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锦翠》 第一章 舅妈V5 三月繁花似锦,原是景致极好,极适合外出游园的。[]可罗诗诗却神色恹恹的坐在屋子里发呆,她一时还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过去那个罗诗诗还是现在这个短手短脚,小了十岁的花如瑾。 可怕的噩梦自从重生以来就一直纠缠着她,让她难以安眠。因夜里常睡不着,少不得白天要多补一些。正托着腮昏昏欲睡,忽而听见院子里一阵尖细的女声响起,猝不及防的闯进了她的耳朵。 “怎就是我无理取闹了?我家芳儿也是出身好人家,也是他们好好聘来的,如今不明不白的死了,难不成还不能来说理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芳儿妹妹是怎么死的?若是今儿再不让我如了愿,把银钱都给我,这事儿少不得就要拿到衙门里去说说了。”那声音抑扬顿挫,带着几分泼辣的爽利。 花如瑾微微蹙了蹙眉,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不动声色的将身子摆正,坐好,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姨娘刚走,二少爷和四姑娘又都病着,舅太太您就高抬贵手吧。便是要讨个公道,您也该是去找老爷。”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乳母荣氏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她原是极其柔顺的人,可现下声音里却带了几分急躁,显然是对这位几次三番上门打秋风的亲戚很不满意。 又听得一阵门帘响动的声音,那尖锐的声音再度响起。“呦,你这话什么意思?拿你们家老爷来压我?不过是个外面买来的奴才,就算是为主子卖命,也入不得主子的眼。” 显然,这话说的十分无赖且刻薄,又带了太多的不尊重和挑衅,半晌对方都没能说出话来。花如瑾能想到荣氏那张温柔娴静的脸上,现在一定是涨红一片。 在泼妇面前,有教养的女人往往是要吃亏的。花如瑾叹了一口气,上辈子她也似这位乳母那般温柔贤惠,处处受人掣肘. 一想到前尘种种,如过眼云烟,不可追及,想到放不下的人和释怀不了的恨,花如瑾觉得胸口一阵胀痛,忍不住轻轻咳嗽出声。 抬手掩住双唇,试图掩住从唇边溢出的声音。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听见屋内响动后,早有人迫不及待的疾步走进暖阁。 “明明醒着,做什么不出来见我?”对面的女人一身青衫布裙,不施粉黛,未着妆面,虽寒酸至极却趾高气扬,一双眼睛带着不友好的光芒直直的射在花如瑾的身上。 荣氏紧随其后追了进来,一只手臂依然保持着向前伸展的姿势,显然是想要抓住那闯进来的女人。她一脸歉疚的看着微微有些愣怔的花如瑾,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花如瑾虽来了没多久,还未曾将这花府上下的人认识周全,却对对面这个穿着比荣氏还差的女人十分熟悉。因个子还小,她极费力的从炕上爬了下来,稳稳在地上站好,微微行了一礼。“如瑾见过舅母。” 那女人见她如此乖巧,似乎甚是满意。漫不经心又十分傲慢的自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嗯,便不客气的在炕上坐下,拿着花如瑾喝剩下一半的茶一饮而尽。 喝茶的动作极尽粗俗,却依然要附庸风雅的品上一品,做出一副高雅姿态来。“味道似乎不错,想来算是好茶。外甥女有这等好东西,做什么不拿来孝敬孝敬舅母?吩咐人包上一些,我带回去,也好给你那表哥尝尝。” 花如瑾虽极其讨厌她这种无赖的作风,可却自持矜贵,不想和她一般见识。因重生后不过只有八岁,她总不愿做出大人的举动,便将目光投向身后微微愣怔的荣氏。 不等荣氏反驳,那自称舅母的女人又道,“横竖日后都要进我们的家门,现下大可不必分什么彼此。有什么好东西,总该拿来大家一起分享才对。现如今,你姨娘过世,你们姐弟两个无依无靠,还不是要靠舅母。真是个怪可怜见的,以后嫁过来,舅母必定疼你。” 说着,伸手拉了花如瑾白嫩柔软的小手,握在掌心中,一副敦敦教诲的模样,又道。“好孩子,你可要听舅母的。如今你姨娘走了,没人护着你们。你那嫡母又素来刻薄,你若不将你姨娘留给你的好东西都拿来给舅母保管,保不齐日后你什么都捞不着。他们花家想要升官发财,少不得要用女儿巴结官老爷。你们这些小庶女,人微言轻,日后的婚事还不是嫡母一句话,随便的把你指给哪个达官贵人做小。你现下好好的把东西都给了舅母,舅母去你父亲跟前求了亲,待你及笄了便和表哥成亲,岂不是比去那高门大院做小要好?” 花如瑾怔怔的看着一脸狡诈神色的舅母,似是有些被说动了。舅母汪氏正要舒一口气,却听花如瑾稚嫩软糯的声音缓缓响起。“若是我不给舅母,舅母就要去告官吗?” 汪氏神色一滞,嘴角抽了抽。“我是要去告你那糊涂父亲,你姨娘……” “舅太太!”荣氏扬声,急促的打断了汪氏的话。 汪氏目光闪动,看了看花如瑾稚嫩可爱的小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一双原本灵动漂亮的大眼睛晦暗无神。便是再狠的心肠,也会泛起一丝怜悯,犹自收了口。可却依然固执的想要沾些便宜。 荣氏素来看不惯汪氏,更知道她是何等的无赖。想着若是再不遂了她的愿,恐怕她会口无遮拦,把所有不该告诉花如瑾的事情都说出来。虽那些多是她捕风捉影得来的,可却是不争的事实。事情若是闹大了,不论是谁都得不到好处,而其中受害最大的怕就是婉姨娘所出的这一对儿女。 思及此,向来容易妥协的荣氏,便松了口。“姨娘生前的份例多半都给了舅太太,便是现下有什么也左不过是老太太和老爷素日里的赏赐,舅太太若是非要,明日我便盘点出来,让舅太太来取便是。” 早这样,不是什么都结了?也省的她一顿口舌,汪氏目的达到,少不得要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对于哄骗花如瑾的工作也觉得索然无味,于是便又做出那副高傲的模样,睨着荣氏,“最好动作快一些,别叫我等急了。”起身欲走,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猛然回头,睨着荣氏道,“快去将那茶叶包来与我,我儿子说话间便要下学了,我还得赶回去给他做饭。” 荣氏虽是心中有气,可毕竟她只是个下人,主子的亲戚就算再穷再混,也是要礼让三分。正要转身去取茶叶,却见有小丫头慌张的跑了进来,急切道,“荣妈妈,太太来了。” 荣氏和汪氏脸上同时闪过一丝慌乱,花如瑾依然一副懵懂无知的神情,实则很想拍手叫好。