《蓬户生晖》 第一章 初雪 天突然暗沉下来,阴冷的北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打在脸上生疼,眼看着是要下雪,西市里熙熙嚷嚷的人们安静下来。买东西的看天色不对,也顾不得东挑西选,赶忙拣上自己要的,付钱归家去了,卖东西也是急冲冲的收拾自己摊上的零碎,提前收工。 根据以往的经验,每年的第一场雪都来得又快又急,落到地面融化开来,湿漉漉的不慎就踩上一脚泥,这不片刻的功夫,黄豆大的米雪已是稀稀疏疏的砸落下来,几个卖干货的摊贩开始有些手忙脚乱。 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贴着墙角站了两个一般大小的孩子,都是瘦骨伶仃,面色暗黄,身上打着补丁的棉衣看着就知道很是单薄。 郑三郎冻得嘴唇发紫,不停地哆嗦,瞥了眼一旁的二妞,只见她还是一动不动的直愣愣望着前方,偶尔眼睛里还会掠出一道寒光,三郎只觉着身上更冷,把视线从同胞妹妹二妞的身上移走,继续哆嗦。 郑二妞这会在心里,将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甚至阎王月老一干人等,只要自己能想到的都数落个遍,什么悲催的剧情,别人穿越她也穿越,别人不是名门就是世家,最不济也能穿到地主家庭,她是穿成了非洲饥民,人家穿越女主随便就能做个生意赚个拨盆儿满,自己穿到这三年了,还一直挣扎的死亡线上,不定哪天就做了饿死鬼,跟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一样。唉,以为她大冷天的在外面耗什么呢,三毛的故事看过吗,她也等着捡菜叶呢。 一股冷风灌进脖子,二妞也止不住的打了个冷颤,结束自己的神游,往街上瞄去,整个西市里已经是空荡荡的,那还有半个人影,铺子里边晃动的不算。 “哎呀,都走了啊,你怎么还站着,也不提醒我,白冷了那么久。”说着,提上筐子走了。 三郎摸了摸鼻子,不跟她一般见识,也提起脚边放着的另一个筐子,跟了上去。 今天运气不错,经常跟他们抢生意的隔壁陈家三小子和临了两条街的王翠花都没来。 因为雪下得急,商贩们忙着离开,收拾得没平时那么精细,落下很多以前捡不到的好东西。 两人拾撮的速度很快,丰收的喜悦挤兑得风雪打落在身上,也不显得那般寒冷。只走了半条街,两人的筐子都快塞满了,二妞当机立断,决定把东西挤一挤,让三郎先提回家去,自己留下继续征战。 郑家住在西市口。顾名思义是在西市边上,等二妞又捡了小半筐的时候,三郎就冲冲跑回来,跟他一块的还有大郎和二郎,四人将个西市仔细的来回搜索了两遍,连几个卖肉摊铺着的板子都刮干净,确信没遗留下一片菜叶子,这才顶着鹅毛大雪往家赶。 等回到家中,四人的脸都冻得乌青,脚趾头也没了知觉,脱下湿漉漉的鞋子和外衣,窝在炕上好一会才舒缓过来,二妞再次千恩万谢,幸亏这个时代还有炕这般美好的东西。 捡回来的物品堆了满满的一角落,除了平常能拾到得白菜叶子,还有好些破损的土豆,二妞估摸着最少有二十几个,虽有些残缺,不过个头都很大,还有十几个有些干瘪的胡萝卜,其他的七七八八什么都有,三郎甚至还在一个肉摊下边发现了几根猪大骨和一副猪内脏,不知道那个粗心的屠夫给落下,虽然没肉贵,也能凑乎着买上六七文钱,郑家好久没见过正经得荤腥了。 二妞的母亲郑姜氏和姐姐郑大妞,已经端来清水,开始擦洗上面粘着的泥水。 她瞥了眼忙碌的姜氏和大妞,嘴角抽了抽,怎么看怎么别扭。 姜氏母女一人一个杌子坐着,身上的衣物洗得发白,几处破损的地方还缝着补丁,这般寒碜的衣物穿在两人身上,偏就那么服帖,丝毫不显穷酸,两人手里拿着些残菜烂叶,不紧不慢的收拾,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闺秀的典雅,倒像是哪家的夫人小姐在清点妆奁。 二妞越看越别扭,眼角都开始抽抽。 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姐身子丫鬟命,姜氏天生一副牡丹之容,娇艳却不俗媚,身量修长,放在现代社会正是所谓的黄金比例,由于长期处于半饱状态,显得有些细弱,但二妞童靴可以拿下辈子投胎对象做担保,绝对是魔鬼身材的底子,真不知道她那便宜爹爹是怎么把这么个美人娶回家,还能守得那么严实,而郑大妞完全是姜氏照着镜子长的,相似的颜容暂且不论,身子才刚开始第二性征的发育,已经具备婀娜多姿的雏形。 二妞很悲愤,守着这么两个红颜祸水过日子,她容易吗? 便宜爹爹郑大虎在她心里只是个模糊的概念,二妞两岁那年,西北边境上起了战事,朝廷临时征兵,本来郑家就郑大虎一个壮劳力,儿子都还年幼,按国法还是论人情都轮不上他,可恨县太老爷既要收别人的私银贴补家用,又要完成朝廷拨下来的配额,倒霉不就只能是郑大虎这样的没钱没势的贫户。 夫妻二人即将生离,也许就是死别,两人百般不愿万般不舍,自然是要用身体狠狠厮摩几番以示慰藉。 姜氏在生三郎和二妞时,因为双生子,母体的营养供给不够,身子大损,大夫曾言以后生育不易,两人也就没什么顾忌,那知人算不如天算,偏就这回播下的种,在姜氏肚子里成功着陆,生根发芽,十个月后郑二妞又添了个小她三岁的弟弟四郎。 原本家里开了个小铁匠铺,郑大虎依靠祖传的手艺,还能勉强湖口,他这一走,断了收入,又要添丁加口。 家里本就没有什么积蓄,朝廷贴补的银子不知道被刮下几层,到郑家人手里就剩指甲大点的碎银,在郑大虎离家不久,姜氏只得卖铺子维持生计,不过地偏又小,没卖出多少钱来。 平日里姜氏也接些绣活添补,她的绣功比一般人好上许多,每个月多多少少也能赚得七八十文钱,买了盐还能再换回些许米面什么的。 然而无论姜氏怎样的日以夜继赶活,家也不是能靠着她那点收入能支撑起来的,等四郎过了周岁,郑家的几个孩子再也不知道干饭的滋味。 郑大虎离家三年后,跟他一道被抽丁的马憨子由于残了左腿,被放行回家,带回了郑大虎身亡的消息,据他说两人分配在一个帐下,半年前的那场大战,他残了条腿,郑大虎却是丢了性命。 如此晴天霹雳,姜氏本来还靠着那点指望死撑着过活,这会儿希望如灯灭,她与大虎二人原本就比其他夫妻更是恩爱,薄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病来如山倒,心里又是悲痛,卧床个把月,家中仅剩的几个钱都耗在请大夫和抓药上边,折腾过后并无大碍,只不过姜氏依然过不了心里的坎,只顾着自己悲伤,完全忘却了守在炕前的嗷嗷待哺的几个孩子。 大妞和大郎二郎毕竟大些,三郎生下来就比同胞妹妹二妞健壮,四人自己糊弄着也能扛下来,四郎最小,大的几个对他都比较看顾,就苦了二妞一人,可能在胎里,三郎过于霸食,生下来身子骨就孱弱,性子还腼腆,老想顾着更小的四郎,饿得肚子咕噜掀天,还一直忍着不吭声,大妞也不过才九岁,大郎二郎更小些,对着妹妹自是不能观察入微,可怜五岁的郑二妞哪能挨得住,栽倒在炕上后就再也没醒过来。 她这一栽吓坏了所有的人,姜氏这才震醒过来,抱住气息残弱二妞不撒手,却怎么也唤不醒小女儿,大妞忙将把最后一抓米都熬成稀粥,奈何怎么也撬不开二妞的嘴喂进去,眼看着她吐出最后丝气息,所有的人都绝望了,谁知道过了半刻钟,怀里的二妞嗯唔一声,姜氏瞬时也跟着从地狱重回人间,赶紧又让大妞端过稀粥,喂下大半碗,才见着二妞缓缓睁开眼睛。 对于二妞死而后生,姜氏没多想,只是觉着老天爷给了她活下去的理由,把她从失神中拉回来,依旧痛苦,却不再绝望。 自此,二妞成了她活着最大的理由,当然她对另外几个孩子也是疼爱关切,并不是说她疼二女儿更多一点,只是二妞在她心里有一种特别地位,每日里看着她,就像是有了动力和希望,二妞醒来后,性格有些改变,不再唯唯诺诺,反而口齿伶俐,很有主见。 几个哥哥姐姐经过此事,心里很是内疚,觉得是由于自己大意,对妹妹照顾不周,才让她差点丢了命,二妞能够醒来,自然应当好好呵护,什么都让着妹妹,碗里的粥永远是最浓的,身上的衣物是最厚的,睡在炕上的位置,都是冬天最暖夏天最凉的地方,四郎也没有越过她去。 第二章 重生 单问筠迷恋某个网络游戏,通宵达旦闯关了三天两夜,最后起身泡方便面时,由于血糖太低,脑供氧不足,昏迷过去,醒来后饥肠辘辘,开始只顾着吞食喂给的稀粥,并未多想,待缓过劲来,差点儿没再昏过去。[] 呆滞了十来分钟,又恨掐了大腿一把,传来的剧痛,证实不是在梦里,紧随而来的这具身体的记忆片段,放电影般的一一闪过,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看过很多穿越小说,觉着都是些无稽之谈,却又忍不住在孤寂的夜里,在电脑上翻阅了一本又一本,没曾想,买了无数次彩票没中过半毛钱的自己,这回中了个大奖。 单问筠出生在南部的一个沿海小城市,爸爸是个小有成就的商人,妈妈是全职家庭主妇,就她一个女儿,自小娇生惯养,大三那年父母出国五度蜜月,巴黎飞夏威夷时,飞机失事无人生还,单问筠除了父母的骨灰还领到一笔巨额的赔偿金,却永远失去了家的温暖。 她对做生意没什么兴趣,自己也还是个学生,就把爸爸的公司转让给了大伯。毕业后,她换季般转换工作,单问筠手里的钱足够她这辈子挥霍,上班对她而言只是为了打发寂寞,兴致来时,在职场上的明争暗斗,不论输赢,新鲜期过了,再换个地方上岗。 单问筠长得还不错,瓜子小脸的清秀佳人很有邻家妹妹的味道,高中开始就不乏追求者,妈妈怕女儿年龄小不知轻重在这方面管得很严,她自己也没太大兴趣,除了学习就是换花样的玩,大学毕业还是纯情小花一朵,工作后尝试交男朋友,背看上眼的男人接二连三,爱她的钱胜过爱她本人,心伤了几回就谈了,辞掉最后一份文员工作后,就、开始宅居生活,昔日的朋友多是成家立业,在外地的在外地,生孩子的生孩子,想出门逛街也找不到人陪,索性除了一日三餐,其他东西都在网上淘,每天看看电视玩玩游戏,反正衣食无忧,这辈子不为钱愁。 没曾想玩个游戏,把自个给玩成了郑二妞,本来在那个时代独身一人,不过是耗费时日,在那活着其实没太大区别,可想起这个身体的处境,她就潇洒不起来。 单问筠只知道吃太多撑的是什么滋味,哪里体会过饿得太过,肠壁都贴一块的恐怖,郑家估计郑家连茅厕都可以省了,肠胃里哪还能刮出一滴水来。 刚穿过来时是有些兴奋,想着既来之,则安之。郑家虽然穷点,人口虽然多点,不过看过那么多的穿越小说,凭着自己根正苗红的重点大学本科毕业生,要逆转不堪的局面,还不是手到擒来,单问筠激动了,澎湃了。 没等她掀起大浪来,小浪就差点就被拍死在沙滩上。 郑家的最后几粒米,都被大妞熬成粥,就是单问筠来到这个世界吃下的第一种食物,味道还行,就是稀了点,见着边上的四郎,紧巴巴的盯着她的碗猛咽口水,不过两岁多点,却是不哭不闹,只是一旁看着,她虽然还没饱,也实在不忍,剩下的半碗都喂给了四郎。 根据郑二妞的记忆,郑家每日吃两顿,在巳时和酉时,也就是北京时间上午十点和下午六点左右的样子,几个孩子都不大,也不能出去找活干,只能早睡晚起,少跑动肚子也就没那么饿。 这些日子姜氏不振,家里的米缸面袋早就见底,大妞领着大郎和二郎,每日出门采些野菜,再放小抓玉米面,煮成糊糊度日,单问筠想着等会饿了就吃糊糊,反正都活过来了吃什么不行。 等到天色快黑得时候,大妞进厨房做饭,姜氏还是有些体虚,躺在单问筠旁边睡着,刚经历大喜大悲,体力有些不支,大郎和二郎分担烧火、洗菜的任务,三郎还有些惊魂不定,守在妹妹不走,四郎喝完半碗稀粥,自己玩了一会儿,躺在母亲的怀里睡去了,人小食量不大,可以等到明天再用食。 等到大妞几人搬上炕桌,摆好碗筷,才推醒姜氏和妹妹,一家人围了炕桌,吸吸呼呼吃得都很香。 单问筠杯具了,她占了郑二妞的身体,也继承了她少得可怜的记忆(一个五岁的孩子能记得多少东西),就是没她的好胃口,说单问筠锦衣玉食得养大也不为过,善家不论是事故前还是事故后,没差过钱,偶尔吃顿粗粮,还是专门下馆子,野菜都是加了鸡汤什么精制的,味道鲜美,那像现在嘴里含着的野菜糊糊,又苦又涩,卡在喉咙口,她使劲想往下咽,喉咙里有股阻力,自发的堵着,怎么也咽不下去,生理和心理僵持不下,看着姜氏和大妞几人,吃着糊糊跟吃燕窝鱼翅似的,那个香啊,单问筠突然间想起了爸爸和妈妈,就觉着委屈得不行,开始泪眼朦胧。 姜氏见着二妞鼓着个腮帮子,不呑不咽,快哭出来的样子,以为她是噎着了,赶紧伸手拍她后背,连着几下不见成效,忙使了大郎下炕倒水。 大郎顾不上穿鞋就往厨房跑,眨眼间就端回碗水,洒出好些。 姜氏接过碗,递到女儿的嘴边,道“乖囡,不怕啊,给娘喝口大的,就下去了,来。” 单问筠就着姜氏的手,喝了一口咽下,接着又连喝几口,才把嘴里的糊糊洗漱干净。 姜氏见着女儿没事,放下心来,心里嘀咕,怎么喝糊糊也能噎着。 单问筠自是不想再沾这野菜糊糊,可家又没别的东西能吃,想着刚醒来时饥肠辘辘的难受劲,她又开始人神交战,最后在姜氏又哄又骗下,一口糊糊就着一口白水,把胃糊弄饱。 姜氏见着小女儿奇怪的举动,以为她是刚才被噎得受了惊吓,也不深究怎么就被糊糊噎到这个高深的问题。 姜氏又在炕上歇了一天,就开始下炕做些零碎的小事,走起来还有些漂浮,手上的绣花针有时候会找不准位置,到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过了两天身体好了大半,每日里都紧赶慢赶的绣荷包。 荷包的材料是从金景福绸缎铺领回来的,金景福是茂山县城里的最富盛名的老字号,要求很高,活要细密,荷包上的花样子都金景福定好的模式,要是把布料损伤了,还要赔二文钱,但绣好的荷包比别家给的钱要多些,像自己手里绣着的蝶戏花,能换回五文钱来,在别的店铺只给三文。 姜氏绣功很不错,飞舞的蝴蝶绣出来,都能感觉到它拍动翅膀的声音,可就是做活有些慢,两天才能完成一个。 家里就剩一小袋玉米面,就是每天吃糊糊也是支撑不了多久的,更让她揪心的是,二妞自打出了那档子事,醒来后都是用白水就着糊糊吃下去的,糊糊本来就没多少干料,这又灌下半肚子水,久了哪能熬得住,都三天了还是如此,昨天吃过饭后,见着她跑出屋去干呕,今天更严重,才吃下半碗,就都吐在院子里,那样式怕是胆汁都吐出来了,到了晚上还是如此,姜氏没办法,只能睡前给孩子喝上两大碗温水。 都是一锅煮出来出来,几个孩子都没事,偏就她跟喝下毒药般,以前也是吃过野菜糊糊的啊,这是怎么啦,可恨自己没用,孩子都这般了,连个大夫也请不起。 姜氏裹了被子抱着二妞,没舍得点油灯,只是时不时的探探女儿的鼻息,凭着那点微弱的出气,终于挨到天亮。 单问筠整晚都醒着,饿得肠子绞着痛,想昏睡过去都成了奢望。窝在姜氏的怀里,渐渐的她好像闻到妈妈身上久违的体香,还有只有妈妈才能给予的温暖,曾经多少个夜晚,她一个人躺下床上,空荡荡的屋子装饰得豪华亮堂,可打开再多的灯,也照不亮心底的阴暗。 原本单问筠有些怨恨的,恨老天的无情,让自己同时失了双亲;怨命运的作弄,把自己穿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却是这么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出身;也有些瞧不上姜氏,连个家都维持不住。 即使几天下来,姜氏对她百般呵护,大郎几个也是事事照顾,她都是冷眼旁观,压制住郑二妞的情绪回应,只把自己当个陌生人。野菜糊糊也不是真就如同砒霜难以入口,只是单问筠打心底里抗拒现实,放任自己肠胃做出不要命的抵抗,甚至想这要是再饿死了,会不会就这么穿回去,至于郑二妞能否重生,她选择不去考虑。 姜氏一次次探试自己的呼吸,单问筠都会从心底涌出股炙热,在脑部冲散开来,引得鼻腔酸了一回又一回。 单问筠贪婪地汲取姜氏身上传来的温暖,郑二妞从阴暗的角落里攀爬出来,身体里的两个灵魂第一次发出共鸣。久旷的亲情重回心田,就像握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单问筠舍不得撒手,心里死寂的浪花开始冒泡。 第三章 适应 天色微亮,姜氏放开女儿,手麻木得没有知觉,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穿好衣物,从衣橱里翻腾出一支木制的簪子,端详来端详去,摸了又摸,才决心把上头唯一一颗装饰的小珠子扣下,装进自己的荷包里,又用块碎布将木簮仔细包裹起来,塞回衣橱里,然后轻推醒炕边上睡着的大妞,细声嘱咐几句,掖了掖几个孩子身上的被子,转身出门。大妞蹑手蹑脚的从炕沿爬到妹妹身边,在母亲刚才的位置躺下,睁眼守着。 姜氏和大妞做得很小心,不过单问筠本就是清醒的,她悄然地眯眼看着,也不吱声。 等到第一顿饭端上炕桌,姜氏这才回来,走得急还有些气喘,进门后见二妞安然无恙地坐在桌边,脸上如释负重的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布袋,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裹着的白胖胖的馒头,还是散着热气,香气弥漫开来,几个孩子都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姜氏将馒头撕下大半,搁在单问筠的碗里,看了看几个孩子,停顿了一下,又撕下一小口,递给四郎,其它的用油纸包好放在个空碗里,这是给二妞下顿留着的。 坐下后又给每个孩子的碗里多添上野菜糊糊,只有单问筠的碗里是大半个馒头,大郎几个什么话都没说,欢快地喝起自己碗里的糊糊,单问筠低着头,望着眼前的馒头,眼眶微红。 其实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喝野菜糊糊,即使吃了又吐,她就吐了再吃,夜里的温情,体会过后,再也放不开手,用单问筠的名义还是郑二妞的身份活着,并不重要,在姜氏清晨离家时,她望着消失在门外的背影,甚至能感觉到心里淡淡的不舍,从这刻开始,单问筠决心以郑二妞的身份,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活下去。[.超多好看小说] 她没有矫情,知道自己现在坚持喝糊糊的话,只会再吐出来,太难费了,每一口食物都可能是郑家人存活的关键,她的肠胃也需要适应的过程,馒头嚼在嘴里很香,心里却有些苦涩。 后来单问筠才知道,那个木簮是郑大虎亲自给姜氏雕刻的,木簮本身不值钱,只是上边镶嵌的那颗小珍珠,是郑大虎瞒着她攒了很久才买回来的,她很是珍爱,在他离家后,就收藏起来,当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事物,也没舍得打它的主意。 丈夫没了,簪子是唯一的念想,记得丈夫临行前嘱咐自己好好照顾几个孩子,等他归家,如今丈夫再也不能归来,每个孩子都是他血脉的延承,姜氏想了一夜,决定把珠子当了,木簮还是可以留下。 可恨那当铺的掌柜只肯给五十三文钱,她记得大虎说是花了二钱银子买的,心里不平也没办法,她上门的另两家当铺,开价这还少。 姜氏从当铺出来,记地二妞醒过来的时候喝米粥还挺香的,就到粮油铺子买了半斗大米,用去四十八文,又花了一文钱买了个馒头,回去马上就能吃。 半斗米不过五六斤,只能每天煮了粥给二妞吃,其他几个孩子还是野菜糊糊度日,郑二妞(后面女主都如此称呼)实在不忍心,每顿都坚持喂给四郎一些,每次他都抿着嘴,只望着母亲,在母亲点头后才喝上几小口,大郎几人是不论怎么劝不会分食妹妹的米粥。 郑二妞在众人的呵护下,度过了最初的艰难适应时期,她在米粥里一点一点添加些野菜糊糊,直到肠胃适应粗略的饮食,就拒绝母亲再给她单独准备食物,毕竟家里唯一收入来源只是姜氏接的绣活,不能开源就只能节流。[.超多好看小说] 春去秋来,三年多的时光过去,郑二妞已经真正融入这个家庭,理所当然的跟姜氏撒娇,跟哥哥姐姐耍赖,只是郑家依然穷困潦倒。 除了知道现在是历史书没有提到过的大燕朝,关于历史是从什么时候走向异化的,现在皇位上坐着的是什么人,这些高端问题她一无所知,也没兴趣了解。 她太忙了,睡梦里都在思考怎么获取更多的食物。 做生意?不现实,哪来的本钱,郑家只能用穷得叮当响来形容,能筹的能借的钱都用来完善填肚子工程。 卖创意,做无本生意? 穿越女首选的卖菜谱一项,可以直接out。前世十指不沾阳春水,父母出事后,也是个彻底的外食主义者,虽然她对吃食龟毛得令人发指,吃到嘴里的饕餮大餐都能品出个一二三来,少一点材料能引起她的不满,如果给她条件,凭着对那些美味佳肴的回忆,实践几回,她自信能将各种食材调料搭配出个合理的的配置,糊弄出几道名品来,可哪来的家底让她糟蹋,酒店食楼的老板掌柜,只要不是神经错线,就不会拿出东西让个还没换牙的小姑娘浪费,神马都是浮云。 学人家diy卖布娃娃,也不可能。她见过隔壁陈家的小女儿手里玩的布老虎,做得活灵活现,不需要她锦上添花,至于做卡通造型的娃娃,她真没那手艺,小时候才艺班上教画画的老师,跟妈妈做过一次深切的交流后,妈妈再也没提学画画那回事,画不出图样,姜氏的手再巧也做不出来啊。 给商人提供些点子赚点小钱,太危险。要是遇上个奸诈小人,就她这幅小身板,无异于与虎谋皮,当然也会有比较诚信的商人,可她不认识啊,要是通过姜氏来交流,她怎么解释自己这些想法从哪来,家里的人能够接受自己性格上的改变,不意味着他们就能理解五岁的孩子能懂得那么些惊世骇俗的想法。 这个时代,普通百姓能认得自己名字就是凤毛麟角,愚昧无知和骨子里的奴性,让他们习惯了按部就班;文人墨客们,则是谨守成规旧条,固执得让人发疯。 事有反常即为妖,再强大的亲情也抵抗不了这个世俗的固执偏见,摧毁是这个世道对异己最直接的处理办法。 她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地位保护自己和家人,稍不谨慎,可能会给岌岌可危的郑家带来灭顶之灾,她必须忘却现代社会为人处事的方式,敬遵这个时代的规律,在不触犯底线的前提下,最大限度的改变生活的现状。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前世在城市里长大,每天穿行在钢筋水泥的建筑物间,泥土只在花盆里出现,上大学的专业到是植物学,但多数时候不是在教室看图片就是在实验室做解剖,栽培学是必修的,不过也是纸上谈兵,学校位处南部城市,授课的内容以温热带植被为主,连实习的地方都是广东有名的白云山。 茂山县的地理位置应该跟她记忆中的河南差不多,冬季漫长又寒冷,植物的叶片也没有南方植被的浓绿,奇怪的是有些热带物种也在这里生长,虽不像记忆中茂盛,却还是开花结果。 茂山县因离县城不远处的茂山而得名,山符其名,远望去枝繁叶茂,连绵起伏,海拔看上不比白云山要高出许多,从城里步行过去约要一个时辰左右。 郑二妞初始也打过茂山的主意,想到山里找些她认识的可用的植物,这个时代的物种已不能用现代的方法来严格划分,山里应该会有她认识的热带和温带物种,不能卖也能吃,遗憾的是以她的小短腿,走到山边最少一个半时辰,平时吃不饱气虚乏力,去了也可能走不回来,只能等长大点再做计划。 郑家的小院位于在茂山县县城西南方向的那块区,称为西市口,郑二妞每次都能将它跟清代有名的杀人法场菜市口联系起来,引发出一阵脖跟儿凉。 其实西市口就是现代城市里的棚户区,这里聚集的都是些在城市里讨生活的底层平民,郑家以前能开个小铁匠铺,就算是这片的富户,多数人都是靠打短工生活的,要不就送个女儿或儿子到大户人家里做奴仆,除了卖身银子还能捎回些月例赏钱什么的,有时候郑二妞很佩服这个时代人的善良和家庭观,被爹娘卖了还能记挂着家人。 茂山县城其实就是在一片开阔地建成的众多人口聚集地,没有二妞对于古代城镇理解中必备的巍峨的城墙,可能是这里不边不疆,亦非历代枭雄必争之地,不需要城墙来环护,只在外围设有两尺来高的土围子,挡住平常的野兽倒能凑合。 二妞穿过来三年,没听说过有茂山县有土匪出没的消息,她曾恶劣的猜想,茂山县穷得连土匪都嫌弃,要不茂山是多好的藏身之所,不管原因怎样,至少没有这方面安全顾虑。 她是不怕被拍花子的拐了去的,古时候这个行当人的那点伎俩,只要不是明抢,还不够她塞牙缝,在她的耳熏目染下,郑家的其他几个孩子倒是逃脱了几回此道中人的明枪暗箭,她为自己的未雨绸缪很是洋洋得意,更多的是庆幸。 第四章 祸水 茂山县城里住着还算安全,郑二妞的活动范围多是西市附近,要不就是围子外的田野里,富人聚集的北区是绝不踏入的,就怕不小心冲撞了朱门大户,不定惹来什么祸端,平穷人家的命在这些人眼里,可能比不上府里养着的啊猫啊狗,她在心里对这个社会的不公正很是鄙夷,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尽可能的保全自己和家人。 郑二妞除了每日为填饱肚子奔波,唯一忧愁的就是姜氏和日渐长成的郑大妞。 本来郑二妞童靴对于捡了这么个美人娘亲很是沾沾自喜,估计自己的长大了也不会差到哪去,女人没有不爱漂亮的,直到姜氏的美貌引出一系列事端,她才深刻体会到红颜祸水不是空谈。 郑家的本家在离县城十里远的郑家沟,二妞的祖父自小被送到县里做学徒,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凭着学下的手艺,自己攒点又跟家里凑点钱,租下个铺子就开起了铁匠铺,经年累月下来,不仅买下当时租用的铺面,还置办了现在二妞住的这个院子,可惜祖父母早逝,连二郎都没曾见过。 郑家在县城里没有别的近亲,郑家沟到好些堂兄弟们,以前进城来时就会常上门走动。自从郑大虎走后,郑家破败,来了一两回就再也没有音讯,二妞也曾在街上碰到过几个堂叔表姑什么的,可能认得大妞几个大点的孩子,远远看见就转身离去。 这年头谁家吃饱都不容易,不能对这孤儿寡母伸援手,就避开免得尴尬,郑二妞还是很能理解各人的苦衷,也不去费心思想那举动背后的人间冷暖。 郑家无依无靠,母弱子稚,姜氏偏又生得花容月貌,不过二十出头的年岁,自打郑大虎死讯传开,说媒的接二连三差点没把郑家的门槛踩塌。 姜氏无意改嫁,在连番拒绝后风波渐渐平息下来,可防不住一些死皮赖脸的人暗地里惦记,有人聚集的地方就会有几个泼皮赖汉,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年轻俏寡妇,想起来都心里直痒痒。 有几次姜氏都是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进院后就紧闭上大门,看上去发髻有些凌乱,腿微微颤抖,几个孩子见了询问母亲,姜氏只道没什么大事,在街口遇上几只恶狗,大妞几人毕竟年纪小,母亲这般解释也就信了,没想其他。 二妞可是二十几岁的成人心理,事情一次是意外,接连的发生必不寻常,而且姜氏除了去送绣品,平常再也不出门,买办日常的物什都交给大郎几人,她便多了几个心思。 一日姜氏出门送绣品,二妞叫上三郎悄悄尾随。果然,在回来的路上,姜氏被两个见着就不是好货的古代嬉皮纠缠上,胡同口平时人就少,偶尔有几个过路的,见着这般情形也是迅速的掩目离去。 光天化日之下,两人毕竟不敢做得太过分,只是堵住姜氏的去路,说些轻佻的言语,姜氏又羞又惊,步步紧逼之下退避到墙角。 这地方离家不远,二妞拉回愤恨着要上前去的三郎,在他耳边嘀咕几句,劝得他转身离去,自己还守在转角处,死死地盯着,那两人开始有些动手动脚,二妞心急如焚,后悔没有叫上家里的大妞大郎二郎一块出门,至少几人齐上阵还能一人掰他一只腿。 正考虑着实在不行就独自上前去帮着母亲拼了,三郎领了隔壁家的陈婶和她家的大小子急忙赶来,她松了口气。 两个赖皮见有人来助阵,讪讪地转身离去,走前还别有意味的在姜氏身上来回瞄了圈,二妞默默地看在眼里。 回到家中,姜氏扑在炕头嚎嚎大哭,陈婶也跟着进门劝解。[.超多好看小说] 其实她娘家弟弟也是丧妻两年,年轻力壮的又有身出挑的木匠手艺,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就是太挑剔,给他连说几个都不满意,想着姜氏新寡,性子温和模样也好,弟弟应该是没得挑,就想说合两人,后来见那么多媒人上门都被她拒绝,才歇了那心思,今天这般情景,隐隐地又有些心动,等姜氏缓下劲来,又劝慰几句便开始往哪方面转。 二妞听着哑然,没想到前驱虎后就引来了狼。 郑陈两家从祖辈开始就比邻而居,两家关系一直不错,不过陈家的人口也不少,日子也是紧巴巴的,只能平常照看一下孤儿寡母的,接济是谈不上,不过就这郑家也很是感激,所以在危机时刻二妞才想着让三郎找陈家帮忙,谁知道陈婶还有这心思。 也不是说陈婶起了坏心眼,大郎几个太小,要熬多少年才有盼头,这年岁家里有个成年男子才算是依靠,她固然是为了娘家弟弟,可要是戳和成了,对姜氏来说未必就不是好的出路。 只是他们几个肯定不能跟着姜氏一道改嫁,在这里寡妇改嫁,孩子都是留在前夫家里,不能自立的都送到亲戚家里,或由族人收容。 郑二妞在这方面是自私的,即使改嫁对姜氏而言日子会好过些,她也要倾力阻扰,有个完整的家是她多年的渴望,现在郑家承载她所有的梦想,谁来破坏就是她最大的敌人,即使是刚刚的求助对象陈婶,以后可以再找机会回报。 二妞恨掐自己大腿一下,闭眼张嘴就大哭起来,众人有些莫名。 她边哭边爬上炕,扭身进了姜氏的怀里,手揪着她前边的衣襟,哭得愈发可怜。 姜氏以为小女儿哪不适,,试了拭额头并不烫,又在二妞的小身子上摸了一圈,没发现问题,只能轻拍她后背,“二妞不哭,二妞不哭,告诉娘那疼?” 二妞哽咽着打个嗝,“二妞的娘亲,不去别人家,二妞不要娘亲去别人家,二妞很乖,娘别不要二妞。”就着几句话重复来重复去,还偷偷伸出手在一旁的三郎的身上掐了一把,比刚才在自己身上使的劲还狠。 三郎也是个剔透的,平时双胞胎二人组没少唱双簧,二妞的手在他身上还没松开,他就嚎嚎大哭,掉的金豆子比妹妹的还大,被捏的真的很疼,在姜氏怀里挤出个位子,兄妹两人各占一边,上演二重奏。 姜氏听着心酸,忙拍了这个哄那个手忙脚乱,四郎见哥哥姐姐都在哭,不知所谓,害怕地也开始抽泣,只是声势上比较弱势,瞅着娘怀里没有空位,就一头扎进大姐姐的怀里,大妞几个前段时间也是为母亲会不会的改嫁而忧心苦闷,又不敢张口问,这回见二妞两人哭开来,三人也跟着红了眼眶,低着头死咬住下唇,把声音堵在喉咙口,干下雨不打雷。 姜氏又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陈婶,话欲出口,张了张嘴有吞回到肚子里。 倒是陈婶尴尬不已,她没料到这般场景,自己其实也是好意,现在反显得她不是,可也不能跟孩子计较,好几个还是她帮着接生的,这般小就失了父亲也觉着可怜,姜氏改嫁几个孩子真没个好去处,她虽也喜欢大妞几人,却不能接受姜氏带着孩子嫁进娘家,看着姜氏也没太大意愿,想着就此打住,当今天没张这口。 “孩他爹快下工了,还没张罗晚饭呢,你们娘几个今天也受了些惊吓,早早吃了好好歇着吧,有事就上家里吱声,我先回去。”说着就出门走了。 姜氏忙放开孩子下炕,送出院门口,才面有赧色地吱唔着道,“她婶子,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儿这事闹的,二妞几个太不懂事,你别生气,我知道嫂子也是为我好,这些年陈大哥和嫂子没少照应家里,孩子们也都记得呢,你娘家兄弟是个好的,这我知道,可家里几个孩子我实在丢不下,大虎出门前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如今他没了,我……今天实在对不住嫂子。”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吗,是我没想周全,你也别放在心上,今天这事就当我没提过,唉,不是嫂子不通人情,我也心疼大妞几个,可是你守着这么个家,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就今天这事也不知还会不会生出乱子来,算了,不说这些招惹你,大郎几个都懂事,以后会是出息的,我先回去了,你也小心些。”说完又拍了拍姜氏的手,转身进了自家的院子。 姜氏回到屋里,见二妞跟三郎还在此起彼伏,没好声气的道,“行了,快歇会吧,娘不会去别人家的,就守着你们几个过,看今天把你们陈婶给闹的,下回可得好好给人道不是。” 话音还没落,二妞停住干嚎,在炕上滚了两圈,咯咯笑开了,三郎自是不再继续无谓的演出,咧嘴憨笑,大妞三个不好意思的背身拭摸去脸上的泪渍,被母亲说得有些羞赧,四郎本来哭得很酣畅,见哥哥姐姐又笑开了,傻傻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角还分别挂着两滴泪没舍得完全流出。 姜氏好气又好笑地瞅着几个孩子,抱起小儿子给他抹了抹眼泪,又在二妞的脑门上轻点了一下,“就你鬼精灵,心眼不知怎么长的,把哥哥姐姐都带坏了。” 放下四郎,“闹腾够了,跟娘做饭去。”大郎和大妞跟母亲走出屋子。 第五章 防范 母亲出去后,三郎才撸起衣袖,手臂上青了好大块,哀怨的盯着二妞,直把她盯得把头埋进叠好垒起的被褥里不出来,四郎觉得好玩,也把头埋进去,姐弟两人在被子里嬉笑。 姜氏端着做好的晚饭进屋,见被褥被二妞四郎两人折腾得散落一炕,没好气的一人屁股上轻轻赏了一巴掌。二妞有些羞涩,心道怎么真的成了五岁孩童,红着小脸帮着姜氏收拾残局,大妞大郎合力抬上炕桌,二郎几人摆好碗筷,一家人开始用晚饭。 二妞扒完碗里最后一口吃食,放下筷子,见其他的都已经止口,就四郎还在奋斗,两岁大点的小儿也不用人喂,吃得很谨慎,桌上没落下几滴汤渍,就是速度慢些。 几人静候着四郎,没有往日的说笑,二妞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开口。 “娘,外面有坏人,二妞要保护娘。” 姜氏颤了下身子,抬头望向小女儿,还没消肿的眼又泪盈满眶,狠狠地忍住,挤出个笑脸来,“好,二妞保护娘。” “还有我,三郎也会保护娘的。”三郎赶紧表态,二郎又被抢了个先,紧随其后慢条斯理的也说着类似的话,大妞大郎没开口,只是望着母亲,眼里浓浓的关切。 “四郎……四郎……娘……保护……”郑四郎口齿还不太伶俐。 姜氏鼻子吸耸好几下,才止住眼角渗出的泪水,用手抹抹。 “好,你们都保护娘,四郎长大了也保护娘。”说完端起碗喂四郎,掩饰内心的激动。 “娘以后也不要出门了,二妞都是呆在家里,还没遇到过坏人呢,我们把门关上,他们就进不来了。”她尽量把话说得符合五岁孩子的思维,说完后瞅着姜氏想看她的反应。 姜氏的手顿了一下,继续把木勺递到四郎的嘴边,道“二妞的办法真好,不过娘要去金景福送绣品换钱啊,不然二妞不是又要饿肚子了。” 二妞接着道“二妞去送,我和娘去过,记得住路。” 她有次想见识古代的街道,就磨了姜氏领上她一道出门,去过回金景福的铺子。 姜氏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笑道“二妞太小,等长大再帮娘送。” “娘,二妞已经长大了,上回二妞自己走去的都没让娘抱哩,大哥哥和大姐姐一道去,他们买过东西的,二妞认路。” 姜氏没有马上否定,眼睛里有丝犹豫。 她知道姜氏有些心动,得给添把火,“坏人好可怕,娘打不过他们,娘出门,二妞会担心的。” “呵呵!我的二妞都知道担心娘啦,娘看看是用哪里担心的,是用小肚子吗?”姜氏还闪着水汽的凤眼眯起破涕而笑,女儿一本正经的腔调逗人得很。 二妞埋怨的瞥姜氏一眼,真是会转移话题,好好的气氛都没了。 也不想想她现在的小人模样配着大人的口吻,确实可乐。姜氏接收到女儿的眼神,笑得更夸张,大妞大郎几人本来就很认真地关注着妹妹和母亲,这会也忍不住跟着捧腹,屋子里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二妞恼羞成怒,撇撇小嘴嘟着,她前世父母俱在时,就很喜欢撒娇,只要在亲密的人面前喜怒哀乐都长在脸上,这般神态做起来很自然,倒是没再去想身体里住着的是二十好几的灵魂。 姜氏笑够了,二妞“哼”的一声,扭过头装出一副生闷气的小样。 姜氏抱过女儿,在怀里轻拍着哄道,“娘不笑了,二妞不生气啊,看,哥哥姐姐也不笑了。”说完给还在傻乐的三郎丢去一道眼光,他条件反射的将双手相叠捂住嘴巴,脸鼓鼓的,还有噗噗声从手缝里散出来。 二妞哼哼两声,给了三郎两把眼刀子,把头搁在姜氏肩上还是不说话。” 等姜氏说了好些软话,她估摸着差不多了才把头转过来,嘟囔道,“哼,在说正经事呢,怎么可以这样,以后再也不理你们了。” “哎呀,那要怎么样才会理我们呢,二妞告诉娘好了” 二妞顺着杆子往上爬“要是下回娘的绣品交给二妞送去,我还理娘。” 姜氏抱着女儿沉默很久,才道“你太小,遇上拍花子的怎么办。” “不怕的,大哥不也出门买东西。” 姜氏继续不语,二妞再接再厉,“二妞跟大哥大姐一道去,路上不跟不认识的人说话,不吃别人给的东西,不到别的地方玩,快去快回。”说完看着大妞大郎寻求支持。 “就是,娘,我出门买过东西,不是都没事。” “娘,我会看好大郎跟二妞的。” “娘,可以的。”二妞伸出双手环住姜氏的脖子,开始摇晃,“好不好嘛,好不好嘛,答应了吧,娘……娘……”这是多年练成的必杀技。 在这个很注重礼教的时代,亲密如母子也会有些距离,平时抱抱就很不错了,郑家的几个孩子小小年纪都懂事的很,就是四郎也没这般撒娇过,姜氏哪能扛得住。 二妞还没使出后招,姜氏就缴械投降,她心里意犹未尽,只能等下回有机会再显摆自己的功力。 过了几日大妞大郎和二妞要去金景福送绣好的荷包,临出门姜氏不放心,想着再由她领孩子去一趟,被二妞几人严词拒绝,姜氏本来就不是个主意大的人,前几日顺从了二妞一回,这次也没做太多努力。只是把孩子送出门后就坐立难安。 两个时辰后三人才回来,比姜氏以前多出一个时辰去,漫长的等待差点没让她把心给跳出来。 郑家的院门在二妞的坚持下,那天开始白日里也是从里面拴着,不像以前只是虚掩,姜氏在屋里等了个把时辰就守在门边没离开,直到听到门外向起孩子熟悉的声音。 三人平安归来,姜氏欣喜地松了口气,进屋后就忙问询前后的过程,大妞和大郎二人复述事情的经过,又很羞愧的表达多亏了妹妹,要不事情可能没那么顺当。 金景福的铺子开在茂山县城最繁华的中街,这里的人命名都很实物,中街横贯东西,正好把县城正好划分为南北两半,北边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建的宅院,南边是些平民百姓。 其实郑家离金景福直线距离不远,茂山县城就那么大点,可是弯弯角角太多,二妞人小腿短,大郎两人也不能都抱着她走,路上来回就花了近大半个时辰,到了地交绣品的人很多排起了长队。 二妞几个第一次上门还都是三个孩子,轮到他们好一阵询问,最后又翻出姜氏以前的成品做了对比才算过关,二妞在心里暗赞古人的眼真毒,她是分辨不出来姜氏的针脚跟别人的有什么不同。 多花了些时间好在事情还算顺当,特别是店里专门负责收绣品的两个妇人,对二妞很是喜爱。 大妞温婉腼腆,大郎实诚憨厚,都是半大的孩子皮薄得很,被人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问讯,紧张得面红耳赤地说话都有些结巴,二妞看着心急越俎代庖接过话头,她曾在职场里浸泡过好几年,脸皮厚实的很。 小小的年龄偏说话脆生生的,模样又喜人还嘴甜得不行,一口一个婶子把两人哄得乐滋滋的,虽然活不能敷衍了事,但爱孩子是女人的天性,其中姓杨的妇人是金景福二掌柜的妻子,家中三个调皮小子没有女儿,对着这么个乖巧机灵的活宝怜爱不已,真想拐回家去。最后掏出几块平常哄儿子用的饴糖,二妞推辞几次又看向哥哥姐姐,大妞大郎两人早就懵了,她自行决定收下,当然还是要做出又馋又羞的样子,怯生生接过后仔细地收进自己的小口袋里,回给她一个甜的出蜜的笑脸,引来杨氏在她粉嫩嫩的小脸狠狠地蹂躏几下。 最后按姜氏以前的价格收下二妞几人带来的五个荷包,二十五个铜板被大妞大郎两人贴身分装进怀里,回家的路上也是小心翼翼的。 二妞笑嘻嘻的跟姜氏要奖赏,奶声奶气地把大妞大郎也给逗乐了,两人只是为自己的紧张愧疚罢了,哪能对二妞生分了去,为妹妹的机灵骄傲还来不及,被二妞这么一搅合,那点愧疚都抛到脑后勺,乐呵呵的掏出怀里的铜板放在炕头上,数了几遍才交给母亲收起。 二妞记起自己口袋里的饴糖,掏出来也放在炕上,一下子几个孩子的眼球都被那几块糖吸引住,杨氏一共给了她四块,不够六个孩子一人一块的分,而且她还想要姜氏也尝尝,考虑了片刻,决定四郎分得一整块,其他的人每人半块,想法说出来众人自是不会反对,都快忘记糖的滋味,能舔尝下就很满足,何况古代的糖块都做得很实在,半块也有小拇指那么大,已经很多了。 分解糖块的工作交给姜氏,她很公正的给了大郎几个每人半块,剩下的两块分别给了二妞和四郎,自己自然不愿与孩子分食,最后在二妞的软磨硬泡下小小得咬了一口。 二妞第一次与人分食一块糖,嚼在嘴里还有些渣滓,却觉得比以前吃的任何一种品牌的糖果都美味万分。 第六章 出击 两个月后的一天,三人又送绣品归来,刚转入自家所在的巷子,就见巷子口的另一端有两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其中一人脸上有块大黑痣异常显目,二妞记得堵了姜氏的两人中就有他,这些时日姜氏都没出过院门,这是找到家门口来了。 二妞轻声地给大妞大郎嘀咕几句,直接越过家门进了陈家的院子,在陈家呆了小半个时辰,查看那两人已经离去才回郑家。 三人知晓轻重,这样的事情定然不能能瞒着母亲,三人约定等吃过饭后说与姜氏。 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哪知贼心不死,姜氏有些慌乱惊愕。见大郎几个神情亦是戚戚然,怕惊吓着孩子,收敛起脸上的惶恐,这回避无可避藏无可藏,为母则刚,姜氏决定给这些无耻之徒好好一番教训,真要是敢进家门,那就来一人打一个,来两人打一双,躲不开那就拼了。 郑家所在的西市口虽然破落,但宅院的格局还是很典型的北方布局,一排溜有十户人家,门都朝南开,四四方方的院子用墙隔开,郑家是自西往东的第三家,西边邻着陈婶家,东边的人家姓吴,这家的妇人周氏是个长舌的就爱道人是非,姜氏不喜与她来往,两家的关系不冷不热也能过得去。 郑家的院子不算太大,三间青砖建成的正屋把北边挤得满满当当,屋顶向南倾斜,后边的墙建得很高,既做屋壁又充院围。 挨着东边的围墙有两间用夯土垒成的小房,一间用作厨房,一间放置杂物,再过去的东南那块空地开出用作菜畦,夏天的时候可以种些青菜。 西边挨着墙根的地方有棵老柿子树,树干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据说二妞祖父买下这个院子的前就有了,没人说得清它到底有多少年,如今还是枝繁叶茂地每年都硕果累累,有小半的枝条伸在陈家的院子里,柿子树与正屋之间有口手摇的井,也是二妞的祖父叫人开挖的,井很深四季水流不断,有几户人家都是到郑家来挑水吃用,每月要给两文钱,一般按年收,这件事情二妞很久后才知道,引得她对这位神奇的祖父更加崇敬,这也是个开源的法子。 西南角落上是一小间茅厕,没有传说中的恐怖,设计还蛮合理,茅厕内有个石头开凿的凹槽,打磨得很光滑,茅厕内好放置了一个水缸,如厕后可用缸里的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凹槽的一头通向墙外的蓄粪池,粪池平时都用石板盖着,久不久会有个老头驱使牛车过来清理,一池子也能卖上三文钱。 整个院落非常严实,连个狗洞都没留,如果有人想要进来,只能攀爬南边大门旁的墙,唯一的落脚点则是那菜畦。 姜氏领着大郎,到放置杂物的小屋子里拿出一把锄头,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临着南墙的地方,挖出三道一尺来宽过膝盖深的坑,姜氏毕竟是个足不出户的妇道人家,除此之外也想不出再做些什么防备。 二妞见东南角落里有堆鹅卵石,这是郑家以前陆陆续续从城西的河里捡回来垒墙备用的,就使唤着大郎几个挑出些两个拳头大小的石头排放在坑底。 又跑到小屋子里倒腾半天,翻出几根绳子和两个老鼠夹,估摸了下位置,在院子里拉起好几道绊脚绳,晚上睡觉前把两个老鼠夹子放在门房前,叮嘱家里的其他人起夜的时候谨慎再谨慎,想想还是不放心,让姜氏把冬天里才用的马桶放在中间的屋子里,这样既不用嗅着异味入眠也不用起夜时还要小心避过老鼠夹子。(.) 郑家三间正屋,中间的用作厅堂,姜氏住东屋,西屋是要给大郎二郎几个的,现在孩子太小,二郎不过才六岁,她又不放心大郎一个人住间屋子,多数时候七口人挤在姜氏的西屋,现在遇到这样的事睡在一个屋里更能照顾周全。 几个晚上没见贼人上门,不过郑家的人并没有放松警惕,白日里撤了夹子和绊脚绳方便出入,夜里再按上。 果然,某个夜高风黑的晚上,姜氏隐隐约约听到院门的门栓被撬动得声音,一个激棱完全清醒过来,这几日她睡得都很警醒,深夜里寂静得一点声响都能传出好远,郑家的院子本来就小,这点响动在形神紧张的姜氏听来越发刺耳,她不太担心院门会被撬开,郑大虎走前给门上安了两根大横梁,实沉得很,到了晚间要姜氏和大妞大郎三人合力才能抬上去。 姜氏没有点灯,摸着黑轻轻唤醒几个孩子,只留四郎还在安睡,大妞几人被母亲推醒后并不出声,六人静悄悄的等待着,能听见彼此急促的鼻息。 过了很久,才听到门栓掉落在地上的叮咚声,然后是推门的响声,没有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传来,只是几句低沉的愤骂,应该是外边的人努力这般久撬开门栓,大门还是纹丝不动地紧闭着,有些恼怒。 又等了好一会儿,除了嘀嘀咕咕的几句人发出的声音没别的响动,说什么听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这是团伙作案,就是不知道门外具体有几个人,会不会就此死心离去。 正思量着,二妞就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句惊呼,这是有人攀墙跳进来了,又传来几句人语,这回很清晰。 “二子,怎么回事。”像是墙外的人在问探路者。 “娘的,脚崴了。” 屋里的人都捂了嘴偷笑,看来身先士卒的家伙着道了。 不久听到咚的一声,又有人跳进来。 这次不捂嘴要改捂肚子,憋笑着有些疼,同样是进来就崴了脚。 就听两人相互埋怨,像是都崴得很厉害,院子里黑漆漆的一片,透过换气的小窗看不到一个人影。 依着听力分辨出只有两个人的声响,估计院子外面也没有第三人,进来的两人接下来会怎么做,就不知道了。 二妞想着要是那两人真的进到屋里,要不要向隔壁的陈家呼救,她清楚母亲肯定是不愿这样做。 姜氏开始就没想过向别人求助,还严令他们不与外人说起此事,那日陈婶来串门问起几道坑的事,她也是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二妞在心里猜测到姜氏在顾忌什么。 如果她向陈家呼救,如此一来定要惊动别的隔壁邻舍,此刻的危机倒是能解除,可事情也会传出去,开始时人们肯定同情郑家的遭遇,久了就怕会变味成腌臜的流言蜚语,寡妇门前是非多,三姑六婆的聚在一起没事还要找些事谈论,这般能充分发挥瞎编乱造能力的话题怎么可能放过。 她对外人的言论是不甚在意,可这个时代的人最重名声,姜氏是个很正儿八经的人,流言传出首先她自己就接受不了,何况名声败坏的结果反而可能是引来更多的狂花浪蝶,最终得不偿失。 这个问题在二妞心里纠结好几天,没想出什么解决之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开始纠结。 不用等她想出个两全之策,外边传来重重的噗噗两声响和些许呻吟,然后就是骂骂咧咧着远去的声音,过了好久都没有别的动静,姜氏壮着胆子拉上大郎去外边摸了一圈,回来后才点上油灯,安慰几句重新安置众人躺下,几个孩子困顿得很快睡去,二妞贴着母亲躺下,迷糊间感觉到姜氏不停地翻身,应该是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起身穿好衣物后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要好好勘查现场,掉落的门栓上有许多划痕,大门的其它地方倒是没找出别的印记,挨着墙挖下的那道坑里有好些石头被翻动过,掘出的泥土上也留下很多凌乱的足迹,土墙上还有攀爬的痕迹。昨夜确实太黑,两人攀墙进来,受伤后也没去寻摸大门,又狼狈地攀墙离去。 二妞看着几颗挪了位的石头,目光闪了闪,嘴角扬起抹窃笑,鹅卵石被流水打磨的光滑圆润,她特意让大郎他们放置时隔出点距离,有些鹅卵石下边稍平整的还用小石子支起,保证每颗石头人踩上去都会摇晃,更不用说直接跳上去,那股子力道,够崴了脚的两个窃香贼好好在床上躺上些时日,可惜这回没让他们尝尝绊脚绳和老鼠夹子的味道。 成功暗算了贼人,大家终于放下心中多日的惶恐,这次依靠自家人的智慧把两个浑人阻回去,几人的自信心大增。 又过了一个多月,估计还是原来的那两人,选了月亮影明的夜晚又摸上门,显然两人这次有准备,避过上回着道的地方,顺利得进到院子,院里的绊脚绳经过二妞几人多次改进,错中复杂,两人虽然步步为营,还是被暗中的绳索绊倒摔了好几回,终于摸到了正屋的门框,其中一人又踩进了老鼠夹里,费了好大劲才从脚踝上拔开,不敢出声惊动屋里的人,在门后藏匿的几人还是将他的抽气声听得真真切切。 第七章 打到你怕 两个贼人在门外磨蹭半天准备撬门,哪知手刚摸上门栓平常所在的位置,咽唔一声开了,门竟然是虚掩的,两人窃喜搀扶着踏过门槛,才把后脚都抬进去,眼前一黑像是被布给罩住又被纠缠上了,紧接着棍棒开始铺天盖地的往两人身上招呼。 姜氏领着孩子在门后等候很久了,这些时日她睡得依然很警醒,两人跳进院子的时候她就惊醒过来,这回能看见院子里的两人身影,着忙唤醒大妞他们,一家人按照原先定好的对策井然有序的布置,经历上次的事情,又草木皆兵的被夜里到访的夜猫或是树枝掉落的声音惊吓好几回,心理承受能力得到质的飞跃,这回真的等来贼人上门,虽然还是有些紧张却并不惶恐。 两人在院里跌跌撞撞的时候,姜氏领着大妞大郎二郎偷偷将门栓打开,然后一人把着一根绳子静静候着,布是姜氏从个被褥上拆下来,早早虚挂在门上方,两人贼人一进门,四人几乎同时拉下手中的绳子,盖住两人后又抓住绳子转跑几圈,直到将两人紧紧缠绕住,打上几个死结,动作干净利落,默契十足,之前可是演练过好几回。 见没有防备的两人中招,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姜氏几人已经抓过身边备着的家当毫不犹豫劈打下去,二妞点着油灯从里间出来。 这一系列举措还是她暗示着大郎提出来,大伙讨论完善,她人小没有力道,退而求其次争取下照亮任务,至少比还在屋里酣睡的四郎要好些。 大郎几个手里都是扁担之类的木器,姜氏拿着家中唯一的重器――锄头,一阵劈头盖脸的乱打,褥单下的两人哀声阵阵,听到耳里很是爽快,毕竟精力不够,到后边都是歇一会儿打几棒子,众人不亦乐乎,二妞看着心痒难耐,也摸出块小木板子挑两人的软肋拍打好几下过过瘾。(.无弹窗广告) 再恨也不能把人打死,气出得差不多,一家子合力把两人拖出院子扔到大门外,捆绑好两人的手脚后把褥单解下,这是要回收的,然后进门落锁,回屋休息去,这活干的挺累人。 进门前二妞偷偷凑到两人的耳边冷冷地道,“还给你们准备了好多游戏呢,比今天的还好玩,下回再来啊。”声音还透着奶气,两人听着却惊出一身冷汗。 不知道两人是何时离开的,捆他们的脚的时候二妞特意让绑松些,还打的活结,次日清晨人们醒来,路经郑家大门前一切形同往日,只是陈婶天亮后不久专门过家来,她昨夜听到这边有响动,来看看孤儿寡母的是否有事,郑家人自然矢口否认,昨日打那两个浑人的时候都是关紧了屋门的,就怕惊动了别人,如果有声音传出也是细微的,只要不是被打的人说出来,谁来问都可以不承认。 被打的人名叫王大栓和陈二子,在西市口靠南的一条巷子里住,与郑家南北隔得有些远,以前都不相识。 郑家隔壁吴家的周氏爱走街串户搬弄是非,正好与王大栓的妻子因共同爱好走动得很勤快,有一日周氏又到王家串门子,就说到姜氏,王大栓也在家,他面皮不错白白净净的,就是一双眼珠总是晃东晃西,鬼鬼祟祟看着就不个好东西,平日里没少跟些不安分的小媳妇俏寡妇勾勾搭搭,听到后便起了花花肠子。 陈二子就是脸上有颗大痣的那个男人,长相凶神恶煞,家中行二被人二子二子的叫,到后来大名是什么恐怕连他老子娘都忘了,不过人如其名还真是个二,从小就被王大栓挑动着干些偷鸡摸狗的活,被家里打过无数次下回还照旧,后来家里给说了个同样五大三粗姓李的媳妇,人倒是很正派,不喜欢丈夫与王大栓过多来往,生下孩子后他到真的跟王大栓渐渐疏远。(.) 这回王大栓使出吃奶的劲窜说,陈二子犹豫几回又惯性地听从他,两人在路上堵过姜氏三四次,自二妞撞上那回后姜氏就不再出门,本来事情应该就此打住,谁想王大栓对姜氏花容月貌一直恋恋不忘,胆大包天的想做那入室采花贼,自己一个人不敢又拉上陈二子。 两人第一回寻个漆黑的夜晚,不料吃了暗亏只好打道回府,养好伤后专门找个月色明亮的晚上又摸进郑家,这回更惨,被打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脱了形,要不是脸上那颗痣明显,陈二子差点被自己的婆娘打出家门,连着两次都吃下大亏,却连姜氏的裙边都没摸着,这回还差点被打死,明白这家的孤儿寡母也不是想象中的手无寸铁好招惹的,回家后两人都闭口不谈是怎么受的伤,不过陈二子的媳妇李氏猜测两人既然同时受伤,少不得是一道出去没干好事被人打了,恨的牙痒痒,每日使换着陈二子忙得陀螺转,他也是个怕老婆的,王大栓找上门来李氏不让见他也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为此王大栓的媳妇与李氏吵了几回还差点动手,后来也就慢慢淡了。 二妞他们自然不知道这境况,反正再没人半夜里来摸郑家的门爬郑家的墙,日子一长众人也能放心在夜里安睡,姜氏依旧很少踏出院门,那几道沟依然捍卫着南墙,夜里还是会在院子里牵上几根绊脚绳,只有老虎夹被收回搁置在原来的房子,到了可以结冰的时节,就在墙围上泼洒水,漫长的冬日里又多了层防护网。 二妞回忆起这些前尘往事暗暗叹息,自己好好的阳光大龄女青年被硬生生磨历成了腹黑小萝莉,现在这具身体才八岁,养家活口已经三年,生活在这里她才深刻体会到“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真的是用血肉总结出来的……唔,有点过头,二妞童靴有时会犯女人的通病,偶尔天马行空无休止的感伤,即使她现阶段看上去离女人还有段遥远的距离。 二妞感慨完回过神,大郎他们都已经下炕,跟着姜氏和大妞一起收拾拣回家的菜菜叶叶,只剩她还窝在被褥里心猿意马,扫了眼地上扎堆晃动的黑脑袋,突然目光一闪,不对劲,刚才只顾着胡思乱想没发现,大妞头上戴了朵玫红色的绢花,这是以前没见过。 明面上郑家是姜氏当家,其实她才是背地里的掌舵者,在别人看着是奇闻怪谈,一脉相承有些大大咧咧基因的郑家人,却是心安理得地把家交给个八岁的小儿来管理。 从她开始在防贼事件中出谋划策,显露出天赋异禀的聪慧,也不管合理不合理,遇事姜氏就喜欢跟她讲讲唠唠,都是些买什么粮熬什么粥的问题,二妞每回都忍不住发表自己的意见,姜氏本来就是没什么主见的温娴性子,以前郑大虎就是她的主心骨,她只负责服从执行,现在发现小女儿做事稳妥,还每每说出些新意,信任日深,最后信任变成依赖,主将挂鞋,后边的小兵跟着改帜,外边的人更管不着。 郑家人相处的情形很怪异,郑二妞前世在爸妈面前撒娇惯了,闲着没事的时候对着家里的谁都是娇滴滴的小女儿姿态,除了三郎和四郎,四郎比自己还小三岁呢她没好意思,至于三郎,心里总觉得双胞胎后出来的才是大的,也是姐姐心理作祟。遇上事情这个娇滴滴的人便收敛性子披挂上阵,开始指点江山。 可以说郑家院子的老鼠又生了几个崽儿,她都一清二楚,大妞头上的绢花肯定不是自己出去买的,那么就人送的?大妞遗传了姜氏的容貌,也继承了她的好绣艺,多数时候都呆在家里跟母亲做绣品家务之类,这一年更是在二妞的刻意安排下个把月也不出门一趟,好端端的多出个头饰来,不知是否有猫腻,这个大姐温柔体贴得让她可亲,又单纯善良得让她可恨,就怕没什么心机的傻大姐被人骗了。小管家婆的职责之一就是事无巨细的弄明白家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把不好的迹象扼杀在摇篮里。 “大姐,你头上的绢花以前没见过呢。” 大妞回头对着妹妹笑笑,道“二妞喜欢吗,大姐摘下来给你吧。” 二妞撇撇嘴,对这些俗艳的东西她可不敢恭维,偏偏这个时代流行,几个世纪的代沟她沟通不了。 “我还小呢,大姐戴着才好看,我就是问问怎么以前没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这是秀梅今天送来的,说是秀萍专门捎回来的,还给了你朵粉红色的,也可好看了,收在那个小匣子里,你自己拿吧。”姜氏乐呵呵的道。 “我不要,也给大姐吧。” 姜氏无奈的看了小女儿一眼,“你这丫头,也不知道像谁,小姑娘家的怎么就不喜欢这些,戴在头上多好看啊。” 这个问题没法讨论,“秀梅自己一个人吗,什么时候来的?” “跟她家大姑一起,你们出门后就来了,坐了好一会儿,后来秀梅的二哥来叫就走了。” 二妞皱皱眉头,趴着身子把下巴搁在麦秆做成的枕头上没说话。 第八章 防着点 秀梅是前排房子住着的杨家的二闺女,她姐姐秀萍比大妞大一岁,两个人关系不错经常走动。 前年杨家的大儿子说了门亲事,女方模样很不错,杨家大儿自己相看过后很中意,可是女家开口就要十两银子的聘礼。 十两银子放在他们这样的人家足可以娶两回媳妇,杨家东挪西凑只筹得六两多点,对方父母怎么也不松口,又提出实在没有就换亲,杨家有两个女儿,可是秀萍和秀梅都不乐意嫁过去,那家的独子是个傻子,听说小时候烧坏了脑子,言行举止跟六岁的孩童差不多,嫁这么个人还有什么盼头,这时代的人都早熟得很,十来岁的孩子就明白婚姻对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哥哥非得娶妹妹死也不嫁,杨家快闹翻了天,不过做父母的毕竟是计较心疼能传宗接代的儿子,秀萍被逼的没办法,提出把自己卖了去做丫鬟,拿回钱来给哥哥娶亲。 这事倒便易,秀萍的大姑和姑父做的就是买人卖人的营生,是在这片区有名的牙纪,很多人家卖儿卖女经过这两人的手,杨氏和她丈夫都为人尖酸刻薄,杨家为这事开口借钱,杨氏就拿出一两三钱的银子,还哭天抹泪的诉说这些年帮衬了娘家多少多少,卖起侄女却是利落的很,秀萍的本意是只卖身为婢几年应对了这茬,等契约到了主家放出来回家再寻人嫁了,杨氏不知道是怎么鼓捣的哥哥嫂子,杨家夫妇为了多得三两银子给二儿子备着娶妻,就将女儿签了死契。 听说秀萍被那家的夫人相中,进去就被放在大少爷的房里伺候,现在已经开脸做了通房,要是能生下儿子来没准还能抬成妾,这可是茂山县数得着的大户,就是做个姨娘也比平常富户的正室体面,这些话都是秀萍的大姑杨氏前些日子到郑家来沾沾自喜地说起。(.) 秀萍离家后,大妞再没去过杨家,杨家的其他人也没上过郑家的门,杨氏冷不着的来特意说上那些话,二妞心里就有些警觉。 二妞对光明正大的人口贩子没一点好感,这两人恨不得把西市口稍微长相过得去的小子闺女都卖了填自己荷包,很多人家本没有这想法,被两人三番五次巧舌弹簧地连哄带骗后就心动了,夫妻两人换到现代枪毙三回都不为过。这才没过几天今儿又来,黄鼠狼给鸡拜年,安得什么心思她用后脚跟都能想出来。 二妞掀开被子取过回来后脱下的薄袄,大妞早已经用火烘干上边的水汽,穿在身上暖呼呼的,下炕穿好鞋子,走到姜氏身边坐下,摸出块破布跟着擦拭,边干活边问道。 “娘,杨婆子来说了些什么?” “没别的,还是上回来的那些话,说得让人心烦,又不好撵她。”姜氏手里的活也没停。 二妞“哦”一声,想了想决定不再问下去,姜氏在以前要饿死人的时候都没动过这种念头,她应该对此放心才是,说出来反而不美。 探过身子去翻弄还放在筐子里的猪大骨和内脏,心里盘算怎么煮好。 四郎就坐在她旁边,眼巴巴看着二姐翻弄那些东西,五岁的孩子长得就跟小萝卜头似的,头大身细,从不问母亲或哥哥姐姐要这要那,给什么吃什么,还会帮着干些活,听话懂事得让二妞心酸,对这个弟弟心里最是疼爱。 朝四郎笑了笑,“等会让母亲用骨头熬汤,喝着就跟吃肉似的,再蒸几个玉米饼子,配着起吃,香得很。” 四郎想象着熬成的汤浓浓的还有肉香味,不禁吞了吞口水,高兴着点点头脆脆的应了声“好”。三郎扭头来看他,挤眉弄眼的说句“小馋猫儿”。说完自己想想也嘴巴里泛出酸水,忍不住吞咽下去,声音有些大,被紧挨着她的大郎二郎听到,二郎比双胞胎才大一岁,平时跟三郎兄弟两人最喜打闹,当然不放过这次机会,也开始笑话他。 欢声笑语中把东西都清理干净,就剩那些猪下水,东西煮出来会有股怪味,郑家以前家境好的时候姜氏也没买过,不知道怎么清理,看着这堆东西皱起眉心很为难。 二妞以前对猪杂鸡杂鸭杂什么就很偏爱,经常点上几道尝尝,可也没自己动手,好在看过的穿越小说里有描述。 天冷了很多东西都是往屋里堆放的,他们今天捡回来的这些也堆在东屋,想起猪大肠存储的玩意她实在忍受不了,二妞又开始矫情,完全忘记自己刚刚才翻弄过这回事,指挥着几个哥哥将东西拿到院子里,把肠子什么的都挤干净,又用温水翻洗好几遍,然后自己去厨房抓一戳碱泡成半碗水,面粉盐醋什么金贵些的舍不得用,就碱最便宜。 把碱水递给大郎让他倒在上边然后用手揉搓,看着搓下来的油水二妞突然觉得可惜,不过还是忍痛倒掉。 她也是个半调子,猪肚和大肠可以用碱水揉搓,粉肠就没有必要,水洗即可,后来煮出来味道还好,就是粉肠嚼在嘴里干巴巴的没记忆中的那般脆,当然这是后话。 二妞看着差不多了,让哥哥几个停手,连其它的都用水冲洗干净提到厨房里,接下来就是姜氏和大妞的活,大郎几个在院子里忙活了半天,冻得鼻子耳朵通红,这阵子雪已经不大但依然下着,几人进了厨房没出来,围着早就升好火的灶台,下着雪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就一边烤火一边看着姜氏把东西下锅,四郎也跟进来,姜氏和大妞忙活,其他人围坐成一圈,幸亏厨房也不算小,要不真转不过身。 大妞添上一大锅的水,将骨头整个地放进去,本来姜氏要把骨头拍成两截的,被二妞阻止。等锅里的水烧开了,二妞抽出几根柴火埋在灰里熄灭掉,慢火熬出来的汤才好,这时候姜氏也把那堆下水切好放在板子上,又跟大妞收拾一番,洗了手也坐下,夜幕已经降临,厨房里没有点灯,烧着火屋里也算亮堂,一家人围着灶台你言我语的说着话,火光映在脸上红扑扑的,暖人心窝。 说了会子闲话,二郎提议母亲再教几个新字,上回教的大伙都已经读写熟练。 郑二妞重生后就觉得姜氏不同一般,说话时条理清晰,行举落落大方,端庄又不失女性的柔美,完全没有市井妇人的粗俗。 她说自己也是庄户人家出身,幼时家乡遭大旱,举家逃难经过茂山县时,父母实在养活不了几个孩子,就把她送给郑家做童养媳。 这些说辞郑二妞半信半疑,只她识得那么多字还能背诵很多诗词这项都很值得怀疑,姜氏说法是逃难前家境还过得去,父母送哥哥上过私塾,她是跟着哥哥习得些字。 二妞无意之中发现母亲竟然识字,在她的软磨硬泡下,姜氏才答应教给他们,作为母亲,姜氏绝对算得上良母,甚至对孩子有些溺宠倾向,对于她识字却不教给自己的儿女的做法,二妞百思不得其解,知识就是力量放在任何时空都是至理真言,特别在这个世道,识几个字在廊坊间都能高人一等,“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可是道尽了读书人的好处,通过科举是平民百姓脱离社会底层的最好办法,难道姜氏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走仕途? 郑家人都是在自家的院子里教的教学的学,姜氏严词禁令,不许几个孩子对外讲识字的事情,两年多的功夫下来成效显著。 二妞以前怎么着也是本科毕业,放在这个时代就好比进士出身,简体繁体对照认,速度自然要快许多,在大朗几个眼里二妞简直就是过目不忘神乎其技的神童,姜氏教个一两遍就忙别的去,记不住的由二妞做加强。 大妞可有可无的跟着一起学,比起家务和刺绣来,觉得识字不是特别重要,要不是二妞撒娇耍赖还强迫着,可能就放弃了。 大郎认字就跟他的性子一样很沉稳,先记在心里,再一笔一划的在地上写上好几遍,直到自己满意。 二郎颇具天赋,比起二妞这个假神童,他天生就像是读书的料,最有兴趣,比二妞还勤快地催促母亲教授新字,教过的诗都能倒背如流。 三郎性子脱跳,记得快也忘得快,不过跟二妞两人基本形影不离,她时不时突击考验这个同胞哥哥,结果也差强人意。 四郎年纪太小,是个打酱油的,不过姜氏教过他的几首简单的诗,到是背得很牢,二妞还把一些儿歌说成自己编的教给他,也记住了,记忆力很不错看来也是块读书的好材。 姜氏教给孩子十来个新字和诗经里面的一首诗歌,其实姜氏教的很多诗句说的什么意思她早就遗忘,几人死记硬背下来,有些二妞知道的就会装作讨论的样子说给他人,今天这个她还真不明白,放在肚子里自己理解去吧。 第九章 逮到猫了 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过去,锅里传出的香味越来越浓,人的心思都被这香味勾得东飘西荡,渐渐的一个个静下声来时不时往锅瞅一眼,手里的树枝早就有撇没捺的干比划,只二郎还依旧专心致志的嘴里不停嘟嘟喃喃,手里的细枝在扒平地草木灰重复书写着母亲刚教给的字和句。 姜氏估计汤熬得差不多,也不愿孩子们等着心急,就揭开锅盖,把掺了菜叶的揉好的玉米面团,分捏成长条形状贴在铁锅边沿,从新盖回木制的锅盖继续焖着,等到玉米面的香味从锅里飘出来,稍候一会儿就揭开木盖取出玉米饼子放在瓦钵里,骨头汤则直接盛到碗里,恰好够分出七碗。 二妞将大骨取出放在板子上晾着,试试不再烫手,就叫过大哥让他敲开来取里边的骨髓,大郎手劲向来很大,用刀背往骨头上一拍,大骨从中间碎开成两半,二妞将骨髓缀拾出来放到碗里,又把骨头扔回锅中添上水继续熬。 厨房里不停的烧火暖烘烘的,姜氏领着大郎回屋里搬桌子,准备就在厨房吃,还点了油灯拿过来,照着碗里的汤乳白乳白的还冒着热气,仿佛比刚才闻着更香了,有些迫不及待要吃进嘴里,郑家的教养很不错,再心急也等了母亲坐好喝下第一口后,才端起自己的碗,三郎性子急张嘴就是一大口,烫的哇哇叫,又把众人逗乐了,二妞抿紧小嘴才没把汤给喷笑出来,对着喜剧细胞发达的三郎她有时真的很无奈。 骨髓不多大家浅尝着意思一下,都留给四郎,看着他吃得满嘴油光油光的,感觉比吃在自己嘴里还香,四郎也大方地把汤分给哥哥姐姐,他留下一小半,食量小正好够吃。 吃饱喝足,锅里的水也开了,二妞让大妞把切好的下水都倒进去,家里没有别的调料,只是散些盐搅匀后盖好,添好柴火让它自己焖煮,大伙拿灯的拿灯,扛桌的扛桌回到东屋。 儿子们都大了,东屋里现在是姜氏和两个人女儿住着,兄弟几个都住去西屋,不过还是喜欢在母亲的屋子里活动,睡觉的时候才回自己的屋,吃得太饱要先消化一阵,洗漱好后都爬上临窗的炕。 姜氏和大妞就着灯光绣荷包,簸箩里还放着好七八个做好了的,晚上把手中的赶着绣完,明天就可以让二郎他们送去金景福。 大妞不出门,大郎经常去东城的集里巷候活,那里是古代的劳动力市场,平时会聚集很多人等着揽活,多是些短工什么的,大郎年纪太小,很少有雇主看中他,久不久遇上贪便宜的只给半价的工钱雇去做点杂活,每月里也能贴补些家用,二郎比大郎小两岁不可能也跟着大哥出去找活干,就和二妞三郎负责跑腿的事。 二妞笑嘻嘻弯曲起食指和中指轻敲四郎的肚皮,小家伙捧着圆鼓鼓的肚子像只青蛙向天躺在褥子上不动弹,只挪动屁股左移右摆的避开姐姐的逗弄,一个逗一个躲两人玩得咯咯笑。 正乐着呢,听到外面响起猫叫声,像厨房里传过来,大郎二郎三郎连鞋都没穿跳下炕就跑出去,二妞也急冲冲下炕,她刚寻到自己的鞋就听到更凄惨的一声猫叫,汲了鞋跑出门。外边被雪映衬着挺敞亮,还没进厨房,就见大郎手里提着只猫出来了。 “真逮着了啊?”二妞不敢相信按自己的想法设下的套真把猫给逮住了,可猫脖子上的绳索告诉她这是真的。 前段日子不知道哪来的野猫,常来光顾自家的厨房,郑家基本没放过剩食,也不管它,有天她和三郎千辛万苦从河里摸回来几条小鱼,想着明天母亲过生要给她个惊喜,就藏在厨房某个隐秘地方,夜里被猫啃了大半,这下两人跟猫结上仇,追赶过几回都打不到,后来二妞想起大学时,班里一个北方农村来的同学跟她详细讲解过怎么用绳索套兔子,用来套猫试试,经过无数次实践,成功打出传说中的活结,又观察到猫进厨房习惯走的路线,将绳套安置在最易中招的地方,五天前半夜听到叫声起来查看,没见到猫,不过绳子的痕迹看着像是套住后又被挣脱了,二妞做了些改进还放在那个位置,也许受到惊吓后来一直没见猫影,今夜定是被肉香引来,可算逮着这个不请自入偷腥的家伙。 “这不是吗,我刚才打了一棍子,像是给打死了”大郎晃晃手里的猫,他最先跑到厨房,推开门后就见设套的地方有团影子在动,抄起门边放着的扁担就打过去,才一棍下去就不再动弹,二郎三郎把绳子从原来捆着的地方解下来,就这么提了出来。 二妞凑过去看,猫头部还在流血,动也不动应该是死了,她倒是不可怜那猫,跟非洲难民似的生活了三年,只要是能入口的东西在她眼里只会被贴上食物的标签,此刻她满脑子想着的是明天拔毛吃肉,要是能放些去腥味的调料就好了,不知道今天捡回来的东西里边有没有姜蒜什么的,记忆中她自己是没拾到过。 正想着呢,瞥见大郎要拿着死猫进屋去,二妞一把拉住他袖子。“大哥,拿进去还不得吓着娘他们,扔在院子里吧,明天再收拾。” 大郎听妹妹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娘和大姐都是柔性子,血迹斑斑的真可能会惊吓到,明天他早起些先处理好。“我明天早上拿出去埋掉,别让娘跟大姐看到的好。” 二妞还想着猫炖着吃还是做成腊肉的好,听大郎说了这么句,真怕他现在就拿去埋了,忙道“大哥,埋它做什么,要留着吃的。” 大郎和二郎都惊讶的看着二妞,没听说过谁家吃猫肉的,“猫肉能吃吗,你听谁说的。”这话是二郎问的。 三郎则在心里对二妞表示赞同,不说两人在娘胎里相互依偎着多少个月,就是现在也基本形影不离的,只要是二妞说能吃的东西,他都不会有疑问。 二妞回给大哥和二哥一个肯定的眼神,也不管两人看不看得清楚,“又没毒,怎么就不能吃,费那么大劲逮着的,它还吃了我们那么些鱼呢,把它留着过年吃吧。” 怎么利用猫肉,她现在倒是盘算好了,估计也找不到什么调味料,不如做成腊肉,只要抹上盐腌渍好晾干就行,能用烟熏烤一下就更入味了,她在现代就很喜欢腊肉的独特味道,有次去农家乐还看人演示过腊肉的简易做法,到是没见过这里的人做腊肉,可能是这地方的冬季室外就是个天然的冰库,不用像生活在南方的人一样还要想出做成腊肉的法子保存肉食。 大郎跟二郎听了妹妹的说辞也有些心动,谁都想过个好年,这几年家里都是挤出点钱来买点肉全用来包饺子,北方人不吃顿饺子就像是没过年一样,真像二妞说的猫肉也能吃,过年加个肉菜也是件美事,不能吃到时候扔掉也是可以可行。 没再表示反对,大郎把猫放到院子里的雪地上,又取来房檐下挂着的一个簸箩盖住,还在上面压块石头,防着夜里起风把簸箩给吹跑。 大郎几个返回厨房舀出些偏灶上温着的热水提回屋,兄弟三人赤足跑出来,脚早就踩脏了,而且地上冰冷得刺骨,正好热水洗洗。 回到屋内,大郎几人边泡脚边把刚才的事情说给母亲,姜氏听逮到了那只馋猫也很高兴,锅里还煨着的肉呢,虽然盖子压得很严实,还是担心猫来偷食。 夜已深,早已过了平日休息的时辰,姜氏跟大妞手中的绣活也做完了,催促大郎几个回西屋后,自己又去厨房看看才能放心,回来见大妞跟二妞已经头碰头地窝在被褥里睡去,扬起嘴角笑笑,吹灭油灯脱鞋上炕。 次日,天刚亮院子里就有响动,起来的是大郎,他惦记要收拾猫头上的血迹,到院里掀开簸箕一看,血都结成了冰疙瘩,没费多少功夫就敲打下来,又在积雪上擦了擦,觉着能过眼去就扔在地上不去管它,抓把雪将手搓干净回屋去了。 没多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起床,郑家现在每日都吃三顿饭,估摸着日子能过下去后二妞就提出来了这样的要求,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做不到营养均衡也不能饿着肚子。 锅里的下水熬得喷香,捞出来放在可以密封的瓦罐里留着慢慢吃,这天也不怕变坏。剩下的汤煮成玉米糊糊做早饭。 二妞和三郎今天要去金景福,出门前跟大郎就猫的处理问题讨论了很久,大郎的意思是剥皮,这是北方处理动物常用的方法,二妞主张拔毛,南方人吃兔子都是除毛即可,皮留着更有嚼头,猫皮剥下来也没人要,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说服大郎,这活交给两个哥哥,她跟三郎去送绣品。 第十章 树林转转 初雪过后的十几天都是晴空万里,那点雪早就消融殆尽,二妞和三郎仍然每日都去西市候着,等露市散去,拾回些被人遗弃的物什,有次为了半颗烂白菜三郎跟陈家三小子差点动上手,那天二郎也在,对方只带着妹妹,有些惧意悻悻然放弃。[.超多好看小说] 这小子大名陈南,他爹正是被郑家痛打过的陈二子,有次陈南对路过的一个男人叫了声爹,二妞离着不远听到好奇心起就抬头去看,正好那个男人也扭头望向这边,二妞惊得半口气堵着差点没出来,这人脸上的大黑痣让她想忘记都不行,见他神色正常的一眼扫过没别的反应,和陈南说上几句话就走了,仿佛不认识她和旁边的三郎。 可能是仅有的两回照面对方不是做贼心虚,就是被打得稀里糊涂,没心思注意他们长什么样吧,如此最好不过,没得生出旁的事端,她又找机会跟人打听好些陈南家的事,得知二子被用作人名后捧腹不止。 天气日亦寒冷,土壤逐渐冻结,巷子里有些积水的地方冻成冰,二妞路过时都小心谨慎,见三郎在冰面上做翱翔状滑行取乐,愤恨得牙根痒痒,她尝试数次没能的熟能生巧,回回摔个底朝天,左脑发育有缺陷,平衡力差到极致,跌青屁股后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抗拒冬季,不仅仅是出行不便,天冷后来西市卖土产的农户日渐减少,到后来只是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才有露天集市,收获锐减,好在厨房的地窖里已存下很多,姜氏和大妞做绣活不受季节影响,今年的冬季应该会比去年好过些。 腊月前连降几场大雪,整个茂山县城银装素裹,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大郎不再去集里巷,大冷的天没几个人会来雇工,偶尔有个把也看不上他这么个半大小子,冻出病来还得卖药花些冤枉钱,白日里全家人都聚在东屋,这屋里的炕是整日烧着的,屋子的封闭性不错,披件薄袄也不嫌冷。(.好看的小说) 二妞在姜氏和大妞的指点下开始学做针线,女人天性爱美,闲时她最爱看五颜六色的丝线,在母亲或姐姐手中来回穿梭,最后就变成各式各样生动逼真的绣品,姜氏提出教她后,欣然应允,初学难免会被针扎到,她比大妞当时要严重的多,三郎几个很不厚道地直笑话她愚笨,激发了她无比的斗志,手指头快扎成筛子时,绣出的成品终于看上去有模有样了,心里的暗喜,还给哥哥们每人一道挑衅的目光,手指头上传来的疼意显得微不足道。 今年开春后她基本每天都外出,姜氏一改以前的态度随她疯跑,活动量加大后体质明显改善,不再三两月的就闹点小病小痛,这几天呆在屋里,与针线奋战七八日没出过家门,稍有成效就按耐不住,想出去转转,她比所有的人都畏寒,以前入冬后尽可能在屋子里猫着,如今出门惯了,在家日久有些呆不住。 二妞在出门的诱惑和天气的严寒间衡量了一个晚上,次日吃早饭时嚷嚷着自己要出门,姜氏知道女儿体寒惧冷,怕她冻着不太乐意,最终还是抵挡不过女儿的娇嗔,不放心只二妞三郎出行,叮嘱了两个大的同去,出门前又被姜氏叫住,她回屋片刻拿出件棉袄套在二妞身上那件袄子的外边。 棉袄很大布料八成新的样子,二妞穿上身就像件过膝的裙子,郑家那几件棉袄里头的棉花都有些年月,板结成块穿上身沉沉的也不聚暖,这件二妞以前从没见过,闻着没有任何异味,里边的棉花应该还很新,自穿上身站在院子里感觉不到外边丝毫的寒意,可以肯定是郑大虎留下的衣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姜氏把它保留下来,没有如同其它的改改给几个孩子。 她没多问,到现在提起丈夫姜氏声音里都很会带出哭意,二妞常想现代社会人们殚精竭虑追逐的最忠贞的爱情不过如此,她不知道自己便宜爹爹对姜氏是否也如此情深意切,至少她每次回忆起自己曾为姜氏改嫁的风波惶惶不安就会自疚,就像自己当时无意中玷污了姜氏圣洁的情感。 矛盾的是在此生活三年后,受现代思想洗礼过的她偶尔会希望有天姜氏能重新找到感情的归宿,现实中的她又至始至终支持姜氏拘在郑家的小院里不要多出门。 每想起这些她都会在心里嘲讽自己的虚伪,憋着难受又不能为外人道,大郎几人是绝不会乐意母亲改嫁的,几个哥哥特别是大郎一直在努力成长,大郎好多次在暗地里处理身上红紫的伤痕时都被她撞上,那些都是外出干活留下的,记不清自己十来岁的年纪每日里在胡闹些什么,只是每次撞上都会心酸不已,过后还要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帮着瞒住其他人,特别是姜氏,大郎如此渴望成为家里的梁柱,不只是为袒护弟弟妹妹,更要留住母亲,作为长子他渴求侍奉母亲膝下,能为父母养老送终是做儿子的最大的荣耀,从大郎依旧对陈婶防备的眼神里,二妞读出了他的心思,她更不敢对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亦兄亦父的大哥透露丁点心中的异想,伤了兄妹情分。 二妞神情呆滞的回温心里藏的疙疙瘩瘩,三郎惯来神经粗条,妹妹的手没摸到直拉着长出大截的袖口出门去,她贪图手捂在里边暖和没让姜氏挽起长出的袖子,到巷口走什么方向三郎没了主意,扭头望着二妞才发现她目光涣散,显然是在发呆,窃笑着在她冷得粉白的脸上捏掐一把。 二妞受疼回神,嘟嘴恼怒的瞪着不懂怜香惜玉的三郎。 三郎在她的怒目下嘿笑,面无愧疚的道“是你闹着要出门,又不说去什么地方。” 她不理会的抽出自己衣袖,交给大郎让他牵着自己,这回不是袖口而是手在的那个位置,路滑得很,有人牵扶着走不容易跌跤,大哥可比跳猫似的孪生哥哥稳妥多了。 大郎笑笑紧握住妹妹递过来的手,问“二妞是想去哪?” “大哥,我们去西边的林子里吧。” 她昨晚就想好了,雪积压在树上,肯定有些枯枝细干承受不住断掉,可以拖回家当柴烧,平时做饭烧炕用的柴火量可不少,要从樵夫那买,是笔很大的开销,后来郑家的几个孩子经常去郊外捡回些树枝枯草烧火,去年姜氏算账后发现比往年省下四分之一的卖柴钱,今年几个孩子的干劲更大,那片树林子常去,林子不大而且还有别的人家也去,后来没树枝捡就拾撮一篮筐的落叶回家,杂物房里堆了大半屋子,只是那玩意不好用作烧炕。 大郎也不问大雪天的去做什么,牵上二妞朝树林的方向抬腿就走,今天本就是陪着二妞出来的,她想去哪都行,树林子也不远。 二妞的话音刚落,二郎和三郎就跑到前边开路去了,两人你推我一下我扯你一把,经过冰面是也行若平地健步如飞,片刻功夫就将二妞两个甩开老远,停下来唤着后边的人走快点,指着二妞嘻哈笑阵子,要不找快冰面宽的在上边比试溜滑技术,待大郎他们走近,又风风火火先朝前去。 二妞心里鄙视两人都是小屁孩一个,不若大郎稳重,想着又觉得这个大哥过于早熟,常出门接活干有了历练,又跟着母亲识字断句还听她讲些名人轶事,蜕去初见时的憨直青涩,像个成年男子似的说起话来都老气横秋,真怕他过了头最终养成苦大仇深的性情。 她暗叹今日怎这般多愁善感,出门时为姜氏忧现在又为大郎愁,别是在屋里憋闷出了抑郁症,讪讪笑下自个,开始问起大郎在外干活遇到的趣事。 西市口位于茂山县城西南的最外围,二妞几个穿过七八个巷子,就看到了城边的土围子,出了住宅区到处都是积雪,不如有人清扫过的巷子里那么好走,二郎和三郎不再撒跑,与大郎和二妞一道缓步前行,走过一片空旷地就到了外围跟前。 土围子只在城南和城北开了口子供人畜出入,他们面前的围子连个狗洞都没有,不过围子本来修筑的不高,风吹日晒,县太爷也没想过翻新,很多地方的土胚滑落形成缺口,他们常攀爬的地方只有大郎的肩膀高,三个小子很轻易的撺过去,二妞在哥哥们的拽拉下,费了点心思也顺利通过。 攀过围子,走不远就进到树林子,这个林子野生无主,里边多是歪歪扭扭长着的杨树,下边的枝枝杈杈基本被人砍回家,五尺高的汉子在林子里穿行连头都不用低一下,大郎他们就更不用担心被树枝刮到,有树叶遮挡,地上的积雪没有围子那得深,还算好走。 如同二妞预想中的,积雪压折了很多枝条,有些已被雪半掩遮盖。 三郎惊呼出声,树林子常来转悠,他很久没在里边找到如自己刚从雪堆里拽出来的这般粗壮的落枝了,眼睛向四周扫去,估计这趟收获颇丰,笑露出满口银牙,在雪光的反射下闪过白光。 二妞揶揄的看着傻笑的三郎,他肯定没想过自己出门前就料想到了,要不要说出来触动下他的自卑感,也算报了出门时被他偷袭的仇,不过他那根粗神经里有自卑这条反射弧吗,深表怀疑,没准他的反应再次让自己暴走,这是有先例的。 第十一章 恶客上门 兄妹四人很快就拾撮出一大推树枝,将粗壮整齐的挑拣出来,扯起把枯草戳扭成绳捆成大小两捆,由大郎二郎先拖回家去,二妞三郎守着剩下的细枝断杈,等大郎他们去家把筐子拿来装回去。 能拾撮的都拾撮完了,两人空等着无聊,三郎这棵树上摸摸那个树根踹踹。二妞仰望着树冠起了贪欲,砍棵树回家多好,烧两三个月没问题,城里住那么些平时都要买柴的人家怎么就没人动这些无主的树,古人的意识里就已经有了环保的概念不成,她也不敢做出头鸟,没准里头真有些潜规则类的门道。 自己不能妄想的东西花再多的心思也是白费,二妞将目光从惹人遐想的树顶挪至地平线,脚左边的雪地上有排脚印子一直远去,肯定是某种动物留下的,她第一次在下雪后还到围子外来,刚爬过来发现雪地上类似的印记,脑海里有丝臆想闪过,当时心里惦念这树林子就放过去没做深究,现在细想一下很快明白过来自己意动些什么。 往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日前用来逮猫的那个法子,是别人套兔子用的,记得说与她的人还提过追踪的一些方法,兔子喜欢走来回路线,脚印子成双成对,在雪地里很好辨认,跟着脚印子走找到兔子窝,窝口处的土有新翻动的痕迹,说明兔子经常在这个洞穴活动,不过狡兔三窑,谨慎些不要惊动它,然后在洞口下绳套,做下陷阱后最好选在凌晨的时候经常去看看。 二妞回忆些要点,低头去看脚边上的印迹,看不就跟那位高人描述中兔子行迹特征一样,今日真是个出行吉日,味觉系统调出兔肉咀嚼在嘴里时细嫩香甜的美味记忆片段,她兴奋地尖叫出声,又握紧拳头在原地蹦跳两下,才稍微平息砰砰直跳的心脏,。 三郎听到声响,紧张兮兮的跑过来,“怎么啦,怎么啦?”说着就伸出冰手丫子要摸二妞脑门。 二妞怕冷侧身避过三郎的手,“没事,你别当心,我只是想起点事情来。”出声安抚突然变身妹控的孪生哥哥,接着道“地上有好多脚印子,我以前都没见过,咱们跟着脚印子走看看是去哪的吧”,她不打算先跟他解释的想法。 大郎他们要些时辰才会折回,雪地里有个人远远的就能瞭见,不需要巴巴守在这,三郎正是好奇好动的年纪,应承得干脆利落。 两人直接沿着二妞脚边的印迹开始跟踪,快到林子的另一边时,脚印打了来回,二妞又开始心跳加速,一直跟到围子边,印迹消失在墙根下的一个洞口里,她阻止冒失的三郎把手探进去,扯着他在边上站住又叮嘱他莫动,自己则蹲下只用眼睛仔细探查,洞边的土壤带着从地底翻出来的新色,细土上还保留着几道爪子的划痕,看来兔子进窝不久,这是它常活动的巢穴。 三郎满肚子疑问,好奇着在二妞对面蹲下,不敢再伸手触摸,二妞瞥了他眼,也不理会他,见二妞没说什么就得寸进尺也把脑袋凑过去看,两人的头顶着头,二妞看门道,三郎看热闹,还是莫名其妙的热闹。 二妞探得自己想要的答案后站起身,三郎也跟着起来,这会才开口问二妞找这个洞口想做什么。二妞随口答了句:“没想做什么,就是好玩呗。” 三郎对她的敷衍很不满意,嘟嚷着道“还想瞒着我呢,今天你吵着要来林子里,就是为了拾那些树枝吧,现在跟着脚印到这边,还不让我去摸,心里边肯定有主意了,我是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不过也别骗人说只是为了好玩,我才不信呢。(.好看的小说)” 五岁那年二妞饿死过去又苏醒后,性情就有些变化,做事很有章法,还总说出些好点子,害得他有阵子老想着自己要不要故意饿晕一回,他只是有些粗心大意不是真傻,踢打树桩的时候觉察出二妞今天磨着出门的缘由,刚才细乎的举动定有深意,他对二妞的推辞有些羞恼,心生出被人遗弃的委屈,自己什么事都不会瞒了妹妹去的。 二妞见他撅着嘴,亮晶晶的大眼尽是不满还有点委屈,有些好笑,三郎是个玩性很重的人,她还以为要等回家去他才有空去想这趟出来的由头,不过这孩子机灵着呢,什么事都一点就通,郑家的几个孩子都很聪慧,应该是遗传基因好,传言中的祖父就是个本事人,姜氏底子也不错,隔壁的陈婶常常夸起那个未曾谋面的父亲,自己以后嫁人怎么也不能寻个愚笨的,孩子要聪明才会惹人疼爱,二妞抽抽嘴角,今天总会想些久远的问题。 她想过要瞒着三郎,只是懒得同样的话说两遍,视线越过三郎的肩,看见大郎二郎先后从不远处的围子上跳下来,揶揄的在他耳边撂下句“就不告诉你”,朝着大郎他们跑去,挤兑他一下算是报了今天被偷捏的仇。 大郎见弟弟妹妹跑向自己,候着原地不动。二妞近了就感觉气氛不大对劲,大郎板着个脸站着不说话,以前她在雪地里奔跑时他总会出言阻止生怕自己跌倒,她就转头去看二郎顿时倒吸口气,好好的个人怎么脑门上多出来两指宽的青乌,二郎行事很谨慎,不像三郎莽莽撞撞三两日就会在身上做个新标记,扯着他衣袖忙问,“怎么了这是,二哥你哪受得伤,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二郎看看神情紧张的妹妹,又看看也围着自己绷紧了脸的三郎,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下去。 他欲言又止的摸样更让二妞心火燎烤,大哥不说话当他木讷惯了,二哥怎么也成哑巴,别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娘她们出事了,走,咱回家去。”说着转过向往前跑几步到了围子跟前,急出的神力竟然让她嗖的就攀爬上去,正准备往那边跳下,大郎反应过神来,连忙赶去将她拉住抱下来,真就跳过去不小心就能把脚崴了。 放下她才闷声道,“二妞别急,没什么大事,娘她们都好好的,咱们装好剩下的柴火就回去,等回家再跟你说。” 三郎听大哥这么说就放心了也不问别的,与二郎分提起他们带来的篮筐朝堆放木枝的地方走去,二妞半信半疑,大哥从没骗过她,可是二哥头上的伤让她看着不免要多想,犹犹豫豫地由大郎牵着走,兔子的事早撂到了天边。 回家的路上大郎拖着一大捆树枝走在前边,二郎三郎各提上满满一篮筐随后,二妞负责捡拾三人掉落的,边走边打听二郎头上的伤哪来的。 这天的事情到不复杂,大郎他们走到家门口,见大门只是虚掩着没栓好,家里应是有客来,窗户上糊着纸看不真里边的情形,两人想着十之八九只隔壁陈家的人又过来串门子,不是陈婶就是她闺女陈小娥,都是惯人没去理会,进院子后直接把树枝拖到柿子树下又解了草绳摊开,这些要晾干后才能做柴火烧,完事就去杂物房拿篮筐,这时听到东屋里传出争执声。 陈郑两家向来亲善,又都是好性子的人,怎会争吵起来,大郎二郎丢下手中的物什往东屋里奔去,进了中堂就见东屋的门帘被撩起,前阵子来串过门子的杨氏正羞恼着要从里边出来。 她看到外间立着的两兄弟,在门槛边停住,双脚一里一外就这么依着门框站在那,脸上有些讪讪然,“呦,这是大郎二郎回来了啊,可怜见的,冰天雪地里还要在外边跑,看把两孩子给冻的。” 扭头看着里边的姜氏又道,“大虎家的,不是我说,这街里街坊的也就你家孩子长相最招人疼,只是可惜了小小的年纪,就没了爹每日里跟个野孩子似的,看看这瘦的哪还有个人样,我这是心疼几个孩子呢,别人来求我也没把这等好事给了他家去,我也是可怜你一个女人家要养活这么些个孩子,大妞去了这户人家一下子可就是小姐的命了,你这是要挡了她的富贵呢,人家给的银子可不少,你家可是四个儿子等着媳妇呢,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你也得思量思量,打肿脸充胖子也要掂量吓手里的本钱,我今儿走了你再反悔可没这好事了。” 大郎从撩着的门帘往里望去,姜氏离着杨婆子五步远的地方面红耳赤的站着,身子气得微微颤动,大妞倚在炕沿边眼眶微红,四郎神色惊恐的紧紧依偎在她腿边。 “郑家的事用不着你操心,自家孩子我自己会疼,卖儿卖女的事情我做不出来,你走吧。”姜氏见大儿回来,平静了心气对杨氏道。 杨氏不依不饶,“你这话就严重,怎么就扯上卖儿卖女去,我这可是专门替人给你家大妞提亲来了,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亲事呢。” “我们家大妞高攀不上,你不用再说什么,快走吧。”姜氏素来不善口舌之争,直接送这恶客出门。 第十二章 大郎出手 杨氏听姜氏再次直截了当地出口撵人,明白她是铁了心不让自己如意。 “吆,留着你家大妞嫁进金窝银窝哩,还是眼热秀萍如今的风光,惦记着也去做姨奶奶,劝你别做春秋大梦,这造化不是谁人想得就有的,哪个老爷太太不是这般那样的讲究,都说是女大随娘,这命随不随谁能说的个准?比你家大妞摸样好的姑娘多了去了,人家高门大户的凭什么就要把个克夫克子的丧门星抬进家门,也就王家仗着祖坟风水好能压住,王老爷积善行德又可怜你们孤儿寡母的,着接济你们郑家,没曾想你这般不识好歹。” 瞥见姜氏神色依旧,接着道“说的比唱的好听,我到问问你靠什么养活孩子,本来别人说的我还不信,今儿到是要信上几分,我那大虎兄弟是个有福气的,去到地下也能放下心,他媳妇是个有能耐的,有的是本钱靠着别人家的汉子给他养孩子,就是不知道这孩子养大了是继续姓郑还是改成赵钱孙李,咱这西市口姓氏得十数种吧,你家孩子分不过来啊。” 她今天嘴皮子都磨破也没能说动姜氏,要不是已经应承下王家,把郑家的大妞说给他家腿脚不便的大儿子做养媳,还收了人家五两银子的定钱,才耐着性子吃下一上午的排头,可恨这是个油盐不进的,眼看到手的银子要飞了,气上心头就口不择言,什么腌臜的话都往外扔。 姜氏听这婆子编排完大女儿,又当着自己儿子的面说出这般下作的话来,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抓起脚边的物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劈打过去,等东西扫在杨氏的脸上,才知道自己抓取的是笤帚,笤帚是用高粱穗须扎成的,穗须已被磨得尖锐,杨氏避之不及,笤帚在她脸上留下十数道划痕,有四五道划破了皮渗出血珠子,几缕头发也被绞住扯得生疼,瞧着笤帚又朝自己的门面过来,惊慌失措地抬过门槛内的脚,推开二郎往院子里逃。[.超多好看小说] 大郎二郎的记忆中姜氏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对着孩子也极少生气,仅有的几回训斥多不过在屁股上拍一巴掌做做样子,要不就不理不睬让自己反省,何尝见过她这般怒气冲天的样子,何况还如同泼妇般动上了手,这婆子的话听在哥俩的耳里也是怒火丛生,马上又被母亲的怒举怔住,杨氏推二郎一把,他就稀里糊涂的往旁边栽去,头恰巧磕在墙上留下了淤青。 话说杨氏逃出屋子,见姜氏只追到屋檐下没再向前,两人的距离足够安全了,也停在院子里还不准备离去。 大郎二郎在母亲追出去后回过神,怕她吃亏赶忙跟上,二郎甚至连滚带爬手脚并用的跌撞着出了屋门,两人一左一右以护卫的姿态在母亲身边立着,大妞领着四郎也跟在后边走出来,五双眼睛齐刷刷直瞪着院中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杨氏。 “看在秀萍的份上今天放过你,你快滚,以后不要再踏进我家的门,不然来一次我打一次。”姜氏从没有这般恶某个人,恨到还谈不上,只觉着看见了就恶心。 姜氏的笤帚让她头皮发麻,视线扫过大妞的脸,那眼神像是要把她吃了似的,心里有些发憷,其他的几个孩子脸上也没好生气,这么灰溜溜走了又心有不甘,杨氏厚着脸皮站住不动,还惺惺作态的挺挺脊背,轻咳一声后只望了大郎说道,“郑大侄子,我不惜得罪了你娘,可是一门心思为了你们哥几个,你得帮你那死鬼爹把门户看紧了,四郎什么时候生的你很清楚,还不知道是谁下的种呢,以后要是把家产分给个外姓人,对不起你家祖宗啊。” “我今天不把你打死了,才对不起祖宗。”这回不用姜氏动手,大郎搬起起窗台上用作压草帘的石头就扔了过出,不等石头落地,人已经蹦出五步开外,直朝那人扑去。杨氏躲开脑袋大石头正庆幸呢,大郎的拳头已经招呼到她身上,她不管不顾跟个半大小子扭打成一团,杨氏毕竟是成年人,又吃得身肥体胖,几下就把大郎给甩了出去,二郎没像大哥一样直接扑上去,而是摸出根扁担,逮着大哥被甩出去的空挡,瞄准杨氏的脑门使上吃奶的劲砸打下去,杨氏刚取得阶段性胜利就被砸了闷棍,头顶顿时升起无数小星星,嗯了声就昏厥过去。 大郎爬起身,见杨婆子瘫软在地,又过去在她肥肉上连踹好几脚,二郎盯着刚被他砸中的部位眼神闪烁几下,掂量着要不要再打两下,姜氏怕真弄出人命,使劲拉开拳打脚踢的大郎,又把扁担从二郎的手里强行夺下来扔在地上。 过了片刻地上瘫着的人还没动静,姜氏情急的望向二儿子“二郎,刚才你没使多大劲吧,要不你去请唐老爹过来看看。”唐老爹是这片区有点名气的赤脚郎中。 “娘,别当心,我有分寸。”二郎见杨氏的眼皮微微抖动,他扯了扯嘴角,对着母亲安抚的笑笑,“我有法子让她马上就醒来。”说完进到厨房端出盆冷水,直接泼向杨氏遍布乌紫色条痕的大饼脸。 杨氏本来是想装昏讹诈点钱,大冷的天被二郎泼了盆凉水,冻得直哆嗦自然是装不下去,连忙睁眼坐起来,挥抖着衣襟上的水珠子,骂道“杀千刀的,什么破孩子,有娘生没爹教的东西,这是要杀人哪,唔……” 叫骂声戛然而止,大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厨房把菜刀给摸了出来,这会正架在她脖子上,就剩一指宽的距离。 郑家的人也大郎的举措惊呆了,姜氏捂着胸口喑哑着道,“大郎,你要干什么,快放下刀。” 大郎此时根本听不见母亲的劝阻,斥血的目珠里是两把熊熊燃烧的烈火,闪动着猎杀的光芒,“你还想说什么,还不想走是不是,还要骂谁,我娘?我大姐?”。 “不……不……我……我就要走了,马上就走,马上……”杨氏盯着亮晃晃的刀面,喉管都不敢过分波动。 “真要走哪,还回来吗,还敢上我们家的门吗,还胡说八道吗?”大郎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刀锋里杨氏褶了三层的脖子更近了。 “不……不来了,大侄子,我再也不来了,你放心,我要是在外边提到郑家半个字,天打雷劈,让我不得好死,我……我可以发誓”。 “大侄子,你能把刀拿远点吗,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哄你,不敢哄你。” 她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含糊一下,大郎真敢把她脖子给抹了,那眼神跟黑夜里的狼似的发出的都是绿光。 “大郎,快把刀拿开,听娘的话,拿开。”姜氏嗓子都说哑了,大郎依旧置若罔闻。大妞二郎紧张的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四郎躲在大姐的身后只探出小脑门和眼珠子,小心肝也被大哥吓坏了。 大郎抵住恶婆子的脖根,不说好也不应不好,目光通过杨氏的瞳仁直射她的肺腑,心跟着拔凉拔凉的。 半响过后,他才幽幽的道,“好,你说的,以后别让我在郑家的门前看到你,也别让我在外边听到你又嚼舌根,你那两怂儿子我都是认得的。” 杨氏连声应是,大郎把刀缓缓移开,放她从地上爬起来,微微颤颤的走出院门。 杨氏出了郑家门头也不回地狂奔乱跑,直到快喘不上气来,才敢停在一户人家门口,扶着院墙软软坐在冰地上。 今天真被吓坏了,她没想到郑家的小子竟这般恨,还用她的儿子作威胁,她这些年赚的多是黑心钱,强买强卖勾当没少干,那些老实巴交的穷腿子只敢干嚷嚷,向来强硬的主她是避开的,看人说话看菜下饭的本事她精着呢,这回之所以敢先收了人家的定钱再来说事,就是瞧准了郑家寡母带稚儿没有个撑门立户的,哄骗不成就在外边造些谣言,逼着郑家把人应了这门亲,谁知道她一开始就把错了脉,姜氏怎么也不信王家是门好亲事,估摸着她应该是早知道王家大儿的底细了,郑家两个倒霉儿子也是缺心眼的,把她往死里倒腾啊,这回能全乎着出那院子,她是不敢再起心思招惹这家人,赤脚不怕穿鞋的,耍横也怕要人命的,她要钱更要命,还想继续耍婆婆的威风呢。 杨氏受到惊吓脸也被划破了像,回家后就卧床不起,灌汤灌药个多月才又继续出门祸害乡里,那天的事她只偷偷的跟丈夫提起,两人都认为这回是要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了,将定金退回王家又到贴了十五两银子才把事抹平。 回到郑家的院子,大郎手里的刀刚离开杨氏的脖子,姜氏放下心中大石软瘫在地上,勾动手指头的劲气都没有了,杨氏怎么离开的她亦不知,大郎在母亲身边站了会,叫上二郎将她搀扶回东屋的炕上,摸了摸四郎的头,又交代大妞照顾好母亲并栓好院门,去杂物房提出两个藤编的篮筐就往院门径直而去,等他都身影消失在门角,二郎才想起自己也是要同去的,追随着大哥跑了出家门,大妞紧随其后去关院门的门栓,生怕杨氏又折回来。 第十三章 姜氏教子 二妞走一路问一路,把大郎和二郎进家门后发生的事套出个八九不离十,只是杨氏那些不中听的破落话,二郎觉着不要学与妹妹就省略没提,大郎路上缄默无语。(.无弹窗广告) 原本这件事就没必要对二妞三郎两人隐瞒,只是四人会和后,大郎还没完全压制下内心的澎湃,二郎则还未组织好语言跟二妞两人解释刚才家里发生的事情,两人都心理想着家去后再说。 到了家门口,二妞在厚实的门板上砰砰拍打着,使出的劲道把自己的小手拍得通红,她心里憋着的一股气,恨不得也把杨氏找出来暴打一顿,这会把怨恨都发泄在门板上了,手掌传出痛感才大声嚷道,“大姐,开门啦,我们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门就从里打开了,大妞这会正在厨房做晌午的饭菜,听到动静后就到大门处候着,外边的人只一味的拍打又不出声,大郎他们出门后她就心揣揣的,这会也想着应是弟弟妹妹回来了,可也不敢出声询问更别说贸然打开门,手还直把着门栓,不知是准备要开门还是要护着门栓不让它掉落,二妞熟悉的声音一响起,她顺手就把栓子抽开了。 拉回来的树枝还是放在柿子树下摊晾开,大妞回厨房继续忙活,其他的人拍拍身上的雪花向正屋去。 屋里,四郎趴在炕上正兴致勃勃的把玩着哥哥们做给他的那些木头玩具,这些手工粗糙玩意他爱若珍宝,每次摆弄完都自己小心翼翼的收起,谁都不让沾手。 二妞最先冲进屋内,掀开帘子就见姜氏坐在炕沿边上,眉宇间满是阴霾,素来微扬起的嘴角紧紧向下地抿着,怒意勃发的样子她直觉这不是针对杨婆子的,不禁心里忐忑。 姜氏今天被杨婆子激得有些失性,不过那点羞恼根本比不得大儿子带给她的波动,她先是着急万分,就怕他真干出傻事来,事后剩下的就是满腔的震惊和却之不下的怒火,姜氏一直等着大郎回来,厨房的是全交由大妞忙进忙出。 二妞二郎三郎接连进来,姜氏不动声色的望着,最后的才是大郎,后脚还在落在门槛外边,她抓起上午用来打过杨氏那把笤帚,将手柄对指着大郎,说道;“你过来给我跪下。” 大郎怔了怔默默走过去,也不问什么缘由,就直挺挺双膝着地,咚的跪在了母亲面前。 姜氏二话不说,手里的笤帚开始往大郎身上招呼,笤帚落在袄子上叭叭作响,姜氏没这么打过孩子,屋里的其他几个都给吓愣住了。 大郎咬住下唇不躲不闪,任由母亲发泄。 打了十几下,姜氏还没有停歇的意思,二妞从前边抱住母亲的腰,二郎三郎用身体护住大郎也挨了几下,三人亦是不敢去夺姜氏手里的笤帚。 “娘,别打大哥,你骂他好了,你说什么他会听的,唔……不打了”,二妞哭喊着道。 姜氏见好几次都打在二郎三郎身上有些懊恼,又见二妞被吓得不行,扬了扬手里的笤帚,实在找不准下手的位置,怒火已是消散不少,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又是自己向来器重的长子,每一下其实都打在她的心尖上。 大妞听到二妞的哭声丢下手里洗着的菜跑进屋来,二妞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在母亲怀里哽咽,四郎也坐在炕上嚎哭,二郎三郎亦是泪流满面的样子,大郎的下唇咬得青紫闷不啃声。 大妞惊叫出声“娘”,她是姜氏的第一个孩子自有不同,见母亲手里的还在扬起的笤帚,没有多犹豫伸手就要取下来,姜氏也没有继续的意思,顺着大妞的意愿撒开手,拍着怀里的二妞回到炕沿坐下,又向还在哭泣的四郎招招手,把他唤来也抱在怀里轻哄。 二郎三郎退到一旁,大郎依旧在原地纹丝不动地跪着。 四郎得到安抚后,懂事地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只是不再摆弄那些木头玩具,二妞站起挪到大妞的身边去。 半柱香过后,姜氏才开口道“知道娘为什么打你吗?” 大郎抿了抿唇,回道,“是儿做错事,惹娘生气。” “那你说说自己做错了什么。”姜氏幽幽望了大郎又道。 思索半响,大郎回道,“儿不知道自己哪错了,请娘示下。” “你不知道是吗,那我告诉你,因为你不孝。” “娘?”大郎惊愕地抬头直愣愣的望了母亲。 二妞几个亦是诧然,这个世道以孝为尊,姜氏说出这话问题不是一般的严重了。 “觉得娘错怪了你,是吗?那我再告诉你哪儿不孝了。” 姜氏对上大郎的眸子,“你今天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是想要吓吓人,只是这样吗,你告诉我?” “娘……我……”他当时不仅仅只是吓唬杨氏,确是起了杀心的,大郎没法对着母亲说出哄骗的话。 “我是你亲娘,怎会不晓得你当时在想什么,这刀真砍下去,不过是一命抵一命罢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你何曾想过这家里的人以后如何自处,何曾想过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何曾想过二郎他们要就此失去兄长的庇护,这就是你的孝道吗,这就是你作为长兄应尽的责任吗。” “娘!”大郎匍匐在地失声痛哭。 “养儿不教母之过,你是这要让娘以后没脸面去见郑家的列祖列宗,没脸去见你爹啊。” 大郎跪行向前几步,抱住母亲的腿哭道“娘,儿错了,儿再也不会了,你原谅儿这一回。” “娘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着你们平平安安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等娘闭眼的那天也能瞑目。”姜氏这话一出,几个孩子都忍不住伤情。 二妞过来又抱住母亲的腰,道“娘,二妞不许您说什么死不死的,娘会长命百岁的,过几年让哥哥们娶回嫂嫂来孝敬您,大姐也会给我找个好姐夫,给您寻个好女婿到时同样要孝敬您,给你生上一大群孙子外孙子,到时候您世上最年轻最好看的祖母外祖母。” “扑哧”姜氏正感伤呢,被二妞几句话逗得笑出声来,表情忧喜交加有些混乱。 除了懵懂的四郎外,其他几人都稍晓人事,二妞如此直白,嫂嫂姐夫又是孙子外孙子一大通,皮厚如三郎也不禁在脸上显出点红晕,大妞羞红了脸低下头悄悄出屋,回厨房继续忙活。 二妞瞄瞄那几张大红脸,撇撇嘴,古人就是纯情。 姜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个小人精,为你大哥求情,打趣起娘来了。” “娘啊,二妞说的都是真的,我见别的人做了娘就变成黄脸婆一个,哪像我们的娘,您和大姐一块出门,别人只还以为是哪家的两朵姐妹花呢,等您曾孙子也长大了,看着也跟母子俩似的。” “当你娘是妖怪呢。”姜氏嗔道,明知小女儿在胡扯痴缠,还是被她说的心花怒放,没办法,二妞踩着的是女人的死穴,古今通用。 知道二妞的嘴惯是个天花乱坠的,今天这样的情景下她还能瞎侃,大郎被她招惹得差点破功笑出声去,二郎三郎也忍得肚疼,偏这时四郎来了句:“娘不是妖怪。”,攻击力惊人,大妞在厨房都听到了屋里传来的笑声。 二妞四郎这么一搅和,姜氏自然不能继续跟大郎置气,让他站起身来,二郎三郎也叫至跟前站着,还把四郎也饱过来,一个儿子一个儿子认真看过。 “娘教你们兄弟几个读书识字,不是为着你们将来建功立业光宗耀主,只希望能长些学识,将来豁达大度、达权知变。” “大郎,娘打你是要让你记住两点,其一,作为长子长兄,以后就是这个家的支擎,你必须学会胸襟开阔,才能成为兄弟姊妹的脊梁,今天你如此鲁莽行事丝毫不顾及后果,弟弟们也见样学样如何是好,娘这么说不是要你们做那胆小怕事、贪生怕死之辈,我的儿子以后只会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大丈夫应当的生得其名、死得其所,不要为不值当的人和事把命搭进去,那不是英勇而是愚笨,你可明白。” 大郎羞愧地低下头,应道,“娘,我明白了。” 姜氏接着道“其二,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对于凶神恶煞之辈,使些阴招暗算并不过分,可杨氏只是口出些污言秽语罢了,你就拿她的儿子做要挟,是不是过于阴损,她做得再过也是冤有头债有主,斩草除根那是匪盗行径,做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你要记住。” 大郎跪下给母亲连磕三个响头,“是,儿记下了。” 姜氏看看其他几人,道“你们可也记住了?”众人纷纷应是,姜氏满足的点点头接着道。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们和和睦睦、兄友弟恭,自不会有人敢欺上门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可是一定要有个度,明白了吗?” 这回四郎应得最大声,得到母亲回眸一笑。 第十四章 套住野兔 姜氏把该说的都叮咛完,才想起早过了吃响午饭的时辰,自己都有些饥饿感,几个孩子怕是只是硬撑着不敢嚷嚷,“好了,去帮你们大姐把饭端进来,都饿坏了吧。[.超多好看小说]” “嘻嘻,听娘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肚子里饱饱的。”二妞又给母亲灌迷汤。 二郎揶揄的瞥她眼,“好啊,二妞都听饱啦,响午的这顿饭就给你省了,等饿了让娘再给你说一遍。” “娘,你看,二哥他欺负我。”说着把脸埋进姜氏怀里揉。 闻着姜氏身上独有的温香,二妞心里暗叹,一直觉得姜氏文文弱弱的没什主张的样子,素来矜持的她今天竟然亲自动手用笤帚把杨氏扫地出门,现在这番教子的言论自己亦是找不出一点错来,咬人的狗不会叫,姜氏就是头习惯缄默的藏獒,自己原本也是看走了眼,现在窝在这怀里安全感十足。 这天隔壁的陈婶领着孩子回娘家,陈叔也早早出门做活,并不知道郑家闹出这般大的响动,倒是另一边没什么交情的吴家,好事的周氏贴着墙角窃听半响,杨氏的那些腌臜言辞从头到尾被她听得真切,脚都冻麻了也没舍得回屋,她向来嫉妒姜氏,亏得恶人无胆,今日她也大郎的举措唬住,后来也在外边细打听很多次,没听见杨氏对外宣扬,斟酌许久亦不敢出去胡言乱语,怕郑家的人寻着由头找她麻烦,生生憋坏了她喜好挑弄是非的性子,只是这天杨氏的话一直被她记在心里,很久以后还真引出了点不大不小的乱子,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用过响午饭一家人全都上炕歇息,上午的事情很折腾人。 二妞一觉睡到日暮西山,醒来只见四郎坐在炕上继续玩他的那些木头块,其他的人不在屋内,她突然想起自己在兔子身上要打的主意,马上从温热的被窝里爬出,风风火火套上棉袄,被褥没叠头发也没梳,颠颠的冲出屋去,差点撞上正往里走的大妞。 “你这疯丫头,又瞎跑乱撞的做什?也不怕摔着。”大妞伸手想拦住她问问,连衣袖都没碰到,话也还没说完,眼前的人风一样闪过,消失在杂物房的门后,摇摇头不去理会。 二妞叮叮咚咚的把杂物房里翻了个底朝天,她明明记得前段时间拾回的那团子散麻,自己随手扔在这间房里的,怎么今天就是找不到,她连墙缝都没放过,老鼠还叼这东西不成,这房子里她没发现过老鼠窝啊,算了,去问大姐吧,家里的物什平日都是她在收拾。 懒得进屋去问,就倚着杂物房的门框边喊,“大姐,大姐,你快出来。” 不一会大妞从正屋出来,手里还拉着四郎,在厨房里做饭的姜氏和帮着劈材的大郎听到二妞的叫喊,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也探出身来,就是在门口那块冰上耍玩的二郎三郎都满是好奇的回来了。 二妞顿时成为关注的对象,众目睽睽之下她嘿嘿傻笑两声,不小心动静搞过了头。 “大呼小叫的越发没规矩了,喊你大姐做什么。”大妞还没吱声,姜氏先开口了。 二妞吐吐舌头,走过去拉住她衣角摇了摇,娇声嗔道,“娘,我这不是有事着急嘛,下回不敢了。” “就你会撒娇,比四郎还小呢。” “我是您小女儿,四郎是您小儿子,可不是我们都小嘛。” 姜氏最是拿她没办法,“就你歪理多,说吧,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火急火燎的,说来我也听听。” 干脆先把自己的盘算说清楚了,她一个人也做不完那些准备工作,“娘,惊天动地的大事,咱进去说。”边说话边把姜氏往厨房里推,外边实在太冷,回头甩上一句,“大姐,大哥,你们也进来。”其他人不用招呼,自然会跟过来的。 大家进到厨房,玉米的清香扑面而来,灶上正蒸着玉米窝窝呢,二妞中午吃饭的时候心底余波未平,只是胡乱扒了几口,这会闻着香味实诚的肚子马上做出反应,咽下嘴里泛出的口水,心里还想着要是一口玉米窝窝再配一口兔肉块,该是多香啊,昔日挑三拣四的娇娇女早变成了根红苗正的吃货。 二妞简单明了的说完自己要套野兔的想法和办法,听得大郎几人都蠢蠢欲动,就是大妞的脸上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不过她明天肯定还是要呆在家里的。 上回捉住的猫被二妞做成他们没见过的腊肉,现在就挂在锅灶上方烘熏着呢,都快滴出油来了,对用同样的法子去套野兔很是期待,信心十足。 “大姐,上回捡回来的那些散麻呢,我想用它搓成细绳好明天去下暗套,寻了半天也没找着。” “就在挂着的那个藤筐里啊,你没看见吗?”大妞记得自己是放在那个地方的。 二妞噎住,她就顾着一味的在地上找,压根忘了这样的碎小东西都是收在悬吊起的筐子里的,往自己的乱发上胡抓了两下,对着大妞心虚的傻笑。 大妞没好声气的瞥了她眼,亲自取来那团散麻交到二妞的手里,又回屋拿了梳子过来给她梳上两个抓髻,实在看不过眼这丫头披头散发的疯样。 众人分工合作,片刻功夫就搓出数十来两尺来长的细绳,二妞每条都用力拉了拉,很有韧性,就是表面不够光滑,总不能让人一直守在旁边盯着吧,要是不能一下箍紧,野兔没准挣脱逃了去,歪着脖子想了半响,看来只能在绳索涂抹点油来增加润滑度,食油可是珍贵东西,平时郑家做菜不是蒸就是煮,只舍得滴上一两滴油花调调味,为着能吃到兔肉这回是下血本了。 次日大早,二妞穿上昨天的装束,跟着三个哥哥一道出门,大郎手里还提着个大篮筐,放着绳子和好些昨晚削好的用来固定绳套的尖头木桩,里边还有一个包裹,怕响午赶不回来,带些干馍馍准备在外边将就一顿。 出门前商定好今天只绕着围子转,还是从昨天攀爬过的那个缺口出的城,首先要去二妞和三郎昨天发现的那个野兔窝。 有了逮猫的经验,下起套来轻车熟路,在洞穴边寻出最理想的位置,绳索打上活结,把一头牢牢系在钉在地下的木栓上头即可,虽说现在郊外没什么人迹,也是怕做下标记太显眼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只得把设陷的地方牢记在心底,明日出来巡查的时候不要遗漏。 二郎三郎负责跟踪寻找兔子窝,二妞和大郎负责设陷阱,四人各尽其责,茂山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走走停停,有时候还要沿着足迹要跟出老远去,绕着整个县城转下来,再回到初时的缺口处,已是近幕时分炊烟袅袅,四人都有些虚脱,不过心情甚好,今日沿着墙根出到二十几个野兔的洞穴,下了绳套就等着夜里猎物中招,四人踉踉跄跄回到家中,姜氏和大妞已经准备好饭菜,最后剩下的那点猪下水都用上了要犒劳几人。 第二日卯时,大郎领着二郎和三郎出门去探那些设陷的地方,有雪光反射着,脚下的那片地方还是能看清楚个大概,冬日里要到辰时天色才会亮,人们大多都是那个时辰起床,单是围着城外走一圈花费不了多少时间,这时候出门等到天亮的时辰就能返回家来,即使提着兔子也不会引人侧目,再说几人真怕套住的野兔,被可能同样早起外出的人捡了去。 二妞在大郎他们屋里发出响动时就醒了,她心里亦是兜着这事,只是醒来后浑身乏力着实起不来,昨日体力有些透支,平时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而且在雪地上行走也费精气,这具身体还是孱弱了些,大郎几个没来叫唤她,她也不吱声继续躺着被窝里,过了会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再次醒来是被三郎这厮推醒的,姜氏起身不久他们也回来了,提回了三只野兔,都放在厨房里,三郎急切的来给二妞报喜,大妞没把他给劫持住。 二妞听才过一晚上就捉住了三只,等不及穿了衣物梳洗好自己去看,非要三郎给她拎过来瞅瞅,睡了整宿头发乱成鸟窝了,昨日是大意出现的意外情况,她可不好意思这个样子也跑出去被哥哥们瞧见,大郎他们素日里不等这屋里的人都起床也是不会闯进来的,男女七岁不同席,亲人间也要遵从这些个礼教,姜氏对这方面的教导也是很严的,就三郎这个冒失鬼,好在自己跟他同卵胎生平日就没太多顾忌,索性再使唤他回,二郎转身出去,她迅速穿戴好衣物,用梳子把凌乱的头发也理了理,三郎已经提溜着兔子折回来了。 都成年的野兔,肥嘟嘟的至少能有两斤重,用指尖灰白色的兔肚上戳了戳,身子已经僵硬,不知道是被套住后冻死的还是被三郎他们打死的,她也不去问,怕引起自己仅剩的那点怜悯之心,有肉吃就是值得高兴的事,肚子里的肠肠道道怕是早淡出鸟来了,前段时间的捡到猪下水根本算不上正经的肉,也就是打个牙祭,今天撺掇母亲炖上整只野兔,好好补充点油水,开门就红以后会有更多收获的,让三郎先把兔子提走,她洗漱整齐了再出去。 第十五章 兔皮 昨日只是绕着围子转,今天要向去周边更远一点的地方,早就决定好从树林子里开始,过了树林有片土丘,那里沟沟壑壑的不少,野兔窝应该也很多才是,大郎领着弟弟妹妹吃了饭就又出去了,还是带着干粮,林子里寻出四个兔窝后就去了土丘,跟预想中的一样,野地里到处都是野兔留下的足迹,在背着风雪的隆坡上找出十来个洞穴,带出去的绳子在响午过后没多久都使完了,怕法子不管用白浪费那点用油,昨夜没继续搓麻绳,想等着见了成效再说,反正兔子在野地里是跑不了的,不差这一两日。 回家后,二妞向姜氏提出晚上要炖只野兔来吃,得到三郎几人精神上的支持,姜氏素来就是个大方的,况且吃在自家人的肚子里也不亏,望着一双双期待的眼神很快就应允了。 吃肉前首要的问题当然是把兔子先处理好,总不能带着毛煮吧,兔皮可不是猫皮,是拿去卖钱的,二妞还想着要不要留下两张自家用,这东西保暖的很。 剥兔皮的活自是交由大郎,他以前见人做过这类的事,只是没有亲自动手的机会,许是男人天性里就有这方面的天赋,剥第一张皮的时候大郎小心谨慎的,怕一刀下错在兔皮上留下的残缺卖不出好价钱,动作带着生硬,剥第二张时速度已快上去多,等到第三张已是驾轻就熟,俨然就是个老手。 皮剥下来还须要硝制才会变得又软又暖,硝皮是个技术活,家里的人自是不会,多数人家卖的也都是生皮,正巧与郑家相熟的张家是做这门的,二妞早打算好了就卖与他家,说起两家认识的始末还真有些故事。 二妞和三郎有次从西市回家,后边多了个小尾巴,是个三四岁大的小姑娘,两人提着东西走得不快,小姑娘迈开短腿正好能跟上,本以为也是附近住着的哪户人家的孩子,心里边还嘀咕这家的大人胆子真大,这么小的孩子敢放她一个人在外边玩,谁知道小姑娘一直亦步亦趋的跟着,不拐不岔的,最后踩着两人的脚后跟进了郑家,吸允着自己的手指头在院子里站着,问她什么都只是用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你也不回话。 小姑娘粉雕玉琢的惹人爱怜,显然对在她身前蹲着半个身子的姜氏很有好感,默不作声的伸出双手示意她将自己抱起后,揽住姜氏的脖子,又把自己的小脸贴在姜氏的颈窝处,就像是孩子依恋自己的母亲般亲密,看得四郎醋意横生的撅起嘴,小丫头过了半响终于张嘴,对着姜氏道“丫丫,肚子饿。”敢情要不是肚子饿了,人家是不准备开口的。 趁着喂她菜稀粥的空挡,姜氏又问她一些家里的情况,住在什么地方之类的,小姑娘讲不出个一二三来,只嘟囔出小姑姑不见了之类的,姜氏猜测她应该是跟着家人走散了,等小姑娘的肚子吃得圆鼓鼓的,就让二妞跟三郎两人领着她回到最先遇上的地方等,看有没有大人过来寻孩子的,小姑娘出门前还依依不舍,三步一回首的扭头瞭望屋檐下站着的姜氏。 小姑娘家里的人都急疯了,正分拨满大街的找呢,二妞他们出来没多久,小姑娘的姑姑和小叔就寻到这来了。 这户人家姓张,也住在西市口,与郑家隔了五个巷子,对方千恩万谢,非得让二妞和三郎家去,两人推脱不过就只好应下,二妞其实心里想着,郑家这些年只与陈家相交深厚,如今几个哥哥渐渐长大,没必要再处处防备,应该多与人交往走动才是,现在见小姑娘的姑姑和叔叔都是实诚人,就家去看看好了,如果确是善意人家,以后也可往来一二,毕竟远亲不如近邻,能结个善缘也不错。 张家的院子有郑家的两倍大,祖孙三代同住,院子里青一色的砖瓦房,看着就知道日子过的很不错,小姑娘小名丫丫,张家原来只是个小猎户,丫丫的祖父当家后,除了打猎还专门收些别人猎下的生皮,硝熟后转卖,张家渐渐的发达,后来还买下了隔壁的院子并在一起,张老爹二子一女,长子就是丫丫的父亲,次子和幼女还未成亲,丫丫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丫丫如今三岁,她还有个七岁的哥哥,丫丫的父亲怕娶进的继室不善待亡妻留下的稚儿幼女,千挑万选都不满意就一直拖着没再娶,张家过得到也挺和乐。 丫丫的小叔等把二妞他们送回张家,就出门去找还在街上寻丫丫的其他人去了,没等他们回来,二妞已经从丫丫的小姑姑张玉琴的嘴里把张家里里外外的事打听清楚,张玉琴刚及笄,性子活泼开朗,就是的憨直得不行,对着二妞问什么答什么。 她今日跟着母亲一道领着侄女上街买东西,丫丫的手一直是她牵着的,经过一个卖饰品的摊子时,她看着喜欢一时忘情就把丫丫的手松开了,街上的早市正人山人海的热闹,片刻工夫丫丫已是不见踪影,茂山县久不久就会传出哪家的孩子又被花子拍走的事,这一上午的时间张玉琴都在惊魂失措中度过,要不是郑家的人,她没准就真的犯下永远不能弥补的滔天大祸了,恨不得跟对方掏心掏肺了去,生性单纯的她哪还想得起来,要对二妞这么个第一次见到的外人有所防备,到后边有些事情二妞自己都不好意思问了,不过该了解的她也一清二楚了就是。 张家的人不论男女都是一副斯文长相,一点也不符合二妞心中猎户的形象,只是张家父子一张嘴,那嗓门就跟狮子吼似的,倒是跟职业对口了,再说上几句话,二妞发觉父子三人还是挺有城府的,不过眸子里都很清澈,应是没什么坏心眼才是,丫丫的祖母是个清清爽爽的婆子,一身收拾得干净利落,在她身上二妞看到了前世外婆的影子,就连音质都很相像,透着浓浓的慈爱,顿时二妞倍感亲切。 二妞和三郎在张老爹他们回来后又坐了会就要家去,张家的人想留他们吃顿饭,两人这次自是不应,看着是留不住了张大娘拿出一包点心还有二十几个鸡蛋和一条猪肉,要作为答谢,这谢礼有些重,两人推辞再三最后只收下那包点心,其它的说什么也没要。 往后一年的时间里两家时有走动,特别是丫丫,久不久就要人领过来黏着姜氏半日,四郎每每都与她争锋相对,乖巧大方的四郎只是与丫丫过不去,姜氏对此哭笑不得,劝骂几回还是照旧,丫丫有时是张玉琴领着来,有时是丫丫的哥哥张满福领着来,张玉琴很喜欢跟姜氏讨教些刺绣的技术,她亦是毫不藏私地倾囊相绶,张满福则是跟三郎很合拍,空闲时就会玩在一起,与陈婶的二小子一道在巷子里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的。 “娘,我们把兔皮卖给张老爹吧,他家不是收这个吗?我想现在就送过去”,二妞早就想好剥下的皮直接送去张家,凭着两家的交情,自是不用担心被人压了价去。 姜氏望望天色还早,道“我看行,你把丫丫她姑姑要的花样一块带过去,省的她大冷的天还要再过来取。”张玉琴过段时间就要出嫁,正在备嫁妆,上回来跟她提起还差个绣在枕头上的花样子,姜氏前天就给画好了只是等她来取。 又对了大郎道“你领着妹妹一道去,记得早去早回,他们开给别人什么价咱们就卖什么价,多的别要。” “娘,我省的,你放心吧。”大郎把三张兔皮都放在篮筐里,然后把手洗干净,跟二妞出门。 到了张家,张老爹不在,丫丫的爹张叔翻了翻兔皮很是诧异,这几个孩子是怎么抓到野兔的,这玩意平时可不好逮,他出去打猎都是撵着它用箭射杀的,这三张兔皮上没有箭头留下的孔,看来是徒手捉住的,就顺口问了句,“你们这是怎么逮住这些野兔的。” 二妞出门前就想好说辞,虽说张家的人都很亲善,不过这上树的本领还是暂时不能交给别的老虎,她抢在大郎前开口道“是我爹以前说给我大哥的一个法子,大哥他最近才想起来。”只这么一句就打住,她不愿编些别的瞎话哄骗张家的人,只能说得隐晦些,张家是做这行的,自是很清楚各家有各家不能为外人言的门道,相信张叔能听出她话里的暗语。 张德全笑笑的看了二妞一眼,这丫头鬼精灵着呢,不过他刚才的话确实也不该问,这是行里的规矩,只是对着二妞他们就像自己家的侄女似的,没多想就开了口,听二妞这么回他心里到也没别的想法,只是想着以后要女儿丫丫多接触接触这丫头,能学到她半分的机灵劲自己以后也就放心了。 第十六章 大块吃肉 二妞跟张德全打过招呼,去张玉琴的屋子里给她送花样,大郎随着张德全去他家藏放皮货的屋子,顺便讨教些剥皮的技巧。[] 张玉琴正坐在炕上绣自己的嫁衣,丫丫围着她也不知道是想帮忙还是在捣乱,两人见二妞进屋都很高兴,丫丫直接朝她飞扑过去,可怜的二妞自己没几斤肉,丫丫又被养的胖嘟嘟的,退了两步才把身子稳住没被她撞飞,捏了捏丫丫的小鼻子,又对着她做个鬼脸,惹得小丫头咯咯笑个没完,张玉琴也在旁边捂着嘴笑,她可能是嫁期临近,最近矜持了很多,不再如同以前一般咧嘴就笑瘪嘴就恼的。 跟丫丫玩闹了一阵,二妞才从怀里掏出姜氏画好的花样递给她,张玉琴连忙摊开来看,满意得笑眯了眼。 “怎么样,我娘给你画的并蒂莲不错吧,配着婚被上的戏水鸳鸯,新姑爷看了肯定满意,都是成双成对的哩。”张玉琴绣在嫁妆上的花样基本都是姜氏画的,有些什么二妞一清二楚,两人都惯得很,就拿来取笑她,张玉琴未来的夫家也在西市口住着,她还见过准新郎官两回。 张玉琴这下可不依了,羞恼着伸手要挠她痒痒,还叫上丫丫来帮忙,没曾想丫丫被二妞三言两语就劝降成功,立马倒戈了,反而帮衬着二妞对付自家姑姑,三人扭成一团,笑声求饶声顿时响彻屋内。 丫丫的祖母过来给二妞送兔皮的钱,看这闹腾的,笑骂道“都要出嫁的人了,还没轻没重跟两个小辈胡闹,看你怎么去做人家媳妇。” “娘,您也欺负我。”张玉琴羞得只顾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还想撒娇不成,也不怕二妞看着笑话。”说着将手里用布裹着的铜钱递给二妞,“这是兔皮的钱,你张叔看了很不错,完完整整的又都是成年的皮子,咱们按一等皮的价算,你把钱先收好别掉在路上。” 货银两讫的事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二妞接过来钱后,当着张家人的面大大方方的直接摊在炕桌上数了数,然后拿出六文钱塞回给她,“嬷嬷,您多给了六个钱,一等皮应该是十文钱一张才是。” “你这孩子,倒是门清,是你家的皮子,好当然就要贵两文才是。”说着又要把钱给二妞。 二妞一边推拦,一边把桌上的钱塞进自己的衣兜里,嘴上还道,“出门前娘交代过,让我和哥哥一定不能多拿,还说把皮子送到你家来,肯定是要多给钱的,可是咱是多少就应该算多少,不能让你们为了咱家破了规矩,传出去会坏了你们公允的名声的,事情反倒不美,而且我们拿来的兔皮是我大哥剥的,他以前没做个这活,肯定有些地方是没弄好的,按一等皮的价算,咱家已经是占了便宜,可不能再得寸进尺,要不下回都不要意思上门了。” 张婆子婆点了下二妞的额头,笑道,“行呢,你这丫头生得张巧嘴,正理歪理的一大堆,嬷嬷说不过你去。” “呵呵,嬷嬷,把钱留着给玉琴小姑做压箱底。”她都是跟着丫丫的辈分称呼张家的人。 张玉琴刚散去的红晕又回到脸上,“压箱底你还知道了,小孩家家懂得到挺多的。”说着要去拎她的耳朵,二妞扭身逃下炕。 恭敬地道句,“嬷嬷,我不打扰玉琴小姑绣嫁妆,先跟我大哥家去了。”说完还跟丫丫挥挥手就跑出门去,兜里的铜钱叮叮当当听着真是悦耳。 两人归家时夜幕已经拉开,一路上二妞都用手紧紧地护着囊鼓鼓的衣兜,刚到家门口就嗅到飘过来的肉香,定是家里已经把兔肉炖上锅了,是二郎来开的院门。 大郎跟二妞直接进了厨房,听二郎说兔肉还在炖着呢,这会一家人都挤在厨房里,一边等晚饭一边在那搓麻绳子,省得在屋里干活还要多点一盏油灯。[.超多好看小说] 把兜里的钱交给姜氏后,二妞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对着灶口烤火,又跟母亲汇报张嬷嬷多个的六文钱她没收的事情。 “这就对了,咱家虽穷也不能想着要占别人的便宜。”姜氏边说话边掀开锅盖翻炒,锅里的肉开始收汁了,翻动一下免得粘锅,肉块里还加了些土豆和胡萝卜,都已经炖得烂熟,再等片刻就能出锅了。 姜氏盖回手中的锅盖,把灶里的没燃完的柴火抽出来,戳进木灰里把火灭掉,灶台里的火星足够用了。 几个孩子不用母亲嘱咐,看她的动作就知道差不多可以开饭了,把手里活停下来,准备回屋里再继续,大妞和大郎帮着张罗碗筷什么的。 兔肉块配玉米窝窝头,味道跟二妞梦想中的一样美妙。虽说郑家现在一日三顿,每顿也不会都只是汤汤水水的,而是干稀搭配着吃,可平日里依然是难得沾点荤腥的,即使有也不过一人分上薄薄的一两片,哪能像今天这般,每人面前的大碗都是堆得满满的,就是剔掉了土豆胡萝卜什么的,剩下的兔肉也占了大半碗去,个个敞开了肚子吃得红光满面、眉开眼笑。 二妞前世只担心吃多了热量高了会发胖,今天恨不得晚上的这些油水都能存在肚里,给自己增上三两肉才是个好。 次日凌晨,大郎三人如昨日般卯时就起身,抹黑穿好衣物然后悄悄地走出家,二妞沉浸在梦中连眼皮也没动一下,只是这回姜氏也跟着起身,她要在儿子们出门后把院门再从里拴好,昨日大意忘了这回事,想起来就心惊胆颤。 三人绕着围子走完一圈又到树林子和土丘设下的陷阱的位置转了个遍,回家的时辰比昨天晚了许多,走在路上有些人家已经敞开了院门,好在二妞昨夜专门提醒带个篮筐装兔子,大郎怕捉到的兔子多不够装就带了两个出门,此刻七只野兔分别埋放在铺盖着枯枝落叶的两个筐里,人们看见也只以为兄弟三人一大早出门拾引火柴去了。 早饭是姜氏就着昨天的锅底添水煮的小米粥,大郎三个还要在外转一整日,给他们每人都加了两个昨夜剩下窝窝,其他人只喝小米粥,米粥有昨夜的锅底做汤料,吃完后是溢齿留香。 “大哥,今天我不跟着一道去了,你们要小心些,那些危险的地势不要去,野地里兔子窝多的是,咱不差那一个两个,天色晚了就早点回来,咱娘会担心的。” 二妞老气横秋的交代自己的哥哥,她实在是怕冷得很,即使多了件大厚袄裹住,雪风打在脸上亦是有些受不住,现在大郎他们轻车熟路的用不上她,跟了去反而要将就着她,走路也要慢吞吞的,不要去做累赘的好,她今日还有别的打算。 “你不去也好,外边太冷了,呆久了可熬不住。”大郎很赞同妹妹留在家里,每回出去小脸都冻成紫红色,看在眼里他亦是心疼得不行。 把儿子们送出门,姜氏去了趟厨房,从一个瓮缸里取出一只昨天处理好的兔子,放进小筐里,她准备送去隔壁的陈家,这些年陈家没少帮衬,过年过节也总是送着送那,从来也没什么趁手的东西能做回礼,她心里一直觉得惭愧。 她决定亲自送去陈家,与大妞和二妞交代一声,就领着四郎走了,姜氏平日基本不出家门半步,只是陈家是常去的,比邻而居轻便的很。 姜氏刚出门,二妞就开始在家翻箱倒柜的。 大妞也不理会她,从来就弄不明白这丫头脑子里装的是些什么,也就不费那精气神去管,索性让她自个倒腾就是。 大妞把炕桌用温水仔细擦洗两边,抹干水汽后又在上边铺块洗的发白的桌布,这才将装针线活的簸箩放在上边,自己洗净手后坐回炕桌旁,从簸箩里拿出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暗红色锦缎对襟衫,一百个福字还差五个,衫子上其它图案早已绣好了,今天再绣五个福字,明天就能拿去交给金景福钱二掌柜的妻子钱杨氏。 这个杨氏就是金景福负责检查绣品的两个妇人中,给过二妞四块饴糖的那一位,她家男人钱二掌柜是个善钻研的人,暗地里总会接些富贵人家的私活,由他妻子偷偷交给亲信的绣娘去做,赚取中钱。钱杨氏喜欢二妞,姜氏手里出来的绣品在茂山县也是数得着的,她便把一些绣活私下里交给郑家做。 这样的绣活都比较耗精费时,要求的花样繁复精致,不过给的钱也多,用同样久的时间,比单绣些荷包手绢什么的收入至少多出三四倍去,所以每次接到这样的绣件,两人都小心谨慎,不单是家里的其他人是碰都不让碰触一下,自己做活前也是把手洗得干干净净,绣着时感觉手心要冒汗,就用润湿的手绢擦拭降温,等晾干了再去拿绣针,每针下去都是仔仔细细的尽可能不要出差错,所以每次交回的绣件,不仅上边的绣工出色,连料子都崭新如故,在上头硬是找不出一滴点做活时会留下的折痕汗渍之类的,钱杨氏到后来什么贵重的绣件都敢交由郑家来做。 大妞现在除了配色上还不够姜氏老道外,其他针线上本事已经学得八九不离十,自开始接这类的绣活后,两人单靠着做针线也勉强可以糊弄着全家人都能吃饱。 这件对襟衫是茂山县县丞鲁大人的岳母过六十大寿的衣物,衫上主绣着花天锦地图,衣襟和袖襟处要上绣出百个用金线镶边的同色福字。 钱杨氏说这家开出六百七十文的工钱,只是必须要赶在腊八前三天绣完,如此多的报酬还是第一次遇上,姜氏和大妞都是慢工出细活的人,这回是使出了看家本领夜以继日的赶工,忙了整整一个半月,明天交活应该是没问题了。 第十七章 有新点子 二妞倒腾半天,只找出些补衣服用的散碎棉布,还都是些薄料子,望望手里的破布心里很是泄气,就到大妞身边偎着她坐住,黝黑的眼珠直瞪着她手里的飞针走线,只是眸子里没有任何神采闪现。 大妞怕针扎到二妞,挪了挪身子,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受影响,还分出视线来瞥了妹妹一眼,瞅着就知道又是在走神,郑家的人已习惯了她久不久来上这么一回,少则片刻多则能持续好几日,决定还是不理会她,埋头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 二妞脑子里细胞飞速运转,没愣神多会儿就忘情的尖叫一声,神采从新凝聚在眼眸深处,觉察到自己的尖叫可能影响到了大姐,忙把张开的双唇收回抿住,用蕴含着歉疚和无辜的眼神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大妞手抖都没抖一下,绣花针针尖稳稳当当地扎在它该扎的位置上后,才扭过头,毫不吝啬的赏给二妞一个大白眼。 “都八岁了还这般毛毛躁躁的,哪里还有个姑娘家的样,等娘回来了让她抽你两下。”大妞拿这个妹妹真是没办法,懂事的时候乖巧得拎着人心痛,外人面前装得比谁都娴淑恬静,背过人去就不是她了。 “这丫头是该好好抽两下,整拾整拾才是,要不娘就真养出个没人要的野丫头来了。” 二妞正欲狡辩,就听姜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转过头往门边瞅去,就见一只纤细白净的手将门帘微微撩起,姜氏溢满笑意脸直入眼眶。 “娘这么快就回来啦,怎么不多跟陈婶说说话,她好些天没过来了呢。”二妞先张开来了这么一句,顿了顿装出往母亲身后瞭瞭的样子,紧接着又问道“咦?四郎呢,怎么不见他进来。”刚才话题有些危险,还是转移的好。 “与根子正玩得高兴呢,把他在留陈家了,吃饭的时候叫回来就成。”根子是陈家的三小子,比四郎还小一岁,姜氏溺宠的看了二女儿一眼,随了她的心意糊弄过去,这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她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娘,您就宠着她吧,都能上房揭瓦了。”大妞怎会不知道妹妹耍的小把戏。 二妞把头又扭转回去,从新面向着大姐,故作无知的道,“大姐,你这话不对啊,娘不是常说是你把我给宠坏了的。” 大妞这回可真是被噎着了,腾出手捏住二妞脸颊上的肉,轻轻的扭出个小角度,道,“敢情还是我错了,你这没良心的丫头,宠出个白眼狼来了。” 二妞配合着龇牙叫疼,装模作样的逗得两人直乐呵,大妞笑着松开手去。 “怎么把些碎布拿出来了,谁的衣服扯了口子。”姜氏洗了手准备接手大妞做着的活,看见炕上的布块以为是要缝补衣物,就顺口问了句。 “二妞翻出来的,不知道这丫头又打的什么主意。” “嘿嘿,我有大用处呢,先不说了,我要去丫丫家一趟,回来再告诉你们。”二妞说完就下炕穿鞋。 “神神秘秘的,就你想法多。”见二妞披上外袄就往外走,大妞忙把她拉住,“把衣物理好了再出去,风都能刮进去哩”,索性帮着她收拾好了才放行。 张家老爹带着两个儿子去附近村子里收皮子去了,二妞把来意跟张嬷嬷说了说,吞吞吐吐的特别不好意思,这回相当于要白拿人家的东西,给钱张家人肯定是不会收的,所以她连一个铜板都没带出门。 “你这孩子,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直接开口就是,原来在你心里边,嬷嬷是那般小气的人不成”,张嬷嬷看她为难的样子,还以为多大的事,听完才知道只是想要点碎皮子,自家本就是猎户又收皮硝皮,这样的东西多的是,卖不出钱来又舍不得扔,攒下一大堆了。 “嬷嬷,我只是不知道您这有没有这样的东西,怎么会这样想嬷嬷呢,平日二妞可没少吃嬷嬷给的糖,要是别人这么议论嬷嬷,我上前去跟他说道说道呢。” “不这样想嬷嬷就成,走,都堆在那间小屋里呢,你跟着我来,自己挑去。” 张嬷嬷呵呵笑着,领了二妞去存放毛皮的那间屋子。 屋子很宽展,跟郑家的东屋差不多大,现在里边挂着毛皮不多,显得有些空旷,张家今年积攒下的存货在天冷前趁着毛皮价格最贵的时候都出手了,现在的这些还是最近新硝制的,冬天里能猎到得动物种类不多,二妞进屋看见的不是兔皮就是狐狸皮之类的。 张嬷嬷指着右边犄角堆着的碎皮对二妞道,“都在那堆着呢,你郑家去挑挑,看那些中意就拿走,别跟嬷嬷客气。” 二妞见光是碎皮堆得就有人膝盖高去,那张家这些年卖出的整皮得有多少,她在心里咋舌,这个时代可没有动物保护协会组织。 “嬷嬷,这么些都是不能拿出去卖的吗?太可惜了。” “唉,可不是吗,嬷嬷看着也是心疼的不行,又有什么办法呢,巴掌大的都没几块,哪会有人买了去。”张嬷嬷每看一回这一大堆的废物都忍不住叹口气。 “嬷嬷,有人说女人叹气容易长褶子,您还年轻着呢,脸就跟剥了壳的煮鸡蛋似的,我一直觉着嬷嬷嬷嬷的把您叫老了,就您现在的面相,我顶多也只能称声婶子,可娘说那样就乱了辈分,我才没敢喊出口的。” 拿人的手短,自是要捡些好听的说,不过张嬷嬷也才不过四十开外,这时代女人十四五岁就结婚生子了,到她这年岁孙儿都满地跑了,许是家境不错,操心的事不多,张嬷嬷的脸确实保持的还不错,比其他同龄的妇人看上出年轻许多,她只是在实际的基础上运用了点夸张的手法而已。 “你这促狭的妮子,打趣起嬷嬷来了,嬷嬷老得就快成树皮了,还剥了壳的煮鸡蛋呢,尽是胡说八道的,真是该打。”嘴上如此说,张嬷嬷脸上却已是笑出朵花来了。 二妞见着心里暗笑,没有女人能禁得住这般夸,大小通吃,屡试不爽,不过她真挺喜欢这个说话风趣,慈眉善目的年轻老太太的。 来之前没想过张家有这么多的碎皮子,本来只打算要一点做几副耳套,怕哥哥们耳朵冷出冻疮来,如今看着这一大堆的放在面前,她又生出些别的想法。 “嬷嬷,您攒下这么多,可是留着有用?” “能有啥用,补衣服都嫌小,丫丫她爷几天前就说,只留了那几块稍大点的,其余都不要了,免得堆在这尽占着位子,前些天忙得没腾出空来,今儿早上刚清理完的,过会就准备拿出去扔了呢,你倒来的恰是时候。” 还有这事啊,看来张家是真不准备要了,“嬷嬷,您这是真不要了啊。” “嬷嬷哄你作甚,你要的话就全拿去好了,省得我要拖出去,累了嬷嬷这把老骨头呢”,小丫头眼睛一闪一闪的,对这些东西很有兴致的样子,很乐意全都给了她,上回丫丫的人情一直欠着呢,何况姜氏指点玉琴那么多针线上的事,嫁妆上的花样子也是她画的,比老辈留下的都好看,自己的几个老姐妹见过后跟自己讨,说是也要给自家的女儿绣在嫁妆上呢。 “呵呵,嬷嬷,多不好意思啊,要不您给估个价,算我家卖你的吧。” 张嬷嬷在她小鼻子上点了点,笑道“鬼丫头,寒碜嬷嬷呢,本来就是要扔掉的东西,还让估个价,嬷嬷真收了钱,传出去还不得让人戳脊梁骨啊,上回你们帮着找回丫丫,也要估个价不成”,张嬷嬷说话也是个爽性的,这点张玉琴去确实随了她。 再客气下去就真生分了,“嬷嬷,这不是说笑嘛,还能不知道您的为人,我要这些碎皮还真有些用处,等把东西做好了,给嬷嬷也送几个过来,只是这么多我是拿不完,先装一点回去,剩下的让我大哥晚点过来再拿,他今天又捉住五只兔子,送兔皮过来的时候顺便就捎回去了,对了,我娘让跟您说,以后兔皮的钱先记在账上,攒上几日再结一回,省得麻烦。”其实都是她自个的主意,张家是信得过的,而且这时候的人一般也很实诚。 “这样也好,回去跟你娘讲,就按她说的办了,你来的时候带了装碎皮的家什没。” “嘿嘿,嬷嬷,走得急,我就带了两个衣兜来。”她出门前没想过能有这么大收获的。 “那能装几根,我去给你找个篮筐,你提回去,也不用再特意送回来多走一趟路,等大郎来家时捎上就成。” “哎,还是嬷嬷想得周到。”二妞笑眯眯的点头道。 等张嬷嬷取来篮子,二妞只装了半筐,皮子垒一块还挺实沉的,以她的那点子力气只能提起这么多,足够今天用的。 装好后二妞继续留在张家,与丫丫玩了一阵,又去跟张玉琴说了会话,等到家家户户张罗响午饭的时辰,才提着篮筐东摇西晃地往回走。 第十八章 皮手套 二妞提着筐碎皮回到家中,姜氏和大妞正在摆碗筷,不明白二妞提回这些东西做什么,太细碎了。 “你要这些碎皮子作甚,都是些没多大用处的。”大妞给刚上炕的二妞盛了碗菜汤,又递给她一个高粱面里掺点白面做成的馍馍,问道。 二妞狠狠喝了一大口热汤,感觉热气顺着食道一直滑进了胃里,才深深舒口气,每出一趟门五脏六腑都冷得要结成冰坨子似的,一口热汤下去这才感觉又活过来了,回了大妞道,“一时半会的说不清楚,等吃了饭我再你说说这些碎皮怎么用,你帮着我做出来,一看就知道这东西有多好了。” 大妞听了她的敷衍,威胁道:“神神叨叨的,不说就自己做吧,不帮你。” “呵呵!”回大妞两声傻笑,没把她的话当真,那回不是依着自己的,这样无条件疼爱弟弟妹妹的姐姐,打着灯笼也难找一个,二妞有恃无恐的很,继续与碗里的热汤奋战,还挑出四郎喜欢的胡萝卜片放进他的碗里。 吃过饭后,收拾出炕桌,姜氏把簸箩放在桌上继续绣那件对襟衫,就还剩下两个“福”字,大妞专门应付二妞的差使。 二妞把碎皮和自己翻出来的布块一股脑都倒在炕上,然后将自己双手伸张开,在大妞的眼前正正反反的摆弄两下。 “大姐,你瞧我的手,把这些布缝成这手掌的摸样就行,手指头都要包住,一直能到这里,恰好能遮得住手腕的这个位置就行,能成吗?”她边说边用用右手在左手上比划。 大妞仔细瞧了瞧眼前的手掌,在脑子里想了想,觉着不难,道“这倒也容易,不过你要这东西做什么,你这手也想穿件衣服不成。” “嘿嘿,大姐,可不是想给手也穿件衣服吗,我管这叫手套,出门时把手套戴上,就不用一直将手抄在袖口里取暖了?也方便干活不是。[.超多好看小说]” “咦,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个好办法,你这脑子咋想出来的。”大妞拿起布翻转着看,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呵呵,大姐,我也就是说说,还得等你做出来试试才知道得不得用。” “数你最会指使人,怎么不想着自己做出来,天天跟个小子似的胡闹,正儿八经姑娘家的活放着不学,刚做了两天的针线活这又丢下了,将来自个的嫁衣也要你大姐帮着绣不成。”姜氏听了二妞对所谓的手套的描述,亦是起了兴致,撩开手中的活也过来摆弄那几块布,反正不差这点功夫。 “娘,我没说不学啊,这几天不是忙着没抽出空来吗,再说大姐天生心灵手巧,又尽得您的真传,我将来就是快马加鞭也赶不上呢,岂敢鲁班面前弄大斧关公门前耍大刀呢,何况现在也就是个半调子,怕是做不好还白白浪费了这些布,这不才劳烦了大姐吗。” 大妞抿嘴笑笑,道“自己偷懒还有理了,倒也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二妞瞥眼大姐,在炕上挪了挪身子,远着她一些后,促狭地道:“以后要是能请到大姐帮着我绣嫁衣,倒是巴不得的事,只是轮到我绣嫁衣的时候,大姐早嫁出去了,就怕是未来的姐夫舍不得自家媳妇替他的小姨子劳心劳力的呢,大姐,你说是不?”说完后就赶紧曲腿并起又弯下腰来环抱住双膝,把头埋在里边咯咯笑,整体身体成了个球状,这回肯定是把大妞惹恼了,她这个大姐对付起她来,唯一伎俩就是捏掐她脸颊上的肉,这样子她就无计可施了。[.超多好看小说] “娘,你看这妮子,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叫外人听见还不得羞死人了。”二妞把个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她还真是无处下手,要是跟对付陈小娥一样挠她痒痒,只是白费功夫,别人能让她骗了去,做了她这些年大姐的自己还能不知道,这丫头全身上下就没一个地方是真怕痒痒的,最后她只能在妹妹的背上拍了两下泄恨,二妞配合着哇哇乱叫。 其实她的手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二妞身上的衣服也厚,根本不会有感觉,大妞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妹妹后脑勺一记,她也就脸上显着心里可没真恼,只是自己素来嘴笨,说不出什么话来逗母亲开心,这点她不如妹妹,这个丫头就像是家里的开心果,也只有她最能哄得母亲开怀,她来招惹自己多是拣着母亲也在时候,看姐妹俩闹成一团,母亲脸上的笑容是最轻快的,所以每回子都会配合着她来上这么一出,大妞心里很明白,这个妹妹跟自己亲着呢,又最是个护犊子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要是有外人欺负了自家人,有理没理她都不会饶了那人,厉害着呢,每遇到事的时候她到成了姐姐。 望着大妞和二妞闹腾,姜氏笑意连连,她何尝不知道,姐妹俩时常上演窝里斗,多是为了逗自己开心,有贴心的女儿,又有孝顺儿子,吃再多的苦她也甜在心里。 姜氏把大女儿拉过身边来坐下,“你跟她计较,这一整天就不用做别的事了,这妮子我是管不了了,将来给她找个厉害的女婿,交给别人管去吧。”只母女三人在时,姜氏说话会放得开一些,偶尔也开开玩笑,不过对着儿子时,她永远都是既温柔贤良又严谨的母亲形象。 听母亲的话,大妞顺着梯子就下来了,毕竟还有事要忙呢,二妞腆着脸也凑过来,看姜氏和大妞你言我一语的讨论剪裁的事,只是插不上嘴。。 她前世只见过手套的成品,今生则连双袜子还没亲手缝过,听了半响才明白症结所在,要做成掌形的模样并不难,难的是手碗处裁小了,缝合后手不好伸进去,大了戴上后又容易掉,干活就不方便了,这个时代的布没有松紧性的,她开始绞尽脑汁跟着想办法。 古人只是在封建礼教的束缚下有些守旧罢了,智慧却是不容小窥的,有了二妞的抛砖引玉,姜氏和二妞是常年跟着针线打交道的人,这点小问题可难不住她们,很快总结出了解决之道,二妞没听出个究竟,两人已经刷刷几下把布都裁剪好了,幸亏二妞在她们没下手前提醒着要得大一些。 裁剪完后布,姜氏又去接着绣那件对襟衫,剩下的活交由大妞完成,没多久第一只成品出世了。 二妞把它套在手上,正是自己想要的样子,只在手腕的处有所改变,不是渐渐收拢的之势,反而成三角状张开,手套只缝合至大拇指根部的地方就止住,手腕处的布成了独立的两个部位,上边对称的订了四个布扣,下边的布边缘打着扣眼,戴上手后,把上边的布环裹住手腕,再用下边的布包在外围,左右两边都扣上,稳稳地套在手上甩都掉不下来,手套上订的还是活动扣,紧了松了都能调整。 二妞美滋滋的取下来,挑拣出和心意的碎皮在手套排来布去。 大妞手上正缝着另一只,看见了就问,“你这是要在里边加一层毛皮吗?怪不得要做得大一些呢。” “对啊,大姐,只是这些都是些碎皮子,不好弄呢。” “等把这只也做好了,我来看看。”说话间手里的活也是不停的。 等大郎他们归家来,二妞正领着四郎在院子里堆雪人玩,姐弟俩都戴着新鲜出炉的手套,耳朵上还挂着耳套,这也是二妞动动嘴皮子,大妞配合着做出来的,里边也有一层毛皮,大妞将碎皮的菱菱角角修剪后,仔仔细细地排列好,每条之间吻合得恰到好处,然后用线订在布上,这是个细乎活,小半天的时间才分别给二妞和四郎各做出一对,那两个“福”字早绣完了,姜氏现在正和大妞一道,在屋里给大郎他们赶制手套耳套,想在明天三人出门时就能给戴上,二妞帮不上什么忙,就领着四郎在院子里玩,顺便试试效果。 三郎最是眼尖,后脚还在院门外,就瞅见了二妞和四郎身上多出来的新物件。 “咦,二妞,你俩手上耳朵上的是什么,你不是最怕冷吗,怎么玩起雪来了?”话还在嘴里走马灯,人已经奔至二妞跟前,伸出手去摸。 “娘和大姐今儿给做的,好东西呢。”说完就把自己戴着的手套脱下来,左手的给三郎套上,右手的则给了二郎,大哥的手比自己的大得多,戴不进去。 两人刚上手,就体会到了这东西的妙处,里边还有二妞留下的余温,这可了不得了,她的手一入冬季,除了呆在屋子里,在别处从来就是冷冰冰的,今天看她在院子里玩雪,手竟然还是这么热乎。 “这是什么,戴着它都不冷了。”这是二郎问的。 “我管它叫手套”,说完又把耳朵上的东西也取下来,这回戴在了大郎的耳朵上,两人耳朵大小倒是差不多。“这个呢,就叫耳套好了。” 第十九章 花样百出 “大哥二哥三哥,我也有,我也有。”四郎也要把自己的手套脱了给哥哥们带。 二妞敲了小家伙的脑门一下,说到“你的还是自个戴着吧,那么小,哥哥他们的手可挤进去。” 四郎嘟嘟小嘴,瞅瞅自己的手,又瞄瞄三个哥哥的手,心里计较一番,觉得二姐说的也没错,只好放弃自己念头。 “就你和四郎有吗,我跟大哥二哥呢?”三郎问道。 姜氏听到院子里的说话声,估计是大郎他们回来了,就出来看,正好听到三郎的这一句,笑道“能少了你的去不成,我和你大姐正在做,今天晚上就能赶出来,等着吧。” 三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戴上二妞的一只手套,很是喜欢就问了这么句,并不是有意和二妞四郎争东西,没料到恰巧被母亲听了去,不禁羞赧,不过听到自己亦有份还是忍不住傻乐呵,低着头嘟嚷了句“娘,我不急!” “在外边冷一天了,大郎,领着弟弟们进屋来暖和暖和,二妞跟四郎也进来,院子里玩好一会儿了,小心冻着。”姜氏交代完,先进屋去了。 站在正屋台阶前,相互帮着拍净身上的雪,五人都涌进东屋。 每日都有收获,兄弟三人的兴头足得很,姜氏本想让他们歇缓一天,谁都不乐意,只好随他们去了,给二妞穿过的那件大厚袄子,现在是二郎三郎两人轮着穿,大郎则是从来不穿都让了弟弟去,每日出门身上就是那件又旧又硬的袄子。 包括姜氏在内,郑家的人都缝了一副手套方便在冷天里干活,还给每日出门的兄弟三人一人还扎了一对毛皮鞋垫。 作为谢礼,又给张家嬷嬷、张玉琴、丫丫和张满福每人做了一副皮手套,因为男女之嫌,张家的成年男子却是不好送的,张嬷嬷模仿着自会给他们去做,张家的皮子多得是。[.超多好看小说] 给张嬷嬷和张玉琴的手套与郑家人用的一样,都是分指的,丫丫和她哥哥的则不同,是连体的拳套模样,给丫丫的用了红色布料,上边还绣了几朵粉黄的小花,满福的手套是青色的,绣的老虎,两个孩子得了手套高兴坏了,连着几日即使呆在屋里都不舍得摘下来。 没送出去前,四郎背过人去,在给满福的手套上摸了又摸,眼里满是羡慕,只是不张口要,姜氏看在眼里心都碎了,给他又做了对差不多模样的,还顺带给常与四郎玩的大根也做了副。 陈家的其他人却在是顾不过来,趁着一日陈婶过来串门,姜氏把做与自己用的手套拿给她看,与她讲了好些制作的技巧,又要分她一些碎皮,陈婶没要,说是自己家有三张兔皮一直放着没用,家里大大小小每人都做上一副都绰绰有余,她连耳套的做法也一遍学了去。 这两种新鲜事物在茂山县迅速流传开来,张家说与杨家,杨家说与李家,没用多久,城里住着的人出门就都是这样一副装扮,后来又传至周边的村落,以致更远的地方。 二妞也曾对姜氏提议,做些手套耳套拿到街上去卖,被姜氏否定了,她觉得这样的东西做法简单得很,只要会针线的人一看就能明白,茂山县的人守着偌大的一座山,野兔狐狸什么的多的是,多数人家家里都有几张毛皮,即使没有买张兔皮回家能做出好几双,毛皮在这便宜得很,茂山县是个穷乡僻野之地,这里的平常百姓恨不得一文钱能掰成两半来花,自家都能做谁还花钱买现成的,再说这些碎皮都是张家给的,自家人用还可以,做了拿去卖钱,被张家人瞭见,他们心里边该怎么想了去。(.好看的小说) 其实这些道理二妞亦是明白,她只是想问出来好让自己死心,到后来见人手一副,她不禁感叹,现代中国的盗版文化大行其道,是有几千的历史文化底蕴的。 不能做了成品来换银钱,那就物尽其用都使在自家人身上得了,二妞最近听姜氏提起才知道,野兔皮之类的普通毛皮要是论斤称,比棉花还便宜,这应该与这个时代的种植技术落后,棉花植株的品种又没经过改良,产量有限有关系,棉花咱买不起,做皮坎肩也成,家里剩下的碎皮多的是。 上回的绣件做完后,钱杨氏没交代新活,这几年都是大的改改给小的穿,好久都没给孩子置办新衣,二妞说起做坎肩的事,姜氏干脆也不领金景福的绣活,专心给孩子做坎肩,虽还是拿了旧衣物来改制,可好歹是没见过的式样。 有大妞这个帮手,二妞也在跟着学针线,用了两天的时间先给大郎做好一件,他穿出去回来说身子整天都热乎乎的,很是不错,其实哪有那么好的效果,就是比以前强些罢了,其他的人都明白。 姜氏领着两个女儿又用了三天的时间把二郎三郎的都赶了出来,本来还想接着给另三个孩子也各做一件,被二妞拦了下来,她打算再给大郎三人各做一副护膝,这冬天雪地的,三人每日都呆在外边,腿膝处很容易闹下毛病,关节炎即使到了现代社会都不是好治疗的,还是做些防备好,余下的皮子先紧着三兄弟用。 做完了护膝她又记起了雷锋帽,这东西光靠嘴皮子也说不清楚,她就用烧黑了的柴头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先画出个模子,然后再指着画给姜氏的大妞讲解了一个时辰,两人才算是明白了个大概,做的时候二妞重头到尾在一旁指指点点,等成品出来后,她自己先笑歪到在炕上,因为心里没得比较,姜氏跟大妞两人倒是挺满意的。 为大郎几个做完这些后,剩下的碎皮已是不多,大妞和二妞合力又劝又赖,最终把余下的全用上给姜氏也做了一件坎肩, 二妞无意之举后来造福了许多人,一时间站在了这个时代流行的前段,很久以后她才发现。 做好给大郎的第一下坎肩,二妞到街上转了一个上午,家里的散麻快用完了,得去杂货铺子里买些回来备着,几个哥哥都整日在野地转,她又不愿让如花似朵的大姐没个兄弟的陪护就出门去,只好她一人上街了,不过除了买散麻,她还得完成一件更重要的任务,给家里存着的野兔肉找个买家。 郑家三兄弟日日在野地里奔走,乐此不倦,每天提回来的兔子少则三四只,多则八九只,家里跟她差不多高的那个大瓮也快塞满了。 虽说现在天冷,就这样再搁上两个月也变不了味,可总这样放着也不是个事,冬日里人们逮到的野物多是风干了保存,等开春后或是拿到集市上卖,或是被做干货生意的收了去,二妞去张家问过往年干货的价格,比卖鲜肉贵不了几文钱,还失了那么些水分,实在不划算,她想直接卖新鲜的兔肉,只是现在市场里很清闲,卖东西的人少,买东西的人更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老一套实用,去走走酒楼的路子。 二妞没事先跟家里说这件事,除了四郎,姜氏对其他几个孩子素日里也不会事事紧盯着,她很轻松的就在姜氏眼皮子底下把野兔给偷渡出门。 该说郑二妞的运气不好,还是她穿越前没做过销售类的工作,推销的技术含量不够,那日她提着三只扒了皮的新鲜野兔,连续走访了十来家酒店,连个掌柜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小伙计给撵出来。 奔波了大半个上午,两条腿跟灌了铅似得,实在走不动了,二妞寻了个闭着门的铺子,坐在它门外的台阶上歇脚,心里想着是继续去碰钉子,还是买了散麻就此回家,大不了把肉都风干了再卖。 她边想边把视线投在斜对面遮着布帘子的哪家店上,时不时就有人进进出出的,说不上络绎不绝,可与附近几家的门可罗雀比起来,生意好得让人眼红。 这条街她并不熟悉,有些好奇这家店所卖何物,抬眼去寻一般挂在大门上边的名牌,只见有些年头的匾额上方方正正四个大字“窦记肉铺”,这可是茂山县最大的肉铺,她以前听人提起过,不同于市场上的肉摊子的不是猪肉就是羊肉,据说这里品种很多,还是家传老店,县里的很多大户人家都是由窦记肉铺供给的。 二妞沉寂的心又开始活泛,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她打算进去试试,多不过再被撵出来一回,全当是在磨砺自个的脸皮子。 瞅了个店里没客的空挡,她站起身提上篮子朝着铺子走去,至店门口时步伐滞了滞,深吸口气给自己鼓鼓劲,抬手撩帘进去。 “小姑娘,是来给家里买肉的吗,想要点啥?”店里的人倒是童叟无欺一视同仁,见到刚齐柜台高的一个小丫头进来,也是热情的进门就打个招呼。 二妞先是向四周扫了一眼,进门后的右手位置是收账用的柜台,柜台的后边有个贴墙竖起的立柜,上边放着了很多肉质的干货,柜台再过去就案板了,一块紧接着一块依着屋形围起来,与墙之间还留出供人走动的空间,板上的肉块瘦的肥的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还有些肘子爪子骨头下水什么的也是琳琅满目,确实不负窦记肉铺的名声,她心里掂掂,顺着声音望过去。 第二十章 窦记肉铺 桃第一次写文,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数字跳动越快,桃码字的神经也会跳动得越快,写得好与不好,请亲们留下评论,努力改进! ===============================以下正文======================== 说话的是位三十出头的大叔,肥头大耳,一看就知道是老板级的人物,估计是窦掌柜本人,在他旁边坐着,头上插了根金簪的妇人,也是富态得很,店里就他们两人,应是一对夫妻,这妇人却是老板娘了,窦掌柜正微微笑意的对着二妞,瞧着像尊弥勒。 “掌柜的,你们店里卖兔肉吗。” “兔肉有啊,要多少?”窦掌柜以为二妞是要买肉,走至放兔肉的案板前,抓起刀准备按她的要求砍下一块。 “你先别忙,我不是来买肉的。”二妞怕他真给她来上一块,她兜里的钱可不是用来买肉的。 “那小姑娘进店里来做什么,我们这可只有肉卖,没有姑娘家戴的头花呢”,听到二妞的话,窦掌柜到也没生气,走回柜台前,玩笑着说道,那个妇人也开始将视线投向二妞。 二妞把篮子吃力的提到柜台上,掀开上边盖着的布,道“掌柜的,我不喜欢戴头花,这有些野兔肉,进来看看你们店里要不。” “呵呵!”这次笑出声的是老板娘,“小丫头,我们这也是卖东西的地方,你咋把东西提这来了。” “婶子,我知道,你家窦记肉铺的名声大着哩,可是你家卖的肉也是买来的不是。” 这回妇人只是笑笑没有接话,小姑娘说的也没错,还真不是自家养的,都是丈夫或伙计到村户人家那去收回来再转卖,只是还从未有人直接提了东西上店里来的。 窦掌柜探过头,往二妞掀开的篮子里瞅了瞅。(.无弹窗广告) 送货的伙计这几日回来跟他说,好几家主顾想要点野味,偏偏负责收货的另一个伙计家里出了事,放了他半个月的假还得五天才能回来。 这些天都是他亲自出门收货,也就是到附近的这几个村子,收些家养的家禽牲口什么的,想收到野物就得去偏远些的村才行,那些地方比较穷,大雪天也有人出门打猎,只是现在大雪封路,他独自一人不好驱车走那么远。 断货好几天了,这些有钱的老爷太太嘴最是刁钻不过,家养的和野生的一吃就知道,自是不能拿家兔充野兔反砸了招牌,又怕老这么拖着把老主顾给撵别人家去了,正着急上火呢。 他光用眼睛瞅,就知道篮子里兔肉的确是野生,而且看肉的成色,应该是成了年的野兔,这样的肉质比较好,收下来倒是能解点燃眉之急,只是就三只还不够董老爷一家要的数。 “小姑娘,你说得没错,我这卖的东西确是别处收回来的,收别人家的是收,收你家的也是收,那你跟我说说,想怎么个卖法。” 二妞听他说完,就知道这事已有七成成算,接下来就要看价钱上能否谈拢,她打听过新鲜野兔的价格,心里有些底子,只是还得要对方先开口比较好谈,这点技巧她还是明白的。 “掌柜的,我这篮子里的野兔肉都是成了年的,你是行家一看就明白了,平时给别人什么价依样给我就成。” “那好吧,我上村里收的都是十文一斤,给你也按这个价。” 比自己拿出零卖要少几文,张叔说过有人收货的话也差不多是这个价,到也不是个奸商。 二妞心里很无奈,猪肉二十好几文钱才能买到一斤,野兔肉还不到猪肉价的一半,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识货,是这些野物只要花点时间靠些技能就能捉住,自是比不了用粮食喂养出来的鸡鸭猪羊成本大,除非是熊虎类的珍禽异兽能卖出天价来,野兔之类的平常野物价贱的很,好在野兔比家兔的价格贵些,她也没那么愤愤不平。(.无弹窗广告) 见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决定收,该是需要这东西才是。 “掌柜的,城外的雪能过人膝盖了,还外出打猎的人可不多,这价自是不能比着从前,再则,不说掌柜的能不能收到货,单是要走村串户的就是个吃力活,大冷的天我都给送到店里来了,还不得给添几个跑腿钱,要是掌柜的觉着好卖,我家里还有呢,都是新鲜兔肉。” “哦,你家里边还有多少,怎么不一块拿过来。” “我力气小,一回提不上那么些,看掌柜的要多少,只要价格合适,我等会给你送来就成。” “呵呵,小姑娘口气挺大,我要一百只,你家也有不成。” “掌柜的哄我呢,我要真弄来一百只兔子,怕送过来了到时候掌柜的也是不收,一下子拿出这么些来,还能是野兔?家养的还差不多。要是掌柜的嫌三只不够,我家里还有二十几只,都是这几天捉住的,等会再给你送来,要是掌柜的一直收,往后每天最少能给你这送三五只来,我家一天差不多也能得这么些”,城外的野地宽阔得很,应该是够的。 “小姑娘家是城里的猎户?”老猎人差不多也就每日捉到这个数量。 “不是,我爹是个打铁匠,只是他有个法子在雪地上逮兔子特别管用,我家也只在下雪天才猎些野兔”,便宜爹爹的名义最好用不过。 “你一个孩子能做得了家里大人的主吗?我要定下你家以后的所有兔子,你爹娘可是也能同意?”窦掌柜还真没跟小孩子谈过生意。 “掌柜的,你放心,我出门前爹娘就交代好了,他们忙不得空,我家离这也不远就,让我来问问,这个主是可以做的,只是你给的价比我爹说的要低很多,我不好决定呢。” 小丫头跟他打花枪呢,窦掌柜笑笑,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对二妞的话他真假难辨,不过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事,无所谓的。 他又问道“那你爹要的是个什么价,跟我说说。” 二妞歪着脑袋故作沉思的想了想,说“我爹说以前他卖过十五文一斤,只是不知道今年是个什么价,他估计差不会太多,可我娘说做生意的都是漫天要价、遍地换钱,要我不要轻易应承了,掌柜的回我个价,别低了娘说给我的底线就成”,她自己命题又自己破题,反正对方不会按照自己的要价给钱,进一步再退一步,真真假假也符合八岁的小孩说话,有些老成有带着稚气半生半熟的味道。 这窦掌柜也是个爽快人,他诚心要买这野兔肉,也不想跟个孩子使出生意场上你来我往的那一套,“你爹说的是他自己拿到市集卖的价,我这收回来再卖出去总得赚个一两文不是,可不能按了那个价去算,要是能把现在你家里存的野兔和以后捉住的都卖到我这个店里,倒是能给出十二文一斤的价来,小姑娘,你要是做不了主,可以先回家问问你爹娘,不过这价是不能再变了。” 这个价位还算不错,她本打算实在不行十文钱的价也谈下来的,说了一上午的话可不想再磨嘴皮子,很利落的就答应下来。 “不用再专门回去问我爹娘了,这个价他们应该是可以接受的,掌柜的,先把我提来的这些称了吧,家里的回头我再给你送来,不过可能等傍晚我哥哥们回来了才成,太重了我一个提不来,家里的事多,我爹娘是走不开的。” 那些大户人家厨房里的采办时间都在早上,店里也是在那个时候送货上门,他准备把野兔先供应给这些老主顾,不急着这会就让小姑娘跑个来回。“也成,你叫我窦叔就好,我家的闺女跟你也差不多大,下午的时候我可能不在,到时候找你婶子就行,”他指了指旁边的妇人。 二妞这次拣了最肥的三只带出来,称了称有十斤六两,算下一百二十七文钱,这是铜板可不是纸钞,她还要去趟杂货店买散麻,兜着这些钱跑来跑去的累得慌,还怕在路上蹦出一两个来便宜了别人,而且平时姜氏和大妞做绣品结算的都是散钱,日常用紧够了,卖野兔的收入还挺大,不如收银子回家,攒着也方便。 想了想,二妞就跟窦掌柜约定下先记在账上,凑成整数再结账,这样的老店她也不怕对方不认账。 过了称帐也记好了,二妞正准备离开,被一直没再开口的老板娘出声留住,她对二妞手上戴着的东西很感兴趣。 “小姑娘,你先别急着走,把你手上的物什取下来给我瞧瞧可好?” 二妞心里暗笑,这手套的吸引力还挺大。 她又走回柜台前,把篮子放在地上,边脱自己的手套边道:“窦婶,唤我二妞就成,家里的人都是这么叫我的,这东西叫手套,是我娘最近给做的,天冷的时候出门戴着可暖和了,你瞅瞅。”说完把手套递过去。 “真是不错,里头还暖呼呼的呢,你娘的手可真巧。” “婶子,这手套的做起来也不难,你瞧这……” 二妞指着手套上纹路,仔细地给她讲了讲做法,没自己动过手却也是一直看着大姐如何裁剪又如何缝合,那点纸上谈兵的能力还是有的,趁机卖个人情,以后也好打交道不是。 第二十一章 银子 傍晚,二妞跟着三个哥哥一起把余下的野兔都送到窦记肉铺,果然只有老板娘跟一个十四五岁大的小伙计在,这回带来的兔肉共计七十六斤四两,算下九百一十七文钱,合着上午卖出的,结算了一两银子,剩余的依旧记在账面上。 窦记肉铺的老板娘把银子递给大郎,他接过后就一直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怕它长出翅膀飞走了似的,三郎提出要看一眼,他也只说是等回家再看,小手指头都没松一下,吝啬的样子在二妞看来距葛朗台差不远了。 回家的路上,大郎一手牵着妹妹,一手攥着银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边前走,嘱咐了二郎三郎跟在后边看着,怕自己掉了银子却是不知,路上对着二妞小声地问,“咱真的卖了这么多钱吗?” 二妞抿着笑笑,凑到他耳边,悄声说到“是大哥领着二哥三哥赚回来的”,话不对题,却引得大郎眉开眼笑。 明明银子就攥在自己的手心里,却非得得到妹妹的确认后,他才敢相信,自己跟弟弟们这些天逮的那些野兔,竟然换回了整整一两银子。 他以前帮人家做满满一个月得短工,也不过才二三十文钱,就这样的活,还是久不久才能轮上他。 这次不过才六七日,就有了一两银子的收入,要是全买成大米白面,一家人一日三顿的吃,也够吃上一个半月的。 大郎也笑笑,道“二妞怎么把自己的功劳,也要记在大哥的头上啊?”主意可是妹妹最先提出来的。 “大哥,刚开弓呢,我就做了回头箭,怎么好意思再论功劳,你们整日的在冰天雪地里忙碌,渴了喝一口生雪,饿了就着冷风啃一口饽饽,要是没有大哥督策,怕是二哥三哥早就坚持不住了,那里还能每天起早贪黑的。”二郎三郎离着有四五步远的距离,她说得很是小声,应是听不到自己在编排他们才是。 明知这是妹妹恭维之词,大郎还是仍不住欣喜,笑得越发炫目。 赚钱养家是压在他心口上的巨石,沉沉地压着,他几乎快喘不上气来。 一次又一次的失落积在心里,时常引发出一种走投无路的恐惧,每当这样的恐惧来临,一些歪门邪念就会在脑海里萌生,虽每每被自己压制下去,可一想起自己曾有过这样的念头,就忍不住唾弃自己,想起母亲的殷殷教诲,他更觉得自己无可原谅。 他就是这么一直努力又压抑着,一直气馁又坚持着,不由的去想自己也许只是在追逐一个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梦。 可是,在这一刻,手心被银子硌得生疼的时候,他发觉原来梦也非永远的遥不可及。 心头的压抑、阴霾、苦闷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身体里的血液叫嚣着、沸腾着,信念重新生根,发芽,也许有一天就会结出累累硕果,他的步伐从未有过的轻快。 二妞偷偷瞥了眼大郎阳光般灿烂的笑脸,心里亦是美滋滋的。 …… 姜氏在大郎他们提着兔肉出门以后,就开始不停的在屋里来回踱步,焦急等待着。 二妞响午回来,与她说了在窦记肉铺的事,轻描淡写就跟喝了口凉水差不多,她听了半信半疑,这么小个孩子去人家店里与人谈生意,钱又记在账上,别是被人骗了。 这话存在心里她也没说出来,即不想扫了孩子的兴,又怕是自己误解了别人。 心里想着,等旁晚的时候几个孩子会一道去,即使对方真是哄了二妞,讨不回上午的钱来,也不敢再行骗大郎他们。 虽是这么想的,可大郎他们一块出了门,她还是不放心,怕几个孩子吃亏,丢了东西也罢,万一起了争执被人伤了如何是好。 又想,也许真是正经的生意人,那么些野兔,十二文一斤的算,得是好大一笔钱,如同二妞说的那样,够一两就结算了拿回家来,走在路上,几个孩子也不知道懂不懂得财不露白的道理。[] 反正她左是忧,右亦是愁。 大妞见母亲这般坐立难安的样子,啼笑皆非,大郎他们整日在外边跑的人,又不是第一次出门办事,家里做好的绣品不也是这些弟弟妹妹送去换钱的,虽说数目没这回的大,可也不值当令母亲担忧至如此地步啊。 大妞不能理解母亲的想法,她也理解不了姜氏此时复杂的内心世界。 她不单是紧张能不能拿回钱来,她更是在心疼自己的孩子。 大妞一直跟着她做针线赚钱养家,可她毕竟是个女儿,总归要到别人家去的,儿子才是撑门立户的根本。 自从大郎开始出门接活干,每当他拿回钱来,哪怕只是一文两文,她都恨不得当宝一样珍藏起来,可是大郎还是个孩子,没多少人愿意雇用他。 母亲是最了解孩子的,每当大郎空手归来,她看着儿子眼眸深处掩饰不住失落,心就像剜了一块似的疼,她劝慰不了什么,亦是不敢掀开那层遮掩的纱布,只能当做视而不见,把泪流进心窝里。 这孩子打小就懂事,性子刚毅,不屈不饶,可这也是把双刃剑,弄不好就伤人自伤。 她又怕大郎把自己绷得太紧会走向岔路,她更怕哪一天绷着的弦断了,就此一蹶不振,树未长成即已夭折。 父教子,母教女,没有父亲在身边循循善诱、身传言教,大郎在成长的路上走得异常艰难,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也无可奈何,她始终替代不了父亲的位置。 这孩子太需要机会来证明自己,而今天就是绝佳的时机,一笔丰厚的收入就是能把他的心从桎梏中解救出来的药石。 她怎能不心焦,怎能不迫切,怎能不患得患失。 …… 当大郎把印着他的汗渍的钱交到她手中,望着儿子舒张开来的眉心,她知道这个孩子已然迈过了埋在心里那么长时间的,给自己设下的那道坎,她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高兴得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三郎没去关注母亲欲哭又笑的神态,他只想从她的手里把银块拿过来,瞅瞅传说中的银子究竟长得何种模样,在外边的时候,大哥一直不让他看来着,手才伸出去,就被二妞抢了个先。 虽说以前银耳钉银手镯没少带,二妞在这个世界却是第一接触银子,她穿越过来都已三年了,在肉铺结算时,她的小心肝也是砰砰乱跳了好一阵。 拿过银块后,二妞忍不住想放进嘴里咬咬,辩辩真伪,到了嘴边却被大妞劫走了。 “什么东西都敢忘嘴里塞,脏死了,瞧你那财迷样,见着银子就把自个定下的条条框框忘脑后勺去啦。” 二妞给家里定下了一大串的卫生条例,并由她监督执行,今天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还被大妞直言不讳的指出来,可惜脸皮厚显不出颜色来,就只好傻笑着蒙混过关。 大妞给她一记白眼,自己看看后,就把银子递给了垂涎已久的三郎。 银子终于到了自己的手中,三郎激动万分,自己也弄不懂在激动个什么劲,反正是笑得嘴角快咧到下巴的位置了,甚至没注意到二郎什么时候挪到了他的身边,眨眼睛的功夫,银子又飞走了。 二郎从三郎那抢到银子,蹲下身与四郎一起研究,还一边拍开三郎伸过来的爪子。 二妞腹诽都是些没见过钱的土冒,自己又忍不住还想再土冒一回。 那么一小块疙瘩,被郑家人挨个的瞻仰了两三个轮回,都快在上边瞅出朵花来了,最后才交与姜氏收进了藏钱的罐子里。 …… 能赚钱的日子是快乐的,时间在指缝间流过,眨眼就到了腊月十五。 这日刚吃过早饭,郑家就只剩姜氏和大妞在家,二妞现在每日大早都要去一趟窦记肉铺送兔肉,四郎找根子玩去了,在屋里都能听到隔壁院子传来的两人的笑闹声。 陈婶却是大早的过郑家来了,姜氏这才想起自己得有十数半个月没见着她,以前只要得空,陈婶就会拿着针线过郑家来,一起说着闲话做做活什么的,至多隔个三五天总是要来一趟的,偶尔她也会过陈家去坐坐。 “嫂子,可是好久没过来了,快上炕来。” 陈婶笑笑,没说别的,直接脱鞋上炕,一副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样子,翻看了下姜氏正绣着的荷包。 姜氏见她愁眉不展,怕是有不顺心的事,“你这遇啥难事了,一脑门子的官司。” “唉,可不是遇上大官司,扯不清了,这不过来跟你说道说道,堵在心里难受。”这些话除了对着姜氏,还真找不到别人说去。 “那你就快说说吧,别给愁出个心病来。” 姜氏把针线都收起来,又对着大妞道:“你去大郎屋里,帮着收拾收拾,好几天没管了,不定乱成啥样了呢。” 陈婶压着她话头忙道,“撵着孩子上那冷屋干啥,冻出病来,大妞,快上抗来,婶子就喜欢看你扎花绣朵的样子。” 大妞站在炕下没回话,先看了母亲。 姜氏听陈婶这么一说,像是对着大妞没有避讳的意思,她也不愿把女儿撵西屋去,那屋要到晚上才烧炕,就对着大妞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大妞见母亲点头,这才应下陈婶,在炕桌的另一边坐下,开始做自己的绣活。 第二十二章 陈家旧事 “妹子,咱两家这些年的交情,我公公婆婆的事你也是知道的,你说,我可是那种不孝不敬的媳妇?” “嫂子,你这话说的,媳妇做到你这个地步的,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公公婆婆自小就偏疼小叔,我就不说了,当年分家的时候……” 陈家那些说不清理还乱的事,姜氏亦是知道的。 根子的祖父母都还在世,现在在乡下老家跟着小儿子住。 年轻时根子的祖父在城里给个商户做账房,就拖家带口在城里置办下了这个院子,可是老家的田产地产还是一直留着,佃给别人租种。 夫妻两人只生育了两子,却都偏疼小儿子,长子十来岁时,就安排了他在商铺里做杂工,小儿子却是一直送读私塾,指望着能考个功名回来光宗耀祖。 小儿子倒也争气,十五岁那年第一次参加童试,就中了秀才,欢喜得他爹娘特意回家祭拜祖宗,谁曾想也只鸣了这一声就再也没了下文。 本来夫妻二人盘算好,等小儿子考个举人回来,再给他提门好亲,寻常百姓他们有些看不上,觉得这些人家养出的闺女配不上自己这个儿子。 可是三年又三年,每回府试都名落孙山,小儿子到了二十出头,功名没捞上,亲事也一直拖着。 正当值青春年少,哪有不想媳妇的,打小父母被宠着,要啥给啥,没吃过苦头,接二连三的受打击,不论父母怎么劝,自个是打死不愿考了,只想着娶妻生子,该咋过就咋过。 夫妻俩拿小儿子没办法,最后只能顺着他,放弃了做官家老太爷老太太的美梦。 在这城里边住着,没钱没势光一个秀才的称号,稍微家世能过得眼的人家可不认你的空名头,一般的平民贫户家的闺女又看不上眼,这小儿子文不成武不就的,让他跟着去做账房,非得说辱读书人的名声,视如敝帚,这样子娶了妻也养活不了啊。[.超多好看小说] 盘算好久,决定回老家去给儿子办个私塾,既维护了书生的体面又有了一份固定的收入,佃出去的十几亩田地,每年交上来的租粮,吃用是仅够了的,乡里的士绅大户没准能瞧得上秀才的身份,到时候再结门高亲。 小儿子独自回去,两人也不放心,索性辞了铺子里的账房活计,拿上这些年攒下的钱财一道回了老家。 大儿子已是娶亲生子,媳妇也算孝顺,伺候家里这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能做得太过,媳妇娘家的人闹起了也不好看,既然田产积蓄都想留给小儿子,就把城里的院子分给了大儿子,斟酌一番,又给了六两银子的安家费,两老还在世的就给两个儿子分了家,自己跟着小儿子过,让长子每年拿出一两银子的供养钱。 回老家没多久,私塾就办起来了,秀才的名号在乡下确实还挺好使,不过半年,娶回了附近一户有名的乡绅家的次女,也是读过诗书的,夫妻二人有些琴瑟和鸣的意思,都是自命清高、不食人间烟火的一番做派,家务活多数落在了二老的身上,就这样两人还乐不思蜀的,小儿媳妇给生下个孙子后,怎么看都觉得比大儿子家的三个孙子机灵,看着就是读书人的样子,把梦又做到这个孙子的头上去了。 陈叔是个重孝悌的,父母明显偏疼弟弟,他也是二话不说,分家后就靠着打短工养活家人,摊下的供给银子,也都平日里从口粮里省下来攒着,趁每年回家给二老拜年时定时奉上,刚分家的那些年,时常要靠着媳妇的娘家接济才把日子过下来,直到长子也能跟着出门干活了,日子才松缓了些,却从来也未曾跟父母吱过一声,更谈不上每年给的银子少上一钱半钱的。[] 陈婶看在丈夫就对自己确实不错,知冷知热的,连对着自己粗声大气的都没几回的份上,又想着单门独院的再不用整天在婆婆面前伏低做小伺候着,所有的这些不公都忍下来了,每次带回孩子回来家探望公公婆婆,弟媳妇眼里的藐视她也一股脑的吞进肚里。 眼瞅着,大儿子保全也到了定亲的年岁,二儿子也能跟出门干活了,小女儿小儿子也是省心的,等大媳妇娶进门,家里就更兴旺了。 “你说这是这门子的道理,这家都分了这么多年了,他们在老家要盖新房子,凭什么我们得出上一半的钱,我们一年才回去住几天啊,跟走亲戚有什么区别,再说了,公公婆婆当年攒下的钱多数都给了小叔,至少也得有个六七十两,村里的田产也都分给了他,每年不用买一粒粮食都够吃了,还有私塾的收入,他们能差着十几两的银子不成。” “妹子,这些年我们家怎么过来的你也看在眼里,一下子拿出十几两的银子来,就得把家底都掏空了去,保全的亲事都通过媒人说好了,那闺女我满意的很,过了年就下聘,秋天娶进门,可这一来,我上哪筹聘礼去,谁家的闺女是能白给的。” 姜氏给她递了碗温水,心里暗叹,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陈婶润了润嗓子,接着刚才的话道,“我也是糊涂了,老家传来口信,让根子他爹回去一趟的时候,就该想到准是没什么好事,咋就不跟着一块回去呢。” “他是个老实的,我那公公婆婆跟他张口,就这样应承了,这些天我跟他闹也闹了,吵也吵了,死咬着不松口,说是给父母盖几间新房养老也是应当的,全当是对这些年不能亲自照顾的补偿,他要讲孝顺,我也不拦着,可不能把儿子的婚姻大事也补偿进去吧,有这么当爹的吗?我恨不得跟他干上一架,这日子不过了拉倒。” “你说,只差没接到身边来,可那也得老人乐意不是,是他们死活不愿跟着我们过的,每年银子可是没少给过半文。” “说得过点,等老人下世,这盖起的新房最后不就是小叔一家子的,还能给我们一半不成,即使是要出些银子也不能对半分啊,我们是什么家底他们能不知道,至少也得让把给保全定亲的钱留出来吧。” 陈婶用手抹了抹眼角,顿顿声后继续道,“我娘家弟弟前年续了一房,新进门的媳妇是个刁钻厉害的角色,明里暗里没少提娘家接济我的事,就是三个儿子都娶不上媳妇,我也不能再回娘去开这个口了,老家的那些人,明知道家里的情况,还要我们凑份子,到时候还能反倒拿出钱来帮一把不成,见过偏心的父母,可没见过这么偏心眼偏成这样的。” 姜氏把绢布递给她,说“嫂子,你别着急,咱一起想想办法,事情总能过去的,急病来,你能放心扔下这一大摊子事不理?” “说出来,心里也好受些了,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今儿不是十五吗,说是要进城来置办年货,约好也是今天来拿钱,我还能当面抹了孩子他爹的面子不成,呆在家里边只能生闷气,这不就上你这儿来了,做饭的时候再回去。” “嫂子,既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就别上火了,咱再想办法把钱赚回来,不耽搁保全的亲事就成”,姜氏想不出别的话来安慰她,总不能撺掇她闹得家宅不宁吧。 “唉,说实话,女方的聘礼真没多要,可是这么一折腾,半钱银子也是拿不出来了,家里只靠着爷三出门接活才有收入,没个两三年攒不上那么些钱,保全耽搁两三年再说亲到也不成问题,可现在谈下的这门亲就得舍了,是门难得的好亲,以后怕是遇不上了。” “你上回跟我提过,说是,河西村的……对,河西村,可是那一个?”姜氏记得有这么回事。 “是哩,就是河西村秦家的闺女,根子她老姑婆给介绍的,我上门相看过了,模样是一般,可是性子好,做事勤快,又不是那种话多的人,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哥哥嫂嫂也能干。”提起这门亲,陈婶千百个的满意,真是看对眼了,瞅着哪都合心意,想着这样一门好亲事要被搅黄了,她不禁又心生怨道。 “船到桥头自然直,两家有缘的话,自是会有解决之道的,嫂子,这秦家闺女真要是跟保全命中注定,有月老的红线牵着,任谁也拆不散这对姻缘,咱把眼前的事过了再说。” “也是,孩子们有缘的话,观世音菩萨会给咱指条道的”,陈婶信奉观音菩萨,家里供奉着观音挂像,逢观世音菩萨诞辰日、得道日、出家日都要去寺里参加佛会,是个虔诚的信徒。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根子和四郎跑进屋来。 “娘,爹让你回家去,爷和小叔都来了。” 陈婶像是在跟自己说话似的,避过众人,轻声嘀咕了句“得,讨债的上门了!” 姜氏听闻,扭头抿嘴笑了笑,这嫂子说话有时候挺噎人的。 “嫂子,事已至此,你也放开心去,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没有过不去的坎,别跟大哥怄气了,回头再想办法就是。” 陈婶应下,“放心吧,当着人的面我不跟他闹,等他们走了我再过来,跟你说说心里就舒坦了。”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衣物,牵上根子回家去,姜氏要送,被她拦在屋里。 第二十三章 赶集 了 陈婶走了没多久,二妞就提着空篮子进了家门,在院子里喊了姜氏一声,四郎说母亲在厨房,她就直接奔那去了。(.好看的小说) “娘,这是今天结的钱,大哥他们还没回来吗?街上已经好多人了。” 姜氏喜悠悠接过银子,放进布兜里先收着, 今天是年前的最后一个大集市,城里的村里的很多人赶在这天备年货,二妞回来时路过西市,几乎快挤不过来。 大郎他们准备把设下陷阱的地方巡视完后,就回来,跟大妞二妞一道出门赶集。 网撒的太宽,他们现在凌晨的时间只绕着围子附近走,回来用过早饭再出门,用一个上午的时间到远些的位置看看,猎物多的话响午也会回来一趟,下午的时间才用来寻找新的兔穴。经常的来来回回,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每日都走不同的路线。 “再等等,估计是快回来了,昨夜跟你说下的要买的东西,可是记住了。”有了这笔意外的收入,姜氏决定今年要大张旗鼓的过个年,该买的东西,即使量少些也要买上。 “娘,记下啦,你都问好几回了,要不我再给你背一遍”,说完歪着脖子看着她娘。 大郎几个每天都要早起,姜氏舍不得大晚上的拉住他们背单子,耽搁睡觉的时间,大妞记背东西最慢,最后二妞就成了活体笔记。 “行了,我不问就是,嫌娘烦了?”姜氏用毛巾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她刚从地窖里被二妞叫出来。 二妞避过姜氏拍起的尘烟,然后去扯她袖子,说道“娘,我哪有嫌你,只是人家刚回来,连口水还没来得及很呢,等润润嗓子,我再给娘背背。” “快消停吧,再让你给背上一回,不定在心里怎么编排你娘呢。”姜氏捏了捏她脸上的嫩肉。 二妞揉揉自己的小脸,撅嘴嗔怪自家的母亲,“娘,你怎么现在学着大姐,老捏人家的脸,都被你们捏得两边不匀称了,你瞅,是不是一边大一边小。”说完把脸抬起,转着方向给姜氏看。 “哎呦,我看看,真是左边的比右边的大咧,看来以后要多捏捏右边才是,要不就不好看了”,姜氏促狭的对着女儿道。 自打二妞与窦记肉铺谈成生意的那天开始,姜氏仿佛解脱了一般,性情越发的开朗,就是大郎亦是如此。 “娘,你还欺负我,一点都不疼二妞了”,直接把脸埋进她怀里,屁股留在后边一扭一扭的,惹得姜氏干脆在她小屁屁上也拍了一下。 “多大了还撒娇,小心四郎看见了,他又要羞你。” “嘻嘻!娘,我已近看见了,二妞真羞,跟奶娃娃似的,还要找娘撒娇呢”,四郎从厨房的门框边探出个小脑袋,一根手指头在自己的脸上划,不停的说“羞羞”,“羞羞”。 二妞从姜氏的怀里出来,顿了顿,猛然转身,朝着四郎扑去。 姐弟俩常玩这个游戏,四郎下意识得扭身就跑,两人在院子里追逐,二妞装出老是追不上他的样子,气喘吁吁的,惹得四郎嘎嘎笑。 姜氏摇着头笑笑,又下地窖去了,里边还剩下点没整理完呢,地窖里存着白菜叶什么的,隔个五六天就得收拾一回,把腐烂的拣出来,要不会就会传给紧挨着的那些,坏上一大片。 直到正午时分,大郎他们才得以回家来,今天的收获颇丰,早晨那一趟就提回了三只野兔,这回又是九只,是最多的一天了。 已经是响午了,干脆吃过中饭再出门,今天的集市会持续一整天。(.好看的小说) 郑家的人除了姜氏,其余的都出动,四郎也被二妞带了出来,说是要领了他来长长见识。 姜氏开始觉得理由有些牵强,不大乐意,不明白大街上有什么见识好长的,她一直觉得四郎太小,把他拘在家里不让出门,四郎到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去了一回张家,亦是二妞领着去的。 二妞对着姜氏好一番劝解,说起自个五岁的时候,都已经能跟着大姐和大郎到金景福送绣品了,四郎如今也是五岁,见到不熟悉的人还会害羞,正好趁着今日的大集市,领出来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人山人海,就像是喂剂猛药,把他怕生的性子好好治治,免得将来长大了也跟个姑娘家似的胆小腼腆,没点男子汉的气概。 姜氏听她这么一说,心里还真有些怕,四郎的性子确是不想他的三个哥哥,叮嘱几个大的要好好看住四郎,就把他放了出来。 出门前几个人分配任务,二妞他们去的还是西市,这里是茂山县各种货品汇集的地方,可是人蛇混杂,钱都交由大妞和大郎装着,二郎和三郎要看顾好两人的钱袋,不能让人摸了去,二妞就负责牵着四郎,同时二妞和二郎一道,还担当着砍价的重任。 下午的集市比上午少了些许人,村子离县城远的人家,都是赶在上午把东西买齐全,这个时候已经走了,现在还在集市里攒动的人,多是附近村子里的,要不就是城里边的住户。 要买的东西虽多,他们倒也不急,反正是家离着西市不远。 货比三家才能最大限度的节约,省钱等同于赚钱,同一样东西,定要到市场里卖得最便宜的那家去买,散场前买齐了就成。 自此郑家从野兔身上找到财路,就不用不着二妞和三郎再到市场里捡拾那些残根烂叶,他们已经很久没结伴来这。 进西市后,两人的眼晴总会自动自发的往摊位的角角落落里瞅,那些地方经常会有被人丢弃的不要的东西,是他们以前趋之若鹜的,两人强制着把自个的视线移开,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一把,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们首先去的是卖干货调料的区域,这类东西的价格一般都很稳定,要买的品种多量却不大,决定先把这些买了,提在手上倒也轻便。 姜氏开出的调味料单子很齐全,大户人家过年也就不过如此了吧,二妞腹诽到,要是条件允许,肯定就是个败家头子。 单子二妞都记在心里,不过有些种类她觉得实在没有太大的必要买回去,就在暗自挑挑拣拣一番,再跟其他的人说要买些什么。 大郎他们压根不知道母亲要买些什么,大妞是对于这类费脑子的麻烦事能躲则躲,有些残存的记忆,也是模糊得很,本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二妞有恃无恐的干着偷天换日的勾当。 从干货区出来,二妞牵着四郎走在最后边,她被右前方一个怪异的小摊子吸引住,不自觉的停了下来,前边走着的人一时没发现两人掉了队,没一会儿就隐没在人群里。 这是个卖字画的摊位,说是个摊子算是抬举它了,也就一张铺着黄布的半人高的桌子孤零零的摆在路边,桌子得左手边是一沓厚厚的裁好的红纸,右手边有一方砚台,两支一粗一细的毛笔搁在笔山上,桌子旁连张方凳都没有,只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后生笔挺的站在后边,此时,他左手压着桌子中间摊开了的一张红纸的边角,右手执笔正行云流水般在纸上游走,应是在为摊子前站着的那对年轻夫妇书写春联。 书生的头上戴着一方藏青色的纶巾,身上是一件同色的儒衫,半新旧的样子,清瘦的身形鹤立鸡群,倒是副好模样,面容清俊尔雅,脸上神情是淡淡的,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又带出几分亲近之意,这书生给人一种至近至远的感觉,却不显得突兀,只是专心致志的眼晴里,偶尔会闪出犀利的光芒,看得人凛然。 这一人一摊形成种特殊气场,丝毫不受周围聒噪的影响,独成一家,让二妞突发一种“采菊东篱下”的悠情,可又觉得它理应就该设在那里,要不这喧闹的市井就少了些什么。 春联没多久就写好了,稍微晾了晾,书生把纸卷好递给对方,夫妇两很是满意的笑着,拿出三文钱来,书生顺手接回,收进了自己腰间挂着的荷包里,神情自若、理所当然的样子,像是并不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件有辱斯文的事。 读书人不都是要表现出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才能显示出他们的身份吗? 她对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有些不齿,并非她偏激,只是仅见的几个都让她很是失望。 有钱人家的子弟,以她现在的身份,见一个犹如要去见玉皇大帝,不提也罢。 她认得一位家徒四壁的书生,说话总是之乎则也的穷讲究,酸得让人倒牙,偶尔在街上碰上几个穿着亦是一般的,也是趾高气昂假清高的模样。 她今天还特意跑到隔壁,去见识一下陈家传说中的小叔,依着晚辈的身份喊他叔,人家就只用那快翘到天上的鼻子“嗯”了声,看都没看一眼,当时她就想给他那两个孔里插进两根大葱算是回报,据说某人流鼻涕的年岁可没少分她家老爹的糖吃,二妞最后愤愤的回家了,只当自己出门踩了坨狗屎。 今天这个书生感觉不太一样呢,二妞对这他起了兴致,有意前去探探,过年要用的对联就在这买好了。 第二十四章 遇书生 二妞牵着四郎还没走至摊位前,那对夫妇已就转身离去了,二妞这才发现,桌子前边还垂挂这一副写好的样联。 她边走边瞅那副春联,“玉洁冰清红梅点点催春意,银装素裹瑞雪霏霏兆丰年” 一撇一捺都是力透纸背,笔酣墨饱,如龙飞腾、似凤飞舞。 都说字如其人,二妞更是迫不及待的朝着书生走去,三步两下就到了桌前,在夫妇俩刚才的位置停下。 书生正低头研墨,天太冷,研出来的墨汁不多一会就很冻结。 觉察有人前来,就抬起头来看,只是个清秀灵动小丫头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娃娃在自己的桌前站着,以为是由大人领着来赶集的,忍不住好奇就过来看热闹了,没太在意,给了他们一个善意的笑容,又低下头去继续研墨。 书生善意的笑让二妞生出些好感,可被人明目张胆的忽视,她还是有点不高兴了,现在这妮子可是孩子气的很。 二妞用手指去敲他的桌子,这样子就不能再视而不见了吧,书呆子就是书呆子,一点也不懂得做生意。 不是没有孩子围观过,可都是默默在边上看着,书生还是第一回见这般胆大的。 他把视线重新迎向小丫头,嘴唇微启,刚想说话,就被人抢了先。 “你这里是给人写春联的吧,怎么看着不像啊”,二妞的口气听着,就知道是在找茬。 书生扬起嘴角笑笑,道,“小姑娘,那你给我说说,要怎么样才像呢?” “有客登门,视而不见,是待客之道吗,没听说过‘顾客就是上……’,嗯,‘顾客就是玉皇大帝’。” 这小丫头的嘴甚是厉害,书生心里诧异,面上还是好气性的道,“是小生失礼,这就给小客人陪个不是,只是顾客就是玉皇大帝这句话,以前还真是没听说过。(.)” 二妞心里道,没听过正常,要不可真是活见鬼了。 “以前没听过,不代表没有,现在不是听到了,下回要把这句话记住,要不还怎么在这里混。” 书生被噎个正着,他想口出一句‘我不在这里混’,亏得及时止住,摇头自嘲,今日魔怔了,被个黄毛丫头的话引着走,看来修身养性的功夫还是做不到家。 “小姑娘到此,可是也要来上对春联。” 二妞给他个白眼,“不要春联,给我张油饼就成。” 书生失笑,无语的看着她,小丫头的气性挺大。 “二姐,油饼是在那边卖的”,四郎指着不远处道,大锅里正炸着呢,他闻到香味了。 二妞被自己弟弟泄了气,羞恼的瞪他一眼,“你个小笨蛋!”其实她自己也是闻到了香,才拿这说道的。 书生掩嘴干咳一声,才没当面笑出声来,怕把小丫头的火气又招惹到自己头上,这姐弟二人确实有点意思。 二妞收敛神色,像是刚才那些的挑衅话她从没说过般,炯炯有神的看向书生,亲情热热地说了句“大哥哥,你写得字真好看,是打小练的吧。” 书生被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话,打得愣了神,没见过变脸如此神速的人,而且还是个小黄毛丫头。 二妞见他只是傻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心里偷笑,偏还嘟着嘴,很是失望的道“原来大哥哥也是个书呆子啊,话都不会说了”。 书生早已收回失态,听了二妞如此挖苦他,嘴角抽了抽,不答话,答话的才真是书呆子呢,只盯着桌上的砚台,掩饰自己的尴尬。 二妞不知怎的,对这书生有种特别的好感,在他身上嗅到一种亲人才有的气息,要不她不会戏弄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她满是戏谑的瞅着书生的侧脸,沾沾自喜,哪知他突然扭过头来,被逮了个现行。 书生捕捉到她眼里的盈盈笑意,这丫头调侃他来自娱自乐了,对着这么个精怪,心中也不气恼,特备是旁边还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瞅着你呢,引得人只想伸出手去,在他头上揉两下。 “大哥哥,我要春联,你给写一副,要收多少钱。”耽搁不少时间了,正事还没谈呢。 书生已经适应了她说风就是雨的方式,也直切主题。 “写一副收取两文,如果是两幅的话,给三文就成,小姑娘,你家要几幅,是不是等你爹娘来了,问清楚再写。” “不用了,我家要两幅,现在就写吧,等会自会有人过来付钱的。”大姐他们也是时候该找回来了。 书生笑笑,没再多说什么,取了四长两短六张红纸条,在桌子中间摊张开来,细细的抚平整,准备下笔。 “大哥哥别急着先写,等一等。” 书生无奈地再次抬起头来,道“小姑娘,可还有话要说?“ “我家只是小门小户,春联的内容要贴切些,不要尽是招财进宝类的媚俗,也不要超凡脱俗的让人看不懂。” 要求并不过分,只是来他这买春联的,多是图个寓意,哪管他在上边写些什么,反正就是些平安富贵之类的,字写得好也就满意了,这小丫头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呢。 书生对着二妞微微颔首,没有马上动笔,默默酝酿一番,才开始笔走龙蛇。 “春风春雨春色无边春意暖,福地福门福光有情福气浓” “迈步迎春,春风扑面,抬头见喜,喜气盈门” “万事如意”“喜迎新春” 书生搁下笔,听二妞脆生生一字不差的把对联以及横批都念了出来,眼里的诧然闪。 “小姑娘也识文断字?” 平常人家,送儿子去读书的已是少之又少,这个衣着寒碜的小丫头竟认字,他不由的猜想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养出这么个古灵精怪的闺女。 “家里的大人教过一点,只认得几个平常字罢了,谈不让识文断字的”,姜氏有要求,她在外边还从未显露过,今天大意露了馅。 书生见她一副不愿多谈的淡淡神情,也没再抓着不放,这事跟他没多大干系,有些事情管多了只会是麻烦。 他平时待人淡漠得很,多不过是点头之交,今天对这小丫头破好几回例了,自讽的扯了扯嘴角,想着,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仅对着小丫头说了好些话,刚才还想去摸那个奶娃娃的头,是这俩孩子的身上天生的魔力,让人失了警惕之心,还是自己一个人呆太久了,有些耐不住寂寞了吗?。眼帘垂下,遮挡里边对自己鄙夷的神色。 他千头万绪还没理清,就被不远处的娇喝声打断了思绪,抬眼去看,一个粉红的身影风一样的飘至他跟前。 亭亭玉立,含苞待放,宛转蛾眉,杏脸桃腮…… 那张还略显稚嫩的脸庞才映入眼眶,这样的词汇就他脑海里一个接一个的浮现,又觉得此举甚是唐突…… 猛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恨不得一棍把自个敲昏过去,魔怔得更严重了,书生的眼眸里只剩懊恼,把视线从那张脸上拔开,过了片刻,又情不自禁的调转回来,很失望的发现佳人已是背对着自己。 “大姐,别扭耳朵,疼啊,这么冷,会扭掉的,你到时候就会有个缺耳朵妹妹了,要被别人笑话的。” 大妞噗嗤一笑,真是被她气乐了,“转个身就不见了,你要把人急死啊,你个不省心的,耳朵掉了正好,怕人笑话就躲在家里别出门,省得让人操心。” 二妞把耳朵上的手拉下来,用自己的两只手包住,摇了摇,晃了晃。 “大姐,我又不是第一天上街了,闭着眼睛也能找回家去,有什么不放心的。” “能一样吗?今天街上人这么多,你拉着四郎呢,我不是担心你,我是紧张四郎,把你丢了正好,祸害别人家去”,眼里的笑意却是要溢出来了。 “别人家要是也有个这么漂亮又温柔的大姐,我就去了”,大姐脸皮薄,被她站在大街上这么一说,就只顾着自个害羞去了,即使还要找她算账,也是回家以后的事了。 二妞不愧是寄生在大妞肚子的东东,就见大妞的脸这下红得能嫡出血来了,生怕被人听着,侧过身偷偷去瞅只有一桌之隔的离得最近的那个生人,两人正好对了眼对眼。 这人的眼睛能发光似的,灼得她心底颤颤巍巍,大妞忙低下头避过,感觉那道视线还滞留在自己身上,手心不由地渗出汗来。 就像事先排练过一样,不论是郑家的人,还是那个书生,半响都没人开口说话。 二妞是谁,头上多只眼、心里多个窍的人,很快就嗅到不同寻常的气味,眼珠子稍稍一婉转,就发现了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腻歪。 特别是那书生停驻在自家大姐身上的眼神,一个男人用那样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一个女人,是什么意思,她只要眼睛没瞎就能看出来在爱情的国度里,她曾经不能说是身经百战,好歹也是小有涉猎。 她不禁再一次啼笑皆非的感叹古人的早熟。 这书生才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吧,行举谈吐都已透露着浓浓的男人气息。 还有她家大姐,老天,才不过十二岁吧,这会就算是颗果实,也应该还是颗隐藏在花萼下果实才对,就已经能招引狂蜂浪蝶,下次除非遇到天灾人祸,打死也不把她放出来了。 第二十五章 惹恼了 大妞的头快低到地上去了,别说是脸,就是耳根子也是红得欲嫡出血来,白嫩嫩的脖子亦是粉红粉红的。 她心里已然恼羞成怒,这人怎么这般没羞没躁,过来时打过一回照面,应是个读书人才是,这会看来真真是个斯文败类。 因着忿忿不平,眉宇间又添了几分艳色。 书生哪能想到佳人已经在心里把他归为败类,只觉眼前之人比刚才还要光彩照人,绚丽夺目得让他再难别过眼去。 二妞心里也有些忿然,再欣赏的人,用那样的眼神久久流连在自家姐姐身上,都是让人难以忍受的,今天这书生太失礼了,二妞“哼”出一声,把大姐往自己身后拉。 这时候,大郎二郎一左一右侧身至桌前,对了书生,怒目而视,摆出蓄势待发的架势,只要事关大姐和妹妹,两人都敏感得很,二妞都能发现的异样,怎能瞒得过他们。 两人恰巧与二妞的动作配合得天衣无缝。 书生羞赧的摸摸鼻梁,低眉垂目避开投在自己身上的怒光,一时也是面红耳赤,确是他今日失了分寸,自己这般行径与登徒子又有何不同,在这些半大小的孩子面前,一时也是感觉有些抬不起头来,如此又过了片刻。 “嗯,小兄弟,这是那位小姑娘刚才要下的对联,我这就给你们卷起来。” 如此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书生有些顿顿的开了口,想打破沉闷的局面,毕竟是他理亏在先不是。 大郎看了看桌上还摊开着的红色对子,转头把目光探向妹妹。 二妞对着大郎点点头,道“大哥,一共是三文钱,我身上没带,正等着你们呢,今天也是要买春联的。” 大郎得了妹妹的话,回过头来,书生已经差不多拾掇好了,大郎从身上摸出三个铜板,接过春联后顺手递给他。(.好看的小说) 书生温文一笑,没有接那钱,只是道,“不值几个钱,小姑娘喜欢,就送给她吧。” “我家从不占人便宜。” 大郎把钱放在桌上,对联就给二郎拿着。 “大姐,我们走吧,还要买别的呢。” 说完率先离去,这人只是眼神有些出格,闹起来反而辱没了大姐。 二妞牵起四郎的手,给了书生一记眼刀子,才转身抬脚离去。 书生张了张嘴,终究也没想出还能再说些什么,又望了一眼淹没在人群里的粉红的身影,摇头失笑,拾起桌上的三文钱,放在在手心里木木的看了半响,最后收进自己的荷包里,脸已然是之前那副淡淡的神情。 对联已经有了,不过还差几张门神、财神以及剪窗花的红纸什么的,就先去买了这些东西。 转着转着就到了旁晚时刻,街上的人慢慢散去,买货的已所剩无几,商贩们也开始动手收摊回家。 该买基本都买上了,郑家的人也准备离去,刚出了西市,二妞突然又想起什么,拉住大郎,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大郎点了点头,嘱咐大姐领着几个小的在原地等,他跟二妞要再回去一趟,没再说点别的两人匆匆走了。 其他的人不知是何事,在原地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人回来,这会天都黑下来了,正欲使了二郎去寻,就见大郎和二妞在前边的转角处已经现出身来,两个都多了个篓子,只是大郎是扛在肩上,二妞的则是拖在地上,徐徐往前挪。 不用大妞嘱咐,二郎跟三郎已经跑向前去,把她手上的篓子接过来,一人提起一边,走起来也比二妞空手快些,她也不急,乐呵呵的在后头跟着,才捡的大便宜呢,心情很不错。 二妞和大郎这趟回去是捡尾货去了,东一家西一家的花了点时间,都是些剩下不多又舍不得扔的东西,至多给个半价就买下来了,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全是可食用的,其他的物什郑家的人可舍不得花那钱。 最让二妞高兴的是,大郎扛着的是满满一篓子的黄豆,是一个农户自家种的,用不了那么多就拿到市集上来卖,好换点钱过年用,路上被耽搁了些时辰,最后赶了个晚集市,只卖出一篓子就散场了,就要过年了,用钱的地方多,农户不想再背回去,正好二妞对这些黄豆有兴趣,最后给了他一百八十文钱,连黄豆带两个篓子都买了下来。 至少有七八十斤黄豆,这东西好啊,蛋白质丰富,平常吃的肉少,用它代替也行,磨一磨就有豆浆喝,喝不完做成豆腐,直接炖了能做菜,还能发成豆芽抄了吃,好处多多,做法多多,好东西,呵呵,二妞一路乐回家去。 家里的姜氏等得有些焦急,天麻黑了,怎的还没见个人回来,场早该散了。 下午的时候,陈婶等她公公和小叔离去后,果然又来说了一下午的话,直到小娥来叫,说是晚饭都摆上桌了,她才离去。 这会自家的饭也摆上桌了,大郎他们还没见人影,姜氏在院里里站了好一会,回屋去寻那把好久没用的大锁,准备出门找找这几个孩子。 她正翻着柜子,就听见了院外拍门板的声音,柜门也顾不得关上,就急忙忙的去开门,看着孩子们一个不落的进了院门,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姜氏让大郎他们先进屋去,她重新把门掩上又用门栓关好,为了方便大郎三人凌晨出门,横梁早就不用了。 二妞留在后边,搀着姜氏一道往屋里去,感觉到她衣服上传来的凉气,就停下来不走了,有些生气的道,“娘,您一直在院里站着等的,是不?身子上连点热气都没有了,冻坏了可咋办,不是不让您在院子里等人的吗?屋里等着不也一样。” 她观察到姜氏每次小日子的那几天都特变不适,像是痛经得厉害,而且每月都不按时来,这时代很避讳这个,她不敢开口要姜氏去看大夫,只好暗自想着寻个法子给她调调。 姜氏应该是前日来的身上,每日在一个炕上睡,她又是早就留意着的,姜氏身子的变化她熟悉的很,这个时候最不能受寒气,今儿出门前还嘱咐过让她别在院里等的。 姜氏摸摸她脑袋,二妞这样的话说了好些回了,今儿出门前像是跟她又特意提过,笑笑说,“娘的管家闺女儿,你们出门一下午都没冻坏,娘连四郎也不如了不成。” “我们还小呢,身上热量足,能抗冻,娘,我说这话是有道理的,您不能不听。” “是!是!娘老了,不中用了。下回再不这样,成不?咱不算这账了,回屋吃饭去,娘今天又炖了些兔肠什么的,香着哩!” “娘,每回您都这样,真是要把人气死了。” “呵呵!不气,气坏了娘还心疼的。” 二妞见她避重就轻的和稀泥,不满的瞥了她一眼,可也没办法,撅着嘴被她拉回屋,谁叫人家才是娘呢。 心里想着,必须得找个机会,跟她把妇科保健的这些道理好好说说才行,这也太不当回事了,就是不好解释自己是怎么懂这些的,这个身体可是连初潮都还得等上几年才来,真是个伤脑筋的事。 满屋子的肉香,这样的香味,现在在郑家久不久就能闻见。 每天都要处理好几只野兔,皮和肉都可以拿出去卖,剩下的内脏只得留下自家吃,配上土豆什么的炖成一锅也很是解馋。 肝脏类的东西补铁补血不错,还能防治眼涩、眼疲劳,姜氏和大妞每天跟针线打交道,很费眼睛,经常吃有好处,可是肝脏胆固醇高,还有些别的毒素,不能天天吃,所以二妞就让姜氏隔四五天才煮一回,她又不能把铁、胆固醇、毒素这些东西说出来,只好解释说要是天天吃,容易就把嘴给养刁了,过了冬季捉不到野兔咋办,四五天吃一回最好,姜氏对二妞的话一向有些盲从,她如此说自己也照了去做。 三郎闻到肉香,肚里馋虫就开始作怪,咕噜一下就爬上炕去,坐到桌子旁,伸手要去揭碗盖,被刚进屋的二妞喝止住。 “我不是要吃,是想给盛到碗里去”,三郎有些委屈的辩解道,他还真不是像二妞说的那样要偷吃来着。 可怜的孩子并不知道自己是扫到台风尾了,二妞拿姜氏没辙,憋着的火只好泻到三郎头上。 “看看你那双爪子,都脏成啥样了,就要去摸碗筷,能在上边画符了,不是早就说了要洗了手才能吃饭吗”,她有的是理由。 “三郎,快来洗洗,二妞说得也没错,吃饭前是得洗干净才行”,姜氏知道,这是二妞把对自己的不满转嫁到三郎头上了,这傻小子是替母受过呢。 她把水盆子拿到炕边,让他就着洗洗,水是新倒好的温水,大妞进门后,就直接去厨房提了些热水进屋,大郎他们轮着都洗好了,就三郎一人猴急着往炕上蹦,才撞到了枪口上。 “哼”,二妞把三郎洗完手的水倒掉,重新掺了半盆温水给自己洗,跟墨汁似的,她才不要他洗一盆呢。 姜氏摇头笑笑,给她递了块干毛巾,又在她小鼻子上刮了刮,“小人精儿,看把你能的,以后娘听你的还不成吗。” 二妞这才把绷着的小脸松开来,对着姜氏亮了亮自己的四颗小虎牙。 第二十六章 帮一把 “娘,您坐着吧,有我和大姐收拾就行”,二妞爬起身阻止姜氏下地,想让她在炕上多捂捂。 姜氏笑笑,颔首应下。 二妞和大妞把东西收回厨房,都清洗干净了才回到东屋。 大郎他们正边陪着母亲拾掇买回来物品,边讲些今天市集上的事情,避过那个书生话题不谈,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说出来让母亲担心,人总惯于对自己未曾亲眼见过的切身听闻想得深入些。 “二妞,这么多的黄豆,买回来也吃不完啊,想开个豆腐坊不成”,大郎付钱的时候没问,妹妹说要,一百八十文钱,他眼都没眨都给了,这时候了才问了句早该问的话。 二妞咧嘴笑笑,“大哥,你别担心了,咱们天天吃,这些也吃不了多久。” “啊?”三郎张嘴望着同胞妹妹,想象每天吃黄豆过日子的悲惨生活,印象中这玩意不是做豆腐,就是磨成面参上别的杂粮做吃食,只是参了豆面后一股子的生臭味,郑家的人都不爱吃,这要是每天都吃这样的东西,日子可咋过啊,三郎额头都快渗出汗来了。 就是素来淡定的二郎这回也不淡定了,鼻头皱了皱,道“二妞,这东西除非是做成豆腐,要不可是很难吃的。” 她当然知道郑家人不喜欢豆食品,除了豆腐,这个身体原来的记忆就包括这个,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不会使用才是如此的,好不容易有些闲钱,她当然要改善改善饮食结构才行。 “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明天就用它做好吃的,肯定能让你们没话说。”她刚才在厨房已经泡好一碗黄豆了,明天早上就能喝上豆浆。 “你又打的什么主意,听大郎说可是花了不少钱,别都给浪费了就成”,大妞边分类边说着话。 二妞不满的道,“什么时候说话哄过你,我说好吃,就肯定好吃。” “是,我们家二妞说天上的月亮是方的,它就没圆过,对不?”二郎说完用肩顶了顶三郎。(.好看的小说) “呵呵!对着呢。” 给了这两个不良哥哥一个白眼,“哼,到时候不分给你们两个吃,让你们合着伙欺负人。” 然后对着四郎温柔的笑笑,道“把他们的那份都给了你,馋死他们去。” 四郎挠挠自己的小脑瓜,也冲着二姐腼腆笑笑,说了句,“好,再把我的给二哥和三哥。” 一屋子的人都被这个小两面派逗得哈哈大笑,就他还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瞅瞅这个,瞧瞧那个。 “小笨蛋!”二妞恨铁不成钢的点了下他额头,自己也噗嗤一笑。 “娘,你咋了,不舒服吗?”大妞见母亲笑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就问道。 这下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姜氏身上。 她有些为难的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搁在心里想了一天的事情说一说,就让孩子们自己拿主意吧,毕竟事情都是他们张罗的。 把最后剩下那些财神什么的都收进了柜子里,姜氏让大伙上炕,围在一起坐着,她就把陈婶家的事说了一遍,听得大点的几个孩子表神不一。 话说完了,姜氏先看了看大郎,又去看二妞,然后再把视线转向二郎、三郎。 “他们家这回是真遇着难事了,听说明天就要让你们陈叔和保全出门找活干,这冰天雪地的有什么活做。” 顿了片刻,张张嘴准备再说,大郎已经开口了。 “娘,陈叔陈婶他们这些年没少帮咱们,就是保全哥也让过好几个活给我,这份情咱家以前还不上,这回不是有机会了吗,也轮到咱们帮他们一把了不是。” 说着与二妞对视了一眼,继续道,“娘,你明天早上就去找陈婶,先提下野兔的事情,等响午的时候我再去陈家,把法子给陈叔他们说说。[.超多好看小说]” “哎!我明早就去。” 姜氏其实挺矛盾的,她很想拉陈家一把,平日里没少受人家的恩惠,可是自家的日子也才刚刚有点起色,就要把财路分给别人,心里总是有些舍不得的,她原来还想过,这些天每过五六日,就最少有一两银子的收入,到时候借给陈家六七两银子也是使得的,可又担心到了后边,野兔逮得差不多了,捉不到那么些怎么办,这收入也不是稳定的,还不如把法子告诉了人家,得多得少就看个人的缘分了。 现在听大郎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她把心里的压力都放下了,儿子都这么说,应该是没错,心里边还隐隐有股子骄傲油然而生。 “大哥,那我们倒时候怎么跟陈家区分呢,都在一片野地里”,二妞有些忧心这个问题,熟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还是事先说明白的好。 “这确实也是个问题”,大郎一开始没想那么深入。 一干人又陷入了深思,沉默了一会,二郎先开口说话了。 “大哥,你看这样成不,咱们沿着南门和北门这条线,画成两个区域,这段时间咱们差不多都是在西边这块,东边只是绕着围子下了些套,可是你看,就是西边咱们都没走远去,现在每日都要花上大半天的时间,才能搜寻完一遍,而且原来走过的地方,现在又有好些新的野兔足印了,不如我们就守着西边,把东边给他们去弄,这样既不容易混淆,西边的地块也足够我们用的,雪存不到明年三月去,没雪咱这法子就不好使了。” 其他人听二郎这么一讲,觉得挺有道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二妞不由的对二郎刮目相看,她没再跟着出去过,对情况不熟悉,二郎的这番分析很透彻,有理有据,既顾及了自家利益,陈家对这样的安排也定然是会满意的,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个二哥是个与众不同的,头脑灵活,性格沉稳,还很有算计,平时认字就数他快,有时候姜氏教的诗句什么的,忘了意思也就不去解释,他自己摸索几天竟然很多都理解的八九不离十,长大后定是不容小窥的,没想到现在考虑问题已能如此深思熟虑了,自己是个伪小孩,他可是个货真价实的九岁孩童,真想把他弄回现代去测测这家伙的iq到底有多高。 她像是要穿透了二郎的脑袋似的,眼珠子都不转一下的直盯着他,直到把二郎看得心里发憷,他还以为自己说错了,可明明看见她也是点头了的,兄妹俩大眼瞪小眼的对视良久,不明所以的肯定会以为这俩人闹别扭了。 过了一会,大概是眼晴也瞪涩了,两人才各自把视线调开,二妞是没觉得自己看了她二哥一小会有什么不对,二郎则是不知道要怎么去问妹妹对自个有什么意见,她也没说什么不是。 晚上睡觉的时候,大郎他们都在西屋,姜氏偷偷问大妞,二郎跟二妞在外边是不是吵架了,大妞也是莫名其妙,白天没什么不对劲的啊。 就是二郎躺在被窝里也是想了好久,把今天的事情捋了一遍,除了晚上跟三郎配合着戏了她几句,没别的地方得罪过自家妹妹,后来又把昏昏欲睡的三郎弄醒,问了问也说没有,才放过他,自己跟着没多久也睡着了。 二妞刚沾上被窝就睡死过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识的举动搅出别人这么些心思。 第二日清早,估摸着陈家的人都已起身,姜氏把做早饭的事交给大妞和二妞,自己去了隔壁,她怕晚些陈家父子就出门了。 陈婶见姜氏这么一大早就过家门来,很是诧异,她平时即使是来,也要挑着丈夫他们不在家的时候才上门,冬日里多是等着自己上她家去的,不过还是很热情的把她往屋里领。 “嫂子,我就跟你进厨房去说,不耽搁你做饭。” 反正常来常往的,没那些讲究,陈婶听姜氏这么说,就带着她一道进了厨房。 听了姜氏的来意,陈婶菜也不切了,伸了手就要去抓姜氏的手,刚要碰上才想起,自个手湿乎乎的还沾着菜叶呢,又赶忙缩回来,不好意的拿块抹布擦了擦,却没再伸过去。 “妹子,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也知道,他爷昨天把明年的供养银子都要去了,这一两银子本就是该给的,孩子们都在,我也不好说什么,不瞒你,家里都眼瞅着就要揭不开锅了,别说是过年了,就是喝稀能撑到元宵都难,这不才逼得爷三这样的天也准备出门寻活做吗。” “你这是……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嫂子”,姜氏主动用双手包裹住陈婶满是老茧的一只手,道“咱两家还有什么好说谢不谢的,要真说谢,你们这些年没少帮衬着,我和大郎他们才该好好谢谢你家才是。” 停顿了一下,又道“说来惭愧,这是孩子们前些日子想出来的,上回我不是跟你提过二妞想了个法子,在厨房里逮住一只偷腥的猫的事吗?大郎他们后来不知怎的,就想起用这法子出去抓野兔,折腾了好些天,真捉回了几只,这两三天倒是每日都能逮个四五只的,二妞把兔子拿出去卖了。 “今日你说起家里的事,我想捉野兔也能赚些钱,大冷的天外边雇人干活的可不多。只是这些都是孩子们在外边倒腾的,我也不知道这法子可不可靠,能不能每天都捉住,等他们晚上回来我问清楚了,这才过来跟你说的,具体怎么做,也是大郎他们才清楚,不过孩子们可能要中午的时候才过家来,上午要先去把兔子拾回来,怕被人捡了去。” “行呢,我让他叔在家等着,哪也不去了”,陈婶笑得两眼都眯成一条线了。 第二十七章 过大年 二妞起身洗漱完,去厨房看了看昨夜泡下的黄豆,一个个都泡得圆咕噜度的,甚是喜人,用拇指跟食指挑起一颗捏了捏,用来磨豆浆刚刚好。 郑家的杂物房存放着一个石磨,这石磨做得小巧玲珑的,多不过七八斤重的样子,是大妞出生前置办下的,可以用来磨米浆煮了喂给孩子,只是到四郎出生后,家中每况愈下,姜氏每日里忙着做绣品,给他断奶后,只是让跟着喝些糊糊,没再专门磨米浆。 很多年没用,上边积满了尘土,二妞把它从杂物房抱出来后,在院子里用温水洗了好几遍,才算是给弄干净,又放进大锅里用开水煮了一会,消消毒。 她没使过石磨,观察了一会不得其所,姜氏去了陈家还没回来,只好去请教大妞。 好在大妞以前见母亲用过,使起来动作一点也不含糊,把泡好的豆子用勺匙舀上半瓢,合着清水一起倒进石磨中间的孔洞里,然后把住石磨上的手柄,顺时针的摇转,没过多久,乳白的浆汁就顺着石嘴,流进在它正下方放着的大碗里。 “呶,看见了吧,这样就成了”,见二妞点头,大妞放开磨柄,忙自己的事去了。 磨完一遍,二妞拿根筷子在碗里搅了搅,不是很满意,浆有些粗,又磨了第二偏,这回好多了,初做这样的活有些招架不住,放弃了再磨一回的想法,用蒸布把浆汁滤了一遍,滤出来的豆杂攒上几天,也能炒出个菜。 一碗豆子要配多少水,煮出来的豆浆才最香最浓,二妞清楚得很,以前就很喜欢喝自己做的豆浆,不过那时候使用的是豆浆机,方便得很,哪像现在,磨得她胳膊都酸了。 豆浆煮开后,二妞让它持续开了七八分钟,等里边的毒素都被破坏了,才熄火,当然,这时间是她在心里默默数数估量出来的。 二妞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要加点糖在里边才好喝,糖是昨天刚买的,预备过年时炸油果用的。 她从糖罐子里小心翼翼的倒出大半调羹,倒进豆浆里用筷子调匀,自己喝了一小口尝尝,没太大的甜味,不过很香很鲜就是。 二妞第一次做出的豆浆,征服了所有人的胃,配着大妞做好的蒸饼,吃得很是满意,她用挑衅的目光扫了二郎和三郎一眼,两人咧嘴傻笑,上嘴唇糊着的豆浆也没来得及擦,跟露出的牙齿一样闪白。 吃过中饭后,大郎去了一趟陈家,不过很快又回来了,叫上二郎三郎提了东西直接出门去,与其用嘴说还不如实地演示的好,领上陈家的老大保全和老二保生,在野地里走一趟,就什么也明白了。 这套逮兔子的法子技巧并不多,陈家的人上手很快,毕竟年龄上占优势,一天下来跑的路程就要比大郎他们多得多,没过几天,每日里逮着的兔子数量就跟大郎他们差不多了,两队人马互有天地,各不干扰,陈家的兔皮和兔肉同样也是分别卖给了张家和窦记肉铺。 …… 日子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三,也就是“小年”,过了这天就算是开始过“年”了,这个“年”要一直过到来年的元宵节,有些地方还要过了二月二龙抬头才算是结束。 “小年”这天是要祭灶神的,所谓“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姜氏早早就给大郎他们准备好了灶君神像和糖瓜等供品,然后领着两个女儿避出厨房,大郎领着几个弟弟,在锅灶旁的墙上贴好灶君神像,摆上供品,上香,送酒,一应祭灶仪式都做完后,把灶君神像拿下来烧掉,就算是“送神上天”了,等到大年三十晚上,再用“接灶”仪式把灶君接回来。 “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姜氏和大妞、二妞忙得快直不起腰来,不过心里边高兴,“扫尘”亦是“扫陈”,明年会是翻新气象的。(.好看的小说) 一天接一天,每日都有祖宗传下来的习俗,大郎三人在外边忙,姜氏三人在家里忙,一直忙到了年三十这天。 虽说今儿是年三十,大郎他们上午依然去野地里跑了一趟,大年初一、初二是不出门的,下回出来就是初三了。 中饭一家人简单的吃了一点,就开始忙活开来。 大郎跟二郎贴门神、挂春联,三郎带着四郎负责贴已经剪好的窗花。 姜氏领着大妞、二妞在厨房里,上午的时候就把多数的东西都洗干净了,下午只要一样一样的煮出来就成,都是些耗时间的慢工活,主灶和偏灶都用上了。 除了自家逮的野兔不算,又在窦记肉铺买了些,六斤猪肉,两斤羊肉,两只猪脚,一整只鸡,一共花去了二百八十文钱。 本来还计划买条鱼,可冬季里的鱼往往是有价无市,窦记肉铺里倒是能给腾出一两条来,二妞问了问价,直让她咋舌,对现在的郑家来说,买回去也怕消化不良,这跟啃自己的肉有何区别。 二妞偏爱猪下水,又给了十六文钱买下好些猪大肠、猪肚之类,害的老板娘委婉的劝她说,“过年就该吃些正经肉”,话刚说完,她有看中了人家案板上摆放着的猪头,过年过节的这东西没人看中,就像老板娘说的,算不得是个正经肉,二妞添了十文钱就一起抱回家了。 切下两斤左右的猪肉,都剁成馅,一半用作包饺子,一半用来做馅饼。 饺子是除夕夜必须吃的,馅饼则是为了满足四郎的愿望,那天在街上的看到有买这的,他不知道是什么吃食,就问了自家二姐,二妞对着他说得天花乱坠,这孩子记在了心里,在梦话里提到了好几回,三郎又说给了姜氏。 饺子馅里要拌上大半的白菜,先剁碎了控出汁液再搅进肉沫里,添上些葱姜蒜花椒酱油等调味料拌匀实,还是生的已经惹得二妞口水连绵,暗地里使劲的吞,好吃不过饺子,面食千千万,独爱这一样。 姜氏本来的打算是馅饼亦照此办理,二妞不乐意了,都一个口味,还不都全做成了饺子,也省事不是,姜氏干脆把这事交个她料理,炖她的兔肉去了。 二妞下地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拾出七八个胡萝卜爬上来。 胡萝卜洗净后切成细丝,倒进偏灶上的锅里,添了水煮着。 这偏灶与主灶是挨着砌的,里边相通,主灶烧火时,余温余焰就会跑过偏灶的灶膛里去,上边加口锅炒个菜都不成问题,平时就用来温温热水。 二妞夹根胡萝卜丝尝尝,差不多八九分熟的样子,捞出来沥尽水再拌进肉馅里,调料什么的比较饺子馅来放。 煮过胡萝卜后剩下的水红丹丹,二妞有些舍不得,这里边可都是精华,倒了忒可惜,也许可以留下来当果汁喝,用根筷子蘸了点放进嘴里尝了尝味,甜滋滋的还带着胡萝卜特有的味道,突然有一个念头闪过,也不知道是否可行,不过还是决定试一试,敞开了盖子让它继续煮着。 “二妞,那天你和大郎他们出去买的肉也太多了,要都煮了吗?” 帮母亲炖上野兔后,大妞看着剩下那一堆肉有些为难了。 二妞抿嘴偷笑,原来肉多也是成问题的?一下子吃得完才怪,那天窦掌柜各种肉都是一斤少上三文算都给她的,当然要趁机多买些,年后就不是这个价了。 野兔的收入可观后,她就没打算再在饮食上亏待了自己和家人,都是生长发育的年龄,大郎他们现在整日劳作,说什么也得把营养补上,耽搁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大姐,过个年哪用得了那么些,咱今天炖只兔子,煮一斤羊肉,嗯,羊肉用干煸的好了,然后做个红烧肉,再炒个素豆芽就差不多了,好还饺子呢,剩下的留着慢慢吃。” 豆芽前几天才发出来的,具体的做法她是不清楚的,不过生豆芽不也是催芽,大学的教科书里提过,还能记得个大概,她把饱胀了的黄豆放进木盆里,用布盖住,放在炕头最热的那个位置保持温度,水分不够时又洒上点,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给长出来了。 姜氏开始时当心这东西不能吃,她拣起一根就放进嘴里,生咽了下去,吓得姜氏直要她吐出来,过了半响她才松开自己那口银牙,说了句“没毒,还挺甜的。” 当天晚上她亲自动手抄出一盘,在人们怀疑的目光下,夹了一筷子塞进了三郎嘴里,然后用眼神威胁他吃下去,在她的淫威下,三郎将东西在嘴里嚼了嚼,发现甜甜脆脆的很是不错,也不再想能不能吃的问题,嚼碎后就咽了下后,接自己又夹起一筷子,继续吃。 现在,郑家人都挺喜欢豆芽这东西的,每日里不是白菜叶子,就是晒干了的野菜,早吃厌烦了。 二妞在吃食上的权威性更进一层,已经到独断专权的地步。 “你说的羊肉、红烧肉什么的,怎么弄?我可不会。” “大姐,煮的时候再说,现在不是炖着兔肉吗?”其实她也不会,只是凭着记忆里的菜色和味道,加上这三年学到的少得可怜的一点烹饪技巧,尝试着做做罢了,反正是肉,煮熟了就能吃,正不正宗谁也不知道不是。 “好了,红烧肉交给我就行,只是那羊肉的做法没听过,你得自个折腾去吧,真不知道是上哪里听来的这些”,姜氏插进一句,红烧肉的做法她是知道的,干煸什么的就没听过了。 二妞看看母亲,没想过她是会做的,这样也好,省得自个弄得四不像,“嗯,娘,羊肉我来做。” 第二十八章 年前年后 “娘,陈婶说咱今年没做黄米糕,她给送了些过来”,二郎一手端一个盘子走进厨房,盘子里装的都是黄灿灿的米糕。 这事陈婶跟姜氏提过,她是知道的,往二郎身后看了看,问“你陈婶呢,怎么没让她进家来?” “她说家里忙,就不进来了,在院门口给我的。” 姜氏把盘子接过来,看了看,又说道“怎么这么多,咱们要一盘就够了。” 二郎本来是要出去了的,大门上的门神还没贴呢,见母亲还有话说,又转过身来回道。 “本来我是只接一盘的,陈婶定是要给两盘,还说娘跟大姐都喜欢吃素糕,所以给了一盘油炸过的,一盘没炸的,塞进我手里她就走了,我只好全拿回来。” “你先别走,等我装上些东西,你再把盘子给送回去,过年肯定是要用的”,说完把糕腾进自家的碗里,又给装了一盘昨天做的油果子,还装了一盘二妞发得豆芽,前天送了过一点过去,也说是好吃来着。 二郎接盘子,也没立即走,而是问了句,“娘,你们在煮什么?真香。” 姜氏笑道:“炖肉呢,能不香” “不是肉香,甜甜的,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 “二哥,数你鼻子最灵,不过你先别管这,给陈婶送东西去吧,回来就知道了”,二妞卖着关子说道,她一直惦记着偏灶上的东西呢,飘出来的淡淡香味,当然是注意到了的,只是姜氏和大妞一直呆在这厨房,味道又不浓,才没觉察出来。 二郎见妹妹眼睛一闪一闪的,故作神秘,他也不是那种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抿嘴笑笑转身走了。 “你又在弄什么古怪,没一天消停的”,姜氏笑骂道。 “娘,哪有啊,我还在您眼皮子底下呢,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作怪不是。(.好看的小说)” “对,离了娘的眼皮子,你就能可着劲的作怪了”,姜氏戏谑的瞥了她一下,开始和面,这是包饺子用的,面和好后要醒醒才能用。 “娘,怎么可能呢,我是您生的,就是走到天边去,不也是在您眼皮子底下吗,知女莫若娘,话是这么说的吧,大姐?” 大妞看了她一眼,并不搭理她,只是低头痴痴地笑着,继续切她的猪肉和羊肉,都是按着母亲和妹妹说的大小切成块。 “莫扯上你大姐,她是个老实本分的。” “娘……”,二妞坐在杌子上,一边烧火,一边对着姜氏胡搅蛮缠,非得要她也给自己一个老实本分的评价。 过了不久,就顾不得再耍花枪,她瞟见锅里的水快干了,已经开始冒出小气泡来。 连忙起身用一直握在手里的筷子去搅,水分散失的很快,锅里的东西越来越黏稠,“大姐,快来帮帮我,把这锅给端下来”,手上的动作是不敢停的,水煮干后余下的都是胡萝卜煮出来的糖分,这些糖浆很容易就会焦在锅底,偏灶下的火力也是很猛的。 姜氏和大妞也已经闻到了那口锅里传出来的香味,注意力也一直在二妞身上,只是手里有活没过去看,听她这么一吆喝,大妞抓起两块抹布就来了,包住锅耳把它端下来,直接放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呀?”大妞问弯着身还在用筷子搅拌的二妞。 二妞又搅了几下,估计铁锅下的余温对糖浆够不成威胁后,直起身来,这才回答她道。 “这是胡萝卜煮出来的糖,你尝尝,看好不好吃”,说完把一根筷子递给她,另一根含进自己的嘴里,上边裹了好些糖浆,甜而不腻,还有胡萝卜素的味道。 大妞见二妞吃得眼都眯起来了,也抿了一下,味蕾亦被这股特殊的甜味征服。 “娘,您也来尝尝,可好吃不。” “是什么东西,好不好吃的?”,三郎领着四郎走进厨房,后边还跟着大郎二郎,他们的活都做完了,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着干的,正好听见大姐的话,三郎直接就问了。 这下人都齐了,给每个人都分尝一点,一致夸口称赞,四郎俨然成了她的头号粉丝,二妞心里乐滋滋的,没什么比这个更有成就感的了,东西不多,毕竟才是七八个胡萝卜煮出来的,尝了一轮下来就只留了下个锅底,索性给了四郎一个调羹,让他刮着吃。 糖甜进了人的心里,这个年过得更是有滋有味。 大郎几个在院子里堆好烧旺火用的柴堆后,都挤进厨房里,或是帮帮小忙,或是坐在一旁说说笑笑,等着除夕夜的到来。 夜幕快降临时,年夜饭也做好了都端上了桌,屋子里暖呼呼的,一家人围着桌子团团坐下,这是一年中最丰盛的一顿。 野兔还是和着土豆炖的,姜氏第一次给做的红烧肉不油不腻入口即化,二妞的干煸羊肉还算凑合,她在屋里用水养出了几根青蒜苗,这回全用在里边了,香味十足,豆芽是大妞炒的,清清爽爽配着那些肉菜很是不错,主食是馅饼,面皮煎成了金黄色,又香又脆,二妞早上还多磨了些豆浆,留到晚上当饮料喝,都还是孩子,姜氏只是让大郎尝试着喝了小半盅的酒就改成了豆浆,她自己是不喝酒的,每人面前一碗豆浆,吃着喝着很是热闹。 今夜要守岁,吃过饭后都聚在东屋里,继续说说笑笑,等着子时的到来,挨了大半个时辰,四郎困顿不住,倚在姜氏的怀里睡着了,她摊开一床被子,让四郎先睡一会,等子时再把他叫起,没多久,二妞也滚进四郎的被窝里睡了过去。 子时正,有些人家已经燃放起了鞭炮,姜氏推醒二妞和四郎,一家人聚集到院子里,先是朝着正东方向举香叩首接回灶神,接着大郎去点旺火,二郎三郎拿着香头去点鞭炮,片刻整个院子都是霹雳啪啦的震天响,旺火照亮了院子的角角落落,二妞拉住四郎,阻止他去追逐在雪地上炸起的点点闪光,大妞和姜氏看了两眼就进厨房下饺子去了。 热腾腾饺子端上桌,先前的那顿饭已是消化殆尽,就是四郎也吃下十来个饺子后才撒手,姜氏悄悄地把做了记号的饺子给孩子们每人分了一个,每次银牙咯嘣响起的时候,都带来一阵欢声笑语,吃完了饺子有说了半刻钟的话,大伙都哈欠连天,这才各自回屋睡下。 次日,天蒙蒙亮就都醒了,穿戴整齐后,大郎大妞领着弟弟妹妹,对着端正做在椅子上的姜氏,齐齐跪拜叩首,给母亲拜年,起身后姜氏每人发给一个红封包着的压岁钱,这是各人一年的私房,就是四郎的姜氏也是让他自己收着的。 年初一,忌晨起开箱倒柜,忌多言,忌扫地,忌捉针,大人还忌走人户,不过孩子却是要走街串巷的拜年。 郑家几乎不与街坊来往,今年走动的仅是陈家和张家,有了老杨婆子闹了那么一场,杨秀梅家亦是不再跟郑家走动了。 陈张两家的孩子今天也会过来给姜氏拜年,对于这天来家拜年的孩子,给些零食什么的就行,不过要是亲近人家的孩子过来,也是会给个红包,姜氏早早地就为这两家的孩子都备下了,大郎他们出门也是得了红包的。 初一这天要吃除夕夜剩下的,除了热热饭菜,其他的事情全不用做,是一年中最轻松的一天。 年初二是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可姜氏的娘家不在本地,她就没跟孩子说过在哪,二妞几个自是没有姥姥家可去,这天都在自个的家里呆着,姜氏教了一天的新字,前段时间忙着套野兔,识字的事也撂下了。 年初三这天开始,郑家年前忙活啥,现在就继续忙活啥,年后本来还有些大大小小的习俗,不过都不是些非常讲究的事,而对于郑家来说,赚钱就是首要任务,这个年除了还剩下个元宵节,也算是过完了。 陈家也赶在初三这天去老家打了个来回,匆匆忙忙给老人拜过年后又赶回来,初四,陈家的男人也开始外出猎兔子,还没走动的亲戚全交给的陈婶。 年初五,姜氏备了点心去陈家拜年,陈家年长,她先过去,陈婶才好再过郑家的,张家也是要走动的,只是他家住得远些,姜氏又是个寡妇,自个避讳着没上门去,让大妞领了二妞代替自己提着拜年礼过去的,后来张嬷嬷亲自领了张玉琴和丫丫、满福过来,提的礼物比郑家的厚重许多,姜氏又多回给了他们一碗胡萝卜糖浆,是初三那天熬出来的,二妞把地窖里的胡萝卜都煮了,除了她跟三郎在西市捡回来的,腊月里又买了些,能吃到开春去,熬出整整一瓦罐的糖汁,煮过的胡萝卜渣揉成团在外边放了一夜,就结成了冰坨子,存放在瓮里,做菜的时候用热水化开了就成。 初六那天,是多数铺子年后开张经营的第一天,这天二妞很忙,她上午去了窦记肉铺,下午去了金景福,都是领着四郎一块。 腊月十五赶完集后,她就跟姜氏说好了,以后要多带着四郎出门走动,男孩子可不能关在院子里养。 姜氏有了第一回,放心许多,倒也不打算再把他拘在家里,大郎他们也是如此过来的,只是对着小儿子,她是过于小心了。 第二十九章 双面绣 陈婶原来提起过,在她每次去窦记肉铺的时候,可以把郑家的野兔也捎上,省得要个孩子大冷天里来回跑,却被二妞好言婉拒。 她不是信不过陈婶的为人,只是老呆在家里也嫌闷得慌,她还指望着隔三差五出门一趟练练腿脚呢。即使外边冷得刺骨,让她每每都是刚屋子就想缩回去,却还是也坚持了下来。 再说,这不是个送一两回就能了结的事,每次都要麻烦别人,不是件好事,人情债是世上最难偿还的债务。 初六上午,二妞去窦记肉铺又结算下一两银子,在店里时把银子放进自个袄子里层,她让大妞给缝的内袋里,然后乐颠颠的牵着四郎,到了无人迹的大街上转了一圈,回家时正好赶上午饭。 下午又领着四郎去金景福,结算完绣品后就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被钱杨氏拉住,她知道这是又有私活可接了,果然,钱杨氏说是有个绣活,只是不知道她们能不能接下。 这回要绣的是个牡丹图的八开屏风,是家大户人家小姐的陪嫁,指明着要姜氏来做。 钱二掌柜常接这家的绣活,前不久交由姜氏做过一件,这家夫人对她的绣技很是惊赞,她女儿八月的嫁期,嫁妆单子里有这么个屏风,在茂山县,这类的嫁妆物什是少见的,也是这家人爱女心切,家境殷实,本来是打算去南边寻人做的,可是路途有些远,怕耽搁了,不知怎的,这家夫人想起了自己上回赏识的这个绣娘,只是这次是要做成双面绣,也不知道行不行,就托了钱家的来问问,说若是能做的话,给十两银子的绣工钱,不过要先绣出个双面绣的样品来看看,满意了才能定下。 姜氏会不会双面绣,二妞可不知道,没见她做过,也没见她提过,心里没底,不过还是应承着回家问问,十两银子哩,平常的绣活得做多少年才能赚得。 二妞回家后就把事情给母亲说了,听是给那么些银子,她先是一愣,然后低头坐在炕沿边久久不语,半掩的眼帘下流光婉转,二妞猜测她应该是会双面绣的,要不就直接说做不了了,现在只是沉思,应是有难言之处,她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待,不管要不要接这件活,自己都没有权利决定的。 过了半响,姜氏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慈爱的抚了抚二妞额前的乱发,微微一笑,道“你这会就去回了钱掌柜家的,说这个绣活我可以接,样品过两天能送去,记得快去快回,就别带着四郎了。” 二妞盯着她眼睛看了看,没异样的情绪在里头,才脆脆的应了句“哎,娘,我这就去,很快就能回来”,说完就冲冲地往外跑。 两天后,样品做好了,姜氏特意找出一小块白色的绸布,在上边绣了朵牡丹,两指宽的一朵小花,层层叠叠的粉色花瓣,正看反看都是鲜活的样子。 二妞爱不释手,都舍不得送出去了,她不知道母亲竟还藏了这么一手,更让她惊叹的是,姜氏在她送样品去的时候,让钱掌柜他们给主家传了句话,说“八开的双面屏风绣下来,至少要十八两的绣工钱,就是去了江南,这样的绣件没有三四十两,是做不下来的。” 这家夫人,看了样品后,对姜氏的要求一口就应下来了,还给了五两银子的定钱,连着描好样的绣布和绣线一齐让钱家的给送来。 这位夫人商户出身,儿时跟着父母在南边呆过好些年,十三四岁的年纪才回的北方,她是见识过江南绣艺的,看得出姜氏做好的绣品针法跟北方的不同,针脚都透着南方刺绣才用的技巧,这才想着要问一问,免得舍近求远的折腾,看到姜氏做好的样品,不比江南有名气的绣坊做出来的差,姜氏的要价确还低些,又省下了路费,哪有不应的道理。 二妞再去问询音讯的时候,钱杨氏没有直接把绣件给她,说这回的物件珍贵,要自己一道送去郑家,还提了些点心顺道拜个年。[] 这是她第一次上郑家来,原本只觉得二妞她娘绣艺出众,原来自己也是个眼拙的。 以前钱家夫妇都是依着私活的绣工钱按比例扣下的中钱,剩下的再给的绣娘,这回姜氏把价给定死了,自是不好再遵循旧例,这家的夫人主动给了二两银子做中钱,怎么也值当她亲自走一趟。 她原先就认得姜氏,只是这几年都是二妞几个去的金景福送绣品,有些时日没见,今日一打照面,还是那般模样,竟比以前还白了些。 钱杨氏在郑家扯了好一会子的家常才起身离去,出门前姜氏给她提了些回礼,里边还有个红封,回家后打开来看,见里边足足一两银子,喜得她心里直道这姜氏惯是个会做人做事知好歹的,以后有好活计只得留给了她才是。 钱杨氏走了,绣件留下了,二妞的心一直是揣揣的,最后终于是忍不住,支支吾吾开口问道,“娘,咱接了这样的活,不会惹麻烦吧?” 姜氏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只见她眼睛忽闪忽闪的,粉粉的小脸上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都快挤皱成一团了,她“扑哧”着笑了出来。 二妞见她只是笑话自己,不依的扯了她衣袖左摇右晃痴撒。 姜氏把自己的袖子从魔爪中抽出来,再让她扯下去就要裂口子了,这布料有些年头,可不耐她这样折腾。 “你倒是给说说,这活能惹出什么麻烦来。” “娘,双面绣不是人人都会的吧,要不然怎能给咱这么些钱?别人不会的咱家会,还不得惹人眼红啊”,她其实是怕这里边有秘密,搞不好是家传手艺之内的,她可不知道刺绣分了几门几派。 姜氏在她脑门上轻拍了一下,“就你这小脑瓜子里想得比别人多,哪有那么些歪歪道道,把心放进肚子里吧,双面绣在咱北边是不常见,可在南方,会这的绣娘多了去了,你就别操这门子心了,走,跟娘做饭去,你大哥他们也该回来了,今儿的火就由你给娘来烧”,说完牵起二妞的手就走。 二妞用另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有些烫呢,是她想太多了。 正月里又下了几场雪,大郎他们白天里只要雪停下来,就出门去,日复一日,进入到了二月。 陈家在二月初六这天与河西村的秦家过了定礼,还是跟原来说的那样,新媳妇在秋天接进门。 初七这天,陈婶领着大儿子保全,带着点心和一条猪肉,专门过来酬谢。说是没了郑家的帮忙,这媳妇是聘不成的,这样算来姜氏也算得半个媒人,带来的东西只当是谢媒礼。 姜氏本来只打算收下那些点心的,后来又听她一番说叨,只得把肉也收下了,沾个喜气吧。 陈婶又让保全给姜氏行个大礼,被她死活拦住了,直说都是自家的侄子,只是尽了点做长辈心意,如何能受这般礼数,这不是寒碜自个吗,陈婶只好作罢。 到了二月下旬时候,天气渐渐回温,积雪也开始融化,新鲜的兔子足印越来越难找,直到三月初,完全销声匿迹。 “娘,一共多少钱?”二妞见姜氏数完最后一个铜板,立刻开口问到,今天跟窦记肉铺把帐上最后剩下的钱都结回来了。 姜氏看看二妞的财迷模样,抿嘴笑笑,又见身边的其他几个孩子亦是神情紧张,才道“看把你们心急的,一共是十三两银子,还有五百六十七文的散钱。” 话刚说完,三郎直接欢声雀跃,其他的人咧嘴傻傻的笑着。 “娘,大姐,咱们今天吃顿饺子庆祝吧,还剩一点鲜肉,我去把它剁了”,二妞说完这话,风一样的往厨房飘去,大妞想开口说些什么,只逮着了风的尾巴。 没多久,风又刮了回来。 “你们什么时候包好的饺子,我咋不知道。” 大妞瞪她一眼,道“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怔,过年割回的那点猪肉,除了大年夜做红烧肉和馅饼用了的,都让你包成饺子吃了,陈婶上回送来的,也包了饺子,这三天两头的吃,你都快长成饺子了,也不腻得慌。” “呵呵,猪脚和猪头肉不是一直留着吗,你想做什么都行啊”,二妞讪讪的说道,她自打年三十开了牙祭,一发不可收拾,肉怎么吃不是个吃啊,饺子多好,既是菜又是饭,全包了。 “你到是把这样的肉,也剁碎了包饺子去”,大妞更是没好生气了。 二妞看了眼大姐,被狠狠的闪了一下,其实她生气的时候最漂亮,平时温润如水的似一幅画,看久了也会产生审美疲劳,稍有点怒意,就散发出勃勃生机,杏眼一睁,柔中生媚,怒里带俏,火气越旺,美人越俏。 “大姐,你生气的时候最漂亮”,她没心没肺的嚷出这么一句。 “你胡说什么!” 弟弟们也都在屋里呢,大妞不知是该恼还是该羞,反正脸红了一大片,勉强得瞥了妹妹一眼,低头对着母亲的方向喃喃了句,“娘,该做晚饭了,我去下饺子”。 话说完人也飘出了,留下满屋子的朗笑。 二妞无辜的对姜氏说,“娘,我没胡说啊。” 姜氏忍住笑意,骂道“鬼丫头,没羞没躁的,就会欺负你大姐”,然后自己也进厨房去了。 二妞对着四郎的眼睛,做了令人喷饭的鬼脸,就剩他没弄明白笑点所在了,只好再牺牲一回,笑一笑十年少。 第三十章 正道 “大姐,响午咱吃啥呢?”二妞一进门就从水瓮里舀出半瓢水灌进肚里,自家的井水凉丝丝的还带着些许甘甜,最是解渴。[.超多好看小说] 大妞往灶膛里添了几根柴火,站起身后瞅见二妞又在喝生水,就道“咋又喝冷水,这天还凉着呢,喝多了可是要闹肚子的。” 二妞嘿嘿一笑,“我都喝这些天了,不也好好的,没事”,她有体寒之证,偏生嗜好些生冷食物,仗着年龄小,就有些肆无忌惮,三月里一早一晚也是冷得很,不过中午的时候还好,冬天的袄子一直还穿在身上,她每回从外边跑回来,又渴又热就爱喝这凉井水。 放下葫芦瓢后,走到灶边去掀蒸笼上盖着的抿片子,里边是刚做好的白面和着高粱面的生蒸饼,正等着上锅呢。 大妞见说她不听,这话已讲了好几遍,自己还忙着呢,便也不再理会她,锅里的水滚开了,她端起刚才二妞掀看过的蒸笼放了上去。 然后去橱柜里拿出一大盘吃剩下的黄豆,准备等会热热就能开饭了,年前买的两只猪蹄和一部分猪头肉一直留到了三月,如今天气回暖,自是不能再存放下去,干脆一锅全给炖上,地窖里的土豆用得没剩几个,在二妞的提议下就和了黄豆一起炖,味道还真不错,吃了好几天就剩这盘豆子。 二妞见大姐有条不紊地忙着,她插不上手,就问了句,“大姐,你这要人搭把手不,不要的话我就进屋去了。” “你去吧,我这用不上,娘在屋里做活呢。” 二妞“喔”了声就走出厨房,直奔东屋。 绣那件屏风需要用大绣绷,姜氏把屋子的东北角挪空,至此那就成了她做绣活的专属地。 二妞撩开门帘,见姜氏正在那个角落里专心致志的穿针引线,瞅也没瞅她一眼,不禁撇了撇嘴,自家娘亲大人自打绣上这幅屏风开始,就跟走火入魔似的,针一上手,要是没人提醒她,能茶不思饭不想的一整天不停手。(.无弹窗广告) 这会屋里就她一人,二妞走至绣绷前,边欣赏绣布上花花叶叶一边问道,“娘,我哥他们呢,四郎怎么也不在。” 姜氏只“呃”了声就没再有下文。 二妞见怪不怪,趁姜氏撩针的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动,强迫她停下来。 姜氏受阻,这才皱了眉头扭头来看,见又是小女儿在捣乱,松开眉头笑了笑。 “好了,娘不绣了还不成,快撒手吧,小心被针扎着” 姜氏做双面绣时有股虔诚的认真劲,若是被打扰,虽不至于恼怒,可总会生出些许不愉之色,与平时的她大相径庭,家里的人除了饭时,具是不敢轻易扰了她的,只有二妞这个愣丫头是个例外。 她对姜氏有敬爱之意、有孺慕之情,就是没生出惧畏之心。 开始时是用死磨烂缠的招数,要姜氏停下歇歇,或是喝口热水,或是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到后来姜氏也不再跟这犟妮子歪缠,说什么都应下,只要二妞在家,她就别想不吃不喝、不言不语连着半日不挪窝,其他人有事时,也会怂着二妞去捋虎须。 二妞把母亲拉到院子里去活动手脚,顺带给心肺输送点新鲜空气,又进厨房给她端出碗热水来,自己出门一上午,母亲肯定又是滴水未沾,大姐对着母亲只是盲从,说不定连她自个也是到了做饭的时辰才出的东屋。 大妞以前也是不知姜氏会双面绣,即使现学,亦不敢拿那件屏风来练手,何况姜氏现在忙得昏天黑地,也顾不上教她,大妞每日做的是金景福的绣品,这也是个绣痴,亦是可以一坐一整天不动的。 在这点上,二妞也是拿这娘俩没辙的,只能是采取武装干涉。 “娘,大哥又去集里巷了吗?” 二妞把水递给母亲,问道。 姜氏这时候才发觉自己口干舌燥,先喝下口温水,舒了舒窝出来的郁气,才道,“恩,跟你前后脚跟离开的。” 二妞一大早就去了官学,在衙门附近,当然她是进不去的,只能在门口瞭看。 她以前花了二十来年的时间在学校读书,先学习再就业的概念根深蒂固。 哥哥弟弟们都是好苗子,无论将来士农工商走哪一条路,必须打好底子,想要业有所成,就得视野开阔、想法独到,才能强人一等不是,在这个信息闭塞的时代,读书是增长见识最好的途径。 要想把书看得懂、读得透,光靠母亲教几个字是不行的,必须把他们送去接受正规教育,以前家里三餐不继,这样的事情只能在心里想想,现在稍微松缓些,首要的事情就是把大郎他们送去学堂。 她可不想自己的至亲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再说了,他们有个好前程,母亲才会有衣食无忧的晚年生活,就是自已和大姐将来嫁人,也得要有个强势的娘家可做依仗。 这个时代的家庭观很强,家族代表着一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关乎的可不是一两人,她又不是真小孩,事情总是要想得长远些的。 过年前,二妞就开始筹划这事,虽然她自己对四书五经这类书籍教化出来的酸秀才,很是不屑,可也没得选择,总不能自己编出套教材来吧,且不说能不能为这个时代所容忍,她也没那个能力啊,目前为止繁体字还没认全呢。 二妞这段时间也想通了,往往是不得志的最后才会自命清高,用酸儒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相信大郎他们不会如此的,她亦会想方设法把它掐灭在萌芽阶段。 茂山县城不大,可也有一个官学,还有三个私塾,跟现代社会的公立学校与私立学校的差别一样,官学的束脩比私塾的低,可坐馆的先生不如私塾里的学问高。 二妞这段时间,早早的就会去官学和私塾前蹲守,有时下学时辰也去,她是个女孩子,这些地方不让进去,她就守在外边,把些进进出出的学子们,从穿着打扮到言谈举止,用眼睛耳朵了解个通透,还向周边的住家或是店铺,打听了些学里边的情况。 二妞心里九曲回肠完毕,姜氏也喝下了碗里的最后一口水,她一边接过碗准备送回厨房,一边撂出一句话来。 “娘,送我大哥去官学读书吧,他现在还小,没几个人会雇他干活的,咱家现在也不差那几个苦力钱。” 姜氏听后,满是诧然。 小女儿一个月前就有事没事在她面前絮叨,“男孩子去读书才是正途”“谁家的傻小子读了几天书去做了账房”“自己的哥哥都很聪明”之类的云云,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想的,这东扯西谈的像是在劝导自己,感觉她这个做娘的很不愿让大郎他们读书识字博个好前程似的,弄得她哭笑不得。 姜氏教他们识字,是二妞先提出来的,又缠磨了几日才松口应下,所以一直以为她不愿大郎他们走仕途。 其实是她误解了姜氏,做母亲的怎会不希望自己孩子成才的,以前没想过教他们认字,是她把自己读过书识过字这回事与很多的记忆都刻意的遗忘了,平日里用到时只是出于本能,二妞刻意提起后,就像是在她心里打开了一个闸口,连着几日都云里雾里的,脑子里全是些前尘往事,这在二妞眼里就成了她在推辞,于是有了自己的思量,出于体谅也没去问,最后变成了一个美丽的误会。 她教了孩子们这些年的字,渐渐就与别家的孩子显出些不同来了,说话都是斯文得很,心里亦是高兴的,如今自己已有些词穷,也没时间教,送去学里最好不过,女儿这些天在忙什么她多多少少亦是知道的。 只是今天听她这么一说,还是有些惊讶,她一直想着的是把二郎三郎送了去的,大郎过完年已经十二岁了,这还不是按虚岁来算的,问谁都会说现在送去已是过了试读的年岁,她自己完全忘了大郎不是初学者,自己算是给他开过蒙的。 “你大哥都十二了,现在才开始读书,可也晚了些?不如二郎三郎他们合适。” “娘,才是十二岁,哪算晚,再说了,大哥也不是才开始读书的,您不是在家里教好些字了吗,现在给他看本论语都不成问题”,家里一本书也没有,论语能不能认全,她是不知道,说夸张点不是错。 “有认得那么多字吗?”姜氏将信将疑。 “我听说去官学读书,是要先通过考试才成的,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其实考试是为了安排有基础的人插班用的,如果未曾开蒙,也有蒙学班。 “哦,二郎三郎他们呢,不如一块送去。” “娘,咱家现在钱不多,得留着些,防备急用不是,让我大哥先去,下学后可以让他把先生教过的再讲给二哥他们听,等到明天再多送一个去。” 二妞早就想好了,大哥的思想成熟些,性情刚毅,不会轻易被人洗脑,也不容易受八股哲学的腐蚀,上课用的书可以买两套回来,让他依样画葫芦教给三郎他们,自己还能旁听,既长了知识又能密切观察大哥他们的思想动向,防微杜渐,等二郎他们大点,再全送出去读书,这样既不妨碍哥哥们的进取,也减轻了经济上的压力。 “这样好,等你大哥回来,我就跟他说去”,姜氏是个长子观念很强的人,听女儿这么一分析,乐得接受她的安排。 第三十一章 试比高 求收藏,求推荐! *************** 大郎一直到傍晚才得归家来,中午只是在外边干啃了两个从家里带出去的饽饽。 来雇工的人多是会选在早上去集里巷挑人,下午去的寥寥无几,只有急用人的才偶尔会选在那个时候,却是大郎被选中的最好时机,这个时辰还候在那的帮工已是不多。 他怕错失了万分之一的机会,往往一站就是一整天,多数时候都是扫兴而归,今日亦是如此。 年后他只被人雇过一回,是给个粮商扛了一天的货物,给了他八文钱。 现在冰雪初融,地里的还不到撒种的时候,要不然刚出芽的苗,就会被倒春寒冻得一根不剩,冬末春起也是青黄不接的时期,前一年收成不好的人家,这个时候已是快闹饥荒了,很多村户在这个时间段,也会到城里来找些短工干,趁着农闲赚几文钱回去贴补家用,如此一来,就挤兑得大郎越发让人看不上眼去,只是个半大小子罢了。 大郎才入院门,就被二妞直接给拉进了东屋,姜氏把商议好的读书的事情跟他讲了讲。 他脸上闪过惊喜,而后又有些犹豫,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大哥,你咋不说话,可是不愿意?”二妞原本以为他会很乐意的。 大郎看了看正殷殷期待望着自己的母亲、大姐以及妹妹,眼珠暗沉,目对着姜氏,开口说到,“娘,让弟弟他们去吧,我长大了,可以留在家里帮着干活,再说,二郎读书比我强。” 二妞听大哥这么一说,便知道他那里是不想去,这是要委屈自己,帮顾家里又成全弟弟呢,问题是现在没这个必要啊。 她见母亲只是看着大郎,也不说话,心里不免有些心急,就偷偷去扯她的衣袖。 姜氏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对了大郎道“家里有我和你大姐呢,没什么大事,也用不上你,现在家里有卖野兔的钱用着是紧够的,你还小呢,现在就出去干活也不合适,等再大个几岁吧,先去读两年书是个正经的。” 大郎抿了抿嘴,又道“娘,要不让二郎去,他学得快,回来再教给我不也是一样的。” 姜氏把脸微微一敛,“你是大哥,自是要走在他们前面,哪有要弟弟反过来教哥哥的道理,先送你去读书,是为了给二郎他们做表率,你学好了,将来自是也要送了他们去的,只管好好念你的书去就是,明白了吗。” 姜氏既为母又为父,对儿子要求素来严厉,对大郎更甚,言谈间不知觉就会显得刻板生硬,全然不复对着二妞时常常显露的诙谐。 大郎知是母亲主意已定,还被自己惹得有些不悦,便不再多说什么,“娘,儿明白了,儿会好好念书的。” 二妞见屋里的气氛有些紧张,姜氏有开始上纲上线,就嬉皮笑脸跟姜氏打个招呼,然后把大郎拉去了东屋。 “大哥,你真是不愿去吗?还是当心家里的钱?” 大郎顿了顿,才道“我去学里,家里就没人照料了,有人欺上门来怎么办,二郎他们还小呢,再说家里的钱也是用不了多久的。” 这是杨婆子留下后遗症了,二妞心里边想着。 “大哥,我跟你说,咱去读的是官学,你每日早上去,下午就回来了,青天白日的家里出不了什么事,咱把院门关了谁能进来,再说二哥他们也不小了,没看他们最近长高了又壮实了,官学里每五天一次休沐,家里有重活可以留到你休沐这天来做,等到了冬季,官学有两个月的冬休,咱再多请一个月得假,正好用来套野兔,这笔收入维持家里一年的生活不成问题,这样不是就两不耽搁了。” 二妞一番话下去,大郎很是触动。 “大哥,你是咱家将来的顶梁柱,就靠做苦力,能有多大前程啊,读点书至少能做个账房,多读点,考回个秀才什么的,咱也学陈家小叔开个私塾,再多多读点,你妹妹我可能就是官家小姐了,上街去,哪还用得着两条腿走路,只管在轿子里坐着就是,大哥,为了我的轿子,你也得去读书才成。” 大郎被妹妹稀奇古怪的理由逗得扑哧一笑。 “大哥,我偷偷跟你说,二哥他们年纪小,特备是三个,性子脱跳,现在送去外边都市定是要惹事的,娘也不放心,这才让你打的前站,到时候既做学生又做先生,你可是任重道远,不是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也……大哥,后边怎么说的来着,我给忘了” “必先苦其心志” “劳其筋骨” “饿其体肤” “空乏其身” 二妞回头,就见二郎三郎一左一右站在门槛上把个门堵得严严实实,就是他俩一人一句接了她的话,眼神里满是揶揄调侃,两个爱现包,真当她记不住啊,丢出两个白眼,回头继续对着大郎。 大郎对她笑笑,“好了,大哥明白你的意思,将来就是做不成官家小姐,也要让你出门坐轿才是。” “什么官家小姐,什么坐轿,二妞要干什么”,三郎跳下门槛,走进来道,拉了拉二妞的小辫,刚才这丫头又在背后给他上眼药来着。 二妞扭过头去就是一记眼刀子,自己这几根黄毛好不容易稍有起色,也算黄出润泽来了,平时自己最是宝贝不过,梳个辫子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使劲就掉上一根半根的,全家人都知道,让人摸一摸已经是她最大的极限了,就这厮,动不动就连拉带拽的,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吗,上回送这愣头青一份的大礼,也没让他长出记性来。 “不告诉你”,说完嘴角翘了翘,走至他比肩的位置,刻意挺了挺自己的身量,晒牙一笑,趾高气昂的走出去门去。 “哼,过两天我就比你高了”,三郎犹如斗败的雄鸡在她背后嚷嚷。 “你就笑吧,等她长得比你也高了些去,看你还能乐不。” 这句是甩给幸灾乐祸的二郎的。 “总好过某人现在就比她矮半截”,他藐视着把三郎从头扫到脚。 “矮怎么啦,那也比病西施强,一副空绣花架子,蹦起来还没蛤蟆高。” “我早上那是让着你,还当真了呢。” “有本事现在出去比比,让你心服口服”三郎直接下战书。 岂有不接的道理,“比就比,谁怕谁!” 兄弟俩说完又挤着门框出去了,留下大郎一人在屋不知沉思些什么。 自从能捕捉到野兔开始,家里的饭食在荤素搭配上就略显均匀,虽只是些野兔肚子里的下水货,好歹也算块肉,况且在二妞卖回那么些黄豆后,基本每天一人一碗豆浆,营养条件大为改善,郑家几个孩子的身高如雨后春笋嗖嗖都往上撺。 大郎整整长出了一个头还多,二妞估算了一下,他现在大概有一米六零的样子,发展的空间很大,再长个十几厘米不成问题。 二郎三郎这几个月里也长了些个头,只是不如大郎,更是没有妹妹的成效大。 她以前又瘦又小,只到同胞哥哥的耳根处,女孩子发育本来要比男孩早,二妞像是把以前欠下的要补上似的,如今比三郎还高出半指去,快与二郎齐眉了。 两人在心里很是郁闷了一把,特别是三郎,现在基本不与二妞同时出门。 二妞前段时间教三郎跳跃着空手投篮,说是这样能长得快些。 他有事没事就在院子里折腾,还自创出一套助跑、屈膝、跃起的连续动作,去攀摸柿子树的树杆,每次至最高点时,就用手里的石子在树皮上划出个记号,等下回超越它去,能乐上好久,像是自个跳得高了,个头也跟着长了似的,二郎在旁看了好些天的猴戏,嘲弄他是这回又被二妞骗了,三郎具是不理,后来不知怎么反挑唆了几句,二郎也跟着上山去争当猴大王,两人越发的起劲。 二妞以前听说打篮球的人长得比较高,可能是经常跳跃的缘故,也不知有没有科学依据,反正多做些体育锻炼,对身体总是有好处的,就说给了三郎。 她自己现在每日清晨,也会在院子里做些舒展性的运动,其实也就是改良版的广播体操,瑜伽什么的她全然不会,现在的身体实在没什么协调性,不适合做复杂的运动。 大妞也长高了些,只是效果不太明显,不过具二妞观察,她应是已经进入了第二性征的发育阶段,暗地里没少偷着乐,女孩子在这个时期,总是会有些不知所以又羞于齿口的苦恼,她经历过一回,自是清楚的很。 不过也没去开导大妞,不是她促狭,这些东西真的没法说,先不论怎么去解释自己怎么懂得这些的,她可比大妞小好几岁呢,还经历过她现在的阶段,再说她真没法开诚布公的跟个古人探讨如此私密隐晦的事情,太过离经叛道了,虽不知道姜氏在私底下有没有对大妞提点一二,可她敢断定,即使有提过,也绝对没有把话说透过,毕竟这是个礼教大如天的时代。 姜氏的脸部肤质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以前虽说也白斩光滑的很,却显得有些紧绷,没多大弹性,现在则是红光水润的,像是又年轻了五六岁的样子。 姜氏和大妞母女俩人,现在都跟水葱似的,二妞倍感压力,也难怪大郎不放心离家去,家里没个成年男人守着,他也算是能顶上半个。 第三十二章 入学 次日,大郎本欲独自去官学探询,二妞非得要跟了去做尾巴,心想,这回有大哥领着,也许就能混进去,不再被门房的老头拒之门外,她对里边可是充满好奇,很想知道古代的学校是何模样。 两人到了官学大门外,里边已经传出朗朗的读书声,与门房的老头说明来意,他打量了大郎一眼,留下一句“在门口等着”,就转身而去。 一小会儿,老头回到门房,与大郎指了个地方,让他自个寻了去,还是把二妞拦在外边,气得她直跳脚,心里痛骂这万恶的旧社会,性别歧视忒严重。 大郎要二妞先回家,她好生不愿,说要在官学对面的洪记书铺等,只得随她去。 这个书铺的小伙计跟二妞很熟,她没少在他那打听官学的情况。 “洪小哥儿,在忙哩”,二妞进了铺子,很是热络的与柜台里边打算盘的伙计打了个招呼。 洪记书铺不大,入门就是一个柜台,柜台过去是摆放文房四宝的架子,另外两边墙都是书架,四书五经类的居多,也有些闲散书,只是没有话本小说。官学附近只他一家书铺,想想就知道背景雄厚的很。 与二妞相熟的伙计洪大宝,心地不错,可惜是个话唠,偏跟他一块看这个点的另一个伙计,是个新来的,只是一味的死干活,平时无聊烦闷的很,总不能老是去隔壁铺子里唠嗑吧,被掌柜逮着了还不得揭他层皮。 二妞第一天进来搭话时,对他下足功夫的溜须拍马,直把个人哄得找不着北。 洪大宝是这家书铺东家的同姓旁亲,据他说,洪家的老太爷是告老还乡的官家老爷,以前在京里做过大官的。 洪大宝在书铺算是顶了半个掌柜,洪家在茂山县有好些产业,这里只是个小店,正儿八经的掌柜隔三差五才过来查个帐什么的,平时都是他领了另一个伙计在店里忙活。 见二妞进门来,洪大宝把胡乱拨动着玩的算盘往边上一推。 “不忙,现在这会没下学呢,有啥好忙的,早就瞭见你了,今儿跟你一块来的就是你大哥吧,我看着就是个读书人的样子。” 二妞自来熟的拉过椅子,在柜台前边坐下,就像洪大宝说的,现在店里没人,她坐着也不碍事,大哥这一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呢,一直站着,还不得把腿给站麻去。 “正是哩,我大哥进去要一会儿才能出来,看门的老头死活不让我跟进去。” “早跟你说了,那老头子犟的很,不会放你一个丫头进去的,偏不信,吃到苦头了吧。” 二妞撇撇嘴,她今天出门也没抱多大希望。 “我见你家店前摆设了张桌子,以前没有过啊,是要把东西摆外边去卖不成?” “不是,好好的我折腾那做啥,是个书生在这摆的摊子,平时给人写写状子,写写书信什么的,以前就在了,只是这两三个月一直没来,所以你不知道,这不今儿才来,刚摆下张桌子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前边街口右拐就是县老爷的衙门,来告状的很多人都不识字,状子是在衙门附近找人替写下的。 “呵呵,就让他这么摆再前边,不怕挡了你家生意吗?” 二妞没话找话,瞎侃呗,反正是耗时间。 洪大宝道,“是个穷书生,过来摆摊赚点纸墨钱,不知怎么攀上了我们东家,东家发了话,我们这些跑腿的还有不让摆不成,不过,那书生脾气怪着呢。” 这下可是找着话头了,二妞跟他很是八卦一番,从书生一直说到天边去,另一伙计全然充耳不闻,手里的鸡毛掸子挥得也没停过。 这一等就是近两个时辰,二妞到后来只是看着洪大宝唾沫横飞,血盆大口一张一合不停动,她是连答话的精气都没了。 二妞望眼欲穿,总算见着了大郎的久违的身影,差点要热泪盈眶,与还在絮絮叨叨的洪大伙计打了声招呼,直奔救星而去。 “大哥,怎么样,说了什么时候可以入学了吗?”二妞刚停下脚步,就迫不及待地拉了大郎的袖子,问道,因为跑得急,脸颊还微微泛红。 大郎温文一笑,“咱边走边说,娘在家可是要等着急了。” 官学里有专门的学务管办,处理学里入学束脩等问题,由官府指派,算是半个衙门的人。 大郎今天见的就是姓周的学办,他先是问了大郎一些情况,就要他也做一回入学考试。 大郎以前只用树枝在地上比划,还没真正握过笔呢,周学办只好拿出测试用的试题,口头考究了他一番。 大郎认得好些字,却没正经读过圣人文章,能写字可不会使毛笔,以前没遇到过这般情况,周学办直言,他在分班的问题上得是很为难。 官学里把学生分了甲乙丙三等级,初学者为丙等,有点底子后就升为乙等,再往上就是甲等了,甲等的学生基本都是奔着考功名去的。 “哥,那最后是把你排在哪个等级”,丙等都是些初开蒙的孩童,二妞早就知道,她不希望把大哥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分成丙等,整日跟些懵懂孩童坐在一个课堂里,这对他会产生很大的心里负担的。 “嗯,周学办说,按我的情况应该是要分在丙等的,可年龄上却有些不合适,他倒是能帮着跟授课的先生说说情,只是这样把我排进去,会拖累班上授课的进度,那就需要先生课外多加指点,才能不连累其他学生,所以……所以……要多交点额外的束脩”,说到最后,大郎基本只是喉咙里鼓动几下,声音都埋在口腔里。 二妞后边听不太清,不过心里明白,意思是说要收点插班费了,这额外的费用多半是进了学办自个手里的吧,官学里每年的束脩是二两半钱银子,她不信他要的插班费能多过这些去。 “大哥,咱给就是,我打听过了,官学里对丙等的学生只是教授些常用的几个字,没得要在里边去浪费时间,咱今年先交上一回,等明年不就是同别人的一样了吗。” “二妞,光是束脩就要二两半钱的银子,这又要多交出一两来,够咱家吃用好久了,要不还是让二郎他们去吧,反正年纪差不多,分成丙级也没什么”,他这话说得可不复昨日拒绝时那般铿锵有力。 今天入了官学的大门,才发觉里边别有洞天,就是扑面而来的气息都显得格外新鲜,此起彼伏的读书声是那样悦耳动听,透过木窗看到的一个个书案边攒动的身影,都让他神往不已,脑海里不禁一次又一次勾勒着自个坐在案前的画面。 “大哥,这帐咱要这么来算,你看要是送了二哥来,他先入丙级至少要读一年,咱家就要花二两半钱的银子吧,这些东西原本就会,算是白学了一年,三哥又要学一遍,这一共就多花去了五两银子,两人才能升入乙等,要是让你来学,多花一两银子,就进了乙等,学到的东西还能教给二哥他们,等他们也进学时,可以直接上乙等,这不是就省下了四两银子,还省了一年的时间,这样买卖咱做的划算着呢。” 大郎被二妞一两银子五两银子的早就绕晕了去,本来心底已是崩塌了一角,二妞算是给了他说服自己的理由,她这一连串话砸下来,大郎很轻易的就缴械投降。 回到家里,大郎把路上对着二妞说过的情况,又复述了一遍,姜氏听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直接从存钱的罐子里,取出五两银子全给了大郎,让他吃过午饭后,就去把入学的事办了,要用到的书籍、笔墨纸砚什么的,也一并买回家来,顺带给二郎三郎也捎上一份。 大郎第一次揣着这么些银子出门,心里很是忐忑,亏得二妞下午又跟了来,还拉上了四郎,说是要带他出门溜溜弯,这两个小人儿虽顶不了大用,不过大郎有人陪着一路说说笑笑的,心里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二妞这回可不敢再送上门去,由着洪大宝对她实施口水轰炸,只是牵着四郎在衙门所在的这条街上闲逛,这里不是闹市区,街上的人并不多,大郎办完事出来找他们也方便的很。 等了大半个时辰,大郎就寻来了,交银子很快,只是拜见授业先生花了点时间,出来时先生给了他一张字签,上边是大郎要用到的书籍,一大串的书名,二妞看了,只觉得头痛,读书在什么年代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二妞领了大郎去的洪记书铺,不说附近只此一家,凭着与洪大宝的交情,也要照顾他的生意才是,以后还是要打交道的。 这书铺价格是定死的,洪大宝没办法给二妞按便宜的算,要不账上就没法解释了,不过他在文房四宝上,尽给他们推荐那些物美价廉的东西,二妞这才知道,这些纸呀墨啊的,里边还有这么些学问。 洪大宝又把店里存下的有些破损的宣纸都搬出来,全卖给了他们,这些便宜的很,大郎几个都是初用毛笔写字,没得要花大价钱买些好纸回去练手。 东西太多,四郎是个空跑腿的,只好先抱了部分回去,大郎领着二郎三郎又出来一趟。 第三十三章 有风无雨 官学只管授业,并不料理学生的日常生活,一些家不住城里,村子若又离得远的,或是由亲戚可收留,或是在城里找户人家寄宿,官学附近很多宅院专门收容这样学子。 私塾还会管顿午饭,官学可连这也没有,二妞几人轮流着给大郎送饭。 大郎入学后,初期很不适应,跟不上先生授课的进度,还受到其他的学生排挤。 他与家里人从未说起这些,总是阔步挺胸的出门,再笑意盈盈的归来,提到学里的事,什么都说好。 他不提别人哪会不知,郑家送出的第一个读书人,全家人的眼睛都在他身上盯着。 任何事入门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大郎起点低,一下子跃上平台,不摔下来就是算不错,怎能奢望着一开始就能风生水起,其他人装聋作哑只当不知罢了。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可谓是大郎的真实写照,先生说的有听不懂的地方,他就默记在心里,私下里再细细的品、慢慢的磨。 本来二妞几个说好,要留给大郎足够的时间去适应,免得他白日辛辛苦苦在学里苦读,晚上还得回家当回小先生,可大郎坚持要按原来商定好的执行,每日雷打不动,回家后给二郎几个复述一遍课堂上学过的东西,如此一来,却有意外的收获,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反倒东西捋顺后吃透下去。 大郎在学里的情况渐渐好转,勤能补拙,先生对他的刻苦努力很是满意,大郎做人实诚,自谦自律,从不与人争强斗恨,其他学生也多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大家年纪差不多,日子一长,哪还会再生出排外的情绪,自然而然的就把大郎归入一伙,每遇大郎虚心请教,都乐得也当回授业先生。 读读书,做做活,时间辗转流过。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茂山县的春秋两季极为短暂,清明前夕,不过两三日功夫,老树新枝已是葱葱郁郁一大片,各种各样的野花野草赛着从泥土里钻出来,郑家的小院里春意黯然。 无论窗外日出还是雨落,姜氏日复一日的绣着那幅双面牡丹图,未曾一天停过,这几日却是时有失常。 郑家虽已在城里定居,二妞的祖父母下世后,依旧是送回郑家沟安葬,每年的这个时候,郑家的人都要回乡,跟着族人一道祭祖扫墓。 清明这一天,女人是不被允许到坟前祭奠先祖的,二妞对此很是不满,但入乡随俗,亦是无可奈何。 每一年,大郎会领着弟弟,赶在前一天回到村里,在村里住上一宿,次日再回城。 东城门口处,聚集着往返各个村落的牛车马车,其中一个是郑家沟的,大郎他们就搭载这辆牛车,每年一个来回,常常会遇上几个没什么交情但同在茂山县城里住着郑氏后人, 今年依旧如此,只是多添了四郎,官学在清明前后要停学三日,方便学子们奠念先辈。 大郎扫墓归来后,与姜氏说,族里的人通过三叔公跟他提起,今年要给父亲立个衣冠冢。 三叔公是他们这一支现在的当家人,每次回乡,都是住在他的家里。 郑大虎的死讯传回,已有三年,按茂山县的习俗,如果有亲人在外身亡,尸身不能运回故乡安葬,可以将他使过的一些物件在已逝长者的坟前燃烧,算是给阴间送个信,让地下的尊长去异乡把逝者的魂魄领回家来,三年后,就可以逝者生辰的这天,给他修墓立碑,方便后人祭拜。 姜氏在二妞死而复生后没几日,就领着大郎回到郑家沟,在二妞祖父母坟前烧了件郑大虎穿过的衣物。(.好看的小说) 去年年初开始,西北捷报频传,等到五月,官府贴出公告,宣布这场战历时六年的战时以胜利告终,活下来的人开始一批接一批的回归故里。 官府陆陆续续贴出茂山县籍阵亡将士的名单,每日都有人滞足衙门前打探,每公布一个名字,死者的亲人就能进入衙门领出一笔抚恤金来,一时间可没少传出,某家哪户为了这点抵命银子闹得家宅不宁甚至搏公堂的事 大郎几个也是时时留意,到了七月,官府公告,所有死者的名字具已公布,他们至始至终也没能寻得郑大虎的名字。 没有是不是就代表着人还活着,一家人欣喜万分,相拥而泣,以为当时是马憨子说了瞎话,等想起要去找他问个明白,才知道马家早已搬离原来的住处,无迹可寻。 郑家人殷殷期待着,等过了八月,亦不见郑大虎的身影。 茂山县还有好些人家亦是如此,生不见人,死无闻讯,有人把事闹到了官府,府衙开始是拒不理会,后来见闹的动静愈发大了,就将带头的人打了个半死,又在大牢里关了半月才放出来,腿却是打残了,也没给个说法。 自古民与官斗,好比鸡蛋碰石头,心里再是忿忿不平,也只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后来又听一些当兵归来的人提起,好些战死的根本就没在名单上,郑家人雀起的心重新死寂下去。 每年清明,姜氏总要情绪低落几日,今年大郎传回的三叔公的话后。 她沉默好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你们爹没死,再等等吧。” 失魂落魄的过了三五日,过后依然是神情自若、如往常般过日子。 到了四月下旬,村里又传来音信,说是要开始着手安排具体事宜,让郑家使个人回乡去。 姜氏夜里开始不停的梦魇,白日就无止无休的的做活,线起针落比往日里明快许多,无论二妞怎么劝阻,怎么死打烂缠,不到吃饭睡觉的时辰绝不停手,才不过十日,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丰润,快速的消陷下去,双颊凹陷,面无血色,眼角额际生出好些细纹,一下子老了十来岁。 郑大虎是五月十六的生辰,随着时日的临近,姜氏的身姿愈发摇摇欲坠,手背上青筋林立,眼仁里血丝斑斑,已是完完全全的脱了形。 二妞再也按捺不住,只想要姜氏接受现实。 “娘!娘?”二妞唤来几声,见她还是毫不理会,正欲伸手去推,不料姜氏骤然起身,扭过头一把握住二妞的手腕,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她一大跳。 姜氏双眼里幻光异彩,明明是直愣愣盯着眼前的二妞,却又像是在梦境里遥望着另一个人,干唇轻启,“二妞,你爹没死,他在回家的路上呢,咱不能给他立冢,他活着呢,不能立冢。” 姜氏的声音犹如远方飘来的幻听,二妞抽出自己的手,狠狠的环抱住姜氏,失声痛哭,。 “这孩子,哭啥呢,你爹没死是好事,别哭了,娘能感觉到,你爹他离家很近了,就快到家了”,姜氏拍着二妞的背脊,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怀里的二妞听的。 大妞放下手中已是半响没动过一针的绣活,把脸埋进自己的掌心,泪水顺着指缝渗了出来。 二妞本来是要劝解母亲,看她这般摸样,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就这样吧,没有衣冠冢又能如何,非得要逼她接受事实吗,如果阵亡名单上有个名字倒也罢了,偏生就是给了人一线希望,最后连个合理的解释都没有,又要被硬生生的掐灭,她心里过不去那一道坎,一家人就陪着她再梦下去好了。 “娘,您说得对,爹爹还没死,咱不给他立什么乱七八糟的衣冢,咱等他回来,娘,咱等爹回来。” 大妞懵然的抬头望向母亲怀里的妹妹,想说什么,却见母亲嘴角扬起揪人心肺的淡淡笑意,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等了大郎回家来,二妞把姜氏哄了去做晚饭,兄妹几人关在西屋里。 “大哥,我今天是这么对娘说的,是不是错了,你要是觉得不妥,我再去跟娘说。”二妞心里很忐忑,是让逝者入土为安,还是让生者带着希冀活着,她做不好这道选这题。 “大哥,我是不是错了,我这么一说,娘会不会更加就……”,二妞如喃喃自语,说着,说着,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这样的恍然若失。 听了二妞的一番讲述,大郎黝黑的瞳仁已然泛出血色,他这段时间在学里亦是一直记挂着家中的母亲。 看了看忐忐不安的二妞,眼眶红肿的大姐,低首垂目的二郎,泪光闪烁的三郎,懵懵懂懂的四郎,大郎思索片刻,少年青涩的面孔猛然散发出成人般的刚毅。 “二妞,你没错,大哥没什么觉得不妥”,先出口安抚妹妹,大郎又顿了顿,刹那间,所有的眼睛都聚焦在他身上,大郎一一对视过去。 “就按二妞说的,咱爹没死,让娘等吧,一日不归等一日,一年不归等一年,十年不归等十年,从今天起,谁也不许再提衣冠冢的事,让爹跟娘一道活着好了,要是娘百年了,咱再送她跟爹一起送回郑家沟。” 三叔公又托来口信,大郎背着母亲请了一天的假,只身回了郑家沟,不知他如何说服的族人,这件事就这般有风无雨的划过,郑家逐渐恢复平静。 第三十四章 姜氏的病 郑家庭院里的老柿子树进入了繁殖的季节,粉黄色的小花瓣藏在盈盈翠翠的阔叶里,偶尔露出它娇羞的容颜,俏皮又喜人。 二妞从厨房出来,望了眼柿子树下正绣着花的姜氏,不禁摇了摇头,“人比黄花瘦”。 端着手里那碗红糖水,向姜氏走去,在两步开外的地方停住,生怕碗里的水不小心泼撒在绣布上,这损失可就大了。 “娘,歇歇手,先把水喝了。” 姜氏抬起头看了看二妞手里的碗,无奈的笑了笑,“娘又不是小孩子馋嘴,用不着老喝糖水,白白浪费了钱。” 二妞将碗放在自己刚才坐过的杌子上,走到姜氏身边,把她手里的针取下,别在绣布上。 “娘,您前段时间都成啥样了,这才刚好呢,不能好了伤疤就忘了疼,这事得按我说的做”,说着要去搀扶她 前段时间平白经历了一场风波,姜氏心境是走出来了,人却已瘦如柴骨,冬日里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个窈窕俏妇,差点变成五十岁的老妪,想想都让人胆颤。 眼瞅着人已是摇摇欲坠的模样,家里的人真怕她一病不起,可幸这样的情况没有发生,许是姜氏搁不下正做着的绣件,用精神意志扛了过去。 二妞几个提着的心才放下,没两天又悬了起来。 姜氏早就感觉自己乏力、困倦、眩晕,特别是剧烈起身时,眼前常常麻黑一片,耳鸣眼花的把持不住自己的身体。 姜氏一直忍着不说,有一回在厨房蹲下添柴火,站起来时,昏眩袭来,栽倒在地上坐着起不来,大妞当时也在厨房。 姜氏推脱说只是腿软了下,没啥大事,还是把大妞吓得心惊胆战,忙把西屋里的二妞和二郎、三郎喊了过来。 四人要扶着她去医馆,姜氏怎的都不愿,二郎只好去请了大夫来家里。 把了把脉,老大夫零零总总的说了一大堆病理病症的,二妞几个基本有听没懂,后来开了张药方,二郎随着他去医馆抓回六幅中药,吃了三天,姜氏的病也没见的好转,反到是开始吃什么吐什么。[.超多好看小说] 等药喝完了,大郎还要再去抓,被二妞拦住。 她在心里想了又想,又跟姜氏求证了病状,估计是严重的贫血现象,这样的病补点铁增加些营养,应是可以慢慢养过来的,是药三分毒,这已经是喝伤了胃,她也看不懂给开了些什么药,反正绝对不易再喝下去,自己帮着调理几天,如若还是不见好转,再请个别的大夫来看看也行,如果只是贫血的话,可没必要花钱买苦吃,这才三天,诊金带药材就要了他们三两银子去,黑心得很,还不如食疗,治病补身全有了。 “大哥,你先别去,娘喝了药把胃都给伤了,这会饭也吃不下去,不如把药停停,娘不热不烫的,我看没太大问题,就是前段时间熬的,睡不好又吃不香,精气神耗损过度,养养就回来了,药不能当饭吃,咱给娘补几天,病不见好再请个大夫来瞧,你看成不?” 大郎素来信这个妹妹的话,她这般说也有道理,决定按她说的来办。 二妞买回只老母鸡,放在瓦罐里用文火熬了一个上午,姜氏伤了肠胃,鸡肉吃多了怕消化不了,就让她先喝的鸡汤,肉重复熬了好几回。 汤是喝不饱的,开始两天,二妞煮了猪肝瘦肉粥给她吃,等胃缓过来,才食用些硬食。 二妞又买了些黄芪党参枸杞红糖之类的回家来,每天鸡汤肉汤的炖不起,就直接泡水喝。 在她这个半调子大夫的调理下,姜氏的病有些起色,二妞不让她摸针动线,每天就是睡睡走走,过了七八日,姜氏实在按捺不住,好说歹说具是不听,二妞心里明白,这件绣活确实耽搁不得,也就不再一味的拦着。 二妞把绣架搬到了院子里,整日窝在屋里可不行,得出来晒晒太阳什么的,恰逢柿子树开花的时节,姜氏倒是乐意的很,母女三人聚在树下,拈花绣朵,说说笑笑,也是别有情趣,二郎他们时不时也捧上本书过来凑凑热闹。 二妞这般一折腾,姜氏真就渐渐好了起来,不需要再大补特补,不过每天两碗红糖水还是没停,喝得姜氏心疼不已,红糖是从南边运来的,比白糖还贵些。 几天前,姜氏就频频与二妞提起,不愿在喝下去,二妞只是不听。 “不用你扶,头早就不晕了,娘又不是搪瓷做的”,姜氏拨开二妞伸过来搀扶的手,站起身后走去把糖水一口喝下,小妮子在这事上头拧得很。 “这那是补身,简直就是补金,咱家的钱经不起这般用的,听娘的,已经好了就别再继续喝了,成不,娘的小大夫。” 二妞咧嘴笑笑,“病人就得听大夫的,大哥昨天说啥来着,您这叫讳病忌医,嗯,这样吧,就再喝三天,三天后就可以不用再喝了,不过咱家还有好些用剩下的枸杞,拿来当茶泡水喝好了,听药铺的小伙计说,这东西有明目的功效,您和大姐要绣花,大哥他们要看书,都是费眼睛的活,喝这正好。” 大郎二郎现在都快到了手不离书的地步,就是三郎那般坐不住的人,一天也得有三四个时辰盯在书本上的,二郎三郎两人不再比谁跳得高,改成比谁认的字多、背的书快。 二妞自是乐见其成,只是怕他们熬成近视眼,上哪配眼镜去。 “娘,咱家这个大夫可是修成正果了,啥都懂”,大妞乐着道,二妞这话,是把她也给惦记上了。 “那是,我知道的还多着呢,娘,我把碗收回去,您先在院子里走走,等会再绣,半天没动过啦”,说完回厨房去了。 又过了十几天,柿子树上的黄花退去,一个个小青果子开始在叶间跳跃,树下的姜氏也丰盈了些许,二妞在家耗了个把月,自己觉着要长成蘑菇了。 大郎上学,姜氏生病,接二连三都是花大钱的事,眼看着十几两的银子都进了别人家口袋,二妞只觉着肉疼。 年前后的收入不菲,光野兔肉就卖下整银十三两,兔皮又是四两多,绣品的定钱给了五两,可也耐不住花。 撂下手里的针线,二妞回东屋里,把存钱的罐子抱到炕上,银块连铜板细细数过,叹出口气,将一两银子放进自己的荷包,想了想又多拿了十来个铜板,其它的用布裹好再放回去。 “财迷,又去数钱啦”,大妞盈盈笑道,斑驳的树荫洒在她衣裙上,淡雅恬静又满富生机。 “谁又数了,我这不是要拿钱去买布吗,娘,您说买啥颜色的才配我大哥啊。” 姜氏分神瞅她一眼,“买青色布料的就成,读书人多是穿那个颜色。” 二妞撇着嘴,“哦!”她倒是想买块蓝色的,这颜色很称大哥,不过想想算了,招人眼不易合群。 大郎自去官学,穿的还是以前的衣服,他个子长了不少,把旧衣上折着的袖口放出一截,倒也凑合,只是这些衣物都是平常干活人穿的样式,姜氏现在身体好转,又能挤出些时间来,刚才说起要给他缝制两套儒衫,二妞是个行动派,立马回屋拿了钱要去把布买回来。 “娘,我带着四郎一起去”,不等姜氏应答,出了自家大门直接拐进隔壁,四郎蹲在院子里,教根子写字呢,在哥哥姐姐那学上几个,就拿这来显摆。 “婶子,您这是在忙啥呢?” 陈婶正在西墙那块清理地上堆着的杂物。 “二妞来啦,你保全哥不是要娶新媳妇了吗,我跟你叔想在这位置盖间屋,好给他做新房,先收拾起来,快进屋坐坐,小娥在家哩。” “不了,我来领四郎上街去的。” 听二姐说要领他上街,四郎赶紧拍拍自己手上的沙土,跑至二妞跟前,仰起脑袋用水汪汪的大眼贼亮的直望着她。 牵上四郎的手,姐弟俩正要走。 “二妞等等,我跟你一起上街去”,小娥透过窗户瞭见了二妞,本想邀她进屋去坐,听说是要上街,正好自己也有东西要买。 “娘,绣线用完了,我上街买些回来。” “去吧,你那里钱够用不?不够我再给你拿上些。” “够的,上回买完还剩点。” “我回屋取钱,二妞你等着我啊”,飞身转回了她原来呆的屋子。 走之前又多了个小拖油瓶——根子,他可羡慕四郎时不时就被二妞姐领着上街,这回自家姐姐也去,自是没有把他一个人扔下家里的道理。 陈婶叮嘱小娥好生看着弟弟,才放了四人离去。 二妞第一次买布,小娥倒是陪她娘买过两三回,可从来也是个纯跟班的,两人牵着四郎、根子逛了六七家布店,才又回到最初的那家,前后花费近一个半的时辰才算把布挑好,又去陈小娥常去的那家铺子把绣线买上,四人徐徐地往家走。 快到家门口时,陈小娥记起件事可以跟二妞提提,虽然心里边想着她多半也不会去的,不过还是说了。 “二妞,我明天要跟小莲她们去挖野菜,你要不要一起来,有四五个人呢。” 小莲也在这个巷子住着,小娥与附近的一些小姐妹都走得很近,只二妞是个异类,不爱跟外边的人玩耍,要么呆在家里,要么与自家兄弟一道出门。 果然,二妞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小娥也无所谓,两人各进各家,各找各妈。 第二十五章 野菜 挖野菜一直是郑家的主要食物来源,每年春起,二妞几个就开始满野地的刨食,吃不完的可以晒干,存放到秋冬季节再食用。(.无弹窗广告) 今年家里的经济宽松了些,又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拖着,大郎去了官学,二郎三郎多数时间也是在家读书练字,现在为止,一棵野菜也没挖回来,地窖里存下的东西早吃空了,现在家里用的都是从市场里新买回来的,虽说花不了太多的钱,还能供应得起,却也是有些心疼,倒是院子里种下的几样蔬菜,绿茵茵的长相喜人,只是还没长成,舍不得现在就拔了做菜吃。 二妞每天要在菜畦里除除草,洒洒水,有时忍不住扯起一棵,洗干净了直接生吃,这可是无公害无污染的纯绿色食品,二郎三郎笑话她是牛投胎的,心里回讽他们笨蛋双人档。 二妞养出个毛病,家里没有的东西,花起钱来从不手软,像是买肉时,三两斤的要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可是如果是自家能出产的,或是不花钱就能弄回来的东西,即使是根葱,她也能心疼半天,只觉得实在是浪费。 每回二妞叨叨着这菜那菜的有多贵时,姜氏总是忍不住笑问,她怎的就不嫌肉贵,二妞晒牙讪笑。 挖野菜的事,二妞也在计划着,只是不想跟着群小丫头一道去,吱吱喳喳的,她嫌噪得人烦,七八九岁的小姑娘,整日不是这朵花好看,就是那根头绳漂亮的,话不投机半句多。 二妞站在自家门前吐了吐舌,又辜负了小娥一番好意,见她已回了陈家,自己一手拿着布料,一手牵着四郎也进了院门。 “娘,布买回来了,按照您说的,我给扯了半匹,是平常的棉布料子,花了七百二十文钱”,二妞说着就把布递了去给姜氏看。 姜氏停下手里的活,在布上翻了翻后拿回屋去,也不说等了大郎回来量量身,用滑笔在布上横横竖竖的画上些道道,然后拿出剪子咔嚓两下就给裁开来了,二妞围着她转了有转,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怕她裁的不合身。 裁好了布,姜氏叫来大妞,交代她几句,又去绣自己的花去了,缝制的活全交给了大妞。 等大郎下学归来,二妞把衣料搭在他身上量了量,不由得佩服姜氏眼光的忒精准,只稍微宽大了一点,这还是姜氏特意预留出来的。 第二天,正好大郎休沐在家,大早上就风和日丽的,很适合出去走走。 吃早饭时二妞提出要去挖野菜,得到一致认同,大伙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念叨,如今家里只靠做绣活赚钱,没准哪天又要用到大钱,还是能省则省的好,挖些野菜回来能省点菜钱。 四郎满腹委屈的目送着哥哥姐姐离开家门,大妞好笑的抚了抚他的头,又好声好气的安慰了他几句。 围子附近的野菜怕是被人挖得也差不多了,二妞几人计划要去远点的地方,四郎腿短,只好把他撂在家里。 这回没再去爬围子,而是从正南门出的城。 如同所料,近点的地方被人踩到七零八落,城里像郑家这般的穷人实在太多。 大郎他们辰时出的家门,这会一眼望去,能瞭见好些大大小小的孩子、妇人,一人一个篮筐,往野地里走去,都是些同道中人。 以前二妞三郎身量小、精气不足,大郎领着他们也不敢往远的走,多是在围子附近转,好不容易长高长大了,自是有多远去都远,不再憋屈着拣别人挑剩下的。 大郎与二郎边走边聊,很有谈经论道的架势,二妞在旁边听听笑笑,三郎则是犹如撒出去的鹰,满世界的翱翔去了。 约半刻钟的样子,就走到了河道边,这条河二妞只过一次,就是捉鱼给姜氏过生日的那回,河渠不宽,按二妞的标准,它也就是条大沟而已,这条河被人称为带河。 望着潺潺河水,二妞不禁感慨,鱼虽进了猫肚子,可猫最后也被她做成了腊肉,现在还在厨房的瓮缸里放着呢,因着这只馋猫,自己才会想起下套去逮,这才有了后续套野兔这回事,这样算来,猫还是自家的功臣,只是这猫肉还是要吃的,自己都忙得把这块腊肉给忘了,这回来到河边,才又想起来,回去就把它给炒了。 在河边站了一小会儿,二郎提议道,“大哥,咱们朝西边去吧,说不定还能绕进林子里,顺便捡把柴火回去。” 大郎点头同意,几人顺着河道往前走,见着路上有野菜,就用家里带出来的削尖了的木片,连根挑起,把泥土甩净后再放进筐里。 走着走着,野菜渐渐多了起来,蒲公英、马齿笕、荠菜、婆婆丁、苦菜,随处可见,这些也是他们以前常挖的,基本都认得。 “二妞,你弄错了,那是不是野菜”,三郎瞥见她正在挑一株不认识的草,她那篮筐里已有好些了。 二妞把手里的草扬了扬,“这叫车前草,是一种草药,我拔些回去,晒干了备用”,把东西又扔进自己的篮子里。 “你怎么知道的,确定它是草药,别到时候把人给吃坏了”,三郎还是很怀疑。 她当然确定,自个可没少吃,闭着眼睛都认得,小的时候,妈妈每年都会带着她去公园里拔上一些,回家晾晒干,用时煮了水就能喝。 “是药铺里的小伙计告诉我的,还拿给我看了,不会弄错的,这种草药有清热解毒的功效”,还治小便不利、淋浊带下、暑湿泻痢、尿血、肝热目赤、咽喉肿痛、痈肿疮毒呢,只是不会现在告诉你。 二妞找了个很恶俗又很实用的借口。 “就是跟你说枸杞明目的那个伙计,别是骗你的吧?”三郎很讨厌枸杞泡出来的那股味道,别人当茶品,他是闭着眼当药喝。 不识货的家伙,二妞藐视的看他一眼,“对啊,就是他,还说了好些别的草药,等我看见了挖回去熬水给你喝,包你百病不生。” 她真认得好些草药,毕竟大学时那些植物图片不是白看的,只是药效是什么基本多是不知,毕竟念的不是医药学。 三郎摸摸鼻子,又咋地把她招惹了,前边像是棵苦菜,去看看。 二妞对着三郎的背影狡黠一笑,继续挖自己的车前草,把周围那些大株的都挖得所剩无几,这才罢手。 站起身舒展一下自己的小腰,顺道往四周遥望一圈,这么大片的土地,免费的菜园子,现在又是免费药园子,真是不错。 正陶醉呢,远处传来大郎的催促声,他们已经把她撂下好大一截。 “哎,马上就来”,二妞连蹦带跳追向前去。 又走了一段路,遇到带河的一条支流,除了二妞还只是半筐外,其他三人的篮筐都快满了,决定停在这歇一歇就往回走。 这条小支流更是窄得可怜,二妞一抬脚,都能跨过去,二郎三郎把鞋脱掉,挽起裤脚,直接跳进水里,流水只没到二郎膝盖的位置。 这个地方四人都没来过,其实一眼望去,离着树林子并不太远。 二妞看着二郎他们在水里乐颠颠地走来走去,真是不明白这样有什么好玩的,两人还没完没了。 “二妞,你还来看,里边有鱼”,一只小鱼从被三郎捣起的水草里溜出来,在他脚边撺动。 鱼?这个东西二妞感兴趣,她都快把鱼肉的味道给忘的一干二净,不去想这条小沟渠里能有什么大鱼,爬起身就往三郎那跑。 “哪呢?哪呢?我咋没见?” “这么大,钻草里去了。” 三郎用手比划了一下,二妞顿时满脸沮丧,这样的鱼还不够塞牙缝的,而且还给跑了。 二妞正想回原来的地方坐下休息,二郎那边传来呼声,他也见到有鱼在游动。 一道灵光闪过,二妞掂量了一下小渠的宽度和深度,扭身跑回自己的篮筐边,把里边的东西都倒在地上。 大郎问道,“怎么了,你把东西倒了干什么。” 二妞神情激动的望着他,“大哥,咱今天逮鱼回去,我想喝鱼汤”,说完还真咽下口口水。 “走”,说着扯起上大郎的衣袖往水边去,大郎只是笑笑,随着妹妹把他往那拉。 找了个最窄的位置,二妞让大郎把篮筐放进水里,篮口逆着水流的方向,水淹过篮子一点点,问题不大,只是渠道比篮子又宽了一些,她歪头想了一下,本来要自己下水,被大郎制止住,由他脱掉鞋挽了裤脚站进水里,把篮筐边的缺口正好堵住。 “大哥,你就在这站着,我去二哥他们那一下。” 说完跑过去把二郎三郎从水里拉上来,在他们耳边嘀咕几句。 三人又朝上游走了一小段,二郎三郎再次下到水里,一前一后,往大郎这边走过去,边走边用脚捣腾左右两边的水草,搅得流水浑浊不堪。 二妞一直在岸上跟着两人,等三郎也走至篮筐的位置,“大哥,快把篮子提起来,向前倾着点。” 大郎一把将篮子提起,只见里边框住好些水草,水草里些白白的影子,俨然就是二妞想要的小鱼。 “咦,真有鱼呢,二妞,你刚才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这鱼太笨了,这样都能被捉住”,三郎伸手去扒拉篮子里的水草,一边说道。 二妞正乐着呢,也不理会他。 几人在岸上把水草细细拣出来,这一篮子网住了二十来条小细鱼,看来这水渠里还挺多的。 第三十六章 虾弓 茂山县每天都有集市,但只有逢十的日子才是大集。 今天正好是五月三十日,十里八乡的人都往城里涌,西市里人头攒动,举步维艰,二妞紧紧拉着四郎,今天二郎他们没一块出来,她自己都被挤得东倒西歪的,还要护住四郎,心里有些后悔把他带出来。 二妞心里如此想着,四郎拉了拉她的衣袖,便低头去问,“怎么啦?” 四郎咬着下唇很是委屈,眼角泪光隐隐,“二姐,我的脚被人踩了。” “啊,怎么就被踩了,很疼是不是?我看看肿了没有”,二妞刚蹲下,要去撩四郎的裤脚,就被人从背后拐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上。 这不是个看伤得好地方,她站起身,往四周瞅了瞅,猫下腰把四郎抱起,小家伙这段时间可真没少长肉。 “二姐,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来吧”,四郎挣扎着要下地,当这么些人的面,被姐姐抱着,好是羞人。 “你别动,要不咱俩都得摔地上,一会就放你下来。” 四郎自是不敢再扭动,伸手揽住姐姐的脖子,任她抱着自己艰难地从人群里往外挤。 街边有一个混沌,二妞想着可以在那坐下歇歇脚。 两人吃了早饭才出来的,这会并不饿,可也不能白占了人家的座,二妞跟老板要了一碗馄饨,把四郎放在长凳上坐下。 “是右脚被踩了,对吗?” 二妞探下身去脱四郎的鞋,想看看他脚伤得重不重,四郎赶紧把脚缩回去,只道自己不是痛,坐坐就能走。 “真没事?还是让我看看。” 四郎把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二妞真怕他把自个晃晕去。 “行了,别摇头了,二姐不看就是”,她见四郎脸上不再表现出痛楚,应是没什么大碍,小家伙也不知道哪学一套,从不在生人前露胳膊露腿。(.) 片刻,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桌,四郎让姐姐先吃,二妞也不推辞,这家的馄饨做得地道,软嫩滑爽,吃下四五个后,二妞把碗搁到四郎前边,剩下的给他。 四郎小口小口的吃着馄饨,二妞从兜里掏出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片展开来看。 她已经连赶了好些天的小集,都没找到能帮做出“虾弓”的人。 那日用篮筐捞了半响的鱼,回家后倒出来,才不过得了一小碗,篮筐毕竟不是捕鱼的正经家当。 二妞用那么个法子捞鱼,源自以前看过的一段视频,里边的人就是使用一种竹编的叫“虾弓”的东西,在田埂间的水渠里赶捞那些小鱼小虾,视频里对“虾弓”的描述很详细,她觉得新奇有趣,反复看了几遍,至今印象深刻。 这样的方法只在沟窄水浅的地方适用,她以前是不知道有那么一条小渠的存在,也就没想起这回事,如今有了用武之地,自是要好好利用一番。 茂山县不长竹子,人们日常用的篮子、簸箕,都是用柳条子编成的,很多农户会利用闲暇时间,做一些拿到城里的市集上来卖。 二妞便想着找个手艺好的,按她的意思用柳条给个“虾弓”,哪知找了好些个人,解释了半天,对方也没明白她说的是何物什,最后自己都有些想放弃了。 这张纸上画的与二妞记忆中的“虾弓”所差无几,是她昨日去给大哥送午饭时,找洪记书铺前给人写书信状子的那个书生画的。 大郎入学那天,洪大宝没少跟她嘀叨这个书生的事,后来二妞见了其人,才知道这书生与她写春联的那位是同一个人。 再见面时,书生淡漠的很,像是从未认识一般,二妞都不计较他那天的冒失,很是热络的先打招呼,却是贴了个冷屁股,第一次招人如此冷遇,心里抑郁良久,丢了不少眼刀子给这不识好歹的破书生。 等到了第二回,不知这书生又那根经搭错线,竟主动与她说话,风水轮流转,换成她拿着架子爱理不理的,书生只得讪笑。 二妞每次去送饭,都会在洪记书铺里等着大郎下课,她不是得寸进尺的人,给了书生两三回冷遇,满足自己的小心眼后,便开始张家长李家短的与书生侃侃而谈,多数时候只是她在说,对方当个好听众,许是他没习惯这般与人拉家常,也闹出不少冷笑话,把二妞很是愉悦了一番。 书生说自己姓闵,名字他没提,二妞也没问,两人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能说上两句,算是投机。 大郎头几回在书铺见到闵书生时,心里还有初见时的阴影,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后来次数多了,这书生人虽有些淡漠,却也文质彬彬、温文儒雅,特别是他未及弱冠之年,已是文史渊博,学里的坐馆先生也比之不及,时日一久,忘了那点嫌隙,到心生敬仰,时不时也是会向他求教一二,闵书生对大郎虽不如对二妞来得亲近,也比其他人好上许多,大郎每回主动问起,都会毫不藏私的给他做答。 二妞在“虾弓”这件事上碰了几回壁,后来想想,原因应是自己对物件描述不清,对方又没有足够的想象力来融会贯通,于是就找上闵书生给她画了这副图,她以前也没见过闵书生作画,只以为应该是会的。 她捏了捏手里这张薄纸,回想起闵书生眼里闪过的愕然,不禁翘了翘嘴角,这闵大哥的笔下怕是从没画过这般庸俗之物吧,文人墨客最是清高孤傲,他穿得再是寻常也掩饰不住手足眉宇之间渗出的风流贵气,定然出身不凡,也不知道怎的沦落至此,她虽好奇,可没傻到去打探其中的内情,目前为止不过萍水相逢之人而已。 二妞把画叠好收进兜里,取出娟帕给四郎擦擦嘴角,小家伙吃完后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脚还疼吗?” 四郎摇摇头,“二姐,不疼了,我跳给你看”,一骨碌从长凳子起身,在原地蹦蹦跳跳,“你看,已经好了,一点也不疼。” “好了就好了,快停下来,刚吃饱肚子,是不能这样跳的,以后也不许,知道吗?”这样容易胃下垂。 四郎听话的点了点头,“四郎知道,以后不跳了。” “过来再坐一会。” 他乖乖的回到原来的地方坐下,不一会儿,黑黝黝的大眼开始直盯着看人家包馄饨,馄饨皮在手心里打个滚,就从手缝溜落在面案上,落下一个,他就眨一下眼,长长的睫毛好似两把蒲扇一颤一颤的,样子很逗,二妞忍不住笑出来。 过来五六位新客,空位不够坐了,二妞拉着四郎站起身,把位子让出来,付了两文馄饨钱,牵上四郎又重新顺着人流朝前里。 二妞在一个卖编织品的地摊前停住,卖东西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和一个十来岁大的少年,两人长得很像,看了就知道定是血亲,都是地道的庄户人家打扮,皮色黝黑,很憨实的模样,东西却比别家卖的精致,柳条间的罅隙匀称,边边角角也修饰的很圆润,簸箕、篓子、箩筐都分门别类的由大到小垒成一摞,很有讲究。 二妞眼睛忽闪两下,对着中年汉子道“大叔,地上的东西都是你家自己做的吗?” “小姑娘,这些都是俺自家做的,不贵,你要买什么”,声音讷讷的,带点拘束。 “我要的东西你这可是没有哩。” 中年汉子有些失望,“嘿嘿”笑了笑,便不再说什么。 二妞拉着四郎从边角走到摊子的后边,以避开人群的拥挤,这个大叔的手艺不错,也许能做出她要的“虾弓”,决定把画拿出来让他看看,站在摊子前总有人挤来挤去的,很不方便。 “大叔,我在你这订做一样东西,只是这东西你以前可能没见过,我这有张画,你先看看能不能做出来了。” 中年汉子听了有点茫然,他第一次碰上这样的情况,少年拉了拉他的衣袖,才晃过神来。 二妞已经把画好的样拿出来,递给他看。 “就是画上的这个样子,你给瞅瞅。” 他小心翼翼的接过纸,捧在手里细细看过,二妞还用手,指着这边那边的好一通解释,他迷沌的眼渐渐清明下来。 “瞅着应该是不难的,只是以前没做过,也不知道做成后是不是你要的。” 应该是怕做好了,自己又不要吧,“我可以先付给你定钱,要是最后做出来的不如意,东西我是不要,只是定钱也不再收回,一个这般大的篓子能卖五文钱,我就按七文钱来买这样东西,定钱先给三文,你看这活能接不?不行我就再找别人来做。” 这样一来,做不做得成他赚到了钱,还有什么不能的。 二妞又详细说了说要做成个什么样子,还把那张画也给他们带回家去做参详,付了三文定钱,说下十天后的大集过来取货,这才牵着四郎的手离去。 办完这事,二妞准备去卖家禽的地方逛逛,她一直想在自家院子里养几只鸡下蛋,今天若是有合适的,就买回家去。 二妞能分辨出长大后的公鸡母鸡,只是小鸡仔都是粉粉的一团,她可分不清雌雄,要是全是些公鸡,找哪只下蛋去,在她想来,养公鸡很不划算,而且雏鸡长得太慢,它能下蛋的时候,天也冷了。 她打算直接买能下蛋的母鸡,现在外边有的是草啊虫啊的,喂养个三五只不成问题,等入了冬,就杀了吃肉。 第三十七章 鸡趣 最近有些忙,一天码不了太多字,保证一日一更,忙过这段时间再加更吧! *************************************************************** 咕咕……咕咕……,郑家院子里鸡飞人跳,好不热闹。 二妞一口气买了五只鸡,她与四郎自是提不回来,身上也没带那么些钱,就让卖鸡的大婶给送到家里,付了三百二十文大钱,又讨教了好些养鸡之道。 她本来只打算买上两三只,卖鸡的大婶听说是要买了回去养着下蛋,直道自个今天带来的都是正产着蛋的鸡,还是高峰期,每日能产一个,又从笼子里把鸡论个抓起来,吹开鸡屁股上的毛,指了给她看,二妞可看不懂里边的道道,只是以前听说过,麻花鸡最是不错,这些全都是,又想着家里养五只鸡,就是轮流给它们放假,每天至少也可以得意思着给三个蛋吧,做点蛋羹什么的紧够用了,这样的话肉钱能省下不少,听了卖鸡大婶忽悠一番,就把五只就都给要下了。 等送走了卖鸡的大婶,二妞几个把拴在鸡爪子上的绳解开,让它们在庭院里自由活动,哪想有一只跟吃了癫药似的,刚放开就满院子乱撞,三郎怕它跑出去,连忙关上院门,又在鸡后边追,想着把它捉住再给拴起来。 其它四只本来还挺安分,在这番带动下,亦是飞的飞,跑的跑,毛落了一地,更可恶的是还随地大小便。 望着满院子的的鸡,郑家人傻了眼,没想到鸡也能飞得这般高,真怕就此飞出远去,要不就飞进隔壁,陈家也就罢了,要是飞到吴家院子里,想从周氏的手里再讨回来,技术难度确实有些高。 “娘,这咋办呀?三个撵不住那些鸡”,二妞扯着姜氏的衣角问道,除了上学未归的大郎和还在逮鸡的三郎,一家人都在屋檐下排排站着躲避鸡祸。 “这……”,怎么办,姜氏毫无头绪,她也是只吃过鸡肉没见过鸡跑的人,家里买回的鸡,直接就杀了,就是杀鸡的活她也没干过,以前有郑大虎,现在是大儿子,她也回过郑家沟的,农家小院,谁家不是在里头放养个七八只,可都本分乖巧的很,没见过这般疯狂行径的,她这回可真是被这般场面给怔住了。 二郎本来也是在配合着三郎满院子的抓鸡,可是见识过鸡表演空中飞物的绝技后,义无反顾的也跑到屋檐下来避祸,要是哪只不长眼的,飞到他头上来个高空降物,拉上点鸡屎鸡尿的,还不恶心死他。 “三郎,你也别追了,这些鸡飞不出去的”,二郎见鸡对着院前扑腾十数回,都没能如愿,还不如让它们闹腾,总有累的时候吧。 “哦!”忙活半天却是徒劳无功,三郎有些丧气,二哥这么说,他也放任不管了。 等二郎也退出战场,除了带头的那只还在直扑腾,其它四只却是渐渐消停,开始在地上四处找食吃,对着二妞的菜畦尤其虎视眈眈,可惜她在准备卖鸡前,就已经跟二郎几个用树枝做了栅栏围起来。 眼瞅着里头绿油油的一片,只是进不去,几只鸡围着栅栏转了好几圈,最后确信硬是没给它们留下一个能容身过去的缝隙后,才死了贼心,晃晃悠悠的啄食院子里的野草。 过了一会,可能是独角戏唱着没多大意思,在闹下去也是出不去,还很可能留给它的就是些草根了,那只带头作怪的也安分下来,与其它的争食去也。 二妞在它们觊觎自己那几颗心肝宝贝般料理的菜苗时,很是紧张了一把,暗暗庆幸自己有先见之名,让那些可爱的苗苗,得以避过这群土匪的扫荡,又不禁在自讽,怎的还怕了几只鸡不成。 可怜她上辈子是有钱的城里人,这一世是个没钱的城里人,哪见识过鸡发威,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 二妞还曾想过,等攒上些钱后,也买上几亩地,搬回乡下去住,自产自用,日常花销上少了许多不说,也是条门路,可以参考别的穿越女,做个发家致富的地主婆。 如今连几只鸡都应付不了,有些歇心,自己除了看过些农业节目什么的,实际上对农事确实是一窍不通,看来还是得好好重新谋划了才是。 “亏得今天没把绣架挪出来,你这孩子,非要养鸡,原本说好了卖个两三只,怎就一下子弄回来这么多,这一天得喂多少东西下去,以前见你三叔公家都是拌了米糠来喂,咱家哪有这些东西。” “娘!”二妞挽着上姜氏的手摇了摇,道“买都买回来了,还怕没东西喂,多拔些草回来就是,真不行就杀了,吃肉还不是一样的。” “那感情好,五只鸡能连吃好几天呢,准能解了你肚子里的馋虫。” “娘,你又笑话我,女儿哪有你说的那样馋,我这不是想着,自家养些鸡能下蛋,有鸡蛋吃就可以少买肉,等不下蛋的时候又能杀了来吃,才把它们买回来的吗。” 二妞的计划很好,原来也是这般说得信誓旦旦,却被这些不着调的鸡下了面子,不由的把头埋进姜氏怀里痴缠,她也没想到会把咱家院子弄成这样。 “行了,别又歪缠着娘没完,快跟我去把院子扫扫,都被你那些鸡搅地没个样子了”,大妞拿来两把扫帚,一把给了二妞,她可是罪魁祸首。 二妞接过来扫帚,低声嘀咕着“我那些鸡下的蛋,还不是煮了大伙一块吃……”之类的,被大妞瞪了一眼,立刻噤声,乖乖地扫院子去。 今天由二郎去给大哥送午饭,二妞吃过饭后,就把三郎拉着一块出门拔草,还带了把锄头和一个破瓦罐。 不知道鸡偏食什么类别的植物,就每种都拔上一些,平时人吃的野菜最多,两人拔满一篮筐后,又跑进树林子里去挖虫子。 二妞想,林子里的腐叶积了厚厚一层,有机质丰富,又比较潮湿,虫子定是野地里的多。 两人在一个坑里发现好多蚯蚓,二妞不怕这些软绵绵的东西,三郎在前头用锄头刨,她就蹲在后头,用细树枝一条条的夹起放进瓦罐里,为了安抚里边乱爬蚯蚓,还在瓦罐底部撒了些土。 树枝表面凹凸不平,夹起来有些费劲,本来她是想直接用手去抓的,可是蚯蚓表面的那层黏液真是不太好闻,粘在手上要是一时半会洗不掉,也是件很难受的事,慢点就慢点吧,今晚回去让大哥给削一副光滑点的筷子。 土壤里不仅有很多蚯蚓,其它七七八八的虫子种类也是很不少,没用多久时间,就装了大半瓦罐,二妞觉得差不多够五只鸡吃上一顿,鸡到这会怕已是饿了,别是又把家里闹翻天去,还是先拿回家喂了再说。 “二妞,你别再挑那些东西了,姑娘家的,也不嫌恶心,让二郎他们去弄吧”,大妞离得远远的,身上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刚才二妞他们一回来,就从瓦罐里倒出一大坨红红白白绿绿的东西,搅成一团了还不停的蠕动,她瞅了一眼,瞬时头皮渗麻,已从未有过的速度来逃离开来,只敢远远的瞭着,见二妞拿着枝条不停挑弄那团东西,方便鸡去啄食,不禁开口劝道。 “大姐,就是些虫子,有那么恶心吗,我还指望着鸡吃了能多下蛋呢,你站近点,见多了以后就不怕了”,二妞看着鸡来抢食,心里乐滋滋的,多吃点,下的蛋也大些不是。 大妞生怕二妞来拉了她去似的,赶紧扭身躲回屋去,把事情跟姜氏说了说,母女俩都没敢出屋来看。 三郎抓出些草,也散扔在地上,可是没有虫子的吸引力大,几只鸡很不屑的瞄了眼,继续享受虫子大餐,等最后一只白色肥虫也被某鸡的肚子,一摇三摆的跑墙根下散步消食去了,重头到尾也没动过那几根草。 二妞和三郎有些不解,院子里长的野草,它们不是啄得很欢快吗?咋就这么看不上他们拔回来的这些呢,还是只吃虫子就饱了。 两人总不能一直守着这些鸡看吧,任由那些草散落在地上,各忙自己的去了。 等到夜幕快降临是,二妞仔细的看了看,地上撒的草有的被啄食得只剩点根茎,有些枯焉了也没被动过,这些鸡确实是挑嘴的,不过人也能吃的那几种野菜一棵不剩,看着挺受鸡的欢迎。 这样倒也方便了,反正是野菜,挖回来的越多越好,也不用去想那些是人吃的,那些是鸡食的,一遍完事。 农家人给鸡喂食青料时,都是剁碎后才用,二妞几个自是不知,整棵的就扔地上任它啄食,有次恰好被陈婶看见,她本是庄户人家出身,这些事情是知道的,提醒了一回,后来郑家人也把野菜剁碎了才喂,果然,鸡吃得比以前欢得多。 郑家的院子,原来一天扫一回,自从养了鸡后,再也没算过一天要扫几回,全家人都是眼里不容沙的,见着哪有碍眼的东西,怎能忍住不去清理,陈婶常来串门,乐得她直呵呵,笑着道“没见过这般养鸡的人家,硬是找不出三根鸡毛来”,话虽有些夸张,也差不多远。 第三十八章 效果不错 晚上送走了朋友才开始码字,紧赶慢赶也快十一点了,明天加更做为延时补偿! ********************************************************************* 五只鸡虽说在第一天上演了一回大闹天宫,过后倒是很给二妞争气,可能是对郑家给的伙食很满意,本分乖巧的再也没闹腾过,最让二妞扬眉吐气的是,鸡买回来的第二天,就下了五个白花花的蛋,乐得她直道卖鸡的大婶做人实诚,没哄骗她。 熟话说人无完人,其实鸡亦无完鸡,郑家人对别的都还算满意,就是这些鸡下蛋的地方总是不如人愿,有点儿随心所欲。 大郎几个在紧挨着杂物房墙角,给它们用草搭了个窝棚,晚上睡觉的时候,五只鸡基本都挤在里边,下蛋可就不一定了。 每天的鸡蛋,能在鸡窝里找出三个来,已算是很给主人家面子,其它的下在什么地方,就得由鸡大婶们这天的心情而定,有时在栅栏边,有时在柴火堆里,有时在墙角,充分领悟到了游击战争的精髓,可谓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让郑家人十分头疼,找起来麻烦不说,最怕下在了隐秘的地方,一时没注意到,等过段时间再找出来,只怕已是臭蛋一枚,除了拿去砸那些看不顺眼的再不具任何价值。 好在没过几天,郑家人也摸索出个规律,只要听到哪只鸡‘咯咯,咯咯’的低声啼叫个不停,十有八九是刚产下了蛋,循着声音去瞅,看它是从哪个旮旯出来的,鸡蛋就在那,基本一找一个准,四郎最喜欢干这活,每回属他跑得最快,鸡蛋被捡起来时还是暖暖的,母鸡的体温都未散去。 二妞每日的主要工作就是伺候着鸡大婶们吃好喝好,有空再跟着大妞学习做做绣活,日子很是悠哉,如此过了几天,今儿又是大集,二妞这回没再领着四郎,自己一个人大早上的就去了西市。(.) 村里的人来赶集卖点土产,没有固定摊位,二妞订货的那位大叔这次亦是不在原来的位置,二妞来得早,街上的人还不太多,没一会就被她找到。 “大叔,东西做好了吗?我今儿来取货。” “做好了,在这呢,你看一看,是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把一件竖起来有三尺高的物什从身后拿出来,递给二妞。 这位大叔的手艺确实不错,做得很是趁手,柳条间的缝隙紧够指甲穿过,木棍做的支架也是磨得光光滑滑的,一点也不硌手。 做出来的形状与画上的一般无二,平放来看,好似一只翘起尾巴的龙虾,头大尾窄,上圆下平,底部平坦,放在地上稳稳当当的,敞口处做成了个拱门状,然后渐渐收尾,鱼入了虾嘴,除非转向逆流,要不然可是逃出不来。 二妞很满意,“大叔的手艺真不错,正是我想要的那个样子”,说完从荷包里掏出钱来,把剩下的四文也给付了。 对方接过钱后,从怀里把那张画拿出来,还给二妞,纸叠得整整齐齐的,她接过后直接收回自己兜里。 从那位大叔的摊离开,二妞没再去别的地方,匆匆赶回家去,拉上二郎三郎,拿着新武器直奔小溪渠而去,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效果。 她本来还想自己下水试试,见周围有几个人在挖野菜,自是不好如三郎他们一般挽起裤腿,只得在岸上站着干巴巴的看。 二郎三郎有了上回的经验,这回又是正经家当,一开始就得心应手的很,二妞见自己插不上手,看了一会就挖野菜去了,三人出门时除了抓鱼的一应物什,还带着篮筐。 男孩子天生就对类的事情充满有兴趣,等二妞挖满一篮筐的野菜,已是晌午时分,二郎两个还在忙得不亦乐乎,二妞三催四请,两人硬磨蹭着又再下了两回网,才依依不舍的从水里出来,等脚上的水干了后穿好鞋袜,准备凯旋而归。 二郎提上二妞挖好的一篮筐野菜,三郎捧着装鱼的木盆,二妞提着“虾弓”,三人直接穿过西边的树林子,从经常攀爬的那个缺口进到城内。 有了正当家当,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一个上午捞回了小半盆的鱼,有四五条个头还挺大,有个二两来重的样子。 那条小渠里的鱼种类挺多,凭二妞少得可怜的那点水产知识,盯着木盆半响,只认出了其中的鲫鱼、鲤鱼和小虾,别的一概不知。 她心里也很是疑惑,一条小溪渠而已,冬天还要结冰,怎就有这么多的鱼,品种还不少。 县城的西边就是茂山,带河和这条小溪渠看上去都是从那个方向来的,源头很可能就是茂山。 二妞今天往茂山眺望了好几眼,越发的对这座大山充满好奇,心里想着也该是时候进山去看看了,山里边不定有多少惊喜等着她呢。 现在已是六月,正式万物生长的好时节,进山去寻寻,也许有能卖钱的植物什么的,以她如今的脚力走去茂山,也就一个时辰的事,只是她不可能一个人去,二郎三郎年纪也不大,还是得找个大哥沐休的日子,拉了他同去才是,要不然,母亲只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行的。 二郎三郎一道去给大郎送的午饭,两人没在外边滞留,赶回家来,拿上锄头、“虾弓”、木盆又要出门,说是去挖喂鸡的虫子,顺便再捞些鱼回来,上午只拔了野菜,虫子还没顾上挖呢。 二妞本来下午准备呆在家里的,想了想又跟着出去,看两人的架势,许是捞鱼的瘾还没过够,哪能抽出空来挖虫子,鸡要是少吃一天的虫,饿自是饿不着,可谁知道第二天下的蛋会不会缺斤少两。 等到傍晚,三人归来,又是半盆子小鱼小虾。 二郎三郎狠狠的捞了四整天的鱼,直到大郎沐休这一日,要去茂山,两人才肯暂时罢手。 兄弟二人好不容易魔怔一回,收获让二妞看得咋舌,一日三顿也是吃不完的鱼,给陈家和张家分别送去一些后,其它的都熏成了小鱼干,可以存放起来慢慢食用。 茂山里山深树茂,沟沟壑壑数不胜数,不定里边还有些什么能伤人的野兽,姜氏自是不愿自家的孩子贸然进山去,要是遇上危险可怎么得了,二妞死缠烂磨好几天,她才勉强点头同意。 “大郎,你要好好看顾着弟弟妹妹,早点回来”,姜氏嘱咐完大儿子,又去叮嘱二郎三郎,“山里边不比平地,不许胡蹦乱跳的,特别是三郎,要听你大哥的话,明白吗?” 见三人连连点头称是,姜氏微微释怀,儿子们是不敢阴奉阳违,小女儿可就不一定了,素来就是个主意大的,这点让她既头疼又欣慰。 “你这孩子,不砍柴不打猎的,非得要去那深山野林里转,娘是答应了你,可也不是让你无法无天,进了山只能听你大哥的,不许再出什么幺蛾子,按原来说好的,只在山边边转转就回来,绝不能往深里去,要不然,等回来后娘绝不饶你,可是记下了?” 二妞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等到大哥沐休,哪还有耐心让娘亲大人堵在院子里,把已经说了十来遍的话,今日再重复个三四回,她一把抱着姜氏的胳膊,摇了又摇,扭了又扭。 “娘,张老爹他们常去茂山,也没见出什么事不是,听说山脚下的那几个村子,就是五岁的孩童都是整日的在山里跑,我和哥哥们连个奶娃娃都比不上不成,既然答应了娘,深山里是不会去的,娘咋就不信过女儿呢,娘,求求您了,快让了我和哥哥们出门去吧,要不就真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了,等回来后再聆听娘的训词,这一次说那么多,女儿怕是领悟不了,还不得要辜负了娘的慈爱和教诲。” “说你两句就不耐烦,娘还说不得你了?” “娘,那有,我巴不得多受些娘的教诲呢,只是今儿要走远路,怕出门迟,回来的也晚,又要惹娘担心不是”,二妞把头埋进姜氏肩窝揉搓。 “是,娘不耽搁你们,这会就出门去吧,要是还回来得晚了,到时候打你板子,可是怨不得娘。” 二妞嘻嘻一笑,拿上自己从陈家借来的小铲子,又捏了四郎胖嘟嘟的小脸一下,交代到,“在家要听话,回来带野果子给你”,见四郎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直点头,她才跟在哥哥们后头出门去,到了院门口又停了下来,回过身来道 “大姐,昨天捞回来的鱼还没熏……” “知道,什么事都要管管,还嫌娘啰嗦呢,快走吧,误了回来的时辰别又推到我身上来”,大妞打断妹妹的絮叨,说完这一句,也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就啪的一下把大门给关上了。 二妞摸摸鼻子,第一回吃自家的闭门羹,亏得没贴着门站,要不这会自己小巧又挺直的鼻梁还不得拍成塌塌鼻了,大姐这些天火气有些大哩,回头好好旁敲侧击一番,别是有什么闹心的事憋在心里没说。 “二妞,快点,就等你了。” “哎,大哥,我就来!”二妞暂时放下有关大姐的问题,真有什么事,也得从茂山回来后再说。 第三十九章 初入茂山 二妞跟着哥哥们从南城门出来,沿着大路向西行,从县城到茂山,修有一条平直大道,平时人们进山的、烧香的,都是走这条路。(.好看的小说) 多数人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只好借由神明鬼道来寄托美好的愿望,拜了这路神仙,再供奉那尊菩萨,佛教素来是中原大地最受信奉的教义。 人聚集之地必建庙宇,庙址自是要选个清净之所,世俗之人偏爱花团锦簇,清净之地莫过于青山绿水之间,自古以来,有山才有庙,有庙必有山。 隐归寺就建在了县城入茂山的第一座山峰半山腰上,香火旺盛,据说里边供奉的观世音菩萨最是灵验,信徒万千,不仅是茂山县的乡民,就是临近几个县镇,也时有人来礼佛膜拜。 走一路看一路,那些两三结对四五成群的,基本都是要上山拜佛的老媳妇小闺女,若是行色匆匆的老汉青壮,多半是要进山去,或是狩猎或是采药,偶尔也会有车马经过,一大堆的家丁仆妇跟在车旁,这是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也礼佛来了。 郑家一行四人,随着人流,走了一个来时辰,到了茂山的山脚下。 山脚下有个岔道口,右边的青石台阶通向隐归寺,左边弯弯绕绕的小道,能容两人并行,这是人们进山常走的路。 二妞几个在岔道口停住,隐归寺传来似有似无的阵阵诵经声,好奇地往那个方向瞭望几眼,因着所站位置地势低,只能隐隐见着几个殿堂顶上的琉璃屋顶,反射着七彩光芒。 “大哥,要不咱们也进寺里看看去,陈婶不是说这里的菩萨可灵验了,也拜拜去”,三郎瞅着青石台阶上,一个个远去的背影,不禁有些心动。 二郎噗嗤一笑,“你凑什么热闹,求菩萨保佑你娶个好媳妇不成。” “你才想着娶媳妇呢,我……我是要请菩萨保佑咱娘身体健康的”,三郎瞪了二郎一眼,声音嗡嗡的为自个辩解道,他其实只是想去看热闹,那母亲来打幌子,就有些气虚。 “你当寺里的佛是能白让你拜了去,进去是要给香油钱的,你以前没给菩萨烧过香,现在去拜个一回两回根本不顶事,它可认不准你长个啥模样,受了你的香火却保佑了别人,找谁帮你打这官司去,娶媳妇这事还是要媒婆牵线搭桥才行,再说你现在还小,月老怕是还顾不上你。” 二郎听了二妞的话,笑得前仆后仰,直不起腰来,“就是,那些神仙菩萨跟前,一天不知道要换几波人去拜,你现在就去求菩萨,它一时半会记不住你,时间久了更是不清不楚的,等到时候给你安排个丑媳妇,还只以为是你今天去求的,可别找咱娘哭去。” 三郎被两人的话堵得满脸通红,又辩不过他们的歪理。 “都别瞎说,菩萨也是能打趣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二妞,不是你闹着要上山的,这会怎么又不走啦”,大郎弟弟妹妹们越说越不像话,出声制止。 大哥都出口了,两人自是不能再拿菩萨挤兑三郎,对望一眼,没再说什么。 三郎“哼”出一声,分别给了二妞二郎一记白眼,然后气鼓鼓的先行离去,大郎手里拿着家里砍柴用的砍刀紧随其后,二妞跟在他后头,二郎背着背篓垫底,背篓里有响午吃的煎饼,还有一把小锄头一把小铲子。 这条道是一直通往深山里去的,上山的人多是会选择这条道进去,走上一段后,再转入其它的小道,或是直接穿行进入密林里。 这会进山的人不少,时不时从他们身边越过几个,在他们前边有一个上了点年纪药农,四人就当他是个领路人,在他身后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了这个山峰的山顶处,药农突然加快速度,距离越拉越大。 “咱走快点,要不就跟不上了”,三郎有些着急,山里边他们从来没来过,根本不熟悉。 “他走他的,咱走咱的,还能一直跟在后边不成”,二妞可没有什么急的,山里的路千条万条,都是人走出来的,她的方向感素来很强,只要不是偏离这条路太远,就能走回来。 她以前也学过怎么在树林里辨别方向,即使寻不回原来的路,也可以直接翻山越岭,走至山下的平原地带,还不是一样能找到回家的路。 几人体力有限,今天就在这个山头里转悠好了。 “大哥,来这山里边采药的人多,这条路每天走好些人,老沿着道走,怕是找不到什么药材,咱直接入林子里去吧,只要不离开这个山头,是迷不了路的。” 大郎往四周看了看,“也行,我先砍根木棍给你拄着走。” 几人偏过身就往林子里钻,大郎三人不懂哪些是药,哪些是草,只等着二妞找到后再指给他们看,三双眼睛不停地往四周瞅,看看有没有什么危险之物,或是脚下有没有坑洼之类的,好提醒大伙避过。 二妞拄着大哥砍给她的棍子,小心谨慎的边走边分辨这样那样的植物。 寻了个把时辰,她心里有些失望。 其实很多植物都有药用价值,她认得的也不是很多,当这一路走来也不是没看见过,可都是些不值钱的寻常之物,她前几天特意去药铺里问过好些药材的收购价,像这样的东西,采上一筐,也不过卖个五六文钱,实在提不起去拔采的欲望,看见了也没跟大郎他们说。 走着走着,二妞的步伐越来越慢,不知觉中出了这片最茂密的林子,她抬头望去,走到了一个山坳里,再往前去就是另一个山头。 “大哥,前边是另一个山峰,就别过去了,咱在这歇会,吃点东西然后往回走。” 她已经浑身乏力,山里边高一脚低一脚的,很不适应,这会更是踉踉跄跄的,一手拄着棍子,一手扶着大哥在往前走。 肚子也饿了,最主要的是口渴的不行,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一路走来都没见到传说中应该有的泉啊水啊的,她又不想说出来让哥哥们担心。 “行,我看着那边像是平整些,咱就去那坐会儿吧”,大郎领着妹妹继续徐徐朝前走。 二郎三郎早就蹦到了大郎刚才所指的那块地方,把身上的东西放在草地上后,又去附近找到几块大石头,搬了过来当凳子做。 二妞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手指头动弹一下的劲都没了,这副身子的体力实在时差,记得她以前在白云山实习的时候,山路上蹦跶一天也没到这个地步。 大郎见妹妹郁郁不振的样子,坐下很久也不说句话,怕她在心里边计较没找到草药的事。 “二妞,草药找不到就算了,咱家现在也不缺那点钱,别为这事不痛快。” “大哥,我没事,只走得累了”,她坐下来想了想,就不觉得有什么了,指望着这山里的药采去卖钱的人多了去了,她本来就不应该抱着太大希望,他们现在转悠的这个山头是里县城最近的,早被人寻了不知道多少遍去,好的药材哪能留到她现在来采,往深山里去找找还差不多,今天就当是探探个底吧,等歇一歇,就去找找看有什么能带回去吃的,像蘑菇、野果子之类,她刚才都没顾得上看。 二妞正如此想着,三郎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他跟二郎两人精力充沛的很,安置好坐的地方后,就又跑开了。 “大哥,这下边有溪流,我们过去那边坐吧,吃点东西,还可以喝口水。” 他这般一说,二妞可是来了精神,嗖的一下站起来,“哪呢,在哪呢,快喝死我了”,说着就要抬腿走人,一刻也是等不了。 大郎一把拉住二妞,“先别急,等我把东西拿上。” 他把刚从背篓里拿出来的吃食,又一个个放回去,将篓子背上身后,才牵着二妞的手朝三郎刚跑过来的方向走去,还在地上放着的砍刀就交给三郎来拿。 好不容易走至山涧边,二妞也顾不得许多,匍匐在地,直接用嘴去吸,山水清凉甘甜,最是解渴,等喝够了抬起头来,满脸的水珠子,连眼睫毛都被打湿了。 二妞心满意足的也不用手去抹,只等着脸上的水汽在太阳的照射下慢慢蒸发,等眼帘不再朦朦胧胧后,才扭着头往四周瞭望。 山涧有两米来宽,被灌木丛密密地遮掩住,溪水静静地流淌着,没有一丝声响,不走至跟前很难被人发现。 二妞低头去瞅,溪流很浅,清澈见底,底部的河沙上还贴着好些小鱼小虾,一动不动的,打眼望去还只以为是石子。 她把手伸进水里抓,这些东西狡猾的很,等手离它一指头远的时候,尾巴一甩,游出十来厘米远的地方停住,再出抓,又游到十来厘米远的地方。 明明是近在咫尺,偏就让你逮不着,撩拨得二妞心痒痒牙也痒痒。 二妞正准备卷了裤腿,下水去捉,大郎那边已经在喊,让她过去吃东西,兴致一下子全没有,还是填饱肚子最重要。 第四十章 蛇鱼 二妞从早上出门一直不停的走都现在,早已疲倦不堪,吃过东西后就开始昏昏欲睡,眼皮子重得实在是没有能力再睁开。 几个见妹妹这般困乏,就在山涧边上寻了块既平坦又能晒到太阳的草地,大郎脱了自己的外衣铺在地上,让她躺下休息一会。 虽说是在野外,可旁边只有自家几个兄弟,二妞也没什么好顾忌的,躺身下去,六月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意洋洋,大哥就在她身边坐着,二妞安安心心的,没一会儿就进了梦乡。 二郎三郎两人可耐不住坐着枯等,两人脱了鞋,自顾下水里找乐子去。 山涧的水比他们去捞鱼的那条渠子里的要凉些,不过对这两人来说,算不得什么,顺着流水,边玩边往上流而去。 二妞大约睡了半个时辰,就被吵醒,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迷迷瞪瞪的觉着是大哥在高喊,她又努力把眼眶睁大些,只见他正心急如焚的站在水边往远处瞭望,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别是出了什么事,她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狠狠地甩了甩自己的脑袋,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是二郎他们那边有事发生,一眼扫去,确实只有大哥在身边,没见着二郎三郎的影子,慌得她一骨碌爬起来,往大哥身边跑。 二妞一把扯住大哥的手,“大哥,出啥事了,二哥他们咋的啦?” 大郎一直守在沉睡的妹妹身旁,是听到弟弟们传来的惊呼声后,火急火燎的爬起来想去循着声音去前边看看,刚走出五六步,又想起二妞还在睡着,不放心把她一人撂在这,只好站在水边往前边大声的问,后来听到两个弟弟的声音都有传过来,才稍微的稳下心神,这会见妹妹也醒了,抓起她的手就往水流的上游疾步走去。 水边灌木丛生,底下的石头凹凸不平,两人走得很是艰难。 好在没多久,就见二郎两人飞奔而来,溅起的水花打着彼此的身上,衣服已经湿了一大半,两人都是深色慌张的样子,边跑边扭头往身后望去。 大郎二妞见着这情景,又是一阵紧张。 也不知道他们遇上了什么东西,二妞脑海里飞速闪过熊、老虎、蟒蛇的画面,激出一后背的冷汗。 等二郎他们跑至跟前,大郎二话不说,牵着二妞也飞速往回跑。 四人都是一副搏命的神情,两个在岸上跑。两个在水里奔。 还是二郎三郎要快些,两人到了刚才休息的地方,踮着脚尖往来的方向狠狠的望了望,松下口气,纷纷坐瘫在地上,开始使劲的喘息。 “别在这呆着了,拿上东西快走”,大郎拽拉着二妞,好不容易追上二郎两人,见他们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就伸手去拉。 二郎气喘吁吁的说,“大哥,没事了,没跟过来,实在走不动了,先歇会吧。” 大郎听他这么说,又不放心的走到水边瞭了瞭,确实没什么响动的样子,这才安下心回来,也坐在地上歇缓声息,他刚下亦被吓坏了。 二妞去推地上躺着的三郎,“是什么东西?” 他坐起来,一边比划一边说到,“那边有好多蛇,有这么粗。” 二妞打了个颤,别是撞进蛇窝了吧,拉着三郎一定要他起来。 “那还坐着干啥,等蛇来吃呢,快走吧。” 三郎用另一只手挥了挥,“不会的,那些蛇根本没追来。” “不追你们跑什么”,二妞没好生气的瞪他一眼,心里还是有些怕,手抓着三郎的胳膊再没松开。 又过了一会,二郎突然站起来,“咱要不再去看看吧”,他想了想总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二哥,你疯啦,蛇有啥好看的,咬你一口咋办”,二妞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不知道,那些蛇古怪着呢,跟以前见过都不一样,躲在水底的石头下边,要不是我们把石头翻开,根本就不知道,不是看它长得跟蛇差不多,我们还以为是鱼呢,你说,咋会有蛇在水底下的,就是上回在渠子里见到的水蛇,不也是浮在水面上游,脑袋伸出来的,这东西真古怪,咱再去瞅瞅。” “在水底下的,你们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鱼?” “绝对不是,跟鱼长得不一样,我们翻开石头看见第一条后,没瞧真它就钻进石缝里去了,开始也以为是鱼,就又去翻石头,只是那东西游得挺快,翻了好些才看真,跟蛇长得一样样,吓死了,以为闯进了蛇窝呢,不过好奇怪,它们怎么都不咬人呢,躲得倒挺快。” 二妞听他这么一说,也觉着古里古怪的。 “那可能不是蛇,身子是黄色的,对吧?” “大哥,你怎么知道的?”二郎以前没见这东西,难道大哥见过? “我在集里巷听人家说过,茂山里有一种蛇鱼,长得很像蛇,,应该就是你们刚才看到,那东西不伤人的。” “大哥,你怎么不早说,走,二哥,快带我去,咱们把这些都捉回去。” 二妞又激动了,黄色,水底下,蛇鱼不就是黄鳝吗,他们在小沟渠里捞鱼,抓到过好些泥鳅,可是没有黄鳝,她还以为这地方没有呢。 “二妞,听人说蛇鱼不能吃,捉回去也没用的。” 鳝鱼不能吃,那什么才能吃?补气养血、温阳健脾、滋补肝肾、祛风通络,她记得看过的闲书有提到过,有本古医书里记载的“大力丸”,里边就有鳝鱼的成分,怎么这的人会以为不能吃呢,难道说那本古医书还未面世。 二妞不管那些,缠着大哥一定捉回去,倒时候直接下锅煮,吃上一回就都知道这东西的好处了。 大郎耐不住妹妹缠磨,心里边又想着,蛇鱼也不咬人,捉就捉吧,今天没找到草药,捉些蛇鱼哄她高兴也行。 二郎本来就想再回去看看,三郎也是好奇心甚的人,两人高兴还来不及,自是不会拖二妞后腿。 拿上所有的家当,四人去了发现蛇鱼的地方。 这是一个稍微水深一些的水塘子,里边大大小小的石头遍布水底。 二妞还是站在岸边,大郎领着二郎三郎下水去,翻开第一个石块,就发现了蛇鱼,二妞定眼一看,真的是鳝鱼,而且比大手指头还粗,心里乐开了花。 只这东西太滑腻,撺得又快,确实不好捉,三人忙活好一阵,还是一无所获,后来不再各自为政,由一人翻石头,两人围捕,第一条终于进了二妞提着的篓子里,她在里边窝了些阔叶,鳝鱼进了篓子后,在里边乱撺一阵,钻进叶子里便安分了好多。 熟能生巧,水塘子里的鳝鱼确实很多,掌握了技术要领,抓起来到也不是很难。 二妞一直默默数着,已经有二十来条,鳝鱼吃新鲜的最好,抓多了回去一时也吃不完,山里的水还是挺凉的,泡久了对身体不好。 “大哥,够了,就要这么多,你们快上来吧。” 抓完了鱼,天色还早,好不容易进山一趟,就这样回去有些可惜,二妞又建议把篓子搁在水里,用石头压住,水位不高,里边的鳝鱼是出不去的,然后四人在水塘子的附近再转转。 二妞不再只专注草药,倒是寻到好几种认得的能够食用的蘑菇、木耳,篓子被蛇鱼占用,幸亏还带了个布口袋,要不然这些东西只能装在衣兜里。 这个季节很多植物还只是花期,即使结了果的也未成熟,很遗憾没能给四郎找到能吃的野果子。 转了一个多时辰,大郎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差不多该回去了,其他三人自是没有异议,四人走到水塘子边,把蛇鱼提上来,背篓连着里边的树叶都已经浸湿,不好再往身上背,大郎又砍了根木棍,由二郎两人一前一后抬着走,他自己则背着布袋子,一手拉着二妞,开始回程。 他们要先往山顶爬,找来时的那条小道,快至半山腰的位置,二妞忽然喊停。 “大哥,我看到好东西了”,二妞指着一颗藤本的植物,说到,“咱们把它的根挖回去。” 大郎他们本就是陪公子哥考的,转了一天也没发现二妞中意的,这回也不问是什么,放下手里的东西,说挖就挖,本以为是件很轻松的事,谁想这东西的根埋在地底下深的很,他们带出来的锄头铲子都不大,费了小半个时辰,又挖又拔的,才得以见庐山真面目,大郎用手掂掂,得有个八九斤重。 二妞趁着哥哥们忙的时候,在他们眼所能及的地方转了转,等东西挖出来后,才颠颠的跑回来,把根抱在怀里,咯咯直乐,也不管上边的泥土会不会弄脏衣服。 “大哥,二哥,三哥,这附近还有好些,你们帮我记着这个地方,咱下回再来”,挖这东西耗时间,今天先回去。 “是什么东西,把你乐成这样”,三郎实在看不出这硬邦邦的根有什么好的。 “这是葛根,好东西,回去你就知道了”。 她没想到这个地方会生长葛根,本是只在南方才有,这个时代果真怪异的很,不过这样的话,对她来说是件最好不过的事情,过几天大哥又沐休时,再来探探,看这山里边还藏着什么宝贝。 ****************************** 明晚又要去吃喜酒,晚点才会更新! 第四十一章 自家用 从茂山出来,二妞几个连走带跑的往家赶,终于在日落之前进了家门。 姜氏跟大妞正在厨房忙活着晚饭,听见四郎大哥二哥的挨个叫,也出到院子里来看。 蛇鱼离开了水,活上两三个时辰没有问题,背篓里又有浸过水的叶子覆盖着,回到家后,里边的蛇鱼一条也没死。 姜氏跟大妞看了一眼背篓里攒动的东西,直以为大郎他们背了些活蛇回来,顿时大惊失色,大妞不由的失声尖叫。 姜氏心都快蹦出来了,脸色猛地煞白,她一把抱起站在篓子边观望的四郎,迅速地退出一丈开外,将他放下来后,又去拉二妞几个。 “娘,您别怕,这不是蛇”,二妞一不留神,被母亲拉离好远,连忙对她解释。 姜氏顿了顿,真不是蛇?二妞该不会拿这样的话哄骗她才是,稳了稳自己的神智,又望篓子里瞅了瞅,她没见过几回蛇,还真分别不出来这东西是不是。 二妞抽出被母亲紧紧抓着的胳膊,又回到篓子边,用手在一条蛇鱼的头上摸了摸,吓得它直往别的蛇鱼肚子底下钻。 见二妞要把手伸进去,姜氏急忙赶过去阻挡,却比女儿慢了一步,她的手已经打了个来回。 她朝着母亲嘿嘿一笑,“娘,您看,都不咬人的”,刚说完,脑门就被敲了一下。 姜氏犹是惊魂未定,“你这孩子,咋就那么冒失,娘快被你吓死,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捉到的?” 几人把捉蛇鱼的来龙去脉说了一番,二妞又跟家人解释蛇鱼是可以食用。 “蛇鱼的肉比一般的鱼还鲜美些,吃了滋身健体,这么多一时也吃不完,咱先用水养起来,死的就不好吃了。” 死后的鳝鱼体内会产生一些有毒物质,不宜食用,所以食用时还是现杀先烹的好,她现在自是不能说,一提到有毒,管它死的活的,只怕都不会让她煮了来吃,等吃过一回后,她再提醒一下家里人,免得以后自己一时没注意到,将死了的也煮来吃,这些东西外人估计也不敢吃,她现在可没那功力说服大众一同接受,暂时还是自家消化吧。 二妞拣出两条看上去不怎么爱动弹的蛇鱼扔进菜篮子里,其余的都交由大郎安置,养在木盆里怕是容易爬出来怕了,就腾出来的一个瓮来,在里边添了些水,再把蛇鱼倒进里边,看了看,确定撺不上来后,便不再理会。 “大哥,你把这两条蛇鱼杀了,我给咱今天的晚饭添道菜!” 大郎看着二妞递过来的滑不留丢的两条蛇鱼,有些傻眼,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二妞以前在饭店见识过店里的厨子现杀鳝鱼,“大哥,你这样……”,她自己确是不敢动手的。 等大郎把两条蛇鱼都摔晕后,二妞拿回厨房,除去蛇鱼的内脏、头尾,采用黄焖的烹饪手法,为郑家人做出了第一道蛇鱼大餐。 谁说二妞的厨艺很是一般,不过蛇鱼的肉确实鲜美细嫩,而且食用过后没多久,体内微微发热,像是一股精气腾腾升起,正如二妞所说,补身最好不过。 尝到了蛇鱼的甜头,开始问道挖回来的那个树根,二妞故作神秘,只道明天就能见分晓。 又说了会话,大郎几人就回西屋看书写字去了,二妞没像往日般跟着一道,反倒是把大妞和四郎怂恿了去,自己留在东屋陪着姜氏,她可是一直惦记着出门想着的有关大姐的事,想问问母亲好了。 “娘,我大姐这两天咋啦?不大对劲呢。” 姜氏疑惑的看着二妞,“是吗,不是跟平常一样吗,你大姐可是说了什么?” 这就奇怪了,大姐每天都在家里,有什么事是母亲不知道的。 “没说什么,只是感觉大姐这些天火气大了点,还以为她遇上了什么事呢,也许是我瞎想了去。(.)” “娘,大姐天天在家里,能发生什么事是您不知道的,定是我多心了,您可别为这闹心”,好不容易才养回来,她可不希望母亲又为着没影的事伤了神,“娘,今天好多人去寺里烧香,您以前去过没有,里边啥样子的?”二妞试着把话题岔开,。 可惜姜氏还在想着大妞的问题,连手里的绣花针都停了下来,根本没注意到她后边的话。 没多久,大妞从西屋出来,她对那些四书五经真没多大兴趣,回到东屋后,见母亲跟妹妹只盯着她看,也不说话,看的她心里直发毛。 她瞅了瞅自己的衣物,有摸了摸头发甚至脸额,没什么地方不对啊。 “娘,咋了,我有哪不对吗?” “你这些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娘呢”,她想了半天,大妞确实有些迹象不同寻常,像是有心事的样子,弄不明白只好直接问她。 大妞窒住,眼睛闪烁一下,“娘,没,没事啊,我哪有什么事瞒着您娘的。” 看她这般神情,姜氏本来只是试探,这会倒是肯定下来,大妞心里定是藏了事。 她站起身来,拉过大妞的手,坐在炕沿边,抚了抚大女儿的头发,孩子真是大了。 “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娘的?” 大妞底下头,叫住下唇不说话,脸上赧然。 姜氏又问了问,她亦是不开口,只是朝着二妞的方向瞄了瞄。 在母亲的事宜下,二妞很是郁闷的去了西屋,留下母女两人说悄悄话。 等她再回到东屋,只看着大妞脸上通红,姜氏确是笑意连连,二妞莫名,缠着母亲问了半天,只说无事,她只好去麻缠大妞,这次得回一记白眼,然后看着那初显婀娜的身姿飘出屋子,上厨房打水洗漱去了。 “鬼丫头,管得比娘还宽,没你什么事,别问那么多”,姜氏在小女人头上点了一下,转身开始铺炕。 二妞心里更是好奇得不得了,从背后抱着母亲的腰,又歪缠了好久,直到大妞打了水回来,还是没从母亲那里得到只言片语。 等躺进了被褥里,心里边还跟猫挠似的,实在按捺不住,便滚进姜氏的被子里去,继续死打烂缠的征程。 姜氏真拿她没办法,这丫头是不打算睡了,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小声的道,“姑娘家私密的事情,你还小呢,别打听那么多,过两三年自然就知道了”,说完这句,嘴巴又闭得比蚌壳还紧。 二妞得了个不清不楚的答案,还被大妞伸过来的手捏了两把,也不再问了,回到自己的被窝里,昏昏欲睡之际,突然明白过来,把被子蒙过头顶,在里边痴笑一阵,大姐怕是初潮到了吧,不说她也知道了,又不是没经历过。 次日早上,二妞把葛根洗干净后,将一部分切成小块,直接蒸熟后端上桌来,葛根如土豆似的,淀粉含量丰富,嚼在嘴里还甜滋滋的,这次被她拿来当做了早饭的主食,就跟昨晚的蛇鱼一样,其他人对葛根亦是满意的很。 吃过早饭,二妞去了城里最大的药铺,宝芝林药堂,遗憾的是,里边的伙计告诉她,现在已经不收葛根,她又去寻了药铺的掌柜,原来除了五月五采收的葛根,其它的一律不要,听他这么一说,二妞有些发懵,其他时间挖的葛根难道有毒不成。 二妞觉着这般做法很无道理,跟药铺掌柜好是一番理论,这掌柜也是个妙人,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小姑娘,不说直接撵了出去,居然拿出本《神农本草经》,翻开来读给她听,书里确实有这么一句,“五月五中时采收葛根”。 二妞瞪大眼睛,恨不得把那几个字抠出来,这不是断她的财路吗,白高兴一场。 从宝芝林出来后,她还想做困兽之争,又跑了几家小些的药铺,亦是不收,只好垂头丧气的回了家。 葛根不能卖钱,挖回来自家食用也是好的,既能做菜还能当做主食,这东西对身体有好处,别的不提,光是能排毒养颜这一项,二妞就不会放过,她一直认为,即使不是五月五采收的,它的药用价值亦是差不到哪去,只是药铺的人太古板,认准了死书一点也不知道变通。 等到大郎的下一个沐休日,兄妹四人又进了茂山,这回是专门去挖葛根,有了固定目标,上回挖的位置也记得很清楚,速度自是快上许多,都是些孩子,一次挖多了拿不动,就只好早上出门,响午回来一趟,下午又去挖了一些,用一天的时间也运回了一百来斤的东西。 二妞围着那堆葛根绕了好几天的圈,山里还有好多呢,自家哪能吃的完,她忆起前世买回家的葛根粉,决定尝试着做做,葛根粉可以储存很久的时间,自己还可以用粉做些别样的食品,也许能寻找出一条财路来,不白白浪费了好东西。 葛根粉是怎么做出来的,她却是一无所知,浪费了好几亿个脑细胞后,终于想出一个原始的法子。 二郎三郎去小渠捞鱼,并没有避着他人,没过几天,就开始有些别的孩子,拿着这样那样的家什,也到小渠里捕捞,又过了段时间,还有人仿制出了“虾弓”,这样的结果是无可避免的,除了觉得可惜,到没什么别的想法,家里已经存了好些小鱼干。 自二妞打上葛根的主意后,二郎三郎便不再出去捞鱼,他们被妹妹分配了新的活计。 *************************** 这喜酒喝的,吃了饭又去ktv,闹得新人都快没时间洞房了吧,现在结个婚真累,给红包的也累,桃一点钟才爬回家来,虽然已经到了次日凌晨,亲们都睡了,还是传上来吧~~~~~ 第四十二章 葛粉 姜氏要赶制绣件,大妞几乎包管了所有的家务活,空闲时还做做金景福的绣品,大郎每日要上学,葛根粉这件事,二妞只得让二郎三郎来帮忙。 葛根粉其实就是把葛根里的淀粉颗粒,这时代可没有粉碎机,只能靠人工把大块的葛根碾碎,使得淀粉颗粒从块根中解体脱离,再用水洗的方法,分离淀粉颗粒和根渣,沉淀下来后得到的就是葛根粉。 制作原理不难,实际操作起来却事件很麻烦的事。 待吃过早饭,大郎出门去了学里,姜氏回屋做绣活,大妞还在整拾锅碗瓢盆,二妞三人把葛根搬到院子里,开始洗洗刷刷,用了一个多时辰,下刷洗干净,接下来事就是把它们碾碎去。 上百斤的东西,靠着石臼来碾,得弄到那个猴年马月去,二妞想了想,让两个哥哥把厨房里的那块又大又厚实的面案抬到院子里,下边用两张长凳架住,又找来两个棒槌,把用具也洗干净后,二妞把葛根搁在面案上,让兄弟两人拿着棒槌去捶打。 每根葛根都比二妞的手臂还粗,他们那点子手劲,哪能捶碎开来,折腾半响,已是满头大汗,也只不过撼动了葛根的一层表皮。 这样可是行不通,二妞用刀把葛根切成小块,再让两人去捶打,这么一来可是便利,一棒槌下去,准能把下边的几块打个稀巴烂,可是问题又出现了,棒槌没砸到的那些葛根块,颤得满地都是,如此一招,也不是个好办法。 二妞倍感头疼,有些没辙,倒是二郎想出个法子,他寻来砍刀,像劈柴似的,把葛根从中间劈开成两半,这样的话就只有一半的厚度,两三槌下去,葛根很容易就砸碎开来,还用手把住葛根的一头,想放这就放这,想搁那就搁那,在不会自个满地跑。 被砸烂的葛根有纤维连着,基本还是完整的一块,二妞将它移到木桶里,用水漂洗,淀粉颗粒就与根渣分离开来,洗剩下的葛根扔进筐里,这些积攒起来再捶打一边,还能脱出些淀粉来。[] 漂洗出来的水,二妞用细眼筛子细细滤到木盆里,选出来的渣滓,用手揉搓几回,再用水就着筛子洗一遍,又滤出好些淀粉。 等木盆快满地时候,二妞将筛子架到瓮缸上,水通过细眼筛流进瓮里,只等着淀粉颗粒沉淀下去。 三人忙活着葛根粉这事,顾不上出去挖野菜、虫子,中午的时候,大妞把葛根渣剁碎了喂鸡,没想到这些东西,五只鸡也啄食得欢呼的很。 二郎三郎两人左右手轮番上阵,一个上午干下来,胳膊又酸又胀,二妞亦是累的快直不起腰来,把水倒腾来倒腾去,也是个费劲的活,趁着中午给大郎送饭的时间,三人停手休息了一阵,吃过午饭后,才又开始。 大妞看不过眼,做完家务后,放下绣品的活,过来帮忙,不过捶打这类的活,还是交由兄弟二人,从开始劈成两半,到后来劈开四分,葛根越分越细,动作也打越慢,直到大郎从学里回来接手,两人拖着胳膊趴炕上休息去了。 直到次日下午,快到大郎下学归来,才终于把一百来斤的葛根漂洗完,院子里摆了三个大瓮缸,二妞把家里能腾出来的瓮都用上了,才勉强把滤出来的水装完。 又过了四天,淀粉都沉淀下去,上层的水澄清透亮,几人拖着还没缓和过来的酸胳膊疼腰,把清水舀出来,直至留下薄薄一层,这是实在剔除不了的。 瓮里的沉淀物,比平日买回家的最好的细面还要白上几分,二妞踮起脚跟,伸手进去,捏出些许粉末,用拇指和食指搓了搓,润滑细腻,没有丝毫杂质,又用舌尖挑了一点卷进嘴里,品了品,翘起了嘴角。(.好看的小说) 指挥着二郎他们把淀粉层铲出来,放在芦苇编成的席子上,沉淀下来的湿淀粉,在水的粘合力下,紧紧的拽成团,搁在太阳底下晾晒,不用怕被那点细微的风刮了去。 二妞取了点湿葛根粉放进大碗里,用冷水稀释后,再将刚煮沸的开水注入碗里,边倒水边用勺子搅拌,直至变成半透明的胶状。 她小心翼翼的把大碗端进屋里,大妞跟在后边捧着好几个小碗。 “娘,您尝尝”,二妞将东西搁在炕桌上,就去把姜氏从绣绷前拉到炕上坐下,迫不及待的分出一碗,连碗带勺的递到她手里。 姜氏接个碗,舀出一小勺吃进嘴里,清香爽口,不禁又吃了一口,再细细的品了品。 “娘,怎么样,好吃不?”二妞的头都快探到姜氏的碗里了,她还没尝过,不知道是不是记忆中的味道,其他几人亦是殷切的望着母亲。 姜氏微笑着点点头,“这就是你说的葛根粉,确实好吃,与蒸煮出来的葛根块不大一样,细嫩滑爽,香甜的很,别老看着我了,你们也快尝尝。” 大妞早就给每人分了一碗,听母亲这么一说,几人纷纷端起自己的那份。 吃得眉开眼笑,一大碗分食完后,二郎几人有些意犹未尽,催着二妞再去做,她乐颠颠的跑回厨房,又做出一大碗,不过这回只分了一小半来现吃,剩下的留在碗里没动。 等大郎从学里回来,二妞端出那碗凝固后冻结成块的葛粉,用刀在上边划了几道,分成一个个菱形的小块,再拾掇到盘子里,让大家拿筷子夹着吃,这次与热吃时不大相同,晶莹剔透,极具弹性,看上去就让人喜爱的不行,吃进嘴里也是清清爽爽的很有嚼头,口感与热吃时各有千秋,不过小孩子更喜欢这样的吃法。 “冷了比热的时候还好吃,咱以后就吃冷的吧”,三郎连着五块下肚后,如此说到。 二妞笑谑的看着他,“是谁干活的时候怨声载道的,说我瞎折腾,现在还冷的热的呢,就该给你只吃这两块。” 三郎撇撇嘴,“我也就是说说,活还不是一样做,咱下回再进山里挖些回来,到时候我只干活不说话,还不成。” “二姐,我有帮着端水,四郎喜欢吃这个,下回还端水”,听见二姐数落三哥,四郎赶紧对姐姐表示决心。 “好,四郎帮着端水了呢,等一下二姐再给你做点好吃的”,说完夹起一块喂给他,这东西助消化,多吃点也是不怕。 “小马屁精,下回轮到你去抡棒槌。” 四郎吃得脸颊胀鼓鼓的,看了三哥一眼,直往母亲身上倚去。 做晚饭时,二妞将葛根粉用水调湿,倒进锅里煎成薄片,然后起锅切片,再倒回锅里,加入葱蒜辣椒等煸炒,做出一份香喷喷的葛根煎饼,亦是大受欢迎。 葛粉晾晒干后,装在缸里,只要不受潮,储藏个两三年都没有问题。 大郎沐休时,几人就进山去挖葛根,顺便再捉几条蛇鱼回来,一时倒也顾不上去山里别的地方转转。 转眼间,一个月又过去,进入到了七月,姜氏的双面绣终于完工,交回去的绣品,主家很是满意。钱杨氏亲自把剩下的十三两银子送来郑家。 “大妹子,有了这一回,你这门手艺可是要在咱茂山县流传开了,等到送嫁妆那天,八开的绣屏抬出来,还不得耀瞎一城人的眼,我们这地方何曾见过这般绣件,等他们打听出来,你这绣活将来可是要接到手软去,我是跟这些人打交道惯了的,今天卖个老,提醒你两句,到时候可得好好挑挑,一分货一分价,给个三五文可是不值得费那份心劲,不能白白辱没了你这独门手艺。” 姜氏抿嘴笑了笑,“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家,平日里就只知道绣上几朵花几条鱼的,家里的孩子也都还不懂事,哪懂得跟人挑这些理,少不得还要继续麻烦你跟钱掌柜给把把关,要不然,真不知道得被欺上多少回,才能长出那点见识来,你也照顾了咱家这些年,可不能在这时候撒手不管,二妞隔三差五,就跟我念叨你呢,这丫头你是常见的,咱以后还是像以前一样,有什么事,让她传个话回来。” 得,她今天就是为这事来的,有姜氏这话,钱杨氏可算放下心了,“看你说的,我也就是在绣坊呆十来年,那些坑蒙拐骗的腌臜事见得多,又想着你是个善性子的人,这才巴巴的上门来,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你别怪我指手画脚才是。” 又说了会子话,钱杨氏起身要走,姜氏包了好大一包小干鱼给她,“都是自家孩子捞回来的小鱼小虾熏出来的,上不得个台面,全当带回去尝个鲜吧,裹了面粉用油炸一炸,到也能给孩子当个零嘴,我那几个孩子就挺喜欢的”,二妞炸过一回,费了些油,不过现在郑家还负担的起。 钱杨氏乐呵呵的接过,“我家三个小子,全是些馋嘴猴,这可是合了他们心意了,我也不跟你客气,有空到家里来坐坐,二妞认得我家的门。” 姜氏把人送出大门,回到屋里,见小女儿正抱着钱杨氏送来的银子坐在炕上傻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咋生下这么个财迷,真是好气又好笑。 第四十三章 论嫁 “快放下来,你一个姑娘家,抱着银子不撒手,让人见了还不得笑话死去”,姜氏拿出装钱的罐子,把里边的碎银铜板都倒在桌子上。 笑话就笑话呗,以后有了钱,她还打尊金佛,天天抱着睡,那样多踏实,没钱的日子实在是过怕了,二妞心里如此想着,还是把怀里的两个五两重的小银锭子和几块碎银,乖乖的放到桌子上,既然过了干瘾,见好就收吧。 姜氏拿了七两碎银,连着在二妞捂热的十三两一起,用布包好,放进衣柜最深的那个角落,这二十两是要存着的,没啥大事绝不能动用。 孩子眼瞅着一天天长大,大妞过上三四年就得嫁出去,置办不起好的嫁妆,那就多给些压箱底,女人嫁出去,手里没几个私房哪成,大郎几个过个五六年,也是要娶亲,一个接一个,得多大一笔钱去,还有二妞的嫁妆…… 二妞见母亲刚才脸上还喜气洋溢的,怎么忽的就晴转阴了,“娘,你咋啦,可是哪里又不舒服,什么地方疼?”她的身子调理这么久,应该没问题才是啊。 “说啥呢,娘身体好着呢!”把柜门关上,姜氏走回炕沿坐下,收拾桌子上剩下的一点碎银和铜板。 二妞轻呼出口气,钱可以慢慢赚,身体却是一点也马虎不得,这段时间肉是买的少了,可每天豆浆鸡蛋是没停过,黄鳝葛粉也是常常吃的,他们这些还在长个的就不必说了,姜氏亦是又变回了那个水灵灵的美少妇。 “钱婶送来这么些银子,娘咋还愁上了呢?” “得了钱自是高兴的,可娘也愁啊,你大姐出嫁办嫁妆要钱,大郎他们娶媳妇也要钱,这点银子,哪够用的,娘也要给你办嫁妆不是。” 想得可真远,二妞晒笑,她可是能赖在家里多久就赖多久,“娘,我大姐才十三,你就想着把她嫁出去,大哥更小,离娶媳妇那天还远着呢。” “十三了还小,别人家的闺女,像你姐这般大的,早给定下亲,过个一两年就能出门了,也是娘没本事,把你大姐的事给耽搁到现在。[.超多好看小说]” 二妞低头撇撇嘴,那么早嫁人有什么好的,做媳妇和当闺女那是两回事,伺候公婆,服侍丈夫,操理家务,生儿育女,再碰上些不讲理的小姑妯娌什么的,还不得糟心死,大姐是个绵软性子,又从来不懂得奉迎掐媚那一套,最后还不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娘,我大姐太实诚,还是再多留几年才好,您别急着把她嫁出去,婆家得慢慢挑才成,不仅是姐夫人才好,就家里有那不好相与的人,都别想把大姐娶了去。” 姜氏留了些铜板在桌上,然后站起身把罐子再藏好,回来一指头戳在她脑门上,“这是你要操心的事吗?嫁啊娶啊的,说这些话,你也不嫌燥得慌。” “娘,我又不跟外人说去,有什么好燥的,嫁娶这事事关终身,我大哥他们心粗,大姐又脸皮子薄,自己的终身大事她也不会跟人说,咱家能在这事上头,为娘分忧解难的,可不就剩我一个。” 听二妞大言不惭,姜氏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道“那你说说看,给你大姐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才好。” 这事她早想过,“我未来的大姐夫,自是得配得上大姐才成,不仅是要脾性好,还得是个能撑门立户,养得起媳妇孩子的,然后是家里的人也要和善,有那种刁钻刻薄的婆婆姑子的人家不要,有性喜挑拨离间的妯娌的人家也不要,老公公若是为人不正经的,也不能要,上梁不正下梁歪,最好不是家中的独子长子,将来分出来单过,我大姐可以自己当家作主,等有人来给我大姐说亲,娘别急着答应,也要问问我才行”,说完炯炯的看着母亲。 姜氏被小女儿说得一愣一愣的,这些东西想得比她还周到,甚至苛刻,“你个精怪,咋懂这些的,要是像你这般挑剔,你大姐别想嫁出去了。” 二妞露出小银牙,笑着道,“娘,我大姐人长得好不说,还心灵手巧,贤雅知礼,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要不是咱家独门独户,素来低调,早就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咱家里现在的日也是越过越好,兄弟们也是个顶个的好,我大姐的婚事,只会是对方求娶难,怎会是咱们愁嫁的,娘,这事听我的,一定要给大姐找个最好的”,说完挺了挺身,傲气得很,自家大姐那么好的人才,不把对方祖宗十八代了解清楚,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大姐嫁过去。 “行,听你的,咋就没见把自个也夸夸,你就挑吧,等把你大姐的婚事搅黄了,你养她一辈子”,话虽如此说,姜氏却已是心有戚戚,做母亲的哪个不是觉得自己的孩子百般的好。 “咦,娘,咋能把大姐的婚事搅黄去,我这是去伪求真,在蛤蟆堆里找出大姐的良配。” “好啦,越说越得瑟了,就你管得事宽,给,把这钱拿去割点肉回来,咱今晚包饺子吃。” 二妞跪起身揽住姜氏的脖子,叭的一声亲在她脸上,“娘,您咋知道我馋饺子啦!” “你这丫头,疯得快没边了,我看还是先当心能不能把你嫁出去吧,还不快走,等会连骨头渣都卖完了”,话虽这么说着,心里甜的跟蜜似的,眉宇间掩不住的笑意。 二妞一边把钱往兜里装,一边笑嘻嘻的道,“嫁不出去才好呢,我留在家里陪着娘,娶回再多的儿媳妇,也比上女儿亲娘”,不等姜氏的巴掌打下来,她爬到炕的另一头一骨碌溜下来,汲上鞋就往外跑。 听见二妞要出门,大妞捂着红彤彤的脸赶紧避去了大郎他们那屋,西屋里这会没人,二郎三郎两人挖虫子给鸡加餐去了,四郎在隔壁玩,她把手放下来,眼睑下眸光闪烁。 她在门帘外听好一会了,母亲在和妹妹在说自己的亲事,没好意思进去,又舍不得离开,听了二妞的话先是羞得不行,而后又是感动又是惭愧,没想过妹妹竟然替她考虑得这么深。 姜氏上无公婆下无妯娌,郑家虽说清苦,却是简单和美地过日子,大妞自是想不到锅碗瓢盆磕磕碰碰的杂碎事。 姜氏绣完了那副屏风,也空闲下来,没再领金景福的绣活,帮着一起打葛粉。 有母亲的加入,二妞得了空闲,开始想着,怎样才能把葛粉变成白花花的银子。 直接卖葛粉,只怕是没几个人识货,不如做成吃食再卖。 她想起以前很喜欢吃的钵仔糕,晶莹剔透、爽滑可口、弹齿,具体用什么做的,她不懂,不过自己用沸水冲出来的葛粉,凝固后样子的看上去差不多,倒是可以试试,只是那么小的钵,也不知道有没有得卖,找个时间去杂货铺里转转。 可以先在家里用别的器皿试做做,葛粉的弹性还是不够,加点别的东西进去试试,也可以多做几种口味出来。 钵仔糕的事还没有着落,郑家就出了大事。 姜氏连着两天心神不宁,坐立难安,心一阵一阵莫名的突突直跳,这天夜里,她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到了半夜,稍有些迷瞪,忽然一个激灵,震得她直坐起身来,屏住气听了听,除了大妞二妞的鼻息,并没有别的响动,才又躺下身去。 可越想睡着,神智却越清醒,实在忍不住就爬起来,穿好鞋又披了外衣,蹑手蹑脚的走出屋去。 正是夜深人静时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鸡窝那边偶尔会传来一两声咕噜声,水银色的地面上叶影斑驳,不知怎的,她想起了曾与丈夫半夜起来纳凉的事,也是这样一个微风耸动的月圆之夜。 丈夫的死讯传来后,她把那些前尘往事压在心底的角落里,这般才挺过来,前些日子三叔公提出建衣冠冢这事,她抑制不住暗伤了自己,又任性了一回,事过境迁,她偶尔也会后悔,让他孤魂野鬼的游荡,连个正正当当受祭拜的地方都没有。 不是她狠心,实在是舍不得把他的名字就这样刻上墓碑,怕他撇下自己,独自入了轮回,也许这样做,就能让他在奈何桥边再等上十年,哪怕埋怨她也好,只要能跟随他身后投胎转世,两人来世就还有再携手的机会。 老话说,七月初一鬼门开,这都十二了,也不知道他今年能不能找回家来,这些年来,每当七月,她就常常在睡梦中惊醒,只等着丈夫现身,哪怕是个鬼,也让能她看上一眼,可叹年年期盼,亦是年年失望。 她迷惘的抬起头,望向那轮孤零零的明月,广寒宫里的嫦娥,可曾后悔选择独自飞天?她却是后悔了几千几万遍,当初即使是要躲进深山里去,也不该让他去战场才是。 姜氏放任自己的思绪,幸福的过往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一一闪现,心再次突突跳动起来,像是大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催促着她,呼唤着她。 她把手攥着紧紧的,今年可是回来了?可是被挡在了大门外?她咬住下唇,朝大门轻轻的走过去,一步,两步,直至鼻梁快贴上门板才停下来。 “谨娘……” 是幻觉吗,她怎么像是听了丈夫的声音,除了他,没人这般叫过自己,大郎生下来后学名取做士谨,他就开始瑾儿娘、瑾儿娘的叫自己,到后来就变成了谨娘,难不成鬼也会说话,可惜眼睛睁得再大,她也穿不透这层厚厚的门板。 “谨娘!” 轻微的呼唤声再次传来,不管是不是幻听,她一定要开了门,就是个鬼,也要把他迎进家来。 ************************** 桃考虑再三,还是决定给宝贝们一个亲爹才成。 第四十四章 夫妻 姜氏微微颤颤的把横梁搬下来,平时她一个人是挪不动的,今夜突来神力,终于就剩下门栓,她的手在探上栓柄时有丝犹豫,咬咬牙,一把抽开,厚重大门啊呜着被打开了。(.) 她迎头往前望,被一片阴影挡住了所有的视线,这般的阴影是那样的熟悉,丈夫曾常常这样站在她身前,泪不由的顺着脸颊、下颚、细脖,直入衣襟。 嘴巴张了有张,气息堵着喉咙口,“啊”出一声后,就再也挤不出一个字来。 她看不清眼前的这张脸,可她知道这是自己的丈夫;她不清楚面前的是人是鬼,可她明白这是自己的大虎哥。 黑暗中白晃晃一闪,郑大虎咧齿一笑,“谨娘!”刚说完,就将日思夜想的女人一把裹进自己的怀里,双臂收得紧紧的,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里去。 冲入鼻腔里的气味又酸又臭,姜氏却怎么也闻不够似的,双手扯住他腰间的衣物,然后把脸深深的埋进去,连身上被勒出来痛楚,都是那般的酣畅。 两个再没有别的话语,也不知道相拥了多久。 “谨娘,我饿了,有吃的吗?” “啊?”姜氏还是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拉了他的手就往家去,上了正屋台阶,又回转身进厨房去。 推开厨房的门,在月光的照射下,里边隐隐约约的能把物什看清大概,她摸索到放火折子的地方,抖着手把油灯点燃,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 饭呢,在哪?姜氏迷迷瞪瞪的,拉着他的手走到这走到那,怎么也找不着,郑大虎自个掀开蒸笼上的盖子,里边剩有好些杂面馒头。 他拿出一个,直接就那么啃起来,不过三两口,跟他拳头差不多大的馒头已经下肚,这会姜氏倒是醒了醒神。 “你别急着吃,我去给热热,锅里还有些汤的”,说着把手松开,要去起火热饭,却被郑大虎送背后揽住腰,又给搂了回来。 “吃冷的就好。” 姜氏执拗着定要去烧火,声音颤颤的说“咱今天吃回热的,过来十五,等你回去了,再吃冷的,成不?” 郑大虎却是不明白了,过了十五,他要去哪?松开搂着她的手,蹲下身自个把火升起后,去缸里舀出一大瓢凉水,咕嘟咕嘟喝开了,正喝得欢快着呢,却因听了媳妇的话,连水带气差点没给呛死。 姜氏边添柴火,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她不会给他立冢,要他在奈何桥上再等她十年,如此之类的话,他这才明白过来,媳妇以为今天回家来的是鬼魂呢。 郑大虎哭笑不得走过来,把蹲在地上的女人拦腰抱起来,眼对着眼道,“谨娘,你看看,我不是鬼,我没死,来,你摸摸,是热的,对不?”抓起姜氏冰冷的双手,直往自己脸上贴去。 姜氏用手在黑黝黝的糙脸上摸了摸,点点头,“哦,是热的”,然后又烧火去了。 郑大虎顿时窒住,这是什么意思? 等锅里的汤烧开后,姜氏掀开盖子去盛,突然手里的碗突然滚落在地上,她扭过身,含着泪,抓起郑大虎的右手,塞进嘴里就是狠狠的一口,能咬住,不是鬼,又在自己手上也咬了一口,很疼,不是在做梦,看着一黑一白,同样是在虎口的位置,自己留下的牙痕,这才抬起头来,哭着笑着,“活着,还活着,你还活着,大虎哥,你真的还活着。” 郑大虎再次把她揽进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哄着,等姜氏的情绪平静下来,他把汤和馒头吃得一干二净,本想去井里打了水上来冲澡,姜氏却是不让。 烧好热水后,先给他把扭成结的头发细细梳洗过,又拿来大郎削木头用的小刀,帮他把胡子剃掉,再搬进来澡盆子,让他清洗身子。 分别多年,姜氏对着丈夫的裸背,都不由的羞红了脸,其他的地方更是不敢多瞄一眼。 瞅见自家媳妇含羞带怯的模样,郑大虎心痒得恨不得立马把她按身下去,却只得忍着,他都记不清自个有多久没好好洗个澡了,媳妇是个爱干净的,不忍心让她受委屈。 郑大虎本来是坐在澡盆里,背对着姜氏,任由她猫挠痒痒似的,给他着后背,一开始还享受滋润得不行,哪知心底的邪火被她越挠越旺,最后忍不住自己拿过搓澡布,“谨娘,我自个来”,站起身在自己身上唰唰搓起来。 姜氏见他起身,赶紧避开眼,低着头去捡扔在地上衣物,“我去洗洗,早点干了才好穿,明天买回布缝了新衣再换”,话没说完,抱着衣服就出院里去了。 郑大虎伸手没捞回媳妇,晒笑着继续搓身上的邋遢,又换了两盆水,才算是洗干净。 媳妇儿怎么还没过来,刚才往外倒水的时候,见她凉好衣服又进屋去了,家里好些孩子呢,他不敢贸然跟进去,往院里倒水都是猫着身偷偷摸摸的。 姜氏蹑手蹑脚的摸回屋,把自个的薄被抱了出来,丈夫留在家里的衣物,都改小后给大郎他们穿了,就剩一件厚棉袄,这个时节穿却是不合适,先裹着被子吧,她把洗好的衣物烘干就成。 进了厨房的门,里边没见着丈夫的身影,怎会不见了,刚才是做梦不成,慌得她正要转身去院里找,就被个滚烫的身子从后背贴了上来,快蹦出来的心这才又回去。 郑大虎可是一直在门后边等着她呢,“谨娘,咋去这么久,都等不及了”,搂着她弯下身,炙热的双唇吮在脖颈处,再才离不开去。 “衣服要滴尽水去才能烘,你先披上被子,要不着凉了”,姜氏耳根子都红了,丈夫啥意思她怎会不明白。 郑大虎自是不理她,背过手把门掩上,顺便插上栓,揽住她的腰,跟抱孩子似的把人抱到柴草堆旁,那里有一堆用来引火的枯草,将姜氏怀里的被子抽出来,直接摊在上边,然后搂着媳妇顺势滚了上去。 小别胜新婚,何况两人离别多年,姜氏半推半就着任由丈夫压着她胡作非为。 郑大虎六年多没近过女人的身子,便有些蛮干,等体内的邪火泻出来,才想起自家媳妇身子娇嫩的很,忙把她翻转到自己身上,就着灯火一看,水润白嫩的背上赫然是好些红痕,心疼得他想去抚,又看自个的手也是糙的很,讪讪的收回来,这会倒是如何都不对了,完全忘了刚才也是这双糙手在她身上蹂躏了个遍。 “谨娘,亲亲,可是压坏你了”,说着,鼻头、眼睑、脸颊,一番乱亲,她红丢丢脸看在眼里,又是心痒的不行,自家媳妇还是跟当年一样漂亮,身子也是让人爱不释手。 姜氏想在他息肉上捏一下,却只扯起了一层皮,“咋就瘦成这样了”,刚才只顾着羞,也没仔细瞧,这回该亲热的也亲热了,心里的那点隔阂早没了。 她爬坐起身,重头到脚把丈夫细细扫了一遍,这哪还是自个曾熟悉的那具身躯,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及全身,胳膊、腿上也是刀痕累累,胸前的两刀分明是能要人命的,肩胛骨那还有个枪痕,她又推着丈夫翻转身,这枪是刺透了的,背上竟然还有鞭子抽打过的痕迹,刚刚给他搓背的时候咋就没发现呢。 天啦,丈夫是怎么活下来的,姜氏泪眼弥漫的抚过一处有一处的伤疤。 又把媳妇给惹哭了,郑大虎手忙脚乱的她搂入怀里,使尽浑身解数,才哄得她她破涕为笑,夫妻二人甜言蜜语过后,免不了又要颠鸾倒凤,自是不提。 等激情平息下来,都传来了第二遍鸡叫,姜氏这才想起衣服还在外边,再不拿来烘干,只怕要让丈夫披着被子见大郎几人。 她急忙穿好衣物,去院子里的把几件破衣衫收回来,在灶膛边上点燃枯草,烘烤起来。 郑大虎披着被子坐起身,惬意的望着火光映衬下的姜氏,回味起刚才,不禁嘿嘿傻笑。 姜氏嗔怪的瞥他一眼,这下可是把人给招惹过来了,递了杌子给他只是不坐,抱起自家媳妇,直接坐在她刚才的杌子上,将人搂坐在怀里,却是再也不松开。 等烘干衣服,天色已经灰白,郑大虎再也等不及,定是要进西屋去把儿子们搅起来,东屋里的闺女就交给媳妇。 他能从死人堆里活下来,又跋山涉水走回家,就是放不下貌美如花的媳妇和一窝子的孩子,这会跟媳妇厮缠后解了相思,越发念想那几个孩子。 姜氏拗不过他,就一道往正屋去,突然想起什么,扯了丈夫的衣袖,“大虎,孩子,那个,儿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郑大虎心里咯噔一下,喜意僵在脸上,他从未想过姜氏会守不住另嫁他人,只忧心自己丢下五六张嘴,她一个妇道人家,孩子都那么小,怎么养活去。 夜里,他从围子攀爬进城,到了家门口,才是近乡情怯,徘徊许久也不敢敲门,怕自己多年了无音讯,里边早已物是人非,靠着墙等到半夜,门里传来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他直觉那就是自个媳妇。 “谨娘,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也不知少了的是谁,心剜着疼。 “胡说些什么呢!”姜氏捶了丈夫一记,然后攀着他又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郑大虎顿时喜笑颜开,咧了嘴就往西屋跑,姜氏抿着笑跟在他身后,倒也不急着去叫二妞她们。 ************************** 二妞她爹第一次登台亮相,把整个章节都留给了夫妻二人,让宝贝们睡一夜。 桃绝不会造个渣爹出来虐大家的,亲们放心!!!!!!! 收藏桃,推荐桃吧,桃每天都在努力着~~~~ 第四十五章 父子 郑大虎趴在炕沿,将四个儿子看个遍,乐得嘴都要咧到耳后根去,轮到四郎那,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最后竟把那小人儿,连人带被卷起来,乐颠颠的抱出院子,屋里有些黑,确实看不太清楚。(.无弹窗广告) “咋把四郎抱出来了,外边怪冷的。” “嘿嘿,屋里黑得看不真,裹着被子呢,不怕的,我瞅瞅看长得像谁。” “你的儿子,不像你像谁,我看,属额头这最像,耳朵也是,一模一样”,姜氏帮着把四郎的被子拉开一点,露出头来指了给他看。 自二妞领着四郎吃了一回馄饨,小家伙就喜欢上了,等下回再领上街,问他想吃点什么,只会要馄饨。 正梦见二姐又领着他吃馄饨,被人抱起来一颠簸,馄饨也长着翅膀飞起来,心急之下有了些许醒意,再加上凌晨时分,屋外比屋里冷,脸上突然感觉凉丝丝的,眼睛便眯开一条细缝来,迷惘中,馄饨越飞越远,一个黑乎乎的陌生头颅却离他越来越近,怎么就跟三哥说起过的妖怪那么像呢,眼睛不由的睁大开来。 郑大虎以为儿子醒了,呵呵笑起来,张开嘴想说什么。 四郎见妖怪红口白牙,这是要吃他来了,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瞧这声音震的,是我儿子。” 姜氏没好生气的掐他一把,“大清早的,你们爷俩这一闹腾,街坊邻居都别再睡了,快把四郎抱回去。” 四郎这会其实半睡半醒的,分不清梦里梦外,听着有熟悉的声音,想伸手要抱,身子被他爹裹得紧紧的,哪能伸得出来,这下就救无望,只能被妖怪吃了,三哥不是说妖怪只吃坏孩子的吗,二姐都说四郎是最听话的,闭着眼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郑大虎这下有些手足无措,急冲冲把四郎抱回屋。 四郎这么一哭喊,家里的人都惊醒过来,弟弟不在屋里,大郎三人正要穿鞋去寻,郑大虎已是抱着四郎到了西屋门口,看到儿子们都起身了,就停在门框没再往里走。 见一个陌生汉子撺进屋来,兄弟三人怔了怔,片刻间做出防备势态,这些年为着避嫌,除了有不轨之心的,成年男子基本没踏进过郑家院子半步,更别说这一大清早的,此人手里还挟持着哭闹不休的四郎,几人心里真是没底,都惊出一身冷汗。 郑大虎人高马大,把后边的姜氏挡了严严实实,大郎几个硬是没见着母亲片衣毫发。 怀里的四郎哭得快喘不过气,郑大虎顾不得其他,走进屋去,把他放回炕上。 屋里还有些暗沉,大郎三人眼里只有这个危险汉子,根本没留意到还在门外边的姜氏,四郎刚离了他的手,兄弟几个就扑身过去,与久未谋面的父亲扭成一团。 郑大虎一不留神,就被几个小子扑倒在炕上,直觉要把身上之人甩出去,刚上手想起是自己的儿子,他真要这么一甩,孩子定要受伤不轻,赶忙把手收回来,这一恍惚,狠狠得挨了几个闷拳,别说,这几个崽子还真有劲道。 郑大虎翻转过来,一手抓一个,用脚卷一个,再翻身过去,毕竟是战场上历练出来的,出手又快又准,不过两下功夫,大郎三人全被他制在身下。 还是做老子的厉害吧,几个小子还是嫩了点,郑大虎暗暗自得。 哪料到没等他得意完,头发就被人揪住,扯得生疼。 四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被窝里爬出来,还抽泣着呢,已经帮着哥哥们打过来了,小拳头不得劲,就跨坐在郑大虎的肩上拉扯他的头发,力道却是不小。 郑大虎腾不出手来再对付小儿子,只得龇牙忍着。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郑家这一场混战,真不知该如何论处。 “大郎,你们干什么,这是你爹”,儿子打上老子,反了天了,姜氏快晕过去,等晃过神来,炕上已是乱做一团。 大妞二妞正好这时进的西屋,她们听到院子里传来四郎的哭声,惊醒后急得不行,没见他这般哭闹过的,后来听到哭回西屋去了,两人匆忙穿上外衣,这才赶过来,被母亲的话怔在门口。 姜氏先把四郎从丈夫的背上抱下来,又喊过大妞,“把四郎的衣物拿到东屋去,帮他穿好再过来。” 大妞二妞抱着四郎回东屋去了。 郑大虎松手坐起身,身上衣物也是凌乱不堪,姜氏过来给他理了理,一屋子人谁也没再开口,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大郎三个瞠目结舌的趴在炕上好一会,才起来窸窸窣窣的穿自个的衣服。 天已大亮,郑大虎坐在东屋的椅子上,儿女们对他叩首大拜。 郑家平民小户,本没有行这礼行那礼的规矩,父亲今日归来,跪地三拜,还是要的。 郑大虎离家时,大郎已能记事,此时望着父亲,赫然就是记忆深处的那张忘不掉又记不清的脸,不禁喜而涕下,实打实的在地上砰砰嗑了三下。 毕竟是至亲骨肉,虽有早晨的一番瞎胡闹,几人初时对着父亲有些拘谨,郑大虎问起,几人才答个一两句,不过等早饭做出来端上桌,一家人已是亲热起来。 郑大虎晚上那顿没吃够,用做了一夜的体力活,早就饥肠辘辘,端起盛豆浆的碗,一口下去就见了底,葱油饼也是三两口一个,整一个狼吞虎咽。 旁边坐着的姜氏则是咬一小口饼再抿一口豆浆,细嚼慢咽的。 二妞的眼珠子直在两人身上打转,心里窃笑,真人版的‘美女与野兽’呢。 郑大虎现在看着有些偏瘦,可绝对是虎背熊腰的底子,五官长得倒还算不太辱没姜氏,浓眉大眼,深邃粗犷,彪悍淋漓,二妞自个是满意极了,有这么个爹,安全感十足。 今天是学里沐休的日子,本来是打算去茂山的,郑大虎刚回来,大郎几个有意无意的都围着他打转,自是舍不得离家,姜氏就让他们留在家里,又打发了三郎二妞上街去买东西。 二妞有过一次经验,直接去了上回的那个店铺,灰色、青色的普通粗布各要了半匹,又扯了些白色的细棉布做里衣用。 买好布后,两人又去割了点肉,有喜事当然要包饺子,这是二妞定下的规矩。 本来家里就二妞吃饺子上瘾,现在郑大虎回来,又多一个饺子的热拥者,中午一顿饭,父女两人包办了三分之一,二妞顿时对这个爹好感倍增,一阵迷魂汤灌下去,郑大虎怎么看小女儿就怎么亲。 郑家的堂屋也是有炕的,姜氏是养媳,两人未成前,郑大虎就是睡在这个隔间里,成亲后才把隔板拆了去,如今还在杂物房里搁着。 郑大虎回来了,大妞二妞自是要从东屋搬出来,午饭过后,姜氏与两个女儿在屋里裁衣纳鞋,郑大虎就带着大郎几个把挡板搬出来,洗刷晾干后,再从新把隔间围起来,敲敲打打热闹的很。 “四郎,怎么不去帮爹的忙”,二妞正在纳鞋底,她的针脚功夫不到家,一针长一针短的,缝在衣服上不好看,纳鞋底就无所谓了,见四郎一个人在炕上摆弄他那些木头玩具,不禁纳闷,几个哥哥可是挺黏糊郑大虎的。 四郎瞅了二姐一眼,瘪瘪嘴,有些哭意,早上受得惊吓,直把郑大虎当成妖怪,哪知妖怪后来又变成了爹,他只知道陈叔是根子的爹,可自己一直是没有的,年纪小也不懂爹是个什么概念,后来又见娘和哥哥姐姐只顾着爹,一家人都围着他转,便有种被人遗弃的感觉,虽说这个爹抱了他,又夹了油饼饺子给他,可小家伙还是没把妖怪跟爹分开来。 平时四郎就乖巧得很,家里的人有事忙着,他就自己在一边玩,从不缠磨人,姜氏几个都没发现他今天有些不对劲,小人儿积攒了一肚子的委屈,被二姐这么一问,就泪湾湾起来。 “怎么啦,四郎,快告诉二姐,可是哪里不舒服?”二妞把纳着的鞋底扔下,挪过去抱住四郎,掏出手绢来给他擦眼泪。 有人来疼,黄豆大的泪珠子霹雳啪啦的砸下来,怎么也止不住了,四郎窝在二姐怀里,扯住她的衣襟,“呜呜”哭开来。 听到四郎在哭,堂屋里忙着的几人也进屋来。 四郎拽着二妞谁都不认,郑大虎也是要去抱他,小家伙把头埋进二姐的肩窝里,一只手扯住她的衣服不放,一只手去拍打朝他伸过来的蒲扇大手。 “不要你,不要你!” 听到小儿子说是不要他,郑大虎深受打击,直瞅着姜氏向她控诉,姜氏也是没辙,四郎连她也不要,跟二妞比跟她这个当娘的都亲,自个心里还在拈酸。 一家人又哄又骗,四郎还是很给面子的不再啼哭,只是把头埋在二妞身上不肯离开。 二妞眼咕噜一转,小家伙估计是早上受的惊吓,现在还没缓过来。 “爹,娘,陈叔他们晚上不是过来吃饭吗,我领着四郎出去再买些肉回来,家里的怕是不够。” 早上听了四郎的哭闹,陈婶上午得空就来瞧过,才知道是郑大虎回来了,可惜陈叔父子三人这几天领了份活,早早就出门去了,只好约了晚上过来吃饭,一家子都要来。 “要买什么你自己看着办,我给你取钱去”,姜氏帮四郎穿好鞋,又拿了几十文钱给二妞。 四郎开始是恼的,后来是羞的,红着脸,低着头,任由二姐拉他出门。 ****************** 桃最近忙,再过几天就能隔日双更了,亲们容桃缓几日!!!!!!! 第四十六章 请客 二妞领着四郎在街上溜达一圈,又要一碗馄饨给他解馋,这才挖出了他小宇宙里的秘密。 小家伙把自个亲爹跟妖怪等同起来,二妞憋得肠子直打结,想笑又怕打击到他幼小的心灵,拼命去想那些不如意的事,才把笑意按捺下去。 先给四郎解释清楚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不是妖怪,而是能帮着赶走妖怪的人,又绞尽脑汁列举出有爹的二十大好处,直把他忽悠得晕头转向,臆想连篇。 两人提着买好的东西回到家,郑大虎跟大郎还在堂屋里忙活,二郎三郎出门掏鸡食去了。 “爹,我买了一坛子酒,也不知道够不够喝,不够的话我再去买一坛回来。” 郑大虎听小女儿说是给买了酒,喜上心头,他可是很久沾过这穿肠货了,女儿就是贴心,“够了,你陈叔不好这口,喝的不多。” 二妞低头窃笑,陈叔不好这口?就是说自家亲爹是好酒的,这回马屁是拍对了。 在二妞的眼神示意下,四郎有些羞涩的蹭到郑大虎跟前,嗯唔的叫了声“爹”。 小儿子出去一趟,回来就跟自己亲近起来,郑大虎又是高兴又是得意,摸了摸他头发,牵着他的手一起安隔板去了。 四郎也帮不上什么忙,围着郑大虎的脚跟转来转去,时不时用期许的眼神瞅瞅他,过后又垂下眼睑掩饰眸子里的失望。 郑大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小家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问了他又不说。 二妞回到东屋,姜氏跟大妞已经做好了一件外衫,这会正在纳鞋底,郑大虎脚上的鞋都露趾了,得赶出双新的才成,一双鞋就两只,一人占去一只,二妞分不上,现在去做菜还有些早,就缝袜子去了,反正是穿在里边,不怕人见了笑话针脚不匀,她前些日子给自个缝过一双,有点经验,取了细棉布,自己裁剪起来。 四郎在堂屋里眉目传情好一会,没任何效应,就去屋里找他二姐。 听了四郎说给她的悄悄话,二妞不禁抽了抽嘴角,扼腕叹息,一路上说好的事,哪想回家后,他只是不提,用眼睛说,郑大虎要是能明白才真是妖怪了。 二妞自己出去一趟,跟郑大虎说了几句,惹得他哈哈大笑,跑进屋里抱着四郎就去了院。 姜氏莫名其妙,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 “娘,四郎在街上见一个与他一般大的孩子在骑大马,羡慕的不行,我就跟他说,等回家来,爹也能让他骑大马,心里一直惦记着呢。” 话刚说完,院里传来四郎的惊呼声,随后就咯咯大笑,三人趴在窗口往外瞅,只见四郎跨坐在郑大虎肩上,抱着他的头,两人满院子的疯跑,乐不可支。 郑大虎扛着四郎玩了好一阵,才将神采熠熠的儿子放下来,两人被姜氏唤回屋里。 “抱孙不抱子,哪有你这样逗儿子玩的。” 郑大虎接过媳妇递来的布巾,在脸上胡乱的摸了一把,“哪有那么些规矩,我高兴,儿子也高兴,不必什么都好”,他几经生死,这些狗屁规矩早看淡了。 姜氏也就是顺嘴说了句,抿嘴笑笑,又用布巾给四郎擦了擦汗,不再纠缠这事。 “那爷俩刚才闹啥呢,我在家里就听见这边院子尽是大虎兄弟和四郎的声音”,陈婶领着根子正门口站着。 “嫂子来啦,让你笑话了,四郎闹腾他爹呢,快进来坐”,姜氏收拾了一下炕,理出个坐的地方来。 郑大虎招呼几句,就忙自己的事去了,四郎也拉上根子去院里玩。 “家里没啥事,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能搭把手的”,陈婶是常来常往的,直接坐上炕来。 “我给孩子他爹做双鞋,脚上的那双都不成样了,嫂子鞋面剪得好,就劳烦你一回。” “啥劳烦不劳烦的,还跟我客气不成,亏得你能看得上我哪点手艺,快给把布拿过来。” 两人边做活,边说些七七八八的事。 没多久,外边的隔间拦好了,大妞二妞两人打了水去里边擦擦洗洗,又把炕烧了一小会,蒸蒸里边的凉气,虽说是热天,这炕多年不用,也是拔凉的厉害,直接睡在上头也是受不了。 忙清楚这些事情,已到了傍晚时分,姜氏领着两个女儿,又加上陈婶,四人开始在厨房里忙晚饭,黄焖蛇鱼、煎豆腐、炸小鱼干、红烧肉、肉沫葛粉煎饼、炒鸡蛋,还有一份青菜,主食是白面馒头,做得比过年还丰富。 等到陈家父子下工回来,就在东西屋里各上摆一桌,张大虎跟陈叔领着两家的儿子在东屋,姜氏跟陈婶领了二妞几个在西屋,四郎与根子都还小,姜氏怕跟了过去让吃酒,就拘着两人在西屋,她可是记得,大郎三岁的时候,丈夫背着她喂了半盅酒下去,这孩子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不再眼皮子底下看着,她可不放心,至于其他几个孩子,最小的也快九岁了,她倒是不拦着,只是背地里嘱咐了丈夫,可是不能再把孩子灌醉了去。 天气热,吃饭的时候就都把门帘子撩起来,两个屋里说的什么话,全能听见。 两口酒下去,先说的自是郑大虎的事。 二妞听到自家的爹,把身上发生的的事说与陈家人听,心里不禁又跟着唏嘘一回。 说来郑大虎真是命大,刚入军营,就被分进当炮灰用的先锋营,因为是临时充兵招进去的,一开始连护具都没有,只给了一柄长枪就送进战场与人厮杀去了,九死一生,阵前的主将换了五六个,郑大虎却还是活了下来,有三次都是命悬一线,马憨子带回消息说他战死的那次,就是第一次受了大伤,他迷惘中抓住一个埋尸人的腿,这才没被人当成死者处理了。 战场上搏杀了五年,后来被抓了战俘,侥幸遇上敌方贵族来挑奴隶,他因身体健壮被选中,在快被押解回对方都城的时候,他伙同几个人逃了出来,又花了一年多的时间,风餐露宿,这才走回家来。 “多亏是逃出来了,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口大的疤,可要是真入了那贼窝,被人在脸上烙上个奴隶的印子,还不得把祖宗的脸都丢尽去,后半辈子还咋活,还不如死了的好。” 郑大虎说得豪气冲天,却把姜氏惹得哭意连连。 “妹子,大虎兄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也算是熬出头了,尽是高兴的事,咋还哭上了呢。” 姜氏抹了抹眼角,“瞧我这眼皮浅的,又让嫂子笑话了,只要一想起他一身的伤,就难受的不行,刀刀都能要人命,偏他还拿了来当成好事说个没完,死不死的听着就揪心,也不怕孩子们听了去晚上要做噩梦。” 陈婶笑着道,“那些粗心的大老爷们就这样,咱们看着是天塌下来的事,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芝麻绿豆大,都是些过去的事了,想多了难受,大虎兄弟自个都不当回事,你也别跟自己过不去,人全乎的回来了,比什么都强。” “娘,我陈婶说的对,今天都是高兴的事,您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是我不懂事,把您给气得呢,那可是冤枉了好人。” “一点也不冤,数你最能惹我生气,在你婶子面前也瞎说,一点规矩也没有。” 二妞笑嘻嘻的抱着姜氏的手臂,道“陈婶又不是外人,娘,这菜凉了不好,就当是心疼一回您闺女,我看着不能吃,可是馋得不行。” 女儿这么一说,姜氏才发现,一桌子的人都只股望着她,哪还有个动筷子的人,是她这个做主家的疏忽了,收起心里的伤感,赶紧招呼陈婶陈小娥几人吃菜,一桌子人又热闹起来。 根子和四郎抢着夹葛粉煎饼,平时二妞也会做上一点给两人当零食,今天她又在里边剁了些肉沫,味道比以往做的还好些。 “二妞这煎饼做得真是不错,上回送去家里那么些葛粉,我也做了几回,可根子总说不如他二妞姐做得好,今天自个尝了一回,确实还是二妞做的香。” “她是个馋嘴的,尽想出些古里八怪的东西,你再说上几句好听的,明儿不定又折腾出啥来”,姜氏笑意盈盈的道。 二妞撇撇嘴,要不是碰上老爹归来,她早折腾开了,钵仔糕的事又得搁浅几天。 东屋这边,从郑大虎的事开始扯到陈保全娶亲上头去,说到了盖新房的事。 “大江哥,我刚回来,也没别的事做,先给保全把新房盖上,才不过是一间房,咱自个就行,用不着花闲钱上外边请人去,家里这么些孩子,都能搭把手,等看好了动土的日子,过来吱个声”,陈叔全名陈大江。 “成,有你这句话,我也不跟你客气,正好过来多喝几顿酒,你一出门就是这么多年,得补回来才好。” “说到喝酒,大侄子比你这个当爹的强,两碗下去不带脸红的,这样下去可不行,不能被小辈越过去,深下的半坛子不给他们,都归咱俩了”,郑大虎提过酒坛,给自己和陈大江各添了一大碗。 陈大江的酒量确实一般,最后是由郑大虎和陈保全扶回的陈家。 第四十七章 是非 送走了陈家的人,锅碗瓢盆一应拾掇干净后,一家人才说不过几句话,就都有些困顿,在母亲的催促下,几个孩子都各自回屋歇息去了。 今天是女儿第一次搬进隔间,姜氏过去帮着安置好,回到东屋时,郑大虎已是有些等不及,饥渴了六七年的饿狼,厨房里凑合的一个晚上哪能填饱,一整天干着活,脑子里想着的也尽是怎么把自个媳妇掰开了,揉碎了,连皮带骨生吞下去。 “好好的吃顿饭,你非得把人灌醉,陈嫂不定心里怎么埋怨呢。” “埋怨啥,以前又不是没喝醉过,再说我掂量着呢,没让陈大哥多喝,那点酒一两个时辰就醒了,不会耽误明天干活”,郑大虎便应付着回话,边将媳妇揽进怀里,软香入怀,心猿意马。 “大虎,咱家的铺子在你离家没多久卖了,现在家里有二十几两的现钱,你看要不……唔!” 姜氏本来想说些什么,被他不安分的手搅得失了神智,有什么话也只得等了明天再说。 七月十五是鬼节,这天晚上,郑大虎领着妻子儿女,到巷子口,用白灰在地上画个圈,在里边烧了些纸钱金银袋,算是把往生者送回阴府。 姜氏站在丈夫身边,也朝着郑家沟的方向,凝视许久,即使三步远的地方就是黑麻麻的一片。 “再过三天就又是学里的休沐日,咱一家人回郑家沟,去给公公婆婆烧柱香吧,他们肯定也记挂着你呢。” 郑大虎想了想,道“也好,二郎三郎四郎都还没入族谱呢,正好回去一道办了。” 他离家时,二郎才不过三岁,这年头,生下来的孩子不易养活,根据郑氏族规,郑家后人要养至五岁才得以写入族谱,女儿却是要等到嫁了人,记在婆家的族谱里,二妞知道这规矩后,很是鄙夷,弄了半天,自己还是个黑户。 大郎二郎三郎的学名,都是由郑大虎在他们出生后取好的,大郎士谨,二郎士泽,三郎士鹏,四郎却是没有,他出生时郑大虎已经离家,姜氏便一直没有给他取学名,如今要入族谱,自是得有一个才行。 二妞在大郎入学那天,才是第一次听说他的学名,回家问了姜氏,原来家里六个孩子,除了四郎,都是有大名的,她叫千兰,大妞取名千琴,都是由郑大虎定下的。 二妞很是称奇,这些名字可不是文盲能取出来的,后来姜氏告诉她,她爹也在官学里读过三年书的。 许是当年大郎还小,才没想着把他送去学里,却是她先入为主,直以为郑大虎自个不认字,才对儿子读书的事不上心。 郑大虎很是一番冥思苦想,最后给四郎取名士诚,姜氏很满意,二妞听了也觉得不错。 明日就要回村,夫妻二人正商议着,该给三叔公家和几个近亲送点什么东西。 “大郎他们每年清明节回去,都是在三叔公家住,自当要礼重些,咱添两尺布,其他的几位堂叔伯家里,就只送一条肉一包点心,你觉着呢?” “这礼就够重的了,咱家又不是富户,入族谱也是名正言顺的事,即使不送东西,他们也得给咱把事办了,要按我说,一家一包点心就行,肉咱留着自个吃”,只要孩子没在跟前,郑大虎总是离媳妇能有多近就靠多近,说话间,又贴上去了。 “家里又不少你的肉吃,连这个也要惦记,昨个说是要给你补身,二妞连她的宝贝鸡都杀了一只,四郎也没见馋成你这样的”,姜氏把缠在她腰上的手掰开,“好好说话,离这么近做啥,再被孩子撞见,我这个当娘的还咋做人,还不撒手,晚上就睡到西屋去。” “不会的,我听着外边响动呢,上回是大意了,不过是坐得近些,咱们是夫妻,撞见了也没啥,咱闺女也识趣的很,现在进屋前不都先出声的吗”,自二妞撞见一回后,人还在门外边声音就传进来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跟另外几个说的,有样捡样的学,真是个个乖巧,不亏是他的种。 姜氏被他噎得一口气憋着上不来,揪住他耳朵道,“这是你一个当爹的该说的话,越活越回去了”丈夫这次回来后,比以前还没脸没皮的,就第一天看着还像个样。 郑大虎吱吱两声,“好媳妇,轻点,我是可是好不容易才全乎的回来,没落下一件东西在外边,生怕少上一两个惹你心疼,今儿你要自个扭下个耳朵来,我可是不担责任,哭了也别赖我身上……” 姜氏恨得牙根痒,敢情全是她无论取闹呢,从来到郑家,就没少被他这样气哭过,人前人五人六的假做正经,背过人去简直就是个无赖,什么坏招都使她身上,有了孩子后倒是好些,这次回来又变了回去。 媳妇真恼了,郑大虎赶紧噤声,是喜欢逗逗她,真正过分的事是不会做的,像是被二妞撞见的那回,他也很不好意思,只是脸黑显不出红来。 他喜欢姜氏,是溶到骨血里的那种喜欢,从冰窟窿里把她救起来的后,她躺在他怀里第一次颤开双眼,那个时候才十二岁,就美得慑人心魂,她说要报救命之恩,可以为婢为仆,他傻愣愣的只问了一句,“要是以身相许呢?”,等了很久,只觉得无望时,她却是应允了下来,于是他给自己领回了一个媳妇。 这媳妇太小,还不能成亲,父母也不是很赞同。 两人可谓是云泥之别,即使她从未详说过自己的身世,通身的贵气是掩饰不住的,就是茂山县最富贵的人家也养不出这般做派的小姐,他很清楚自己配不上她,可还是执拗的不撒手,既然答应了做他媳妇,那她就只能是自己的。 “你,你,你真是死性不改”,姜氏松开手,背过身不搭理他总行了吧。 郑大虎嘿嘿一笑,得寸进尺的从后边搂着她,“我也就是没人的时候才这样,上回真是意外,我耳朵灵着呢,不会再被孩子们撞上的。” 以前喜欢欺负她,是因为每回看着她被自己惹得气鼓鼓的样子,才会觉得她不是那么遥不可攀,要是能骂上他两句,就更显得亲近了,等生了大妞后,他才感觉踏实些,这个媳妇算是飞不走了,这次回来,纠结的心事,让他又忍不住故技重施,明知道媳妇不会抛家弃子,却依旧还是害怕失去她。 姜氏气的笑出来,从来就拿他没办法,“快上街去吧,别耽搁了正经事,东西买回来再跟你算账。” “等晚上的时候,怎么算账都随你。” 声音在姜氏耳边轻轻飘过,引得她一阵酥麻,又羞又恼,狠扭了他一下,才去取了钱来。 郑大虎带着二妞一起上的街,两人从集市回来,转到巷子里,就见好些邻里都堵在自家门口。 两人心底暗沉,别是出了啥事,奔至门前,郑大虎拨开人群,挤身进去,二妞紧随其后。 郑大虎进门后,立刻涌出一股杀人的欲望,自己百般呵护的媳妇,出门前还好端端的,这会竟披头散发的被人用麻绳扭捆在院子里,大女儿抱着四郎跌坐在地上。 他如同嗜血的猎豹,怒吼一声,飞身上去,三拳两腿就把母子旁边的人撂倒在地。 二妞也扔了手中的东西,连忙给母亲解开绳索,上上下下见着没受伤害,这才送出口气。 院子里的人,本就没又防备,被郑大虎打了个措手不及,后来想起要还手,奈何三对一,也不是他的对手,没一会就被打趴在地上起不了身。 郑大虎只想把人往死揍,还没打痛快,就被姜氏制止住。 “他们是郑家沟的人。” 郑大虎微怔一下,怒目扫了呻吟的三人一眼,不认识,就算是族人,今天打了又能如何。 嘱咐二妞去关了院门,他一手抱起四郎,大妞扶着姜氏,一家人进屋去了,院子里躺着的三人就这么撂在外边,这三人一时半会也爬不起来。 四郎受了些惊吓,姜氏搂在怀里,哄着他睡着了,由大妞二妞抱去西屋,郑大虎自己去打了水回来给姜氏梳洗,她倚着丈夫哭了一阵,才说起事情的缘由。 “你们出门后,二郎三郎也挖虫去了,没多久,族长家的大儿子和三叔公领了人来,一进门就说……说我不守妇道,说四郎是……”姜氏咬着下唇,实在是说不出口。 “还说我把野男人领回家来住,要把我抓回去,交给族里处置,我说什么,他们也不听,直接上来就绑人,后来又留了这三个人在家里,其他几个去学里找大郎去了。” 郑大虎的脸阴沉得吓人,搂着姜氏轻轻安抚着。 “这几年,我连家门都没出过,就怕惹上不干不净的是非,可还是被人这样子泼脏水,我咋办。” “没事,咱不怕,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大虎哥,四郎是你的孩子,你要相信我”,这话说的她自己心里边都在滴血。 郑大虎双手捧着姜氏的脸,直盯着她道,“你不能拿这样的话来戳我心窝子,以后不许再说,想都不能想。” 姜氏扯出个笑来,说道,“就当我也欺负了你一回,以后再也不说了。” 院子里传来敲门声,“你也去西屋,我把事情处理完了你再出来,免得听那些恶心人的话” “嗯!”姜氏理了理他褶皱的衣襟,“别闹僵了,只是些误会,说清楚就行。” 郑大虎把她送去西屋后,去开院门。 ********************** 刚压马路回来,上传晚了点,跟亲们道个歉!!!!!!! 桃不想走严父慈母的路线,给二妞她爹的性格上加了点彩料,不知道能被接受否??? 推荐,收藏,不要客气~~~~ 第四十八章 息事 郑氏族长的大儿子郑家齐和郑家三叔公,去官学找大郎,却吃了个闭门羹,学里看门的老头素来固执,只是族叔祖和族叔来寻,又说不出个具体的缘由,就是不给递话进去。[] 两人在门口游说许久,只是拿他没辙,官学有衙门护着,他们不敢硬闯,至于事由,又怎好说出口,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情,两人只得商议着回郑家去等。 到了郑家门前,见大门紧闭,心里有些忐忑,莫不是事出有变,据说姜氏把奸夫都领家来了,他们来时没遇上,别是节骨眼上回来了吧,郑家沟穷乡僻野,城里稍微有点门路的人,他们都是不敢招惹的,不知道奸夫的底细,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来捉奸,只想着把姜氏绑回去处置。 等郑大虎打开门来,两人呆若木鸡,郑大虎他们可是都认得的,心里咯噔一下。 “大,大虎,你啥时候回来的。” 郑大虎斜着眼在两人身上转了个圈,让开身,“有几天了,三叔公咋到家里来了,咱进门说话”,冷冷的又瞅了郑家齐一眼。 郑家齐打了个寒颤,脸抽搐几下,顿时觉得牙后跟疼得厉害,那个位子缺了颗后槽牙,是以前被郑大虎打落的。 郑家沟没有地主,郑氏族长是最大的富户,有些族人还佃他家的地种,郑家齐不是个好东西,从小到大没少干些为祸乡里的破事,族长夫妇最是偏疼这个长子,明里暗里的护着,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村里的人只好吃点小亏忍着。 郑家齐素来横行,唯一的让他吃到苦头的就是郑大虎,两人同岁,郑大虎长在城里,每年跟着父母回去几回,从没想过要让着这个土霸王。 郑家齐七岁的时候,第一次被郑大虎打着哭回家去,那时当族长的还是他祖父,郑家齐他娘听儿子说是被郑大虎打了,拉着儿子就要上门去讨公道,被他爹拦住,夫妇俩为这事差点干架。[.超多好看小说] 郑大虎他爹也是个好欺负的,跟郑家齐他爹也是从小打到大,郑家齐他爹大亏小亏吃了无数,可郑家有田有地的,也算是村里的数得着的好人家,没什么要依仗族长的,族长就是要护短,也没太大办法,最后通过对郑家几个近亲施压,才把郑大虎他爹送进城里做了学徒。 儿子被打,郑家齐他爹想起以前被打的日子,没敢跳出来,他心里也明白,多是自己的儿子招惹出来的事,真要说理也是自家的不是,对方在村里多不过是呆个一两天,不如避开这瘟神。 郑家齐见护身法宝不管用,就自己叫上人跟郑大虎打了两架,虽说打赢了,可自己不仅没占到便宜,反而比他还惨,郑大虎不躲不避的,拳头只往他身上招呼,后来他就跟他爹一样,见到郑大虎回乡,避开了万事大吉。 郑大虎与姜氏成亲后,新媳妇要领回乡入族谱。 郑家齐何曾见过这般天仙似的美人,他最新勾搭上的隔壁村子的那个俏寡妇,连这小媳妇的手指头都比不上,才打个照面,就被迷得神魂颠倒,猪油蒙了心,只想着要占上点便宜,偏郑大虎对他媳妇紧张的很,去哪都是陪着,怎么也逮不着小媳妇落单的机会。 眼瞅着祖也祭了,谱也入了,小媳妇就要回城去,色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竟在郑家请客的时候,趁着新人敬酒的机会,在姜氏手上偷摸了一把,这样的事情他少干,新媳妇怕与丈夫起了芥蒂,也不好意思向人说道,都是忍气吞声,哪想姜氏背过人就告与了郑大虎,他被堵在一个角落里很是胖揍一顿,牙也打落了一颗,恨在心里又找不到报复的机会,也一直惦记着姜氏。 郑大虎在的时候,他自是不敢再生恶胆,后来听说郑大虎死在外边了,姜氏依照规矩,回村在祖坟前烧旧物,给郑大虎招魂,他才得到消息,人却又回城去了,懊恼也是无法,后来再没见到姜氏,他也没胆到城里来惹事。 前天,二姑婆上家里提起姜氏在城里偷人,说是连孩子都生了,奸夫也领回家来,他兴奋得一个晚上没睡,第二天挑唆着自己的族长爹,由他领人来把姜氏抓回村,心里想着,等人到了他手里,怎么处置还不是由着他拿捏,就是最后要把人沉塘,也是玩腻了再说的事。 他爹打发了个老头子跟来,到了郑家,人都绑上了,死老头子偏要去寻姜氏的长子,他想留在郑家等,正好趁机先占点小便宜,老头子定是要两人一道去,他心里想着,都是到嘴的肉了,怎么也跑不了,不急这一时半会的,哪曾想,回来就碰上命中的死敌,这下子,别说吃肉,他自个的骨头怕是也要被人啃了。 三叔公硬着头皮往里走,他也就六十来岁的人,跟郑大虎的爷爷是亲兄弟,现在是他们这一支的当家人,本不想管这事,被族长施压不得不过来。 郑家齐紧跟着三叔公后边,战战兢兢进了院子,不由的又是一个寒战,他专门挑出来的二十出头身强力壮的三个本家男子,这会全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哼哼哈哈,心里头憷得更厉害,双腿不禁哆嗦起来。 郑大虎栓上大门,回头见着郑家齐的怂样,啐了一口,“家齐兄弟咋吓成这样,不过是几个毛贼,大白天的撺进家来,被我收拾了一顿,你也不用怕,他们没个十天半个月爬不起来,我等会就报官去。” “报,报官?不行,不能报官”,这里头有个还是他堂弟呢。 “咦,这话说的,上门打劫来了,还不让报官,是个啥道理,难不成要带回去让族长做公断,这又不是发生在咱村里边的事,怕是族长也处置不了吧” 郑家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三叔公一旁听着,老脸都红了,“大,大虎,这是同村的人……” 郑大虎虎目一睁,杀气凌人,冷笑两声,“这事可有意思,缺钱少粮上家里说一声也行,能帮衬的我自是帮衬,何必直接进门打劫。” “什……什么打劫,我们是来抓奸的……” 郑大虎一脚踩在郑家齐的堂弟脖子上,脸乌紫一片。 “你是什么玩意,抓奸?抓谁的奸,走错门了吧”,等脚下的人连翻白眼,他才收回脚,“三叔公,不理这几个混帐东西,多年没见,您老身子骨看着还不错,咱进屋唠嗑去,等会我再来收拾他们,家齐兄弟也一道进来吧。” 郑家齐被他的那一脚吓得软瘫在地上,郑大虎只好伸手捻起他后背的衣物,提溜着进了东屋。 二妞趴在窗台上,看得津津有味,胸口的郁气消散得一干二净,有爹万事足,“娘,我爹真厉害,没动手就把人吓趴下了。” 四郎又惊醒了,姜氏正哄着呢,没空理会二妞。 二妞下炕穿好鞋,不顾大妞的阻拦,跑堂屋里贴在东屋门外听墙角去了。 郑大虎进屋后,东扯西拉的把村里相熟人家的近况都问了个遍,另外两人心急如焚,又不好自己挑明。 “二妞,给你三叔祖倒碗水来。” 二妞吐了吐舌,爹咋知道自个在门外边的,进厨房端来两碗凉井水,一碗给了郑大虎,一碗给了三叔祖,至于另外那位,亲爹没提,她全当不知道,做完递茶送水的活,又不好光明正大的杵在屋里,只好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听墙角。 “三叔公,你刚才说那三人是咱村的,我见都是自个不认识,没头没脑的跑我家来,才动的手,早知道是咱村上的,就少打几下了。” “这……”,三叔公看着郑家齐,他也是避过眼,没有开口意思。 郑大虎哼了一下,“我本打算是要往官府送,幸亏你们来得及时,入室打劫的罪名可不小,这要送进去,不挨上顿板子,关上三五个月,再花销百八十两的银子,人别想囫囵着出来,既然都是乡亲,我看在他们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这回就算了,你们等会就把人领回去,不过这事也不算完,得告诉我,都是谁家的浑蛋小子,我明天要回村里给爹娘上香,正好顺便去家里看看,得好好跟他们爹娘说道说道,再不管束着,将来做点混事,落在别人手里,可就没我这般好说话了。” “可是……” 郑大虎可不想听郑家齐说话,“我家四郎才六岁,是我离家前才怀上的,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亲爹,胆子也小,刚回来那两天,还怕我来着,好不容易不跟我生分了,今天又被这几个混帐东西吓得不行,这会他娘哄着睡着了,我准备等会就领去医馆里,找个大夫给看看,这般大的孩子不惊吓,有些就是生生被吓出病来的,四郎这回若是也被吓出个好歹,我是要找这三家人去的,到时候,三叔公可得给我主持这个公道,家齐兄弟也是,先回去帮我跟叔打个招呼,真有事,他这个族长要出面才是。” 二妞瘪瘪嘴,老爹这是要息事宁人了,就这么放过几人,她有些忿忿。 郑家齐虽说满肚子坏水,可也不是个傻子,他本来就对郑大虎又恨又怕,不跟外边的三人似的,被打得面目前非,就是万幸,郑大虎怎么说,他都点头应下,小命要紧。 这样处理,两边都留了颜面,三叔公自是顺着梯子往下爬。 等把这些不速之客扫地出门,二妞想了又想,才觉得这样做最好不过,如偌把事闹开来,即使自家有理,对姜氏名声也是有损,再说同宗同姓,终究是要再打交道的。 第四十九章 入族谱 郑大虎本打算带着媳妇孩子一起回郑家沟,出了这么档子事,怕节外生枝,便只带了四个儿子回去。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等腌臜事背后少不了郑家齐这怂货在背后做推手,打的什么主意他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幸亏被自己回来赶上了,要不媳妇还不得活活被逼死。 自家媳妇是什么人,他还不清楚,表面上看着柔顺,骨子里最是清高自傲,要不是自己救了她,厚着脸皮要她许下以身相许的承诺,又死皮赖脸软泡硬磨一点点渗进她心里,她哪能看上自己这么个粗人,就是全天下的女人都偷情,他媳妇也会为他守着。 郑家齐那胚子虽怂,色字当头下,也会生出二两胆来,当年打落他一颗牙为的啥的事,他可记得很清楚,在这档口上,媳妇还是避开的好,再说,自己把那三人可是打得不轻,虽是些皮外伤,养好了也不会有大碍,但看上去可是渗人得很,家里边的人会不会找他算这笔账,他也摸不准,儿子皮粗肉糙的摔打两下也没事,媳妇跟闺女却是不行,都是宝贝疙瘩。 不能一起回村,计划好几天的郊游泡了汤,二妞有些遗憾,不过她也知道这时候避开点比较好。 三叔公在这件事上丢尽了老脸,连郑大虎留午饭都没应许,回到家后就开始张罗郑大虎三个孩子入族谱的事。 郑家齐把城里的事跟族长父亲照实说了,“爹,三人都被打得不成样子,郑大虎说好了明天要回来,咱不能就这样算了。” “不这样算了,还能怎样,人家一口咬定是入室打劫,你能跟人说是去捉奸,捉谁的奸?男人在家呢,生下的崽子也承认是自个的,你能说是偷情生的?拿贼拿赃,捉奸捉双,现在是人家拿捏住你,还能由得你再蹦跶,早跟你说过,这样的事要慎重,你二姑婆就是个破篓子,什么事情到她嘴里就没几分真,你这猪油蒙了心的,尽想着那点破事,这回没被人再打死,就是扫高香了。(.好看的小说)” 郑家齐回想起那双能吃人的眼睛和踩着堂弟脖子上的哪只脚,颤了一下,他怎么忘了,郑大虎打了这些年的战,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手上可没少沾人命,不禁吞了口唾沫,“爹,那,那二叔家怎么办。” 族长瞪了他一眼,“让你娘拿三两银子去,另外两家也给一两,明天祭祖你就别出面了。” 郑大虎花了八十文钱,专门雇了个马车回的郑家沟,准备把事办完后,当天就赶回家,他不放心只留母女三人在家过夜。 到郑家沟时,已经临近响午,先进了三叔公家的院子,后来郑大虎领着四个儿子,带着姜氏备好的礼,拜访了几家亲戚,是些堂表亲,见郑大虎活生生的回来,都很高兴,又有些难为情,毕竟这些年也没上过郑家的门,更别说帮衬几回,郑大虎心里边其实也有芥蒂,不清不淡的说了几句话,又回的三叔公家吃的午饭,等到下午时,由族长领着举行祭祖入谱仪式。 郑家齐火急火燎的要去捉姜氏的奸,村里边除了跟着他一道去的几家,都是不知情的,还没等这几家的三姑六婆把事情渲染开来,人就被抬回来了,哪还敢对外胡言乱语。 郑大虎没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心里暗喜。 一方理亏心虚,一方装傻充愣,都一直没提及前一天发生的事,只是仪式结束后,郑大虎才对着族长提出,要到被他打伤的几户人家里去看看,族长吱吱呜呜的说不处个所以然来,反正是不乐意他去,郑大虎哼笑两声没做坚持,推辞了族长的留饭,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返回城里去了。 大郎几个有些失望,他们昨天回家的时候,,郑家齐他们已经走了,满腔的怒火没地发泄,本想着今天出口气的,却还是连个人影也没见,郑大虎不发话,他们也不敢闹,只得郁闷的回家去。 “谨娘,你会不会怪我没把在背后造谣生事的人揪出来。” 姜氏给郑大虎把脚干净,“说啥呢,这世上烂嚼舌根的人少吗,越较真,传得越跟真的似的,不如不理会。” 郑大虎把腿盘上抗,眼睛幽明幽暗,眉头打了几个结,又松开来,等姜氏去院子里到了洗脚水回来,把她拉上炕,“谨娘,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你就说吧”,姜氏转身去摊被褥。 “你别忙,先过来,咱俩说话。” 姜氏扭头看了看他,坐过来专心听他说话。 “谨娘,我出门的时候,你不是把身上一直带着的那块玉佩给了我吗,我……我把它送人了。” “啊,我还以为是被丢了呢”,怕你自责,就一直没问。 郑大虎像是知道姜氏的腹语般,沉沉笑了两声,“我就是把自个丢了,也不会把玉佩丢了。” 姜氏嗔了他眼,“胡说什么。” “谨娘,我在战场上救过一个人,是个校尉,他当时胸口中了一刀,我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见他,见他戴着你说过的那块麒佩。” 姜氏如五雷轰顶,麒佩?自己的是麟佩,是同一块鸡血玉上分出来的,出生后就带在身上,麒佩给了自己的孪生兄长。 “大虎,怎么可能,你确定吗?” “我记得你说过,麟佩上刻的是瑶字,麒佩上刻的是弘字,他当时昏迷着,我看的很真,上边是有个弘字的,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我也确认了。” “谨娘,你别哭,他没死,我后来把麟佩给了他,他说要带回去,给家里人做个念想,只是我就是一个小兵,没多久就被调了营房,后来就没他的消息了。” 姜氏伏在丈夫怀里,闷声哭了一阵,“大虎,你跟我哥哥说了我在哪吗?” “他没问,我就没说。” 家里世代书香,文臣显贵,怎么会让哥哥上战场,他怎么也是家里的嫡子啊,“那他有没有说家里的事?” “只说一切安好,他当时的状况不太好,不敢让说太多的话。” 姜氏又问了好些哥哥的情况,郑大虎知道的也是不多。 “谨娘,我,你要是想回家看看,我陪你去”, 姜氏垂眉敛目,良久才叹出口气,道“大虎哥,十几年前我的家就在这里了。” 郑大虎可算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重重的揽了揽她的身子,掐媚的道“等你哪天想回娘家了,咱再去。” “现在说好听的哄我,当时咋不把家里的地址说了”,姜氏在他息肉上掐了两下,总算不再只是层皮了,心里稍有点安慰。 郑大虎嬉皮一笑,搂着媳妇卷被里去了,除了气喘和呻吟声,夫妻俩一夜无话,姜氏空落落的心又被添得满满的。 “大姐,石头他娘鬼鬼祟祟的又在往咱家看呢,也不知道想干啥”,已经碰上好几回了,二妞今天出门挖野菜回来,又撞上。 郑大虎回来后,郑家的院门一般都是敞开的,只用抿片拦着,防止鸡跑出去,最近老碰见隔壁的周氏往门里探。 “管她呢,有爹在,她不敢使坏”,大妞端出板子,开始剁鸡食,二妞就在旁边用虫子喂鸡,她现在已是不怕这些东西。 周氏被二妞撞见,讪讪然回到自己院子里,关了门又贴着墙角偷听了一会,才回到屋里,瘫在炕上浑身无力。 她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香,就怕郑家打上门来。 都是这张臭嘴,想着想着,又给了自己两个耳刮子,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自打郑大虎离家,就时刻关注着郑家的风吹草动,一心希望姜氏耐不住寂寞偷吃,暗暗期待好些年,也没能如愿,那天杨婆子的话,如同蛊虫般缠在她心头。 郑大虎回家那天夜里,她正好跑肚子,半夜起来时听到隔壁传来有男人的声音,顿时热血沸腾,偏偏又听不真切,急得她如热锅上的蚂蚁,干脆搬了张凳子在墙角守了半夜,终于在天将亮时,听姜氏说,四郎是这野男人的儿子,兴奋得顾不上许多,回屋洗漱干净,又进厨房匆匆做了早饭,自己也不吃,就找王大栓他媳妇去了,等后来知道,野男人竟是郑大虎本人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王大栓家的跟她是一路货色,她前脚刚走,后脚就说与了别人,话就这么传出去了。 提心吊胆好些天,生怕郑家听到风声,找她算账,郑大虎那个二愣子,就是不打她,也会把她男人揍个半死。 茂山县就那么点大,有那好事的,专门把事说给了与郑家沟有关系的人听,没两天就传到了郑家齐二姑婆耳朵里,她是个一盆清水也要搅浑三分的人,迫不及待的跑回郑家沟报信,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那天郑家出事,周氏一直垫着凳子在墙这边看,见郑大虎的那股狠劲,吓出一身冷汗,怎么从凳子上下来的都不知道。 郑家根本就没打算追究这件事,可周氏不知道,心郁成疾,后来真的在炕上躺了个把月,倒是把一身肥肉减了大半。 第五十章 水晶糕 明天就要上架了,桃心里忐忑,希望亲们一如既往的支持桃,鞭策桃~~~~~ ************************************ “爹!” 郑大虎虎背一僵,脚都跨出大门半步了,咋还是让丫头逮着。 他转过身来,望着二妞甜滋滋的笑脸,眼角不由跳了两下。 “二妞啊,爹要去你陈叔家,那边正忙着盖房子,有啥事找你娘,好不好?” 二妞撅起嘴,拧着小手指头,也不说话,水雾雾的直望着她亲爹。 郑大虎哪受得了这个,他最见不得小闺女这副娇滴滴的模样,除了四郎懵懵懂懂的有些憨,平时就只有这丫头跟自己撒娇,心顿时软成一滩水。 姜氏捂嘴偷笑,悄悄的赶紧进了屋,由着二妞欺负她爹。 这些天,二妞最大热情得投入到钵仔糕的研发中去了,她一开始是用沸水冲,可不论加多少水,都达不到她要的弹齿劲牙的程度,后来借鉴鸡蛋羹的做法,用冷水调出不同的稀释度,直接上灶蒸,凝结后比冲泡出来的要好得多,尝试过几回,找出了一个粉和水的最佳比例。 解决了这个问题,她开始试着做不同的口味,葛根是山里挖来的,没下啥本钱的东西,浪费些也无所谓,奈何她吃过的糕点千千万,却从没动手做过,只得凭着记忆中的味道,慢慢摸索。 家里经济条件有限,不可能买牛奶水果什么的回来任她折腾,便在五谷杂粮上打主意,只是这样倒还不错,可她有时心血来潮,就会在试验品里,添点盐搁点醋,无所不用,做出来的味道千奇百怪,自己不敢尝第一口,就在家里随便抓壮丁,整得大家叫苦连天,最后四郎见了他二姐又出新品,也是早早的溜去陈家避祸。 她今天做的,在里边加了红豆泥和绿豆泥,有几个也加了点别的料,等凝结了正想找人尝试,这几天做坏了行情,二郎几个早跑得不见踪迹,连四郎都跟了出去,姜氏和大妞她不好意识祸害,就剩她爹这个唯一的人选,怎么可能放过。 郑大虎大无畏的又牺牲了一回,其它的还好,爽滑可口,又有红豆绿豆的香甜,可被二妞添了附加剂的那几个,酸的,苦的,还有麻的,吃得他脸也是五颜六色,精彩纷呈。 二妞暗暗咋舌,下回估计连她爹,也不会好说话了。 过两天就是大集,她准备在这一天拿到市集上去卖,昨儿去杂货铺里找过,没有寻到那么点大的钵,回家想了一夜,决定用大盘子来蒸,凝固后再切成小块。 等郑大虎苦着脸去了陈家,二妞也进屋去要钱,家里没有那么大的盘子,还得买才成。 “买盘子做啥,咱家又不缺。” 姜氏这么一说,她才记起只顾着自个忙活了,还没跟家里人提及做买卖的事,有些赧色的道,“娘,咱家不是那么些葛粉了吗,自己又吃不完,我就想着要不做成糕点,拿到集市上去买,这几天做出来的,有几种口味还不错,后天是大集,赶集的人多,咱正好做上些买了试试,家里的盘子太小,一回蒸不多,买几个大的好些。” 姜氏惊讶的望着小女儿,这几天尽瞎折腾,她也没多想,这孩子经常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没曾想这回她是要卖钱来着。 “能行不,会有人要吗?” “娘,这东西做出来,品相好,味道佳,绝对受欢迎,您就等着收钱吧。” “是,你别又是盐又是醋的往里边加,确实还不错。” “那不是在家里做了自己尝的吗,拿出去卖的肯定不会。” “自己尝?我可没见着哪回是进了你的肚子里去的”,姜氏数出五十文钱给她。 二妞讪讪然的笑笑,接过钱,转身就走,“娘,我先去买东西,回来再帮你做饭”,不带这么秋后算账的。 二妞挑的是最普通的釉面盘子,也要十文钱一个,她嫌贵,又压不下价来,现在还不知道做出来的东西好不好卖呢,就先只买了四个盘子回去。 凝结需要时间,二妞在前一天就把东西做好,除了原滋原味的,还做了大家公认最好吃的红豆和绿豆口味的两种。 等凝结后切成菱形块状,每块都有半掌大小,用木盆子一层一层的叠放好,木盆里用白笼布铺垫着,又怕叠的太多,压坏下边的,每个盆里只放了五层,就这样也有大半盆高。 冷却需要时间,忙有了一整天,不过做出三盆来,等到了晚上,用篮子吊在井里冷冻。 东西是用盘子蒸出来的,自是不能再叫钵仔糕,到了晚上,一家人围在一起,讨论了好一会,最后采纳了二郎的意见,叫水晶糕,形象又好记,便于人们接受。 “爹,您看咱这三种口味的水晶糕,卖个什么价合适”,除了红豆绿豆,还有点柴火钱,也没花多别的成本,二妞没做过买卖,定价这事,真摸不准。 郑大虎眼睛眯了眯,“红豆绿豆的一文钱一块,原味的一文钱两块。” “会不会贵了,一块也没多大,馒头也才一文钱一个,油饼也不过是两文钱一个,咱这东西不费面不费油的,卖这么贵,能有人要吗?” “娘,咱家是没用油没用面,可也用了红豆绿豆不是,而且葛粉也不是别人家就有的,就按爹说的价先卖着,买的人多,下回咱再涨价。” 小女儿也这么说,姜氏不再坚持,其他人更是没有意见。 次日大清早,郑大虎就领着二郎三郎,扛上昨天从陈家借来的长腿木桌,去西市占位置,集市里已经有好些人,都是卖东西的,郑大虎挑了个背风的地,左边是卖油饼的,右边是买发糕的,再过去也多是些买吃食的人家,早早的都赶来了。 留下兄弟两人守着,郑大虎又回去拿水晶糕,二妞也跟了出来。 把东西都摆好后,也没别的事干,二妞便道“爹,您回去吧,不是还要帮陈叔家盖房子吗?” “不急,等开了张我再回去。” “现在还早,再过个把时辰,赶集的人才会多起来,我跟哥哥他们从小在西市跑,惯熟着呢,不会有事的”,一个小摊位用不着四个人来守。 郑大虎是个爽利人,新房今天上梁,他确实也走不开,“有什么事就留下二郎三郎守着,你回家来找爹,知道吗?” 二妞笑眯眯的点点头,“嗯,爹,我省得。” 等郑大虎走远了,三郎蹭了一下看书的二郎,小声道,“咱爹真偏心。” 二郎给了他一个白眼,正看得入神呢,“你多跟爹撒撒娇,他肯定也偏疼你。” 三郎瘪瘪嘴,不说话,二妞对着他做了个鬼脸,兄妹两人开始玩闹起来,二郎又泡书海里去了。 人渐渐多了起来,都是刚吃了早饭出的家门,二妞他们在的这片地方,暂时还无人问津。 二妞还没等到客人上门,到把衙门里的人等来了,心里愤愤的掏出两文钱来上交。 “小丫头,你这卖的是什么东西”,问话的这位衙役三十岁来岁,牛高马大,一把络腮胡子看着凶神恶煞的,说话也是粗俗粗气的。 “公差大叔,这是水晶糕,第一回拿出来卖哩,咱自家常做了吃,也不知道合不合外人的口味,您帮我尝一尝吧”,二妞很会来事的拿去一根木签子,每样口味的都插了些,递给大胡子衙役,收回手后,又插了一串,递给另一位衙役,这位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公差小哥,您也帮着尝尝。” 木签子是二妞央了郑大虎削的,递过去的水晶糕,是昨天裁下来的不成形的边糕,今天专门拿出来,给人尝味的。 “味道还不错,叫水晶糕是吧”,大胡子衙役一口下去就都给吞了。 二妞见着直在心里鄙夷,早知道就只给他一种口味的,这样混在一起,能尝出个好歹来,正鄙夷着呢,又听他说味道不错,不禁喜上眉梢,犹遇知音,可都是经了她的手做出来的。 “大叔,这是我姥姥家那边的吃食,我娘是从南边嫁过来的,离咱这可远了,我从来没去过姥姥家,我娘说咱们这边的人不一定喜欢吃这个,还不让我拿出来卖哩,现在大叔说好吃,那咱这边的人也定是觉着好吃。” 这边那边的真真假假胡说八道,她眼也没眨一下,倒是旁边的三郎不由的低下头去,二郎眼睛里闪了闪,隐隐笑着。 “你这小丫头嘴倒是利落,水晶糕咋卖,给我包上几块。” “嘿嘿,大叔,我今天拿了三种口味的出来,每样给您包上点吧”,说完就取了蒲叶,包了六份,每份放了五块在里边,用麻绳捆好,技术还不娴熟,分量又足,包得不成样子,好在也散不了,讪笑着递了三包给他,“我娘说,水晶糕清凉开胃,大叔拿回去给家里人尝尝,老人孩子吃着都好”,闭口不提钱的事。 拿起另外三包,“公差大叔,公差小哥哥,你们认得的人多,这一份就给大家伙品个味,若有觉得不错吃的,就帮着说说,水晶糕只有我家才有”,东西递给了那个年轻些的。 两人这样的事常见,很不客气的收下,大胡子衙役也不问价格了,直接掏出十文钱来。 二妞眨了眨眼睛,拾出两个铜板,拽在手心里,“公差大叔来试吃,还要辛苦您帮着宣扬,当然是不能收您的钱的,可我听老人们说,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开张,开张越早,这天的生意就越好,我跟哥哥大清早就来了,一直没客上门,公差大叔是第一个来问寻的,我收下两文算是开了张,今天的生意定是不会差,先谢谢大叔了。” 这丫头真有意思,刚收了她两文钱,这又拿回去了,也不多要,大胡子衙役笑着道,“小丫头,我在这片当差,有啥事就跟大叔说一声”,拿着东西走人。 “公差大叔,公差小哥,慢走,下回再来!”她在这一片混了这些年,当然知道大胡子是这片区的差头,要不能给他包那么多。 第五十一章 开源 两位衙役走远后,三郎拉了拉二妞的袖子,说到: “你怎么给那么多,不卖钱啦。[.超多好看小说]” 二妞瞥他一眼,“舍不得孩子逮不着狼”,把衣袖拉回来。 三郎撇撇嘴,“我看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还差不多。” “看把你肉疼的,娘老说我是财迷,你才是正儿八经的只进不出呢,咱家数你最抠门”,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就算是以后遇事,靠不上这两人帮忙,混个脸熟也好,再说了,她还把收去的两文钱,不是又拿回来了,送出去的东西,也没啥本钱,不算吃亏。 “我抠门?你这是败家。” “我这叫松弛有度,你是一毛不拔,半文钱都把持得这么紧。” “哼,男子汉大丈夫,不跟你个小女子计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三郎与二妞斗嘴,败下阵来后,就是这么句话,孔夫子的经典名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被二妞驳得一无是处,他只敢在心里想着,是不敢拿来说嘴的。 二妞对着他晒了晒自己的小钢牙,眼睛还不忘斜瞅着侧前方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 小男孩正吸允着手指头,直盯着她搁在碗里试吃用的水晶糕,手还抓着一个年轻妇人的衣角,应该是他的母亲,这会正背对着二妞,在对面的摊子上买东西。 二妞也不再跟三郎斗嘴,对着小男孩笑了笑,然后用签子戳了一小块红豆陷的水晶糕,放进自己的嘴里,津津有味的吃起来,等吃完了。又戳了一块原味的,勾得那孩子咽下好几回口水,她承认自己这么做有些下作。可没办法,隔壁的两家都开张了,就她这还没动静。当然,给衙役的不作数。 年轻妇人买好了东西。牵着小男孩的手要走,却发现孩子定在那只是不动,满脸馋像的盯着前方,就顺着他一眼望去,是个卖吃食的摊子。 妇人宠溺的笑了笑,轻轻问了一句,他点点头。于是牵着孩子往二妞这边走来。 二妞的心怦怦直跳,暗骂自己一句,真没出息。 那位年轻妇人买好东西后,她就错开了眼,低着头用余光注视着对面的动静,这会人真过来了,不由的有些紧张。 等两人到了跟前,她赶紧笑脸相迎。 妇人倒是先开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以前没见过呢?” “这叫水晶糕。是我姥姥家那边的点心,南边的人都喜欢吃,跟咱们这边的点心不太一样,软软脆脆的。还有开胃的效用,最适合孩子,吃再多也不用当心克化不了”,边说话边戳了一小块原味的递给她,“你可以先试吃看看,吃着合适了,再买也不迟”,她又戳了一块红豆陷的递给小男孩。 年轻妇人试吃过后,又看了看自家的儿子,小家伙已经吃眯了眼去。 “怎么个卖法呢?” “你吃的是原味的,一文钱两块,那种豆陷的,一文钱一块,豆陷的味道要甜一些,你也尝一尝”,说完递了一块绿豆陷的给她。 妇人接过,品了一小口,就给了小男孩,“味道是不错,只是贵了些,这样子的一块也不大”,她瞟了一眼木盆里的水晶糕,说到。 “一分钱一分货,我娘说,在我姥姥家那边,这样大小的一块,最少得要两文钱呢,咱们这边的人没吃过,卖贵了也不好,才定下一半的价,已经是很便宜了”,看她的表情,应该是要买的,还价只不过是一种习惯。 果然,妇人也没做多大犹豫,要了两块原味的,两块红豆陷的,两块绿豆陷的。 二妞用蒲叶给她包好,这次包出来的效果要好一些,卖出六块糕点,收回五文钱。 做成了第一单生意,没过会儿,又迎来买家,也是领着孩子上街的,试吃过后,买走了两块红豆陷的。 水晶糕品相好,晶莹剔透的,很吸引人的目光,吃起来爽滑可口,老少皆宜,品尝过的人,基本上都会买个一两块的。 等快到响午的时候,三种水晶糕都所剩不多了,收到的钱交由二郎包管,他身上的钱袋子已是鼓鼓的。 “爹,娘,你们咋都来了”,说好了中午三郎回去拿午饭,顺便给大郎那里也送一趟,现在看见爹娘都来了,二妞很是惊喜。 姜氏很久没出门了,这人山人海的,要不是丈夫护着,她还真挤不过来,脸上有些薄汗,“给你们送午饭来,卖的咋样了。” 二妞接过装吃食的篮子,把坐着的凳子让出来,“娘,买的人不少,你瞅,盆子都快见底了,估计不多会就能卖完去”,她现在后悔为什么不多买几个盘子,都不过卖的。 三郎掀开篮子上盖着的布,里边是煎饼,夹着鸡蛋,正想伸手去抓,被二妞拍开。 “脏死了,用筷子”,对着正用手绢擦汗的姜氏,问道“娘,我大哥的饭呢?” “等会就送过去,你先吃吧,都快凉了”,从家里去官学,要路径西市,就先给这三个孩子送过来了。 郑大虎和姜氏稍作停留,把单独用海碗装的,给大郎的那一份拿出来,去了官学,等他们再回到西市,水晶糕也卖完了,正好收拾了东西,一道回家。 第次一共卖下一百二十六文钱,全家人都很兴奋,摩拳擦掌,准备明天继续。 次日是小集,人流量不大,生意自然是没有昨天的好,这样的情况也是早有预料的,只做了昨天一小半的量拿出来,三人在西市里蹲守了一天,还剩下十来块,只好拿回家自己吃了,这回卖了三十八文钱。 第三天依然是做了与第二天天差不多的量,倒是买了个精光。 三天里赚了近二百文钱,已经是很不错的收入,要是赶大集那天做得多些,还不止这个数,其他人都很满意,只是二妞心里又生出了别样的想法。 大集那天的情况,还是不错的,可后来的两天小集,却是差强人意。 来他们这卖东西的,一般都是一块两块的买,最多也不过就是七八块,买回去都是自己尝尝鲜罢了。 糕点类的东西,要送礼时才是买得最多的,他们这么个小摊子,吸引不了这样的顾客,这些人只会到糕点铺里买东西。 想把这样的买家抓在手里,必须要有铺面才成,自家开一个是不现实的,别说开店的资金问题,光是只靠水晶糕一样,是支持不了一个店铺的,那么就只能借鸡下蛋,放在别人的铺子里寄卖才行。 二妞把自己的想法当晚就跟郑大虎和姜氏说了说,两人都觉得有道理,次日响午,郑大虎去西市领上二妞,到糕点铺里问询。 茂山县城里有五家糕点铺,其中三家同意他们寄卖,最大的那个铺子的掌柜,提出用八两银子买下水晶糕的方子,郑大虎拒绝了,这是在家里已经商量好的,掌柜的又把价长到十五两,他还是没同意,借口说是家传的老方子,不能卖与外人,掌柜的只得放弃。 寄卖是要等东西买出去后,才能结算的,五天清一次帐,卖下的钱按照四六分成,铺子力得四成,郑家得六成,二妞对这是不平,可也没办法,在糕点铺里寄卖的不只是他们一家,都是这么个规矩。 现在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做出来的糕点不能久放,水晶糕更是容易变质,每天最好送一回新鲜的过来,刚开始,也不知道能卖出多少,经过商议,最大的那家店铺“一品斋”每个品种送三十块,另外两家每种送二十块,卖不完的,在次日送货的时候,由郑家收回。 联系好了寄卖的事情,两人匆匆赶回家,郑大虎要继续帮着盖房,二妞则回去做明天送去寄卖的水晶糕,二郎三郎还留在西市里。 赶小集的人少,买水晶糕的人不多,现在又要供应寄卖的量,便决定等只在大集那天,自家再去集市上卖。 头一天,三家的水晶糕都没卖完,郑大虎把剩下的直接送给了掌柜,过了几日,情况好转,“一品斋”最先提出要加大供给量,接着,另外两家铺子也开始加量。 水晶糕清爽冰凉,很适合夏秋时节吃,半个月后,“一品斋”每天最少能卖出两百来块,另外两家,也能卖个八九十块,郑家每天拿到的分成就有近两百文钱。 家里的存下的葛根粉,自家吃是绰绰有余,要是做成水晶糕来买,即使按现在每天的能卖出的数,也是支持不了多久,陈家的新房已经盖好,郑大虎就领着二郎他们去挖葛根,等都打成葛粉后,又进山去挖,顺便也会抓些蛇鱼回来。 郑大虎身强力壮,葛粉的出产速度,自是不能同日而语。 郑家的院子里,西边摆满了瓮缸,东边全是凉晒葛粉的席子,只留下行走的过道,鸡是不能放养了,又没时间抓虫子挖野菜,喂粮食也不划算,索性都杀了吃肉。 寄卖的量一天天增加,家里又要做水晶糕,又要打葛粉,抽不出人手来,最后连大集也不再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闵书生 八月初八,茂山县一家大户嫁女儿,六十八抬的嫁妆,引得无数人观望,其中一个八开双面牡丹屏,让人津津乐道。 郑家人每日忙得热火朝天,哪有时间出去看热闹,自是不知道。 如同钱杨氏所预料的那样,那件绣活在茅山县的大户人家内宅里引发了热议,开始有人打听是这件绣品来路。 经过一个多月的忙活,已经存下十几瓮的干葛粉,杂物房里堆得满满当当,足够一年半的用量。 二妞他们原来发现葛根的那个地方,早就被挖完了,后来的那些,是郑大虎在别的地方寻得的,郑家人也不贪多,得了足够多的葛粉后,便不再继续。 金秋时节,山里的野果子也开始成熟了吧,二妞站在柿子树下,望着上边有她拳头大小的青涩果实,掂念起了茂山上的野果子来。 自从卖上了水晶糕,她就一直呆在家里,不是蒸糕就是洗粉,没再进过茅山,每次听三郎说爹领着他们进这个山头,爬那个山峰,她也是羡慕的不行,却任性的也要跟去,其实每回郑大虎他们进山都是来去匆匆,根本没时间游玩,领了她还多了个累赘。 现在松缓下来,她倒是真想再进山看看,不定里边还藏着什么别的宝贝,在葛根上尝到的甜头,让她的心越发大了,光靠葛根赚钱,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自郑大虎回来后,家里边往来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郑家关门闭户的那几年,就是井水都不再对外开放,现在又有人找上门来,都是些以前常来用水的人家,没有理由再拒绝。 知道郑大虎回来了。郑家沟的近亲进城的时候,也会常常过来走走门子。 在院子里打葛粉的事,是瞒不住的。 她还送了些葛粉给陈家和郑家。以及一些亲戚,虽然只是告诉他们如何用来做葛粉煎饼,水晶糕的做法一直没说出去。陈家和郑家的人也识趣的不问,但到底不是件很慎密的事。没准哪天就泄露出去了,葛根也是从山里边挖回来的,谁想要都成,就像冬天套野兔的事情一样,二月的时候,不也有人去捡被套住的野兔吗,被大哥他们撞见过两回。这些人把绳索拿回家去,摸索几回,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现在一个月靠着水晶糕能赚五六两的银子,可没准哪天这条财路就断了,等天凉了下来,水晶糕的销量也会降下来,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必须另辟新途。 郑家底子薄,才是解决了温饱问题,还够不上小康的标准。缺钱的很呢。 “二妞,又开始魔怔啦,柿子还没熟哩,别又打它的主意。你不是要去给大郎送饭吗,还不快走。” 她前年馋得忍不住,硬是打了几个生柿子下来,吃了一口,又苦又涩,嘴巴大半天都是麻的,打死她也敢再吃了,偏偏其他人老记得这件糗事。 “大姐,我没想吃来着,就是觉得挂在上边挺好看的,才多望了两眼,你不能老翻我的旧黄历吧,有没有多装一份葛粉煎饼?” “装了,说了好几遍,我能忘了吗。” 二妞提着食盒出门,这个食盒是她又找了做‘虾弓’的那个大叔用柳条编的,每天要送午饭,提篮子不如提食盒方便,外边卖的都是木质的,她嫌重,还是藤编的来得轻便,花了十文钱做了一个三层的。 二妞到官学门口的时候,还没到下学,她就又去“洪记书铺”前面等着,顺便把多带的那份葛粉煎饼交给闵书生。 “闵大哥,你还会回茂山吗?” 闵书生明天就要走,也没说去哪,只是在昨天跟她要了份葛粉煎饼,以前送饭的时候,也给他捎带过几回,他很喜欢吃这个东西,不过这是第一次自己开口要。 “这次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闵书生接过用布包着的煎饼,还是温热的,份量很足,够他吃三天的了,他直接打开来,用手捻了一块放进嘴里,这么做有些失礼,他却顾不得许多,只是想确认,最后一次吃到的煎饼,是不是她做的。 “怎么啦,味道不对吗?” 怎么吃过后一脸的惆怅呢,第一次见他这样呈现这样的表情,平时都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很好吃,帮我谢谢你大姐”,也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他这么个冒失的书生,应该是早就遗忘了吧,还是遗忘了好,为什么他偏偏就忘不掉呢,曾经的惊鸿一瞥,怎的就刻在心里去了。 小丫头跟她那三个哥哥防他的紧,从来不在他面前提及她,只有三郎说起家里的事的时候,偶尔会带出她来,又一次三郎失口,说那天的葛粉煎饼是他大姐做的,于是这个味道,他便记住了,离开前只想再吃一回,厚着脸皮提出来,不过不好直接说要她来做,不然小丫头是不会满足他的心愿的,现在吃了一口,确定了,心反而更是惴惴。 “哦!”他怎么知道东西是大姐做的,二妞不明白,也不想问,闵书生喜欢她家大姐,她和哥哥们都心知肚明,都在这件事上装傻充愣,这个书生身份太神秘,大姐跟他不会有结果,没得要牺牲自己人来成全一段才子佳人的悲剧,可幸的是书生从来不主动提起。 这回是怎么了,闵书生态度诡异,二妞不禁臆想连篇,这书生别是临走了,想拿个什么信物出来,让她交给大姐吧,虽说她对书生挺有好感的,他也算是哥哥们半个先生,怎么算,都是自己人欠了书生的人情,可这份人情不是这样的还法,二妞开始想着,要怎么拒接书生才好。 她在脑子里组织各种各样的语言,都不合适,只能祈祷书生也像以前一样识趣才好。 闵书生见小丫头眼睛忽闪忽闪的,不免好笑,只是提了一下她大姐,看把她吓得,真拿他当贼防着呢,还能把人拐跑了不成,他倒是梦里想过,不过醒来后,一切都是烟云。 二妞瞥见闵书生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尴尬无比,大郎正好从官学大门里出来,给她解了围。 “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吃饭,闵大哥,祝你一路平安,万事如意!大哥,我先走了,食盒等你下学的再拿回来吧!” 二妞逃似的往回跑,过了拐角才停下来,一路走一路想,突然生出一股子的内疚。 她猛地甩了甩自己的脑瓜子,书生也是情窦初开,离开这个地方,转身就能把大姐忘了,而且他也没说什么啊,有啥好内疚的。 回到家里,她趁进厨房端菜拿碗的机会,竟鬼使神差的偷偷跟大妞提了闵书生要走的事。 “是吗,那咱得跟娘说说,要不要送点什么给他,大郎他们不是得了这个书生很多提点吗,按理,咱们该谢谢他才是,爹还老说要请他来家里吃顿饭的。” “请谁吃饭?”偏巧姜氏也进来厨房,正好听到大妞后面这一句。 “娘,就是官学门口的那个姓闵的书生,二妞说他要离开茂山了。” “哎呀,你爹是说要请人家吃饭来着,二妞,他啥时候走啊?” “明天!”从嗓子眼里憋出两个字来。 二妞恨不得买块豆腐回来撞死,她跟三个哥哥早说好了,隐瞒闵书生与写春联的那个书生是同一个人这回事的,她怎么就忘了呢,大姐没见过他们口中的闵大哥,娘亲即使见过一回,也不知道那些前尘往事,她这不是没事找事,节外生枝吗。 姜氏回到东屋就跟郑大虎说了这事。 “哎呀,什么时候走?大郎怎么没回来说呢?” 二郎三郎在炕上坐着,正等着吃饭,闵书生要走的事,他们也知道,可从没跟爹娘提起,这也是四人背地里商议好的,现在娘是怎么知道,她这些天没出过门啊? “明天走,可能是临时决定到,二妞刚才去给大郎送午饭,这才知道的。” “等吃了饭,我就去请,他不是在茅山没有亲人吗,晚上就到咱家来,算是给他送行。” 这时二妞正低头耸肩的抱了一叠碗走进来,二郎三郎瞬时把目光对准了她。 二妞从未这般心虚过,他们四人苦守了大半年的秘密,就这没被她…… 一顿饭吃下来,她都没敢直视两人的眼睛。 郑大虎吃饭本来就快,三人还没想出对策,他已经出门去了。 二妞在心里哀悼,‘爹偶尔不那么风风火火、说一不二该多好,希望书生能拒绝,他不是跟洪记书铺的东家有交情吗,现在要走了,总得去人家家里辞别吧,明天要走,也是要收拾行李的,也许人已经回去了,她爹遇不上。’ 可惜事与愿违,郑大虎到官学门口的时候,闵书生正准备离去,他又做了一回大郎的午间先生,大郎也是刚走。 郑大虎说明来意,闵书生犹豫了一小会,还是应下了郑大虎的邀约。 “郑叔,我先回去收拾行李,等晚些时候再上家去,有些书籍我也带不走,留着给大郎他们用吧,正好一块带过去。” 郑大虎说是要使了二郎他们去接,闵书生一番推辞,最后问了郑家的地址,要自己上门。 看着郑大虎一个人回来,二妞还以为闵书生不来了,正要欢声雀跃,哪想他从身后提溜出一条肉来,吩咐姜氏现在就准备晚上的饭菜,心顿时凉了下来,空欢喜一场。(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倩影 “二郎,你去街口等着,闵公子没来过咱家,就怕不好找”,郑大虎直接在堂屋喊话。 “爹,我就去”,二郎穿好鞋,整了整衣裳,抬脚出门。 他走后,西屋里就剩下二妞三郎,还坐在炕桌边大眼瞪小眼,桌上的书,横的竖的,只作打掩护用,没人翻动。 三郎憨着个脑袋,直愣的盯着二妞,二哥也走了,他更想不出办法,只能指望了妹妹。 二妞眼珠子转了又转。 他们不说,爹娘自是不知道以前的那回事,闵大哥那么聪明,做事素有分寸,他明天就要走了,应该不会节外生枝才是。 她每回对着闵书生的淡颜素面,想起他见到大姐时的情形,心里就自个乐得不行,那副呆样,完全是魂不舍设,明明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这么个人,偏在她大姐面前破功吃瘪,如偌今天见了大姐还是这般摸样,可就瞒不住了。 大姐只见过闵大哥一次,当时对他的影响不是太好,还难得生了一回气,回来后也没听她提起过这么个人,大半年都过去了,许是早忘了这么个人,可谁知道大姐再见到他时,会不会又想起来,有人爱慕自己,还是个翩翩少年,难保不会煽动她的少女情怀。 自家虎爹要是知道是在他们的刻意隐瞒下,他才引狼入室的,大哥他们的屁股没准就会遭殃,自己估计还是有人身安全的,骂上一顿也难说。 不行,要把一切的不安因素扼杀在摇篮里,他们不说,也不让闵大哥与大姐见面。过了今天,就万事大吉。 想个什么理由才能支开大姐呢,大晚上的。总不能让她上别人家去吧。 二妞眼睛忽明忽暗,突然闪了闪,微微一笑。爬下炕找娘亲大人去也。 大妞也在厨房,这地方不好说话。她拉着姜氏的衣袖要往外走。 “你这丫头,今天是怎么啦,说要看书,躲在西屋里不出来,现在又来折腾我,正忙着哩?” “娘,有我大姐在呢。她会看着的,你就出来一小会。” 姜氏磨不过小女儿,擦净手,顺着她往外走。 爹这会在东屋,二妞直接把她拉进西屋,又将三郎撵出去。 “你这丫头神神叨叨的,是要做啥?” “娘,闵大哥等会要过来吃饭,我大姐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姜氏愕然的看着小女儿,“咱家小门小户的。不讲究这些,你大姐还没及笄,也用不着避讳”,茂山县的平常人家。只有及笄又订了亲的闺女,有尚未成亲的男客来家时,才会避不见客的。 “娘,不是说了吗,男女七岁不同席。” “又不是要你大姐与闵公子同桌吃饭,咱们还是在西屋吃。” 二妞邹邹眉头,“娘,我大姐虽说还没及笄,可身条跟大姑娘没啥区别,闵大哥也不知道,见了还不得当是咱家没礼数”,见她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二妞决定说得再直白些,“娘,我大姐长得跟朵花似的,是可以定亲的年龄了,人家闵大哥也还未娶妻,隽秀清朗,文质彬彬,这样的两人要是见了面,生出点别的心思来,怎么办?闵大哥明天就要走了,他说过,以后也不会茂山了的。” 姜氏目瞪口呆,她再一个月才九岁呢,“谁……谁告诉你这些的?” “娘,没人跟我说,我自个想出来的”,就知道她接受不了,千万别给自己惹祸上身,这次为大姐做的牺牲可是大了去了。 小女儿从小精灵古怪,可这些男婚女嫁的事,也不是这么大的孩子该懂的,平时跑进跑出都由着她,定是在外边听了些污言秽语,看来以后该拘拘她性子才是。 “娘,咱得防范于未然。[]” 姜氏不由的沉思,二妞的事这会顾不上,闵公子她是见过的,小女儿也不算是危言耸听。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成与不成已不是她的事了,“娘,我去厨房帮大姐。” “恩!”等二妞走后,姜氏又站了一会,才是进的东屋。 大郎领着闵书生进了院门,他下学回家,在街口碰见二郎,两人就一起在那等着。 郑大虎领着三郎迎出门来,相互见礼后,他被直接领进了东屋,屋里已经摆桌上炕,就只等客来。 闵书生给姜氏行了晚辈礼,“劳烦婶子了。” 姜氏还了半礼,闵书生以晚辈自称,不还礼是拿大,还全礼是伏小。 闵书生暗自在心里掂量,姜氏有礼有节,这半礼形如流水,端庄典雅,可不是市井俗妇能做到的,郑家背后也有故事才是。 “闵公子,我是个粗人,没那么多礼数,咱就直接上炕吧。” “郑叔唤我子闲即可,这是晚辈的字号。” “好,叫子贤好,公子来公子去的,听着就别扭,你也是可爽性人,就当这是自个家,该吃吃,该喝喝,千万别客气,咱俩今儿要多喝几杯才是”,郑大虎不是个喜欢讲规矩的人。 姜氏将酒拿过来,放在桌上,瞪了丈夫一眼,“你也真是的,子贤明天要赶远路的,可不能灌他的酒”,又笑着对闵书生道,“子贤,你别听他的,一喝上酒,就没个轻重,咱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年纪轻着哩,不能把身体喝坏了。” 酒坛子还没打开,就一个劝多喝,一个劝少喝,全然是不把他当外人,闵书生心里顿时酣畅无比。 这边安顿好后,姜氏牵着四郎去过去西屋,大妞在那边没出来,二妞刚过来打了个招呼。 东屋里热热闹闹的,闵书生心里却是百转千回,她一直没有出现,是特意回避了吧,也许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来家的人是谁,也许只知道是小丫头他们口中的闵大哥。 他没头没脑的应承下这顿饭,就为了再见她一面,要是在高门深宅里,不是通家之好,他们这般年纪的男女,是见不到面的,他一直存着侥幸,郑家这样的人家,是不讲究这些的,许是就能再见上一面,许是…… 到头来也没有‘许是’啊,酒怎么就越喝越涩呢。 自己这般犹犹豫豫,辗转反侧,回到那龙潭虎穴里,还不得被啃的连渣也不留,闵书生自嘲不息。 “闵大哥,你不舒服?”大郎就坐在他旁边,见他神情有些不对,别是真喝多了吧。 闵书生的弯弯绕绕被大郎打断,扬眉轻笑,“我没事!” “士谨,士泽,士鹏”,闵书生素来称呼他们的学名,叫二妞就是小丫头,“我给那些书,你们要好好参详,上边很多笔释解,都是我的授业先生注下的,他是名家大儒,你们今后若是要考学,会很有用处的。” 这些书他珍藏多年,走到哪带到哪,如今对他来说却是没多大用了,带回去也是保不住,只能便宜了他人,何必要为别人做嫁衣,不如给了郑家,本来全抱过来时,他还有些不舍,现在确是一心一意,他这样的人,一生下来,亲情就是一种奢望,郑家人却在今天给了他从没感受过的温暖,书留给了他们,算是各得其所。 真是什么都能拿来做交易,他果然是冷血冷情,不禁自讽。 “我还给了你们几本《道德经》《墨子》这类的杂学,也要多看看,学里的先生多遵从孔孟儒学,鄙视道法墨三家学说,其实儒道法墨诸子百家颇有想通之处,为人处世的道理,不是一家学说就能道尽的,千万不要随波逐流,偏执偏见,这不是存身立世之本。” 郑大虎独自抿了一口酒,这个闵大哥大郎算是他们没白叫,他也读过几年书,闵书生说的那些能听得懂,这样的话,算得上是推心置腹,很合他意,他可不想养出几个不知变通的书呆子,这闵书生,当他女婿也是要得,可惜马上要走了。 郑大虎从不把门当户对当回事,姜氏下午说起要让大女儿回避这件事,他是同意的,却不是认同是自家高攀不上这个理由,他见过闵书生一回后,就觉着人不错,可惜马上就要走,就是有别的想法也是白搭,便顺了姜氏的意。 大女儿随她娘,长得好,不能让人白看了去,郑大虎也是恨不得把大妞藏在家里,却又喜欢领着小女儿乱窜,他那心肺估计是乱长的。 闵书生离开时,姜氏和二妞四郎出来相送,撩起门帘,正好瞥见炕头上坐着的倩影,斜侧着脸看不真,不过是匆匆一瞥,可那袅娜身姿却又刻在了心里,就此再也挥抹不去,相思何尝不是没有开花便结出的苦果。 闵书生走至院门外,拒接郑家人再相送,转过拐角的时候,一个黑影迎了过来,“少爷,您怎么才出来。” “嗯,喝了点酒,走吧!” “这家人真是,哪有大晚上的请人来家吃酒还吃得这般晚的……” “别说这个,给我讲讲他们这回又想让我娶谁,是哪家的人?” “少爷,您不会是又想把婚事搞砸了吧,要不就认了吧,这回说下是古大人家的二小姐,听说人还不错。” “哼,随了他们的心意,娶个跟我不是一条心的人回来,然后做一辈子的傀儡,由着他们拿捏,莫言啊,半年没见,你不会的把少爷我给卖了吧。” “少爷,您可是冤枉小的了,小的没父没母,五岁就跟着少爷……” 主仆俩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黑夜里。(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出游 将闵书生送走后,欺上瞒下的四人缓出口气,又有些感伤,对这位不取分文的半个先生,他们是心存感激的。(.无弹窗广告) “别在院门口站着了,回去洗洗就睡了吧,一个个都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几个儿子今天也没少喝,姜氏决定晚上给没个分寸的丈夫好好念念经。 大郎几人把院门关上,回屋洗漱。 回到隔间后,二妞不禁在心里揣测,这算不算得上是棒打鸳鸯,也许会是一段好姻缘呢,独自面对大姐,不由的心虚,没多说话,吹了灯就躺身睡下,今天确实是劳心劳力,没多久就呼呼睡了过去。 等耳边传来了二妞细微的鼾声,大妞才无所顾忌的翻转过身子。 四郎这个实诚的,他想着,大姐没见到今天来的闵大哥,就偷偷告诉了她,说闵大哥就是给他们写春联的那个人,也不知道小家伙怎么就把他给记性了。 在大郎几人读书写字的时候,经常提起闵大哥这样说,闵大哥那般讲,大妞心里很是好奇,该是个怎样的人,如此年轻又有这般的才学, 今天请了人来家里,她也是想见识一下他的庐山真面目,可娘要她回避,等人进院子的时候,她只好躲去了西屋。 她在西屋,听到东屋那边传过来的那个陌生男音,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就像是小时候母亲带她去归隐寺时,见着的那股汩汩往外流的泉水,发出来的叮咚声,清朗明快,不禁浮想联翩,有这般声音的一个人,会是一副怎样的面孔。应该会比较柔和,不会像父亲那么刚毅才是。 年前的事她本已经忘了,听了四郎的话。突然就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再次忆起这些,怎的就不再厌烦了呢。 大妞平躺过身。双目褶褶的虚望着屋顶,那张光风霁月的男性面孔越来越清醒。(.无弹窗广告)从远处一点一点的向她靠近,仿佛就要贴了上来,脸颊顿时如着火般滚烫起来,她忙拉过被子,蒙头盖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遮挡些什么。 可叹二妞几人千防万防,还是让闵书生这只蛀心虫子吞噬了大妞的儿女情怀。 …… 官学会在中午的时候。空留出一个时辰,让坐馆先生及学子们休息,大郎以前跟不上进度,会利用午休的时间,留在学里复习功课,或是向闵书生请教一二,现在闵书生走了,他也不差这一个时辰的读书时间,也就跟多数人一样,中午回到家里吃无饭。从郑家到官学,半刻钟就能走到,时间上很充足。 这天晚上,郑家人围在一起。一边说闲话一边做自己的活。 姜氏在教大妞绣双面绣,二妞拿了块碎布练习基本的针法,如今,姜氏对她是高标准严要求,再也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糊弄了。 二郎三郎陪着四郎在玩七巧板,这是郑大虎新做给儿子的木头玩具,想法当然是由二妞想出来的,大郎则陪着郑大虎说话。 郑大虎突然提起,要把二郎和三郎也送去学里,家里边现在没别的事可做,与其自己看书,不如进学里,有问题还能请教先生,没想到二郎三郎不乐愿,大郎二妞也反对。 “爹,再过三个月就是冬休,官学要放两个月的假,现在入学,也是要交同样的束脩,那五两银子,还不如省下买书呢,我们自己也能看懂。” 二郎首先想到的,就是用来交束脩的五两银子,买下他在书铺里看中的那几本书。 他是个书痴,家里的书籍都由他保管,每日扫尘不说,隔两天还要搬出来晒晒太阳,家里条件改善后,总会给些零花钱,他全攒着不用,存够了就拿去买书,有时候还会榨了三郎的零用凑数,可这点钱也只能买那些便宜的一般性读本,前些天闵书生送来的两大箱书,有很多都是少见的,还有几本是孤本,二郎看得比自己的命还宝贵,隔天就央着郑大虎做了个简易的书架,专门用来放置闵书生的那些书籍,又嫌四郎年纪小,不知轻重,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去碰架子上的书籍,就是三郎和二妞取下来翻看,他也是时时盯着,二妞这此很有意见,可在这件事上,他难得的固持己见。(.好看的小说) “爹,还是等过了年,冬休结束,二郎他们再去学里的好,那时候通过考试,按他们的能力,是可以直接升入乙等的,现在入学,只能跟着丙等的一起上课,还不如不去”,大郎也说了自己的理由。 二妞将被扎到得手指头放进嘴里允了允,感觉没那么疼了,才抽出来,连声道,“就是,就是,爹,咱不做那冤大头,钱省下来过年用”,二郎买书的愿望,她就当没听见,好书多了去了,能都买回来,等家里有了足够的资本,她自是不会拦着,现在就算了,二哥的藏书癖好,不能纵容。 三郎不说话,继续跟四郎玩七巧板,大哥他们的意见就是他的意见。 郑大虎不是个刻板固执的父亲,大郎他们的说法也有有道理,孩子自己的事,考虑清楚了就成,便开始说起明天去茂山的事。 二妞终于磨得姜氏点头同意,一家八口明日出游,目的地就是茂山。 姜氏一开始不愿意,一家人都出门去了,水晶糕交由谁做。 二妞死缠烂磨,说什么全家出游,才能加深感情,胡说八道一大堆的话,又保证回来后,水晶糕都交由她来做。 这话说出后,姜氏才明白过来,二妞又买回来好些个蒸笼和盘子,原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以前要蒸五六回,才能够第二天的寄卖量,这回添置这么些家当,蒸两回就够了,省事的很,这妮子九曲回肠,不知道是随了谁。 可这般话,还打动不了姜氏,二妞便把事情扯到她爹头上,说是因着菩萨保佑,一家人才得以团圆,应该去寺里给菩萨烧柱香,添点香油钱,菩萨收了礼,才会继续保佑自家人平平安安,爹娘长命百岁,几个哥哥有个好前程,如此云云,到最后,说得姜氏也觉着这炷香是必须去烧的,不过只同意在归隐寺里等他们,她跟大妞可不进山去。 郑大虎差点憋出内伤来,想笑又怕同时惹恼了母女两人。 小女儿提出要全家出游,他乐意得很,成亲前,他想把媳妇藏在家里,成亲后,他千方百计撺掇着媳妇一道出门,也没得逞过几回。 二妞的功力比他高深,才软磨硬泡了两天,媳妇就倒戈卸甲,如此想来,难免有些捻酸沾醋,晚上睡觉时,对着媳妇好一番纠缠。 次日,天还是灰白,郑家院子已是烟火袅绕,一家人赶着吃了早饭好出门,中午不能回家,又做了好些方便带出门的煎饼。 过了半个时辰,一家人走出门去,姜氏把院门锁好。 郑大虎带着一个特质的背篓,是专门背人用的那种,村里的人来领着孩子进城赶集,走不动了,就能坐进这样的背篓里,他昨天特意买回来,专门给四郎准备的,背篓很大又结实,就是二妞也挤进去,都足够用。 大郎二郎三郎,也是三个背篓,不过是平时进山背过的那种,姜氏和两个女儿,自是轻装上阵。 “娘,陈婶还没出来,要不我进去叫她们吧。” 二妞刚说完,陈家的大门就开了,陈婶领着陈小娥走出来。 “不用叫,我和娘自己出来了”,陈小娥提着个篮子,里边是些吃食,还有香纸,寺里卖得比外边的贵,她们还多拿了一份,郑家没供奉菩萨的习惯,自是不会常备这些东西。 听说姜氏要去归隐寺事,陈婶也要领着女儿同去,她是寺里的常客,观世音菩萨的忠实信徒,今日是初一,正好去菩萨面前上柱香。 “小娥,把东西放到我大哥的背篓里吧,拿着多累”,她还怕小娥不好意思,自己伸手把她提着的篮子拿过来,陈家的篮子是圆形的,正好能放进背篓里,二妞就没想过,他大哥背着也会累。 大郎默默的取下篓子,把二妞递给他的篮子放进背篓里,又背到肩上。 一行人走至南门口,郑大虎让几个女眷上了牛车,他背着四郎,领着大郎三人,跟在牛车旁边走。 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去寺里的香客都会很多,有些牛车专门在这天,往返于县城和归隐寺之间。 姜氏跟大妞不常出门,走去茂山差不多要一个时辰,两人肯定坚持不住,坐牛车不过是一人收两文钱,郑大虎连陈家那四文也一遍付了。 牛车走得慢,郑大虎几人跟上完全没问题,他是打铁匠出身,一身的蛮劲,在军营里跟人学了两套拳法,回家后又教给了儿子,父子几个早上起来,都会练上半个时辰,前段时间,二郎三郎经常跟着他往山里跑,就是大郎到了沐休的时候,也是进进出出的,脚力早锻炼出来了。 陈婶上车后,拿出荷包要掏钱,被姜氏拦住。 “嫂子,咱们两家可不能算得那么清,你帮着带的这些香纸,也没要钱不是,这钱我要是收了,都成个啥人了。” 话说到这份上,陈婶自是把荷包收回去,两人开始说起保全娶亲的事,婚期定在九月初十,该准备的东西都差不多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情趣 牛车的车厢有点想手扶拖拉机,四周都围着两尺来高的木板子,左右两边放着长凳,还就几个小杌子。 车上十个人,分开两边坐着,中间余出的狭小空间放着篮筐什么的,都是要进寺里上香,带的东西也差不多。 郑家和陈家的坐在同一边,对面是三个妇人带着两个孩子,也是相互认识的人,一直在不停的说着话。 陈婶坐在最后边,姜氏紧挨着她,两人还在谈论婚嫁事宜,再过来就是大妞跟小娥,说些刺绣针法,二妞坐在最里边,反身趴在车沿上,探出小半个身子,与背篓里的四郎谈天说地。 这是四郎第三次出远门,前两次都是回郑家沟,路上的景致不如这边的好,小家伙打出城就很兴奋,嫌坐着不得劲,站起身来,一手揽住郑大虎的脖子,一手指指点点问着问那,二妞也是是是非非的,知道的就胡侃一番,如偌是说不上来,就交给郑大虎,大郎偶尔也会插进两嘴,姜氏频频扭头瞄上这边几眼,多数时候都是笑笑又跟陈婶继续说话,若是见二妞的身子往外探得有些过,就会提醒一句。 二郎三郎两人不是安分的,总是远远的跑到前边,再停在路边鼓捣个不停,等牛车把两人甩在后边老远了,又嘻嘻哈哈的追上来,越过众人又跑到前边去。 牛车晃晃悠悠的,终于到了山脚下,今天来来寺里的香客很多,山下有块空旷地,今天俨然成了一个小型市集,卖小吃的,卖香囊的。还有卖香纸的,二妞还瞭见有个长鼻子老道,扯着半仙的大旗。摆了个摊子,在替人测字算命,她心里暗道。这人真是有点胆识,跑对头的屋檐下抢生意来了。也不怕僧人过来撵他。 大郎先把陈婶和姜氏扶下车,又扶着小娥大妞跳下来,二妞不愿规规矩矩的走,偏要爬上车沿,直接让她爹抱下来。 “你这丫头,在家里疯癫就算了,这是在外边呢。你好歹帮娘装出个模样来”,姜氏瞪了她一眼,顺道也给了郑大虎一记白眼。(.) 二妞吐吐舌,没回嘴,不怪娘亲说她,她最近确实好像是有点无所顾忌了,还是要注意收敛些才好,还连累她爹也受无妄之灾。 郑大虎嘿嘿笑了笑,反手把四郎拎出背篓,放到地上。 姜氏和大妞去寺里。其他人则直接进山去,这是昨晚就商议好的,等他们从山里出来,再一道回家去。 归隐寺的面积很大。山门殿,天王殿,大雄宝殿以及寺里主供的观世音菩萨殿,够姜氏几人膜拜大半日的,寺里还有些景致也值得游玩,里边又有佛祖看护着,归隐寺的主持在茂山县也是很有威望的,没人敢在寺里惹是生非,郑大虎放心的很。 “我跟嫂子说好了,响午的时候吃寺里的斋饭,煎饼你们都带走吧,大郎几个现在也是能吃的很,早上没来得及多做,全拿去估计就差不多了”,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归隐寺的斋菜有些名气,普通的斋饭也不贵,一个人六文钱就够了,她想着,难得来上趟寺里,又不是吃不起,干脆也尝尝,这事在车上的时候,她跟陈婶就说好了。 姜氏看了看四郎,有些犹豫的对着丈夫说到,“要不,还是让二妞四郎他们,跟着我去寺里吧!” 郑大虎还没答话,二妞嗖的一下就藏他后边去了。 她前世不信佛,今生畏惧佛,归隐寺据说是千年古刹,里边活着的作古的得道高僧多了去了,打死她也不进去,就怕进到寺里,躯壳里藏着的异世灵魂被人看出来,把她当妖魔鬼怪降了,要是一不小心被打回现代,她找谁说理去,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她可舍不得这一家子的人。 四郎则是撅着嘴,捏住他爹的衣角,用小鹿般无辜的眼睛不满的望着他娘。(.无弹窗广告) 郑大虎安抚的摸了摸四郎的头,道“都说好了的,就让他们去吧,有我呢,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就惯着吧,都快上房揭瓦了,四郎以前多乖巧,现在也是野得没边了。” 听娘亲这么说他,四郎瘪瘪嘴,有些生气的辩解道,“四郎不野,四郎最听话”,说完也藏郑大虎后边去了。 姜氏脸上僵了僵,涌出一股委屈,这孩子从没对她说过一个不字的,随后又松缓下。 几个孩子都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以前循规蹈矩的敛着性子,懂事得让她心酸,自丈夫回来后,一天比一天像个正常孩子,就是大郎,以前偶然会有的戾气,也再没出现过,性子清朗了许多,她最担忧的事,终于过去了。 算了,就像丈夫说的,有他在呢,她没什么好操心的,虽是这般想着,说出来的话还是不免有些酸气,“去吧,去吧,娘才不稀罕呢,都跟着你爹好了,娘就要你大姐。” 郑大虎笑谑的看着媳妇,怎么跟四郎置上气了。 姜氏脸一红,这话说得太孩子气,不好意思再呆着,回头去找陈婶,“嫂子,咱走吧。” 陈婶正好将她带出来的吃食也装进大郎的篓子里,响午要在寺里吃斋饭,这些用不上。 “我送你到山门口”,郑大虎走近姜氏,轻轻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可旁边的几人都听到了。 姜氏瞥了丈夫一眼,“你们不是赶着要进山去,也没几步路,有什么好送的。” 这话这调怎么听都是言不由衷,即使那几个孩子不知道,陈婶还能不明白,“大虎兄弟送送也好,拿着这么些香纸呢,石阶也不少,走上去还是挺累人的,正好让他提着”,说完真把手里的篮子给了郑大虎,然后领着大妞和小娥,先转身离去。 以前也跟郑家一道来上过香,哪一回不是郑大虎送到山门前。他也不进去,就在寺门口等着,没曾想。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这般的紧张他媳妇,总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放心。 陈婶走了两步。不由的捂着嘴咯咯笑个不停,大妞小娥两人莫名其妙。 姜氏脸上又印上两片红晕。娇嗔的瞟了郑大虎一眼,她也是想起以前来归隐寺的事来,陈家嫂子定是为这个笑的,可惜郑大虎脸皮厚,如无其事的还笑着晒牙。 姜氏不理他,对着大郎道“你要看好了弟弟妹妹,别让他们乱跑。天色差不多了就回来。” “娘,我知道的”,爹不是在旁边吗,怎么不交代他呢,大郎觉得不大对劲可弄不清咋回事,“有爹在呢,您放心吧。” “噗嗤!” 二妞赶紧捂住自个的嘴巴,大哥是个好孩子,爹跟娘就差没打情骂俏了,他还看不出来。 二郎也背过身去。肩微微耸动着。 姜氏有些难为情,“嗯,娘先走了,你们路上注意着点。” 郑大虎嘱咐大郎几人在原地等着。抬脚便跟上去,姜氏已经拾阶而上。 四郎有点想着,又舍不下这边,姜氏的话他还是挺在意的,扯了二妞的衣袖,小声的问着,“二姐,四郎很坏吗,娘说不稀罕四郎了。” 二妞捏了捏四郎胖嘟嘟的粉脸,小家伙现在怎么看都觉着可爱,“四郎等会到山里边给娘把好看的花都摘回来,娘肯定就稀罕四郎了。” “娘喜欢花吗?”他怎么不知道。 “喜欢,姑娘都喜欢”,姜氏是大姑娘。 “哦,那我给娘摘,也给大姐二姐摘。” 二妞蹲下身,在四郎脸上“叭”的亲了一口,这么小就会讨女孩的欢心,前途无量。 四郎捂着脸,闪动着两把小睫扇,羞答答的向四周看了看。 惹得二妞又要抱着他亲,小家伙赶紧躲到大哥后边去了,两人开始捉迷藏,三郎无聊的也过来围堵四郎,大郎二郎两人就成了木桩子,三人钻来钻去闹了好一阵,直到四郎有些喘息,才停下来。 二妞带了零花出来,为这事还被三郎笑话了一场,说她拿了钱也只跟给山里的猴子买野果子用。 哼,傻小子什么也不懂,这会不就是用上了,二妞拿出五文钱来,让二郎去买了五串糖葫芦,在分给三郎的那一串先咬下一个,又让四郎咬了一个,这才递给他,“穷家富路,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知道不,书都白看了,今天再教你四个字,言传身教,说的就是像我这般教你如何做事”,小尾巴快翘天上去了。 三郎接过糖葫芦,吃在嘴里要紧,才不理会二妞的奚落,反正他也习惯了。 大郎只吃了两口,就一直拿在手里没动,准备留给四郎和二妞。 郑大虎把姜氏送至山门边,陈婶几个已经在里边等着了,他将身上的荷包摘下来递过去,“钱你都拿着吧,我进山里边也没处花。” “别往深山里走,四郎胆子小,容易遭惊吓”,上回被郑家齐他们吓到了,小家伙连发了七八天的梦魇,她晚上带着搂在怀里睡,后来才缓过来。 “我有分寸的,你就放心吧”,他的儿子怎能是个胆小的,带四郎进山,就是为了练练他的胆量,媳妇疼小儿子疼得有些过了。 “你们在寺里边别出来,差不得的时候就在山门殿那等着,我进去接你们。” 这事他倒是仔细,不由的心甜如蜜,姜氏扬眉轻笑,笑颜如花。 “谨娘,咱还是像以前一样,我不在身边的时候,你就不要笑。” 姜氏嗔他一眼,妩媚如丝,“我进去了,看好大郎他们”,说完扭头就走。 媳妇笑起来比年轻的时候都好看,郑大虎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会,才走下山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覆盆子 进山走的还是那条老路,大郎在最前边,二郎三郎紧随其后,后边是二妞牵着四郎,两人嘻嘻哈哈的说个没完。 郑大虎殿后,不紧不慢的一路跟着,一边走一边用匕首削着木尖子,树枝是顺手在路边砍下的,每根木尖子都是三尺来长,半个手腕那般粗,爬到第一个山顶时,已削出六根,都放在背篓里。 “爹,您要这些木尖子做啥用?”二妞将郑大虎刚削好的那根要过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就还回去,顶端尖锐无比的很,倒是好利器,只是太危险。 “用处大着呢,等会你就知道了”,郑大虎买下个关子。 二妞撇撇嘴,不说就不说,“爹,那咱今天要去哪?”同三郎说,爹对茂山的地形像是挺熟悉的。 “去个好地方,兰丫头不是想吃鱼了吗,爹今天给你捉了大鱼回去”,二妞大名叫千兰,郑大虎喜欢叫她兰丫头。 真的吗?她最近很馋鱼,现在去溪渠里捞鱼的人太多了,二哥他们出去一天也捉不回多少来,而且那样子的小鱼仔,吃着也不解馋,姜氏倒是想给二妞买条鱼回来,她自己不乐意,说是不想被人当成肥羊宰。 茂山县的地表水很乏缺,没有天然的湖泊,城里边能买到的大鱼,都是从外边运过来的,这个时代运条活鱼走那么远的路,成本大得吓人,平常吃得起鱼的都是些大户,一斤鱼抵得上四五斤肉,平民百姓能捉到些小鱼小虾回去,已是很不错的了,二郎他们捞鱼的法子被人摸索出来后,迅速的流传开去。溪渠里的小鱼怎够那么多人分的。 “真的吗,爹,你知道哪里有鱼?”他们在发现蛇鱼的那个山涧里。也只是见着跟溪渠中差不多大的小鱼,“爹,您咋不早所哩。咱们把虾弓带出来就好了。” “虾弓在那地方用不上,爹有法子。准能让你吃上鱼。” 第一次见二郎他们拿着‘虾弓’去捞鱼,郑大虎乐得嘴都咧耳后根去了,自家的孩子就是比别人家的机灵,后来又听二郎说,东西是小女儿想出来的,喜得更是没边,女儿都这般聪慧。儿子还能差到哪去,这话他拿了去对媳妇说,姜氏笑得快岔过气去,这是什么道理,郑大虎忒机敏个人,偏说些傻话,其实他也知道这理说不通,可是馒头是自家做的香,孩子也是自家生的好,傻就傻呗。 爹说可以。那就定是有办法,估计木尖子就是削了做这用的,二妞也不自己纠结,等着吃鱼就是。心又欢快了许多,看着枯枝烂叶也是美得不行,牵着四郎蹦蹦跳跳的继续往前走。 五人很快翻越过了第一个山头,前边有三条小路,分别通向三个山峰。 “爹,咱往哪走”,大郎在前边领路,他不知道选哪一条才是。 郑大虎又削出一根木尖子,总共削下十来根,也差不多了,他将匕首插回刀鞘,正准备揣回怀里,就被三郎要了去,他可是垂涎已久。 这把匕首锋刃无比,是郑大虎带回来的,以前不知道被藏在哪,这是第一次拿出来用,大郎几个都好奇的很,就是二妞也想摸一摸,匕首一直被郑大虎用着,这会才得了空。 “走右边,这条路不好走,还是我走在前面,四郎,你进背篓里来,大郎跟在后边扶着点兰丫头,二郎三郎,你俩走最后,不许再玩玩打打的,咱们要走快点,能早些下山去,匕首交由你们收着,路上不许拔出来玩。” 郑大虎发了话,几人点头应下。 大郎怕伤着四郎,又提出把木尖子给他背。 大郎原来背着些吃食,几个布袋子,还有一把斧头,二郎背了一把砍刀一把镰刀,三郎的背篓里是两把铲子,这些东西是挖葛根时置办下的,不想一而再的从陈家借家什。 几人将背篓放下来,把东西重新分配,木尖子都给了大郎,他背篓里原来的那些东西就分给二郎三郎,二郎篓子里的镰刀则被郑大虎拿了去,直接把在手里。 郑大虎将四郎抱起,放进篓子里,想了想又对着二妞说到,“兰丫头,你也进来,爹背着你们两个走。” 二妞朝他们将要走的那条路望了一眼,像是很少有人走的样子,这条路通向的山峰,基本都是灌木,山又高,估计没几个人上去,道路又窄又崎岖,荆棘丛生,走起来肯定费劲。 她体型清瘦,四郎也只是脸看着胖嘟嘟的,身上也没几两肉,两人加起来差不多是一百来斤,对郑大虎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没多大负担,不如让他背着,省的自己走也是个拖累。 背篓跟四郎差不多高,后边设计成梯形座椅的样子,二妞坐在后边,四郎则是在前面站起身,被她用手揽着,两人一前一后挤在里边,四郎还能扭转身子。 郑大虎将篓子背上身站起来,二妞刚有种做升降梯的超重的感觉,他已经跨步向前走去。 大郎不需要再照顾妹妹,让了二郎三郎前向,自家走在最后。 郑大虎在前边开路,遇到的那些牵牵绊绊的拦路枝条,不是被他直接踩踏在脚下,就用镰刀劈开。 这座山头没有高大乔木的遮挡,一些灌木和半灌木享受这阳光浇灌,尽情生长,这类的植物很多都要开花结果,二妞瞅见好多覆盆子类的植物,现在正是果实成熟的季节。 她心里飞快闪过有关覆盆子的资料,蔷薇科悬钩子的木本植物,植株的株干上长有倒刺,单叶互生,叶片近圆形,缘有锯齿,果实有红色、黑色和金色,聚合果球形……她瞪大眼睛看了又看,确实无误 覆盆子别名覆盆莓,树莓,木莓,是一种水果,果实味道微酸,二妞想着这些,激动不已,再也淡定不下来。 可怜她来到这个世界将近四年,除了能对着院子里的柿子树望眼欲穿,别的水果摸都没摸过,更被提吃进嘴里。 “爹,这山里边有什么野果子是能吃的吗?”一路上尽是些红丢丢,金丢丢,黑丢丢的果子,为啥不摘呢? “山里头有野梨,桃子,栗子,核桃,都是可以吃的,不过我们今天来的这边没有,爹下回去别的山里摘给你。” 二妞悲哀的在心里又闪过一句话,“覆盆子在欧美被当做一种水果,在中国大量分布,但少为人知”,她想哭。 不行,谁也别想挡住她吃水果的决心,二妞眼珠转了转,前面的路边正好又有一株硕果累累的覆盆子,红彤彤的果实引诱得她不禁嘴里泛酸,暗暗地将唾沫咽下,她扭过头去,“三哥,前边的有红果子,长得真好看,你折一串给我。” 三郎疑惑的瞅瞅她,“要那作啥?” “好看呗,我想要”,要不是大哥在最后面,才不找他呢,二哥贼精,怕他看出她心里的想法。 妹妹的难得甜甜地唤他三哥,三郎不去多想,等走至跟前时,乐颠颠的折下两串递给她。 二妞接过来,心里那个美啊,四郎也很好奇,伸手去摸,二妞避过,用一只手握住小家伙的爪子,在衣服上蹭干净,才分了一串给他。 四郎捧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做出论断,“二姐,这果子没花好看,咱还是摘花回去给娘吧”,他在路上见着很多很漂亮的野花,本来是要去摘,后来郑大虎保证说,他们要去的地方有比这还好看的,小家伙才歇心下来。 这东西比花可好多了,拿回去给娘,她会更高兴,当然,前提是要先能证明这些都是能吃的才成。 该怎么才能说服爹他们呢,二妞想不出个好理由来,直接说了能吃,他们肯定不信,算了,东西已经到手,好说歹说不如一做,先斩后奏,既成事实,就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现在手里只有一种,等到下回,爹他们绝不会让她再以身试险,干脆一次把事都做了。 二妞坐在背篓里,眼前四处搜寻,有不一样得覆盆子果子,就指使着三郎去折,三郎尽心尽责,实打实的当了回好哥哥,无意中成了二妞的同犯。 等各种的覆盆子果实都齐全了,二妞猫着身子,避过哥哥们的耳目,摘下一颗吃进嘴里,半眯起眼睛细细品味,酸酸甜甜的,真是美味无比,一颗接一颗,再也停不下来。 二妞很久不说话,四郎好奇的回头探望,见她在吃野果子,瞪大眼睛正想嚷嚷,二妞竖起一个指头嘘了嘘,又递给他一个眼神,小家伙心领神会,噤声不语。 她最近经常撺掇着四郎合伙作案,做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作弄哥哥们,四郎心里又没有野果子有毒的概念,还以为二姐又要领着他使坏呢。 二妞摘下一颗红果子喂给四郎,立即就把小家伙征服了,两人偷偷摸摸把一大捧的果子吃个精光,然后对望一眼,见对方嘴唇和舌苔上都是红红紫紫一片,指指点点的咯咯开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别有洞天 二妞和四郎两人闹得太过,郑大虎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吓得他魂飞魄散,赶忙找了个平坦之地,反转过手就把背篓从身上取了下来,搁在地上后,一手一个,将两人直接拎了出来。(.好看的小说) “你们吃野果子了?快吐出来”,脸色铁青的吓人,一手扶住二妞的后脑勺,伸出手指头,想要探进二妞的喉咙里,帮她催吐,一边使唤着大郎跟着照做,他不能同时兼顾四郎。 二妞只觉着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坐在地上了,等她醒过神,郑大虎的手直逼过来,连忙侧头避过,双手相叠,将自己的嘴捂严实后,才道,“爹,我没事,吃的野果子没毒。” “你这丫头,啥也不懂,知道什么有毒什么没毒,乖,听爹的话,吐出来就没事了。” 二妞急了,她没想到会遭遇强制手段,捂住嘴的双手死活不松开,扯着嗓子道“爹,真没毒,我不骗你,是,是闵大哥说的。” 郑大虎半信半疑,“他一个书生,那能懂得这些,听话,先吐出来再说”,不过箍住二妞后脑勺的手倒是松了松。 二妞挣脱出来,也顾不得其他,先把旁边的四郎从大哥手里解救出来,小家伙已经开始干呕,他忙把头埋进二妞怀里。 二妞眸光一动,“爹,我说得事真的,闵大哥跟我说过,这东西叫树莓,可好吃了,他出门游玩的时候,经常摘着吃的”,这个借口很恶俗,当下却是没别的选择了,要不然。爹非逼着她吐出来不可,绝不会给她时间,把东西留着肚子里。好证明东西没毒。 郑大虎听二妞说的这么斩钉截铁,也开始有些犹豫了,他回家的这一路。主要就是靠猎些野物和吃些野果子为生,要是运气不好。野物没打着,认识的野果也没摘到,也会吃那些不认识的东西,饿得半死,根本顾不上能吃不能吃,幸运的是中过几回毒,跑几回肚子就没事了。大多数都是没毒性的,今天这东西能吃也说不定。 “闵大哥啥时候跟你说的,我咋没听过。” 眼瞅着爹就要相信了,大哥却来搅局,二妞暗暗把一直带着好人头冠的大郎恨了一把,“大哥,你们在一起时只会谈经论道,这些我又不感兴趣,他能跟我讲的,自然就有各地趣闻。还有各种各样能吃好吃的东西,闵大哥走过的地方多,懂得的也多,他还画过树莓给我看呢。跟这些一模一样,我不会认错的。” “爹,你看,我都吃下去这么久了,也没事不是。” “还没事呢,嘴都乌紫的,定是中毒了”,如此说着,越发觉得是这么回事。 二妞站起来避开她爹又伸过来的手,“爹,这颜色是野果子染上去的”,说完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又抿了抿,到真是谈了许多,“爹,您看,是不是没那么多了,我手上还有呢,这不是吗?都是染上去的,不是中毒,树莓没毒,好吃着呢”,伸出乌黑的手指头给他看,都是那种黑色的果子染出来的,她本来不想吃的,偏这种的比红色和金色的还甜。 “肚子疼不疼,头晕不晕,嘴巴麻不麻”,郑大虎还是不大放心。 二妞赶紧摇了摇头,道“爹,我好好的,嘴巴里只有甜味,别的啥都没有。” 郑大虎放下心里,拍了拍二妞的头,“以后不能这样。” 二妞嬉皮笑笑,“爹,可好吃了,您也尝尝,比咱家的柿子还甜。” “真的吗,我去摘些过来”,三郎性急,不等郑大虎发话,就跑了,片刻功夫,就捧回六七串,众人分了些,吃过了都觉得味道不错。 “二妞,你咋不早说呢,还偷偷的吃独食”,三郎边吃边抱怨,又从二郎哪摘下一颗塞进嘴里,两人的品种不一样。 二妞给他一个白眼,早说了谁信她,转而对着郑大虎谄笑着道,“爹,好吃吧,我还问了闵大哥好多别的东西呢,我们这边的人都不知道,那些东西是能吃的,都白白浪费了,他画了样子出来给我看过的,以后见着了,我就跟您说,您同意了我才吃,决不敢再隐瞒不报了”,知错能改,还是个好孩子,又为以后做好铺垫,二妞得陇望蜀。 小丫头,心眼真多,郑大虎虎着脸,说道,“今天这事要是让你娘知道了,不定被吓成啥样,以后有啥事,是要先说了才能去做,再明知故犯,就让你娘拘了你在家里绣花,以后也不能再跟出来了”,蛇就要打七寸。 二妞腹诽,她爹看着老实巴交,其实腹黑的很,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怪不得能把娘哄得团团转,暗自咬了咬牙,今天这丧权辱国的条约是必须签的,“爹说话一言九鼎,女儿当然也要以您为榜样,今天说好了的,以后就绝不会再犯。” 都这样了,还不忘拍您老人家的马屁,以后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行,娘现在对她可是严格要求,这回能跟出来,还是爹说的好话,想要更多的人生自由,只能从他身上下功夫,当家作主的人是她爹,二妞想着,以前的日子多美好,她说啥,娘都是听的,自打爹回来后,她的地位一落千丈,有道是‘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她也认了,有一失必有一得,这个爹她还挺满意的。 一行六人稍作歇息,便继续往前走,尝到了甜头,大郎几个一路走,一路摘树莓,有的是自己吃,个头大的就装进布袋子里,拿回去给姜氏她们。 到了山顶才发现,这片区域连着好几个山头,都是一样的植被,又翻过两个山头,来到一个的山坳。 郑大虎领着他们转到一块大岩石后边,将灌丛砍开后,露出一条岩缝,岩缝狭小,只比郑大虎宽出小半个肩,有光亮透过来,两头应该是想通的。 岩缝里也是杂草丛生,举步维艰,郑大虎索性将二妞和四郎放下来,他在前边一点一点的把路劈斩来来,大郎几人马不停蹄的将砍下来的枝枝叶叶,运出岩缝外头,免得把路又堵上,二妞和四郎不想挡道,干脆回到山坳里等着。 二十来步的距离,费了半个时辰的功夫。 穿过岩缝,这头是一片石崖环抱的开阔地,有七八亩大的样子,里边没有温泉,没有湖泊,二妞一直憧憬的所有奇观都没出现,依旧只是些野草杂花,只不过花确实比外边的好看些。 二妞眼眸里掩饰不住的失望,“爹,没有水,哪来的鱼啊。” “你急什么,说了有鱼,自然就是有鱼的,你们站在这别动,我先看看里边有没有蛇”,他以前在这里遇上到的一次,还是谨慎点好。 二妞鸡皮疙瘩的全竖起来,这一路走过来,除了鸟,什么也没遇上,她早就忘了这回事,听郑大虎提及,有些害怕,扯了扯他的袖子,“爹,里边有很多蛇吗,要不咱回去吧,我不吃鱼了”,说出来的也是颤音。 “没事,爹也就见过一回”,只是有碗口那么粗而已,溜进了岩洞里,后来再没见过,当然,这些是不能说的。 “老话不是说了吗,打草惊蛇,蛇也是会怕人的,有的话爹也能把它赶走了”,安抚一下小女儿,就左手拿根的树枝,右手拿着根木尖子,真就打草惊蛇去了。 二妞拦不住郑大虎,哀怨的向四周望了望,都是悬崖,受了惊的蛇,它会往哪跑呢,也不知道蛇能不能爬石壁,他们站的位置是唯一的出口吧…… 唯一?我的个娘啊,二妞心里惊得老高,蛇要是见他们把它的道挡了,会怎么办。 小腿出蓦然生出疼痛,像是真被蛇咬了一口似的,,忙抓住大郎的手,道“大哥,咱别站这里了,去……”寻了又寻,终于找到一块靠着石壁的平整大石块,那地方应该比较安全“咱去那块石头上等吧。” 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拉了人就走,还不忘捎带着四郎,二郎三郎自是跟上。 四人站在石块上,盯着郑大虎一边走,一边抽动树枝,将这块的地方巡视了个遍,蛇没找到,倒是惊飞起好些只野鸡,都没飞出去,只是换了个地方藏起来。 没有危险,二妞又把心放进肚子里,兴致勃勃的率先跑至郑大虎身边,笑容可掬的直望着他,“爹,刚才那些是野鸡对不对?我还看见兔子了,爹,咱抓回去吧,好不好”,说得好像抓住这些东西,就是她爹一句话的事。 郑大虎轻笑着道,“好,兰丫头是先要鱼呢,还是先要野鸡野兔?”,也是轻描淡写的很。 二妞歪着脑瓜子想了想,野兔肉过年的时候没少吃,野鸡肉是没吃,不过前段时间家鸡没少杀,“走,爹,咱先捉鱼,然后再捉野兔野鸡”,全然忘了来到这后,她是连水也还没见着一滴,上哪捉鱼去。 郑大虎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日头,还不是时候,“不急,现在还没得鱼可捉,咱先把午饭吃了。” 又把二妞他们领回石缝口子处,将搁在那里的东西拿上,走至他们刚才站的石块边,取出食物和水囊,水囊也是郑大虎带回来的,能装下四五重的斤水。 爬上石头围着坐成一圈,每人先喝了点水润润嗓子,因为吃了好些树莓,倒也不是很口渴。 郑家带出来的是煎饼,陈婶给的蒸饼,量很足,四郎亦是吃得肚皮鼓鼓的。 刚吃下东西要歇缓一小会,不能马上做剧烈运动,这是二妞定下的规矩,正说着话呢,对面山崖下传来咕咕咚咚的响声。(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暗河 对面的那片石崖峭壁呈新月形,向内倾斜,偏生又是黑色的岩石,石崖底下显得阴森黯淡。(.好看的小说) 整片石崖遮挡了一大片的阳光,阴影笼罩的地方是个凹坑,坑外边花团锦簇,坑内却是寸草不生。 传出来的声音一开始时,只是咕咕咚咚的很细微,感觉是从很远的地底下传出来的,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轰隆隆,如巨石滚落。 二妞几个不禁站起身来,只能看到对面的岩石底部一直向里延伸,一眼瞄去,黑洞洞的直至看不见。 里边该不会隐藏了巨蟒之内的怪物吧,这会是不是要出来了?二妞向郑大虎靠了靠,手里还拉着大郎的衣摆。 “没事的,别怕,是水要涨上来,这响声等会就没了”,郑大虎抱起贴在他腿上的四郎,见二妞几个也是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便出声解释安抚。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声响就渐渐减弱,最后传出两声爆裂声后,就恢复了平静,只是岩石底部划过一道水光,一股清流缓缓注入到凹坑里,水一层一层的涌出来,半刻钟后,水面与坑沿平齐,水位便不再往上涨,一眼望去,波光粼粼,生机勃发,再也不显的阴森。 郑大虎抱着四郎从石头上跳下来,将他放在地上,提起放木尖子的那个篓子,“走,咱们过去。” 大郎几人也纷纷提着自己的篓子跟上,二妞牵起四郎走在最后边,离水边还有十来步远的时候,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从水面一跃而出,“噗”的一声,溅起一圈水花。 鱼。是大鱼,二妞激动了,又不淡定了。牵着四郎三两步就到了水边,正好有一条鱼在她不远处跃起,伸手去抓。自然是捞了个空。 “二姐,鱼。好多鱼”,四郎蹦蹦跳跳的,对着水面指指点点。 二妞一眼不错开的直盯着水里,里边有已经聚集了大大小小好些鱼,全都嚣张的摇曳着尾巴东游西晃,自由自在,一点也不惧人。(.无弹窗广告) “你这傻小子。要干啥?”郑大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三郎,急声吼道。 不过一小会的时间,三郎已经脱了鞋,撩起裤脚,正准备跳下水去,“爹,我下去抓鱼。” “安生呆着,里边啥情况都不知道,就想着下水。不知轻重的愣头青。” 三郎不服气,犟道“爹,这边上的水不深,我不往里走就是。” 郑大虎斜了他一眼。“你站着别动,在这等着”,说完转身就走。 不远处的崖壁边上,长出一丛灌木,郑大虎砍下一根大手指粗的长树枝,将枝枝杈杈都削去,只留着五尺来长的主枝,回到三郎他们站的地方,蹲下身去,将树枝插进水里,就想三郎说的那样,旁边的水很浅,不到两尺深,哪知郑大虎手上微微一使劲,树枝便插进了水底的沙泥里。 大郎几个都瞪大眼睛盯着,只见树枝越插越深,直至树枝的顶端也没入水里,几人都傻眼了,这要是直接跳下去,还能上来吗,他们谁也不会凫水。 郑大虎将树枝抽出来,“还敢下去吗?” 三郎缩了缩脖子,面有惭色的道“爹……爹,我错了。” “以后做事别那么莽撞”,说这话时还瞥了二妞一眼。 二妞吐吐舌,对着她爹娇嗲嗲又谄媚的笑笑,“爹,不带啥事都要捎带上我的,好不?”当然,这只是腹语,她可没傻到要自个往枪口上撞。 郑大虎憋住笑意,接着道“你们都记住,以后遇事,别没轻没重的,一不小心,就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众人皆束手听训,郑大虎还算满意,捡紧要的又说了两句,自是不提。 郑大虎将扎在腰上的绳圈取下来,把绳子的一头固定在自己的左手上,又从篓子里取出一根木尖子,将绳子的另一头系捆在木尖子钝的那一端,他事先就在这端削出了好些刻道,绳子系在上边,牢固的很,多余的绳圈,还是用左手拿着。 郑大虎右手把住木尖子的中部,在手里掂了掂,挺趁手,便道: “大郎,带着弟弟妹妹走开一点,别围在我这。” 几人听后,沿着岸边往外挪了挪,离郑大虎有一丈远后,才停下来。 郑大虎敛神定息,直盯着水面,突然瞳仁一收,手里的木尖子如离弦的箭射了出去,一头扎进水里,掷出木尖子的同时,他也松开左手,让绳索跟着木尖子一道没入水里。 木尖子刺穿了鱼的腹背,然后扎进了泥沙里,才止步不前,这一切都不过是瞬息间的事。 二妞暗暗咋舌,爹的力道得有多大啊,才感叹到了一个开头,郑大虎那边已经一扯绳子,木尖子连带被刺穿的鱼,一道跃出水面,在众人的眼前一晃而过,眨眼之间,已经落在地面上了,郑大虎一连串的动作,娴熟精湛,仿佛已做过千百遍。 几人兴奋的跑过去看,鱼的腹部被木尖子斜穿而过,正在摆尾挣扎。 郑大虎将鱼从木尖子上取下来,又让大郎腾出一个篓子,将鱼直接扔在里边,由着几个孩子头顶着头围观。 “爹,这鱼能吃吗?”二妞看了又看,也没认出是什么鱼。 “这是青鱼,当然能吃”,郑大虎一边将用过的木尖子取下来,一边分神和女儿搭话。 “喔!”能吃就好。 二妞又看了鱼一眼,将位置让给挤不进来的四郎,“爹,这里的水每天都要涨上来一次吗,您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郑大虎把浸湿了的绳子又收卷起来,系上一个新的木尖子,手上不停的忙活着,还要满足女儿的好奇心,“是爹无意中发现的,这里的水每天中午涨上来,太阳落山的时候就会退下去了”,说这些话的时候,郑大虎脸上闪过赧色,脸太黑,二妞没看出来。 十五岁那年,他犯下点事,在这山里边躲了个把月,白日里到处瞎转,后来就找到了这么个地方,那些日子,每天就只能吃点野梨、野桃子什么的,从来就没饱过,见这里有鱼,馋的不行,跟三郎犯了一样的错误,幸亏是扶着石崖下去的,当时攀住没撒手,这才保住了命。 “爹,您以前就是用这种法子抓过鱼的吗?”,二妞意犹未尽的又贴过去,看了一眼还在蹦跶的鱼,才将头转过来,两眼冒泡的望着郑大虎,爹真是高大威武,孺慕之情油然而生,像是生来就是他的女儿一般。 郑大虎正回想往事,被女儿这么一句,问得有点心虚,清了清嗓子,道“没有,爹以前不会用木尖子叉鱼,是后来才学会。” 这个绝活,是他在回家的路上,为了活命练出来的本事。 在军中打杀那么些年,他就是个小兵,能分到得兵器只有长矛,时间久了,准头倒是给练了出来。 从蛮子那逃出来后,身上只有一个水囊和一把匕首,这还是从被他勒死的那个蛮子身上摸下来的,一路上多是荒山野岭,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削尖了树枝当长矛使唤,他天生力大,使唤了几回后,投掷出去的木尖子又快又准,用这玩意猎杀了不少野鸡野兔什么的,这才没饿死在路上。 小女儿想吃鱼又舍不得花钱买,他就想起茂山里有这么个地方。 准备就绪,郑大虎又站回水边,继续叉鱼去了。 二妞望着篓子里渐渐不再蹦跶的鱼,心里想着,这鱼最少也有三斤重吧,这个地方应该是条地下暗河,至于为什么会出现海水一般的潮汐景象,她不明白,不过里边的鱼定是每天可以游到凹坑里见见光,所以才能长这么大的,她听说过,地下河没有阳光照射,里边的的鱼一般长不大,这个地方得天独厚,倒是便宜了他们。 郑大虎只拣那些认识的,个头又比较大的鱼下手,叉上来的第二条鱼是鲢鱼,也有两斤多重。 “爹,这条鲢鱼咋会长这么大?”二郎难得的抢在二妞三郎前边发问。 他刚叉上来的鱼惊的够呛,最少有十几斤重。 这条鱼中招后,是被郑大虎沿着水面,慢慢拖回来的,不能向前两条一般,直接甩出来。 “这不是鲢鱼,是鳙鱼,还不算是最大的,这类的鱼,二十几斤的都有。” 鳙鱼跟鲢鱼是长得有些像,细看还是不一样得,头大嘴宽,个头也会比鲢鱼长得大些。 郑大虎把绳子收起来,扎回腰上,“行了,这三条鱼拿回去都吃不完,兰丫头,给爹把木尖子背上,爹带你抓野鸡野兔去。” “爹,她哪有那力气,还是我来吧,爹啥时候要用,就跟我说”,三郎抢先把放木尖子的篓子背上身。 二妞瘪瘪嘴,你背就你背,这样的体力活,谁愿做谁做去,她还怕被重物压坏了脊椎,以后长不高呢,‘等你以后长成个驼背,也是自己找的’二妞腹诽,又很是不屑的给了三郎一个白眼,才肯罢休,三郎则是对着她得意洋洋的咧嘴一笑。 郑大虎不管两人如何同室操戈,将用过的三根木尖子交给大郎,“把这几根削一削,有些钝了。” 又对着三郎道,“把匕首给你大哥用。” 三郎嘟着嘴,很是不舍的从怀里掏出来那把被他捂得热热的匕首,他还没得空好好观摩呢,“大哥,用完了还给我收着。” 二郎听到这话,翘了翘嘴角,真好被二妞瞥见,这回轮到她对着三郎晒牙,笑得他背脊发凉,直以为二妞又要算计他。(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雉鸡 郑大虎留下大郎二郎三郎在身边,要二妞四郎两人回出口处的那块大石块上等。 二妞听完后就不乐意了,要她干等着,多枯燥无趣啊,这是件最没意思的事。 她倒不是想看爹他们如何猎杀野物,想想也知道,法子定与叉鱼差不多,不过就是使用木尖子而已。 叉鱼的时候,她都只关注了第一回,后来觉得太血腥,再没敢去水边观看,这么做也挺伪善的,放进篓子里的鱼,她也没少看一眼不是,心里还想过,回家后要如何煮了来吃,但不管怎么说,她对猎杀的过程确实是不感兴趣的。 这趟进山,本就不是为着这些东西而来,出门的时候,她并不知道郑大虎心里头盘算的事,对她而言,这是意外之喜。 二妞嘟着个嘴,向四周扫望了一眼,这地方不大不小,除去那些灌木丛,多数地方只是些杂花野草,红红绿绿的还挺好看,有些地方的野草能没过她的腰部,郑大虎在里边走过一圈,没啥危险,她倒也不怕,没准里边藏着些惊喜呢,如此想着,已是跃跃欲试。 好不容易进山一回,就这般回去,太可惜了,下回再进山来,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二妞抬起眼睑,偷偷瞄了郑大虎一眼,她爹今天像是不大好说话呢,来的路上为着树莓的事,才招惹了他一回,她若是学得乖张些,这会应该领上四郎立刻回大石块那去才是,可就这般放弃了,想想真是不甘心。 二妞在心里辗转反侧,低着头不动不语。 郑大虎做完手里的活,真要领着大郎他们离开。见小女儿这边没啥动静。 “兰丫头,咋还不走呢?” 想那么多做啥,她现在不过就是一个还不到九岁的小姑娘。这般年龄的孩子不都是记吃不记打的吗?如此一想,二妞顿时心里头豁然开朗。(.无弹窗广告) 走至郑大虎身旁,用双手扯住他的衣袖。撅起小嘴,仰起头。摆出一副要撒娇的架势,可就是不说话。 郑大虎识趣的很,“有啥想跟爹说的?” 二妞展颜一笑,“爹,这里的花真好看,我跟四郎摘些回去,送给娘。好不好?” “不行,这里危险,爹顾及不到你们。” 二妞嘴巴撅得更高了,“爹,我会看住四郎,不让他乱跑的,我俩跟在爹后头就成,不到前头去”,这下子不扯衣袖了,改双手抱住郑大虎的胳膊。左摇右晃,娇滴滴的道,“爹,您就答应了吧”。说着话,眼眶都红了,这是二妞专门应付郑大虎的必杀技。 说道理还行,胡搅蛮缠的,郑大虎就没辙了,好不容易借着树莓的事,教训了这丫头一回,她这一撒娇,郑大虎就败下阵来,连个不字都没舍讲出来,更别说要呵斥她。 没条件的,创造条件,也得满足女儿的心愿不是,再说,花是要送给媳妇的,女儿高兴了,媳妇也高兴了,一举两得,郑大虎只好在心里边如此安慰自己。 郑大虎抬头瞭望,在东南角那,有一个狭长的三角地带,倒是可以让二妞带着四郎到那去。 他又亲自过去荡了一圈,确定没丝毫危险存在后,才回来将众人都领过去,顺便把用不上的东西也拎了去,嘱咐好二妞四郎被到处乱跑,就带着大郎三个走了。 二妞对限制她活动范围的事毫不介意,这块区域虽说狭小,也够她折腾好一会了,好不容易让爹做出让步,她可不能马上得寸进尺。 等郑大虎他们走后,二妞拿上一把小铲子,带着四郎,拈花惹草去也。 郑大虎几个,朝着背离二妞四郎的方向,走出十来步,停下来交代大郎他们几句,便开始干活。 二郎拿了根树枝,在前边横扫千军,没走出多远,就惊飞起一只野鸡来,他赶紧侧着 子朝反方向跑开,郑大虎估摸着二郎有足够的安全距离后,掷出木尖子,木尖子打下了一根野鸡尾巴上的毛,最终还是让它死里逃生,也不敢在附近停留,噗嗤着连续飞跃几次,钻至灌木丛中,再不见身影。 首战失利,大郎三人很是遗憾,郑大虎却只是笑笑,朝着二郎喊出一句,“再来!” 二郎重整旗鼓,继续左右扫荡,没多久又惊起一只野鸡,郑大虎依旧没在第一时间掷出木尖子,稍事片刻才出手,这回正中目标。 野鸡有名雉鸡,善于奔跑,特别是在灌丛中,奔走极快,也善于藏匿,有人走至跟前才突然起飞,飞行速度很快,也很有力,但一般飞行不持久,飞行距离也不远,呈抛物线式飞行,落地前滑翔,郑大虎就是估算出雉鸡落点的位置,在它落地前击获的。 木尖子的重量超过了野鸡的负荷,它煽动了几下翅膀,怎么也飞不起来,等郑大虎他们走过去,已经进气多出气少,又折腾了两下,就彻底没了动静。 就是素来沉稳的大郎,也忍不住欢呼出声。 四郎想过去看,二妞也不拦他,只是叮嘱他看一眼就回来,自己回到放置东西的地方等他,这会连血还没流尽呢,有什么好看的。 郑大虎也不亲自动手,把串着野鸡的木尖子拿起来直接递给大郎,让他取下来后,先拎在手上,等血滴尽后,再往篓子里放。 三郎负责背木尖子,要一直跟着他爹,闲的很,还是觉得二郎的活有意思,想跟他换过来,就跟郑大虎提了提,他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只让二郎三郎两人自己交涉。 其实,打这样的野物,郑大虎一人就可,让儿子们参与,倒还是个累赘,只是想借机历练几人,至于谁干这谁干那,他是也无所谓的。 不知道三郎应允了二郎一些什么,反正两人最终还是换了过来。 四郎是个好孩子,自己看了不算,还一直惦记着他二姐没看着,便与大郎说了说,把雉鸡直接给拎了回去。 第一回猎着的是只雄鸡,羽色华丽,二妞见着也是喜欢的不行,再不管它是不是还在流血,伸手便向它具金属光泽的羽毛探去,光滑润泽,真是不错,使力拔了一根下来,对着太阳看了又看,太漂亮了,想着回家后,把这些羽毛都积攒起来,也许会有用呢。 过了一小会,二妞才将野鸡搁下,抖擞了精神,自己还一无所获呢,定要寻个可心的东西回去才成。 “四郎,走了,咱摘了花再回来看,这东西跑不掉的,爹还会捉更多的回来,到时候让你能看个够,再不走,就没时间给娘摘花了。” 四郎想了想,意犹未尽的又看了两眼,才跟着二妞离开。 摘花的活自是交给四郎,二妞只是拿着铲子在前边四处探寻。 小家伙喜新厌旧,就像猴子摘玉米一样,总觉得后来摘下的花好看,就把前边的又给扔了,二妞本来只关注自己的事情,四郎跟在她后边,一时也没注意他的动静,无意中回头瞥了他一眼,不由得哭笑不得。 四郎正两只手各拿了一支花,看看左边的,又瞅瞅右边的,最后把左手的那支给扔在地上。 “四郎,好好的花,你咋不要了?” 四郎邹邹小眉头,道“二姐,那个没这个好看,四郎想送最好看的花给娘。” 二妞摇摇头,拿过四郎手里的花,又把他扔在地上的也拾起来,两支簇在一起,“你看,这一支花是红色的,这一支是黄色的,放在一起是不是更好看了。” “咦!”四郎把花拿过来,瞅了又瞅,“二姐,是好看呢。” “再摘些别的样子的花,放在一起,更好看,咱送给娘好多的花,让娘自己挑她喜欢的才好,你喜欢红色的,要是娘喜欢黄色的呢,怎么办?” 四郎歪着脖子想了想,点点头,道“嗯,四郎明白了,二姐喜欢吃饺子,四郎喜欢吃馄饨,四郎不喜欢的花,娘可能会喜欢,二姐,对不?” “四郎真聪明”,小家伙会举一反三了,真是不错,二妞毫不吝啬的给予称赞,又在他头上蹂躏了一把,直到他抗议连连,才肯放过。 过了半个时辰,二妞还是毫无斩获,不禁有些泄气,愁眉不展的背靠在崖壁上,等着四郎,小家伙摘下的花已经抱不住了,二妞让他先放回去。 抬头望了望天空,再过个把时辰就该回去了,心里越发着急,收回目光时,顺便扫了对面的崖壁一眼,这个三角地带窄得很,对边的崖壁离着不远,她看的很真。 对面的崖壁上有条大裂缝,离地面约两丈高,从岩缝里长出好些植被,最显目的是一棵松树,不能用枝繁叶茂来形容,只是能说,它还活着,稀稀拉拉的针叶叠在树冠上,树根坚韧的扎进岩缝里,苍劲又凄凉。 二妞从不多愁善感,对棵老松树没得要去感慨万千,她直愣愣的盯着它没完没了,只是被它树基根部一丛一丛的东西吸引着,挪不开眼去。 哪个是什么?二妞心怦怦跳动起来,硬是挤出一点口水吞咽下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惊喜连连 二妞恨不得能把眼珠子抠下来,甩到树上去看个明白才好,眼舍不得眨一下,瞅个半天,直到又涩又胀,才闭上一小会,润了润,又睁开来,继续再瞧个半天。 “爹,爹!”二妞突然破开嗓子,大声喊起来,山谷里回音四起。 郑大虎七魂六魄去了一半,撒腿就往二妞这跑,到了地方,紧攥着手里的木尖子,四下里张望,没啥动静,又对着二妞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连头发都伸出手去摸了摸,也是啥事没有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问道,“丫头,咋啦?” 二妞见他吓成这样,不禁红了眼眶,很是羞愧的扯着他衣袖道,“爹,我没事,就是看见样东西,想要您也过来瞅瞅。” “啥东西,大惊小怪的,差点被你吓死。” 三郎气喘吁吁的呛道,旁边的大郎二郎也是面红耳赤,三人都是一身冷汗。 二妞难得没有反驳回去,任由三郎呛了一回。 大郎把四郎手里的砍刀拿了下来,小家伙差不多跟他们同时赶到的,还拿着砍刀,握在手里有点吃劲。 二妞羞羞怯怯的看了郑大虎一眼,指着那棵松树,道“爹,您看,那里长着的是不是灵芝?” 郑大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这时候的阳光正好照射在那个位子,一眼望去,二妞所指的东西色泽鲜艳,如闪灵光,郑大虎没见过灵芝,可他听过,茂山里曾今有人采到过,这东西值钱的很,只是可遇不可求。 “兰丫头,你认得灵芝?” 她当然认得。以前的爸爸喜欢买回来泡酒,电视上也没少见。 “爹,闵大哥画给我看过”。这借口使用的次数多了,不知道有没有效,“咱们可以拿去药铺里问问”。二妞补充道,瞥了她爹一眼。顿了顿,又嗡出一句,“就是太高了,怕是上不去。” 郑大虎抿了抿嘴,朝着崖壁目测了一下,“大郎,去捡快石头来。大点的。” 大郎受命而去,没一会就捡回三块不一般大小的石块。 郑大虎挑了一块,把腰上的绳子取下来,本想折叠三下再用,可绳子有些短,长度不够用,只能叠成双股,郑大虎把绳头系在石头上,走至石崖底下,将石块往上一抛。正好卡在一个树杈上,使劲拉了拉,石块纹丝不动。 “好了,你们在下边等着。我上去摘。” 大郎拉住他,道“爹,还是我去吧,这绳子太细了。” “爹,让我去,让我去,我比大哥轻,也会爬树”,三郎平时就没少爬家里的那棵柿子树。 两人都望着郑大虎,等他决断。 郑大虎犹豫一下,“让三郎上吧,小心点,掉下来也不用怕,有爹在下边接着呢,你把住绳子,脚就蹬在石崖上往上爬,试试行不行。” 三郎乐呵呵的拽了拽垂下来的绳索,照着他的话去做。 开始时不太适应,东摇西晃的,动作不协调,手足配合不到位,刚攀上去三四步,就吊在那儿不上不下的只能胡乱折腾。 郑大虎立在下边,抬手托住他的腰,又指点一番。 三郎天生猴子转世,手忙脚乱一阵子后,就琢磨出了要领,嗖嗖的爬了上去。 也不过就是两丈高点,三郎几下子就撺到了树根处,翻过身趴到树上,环抱住树干,等身子稳定后,探出一只手去摘采二妞说的灵芝,捡那个最大的摘了扔下来。 没等它落地,大郎就伸出手接住了,见三郎又准备扔,忙喊道,“三郎,对准了人再扔,掉地上摔坏了。” 三郎听后,把东西朝着二郎扔去,二妞四郎都是不顶事的,爹又要防备着他掉下去,也不得空,能接东西的只有大哥二哥,这回他倒是想得很明白。(.) 二妞没空中接物的本事,只好打下手,从两个哥哥手里把东西取过来,方便他们接下一个,她也不往地上搁,直接兜着衣服里。 灵芝一共有五朵,二妞直嫌少,她是不知道,这样子已经算是高产。 三郎下来的时候倒是利索,上边用双手把住,下边两腿绕着绳索扭成麻花,直接溜了下来,只是着地后,手心被绳子摩得火热火热的,烫得他受不了,甩了又甩。 “怎么样,是不是灵芝?”三郎不问郑大虎,直接问的二妞。 二妞对他笑笑,“挺像的,要拿去给药铺的掌柜看看才知道哩。” 三郎神采奕奕的眸子不由的黯淡下去。 “三哥的身手真好,一下子就爬上去了”,二妞给他一个甜枣,三郎顿时两眼放光。 二妞又给他一棒子,“就跟猴似的”,说完就捧着灵芝咯咯笑着跑开了,四郎屁颠颠的跟在后边。 三郎瞪大眼睛,可惜只看到两人的背影。 等回到放东西的地方,二妞小心翼翼的把灵芝放下来,再趴下身去看,四郎也凑过头来,一人看门道,一人看热闹。 ‘应该是赤芝’,二妞在心里确定下来,可惜只能憋着,不敢说出口,要不真没法解释。 郑大虎把住绳子用力一甩,石块滑落下来,三郎看着眼热的不行,嚷着要学。 “回家后再教你,现在去把那些野物拿过来,收拾一下,该下山了。” 三郎乐悠悠的拉着二郎一道走,大郎也跟了过去,走之前把匕首给了郑大虎。 二妞已经把灵芝收进了布袋里,如珍似宝的提在手里,见郑大虎过来了,赶紧扯开袋子献宝。 郑大虎拿出一朵来,看了看便放回去了,“在这等着,我去把鱼处理一下”,说完提着篓子就往水边走去。 大郎他们捡回三只野鸡,其中两只雄的,一只公的,野兔是一只也没逮着,他们正围堵的时候,就被二妞叫了去。 三郎忍不住对她埋怨,二妞做了鬼脸给他,不觉得有多遗憾,灵芝可比野兔重要多了。 等了一小会,郑大虎提着处理好的鱼回来了,把内脏刮尽后,轻了许多,鱼就交给大郎背,还有稍带一只野鸡,二郎三郎分担了剩下的三只和带出来的家当以及一大袋子的树莓。木尖子自是不要了,下回用时,可是再削。 二妞和四郎两人还是由郑大虎背着回去,不过要先走出那条岩缝。 灵芝交由二妞自己拿,四郎本来也要把花抱上,可实在太多,他又不愿扔掉一些,最后由郑大虎帮着草绳捆成两束,一束给他拿着,一束放进二郎的篓子里。 二妞提着灵芝,乐颠颠的走着,走至山谷中间的时候,草比较深,看不到地面,二妞一门心思都在灵芝上头,没留神脚下,不小心踩在一个圆不溜丢的东西上头,偏后边的那只脚已经稀里糊涂的提起来,整个人摔了个五体投地,亏得她还记得将布袋高举过头顶,护住了那些心肝宝贝,也是因为这样,下巴直接嗑在地上,连带把舌尖也咬破了。 二妞没好意思哭出声,只是任由泪水横流。 大郎忙把她扶起来,她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抬头看看大哥,又去瞅她爹, 郑大虎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偏生又一点办法也没有,伸手想去摸摸,又怕她更觉着疼,直问道,“还伤着哪了没有。” 二妞不敢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其实她膝盖也挺疼的,没说出来。 “二姐,我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他跌倒后,娘也是这么给他呼呼的。 二妞忍着疼,半蹲下身,让四郎对着她的下巴呼了几口气。 “二姐,还疼不?”见二妞哭,小家伙也是泪盈盈的。 她艰难的挤出三个字来,“不……疼……了。” 二妞缓过劲后,就要找罪魁祸首算账,推开来挡着道的二郎三郎,忍住疼往草丛里扒。 突然眼睛一亮,看来这跤没白摔,二妞站起来,一手拉住郑大虎的胳膊,一直指着那东西,道“爹……这个……我要……”,舌头还是不太利索。 郑大虎不明所以,二妞说出两句话后,疼得不行,只好用眼神示意,用手比划。 倒是大郎走了过去,把那东西从藤子上摘下来,拿了给二妞看,“是要这个吗?” 二妞含着两泡泪,笑着点头,“还……要。” 大郎又去草丛里找,二郎三郎也去帮忙,很快就又寻出三个来。 “二妞,够了吗?” 再来十个她都不嫌多,不过今天只能如此,多了也背不回去,二妞点点头。 这会儿,只想着满足二妞的一切愿望,对她要这东西有何用,没人去理会。 这东西挺沉,每个能有十来斤重,郑大虎将剩余的两个空布袋也拿出来,每个袋子装进两个,然后口子扎紧,直接提溜在手上。 二妞咋舌,她还是低估了他爹的蛮力。 等走出了岩缝,二妞四郎坐进背篓里,郑大虎背着他俩,又拎着两只布袋,行走的速度也是丝毫不减。 二妞美滋滋的做坐在篓子里,心里乐开了花。 西瓜呢,甜甜的西瓜,凉凉的西瓜,她没想到这地方会长西瓜,不是说西瓜原产于非洲吗,她咋就在深山老林里找着了呢,这世界乱了套了,不过乱了好啊,受惠的人是她就好。 二妞一手揽住四郎,一手还领着她的灵芝,一路做着美梦,回程比来时仿佛快了许多。(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西瓜 “二妞,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郑大虎去山门殿前把她们接下来,姜氏一见二妞的情形,不由的惊呼出声。 “娘,我不小心绊到东西,摔了一跤,现在都不疼了”,这才说了两句话,舌头又扯得生疼,二妞强忍着。 “能不疼吗,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哪被摔着了?”眼睛看还不够,伸手想要在她身上摸索。 二妞歪着身子避开,“娘,只是下巴被磕了一下,没别的地方了,您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吗”,说完在地上蹦了两下,膝盖真疼,二妞将涌上来的热泪好不容易才憋回去。 “妹子,我看二妞的筋骨没伤着,就是受了点皮外伤,不是大事,等回家去再看吧”,陈婶劝说着道。 姜氏颔首,她想起现在还是在外边,二妞是姑娘家,多有不便。 郑大虎寻来一辆马车,山下的人群不多了,寺里边倒是还有一些,山脚下的牛车马车依然还在候客。 马车比牛车一人要多收一文钱,可是速度快,郑大虎想着早点回家去。 郑家连同陈家一共十个人,郑大虎又多给了车夫十文钱,让他送至家门口。 姜氏一进家门,就直接拉着二妞进了隔间,要验看她身上的伤。 “娘,我没事,真的不用看了。” “还说没事,当你娘是个糊涂的吗,走路都不大对劲了,还说没事,坐好了别动。” 为了进山便利,二妞穿的是裋褐,姜氏将她的右裤脚直接撩上去。 二妞双手向后撑住炕沿,不禁“啊”出一声。膝盖处蹭破了皮,还流了点血,血与布料凝结在一起。这会又被扯开来,自是疼痛难耐。 “你这孩子,破了这么大块皮。还忍着不说”,姜氏轻轻挽起另一边的裤腿。也是如此,不由的眼眶微红。 二妞龇着牙笑了笑,“娘,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不咋疼,真的。” “谨娘,兰丫头还伤到哪了。伤的的厉害不,有没有伤着骨头?”郑大虎隔着板子着急的问道,他不好跟进去看,就一直在堂屋里站着等。 姜氏没答话,又验看了别的地方,不见有伤后,才走出来,道“膝盖磨破了皮,都青了,我去陈家要点药酒回来。” “娘。不用药酒,过两天就好了”,二妞在里边嚷道,本来就疼。再抹点药酒,不是要她的命吗。 “我采了些消肿化瘀的草药回来,等会捣好了,你给丫头敷上,还是别用药酒了,那东西抹上去疼。” 二妞压着郑大虎的话音在里边紧接着道,“娘,草药好,我用草药”,爹真是英明神武,啥时候采的草药,自己都不知道。 她一路上云里雾里的,尽想美事去了,哪还有心思理会别的事。 姜氏寻了些细棉布给二妞包扎好膝盖上的伤,下巴的地方却是不好包扎,那里也没破皮,还是使唤了大郎去隔壁讨了药酒回来。 药酒是直接抹在下巴上的,本来把淤血揉搓开来,会好快些,二妞怕疼,姜氏也下不去手,便这好如此,那股味道熏得二妞难受不已。 舌尖上的伤是没辙了,只能任由它自己愈合。 “娘,咱上东屋去,给您看样好东西”,灵芝她一直拎着没撒手,这会就在触手可及的炕边放着呢,药草敷上去后,伤处凉凉的,疼痛感一减轻下来,她就急着要献宝,隔间没有窗户,屋子里暗沉沉的,还是去东屋看得清楚些。 不等姜氏同意或是不同意,汲了鞋拎上布袋子后就往外走。 姜氏正在收拾用剩下的药酒和细棉布,一时间没留意,人已经撺至门边,再拦回来已是不大可能,只好拿上东西也跟去了东屋。 “才敷上去的药,也不知道要安分些,啥东西非要现在看,晚饭还没张罗,水晶糕也没做呢,你大姐一个人忙不过来,还是等留着晚上再看吧。” 二妞正解着布袋口上的结,听她提起水晶糕,有些讪讪然,歇下手来,她出门前可是大包大揽过的,心生愧疚。 “娘,我也去。” “快消停了些吧,动来动去的,伤能好了?不让你进山,偏要跟着去,把自个摔成这样,你现在只能在屋里老实呆着,哪也不许去”,姜氏说着,起了一股恼意。 二妞行事不对,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新媳妇就要迎进门,陈家这段时间里里外外的拾掇着,陈家父子今天只做了半天工,下午回家修屋顶,二妞他们回来的时候,还没弄完,郑大虎捣好了草药,便领了大郎几个过去帮忙,还捎带了一只野鸡和那条青鱼,四郎也跟过去凑热闹了。 从山里带回来的东西,都放在了院子里,二妞刚被严重警告,可是不敢顶风作案,即使被西瓜勾得心痒痒的,也只得兴意阑珊的独自在炕上坐着,一直让她呆在屋子里可不行,又不是伤筋动骨的事,哪需要这般养着,等大郎他们回来,估计娘气也小了,她再出去试试。 一直等到天色暗沉下来,才终于把人给盼回来,二妞忙不迭的下炕穿鞋,膝盖敷着草药呢,二妞也怕掉下来,便直着腿走出屋去。(.无弹窗广告) “二妞,咋又不听话,不是不让你出来吗”,姜氏从厨房走出来,想拿盆子打水给郑大虎几个洗脸,正好逮了她一个现行。 “娘,一个人在屋里怪没意思的,我就站在这里,不动还不成”,把正要下台阶的脚又收了回去,一副乖巧的模样站在那。 姜氏瞪她一眼,倒也不再硬是要她回屋。 二妞杵在房檐下,想着,该怎么才能让家人相信,西瓜是能吃的呢? 再先斩后奏是不大可能了,明知故犯可是大罪,爹那一关她别想过去。还是拿闵书生做借口吗?今天都使过两回来,她不大想再用,光环一下子加太多上去。闪爆了咋办,以后拿谁做借口。 四郎在下山的路上睡着了,移到马车上也还是呼呼大睡。等进家后,郑大虎把他抱放到炕上。没多久就自己醒了,不声不响的出了屋,正好跟着一道去了陈家,他一心想着要去对根子显摆今天自个上山去的事,把那些野花扔到了后脑勺。 现在回来了,见那些花还在篓子里搁着,都有些蔫了。急忙抱出来,跟在姜氏后边进了厨房。 姜氏得了四郎送给她的花,笑得合不拢嘴,即使花已是蔫里吧唧,看在眼里也是美不胜收。 有了二妞卖回来的盘子和蒸笼,水晶糕做起来省了很多时间,等郑大虎他们把野鸡处理好后,已经蒸完,搁在院子里冷凝起来,二妞这时候还没想出法子来。站得却有些累,索性让三郎搬了张凳子出来,坐下来继续慢慢想。 夜幕降临,院子里的人回到东屋。郑大虎将西瓜和被二妞遗忘了的树莓也提了进来。 馒头已经蒸好,鱼也已炖在锅里,厨房里再没有别的事好忙活,姜氏和大妞也回了东屋,久不久出来关照一下灶膛里的火即可。 二妞将灵芝放在炕桌上,姜氏一进门就看见了。 “咦,你们今天采着灵芝了?” 郑大虎拿起一朵,问道,“谨娘,这真的是灵芝?” “是了,这东西稀少的很。” “娘,灵芝是二妞看见的,不过是我爬上崖壁给摘下来的”,三郎邀功。 姜氏看了郑大虎一眼,又去翻看那几朵灵芝。 “娘,这些灵芝有多少年了?”二妞比较关心这个问题,年数越久就越值钱。 “娘只认得这是灵芝,至于有多少年,可是看不出。” 二妞有些失望,还是要去药铺里问啊,不知道里边的人会不会骗她。 四郎捻出一颗树莓塞进姜氏嘴里,“娘,吃树莓,甜甜的,很不好吃”,小家伙今天很殷勤。 “确实好吃,这也是四郎摘的吗?” 四郎摇摇脑袋,“我只摘了花,树莓是大哥二哥三哥摘的,二姐说可以吃,爹爹捉了鱼,还有野鸡,二姐还要了圆圆的东西”,把每人做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又去找圆圆的东西,见还放在地上,“娘,在那,二姐就是踩上去才摔的跤。” 郑大虎解开布袋,抱出一个放在炕上。 二妞搜肠刮肚的想着说辞,实在不行也只能用闵书生顶上了。 姜氏摸了摸,看了看,很是疑惑的样子,最后又取了刀来,从中间破开,切成两半。 二妞正肚里翻江倒海呢,耳边闯进‘西瓜’二字,她呆滞的望了望姜氏,再眨了眨眼,“娘,您认得这东西啊。” 姜氏笑着道,“皮看着不大相同,比较黑,也比较厚,里边到是一样的,这应该就是西瓜,娘以前在你们外祖家的时候吃过。” 太神奇了,二妞想笑又想哭,这下子不用她再绞尽脑汁去想了,可是,她还想靠西瓜赚钱呢,哪曾想,这个世界本来就有。 讷讷的道,“娘,我咋没在城里见着有卖这东西的。” 姜氏动手将西瓜切成小块,一边说到,“茂山县里自是没有的卖,西瓜原本是回纥朝奉给大燕国的贡品,京都那边后来倒是有人种出来过,只是产出少,西瓜就显得精贵,少有人卖的,没想到你们今天倒是在山里边寻到了。” 二妞咋舌,这么精贵的东西,姜氏竟然认得也吃过,关于自家的娘亲的出身问题,她已经摸不着底了。 郑大虎吃下一片西瓜,出声问道,“兰丫头,你知道这是西瓜,才要带回来的?” 二妞心里一紧,很想说一句,‘爹啊,有的吃就好,别追究那些了,行不行’,这话当然只能搁在脑子里溜溜弯。 她装做懵懵懂懂的样子,道“爹,我不知道啊,只是看它长圆圆的很有意思,才想要的,没想到娘会认得呢,太好了,西瓜那么贵,咱摘了来卖钱,该卖多少钱合适呢?”虽是装模作样,后边的话倒是真的,二妞不气不馁,想着,怎么也要在西瓜上头赚些银钱回来才是,还有那些鱼,她决心要好好策划一番。 郑大虎笑笑,继续吃西瓜。 姜氏只切了半个,没两下就吃个精光,一个个都没过足瘾,抬头直望着她,姜氏摇头笑笑,把另外半个也切了。 二妞咬伤了舌头,吃西瓜还行,沾上油盐便是不可以,吃了一小口的鱼就疼得不行,只好望着鱼肉干啃馒头,姜氏要去给她煮粥,被二妞拦住。 “娘,刚才的西瓜都吃了半饱,煮了粥我也吃不多,何必麻烦,明天再煮吧”,其实她明天也不想喝粥,只想吃鱼,心心念叨这么久,也是因着她才捉回来的鱼,自己却是能看不能吃,满腹的心酸委屈,二妞狠狠的嚼着嘴里的小半口馒头,一边还要尽可能不碰触到舌尖的伤口,真是个技术活。 晚上睡觉的时候,姜氏将被褥摊开后,就躺身进去,没想往日般,在睡前还要跟郑大虎窃窃私语好久。 “谨娘,谨娘?” “媳妇,媳妇?” 姜氏背对着身,全当做没听见。 媳妇很久没使过小性子了,今天确实是气的不轻。 郑大虎在脑瓜子上摸了两下,悄悄掀起姜氏的被子,钻了过去,将她一把搂在怀里。 “你干什么,回自己被子里去”,姜氏在他铁臂上拍打两下。 “媳妇,别把自己拍疼了,捏就行,腰上的肉最好捏。” 姜氏转过身,恨恼的对着他的肩上咬了下去,又拣他腰上息肉的位置捏了一回。 “媳妇,都是我不好,没看好咱闺女……”还想说点什么,怀里传来一点凉意,郑大虎忙用手去姜氏脸上摸。 “谨娘,媳妇,生气就打我好了,扭也行,掐也行,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就难受的不行,媳妇,不哭了。” 郑大虎低头要去吸吮她流出来的泪水。 姜氏撇头避开,攥着拳头在郑大虎身上捶打一阵,“好好的人,让你带出去一趟,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不让你领了去,偏不信。” 郑大虎也不说话,只是紧紧箍着她不撒手,姜氏发泄出来,心境也渐渐平静下去。 “咬疼了吧”,扶摸着自己留在上边的牙痕,有些心疼。 “我不疼,就怕把你牙齿咯疼了”,只要媳妇不生气,再咬十回都行,只是自己身上的肉硬,不好咬就是。 “自打二妞遭了那回大难后,她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我就心神不宁,这孩子,她……她跟大郎他们不一样,她的命是捡回来的。” 郑大虎的心剐着疼,小女儿被生生饿死过去的事,也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钱杨氏上门 小孩子的愈合能力强,次日醒来,二妞顶了顶舌尖,已没多大感觉,便直缠着姜氏,大早上的要吃鱼。 姜氏拿她没辙,真就给做了,炖鱼需要点时间,只好把昨天剩下的馒头热热,又煮了豆浆,让大郎凑合一顿,吃了好上学,郑大虎则领着二郎三郎,先把水晶糕送去铺子里,回来后才吃的早饭。 梦寐以求的鱼肉吃进嘴里,舌尖破口处有些微痛,不过无甚大碍,二妞吃下最后一块鱼肉后,如贪食的小猫,半眯着双眼,舔了舔唇。 “鱼也给你做了,今天就好好呆在家里,哪也不许去,明白吗?”姜氏等会要过陈家去,帮着准备娶亲了的物什,出门前不放心的说道。 二妞忙点着头道,“娘,我知道的,您放心吧,我坐在炕上做绣活。” 郑大虎吃过早饭,就拿着灵芝上药铺去了,三郎四郎也跟了去。 二郎呆在西屋里练字,家里若是没有别的事做,他都会在早饭过后练一个时辰的字,大郎则是晚上睡前写一个时辰,三郎却是想起了就写写,没有一点规律。 兄弟三人,数二郎在书法上最有天赋,虽说还有些稚嫩,却是已显现出洒脱飞扬之势,可惜闵书生走后,便没人指点,只好在家里拿了字帖自己临摹。 东屋里只剩大妞二妞姐妹两人,大妞跟着姜氏学习双面绣,现在已经能绣些简单的样式,今天绣的是海棠花,入定般坐了一个时辰,动也没动一下。 二妞再次直起脖子,揉了揉。哀怨着道,“大姐,你脖子不疼吗?” 大妞抬起头。撩了撩耳边的头发,笑看着她,“习惯就好了”。说完又低下头去,继续穿针引线。 等到了习惯的那天。她肯定患上严重的颈椎病了,二妞瘪瘪嘴,展开自己的大作,看了看,才学了不过大半年,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绣出来的东西也是有模有样的嘛。当然,前提是不跟大姐比,她也是有天赋的,陈婶也说好不是。 正自行得意着,眼角瞥见有个人影进了自家的院子,还以为是姜氏回来了,扭头去看,确是许久不见的钱杨氏。 “大姐,是金景福的杨婶来了,我去陈家把娘叫回来。” 大妞放下手里的活。“你快别动,小心扯了伤口,我让二郎去。” 二妞嘟了嘟,她本来是想借机出去放放风的。可大妞已经下炕,她也没辙,小小郁闷一下,等大妞把钱杨氏领进来,又是笑意盈盈的仰着小脸,甜甜的喊人。 “哟,二妞咋伤着了?” 她能不能说是下巴上新长了个胎记,这么大个人还把自个摔成这样,有些难为情呢,根子今天还专门跑过来看她。 讪笑着道,“昨天不小心磕了一下,婶子,你先坐一会儿,我娘在隔壁呢,二哥已经叫去了,等一下就能回来。” 杨氏也不客气,撂着脚坐在炕沿边,“这花可真好看,你们家就是讲究,放上这么些花,屋子里真显得敞亮。” 昨天晚上,姐妹俩把四郎摘回来的花,修剪了一番,又找出两个小陶罐,放了水养在里边,蔫下去的花骨朵,今天又重新绽放,姹紫嫣红,招人眼的很。 “婶子,都是些野花,那有什么讲究的,我跟大姐喜欢,摘回来玩的。” 大妞去厨房端了碗糖水过来,在茅山县,一般的人家家里不备茶叶,有客来了,也就是碗凉水,能调了糖水待客的,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跟婶子客气啥呢,又不是第一次来家,有碗水喝就成”,杨氏接过碗后,抿了一口,见是糖水,不免拣了话说道说道,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只有看重的客人上门,才是没有茶水就上糖水的。 姜氏还没回来,郑大虎倒是先进了家门,没曾想屋里坐着个陌生的妇人,媳妇却不在,有些尴尬,幸亏闺女在屋里,人站在门口,也不往里走了。 杨氏见有男人这么直闯进来,有些诧异,忙从炕上站起身,姜氏不是寡妇吗,正这般想着呢,听见姐妹俩喊他爹,更是吃惊,这家的男人听说是打仗死了的,咋又冒出个爹来,难免生出些浮想。 等二妞介绍了杨氏的身份,郑大虎打个招呼,就上西屋去了。 “二妞,你……你爹啥时候回来的?”该不会是后爹吧,心里想想可以,问却是不能这般问的。 “才回来不久,婶子上回来家的时候,我爹还在路上哩。” “呵呵,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看来真是亲爹了,姜氏的命就是好,孩子一个赛一个的机灵,如今守个寡也把男人给守回来了。 她昨天就来过,郑家的人都出门去了,她只好打道回府,今天是从铺子里抽了个空过来的,这段时间,好几户人家找到她当家的,指明要姜氏来做双面绣,他们想把价抬上去,推脱说姜氏手里正有活,一直压着没应下,这回的主家出了大价钱,她这才接连两天赶上家门。 等姜氏回来,杨氏把绣活跟她道个明白,接与不接,还是由她说了算的。 这回是个拜寿用的仙鹤图绣屏,要在腊月前绣完,绣屏不大,只有上回八开屏风的三分之一,却给了十五两银子的工钱,这价可是给得不低,就是时间有些紧,不过才三个月,能不能绣完,姜氏心里没底,便有些犹豫。 “妹子,你一个人绣是有些赶,可这家里不是还有个人吗,你瞅瞅大妞这活做的,我看是能出师了,让她帮着你点,准能绣完去的。” 姜氏其实心里也这般想着,又怕大妞绣出来的活人家看不上眼,听她也是这般说,便安下心来,一些不紧要的地方,就交由大妞来做,这么一来,时间是足够了。 等她应承下来,杨氏匆匆离去,响午过后又山门来,这次是送绣布和绣线的。 “这回主家没给定钱,不过你放心,活做出来后,我立马就给你送过来,有我这给你担保着,绝对不少一文钱。” “她婶子,看你说的,都接多少次活了,我还能担心这事不成”,姜氏把绣布和绣线看了看,是够用了。 “我也是忙糊涂了,说这些多余的话做啥呢,东西送过来我也就放心了,缺啥就让二妞去家里说一声,我先走了,铺子里还忙着哩。” 姜氏给她篮子里装了些树莓,“这些山里采下来的野果子,拿回去给吃个鲜吧。” 杨氏也不推脱。(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没那么简单 送走了钱杨氏,姜氏回到屋里,准备在东北角哪再把绣绷支起来。(.) 大妞搁下手里的活,过去帮忙,二妞也想跟着溜下炕,被姜氏出声制止。 “呆在炕上别动,这里用不上你。” “哦!”二妞撅着嘴把脚收回去,不过是破了点皮,就被当做了濒危动物,既无奈又感动。 “娘,爹咋还不回来呢”,二妞侧身依着炕桌,对准手里的布,心不在焉的扎下一针。 “才出的门,哪能那么快就回来了。” 想起那几朵灵芝,二妞就一阵肉疼,“唉,要是留着再长长好了。” 郑大虎上午去药铺问询,掌柜看过后,确认是灵芝无误,可全是今年新生的,开出的价格没有二妞期待的那么高。 大妞忍不住噗嗤一笑,这句话她都说了不下十来遍,“你也忒贪心了,平白无故能得那么多钱,就知足吧。” 二妞有气没力的瞄了大妞一眼,很没说服力的说了一句,“哪有平白无故,是三哥费了九流二虎之力才摘回来的”,她也不是不知足,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而这种遗憾又强烈了点。 “娘,您说,才不过是少了几个月,咋就少给那么多钱呢,几个月能多长出半朵来吗,能吃了就让人起死回生吗?” 姜氏好笑的看她一眼,这话说得真是胡搅蛮缠。 “我是不知道,你自己问药铺掌柜去吧。” 上午出门,郑大虎首先去寻的是宝芝林的掌柜,就是拿《神农本草经》给二妞看过的那位,她觉得这人还实在,就推荐她爹先去这家铺子里问询。 郑大虎后来还去了另外几家。开出的价比宝芝林的还低些,他把东西又带回来了,跟姜氏商议过后。决定就按宝芝林给的价卖出去。[] 每一朵灵芝给的价格都不一样,加起来能给十三两,郑家人对这笔意外之财很是惊喜。只有二妞愤愤不平。 她也不想想,如今所处的时代跟现代不同。所有的药材都是野生野长,没有人工种植一说,自是不比现代社会,一支野生的中药材,能卖出个天价,一开始就定位失误,期待值过高。落差自然就大。 茂山山深树茂,依靠这座山讨生活的人可是不少,药农,砍柴人,猎手,不计其数,灵芝虽说稀少,每年被发现的也不少,并非千金难求之物,而在茂山县这个地方。价格也不如外边的贵,这点郑家人却是都没想到。 二妞留了两支小的在家,这两支一共才给三两银子,不如留下来自用。她打算拿来泡药酒,这种用法她也熟悉,郑大虎虽说看上去健壮的很,可受过那么多次伤,身体定有损伤的,正好用灵芝泡点药酒来喝,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等绣绷支好后,郑大虎带着三郎四郎回来了,这两人下午又跟了去。 “爹,卖了多少钱,是上午说的那个价吗?”他一进门,二妞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别急,让你爹缓口气先。” 姜氏这么一说,二妞也不好意思了,赧然的笑笑,“我去给您倒水”,又想下地,被姜氏扫过一眼,赶紧歇了那点心思,“那个,我伤着呢,倒水的事还是交给三哥吧”,说完推了三郎一把。 郑大虎从怀里掏出两个五两重的银锭子,递给姜氏,二妞把身子凑过去。 她也不抑郁了,心里想着,天上掉馅饼的事,给多给少也得看老天爷的心情不是,就是没有,她也奈何不得,见着实实在在的银子,倒是很能安慰自己。 姜氏把银锭子塞给二妞,让她好好财迷一回,真是不明白,这丫头到底随了谁,见钱就眼开,没事就喜欢数钱,可又不是真贪财的,钱到了她手里,用起来不带眨眼的,给她的零花最多,用得比谁都快,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总让这些东西过她的眼,闺女可不能养出个贪财的性子。 见二妞笑眯了双眼,又有些不确定,看着又像是贪财的,姜氏摇摇头,在大女儿身上她可没花这么多心思,转身去衣柜里取小匣子,是郑大虎做的,上边有把小锁。 如今家里靠着寄卖的水晶糕,每天都有进项,用了卖野兔时的老方法,嫌铜钱累赘,还是攒够一两银子才结算。 银子拿回家后,总用布包着也不是个事,就做了这么个匣子,加上野兔的钱,里边已经存下近三十两,今天灵芝又卖了十两,姜氏心里盘算着,捧着小匣子,不禁跟她闺女一般,也是笑眯了眼。 三郎被二妞撵去倒水后,也没进厨房,直接去到井边,把湃在里边的西瓜提上一个,这是二妞早上吊进去的,说是冰一冰会更好吃。 西瓜的味道,郑家人都喜欢,以前每年能吃到的水果很少,不过就是家里产的柿子,别的种类只是在市集上见到过,反正在三郎的记忆里,是没有吃过的,今年托二妞的福,吃了树莓,还得了西瓜,娘不是说了吗,这西瓜精贵,一般人都吃不上。 三郎乐呵的抱着西瓜,进厨房取了刀,才回到屋里。 “去把二郎也叫过来,整天的看书,把眼睛给伤了。” 听了郑大虎的话,三郎飞快撺去西屋传了个话,也不等二郎,自己先回来,“咦,咋不是红的”,西瓜已经破开成两半。 是个生瓜呢,二妞皱起眉头。 郑大虎切了一片尝尝,“没昨天的甜,倒是挺脆的。” 昨天的熟得有些过,起了沙,今天的又是生的,二妞不禁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她辨不出生瓜还是熟瓜来,以前偶尔也会买到白瓜,不过几率很少,瓜农采摘的时候就择选过的。 她都不会分辨,别的人就更是不用说了,明天爹他们要进山摘西瓜,咋办呢?二妞还在愁结,其他人已是人手一块。 “二妞,你咋不吃?”见她呆坐着不动,大妞递过去一块。 她愁眉苦脸的接过去,道,“这个西瓜没红,可能是生的。” “就说不一样呢,原来是没熟”,姜氏小的时候也只是吃过三四回,都是红透了的,她没见过生西瓜,“不过也能吃就是。” 二妞小咬下一口,有点甜味,看了看颜色,不是全白,有些偏黄,瓜心处带点红色,是快熟了的。 “爹,您明天进山摘西瓜,要是摘回些生的咋办?” 郑大虎三口解决掉手上的那块西瓜,才道“生的就生的呗,也挺好吃的”,很不以为然。 二妞嘴角抽了一下,她又忘了,这世道水果稀少,能有这样的东西吃,已经很不错了,可今天这个是半生熟的,要是来个全生的,还能吃吗? “爹,您看,今天这个带点红,是快熟了的,要真是很生的瓜,也许就跟咱家的生柿子一样,涩的不行,拿出去卖也没人买”,白瓜不涩,只是生臭味重,这个她知道,不过没这般说,是怕露馅,等其他人尝过那种味道,自然就明白了。 茂山县的人应该不认识西瓜,就是在山里边见过,也不知道这东西是能吃的,再说,据郑大虎讲,除了那个山谷,别的地方没有,不过他也没把茂山走遍了就是。 京都太远,郑家人运不过去,西瓜只留给自家吃,又有些浪费,后来二妞出主意,把西瓜切成块,拿去市集上卖,就跟开始卖水晶糕一样,让人试吃后再买。 如此一来,也许还能碰上识货的买家,城里的大户人家,有些是走南闯北的商人,也有些是告老还乡的官家,没准这些人家的采办会认识。 亏得今天切开个生瓜,要不然,等明天连大带小的乱摘一通,拿回来也是浪费,二妞担忧之余,又暗自庆幸。 “这倒也是,不过西瓜皮这么厚,里边是生是熟,也不知道啊”,郑大虎也开始皱眉。 二妞垂下眼睑,开始回想所有有关西瓜的记忆,小时候,都是爸爸妈妈买回家来的,等到后来,就是自己去超市里买,她会看看皮有没有破损,看西瓜新鲜不新鲜…… 眼睛猛地一睁,对啊,她会看西瓜新鲜不新鲜,法子也很简单,就是看瓜缔还是不是绿色的,她以前可不知道这些,是同宿舍的一位大学同学告诉她的,那个人来自农村,家里每年都种西瓜,有一回她买了去一个白瓜,很气愤,这位热心肠的同学就跟她讲了许多挑选西瓜的技巧,她基本全没学会,只记下了这个最简单的,后来,她买到的白瓜也很新鲜。 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二妞拼命挤榨着所剩无几的有些模糊的记忆片段,回忆着,回忆着,突然冒出一个火花。 好像是说可以用指头弹敲,听声音就辨认出来,那为同学还特意把她拉去西瓜摊做过示范,可惜事实证明她就是块朽木,没法雕琢。 不过自己是朽木不要紧,她现在的爹不是就行,他应该可以分辨出声音的不同。 脸上才要阳光明媚起来,突然又愁云惨淡下去,她只忆起可以辨声识瓜这回事,可熟西瓜与生西瓜各是什么声音,她完全没了记忆。 当时是怎么说来着?二妞不自禁的咬着手指头,搜索大脑的每一个角落,动用每一个脑细胞,依旧毫无头绪,最终只得放弃,才见的曙光,也是没能抓住。 二妞这还纠结着,郑大虎已经把井里头剩余的两个西瓜也提上来,抱回到东屋里。(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摸到个边 郑大虎对着两个西瓜看了又看,都是绿得发黑的皮色,找不出差异来,又把吃剩下的半个也拿起瞅了瞅,也没有特别之处。 放下手里的半个瓜,又去琢磨那两个整瓜,一个大一个小,掂在手里就是一个重一个轻,看不出道道。 其他人也是直瞅着两个西瓜看。 “大的熟了,小的没熟”,这是三郎的意见。 二郎立即反驳,“都是生的,皮跟刚才的一个颜色。” 四郎撅了撅嘴,他也想说上一句,就是挤不出话来。 二妞对着自个的脑门啪的一下就是一巴掌,她咋钻牛角尖里去了呢。 “你这孩子魔怔啦,好好的打自己做啥”,姜氏把她额头上的手掰下来,没好生气的说道。 二妞嘿嘿傻笑两声,“娘,想起点事,就打了一下,没用力的”,声音有啥不同,她辨不出来,让爹自己摸索去呗。 她也装模作样的把两个西瓜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看着是差不多呢,爹,咱家的柿子,生的时候是青的,熟了就是黄的,这西瓜皮都是这个颜色,也不知道里边是生的还是熟的。” 从瓜缔到瓜脐摸了个遍,然后开始用手拍了拍打了打,曲起手指头在上边弹敲,“咦,声音像是不一样呢?”她见鬼了才会知道一样不一样。 “不一样吗,我咋听不出来?”三郎说道。 “就是不一样,你再听听”,二妞敲完这个,又去打那个,“爹,您说。生瓜和熟瓜敲出来的声音,会不会是不同的”,这话说的很牵强。可她没别的办法,只有硬往这上头掰了,暗暗祈祷。两个瓜一个生一个熟才好。 郑大虎捧起大的那个西瓜,贴近耳边弹敲了几下。放下去,捧起另外一个,又弹敲了几下,如此重复了几回,也没说什么话,直觉拿起刀,准备切开来看。 第一个瓜切开后。证实这是个白瓜,连一点红色也没有,二妞交握着双手,紧张的看着张大虎转去切另外一个。 郑大虎一刀下去,还没到底,二妞就从缝隙里瞥见里头红彤彤的一片,舒出口气,运气真是太好了。 郑大虎将那个白瓜切下一小片,咬了一口在嘴里嚼了嚼,“这个不好吃。扔了吧。” “爹,先别扔,留着给我吧。” 她起这样子的瓜可以凉拌了吃,放点醋下去压一压生臭味。味道也挺不错,这也是那位热心的室友教会她的,在她连买回两个白瓜后,为了安慰她受伤的灵魂,手把手教了这一手,是她除了黄瓜外,唯一动手做过的凉菜。 就是吃剩下的瓜皮,把外边那层剃掉,留下的白瓤,也是能凉拌着吃,还能抄成菜,她昨个没记起来,都给扔了,经过刚才的一番回忆,这会全想起来了。 三郎也是好奇的吃了一口才切开的白瓜,“什么怪味道,不苦不涩的,就是难吃,你要了做啥?” “土豆生的好吃吗?煮熟了不也很香,把它做成菜,也许就不是这个味道,我试试就知道了。” “想留就留着吧,不过要由娘去做,你还养着伤呢,别变着法子往地下跑”,姜氏拿来个篮子,把熟瓜放进去,“这个还是吊在井里吧,留着大郎回来了再吃。” 郑大虎将篮子提出去,大妞也把切开的白瓜放去厨房,那半个半生熟的,被姜氏切成小块,是准备现在就吃完去的。 等郑大虎回来,二妞扯着他的衣袖问道,“爹,熟瓜与生瓜声音是不是不一样啊?” “嗯,有些不同,爹明天上山再挑几个看看。” 二妞放下心来,有爹万事足,大妞再递过来的西瓜她没要,想等着大哥回来后,吃那个红的,半生熟的瓜,她看不上,倒是把其他几人吃剩的瓜皮也留了下来,说是也要用来做菜。 陈家再过八天就要办喜事,倒时候的客人不少,一个厨房肯定忙不开,还要垒两个露天灶才行,陈家的院子也是不大,又要摆桌吃饭,便将灶台垒到陈家这边来,两家以前也是如此帮衬的,只是有十来年没办过婚嫁类的大事了,二妞几个都不知道。 新灶垒出来,要晾几天才好用,郑大虎吃完了西瓜,就去拾掇地方。 露天灶台准备垒在杂物房旁边,这里原来是大郎他们搭出来的鸡窝棚,鸡都被杀后,只留下个空窝,前段时间郑大虎就想拆掉,二妞留了下来,说是等明年再养了鸡下蛋。 郑大虎本是还想把灶台垒在西墙边,她也是不让,怕把柿子树给熏着,今年的柿子还没吃进嘴里呢,只得牺牲了鸡窝棚,好在郑大虎允诺,明年在给她搭个更好的。 二郎与郑大虎一道去拆窝棚,四郎也跟了过去,没去寻根子玩,小家伙自打从茂山上下来,郑大虎走哪他就跟到哪。 大妞去厨房做水晶糕,平时有是二妞帮着,今天她被勒令养伤,只剩大妞一人,有些忙不过来,临时征用三郎去烧火。 东屋里就剩下姜氏和二妞,二妞撅着嘴坐在炕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穿针引线,眼睛不时瞟一眼窗外,又可怜兮兮的看一眼姜氏,姜氏只作不知,低着头专心做今天才接的绣活。 过了半时辰,二妞实在忍不住了,“娘,咱们去院子里吧,屋里暗沉沉的,费眼睛,现在树荫下晾着呢,咱就坐去那里绣,多好啊,老呆在屋里里,对身体也不好。” 拘了她在炕上坐了这么久,也不容易,姜氏应允下来,二妞就差没手足舞蹈。 能移到外边去,虽然还是坐着不能跑动,总比呆着屋里强,二妞兴致高昂叫了二郎进来搬东西,自己一身轻的走出门去。 大妞做完水晶糕,也搬了凳子来树下坐着,今天才刚开始,姜氏没让她上手绣屏上的双面绣,大妞继续拿着那副海棠花练针。 窝棚已经拆掉,只剩地上一点零零碎碎的东西,有了三郎的加入,没一会就能拾掇干净,拆下来的东西都堆在茅厕边,放在地方最不碍事。 郑大虎时不时往树下瞭看一眼,母女三人恬静的坐在那里,比任何美景都看看千百倍,又瞅瞅身边的几个儿子,想想还在学堂里的大郎,心填的满满的。 一家人正各自忙碌着,张婆子领着丫丫进了院子。 姜氏忙起身,“婶子来啦,可是好久没上家来了。” “现在天气好,家里的爷三天天进山,就剩我一个老婆子在家,今天把老二留家里了,才得空出来”,张家收皮货,家里总是要有人。 丫丫自动自发的走过去粘着姜氏,四郎在她才进门的时候,就跑过来抢地盘,两人一人倚在一边,紧贴了姜氏站着。 “二妞姐姐,你也摔着了,丫丫也摔了一跤,是表哥推的。” 二妞讪笑一下,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丫丫啥时候回来的?”小丫头去她姥姥家住了两个月。 丫丫嘟着嘴不说话,张婆子说道,“跟她小表哥闹意见,非不住舅舅家了,昨天回来的。” “表哥坏,比四郎还坏”,堵在人家家里,当着人家爹娘兄姐的面,说人家的坏话,小丫头也是长着虎胆熊心。 张婆子无奈的说道,“胡说什么呢。” 姜氏抿嘴笑着,“由着他们去吧,这两孩子,多久没见了,还是见面就掐,婶子,咱进屋里说话。” 留下一干人在院子里,两人上东屋去了。 张婆子今天是来送红蛋的,张玉琴三月里出的门,当时郑大虎还没回来,依旧是大郎领着二妞去张家随的礼,如今有了身子,这是头胎,依照习俗,只要怀胎过了三个月,娘家人要给送过嫁的近亲每家送去红蛋报喜。 郑家跟张家没有亲戚关系,按理不送红蛋过来也是可以的,姜氏很是惊喜。 张婆子又取出一块叠好的红布,还有一个红封,姜氏不懂她是啥意思,推迟了不要,张婆子笑得止不住,“这是个老规矩,你是不懂,我跟你说说。” 原来茂山县还有个老习俗,嫁出去的闺女,生投胎的时候,娘家的人要给孩子准备个红肚兜,这个肚兜可以一直用着,做肚兜用的红布要放在小孩子的枕头底下睡上三个月,得是个不满七岁的男孩子,寓意着刚降生的孩子,也能如他般健康聪慧。 “这个忙你可得帮,婶子就瞧着你家四郎好,。” 姜氏面有赧色的道,“看我,闹了个大笑话。” “你是外边嫁过来的人,娘家又不在这边,又是老习俗了,很多人家已经不讲究这个,也怪不得你不知道。” 姜氏把东西接过来,“婶子,我是啥规矩也不懂,要咋去做,您还得跟我细说了才行。” “没别的规矩,就是放在四郎枕头下睡三个月,每天不要间断。” “那行,这事就交给我办了,婶子放心就是。” 听说张玉琴害喜的厉害,姜氏把剩下的那点树莓都给了张婆子,“这是昨天在山里摘回来的,味道又酸又甜,给玉琴压压口。” 张婆子倒不作推辞,张玉琴这几天吃啥吐啥,她也是跟着着急上火。(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籽要留下 “二姐,为什么要给她花,我摘给娘的”,等张婆子领着丫丫离开后,四郎扯了二妞的衣角,小声的抱怨着。 二妞捏了捏他的鼻子,说道“你是男子汉哩,怎么会跟个小姑娘计较这些,又没全要了去,你下回再给娘摘就是了” “下回还能进山里去吗?” 她说了可不算数,“这个你要去问爹,我不知道。” 四郎瞅瞅东墙那,又往屋子里看看,见姜氏还没出来,就跑过去郑大虎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把头低下来,两人低声说着话。 二妞听不太真,只见四郎脸上一开始有些失望,郑大虎又说了两句,便喜笑颜开,二妞会心一笑,小家伙定是如意了。 只要郑大虎答应下,姜氏是不大会反对的,爹教子娘教女,现在只要是儿子的事,她都交由郑大虎去管,即使是事关四郎,也不会过于执拗,多不过是背地里唠叨几回而已。 第二天,太阳还没出来,郑大虎就领着二郎三郎,一人一个背篓进山去了,水晶糕交由大郎去学里的路上折路送去。 四郎被留在家里,昨天已经说好,今天要背西瓜,不能带上他,四郎也没多大失望,跟二妞学会几个生字后,就上陈家玩去了。 进山时没什么负重,郑大虎三人堪称急行军,还不到一个半时辰,他们就到了前天来过的那个山谷。 将不大的地方寻了个遍,只在绊倒二妞的那个位置周围发现长有西瓜,三人在草丛里细细地扒找,找到西瓜后,也不马上摘下来,而是先把旁边的草割掉。显露出西瓜的位置,又去找下一个,等所有的瓜都露出头来后。郑大虎蹲下身仔细的拍敲,与昨天记在心里的声音作比较,拍到第三个的时候。觉得像是熟瓜发出声音,用匕首在上边开了一个小口子。见的确是红了的,摘下来放进背篓里,再去拍敲下一个,再找出一个后,又是先开出个口子看看,还是熟的,如此寻出四个熟西瓜后。便不再开了口子来看,而是直接摘下来。 这次一共寻出十七个熟了的西瓜,已是占去所有西瓜三分之一的数量。 现在已经进入到九月,过了西瓜成熟的高峰期,郑家人却是不知这些。 只是看着地上到处都是烂西瓜,觉得可惜,那些烂成泥的,也找不出什么原因来,只是有几个才开始腐烂的,能看出是被虫蚁蛀食了。摘下来的瓜中,有两个的瓜皮上也是留有虫蚁蛀咬过的痕迹,长出了疮痂,外边看着还好。就不知道里头是好是坏,也是背回去了再说。 摘完了西瓜,郑大虎站起身来,朝着水塘子的方向望去,上回的鱼还有不少,都吊在井里保存着,今天自是不用再捉鱼。 他也是想过捉鱼去卖,昨天还特意到窦记肉铺问过,说是死了的鱼一般没人买,就是能卖出去,也不过是八九文钱一斤,与活鱼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此低的价格,他自是不满意,鱼又不像瓜果,够了季节就没有了,不如留着,等他想出办法,能捉住活的再说,这件事却是有些难办,又不能下水去,如今一点头绪都没有。 水现在还没涌上来,崖底只是阴沉沉的一片,郑大虎收回目光,准备下山,脚程若是快一些,还能赶在晌午饭。 郑大虎带出来的还是那个背人用的篓子,比二郎他们的大很多,将五个最大的都装进里边,他又拣出那几个小的,二郎三郎两人一人背上四个,还剩下的四个,用布袋子装上,郑大虎直接拎在手里。 回去的时候当然没上山快,可也不算慢,还是赶在开饭的时候回到家,午饭炖了野鸡,香喷喷的,三人才到家门口,就闻到了味,把东西先搁在院子里,洗了手后上炕吃饭,姜氏去厨房把留给他们的那些也盛了出来。 吃过饭后,大郎在家小坐一会,就去了学里去。 那么多西瓜,可不能在院子里放着,郑大虎把开过口子的四个瓜拣出来,其它的都放进地窖里,这里的温度低,效果虽没井里的好,不过放上两天,也是凉生生的,郑大虎有些担心西瓜放久了会坏掉,东西搁地窖里,贮存的时间会比放在外边长些。 西瓜只要不破开,其实能放挺长时间的,特别是这样的厚皮西瓜,能贮存的时间更长,虽说不如新鲜的好吃,倒也不至于那么快坏掉,二妞心里明白这么回事,只是郑大虎他们不知道,她也没法说,还是让事实说明问题的好。 二妞又磨着姜氏把绣绷搬院子里来了,这会太阳正大着呢,也是不管不顾,好在柿子树枝繁叶茂,也遮挡住炎炎烈日。 搬完了西瓜,郑大虎与二郎他们也来过树阴下,捧着一个开过口子的西瓜,切下半个来吃,余下的半个,放井里边冻着。 这会吃过饭不到半个多时辰,午饭时,可是每人一大碗的鸡肉块,父子几个,还是能腾出肚子吃西瓜,就是四郎也啃下去两块,姜氏跟大妞二妞,只是看着他们吃,自己是没那个肚量的。 “爹,山里的西瓜多吗?” “不多,剩下的不到四十个了,比今天摘回来的还小”,剩下的尾瓜只好越来越小,郑大虎此时也是不知道的。 二妞有些失落,不过有了昨天在灵芝上受过的打击,今天倒也没那般郁闷。 低下头去。正好看见满地的西瓜籽,这些野生的西瓜,籽又多又大,吃起来很不方便,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看着看着就又失了神。 山谷里的西瓜是野生物种,没有经过改良,产量不高,山里边又是野草丛生的,掩盖住了下边的瓜藤,生长定会受到抑制,就是授粉都怕是要受了影响,要是能种到地里,会不会好一些呢,而且是人工种植,那还不是想种多少种多少,哪怕是一棵苗只长出一个瓜来,种上上百棵,不也又上百个瓜,一个西瓜都这么多的籽,收集种子也不难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发出芽来。 才想到着,二妞立即否定,这样的担心没有必要,不发芽的话,山里的西瓜咋长出来的,可是为什么一个山谷就只有这么一点呢,难道是出苗率不高,还是种子发育不完全,具体的原因也想不出来,她不会制种,也不会育苗,二妞第一次后悔没把遗传学、育种学和栽培学这些当回事的去学。 正懊恼着,大妞一把将她的手提起来,“又犯傻了,针往自个手上扎,不疼啊?” 二妞晃过神,才觉着手背有些痛,针尖刚才还在上头呢,能不疼吗?要是平时,她早就呼天喊地借机撒撒娇了,现在可不好意思嚎嚎,自作虐不可活。 对着手背呼了几口气,又用吸吮几下,口水在某些特殊时候,真是灵丹妙药。 “爹,咱们把西瓜籽留着吧,明年可以种在咱家院子里,葫芦不都是葫芦籽长出来的吗,西瓜籽也可以的吧。” 郑家往年也种葫芦,种在西墙脚下,东边是不能种的,葫芦藤爬过墙去,就是白帮周氏种下了,结的葫芦瓜别想要回来,郑家人不愿跟她扯皮,年年种在靠陈家这边的墙下,今年养了鸡,院子里除了被围着的菜畦,寸草不生,葫芦也没种成。 二妞想着,可以在自家的院子里试种,要是能种成的话,又摸索出了经验,到时候租地也好,买地也罢,专门种西瓜卖,不是说这东西精贵吗,也许能靠它发笔横财呢,就算自己不顶用,不是个能种地的,娘跟大姐估计还没她好,不是还有她爹,还有哥哥们吗,她对他们可是信心十足,这几个人其实都比她聪明,自己也就是占了前世的便宜。 “长不长出来现在不知道,不过倒是可是试试”,郑大虎很是赞成。 他也惦记着姜氏说过的话,西瓜精贵,要是自家能种出来,比他再去开铁匠铺强的多,以前靠着铺子,一年下来,最多不过是七八银子的收入,现在一个月的水晶糕就能卖出六两银子,何必一定要再开铁匠铺,这样的铺子,城里头七八个。 买个铺子,就是再偏僻的地方,每个四五十两也是买不下来的,家里原来的铺子,姜氏估计是被人欺了价,只卖了一半的钱,不过这事他没说。 他也不是个死心眼的人,祖宗八代都是种地的,从他爹开始才来的城里,并不觉得再回土里刨食有什么不值当的,只要能赚钱就成。 郑大虎都同意了,别的人也没意见,吐在地上的籽,自是不去捡了,把后来吃的,攒下来都足够用。 后天才是大集,开过口子的西瓜怕是留不到那一天去,姜氏让三郎送了一个去陈家。 到了陈家,三郎只说是山上采回来的野果,家里边的人管它叫西瓜。 这段时间,郑家人从山里边弄了不少好东西回来,陈家人都已经习惯了,也不担心有没有毒的问题。 这会陈家人也是吃过饭不久,今天说好了要垒灶台,陈家父子都没出门,三郎来了,正好跟着他一道过来郑家,连陈婶与陈小娥都跟了来。 见陈家人进门,姜氏忙让二郎把刚吊进井里的半个西瓜提上来,等吃了西瓜,才是开始忙活灶台的事。(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婆婆也不好做 灶台只作零时之用,不必要垒的太严实,陈家盖新房时,还剩下一些土坯,又和水拌了些黄土,挥在土坯上,开始一层一层的往上垒。 男人们院子东边忙活,妇孺则聚在西边柿子树下。 陈小娥的到来,二妞可算是找到一个让她可以暂时脱离监控的理由,“娘,我带着小娥回屋里去看看那些花”,也不等姜氏应许,拉上陈小娥的手就往正屋而去,膝盖上的那点伤,牵扯起来还有点疼,不过跟自由相比,可以忽略掉。 姜氏只是失笑,倒也没把两人再叫回来,而是唤过大妞,指着绣布上的一些地方,交代了几句,就准备要她接手。 “忙你的就是,哪还用得专门招呼我。” “本就是要给大妞绣一些的,这么大件的活,我一个人哪赶得出来”,姜氏起身让大妞在绣绷前坐下,“嫂子,咱就在外边说话吧,这会日头已经不大了,坐在树下也凉快。” “行,这地方好,比屋里敞亮”,陈婶乐呵呵的与姜氏一道在桌子旁坐下,瞥见二妞搁在桌子上的绣布,拿在手里端摩一番,“二妞这活做的,越发的好了。” “你见天的夸她,尾巴都翘天上去了。” “做得好,还不兴我夸啊,你这当娘的,才是不公道哩。” “嫂子连我也编排上,媳妇还没进门,我瞅着,婆婆的架势已经出来了”,姜氏打趣的道。 陈婶作势拍她一下,“快让大妞说说,这是谁在编排人呢,不明白的,还真以为我是个恶婆婆哩。” 大妞将头扭过这边。抿嘴笑笑,又低下头去。 姜氏跟陈婶自顾自的又说着话,都是陈保全娶亲的事。两人讨论些细节问题,这些东西,姜氏也不大懂。不过是陈婶说着,她听着。偶尔觉得有些地方能改改的,也会说出来,让她参详。 “嫂子,我看你今天不大得劲,是病了吗?” 陈婶朝着大儿子瞅了一眼,靠近了姜氏低声说到,“妹子。不瞒你说,我心里乱着呢,这不,丢下一堆的活没干,上你家来了,就想跟你说说话。” 姜氏也是低语问道,“你这是咋啦,有啥地方不中意了?”媳妇都快娶进门了,应该生不出是非才是。 “哪都中意,唉。我也不知道该咋说。”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陈婶早年曾在婆婆手底下熬过好些年,后来公婆跟着陈小叔回了乡下,才是自己当家作主。(.无弹窗广告)现在她自个也是要当婆婆了,心里有些没底,不是只有新媳妇才会对自己的新角色适应不良,做婆婆的也会,她本就不是个刻薄的人,要娶进门的儿媳妇也是自个中意的,在这件亲事又经历过周折,最终得偿所愿,自是欣喜,可儿媳妇毕竟不是自个的闺女,该如何对待,陈婶心有揣揣,自己绵软了,怕压不住儿媳,做得苛刻些,又不太忍心,离着迎亲的日子越近,偏又生出一股子的苦恼,像是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要被人抢走了,总之,心里怎么都是不大舒服。 姜氏也还没曾当婆婆,她是憋着难受,又实在找不到人说去,才过郑家来的,这些话说与别人,可就是个大笑话,哪有人说自个不会当婆婆的,只有说与姜氏听,才是不怕会给传出去。 “嫂子,要不咱进屋说去”,姜氏看她这个样子,许是些难为情的话。 陈婶又瞅了瞅东边,起身跟着姜氏回东屋去了,二妞跟小娥还在里边摆弄那些野花呢,也被撵了出来,二妞乐意得很,她本就是为了不再姜氏眼皮子底下,才拿陈小娥作借口,这会听是要把她撵出屋,乐颠颠的抱着野花,拖着陈小娥走了。 听陈婶说出来的那些别扭事,姜氏也是不知道如何劝解。 清官难断家务事,婆媳之间的事又是最最扯不清的,她自己的婆婆又是早早就下世了,再者,她虽说是养媳,可婆婆一直把她当闺女待着的,这也与郑家就郑大虎一个儿子有关,她又是郑大虎自个领回来的,与陈家现在的情况可是不一样,姜氏还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是听着,捡些不要经的话劝上两句。 陈婶过来也没抱啥希望,只是想找个人唠唠,现在说出来,心里也是舒坦了许多,家里还有一大堆事,坐了一小会就准备回去,姜氏拉住她。 “嫂子,你先别急着走,正有件事要与你说呢,我与大虎商量过了,你家那边的院子也不大,灶又垒在这边了,索性将你家厨房空出来,就烧点茶水啥的,席面上的东西,还是放到这边来做,省的做菜师傅两头跑。” 陈婶没想到姜氏会说这个,这样倒是方便了不少,只是,郑家这边就多了不少事,做菜的师傅,还有洗菜的洗碗的帮厨,可是好些人呢,郑家的人素来好清静,除了陈家跟张家,其他人家走得都不亲近。 “妹子,这可不行,人进进出出乱七八糟的,还是按咱们原来说好的办吧”,郑家这边的灶就只是炖那几个大菜用的。 姜氏拉着她的手道,“你跟我还要客气啥,保全娶亲,做叔和婶子的也得尽尽心不是,人多点怕啥,正好也给这边院子带带喜气,只要不担心我这照看不住,事就这般定下了。” 她说得很坚决,陈婶也就不再推辞,如此一来,她可是轻松了不少。 做菜的师傅和帮厨都是花钱雇来的,不像是在村里办事,只有说一声,村里的管事自会给各家各户摊派活,哪一家都会有办事的那一天,一般不会在后厨这一块弄手脚,在城里边办事就不行了,这些人手都是花钱在外边雇来的,一不留神就能给你藏点掖点,管不好的话,在这一块上头就要吃大亏。能翻出两三倍的花销去。 帮着管后厨的,得是主家信得过的亲戚,可陈家小叔那一家人根本指望不上。堂兄弟家的也都走的不算亲近,怕到时候也不会尽心,小娥太小。管不住事,陈婶娘家那边的人又不能在后厨这事上头插手。如今由郑家这边看着,她算是把心放肚子里了。 “我就是信不过自己,也不能信不过你不是,只是这样,你可是有得劳累了,到时候要让保全跟他媳妇给你敬杯茶才是。” “说啥劳累不劳累的话,都是些该做的。再说,家里这么些人呢,我有大妞她们帮着,能有多少事,嫂子,咱今天可是说定了,新媳妇茶,我也是要喝的,等大郎娶亲,还要好多年呢。我得先尝尝媳妇茶是个啥味道。” 说完了这件事,姜氏也不再留她,陈婶领着小娥走了。 陈大河父子一直在郑家忙活到大郎下学回来,才是归的家。郑大虎也被拉了去,说是要好好喝顿酒,连手都没来得及洗,只交姜氏一声,人就走了。 过了两天,二妞膝盖上的伤已经不再疼痛,只等着结痂脱离,连草药都不用再敷,就是痒不行,她总是忍不住要去挠两下,里边的皮肉还没长好,结痂就被她挠得有些松动,下巴那的乌青倒是还没完全褪去,不过看上去已不像一开始那般渗人。 今天是赶大集的日子,也是郑家第一次卖西瓜,二妞死磨烂缠的要上街去。 “娘,让我去吧,你瞧,都好了”,二妞撩起裙摆和里裤,露出膝盖给姜氏看。 郑大虎带着二郎三郎一大早就搬了桌子去占位置,这会连西瓜都背出去了,四郎也做了跟屁虫,她在家磨了姜氏半个时辰,还是没被放行,本来是要缠郑大虎的,哪曾想,她才转个身,人就走了。 二妞当然不知道,姜氏昨晚跟郑大虎说好了,今天不能让二妞上街去,他自知经不住闺女的撒娇,只好溜之大吉。 “膝盖是不疼了,那下巴呢?街上人那么多,再撞上一下,还能好吗?” 二妞抱住她胳膊,“娘,下巴那地方,哪有那么容易被撞着的,我再用手护着,还不成吗,娘,您最好了,就让我去吧,好几天没出过门,都能长出菌子来了,娘,求您了。” 姜氏被她缠得绣活也做不了,也是头疼的很,“你都九岁了,哪能再天天在外边跑的,看看你大姐,天天在家里坐着,不是也没长出菌子来,偏就是你不行。” 二妞看了炕桌边坐着的大妞一眼,瘪瘪嘴,想着,“娘啊,您也没把我生得像大姐那样祸水不是,只有大家闺秀才是要关在家里,不让出门的,她就是个野丫头,不求进取了。” 其实二妞也算得上是天生丽质的,清秀俏丽,只是还没完全长开,又不同于姜氏和大妞那种打眼的长相,跟两人一对比,才会总认为自己长得不尽如人意。 “娘,我还没满九岁呢,就是等满了九岁,也不是不能上街去,那些十三四岁的姑娘,不也是满大街的跑,我又不是什么名门闺秀,非要藏在深闺无人识的。” 这话说得有些夸张,可在茅山地界,寻常人家的闺女,及笄前出门倒是不受礼教限制的,只是过了十三,多数也是不常出门去。 姜氏浑身一震,眼睛里的黯淡一闪而过,不由的被二妞的话带出很多东西来。 她曾经可不就是名门闺秀吗,可是又当如何,还不如现在做个乡野俗妇过得自在,过的愉悦,回想起那些年月,她如二妞这般大的时候,可曾像她这般真心的笑过? 如此一想,突然觉得没有什么了,她如今已经不在深宅大院里活着,她的儿女也不在深宅大院里活着,何必要束着她们呢?让她去吧,寻常人家不都是这般将闺女养大的,这几天老拘着她在家做绣活,总是见她愁眉苦脸的,真是自己想岔了吧。 只要把该学的都学会了,不如由着她的性子好了,自己也没必要一定要再养出个绣娘来,二妞的性子跟大妞本就不同,针线上的事,能做就好,何必要学得那么精致呢。 女儿现在看着还小,可过几年也是要嫁去别人家的,她想起陈婶今天说的那些话,做婆婆的不易,做媳妇的不就更难了,她运气好,遇上了个好婆婆,女儿呢,要是遇上个刁钻的,得熬多少年才能熬出头,趁着女儿还在自己跟前,娇惯些又能怎样,她的女儿她明白,再怎么娇惯,也是个懂事识礼数的。 姜氏理了理二妞落在额前的头发,道“去可以,不过娘有个条件。” 见她沉默了这么久都没说话,还以为是没指望了,二妞惊喜的在姜氏脸上亲了一下。 “娘,您说啥我都听。” 姜氏戏谑的看着她,“出去这回后,一个月不让你出门,也是听娘的?” “娘!”二妞把脸埋进她怀里,揉搓个不停。 “好啦好啦,这是长不大了”,姜氏对着她脊背轻轻拍打两下,“要不还是别出门了,留在家里跟娘撒娇。” 二妞赶紧把头抬起来,“娘,换个条件行不。” “还说三郎是猴子转世,我看你也只花脚猫,关也关不住,上街可以,不过得答应我,以后每天要做一个时辰的针线活。” 二妞在姜脸上又亲了一口,这句话换个讲法,是不是说以后都不限制她出门了,“娘,我以后每天绣两个时辰的花”,她又不是真讨厌做针线,只是每天拘在家里,有些闷得慌。 “这可是你自己说下的,做不到就被怨娘再把你关在家里。” 二妞脸上笑开了花,“娘,要是做不到,随您怎么罚都行”,才说完大话,想想又不对,赶紧补充说明,“娘,要是遇到啥事走开了,前边做下的,也是要算在两个时辰里边的”,巴兹一下嘴巴,歪着脑袋想了想别的可能行,“还有,要是哪天没做满两个时辰,能不能先欠着,我再找个时间补上”,该是没有别的意外情况了吧。 姜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就你机敏,倒是哪点都想到了,还不走是不是,不走就把今天的两个时辰先完成了吧。” 二妞忙跳出门外,生怕被她拉着,“娘,您一胎生了一只猴子一只花脚猫,那我大姐他们是什么呢?”说完赶紧跑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宰的就是你 集市上已是人山人海,二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是把郑大虎他们找到,亏得摆摊不会挪地方,要不直接回家得了。 “咦,你咋来了,不是不让出门的吗?” 二妞瞪了三郎一眼,“真不仗义,自己跑得到快,也不知道帮我说句话,哼”,又扫了二郎一眼,连四郎都没落下。 看向郑大虎时,嘴巴嘟得高高的,叫到,“爹!” 郑大虎有些心虚,嘿嘿一笑,说了句,“兰丫头来啦。” 二妞忿忿然的瘪瘪嘴,就去瞅看桌面,上边是一溜排开的西瓜片,还有一盘切成小丁的西瓜,专门给人品尝用的。 “爹,西瓜有人买吗?” “有,挺多人问的”,郑大虎招招手,“来,过来这边,爹把掌柜的位置让给你。” 他以前开的是铁匠铺,算是工匠类的活计,论价收钱,都是直来直去,也痛快,今天纯粹就是个商贩,卖的又是茂山县没见过的东西,免不了要有一番说道,还要讨价还价,这类的细乎活,做起来真别扭,来的要是个爷们,还算好,若是些媳妇婆子,就觉得难为情了,便不大想理会,二郎只管收钱,四郎是指望不上的,这类的客人就全交给了三郎。 郑大虎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打过仗杀过人,面对陌生人时,眉宇间不自觉的流露出一股子煞气,婆子媳妇也不大敢去问他,直接找旁边的三郎问三问四。 多数时候,爷四个都跟柱子似的杵在那,只等着人来问,从不主动招呼,西瓜倒也没少卖。只是心里头不大舒畅,他刚才还想着,要不要回去让二妞叫过来。多不过是让自己媳妇埋怨两句,没想小丫头自个来了。 趁着这回没人来,郑大虎赶紧让二妞过来顶替。他先歇缓去。 现在想起她的好来,为了不带上她。还偷偷摸摸的溜走,二妞在心里把她爹很是不屑了一把,人却还是乖巧的走过去。 “你们在这看着,爹再回去拿几个西瓜。” “咦,都卖完了吗?”她过来的时候只顾着看摊面上的东西,还没注意后头的事,这会扭过头望了一眼。见篓子里只剩下两个。 二妞怕郑大虎他们豁不开脸面,不大会做推销,西瓜卖不出去,才是急巴巴的要赶着出来,没想到情况全然不是她想象着的那样。 今天依旧是早早的出来占位子,不过西瓜却是等到了巳时才拿过来的,太早了也没人买,切开了还尽沾灰尘,这会摆出来也不过是个把时辰,已是卖出去好些。看来西瓜蛮受欢迎的,想想也是,这个味道老少皆宜,切开后。红瓤黑籽,也蛮招人眼的。 “爹,咱是不是卖得太便宜了。” 早上背出来五个,全是拣那些七八斤重的挑出来的,西瓜切成薄片来卖,两文钱一片,一个瓜能切个十五六片,远远比不得京里的精贵,可没办法,这穷乡僻野的地方,又不识货,卖贵了,只怕是没人买去。 郑大虎紧了一下眉头,“都已经卖出去了,再提价也不好,今天就先这个价卖,我再回去拿几个来。” 正准备走呢,一个人模狗样瘦干干的管事打扮的人挤过摊前来。 “哎,这东西是谁在卖的?” 像是看不见二妞和三郎一般,趾高气扬的问道,就是有点气喘,还满头的大汗,破坏了形象。 郑大虎重新回到桌子后边站着,把二妞三郎拉回身后,也不急着回答,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才道,“是我家的。” 来人咳了一声,“你这的东西,我全要了。” 郑大虎示意二郎三郎把篓子里的两个西瓜抱过来,放在桌上。 那个管事不满的道,“就这点了吗?” “家里还有,不知道你要几个,这是西瓜,价格可不便宜。” 那人啐了一口,“我还不知道这是西瓜吗,你是怕我们洪府付不起银子不成?我们老太爷可是做过大官的。” 郑大虎扯起嘴角笑笑,“是我眼拙,没看出来,原来是洪府的大管事啊,家里现在倒是还有四五个熟了的,只是没带出来。” “嗯,家住哪呢?” “西市口。” 管事瞟了几人一眼,“也不远,现在就回去拿来,我在这等着。” 二妞心里很不爽,狗奴才,狗眼看人低,不狠宰他一回,对不起自家祖宗,这狗奴才急冲冲的来卖瓜,啥也不问,定是他主子是个识货的,要是办不好差事,怕也没好果子吃,整个茂山县,西瓜只有她家才有,不如借机戏耍他一回,就是不知道她爹会不会配合。 二妞向前迈了一步,拉拉郑大虎的衣袖,引得他的关注后,故作天真的说道,“爹,家里的西瓜不是不卖的吗,舅舅可是说了,西瓜种出来要给二妞吃的,他还说,在京城里,西瓜有钱也买不到。” 郑大虎笑意闪过,“二妞,听话,不是还有没熟的吗,那些都留给你吃,好不好。” 二妞嘟嘟嘴,还是很不乐意,“西瓜种子是舅舅从京城捎回来的,要走好远的路,二妞都没去过,一大包的种子才结了几个西瓜,二妞还没吃够,说好了只卖这几个,卖的钱给二妞做新衣裳,现在钱不是已经够了吗,我一直数着的,有一两银子还多,就给哥哥姐姐也做新衣裳也够了,咋还要拿家里的西瓜出来卖,不可以,这两个也不许卖,要留着吃,二妞喜欢吃西瓜。” 说完这一大串的胡话,二妞开始撒泼,张开手死死的环抱住两个西瓜,哭天抹泪。 郑大虎一副很无奈的表情,拉扯两下,也没把女儿拉起来,作势要打她,二妞将头扭过另一边。为了保住西瓜,全然是不管不顾。 他扬了扬手,终是没舍得打下去。对着那位管事,有些歉意的说道,“这丫头被她娘宠坏了。护食的厉害,我也是拿她没办法。要不,要不你还是上别处买去。” 管事傻眼了,好好的,咋冒出这么个愣丫头来。 让他上哪买去,刚才陪着大管家出门办事,在街上见有人拿着西瓜,他当然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可大管家是跟着老太爷在京城里见过大世面的人,自是认得,差了小厮去问,说是西市里有卖,大管家有急事要办,实在脱不开身,才使了他来买,千交代万嘱咐,一定要把西瓜买回去,这是京城里才有的精贵东西。太夫人就好这口,自打老太爷告老还乡后,这东西就不易得了,每年都要念叨好几回。大管事也说了,西瓜是有钱也难买到的东西。 他要是买不回去,大总管还不得扒了他的皮,他使了多少银子才升的管事,屁股还没坐热,就要挪窝,还不得冤屈死了。 这下咋办,要强卖不成,管事瞄了郑大虎一眼,胳膊虽有他的大腿粗,看着吓人,可也不过是个泥腿子,定是不敢招惹事,压压他就是。 嗯了两声,说道,“说好了的事情,想反悔不成,今天的西瓜,我要定了,洪府……” 郑大虎虎目一瞪,他怵然的缩了缩脖子,把后边的话咽回去。 “不卖了,能咋的,没收过你一文钱,东西还是我家的,管你红府黑府的,想抢不成”,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二妞也不抱西瓜了,改去抱郑大虎的胳膊,“爹,您别生气”,对后边站着的二郎偷偷使了个眼色。 二郎将扬起的嘴角硬压下去,也走向前来,强拉过妹妹,数落道,“你今天又胡搅蛮缠,已经说好了的事,你偏要去搅和,让爹为难。” 郑大虎不舍的把女儿再拉过身边,对着二郎斥责道,“你妹妹还小,跟她计较啥。” “爹,不能因为妹妹小,就可以任性妄为,做言而无信的事。” 洪府管事很是认同的点点头,要是他家的丫头,早两巴掌抽上去了。 “老子又没收他的定钱,就是连咋个卖法也没谈呢,扯得上有信没信那回事去,我看你才是读书读傻了。” 二郎悻悻然的道,“爹,那么多的西瓜,就卖几个出去吧,不是还有没熟的吗,妹妹一个人吃不了多少,留下四五个给她就尽够了,舅舅也没说,西瓜种出来要都给二妞吃啊,不过是句哄她的玩笑话,您咋也任她胡闹,种子可是京里的贵人赏给舅舅的,他千里迢迢捎回来,不就是让咱家种出来,卖了好把咱家的地再买回来吗,舅舅在信里可是说了,西瓜精贵着呢,在京城里,有钱都没地买去,十个西瓜就换回一亩地,可您看看,妹妹霸占着一直不让卖,咱自家吃下的西瓜,十几亩地都买回来了,这东西本来就不容易种出来,现在连生的带熟的,就还剩二三十个,再不卖出去,咱家的地咋办,这回您可不能再听妹妹的。” 郑大虎狠狠瞪他一眼,“要你来教训老子,回去打断你的腿。” “爹,儿子不敢。” “哼,不敢就一边呆着去。” 二郎往后退回一步,满是踌躇和洪府的管事对看一眼,不禁又向前来,细声细语的对着二妞说道,“二妞,你看啊,家里是因为花钱给你治病,才把地卖了的吧,现在你的病也好了,是不是要再把地买回来呢?” 二妞撅着嘴点点头。 二郎抚了抚她的头发,说道“二妞最懂事了,想要把地买回来,咱们就得先把西瓜卖出去,才有钱买地,对不对。” 二妞看看他,再看看郑大虎,又看看那个管事,最后点了点头。 这位洪府的管事其实也是怂货,没啥心眼,被三人哄得一愣一愣的,提心吊胆这么久,总算是熬到头了,忙开始跟郑家的人谈价钱。 西瓜在京城具体能卖个什么价,他不知道,可二郎说的,十个西瓜换一亩地,直听得他咋舌,这也忒贵的离谱了,茂山县现在一亩良地,能卖到十五两银子,京城里只怕是这个价的好几倍,算下来,一个西瓜不就要卖七八两银子还多,他全身带着的不过才是四两银子,这样算下来,也就能抱回半个西瓜,大管家见了,还是要扒他的皮。 现在可不是显摆的时候,放低了身量,道“大兄弟,你看啊,咱这地方跟京城那是没法比,这西瓜的价格,你看……” 郑大虎一挥手,“我又不上京城买地去,自是不会要哪个价,就按咱们这的来算,这西瓜呢,有大有小,本来按斤两算,精准些,我着没称,也不耐烦称来称去的,也不讹你,这两个瓜,每个都快八斤重了,都按一两半钱的银子算好,其它,等看了大小,比较着来就成,你要是想按斤算的话,也是可以,两百文一斤,不过那样的话,零头可能还多一些,你也可以拿去称称,隔壁就有称的。” “有啥好称的,大兄弟看着就知道是个实诚人,我现在就把钱给你”,忙掏出三两银子来,等郑大虎接了过去,才算放心了,就怕他再说什么,没收一文钱,东西还是他家的。 只是,那些家里边的瓜,咋弄呢,他身上没那么多钱,就是有,这么多西瓜他也抗不回去。 洪府倒是经常让人送到府里去,东西送过去再付钱,可是,已经有个一番波折了,他可不放心就这样走。 郑大虎将三两银子装回身上,说到,“我回家去再给你拿几个西瓜,不过你一个人能捎回去吗。” 管事讪讪的道,“可不就我一个人,确实是拿不回去。” “算了,我一道给你送去府里得了,市集里人多,也别过这边来了,你随我走吧。” 这般做最好不过,洪府管事捧着付了三两银子的两个西瓜,颠颠的随着郑大虎走了,,三郎也跟了一道回去。 桌子上还有切出来的西瓜,自是要卖完去,留下三人守着,等人走远了,二郎和二妞两人笑得前俯后仰,四郎不大明白,扯着哥哥姐姐直问道,他一直郑大虎的身后藏着,只听到二姐哭了,二哥还说了她,爹也恼了,他想出来看,又被三哥制住。(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这钱赚起来容易 郑大虎领着洪府的管事进了西市口,让他在街口处等着,他与三郎回家取西瓜。(.) 这位管事才被郑家人绕得心惊胆战,生怕又生出事端,一个不留神没了人影,他上哪找那么多西瓜去,定要将三郎留在身边才算,要不就一道上家里去,郑大虎不想把他领回家,只好留下三郎自己回去。 上回进山,只寻得十七个熟西瓜,有四个还开过口子,全留给自家吃,今天早上拿出去五个,其中两个是起了虫痂的,最先切开来卖,两个瓜里边都是好好的,没任何毛病。 郑大虎下到地窖里,把剩下的八个西瓜拿出来,装进两个背篓,一个背上肩,一个提在手上,走到街口,把手上的篓子给三郎背上,里头装的是最小的三个西瓜。 洪府位于城东北,西市口在西南,确实是有段距离,管事还没走过中街,已是气喘吁吁,郑大虎索性帮他把付了钱的那两个西瓜也拿上。 那位管事才是缓过气,又开始得瑟起来。 郑大虎不大言语,只由洪府管事一人口沫横飞的显摆,像是洪府里的蛤蟆也比外头的多长出个脑袋。 三郎跟在两人后边,抠抠左耳朵,挠挠右耳洞,里头都要磨出老茧来了,早知如此,就让二哥来。 管事领着郑大虎父子从角门进了洪府,府里头碧瓦朱檐,三郎自是好奇,可也只是用眼角瞄瞄,学着他爹,身正眼直得朝前走着。 他们进了一个院子,这院子得有两个郑家那般大,里边出出入入的家仆婆子很多。 刚要进门的时候。碰到一个穿戴比管事还好的人走出来,“咦,李三安。你咋才回来,大管家都问好几回了,你自己回话去吧。” 李三安。也就是找郑家人买西瓜的那个管事,哈腰点头的道。“哎,小的这就去,您忙着”,忙把路让出来,自己站到一旁,等那人走后,才是直起腰杆进入院子。在院子里指了个地方,道“你们在那等着吧。” 郑大虎爷俩也不说话,直接过去那个地方,将身上背着的篓子放下来。 李三安走进正中间的屋子,没多久,走出来一个六十来岁,富富态态的男人,李三安在他身后一步的地方紧紧跟随着,腰比刚才哈得还低些。 “小的没见过西瓜,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得您来过过眼才是。” 这人正是洪府的大管家,他在离着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住,用眼扫了郑家父子两下,对着李三安道。“拿一个过来,我看看。” 李三安赶紧取了个西瓜捧到他眼皮底下,大管家点了点头,唤来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厮,让他捧上那个西瓜,这才对着郑大虎问道,“这西瓜是你家自己种出来的?” “是自家种的”,郑大虎不亢不卑的回道。 大管家没再说什么,交代李三安几句话后,就带着那个小厮和西瓜走了。 李管事颐指气使的唤来两个婆子,让她们把西瓜拿去库里,然后领着郑大虎去找账房。 八个西瓜连大带小,算下十三两银子,把帐结清后,李管事又亲自将郑家父子送出角门那儿。 本来领路这活,使个小厮就成,可大管家留了话,今天送来的几个西瓜怕是不够,最好能让这家人以后再送些过来,他见大管家亲自将西瓜送去给太夫人,心里就开始掂量,这差事他要是办好了,得在大管家面前长多大的脸,没准太夫人也会问到他这么个人,只要能在这位祖宗的眼里留了个影,还怕不飞黄腾达吗,自是不会让别人来接触西瓜的事。 郑大虎没直接回家,与三郎背着两个空篓子又去西市,桌子上切开的西瓜早已经卖完,二妞领着四郎吃馄饨去了,剩下二郎一个人守着空摊子。 “二哥,你真会编瞎话,咱家卖了多少地出去?” 二郎斜看他一眼,“我这叫随机应变,不像你,傻愣愣的只会看热闹,以后也是别人编瞎话来骗你。” 郑大虎对着他后脑壳拍了一下,“编的不错,我都分不出真假来了,平时不会也是编了瞎话来哄你老子的吧。” “爹,儿子不敢。” 郑大虎玩味的瞅看他一眼,四个儿子,数这小子长相最斯文,像媳妇多些,平时也不大说话,最多跟三小子闹闹,没想到最是鬼精,兰丫头喜欢作弄三小子,他也没少在暗地里给出谋划策吧,今天,二妞对他使眼神的时候,他也瞄见了,两人这出戏配合得天衣无缝,可见是常常狼狈为奸的。 等二妞四郎回来,几人扛桌子的扛桌子,搬凳子的搬凳子,收摊回家。 三郎活灵活现的给姜氏和大妞,还有晌午归来的大郎,把早上的事演绎一遍,给这顿午饭增添了不少笑料。 到了晚上,郑大虎仰躺在炕上,久不久自个乐呵两声。 “你今儿是咋了,十六两银子把你高兴成这样。” 郑大虎翻身侧躺过来,面对着姜氏这边,隐隐约约能看清她的轮廓,“我眼皮有那么浅吗,谨娘,我是高兴你给我生了几个好儿子,闺女也好。” 姜氏把手伸进他的被褥里,在他身上捏了一下,“还说呢,尽做些坑蒙拐骗的事,你不拦着也就罢了,也跟着胡闹,瞧你得意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能歪到哪去,正着哩” 郑大虎捉住她的手,直往自己的胡茬子上边揉,“扎人不?” 姜氏想把手抽回来,却是不让,便瞪他一眼,可惜黑麻麻的,没啥效用。 “谨娘,你说,以后是送大郎他们去学手艺,还是继续送着读书考功名的好。” “你想让儿子考功名吗?”她从未听丈夫说过这类的话。 “想啊,哪能不想的,不过光是我想没用。得看几个小子是不是那块料,咱这茂山县,还真没考出几个举人进士的。就说陈家老二,不也一直就是个秀才,不过。我瞅着,咱家的几个小子。都比陈家的酸秀才强,不是那种整天就知道之乎则也,脑子不带拐弯的。” “没你这样的,踩着别人夸自家儿子,越扯越不像话了。” 郑大虎在他一直握着的手上狠狠亲一口,“谨娘,我跟你说个事。我寻思着,铁匠铺还是先不开了”,他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事,那天二妞说要收集西瓜籽的时候,他就开始松动了。 姜氏很诧异,两人早商议好,有了水晶糕卖下的钱,明年就能把铁匠铺再开起来,“不开铺子,那做啥?” “咱买地。种西瓜。” “啊,你也魔怔啦,西瓜哪是那么好种的,二妞异想天开。你咋也这样。” “咱先试试,种不出来,再把地卖了就是,损失不了多少钱,没准就真种出来了呢,等赚了钱,咱就搬到州府去住,茂山县的先生自个肚子里都没装下二两学问,咋能教出好学生来,白白耽搁了大郎他们的前程。” 姜氏拍他一下,轻笑着道,“原来还是你自个想做官家的老太爷。” 郑大虎过姜氏的被子里来,将她抱在怀里,“嫁给我,委屈了你。” “胡说什么,哪有委屈,嫁给你才是不再委屈”,姜氏顿了顿,“大虎,我知道,你想着大郎他们能有个好前程,能光宗耀祖,我也想的,可是,即使能封侯拜相,也只是表面看着风光,背地里却是举步维艰,明枪暗箭,防不胜防,我真是不想大郎他们去经历这些。” “谨娘……” 姜氏掩住他的口,“你听我说完,我也明白,男儿志在四方,大郎他们若有鸿鹄之志,我自是不会阻拦他们,孩子大了,总是要飞出去的,可是,大虎,你要答应我,不论以后如何,你不能再离开家。” “傻媳妇,我能上哪去,我就守着你,守着家,只要老子一天在这,那些小兔崽子就是跑到天边去,他们也得回来,老子在哪,他们的家就得在哪,要不老子打断他们的狗腿。” “又胡说,他们的是狗腿,你成啥了,好歹也是读过三年书的人,说话粗口的很,是不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幸亏大郎他们不随你。” 听媳妇打趣他,郑大虎傻呵呵的一笑,“谨娘,咱要不再生两个吧,这些都大了,生两个小的留在身边,等他们也大了,咱正好抱孙子。” 姜氏对着他脸上抽了一下,“老不正经,多大年纪了,还生孩子,想生找别人生去吧。” 郑大虎动手去扯她的里衣,“就找你,下辈子还是只跟你生孩子。” 两人缠绵过后,静静的躺着,享受激情过后的余韵,姜氏伏在他怀里,“大虎,我也想再给你多生几个孩子,可大夫说过,怕是怀不上身子了”,说完便有些感伤,郑大虎回来这么久的时间,云雨这事没少做,要是能怀早就怀上了。 郑大虎也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扶着她直背上汗珠,道“怀不上才好,一有了身子,你就不让我近你的身,只能看不能吃,还不馋死我,再说,咱已经有六个孩子,我不想让你再吃苦头,每回你在里头生孩子,我在外边也跟着小死一回。” 姜氏噗嗤一笑,想起郑大虎的这件窘事,除了生四郎的时候,他没赶上,其他几个孩子,都是一直守在外边的,等孩子落地哭出声,他定是要晕过去一回,特别是生三郎跟二妞哪次,三郎比二妞早生半个时辰,硬生生连着晕倒两次,刚醒来就又倒下去,成了个大笑话。 --------- 明天若是没有意外,只有一更,桃要出门追债,下班回来再码字~~~(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远亲不如近邻 九月初七,郑大虎带着三个儿子再进山去摘西瓜,这天大郎沐休,跟着一道去,四郎还是被留在家,连着两回没轮上他,口头上不说什么,在心里头闹别扭,吃过早饭就上陈家去了。 二妞做了一上午的针线活,远不止两个时辰,如今不再被逼迫着学,反倒是有了兴致,就像是郑大虎说的那样,“兰丫头绣花,好比牵牛喝水,强压着不成,得顺着来”,对此话,她很是鄙夷,爹放没放过牛暂且不论,她好歹也比牛强吧,坚决不承认自个的叛逆心理,两辈子加起来三十好几的人,还玩叛逆,她怕笑掉阎王爷的大牙。 郑大虎几人带了干粮上山,吃午晚时,只是母女三人,四郎在陈家蹭了一顿。 “娘,给我些钱,我去买点枸杞,家里的不多了”,饭后,二妞泡了一大瓷壶的枸杞茶,自姜氏病好后,家里的枸杞茶就没断过,连郑大虎都被强迫着喝,却是在晚饭过后,灌半碗下去,当做是漱嘴,平时只喝冷水,到后来,大郎几人也有样学样,只剩母女三人,经常泡来当水喝,有时候还会在里边添些红枣下去,不过红枣比较贵,不会天天都放。 姜氏取了钱给她,“顺便割点肉回来,咱们晚上包饺子吃。” 这回定是爹说的要吃饺子,正好她也想着呢,真是心有灵犀不点就通啊,二妞乐悠悠的出了门。 二妞走后没多会,陈婶过来了,请来做菜的大师傅刚才送了菜单子过来,家里的人看不懂,根子跟着四郎学了几个字,也是个半拉子。只好过来郑家,这家子人都是识字的。 “妹子,你给我看看。都是些什么菜,刚才来的人也说了一遍,我是个糊涂的。转身就忘个精光,全没记住。” 姜氏接过菜单子。细细的对着上边的字,一道菜一道菜念出来,过后又把上边写着的肉、菜和调配料各要多少,也念了一遍。 陈婶的眉头,不自主的皱了起来,四个大菜,六个小菜。按这个单子做下来,倒是体面,可花出去的钱,也就多了。 家里去年因着老家盖房子的事,把家底掏了个空,最后还是郑家教了套野兔的法子,才是趁着白雪覆盖的那三个月,赚下十几两的银子,后来连着下聘礼和盖新房两件大事,用去大半。又修整了老房子,还置办了一点家什,便是所剩无几,陈家父子在外边干活。陈大河跟陈保全能算是整工,二小子陈保生只能算是半个工,大半年下来,赚回来的钱,除去日常开销,也没空余出多少来。 办喜事倒是能收些礼金回来,可是花出去的菜钱酒水钱也多,到时候有没有盈余,还是件没准的事。 “家里的钱,要是按这样子办下来,估计就用得差不多了”,新媳妇回门的时候,还要置办大礼,公公婆婆明天就回接来,能留在家住下去还好,若是又要跟着小叔一家回去,少不得还要花钱买些布料和吃食,还不知道有没有别的说法呢,婆婆每回来城里,都是会要东西的,不买可不行。 要不就办得简省些,留出几个钱来。 这个念头刚闪过,就被她打消,想起小叔夫妻俩对他们这家人的低看,想起公公婆婆的偏疼,她就堵得难受,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憋屈了这么多年,这是自己第一次娶儿媳妇,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的,不能让人小看了去。 姜氏对陈家的情况比较清楚,陈婶想着什么,她也明白,“嫂子,家里的现钱要是不够,你就说一声,千万别跟我客气。” “行,妹子,有你这句话,就有底气了,等用的时候,我就厚着脸皮来讨”,再过三个月又入冬了,到时候还能抓野兔,不怕还不上。 “嫂子,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咱们两家,你帮我,我帮你,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郑大虎领着大郎几个进山后,先去摘西瓜,又猎到三只野鸡,却是没有见着野兔的影子,等到晌午时分,崖壁下的水涨上来,郑大虎叉到一条五六斤重的鱼,也不贪多,装拾好后,就准备下山去,今天摘了十五个西瓜,个不太大,很多都是四五斤的样子,郑大虎一个人就背了十个,另外三人的篓子里没多少东西,一路上,兄弟三个满山坡的摘树莓,装了整整的两布袋子。 见几个小子意犹未尽的样子,郑大虎索性带着他们绕到那条山涧去捉蛇鱼,这可是好东西,就是二妞不把它吹到天上去,郑大虎吃过一回也明白,这东西大补,别的他不知道,益气补阳是肯定的,前几回进山,匆匆的来又匆匆地走,没时间过来,今天正好逮些回去,吃不完就养着。 二妞曾喂给蛇鱼很多东西,野草,菜叶,米,面,都喂过,蛇鱼挑剔的很,偶尔啃上两口,越养越瘦,后来二妞把喂鸡的虫子扔了进去,吃得倒欢实,原来这家伙吃荤不吃素,误打误撞之下,摸索出了养黄鳝的方法。 郑大虎他们一口气捉了三十多条蛇鱼,等到天黑的时候才回的家,打葛粉那会,买了很多瓮缸回来,装干葛粉用去一些,其他的,都靠着西墙磊起来,如今就是再多的蛇鱼,也有的是瓮缸养。 望着那些攒动的蛇鱼,二妞不免杞人忧天,“爹,你们得留下点,都抓回来,明年就没蛇鱼吃了”,生态循环很重要。 “傻丫头,放心吧,小的都留着呢,再说,大的也抓不完。” 晚饭除了饺子,还用西瓜皮拌了一个凉菜,西瓜值钱的很,郑家人自己吃时一点也不吝啬,刚背回来,就破开一个,吃了西瓜后才去煮饺子。 姜氏把陈婶今天来家的事说了说,郑大虎吃过饭后,去了趟陈家。 第二天。爷三个又进山去了,旁晚回来,篓子里装了十二只野鸡。配上昨天的三只,郑大虎全给拿去陈家,有了这十五只野鸡。不必再去买家养的鸡,剩下一笔开销。 二郎三郎进了家就瘫倒在炕上。他们今天把那个山谷里能找出来的野鸡都寻了个遍,只捉住五只,山谷不大,前前后后捉了这么些,已经很不错了。 数量不够,只能再去别的地方找,外边可不如山谷来得容易。找起来不轻松,想捉住也难,野鸡藏身的地方更多些,又经常有猎人来猎杀,警惕性很高,他们转遍了五个山头,基本没歇过,全是灌木丛生的地方,手上被荆棘划过好几道伤痕,要是没裤子挡着。腿今天就遭大罪了。 郑家吃过晚饭,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风高气爽,惬意无比。 “娘。舒服吧,现在又不冷,晚上到院子里坐坐,最合适不过了。” “就你主意多,今天要这样,明天要那样,我跟你大姐有绣活要做,你大哥他们要看书,全让你搅和了。” “娘,晚上做针线,伤眼睛,钱再重要,也比不过身体重要”二妞正站到姜氏身后,给她捏捏肩、捶捶背,“再说了,大哥讲课,从来不用照本宣科的念,他都是记在脑子里的,用不到书本,就该到院子里来讲,也不让二哥他们看着书本,才能专心的听,才能往心里头记”,歪理邪说,二妞拈手就来。 “又胡说八道,读书不看书本,能叫读书。” 二妞手指头没劲了,便拦住姜氏的脖子,贴在她背上,“娘,您要是不相信,就让大哥他们试试”,二哥是没问题的,过耳不忘,只是苦了三郎,二妞贼兮兮的笑着。 “大郎,你就试试吧”,郑大虎说道,他不知道从来寻出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今晚吃了蛇鱼,只觉得体内一股火穿来撺去的,热得不行,要不是时辰尚早,他就搂着媳妇回屋泻火去。 大郎侃侃而谈,把今天先生说过的东西复述出来,不能一字不差,反正意思差不多,这是大郎逼着自己练出来的记忆力,只为了能把学到的东西,再转授给二郎他们,用笔写,跟不上先生说话的速度,只好记在脑子里,好在先生每天讲解的东西并不多,说是上课,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学生自己在念书,背书,写字。 三郎运气不错,学里的先生今天讲授的诗文,恰巧是他前天跟二郎打赌输了,接受惩罚所背过的内容。 大郎讲诉完后,兄弟三人就今天的内容,展开讨论,各自表述自己的理解。 这是三人形成的习惯,有时候会把寓意扩展的更广、更深,有时候的观点甚至有违先生所说,最初是受了二妞的影响,他们以前都是在家里由姜氏启蒙,畅所欲言,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等大郎在学里呆过一段时间,才发现这样的行为与其他的学子大相径庭的时候,心里也矛盾过,还为此请教过闵书生,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大郎与二郎就一句话的理解,发生了争执,大郎不再稳重,二郎也不再寡言,两人唇枪舌剑,好不热闹,不过声音都不大。 两人所说的观点,就二妞来讲,都显得有些幼稚,她却很欣慰,哥哥们有自己的领悟力和探索欲,总有一天会成熟起来,会长成参天大树,她只要坐在下边乘凉就是。 郑大虎晃着蒲扇,耳边如传来天籁之音,别提多美妙了,他有事没事也会去西屋里看他们读书,自己闲时也会翻翻书架上的那几本杂书,爱好跟二妞差不多。 四郎跟大郎他们住在一个屋,已是习以为常。 大妞经常被二妞拉过去旁听,很多时候都是顺便带着绣活去做,也是见识过这般场景的,见怪不怪。 两人的这幅架势,只唬住姜氏一人,她现在不大管儿子的事,便不顾孩子们都在,扯了扯郑大虎的衣袖,让他去管,小声的说道,“成了啥样子了,哥哥不像哥哥,弟弟不像弟弟”,在她看来,两个把兄友弟恭都给了。 郑大虎不以为然的道,“没那么严重,就是想的不一样,要说出来,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哩,没事的”,平时大郎说的话,这个小的没有不从的,这点小争执,影响不了什么。 他这般说,姜氏也不管了,至少两个儿子说话都规规矩矩的,没有过激的行为。 正热闹着呢,陈婶端了一碗野鸡肉过来。 “嫂子,咱这边已经吃过了,你还是端回去,家里今天人多。” 陈婶直接把肉给端进厨房,“留着明天吃,杀了两只呢,能不够吃的,就怕得撑着了”,她咬着牙说道。 姜氏没法,把油灯点燃,拿出一个碗来,腾出鸡肉,再放进橱柜里。 “饭都快做好了,还专门炖的肉块,见大虎兄弟送过去的野鸡,两个小祖宗闹着要吃鸡肉,不过是两个孩子,闹就闹吧,不理会就过去了,可两个老祖宗定要依了他们,这叫啥事,要拿来宴客的东西,不管不顾的,一只还嫌少,非要炖两只,这还大虎兄弟送的呢,也好意思。” 明天女家就要送嫁妆过来,陈家的至亲是要在场的,今天,陈家二老和小儿子一家都来了,两个小祖宗是指陈秀才一对儿女。 “嫂子,算了,办喜事呢,不生这气,不够就让大虎明天再打两只回来。” “够了够了,剩下的也只多不少,我就是看不过眼,没有这样子的道理,宴客用的东西,只能是剩下后再分,没有说是提前先动用的,孩子不懂事,他们也不明白这个理吗?从来就没有替这边的人想过,我就不明白了,根子他爹是捡回来的不成”,寻常人家办酒席,置办东西都是紧着来,特别是肉类,稍有浪费,可能就不够用。 “不想这事了,咱们都高高兴兴的,明天送嫁妆的人,是要安排吃饭的吧,这边的灶要不要用上”,这事早就说过,明天只是送嫁妆,人不多,陈家的厨房就够用的,菜也是自己做。 “在家做就行了,只是明天还得劳烦你们,真是过意不去”,陈家的几个堂表亲都还没来,她那妯娌看着也知道,搭不上手,婆婆这尊神也是请不动的,她跟小娥两个忙不开,只能请了姜氏跟大妞二妞过去。 陈婶也还没吃饭,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等到晚些时候,陈保全陈保生兄弟俩还有陈小娥,都抱着被褥过来郑家,他们把屋子让给了陈家二老跟小叔一家,新房是不能住的,只得卷了铺盖过来郑家借宿。(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极品 九月初九,郑家人吃过早饭,大郎去了学里,郑大虎与三郎去送水晶糕,二郎在西屋练字,顺便教四郎背诗。 姜氏和大妞在厨房忙活午饭,早早的做出来,晌午时热热就能吃,姜氏与大妞二妞午饭定是要在陈家吃的,可是晌午大郎要回来,郑大虎他们也要提前吃了午饭进山里去,今天还要弄些鱼回来,怕是等不到陈家开席。 忙完了这些,也不用陈家人来请,姜氏领着两个女儿过去了。 陈家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新房上的红头帘已经挂上,门和窗户上都贴着大红的囍字,喜气洋洋。 陈婶正在院子里拾掇一摞又一摞的碗和盘子,陈小娥在擦洗桌椅,这些都是租借回来的,用一天算一天的钱,陈家租用两天,今天早上才是拿回家来。 “咋这么早就来了,这会没啥做,菜还没拿回来呢,先进屋坐坐去。” “嫂子,不坐了,这院子里不都是事,大妞,你去厨房烧水,咱先把碗筷洗了,二妞,你去帮小娥擦桌子”,姜氏拿了个杌子,坐在陈婶旁边,开始拾掇篮子里七零八落放着的筷子。 大妞二妞按照姜氏的吩咐,各自忙去了。 “我瞅着屋里咋没人呢?”姜氏本来是想着要去跟陈家二老打声招呼的,从窗户瞭去,没见里边有人的样子。(.好看的小说) 陈婶撇撇嘴,“都出门了,小祖宗嫌家里的早饭不香,一大清早闹着要上街去吃,两个老祖宗带出去的,他二叔二婶说是也要买些东西,吃过饭就走了。什么买东西,不就是想躲清闲,本就没指望他们。” 姜氏瞠目结舌。这也太不搭调了点,“送嫁妆的来了,没人接。可咋办。” “嫁妆要午时正送来,看着吧。巳时末准能回来,这个脸他们还是要的。” 因为盖房出份子钱的事,闹得有些僵,陈老爹跟小儿子来拿钱的那天,陈婶在公公面前是说过些过火的话,陈家二老和陈秀才夫妻,过完年后一直没来过家里。倒是陈大河夫妻俩,带着孩子回过几趟老家,昨晚上陈婆子当着小儿媳妇的面,把大儿媳妇敲打了一回,责怪她把持得太紧,有钱娶媳妇又盖新房,却不让陈大河帮衬弟弟,让兄弟二人生分了,陈婶窝了一肚子的火,可是没办法。好歹要顺顺当当把新媳妇迎进门再说。 “都出一半的钱了,还要如何个帮衬法,把钱贴了他们就行,给保全娶媳妇倒成了不正当的。这话听着就来气,我现在是不得要理会,爱说啥说啥去,今天这出,是泄恨来着,哼,离了他们,媳妇还不娶进门了不成。” 姜氏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只得笑笑,听着陈婶继续絮叨。 二妞背过身吐吐舌,她娘也不容易。 说着说着,陈婶也是咯咯笑起来,“瞧我,好好的娶个媳妇,倒娶出一肚子的牢骚来,不说这了。” 厨房里的水烧热后,将拾掇出来的碗筷放进木盆里,用温水洗一遍,再用滚水烫过,然后放在木桶里,用的时候直接取用即可。 二妞直起身,锤锤自个的小嫩腰,瞅着满院子的座椅板凳,心里头唉声载道,啥时候是个头啊,把今天这些全擦干净,她也就成两截的人了。 郑大虎送完水晶糕回来,见媳妇闺女都不在,也过陈家这边来看看,现在上山还太早,进门就见着小女儿揉着腰,皱着眉头样子,又转身回去,把二郎三郎叫过来擦桌椅。 没一会儿,陈家父子提着满筐子的肉和菜回来了,今天客人算少,是自己去采买,等到明天的正日子,会让人直接送家里来。 擦洗的活转交给二郎几个小子,二妞和小娥去帮着择菜洗菜。 如陈婶所料,陈家二老跟陈秀才一家,比送嫁妆的人提前半个时辰回来,几个肉菜都已经炖煮出来,用蒸笼温在偏灶里,只等了女家的人来,再现炒几个小菜,就可以摆上桌。 秦家大舅哥来送的嫁妆,使了两辆大车,车停在巷子口,由十来个小伙子将嫁妆抬进陈家,院子里挤满了看热闹的邻里。 八盖八铺的被褥,两个大木柜,澡盆,脚盆,洗脸盆,洗脸架,一箱子的四季衣物和新娘子做的绣活,两匹崭新的布料,一整套的银质头面。 看这样子,陈家送去的聘礼,秦家是一点也没留,全置办成嫁妆,还陪嫁了不少。 嫁妆在院子里摆上一会,才能抬进新房里,安置好这些,就要开席。 陈婶跟小娥要出来招呼,只留郑家母女在厨房里忙活。 送嫁妆的人比预计的多,原本备下的菜怕是不够,只能再多现炒几个,姜氏在嫁妆抬进来后,连出来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大妞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二妞负责烧火,倒是逮了个空挤过人群,瞄了几眼。 人太多,屋里挤不下,只好在院子又摆了两桌,秦家大哥自是被请进正屋就坐,外边的人本来由陈二叔招呼最合适,可陈秀才自此身份,不大乐意,陈保全定是要陪着大舅哥的,只得把陈保生拉上桌。 如此一来,能上菜的人就只剩下二妞跟小娥两人,外边一大堆的年轻后生,二妞不愿让大妞出去。 二妞和小娥跑得气喘吁吁,也是忙不过来,陈家二媳妇倒是屈尊大驾,进了厨房,本以为她是来帮忙,哪想人家是嫌菜上得慢,过来催催。 陈老婆子跟小儿媳妇李氏领着几个小的,在西屋里吃饭,那一桌子的菜,送过去三个后,二妞她们就一直没再过去,实在顾及不上。 也是陈家的人,想吃不会自个动手吗?才就不理你。二妞不屑的翻个白眼,端了菜直接与她擦身而过,陈小娥见她走了,也顿起菜盘子紧跟着。 陈婶安置好客人,就一直在厨房里忙,她作为新媳妇的婆婆,当然不能去做端菜送酒的活,李氏这么一出,把她气得七窍生烟,只是低头切菜,看也没看她一眼。 姜氏正挥着锅铲,翻炒锅里的东西,也没空搭理她。 李氏也是个极品,就那么站在厨房门口,也不说走。 大妞倒是好心,“二婶子,小娥她们一时忙不开,要不你自己端过去吧。” 李氏斜看一眼大妞,“你不是还空着吗,上上菜不行。” 大妞被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这人脑子被门缝夹了吧,跑这来颐指气使,二妞赶趟回来,正巧听了这么一句。 “大姐,火都要熄了,你咋还不添柴火。”(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气死你去 大妞听妹妹这么一说,转身去烧火,其实灶膛里亮堂堂的,哪用得着添柴。[] 二妞越过李氏,回头看她一眼,“二婶子,你挡着门,我不好进出呢!” “你!”李氏为之气结。 不等她发作,二妞走至陈婶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做出耳语的姿态,偏声音大得很,“婶子,您咋这样呢,陈二婶过来帮忙,您就让她尽尽心呗,陈二叔可是秀才,最是重礼数的人,保全哥是他亲侄子,娶亲这么大的事,不来帮把手,如何说得过去,传出去,以后如何为人师表,陈二婶好心好意过来了,却让她闲站在一边,回头被新嫂子娘家人看见,不定怎么议论呢,咱茂山县就这么点大,这些恶心人的话要是传回去,陈二叔二婶咋在村子里立足,会被人戳脊梁骨的,您本是一番好意,不想劳累了陈二婶,可这般做,倒显得生分了,不如就随了二婶的心意,她都到厨房来了,不过一会功夫,又走出去,再回屋里干坐着,说不过去啊,窗户都开着呢,送嫁妆的人,还不都看在眼里了,我看,不如这样,重活还是不能让二婶子做的,她穿得这么光鲜,弄脏了不好看,烧火最合适,不过是添几回柴的事,又正对着门,外边的人都能看见。” 二妞不管李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说完就去把大妞拉起来,站过一边,笑嘻嘻的对着李氏道,“二婶子,不好意思,尽占着你的位置了,我大姐这就走。” “娘,我大哥快要回来了。家里没人都锁着门的,不如让大姐回去,大哥吃了午饭还要上学呢。您把钥匙给大姐吧。” 边说边自己摘下姜氏腰上系着的钥匙,塞进大妞的手里,“大姐。你先回去,这边有陈二婶在。你就放心好了,嫡亲的婶子呢,还能不比咱尽心尽力,二婶子,你说,对不?” 李氏已经说不出话来,她素来自视清高。[]从来没吧被人这么挤兑过。 “咦,二婶子,你咋不说话,我又说错了吗?不会啊,我爹昨天是这么说的,他说陈二叔二婶早早就来家里帮忙,保全哥真是有福气的人,有这么好的叔叔婶子帮衬着,难道是我记错了?”很是无辜的表情直瞅着李氏,又去看看姜氏。顺带连陈婶那也看了看。 陈婶咬住下唇,拼命把笑意忍下去,不能帮着二妞挤兑她,也不想替李氏解围。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对了。 姜氏神情复杂的看看二妞,又瞅瞅李氏,终是没说什么,二妞做为晚辈,说得是有些过,倒也占着理,李氏的做法忒过分,她也是有些恼意的,可生性不喜与人争强斗胜,让女儿搅和去吧,她是不管了,只管抄她的菜去。 “哎呀,到底是记错了还是没记错?想不出来,等爹回来,我再问问他,二婶子,我问了我爹,再来跟你说。” “大姐,你咋还不走,你不走,二婶子都不好意思过来”,说完,拉着大妞出了厨房,走出两步,又转回来,站在厨房门口,说道,“二婶子,你烧火就是,千万别上菜,这活留着给我和小娥做。” 声音不大不小,反正院子里有心的人是该听的都听到了。 李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涨得通红,到底是舍不下脸面,僵直着身子坐下去,真就忿忿的烧火去了。 小娥是跟着二妞进来的,听她呼啦啦说了一大溜的话,有些愣神,等她拉着大妞走后,也赶紧端了菜出去,只留下陈婶三人在厨房里,谁也不看谁,各自干着手里的活。 二妞把人送出到自家大门前,“大姐,你就在家吃饭,别过去了,有事的时候,我会回家来叫你的。” “嗯,我知道了,你也少说点话,不看僧面看佛面,陈婶家娶媳妇呢,别闹出笑话来。” 大妞心里也是不舒坦的,不过性子随了姜氏,想着忍忍也就过了,可二妞是个护犊子的人,从来帮亲不帮理,何况今天是自家人受了欺负,这点小事,放在她自个身上也是无所谓的,就当狗咬了一口,还能咬回去不成,狗今天偏偏咬了她大姐,这就不行,她非把这狗打趴下不可。 “大姐,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就是”,蛇打七寸,就不信那婆娘真不要脸,只要她还要那层皮,就能把她捏死去,反正没什么瓜葛,不怕把人得罪光。 二妞回到厨房,站在门口,对着李氏的背影,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姜氏正好瞅见,瞪她一眼,二妞粲然一笑,端起碗红烧豆腐,如欢快的小鸟飞了出去。 做完最后一道菜,李氏逃也似的走了。 “让小娥在厨房里照看着,咱们回屋吃饭去。” 按理是应该上西屋吃去的,可二妞不乐意,“婶子,我跟娘不进屋去了,在厨房吃就好”,那地方,哪是现在能去的,才把人得罪了,她可不想去撞彩头,还饿着肚子呢,没劲力战完小妖婆,再战老妖婆。 陈老婆子像是不大待见姜氏,她领着孙子孙女回来的时候,姜氏唤她婶子,是从鼻孔里应的声,当时她就看着很不爽,二妞不知道原因,也不想知道,在她看来,陈家的人,除了陈叔和陈婶这边,就没个正常的人,全都被门夹过,又进了水,不可理喻,没必要再让自个的娘凑跟前去看人家的脸色。 “那咋行,没有这样的道理”,陈婶拉上姜氏,要往外走。 “嫂子,就按二妞说的,我俩在这吃就行了”,姜氏把胳膊上的手捋下来,“小娥一个人在厨房,哪能照看得住,咱两家常来常往的,不在乎这会,今天外边的人才是主客,可不敢怠慢了去,我还是留在厨房里,若是少了汤少了菜,小娥是应付不过来的。” “只是这样,委屈了你们”,陈婶满是歉意,她也知道,郑家母女是不愿进屋去惹是非。 “什么委屈不委屈,不过是干的活。” 陈婶只得将留给西屋的菜分出一半,与姜氏二人食用,要不是说不过去,她也想留下来。 过了未时,送嫁妆的人才是离去,堆得如小山般的锅碗瓢盆,甚是壮观,二妞回去把大妞叫过来,又洗洗刷刷一个时辰, 二妞本打算再使唤李氏一回,可惜人家吃一堑长一智,躲在房里,连个面都没露,总不好追进屋去,那样子找茬太过明显,咋样也不能让陈叔陈婶难做人。 “爹,今天有人欺负你媳妇和你闺女。” 郑大虎几个背回六七十斤的鱼,都是明天办酒席要用的,回到家里,才放下身上的东西,小丫头就曾到跟前来告状。 “哦,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我的媳妇和闺女。” “别瞎胡闹,你爹身上一身的汗,快打水去”,哪有在院子里嚷嚷的,让陈家那边的人听到,多不好,姜氏忙把二妞支开。 有姜氏拦着,二妞只好回到屋里,再叽叽喳喳述说李氏如何的可恶,其实人家从头到尾不过只说了一句话,怎么听来,恶人都没占到便宜,反倒吃了亏,二妞这状,告得不算成功,只惹来郑大虎与二郎几个一阵大笑。 四郎今天如愿以偿,进山一趟,摘回好些野花,本没打算带上他,不知何原由,四郎与陈秀才的儿子闹了起来,跑回家里,好说歹说也不愿过去陈家,前所未有的执拗,把他一人留在家里,又不放心,只好由郑大虎带了出去。 明日早早的就要去接亲,陈家几个住得远的亲戚,赶在今天傍晚就上家来,陈叔陈婶一道过来请郑家的人去吃晚饭。 忙了一天,水晶糕还没做出来,明天要在这边的院子做菜,院子和厨房都得先收拾一下,最后只郑大虎一人过去。 晚上,陈家兄妹三人又过来借宿,陈小娥兴奋的缠着二妞说个没完,今天陈二婶吃瘪,她好是幸灾乐祸了一回。 至亲骨肉,却弄成这般摸样,二妞不禁狐死兔悲,自家这么多的兄弟,是否有一天,也会变成这般?不,不会,不可能,她决不允许,大哥他们也不是这样的人…… 实在疲惫至极,二妞带着这么个念头,沉沉睡去。 次日,大伙都起身后,二妞还沉沉睡着,知道是昨日累过了头,都舍不得将她叫醒,直睡到早饭端上了桌, 昨晚的余念还旋绕在脑海里,二妞心有余悸,边吃饭,边将大郎他们看了个遍。 三郎心里有些发毛,她这样子看人的时候,十之八九是有古怪。 “二妞,你又想做啥?” “三哥,最近你字练的少,好久没长进了。” 郑大虎看向三郎,他立即耷拉下眼皮子,专心致志的吃碗里的饭。 “兄弟齐心,其力断金,这句话不错,正好用来练字,你写个一百遍,字就练出来了,爹,您说是不是。” 郑大虎心里嘀咕,小丫头又要做啥?不过这句话确实不错,‘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是该让大郎他们刻在骨子里。 “三郎的字是该好好练练了,就一百遍吧,大郎二郎也写五十遍。” 还是爹英明,二妞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咸吃萝卜淡操心 又是人仰马翻的一天,接亲的队伍还没出门,郑家这边已经人来人往,各种各样的菜品肉品,络绎不绝的送进院子,这些东西送来,都是要当场结算的,等过一遍称后,就付现钱。 早在头一天,陈婶就将菜钱送来郑家,郑大虎去陈家拉了陈大河的一个堂兄过来,让他与三郎一道管着称量的事,自己则去陈家帮忙。 每结算完一样东西,二郎都就会将数目、钱两清清楚楚的记在账上,只差没让送东西来的人签字画押,他还真有此打算,可头一个送猪肉来的屠夫与他儿子都不识字,连自个的名字也不会写,二郎才是作罢,省了这道工序。 东西还没全送过来,做菜的大小师傅,帮厨的媳妇婆子,已是接连进了郑家,案板直接架在院子里,洗的洗,切的切,配菜的,掌厨的,洗锅的,抹碗的,满院子的人,人多嘴杂,素来宁静的小院,今天可是炸开了锅。 今天不用姜氏母女三人亲自动手,只要分派好各人的活计,再催一催,管一管,把事安排妥当即可,二妞还暗暗乐道,一夜之间,女工就升了主管。 等她口干舌燥,才是明白,这也不是个好差事,一天下来,光是说话也能说哑去,让她上哪买西瓜霜买金嗓子。 二妞除了在新娘子迎进门的时候,过去凑了会热闹,其他时候都在自家院子里忙得团团转。 中午坐席时,才是最忙的时候,姜氏三人根本脱不开身,只郑大虎领着二郎三郎过去,就连四郎都不得空,他今天的任务是守在堂屋里。防备有人趁乱做些顺手牵羊的事。 杂物房是锁着的,只是正屋里人要时常进出,却是没法上锁。只得让小家伙充回门神。 郑家这边也是摆了一桌,等那边院子的菜都上完去,众人才是轮流着匆匆吃上几口。 二妞无比的庆幸。好在只中午一顿正席,酒席散后。送嫁的人先行离去,接着陈家的亲友也陆陆续续离开,几个近亲还要留着再住一夜,晚饭自是由办事的人家自己去做,请来做菜的师傅只管这一顿,把陈家那边的残羹剩炙收拾过来,碗筷洗刷干净。帮厨的媳妇婆子也是走了。 郑大虎领了几个人,将剩下的东西也搬去陈家。 郑家的院子恢复宁静,虽说帮厨的人做过清理,可一眼望去,还是一片狼藉,随处可见的菜叶子和油垢,厨房里也是乌烟瘴气,如何也看不过眼。 院子里的活交给了郑大虎和二郎三郎,四郎也去帮忙,姜氏与两个女儿。只管收拾厨房。 忙清楚这些事,二妞困乏难耐,洗了洗脸上的汗渍,又端了盆水回隔间。准备洗洗脚睡觉。 看她这幅架势,全然不像只做小歇的样子。 “二妞,咱只睡个把时辰,就要去陈家吃饭,洗脚做啥。” “大姐,洗洗脚解乏”,累的半死,只怕睡下去就起不来,她是对新娘子充满好奇心,也打算晚上过去瞅瞅,可也要做好两手准备,实在起不来的话,她也不想勉强自己。 大妞在炕上稍作歇息,就起身去做水晶糕,二妞早把这事忘得一个二净。 等到了时辰,大妞进来叫她,小妮子将头埋在被子里,死活不起,实在没法,又请了姜氏来。 “不是说看新娘子的吗,快起来。” 今天看明天看不都一样,天大地大也没睡觉的事大,二妞不答话,闭着眼睛翻滚几回,用被子把自个裹成虫茧,还紧紧的扣住,姜氏好说歹说,也不撒手。 姜氏咋也揪不开,哭笑不得的隔着被子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只得随她去了。 二妞一个人在静悄悄的屋子里,睡得昏天黑地,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人来试图推醒她,迷迷瞪瞪中,像是有人要喂她吃东西,她咬紧着牙根,就是不松开,来人很无奈的走了,二妞又睡死过去。 一晚上梦也无一个,连一个炕上除了小娥,又多了三个人,也是不知道。 陈家留宿的亲戚实在太多,除了郑家,还有几个相熟的邻里也安排了去借宿。 从头天下午开始睡,任她是猪转世投胎,也该是早早就醒来。 天蒙蒙亮,二妞悄悄的起身穿好衣物,炕边多出几个陌生的头颅,眯着眼睛瞅了半天,确认都是女的,便不再理会,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只想着去找点吃食,填饱肚子最要紧。 蹑手蹑脚走出了隔间,又轻轻的将正屋的门打来一条缝,做贼似的溜了出去,进厨房后,直接去掀蒸笼上的抿片子,果然,里头一大碗的剩菜,还有好几个白面馒头,看着就知道是留给她的。 她俯身皱起鼻子闻了闻,都没变味,去橱柜里取来一双筷子,又抓起个馒头,准备直接开吃。 “凉巴巴的东西,也不知道热热再吃。” 二妞转身对着门的方向,“娘,你咋这么早就起来啦,也不多睡会。” “猫进家里来偷食,还不得要起来看看。” “可不是花脚猫进来了,娘真英明”,二妞腆着脸嬉笑,小啃了一口冷馒头。 姜氏往灶膛里添了些引火用的干草,用火折子点燃后,才拣些细枝往里添,火串烧起来,锅里少许的水一下子就热了,姜氏再把蒸笼稳上去,连二妞手里啃下的半个馒头,也一并放进去加热。 “现在知道饿了,赖着不起,喂饭也不吃,就该再饿你三顿才是。” 二妞卖乖的站到姜氏身后,毫无手法的给她捏拿,才吃了三口馒头,补充的力气都用在这上头,再想说点讨好话,也是有心无力,只叫声“娘”,尾音拉得老长。又是娇气又是可怜兮兮的。 知道她是饿得没了精气,姜氏心疼的很,拉着她坐下来。等不到东西热透就端了出来。 “慢点,别噎着了”,姜氏端来碗水。随时准备着,二妞那副吃像。只能用狼吞虎咽来形容。 “娘,没吃饱,再让我吃点”,才不过又吃下一个多点的馒头,就要收东西,她自是不依。 “饿过头不能多吃,先垫个底子。娘就磨豆子去,等会吃早饭”,年前买的黄豆已经用完,又买回几十斤,每天早上一碗豆浆,已经喝成了习惯。 二妞嘟着嘴,不再坚持。 过了晌午,除了陈家二老和陈秀才一家,陈家的亲戚都走了,姜氏使了三郎去把陈婶请过家来。把结余下的钱还给她。 有了郑大虎的帮忙,陈家省出不少钱来。 郑大虎捉到的鱼,替代了原本定下的羊肉,这酒席办得更加体面。一般人家办事,是不大可能有鱼上桌的,即使有,也是只给主桌上那么一道,招待娘家送亲的人,陈家这回办事,无论主次,每个桌子上都是满满的一大盘,陈家很是长了一回脸。 “妹子,这钱你留下,你们给的鱼就不止这点钱,还有那么些野鸡呢。” “那些东西都是山里头长的,又不费我家一文钱,只不过是跑跑腿的功夫,真要收下这些钱,大虎以后也没脸上家里喝酒去了。” 姜氏一边说话,一边将剩余的钱连同二郎记下的账单子,用布包好,一股脑的全塞进陈婶的手里,抢在她前面又开口道: “新媳妇才进门,家里头也忙,我也不留你了,有啥要做的,你就过来说一声。” “唉,行,那就啥也不说了,钱我拿回去,过两天再上家里来吃顿饭,就让保全他媳妇给做,得好好谢谢你们才是。” “新媳妇的手艺,自是要尝的,你这婆婆的架子端的好,真是会使唤人,才进门哩,使的倒顺手,不怕新媳妇埋怨……” 姜氏打趣着把陈婶送出屋。 陈家老婆子和李氏没走之前,二妞嫌见着这些人晦气,按捺下心底的好奇,一直没过陈家去。 不知道这回想生的啥幺蛾子,这些人只是住着不走,陈婶也一直不得空到这边来,二妞想使着四郎过去打探,小家伙与陈秀才的儿子很不对头,不愿过去,让他去找根子玩都不乐意,整日自个鼓捣自己的木头玩具,好在陈小娥和陈保生这些天都是借宿在郑家,二妞每晚都会问问,只是小娥也不知道,人会啥时候走。 姜氏和大妞在当天晚上,已经见过新媳妇是何模样,平常的时候,也多是陈婶她们过来,自己很少去陈家的,自打过了娶亲的那天,就没在进过陈家的院子,只二妞一人心痒痒的难受。 直到新媳妇三日回门那天,陈秀才一家才是终于走了,陈家二老却留了下来,像是要跟着老大家同住。 二妞纠结着,要不要过去呢,她想看新娘子,可又不想看到陈家老婆子那副惹人厌的嘴脸。 二妞上辈子养出一个很奇怪的毛病,对于厌恶到家的人,是一眼也不愿多看,陈老婆子跟李氏很荣欣,成为她这辈子第一对真正厌恶入骨的人,真个说起来,她们还不如曾今打过大妞主意的杨婆子来得可恨,她偏就对着这两人看也不想看,毫无理由。 陈秀才才走了两天,陈家二老又闹着要回老家去,陈大河不得不亲自送一回,二妞心里唾弃不已,这不是折腾人吗? 两人前脚才走,二妞后脚就上陈家去了。 陈家娶回来的新媳妇叫秦月香,人长得一般,见人就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一双新月,倒是添了三分姿色,至少看上去很和善,就想陈婶说的,性子很好,人又勤快。 陈家上下都是满意的,就是陈保全自己,也是喜气洋洋,说话的样子也不一般了,二妞贼兮兮的瞄了眼秦月香,又挤眉弄眼的看看陈保全,直看得他黝黑的脸上显出暗红来。 陈保全随了他爹,憨厚老实,算是看着二妞长大的,明知道她古灵精怪,喜欢作弄人,还是羞赧不已,找个借口走了。 秦月香脸上也是晕红一片,倒也在屋里没躲出去,二妞是带着四郎一道去的,陈家还留有一些点心干果,她给两人装了满满一兜的东西,还送了二妞一个自己绣的荷包,又让她给大妞捎了一块手绢,二妞对她顿时好看大增。 她惯是个嘴甜的,左一句月香嫂子,右一句月香嫂子,叫得比小娥都亲热。 回到家后,二妞缠住姜氏,“娘,我大哥他们以后娶回来嫂子,也要我喜欢的才行。” “是你哥哥娶媳妇,还是你娶媳妇,你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还要看你满不满意的,哪有这样子的道理。” “咋没关系了,我喜欢的,才会说她们的好,都说母女一心,娘当然也会觉得不错,婆婆满意了,哥哥他们才能把人娶回家来,不就是这么个理”,胡搅蛮缠的事,硬是拉扯上关系,说得理直气壮。 姜氏笑得差点把针扎偏去,将磨人的小丫头推开,“这事你真要管,就问你大哥他们去,他们同意才行。” “自古以来,娶媳妇从来就是父母之意媒妁之言,只有婆婆相媳妇,没有自个去相的道理,只要娘同意了,大哥他们还有啥好说的,我是他们妹妹,还能害了自己的亲哥哥不成。” 上回是对着大妞嫁人的事提出一大堆的要求,这次又要管大郎几个娶媳妇的事,操的心还真不少,姜氏失笑连连,被缠得脱不了身,只好应承了她。 陈家娶了一回媳妇,把二妞刺激得连番未雨绸缪。 得了姜氏的允诺,二妞美滋滋的想着,她没那么霸道,自是不会像与姜氏说的那般,要独断专横,对于盲婚哑婚这回事,也是唾弃的,让大哥他们自由恋爱,是不大可能,由她把把关,有何不可,先摸清楚大哥他们喜欢啥样的,再按照这个前提,筛选出合乎自己心意的,最后由爹娘做决断,如此程序,最完美不过。 想得是天花乱坠,也是合情合理,可丝毫没考虑到,大郎他们还没到娶媳妇的年龄,就是定亲都还嫌小,她这番未雨绸缪,未免太早了点。(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希望的路上 二妞前些天连连对着大郎几个,尽说些兄友弟恭的典故,还把“一根筷子轻轻被折断,十双筷子牢牢抱成团”的道理,给四郎实打实的演绎了一遍,四郎又去跟大郎他们表演,说是二姐教的。(.无弹窗广告) 她做得这么直白,所谓何事,大郎几个自是明白的很,虽觉得她是杞人忧天,不过也是一番好意,耐下性子由她去絮叨。 没曾想,她又扯出了娶媳妇的话题,几人私下里也会拿娶媳妇的事打诨彼此,可自个还真没想过,以后到底要娶个啥样的媳妇回来,被她冷不丁的问道,顿时傻了眼。 三人都还是纯洁的半大小子,又是土生土长的古人,可以拿这话来与兄弟开开玩笑,但与妹妹探讨,简直是天方夜谭,只二妞这个不知羞的,追在大郎几个屁股后边穷追猛打好几天。 哼!不说就不说,到时候全给你们配些芝麻绿豆,二妞一无所获,恶狠狠的在心里头哀怨。 郑大虎夫妻二人,对她这般胡闹,只是纵着,尽看几个儿子的笑话。 陈家的喜事不仅仅给二妞留下两个后遗症,也给郑家带来一条新的财路。 那天请来做菜的大师傅姓朱,是专门给人办红白事的掌勺师傅。 陈家要将羊肉用鱼肉替代时,他就心生好奇,陈家只是一般人家,哪能如此大的手笔,他以前倒是遇上过一回,办事的主家购得一大批死鱼,是做鱼生意的商贩,运输不当,闷死了好些,恰巧被这主家遇上。许是陈家也是如此。 直到到办事的哪天,他亲眼所见,鱼倒真是死鱼。可每条鱼身上都有一个窟窿,看来这些鱼都是被捕杀的,鱼的肉质虽赶不上现杀的新鲜。也还比较紧致细嫩的,煮出来的味道也很鲜美。没有一点泥腥味。 事后过来结算工钱时,问到此事,本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陈大河便说与了他。 这位朱师傅也是个很有心思活晃的人,当时就过陈家来找郑大虎。 郑大虎打那些鱼的主意也是很久了,可是一直找不到能活捉到鱼的好办法,再则。就是捉住几条,又如何能活生生运下山来,这可不是蛇鱼,离了水也能支撑一两个时辰。 茂山县不是水乡,撒网打鱼那一套,闻所未闻,二妞也是有心无力,她知道有渔网这东西,可具体是个什么样子的,没见过没摸过。绞尽脑汁,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只得望鱼兴叹。 郑家人倒也想过,实在不行卖死鱼也好。多多少少能赚些银钱,可是拿去市集上零散着卖,来买的人一次定是所买不多,三四斤重的倒还好些,那些七八斤甚至十几斤重的,如何是好,难道要跟猪肉一样,切成块去卖不成,这样子就太麻烦了。 朱师傅提出与郑家合作,他能联系到办事的人家,要的量肯定是大,郑大虎自是应承下来,经过商议,价格由朱师傅与买家谈定,卖得的钱,他拿三成,郑家得七成。 过了五六来天,朱师傅就联系到一个买家。 郑大虎在头一天把鱼送去,鱼是按三十六文一斤来算,不知道朱师傅是如何谈价的,自是远不如活鱼的价格高,可也比寻常死鱼的价贵了三四倍,五十八斤的鱼,卖了两千八十八文钱,给了朱师傅三成,郑家也是赚了近一两半钱的银子。 家里也没别的事可做,郑大虎索性做起了猎户,木尖子对付不了大型的野兽,深山里自是不去,只在近处的几个山头转悠,寻些野鸡野兔什么的。 郑大虎算是个半调子猎户,他从不在山里过夜,每天都会回来,第二天送了水晶糕后,再上山去,能猎到的野鸡野兔不会太多,可每回上山总会有收获,猎回来的野物,依旧是卖去窦记肉铺,兔皮卖给张家,赚得的钱,能维持郑家每日的吃用。 三郎对武比对文有兴趣的多,郑大虎教授的拳法,数他学得最快最扎实,套数打起来已是虎虎生威,也时常跟着郑大虎进山。 若是没有必要,二郎只会在大郎沐休这天,才一道进山去,四郎还小,郑大虎进山谷捕鱼时,就会带上他,其他时候,只能留在家里。 山谷里的西瓜,最后摘回来的几个,比拳头也大不了多少,还是半生熟的,瓜藤已经死了,只得摘了下来。 郑大虎给洪府送了三回西瓜,卖了二十三两银子,后边两次的西瓜不如第一回的大,不值那么多的钱,不过一共才是二十八个西瓜,就得了二十三两的银子,也可谓是天价了。 这样甜头吃过之后,明年定要尝试着自己种种才是,郑大虎将烂在地上的那些西瓜籽也拾回家来,加上自家吃剩的,晾干后,把那些不饱满的和白籽花籽全拣出来,也攒下了三斤多重西瓜籽。 如今家里的现银有六十几两,水晶糕一直卖得不错,还会赚回钱来,买两三亩地不成问题,明年就把这些西瓜籽全种上。 郑家人的生活前所未有的稳定下来,二妞想起去年这个时候的情形,就像是个遥远的梦。 一年前,她每天要提着篮子,与二郎三郎在西市捡拾别人丢弃的菜叶子烂土豆,大哥每天揣着一个干馍馍出门,在集里巷站上一天,可总也候不到活干,四郎瘦得穿上衣服,都能看见肋骨,娘和大姐日以夜继的做着绣活,养活一家子的人,三百六十五天,能闻见肉味的日子,屈指可数,郑家的大门,就是白天,也要紧闭着,晚上一阵风响,人就会惊醒过来。 现在,她隔三岔五就数数银子财迷一回,想吃饺子不用等到过年那天,身上的衣物再也不会露出手腕来,更不是一个补丁压在另一个补丁上,最让人欣喜的是,她终于要脱离黄毛丫头的行列,头发开始更新换代,枯黄渐渐褪去,即使还称不上拥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那一天总也不远了吧,反正已经看到了希望,每想起此事,二妞就忍不住的傻乐。(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换着花样解馋 “爹,好喝不?”二妞倚着炕沿,站在下边,殷切切的望着郑大虎。 郑大虎坐在炕上,微眯起眼,咂巴两下,点了点头,道“嗯,不错,咋吃饭的时候不拿出来,配着菜多好,来,给爹倒上一碗”,将碗往二妞哪推了推。 “爹,今天就这么多,没啦”,可不就是等吃完饭,快要睡了,她才拿来的,只给倒了碗底底那么点。 喝酒哪有这样的,不是吊人的瘾吗?闺女不给倒,自个动手。 二妞忙不迭的把酒坛子揽进怀里,要不是抱起来费劲,怕不小心砸地上,她就抱着跑了。 “这是药酒,每天只能喝那么多。” “药酒不也是酒,没啥区别,乖,爹喝一碗就行,不多喝。” 二妞直摇头,抱住不撒手,她后悔了,爹在酒上头,一点品也没有,刚才不应该让大哥帮她把酒坛子拿来,只盛一点过来多好,不招眼。 好吧,她承认,是自个想显摆来着,这不是新鲜出炉的灵芝药酒嘛。 二妞将两朵灵芝分别泡了两坛子的酒,不搁在一起泡,自是有奇巧在里头。 一坛子是白酒直接泡上切成片的灵芝,强身健体,给郑大虎喝。 另一坛子用的是高粱酒,除了灵芝,还放有蜂蜜,泡成蜜酒,是给姜氏喝的,养颜美容。 其实两种酒都能增强免疫力,有很多通性,又各有独特之处,侧重点不同,口感也不一样,她还知道好几个有特殊功效的配方。得用些贵重的药材,家里人没病没灾,也用不上。不愿多花冤枉钱,只弄了这两种。 蜜酒要泡得久些,今天这坛子补虚用的。却是可以开了喝,只是。药酒哪能让人海灌的,喝多了也是吸收不了,白白浪费。 “爹,这是灵芝泡出来的,不是酒,是补药,药不能多吃。” 郑大虎才不管。酒瘾上来,哪还能压得住,大郎他们都在西屋里读书,这会只有媳妇在,也不怕她笑话,直跟着闺女讨要。 “好啦,灵芝泡在里边呢,一次吃多不好,明天给你卖坛酒回来就是,不差这一晚上的”。姜氏看够了父女俩的笑话,出来主持公道。 二妞给姜氏灌了点迷汤,就去叫来大郎,将酒坛子又拿回她住的隔间去。本来是想放在东屋里的,每天取用也方便,现在却是怕她爹偷着喝,还是搁回去安全些。 过了十来天,蜜酒也可以开封了,姜氏从不好酒,甚至有些排斥,被二妞强求着喝下一小口,甜滋滋的倒也不那么烧心,才是按了二妞所说,每天睡前喝两小口,时间一长,倒是体会出它的好来了。(.) 铜镜里的面容比以前还润白了几分,哪个女人不爱美的,等蜜酒喝完后,姜氏还心生出遗憾来,不过这回用的灵芝是自家得的,要她花钱去买,自是不舍,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金秋十月,风高气爽,郑家院子里的柿子也进入成熟的季节。 茂山县虽是穷乡僻野,可它有一样东西很有名气,那就是柿饼,茂山县的柿饼肉质柔软,红亮透明,柿霜白厚,味香醇厚,甘甜如蜜,每年都会有客商过来收购,卖去外地,不过,能流通出去的,也只是次等的柿饼,最优质的那些,是茂山县仅拿得出手的贡品,自是要孝敬到京城去。 茂山县出产的柿子很多,鲜柿子卖不上大价钱来,若是加工成柿饼,就能翻上三倍,可惜,做柿饼是个技术活,姜氏自是不知,郑大虎他娘也是从隔壁县嫁过来的,传授不了媳妇这门手艺,郑家的柿子,素来是摘下树就直接卖掉。 每到这个时节,二妞望着枝头一个个圆滚滚、黄澄澄的果实,都会不由的悲喜交加,喜的是摘下的柿子,不管咋样,卖了就是一笔收入,悲的是自家不会做柿饼,白白便宜了别人,年复一年,到成了个心结。 她也曾多番打听柿饼的做法,只是柿子树基本栽种在乡下,城里边生活的人多数不知道,她能打听到的人也是才了解个大致,并不精通,二妞以前的活动范围局限与城内和围子附近,没法去乡下拜师亦或是偷师。 今年倒好,陈家新结的亲家,家里也种有柿子,秦月香当然会做柿饼。 郑家只一棵柿子树,鲜柿子自家吃一些,还给陈家和张家各送去一大篮子,张玉琴那都备了一份,交由张嬷嬷代送过去,剩下的柿子,二妞全拿来做了柿饼。 经过选果、去皮、晒果、上霜,一整套工序下来,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二妞第一次将自家做的柿饼吃进嘴里,差点没飙出泪来,太不容易了。 做出来的柿饼全卖了也不过是两百来文钱,水晶糕一天也就能卖出这些,二妞早想到过,倒也没失望,这笔钱换做以前,也是笔巨款,现在却是看不大上眼,费老鼻子劲做柿饼,只不过是想解了自个也说不清楚缘由的心结罢了。 “娘,咱们别拿去卖了,卖不上几个钱,自己吃吧,味道挺好的,能留到过年去”,费了那么多心血,只卖那么点钱,二妞当然不乐意,不如留着自己吃实在些。 “那就留着吧,好好解解你的馋,最好能吃到明年这个时候去,免得你老惦记着树上的生柿子。” 呜,怎么可以这样,啥时候才能把她这件糗事忘了去,“娘,八百年前的事,您还拿来取笑我,人家早就革面洗心,从新做人了,再说,人家已经长大,早就不是以前那个馋嘴的小丫头了。” “还不馋嘴哩,这个月尽把心思花在吃上头了,全家人数你最馋。” 咦,有木有啊,是这样的吗?二妞开始反思,十月里,她做过什么事呢? 她做了柿饼,还晒了好多果干,都是用山上摘回来的山梨和红果切片晒出来的,又死赖着跟爹上山摘了一趟栗子。 卖回来二十多个鸡蛋专门蛋糕,可惜没成功,蒸出来的东西一个气泡也没有,好在娘他们都不知道蛋糕这回事,直说好吃,她听着还飘飘然的,也是种好吃的点心不是,新的创意呢,不过她最近已经放弃在蛋糕上头再费脑子,准备尝试去做发糕,可以比较蒸饼的做法,应该不难才是,还有,她也想吃米粉了,还有……(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大妞的亲事 “娘,我哪有把心思都花在吃上头了,人家不是还做了棉袄棉裤吗?”二妞是绝不承认自个变成个吃货的。 “哎呀,咋把这功劳给忘了,是娘的不是。” 十月里,趁着还不冷,将家里的厚被褥和棉袄棉裤都翻腾出来,晾在院子里暴晒,只靠太阳晒着还不行,得用木杆拍拍打打一番,把里边板结成块的棉絮打散开来,穿在身上才能更暖和。 姜氏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将几个孩子的棉袄棉裤,重新拆缝开来,改改补补,空出洞的地方就再匀点棉絮过去,不合身的,把袖子裤腿上预留着的布,再拆放开来,加一截棉絮进去就是,实在别办法的,就大的改给小的穿,。 这一年,大郎兄弟几人都长了不少的个头,大郎的袄子,挤在三郎身上,都有些紧吧,才不过是刚能遮住手腕脚踝的地方,三郎与二郎的能改了给四郎穿,可大郎与二郎三郎兄弟三人,却是连一件适合的也找出来。 二妞比年前高出大半个脑袋来,好在她比大妞小四岁,大妞去年的衣物她现在穿了正合适。 如今家里的境况,绫罗绸缎穿不起,做几件棉布袄子,还是负担得起的。 做新袄子的钱,郑家是不缺,可是缺时间。 姜氏与大妞两人,整日埋首在绣绷架前,腊月前要把它绣完去,这事耽搁不得,做袄子不如做单衣那般便利,最费事的是要往里头铺棉花,两人都抽不出那么多时间来。 其他人的暂且可以放着,等把手头上的绣活做完后,再做新的。可大郎兄弟三人,却是要先置办出来,过不了多久。天就会冷下来,三人常要往外跑,总不能还穿着单衣进进出出吧。 外边倒也有现成的卖。可一件袄子的要价,自家能做出两件来。没的要去当这冤大头。 家里能做针线活,又有空暇时间的,只剩二妞一人,别无选择,好在她技艺长进不少,倒也能堪当大任。(.好看的小说) 布料和棉絮买回家后,姜氏和大妞二人先把布裁剪好。再交由二妞把裁剪开得布块缝合起来,将买回来的新棉花絮在里边。 经过勤学苦练,二妞做出来的活计,针脚不能说是丝毫不差的一般长短,至少匀称了许多,不再是见不得人,面布和里布缝好后,二妞自个还是挺满意的,线藏得不算好,也不差就是。 可接下来的活。却有些麻烦,要将面布跟里布一边缝合,一边还有铺棉花,这是个细乎活。二妞以前没做过,棉花不仅要絮得均匀,又要铺的扎实,要不然穿上身后,晃荡几下就会挤成团扎成堆,薄的地方能灌进风去。 二妞与棉絮混战起来,一时间,头上顶着棉絮,嘴里嚼着棉絮,鼻孔里还塞着棉絮,难活的不行。 勉勉强强的,可算是做出了三郎的哪一件,熟能生巧,后边也就渐渐顺手起来,大郎那件放在最后做,倒也有模有样的,穿去学里也不会丢人。 看着三件崭新棉袄,二妞得瑟了,棉裤比棉衣好做,没几天功夫,全配成了套。 大郎现在算是个读书人,应该穿长袍才是,可二妞认为袍子下边漏风,不如棉裤遮挡的严实,硬是给做成两件套的棉袄棉裤。 三个哥哥的衣物做完后,二妞开始给四郎改棉袄,有了新棉作比较,那些旧衣拎在手里,怎么看都不称心。 用多少年的棉花了,再怎么拍打暴晒,也是死沉死沉的,捂不住体温。 二妞想着,要不要把家里的旧棉,都换一换。 这年头,一般人家的冬衣,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再三年,棉花太贵,有些家里贫困的,新婚时置办下的被褥和棉袄,要用到老死那天去。(.无弹窗广告) 大郎三人的棉袄棉裤做出来,花用了一两多的银子,若是家里每人做套新的,可是一大笔钱,二妞可做不了这个主,就将想法与姜氏说了说。 姜氏本意是给几个孩子每人做上一套,再给郑大虎添条棉裤,家里还留有一件袄子,就是二妞去年穿过的哪件,倒也不用做新的,她自个有旧的穿着就行,去年不是还添了见碎皮子做的坎肩,受不到冻。 全家人都置办新衣,独少上她一个,自是不行,最后郑大虎拍板,一人一套新的。 棉花布料买下来,加上大郎他们用去的,差不多就是五两银子。 平时买点米面买点肉什么的,还不觉得,这次不过是置办了几件棉衣裤,出手就是这么多钱,二妞很是郁闷,钱真是耐不住花,本以为要奔小康了,原来还只是刚解决掉温饱问题,家里头那些她本以为不少的积蓄,根本一点看头也没有,想要发家致富,任道而重远。 茂山县的秋天,永远是短暂的,进入到十一月,鲜果不再,绿叶不再,枯草碧连天,月过中旬,天气骤变,人人已是棉袄加身。 天冷下来,如二妞预计的那般,水晶糕的销量降了下来,不过每天还是能卖出一百多块,铺子里分去四成后,郑家也能收入个八九十文钱。 初雪飘落的哪天,绣屏正好也完工了,由二妞三郎两人送去钱家,第二天,钱杨氏就把十五两银子送了过来。 “钱嫂子,大冷的天,还劳烦你给送家里来,真是不好意思。” “本就是该我做的事,理应如此,今儿来,还有件事,也是想跟你说说”,钱杨氏往二妞姐妹俩看了看,笑着说道,“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姜氏猜不透是何事,需要如此避讳,不过还是让大妞她们去了西屋,家里的其他人,早在杨氏进屋时,就都走了。 “有啥事,你坐下来慢慢说。” 杨氏做上炕头,说道“我这人也不会绕弯弯,就直接问了吧,不知道你家大妞亲事定下了没?” “啊!”姜氏有些诧异,随即又想到,这段时间已经前后有三户人家,托了陈婶来问,都是陈保全娶媳妇那回,来陈家吃酒时见着大妞,想结这门亲,不过对方的条件都不大合心意,全给拒了,杨氏今天也是此意不成。 “倒是还没。” “哎呀,这可真是缘分,本来还想着,大妞这么好的闺女,怕是早被人定了去,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张这个口,今天都来家里了,有没有都要问问才是,没曾想真就是问对了。” 杨氏还真是想说门亲,对方倒也不是她自家亲戚,是走得近的一个邻里家的大儿子,叫孙继明,今年十六,上过私塾,如今帮管着家里的生意。 钱家住在茂山县东南的百弄里,那里居住的人家境还算不错,生意人居多,杨氏说的这户孙姓人家,也是有些家底的,开着油坊,还有一个粮油铺子,与窦记肉铺就在一条街上,算是比较值钱的地段。 孙继明有一个弟弟,今年才是七岁,姐姐已经出嫁,家里头还有祖父母跟着同住,有三个叔父,具已分家出去。 “继明这后生真是不错的,就是婚事上头有些周折,我也不瞒你,他原本定过亲,是打小定下的,明年就要娶过门,可是那闺女命不好,去年九月里得病死了,孙家本着情义,过了年祭才张罗着重新说亲的事。” “我看着大妞真是哪都合心意,打心眼里喜欢着,只可惜我家的三个小子都太小,不能娶回自家去,继明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实诚着哩,我是个急性子,先跟孙家说过大妞的事,人家催着我来问问,就看你家的意思了。” 听着确实不错,“这不是小事,我一个人也做不得主,得先问了大妞她爹才成,今儿他不在家,要晚上才回来,怕是不能现在就答复了你。” 郑大虎又上山去了,昨日降下来的那点雪,早已融成气水,飘得无影无踪,只是外边刮着风,冷的不行,郑大虎怕过几天第二场雪降下来,山路就不好走了,趁现在进山弄些鱼回来,天气这般冷,晚上放在院子里,已能结成冰碴子,放至过年吃都成。 说门亲事,哪是几句话就能成事的,杨氏今天过来,也不过是先把话亮出来罢了。 “自当是这样的,嫁闺女呢,哪有爹不知情的道理,孙家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等大兄弟回来,你跟他说说,我后天过来,到时候给我个信就成。” 杨氏走后,二妞过来打听,啥事神神叨叨的,还不让人听,可惜姜氏就是不说,缠磨了还久才是死心,只怨自己太老实,当时咋没想起听墙角来着。 姜氏平时由着二妞性子,只是这事没个准,成与不成还是两说,说给了二妞,怕她把不住嘴,再说与大妞去,可就不好。 郑大虎这次背了三四十斤的鱼回来,每条不过是三四斤重的样子,他也有个把月的没去捕鱼了,与朱师傅合作,接过七八回的生意后就没再继续,水塘子里的鱼也不是捕杀不尽的,总要留下一些让它延续下去。 姜氏把事情跟他说了说,郑大虎也觉着听上去不错,比前天说的三家都强。 “我明天就去孙家的铺子里看看,见见真人才知道虚实。” “这样不大好吧,后天应下来,不是还要相看的吗?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我先看看再说,相看下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不如事先去探个究竟”,女儿的终身大事,郑大虎可不愿有丝毫的疏忽。(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如此简单 郑大虎送过水晶糕后,就拐去了孙家开的粮油铺子。[] 店铺才是刚开的门,里头有两人正拾掇着,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年纪,另一个小得多,也就与大郎差不多大,郑大虎心里有了个底,对着那个后生扫了两眼。 半新旧的袄子,衣袖上沾了点白面,别的地方倒是干干净净的,嘴巴鼻子这些分开来看,都很普通,合在一张脸上,还算清秀,眼睛里闪烁着生意人才有的精明,看来不是个傻愣的,可是太活泛了也不行,重利之人,情意之事就看得没那般重了,只是打个眼,生性具体如何,倒也还做不得论断。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郑大虎心里头已是拐了十八个弯去。 开门红可是个好彩头,孙继明停了手里的活,先招呼进门的客人。 郑大虎没多说话,给了张单子,上头七七八八的列着好些的东西,品种繁杂,是出门前二郎写下的,全当是提前置办过年要用到的东西。 孙继明按着单子上所写,一样一样让小伙计取来,称好后再用蒲叶包起来,黄米面之类的,就装进郑大虎带去的布袋子里。 见每次称量是,秤杆都是高高抬起,郑大虎不禁满意了三分。 等付钱的时候,他只掏出一百文钱来,差了二十三文。 这样的情况也是常有的,退个几样就是,孙继明笑吟吟的道“叔,你看那样是不当紧的,给你退了。” “哎呀,每种都急着要哩,差哪个都不行,要不这样。调配料啥的,每样都减点量出来,你再重新称一遍。” 就属调配料种类要得最多。每样的量又少,在这上头减,最是麻烦不过。 客人这般要求。孙继明只得带着伙计,把十几样的东西。全拆开来摆在柜台上,每一种都拿出一小撮,重新称过,打着算盘重新算过,却是不足一百文去,郑大虎又嫌少了,减了又添。还是每样加进去一点,算出个正正好,郑大虎才是满意。 “见着人了吗,咋样?”姜氏背过几个孩子,小声的问道。 郑大虎点点头,“还行,确实是识字的,帐算得不错”,眸子里不禁闪过丝笑意。 他离开铺子后,才走出两步。又折回去,说是忘了还要买别的东西,身上只带了一百文钱出来,要把黄米面退了。 那个小伙计当时就恼了。孙继明脸上也是沉了沉,不过还是二话不说,给退了,郑大虎拿回的钱正好是二十三文,小伙计脸都绿了,孙继明倒是挤出个笑脸,将恶客送去门去。 郑大虎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跟姜氏说了说,“性子还不够老练,脸上藏不住,不过也才是十六岁,算是沉得住气了。” 姜氏笑得直不起腰来,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这般促狭,给了丈夫一记胭脂锤,“看看就是了,哪有你这样折腾的,法子蔫坏。” “不下点绊子,怎么能知道人是个咋样的,郑家的闺女,不是那么好娶的。” 只对孙继明中意了还不行,也要将孙家的情况了解清楚才是,这事郑大虎却是不好亲自去做了,他可没法从三姑六婆哪打听这些去。 “要不,让陈嫂帮忙打听一下?” 姜氏也是不擅长此道,可是让陈嫂去,也不合适,“不大好,上回来说亲的有一家是保全媳妇她娘家大嫂的侄儿,咱没应下,又让陈嫂帮着去打听孙家,要是让保全媳妇知道了,难免对陈婶这个当婆婆的生出些埋怨来。” “要不,咱托张家婶子打听看看?”姜氏能想出的人选,这有她了。 对张家的人,郑大虎接触不多,比不得陈家那般信任,“让兰丫头他们去吧,自家人做事,放心些。” “都是些孩子,不大好吧。” “没啥不好的,就让兰丫头和二郎两人去。” 郑大虎决定好了的事,姜氏自是依着。 午饭还没做好,二妞二郎也不等吃了再走,直接出门去,路上买了几个包子来填肚子。 两人都去过钱家,路熟得很,孙家与钱家相熟,应该住的不远才是,便在钱家附近打听了一下,果然,两家在一条巷子里住着,隔了三个院子。 百弄里的格局与西市口差不多,也是一排一排的院子错落有致,不过院子要大上许多些,巷子也宽敞,两辆马车并列进出都有宽余。 打听这事可真是个技术活,在这一带,除了钱家,二妞他们一个人也不认识,孙家住哪,能拦住个路人问出来,可大冷的天,谁会吹着冷风,陪两个牙还没长齐的孩子张家长李家短的唠嗑。 两人站在一个背风的地方,大眼瞪小眼良久,也没想出个可行之策来。 “要不,咱直接上家里去,每个人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二妞的提议只换来二郎看白痴般的一瞥。 “那你说咋办,就在这站着啊,站成冰柱子不是啥也不知道。” 万恶的旧社会,结门亲事弄得跟间谍似的,两家坐在一起,问的问,答的答,藏也好,骗也罢,各凭本事去,只要处上一段时间,啥也藏掖不住了,再结亲的结亲,两散得两散,多好多简单,谁最先提出自由恋爱的来着,真该把他当菩萨供起来。 她实在想不出法子来,索性在心里埋天怨地的发泄一通。 “走,咱去孙家的油坊看看去”,二郎一句话将二妞从神游里拉出来。 守在这里确实也不是个事,这么久了,也没见孙家的人进出,不如到油坊那去瞅瞅,找不到人问,就自个看去好了。 孙家的油坊就在百弄里西边的街口处,跟郑家差不多大的一个院落,大门敞开着,里头有十几号人在劳作。还有四个包着头巾的妇人,全都穿着耐脏的粗布衣裳,看不出哪个是孙家的人。 院子外边有几个孩童在玩骑马打仗的游戏。二妞二郎混了进去,都是些孩子,多两个玩伴自是把不得。 这几人里头。有附近住着的,也有孙家油坊请的帮工家的孩子。父母都在油坊里做事,在家没人看管,每天都带过来,午饭是孙家提供的。 孩子没啥心机,两人套出好多孙家的事来,也就是些午饭吃些什么,好不好吃。东家凶不凶,给的工钱多不多之类的,要紧的事情自是打听不到。 两人又让指了孙家的人给他们看,孙继明的父母和孙家的老爷子都在,从大门外边往里能瞭见,跟帮工们干着一样的活,麻利的很,脸上啥表情可就看不清楚了。 “爹,我跟二哥就问出这些来。” 兄妹俩在油坊前守了小半天,回到家里。边吃边汇报情况,家里留了好些饭菜,放在锅里温了一个下午,两人一回来。姜氏进厨房端了过来。 使唤了二妞两人去办事,家里的其他人自是瞒不住了,这会三郎四郎也在屋里听着,大妞避去西屋,自己的亲事,怎好意思听。 郑大虎前段时间上山打猎,每次都会顺带砍些柴火带回来,堆架在东墙那块空出来的地方,快齐墙面高了,足够烧上一个冬天,东西屋和隔间白天黑夜都是暖烘烘的。 大妞突然觉得屋子里热的不行,躁的难受。 前几回陈婶来家提过三门亲,虽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可爹他们全都回绝了,对这些她还是清楚的,这次让二郎两人去打听,该是不错的人家,这回真是要定下来了吧。 她过完年就十四了,不可能留在家里一辈子,选个什么样的人家,她到不担心,爹娘定下的自是好的,心里头咋还是堵得慌呢? 大妞死死的盯着手里的针,想借着做绣活静下心来,却一针扎在手指头上,她有多久没被针扎过了,望着指腹上越长越大的血珠呆滞片刻,才是放进嘴里轻轻吮着,委屈随之涌上心里,泪水滴答滴答直落在绣布上。 用手在眼角上胡乱抹着,偏就是越抹越多,直到把双眼揉得通红。 第二天,钱杨氏如约到家来听信,定下三天后让孙家的人来家里相看。 孙继明的母亲姓赵,由杨氏陪着一道过来的郑家,同行的还有已经嫁出去的孙继明的姐姐。 孙家相看过后,很是满意,第二天就又托了杨氏过来,让郑家这边也过家里去相看,姜氏领了二妞二郎一道去的孙家,孙家人还算是好相处,只是孙家的嬷嬷嘴上厉害些,到底是隔了一辈的人,再厉害也不能对着孙媳妇使,只要正经婆婆是个和善的就行。 就是二妞那般挑剔,除了嫌弃孙家人多了点,其他的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真按门当户对来讲,现在的郑家算是高攀了。 两家交换庚帖算了八字,也说是命理相合,只是在婚期上有些争议,孙家想要明年就成亲,郑家坚持等大妞及笄才出嫁。 郑大虎回家还不到一年,要不是大妞已经到了仪亲的年龄,耽搁不得,他才不会现在就给大妞定下亲事,可是把长女明年就嫁出去,他咋也不会同意的,怎么也要留到及笄才行。 二妞坚决站在郑大虎一边,开什么玩笑,十四岁就嫁人,然后生子,身体都还处在发育阶段,一不留神就能要了大姐的命,当然是越往后拖越好,要按她的意愿,过了十八再说。 孙家对大妞满意得不行,拧不过郑家去,只得做了退让。 两家选在腊月十八这天过定礼,写下婚书后,大妞已算是半个孙家的人了。 前前后后还不到一个月,亲事就定了下来,如此简单,却是决定了一个女人的大半生,二妞很是无奈,可一切又那么合理,至少,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却是如此,偏偏她也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人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能释怀否 “大姐,你这一针扎偏了”,二妞提醒了大妞一句。 大妞赧然的扯了扯嘴皮,挤着笑道“咋又眼花了呢,真是的”,把错了的针赶紧改过来,同一个桃花骨朵上,已经改了十来回。 她又晃神了,二妞看在眼里,却又不知道缘由。 自打三天前把亲事定下来,大姐便常常如此,二妞也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这门亲事,爹娘他们可没独断专行,是问过大姐的,孙家的情况也一五一十的告知与她,就差没见过孙继明本人了。 当时二妞在门外边偷听来着,大妞只说一切由爹娘做主,换而言之就是同意了,脸上除了红彤彤的,到也是没有丝毫不情愿的意思。 二妞咋也想不通,她大姐这是怎么啦,是思嫁还是恨嫁? “大姐,你是咋的啦,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咱看看大夫去吧。” 大妞瞥了她一眼,“好端端的,看啥大夫,只是昨晚上没睡好,补回来就是了。” 分明是借口,连着这么多个晚上都没睡好不成,“姐,你是不是不满意孙家这门亲事。” 大妞只觉得心头一痛,仿佛被人用手拽捏着,低着头喃道,“浑说什么,哪有满意不满意的。” 得,见她这样,二妞还有啥不明白的。 “大姐,爹跟娘不是问过你的吗,不乐意你咋不直接说呢,当时别应下多好,爹他们又不会强迫你,现在可咋办。” “你,你咋知道的。” 二妞心虚的说到,“你别管我是咋知道的。现在你的事最要紧”,说完要起身下地去穿鞋,“不行。我找娘说说去,让她把这婚事给退了。” “你别胡闹”,听她这么说。大妞忙从炕桌上探身过来,一把拽住二妞的胳膊。“好端端的退什么婚。” “你不喜欢,那就退了吧,让爹他们再找户别的人家。” 大妞咬咬唇,跟妹妹讨论嫁人的问题,还真是有些羞人,“孙家挺好,能……能找到这么户人家。是……是我的福气。” “你满意了,才是福气呢,我去跟爹娘他们说,咱退了就是。” “我满意,真的满意”,大妞脱口而出,只想着让她灭了那份心思,妹妹古灵精怪,有时候真会出做些惊世骇俗的事来。 二妞有时候聪敏的叫人心惊,有时候却又不谙世事的让人无语。才定下的婚事就要退了,连个正当的理由都没有,以后她如何再找人家去,再说。孙家真的已经很不错了,家世好,人也亲善,能配上这么门婚事,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那人,只是水中花镜中月,这辈子是再也不得相见的人,是她糊涂了,生了痴念。 “姐,你真的满意,不哄我”,二妞疑惑的望着她,大姐可不像自个那般脸皮厚实,也从来不打妄语,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倒真的是信了六分。 大妞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免又羞红了脸,只是撑着脸面点了点头。 “哪你这些天是咋了,老是丢魂似的”,二妞拽着不放,今天定要问个明白。 “我……我……”,大妞自小没说过违心的话,被妹妹穷追猛打得不由的磕巴。 二妞蹙眉,“大姐,你刚才是哄我呢。” “不是,没哄你来着,真的,我……我……” “那你倒是告诉我啊,究竟是为啥呢?你不说,我就找爹去。” 没办法了,二妞倔劲一上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定要给她个解释才行,大妞眼一闭,“我没见过他长啥样,有些,有些不放心罢了。” 二妞噗嗤一笑,乐了,大姐就为这事啊,害她穷紧张了一把,挤眉弄眼的说道“大姐,过了年姐夫来家里的时候,我给穿针引线,让你偷偷见上一见” 父母双方相看过后,满意了婚事就能定下,未婚夫妻却是不得相见的。 这般不合情理,二妞也是心生不满,她到是提出过让大姐先见见真人再定,被姜氏罕见的骂了一顿,说是如此一来,只好让人觉得女方不庄重,会受人轻视的。 规矩既是如此,二妞也没辙了,只得遵此行事,总不能让大姐被人看低了去吧,不定嫁过去后还要授人以柄。 大妞只当她是这么一说,随口应了下来,没放在心里,把拽着她胳膊的手收回来,重新做起手里的针线活。 她现在的思绪混乱的不行,这事算是糊弄过去,可自己的心却没那般好糊弄的,真要把那份痴念放下,哪是这般容易的,要不她这些天就不会过得如此心烦意乱。 大妞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她只见过那人一面,请来家里时也只是听过他说话的声音,不该好奇的去翻看他送给大郎他们的书,不该被书上留下的字吸引,不该因字揣摩其人,不该生出那么不合礼教的心思来。 明明想着,等定下亲事后,她便不会再心生杂念,明明觉得,事情就会这般过去,明明爹和娘问起她时,她对孙家这门亲也是乐意的。[.超多好看小说]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亲事定下后,她会不知所措,会茫然到心痛,会如此压抑的夜深人静的时候,毫无征兆的泪流满面。 她只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自己何以中了魔怔,可又不能说,不能问。 不要再想了,想了会痛,大妞心里一遍遍重复着两个字,不想,不想,不想,心真就渐渐的平静下来,专心致志的只管绣着手里的桃花骨朵。 二妞见大姐已是定心静气,还以为是自己出的主张解了她的心结,全然没想到,她都快模糊了的闵书生,在她大姐的心里扎下了根。 “姐,你给我也做副手套呗。我去年的那副带着有些紧了。” “你自个不是会做吗?给爹做得那副就挺好的,还要我做啥。” 天冷了,自是要给郑大虎也添些二妞去年的创意。从张家买回几块硝好的整张的兔皮,二妞为了奉承她爹,把手套耳套的活。都揽了下来,不过护膝是由姜氏的。帽子则是大妞做的。 “大姐,你真偏心”,二妞酸溜溜的冒出这么一句。 大妞手上绣着花的这副,是做给孙继明的弟弟孙继柱的,孙继柱比四郎大一岁,跟着他娘赵氏来过郑家几回,见四郎带着的手套上绣着老虎。很是羡慕。 手套去年的时候就已经在城里流传开来,他手上也戴着一副,可赵氏针线手艺只是一般,给他做的手套上可没绣图样子。 这孩子也是个直性子,竟然直接开口说是也想要。 才结的亲事,这么点的小要求,郑家人自是满足他去,问他想在上头绣个什么东西,说是要桃花,当时把众人乐的不行。赵氏忙解释道,三月的时候带着他走亲戚,在那个村子里头见到过桃花,就喜欢上了。一直记着哩,没想到今天出了洋相。 孙继柱是大妞未来的小叔子,他的东西理应要交给大妞去做。 见着大妞做出东西要送给外人,二妞难免心生醋意,像是大姐被别人抢了去似的,去年也给丫丫兄妹俩做过的,倒是没这样的感觉。 “是,我最偏心了,不知道哪只馋嘴的猫想吃发糕来着,大清早的要我做给她。” 二妞一雪前耻,终于把发糕研究了个通透,与别人的做法是否一样,她不知道,反正是还是那个口感,还是那个味道。 平素的一日三餐,基本由姜氏跟大妞两人操持,二妞多不过是干干烧火的活,想到什么新鲜吃法时,才兴致勃勃的亲自动手,反复再多回也不嫌累,等把方法摸索出来后,再想解馋时,多数时候就只是动动嘴皮,她自己也承认,是被家里人给惯的,不过依旧不知悔改。 以前只顾着如何才能填饱肚子,没功夫去想怎么才能吃着赏心爽口,现在有那条件了,各种各样的小吃、菜式,一个接一个的冒出头来,人心不足蛇吞象,她也是不能脱俗啊。 除了费点力气,却是没造成多大浪费,一大堆的失败品,全进了郑家人的肚子,肇事者自个除了第一口外,打死也不会尝第二口的。 也就是郑家把个女儿妹妹宠得没边的,才会由着她尽做些怪模怪样的东西出来,还得一次次给她收拾烂摊子,好在只是味道怪了点,到也没别的副作用,连腹泻的事情都没发生过,正能说这家子人的肠胃功能惊人的强大。 风雨过后也能偶见彩虹,就像这发糕,味道确实很不错,看起来跟蒸饼很像,做法也差不多,却是用磨成粉的米面做成,糯糯的细嫩香甜。 有了水晶糕作为前鉴,郑家人不约而同的算计起发糕又能换回多少钱来。 只是二妞想要力求完美,在形状上再做些改进,得想出个好模子来才行,现在蒸出来的发糕,凸的凸,凹的凹,大的大,小的小,味道是不错,就是不大好看,想要作为商品出售,卖相亦是很重要的,她还想多做些口味,到时候一并推出。 家里的人想不通,二妞在吃上头咋就这么多道道,只是看着她那副馋样,很喜欢拿偷食的猫来打趣她。 落这么个名声,二妞冤屈的不行,直辩解到,自己全是为了做出点新鲜吃食好卖钱,打死不承认首先是自己嘴馋,其次才是顺道给家里添个进项,坚决不许人提到猫字,可没人听她的,有时候四郎都会叫上她一声‘猫二姐’。 听见大姐又提猫来,二妞不依的嗔道,“大姐,咱家没养猫,说了好多回,不许再提猫这个字。” 大妞低头吃吃笑着,才不理她。 二妞恼羞成怒,从桌子上探过身来要咯吱她。 “小心点,被针扎着啊。” 大妞忙将手里的东西往炕桌下一塞,专心对付二妞伸过来的魔爪,这妮子不怕痒,自己只能躲着她,却不能反击回去,不过被妹妹这么一闹,所有的烦心事暂时都抛下了。 二妞隔着桌子不便利,索性爬了过去,两人扭成麻花。 “这是闹啥呢,还不摆着吃饭,二妞,去叫四郎回来”,姜氏端着热好了的菜进屋来。 “哼,我大人大量,今天绕过你,下回不得再犯。” 大妞笑得肚疼,点着头道,“好!”二妞咯吱人的功力又高深了,她左闪右躲也是避不开,天生又是个怕痒的,正好与二妞相反,没一会就只能把身子缩起来勉强算是防御。 “又欺负你大姐是吧,还不快去。” 二妞压着大妞还不起身,姜氏给了她一巴掌,打在屁股上。 娘越来越凶,高压政策却只是针对她一人,二妞瘪着嘴下地去穿鞋,一边自言自语的嘀咕,“娘也不疼我了,大姐也不疼我了”,一边偷偷的侧过头瞥着她娘。 姜氏啼笑皆非的瞪她一眼。 二妞佯装怕怕的样子,畏畏缩缩拖着一件长至膝盖的厚袄子溜了出去,到堂屋里把袄子穿上才走出屋外。 家里每人添一套棉衣棉裤,只她多做了一件长袄,出门时就套上,这件袄子是比较风衣的款式做出来的,有些不伦不类,可是很实用,她还穿着新袄在雪地里打滚,也是丝毫没冻着,就是太厚重了,滚下去后自个起不来,套了两件袄子在身上简直就是个圆球,走起路来也是如同企鹅般摇摇摆摆的。 郑大虎领着大郎三人在外边套野兔,午饭赶不回来,家里只剩妇孺,吃的也简单,早上做的饽饽给父子四人带出去一些,家里留了几个,配着昨晚的剩菜也就够了。 官学腊月开始就冬休,出了正月再开课,大郎跟二郎三郎一样,雷打不动的与父亲一道,每日早出晚归的。 如料想的那般,用绳套捉野兔的法子还是被人识破,今年除了郑家和陈家,在外头也发现了别人设下的套,只是不多,看样子也就是多了两拨人,许是同样有着对外保密的心思,竞争倒也不大,就是乱了套,谁捡着谁要。 郑大虎觉得这样没多大意思,就带着大郎他们到北边的一片大坡地去了,那里沟壑交错,方圆数十里没有人家,离县城有一个时辰的路程,现在又是冰雪覆盖,走起来更费劲。 郑大虎他们早上出门,等天黑了才回家来,比围着城郊打转要劳累许多,不过收获也多了许多。 那个地方本就野物繁多,又没有别人去,独家的买卖,有一天背回来二十七只野兔,二妞差点笑掉大牙,不过多数时候也就十来只,还比去年多了许多。(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蚂蚁再小也是肉 大妞如妹妹所愿,给她也做了副手套,二妞戴着新出炉的手套去了一趟孙家的油坊,自是要把孙继柱的那副给他送去。 两家定了亲,可大妞还未过门,作为女家还是要拿着点,过年过节,都是男方这边先送了礼,女方才做回礼。 直接送去孙家有些不妥,不如送到油坊,又是二妞一个九岁大的孩子送过来,这样的话,倒也没什么。 恰巧孙继柱今天也在油坊里,二妞见他带上手套后美滋滋的样,直想伸手抢回来,好在她在外人面前还挺能装,心里头醋山醋海翻了天,脸上还是一副与人同乐的诚恳表情。 二妞在油坊没多停留,小呆片刻就走了,孙家人中午是在油坊同帮工们一起吃饭,倒也不好留她。 二妞又去看了好几家杂货铺,想找个适合蒸发糕的模具,可是都不大如意。 她想把发糕做得精致些,大小形状做出来后都要一样的才好。 发糕,不明思议,又是发达又是高升,寓意可是讨喜的很,二妞想趁着年节前后隆重推出。 水晶糕没下多少成本在里头,可以用盘子蒸出来再切成块卖,那些不成形的要么自己吃要么拿去送人,发糕可不一样,米比面还贵,浪费上一点,没准到头来还是亏本的买卖,当然,也可以按斤称算着买,这样就不在乎什么形状不形状的,看得过去就行,可这么一来不大上档次,价格就会不尽人意,还是不合算。 为了找出合适的模具,她把城里的杂货铺子跑了遍。今天是不死心又找上门去,还是也没寻得称意的东西。 小巧精致的家什不是没有,然而价格高得让她只能望而生叹。寻常人家使得起的东西,都是做得可劲的大,达不到她的要求。 二妞再次失望的从杂货铺走出来。一边往回走,一边还想着模具的事情。难道真要去订做一套专门的模具不成。 糕点铺子里用的模具都有规格的,一套做下来要二两银子,倒是齐全,可是要那么多用啥用,她又不准备开铺子,这的人真是死脑筋,要做只给做全套的。单个的还不行,估计一年到头揽不住两回生意,是以逮住个人就往死里宰。 要是去订做的话,成本可就大了。 一个月能卖多少发糕出去现在还是个未知数,要是想水晶糕一样,一个月赚上六七两的银子,这点钱倒也无所谓。 咦,不对,发糕不是水晶糕,是要下成本的。发糕做好后要拿去寄卖,铺子分走四成,自家要赚几成才有看头呢? 二妞这几天只想着要卖发糕赚钱,又一味的想着怎么样才做得好看些。没细算过这笔账,边走边想,越想越心惊, 在这个穷地方,东西卖贵了没人要,就说糕点铺子里的点心吧,可谓物美价廉,要想在这上头赚钱,就得精打细算才行。 回到家后,她先进东屋跟姜氏打个招呼,再过去西屋,大郎他们都出门去了,四郎也在东屋里呆着,她便用毛笔在纸上用阿拉伯数字演算起来,虽是很久没做个算术题,基本的加减乘除她还是记得的。 大米现在卖到了九十八文钱一斗,一斗大概就是十二斤,差不多八文钱能买一斤米。 一斤米能做多少的发糕出来?她还真没称量过。 二妞咬住笔头想了想,决定按一斤米做一斤半的发糕来算。 据她所知,糕点铺里的点心,最贵的是十二文一斤,要是也按这个价卖,两斤发糕就是二十四文,自家得的六成减去八文用来买米的钱,再算上糖和酵粉要花去的成本。 加加减减过后,二妞看纸上最后落下的那个数字,有些呆滞。 用一斤米做出来的发糕,最后赚不到两文钱,一天能卖多少呢,二十斤?三十斤?只怕铺子里最走俏的点心也卖不出这个数吧,她还没那么只以为是。 这样算来,一个月还赚不到一两银子。 二妞火热的心头顿时被硬生生浇了盆冷水,还想着靠发糕能赚回多少钱来呢,这下子可是泄了气。 将那张写满阿拉伯数字的纸塞进火坑里毁尸灭迹,二妞耸着个肩回去东屋,无精打采的。 “你这是咋啦,是不是被风吹着了?”姜氏见她打外边回来后,就蔫头巴脑的,以为是生病了,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并不烫。 “娘!”二妞委屈的倚在她怀里,撅着嘴将那笔烂帐说了说。 “你这帐算得到清楚,就是心贪了点,赚这么些钱还嫌少,你也不想想,咱家以前一个月能赚几文钱,要是像你算的那样,一个月能得个七八百文钱,养活一家子的人都够了。” “娘,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的就是二妞这样的”,大妞也打趣她一句。 被大姐奚落,二妞今儿到不在意,只想着她娘说的话。 这一年来,家里尽做些无本买卖,确实是把心养大养贪了呢。 稍作反省,念头便是一转,若是把发糕也拿去寄卖,糕点铺子赚的利润比自家还多,想起来就不是个滋味,活生生的扒皮啊。 订做模具又要先往外掏二两银子,把这钱赚回来也得两个来月,不如慢慢想个别法子出来,省得劳心劳力累死累活的先给别人赚银子。 等到晚上,二妞又跟郑大虎叨叨这事,说得像是被人抢了钱要告状般,更加义愤填膺。 虽已经不打算急着往外卖了,不过还由她爹拿主意的好。 郑大虎也是一个意思,“既然这样,那就先别卖,即使模具打出来,也要些时日,过年也没几天了,怕是赶不上。” 虽说主意已定,二妞还是有些遗憾的。 细想起来,做点小生意的人也真是不容易,根本就没几个赚头,开铺子还要这样那样的硬件投入,一个小铺子一年到头,能有二三十两的利润,算是不错了吧。 要想赚钱,就得敢为人先才行,家里打算趁着冬末春起青黄不接的时候卖地,明年就开始试种西瓜,若是能种出来的话,靠寄卖点心赚的钱,就真的是蝇头小利了。 如此一想,这点子遗憾便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过,发糕的做法好不容易才摸索出来,迟早还是要拿出去换别人口袋里的银子的,蚂蚁再小它也是肉。(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人獾之战 “唉,真是可惜了。” 眼瞅着消失在山坳那头的火红狐狸,郑大虎只得望而生叹。 大郎也觉得可惜,“爹,咱要不再跟着脚印再找找,也许能找到呢。” “算了,白白浪费时间。” 几人曾跟踪过一些不认识的足迹,想寻到洞穴也设上个套,却都不如野兔那般容易,倒是找到过一个不知名的,过后查看了几回,都没见中招的。 这片沟谷纵横很深,还有不少的野林子,随着一天天往里深入,野物的足迹也越来越多,偶然还能见着活生生的野兔野鸡甚至是狐狸,有回尽然撞见一只狍子,郑大虎现在出来也是带着使惯了的木尖子,隔三岔五能猎只野鸡回去,只是这样的东西,想逮到其他的野物是不可能的,没等人靠近就跑了,木尖子根本够不到。 要是有张弓在手就好了,郑大虎搓着手指头憾意连连。 他在被俘之前,做过一个月算是凑数的弓箭手,他力气大,拉开九石的弓都不成问题,只是被匆忙调入弓箭营,才两天就拉到了阵前,只学会如何上箭羽然后射出,哪有功夫让他练习准头,现在可不一样,一根木尖子掷出去都一打一个准,有把弓的话,应该能很快上手才是。(.) 做弓箭的材料比较讲究,猎户用的弓箭,即使自己会做,也都是多年用着不换的,平时做做修补,够两辈的人使唤去。 买一张很一般的弓也要花上三四两的银子,郑大虎进茅山里狩猎的时候就有过买弓箭的念头,可以一想起自己不过是个打短工的猎手,在这上头花钱有些不大值当,一直犹豫不决。 今天眼瞅着野物又在自个面前逃出升天。是心也痒手也痒,也许买上一张弓箭回来也不错,不仅他自己用。还能教给大郎他们不是,技不压身。 郑大虎依旧瞅着狐狸消失的那个方向,心里头捏出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男人天生就偏爱舞枪弄棒。见着刀剑之类的利器难免眼热,郑大虎还是个打小就不安分的人。如今才是三十出头,也算得上是血气方刚之年,又在战场上搏命厮杀过几年,回家后自是想过安稳日子,可那份血性已经印在骨子里,做个打短工的猎户,不得不说也是为了满足他内心的欲望。 “爹。咱们走吧”,见他还站着不动,三郎忍不住催促道。 郑大虎“嗯”了声,带着三个儿子走下梁子,沿着谷底雪面上一排清晰的野兔脚印朝前走去。 白雪覆盖下的是很平滑的冰面,冰面细长,看来这沟谷是条溪流。 这回追踪的野兔真是能跑,一直快走到谷口也没见着它的巢穴,人在谷底里正好能背着风,郑大虎决定先在这里歇息一会。顺便把晌午饭吃了。 四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每人三个干饽饽,就这么吃起来,水是没有的。渴了不过是含上一口雪。 正吃着呢,郑大虎隐约听到谷口外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抬头朝着谷口望去,没见到任何影子,不过他的耳朵素来灵敏,定是有什么野物在外头,这样的动静,个头肯定不小,要是进到沟谷来,可就危险了。 郑大虎先是做了噤声的动作,再把大郎他们拉到石块背后隐藏起来,小声说道。 “你们不要说话,在这里呆着,不要出来。” 大郎三人不知所为何事,不过都没开口问。 郑大虎又给了他们每人一个木尖子,才张口想说点什么,眼角就瞄见谷口处现出黑乎乎的两团东西,还往这边缓缓挪动着。 “大郎,照顾好弟弟。” 只撂下这么句话,郑大虎闪身到石块的前方,又向前走出十来步,看清谷口处的是两只狗獾,轻轻舒了口气,好在不是狼,也不是熊瞎子,这两种野兽在茅山县都是出现过的。 不过郑大虎还是全身戒备的狠盯着那两只狗獾的举动,狗獾应该冬眠了才是,没想到今天却给遇上了,这种东西一般是不会攻击人,不过现在冰天雪地的,要是饿了的可就不好说。 正这般想着呢,其中的一只狗獾不再悠闲漫步,突然朝着这边冲了过来,另一只紧随其后。 郑大虎攥紧手里的木尖子,眼神越发尖锐,简直就要透出绿光来。 大郎兄弟三人在石块后头紧张的张望,亦是紧攥住手里唯一的利器,见那东西越来越近,三郎想冲出去,被大郎紧紧拉住,“别去,爹会分心的。” 等到最前边的那只离着约六七步远的时候,郑大虎才将木尖子掷了出去,狗獾皮厚着呢,远了怕是刺不进去。 木尖子正中狗獾的颈部,狗獾倒地挣扎,可惜站不起来了。 前头的那只还没死透过去,后边的已经迎面撞了上来,郑大虎在木尖子掷出去了,就全神贯注的盯着它了,手里再没别的武器,只得刺手空拳的对付。 狗獾尖牙利爪,被它挠上一下或是咬上一口都是要人命的,郑大虎不与它正面冲突,侧身避过,狗獾一招不成,扭过脖子张嘴便咬,郑大虎退之不及,幸亏被咬住只是裤腿,扯去两口棉絮,趁着这个机会,郑大虎闪到它后边,一手按住畜生的脖子,一条腿屈膝撩上它的腹背,依靠蛮力将狗獾匍匐压制在身下,另一手拽成拳头便往它头上招呼,接连三拳下去,都能听到骨碎的声音,狗獾也是够顽固的,这样还没死,依旧想奋起反抗。 大郎在郑大虎压制住狗獾的那刻就冲了出来,二郎三郎落后两步。 等到大郎炮至跟前,狗獾头部已经垂在地上,郑大虎又连下两拳,才是撒手起身。 “爹,这是啥?”三郎用脚尖顶了顶地上两只肥嘟嘟的畜生,好奇的问道。 “狗獾,可是好东西,走吧,咱们现在就回去。” 走至谷口,郑大虎发现,这里竟然是个狗獾窝,穴口开在土坡的中部,从被挖出来的土色土量来看,只怕是狗獾常年居住的洞穴,里头肯定不止这两只。 他向四周张望一下,把这个位置记在心里,想个办法把剩下的狗獾也捉了才好,这东西可不容易找。(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油比肉贵 郑家如今拿着猎物回家可不再是偷偷摸摸的,不过归来时多是夜幕时分,不太打眼,今天可算是招摇过市,扛着两只狗獾,想遮掩都不容易。[.超多好看小说] 郑大虎才进门没多久,丫丫的父亲张德全和小叔张德贵就过家来了,丫丫跟他哥哥张满福带的路,张家兄弟俩这是第一次来郑家。 郑大虎这段时间倒是隔两天就会送些兔皮去张家,跟这兄弟俩已是熟络的很。 “咦,你们咋过来了”,郑大虎在院子里,正准备剥皮呢。 张德全哈哈大笑,“有人说见着打了两只狗獾,我一猜就觉着是你,就过来瞧瞧,这东西可不好猎啊,现在又在洞里猫冬,很少有出来的,这也能被你撞上,运气就是好。” 西市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张家又是做这个的,消息比别人还灵通,刚才有人送生皮到张家来,说起路上见着个粗壮汉子领着三个小子,猎到两只獾,听起来应是郑家父子,正好把三张硝好的雪兔皮送来。 雪兔比较罕见,平时也不是全身白色,背部的毛是褐色的,等入秋后开始换毛,换下的冬毛通身雪白,毛长绒厚,冬皮也柔软,比其它兔皮好得多,郑大虎舍不得卖出去,托了张家硝制,就是自家不用给闺女做陪嫁也不错。 郑大虎和张德全年纪相差无几,又对脾气,很说得来。 “可不是吗,原本还以为遇上狼了呢,近了才知道是这么两个东西。” “那个地方据说以前是有狼出没的,五年前闹旱灾,从别的地方过来一大批灾民,就在那地方住了好一阵子。见啥逮啥,有啥吃啥,都是不要命的。可能是怕了人吧,后来倒是再没听人说起有再见过狼的,不过还是小心为好。” “没事的。对了,你们今天没出去吗。咋这时候也在家”,套兔的法子总是会传开的,郑大虎见张家人实诚,索性早早的也告诉了他们。 张家人素来在山里头打猎,雪天不好上山去,冬日里偶尔会在山脚下转悠,倒也能猎上一两只山鸡。得了这么个法子,自是不会浪费,每日也是早出晚归的,去的地方还是茂山脚下,还是对那里的地形熟悉些。 “家里边存下点山货,跟个货商说好了今天上午来收,就没出门了”,张德全蹲下身将两只狗獾翻看一遍,“挺肥的,能熬出不少油来。” “还想着找你问问呢。獾油我可没熬过,上屋里坐去,你跟我说叨说叨才行。” “在院子里说就是了,正好给你搭把手。这玩意大你一个人不好弄。” 既然这么说了,郑大虎也不是穷讲究的人,獾皮珍贵着呢,弄坏了可惜,张家兄弟是行家,把不得让他们搭手。 二妞见张家人进了院子,忙裹着厚袄子走出屋来,这几天最冷,她基本是窝在屋里寸步不离。 郑大虎跟张德全说话的时候,她笑嘻嘻的对着张德贵直问道: “张小叔,你咋没把小婶带来哩,她还没来过家里呢。” 张德贵比妹妹张玉琴大一岁,腊月初八娶进门的新媳妇。 二妞嘴利,郑德贵才做的新郎官,性格再直爽,现在也还是有些羞臊,不像平日般会与这丫头斗斗嘴皮子,嘿嘿傻笑两声就研究那两只獾去了。 倒是丫丫筛米豆似的,哗啦啦说了一大串她小婶子的事,看来小丫头还是挺喜欢这个新婶子的。 剥皮可没啥好看的,二妞原来就避在屋里不出来,这会还是把丫丫领回屋里去了。 有了张德全张德贵两人呢的帮忙,做起来很顺当,大郎兄弟四个连同张满福围着三人,看得津津有味。 现在天黑的早,皮剥下来后,各家各户已经炊烟缭绕,郑大虎要留着张家兄弟在家吃饭,他自个在张家已经喝了两回酒,都是送兔皮过去的时候撞上的。 “一直想请你们来家喝酒,都不得空,今天来了咋说也不能这么回去,就在这吃了,才打的獾子,咱们正好吃个新鲜的。” 张德全也不跟他客气,大哥都应承了,郑德贵自是没话说,两人干脆趁着天还没黑,帮着把剥了皮的狗獾再剖开,将肉间和肠内的肥油都剔出来。 不愧是做这行的,手脚就是麻利,等天全黑了,活也干完了,正是膘肥的时候,整整剔出来一盆半的肥油,两只狗獾剥皮剔油一番下来,还剩三十来斤的精肉。 姜氏使了三郎过张家去报信,顺便捎去一大块的獾肉。 本来想请陈家父子一起过来喝酒,可惜他们很晚了还没回来,酒桌上可等不得人,只好作罢。 郑大虎和张德全两人都是能喝的,只张德贵一人喝得醉醺醺的,出门时东倒西歪,还有两个孩子呢,郑大虎怕张德全一人顾不过来,就将人送了回去。 大郎也跟着一道去的张家,他提着这两天攒的二十几张兔皮和两张新剥下来的獾皮。 獾皮还是要托张家硝熟,并不打算卖出去,二妞怕冷的很,不如给她做件裘衣,也不知道两张皮子够不够用,不过还有一个獾穴在,郑大虎惦记着躲在洞穴里没露头的那些狗獾,倒不大当心这个问题,要是多的话,还能留给大妞做嫁妆,自大女儿的亲事定下来,他跟姜氏两人挖空心思的想着该如何给她置办嫁妆。 第二天,郑大虎将骨肉完整的那只卖去了窦记肉铺,獾肉可不是野兔肉能比的,才不过十五斤多点,就卖了五百八十文钱。 窦掌柜听说是打了两只狗獾,另一只用去了一些,便想把剩下的也卖下,可惜郑大虎没同意。 郑家昨晚煮了一锅,又给张家送去快两斤的肉,今天要再给陈家送点过去,一只獾已经去了一半,还想留着过年吃呢,哪能一点都不剩全卖了。 郑大虎从窦记肉铺出来又去了宝芝堂药铺,将熬炼出来的獾油卖给了这家,来卖过一回灵芝,掌柜是个诚信的,郑大虎没再跑到别的药铺去问,药铺的掌柜已一两五银子的价将獾油收下,比肉值钱的多。 做完这些事,郑大虎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茂山唯一一家卖器械的铺子。 他揣着十两银子出的门,昨晚就跟媳妇说好了,要买张弓回去。 丈夫要买什么想做什么,姜氏是不大管的,说是她在管家,其实家里的大小事都由郑大虎做主。 精挑细选后,郑大虎花八两银子买下一套弓箭,本来今天不打算出门,弓箭买回来后,郑大虎实在忍不住,提前吃过午饭就领着大郎他们出去了。 几个小子对着弓箭也是稀罕的不行,才买回去就在家里头轮流摸了个遍,连令箭上的羽毛都没放过。 等到了野地里,郑大虎先是自个试了试,如他所想的那样,上手的很快,活生生的野物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撞上的,就在雪地里寻个死物试射,十数箭下来,百步穿杨的功力自是先不用去想,不过人一般粗壮的树干,离六七丈的距离,三箭里头总有两箭是能中的,不得不说,郑大虎在这方面真是天赋异禀。 大郎兄弟三个只能在一旁干巴巴的看着,跑跑腿把射出去的箭捡回来,等郑大虎尽兴了,才把手里的弓箭交给已是垂涎三尺的三个儿子。 郑大虎买的是张八石的弓,他使起来轻松的很,可大郎三人就费劲了,二郎三郎力道还不够,只有大郎能勉强拉开一点。 郑家人的运道实在是好,次日就在一个坎道上撞见一只狐狸,又是红色的,郑大虎连忙出手,前三箭都落空了,不过一直撵着没让它逃掉,第四箭终于中的。 拿回家后,二妞爱不释手,毛皮最后自是收为已用。 自打腊月二十五赶大集的那天开始,郑家灶台里的火白天里便从未停过。 水晶糕一笼接一笼的蒸着,又零时添置了一些家什才应付过来,好在天寒地冻的,蒸出来的糕凝结得也快,二妞和三郎两人一趟接一趟的往糕点铺里送。 这几日各家各户都在为过年准备着,水晶糕的销量随之大增。 没几天就是年节,各家各户家里要吃的,拜年要送的,全是在这几天要预备下来,年三十起所有的铺子都会关门谢客,一般要到正月初六才会从新开张,现在不先备好,到时候有钱也没地买去。 郑家的水晶糕很受欢迎,拿来待客送礼都是体面的东西,有些人早早就与铺子里提前预定下。 套野兔的活歇缓不得,郑大虎便将三郎留在家里帮忙。 主灶里的火没停,偏灶那头也没空闲着,过年要用的吃食,都在这个灶上做。 这是郑大虎回家后的第一个新年,郑家的观景也不像以往那般窘困,样样年货都备的足足的。 姜氏大显身手,二妞这才是发现,自家娘亲大人手艺真是了不得,以前做过的那些都不提了,猪皮冻,手扒肉,贡丸子,酱肉,酥皮鸡…… 每做出一样,二妞都是惊叹连连,依靠这些,开个饭馆都不成问题了吧,不过早就听说做饮食生意最受累,只是想想罢了,别说爹了,她也舍不得自家的娘整日跟油烟打交道。 对那些肉食,二妞倒是不大感兴趣,如今家里不缺吃的,肚子里的油水足着呢,只是姜氏做的猫耳朵、酥饼、香豆,她嘎嘣嘎嘣的基本没停过嘴,快拿来当饭吃了。 到了年三十晚上,两个炕桌拼在一起,才是将做出来的东西全摆放下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不得见 “大姐,等会姐夫来家里,我把他引到堂屋里说会话,你将帘子稍微撩起一点,就能见着。[.超多好看小说]” 大妞敲了她脑瓜一下,被二妞嘴里跑出来的‘姐夫’二字羞红了脸。 “说啥胡话呢,你可别瞎胡闹。” 年初二是走娘家的日子,郑家人如往年一样,都在家里头呆着没地方可去,孙继明这个未来的女婿,却是要在这天上郑家来拜年的,姜氏早就交到过大妞要她在隔间里避着,如今孙继明还没来,她已经在这呆着了。 二妞对大妞说的话,可是一直记在心里,就等着今天制造个机会让她见上一见,压根没想到,当时大妞说出来的理由只是个糊弄她的借口。 “你不是说没见过人,不大放心的吗,说好了今天让你见见的。” 大妞噎个正着,她自个早把这回事忘了,没曾想妹妹还惦记着呢。 要说自己不想,那是骗人的,这门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改不了的,她也担心着对方是不是自己未来的良人,虽说见上一回也没法做个断定,至少能知道是何模样,相由心生,借此也能安安心,可是,这样出格的事情,她真的要去做吗?未婚夫妻是不能见面的。 “这,这样不行的。” 大妞是长女,打小就知道要做弟弟妹妹们的表率,从没做过任何忤逆之事,像是生下来就是个懂事省心的,这样的事情在二妞看来不过是洒洒水那般简单,可在大妞眼中,就是天大的事了,她平素里也不大出门,见陌生人的机会本就少。何况是自己未来的夫婿,即使只是偷窥,想起来也是臊得慌。 “大姐。有啥不行的,只是偷偷看一眼,不会让姐夫发现的。” “不许这么叫。他,他还不是你姐夫。” 以后却只能是了。这后半句话大妞只在心里无奈的说着。(.) 虽已放下了心里的痴念,可是打过心结的地方,还是留有淡淡的印痕未曾消褪,不过脸上却掩饰的很好。 经历过一番艰难的心路历程,大妞自己都未察觉到,她现在也能做到心中苦若黄连,脸上淡如清风。 二妞吐吐舌。笑嘻嘻的道,“早晚的事,先练练口。” 大妞一掌佯挥过去,自是被二妞躲开。 孙继明半上午的时辰来的郑家,大郎与二郎候在院子里,将他往东屋领。 郑大虎夫妻二人已经在屋里等着了,姜氏有些紧张,这是女婿第一次上门来,就怕什么地方做得不尽意,让他错想了大妞。 待见着未来的岳丈大人。孙继明眉心一跳,脸上掩饰不住的错愕,不过也只是瞬间,下一刻就收神敛容。鞠身行礼。 郑大虎神情肃然的端着架子先受了孙继明的礼,心里暗笑,这小子还记得他呢,也是,那样子的刁难,估计一年也遇不上两回。 欲结亲前得相看之事,都是两家的妇人你来我往,未来的岳母大人孙继明自是认得,只是没想到岳丈也早就打过照面,还印象深刻的很,看来是岳丈先相看过自己了,孙继明也不是个傻的,自己的未婚妻如此受重视,自是再好不过。 两人心照不宣,只当第一回见面,孙继明恭恭敬敬的回答着郑大虎各样问题,无丝毫敷衍之意。 大妞在隔间里呆着不能出来,二妞只好跟着姜氏去厨房帮忙,其实也没多少事情,不过就是把这菜那菜回锅热热即可,新女婿头回上门,自当重视,各样的菜式与年三十晚上一般无二,是早就预留出来的。 等二妞重新回到正屋,孙继明已经被领去了西屋,他自有小舅子陪着,还不需郑大虎这个岳丈大人从头到尾的亲自招呼。 “娘,我去叫大哥他们过来吃饭。(.无弹窗广告)” 碗筷摆放好后,二妞去西屋喊人,心里想着能不能趁机把孙继明引在堂屋里小站一会。 她第一次嫌弃自家哥哥实在太多,能找借口支走一个,却没法把三个都支开了去,而且还有四郎这个小尾巴。 自上回在姜氏那讨了顿骂后,她就知道娘对男婚女嫁之事的礼教很在意,她可不敢在这上头胡作非为,想使点花招也得暗中进行。 这些事不仅不能跟哥哥们明着说,还得瞒着才是,人多嘴杂,给她泄露出去又得讨上一顿骂,她也答应过大姐不说的,二妞咬着银牙,只得眼眼睁睁看着孙继明在大郎几的簇拥下进了东屋。 孙继明酒量不行,还没酒过三巡呢,脸已涨得通红,饭后大郎扶着他去了西屋,在炕上歪了个把时辰才起身辞别。 他来的时候提着六色点心和两条肉,郑家也回了他成双成对的东西,全是自家做的点心和猎回来的獾肉。 送走了孙继明,二妞很郁闷,至始至终她都没找到机会,遗憾的同时还有些愧疚。 心有遗憾的不只是二妞,走在路上的孙继明也有同感。 他很想知道拥有那样一手精湛绣活的女子,是否也是人若桃花,原本只是遵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定下的这门亲事,在见过弟弟手套上的两处桃花后,便生了些念想,本以为这回来郑家能得以相见的。 说是未婚夫妻见面不吉,可是很多人家暗里依旧会安排见上一回,他以前定的那门亲,每年去岳家拜年的时候,总会打个照面,没曾想郑家守得这般严实。 这事说来也是个奇巧,姜氏自小学过这样那样的规矩,可没等到待嫁之年就离了家门,没人教过她规矩也是可以变通的,虽说嫁了郑大虎这么个不大守规矩的丈夫,她渐渐的也没那般谨遵恪守,可在女儿的婚事上头,却不容一点马虎,生怕留下话柄让女儿以后受了委屈。 她自己算得上是养媳,到不必守着这样的规矩。与未婚夫一个院子里生活,免不了天天见面,其实童养媳在婚前三个月也是不得相见的。她却不知道,是郑大虎费尽心思才撺掇了他娘,硬是将三个月改成了三天。她婚前婚后都不喜出门,唯一来往较多的陈婶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一直被蒙在鼓里。 郑大虎对这位未来的女婿也算得上是满意的,只是要把闺女给他看看,就得另当别论了。 这样己所不欲却施于人的事做起来,他却心安理得的很,女儿跟媳妇哪能一样的,反正迟早要入孙家门的,上花轿前。孙家的小子连大女儿的裙角都没想见到。 夫妻俩在这上头倒是‘殊事而同指,异路而同归’。 二妞不知其中的缘由,等到晚上窝在被褥里,对着大妞好是表达了一番歉意。 “傻丫头,这有啥值得放在心上的,本来就不该做的事。” 二妞可不听这话,“大姐,等下回吧,下回我好好筹划一下,一定做得天衣无缝。” “好了。快睡吧,下回再说。” 大姐这么说,二妞放心睡去了,她确实亦是困乏。这厢安静下来,东屋里的夫妻二人还小声细语的说着话,讨论的对象自然还是孙继明。 “这小子哪都还行,可惜是个不能喝酒的,之前咋就忘打听这事来着。” “不能喝才好,不能喝才不会没事就找酒喝,也不会醉醺醺的难伺候了,得好处的还不是咱闺女。” 这可是话里有话的,“谨娘,媳妇,我只在咱成亲的那天喝醉过,你可不能拿这来嫌弃我。” 酒量好一直是郑大虎的第三得意事,排第一的自是娶了个好媳妇,能喝酒原本排在第二,后来儿子女儿出世后,就被挤下去了,可每回忆他自十六岁后仅有的一次醉酒,郑大虎就懊恼的不行,洞房花烛夜就那般睡过去了。 姜氏掩着嘴痴痴笑起来,她也是想起那这回事来,不过她可不是郑大虎这不要脸的,拿这引做人生第一大憾事。 郑大虎当然知道媳妇在笑什么,揽在她腰上的铁臂微微使了点劲,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媳妇的腰最能引得他情动。 姜氏已经生养了六个孩子,还保持着扶柳之姿,只小腹上的肉微有松弛。 按二妞的说法,这是她娘经年累月忍饥挨饿半饥半饱窘困状态的意外收获,不过生活改善后,也没多长几两肉出来,反而紧致了许多,抱上去手感更好。 她没事就喜欢赖在她身上撒娇,很清楚姜氏腰上的变化了,为此很是疑惑,颠覆了她对中年妇女的看法,虽说姜氏还没到而立之年,可再过两三年也是祖母辈的人了,现在当然要按中年夫妇来算,不然孙子孙女出世后,不就直接跳过中年直接进入老年。 夫妻二人各有各的被褥,不过多数时候只是个摆设,两人每晚基本都是记在一个被窝里的,天热时郑大虎偶尔还会放她一个人睡去,到了冬天可是别想,他最喜欢的睡姿就是侧着身,将姜氏揽在怀里入眠,手自然是放在腰上去,揽着抚着,自然而然就会情动,情动了哪能再忍着,正是如狼似虎之年。 两情相悦的人,情动之时,可谓狂风暴雨,姜氏没有郑大虎的好体力,每回都是筋疲力尽。 二妞当然想不到,姜氏之所以能保持如此的身材,郑大虎功不可没。 姜氏如肋骨一般紧贴着身后之人,丈夫的变化哪能感觉不到,在他手背上轻捏了一下,那力道,似嗔似娇,欲拒还迎。 郑大虎本就蠢蠢欲动,被她这么一捏,脊背一阵酥麻,哪还有心思讨论未来女婿不会喝酒这样败兴的问题,手顺着姜氏的衣角探了进去。 ******** 亲们,给桃投票票吧,求推荐,求收藏,求粉粉,贪心哦~~~~(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熏出来 郑家今年这年过得比晚年热闹,晚来的人也多了些,不过等到初四这天,郑大虎与几个儿子依旧开始了早出晚归的忙碌。(.好看的小说) 初六的时候,各家铺子开张迎客,郑家如约在头天晚上就送去了水晶糕。 新春大吉,除了寄卖的水晶糕,还给三家铺子的掌柜各送了点野兔肉,人家也回了些点心。 除了糕点铺,窦记肉铺也少不得要去上一回,年前年后几天逮住的野兔,有四十三只之多,还有六只野鸡,都存在家里,也在这天晚上全送了去,当然还有些自家做的点心,窦掌柜夫妇俩也是对妙人,竟回了一对猪肘,两条五花肉,这回礼可就大了。 郑大虎笑着收下,“掌柜的,办法是想出来了,只是不知道实不实用,我可不能保证就能捉到。” 年前的那只獾窦记肉铺分买给了四家大户,都嫌不够,有两户不知是从那得知本是一整只的,却没有全送了来,各有些怨言,当然这话是各家的采办说的,这些都是铺子的老主顾大主顾,每天要打交道的主顾,自当要竭尽全力的满足巴结,偏郑家留下半只如何也不出售,好在郑大虎说是找到一个獾子洞,里边应该还有,于是窦掌柜就时时催着回回促着,可这类畜生正是猫冬过日子的时候,哪是说逮就能逮住的。(.) “以大虎兄弟的本事自是没问题的,我只管等着好消息就是。” 郑大虎在茂山上用木尖子猎杀的野鸡野兔,也是送来的窦记肉铺,对于郑大虎的能力,窦掌柜是一点也不怀疑。 次日,郑大虎带着三个儿子。背了好些干草和木柴,还带着各种的家什去了发现狗獾洞穴的那条沟谷。 洞口离谷底有一人多高,先是在洞口边用锄头铲子刨出一块平地。供人能稳实的站在上边。 其实郑大虎用的办法很简单,就是用烟熏,这是很多人用还对付田鼠的。他小时候没少折腾着,想来想去就这法子能得用。 郑大虎搬将干草和柴火架在洞口。等火熊熊烧起来后,再用土将明火扑灭,顿时浓烟滚滚,使了大郎用蒲扇不挺往洞里扇,又使二郎三郎爬到梁子上向四周看。 如此过了一会儿,三郎嚷道,“爹。有个地方冒烟了。” 话音才落,又嚷起来,另一个地方也冒出烟来,这是狗獾巢穴的另两个出口。 他以前也没捕捉过狗獾,只是依据熏田鼠的经验,判断出狗獾可能跟田鼠一样,不知留一个洞口,才让三郎他们观察着,没想到真是给料准了。 “大郎,你守在这。我去把那两个口子给堵上,要是有獾子出来了,你就自己动手,被烟熏过后应该没那么机灵。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这畜生的牙和爪子都利着呢,下手要快。” 说完这话又把三郎叫了过来,让他跟大郎一起守在洞口。 儿子们跟着他学了这么久的功夫,对付个狗獾还是没问题的,特别是大郎,随了自己,手劲大着呢,还有一股子的狠劲,这会洞里头的烟还不浓,就是有跑出来的也不多,两个儿子守在这里应该没多大问题。 “实在应付不来就放过去,别逞能。” 留下这么句话后,郑大虎带着二郎搬石头去堵另外的两个出口,一个与半坡上的洞口在一边,另一个在梁子背面,大约花了半刻钟的时间,才把两个口子都堵严实。 让二郎依旧回到梁子上望风,怕还别的出口一时没发现,自己则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又过了小半刻钟,里头还没动静,大郎几个有些急了,不会是洞里边没有了吧。 “急什么,做事得有耐性,等着就是。” 不一会儿,里边就有声音传出,像是咳嗽一般,洞边守着的三人严阵以待,每人手里都有一根木尖子,这东西是使惯了的,用起来比锄头什么的都顺手。 大郎和三郎以前跟着郑大虎练习过如何使用木尖子,可真用它来实战,还是第一次,心里有些紧张,脸上都显了出来。 郑大虎看在眼里,什么也不说。 突然,一只比上回逮着的那两只都大的狗獾从里头撺了出来,蹦得老高,直接落到了谷底,滚了两圈爬起就准备跑。 郑大虎扔下手里的木尖子,紧接着搭弓射出一箭,正中背部,这一箭,他可是拉了满弓的,直接穿透脊背。 第二只是紧跟着第一只出来的,不过没撺得没那么快,身子才出来一半,就被给大郎对付了,随即拖出来扔了下去。 三郎开始有些愣住,见大哥下手既快有恨,倒是晃过神来,等到第三只再出来的时候,手忙脚乱的跟大郎一道联手打死了去,郑大虎看着兄弟两人还能应对,就没自己出手。 这一回可谓是大丰收,郑大虎都没想到,里头竟然藏着数十只狗獾,这个洞穴得有多大去,怕是里头都被掏空了吧,应该是经年累月的老洞穴了。 狗獾一只接一只的挤着出来,郑大虎将二郎叫了过来,自己到谷底去对付那些撺到下边去的。 到最后,别说是准备好的木尖子和弓箭,就是锄头和铲子都动用上了,几人的身上也沾了好多狗獾的血,大郎三人手上还都受了点伤,二郎三郎两人的裤管也烂了几个口子,都是被逼的穷凶极恶的狗獾用牙咬出来的,还好棉裤厚实,没伤到里边的皮肉,算是幸运的了。 父子四人倾尽全力,到底还是逃掉了好些,全是成年壮实的那些狗獾,想着不免有些心疼,不过也逮着十七只。 这么多的狗獾,几个人来回跑了三趟,才算是全搬回家去。 十七只狗獾,窦掌柜一点也不嫌多,直道下回有了再送过来,听着像是这东西比野兔还常见到似的。 这回熬炼出来的獾油,郑家了一些在家里,其它的又买去了宝芝堂,獾肉和獾油共卖得二十一两六钱的银子,其实獾皮更值钱些,卖出去可能不只这点,郑大虎依然托了张家硝制,全留下来自家用,连着原来的两张皮,共付给张家八十文钱,也不过是用到的原料钱而已,都没算人手的费用。 过了五天,郑大虎带着大郎他们又去熏了一回,可惜里头再没动静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元宵灯会 “娘,你和大姐也去吧,咱们一家人都去才是热闹。” 说好了元宵这天晚上去看花灯,怎能独留下姜氏和大妞两人在家,二妞追在她娘身后,缠磨了半日,姜氏就是不松口,二妞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可怜她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两世为人,还从未观过元宵节的花灯,以前姜氏怕遇上危险,不让几个孩子晚上出门,二妞自己也不愿意,大冷的天又是大晚上的,身上的薄袄根本抵挡不住夜晚的酷寒,即使她再贪图热闹,也不愿出来受冷挨冻,遍顺水推舟,在这问题上没提出过异议。 今年不同往日,用二妞的话来说,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再不走上一遭,真对不住这身加厚棉袄了。 再者,也不是她一人的主意,是得到郑大虎的暗地授权和大郎几人暗示的,作为贴心的女儿、懂事的妹妹,她怎么也不能让众人失望不是。 姜氏嫌街上人多不大想去,再者大妞已经定下婚事,还是呆在家里合适,二妞这个尾巴已经跟了她一上午,也没力气再与她磨牙,只是顾着做自己的事,采取不理不会的策略对付这个赖皮闺女。 二妞才不懂得什么叫做‘自知无趣’,得不到回应,也能自顾其说对着姜氏大念魔咒。 “娘,有爹在呢,他会护着咱们的,出不了事。” “娘,陈婶他们一家人都去哩,咱们咋就不行。” “娘,四郎也要去的,不在你眼皮子底下看着,您放心吗?” “娘,大姐都不大出门的。明年就要嫁出去,趁她还在家,咱们一家人都出门闹闹元宵。也能有个美好的回忆不是。” …… 二妞一点点的磨,姜氏一步步的退,待到旁晚时分。终是丢盔弃甲缴械投降。 “生了你就是来讨债的。” 姜氏捏了捏二妞粉嘟嘟肉呼呼的小脸,眼睛里一片柔光。 这孩子进了腊月就不大出门。院子里都少去,可是真没少长肉,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几个孩子里头数她身子骨最差,小病小灾从没断过,这一两年是不咋生病了,却还是瘦巴巴的。个头长高不少,倒是跟竿似的,如今可算是胖起来了。 “我是娘的贴身小棉袄,是观世音菩萨送给娘的守护童子,才不是讨债的”,给自个脸上贴起金来一点也不含糊,惹得姜氏笑岔了去。 大妞亦是笑意盈盈的掩着嘴,这话妹妹张嘴就来,换做她是怕是再投胎转世也是如何也开不了这口。 元宵灯会她是看过的,在爹离家的前一年。带了她和大郎一起去,二郎和三郎二妞都还太小,在家里由娘照顾着,记忆已经不是很深刻。只记得人很多,爹一手抱着一个,还给她买的一盏玉兔提灯,这盏灯的样式她却记得很清楚。 二妞要一家人齐观灯去,大妞内心也是暗暗期待的,只是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待用过晚饭,一家人收拾整齐后才是出了门。 秦月香的娘家在河西村,离县城不过三里地,今日城里不禁宵,城里城外亦是可自由进出的,附近村子住着的人,很多都会进城观灯,秦家也不例外,陈家早就约了秦家一起,郑家自是不去凑热闹。 元宵灯会设在中街,郑家人出门的正是时候,一路上都是同道之人。 二妞特别留意到,有很多十四五岁的姑娘也在今夜出了门。 当然,黑灯瞎火的,天上的满月照路还行,想靠它看瞅清楚人的脸是老还是嫩,那就是做梦了,二妞是根据人的身形和声音,加上自己丰富的想象力琢磨出来的。 她可不是吃饱了没事做才去注意这些事,前天赵氏过来郑家,想接了大妞正月十五一起逛灯会,自然是被姜氏拒绝了。 二妞觉得奇怪,不是说未婚男女成亲前不能见面的吗,孙家咋就要来接人了呢。 经过东打听西打探,才知道原来正月十五是个特例。 今晚眼见为实,这一天男女大防之事确实看得没那般紧要,路上的少男少女走在一起的可不少呢,虽然中间离着的距离站下两个她也不是问题,可这些少男少女在这个时代正当你嫁我娶之年呢,她还没那么白目,把这些人只当成兄弟姐妹。 自己真是孤陋寡闻,这算不算得上是古代的情人节呢,后世之人将七夕誉为中国的情人节应该搞错了才是,在古代,七夕只是‘女儿节’,没男人参与的份,元宵节才是得以共享节日的‘欢乐’呢。 瞄了瞄身边经过的一群人中扭扭捏捏的那对男女,二妞翘起嘴角坏坏的笑着,表哥表妹呢,叫得真热乎。 二妞难得邪性一回,却不小心脚上一滑,重心偏移,幸亏大郎眼疾手快一把她扶住,不然非得摔个四脚朝天。 大郎没像往年般扶着她走,可依旧是在她身旁小心看着护着,以防万一,这万一真就是的发生了。 二妞脸上少见的浮现出一团红晕,出门的时候,是她自个死活不愿让大哥扶着的,原因是四郎都能活泼乱跳的自己走,看来还是要继续保持思想的纯洁性,报应也来得太快了点。 进过这次的有惊无险,她抓着大郎的手再没松开,直到进了中街才是放开手去,中街的街面上的积雪早被清理干净,又处处张灯结彩,想摔倒也不容易。 郑家一行八人随着人流徐徐的向前挪动,四郎个子小,直接坐在郑大虎的肩上,大妞挽着姜氏在前边走,张大虎站在其身后,大郎二郎一左一右的守着,三人呈弧形的将母女二人的围在里边,外人近不了她们的身,三郎和二妞两人做了开路先锋,其实也就保持着在前边两步的距离,郑大虎眼都不眨的时刻盯着。 每年的元宵节,城里的世族大户都会专门设摊,展示各种各样的坐灯挂灯,供人欣赏,这也是各家彰显实力的大好时机,元宵灯节算得上是县里一年一度唯一的盛会,谁家的好看,谁家的有排头,这些言谈可以说上一年去。 二妞以前逛过庙会,也是这般热闹,却不及这来得古色古香富有韵味。 花灯上绘着或是花鸟百兽,或是山水秀庭,或是神仙仕女;造型也十分丰富,圆形,方形,柱形,多角形,很多还做成十二生肖的样式。 花灯的种类繁多,二妞可认不全,郑家的其他人也不大清楚,都是些看热闹的。 只是观灯难免有些单调,有灯展示的人家还会设置灯谜来增添趣味,奖品多是一盏提灯,偶尔也会有些其他物品,离不了的就是文房四宝,能猜出谜底的自是那些读书人,赏这些最实用。 咋就不直接赏银子呢?二妞心里嘀咕着,已经走过好几家了,得出这么个结论。 这话要是被人听见,二妞估计能被唾沫星子淹死,这也许是许多人共同的心思,可总要显示读书人的清高不是,这样的话真是俗到了极点。 二妞对猜灯谜没兴趣,可对奖品有兴趣。 现在的灯谜基本就是字谜的代名词,她是没那脑细胞能玩拆字游戏,不过有三个哥哥呢,读了这么长时间的书,该是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以文房四宝为奖品的谜语有些难度,估计是猜不中的,她的目标是提灯。 二妞一股脑的想要占便宜,全然忘了大郎正式入学勉强来算也就一个学年,二郎三郎两人还处于自教自学阶段,一年前连书是何模样都不知道,猜谜也是有套路的,他们可从来没接触过这类学问。 大郎三人连猜不中,对上二妞殷殷期盼的眼睛,心里羞愧难当,几经努力,终于猜中一个得了一盏桃形花灯,算是挽回了一点做兄长的颜面。 哥哥们连连失利,二妞心生悔意,千万别伤了他们的自尊心,没想到这些灯谜这么难,她自己也看过了,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怪哥哥们猜不出来,明明主家太小气,不愿让人得了奖品去,才弄得跟天书似的莫名其妙。 等猜出一个,二妞又想,自家哥哥就是聪明,就算是写成天书,不也猜中了,对于眼前一下子提走三盏花灯的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她全当没看见,将提灯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笑眯了眼去。 望着二妞的灿烂笑颜,大郎暗暗发誓,回家定当百般努力,明年定然要给妹妹提回十数八盏的才行,二郎想着,家里好像没有关于谜语的书,三郎有些沮丧,猜中的那个谜底他还是没想明白,大哥二哥说的那个典故,他咋没印象呢。 几人各有所思,不过也没纠结多久,二妞得了盏小提灯已经心满意足,没打算继续耗下去。 元宵节可不只是有灯观、有谜猜,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吃、货品兜售,也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见有个地方在演傀儡戏,二妞激动的不行,她在这生活四年了,还没享受过文化娱乐生活呢。 戏自是不能白看,人家有帘布围着呢。 电视里是咋演的,不是看得过瘾就赏几文,要是不中意就抬腿走人的吗,全是骗人的。 二妞忿忿的看着她爹给了人家八文钱,然后一家人在帘布里头站了一刻钟,看完一小戏就出来了。 她今天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看看人家多会做生意,里头连张凳子也不摆,人站累了自然就走,都不用清场。(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买不成地 看罢了傀儡戏出来,旁边正好有个捏面人的摊子,摊子上展示了几个按照十二生肖捏出来的模型,栩栩如生。 二妞自己掏钱,让捏面人的师傅按着家里人的样子各捏了一个,连郑大虎和姜氏二人都有,是想凑成全家福收藏,她知道面人是能存放好久的。 师傅的手艺还是不错,每个人的特征是捏出来了,一看就能分辨出谁是谁来。 几个孩子收到的压岁钱都是由他们自己收着的,想买什么郑大虎夫妻二人不大去管,见二妞付了十六文钱卖下八个面娃娃,也只是笑呵呵的在一旁看着。 待面人捏完后,一家人继续朝前走。 今天城里的货郎算是倾巢而出,玩的用的应有尽有,郑家人走走停停,不过多是看看就走,只有最适当的才买上一两件。 二郎三郎两人将钱凑在一起,花了五十六文钱买了一把弹弓,两人的压岁钱一下子全掏了出来,也有那便宜的卖,可惜皮筋都不是好材质,两人看不上眼,这是准备拿去打猎用的,他们拉不开家里买的那把弓,买个弹弓回去练手,准头练好了打个鸟什么的也是不成问题的。 大郎想给四郎买过陀螺,四郎嘴上说着要自己付钱,他今年收到的压岁钱还没埋到柿子树下去,今晚也是带了铜板出门的,要大哥出钱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手伸进兜里就没下文了。 “大哥,就让四郎自己付好了,他可比我们有钱,只进不出,快成铁公鸡了,老在土里埋着也是会生锈的。” 四郎现在大了些。听得出话的好坏来,“三哥,我不是铁公鸡。娘说了,这叫节约。” “省着点用是节约,一毛不拔不就是铁公鸡吗?你有半年没用过钱了。对不对?” “我,我不是铁公鸡”。四郎说不过三哥,只好犟出一句,把兜里的钱一股脑的全掏给大哥,“我花钱买陀螺了,不是一毛不拔。” 大郎接过钱,数出四文付了帐,顺带向三郎扫了一眼。剩下的铜板又还给四郎。 三郎接到大哥的警告,没再继续调侃弟弟,转头看向在右边摊子上挑选饰品的娘和大姐她们去了。 女人买东西,总是要精挑细选,这不分年龄大小。 母女三人在摊子前硬是站了小半个时辰,姜氏选了一支梅花桃木簮,大妞看中一副镂空银质耳坠,二妞买了个小铜镜。 很多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今天也是出门观灯来了,一大群的家丁奴婢簇拥着。(.好看的小说)郑家人见着这样的人群过来远远的就避开,可不想有什么牵扯,可惜天不遂人愿,谁会想到人这么多。偏就当头撞上了杨秀萍。 杨秀萍就是据说被卖到大户人家给少爷做通房的杨家的大闺女,是大妞儿时最好的玩伴。 大妞其实是想避开的,有了杨婆子的那回事,再加上她现在的身份,心有头尴尬的很。 杨秀萍没想到会碰上认识的人,还是自己最好的闺蜜,神情有些激动。 “大妞,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家里不经她同意就签了卖身契,虽然她最终躲过了做通房的命运,可是也只能做一辈子的下人了,心里头是有恨的,就再没回过杨家,自是也再没见过大妞。 既然已经这样了,面子上总要给人过得去的,好在杨秀萍的主子使了她去买花灯,没说几句话就匆匆走了。 回到家里,二妞把八个面人娃娃和铜镜都装进自己的小匣子里,姜氏让郑大虎年前做了两个木匣子,姐妹俩一人一个,是给她们放置自己私人物品用的,大妞和二妞两人经常会在有走货郎经过门前时,买上些可心的小玩意,都是不大值钱的东西,零零碎碎的也攒下不少。 过了正月,官学重新开课,二郎三郎也被送进了学里读书,两人不出所望,双双通过入学考试,被排入乙等就读,只是跟大郎不是同一个先生授课,他们属于乙等里的末者,一道的上课的全是才从丙等升上来的学生。 大郎他们入学后,郑大虎就每天一个人出去打猎,等到学里沐休那天,再把三人领上,今年回暖的日子比去年提前,二月中旬的时候雪已经消融殆尽,郑大虎依旧每天出门,不过不再去北边的荒地,开始往茂山上去了。 郑家想通过牙行想在附近的几个村子买块地,去年风调雨顺,是个丰收年,多数人家粮食足够吃用,卖地的并不多,不是要价太贵就是离城里太远,到了三月中旬还没找到合适的。 “爹,娘,咱还是别买地了,就在那个山谷里开片荒地出来,也省得被人看见惹出麻烦事来”,西瓜太精贵了,怀璧其罪的成语大郎是学过的,他一直担心着这点,西瓜肯定是要种的,与其种在外边招人眼,不如就种在山谷里。 这个想法郑大虎也琢磨过,只是荒地里野草丛生,他虽没种过地,也知道草会影响西瓜生长的。 “大哥说得对,现在正是整地的时候,再拖下去就耽搁播种的时间了,以后的出苗开花结果都会受影响的。” “你还懂得种地了不成?”姜氏听着二妞说得一套一套的,有些好笑。 “娘,咱家的院子里不是每年都种菜的吗,年年种年年长,看也看懂了,就是大哥他们也懂哩,那两本农书都快被他们背下来了。” 闵书生给的那些杂书里头,竟然有《氾胜之书》和《齐民要术》这两本书,二妞真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去,涉及面真是广,怪不得身上一点酸儒之气也没有,可惜人是再也见不到了,二妞不由的心生遗憾。 因为打算种西瓜,家里人集体研究种地的学问,在这两本书里可是得益匪浅。 二妞参照书里的东西,努力回想学过的栽培学知识,七七八八记起一些,怕又忘了就都用笔写下来,洋洋洒洒的也是十几张纸,对家里人只说是读书心得。 二妞这这番作为,无意中小打击了几个哥哥一下,大郎三人不免又自行羞愧,看的是同样的两本书,他们咋就没读这么透彻。 郑大虎不再犹豫,时间不等人,“种在山里倒也方便,今年就这样吧,种不好的话明年再买地也行。”(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赚大钱了 拿定了在山上种西瓜的主意,次日恰逢官学沐休的日子,郑大虎决定明日就开土动工。 山谷里杂草丛生,才历经寒冬,一眼望去,枯草碧连天,刀耕火种自古就有,郑家人照本宣科,在最东边的位置点起火来,劈里啪啦的烧到晌午才是停下来,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没有草蔓的牵绊,再挖土的时候就省便了许多。 山谷有七八亩大,用不了这么宽的地方,郑大虎挑了个的土质还算松软,石子也不太多的地方开垦,只打算开出个两亩地来。 郑家的人去年挖葛根时使用过锄头铲子这些家什,做起来倒也像模像样,可没这般长时间劳作过,郑大虎手上尽是茧子,皮厚肉糙的倒也耐得住,可大郎三人年纪小,细皮嫩肉的,虽然郑大虎时不时让三个儿子轮换着做拣石子敲土块的活,手上还是都打出了水泡甚至血泡。 晚上回到家里,姜氏含着泪用针将儿子手上的泡一一刺破,挤出里头的血水后再涂抹上獾油,听说是能治伤的,当时就没全卖出去,留了小半罐子在家里,也不知道得用不得用。 大妞二妞两人下不去手,只是在一旁干站着看,看得也是泪眼朦胧。 第二天大郎他们要去上学,郑大虎准备一个人上山,二妞怕他忙不过来,非跟着一道去,最后还带上了四郎,为了赶脚程,依旧是由郑大虎背上山去,两人捡了一天的石子。 这样的忙碌日子过了大半个月,开出来的荒地有没有两亩倒也没去丈量过,看了看差不多是够用了的。 茂山县的地表水缺乏,农民种地是靠天吃饭的多。在这个山谷里种西瓜,最便利的就是离水源近,依靠着那条只显露半日真面目的底下暗河。每天浇水也能供给上西瓜的生长。 水的问题好解决,施肥却是个大难题,这年头种地用的可是货真价实的有机肥。难道要挑着粪水上山不成,还真是不大可能做到。 二妞建议用树林子里的那些沤得烂熟的枯叶来替代。这东西在山上应有尽有,掏起来很方便。 这是头回种地,郑家人没有各种条条框框的牵绊,不受传统种植之术的束缚,每个人都有些奇思妙想,对于二妞的说法没多做考虑就采纳接受了,总比什么肥都不施的好。 真是天公作美。在做完这些事情后,淅淅沥沥连下了七八天的春雨,所有的泥土都润湿透了。 雨过天晴,人们纷纷在自家的地里忙开了,每年都是在等降下雨后才开始播种,郑家人见状,连忙凑在这几天,在开出来的地里,挖出一条条整齐的浅沟,将攒下的西瓜籽播撒下去在覆上细土。 院子开出来的菜畦地比往年的都要宽。从杂物房一直到南墙脚下,二妞只用了一小快来种菜,其它的地方都种上西瓜,山上种的不能天天守着。在院子里种一些就可以方随时观察,二妞想做个西瓜的生长日记出来,便于总结经验,明年提高产量,她还要做几个实验呢。 一切就绪,就只等着新芽萌发。 郑大虎依旧每日上山打猎,一天不拉的进山谷里去瞅瞅,二妞对着院子里的那块巴掌之地,也是日日望着夜夜盼着。 清明节那天,郑大虎租了一辆马车,领上一家子的人回乡扫墓,可惜母女三人是不能至坟前祭奠。 姜氏对逝去的公公婆婆素来敬重又心怀感激,他们拿她如亲骨肉般看待,可惜早早就下世了,没能给她更多的尽孝道的机会,姜氏很多年没回过郑家沟,总想着要到坟前去上柱香,今日借机远远的瞭上一眼,也算是聊表心意。[.超多好看小说] 大妞幼年之时回过郑家沟的,不过没什么记忆,二妞则完全是第一次,去的路上探头探脑的充满了好奇,另类的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这回没在郑家沟留宿,当天就赶了回来,一家人如同春游一般,心里头很是欢快。 清明节后没过几日,西瓜开始出芽,情况不大顺当,出芽率很低,按二妞的统计的出芽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当然对其他人的说法是种十颗籽才长出三根苗来,好在只要是长出了芽,瓜苗的长势还是不错,最后能开花结果的数了数,有二百九十多棵,山谷那地方很封闭,郑家人又时常进出,里边的野兔什么的,即使还有也是不多,没造成祸害。 等到七月,第一批西瓜已经成熟,大郎三个要上学,郑家人手不够,便请了陈家父子三人将西瓜弄回来。 熟了的西瓜还是卖给洪府,这事早在年前已经谈妥,洪府再大,人再多,也吃不了这么些西瓜,自是要拿去赚钱的。 二妞后来才知道,洪记书铺的东家就是这个洪府,书铺里的活计洪大宝曾经跟她提过的,洪府在城里的铺子也是多了去了。 这回的西瓜不需要再送到洪府上去,而是那边派人来取,主事的自然是被二妞几个合伙戏弄过的李三安李大管事。 李管事是个管不着自个嘴巴子的人,又喜欢炫耀,从他口里得知,洪府是要把西瓜运到京城里去的,看来,洪府的生意也不只是在茅山县做做。 西瓜要卖至何处卖给何人,郑家可管不了,西瓜是按照一百文一斤的价卖给洪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按这个价算,比去年卖给洪府的西瓜便宜了许多,洪府赚的钱也许会比自家还多,郑家人也是清楚的,可现在不能去计较这个问题,郑家如今还没有能力将西瓜运出茂山县去,只在本地方卖给平民百姓,那就更不值钱了,只得让洪府捡这个大便宜。 上山的西瓜是由着它自由生长的,除了拔草,浇水,别的事不管。 院子里种的这些,二妞却是做了不同的处理,靠着脑子里那点少得可怜的栽培学知识,她将瓜苗分成好几个对照组,从一棵苗留几根滕到一根藤上留几个瓜,二妞都做了标记,每日记录生长情况,结出的西瓜也是个个称得精准,记录下的日记装订起来,比家里的任何一本藏书都厚,字也顺带长进了不少去。 九月初,从山上摘回了最后的一批西瓜成熟,没过几日,瓜藤枯死殆尽,一齐枯萎的还有些没有长成的西瓜,二妞种在院子里的多支撑了十来天。 姜氏拿出六十两银子去了陈家,这是给陈家父子的工钱,山上的西瓜是一直由他们帮着弄回来的。 “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帮了几天的忙,就是要算工钱,也不值当这么银子,你快拿回去。” 陈婶知道郑家赚了不少钱,也是羡慕的,可今天要是收了这些钱,她心里头不会踏实,也过意不去。 “嫂子,钱你得收下,今年为了我家的事,陈大哥他们没少操持,西瓜又精贵,按这来算,给的这点工钱不算多。” 无论姜氏如何说,陈婶就是不要。 “嫂子,你听我说,咱们今年种的西瓜是去年在山里头看见的,今天是第一回种,开始时不知道能不能成,所以也跟你们说,既然已经是成了,自是还要种下去的,今儿这钱你得收下,拿去买些地,明年咱两家一道种,说实话,西瓜我以前在京城是见过的,只是不容易得,所以卖得贵着呢,没想到在咱这地方能种成去,这事没准那天就传出去。” 郑大虎早就提过明年两家一道种西瓜的事,陈婶也听大河说过,哪有不乐意的,恨不得日子过得再快些,可家里没那么多钱置地,老家倒是有地,回去了只会便宜小叔一家子,就是种不成她也不愿去的,为筹钱买地的事,家里也愁着呢,最后没法子估计也是要跟郑家借去的,听姜氏这么一说,心有些动松动。 姜氏不是个巧舌弹簧的人,话说到这份上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只好拉过陈婶的手,把用布包着的银钱放进她手里,“嫂子,收下吧,再说别的就生分了。” 陈婶一咬牙,“好,今天这钱我先收下,不过得算是借的,等明年再还,到时候你也不要推迟,要不然这钱我是真不能收的。” 姜氏含笑的点了点头,要是不应下她,钱就真的要再拿回去了,往来这么多年,彼此的脾性都了解的很。 这三个月卖西瓜赚了九百八十三两的银子,加上以前的存银和其它的收入,家里已积攒下一千二百多两,这么多银子放在家里哪能安全,郑大虎早就换成了百两一张的银票藏起来,具体藏在哪二妞都不知道,不能时时瞻仰一下,她深为遗憾,不过也知道轻重。 西瓜的事隐瞒的很深,洪家都运至外地去了,没在茂山县出售过,郑家去年在西市里卖过的那几块,估计也被人遗忘了,西瓜搬进搬出,有街坊邻里看见了,会好奇的瞄上几眼,不过也不知道所以然。 郑家的境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表面上却并不显出来,平时过的啥日子,依然如此过着,大郎三个还是在官学里读书,郑大虎也常常进山里狩猎,大妞每天绣着自己的嫁妆,只是姜氏不再接外边的绣活,其他人怕她把眼睛熬损的过了,于是百般的劝阻。(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祸从天降 “真好看,大姐,你用完了送给我吧,省得以后还要自己绣,我绣出来的肯定没你这个好看。[]” 二妞抚摸着新鲜出炉的双燕黄穗苏流红盖头,垂涎三尺,嘴里蹦出这么一句话来,尾音刚落,脑门上被赏了一个响亮叩指。 “娘,好疼。” 姜氏又戳了一下,笑骂道“疼才好,让你长长记性,尽想些偷奸耍滑的美事,这些东西哪是能送的,我看你也不用绣盖头了,没人愿意娶个懒媳妇回去。” “呵呵!”二妞抱住姜氏的胳膊轻轻摇晃着,“娘,嫁不出去才好,我在家陪爹和娘一辈子。” “用不着,有你在就有操不完的心,把你早早嫁出去,我和你爹才能享清福呢。” 二妞不依的偎在她身上可着劲的撒娇。 正在炕桌上描红的四郎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二哥三哥说他已经长大了,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再跟娘撒娇会别人取笑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羡慕,眨巴两下,又低下头继续描红去了。 一辆马车在郑家院门前停住,这个不是二妞坐个的那种挂斗车,是有完整车厢的,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所有。 车停着后,车夫先跳下来,将脚凳架好后,一个十二三岁的丫鬟最先钻出来。 下丫鬟下了马车后,又转身服侍着一个妇人徐徐走下来,妇人四十来岁,着花青色对襟锦衫,头上两支金钗,手碗上也是一对明晃晃的赤金镯子。 最后出来的还是个丫鬟,与前头那个丫鬟一比,就寒碜了许多。这个人郑家认识,正是元宵节上重逢过的杨秀萍。 “就是这了吗?”妇人四下里瞅了两眼,最后停留在郑家半闭合的木门上。有些不屑的问道。 杨秀萍敛首低眉的在一侧站着,眼睛里有着复杂的神采,答到。“回嬷嬷,就是这一家。” “那就进去吧。” 郑家只姜氏母女三个和四郎在家。见有人进了院子,姜氏整了整衣服上被二妞蹂躏出来的皱褶,便出了屋子来迎,却见杨秀萍领着两个不认识的人。 只用眼睛扫了一眼,对这两人的身份有了个底,那个妇人应该是个有点地位的管事嬷嬷,另一个应是服侍她的小丫鬟。 她打心眼里不乐意与这样的人有什么牵扯。稍微一掂量,决定不先急着把人往屋里领,就这么在门框前站着,也不说话。 杨秀萍上前朝着姜氏福了福身,“婶子,这是州里蒋知州大人府上的张嬷嬷。” 姜氏对着那位倨傲的张嬷嬷看去一眼,微微顿首,还是没说什么。 张嬷嬷眼睛闪着恼火,她在茂山县还没受过这般冷遇,虽说是个奴婢。可也是知州府的人,到哪不是人捧着,今天却在她从来看不上眼的寒门贫户碰了钉子,在心里啐了一口。真是上不得台面,一点规矩都不懂。 姜氏摸不准这几人为何而来,想也不是什么好事,看这个张嬷嬷的态度就知道,知州是个什么官她也是知道的,可那又如何,郑家又不需要攀着,她也是高门大院出来的,最知道这些人扒高踩低的品性,即使是如今的身份,也没得要去奉承个仆妇,倒希望这人就此走了,她连来意都不想听。 张嬷嬷等了等,见姜氏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咬咬牙,只得吞了这口气,今儿这事是不能办砸的。 “冒昧前来,是有件天大的喜要说,只是在院子里说话怕是不大方便。” 既然是一定要说,姜氏再不情愿,也只得把人领进屋去。 张嬷嬷进屋后,眼睛不停的往大妞和二妞的身上瞟去,特别是大妞,上山下下都扫了个便,看得二人浑身的不自在。 姜氏蹙眉,让姐弟三个去了西屋,杨秀萍本来拉着大妞在说话,却是不好跟了出去。 二妞去西屋打了个转,才落下脚又走出来,站在堂屋里听墙角,她对那位张嬷嬷厌恶的很,认定这不是个好货,果然,二妞越听越气,火冒三丈,要不是知道她娘定是会把人撵出去的,她就自己冲进去了。 原来这张嬷嬷嘴里的喜事,竟是要给她家的少爷,蒋知州的嫡次子纳妾来了。 真是不要脸的东西,竟然宵想她家大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放着好好的明媒正娶的妻不做,凭什么要去当劳什子的妾。 真是倒霉催的,观个花灯咋就遇上杨秀萍了呢,这事都过去快一年了,偏又生出这档子龌龊事来,杨秀萍不是被卖在茂山县的一户人家吗,怎么跟那个狗屁知州有关联了。 二妞自是不知,这事还真是倒霉催的,蒋知州的夫人与茂山县令的夫人沾了点亲,蒋二少爷惹出点事,有些棘手,在腊月里就被送到茂山县来避避,过年也没接回去。 茂山县隶属于平州,知州大人的少爷来了,还不得好好巴结一番,茂山县有点名望的人家,可着劲的给这个少爷送伴游,元宵观灯那天,蒋少爷身边绕着的一大串人里头,就有杨秀萍伺候的那位。 杨秀萍与大妞说话的地方,正是个酒楼门口,她是受命去卖花灯的,那一群少爷小姐正在楼上坐着,蒋少爷的位子恰好在窗户边上,是不是往外瞅上一眼,偏就那么巧的被他贼眼扫到,立刻惊为天人,正想使了人下来打探时,郑家人已经走了,当时街上的人很多,只能眼睁睁望着美人消失在人群里,不过他也不急,既然有认识的人,想找出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位蒋少爷与人看中了同一个花娘,争风吃醋,纵着家丁把对方打成了瘸子,这事却是不好摆平,对方也是有些后台的,家里人只好先他送走。 今夜乍见的美人。长得竟然比当时看上的那个花娘还美,又怎会放过,可惜还没出手。第二天家中就遣了人来,说是老爷要他回去,刚惹出滔天大祸。这会不敢再违了父亲的意思,心不甘亲不愿的走了。 等事情彻底风平浪静。蒋知州的怒火也慢慢消散,已是过去了八九个月,依旧是贼心不死,只是被禁足在家出不得门去,便在知州夫人身上下功夫。 这位知州夫人素来溺宠次子,又听他誓言旦旦,说是纳了这个人进门。就再也不去外边沾花惹草,也就应下了这事,想来不过是个妾罢了,还使了自己身边得用的张嬷嬷来茂山办这件事情。 姜氏一直沉默不语,等张嬷嬷把话都说完了,才是淡淡的道,“小女已定下亲事,还请回吧。” “婚事定了也能退不是,我家夫人说了,可以纳为良妾。聘礼聘金一样也不少给,不会委屈了姑娘”,张嬷嬷只当没听见她撵人的那句。 “不必再说了,我家的女儿。只嫁人为妻,不卖身做妾,你自便,我就不送了。” 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这样的好事多少人还求之不得呢,这家人到好,任她好话说尽,依然顽固到底。 “听说你家还有四个儿子吧,有三个已经是送去读书了,可别为了个闺女耽搁了儿子的前程,再说了,虽然只是个妾,进了门后好歹看在这点面子上,多多少少也是会帮衬一些。” 姜氏又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家的事就不劳贵府操心了,将来是何前程都是他们自个的命。”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我劝你还是考虑清楚了再说这话,我家少爷想在这平州地界上纳个妾,还没有说是纳不成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想做良妾也不可能了。” “敬酒如何,罚酒如何,还要上门来抢不成”,姜氏盯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到。 张嬷嬷心里有些发憷,竟比夫人发怒时的眼神还要厉上三分,难道郑家背后还有来路不成,今天这差事是办砸了,还是回去禀了夫人再说。 走之前自是要放下狠话的,跟土匪打劫差不多一个套路。 二妞等人脚后跟刚抬出去,哐当一声就把大门关了,恨得张嬷嬷牙痒痒。 这事只怕是还没完,郑大虎也不再进山狩猎,守在家里连院门也不大出去。 平州城里茂山县有一天半的路程,张嬷嬷从郑家气哄哄的走后,当天就回平州去了。 知州夫人听说是事情没办成,直接罚了她两个月的月例,本来是打算事情就这样算了,虽说郑家有些不知好歹,可毕竟不在眼皮子底下,不如就近纳一个,她就不信平州城里找不出个比乡下丫头好的来,哪知蒋少爷是死活不撒手,被他磨得没办法,只好再差使了人来茂山县,张嬷嬷自请差事,想将丢了的脸面再捡回来。 十天后,张嬷嬷带来五百两的银子,还有各色绢布六匹,又进了郑家的大门,这回只在院子里没能进屋去,还被郑大虎直接撵了出去,东西也甩在门外。 跟着张嬷嬷一道来茂山的还有一个知州府外院的管事,被郑家拒绝后,两人进了县令大人的府邸。 两日后,大郎兄弟三个被官学强行退了学,次日张嬷嬷又来了郑家,大门都没得进。 又过了两日,三家糕点铺子都婉言谢绝了郑家送去的水晶糕。 “你明天去孙家,咱们尽快把婚事办了吧。” “可是,还有大半的嫁妆没置办好呢”,姜氏有些犹豫,婚期本来是定在明年五月的,离现在还有六个月的时间,她怕嫁妆太寒酸,到时候大妞会被婆家的人看下了去。 郑大虎也不想这么简单的把闺女嫁出去,倒是不怕蒋家直接上门抢,就担心背地里使阴招,坏了闺女的名声,“没事,外边有卖的咱就直接花钱买,没得卖的看看能不能买成别的,打上两套金首饰,再多给些压箱底的钱,这样孙家也没话说。” “嗯,我听你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受牵连 郑大虎不放心姜氏一个人出门,决定亲自陪了她去,走的时候索性把院门从外边锁上,有人来也只当家里没人。 本来议定婚期应是等着男方上门来,如今非常时刻,也顾不得许多,只想着把大妞顺当的嫁出去。 孙家的油坊在百弄里的东街口,经此地去孙家更近些,路过时却见油坊大门上竟贴了封条,二人对望一眼,真就这么巧吗,自家接连的出事,孙家这头恰巧也出了事。 “亲家来了,快,屋里头坐”,孙继明的父母出院子里来相迎。 进屋后,见屋内坐满了人,连孙继明的三位叔父都在,只是没见着孙继明本人。 给孙家二老见了礼,郑大虎先问到油坊的事,“这是出了啥事,油坊的门上咋贴着封条呢?” 孙父叹息一声,“今儿一大早上,官府里的衙役就来了,说是有人报案,告发油坊榨出来的油有问题,吃坏了身子,官府要封了油坊先把事情查清楚,咱家的油坊在这已经开有几十年了,自继明他曾祖那代传下来,就从来没有人说过油有问题的。” 孙家的油坊只能由长子继承,分家时其他的儿子只能均分油坊外的财产,这一点两家仪亲时孙家就提过,油坊算是孙家的根基,郑大虎也是知道的。 “知道是谁报的案,见到人了没?” 油有问题,孙家的人却都好端端的在屋里坐着,一个也没抓,一个也没审,郑大虎觉得这事不简单,心底不由一沉。怕是真冲着自家的事来的吧。 “没有,只留了这么句话,贴上封条就走了。我现在也是糊里糊涂的,这叫啥事,唉。” “亲家。亲家母,先喝口水”。赵氏专门泡了茶水进来,“继明已经上他舅舅家打听去了,我那兄弟与衙门里的人有点交情,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肝的,真是油有问题,也是该上家里来说不是,咱又不会不认账。我看着像是有人平白无故要找麻烦来着,也不知是跟谁结了这么大的仇怨,这一手是要断咱们家生路啊……。” 孙父呵斥道,“当着亲家的面,胡说八道些什么。” 赵氏撇撇嘴,不再说下去。 “孙大哥,这几天家里头可有生人来过”,郑大虎问道,如果是受了自家的牵连,那就得另说了。本也没打算瞒着孙家。 “生人?我这些天到乡下收货去了,刚回的家,也不大清楚”,孙父转而去问赵氏。“继明他娘,家里头这两天有啥事没有。” 赵氏怔了怔,今天事发突然,丈夫昨天晚上才回的家,倒头就睡,今天一大早又遇上衙役封油坊这档子糟心事,她倒是一时把那事给忘了。 “倒是有一件事,我……”,赵氏看了看郑家两人,又朝着自己公公婆婆那边望去一眼,真不知道如何说起,这件事公公不让跟郑家人提起,怕伤了两家的和气,毕竟事关未过门的儿媳妇的闺誉。 郑大虎夫妻二人对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都看到了晦涩和无奈。 “有事你就说,吱吱唔唔的做啥”,孙父心燥的很。 “老大媳妇,你就说吧。” 孙老爹终是开口了,他也是生意场上蹚了大半辈子的人,现在虽说是撒手不管事了,可也还不糊涂,郑大虎问到家里有没有来过生人的时候,他就猜到,自家今天这事估摸着是受到了郑家的牵连。 前天上午,有张姓妇人带着个小丫鬟来了郑家,自称是平州知州府的人,当时赵氏在油坊,只他和老太婆带着小孙子在家,那人开口就是要家里把与郑家定下的亲事给退了。(.无弹窗广告) 孙家这多年的祖业守下来,自有底子在那,也不是那种稍微恐吓两下就会妥协的人,孙老爹好声好气的把事婉拒,等儿媳妇回来后,又将事情说与她听,就是孙继明那里都没瞒着,只是不让去跟郑家提及此事。 这样的事,对方定然是要先找郑家才是,那边既然没动静,说明郑家没有退婚去攀高枝之意,自家岂能背信弃义,就是皇帝要在民间选秀女,也波及不到已有婚约饿人,知州府总不能明着抢吧,只要郑家那边自己不松口,他孙家就坚持把人娶回来。 这可是门难得的好亲事,听说郑家今年又送了两个儿子去读书,没有家底咋能接二连三的都送了去,一年下来光束脩就得花上七八两的银子。 姜氏来家里相看的时候,他是见过的,生意场上这么多年的历练,看人的眼光精准的很,那浑身的大家子气,只怕茂山县里找不出几个来,女随母,这孙媳妇他不相也中意。 郑家的几个小子,孙老爹只见过二郎,看着就觉得不是泛泛之辈,没准哪天真就成了官家老爷,俗话话说的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到时候对自己的姐姐姐夫还能不帮衬着点,孙老爹如何也不想失了这门亲,他如今已是半身入土之人,四个儿子读书都不行,几个孙子虽说不傻,可也没太大的灵性,能把祖业守住就是好的了,谁不盼着家里头能出个光宗耀祖的人,儿子孙子都指望不上,就想着能在曾孙这一辈得偿所愿,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孙老爹的这些心思他只有长子也就是孙继明他爹说过,这婚事是一定不能退的,就是失了油坊也值得,不开油坊再做别的就是。 得了公公的示意,赵氏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当然,都是孙家二老的原话。 ‘这门亲当时真是结对了’,听了赵氏的讲述,郑大虎和姜氏不约而同的心生此语。 孙老爹接着大儿媳妇的话头说道,“民不与官斗,知州咱是惹不起,不过任他是再大的官,也不能明着抢吧,总是也有顾忌的,要不今天就不单只是封了油坊,怕是连人也要抓进大牢里去了,只是咱门两家多少要受些损失,我看还是早早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了,生米做成了熟饭,对方也就没了盼头,你们可也是为这事来的。” “哎,叔,可不就是为这事来的,您老真是个明白人”,郑大虎算是佩服了孙老爹的睿智。 日子很快商定下来,就是腊月初六,离现在也就十来天的时间,孙家又留了郑家夫妻在家吃午饭。 “咱家的油坊咋办?”等将郑大虎夫妻送去,赵氏拉住丈夫悄声问道,公公直接把嫁娶之事定下来了,她不敢违背他的意愿,儿媳妇自个也是中意的,只是一想到油坊的事,就心疼得不行。 “你傻了啊,大舅哥不是说了,咱们这的县令已经连任几届,这次打点好了上头,马上就要离任升官去了,等不到过年就要走,现在不会做得太过的,要不是这样我这会都在牢里了,知州官再大,也不直接管咱茂山县的事,离得又那么远,再说,不是三年一任吗,说不定这回知州也要换呢。” 听了丈夫的话,赵氏心安了许多,等孙继明回来后,油坊的事打听清楚了,根本就没有告状的人,赵氏才算是吃了颗定心丸。 又过了两天,还没见郑家和孙家有动静,蒋府派来办事的两人都急了。 “你再找找周县令去,直接让人抓起来,就不怕他不急。” “我腿也快跑断了,只说公务繁忙,面都见不着,不如你去周夫人那探探,她与夫人有亲,让她再与周大人提提。” “你当我没去吗?” 能做的都做了,没有周县令的话,他们又调动不了衙役,可周县令避而不见,周夫人只说是管不了外边的事。 “再耗下去只怕要坏了少爷的好事,周县令没几天就要走,到时候更不好办,你先回去禀明夫人,要是老爷说了话,我看他个小小的县令还敢不敢再推三阻四的。” 张嬷嬷已经办砸了一回差,这样就回去,怕是讨不了好去,“还是你回去吧,我在这守着,有什么事去郑家和孙家也方便些。” 那位姓朱的管事也不想回去触这霉头,两人相互推来推去,最后谁也没回成,蒋二少爷在家等不及,亲自来了。 蒋二少爷亲自来,周县令自是不能再避而不见,却也没应下实质性的事来。 这事其实不难办,可他也有自己的考虑,要是还继续在任上,过后到能把事抹平了倒也容易,可他马上就要离任,接任的是谁,他现在一无所知,官场上派系林立,若要来的是自己这边的政敌,不就是留了尾巴让人揪在手里吗,他与蒋知州也不是一个阵营里的人,以前常来常往也不过是因着官场上的应酬和两家夫人的交情。 蒋二少爷从周家外书房出来,啐了一口,忿忿的说道,“该死的老狐狸,没了你爷还收拾不了几个贱民不成。” 蒋二少爷暴跳如雷的对着张嬷嬷和朱管事好一顿臭骂,“没用的东西,全是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爷养着你们何用。” 张嬷嬷两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地上跪了一个时辰,蒋二少爷的怒火才算是消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沉默 婚期提前了半年,只得一切从简,铺陈、摆设、日用,样样都缺,郑大虎是满城的跑,可很多东西都是要定做才成,商铺里买不到成品,临时定做怎来及,好在嫁衣已经做好,其它如被面头枕之类的,来不及绣花上去,只能是做成素面的。(.无弹窗广告) 明天就是送嫁妆日子,姜氏将置办的嫁妆再次细细的清点一回,点着点着,不由的泪光闪烁,强忍住才是没流出来。 别说四季衣物,就是一季的也还没做全,陪嫁过去的只能是几匹布,自己的长女,就这般的匆匆嫁出去。 回想起第一次抱在怀里时邹巴巴的模样,再到如今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这个女儿自小没让她操过心,六七岁大就如同个小大人似的,帮着照顾弟弟妹妹,八岁起就跟着自己一起做绣品养家。 她心里最觉得愧对的,就是这个孩子,总想着要风风光光的把她嫁出去,如今却是这个样子,真是恨自己为何不早早把东西准备好,是她这个做娘的没尽到责任,就是给再多的压箱底钱,也是要藏着掖着的,面上的嫁奁只得这般寒酸,又是急急忙忙改的嫁期,这要是嫁过去,还不得让孙家的亲戚说一辈子的嘴。 想着这些,姜氏心里头揪着生疼,便再也忍不住了,用手死死的捂住嘴巴,闷声痛哭。 二妞走至门外,听着里边传出的低沉却是撕心裂肺的嗯唔声,如何也挪动不了脚,眼一下子红了,咬住下唇,就那么静静背过身站在门外。 她第一百零一次的自责懊悔,要不是自己任性。非要娘和大姐去逛灯会,哪会遇上这祸事,不但大姐受了委屈。还连累了大哥他们,心里更多的却是愤恨不平,才不过是个从五品的知州之子。就能任意妄为,自家只因是平民百姓。吃了亏还得忍着避着,这个该死的世道,真就没有王法了吗? 郑大虎才从外边回来,他今天是去取给大妞打的两套头面首饰,花了重金倒是几天的功夫就赶着做出来了,见小女儿正在东屋门外站着,泪珠子滴滴答答的一个劲往地上砸。屋里边还有媳妇的哭声,轻轻叹息一声,揉了揉二妞的头发,撩帘子进到屋里。 二妞准备去西屋,大姐在隔间里,她不想这幅摸样去惹她伤怀,她在西屋门外吸耸了几下鼻子,又使劲眨巴着眼睛,把眼泪送回去才进屋里去,低着头爬上炕。闷声坐下。 大郎几个都在西屋里,看书的看书,写字的写字,都发现了二妞情绪不对。却也没说什么,只四郎过来依偎在她身边坐下,静静的翻着一本书。 上边的字很多都不认识,四郎却是看得无比认真,他睡觉的时候听见哥哥们在说话,说要好好读书,将来也当官,才能保护好大姐她们,他不懂妾是什么,可知道是不好的东西,不能让大姐去做妾,所以过两天就要嫁给孙大哥了,可是家里人都不高兴,爹眉头总是邹邹的,娘和大姐二姐经常眼睛红红的,只有哭过了才会红,哥哥们也不再去上学,每天都在家里看书,他也要看,将来也保护娘和大姐二姐。 “谨娘,是我没用,让咱闺女受了委屈”,郑大虎抹去姜氏脸上的泪痕,黯然的说到。 “不怨你,是他们欺人太甚,又官官相护,咱们惹不起也只能躲了”,姜氏顿了顿,才是接着说到,“大虎,你想过没有,若是大妞嫁去了孙家,蒋家的人还是不肯放过她呢?” “怎么会,他蒋家就是再大的官,也要讲礼义廉耻伦常德刚吧,夺人妻天理不容,也是大罪。” 郑大虎不知道,姜氏却是清楚的,越是权贵之家,里头的腌臜事越多,这样的事没什么稀奇,别说是夺人妻,就是霸占弟媳儿媳也不是没有,平民百姓都不屑为之的事情,他们做起来却是得心应手,只是因着手里权势滔天,能压制下来,做得不为外人所知而已。 姜氏不知道蒋家是何出身,只要不是出自名门贵勋,倒也不怕。 郑大虎想不通媳妇为何生出这样的担忧,在他看来简直是奇闻怪谈,“不怕,真要是那样,我就去京城敲闻天鼓。” 朝廷律法不允许民告官,除非有秀才的功名,要不就去敲闻天鼓,案子直接由大理寺审理,可告状之人要先挨上三十大板。 姜氏微微一笑,丈夫说得是,真要退无可退,那就鱼死网破吧。 除了最初的愤慨,郑家人一直是沉默的,水晶糕被拒收时,郑大虎默默的拿回来,被官学勒令退学时,兄弟三个默默的离开,去孙家改了婚期后,一家人又默默准备着嫁妆,所有的怒气,所有的屈辱,都化成一股暗火,深埋在心里,鸡蛋碰不过石头,只能选择韬光养晦。 院子里的积雪一寸一寸的填着,今天的初雪来的特别的晚却下得特别的大,怕是消融不了了。 理应回乡请了亲戚来家送嫁,郑家确实没有,这雪下得邪乎,回郑家沟的路并不好走,郑大虎不敢离家太久,他三十年活下来从没这般窝囊过,却是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朱管事才从外边回来,赶紧到主子面前来回话。 “回二少爷,都已经打点好了,明天去三十个人,定不会让嫁妆抬出门去,咱们的人也会去的,要是那些人不顶用,就自己动手。” “这回若是又办砸,搅了爷的好事,你也不用再想着回府去,爷直接把你发卖了。” 朱管事双膝跪地,连磕三个响头,“奴才不敢,奴才这回一定将功赎罪。” “哼,滚吧!” “少爷,把那孙家的人打上一顿就是,敢跟知州府抢人,吃熊心豹子胆了,打他个半身不遂,看他还娶不娶了,实在不行,小的们直接去郑家掳人”,蒋二少爷的这个随从跟着他有些年了,最得主子的欢心,没少给出馊主意。 “你知道个屁,当还是跟人抢花娘呢,这可是良家女子,强抢民女的事情爷能做吗?” 他虽然跋扈,却也不全然是个草包,上回把人打瘸的事,让他在茂山县这破地方躲了三个月,后来事虽说是被抹平,自己却也挨了二十个板子,在床上躺了快两个月,还要在家禁足一年,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总算是知道他老子知州的名头也不是万能的,有底线在,这次他是上演苦肉计,骗的母亲心疼,才得以在父亲面前替他求情,不过也只给半个月的时间,这回是不敢做得太过火,伤人性命的事可是不能再做,特别是在这个档口上。 姓周的不肯出全力,他只得自己想办法,打听到小美人即将出嫁的时候,他急得连逛青楼的兴致都没了,美人要是嫁出去,他还真没辙,父亲不会允许他再将人纳进门的,他也没时间老在这破地方耗着。 “是,小的就是个榆木疙瘩,还是少爷有先见之明,少爷这一招使得真是妙,名声坏了,看她嫁谁去,到时候还不得求着少爷把人纳了”,做下人的,最紧要的就是要学会见风使舵。 蒋少爷听着也是得意的很,他也不是没见过比那小女子更美貌的,可多是青楼里的花娘,玩两下就腻味了,家里也不可能允许他接个青楼女子回去,好不容易遇上个有清白之身,又是自家能招惹得起的,还不能纳回家去,不是要他的命吗。 “走,去怡红楼”,蒋二少爷觉得郑家那小美人已是手到擒来,怀念起怡红楼的老相好怜香来了,在她身上还没过瘾呢,就被父亲召回,好几个月没见,不知是不是比以前更风骚,这些时日只能将就家里的那几块木头,快憋死他了。 “少爷,听说春风阁新选出个花魁,您要不要去品品”,作为贴身顺从,自是要想少爷之所想,思少爷之所思。 “那就先去春风阁,明天再去怡红楼吧。” 因着两家同在城里,距离也不远,郑家便是直接请人来抬嫁妆,并没有雇车去送,才是要往外发嫁妆,突然涌进来一堆的人,面相上看就知道绝不是些好货色。 在郑家院子里看热闹的街坊邻里退出门外,指指点点的说将开来。 “看见没,那是李二九,你说他咋来了。” “不知道啊,准时郑家什么时候惹到过他,怕是来报复的。” “李二九这人招惹不得,我看郑家人也不是吃素的,今天可是有好戏看了。” 茂山县里最有名的地痞无赖李二九,领着一大帮徒子徒孙,把郑家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抬嫁妆的人出不去,只得回到院子里,将才上肩的担子又放下来,看主家如何解决。 这些人来者不善,这几人风平浪静的,郑大虎一直忐忐,姜氏昨天的话更是让他不安,原来还没想到过这些,媳妇既然提起就不是空穴来风,她见识过的事比自己多,这点郑大虎很清楚,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不安的,见这帮人来,不知为何却是踏实不少。(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用心险恶 郑家的院门被堵得水泄不通,郑大虎走向前来,大郎几个跟在他后边。 “你们是什么人,要讨喜钱就把路让开,我也不是小气之人,要想生事,劝你们把眼睛睁大点,郑家不是任人欺负的。” 李二九往外边瞅了瞅,回过头来也不搭郑大虎的话,跪下来先磕了三个响头,才是站起身来,微微颤颤的说到,“岳丈大人,小婿今日是来迎亲的,小婿虽说不如孙家有钱,可对大妞是真心的,我俩也是两……两情……相愿,两情相愿,望岳丈大人不要棒打……棒打鸳鸯”。 啊呸,李二九心理暗骂,非要他背这些文邹邹的话,差点就记不起来了。 堵在门边的那群徒子徒孙听老大已然开腔,也跟着起哄,按计划好的胡言乱语。 什么何月何日何时何地,什么花前月下,郎情妾意,竟说得活灵活现,说辞是早就套好了的,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要不然这群胸无点墨的浑棍,拿知道这些东西。 张大虎听了李二九的话后,已是勃然大怒,却是隐忍不发,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是打是抢,他都不放在眼里,没料到却是要往大妞身上泼脏水,这是要毁了自家闺女的名节, “你不要在这造谣生事,给老子滚。” “岳丈大人,您别生气,要打要骂随意,小婿绝无二话,只要不把大妞嫁给别人就成,。” 郑大虎揪起李二九的衣襟,想把他撵出去,门口却是堵了一堆李二九带来的人,便将他横举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从人群头顶扔出门外。顿时哀声四起,有李二九的,也有被他压在身下的徒子徒孙发出来的。 徒子徒孙们都被郑大虎突如其来的举动惊愣住。李二九再瘦也得有个一百多斤吧,他抛砖头一样给直接丢出门去,这些人在茂山县里再横行。也有三不招惹的规矩,首先是不招惹官府的人。(.)其次是不招惹有权势的人,最后是不招惹比他们还横的人,郑大虎这样的就是第三种。 随着郑大虎一步步的逼近,李二九那群徒子徒孙不约而同的往后退却, 底下有垫背人,李二九摔的也不是很厉害,他也是被郑大虎的这一手吓愣了神。缓过劲后就连滚带爬从人缝里又钻了进来。 “岳丈大人,我与大妞私定终身是我们的不是,可看在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您就成全我们吧,那可是您亲外孙啊,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骨肉喊别人做爹。” 郑大虎青筋暴起,一拳头打在李二九的左脸上。 李二九从小被人打到大,直到从挨打的成为打人的,倒也不怕挨揍,收了人家三百两的银子。今天就是专门来挨揍的,可初见郑大虎时心里还是有些发憷,拳头真落到脸上后,才知道以前挨过的揍。只算是被蚂蚁咬了一口。 想起那一堆白花花的银子,李二九顺势跪下,匍匐在地,吐出一口血水后,不怕死的又道,“岳丈大人,今天你就把我打死,小婿也心甘情愿,只是大妞肚子里的那块肉,您要高抬贵手,好歹给咱李家留个后啊。” 李二九的那些徒子徒孙们,见到老大挨揍,却并不帮忙,他们今天要做的事就是把郑家的门堵住,决不让嫁妆抬出去,老大可是说了,事成之后,每人五两银子。 大门外围观的人群炸开了锅,这些人里多的是好道人是非的三姑六婆,平日里唯恐天下不乱,明知道李二九这帮人不是好东西,明知道说出来的话就是在放屁,却挡不住心里的恶趣味,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可以想象,今天这事传出去,不止会有一个版本,可绝对是添油加醋过后的。 李二九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道,“岳丈大人,我今天死也要死在郑家门前,若是想把嫁妆抬出去,除非是从我尸体上过。(.好看的小说)” 听了老大这话,徒子徒孙们都想起来还没到手的五两银子,他们虽说横行街头,其实一年到头也没多少收入,只是不少吃喝罢了,实实在在的银子却是不多见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今天是豁出去。 “大哥,你命苦啊,遇上这狠心的人家,竟是要棒打鸳鸯。” “大哥,你冤枉啊,亲儿子要认贼作父。” …… 这群泼皮,竟有人直接倒在地上打起滚来,嘴巴里还不停的哭丧,其他人见状也是学了起来,郑家前院倒下一片。 外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张嬷嬷和朱管事挤在人群里,听着看着郑家院子里的好戏,喜上眉梢,今天这事成了一半。 在这些人才闯进院子的时候,姜氏就在郑大虎的示意下,领着二妞和四郎还有陈家婆媳两个避回屋内,只是还在门边站着,听了这些话,直接气晕过去。 大妞一直在隔间里没出来的,听到外边吵吵的厉害,将帘子撩起一条缝来望外看,多多少少也听到了外边传过来的污言秽语,又气又悲又恨的浑身颤抖,脸上煞白得近乎透明,见母亲气昏倒,急忙从隔间里出来,帮着一道将姜氏扶进东屋里。 陈婶掐住她的人中,姜氏缓缓的苏醒过来,见大妞在旁,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大妞泣不成声,她却是欲哭无泪。 陈婶与秦月香面面相觑,眼睛里尽是悲怜。 二妞在姜氏醒来,就又回到堂屋的门边站着,右手扣在门框上,指甲折断两块,其它都嵌进了梁木里。 郑大虎手松了紧,紧了松,眼睛里的血杀之气越来越浓,心里不停的对自己警示着,这不是在战场,杀人是要偿命的,家里还有妻子儿女呢,要杀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 他不能再说什么,口头之争只能让这些畜生的说辞更腌臜,不用出去,他也知道院子外为了多少人,想起屋里恬静娴雅的大女儿,心痛如绞。 众口铄金,他即便是把这些畜生全杀了,又如何能杀得尽每一个散布谣言的人。 …… “少爷,朱管事让人来回话,说是一切都在少爷意料之中。” “好,让他们盯紧了,告诉他们,事成之后,少爷我重重有赏”,蒋二少爷搂着春风阁当家花魁,眼珠子就没从怀中之人的那对酥胸上移开过。 …… 周知县听了手下来报后,扬眉轻笑,“这位蒋二少爷倒也不全是个草包,蒋大人有福啊,养了个好儿子,去告诉下边的人,郑家跟李二九的人动起手来,没打死人的也别管。” “嗯。对了,若是郑家人来报案,就说公务繁忙,抽不出人手,这事以后再处理。” “大人,郑家的人若是来告状呢。” “那就说本大人已经离任,不再插手府衙事宜,让他们等下任知县到任后再来告吧。” …… “爹,今天打死这群混蛋”,大郎目红耳赤,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手中的扁担几次想挥出去,碍于父亲没发话,一直忍着。 三郎见大哥开口说话了,接着道,“是啊,爹,跟他们拼了。” 二郎不知何时回屋去把匕首摸出来了,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把着刀鞘,蓄势待发。 没等郑大虎作出决断,二妞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爹,大哥,你们让开。” 几人纷纷回首,只见她吃力的提着一大桶水,已走至跟前。 二郎眼珠子一转,已是明白她所做为何,接过她手里的桶,提起来对着李二九的位置毫无犹豫的尽数泼了过去。 一桶水淋下去,四五个人跳了起来,数李二九最占便宜,十之六七都在他身上了,水很快浸过棉衣,冻得直哆嗦,“娘啊,冷死我了。” 另外几人或多或好也占了好些,“小子,你找死”,其中一人挥起拳头直冲二郎而去。 郑大虎脚步稍移,用掌挡住,大掌一收一攥一扭,另一手同时抵住这人的胳膊,便是喀嚓一声响起,听得其他人心里咯噔几下,站起来的人不敢放肆,地上躺着的更是不敢动弹。 郑大虎又对着那人小腹一脚踢去,人直接飞出一丈,躺在地上呻吟不已。 大郎三郎反应也不慢,直往厨房而去,二郎提着空桶紧随其后。 二妞则去了井边,厨房水缸里的水不够一人一桶的。 李二九冻得牙齿打颤浑身战抖,犹豫着要不要走,想起白花花的银子有些割舍不下,事情才做到一半,这回他们走了,郑家还是把嫁妆发了出去,不知道能不能得一半的银子,其他人见他不动,也不敢自己离开。 大郎几人动作一点不慢,没等李二九衡量清楚,水已经提了过来,地上躺着的纷纷爬起来,直往门外退去,钱再要紧也得有命花才是。 可惜人太多,挤在门口动弹不得,三桶水下去,后边的人直接将前边的挤到在地,踩着踏着爬着,没一会就都退出了郑家。 李二九退到院门外,见人群中站着的朱管事朝他狠狠瞪了一眼,这也是个惹不起的主,耸了耸肩回头望去,却是如何也不敢再回到院子里去,这天是能冻死人的,给他钱的人可没让动手,郑家的人他也不敢随便招惹,想起郑大虎浑身的杀气,身上很冷了,眨眼间就能把人的手折断去,他的人却无还手之力,可见是个招惹不得的,三百两银子还不值当把命豁出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决断 待李二九一伙人都退出门外,郑大虎将院门给关个严实,立在门边,便直径往屋里走去。(.好看的小说) 院子里等着抬嫁妆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主家这是何意,嫁妆再不发出去,可是要误了时辰,刚才的那一幕人人都是看在眼里,李二九用心险恶,是要败坏郑家姑娘的名节。 天寒地冻,井里的绳索一晚上没用,上边结了很多的冰凌子,用起来有些吃劲,二妞一桶水还没打上来,那堆腌臜已被扫地出门,爹又往屋里去了,她也赶紧撒开手来跟了进去,悬在半空的水桶坠落下去,井里砰的一声巨响。 大郎几个还守在门边寸步不离。 东屋里,大妞伏在姜氏的怀里,恶寒一阵阵袭来,冷得浑身直哆嗦。 郑大虎走过去,在大妞头顶轻轻抚了抚,这动作他对着小女儿常做。 大妞抬起头来,通红的双眼又涌下一股热泪。 “爹!” 嘶哑的声音里满是悲伤、委屈和依赖。 “没事的,有爹在呢”,郑大虎抿了抿嘴,挤出一个笑来,只是有些苍白,女儿的眼泪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 “嗯!” 大妞这才发觉自己还伏在娘身上,羞赧的笑了笑,连忙从姜氏的怀里起身,跪坐在炕上用手绢抹拭脸上的泪迹。 陈家婆媳二人在郑大虎进来后,就已悄悄的离开了东屋。 郑大虎在炕沿坐下,又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丫头,这门亲事,我跟你娘是事先问过你才定下的。爹今天还是要先问问你,嫁妆都在院子里了,发还是不发。都让你自己做决定,嫁妆送过去孙家要是收了,明天自是要来迎娶。外边的谣言爹挡不住,你的清白孙家否认不了。若是娶了你进门,只要有爹在,他们就不能薄待了你去。[.超多好看小说]” 大妞怔住,愣愣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妞低着头,泪珠子一滴滴往下坠落,才擦净的脸上又划出两条水痕,二妞坐在她身边看着。也陪着一道无声的落泪。 姜氏别过眼去,苦涩的的望了丈夫一眼,没说什么。 “爹,女儿这么不清不白的嫁过去,孙家会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求爹娘把女儿这个祸根留下吧,我不想再给孙家带去灾祸,让他们来退婚,女儿不想再连累到孙家。” 大妞艰难的做出一个决定,她以前是对这件婚事彷徨过。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她现在是真心实意愿意嫁过去的,这一年来,孙家对她这个未过门的媳妇从没亏待过。逢年过节总会有礼送过来,家里人对孙家也都很满意,赵氏在定亲后也来了家里好几回,人心是肉做的,她对这个未来的婆婆亦有好感,时日久了,这门亲事一点一滴的扎进心里,哪是能说舍就能舍下的,她现在又被人栽下这么个名声,以后再像寻门好婚事,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丫头,你都想清楚了?” 大妞顿了顿,最后还是咬牙坚持道,“爹,我想清楚了,那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女儿不能做不义之事,孙家也只有一个油坊。” 郑大虎涩涩的闭上眼睛,睁开后闪过一道利光,“谨娘,我出去后你把堂屋的门栓插上,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你要做什么?” “没事,总要讨回些公道来,我有分寸的,你别当心了。” 郑大虎出去后,姜氏将门关好去了西屋,陈婶她们在里边,姜氏简单的把刚才决定说了说。 陈婶抹了抹眼角,她不想再惹了姜氏难过,可泪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流,大妞是她帮着一道接生出来的,又看着长大,那么懂事可人疼的一个孩子,咋就偏偏要遭这样的罪。[] 秦月香眼眶里也是热热的。 “娘,婶子,你们这个样子让大妞见着怕是要更伤心了,咱过东屋去吧,这事还在档口上,要看紧些才好。” 她说得隐晦,不过两人一听就明白了,可不是这样吗,只顾着难过糊涂了,大妞才十四岁,要是一时想不开还不得出大事,两人急忙往东屋去,倒把秦月香撂后头了。 郑大虎跟大郎三个嘀咕几句,把院门打开来。 李二九冻得脸乌紫,在朱管事恶狠狠的目光下,却是一步也不敢离开,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个朱管事的具体身份,但看那架势和衣着,背后的权势定是他招惹不得的,出手又大方。 他平时再浑,这样缺八辈子德的事也是不干的,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被人坏了名节往往会以命相抵,他是被三百两银子冲昏了头,现在有些后悔,却已是来不及了,走了,姓朱的不会放过他,留在这,又怕郑家的人要拼命,不过里边好久没动静,心里头有些侥幸,只要误了时辰,嫁妆发不成,今儿的事就办成了,钱,还是他的,命,也还是他的。 李二九正想着美事,大门突然打开了,他就在门外边站着,没看清楚人就被拉了进去,门又被关上了。 徒子徒孙们一时反应不过来,等醒过身来,门里边已经传来李二九喊叫声,接着就是就饶声。 郑大虎把人拉进来后,直接又将门栓扣上,没想到这畜生就在门外站着,得来全不费功夫。 众目睽睽之下不能把他打死去,郑大虎只用了五成力道拳,要不一拳下去,头盖骨也能打裂了他去。 李二九早就冻得四肢僵硬,全无还手之力,只能不停哀求。 大郎三个用绳子将李二九捆成一团,对着地上的畜生每人踢了两脚。 “拖到厨房去,别把他冻死了,三郎,你跟过来关门。” 郑大虎交代完后,就又开门出去,这回倒没把人拉进来,直接在外头开打。 李二九带来的人想往里冲,被郑大虎全堵在外头,三郎有些担忧,不过还是院门关上了。 郑大虎赤手空拳的出来,一伙人对了几眼,就将他团团围住,老大还在里边,不把人弄出来,五两银子跟谁要去。 “朱管事,那群废物不顶用,十几个还打不到一个,小的们要不要去搭把手。” 蒋家今天没少派人混在人群里,这些人多是蒋二少爷的跟班。 “不用,现在时辰已过,嫁妆是送不出去了,用不着我们插手,看戏就好”,这事不能打着蒋府的名号做,他与李二九接触的时候都是瞒着的。 郑大虎花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将人全撂倒在地,不过还是跑了五六个。 “爹,您没事吧?”大郎三人一直在门缝里望着,事情结束后立刻开了门出来。 他那副身板,可谓是铜头铁臂,这些人多是些绣花枕头,身上挨几拳头也是不痛不痒的。 “没事,大郎,你去趟衙门,请衙役来处理。” 大郎应声走了,二郎三郎用绳子捆人。 郑大虎对着围观的人群抱拳道,“各位街坊,我们郑家在这住有几十年了,大伙都是知根知底的,今天这事我郑大虎觉不会善罢甘休,定要为闺女讨回清白,还请各位能主持公道。” 三言两语自是堵不住众人的嘴,郑大虎也不愿多说,是非曲直自在人心。 郑大虎回到院子里,将请来抬嫁妆人打发离去,外边围观的多数也已经散了,有那好事之人还舍不得走,等着看郑家要怎么处理李二九这伙人,朱管事留下一人以观后续,其他的都走了。 “大人,李二九那些人被郑家的人绑了,这会来报案,不理会却是不行了,您看该如何处理?” “真是群废物,尽给我找麻烦,这样吧,你带人去把他们领回来,先关进牢里,就跟郑家说,这事要等新知县上任后才能处理。” “那这些人真要一直关着吗?” “这几天人不能放,等本老爷起程后,是关是放随便。” 连个说法也没有,就让衙役把人带走,郑家的人自是不愿,可民斗不过官,咬牙切齿也只能认了。 “这位差爷,请问新知县大人何时到任?”,郑大虎低眉问道。 “这上边的事情,我哪知道,等着吧,人来了自然就知道了。” 衙役才走,孙继明和他姐夫就来了。 孙家的人见午时已过嫁妆还送没过来,便来家问询,进了巷子后,见好几起人对着郑家院子指指点点的,想着定是出了大事,快步走了过去。 郑家人自己真是难以启口,便请陈婶出面将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孙继明两人顿时傻了眼,糊里糊涂的就被郑大虎送出了家门。 孙继明的三个叔叔婶婶都在,他将原委一说,顿时砸开了锅。 “爹,这事还是您做个决断吧”,赵氏夫妻二人都拿不定主意,只好推给了孙老爹。 一屋子人全向孙老爹望去,老爷子半天没说话,其他人等得心焦,也不好开口。 “继明,是你娶媳妇,这婚退还是不退,你自己说吧。” 孙继明措手不及,“我,我听祖父的。” 这个孙子哪都好,只是生性倔强,要是心里有个疙瘩,很难解开,孙老爹定定的看了他良久,才是开口说到,“郑家这丫头是个好的,可惜命苦,咱孙家没福气,这媳妇终归是娶不进门,老大家的,去把婚退了吧,别为难人家。”(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走为上 退婚比订婚简单得多,赵氏请来当时的媒人一块来的郑家,两家在退婚文书上头各按个手印,又将原来的婚书销毁,郑家退还了当初的聘礼,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张嬷嬷在两家退婚后的第二天就去了郑家,被二妞直接用水泼出门去。 “少爷,郑家人实在是不识抬举,油盐不进,不等奴婢把话说完,就把奴婢刚出来了,您瞧奴婢这一身的水,都是他家那个小女头浇的。” 张嬷嬷一身狼狈,衣物湿了大半不说,头上还掉着几个冰凌子,就这么给主子回话去了,以表明自己是尽了心力的。 “哼,废物,爷现在没空,回平州再收拾你。” 后天就是腊八,蒋二少爷不敢在外边逗留,马车早就在外头候着,留下朱管事带着几个家丁在茂山盯梢,其他人先回平州去了。 孙家退了婚事后,就使了些银钱在衙门疏通一番,油坊没过几日就从新开张,来年二月,孙家定下门新亲事,四月里就娶进了门,孙继明自己对媳妇还算满意,只是赵氏总不自觉的将儿媳妇与大妞作比较,模样不好,针线手艺不好,性子也不温婉,东挑西捡,总有不中意的地方,不过全是些与郑家无关紧要的言外话罢了。 周知县腊月初十举家离开了茂山县,过了三天,李二九一伙人就被放了出来,郑大虎听到音讯,赶去衙门问询,只说是新知县还未到任,这起案子以后再说,郑大虎去了李二九的住处,屋里空无一人。郑大虎后来又去了两回,还是连个人影也没逮着,街坊邻居都说没见他回来。李二九知道郑家人不会放过他,这是躲出去了。 郑大虎不甘心,又寻去李二九的乡下老家。才知此人自小偷鸡摸狗,累教不改。父母兄弟嫌他辱没祖宗,早已撵出家门,不认这个儿子兄弟,郑大虎倒也没为难李家人,自个满腹郁气的回了家,后来打听到了几个其他人的住处,也只是见到其家人。[.超多好看小说] 李二九一伙人在县衙大牢里的时候。朱管事就使了人去探过,允诺许下的银子照给不误,只是李二九等人得了银子后必须离开县城避个半年,郑大虎自是一无所获。 蒋二少爷回平州后就继续被禁足在家,茂山这边一直无好消息传回,整日里心就像被猫抓似的,越是得不到就越发想得厉害。 留在茂山的朱管事时不时被蒋二少爷派人来催着,郑家那边却又是连门也进不去,急得火烧眉毛,隔三岔五的去郑家。只是每回都不得如其门,就不停的让手下去西市口散布谣言。 郑家的院门这段时日一直紧闭着,除了郑大虎,其他人连院门也没出过。姜氏是从陈婶那里得到这样那样的消息。 这天,陈婶刚走,姜氏就把丈夫从院子拉回屋里,“大虎,你说咋办,这是要把大妞活活逼死去。” 外面的污言秽语越发传得没边,哪怕人们都知道郑家人是无辜的,却也闹得沸沸扬扬,人性本恶,有几个嘴碎又下作的暗地里拿了蒋家的银子,整日走街串巷的添柴加火,其中就有郑家隔壁住着的周氏。 蒋家在背地里操纵的这些事,以郑家的能力,根本一点把柄都抓不到,想告状都没有证据。 要换做是十年前的郑大虎,他就直接把那个劳什子的蒋少爷杀了,以命抵命,一了百了,可现在不是十年前,他在鬼门关前打了那么多个来回,好不容易把命保下来,只为了一家团圆,为了个畜生舍了不值当,没了他,这个家只怕更艰难,大郎他们都还未成人,郑大虎恨得整宿都睡不着,却还是忍下来。 “谨娘,咱们现在没办法给大妞证明清白,可是闺女不能就这样毁了,将来还是要给她寻个好人家的,可蒋家势大又阴毒,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是不会简单放过去的,就是大郎他们想再进学,只怕也是个难事,我想了很久,在茂山县没有出路,咱走就是,离了茂山县,离了平州城,他蒋家再有能耐,总不能一手遮天吧。” 姜氏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别井离乡不是件容易的事,丈夫是曾说过,为了大郎他们的前程,要搬去州府什么的,其实只是兴头上说起罢了,她还真没怎么往心里去,公公婆婆和郑家的祖祖辈辈都埋在这里,哪能是说走就走的。 她这段时间也一直提心吊胆,怕丈夫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要是先离开这,她一千个一万个的愿意。 这事尽早不宜迟,可如今寒冬腊月冰天雪地的,还有就是家里的这些东西又当如何处置,想走谈何容易。 先不论什么时候走,去哪也是个问题。 “那咱们去哪呢?” 这事郑大虎倒还没想清楚,反正是要里平州地界远些,“这事你来定,你说去哪咱们就去哪。” 姜氏没想到丈夫又把问题推了回来,“我一个妇道人家,那懂得这些,还是由你决定吧。” 郑大虎就着灯火,涩涩的看着媳妇,心里纠成一团。 姜氏才不过十数日,人不仅瘦了许多,脸上也长出不少细纹来,要不是这一年来二妞坚持营养搭配伙食,家里人的身体底子都改善不少,这回怕是要病倒好几个,至少姜氏是扛不住的。 “谨娘,你想家吗?” 姜氏懵懵的看着他,半响过后眼睛忽闪一下,垂下眼帘闷声说到,“家不是在这里吗,有啥好想的。” “我说的娘家,你知道的。” 她当然明白丈夫的意思,想与不想,她自己都弄不明白,十几年过去了,她如今有自己的家,有情深意重的丈夫,有懂事体贴的儿女,恨也好,怨也罢,早已经烟消云散了,至少她一直是这么以为的,就连那回丈夫说起玉佩的事情,她也只觉得是种解脱,最后一点跟以前有关联的东西也不存在了,可是丈夫今天明明白白的问起,她却有些彷徨和踌躇,“不想”二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一时间,姜氏百感交集,各种的思绪情绪都涌上心头。 “谨娘,咱们要不去京城附近看看,在那买块地,就种西瓜,离得近了,不需要通过洪府就能运到京城里去,大郎他们也能找个好的学馆进学。” “啊,好,我听你的”,姜氏还没缓过神来,习惯性的认同了丈夫的话。 郑大虎看着她愣愣的样子,仿佛又见到了才带回家的那个傻丫头,什么都不会,让她烧火,能把整个院子都弄得烟熏雾绕的,偏偏能说出一手好菜来,依她的指点做出来的菜香得让人想把舌头也吞下去,只是不能让她自己动手,让她洗衣服,连棒槌都不会使,缝衣绣花倒是个巧的。 既然决定离开,郑大虎一扫多日的沉闷,倒有心思在心里头编排起自个的媳妇来。 等姜氏清醒过来,郑大虎出去了。 “大姐,你晚上想吃啥,我给你做”,二妞望着她尖尖的下巴,鼻子酸酸的。 大妞抿嘴一笑,“还是你想吃啥,大姐给你做吧。” 见她笑了,二妞如吃了半斤的黄连,从嘴里苦到心里,她的笑容里没有悲,没有痛,没有光,也没有热,只有数不尽的寂静,如一摊死水,再也搅不起一点波纹。自退婚那天夜里埋在被窝里痛哭过后,大姐每天都静静的笑着,一滴眼泪也没再流下来。 “爹早上买回些鲜肉,咱晚上包饺子吃,就在屋里包,屋里暖和,一家人围着热闹,包出的饺子也好吃。” “还有这说法,是你馋嘴了又不想做,便想给我们都派点活吧”,大郎接过妹妹的话,打趣的说道,眼睛却是看着在绣花的大姐。 “就是,古人有云,君子远庖厨。” “二哥,你读书都读成呆子了,人吃五谷杂,填饱肚子是第一要事,要是你在荒山野地里,难道要守着‘君子远庖厨’这话空饿肚子不成,读书是好事,可不能死读书,越读越酸,酸得没人理你”,二妞撅着嘴,说道,“大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我现在常常闻到二哥身上传来的酸气哩,你有没有觉得。” “你这丫头,又埋汰你哥哥呢”,郑大虎走进西屋,正好听到二妞的话,姜氏还留在东屋里纠结。 “爹,哪有啊,我是怕二哥读书读成呆子,给他敲敲警钟,二哥,你说是不。” “对,多亏了你,要不我这会已经呆得连鞋都不会穿了。” 妹妹努力装疯卖傻,做兄长的哪能不配合,二郎一反平日里的寡言,这段时间常与二妞搭伙,只为求得大姐展颜欢笑。 屋里的气氛被两人搅得松快了许多,大妞亦是嘴角微微翘起。 “爹,咱们晚上吃饺子。” “哦,兰丫头未卜先知,知道咱家今天有喜事。” 有好事就吃饺子庆祝,已经是郑家的例行规矩,二妞定下的。 一屋子的人都望着郑大虎,这些时日灾祸连连,都快忘了喜是何滋味了。 “爹,啥喜事,您快说啊”,三郎永远都是最耐不住的。 “咱家要搬去京城了,不对,是去京城附近。” 郑大虎此话一出,喜的,愣的,莫名的,众人神情各异。(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君子报仇 晚上睡觉前,兄弟几个趁着郑大虎去上茅厕的时机,将他拉到西屋里来。[] 大郎咬牙问道,“爹,咱们要是就这样走了,岂不是便宜那帮畜生?” “是啊,爹,不能这样算了”,三郎立即附和大哥的意见。 蒋府他们进不去,李二九这伙人又躲得无影无踪,泄恨无门,兄弟三个心里早就憋着一团子火,走,是极度愿意的,这样大姐就不在听那些闲言碎语了,可啥也不做就走了,如何甘心去,兄弟几个虽说性格迥异,可都遗传了郑大虎的血性,又有少年之人的冲动,背地里商量好了,走之前先给大姐讨回个公道。 二郎抿了抿嘴,如喃喃自语的低声说道,“大不了跟他们拼了,任他家再有权有势,也是血肉之身,一刀下去,还不就是个窟窿”,有些事能忍,有些恨如何能咽得下去。 他说得极小声,可屋子里的人听得真真切切,屋子里顿时悄然无声,喘息之声都没有的寂静,二郎的话引得所有人的热血沸腾,连郑大虎都忍不住眼中闪过青光,四郎也是半懂半不懂的跟着点头。 半响过后,大郎沉声说道,“爹,二弟说得对,我们商量过了,先把娘她们送走,咱们去对付那帮王八蛋,不死也打残几个,再走也不迟。” 郑大虎同样这个年纪过来的,看着几人狼崽子似的血气方刚,心里还挺得意,面上却是难得的板下脸来,“我看你们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解一时之气。却搭上自己的性命,首先就是不孝,李二九这群人虽可恨。也不过是被人当枪使的罢了,咱家最大的仇人是谁,你们应该明白。可现在想报仇泄恨,谈何容易。鸡蛋碰不过石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是智者所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你们都给我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睡觉”, 郑大虎说完这话。就准备离去,到了门边又转过身来,“你们记住,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这个仇怎么报,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老子养了四个儿子,别让人看笑话。” 姜氏一下午的心都是乱糟糟的,她还没想清楚。丈夫已经跟几个孩子讲了离乡的事,她自是不会当着孩子们的面驳了他的话,就等着晚上睡前再跟他说说。 郑大虎从西屋出来,在堂屋里对着隔间站了好一会。才是回东屋去。 “大虎,咱们真要搬到京城那边去吗,要不你在想想,去别的地方也是可以的。” 见丈夫推门进来,姜氏裹着被子坐起身来。 郑大虎他就知道媳妇肯定要说这个,一晚上都是欲言又止的,脱了鞋上炕,将她搂在怀里,才是说道,“谨娘,咱们不往京城城里去,只是在附近找个地方安置下来,你如今是我媳妇,是大郎他们的娘,这事任谁也改变不了,你要是想,我就陪你回去看一看,你不愿意,咱只管过自己的日子。” 他才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姜氏跟以前有什么瓜葛的人,按媳妇的出身,自己如何能配得上,所以在战场上偶遇大舅哥,他只是给了他玉佩,其余的事情没透露一点,只是这些日子,媳妇好几回在梦魇里哭喊着‘母亲’‘哥哥’,他听得分明,所以才有了这个决定,若是住得近了,有一天她想回去看看时,也能方便些,他不希望媳妇带着遗憾跟他埋在一起,只是这些心思他不会去说。 姜氏心里小小的挣扎两下,就被说服了,夫妻二人又决定继续瞒着大郎他们有关姜氏身世的事,才开始说起离开茂山县的具体事情。 举家迁离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郑家不说家大业大,两代人下来,零零碎碎的也是积攒了不少过日子的东西。 “大虎,这院子是公公婆婆辛苦一辈子留下来的,是咱家的祖业,不能卖。” “就你想得周到,倒显得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 “你别打诨,你自己心里不也是这么想得”,这么多年的夫妻做下来,恐怕比对方还了解他自己。 郑大虎不接着话头,“院子让陈大哥他们照看着就行,院里的东西也不用处置了,卖不出几个钱来,说不定哪天就回来,重新在置办还麻烦,那些存放不住的就给陈家吧,京城路途遥远,带不走太多东西,除了衣物,把那些毛皮也带上,还有大郎他们的书。” “那你看什么时候动身合适,宜早不宜迟”,姜氏怕被蒋府的人知道了,又生事端。 这些日子郑大虎进进出出的,好几回都碰见不认识的人在自家巷子里探头探脑,分明是蒋府派来盯梢的人,也亏得他们用了那么大的心思,“还十来天就过年了,咱们过了年再走,不要出元宵,我听人说过,从咱茂山县去京城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去永林县,然后走水路,现在河水都结了冰,肯定不行,另一条是途径东阳县,走的是官道,只是现在大雪封路不好走,据说路上也不太平,咱们自己走太危险,还是先去东阳县,然后找个商队什么的同行才是。” 雇别人的马车怕是不大方便,还容易把事情泄露出去,被蒋府的人知道了,又是一番波折,郑大虎想着还是自家置办上一辆好些,这事还不能自己去办,太招人眼了。 陈家父子几个今年入冬后照常在城外套野兔,如今这事的人已经多了起来,收获大不如以前,不过总比在家干坐着强,大雪天的别的活也做不了,郑大虎是等到次日晚上,才把陈大河夫妇请到家里来。 听说郑家要搬走,陈家夫妻有些难受,两家比邻这么多年,一直是互相照应着,跟亲兄弟没两样,突然就说要走了,心里虽然明白,这样做是也是逼不得已,可一时间还真接受不了,等到很晚,夫妻二人才是离开郑家。 陈大河在进自家院门前,拉住陈婶悄声说到,“这事先别跟保全他们说,小孩子家不懂事,在外边说漏了嘴就麻烦了。” “我知道的,你就放心吧”,陈婶白了他一眼,当她是个缺心眼不成。(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离去 郑家要的马车自是有车厢的那种,这样子的只能定做,没有现成的可买,便请了陈家出面帮忙,不仅是因为陈家夫妻二人信得过,再者,陈婶娘家性董,祖传的木匠手艺,在城里也有自己的铺面,茂山县很多大户人家用的马车都是出自董家,如今董家的铺子是由她兄弟当家。 本来还当心时间太紧,怕赶制不出来,哪想铺子里正好存有一辆做好了的,是个外地客商八月的时候定做的,可做好后一直没来取,当初那个客商说自己的货款还没收上来,手头上银两有些紧,董掌柜也仁厚,就收了他十两银子的定钱,还不够付材料费的,为此董掌柜被自己媳妇骂了无数回,陈婶与她兄弟的继室有隔阂,很长时间回过娘家,自是不知。 车厢的大小正好符合郑大虎的要求,陈家夫妇按三十两的价格代买下来,又说是帮一个发迹了的乡人代买的,要过年后才来取,连同买来的那匹成年壮马一同寄放在董家的院子里,陈婶的弟媳本来不愿意,后来听说买家按一天三十文付给寄放费用,马饲料的钱还另算,就是放上一年半载也乐意的很。 郑家也不再大门紧闭着,开始大张旗鼓的准备起过年要用的东西。 蒋府的人见大门开了,便每天要上门一趟,郑家人毫不客气就是一瓢冷水泼出去,用桶来得太慢,怕人跑了只好退而求其次,见郑家的人毫不松口,一直留在茂山的朱管事和接任张嬷嬷的另一个婆子都很无奈,隔一天要派人回去给蒋二少爷通报一声,然后领回一顿臭骂,要不是蒋二少爷不能出来。两人只怕是板子都挨上还几顿了。 年三十晚上,郑家吃了一顿很丰盛的年夜饭,鞭炮放得震天响。 初一。除了大妞外,其他几个孩子都去了陈家和张家拜年。 初二没地方可去,大郎领着弟弟们在大门口放鞭炮。二妞也出来凑热闹,一人一身新衣穿着。笑得欢天喜地的,蒋家派来盯梢的人见了,直恨得牙根痒痒,困了郑家这么久,倒是越过越欢实了,他们大过年的却还有出来喝西北风。 这天陈家夫妻趁着去娘家拜年的机会,将马车直接赶回了自家的院子。对着几个孩子也只说是别人托了家里去舅舅那定做的,要在家寄放几日。 年初三,郑大虎借了陈家的马车,领着一家人回郑家沟去了,带着一大堆的拜年礼,从这个堂叔院子,到那个堂兄弟屋里,全走了个遍。 当日没回城里去,就留宿在了三叔公的家里,次日一早就去祖坟前祭拜。(.无弹窗广告)算作临走前的告别,是在别人眼里,只是这家人孝顺罢了。 二妞是第一次来祖父母的坟前,跪拜下去的时候突生出一股浓郁的悲伤。脑海里不停的回转着那句不知从何处看来的话,‘没有亲人死去的土地,无法叫做故乡’,她这才是深深体会到,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是多么的艰难。 等回到城里后,马车还是放在陈家的院子,等到深夜时分,陈家和郑家悄悄的打开了院门,郑家人将准备好的行礼物品全搬去陈家搁进马车里。 初六那日下午,陈大河夫妻跟说是要给人送马车去,将车从南城门驱出,等到天黑下来,城门也关了后,才去离北城门不远的官道上等着。 就着雪光,郑家人从西市口那个大郎几人走惯了的缺口爬出来,深一脚浅一脚的绕着土围子往北边走去。 “嫂子,这是家里的钥匙,麻烦你常常去顾看一二。” 陈婶抹了抹眼角,“你放心就是,我保证,你走的时候啥样,回来的时候还是啥样。” “嫂子,你要保重自己……” 别离之时,话总是说不尽道不完,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再见的那一天。 姜氏带着儿女钻进马车,里头有早已烧好的炭盆,她忍不住又是热泪盈眶,大妞和二妞两人也是泪珠子滚下,就是大郎几个,鼻子亦是酸酸的抽动着。 郑大虎要在前边驱车,加了一件兔皮里子的棉袍,这是年前专门为这做出来的,家里的獾皮郑大虎舍不得用,说是要留给母女三个使,就去张家买了些兔皮回来,又做了配套的手套、耳套、帽子、棉靴,护膝,都是外边棉絮里边兔绒毛的,二妞还给他做了个脖套,连鼻子都能一块护上,只留下眼睛在外边。 直到马车无影无踪,陈家夫妇俩才是转身离去,两人没回自己家,而是进了郑家院子,天将亮时又离开,在街上转了几圈,等店铺都开门了才是回自家去,这些与郑家早商议好的。 郑家一夜之间人去屋空,开始时蒋家来盯梢的人还以为是又拜年去了,过了三天还没见回来,才是急了,知道与陈家交好,朱管事亲自来问,陈大河夫妇俩只说是不知,两人排演了好久的,没露出什么马脚来,蒋家的人又去问陈家的其他人,他们就更不清楚了,这事一直是瞒着几人的,就怕他们年少藏不住事,说漏嘴后反倒给陈家带来麻烦,为了保住这个秘密,过年前后这段时日,四郎与根子玩耍时,也是有大郎几个在旁陪着的。 朱管事领着人问遍所有与郑家相关的人,一无所获,如此过了一个月,才是心如死灰的回平州去了,蒋二少爷暴跳如雷,又打又罚,也解不了心头的怒火,后来还久不久派人过来茂山探探。 又过了两年,蒋知州调任他处,陈大河夫妇才这事作为笑谈说与了几个儿子听,那时候陈家已经在茂山县城有了两个门面铺子。 郑家走之前留了一半的种子给陈家,还让他们直接种在那个山谷里,这地方方便避人耳目,能多赚几年独财,不用买地了,陈婶将郑家给的六十两银子又还回去,姜氏拗不过她,只收下一半,另外的三十两是算作工钱的,怎么也不愿再拿回来。 陈家种西瓜头一年就赚六百多两的银子,可惜到了第二年,西瓜才成苗时连下了半个月的大雨,陈家人不知道西瓜苗不耐涝,为了方便引水浇灌,偏还种在了低洼地带,等雨过天晴上去一看,积下一塘子的水,苗死了个干净,家里没留一颗种子,山谷里野生的西瓜原本就少,又被接连两年摘个干净,早没了踪迹,陈家的这条财路算是断了,好在也赚下一大笔钱,便买了个铺子卖起杂货来,生意倒也不错。(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妆扮 马车沿着官道不紧不慢的走着,车轮子碾压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仅凭着一点雪光照路,郑大虎不敢驶得太快,走了大概一个时辰,进入到一片荒无人烟的开阔地带,风肆无忌惮的尽情刮着,打在车厢板上砰砰作响。[.超多好看小说] 姜氏从迷糊中惊醒,见几个孩子一个挨着一个,正东倒西歪的睡得香甜,给炭盆里加了几块木炭后小心翼翼的移到车前边,怕刮进冷风来吹着孩子,便隔着车帘和挡板小声唤着外边的郑大虎。 “你先把车停下来,进来捂捂再走。” “没事,我穿得多,一点也不冷,外边就是风大了些,过了这个风口就好了,你先睡一会,天亮的时候就能到栖霞镇了。” 说话都僵巴巴的,还说不冷,姜氏微蹙着眉头,没再说话,在离郑大虎最近的车帘边坐下,静静的听着外边的肆掠之声,在她又添了两回炭后,风声才是不再狂得吓人,姜氏回到原来的地方,将二妞的头从大妞的肩上扶放自己的腿上,眯上了眼打起盹来。 东阳县隶属于锦州,离茂山县有一百多里的路,途经过栖霞县,过栖霞县后才算是出了平州地界。 如郑大虎说的那样,天刚微亮,马车就驶到了西霞镇前。 他将车停在城门口,等着门开后进去喝口热汤再赶路,冷肠冷肚的一晚上过来,他倒是没什么,只是媳妇和几个孩子受不了,这里离东阳县不过七八十来里,又是在白天赶路,完全能在天黑前到达。在这里耽搁点时间也是不怕的。 等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城门哐当一声从里边打开了,郑大虎交给守门的官役两文钱。然后挥动一下马鞭,马车缓缓的穿过城门,往城内驶去。 大郎和二郎三郎在马车停在城门外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他们每天都是这个时辰起床。已养成了习惯,此时三人都在马车前沿坐着。 “爹,为啥给他两文钱,不是一文的吗?” 三郎见状问道,他两条腿吊在车辕下边,正随着马车的节奏晃悠着。 马车进城是要收费的,人可以自由进出。这并不是朝廷律法,只是多数城镇都是这样做的。 “那是在茂山县,这里要收两文钱,进去看看你娘醒了门,就说咱们要进城了。” 郑大虎的外家就在西霞县,小时候常来这里,后来外祖父母都下世了,因为一些事情他娘和舅舅闹了意见,渐渐地也不再走动,等他娘去世。来告知舅舅去吊丧时,才知道已经举家搬走了,去的何处却是打听不出来。 三郎把耷拉的腿收上来,钻进车厢里。姜氏和大妞已醒了,二妞和四郎还呼呼哈哈的睡着。 “娘,咱们到栖霞县了,这里有城墙呢”,三郎第一次出远门,见啥都稀奇,说完这话又钻出车厢看稀奇去了。 栖霞县比茂山县要富裕的多,这里可是正儿八经砖头砌的城墙,不像是在茂山县,就一个土围子还是七零八落的残破不堪。 马车已经进到了城里,街道青石铺就的,干净整洁,多数铺子还没开门,不过街上有些卖吃食的摊子已经摆出来了。 郑大虎在一个卖汤面的摊前停下,“就在这里吃了,喝碗面汤最热乎。” 大郎扶着姜氏下来后,等候在马车旁半响,汤面都已端上桌,也没见姐妹俩出来,正要出声催,帘子就被掀开了,他抬眼一看,嘴顿时张得能塞进个鸡蛋去。 “大,大姐,你这是咋啦?” 这声音比平时说话时高了几分,二妞躲在大妞身后窃笑不已。 大妞抬起手想遮掩一下,顿了顿又放下去。 二妞从她肩侧探出个脑袋来,对着大郎吐了吐色,小声的说到,“大哥,是不是跟真的一样,是我弄的哩”,语气活像在讨要赏钱的。 已在桌子前坐下的几人,听见大郎的呼声,纷纷扭头向这边看过来,惊愣了一片。 只见大妞面颊上斑斑点点的长满了麻子,左眼角的地方还好长一条伤疤,红红粉粉的像是重新长成的皮肉,眼圈暗沉的近乎黑色,脸也是蜡黄的吓人,整个人看上去只会让人觉得,眼前之人不是大病初愈就是命不久矣。 姜氏却是早就知道的,在二妞的强烈要求下,一直瞒着郑大虎父子几个,大妞这个样子她在家的时候就已经看过,虽每次都有点差别,不过也只是在细微之处。 “像不像真的?二妞帮着弄的,说是这样出门方便些,还不让我说出来,想看看你们爷几个能不能分出个真假来。” 郑大虎扬起眉梢,神光闪烁,“你不说我还真不大分辨得不出来呢,外人看了更是以为是真的了,兰丫头这事办得不错,不过,她哪来的这本事,跟你学的。” “你闺女本事大着哩,都是自个鼓捣出来的,我可不会。” 夫妻说话间,二郎几个已经跑回马车哪,近身看去了。 自郑大虎决定要离开茂山县后,二妞就开始考虑起路上的安全问题,想了两天还是觉得要给大妞换张脸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什么人皮面具易容之术的,她可不懂,不过化妆的技巧还是会一些的,趁着跟他爹出门办年货的机会,买了一大堆的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又经过了她自己的改造,加上她自制的深浅不同的各色炭笔,躲在隔间里在大妞的脸上无数遍的实践,直到满意为止,只给姜氏一人参详过。 大郎咋见大妞这副容貌,分不出真假来,确实吓得不轻,经二妞这么一说,很快就明白过来,含笑的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便伸出手去。 姐妹俩由大郎的搀扶着跳下了马车,三郎滴溜溜的看着大妞也不眨眼,要不是清楚这会还在外边,他真就把手伸她脸上去了。 “二姐,大姐脸上是什么,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二妞弯下腰贴近四郎的耳边,悄声细语的说到,“这是假的,是二姐画上去的,不过不能跟别人说,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大姐本来长的就是这个样子的,千万记好了,这样可以保护大姐,明白了吗?” 她和娘与大姐早就计划好了,大妞这一路上就是这个妆扮,在马车里都是如此,直到到达京城安下家来为止,爹和哥哥们不需要她说也明白,四郎却是要专门嘱咐一下的,不过这孩子牙口紧得很,说了就会记住。 “嗯,我明白了,就想咱们要偷偷离开家一样,不能跟别人说,对不对。” “对着哩,四郎真聪明,走,咱们吃面去。” 二妞要去牵他的手,四郎一转身跑了。 她撇了撇嘴,全被二哥他们教坏了,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害得四郎现在不让她抱,要是在外边,连手都不给牵。 一家人吃完面后,没多做停留,从进来的那个城门又出了栖霞县,朝着东阳县方向驶去。 才是正月初七,官道上难得遇上一两个出行的人,郑家的马车是茫茫白雪中难得的一点杂色,快到晌午时,突然飘起雪来,渐渐地,这抹杂色也淹没在雪白的世界里。 尽管下着雪,郑家的马车也比夜里行驶快了许多,顺利的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东阳县,进城后找了间不大不小的客栈安顿下来。 次日清早,郑大虎带着大郎出门打听消息,看看有没有近期往进城去的商队。 东阳县是三个州府的交汇之地,很多客商都汇聚在此处,然后搭伴结伙,组成商队再出发,这样在路上能相互照应,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损失,若是遇到小股山匪,自是不敢轻易出手,出来行走的客商,总会带几个伸手不错的随从,积少成多,便是一队护卫。 郑大虎从客栈店掌柜那里打听到,有一个商队是往京城去的,明天就要出发,一个商队里,人手最多的便是临时的主事者,郑大虎探听到这个客商所住的客栈,便急匆匆的去寻,可惜连人都没见到,就直接被他手下的一个随从拒绝了。 自家八口人,却只他一个成年男子,人家一听就只觉得是个累赘,自是不愿意,郑大虎也是明白,又好言好语的说了好一会,只说是商队人已经太多,照不过来,让去寻别的商队,连通报一声都不给,郑大虎也不再做纠缠,到别的地方打听去了。 最近几日却是再无别的往京城去的商队,不过出了元宵到是有一队人马,不全然是客商,有些如郑家一般出行的人,郑大虎找到了主事的人。 主事的人姓卢,他倒是应下了,不过要付二十两银子,原来这队人马是要请镖局的人一路护送的,每辆马车要按二十两银子来算。 其实他就是镖局里的镖头,专门走京城这条路,等聚集成一队人后,就由他领着镖师护送,卢镖头是直接跟郑大虎这么讲的。 郑大虎说是要回去同家里人商议一番,出来后在街上找了好几个人打听,都说是东阳县里最大的镖局,卢镖头的名号也是很多人听过的,确实可信。 明天就走的那个商队不愿收容,下一个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直在东阳县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二十两银子虽说有些多,要是一路上的安全都有保障,倒也值得,郑大虎回客栈与姜氏说了说。 第二天,郑大虎又去找卢镖头,说是要预付了一半的钱,剩下的十两银子等到达后再给,都是这规矩,郑大虎没说二话直接给了钱,问清楚出发的具体时间后就回客栈里去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物价 东阳县去京城两千多里的路,即使一切顺利,在路上也要用去一个来月的时间,郑大虎没往京城去过,不知道路上会是什么样的情形,这些也都是从卢镖头那听来的。 二妞本来做好了心里准备,可一听要走这么久,小心肝不由得颤了几下,她不讨厌出门,也不讨厌出远门,只是讨厌大冬天的坐着马车出远门。 从茅山到东阳,才是走了一天一夜,就已经把她折腾得够呛,东摇西晃的倒还无所谓,她没晕车的毛病,受不了的是又冷又闷还腰酸腿麻。 一个车里挤下七口人,行李占据了后车厢,中间放置一个炭盆,人只能分两边盘腿坐着,想伸腿真是不容易。 她又是最畏寒不过的,干坐着不动更是冷的厉害,车厢是木头做的,不如砖墙来得保暖,稍微一靠近就能感觉到外头传来的凉意,腰再酸乏也是不敢倚靠上去,背能挺着,屁股却是遭大罪了,底下垫了两层褥子也还是觉得凉巴巴的,到了后来,她整个人几乎都是趴在姜氏的怀里,虽是如此,肚里还是窝进冷气,胀鼓得难受,到东阳后,姜氏跟客栈的店小二要了碗姜汤,喝下去暖呼呼的睡了一晚才是散去。 想着要连续一个来月如此度过,二妞现在就冷得慌,原来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倍儿棒,却是还不如娘和大姐她们,看上去柔柔弱弱,这些日子更是形影消瘦的风吹就倒,也比她强得多,到底是娘胎带出来的孱弱,幼时又没调理好,不是两三年就能养过来的。 “下午你去街上买些棉花再扯几尺布回来。咱们在这里要呆个几天的时间,我再给二妞做件棉裤出来,这孩子是一点冷也受不起”。姜氏蹙起眉头对着郑大虎说道,显然她也是想着同一个问题。 二妞就在旁边,听得心里暖意洋洋。不过还是要改善一下车厢内的条件才行,马车要在冰天雪地里连续行驶。木板子没冻成冰块就不错了,只加一条棉裤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该怎么改善,这会还一无所知,二妞什么也不说。 一家人都聚在郑大虎和姜氏住的客房里,夫妻二人说着话,大郎和二郎一人一本书捧着。三郎教四郎认字,大妞在绣做给二郎的荷包,独二妞目光呆滞的坐着,到自己的小世界里改造马车去了。 等到店小二送来午饭的时候,她才有了些头绪。 自家做的马车是很简便的那种,车里搁置了行李,凳子不好放,只好叠了几张褥子铺在底板上,人就直接坐在上头,外边的冷气能传导过来。要是能在车厢两旁和后边加上木板子当做坐塌,离底板有小腿那么高,中间隔着木炭烧出来的热气,应该就没那么冷了。也不需要太宽,能容人坐下就行,这样子中间还会留出地来放炭盆,又能伸伸脚,行李搁在坐塌下,一点也不占地方,坐的地方也多了。 二妞一边吃了饭,一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说。 “我等会就找木匠问问,看能不能尽快做出来”,郑大虎点头称道。 大郎建议道,“爹,后边的坐塌可以做得稍微宽一些,即能坐人,还能凑合着躺躺”,车厢是长形的,影响不大。 这样也好,做成装书的藤箱那么宽就行了,正好能搁在下边,郑大虎心里想了想,说到“二郎等会跟我去木匠铺,大郎去买布和棉花,早去早回,别在外边逗留。” “爹,我跟大哥一起去”,二妞也想出去转转,东阳县是茅山县的好几倍大,也繁华了许多,她要见见世面去,都快活成土冒了。 “在车里受了凉气才刚好,出去做啥,安生在屋里呆着。” 二妞提出的要求,立时就被姜氏给否了,她只好可怜兮兮的看向郑大虎。 郑大虎朝着姜氏瞥去一眼,给女儿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低下头吃自己碗里的面去了,媳妇和女儿全不开罪。 “别又找你爹帮着说话,今天哪也不许去,不是说还没睡够吗,吃饭完再去躺一会”,这丫头早上赖床不起,直到丈夫都打外边回来,她让大妞又去叫,才是爬起来穿的衣服。 二妞嘟着嘴,娇声说道,“娘,已经睡够了,走一走对身体好,大哥不会选布,我要挑自己喜欢的。” 不管她找什么理由,姜氏铁了心的就是不让今天出去,二妞磨了又磨,最后争取下明天出门的机会,怕到时候没人领着又被拦下,说道,“那今天还是别买了,我明天跟大哥一起去。” 棉裤做出来不过是两三天的功夫,不急在这一时,便如了她的愿。 郑大虎领着大郎二郎,从客栈后院里驱出马车,寻木匠铺去了。 在车厢里加上坐塌并不难做,他们找的第一家木匠铺便能把活接下来,可是要收一两银子,郑大虎觉得有些贵,用得是普通的杨树木,按他的想法,给个七百文尽够了,这家讲不下价来,他领着大郎他们又去寻了下一家,要价竟然比之间的还贵些。 自蒋家找上门来后,家里的收入基本断了,只是把水晶糕的做法和家里剩下五十来斤的葛粉偷偷卖与“一品斋”赚了十六两,后来陈家又还过来三十两,别的没有任何进项,花出去的却是不少,光置办马车就用去八十六两,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也花了不少,今天给了镖局十两,缝在他袄子里的一千一百两的银票是不能动的,手头上应该还有个五十来两的现银,能省则省的好。 郑大虎父子三个,用一下午的时间,将东阳县的木匠铺访了个遍,最后以九百五十文的价格交给一个新开不久的铺子去做。 这东阳县比茂山富裕,就是买个馒头要贵一文钱,别说五七百文,就是九百文也没人给做去,郑大虎心里想着,等到了京城那地界,东西不就是更贵的吓人,也不知身上的钱能否够买院子买地用的。 郑大虎将坐塌的要求说清楚,铺子的掌柜亲自领着伙计丈量了尺寸,郑大虎付给三百文的定钱后,驾着马车回客栈去了,坐塌要先打出来,然后才能安装到车厢里去,过三天后再将马车驶来就是。(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开怀 “大姐,你明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上街去。(.好看的小说)” 二妞猫在被窝里趴起身子,扭头看着正在用温水卸妆的大妞,仿佛是不经意的说出来。 大妞的手顿了一下,“我跟着去做啥,扯几尺布的事情,哪里需要那么些人。” 她低下头,用湿帕子就着脸盆擦洗起来,自己倒是想日夜都这么遮掩着,二妞非要她在睡前卸掉,实在拗不过这个妹妹去。 脂粉是在外边买回来的,据说古代的胭脂水粉里很多都含有铅粉,二妞怕时间长了会损伤她脸上的皮肤,对身体也不好,自是当回事的催着。 “这里卖的布料品种肯定比咱们那的多,扯些好看的回来,在路上做几套薄衣衫吧,去年的衣服又短了,那些穿旧了的都没带出来,等咱们到了京城那边,没多久就要回暖了哩。” 二妞不愿看着她一直自责内疚下去,本就不是她的错。 “你看到合适的就买回来,我来做就是”, 洗净脂粉后,换盆清水又洗了洗,扭干帕子擦尽脸上的水迹,将水倒进脚盆里,就着这些水把脚也洗洗,店小二只给了小半桶的热水,二妞用去一些,已是不多。 “以前给大哥他们做的儒衫都是素身的,这次也绣上些梅兰竹菊什么的上去,让大哥他们也附庸风雅一回,我还不大会配色哩,眼光不如大姐的好,怕买的绣线不合用”,连绣啥都还没个章程,哪有合用不合用一说,二妞只是想趁机把她拉出去转转。 “见样的绣线都买一络回来,这次用不上。下回再用就是,浪费不了的,” 大妞一边说一边走至床跟前。二妞往里挪了挪,给她让出个热乎乎的位子来,客栈里只有木床没砌暖炕。屋里只烧着个炭盆,姐妹俩挤在一个被窝里睡。空出的那条被子就搭在上边,这样更暖和些。 大妞才躺身进去,二妞就要贴过来。 “等等,身上还没暖过来,又把你凉着啊。” 话音还没落,胳膊已被她环抱住,大妞笑笑随她去了。 “哪有那么娇贵。大姐身上也暖和着哩”,几丝头发扫过鼻尖有些痒,二妞在她肩上蹭蹭,继续道,“大姐,明天一起去,我好久没跟大姐一道上街了。” “我不方便上街去,有大郎陪着你就好”,眼神更是黯淡几分。 “有啥不方便的,姐。你化了妆爹他们都看不出真假来。” 大妞将二妞抱着的那只胳膊抽出来,起身把灯吹灭掉,给二妞那头掖了掖被子,这才又躺下。“明天再说吧,已经很晚了,先睡觉,你今天白日里睡得多,是不乏,我可是困的不行了。” “大姐”,二妞晃了晃她的胳膊,只是不理。 听着大妞有些絮乱的呼吸声,二妞在黑暗里眨巴着眼睛,没在说下去。 她那里又是正要买布做衣衫去,马车上晃晃荡荡的,做这些事只会损耗了眼睛,只是找个借口想让大姐一道出门罢了,总不能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吧,算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的心结已深,本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轻易解开,逼得太紧,她怕惹得大姐心思更重,不过也不气馁,迟早是会将她从象牙塔里拉出来的。 大妞曾想过,剃了发去做个姑子了却此生,省得要累及全家,可她说不出口,自李二九损毁了她名节那天开始,连着十数日,身边总是无时无刻总会有人伴在身旁,家人在想些什么,她怎会不知,事发当日,倒是真想过一死以示清白,也不是找不到时机,可还是下不得手去,她怕来世不能做爹娘的女儿,不能做弟弟妹妹的大姐,更怕爹娘白发人送了黑发人,惹了他们悲伤,有了这些割舍不下牵挂,她终其一生也做不到六更清净,如何能入得了佛门,又如何能对着家人说出口去。(.) 退婚的伤已是淡去,如今只是满肺腑的无穷尽的内疚,要不是她,何至于背井离乡,生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自毁容颜,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躲开人群,不要再给家里找来灾祸。 大妞的这些想法,从来没与人提及过,二妞要是知道她素来柔绵的大姐曾有过这么些过激的想法,只怕是上茅厕也会跟了去。 姐妹俩相互依偎着,在缄默中想着各自的心事,良久过后,才是不知觉沉沉睡去。 次日,二妞跟大郎和三郎一道出的门,在外边逛了小半日才回来,除了棉花和布,还买了别的东西,东阳县确实比茅山繁华的多,这么冷的天,街上竟然已经有摆摊的商贩,出门买东西的人亦是不少。 “买这些东西回来做啥?咱们现在用不着,等安置下来再买就是。” 姜氏翻看着三个孩子带回来的东西,除了布和棉花是早就说好了的,其它东西真是让她摸不着头脑,一个药罐子,几副碗碗筷,这是要做饭还是要煎药。 “娘,二妞要买的,她说是要在路上用,搁在炭盆上可以烧热水喝,还能熬个肉汤啥的。” 听了三郎的话,屋里的其他人纷纷往二妞望去,大郎是早就知道的,亦是笑眼往着她。 二妞笑眯眯的直点头,古代做饭用的都是大锅大灶,她只好买了个药罐回来,还是捡了最小的那种买,不过煲汤用瓦罐可比铁锅好得多。 她心里想得还挺美,用药罐烧点开水,放些姜下去,有姜汤喝着就不怕再受凉气了,再煲些汤给娘和大姐补补身子,这些日子两人都消瘦了好多,要是一路上都啃干粮,等到了地方,还不得就剩下皮包骨了,路上总会要遇上野鸡野兔之类的,爹的弓箭亦是带着,不会找不到食材,她还准备去买些红枣枸杞之类的,只是这些东西贵,今天带出去的钱不够用。 这个闺女真是个奇葩,什么时候都能想出些鬼点子来,在吃上头更是精通,琢磨出来的吃法层出不穷,不过这还真是个好办法,郑大虎越想,笑意越深。 对着他的笑眼,开始是得意的,看着看着就不是滋味了,二妞嘟起嘴羞恼着道“爹,您笑话我,这样不好吗?” 她这么一问,郑大虎很不客气的直接笑出声来,二妞扯了他袖子不依的左摇右晃,“爹,不带这样的,您不许再笑了。” 郑大虎再她头上轻拍两下,安慰着到,“爹这是高兴,兰丫头这么聪明,还不兴爹高兴高兴。” “您笑的明明不是这个”,别以为她小,看不出来。 “那你说,爹笑啥呢?” 二妞嘟着嘴侧背过身去不知声,余光扫过大扭那里,见她眼睛里是久违的和煦的笑意,不禁喜从心生,便也不恼了。 姜氏笑吟吟的看着两人,爹没个爹样,闺女没个闺女样,她以前还会说说,后来也就随他们去了,二妞倒是几个孩子里头性格最像丈夫的。 二妞的无意之举,带给了家人很久没有过的轻松和喜悦,心里的憋屈不由得消散许多,这趟寒日里的远行,由她这么一搅合,像是游玩一般,对未知的那个地方也隐隐期待起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从新开始的。 过了两日,郑大虎带着三郎和二妞去定做坐塌的那个木匠铺,等三个坐塌都安装完毕后,又驱着马车去到铁匠铺,取郑大虎前日来定做的一个三角铁架,这是他那日为安抚闺女答应的条件,至于做什么用的,全家就二妞自己知道,谁问都不说。 等到元宵灯节那日的晚上,郑家人一个不少的都出来了。 大妞极为不愿,可又不能违了父母之命,不得不跟着出来。 二妞背地里没少鼓捣,她劝服不了大妞,只好在郑大虎和姜氏面前下功夫,人在哪跌倒就该在哪爬起来。 郑大虎和姜氏初次听到二妞的说辞,很是震惊深想下去,却又那么的有道理,治疗脓疮的最好办法可不就是把伤疤揭开,将脓水挤出来,再上药,再结疤,最好才能彻底愈合,这又何尝只是大妞一个人的伤疤,那件事情如鱼刺在喉吐之不出咽之不下,连他们也有些惧怕再让大女儿出门去,如此躲着避着,大妞如何能从伤痛中走出来,离开茅山,不就是为了保全她一生的幸福吗?他们想的倒不如一个孩子来的通透。 东阳城里的灯会很热闹,好多都是茅山县见不到的新鲜玩意,不过除了四郎,郑家人的心思都不在上头,挤在人群里战战兢兢地走着,回到客栈后才是松下口气,过后谁也再说起这事。 郑大虎又去卢镖头那问过,定在正月十八这日出发。 走的前一日,二妞想上街去买些零食带在路上解闷,出门前顺口问到,“大姐,你要不要一起去。” 大妞如往日般立刻推辞,眼睛里不停的闪着犹豫,半响过后,微微颔首,“嗯,我也去吧,正要有些要买的东西。” 二妞惊喜万分,生怕她反悔,拉上就走,大郎和二郎赶紧跟着走出房间。 姜氏在房门口看着几人走下楼梯,回转了个身对着郑大虎道“你也去吧,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把房门关上,别让三郎四郎出去,我们等会就回来”,郑大虎走之前又交代一句。(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释怀 大妞忐忑不安的牵着妹妹的手走在街上,每迎头走过来人时,便心如擂鼓,僵直的脊背一刻都未松懈过。 对于她的紧张,二妞亦是有所发觉,走了小半条街,手已被她捏得生疼,想忽略都难,踮起脚尖凑近她耳旁悄声说到,“大姐,你放心,没人能看出你的真容来的。” “我知道”,话虽这么说着,等前面走来几个人时,她的手又不自觉的收紧。 二妞倒吸口冷气,侧过脸去咧嘴苦笑,以前真是不知道,原来大姐的手劲也这么大。 前天出来观灯,平平安安的就过了,没有人对着她多看一眼,今天是鼓足了勇气跟出来的,不忍看着家人因为她继续忧愁下去,即使是装,她也要爹娘和弟弟妹妹对她放下心去。 可今日毕竟与元宵节那夜不同,没有夜色的遮掩,她经过遮掩的妆容不知是否会被人看出来,明知道东阳离着茅山百数里远,还是有些惧怕,如若真遇上了,只会给家人带来难堪,自己虽是清清白白,可如今外边传得有多不堪入耳,她想都不敢去想。 不行,再这样下去等卖完所有的东西回去,她的手还不得肿成个大白馒头,二妞瞥见一家卖干货的铺子,赶紧溜个弯转了进去。 进到铺子里,大妞朝着屋内扫过一眼,柜台后边是个留着羊胡子的掌柜,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小伙计拿着个鸡毛掸子在扬尘,店里没有别的客人,两人在他们进门时也不过是瞟了一眼,脸上没有异样,这才是松懈下来,牵着二妞的那只手也松开来。 二妞特意落后她半步。偷偷把左手背到身后甩了甩,又疼又胀又麻。 这里的铺子什么都会搭上一点来卖,同是干货铺。每一家卖的东西有一半是不一样的,在这家铺子里买了些葵瓜子和核桃就离开了,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二妞的手仍由大妞牵着。 大妞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心思再重也渐渐被逛街的欣喜冲淡了几分。等该买的东西买得差不多,已是往回走的时候,大妞忍不住拉上妹妹往街那边的绣坊走去,郑大虎与大郎在街对面止步,由二郎跟着两人进去。 这已经走了两条街,买下的东西的样数还没进的店铺多,前边走着的姐妹两人兴致勃勃的意犹未尽。后边提东西的父子三人已有些劳心乏力,一走进铺子里就头昏眼花,大郎和二郎只好轮流跟进去,郑大虎有为人父的特权,只在外边守候。 “大姐,你真要扯布缝衣裳啊,我是跟你开玩笑哩,在马车上做针线活对眼睛不好”,二妞扯着她的手,站在门帘外边说道。[] 大妞戏谑的看她一眼。“好话歹话都由着你说了,今天偏不听你的。” “姐,我是为你好,你真那啥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就尽埋汰人吧,我是那啥,你不也是那啥,同个爹娘生的,还能不一样不成”,本想伸出手指头在她脑门上戳一下,见还戴着手套呢,怕咯着她,只好作罢。 逛街购物永远是女人最好的泄恨方式,古今通用,不过是两个来时辰,大妞已经暂时忘却心里的苦闷,有心与妹妹嬉笑个一两句来。 二妞嘿嘿一笑,“大姐,这话你得问爹去,他就在旁边呢,要不咱现在就问问。” 大妞狠狠瞪她一眼,撩起帘子,手上使了点劲,便是将她拉进铺子里去了,二郎蹙起眉头走在后边。 这回郑大虎和大郎在外边没久等,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进去的人已然出来,打头阵的自是不情不愿的二郎,才走出来第一步,眉头便是平展开来。 “大姐,你不买布和绣线啦,买这些彩绳做啥用。” “你又不让在马车上做针线,买了也是白搭,彩绳自然是打络子用的。” “姐,咱家没人会打络子,要在路上找人教不成。” 姐妹俩一边说这话一边向郑大虎那走去。 “谁说不会,娘打得络子可好看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二妞诧异的看了大妞一眼,便将视线转向郑大虎那去了,“爹,娘会打络子?” “是啊,你娘很会打络子的。” “那我咋没见过呢,大哥,二哥,你们见过娘打的络子吗?”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感觉,一点也不好,这话问的带着三分委屈。 两人一个点头,一个摇头,见二郎与她是一伙的,心里稍有些安稳。 “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披金不戴玉的,挂个络子在身上干起活来也不方便,络子又不如绣品来得值钱,我也只是在很小的时候见娘打过。” 大郎见她撅起个嘴能挂个油壶上去,不禁摇头失笑,最疼的也是她,便又做了番解释。 这个妹妹,懂起事来直让人心酸,遇事时也是又机智又冷静,一旦使起小性子来,却是叫人哭笑不得,这会子定是在心里闹别扭呢,谁也没想瞒着她,可也没想过要专门告诉她不是。 “那娘都会打啥样的络子,小猫小狗会不?”装小孩子装得时间久了,二妞早就全身心的投入进去,变脸如变天的事她常常干,驾轻就熟的很,心境亦是随着话题转。 其实也算不得她刻意装嫩,前世在爸爸妈妈面前也就这么个性子,如今身体里流淌的是郑大虎和姜氏的血脉,这对父母对她亦是含在嘴里捧在手心的,她不由的本心回归。 “这个得回去问你娘,爹可不清楚”,他最喜欢的是媳妇打的同心结,郑大虎自是不会对着女儿说嘴,“东西买完了就回吧,爹老胳膊老腿的,可比不得你这个小丫头,经不起折腾。” 她家虎爹怕是逛得不耐烦了,见好就收,免得下回上街没人陪着,二妞笑嘻嘻的点点头,该买的都已买完,她现在只惦记她娘能打出些啥样的络子来,以前就很喜欢中国结,可惜自己不会做。 二妞兴趣以来,回到客栈就缠住姜氏要她教着打络子,打络子也是女红中的一种,她自己主动着要学,姜氏哪有不乐意,随手教了她三个最简易的编结法,二妞坐着倒弄一下午,事实证明,她在女工上头,确实不如大妞来得有天赋。(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启程 郑大虎天未亮就起身,拿着东西去了客栈的后院,烧上盆滚红的炭火搁进车厢里,马车在院子里空置了好些天,整就一个冰窟窿,要先温热乎了才好坐人进去,火势有些大,郑大虎怕没人看着会出问题,一直守着了一个时辰,才是将炭盆的盖子捂上起身回客房去。 今天是启程的日子,其他人亦是早早的爬起来,这会都聚在夫妻俩的房里等着。 郑大虎让店小二送了稀粥馒头到房间里,一家人吃过早饭,与客栈结了房钱,提上行李物品准备出发。 车厢里加了三个坐塌,塌下又能放行李物品,车厢反倒显得宽敞起来,。 后边的塌比较宽,下边用来搁放大件的行李,两藤箱的书籍和用布包裹着的二十来张皮子塞进去,正好满满当当,獾皮和雪兔皮都比较难得,郑家人一时还舍不得用, 左右两边的窄塌下,各有两个细长的藤箱,与坐塌一般宽,高度也是恰恰好,是专门寻了篾匠编出来的。 原来的东西都是用布包裹,放在车上并不稳当,东摇西晃几下就会挪了位,时不时要整拾一番,二妞嫌麻烦,便又与郑大虎提出这么个法子来。 将杂物分门别类的往四个藤箱里一装,再往塌下一塞,只剩下被褥未作处置,出门的为着轻便,只带了三套被褥,都是盖了好些年的旧棉被,本打算这个年节全换了成新的,谁知遇上这样的人祸,姜氏将褥子垫在坐塌上头,被子则叠好放在后塌上。[.超多好看小说] 车队定在辰时正出发,离现在还有一个时辰。郑家人将行李在车厢里安置好后,也没别的事做,驱着马车向北城门驶去。 离城门不远的地方有块很大空地。专门用作商队的集聚,这会已经聚集了好些人和车,看来选在今天启程的不单是他们这个车队。 郑大虎远远的就瞭见迎风招展的镇远镖局的镖旗。驱着马车直往那驶去。 “我去找卢镖头,你们在这等着。别走开”,郑大虎对着同在车前头坐着的大郎说道,他们已经到了镇远镖局的地块,只是没见到卢镖头本人,其他的人又不认得。 大郎接过缰绳,点头答道,“爹。我知道了。” 郑大虎寻到卢镖头打了招呼后,才是又回到自家的马车那等候着,等到出发的时辰,这里已经聚集了至少三十来辆的马车,有拉货的,也有载人的。[] 镇远镖局是做惯此事的,出发之前,卢镖头领着镖局里的朱管事过来清点了人和车,一边清点一边安排车队的次序,又是人又是马的。全都杂乱无章的聚成一对,自是不能先排成队再出城,车队的次序其实是早就排好了的,现在只是要把名字和车马对上号。每没清点完一个,便在马车一侧插上镖旗,还留下一名镖师侯在车旁。 等全部清点一遍,确定人已是到齐,朱管事去到最前头,扯开嗓子开始喊镖,每喊到一辆马车,就会由一旁候着的镖师护着从车堆里出来,往城外驶去。 走在车队前边的,都是像郑家这样的出行之人,客商的马车则是走在后边,队伍前前后后统共三十二辆马车,镇远镖局派出四十五个镖师来护送,由卢镖头统领,随行的除了镖师,还有三个是专门管理车队的管事和一个账房。 二妞好奇的撩起窗帘的一角来看,只是见到几个从车边奔过去的骑马的大汉,估计就是传说中的镖师,其余什么也看不到,又去撩前头的车帘,先是看到了她家虎爹的虎背,往前望,是她取名叫花花的自家那匹马的肥臀,再往前,只是见到前一辆马车晃晃荡荡的车屁股了,看了一小会,自觉没趣还是回到后塌坐下。 姜氏正在教大妞打攒心梅花络子,见她嘟着小嘴回后塌来坐着,戏谑瞅她一眼,说到: “没看出朵花来?” 二妞抱着她胳膊,脸贴过去蹭了蹭,傻笑两声不说话。 “娘,咱熬点米粥吧,午饭配着油饼吃正好”,备着的干粮里有馒头、油饼和饽饽。 “才出城没多会儿,你就想着午饭了,肚子里养了条小狗不成,饿得这么快。” “我还不是怕炭火小,熬粥太慢,才想着要早点准备的吗?”其实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试试想出来的法子得用不得用,再者也是闲得有些无聊,初学打络子受了点刺激,现在还在缓和期,不想动手。 “猫投胎的,整天就想着吃了,去吧,我也不管你。” 二妞得了姜氏这么句话,自是要麻缠几下,才是与大郎换了个位子,食材和碗筷类的东西都放在左边的塌下。 她又用铁钩子把炭盆的盖子揭开,这个炭盆是陶瓷的,也就是个带盖的大肚坛子,上部和盖子都有些孔,添了炭在里边捂上盖子能温温的烧很久,又能防止火花爆出来,马车是木质的,有放着行李,用这样的炭盆更安全鞋。 二妞把那个下边三个支角上边一个圆环的铁架倒出来,安放进去炭盆里,使劲向下按了按,直至三个支角穿过木炭和木灰抵住火盆底部,再把瓦罐放置在铁架里,罐子的腹部正好被圆环卡着,稳稳当当的,一点也不收车子晃动的影响。 车里的几人全都在看着她,原来这个铁架是做这个用的,二妞常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几人已生不出感慨来。 为了出行方便,郑大虎在东阳城里又买了三个水囊,加上原来的那个,早上在客栈里都是装的满满的才出的门,水还是仅够用的,二妞决定先烧点热水把米淘洗一下,这里的很多人家煮米饭之前是不淘米的,她如何也接受不了。 炭火却是有些不给力,二妞倒也不急,反正是消磨时间,再者,慢工出细活不是,今天的粥应该会更香。 等米粥熬过一开,二妞加了些肉干和香菇进去,车里弥漫着米香和肉香,只闻这味道,也是惹得人嘴馋不可。 真就应了二妞的话,等粥熬好了,已是到了午时,车队停在路边稍作休息,也是留出时间来让大家安心用顿午饭。(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鸡汤 “爹,您快进来,可以吃饭了。[]” 久不见郑大虎进车厢来,二郎将车帘撩起一角,探出头来催促到。 “知道了,马上就好。” 郑大虎将车停稳当后,摘下手套耳套帽子,又脱了身上带兔皮里子的棉袍,才是移了移车前的挡板,撩起帘子侧身钻进去,脱下来的物件全搁在外边,一是怕把凉气带进去,二是车厢却是狭小,脱了身上的累赘能少占些地方,他里边还穿了身薄的棉袄,车里又暖和,倒也不怕冻着。 姜氏自身就是柳条般的身姿,大妞随了她的纤细,年龄又不大还未长成,大郎站起来倒是挺高,只是光长个头还没长块头,其他几个孩子全是半大的小人儿,七人分坐在三个塌上,还算凑合,只郑大虎再进来就显得紧巴了。 他本打算在外边将就一顿,姜氏和几个孩子俱是不让,一家人团团坐着,哪怕再挤,吃起来才能有滋有味的。 经过一番挪动,最后由姜氏带着大妞和四郎挤在后榻,郑大虎领着三郎,大郎并二郎二妞,各占据左右两边的坐榻。 “爹,我在粥里边放了肉干和香菇,还撒了点盐巴在里头,您尝了味道怎么样,是不是比白粥鲜美些,还有,您看,我要打的铁架子就是做这个用的,是不是挺好的”,二妞指着炭盆里的三角铁架,美滋滋的就等着他来夸。 郑大虎自是不负所望,父女俩一个乐得去夸,一个乐得听夸,姜氏却是听着有些难为情了,生怕车外边有人经过听了去,偏这爷俩的脸皮厚。 “二妞。别尽歪缠着你爹说话,赶紧把饭吃了,歇半个时辰还要继续赶路的。” “哦!”二妞笑嘻嘻的应声到。很是乖巧听话的样子。 为了携带方便,二妞在东阳县里买的碗都比较小,熬粥用的瓦罐也是不大。又怕晃动出来,还不敢煮的太满。姜氏和几个孩子,都只盛了一碗粥配着油饼吃,其余的全留给郑大虎,他要在外边顶着严寒赶车,多喝点热粥暖暖胃,只是再多也就三小碗,放在平时。郑大虎喝这样的八九碗下去也不嫌多。 粥很香,谁也没喝过瘾,不过在冰天雪地的野外能有口热粥喝,郑家人已是心满意足,吃得简便速度也快,没一会就都饱了。 二妞往空瓦罐里到了些水进去,搁回炭火上,等水温热后做洗碗用,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烧点热水涮干净即可。都是自家人用过的,谁也不嫌弃谁。 还没到启程的时候,郑大虎饭后继续在车里坐着说话。 “爹,您看见外边有野兔野鸡不?”二妞一直惦记着她的肉汤。调配料都买好了,只等着主材下锅。” 郑大虎哈哈大笑,“你这丫头也犯起傻来啦,这么长个车队一起走,动静能小了去,有野鸡也是早吓跑了,就是遇上个耳聋眼瞎的,哪有功夫去捉它,爹还赶着车呢,要是停下来,后边的马车不也得跟着停。” 二妞扼腕,她算计来算计去,咋把这茬给忘了,跟着车队走,哪能随心所欲想停就停想走就走的,脸顿时皱成了苦瓜,一家人都被她愁眉苦脸的样子给逗乐不可支。 “多大的事情,把你愁成这摸样,还说自己不馋嘴”,姜氏点着她脑门说道。 这时候正好镖局的人喊着要准备起镖,郑大虎也摸了摸二妞的头发,说道“这条路是镖局走惯了的,到了晚上定会有安排,要是进城过夜的话,爹就给你买去。” 说完就躬着身子出去了,将脱下来的一干物件重新穿戴好,又从紧靠挡板放着篓子里拾掇了小布袋的炭递进车厢里去,炭篓子一直是搁在车厢外边,这地方本来是给跟车的长随坐的,郑家自是用不上,正好拿来放这东西。 车徐徐动起来,二妞心里头还在郁闷着,咋就认定了是她在馋嘴,她哪一点表现出馋像来了,还是脑门上有写着‘我馋’两个大字,她从来也没比其他人多吃一口,这该死的好吃名头像块牛皮糖一般粘上她就是甩不掉了。 天色刚开始暗沉下来的时候,车队正好到达一个村庄,这里有镇远镖局的一个歇脚点,今夜镖队要在这里过夜。 院子分前后院,车辆和货物要放在前院,由镖师们看管,人则是住到后院去。 二妞跳下马车四下里张望,这个院子很紧闭,院墙都有九尺高去,大门一关,贼人想进来可不容易。 看完了环境,二妞开始观察那些同行的人,镖局的人都配着刀剑,很好区分出来。 她按照扎堆划分,觉得有六起人看起来像是与他们一样出远门的,其他都是些商人,正待进一步观察,镖局的人已经过来,要领了他们去后院安排过夜歇息的地方。 给郑家安排的是两间相连的套房,姜氏带着两个女儿住在里间,郑大虎与四个儿子住在外间。 将行李物品搁置好后,天已经全黑,姜氏翻看着带出来的食材,准备去厨房做饭,被郑大虎拦住。 “别自个做了,我去看看有什么现成的东西能吃,吃完了早点歇息,坐了一天的马车,都松缓一下。” 镖局是不供应膳食的,不过这院子里有个大厨房,里边的柴火可以随意用,当然,要是不想自己动手做,也可以花钱点菜,院子里也有专门给人做饭的厨子。 姜氏翻了翻,见大部分都是配料,能当主食的也就一小袋的米,想炒出个菜来也是难的,便点头随他。 院子里的人早就知道今天镖队要来,很多食物都已备好,郑大虎要了羊肉汤和大饼,这两样东西直接就能端回去。 吃过饭后,郑大虎出去了半个多时辰,然后提溜回一只的鸡来,还是拾掇好了的。 “爹,您是从哪弄来的?”二妞用指尖在鸡条子上戳了戳,软乎乎的,应该是杀了没多久,要不然这样的天气,早冻成驼子了。 “在村里买的,兰丫头明天熬肉汤喝。” 郑大虎一开始问的是这院子里管厨房的人,却说是已经没有了,他只好去村子里头问。 姜氏瞥了丈夫一眼,“外边黑灯瞎火的还出去,你就尽惯着她吧,只差没上房揭瓦了。” 郑大虎只是摸摸自己的脑袋,对着姜氏傻笑。 二妞不依的道,“娘,人家连树都不会爬,哪有上房揭瓦的本事,娘尽冤枉人。” “最不冤的就是你,全家都宠着,快宠出个霸王来了,要啥给啥”,姜氏接过丈夫手里的鸡,用布包好放进搁食材的布袋子里,“都洗洗睡去吧,明天要早起的。” 大郎和二郎去厨房提来热水,那桶多的提进里间,另一桶留在外间父子四人用。 房间里配有被褥,只是二妞用不惯别人的东西,也不知道前一个人盖过后洗了没有,说得姜氏和大妞两人也是直蹙眉头,亏得从家里带了三套被褥出来,虽然垫在屁股底下坐过,当也是自家人,没啥好嫌弃的,屋里的那些全抱出去给郑大虎父子用,外间有点透风,正好加一层盖在上边,郑大虎只是暗自摇头。 第二天大清早,车队就出发了,据镖局的人讲,下一个落脚点有些远,时间耽搁不得。 马车上没砧板也没菜刀,唯一得用的只有一把匕首,二妞让大郎将鸡腿和鸡脖子都割下来,其余的部分囫囵的塞进瓦罐里,加入清水后,便搁在铁架上煮着。 水烧开后,二妞揭开盖子,用汤勺将上边漂浮着的浮沫撇去,加入盐、姜、红枣、枸杞、香菇,因为是要一起吃的,有些对女性有独特滋补作用的药材她不敢加,怕大郎他们吃出毛病来,放了这些进去,就盖上盖子让它慢慢的煨去。 这天要赶路,晌午只有半刻钟的歇息时间,车一停下,大妞立刻盛了碗汤由大郎递出去,郑大虎吹了吹便一口喝下,递回空碗时又接过第二个碗,这是一大块的鸡腿肉,应该是直接用手撕下来的,郑大虎索性也不用筷子,脱下手套直接用手抓着吃,大郎递出来一碗馒头片,才烤热乎的,转身回去又拿出一碗汤来。 郑大虎本来是狼吞虎咽,三两下就填饱了肚子,“你们也快些吃吧”,他一个人就占用了三个碗,媳妇和孩子们定是还没开始吃呢,二妞这丫头买碗也是按人头数来的。 鸡汤给了郑大虎两碗后,已经剩不多了,大妞控干了瓦罐,也只是盛出两碗来。 二妞撕下一块鸡翅放到四郎的碗里,然后加了水进去准备再熬第二遍。 姜氏想把两碗汤分一分,让孩子们各尝一点,被二妞阻止,这可是头一回熬出来的,精华都在里边了。 “娘,这是头回熬的汤,最补身子了,您和大姐这段时间瘦了好多,应该补补才行”,本意就是给她们熬的。 大郎接过话来说道,“娘,你们先喝了吧,等会凉了不好,我和弟弟妹妹有馒头吃着垫底,又饿不着,鸡汤等一会不是就又有了吗?” 二妞三分道理七分赖皮的胡搅蛮缠好一通,又有大郎几个的支持,终是让两人只匀出一小给其他人,其余的都喝了下去,那时车队都已经重新出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暴雪 镇远镖局的人把行程安排得还算妥当,白天赶路,晚上则会安排休息的地方,有些地方条件不是很好,至少有片瓦遮身,总比荒郊野外强太多,不用当心睡到半夜被野兽叼去。 整日在马车上坐着是件很无聊的事,大郎二郎三郎时常会到车外伴着郑大虎坐坐,看看沿途的风景,白茫茫的一片没多大看头,但也好过在车厢里大眼瞪小眼,跟着车队行驶比自己单个赶路走得要慢些,刮来的风不是特别的大,三人的手套帽子俱是有的,虽比不得郑大虎的厚实,可又不是长时间的呆在外头,保一时之暖还是可以的,四郎偶尔也会出去,姜氏怕他年纪小经不住冻,每次坐上小半个时辰,就喊进来了。 二妞是个超级怕冷的,再说,她那有着良好教养的娘亲大人,如何也不可能允许她一个姑娘家坐到车前边去抛头露面,这跟能不能上街不是一个档次的问题,她自动放弃这个放风的机会,每天窝在车里绞尽脑汁的想着换花样的吃,可就一个炭盆一个瓦罐,没了发挥的空间,怎么换花样也就是添上大半罐子的水,再加点食材下去,然后就是在一旁候着吧。 她曾想着烤个土豆烤点肉串什么的,车厢里比较封闭,煮些汤汤水水就当是增加点湿度,对人反倒有好处,可是要在火烤东西的话,烟熏火燎的首先她自己就受不了,想想也就做罢,找不到别的事做,她只好跟大妞一样没事就与彩绳奋斗,天道酬勤,不与她大姐比。还算是学得不错的,小有所成。 途经景州城的时候,突降一场暴雪。今年的天气特别的冷,如今已进入二月,往年就是下雪也只是意思意思的飘落几片。这场雪却是铺天盖地的,晌午过后便开始下。直到半夜才停下,厚厚的积雪堵着好些人家的门都打不开去,车队正好路经景州城,本是要歇在前方的一个村庄里的,见天色聚变,卢镖头临时决定拐进城来,亏得是这样。要不怕是进退两难被堵在路上了。 雪下得实在是太大,镖局的人决定在城里多留一天,等道上的积雪吹散些再走。 在东阳买的零嘴已经吃完,二妞想上街再添置一些,平时白天都在赶路,没机会找地方买去。 这次大妞主动提出要一起出去,这一路走来,每天都要跟生人打照面,没一次是露陷过的。 单是姐妹俩上街谁能放心,这回郑大虎和大郎陪了一块去的。 从街上回来。姜氏总觉得郑大虎神色不对经,在他的眼睛里,她看到了愁绪,便问道: “你这是咋了。出了啥事?” 郑大虎看她一副紧张的模样,笑着说道“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吗?别瞎想,咱们先去吃午饭,吃了饭我还要出去一趟,这一场雪下下来,只怕是要更冷了些,路也不好走,要是在路上耽搁些时日,炭怕是不够用了,还要再买一些回来带在路上的好。” 他们如今住在一个客栈最后边的院子里,这样的院子是专门为过路的商队准备的,房间多院子也很大,只是用餐用水都要自己去拿,店小二却是不负责送的。 一家人来到客栈里厅,点了两荤三素五道菜,又要了些白面馒头,吃完饭郑大虎把姜氏几个送回房间,便一个人出去了。 他在一个店铺外边侯着的时候,听到身旁经过的两人说起,前天在巴山又发生的一个山匪抢劫案,死了二十几个人,他怕大妞三个出来找不到他人,不敢走开来追上去问,所以想上街再打听一下。 巴山他是知道的,一个镖师昨天提到过,离景州四十里处,是一大片山区,也是去京城的必经之路,要是明日清早出发,下午就要经过那里。 经过打听,这事确实是真的,半个月来,那里已经发生五起杀人越货的案子,一个活口也没留下,才过的年节又碰上还是大雪封山,官府一直压着案子没派人去清剿,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大街小巷已是传得沸沸扬扬。 这是一伙穷凶极恶之徒,能把二十几人斩杀殆尽,山匪的人数定然也不少,郑大虎连忙回客栈找了卢镖头说此事。 卢镖头笑呵呵的拍了他肩道,说道,“郑兄弟,你别当心,我们镇远镖局常在这条路上走镖,上上下下都打点过,毛贼也好,山匪也罢,只要见了镇远镖局的镖旗,自是回避放行,这是江湖规矩,就是遇上个把不长眼的拦路打劫,我们五十来个镖师也不是吃素的,打小练的真功夫,腰上挂着的也是真家伙,既然接了这趟镖,定然会保你们平安。” 这话听着很轻松,不过郑大虎没有错过他眼里闪过的那抹不定神色,许是镖局的人还没收到巴山这股山匪出没的消息,或是这股山匪是他们以前不知道的。 果然,在郑大虎走后,卢镖头便亲自领着人上外边打听去了,在江湖上混,自是有打听消息的渠道。 卢镖头回来后,聚集了镖局里几个头要人物,在房间里秘密商议了很久才是散去。 镖局如何应对,郑大虎全然不知,他把消息告知卢镖头,也不过是让他们先有个准备。 京城是一定要去的,这个世道,路上最不少的就是绿林好汉,不是这一伙人还会有那一伙人,跟着镖局走比他们单独走要安全的多,但他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把希望全寄托在镖局身上也是不可能,他不能拿自家八口人的性命去验证花出去的二十两银子值不值当,求人不成之后便只能求己。 从卢镖头那里出来没有回自家的房间去,又上街去了,用五两银子卖下一柄九尺长的椆木杠长枪,三寸三分铁质的枪头,扎进肉里不死也是个大窟窿,所有的兵器里边独这一样他使起来最顺手,在战场上用它刺穿过无数人的躯体才是保下这条命。 走出铺子顿足想了想,又折回去,花了六两银子买下三柄白蜡杆短枪,他教过大郎三个如何用木尖子近身搏斗,这样的短枪拿在手上跟木尖子差不多,危机之时,也能排上用场。 穷家富路,郑大虎无法想象,要是没有卖西瓜赚上的这些钱,他如何把一家大小安全的带到京城去,只怕是连家门也出不了。 姜氏见他又是长枪又是短枪的抱回来,吓得不行,现在买这些,当然不是为了给大郎几个练身手。 大郎二郎三郎兴致勃勃把在手里耍上了,四郎也去鼓捣两下,姐妹俩对枪不感兴趣,却好看这个热闹。 姜氏使了眼色让郑大虎跟她走出房间,才是问道,“你到底瞒着我些什么,我心里七上八下的直打鼓。” 郑大虎晌午时,因为消息还不确定,不想让她白担心便瞒着没说。 “没啥大事,只是听说前边有个地方不大安生,偶尔会有小毛贼出入,我就想着,那么多马车一起出行,镖局的人虽多,总有一时顾不过来的时候,才买了几个家什回来,以防万一,你就把心放肚子去吧,有我在呢,真就倒霉撞上了,来十个八个的也别想挨近咱家马车的边。” “咱们要不别去了,就在这地方安定下来,我看着这地界也是不错的”,她不是不相信丈夫,只是想到丈夫或是孩子可能会面临危险,心头便隐隐作痛。 “不过是些传闻而已,看把你吓的,咱们走的可是官道,人和车马常来常往,又有镖局的人护送,几个毛贼吓也吓跑了,能出啥问题,我也是杞人忧天,借此把这些东西买了,这家什我早就想买,以前也跟你说过不是,在这里买比到了京城那地界买肯定要便宜些,听说那里一个馒头都要五文钱呢。” 要不是怕人看见,她真想掐他一把,“净胡说,一个馒头能卖五文钱,那全天下的米面都运到京城去好了”,丈夫是有心说笑来安她的心,她怎会不知,看来他主意一定,姜氏也没再劝说。 车队第二日依然没有成行,直到第三天大清早,才是从景州城城门驶了出去,却是伙同另一个商队一起走的,这个商队亦是往京城方向去,大约二十来辆马车,七十来个人,说是商队,其实只是一家的货,二妞后来才知道,这是京城里数得上的商号——裕盛隆。 镇远镖局的车队走在前边,不过车序做了些调整,拉货的车走在了最前边,郑家人后边就是商队的马车。 早晨装行李时,卢镖头瞅见郑大虎抱出的那把长短枪,并没说什么,郑大虎的那把弓箭,镖局的人是早就见过的,都是练武之人,那把弓一看就明白没个力道是使唤不动的,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定然有些身手。 车队行至山口,已是晌午时分,停下来休息半个时辰。 “娘,您咋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二妞见她脸色煞白,紧张的问道。 姜氏扯出个笑脸来,“没事,可能有些闷得慌,等会就好了”,眼瞅着就要进山,她心不由得砰砰直跳。 大妞在给家人盛罐子里煮的肉粥,一时没发觉,听了妹妹问起才是扭头去看,“要不要把帘子撩起来透透风?” “外边冷的很,撩起来做啥,娘好得很,自己的身体还能不知道?” 她没把丈夫的话说给孩子们听,怕吓着他们,还嘱咐丈夫也别讲,夜里郑大虎悄悄的跟大郎二郎三郎说了,让三人有个心理准备,只是她不知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有惊无险 “大……大当家的,大当……家的……” “猴急猴急的做啥,鬼赶你呢。” “我……我……三当家……让……让……” “什么乱七八糟的,喘口气再说。” …… “大当家的,三当家的让我跟您说,镇远镖局后边还有一个商队,像是‘裕盛隆’,也有二十来辆车,在山口那停下来了,听到像是要休息半个时辰。” “要死了你,不早说清楚,坏了大事,老子剁了你。” “大……大当家的,是……是你让我……” “哎” “大当家的,有‘裕盛隆’的来搅局,这趟镖怕是不好劫啊。” “师爷,怕他做啥,老子正嫌在这里捞的油水不够,就来了个添头。” “可是,咱们也不过一百多号人,应付镇远镖局还行,如今又有‘裕盛隆’的人,怕是就不好办了,二十几辆车,至少也得是四十来号人,‘裕盛隆’在江湖上也是走得开的,比镇远镖局还难惹,熊头山上的吴老七就是栽在他们手上,劫过他们一回货,杀了二十来个人,没脑子的口放狂言,过了一个来月,整个寨子在半夜全被灭了口,有传言说,是‘裕盛隆’在报复。” “不过是传言罢了,又不是‘裕盛隆’自己说的,谁知道是真是假,劫完这趟就离开巴山,它‘裕盛隆’再有神通,也找不到债主去,他们既然人多,那就能杀几个杀几个,只要把货拉走就是。” “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着吧。再可是下去黄花菜也凉了,这可是票大买卖,劫完这趟。半年不出窝都行。” …… 车队徐徐启动,等车尾也进了山口后便开始提速,坐在车里比平时颠簸了许多。 二妞左摇右晃的伴着姜氏坐在后榻。另一边是四郎,她很是疑惑。娘像是很紧张样子,握住她的手很紧不说,手心里还起了薄汗。 卢镖头骑在马背上,蹙起眉头想着,已经过了五道弯口,前边有个隘口,要遇上山匪也是在那个地方的可能性大些。不知道前头的马车能冲过去几辆,他竟然打听不到这般山匪的来历,就怕是他出的山匪临时来着打秋风的,这样的匪徒没有任何江湖信义可言。 二妞正揣摩着姜氏心里所忧,就被颠得弹跳起来,马车来了个急刹车,然后就听见外边一片嘈杂之声,她的脸顿时也煞白起来,运气真好,这是遇上土匪了。 “大当家的。冲过去八辆马车,撞伤了咱们几个弟兄,都是两匹马拉的货车,跑得太快。追不上了。” “他娘的,剩下的人给老子都杀了,一个活口也不留。” “大当家的,此刻不是冲动的时候,硬拼讨不了好去。” “娘的,听师爷的,让弟兄们把货拉走。” “是。” 姜氏一手将四郎拉起揽进怀里,一手把大妞和二妞直往自己身后塞,“不怕,别怕,有娘在呢。” 大郎二郎和三郎则迅速从坐榻下抽出短枪,一人一柄握在手里, 大郎将炭盆往前一推,拦在姜氏前边,“娘,没事的,有我们在这,谁也别想进来。” 二郎三郎一左一右往前靠了靠,贴着车厢严阵以待。 “大郎,你们……”,姜氏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眼中水光闪过,她多想把孩子都拉到自己身后去,可是藏不下了。 郑大虎立身车前,手里的弓已拉成满弦,一箭中的,不死也要穿出个窟窿来。 卢镖头领着三十名镖师们将载人的八辆马车护住,剩下的都往车队前头去了,有那机警的车夫早已钻入车底。 “大当家的,前后的马车都被调了头,守着的人也不少,咱们派去的人手不够,一时半会弄不走。” “娘的,跟老子来,先把人杀尽了再慢慢拉回去,师爷就留在这吧。”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不可冲动,不可冲动”,那名师爷追出几步,无人回头。 “娘,我出去看看爹那怎么样了,二郎三郎,你们保护好娘他们”,话才说到一半,大郎已是到了门边。 姜氏伸手要拉住他,却是落了空,“大郎……” “娘,没事的,爹一个人不好应付,我去帮帮他”,说完将挡板稍稍一挪,便闪身出去。 郑大虎射出最后一箭,围攻卢镖头的三人中又少了一个。 三人向着郑家的马车直扑而来,他本想呵斥大郎,让他回去,这会却是顾不上去,足尖一挑,横杠在脚背上的长枪腾空而起。 一握一捋一送一挑一抽,离得最近的那个山匪胸前顿时多出个血窟窿。 郑大虎后划半步,枪头调转个方向,向着另一人直戳而去,那人也是个灵动的,侧身躲过。 郑大虎没有穷追不舍,收回长杠,用后端顶住另一头来袭的匪徒,虽没有伤到此人,却是将他顶翻在地,未待他爬起身,郑大虎已是调转枪头,又刺死一个。 逃过一劫的那人此时已至车前,长枪来不及收回,郑大虎索性拉了大郎到身后,顺手拿过他手里的短枪,先抵住直面而来的那一刀,再抬脚将人踢出五尺远去,那人倒地后,便被一镖师给抹了脖子。 郑大虎将短枪交还给有些呆滞的大郎,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把自己的长枪抽出来,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四周的匪徒,不在他的截杀范围内自是不管,他死守在这,绝不能离开马车一步。 “大当家,兄弟们死伤不少,二当家也受伤了,咱们怎么办?” “娘的,告诉兄弟们,先撤。” 外边不再有刀剑声传来,姜氏再也按耐不住,跌跌撞撞来到车门边,手颤颤抖抖的把帘子死死揪住然后一把扯开,见到外边安然无恙的两人,全身的气力顿时都被抽离了,软得站也站不住去,要不是后边的二郎三郎扶着,便要倒向炭盆那去的。 “谨娘,没事了,山匪都走了,别怕。” 郑大虎连忙将挡板抽开,把姜氏搀扶到榻上坐好。 姜氏望着丈夫,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郑大虎将大郎拉进来,再把车帘放下,捂得严严实实的,外边躺着的死的伤的可是不少,这些都不是媳妇和孩子们能看的。 “大哥,你咋了?”二郎见大郎惊魂未定一般,脸上青了白白了青,左手也是在抽搐着,忧心的问道。 大郎勉强一笑,“没事,挺好的。” 车里的人虽然心惊胆战很是惊吓了一回,这会也只是有些后怕而已,不像大郎,那些血肉模糊的场景在眼前怎么也挥之不去。 郑大虎安抚好媳妇后,在几个孩子的头上挨个摸了摸,大妞那也没落下,才是起身出去,外边收拾得也差不多了,此地不宜久留,应该很快就会重新启程。 车厢里很安静,二郎三郎将三柄短枪放回原来的地方,把挪动过的东西也一一归置,扶着姜氏回后边坐好,其他人也跟着回原来的地方坐下。 大郎深吸口气,起身出去,盆里的木炭烧得差不多了,要再拿些进来。 “心里很不舒服是吧,过几天就好了”,见大郎出来,郑大虎开口说到,声音很低沉,是不想让车里的人听得太真。 听了这话,大郎忽觉得羞愧,他本意是要帮忙的,却呆呆的啥也没做,倒成了个累赘。 大郎低着头闷声说道,“爹,都是我不好,没帮上忙,还拖累了你。” 郑大虎在他肩上拍了拍,“傻小子,看见你出来,爹高兴还来不及呢,不是个怂货,谁都是这么过来的。” “爹才不会,您第一次肯定不是这样,要不然怎么能躲过别人的刀剑,战场上可没人护着。” 郑大虎朗声笑道,“你现在还小,没法必去,先把炭拿去,等会出来坐着,吹吹冷风就好了。” 大郎才进车里去,车队已是重新启程。 这回镖局和‘裕盛隆’的人亦有死伤,只是不多,其他的人俱是平安,这群山匪乌合之众居多,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车队飞快驶离这个地方,直到出了巴山,人才是松缓下来,冲出去的八辆马车在前方五里处的地方等着。 “郑兄弟,大恩不言谢,此物你拿着,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就拿着它到‘裕盛隆’的任何一家铺子,他们自会联系上我的。” 这是裕盛隆的一位能管事的人,只知道姓邓,具体身份他没详说,郑大虎也没问,遇上山匪那天,郑大虎射出的第一箭,就是救下此人,当时他就在郑家后边的那辆车上。 当天夜里商队与镖队共同歇在‘裕盛隆’的一个安置处,明天就要各走各路,这位邓管事夜里来访。 “邓大哥,不必客气,只是随手之劳,此物你还是收回去吧。” “知恩图报是做人的本分,郑兄弟定要收下,别的本事我也没有,就是在京城地界认识的人多,即使没有别的,此物也就当是交了个朋友吧。” 郑大虎也不是拖拖拉拉的人,不过是个木牌子,想想也就收下了。(未完待续) 第一零二章 安家 二妞将两指宽的木牌每条纹路都细摸了一遍,眉眼间藏不住的窃喜,仿佛是天上掉金砖尽砸她头上一般。 小说里不是常写,这样的东西往往在为难之时能请来天兵神将,对这个‘裕盛隆’看来是要好好了解一番才行。 她浑身洋溢的就是个美字,看在其他人眼里,只是想着,这孩子今天又魔怔了,倒是把白天那场惊魂冲淡了许多。 “爹,这东西让我收着行不?” “你喜欢就拿去好了。” 就一块木牌子,非金非银的,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他都能做出一块来,郑大虎不觉得有啥大用。 姜氏摇摇头,溺宠说道“一块木疙瘩,也把你稀罕成这样”,若是珍贵的信物,怎么都应该用玉雕琢。 不怪她这般去想,世人无不是这样,贵重之意自当用贵重之物寄托,要不如何让人看重去。 对于这对不识货的爹娘,二妞只在默默的心里头暗暗撇撇嘴。 过了两天,镖队在一个县城歇夜,卢镖头特意请了郑大虎喝酒,除道谢之外,倒还有想拉他进镖局的意思,郑大虎的身手让他敬服,没有任何多余的套数,实而不华,招招致命。 郑大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畅想纵马天下的年岁早已过去,如今他只想守着媳妇孩子过日子,一天看不到就过不去,他不在乎是不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没有曾今失去过的人,体会不到这份拥有的最平凡的可贵。 之后的行程,没再出什么大的差错。 实在是无聊的厉害,二妞深思熟虑过后,顶着巨大的心里压力。把五子棋的下法告诉了几个哥哥。 中学那会每下必输,没少遭好友的奚落,深深伤害了她幼小的心灵。虽说已经跨越了时空,阴影依旧存在。 本来还想着,哥哥们都是生手。她怎么着也要先赢个三五回的,结果是她又悲剧了。除首回示范她赢了三郎,便再也没尝过胜利的滋味,大郎二郎三郎轮番上阵,她输了个遍,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论哥哥们怎么哄骗,咬紧牙口。再也不碰这东西,大郎几个有心让她来讨得妹妹高兴,也是找不到机会。 郑家是奔着京城而来,却没打算入城去,在离京城三十里远的苍梧县停下,付了剩余的十两银子,便与镖局分道扬镳了。 郑家的马车驶进苍梧县城,准备在这休息几日,虽说一路走来都有歇夜的地方,到底是车马劳顿、心倦体乏。反正自家有马车,出行很是方便,等休息过来在沿着京城的周边地界找处合适的地方买院置地,把家安下来。(.无弹窗广告) “你们都说说。咱们把家安在什么样的地方好”,郑大虎这个当家人并不独断专横,聚了家人在房里一起商议,他准备趁着这几日在苍梧县城里打听一下。 二妞先开口道,“爹,要找个有山的地方。” 虽然此山已非彼山,但同样有很多的惊喜等待着她去发掘,对此她深以为然,大自然经过无数次的变迁,不能拿后世的种种来划分这个时代的物种,有一天就在山上见到火龙果她都不会再稀奇,自然界本就妙不可言。 在这一点上,郑大虎与二妞不谋而合,要是没地方打猎,他手痒的时候可咋办。 “咱们家要买地,不如就找个靠近山边的村子,还要有水才行”,大郎补充到。 二郎也提出了自己看法,“离城镇不要太远,卖水晶糕的时候方便些。” 去年秋天采收了些葛根种子,本打算买地种西瓜时也种植一些,免得总是满山遍野的找去,离开茂山时连同西瓜籽一道带了出来。 “离京城越近越好,那里买得人更多,又能卖上个好价钱。” 二妞朝三郎瞥去一眼,以前没发现,这孩子还有些生意头脑哩。 “爹,咱们先打听好那些知名的书院在哪,然后就去附近找地方,大哥他们要读书,离得近可以常常回家,要是能住在家里边就更好了。” 路上同行的有几位进京赶考的书生,听到过几回在议论这个书院那个书院的,院长无不是有名的大家大儒,天子脚下就是不一样。 姜氏大妞只是含笑听着,四郎想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谨娘,你说咱们在哪安家好呢?”等到睡前,房里只剩夫妻二人,郑大虎才是问她。 姜氏顿了顿,说道,“你做主就是了。” “这回我听你的。” 并非是他要为难自己的媳妇,只是觉得她这回心里头其实是有主意的,说不出原因,凭的不过是夫妻多年的一种直觉。 “我说不好,还是由你定吧。” “有啥说得好说不好的,你就说个地方,咱们去那看看,要是合适就在那安家,要是不合适再找其他地方就是。” 姜氏沉默片刻,“去紫云山看看,山脚下有个青宁镇,那里的白鹿书院很有些名气,属于清扬县地界,离京城也就二十里地。” “好,咱们在这再停留一天,后天就去清扬县。” 苍梧县位于京城的南边,清扬县正好相反,在京城的正北边。 郑家的马车绕着京城郊边而过,并没有进城去。 等到了溪水镇,还是找了家客栈安置,郑大虎先去问询了白鹿书院的入学条件,却是苛刻的很。 白鹿书院里没有启蒙班,招收的都是有功底的学生,先要通过一系列的考试,合格者才能得此殊荣,按大郎他们目前的学识,怕是进不去。 当然,也有由别人推荐进学的,只是这样的能够得上推荐资格的人,郑家如何能请得动。 虽然入不了白鹿书院,镇里还有好些私塾,白鹿书院每年固定招考两回,有些未能如愿的外地的学子,索性就留在青宁镇找个私塾就读,等着书院的下回考试,很多私塾就是专为这些人开办的,授课的先生也是很有些本事,要不如何能指导学生考进书院去。 紫云山有十二个山峰,没有茂山大,但也算得上是巍峨挺拔,离青宁镇不过半个时辰的距离。 紫云山是因紫云寺而得命,白鹿书院与紫云寺也是很有些源渊。(未完待续) 第一零三章 台西村 “爹,您喝水。” 郑大虎一回来,二妞赶紧殷勤的给到杯茶水,让他润润嗓子好说话,其他人亦是殷殷期许的直望着他。 客栈里住着虽说一切都很便利,饿了渴了,费的不过是张嘴的功夫,可毕竟不如住自己家里自在,开销也大,每日吃住最少也得用去两百多文钱,已是住了十来天,哪有不心急的。 紫云山下有很多的温泉,特别是临近青宁镇的这边,离京城又近,紫云寺也是建在这里,很多达官贵人买下有泉眼的地方,修建别院和庄子,连着附近的地块也一并购置,四周的村庄不少,可庄户人家手里能自主的田地却是少的可怜。 郑大虎送大郎几个读书在镇里的私塾读书,离得太远不方便,找了这些天,镇里的牙行寻了个遍,也还是没有合适的地方。 昨天,一个姓宋的中人说,台西村那有坡地准备出售,只是地块贫瘠,种了些果树,卖地的人家急着搬走,连着院子也要一并卖出,一共要八十两银子,。 再等下去还不知道何时才有音讯,家没安下来也不好送大郎他们进私塾去,郑大虎便约宋中人今日去看地。 “那个山坡地紧挨着村子,院子是建在村边上,正好对着那块山坡地,喊一声都能听见,地确实是不咋样,好在离家近,院子我也看过了,比咱们茂山的院大,前后共六间屋子,只不过都是土坯房,院子里有井,还有个后院,是做菜地用的。牛棚和猪舍也是在后院。” 郑大虎往姜氏看了看,接着说到,“那户人家急着走。我怕节外生枝,就直接谈下来了,连地带院子一共七十五两银子。付了五两的订金,明天付其余的钱。” 一家人听得欣喜万分。没人去想这事办得是不是倡促了些,大郎几个是受忠孝教化大的,这样的事在他们看来,本就当由爹娘做主的,二妞则是颠沛流离的生活过的厌倦不已,只要能住进自己的房子里,睡地上她都高兴。[] 姜氏听了亦是喜盈盈的。对丈夫不与她商议就自作主张一点也不恼怒,丈夫拿钱买房子买地还是买馒头买肉在她看来,像是没多大差别似的,男主外女主内想法,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的,还有了更深层次的发展,她几乎把所有要花钱的事,都纳入到外的部分去了,再说,郑大虎比她精明得多。这是她没结婚前就深有体会的。 次日,郑大虎拿了一百两的银票去钱庄里兑换成现银,因为不是在这换的银票,只兑出了九十九两的银子来。金融买卖在那个时代都是个最赚钱的行当。 地契房契要拿去府衙造册登记,郑大虎把这事直接托付给了宋中人,顺便连户籍的事也托他一道办了。 这个时代没有电脑没有照片,能证明人的身份的只是一张盖了官印的文书。 郑大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几年,姜氏也一直没去办户籍变更,官府对这事装聋作哑,满十六岁的人是要交人头税的,能多收一个,何乐而不为,所以郑大虎回来后,一切也是照旧,这次背井离乡,原本的户籍文书是带在身上的,只要买房或是置地,就可以凭借着房契地契和原来的户籍文书,在当地府衙直接入户,不过,若是文书丢失了,多交些银两,也是可以办下来的,只不过一般的人家禁不起这样的扒皮,就成了流民黑户。 才是两天,房契地契和户籍俱已办妥,这位宋中人看来也不是一般的人,在官府里很有些门路才是,除了说好的二两银子,郑大虎又多给了五百文的中钱,没准哪天还要求他办事。 又过了两日,原来的那户人家已经搬走,郑家的马车在次日上午驶进了台西村,在这个地方,他们要开始新的生活。 郑大虎将马车里的东西搬下来,暂时搁放在院子里,然后领着大郎和二妞又回城里买东西去了,其余的人留下来收拾屋子,郑家全是些爱洁成癖的主,不把里里外外用水洗刷一遍,怕是睡觉都不踏实。 看得出来,以前住着的是户精细人家,屋里院里干干净净的,一个破碗也没留下,这样也好,省得还要再收拾一回。 不过连厨房里的水缸都搬走了,二妞在心里边深感敬佩,过了段时间,她才是知道,不是那户人家抠门精细,是村里爱捡小便宜的人不少,他们是在前一户住家走后的隔日才搬进来的,一夜之间,这个院子已经被好几波人扫荡过。 要把过日子的东西添置齐全,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只好先将紧要的买下,这几天在镇上已经把被褥和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置这些厨房里的东西置办好,这趟进镇里是最主要的是卖米面,还要捎带回木盆木桶和水缸。 其他人都在屋里忙活,四郎的任务是看管院子里的东西顺便把前院扫一扫,见大门外有个与他差不多小男孩,望着他好一会了只是不走。 四郎将手入进自己的兜里摸了摸,里头是二姐早上才给他买的糖,说是给他交朋友用的,遇到小孩子就请他们吃。 四郎走到大门边,歪着脑袋看了看他,说道,“我叫四郎,不过这是小名,是家里人叫的,我有学名,叫郑士诚,爹说我读书的时候就用这个名字,你还是叫我士诚吧”,他觉得士诚比四郎好听。 郑大虎很喜欢带他出门,现在又走了这么些地方,胆子早练出来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见了生人就往娘后边躲的胆怯小豆丁。 那个男孩很黑,咧嘴倒是一口白牙,“我叫水生,你是不是以后要住这里的,和我家离得很近。” 水生伸手一指,确实很近,隔壁邻舍的住着,还有比这更近的吗? “这些糖给你吃,是我二姐买给我的”,四郎很大方的摸出三块来递给他,见他只是拿着手上并不吃,以为是不好意思,自己也摸出一块来吃进嘴里,说到,“很甜的,你快吃啊。” 水生剥开一块咬了一小口,剩下的又包起来,连同另外两块糖一起放进自己的衣兜里。 “糖是不是不好吃,你不喜欢?”声音里夹杂着三分失落一分委屈,二姐说这样可以交到朋友,可是他不喜欢咋办呢。 四郎以前一起玩的就只有根子,两人是一个炕上爬大的,还真是没有交朋友的经验。 “不是的,我很喜欢,这些是要留给哥哥和妹妹吃的。” 孔融让梨的故事他听过,四郎顿时喜笑颜开,把左边兜里的糖都倒出来,“这些糖你拿回去给你哥哥和妹妹,刚才那些是给你吃的。” 水生只拿了两块,“不用那么多,剩下的你自己吃。” 四郎直接把糖塞进他衣兜里,又扯开自己右边的兜给他看,“我这里还有呢。” 水生在脑袋上抓了抓,嘿嘿傻笑着将自己咬了一口的糖再剥开来丢进嘴里,吧唧着嘴说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村子里好玩的我都知道。” “不行,我要守着院子里的东西,不能走的”,四郎努力抗拒住诱惑。 “那我帮你好了。” 台西村就在紫云山脚下,算的上是依山而建,是六十年前从山里迁移出来的,本来只有十几户靠打猎为生的丁姓人家,后来陆陆续续又搬过来好些,如今有六十余户,丁姓依旧是村里的大姓。 村里的良田很少,虽也开垦出不少的荒地,不过就想郑家人买下的那块坡地一样,贫瘠的很,一年下来没多大的出息,只好佃些田和地来种以维持生计。 最先迁来的那些丁姓人家,大多数承袭着打猎的活计,家里的大半收入倒是来自于此,水生家就是这样,他爹丁乔明是村里年轻一辈中最好的猎手,自然也是丁氏家族的说得上话的领头人。 四郎的一把糖不仅是给自己找到个好伙伴,也为郑家结交这户邻居提供了最好的机会,为自己在台西村扎根立足开下个好头。 “娘,我去买些鸡蛋回来,咱们中午吃炒鸡蛋”,二妞站在厨房门口说着。 姜氏已经把厨房收拾出来,新买的厨具也都清洗干净,这会正要把郑大虎他们买回来的馒头搁蒸笼里再加热一下。 “身上还有钱不,没有跟你爹去要,钱都在他那里”,却是不问她刚来的村里,要上哪买鸡蛋去。 “我还有钱,买几个鸡蛋也是够用的,娘,咱们买的那几包点心您收哪了,我拿一包到水生家去”,二妞回来的时候水生还在郑家的院子里,从他那里问出不少村里的情况,她也挺喜欢这孩子的,很憨厚实诚,孩子如此,大人应该也差不到哪去,远亲不如近邻,趁这机会先去做做外交,她娘不喜欢走门串户的,再说,抛头露面的事情她也不乐意美人娘亲去做,还是由她出去筛选一遍,找几户值得结交的人家,再想办法引到自家来走动,既然在这安家了,老是独门闭户的也不好。 姜氏从一个藤箱拿出包用桑皮纸包得四四方方的点心来递给她,厨房里连个橱柜都没有,只好将放在马车坐塌底下的那几个藤箱腾出两个来,放在厨房里暂时装碗筷和各种食材什么的。 二妞拿着点心,又带上四郎,由水生领着进他家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零四章 红火人 郑家与水生家说是比邻而居,其实中间还是有条小路隔着的,水生推开自家大门,兴高采烈的把二人往自己自家院子里领。 “娘,娘。” “嚷嚷啥,你妹妹睡着呢,闹醒了看我不打你。” 未见其人已闻其声,这声音可只有比水生高没有比他低的,二妞心里直犯嘀咕。 “让你在家带妹妹,出了大门就不是你了,跑得连个影也没有,吃饭的时候你到是知道回来……” 水生的娘吴氏打起帘子从屋里出来,本来是想再训斥小儿子几句的,见院子里还站着两个陌生孩子,剩下的那一半话顿时咽进肚子里,脸上亦是由阴转晴,眼睛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后,便粘在二妞身上再也移不开,脸上渐渐的开出一朵花来。 吴氏打量她的同时,二妞亦在观察着对方,看上去三十好几,黑里透红的脸普普通通,没有什么出挑之处,不过眼睛明亮很富神采,与姜氏差不多高,却是膀阔腰圆,丰满而结实,是个里里外外都能操持的典型农村妇女。 “哎呀,哪来的这么漂亮个小姑娘,瞧这长得,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来来来,快进屋里来。” 吴氏边说边走向前几步,拉了二妞转身就要往屋里去。 二妞准备好的说辞正要出口,手已经被她拉上,便有些傻眼,啥情况这是,未免热忱得过了头。 懵头懵脑的任由她牵着穿过厅堂进到屋内,没等她醒过神,吴氏已撒开手,接着把炕上的据说是睡着的水生的妹妹抱起来,细着嗓子哄道,“囡囡。乖哦,醒一醒,有个漂亮的小姐姐来咱家了。快醒醒给小姐姐看看。” 二妞被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弄得更懵了,这是要做啥啊,要让这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孩来招呼她不成。真是无语。 “妹妹,妹妹。快醒醒,哥哥带了糖回来”,水生凑至吴氏跟前去帮忙。 二妞万般忍耐,才是没翻出个白眼来。 水生真是他亲娘的亲儿子,脱线的厉害,她再无知也知道这样大的婴儿除了母乳和糊糊,别的啥也吃不下吧。更何况是糖块。 囡囡在不良母亲和不良哥哥锲而不舍的干扰下,皱起小脸嗯唔的抗议一声,接着才是依依呀呀的哭起来,闭着的眼睛一直没张开,不过并没有二妞料想中的那样惊天动地,哭一声停半声的如同小猫叫似的。 “囡囡不哭哦,哭了要让小姐姐笑话的。” 吴氏抱着她晃了晃,这孩子真是好哄的很,很给她娘面子的嗯唔两声作为收尾,睁开水漉漉的眼睛很是委屈的瞅看着吴氏。 吴氏低头在孩子的粉脸上亲了一下。“囡囡真乖,来,这是……”说着顿了顿,“瞧我脑子。都忘了问了,小姑娘,你叫啥名字?” 这会才想起来问,二妞心里头翻个白眼,扬着天真无邪的笑脸脆生生的说到,“丁婶,我姓郑,大名叫千兰,家里人也喊我二妞,这是我四弟,你叫他士诚就行,我家是才搬来的,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我娘在收拾屋子走不开,让我过来认个门,只是一点见面礼,还请丁婶收下,有空去家里坐坐,我娘说,咱们家才搬都村里来,以后少不得要劳烦婶子多帮衬些。” 大郎几个要入学,是要用学名的,如今到了个新地方,未免搞混去,郑大虎觉得让他们对外都自称大名,二妞也觉得自己越发大了,老被人二妞二妞的叫着听着不顺耳,也要改回大名去,郑大虎夫妻二人则是想着,孩子大了,以后定亲也是要用大名的,也就没说什么,只是乳名叫习惯了,改口还真有些别扭。 “呵呵,你这孩子嘴可真甜,说话跟个小大人似的,直接进家来就是,还拿东西做啥,真是的,以后可别这么客气了”,吴氏笑着的说到,单手抱起囡囡,空出一只手来把点心接过去搁在炕桌上,“叫我莲婶子就好,这村子里的丁婶多了去了,叫混了可是分不清楚。(.无弹窗广告)” “囡囡,瞅瞅,这是你千兰姐姐,咱们让小姐姐抱抱好不好。” 才好生生的说了两句,话头咋又转到那个小婴孩身上去了,还要给她抱,二妞那个郁闷啊,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把她接过来,吴氏给她调整一下抱姿,囡囡便稳稳的落进她怀里,葡萄般的黑眼珠清凌凌的盯她直看,二妞的心一下子软和下来。 囡囡一点也不认生,还是个很爱笑的小姑娘,稍微逗逗一下就咧开嘴笑,二妞倒是真的喜欢上这个孩子了。 吴氏见状,更是欢喜的厉害,这天开始,她认定自家闺女很喜欢这个小姐姐。 她其实也是个面粗心细的,底子里精明着呢,郑家人头回上门,就带了礼来,可见是户懂事理的人家,两孩子待人接物斯文有礼,可不是一般庄户人家能养出来的,要不是和她家的孩子一样穿得也是粗布衣裳,还真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呢。 吴氏连着生下三个小子,一门心思的想再要个闺女,可总也怀不上,等到小儿子七岁时,才是如了心愿,她和孩子他爹摸样都一般,就怕闺女长大后随了他们,都说女大十八变,她不知道是如何生出一个心思来,想着要是让囡囡多看些长得好的,许是就能像去几分,到现在更是有些走火入魔了。 丁家的院子里养了不少下蛋的母鸡,二妞从水生那早就知道,也是奔着这来的,吴氏给她装了三十个鸡蛋,只收下二十文的钱,另外十个说是当做回礼送的。 二妞很喜欢她这样钉是钉铆是铆的做法,自己不吃亏但也不占人的便宜,一是一二是二,坦诚而直率,和这样的人相处很轻松。 她过了段时日才知道,吴氏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人又泼辣,算的上是村里一霸,一般的人轻易不会去招惹她,却也不是个不讲道理蛮横的主,心里头恩怨分明。 二妞的外交政策首战告捷,吴氏第二天就真抱了囡囡上郑家串门去了,见到姜氏和郑家的大闺女,更是喜得一得空就抱着女儿到郑家转转。 要在台西村长住,大妞的脸总不能一直脂粉遮掩,日子久了还不得把原本的脸给损毁去,在二妞的坚持下,大妞是以本来面目进的台西村,不过眼角的那条疤痕却是保留了下来,有了这条疤做掩护,她就是个天仙,贼人见了也只是遗憾,这个时代有权势有身份的人家娶妻纳妾,破相之人首先会被剔除在外。 其实大妞的长相在茂山那地方是少见的俊俏,到了这边,也算不得上是最拔尖尖的人儿,比她摸样好的也不是没有,特别是那些高门大户,一代一代去糟存精,继承的都是精华,男俊女俏也是司空见惯了的。 郑家的马车村里镇里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才是把家当置办得差不多,一些木质家具,诸如座椅板凳,书桌书架,衣柜橱柜这些,在吴氏的介绍下,交给了丁乔明的三弟丁乔光去做,丁乔光打小孱弱,不适合种地和打猎,便送去学了木匠手艺,做出来家具朴实无华但是很结实耐用,一般人家使用最合适不过了,在附近的几个村庄也算是小有名气。 过了几天,座椅板凳最先打出来,郑家请了里正和村里头几个有名望的长辈,还有像丁乔明这样在村里说得上话的年轻一辈来家里吃饭。 一顿宴席做着比过年还丰盛,人人都是酒酣饭饱心满意足,郑家才算是在村子里安生下来。 郑家的院子位于台西村西南角,是村子里最边上的一户,出了门有条小路可以拐到大道上去,容得下马车驶过,真是合了郑家所有人的心意,不用像猴子一样被人观来看去的。 搬来台西村的第三天,郑大虎就在镇里的找了个私塾,把大郎二郎三郎都送了进去,这里的束脩可是比茂山县贵的多,三人半年就花去了十八两银子,先生是举人出身,要是有真才实学,倒也值了。 台西村到镇上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路程,兄弟三个每天早上出去,下午再回来,午饭是在私塾里吃的,每人每月交三百文钱的伙食费用,相当于一顿吃十个鸡蛋,二妞是这么算的,只是大郎几个吃得都是馒头配豆腐,私塾又赚了。 郑大虎又送四郎到隔壁台东村一个秀才开的私塾里去,这样的私塾自是比不得镇上的那些,倒不是因为束脩交的少想省点钱,郑大虎仔细打听过,这个秀才也是个很有学识的,只是因为家贫不能全心全意的读书,便办了个私塾维持生计,四郎还小又没经过正规的学习,全当是先在这里启蒙,差不多了再送到镇上去,两个村子就隔着一条河,四郎每天中午也能回家来。 郑家虽然住得偏,可也挡不住那些好管人闲事的人时不时盯着,特别是像他们这样才搬来的人家,打探出点隐私来,才能显示自己的本事。 郑家四个儿子都送了去读书的事,没两天就在村子里传开来,引发了一场轰动。 送孩子读书可是个烧钱的事,不说有多少人一听束脩银子便望而却步,就是勉强送了去,笔墨纸钱每月也是笔大开销,村子里也不是没有送孩子读书的人家,可像郑家这样是个儿子就送去的,绝无仅有,在村里的人看来,这是大户人家才会做的事。(未完待续) 第一零五章 自作孽 台西村依山伴水,地理得天独厚,入眼之处无不是良田美景,却多为权贵圈着,青宁地界俨然就是京城的后花园,村里的人大多疾苦,有一半的人家还是吃了这顿没下顿的过着日子,见新搬来的郑家有马车出入,很是稀奇,能置办马车的人怎么会买下这样一处泥墙土房的宅院居住,村里人能配有牛车的就已算是顶富足人家,马车却是做梦也不敢奢想的事情。(.无弹窗广告) 村里的男女老少自郑家搬过来后,每回打门前经过时,都会不由得放慢脚步或是徘徊一二,只可惜郑家的院子实在太偏,想顺道拐过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众人好奇得挠心抓肝,却也不敢主动上门来叨扰的,郑家人既不穿金也不戴银,衣着打扮与村中里正家好像也差不多,不过同样的衣物,穿在郑家人身上,就觉得有不一样的气质,与庄户人家是迥然不同,就是郑家那个虎背熊腰,看着憨实,据说以前是个打铁匠的当家人,偶尔间透露出来的眼神也是充满了锐气,让人不敢直视,这样的一家人让土生土长的村民不禁望而却步,那是一种生活在底层的人对居上者的天生畏惧,怕一不小心贸然触犯了自己惹不起的人。 丁乔明的媳妇吴氏倒是常出入郑家,丁乔光也因着这个嫂子沾了大光,据说全套家具打下来,给了他二两银子,一些人家一年下来赚的也不过就是这么多,有的人禁不住要看着眼热。 现在又见郑家一口气送了四个儿子读书,那些眼热的可是再也按耐不住,心思活泛点的便壮着胆子直接上门来套近乎,没见郑家将人扫地出门,自然少不得有跟风者。于是乎,郑家的门槛悲剧了,二妞每天都要目测好几回。看看是不是又矮了三分。 进门就是客,郑家初来乍到,不想一开始就与人生分结怨。不管本着什么目的来的,都是一样的招呼。客套而又疏远,真不是郑家母女三人清高自傲,实难找到共同的语言。 进家来的多是些喜道是非之人,张家的上午才说了李家的不是,下午李家的就来道张家的是非。 以姜氏母女的性子和教养,如何能跟这样的热说到一快去,郑家乐意结交的本分人家。这时候是不会主动往跟前凑的。 这些人倒也花了不少心思溜须拍马,来迎合郑家母女的喜好,只是这样的道行在郑家人眼里还真是不够看的,对于这些不值得深交的人,实则也是没得要花太大的心思招呼,只是尽了地主之谊,做到不失礼便是。 想听故事?又不是说书的,凭什么要娱乐大众。 在这些人面前显摆自己多有钱?又不是脑袋被门碾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心啊。 对着人哭穷?没那爱好也没那才能,没得要去满足某些人的恶趣味。 折腾来折腾去。也不知道郑家到底家底如何,郑家人从头到尾都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一伙人生生碰了个软钉子,久而久之亦是自知无趣。 不论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接近郑家。女人攀比之心总是存在的。 姜氏生就一副花容月貌,还艳而不俗,妒忌之心有之,自卑之心更有之,这样一个人,任你东家长西家短的说去,只是淡然的笑着,举手投足之间,大家风范不显自彰,不由的让人自惭形秽,到头来,任何消息没打探到,任何好处也没捞着,还给自己添了不少堵。 这样的一些人,是无胸襟可言的,当着郑家的面自是不敢说什么,背过身去,也没少编排郑家的不是。 不管外边如何的热闹,反正自家院子已渐渐清冷下来,母女三人心满意足,可算是能送口气了,每天假心假意的笑,也是个累人的活。 管你在外边说三还是道四,只要是在原则范围内,郑家的一贯作风是不理不会,可要是过了这道底线,郑家也没有忍气吞声之说。 台西村一时半会还真没长出豹子胆的人来,再怎么样也不敢太过分去,别说郑家头上的那层摸不透的神秘面纱让人生畏,就是郑大虎那块头和架势,看着也不大像个能轻易招惹的主。 只是有了这些人的造势,郑家终于落下个不好相与的名头,搬来台西村近两个月了,也只是与水生家走动的勤一些,郑家人乐得清静,就是本打算要开展外交攻势的二妞,这见识过这样一些人的嘴脸后,也是熄了这番心思,确实伤不起。 “噗嗤!” “哎呀,郑嫂子,我都快气死了,你还笑,我是看在水生他大伯的面子上,也是可怜几个侄子侄女,才是舔着脸跟你提的那事,是她自己蛮不讲理五六不分,能怪得了我去,听听她与人说的这些话,还是人话吗?” “生这些闲气做啥,嘴长在别人身上,说一还是说二,你也管不了不是,就是背地里气死又如何,没准就是为了专门气你才说的,何必要如了她的意,不理就是,过几天她自觉没趣也就消停了,再说,你还奶着囡囡呢,气过了头对身体不好,倒时候还不是亏了自家闺女”,姜氏含着笑意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大串,可见她还是喜欢吴氏这个人的,要不然不会说上这些透着无比亲近的话。 听她这么一说,吴氏心头火还真就消下去了,她是个炮仗脾气,平素最见不得温温吞吞的性子的人,特别是那种柔柔弱弱的,看着膈应,可不咋的,姜氏偏就投了她的缘,说话一样的慢声细语,可就觉得中听。 “还是你是个明白人,我这人脑子一热尽往别人套里钻,不气了,让她说去,说多了烂她嘴巴烂她舌头。” 惹得吴氏如此恼火的是自己的妯娌,丁家老大丁乔春的媳妇赵氏,妯娌两人自进丁家门起就不对付,吴氏的性格直爽,嫁来丁家后连吃了几回赵氏设下的阴亏,她也不是个傻的,很快就明白过来,又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与赵氏闹了个天翻地覆,分家后,两人见面除了吵架,便没搭过一句话。 吴氏帮着丁家老三揽了郑家的活,赵氏早就看着眼红,这回郑家翻新院墙,丁乔春会做泥瓦活,郑家却请了村里的另一个泥瓦匠赵德全,以为是吴氏在后边捣鬼,她没胆找郑家的不自在,把账都记在吴氏头上,就等着找机会寻她的晦气。 郑家买下的这个院子很大,可院墙不严实,人踮起脚就能瞅见里边不说,很多地方已经塌落,是用些荆棘或树枝遮着的。 郑家如今名声在外,后院还养着马,以后还打算养鸡,延续二妞每天吃鸡蛋的梦想,为了睡觉能踏实些,郑家一致通过,把那道形同虚设的院墙推到了重建,如今还不到春耕的时候,正适合做此事,人手好请的很。 吴氏这回着实受了冤枉,赵德全是由里正介绍来的,他与里正赵金辉是本家,两人娶的媳妇还是表姐妹,动土之前,免不了要先与里正打招呼的,他既然开了口,这个面子自是要给的。 赵德全只带了三人来,郑家还要再雇上一两个熟手,吴氏虽然与妯娌过不去,可她却也不是个摘不清的人,肥水不流外人田,都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她便与姜氏提了提自己的大伯子。 同样的钱,雇谁不是雇,姜氏自是乐得送个人情给她。 这事才是打点好,吴氏自己是不会上老大家去的,想着等丈夫晌午回来让他去说,没料到还没到晌午就又生出事来了。 这个季节不好打土坯,拆下来的有些还能再用,多数要上外头买去,这些是常用的东西,很多人家多多少少都会存放一些,赵德全家就不少,与郑大虎商议后,先紧着他家的用,不够再从别处买,俱是赵德全的几家亲戚。 赵氏得了这消息,新仇旧恨,火冒三丈。 她家男人也做泥瓦活,院里存着的土坯不比赵德全家的少,都是丁乔春闲暇时做的,卖出去少说也是净得三百来文,她一口气憋不住,今日是堵丁家大门前撒泼。 两家离得这般近,赵氏杀猪似的撒泼,郑家人想不知道都难。 先不论吴氏心里怎么想,郑家人先就不愿意去,再请了这家的人来,倒显得自己理亏似的,花钱买气受呢。 吴氏忍着气呆着屋里没出来,她就是榆木脑袋也知道事情已经是砸了,就让赵氏闹去吧,等丈夫回来后让他跟大伯子说去,这回赵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把她气个半死,难消心头之恨。 赵氏骂得口干舌燥,却是一直不见吴氏出来,拳头打在棉花上,比来时更加气急败坏的走了,这是要赶回去做午饭。 她前脚刚走,吴氏后脚都上郑家去了,当然不是为了把事情挽回来,她没白目到郑家会自毁颜面的来卖她的面子。 丁乔明不愿把事情的原委再与丁乔春说去,大嫂算是自作孽,可大哥毕竟还是自己的亲大哥,知道后难免心里添堵,却拧不过吴氏。 赵氏异想天开的想让丁乔春自己去郑家说说,许是这事还能挽回,被他狠狠骂了一顿。 如吴氏所料,赵氏悔得肠子都青了,这又是三四百文钱的收入啊,心里却是更恨吴氏,要不是她瞒着不说,自己哪里就会闹上这么一出,没准本来就是她设计好了来看她笑话的。(未完待续) 第一零六章 准备 郑家八尺高的墙头在台西村绝无仅有,一般人家也就修个五六尺高,如此一来,遮掩得郑家更家神秘,除了吴氏,很少再有人过来串门子的,格格不入的同时,也挡住了无数是非。 经过前段时间的折腾,连二妞都不愿再多到村里走动了,清净的过日子不是更好。 郑家如今的院子前后两排各三间房,前边正房的格局与在茂山的三间正房差不多,中间是堂屋,左右两边连着东西两屋。 郑大虎夫妇二人自是住在东屋,西屋按理是要给大郎他们住的。 大郎不放心姐妹俩住在后边的那排罩房里,怕离着远了照应不到,也要搬到后边去住,兄弟四人一个屋里住惯了的,其他几人亦是随着他一起搬到了后边。 三间罩房独立成间,正中的做了书房,大郎四人住在东间,大妞和二妞住在西间。 如此一来,倒是把西屋空了出来,最后用作了姜氏母女的绣房,三人一天中大部分的时间是在这房里度过的。 “不对,不对,大姐,这里打个双钱结就好。” “大姐,这里用玉结。” “大姐……” 二妞要求完这又要求那,大妞嘴角噙笑,十指翻动,手里彩绳飞舞,姐妹俩一个动手一个动嘴,配合得相得益彰。 打络子的几种基本结法二妞早已学会,这可比绣花简易又快得多,她的奇思异想也是得到空前的发挥,正房屋檐下的那串黄灿灿的玉米就是她的创举,挂在那别提有多喜人,只是不如她家大姐的手上功夫好,这是要给大郎几个身上佩挂的。自是越精致越好,由大妞操手最美不过。 姜氏坐在一旁丝毫不受二妞聒噪的影响,手里的绣活一刻也没停止过。这条白底的腰带上用蓝线绣着云纹,是做给二郎用的,就还差个收尾。 大郎兄弟四人都进了学。如今气温回升,每天穿着厚袄来来回回的走要出一身的汗去。姜氏给他们每人做了件絮着薄棉的交领长衫,又配了新腰带,明日就让他们换装。 这里可不是茂山那个穷乡僻野之地,穿着上不得不入乡随俗,姜氏给他们准备虽然依旧是普通的棉布料子,可不论是选色还是款式或是做工,都是极其讲究的。就是条腰带,亦绣了花色在上头,既不寒碜也不花俏。 今日学里休沐,郑大虎带着四个儿子在果园整地,对于四郎,家里虽然护着可也从不宠着,带着去做些捡石子和树枝的活。 对于果树如何打理,郑家的人一窍不通,打算先让它自生自长,整地是为了种西瓜。毕竟这才是买地的目的。 吴氏曾直言说到,郑家花那些银子买下这个果园不值当,当时姜氏只是笑笑,这些事还不好对外人道。可也不想编了瞎话哄她。 果园要是能赚大钱,哪有人能舍得转手,郑大虎买下时先看中的是果园比较大,有三十来亩,中间的空地很多,足够种西瓜之用,离宅院又近,方便看顾,而且果园外围还挖有深沟,又种了些灌木和荆棘之类的围着,人轻易的进不出,特别是到了夏秋季节,密密麻麻的蔓藤和枝叶能将里边遮蔽得严严实实,别说进去,就是想瞭看到里边的情景都不大容易,听说附近的一些庄子里也有种西瓜的,自家也在这里种的话,倒是不会惹得人惊奇。 至于树上会不会长果,能长出多少果子来,成了个最不紧要的问题,反正是没打算靠它养家糊口,能有水果吃自是高兴,吃不完还能拿去卖,结不出过来也无关紧要。 现在郑家人最关心的是这个地方这块坡地适不适合种西瓜,据说那些庄子里种的西瓜产出很低,自家会不会也遭遇同样的问题。 二妞对具体情况不了解,只是在心里分析过,这边种植的西瓜是由外域引进的品种,许是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她家带过来的是茂山的本土品种,茂山离这两千多里,到底比外域近得多,气候条件相差少些,她问过吴氏,在茂山常见的农作物蔬果在这里亦有种植的,倒比其他几人对此更具信心。 后院里沤着一堆粪肥,这东西一时半会挪不走,在那场大扫荡中得以幸存。 现在是三月上旬,积雪已经消散,不过还不到播种时节,只是有些人家已经开始往地里扬肥,郑大虎见状,把这院里沤的肥也散到要种西瓜的地块上去,再将土松翻一遍,为种西瓜基下低肥。 即使是大郎他们去学里的日子,郑大虎也是不让姜氏母女下地做这些粗活的,只他一人在园里忙活,不过大郎几个下学后会尽快的赶回来,能帮多少就帮多少,等到了夜里再温习功课。 “大哥,你看,这是给你的,好看不?” 几人才收工回来,二妞就迫不及待的拿出下午做好的络子跑到院子里来献宝,给大郎的是个蝙蝠结,她在传统的打法上稍作了点改进,看上去更形似些。 大郎本就具有喜怒不形于色的潜质,如今越发的深沉,只是在家人面前才会显露出些本色,特别是对着二妞,他总会不自觉的微笑。 “嗯,很好看,千兰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他对妹妹从来不吝啬赞美,不过只是就着她的手看了看,他手上还沾着了泥巴没洗呢。 家里的人已经习惯了叫大妞和二妞的大名,只是兄弟四个还是大郎二郎这般的唤着,这样的乳名不想大妞二妞那般显得俗气,已经习惯也就不打算再改,自家人叫着无妨。 二妞嘻嘻一笑,“是大姐做的,我负责指点”,脸上毫无惭色的直言道。 “我的呢,没有给我做吗?”三郎依旧是个沉不住气的主。 姜氏从厨房里打出盆水来给父子几个洗手,正好听了三郎的话,笑道,“急什么,还能少下你的那份,洗了手回屋慢慢看去。” 二妞本来是打算使点小坏,作弄一下自己这个孪生兄长的,不料她娘横插一竿子,便转过身对着她嘟嘟嘴表示不满。 姜氏可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正给郑大虎递着布巾没注意到她那去。 三郎飞速的在水里洗了洗,然后用湿漉漉的手拉扯她的小辫,“让你再作怪。” 他虽说嘴巴动得总比脑子快那么点,可也不是真傻,被她恶作剧了这么些年,他要还是看不明白,就该跪祖宗去了。 二妞恼怒的转过头去,“本来是有你的,现在没啦。” 她的黄毛好不容易养出点青丝的影子,平时宝贝得洗个头也要大妞帮忙,她洗的时候比自己还温柔些,居然拉她的宝贝头发,用的还是水迹未干的湿手,不可原谅。 三郎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不小心就又触犯了二妞的忌讳,还不知死活的说到,“我跟大姐要去。” 二妞追在他身后往屋里去了,两人好一番争抢,自是二妞赢得最后的胜利,回回如此。 到了晚上,姜氏拿出新衣让几人试穿,独他的腰带下边空荡荡一无所有,只能看着大郎的蝙蝠结、二郎的花团锦簇结、四郎的蜻蜓结眼馋不已,哀怨的对着二妞看了又看,瞥了又瞥,对方只是扭过头去不理不睬。 二郎拍拍他的肩,幸灾乐祸的道,“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你什么时候才会不明白呢”,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护住自己身上的那个络子,让三郎无从下手。 大郎的三郎不敢抢,四郎的是不好意思要,可不就只剩他一个能下得了手的。 儿女的这场官司,郑大虎夫妇一如既往的装聋作哑,其实亦是憋着笑的,三郎说是学精了,可总也学不乖。 二妞扣着三郎的吉祥如意结直到第二日出门前才给了他,三郎抢着的接过来,到手后就赶紧的出门去,生怕又被这个小心眼的妹妹劫走,身上的新衣衫配上这个才好看呢。 去年收集了很多的西瓜籽,给陈家留下一部分,剩下的都带了出来,要是按照去年的用量,种个七八年不成问题。 这是头回在这个地方种西瓜,郑大虎决定留下一小半的种子,以防绝了这条财路,若是真种不出来,再迁移到他处也是可以的。 二妞自在台西村定居下来后,常常翻看自己作下的西瓜生长日记,还渐渐回忆起一些栽培学上的知识,不管对西瓜有用没用,都一一记录下来,根据自己前世接触过的见识过的听到过的作物栽培方式,尝试着做出一个西瓜种植计划,经过三番五次的补充,又结合自己基本功扎实的植物学原理,还真有找出好几项值得尝试的内容,不过,这些想法不能一股脑的对着家里的其他人一次性都倒出来,得循序渐进装作走一步看一步逐步提出才成,要不吓也要被她吓死去,接受能力再强也是有个限度的,她连那份计划书都藏了起来。 二妞首先提出要分批次分阶段的播种,说是这样能摸索出最适合种植的时节,这法子合情合理又实用,全家一致通过。(未完待续) 第一零七章 问题多多 去年是郑家第一年人工种植西瓜,赚了不少银子,可也遇到不少问题。 种下去的西瓜籽发芽率很低不说,长出来的西瓜个头也不算大,山谷长的最大的西瓜也才不过是九斤多点,好在没遭什么虫害,只是被蚂蚁祸害了一些。 二妞种在院子里做实验用的,有几棵倒是长得喜人,而且留的藤蔓越少,头茬瓜个头越是大。 单靠去年的经验还总结不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来,二妞打算在原有的基础上,继续自己的实验,果园虽就在家门边,二妞还是想在后院里种,眼皮子底下照应着更方便。 这个地方是否适宜种植西瓜还不得知,不过发芽率的问题,却是要首先想法解决去。 造成出芽率低的原因有很多种,具体涉及到哪方面,二妞也摸不透彻,不过,这与种皮厚,幼胚顶破种皮出芽困难定是有很大关系才是,也许还与播种的那段时间,土壤温度低也有关系。 她记得,现代即便是裸地种植,也多是采用育苗移栽的方法,播种之前,种子要经过人工的催芽处理。 具体的做法她不大清楚,只记得老师用西红柿做过示范,先是用热水浸泡一段时间,再用小布包好保温,等种子露出尖尖的白芽后才是播洒到育苗盘里,待长到一定的高度,外边的温度又适宜后,再将幼苗移植到大田里。 这里人们习惯等到四月清明过后才播种,二妞便是想着,可不可以试着先在屋里培育出青苗来,外界条件适宜后在移植出去,就种在自家后院好了,到时候与在果园里种的自然条件下播种的西瓜对比。要是这个方法成果大的话,明年再按此法种植。 离清明还有个把月的时间,现在育苗该是差不多才是。二妞次日又把这个想法跟家里人说了说,当然不能按教科书上的定义去解释,只是比方说像自家冬日里发豆芽和种蒜苗一样。利用屋内暖和的优势,把西瓜苗养出来。等霜冻期结束后,再移栽出去。 关于育苗移栽的说法,众人闻所未闻,农学上也没有这样的记载,听了二妞的解释倒是能明白个大概。 郑大虎稍作考录,终是同意了二妞的想法,种子应该是足够用。弄不成也影响不到什么。 经过去年二妞在自己院子里玩出的花样,她在西瓜的种植上头有了绝对的发言权,虽只是点皮毛,可在其他人看来却是独具天赋的,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就带着偏见去看待这件事。 按照二妞的要求,郑大虎找丁乔光做了五个两寸来高的四方木盘子,正好排满西屋大炕。 其实这些他也能做出来,只是家里没有晒干的木材可用,又天天在果园里忙着翻地,抽不出空来。一共才花了三十文钱,一斤猪肉多点,两家都得了便利,倒也合算。 育苗移栽还处于准备阶段。便遇上一个个大难题。 培育西瓜苗自是不能像种蒜苗一般,用水养着即可,那是离不开土的。 育苗用的营养土与外边的泥土大不相同,二妞记得营养土要求很细,是用筛子筛选过,除了泥土外,里边还要添加些别的东西,具体的记得不大清楚,不过离不了就是些消毒之用的东西,还有就是肥料这类的。 做成成品的消毒药剂她可找不到,听说石灰可以起到消毒的作用,这东西用不好是会损伤植物的吧,好像是这样的,但又不大肯定,二妞这个半吊子到底还是不敢尝试,这个时代的病菌好像没现代的多,去年的西瓜不就是没遭灾吗,她抱着侥幸的心里,决定不做消毒处理了,总不能让她把泥巴用高温蒸一遍吧,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觉得无害的办法了。 至于肥料这问题,二妞也很苦恼。 在这里能得用的只有沤出来的农家肥,一想起后院里这么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要搁在住人的屋里头好些日子,心里就直犯恶心。 只是牲畜的粪便倒也算了,可不知道有多少陌生人的排泄物掺杂在里边,这些她如何也接受不了。 其实在茂山的院子里种菜的时候,施的也是自家粪池里的纯绿色有机肥,虽然是由大郎他们在操作,每回母女几个都是避在屋里的,可味道散去后,也不觉得有多难以忍受,这是种说不清的情节。 这样是找不到,那样又不能用,单用园里挖来的那些土,又怕瓜苗营养不良,二妞再次对自己当时不好好学习,生出无比的悔意。 二妞坐在门槛上想了半日,也没寻出个好办法来,吃晚饭的时候亦是心不在焉,躺在炕上还纠结了很久,终是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才从梦中醒来,便是一掌锅在自个脑门上,这声脆响在宁静的早晨显得无比突兀。 二妞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已穿好衣服正准备去厨房的大妞唬了大跳,忙转身回来,贴着炕沿摸了摸她的额头,急切的问着问那。 二妞不好意思的拥着被子坐起来,“姐,我没事,嘿嘿。” 大妞瞪了只顾傻笑的二妞一眼,“外边还有些冷,被子里再窝一会,等水烧热后再起来”,说完后将门打开条小缝,然后侧身出去,门再次被关上,一点风也没漏进来。 二妞将昨夜脱下的衣物拉近被子里捂着,嘴角的傻笑还没淡去。 她昨天想得一个脑袋两个大,没一点章程,睡梦之中却是突然间开了窍,教授栽培学课程的教授曾经说过,草木灰的使用是古代劳动人民一项了不起的创举。 具体有何了不起,是记不清了,只是能得出这么结论,用它总是没错的。 草木灰这样东西又好找,灶膛里边每天都要掏出一大堆来,至于为什么还没见这个时代的劳动人民使用它这个深奥的问题,二妞乐得选择忽略,教授的话就是真理,她比任何时候都虔诚的这般认为着。 对于泥土和草木灰按何种比例混合,二妞闭上眼瞬间做出个决定,草木灰虽好,泥巴也不能少,一半对一半吧,这个比例听着就不错。 半梦半醒半懂半懵间徘徊,最是堵心之事,想多了又要头疼,哪有那么多的可与不可,做了再说。 草木灰是一种广泛存在的消毒剂原料,具有很强的杀灭病菌的效用,还含有钾磷等营养元素,误打误撞之下,二妞找到个最佳配方,即使是现代,西瓜育苗时,也是用它与泥土混合了来做营养土,剂量上虽说有些差别,也无大碍就是。 筛土拌灰这类粗活,有郑大虎这个亲爹在,自是轮不到她亲自动手。 既然答应了自家闺女要做什么育苗移栽的事,对于她要如何折腾,郑大虎没有任何意见,吃过早饭,就按着她的意思开始做起拌灰筛土的活。 配好的营养土分装进育苗盘里,压实后透浇一遍水,放在院子里滴尽水,便是拿去西屋的炕上放着,母女三个喜欢在这屋做针线活,白日里,炕总是热的,如今被二妞用来做温室育苗,更加不能断了柴火去。 营养土的活撂给了虎爹去做,二妞一边监工,一边思考起西瓜种催芽的问题。 这可也是个技术活,首先水温就不好控制,太高了怕把西瓜籽烫坏了去,太低了又怕起不到作用,没温度计用,二妞只能凭触感来判断温度的高低。 思来想去,二妞决定以手伸进去能忍受住的最高温度作为标准,要是催芽失败,再换个温度尝试。 水温的问题上拿出个办法来,紧接着又是件麻烦事,西瓜种该在水里浸泡多久才合适,也是个磨人的难题。 对照组肯定是要做的,但该做几组呢?时间间隔又该是多少才好? 家里的西瓜种虽然不少,可种下去后是个什么情况,谁也摸不清,能省则省才是硬道理。 可想要结论准确些,每个对照组用到的种子没一百也要七八十才行,少了得出的结果偏差也会大,对照组一多,浪费的自然也多。 真真是要把大活人往死里愁,二妞坐在小凳子上,瞅着老爹忙碌的身影,冥思苦想,很是纠结,若不是平时时刻宝贝着,潜意识里已根深蒂固,可能不自觉中要把自己的头发也揪下几根来也说不定。 见她憋着小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姜氏好气又好笑,昨天让大郎他们从镇上割回来的肉剩一些,晌午特意做了饺子。 噎,好像又钻进牛角尖里去了,自己又不是要写个报告出来,也没人会验证她实验的可信性,要那么准确的数据做什么,去年没这么折腾,不也是收入可观吗?没人逼着她一下子就把事情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现在是农民,经验是可以慢慢总结的。 先分成三个对照组,每组用上三十颗西瓜籽就行,分别泡二、三、四个时辰,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这样的时差应该可以看出不同来才是,出芽要不了几天的吧,只要能把发芽率提高一点点,就是成功了,再对比出哪一组出芽率最高,今年就按这个照办,至于是不是有更好的,以后再慢慢摸索就是。 二妞摸着圆咕噜度的肚子,一下子就想通了,等小肚肚消化消化,就烧热水去。(未完待续) 第一零八章 不凑热闹 二妞兴冲冲的要去厨房烧水,到了门边想起一个问题来,现在已经是午后,这时候烧水泡种,那个浸泡时间长的还不得要等到半夜去? 她能熬到那个时辰吗?好像很困难,这里没有夜生活,她亦习惯了早睡,晚饭后家里的人聚在一起说会话,然后哥哥们们去温书,她则回屋睡觉,若没有特殊情况,最晚也就九点来钟,她眼睛一准会黏糊到一起去。 二妞蹙眉撅嘴的杵立了半天,最后才是咬住下唇很不情愿的转身离去。 次日,二妞早早就把水烧好,将数出来的九十颗西瓜籽放进装有热水的木盆,又用木棍在里边顺时针的搅了好一会,有何用处不知道,反正在近日恢复的记忆片段中,那个秃了顶的栽培学教授就是这么做的。 自己觉得搅得差不多后,二妞将木盆搁进温有热水的偏灶上的大锅里,又把锅盖盖上,放在这比搁在炕头更方便保持住盆里的温度,时不时在往主灶里填根把柴火,传过来的余热足以维护住盆里的温度,又比直接加热好控制得多。 等过了两个时辰,二妞捞出三十颗西瓜籽来,见黑乎乎的表皮上有些粘液,用温水冲洗干净后才用布巾包裹好,放在东屋的炕头温着,如此再三,夜幕降临时,三包西瓜籽胜利会师,就看接下来的日子,谁能独占鳌头了。 九十颗种子牵引着二妞的所有心绪,一日看十回都只嫌不够,频率多了又怕西瓜种受影响,第一天在希望与失望的交错中艰难度过,在回自己那屋睡觉前,又揭开布巾看了一回。还是悄无声息。 待到第二日清早,二妞迫不及待的进东屋去查看,夫妻二人算准了她要来。天刚亮就爬起来,一个去了厨房,一个在院子里打拳。 “啊。爹,娘。发芽了,发芽了。” 二妞兴奋的又喊又跳的蹦到院子里来,两人早已知道,郑大虎起来就揭开瞧过了,只是故作不知,含笑的看着她。 “大哥,二哥。三哥,发芽了哩。” 大郎兄弟几个这时恰好来到前院,二妞见人报喜。 他们每天早上依旧要跟着郑大虎练练拳脚,平日里都是这个时候起来,四郎亦是跟着。 兄弟几个闻讯先进东屋看了看,才有出来。 冒了白牙的多是浸泡了三个时辰的那包,浸泡五个时辰的也有,只泡了两个时辰的那些还没有动静,到了晚上,也有冒头的。 又过了两日。二妞把发了芽的种子牙尖朝上胚根朝下的平放到育苗盘里,播后又覆盖了一层细土。 这九十西瓜籽,目前为止,发芽的共有四十七颗。浸泡三个时辰的发芽率最高,三十颗种子就还剩六颗没有动静的,其次是浸泡两个时辰的,与五个时辰的相比,竟然是后来者居上,不论如何,这回就是平均起来,也比去年的发芽率高得多。 比照三个时辰的做法,二妞又浸泡了五百颗西瓜种,出芽率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 三月里虽然早晚依旧阴冷,正午的阳光却是不错,姜氏与大妞二妞搬了座椅板凳坐在院子里,一边沐浴阳光,一边做着绣活。 如今不需要靠做绣品赚钱养家,姜氏有的是时间指点女儿,大妞如今的双面绣已经很得精髓,只是二妞还是一如既往的在一个平面上的奋站,能把这些做得靠谱她就心满意足,至于双面绣的活,就留给大姐传家去吧,这话却是不敢说与姜氏听。 “娘,好像是莲婶那院子传来的,我出去看看。” 外边突然闹腾起来,像是聚有不少人,喧哗中还夹杂着婴孩的哭声,许是囡囡发出的,二妞有些担心。 姜氏蹙起眉头道,“小心一点,情况不好就回来,让你爹过去。” 郑大虎此时就在后院翻地,果园里的地已经整拾完。 “哎,我知道的。” 二妞边应着边往外跑。 丁家的院子里围了好些人,她挤不进去,就外围听着。 丁乔明和长子丁木生今天也在,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解事情的大概后,二妞便回自家去了,在院门口正好碰见要去寻闺女的郑大虎。 “爹,丁叔他们要进山,去个叫熊涧子的地方。” 台西村的人善猎,在这一代算是有些名气的,镇上有一个大户昨天找上了丁乔明的堂兄丁乔壮,说是出五百两银子收购一只熊。 丁乔壮这人亦是村里数得上的好猎手,郑家请客的时候,也是请了他来的,人如其名,壮实的不得了,与郑大虎有得一拼。 他一家独吞不下这活,便找了村里人合伙,今天是来水生家商议这事的。 有个老婆子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去冒险,追到丁家院子里与儿媳妇闹了起来,怨她认钱不认人,拿她儿子的命不当回事。 这一闹腾,各家各户那些乐意的不乐意的,全搅和进来,最后都分不清谁与谁在吵了。 现在是春起,正是山里猛兽猫冬初醒饥肠辘辘的时候,猎户基本上是不会选择在这个时节进深山里去的,即使不是这样,熊也不是说猎就能猎上的珍兽,平时很难碰见,真就碰上了也要避开去,这东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对付的,谁收拾了谁还不一定呢。 熊涧子是紫云山深处的一个山涧,因春起之时常有熊在这出没而得名。 平常避之不及,这个时候却要专门寻上去,跟找死也没多大区别,可是五百两的银子耀花了不少人的眼睛,这回聚集了村里十来个最好的猎手,分下来每家三四十两也是跑不掉的,这得多少年才能赚回来,为财赌命是穷人的悲哀。 这些是是非非与郑家无关,那边还在吵闹个不休,这边已经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只是等到晚上,郑大虎还是去了丁家一趟,回来后也没说什么,第二天倒是把家里的长短枪都抱去了丁家,给谁使唤能不能使唤,他可管不着,不过是两家交好,尽点心力吧。 丁乔明倒也邀了郑大虎一道去,被他拒绝了。 熊这畜生,郑大虎听过没见过,说不好奇那是假的,听着都有些热血沸腾,可他一则是不想去分那些钱,二则也是不愿媳妇和孩子们为他提心吊胆,没必要冒的险还是不冒的好。(未完待续) 第一零九章 移栽 台西村十个最好的猎手进山已逾半月,至今也无任何消息传回,去熊涧子不过两天半的路程,人应该早就已经到了那个地方。 村子里渐渐的无人再谈论此事,猫狗都安分了许多,空气里透着慎人的诡异。 吴氏依旧是常过郑家来,话却是一日比一日少,表情一日比一日的僵硬,呆在郑家的时间一日比一日的长,可从来没谈及过此事,人日渐瘦,到后来,脸上便也寻不出丝毫血色来。 二十天过去了,依旧了无音讯,吴氏再也撑不住,说这话的当头便哭了起来,“郑嫂子,都是我的错,当初就应该不让他去才是,这要有个好歹,我可咋活啊。” 她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危险,丁乔明执意要去,她心有不安可终也没去阻拦,三四十两的银子,这个诱惑实在太大,有了这笔钱,两个儿子娶个好媳妇是足够用了,也许还能剩些给囡囡置嫁妆,孩子现在看着是小,转眼就长大成人,这样大手笔的主家亦是难得遇上一回的,以前也听说过有人猎到过熊,才不过是卖了一百两多点的银子,这个机会谁也不想错过。 姜氏给她递过帕子,劝解道,“不兴这么哭的,让囡囡见了要吓着这孩子,你也别说这些晦气话,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那当家的说了,许是还没碰上,也有可能是找不到下手的好时机,才耽搁了这么些时日,你快别胡思乱想了。[.超多好看小说]” 又过了三日,望眼欲穿的人们,终于盼得亲人的归来。 郑大虎估计的不错,这些人在山涧里侯了六天。才是得以见到了黑熊面目,可却是成对的出现,若是二妞见着那般场景。定生感叹,真是个恋爱的好时节。 凭着丁乔明几个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同时招惹两头成年熊瞎子。于是躲着山洞里继续等着。 又过了好几日,终于等来一个落单的。经过仔细的观察和分析,觉得这畜生可欺能欺才是动手。 猎户们射箭的准头还算不错,只是弓箭的质量实属一般,平时对付那小较小的野物还行,用在熊身上,确实有些勉强,身上扎了好些刺。却没能给予致命的一击,倒是把熊惹得暴怒,开始横扫千军。 左躲右闪之下,好几人挨了掌风,亏得都是山里跑惯了的,虽受了点伤,倒也没把命搭上。 关键时刻,还是郑大虎的长枪扭转了局面,也成就了丁乔明的英雄事迹。 他本来也想逃之夭夭,可瞅着身后那只熊穷追不舍的架势。怕难逃一劫,狠了狠心,壮了壮胆,弓箭也舍弃掉。决定凭着手里的长枪与那黑熊殊死一搏。 当然,这样的活一个人大包大揽只会提早见阎王,丁乔明凌乱之中也没忘记鼓动其他那些手脚还灵便的一起行动。 结果是,丁乔明是幸运的,台西村这几个猎手也是团结的,黑熊是个短命的。 五百两的银子自是不能均摊,要按照个人的贡献和受伤程度来分,几经商议,大老爷们还好说,后边的贤内助们好些个已经快掳袖子干来了,最后请来里正才是拍案定论,丁乔明分得四十两,占了最大一份,喜得吴氏就要找不到北去。 有那眼红的也想上熊涧子去撞撞运气,幸运的保下整命得以回来的那十人,谁都不愿回想那一场死去活来的遭遇,噩梦做一回就够了,没人愿意再重复一次,没这些人的参与,身手差的那些,只能是肚里泛酸干羡慕去。 话说郑家这边,果园里桃花杏花交相辉映,姜氏都是流连忘返,郑大虎一逮着机会,就是拐带了她去花前树下一番。 西屋里的瓜苗亦是散发这勃勃生机,从子叶到稚叶,顺顺当当茁壮成长,给足了二妞面子。 待到长出真叶后,除了浇水之外,还要隔三岔五的搬到院子里晒晒太阳,这些活基本轮不上二妞去做,家里的其他人对这些瓜苗比她还上心。 晃眼间到了清明,郑大虎只好领着一家人对着祖宗牌位祭拜,因为不用到坟前,二妞很荣幸的获得了在清明这日磕头的殊荣。 两场春雨过后,农田里人影涌动。 这回郑家全家出动,郑大虎负责挖坑覆土,二妞负责下种,姜氏和大妞则在播种过的地方覆盖上一层干茅草或秸秆,二妞说是这样可以保温,大郎几个只能下学后再赶回来帮忙。 用了六天的功夫,果园开出的瓜地才是全部点播完毕,播下的种子都是经过催芽处理的,很值得期待。 西屋里的瓜苗二妞数过,一共是三百二十八棵,这些都要种在后院里的。 她早就让虎爹把后院的地理成田字型的四块,一畦用来种菜,三畦用来种西瓜。 郑家年年自种蔬菜的,有些地方种得密了,也是要匀一匀挪一挪,移栽这样的活并不陌生,只是移植西瓜苗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小心谨慎罢了。 过了五日,二妞把移栽的瓜苗又数了一便,比原来少了十六棵,对这个数字一家人都很满意。 从茂山带来的那些葛根种子,沿着果园四周尽数埋下。 四月底,大郎兄弟三个去参加白鹿学院的入学考试,全都铩羽而归,三人受此挫折,回来更加发奋苦读,十月里还有一次机会,卯足劲要考进去。 郑大虎配了副马鞍回来,自摸自学,没多久就完成了从马夫到骑士的转变。 姜氏特意给他做了套骑装,穿上身后真真是英气勃发,郑大虎每天早上都这幅装束骑马出去溜上一圈,喂饱了马又兜够了风才回来,再换了短褐下地干活。 郑大虎会的自是要教给几个儿子,四郎身量还小,家里的这匹马又壮实,不用姜氏的干预,郑大虎自己也没敢让他单独骑着走,只是久不久带上他出去跑上一圈,至于另外三个,对二郎三郎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骑得太快,对大郎则没有多大的限制,他是个稳妥的。 二妞曾经也想尝试,被姜氏一票否决,摸摸鼻子只好作罢,这辈子就是个坐马车的命。(未完待续) 第一一零章 买人 瓜地里的野草开始疯长,拔了这头,那头的瓜藤又快淹没在草海里。 大郎三个要应对十月的考试,除了休沐那天,郑大虎是不让他们下地干活的。 二郎三郎还好,大郎已经十四,不能再耽搁,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心里扭成个结,像是不入书院读书,仕途这条路就走不通了似的,也许白鹿书院的名气太大缘故。 看着郑大虎整日的忙碌,连遛马的时间也挤不出来,姜氏心疼不已,这样的活自己插不上手,他一个人如何能顾得过来。 姜氏想了好些天,家里的钱是足够用的,光银票就有一千两,种在后院里的西瓜苗已经开始开花结果,一些都有两指那么大了,看来西瓜种成不是问题,今年的收入与去年相比,也只多不少才是,家里早晚要添置人口。 姜氏第一次与郑大虎提出买几个奴仆回来的时候,他半天没反应过来,嘴张得能同时塞进三个鸡蛋去。 看到他这幅难得一见傻样,姜氏掩嘴失笑,郑大虎摸摸鼻梁掩饰自己小小的尴尬。 雇工的问题他已经在想,正盘算着是雇长工还是雇短工合适些,他比较偏向于雇长工,西瓜不同于其它的俗物,不是人人都能种得种的,种的人多了,价格自是要降下来,他还想着靠这个多赚几年钱呢,所以雇长工可靠些,他没想到的是,媳妇一开口就是要买人,这个让他有些惊讶,从来就没往这方面想过,这样的事请不是那些朱门大户才能做的吗? 夫妻俩的生活很和谐,代沟却是真正存在的。 姜氏的思维里。雇来的长工亦或是短工,不可靠也不可信,不如买来的奴仆。有身契在手里怎么都好拿捏。 “娘,咱们家就这几间屋子,住不下的”。她也心疼自家虎爹,可一想起家里头要住进陌生人。二妞便有些抵触。 “傻丫头,谁说要住家里来着,果园里不是有两间看守用的屋子吗,先安排在哪”,买回来的男仆哪能住到有女眷的院子里来,这孩子是犯傻了,但也明白她的小心思。 仆妇成群的富贵日子。姜氏也曾过过,却没有享受过现在这样的幸福,一家人嘻嘻笑笑和和乐乐,梦里想着都是甜的,所以这回要买的是干粗活的奴仆,可没考虑过买婢女回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比不上亲力亲为的为丈夫儿女打点这安排那来得满足和快乐。 人口买卖郑大虎没干过,索性带了姜氏一道去的人市,两人挑挑选选,最后花了六十两银子买回四个人。[.超多好看小说] 这是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十二岁小子和五岁大的闺女。男人叫刘常贵,原本是个官家田庄上的家奴,后来主人贪墨事发被罢官,一干下人俱被谴卖。 第一次有人给自己磕头。二妞有些别扭,这和前世请的保姆完全是两回事,眼前跪着的三人以后便算得上自家财产的一部分,买与卖都自家一句话的事。 家里的人除了姜氏,都有些适应不良,等到姜氏训示时,更是被她的通身气派和老练厉辣的言辞惊傻了眼。 到了晚上,郑大虎像头猛兽一般使尽全力的歪缠姜氏,弄得她有些吃不消。 郑大虎对着姜氏的额头狠狠亲了一下,才是从她身上翻下来,捞起条布巾给她擦身子。 换做以往,这样的事情姜氏定要自己来的,今天实在是被折腾得够呛,勾动手指头的劲都快没有了。 “谨娘,你是我媳妇。” 姜氏撑起眼皮嗔看他一眼,这回吃的又是哪门子心,孩子都生下六个她还能跑了不成,“下辈子还是你媳妇”,身体里情动还未退尽,一颦一笑千娇百媚。 郑大虎丢了手里的东西,将她搂怀里狠狠的一顿揉搓。 姜氏挑人的眼光不错,刘常贵跟媳妇虽然嘴拙,说不出好听的话来奉承主子,却是实实在在的人,干活从不偷奸耍滑,连带他家的小子,干起活来也是卖力的很。 刚来郑家时,刘常贵夫妇还是有些失落的,新主家看着跟普通的农户没多大区别,还把他们安排在果园里住,虽是做奴仆的,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可也想能进个好的人家,至少衣食上能受优待些,看这家的样子,只怕日子不会太好过,心里失落,到也没有别的想法,原本就是最下等的粗使奴仆,被人使唤惯了的。 过了些时日,才知道全然不是原来想的那般,新主家待人和善,不是动不动就打罚的主子,面上看着是不显贵,却是比前主子还大方些,饭是白面加粗粮管饱的,每十天还能吃到一次肉,来的第二天就赏了做衣服的布料,除了夫妻俩外,连他家小子都算了月钱,这样加起来,每月能有一百文,以前他们夫妻二人才是六十文,一年只有过年过节才能见到肉,至此死心塌地的呆了下来。 有了常贵一家,郑大虎轻松许多,也能得空往山上转转去,如此一来,家里的伙食又上了个新台阶。 “娘,爹都答应了,您就让我去吧。” 二妞扯住姜氏的衣角,围着她团团转了一个上午,好久没使用死打烂缠的招数,功力有些衰减,她娘现在还没松口。 “你如今也是个大姑娘了,不能再往山上疯跑的,听话,晚上给你包饺子吃”,姜氏有些招架不住,舍不得打就只能哄着她了。 对于丈夫不负责任的行为,她暗暗的咬牙切齿,说好了不让这丫头去的,他倒好,躲就躲了吧,偏临出门前撂挑子,把这磨人精交个她一个人来应付。 “娘,我穿三哥的衣服出去,扮成小子别人看不出来,娘,让我去吧,让我去吧,让我去啦。” 身子一拧一拧的就到了姜氏怀里,揉啊揉,搓啊搓,那架势,比丁家的囡囡还小些。 明天学里休沐,她家虎爹见几个儿子这段时间读书读得有些痴,特意要带进山里去溜溜,换换脑子,免得读傻了去。 对着咫尺之遥诱人的山脉,她早就心痒难耐,无论如何也要跟了去,总结以往的经验,进山就会有惊喜,爹他们不识货,看见也是白看,好久没开发赚钱新项目了,这回不容错过。(未完待续) 第一一一章 初识紫云山 经过不懈的努力,二妞在她的辉煌战史上又添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不仅得到了姜氏的点头应允,还争取到下晚上的那顿饺子。(.好看的小说) 这样的结果二妞很得意,姜氏很无奈,郑大虎很悲剧。 苦哈哈的虎爹,整个晚上姜氏都没让他近身,对于一个不搂着媳妇就睡不踏实的男人而言,没有比这更不人道的了。 次日清晨,二妞早早爬起来,穿上昨晚大妞帮着改过了的三郎一身旧衣,再梳上总角,还真是雌雄莫辩。 极度兴奋中的她,选择性的忽视了郑大虎同志朝阳下有些抑郁的眼神。 出门前,姜氏免不了又是好一番叮嘱,郑大虎可不嫌烦,媳妇一晚上没跟他说上三句话,此刻真是如饮甘泉。 进山的路上,遇见好几起出来游山玩水、吟诗作对的文人墨客、书生学子,京城周边地区的私塾、学院,都选在与衙门同一天休沐,古代娱乐场所匮乏,出门踏青便是最好的选择。 绕山而建的村庄无数,靠山吃山的人家无数,不说那些猎户药农,就是像二妞这般大的小姑娘,带着弟弟妹妹出来挖野菜、捡山菌的孩童,亦是不少。 二妞见状,决定回家要和美人娘亲好好说道说道,看看人家,不也是满山遍野的跑吗?她咋就不行了,不带这样歧视的。 今天的主要目的是狩猎,自是人越少的地方越好,郑大虎这些日子没少往山里去,有几回还是与丁乔明这些人一道,对进山的路已甚为熟悉,领着儿子闺女。直往大山深处而去。 “兰丫头,累不累,要不要歇歇脚?”郑大虎回过头来问道。 二妞掏出手帕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爹,我还能走,就是觉得有些热。没事的。” 如今大了,她不好意思总让爹背着。坚持要自己走,现在营养均衡,又经常在自家的果园里跑来跑去,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平衡能力也提高了不少,为了将就她,一行人走得不是特别的快。她还能跟得上。 至于她爹坚持要带出来的那个背人用的篓子,回去的时候实在走不动了再用吧,四郎今天没来,便成了她的专属御座。 走了约一个时辰,已是山路的尽头,再往前边去,就得要自辟途径。 二妞由大郎牵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山岭间穿行。 紫云山与茂山不同,青山绿水郁郁葱葱,山泉浅溪时有遇见。可惜里边尽是些细鱼小虾。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郑大虎领着几人来到一个空旷谷地,他来过这里几回,地势平坦。山谷那头还有条溪流,今天带着闺女,这地方再合适不过了。 走了这么远的山路,二妞有些体力透支,寻了个大石块坐下,只等缓过劲来再去探宝。 其他几人精力充沛的很,只喝了口水便四处活动去了。 在台西村定居下来后,郑大虎通过丁乔明,买了三张猎户用的自制简易弓箭回来,还在院子里竖了个靶子给大郎几个做练习用,四郎用的依旧还是弹弓。 二妞对她爹的开明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的教育方针从来不是像这个时代多数家长那样,一味的要求孩子死读书读死书,看看自家的哥哥弟弟们,一直是朝着文武双全的方向茁壮成长着。 欣赏了三个哥哥还不够飒爽的英姿半刻钟的时间,二妞站起身,背上一个小篓子,再拿上把小锄头,开始自己的寻宝之旅。 这片谷地要比茂山发现西瓜的那个地方要大上四五倍去,四周亦不是悬崖峭壁,从哪个方向望去,都是或缓或陡的山坡。 她怕在草丛里遇到蛇,就沿着其他人走过的地方慢慢探寻。 六月的骄阳照在头顶上晒的慌,二妞便用藤枝绕成环给自己做了顶遮阳帽,又臭美的在上边别些红花蓝朵,招得黄蜂粉蝶来头上采蜜,很是把她愉悦了一回,高兴过后又担心自己被蜂蛰到,犹豫再三还是把花舍弃掉。 等到正午时分,二妞还没发现什么特别有经济价值的东西,只是挖了半篓子清热解毒的草药,多数是她以前就认识的,有两种是在《神农百草经》有说到过,又结合自己的植物学理论知识分辨出来的,这书是她为了给自己打掩护专门到药铺里从一个学徒那花钱买的,免得用时找不到借口,翻看了一个来月,还是有不少收获的。 二妞把篓子交给过来寻她的大郎,跟在他后头向溪流的所在的地方走去。 几人在水边围坐着吃过午饭,郑大虎便兴致昂扬的领着大郎三郎往南边的山坡上去了,那里像是有羊的叫声传出,今天不定能猎头野山羊回去。 二郎则留下来陪着二妞在谷底转悠。 草药挖到已经不想挖了,二妞东边晃晃西边荡荡,摘了一大束的花准备回去献给自家的娘亲大人,下回能不能出来还要盼着她点头才是。 她这一路走来,可真没少踩踏花花草草呢,幸亏自己不是孙悟空,没有那么个倒霉师傅。 目前为止还没什么大发现,二妞心里头不禁有些厌倦,瞅着脚尖碾着的那朵小黄花,开始火星木星的浮想联翩起来。 这花花型倒是有点蝴蝶兰花的样子,细看还挺漂亮,可惜太小朵了,稀稀疏疏的一个花序上也没几朵,没有多大的欣赏价值。 说到兰花,若是能找到一株也是不错的,挖回去种在院子里,二哥一定是喜欢,可惜做了这么久的采花大盗,也没采到兰花草,这地方是不是不长呢?不像开这种小花的,山谷里长了不少,被她脚底板摧残过的已经数不清了。 小黄花,小黄花…… 二妞百无聊赖的蹲下身去,决定把开这种花的植物特性研究一下,看能不能分辨出门纲目科属种来,顺便小歇一会。 还没等她研究出个大概来,耳边突然传来三郎打呼喊声,二妞站起身来往南边瞭去,是不是真的猎到山羊了。 只见三郎又蹦又跳的正扬手朝着这边挥舞,说些什么听不清楚。 过了片刻,就见她爹和大哥抬着猎物从林子里出来,那大小肯定不是寻常野物,距离有些远也看不真,二妞的心砰砰跳起来,又紧张又兴奋,扔下篓子就往那边跑去。 二郎不惊不慢的在她后边跟着。(未完待续) 第一一二章 樱桃 “……我们追至林子边上,那些羊已经逃窜到山底,眼看着就要越过山涧往另一边的山坡上去了,爹定住身子将弓拉成满弦,一箭过去正中一只羊的羊后腿,这下子想跑也跑不快了,等距离稍近点,我也补了一箭,羊屁股上那个窟窿就是我射的,比大哥射在颈部的那一箭还要早,距离也还要远呢,可惜其它的野羊跑得太快,一下子就没影了,对边的山坡尽是石崖陡壁,爹有不让再追过去,不知道下回还能不能遇上。” 三郎对着二郎和二妞两人,口若悬河唾沫横飞的介绍着当时的情景,提到与自己有关的地方,声音就会高出个节拍。 “哦!”二郎垂下眼帘掩盖住眸子里的闪动,脸上依旧风轻云淡,心里想着下回来,寸步不离的跟着爹才行。 三郎看着气闷不已,转而望向二妞。 “真厉害!” 三郎的嘴角才要往上翘起,二妞紧接着道: “三哥,你快赶上茗香茶楼里那位说书的张先生,这么一大通话讲下来,你只换了两回气,听着还不大明显,从头到尾都是很连贯的”,一直对说书这门古老技艺入迷,总想看看原汁原味的,前段日子她硬磨着郑大虎带她去见识了一番,的确名不虚传。 三郎一口气堵着心窝子里可是吐出不来,这两人就见不得他高兴不是,有些哀怨的看了看二妞,妹妹后头撑腰的人太多,又擅长告黑状,他惹不起,便鼓起腮帮子朝二郎瞪去,人家正悠悠然的蹲下身去研究野山羊那对有些唬人的犄角。连个斜眼都没给他。 “千兰,你快看!” 大郎难得用如此轻快的语气说话,二妞条件反射的转过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对面的山脚下望去。 “哇!”老鹰捉小鸡,二妞有些不太淡定,虽然这个游戏她在幼儿园时代曾玩过无数回。虽然今天被抓的也不是小鸡。 据说水生家养的小鸡仔,从春起到现在。已经被鹰捉走三只了,这种不问自取的行为,在村子其他人家的庭院里,也时有发生,吴氏每次提起这些劫穷裹腹、不讲江湖道义的恶匪,都会恨得牙根痒痒。 她曾很不厚道的想过,哪天老鹰再瞄上水生家的小鸡仔的时候。能被她撞上就好了,并非她幸灾乐祸,只是老鹰也不会因她的意志而转移不是,顺带着让她长长见识也好,谁让她就是个来自城里的土冒呢。 她这有些歪的心愿,无意中跟大哥讲过,没想到他一直记在心里呢。 瞅着那只速战速决,抓着只不知是野鸡还是野兔的猎物迅速撤离,眨眼间已成个小黑点的狩猎者,二妞安抚一下自己蹦咚蹦咚乱跳的小心肝。好在它瞧不上人肉,对此感到无比的庆幸。 二妞现在可以肯定,这只鹰跟光顾丁家的那个熟客,绝对不是同一品种。就她目测来的数据,那对翅膀张开快两米宽,飞进院子里还不得把茅草屋顶给掀翻去,没听水生提起过他家下雨天漏水来着。 个头这么大,这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隼,据说有养这来帮着捕猎的,不过一般人家养不起,喂得比人还好呢。 “爹,您藏了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呗。” 二妞脑子里还在鹰啊隼的瞎想着,眼睛已锐利的扑捉到她爹袖中露出的一抹红色来。 “你这丫头,眼睛贼的都比得上刚才那只鹰了。” 郑大虎揶揄道,手打了个转,就把藏在袖的几个红果子拿了出来,这是他在南边那个山的背坡面撵羊群时,瞅见树上结的小果子红丢丢的很喜人,顺手给摘下几个,想着小丫头应该喜欢才是。 “拿去吧,这回不能往嘴里塞,还不知有没有毒呢。” 二妞深吸口气,这回想淡定也淡定不下来了,她能欢声雀跃不?能抱着虎爹亲一口不? 不能,娘说了,姑娘家要矜持。 她只能提溜起两个果子,在眼前晃荡一下,然后窃喜,再窃喜,着实按耐不住,稍微晒晒牙吧,不露出坐牙就好,还是挺矜持的。 “兰丫头,你认得这个?”郑大虎问到。 二妞高频率的点着头,嘴角咧得过于偏离本来位置,一时间收不回来。 “是什么,你快说”,三郎从她手心里拽出颗果子来,瞧半天看不出是个啥东西。 “百果第一枝”,二妞眉开眼笑的看着三郎慢一字一字往外蹦,她敢用饺子打赌,他定然听不懂是什么。 果然,三郎眼眸迷惘,迷惘,还是迷惘,“你又故弄玄虚。” 二妞瘪瘪嘴腹诽到,你才是才虚学浅呢,让你平时读书挑着看,为了考试而考试。 “懿夫樱桃之为树,先百果而含荣,既离离而春就,乍苒苒而东迎”,二郎也拿了颗果子过来瞅了瞅,“这就是樱桃?” 她曾多少次吃这玩意吃到腹泻,凭触感都摸出来,何况是用眼睛看过的,“嗯,早春第一果,百果第一支,这个季节成熟的,应该就是它了,拿回去给娘看看,也许她认得。” 二妞前世水果中的最爱就是樱桃,虽然超贵,不过对她而言,构不成问题,因为喜欢,又是学的植物学,对它很是做过一番调研,二郎刚才咏出的这首由后梁宣帝所作的《樱桃赋》,应该是最早描述樱桃的诗词,‘百果第一枝’的称号许就出自于它,所以印象深刻,正好拿来闹一闹三郎。 樱桃在中国历史上很早就已经有记载,不知道为何在这里还极为罕见,她还从未见到过集市上有卖的,可书籍里确有记载,二郎不就是从书中看到的,许是与西瓜一样,只流传于权贵人家的宅院里吧。 识货的人不会到这样的地方来,来的人又不识货。‘藏在深山人未知’,于是财神降临到她家了,二妞激动的想要颤抖。 “兰丫头。二郎,你们在这守着东西,大郎和三郎跟我再回去摘上一些。” 郑大虎已经信了八分。剩下的两分回去再问问媳妇。 “爹,我也要去”。二妞立即对这样的安排表示出极度的不满。 二郎往二妞身边微微挪过来一步,以示同盟关系。 “三郎留下,其他人都去吧”,郑大虎立即做出调整。 迫于郑大虎眼神的压迫,三郎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回去,他爹这个大家长是很开明,可前提是与二妞无关。 二妞瞅着零零碎碎。点缀了半边山坡的樱桃树,脸上和心里都乐开了花。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郑大虎把背人用的那个背篓,也装了满满一篓子的樱桃果。 贪心是要付出代价的,二妞回到家里,脱了鞋一看,左脚五个水泡,右脚五个水泡,倒是公平的很。 “忍着点,等会就好了。” “大姐。一点也不痛。” 她要是在吸气时不发出‘吱吱’声来,这话还是有说服力的。 姜氏从装杂物的柜子里,拿出装獾油的那个罐子,再走回炕边来。“你别心疼她,痛也是自找的,看她以后还一天到晚的想往山上跑不。” 话虽这么说着,却是接过大妞手里的针,准备亲自给她挑剩下的那几个水泡。 “娘,人家今天是功臣。” 姜氏还真就是认得樱桃,这东西比不得西瓜珍贵,可也不是如桃杏一般,寻常就能得见的,应该能卖个好价,山上还有不少,又是笔大收入呢,这还不是功臣吗? 大妞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的噗嗤笑出声来。 姜氏好气又好笑的说到,“对,大功臣,晚上给你喝羊汤。” “娘,我吃肉就好”,明天用羊大骨熬出的粥那才叫香哩,可惜大骨熬汤需要用文火,这样熬出来的才是精华,是个费功夫的活,这会儿羊皮还没剥下来,爹和哥哥们正在院子里奋战着呢,粥只能等到明天才能喝到了,多啃两块肉凑合着过一宿吧。 二妞从碗里抓起三颗洗净的樱桃塞进嘴里,左脸颊鼓动两下,嘴巴再撅两下,吐出三个核来,这不算什么,她能同时吃七颗,不过在姜氏面前,要保持矜持。 “姑娘家吃东西是这样的吗,娘都白教你啦。” 看吧看吧,这不就来了,二妞在心里连翻白眼,面上却是嬉笑一下,然后收敛神色,一本正经的又捏起一颗樱桃,做个大姐闺秀吃东西的标准动作,待樱桃顺着喉咙管下肚后,才是讨好的看着姜氏直卖乖。 对着这个精怪,姜氏想是恨也恨不起来,想笑又不愿纵着她,只好赏了她一脑瓜子。 今天的收获不菲,猎到的野山羊有一百多斤重,此外,还有两只野鸡,三只野兔,野鸽子一只,还有三只不知名的鸟,兄弟三人各有战利品,三郎还爬到树上掏下来鸟蛋八枚。 剥了羊皮后,郑大虎砍下半个羊身留着自家吃,其余的连着野鸡野兔一道,当下就拿到丁乔明的二叔丁富贵家去了。 他家做的就是这门生意,收了这些野物再转手卖出去,郑大虎以前打到的猎物有多的也是卖给了他家,这个季节里,东西存放不住,自己拿去镇上卖也多不出几文钱来,没得要去浪费时间。 鸽子可是好东西,鸽子汤大补,二妞原本不知道山上还有这玩意。 郑大虎对这类的小东西看不上眼,今天因着大郎三个跟进山,为了练手,见什么就射什么,这才无意中得到的。 这么好的东西当然不能浪费,二妞在心里头已经开出来五六道以鸽子为主材的大补汤,以后也要督促了虎爹和哥哥们多弄些回来才好。 至于那三只加起来也就两斤重的不知名的鸟,一家人都瞧不上眼,便合着羊头一起赏给刘常贵家。 ―――― 卡文好几天,写得真痛苦,今天晚上才开了窍,已经半夜了,桃自己给自己鼓鼓劲吧!!!(未完待续) 第一一三章 玄机 “四郎,怎么啦,看你有些不高兴呢?” 二妞因为脚上的水泡,被她娘禁止地上的一切活动,家里人都有活干,就她空闲着。(.) 姜氏和大妞在厨房里做晚饭,郑大虎送野味去丁富贵还未归,大郎与二郎三郎在西屋里倒腾摘回来的那三篓子的樱桃,怕放久了把下头的压坏掉,只好用篮筐木盆什么的暂时分装出来。 一个人呆着实在无聊,逮着刚从外边玩耍回来四郎不让离去。 见他吧唧吧唧一颗接一颗的往嘴里塞樱桃,别提吃得有多欢实,只是黑黝黝的眼睛里,眸光却是亮一下又黯一下,富有节奏感的交替闪动,可乐的很。 “二姐,这个不能分给水生他们吃吗?”西屋里有好多,可是二哥不让他拿出去。 四郎对于如此好吃的东西,不能与小伙伴们分享,心里有些愧疚,不过他素来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又是家里最小的,不让做的事情便不做。 “嗯,这个还不行,这是山里长的野果子,听说很值钱,别人知道也会去摘,咱们家卖得的钱就少了。” 樱桃是在山里发现的,有没有人见过,有没有人吃过,这可说不清楚,既然要那它来换银钱,自是要做好保密措施,在下山的时候,就已经打过掩护,除了在装有樱桃的篓子上覆盖了树叶来遮掩,还特意绕了远路,从郑家果园这头进的村子,没路经任何一户人家,直接就进自家的院子,西屋自从用来育瓜苗后,便不再领了外人往那屋去,樱桃拿回来后就一直放在那里。没准备与人共享。 “二姐,我不会说的,有人问起我也不说”。四郎绷着小脸无比认真的说到。 这些野果子既然可以拿出去卖钱,还能卖很多钱,这下子。不用家里人再过多嘱咐,谁也别想撬开他的嘴去。 四郎生下来就没喝饱过奶吃饱过饭。他虽最年幼,可也明白,只有赚了钱,才不用再过以前的那种日子。 家里人都知道四郎喜欢攒钱不喜欢花钱,甚至可以说有些吝啬,可谁也不懂得,他第一次在柿子树下埋钱的时候。只是想着等哪天又饿肚子了,可以把埋下去的钱挖出来,这样就能买些吃的回来,他还按一个铜板一个馒头,娘和哥哥姐姐加上他自己,每人能吃多少个来数过的。 “张嘴。” 真是一点就通,二妞满意极了,拣了颗大的樱桃喂给他以资奖励。 “我明天把樱桃拉到京城去卖,顺便看看能不能找个商家收这些,”吃晚饭的时候。郑大虎把自己才做的决定说了说。 要是在青宁镇出手,说不定会被人认出来,能卖钱的东西傻子才会放过,有了卖西瓜的经验。也不准备把好东西再拿到集市上贱卖,郑大虎决定带着那三篓子的樱桃往京城走一趟。 自家有马车,从青宁镇到京城,不过是半个时辰多点的功夫,就是连台西村到镇上的距离也算上,也费不了一个时辰去,若是顺利的话,当天就能打个来回。 “你又兴起什么来了,安生坐着不许下地去”,姜氏拦住二妞说到,这丫头前一刻还抱着个羊骨头啃呢,不知又想起哪一出,要不是她手快,这会已经溜下炕了。 “娘,我回屋取个东西,一下下就好”,二妞合手作揖恳切的说道,肉肉的指尖上焕着的油光。 姜氏对着她忽闪忽闪显得可怜兮兮的眼睛,很快败下阵来,“是什么东西,娘给你去取。” “放在我那个小匣子,您找不到的。” “我给你把匣子拿来总可以了吧”,姜氏无奈的说着。 “娘最好了”,伸出手去准备给她一个爱的抱抱。 姜氏侧身避开,对着她油乎乎的爪子扫去一眼。 二妞后知后觉的讪讪傻笑两声,赶紧摸来布巾擦手。 “娘,还是我去吧,我知道在哪。” 大妞说着话已经站起身准备走,她就在炕沿斜坐着,方便的很。 “大姐,你等会,我拿了灯和你一块过去”,院子里黑灯瞎火的,大郎不放心她一个人。 大妞并不拒绝他的体贴,等着他下炕穿鞋,又点燃盏油灯,才是一块走了。 在姜氏的阻止下,二妞等到吃完饭后,才将木匣子一堆乱七八糟玩意一件一件拿出来,有自己做的也有花钱卖的,琳琅满目摆了半个炕桌。 郑大虎眼里有丝笑意闪过,看来再有几天又得给小闺女换个匣子了。 直到匣子快见底,才是拿出一个用包得方方正正的小东西来,众目睽睽之下她一层一层把布揭开,正是‘裕盛隆’商号里的邓姓管事送的那块看似很普通的木牌子。 二妞对着家人巡视一遍,脸上挂着调皮而又神秘的笑容,嘴里却是什么也不说。 众人心领神会,她这是又要作怪,亦是含笑不语,四郎挪过来与她比肩而坐。 二妞从包裹木牌的那块布上,取下一根绣花针,然后左手捏木牌,右手捏绣花针,用针尖沿着木牌边缘上的那条中缝缓缓的滑动,最后停滞在某个地方,来回探了炭,针便没入了一小半进去,左手的拇指食指捏住木牌下端再轻轻一拧,木牌的正反两面由中缝分滑开来,顿时泽光耀出,让人挪不开眼去。 二妞吐吐舌,救命之恩呢,怎么可能用块破木牌子就把她爹打发了,还不如不送呢,她始终认为此物必定不凡,里头大有玄机,花了不少心思才是把这个机关琢磨透的,一直想找个最好的时机来震撼一下,不过再炫下去就有些过了,她将木牌递与郑大虎。 四郎嘟了嘟嘴,又爬回原来的地方去了,倚着他爹的胳膊肘想看得清楚些,其他人的头亦是探了过去。 “幸亏当时兰丫头要了去,在我手上说不定就没给扔了,这里边的两块东西抠下来,也能卖不少钱呢。” 郑大虎笑着将木牌子展示给姜氏看。 姜氏一眼瞅去,一面嵌着赤金金牌,一面镶着羊脂血玉,虽然拇指头大小,也是玉中珍品,可不就幸亏没给扔了去。 姜氏微微一笑,再仔细着瞧了瞧,金牌上的图案看不懂,只是右下角小字却是认得的,正是‘裕盛隆’三字,血玉上刻着个‘仲’字,具体何意她是不知。 用这样的材料来制作信物,有做得如此隐晦,‘裕盛隆’必然不是普通商号,而拥有这样的信物,邓管事在‘裕盛隆’的地位自然也是低不到哪去才是。 “爹,裕盛隆不是京城里的商号吗?您明天去试一试这东西灵不灵,要是他们不认账,您一定要把它拿回来”,二妞很喜欢那块血玉,要不是怕少了半边‘裕盛隆’不认账,因小失大,她早抠下来据为己有了。 “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收回去就收回去了,一块玉把你稀罕的,以后给你买就是。” 知女莫若母,姜氏倒是很清楚她看上的是玉而不是金牌。 二妞面有赧色的低头自省,她表现的有那么直白吗? 郑大虎和姜氏看过后,就把木牌扔给一群孩子玩去了,二妞还捏在手里的针顿时成了抢手货。 二妞其实很想跟去京城看看,却没开这个口,不用提也知道肯定行不通,她现在是伤残人士,娘亲大人的底线她摸得很准,这事再如何软磨硬泡也是白忙活。 半夜里,郑大虎睡梦中被姜氏推醒,忙坐起来问道,“哪里不舒服?” “你快躺下,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郑大虎这才安下心又睡回去,将媳妇揽入怀里,贴着她耳垂坏坏的低语道,“想我想得睡不着。” 姜氏小拧他一下,脸有些燥热,“跟你说正经事,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吧”,姜氏想了半宿,还是决定陪了他去京城。 郑大虎搂着她缄默片刻,才是道,“不放心我。” “大郎他们要上学,你一个人不方便,我陪你去。” 姜氏确实是放心不下,丈夫是个有分寸的人,如今也不像年轻时候那么冲动,可毕竟去的是皇城脚下,达官显贵汇集之地,有些街道普通百姓是不能去不易去的,丈夫第一次进京,对那里不熟悉,稍有不慎冲撞上个蛮狠的主,会吃亏的,她好歹在那生活十来年,没去过也是听过的。 “我就是去卖个东西,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勉强了自己。” 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只是咫尺之遥,媳妇却从来没提起过娘家的事,郑大虎很清楚是她心里不是近乡情怯。 除了玉佩有一对,除了知道她娘家姓徐在京城,别的事情她从来不提,郑大虎也从来不问。 成亲前是怕问多了招她伤心难过,成亲后是怕问多了惹得媳妇想家会离开自己,现在不问是觉得无关紧要,两人生同衾死同穴,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 他执意要搬到京城附近,就是怕媳妇哪天过了心里的那道坎,想起要见娘家人时,又离得太远不方便,最后空留遗憾,这个地方多好,媳妇怎么高兴怎么来。 郑大虎可一点也不想他媳妇因为他而勉强了自己,虽然想起要独自一人进京,心里难免忐忑,那可是真正的天子脚下。 “哪有什么勉强的,我坐在马车里,下车再戴上帷帽,和去镇上没多大区别。”(未完待续) 第一一四章 先询个价 早上起来,听说姜氏要一道进京去,二妞心越发痒得难耐,可是回眸一想,今天哥哥他们要去学里,她若跟着走了,不就只剩大姐一人在家,顿时熄了那门心思。 出门前,姜氏千叮咛万嘱咐,要大妞看好妹妹,又把二妞叫来叨叨一番,得她再三保证今天不去后院倒腾那些西瓜苗后,这才安心的离了家。 顺道将大郎几个送到私塾,夫妻二人驱着马车,沿着官道直往京城方向而去。 恰是万物勃发的时节,红花绿草,生机盎然,一路上,骑马的,驱车的,步行的,往来者甚多。 车厢内左右两边坐塌俱已拆除,只留下后榻,姜氏坐在车内思绪万千,一手撩起窗帘,只是那风景和那热闹,入了眼也是入不了心。 这条路她无比熟悉,在儿时,每年都要来来回回走上些许趟,本来以为在有生之年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没曾想命运弄人,在时隔二十年后,她还会再走一遭。 她本姓徐而不是姜,姜是这个世上曾今最疼爱她的祖母的姓氏,为了祭奠这位为她遮风避雨,在狼巢虎穴中保她安然无恙的慈者,在她为郑大虎救起后,便改随了祖母的姓。 徐家是京中名门世族,书香门第,出仕入相,立世百年而不到,可浮华的背后,却是无穷尽的污浊,在那个深宅大院里,她曾以为活着就是要你踩了我,我防着她,她再压了你,理不清的争斗,解不完的愁苦,直到灯枯油尽的那天。 没曾料想。她会置死地而后生,没有锦衣玉食,却有至情至性不离不弃的丈夫。有至真至孝活泼懂事的儿女,即使是吃糠咽菜,心里头也是甜的。 姜氏曲身向前掀起车帘角。郑大虎能预知般亦是回转过头来,咧嘴一笑。姜氏不自觉的扬起唇角,又将帘子放下。 往事如云烟,她如今不怨不恨,只是不想再与前尘纠葛,更不愿丈夫儿女卷入到不必要的纷争中去。 二十年恍如隔世,城中还有几人能记得她这位不吭不响的徐家嫡出六姑娘,抚着自己的面额想着。新颜换旧容,只要她不自己上门去,谁又还能认出她来,即使认出又待如何,她入了郑家门,即为郑家人,是是非非与她何干,用不着自个愁了自个。 如此一想,姜氏心境顿开,饶有兴致的撩起窗帘往外赏景去了。也难怪小丫头喜欢往外跑的,。 “谨娘,咱们要入城了。” “嗯,在城里头慢些驶。街上人多。” 姜氏对京城的熟悉仅在于听说过,她亲自去过的地方倒是很少。 夫妻二人昨晚就商议好,入城后直接去回廊坊,那是京城里最有名气的一条街道,各类商铺聚集之地。 郑大虎找路人问清方向后,便驾了马车直往回廊坊而去。 这个时代可没有专门卖水果的铺面,往往都是与粮油肉蔬干货这些搭杂着卖,郑大虎连了进六七家店铺。 有三家铺子里在卖樱桃,都是从鲁州运来的,个头比郑家从山上摘下来的要大些,只是蔫吧的一点也不喜人,要价还挺高,六十至九十文一斤不等。 听店里的伙计说起,新鲜的新鲜的樱桃,都是直接进到各家的府邸里,根本不会拿到市面上来兜售。 郑大虎提了半篮子原先准备好的樱桃到铺子邀价,最高的给出七十五文一斤。 他并不急着卖,准备拿着木牌子真就到‘裕盛隆’去寻那位姓冯的管事,再过个把月的时间西瓜也要熟了,不如趁买樱桃的时候,把西瓜的买家一并找了,一般的铺子吃不下这些多货,必须要是大商号才行。(.好看的小说) 他对京城里的商行都是一无所知,与其瞎猫乱撞,不如先去找‘裕盛隆’试试,毕竟是曾有过接触,好歹也救过邓管事一命,看在这个情分上也不至于坑蒙了他去,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到别的铺子里摸了个底。 若是‘裕盛隆’能把樱桃都收了去,那就是有门道的,估摸着对西瓜也会有兴趣才是。 郑大虎驱着马车在回廊坊缓缓前行,瞅见一家挂着‘裕盛隆’字号的布庄,也不管与他要卖的东西有没有瓜葛,停了马车在铺前又与车里的姜氏说了句话,便跳下车进店里去了。 里头的伙计每天迎来送往,见人行事,在郑大虎进门时扫去一眼,便知道这不是个大主顾,招呼起来有些不冷不热。 郑大虎才不在乎这个,开口就是要找店里主事的人。 伙计很疑惑,这人看着就是个普通庶民,说起话来倒是气粗的很,不过还是到后边寻了店铺的掌柜来。 郑大虎简单寒暄两句,掏出木牌来递与这位胖呼呼的李掌柜,只说要见冯管事,具体事由却是没提。 铺面里还有其他客人,说话办事不大方便,布庄的掌柜便引了郑大虎往后堂去,作为‘裕盛隆’旗下的一店之掌,他对这样的木牌当然不陌生,当着郑大虎的面破开机关来验证。 李掌柜肉呼呼的脸上眼睛顿时眯成条小缝,‘裕盛隆’的每个主事者都有一个木牌子,没别的用途,只是一种身份的象征,里边有金牌的要管事级别的人才有资格拥有,他这样的掌柜,里边就是块银牌,而血玉更是只有商号里三位大管事才俱有,无论这人是何来历,是不是真的认识邓大管事,他都得亲自跑一趟才行。 “郑兄弟,你在这里喝杯茶稍作歇息,我去去就来,这牌子不知能否借我一用。” 人当然不是他想见就能见的,郑大虎自是知晓,“掌柜的客气,牌子你尽管拿去,我在门外马车上等着就好。” 车上许是有东西要看管,李掌柜识趣的也不多说,与郑大虎一道出了门。 郑大虎隔着车帘与姜氏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李掌柜才是有些喘息的赶回来。 “不好意思,让郑兄弟久等,冯管事忙得实在脱不开身,你随我过去,可否?” “有劳掌柜的了”,郑大虎跳下马车抱拳说道,然后牵起缰绳准备与他一道步行,车内有姜氏,自是不能请了李掌柜上车,适才见他也是步行而去的,应该不远才是。 李掌柜见他那架势微微一顿,便又笑眯眯的引着郑大虎往他刚来的方向走去。 如郑大虎所想的那样,沿着街道走了约两百来步,李掌柜便领着他拐进条巷子里,转过两个拐角后,在一个院门大展的院子前停住。 李掌柜跟门房打了招呼后,让郑大虎将马车驱进院子里去,他本是想着车里边可能装有贵重之物,放在外边怕郑大虎不放心,出自一番好意。 郑大虎正准备调了马头往门去,车厢里传出了姜氏的声音。 “当家的,有我在外边看着呢,你尽管放心进去就是。” 男人谈事的地方,她不大好跟进去,更不好孤身一人留在外院,这地方应该不会有人专门招待女客进内院才是。 郑大虎有些诧异,按他所想,留下媳妇在外边自是不如进到院里安全,所以李掌柜的提议正合他心意,可媳妇这么说,肯定有她的理由,许是把马车驱进去有什么不妥之处吧,他不懂这些,听媳妇的总没错。 “也是,那我去去就来”,郑大虎将绳子拴在石锁上,对着李掌柜憨憨笑道,“掌柜的,用不着那么麻烦,咱们进去就行了。” 李掌柜缓过神来才要开口,从院子里走出一人来,却是冯管事身边的随从。 “源小哥,这位就是郑兄弟,麻烦你引了去见管事,铺子里事多,我这就回去了。” “李掌柜事忙,小的会跟冯管事说的,您放心就是。” 用的倒是敬语,不过语气里可没显出来就是,郑大虎站在一旁尽数看在眼里。 “郑爷,您里边请,”,这位源小哥对郑大虎却是显出几分真是的恭敬来。 在巴山遭遇山匪时,他就在邓管事身边,若没有郑大虎出手相救,作为贴身随从,他可是要用身体替管事挡刀去,所以,郑大虎对他也算得上是有救命之恩的,何况,对于郑大虎一箭射一人,一枪杀一匪的身手,他可是佩服的紧,比自己商号里的护院还强些。 “有劳源小哥了。” “郑爷唤小的阿源即可,可不敢当您的有劳二字,本来小的应该去铺子迎您的,不巧有事绊住腿,又怕让您久等,这才托了李掌柜跑一趟。” 这是个两进的院子,前院十数间的屋子,是‘裕盛隆’有头面的管事固定理事的场所,后院是作仓库之用。 说话间阿源领着郑大虎在会客厅里坐下,“郑爷,您在这里稍坐片刻,小的这就去问问邓管事那得空了没”,给他上了茶后,这个叫阿源的随从才是离去。 待他走后,郑大虎四下里瞅了一眼,一个商号管事会客的地方,竟不比茂山县洪家的摆设差,有些意思。 郑大虎抿嘴笑了笑,进布庄里去的时候还有些紧张,这会却是一点拘谨之感也找不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章 谈成 郑大虎喝下半盏茶后,‘裕盛隆’商号的三大管事之一,邓景祥笑着的进了门。 “郑老弟,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 “我冒冒失失的来,邓大哥可别怪罪,正事要紧,可别因为我耽搁了。” “你这话说的,不是寒碜我吗,,你来就是最紧要不过的事,等了几个月,你就是不来,想着人打听,又不知道上哪打听去,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郑大虎眼眸闪了闪,笑着道,“什么恩不恩的,不过是搭把手的事,邓大哥老惦记着它做啥,当初就说了,只是朋友,没有什么恩人仇人的,救不救命的咱以后就别提了,听着心里别扭,我就是个粗人,有啥说啥,邓大哥可别介意。” 邓景祥哈哈大笑,“郑兄弟说话真是爽快,好,以后我不说就是,对了,家可是安置好了,可是在城里住着。” “呵呵,乡下住惯了,不敢到这精贵地方来,在青宁镇那边的一个小村子安了家,今儿还是第一回来京里,两眼一抹黑,路都不会走了,又没个熟人,那条街那条道看着真是好,就不知道哪是哪,还好认得两字,正巧看见一布庄挂着‘裕盛隆’的名号,就上门找邓大哥来了。” “多来几回就熟悉了,郑兄弟是要到哪去,让阿源给你引引路。” 阿源给郑大虎换下杯新茶,“京城里头,小的是惯熟的,郑爷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吩咐就是。” “那我就先谢谢源小哥了,嘿嘿,说出来不怕邓大哥笑话。我今儿进城来是想卖东西来着,只是上不得台面,昨天我带着家里的几个小子进山打猎。见到一种野果子,那几个小子上了三天私塾,尽看了些乱七八糟的书。非说那种野果子也是种稀罕东西,说是书里头有提到过。叫什么樱桃的,我以前是没见过,不过味道确实不错,几个傻小子愣是摘了三篓子回来,自家又吃不完,后来我想想,若真的是种稀罕东西。许是能换几个酒钱回去,又怕青宁镇那小地方的人不识货,这不就跑京城里来了,可是在街上晃悠了一上午,不知道上哪卖去,以前在老家,有啥东西都是赶集的时候拿去集市上卖的,我找人问过,说是京城里边不兴赶集,这来都来了。再把东西带回去,没多大意思,而且山上还有好些,白白落地上了看着真是可惜。邓大哥见多识广,就想着找你问问,家里那几个小子毛还没长齐呢,说的话我还真不大相信。” ‘裕盛隆’东南西北都有生意,这位邓管事也是常常出门跑货,樱桃他自是认得,这门生意商号里也是做,就说半个月去从鲁州运来的那批,可是赚了一千来两的银子,只是那边的樱桃已收得差不多了,又紧俏得很,好几个商号都在抢货源,他们今年没占到便宜,只跑成那么一趟。 邓景祥捋了捋胡子,“郑兄弟可否把果子给我看看,若是樱桃自是认得的。” 郑大虎从衣袖里摸出一把来直接递给他,“就是这个。” 邓景祥接过来看了看,又递与阿源,“应该就是樱桃,只是比鲁州产的要个头小些,颜色也要红艳一些,你也认认。” 阿源翻看两下,二话不说直接吃下一颗,“就是了,味道是一样的。” “你倒是会给自己嘴馋找借口”,邓景祥笑骂一句,又对郑大虎道,“郑兄弟是个爽性人,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水果生意我们商号也是做的,樱桃不如就卖给‘裕盛隆’吧,你看如何。” “这样好,可是给我省事了。” 邓景祥让阿源去找了专管这样生意的吴姓小管事过来,由他与郑大虎商议具体事宜,最后定下以八十文一斤的价格收购郑家的樱桃,也不用郑大虎再特意送到京城里来,由‘裕盛隆’的人直接上门去取,吴管事又交代了一些樱桃采摘后保鲜的办法。 郑大虎从车上搬下两篓子的樱桃来,过称后有八十六斤,货银两讫。 邓景祥邀请郑大虎夫妻去家里吃午饭,郑大虎没多做推辞,正好把留下的那篓子樱桃送去。 在邓家,郑大虎顺嘴说起自家种西瓜的事,邓景祥自是不会放过,又问了一些郑家以前的事。 待送走了郑大虎夫妻二人,邓管事的妻子曾氏对着丈夫说到,“老爷,这郑家人做事真是实诚,满满一篓子的樱桃,都快溢出来了。” 邓景祥笑了笑,精明人做起实诚事来才有意思,“我后天要去郑家,你给准备一份厚礼。” 收樱桃自是用不着他管,不过西瓜的事还得他亲自去看看才成。 离开邓家后,郑大虎与姜氏没在城里逗留,直接驱着马车从来时的那个城门出城去了。 “大人,那辆车有问题吗?要不要把它拦下?” “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些眼熟。” “大人认识那人。” “也许吧。” …… 大郎几个要上学,郑大虎带着刘常贵和他家小子刘全进山摘樱桃,一天跑了四趟,次日清晨又去了一回,回来后才去镇上接‘裕盛隆‘的人。 郑大虎见邓景祥竟然也来了,心想定是为着西瓜来的,回到村里后就领着他先到果园里去转了一圈。 邓景祥见到西瓜的长势,很是吃惊,京城周边种西瓜的庄子不少,青宁镇就有好几家,这东西很不容易成活,没见过这么一大片生长的。 郑大虎招呼来的人吃过午饭,这才是把这两天摘回来的樱桃过称,约好三天后再来取货。 邓景祥回到京城便去找了自己的东家,第二天又来台西村,这回是要把西瓜的事定下来。 ‘裕盛隆’按一百八十文一斤来收购郑家的西瓜,这可比去年洪家给的价高了许多,只是郑家的西瓜不得再卖与别人,并立下契约,‘裕盛隆’也预付了郑家一百两银子作为订金。 二妞这几日心里头总有一种恍然若失的感觉,不是因为樱桃,也不是因为西瓜,这两件事情都很顺当,可是究竟是什么让她纠结,一直也没弄明白,每回像是就要揪住它的尾巴,刹那间又给溜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章 樱桃酒 待到二妞脚上起水泡的地方新皮换下旧痂,姜氏才是彻底解了禁令,不再限制二妞的自由活动。 ‘裕盛隆’的人来过五回,郑家收入了一百六十来两的银子,山上的樱桃已经所剩不多,最后的这些全被二妞霸占住,说是别有用途,本就是白的来的,少收入个二三十两的银钱也不觉得有什么,郑大虎和姜氏乐得宠着这个小馋猫。 新鲜的樱桃存放不了多久,二妞霸占下那么些自是不能一下子都吃完了去。 对樱桃的吃法用法,她最是研究得通透并了熟于心,只是前世什么都能用钱买到,她也懒得动手,空有满腹的理论,如今才是有机会能一展身手。 她对甜食没什么特别爱好,蜜饯这类先不予考虑,等到最后有剩余再说。 虎爹平常好喝一口,上回用灵芝泡过酒,这回就给他泡上两瓮樱桃酒,这个倒是简单,不费时也不费力,只要把樱桃和白酒按照二比五的比例浸泡,再将瓮盖封严实即可,隔个三天搅一搅,放置二十来天就能喝了,这样泡出来的樱桃酒补肝肾、强筋骨、行血脉、通经络,给虎爹养身最好不过。 女儿给他泡了两瓮的酒,郑大虎一整天嘴角都是上翘着弯没下来,姜氏先是看着挺乐,到后边心里难免有微许醋意。 巴结完郑家的外主事,自是不能忘了家里的内主事,白酒的度数太高,不适应女性饮用,二妞准备用樱桃酿些果酒。 果酒的酒精度低,妇孺皆宜,以前她就常喝。不仅是喜欢那个味道,更具美容养颜的功效,只要是女人。无论大小,没有不爱美的不是。 姜氏听说女儿要专门给她酿樱桃酒,立时多云转晴。二妞做个的古怪太多,她倒一点也不担心能不能酿出酒来。 二妞至始至终也没看出她这番不流于色的变换。郑大虎却是全看在眼里,十几年的夫妻作下来可不是假的,姜氏煽动几下眼睫毛,他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憋笑憋得他差点要出内伤,姜氏脸皮子薄,有些舍不得拿来取笑她。 用樱桃酿酒和比用它泡酒工序多了不少。还要避免与金属器皿接触,二妞选用的都是木制或陶器或石具类的家什。 这些工具使用之前要做消毒处理,防止杂菌污染,现在可是找不到高锰酸钾,二妞只好采用高温灭菌的方法,用滚水烫了还觉得不大彻底,又能蒸煮了半个时辰, 酿果酒首先要做的是挑果,把那些残的带病的没熟的都剔除掉,洗净沥干后再一个一个的去梗去核。这样处理过的果肉就可以用石臼捣碎了去,捣果肉的同时要放些酒曲进去。 为了制作樱桃果酒,二妞特意上镇里买了五个带盖的小木桶作为发酵之用,发酵时温度最好是在十五到二十五度之间。这样的季节倒是不需要再刻意的做加温保温处理,室温下放置即可,可发酵时温度亦不能过高,不能超过三十五度,发酵过程中会产生热能,用小木桶散热最好不过,二妞没有温度计使用,只能凭着感觉来,。 虽然是第一次将理论付诸与实践,失败的可能系数极大,可樱桃一年才成熟一季,错过了就只能等来年,自然酿得越多越好,直到五个木桶都装的直还剩半支高,二妞才是罢休,反正她爹有的是力气,这么点活累不着他去,倒是郑大虎比他闺女还贪心,又去卖了两个木桶回来。 因为父女俩的贪欲,剩下的樱桃不够做蜜饯干果什么的,二妞本就嫌做这些太费糖,想想也不觉得可惜,吧唧着嘴就等着喝樱桃酒呢。 经过一天的时间,桶里的樱桃汁便开始有微弱的气泡产生,这表明酵母已经开始繁殖,樱桃汁开始进入发酵过程。 二妞每天都细致的观察着木桶里气泡的排放量,第三天时达到了高潮,待发酵的势头减弱下来,二妞用樱桃原酒化了些白糖水倒进木桶里,让它继续发酵,直到不再有二氧化碳排出,汁液也开始清澈,这表明发酵已经结束。 发酵的这段时日,二妞每天都要用开水煮过的筷子把上浮的果肉压到汁类两次,以防止果肉变酸生霉,同时也排出二氧化碳,给酵母菌供氧,让发酵更旺盛些,每次做这些事的时候,她都要尝一尝,酒味一天比一天浓,心里暗自庆幸,每一桶都很给她争气,原来酿酒也不是想象中的那般难。 发酵完后便是要将皮汁分离出来,这个简单,二妞早就缝了好几个棉布口袋,把果汁倒进去然后挤压,得到的便是樱桃酒液。 这样的樱桃酒液还不够透明,可以用蛋清来澄清,只是用量太大,二妞心算了一下,一斤酒液大概需要二十多个鸡蛋,太浪费了,她觉得这个步骤可以省略,只要味道好,在颜色被必要如此高标准严要求的,又不是要拿出去卖,如果今年酿出来的不错,倒是可以考虑以后做上一些来卖。 二妞往酒液里加了些白糖进去增加甜度,算是完成了最后一个步骤,如此得来的樱桃酒液已经可以饮用,家里人尝过后都很满意,四郎也能喝下半碗去。 樱桃酒密闭贮存上一段时间会味道更佳,二妞用了十个坛子把酒分装好,只留下一坛现在饮用,其余的都用蜡封好后埋在院子里。 酒埋进土里没几天,后院里的第一批西瓜竟然已经成熟,这比去年早了一个来月的时间,数量虽不太多,自家却是吃不完的,郑大虎又专门进京一趟去找了邓管事,本来还担心‘裕盛隆’嫌少,不愿来回的跑,没曾想邓景祥一听,当时就派了阿源跟着他一道回台西村来,郑大虎拍拍打打,最后挑选出二十三个绝对熟了的西瓜摘下来。 后院里的西瓜都是精心护理肥水不缺,又是二妞试验之用,每棵苗上留下的瓜藤都不多,有些甚至只留下了一根或是两根藤,有些藤上她只留一个瓜,或是等首瓜长的已经很大后才让后边的瓜坐果,因此结的西瓜都是拼命的往大个里长。 这首回摘的二十三个西瓜,最小的也有十五斤重,西瓜拉回去后,素来镇定自若的邓大管事也是面有惊色。 要知道,原本京城里长的西瓜最早也要到七月中旬才成熟,十斤以上的亦是少有。 郑大虎倒是真的实诚,他原来就提过自家的西瓜要皮厚色深些,现在一看,确实如此,邓景祥一点也不担心这样的西瓜卖不出去,他已经很肯定,去年老对头‘万广元’据说从外地购得的那些西瓜,多少是与郑家有关,东家曾与他们看过,长的和这是一般模样,不管郑家与‘万广元’是否有瓜葛,这回自家商号既然已经得了先机,定然不能再让别家插手进去,别的地方管不着,只是在京城地界,郑家这单生意定要保全才是,不说钱能赚得多少,至少压了‘万广元’一头去,这事得立即回禀了主子才行。 邓景祥没让西瓜卸下车,直接拉着往尚义坊去了,这里住着的不过十来户人家,却尽是功勋贵胄。 ‘裕盛隆’也好,‘万广元’也罢,不管有什么样的纷争,与郑家却是无关,至少现在是如此。 其实在郑家人心里很明白,自家种植的这种西瓜不可能永远把握着自家手里,流传出去是迟早的事,在茅山的时候就有了这层认识,要不然也不会把种子留给陈家,现在搬到这个地界,有钱有势的人多了去了,捏死自家还不就跟捏死只蚂蚁差不多。 郑大虎早就想好,今年自家应该还能占点便宜,毕竟只去年才是通过洪家把西瓜卖到京城来,就是有人留下西瓜籽来种也不会多才是,自家在果园里种西瓜的事既不刻意对外说,也从不遮遮掩掩,村里的人应该是看在眼里,等到明年,谁来跟他要种子都给他,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懂,以自家的身份地位,一家独大的想法就是自寻死路,最好明年台西村的家家户户都种上西瓜,自家不也是还能再种下去,不过是少收些银钱罢了,什么都比不上命重要。 郑家的人虽少与村里的人来往,住得也偏僻,可一举一动总要受人瞩目,郑家的后院去不得,院墙又高,踮着脚也看不见里头,不过果园可没这般严实,再说,吴氏是经常出入郑家的,郑家后院里种有西瓜她自是知道,在西屋里育苗的时候,她问起时就已经明着说了,只是吴氏不知道西瓜是何物,反正在她看来,郑家是有本事有背景的人家,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是应当的,她又非长舌之人,更不想与郑家断了往来,便从来不与外人叨叨郑家的是非,这事也只与丁乔明说过,还特意嘱咐了他不要对外道。 等到后来有人自郑家果园里瞭见里头种着一些他们从不认识的东西,抱着好奇心去问吴氏,她只好支支吾吾的找个借口离开,转过头便把这事与姜氏提了,知道郑家不在意传出去后,才是有问必答。 村里倒是有人听过西瓜这东西,可也除了知道是贵人才吃得到的精贵之物外,别无所知,如此一来,倒是对郑家更生敬畏,当然免不了要有人起起贼心,却一直没有鼓起贼胆来。(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章 杏熟了 二妞自打跟着爹爹和哥哥们进了一趟山里,回来后就开始犯间歇性的恍惚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经意间被疏忽了,却是老也想不起来,还死揪住不放。 直觉告诉她,有件很重要的事被她遗漏了,就好像以前在西市捡拾断根烂叶的时候,若是某一角落有点东西被打眼扫过却没及时准确定位,回家后就会是这种感觉,次日早早去寻,捡回来也就踏实了, 是什么被她忽略了呢?一想起这个问题,二妞就猫爪似的难受,她把当天看到的摸过的梳理了好几遍,没找出又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来,她记忆是好,可也远没有达到过目不忘的境界,好想再沿着进山的路走一趟,却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这些日子郑大虎忙得连轴转,先是一天三趟的进山摘樱桃,她真就跟着去了也是个累赘,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真是什么有价值的植物被她忽略了,长在土里跑不掉,她便耐下性子等着。 卖完樱桃郑大虎又开始每日在地里忙活,今天雨水有些偏少,果园又是个坡地,土壤含沙量大,贮不住水,西瓜五天不浇水就要叶子打蔫,刘常贵夫妻俩带着他家小子刘全,三人顾不过来,郑大虎也是整天的从村西边的那条自山上流下来的溪流里挑水浇灌。 接着,后院里的西瓜开始成熟,天公作美,六月中旬连下两场暴雨,旱情得以缓解,二妞正盼着她爹进山去,哪曾想,果园里的杏子迎来了成熟季节,这种水果可不稀罕。价格也很便宜,摘下来后自是由自家拿出去卖。 郑大虎赶了一天的市集,才卖出去三十多斤。倒也不是这东西没人买,只是卖的人太多,本就是极其寻常的果子。很多人家院子里都会种上一两棵,吃不完就拿出来卖。 郑家的果园里有七十八棵杏树。种下去的年限不长,又没得到很好的打理,产量不高,每棵树能产个二十多斤,这样零卖不是个事,再说,杏子不过才是六七文钱一斤的东西。郑大虎可不想在这上头耽搁时间,地里的西瓜才是要事。 郑大虎找到铺子里去问,也有收购的,只是给的价格低得让他接受不了,那么点钱不值当费那摘果子的功夫,跑了五家后便决定是不往外卖了,自家吃多少就摘多少,吃不完的让它烂在地里沤肥去。 郑大虎财大气粗的做下个决断,回去便找到媳妇说了说。 姜氏微微颔首,抬起头来笑笑只应下个好字。就没想过要反对,手里头正着做件深衣,如今常用‘裕盛隆’的人打交道,家里亦是有房下人。怎么也算是个老爷的身份,老穿着短褐进出不妥当,以前做的已经旧了,姜氏这些日子直裾曲裾又各给他做了两件。 姜氏很淡定,二妞在一旁激动不已。 如今后院里的西瓜不需要特别的照料,浇水摘瓜这样的事也轮不到她去做,她也就是每天去观察一番,做做成长日记,整日里也就是绣绣花,然后到书房里涂涂鸦再翻翻闲书,家务活分到她手上的真不多,正闲得慌,这回可有事做了。 杏子既然不准备卖,烂在地里多可惜,杏仁可是样好东西呢,她吃第一颗杏的时候就用牙磕开果仁尝过了,是甜杏仁,倒也不能肯定果园里种的全是一个品种,大不了每棵树上都摘了尝尝就是。 “爹,娘,杏仁好吃。” 郑大虎和姜氏一听,俱是笑了。 “好,爹给你摘了回来做杏仁。” “不用了,爹,您忙着哩,我自己去摘就好,在树上多挂两天应该没问题的”,每天摘一点,慢慢来,杏子就是熟透了也影响不到杏仁的吧,二妞如此想着。 二妞虽是豪言壮志,郑大虎和姜氏那会舍得她去做这粗活,平时玩一般的带着她去还行,可全都交给她去做,晒着了,被树枝刮伤了,如何是好。 不急着一两天内把它摘完就是个小事,郑大虎暂时改了每天固定的晨练,天蒙蒙亮就带着大郎几个去摘杏子,加上刘常贵一家,半个时辰摘下七八箩筐都不成问题。 二妞一心想着的是去肉留仁,也觉得好好的果肉都不要挺浪费,只是过她是想不出其加工的办法了,杏酱好吃,杏脯也不错,可加工的办法她不会啊,要比较樱桃蜜饯的办法来处理吗?她犹豫过后,还是决定不去做,肉质不一样,应该不适用吧,白浪费了糖去。 “娘,不洗那么多了吧,这些留着吃就够了,剩下的反正是要丢的,用不着洗。” 用清水洗完半箩筐的杏子后,二妞觉得差不多了。 “别偷懒,不洗干净做出来的杏干能吃吗?” “娘,您会做杏干,我咋不知道呢?娘,您都不说”,二妞兴奋的说到。 “现在说不好吗,早说了还不得被你天天缠着。” 言外之意就是我很馋了?二妞瘪瘪嘴表示不满,“娘……” “好啦,这回给做多多的,让你吃个够。” 一听这话,二妞更不满了,瞅着大妞问道,“大姐,我平常吃的不多,对不”,她要寻求外援。 大妞抿笑着不回答,二对一,二妞输了。 姜氏不仅做了杏干,又做了盐津杏肉出来,一甜一咸甚是美妙。 果园里有三十五棵杏树是苦杏仁的,二妞郁闷,你说一个果园里不到八十棵苗还整出两个品种来,有木有搞错。 郑大虎说让杏子烂在树上,不过是一时之意气罢了,送人也是番情谊,只是郑家的人抽不出空来,让村里的人自己去摘,人多手杂不方便。 郑大虎想了想,自家与村里有交情的也没几个,按照自家的情况,更没必要去刻意讨好全村人,他倒觉得保持些距离反而还好些。 最后决定把那几棵树上的果子都让丁家的人摘去,自家再给里正那里送去一些就是了。 吴氏也是惯会来事的,与姜氏说过后,便郑家的名义将一半都送到里正那里,托他给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分上一些。(未完待续) 第一一八章 花生 二妞眉头一抽一抽,恨不得用眼刀子就把那只不知死活,无视她的愤恨,只顾着吃得欢快的鸡直接给凌迟了,真是恨的肝疼,她不过才偷偷摸摸嚼了两颗,倒先便宜了这只畜生,在她眼皮子底下大吃特吃。(.) 话说那日,泡的樱桃酒初次开封,色美味醇,郑大虎索性装了一皮囊挂在腰间,闲暇时就小酌两口,倒也不多喝,姜氏便不拦着他,反倒专门炒了些黄豆用布包了给他装在身上作下酒之用。 二妞瞅这他半口小酒两颗黄豆心满意足的美样,着实可乐,心想着,要论下酒下菜,黄豆如何能赶得上花生。 才念叨到这,灵光一闪,自己那天在谷底见着的开着小黄花的植物和以前看过的花生苗的图片,可不就是无比相像,怪不得自己心里头总是若有所失的,若是真的而自己却又错过,该是多大的遗憾。 一时间,二妞满脑子的煮花生炒花生炸花生炖花生,又不能百分百的肯定自己的猜测,生生要把她憋出分裂症来。 时下杏子还没摘完,桃子又该卖了,最要紧的是果园里的西瓜亦是开始陆陆续续的成熟,‘裕盛隆’的人隔天就要来一趟,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桃树比杏树多,有一百多棵,郑大虎与姜氏商议后,经过吴氏的推荐,雇了些村里头比较本分的人到果园里摘桃子,每人每天按照二十文的工钱来算,摘下来的桃子直接卖给镇上的商铺或是集市里的摊贩,桃子比杏子贵一点,好的能买到八文钱一斤,差一点的也能得个四五文一斤,等卖完后。把账一累计,好歹也收入了近十五两的银子,除去工钱。还能得十两左右。 一直等到了八月,杏树桃树上除了叶子便什么也没有了,刘常贵已经能准确分辨出生瓜和熟瓜来。 郑大虎很久没上山打猎。手有些痒,准备带着家里几个小子进山里去活动活动身手。(.好看的小说)二妞死活要跟了去,缠着姜氏杂七杂八的说了一堆理由,姜氏原本忧心她像上回一样受点伤,磨不过这个魔王也就随她去了。 二妞一进山就说要去上回去的山谷,这么个小要求,郑大虎自是不会驳她所愿。 此时早已过了花季,好在叶片好没凋零。找起来也挺容易,真的从土壤里刨出白生生的花生时,二妞心花怒放,捏开果夹来看,花生米有些小,不过皮却是深红色的,这样品种的花生最好不过,二妞没有收花生的经验,不过看着果壳已经硬化,果实饱满。想来是熟了,恨不得把这块地里的都挖了回去。 众目睽睽之下,二妞不敢以身试险,虽然她觉得一点危险也谈不上。为了以后的美好生活,她只是在袖子里藏了一颗,等落单的时候偷偷剥出花生米来吃掉,证实就是那个味道,又激动好一阵。 二妞借口自己喜欢这个,又说看着像是能吃的样子,要弄些回去抓只鸡来试毒,这是早就想好了的借口。 土块有些实,加上草根草蔓盘结交错,不用能扯的,只能使了锄头来挖,郑大虎留下大郎三个帮她,自己一个人进林子里去了。 在兄弟三个动手,二妞动口的通力合作下,淘了整整一篓子的花生背下山去。 果园里养着三十多只鸡,刚回到家,二妞就催促着郑大虎去抓了一只回来,剥出半碗的花生米洒在地上喂给它吃。 这鸡也是个饿死鬼投胎的,被人抓住脚倒提起来走了一路就破开嗓子啼叫了一路,这才被放到地上,面对从没见过的东西,只是歪头瞅了两眼,就放开啄起来,周围八双眼睛都盯着它,也是丝毫的不在意,是个要吃不要命的。 “被毒死的鸡,这鸡肉怕是也不能吃了,真是可惜”,三郎用拳背搓了搓自个下巴,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二妞把视线从鸡那转移到他身上,赏了个小白眼,“闻起来这么香甜的东西,咋会有毒,禽畜最具灵性,有毒的东西是不会吃的,除非它想自杀。” “东西是你喂下的,它只会死于谋杀”,三郎在私塾里结交了几个损友,近日口才见长。 二妞满心都扑在花生上头,不愿与他多做口舌之争,瞥他一眼后,又一眼不错的直盯着那只鸡不放,想的却与其他人不同,并不当心它会不会被毒死,却是怨它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鸡吃得食袋鼓鼓囊囊的,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它吐白沫翻白眼,郑大虎把院门关上,一家人进屋去吃晚饭,过后再出来看,正摇头摆尾的在院子里绕圈圈呢,估计是吃过独食倒想起来找同伴了。 郑大虎还是不大放心,将那只鸡放在院子里单独关了一夜,次日清晨,见它还是活蹦乱跳的。 二妞得了赦令,忙不迭的洗出一盆子的花生,早饭才做出来便一咕噜倒进大锅里去了,又添了点盐进去焖煮。 煮花生的独特香味飘进屋里,众人暗自期待,二妞时不时来个惊人的发现,不知道这回如何。 等端上桌后,郑大虎要先试吃,姜氏拦着想要自己来,大郎几个亦是争抢这个机会。 二妞很无辜的朝着每个人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去细声说到,“其实我在厨房已经吃过了,味道挺好的。” 姜氏愣神片刻,紧张的把她拉过身边来,在她额头上探了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娘!”二妞将额上的有些冰凉的手拿下来,双手握住安抚道,“我没事,头不晕,肚子不疼,哪都挺好的。” “你这孩子,就不知道给娘省点心。” 郑大虎亦是舒出一口气,鸡虽然吃了没事,可谁知道适不适合人吃,“吃了多少?” “有小半碗”,吃早饭的时候,她时不时的进去厨房关照一下柴火。每回都吃上一点点,一点点,再一点点。一碗只多不少,不过没好意思说有那么多。 盐水煮花生,自制如大郎也不由的喜欢上这味道。只吃上一两颗哪能过瘾,不过有郑大虎把着关。每人只得了二妞说的小半碗的量,兄弟四个装进各自的兜里上学去了,二妞因为提前贪吃,只能在一旁干流口水去。 在姜氏的严厉监控下,她一天下来也没能把放在橱柜里的煮花生偷渡出来,直到次日,确定一家人都没事后。才在郑大虎的应允下又尝到了花生的味道,却依旧不能敞开了吃,每人最多小半碗。 等过了三天,全家人依旧安然无恙,郑大虎才是解了禁令 过了五天,郑大虎领着大郎几个又进山去,二妞没去,她第二回进山的战利品除了花生,脚上还得了两个水泡作为福利,倒是比第一次体面许多。 这次进山。是专门奔着被二妞取名为‘花生’的东西去的,因为不打猎,用不着漫山遍野的跑,郑大虎把四郎也捎上了。 四郎可是比他二姐争气。上山下山全靠自己走,脚上一个泡也没起,每天早上跟着郑大虎练习拳脚,又是步行着上下学,还时不时跟着水生与村里的孩子瞎跑,倒是给历练出来了,不再是整日关在家里的那个娇娇弱弱的小包子。 二妞初次用晒干后花生做了油炸花生米,给郑大虎试着当下酒菜吃,他做下个决定,明年要在自家地里种花生。 一个月内已经有两拨的人找上门来,要买郑家的西瓜,郑大虎按照邓景祥所说的,只道是西瓜是‘裕盛隆’与自家合作种的,还签了契约,自家只管种不管卖,能不能让与别人,他可做不得主,这事要找‘裕盛隆’的人去商议。 许是‘裕盛隆’背后东家有些势力,来得两起人看着都不是一般的商人,却也没多为难他家。 经此事后,郑大虎知道,自己原来预想的没错,西瓜得利太多,霸得紧了只能给自家招来祸事,如今靠西瓜赚的钱,已是他做梦也没想过的事了,有这些钱,足够一家人安安稳稳过日子用的,郑大虎打定主意,明年若还只是他一家的话,便不接着种了。 这‘花生’真是不错,不种西瓜种花生,做成下酒菜,也能赚点小钱,又不像西瓜一样惹人眼。 二妞要是知道他只想着用花生做下酒菜卖,估计肚子也要笑疼去,那不是在暴殄天物吗?花生油,花生酱,哪样不是比做成下酒菜强,二妞想着,自家也许还能开上个油作坊,只是有些怕勾起大姐心里的旧伤,孙家开的不就是油坊吗。 父女俩心里各有各的官司,想的都是好事,姜氏却是一日比一日忧心。 大妞来年可就十六了,这般大的闺女就是没过门也该是定下人家了的,自家如今才搬过来不久,人生地不熟,不知根知底的人家,不敢轻易许了去,大妞在婚事上伤透了心,可是再也经不起波折。 姜氏跟郑大虎提过这事,按了郑大虎的意思,要再留大妞在家两年,十八岁出嫁不算是最晚的,婚事慢慢找,宁缺毋滥,要是实在不行,就找个安分守己的上门女婿,索性一辈子留在家里,有大郎几个在,不怕被人欺负了去。 他的这个想法姜氏有些接受不了,没有说家里有儿子还招上门女婿,而且还是长女,说是慢慢找,这一天一天的拖下去,哪有好的专门给大妞留着。 在这上头,姜氏难得放开一回,找了个机会背着人偷偷问过大妞自己的意愿,想找个怎样的人家,可她一提起,大妞脸顿时煞白,手亦是微微抽搐着。 如此一来,姜氏更是忧心忡忡,前事给女儿竟然留下如此大的伤害,看着她能上街去,原以为心里的坎已迈过去,哪成想,竟是对婚事有了这般大的恐惧甚至排斥,这可如何是好。(未完待续) 第一一九章 也不行 “咋样,打听到了吗?行不行。” 姜氏将大妞二妞支回自己屋去,给刚到家的郑大虎倒了杯水,急切的问道。 郑大虎把一杯子的水一口灌下,才是说到,“那媒婆没说假话,确实有两个铺子,我去看了,生意都不错,宅院也大,我又去打听过那个后生的情况,学问应该实打实的,秀才的名号没做假,只是我觉得他家里头不大安生,他家大儿子和前头的媳妇和离了,具体缘由打听不出来,可是那个媳妇是生了一子,自请下堂不大可能,若是品行不端,应该休了才是,怎么会和离呢,后来又娶回一个,这回这个传言性子泼辣,对婆婆不恭不孝,三天两头的闹腾,可是我觉得,里头不定是个什么情况,你想,已经和离过一个,这个要是还不怎么样,只管休了再娶,这个媳妇进门三年都无子,不就是最好的理由,家里又不是没钱娶不起了,我估摸着,是他家的那个娘可能不是个善的,前一个媳妇应该受不了才被娘家接回去,琴丫头是个棉柔性子,碰上厉害婆婆,不定要遭多大的罪,据说那秀是个大孝子,性情又温和,这样人护不住自己的妻子,偏偏学问还行,已经中了秀才,家里还指望这他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吧,早早分家出来是不大可能的,咱闺女不能嫁进这样的人家。” 姜氏听后锁着眉头很是失落,可也明白,丈夫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她也舍不得女儿出门吃那苦头。 自打问过大妞,知道她对亲事的抗拒后,姜氏越发心神不安。 为人媳妇自是比不得当姑娘松快。可女人这辈子,哪有不嫁人的,只有嫁了人生了孩子。这一生才算是能终了了,百年之后也才有人披麻戴孝烧香祭拜不死,留在家里不是个事。她和丈夫健在,自是能护着闺女。可是他们总是要走在儿女前头的,儿子们都是好的,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姐姐,可儿子大了总要娶妻生子,会有自己的小家,娶回来的媳妇跟自己家人能一样吗,男人要立业。不可能天天守在家里,大妞受了委屈受了气,还能跟大郎他们说去不成,她了解自己的这个女儿,从来就是护着弟弟妹妹的,只会忍着也不可能去挑拨弟弟夫妻的感情。 招上门女婿的事情,姜氏根本就没考虑过,丈夫爱女心切,她能理解,可理解不代表着赞同。丈夫是独子,没有兄弟姐们,公公也是早早就分出来单过的,为了家产兄弟争吵甚至反目成仇的事。他可能听过见过,却没往心里去过,她却是真真实实切身体会过的。 自己有四个儿子,以后的家产哪怕均分,谁也不多一点,谁也不少一点,也是说得过去的,可是若招个上门女婿回来,将来分家产也是要得一份去的,家里四个儿媳妇呢,能都没意见?枕边风吹多了,儿子们能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姐弟情谊? 女儿嫁出去,陪嫁妆是天经地义的,至于陪多少,谁也管不着,以自家现在的家底,大妞出嫁时,给上三千的压箱底都没问题,有了这些钱在手里,这辈子也就能确保衣食无忧了。 姜氏恨了心要把大妞的亲事在最快的时间内解决掉,女大不中留,大妞还年纪小,很多事情她不懂,做娘的自当给她打点好才是,哪能依着她的性子来呢。 郑家才搬来不久,认识的人不多,别人对自家也不清楚,一家有女几家是不用去想了,坐在家里头空等可等不来女婿,姜氏通过吴氏,请来了镇里最有名的张媒婆。 结亲讲究门当户对,问了些郑家的情况后,张媒婆介绍了三个女婿候选人,郑大虎亲自打听,这个秀才是最后一个,也是不合心意。 “要不再请了张媒婆来问问,看看还有没有好的,这么大个地方,总不能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来吧?” 郑大虎不愿高门嫁女,怕女儿在婆家受了气,自家却不能给她撑腰,姜氏亦不愿高门嫁女,却是想着越是高门大户,里边的关系越复杂,正妻妾室嫡子庶子一大堆,大妞太单纯,她也从没教过女儿隐隐暗暗的东西,嫁进这样的人家还不就是把女儿扔进狼窝里去了。 “嗯,不拘于青宁这个地方,隔壁的杨桥镇和东安镇离得也不远,如若有好的,我看也可以去看看”,虽然郑大虎觉得怎么都不如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心,可媳妇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他倒也不再想着招个上门女婿回来,郑大虎起身接着说道,“我去园子里看看,明天商号里的人要来拉西瓜。” “姐,你想啥呢?” “没想啥啊。” 二妞撇撇嘴,大姐回到自己屋里后,全然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她又不是近视眼,还能看不见咋的。 “姐,你是不是不想嫁人啊?” 上回来家里的那个擦脂抹粉,嘴角有颗黑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她不用想就知道是媒婆,这形象不是固定的嘛,电视里看得都不愿看了,现阶段家里够得上结婚条件的就大姐一人,今天爹好端端的出门一趟,一回来娘就把她们俩支开了,说的肯定与大姐的婚事有关,她能猜到,大姐肯定想到了,那天媒婆上门的时候,就看她神色有些不对劲,今天这幅表情,傻子才看不出她想啥呢。 “净胡说,什么嫁人不嫁人的”,大妞有些恹恹的道,她是真的害怕离开这个家,她觉得哪里都没有亲人身边安全,她无法想象自己如何能嫁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去,可她又很清楚,嫁人是迟早的事,只是希望能再迟些,再迟些,也许再过上一段时间,自己就不会再害怕了。 对于她的心结,二妞是可以理解的,自己是个伪小孩,失恋暗恋都经历过,爱得死去活来的也没少见,这点事情在她眼里其实不算什么,可大姐不一样,她可是土生土长的,思想比纯净水还干净,遇上那破事,没一条白练悬梁就已经算是很能忍了。(未完待续) 第一二零章 中秋 大妞的亲事迟迟定不下来,临近的两个镇上也去相看过几个,最后都是不成,变成了郑大虎和姜氏的一块心病。 其实张媒婆也很郁闷,既要能识文断字的,读书过了又嫌人家呆酸迂腐,还只寻小富你良善之家,大富大贵的还嫌弃上了,单相看本人还不行,公公婆婆叔伯妯娌小姑都要挨个的筛一遍,左挑右选,愣是一个也没瞧上,见过选女婿挑剔的,挑剔成这般真是不多,又不是家里单这么一个闺女,千娇百宠的养大,一点不如意的事都沾不得。 只不过郑家实在是大方,成与不成每回都给百把文的跑腿钱,若不是怕砸了自己的招牌,断了以后的财路,张媒婆还真就要祈望着郑家大姑娘这门亲事做不成去。 张媒婆是青宁镇最有名气的冰人了,青宁镇以及周边村镇的适龄少年都能娓娓道来,再者,姜氏由郑大虎陪着,到镇里又找了两个媒婆问询,吃的是这口饭,少不得手里都有一本花名册子,能记在册子上的具是条件不多的人家,姜氏翻来看过,册子不如张媒婆的厚,基本都是在她那里有看到过的,眼生的找不出两三个来,问过情况后具是不合适的人家,如次过后,只托了张媒婆记在心上,有了合适的就来家里说说。 姜氏等得干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倒是大妞本人松了口气,嫁人是迟早的事,只是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她已经及笄,亲事定下来只怕很快就要出门的。(.好看的小说) 大妞心里头惧怕嫁出去,可绣嫁衣时,每一针每一线却是再仔细不过了。 以前与孙家定亲后绣的嫁妆。姜氏觉得晦气,再者布料只是一般,压在箱底不准备再用。又买了绫罗布回来,让大妞重新绣,她也是怕亲事一旦定下来。可没有一年两年的时间来准备,不如提早早就备上。 晃眼间中秋节到了。以前在茂山,中秋节也不过是一家人团团坐,吃上一顿比平时好点的饭菜,如此也就过了。 如今入乡随俗,郑家在对待中秋节的态度上,也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拜月神。吃月饼,赏月,一个不拉,桌子直接摆在院子中间。 月色如此皎洁,二妞嫌灯光破坏气氛,一口气把灯都给灭了。 “疯丫头,别把酒灌进鼻子里去了”,姜氏笑骂一句,也没阻止她去。 二妞显摆的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娘。您看,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准位置”,酿出的樱桃酒酒度很低,郑家母女三个连着四郎喝的都是这个。(.) “三哥。如此良辰美景,你还不对月邀歌,作首诗来听听。” 三郎才喝了口酒在嘴里,听二妞这么一说,差点呛在喉咙里,他最近没得罪这位姑奶奶啊?最近爹很紧张他们的功课,他要是直接说作不出来,不知道会不会挨顿揍。 课业里边,三郎最头疼的就是诗词歌赋,背背也就罢了,不过是花点时间多看看,反正他的记忆力不错,要是让他自己作诗,简直要他的小命去,这是个有着极严重偏科情节的孩子。 二妞低头窃笑,没得罪她就不能给他下绊子了?她早就发现三郎偏科严重,趁机敲打敲打他,看看能不能改改他这毛病。 刹那间,审视的,关注的,期待的眼神齐聚在三郎身上。 “长幼有序,我岂能越过兄长去,请大哥二哥先来吧”,三郎憋出这么一句文绉绉的话来,也算是急中生智,拖延点时间再说,没准在他们的引导下,自己会突然开窍了。 大郎二郎也不推脱,各思考了约半刻钟的时间,确实作出来了,比不了那些名言佳句,还算得上是工整,三郎顿时傻了眼,他还没想出个头绪来呢,咋这么快,觉得两个哥哥不道义,越是急脑子就越不顺畅,顾不得许多,闭上眼张口便来。 “天上一明月,地上一家人,明月年年有,家人天天在。” “噗!”二妞没把三郎呛着,自己反倒中了他的暗枪,咳了半天才缓和过来,要是早知道他要开这口,打死也含着那口酒不咽下去。 郑大虎看了他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明明月色下什么也看不真,三郎却直觉得背脊一阵冷,不由的打了寒战,爹的目光如炬。 他也知道,自己作的这首诗有些狗屁不通,可他就是不喜欢把这些字酌来斟去的,忒没劲。 对于读书,三郎本来觉得就那样,读几年书能认得字就好,不过他很喜欢上学倒是真的,在学里可以结交很多的朋友,后来家里出了事,他才把读书看成头等重要的事下了死力气去学,只想着以后考取功名,混上个官身,便没人敢随随便便欺负到自家头上来了,他从小就明白,自己是个男人,自己的责任就是要保护好娘和大姐妹妹她们,就是爹回来了,他还是如此认为着。 后来听说白鹿书院里不拘于四书五经,还有专门教授骑射兵法这些的,在这里读过书的一些学子,也是有后来去做武官的,这下子可是来了劲了,一门心思想要考进去,将军两个字听着就威风,自已有一天也能成为将军的话,该有多好,谁敢欺负自家人,带群手下直接揍一顿就是,打不死他。 三郎今天出了糗,心生羞愧,脸都红了,只是光线太弱,看不太出来,书院的入学考试也要考诗赋的,他全靠死记硬背,觉得应付考试应该是够了的,今天却不由的羞耻了一回,以后是不是也要在上头下点功夫呢?三郎纠结得眉头都扭上了。 中秋过后五天,张媒婆来到郑家,说是白鹿书院齐院长的夫人,托了她给齐院长的一个得意门生做媒,这位门生父母俱已下世,家里倒还有叔伯,不过已经分家出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由老师替他做主操持终身大事,也是说得过去。 只是这人已经二十一岁,早年也有过婚约,却退了两次婚,都是女家提出来的,名声上有些不大好听,在京城里再结良缘有些难,这才是由老师做主,想给他在青宁这边找个合适的,齐夫人跟她保证,不管外边怎么疯传,人品绝对是个好的,只是身世坎坷,才落下这么个名声,连累到了自己的亲事。 张媒婆与齐夫人不止一回打过交道,对她这个人还是挺了解的,既然说了好,那肯定也差不到哪去,她在齐家见过真人,一眼看见就觉得与郑家的大姑娘最相配,转身就直接上郑家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二一章 有缘 姜氏听了张媒婆的介绍,有几分心动。(.好看的小说) 既然是书院院长的得意门生,又能得让他出面张罗婚事,学问品性理当不差,姜氏最看中的是他无父无母,女儿若是嫁过去,直接就能当家作主,上头没有婆婆压着,过起日子来轻松许多。 自家女儿也曾退过亲,在这方面倒没什么可挑剔别人的,只是因何退的亲事,还是要先弄个明白,别个是身体上有什么毛病,那可就毁了女儿的一生了。 今天郑大虎进山去了,姜氏想着这件事还是要等了他回来商议一下才好。 张媒婆也知道今天成不了事,按理来说,这样的事她要先把女方的情况说与男方,若是中意,再由她到女方说这边说和,可是跟郑家打过几回交道后,全都被这家的作为打乱了去,偏她又很想做成郑家大姑娘的亲事,说实话,这姑娘可真是好,只是过了最适宜定亲的年纪,家中父母又要千挑百选,才是有些难,这回齐夫人托她做的媒,条件比郑家姑娘好的不是没有,可是对方说了,不挑女方的家世,只求温淑贤良,她想的是以后做长久生意,郑家的几个儿女可都是出挑的,这才首先选中了郑家。 约好两天过后来听信,张媒婆便是走了。 等到郑大虎从山上回来,姜氏忙把事情与他说了说。 “嗯,听起来像是不错,今儿晚了,我明天去打听打听”,听说这人姓闵,又是个读书人,郑大虎一下子就想到了以前相识过的那位闵书生,自己又摇头失笑。哪有这么巧的事。 京城那么大,就凭个名字,想找个人可不简单。郑大虎想了想,决定从书院这入手,院长的得意门生。应该不难打听到才是。 事情他料想的那般,郑大虎很快就打听到了书院院长齐文渊的入室弟子里就有个人姓闵。 等到把对方的家世打听出来。郑大虎夫妇俩都吓了一跳,本来两人想着,既然能的书院院长赏识,却能与自家这样人家议亲的,估计是个寒门子弟,没曾想,对方居然出身不凡。 闵在京城地界是个大姓。有一支也算得上是名门的行列,只是姜氏一直没往这上边想。 闵家开国之初亦是封侯拜相,爵位降袭三代,只是后世子孙不大争气,渐渐败落,如今入仕的也有,官职却都不高,已非往昔同日而语。 姜氏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是闵家前任家主嫡长孙娶妻。无论如何,自家也排不上号的,这门第也太高了,着实不配。女儿在她眼里千好万好,只是这样的人家未必就看得上眼,她不明白为何这样的世家子弟要婚配平头百姓,只是就是这门亲事自家勉强攀上了,日后也很难做到夫妻琴瑟和鸣,世家子弟她太了解了,眼睛多数是长在天上的,她不能拿女儿的终身博那一万中的万一。 郑大虎却是以为,闵家太复杂,他可没少打听出乱七八糟的事来,就是分家出来了,哪是能甩干净的,自己的闺女真嫁进去,不定要受多少闲气,再等等吧,定要给找个好的。 等到张媒婆来听信时,姜氏便以门第太高为由,把事给推了。 郑家不愿,张媒婆也不能勉强,回去后连着向齐夫人介绍好几户人家的闺女,都是她手里的王牌,可惜对方一个也没看中,张媒婆连踢两块铁板,直怕自己的金字招牌要砸在这两家的手里。 齐夫人也很无奈,她倒是相中了两个,只是小的还没说话,老的先横插一竿子,不是这位姑娘他爹曾考试带小抄,品行不端,女儿随父,这位不行,就是那位姑娘以前曾爱慕过书院的某某学子,作风有问题,也是不可,真是不知道他从哪得知的这些五六不着的小消息,得,她也不管,让这爷俩自己折腾去吧。 话说齐文渊的这人,也算得上是读书人里的异类,三岁学字,过目不忘,七岁便出口尽是文章,可谓绝世之才,偏这样一位惊才绝艳之人,满腹经纶却始终是个白身,以破朝廷科举试题和指导学生求取功名为乐,自己却是未踏进过科场半步。[] 白鹿书院享有盛名,严格说来,却是齐家的家族产业,只是每年的束缚所得,全用来维持书院运转,就是院长本人,也是按授课多少来分得俸薪,不过齐家私产繁多,自是不用为斗米折腰。 齐家原就是本地的大地主之家,也是齐家祖坟选得好,土疙瘩里边愣是长出个十七岁的状元郎来,也就是白鹿书院的首任院长齐致远,据说此人的才学,比齐文渊更具天赋,可惜年岁小,既不懂得婉转迂回睁眼闭眼的为臣之道,亦不懂得韬光养晦随波逐流的为官之道,明枪暗箭吃了无数,却不屑于之为舞,在官场沉浮两年,最后一气之下脱袍挂冠,在紫云寺落发为僧。 齐致远吃斋念佛过了一年,寺里高僧了无大师远游归来,经他点化还了俗,回家后开了私塾,齐家有财,齐致远有名,过了几年,私塾变成了书院,自齐致远之后,齐家虽说改门换户,由土财主变身为笔杆子,书院也名声远播,可是却再也没有出现过能与齐致远比拟的后人,直到齐文渊出世。 齐文渊算得上是桃李满天下,只是得以计入他名下称为入室弟子的,仅有三人,他相弟子,不论才情,只凭中不中自己的眼,这三位性格气性都是截然不同,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喜好究竟为何,其实按齐夫人的话来说,这老头子性情乖张,今天喜甜明天好苦,一睡糊涂了,早上起来看见红叶衬着绿花,可能就和他的喜好了。 这位闵姓门生,本名承安,年纪最小,三人中却是大弟子,三岁那年便被齐文渊看中。用糖块哄着骗着行了拜师礼,闵承安字子贤,正是郑大虎想起的那位闵书生。 “人老不中用。眼都花了,明明是要放在这位置的,怎么下那去了。容我给它拨正来”,齐文渊齐大院长山羊胡一抖一抖的。伸出手指要作弊。 闵承安抬起头来,清冷冷的看着他,只说了四个字,“落子无悔”,都已下过三子,老头子越来越会赖了。 “谁悔棋来着,这不是眼花了吗?” “事不过三”。还是四个字。 齐文渊心虚的眨眨眼,再悔一次,这小子怕是又要个把月不跟他下棋了,智空大师云游在外,博浩先生回乡探亲去了,与别人下棋乏味,现在还不能把这小子得罪了,可不悔那步棋,自己只能是个输。 “祖父,闵叔叔。不下棋,祖母说,吃饭。” 正当纠结之中,两岁大点的小孙子东倒西歪的过来为他解了困。齐文渊乐得一把抱起滚在脚边的肉团子,“好,吃饭,吃饭,吃了饭再下棋”,说完也不管闵承安,抱着孙子先行离去。 闵承安翘了翘嘴角,起身跟在后头。 白鹿书院曾今占据了小半个镇子,后来镇子扩大,这才显得小了,书院并不限制人员日常的出入,只是要求学生定要住在学院里边,至于其他的人,倒没严格限制,若是在外边没有住处的,书院里也会给安排。 书院按南北划分为两个部分,北边是教学区,南边是住宿区,南边又分为两个部分,东边一个一个的小院,住的是先生,西边一排一排的房舍,住的是学生。 齐文渊喜欢在书院里住着,齐夫人要照顾他,也是住在书院里的时日多,外边的老宅,交给了儿子儿媳。 闵承安三个月前,被书院聘任成了授课先生,只教授丹青一门,年纪太轻,教授别的课业只怕不能服众,虽然他的才学足以担当。 他如今也是住在书院里,书院有大厨房专管师生的饭食,只是他的一日三餐,基本都是在齐家这边解决的。 闵承安三岁拜师,五岁那年父亲外任为官,并没有把他带去任上,而是送进了书院,一年中十二个月,闵承安除了过年过节,其他时候差不多都是在齐家度过的,直到十岁那年,父亲升任户部郎中调任回京,这才一到休沐之日就回闵家去,不过算下来,多数时间还是在齐家,算是吃着齐家的饭菜长大的。 “你这孩子,多吃点,看你现在瘦的,风吹就倒,没有哪个丈母娘看着会喜欢的。” 齐夫人从小把他看大,唠叨他跟唠叨自己的儿子,也没多大区别。 她这话闵承安可没法回答,只好一个劲的往肚子里塞东西。 “怎么都没消息了,不行就换个人”,齐文渊想起好像有七八日没听见夫人提起,这家姑娘那家闺女与闵小子配不配的话题了。 齐夫人顿生不满的瞥他一眼,要不是他搅合,没准事情早就成了,“上午的时候,张媒婆来过了,这回说的是台西村郑家的姑娘,郑家是今年才从外地迁来,家里六个孩子,四个儿子都送了在读书,说的是这家的长女,今年十五,能识文断字,还做得一手好绣活,品性娴淑,这户人家着实不错,应该配得上子贤。” 张媒婆思来想去,就觉得两块铁板拼成一块正正好,还能同时解决了两个难题,于是费尽口舌说服郑家,先相看过人再论合适不合适。 ---------- 凌晨爬起来补文,这章可算是够三千字了。 到讨论区看了看,有的亲给桃提意见了,这段时间更新不稳,桃只能说对不起,原因种种,不多解释,还是那句话,能更桃都会尽力更的。 还有的亲对二妞她家致富之路有不同的看法,怎么讲呢,每个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再者,文中少不得会有写得不饱满的地方,没啥好说的。 缺陷也是一种美’,这是桃高中上美术课,老师教我们赏析艺术时,说过的一句话,桃牢记在了心里,每回有觉着不入眼的事物,自己又不能改变时,就用它开解自己,今日用此再次与君共勉。(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章 规矩 二妞稍稍打量了门口的一老一少两眼,问道: “老先生,您有事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名儒风采了吧,二妞的称谓里用了敬语。(.好看的小说) 齐文渊捋着最让他自得的美须,“小姑娘,我家孙儿有些口渴,能否讨口水喝。” 二妞微微有些为难,爹这会在果园里,家中就娘跟大姐还有自己在,按理说不适当请了外男进家的,可不让进院,只拿了水让人在门口喝,好像不应当,她觉得这样子对待眼前之人不大好。 她又瞅了这一老一少两眼,老的胡子都有些花白了,小的才两三岁的样子,应当不妨事吧,请到院子里不进屋里就是了。 二妞让开身来,道,“老先生进院里歇歇脚。” 齐文渊也不跟她客气,他本就是专程来相人的,正主还没见到呢,自然是要进去,牵着小孙子的手抬腿就往里走。 二妞任由院门敞开,转身跟在后边,她其实很怀疑,这一老一少是怎么走到这来的,没看见门外有马车之类的,台西村离着镇上不远可也不近,老的老小的小,这段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院子里有张简单的木桌子摆放在树下,如今天气热,郑家也跟村里的其人家一般,多数时候是在院子里吃饭的,二妞白日里也喜欢在这做做绣活看看书什么的。 二妞将人引到桌子边坐下,然后进厨房到水去了。 姜氏透过窗子见二妞领着人进院来了,郑大虎不在家,作为女主人,她自是要出来照应一二,二妞都能看出这老头不寻常来。她哪能那般无知,见了礼后准备去泡茶。 家里是备有茶叶的,只是郑家人自己几乎不喝。买来不过是为了招待‘裕盛隆’管事用的。[] 还没等姜氏转身,二妞已经从厨房里端出两碗白水来了。 这孩子,手脚倒是麻利的很。姜氏在心里暗自失笑,不过招待几个过路热。村里人都是这样的,倒也不算失礼,只是没那么讲究罢了。 姜氏自持身份不便,礼让了几句后,便回屋去了,留下二妞在院子里招呼这爷孙两人,她年纪尚小。倒也无妨。 都想着这一老一少呆不久,喝完了水便会马上离开,没曾料到人家一坐就是半个时辰,水都喝干了,也没见有走的意思,倒是杂七杂八的问了二妞不少问题。 “我再给您盛碗水去”,是不是还没喝够,二妞满肚子的疑问。 “啊,小姑娘不麻烦,足以。足以。” 喝饱了你还不走,还想再蹭饭不成?二妞腹诽着,你老人家知不知道什么叫隐私,都快问到我八代祖宗那去了。 本来还觉得这老头尽是大家子风范。老学究派头十足,没想到自己看走了眼,这就是一个老八卦先生。 “老先生今日出来是走亲还是访友”,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大家一起八卦吧。 “呵呵,踏青,踏青而已。” 大太阳的,踏的哪门子青,哄孩子呢?要说是出门访友正好路过她还信,这里村和村之间的距离也不太远 “踏青啊,我也可喜欢踏青了,不过现在日头大得很,娘都不让我出门,怕晒得中暑。” 二妞天真无邪的道,说完很是疑惑的瞅他一眼,又觉得不好意思的垂目遮掩,再满是怜悯的朝着小家伙丢去一眼。 齐文渊故作无知,把笑意憋回肚子里,这小丫头有意思,古灵精怪的,这是被他问的烦了,拿话来噎他呢。 “小姑娘确实耐不住晒,你母亲一番慈爱之心,着实是为了你好,要听话才是。” 为人师表大半辈子,他还能不如一个小丫头不成,直接说教看看这丫头怎么办。 二妞不露痕迹的撇撇嘴,老狐狸装蒜。 “嗯,我听话着呢,娘说了,老少老少,老人和孩子是一样,老先生,您年纪大了,也要注意保重身体,晒过了也不好”,表情很真切,说得很直白,反正她还是小孩子,小孩子就应该实话实说。 姜氏正好走过来听了全乎,“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尽胡诌。” 这么久了,她老躲着不出来就有些失礼了,对于人为何一直不走也很是费解,到不感觉到这位老先生有什么恶意。 “这孩子被惯坏了,真是过意不去。” 齐文渊捋着胡子,笑道,“小姑娘是个实诚孩子。” 姜氏见小家伙揉眼睛,怕是想要瞌睡了,又没见人家还没有走的意向,便对着二妞道,“小孩子容易饿,你去取些吃的过来”,自己则转身去了井边,把镇在里边的西瓜提上来。 二妞还是挺喜欢那个小娃娃的,毫不吝啬进屋抱出一大堆的零食,杏干,盐津杏肉,杏仁,脆皮花生,摆了一桌子。 小孩子没有不贪吃的,见着满桌子的东西,瞌睡虫一下子跑了大半,虽年幼,倒是规矩的很,眼睛好奇得滴溜滴溜直转,扎着小揪的脑瓜子微微晃动,身子却是纹丝不动的,随着东西一样一样的摆上桌,眼睛扫过好几遍了,却依旧乖乖坐着,没伸手去抓,教养可见不凡。 二妞看着也喜欢,把碟子往他跟前挪了挪,让他吃却是不动,便往齐文渊看去。 明哥儿得到祖父的应允,奶声奶气的与二妞道了谢,先取了颗没见过的脆皮花生塞进嘴里。 花生是昨天才炸的,嘎嘣脆,明哥儿的小米牙对付起来不成问题,连嚼好几颗后,才转而攻占别的,一时间,像只小松鼠一般,忙得不亦乐乎。 姜氏在厨房里用勺子将瓜瓤剜出一个个的小圆球,再用碗装着端出来,二妞看书或是做针线活嘴馋了,就是这么吃西瓜的,外边那孩子太小,切了片吃只怕要会脏了衣物。 西瓜齐文渊自是认得,只是一年能得到的也没得几个,还都是学生孝敬的,他没想到郑家能有这东西,一时间更好奇了。 郑家与寻常的农家小院没有区别,家里也无伺候的下人,可初见这母女俩,又全然不像是农家女子。 郑家这位当家主妇,一步一屈形如流水,毫无刻意之态,应该是自小用闺规教养出来的。 再说这小丫头,有几分精怪,却无逾矩失礼之处,只是让人觉着娇憨中又带着俏皮,那位郑家大姑娘,定然也是不差的。 不是说郑家四个儿子都送了在读书吗,他可是见着郑家院子里竖着三个箭靶子,他不认为这是给郑家两位姑娘玩的,自身为人师表,可也最见不得捧着书本之乎之也的呆子,读书读成一根筋,也就成了废材一根,都知道十年寒窗,平民百姓之家,但凡有送孩子读书想入仕途的,多数恨不得把孩子关在屋子里,不读成呆子才怪,不谙世事,也当不了惠民利稷的好官,难得郑家是个明白。 看这一桌子的吃食,小孙儿是个挑嘴的,能让他吃得这般欢实,味道自是不错,那个混小子若是真娶了郑家的姑娘,以后也就有口福了。 西瓜也吃完了,齐文渊考虑要不要走,郑大虎回来了,这下可好,他再留些时候也就没什么不便之处。 听闻他是书院里的先生,郑大虎说是自家四个小子都在读书,只要是授业先生来了家就是贵客,入了家门哪有不吃顿饭就走的道理,定要留下爷孙二人在家吃午饭。 这可正中齐文渊的心意,能把郑家摸清了,才不算白来一趟。 老头子年轻的时候狂放不羁,上了年纪又是老顽童一个,对世俗礼法都是挑挑拣拣的来,要不然也不会做出偷偷摸摸上门相人的举动,这按理可都是家中妇人做的事,郑大虎的豪爽正巧对了他的脾胃,两人很快就说到一起去了,也不进屋,就在树荫下天南地北的侃起来。 齐文渊自少年时就四方游学,游记写下好几本,见闻自是一篓筐,郑大虎塞北多年,又徒步从境外摸爬回来,故事自是不少,两人可有得说头了。 有郑大虎在,便没了避讳,姜氏从屋里叫出大妞来,给齐文渊见了礼后,领着她进厨房做饭,二妞则专门负责陪明哥儿玩。 前院没什么意思,二妞拿出两顶自制的太阳帽,牵着他到后院去探宝。 齐文渊也没做隐瞒,等郑大虎提及三个孩子准备常见书院十月份的入学考试时,便说了自己作为书院院长的身份,至于能不能给郑家的孩子开个小偏门,避而不谈。 郑大虎亦是一字不提,他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很有信心的,进书院里去读书,只是个时间的问题罢了。 而且他门儿清着呢,这老头今日上家来,怕不是个巧合吧,大妞准备议亲的对象,不就是老头的门生,为这他也犯不着奉承人家去,对方瞧不瞧得上自家女儿不在他的考虑范畴内,他先要想的是对方配不配得上自己闺女。 本着这样的心境,郑大虎对待齐院长,始终就是一个腔调,不论年纪,也不论身份,就当做是一般的朋友,该说啥就说啥,该劝酒就劝酒,只把老头灌得要找不到北去,架到西屋躺了一个时辰才醒过劲来。(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章 辗转 郑大虎准备用自家马车将齐家爷孙俩送回镇里,齐文渊道家里人就在村东头等着。[.超多好看小说] 郑家在村子最西边,齐家的马车停在村东头,齐老头儿这趟路过讨水喝讨得很有技术性,大家心知肚明。 这老头儿,倒是理直气壮的很,让人感觉不出一丁点的心虚的样子,像是理当如此似的。 郑大虎顾忌到他酒虽然醒了,不过毕竟上了年纪,身体总会有些不适,直接去村东头把齐家的人叫至自家院门前。 跟着齐文渊出来的就一个长随带一个车夫,郑大虎怕他们还饿着肚子,便让两人进家里用过饭再走,却道在外头已经吃过了。 两人都是跟着齐文渊的老人,对自家老太爷时不时不着调的性子,已经习以为常,每回出门,总是会备些干粮在身上。 齐文渊这一趟收获颇丰,一箩筐的西瓜,整坛子樱桃泡的酒,还有一包叫什么酒鬼花生的小酒良菜。 齐品明比起自家祖父来,也差不到哪去,郑家自制的干果,挨样给他包了一份,小家伙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郑家后院可比那些花园子有意思多了。 等回到家里,齐老头对着齐夫人,洋洋自得的把自己今日郑家一游的事炫耀了一番,齐夫人听后好气又好笑更是无奈。 “你老得越发没个调了,空手去不算,还收了人家这么多礼回来”,还想要人夸他会空手套白狼不成。 “这有何妨,以后那就是子贤的岳家,我是子贤的老师,算得上半个亲家吧,哪用那么讲究。”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倒是不客气。” 齐文渊胡子一抖,“也对,人家不定能看上子贤。你说小时候多好,看看现在,整一个锯嘴的葫芦。我约了郑家兄弟后天在聚福楼吃酒,就他那样。郑兄弟定不会中意,好好的姑娘嫁给他,还不得把人憋成哑巴,不行,得好好说说他,先糊弄着把亲事定下来,就是反悔也不成了。” 听着不像是要结亲。倒是要拐骗人家闺女,老少,老少,齐夫人拿他这小孩子生性也是没法。 等到闵承安过来齐家吃晚饭,齐文渊把自己了解到的有关郑家的人事说了说,言辞间尽是满意之色,他是十万的认同与郑家结这门亲事的。 齐文渊只顾着自己说得高兴,并没注意到自己得意门生的情绪异常。 从平州茂山县迁来,六个子女,四儿两女。这个郑家可是那个郑家?这个要与自己议亲的姑娘可是她? 夜深人静,闵承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此郑父与彼郑父经历乃至性情都那般相像。小丫头的亦是同样的精灵古怪,他肯定了八份,又有两分不敢去相信。 可惜除了郑家三兄弟,其他人的名讳,他至始至终是无从得知的,老师口中的郑大虎是否就是郑父,此时无法辨定。 经历了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在亲事上也是几经波折,虽都不是他所欲之人,可经历的多了,对于情爱之事也就淡漠了,偏偏有那么一个人不是别人。 在茂山县呆着,还能放纵自己做做瑰丽的梦,回到京里,梦也就断了,开始是刻意不去想,到后来不刻意去想,久了,也就忘了。 忘了吗?那眼前浮现的这张丽颜又是什么,原来一刻也未曾忘却。 什么时候痴迷上的?回想起初见之时,那么美的一张容颜又是出现那么个地方,宛若冬日里乍现的第一朵红梅,他只是迷了眼,明明是在训斥犯了错的妹妹,眉梢眼角嘴边噙着的却是数不尽的温柔和宠爱,似怒还喜,他便迷了心。 后来,便是时时留心刻刻留意,小丫头和那三个臭小子定是商议过的,不论如何叨叨,每回说到家里的事要涉及她时,都是避开不谈,可惜毕竟年纪小,还是漏出不少的口风来。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那个美丽温柔体贴娴淑的女子,不知何时起已经在他心底扎下根来。 情到深处也曾想过,待他换得自由身,是否也能去郑家提亲,可女大当嫁,她能等到那一天吗?自身都是前程堪忧,又如何开得了口让她等他,不过一面之缘,她记不记得自己还是两说。 回到京城,每日里都在算计中度过,待尘埃落定,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过往,自己也是心如死水,老师说他成个冰人,却真是个冰人,娶妻视为本分之事,全托师娘为他周全,至于娶谁,自己却是全无所谓的,有师娘操持,娶回来的妻子自是能担当起妻子之责。 兜兜转转,本以为有缘无分,哪曾想还有可能守得花开见日月的一天,闵承安惊后是喜,喜中却又是几分怕,如果真是那个郑家,这回自是不会再错过,如若不是呢,空欢喜一场是否还能再放下。 第二天,闵承安真想请了假想去台西村一探究竟,却知不可为,一堂课下来,总要走神三五次。 直到下午,他不再惦记着去郑家,却是开始对明天的忧愁起来,显而易见,明日是老师约了郑家来相看自己的。 他如今的名声不大好,在有心人的渲染下,他可是克父克母克妻克子之命,还有个纨绔之名,这在京里不难打听出来。 凭着自己这个身份,并不能轻易让郑家将爱女下嫁,以他的了解,郑父可不是贪名图利之辈,要娶到郑家的女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虚虚假假哄骗不了郑家人,要想征得郑家的认可,看来也只能坦诚布公,他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错处,想来应该得到理解才是,上回去郑家的时候,看得出来,郑父对自己也是有几分赏识的,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用。 闵承安的忐忑郑家人自是一无所知,因为与齐文渊约下的地方是酒楼,郑大虎决定带着大郎一起去,等自己相看完,要是觉得还行,就让媳妇去齐家再相一回,才不去管这一回又一回相看,别人会不会心里有什么想法。 大妞眼看着这段时间,父母为自己的亲事操心竭力,娘更是时有愁容,很是自责,再有姜氏问及之时,却是面露羞涩只道一切由爹娘做主,将一切恐惧压至心底,并未感知到,自己新的人生正悄悄的绽放着。(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章 相看 郑大虎带着大郎如约而至,齐文渊与闵承安早已在酒楼里恭候。(.无弹窗广告) 见到郑家父子由小二引着进了厢内,闵承安才算是把提在半空的心放回肚子里,随之而来的是紧张,汗滴随着鬓角流入衣襟。 郑大虎一进门,就瞭见了那张有些模糊却还能记得的面孔,不动声色的扬了扬眉。 先是对着齐文渊拱手道,“齐老哥,真是不好意思,小弟来迟了。” “哈哈,不迟不迟,是我急性子来早了,后边就是家中的侄儿吧。” “这是我那大小子,士谨”,郑大虎侧头道,“大郎,快来见过你齐伯父”,前称士谨,后称大郎,郑大虎介绍自己的儿子。 那日,齐老头让明哥儿称呼二妞为小姨,把小丫头弄得很是郁闷,辈份便以此定了下来,于是今日郑大虎也让大郎称齐文渊为伯父。 大郎当然知道今日所为何事,瞅见了齐文渊身后的年轻人竟是认识的闵书生,有些错愕,心想,天下也不是如想象中的那般大,随即又想,这算不算的上是大姐命中注定的姻缘呢,他可没忘记过当年还为闵大哥目痴痴的看着自家大姐很是恼火。 大郎自己虽然对男女之事还没开窍,但也不是全然无知之人。 私塾里不乏私下传递的才子佳人的话本,三郎曾偷偷带回来一本,兄弟三个偷偷摸摸的躲在屋里传阅,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被虎爹发现了,有过一次意义深刻的谈话,具体内容只有四人知道。 这位闵大哥曾对自家大姐有过的心思,大郎心中明了,何况他们兄弟三个与二妞背地里为这阴损过的。 听了郑大虎的话。大郎赶忙把心思从自己的思绪里拉扯出来,置前半步,躬身行礼道。“小侄见过齐伯父”。 齐文渊笑眯眯的从袖口抽出一沓没有装订过的纸,“大郎啊,伯父今日出门匆忙。没什么准备,身上只带了些近日写的一点心得。暂时充作见面礼,等下回,再用别的换回来,你看可否。” 大郎怔忡片刻,双手接过,看了一眼便小心翼翼收入自己怀中,既然是见面礼。就没有拒收的道理,给什么就什么,哪怕是暂时替代之物。 “小侄才疏学浅,有窥得伯父大成,是大郎三生有幸,不敢独占之,大郎斗胆替伯父保存几日,来日定当完好无损的奉还。” 对这位被二妞戏称之为老顽童的齐院长,大郎已有心理准备,如今亲身领教过。低下头会心一笑,难得能把妹妹为难住。 郑大虎眼中俱是笑意,大郎平时不显,没想到拽起文来。也是一套套的,按齐院长的性子,肯定不合拍。 齐文渊与郑家父子一来二往之间,闵承安倒是平静许多,在齐文渊拿出那份暂时的见面礼来时,他瞥去一眼,顿时眉心抽搐,老头子竟然监守自盗。 这小子说话一本正经的,没郑家那小丫头好玩,齐文渊决定进入下一道程序,“来,老弟,来看看我带来的混小子,比不得大郎通惠,倒也还能过得去。” 闵承安在齐文渊说话时已经屏住呼吸,把又要狂乱起来心按压下去,再吸入一口气,等他的话音一落,便向前来,对着郑大虎行过礼,道,“子贤见过郑叔,不知家中可安好。” “啊,好,都好。” 郑大虎笑得很憨厚,也是亲切,可也只是亲切。 闵承安头皮紧了紧,今日他是待估之身,自知不能同日而语。 “闵大哥”,大郎此时显得无比的善解人意。 “士谨,你长高了不少。” 在闵承安和大郎互相见礼后,齐文渊看了看闵承安,又瞅瞅郑大虎父子俩,笑吟吟的道,“这里头竟然有我不知晓的故事不成。” “学生以前去过茂山,得缘结识了郑家兄弟,去郑府拜访过一回,只是后来断了联系,却是不知郑叔一家迁至此地,若不然,应当早该拜访才是,是子贤失礼了。” 齐文渊眼睛飞速闪烁两下,混小子今天表现很特别,话不少呢,对郑家人的态度不一般,“呵呵,如此甚好,既然认得,也就不用我这老头子再多事了,郑兄弟,咱们今日只喝酒,别的一概不论,喝尽兴了再说,你看可好”,混小子,别怪为师不仗义,既然都认得,能不能娶到媳妇,就得你自己的能耐了。 齐大院长是坚决不会承认,自己是因平日里下棋之时,不让他悔棋才趁机小施报复。 “齐老哥上回就说,这家的梨花白堪称酒中一绝,小弟可是整整惦记了两个晚上,咱们今日不醉不归”,郑大虎又不是傻的,这事还轮不到他急。 摊上这么个老师,闵承安也只能埋头苦笑,岳丈大人那今天怕是轮不上他多说什么,还是招呼好大舅哥吧。 如今得以确认,真是老天眷顾,他又重获机会,如何还能再撒开手去,他立时做出抉择,誓要把人娶回家,不死不休。 有此顿悟,闵书生随即放开心怀,不再有手足无措之感,入座后与大郎相谈甚欢,即使是齐文渊和郑大虎那边,敬酒与劝酒的分寸,也是把握的极好。 说是不醉不归,哪能就真的不醉不归,等会还有从酒楼里走出去,众目睽睽之下,齐文渊要保持作为一院之长的风度,郑大虎在可能成为女婿也可能成不了女婿的闵书生面前,此时还是要拿一拿姿态的。 酒过不知几巡,两人都有几分醉意后,及时的打住,轮流做了陈词总结,然后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媳妇去了。 在闵承安的照料下,大郎并没有喝太多的酒,只是耳根子微微泛红,离开时还是神清气爽的很。 这段时间樱桃酒泛滥,郑家人男女老少,酒量俱是见长。特别是大郎二郎和三郎,郑大虎成心想练练他们的酒量,隔三岔五让他们陪着来上几口。喝的时候甜滋滋的不觉的有什么,后劲却是十足,兄弟三人少不得要醉上回把。姜氏见儿子醉酒难受,心疼不已。只是也没多加干涉,现在大郎已是小成,今天这点量,不过是毛毛雨。 闵承安不好贸然跟到郑家去,便安排了自己的随从莫言,赶着郑家的马车,送郑大虎父子回台西村。反正村子离镇上不远,他再走着回来也是方便的很。 其实大郎能驾驭马车,只是闵承安一番好意,又有郑大虎的示意,他也没拒绝。 莫言便是闵书生去郑家拜访,黑夜里在巷子口等待的那位自小跟着闵承安,先是书童,后来又做了长随的人,他虽然去过茂山,可是没到过郑家。也没见过郑家的任何人,当然也不知道这个郑家的大姑娘曾被自家的少爷惦记过许久。 到了郑家后,见过院里寒碜的家什,莫言心里颇有怨辞。这样人家出身的姑娘,如何配得上自家少爷,齐老太爷真是糊涂了。 等到离了郑家的院子,把姜氏打赏给他的荷包打来来看,里头竟是二两银子,如此大方,对于这个郑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难不成内有乾坤,所以才被齐老太爷看中的。 姜氏一听齐院长的这位门生,就是以前来过家的那位闵姓书生,很是惊奇,女人看问题,常常是感性先于理性。 “大虎,你说,咱家闺女和他是不是天定的姻缘,要不怎么就这么巧了。” 郑大虎这会酒性上来,困顿得不行,“看看,再看看”,才说着,眼睛已经闭上,再也撑不开了。 姜氏推他两下,没有反应,也就随他去了,等晚上再说也不迟。 二妞第六感告诉她,这回爹单带了大哥出门,里头有诡异,在家候了小半天,等人一回来,就缠上了大郎。 大郎嘴再严实,也抵不过二妞的磨功厉害,没多久就全线溃败,躲去后院,把事情一五一十全交代了出来。 “哇!” 除了这个字,二妞真是找不到更能表达内心感慨的词汇来。 实事求是的说,闵书生还是挺不错的,配的上自家才貌双全的大姐,当初因为觉得他来历太过神秘,又得知此人不会定居茂山的,怎么可能放心自家大姐与他有牵绊,防贼似的防着,而且他也从来没主动争取过不是?这不就可以说明一切了,并非他们一厢情愿的棒打了鸳鸯。 现在算是大姐的良缘到了吗?这个问题还有待深入分析。 按大哥所说,今日闵书生对他照顾入微,二妞回想起闵书生的性子,摇了摇头,事有反常即为妖,如此说来,闵书生有所求,今日此情此景,求的应当就是大姐了,看来,闵书生心里还是有大姐的,只是爱还余几分,有待探察。 “这件事还没个定论,先不要让大姐知道。” 二妞撇撇嘴,很是不满,她是那种没分寸的人吗? “我知道的,大哥,齐院长送了你什么见面礼,让我看看吧。” 这老头原来是个暗探,二妞忿忿不平,闵书生的事先丢一边,她想看看齐老头这回又搞的什么古怪,见面礼送出来还要再收回去的?说出去又是怪谈一件。 大郎习惯性的揉揉她的头发,笑道“在我身上,不过咱们回书房再看”,他一回家就被磨人精磨上了,还没得空把东西放好来。 二妞跟着大郎回到书房,二郎和三郎也在,几人围着那一沓齐文渊所谓的心得,研究起来。 十多年应试教育的经验,二妞即使看不懂上边解释的四书五经内容,也是清楚的很,这是什么读书心得,这分明就是考题汇集,她又黑线了,这是一院之长的行径吗? 四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语言匮乏到了极致。 这可能吗?大郎用眼神问道。 好像有这个可能,二郎同样用眼神来回答。 嘿嘿!三郎很兴奋。 二妞扼腕以示结尾。(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章 美丽的误会 大郎三人已经参加过一回考试,模式和内容与这沓纸写的都差不多,他们虽然不大敢相信,不过十之八九,这里边肯定有十月份的考题。 他们每日悬梁刺股般苦读,说远了是为来日榜上提名光宗耀祖,说近了是为考进书院里去,在台西村安家,何尝不是为着这方便。 不心动吗?怎么可能,兄弟三人忍住翻看的冲动,只围着书桌静静的站着,心底的标尺暗暗沉浮。 “大哥,你说为什么要给这个?”二郎想不明白,这要是传出去,齐院长的清名不就全损了? 为了这份亲事?大郎和二妞不约而同的闪过这么个念头,很快又否定了去。 “大哥,怎么办,你说话啊”,三郎觉得他不能再在屋里呆下去了,体内像是两头野兽在打架,翻江倒海般的闹腾,君子坦荡荡,这样鸡鸣狗盗之事本不可为之,可又想着,既然是书院院长所给,也就是说他认同的,看了又有何不可。 大郎眉头越皱越紧,静下心气想了想,还是觉得齐院长给这份东西,没那么简单,其中会不会另有用意,不会是用它来试探他们兄弟三人的人品的吧,他想不明白,决定找了爹拿主意去。 一伙人浩浩荡荡的去了东屋,郑大虎正睡得香,二妞从炕下抽出根麦秆,在他鼻子下耳朵里东挠挠洗挠挠。 大郎几个转过背,全当没看见,他们没贼心更没贼胆。 “兰丫头,乖,出去玩”,郑大虎半眯着眼睛很无奈的说到。 二妞推着郑大虎的脊背要他坐起来。“爹,起啦,有可了不得的大事等着您拿主意呢。” “好。好,爹起来,起来。你别推,爹身子重。小心把手崴了。” 郑大虎很自动自发的起身坐在炕头上,接过二妞递给他的水,一口喝下大半碗,这会是全都清醒了,“什么事?”这话是对边上站着的大郎说的。 “爹,这是齐伯父给的东西,好像是考题。我们不知道该不该要。” 郑大虎蹙眉看着手上的东西半响,尽数扔回大郎怀里。 “你们也不小了,这事就自己商量办去吧。” 得了这么个答案,大郎几人也只得失落的又回书房去了,二妞倒是没跟着去。 如果二妞还是身处现代,她会说,有这样一份试题汇集很好,没有比这还好的了,可这毕竟不一样,她说得多了只能是种误导。哥哥们立身于世就会有自己的一套。 “爹,我给你捶背”,该狗腿的时候就要坚定不移的狗腿。 郑大虎瞥了笑得无比谄媚小女儿一眼,勾起嘴角嗯了声。于是父慈子孝。 “子贤,你说郑家对为师送的见面礼,满意不满意啊。” 到了晚上,齐文渊又拉着闵承安下棋,想着今天的事便是洋洋自得起来,瞌睡的时候送枕头,齐院长自自诩为善解人意。 闵承安半耷拉着眼皮子瞅他一眼,“郑家人本性纯良,大郎几个都是颖悟之人”,人家可以考自己的能力考上,不屑于你这等营私舞弊之人为伍。 齐文渊瞪了自己的学生一眼,这是说他多此一举吗? 书院是齐家的家族产业,历任院长都是齐家子弟,倒不一定要亲自教学,维持管理书院的日常事务才是分内之事,因齐文渊本身才华横溢,才又占了个教书育人的缺。 开始之初,出院也是收蒙童入学,等到慕名而来的学子越来越多,只好取消了蒙学,再到后来,为了控制学生人数,才有了入学考试,不过每年通过举荐直接就学的也是不少,齐家拿入学名额当人情送也是自来就有之事。 齐大院长根本不觉得自己泄题给郑家是什么不当之举,这跟自己举荐三人入学,没多大区别,郑家不开口,他也不能自己巴上去说要自己可以开后门吧,选了个折中之举,为了省下麻烦,还是特意用左手写的,才有了这么份独特的见面礼。 可郑家人不明其意,大郎几人自小为生活所迫,防备心极重,对于无缘无故的好总要辨析出个一二三来,一个美丽的误会由此而生。 次日,闵承安下午没课,带了份不轻不重的礼,亲自上郑家去了。 闵承安到时,郑家姐妹俩正在树荫下的桌子上用小石磨磨米浆,准备蒸点发糕当点心吃。 郑家的门是虚掩着的,闵承安并没有直接推门而入,敲了门后便在外边等候。 和记忆中不太一样,眉更细,眼更柔,无处不是少女的风流,纤细的身姿摇得他心也抖肝也颤,顷刻间,手心里已渗出汗来。 闵承安还识得分寸,只一眼没敢多看,步子却是迈错了不止两拍,越走越慢,到了树荫那块地,已经不大挪得开步子了。 二妞撇过头去呶呶嘴龇龇牙,努力调整好面部表情,才转过头来对着他很是严肃的说到: “闵大哥,这是我大姐,你以前见过的,不过应该是不记得了吧。” 说完也不理会他,对着大妞道,“大姐,这位是闵大哥,给哥哥很多书的那个。” 大妞低着头福了福身,“闵公子。” 郑家搬来后,家里时不时会招呼商号里来的人,即便是与村民不常往来,也少不得要打些交道,农家的庄户里院里没得那么些讲究,有人来大妞也是不用避讳的,今日见妹妹领了人进来,并不曾多想,扫见一眼只觉有些面熟,本着矜持,不敢仔细了看,听妹妹这话,不禁慌了手脚,红晕亦是从耳根处荡漾开来,那些遗忘了的少之可怜的记忆,这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轻柔糯软的声音传至耳边,闵承安顿觉得酥麻,怔了怔,才是低着头拱手说道,“郑姑娘”,僵巴巴的三字。 二妞翻过白眼,郑姑娘在场的有两位,你叫哪个。 “闵大哥,你先在院子里坐一下,我爹和我娘在果园里,很快就能回来。” 今日是个阴天,午饭过后,郑家夫妇就上果园散步消食去了,散到这会还没回来,这是赤裸裸的约会,自从姜氏被郑大虎硬拉着赏过桃花红杏花粉后,渐渐也放开了,两人时不时要罗曼蒂克一下,地点千古不变,郑大虎倒是想拐了媳妇进林子转转,或是抱在怀里骑马溜溜,只是一直没得逞。 二妞估摸着两人应该还在果园里,她不能把大姐单独留下,虽然闵书生不会对她怎么样,可白白给他多看两眼或是多说几句话,也是很不划算的。 毫不犹豫的把跑腿的工作托付给大姐,然后上演十八相送,在院门边看着她进了果园的门才转身回去尽地主之谊。 二妞很实诚,依旧是一碗白水待客,闵承安无所谓,也真有些口渴,接过来就喝了小半碗。 跟班莫言委屈了,直觉得郑家是有意怠慢自家少爷,心里有些不满,可惜没人理会,他家不受待见的少爷正和不待见他的丫头聊得热闹呢。 虽然有段时间没见,两人一点也不显生疏,二妞很不客气的让闵承安帮着磨那些剩下的米浆,一边指手画脚指点免费劳动力,一边旁敲侧击的打听人家隐私。 见小丫头还使唤上他家少爷,莫言顿时鼓起了腮帮子,偏偏自家少爷不争气,心里那个憋屈。 二妞的不客气,却是让闵承安一下子自在了,等面见了郑家夫妇,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 与郑大虎一比,二妞才显出她的无比客套来。 闵承安被请进东屋,屁股还没坐热,郑大虎就说果园里事忙,脱不开身,直接把人带地里说话去了。 郑家习惯了喝豆浆,于是就自己种了几畦黄豆,郑大虎想着,白面书生一般身体弱,带着来锄锄草,就当是帮他强身健体。 莫言见郑家那个不像老爷的老爷给了他家少爷一把锄头,简直要气炸肺,自家少爷只握笔握马缰,什么时候要拿这粗陋玩意了,这是侮辱,明目张胆的侮辱。 闵承安倒是干脆,将儒衫下摆往腰上一别,学着郑大虎的样子,低下头去埋头苦干,留着忠心耿耿莫言在后边跳脚。 郑家留了闵承安吃晚饭,送出门时恰是月上柳梢头。 “读书人手嫩,多拿几回锄头,起了茧子也就不起水泡了”,郑大虎拍着闵承安的肩,语重心长的说道。 莫言闻言,几乎要飙出泪,那不是水泡,是血泡,好不。 他只顾着自己的悲愤,并没有发现自家少爷素日里淡然的双眸,在夜色下突然发出的闪光。 闵书生自第二次上郑家门的开始,回回都只能看见郑家大姑娘消失在屋角的裙摆,等到他双手有八个茧子的时候,郑家给了闵承安一个正式的名分,未来的大姑爷,当然,这是后话。 当日闵承安从郑家离开,还为大郎给齐院长捎去一个诚恳的请求,齐院长德高望重,幸得笔墨,不敢独贪,愿与众生共享,以示拳拳同窗之情。 大郎三个商来议去,已经在手里捂热,看没看谁说得清,问心无愧在这个时候不提倡,有一天考上了,也有作弊之嫌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反正都说了,是心得不是,无伤大雅。(未完待续) 第一二六章 定亲 送走了闵承安,郑家人收拾收拾,也就各回各屋去了。[] “咱们这样好吗?别是亲家没做成反倒成了冤家。” 姜氏心里很是忐忑,她本想着,会是齐家女眷上门来相看,什么时候来,张媒婆肯定要知会一声的,没曾想,闵承安竟亲自找上门来,完全是一点准备都没有,虽说本就认识,自家搬到这来,过来拜访也在情理之中,可如今两家在议亲不是。 她更没想到的事,丈夫竟然把人拉地里干过去了,总觉得是不是不大妥当。 “没事的,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男人思考问题的方式本就和女人不一样,在对大妞亲事的选择上,郑大虎也是时常想着的。 若是以后轮到兰丫头议亲,他决计不会这么去做。 在外边受了欺负,按兰丫头的性子,她自己解决不了,拉着哥哥弟弟们出去帮她打架,也是可能的,那丫头不会让自己吃亏。 可琴丫头不一样,她心太柔,肚子里也没那么多歪歪肠子,为了不让父母兄弟担忧,只怕会什么苦都往肚里吞。 本来想着,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自己是个护犊子的,四个儿子也不是善茬,把闺女嫁过去,应当也不敢轻易欺辱了琴丫头,可相了几家,都瞧不上眼。 昨个兰丫头从大郎那拐得了消息,便把她和几个哥哥以前隐瞒着的事偷偷的告诉了她娘,他和媳妇这才知道,姓闵的小子对琴丫头以前竟然有过心思。[.超多好看小说] 闵承安就他本人来看,还真是不错,又在茂山事就与自家的几个孩子有过深交,人品性情知之甚深。就是出身太好,虽说也算的上吃过苦,可哪了解过真正的贫苦。 郑大虎自己在姜氏之前。也曾为别的女子心动过,后来有了姜氏,那些以前喜欢过的。连长什么样都忆不起来了。 男人可以长情,却不一定能遇到可以让他长情的人。 郑大虎自己初始就只是为姜氏美色所迷。过着过着,情投意合,最后一颗心在她身上就再没离过。 琴丫头长得好,他不怀疑这会闵承安真的是心仪自家闺女,求娶之心也是真心实意的,可真要过起日子来,两人未必就能合拍。 闵家的门第太高。看到的听到的做到的,与郑家都是不一样。 郑大虎想不出别的办法,那就让闵承安体会一下,两家有什么不同吧,他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掂量出这样的人家养出的女儿,过起日子来,又是怎么个样子,他若娶了自家的女儿,会有一个怎样的岳家。 郑大虎心疼自己的女儿。不想遮着掩着,闵承安最终若是还想娶琴丫头,他就把闺女嫁了。 至于外边的传言,自酒楼回来后。郑大虎倒是真的假的都不太在乎了,话是人说的,是香是臭也就那么回事,与耳朵相比,他更愿相信自己的眼睛,再者,都是过去的事了,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以后的日子才是他要两只眼睛都盯着的。 不过,今天闵小子与他说的那些闵家的事,还真就跟说书人讲的故事一样精彩,郑大虎决定睡前给媳妇好好讲讲,与妻同乐。 闵承安他爹闵家的是嫡长子,他是嫡长孙,可惜亲祖母死的早,二十出头就香消玉损,留下一个五岁的儿子(闵承安她爹)和一个襁褓中的女儿。 亲祖母没啦,自然就有了后祖母,后祖母肚皮争气,生了三男两女,闵承安他祖父也是能耐人,等娶回第二个妻子,竟然接了个外室入府,还带着个外生子,比闵承安他爹年长一岁,这下子多出个庶长子来,这个外室也是厉害的,进府后又生下一男一女,还都平平安安长大了。只是可怜了闵承安他爹,那边都想要踩下他去,谁叫他占了个人人眼红的名分呢。 爹不亲娘不爱,还要照护着妹妹,不过这人也争气,硬是从石缝里冒出头来,仕途一路高涨,只是命不好,努力奋战,也耕耘了不少土地,过年来只妻子肚子里诞下个儿子(闵承安),好不容易妻子终于又怀上了,却是难产,一尸两命,还没从丧气之痛中走出来,自己外出公干时,遇上吃了豹子胆的水匪,敢打劫官船,尸体过了三天才捞出上来,半年后,闵承安亲祖父也去了,这年闵承安十五岁,刚过乡试,准备再功读三年后参加会试,以博个好名次。 闵府连丧三人,没多久,就传出了闵承安克父克母的名声,又过了段时间,便不仅仅是克父克母,还克妻克子,指腹为婚的亲事也被退了。 某日,一老道打府前经过,见闵家宅院东边一股戾气冲天,像是妖魔作怪,就敲开了闵家的大门。 于是开坛做法,桃木剑直指闵承安,最后却是道行不够,压制不住,要闵家再请了高僧来。 高僧为闵承安点化命格,说是前世杀孽太重,转世后被怨魂附体,本来他自己的八字硬,还能压住,偏生今年什么星过什么,时运不济,这才祸及他人,只能离家避亲,走西南之地,才可保他人平安,要不然,下一个便是闵家老夫人,其八字是与之相克的,三年后,什么星回什么位,便是无碍了。 “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姜氏叹道,怕是有人专门设局,要毁他前程。 一个孝字压下来,闵承安不走也得走,没有父母倚靠,他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改变的了什么,即使是知道有人故意陷害,不是也要咽下这口气去。 等到三年归来,闵家已无他立足之地,不过他也是个狠的,哪怕是赔上了自己的名声,也把闵家老太太给他已经定下了的一门亲生生给搅黄了,等到闵家的人,认识到这个侄儿不可能为他们捏拿在手心里的时候,就想把他从府里分出去,最后挤兑得他几乎是净身出户,差不多就只带走了他娘留下的嫁妆,即使是嫁妆,也是不知道被人暗地里黑了多少去了。 郑大虎与姜氏感慨颇多,不过同情归同情,到底要不要把闺女嫁给他,还有待观察。 闵承安传回大郎的话,齐文渊气得胡子都歪了,他可是难得这么大方,人家还不领情。 他能说这是试题,不能外露吗? 这群虎崽子,竟然阴他一把,只是手段还显生涩,却是够胆识的,如此想着,齐文渊倒是给气乐了。 再一个月就要考试,只得赶出份新试题来了,要知道书院每年两次入学考,任何一道的考题都要求五年内没有重复过的,这可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好在学院里的先生多,用不着他亲自操持。 养不孝父子过,齐老头决定把这账给郑大虎记上,这可不是一坛酒能了清的。 此后每逢沐休这日,闵承安就去郑家给大郎他们补补课,以他的资质,书院里出考题这事,还轮不上他插手,即使被他押对了题,也是问心无愧,从小在书院里混,总有些经验套路的。 闵承安得空,也会来郑家充当一下半吊子的农夫,他有些贪图郑家的氛围,这户人家,好像总能给他别样的安宁。 十月里,大郎三人都通过了书院的入学考试,闵承安正是请了媒人上郑家求亲,换庚帖,合八字,过定礼,一切都很顺当,婚期定在来年六月。(未完待续) 第一二七章 办嫁妆 郑大虎听姜氏细数要给大妞置办这样那样的嫁妆,只觉着头疼。 “直接折成银子不成吗?”银子不好就换成金条,黄灿灿的,多看还轻便。 姜氏嗔看他一眼,“当然不成。” 郑大虎摸摸鼻子,他也知道这样行不通,有点后悔把闺女许给闵承安了,要是寻个一般的人家,办个十二抬嫁妆,已经很体面了,挑不出错来,然后再私下给上闺女两千的压箱底银子傍身,这才是实在的,自个想咋花就咋花,不比啥都强。 闵承安虽然在书院教书,人也居住在这边,不过成亲的时候,却是要迎娶回京里的。 分家出来的时候,闵承安得了个两进小院,闵家辉煌的时候,占据了古阳街整北半边,居住的都是闵氏族人,现在虽然败落,可这半条街上有大半人家还是姓闵,闵承安的这个小院,却是从闵府里用墙隔出来的角房,只是重新修缮又另开了大门。 闵承安在京城还有个三进的宅院,是他娘留下来的嫁妆,可是大妞进门,到底是要记入闵氏族谱,新媳妇还要给闵氏的长辈敬茶,所以新房选在了这个小院子里。 大妞嫁入闵家,的确是高攀了,还攀了不少,所以在嫁妆的问题上,不能太失场面,这不仅是为了大妞,也是为了郑家大姑爷的面子,以后就是自家人,自家不护着谁护着。 即使是闵家嫁女,明面上的东西,差不多也就两三千的银子,压箱底给多少,就要看看娘家看中的程度了。 这样的嫁妆,郑家还是置办得起的。今年西瓜收入了五千多两,这哪是种地,简直就是直接从土里刨银子。郑家现在好歹也能算是个土财主。 等大妞嫁了,大郎是男子,怎么也要等到十六七才能议亲。其他几个更小,二妞出嫁还有四五年。钱花出去完全可以再赚回来,所以给大妞置办嫁妆,郑家夫妇很是舍得。 这样子办嫁妆就很有些讲究了,既要面上过得去,又是要给小两口以后居家过日子用的,只中看不中用也是不行。 两人商议着,先去京里着人细打听过下。看看嫁进闵府的新媳妇,都有多少抬嫁妆,闵承安的亲事拖了这么些年,同辈人里,已有娶过亲了的,不用高过别人去,可也不能少太多。 大户嫁女,会陪嫁些田地宅院铺面什么的,这些可去找宋中人,看有没有成片的良田出售。再在镇上买个院子,至于铺面则是不打算要了,这东西经营不善还得倒赔钱。 郑大虎和姜氏爱女心切,样样都想着要周全。果园里除了葛根还想留着再长段时间,其它的俱已收获,别的杂事也用不着郑大虎亲自去做,陪着姜氏竭心尽力的给大妞办起嫁妆来,两人扫荡完青宁镇,又转战京城去了。 看着西屋里一天天多起来的杂七杂八的物什,二妞直咋舌,以后自己还是不要生女儿的好,这可是桩亏大发的赔本买卖。 二妞翻弄着半匣子的饰品,暗叹道,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瞅瞅这些战利品,眼光贼毒贼毒的,直让她爱不释手。 姜氏看着她的馋相,取笑道,“别羡慕,等把你大姐的置办好,娘就给你准备嫁妆。” 一般的小姑娘听到这样的话,无不是要羞嗲嗲的,即使心里不利为然也要故作羞涩,可郑家二姑娘是个异数。 “好啊,娘,别的都不用,给我金银玉器就好,哦,宝石也不错,不过太贵的话就不要了,其实我出嫁的时候,娘只给我一箱银子抱着也挺好。” 她自认就是一俗人,太雅兴的东西过过眼就是,还是这些亮晶晶的俗物最招她喜欢,当时‘裕盛隆’的那块木牌子有去无回,她挂念了好久。 “我这是养了个什么闺女,你羞是不羞。” 二妞娇滴滴的跺了跺脚,“娘嫌弃我。” “谁嫌弃我闺女了,来,跟爹说说,爹帮你做主”,郑大虎掀开门帘进来,正好听了这么一句,顺口接过来。 “爹”,二妞摇着小尾巴贴上前去,“娘嫌弃你闺女来着。” “哦,肯定是你不听话了”,郑大虎很明智的站好队。 二妞瘪下嘴,抬起头来,眼睛氤氲瞅着他,“爹也嫌弃我”,那表情与路别被遗弃小狗,控诉她爹的不公。 她撒娇的功力也是与时俱进,丝毫不为自个越活越小而羞愧。 郑大虎咳咳两声,明知道小丫头是装的,也是不忍心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啊,那个,等会爹给你哥哥们送东西,你一块来吧”,媳妇也是不能得罪的,只好采用贿赂策略。 大郎三个进了书院读书,也要与别的学子一样住在里边,隔五天回来一次,三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姜氏总担心里头的伙食不好,五天之中总要使了郑大虎送两回自家做的饭食过去。 二妞已经跟去过两回,对书院没什么好奇的,不过可以顺便到街上走走,这可是难得的休闲生活,不容错过。 “爹,那你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马上就好”,变脸之术炉火纯青,这会小尾巴又给摇上了。 二妞蹦蹦跳跳回到自己屋里,翻出套青色半新旧的衣裙来,别地小姑娘上街是往鲜亮打扮,她却是非把自己弄的扎进人群就辨不出来才是好。 “大姐,给我梳个头发呗。” 其实她自个梳起头发来利落的很,可自从大妞把婚事定下后,她就总喜欢缠着她给自己做这做那的。 大妞弯弯唇角,放下手里的绣活,走到她身边,轻轻柔柔的给她梳上双丫髻,又接过二妞自己挑的发带给她缠系上。 “绢花多好看,偏就不喜欢戴。” 二妞呵呵傻笑着,不解释不争辩,“我跟爹到镇上去啊,你缺什么不,要不要我帮你买回来?” “不用了,顾好你自个就是,别一出门就疯的没边,早点回来。” 二妞点点头,从自己的小匣子里摸出一两私房银子,又捡了二十来个铜板,装进个也是半新旧的荷包里,一切收拾妥当,走到门框边又回过头来,贼兮兮的问道: “大姐,你有什么话要与姐夫讲不,我给你捎上呗。” 大妞作势要去捶她,这才咯咯笑着跑了。 今天除了给大郎他们的东西,还给齐文渊捎了樱桃酒,和给明哥儿的零嘴,如今常来常往,齐大院长今天没课都是知道的。 这一进去,少不得要去齐家坐坐,又接近晌午时分,午饭肯定是在齐家吃了,估计早就说好了的,少不得还得喝上两盅,没一两个时辰不会下桌,二妞真是弄不明白,齐文渊那么一个大儒,怎么就和自家爹爹这个乡野村汉有说不完的话去,还是因为都好一口? 她实在不耐烦进去听两个酒鬼相互吹嘘,哥哥们前天才回过家,今天还没生出想念之情来,在马车上二妞就开始与郑大虎磨,要自己一个人上街去。 二妞芳龄十一,小丫头片子一个,穿着打扮跟村里的女娃娃差不多,在街上乱窜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到了镇上,约定好回家的时辰和会面地点,郑大虎又塞给了她一两银子,二妞如放飞的麻雀,咋呼咋呼的直奔集市而去。 她今天有两个时辰的自由活动时间,当然要好好利用,搬来这么久,到镇上也不下七八回,还在客栈里住过,只是一直不得机会细致了解一下这地方的风土人情呢,怎样才能深刻体会到风土人情,自然是逛集市了。 她今天身上的钱不少,为了安全起见,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把银子放进袖兜里装着,荷包里只有二十几个铜板。 青宁镇的集市她来过,买锅碗瓢盆什么的,只是没能好好逛。 这里的集市比茂山的大上许多,不过同样也分大小集,逢三六九尾数的日子,就是大集,今天是二十六,正好赶上大集。 望着眼前人头攒动的场面,熟悉之情油然而生,如今她再也不用关注那个角嘎达里有片烂菜叶子了,膨着小心肝又好是感慨一番。 如何见缝插针的在人群里穿行,二妞有的是经验,走走停停,哪儿人多就往哪凑。 宁青镇的小商小贩们的推销之术比之茂山县的,强了不知多少倍去,二妞看热闹看得无比欢腾。 集市里鱼龙混杂五花八门,除了吃的用的玩的,竟然还有即兴娱乐节目,轮大锤的顶缸的走绳索的,古老的杂技虽然没了魔术表演让人惊叹,原汁原味的古文化还是很有几分韵味的,叮叮当当的铜锣声听着也很是悦耳,人家来讨赏的时候,二妞每个节目都给了两个铜板,白看不大道德,如今不缺那几个钱,门票还是要买的。 旁边还有个耍猴戏的,是那两只被绳子圈着的猴子可怜些,还是穿着补丁衣物耍猴的干瘦老头和不知道是他孙子还是徒弟的瘦骨伶仃的小男孩可怜些,她也分不清楚了,最后用衣袖遮掩住,往过来讨赏的小男孩的锣盘里轻轻放下十个铜板。 一圈下来,荷包里的钱就只够她啃个烧饼的再喝碗小米粥的了,早知道就不嫌弃铜板沉,多带些就好了,可是谁知道青宁镇还有文化活动,她是从茂山来的土豹子不是。 ---- 这是补昨天的,今天的晚上更!(未完待续) 第一二八章 赶个集 二妞今天不想吃烧饼,小米粥也不如自家熬的大骨粥好喝,得找家店铺买个啥换点零散钱才是,一两银子在集市里能扛半扇猪回去,她细胳膊瘦腿的又是单枪匹马,还没缺心眼到在大街露白让贼惦记上。 携带巨资出门(相对而言的),只是以防自己相中点什么费钱玩意却捉襟见肘,也是自个大意图方便带了块整银,下回再聪明些吧。 去买点什么好?受郑大虎和姜氏这段时间下死力气置办嫁妆的影响,二妞不禁就往那上头想,大姐出嫁,做妹妹的也要有所表示才行。 二妞灵光一闪,翘起嘴角笑得忒有点邪性,找药铺去也。 二妞进了一家门面挺大的药铺,呆了约小半刻钟,出来的时候,手上提溜了一串药包包,什么党参当归川芎白芍黄精乱七八糟的可不少。 她以前为了追求曲线美,收集了不少民间偏方,还记得有一种药膳和一种药茶挺不错的,倒不是她自己的经验总结,而是来自于某个只长了一根筋的某某,推荐了她很多种方法,人家选了这两种死磕到底,最后的结果证明花心是有罪的,半年下来,人家已经波涛胸涌,她还在小康线上挣扎,后来她也该花心为忠贞,才用了两个月,还不知道会不会因人而异,一觉醒来就变成小娃娃了,五岁的孩童自是用不着未雨绸缪,不过血的教训让她把配方一直牢记在心里,现在倒是可以给大姐试试,以她目测来的数据,大姐现在勉强够得上b的标准,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没准调理调理能奔c去呢。嘿嘿!一切皆有可能。 美容什么时候都是个烧钱的活,二妞从药铺出来,荷包里就只剩六十三个铜板。吃点什么呢? 二妞想起刚才经过一个卖凉皮的摊子,摊主是对年轻夫妇,衣服洗得发白。倒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异色,妇人的头发还用头巾包着。(.)去那里祭祭自己的五脏庙好了。 二妞凭着记忆往回寻,等到了摊前,发现里边四张桌子座无虚席,还有人干脆是站着吃的。 这家的生意不错,她的选择是对的,只是来的时间点不对,等位子呢还是走呢?二妞犹豫了。 吃饭是种享受。她可不愿站着将就。 侧目扫到不远处的一对小姐弟,正头抵着头你一口我一口美滋滋的分享一碗面,呈拱卫姿态站在后边护着他们的一男一女,应该是他们的父母了,典型的庄户人家打扮,她能清晰的听到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声音,有些不雅观可是很实诚。 她有些舍不得走,真的很好吃的样子,一缕清唾液已经溢到舌尖处。 观察了一下敌情,站着的人真不少。她抢到位子的可能性不高。 二妞视线再往前移,紧挨着这家的是个老妇人摆的卖豆腐花的摊子,可怜得就一张桌子,倒是有个空位。二妞迈着坚定的步伐三两下就走了过去。 “嬷嬷,给我一碗豆腐花,加糖”,这地方吃豆腐花有加甜卤和咸卤之分,她以前弄明白,中过一次招,加了咸卤两口下去就反胃了,加甜卤就加白糖,要贵上一文钱。 热腾腾的豆腐花很快就端上桌来,二妞用碗占好位置,然后去隔壁点了小碗的米皮,凉皮有米皮和面皮之分,她偏好米皮,交到好直接送到隔壁的摊子来。 虽是小碗分量也挺足,一碗米皮加半碗的豆腐,二妞已经是十分饱,她不敢死撑,只好浪费半碗,想来偶尔干这么一回不知锄禾日当午的事,雷公是不会找上她的,结清两家的账,继续了解风土人情去了。 这里的集市上卖的农产品品种要比茂山多得多,二妞津津有味的一边走一边看,兜里的钱还是有的,刚才吃东西也不过是才用去了八文钱,只是她懒得再给自己添加负重,心动还没达到冲动的地步,只想着下回带个劳动力出来再买。 走着走着听见后边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扭过身一看是吴氏,身前用布兜兜着的是囡囡,后边背着个篓子,背绳绷得紧紧的,旁边还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和吴氏一样的装备,以前在丁家见过,谁谁家的可就记不清了。 “莲婶子,你们也来赶集啊?” “呵呵,是嘞,我瞧着那身影就眼熟,囡囡也说是前头她千兰姐姐,你咋的一个人?” “我爹到书院看我大哥他们去了,我来买点东西”,开玩笑,囡囡才开说话不久吧,还指认她? “你买的这是什么,重不重,要不放篓子里来我给你背着。” 二妞提起那一串的大小包,晃了晃,“一点轻巧东西,我自己拎着就行”,看着那两根背绳,二妞觉得自个的肩都勒得疼,再给她加点负担,罪恶感能把她压死。 “你还有什么东西要买的不,跟婶子一块走吧,木生和他爹上午从山里边拖了头野猪回来,正在前头卖着哩”,从看到二妞那刻,吴氏的笑纹就没平整过。 村里的猎户多数时候是以家为单位进山狩猎的,若是发现大型猎物,也会合伙干,前几天只听吴氏说丁家父子自个进的山,这只的野猪应该是丁家单独猎获的,怪不得她这么高兴,简直是亢奋,这样的运气不是天天有的。 二妞也好奇野猪长什么样,郑大虎打猎总是早上进山下午回来,从不往深山里去,上回撞见的野山羊,是他在紫云山里猎到过的个头最大的野物了。 到了地方,二妞很是失望,除了野猪头还是完整的,正死不瞑目的狰狞的瞪着围观的众人,猪身子已与肉摊上的猪条肉没多大区别。 这个地方也不适合她久呆,稍稍站了片刻,与吴氏打过招呼就离开了,继续她的探索之旅。 二妞其实想买点野猪肉来着,这东西是个啥味道她还不知道呢,只是不好意思开口,丁家肯定是不会收钱,上回白送了他家那么些杏子,按吴氏的性格,该是要还这个人情的,也许人家已经想到了呢。 二妞的心思还没从野猪肉上头跳出来,眼睛瞄到一样很熟悉的东西,忙走近了去看,可不就是红薯吗?应该是挖出来不久,上边的泥土还是新鲜的。 以前还想着,土豆都有了,怎么就没见着红薯,看来还是茂山那地方太偏僻了些,不过她逛了半天的集市,就见这么一个卖红薯的,难道这里的人们不爱吃不成。 二妞自是不知,青宁镇的良田沃土,基本都被大户圈住,谁会去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少数拥有田地的农民,也是能种多少粮就种多少粮,米面贵啊,能再匀出田地来的,也是种玉米的多,套种的概念好像还没有形成,有些人会在开垦出来的荒地上或是田地的边角地带或是自家菜园子里种上一些。 再者,红薯在这地方产量不是特别的高,若是再往南边去去,像是鲁州那些地界,种的人就多起来了。 庄户人家家里有余粮的,都是卖了贵的留下便宜的自己吃,红薯这东西价贱的很,留家里的多,拿来卖的很少。 卖红薯的是个中年汉子,脸黑红黑红的,嘴唇与脸分辨不出两个颜色来,手指关节肿大,十个指甲俱是加厚变色,这是个经年累月在土里刨食的人。 他见二妞在自己的摊前停住,咧开嘴笑,倒是一口的白牙,这地方的水好,多数人家的牙都是白生生,“小姑娘,要买几个红苕回去吃不。” 原来这地方管红薯叫红苕,二妞记在心里,“大叔,怎么卖来着。” “便宜着哩,才三文钱一斤。” 确实不贵,“我要是买得多的话,能便宜点不?”二妞不抱太大的希望,多数农民卖东西,实在的让人头大,买一斤和买一百斤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价。 事实果然如此,二妞也不在这上头纠结,地上只有两箩筐,每天烤一个也就够她一个人吃两个月的。 “大叔,你家里头还有不?” “有,还有不少呢,自家吃不完”,去年他家里留的麦种玉米种少了,亲戚那里也没挪出多少来,外边卖的是天价,舍不得那些钱,剩下的地全种了红苕。 二妞瞅见他是赶着牛车来的,想了想,道,“我要的多,这些还不够,你家能有多少剩余。” 这小姑娘别是戏耍他的吧,真要很多的话,怎么不是家中大人过来做主?他有些怀疑,不过又不想错失这个机会,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将信将疑的道,“大概还能有十多篓筐。” “那回头你给送家里来吧,我全都要了,我家是台西村的,姓郑,村里就一户人家是姓郑的,你问问便知道”,二妞把自己的荷包扯开,数出二十文钱来,“这是二十文定钱,我不说瞎话骗你的,只管送来就是,大叔可要记清了,我家是在台西村,姓郑的人家。” “嗳,记得哩,记得哩,那村子我去过,明天就给送去”,中年汉子把钱接过来认真数了数,这下心里也就踏实了。 定下了这桩买卖,二妞开始往回走,看着天色时辰该是差不多了,可不能让她爹等着,行情做坏了以后没那么好说话。(未完待续) 第一二九章 缩头乌龟 姜氏见二妞买了一堆药材回来,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她哪里不大舒服,问了后才知道是为大妞准备的。[.超多好看小说] “你大姐好好的,无病无灾吃的什么药。” 这要怎么解释,难道说她觉得大姐的女性特征不够傲人,要借外物帮着催发一下,这话那是她个小丫头能说的,她自己还处于一马平川的时代,只是一时兴头上就把药给捡了,还真没想出好借口哩。 唔,“娘,这是补身子用的,我大姐太瘦了,明年嫁出去,咱们想照顾也照顾不到,趁着现在给她补补。” 她也没说谎,大妞确实看着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只不过应该是来自上一辈的遗传,这药的确也是补身子的还专管长肉,只不过长的部位比较集中有不大好言明而已。 “你倒是会心疼你大姐”,既然如此,她欣慰都不及,还能再说什么呢。 二妞咧开嘴笑,这回没再顺杆子往自己脸上贴金,环抱住姜氏的胳膊道摇了摇,嘟囔着道“娘,今天走得可乏了。” “知道了,娘这就去给你打热水,你先回屋去吧”,姜氏拍怕小丫头的脑袋,拎着那一大串的药包进厨房去了,这东西若放在屋里,时间一长,满屋子都会是药味。 如今这厨房挺大,也做储物间来用,姜氏把药材搁置好后,先端了盆温水放在院子的盆架上,这是给郑大虎擦脸用的,将布巾也浸在水里后才又回到厨房,提着半桶的热水上姐妹俩住的屋里去了。 二妞进被窝前是一定要把脸和脚洗干净的,即使是打个小盹。 她已经很久没让姜氏给自己擦过脸洗过脚了,可她今天就是很想很想。 等一切收拾妥当,才是钻进姜氏给她摊好的被褥里。额头在姜氏的手心里揉搓两下后,才心满意足的闭上眼,今天确实是困乏得厉害。眨眼的功夫就进入到梦乡。[.超多好看小说] 约摸睡了半个时辰,二妞迷迷瞪瞪的醒来,眼眯开一条缝。见着的是房顶上有些歪扭的横梁,向右侧转过头。见大妞端坐在炕桌旁,正专心致志的绣着婚帐,这边流行陪嫁婚床,有了床自然就还得有纱帐。 自家兰质蕙心的大姐,就快要是别家的人了,好生不舍呢。 再过几个月,她就得一个人睡在这黑呼呼的屋子里。再没人会在半夜给她掖被,也每人会半夜给口渴的她倒水,更没人会与她在炕上笑闹成一团。 二妞想着想着,带出点愤愤的意思来。 倒也不是她对闵书生有什么不满,其实对这桩良缘,她还是挺看好的,只是今日即使换做是别人,她也会有这样的情绪,当时对孙家也曾有过,纯属是小孩子气。不甘愿心爱之物被别人占了去,何况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再投胎转世几回,可能也碰不上比大妞还好的姐姐了。 大妞的亲事尘埃落定。二妞心里就很是复杂,六分欢喜两分不舍还有两分惶恐。 一想着再过几年,她也要像大姐一般离开郑家,便有些惊慌失措的味道。 她不知道大姐是本着怎样的心境去面对这些的,只是她很排斥,想都不愿意去想,可是又不由自主的纠结。 这些年,她贪婪的汲取家人给予她的所有关怀和呵护,顶着稚嫩的外壳恬不知耻的享受着娇娇女的一切待遇。 掐指一算,这样的生活她只能享有十年,怎能不让她惊慌,怎能不让她失措。 她跟大妞不一样,她经历过初恋的懵懂,品味过爱情的甜蜜,更体会过感情破灭的绞痛,何况她失恋不止一回,对爱情心灰意冷,对于婚姻,好像也是生不起憧憬之意,反之,在失去过又重获后,她亲情无比的在乎,珍惜的也唯有自己的亲人。 在她眼里,男女情爱只是一刹那间荷尔蒙过剩的产物,不会长久,有血缘羁绊的亲情才能永永远远。 她清楚自己的个性,对感情永远学不会虚情假意,要不就不在乎,一旦在乎了,就死心塌地,假假真真真真假假的爱情游戏,她不会玩也玩不起,所以每一回,她都伤得那么透彻。 有人说爱情升华冷却,凝结出来的是亲情,她极度怀疑自己在等不到凝结的那一天,就飞灰湮灭了,哀莫大于心死,再也不想重温那种行尸走肉般的滋味。 以前的爸爸算是很爱妈妈了吧,两人大学里开始谈恋爱,最终还修成正果,蜜月也是度了一次又一次,爸爸亦不像那些叔叔伯伯一样,有点钱就在外边包二奶养小三,再生个私生子出来威胁她作为独生女的低位,可爸爸同样会犯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她曾躲在门后,望着妈妈伏在姨妈怀里失声痛哭,姨妈当时劝解妈妈的话,让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姨妈听了妈妈的哭诉,并没有与她同仇敌忾,反而是说她不知足,被爸爸保护得太好,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男人在外边打拼,当然有些避免不了的应酬,人人都这样,他特立独行还能在人里混吗,有什么大惊小怪,值得她要死要活的。 她有段时间觉得自己该恨爸爸的,可妈妈转眼间又跟爸爸如漆似胶浓情蜜意了,她又当如何,何况爸爸是真把自己疼在骨子里的。 在那个有法律约束的一夫一妻制的现代,都已经是这样了,何况在这里,小三是必备的,小四是应当的,小五是合理的,小六小七是衡量男人能力的。 她无法想象自己爱的人同时也在理所当然的爱别人,那太恐怖了。 也许会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可以像她如今娘一样,遇上一心一意对自己的人。 可她这个人是没有偏财命的,大学四年天天买彩票,没中过一毛钱,所以她不喜欢赌博。也从来不参与赌博,买彩票也只是当做做公益活动。 大妞定下闵家的这门亲后,姜氏开始教她一些在大宅门里生活的为人处世的道理。许是觉得二妞也不小了,说这些的时候从不避讳她。 二妞还不知道姜氏的具体出身,据说她离家的时候也才十二三岁。竟然知道那么多统御通房小妾的手段,她自己的丈夫可是只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的。她却不是教育自己的女儿如何独霸她的丈夫,而是教她如何才能防止妾室坐大,如何维护自己正妻的低位。 而她大姐呢,在父亲只有母亲一人,父亲也从不出入花街柳巷的环境里长大,听了这么些话,也仅是初时有些难色。并没有抗拒之意,反而认真仔细的牢牢记着母亲的每一句话, 二妞听着很是抵触,可也说不出对错来,更不敢与大妞讲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话,怕她心里有了希望,最后得回的却是绝望,齐院长这样狂放不羁不拘一格的人,家中不也是贤妻美妾,尽享齐人之福吗? 这个世界真的很疯狂。二妞却很彷徨,她有些找不准自己的位置了。 初始的那几年,活下去是个艰难的事情,她最是个生性懒散之人。为了能让郑家一个不少的活着,她处心积虑的收集一切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哪怕是放下自尊和脸面,像乞丐一般的讨生活。 可惜她没有点石成金的能力,唯一能让她有所发挥的地方,也因为她年幼体质又差,不能付诸于行,只能每每对着大山望而生叹。 后来时来运转,穷困潦倒的生活因为野兔有了起色,再后来,爹回来了,家里有了主心骨,她如愿以偿的从火线撤回后方,每天绣绣花,养养肚子里的馋虫,然后用脑子里仅有的慧根,在大千世界中为家里两样能赚取银两的东东,至于怎么运作,那是家里大人需要思考的问题,她只是个孩子不是,还是个娇滴滴的姑娘。 她谱写不出商海传奇来,也就是用后世累积的知道,采取作弊的手段,让自家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亏得她运气好,得了老天的厚爱,发现不少好东西。 这里没有知识产权也无专利之说,想要独霸,说实话,她因为没那能力所以也就没那野心,郑家更没有这样的人才和权势。 她给自己的定位,就是躲在父母兄长的羽翼下,简单快乐的活着,然后利用自己的一点点优势,让庇护她的羽翼就会更加丰满,她活得也就更加滋润,事实亦是如此。 可这份平静因为大妞的婚事被打破了,以前也思索过嫁人的问题,可是那时候总觉得还是件遥远的事,不带任何情感的想得很理性。 这次她却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危机四伏,马上就有被遗弃的危险,是的,她觉得嫁人就是种遗弃,她再也不能享受现在的幸福,所以委屈,所以彷徨,她现在的生活越滋润,就越是惊恐,她该去看心理医生,可是这里没有这个职业。 种种情感积压在心里,一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今天出去死撑了一顿,又因为那些街头艺人然后自己忆苦思甜,最后还有个满足口腹之欲的新发现体会到了生活无处不是了去,突然间就开了窍,这段时间是她太勤快了,总想那些未知的事情。 解决不能解决的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解决了,做缩头乌龟也不是很可耻的事,没准哪一天老天又抽风,把她给穿回去了,眼前拥有的一切也就没有了,不如过好现在的每一天。 嫁人的事顺其自然就好,她守着自己的心不交付给任何人,谁也伤不到她,至于夫妻那档子事,又不是没做过,女人也是有生理需求的不是,谁嫖了谁,说的清吗? 在集市上走一圈,二妞内心的浮躁抚平了许多,逛街果然是女人居家旅行的必备良药。 不过按自己现在的身体年龄,想如此深层次的人体奥秘,是不是忒邪恶了点,还是面对着纯洁无暇的她家大姐。 二妞嘿嘿笑出两声掩饰自己的赧然,把大妞惊了好大一跳,她可一直没发现二妞已经醒了。(未完待续) 第一三零章 二妞把自个给虐干净后,兴冲冲的从被窝里爬起来,这就去实施为大妞量身打造的美体大计,先从药茶开始吧。(.) 这道药茶二妞煮了不下十回,驾熟就轻的很,就是要耗费些时间,煮沸后还得用文火慢慢炖煮,二妞一边顾着煮汤药的小炉子,一边吸耸着小鼻子贪闻灶锅里传来的肉香,这正是吴氏送来的野猪肉。 “娘,我今天在集市找到一家做凉皮做得很好的摊子,下回我陪着娘也去尝尝,真的很好吃。” 姜氏喜欢吃凉皮,这是二妞到了青宁后才知道的,茂山没有这样小吃。 “好,下回你领了娘去”,今晚吃炒饼,揉的面要硬,擀起来颇为吃力,晚上可能是要下雨,这会天变得有些闷热,没多会额迹和鬓角处就起了一层薄汗,可是两手都是面灰,只好用袖子。 “娘,我来,我来,我给您擦。” 二妞颠颠的跑过去,掏了自己的手绢出来给她擦汗。 “娘,集市里有好些东西我以前都没见过呢,有一样叫红苕的,听人说这东西很好吃,我也要了一些,可是拿不动,就让人明天给送到家里来。” “喜欢吃什么就买,钱不够再跟娘说。” 家里几个大的孩子在用钱方面极有分寸,一般要买什么郑大虎和姜氏都不会拦着,四郎则是不大在外边花钱,给他十个铜板能攒下九个半来。 药茶炖好后,二妞搁了点白糖进去调味,这么一大瓦罐,够娘和大姐喝两三天的了,这种药茶补血补阴,即使不是为了那个特殊效用。喝了也是很有好处的。 夜里下了一场磅礴大雨,次日阳光依然普照大地,只是泥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塘子。四郎人小腿短,这样的路走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郑大虎用马车把他送去学堂。他前脚才走,昨日卖红苕的那个中年汉子后脚就驱着牛车到了郑家门前。 十多筐的红苕把姜氏看得愣怔。既然是二妞说要的,对方又一脚水一脚泥的赶早送来,她也不好意思说不要那么多。 几口茶的功夫,郑大虎就回来了,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一称,差个零头就四百斤,最后还是按了整数来算。汉子将一两二钱的银子裹上布,再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赶着牛车晃悠悠的走了。 二妞望着厨房角落的那个小山堆,摸摸鼻梁嘿嘿笑,当时只顾想着烤红薯的美味,本着走过路过不可错过的态度,冲动之下的行为产物,好像真的有些多哦。 不知道每天吃烤红薯蒸红薯和红薯粥,家里的人受不受得了,可她也就会这三种吃法。什么红薯干红薯粉她是吃过的,只是怎么做出来的,她就一点也不懂了,要不。研究研究? 二妞雄心壮志,初试身手就被浇了盆冷水。 她想象中的香甜可口的烤红薯,从灶膛里扒出来的时候,就是几个黑炭疙瘩,二妞撅着嘴又塞了几个进去,这回是放在边边上,可灶膛里的火四处乱蹿,过了一会儿扒出来,按了按还是硬梆梆的,可外边已经漆黑了一大块。 这还是个技术活,有待慢慢摸索。 二妞果断的换了个方式,烤的一时吃不上,那就吃蒸的吧,这个倒是简单,只是味道不尽人意,粉巴巴的吃快了能噎死人,也不如记忆中的甜。 “爹,是有人说好吃来着。” “好吃,谁说不好吃的,兰丫头做傻爹都喜欢吃”,郑大虎故作正经的说到。 其实真的是不难吃,还别有一股风味,只是二妞前序工作做得太到位,把个红苕吹嘘到了山珍海味的地步,落差太大,郑大虎说得再真诚,也难免会让人怀疑里头有些促狭的成分。 二妞羞恼的跺跺脚,给大姐煮药膳去,进了厨房发现药膳的主要材料还在果园里疯跑呢,又转回到东屋里,央了她爹先去抓只鸡回来宰了。 二妞并不死心,连着几天利用做饭的时机,摸索如何利用灶里的高温又避过火海的撩拨,有一回拣出来的红苕还没用完,饭已经好了,二妞懒得把东西在拾掇回去,索性在灶膛里扒拉扒拉,弄出个灰坑来,将剩下的四五个红苕一咕噜买进火灰里,这一误打误撞之下,倒是给她找出个最佳途径来。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二妞在厨房翘起得意的小尾巴。 因为要挖葛根了,二妞的红苕大计搁浅暂时搁浅,只是为了持之以恒似的,每天做完晚饭都往灶灰里埋进几个,不管怎么样,她身后还有两个坚定的拥护者,人家四郎很喜欢吃的唬,虎爹也很赏脸,每天都能吃两个。 今年是第一回种葛根,郑家人又没什么种植经验,基本就是把种子播种下去,然后就等着它天生露长,生长期又只有一年,也就没指望着它长得能有多喜人,事实亦是如此,在茂山上挖的葛根,动辄得有郑大虎的臂膀那么粗,今年从地里挖出来的,平均水平可能与二妞拳头大小差不多,时不时还能碰上那种很不敬业的,细细条条的都能当鞭子抽人用。 郑家离开茂山的时候,可真没少带葛根种子,围着果园种了将近一整圈,葛根挖出来后紧接着又要打成粉,一家人个顶个的忙开了。 本来大妞嫁期将近,那些粗活,姜氏是一律不让她沾手的,可这打葛粉的事实在是忙不过来,又要赶在天冷前做完了去,便让她去做打葛粉的最后一道工序――晒粉。 每到沐休,大郎三个会头一天下午就回到家,等到后日凌晨再早早赶回书院,尽可能的在家多干些活, 闵承安是先生,比大郎三个自由些,只要没课就会往郑家跑,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现在做起这些粗活来,也是有模有样,身体结实了不少。 在男女大防上,京城倒是比茂山更放的开些,婚前三个月定然不得相见外,其他时候倒是没有严格要求,郑大虎和姜氏入乡随俗,除了不让两人私下里见面,其余的不做过多的限制,只是大妞许是自己不好意思,她会主动避过,多数时间都是在自己的屋里绣嫁品,只要听的他来,却是寸步不离自己的屋子了。 这回忙着打葛粉的事,大妞避无可避,只好低下头去埋头苦干。 闵承安脸皮倒是不薄,自己不经意间找机会过去给帮帮忙,还算他还有分寸,搭完手就闪人,没在未来的丈母娘和小姨子面前留下负面印象,不过若是有郑大虎在场,他绝对会离着大妞至少有五尺远去。 二妞算是见识了闵大书生的腹黑,只是苦了自家大姐,二妞有些担心,她会不会脑溢血。 二妞无意中发现了闵承安一个秘密,他每回从大姐身旁走开的时候,后脖子是暗红色的,要过一会才会退褪下去,看来他心里也不是如面上显的那般淡定嘛,偏还要装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这也算高难度动作,真是难为他了。 二妞每次见状,都要背过身去咬紧牙根捧着肚子闷笑,看得出两人是郎有情妾有意,大姐的面皮薄,怎么也要顾及着点, 忙忙碌碌的日子里,二妞又有了新收获,原来红薯要皮蔫了以后,才会又甜又软,这回一扫雪耻,狠狠得把当初奚落过她的三郎反击回去。 等到挖完葛根,天忽的冷了下来,比在茂山提前了许多。 家里的几个孩子多多少少都长了些个头,去年的衣服都不大合身。 姜氏已有准备,拆了旧衣里的棉花,重新絮在新买的布料里,虽说是旧物再利用,其实棉花不是去年就是前年买的,还算得上是新棉,太阳下一晒,亦是轻飘飘暖呼呼的。 几个孩子原来的衣服其实是折了料子在里边的,短了的话可以放出一截来,姜氏偏要把以前的衣服挨个能改的都改了。 家里如今不需要她再做绣活赚钱,多年的习惯又使得她闲不下手来,便把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到给家人制衣裳上去,忙得不亦乐乎。 给几个孩子的冬衣,姜氏没再如以前一般做成上衣下裤的款式,给大郎他们做的是齐身长袍,一切按了读书人的标准去打扮。 大妞和二妞的则是对襟短衫或褙子再配长裙,衣襟袖缘裙摆还都绣了花色,或红梅待放,或迎春招展,或彩蝶飞舞,或鹊上枝头。 明天要进京去,二妞兴奋的有些睡不着,她来这里也不少时间了,还没瞻仰过首都之城的繁华。 姜氏是想到京里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皮料,买了回来给家里人做斗篷用,自家的那些獾皮是准备分了给大妞和二妞做嫁妆的。 本来只是郑家夫妇俩去的,才这么一说便被二妞馋上,软磨硬泡着硬是要变成全家人的出游。 夫妻俩一想,原本就想过哪一天要领上大妞,让她自个挑些陪嫁首饰什么的,正好明天也是学里沐休,大郎几个都还没进京城里去过,走一趟认认路也是好的,也就如了二妞所愿。 ------------- 先补昨天的。 外边看书的亲,有条件就来起点给桃投投票吧,支持正版阅读! 女生网新增支付宝充值。(未完待续) 第一三一章 犯错误 “大郎,你领着弟弟们去吧,记住,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管的别管,把四郎看好了,正午时到福云楼门前等着,咱们就在那里用午饭。(.无弹窗广告)” 郑大虎在回廊坊牌坊处止住马车,把挤坐在车前头的四个儿子全撵下车,吊在裤腰带上能养出来的儿子以后也不会有多大出息,郑大虎出门前给了大郎十两银子,就是要放他们自由活动的。 大郎四人纷纷跳下车,又隔着车帘去听姜氏的嘱咐,完后才是走了。 二妞其实挺想跟着哥哥们他们一起去的,爹和娘肯定不会步行,留下来她只能撩起窗帘的边角往外看,哪有在地上边走边看自在。 只是哥哥们昨晚就说好,他们要到清心阁去,那不是个普通的茶楼,平日里文人学子最爱聚在此处,呤诗作对辩文斗采,带上她这个小姑娘定然不大方便,所以也就没有开这个口,等吃过午饭,再看看能不能争取点福利,让大哥领着她上街走走。 家里给大妞置办的嫁奁,各种精细的东西其实已经是足够了的,这回带了她来只是想让她亲自挑几样心爱之物,可是走了半条街,瞧了好几家银楼金铺,大妞也没说相中了哪一样。 等回到车上,姜氏理了理她被帷帽搂下来的一缕头发,道“傻孩子,家里虽不是金山银山,可给闺女置办妆奁的钱还是足够的,闵家下的聘礼钱都还没用完呢,要是不花了去,还不得让人笑话娘贪扣了女儿的聘礼钱,看中什么就跟娘说。[]” 这孩子最是个花钱仔细的,姜氏就怕她觉得东西贵了不好意思开口,闵家那头对自己闺女确实是看中的。光聘金就下了一千两,别人这般看中自己的女儿,自家还能薄待了去不成。姜氏置办起东西来可没手软过,这会花出去的早就不止一千两了,她怕说服不了大妞。又拎了这事出来当理由。 大妞涩涩的垂下眼,轻声道。“娘,我省得,就是还没瞅见动心的”,娘给她买的已经很多了,她实在想不起来还要再添点什么,为了让娘安心,等下还是挑两样的好。 “好。那咱们再到别家去看看”姜氏拍着她的手道,又转头对二妞说,“你喜欢什么也与娘说。” 二妞点着头直言道,“娘,您放心啦,我是不会客气的。” 她年纪小,金钗玉镯不能成堆的往身上套,既俗气还影响生长发育,娘可从没亏待过她,自己那小匣子里的足够她用的了。这类奢侈物等她再大些添置也不迟,工艺品升值空间应该不大,放久了还有掉价的危险,不如直接收藏金块银锭来得实在。当然,这也还是个只是梦想,今天也就是看热闹来着,顺便能给大姐做个参谋,不过要是撞见实在可心的,又在购买的能力范围内,冲动之下买回去也不一定,这就要看缘分了。(.好看的小说) 二妞的实诚话,逗得姜氏和大妞都笑开了颜。 在二妞的鼓噪下,大妞选定了一对细花掐丝金手镯,一个楠木镂雕首饰屉箱,姜氏做主,给姐妹二人一人买了一个金璎珞圈。 大郎过了年就按十五岁来算,要束发为髻,姜氏为他选中了一支青碧玉簪。 等又去把皮料买了,已近午时,赶到福云楼门前时,大郎他们还没个人影,二妞不耐烦在车里呆着,跳下车一边郑大虎说话,一边等着大郎他们。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连郑大虎也开始担心这几个孩子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却不能丢下母女三人在这里自己去寻,一起走吧又怕与他们错过。 “爹,大哥他们来了”,二妞指着急匆匆往这边赶来的大郎几个说到。 郑大虎板起脸来很是吓人,大郎几个垂下头去不敢直视。 “时候不早了,先进去用饭吧”,姜氏撩起帘子说道。 大郎忙伸手过去,接着又将大妞也扶下马车来。 带着女眷在客堂里用食不方便,郑大虎问小二要了一个楼上的包房。 这福云楼做的鱼羹在京城也是一道名品,姜氏小时候曾来过一回,许是这些时日进京的次数多了,姜氏放开了许多,常与郑大虎说起一些童年往事,闲谈时就说起过福云楼,说起过这道鱼羹,郑大虎想着正好趁此机会,让她重温一下这个美味,也带着孩子们来尝尝鲜,他自己也是好奇的。 点了菜后,也不用郑大虎开口,小二一出去,大郎就开始交代起上午的行踪。 四人先去的清心阁,在里边呆了一个时辰,花一两银子喝完一壶最便宜的茶后才走的,出了清心阁四人开始沿着街道走,四人何曾见过这样繁华的景象,尽然还有金发碧眼的波斯人开的店铺,里头陈设的货品千奇百怪,即使老成如大郎,一时间也被迷花了眼去,看着看着就忘了时辰。 大郎心里羞愧难当,他是大哥,没约束好弟弟们不说,还带头失约失信,又让爹和娘担心。 郑大虎听完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几个孩子年纪小,又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没有因为一时冲动买些乱七八招的东西回来还算不错,多带出来长几回识也就是了。 “这事你们今天办得怎么样,自己掂量掂量,回家后一个一个来与我说清楚”,儿子嘛,就是逮住机会就使劲的敲打,要不老子的话以后还有谁听。 郑大虎还没打过孩子,大郎他们也没给过他什么机会,大棒底下出孝子这句话,目前为止在郑家还只是句空谈,倒也不是他为人父的威严,特备是四个小子,对他是即崇拜又畏惧。 二妞瞅着低头垂目,恨不得呼吸都省了去的哥哥弟弟们,暗自吐吐舌,头回进高级餐厅,不吃个高兴还不亏大发了,看看这气氛,龙肝凤胆也吃不香,吃完了还会消化不良,既然爹给大哥他们判的是缓刑,她现在调节调节气氛,应该不影响什么吧。 二妞往郑大虎那瞥了一眼,再收回视线对着三郎的脑壳问道,“三哥,波斯人是不是红头发绿眼睛的,他会说咱们这的话吗?” “你都听谁说的,哪是红头发绿眼睛,我跟你说……” 三郎嗖的抬起头来,对二妞好一番解说,完了才发现自己好像应该在反省才是,咽了咽根本不存在的口水,小心的用余光往郑大虎那扫过,见他只是喝着茶,没别的异样,才舒了口气。 “大哥,齐伯伯说他在清心阁里提的一个上阕,现在还没人续出下阕来,是不是真的,他不会是骗我的吧,有那么难吗?” …… 经由二妞的搅和,很快就恢复到一家欢的场面。 福云楼的鱼羹名不虚传,其他几道菜也很不错,一顿饭十两银子是有些贵的,不过看着姜氏脸上回味的笑容,郑大虎觉得挺值。 东西还没置办齐全,从福云楼出来后还要继续逛,二妞不愿再回车上去,非要与大郎他们一起步行,这才是品出了逛街的趣味。 下午的速度很快,花了个把时辰,七七八八的东西往车上搬了一堆,可以满载而归了。 二妞回到车厢内,大郎他们挤在车前边,马车不紧不慢的往来时的那个城门驶去。 还没到城墙脚下,郑大虎猛地拉紧缰绳,把车停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三二章 避祸 西城门平时就是人来人往的热闹,这会更是堵得水泄不通,郑大虎以前也碰上过这样的情形,看来又在戒严了,只是不知道今日为的哪桩。 他本来也没多在意,身上有府衙开出来的路引文碟,出城是没问题的,只是这么些人,怕是要等上好些时候了。 郑大虎眼尖的从人群里捕捉到几道很熟悉的闪光,这才是下意识的收紧缰绳,车猛地停了下。 他微眯起眼睛再看了看,没错,是利器折射出来的光亮。 郑大虎心砰咚狂跳了一下,立即调转马头,这地方怕是要有大事发生,尽快离开最紧要。 “都坐稳了”,郑大虎吼到。 大郎几个不明所以,不是要出城的吗? 没等他们问出口,郑大虎的鞭子已经落到了马屁股上,直过了两个街口,郑大虎才是把马车又停下来。 “爹,城门口那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大郎隐隐的抓住了点什么。 “嗯,有点不大对劲,咱们晚点再出城”,别的也不多说,有些事不当拿到大街上来议论,谁知道会不会平白招来祸端。 “爹……”三郎才吐了一个字,就被二郎拉了拉袖子。 干什么?三郎忿忿的瞪着二郎。 二郎扬起眉角,轻轻的摇了摇头。 三郎又瞪他一眼,抿抿嘴装哑巴去了。 郑大虎撩起车帘,对着姜氏大致说了说。 姜氏点点头,没往细里问,左手揉着二妞脑门,刚才停车的时候,她正贴着窗子往外瞅。狠狠在壁板上磕了下,脑门上多了个小包包。 “咦,兰丫头怎么了?” 郑大虎不问还好。这一提,二妞头从姜氏腿上抬起来,双眼氤氲的嘟起嘴很是委屈的直望着他。 姜氏带着笑意说到。“这丫头只顾着贪玩,在窗子哪磕了一下。” “咋这么不小心”。说这话,郑大虎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干咳两下,接着道,“要不去医馆找个大夫瞧瞧。” 又没磕出脑震荡,看啥子大夫,若是碰上个只想捞钱的无德庸医。给她开一大堆药咋办,她对那些黑乎乎的墨汁没兴趣,“不去不去,爹,我没事,也就是多了个小气泡泡,手指一戳也就消了”,适才雾蒙蒙的双眸立时清朗起来。 郑大虎看了场雨过天晴的变脸术,呵呵直笑,“不去就不去吧。” 才说完。就听外边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他转身去看,二三十人的队伍,直往西城门的方向策马奔腾而去。 前头过去的马屁股还能瞧清楚。(.)后头又来了一列徒步奔驰的跨刀衙役。 老在路边停着傻等也不是个事,郑大虎赶着马车开始在坊间里巷慢慢溜达,就当是认认路,过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是又往西城门方向驶去。 城门口的路人没有刚才的多,可也不少,只是次序好了许多,排起了一溜的长队。 郑大虎瞅着用沙土粗粗掩盖过的血迹,暗自庆幸,幸亏走得及时,要不然还不得惊吓着媳妇和闺女。 这回的盘查确实是动真格的了,过了半个时辰,才轮到郑家的马车。 郑大虎递了文蝶上去,对方很仔细的查验过,问道“车上是什么人?” “是家里的女眷。” “让她们下车,车厢里也要检查。” 郑大虎那里愿意让媳妇和闺女下车来,虽然不会怎么样,可也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些人看了去,攥着拳头道“军爷,我那婆娘胆子小,没见过世面,您看能不能?” 说话间,郑大虎袖子一抖,侧了侧身,趁拿回文蝶的功夫,背过人耳目给对方手里塞进两个银驼子。 前边过去的两辆马车,可是没见让人下车检查的,不过那马车上印有徽标,应该是有来头的人家,郑大虎自是不会傻到拿来说事,只是想看看能不能用银子了事,既然有特例,那这个口子就是可以开的。 郑大虎耷拉下眼睛,只见对方微微转动下手腕,银驼子便失了踪迹,这下可是安心了,收了钱就得给人办事。 “既然都是女眷,那就不用下车了,可是也不能不检查,就把帘子撩起来吧,人可以在车上。” 郑大虎让大郎几个下车来,自己去撩那帘子。 外边的话姜氏在车里听得清清楚楚,等郑大虎把车帘撩起来后,只见母女三人都倚着两侧的车壁屈膝跪坐着,唯一能藏人的坐塌展示得一清二楚。 “行了,走吧”,那位军士大手一挥,放行。 郑大虎只顾着应对眼前,没留意到不远处背着他的一身将官打扮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来,视线在他的身上逗留了很久,在他撩起帘子时,更是神情莫测。 出了城门又走了一段路程后,郑大虎才开始细细与大郎几个讲起今天的事来,具体发生了什么自是不知,只说了些自己看到的想到的,也是想让几个儿子学会长长心眼。 大郎几人对与父亲的崇拜,又飙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郑家人说得兴奋,往来的路人又不少,也就没有留意到,后头不远不近的有条尾巴一直跟着。 “大人,那辆马车进了一个叫台西村的小村子,属下不敢跟得太近,所以还不知道具体进了哪一户院子。” 京畿卫副指挥使徐世铮,头也没抬一下,“嗯,再查具体点,别让人发现了。” “是,属下明天就去办,要不要派人去监视起来。” “不用,这是的私事,查清楚就行了,你去吧。” 等亲卫出了书房,徐世铮才搁下手中的笔,靠上椅背闭目沉思。 已经过去了好些年,对于“妹夫”长像他也只是还有个大概的印象,几个月前,也是在西城门,匆匆瞥见一眼,顿绝眼熟便有些怀疑,今日看得倒是真切,也就肯定了七分,可惜没能瞧清楚车里的人。 徐世铮心里其实很矛盾,就想当年一帮,也是过问他家在何处,可后来又忍不住去查,只是最终也没得到消息。 如果人就住在京城附近,可妹妹并没有上门来认亲,那自己何必都此一举呢?想到自己母亲,他又觉得定要将人找回来。 对于这些人这些事,郑家自是不知,一家八口各司其事,正忙得不亦乐乎。 ---- 出门了几天,凌晨刚到家,这是出门前码的,先当利息发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三三章 斗法 “郑老弟,人心不古,人心不古,想当年……我可从来没奚落过人。” 齐文渊扯着郑大虎诉苦,脸上表现得那个愤那个恨。 今天是书院在进行测评考试的日子,这关乎到下学年入那个学院的问题,作为一院之长,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却是带着自己不用监考的学生跑郑家来了,很是不务正业。 二妞温过的酒壶放到炕桌上,然后急忙背过身去,咬住下唇把到嘴边的笑声再憋回去。 老头子怎么也是长辈,还是桃李满天下的师者,有是家里的客人,虽然这个长辈常常为老不尊,虽然这个师者会睁眼说瞎话,虽然这个客人三天两头的来家讨酒喝讨花生米吃,可自家哥哥们都在他手底下混,又是未来姐夫的恩师,还是自家虎爹的忘年之交,怎么也要给几分面子才是。 老头子狡猾狡猾的,又是个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主,也有今天,不过这事都过去一个月了,不只来诉过一回苦,有完没完?他其实就是来哄来骗自己酿的樱桃酒喝的,同情牌打出这么多次,也不嫌腻味,自家一共才十坛子,送了三坛给齐家,总共还剩五坛了,她还想留到山花浪漫时,在果园里支上桌椅,全家人一边赏花一边小酌,也要玩把情调的,老头子肯定舍不得喝自家的,所以才想方设法的来蹭,今天偏不给他喝这个。 “兰丫头,这个酒太烈,伯伯今天借酒消愁,烈酒喝多了伤身,换成果酒吧。” 不就是在五大书院两年一度的才艺大比拼中,输了名次掉了脸子吗?也看不出您老有多痛心疾首。您老要愁也愁在明处一点,弄个茶不思饭不想出来,才有说服力。不带你这样的,红光满面精神奕奕,二妞腹诽不已。她严重怀疑齐大院长有祥林嫂表演倾向。 齐老头不怕人家说他皮厚,不过二妞也早就做好了应对准备。转回身来噼里啪啦就是一大串。(.) “齐伯伯,不是兰丫头小气,实在是酒乃穿肠毒药,不管烈的淡的,喝多了总是不好的,再说,借酒消愁愁更愁。您为这事喝了那么些回酒,不正好印证了这句话吗,所以,我觉得,喝酒不是解决愁苦的办法,相反,还会加重愁苦,这也兰丫头在您身上琢磨出来的道理,齐伯伯待兰丫头这么好,兰丫头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您继续伤害自己的身体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做回逾矩的事来,这酒壶放上来,不过就是应个景点个卯罢了。您和我爹一人喝上一杯意思意思也就够了,多喝一口,兰丫头今儿也是不依的”,您老人家好意思赖皮过我吗? 二妞喘口气,接着道,“闵大哥,今天你就别喝了,听莫言说,上次你就是喝过了量,回去吐的厉害,肠胃不舒服了好几天”,先给你掐掉一个同伙。 闵承安听小丫头点了自己的名,很给面子,在给齐文渊和郑大虎各倒满一杯后就把手搁下去了,在一旁静坐等着看小狐狸和老狐狸斗法。 郑大虎侧过头,用拳头堵着嘴轻轻吭了声。 齐文渊那撮山羊胡翘一下,抖一下,再翘一下,等到所有人都以为他准备了长篇大论来辩驳二妞时,人家改天换面,用很丧权辱国的表情对着二妞小声商量着道。 “丫头,一杯太少了,要不给和三杯吧,另外两杯喝果酒,淡淡的应该无妨。” 这回就是淡定如闵承安,也差点要被自己的口水呛个半死,他还是低估了老头子返老还童的程度。 太下他面子也不行,大郎他们还靠这老头子给开小灶呢,二妞狠了狠心,道,“各一杯,多了没有。” “行吧!”齐文渊很无奈的应下,接着又提出要求来,“上回喝完酒又喝了杯杏仁露,美妙似神仙啊。” 您老当吸鸦片呢?二妞低着头磨了磨后槽牙,再抬起头来笑颜如花的道,“我家四郎早上才念叨来着,上午抽不出时间,正准备下去做的,晚点齐伯伯走的时候给明哥儿也捎带些回去”,这是小孩子才喜欢的玩意,您老人家倒记挂在心里了,羞是不羞。 “这杏仁露倒是老少皆宜,记得多装些,你伯母肯定也喜欢的。” 齐大院长自很不厚道的把老妻也给拖下水了。 二妞在心里咆哮,这就是世人眼里博古通今满腹经纶仙风道骨名士风流的齐大院长?这分明就是个老泼赖。 “行哩,葛粉煎饼应该做好了,我去端来,那东西要趁热吃。” 二妞承认自己段数还不够,只好遁走,出去吸点冷气换换脑子,下来再战。 “娘,咱们今天就在厨房吃吧。” 东屋在待客,西屋放着大妞的嫁妆箱子,不在厨房吃就得端回自己后边住的房子里去,二妞嫌来来去去的麻烦。 “好,你把煎饼和皮冻端上去,问问你爹还要什么不。” “哦!”二妞用手捏起块皮冻丢进嘴里。 “看把你馋的,手还没洗呢,这下不讲究了?” 二妞冲着大妞嘻嘻笑,舌尖打了两个小卷把东西吞下去,然后去橱柜里取出个大碗,倒上满满的一碗樱桃果酒,这下可不只是能分出两杯来了,她还是很大方的。 “兰丫头,这样的美酒用斗碗来装,不雅,很不相配,还不如抱了酒坛子来。” 美得你,还坛子呢,这会知道酸了,你脱了鞋盘着腿坐在我家炕上,一口酒就一颗花生米的时候,就雅了?二妞很是不屑,不过她还有事要探探老头子的口风,今天就顺着他些吧。 “齐伯伯今天就将就着呗,下回兰丫头淘个好家当回来,一定不辱没了美酒。” 齐文渊捋了捋胡子,笑眯眯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二妞撇撇嘴,得,这下子倒又记起自己作为先生的身份来,说教的很是顺溜嘛。 望着快炸毛的二妞,齐文渊心里头那个乐呵,每回到郑家来能逗这个与众不同的小丫头,真是人生一大乐事,他要是能有这么有意思的一个孙女该多好,想想自己那几个小小年纪就一板一眼的孙子孙女,就很是遗憾,也就是明哥儿好些,没被生性古板的儿子儿媳教坏,要不他也不会亲自带着身边享受含饴弄孙的快乐了。 二妞大约也是明白,这老头子纯属没事找事喜欢逗她玩,才越发的为老不尊的,也不更他计较,只是有时候兴头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过后哪还会记在心上,老头子也可能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肆无忌惮的很,哪天真把自己惹过头,丫的就哭给他看。 二妞心里翻个白眼,她也就是怕老头子得老年痴呆症,才本着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精神娱乐大众的,不过总要收取点精神损失费才行。 “这是我娘新做的皮冻,您快尝尝,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皮冻?倒是没吃过,卖相不错”,齐文渊夹起快皮冻细细嚼了嚼,“嗯,不错,不错,又是你这丫头想出来的点子?” “才不是,是我娘做的,她以前学过”,二妞扬起小下巴说到,老头子怎么会没吃过?种种迹象表明,她娘应该是京城人士,自家搬到这地方后,家里其他人的口音还是跟着娘学了改过来的,所以这点毋庸置疑,可是娘做的皮冻,齐大院长居然不晓得,难得不是本土菜系?不过她现在没心思深入调查。 家里做出来的水晶糕和发糕,已经开始在镇上四家糕点铺里寄卖,反响还不错,每天算下来也能得利百数来个铜板。 二妞又有个想头,也许自家可以开个小吃店,不单是现在的几样,她脑子里还盘算着别的一些吃过的至今还惦记着的美味,如今原材料也好找了,又不愁她交建学费进去,也许能做得出来,哪怕有些变异,只要味道好形状佳,谁知道它的本来面目,还不是她说啥就是啥。 也不选在别的地方,就想开在书院大门附近,她想起从小学到大学,学校旁边人满为患的各式各样的店子,学生的前最好赚了,这个放在古代应该也行得通吧,白鹿书院里头有近千名学生,又是全日制寄宿学校,还不限制学生进出,多好的条件,想想都兴奋。 她打听过了,书院大门往东的那堵墙,据说要拆了建成商铺,她还知道,书院周围的铺面十之七八都是齐家所有,其中又有一大半是齐家自己经营着,所以,作为齐院长门生的妻子的娘家,谋点小生意赚点小钱,应该不算给院长脸上抹黑,齐家自己还赚着学生的钱呢,在乎这些? 她现在还不知道,新建的商铺齐家是准备自己留着,还是要对外兜售,这些找别人打听起来麻烦,不如直接问老头子。 这个想法她还没跟爹和娘说起,毕竟不知道齐家那边的情况,如今两家算是沾亲带故的,让爹去说若是不成,两家都情面下不来,还不如她来,就当是她童言无忌异想天开,爹啥也不知道,等她问起的时候,他的表情行为都不会作假,齐老头那么个贼精的人,总能看出来的,心里也不会留下什么介怀,以后喝酒的时候爹也不会有什么局促。 当然,这只块遮羞布罢了,她就是想利用与齐家的这层关系给自家谋利,有路子不用,那才是傻瓜蛋。 不过接触这么久,她算是看清楚了,齐家也就个用文化包装了的土财主而已,骨子里好像也没把自个当成书香门第,应该不在乎谈些俗事的吧。(未完待续) 第一三四章 舅舅 姜氏点着二妞的额头道“你这丫头,怎么也不提前跟我和你爹说一声。” 二妞偏了偏脖子,抱住姜氏胳膊娇嗔着道: “娘,我这不也是临时起意,话赶话的就说出来了,也不是成心的。” 她真是只想先探探口风来着,哪想到今天就把事这么给定下来了,再说,她也就是起了个头,后边还不是爹跟老头子谈成的。 “你就尽哄着娘好了,养了十几年,还能不知道个你,齐院长那既然答应要让间铺子出来,你自个儿掏钱买吧。” 她为家里谋福利,怎么还被挤兑上了,二妞颠颠的把个脑袋直往姜氏坏里塞。 “娘,不带这样的,您欺负人。” “哎呦,你这猴孩子,轻点,娘可扛不住你这一股子牛劲。” 姜氏朝着她撅起的小屁股上啪啪赏下两巴掌。 二妞反手捂着屁股,往后蹦了小半步,满是委屈的瘪起嘴道,“娘……,人家已经大了”,不兴再打屁屁的。 姜氏满是笑意的揉了揉小丫头前边的细发,“一天到晚的往娘怀里钻,娘还以为家里养着个奶娃娃呢。” 二妞眨巴眨巴眼睛,她就是喜欢撒娇,就是喜欢耍赖,就是长不大,这不是在自个家里头吗,出了门她也是个小淑女的,还喜欢装憨卖傻,只是在齐老头面前容易破功。 嘿嘿,二妞傻笑着又去抱姜氏的胳膊,“娘,听说铺面后头带着院子,咱们以后可以住到镇上去,大哥他们就能每天回家吃饭了。” 二妞的愿望是美好的。等见到实物后,她才知道,自己又被齐老头拐了。那屁大点的地方,三面四间房,再围着个天井。能叫院子吗?不愧是老财主,抠门到了家。多划拉出两分地来能咋地,又不是割他的肉,据三郎讲,书院里有些用不上的地方还长着野草呢。(.) 不过这些,她此刻都还不知道,她只是再齐文渊一番天花乱坠的解说下,为了买下这个多功能铺子。除了又送了一坛未开封的樱桃果酒,齐老头还预定了十坛,明年交货。 “娘,大哥他们考试辛苦了,咱们今天包饺子慰劳他们,好不好?” 姜氏瞅了瞅外边的天色,包饺子耗时间,丈夫的饭量大,大郎几个现在也是一个赛一个的能吃,不包两百个以上。根本是不够吃的,现在开始准备应该来得及。 “慰劳你这只小馋猫还差不多,回屋去把你大姐叫来,肉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郑大虎赶着马车与齐文渊他们一块上镇里去了。书院明天起就开始放冬假,行李铺盖都要搬回来,要不时间长了怕是会沾上霉气,等回到家,饺子正好能下锅了。 吃饭的时候,郑大虎把开铺子的事拿出来说了说。 二妞本来还担心自己要受责怪,连撒泼耍赖的词都想好了,认真起来,爹可没娘那般好糊弄,没想到他提都没提她自作主张的事。 二妞自是不知,其实郑大虎这两天也在琢磨着买铺子的事。 这不是要给大妞置陪嫁吗,关于田产这块,宋中人那一直没好消息传来,郑大虎为此还亲自上门找了两回,也是失望而归。 真不是宋中人不尽心,这里的地被人圈的死死的,通过中人出售的良田,多不过三五亩,总不能东边置上三亩西边再办上五亩来凑数吧,再远一些的地方倒是有,可买下来又不好打理。 地是要佃出去的,收租粮总要自己人去,自家如今就一房下人,还是买回不到一年的,大妞出嫁没有可信的陪房给她打理产业,地里产的东西要耍点花招太容易了,让婆家的人插手自己的嫁妆,打得就是闺女和娘家人的脸面。 这里边的道道有些是姜氏说的,郑大虎深以为然,他想了想,不行就买上两间铺子,收房租可比收地租便利,再买个宅院,闺女在婆家受了气,又不愿回娘家来诉苦,总有个地方落脚不是。 他倒还没打齐家那边的主意,今儿也是赶上了,就接过二妞的话头把事给谈了下来,不过这间铺子真是为家里头买的,送书院门口的铺子做陪嫁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还要再找去。 大郎几听了铺子的事,即新鲜又兴奋,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是热闹。 屋外早已是茫茫雪海,书院放假后,大郎几个也加入郑家的冬季传统保留项目――套野兔中去了。 这事郑大虎已经做了大半个月,设陷套中的野兔,常常被人顺手捡了去。 这地方的人口密集,专职猎户本就不少,趁着冬闲出门打猎贴补家用的人也不少,深山是不敢去的,若是掉进雪窝子里可不会正巧有人路过把你掏出来,除了被雪覆盖的田地,大伙儿也就围着山边的土坡或矮林子转,郑家可是不能像在茂山那样,找块了无人烟的宽阔地吃独食去了。 没过多久,郑大虎就发现了非自家产的绳套。 猎户们有自己的团体组织,常组织一些集体活动,有些狩猎是要多人参与才能完成的,或是相互学习交流经验,提高生产力水平,谁最先识破这门技术已无从追究,也没人知道最先干这事的是台西村外来户郑家。 这事郑家人自己倒没怎么放在心上,在茂山那会就已经外传了,野兔的窝隐秘性一般挺高,自己设下的陷阱在什么地方,只有自己最清楚,被人胡打乱撞碰见的毕竟还是少数,再者,我的成了你的,那你的也有可能成为我的,没人会老吃亏却不占便宜。 村里的人也知道郑大虎好打猎,这些日子也没少在外边碰上,他在村里的人缘还算不错,除了丁乔明,也有好几个人给他传授了套野兔的法子,他只好摸着鼻子受教。 冬季里动物的毛皮是最好的,郑家想着趁这个季节多猎些回来,野兔灰溜溜的也不大好看,倒也不一味的盯在这上头。 几个孩子都还在长身子,一件斗篷最多也就是用个两年,上回进京买的多是一般的灰鼠皮,只是大妞年龄大些明年又要出嫁,给她做的斗篷倒是獭皮的。 听说这地方红狐不少,郑大虎便想着给小闺女弄身狐狸皮的斗篷,红艳艳可比灰鼠皮好看多了,自家猎的不过费些劲气而已,可以的话也再给大妞做件这样的。 郑大虎父子四个跑得很是勤快,也不单是要撵狐狸,若能碰上其它好的,皮子硝出来还能大妞添点嫁妆。 大郎三人也都有了自己趁手的弓箭,进书院后还有专门的御射课,沐休的时也常跟着郑大虎进山打猎,身手都还过得去。 果园里没什么事可做,刘常贵一家白日里就到院里来干活,送水晶糕和发糕的活交由刘常贵父子去做,打回来的猎物剥皮的事也交与他们,郑大虎领着大郎三个每天早出晚归,收获不比那些职业猎户少,。 看看哥哥们每天跟着爹进进出出,四郎眼馋的不行,只能期盼小年那天快些到来,私塾要从那天起才开始放假,过完了正月十五在开学,心里越发的想着早日进书院里读书去,放假早不说,时间也比私塾的长,要等过了二月二才开始上学呢,可一想起进了书院后,也得像哥哥们一样住在那里,不能每天回家吃饭了,便又有些纠结,硬是生出了几许烦恼。 “二姑娘,奴婢这就去开门。” 常贵家的在厨房里蒸发糕,听到大门外传来敲门声,正想去看看。 “不用,你做你的事去,我自己来”,二妞挥了挥手,她都出院里来了,不差这几步,常贵家的整日在果园里,来了谁也不认识。 等二妞把虚掩着的门拉开,外边的景象把她吓了跳,前边是一茬人,后边又是马又是车的,还好几辆,她反射性的把门合上了些,别说常贵家的,她自己也一个不认得。 “您找谁?”二妞探出脑袋,对着走向前来的很有气场的男子问道,看着跟爹年纪差不多,用敬语总归是没错的。 那人扯动嘴角笑了笑,看得出来,此人平日过于严肃,笑起来都有些勉强,二妞一眼不错的看着。 “我找你爹,郑大虎。” 不是应该先自报家门的吗?倒是没说错爹的名字,别个是来寻仇的,看着又不大像,没听过寻仇还带着丫鬟婆子。 “我爹不在家哩,要等天快黑那会才能回来”,她没说假话,可是后悔了,她的警惕性呢? “那你娘在家吗?” 二妞不乐意了,你一个大男人,先找她爹,后找她娘,哪有这样的。 “娘串门子去了”,二妞眼睛都没眨的扯出个善意的谎言,反正她娘在屋里做绣活呢,一时半会是不会出来的,她满脸憨态的仰起头等着对方说下回再来。 “你是千兰对吧,去把你娘叫回来,就说是你舅舅来家了。” 二妞不淡定了,眼睫毛刷刷的上下扇了又扇。 舅舅?额滴个天神爷爷,真有这号人物?眼前这人是自己的舅舅?二妞圆睁着眼,奋力从对方脸上找着与姜氏相像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一三五章 这亲认了 二妞没看出眼前这人与自己的娘有何相像之处,也没听她提到过有关舅舅家的事。 “舅舅啊?可是娘没提起哩。” “你娘只是没提过,可没说你没有舅舅不是。” 这话倒是没说错,二妞垂眼想着,但也不是你说有就有的,这事还得由娘来决定,你再绕我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你进门去。 “哦”,二妞是恍然大悟,又像是掉进了谜团里出不来,反正只此一字,别无他言。 徐世铮眉头抖了抖,“这块玉佩,你拿着去给你娘看看,她就明白了”,他从怀里把郑大虎给他的那块麟玉拿出来。 二妞提溜着络绳,将玉佩在眼前晃了晃,倒是块好玉。 人家把凭证都拿出来了,再拦着不让见娘过意不去,前头都说娘串门子去了,后边怎么圆回来?难道真要付诸于一个谎言的背后载用更多的谎言来掩盖,二妞可不大想,那是对付外人的手段,若真是自己的亲舅舅,就不能这么招了。 家里都是手无寸铁的留守妇女儿童,她就是个十一岁的胆子不肥见识不多的农村丫头,情急之下找个理由阻止陌生人进家门,很合情合理不是。 二妞留下句“那您稍候,我问问去”,也不说娘串门不在家,也不说娘串门可能回来了,更没等别人回话,就急性子的退后一步,然后把门掩上,再然后转身离开,动作很连贯,外头的人很无奈。 二妞咚咚咚跑回屋里,撩起帘子就扔下颗炸雷,“娘。娘,外头来了人,说自己是我舅舅。” 姜氏脑子嗡的一声。便是木了,半天没做出反应。 “娘?娘?” 没听见吗?二妞喊了两声,又重复了一回。 “他真是这么说的。” “对啊。这是他给的玉佩,说是您看看就明白了”。[.超多好看小说]二妞把玉佩递给她,然后就眼也不眨的直盯着她看。 只是见她拿回玉佩翻来覆去的看着,却是半天没说话,脸上神情复杂,独独缺了一味惊喜在里边。 家里的日子过得多好多和美,二妞对走亲戚没什么喜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还是简简单单的自在,外边的人非富即贵,那几个红红绿绿的丫鬟婆子的穿戴可比她娘还财大气粗,二妞想着电视小说里的宅斗宫斗,就头皮发痒。 “娘,那人是不是骗我的,我就没看出来他那个地方长得与娘像来着”,二妞顿了顿,“娘,我刚才说您串门子去了。要不我现在就去说您还没回来,让他们走?” 说完这话二妞撩腿就要出去,被姜氏一把拉住。 “你这孩子,性子咋这么急。外边的人没骗你,应该就你舅舅了,与你和三郎一样,他跟娘也是一胎双生,比娘会挑时辰,要早来到世上,做了娘的哥哥。” 二妞听着,这话里尽是惆怅和苦涩,不知原因为何,可心已跟着酸了。 “娘,您要是不愿意,咱们不认这门亲就是”,她家娘亲大人心情舒畅才是最重要的。 姜氏对她这能与大逆不道挂上钩的言辞没太在意,这孩子该心细的时候比谁都心细,该是发现了自个的不对劲,这就护上了。 “傻丫头,打断骨头连着筋,缘分散尽便罢,今天找来了,哪有不认的道理”,姜氏柔言细语的说到,为了大郎他们以后着想,这亲也是要认下来的,当年的事,对于外头的人而言,只道是徐家六姑娘走失罢了,如今即便嫁了人,也还是徐家的姑奶奶,要是传出自己六亲不认的话来,儿女们都要受影响。 “娘,那我去把他们请进来。” “好,去吧。” 姜氏理了理头发和衣服,跟在二妞后边也出了屋,却没下到院子里去,只是站在房檐下静静的看着。 二妞把虚掩的门再次拉开,这回没那么小气,开了两个身位大小,然后走到徐世铮跟前,微仰着头道,“娘请您进去说话。” 一句也不提自家娘亲怎么又现身在自个家里头,也不会有人白目的再问就是。 徐世铮交代了几句话,便只身跟着二妞进了郑家大门,这门亲认不认的成,他也是没底。 姜氏看着二妞领了人进来,顿时平静下来,她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经也只会是郑姜氏。 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更没有抱头痛哭的狗血,二妞瞅着两人,你施我受,一应礼节规范到了极致,也淡漠到了极致。 二妞不由的咋舌,‘六妹’,‘四哥’,这两称谓,应该是没认错亲,不过她很怀疑,这真是在一个娘肚里你一拳我一脚混了十个月的亲兄妹? 要是三哥和自己也这样的话…… 二妞生生打出个冷颤,以后要对三哥好点,再也不好二哥一起捉弄他了,啊不,少捉弄两三次就行,要不生活得多乏味。 二妞只顾自己神游,没注意新出炉的舅舅不知何时已经被她娘领回屋去了。 郑家的堂屋里桌椅板凳茶几坐塌一应俱全,这原本是为了招待‘裕盛隆’商行的人专门布置的,而郑家人自己还是按了老的习惯,一日三餐休闲娱乐都以东屋里的大炕为主场地。 姜氏领着徐世铮在堂屋坐下,自己又转身出去,见二妞还在屋外头愣怔,双手已经冻得通红。 “你这孩子,手套也不戴还敢在外边发呆,平日的聪明劲都哪去了”,姜氏一边给她搓手,一边哈气,觉得差不多了才松开。 “去叫你大姐来,给你舅舅见个礼。” 二妞咧开嘴应了声,颠颠的就往后头跑去。 姜氏看着她连奔带跳的身影,摇头失笑,这孩子哪天才能长大,心底却清明了许多,进厨房交代常贵家的烧上炭盆,自己则拿出招待客人用的茶具,泡了热茶端回堂屋去了。 徐世铮默默的抿茶,一时间不知当如何启齿,郑家的事早就着手下摸查清楚,当他在看着郑姜氏三字,就知道妹妹无意再与徐家有所牵连,连姓都舍弃了,说起来该是大逆不道的大罪,可他真说不出个错字来,今日到郑家来实则无奈之举。 徐世铮望着眼前与母亲相似的脸,凭是他如今心硬如铁也不由带出些苦涩,徐府里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何其多,却唯有眼前之人才是他的至亲骨肉。 “六妹,这些年可是吃了不少的苦?” “谈不上苦不苦,如今挺好。” “既已到此地,怎也不回家报个平安,你心里可是还怨着家里。” 姜氏用杯盖抹了抹茶水里的浮沫,没喝一口便又放下,“前程往事,四哥不用再惦记在心,幸得祖母在天之灵庇佑,到底还是活着。” 怨不怨恨不恨的,姜氏不想提起,也不愿再去追究。 常贵家的正好提了炭盆进来,姜氏没再说什么,等她退去后,大妞和二妞姐妹俩又进来了。 来的是舅舅,又是初次见面,只能磕头拜首,二妞心里老大不乐意,可礼法如此,就当是给娘面子好了。 这样的大礼,郑家一年也就一回,就是给郑大虎夫妻拜年是用用,家里可没专门的蒲垫,姜氏舍不得自己闺女往冷冰冰的地上跪,扯了两个椅子上的坐垫给铺上。 大妞二妞双双跪下,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响头,徐世铮受礼后,起身亲自把两个外甥女扶起来,他是亲舅舅,又是长辈,用不着授受不亲那一套,拿出两个装得满满的荷包作为见面礼。 大妞二妞两人站着与新舅舅说了几句话,便又回自个屋里去了,二妞拉开荷包一瞅,是六尾小金鱼,又去看大姐的那份,也是一样的,这头磕的还不算太亏。 有了大妞二妞认亲这一出,徐世铮松下口气,这个妹妹算是认回来了,说话便不再那么拘谨。 “当年之事,妹妹既然不愿再提,我也不再多说,只请妹妹原谅哥哥当年愚昧无知,受他人蒙骗做下不少错事”,徐世铮弃文从武,又官场上沉浮多年,清高自傲早已被磨平,在自己嫡亲妹妹面前认个错,没什么开不了口的。 “既然是年幼无知之事,哥哥何必再提,当年之事,又岂能是你我能主导的。” 徐世铮又问及些姜氏这几年的总总,也拣些自己的事来说说,到底是亲兄妹,又无深仇大恨,二十来年未见,俱已为人父为人母,当年即使有些心结也早就烟消云散了,谁还惦记着那点小龌龊,一来二去,也生出几分亲近之感来。 “说起来,妹夫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年要不是他,我已成白骨一堆,可惜当年兵荒马乱,又是重伤在身,没顾得上与妹夫好好说几句话,今日偏逢妹夫不在家,我还事要回京里去,妹夫那里,就请妹妹解释一二,待明日,我领了你嫂子还有你那侄子侄女一起来。” 哥哥都认了,还能撇开嫂嫂和侄儿不成,姜氏自是说不出不字来,按道理,自己应该领着丈夫和子女上门去才是,毕竟自己是小,哥哥今天自始至终没有过多提及徐家的事,也是体谅她的心境了。 徐世铮让外边的奴仆把带来的礼物搬进郑家,姜氏则去把大妞二妞叫来与徐世铮说话,她自己转进东屋去,包了些自家做的吃食全当回礼,今日匆忙,待明天再备重礼也不迟。 郑家母女三人直把徐世铮送至院门外,待他走后才折身回去。(未完待续) 第一三六章 往事不堪回首 徐世铮前脚刚走,郑大虎带着三个儿子后脚就回了家。[.超多好看小说] 他们是在一片矮林子里正巧碰上今儿晚出门的丁乔明带着丁家的几个年轻后生,听说自家门前来了好些人,郑大虎不放心,说完话就急匆匆的往回赶。 几人才踏进院门,二妞就从屋里奔出来迎了上去,针对天上掉下个亲舅舅的奇事作摘要汇报。 郑大虎跺跺鞋上的雪渣子,先领着小尾巴进了屋,大郎几个放置好猎具紧随其后。 望着丈夫和儿女如出一辙小心翼翼欲言又止的表情,姜氏想笑又想哭,心顿时填塞得满满当当,那还有空隙装下别的,平心静气的诉说起那些个陈麻子烂谷子的旧事。 多么精彩的一出有情节有创意跌宕起伏的宅斗狗血八卦剧,要不是苦情女主是她娘,二妞肯定拍手叫绝。 故事起源于五十四年,户部尚书徐公木嫡次子徐慕白,文才灼灼,以十八之龄为皇帝钦点探花,入翰林编修。 徐慕白五岁那年便定下婚约,未婚妻是镇远公世子的嫡女齐代荷,因徐母与世子夫人是闺中密友,为延续两人的情谊结了儿女亲家,其实也就是权贵联姻。 本是门大户对的一桩大好姻缘,可徐慕白心中另有其人,他与寄养在徐家的远房表妹秦语嫣青梅竹马郎情妾意,两人暗通曲款已久。 徐慕白以专心读书为由,推迟婚期,如今榜上有名,再无其它借口,只得迎了齐代荷进门。 新人进门,徐慕白倒也没冷落了她。夫妻间也算是举案齐眉,齐氏由着众人手心捧大,难免有些骄纵。却又生性单纯,新婚不久,除了才情卓绝的丈夫。眼里再无他人。 可惜齐氏肚子一直没有消息,一年之后。不得不将自己的一个陪嫁丫鬟开了脸,徐慕白的祖母又送来一个,过了两年,不说齐氏本人,就是两个通房也是了无音讯。 齐氏三年无所出,徐慕白没说过一句怨言,反过来还安慰自己的妻子。齐氏自己则是羞愧难当,又不知从何得知,接一位与自己八字相合的新人进门冲喜,便能解自己的无子之命。 徐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长子必须为正妻所出,若是正妻实在无所出,可借腹生子再去母留子,若是纳进良妾,那是要在官府留档的,可不能由着主母打杀或是发卖。到时候先与主母生下庶长子来,可是极为尴尬的。 齐氏越过待自己如亲生女儿的婆婆,直接求到了太婆婆面前,徐太夫人本就对自己的大儿媳妇不满。当年想给孙子徐慕白定自己娘家的孙侄女,却被大儿媳妇劫了道,连带的看着齐氏也不顺眼,要不是镇国公府得罪不起,早就想以无出为由把她休了回去,这次齐氏自个要引狼入室,她只是顺水推舟有何不可,反正是自己的曾孙,由谁的肚子里生出来不都一样,说,又不是将来要继承家业的嫡子长孙那一房,无伤大雅。 能与齐氏八字相合的人,除了秦语嫣自是别无他人,怎么也是有个表小姐的名分,又是自己强行求来的,齐氏万般内疚之下,不顾徐母的反对,不能给平妻之名却以平妻之礼迎了秦氏进门,还忍着满心酸楚隔三岔五的推了丈夫进秦氏的房里。 三个月后,这位秦姨娘便传来喜讯,十月怀胎一举得男,孩子生下来就被徐慕白抱去了齐氏房里养,记在她的名下,这孩子一出生,就洗脱了庶子之命,成为了徐府三少爷,徐慕白长兄当时已育有两个嫡子。 徐家嫡庶分明,祖宗规矩,庶子不排辈,平日只以某某少爷为称,成亲后便分府出去单过,除非能记入主母名下得个嫡子之名,庶女倒是能与滴女一样,按着年龄大小一字排开。[] 又过了半年,秦姨娘再度有孕,这回生下来的是个闺女,养在秦氏自己房里。 齐氏嫁入徐家的第六个年头,终于传出喜讯,因滑到导致早产,阵疼六个时辰才产出一子,可肚子里剩下的那一个如何也生不下来,直到次日凌晨,才又产下一个女儿。 齐氏产后大出血,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捡回条命来,却得知自己昏迷之时,自己的祖父和父亲皆因私通敌国之罪被收押下狱,齐氏再度血崩。 人命关天,徐母顾不得其他,强压了老太医进产房给儿媳施针止血。 齐氏命大,去鬼门关前兜了两圈都没被黑白无常索了命去,却永远的丧失了生育能力。 五天后,齐家就被夺了爵,齐家曾为先祖皇帝开疆破土立下过汗马功劳,皇帝酌了情,判了镇国公和郑国公世子斩立决,国公府嫡系这一脉流放五千里,终身不得回京,齐家近支具被罢官免职,三代不得入仕。 仿佛一夜之间,齐氏不禁痛失了两位至亲,也失去了娘家的庇护,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她把这一切都怪罪在刚出世的女儿身上。 齐氏的女儿,也就是二妞她娘,徐家六姑娘,很不幸的生于五月初五。 五月素来被人们称为‘毒月’‘恶月’,更视五月初月生育为大不吉,有‘若生男则克父,若生女则克母’之说。 齐氏两度生死,又因娘家的事深受打击,体弱心乏,神智一度有些不大清醒,加之有心之人的挑拨,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起了杀意。 哺育六姑娘的两个乳娘中,其中一个的亲娘,曾是徐母身边最受器重的陪嫁大丫鬟,如今又是徐母院子里管事嬷嬷,在发觉齐氏的不对劲又生出连自己也无法相信的怀疑后,忍不住与自己的亲娘说了说。 有一天,徐母责退了下人,将齐氏很是数落了一顿,责备她对自己的亲闺女不上心,哪曾想,齐氏倒是借着这个机会,把那些个命硬克母的话都抖了出来,又哭又闹,竟然对亲闺女明目张胆的喊打喊杀,把徐母气个半死。 齐氏如何也不愿再要这个女儿,说什么不单是克了自己,连带自己的儿子也要被她克了去。 徐母一时无法,也不大放心再把孙女放在齐氏的眼皮子底下,便将还没满月的孙女抱回了自己的院子,自此,徐家六姑娘在祖母的西厢房长住了下来。 亲身母亲避她如毒蛇,亲身父亲也视她为无物,好在有祖母的庇护,安然无恙的一天天长大,私下里没少受兄弟姐妹的言语上的挤兑就是,特别是自己的亲哥哥徐四少爷徐世铮,在齐氏的教唆下,简直视她若仇人,两人一般大,打起架来可谓势均力敌,谁也讨不了好去,等到七岁之后,徐世铮可能也知道男人打女人是懦夫之举,再遇见这个讨人厌的妹妹,也只是鼓着眼睛瞪两眼做罢。 徐母偏疼这个孙女,在她六岁那年,就做主定下门好亲,可惜终也没能看到孙女出嫁,还没把自己上头的婆婆熬过去,自己便因一场急病早早的去了,那一年六姑娘九岁。 徐母走后,六姑娘就真的成了孤苦零丁,徐公木常往妻子院里去,倒是对这个孙女还有几分心,可是他公务繁忙,平日哪有时间关照后院里的事。 徐家自誉为书香门第,最不耐阿堵之物,有一代代的分府分家,早就外强中干,徐母也是高门贵女,出嫁时十里红妆,徐府的人可是瞪大眼睛盯着她留下的嫁妆。 徐母三个嫡子,按她的遗言老大得一半,剩下的老二老三均分,众人对此自是无话可说,偏偏有个六姑娘的存在,徐母最得用的三个亲信之人全都留给了她,无人相信徐母没给她留下点什么私产,徐母有多疼这个孙女众所周知,拖着病体给她置办嫁妆,就怕自己死后有人苛刻了她,倒没超出徐府滴女的规格,可就是因为这个,才猜想着她给六姑娘留了私产,却又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因为徐母的周密安排,六姑娘倒是没被人啃的连渣都不剩,有着徐母跟前老人的看护,别的人动不得她,却拦不住六姑娘的生母今天来要这明天来要那,齐氏一时间,好像换了个人,说出来的理由条条无赖之极却又条条在理,不给便是不孝。 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六姑娘院子里摆设在明面上的贵重物什,甚至是妆奁里的饰品,被要去了七七八八,最后只剩封了箱的嫁妆完好无损,这却是齐氏动不得的,不然就是不慈。 这些年,她被秦姨娘压在头上喘不过气来,也看清了丈夫的本来面目,倒也不再相信女儿克母之说,只是厌弃了那么长时间,又不是在自己身边养大,对这个亲闺女真的没什么感情,等到在她那占不到什么便宜后,齐氏再也没进过六姑娘的院子。 齐氏作茧自缚,把嫡长子的名份白白让了出去,随着儿子一年年长大,她心急如焚,可要凭她一己之力,把宗谱改过来,那是痴人说梦,现在可以拿女儿的那份婚约,来换得亲儿子日后受恩荫,齐氏如何能放过。 徐六姑娘十岁那年,被齐氏强行压着送去郊外的一个庄子上养病,身边一个亲信之人都没有,半年后的一天,她迷迷瞪瞪的醒来,却发现自己被缚了手脚还封了口,躺在一个黑漆漆的车厢里,没等她挣扎着做起身来,一块帕子捂在她脸上,片刻间就又失了神智。(未完待续) 第一三七章 没什么大不了 二妞忍不住为当年还是徐家六姑娘的亲娘捏了把冷汗,虽然明知道是有惊无险,要不哪还会有她的存在,就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要费尽周折,只是为了给她娘挪个窝。 别说是如今的二妞,便是当年的六姑娘自个也是不明白的。 她本以为那次定然没命了,没想到只是换了个地方,那是一个像是被人弃用很久的院子,只有两进,院子里杂草丛生。 只要不出院门,倒也无人限制她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还有两个丫鬟供她使唤,另有两个婆子做些日常的杂事,一个老头看守大门,其实看不看都无所谓,除了婆子出门去买东西,她就没见那门上的大锁被打开过。 六姑娘在那个地方呆了一年有余,最后选了个电闪雷鸣的夜里,偷偷的通过狗洞逃了出去。 那个狗洞被人用砖块堵上却是虚垒着的,幸亏这个院子里的人少,墙根下的野草无人打理,这个洞口被草丛遮掩着,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是她心烦意乱之时出来散心无意中被发现的,院子的墙很高,她这么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根本爬不上,所以看管她的人也不是那么亦步亦趋的跟着。 近半年来,她睡下后就从不起夜也不要茶水,房里守夜的人渐渐的放松了警惕,睡得越来越沉,这一天外边又下着暴雨,一点儿响动不会那么轻易的被人察觉到。 逃出来六姑娘不敢沿着大路走,怕有人追来,出了小镇后只敢在野地里窜,天快亮的时候,滚成泥人的她在一户人家的院门前晕了过去。 六姑娘烧得稀里糊涂,躺了三天才是苏醒过来。可算是捡回一条命,却是才出虎口又进狼窝。 这户人家的男人好赌,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得差不多了。还欠着一屁股的赌债,见妻子救回来的小丫头长得真是不错,又据说是与家人失散了的。便起了歹意,暗地里联系上赚黑心钱的人牙子。等妻子出门的时候,就叫人进来把六姑娘给卖了。 做人口买卖的可都是人精,像六姑娘这样来路的,不会在京城地界出手,还要越偏远越好,要是被人认出来可就是麻烦了。 六姑娘再次被人束了手脚扔进了马车里,这回倒不孤单。同车有六人,享受同等待遇。 像这样的腌臜买卖,都有一条线,你转给我我再转给他,六姑娘就这样被人带到了平州,人牙子应该是准备在这出手,他们被安排在一个小院里住下了。 这个院子里被聚集了四五十个等着被卖的男男女女,光是六姑娘住的那屋子就有十来个人,接下来,每天都有人被领出去又被送回来。或是再也没有回来,也有新面孔又住进来,六姑娘倒还没被领出去过。 这样过了十来天,半夜里隔壁的屋子突然起了大火。火势很猛,他们住的屋子顶上盖的是茅草,好燃不好灭,所有在屋子里的人都被赶了出来,院子里一下子挤满了人,哭的哭,喊的喊,骂的骂,大火越烧越旺,飘飘然的雪花也没能阻碍它的肆掠。 院门不知道何时被打开了,有人嚷嚷开来,人一窝蜂的往那涌去,人牙子手里的棍棒再也不起作用了。 那场火估计是有人故意放的,不知道那人是如何做到,六姑娘也想逃,可一直没想出办法来,这才沾了别人的光算是逃了出来,后来藏身在一辆运粮食的马车里出了平州城,因为下雪,马车用草帘覆盖着,倒也没被人发下,她躲在这辆车上两天一夜,没找到机会从车上下来,就这样被带到了茂山,后来就有了郑大虎英雄救美,徐家六姑娘也就成了姜氏,除了那块被她藏在里衣夹层里的自小带着的玉佩,她与以前的生活再无任何关联。 子不言父子过,姜氏不可能当着儿女面,道论生身父母的是非,很多事情都是一语带过,轻描淡写的就把自己最初的十二年总结完毕,可屋里的人又不傻,如何能听不出其中的险恶。 郑家父子四个的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黑,眼神也一个赛一个的瘆人,大妞手里的帕子也湿了大半,二妞倒是没哭,只是下嘴唇的那排牙印无比清晰,眼里也冒起了绿光。一家人里头,却是姜氏这个苦主神情最轻松甚至带着点愉悦,埋在心底的东西倒出来,就像突然解脱了一样。 郑大虎真想给自己一耳巴子,要不是他要搬到这来,哪会有今天这出,媳妇哪用再面对这些龌龊事,又是心疼又是内疚又是气愤,看着姜氏欲言又止。 姜氏轻轻的摇摇头,告诉他自己没事。 “大郎,二郎,三郎,千琴,千兰,以前咱们家小门小户单门独院的过得很简单,跟你们爹成亲前我就没想过要回徐家去,后来有了你们就更不会想了,可是那是我出生的地方,这个谁也改变不了,要是无人知晓我还存活于世也就罢了,可是被人知道我明明活着却死也不认娘家门,那就是我的不对了,是要落个背宗忘祖大不孝的罪名的,若是咱们家就如同现在这般一直过下去,也无所谓,可是再过五年十年,等大郎你们真谋得了一官半职,这一点事情也许会成为你们身上的污点,名声二字有时候却比才能还要重要,为了争权夺利,有些人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若是有人把这事翻出来,大郎他们如何解释,有些事情是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的,说了得罪的就是整个徐家。 姜氏别有雅趣的笑了笑,又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都这般大了,徐府里也早已物是人非,认回这门亲,对娘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真要是认回亲,徐家倒才是吃了亏又占不到多少便宜,娘都是嫁出去的女儿了。还能有个什么用,只不过是多了个年初二回去磕头的人,你们姓郑不姓徐。等你们成家立业后,这门亲怎么个走法,娘由着你们自己决定。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情和理也是可以分开的,不过,今天来的只是你们的舅舅,倒也不是代表着徐家。” 大郎几个面面相觑,各有所思,今天的娘与平常不大一样。 “你们这个舅舅与娘是一般大的,有些事情。他即使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当年他都已经来与我说得很透彻了,有人眼红祖母给我定下的亲事,要谋害与我,因次我也做了防备,不也是没能逃脱。” 姜氏是真的不恨这个哥哥,谁都有懵懂无知的时候,后来大了不也是在背地里找那些说她坏话的兄弟们打架,当年。夹在母亲与她之间,应该也很为难吧,母亲可是把他当做眼珠子疼着的,后来能把实情透露给她。也是难为他了,虽然还不知道今日特地上门是不是别有目的,可是,无论如何,总不能让几个孩子一开始就对自己亲舅舅产生敌意吧,当年的他也确实算得上是无辜的。 “骨肉亲骨肉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娘就是因为那个时候势单力薄无人帮衬,有再多的东西也是守不住的,你们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手足情谊,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些事情你们听过后就烂在肚子里吧,不要再与他人提及,四郎还小,还暂时不需要知道这些。” 几个小的很识趣的回书房去开座谈会,郑大虎自是抓紧时机安慰媳妇。 快晌午时,给点心铺子里送货的刘常贵回来,听自家婆娘说老爷在家,忙找了去回事。 “老爷,酥香园的王掌柜让小的给您带话,说是想请老爷得空去一趟,五味轩的掌柜说,水晶糕这段时间买的人多,每天送去的量不大够。” “嗯,知道了,去烧个炭盆搁在马车里头消消寒气,下午要用”,车厢好几日没用过,里头冻得能结冰碴子,媳妇的身子哪能受得住。 郑大虎打算与姜氏去趟镇上,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买回来为明天来的徐家人备些礼物,这下倒是可以连同酥香园的事顺道办了。 出门前,姜氏想理一理徐世铮送来的堆成山的各式各样的礼,置办回礼时好有个底,这堆东西看着吓人,倒也多是些寻常的土仪,只是有几匹绫罗缎子贵重些,看来是体谅了自家的情况。 姜氏趁此机会教女儿如何登记照册,这样礼来我往的人情走动,大妞嫁到闵家后是避免不了的,二妞也被抓来陪公子刚考。 郑大虎看着那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头大,由着母女三人去折腾,难得白天在家,他吃过午饭后去了趟赵三柱家,把硝好的毛皮取回来。 赵三柱他爹赵老爹的制皮手艺曾远近闻名,如今人老眼花,五个儿子里头就老三的手艺能得他的九分真传,郑大虎把觉得不错的皮子都送他这来了。 从赵三柱家出来,路上恰好遇上里正,说了几回话后,里正支吾着开了口,说是下午家里要拉些豆谷类的杂粮卖到镇上的粮铺里去,他家的牛这几天不利落,正愁着这事呢,看能不能借郑家的骡子用一用。 郑家前些日子又添置了一辆骡车,刘常贵父子去点心铺子送货时用的就是它。 下午自家也不使唤,好歹对方也是里正,怎么也要卖他个情面,不过是小事一桩,郑大虎很爽快一口应下,还买一送一,把自家的车架也一并附赠出去。 自家的老车架子动起来就吱吱哑哑作响,东西压多了还左摇右晃,对方这么大方,里正面子十足,与郑大虎一道上郑家去了。 …………………. 不好意思再传两千字的章节了,昨晚实在熬不住了只好早早爬起来凑字数。 这两章写到徐家乱七八糟的事,有的亲受不了,其实桃也受不了,影响和谐,不过二妞她娘就是那块田里的土特产,总要找个机会交代清楚吧,只是,这与郑家这块地有什么关系?难道因为徐家这块田占用农家肥多一些,就要把郑家这块地也划进来,好共享农家肥的快乐?不解释了,最后啰嗦一句,桃写的是古言,‘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没听说过要倒过来的。(未完待续) 第一三八章 从镇上回来,姜氏就一头扎进厨房忙活开了,有些菜式今天就可以做好,上桌前热热即可。 二妞看着她那副准备年夜饭一般的架势,心头直发酸,娘对亲情应该也是渴望着的,只是埋得太深,也许她自己都未察觉,一反常态的摆出了么多的条条框框,说服别人的同时何尝又不是在说服自己。 说破天去,娘与这个便宜舅舅是亲兄妹,二哥和三哥小时候啥都要争出个一二三来,一言不合打上一架也是常事,吃顿饭的功夫两人不又穿一条裤子里去了,有些缺失了情感,不是丈夫或子女能给她补上的。 爹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后来又特地到书房里来嘱咐他们,以前的时候谁也不许再在娘面前提起,认亲这事也由娘说了算,谁也不许插嘴,明天人家上门也不许讲些不着调的话,其实爹才是最懂娘的那个人。 他们几个已经在书房商议好了,这回做个听话的好孩子,娘说以前的事情不能算在舅舅身上,那就不算在舅舅身上,娘以前吃过的苦遭过的罪,也只当还了徐家的生养之恩,那笔烂帐娘不算他们也就不去算了。 希望这个便宜舅舅不会让人失望才是,千万别又来算计她娘,要不然,二妞眯了眯眼,蚊子也是能爬到狮子头上吸血的。 “你这孩子,又入魔了,锅里的薯片都快炸焦了,还不敢紧捞出来”,姜氏已经取了漏勺自己动起手来。 二妞醒过神来,忙狗腿的捧着瓦钵递过去接。 “放在灶台边上就成,不用你端着,小心油花溅到手上。” “哦!”二妞讪讪的放下。顺手捏出一片来吃吃看炸得脆不脆,自然免不了被姜氏说。 “娘,真好吃。您也尝尝。” 二妞笑嘻嘻的捏起一片递到她嘴边,姜氏手上还忙着呢,躲不开无法只好顺了她的意。 贿赂成功。二妞便心安理得的一片接一片吃了个高兴。 炸红薯片香香甜甜又嘎嘣脆,相比于土豆做的薯条薯片。她更偏爱这个,这炸红薯片是她被打击得快吐血直到前天才试验成功的,尝试过很多种做法,最后先把红苕蒸熟,再切成片用油炸,才最接近记忆中的味道,失败品都便宜了养在果园里的那些鸡。下的蛋都要带出油味来了。 这里把红薯叫做红苕,炸红苕片别扭又拗口,二妞决定就叫薯片,很烂俗的名字,不过这里的人不知道,听着也只会新奇,以后放在店里卖更有利于传播。 红薯干做法是二妞最开始摸索出来的,也走过一段弯路,不过很快就步入正道,蒸熟后切分成股。再晾干水分即可,要尽可能避免阳光直射,那样晒出来的红薯干软硬不均匀,色泽也不好看。红薯干原本被她叫红苕干,薯片出炉后统一叫法,改称薯干,郑家人有吃就好,也不去管她这些前前后后的事,郑大虎他们出门打猎,每人怀里塞一包薯干,解饿又方便。 等把薯片捞出来,姜氏见厨房里切切洗洗的活也都干完了,交代常贵家先回去,刘常贵一家吃住还是在果园里。 这常贵家的干起活来比得上个汉子,人也勤快,就是灶上手艺太差,水晶糕和发糕做法简单,只要按固定的配量和步骤来就行,才是把这事让她来做,可郑家的一日三餐依旧由姜氏亲自操持,常贵家的也就给打个下手。 二妞用装了些薯片给正在烧火的刘常贵的小女儿刘小桃,她原来叫翠花,二妞一听人叫这个名字就想起酸菜,后来摘桃子的时候,意兴大发,给她改了个名字,虽然还是俗气,好歹不会再引她憋笑得肠胃纠结。 经姜氏同意后,常贵家的到院子里来干活时都带着她,小丫头刚满六岁,烧火拾柴摘菜洗碗的事都做。 吃过晚饭,姜氏领着大妞二妞回厨房里忙活了个把时辰,郑大虎则带着四个儿子去腾西屋,明天来的还有女眷,在这屋安置最合适。 好在都是装了箱的嫁妆拾掇起来也简单,把箱子抬到后边的的三间屋子里分别搁放即可,搬完了东西有,又把西屋的炕烧起来,好久没住过人的屋子,不烧上一夜是暖和不过来的。 半夜里,扑哧哧的下起了大雪,雪下到了天亮,一阵大一阵小,却是一直没停过,郑大虎亲自送了四郎去学堂,却是又带了回来,四郎满脸喜色,原来先生看着这场雪下得太大,路远点的学生不方便出行,索性提前五天开始放冬假。 这样的天气只怕徐家的人不能来,不过该准备的东西还是准备上了,近晌午时分,四辆马车停在了郑家院子外。 远门一早就是敞开了的,从屋里瞅见外边的动静后,郑大虎和姜氏带着孩子穿戴好衣物齐迎出来,郑家就一个院子一条门,管他是男宾还是女眷,齐齐的一道都迎进来就是。 郑大虎与徐世铮算是老相似,倒也用不着姜氏介绍,还飘着雪花,众人在门口把谁是谁认清楚后,就赶紧往屋里走。 徐世铮与魏氏如今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徐修永与三郎和二妞同年,他是正月的生辰,三郎二妞则在十一,二郎生于头年七月,比起来,二郎与他倒还更相近些。 徐修永周岁时,徐世铮就因保家卫国离了家,比郑大虎还早几年品去的边关,期间回京的次数屈指可数,仅有的三回也是来去匆匆,等到徐修永八岁那年,大军凯旋而归,朝廷论功行赏,他因军功封正三品上轻车都尉,受京畿卫副指挥使一职,自此常驻京畿,夫妻得以团圆,魏氏又生下了长女徐欣悦,刚满两周岁。 一番繁文缛节下来,二妞手上多了一对赤金镯子,大妞是一对折枝花金镶玉步摇,大郎兄弟四个各文房四宝一份,这是魏氏给郑家兄妹准备的见面礼,和昨天一样,徐世铮给四个外甥的还是一人一个荷包,二妞估计与自己昨天收的应该是一样的,这个便宜舅舅很没创意到挺务实,给了钱喜欢什么自己买去。 作为礼尚往来,姜氏给徐家姐弟也是备下了见面礼,给徐欣悦的是小金手镯金项圈是一套的,给徐修永的亦是读书必备四件套。 姜氏留着大妞在西屋陪着魏氏说话,自己则带着二妞进厨房去备饭,魏氏使了自家的两个丫鬟柳红和喜福给姜氏差遣,姜氏也不拿心,直接带上人走了。 徐家这回带出来的下人不多,徐世铮带着一个长随,魏氏就一个贴身丫鬟柳红,她昨天来过郑家,跟着徐修永有一个小厮,照顾徐欣悦的到有两人,一个媳妇子是乳母还有一个十来岁大的小丫鬟也就是喜福,四个赶车的仆役都已经被刘常贵领到果园里安置去了,郑家院子也没有空屋子让这些人避风雨。 饭菜早就叫常贵家的热在灶上了,姜氏又现炒了几个才开始上桌,郑大虎领着四个儿子在堂屋陪徐家父子,这一桌由姜氏亲自去布置,西屋这边交由二妞安排。 …………………………. 努力想稳定更新的,一场感冒桃又动摇了,意志力太差,三个晚上就码出这么点来,这会脑子乱得没逻辑可言了,还不够三千也传了吧,再写下去要不就是废话要不就是胡编乱造,会影响后边的情节,明天是假日,白天努力吧,好久没在白天码字了。(未完待续) 第一三九章 无题 待到西屋这边盘碗都撤了下去,堂屋那边还酒兴正浓,郑大虎是个能喝的,姜氏见徐世铮也不差,两人是棋逢对手,姜氏摇头失笑,不再去管这样人,只是叮嘱了大郎照看好弟弟们。 大郎今天责任重大,平日里只要盯着三郎就好,今天又多了个表弟。 二妞常逗丁家的囡囡玩耍,对付小娃娃已经很有一套。 徐欣悦圆睁着葡萄般水灵的大眼睛看新认的表姐表演戏耍,还很配合着拍拍肉团团似的小掌,相当的捧场。 二妞真想抱过来啃几下,实在是这粉粉嫩嫩的萌娃娃太招人馋了,不过人家亲娘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呢,又是今天才认下的小表妹,不能表现得太‘热情’,怕她们吃不消。 小欣悦天真无邪的直乐呵,完全没意识到眼前是位高危人士。 魏氏看了看女儿开心的摸样,笑道“前段时间我身体不好,在庄子上养病,今天要回京去,正好顺着道,就想先进来看看六妹,你可不要埋怨嫂子今儿的冒失”,话语间透着几分亲近,。 郑家跟她原本想象中的不大一样,院子虽说有些简陋,穿着打扮也很质朴,可人却一点也不磕碜,几个孩子的教养都很不是错。 “快不要这么说,本来应该是我先去看兄嫂才是,倒累了兄嫂大雪天里的过来,嫂子若不嫌妹妹家里鄙陋,以后有空就带着侄儿侄女常上家来。” “可不是得常来,怕是今天一回去,悦儿就得吵着闹着来找她兰姐姐了,永哥儿从来耐不住性子陪他妹妹玩。” 徐世铮目前还没有庶出子女,就是有。魏氏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女与他们玩在一起。 “不怪永哥儿,就是三郎和千兰一般般大,还玩不到一块去呢。” “这倒也是。只怪我这个当娘的,没能给他们多添些兄弟姊妹。(.无弹窗广告)” “嫂子还年轻着哩,永哥儿和悦儿会有弟弟妹妹的。” “承妹妹吉言。” 她如今才是一子一女。就是不为自个着想,为了永哥儿以后有个帮衬。也得再生个儿子才行,只是女儿都两岁了,她肚子还没消息,请大夫看过也说是身子没有问题,为了以防万一药也吃了,可就是怀不上,好在两个妾室也是一直没有生养。说来也奇怪,她虽然不乐意,可也不屑使下流手段在背后动手脚,有段时间她都怀疑是不是徐世铮那出的问题,可他回来后自己不是还生了欣悦,该是没有在打战的时候留下毛病才是。 倒是真羡慕自己这个小姑子,生养下六个孩子,比自己还大三岁,看着却比她反倒是小个三岁。 姜氏抿着嘴笑,这个嫂子是武官家的女儿。说话倒是直爽,只怕这样的性子豪门大宅里会吃些苦头,不过看她这么些年一个人也把儿子拉扯大了,也不是个简单的。 “对了。嫂子的病可是养好了?” “也不是什么大病,大夫说是多出来走动走动就好了。” 那就是心病,姜氏避过不提。 大妞提着食盒走进来,食盒里七八个小碗小碟子,蛋羹肉饼鸡丝卷炖鱼水晶糕发糕软米饭,每样量都不多,口味也不重,是专门为徐欣悦备下的,小孩家家扛不住累,进郑家没一会就呼呼睡着了,才醒来没多久。 徐家那三个丫鬟和媳妇子适才被安排到厨房用饭去了,知道是主子家有话要说才打发了她们出去,魏氏没发话,她们也就没跟进来伺候。 魏氏本打算亲自来,见女儿并不排斥郑家表姐喂她吃饭,笑了笑也就没动,继续与姜氏聊着家常,只是开始说些徐家的琐事。 姜氏多数时候都是静静的听着,主动问及的很少,需要她知道的这个嫂子自是会讲。[] 送走了舅舅一家,二妞回自个屋里小歇,躺在炕上好一番感慨,第一次听八卦也这么累人的。 又过了两天,徐家派了人来接姜氏,其中有那个徐世铮带过来的随从,郑大虎还是不大放心,也跟着一道去了,等到傍晚归来,却是孤身一人。 二妞几个急得不行,会不会是徐家扣着娘不放了,难道要棒打鸳鸯让他们骨肉分离不成。 郑大虎直道无事,只是这么多年不见,当然要留家住个几日,过两天他就去接人。 要是说话时他脸别那么黑,会更有说服力些。 接下来的两天,郑大虎也不领着大郎他们出门打猎,整日掰着手指头算时辰,一家人都过得食不知味。 第三天一大清早,郑大虎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就赶着马车出门去了,兄妹几个在家里忐忑一整天,地皮都磨掉了一层,终于在天快黑的时候,在大门口瞭见了自家的马车。 “娘,您没事吧”,二妞绕着姜氏直转圈圈。 “傻丫头,娘不过出去两天,能有什么事”,姜氏拍了拍赖在身上不起来的二妞,又看着将她团团围住的几个孩子和站在门框边傻笑的丈夫,眼睛酸涩难耐,胸腔胀得鼓鼓的。 二妞只是抱着姜氏不撒手,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娘,以后去哪都要带上我。” “好!” “今天晚上我要和娘一起睡”,二妞得寸进尺,很不厚道的撬起虎爹的墙角来。 姜氏哪舍得拒绝,避开丈夫哀怨的眼神一口应下。 到了晚上,二妞无视于她爹十二万伏的电压,搂起姜氏的被褥就往自个屋里抱,郑大虎又不能舍了脸皮直接开口与女儿抢人,只能继续孤枕难眠。 对于姜氏回徐家发生的事,郑大虎夫妻二人都只字不提,只当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住了两日而已,可大郎几个心里都很清楚,定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不过爹娘不说,他们也不再深入追究。 认亲这事就像是小石子扎进了深水潭,噗咚一声,听过响又见波,最后了无痕,郑家依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只是大妞二妞搬到了西屋里住,大妞的嫁妆还是置放在这个屋里,堆一堆,也占据了一半的空间去。 姜氏从徐家回来后,提到徐修永年后要来郑家住段时间,郑家就那么大点的地方,即使是安排在大郎他们一个炕上睡,郑家姐妹俩确实是不能再住在后边了,正月里不好闹大动静,趁着还没过年先把屋子空出来,至于人来了怎么住,到时候再做打算。 她在后头住得挺安逸的,何况现在正是哥哥们放假的时候,住得近了方便联络感情,这下子住到西屋里来,外边又冷,大晚上的去书房要多走多少步冤枉路去。 二妞本来对这个所谓的表哥没太大印象,毕竟连话也没搭上两句,这下子却是有些不满了。 好好的放这金窝银窝不住,偏要跑她家来挤茅草屋,难道这世道也讲究体念生活?还是那个小屁孩正处青春叛逆期,下放到自家来劳动改造的? 二妞暗地里的一番编排,虽有偏颇,离真相却也差不远了。 徐世铮征战在外,生死不由自主,魏氏只一个儿子傍身,只恨不得时刻都拘在眼皮子看着,过度的呵护致使徐修永有些不谙世事,这样的性子很容易就会被人唆使着走向歪途,不论是徐府内还是徐府外,从来不少这样的有心之人。 徐世铮自身就被人引着做了多年的纨绔子弟,后来自我悔悟悬崖勒马又主动去了军中,这才有了今日所成,回京后,很快就发现了儿子的异样,严加管束,幸亏徐修永还未定性,多数都被掰正了过来。 明年轮到徐世铮派驻京郊大营练兵,虽然也不太远,可领了这差事,两三个月才得回家一趟也是常事。 徐世铮是军中新贵,又是书香门第走出来的武将,算是强了别人嘴里的肉,明里暗里想要算计他的人比前些年还多些,他如今就这么一个儿子,是他最大的软肋,如今徐修永已搬至外院,魏氏身处内宅,也是不大好插手。 做父母的看顾不到,也不能托付与下人,就只好借助外力。 魏氏的娘家远在怀州,京里没有亲近的子侄,至于徐家自家的子弟,只能说徐世铮太不会做人,与他真心实意一条心的真没几个。 徐世铮权衡利弊,决定把儿子转到白鹿书院去读书,想着的是郑家三个儿子都在这里,怎么都是亲表兄弟,总比外人放心些,再者,他早就使人调查过郑家的事,对自己那几个外甥的品性,他也算是很清楚的,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人选了。 对于自己的同胞妹妹,徐世铮心里是有内疚的,要不是因为他,当年也不会成为牺牲品,本不欲再把她圈进是非中来,可为了自己的儿子,还是想试上一试,他也想着,以后几个外甥若是走上仕途,有他这个舅舅帮衬着,总比没有的强,不过要是郑家不愿意,他也不打算勉强,就当去见上一面安了心罢了。 这事请是在姜氏去了徐府后,魏氏才与她提起的,后来郑大虎去接人,徐世铮又当面与他说了说。 郑大虎很高兴的表示欢迎,只是又很委婉的表达了自家条件实在不堪,只有那么几间屋子,临时找人盖房子也不是这个季节,可能要委屈了徐家侄儿。 徐世铮也不是个蠢的,如何能不明白郑大虎言外之意,心底暗笑,他本就打算只让儿子带着他身边的贴身小厮去,有事情也好与京里传个信,一个小厮郑家应该还是安排得下的。(未完待续) 第一四零章 雪仗 经历了一番小风波,醒过神来一瞅,以至年跟前,郑家人开始忙活起各项过年事宜。(.好看的小说) 今年与往年不同,不能再关起门来只图自个过得高兴就成,一些人情走动必不可少,特别是徐府,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娘家。 入冬后,郑大虎带着几个儿子没少拎回猎物来,野兔基本连皮带肉转手就卖了,别的猎物则是留下来,吃不完的就风干,或是索性冻成冰疙瘩存着,不知不觉中就积攒下好些,姜氏挑出品相好,连着毛皮和自家做的各式干货点心并两坛樱桃酒,已经是满满一马车去,再上镇子置办了些别的,又是好些,又在外雇了一辆马车,由郑大虎领着大郎送去徐府。 去徐府送完年礼,还是郑大虎领着大郎,给齐文渊和邓管事那也送去了年礼,自是比不得徐府的厚重,至于学院里教授大郎几人又住在附近的几位夫子那,自是由着大郎他们自己送去了,都是些自家弄的野物或是干杂货,再割上两条猪肉肉。 姜氏寻出干爽的衣袍给才领着儿子们出门打猎归来的郑大虎换上,一边说道,“这两天子贤差不多也该是要来了,你明儿就歇在家吧,家里没人可不好。” 作为郑家的准女婿,过年过节的,闵承安少不得要借机会好好表现一番,不过书院一放假,他就上出门探亲去了,前些日子得信说是姑姑念叨他念叨得厉害,邀他上家里住些日子,就剩这么一个嫡亲的姑姑了,无论如何也是要走一趟才行,顺道亲自把年礼送去,虽不过是一天的路程。不过这一来二去的,还得要在家住个几天,走之前来郑家提到过。 “行咧。外头雪积得厚,路上怕是不好走,不过大郎外祖家的事。得跟他说说了。” 定亲的时候没提这门亲,这会突然间多出来。不可不说,徐家在京传承百年,估计京城里没几个人是不知道的,更别说是闵承安这样的出身,可姜氏这事说到底,其实就是徐家的家丑,有些话题不能说得太透。没得要跟女婿揭自个岳家底的。 “你与他稍微提一提,其他的,我再寻思寻思,等过了年我找个时机,我与齐夫人说道就是”,这种内宅里的事情在妇人嘴里叨叨也没什么,可她不能亲自跟闵承安说去,毕竟还不是正儿八经的丈母娘,偏闵承安家里那几个女族亲有跟没有差不多,提亲的时候都没见过面。想来想去,还是由她与齐夫人说道说道最合适,提亲时也是她作为男方家人出的面。 “我看这样行”,姜氏正给他理衣襟。郑大虎顺势抱了个满怀。 姜氏可有可无的给了他胳膊一掌,“又不着调”,却也随他搂着,这老不要脸的常在水边走可从来没湿过鞋,久而久之她也就不操那份心怕被几个孩子撞个正着。 “听说村里好些人家这几天在杀年猪,你看咱们是不是买上半扇回来,收了不少别人家送来的东西,总得回送点什么,我想着,不如各家多多少少送点猪肉去。” 忙忙碌碌一年下来,家家户户就盼着过个好年,平时再省吃俭用,过年时也会抡起衣袖可着劲的张罗,这些天不是李家炸麻花就是张家在做糖饼的,好不忙活,平时有走动的人家做好了多多少收会给郑家送来点,也是年节正常的人情走动,东西不值几个钱不过总是个心意,姜氏都给收下了,领了人家的情还不得要回点什么,她想了想,还是觉得送点猪肉最合适,按照台西村这些人家的家境,只有这东西家家户户只会嫌少不会嫌多,自家境况摆在那,也不让人觉得自家拿礼压人的,单送点心这类平时倒是好,只是年节上就显得拿不出手了,这些东西自家常年都有,走动过的人家都知道,并不稀罕,还不如不送。 “哦,你觉得好就行,我等会出去打听打听,看谁家有卖的”,这事不难办,说是杀年猪,其实是想着趁年节上卖个好价钱,不过也要瞅瞅看谁家的猪肥壮些,免得尽买些骨头回来闹心,“半扇够吗?咱家自个也是要吃的。” “顿顿给你做红烧肉都是尽够了”,姜氏嗔了他一眼,还无肉不欢了哩。 郑大虎被她那一眼嗔起把心火,搂紧了狠狠在她脸上吧唧一口,又凑近姜氏耳际轻声道,“我还是最稀罕媳妇的肉,比啥都稀罕”,说完不等姜氏的巴掌下来,已经嘿嘿笑着转身出了门。 “呸,越发的老不正经了”,姜氏对着那背影也是脸上微微泛红,任她如何的千锤百炼,自幼养成的矜持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郑大虎直接去的里正家,丁乔明家今年没养猪,要不怎么都会先紧着他家,最后定了里正二弟家的,连肥带瘦按二十三文钱一斤来算,这些天猪肉价可是没少涨。 昨夜里又降下不少雪来,二妞一早起来就压着院子里的雪不让清理,等到半上午雪风没那么寒冽后,才把自个裹得跟企鹅似的,然后撺掇着大郎几个一起出院子里来堆雪人滚雪球,连大妞都被她给拉上了。 玩着玩着,不知怎的就变成了打雪仗,乱成一团,根本就分不清谁与谁是一伙。 郑家夫妻二人听着院子里闹腾的厉害,出门来看。 姜氏被那仗势惊了一跳,生怕几个孩子受凉招病,正想着要出口制止,见平时最稳重不过的大妞和大郎都玩得忘乎所以,摇了摇头往厨房去了,准备先熬些姜汤,留下丈夫一人还在屋檐下站着乐呵。 院子里闹腾的闹腾,看闹腾的看闹腾,一时间也没人注意到院门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人真不经念叨,姜氏昨个才说起,今儿个就见到人了。 平素里只要郑家的男主人在家,院门基本是半掩着的,闵承安走近门边,院里的热闹被他撞个正着。抬起的手不由的又放了下去。 在闵大书生的所有记忆里,未婚妻或娇羞或娴淑,没曾想到还有这么活泼俏皮的一面。忍不住只想要多看两眼,再多看两眼。 还是大郎最先注意到了门口站着的闵承安,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挡在脸前的手稍稍放开了一些。 这瞬间露出的空隙被二郎抓住,迎面送了他一记雪团子。正得意着,自己后脑勺就招了三郎的道,这样的仇必须即时就报,过后只能一笔勾销,于是迅速猫下身拽起一把雪就直奔三郎而去,等好不容易近了,正想着要还礼。亲爹的声音飘了过来,眼睛往院门方向望去,可不就是未来姐夫大驾光临了,等把眼神收回来,三郎已经蹿得老远,瘪瘪嘴只得无比遗憾的松开手里的雪团团。 与此同时,大妞无声无响从院子飘进了屋里,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二妞瞠目结舌,对于大姐突然间爆发的可比拟光速的身手,真是不知该如何才能表达她的二百万分的崇敬之情。轻叹一声,意犹未尽啊,能把大妞童鞋拉出来疯一场,办了这么场百年不遇的事情。她容易吗她?挥下头顶的雪渍,对着已经进了院子的闵书生略施小礼招呼两句,也回西屋去了。 大雪天的夜里的路更不好走,郑家没再留着闵承安吃晚饭,看着天色差不多就把他送出了门。 闵承安从郑家出来直接去了齐家,书院已经放假,去的自然是齐家本宅,早上也先是把年礼送去齐家才是又上郑家去的,他打小混迹在齐府,进齐家跟进自己家也差不多,如今齐府里都还留着他住惯了的院子,准备在这歇一宿,顺便与老头子提提关于郑家的这门新认的外家。 齐文渊抿了抿几根细须,笑道,“早就觉得郑夫人出身不寻常,没想到尽是徐府嫡出,怎么会流落到茂山那穷乡僻野去。” “免不了就是挡了某些人的道,招了恨,闵家都败落至此,都还少不了那些个阴损的事,何况是徐家”,闵承安轻悠悠的回到,落下的那一黑子可是犀利的很。 “郑夫人改姓姜,应该是从了徐太傅已下世的夫人的姓氏,这位老夫人出身鲁州府姜家,那也是鼎鼎有名的大家氏族,看来,郑夫人深受过这位徐老夫人的恩泽,没准就是曾养在膝下的”,齐文渊早已是修炼成精,这结论下的,忒是精辟。 闵承安啪的再下一子,“这局您输了。” 齐文渊眉头跳了跳,看着满盘棋局,好像真是回天乏术,“再来”,全心全意只想扳回一城,什么徐家姜家的都搁置着暂且不提。 闵承安则是一心二用,心头一番周折。 闵家那些所谓的亲人曾千方百计的想要通过亲事来捏拿住他,权衡利弊之下,他舍弃了嫡长子长孙的继承权净身出户,只为了换得亲事自主,实属无奈之举。 闵家一堆的财狼虎豹,若再无妻族的支持,就是留在闵宅,他最终也是被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依从了那些人,能给他订回什么好亲来,所谓‘一代无好妻,三代无好子’,即便是他自身不济了,总也要搏个后世子孙吧。 他无父无母又脱离了本家,哪怕有功名在身,却也不过就是个教书匠而已,家世好的滴女不会许给他,庶出的他又看不上,那样的身份有成长与大宅门里,最后往往不是呆板愚钝,就是满腹心机算计太过终得心不正身不正,于是挑挑拣拣便有些高不成低不就。 许是真的有缘,兜兜转转在京城这地界上又与郑家相逢。 这些年经历的事太多,说是心若磐石也不为过,他不仅能对别人狠,更能对自己狠下手去,要不然不会跟本家闹出那么大一场。 订下郑家这门亲,并不仅仅是因为那份情动,也是郑家养育了他想要的妻子,初谈婚事时郑家表现得并不热衷,他不是不明白,无非就是怕门不单当户不对,因着原本的交情抹不开面子最后结下对怨偶,不论是因为情动觉得合适,还是因为适合更加情动,总之是没有放弃。 对于郑家,他算是知根知底的,却又总琢磨不透,现在才是明白了一切源于郑夫人的出身,耳熏目染之下,几个孩子的性子即使质朴,即使小心谨慎,却没那样出身的人多会带着的卑微和胆怯,时不时还会透露出怪异的自信和大气。 闵承安若叹若笑的轻呼口气,老天爷真的很会拿人取乐,被作弄的何止他一人。 回想起今天在郑家院子里偶然撞见的那一场混乱,突生羡慕,可叹人世间他竟无一亲手足,不过有一天可以如同今日的郑父一般,抄手在屋檐下笑望儿女们嬉戏,也是别样的满足,如此一想,又忆起那抹翩翩然别样的俏丽身姿,直恨不得明天就能把人娶回家来,。 闵承安这头百转千回,齐院长那头千回百转,终于捡回了为人师者的尊严。 桃心揣揣眼闪闪摸着墙角滴溜溜的回来填坑,还蹲在坑里的亲可劲的扔西瓜皮吧,桃拣回去切巴切巴拌个凉菜,前些日子闹病,唯一症状脑抽!犯这样病的一般是在花季雨季,桃基因变异,花要谢的年岁才突发~~~ 滴溜溜摸着墙角闪人,明儿个再来!!!(未完待续) 第一四一章 拜年 新春第一天,二妞抱着才到手的压岁钱,歪着脑袋围着大郎绕了一圈再绕一圈又绕一圈,把大郎的脸上快绕出两朵红云来了。 “你这丫头,年初一就调皮捣蛋,还想讨个彩头,捣蛋一整年不成,不许再闹你大哥”,姜氏出声主持公道,要是嘴角的笑意抹去就更公道了。 “嘻嘻”,二妞见好就收,过来缠住姜氏的胳膊笑道,“娘,大哥第一次束发,人家看着稀罕嘛。” 郑家没那么多规矩,也不等大郎生辰那天,才过了年就按十五岁来算,郑大虎早上亲自给大郎束的发,从这天起,大郎算是彻底脱离总角小童的行列正是步入少年。 束着发的大郎算不得玉面如冠的小郎,却也别有的英姿勃发,少了梳着总角带出来的稚气,二妞半是调侃,半是真觉着好看,才使点小坏满足下自个体内亢奋的调皮因子。 姜氏抚着二妞的细发,眼睛看向大郎,眉宇间亦尽是欢喜,颇有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满足。 才用过早饭,常贵夫妻二人就领着两个孩子来给主家磕头,姜氏赏了吉利后就打发他们回果园里去了,这几天镇上的铺子歇业,用不着送货,常贵两口子又是做粗活的人,家里的事基本用不上他们,姜氏索性这几天也不让常贵家的来院里听使唤,当是给放了大假。 大年初一是孩子一年中最翘首以待的日子,在这一天,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走街串巷,讨得各种各样的零嘴,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作两个揖再说两句吉祥喜庆的话,而不是像平日里。为了半角糖一哭二闹就差上吊了,最后得到的也不是那半角糖而是屁股上的两巴掌,也只有在这一天。村里再吝啬的妇人都得忍着心绞痛在多给点和少给点之间徘徊,遗憾的是在扫荡别人家的同时,自家免不了要被别人扫荡了去。[.超多好看小说]果真是有得必有失,这笔烂帐理不清。 郑家作为台西村首屈一指的好人家。在这一天里当然不让的要成为重点光顾对象,年前就多少双童真的眼睛干巴巴的盯着呢,只是郑家才搬过来一年,原本四郎还由水生领着在村里转转,后来上了学堂,也不常出门了,除了丁家的水生和囡囡。郑家少有孩子关顾,对于村里的孩子来说,郑家神秘得很,三寸小儿哪敢轻易闯入,有的专门绕道从郑家门前走过好几回,就是没敢进去。 “咦,奎子,你们咋不进去?”给自己爷爷嬷嬷叔叔伯伯家拜完年的水生,领着几个堂兄弟堂姐妹,正要往郑家去。碰上了站在郑家墙角那,直望着郑家的门不进去也不走的一伙人。 “嘿嘿,水生哥,咱们跟着你一块进去。成不?”奎子用手抓抓脑袋,傻笑着道。 “看你们怂的,跟我走吧。” 水生挺了挺没二两肉的小胸板,领着高高矮矮参差不齐的大帮子人,呼啦啦就进了郑家的门,等出来的时候还捎带着四郎,开始了新的征程。 这一伙人算是给别人壮了胆,一传二二传三的,郑家热闹起来。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姜氏是个最大方不过的人,别人家是两根手指论个挑着给,她是单手抓嫌不够,愣是用双手来捧,见到哪瘦骨伶仃的,还得再添一回,乐得上门来的小崽子多作好几个揖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二妞瞅瞅自个的败家老娘和时不时帮着老娘败家的大姐,又瞅瞅一边与大郎说着话,一边用眼珠子漏出的光盯着自己那败家媳妇还一个劲傻笑的妻控老爹,左不过没她的事,扯着哥哥们上后院里捉麻雀玩去了,这是熟练工种,食不果腹的那些年,冬天在雪地里用箩筐罩麻雀是主要的肉食来源,现在那几缕牙缝也塞不住的肉当然是不放在眼里了,纯属找个乐子。 年初二,正儿八经的回娘家的日子,当然,出嫁的女儿不一定非要在这天回娘家,不过是种可守可不守的习俗,只是今年特殊,姜氏才认回亲人,少不得要带着还没进过徐家门的儿子女儿走一回,二妞作为必不可少的拖油瓶,自是要被随身携带出门,以前是没姥娘家可以去,现在有了便宜姥娘,她又不想捡这便宜,但这便宜不捡还不行,这事没地方说理。 姜氏早就把徐家各房的情况给几个孩子讲过,作为唯一光顾过徐家的郑家小辈,大郎也尽职尽责的补充了不少内容,大致的心里都有个底。 二妞摸摸脖子上戴着的璎珞,又晃晃手腕上的金镯,平素她嫌累赘,基本是不带首饰的,只是今天特殊,不带倒显得不庄重了,古今审美观相差甚大,在她看来,古人所谓好的着装打扮纯属暴发户思想,可叹如今她也不得不入乡随俗。 瞅瞅吧,她才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娃娃,镯子头簪耳坠项圈样样俱全,看看这手镯,尽然一手一个,本来她还想着,空下一只手来好带别人送的见面礼,书里不是常提到,古人给见面礼时动不动就送金镯玉镯什么的吗?可娘亲大人不许,硬是给她套上了明灿灿的两个,大姐才是带了一个羊脂玉镯好不,到她这了就得带两,还是金光璀璨那类型的,偏心眼儿。 出门前在铜镜里照了又照,好吧,她也承认,自己这年纪这摸样往金光灿烂里打扮只显喜庆却不恶俗,大姐那样也更能散发少女含苞待放的娇媚,娘亲大人的眼光却是老道,只是自己这样一幅金娃娃模样出门,倍感压力,若是掉上一样,偌大的徐府她上哪找去,都是血汗钱哩,丢了还不心疼死她,金子银子就该压成金条打成金佛然后抱着睡觉才安全。 二妞又俗气了,可是坐在马车里着实无聊的紧,娘亲大人在沉思,其他几人也跟着缄默不语,她只好发散思维来消磨时光。 望眼欲穿的终于进了城,大街上的人比往日里少了许多,在二妞的胡思乱想中,郑家的马车顺顺当当的到了徐府门前。 二妞忙收心敛神改换坐姿,该装的时候她也不含糊,往姜氏那看去,得回一个微笑,于是咧了咧嘴,专注着外边的动静。 作为女眷,姜氏带着两个女儿是不能出车厢去的。 郑家的马车才停下来,已有管事的出来迎上,郑大虎好歹来过几回,不是那面儿生的。 车没有在外边多做停留,从侧门缓缓的进了徐府,吱哩哇啦的走了一阵,要换小轿了,二妞心里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刻意张望,平视着进了由仆妇撩起的轿门,这次可是独自一人了,外边啥情况也不知道,把她抬出去买了都行。 抬轿子的人极具业务素质,轿起得稳当,走起来也不摇不晃的,很不错。 二妞用手指轻轻滑过坐下的锦垫,再瞅瞅轿帘上质朴中泛出的光泽,徐家到底是以清贵之名显赫,可不是又清又贵嘛! 在里边至少呆了约半刻钟,轿子才落了地,二妞明白,这是到了所谓的内宅了。 从轿子里出来,没见着她爹还有她大哥的身影,应该是早被人领走了,唉,拜个年都要让他们‘骨肉分离’,万恶的旧社会。 在门边迎她们的除了舅母魏氏,还有一位她该叫五表嫂的人,是大房长子的二儿媳,娘家姓什么二妞不知道,姜氏可能提过,不过二妞只捡几个重要的记住了,其他的人没多在意,反正又不经常来。 那位五表嫂不亲不疏的说了几句常规用语,便不再多言,只魏氏轻轻热热的道长问短好一番,才又把人送上了比刚才的轿子更小巧的暖轿。 听姜氏提到过,在内宅里走动,天热时可以使的滑竿,天凉了可以就使暖轿,当然,愿意不行也没人拦着。 二妞心道,怪不得那些精贵的太太小姐们,动不动就是今天头疼明天脑热的,不是这就是那的可供选择,谁还愿动弹,整个就是一蚁后,走哪抬哪,身体能好才是奇了怪了。 徐家老太爷徐公木那一辈已经分府,如今徐家本宅里住着的,除了徐老太爷,就是老太爷三个嫡出的儿子,徐老太爷年近八十,膝下儿孙满堂,据说二妞的大表哥的儿子都满周岁了,这样算来可是五世同堂,早婚早育最大的好处就体现在这,繁殖速度惊人。 因为太夫人已离世,如今在内宅当着家的是老太爷的长儿媳严氏,二妞她亲姥姥齐氏与严氏平辈,进了徐府后,自当要先去拜见亲姥姥。 在齐氏居住的荣心堂前下了轿,二妞走至大妞的身边,与她并立而行,在衣袖的遮掩下,悄悄的在她掌心挠了挠。 大妞袖子抖了抖,连忙拽紧拳头避过,手掌心最怕痒痒了,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因着这么一招,顿时松缓下来,嗔了妹妹一眼忽而又婉转一笑。 进了正堂,二妞用余光扫过全场,满屋的都是人,不知道自己要拜几个,这活可真不是人干的。(未完待续) 第一四二章 报应 该拜的拜,该作揖的作揖,该欠身的欠身,郑家兄弟姐们五人把礼数做得不说多完美无缺,却也让人挑不出个大错来,这让那些提着心的把心放了下来,比如魏氏,而那些想看笑话的却是无比失落,比如秦姨娘。 秦姨娘侍立在齐氏身后,眼睛森森然地直盯着正与齐氏说着话的当年的六姑娘现今的姑奶奶。 杨氏瞥了秦姨娘一眼,微微蹙了蹙眉头,侧身往齐氏身边小移半步,把秦姨娘遮了个严实。 这杨氏二妞是要叫声三舅母的,她正是挤掉了二妞的嫡亲舅舅,占据二房嫡长子名份的为秦姨娘所出的徐世铭的妻子。 秦姨娘对着杨氏的背影啐了一口,个不认人的白眼狼,整日伺候得齐氏这个蠢妇跟亲娘似的,却把她置之一旁,端的什么臭架子,本来该自己享的福全让齐氏享去了,自己倒白白给她生了个儿子。 秦姨娘如此一想,越发的狠得起劲。 要不是当年那个死丫头偷偷跑掉,老爷何至于怀疑她,何至于与她生分了去,她那可怜的女儿何至于顶着庶出的名分下嫁寒门,幸亏自己生的儿子争气,最受二爷看重,嫡长子的低位悍然不动,连带着也给她留着体面,可到底比不得以前,才让杨氏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当年那场大火,徐六姑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可谋划这一切的秦姨娘也没捡着便宜,不但没捞到女婿,还因此事与徐二爷离了心。 徐家本家的姑娘少与人为妾的,即便是庶出,除非是嫁入皇家宗亲,她的女儿既无闭月羞花之貌。亦无绝世灼灼之才,想被贵人看中不大可能,想来最终只能和府里的绝大多数庶出姑娘一样。要么是嫁给具有潜质的寒门士子,要么成为高门里的庶子媳妇。 秦氏虽是按平妻之礼纳进门的,但终其然也就是个妾。生的儿女跟别的庶出没什么区别,要不然她也不会千方百计的把亲儿子记到齐氏名下。作为一名志向远大的妾室,平日里想的最多做的最多的,除了向丈夫邀宠,就是如何憋屈主母,也许是报应,从她肚子里爬出来徐家四姑娘的性子竟然与齐氏更像些,等她发现的时候已是定了性。怎么教都是收效甚微,秦姨娘的危机感日益严重,她害怕女儿将来成为第二个齐氏。 她无意中得知徐母给六姑娘定下的那户人家,别的到没什么太出彩,只是有一点,这户人家不允许三妻四妾,若是妻子无所出可以借腹生子但要留子去母,通房倒是也有,可左不过是个婢子,主母看不顺眼想卖就卖了。再换个顺眼的补上就成,丈夫也是无话可说,妾可不一样,那是有正经名分的。处置不当主母冷不丁的就得传出个妒妇不贤的名声,这世道,名声比命还重要。 为次秦氏暗地里还埋怨过徐母,都是亲孙女,没见她对自己女儿的亲事提到过一句半句的,当然,就是提了她也不知道,只是儿子的姨娘,还轮不到往跟前凑的,也许是嫉妒太过,秦氏就一直把这事惦记在心里。 后来徐母意外早逝,秦姨娘便有了些想头,特意着人打听,得知那少年才学品性也是一等一的,越发心痒难耐,她可是能把自己儿子都算计成嫡子的人,心大得很,没了徐母的压制,齐氏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即便最后不成,对她和她闺女也没什么损失,不定自己这么一插手,连六姑娘也把这婚事给丢了,到时候谁别没得那好去,凭什么她女儿没有的齐氏的女儿就有。 当年六姑娘的那门亲事是徐母一手张罗的,对方与徐家相比,差的不是一点点,可能闻名与一方,但在京里没什么根基,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不知怎的被秦氏看中,反正都是他的女儿,谁嫁都是嫁。 虽然他平日里不怎么关心这个滴女,但并不是不看重,不论平时多偏宠秦氏所出的女儿,心里却是门儿的清,嫡就是嫡庶就是庶,别人的眼睛又不是瞎的,家族间的联姻看重的就是那个身份,更何况,自己的滴女可是在母亲身边养大的。 徐二爷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索性六姑娘年纪还小,这门亲没了也就没了,等过几年把这些风晃过去,再定门亲事并不是难事,徐家的家世摆在那呢,再者,这个女儿嫁给徐母订下的人家,是有些浪费了。 秦氏所求,他乐得配合。 一般来说,这样女高男低的亲事,又是女方这边因身染疾主动提出换人,为结两家之好,也是常有的事,何况换的这个女儿虽然庶出可记入主母名下面子也是够了,亲哥哥还是一出生就占着嫡长的名分的,亲兄妹不比那隔着肚皮的亲,秦氏真真是打的好主意,可偏遇上这户人家都是一根筋,六姑娘送到庄子上养病都半年了,托人暗示几回对方都不松口,听对方的意思,即使六姑娘卧床不起,也要把人娶进门,绝不做那背信忘义之人,论起来,人家才是大义,徐二爷觉得这事也就这样了。 为了安抚秦氏,他承诺还是会把秦氏生的女儿记到齐氏名下,再亲自给挑门好亲,秦氏面上是爽快同意了,心里头却另有一番计量,她左思右想,决定做最后一搏,要是六姑娘没了,其他两房的滴女是看不中这家家世的,就剩下自己这个能记做滴女的庶女可供选择了,她到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能舍下与徐家结亲的机会。 当然,要六姑娘的命,秦氏还是不敢的,作为一个妾,她在徐府做不到一手遮天,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若是事迹败露,她可就真的完了,即便是徐二爷对她有情,也容不下她。 秦氏精心策划了一个局,让人放火把下人引住,然后趁机将六姑娘迷昏劫出来,安置在隐秘的地方,这样的话,徐家找不到六姑娘的尸首,火又起得怪异,就会怀疑六姑娘被徐家的仇人挟持好用作威胁,不论找不找得到,六姑娘的名声却是毁了,这亲定然结不成,她的女儿就有了最后的机会,即便还是不成,到时候再设个局把六姑娘找回来,只要人回来了,谁还去深究这个事,家丑不外扬。 算计了千百次,这回也该是秦姨娘倒霉,她如何也没想到,六姑娘竟然跑了,再也寻不回来了。 徐二爷当年给自己的原配妻子下药阻止她怀孕,也只是想着能有个好的理由将心爱的女人以更高的身份迎进门,让自己的长子为秦氏所出,也是为了给她一个最大的保障,直到秦氏又生下一女来,齐氏才有了做母亲的机会。 深情既是无情,为了个秦语嫣,当年徐二爷算是机关算尽,当十几年过去了,徐二爷后院里也是红花谢了黄花开,虽然秦氏在他心里的地方仍然不可替代,但也不会没有原则的宠着这个女人,秦氏也是聪明人,从未踏过底线去。 庄子的那场大火把徐二爷也烧懵了,好生生的一个女儿莫名其妙的突然间就没了,在这事上头,秦氏是有嫌疑的,况且女儿一直没能找回来,时间越久心里的怀疑就越重,终究成了个打不开的结。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秦姨娘顺风顺水的日子过得太久,便有些轻狂了,做下一个不是很高明的局,这件事的直接受益者除了她没有别人,她虽然亡羊补牢,竟可能的把所有的痕迹都抹去,却抹不去扎在徐二爷心底的那根针,六姑娘是再也寻不回了,虽然时隔十多年她又回来了,可是那个时候谁知道呢! 徐二爷多少对那个被自己常年忽略的女儿心有愧疚,很长一段时间里看见秦氏就想起她来,渐渐的去秦氏屋里的次数也就少了,徐家后院里永远也少不了眼巴巴等着上位的年轻貌美的女人,一天两天,一月两月,秦姨娘终是失了宠。 秦姨娘恨齐氏母女恨了十多年,听闻祸害了自己后半生的死丫头嫁了个土里刨食的农夫,心里别提多畅快了,她女儿虽然下嫁寒门,但如今好歹也是个官夫人,总比村妇强了几百倍,她今天是想看笑话来着,要看看今日的死丫头有多落魄,生的野崽子有多粗鄙,可没想看笑话没看成,心里本就是失落,又有杨氏这出,生生把自己气了个闷倒。 不说秦姨娘自哀自怨饮恨个没完,齐氏与自己的亲闺女着实是找不到话来说了,年前姜氏在徐家住那两天,母女俩就像是该讲的都已经讲完了一般,寻不到适宜的话头了。 齐氏心里暗叹,生下来就是个冤家,没音讯的时候还能在心里时不时念叨,见过活生生的人后,也就没那个心劲了,亲生女儿来给她拜年,要是冷落了去,丢脸的还是自己,烦躁之际,正好瞥见女儿身旁那一排孩子里有个小丫头打扮得很是喜庆,与其与这个打心眼里不亲的女儿没话找话,不如把小丫头叫到身边来说话。 “那孩子叫千兰对吧,瞅着就是个好孩子,快到我身边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 二妞本来是故作羞涩状的专注于正下方那块青石板,听到召唤,抬起头来往齐氏望去,脸上尽是不敢确定的娇憨。 见二妞抬起头时娇娇怯怯的小模样,齐氏的心忽然就软乎乎的,生出怜爱之意来。 不明白自己怎么入了便宜姥娘的眼,但是怎么看怎么就跟招小狗似的哩,心里不情愿归不情愿,二妞很是乖巧的走过去,没料到被齐氏直接揽紧怀里,这回是真的受宠若惊了。(未完待续) 第一四三章 憨傻 “素日里都做些什么,可有学针黹女工,琴棋书画可会?”齐氏上下打量过二妞,很是慈爱的问道。(.好看的小说) 还琴棋书画呢,她不知道他们家是种地的吗?看来老太太脑子里是真的少根弦。 二妞故作思考的顿了小会儿才道,“可小的时候娘就教针线了,只是我没姐姐有天赋,如今能绣个帕子什么的,哥哥们下学回来会教我识字,那些书本上的东西,三五页的还能看得懂,写字我最不喜欢了,可大哥说我写的字没个章法,总抓着我练字,严厉得很,二哥倒是教过我下棋,可我学不好,二哥就说我缺心眼儿,教了两天也不教了,是他这个先生当的不好,都没恒心教”,二妞真的假的一通胡扯。 齐氏呵呵直乐,在二妞手上拍了拍,道“你这小猴儿,定是自己不好好学,还编排你哥哥不会教。” 二妞嘻嘻的只是傻乐呵!要是换成姜氏,她早就打蛇上棍,巴身上撒欢去了,可是她与老太太不熟,也不想弄的太熟。 她心肝太小,装上家里的那些人也就差不多满了,可没打算让这个便宜姥娘进来占地方,单凭着她对美人儿娘亲做的那些事,不怨恨她已是对得起圣人, 难度高的活不愿意去做,那就傻笑呗! 二妞全然是应付,齐氏却是越看越满意,这丫头憨态可掬,与平常承欢膝下的孙子孙女们迥然不同,憨得更引人人怜爱。 一直没说几句话的杨氏,稍稍抬起眼睑瞥了眼憨笑的郑二妞,小丫头不过是个面儿憨,一通话下来,没提自己半点好。到把哥哥姐姐明里暗里的称赞了个遍,只是生错了人家,可惜了。 她今儿在这不过是个应付。对这个才认回来的小姑子,她没看在眼里,三天两头到府里来打秋风的这亲那亲也没断过。这个小姑出身再好又怎么样,嫁了那么户人家。[]早就毁了。 杨氏看了看对郑家人很是热乎的魏氏,心里又有了其他想法,郑家没什么特别的,可四弟两口子也不会无缘无故把人寻回来,难道还想利用她来与他们这房争上一争?但老太太对小姑子那态度,又看不出什么来,这事让人琢磨不透。看来还得与自家三爷好好说说,别中了他们的道才行。 见老太太喜欢,两个庶子媳妇也围过来凑趣,把郑家小妞夸成了一朵花。 徐慕白一共四个儿子,两个庶出的成亲后就分出府去了,平日里常回来跟前伺候,多少尽些为人子为人媳的孝道,抱大腿才是生存之道,特别是过年过节的,露露脸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两个庶媳妇比不得杨氏,即便是知道老太太对她亲闺女不亲,也不敢疏忽了去,早早就过来伺候上了。 两人说话还算逗趣。老太太呵呵的笑个没完,二妞全然没往心里去,说她是朵花她还真开出来给人看看不成,那她才真傻,老太太哪就真喜欢她了,从来也没见过,和她娘都不亲,还亲她这个隔辈?不过是找个乐子。 魏氏眼巴巴的瞅自己那不着调的婆婆,只顾拉着而你说个没完,把郑家另外几个孩子撂在一边别说问两句话,就是多看两眼都不曾,心里很是无奈,但又毫无办法,她总不能把其他人直接往她跟前推吧。 魏氏一边与姜氏说着话,一边在心里头发涩,郑家几个小的却是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一个炕上滚大的,二妞那些真真假假能忙得住他们?看着二妞装傻充愣的不亦乐乎,也跟着把情绪松懈下来,原本紧张的这会不紧张了,不紧张的心眼子开始活泛了。 不得不说人与人的影响无法估量,郑家因为有二妞这个特殊的存在,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有些易于他人,虽各有千秋,但胆儿普遍偏肥,以前是少了历练的机会。 大妞不常出门,可谓是在姜氏眼皮底下长大,不仅容貌最似母亲,一言一行都是模范着她,姜氏对大女儿的教养亦是最为精心,可惜出门太少遇事不多。 贸贸然踏足与郑家天差地别的徐府,大妞难免心怀揣揣,在荣心堂外妹妹那一撩拨,她冷静不少但内心并未全然平息,直到这会才是彻底表里如一。 大妞整整心神,母亲教授给她的东西很多,那些大户人家规矩在郑家用不上也见不着,现在有了机会身历其境,她自当不会放过,从主到仆,从人到物,一举一动点点滴滴,大妞尽收眼底,在心里细细品味。 “太太,时辰不早了,大伯母和三婶那里妹妹少不得要去走走。” 老太太这头没完没了,再继续下去就该用午膳了,魏氏只得出言打断,这事本该杨氏这个长媳张罗,奈何她今日从头到尾的寡言少语。 徐家如今的称徐公木老太爷,一人独大,老太爷三个儿子称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配偶称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到了徐世铮这辈是大爷二爷的排开,魏氏她们被称作夫人,接下来才是少爷小姐,最小辈的则是孙少爷孙小姐。 齐氏冷冷的看了杨氏一眼,大房三房那才是她亲婆婆,一天到晚上赶着巴结,松开手对着二妞道。 “回来再跟外祖母好好说说话。” 二妞晒牙点点头算是应下,然后忙不迭的回到姜氏身边去了。 “娘,我先过去了”,姜氏淡淡对齐氏交代一句,又与杨氏几个欠了欠身,才带上大妞他们跟着魏氏一道离开,杨氏只是起了身,却并没有送出来。 二妞那位五表嫂进屋打过招呼后就显得无声无息了,这会儿才又闪出来,二妞惊奇万分,隐身术啊,她又长见识了,正万分感叹着,就听后边传来杨氏有些夸张的说话声。 “太太今儿得了外孙女。可是把我们曦姐儿扔脑后边去了,就只想着疼外孙女哩。” 二妞心想,杨氏才是阿谀高手。刚才是不稀的搭理她,要不哪有那俩排不上号的舅母站的地。 “你个泼皮,又拈酸吃醋。快去把曦姐儿给我领来,昨儿说是听了个新故事。今天要讲与我?” 后边的听不清了,二妞撇撇嘴,这个曦姐儿才是真受宠的吧,怎么听着像是杨氏的女儿,不是小欣悦才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吗? 想到这,二妞又觉出不大对劲来,怎么刚才见的都是辈分比她高的?真姥姥的。她和哥哥姐姐磕了那么些头,怎么没人出来给她娘磕头的?二妞忿忿了。 今儿特殊,不仅是姜氏归宁,郑家几个孩子又初次上门认亲,杨氏想着郑家小子粗鄙,怕把自己的女儿冲撞上了,也不知道她怎么跟齐氏说的,只安排了长辈在场,小辈却是一个没来。 魏氏还不知二妞心中已生不满,心里头同样忿忿着。 二妞都听见的话。她自然也不聋,只是想起杨氏虚伪得令人作呕的面容,就一阵气闷。 这是个惯会装聋作哑的,婆婆这些年行事越发乖张。其中少不了她的奉承怂恿,自己拦了几回到引得婆婆不喜,她却拨了个贤惠孝顺的好名声,老太太对她比对自己还亲厚些,连带的也偏宠杨氏的闺女徐欣曦。 她到不稀罕这份偏宠,老太太是个糊涂人,没得再把自己的女儿祸害了,老太太原本是要把悦姐儿抱过去养,被她设法搅黄了,只是听着杨氏拿曦姐儿在老太太跟前邀宠,心里还是不痛快,自己怎么就搭上了个这么摘不清的婆婆。 大房和三房的人口比二房多,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一屋子女人,冷得热的咸的淡的,说各样话的人都有。 大妞领着弟弟妹妹,该行的礼不少做一个,不该说的话不多说一句,不卑不亢,才不去管它眼前之人说些什么。 这两房里都有几个孩子,全是些奶娃娃,姜氏一人给了个装着银裸子的荷包,当是压岁钱。 郑家没有贴身的丫鬟,这些东西都是姜氏亲自带着,拿的时候难免引得那些多长个心眼的人的侧目,甚至还有面露讥色的,姜氏一概无视之,安然若素,稍作停留就领着儿子女儿离开了。 呼啦啦见了一堆人,二妞脑子里能把称呼和脸对上号的数不出十个,却得出个结论来,活在徐府里的女人,不成了仙就是化做妖,把语言艺术发挥到了极致,听这样一些人说话真累得慌,两相一比,丁家囡囡她娘说话可动听多了,二妞决定自己以后绝不会再嫌弃丁家莲婶子说话太热忱。 魏氏把郑家母子直接领回了自己院子,没过多久,徐修永和大郎过来了。 话说郑大虎和大郎父子俩,是由徐世铮亲自领去的外院,见过了亲长,徐世铮才让自己的儿子领着大郎进内宅来,去荣心院磕过头后才到的这边,准备把二郎三郎四郎领出去,说是老太爷要见三人。 “侄儿给姑姑拜年!” 受过徐修永的大礼,姜氏给的同样是装有银裸子的荷包,不过分量要比给其他人的多得多。 姜氏把几个孩子得的各式礼物,暂放在了魏氏这里,没得要带着一堆东西到处跑的,等二郎几个走后,姜氏领着大妞二妞姐妹,魏氏抱着小欣悦,往荣心堂而去,午饭摆在了老太太屋里。 ******* 熬夜的孩纸伤不起.. 有的亲还在纠结郑家该不该与徐家认亲,这样事嘛,可以这样想滴,郑家人如今日子过得太畅快了,怕老天看不过眼,憋屈憋屈才能平衡,其实滴,桃开文就埋好的线,不挖出来晒晒太阳就要沤烂了。 呵呵,憋屈快乐哈! 谢谢亲们的各种评论,有的桃回复了,有的会在后边的文里给出答案,等着更多的评论...(未完待续) 第一四四章 宅斗 魏氏住的院子里荣心堂并不远,步行过去,姑嫂二人相互扶持徐徐向前,小声的说着话。 大妞牵上二妞的手在后边跟随,两人没说话,默默的或是想着心事,或是看着风景。 大冷的天,没有了那些红花绿叶的点缀,徐宅在咧咧寒风中展露着它的本来面目,如同在欣赏一幅裸体画,二妞看得兴致勃勃。 楼台宇阁,雕梁画栋,该有的都有,精致却不繁杂,简单越韵味,巍巍的高墙,磨得发黑的青石板,一纹一缝间,划过岁月的痕迹,融合历史的尘埃,给人含而不发之感,那飞檐斗拱,在雪色的照应下,古朴而又厚重,彰显着百年徐家的积蕴。 二妞顿生茫然,徐家能在京城这么个大浑水潭里占得一立足之地,还传了一代又一代,必有它的可取之处吧。 因为姜氏的经历,她心生不平,视徐家如恶性肌瘤,当如今看来,她好像有些先入为主太所以然了,以至于不能客观的评断。 不过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和对错无关。 不知不觉目地方到了,一阵银铃般的说话声从正堂里传出来,伴随着齐氏的笑声,说话的应该是个小姑娘,还带着点奶气,不过叮铃铃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很好听,应该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二妞猜想着。 屋里的人跟之前的差不多,只是多了几个大大小小的萝莉,应该就是二房里的小姐了。 二妞粗粗扫一眼,几人的摸样都不错,特别离着齐氏最近几乎靠身上去的那位,好一个美人胚子。“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这诗句就像是专门为她写的,还稍显稚嫩。但绝对是个极品,大姐与之相比也逊色了许多。以后该是怎样的祸水啊。 进了屋里,繁文缛节过后,少不得姑姑侄女姐姐妹妹的把人认清楚,果然,那位玉人儿正是传说中的曦姐儿。[] “咦,那个妹妹好面熟?” 二妞正要挪回姜氏身边去,被这话雷得差点要拐了脚。暗翻个大白眼,你还不如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更经典。 “瞎说,你兰表妹是第一次上家里来,你是何处见过”,齐氏点着曦姐儿的额头说道。 曦姐儿拧了拧身,“太太,我说真个来着,兰妹妹瞅着着实眼熟的很。” “千兰,你靠近些来。让你曦表姐看个真真的,是不是梦里见过。” 她的个亲姥姥,这话说的,好像她曾与和这个什么东东的曦表姐神交过。二妞无奈的向前几步,估算个安全距离停下,齐氏胳膊还伸不到这来。 “啊!”徐欣曦猛的一拍手,道,“我知道为什么看着眼熟了,妹妹可真会,捡着太太的眉眼长的,张嬷嬷,你给瞅瞅,是不是这样。” 张嬷嬷是齐氏最看中的陪嫁丫鬟,男人如今管理着齐氏的陪嫁铺子,本身着有家资,但在荣心堂里还占着个一等仆妇的名额,说是伺候老太太,其实就是陪着说说话,算是老太太跟前最得体面的下人,比半个主子的姨娘还有体面。 “可不是嘛,太太,老奴当真是老眼昏花了,一上午愣是没看出来,只觉得表小姐面善,还是曦姐儿心慧,一眼就看出来了,表小姐模样随了太太,日后定然福泽深厚。” 二妞像吞了只死苍蝇,恶心坏了,你才像老太太,你全家都像老太太。 她不知道这位曦表姐为何要引出这么个话题来,但那位张嬷嬷确实是老眼昏花了,难得她有自知之明。 二妞不稀的搭话,于是表现出交际的最高原则,把嘴角扬到什么高度眼睛迷倒什么程度是傻笑的最佳状态,她最懂的。 曦姐儿嘴角微翘,这回母亲是看走眼了,是个真傻的,给根竿子都不知道往上爬,这样的人,分不了她的宠。 “妹妹以后可要常来,太太喜欢热闹,我翻来覆去都是从书上寻来的故事,太太早就听烦了,妹妹给太太讲讲外边的新鲜事,到时候我沾太太的光,也好长些见识”,曦姐儿亲姐们似的拉起二妞的手,噼里啪啦就一串。 二妞还琢磨着这话要不要接,曦姐儿已经扭过头,攀住齐氏的胳膊,“太太,到时候您可不能嫌孙女是个累赘,也得让孙女听听才行。” 二妞撇撇嘴,保持缄默的在原地站了一小会,不声不响的回姜氏身边去了。 外院传进话来,说是老太爷留了少爷和表少爷们一起用膳,这么一来,舅舅们也肯定是不回来了,直到从徐府离开,除了徐修永和来送行的亲舅舅,二妞便是一个徐家的男人也没见着。 “你这丫头,今儿是怎么,没精打采的,可是哪里不痛快。” 郑家依旧只是一辆马车出行,郑家父子几个都挤在车前头吹冷风,车厢里只坐着母女三人,到显得空荡荡了,姜氏见二妞坐着发蔫,于是问道,小丫头很少这样。 “娘,咱们是不是以后每年的今天都要上徐家去?”二妞撅着嘴道,“娘,我不是不想给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拜年,只是,只是那宅子里住着的人太多,弄得人头都晕了。” 姜氏笑笑,还能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放心吧,以后可以不用了,你今天可见着过一个姨母?你那些舅母表嫂不也大多数都在?像徐家这样的人家,对初二回娘家不是很讲究的,你也不想想,偌大一个府邸,若是当媳妇的都回娘家去了,还不得乱了套,谁招呼归宁的姑奶奶们,都是选个方便的日子回去探探,要是主持中馈的媳妇,许是几年都不得回,也有那种远嫁的,十几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都回不去了,你舅母就是远嫁到京里来的,已经好些没见过父母亲了,一般啊,有名望的家族,会在正月里挑个日子按个名目办场宴会,把亲朋好友都邀来聚聚,嫁出去的女儿也喜选在这天归宁。” “哦”,二妞头点到一半,咦,不对,“娘,那我们不是以后就在外祖父宴客的那天回去?” 姜氏抿了抿嘴,道,“得了信自当是去一趟的好。” 二妞这下放心了,这徐府的宴贴会不会送到郑家来,明摆着的事嘛。 “瞧把你愁的,徐家有妖怪,能把你吃了不成。” “娘”,二妞把脑袋往姜氏肩膀上一搭,道,“妖怪倒是没有,就是聪明人太多,您闺女愚笨,哪天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 大妞噗嗤一声,笑了,二妞伸过手去要咯吱她,把大妞撵得忙往姜氏身后躲,二妞闹了一会儿就消停了,毕竟还是在马车上。 “娘,您小时候,徐家也是这样的吗?”二妞抱住姜氏的胳膊,问道。 “这样是怎样?” “就是,就是你斗我我斗你的。” “这话从何说起?”姜氏故作不知。 “娘,您当你闺女是个真傻的啊,听不出我那些个舅母表嫂的嘴里打机锋。” “我闺女刚才还个愚笨的,这会又不傻了,好得到快”,姜氏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刮刮二妞的鼻子取笑两句,才道,“村里的妇人因为一颗下错了地方的蛋,还要闹一场呢,何况是那么大一个徐府,谁心里没有个偏袒。” “来,娘考考你们的眼力,千琴,你说说看,你的伯外祖母是个怎样的人。” 大妞今天是用心考察过徐家的,特别是那些重要的人和事,“很精明,很公允,就是,就是太明白了”,大妞轻咬着下唇,这样明里评断长辈的是非,很有些不好意思。 姜氏点点头,“你们伯外祖母年轻时就是个眼睛里揉不下沙子的人,千兰,你看你那位大表嫂为人如何!” 大表嫂是指徐家长房长媳,是二妞能记住并对得上号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她耷拉下眼皮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看着像是个寡言的,可是每次说的话都很让人舒服,其他的嘛?我有些看不懂她。” 姜氏将二妞因马车的摇晃遗落下来的一丝碎发轻轻撩起,“那是老太爷亲自挑选定下的,你当然看不懂,你们这个表嫂啊,眼神倒是与你们曾外祖母有些相像,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媳妇大不过婆婆去”,轻叹一声,接着道“也是你们曾外祖母去得太早,这几年,府里头确实有些乱了,所谓破而后立,乱得不容再乱之时,你们那大表嫂,就该出头了,大宅院里的妇人,活得都不容易,争与不争,往往不由自主,谁能道她们不可怜呢,娘如今这样,失了荣华却拾回了本心,花落人自知,他人岂能明白。” 娘才是真敞透的人,二妞与有荣焉,抱着胳膊的手愈发紧了,“娘,圣人那句话也许真是说对了。” “喔,那一句?”平时这个鬼丫头没少拿圣人的话来胡诌,今日是开的那一窍。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一群女人关在一个院墙里除了生孩子无所事事,同一个男人还和好几个女人轮流分享,日子闲得能生出蘑菇来,只好专心研究如何东风压倒西风或是西风压倒东风打发时间,名曰‘宅斗’。 “我平时说说,你还打我来着,现在自个也承认这话是对的了吧,圣人能说错了?”,三郎忽的从车帘缝那冒出个头来。 “有你什么事,就你耳朵灵,我是女子,你是小人,谁也好不过谁。” 三郎做了个鬼脸,嗖的脑袋又没了。 **** 讨厌取名字(未完待续) 第一四五章 聘回去? 姜氏轻拍着趴在自己膝上正睡得香甜的那颗小脑瓜子,“醒醒,不睡了”,这妮子走到半道上就睡过去了。(.好看的小说) “娘,人家再睡会嘛”,二妞被扰的没办法,软软的嘟喃道。 “快起来,到家了,下车回屋睡去。” 二妞脸蹭了蹭,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支起身,左手揉搓着自己的颈背,迷迷瞪瞪的眼睛只能睁开一半,“哦!” 看她那股劲,大妞只好护着她出了车厢,车厢里点着炭盆,车壁又有厚厚的棉布围裹着,与外头一个天一个地,还迷糊着的二妞没好心理准备就钻出来了,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人倒是清醒了,赶紧把披着的斗篷交错着紧了又紧,直至裹成个大肉粽。 郑大虎先把妻子和大女儿扶下车,才双手将小闺女托举下来,“快回屋去吧,到屋里就暖和了。” 二妞笑眯眯的点点头,耸着脖子赶紧往屋里冲。 如今兜里不寒碜了,郑家人也不亏着自己,屋里不仅烧炕,还点炭火,虽然今天全家出动,但有常贵家的照看着,即便堂屋也一如既往的暖和。 与姜氏说了声,二妞直接回西屋去了,进屋后先脱下斗篷挂好,才对着铜镜一一收拾起身上的挂件。 郑家以前可没有梳妆台,一张炕桌就是万能的,读书写字刺绣缝衣用餐全指着它,铜镜一摆也不耽搁对镜贴花黄的美好追求,用着也方便。 找木匠给大妞打制嫁妆的时候,郑大虎惦记起自己媳妇还没个专门的梳桌,趁机给置办了,而小闺女还能在家留几年,自当不能亏待了去。给姐妹俩住的屋里也安置了一张。 二妞不喜欢挂着琳琅满目的饰品可家的跑,并不意味着她不臭美,有个梳妆台后。时不时会到妆台前坐坐,翻出自己妆奁的耳坠发簪发夹什么的臭美臭美,装在台上的铜镜可比以前使唤的手把镜大多了。照个半身没问题。 把头上脖子上手腕上耳朵上的行头取下来,二妞才走回炕边去脱下身上可谓花团锦簇般的装束。 褙子襟衫襦裙。这些用的全都是好料,就说那件褙子吧,使的据说叫雪缎什么的,一匹得几十两银子,算是权贵人家常用的一种布料,姜氏给大妞置办的嫁妆里就有六匹,不过二妞的这件。却是用魏氏上郑家来时送的两匹中的粉色的那匹做的。 家里的条件一年比一年好,衣食住行也一年比一年讲究,只是郑家人都没有奢侈攀比的心,寻常穿的衣物用的料子最贵也不过是四五两银子一匹的那种,像雪缎这类的,买是买得起,但不值当花那冤枉钱,家里八口人有六口还处在生长阶段。 近半年姜氏倒是没少给大妞置办衣裳,大妞八九岁大点就跟着她日夜一道靠做针线来养家糊口,如今家里境况刚好些。又要嫁出门做别家的人了,姜氏打心眼里的心疼和不舍,一来二去把大妞橱柜里的衣服换了个遍,有两三身也挺贵重的。今天她穿出门的就是其中一套,用苏锦的跟雪缎差不多档次。 大姐过完年就按十六算了,再发育也长不了太多个头,今年做下的衣物明天还能再穿,可她这褙子襦裙哦,估计明年就不能上身了,二妞拎起脱下的衣物,倍感心疼,她下面要是再有个妹妹也好啊,多好的衣裳,她穿的不了两回,真真是可惜了,在自个家里她是不愿让这样的衣物上身的,这样的布料不如棉布结实,扯着刮着抽根丝出来,很容易损毁,可是让她在自己家都装恬静,还不得憋屈坏她,二妞飞快的叠好放好,眼不见为净。 换上平日穿的棉袄棉裤,再给自己从新梳个双丫髻,这才上下都舒坦了,还是在自个家好,朴素是朴素,贵在自在。 大妞也已经换好了装束,正细细的拾掇着换下来的衣物和饰品。 “大姐,顺便也帮我收拾了呗,犯迷糊着呢”,长叹短嘘一番,困劲又上来了,二妞回到梳妆台前扒拉了一下属于自己的那些东西,实在提不起劲,只想回被褥里再窝窝。 “嗯,你睡去吧,晚饭时再喊你”,大妞从来都是惯着她的。 “大姐真好,大姐最好了”,说话间已经爬上炕去了,扯开自己的那套铺盖躺进去,迅速找周公聊天去了。 二妞睡着不久,同样收拾过了的姜氏抱着个锦盒,这是大妞二妞在徐家得的各种各样的见面礼,魏氏使了丫鬟都给装在锦盒里了。 “出门一天,乏了吧,你也别忙着收拾,到炕上歇歇去,现成饭菜还不少,晚上热一热就够吃了,厨房里用不上你,娘一人就使得。” “娘,我不累,还是您去歇歇吧,等会我去热饭。” “没多少事,听娘的”,姜氏给二妞拢了拢被子,转身离开。 回到东屋,见郑大虎已经回屋正坐在炕沿上,他到家后先去后院安置马车,给马喂了料才回来的。 见丈夫还穿着沾了雪水的靴子,姜氏蹲下身给他褪去,又取来双干净的棉鞋放在脚边。 “今天我嫂子透出话来,想把二妞再聘回徐家去,我听着应该是老太爷的意思”,想来是对她的一种补偿,后半句话姜氏没明说。 等了一会,见郑大虎没反应,姜氏再道,“你倒是不着急,这回不紧张你那小闺女。” 郑大虎悠哉的把腿缩回炕上,盘腿坐着,“有什么好紧张,你又不是后娘,还能把我闺女卖了。” “你那闺女,精贵着呢,我哪敢做主卖了。”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徐郑两家如若云泥之别,郑家还不如连徐家得宠的奴才有钱有势,即便老太爷有意,哪一房能同意用嫡子来配二妞,便是在老太爷强压下同意了。进门后二妞哪能有好日子过,况且老太爷再有心补偿她,也不会用嫡孙补偿。徐家的每一个嫡出,都有他可用之处的,若是庶子。再有才学姜氏也看不上,她不再乎女儿能不能飞上枝头。只愿她们嫁出去后也能挺直了腰板做人,庶子媳妇不是那么好当的,她一听魏氏提起就把这事推了,想多没多想。 “咱以后少去徐家,深得我每回都提心吊胆的,不是当心媳妇就是当心闺女,哪一个出点乱子还不得要了我的命。” 姜氏忙捂住郑大虎的嘴。“呸呸,大过年的,说什么呢你,多大的人了还口无遮拦”,手心被他啄了一下,又忙放开。 “嘿嘿!”郑大虎得意的傻笑。 二妞在西屋里睡得鼾声四起,还不知道自己还差一脚就踏进狼窝了,幸亏有个富贵不能淫的亲娘。 “对了,还有件事,我跟你说说。看你同意不?” 郑大虎大爷的往炕头一靠,道“只要不卖我闺女,都听你的,你拿主意就好。” “还真与你闺女有关。不过不是你那小闺女,是你大闺女”,姜氏也褪了鞋子坐上炕,细细道来“在徐家的时候,我身边有好几个可信的贴身丫鬟和仆妇,有的是我出生就配给我的,有几个是祖母过世时留给我的,当年出了那事,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受了拖累,我上回就托嫂子帮着打听她们,今儿得了些信,有些人还在,有些已经没了,只有奶妈妈一家当年全都被发配到西边的庄子上去了,那个庄子最是寒苦,不过倒是没了性命之忧,我这奶妈妈是祖母从娘家带到徐家来的教养嬷嬷的女儿,后来配了亦是祖母陪嫁过来的另一房的小子,夫家姓何,我自出生之日起,何妈妈就到我身边来了,是祖母安排好以后要陪着我出门子的。” 说着说着,姜氏忆起为她安排得面面俱到的祖母,伤感涌上心头。 郑大虎能感觉到妻子的内心,抓过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捏了捏。 姜氏任由他那么握着,接着道“咱们原本不是说,过完年挑两个合适的丫鬟和婆子回来,给千琴陪嫁吗,我就想起她来了,何妈妈的夫婿打理过祖母在外的嫁奁,两人有一儿一女,女儿比我长六个月,是我身边的伴当,叫绿袖,儿子跟在她男人身边学着打理外边的营生,这一家子都是祖母专门为我调教的,离开徐家那年,何妈妈的儿子还未婚配,就是要留下等我进了婆家好安排。” “听嫂子讲,后来这两人都是配了庄子上的人,安排在那庄子干活的,不是从外边买来的就在府里犯了事合家发配出去的,这些人在府里没什么底子,这样的话,何妈妈一家倒也徐府里的世仆没太深的瓜葛,我便想着,不如把何妈妈连同她女儿女婿一家都要过来,一则,何妈妈本就是准备给我出门子做教养嬷嬷用的,对于训导下人很有一套,绿袖由何妈妈一手教导,合适的话可以把她一家给千琴做陪房,闵家已经败落,子贤又是分府出来的,有一房人做陪嫁尽够了,再则,我也想把何妈妈接出来,她把我奶大,如今老了,不忍看她在庄子上受苦,若是以前,我是想也不敢想的,现在咱们家也需要人,兰丫头跟齐院长说下的那个铺子,到时候也是需要人来打理,常贵一家不适合办这事的,何妈妈的儿子应该行。” 郑大虎仔细听着,心里也在盘算,听着哪方面都挺合适,再说,他对自己媳妇还是很信任的,她说好肯定就好,即使不是那么回事了,大不了到时候打发出去就是。 “这事光咱说了不算,徐家那头也不知道放不放人。” “过些天哥哥定会送永哥儿过来,倒时候我跟他提,应该问题不大,这房人本就应该是我的,当年祖母给我置办的这些嫁妆如今也不知道归到哪了,这事我不稀的去问,可这一房人我再要不出来,我找老太爷说理去”,徐家欠着她一个公道,看在徐三爷的份上她不去跟秦姨娘算这笔烂账,即便把公道讨回来搅浑一滩水也没多大意思,她的心找不在徐家了,可不去讨并不意味着她是个糊涂的。 郑大虎扬眼瞅瞅姜氏,媳妇原来还是个霸道的。 ****** 连续通宵写文,成了个恶性循环,桃几乎崩溃,不吃不喝的睡了近二十四个小时,总算把精神补回来,明天开始白天码字。(未完待续) 第一四六章 借炭 二妞一觉睡到天黑,最后由姜氏从被窝里扒出来,晚饭过后,亦如往日般留在东屋格尽职守的做了半个时辰的陪聊才回去。[.超多好看小说] 想起炕头的那本《岭南异志》已经看完,便取了斗篷披上,准备到书房换本别的回来,顺便去跟四郎说说话,今儿睡的很足,这会精神好得很。 这个时代没什么娱乐更扯不上生活,二妞渐渐养成了睡前看书的习惯,当然,看得都是些杂学。 进了书房见只有三个哥哥,四郎却是不在,问过后才知道已经去睡下了,小家伙回来后也没顾得上休息,就被水生拉外边玩去了。 郑家的根基浅,原本连个耕读人家都算不上,收藏的书籍并不多,除去那些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可供她选择的并不多,两口茶的功夫就选出来了,三个哥哥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练字,她也不好打搅,正准备走,却被大郎叫住。 大郎把二妞唤过来,接着慢条斯理的移走自己用过的宣纸再铺开张新的,起身将她让到正位坐下,然后给毛笔从新舔好墨,再将之塞进妹妹手里,服务很是周到,二妞无比傻眼。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说要跟大哥练字?” 大郎每天雷打不动的要练一个时辰的书法,这段时间放年假,白日里经常跟着父亲出门不得空,便把时间排在了晚上。 “大哥,我没说要练字啊”,二妞赶紧喊冤。 二妞那一手毛笔字写出来四郎都感羞愧,偏生她自己毫不在意。 毛笔不同于钢笔,软不软硬不硬的,不好掌控。画出来的线条不是粗了就是细了,笔悬在半空中还特费劲。 她原来也凑热闹的练过,没两天就放弃了。还自我安慰,能识得字看得书便成,字写那么好有什么用。累死累活的她也成不了大家,再说。就是能写出朵花来,一年也用不上一回,真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她的蚯蚓字也足够应付,真不行,她就按用钢笔的手法来用毛笔,这样握笔不好转碗。手却是稳当的很,写出来的字横竖撇捺一般粗细,她自个看着还挺沾沾自喜的,只是大郎几个越看越脑仁疼,见她不愿意练,也没做要求。 “妹妹,你今日在徐家不是拿大哥二哥来说嘴了,还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短处,当时怎么说的来着?”三郎点了点下巴。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 “写字我最不喜欢了,可大哥说我写的字没个章法,总抓着我练字,严厉得很。二哥倒是教过我下棋,可我学不好,二哥就说我缺心眼儿,教了两天也不教了,是他这个先生当的不好,都没恒心教”,二郎吊着嗓子学二妞的强调复述了一遍, 二郎还没说完,三郎已经蹲地上狂笑去了。 二哥,你可不可以记性不要这样好? 二妞无比哀怨的看着他,二郎丝毫不受影响,一本正经的道,“小妹,你当时是这么说的吧。” 二妞鼻腔里“哼”出个声响来,扭过头又可怜兮兮的去看大郎。 大郎憋着笑,力求字正腔圆的道“既然小妹都觉得不好了,哥哥们自当要尽心的教你,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先由我指导你练字,明天再由二郎与你手谈,以后每天过来书房一个时辰。” 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她知道错了还不成吗? “妹妹愚钝,琴棋书画这些雅事,没个十年八年,怕是连门都入不了”,她只想做米虫,把自己折腾成才女才是脑子被门撵了呢。 撂下手里被硬塞来的笔,二妞边说边往外边蹭,“咱家还指着哥哥们将来封侯拜相光宗耀祖,哪好意思打扰哥哥们做学问,爹爹知道该打我板子了,呵呵!大哥,你们好好看书啊,别辜负了咱爹咱娘的期望,我先回去”,说完抓过刚挑出来的那本书,撒腿就跑,亏得熟门熟道又有雪光映衬,要不然准要与土地公土地婆联络感情去了。(.) 还没转过拐角,后面就传来一阵哄笑,二妞停下来气鼓鼓瞪眼回望,这般戏弄她,不管谁的主意,这账一块给三人记上。 过了年初二,接下来该是直系亲属相互拜访,郑家无人来也无地去,这几天都在下雪,白日里还飘着雪花,姜氏拦着没让出门狩猎,留足给大郎他们看书的时间,二妞可着劲的使唤了三人给她找乐子,就差没上房揭瓦,最后姜氏看不下去,拘了她在身边分分线配配色。 以前应下她每天做一个时辰的针线,小丫头记得真真的,严格执行,除非哪天自己来了兴致,能多绣上两针,姜氏见她针上的手艺确实一直在进步,也不强求,只是她双面绣的本事在小女儿这边是传不过去了,宠起二妞来,姜氏多数时候自己就失了原则。 到了年初六,雪下得越发的大,早上起来门都是被堵死的,等到晌午过后雪小一些,郑大虎带着大郎二郎三郎到果园里,又使了刘常贵父子,好不容易拖回车茅草,准备在马厩外再围上圈茅草,怕晚上把两牲口给冻着了。” 拾掇完马厩,郑大虎回到屋里盘腿坐到炕头上,喝下一口酒去去寒气,“这雪下得邪性,老天又要收人命了”,年节上说这话有些晦气,更多的是悲悯。 “今天村里有户人家,借了水生他娘口来说,想从咱家买些炭,我就称了五斤给她,咱家炭挺多,不差这一点,没准就是一条人命,也算是积德了。” 村里有些人家冬日里舍不得烧炭,家里即便备着的也是不多,只有在最冷的时候烧个两天,更甚有的人家甚至都没有,靠着火炕生生熬过去。 这几天特别冷,光是火炕有些挨不住,于是东家去借点西家去凑点,谁家的也不多,能挪的都挪借过了,还是有的人家空了落,只能盯着郑家这边。 今天这位是丁乔明三代内的侄子,自己不好贸然上门,便找到与郑家最相熟的丁乔明家,这家人穷得叮当响,着实可怜,不过还实诚,到丁家来时还带着钱,吴氏怕郑家难为没领人上门,自个独自来的。 天刚冷下来,郑大虎就往家里拉了好几车的炭,怕堆在厨房不安全,专门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来置放,用到四五月去也够。 郑大虎揶揄的看着姜氏,“原来在夫人眼里,你家相公吝啬得连一箩炭也舍不得。” 姜氏啐他一口,“谁说你这个,自己给自己按上的,怨不得我。” 郑大虎有心要再调侃媳妇,二妞没给他机会。 “爹,娘,里正大叔朝咱家来了”,二妞这回做的是通报神。 她帮着丁家婶子把炭抬回去,又逗着囡囡玩了一会,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正好侧身瞧见里正往这边过来,郑家已经在村边上了,大雪天的没人无事转村子消遣,该是冲撞自家来的。 郑大虎穿好鞋准备出去迎迎,“你去热两个小菜,我陪他喝两口”,这种天找来,肯定有事,酒上了菜也有了,不管好的坏的应还是不应,给足面子不伤感情。 “娘,我去帮你烧火”,二妞跟着姜氏去厨房,瞅见里正在郑大虎引领下,正好进了自家院子,看吧,她猜得多准。 “里正来说的什么事?” 姜氏一边擦桌子一边问道,端上酒菜后,她就去二妞她们那屋,直到人走了,才回东屋收拾。 “说的也是炭的事,有些人找到里正那,想通过他来跟咱们说和说和,匀些炭给他们,只是有几户家里拿不出钱来,想开春了到咱园子里帮工抵债,咱们去年摘果的时候不是雇了工吗,都知道的。” “那你是同意了?” “一家是匀两家是挪三家也是凑,咱家炭够应付这些人的,雪不过没完没了的下,大不了过阵子再出去买,我跟里正说好了,炭钱暂且不收,过后让他们买了炭来还,实在没钱的,以后做工抵,价钱就按铺子里的炭价来算,然后扣工钱,不过咱家买的都是好炭,只怕到时候愿意还的人家没有,都想着做帮工抵债,今年要种的东西多,需要些人手,咱也不吃亏。” “天色不早,估计村里的人也该快来称炭了,我去把大郎喊来,也好帮帮你。” “行,这事总得记个账,顺便让人按手印,有凭有证的以后少些麻烦。” 姜氏出去后,郑大虎一个人坐在炕头傻乐,地主老财放账是不是跟这差不多?滋味还挺美的,虽然他好像也没占多大便宜。 里正从郑家离开,赶紧的召人到各家各户去报信,他也没想到郑家这么仁厚,轻易的就答应了,还那么公道,没借机抬价。 过了半个时辰,里正带上十三户人家返回郑家,这些人不敢多要,怕到时候还不起,最多的一家也只称了十斤回去。 每过一称,大郎就给记个数,再递给里正对过,才让人按下手印。 来得尽是些汉子,姜氏带着两个女儿早早的避在房里不出来,外边的是全交给郑大虎和几个儿子。 这些人也算规矩,聚在院子里不多走动,连话也不多讲,听到里正喊谁,那人就上前来,称好了按下手印就走。(未完待续) 第一四七章 送炭 年前与跟镇上几家店铺里的掌柜说好,初七这天把糕点送过去,绝不耽误初八开业,新年头一回,趁着雪停郑大虎亲自去的,道上积雪比较重不大好走,来回一趟花了平时好几倍的时间。 回来后郑大虎说起镇上的情景,“街上的铺子有小半都没开张,开了买东西的人不多,只有那些杂货铺子,每家门前都好几十号的人排长队等着买炭,头一天,炭价就涨了两回。” 姜氏拍干净郑大虎斗篷上的雪花挂起来,“雪若不停,这价还的再涨,有价无市都不好说。” “爹,您别喝酒,先把姜汤喝了”,二妞抢过郑大虎手里的酒壶,把自己刚从厨房端来姜汤递上。 郑大虎满脸无奈的接过,皱起眉头一口喝尽。 二妞笑嘻嘻把酒壶还给他,再配送一碟花生米,“爹,这里可比咱老家冷多了,不过今年也怪异,莲婶子今天来咱家,说是村里的老人讲,年后还下这么大的雪,几十年也碰不上一回。” 原来在茂山县时,年年下雪她就觉得够冷的了,搬到这来,刚入冬二妞就深刻体会到,没有最冷只有更冷,如今更是验证了她人品极好,差不多百年不遇的事情就这么轻易的被她撞上。 “嗯,是比咱们那要冷的多”,郑大虎咪一口酒将嘴里的姜味压下,再扔颗花生米惬意的嚼吧嚼吧。 又过了两天,雪不显小反而更大了,村里已经有三户人家房子出现不同程度的坍塌,好在没有人员伤亡,这些天冷得厉害,为了节省炭和柴火。很多人家都把家人尽可能的聚在一个屋里,晚上也是分了男女睡大通炕,能容下那么多人的屋子一般正房。也结实些。 郑家果园里给刘常贵一家住的房子,入冬前趁着农闲重新加固过,倒是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姜氏把大郎他们从茂山县穿出来如今压在箱底不用的棉衣棉裤让常贵家的带回去,是改还是拆了做它用。就随她了。 道上积雪更厚了,马车极难行驶,给铺子的货供不上,郑大虎骑马去了一趟,要与掌柜的打个招呼,不言不语断货有违信誉。 自家靠着西瓜一夜暴富,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这玩意没法一年四季的种,就那么几十天,又不能永远捂在自己手里。 寄卖糕点所赚不多,却是细水长流的生计,日日都有进账,如今只送镇上的几家,以后还能往别的地方送,郑大虎盘算着这门生意是要长久做下去的,靠它养几个长工都行。 陆陆续续的又有六户人家到郑家来借炭,镇上的炭价已经贵得让人望而却步。上郑家来借,实在换不起至少能做工抵债,好歹是条活路。 不过是几箩筐的炭,又是能力范围之内。郑家人本不在意,却博回个仁善之名,倒是意外之喜,这个时代,名声不能当饭吃,但某些时候,它能为你赚取更多的饭资。 转眼已至元宵佳节,老天总算发泄舒畅了不再折腾凡尘俗子,降雪量锐减。 有了之前的对比,时不时飘下的零星雪花,完全可以无视之,家家户户冒着严寒开始忙活起来,屋顶上的雪要扫,被埋的牛棚得挖出来,压塌的房舍要清理,看看有没有贵重之物,免得被别人顺了去。 往年这个时候,镇上挂花灯舞长龙踩高跷好不热闹,可今年元宵之夜却是清冷的很。 官府里的人也正忙着统计管辖内这个村那个庄的冻死多少人冷死多少牲口,心存良知的准备安抚救灾,良心被狗吃了的,就想着能遮的遮能捂的捂,别影响了自己的政绩,谁还有心思管闹元宵这档子事。 “四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路上不好走吧。” 姜氏本想着,这场风雪才过去,以自家这条件,永哥儿还要再过些日子才能送来,离书院开课的日子还远着呢。 没想到她只猜对一半,的确不见永哥儿,徐世铮却是来了,还领着六七个骑马的亲随,每匹马上卸下两个鼓鼓的布袋子,也不知道装的什么。 “正巧路过,顺便折进来的,下了好几天的大雪,你嫂子在家惦记着,让我来看看,家里可都好?” “挺好的,哥哥嫂嫂费心了。” 徐世铮大手一挥,让后边几人把卸下来的布袋,直接堆成一堆,就那么搁放在院子里。 “没事就好,妹夫不在?” “隔壁有户相熟的人家遭了灾,带着大郎他们在那帮忙呢。” 村里坍塌的屋舍不少,水生家也毁了一间厢房,厨房塌下一半,前两天还是借了郑家的厨房做的饭,两家离得近,姜氏主动张口,水生娘顺着应了,来这比去水生叔伯家方便得多。 姜氏使了二妞去丁家喊人,自己陪着徐世铮进西屋,至于徐世铮带来的那几个人,只能被安排在堂屋,没办法,郑家就那么大,不进堂屋就只能在外头站着了,这些不是徐府的下人,穿得可都是戎装,不能委屈了。 “我领了趟急差要出远门,没一两个月回不来,年岁上头府里事多抽不开身,可能过了正月,你嫂子才能送永哥儿过来,你那侄儿顽劣,犯了错别给他兜着,你是他亲姑姑,打骂都使得,这小子顺着竿子就能往上爬的。” “三郎才是真顽劣,永哥儿算是个顶好的了,是四哥对他要求太过,不过你放心,永哥儿与三郎他们是一样的,有错我绝不依他。” 两句话的功夫,郑大虎已经回来了,大郎几个跟在后边来给舅舅见礼,大妞已经及笄又是备嫁之身,一屋子的兵甲,不便抛头露面,只好失些礼数。 姜氏要去厨房准备饭菜,虽然离午饭时辰善早,但人来了总不能空着肚子走。 “不用备饭,我与妹夫说几句话就走,外边都是我身边的人,妹妹不用过多理会,身上带着干粮,饿不着他们。” 姜氏看了看徐世铮,不像是客套之词,于是也坐在一旁,默默的听他俩交谈,并不插话,外边的人交给大郎几个去招呼。 带着干粮而不是在驿站用饭,看来着实是趟急差,面上毫无喜色,那也不是趟好差,姜氏如此猜测。 二妞泡好了茶,东屋里的她自己送去,给外边官兵的,则由三郎端上桌。 徐世铮在郑家呆了不到半个时辰,郑大虎带着大郎几个将他送出院门。 还未上马,徐世铮瞄见一个古怪的玩意正搁在院门口,来的时候还没有,于是多关注了两眼,这是战场上养成的本能,容不下身边有不明之物。 下边两根平放着的两头翘起的长条木块,上头几根支架,撑起一个椅子不像椅子杌子不是杌子的东西,应该是给人坐在上边用的。 徐世铮从没见过这样的物什,顺口问了句。 “这是你几个外甥瞎鼓捣出的,就是个耍法,能拉人在雪地里溜圈,这几天正热乎这,整天拉出来胡闹。” 本来顺口一问,反倒起了兴致,“大郎,能给我讲讲你们做的这东西吗?” 大郎诧然,这么个东西舅舅能感兴趣?上前几步,认真的给他解释,光说不够,让二郎拉上四做了示范。 徐世铮看得分外仔细,眼睛幽幽的好像想起什么,等大郎解释完,又问到,“你们管这叫什么?” “是妹妹给取的名字,叫雪橇。” 徐世铮点点头,又回过身与郑大虎说了两句话,上马离去。 二妞今年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大雪给人们出行带来的不便,为大自然所震撼,恍然醒悟,发觉自己太得过且过,应该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善一下自家的交通状况,没准还能顺带的造福造福劳苦大众。 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真实原因是大雪挡了她家的财路,于是心生怨愤,要想个办法出来与大自然做抗争,减少自家的损失,即便今年用不上还有明年后年,自家的糕点生意还要发扬光大,以后往远的地方送咋办,难道下雪天就不赚钱了吗?没有这样的道理。 好歹她也经历过几千年后的文明,冥思苦想之下,终于记起有种叫雪橇的东东来了,这种东西估计是起源于北欧,印象最深刻的是一部电影中爱斯基摩狗拉雪橇的在雪海林源里穿行的镜头,雪地上很实用的一种交通工具。 雪橇具体是怎样的构造她说不清楚,毕竟只在电视里见过,不过原理还是能推敲出个大概的,不就是关于些压力压强的问题吗?这点物理常识她还记得。 二妞想着法子的给大郎他们点了点,光凭她自己可做不出来,通过激烈的讨论,再由大郎二郎三郎动手实践,叮叮咚咚敲敲打打了两天,最后用木头鼓捣出这么个的玩意。 首个成品只是种玩具,二妞力图将它升级,把身份从儿童玩具提拔加入到交通工具的行列,具体的改造和实施者,自家那位四肢发达头脑也不简单的虎爹,自是不二人选。 送走了徐世铮,郑大虎与大郎几个去搬院子里的那堆东西,打开来才知道,里边都是炭,姜氏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也走出屋来,看过后轻叹一声,心头有些酸涩。(未完待续) 第一四八章 无题 这天郑家却是热闹,上午娘舅来,下午女婿又到了。 本应该十五之前就来拜年,可惜天公不作美,闵承安亦是骑马而来,带着长随兼书童的莫言。 路上再难走,郑家也不好将未完婚的女婿留宿家中,招待一顿午饭便送他走了。 二妞进厨房去端煎好的药茶,后头闪进一条尾巴,不用看她也知道,定是四郎。 四郎贴近二妞身旁,满脸踌躇的道,“二姐,我跟你说个事”, 二妞嘴角噙着一丝笑,“何事?” 四郎打小就喜欢粘着二妞,心中有事必然找她。 “柳子他们问我,舅舅是做什么的,是不是个大官。” 二妞扬扬眉,“喔,那你怎么说的”,应该是大人鼓着自家的孩子从四郎这打听消息的吧。 那天徐世铮来,虽没有直接从村里边经过,但那么大群人骑马到郑家,都有人瞭见的,那天在丁家帮忙的,除了郑家父子几人,还有丁乔明两个兄弟。 徐世铮也不是第一次来郑家了,不过前两回带的都是家仆,也没穿官服,这回可是实打实的高头大马戎装阔刀。 原本村里人以为郑家有门富亲,没想到还是个当官的,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天再冷也熄灭不了那把火。 “我说舅舅是将军,二姐,我是不是说错了?”四郎小心翼翼的问道,哥哥姐姐们都曾嘱咐过他,在外头不要多讲舅舅家的事。 二妞莞尔,“舅舅本就是将军啊,你又没说错”,徐世铮被受与明威将军衔。正四品武官,的确是个将军。 “哦!”点点头,四郎放心了。他知道这个舅舅跟外祖家别的舅舅不一样,是个武官,具体的不是很清楚。不过昨天来家的那些人好像是称舅舅将军来着,他挺喜欢这个舅舅的。和在外祖家见过的舅舅不一样,只有他来过他们家,二姐也说过,只有自个舅舅才是和娘一样是外祖母生的,刚才小伙伴问起时,他顺嘴的就说了,说完又觉得不妥。于是跑回来问二姐。 “以后再有人问你,你就说舅舅是个将军,没关系的,不过外祖父家别的事还是不要跟他们讲,外祖家是外祖家,咱们家是咱们家,说多了不好,明白吗?” “二姐,我知道的,有人问起。我都说舅舅家的房子很大,人也很多,别的没讲。” 郑大虎觉得小儿子养得太内向太娇气,搬到台西村后。成天的撵他出去跟村里的小孩子玩耍,直到送去私塾。 四郎别的人不找,一出门必去丁家,水生要是不在他就回来,不过水生来找他比他去找水生的次数多得多,四郎与村里其他孩子玩耍,也都是跟着水生一道去的,自己绝不单独去,别的孩子也基本没上郑家来找过他玩。 即便是这样,四郎也成了郑家在村里现身最多的人,想知道郑家的事找他最合适,没想到小家伙不仅话不多嘴巴还特紧,基本也没问出什么来。 二妞拍拍四郎脑袋,“二哥三哥做完课业,要去冰湖上玩雪橇,你去书房等着吧。” 四郎欢呼一声,悻冲冲的跑出厨房。 二妞摇头失笑,四郎乖巧得有时候都能让人忘了他的存在,很少有这么迷恋某种游戏的时候,私塾因为这么突如其来的暴雪推迟开学的时间,去给二哥他们说说,多带他去玩几回。 厚厚的积雪还未来得及消融,暴风雪才消停五天又卷土重来,肆掠了三天终于消失于茫茫黑夜中。 索性呆在家中无所事事,郑大虎琢磨起二妞所讲的能用骡马拉的雪橇来,与大郎他们做出来的玩耍之用的相比,需要更多的精巧设置。 隔行如隔山,让他打铁他毫不含糊,可对与木器活,也就打个椅子杌子的能凑合,这事他揽承不了,即便是木匠也分三六九等,像打制马车这活,也不是每个木匠都能的。 郑大虎摆弄了好几天的木头块,最后画出了大致的图,又让二郎重新润色,准备过些天带上这图到镇上,找专门打制马车的匠人看看,可行的话直接打一辆出来试试,若是真能在雪地上行驶,花些银子也值当,郑大虎已经在想,许是还能凭它赚取些银两。 台西村在这场暴风雪中冻死了几头牲畜,可幸无一人员伤亡,但也损失不菲,随着道路的重新畅行,别处的消息陆陆续续的传至台西村,周围几个村庄与台西村情况差不多,但听说那些无片瓦遮身的行乞之人冻死不少,都被官府草草掩埋了。 老百姓信息闭塞,能打听到的不过是方圆十数里内的消息,再远一些的地方,只能等着由行人客商慢慢流传过来。 郑大虎带着四个儿子,赶在正月结束前,去齐家拜了个晚年。 去年两家走动频频,齐文渊与郑大虎以兄弟相称,宛若世交,齐文渊为长,按情理该要走这么趟,可是马车出不来,郑家只一匹马驮不下那么些人,单郑大虎一人上门不合适,只好一直拖着。 “嫂子,身体可是不适,见你瘦了许多。” 果然如徐世铮所言,出了正月,魏氏亲自送永哥儿来郑家。 才不过一个来月,魏氏瘦得已经全然脱了形,姜氏看着很是诧异,初二那天还好好,难道得了什么急疾,怎么没听哥哥提起? “没事的,只是这几天睡得不大安稳消瘦了些,过些时日就好了,妹妹不用担心。” 见她避过不提,姜氏心有疑虑却不便深究,“那就好,四哥出门在外看顾不到,嫂子得自个珍重才是,侄儿侄女可都指着你呢。” 魏氏眸光暗淡,不过稍纵即逝,然后笑道,“可不是吗,我一个人顾不过来,这不,把永哥儿扔你这来了,你这当姑姑的帮着管教几天吧。” “什么管教不管教的,侄儿来姑姑家住几天还不是应当,只是要委屈了永哥儿,我这着实简陋的很。” “快不要这么说,能有个真心实意对他好的亲姑姑,是永哥儿前世修来的福气,他在你这,我和你哥哥都放心,该说的四爷应该都与妹妹妹夫讲了,妹妹心里不要有顾虑,该当如何就如何,嫂子先谢过妹妹了”,魏氏握过姜氏的手来拍了拍。 难得一番慈母心,姜氏能理解她心情,没虚虚假假的再去说些光面话,反过来握了握魏氏的手道,“嫂子放心,家里有我和他姑父,学堂里有他的表兄弟们,不会让他吃了亏去的。” 哥哥临行前交代,他不派人来接,就不要让永哥儿回京去,姜氏对此很不解,但还是能做到的。 魏氏在郑家用过午饭便回城去了,许留了女儿一人在家中她也不放心,如原来商定好的那样,只给徐修永留下个童其他人全都带了回去。(未完待续) 第一四九章 怪兽 姜氏想从徐修永这探听些消息,却是一问三不知,只道他母亲这段时日常常梦魇,请了太医来瞧,也只是开了些安神补气的方子,只好放过不提 徐修永到郑家后适应良好,无一点儿水土不服的症状。(.) 第一天,魏氏刚走,他就拉上二郎三郎带着雪橇上冰湖上疯玩去了,回来后晚饭连吃三碗,桌上摆的与郑家平时吃的差不多,没有因为徐修永而另做安排,锦衣玉食的养大的公子哥,换上郑家的粗茶淡饭也能吃那么香,另人刮目相看。 第二天晚上,徐修永带上他的拖油瓶一起,铺盖一卷来到大郎他们屋里,非要跟郑家四兄弟挤一个炕头,在三郎的推波助澜下,大郎心一软就同意了,自此赖下不走,原本还松宽的地方一下子多了两人显得有些紧巴,幸而除了大郎,其他人身子骨没有怎么长开,挤挤也凑合。 第三天,徐修永拎着四郎的书包来找二妞,央她与自己也做一个。 古代书生多用书箧,二妞觉得不方便,于是给大郎他们每人缝了个书包,单肩斜跨的那种,给四郎做的这个灵感;来自军用书包,选了是青灰色的粗布,还恶搞的绣了颗大大的红五角星在上头。 这厮什么审美观,三个哥哥的哪一个不是比四郎这款看上去成熟雅致,独独中意它。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跟他还很不熟,对吧?她自认为脸皮不薄,可总有比她还厚的。 已经开了口,二妞不好驳他面子,本来还想用避嫌这条婉拒的,可娘都没有把她和大姐隔到西屋单独用膳。只是因为添了两个人于是在西屋多摆了张桌子,几个男孩子一起,爹娘则带着她和大姐一桌。明显不把徐修永当外人看,她再说什么避嫌不避嫌的不免矫情。 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公子,就算是尊泥塑的佛。受了十几年香火,也熏上了墨香书韵。这厮竟不知道清高二字怎么写,也没一点儿权贵子弟该端着点的自觉,怪不得会与自己那个缺根弦的三哥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算是找到组织了吧。 没法拒绝,二妞只好暗地里磨牙兼诽谤。 书包工序不多,两天时间就做好了,徐修永笑嘻嘻的送了她头拇指大小的镂空金猪做为谢礼。 小金猪金灿灿的超可爱。很精致的一个小物件,在这个技术力低下的时代,能达到这种工艺水准的匠人不多,二妞挺喜欢,本是不打算收的,可这位便宜表兄说礼尚往来硬要塞给了她,定是三郎那个大嘴巴,跟他说了自己喜欢这类的俗物, 接受赠礼的时候,二妞少有的生出些难为情。(.)徐修永的豁达倒反衬出她的拙劣来了,她也了解自己的毛病,看着热乎其实本性薄凉,唉。就这样吧,让时间来证明这些所谓的亲人值不值得她放进心里。 受雪灾的影响,书院里开课的日子也有所延后,很多回乡过年的授课先生被堵在路上还未得归来,于是齐院长大手一挥,二月十五开学。 大郎他们还有得等,四郎就读的私塾却已经开课,郑大虎每日往返两趟的接送,不大放心他独自在雪地里穿行。 徐修永的入学手续已经办妥,这事徐世铮早有安排,郑家这边不需插手,不仅是徐修永即将入白鹿书院读书,他的跟班霍尚也一道入了学。 霍尚与二郎同年,说是徐修永的跟班,但又不是徐家的奴仆,他是徐世铮在西北战场捡的一个孤儿,当年徐世铮带着部下途径一个才被鞑子抢掠过的村庄,村民被屠杀殆尽,他被父母掩在身下得以幸存。 救下他后,徐世铮一时间也找不到人托付,只好临时扔给了自己的随扈,战争正值胶着,徐世铮已经独领一帜,作为将官,他整日不是想着与敌人周旋就是领兵与敌人厮杀,过了些日子自己也忘了这回事,又没人提醒,阴差阳错之下霍尚被滞留在了军营,安营驻扎之时他就去给伙夫帮忙,等到行军打仗了,他就爬进装粮草的大车里同行,七岁大的孩子如野草一般顽强的活了下来,待徐世铮再次注意到他,这小子已经在大军之中混迹了半年有余,等到凯旋之时,又将他带回京城,对外称作是他收养的义子,但没有开祠告祭徐家祖宗,因而也没被记入徐家宗谱里,回到徐家后,他就被安置在与徐修永同一个院子里,吃住行俱在一起。 知道了他的这层特殊身份,郑家也不把霍尚当下人看。 霍尚习武,身手很不错,善射箭,即便是自命天赋不凡的三郎,也承认自己不如他,常常与他请教心得。 二妞对这个霍尚没什么好感甚至有些排斥,明明与二郎他们差不多大,身上却有一股阴森得令人胆颤的危险气息,他就像一头潜伏在草丛里的猎豹,静静探寻着徐修永周身的环境,并随时准备跃起厮杀,真实的讲,她对这人有些犯怵,即便是看得出来霍尚对徐修永是绝对的忠诚,但也仅仅只对他一人。 二妞想不通,自家大门是不是开错了方向,尽招来些疑难杂症人士,去年是齐家老妖,今年又来个徐家小怪,还附带一头小兽。 不管二妞心里怎么想,多了两口人郑家确实热闹不少,即便其中一人是半哑整日里说不上两句话,有霍尚这个对照组在,大郎显得无比的善言。 仔细观察了些日子,没发现霍尚对自家任何一人表示出恶意后,二妞才散了那份闲心,她不知道,同样的时间段里,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郑大虎单独面对霍尚时,身上放任自流的戾气也同样让霍尚胆战心惊,警惕之下亦不敢有丝毫的冒犯,与其相比,霍尚还嫩的很,郑大虎戏逗了几天便不再理会他。 三郎和徐修永把冰天雪地里少有的乐子都寻出来玩了一遍,只剩下上房揭瓦这一项,许是碍于郑大虎的虎威望而却步却又跃跃欲试。 二妞真担心这两人取长补短最后一道成魔,正犹豫着要不要向她娘打小报告,书院开学的日子到了。 突然少了五人,四郎亦是早出晚归,院子里空荡荡的,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二妞有些不大适应,恹恹的守在西屋看大妞描花绣朵不愿离开,过了三日才恢复元气。 书院刚开学的前一个月不放假,要给学子们收收心,天气还冷,食物能存放得住,郑大虎隔五六天去探一回,送些做好的吃食过去再把换洗衣物拿回来。 **** 状态调不回白天了,怎生了得(未完待续) 第一五零章 放养 郑大虎寻的那个木匠好手艺,十多天的时间已经把这从没摆弄过的东西打了出来,还主动加了个棚,郑大虎用马套上雪橇驶回来,速度不比单独跑马慢多少。 二妞龇牙咧嘴的绕着停在院子里的雪橇转圈圈,样子有些怪,跟湖面上游泳的野鸭子有些像,反正不是记忆里的模样,可谁在乎呢,能用就行。 “爹,好使不?” “呵呵,闺女,好使的很”,从镇子到家这一路上,他没少绕到野地里去兜圈子。 “爹,快不?” “要多快就有多快,走,爹带你接上四郎,然后去跑两圈。” 郑大虎的提议正中下怀,“爹最好了,您等等我啊”,二妞跑回屋里,迅速将自己武装牙齿,只留两个眼窟窿见人,这才兴冲冲跑出来。 “别跑远了,早点回来。” 这个时节白天时辰短,再半个时辰就该天黑了,姜氏自知拦不住兴头上的父女二人,聊甚于无的叮嘱一句。 “三郎可安生,没在学里犯出什么事来吧?” 郑大虎去镇一趟,少不得要去书院走一回,带着姐弟俩天黑才归家,姜氏来不及细问,等到睡下了,才一点一滴全要问到。 “能有什么事,好着呢,你就别老惦记了”,大郎他们走后,姜氏的心整日提着,郑大虎真是拿她没办法了。 姜氏轻叹,“我能不惦记吗,大郎二郎性子稳当,又一门心思在考学上,我不担心,只是三郎不是个安生的。几个孩子里边,就属他最跳脱,行事莽撞。从小反倒被妹妹管着提点着,好不容易大了稳妥了点,如今又多了个永哥儿。这下如虎添翼了,看看前些日子两人闹腾出来的那些花样。你偏还拦着我不让多管,京里玩的花样多着呢,永哥儿虽说现在看来也还是个好的,可毕竟哥哥多年在外,难免沾了些纨绔子弟的陋习,大郎他们哪里见识过这些花花道道,别是没把永哥儿往好里带。[.超多好看小说]倒把自己填进去了。” 京里多得是好学堂,徐家亦有族学,徐世铮好端端的要把他送到白鹿书院来,又专门托付郑家照看,郑大虎和姜氏多多少少也知道个大概缘由,相处了这些天,徐修永的性子也摸熟了,就这么一个亲侄儿,姜氏也希望他将来是个有出息的,愿意尽份心力。可不妨碍她护着自己的儿子。 “没事的,我心中有数,别看两小子闹的欢,不是都没出格吗?儿孙自有儿孙福。即便是爹娘,管得了一时也管不了一世,总是有放手的那一天。” 郑大虎考虑的不比姜氏少,不能一辈子把孩子栓裤腰带上,这样惹不出什么乱子,但也不会有多大出息,儿子还得放养,世道就是那么个世道,有好的总有坏的,堵不如疏,与其让不知根底的人引着大郎他们往歪路上去,还不如通过徐修永来试探这几个儿子,历练历练他们的定力和分辨是非曲直的能力,就像姜氏说的,徐修永如今还是个好的,没烂进根里去,三郎跟他在一快,还没有能力捅破天去,要是连这么点蛊惑都受不了,他宁可把儿子栓裤腰带上,耕田种地也是一辈子,免得在外头丢郑家祖宗的脸,还拖累其他的兄弟。 再者,徐修永虽然有些纨绔,但他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清傲和霸气,是郑家这样的寒门养不出来的,郑大虎从不觉得自己的儿子差,但他希望能更好。 这在儿子的教养上,姜氏素来就是听丈夫的安排,也明白他考虑的更周详,理解归理解,自此高枕无忧她也不是亲娘了。 “行了,别担心,不是还有大郎在一旁看着吗?三郎捅不出多大的窟窿来,信不过老三,你还信不过老大,我可有言在先,不管哪个弟弟犯下错事,都先拿他来问责以示家法。(.好看的小说)” 事无两全,知道现如今还没出岔子,姜氏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定下的家法,我怎么不知道。” 郑大虎笑道,“我是一家之主,说出来的话就是家法。” “那我可等着,你到时候别失言,话说出来可就收不回了”,姜氏瞥他一眼,满是戏谑的道。 大妞是头生子又是个闺女,郑大虎眼珠子的疼着,离家前二郎三郎二妞都还小,只有大郎,猫嫌狗厌的那两年,真被郑大虎收拾过,自归家来,他却是没动过几个孩子半根手指头,最严厉不过是训斥一顿再罚他蹲个马步之类的。 “你这为娘的,不往好的想,还盼着儿子犯错受家法不成”,郑大虎窘然,于是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姜氏掩嘴失笑。 他的不好意思不过是昙花一现,立刻就理直气壮的又道,“再说了,我的儿子,个顶个的好,值当我动家法吗?” 姜氏忍不住要替他脸红了,没见过这么夸自个儿子的爹,这话头没法再接下去了。 “对了,你不是说等雪橇做成了,要用它赚点酒钱吗?今儿没少被人看见吧,都学了去还怎的给你赚私房银子去。” “不过是扫见一眼,哪能那么简单就学了去,再说,私房银子已经到手了,我把图纸卖与那木匠,赚了五十两。” 郑大虎找的那个木匠姓鲁,据他本人讲,还是鲁班的后世子孙,郑大虎当笑话听了,不过这位鲁木匠倒是个心思活泛的。 雪橇的工艺不是很复杂,用的木料也比马车省得多,本来谈好的价是十二两,后来鲁木匠想要那图纸,这辆算是白送的。 郑大虎明白,鲁木匠打制过一辆,不看图纸也能打制出第二辆,提出要买下它,不过是担心自己把图纸转手就卖给别人,用银子来堵他的嘴,这样可以独占一段时间的生意,等手艺传出去,他该赚的已经赚到手了,至少花出去的五十两不会亏。 雪橇好用实用毋庸置疑,不说别的,就那些商号,冬天用它来运货可以多赚多少银子去,至于如何把雪橇的好宣扬出去,那就是鲁木匠的事了。 可惜,雪橇的做法太简单了,不能捂在手里,真是只换回点酒钱而已。 郑大虎不无遗憾的想了好一会,思绪转出来本还想找媳妇说说话,发现她已经睡着了,轻轻的把人揽进怀,闻着媳妇的发香更易安睡。 “宋大哥,你咋亲自来的,腿伤可好全乎了,使个人来知会一声,我去镇上一趟也是便宜的很。” 郑大虎把宋中人迎进屋,看来这回八九不离十要办成了,郑大虎心里高兴,为了大妞陪嫁铺子和宅院的事折腾好几个月了,年前他也看过几家,不是太小就是太偏,没一个中意的。 “不过是崴了一下养两日也就好了,劳你惦记,郑兄弟家的事这么久都没办成,我心里也过意不去,今儿得了个好消息,铺子宅院一遍齐全了,不过人家急着要盘出去,耽搁不得,我怕下边的人说不利落,你先听听,要是合适咱们立刻就回镇上看看去。” “不差这一点功夫,老哥先坐着,我去让拙荆备点酒菜,咱边吃边谈。” 宋中人拉住他,“哎呀,老弟,这顿饭不忙,等事情办妥了,自是要来讨杯酒水喝的。” 郑大虎笑着坐下。 “这么回事,铺子和宅院都是一人手里的,这是家商户,从外地搬来专门做生意,手里两个铺子外加一个两进的宅院,年前掌柜的去北边打货,过年都没回来,也一直没个消息,今年不是遭了雪灾吗?北边比咱们这严重的多,死了不少人,这家掌柜的就是年前被堵在北边回不来,前些天才归的家,命是没丢但把腿冻坏了,让人抬回来的,货也丢了,损失不少,男人的瘫了不能出门掌事,妇道人家又支撑不了生意,孩子还小,只好把铺子宅院都卖了准备回老家去,两个铺子一家在集市街口处,一家在中兴街上,这两处都是繁华地界,就是宅子有些小,只有两进,不过位置还不多,离中兴街那个铺子不远,你要是觉得还行,咱就去看看。” 看看又不花银子,有什么不行的,女儿六月的婚期,这事可拖不起,郑大虎早就心急火燎,他干脆揣着银票一块去的。 如宋中人描述的一样,两个铺子还不错,地段好铺面也大,只可惜宅子小了点,说是两进其实比郑家院子的一半大不了多少,郑大虎最不满意的,是这家人要把铺面带货一遍盘出来,店里的货所剩不多,如此算下来也得要一百来两的银子,两个铺子总共要两百六十两,宅子一百五十两,开出的价可不低。 “这家人要价高了点,倒是还可以再谈谈,就看郑兄弟是不是中意了。” “两个铺子倒还行,但宅子实在是太小,我要那些货也没用,这样吧,若是不搭上货,我一文钱也不少给,若是非要连货一块盘,那就这个价”,郑大虎用手指在桌上写下个数。 “行,你在我这喝杯茶,我去去就来。” 郑大虎心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两杯茶的功夫我也等不回你,留下来你们还得给我备午饭,他没那么不识趣。 借口说是去书院看看儿子,约好了未时正过来听信。(未完待续) 第一五一章 接人 宋中人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的高,才一个下午,官府那边的登记造册都办好了,自此货银两讫,郑家以四百二十两的代价,换回两个临街铺子和一听两进小宅院,铺子里的货物由原来的主家收回,等到黄昏,郑大虎乐悠悠的揣着房契文书进了门。 “这是房契,这是剩下的银钱,你收起来吧”,连纸张带银块,郑大虎一股脑的全掏出来放在炕桌上。 姜氏拿起房契细细瞧看,没什么问题,这才起身去取了小匣子来,打开锁扣后,只见里头一沓子的纸都是银票,上边印有一百两字样,姜氏把房契连同没花用去的银票放进去,剩余的散银让郑大虎自个收着。 “还想着怎么也要相看两天,你倒是快,今儿就把房契拿回来了。” 郑大虎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我是怕被别人买了去,铺面挺好的,就是院子小了点,自己不住租出去也不错,位置可以,那家人说好了后天就搬走,我再领你去看看”,他自己挺中意的,一时激动把媳妇会不会也中意这事给往了。 姜氏见他是想歪了,柔声笑道,“你过了眼的我还能不放心,等那人家搬走了我再去瞅瞅,院子是要陪嫁的不如就空着吧,再拾掇拾掇即可,只是那铺子呢,总不能也空着吧?” “一事不劳二主,两个铺子的事我托给了宋中人,让他帮着租出去,至于以后,是自家用还是租给他人,让子贤他们自己拿主意吧。” 郑大虎感慨的道,“这精贵人多的地界啥都精贵,要是换到咱们老家。买这么两个铺面附带小院子,给两百两都嫌多。” 四百一十两房钱郑大虎一文没少给,倒不是他财大气粗有钱没地使。只是怕因为十两八两的银子来回折腾,不小心被别人捷足先登,他闺女的嫁妆又没影了。 付过了房款。给了宋中人五两的中钱,又花了五两。(.无弹窗广告)用来打点是府衙里办差的小鬼,做好了充分思想准备的郑大虎很是惊讶。 不往人兜里塞银子也能成事,只是不知道会多出多少道工序来,又是上报又是候审,等给你把事办下来,已经是猴年马月,时间一久难免有些变故。花钱办事消财免灾,这道理他懂,让郑大虎惊讶的不是对方狮子大开口要得多,却是要得少了。 官府衙门收受孝敬恒古有之,如此大宗的买卖,在茂山县至少得要一二十两的,没想到这啥都贵上两等的地方,衙门倒是清廉了,郑大虎想不明白了,难道天下乌鸦不是一般黑? 郑大虎把买房买铺子的来龙去脉跟媳妇学了学。又把心中不解与她倒了倒,姜氏正要开了柜子放匣子,用余光瞥去一眼,这人今天哪只眼睛被糊住了。竟会看不明白。 能在衙门里混上个差事即便是个看大门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就说同样是郑家在这里买地买房,上回只花了五百文,这次要收五两银,那是人家会来事,看菜下饭量体裁衣。 大手笔购铺子买宅子的人,家里不差那五两十两的,就图个顺坦,衙门的小吏虽说多是些雁过拔毛的主,可也不敢乱来,嘴张得太大怕招来祸事,天子脚下皇亲贵胃的,惹上哪一个都是自己吃不了兜着走,而着五两十两的银子,不过是高档酒楼里一桌体面的酒水席,这些精贵人哪里就看在眼里。 “县令区区七品,百里之内可一手遮天,京兆尹位高,正三品哩,在顺天府内还不是要夹着尾巴做人”,上头如此,下边的小鬼还不是有样学样的跟进。 郑大虎咂巴咂巴回过味来,“我媳妇貌美如花还聪慧过人,为夫受教了”,赞美媳妇,他从不吝啬脸皮和言辞。 姜氏已练成铜筋铁骨,才不受他甜言蜜语的蛊惑,给片云彩就当自己是仙女,但也做不到无动于衷,抑不住回眸一笑,百媚生,反倒晃瞎了郑大虎的心神。 女人三十岁前的美丽是父母恩赐,三十岁后的娇媚绝对要感谢她身后的男人。 作为姜氏身后的那个男人,郑大虎自己给自己造了回孽,贼心已起却不敢随心所欲,哪滋味可不是好受的。 愣怔片刻,郑大虎端起碗狠狠灌下一口白水将涌上喉骨的热浪压下去,告诫自己,现在不是抱媳妇的时候,翻天覆海的,生生憋出两朵红晕来。 二妞撩起门帘,让端着饭食的大妞先进去,自己再捧着碗筷跟上。 二妞一边帮着摆桌,一边迷惑的瞅了郑大虎两眼,心里嘀咕,屋里很热吗,爹怎么满脸潮红?她还要去书房叫正在做课业的四郎过来吃饭,也没多问,只当郑大虎是热的,出去的时还特意把门帘撩到钩子上挂好,透透风。 水生火热的一个月终于熬过去,被三天一小测五天一大考,折磨得找不到北的学子们,依靠本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蹿出白鹿书院的大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三哥,请维护你读书人的风度”,二妞用脚尖蹭了蹭四仰八叉躺在雪地上的三郎。 她在门口等得人都走空了还不见郑家兄弟出来,只好自家寻了进去,曾跟着郑大虎出入过几回,门房记性不错,没忘了她是院长的娇客,并不拦她。 二妞估计哥哥们应该在闵承安那里,便直朝那寻了过去,这不,还没进屋里去呢,就捡到了在的院子里挺尸的三郎,这小子有个怪癖,喜欢在雪地上小寐,如今雪已消融了很多,亏他还能找出这么个地方来。 “妹啊,哥哥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三郎鲤鱼打挺坐起来,仰着脖子幽幽的道,言辞间是数不尽的委屈。 二妞噗呲一笑,看来是被收拾得挺惨,同情这玩意她今个没带出门,“我看三哥精神气爽,再呆上一个月也不妨事。” 三郎幽怨的瞥她一眼,咚的又趟下挺尸去了。 二妞一晒,不打扰他继续惆怅,抬脚便走人,先去找未来姐夫,进了人家院子总得与主人打招呼吧,大哥他们应该也在屋里。 正拾阶而上,徐修永从屋里出来了,后边有半个身影,不用看真切也知道定是霍尚无疑,这小子绝对的影子属性。 “咦,表妹怎么来了,一个人吗?”徐修永笑得春花灿烂。 “在门口等你们好一会,都不见人出来,只好进来找找,我大哥二哥呢,都在这吗?” “都在,闵大哥还在指导他们的卷案,就快好了。” “哦!那再等等吧”,二妞决定先不进屋去,被她一打扰,又耽搁些时间,爹估计也快过来了。 宋中人着人给郑家送口信,说是有人看中了集市口的那个铺面想租下来,郑大虎上镇里来办这事,顺便能把大郎几个接回去,正巧弄给大妞喝的药茶也快没啦,二妞也跟着一道出来,拣药这事从来都是二妞自己办的,她不敢托给别人,生怕药茶的秘密露了陷,这事能解释但不好解释。 到了镇上先去的药房,然后郑大虎才把她送至书院门口等候大郎他们,自己则去找宋中人。 二妞转身回到三郎处,把他拉起陪她说话,徐修永与霍尚也凑过来。 闵承安这里很清净,除了莫言,就只还有一个负责杂务的老婆子,莫言不知道被闵承安派了什么活不在,几人站在院里没人招呼更显自在,没过多久,大郎和二郎也出来了。 见过了闵承安,二妞怕郑大虎在门口等不及,没多讲几句话就拉上哥哥们准备回家。 听说老丈人到了门口,闵承安少不得要露个脸请个安,跟着一道出来。 一众人等到了书院大门口,郑大虎还没来,于是又要种等待,二妞这时候无比怀念手机,电话一拨,问问在哪,不用干巴巴的傻等,离开一会都还怕错过。 等了好几炷香的功夫,郑家的马车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 “娘,闵大哥说明天来”,回到家,二妞进厨房来找姜氏汇报工作。 “嗯,你闵大哥也好长时间没来了,上回还是拜年来过。” 二妞撇嘴,她娘典型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这段时间大郎他们不能回家,他当先生的自然也没空,与去年隔三岔五来一趟相比,确实挺长时间的了。 “娘,不是说新人成亲前三个月是不能见面的吗?”婚期是六月,如今三月。 “京城这边不大讲究这个,只要成亲前三天不见面就可行。” “哦!”便宜闵书生了,“娘,永哥儿一个多月没回去过了,徐家怎么没人来接,舅母不想他啊?” 二妞不喜欢唤徐修永表哥,除非特殊场合,她都是永哥儿永哥儿叫的,姜氏说她两回只是不改,还辩解说三郎就是这么叫的,也没唤表哥,她跟三郎一般大,如何就不能了,姜氏只好随她去了。 “就你管的事宽,当娘的能不想孩子,你舅舅不在家,你舅母一个人管着院里的事,还要照顾你表妹,哪能忙得过来,该来接的时候自然就来接了,你这话别跟永哥儿提,免得他多心。” 姜氏总觉得哥哥嫂子上回来家时的举动不正常,但这么久也没传来不好的消息,应该没出什么大事,都是她自己的猜测,当然不能跟女儿提起。 二妞给灶里添了两根柴,不满的道,“娘,你闺女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这些话也就是跟娘说说。” 徐家成堆的下人可以使唤,又用不着舅母亲自来接,娘说的理由太牵强。(未完待续) 第一五二章 报喜 郑家院子大但房屋不多,除去厨房堂屋,正经能住人的屋子只有五间,其中书房还占了间去,一家八口原来还能凑合,如若再添丁加口,就显得紧张了。 因为徐世铮出门办差,魏氏又不是当家的媳妇不好揽承,上回来时姜氏便没提要人的事,想等哥哥回来再说,同时也是考虑到了自家暂时也住不开,只等了泥土解冻,召人把厢房盖起来,让大郎他们搬进去,后罩房留给下人住也合适。 郑家原先都是土胚房,这回准备用砖瓦,盖四间厢房再加一间专用的书房。 郑大虎本想把正房也拆了重砌,让媳妇和姐妹俩搬去镇上才买下的宅子里住几天,盘算的挺好,没想到媳妇难得一回没依着他来。 姜氏是想着,都走了家里谁来照看,别的不提,光大妞的嫁奁就是上千的银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郑大虎只好退而求其次,重新粉刷再换上新瓦,怎么也要让媳妇住的好点。 大妞快要出门的人,前院要大修整,人来人往定然不少,为了避嫌姐妹俩暂时搬回原来的屋子,因着西屋也要修缮,置办好的嫁奁计划着挪去大郎他们的屋里。 趁着大郎他们回来,再加上闵承安,劳动力充足,赶紧搬东西,郑大虎也不忌讳把嫁妆先给女婿透个底。 闵承安得幸提早知道了未婚妻子的身价,很是惊讶,虽看不到箱笼里安放的具体物品,光是那数量和重量就足以让他掂量得出,岳丈岳母对女儿该有多疼爱。 后罩房的屋子不大,嫁奁放进去堆得满满当当。大郎估摸着下一个沐休日他们是没地方住了,想着到时候白天回来等晚上再回书院去。 四郎搬去书房暂居,书房里有个小炕。不大但也足够他横着睡,身量小就是占便宜,说起这小炕来。还有二妞的一顿官司。 为了扩展空间摆放书桌书柜,书房也是整拾过的。大炕自是要拆除,二妞为了给自己图谋个能半躺下看书的地方霸住不让拆尽,对于就差没给闺女上天去摘星星的郑大虎而言,这点小事能有什么不可能不可以的,郑大虎松了口,即便有些不伦不类,大郎几个也只能把任何反对意见都吞回肚子里去。[] 炕是留下了。主人却没了踪影,二妞觉得在这么个肃穆庄严的环境里看闲书,很没情调,不是拿着书回自个屋里就是捧在它在树荫下或是跑园子里去看,二妞来书房多是找陪聊,又不是开卧谈会,谁还躺着聊天,那个小炕基本没发挥过功能,为此事二郎三郎时不时拿出来挤兑她,二妞自己理亏。凭她再能把黑说成白在这事上头也稍显辩驳无力。 如今可算是捡回了面子,翻身农奴把歌唱,二妞洋洋自得,她得多有先见之明啊。一边给四郎挪窝,一边把两个不良哥哥狠狠的奚落,小尾巴快翘去天。 二郎三郎面面相觑,对她的小心眼爱记仇很无奈。 二妞得意忘形之下原形毕露,前些日子因为多了两个外人她收敛了不少,怎么都要装着点才不丢她娘的人不是。 徐修永看兄妹几个斗嘴皮子看得直乐呵,原来手足间还可以这样相处的,心里想着欣悦再长大些,会不会也如表妹一般对着他耍无赖,有这样一个妹妹应该也很有意思吧,看郑家哥俩虽然面上表现出很无奈样子,但眼睛里的神采是掩不住的,没看出不高兴来反倒是相当的享受。 突然间,他更想家了,迫不及待的想见见妹妹,也是记挂着祖母和母亲。 说话永哥儿的这为祖母齐氏,做过的糊涂事三天三夜也讲不清楚,但有一条,她从来没亏欠过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不当是疼儿子,孙子也是她心尖尖上的人,魏氏作为徐修永的亲娘,教训儿子都是背齐氏偷偷来,即便是徐慕白,做祖父教训孙子自古应当,但要是齐氏觉得过了,她也能不管不顾的闹翻天去,最后徐慕白对这个孙子也是差不多放弃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养成徐修永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唯独惧怕自己的父亲,要是把他惹极了,鞭子也是能直接往身上招呼的,即便是祖母也保不住他。 徐世铮坚持的事情,齐氏也不敢不依从他,当年徐世铮要从戎,她哭瞎了眼睛也没能把儿子留下来。 齐氏偏亲隔了肚皮的孙女,对自己的亲孙女却不大放在心上,但对徐修永之外的其他几个名下的孙子,却是看两眼也嫌多余。(.无弹窗广告) 天下没有绝对的应当或是不应当,姜氏当年不得亲娘的喜欢,只能说是她投错了胎,齐氏重男轻女毫无道理可以,其实与姜氏是不是生错了日子关系并不大,只是阴差阳错间,提供了齐氏一个发泄的借口。 不管齐氏做了多少令人不齿的错事,齐氏疼爱孙子是真的,所以除了母亲,徐修永最记挂的就是她,对于祖母与姑姑的那段公案,他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也清楚祖母的性子,这样的事情她做的出来,所以对着郑家的人,他是从来不会谈及齐氏的。 热热闹闹的过了一天,等用过晚饭,郑家兄弟连着徐家来的那俩,与闵承安一道回书院去了。 第二天,郑大虎就召集人手,准备破土动工。 一场天灾,欠郑家钱的村民真不少,如今雪化了也没一家来还炭,谁也不是真算不清账的,拿钱还债怎么会比做工抵债实惠,家里缺的永远都是钱财而不是劳力。 还不到播种下秧的时候,地里的活不多,郑大虎铁臂一挥,欠钱的基本都来了,这些人中有几个是过泥瓦匠的,正好不用再另外寻人,其余都算作小工。 除了壮劳力,在经过郑家同意后,不少人家把家里是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也带了来。这些人不用算做工钱,干一天活只图赚一顿饭,给个馍馍都成。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能给家里节省一顿便是一顿。 本是来做工抵账,郑家不管饭也说得过去。没想到人家不仅管了,每顿饭不仅管饱管够。每人还能得几块的荤腥,这些人里有的过年也不过如此。 为着郑家人的厚道,干起活来人人都下了死力气,压根没想着慢慢来拖上几天多算些工钱,最贫弱的人往往也是这个世上最憨实的人,因为憨实所以贫穷。 年前冻下的鲜肉太多,原本就留了不少猎物。过年时还买了不少猪羊肉,园里养的母鸡都杀了十只,徐家齐家邓管事那,作为回礼又送了些,什么鹿肉驴肉的都有,二妞他们还真没吃过,稀罕的不行,紧着这些先食用了。 一个年过完,剩下不少,天转暖后冰都消融了。不得不又用盐渍上,这样能存放得更久些,但味道却不如原来的鲜,如今正好用上。也不用专门花钱买,每顿姜氏都很舍得下足料去,看得过来义务帮忙的吴氏都替她心疼。 这日,郑家院子里正热火朝天,门口停下辆马车,下来个穿着很体面的人,还抱着大大小小的好些个锦盒,村里人心里好奇又不敢直视,只好用余光瞄竖起耳朵听,手里的活慢下许多。 郑大虎也注意到了,不过依旧站在原地没上前亲迎。 这人叫长安,是徐世铮身边很得用的一个随从,大舅子第一次寻上门来就带着他,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来过郑家三次,都是给永哥儿送东西的,上一次是在六天前,这么快又送什么来了? 常贵上前把锦盒接过,让他腾出手来。 “小的给姑爷请安”,头磕得很到位,一点也找不出错来。 “长安啊,都说了,不要每回来都如此,快起来吧,我这里都是泥地,浪费了你这身衣裳”,郑大虎笑道,没伸出手去拦。 “谢姑爷体贴小的”,长安站起来,又躬身回道,把礼数做全乎。 这话郑姑爷说得他可当不得真,徐家主子最忌奴大欺主的事,即便是嫁出门的姑奶奶,他也不敢忘了本分。 能得主子看中的,怎可没一点眼力劲,即便郑家再落魄,他也只能是姑奶奶脚底下的尘埃,不凭别的,就凭郑家这位姑奶奶可是自己主子爷的亲妹妹,唯一的手足,还是主子能将亲子托付的人,每回进郑家的门,都要给姑爷姑奶奶行大礼,即便郑家人不计较,他却不敢有一丁点的疏忽,郑家姑奶奶要是在爷面前上一滴眼药,他以后的日子也不用过了,身后可是多少人在盯着他的位置呢。 姜氏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走出来,长安眼尖的很,赶紧过去请安。 “小的给姑奶奶请安。” 等长安行下大礼,姜氏才道“起来说话吧。” “小的给姑爷姑奶奶报喜来了,四爷升任京畿卫指挥使,授昭勇将军。” 郑大虎浓眉一扬,大舅子这是踢掉顶头上司自己上位了,看来这趟外差办的不错,媳妇白担心了。 “四哥回京了?可是安妥?”姜氏喜上眉头。 “四爷刚上任脱不开身,使了小的过来传话,让姑奶奶别记挂着,四爷一切安好。” “那就好,嫂子这下可以放心了,你回了哥哥嫂子,就说永哥儿甚好,只是离家日久,思念父母母亲,今儿这喜事你也去书院告知永哥儿一声,让他高兴高兴,可怜这孩子心里头一直记挂着出门在外的父亲呢。” “小的记下了,夫人亦是挂念少爷,使小的过些天来接少爷回家沐休,夫人还说,想邀几位表少爷一道家去”,长安作为男仆,不好直视女主子,说话时都是低头哈腰。 姜氏与郑大虎对视一眼,道,“永哥儿与哥哥嫂嫂久未团圆,人多了闹腾,这回就算了,等下次吧,我今儿不留你的饭,书院马上就是晌午课休时间,你去正好不扰了先生们授课,我备下些吃食,本是要下午送去的,你便顺道一遍带去了吧。” 姜氏吩咐了常贵家的把食物装好,自己转进房内,取了些银裸子装进荷包里,出来后赏给了长安,平时也有打赏,不过是几十个大钱意思意思,今天确实不同,哥哥荣升大喜,这报喜钱可不能少了,姜氏也大方,直接往荷包里装了五两。 长安也算是人精里的人精,接过荷包都不用掂量也能估算个大概来,谢赏谢得更到位了。 等人走后,村民们不再沉默,院子里贺喜声此起彼伏。 原本就听说郑家的舅老爷是个将军,今儿是又升官了,知道京畿卫指挥使是何等官职的心里噔噔的打鼓,不知道,也想着回去后就跟人打听去,无论如何,这郑家可是不能招惹的。 郑大虎与有荣焉,好听的话谁不喜欢,“常贵,你去割十斤猪肉回来,中午做红烧肉,让大伙大打牙祭。” 为了红烧肉,相信晚个把时辰用饭是不会有人有意见的,几块混在土豆萝卜里的干肉片,哪能有红通通肥滋滋的好烧肉有吸引力。 果然,郑大老爷这话一出口,一伙人手下的劲使得更足,有那肚子里冒着泡泡的,也全都忽略不计。 **** 送上近一千字,求支持,求收藏,求推荐,求订阅,呵呵,貌似贪心了哩!(未完待续) 第一五三章 缘法 本来姜氏想亲自去徐家找哥哥说说关于刘妈妈的事,可实在脱不开身。 这头修房建房的事还没了清,果园那边已经开始浸种催芽,准备各项育苗的事宜。 有常贵一家在果园里看顾,可以直接在果园里培育瓜秧子,免了挪来挪去的麻烦。 郑大虎是家里果园两头跑,亏得还有二妞坐镇,能指点着刘常贵父子如何浸泡催芽如何准备苗土,郑大虎两头照应,忙得脚不离地,姜氏又如何走得,只好将刘妈妈的事先放一边。 今年选的育苗时间也比去年晚了二十来天,一则是今年开春要晚些,再有就是,二妞觉得去年培育出来的瓜苗不够强壮,她翻阅了记录,瓜秧前期生长还挺不多的,移栽的前五六天,苗越长越细。 分析了一下,二妞觉得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在屋里培育的时间过长,光资源不足,影响了光合作用,满足不了后期的需求,好像还有就是,阳光有抑制植物生长的作用,这与什么顶端优势要相互制约,二妞具体的也弄不清楚,但能肯定,八九不离十与阳光脱不了干系。 虽然也常搬出来晒苗,毕竟还是不够的,如今还没有玻璃,人们用纸来糊窗,纸再薄,也会严重影响太阳光的直射,屋子里光线是明显不足。 二妞明白自己是个半吊子,也不能肯定她分析就是完全正确,可知识是从经验里提炼出来的,得多做些尝试,即便是今年的育苗失败了,倒时候还可以直接把种子撒进土里,自家第一年不也是这么办的。照样发芽生长结瓜,只不过出苗率低了点,反正自家留的种子多的时。缺苗再补种。 光合作用这些也解释不清楚,二妞干脆就与郑大虎说,去年养出的苗不好。太瘦了,可能是在屋里呆的时间长。憋的,今年要往后推迟些时日,郑大虎不过是多看了她两眼,当下就点头同意了。(.无弹窗广告) 二妞于农事上在郑家具有绝对的权威性和发言权,再次用铁一般的事实来予以证明。 家人无条件的信任,倒是让二妞压力倍增,把以前的笔记又翻看了几遍。觉得计划没什么可改动的地方了,这才安下心来。 做了那么多组的试验,在去年西瓜下季后,她就通过对所有的数据整理总结,心里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可是一直举棋不定,毕竟有失必有得有得必有失,得失之间,难以取舍,直到过完年。眼瞅着就要开春,这个种植方案才最终敲定下来。 去年在果园里种的西瓜,基本是任其自由生长,每棵苗都结了不少的西瓜。可是除了头生瓜个头大些,后来挂的果不是半途夭折了,就是明显缺斤少两,重量远比不少头生瓜,甜度也不够,最后那些还没长成瓜藤已经死了。 二妞认为,产量必然重要,可质量差也没有市场,去年后期的那些西瓜,卖的价钱就不如最开始的好,而果园里的头生瓜,也不如二妞种在后院里的只留两条或者一条藤蔓的头生瓜个头大。 经过对所有因素的综合考虑,二妞计划今年所种的西瓜,每颗瓜苗在分蘖时就只保留两条藤蔓,每条藤蔓上也只留一个西瓜,这样的话,植物吸收的养分就能充分提供给西瓜生长所需。 如此,质量肯定有所提高,但每颗瓜苗的总产量会下降,于是她又想出,采用密植的方式来弥补这个缺陷,不过这样一来,苗与苗之间争水争肥的斗争会很激烈,水肥供应上就会有些难度。 提到这,二妞不免又要自夸自已又先见之明了,在入冬前,她就建议郑大虎,将果园里来年用于种西瓜的地块,全部撒上粪土然后深耕,连野草也都一道翻至土壤底下沤肥去了,底肥是有了,今年西瓜种下去后,如何追肥,如何补水灌溉,就全全交由虎爹想办法去吧,二妞细胳膊小腿的,真揽不了那么多事。 这还不是方案的全部,二妞计划今年种植两茬西瓜,中间相隔一个月,另外,如果头茬瓜结束后,气候还允许,拔了瓜苗再补种一茬,这样就是三茬。。 计划出台后,她就报备给了郑家的大家长。 别的不提,郑大虎对二妞以质量取胜的说辞,好生认同,越细琢磨越有道理。 去年卖西瓜的时候,邓管事就与他说起过,有三家买出的西瓜与郑家是一样的,只是量少,没对郑家的西瓜造成影响。 郑大虎心里明白,其中一家必是茂山的陈家,另外两家应该就是京里的人,这还是第二年,就有人跟着种出来了,可想而知,与自家抢主顾的对手只会越来越多。 小丫头在后院倒腾出来的西瓜,个头就是大,郑大虎也经常去看的,反正自家留的西瓜种多的是,结得少就多种些,也是一样的,至于小丫头提醒的缺水的问题,郑大虎压根没在意,总到时候多打几幅水桶,上河里挑去,雇几个长工,费上十几二十个西瓜全有了。 二妞计划最少种二茬西瓜,每一茬所用的种子,还不是一次性全浸泡上,分了三个批次,每隔三天泡一批,这是考虑到瓜苗移栽到地里,也是个费功夫的细乎活,一次性都浸泡上,出芽的时间也会差不多,倒时候轮到最后种的那些苗,又长歪了。 浸种,催芽,配制营养土,播种,二妞白日里几乎都在果园里度过,虽不用她动手,但要全程指导,特别是浸种时,对水温的控制,她还得亲自披挂上阵,也就比郑大虎清闲那么一点点。 最后一批的种子还没催出芽来,郑家院子这边已经结束,把工钱计算出来,与各家各户对了帐,多出来的把钱开给人家,还短缺了的,记在账上,以后做工再抵。 歇了一日,姜氏正准备去趟徐家找哥哥提一提何妈妈的事,果园里育苗有二妞看着,大郎几个又正好沐休在家也能照看一二,郑大虎出门个半日也是无妨。 无巧不成书,不等夫妻二人动身,徐世铮与魏氏已经到了郑家门口。 郑家没大门二门之分,农家小院也没那些讲究,郑家男女主人一道迎客迎出院外来。 对徐世铮福身招呼后,姜氏上前亲扶了魏氏下车来,“可是巧了,正要准备家去呢,哥哥嫂嫂尽是先来了。” “嫂子怕累着妹妹,只好自己送上门来。” 竟然开起玩笑来,看来哥哥这回升官,把嫂子的心病都给治好了,姜氏会心一笑,“那敢情好,妹妹先谢过嫂嫂”,说完把旁边的小欣悦送奶妈妈的手里抱过来。 “悦姐儿,还认得姑姑不?” 欣悦扭转头往魏氏那瞅了瞅,又回头来,揽住姜氏的脖子,小声的道,“姑姑好,花裙裙,欣悦喜欢。” 魏氏派人给徐修永送东西的时候,总会郑家兄妹捎上一份。 徐修永住在家里,姜氏自是不会薄待了他,只是徐欣悦不常见,便给她做了双软底小绣花鞋,又缝制了两套衣裙。 衣裙的样式是二妞想去来的,由她口述,二郎再画出来,做出来的衣裳自是有她独到之处。 其中一套融合了公主裙的元素,用细纱布做的蕾丝边,另一条更匪夷所思,二妞同样选了白色细纱布,在上边绣上些连成一片的百蝶戏花图,绣完后,又把留白的部分用利刃一点点裁刮下来,然后做成罩衫,覆在姜氏已经缝好的蓝色小裙子外边,别有的灵动。 欣悦今天穿着的,就是那条公主裙款。 魏氏笑道,“你做的那两套衣裙,可是合了她的意,别的衣裳,都不稀的穿了。” 听懂母亲在说她,欣悦把脸埋进姑姑的脖根,人虽小,也是懂得羞涩的。 姜氏抚了抚小丫头的头发,道“悦姐儿喜欢,姑姑以后还给你做,下回让你兰表姐想出个别的花样来。” “千琴温婉贤淑,千兰聪慧灵秀,妹妹养下两个好闺女,真叫人羡慕”,魏氏从儿子那早就了解到,送给女儿的衣裙,都是郑家的小女儿想出来的。 郑大虎与徐世铮已经进去了,姜氏一边说话,一边领上魏氏也往里走。 “嫂子愿意,咱俩换换好了,把悦姐儿送到我家来,千兰那个野丫头换给你带回去,为她头疼了十几年,也换个人来与我分担分担。” 悦姐儿听了个半懂,忙扭着身子要去寻自己母亲,姜氏竟有些抱不住,停下不走,正好魏氏伸出手来,她顺着把小丫头送出去。 魏氏拍着她笑骂道,“傻丫头,你还当真了,你姑姑哪里舍得用你兰表姐来换你这么个傻丫头,竟怕成这样。” “可见是亲闺女,什么都不如亲娘重要,嫂子以后也别捻醋,藏着这么个珍宝,还尽瞅着别人家的闺女不放”,姜氏轻轻的拉了拉小欣悦弄邹了的裙摆,揶揄道。 “原本以为你是个好的,原来也这么伶牙俐齿,在这等着我呢,怪不得人人都说小姑子难缠,我今日可算是领教到了”,魏氏真不怕这话会把她给得罪了,这个小姑子心阔着呢。 人与人之间真的要讲究个缘法,徐家那么多嫁出去的姑奶奶,她进徐家的门也是十几年了,就只瞧着这位才认回来的亲近,说起话来也不藏着掖着,玩笑更是开得。(未完待续) 第一五四章 生机 郑大虎在堂屋里陪着坐了一小会,借口要去果园里喊大郎几个就走了,留下姜氏与徐世铮夫妻继续说话。 出了大门也不走直径,东拐西折的偏绕了个不大不小的弯,进入果园后亦是优哉游哉的漫步,留足了时间给姜氏提要人的事。 二妞瞅着一脚踩在簸箕边缘,然后洒了自己大半身草木灰,再然后愣成个木头人的徐修永,抿紧了嘴,使尽全身的力气把笑意压制下去,一手搁在自己的腹部不停的揉,硬憋屈得自己肝啊肠的颤得生疼,她怕笑出声来伤了大少爷的自尊心,虽然徐少爷今天弄出来的笑话已经不止一出了,但哪出都没这出来得叫人震撼,这哪是来帮忙干活,分明是拖后腿捣乱兼自虐啊。 徐修永被三郎的狂笑激得晃过神来,从小到大他还没如此窘过,特别是当着表妹的面,狠狠损伤了他那颗小小的男子汉的心,于是又羞又恼,忙低头猫腰用手去拍,可怜的孩纸这下更悲剧,顿时满脸一鼻子的灰。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鲁迅先生真是伟大,多精辟的语言艺术,二妞也装不住了,还算争气,没与二郎三郎一样,直接拍地狂笑。 “永哥儿别动,担心把眼睛糊了”,见徐修永提起袖子要擦脸,正好赶上的郑大虎干净出声直至,又对着唯一还保持着风度的大郎道,“你去端盆清水来,给永哥儿洗洗脸。” 郑大虎其实远远就瞭见了刚才那一幕,心里也好笑着呢,细面养大的公子哥哪做过这些粗活,今早硬要与大郎他们到地里来,他意思意思的拦了两下没拦住。也就不管了。 郑大虎才不会因为要将就徐修永,就让自己的儿子也就此两手不沾土。 自家的儿子虽然都送去读圣贤书,但沐休的那天同样要下地干活。免得有一天读书没读出出息来,还无一技之长,连媳妇孩子都养不活。[.超多好看小说] 大舅子只交代大郎他们在家怎样。徐修永就如何,那就跟着一道来地里玩玩吧。 没想到还真玩出花样来了。郑大虎对还闭着眼睛的徐修永上下扫了一眼,心里啧啧两声,可惜了身上那套好衣裳,得好十来两银子吧,只是弄点灰上去还能洗,可是下摆处刮出的那么大个口子,不知道媳妇还能修补不? 对于徐修永。郑大虎还蛮喜欢的,出门进门姑父长姑父短的,眼睛没长到天上去,家里上啥吃啥给啥用啥,虽然性子闹了些,也算不得多坏,这么些日子了没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到底是世家出身,再怎么闹心里头也有度。 等徐修永把头面打理干净,一干人等才跟着郑大虎一道家去。进院不急着见人,先各自回去换了干净衣裳,做的是农活,少不得要沾染些污浊。这样见客不恭不敬。 便是徐修永和霍尚二人,也是匆匆与徐世铮夫妇照过面,没讲几句话也跑后边换衣裳去了。 新盖的厢房要烧炕热屋除潮,人暂时不能住进去,大郎他们的衣物都还在书房里搁着,大妞二妞亦是没搬回西屋去,住在后边离四郎也近些,免得他一个人住着孤单。 大妞在屋里做针黹,并不知道徐家来人了,姜氏陪着说话一时顾及不上,也是想着等二妞回来,姐妹俩一道过来见礼。 等二妞换好衣服与姐姐走出屋来,大郎几个已经不在书房了,女孩子出门前梳妆打扮就是麻烦,再小也是一样的。 魏氏这回出来,是要去紫云寺还愿,为着丈夫平安归来,还因祸得福升了官,她要茹素一月感恩菩萨保佑,正好徐世铮沐休,护送妻子的同时,却是特地携了重礼来送与大郎几个。(.) 原来,今年北边遭的雪灾更为严重,前前后后下了三个多月,有些村庄整个都被雪埋了,徐世铮上回领的差事,倒不是救灾赈灾,却是要给戍边将士运送粮草给养。 为这事,在徐世铮之前,文官连武将,已经被斩杀两人罢免五人降职三十余人,还有一去不回可能被大雪掩埋了的不计。 北边边境上的异族一直蠢蠢欲动,若是因为这场雪,军需供应不上,损兵折将得太过严重,那么一开春,北边的鞑子再次侵入烧杀抢掠为非作歹时,将会如若无人之境,更甚的是,异族也有可能乘虚而入,占我大好河山,从别的地方再调兵遣将,哪能那么及时,毕竟整个北方都遭了灾,人畜伤亡巨大,鞑子那只怕更严重,不来抢才叫怪了。 徐世铮担着守卫京畿一责,外头的武官又不是死绝了,本来押送粮草这事,还轮不到他。 粮草送不过去,反倒在路上还损失不少,按时间来算,再一个半月,边关就要断粮,于是乎,天子重怒,众人难扛。 活不能不干,但谁都是两肩膀扛着一个脑袋吃饭,丢了就再找不回来了,再者,朝堂上分门别派,谁也不想折损自己的人,最后,徐世铮这个爹不疼姥姥不爱,虽备受皇帝看重却根基不深的军中新贵,被众人不约而同推崇到前面来,仿佛除了徐世铮,再没有人能堪当此任。 今上上位不过五年,皇位都还没坐稳当,虽舍不得这个他亲自安插进京畿卫的最大保障,但也无法与群臣抗争,本还指望徐家能出面化解,但徐家竟然选择中立。 百年徐家,不仅是因为徐家英才辈出,也是因为徐家从不参与夺位之争,徐家家训,便是只忠我皇。 徐世铮也是保皇派,但他是在今上龙潜时就已经追随之,若是今上夺嫡失败,他就是陪葬品必死无疑,有可能还会牵连上徐家,虽然撼动不了徐家的根基,但元气大伤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徐世铮还没有被嫡支分出去。 对于徐家来讲,徐世铮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忤逆不孝之人,说是背宗忘祖也不为过,为了不引得上位者讳,徐家只崇文不入伍,徐世铮却是军功立足,这一点一直是徐家的心头大忌,但徐世铮深得皇帝意,还委以重任,全然不靠徐家荫庇。 徐世铮死猪不怕开水烫,便是徐老太爷大道理说破天去,他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不当回事,没办法,不走这条路,他就别想封妻荫子,书读得不差但也就那样,头上还有个非嫡出却是嫡长的哥哥压在上头,家业轮不到他来继承,他这一生能得荫恩衣食无忧,可他儿子他孙子呢?徐世铮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这回徐家不出面帮他开脱,徐世铮能理解更无怨言,是他先背弃了宗族,家里不过是顺水推舟,想着让他栽个跟斗,此事事关重大,在这上头栽了,再往上爬怕是很难,皇帝再看中他要提携他,也要能堵住悠悠之口才行,以徐家的权势,他这条命肯定能保下的,即便不念骨肉亲情,也不能让别人看低了徐家,毕竟只是失职,还不是必死不可的大罪。 临出门前,徐世铮把其中的凶险都告知了妻子,也是为了交代后事,魏氏是他从戎后在外头自作主张请了上官出面定下娶回家的,夫妻感情很是不错,这也是魏氏不得婆母喜欢的很大一个原因。 不管徐家老太爷和大伯以及父亲他们怎么想的,他有自己的算盘。 受命后,他在皇帝跟前起誓,不成功,则成仁,绝不给主上丢脸,这番表态,若能凯旋,他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又多了几分,如若再也回不来,他便以性命为儿子谋下份恩庇,追随今上多年,深知圣心,对与忠贞于他的人,也是存着真心仁义的。 徐世铮是真觉得自己回不来了,就是他慢慢走,慢慢爬,真把粮草送到,顾忌边关的将士也死得差不多了,大冷天里人更不赖饥。 出京后他又折来郑家看了看,对于这个同胞妹妹,他心思太复杂,从知人事起,恨过,厌过,同情过,愧疚过,看轻过,也权衡利弊过,最后能托付的,亦是她。 总之,不管怎样,他相信不论将来怎样,郑家都不会害了永哥儿,妹妹是祖母养大的,心气高的很,这样的事不屑为之。 临行前过来看看,本是了却了兄妹之情,没想到此行,到让他找出条生路来,徐世铮从不是个愚笨的,要不早死在了战场上,他很敏锐的扑捉到了那个所谓的雪橇,能给他带来巨大的生机,看仔细了问明白了,一路上,也是细细的琢磨。 等到了随州,他让副将与粮草督运先行,自己留在随州召集了附近州县里的所有木匠甚至铁匠,日以夜继,把能用马拉的雪橇打制出来,等二十天后,他领着一半的人,赶着五十来辆雪橇,去追前边的车队,还留了一半的人在随州,继续赶工打制雪橇,命他们再打制出五十辆后,再跟上队伍。 雪橇在雪地里行驶,速度很快,不到十天,徐世铮就追上车队,这是,运粮的大车已经被积雪堵住,寸步难行,徐世铮下令,所有的粮草都卸下来装到他带来的雪橇上。 因为赶工,雪橇不够结实,一路走下来总有损坏的,这到问题不大,挤一挤也能装下,不过速度慢一点,何况徐世铮还留了一手,等新雪橇追上队伍后,完全是够用了。 皇帝早就想把自己的人换到京畿卫指挥使的位置上去了,徐世铮这一趟差事办的甚慰圣心,也堵了悠悠之口,升官亦是理所当然,毕竟他原本离指挥使的位置,也只不过半步之遥而已。(未完待续) 第一五五章 点瓜种豆 徐家在紫云山下有一个温泉庄子,就是魏氏第一次上郑家来提起的她去养过病的那一个,离紫云寺不远,她要在那小住些时日,到郑家亦是想邀了姜氏和大妞姐妹俩一道去庄子小住。 魏氏与姜氏提起这事时,二妞正在炕头上陪徐欣悦玩拍对子,手连错好几拍,小丫头乐得咯咯直笑,对于出错的终于不是自己了表示出极大的愉悦。 二妞一边跟上节拍,一边皱鼻子眨眼睛又摇头暗示,忙得不行,就怕她娘一眼错过,没领会她的意,把这事答应下来。 作为一个在信仰上没有任何顿悟的庸俗青年,她原本是不信鬼神的,可连穿越都玩过了,不信好像也应该信点,郑家平日不参佛也不拜神,她与半仙们最近距离的接触就是打归隐寺山脚下经过,瞻仰了千年古刹最高处的琉璃瓦片。 以前害怕被高僧识破,恨不得绕道走,何谈自己送上门去。 如今嘛,倒是没那么担心了,这么多年来她从未灵魂出窍过,估计这具身子骨与灵魂早该融合为一体,不会发生那种半仙们随随便便拂尘一扬或者木鱼一敲,她就尘归尘土归土。 她有二妞以前的记忆,不怕家人怀疑,但怕碰上法海那样一根筋的半仙,死揪住不放,倒时候可咋办,虽然她有信心,不用等他开坛做法办了她,估计她爹就已经先把那半仙给办了,但惹上那样的人多麻烦啊,她家正忙着呢,虎爹没空,所以,能不去那些地方。还是不要去的好。 二妞这回是表错了情,姜氏根本就往她那看,还不知道自己的小闺女把眼睛闪得直翻白眼。 魏氏说的这个温泉庄子。姜氏是知道的,小时候陪着祖母经常去紫云寺礼佛,每回都要在这个庄子上住。去到那里免不了要触景生情,还不如不去。再者,家里确实是忙。 “嫂子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段时日地里的活多,你妹夫整天在外忙着,我留在家里,好歹能给做口热饭。” 对于小姑子的拒绝,魏氏挺遗憾的。但也不能强求,谁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二妞松口气,眨眼睛也不是松泛活,好在结果就是她想要的,要不就亏大了。 徐世铮这回送东西给外甥可是大手笔,每人一匹健马,就是四郎,也得匹半岁左右的小命,正好伴着他一块长大。 徐世铮送的马虽不是特别珍贵的品种,但每匹至少也得一百两银子以上。当年郑家买马才不过用了四十来两的银钱。 给大郎他们送了马,也不能撇下大妞二妞。 与她们的自不能再是牲口,给姐妹俩的东西都由魏氏精心准备,有几件首饰还是从她的嫁妆里挑出来的。 郑家可谓是他们夫妻的福星。魏氏置办起礼物来,毫不手软,花用的不比马少,所谓升官发财,四爷得了不少赏赐,她没想在这上头省着。 大郎几个新得了马,兴奋难耐,都想骑出去溜溜,等徐世铮夫妻走后,由大郎出面征得郑大虎的同意,获许出去跑半个时辰,但不能走山道亦不能跑得离家太远。 徐修永和霍尚的马,这回也被一道牵来,徐世铮原本担心儿子动不动就打马回京,便将他和霍尚两人的马都留在了徐府,这回把马送来,也是有言在先的,若是他偷偷溜回京去,到时候人回来马留下,以后也别想要了,徐修永自是满口答应,他上课用着书院里的马,怎么也不能骑得尽兴。 六人六骑,很快就没有踪影,留下四郎在院门外眼巴巴的张望,他人小腿短,马肚子都还夹不稳,有人在前头牵着溜溜善可,纵马奔腾的事暂时与他无关。 大郎几人的马没留在郑家,当天就让他们骑去了书院,书院里开设骑射课程,很多学子用的也是自己的马,书院有马厮亦有专人料理,当然,少不得要交些马料钱和饲养费,齐院长从不做亏本生意。 第一茬用的瓜苗都种进了培育盘,接下来就是给种西瓜用的地块做成长垄。 郑家之前种西瓜,采用平地种植,最多分分畦,去年有段时间猛下暴雨,地势低的地方积水严重,西瓜苗淹水后死苗现象较为严重。 原来西瓜耐旱不耐涝,今年就此要做些改进,积思广益,其中少不得二妞灵光乍现,最后决定起垄种瓜。 郑家的地年前犁过,经过一个冬天,土被冻得很软绵,大土块一敲就碎,整理起来比春起后再犁出地来的轻松许多。 便是如此,劳动量还是不少,今年还要种花生,也是初次种植需要摸索,时间上有些赶,郑大虎越发的觉得人手不够用,大郎他们五天才能回来一趟,他可舍不得媳妇和闺女来地里干那些拿锄头的粗活,大舅子那边,至少还得十多天才能把人送来。 新盖的房子一般晾个四五日的就能入住,二妞硬是撺掇着要连烧半个月的火炕,再点半个月的炭盆,就怕湿气大住坏了几个哥哥和弟弟,这点小事,又是为了大郎他们好,郑大虎和姜氏自是依了她,如此一来,后边的房子腾不出来,姜氏便与哥哥约好了,等半个月后再送人来。 还有这么久,郑大虎怕把误了春播,想雇几个短工,可家家户户也都已经在地里忙开了,人还真不好请,就是欠着郑家帐的那几户,也是特意上门来表示歉意。 郑大虎一激动拍了案,老子雇长工去。 出来做短工的,基本不是自家有地就是佃了大户人家的地种着,那些给人打长工的,才是真无三分地之人。 郑大虎抽出小半天时间,又去找了宋中人,他介绍来的郑大虎信得过,当天下午就送来两人。 这两人老实巴交的又黑又壮实,满手的茧子使起家当来很熟练,是好把式,郑大虎看过后很满意,都签了一年的契约。 二妞感叹,这年头做啥都不容易,得全能型的,看看姓宋的这位大叔,买田卖地佃房子租铺子都找他,还兼做人口生意,老皮条也在行,不知道拉媒牵线这活,他干不干,二妞把心里的疑问与郑大虎说了,得回顿笑骂,都道媒婆媒婆,当然是女人干的伙计,二妞顿悟。 长工是要住在主家的,郑大虎让常贵家的在果园的杂物间里搭了两张木板床,下边垫了两张厚棉絮,晚上睡着也还过得去不觉得冷,先将就着吧,等忙完这阵看看是再盖房还是另作安排,两人与常贵一家搭伙。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这段日子地里活多,郑大虎要求常贵家的顿顿都做干饭,隔天就有荤腥,充分确保每个人的体力。 同样是一日三顿饭,与以前的主家早上清汤晚上寡水相比就中午一顿干饭相比,郑家提供的三顿简直好得让人没话讲,在家里也吃不上,新雇来的两人感恩于心,干起活来自是卖力。 多了这两人,地里的活快上许多,清明节前,种西瓜用的地都整理好了,郑大虎放了两个长工一天假,让他们回家。 过完清明,就该拾掇种花生的地块了,但花生什么时候种?地要怎么理好?郑大虎摸摸鼻子准备先问过二妞。 打铁他闭着眼都能打出个花样来,种了两年的地也还是个外行,与其腆着脸问别人,还不如问自家闺女去,花生这玩意别人也不懂。 二妞前段时间满脑子的西瓜,就没想过花生这事,在她心里,西瓜难种,花生嘛,跟土豆萝卜似的,挖个坑埋进去,自然而然就生根发芽然后传宗接代了,等她爹问起,才发现,这事好像是该想想。 郑大虎种地是个外行,二妞更是半桶水,不过是见的东西多点想法也就多些,半桶水在别人眼里成了精通。 二妞也不知道花生如何种才好,抓耳捞腮的一晚上,才得出个不大负责任的结论, 花生也是豆类作物,就照着黄豆的种法来,应该是没问题吧? 她心里也吃不准,但又想不出别的好法子了,先就这么招,再不对路,多多少少总会有些产量的吧,大不了明年改进。 至于黄豆这么种?去年家里也种过,她爹看也早看明白了,反正她是不知道的,又没下过地。 郑大虎得了种法,喜滋滋的指挥着下人和长工去干活,种黄豆嘛,这就简单多了,一边整地一边播种,一遍而过,等着出芽就是。 等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徐修永使唤长安把何妈妈以及她女儿一家连着身契,给郑家送了过来。 总共十口子的人,何妈妈跟她的男人何林,何妈妈的儿子何冬生与他媳妇还有两个小子共四口,何妈妈的女儿一家也是四个,绿袖和她男人带着一儿一女。 绿袖的男人张五是徐府从外头买来送去庄子上做粗活的,被卖的时候年纪还小,东拐西拐的到了徐府,老家在哪都说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姓张,像他这样的半大小子在以前的主家使唤的名字是弃用的,与他一道被买下的还有好些个,管事的按排行给了个名字叫张五。 绿袖一家是准备安排了做陪房的,姜氏觉得五字过于顺便,于是取谐音给改成了张武,其他人还是照旧。 ******* 补昨天的一更。 昨天下午陪外地来的几个朋友游玩又逛夜景,精神体力都透支了,先小睡几个小时清晨起来才码字补上。 给亲们道早安,桃去睡个回笼觉。(未完待续) 第一五六章 不一样 雇那两个长工的时候,姜氏就交代了郑大虎顺便多置办十过套的铺盖,便是将何妈妈一家用的一遍买回来了,想着的就是他们来时带不了什么东西。(.好看的小说) 果然,除了三四个装着衣裳包裹,没有多余之物。 姜氏把铺盖拿出来,让绿袖姑嫂二人上后头收拾,留下何妈妈说话。 何妈妈早已不复记忆中的白净丰润,干瘪黑瘦的与村里的老妪一般无二,姜氏看着不由的一阵心酸,当年也是何等的体面之人。 “我这里的规矩不如徐家的大,妈妈坐下说话吧。” 何妈妈用袖角抹了抹泪,鞠着身子在一旁的小杌子的坐下,椅子之类,可不是她这等身份的人能沾的。 姜氏细细的问过何妈妈之后的情况,把自己的经历却是一笔带过。 “老奴对不起姑娘,明知道那毒妇蛇蝎心肠,还任由她把姑娘孤身一人送往庄子,那场大火后,都说姑娘没了,可老奴不信,偷偷跑出府去寻,却没能把姑娘找回来”,说着说着,已是哽咽起来,“幸亏老夫人在天有灵,保佑姑娘逢凶化吉,能再见到姑娘,老奴就是死也甘心了。” “已是过去了的事,妈妈不要再惦念于心,如今却是什么都好,只是心疼妈妈这些年遭的罪,若不是离得远,早该接了妈妈家来。” 何妈妈抹了抹泪,“在庄子上虽说苦点,单寒了有衣穿饿了有饭吃,日子也就过了,那茂山是何等偏远之地,姑娘竟会流落于此,得是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如是老夫人在世,姑娘何至于会如此。” “这些事情我早就不想了,如今过得好便是。儿女双全,也不再受人钳制,倒是比当姑娘那会还强些。妈妈可不能再姑娘姑娘的唤,女儿都快出嫁了。别人听了去还不得笑话。” “哎,老奴今儿高兴糊涂了,该改称夫人才是,夫人,咱家姑爷,不对,是老爷。老爷对夫人可好……” 主仆二人十几年未见,自是有是说不尽道不完的话讲。 后边三间屋子,连大带小十口人,凑一凑住进去是尽管够了的。 建厢房的时候,郑大虎应姜氏的要求,趁着人手足,把前后院用砖墙隔了一层,只是在右侧留下小门,又把后院的西墙开出了个角门,郑家院子就此一分为二。前后院泾渭分明。 何家人是极守规矩的,到前院来伺候,何妈妈与女儿由小门入,平时外出。走的都是角门,何林与儿子女婿,是绝不会由小门进前院来的,早上从角门出去,晚上再从角门回来,这些日子地里活多,连三餐也是在果园里用的。 何冬生的两个儿子,最大的不过七岁,应该是找媳妇那会不容易,把年纪都耽搁了,绿袖的儿子倒是十岁大了,也安排到地里做点轻便营生,女儿才五岁,与何冬生的两个儿子一样,大些再做安排。 姜氏把院里的事交给了何妈妈与绿袖二人,但郑家人自家过惯了,即便是要来了何妈妈一家,也是不用他们时刻在跟前伺候,特别是郑大虎和二妞,有别人在眼跟前站着,饭都吃不香,何妈妈与绿袖伺候人的那一套在郑家有些行不通,只好一点一滴慢慢改。 何妈妈的儿媳何嫂子则被安排到果园里,与常贵家的做同样的事,除了给地里干活的人做饭,再干些果园里的细杂活,这些天还要把鸡看紧了,别让那些短毛畜生从栅栏里溜出来去祸害才种下去的花生,才开春,虫子都还没复苏,土里能刨的东西太少。 去年留下的二十来只鸡,都成了精了,一人高的栅栏不用助跑就能飞出去,二妞怒极,让常贵家的把翅羽都给绞了,看它还怎么飞。 放心了两天,鸡又将栅栏挤开个漏缝逃了出来闹了场。 果园是在一片坡地上,这里有个包那里是个坳,不能一望平川,众人的视线被阻没及时发现这些短毛畜生跑出来为非作歹,一个上午半亩地的花生刨得七零八落,不得不再补种一回,郑大虎当下就宰了三只,一只给媳妇和闺女补身子,一只炖好了给大郎他们送去,还有只常贵他们加菜。 栅栏重新检修后,也要人时不时来盯着,等花生发芽初叶后,野菜也长出来了,虫子也多了,再由着它飞也好蹿也罢。 过完年姜氏就给刘常贵一家提了月钱,常贵夫妇每人每月按六十文算,他家小子给三十文,何家人来后,姜氏比较刘常贵一家是一样样的给,只是何妈妈多了四十文,毕竟是自己的奶妈妈,姜氏将她当成院子里的管事妈妈来算,虽然郑家院子真没什么事可管,除了何妈妈与绿袖,一个别的丫鬟婆子也无。 姜氏想着他们刚郑家来,少不得要添些私物,就把头月的月钱先预支出去,六大一小给足了三百七十文,月初来还没来的那几天也给算了进去。 “咱家比不得徐府家大业大,一个月也就那么些,钱先给妈妈,屋里头还差什么,可自去镇上置办,家里有骡车,老何叔尽可使唤。” 何妈妈接过钱,连忙磕头谢恩,只是满心的感激,哪里还会嫌少。 当初她在徐府里当差时,领的是头等月例,每月有三百钱,还能得些赏赐,若是那是,这几个钱当然是看不上的。 可被贬去庄子后,每月不过三十文,四季衣物也是隔年发一身,十多年下来,娶进嫁出又添丁,上头的管事是知道自家的底细的,找尽法子的盘剥,以前的积蓄早花没有了。 离开庄子时,屋子都不用收拾,一穷二白的有什么可拿,各人带着两身还能见人的衣物就可以走,炕上的几床破布棉絮,还怕拎来后下了新主家的脸。 郑家内外主子可都没薄待了他们,一应日常所需都给了,就是几个孙子孙女,也赏了两身衣裳的料子。 也是夫人心善,还能记着她这个奶妈妈。 郑家虽算不得大富大贵,贵在男女主子都好相与,夫人是她奶大的,心性最好不过的人,老爷性子冷硬,但也不是个苛刻的。 她早叮嘱了儿子女婿,绝不能偷奸耍滑,只要本本分分认认真真做活,郑家是不会亏待下人的,从刘常贵一家子就能看得出来,何况她与夫人还有一层更深的关系。 姜氏这些日子也是一直在注意着,何妈妈一家如今看来算不错,能不能全然信任还有待观察,毕竟十几年的时间,谁能保证人是不会变的。 花生都种下后,瓜秧子还不是移栽的时候,那就先种葛根,与去年一样,一个坑一颗种子,绕着果园一圈,也就两天的功夫。 郑大虎又去集市买了好些杂粮种子,什么玉米黄豆绿豆黑豆的有七七八八真不少,家里剩的那些红苕也都先搬去果园的杂物房,这个时节吃起来带着股生臭味,不如种下去秋后再收,这么些东西,那些根根脚脚的地方都可以种上,安排好活计,郑大虎决定出门一趟。 “我明天和老何叔去京里走一趟,看看有没有铺子能寄卖咱家的水晶糕和发糕的,老何叔那身子骨,干地里的活不合适,还不如让他给铺子送货去。” 从年前开始,给铺子送货的事就交给了刘常贵,郑大虎自己是不大去的。 刘常贵干地里的活是一把好手,但唇舌木纳脑筋不转弯,店里的掌柜有事就让他传话回来,少不得郑大虎要自己跑一趟。 何林呢,以前就管外边的事,一些小事他自己就能处理好,如今年纪大身体还损伤的厉害,重活干起来吃劲,来郑家没几天,郑大虎就把送货的事安排给了他,每天上午送一趟,回来后再去地里干活。 郑大虎早就想把自家的东西卖往京城,如今正有个好人手,不用可惜。 “你明天走了,地里的活谁安排。” 外头的事,姜氏基本没管过,都是由郑大虎自己拿主意,但外头有什么事,郑大虎也总与她说道说道,还喜欢听她唠叨家里的琐事,夫妻二人的夜话,从来没少过。 “都安排好了,有常贵在,出不了岔子,有什么拿不定的事,你让兰丫头去管。” 姜氏想起何妈妈这些天隐晦提及的事,不禁莞尔,那丫头是与别家的闺女不一样,绣花纳鞋会,经济营生也懂,勤快的时候天天忙,惰性起来捧着本书三天不挪窝,恨不得饭都有人喂她吃,明明可以和她姐姐一样娴淑端庄的,就是坐不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养着养着就成这样了,别人不提,自家人还没太过在意呢。 姜氏把何妈妈的话与郑大虎学了学,惹得他哈哈大笑,“咱小闺女多好,我就稀罕这样的闺女,你可别听了何妈妈的话,把闺女拘得紧了。” 姜氏嗔道,“我要是拘着她,能成今天这样”,接着又叹了声,“也不知道是对她好,还是害了她,总归与别的闺秀是不同了,都怨你,就你最惯着她。” 郑大虎暖香在怀,早已心猿意马,“谁说不是呢,就怨我,你就别瞎操心了,咱睡吧,我刚洗的澡,身上可香了,你闻闻。” 郑大虎往姜氏身上压去,于是一夜无话。(未完待续) 第一五七章 预警 “爹,您喝水。(.)” 郑大虎开拓市场回到家刚坐下,二妞紧跟着就端上一大海碗的井水进了屋,这是刚打上来没多久的,正沁凉解渴。 “你这孩子,屋里有热的,你倒是给你爹……”,姜氏话头才起,见老的已经喝上了,小的空着双手只是冲着她咧嘴傻笑,摇摇头噤了声。 父女俩都是一个德行,天刚暖点,就贪图那一口凉水,屡教不改。 郑大虎昂头喉结滚动了两下,整碗水已然下了肚,用蒲掌往嘴上一抹,呵,真痛快。 没听媳妇的话,于是哂笑着赔礼,那神情那幅度,与二妞便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一分不差。 姜氏嘴角含笑的每人瞪了眼,拿这两活宝着实没辙。 见警戒解除,二妞乐颠颠的把碗送回厨房去。 郑大虎不爱喝茶,泡一壶茶也就姜氏想起喝两口,所以东屋的茶壶一般就装白开水,以前连茶壶都不放,渴了就去厨房。 如今院里多了何妈妈与绿袖,姜氏再不让郑大虎进厨房去,好歹是家里的老爷,总要讲究点,屋里的水自此是常备着的,但郑大虎嫌煮开过的水没味,不如井水甘甜,喝了的时候常常是跑井边提水上来就着桶直接喝。 这趟出去,郑大虎领着何林走了大半个城,大部分的铺子都愿意寄卖郑家的东西,但有的要五五分账,有的要六四分账,铺子六成郑家得四成,郑家在镇上寄卖亦是六四分账,却是郑家六成铺子四成。 不论是五五还是六四,郑大虎都还未与人家说定。准备回回头再考虑考虑,发糕的本钱大,少个一成两成就没多少的赚头了。 二妞在茂山的时候就曾针对发糕的成本与利润问题仔细算过账。发现利润太低当时放弃了。 搬到台西村又对发糕的制作方法不断的改进,利润比例有所提高,但远不如水晶糕来得赚钱。那才是低投入高产出,本着薄利多销。[]才在寄卖水晶糕的同时把发糕也捎上了,反正住在山脚下,柴火不用花去买。 “兰丫头,来给爹算算,这发糕值不值当拿京城买去。” “爹,你自己不是都算明白了吗?就会逗我”,二妞嘟着嘴道。从他脸上就找不出一丁点为难之色,肯定已谋算好,她才不去多费这个脑子。 郑大虎打哈哈,小丫头够精的,不愧是他闺女。 二妞心想,现在劳动力不值钱,但能省出人手和时间来作别的更好,没准再过些日子,她又弄出新花样,不过现在还不能说。怕把牛皮吹破了。 随着郑家条件的改善,姜氏变着法的给家里人做好吃的,二妞跟着学了不少,对食材的料理和厨具的应用。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有道是大树底下好乘凉,用不着她整日为生计奔波,二妞的冬眠习性也越发的严重,不但身体不愿动弹,脑子也不大使唤了,等冬去春来,才随着大地一起复苏,想起那些以前只能回味但对如何制作毫无头绪的经典小吃,跃跃欲试。 前段时间被西瓜的事占着脑子也占着时间,不得空,现在该进厨房折腾折腾去了。 “你寻件我的旧衣给何妈妈,让她改改明天给老何叔穿,我明天顺道去邓掌柜那看看去”,郑大虎笑着想起件事来,收住笑意对姜氏讲道。 这何林待人接物确实拿得出手,以后给‘裕盛隆’这边送货传话什么的,也可以让他去。 “是不是快了点,这才来家几天,要不再看看”,西瓜是大收入,马虎不得,虽然有身契在不怕人跑了,但出门后私下里弄点什么,也不好查,与外边还有没有什么关系,这会也是不知道的。 “不会有问题的,就是方便以后传个话。” 真要耍滑头,郑大虎也不担心,去年就谈好了,与‘裕盛隆’这边的生意以后月结,钱财过不了外人的手,何林要起外心,也是在跟糕点铺子上头,就是点小钱,正好趁机试探试探,要是奸猾之人,早些打发了出门。[] 姜氏寻出郑大虎的一件旧袍,说旧其实还九成新,这是丈夫归家后最初做给他的,也没穿几次,郑大虎爱穿短衫,到台西村后,又用了更好的衣料,这件也就压箱底了。 姜氏唤了何妈妈进屋来,把衣服与她,只道让她改了给老何叔明日出门穿,别的也没多讲。 晚上,何林瞧着老妻灯下改衣服,就知道主家外头的事是要用他了,搓着手,又是欢喜又是惆怅,扛了十几年的锄头,终于又穿回了长袍。 “出门在外,老爷不问你,你就照着话做,别自作主张”,何妈妈咬掉线头,展开衣裳给他试穿。 “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何林一边入袖子一边道。 “夫人看在原来的情分,给足咱们面子,你可不能倚老卖老,老爷虽然年轻,但经历的事多主意也正,别看院子不咋样,其实底子厚着呢,昨个夫人让我陪她整理大姑娘的嫁妆,我瞅着,没二千两的银子办不下来,老爷夫人宅心仁厚,四个少爷书读得好,将来肯定有大出息,咱们孙子不定跟着能沾大光。” “放心吧,我不会临老了反倒轻狂。” 次日,郑大虎上午先去与糕点铺子谈寄卖水晶糕的事,全都是四六分账,铺子四郑家六,这些铺子原本坚持五五分账的,但郑家开出一条街只供应给一家店铺的条件,最后多数选择让出一分利来,与其给对手机会,不如自己少赚一些,其实四六分账是老规矩,这些人也是听郑大虎口音不是京里人,开了个生价而已。 至于那些一开口就是六四分账的铺子,郑大虎基本就没再进去,不想空费唇舌。 偌大个京城,这点时间哪能走得完,郑大虎把主要的街道都去过了。没去的那些留给何林自己去谈,既然要用他,那就用在实处。 等到下午。郑大虎去找邓管事喝茶,把该谈的事都谈好,这才返家。 二妞一听都是四六分账。顿时喜上眉头,一条街给一个铺子供货。是她与郑大虎提到。 京城繁华,一条街上不可能就一家铺子买点心,选生意最好的那家送货,若是桃花有意流水无情被拒绝了,那就再找别家。 这样的话,销量会比遍地开花差一点,但在提成上头也该补回来了。 她原本还想过代理的销售方式。但不实际。 京里的糕点花样百出,各家有各家的绝活,精致程度哪是茂山的粗米糙糕能比的,水晶糕拿到这地界来,不过是图个样式新鲜,论色香味,绝不是拔尖的,这还是与外头的糕点铺子相比,那些皇亲贵胄、世家望族府里头一代代传下来的点心菜肴,那才是精品中的精品。 去了徐府一回,她特能体会刘姥姥进贾府吃茄子时的心情,简单中的奢华,太坑爹了。 不过听她娘讲。这样的好东西,各家都是捂在自己手里不对外的,除了自家吃用,平时也拿来请客送礼,就是种体面,要是满大街都能买到,哪还能拿得出手。 怪不得舅舅一家到自家来时,吃着水晶糕薯片什么的,只觉得稀奇却不稀罕。 二妞给自家做出来的糕点重新定位,放到了平民饮食的位置上,但她一定会做出精品来的。 首选还是蛋糕,好不好卖是第二次要的问题,最首要的是把她肚里的馋虫喂饱,饿好几年了都。 郑大虎从邓管事那得回个消息,据说今年天气怪异,倒春寒也许会比往年严重,也就是说,今年很可能四五月份还受冻灾。 钦天监根据内部记录,又观测到年前年后的天气异常,推测出来的预警。 邓管事这些天一直忙,没得空过来郑家,让小厮传话他还不放心,主子特意吩咐过的,除了商号信得过的下家,别的一律不得外传。 这样的消息都是严格控制的,普通百姓并不知情,邓管事从何得知的,郑大虎还没傻到要开口问。 “爹,朝廷为什么对外公布,地里的庄稼才冒芽,冻上一冻,还不得都死了,要是提前知道,不那么早播种,不也少些损失”,二妞有些愤青。 “这消息上头都压着,邓管事前后叮嘱了三回,就怕我嘴不严,老天爷的心思,谁能摸得准,我估摸着,钦天监的官员不会把话说死,要是准了是大功一件,要是不准呢,谁承担责任。” 郑大虎盘腿坐在炕头,然后抿了口小酒接着道,“没人承担责任,朝廷若是对外公布,推迟播种时间,要是最后错了,收成也误了,到时候能拉出来砍头以平民怨的人都没有”,下巴顶了顶,“还要归怨到那位身上去不成。” “快打住吧,这位是能拿出来说嘴的”,姜氏听着听着不对味了,赶忙制止,在这上头,她自小就是受过严格训导的,隔墙有耳,徐家没准就隐藏着政敌的人,这样的把柄被抓住,不死也脱层皮。 姜氏平常不发威,一旦发威郑大虎也只有摸鼻子的份。 二妞见她爹熊样,不禁暗翻白眼,只顾着埋汰她爹就是个妻管严,也不知自我反省,真把娘亲大人惹了,她不也是只有摸鼻子的份。 不过,她爹也真是个人才,什么都能想什么都敢猜,别说,她听了也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二妞想着想着就把心思转到正经事上头去了。 地里的花生虽还见不到发芽的苗头,但谁知道呢,没准明天就出芽,家里除了给郑大虎下酒用留了少许,其余的都在地里埋着呢,冻坏的话,想补种也买不到种子,这下子可得好好想折了。 直到吹了灯躺进被窝里,二妞满脑子都还是这个问题。 再把花生挖出来?不可能的。 要不等山里的花生出了苗,再移栽些回来补种,工程量也挺大的,再说,去年没少淘回花生,她都还担心会不会被挖得绝种了都。 怎么办?怎么办?二妞带着这个问题与周公他孙子讨论了一夜。(未完待续) 第一五八章 倒春寒 好的不灵坏的灵,怕什么来什么,二妞手缩在袖筒里倚着门框上望那天飞雪,很是无奈。(.无弹窗广告) 多变的天,娃娃的脸,早晨还风和日丽,过了晌午就风云突变,得,这下不用再绞尽脑汁想办法去了。 还好,铺天盖地的雪花半个时辰不到就停歇了,这个时节积雪存不住,没一会儿消融殆尽,仿佛是场戏耍,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复又开始,雨夹杂着雪豆子敲打着地面,更是敲打着人们的心弦,叮叮当当弄了半个多时辰,换成雪花继续挠挠,夜间气温低,结层薄冰也不定。 二妞昨夜为可能发生的事积虑太甚睡得不安稳,今日已成事实,反倒睡了个好觉,没心没肺的一夜无梦,早晨醒来神清气爽。 “大姐,早上要喝肉粥,吃葱油饼”,二妞围着被子坐起,对已穿戴整齐的大妞说到。 大妞揉揉二妞的乱发,温声道,“好,都给你做,不睡了吗,不睡就把衣服穿好,免得受凉,我去给你把水端进来。” 大妞从堂屋木桶里舀出半盆热水,端回西屋搁在盆架上,顺手连布巾都给她浸进去。 二妞不喜欢睡觉的有外人进到房间来,每天早上何妈妈与绿袖都是将一桶热水放在堂屋,等姐妹俩起身后自己取用,郑大虎觉得这样不错,也不让何妈妈他们把热水直接送到屋里去,早上起来想与媳妇亲热也无所顾忌了。 其实有了何妈妈与绿袖,厨房里的活不用自己来,但大妞早起已成了习惯,又想在还没出门前,再多为家人做些什么,每天清早听二妞迷迷瞪瞪的张嘴要吃这要吃那的。心里亦是别样的甜蜜。 待大妞走后,二妞伸着懒腰撩开被子穿衣带袜,一切收拾妥当也出了屋。她也惦记着地里的花生。 路过堂屋见外边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瘪瘪嘴上东屋请早安。 “娘,闺女给你请安来了。昨晚睡得好不?” “好着哩,我闺女今儿咋这么早就起来。不怕睡得少了以后长不高?”姜氏整理着炕铺,留出空笑谑的看了看小女儿,这丫头晚上早睡,早上晚起,晌午小寐,这点到真想大户人家的娇小姐。 二妞哂笑,她平时是要比家里人晚期半个时辰时辰。爹整日兰丫头兰丫头的唤她,跟大姐一比,好像,确实,是有那么点怠惰,这也怪不得她,七点起床已经很早了好不,六点不到就起来才不正常呢,是这样的吧,呵呵! 这个话题不易深入。“咦,我爹呢?”今儿下雨,应该不会是在外头练拳。 “上地里去了。” “哦,我去看看大姐那需要我帮忙不?”二妞准备开溜。 厨房有何妈妈绿袖在。刷锅烧火揉面都用不上她,二妞站在门口往厨房瞭去一眼,决定去书房。 一点小雨,蓑衣也不用披,二妞出门拐个弯,直奔书房去了,郑家的院子大,横向都很宽,为图清净,书房建在厢房的后边,鞋子偶尔踩在某些地方还嘎吱作响,看来昨晚确实结了冰,这些隐晦之处还没来得及融化呢,二妞挺想去果园看看的,但东一个水坑西一脚软泥,娘肯定是不会让她出门的。 书房的门是敞开的,四郎正挺起小胸板端端正正坐着一丝不苟的写字。 每天五篇大字,这是大哥留下的功课,四郎从不敢马虎,每天晚上没写完前是不会睡的。 早上起来爹爹说不用练功,四郎于是回书房练字,这样晚上可以少写些,见二妞进来,仰起脖子给她个大大的笑脸,甜甜的唤声“二姐”,又低下头专心做自己的事,二哥说过,练字时最忌分神分心。 看他这般认真,二妞没好意打扰他,小心肝颤颤的,家里最小的弟弟好像也比她上进呢。 二妞摸了摸鼻子默默的走到书架前,把农书和记忆中涉及过农业种植的那些书全取下来,厚的厚薄的薄,也有十数本之多,有的是未来姐夫送的,有的是齐院长给的,还有些是哥哥们帮她淘回来的。 这些书通篇的繁体字,标点符号俱无,语法生涩,内容枯燥,能把看得一个头两个大,她每本都摸过,但全文看过的还真不多。 二妞抱着书坐到大郎的那张书桌上,准备耐下性子一本本的翻阅。 今年破罐子破摔也就这样了,谁知道明年后年后后年,老天会不会再发疯,得找个行之有效的避春寒之法有备无患才行。 反正毫无头绪,不若看看书种有没有记载,能找到只字片语也好,没准就给她了灵感。 先认字然后断句,最后把文言文转换成白话文,即便是二妞只想寻找与保温有关的内容,对其它事项一览而过,也是要花费漫长的时间才能翻过一页。 农书的用语如此晦涩,真不知道编书的人是打算写给谁看的,农民即便认得几个大字,也领会不了这么深奥的语言艺术,有些地方,明明可以用两句话描绘,人家只用了不到十个字,精炼到不能再精炼。 若是有机会见到编书的人,一定要好好与他理论理论何为大众文化。 二妞看得满脸苦哈哈,忿忿然的暗自埋汰。 等姜氏过来唤姐弟俩吃饭,二妞纠结的眉头豁然松开,手里的书一扔,又是喜笑颜开,吃饭皇帝大,美食是人生的享受,非天塌下来又没高个子顶着的大事,她基本是不会把负面情绪带到餐桌上去。 “娘,我爹回来啦?” “还没呢,应该快了,你与四郎先去把手洗净,等你爹回来就吃饭。” 才说完这话,转过拐角,就见郑大虎已站在外边屋檐下,正解着蓑衣,脚下一地的泥。 姜氏向前去把蓑衣和斗笠接过来,抖了抖水然后挂在墙沿上,问道“地里咋样?” 郑大虎踢掉半湿的鞋,换上二妞给他取来干净的道,“嗯,还行,花生都还没冒芽,应该是没冻坏吧,就是瓜苗挨墙的那几棵有点打蔫,其它的还好。” 这雪若是迟早要下,现在下总比再过些日子下好,贼老天总算还留了三分情,郑大虎整拾利落后往屋里走。 姜氏落后小半步,一边走一边道,“你等会先把四郎送去学里,再给大郎他们送些衣物过去,这天得有几日冷的,几个孩子贪凉,上回归家来,就没带厚实衣物出去。” 二妞听说西瓜苗没大碍,松了口气,果园的那两间屋上头盖的茅草,墙缝不是很严实,西瓜苗真叶都还没两片,嫩的很。 接下来的几天,二妞发奋图强,大有一副在书房把牢底坐穿的架势,其实是连天的下雨,她想撒欢也出不去。 付出总会有收获,没找到想要答案,却翻出些内容接近的东西来,书上有两处关于反季节蔬菜栽培的记录,只是点到为止,当能看出来大概是利用了地热,在上边搭建窝棚之类云云的。 二妞托着小下巴思来想去,觉得所谓地热最大可能就是有温泉的地方。 附近温泉庄子不少,离京城又近,冬季里的蔬果不是平民百姓吃得起的,也许自家美女娘亲知道点。 果然,京城附近的温泉庄子确实有搭暖棚在冬季里能种出绿叶菜的,价钱堪比金子却还供不应求,温泉庄子不少,能掌握住技术真种出菜来的人却没几个,这些人还不够贵族们瓜分的,除了皇家,也仅几个实权勋贵有这样的庄子。 堪比金子啊!绿色素等于金子?二妞垂涎三尺甚感遗憾。 暂且不说自家没有温泉庄子,有估计她现在也种不出来,要是有玻璃或塑料膜什么的,直接盖个大棚倒也简单,可没有不是,室外是零下十几甚至几十度的低温,怎么才能调配好光与热,既充分供应蔬菜生长又避免低温危害,凭她肚子里那几滴墨目前还解决不了,自家西瓜苗育还有诸如黄化这类的问题没得到根本性的解决,这可是能隔三岔五搬到屋外来晒晒太阳炼过苗的。 黄化这词是她近期突然想起来的,西瓜苗高、细、缺绿,好像,应该,似乎就是所谓黄化来着。 她是个惯会一推二二推三发散思维的人,冬季蔬菜大棚她不奢想,但这种钱的赚法太让她眼热,于是忍不住纠结,纠结日光,纠结气温,纠结黄化,突然间她就想到了‘韭黄’,一种充分利用黄化病培育出来蔬菜品种。 二妞鸡冻,‘韭黄’,这可是好东东,顶顶好的东东,既保持了韭菜的浓香,又除去了韭菜的辛辣,还带着甘甜,炒腊肉,炒豆干,炒鸡蛋,抄什么都好吃,包饺子肯定也不错,兴奋的拍了拍大腿,她怎么就把这东东忘了呢,太不应该了。 二妞一时间满脑子的‘韭黄’,从回味到感悟,再想到能赚回来的或黄澄澄或金灿灿的阿堵物,最后才想韭黄的培植问题,至于她励志把牢底坐穿的最初目的——避春寒这事,又被扔回了姥姥家。 她要种西瓜,又要种韭黄,还要研究点,好忙,真忙,明年的春天善早,等空闲下来再说吧,二妞为自己见异思迁的德行找出很多合理的借口,再看下去,估计那些书得被她撕下来嚼吧嚼吧吞了,进了肚能更好的消化。 五日过后,天气重新回暖,又是风和日丽春正好。(未完待续) 第一五九章 陪房 郑家的后院有韭菜,是前任主人留下的,也不知道割了多少茬,每年留下根在土里,来年又发芽,足以一家人吃用。(.) 二妞想种韭黄,原材料有了,如今就等着韭菜发出来,然后试种。 还有一个多月,大妞就要出门,姜氏夫妻经过观察,觉得绿袖夫妻还算不错,虽说张武稍嫌木讷了些不大会来事,但闵承安已经分府出来,家中人口简单,外头的事大妞不插手也可,绿袖着实不错的,假以时日,能有何妈妈当年的风采。 这日,姜氏专门找了何妈妈,把让绿袖一家给大妞做陪房的事讲了。 “这事我先于妈妈讲,回头你与绿袖两口子说说,看他们愿是不愿”,这件事姜氏还真不强求,勉强了绿袖一家子去只怕与女儿也不一心,何苦来着。 “能跟着大姑娘出门是三生修来的福气,还有什么不愿的。” “这么些日子,咱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了,俩闺女就是老爷的心尖尖,去外头找些个不知根底的人陪嫁去闵家,他怕是晚上睡觉都不踏实,妈妈是我身边的老人,绿袖也是打小就在我身边的,除了你们一家子,别的人我都信不过,绿袖我是知道的,自小我说出去话她就没有不照办的,可她如今也是为人妇为人母,有些不便之处我能体谅,所以先与妈妈讲,不要让她为难,妈妈还是问一问的好,明儿回话就行。” “哎,儿大不由娘,我听夫人的,老奴这也有件事装在心里有几日了,不讲心难安。今儿逾矩一回,还请夫人容老奴说说。” 何妈妈说着要跪下磕头,姜氏伸手拦住。 “虽说是主仆有别。可我一直没拿你当外人看,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咱们家不兴这么大的规矩。妈妈以后不可如此,坐下吧。有什么事你尽管直说。” 何妈妈欠了欠身才又坐回杌子上去,“其实与夫人讲的也是一回事,大姑娘心太善,总是宁可苦了自己也要体谅别人,跟夫人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闵少爷虽说家事简单,可还有个甩不开的闵府在呢。这样的破落户最难缠,要权没权要钱没钱了,又占着长辈的名分,大姑娘眼睛干净,都不曾见过大宅门里的腌臜事,只怕进门后少不得要吃亏,绿袖离开徐府本宅时年岁还小,见识浅薄了些,有些事还处理不来,张武更是个连庄子都没出过的人。只他俩真不能让人不放心,今儿话说到这,老奴再托大一回,想跟夫人请个愿。大姑娘出门的时候,把老奴一块带了去吧,等大姑娘那安稳了再回来。” 说着说着沁出泪来,用帕子抹了抹眼角,继续道,“这事定是要让夫人为难,老奴不是不想着大姑娘,可好不容易把夫人找着,无论如何,老奴是不能再离了夫人身边,等将来到了老夫人那,也是将功赎罪过的,能腆着脸皮求得老夫人的原谅。” 姜氏的眼睛也是有些润了,“原本也是想过让妈妈跟去的,只是我这里也舍不下,难为妈妈考虑得这般周全。” 第二日绿袖自个来回的话,自是一口应下,做了陪房,张武那头不说,大姑娘身边是人和事定是由她管着的,这么好的事,哪有再推的道理,再说,夫人过问自家的意见已给足体面,别给脸不要脸的。 绿袖这里有了准信,姜氏又进西屋去说这事。 二妞为何嬷嬷强大的精神咋舌,虽然平时虽总在娘面前打她的小报告,有时候还当面直言,不过对自家或者说是对娘亲大人的忠心,也是不容否认的,算了,以后喜欢说就让她说去吧,老人家嘛,就爱唠叨,理解万岁。 姜氏没说让回避,她就当自个是隐形的,做旁听生又不尽职,当事人还没问的话,她张口先来,“娘,咱们把何嬷嬷送过去过后又接回来,这行得通吗?”何妈妈是姜氏的奶娘,二妞他们自当要唤嬷嬷。 “这样的事情不常见,但也有是有的,只要嫁妆单子上别记何妈妈的名字,又提前与闵家说好约定好,只要那头同意,也无不可”,姜氏细细的回答,眼却是看着大妞。 “嗯,这事娘安排就好,我听您的”,大妞面薄,脸上微微泛红,毕竟是自己的亲事,不过还是细细听在心里,对绿袖这人,她还是满意的。 “姐,你马上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脸皮子还这么薄可要不得,得厚一些才扛得住别人狂轰滥炸,不兴动不动就脸红的,别的不说,气势上就先落了下乘,只当你是好欺负的。” 大妞顿时脸涨成绯色,瞪着妹妹一时也找不到话说。 二妞咯咯直笑,她才不怕,大姐瞪人的眼睛毫无吃人的气势,倒是一股子欲语还休春光潋滟的娇态。 话说,那些药茶药膳真没白吃,原本厚厚的棉衣裹着还看不出来,如今换了春装,衣物虽不是紧身装,也能稍显身形,不过她与大姐一个屋,最知道她的本钱有多厚实。 体态婀娜,肤如凝脂,闵大哥的福利不错啊。 二妞心底又冒出邪恶的小泡泡,可惜这事不能为外人道,要不他得好好酬谢酬谢自己这个小姨子。 姜氏点着二妞脑门道,“不要欺负你姐姐”,说完摇头失笑走了,她还有事要做安排,在厨房找了何妈妈让她把何林叫进来,给了他一封信让他带去徐家交给长安。 长安过来郑家送过东西,何林是认得的,由他转给哥哥或者嫂子,姜氏放心,信里也没什么机密的事,但能不过他人的耳目更好,徐家人多嘴杂,姜氏也有厌烦的。 有一家陪房还是不够的,大妞身边少不得一两个贴身丫鬟,绿袖是媳妇子,不好常出入寝室近身侍候。 原本姜氏是打算从外边买,那些被上个主家发卖出来的怕是品性不端。买回来没准是个祸害,就想着买几个生手,这样的人还要训导。规矩一天两天教不好,姜氏亲自来教下人有失身份,与她原本的教养很是违背。所以也有等着何妈妈来了再买人的意思,有绿袖在。去了闵家也能慢慢调教。 徐世铮夫妇来郑家那天,她与魏氏也聊起了大妞陪嫁丫鬟的事,魏氏主动开口,说是给大妞送两个陪嫁丫鬟过来。 徐府的下人每年除了年纪大要婚嫁的,也有给恩典放出去的,犯了事直接撵出去的,如此一来常常会有空缺要补。所以徐家每年除了从家生子里选出来的,也会从外头买进,养好了规矩再分到主子院里去。 魏氏院里的丫鬟婆子四五十人,一等丫鬟自是不能送给郑家,二等的也不少,魏氏想的是从这里头挑两个出来,二等丫鬟是一等丫鬟的跳板,但大多数最终是进不了位的,不过该懂规矩都懂,比外头买的知分寸。徐家对下人的要求素来严格。 给人送丫鬟是件很容易吃力不讨好的事,毕竟从自己手里出来的人,犯了事难免会被算回自己身上,除非是包藏祸心有什么算计。一般来说是不会这么干。 她自己提出来,姜氏当时也是惊愕不已,她可不觉得大妞或闵承安身上有什么值得算计的,她再拒绝了去,就太见外了。 这却是再好不过的事,要是绿袖不得用,从魏氏手里出来这两人多少能帮着大妞,绿袖若是个好的,这两丫头也翻不出天去。 过了一日,长安用马车送来两个丫鬟。 这两人都不是徐府的家生子,六七岁大买进徐府来的,除了魏氏那,没在别人的院子里呆过,如今具是十二三岁,摸样并不出众,性子一静一动,姜氏看过就知道嫂子是用了心的。 与丫鬟一道送来的,除了卖身契还有魏氏写的一封信,信中道,若是这两丫鬟不合适,就送回去再换两个,自家人不要说二话,丫鬟是即便再是个好的,但不合主子的脾性,也是不行,不能因为丫鬟委屈了外甥。 信写的直白,全然不说两家话,姜氏看过心中滋味难言。 待长安走后,姜氏叫来何妈妈和绿袖,简单说了两人的情况,就让绿袖先把人领走,具体的安排交由她去做,留下何妈妈说话。 “何妈妈,这是我嫂子身边的人,给大妞做陪嫁丫鬟,这几日你和绿袖先看看,合适咱们就留下,不合适咱也能把人送回去。” “徐府出来的,自是比外头买的强,就看性子老实不老实了,夫人放心,我两只眼日夜都给她盯着,只要她露尾巴,我就能给她揪出来。” 来郑家有些时日,何妈妈到是找回些管事妈妈的风采,不再总是老奴老奴的自称。 管事妈妈在主子面前也是有三分体面的,没必要总用贱称,这样显得与主子更亲近些。 “夫人,要不要再买个容貌好的婢子回来,趁着大姑娘还没出门子,先在家里调教一二,从咱们家出去的总比用姑爷身边的旧人好”,自家老爷能死心塌地的守着夫人一个,但这样的男人世间能有几个,今天见了来的两丫头,一看就知道都不是安排做通房的料,不单年纪小容貌也是太过寻常。 姜氏收了嘴角的笑意,蹙眉半合上眼,复又张开,“这事容我再想想。” 何妈妈眼睛闪了闪,闭上嘴不再提,这已经不是当年,她作为奶妈妈有规劝姑娘之责,但姑娘如今已是当家夫人,很多话她只能点到为止,说多了反而不美。 ***** 电脑前些天又出问题,动不动就死机,码字码得一肚子火,后来干脆开机也没反应,愁死个人,昨天送出去修,今儿才弄回来,先补昨日一更,晚上再传今天的。(未完待续) 第一六零章 匪性 “谁给我媳妇气受的,说出来,我揍他去。” 姜氏正犯愁,任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别不正经。” “哪个正经了,我说的都是正经事,欺负我可以,欺负我媳妇就不行”,郑大虎搂过姜氏的细腰,很正经的讲到。 “这个院子里,除了你,还有谁敢欺负我,倒是你那宝贝小闺女,三不五时要要惹我生点闲气,也没见你哪会找她算账的。” 郑大虎打哈哈,“闺女嘛,做不好的地方,由你这个当娘的教育教育也就是了,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插手不是。” 姜氏瞥他眼,翘翘嘴角不说话。 “啊,她今天又惹你生气啦,不行,我得管管这事,打手板你看行不行,就是打了手板会耽搁做针线,吃饭还得找人喂她”郑大虎暗道,小丫头做啥了把她娘惹成这样,一点马虎也打不过去。 “行了,别言不由衷的,我真要打你闺女,你第一个跟我算账不可”,姜氏没好气的道,就是他疼闺女疼的都没原则了,连带着她如今对陪嫁丫头的事,怎么也掂量不清楚,心里明明知道何妈妈提醒的是对的,可就是不愿给女儿招一丁点的不痛快。 “今儿的事与你小闺女无关,过来坐下,我与你讲讲你那大闺女的事”,虽说这样的事该由姜氏这个主内的拿主意即可,但她素来依赖丈夫,以前也没这么糟心的事。 郑大虎发懵,琴丫头从来就是个体贴本分的,“闺女咋了,不好好的吗?刚才还给我打水洗手来着。” “她是好好的,就是陪嫁上有些问题。是这样的……” “我当多大点事,看把你愁的”,郑大虎轻飘飘的道。 姜氏瞪他。道,“这事你不懂。” “我咋不懂了,老子嫁闺女陪嫁妆。是为了让我闺女离了咱家也活得舒坦,没道理说是让女婿高兴了倒让我闺女遭罪的。别人家怎么样我不管,咱老郑家的祖宗就没留下这条规矩,老子就是个粗人,不知那些个礼数套数的,这事你就不要管了,我找姓闵的说去。” 郑大虎匪性上来,连称呼都给省下。直接就是姓闵的。 离婚期越近,郑大虎越是不待见闵承安,闵书生也识趣,这些日子跑郑家跑得没那么勤快了。 “你可别乱来,有些话不是你一个当老丈人的该讲的”,姜氏还真被他那架势给唬住了。 郑大虎突然想起点事,立刻变换张脸皮,满声满气讨好的道,“我听媳妇的,不找他去。媳妇,有件事我没与你说,是这样的,有一回去齐家喝酒。喝得有点多,闵家小子送我,路上该讲的不该讲的都讲了,你知道的,喝醉了的人他就话多,不过,闵家小子如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保证闺女进了门,院里干干净净的,咱可别自己给闺女添堵。” 姜氏瞠目结舌,这什么时候的事,他藏得可真严实,什么酒后失言,她要信的话就是她喝多了,“你,你怎么管到女婿房里头的事去了,也不怕被人笑话。” 闵承安年纪不小,个把通房肯定是有的,为这事她还给大妞开导过。 “什么房里事房外事的,我也就上过三年学堂,不懂这些,我就是想让那小子知道,嫁出门的闺女还是我闺女,在外头受了气,我照样能把她接回来,又没强迫他做什么,他自愿把人都处理了的,事后我才知道,我有什么办法,他家里的事,我又管不着。” 媳妇还没娶进门,老丈人已经把话说那份上了,总要给些面子吧,还能悔婚不成?姜氏扶额。 郑大虎这事办的,她也说不出个好与不好来,只是突然觉得头有点晕,“你直接与子贤说以后不让他纳妾?” “我又不是他亲爹,管得了他那些事。” 姜氏心道,你这会倒不是亲爹了,还好,没讲出太失分寸的话来。 “不过我跟他把道理都摆明白了,他日后要是不稀罕咱闺女,看上更年轻更漂亮的,咱们家是讲规矩的,绝不阻拦,就是闺女那儿,咱家的人还能帮着劝解,只不过,给名分给钱财都能,他就是不能把人领回家去,完全可以在外头卖个宅子把人安置进去,我闺女在家做姑娘的时候,没有二娘三娘四娘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人,因此见识短性子也绵又目下无尘,一个外人天天在她面前晃,怕她受不住要坏了身子,这样的话,可以眼不见心不烦,还两厢便宜,咱们家的人也不用担心她在外头被人算计了去,还要疑心女婿会不会宠妾灭妻,坏了两家情谊,他若是两头照顾不来,咱闺女这边还有我,我死了还有她弟弟们呢,不给他添负担。” 姜氏显然高兴得太早,被他一通话噎得够呛,“你也不怕别人说咱闺女善妒不贤。” “善妒就善妒,别的地方只是贤惠过得去就行,何必因小失大,为了全乎外头的名声,给自己添堵,不定还要累及我外孙,那些大户人家里头,小妾算计嫡妻,庶子谋害嫡子,这类的事多了去了,我总要为闺女未雨绸缪吧,什么也比不过命重要,我又没说要他守着我闺女一个人过,已经够讲规矩的了,要是在茂山,我闺女这点亏也吃不得,不过,我话摆这这,要是闵家小子变心前,闺女还没有生养,咱们就直接把人接回来,愿意养着咱家就养着,想再寻户人家也是简单的事。” 郑大虎守的规矩,很多时候都是他自己定的,蛮横无理起来,谁也辩驳不过,更别提说服他去,姜氏早有领会。 算了,事已至此,她再计较也没用,亏得今天把事说了,要不安排那么个人,还不是自家打了自家的脸。 “以后这样的事。你倒是与我说一声”,姜氏责怪道。 郑大虎摸摸鼻子俯首称是,顿时从山大王转职成小绵羊。 这两天已经开始移栽西瓜。冲冲吃过午饭,郑大虎又往果园去了,二妞也跟了去。 等何妈妈她们收拾过。四郎也返回私塾,姜氏一个人在屋里静下心细细的琢磨。 男人要起外心。做妻子的如何能拦得又如何能拦得住,就如她讲给女儿听的一样,做正妻的有的是办法把妾室通房捏在手心里,可是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维护为人正妻的仅有的尊严和子女的权益,到底是失了夫妻间的那点情分。 让丈夫置外宅,却是件很是体面的事情。这表示做妻子的不贤或是无能,她从小接受的思想就是这样的,即便祖母给她定下那门亲事后亦未曾改变,对方只是在纳妾上头有节制通房还是无可避免的。 最终这些手段她都没用上,直到大妞定下闵家的亲事,才又把这些捡起来传授与她。 郑大虎今天讲的话,她闻所未闻更别提想过,简直是逆道而行,谁家的妇人是这么干的,真到了那一步。都是想着与其把人放在外别为所欲为,不如把人搁在眼皮子底下,不但是好捏拿,也能掌握住丈夫的行踪。慢慢把丈夫的心收回来,可是,真能把情挽回的又有几人,不过是去了温香又来了暖玉。 丈夫今儿说的话虽荒唐,细细想来,也不无可取之处。 将新人迎进门来,然后眼睁睁看着丈夫与别的女人郎情妾意,还要花心思使心计处处提防时时应对。 快刀子与慢刀子剐心,哪一个都不好受,与其慢慢受着,还不如一刀断了情,守得自己一方净土保子女一世平安。 不过这些她说了不算,还得看大妞自个的意思,以前提及的现今又要重新来过,还有矛盾的地方,姜氏也是在屋里做了好久的准备,才去的西厢,这会在小丫头不在,没她搅局更好些。 姜氏让春月和秋华(大妞给新来的两丫头取的名)出去,母女俩留在屋里,该说的说了,看着女儿由迷惑不解到半知半懂,但依旧迷茫的眼神,姜氏难为情,留下话让她自个再想想,逃也似的出了屋。 为此姜氏是把郑大虎恨上了,他若是早些提一提,哪来这么些事,硬是十日内没让他近身,任他叫苦连天好话说尽,也没给他点甜头,经过这番磨练,媳妇是惹不起的,郑大虎筒子更加坚信此不二的准则,当然,这是后话。 姜氏又叫来何妈妈与绿袖,把事情再提过,两人口呆目瞪,倒把她给惹笑了。 “这事就这么办吧,咱家小门小户,不讲究这么多了,闵家那孩子如今看着是个不错的,他既然应了老爷,近三两年内该是无事,具体真有那么一天,再提不迟,无论如何,把姑娘护周全,老爷和我都不会亏待了你们。” 何妈妈与绿袖称是,得了姜氏应允后,才福身出去。 京城如今大大小小的有十几家铺子寄卖水晶糕,销量还算不错,加上镇上的,每天能有四五百文的进账,头天下午就要把次日的糕蒸出来,这事如今是何妈妈与绿袖俩张罗,不过家里的一日三餐,郑家母女还是会亲自下厨,换了口味家里的大大小小都不习惯。 “娘,这样行吗?闵家那头没话说?”进了厨房,绿袖轻声问道。 “这事不是咱们能管的,你要谨记,作为主子身边的人,有些话该说,不提便是你失职,但说过后,也别记在心里,拿主意的永远都是主子,任谁也越不过主子去,还有,你与张武都记住了,咱们家老爷不是一般人,去了闵家好好尽自己本分,什么都不能越过姑娘去,什么事情都没有姑娘的事情重要”,何妈妈心道,大姑娘和二姑娘都是有福气的,比夫人有福气,能摊上这么个爹。 “娘,我晓得。”(未完待续) 第一六一章 二妞陷入疯狂的蛋糕试验中,要不是果园里的鸡加班加点的进食,尽最大努力的恢复下蛋能力,家里可能连想吃碗鸡蛋羹都寻不到原材料,二妞童鞋这些日子真没少糟蹋。 严格来说也算不得是糟蹋,鸡蛋面粉加白糖,不管怎么搭配也样好东西,失败品都进了人们的肚子,也没见谁闹肚子。 只是二妞受的打击颇大,心情低落却又得不到他人的理解,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要折腾出个什么东东来。 二妞再次黑着脸从厨房出来,姥姥的,做蛋糕有那么难吗?可是它就是这么难。 后天就是端午节,也是美女娘亲三十二岁的生日,二妞本来是想做个蛋糕给她贺寿的,怕是不能得偿所愿了。 普通百姓平时过生,一碗面卧个鸡蛋有个意义也就是了,在二妞的记忆中,姜氏从没在一个特定的日子专门吃这样的面,郑家兄妹六个以前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这端午节这天的生辰。 二妞回屋去翻自己的小金库,端午节书院放两天的假,明天大哥他们要去徐府送粽子,本来是没她什么事的,现在倒是想明日也跟去,京里的铺子多货色全,给娘挑件可心的礼物,自己现做什么的来不及了。 郑大虎夫妻拗不过她,将傍晚才归家的大郎兄弟几个叫到跟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让妹妹落单。 本是一胎双生,徐世铮却比姜氏早了一天出世,大郎他们今日去,也是有给舅舅贺生的意思在里头,所谓娘亲舅大,只是徐世铮还远不是做寿的年纪。又上有尊长,徐家自是不会大肆操办,大郎他们也不能当回事来。不过磕个头聊表下心意还是可以的。 可惜官衙今日要照常点卯理事,兄妹几个在徐家拜了一堆的人,就是没能见到正主。魏氏留了他们在自己的院里用饭,过后才让徐修永和霍尚将兄妹五人送出徐家。 何林送完货后就回到徐家门外等候着。见小主子们出来,忙把马驶过来。[] 徐修永倒是挺想一道上街去,但节庆上头家里来往的亲友众多,父亲又不在家,少不得要他出面招呼应酬什么的。 平时与几个表兄弟道京里这里好玩那里有趣,承诺要领着他们去走走看看,今儿人来了。他却要失言,为此还挺过意不去的。 徐修永的歉意表达太深,三郎一拳过去才把他给安慰好,二妞瘪瘪嘴,这就是所谓的男人间的交流吗?搞不懂,分明是野蛮人的游戏。 “何老爹,不要走大街,咱们直接去牲市。” 何林有些惊讶,怎么去哪个人畜混杂腌臜地方,望了眼大郎。见他没开口的意思,于是甩开鞭子避过人多的街道,直奔牲市而去,四人三马随扈在车旁。四郎与大郎同骑。 对于买什么寿礼,二妞在家就想好了。 最省事的就是买首饰或,可是娘也就出门才打扮得隆重些,平时在家多不过戴支发簪,把爹给她买的轮着戴。 胭脂水粉这类东西也是一样,娘亲大人平时原生态就挺美的,爹给她买的都不常用,还能赏面子用她买的,就等着过期吧,何况谁知道里头是些什么成分。 给求娘送礼,自然要送在实处,要能常常用到才行,二妞可是想了一个晚上,决定买头奶山羊回去。 姜氏也上三十的人了,女人的青春有限,应该好好保养,燕窝鲍鱼比较精贵,喝羊奶最实惠,喝不完的可以敷脸,剩下的还能用来做点心,没有比这更美的事。 她倒想牵头奶牛回家养着,产奶量应该比奶山羊大,可没听说附近有养这玩意的。 牲市是最脏乱差之地,大郎没让二妞进集市去,还留下二郎三郎四郎陪她,自己与何林进集市去挑羊。 二妞对牲市也没多大兴致,遇上头坏心眼的驴,一个屁能熏死她(受电影的毒害太深),大哥的安排她乐得照办。(.好看的小说) 见大郎买回两头羊来,二妞咧嘴笑开了颜,要一给二,这个哥哥当真没得讲。 她买奶山羊的目的并没有与其他人讲,羊买回去肯定不单是只供应给个人,最后服务的还是大众,认真算来也不过借了娘的名头,要说羊是专门送给娘的生辰礼,她自个也心虚,不过,会借奶山羊送上一份独特的大礼就是了。 两只羊的四个蹄子都被捆在一起,这样搁上车里也不怕它乱动弹。 “千兰还要买什么,要不要上街走走?”大郎一边问,一边用帕子抹了抹手。 二妞歪着脖子想了想,天气有些闷燥,端午前后一般是会下雨的,老天该是正运量着呢,难得出趟远门,她其实也想逛逛的,可看这架势,下午定然有场大雨,还是早早回家的好。 “我没别的了!大哥二哥三哥若是有想买的,咱们就去街上”,四郎上街来一般都是陪公子刚考那位,基本不花钱买东西。 大郎用眼睛询问过几个弟弟,道,“那就回去吧”,说完便将二妞扶上车去,“何老爹,拣条人少的路出城,这会街上肯定人多。” “哎,谨哥儿放心,老何晓得的”,何林把捆好的羊扔上车辕,等几个少爷都已经上了马,自己也跳上车在前头带路。 何林驾车技术比郑大虎要强些,二妞坐在车内昏昏欲睡,索性退去鞋子缩身上榻,没一会就入了梦乡。 “妹妹,千兰,二妞,醒醒!”三郎凑进二妞小声的唤,一边用手轻推她。 很小的时候,娘就要求他们兄弟几个,妹妹在睡梦里不能对她大喊大叫,免得把她的魂给惊着了,三郎虽粗心,但这一点始终是牢记在心头的。 二妞嘟嘟嘴,睫毛扫了几下才彻底把眼睁开,“三哥干嘛。到家了吗?” “还没呢,睡得跟小猪似的,别人把你买了都不知道。快起来把鞋穿好,跟我下车见过文先生和文师娘,他们的马车坏在路上了。待会用咱们的车捎他们一程”,三郎有些粗鲁的把二妞拉起来。已经醒来就不怕惊着她。 二妞顺着他的力道坐起,心想,原来马车也抛锚啊,“你先下去吧,我马上就好。” 姑娘家就是麻烦,三郎转身撩帘子出去。 二妞不惊不慢的穿好鞋,将衣服拉平整。又用手在头发上抓了抓,把有点歪的小丫髻扶正,估计能见人也就懒得从新梳理。 二妞由三郎扶着,端庄的踏过脚凳下车,在长兄的引领下,先给长者见礼,再与平辈相互问候,然后立在一旁装羞涩,好人家的闺女当然不应该站在路旁与人拉家常,实际是她还没从困顿彻底清醒。没太多的精力说话。 文家的东西很快就转移到郑家的车上,二妞只站了一小会就又回到车里,同来的还有文夫人以及她的一双儿女。 文先生怎么走,文家的马车怎么弄回去。对于这些二妞不敢兴趣,她就想着上车后,是跟陌生人说话,还是靠着车厢再重温那个做了一半的美梦。 文夫人清瘦,她的女儿文蔓雅比二妞长一岁,个头与二妞差不多,小儿子还是个三岁的奶娃娃,这时候正睡着被文夫人抱在怀里,几人在后塌上也还坐得开。 “好孩子,再坐过来点,不要委屈了自己,这边还宽着呢,今日幸亏遇上你们,要不就麻烦了。” 二妞羞涩的笑了笑,拘谨的道,“文夫人客气,先生传授哥哥学问,这点小事都是应当的。” “我家在闵先生的院子的隔壁,经常见你几个哥哥去闵先生家,就是不曾见过你。” 二妞眼角抽抽,我姐姐都还没过门了,小姨子的见天的往姐夫家跑,像话吗?她可以肯定,这位文蔓雅姑娘,不是缺心眼就是二百五。 “娘平常不让我出门”,二妞低下头嗡声道。 “哦,听说你家不在镇上住。” 二妞点点头,继续羞涩,要是脸上能挤出点红晕来,效果会更好些。 “是台西村对不,哪里离镇上不远,听说你家搬来不久,原来是什么地方的,离这里远吗?” 没见着她很害羞很不善言辞吗?你消息不是挺灵通的,还问那么多做什么,二妞暗翻白眼,小小年纪就那么八卦,大人怎么也不管管。 “嗯,是新搬来的”,至于老家在何处,告诉你干嘛,跟你不熟,二妞被问得有些恶心了。 文夫人眼睛闪了闪,笑骂,“哪有你这么追着问的,倒是让你妹妹歇口气”,在女儿再说话前先把她制住,转而又对二妞安慰道,“好孩子,别被你姐姐吓着了,她在家只有兄弟没个姐妹,只是见着情谊相投的小姑娘,恨不得当天就拉回家去与她做个伴才好。” 我姐姐这会在家绣花呢,哪里就在这吓我了,二妞腹语,只给了文夫人一个含蓄的笑容,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对文夫人没太大的感觉,谈不上喜欢也谈不讨厌,这位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可没忘了初见时从她身上扫过的那道锐光。 不在喜欢的人群之列,也排不上必须费心敷衍的人之列,这类人就是点头之交,面上过得去就是了。 文夫人慈和的关心了二妞的方方面面,宛若最和蔼的长辈,如此的自来熟,让二妞不由的心生戒备,回答时也是虚虚实实,没说假话,但也没讲几句真话,是是而非的答案就看个人理解了。 郑家的马车先将文家的人和物送回书院,谢绝了文家人留饭的邀请,也没进他家的门,就那么直接回家去了。 ******* 家里鱼塘冒顶,跑出好多小鱼,心疼啊,再下场大雨今年就没鱼吃了,外边买要花钱的说,还没自家鱼塘养的好吃,唉! 这两天回去帮家里围鱼塘,老腰好酸,坐不住,昨天晚上回来没码字,那一章后边再补吧,今天一更! 亲们,雷雨天别出门,安全第一.(未完待续) 第一六二章 生日礼物 四郎没过够瘾,回到家又拉出自己的小马。 郑大虎有空就会教他,大郎几个沐休回来也会指点指点,如今自个上马已经没问题,有人护着能走几步。 大郎三个也牵出自己的马,放出去吃点青料,怕下雨没敢走得太远,就在村边上转。 姜氏在门口眺望好久才放下心回屋,听二妞汇报今日的行程,等她叽叽喳喳的讲完,问道。 “赛龙舟热闹的很,怎么不留下看过才回来。” 端午节赛龙舟是一大盛事,茂山县没有大的水系,二妞穿来这么些年都还未有幸目睹过其盛况,今天魏氏本要留郑家兄妹几人一晚,明天看过比赛后再回来,徐家每年都能分到一个看赛事的好位置。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但她最不喜欢在别人家寄宿,能回自己家有多晚都要回去,再说,明天是娘的生日,按照原定计划,今儿晚上她就要提前把礼物送出去。 二妞抱住姜氏胳膊,嘟嚷道,“娘不在身边,我晚上睡不着”,本是想卖个乖,但说完后,好像又都是真的。 “已经是大姑娘了,还说孩子话”,姜氏心软成一团。 “等到我八十岁,在娘跟前,也是个孩子嘛。” 姜氏拍拍她的头,道“傻孩子,等到你八十岁那天,娘都已经不在了。” “才不会呢,咱们家现在养着奶山羊,娘以后每天喝碗羊奶,活到一百二都还能追着玄孙满地跑。” “呵呵,敢情你今儿买回来的羊产的不是奶,是神丹妙药哩,还一百二呢。尽胡诌”,姜氏笑道。 “不是神丹妙药胜似神丹妙药,娘要是听我的。喝了它,没有一百二,也能活到一百一十九呢”。二妞觉得自己快成卖狗皮膏药的了。 姜氏好心情的随着她的话来,“好。听我闺女的,也不要追着玄孙满地跑,能追着重孙跑,娘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儿孙满堂,这幅场面想想也高兴。 “好吧,娘追重孙。玄孙就让爹去追吧,娘给他鼓劲。” 二妞若有其事的给爹娘分工,姜氏更加的乐不可支。 母女俩笑了阵,何妈妈进屋来说是羊奶已经挤好了,问是不是现在就煮上。 二妞只知道羊奶是奶羊产的,对于怎么把小羊羔的口粮变成人能食用的奶制品的过程,一窍不通,听何妈妈讲过,娘在徐家的时候,羊奶也是常喝的。对于这玩意,她总比自己要熟悉,回家后就把取羊奶的事安排给了何妈妈,是她自己动手还是请求外援。二妞不管,反正能把羊奶挤出来怎么都成。 听说羊奶已经挤好了,二妞带着小兴奋跑厨房去看。 “这羊也太小气了,两只才得这么点,是不是羊太老了”,二妞往木桶里瞅了瞅,对奶羊的产量不太满意,倒出来还没两碗呢,太没职业道德了。 “二姑娘不需担心,羊没问题,都是下了羔子的头年母羊,今天有点少,不过明天就会多些的,羊奶一天能挤两回,卖羊人早上应该已经取过一次。” 何妈妈一家被贬的地方是为徐府供给的最主要的一个庄子,种养的东西最多,活也最杂最累,其中就养着奶羊,所以她对此还是挺熟悉的。 “哦!”二妞嗅了嗅,“这羊奶膻味好浓,真不好闻”,她喝过羊奶没有这味道的,不知道现在的人技术过不过的了关。 “姑娘放心,用杏仁和羊奶一起煮,就可以除去这股膻味。” 二妞拭目以待,希望真的没有了,“嬷嬷,羊奶煮好后先放着,今天晚上主食吃米饭,你把第二遍的淘米水留下,我有用。” 等不到羊奶煮出来,二妞离开厨房,今天一个时辰的绣工活还在账上记着呢,她得先去把这笔账给销了,晚上好给娘做面部护理。 “这么晚不睡,有事明天说不行?”姜氏满脸无奈的被二妞拉走进西屋,被褥都已经铺开,这妮子来敲门,非要让她过来一趟。 “娘,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让您回去啦,我最近想出个保养的方子,进屋娘试试,保证你明天起来照镜子年轻十岁。” 二妞嘿嘿笑,吃过饭全家人都聚在一起说话,等各回各屋去,她回来先把面膜调好,再去请人的时候,谁知道娘那边动作那么快,门都关了。 “什么方子,你又想起哪出?还年轻十岁,你快刚上神仙了。” 进了贼窝,想出去谈何容易,况且是二妞当的山大王,女人爱美是天性,姜氏也有几分心动,半拉半就的也就任她为所欲为去了。 二妞指挥春月秋华两人把木桶里的淘米水倒进洗脸盆里,挽起袖子亲自为姜氏洗面。 家里有洗脸用的凝子,都准备要睡了,定然是已洗过脸的,不过淘米水除了洁面的功用,还有美肤的功效,用过淘米水后,再换了清水洗过两回 做完这些,二妞给姜氏脱去外衣,又让她上炕仰面躺着,这样更方便。 大户人家小姐自小娇养,姜氏药浴奶浴也都泡过,见二妞端着碗黑不黑白不白稀不稀稠不稠的东西过来,这就要往她脸上涂抹,忍不住要问上一问。 “娘,就是用面粉调的,里边加了点鸡蛋清羊奶珍珠粉当归粉这类的,都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二妞也不隐瞒,照实了说,本来还要加蜂蜜的,不过这玩意暂时没有,略过不提。 珍珠粉和当归粉都是她在镇上买的,从书院出来又去了趟药铺,珍珠自古就是名贵的中药材,好点的药铺就能买得到,当归就更不用说了,平常用作内服,加到面膜里有美白祛斑的功效,能使面部脸色红润。 抹完了脸。二妞又把的脖子也给涂上,面嫩脖子粗,也不能看不是。 她自顾自的忙活。淡定的不得了,却坑苦屋里的其他三人。 大妞一手给二妞端着碗,一手紧紧的捂住嘴巴。免得自己不小心笑出声来,那就是大不孝了。 春月秋华两个丫头更是头也不敢抬眼也不敢看。这还肩不由的微微耸动,可见是忍得有多痛苦。 幸亏姜氏闭着眼,不知道小妮子如何糟蹋自己,若是让她照照镜子,任二妞磨破嘴皮子,怕也早就跑了。 第一次用面膜,又没做过敏性测试。二妞不敢敷得太久,约摸有个十来分钟后,就把面泥刮下来,将姜氏扶下炕用清水洗净,最后抹上羊奶,轻轻的按摩拍打,让肌肤充分的吸收,这最后一道工序,抹上的羊奶也不用再清洗。 “娘,您今晚不能照镜子。等明天起来,保证有个大惊喜,这是我给娘的贺寿礼,一定要等到明天才能看的。要不时辰不对,就不能算做寿礼了”,晚上照镜子也看不清,没准以为她忽悠人呢。 姜氏怔了怔,酸楚在心底泛滥开来,又夹着淡淡的甜,在徐家时,她素来是与哥哥同一天过生,只有祖母会记得在次日补给她一碗寿面,如今,儿女也能记住她真正的生日了。 回屋后,姜氏当真忍着没去照镜子。 郑大虎一直在等她,回来后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就是闻着一股味,跟奶娃子时差不多,好奇心起,问她又只是笑,什么也不讲,直笑得他心痒痒,凑上前去想亲两口,还被她躲了过去,这下恼了,一晚上给媳妇种下一身的红印。 二妞次日没赖床,大妞才起身,她也跟着起来,快速的穿好衣又洗漱完毕,然后撂着脚坐在炕沿边上等侯。 春月秋华晚上也睡在西屋,真正的贴身伺候,大妞吃饭也由她们服侍,这是为了让她早日适应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做派,以后要不要如此两说,至少出嫁前把流程熟悉了,进了婆家,特殊情况下能端得住架子。 姐妹俩一个屋,虽然注定是大姑娘的陪嫁,但二姑娘也是主子,春月秋华两人正好一个人服侍一个。 二妞去姜氏那提出严正抗议,拒绝同等待遇,她离嫁人的日子远着呢,现在更倾向于自力更生。 望着被春月秋华围着的大姐,二妞吐吐舌,程序真多。 出屋后,第一重要的事就是去拜寿,大郎几个都已经在堂屋里了,姐妹俩出来后请了姜氏正堂上座,兄妹六人给母亲拜寿,敬上自己的寿礼,未成家立业,不过就是个意思聊表自己的心意。 大妞是自己做的鞋一对袜两双,兄弟四人合送了副百寿图,字是大郎二郎三郎描的,四郎负责出钱装裱。 姜氏嘴角噙笑,把眼底的泪花压制住,觉得此生再无所求。 “你的寿礼呢,是不是忘了准备?”三郎见二妞杵在那当木头,用手肘蹭了蹭。 二妞晒笑,“我昨晚就已经送了”,三郎傻眼,一个院里住着还需要提前送吗? “娘,我送你的寿礼满意不满意”,二妞腆着脸讨赏,哥哥姐姐都受了表扬,没道理撇下她一个人的。 “满意,兰丫头送的,你娘当然满意”,郑大虎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一大早起来发现媳妇的脸水灵灵,看着年轻了好几岁,怪不得昨晚摸起来比平时还要滑腻,想来就是二妞把她娘拉过去捣出的名堂,死缠烂打的追问果真如此。 姜氏偷偷斜了他一眼,要不是儿女都在,定然要再掐他两把,回想起他在屋里说的话,脸上微微泛热,更加恨的厉害,这个老不正经的,竟然要她把方子问清楚,他好配了给她把全身都抹一遍。 二妞狗鼻子该灵的时候,那可绝对是不忙乎,马上就让她嗅到了奸情的味道,于是勾唇偷笑,女为悦己者容,说是送给娘的生日礼物,还不是为爹谋福利,老爹啊,你闺女孝顺吧。(未完待续) 第一六三章 羊奶 按姓氏来分,郑家如今有三房下人,在何妈妈安排下,大早就聚集到前院来给主母磕头贺寿。(.) 今儿又是端午,姜氏按例发了节赏才让众人散去。 何妈妈清早就把羊奶挤好了,二妞望着奶桶估量了一下,按八人份来算,每人能分上小半碗,据说羊奶还号称什么‘奶中之王’,兴奋之下立马做出了个‘一杯奶’计划,大手一挥,早上豆浆不用磨了,今儿起改喝羊奶。 一顿早饭吃到最后,就剩四个还装着羊奶的碗,郑大虎眉头已经锁成了川字,大郎三郎四郎如出一则,这会就能看出来,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亲父子亲兄弟。 二妞撅着嘴,不喝完死活不让几人下桌,姜氏在一旁看热闹,谁也不帮。 “四郎,喝了羊奶长得高,快喝了吧,你看,二哥都喝了,他就比三哥高”,二妞先捡软柿子挑。 四郎嚅嚅嘴,掀开睫毛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小声的道,“二姐咋知道喝了能长高的,二姐以前又没喝过,大哥比二哥还高呢”,说完立即低头做认罪状。 原本多乖巧的孩子,今天为了几口羊奶竟然学会顶嘴了,还不是因为不给吃而是因为不想吃才顶嘴,二妞飙泪,这倒霉孩子,一口羊奶值当你那么深恶痛绝吗? 见二妞吃挂落,三郎习惯性的要拿来取笑,被她一记眼刀子杀回肚子里去,记起自己也还处在强压之下,于是老实的盯住自己那碗羊奶,要是能把它看没了,那就皆大欢喜。(.) 好吧,小喽啰咯牙。咱就直接擒王,二妞转移目标。 “爹……”,这一声喊的。软软的糯糯的,撒娇耍赖不满应有尽有。 郑大虎身子微颤,闺女使出杀手锏。他抗不住了,端起碗屏住呼吸。咕噜咕噜半口气没喘就见了底,这东西比豆浆还难喝。 见爹已变节,大郎三郎四郎也纷纷效仿,喝完后都成了苦瓜脸。 二妞唾弃,这群土豹子,有眼不识金镶玉,这么好的东西跟喝毒药似的。像话吗? 看来是真不合口味,天天逼着他们喝也不是办法,豆浆就豆浆吧,其实她也知道,爹对豆浆也不大感冒,只是还能接受。 二妞腹诽,她爹真是个怪胎,渴了喝白水也不喝茶,所有的饮品里头最好酒,什么口味的酒都喝。不知道该说他好养活,还是太挑嘴,连大哥三个四郎都遗传了他。 ‘一杯奶’的计划出师不利,就此搁浅。自此,姜氏和大妞二妞早上喝羊奶,郑大虎和四郎依旧喝他们的豆浆,二郎其实挺喜欢的,可惜五天才能回家一次,总不好为了碗羊奶每天送一回或是他回家一趟吧,虽然不远,也不是这么个折腾法。 端午过后,按原来的计划,第二茬的西瓜应该开始育苗。 现在的气温不需要种在室内防寒保温,但在二妞的建议下,还是采取了育苗移栽的方法,而非直接将种子播洒进瓜地。 苗圃用土依旧是精心配成的营养土,上方搭建了木架子,育苗初期,顶端和四周都可以用草帘围住的,这样能遮阴避免阳光直射,等瓜苗长到一定时期需要阳光照射来炼苗时,撤去草帘即可。 二妞顺道要求,在后院也给搭了个木架子,将架子周围的西瓜蔓藤撩起上去,这样结果的时候就如葫芦一般吊挂在空中,她很好奇这样的西瓜会是个何种模样,会不会更圆些,也许能弄出几个花样来,具体的想法还没有,这个可以慢慢来。 果园里的第一茬西瓜的长势很不错,每棵都只留了两条蔓,蔓藤长得要比去年的粗壮一些,但还是不如种在后院里的好,坡地着实贫瘠了点。 五月的田野生机勃发,一天一个样,把羊牵出去找地方拴上,绳子放长些,等到傍晚牵回来,每天都能吃个滚饱,两只羊对这样的生活待遇很满意,直接表现在奶的产量上。 奶羊争气也成了个闹心事,光靠母女三人如何喝得完,郑大虎和四郎是打死都不沾的,面膜即便天天做也消耗不了多少,何况是不能天天做。 姜氏最后拍板,用木桶吊入井里保存起来,攒一攒就能给大妞泡羊奶浴来,这是最好的婚前调养。 羊奶没有经过杀菌处理,井里的温度虽比外界的低些,但也不能完全阻挡杂菌的繁殖,等到攒的差不多的时候,发现开头的那些已经泛酸,在人们的眼里这就是坏掉了。 何妈妈准正备提出去倒掉,二妞从果园里观察完花生苗回来碰上了个正着,赶紧给拦住。 酸奶对皮肤的功效可不比鲜奶差,这点她很清楚。 在二妞的坚持下,何妈妈很明智的选择服从,与二姑娘对上,老爷都不见得能赢,何况是她。 等大妞泡完奶浴,二妞再进一步,连‘洗澡水’也留了下来。 羊奶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以轻易倒掉,二妞一直在想,如何才能榨干羊奶最后一滴使用价值。 这些天不是在果园里转悠,就是在后院料理瓜苗,脑子转来转去也只能与之有关。 羊奶里的大量的钙元素和其他有益元素,用作植物的生长也是可以的,要是能被植物吸收就是最好的肥料,二妞决定试上一试。 这个问题太复杂,他人理解不了,二妞解释不清,更不打算解释,只是让绿袖等人把用过的羊奶分桶装上,然后提去后院,就搁置在瓜地旁,上边还加了桶盖,捂严实了发酵更快。 直接用作肥料怕不大好,害怕人能吸收的植物不一定能吸收,二妞便想借助细菌把有机质进一步的分解,等发酵完全后再下到地里,这也是她根据隐约记得的化学知识分析得出的结论,结局则是郑家院子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怪味。 地里的活不大多,用不着郑大虎天天亲自坐镇指挥,他开始隔三岔五的就往山上跑,好久没打猎,早就是手痒痒的厉害。 大郎几个也恢复了沐休之日就进山狩猎的生活,徐修永好热闹,自然是要跟去,还专门让长安从家里把他与霍尚的弓箭都给取了来。 进山的时候,郑大虎免不了要去长有樱桃的那片山转转,今年树上结的果实不多,估计是被雪灾影响到了。(未完待续) 第一六四章 备嫁 五月中旬,张媒婆连同齐夫人一起来到郑家送期单,这也就是六礼中的第五礼‘请期’,俗称选日子。 去年两家过定礼后,初定下六月的婚期,具体哪一日却是还没有选定的。 期单上写有六月初八和六月二十六两个日子,这是专门请了与齐文渊深交的紫云寺智空大师看定的两个吉日,六月里,这两日与两位新人生辰八字最相配,听齐夫人的意思,初八这日又比二十六更好些。 郑大虎和姜氏俱舍不得女儿,想着能多留几日便多留几日,却齐夫人的那句话左右为难,思定再三,最终还是选了六月初八这个日子。 大妞的嫁妆已经准备了大半年的时间,姜氏也清点了不下十次,该有的东西早已经准备好,没准备好的,大概也就只剩人的感情。 绿袖一家要做陪房,何妈妈也要跟去闵家一段时间,做水晶糕的活自是要转交出去,常贵家的以前就做过,接手也容易,只是冬生家的要从头教起,如今还给京城里供货,只常贵家的一个人是忙不开的,何冬生娶的这个媳妇是个比较笨拙的人,脑子不太会转弯,何妈妈手把手的教,过了四五日才算能放开手让她独自操持。 何冬生没有他爹的十成十的本事,也学了八成,姜氏当年要没出事,何家作为她倚重的陪房,何冬生最后不婚配她身边的大丫鬟,就是新主家选门好亲,这也是两家联姻的惯例,哪曾想,最后配了这么个媳妇,着实是委屈了他。只能说世事难料。 郑家本是计划把书院边的铺子交给何冬生夫妻打理,等把人要来后,见冬生媳妇是这么样的一个人。只得另作他算,铺面还在拆建中,按约定好的。要等八月份才能交付,倒是还不急着张罗。 山上的樱桃初熟时。离大妞的大婚之日不到十天,产量估计只有去年的一半,郑家准备把前期成熟的摘下来都卖掉,后熟的那些就用来酿制果酒,正好办完了大妞的婚事,不用挤在一块忙不开。 “姐,你饿不饿。想吃啥不,我给你做去”,二妞手上还沾着泥,她是在后院拾掇西瓜藤的时候,突然间起意跑回来的。 大妞噗笑,“过晌午还不到两个时辰,哪里又能吃得下东西,你当大姐有两个肚子不成。” 二妞泄气,她本来是想给大姐加顿下午茶的。 “好了,大热的天。你也别去后院折腾了,陪我坐一会,咱俩说说话。” 当年因为她的疏忽,这个妹妹就没有。此后二妞便是最让她挂心,如姊如母一般的宠着她,如今即将出嫁,最舍不下的也是她。 二妞把手洗净擦干,半坐上炕倚在大妞身上,本来是想亲近亲近,可一挨上去,情绪就有些失控了,“姐,不嫁了行不行,我舍不得你”,满眼氤氲的把头搁在大妞的肩上。 大妞放下手里的活计,右手抚上妹妹的发髻,眼睛润润的只是无言。 春月和秋华对望,具是选择缄默不语,这些天,二姑娘时不时要来上一回,等大姑娘真难受上了,她又会自己把大姑娘逗笑去,根本用不上她们劝慰。 “姐,你以后给姐夫做两鞋,就要给我做一鞋,不能太偏心眼”,要不这本买卖亏大发了。 大妞被她酸言醋语弄得哭笑不得,情绪迅转,“我看你不是真舍不得我,是舍不得少了个给你制衣做鞋的人。” 二妞脑顶在她颈窝上拱了拱,“大姐做的鞋最好穿了”,她纳的鞋多是送与他人,自己偏爱穿大妞做下的,嫌她自个做的穿上的最初几天会挤脚,大姐的却不会。 春月秋华低头掩笑,二姑娘真真是个妙人。 两家结亲,大婚当日热闹的其实只有婆家,娘家这头要等到新人三日回门那天,才设午宴答谢贺窖。 郑大虎头次嫁女,自是想办得越热闹越好,可惜在这个地方,除了徐家再没有别的亲人,邓管事那里只是生意上的往来,还没深交的那种程度,郑大虎也不想多事,齐家肯定男方的主宾,自己这边也不能请。 怎么也不能委屈了闺女,郑大虎想了一晚上,决定在女儿回门那天把全村的人都给请了,总共才不过六十几户人家,女人孩子吃流水席,剩下的老少爷们,摆上十四五桌尽够了,乡下地方,办桌头面酒席也不过三四百文,自家不差这点钱。 与姜氏把细节商议了后,郑大虎去找里正,除了请客的事,还想让他帮忙在村里招些年青力壮的,六月初七那天抬嫁妆箱笼去闵家,按照外边的惯例,每人给一百文的喜钱。 郑家陪嫁的婚床等大件家什,早就选了吉日用大车运去闵承安准备用作新婚的那个宅子,还是大郎领着何林父子亲自监督了工匠们把一应家什安装好的。 初七这天需要送的嫁妆,是郑家置办的其他细物,村里的人对自家这个外来户还算和善,郑大虎也不再另去外头雇人。 里正这人虽有些私心,但为人还算实诚,也公允,托他办事郑大虎也放心,自己去找的话,还不如他对村里人知根知底的妥当。 听说郑家要白请全村人吃席,里正很惊讶,一般人家嫁女娶妻,无不是要趁机赚些礼钱,郑家此举只有倒贴钱的份,这样的请客法,村里的人能装几个鸡蛋上门,已经是算是全了礼数了。 郑家自愿的事,里正也不可能说这样不划算,便宜自家也占着,就皆大欢喜吧。 对于郑家托他寻人抬嫁妆的事,更是一百一千个愿意,不用他花一个子就能卖出这么多的人情,又能提高他在村里的威望,这样的好事傻子才会拒绝。 里正家有两头肥猪正好差不多可以出栏了,郑大虎一遍做了个顺手人情,把他家的两头猪都定下办酒席用。 这一下子,里正的一口黄牙也是笑的闪闪发光,随口就把郑家办事那天需要用到的各式人杂事都给包管下来,掌厨的打杂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全是不用郑家人操心,都由他安排人手去做,村里的人也不能白吃一顿不是。 郑大虎乐了,正为这些琐事头大呢,如此的话,除了出钱就没自家什么事了,这两头猪买得值,以后有事,还买他家的猪。(未完待续) 第一六五章 出嫁 魏氏来给大妞添箱,送了套成色上乘的祖母绿头面,此外还带来一个小匣子,里头装着的是徐府的其他人托她捎来的各式物件,远不如魏氏的贵重,也算是说得过去。 徐世铮日前匆忙离京,魏氏歉疚的解释,她亦不知道具体归期,可能是要错过大妞的婚期。 这些朝政上的事情,姜氏自知不该她多过问,略过不去,没有说是外甥女成亲就要耽搁舅舅正经差事的,徐世铮如今圣恩正隆,也比以前繁忙许多。 初六这日,张媒婆与闵家的一位面生的年长妇人,代表男方送凤冠镜粉来催妆,婚事进入最后的流程。 婚礼的前一天,由何林主事,领上众人去闵家送嫁妆,三十多人的队伍,清一色的壮实青年,无一个歪瓜裂枣,里正还真是精挑细选过的。 何妈妈与春月秋华跟随队伍一道去京城,三人晚上就要留在闵家,布置新房也照看嫁妆。 大妞作为姑娘留在娘家的最后一夜,姜氏让她与自己同睡在东屋,郑大虎自然是去睡厢房。 二郎三郎打小就喜欢挤一个炕头,厢房盖好后,两人看上了最边上的一间住了进去,徐修永爱凑热闹,怎么都要与两人一个屋睡,霍尚作为称职的拖油瓶,自然是跟进,如今又不是冷天,人多了也热,大郎与四郎选了隔壁的屋子住下,如今还空着两间屋子从未住过人,郑大虎正好暖暖屋。 二妞心跟明镜似的,自个娘亲这是要传授女儿一堂婚前必修课,她虽然对古代两性教育充满好奇,但这个壁角是绝对不敢去听的。 只剩她一个人的屋子,空旷得让人难以入眠。待到夜深时分,二妞卷起自己的薄被摸出屋,东屋的门是虚掩着的。二妞畅行无阻,借着夜光爬上炕后,就睡在大妞那一侧。 姜氏与大妞也是刚睡下。进来这么个小贼,哪能觉察不出。只是这样的夜里,无声胜有声。 寅时正,大妞已净身完毕,魏氏也到了郑家,她昨天就宿在庄子上,悦姐儿晚上见不到她就要闹,带上她就得领着乳娘丫鬟等一堆人。不方便到郑家来住,温泉庄子离这不远,往来便宜的很。 魏氏大早的赶来,顾不得喝上口茶就开始为大妞开面,先是用麻绳给将她脸上汗毛绞掉,再将鬓角之绒发和眉毛修整成形,鬓角整齐,眉毛细弯,女人一生中只开一次面,作为嫁人的标准。 大妞着装完毕。已经到了卯时,二妞端来盘点心,掰成小块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喂给她吃。 汤汤水水的东西是不能吃,水不能多喝。即便是糕点,一次性也不敢多吃。 二妞用绢巾包了几块桃酥塞进她的袖口里,“大姐,这些你带上,路上饿了就吃两口。” 也不管她意见如何,二妞只管弄自己的,又道“外边要是有人欺负你,就让张武叔传话回来,什么都好,就是被委屈了自己,你这人心软的厉害,可有些人不值得容忍……姐,你别哭啊,快忍回去,流下来妆就花了”,二妞无措的赶紧掏出手绢,把她眼角欲滴落的泪水吸净,她素喜棉布做的手绢,吸水吸汗可比绸啊丝的强数倍。 大妞头上戴着凤冠,不敢多晃动,扯出一抹笑拉住妹妹的手道,“在家听爹娘的话,别总是鼓捣那些粗活,看看这些天,好好的手都弄出茧子来了,缺衣少鞋了就跟我说,姐给你做,夜里睡觉安分些,别总贪凉快把手脚伸出来,到了后半夜也还是冷的,睡前放杯水在炕头,晚上口渴伸手就能喝,实在要起身,就把灯先点燃,别偷那点懒,黑灯瞎火的乱走,碰伤了有你疼的 二妞嘴巴紧紧的瘪住,忍了又忍,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流了出来,连忙低头抹去,可抹完这边,那边又渗了出来,心头涌上来的酸楚如何也压制不住了,张嘴便是哇哇的嚎起来。[] 屋里的人都围过来劝,看她的劲头是止不住了,魏氏赶忙把她拉出去,姜氏在东屋听到动静正好过来,二妞直接蹭过去,脸埋进她怀里传出呜呜的啼哭声。 魏氏把这位小祖宗留给她亲娘安置,忙又转身回西屋,屋里正儿八经的新娘子被她招惹得情绪也勾起来了,只是没小祖宗这般惊天动地就是,这事闹的,她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赶紧给大妞补妆才是正事。 “平时把你能的,也就这点出息,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也不嫌丢人”,姜氏见二妞平复下来,把她从自个身上拉出来,又用手绢给她抹了抹泪痕。 二妞耸了耸鼻子,想起西屋里除了舅母,还有绿袖以及莲婶子和里正的大儿媳,脸上顿时有些温热,“谁爱笑就让她笑去,我舍不得大姐,天经地义的事。” 姜氏点着她的额头道“就犟吧,我去看看你大姐,你上东屋里呆会,别又来招你大姐哭。” 二妞鼓起腮帮子点点头,待姜氏撩帘进去后,自个上东屋对着铜镜照了照,已是泪去了无痕,于是上外头转了一圈。 院里院外,都聚着好些等着看热闹的人们,有几位平时与郑家相熟的媳妇子,也会进屋里去瞧瞧新人,说些吉利的话,孩子们跑进跑出,郑家院子从没这般热闹过。 二妞回屋装了半簸箩的喜糖茶果出来,只要是孩子就给上一把,即便是门外边那些还抱在怀里的也没落下,气氛更加热络了,见到场的已经都散到了,二妞提着簸箩回屋。 闹了一出,心里那点郁结业已消散,二妞重回西屋,抬头就见她娘双眼泛红的坐在炕头,还嫌她眼窝子浅兜不住,自己不也忍不住。 炮仗声响起,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女家放炮仗迎轿,旋即掩上大门,来看热闹的人们多数继续留在院外,小孩子还有一些年轻人则与郑家人一道退入院内,准备来闹场。 披红挂彩的闵承安,眉头眼角间都尽是掩不住抹不去的意气风发,哪里还能寻得到平素里风清云淡的影子。 新郎官跳下马,由众人簇拥着上前来叩门,里头除了四位小舅子,还有徐家的两位表亲,这门怕是没那么容易进去,闵承安早有准备,他带来的迎亲队伍,也是文武皆备。 院门前闹了近半个时辰,又塞进一堆的红包,大门才是敞开,相宾们拥着闵承安一进入到院子,就朝两旁洒了几把铜板,院里堵着的人们一阵哄抢,让出条道来,迎亲的人迅速上前。 正房的大门是由莲婶子与里正家的大儿媳与几个妇人虚守着的,每人一个红包就放了进来。 闵承安稳了稳气息,再次上前叩门,里屋门内的小姨子不比四个小舅子外加两个表亲好对付。 自炮仗声响起,大妞握紧二妞的手就再没松开,直到迎亲的人进到院子,才由绿袖伸手过来替下她。 外边叩门后,二妞走至门边,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道,“我就这么一个姐姐”,再无它话。 闵承安示意相宾从门腰缝塞进一个红包,“我此生也就这么一个妻子”,众人哄笑。 二妞心道,还挺会说的,见自家大姐的红盖头很没出息的晃动,撇了撇嘴,将红包收入怀中,“这话我记住了,姐夫也好生记得”,说完退后几步,示意绿袖开门。 门一打开,闵承安不由的愣怔,小丫头今儿怎这般的好说话,还不曾细想,双眼已经被屋内端坐着的大红身影紧紧的吸引住,用尽心力才把眼神抽离开来。 男方送上离娘肉,郑大虎和姜氏在堂屋上座,接受一对新人的叩拜,姜氏略带哽咽的叮嘱即将出门的女儿一些相夫教子之类的话,郑大虎则抿着嘴直视了自家新姑爷半响,点了点头,却是什么也没说。 喜娘已经三次催妆,姜氏颤抖着手为大妞喂过上轿饭,自己早已泪眼朦胧得再也看不清楚。 大妞挨个的叮嘱弟弟妹妹,要听话,要好好读书,要孝敬父母。 二妞又哭成了泪人,大郎二郎三郎眼眶发红都还能忍住,有水痕也只是在眼眶里打转,四郎可没那么大的忍住,拉住大妞的袖子,豆大的泪滴不要钱似的往下砸。 绿袖搀扶住大妞,该是出门上轿了,手按了按示意她哭嫁。 盖头下的大妞早已流泪满面,顿时失声痛哭。 绿袖适时的安慰,大妞把哭意强忍下去,由大郎背着她出门上轿。 赶在新人进花轿前,魏氏用扫把将轿内尘土象征性的拂去,再有点燃的高香将轿内熏染一下,最后手持镜子把角落照射一遍,以避免污秽之物藏身轿内。 鼓乐响起,起轿时女方再次放炮仗,并用茶叶米粒散轿顶,大妞在绿袖的再三提醒下,木木的将扇子扔出,自己做的什么,已经不知道了。 姜氏混混噩噩的将手里的一碗水泼出,全身的精气已随着花轿一同离去,要不是魏氏眼疾的将她扶住,只怕就要栽倒在地。 大郎二郎三郎骑马送轿,徐修永和霍尚也跟了去,五人送至中途即回。 中午,郑家摆下两桌,答谢一大早就过来帮忙的人家。(未完待续) 第一六六章 回门 “娘,已经放过盐了。” 二妞眼疾手快,抓住姜氏的手腕,阻止了一场悲剧的发生,想起早上的咸羊奶,甜馅饼,真是销魂,绝对不想再享受第二次。 今天是大妞出嫁后的第二天,姜氏心里没着没落的,做事老走神,但干坐着不动,越发的难受。 “也不知你大姐那怎么样了”,姜氏把勺子里的盐倒会坛钵里,按道理,今天是祭拜闵家宗祠入闵家族谱的日子,还要回本家认亲 “明天大姐就回来了,娘,您别担心,咱家跟去那么些人呢,就是与人打架,也不见得输。” 长时间不用再夹着尾巴做人,家里有了郑大虎这个镇宅宝器,二妞想问题的方式越来越简单暴力,她自己却还没发觉。 “尽浑说,好好地打什么架,咱们这是结亲又不是结仇。” “嘿嘿,娘,还有姐夫在呢,他会护着大姐的”,二妞翻动着锅里的红烧茄子,已经开始收汁,赶紧的出锅吧,免得她一时没留意,娘又给添加点料下去。 “你啊,什么也不懂。” 大妞虽上无正经的公婆,但闵家府宅里住着的都是些长辈,据说老太太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还有隔了层肚皮的叔伯婶娘,少不得要出点幺蛾子,倒不是怕大妞会吃亏,只是怕她受委屈,虽说新媳妇进门多数都是难免的,但想起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闺女在她看不见望不着的地方,要看别人的眼色受他人的气,就跟拿刀子割她的心头肉似的,养女儿究竟是图个啥,还不如都生儿子呢。 娘又闪神了,二妞偷偷的耸耸肩。用肢体诠释语言。 姜氏从来见不得她做这动作,据说极为不雅。 晌午过后,郑家的院子渐渐热闹起来。里正与他的大儿子赵富田带队,父子俩领着男男女女十来个人过来郑家,后边还抬着两扇猪。(.)猪在上午就已经杀好又除毛剃骨,连下水都在他家里整收干净了。 明天是新人三朝回门的日子。娘家这边要中午宴客,有些菜式今天就要预备起来。 除了猪,另一个主材就是鸡,今儿也要全宰杀出来,郑家今年新养的还未长成,去年剩下的那些二妞不让杀,说是果园里放养的比养在院子里的好吃。于是村里边买了三十来只鸡。 临时的三个灶台五天前就已垒好,如今正好干透了能用,灶台旁边又搭起架子按上案板,还有一堆村里各家各户拿来的锅碗瓢盆,组成了这个开放式的厨房,请全村人吃的宴席都要由这里做出。 郑家原来的厨房空留下来,给郑家人自己使用,郑氏娘舅那边的人,自是要另备宴席招待,这点不用说大家也都明白。 天刚亮。大郎二郎三郎就被郑大虎塞了几个干勃勃撵出门,二妞今天也起了个大早,望着这一幕偷笑,这两天看爹的样子很淡定。大姐出门那日都没红过眼,原来是个会藏的。 大郎三人快马加鞭,到闵家后还赶上了早饭,这是闵承安分家出来得的小院,家中无其他长辈,三人并不多客气,一道用过饭才起身回郑家。 姜氏拉住大妞看过又看,恨不得连头发丝都数上一遍,看看少没少过一根。 “姑爷待你可好?” 大妞红着脸点点头,说好显得轻狂,不说又怕娘当心。 “大姐,这门亲你还满意不?”二妞促狭的问道,双目含春、粉黛含情,不满意才怪。 大妞举起手作势要锤她,二妞吐吐舌跑至姜氏身后躲着。 “你恼成这样,难道是不满意?我看姐夫对你倒是挺满意的”,二妞很不怕死的继续火上浇油,不捏她两下解不了恨。(.好看的小说) “好了好了,你大姐以后回来一趟都不容易,可不得要你再欺负她的”,姜氏被二人绕得头晕,情绪却好了许多,就像两个女儿都还在承欢膝下之时。 “娘,果然是远香近臭,你这是拉偏架,被追打的人是我呢。” “你们母女这是闹什么呢?这么热闹”,魏氏在门口问道,身边是被奶娘抱着的徐欣悦。 “让嫂子看笑话了,这两孩子凑一起就跟长不大似的,悦姐儿也来啦。” “舅母好!”大妞二妞敛神正身福礼。 “千琴过来,让舅母看看”,魏氏也是拉住大妞上看下瞧,满意点点头,“嗯,面色看起来不错,想来姑爷对你挺好的,这下你娘该放心了。” 大妞羞涩的低下头,舅母说话真是直接。 “好了,你们姐妹俩带悦姐儿去西屋玩会”,姜氏见何妈妈在外边露头,知道这是要来回禀闵家的情况。 大妞二妞抱起徐欣悦去了西屋,魏氏带来的两个家人也一块去了,屋里就剩姜氏和魏氏。 大妞回门,带了何妈妈和春月两人,何妈妈可说是专门回来见姜氏的。 “……姑爷对姑娘挺上心的,回本家认亲的时候也是处处护着,老太太提出要姑娘去她那立规矩,也被姑爷给顶回去了,真真是笑死人,隔了辈的祖婆婆,还不是嫡亲的,又是分出去的一房,立的哪门子规矩。” 何妈妈大致说了说闵家本宅的情况,本家其实已经败落,倒是有旁支的五房出了个三品的官,如今闵氏一族能说得上话的这一房。 “嗯,本家那边不需多理会,既然分出来了,以后的日子都是自己的,说说姑爷家里的情况。” “姑爷院子里的人不多,基本都是故去的老爷夫人身边的老人,分家的时候带出来的,身边伺候的除了莫言,还有两个小厮,没有贴身的丫鬟,姑爷一年多数日子都在书院,京城的事都交给了秦管家,姑爷分家出来,除了那个巴掌大的院子,就只给了二百两银子,其他都是先夫人的嫁妆,如今家中的两个铺子和一个庄子也都是,这些铺子庄园也是秦管家打理,他媳妇管着内宅,对咱们家过去的人还算客气,姑娘进门第二天,账本就都交到姑娘这了,院里也有几个仗着伺候过先老爷夫人,不大安分的,但掀不起浪来,只要姑爷不袒护,可以慢慢的收拾,姑爷原本有两个通房,一个老太太给的,一个是姑爷的亲姑姑送的,去年就已经打发出去配人了。” 魏氏勾勾嘴角,道,“祖母塞人,姑姑也管侄儿房里的事,一点规矩也不讲了,你再说说,那位姑姑是个怎样的人。” “老姑奶奶对姑爷嘘寒问暖,倒是挺慈爱的,不过,姑娘认亲的时候,给她敬茶时教诲了好些道理才接的茶。” 魏氏哼了声,“不是姑姑倒成婆婆了,咱们家出去的姑娘,懂的道理不比她少,以后防着点这位姑姑,手伸得长的很。” “是,舅夫人的话老奴都记下来。” “哎呀,看我,嫌别人手伸得长,自己也伸出老远了,妹妹可别见怪”,魏氏拍手打趣道。 姜氏浅笑,“嫂子当我什么人,还分不出好坏来了”,对着何妈妈又道,“以后别总姑娘姑娘的,姑爷听见该不高兴了,好了,你去厨房看看,菜好了就上席,摆在西屋里便是。” 今天专门去镇上的酒楼要了一桌席来招待魏氏,几个热菜还需上蒸热一热,至于安排给村里人的席面,郑大虎交给了何林,什么时候上菜并不需要姜氏过问,只等上菜后她再出去露个脸。 魏氏的身份,郑家不好安排陪客,只有二妞从头到尾的陪着,大妞与闵承安敬过魏氏的酒后,又去外头敬席。 今天郑家请客,村里的男人基本都到了,院里摆不开便直接摆在院外,十二张桌子排开,菜管饱酒管够,场面热闹非凡,院内也摆了三桌,用来招待村里的妇人和孩子,跟吃流水席似的,外边的菜少了加菜酒少了又去添酒,空闲时就坐下吃两口,小孩子要不就站在父亲兄长身边在外边蹭食,要不就抱着碗满地跑,总觉得外边桌上的东西比院内的好。 这边的习俗,闺女回门,戏耍的不是新人,却是新娘子的父母亲。 郑大虎在村子里有几个相熟的,他为人豪爽经得起玩笑,众人多多少少想调侃几句,可是看着旁边的姜氏,话便是到了嘴边怎么也吐不出来。 姜氏基本不出院门,村里大部分人见都未见过,乍然一看,都不敢亵渎,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据说郑大虎以前就是个打铁匠,比自己也好不了多少,咋就那么好运娶回个天仙样的媳妇。 姜氏托付水生娘和富田家的招呼村里的大小媳妇,就与走完过场的大妞同回西屋去了。 新人不能留在娘家过夜,外边的酒席还未散尽,便是要走了,姜氏眼角含泪的再次送走女儿,魏氏也跟着一起回京。 郑家的这顿酒,喝倒了二三十人,酒尽人欢,妇人把自家的男人搀扶回家,走一路骂一路,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酒席的量备得很足,散席后,桌面上还余下的菜来,郑家一点也没留,由赵富田做主给村里的人分了,帮工的人多、做活也快,天黑前院子已收拾干净,碗归碗筷归筷的各回各家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六七章 郑大虎的烂桃花 二妞咚咚咚的进东屋,贴近姜氏耳边嘀哩咕噜的说了几句,又跑回自已屋里,咬住手指甲趴在窗沿边窃笑,爹回来了,有好戏看啊。 以前都知道郑家日子不错,可郑家这回嫁女,抬出去的嫁妆还是让所有的人咋舌,不说有多少抬,便是压在肩头沉甸甸的分量,足以让人们要掂量掂量郑家的财力。 别的不提,眼红姜氏的人可就多了去了,村里的女人那个不是家里家外的操持,皮黑肉糙的早早脱离了少女的娇美,哪像姜氏一般,与出嫁的女儿站在一起都能认作姐妹。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郑大虎与村里的那些汉子相比,真是仪表堂堂,主要的还是兜里有钱,这就是个财主老爷。 村里的人多数是本分淳朴的,但林子大了也是什么鸟都有。 乡野趣闻,最经典的桥段,就是俏寡妇的精彩生活,二妞都不知道,台西村也有这么一位极品。 郑家人喜欢关起门来过日子,与村里的人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村里的人是人非,知道的很少,水生娘吴氏虽然经常过来串门,但面对姜氏母女时,从来不提村里边那些腌臜恶俗的事,她开不了那个口。 搬来这个村里一年半了,郑家还一直不知道,村里最招人议论的人物,当属赫赫有名的林寡妇。 这位林寡妇,还是里正的侄儿媳妇,可惜里正的这位侄儿是个命短的,才把媳妇娶进门半年,就在一次进山打猎的时候,失足滚落下山,抬回家没几天就去了。 林寡妇在丈夫死后生下个遗腹子。后来也没改嫁,就带着儿子过,寡妇门前是非多。又是长得还算俊俏的年亲寡妇,即便是自己心正也难免有那想占便宜的要上门去勾搭。 据说林寡妇以前也是个好的,半夜还用扁担把爬墙的野男人打出来过。后来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还是真耐不住寂寞,有关她的风言风语再没断过。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反正人家一不下田二不种地,这些年小日子过得都不比别人差,甚至比她男人死前都要好。 里正又怜惜侄儿留下的独苗,爹死了总不能连娘也没有,就睁一只闭一只眼的不去管。 这回郑家请客,这位林寡妇也摸了过来。不知哪生出来的自信,会觉得自己能吃到郑大虎这块天鹅肉,三天两头的寻找与郑大虎不期而遇的机会,村里边碰不上,还会跑到村这头来,有一回都堵到果园门口去了。 作为村里最大的八卦人物,人们恨不得四只眼睛盯着这位林寡妇,对于她搔首弄姿想把郑大虎这块肥肉也勾引到自个被窝里去的事,一夜之间就在台西村流传开了。 吴氏怕姜氏吃亏,支支吾吾的把事情说了。连同林寡妇的那些风流韵事都落下。 对于林寡妇的韵事,二妞知道的不多,吴氏说起这些时都是避开她的,她是从四郎那得到的消息。四郎的消息则来源于水生。 村里人说闲话,当着孩子的面也是常事,水生与他娘一样,首先就想到了通传给自己的好伙伴。 这么狗血的事件,二妞听后久久无语,跑到家门口来跟她娘抢人,这位林寡妇脑子进水了吧,过后又自我反省,自家的消息是不是太闭塞了,全村的人都知道的事,就他们家人还被蒙在鼓里,当然,爹这位当事人除外,不过,这样的事情他也不好做汇报吧。 二妞一点不担心她爹会红杏出墙,反而兴致勃勃的等着看后续发展,借机考察一下爹对娘的忠诚度,虽然她打心眼里也不相信爹会背叛娘。 郑家的日子过得太风平浪静,二妞坏心眼的就想看她爹吃瘪。 今天又见悲催的虎爹被人家堵在路上,二妞赶紧回来报信,这都好几天过去了,娘四平八稳的没发作,她就不信真就一点醋性也没有。 郑大虎进屋刚抬头,就吃了媳妇记刀眼,咯噔的暗呼糟糕,早就瞭见鬼丫头在门口扭头探脑的,肯定提前来告他黑状了。 “我媳妇这是咋了,不高兴?”郑大虎谄笑。 姜氏把针往鞋帮上一别,扔回簸箩里,僵着脸闷声道,“哪有那么多高兴的事,我又不像某些人,天天走桃花运,自然高兴。” 媳妇真误会了,这是要动真格的?郑大虎连忙喊冤,“天地良心,除了媳妇,我心里头就没第二个人,什么桃花梨花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姜氏轻哼,“说的比唱的好,人家天天来与你不期而遇,没关系也快有关系了吧。” “媳妇,我对天发誓,我可从来不多看过别的女人第二眼,第一眼是人凑过来不小心瞄见的,这个不能算,要是看也不看撞过去,我的亏就吃大发了”,郑大虎抓住姜氏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说道。 吃惯了精面,再让他回去啃糠麸,当他是猪投胎啊,再说,他也从来没想过要享什么齐人之福的,在他与媳妇之间再插进个人来,他自己就先觉得膈应,那几年没能抱着媳妇睡觉的日子,都还没补回来呢,哪有空去抱别人。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不你是给了人家什么暗示,能成天往你跟前凑”,姜氏一时端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郑大虎提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原来是诈唬他的呢,“媳妇,最委屈的就是我了,你可得还我清白。” “有人心悦于你,反倒还委屈了?”姜氏揶揄道。 “我生是媳妇的人死是媳妇的鬼,你这辈子都别想把我推给别人,我可不依”,郑大虎缓过劲来,倒打一耙的功力还是很强的。 姜氏咯咯笑,“人家现在盯上我的人了,你给出个主意,咋办才好,掐起架来,我可打不过人家的”,说完又正色道,“你也别不当回事,别人看见还不知道要传多少闲话,那人没脸没皮的,咱们家还要脸面呢。” 林寡妇这回是真把姜氏招惹上了,她还没大肚到能容忍别的女人来勾引自己的丈夫,还这么的明目张胆。 郑大虎勾起嘴角,很享受媳妇表现出来的醋性,从身后把姜氏揽进怀里,“谨娘放心,我保证没人能从你嘴里抢了肉去。” 姜氏反手捏向他的腰息肉,“不要脸,还以为你是块香饽饽呢”,身子往后倚靠上去,片刻后又挣了挣,“你一句话也不许跟那人说。” 郑大虎胸膛鼓动,努力将笑意克制住,但还是把姜氏惹得恼羞成怒,扭过身来打他,郑大虎顺势裹紧自己的手心,放在嘴边亲了亲。 二妞竖起耳朵,始终没扑捉到任何高分贝的声音,撇撇嘴,上后院给新酿的樱桃果酒排气泡去了,绿袖一家走后,临时空出间屋里来,放酒桶正好。 郑大虎去找里正,不知道说过些什么,之后林寡妇再也没跑村这头来与郑大虎不期而遇。(未完待续) 第一六八章 住对月 “娘,我爹找里正说了什么,那位林寡妇就不来了”,二妞很好奇。 姜氏瞪她一眼,“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该打听的事,越发没规矩了,看看你这朵牡丹图配出来的花色,一点也不专心”,这个精怪,她爹去找了里正的事,是怎么知道的。 二妞吐吐舌,林寡妇战斗力太差,这才几天就销声匿迹了,对于没能看成爹的笑话,她颇感遗憾。 大妞出嫁后,二妞很不能适应一个人的夜晚,便把主意打到了姜氏身上,掀起了一场陪睡权的争夺战,找出这样那样的理由,就是想把娘拐去她那间屋子里陪睡,父女之间首次出现窝里反,二妞十胜九负败出。 这回爹惹了这么大朵烂挑花,不管主观意志为何,娘怎么也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吧,她还想着趁火打劫,把娘霸占住,好歹在西屋陪她睡几夜呢。 “娘,咱们家要不要接大姐回来住对月”,娘这边没指望,二妞准备曲线救国。 大妞出门半个月了,如今还在京里住着,书院放了闵承安一个月的假。 姜氏沉默片刻,“怎么想起这事来了。” ‘住对月’是婚后满一个月时,新娘子由父亲接回,离开丈夫独自在娘家住一个月,这个习俗由来已久,但要不要住,视各家的情况而定,并非是绝对的。 “大姐十多年从未离过家,这回离开这么久,我怕大姐想家嘛”,二妞有私心,但也不是全然为着自己。 姜氏对长女的思念甚深,尤为担心她在闵家适不适应。与新姑爷相处中有没有什么问题,但闵家中也就女婿一人,把女儿接回来。也要考虑他的意愿,“这事我跟你爹商量了再说吧。” 之前郑家这边没提过要接大妞回来住对月的事,想闵家这样的情况。大妞嫁过去定然就要接手家务中馈,不好接回来住对月的。(.)两家就像是两家默认了般都不提,可是,自大妞出嫁后,姜氏心如同缺了一角,二妞说起这事,她不由的心动了。 “哦!”二妞眼睛一亮,丈母娘偏疼女婿。要是娘自己做主,她心一软很可能就不接了,但若是爹拿主意,她百分之二百的保证,这事成了,二妞贼兮兮的偷笑。 迎亲那天没多加为难,只是因为她当天情绪失控,对大姐满心的不舍,没多余的精力想别的事,但她郑某某的姐姐是那么好娶的?怎么也要让这位新科姐夫感受感受她们姐们之间的情深意重。别怨她要杀个回马枪,小姨子刁钻才是硬道理。 闵承安突然汗毛耸立,从榻上坐直身,微微蹙起眉头警惕四周望去。这是在自己的房里,除了在花桌旁给他缝制里衣的新婚妻子,哪还有外人,不禁莞尔,放下手里的书卷朝新婚妻子走去,针线做久了伤眼睛,可以做点别的调节调节。 使了个小坏,二妞心情大好,决定嘉奖自己。 后院的那畦韭菜,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返青后就在上边搭起了三角草棚,二妞没解释原因,她也说不明白,不过只是畦韭菜,没了上外边买就是,郑大虎由她去作怪。 从搭上草帘起,二妞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如今已一个月有余,估计长的也差不多了,今天加菜。 二妞进厨房抓了把菜刀,又提上一个藤编的菜篮子,兴致高昂的去了后院,这么长的时间,她怕见了光长不好,一直忍着没看过,等到这一时刻,还真心怀忐忑。 草帘是两层的,中间又糊了黄泥来堵嫌隙,下部分又埋进土里,揭起来还挺费劲。 盖草帘之间,对菜畦是整理过的,原本正方形的一块移栽成一条长龙,中间分成五小段隔开,方便一节一节的慢慢吃用,不影响没采收的部分,二妞这回只取用其中一段。 望着稀稀拉拉多数匍匐在地的细条的缩卷着的营养不良品,二妞很是失落,果然是希望越大失望越深,韭菜一点也不听话,完全没按她的思路来长。 掐下一小截放进嘴里生吃,韭黄到真是韭黄,只是产量极低卖相极差,看来方法不对路,得从新想辄。 二妞用菜刀一根一根的把韭黄齐根部割下来,一边浮想,什么时候能一把一把的咔擦,那才带劲呢。 这一段割完,也只够一盘菜的,心酸啊。 姜氏拿着二妞递给她的那把东西,看了又看,“这是韭菜吗?都已经长坏了,哪里还能吃” 二妞嘟起嘴,“娘,怎么就长坏了,黄兮兮的多好看,这可是神仙托梦给我的,说这样的韭菜好吃,您就放心吧”,她也懒得去编,随口说了个最欠抽的借口。 姜氏喷笑,“自己作怪,还拿神仙出来说嘴。” “嘻!”二妞晒牙,“娘,今晚用它抄回锅肉,肯定香”,其实她的最爱是韭黄抄腊肉,不过北方只风肉干不熏腊肉,她咋就没先见之明呢,今年冬天一定吊几块,几年前熏的猫肉,虽不正宗,也还过得去的。 “咦,这是什么菜,挺好吃的。” 这些天要给西瓜疏芽又要疏花蔬果,郑大虎常常要忙到天黑才回来,洗了手就上桌吃饭。 “爹,这也是韭菜,就是用草帘遮上光长出来的,比绿色的韭菜好吃,对不?”二妞求认同。 “嗯,好吃,我闺女就是能干”,虽然这段日子喜欢跟他抢媳妇,不过还是好闺女。 嘿嘿!爹真是太上道了,二妞狗腿的赶紧给他添酒。 四郎平时不爱吃韭菜,今天也吃了不少。 二妞斗志昂扬,决心一定要把最好的种植方法摸索出来,争取天天有韭黄吃,也不想想,天天吃三餐吃,谁受得了。 韭黄的种植需要慢慢摸索,奶羊高产带来的问题却急需解决,二妞对着睡前的那一大碗羊奶,郁闷了。 爹和四郎不喝,二哥也不常在家,她和娘如今天天加餐,这也喝不完啊,大姐出嫁了,娘三天做次面膜,但也不接受奶浴,她还小呢,用不着那么养着吧,唉!好生生的没用过就拿来沤肥,心疼死她了,前边施了奶肥的地方,效果不是特别明显,看来用羊奶的肥力并不如她想想中那么高,对动物更有用益处些。 前几天处理樱桃来酿酒,忙不过来,现在该想办法提高羊奶的利用率了,自己用不完,可以卖出去换成银两。 直接卖羊奶不行,只养了两只,多不多少不少的卖给谁去,必须深加工,做成点心是最好的,原本想过加在蛋糕里,但蛋糕不发这个最大的问题一直解决不了,她再不甘心也是素手无策,看来只能转换思想了。 二妞喝完羊奶,洗漱过后躺在炕上,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做奶酪?不懂。做酸奶?她只好放着任其自由发酵然后做肥料,这样的酸奶她自己都不敢喝。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加在点心里,饼干里加奶是最常见的,可是饼干需要高温,不能用水蒸吧,得用烤箱才行,她上哪找去,自己研究一个也来不及了,前段时间做蛋糕都是直接倒进锅里烘出来的,不知道同样的方法做饼干行不行,明天试试。 二妞想着想着就梦周公去了。 次日吃过早饭,她盘踞了厨房,开始了饼干制作的初体验。 饼干的制作对于二妞而言,也是传说中的神技,吃过没做过,完全的自由发挥。 大姐回门那天,村里头用鸡蛋送礼的人还不少,竟也有四五百枚之多,如今还剩大半,再不吃怕坏啊,二妞先打了两个鸡蛋进面粉里,又加了白糖,最后倒入羊奶。 这下问题出来了,鲜奶太稀,加少了觉得奶味不够,加多了成了面糊糊,本是要揉成面团用擀面杖擀开分块后用锅烘焙的,这下子,可以直接用勺子舀了。 二妞折腾一上午,也没弄出来她想象中的咬着脆脆的吃着香香的饼干来,只得沮丧的结束掉初体验,帮姜氏准备午饭。 大妞出嫁,带了何妈妈一起离开,厨房的活是郑家母女自己做的,常贵家的和冬生媳妇只是在下午的时候过来蒸水晶糕,其他时候都是照顾地里的活。 见二妞只吃了几口就撂筷子,姜氏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没发现异常之处,“怎么吃这么少,可是哪里不舒服?” “娘,没事啦,就是上午点心吃多了”,她满肚子的试验品,哪里还有空地方填塞别的。 “二姐又做什么了,好吃吗?”四郎问道。 二妞大言不惭的道,“好吃着呢,等会给你装一些带到学堂。” 她的实验品很大一部分都给四郎带去交际用了,她自己虽不满意,但味道还是过得去的,一群小屁孩,好打发的很。 四郎高兴的点头,他从不花钱买零嘴,偏偏人缘又很不错,总吃别人的也会不好意思,每回带二姐做的东西分给大家,都是很好吃。 二妞一上午的时间真没少浪费,给四郎装了满满一布袋子,小家伙的嘴笑咧到耳根去了。 二妞翻了个白眼,这个小守财奴,你姐我做的东西可不比货郎卖的零嘴便宜,有空得好好教他算账才行。(未完待续) 第一六九章 蛋卷 二妞与厨房死磕数日,许是温度不够,没能成功的做出她想要的饼干,却发掘了一条新思路,也算是略有小成,不用再死磕下去了,这活真的很累心。 饼干不好弄,二妞决心改做蛋卷,两块带手柄的厚铁板做成夹板,中间放一勺面糊糊,上下夹板一合,在炉子上烤一会,再打开夹板,将面饼卷起来,又香又脆的手工蛋卷就出炉,上大学那会,有段时间校门口的小吃一条街就有现做现卖的,二妞懊恼自己怎么才想起来,果然是很久不用脑子锈逗了。 她画了个蛋卷夹板模具的草图,郑大虎铁匠出身,一瞅就明白了,郑大虎准备找个铁匠铺亲自操刀上阵,多年没抡锤子手还真有些痒痒。 “爹,我也要去”,二妞小尾巴似的缠郑大虎在后边,不不撒手, “乖,爹不会弄错的,不用你看着”,打铁铺哪里是个好地方,火灰乱飞,不小心溅到闺女身上咋办。 谁是要去做监工了,她只是想看看爹打铁时的英姿,二妞嘟起嘴继续磨,郑大虎咬紧牙关不松口,姜氏一直盯着他呢,扛不住也得扛住。 二妞最终没能如愿,郑大虎却应承下回进山的时候带上她,这个勉强可以,但带闺女去铁匠铺的事绝对不行,媳妇那关就过不了。[.超多好看小说] 郑大虎早上出去,直到黄昏还未归来,二妞在家等得有些心焦,生怕打不出来,两块夹板的平面要完全吻合,对于现在的工艺而言,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娘,你说爹那会不会有问题。” “别心急。你画的那东西不好打制,总得要个两三日才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与郑大虎那么些年的夫妻,对打铁还是比较熟悉的。 “哦!”只要能成就好,多花点时间无所谓。 郑大虎天黑前才赶回来。满脸的油光,可见今天是花了大力气了。二妞连忙给他倒来一盆水,又递去布巾。 郑大虎随便擦了擦,满身的汗臭,擦也擦不净,吃过饭再洗澡就是,中午只啃了几个包子,还真有些饿了。 第三天。二妞要的夹板终于到手,与她想象中的相差无几,内面平整合缝,爹真是厉害,可惜就是有些重,以她如今的力量,要使双手才提得住。 模具到手,二妞迫不及待的试用,混好了面糊就准备上夹板。 夹板面积不大,不方便放在灶台上加热。于是放在了平时煎药用的炉子上头,添柴点火预热。[.超多好看小说] 铁导热快,二妞可不敢以身试温,觉得差不过后。抓住木质的手柄将夹板揭开,用从书房寻来的新毛笔蘸上素油,刷在夹板内面,再估摸着舀起一勺面糊,倒在底部夹板的中心位置,然后迅速合夹。 初次动手,二妞也不知道要烤多长时间,合夹后便开始在心里数数计时,第一回数了十五下,打开盖用铲刀将面饼的边轻轻铲起,再取来削细了的面杖想将面饼卷成圈。 初次操作,动作笨拙的很,还要避免碰触到铁板把自己灼伤,耽搁了不少时间,面饼已经转凉,这下是卷不成了,于是一口塞进自己的嘴里,味道还行。 二妞满意的点点头,操持第二个,这回烤的时间再加长点,第一个上色不大好,也不过香脆。 “娘,您快尝尝,看看我这回做出来的好不好吃”,二妞端着一盘成品去邀功,虽然有长有短有细有粗,色泽也各不相同,但好歹都是圆的,闻起来又香。 这个时候的点心,多用蒸的方法做得,要不就是油炸,都不如这样烤制出来的又香又脆却不油腻,姜氏给予了前所未有的好评。 二妞一扫前段日子不停的失败带来的阴霾,笑得甚为得意,端起盘子又往后院跑,给爹爹也尝尝去。 郑大虎回家后没去果园,在料理后院种着的西瓜,早就闻到前院传出的特殊的香味,心想,这回小丫头是折腾出好东西来了,果真如此。 从郑大虎这又得了肯定,二妞的小米牙已是褶褶生辉,把剩下的都喂进他的肚子里,这才拿着空盘子返回到厨房,刚才做出来的不够脆,要继续改进。 面粉,鸡蛋,白糖,食盐,羊奶,二妞细细的琢磨,花费了好些心思,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配出最佳的比例,使做出来的蛋卷达到最酥脆的程度,原来白糖与面粉的比例,才是最关键之所在。 解决完这个问题,二妞又寻求口味上的突破,希望能满足大众口味的需要,将甜点市场一举突破,如同她爹这样的人,不加羊奶还更喜欢一些。 芝麻蛋卷,杏仁蛋卷,香葱蛋卷,红豆蛋卷,绿豆蛋卷,肉末蛋卷,还有就是只用鸡蛋做成的蛋卷,纷纷出炉,花样繁多。 二妞圆满的完成任务,至于何时寄卖,又定什么价位,那就是爹要决定的事了。 做蛋卷可比蒸水晶糕费时的多,这些日子地里的活忙,一时抽不出人手来,郑大虎决定还是过段时间再说,等何妈妈回来再去买上两个下人,媳妇做一日三餐就够了,这些经济营生,哪里还需要她亲自动手。 郑大虎琢磨了一下,再添人后边的三间屋子就住不下了,再加上果园里还挤着两个长工呢,怎么都得再建房子。 听说要盖跨院,二妞举双手赞成,这样的话,后院就又成了她的地盘了,把角门一关,她想躺地上都成,哪里像现在这样,手里拿把锄头都还要端着点架子,太折磨人了。 对于这样的事情,姜氏基本是不会有意见的。 郑大虎提溜着两条猪肉条去找里正,让他帮忙把院墙后边的地也圈进郑家院子里来,变成宅地。 里正一口应下,村里头的地不值钱,不过一天的时间,花去六百文就把这事给办成了,便宜的让人不可置信。 村里欠郑家钱的人家还不少,人手是足够的,郑大虎把这事交给何林来办,也算是当管家用了。 只等把大妞接回来‘住对月’,就开始动工,她回来肯定要带上两三个人,这样子,煮饭的人手就够了,何妈妈还能帮着照看一二,完全不用姜氏再出面。 郑大虎的算盘打得啪啦响,他是真没把嫁出去的女儿当泼出去的水,安排起女儿身边的人来理所当然的很。(未完待续) 第一七零章 瓜熟 住对月? 闵承安瞠目结舌,泰山大人清早过来,他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没曾想,却是要接新婚妻子回娘家住对月。 郑大虎小啐一口茶,神情端得那个叫严肃,也是别有惬意,别怨做岳父的为难你,这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礼数不是,我家的闺女是那么好娶的?偏不提前告诉你。 兰丫头的主意就是妙啊,一个月没见大闺女,心里还真怪想的,自己本来是两闺女承欢膝下,一个娴熟体贴,一个娇俏活泼,这日子过得多美啊,全乎着呢,偏生被你小子抢走一个,搞得小丫头还时不时的与他抢媳妇。 郑大虎舍不得责怪自己闺女,把账都给闵承安按上了。 闵承安暗自苦笑,就是要接人,也得提前招呼吧,让他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他可不敢把埋怨放到脸上,再让岳父记上一笔,下次还不知道出什么怪招呢。 怨不得老头子与岳父相见甚欢,这算是命中注定的吧,小时候不懂事时被齐老头拐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没得说,如今又自己上赶着找了这么个岳父,女婿如半子,有这么两位尊长,他以后的日子想静如止水也难,好在岳父虽然经常不按常理出牌,但也比老师讲道理的多,至少不会在无聊的时候,没事也要找点事出来。 闵家已经在收拾行囊,明天就要回青宁镇去的,一个月的新婚假期结束,闵承安也要即将返回书院授课,大妞上无公婆,自当随了他一块去。 郑大虎来接人,也就不用再等明天。一道走吧。 闵承安常年住在书院,随身物品多数都放在那,要收拾的物件不多。除了大妞给他新做的衣裳鞋袜,也就是几本书,闵承安让莫言先把东西拿回书院。自己则随着众人去了郑家。 二妞在门口已张望多时,大妞一下马车。(.无弹窗广告)她就飞身扑了过去。 “大姐,我可想你了!” 大妞抚了抚她的发迹,被二妞这话冲的,眼角隐隐含泪。 闵承安借着给岳母见礼,将眼睛错开,心中五味杂陈,还真像是他抢了小丫头的心爱之人。颇有些三分歉疚,又带着些醋意,他想要占据妻子心中第一重要的位置,最大的敌手就是这个小丫头。 姜氏上前将二妞从大妞身上拔下来,“还不快请了你姐夫和大姐进家去,尽让你堵门口了。” 二妞仰起脸,给闵承安送上一个灿烂的笑容,“姐夫近日可好?” “托妹妹的福,一切安好!”闵承安笑得风度翩翩。 托我的福,未来一个月你更加安好。二妞窃笑。 今日恰逢沐休,大郎几个归家来,都是自家人,也不用过于讲究。于是在堂屋摆桌,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个团圆饭,二妞自然少不了拿出韭黄来献宝,剩下的那点,这回全用上了。 大妞出嫁不久后,魏氏就传来喜讯,她终于如愿以偿又怀上了身子,徐修永一到沐休这日,就会回徐家去探望,他很期待自己能再有个弟弟,不用干巴巴只能羡慕郑家兄弟众多。 吃过午饭,闵承安与大郎几个一样,也跟着郑大虎下地去了。 很长时间没下雨,第二茬西瓜根系尚浅,又正是抽叶延蔓的时候,缺水不得,只好人工灌溉。 刘常贵几个赶着骡车用大木桶去河边拉水,回来是肩上再挑上一担,郑家人则负责浇灌。 闵承安跟着忙到黄昏才骑马离开,晚饭要赶回齐家去吃的。 蛋卷还没开始往外卖,已经是供不应求,每回大郎几个回来,总要装几布袋走,除了自己吃,也送给同窗好友,徐修永回徐家的时候,也会带上些。 “妹妹,葱香味的多装些,还有蛋皮的,放了羊奶的不要”,三郎嘴里嚼着,还不停的挑三拣四。 二郎挑衅的瞥了三郎一眼,自己动手,专拣那些奶味的往布袋里填。 三郎见状,忙咽下嘴里的粉屑,也扯上一个布袋子,挑那些自己喜欢的。 好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二妞撒开手乐得站在一旁看热闹,这两个哥哥,凑在一起就总干些不着调的小孩子事,什么时候才长大啊,真愁人。 若是二郎三郎知道她此刻所思,非得吐血三尺不可,被最小孩子生性的某人嫌弃,叫他们情何以堪。 每回沐休,大郎几个都是前一天傍晚归家,后一日清早离开,在家能住上两夜,要按他们自己的意愿,还是天天回家的好,可惜书院规定学子必须住在书院。 二妞对齐家的祖宗经济头脑佩服至极,即挣了学生的住宿费,还赚了学生的伙食,没比这还好做的生意了。 大妞回郑家住对月,除了何妈妈,只带了春月回来,绿袖和秋华要留在后边收拢大妞的嫁奁,准备搬到镇上来长住。 “那几个不安生的,都留在老宅那边看院子了,姑爷的意思估计是要留着那些人安养着”,何妈妈禀事。 “这样也好,只要不留在身边使绊子,养着就养着吧,都是老人了,又没犯什么错,留几分情面也是应该的”,姜氏顿了顿,又道,“本家那边可有话说”,大妞的嫁妆也挪走,就是要搬离本家,她不信闵家的那个老太太没意见,这是很打脸的事。 “使唤了人来把姑爷叫过去两回,姑爷回来后神色都不好,后来那边又使了人来叫姑奶奶去,不过被姑爷以姑奶奶身子有些不适为由给阻了,姑爷自己去的,再后来就没动静了,具体的事,姑爷没讲,姑奶奶也没问,不过,姑爷使人把那些老物件,都搬到京城的另一个宅院去了”,那个院子,便是闵承安母亲留下的。 “嗯,妈妈辛苦了,这次回来,就留在家里吧,我这边也少不了妈妈。” 闵承安身边本来就没多少人,并不需要大妞带太多人去来制衡,他对本家那边的态度强硬,看来护住大妞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再留着何妈妈在闵家,女婿就该多心啊。 “马上就要请人来盖跨院了,老爷脱不开身,这事就交给老何叔和妈妈了,你先歇个两日,缓缓再做安排。” 何妈妈心里高兴,这是老爷夫人对他们老两口的信任。 郑家的正房都还是土坯房,后跨院自然使不得砖。 听说郑家要买土坯,家中有存货的纷纷起了心思,从里正那得知是何林主事,一口一个管家的请他办事,想卖自家的土坯。 何林哪敢自封,这主可没法做了,还的去回禀自家老爷。 郑大虎呵笑,“这事交给你了,看中谁家的就买谁家的,何管家办事我放心。” “都是村民们的口误,老爷明鉴,何林不敢妄自尊大”,何林惶恐,没有主家的授意,他怎敢将管家之名往自己头上套。 郑大虎拍拍他的肩,道,“老爷当然明鉴,从今儿起,你就是老爷我的管家,放心办事就是”,以前是没想起这回事,有个管家也挺好的,乱七八糟的事就不用再亲自处理了。 何林也是个老人精,岂能听不出真假来,赶忙磕头谢过,这又不是谦让的时候。 原本除了何妈妈,其他人的月例都是一样的,现在郑大虎提了何林做管家,姜氏随着也把何林的月例提上来,比何妈妈还多一百文。 做郑家的管家,派头当然比不得徐家,郑家老爷都是要亲自下地扛锄头的,何林每天清早去京城送货,半上午赶回来再安排盖后院的事,有了正经的名头,他也开始放开手脚的办事。 何林对于大事小事捏拿的很准,郑大虎该知道的都知道,不需他出面的也可以全然不理会,对这个管家很是满意。 跨院这头破土动工,果园里的第一茬西瓜也进入了成熟期,因为是保留一苗两藤两瓜,西瓜长得很整齐,个头也比去年的大,第一批熟瓜就摘了三百多个,个头最小的也有十三斤重。 邓景祥亲自领人来郑家收第一批的西瓜,今年‘裕盛隆’自己的庄子上也种了不少,据传来的消息,才是刚挂上果不久,离成熟还早,没想到郑家种的就已经开始瓜熟,去年他还不觉得,今年有了比较不禁惊奇,郑家种西瓜怕是有独到之处,论起种地来,‘裕盛隆’下边的农户也都是好手,掐着时间播的种,可就是生生的比郑家晚了这么多时日,明知道郑家绝不会把秘密说出来,邓景祥还是忍不住来看看,能与郑家继续交好也是好事,要知道,哪怕是提前十来天,都是一家独大,可以多赚多少银子,最好能够长久的合作下去。 郑大虎从来不小气,破开两个最大的西瓜待客,红丹丹的瓜瓤,便是看着都赏心悦目,吃起来还比去年的要甜许多,他自己现在也还不知道是何原因。 “郑兄弟,这些西瓜咱们还是先按照去年的价格算,可是,今年种瓜的人可不少,等到后边,只能给你与外头一样的价。” 据他了解,今年京城地界,种了西瓜的庄子绝不下二十家,等到成熟的时候,价格就不好讲了。 郑大虎表示理解,心想,等别人的西瓜成熟,自家第一茬都已经收完了,有这一茬瓜就够自家赚个钵儿满,人不能太贪,大不了明年第一茬再多种些。(未完待续) 第一七一章 有孕 西瓜成熟后,郑家少不得要拿它来做些人情。 齐家是由郑大虎亲自去的,好久没与齐老头喝酒,他也想得慌。 除了十个西瓜,还有齐文渊早就预定下的樱桃果酒,现在开封味道还欠了点,不过送去了齐家,想什么时候喝,就是他的事了。 徐家那边,郑大虎派了新任管家何林去送,那是个忒没意思的地方,他是能不去则不去,又不是单独送给大舅子。 “闵家本宅那里,要不要也送些去”,姜氏问道。 按道理讲,做了亲家,送礼是应当的,可不论两家结亲前还是结亲后,本家那头从未有所表示,上次与媒人一道送凤冠粉镜来催妆的,也只是闵承安的一个旁亲婶子,本家那头的人,还从未露过面。 可是都送过了,要是独独撂下闵府,也不知道女婿会不会有些想法,即便是他与那头的关系也是不大好,可毕竟是他的血亲,这事真不大好捏拿。 郑大虎搓着下巴想了想,闵家那些人,从上到下都没见得有多待见自己的闺女,按他的性子来,看见了都不稀的搭理他们,“给子贤送二十个过去,就说给他送人用的”,送去徐家的也是二十个西瓜,自家可一点也没偏颇,至于送给谁,让女婿自己做主去吧。 闵承安得了西瓜后,着莫言给姑姑家送去四个,给本宅送了两个,其余的,都分送给了与他交好的闵氏族人和同窗至交。 西瓜在这个时节还稀罕的很,倒不在乎价值几何,送一两个已是心意十足。 得了闵承安以郑家的名誉送来的西瓜,闵老太太还挺得意。嫁妆多有什么了不起,这不上赶着巴结来了,自己这头都没理会过这门亲。在得知自己这得的与其他三房是一样的数之后,气的仰倒,直呼泥腿子就是粗鄙。连送礼都分不清个亲疏。 闵老太太那边的官司,郑家人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去理会,自家忙着呢。 二妞最近培养出一个新嗜好,就是每天清晨,都要陪着郑大虎到果园里来巡视一圈,看着滚了满地圆咕噜度的西瓜,一整天都能心情舒畅。 “兰丫头,你说说看。今年的西瓜咋就比去年的甜呢?”郑大虎这些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种西瓜的人是越来越多了,第一茬西瓜肯定是赚不少,可是第二茬出来,那就难说了,要是自家的瓜总比别人的甜,也是个优势啊,没准还能卖的比别家贵点。 “咱们今年在结了西瓜后,不是追了一次肥吗?是不是与这个有关。” 二妞也是猜测,去年只在移栽时下过基肥。后期没追肥,接着道。[] “去年咱家种在后院的,就比地里的甜,也是后边追过肥的。不过还是比不得今年的甜,是不是用的粪肥不一样的原因。” 地里种的西瓜那么多,光靠自家人制造,供不应求啊,所以今年用的追肥,是花了钱买回来的猪羊牛粪肥,不同动物的排泄物,各种元素含量也一样的,当然,可能也与去年冬季深耕有关呢,说不清啊,不过既然是产生了好效应,以后照此办理就是。 郑大虎觉得闺女说的很有道理,“嗯,第二茬西瓜也这么办”,让何林去附近几个村子转转,把能买到的粪肥都买回来,只要牲畜拉的,后头的两茬西瓜,全给它追加一次肥。 第三茬西瓜的秧苗已经种在苗田里了,等第一茬的收完,差不都就可以移栽。 ‘住对月’讲究‘爹接娘送’,大妞在娘家住满一个月后,姜氏送她回去书院分给闵承安住的那个院子,大妞的嫁奁这些物件,早就由绿袖等人搬了过去。 大妞回去不过十来天,就被诊出有孕,真所谓女儿随母,姜氏在新婚头一个月怀上她的。 住对月期间,姜氏见女儿的月信没来,就有所怀疑,还请了大夫来家把脉,可能是月份还小,没能诊断出来。 大妞的孕期反应极为严重,吃什么吐什么,睡得也不安宁,闵承安急得满嘴燎泡,最后没法子,只好请了岳母来家。 姜氏煮的饭菜,大妞还能吃几口,可她又不能长呆,把四郎和二妞留在家里,她也是不放心,只好把大妞给接回来郑家,想等养过了这段时间,再送回去。 大妞回到这个熟悉的环境里,孕吐立时好了大半,折腾这么些日子,人瘦下许多,姜氏留她在家继续住着,等养回来先。 “大姐,你要什么,我给你拿去”,二妞比正经的孕妇还要紧张。 “不拿什么,就是出去走走”,以前在屋里呆上一天,也不觉得什么,现在坐一个时辰,就闷得慌,总想往外跑。 “你想去哪,我扶你去。” 二妞取了个遮阳帽给她戴上,八月的骄阳,把人晒成肉干也不成问题。 后院东边的墙外有一排树,能遮到院里来,树荫下边摆了桌椅,就是专门为大妞准备的。 姐妹俩才坐下,闵承安就过来了,自大妞回来住对月,他是三两天来一回,如今就更加勤快了,只要是得空就往郑家跑,有时候晚上就住在这边,姜氏专门给他收拾了一间厢房。 嫁出门的女儿回娘家住,与女婿是不能同房的,这是老辈们传下来的规矩,说是对娘家兄弟有碍。 二妞晒笑,顶着正午的太阳赶过来,下午又没课了吧,“姐夫,你坐,我给你切西瓜去”,带上春月秋华两人一道走了。 大妞掏出手绢递过去,嗔怪道,“脸上尽是汗,快擦擦吧,这会这么热,你倒是晚点再来。” 闵承安笑笑没伸手去接,却是将自己的脸凑过去,大妞啐他一口,还是如了他的愿。大妞满脸的红晕,“快放手,叫妹妹看见,可是没脸”,汗都没擦进,手就被他抓住,怎么也抽不出来。 闵承安轻笑,“放心吧,她没那么快”,只要不是故意使坏,小姨子知趣的很,前日才送了份小礼,今天正是还礼的时候。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闵承安总算是深有体会,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如何会在大妞的身上这般的无可自拔,许是除了最初的情动,还有对家的眷恋,才拥有了妻子,又即将临来自己的孩子,大妞给他带来的已是太多太多了。 二妞的西瓜快两刻钟才切出来,端着盘子在小门边探了探,转身折回。 这西瓜昨天晚上就吊在井里湃着的了,解暑圣品啊,不过她想,姐夫这会儿中的暑热,只怕是什么圣品消不掉,还不如端回去孝敬娘亲,省得浪费。(未完待续) 第一七二章 “娘,我走了啊,您有稍什么话要给大姐不?” 大妞已经回书院去了,二妞隔上两三天就去看一回,顺便送去些家里种养的东西。[.超多好看小说] “你大姐那没什么好交代的了,倒是你,回来的时候让张武送,别又自己跑回来了,累得你大姐还要使人上家来寻。” “知道啦,我今天不上街去,在大姐那吃过午饭就回来”,二妞承诺道。 不就是上回看过大姐后又去逛了逛街,后来懒得再回姐姐家自己走回来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村里到镇上这条路才多远点,又是人来人往的,她这么大个人还能走丢不成,现在每回去都要叮嘱一次,她有那么不让人放心吗?其实,走路比坐马车有意思多了。 二妞上了马车,里头还放着好几个藤箱,是要送去京里寄卖的水晶糕和蛋卷,她没让何林送自己进到书院里去,在门口下了马车,拎起篮子往里走。 篮子里就是一只处理过了的鸡,还有些家种的茄子豆角和清,也不重,自己提着走进去即可,时辰本来就不早了,再耽搁店铺里又要断货啊。 郑家做的蛋卷很好卖,从来没剩过货,因为放久了有有回潮的问题,都是在头一天做好后,用底部垫了石灰的灰缸保存一夜,次日再送货。 除了篮子,二妞怀里还抱着个大葫芦,里头装的当然不是酒,却是带给齐院长的小孙子明哥儿的杏仁露。 “千兰又给姐姐送东西来啦!” 二妞眉心一蹙,如听魔音,顾忌形象倒没翻白眼。 今天可真晦气,在大门口就遇上了,于是很无奈的转身。“文夫人买菜呢,这么早啊!” “你这孩子,不都说了。叫婶子就是,怎还这般见外呢”,文夫人亲亲热热的走近。后边是她家那个名叫青衣的小丫鬟,“东西可沉?让青衣给你提着。” “挺轻的。我自个提着就是”,人家小丫鬟都提着个篮子了,不过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家与你姐姐家相邻的住着,顺道的事。” 见二妞抓住篮子的手没松动的迹象,她也不再多提,眼睛往她篮子里扫过一眼。 “你可真是心疼你大姐。但也得心疼心疼自个,镇上又不是没卖鸡的,累得你远巴巴的三天送一回。” 二妞干笑,“自家养的好吃”,心里咆哮,我给自己大姐送东西,十万八千里都愿意,干卿何事。 第一次见文夫人的时候,除了话多八卦了点,别的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类人,等大姐住进书院与她家成了邻居,她又经常过来送东西,与这位文夫人接触多了。对她简直烦不胜烦。 这都什么人啊,自誉为书香门第出身德才兼备,不就是秀才的女儿,能背几首酸诗,竟然嫌弃她大姐字写得不好才情不够,说什么得空的时候多练练字背背诗书,这样才能与丈夫相得益彰。 她家大姐贤良淑德,与姐夫举案齐眉琴瑟调和,用得着她瞎操心吗? 真是奇了怪了,她是哪里入了文夫人的眼缘,每回碰上都要问七问八关爱有加,恨不得连她身上有没有胎记都要问上一问,还喜欢问询自家的事,后院种了几棵葱都想打听清楚,这样的热忱,实在让人消受不起。 “你蔓雅姐姐昨个从她外祖家回来了,带回好些小玩意,就几样说是专门给你留的,等会来家里啊。” “蔓雅姐姐真是太客气了”,二妞讪笑,她看着像是缺东西的人吗?还要干巴巴的上门去领。 几个哥哥还一天到晚的帮她收刮小玩意,就是徐修永和霍尚两人,也时常从京里带些东西给她,实在找不出自己缺什么。 “你蔓雅姐姐对你可比对她那几个堂表姊妹都亲,就是我这当娘的,也没让她这么惦记着,可见你俩是真的投了缘了,用空多来家里玩。” 二妞直觉慎得慌,有这么严重吗?偏偏同路,想甩开都不行。 瞭见不远处走过来的人,眼睛一亮,“齐伯伯好!” 齐文渊手里卷着几本书,从家眷住区走出来,应该是要上课去,“兰丫头来啦,晌午去齐伯伯家吃饭,明哥儿念叨你呢”,对一边的文夫人,只是颔首应礼。 二妞莞尔,小家伙念叨的不是她,而是她怀里抱着的葫芦里装的东西吧,上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了些蛋卷,小家伙喜欢,还说有杏仁露配着就更好了,如今大上一岁知道自己点餐了,不再是给什么吃什么。 “我等会就去,您是要上课去吗?” “嗯,你爹好久没到伯伯家来了,叫他得空过来。” 又想和她爹拼酒了吧,别人都不好意思灌他,喝得不尽兴,二妞窃笑。 “爹这些日子怕是出不了门,地里活多,齐伯伯还是去我家吧,您都好久没去了,前几天爹得了两坛竹叶青,说是杏花村那地方产的呢,爹一直留着都还没开封呢,说是要和你比比前次在伯伯家喝的那种”,这两坛酒是上回沐休假,舅舅让徐修永给爹带来的。 二妞看他也不是很急着去上课的样子,便想多与他聊上几句,让文夫人先走,那就皆大欢喜了。 “哦!”齐文渊用空着的手抿了抿胡须,竹叶青是汾酒里的佼佼者,很是难得,最近找个时间上郑家去趟好了,拖久了谁知道给不给他留着。 文夫人看着齐院长如亲长般与二妞闲谈,自己在一旁插不上嘴,有点尴尬但又带着些兴奋,她没看错,郑家果然不同一般,不单是因为招了院长得意门生做女婿,本身就是与齐家交好的,越发肯定了她原本的打算。 二妞弄巧成拙,文夫人心思难测。 总不好拉着大院长挡在路中,没完没了的说话吧,二妞与齐文渊别过,郁闷的再次与文夫人同行。 “听我家先生讲过,院长的酒量了得,令尊与他常一处吃酒,也是海量吧”,文夫人很以夫婿在书院任教为荣,常称呼他为我家先生。 “还好,爹爹只是好酒”,二妞提起精神应答,她真没说话的欲望。 文夫人微微蹙眉,听出她不过是在敷衍,这丫头别的还好,就是言辞上有所欠缺,问三句答一句,跟长辈说话岂能如此,她全然忽略掉二妞与齐院长说话时的恭敬大方。 姐妹俩全是这么个性子,看来郑家的教养还是欠缺,等将人娶过门,少不得她亲自来好好调教调教,文夫人暗下决心。 二妞觉察出一股阴风刮过,可青天白日旭日当空的,她只当自己神经质,好不容易挨到姐夫家的院子门口,迫不及待的与人挥手别过,站在院子中间不动弹。 “奶奶在屋里问呢,二姑娘来了如何不进家去,偏生要在院子里站着”,春月笑嘻嘻走过了,把二妞带来的东西都接手过去。 按照闵承安在闵家那边排的辈分,大妞身边的人,也随众人一道称她为奶奶。 二妞把最后一口浊气舒出来,“大姐急什么,进了院子还怕我跑了不成,偏派春月姐姐出来催我”,她得要先净化一下,免得把不良心绪传给大姐,继而影响到小外甥的心情,文夫人就罪过可就大了,她这也是好心德,帮人家消业。 “姑娘可是冤枉奶奶了,哪是派了我来催您的,奶奶是心疼姑娘,特地让奴婢过来提着东西,免得累到姑娘,您可是还要站一会?” 已经是惯熟了的,二妞又不拿架子,春月对着她也是敢说些调皮话的。 二妞吐吐舌,“再站下去就成肉干了,春月姐姐心疼我,快给弄碗凉水来,热得很哩”,说完便往花厅里去,透过门窗,都已经看见大妞在那了。 “喝什么凉水,秋华,快给二姑娘端碗绿豆汤来,免得回去说嘴,嫌我这个大姐的小气,只给来家的妹妹喝白水”,二妞刚才的话,她在屋里听得真真的。 “哎呦,姐,先给碗凉水吧,喉咙都着火啦,绿豆汤等会再喝不迟。” “放心吧,绿豆汤是昨晚就镇在井里的,还不比凉水好喝”,大妞点着她脑门道,这贪凉的坏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女儿家不好过于招那些寒性的东西,但总狠不下心一点也不依着她,只能时时盯着,把量给她控制住。 二妞暖心的笑,那就是专门给她准备的了,大姐现在不能喝凉的东西,姐夫喜欢喝热茶。 “我外甥这两天乖不乖?” 大妞如今四个月的身子,已经显怀,偶尔还有胎动。 “该吃吃,该睡睡,比你可乖多了”,大妞手扶贴在腹部,笑得满脸的幸福。 “俗话说,一代更比一代强,外甥当然是要比我乖了”,二妞厚起脸皮很理所当然的道。 秋华正端着绿豆汤到门口,手腕一拐,差点要洒出来,不过功力高深,没酿成惨剧。 大妞不禁噗嗤,顾忌到孩子她也不敢笑得太过,“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未完待续) 第一七三章 预感 大妞不禁噗嗤,顾忌到孩子她也不敢笑得太过,“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二妞做了个鬼脸,并不搭话,专注于秋华给她端来的绿豆汤,应该说是绿豆沙更合适些,绿豆熬得稠稠的沙沙的,正是她最喜欢的那种。 北方这边喝绿豆汤,喜欢烧一大的锅水,放小把绿豆,把水煮出色来即可,二妞习惯了绿豆沙,对这汤水才不爱喝,嫌它清汤寡水没味。 二妞先是用勺子舀,复而觉得不过瘾,就着碗口直接倒。 呵,这样喝才爽嘛,反正没有外人在,她也懒得装。 “秋月姐姐,这碗太小了,都没喝过瘾,你把剩下的都给我端来吧!”二妞毫不客气的道,这么秀气的碗,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大实用,要盛三四回才赶得上自家的海碗,太不划算了。 秋月抿嘴笑,见奶奶跟她点头后,又转身出去,用大瓷碗给她端了一大碗过来。 等到二妞对第四碗跃跃欲试,大妞开口道,“少吃点,等会午饭又说吃不下”,妹妹这两年越发的像个孩子了,天气一热天就不好好吃饭,尽把些零食当正餐,还美名其曰说是消夏,一家人都为此头疼不已。 二妞乖巧听话的放下碗,瘾过得也差不多了,不差这点的。 陪着姐姐说了会子话,二妞去给明哥儿送杏仁露,在齐家陪着小家伙他玩了好阵子,快进晌午时婉拒了齐夫人的留饭,才又回的闵家小院。 “怎的去了这么久,还以为师娘留你吃饭了呢,你是不是答应了去文家玩,久不见你过去。蔓雅都来找过你了”,大妞过门后,就随了丈夫改口喊齐文渊夫妇老师和师娘。 二妞笑言。“陪明哥儿玩了会,伯母留饭来着,怕姐姐要等我吃饭。就回来了”,避过文家的人事不提。她可没答应要去文家,都是文夫人自言其说。 大妞摇摇头,不明白妹妹是何理由,除了文家幼子那个小奶娃娃,对文夫人和文蔓雅都是淡淡的,见着面也没几句话,总是不大待见人家一样。 她对文家的映像倒还过得去。文夫人虽然话多了点,有些爱占小便宜,不过也什么坏心眼,刚来那会,给自己介绍了不少书院里的情况,虽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倒也让她更容易的融入了家眷的交际圈中,蔓雅亦是个挺活泼的小姑娘,按道理应该与二妞性子合拍才是,至于文先生和文家长子。大妞接触不多,据丈夫讲,文先生温文尔雅,也是个学识渊博之人。文家长子素有才名,今年不过十五,已是功名在身,小小年纪就考得秀才。 “蔓雅给你带来好些个小玩意,你也去谢谢人家。” “哦!”二妞不很乐意的道,“吃过饭我从大姐拿个西瓜送过去,下回来时再给大姐补上”,西瓜现在的价格虽有所下降,但也不是有钱就能在大街上买得到的,“一个太多,送半个好了。” “坏丫头,又拿话来挤兑你大姐哩,我就那般小气”,大妞敲她个爆栗。 “不是啦,大姐,送一个整瓜礼太重,我怕人家不好意思嘛!”二妞揉着脑门委屈的道,其实这话说得自己都心虚,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文夫人经常使了青衣过节借两棵葱掐两把青菜什么的,说是借,可从没见她还过。 绿袖一家也跟着大妞搬回了镇上,不过没住进书院里来,而是被大妞安排住在她陪嫁的那座宅院里,也是为了看家护院,院子长时间没人打理不沾人气,破旧老损得也快,她暂时还不打算把院子租出去。 绿袖一家白天过来当差,等到晚上再回去,不过这边的人事简单,闵承安身边又有莫言跟着,张武这么个大汉子顿时无用武之地。大妞就让他把院子里的空地开采出来做了菜畦,因为错过了播种的时节,只种了葱蒜和几样时令蔬菜什么的,多数是从郑家移栽过来的。 别人家的院子,只见过种花种树的,在院子里种菜,还是书院里的头一个,倒不是别人想不到,只是矜持身份做不到,读书人追求个雅兴,素来浪迹花丛把酒呤诗,万没有对菜当歌之说,再说,齐院长大方的很,能被白鹿书院聘用的,每个月所得养家糊口绰绰有余,在书院呆个二三十年,供应到孙子那一辈也是够了,根本不需要弄出种菜养鸡这些粗鄙之事来贴补家用。 大妞被二妞的思想蹂躏同化了数年,思想行为难免有些极致之处,闵承安自己住的时候,身边除了莫言,就一个打理衣食住行的老婆子,可没多余的功夫移花栽朵的拾掇院子,大妞住进来后,见院子空落落的直觉可惜,便让张武给利用上,这样看着安心,不为省钱也为省事,再不用因为一棵葱特地去集市走一趟,闵承安也不反对,他在郑家做了那么多的义工,对农事别有股亲切感,早不再拘于世俗的理解,空闲时,还扛起锄头亲自上阵来几下。 文夫人对此不屑,可该占的便宜一点也没少占,虽然沾光的不止文家,大妞手松得很,有时候人家过来串门子,顺便带点回去是常有的事,种的多自家也吃不了,别人不来借她自己也送,可二妞就是独独看不上文夫人,凭着股直觉就是不喜欢她。 二妞锁住眉头,想想等会要去文家,好影响食欲,厨房传出的菜香,都不如刚进门那会那般惹人馋涎,她适才陪着明哥儿躲迷藏,本来肚子里的东西都消耗尽了的,这下子都饱了。 “我已经送了蔓雅一些点心做回礼,用不着你巴巴的再跑一趟”,早知道这丫头不喜欢去文家,大妞还能不为她打点好不成。 “大姐真是太好了。” 二妞脸上再次上演阴转晴绝技,顿时喜笑颜开,倒不敢再猴到大姐身上去,只好扯着她的袖子直晃悠,以此来表达内心无尽的喜悦和感激之情。 大妞无可奈何的道,“你啊,就跟个孩子似的,喜忧无常,什么时候才真的长大”,嫁了人又怀了孩子,她看着妹妹就更加显小了。 “姐姐不必担心,等小外甥出世,我往上长一辈,自然就成大人了。” 二妞的算法独到,大妞哭笑不得,“我看啊,等你小外甥娶媳妇那天,你都长不大。” “那不是更好,我青春永驻。” 外边传来哄然大笑,二妞扭头去看,原来是姐夫领着哥哥们回家来了,有了大妞,郑家都不用再给大郎他们送菜加餐,五人隔上一天就会来闵家打牙祭。 几人在门口将二妞的话听个正着,不由的忍俊不止,数三郎和徐修永两人最夸张,勾肩搭背的笑成一团,其他人还好,至少没笑出声。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笑点那么低,真该好好练练,二妞撇撇嘴,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好笑的。 三郎紧紧的捂住嘴,把笑声咽回去,二妞眼睛忽明忽暗的一脸的严肃,显然是恼羞成怒了,这丫头忒会记仇,上回这么个表情的时候就是把她得罪狠了,不知道他的豆浆里加了什么怪东西,又苦又涩偏还色泽如常,不喝就诬陷他浪费,又先发制人的找爹告黑状,爹明知道这里头有鬼,硬逼着他给喝完了,鬼丫头自己老是闹笑话,偏偏有时候笑得有时候笑不得,还总是他中招,这次要学乖点,可不能再笑下去了,要不下回还不知道给他喝什么呢。 三郎这里消停了,徐修永那边也渐渐止住笑。 算你们俩相识,二妞瞥过三郎和徐修永一眼,她今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人算计她似的,又摸不到头绪。 二妞这是在潜意思里扑捉到了文夫人看她时,比平时更加热切而又捉摸不透的异样的眼神,自己还没觉察出来,但对过去文家尤为排斥。 大妞不理会这边的官司,早就安排摆桌去了,郑家不拿徐修永和霍尚两人当外人看,闵家这边亦然,凑在一起也都是在一个桌上用饭。 饭后说了一小会的话,大郎他们站起身回宿舍,下午还要上课,得抓紧时间休息或是预习后边的功课,闵承安送走几人也进书房备课去了。 大妞揉揉额迹,对着二妞道,“你去房里歇歇,等晚些时候不那么热了,再让张叔送你回去。” 二妞常来,闵家这里还有她专门的房间和铺盖供她午休用,就是留宿都使得,只是她还从未在外边过过夜,郑家离的近,来回方便得很。 “大姐,我现在不困,坐一会儿就回去了,你早上起来就一直没睡,快歇息去吧,不用管我,等会我自己找张武叔送我回去就是了”,二妞见她面露困乏,心疼的道。 “那好吧,你回家就回家去,别又甩开了人自己上街,不声不响的就自个走了”,大妞实在有些顶不住,怀上孩子后,白日里也有小半的时间在睡着的,这一趟下身去,没一个时辰起不来,只好把该叮嘱的都叮嘱了,要不放心不下。 二妞嘟起嘴,“我知道了,来时娘唠叨,走时大姐唠叨,耳朵都长茧子了”,坏事果然做不得,有那么一次行情就坏掉了,“春月快把你家奶奶扶进屋里歇息去,累着我的小外甥啊。” 大妞嗔怪,“坏丫头,还嫌我唠叨,你自个安排自个吧”,就着春月的手站起身来,困劲上来,也不跟她缠磨下去了,反正是自家妹妹,没得送来送去的要那么讲究。(未完待续) 第一七四章 文夫人说事 大妞展开刚缝完的小衣裳一寸一寸的仔细的瞧,确认没落下一个线头后才叠起放好。(.无弹窗广告) 秋华端着托盘走进来。“奶奶,燕窝好了!” 燕窝是魏氏着人送来的,她总说是大妞给她带来的喜福,才如愿以偿的在给她送嫁后,就再次有了身孕,等听说大妞也有喜后,自己不便前来,就总是派人送这样送那样,基本自己吃用的都给大妞备了一份。 “端过来吧,正好有些饿”,怀上四个月后,她的食量突然大增,每天至少吃上五六顿。 “奶奶,文夫人看您来了”,春月进花厅来禀报。 大妞捏着瓷勺搅了搅,让秋华把碗盅端下去,“请文夫人进来。” 大妞起身迎客,倒没有走出门去,都是邻里常来常往的,不需要太过客套,再说,她又是孕妇,别人挑不出错来。 “老家送来些山里红,我想着你正好有身子,许是好这一口,给你送些来尝尝”,文夫人身后的青衣提着一个小篮筐,里头红艳艳的满满一筐的小果子,看上去着实惹人馋欲。 “文夫人太客气,怎的拿这么多来,也不给蔓雅妹妹他们多留些。” “家里还有呢,你吃着合适,再跟我说。” 大妞笑着点头,提起吃的,腹中饥饿更甚,便有些心不在焉。 “奶奶,您这两天不是老说嘴里没味吗?吃山里红是最好不过了,婢子前儿还去外头找过,估计是刚下来的果子,外头还买不到呢,文夫人心慈,总是想着我们奶奶。婢子这就洗洗去给奶奶尝尝鲜,没准奶奶晚上能多吃几口饭哩,夫人家里的果子。可得再给咱们奶奶留着些”,春月接过话头道,不过是些玩笑话。谁还真没脸没皮的上门要去?外头也不是真就买不到。 “你这丫头,倒是会给你家奶奶谋算。放心吧,没有了我再让老家的人送来,不能委屈了你家奶奶。(.)” 春月蹲了蹲身,“婢子在这先谢过夫人,这下子可不用怕被奶奶打发了婢子进山里摘去了。” 文夫人呵笑,对着大妞道,“你这是哪得的这么个逗趣的小丫头。拿我家青衣跟你换,可是舍得。” 大妞余光扫了文夫人身后木头般占着的青衣一眼,“这丫头都是被我给惯坏了,整日里没大没小,跟雀似的吵得人头疼,那里比得了青衣的稳妥,要是夫人喜欢,赶紧换了去吧,只是怕夫人领回去两天就后悔了,还要找我给换回来。到时候我可不换了。” 大妞虽然腼腆,但心细如发,嫁人后接触的人一下子多了许多,渐渐地这些场面上的话说起来也是越发的流利。只是平时与外人交往中还残留着原来的性子,能少说话就少说话,不过两家如此相近的住着,她也不想让青衣对春月生出什么嫌隙来。 她带出来的这几个人,迎来送往的事基本是交给春月去做的,秋华更多的是跟在自己身边伺候,绿袖则是打理家里的琐事。 “早就知道奶奶疼秋月多过疼我,原来尽已嫌到这般地步,要拿奴婢换青衣妹妹,我不依”,春月撒娇道。 文夫人讪笑,自己也觉出话又说过了,她哪里是真心想要换的,青衣使唤得应手着哩,“我算是看出来了,伙同着小丫头给我演双簧呢,哪里是怕我后悔,是你舍不得春月这丫头吧,得,君子不夺人所好,春月,赶紧给你奶奶把果子洗出来,尝尝看中意不,要是喜欢,我家里头还好些呢,趁着新鲜都给你家奶奶送过来。” 春月咋舌,听她这话的意思,是真的准备要送,这文夫人可是个最有意思的人,倒不是只进不出的主,只是每回送东西过来,不是用小碗就是用小碟,然后堆得满满的就怕不溢出来,今儿怎的如此大方了,送果子用上篮子不算,还打算再来一回?真真是应了二姑娘说的那句话,‘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心中这般想,面上倒也不显,春月应声后颠颠的提上篮筐洗果子啊,走前还与秋华对望一眼,秋华往桌子那头放着的那盅燕窝瞄了瞄,再用眼神示意,春月颔首,端回果子的时候,又添了几盘糕点,都是自家奶奶平时喜欢吃点。 文夫人杂七杂八的叨叨的与大妞讲了好一会话,才是进入主题。 “这段时间怎的不见千兰来家?” 自上回心生不安后,二妞已经有半个月没来闵家,东西都是交由何林送的,何妈妈也是隔三岔五的过来看看,这边一切安好再回去禀了姜氏。 “家里这段时间忙,想是要留在家多帮母亲分担点。” “好些日子没见着这孩子,我还怪想她的,说来也真是奇了,头一回见这孩子时,就喜欢得不行,恨不得就是自家的女儿才好。” 这话说的,就跟她没有过闺女一般,大妞只能客套道,“那是她的福气,得了夫人的眼缘,小丫头就知道玩,比不得蔓雅妹妹会体贴人。” “我看着千兰比我家蔓雅贴心,知道心疼姐姐,得空就来探,可比蔓雅懂事多了,那丫头每回去她舅舅家,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回来的,跟她外祖父外祖母比跟我这个亲娘还亲,不过也是,她外祖父疼她比疼几个亲孙还多,就那一手梅花小篆,还是她外祖父手把手教出来的。” 文夫人素来喜欢拿女儿的一手好字来说事,不知不觉又拐上头去了,大妞只是面露微笑,没多话。 “你蔓雅妹妹如今也大了,在家呆不了几年,真想能有个可心疼的人,能长久的留在身边。” 大妞依旧只是笑颜以对,她总不能劝说文夫人将女儿多留几年,那还不成老姑娘了,吃下几块点心后,肚子是不饿了,却又生出几分困倦来。不能领会文夫人拐弯抹角里的潜在含义。 文夫人眉头微微蹙起,闵家的小娘子怎的这般不解风情,好歹搭个话她才好往下接。一般来讲说到这份上,对方不得劝解,女儿嫁出去媳妇娶进来也是一样的这类云云的吗? 春月和秋华两人听得明白。她是看上二姑娘了,也不知道奶奶是个怎么样的心思。这样的事可没她们说话的份,于是耷拉着耳朵装聋作哑,冷着就冷着,并不刻意说些讨巧的话来暖场。 文夫人噎着一口气,端起茶来轻嘬,等把气顺了,才接着又道。“听我家先生讲,你娘家几个弟弟都是好才第,尊父母就是福气,孝儿顺女,不知道你娘家母亲给几个弟弟妹妹议亲了没?” 她是明知故问,郑家的事能打听到的她都打听到了。 大妞怔了怔,怎么扯到弟妹的亲事上头去了,“弟弟们都在进学,妹妹年纪还小,这事不着忙。” “千兰比我家蔓雅小一岁。年纪也不算小了,现在定亲等及笄后再成亲,刚刚好”,别过郑家几个儿子不提。单拿二妞出来说事。 文夫人司马早之心算是人尽皆知了,只是大妞一直在晃神,没在意她前头的话,还以为是文夫人想要给妹妹做媒呢,就没往她想给自己儿子娶媳妇这上头想。 要是文夫人不提,她都还从未意识到,妹妹也是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一直把她当小娃娃看的,大妞心想,这事她可做不得主,按爹娘的想法,估计也是要多留妹妹几年,及笄就嫁出去,肯定是不可能的,十八前出门还差不多,二妞今年十二,离出嫁还早着呢,有好的人家,定亲倒是可以考虑。 “妹妹的事自有爹娘做主,我这个当姐姐的,最多是问上一问”,大妞委婉的道。 “那是当然,自古有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姐姐再亲,也越不过父母去。” 春月嘴角微抽,这又是把架子给端回来了,她真是佩服奶奶的好生性,什么都能听在耳里。 文夫人满意的笑了笑,“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今儿坐得也够久了,家里的小祖宗这么久没见到我,估计是要闹翻天了”,说完站起身来,又对同样起身的大妞道,“你身子不便,就别送我了,通共没几步路,不需要讲那么些礼数。” 大妞也没想着送她多远,笑了笑送至厅门外,目送着她出院门就是,等人影子都不见了,她才想起件事来,扶额问道, “你说文夫人这是要将妹妹说给谁家,也不讲清楚,我咋回话去。” 春月送文夫人出去了,身边只有秋华一人,惯得是她平时有多稳重寡言,这会也被自家奶奶的迷糊劲给都笑了。 “奶奶,她这是自己看中咱们二姑娘了,要把二姑娘娶回家当儿媳妇哩。” “啊!”大妞诧然,“真是这样,咱们可别给会错意了”,怀了孩子后她的忘性也大,只要困劲上来,脑子还稀里糊涂的不清楚,这回是真没听出文夫人的这层意图来。 “奶奶不信我,等会您再问问春月,她刚才也都听着哩”,文夫人也真逗,东拉西扯的就是不把话明明白白的摆出来,是她主动提起,又不是这边上赶着要议亲。 “我是得好好问问,你把张婶子也叫过来,等会你和春月把刚才的话都学学,让她也听听,这不是小事,咱们别弄出笑话来。” 绿袖毕竟年长些,在这事上头,可比两个黄毛丫头要稳当,春月和秋华的记性好,她也不怕她们学错话。 “我这就去叫张婶,一道把燕窝也热了吧,都一下午了,奶奶就吃过几块点心。” “嗯,你去吧。” 大妞回到桌旁坐下,她心里存了这么件大事估计也睡不着了,等把事情弄明白了再去床上小歇一会,等夫君下学回来,仔细问问他文家大儿子的事,据说书读得很不错,但以前她对这些都不是很在意,人品如何也要问个明白才是,还有文家其他的人和事,这些倒是可以让春月打听去,都弄清楚了才好说与爹娘让他们拿主意。(未完待续) 第一七五章 拒亲 姜氏见何妈妈领着绿袖进来,心里一阵慌乱,“千琴可是有所不适?” 因为家里常常派人去看望,女儿有什么话也就传回来了,用不着专门派人来说,见绿袖过来,第一想到的就是大妞肚里的孩子。[.超多好看小说] “夫人请安心,姑奶奶一切安好,绿袖是有别的事要禀了夫人”,何妈妈解释道。 姜氏轻拍胸脯舒了口气,“都好就好”,又对绿袖道,“究竟何事,还要你来跑一趟。” 绿袖启齿正要讲,二妞进来了,“嬷嬷回来啦,咦,张婶子也来啦,大姐这些天可好?” 绿袖把嘴边的话咽回去,“奶奶好着哩,就是总念叨二姑娘。” “呵呵!跟大姐说,我过两天再去看她”,二妞讪讪然的道,为着因为自己的神经兮兮把大姐也给撂一旁的事,很是有些不好意思,这都半个来月了,应该没什么了吧,后天就看她去。 “是大姐让你回来的吗?有什么事?” 绿袖笑道,“奶奶就是想夫人和姑娘了,让我来看过后回去讲与她听”,她倒也没说假话,只不过最重要的事是不能说给姑娘听。 “怎么这会回来了,回来也好,你那一个时辰的针黹活计还没做呢。” 姜氏言到,她算是看出来了,绿袖有些话是不好当着二妞的面讲。 “娘,您咋老惦记着这事,我啥时候拖欠过了,等到下午我定然做完就是,爹还等着我给打井水解渴哩,那我先去啦”,二妞嘻嘻笑着退后两步。撩帘子出门,这两天正好在收花生,做个监工也是快乐的。 望着荡下来的门帘。姜氏摇摇头,晒得都快成小黑炭了,傻丫头还乐呵的很。 二妞一走。绿袖赶紧将那天文夫人来家的事说了说。(.) 姜氏听后,静静的想了想。去给大妞安胎那阵子,人她倒也见过,性子有点儿清高,别的也就那样,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她从来就是个清冷的性质,能让她上心的外人。少之又少,只是二妞每次提起这位文夫人,总是损毁多过赞同。 “千兰与这位文夫人,怕是性子上合不来”,姜氏稍显委婉的道,她总不能说,自家小丫头看不上文夫人吧,好歹也算做长辈,家里的男人又是大郎他们的先生。 二妞看着是家里最好相与的,其实胃口刁钻得很。与人交往,素来是看人下菜,看不上眼的人,面上说得再亲热。其实也是收纳不进眼里去的,知女莫若母,姜氏对二妞的恶根性,门清的很。 绿袖咋舌,夫人算是把姑娘疼进心坎里去了,连文家的家世还有那哥儿的事,问都没问,单把这事拿出来先说,往何妈妈那瞭了一眼,才是回道,“奶奶也是这么说的,只是这事还需夫人拿主意,再好回复了文家,文先生和文家的哥儿,倒都是难得的。” 家中父母亲俱在,大妞自然不能越过他们给弟妹的终身大事拿主意,只是把好的坏的尽可能了解清楚,再请爹娘做安排。 “你把文家的情况再仔细点讲讲”,听绿袖的口气,文家在别的地方,着实有强于他人之处,人无完人事无完事,姜氏心里也明白,听听总是无妨。 绿袖于是将所了解到的,有关文家的一切事无巨细的娓娓道来。 与郑家相比,文家确实门槛高出一大截来。 文家也是清扬县地界内,饶有名气的耕读世家,祖上曾官拜中书省左丞,此后倒没出过比这还官大的,但也是一直有人入朝为官。 文先生不属于本家嫡支,但有一个亲叔父现如今也是地方大员正四品的知府,还很有提升的潜力,文先生本人过了乡试,打点一二也是可以谋个官身的,许是还想再进一步,这几年也是一边授课一边研习学问,文家长子也已是秀才,据说资质不凡,来日即便不是金榜题名,谋个进士出身,当不是难事。 闵承安评价,文家父子都是难得的忠良之人。 姜氏听完后,点了点头,道,“这事容我再想想,千琴身边离不开人,我今儿就不留你了,等决定下来,再让妈妈传信过去。” 这门亲有好有坏,姜氏自己拿不定主意,想着等丈夫回来,再好好议议,再者,大妞定亲的时候是过问了她的,这回轮到小女儿,同样也是问问她的意见的好,以后的日子是要她自己过的。 绿袖行礼告辞,与在院外候着的张武又回书院去了。 等到晚上睡觉前,二妞不在跟前了,姜氏才将事情说出来,郑大虎听后默然,二妞对文夫人不感冒,当着她爹的面也是唠叨过的。 郑大虎头大,万般思绪一拥而上,若是能结下文家这门亲事,确实是自家高攀了,他倒不看重这个,自己还吃成了天鹅肉,大女儿亦算是高嫁的,什么门槛高门槛低的事,他基本不在乎,只是这件事真让他为难,一年前给大闺女许亲,他就很是头疼过,千挑万选都差了那么一点点总是不成,最后是还是撞上来的才结了这门好亲,可是轮到小闺女身上,还会有这样的好事吗? 要是换了其他的人家,这样的亲事,早就一口应承下来了,新媳妇进门,在婆婆手上吃点苦头,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怜天下父母心,郑大虎和姜氏都希望女儿能嫁得逞心如意,可又怕错过了这回,下次遇不上这么好的,上回托媒人给大妞介绍的那些亲,也没比文家还条件好的,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老财主土地主钱再多地再广,也比不得这样的书香人家。 “二妞的性子,做长媳不大合适”,见丈夫久久不语,姜氏缓缓的道,她着实不想二妞将来,要拘着性子过日子。 女婿说人不错,那应该就是真的不错,可是二妞不喜欢文夫人,这也是真的,偏又还是长子,二妞若要嫁过去,只有伺候婆婆到荣老的那一天。 郑大虎眉头蹙的更紧了,狠下心咬咬牙道,“兰丫头还小,再等等看吧”,顿了顿又道,“明个你问问她去,小丫头主意大”,要是小丫头自己也不愿意,推了这门亲,以后也不回后悔了。 夫妻二人各怀心事,一夜无话。 姜氏拣着话支支吾吾的与二妞讲了,总感觉她还是小孩子,如今要与她说这些,自己就先别扭上了。 二妞差点打出个嗝来,太震撼了,她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萝莉,文夫人怎么就下得了手。 至于传说中的那位文家的神童级人物,二妞还没打过照面,对于这件事,她本能的抗拒,开什么玩笑,天天在文夫人眼皮子底下混,她还活不活了。 “娘,我还小呢,您可别急着把我嫁出去,就剩几个儿子天天在眼前晃,您和爹的日子多乏味啊,那时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再严肃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是要变个调子换个味道,姜氏笑骂,“不乐意就说不乐意,往我和你爹身上扯什么,天天在家淘气,还是你表的孝心了”,这下子可一点也不别扭了。 “彩衣娱亲可不就是我的孝心吗?娘都不领情哩”,看娘的意思,是要回了这门亲了,大妞心情大好,继续卖乖。 “强词夺理,这般无理取闹的丫头,我还是留着在家照看几年吧,不必那么早就送去祸害别人家。” 二妞撅嘴,娇里娇气的道,“哪有这么说自个闺女的,不理您了,我给爹送水去”,郑大虎爱喝凉井水,如今天热,打上来放一放就温热了。 等二妞走后,姜氏叫来何妈妈,让她去闵家回信,用二妞年纪尚小性情不定为由,婉拒了这么亲事。 “哼,什么还小,这是看不上咱们家呢!”文夫人气急,本来觉得是十拿九稳的事,没想到人家不领情。 文先生听妻子絮叨这么久,还是不温不火的又翻去一页书,“人家也没说错,是年纪尚小,咱家蔓雅比他家的闺女大吧,不是也还没定亲。” 文夫人哽噎,又不能拿他怎么办,不管在外头如何的拿架子,在丈夫面前,始终是底气不足,要不是当年婆婆作梗,他要娶的是他恩师的女儿,那才是个真能与他琴瑟和鸣的人,婆婆怕弹压不住,于是做主娶了她进门,这些年丈夫也敬重她,除了自己没有第二个女人,但总是隔了那么一层,丈夫就像水中的明月,看着近却又永远也捞不上来。 原本是丈夫赏识郑家兄弟,想要将女儿许给郑家,可是她一直想着的是将女儿高嫁,哪能如他所愿,倒是让儿子娶郑家的闺女挺不错的,她比较婆婆当年的做法,也不愿儿子将来娶个她弹压不住的媳妇进门。 据说隔壁闵家娶进来的这个媳妇,带来了上千的陪嫁,让人看着眼热,文家名气虽甚,进项却是不多的,她自己的嫁妆加起来也多不过是一百两纹银。 郑家嫁大女儿如此排场,还能抠了小女儿不成,要是能娶回郑家女,至少将来儿子高中选官时,也就有银两打点了,所谓嫁鸡随鸡,她就不相信到时候儿媳妇会把持着钱财断了儿子的前程。 文夫人好盘算,她对自己的儿子亦是有信心的很,主动上门来议亲的也有七八家去了,郑家了不起就是一土财主,没想到却是这般的不识抬举,由不得她不气急败坏。(未完待续) 第一七六章 送花生 二妞平生头一次议亲,就这样覆灭在萌芽状态,文家如何做想二妞不知,她倒是一下子放宽了心,还为自己敏锐的第六感而沾沾自喜,好强大 又过几天,二妞提着煮好的花生,准备去看望大妞,虽然碰上文家的人会有些尴尬,但总不能为了别人的感受,她就连自家姐姐姐夫的门都不上了吧,话说她已经好久没去过了,也不知道小外甥又长了多少。 头年种花生,产量还算不错,许是品种的缘故,花生粒不是很大,不过人工种植的还是比山里野生的肥胖一点点,她专门选了个大的给大妞送去。 “何老爹,咱们先不进书院,去铺里看看吧。” 前些日子齐家派人来,说是门面铺子已经可以办交付,这事郑大虎派何林出面去与齐家的管事洽谈的,早就说定了的事,按部就班与别人付同样的钱,再把房契什么的办下来就成,这样的事都不复杂,没几天就办妥当了,只是二妞一直猫在家里,还没亲眼瞅过呢。 何林的身上就带着钥匙,将马车在铺面前停住,架好脚凳让二姑娘下来再去开小门。 二妞前后瞅了瞅,自家的铺子从书院大门开始数,正好是第三间,地理位置不错,进到屋里,内里纵向比横向深,二妞目测了一下,总共约有六十来个平方,还算宽敞,二妞点点头再外里边走,看看院子去。 穿过后门,二妞来到传说中的后庭院,抬头便傻了眼,都不用她转悠,站在这里就能一目了然。三面四间房,中间夹着个天井,这哪称得上院子。后厨房还差不多,卖相到是挺精致的,可是这面积?二妞对如此的精打细算佩服得无以言语。 何林还要去京里送货。二妞没在铺子里多做停留,匆匆看过之后就离开了。今天带的东西水分十足,靠她自己的双手可提不进书院去。 大妞的变化不是很大,二妞重点观察了她的肚子,是长了那么一点点,不过还不是很明显,她也不知道正不正常,问过说是昨个才请了大夫来把脉。(.无弹窗广告)一切安好,这才放下心来。 “大姐,那边没给你气受吧?”二妞挤眉弄眼的往文家那一侧示意,两家隔壁邻舍的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毕竟是自家拒婚,文夫人要使脸色给大姐看,也不是不可能,大姐现在怀着孩子,少受点负面情绪的影响才好。 大妞抿嘴笑道。“你啊,少操点心,人家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文夫人再没上过门就是。即便是在门外遇见,也是点头而过,这话大妞当然不会对妹妹讲去。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二妞小小唾弃了自己一回,不过也没想着以后改善,就让她永远的死性不改好了,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二妞用布袋兜了些花生,准备送去齐家,这才从地里收上来的鲜花生,用盐水煮出来另有一股风味,上回齐老头来家还拐了爹爹一坛竹叶青回去,这次给他加道下酒菜。 从齐家回来,用过午饭后二妞没急着走,明天就是沐休,想等了哥哥们下学后一道回家,今儿中午大郎几个没到闵家来用饭,二妞只好托姐夫给哥哥们捎口信,免得几人直接走了。 好不容易盼得下学,明明瞅见几个哥哥从门口晃过,就是不见人进来,忍不住好奇出门来看,只见不远处聚集了一堆人,除了三个哥哥,徐修永霍尚也在,还有好些不认识的。 二妞侧头想了想,还是踱步过去,拉住身处外沿的大郎的袖子,小声问,“大哥,你们这是做啥呢?” 大郎倾下身为她释疑,二妞越听眼珠子瞪得越大,小心肝也是砰砰直跳。 原来,今天下午,齐院长的老冤家领着十来个弟子来踢馆,最后白鹿书院胜出,如今聚在门口二妞不认识的这些个人,都是书院的教师子弟,今儿白鹿书院赢的也是险象环生,这伙子人至今意犹未尽,下学后聚在此处还在八卦着哩。 竟然还有如此趣事,二妞大开眼界,可惜她不能亲自目睹,甚为遗憾。 大郎拍了拍前边的二郎几人的肩,示意他们离开。 郑家几兄弟拥着二妞往闵家院子走去,三郎一边走还一边给她进行实况转播,二妞听得津津有味,并未留意到从人群里朝她探来的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不久前才洋洋自得过的第六感,回炉再造去了。 与大妞打过招呼后,几人准备回家。 有大郎他们在,大妞放心的很,二妞说是不让张武用马车送也是依了她,送走几人前,又将一袋花生给徐修永和霍尚两人提回去。 二妞今天送来的花生不少,本就是按三家来算的,让徐修永他们带回去而不是派了何林专门走一趟,也就是说不给徐家其他人送了,花生比不得西瓜,后者徐家的人都认得,送了也是个情谊,花生却是都没见过的,好心好意的送过去,没准人家还不识货呢,只当是给魏氏送点零嘴罢了。 几人在门口,正好撞上才归家来的闵承安,刚才的那一群人还在热烈讨论着哩。 大郎他们并不知道自家与文家曾有那么一出,毕竟没能成事,传扬出去对谁家都不好,郑大虎和姜氏不觉得有必要讲与几个儿子听,不过闵承安是知道的,他见文家的长子文柏愠亦在人群中,匆匆说了两句话,就让众人离去了。 六人一路说笑着走出书院,在大门口,长安已经从马厮领出徐修永和霍尚两人的马,等侯在那了,自魏氏怀孕,徐修永每逢沐休必回徐家后,都是长安来接。 “我明日早早的就出城,你们可一定要等着我”,徐修永骑上马背,又叮嘱了一回。 明天郑大虎要领着几个小子进山打猎,徐修永和霍尚两人,岂会错过,但上回已经与母亲说好了要回家的,只得今晚回去,明早再快马加鞭赶过来。 “你都说几遍了,怎的学了妇人一般啰嗦,快走吧,再啰嗦下去城门都得关了”,三郎不耐烦的道。 徐修永对他将自己比作妇人很是气愤,扬起马鞭佯装要抽他。 三郎笑嘻嘻的往后退一步,猛地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这下看他走还是不走。 霍尚面无表情的对着大郎几个微微颔首,然后甩开马鞭跟上,长安殿后。 “你那一巴掌,永哥儿回来定然还得还给你”,二郎勾住三郎的脖子,幸灾乐祸道。 三郎仰起头,满不在乎,“还就还,谁怕谁,大不了打一架”,揪住二郎的手臂硬扯下来,“大庭广众之下,勾结搭背,成何体统,读书人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二郎正好在他后侧,于是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三郎向前踉跄两下没摔倒,这下也不讲究什么读书人的脸面了,与二郎拳打脚踢你来我往,好不闹腾。 二妞很不屑的给了他们两记白眼,狗咬狗一嘴毛,也不搭理两人,直径与大郎先行离开了。 等到大郎二妞的身影都有些淡了,二郎和三郎才结束内斗,快步追上去。 大郎他们的马都在书院里,反正天色还早,可以慢慢走回去,秋天是野菊绽放的季节,二妞一路走一路摘,大郎三个也是很有耐性的陪着,二妞是个贪心的,花要双手才捧的下,大郎本来想帮她拿着的,小丫头还不让,说是有损他男子汉的气概,却分了一半出来要给三郎。 三郎瞪眼,“我拿着就不损男子汉的气概了?” “你跟我一般大,什么男子汉不男子汉的,过两年再说吧,你若不拿,我就不走了,等到天黑,爹定然要出来寻的,我就说是你的错,让他明白不带你进山”,该耍赖的时候,二妞毫不含糊,该威胁的时候,二妞也毫不手软。 三郎腮帮子鼓了又鼓,气呼呼的伸出手去,从小到大他就没赢过,也许真就像鬼丫头自个说的,肯定是在娘胎里的时候,他把她欺负狠了,所以出来后才全都要反着来。 无奈之下,三郎只能自己给自己做心理安慰。 二郎憋笑憋得浑身颤抖,偏就是一声响都没发出来,二妞手上还留着一半呢,他不觉得手上捧上束花就有损什么形象了,那是二妞拿来绕三郎的话,可还是不想与三郎同一个待遇,那不是贬低他的智商吗? 他又不是三郎这个笨蛋,怕是现在还不明白妹妹为什么独独要针对他吧?那天在姐夫家里,这个笨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取笑二妞的事,小丫头肯定给他记着的呢。 二妞心情舒畅的奔奔跳跳往回走,三郎却恨不得将脸埋花里得了,总觉得偶尔碰见的行人,看过来的眼神都是带着笑的,等到快进村口的时候,才将他手里的花接过来。 三郎才松口气,就迎来二妞一顿奚落。 “你这个俗人,为花痴为诗狂,也是文人雅士,捧几朵野菊花咋哪,看把你一张脸纠结的,都打了十几个疙瘩了。” 二妞轻哼一声,趾高气昂的转身走了,留下三郎满头黑线的望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 “老三,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怎么就从来不长呢,好生奇怪”,二郎摇摇头又道,“以后多吃点生花生,二妞说可以补脑。” 说完后赶紧开溜,老三的拳头可是比谁的都硬。(未完待续) 第一七七章 菊花茶 大郎几个从学堂回来,少不得要先去给父母请安。 虽只是几天不见,姜氏还是拉住儿子一个个细看过,确定没少一根头发丝,这才放下心来,打发他们回屋去换衣裳。 郑大虎这会在地里,大郎几个总要去过过眼,地里枝枝杈杈的穿着儒袍不方便。 姜氏与大郎他们说话的时候,二妞就捧着花束倚在她身旁,脸时不时埋进花里闻了又闻,野菊独特的甘苦味还挺不错的说。 见二妞捧着一大束野菊回来,何嬷嬷(何妈妈往后改以嬷嬷代称)早就笑得合不弄嘴,姑娘爱花才该是天性,没得要整天不是西瓜就是花生的倒腾,老爷夫人偏还放任自流,单把她给急得不行。 等到大郎他们离开,何嬷嬷迫不及待的称赞道,“夫人,快瞧瞧,姑娘采回来的这花可真是漂亮,搁在屋里定然是别样的好看。” “呵呵!”二妞抬起头心虚的干笑两声,她摘这么些野菊回来是另有他用的,好像还真没过要拿它来妆点屋子,这误会可大发了。 “这些野菊粗看还行,赖不住细赏,索性劳嬷嬷的手,都给制成花茶得了,泡着喝还能下火消暑清心明目,不枉费它盛开一场。” 这些日子何嬷嬷常常给她讲些姜氏闺阁时做的事,希望借此达到潜移默化的作用,二妞倒是都给记住了,只是没往何嬷嬷设计好的路子上蹦,她有自己独到的理解。 何嬷嬷脸上的笑容还未退去,忽的遭了重击,顿时噎的愣怔在那里。 姜氏摇头失笑,这孩子,昨个才提到过的事。她就巴巴的给惦记上了,今儿就摘了花回来,却是要空想其成。白白费了何嬷嬷一番苦心。 对于何嬷嬷的心思,姜氏何尝不知,却是不支持亦不反对。二妞若是喜欢,自会拣着学去。若是不喜,也没必要强求。 她和丈夫都从未有要将二妞嫁入高门的打算,只想寻个与自家门当户对的,管保女儿衣食无忧就成,这些附庸风雅的事物,学了也不见得就能用得上,没必要按照徐家的那套去养郑家的女儿。若是养出个自恃清高的性子来,没准还害了闺女去。 何况,何嬷嬷说的那些,小丫头听过估计也都记住了,要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出,如此也好,人算不如天算,若是冥冥之中注定她有一天要用上,只要懂这回事能安排下边人去做也就够了,没必要事事都亲力亲为的。下边的人又不是摆设。 “姑娘……” 不等何嬷嬷把话说完,二妞把野菊一股脑的扔进她怀里,“嬷嬷不要嫌少,要是不够。我明儿再采去。” 好吧,她没什么可讲的了!何嬷嬷无可奈何。 待何嬷嬷走后,二妞吐吐舌,好像有点欺负老人家哩! “你啊……”姜氏戳了戳她的脑门,“仗着嬷嬷疼你,尽会折腾人。” “唔!”二妞拿脸在她身上蹭着,“娘,我今天去看过咱们家的铺子了,门脸房好大,只是院子好小。” “只是做生意,又不是住家,要那么大个院子作何,要不是你齐伯伯,又有你姐夫这层关系在,咱们家拿了银子也买不到铺子,你就知足吧!” 二妞嘿嘿傻笑,这倒也是,听大姐讲过,那一溜十来间新铺面,前头两间是齐家自己留用的,自家的是第三间,后边那些都是书院里的老人买走了,好多资历不够的还轮不上呢,据说文夫人也有意向,只是文先生进书院的时间尚浅,哪轮得到她家。 齐老头真是个惯会拉拢人心的,变着方法的发放福利,书院周围也是人多房稠,在那个地段开铺子,东西想卖不出去都难。 “娘,咱们家的铺子买什么,你和爹决定好了没?” 按二妞原来的意思,是开个食肆什么的,不过还要看家里其他人的意思,只她一个人的想法,总有不周到的地方。[.超多好看小说] “你爹说了,等你大哥他们回来,咱一家人好好议议。” 爹还真是开通,二妞笑眯眯的想着。 如往常一般,大郎几个回家的当晚,吃过饭后就给家里人讲讲学堂里的事,今日的主题当仁不让的就是齐院长老冤家带弟子来踢馆的趣闻,三郎一个劲的描述文柏愠一人独挑两人的英雄事迹,言语间不难看出他对这位文师兄的敬佩之情。 姜氏特地注意着二妞的神情,见她只是笑嘻嘻的却毫无异样才稍稍放了心,又想,是不是该把这件事告诉几个儿子,免得傻乎乎在二妞面前不知道避讳,有过那么一出,总归是与别人不一样的,难免二妞就会留了意,关注得多了,别弄巧成拙才是,少女情怀懵懵懂懂,又很少接触到外男,最容易被蛊惑以至于误入偏途。 二妞听到精彩之处正高兴,要是知道姜氏心中所想,非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不可,娘也太小看她了,又不是没见过男人,还能因一个小毛孩轻易的失了心? 一阵热闹过后,郑大虎开始直奔今晚的主题。 “你们都已经不小了”,郑大虎目的性的在大郎二郎三郎的脸上巡视一圈,对于四郎,先忽视一下,免得带给他压力,“爹像你们这般大的时候,都已经能自己接铁匠铺的活做了。” 大郎二郎三郎闻言纷纷低下头去,如今他们衣食住行都靠着家里,每年还要叫大笔的束脩银子,家里的活那么多却又帮不上忙,很是愧疚。 郑大虎勾起嘴角,过了一小会,复又板起脸训斥道,“都低着头作何,抬起来,我郑家的儿郎从不低头做人。” 大郎几个赶紧梗直了脖子,连原本仰着脑袋的四郎也坐正身姿。 二妞又往姜氏身后靠了靠,以掩饰她憋不住的笑容,爹好威武也好狡诈。 “家里新添置了一间铺子的事,想必你们都晓得,世间读书读坏脑子的人多了去了,咱们郑家可不养只知背酸文却不懂庶务的书呆生,据你们齐伯伯说,学堂里也是教算学的,账总能算清楚吧,这间铺子该如何用,就交给你们兄弟几个去盘算了,给你们十天的时间,铺子以后的账,也交给你们来管,若是赚了钱,拿一分利出来给你们增添零用,但若是亏了,也算做你们的,亏多少就从你们原本的零用里扣多少。” 大郎二郎三郎现在每个月是一两银子的零用,四郎是六百文,数二妞最多,每月一两五钱的银子,郑家夫妻重女轻男可见一斑。 大郎几人惊愕不已,面面相觑,都未出身反驳算是默认了。 郑大虎双眸里透着满意,胆量很不错嘛,真不愧是他的种,末尾又加了一句,“四郎跟哥哥们一样,也要回去好好的想,别到时候把你那小金库也搭进去了”,最后还是把四郎也捎带上了,虽然只是个打酱油的,但有利于团结啊。 “行了,你们回书房商议去吧,也别弄得太晚,养足了精气明儿还进山去的。” 郑大虎大手一挥把人给散了,没一会儿,屋子里除了郑大虎和姜氏,就还剩二妞一人,正藏在姜氏的身后偷笑得不亦乐乎,爹真是太强大了,怎么想出这么一招来的。 “爹,你咋把我给忘了,我也想分红利呢。” “傻丫头,等赚了钱,不会去跟你大哥他们打饥荒啊,还要落下你一个不成”,郑大虎淡定的说着很不淡定的话。 二妞受教,爹果然很强大。 “说什么哩,怎么教孩子的,都学了你的土匪性子才算好?”二妞一走,姜氏就开始驯夫。 郑大虎凑近姜氏身边道,“女儿要娇养不是,何必要让闺女费那分心思去,末了还要整日的算计,有那么多兄弟在呢,哪里就用得上她了”,如今就这么一个亲闺女留在身边,还不得加倍的疼爱。 “你就宠着吧,养刁了性子,看将来谁家还能相中你这闺女。” 与文家的事虽然不成,但姜氏却真个的意识到,自家小闺女也到该打听人家的时候了。 “女儿随娘,再刁钻又能刁钻到哪去,兰丫头还小,就是有人相中,咱家还不一定许呢”,郑大虎这回是明显的与姜氏不赶趟,闺女嫁给谁都不如留在他自个眼皮底下安心,他反正是一点也不心急,大闺女不也是十五才许了闵家,小闺女也能照办,当然,有那真真好的,也可以先定下来,过个四五年再嫁出去。 “那就留着吧,将来留成了愁,愁你一个人就是,我可不管”,姜氏随即又带着遗憾的道,“文家的哥儿听起来还真是不错。” “文家的事就别想了,就是万般好也与咱家无关,咱们不吃回头草”,再寻回去,二妞进了门也别想过安生日子,心结都已经在那了。 姜氏嗔怪,“你都想到哪去了,我就那么不知事”,只是可惜了这么个好孩子罢了,难得从三郎口里听到他这么夸赞一个外人。 “媳妇,兰丫头的事咱不急,慢慢看,总能遇上个如意的人家的”,郑大虎安慰到。 “嗯”,姜氏叹出口气,她也是怕因为她和丈夫的错断让二妞错失了一份好姻缘,为人父母的总小心翼翼的盼着孩子过好又总怕他们过不好,这样的儿女债,只怕要还到死的那一天去了。 ****** 又没能抵抗住周公的诱惑,睡一觉起来才补完的这一章,这算昨天的更新,今天的要等晚上更文。(未完待续) 第一七八章 垄断 “大郎他们还小,你这么做能行吗?” 二妞的事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姜氏放下来说起今晚的首要大事,郑大虎事先都未与她提过,当时她也吃惊的很。[] “让几个小子折腾去吧,亏也亏不进几个钱,铺子是自家的,多不过就是不赚钱罢了,咱们攒下的家业,终还是要交给他们的,说来也不算小了,这四个小子总归有一两个读不出名堂来,早点接触这些经济庶务也好,免得整日的钻在书本里养出个自命清高的性子来,高不成低不就,难道还要靠父母兄弟养一辈子?” “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吗?我看着大郎他们都挺好的”,姜氏还挺维护。 郑大虎笑嘻嘻的拿过媳妇的手,放到嘴边嗅了嗅,又放到下巴的胡渣渣上轻轻的磨蹭,“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吗,你还跟我置上气了?” “哪里就敢了,我还怕你扣我的零用哩”,姜氏被他扎得疼痒难耐,挣开手接着说道,“铺子的事,你就真的撒手不管了?大郎他们没担当过这么大的事,怕是弄个不好,我知道你有心要磨砺他们,可是,若是弄得一团糟,受了打击反而不美,就怕以后做事也畏头畏尾的了。” 郑大虎美滋滋的笑言,“又不是搪瓷做的,不会那么不经事,这你也大可不必挂心,有老何叔在,出不了太大的岔子,还能趁机让几个小子跟着他多学学,至于修得成几分正果,就看大郎他们个人的造化了。” “你这甩手掌柜做的,倒是如意”,姜氏揶揄,算盘打得真响。谋划得面面俱到。 “真做得了甩手掌柜才好,我天天守着你,哪也不去了。” 姜氏瞥他一眼。才不听这人胡诌,也从来就不是绑在媳妇裤腰带上挪不动步子的人。 “宋中人说的那个地方,你有何打算。要买下吗?” 昨天宋中人派了手下人来。总算是有田产的消息了,却不是郑家想要的肥地。依旧还是个山坡,面积倒是挺大的,得有七八十亩去,比郑家原来的这个果园大上一些,而且地方也不远,过了四郎读书去的台东村再有个四五里地就到了,里边杂七杂八的也种了些果树。都是不大值钱的品种,原来的地主开荒出来主要是拿来种杂粮的,一直是产量上不去,就想卖出去换几个现钱回来。 “我今天去瞧过了,地块还算平整,围得也严实,我算是看明白了,那些肥田良地是怎的也论不上咱家这样的人家来添置,还不如就买下这样的山坡地,反正咱家也不种粮食。这两年用坡地种西瓜,我看着也还过的去,种花生也行,那边的地块后边不远的地方。正好有条从山上下来的溪流,绕着园子走了小半圈,那条溪流水不大,可我打听过了,一般的年限里是不会断流的,若是能给它改个道,让它打园子里流过,浇地什么的就极为方便了。” “这行得通吗?听水生娘讲过,附近的几个村子,有时候为了一口水打群架的都有,能让咱们这么弄?” “又不是把水给断掉,只是改个道而已,附近的农户也不是主要靠这条溪流来灌地,那点水别人也不一定看得上,倒时候我找村里主事的问问去,大不了花点钱,实在行不通的话,就是挑水也比咱家这边的园子便利。” 郑大虎已经打定主意要买下来了,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等下回有消息,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去,最重要的,那个地方离这边也不远,好料理的很。 今年的收成远不如去年,头茬西瓜收入了两千三百来两的银子,后两茬加起来才是头头茬瓜的一半,特别是第三茬瓜,坐成果的数量远远不够,个头也小,看来,种得太晚也不成。 今年的情况比邓管事估计的还严重,种瓜的可不止他说的那几家,西瓜曾一度降至了六十文一斤,‘裕盛隆’自身也种了不少,据说后来还往外地运出好些回,这都是何林回来讲的,也不知道他从那打探来的消息,‘裕盛隆’的人绝对不会与他提就是,后来卖给他家的西瓜,都是按外头的价折算的,运去外地售卖,肯定不止六十文一斤。 可以预想到,过不了两年西瓜就该入寻常百姓家了,自家以后还是专注于种头茬西瓜的好,即便不再是稀罕物,但在别人的西瓜刚开始现蕾自家的就已经熟了,总有那些兜里揣着闲钱的人愿意多花点钱率先尝个新鲜,等到别人的瓜起收,自家的已经买光,不用熬心费神的跟人家争利。 郑家人也早就留了心眼,浸种催芽着两个主要步骤都是避开了家里两个长工的。 二妞搭架子结出的西瓜,虽有因为沉受不住有折损的,但保持住的那些色泽更均匀也更圆润,不像是贴着地上长大的总有一面泛着白,还时不时会出现表面灼伤的斑痕,有了这个对比,郑大虎也想出个办法来,针对后头的两茬瓜,久不久去翻动一下,瓜上方又用枯草盖着点,果然是比以前好看了些。 今年还特意留了大个的西瓜等老熟以后收集种子,按二妞的说法,这样可以选育良种,成与不成总要试试的,在种西瓜上头,要有自家的秘法才能长久。 郑大虎还盘算着,明年多留些花生种,种上十几二十亩去,可以买给酒楼做下酒菜,也是门顶顶好的生意,用这玩意下酒实在是妙不可言,不比茴香豆差。 “既然看中了,就赶紧买了吧,别让他人抢了先。” “这事不用急,明天让何林去宋中人那跑一趟,托他再给压压价,八十两有些贵了,上回是急着找地方安家,被人欺了生不算什么,这回咱们得慢慢的磨,除了咱们家这样的,我看也没别人能看中那样的地方”,郑大虎信誓旦旦的道。 姜氏抿笑,丈夫说话越来越有底气,她偏就喜欢看他的这份得意劲。 “时候不早了,我去西屋那边看看,你困倦了就洗洗先睡下”,大妞出嫁后,姜氏睡前总要去二妞的屋子坐上一会,做点小针线活陪她说说话再回来。 姜氏不回来,郑大虎又哪里能睡得着,洗漱过后拽来本闲书依着炕桌翻看起来,四个儿子都在读书,女儿也看书,媳妇也是能拽文弄字呤诗作对的,他这个为人父为人夫的压力也很大啊,不过这样的闲文翻起来着实挺有意思的,总比无所事事躺在炕上发呆发愣的好。 郑大虎几句话砸得大郎几人心底的那滩水跌宕起伏久久不能平复,惊错过后到生出几分狂喜,家里如今赚钱的事项,都是二妞起头弄出来的,他们做哥哥的反倒是沾了妹妹的光才有今日的衣食无忧,每每想起总有些气馁,如今爹要把铺子交个他们打理,自当要好好表现不让家里人失望才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可惜兄弟四个聚在书房里商议了一个时辰,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连个初步的章程都未达成一致。 若是那般简单,郑大虎也不会给他们十天之久的时间。 “今天就先不说了,咱们只是关在屋里头想,也成不了事,还是要去大街上走走看看,其他人都卖些什么,什么样的铺子赚钱,回头再做商议”,大郎说道。 二郎点头赞同,“十天的时间还很充裕,咱们下回沐休,不如去京城转一圈,以前去也没往这上头想,京城比镇上热闹的多,做生意的人也精巴些。” “就是,我看哪家波斯人开的店子就很有特色,往来的客人可不少。” 二郎鄙视的瞥了他一眼,脑子都想些什么?“人家波斯人卖的货物,你能搞得到?” 三郎他一个鄙视,“我只是做个比方,你急什么劲,咱们的铺子得有特色,要卖就卖与别家弄不来的东西,这叫垄断,你懂不?” 三郎以前可谓与二妞形影不离,深受过她商品经济的洗脑,商业意识还是蛮强的,二郎哑然,垂下眼帘不再反击,两人常常打嘴仗,但也不是无理也要辩三分,错了就要承认,这是爹对他们的要求,在手足面前万不能装虚作假强压兄弟一头。 三郎高高的翘起尾巴,吹响胜利的号角,难得能赢下这只妖狐狸一城,太值得骄傲了。 大郎眼里闪过笑意,“那就这样,回书院后得空就去镇上走走,等下个沐休日,咱们就去京城。” “大哥,我也要去”,四郎急忙陈述,生怕哥哥们把他给撂下,爹可是也算了他一份的,要为守护住自己的小金库而战斗。 大郎搓了搓他头顶,道“镇上不行,你在家安心上学,去京城的时候可以带着你。” 四郎小鸡啄米般猛点头,他的要求本就不高。 “好了,都睡去吧,太晚了明天没精神,三郎不是与永哥儿打过赌?可别被他给比下去了”,是该给这兴头上的家伙泼点冷水才是,要不真该睡不着了。 三郎很不服气,“大哥,敢情他才是你亲弟弟,怎么尽帮着他说话的,别的不提,打猎肯定是不如我的,前次还不是他输了。” “骄傲使人落后,都过去就这么久了,你还老调重弹,后浪推前浪,你这朵前浪嘛,只能被拍死在沙滩上”,二郎半眯上双眼的道,不是只有你才记得小丫头的那些独特言谈的。 大郎怕两人斗起来又没完没了,直接一手一个拉出去,再回身熄灯关门走人。(未完待续) 第一七九章 言嫁 二妞在门口挥别了父兄,转过头就见男男女女一伙二三十号人的队伍往自家这边走来,吴氏也在里头,二妞见她们俱着粗布衣衫,头上包裹着头巾,身上还背着篓子,看着是像要进山去的样子,若是去镇上,不会从自家这边经过。 “莲婶子,你们这是要进山去?”等人走近了,二妞拦住吴氏问道。 “可不是要进山,昨个村里的人打猎路过泥头弯,见那里的栗子已经可以摘了,咱们再不去,又叫别村的人给抢了先,去年囡囡小我抽不开身,今年得补回来才成。” 吴氏永远都是红红火火的性子,说话声都要高个音节,身边走过的一位与她相熟的妇人笑道,“怨不得你今天背的篓子比咱们的都大,原来是眼红咱们去年得了你没得。” “那可不,等会你别跟我抢,好歹你去年捡了不少”吴氏咯咯笑道,“你先走着,我再说两句话就来”,吴氏转而又对二妞道,“等婶子回来,你上家来,才摘回来的栗子吃着可甜了。” “那敢情好,婶子多捡些,回头我就上你那吃新鲜去,囡囡呢,是水生在家看着吗?咋不让她到我家来。” 吴氏前些日子与丁家大嫂赵氏又干了一仗,公公婆婆是与长子住在一起的,不大可能在这档口上送了女儿过去让她爷奶照看。 “昨个送去她姥姥家了,小丫头自个说是有阵子没见,想她姥姥了,这个小没良心的,从来就没说想过我。” 天天在眼前晃着,有啥好想的。丁家婶子说话就是有意思,二妞笑到,“囡囡去了姥姥家。就该想你了,等接了她回来,带我家来玩吧。这长时间没见着她,怪想的”。小娃娃如今就爱学大人讲话,特别逗,二妞没事就喜欢拐了她来瞎侃。 “小丫头如今可会闹腾人,我都嫌她烦,就你还受的了她”,吴氏瞭了瞭前头的人,“那我先走了。[.超多好看小说]等回来你就来婶子家玩。” “好哩,婶子慢走”,二妞其实挺想跟去的,她还没见过板栗在树上是个啥样的哩,可是娘那里定然通不过。 二妞一边往院内走一边想,等村里的人摘了栗子回来,自家与人买上些,栗子这东西还真是好,糖烤栗子不用讲,就是板栗鸡板栗鸭板栗鹅也不错吃。 现在家里吃的禽肉就只是鸡肉。吃多了嘴也淡,明年将鸭和鹅全养上,不过这地方鹅倒是见有人家养过,只是还没见过养鸭的。不知道能不能弄到。 可以让何老爹打听去,自家这个管家还挺能耐的,不好好利用简直是浪费。 鸭蛋也挺好吃的,话说咸鸭蛋的蛋黄曾一度是她的最爱,不知道咸鸭蛋是不是直接用盐水泡的,不过值得尝试,若是明年能吃上莲蓉蛋黄馅的月饼,那就幸福死了,好些年没吃过,对广式月饼无比的怀恋。 二妞思绪飘出了十万八千里,恨不得即时就让何林把鸭子给她弄回来,可惜这会人已经出门送货。 回到屋里,见姜氏正在给大姐未出世的孩子缝制小帽,眉宇间带着丝忧愁。 “娘,您别担心,舅母的身子骨底子好,不会有什么大事的,长安不是讲了,母子均安,他绝不会骗咱们的。” 徐修永早上并未如约而至,只是派了长安过来报信,说是母亲身子有些不适,今儿就不一道进山去了。 虽然长安讲魏氏和肚里的娃娃都安然无恙,姜氏还是派了何嬷嬷去探望。 除了年初二,姜氏再没回过徐家,打魏氏怀孕后,也只是让何嬷嬷去看过几回,但近一年来的你来我往,她到底还是将亲哥哥嫂嫂装进了心里,原本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况且魏氏也很会做人,节礼上头从未短过郑家这一份,平时也常让长安送点什么过来。[.超多好看小说] “唉,即便是没出事,估计这回也受了大惊,单是一点点的不舒服,永哥儿不会留在家里守着”,姜氏叹了叹,又道,“愿菩萨开眼,保佑你舅母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将生下孩子来。” “娘,您完全可以把心放肚子去,菩萨受了舅母那么多香火,不会不领情的。” 姜氏还是感伤,“舅母明明比娘还小几岁,眼角却已长了褶子,都是平日思虑太甚累的”,随即又摸上二妞的发髻,“将来定然要为儿选户好人家。” 二妞满头黑线,不是在说舅母吗?怎么就扯到她身上了,双手抓住姜氏另一只手摇来晃去娇声道,“女儿不嫁人,女儿要陪娘一辈子的,世上只有娘最好……唔,爹也最好,哥哥们也最好,四郎也最好,大姐也最好。” 姜氏这回是真的笑了,“你倒是谁也不落下,那到底谁才是最最好的。” 二妞噎住,娘不是要较真吧?“爹最最好,娘最最最好!”反应堪称神速,狗腿的功力可见有多高深。 “你个小猴精……”这么个可人疼的女儿,究竟要交到谁的手上,她才能放心,姜氏才舒展开的眉宇又有聚集的趋势。 二妞还疑惑娘怎么只说了半截的话,抬头一看,得,又开始了,自上回有了文家的事,娘就时不时小忧愁下下,为大姐张罗亲事的那些日子就是这样的。 对于姜氏这样的状态,二妞选择无视,就当娘是间隙性更年期吧,免得又挑起娘的那根脆弱神经,然后挑剔她的女红,说花绣得不如大姐活现,衣物做得不如大姐的贴身,鞋子不如大姐纳的穿着舒适,总之还达不到要求,要加倍努力才行。 对于姜氏的挑剔,二妞没受打击,只是有些郁闷,她嫁人是为了继续享福,又不是应聘女工,还靠它养家糊口不成。 她还不得恨嫁的时候,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对于嫁人的事,二妞已经深入思考过,她觉得有必要先与娘通个气,免得会错了意选错了郎,她一点也不想结婚后不合适,再和离什么的,太折腾人不利于养生,今儿家里出了她们母女,都没人,何嬷嬷也出去了,常贵家的和冬生媳妇要等下午才会到前院里来,没有比这还好的时机了,她虽脸皮不薄,但也要入乡随俗不能把这事嚷得人尽皆知不是,怎么也要维护好爹娘的脸面。 “娘,女儿有话想跟你说”,二妞拽住衣角扭扭捏捏的小声秀气的道,装嗲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难得看见小丫头如此摸样,姜氏不解,“何事?把你还为难上了。” “就是……就是”,二妞眼一闭,装出故作勇气的模样,一鼓作气稀里哗啦全倒出来,“就是娘给人家寻…寻婆家那事,我有些要求,想与娘说说,您不会怪我吧”,最后半句又小心翼翼下来。 姜氏噗嗤笑,“我还当什么事,别装了,想说就说呗,早就等着你来讲了”,当年最开始想给大妞议亲那会,她就没少指手划脚,条件摆出一大串,还将几个兄弟都捎带上了,难道轮到她自己就那么安分老实?那才是奇了怪了。 二妞再次黑线,再不能比此时此刻还更能深刻的领悟到孙爷爷当年翻如来佛手掌时的无奈。 “娘,您又笑话我”,二妞拧了拧身子。 姜氏很大方的承认,“嗯,娘就是在笑话你哩。” 二妞深受打击,脸皱成包子,她就知道,自打大姐有了身孕,娘最疼的就不是她,而是大姐肚里的那块肉,不见那小衣小袜小鞋小帽的做了一大堆,作为亲闺女的她就只得了一件衣裳。 倒不是真吃醋,只是找出个最轻松的理由,来抵消她心里的挫败感,今个受的打击大发了,真真是姜还是老的辣。 “傻闺女”,姜氏揉搓她的发心,“快说说吧,今儿说过娘就记下了,以后不要嘴里老挂着,让人听了去,要笑话我闺女的。” “娘真好,娘最最最好了”,二妞眉开眼笑。 俗语变脸如变天,其实变天也赶不上她的变脸,“娘,我以后不讲了,不过您可要一定记得”,还怕姜氏忘心大,忍不住叮嘱一边。 “快说吧,对娘还不放心。” “嘻嘻!”二妞讪笑,“娘,首先呢,人家不想嫁进那种有权有势的家里,规矩太大,女儿吃不消啦,就像是去外祖家,我手都不知道往哪搁呢”,为了生动形象些,还举了个例子,小丫头貌似完全忘了自个在那里还真真假假的演过场戏来着。 姜氏似笑非笑的听着,并不打断她。 “然后,也不要那种自恃清高的书香门第,就像是文家,什么也还不是,谱就先摆上了,好没意思,真等到了那一天,文夫人能定出一堆的条条框框压死人,要不得,要不得”,二妞歪着脑袋,“娘,您说是不?”貌似她娘对文家大才子还挺欣赏的,必须这点星火掐死去。 “是!”姜氏没好生气的道,“还有呢,一次都讲了吧,前边的娘都给你记着哩。” 当然要讲,后边的才是重点,二妞清了清嗓子,准备接着再来。 “(未完待续) 第一八零章 要求不高 当然要讲,后边的才是重点,二妞清了清嗓子,准备接着再来。 “娘,小门小户的就不错,最好是那种有点小钱规矩又不大的人家,女儿以后过得也自在些,当然啦,商户要不得,大哥他们以后要走仕途,与商户人家是儿女亲家,终归是不好的,还是找那种家里有些田地的最妥当,跟咱家算是门当户对,女儿嫁出去暂时也不会给我脸色看,等哥哥们取得了功名,就更不能给我气受了。” 商人重利狡诈多变,低位又低,最讨厌别人用两个鼻孔对她,还是做小地主婆最好,土得掉渣也是返璞归真。 以平常心过平常的日子才是她想要的生活,等哪天想显摆了,可以培养她的儿子啊,还不是能得个诰命做上官家太太什么的,靠丈夫不如靠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来得保险,丈夫太出息,做媳妇的就累了,对内要与婆婆妯娌斗智斗勇还要小三小四争风吃醋,对外要这家太太那家夫人见得,想想就烦,劳心劳肺还往往吃力不讨好,不过是面上风光而已,儿子可就不同了,作为亲娘那是面子里子都风光,还唯我独尊,多美好的生活。 唔,又想远了,二妞赶忙把思绪拉回来,见姜氏见眼睛里散发的认同,提了提小身板,继续道 “还有,女儿不嫁长子,长子媳妇责任重,我可扛不起。” 姜氏道,“瞧你那点出息,懒成精了,平时不是最爱数你的私房钱吗?做当家媳妇多好,管这家哩。” 二妞撇撇嘴,“娘。当你家闺女是傻啊,我是喜欢数银子,但前提得是自个的银子。一天到晚来来去去过手的银子都是打水漂的,不过是劳心劳肺的过干瘾,什么当家媳妇。其实就是个操闲心惹闲气的受气包,傻子愿干就她干去。我反正是不稀罕,还避之不及哩。” 大姐出门,差不多带走了当时家里所有财产的三分之二,光压箱银子就两千,等她出嫁至少也是这个数,这些钱足够她花用,一点也不稀罕别人手里。还嫌少可以自己赚去,有陪嫁铺子在,大钱她挣不了零花总不成问题,至于说要给儿孙去争得多大多大的家业,她还真不屑,该得的那份谁也别想少了去,多余的她也不贪,有儿子的话,成年就给他撵出去,赚个好前程接了亲娘去享福才是她的好儿子。光会窝里斗是个什么本事。 姜氏摇摇头,真如她说的,世上的傻子可就扎成堆了。 “娘,女儿也不嫁那种家里受宠的幺儿子。这样的人一般被宠惯了,不知忍让,对上的话女儿是要吃亏的。” 最深的原因,二妞忍着没说,电视小说里不都这样演的吗?此类人种身上最容易引发婆婆与儿媳妇争儿子的戏码,这样的故事情节太腻味,她一点也不想堪当这样的主演,太丢人了,吃了亏都不好意思回娘家搬救兵,毕竟大舅哥教训妹夫无所谓,打亲家母就不好看了,再说大哥他们也断然不会。 她对嫁人最大的理解就是,找个能稍微舒心过日子的人家,混吃等喝,把儿子培养好,待入中年,可以更加的美好的混吃等喝,对丈夫的想望还真只是指甲大那么一点点,只要别总给她添麻烦爱咋地就咋地吧,至于郎情妹意这类种种,她还真没图过,淡到骨子里去了。 姜氏闪过笑意,小丫头给自个考虑的够多的,“你这样不要,那样不要,给你找个称心的,比你大姐还难。” “娘,我还小哩,慢慢找呗,大哥都还未定亲哩,我当妹子的急个啥”,二妞对以后的丈夫的具体性格人品什么的没提出具体要求,有爹娘把着关,她放心的很,再说,让她具体讲要个怎样的男人还真说不出口,搞得她想男人了似的,让人还以为她少女思春呢,那就忒冤枉了。 听女儿提起大郎,姜氏轻叹一气,“你大哥过了年就十六,这个年龄定亲最合适不过,娘又想给他寻个好的,但凡你哪个兄弟以后入了仕途,这个家都不能分,你大哥是长子,若是给他娶个不明事理不能担当的媳妇回来,家里还不得乱了套,可如今这样,有那好的也瞧不上咱们家,齐院长和你姐夫都讲过,以你大哥的资质和用心,现在又有好的先生引导,将来考取个秀才不成问题,只是入学迟了些,现在还稍嫌笔稚,两年后的乡试,倒是可以一搏,若有了功名,加上咱们家如今的条件,取个知书达理的进门估计不成问题,就怕到时候你大哥年纪大了,合适的也不好寻。” 姜氏心道,以前还想过,等孩子们再大点能做上活,家里松缓些,就开口求了隔壁陈家的闺女给大郎做媳妇,那是再好不过,可现如今……,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然而人不都是如此。 她心里其实也矛盾,要是大郎头一次考不成,年纪又上去了,比现在还不好找,可希望就在前面明摆,实在不甘放弃,大儿媳妇对于整个家而言都很重要,她和郑大虎慎重商议过,这个险如何也要冒。 “娘,我大哥一表人才,什么时候放到外边去都喷香的很,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二妞小臭屁的说到,逗得姜氏豁然舒心。 “你这是个什讲法,你大哥是人又不是口吃的”,姜氏想着女儿用‘喷香’一词来说大郎,也忍不住好笑。 二妞嬉笑,“娘千万别与大哥讲,知道了他定要敲我脑袋,人家本来就不聪明,多敲还几下就变傻了,爹娘得养女儿一辈子去,不过可以省下一份嫁妆,这买卖也划算。” “胡说什么,好好的又开始瞎扯”,姜氏笑骂,“谁小气你的那份嫁妆,能早点把你嫁出去,娘再多贴点也愿意,免得留在家里磨人”,话这般说着,人已经搂回怀里,要是女儿永远是个小娃娃该多好,不用送到别人家去然后一辈子为她提心,可今日听女儿讲的一席话,姜氏明白,闺女长大了知道为自己盘算,终归是要放出去的。 “娘这么说,人家不依,女儿才是您的贴身小棉袄哩,把我嫁出去,谁来给爹娘解闷,我给娘数数啊”,二妞半倚靠在姜氏怀里,伸出手掌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的掰算,“大姐端庄,又已出嫁不能天天回娘家,大哥天性深沉,不会讲笑话,二哥没事装深沉,会讲笑话也不讲,三哥常常闹笑话,可他野性,才不会总在家里呆着,四郎太实诚,讲出的笑话也不好笑,算来算去,就只有我能给娘逗逗趣,笑一笑十年少,我是娘亲长命百岁的法宝,怎么算,你都得多留我在家几年才行。” 姜氏在她后背轻拍了两下,笑得直颤,“没见过这么能给自己脸上贴花的人,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厚脸皮的丫头,放心吧,就你列出来的那些个条件,娘想早早把你嫁打发都不容易。” 二妞郁闷,她的要求并不高,一不要大富大贵,二不要才情卓绝前程远大,多会给媒人省事,咋就不好找了,随即又想,不好找就对了,自己可以在家多赖,咧嘴晒牙。 小丫头有要求,做爹娘的细数下来也是一堆,给郑家的闺女寻女婿,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姜氏突发感慨,看来二妞的事还是得请了张媒婆来办。 该说的都讲了,二妞又姜氏软乎乎的怀里小赖一会,才拍屁股走人,她今儿上午打算找人去河滩掏些粗沙回来的,洗净晾干后用来炒花生。 花生碾碎了搁在蛋卷里很不错,前天做了些放去店里卖,反响不错,只是用油来炸花生米成本又要往上调,蛋卷卖得贵,但还是比不上水晶糕赚头大,要尽可能的压低成本才行。 花生不炸香就用脆度便不够,于是二妞又纠结着去榨脑汁,这人的脑子就跟挤牙膏似的,看着是没啦,挤一挤还能再刷一回牙。 二妞去果园找刘常贵,让他带上筛子跟自己去河滩,筛了好大一桶粗沙砾回来,再用簸箕摊开来晾晒。 刘常贵不知道姑娘要这些沙子做什么,不过他也不问,用何管家的话说,自家的二姑娘长的是颗七窍玲珑心,凡人猜不透。 “嬷嬷,舅母可安好?”二妞正蹲着翻沙,就见何嬷嬷回来了。 “舅夫人平安无事,姑娘放心就是”,看着她家姑娘满手的沙子,何嬷嬷眼角抽了抽,嘴角翕动忍住了没说,但又挪不开脚步,僵在那儿只是不动了。 瞅着何嬷嬷脸上的纠结,二妞别过身去,没看见没看见,她什么都没看见。 “妈妈回来啦,快进屋来跟我说说。” 屋里传来姜氏的说话声,何嬷嬷只好将这事先放下,等说完正事再与夫人提一提,姑娘实在是喜欢这些事,就给她添个粗使丫鬟吧,怎么也不能再叫她亲自动手。 “舅夫人母子均安,气色看上去也还可以,只是院子里少了几个人,别的我也没多打听。” 姜氏半垂下眼,起色好精神差,应该是没中什么阴损的招数,看来是身边出了内鬼,她也觉着奇怪,哥哥是武官,将来亦不可能继承家里,已经有了长子,现在肚子里这个能碍了谁的道?算了,她早就离开了徐府,对里边是非不甚了解,深究无益。 “这事咱们也插不进手,也不是什么光彩事,不打听是对的,嫂子平安我也就放心了。”(未完待续) 第一八一章 黄鼠狼 用过午饭小歇了会,起来后二妞就来到后院,准备炒人生中的第一锅花生。[.超多好看小说] “姑娘,要把花生倒进去不?” 常贵家的在二妞的吩咐下,从隔壁的仓柜里舀出半簸箩带着壳的花生。 跨院建好后,隔开前后院的墙并没有拆掉,后院空出来的三间房两间做了仓房,地里收回来的五谷杂粮都没往外面,全存在这两间屋里了,而原本二妞姐妹住过的那间改成了小厨房,水晶糕蛋卷这些都在这里做,如此倒更能遮人耳目。 “再等等,沙砾炒热后再放花生。” 望着锅里腾腾冒热气的沙砾,二妞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明明可以用锅炒干,她大太阳底下晒了半响,这回是傻到家了。 等到没有水汽冒出,二妞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想去探探沙砾的温度,一直虎视眈眈注意着这边动向的何嬷嬷岂能如她所愿。 “姑娘,你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要是烫出个好歹来,叫老奴如何自处,姑娘还小皮肉嫩得很,留下个伤疤,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二妞满脸的苦瓜,陪笑道,“嬷嬷,我就是想试试够热了没,下回再也不敢了,我保证”,说完还得佯装小鹿斑比的眼睛卖萌,为了重获安宁,牺牲再大也舍得,对付真心为着她好的何嬷嬷,只能用此软招。(.无弹窗广告) 可怜她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唯独对何嬷嬷的唐僧念经心生畏惧,都不知道老嬷嬷是如何从烤蛋卷的小炉旁瞬移过来的,这就是传说中凌波微步不成。 如二妞所求,何嬷嬷后边一肚子的话又咽会肚子里,姑娘真真可人疼的很。也难怪老爷夫人宠得没边,看她这幅摸样,自个哪里还忍心再多说半句。 “姑娘可是要用沙砾炒葵花籽一般来炒花生。这个老奴省得,用不着姑娘亲自动手”,等到这会。也看出她家姑娘的用意来了。 二妞沮丧的垂下头,这样的真相太打击人的。“那就劳烦嬷嬷了,就跟炒葵花子一样样的。” “这样的事,姑娘吩咐一句就成,咱们这样的人家,这些粗活何必姑娘亲自动手,这不是折煞了老奴等人。” 何嬷嬷拿过长勺将锅里沙翻炒均匀,再将满是厚茧的手掌在沙面上触了触。“嗯,差不多了,常贵家的,把花生倒进来吧。” “冬生媳妇,你左边那个炉子再不揭盖,里边的蛋卷就该糊了”,何嬷嬷摇摇头,对于这个儿媳妇,她是连责怪的劲也提不起来,只能时不时在旁边提点一二。[.超多好看小说]幸亏两个孙子都随儿子多些。 常贵家的把花生倒进锅里,何嬷嬷把着长勺沙沙的不同的翻炒,尽可能让花生受热均匀,估摸着差不多时。抓出一颗用手捏开,将花生米入到嘴里嚼了嚼,里外都热透彻了,把长勺交给常贵家的,自己再捋出几颗花生在手里颠凉后递与二妞,“姑娘尝尝,看看是否可以出锅了。” “还可以,就是不够脆”,二妞尝过后道。 “才炒出来的葵花籽就是这样,等凉透后就脆了,老奴没炒过花生,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的。” 二妞心想,用油炸花生才出油锅时也是如此,应该就是这样了,又见锅里的花生壳已经带上点焦黄色,忙道,“那就出锅吧。” 何嬷嬷与常贵家的两人合力用抹布包住锅耳,将大锅抬下来放到地上,再去熄灭灶膛里的火。 花生凉透彻需要时间,二妞先转回前院去陪姜氏说话,过了半刻钟的样子,何嬷嬷端着碗炒花生进来。 嚼着又香又脆的花生,二妞大喜,要的就是这个味道。 “嬷嬷,以后的花生蛋卷,别用油炸的花生了,就用今儿这样炒出来的。” “用这样的好,能省下不少油钱,老奴这就做去”,何嬷嬷看上去比二妞还兴奋,在屋里都没站热脚跟就福身出去了。 二妞先剥开一颗花生喂给正做着针线腾不开手的姜氏,再剥一颗给自己,如此的一来一回,吃得很得劲,“娘,这样的炒花生吃着不比油炸出来的差吧!” 姜氏望着她那小馋猫似的吃相,双眸透出浓浓的笑意,对着又递到嘴边的除过皮的花生米摇头说道,“等娘把这几针缝完自己会吃的,你顾着自个就成。” “跟娘一起吃才香哩”,二妞很坚持,姜氏笑着也依从了她。 就这样你一颗我一口,吃下半碗后二妞没再继续,深秋季节天干物燥的,吃多了上火。 “不知道爹他们今天能猎回来些什么?” “家里又不少你吃的,还整日的惦记着山里的那点东西,叨叨这叨叨那,端上桌来又什么都吃不多。” 二妞讪笑,“人家就是想换个口味嘛”,猪肉鸡肉已经吃腻歪了。 今年地里的种的东西多,一样接着一样,郑大虎能得空进山去的时间很少,想吃野味多数是去村里的猎户家买,二妞总觉得不如爹和哥哥们猎回来的好吃,纯属心病。 郑大虎带着四头小虎进山,收获自是不薄,为了练准头,四个小子见着什么都出手,猎回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爹,这是什么?”二妞扒拉出一只以前没见过的动物来,细长的身子蓬松的尾巴,模样还挺可爱的。 “那是黄鼠狼。” 听到这么个答案,二妞惊讶得小嘴微张,这就是传说中可恶的偷鸡贼,原来长得这么无辜,真是不可貌相,不过自家在果园里养了那么多鸡,还从没听说被这小东西偷过,好生奇怪。 “二姐,黄鼠狼是我射中的,它跑的可快了”,四郎靠近二妞,小声的道。 “四郎真棒,好厉害。” 对于幼弟,二妞从不吝啬赞美之词,依旧待他如稚童,用夸奖来促使他成长,其实四郎已经九岁了,郑家其他几个兄妹如他这般大时,已经开始为家里的生计贡献自己的力量。 四郎面有羞色,长长的睫毛下那双黑漆的大眼睛里尽是欢喜。 二妞见何林进来,知道是要跟爹回禀事情,于是拉着四郎去种花,他从山上挖回不少野花,自打第一回给娘采过花,四郎每次进山都不会忘记此事,以前是折花枝,近几回发展到连根的挖,他想的是栽在自家的院子里,娘想咋看就咋看,为此还专门在前院的东墙侧围了个小花圃,里边什么品种都有。(未完待续) 第一八二章 花生油 “爹,你再尝尝,真的有股很怪的味道?” 郑大虎在二妞的逼迫下,已经吃了两把生花生,硬是没找出她所讲的怪味来。 “闺女,咱不吃了行不,爹实在尝不出来”,郑大虎求饶,这生花生实在没什么嚼头。 二妞咬住内唇不让自己笑出来,能尝出她要找的那股味道才奇了怪了,“爹,再来两颗,这回您细细的嚼,看是不是有一股和豆油很像的味道。” 她也是没招,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做由头。 对花生油她足足想望一年了,去年从山上掏回来的量本就不够,大多数还是要留种的,她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现在对着仓柜里满满当当的花生,还不让她心想事成,那就太不人道了。 二妞寻不出好的借口解释她怎么知道花生能榨油这回事,只好用上这么个馊主意,逼着爹吃生花生,非得要他承认花生里头能吃出股油味不可。 猪肉贵的很,多数人家做菜都是用植物油,原来在茂山的时候,菜籽油最普遍,到了这边则是豆油,二妞想了想,她还是用豆油来引出花生油好些。 哦?有豆油的味道,郑大虎这下兴趣上来了,这丫头怎么早不说,吃得他嘴巴都有股涩味了才讲。 “爹,吃出来了没?油香油香的,对不?”二妞一眼不错的盯着郑大虎吃花生,一边用语言引导,讲到后来,她自个都信以为真了。 “嗯,的确有那么点味道”,郑大虎又抓起小半把塞进嘴里,嚼吧嚼吧。还真如闺女说的带有那么点余味。 二妞暗暗握爪,成啦,“我就说嘛。以前就觉着吃生花生有点怪怪的,今儿才忽然琢磨透这件事,爹。您说咱们要是把花生送到榨油坊去,能榨出油来不。会不会比咱们现在吃的菜油香?”爹这只腹黑老狐狸,点到为止就可。 郑大虎眼色忽幽,他原本打算明天种上几十亩的花生,然后卖给酒肆什么的,要是能榨油的话,想望就更大了。 “明天拿上些花生,让何管家拿到榨油坊试试去……嗯。我还是自己看看去”,郑大虎很快拿定主意,这几天在挖葛根,有刘常贵在不用他时刻盯着。 二妞双眼笑成弯月,爹太上道了,由于心里过于高兴,面上显得热烈了点。 郑大虎看她笑成哪样,心生怀疑,“鬼丫头,是不是又算计爹了。” “哪有。我啥时候算计过爹,借我十个胆子不敢,您可不能冤枉人家”,二妞撅起嘴故作委屈来撒赖。 郑大虎也不说话。只是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回想往日种种,二妞不由的心虚,双手扯住郑大虎的袖边,甩过来甩过去,“以前是有过那么一两回的,可都改了,全改了,真改了,爹爹怎么人家的还记老账”,这一次是打死不承认的,只是屋子里怎么突然这么憋闷,是不是要下大雨了? “你们爷俩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千兰,别再扯你爹的袖子,去书房把你弟弟叫过来,该吃饭了。” “娘,我这就去”,二妞如闻天籁,撒开手迫不及待的往外走,再有那么一秒钟她得不打自招,爹气场还真强大,娘的场救得真是太及时了。 见她逃也似的跑了,姜氏好笑,“你咋就把闺女吓成这样?” “小丫头心中有鬼,自个吓自个呢”,刚才还是怀疑,这下可以肯定了,无伤大雅的事他这个当爹的倒是无所谓,就是难得看着小丫头自乱阵脚挺好玩的。 何嬷嬷提着食盒进来,见老爷夫人跟小夫妻似的,正隔着炕桌亲亲热热的围绕着二妞闹的这场笑话说笑,也不由的唇角间带出几分笑意。 今年收获的花生看着不少,其实也是要紧巴巴的算计着用,按照郑大虎的宏伟计划,一不小心明年的种花生都不够,掂量来掂量去,最后准备了二十斤花生米带到榨油坊去试试,再少只怕人家油坊的人不接这桩生意。 郑大虎与何林一起先给镇上和京城里的铺子送货,再从与自家相反的方向出了城,在离京城最近的临江县找了家榨油坊。 油坊主事的人很为难,他们的油坊不是这片区最大的,生意只要上门,无论多少都没有往外推的道理,可是这东西他没见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出油,可别是拿这玩意作伐来闹事的,偏生他那东家姐夫今天这会了还没来。 “行不行给一句话,你这里不能接,咱就上别的油坊去”,郑大虎最不赖就是这种墨迹的人打交道的。 “这位兄弟别急,送到咱们油坊来的东西,只要能出油就绝不少一两,你尽可放下心。” 主事的闻言顿松口气,总算来了。 郑大虎撩眉看向来人,三十来出头的样子,又黑又壮看起来还挺顺眼。 油坊的东家姓胡,打开布袋子一看,着实是没见过的玩意,也不怪自家油坊的人胆子小,确实是被上回来寻事的无赖折腾苦了,最后不得不对簿公堂,官司虽是自家赢了,却也元气大伤,这回的玩意虽没见过,不过就这么点,也就是十来斤,能惹出什么大事? “行呢,你的生意我接下,只是咱们这油坊不大,做的小本买卖,你送来的东西又从未见过,得先过称结了钱,你看可中不。” “钱先给后给倒无所谓,不过我也有个要求,榨油的时候我的人得在旁边看着。” 自家油坊里也没什么要保密的,许是人家对自己的东西不放心吧,曾老板能理解,欣然同意。 花生过了称正好二十斤,按榨豆油的价格来算,郑大虎毫不含糊的付了六十文的加工费,然后让何林跟着一旁照看,自己则与油坊的东家坐在院子当中,胡天海地的侃起大山来,原来都是两肩膀扛一个脑袋在边关打过仗,最后从死人堆里爬回来的。 胡老板全名胡有生,比郑大虎小两岁,就是临江县本地人,原本是个的木匠,打仗的时间左手少了两根手指头,这下子木匠活是没法做了,只好开下这间油坊。 两人越说越投机,榨油是个慢工活,待到晌午,胡有生非要请了郑大虎去家里头用饭,“咱们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钱我不会退还给你,但酒必须得进家去喝两盅。” 郑大虎也不是个矫情人,胡有生的性子还挺对他胃口的,家去就家去吧,喝顿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于是进作坊里去与何林交道两句。 空手进别人家门总归不好,郑大虎从马车里拿出两包点心,一包小麻花一包桃酥,小麻花二妞最喜欢,桃酥是买给姜氏的。 胡家里油坊隔着三条街,进到胡家院子,郑大虎用余光扫了一圈,比自家在茂山的那个院子大上一些,又见屋里的摆设,家什这些都是一般,跟自己家里的差不多。 见丈夫带了人回来,胡有生的媳妇周氏赶紧又回厨房加了两道菜,一个炒鸡蛋,一个肉片炒土豆。 郑大虎是个能喝的,这个胡有生也不错,两人这顿酒喝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最后酒欢人散。 从胡家再回到油坊,油已经榨好,称了下有六斤多点。 “郑大哥,你带来的这东西不错,挺能出油的,闻着比豆油还香。” 郑大虎笑呵呵让何林倒出半斤来,让胡有生带回去给家里人尝个鲜,别的也没多说,只是头次见面,虽然聊得投机,但该藏着的还得藏着,没得说几口酒下去就将自己的老底都揭了的,他又不是毛头小子了。 “姐夫,你今儿咋对这人这么好,还请他回家喝酒”,待郑大虎主仆二人离开,油坊里的那位叫柳子的主事蹭过来说道。 “以后眼睛放亮点,别好坏不分尽把生意往外推。” 柳子肩一缩,“我这不是上回给吓的,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咋就对这个姓郑的这么客套。” “和气生财,懂不?”说完走了。 柳子在后边叨叨,“平时也没见你这样又请吃饭又请喝酒来和气生财的,又不是多大宗的生意,还让调够人手紧着他的先做。” “嘀咕啥呢,作坊里的活不管啦,看着去”,柳子一点眼力劲也没有,这两人看上去能像是找麻烦的人。 胡有生是个心大的,一直不甘心只是小打小闹的混个温饱无忧,加上上回那档子窝囊事,肯定就是唐家油坊的人使的诡计,雇人来败坏自家油坊的名声,可就是找不出柄,他心里憋着一股气,非要将唐家油坊挤垮不可。 油坊替人榨油只是生意的一小部分,购回原料榨出油然后再出售才是大头。 唐家油坊已经开了十几来年,靠做一样的生意没法压它一头。 郑家主仆穿的都还不错,偏要上自家这个小油坊来,带来的又是从没见过的东西,他这才生了心思。 果然,二十斤原料榨出六斤多的油,这可不是豆油能比得上的,那味道,与北边过来的胡麻油有得一拼,要是能把这宗生意揽下来…… 胡有生想想就兴奋,可惜到头来都得到郑大虎的一句准话,这人太滑溜了,唉!算了,命中注定的事强求不来,就看老天爷给不给自己这份财缘,尽人事听天命。(未完待续) 第一八三章 买地 “娘,我爹咋还不回来?” 睡过午觉起来,二妞拉着姜氏在树荫下做针线,绣半片花瓣,就到大门口去瞭一眼,这会日头都打蔫了,还没把人盼回来。(.) “再等等,天黑前肯定能回来,家里又不是没油下锅了,把你急成这样”,姜氏看她一下午坐立难安的,不由的好笑,平时出去小丫头这么惦记过她爹的。 二妞撇嘴,她是迫切的想知道二十斤花生能榨出多少油来,娘不明白花生油这个产业能带来多大的经济效益,才心里一点也不着急,眼瞅着西瓜就要不值钱了,家里就靠寄养点心没多大的收项,花生油没准就是自家的第二桶金。 只是这事还没准,她没夸大了讲,免得空欢喜一场,她只知道花生能榨油,可若是出油不多,也是白高兴一场。 二妞低下头有一针没一针的绣着,忽听大门外传来熟悉的嘎吱声,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如雀儿般飞了出去。 “爹,您回来啦,娘和我等可久了。” 闺女这般热情出门的相迎,郑大虎差点就要受宠若惊,将挂在手指上的两包点心给她,“啰,你要的小麻花,爹没失言吧”,离开临江县城后,郑大虎又转回京里,把送出去的小麻花和桃酥再买回来。 不过就是早上送爹出门的时候顺口一提而已,她那里就一心就惦记着小麻花了,在爹心里她就是个吃货不成。 二妞心里一通抱怨,却又摇晃小尾巴甜甜的道,“爹最好了。” 又见郑大虎从车上抱下一个黝黑的罐子,就是家里装油常用的那种,顿时笑咧了嘴。“爹,是不是花生榨的油,有多少?” “六斤多点。” 没她想象中的多。隐隐有些失落,二妞嘀咕了句,“才六斤啊。” “贪心的丫头。十斤豆子才的一斤油,这你还嫌少。” 二妞跟在郑大虎后头深刻反省。自己真有那么贪心吗? 进到院里,郑大虎直接将油罐子放到姜氏和二妞做针线的桌子上。 “花生还真的能榨出的油来”,姜氏听二妞说她在花生里吃出了油味,当时还不大相信。 “我就说尝出股油味来着,你还不信我。” 见小丫头还委屈上了,姜氏打趣道,“信。咋不信了,别人能吃出五味来,我闺女的舌头就能品出十味。” 二妞急着去掀油盖子,随她如何消遣,等把用蜡封了口的盖子揭开,迫不及待的俯身下去,用小手扇了扇,鼻翼轻轻的翕动,唔!真香,就是这股味道。 “娘。你来闻闻,比咱们家用的豆油香多了。” 如今家里荤油和素油都是常备的,一般用素油多些,只有煮特别斋的绿叶菜之类的时候。才会用到荤油。 才榨出的油味道本来就厚,花生油把香味更浓些,姜氏就在桌旁坐着,岂会闻不到,不需要跟她似的,恨不得都把脑袋如油罐里去了。 四郎正巧回来,二妞拉到个同盟。 郑大虎给了胡有生些,拿回家的其实不够六斤的,姜氏倒出两斤左右的油准备给大妞送去,其它的抱回厨房,当晚就用它做了菜。 次日,郑大虎就让何林拿着银子去把田家村的那个山坡地买了下来,那家人生得一口钢牙,恨不得一文钱一文钱的往下降。 郑大虎也懒得再与他们磨皮,让何林不计多少,尽快把地弄到手就是。 按对方最后的要求,郑家付了六十七两的银子买下这块差不多八十来亩的坡地,当天就办好了过户手续。 “老爷,那块地离吴家村比较近,不过却是田家村的,田家村我打听过了,整个村就一个姓,都是田氏族人,在此地居住有十来辈的人了,如今约一百来户,在附近也算是个大村,各家各户多多少少的都有些田产,在附近几个村子里头,还算是比较可以的。” 何林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与郑大虎说明。 田家村能主事的有两个,一位是村子,另一位是田氏族长。 村长叫田大壮,四十来岁,家里兄弟三个,他是老大,上头还有一个老母,分家后是跟他过的,家里有八亩良田,还有十几亩的山林地,在村里也算是好人家了。 族长如今已古稀之年,办土地过户的时候,只要寻村长即可,何林还顾不上去族长那拜访,不过据说此人读过几年私塾,只是没考上秀才,但为人却有些儒酸刻板,这些都是从宋中人那得知的。 本来田家村的村子与族长是同一人,村长一职是在十多年前从现在族长挪到了田大壮父亲的头上,还是族长主动提出来的,这出让贤戏具体缘由村里人知情的很少,何林打听不出来。 郑大虎手指头咚咚的敲打着桌面,又是大村又是一个姓,这样的村子一般都很排外,“明天下午你再去趟田家村,给村长和族长各拎上一条肉两包家里做的点心过去,你与村长说说,让他出面雇几个村里的人犁地,再问看村里谁家有粪肥卖的,先紧着这村里的买,顺便探探他的口风,看能不能把水渠子改道从咱们那块地通过去,在族长就不提这事,估计这事一个人也做不得主,这个田大壮还是得找族长的,就让他们自己商量去,能办成最好以后咱们也便宜,但也不强求。” 先打个小交道蹚蹚水再说,看看这村人是个什么德行,别的都好说,只要不找上门来惹事就行,真有那么乖张的,就把大舅子的名号拿出来一用,又不是打家劫舍,镇个宅还是可以的。 郑大虎又道,“那边地里的事先由你张罗,常贵这里也脱不开身,让冬生过去先跟着过去照看地里的活好了,需要雇多少人手,你们爷俩自个算计,在入冬前把地耕了把肥下了。” 何林耳根子轻轻跳动,果园里是刘常贵在主事,老爷这是要把田家村那边的地交给冬生来管了? 老爷话里头又提到刘常贵,看来以后地里的活还是会由他来总主事,虽然买下了田家村那边的地,但这边的果园才是大头。 能把新地交由儿子来管,总算是可以做些主,要不一直就是做粗活,万事听别人吩咐,总有些隔音,如此便是甚好,他们夫妻二人分担了内外总管的名号,郑家人虽不多,但总不能让他一家独大的,何况刘常贵在农事上头,确实比自己的人精通。 郑大虎眼中笑意闪过,他一直关注着何林脸皮底下的风涌云动,细微之处尽收眼底,这老家伙都快成精了,给自家当管家还真是屈才,干的尽是跑腿的活。(未完待续) 第一八四章 抓阄 田氏族长果然古板之极,还扯上了什么风水神说的,反正就是不同意郑家把水道给改了。 郑大虎又让何林与村长隐晦提出,愿出二十两银子作为补偿,换得水流改道。 这不多不少的二十两,在田氏族里砸出了不同的声音。 族长那老头子依旧固执己见,可有些人已经为此心动的, 田家村有余钱的人家也不多,每回要办什么事去各家各户凑钱,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家愿拿出个几十文,偏偏那家死活不愿,不论是实有所难还是纯属要赖账,有这么一出,情愿的后来也不肯了,凭什么自家掏钱别家就坐享其成的。 除了祭祖这样的大事没人敢扯皮,族里很多的事情就这样那样的一年又一年的拖着,干等村里有出息的那几家捐赠。 二十两看住不多,但也能办成好些族务,于是族里说得上话的人分成两派,争执不下。 郑大虎让何林将这事放一放,先雇人把地拾掇了,反正话已经放出去自家不收回,这皮就有得扯,田氏族人的内务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按照说好了的,郑家只在田家村雇工,需要十个壮劳力再雇三头耕牛,人一天十二文钱,牛一天八文,不管饭,这事全权托付给了村长田大壮。 田大壮对郑家是爱恨交加,何林每回上门带着礼,虽然只是几包点心,但家里婆娘说了,那水晶糕最便宜的那种也一文钱一块,那种叫蛋卷的也贵的很,再加上第一回送的肉,这几趟下来。少不得有一百文了。 他没收现钱,但确实是受人家恩惠了,所谓吃人家嘴短。哪能不给好好办事的。 郑家买的那块地少说也要做个十来天,现在自己地里已经没什么活,很多人去镇上县里甚至京找活做。[]这是送到家门口来了,干的又是惯了的农活。谁不想赚这百来文钱,得知消息的人就上门来了。 这么大个村子,十个人好找的很但又难着的很,愁死个人。 田大壮蹲在门槛上吧唧吧唧的抽完两锅旱烟,烟斗一磕,得,抓阄吧。 把那些老的小的体弱多病的择出去。剩下的一家只允许能出一个壮劳力,然后聚在田大壮院子里抓阄。 反正是听天由命,田大壮自家也出了个人,为了避嫌,请族里辈分很大但年纪才不过六十太叔公来主持,本来想请族长,可惜人家还为着改道那事生着气呢,直道是他招来的幺蛾子,不搭理他这事。 抓完阄本来是没话说了,村长自家也没抓上不是。为了三头牛又引出事来,偏就那么巧合的事,这十人里头正好三家有牛,凑的刚刚好。 就在田大壮准备散了众人的时候。有人提出质疑,说是人是人牛归牛,两码的事,人家雇牛可是也要付钱的。 众人一算计,可不就是吗?一头牛一天给八文,十天还能得八十文呢,凭什么便宜都让这几人占了。 田大壮也是火大了,没完没了的折腾,就他一个人头大,还吃力不讨好,干脆送郑家一个大便宜还了人情。 反正已经抓了回阄,再抓一次也就顺带的事,不过田大壮有言在先,这回是抓牛不是抓人,要是谁家的牛中了,到时候自家的牛自家去牵,人的工钱是不算的。 田大壮这话一出,人群里又炸开了锅,要找他讨个说法。 没人是傻的算不清账,人家一个人一天就十二文钱,这边一头牛加一个人一天才八文钱,没这么干的,可是谁家的牛不是宝贝疙瘩?离开自己的眼皮子让别人使唤岂能放心,平常即使是与他人合伙用,也都跟着一道的。 “吵什么吵,再吵这阄就甭抓了”,田大壮大吼一声,毕竟是一村之长,还是有些威信的,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人家郑家已经说了,只要十个人,咱们还要逼着人家多花钱雇人不成,附近又不是咱一个村子,郑家就住台西村,你们打听打听去,他家在那边的果园每年都要从村里雇人手干活,别一次做坏了行情,下回让人家撇开咱们村上别地雇人去,你们还能拦着不成?” 田家村离台西村不远,去镇上都还要路过的,除了田大壮,村里好些人都打听过,都对花那么些钱从田老抠手里买那么块山坡地的人充满好奇。 田大壮吧唧又抽了一口烟,“愿意的到太叔公这边来点个卯,等下就抓阄,不愿意的散了,又不是我花钱雇人,找我闹有个屁用。” 话说到这份上,哪里还有不愿的,牛关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大不了到时候让自家的小子去看着牛就成,钱不要白不要。 田大壮很顺利的组织人第二次阄,这回他二弟家被抓中。 “行了,干活的人就定下这些,明儿晌午过后郑家的何管家就会过来安排事,吃过午饭你们就到我院子里来等着,别到时候还要一家一户的去请,对了,再跟说个事,郑家还要花钱收粪肥来着,你们回家估算估算,留出明年开春要用的,攒下还有多余的可以换几个现钱,价钱已经说好了,五文钱一桶,有多少收多少,这事你们回家自己商量着办,都散了吧。” 本来郑家入冬前要犁地,村里人就有些看不懂,这里还不流行冬耕一说,现在听说还要买粪肥,难道还要下了肥过冬不成?那等到明年种地事,肥不都散了吗?人们更看不懂了,议论纷纷的离去。 第二天何林父子去田大壮家把他帮忙定下的十个人和三头牛都看了看,还算满意,于是把每个人名字和还有牛的归属登记好方便以后记工,账是要到活做完后才结算的。 郑家从田老抠手里买下这块坡地,今年很多地方都是荒废着的,如今野草长得能有半人高,这些地方得先把草割倒后才好下犁头,便安排那十个人明早带上镰刀来割草,牛则暂时还用不上,等到可以犁地的时候再知乎。 何林到果园里找到郑大虎,把田家村抓阄的那档子事学与他听,郑大虎只是扬了扬眉,二妞却是听得咯咯笑,幸亏她跟着爹一块来地里看今天挖出的些依旧长得不敬业葛根,要不就错过这段八卦了,这位田村长也是个妙人。 “爹,您带我去咱们家的新园子看看呗”,二妞其实还挺好奇自家的这块新产业的,娘现在管得严,天天乱窜不得,除了大姐那,出台西村必须打报告审核通过才行。 “现在乱糟糟的没啥看头,等拾掇好了,爹再带你去,乖啊!” 意料之中的答案,二妞还是撇起嘴来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满,还没等郑大虎想好托辞来安慰宝贝闺女时,小丫头一句‘我先家去’,就奔奔跳跳的走了,迫不及待的要把这段八卦讲给娘听去。 姜氏正安排着何嬷嬷几个清洗打葛粉要用到的家当,今年是要把葛根都挖上来,再拉到后院里去打粉,这样不用分割人手,早点把果园腾干净也好犁地。 “说了让你好好走路,一奔一跳的,不知道的还以咱们家养着只兔子哩。” 见二妞蹦过来,姜氏无奈的摇头说道,永远长不大了这是。 二妞嬉皮笑脸的贴过去,就当那话没听见,叽哩咕嘟把何林的话又学了一遍,说完了自己又觉得没意思。 她真是闷出毛病来了,一个小八卦事件把她给激动成这样,唉!哥哥弟弟们都上学,大姐嫁了,家里又不用她赚钱,每天只能跟有代沟的人在一起,好无聊。 全然忘了自己两辈子加起来比郑大虎都大,她这代沟也不知道是怎么量出来的。 “娘,我去做针线活了。” “去吧!”姜氏望着她一步一步挪回屋,眉头也悄悄的蹙起,也感觉到了小丫头的突然失落,明儿送她上她大姐那玩去吧。 这回家里又添了十几亩地,家里的这点人手肯定不够用,郑大虎打算明年在那边的地全种成花生,这边的果园就只种西瓜,毕竟西瓜的得利还不少,放在眼皮底下更放心些。 田家村人生地不熟的,那么大个园子肯定需要人住过去,光何冬生两口子还不够,再说,何冬生走了,这边的园子也少了人手。 请长工可以少花那笔身价钱,但也不是长久之计,何况没有身契在手上,总让人不大放心,做做苦力还行,看园子这样的事是不好交给长工做的。 本来在准备做蛋卷来卖的时候就打算添人,可何嬷嬷回来后挪了挪出人手,也能凑合过来,便又作罢。 郑家人都不喜欢别人跟前跟后的伺候,就是姜氏也早就习惯了并喜欢着这样的朴实而又温馨的生活,家里买人的原则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绝不买回闲人来整日在眼前瞎晃得闹心。 姜氏想着,这次地里是必须添人的,本来打算好过完年再买,不如现在就办了吧,家里也不差那几个饭钱,顺便买两个小丫鬟回来给二妞添个伴。(未完待续) 第一八五章 思想工作 姜氏昨个才使了何嬷嬷去闵家送东西,二妞今天也没什么好带的,只把自己送过去给大姐瞧上一瞧就成,她依旧只让何林送到书院门口,自己再走进去。[.超多好看小说] 熟门熟路的,二妞不怕走岔道,于是一边走一边想些杂事。 后天就又是沐休日,也是爹给大哥他们的期限了,不知道晌午能不能在大姐这碰上,探探几个人的打算。 许是想得太认真,她对周围的事也没注意,快到闵家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与文蔓雅迎头撞上了,后头是她的贴身丫鬟,好像是叫如画还是如花什么的。 自推了文家的亲事,这还是二妞第一次碰见文蔓雅,以前也算相熟,碰上了怎么也要打个招呼吧。 只见对方眼睛挂在顶上,全然一副没瞧见她的样子,二妞斟酌着要不要先开这个口,许是人家根本就没打算理她呢,何必自讨没趣,话叼在嘴边愣是没说出来,眼见着人家目不斜视的从自己身边飘过,只留下轻轻的一‘哼’。 这还结上仇啦?二妞眉梢一挑,这下省了口水岂不更好,稀的理你。 二妞嘴一撇,就把这事抛脑后头去了,侧身进了闵家的院里。 “可是把二姑娘盼来了,大清早就听喜鹊绕梁叫,就说要有贵客来,可不就是嘛,昨个奶奶还念叨,好些天不见姑娘,今儿再不来,奶奶怕是就要使人上门接去了。” 春月正在院里翻晒冬日的被褥,见二妞进来,迎了过去。 “春月姐姐,你家奶奶平时不给你饭吃吧?”二妞停住脚步,圆睁着眼睛问道。 春月愣怔,这话是咋说的。 见她的呆样。二妞憋住笑意,“可见是成天就给糖吃来着,要不咋越来越会说话了。” 春月跺了跺脚。[.超多好看小说]“姑娘真会取笑人。” 二妞咯咯直笑,把春月笑成了个大红脸,这才往屋里去。 “快把额头上的汗擦擦。欺负人还把你累成这样”,二妞在院子里的那出。大妞在屋里听得真真的,“怎么这些日子不来?” 前些日子闵承安姑姑的小儿子还有两个七拐八拐的亲戚家的孩子,来参加书院的入学考试,就住在闵家,二妞不太想接触这些人,忍着没到大姐这来,其实也没多久。十天都没到,昨天何嬷嬷回去说是人已经走了,今儿忙不迭的就过来了。 二妞乖乖的掏出巾帕在额头上扫过,然后倚到大妞身旁去坐着,“天天来,我怕大姐见多了厌烦。” 听听这丫头说的话,大妞没好气的道,“可是厌着你了,今儿还来做什么。” 二妞继续贫嘴,“好些天不见。怕外甥想他小姨了,过来给他看看。”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看也看过了,快回去吧”。大妞眼里尽是笑意,看这小妮子还能再贫下去不。 二妞眼都不眨的正色道,“我外甥说了,要留他小姨在家吃饭”,大姐嫁了人还就是不一样了,以前在家的时候,碰上她这般赖皮,只会笑笑就过去了,如今还能紧咬住,定是姐夫教坏了姐姐。 闵承安正上课,忽然觉得鼻根痒痒,出外头连打了两个喷嚏才缓过来,心道,难道是夜里凉了不成,可这样的天气不该啊,不过还是找大夫看看保险些,万一有点不适也千万不能传到妻子身上去。 到了晌午,闵承安让莫言回家来报信,说是有点事不回去用饭,自己则去医馆找坐镇的大夫瞧病去了,老大夫一把脉,自是自是瞧不出什么名堂来,闵承安这才放下心来。 没能见到哥哥们,二妞有些遗憾,在闵家歇过午觉,起来后又陪大妞说了好一会的话,直到半下午才起身回去。 真是烦啥什么偏来什么,进门时碰见文蔓雅,出门时又撞上她娘,二妞觉得自己回去该跳个火盆子啥的,除一除晦气才好。 可是娘从小教她要做个守礼的好孩子,咱得听话不是,别人驴性咱得人性啊。 二妞就当是看不见文夫人脸上的别扭劲,笑嘻嘻的喊了声‘文夫人’,又把该尽的礼数做全,只是这文夫人今日好生奇怪,竟然挤出笑脸来回给她,还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起话来,就是言辞间透露出的勉强,让二妞都生生替她为难。 女人果然是善变的,上回见她就跟活吞了只苍蝇似的难受,这回开始也像活吞了只苍蝇,只不过看着像是到后来咀吧咀吧还喜欢上那味道呢? 啊呸!咋就把自个比作苍蝇了,脑子进水也是会传染的不成,二妞匆匆应付两句就钻进马车走了。 出了书院,二妞让张武把马车往街上赶,她要去买些布料,随便进了家铺子,二妞拣那些红黄蓝绿青靛紫,能找到的纯色棉布料子,都各扯了一尺。 就快入冬了,她得给自己找点猫冬的活计,要不得活活无聊死,每日绣花绣朵一两个时辰还成,做久了也厌烦,天天这么无所事事的磨日子也无趣了些,久了估计身上得长蘑菇出来,昨夜翻来覆去想了想,冬季没法到地里撒野,空出来的时间还不如给即将来出世的小外甥做几个布头玩具。 练了这么久的针线手艺,缝个布娃娃啥的应该不成问题了吧,就是样式上有些麻烦,也不知道大姐生男孩还是女孩,就先做些生活中常见的小动物好了,就当给小外甥灌输科普知识,舅舅舅母对自家还不错,好的话给她肚里的小表弟或是小表妹也做一套,还有欣悦,给她做个包头的中国娃娃耍,这里到处都是参照物,应该是做得出来的。 姜氏见二妞买回一堆碎布,道,“家里不是还有布吗?又买这些做啥,还扯成这么零零碎碎的,缝件衣服也不够。” “娘,这些不是做衣服用的,具体做啥我先不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二妞眼睛里尽是狡黠,这还卖起关子来了。 姜氏看她自得自乐的模样,也没再追问,就见不得她蔫蔫的模样,喜欢折腾就折腾去吧。 在回来的路上,二妞又改了个主意,决定先给自己做个趴趴狗来练练手,她打算尽可能的往大了做,这样晚上抱着睡觉也不错,软软的暖暖的,最适合过冬用了。 心动不如行动,回来与姜氏报备过后,转过头就去翻箱倒柜,前些日子娘为了给大姐肚里的宝宝做衣裳鞋袜,买回来好些纯白的细棉布。 二妞想用这样的布先做成模子,再往里填棉花,最后套件外皮就可以了,这样的话弄脏后拆下来清洗也方便。 等把布翻出来摊开后,二妞一手木尺,一手粉石画笔,琢磨了半天却是无从下手。 明明是很熟悉的动物,具体要去想它是何样的时候,又模糊的很,二妞敲敲自己的脑壳子,依旧不清不楚的,这会天色有些晚了,不如等明天去丁家,参考下囡囡从她姥爷家抱回来的取名‘豆豆’的小土狗,再回来画样子好了。 “爹,地里的葛根挖完了吗?” 用过饭,二妞照例留在东屋做陪聊,突然想起这件事来。 “差不多了,还剩一点,明天就能挖完去。” “剩下这些要不就别挖了,留着明年让它继续长,没准能长成在茂山挖回来的那样哩”,二妞对于长得不敬业的葛根,已经很有意见了。 郑大虎沉默小半会,“成,去年打的粉还剩好些,加上今年的新粉,应该能用到明年秋天去,剩下的就留在地里让它继续长好了”,要是冻死了也无所谓,明年开春也是要再种新的。 二妞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起今天去大姐家的事,郑大虎和姜氏不能时常去看望,对二妞加了料的言辞,也听得津津有味。 陪爹娘闲谈一阵子,二妞就上书房去了,四郎端端正正的挺着小身板做功课,她则懒洋洋靠着椅背翻看闲书。 把功课做完,四郎再给她讲些学堂里的事,二妞认真仔细的听着,或赞同或反对,总之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理由。 前些日子二妞顾着忙自己的事,对四郎有些疏忽,小屁孩竟然开始把之乎则也那一套往生活小事上搬,幸亏被她及时发现,经过唇枪舌剑的厮杀,才把人给拐了回来。 四郎还处于思想的懵懂阶段,加上对二妞有种盲目信崇的情节,半知半解之下心中的天平自然偏向了自己二姐这头,还悄悄的问二郎。 在他的小宇宙里,大哥如同父亲一样高大严明,他轻易是不敢找他说心事的,三哥太能闹腾,四郎觉得他的话有点悬,所以遇上事情的时候,不是去找二姐,就是去找二哥。 二郎故作神秘的告诉四郎,先生的话有时候也是错的。 有了他这句话,四郎的心一下子定了,先生的低位正冉冉升起,就被两位不良的哥哥姐姐联手挖坑填埋了。 四郎从小被关在院子里,又处于哥哥姐姐们的保护伞下,性子上虽然过于珍惜钱财,但依旧单纯的如同白纸,不像大郎几个,对人性早早就有了自己的理解,想掰弯还是掰正都不是件轻易的事。 通过四郎的言谈,二妞觉得私塾的那个先生学识挺不错的,就是思想上却有点迂,她自此不敢再疏忽,每天都要来陪着四郎看看书说说话,以便时刻了解他的思想变化,觉得不对路就给他掰过来,她可忍受不了自己可爱的弟弟被人教成酸里酸气就爱摆那些条条框框的小学究。(未完待续) 第一八六章 豆豆 “莲婶子,在家哩。” 二妞走至丁家院门口,见吴氏正弯着身子用耙子翻晒麦子,晒坪的另一侧,是胀鼓鼓的板栗,看着就喜人的很。 “是千兰啊,快进来”,吴氏站起身来,取下脖子上挂着的布巾抹了抹汗,“囡囡,你兰姐姐来了,还不快出来。” 囡囡正在屋里追着狗儿玩,听见她娘的喊声,忙不迭的跑了出来,她最喜欢兰姐姐,每回见着都有好吃的。 囡囡才不过两岁多点,跑起来东倒西歪,后头跟着的短腿黄毛小狗,亦是东倒西歪。 “兰姐姐!” 囡囡朝着二妞扑过来,二妞把她抱起来,转了个圈再将咯咯笑着小姑娘的放下,再多一下她也转不动了。 二妞摸出两块麻糖,小姑娘立刻笑得见牙不见脸去,一块放进自己的兜里,一块拿在手上美滋滋的吃起来。 “千兰,来,坐着说话!”吴氏搬来凳子,就放在树荫下。 “婶子你忙,不用招呼我的,又不是第一回来。” “就是晒点东西,没啥好忙的”,吴氏用自己那块布巾把囡囡的手抹干净,又去给她擦嘴角的哈喇子,“看看你,吃得得跟个小花猫似的,不怕你兰姐姐笑话。” 麻糖有点韧,囡囡的牙还咬不动,只能抓在手里一点点的吸允,吃得满嘴的糖糊糊。 小姑娘听见娘这么说她,撩起眼帘羞答答看了二妞一眼,又快速的遮掩住,扭过身子埋进自个娘怀里去了。 简直萌翻了,二妞手直痒痒,真想把小姑娘从她娘怀里扯过来,好好的蹂躏了一把,不过她现在最想蹂躏的,还是摇着尾巴围着囡囡小短腿打转的‘豆豆’。好家伙,见着她竟然没叫哩。 囡囡对‘豆豆’紧张的很,平时两个哥哥摸一下都不准,不过小丫头偏心二妞,听说想看看她的‘豆豆’,拽住小狗的脖子直往她怀里塞。 二妞两辈子都不招狗待见,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一辈子狗肉吃多了,与狗结下永生永世也解不开的仇恨。见了她就会龇牙咧嘴,还玩低音唬她,老话说,咬人的狗它不叫。对着这样的狗更慎人,二妞不知道都这份业障哪辈子才能消,好在是她的肉可能闻着不香,至今还处于恐吓对峙阶段,并未引发真正的流血事件,要不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也只有用小钢牙回咬狗的份了。 好在这年头有钱人不多,村里边的人剩下一点口粮就用来喂鸡养猪,大了还能卖得几个钱。养狗的人家很少,偶尔有那种养来看家护院或是带上山打猎的,平时都看的很紧,不是用绳索拴着就是院子里关着,一般不会放出来自由活动,就怕不留神被人拿来打牙祭了,也幸亏这样。二妞才能无所顾忌的在村里走动。 据吴氏讲,‘豆豆’也是才满月就被囡囡要了回来,许是年少无知,又被小主人无情出卖,于是破罐子破摔,任由二妞捏扁搓圆,最多受不了的时候奶声奶气的抗议两声,也是有气无力的那种。二妞只觉得可爱,又有一种总算报了仇的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与囡囡两个人,把‘豆豆’折腾的不亦乐乎。 吴氏看二妞玩起小狗来,就跟自己闺女一般大似的,嘴角泄露出来的笑声时不时的响起。 二妞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可是机会难得,有些停不下手来,下回再找这么条懵懂的小狗,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 玩得差不多了,二妞依依不舍的挥别‘豆豆’,真想抱回家去的说。 “娘,娘!” 二妞兴冲冲的一头撞进厨房,到了姜氏跟前,二妞才嘎然止步。 “捡着宝啦,这么高兴。” 二妞笑嘻嘻的道,“娘,咱们家也养条小狗,好不好!”男主外女主内,院里一切活的生物都由娘管,二妞没在第一时间去找太太俱乐部的成员郑大虎同志。 姜氏惊讶,“你不是怕狗吗?怎么还想起养来着”,这丫头打小见了狗都是绕道走的。 “不怕的,养那种小小的,刚生出来没多久的,这样的狗不会咬人。” 二妞早盘算好了,话说,她对狗其实早就垂涎已久,迫于那份孽缘,一直没敢养这么个冤家,‘豆豆’这样的看着就很不错。 这丫头想起一出是一出,姜氏还真不想多那么个闹事的玩意在家里,还想着打消她这主意才好,“那养大了怎么办,你也不怕?” 对此,二妞还真不敢拍胸脯保证,不过天天喂它,总不至于养出条白眼狼来吧,她的愿望并不大,只要能玩玩你丢我捡的游戏就很满足了,“等养大了,要是不对我好就不要它了。” 二妞扯住姜氏衣角,开始软磨,“娘,养了啦,小狗可好玩了,囡囡都有,人家也想要。” 姜氏好笑,“你越发出息了,跟个两岁多的娃娃比。” “那人家两岁的时候没养过不是”,二妞委屈的小声嘀咕,她就不信娘还不心软。 她这么一出,果然击中了姜氏的软肋,顿了顿,道,“想养就要吧,得空让你爹去京城给你寻条好的回来。” 二妞扬起大笑脸,“娘真好,娘最好了。” “得了便宜就买乖,行了,这没你什么事,去园子里叫你爹回来吃饭”,姜氏那不知道鬼丫头就是故意的,可也忍不住心疼心软。 “这丫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等二妞出去,姜氏摇摇头,轻叹一句。 何嬷嬷正在往灶台里添柴火,刚才母女二人打机锋,她可是一句旁话也没讲,这会也是低着头笑,老爷夫人这么宠着,几个哥儿也是手里捧着,姑娘哪里是长不大,是一家人都没想着要她长大。 “买人的事何叔一个人办不来,妈妈明个也一起去看看吧!” 买常贵一家时,是郑大虎和姜氏亲自去相看的,这回要的不少,可以找牙人领人上门来挑,但台西村有些偏远,牙人领一大帮人上门也不方便,何嬷嬷最知她心意,由她去先挑一遍,再把合适的人领回来再挑选一遍,最是合适不过。 没等何嬷嬷想起如何接话,就听姜氏提起的事,正好略过前头的话头不提。 “以前在府里的时候,我跟着老夫人身边的人,倒是与常牙婆打过交道,她手上的人都干净,就是不知道还做不做,不过人家家里我也跟着去过,只要人没搬走,就能找得到。” 知根知底的最好不过,姜氏自是不反对,但绕过镇上去京里找,不知道人家嫌不嫌远,“那就先去这家看看,不行再回镇上找也使得。” “夫人,要不要给四位哥儿也相看几个书童”,何嬷嬷考虑再三还是说了。 “暂时还不用,这事老爷说过了,大郎他们不能娇惯了,就是永哥儿,不也是没带书童在身边不是。” 这话何嬷嬷不大认同,虽然姑娘要娇养,但如此偏向,难免几个哥儿心里生出什么不满来,父子母子间生分了去就不好了,可是这事若是夫人的意思,她还能再劝一二,但是是老爷决定的,她多说一句就逾矩了,纠结了半天嚅嚅嘴到底再没再说下去。 “妈妈放心,大郎几个都是懂事的。” 何嬷嬷的心思姜氏能猜出个七分来,可是郑家不是徐家,何嬷嬷考虑过了,自己的儿女她知道,其他几个孩子断不会与二妞争风吃醋的。 郑家是苦人家出身,无根无基,没准哪天又穷回去也不好说,毕竟天有不测风云,郑大虎可不愿把四个儿子养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若是那天自家又破落了,能挺直了脊背活下去都是个难题,女儿可不一样,嫁出去就算是别家的人了,所以都给她们备下了不菲的嫁妆,这些别人是动不了的,只要手紧一点,怎么都能过好这辈子。 何嬷嬷再亲,这些话姜氏也不好明讲,只能点到为止,让她放宽心罢了。 “娘,我爹不再园子里,说是田家村那边的地出了点问题,刚才冬生叔回来报信,爹过去了”,何冬生是姜氏的奶哥哥,二妞几个都是冬生叔的叫着。 “这都晌午了,有啥事这么急?”姜氏轻轻的蹙起眉头,菜都摆上桌了,都来不及回家吃一口再走? “不知道是什么事,我后脚去,爹前脚走的,娘,要不我看看去呗。” 姜氏瞪了她一眼,“别想那些没的,你去还不是添乱”,拨了两大碗的菜出来给丈夫留着,“咱先吃,四郎下午还要上学呢。” 她心乱糟糟的哪有心思吃饭,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尽给二妞和四郎添菜了,自己就没吃几口。 “娘,您也吃”,二妞夹了鸡蛋进姜氏,“地是咱们家出钱买的,白字黑字的官府那记着呢,不会出啥大事的,您放宽心就是。” 她想着,要是有人寻事,也是想扼点钱财,整块地才花了几十两,不会有什么大事的,真有那想打架的饿,按爹的身手,应该也吃不了什么亏,就不信田家村的人敢一伙子上来群殴。 打群架一般会有个酝酿的过程,不会这么匆忙,不过真到了那地步,自家不是还有舅舅吗?去京城一趟也方便的很,把他的亲兵拉出来,看谁还想打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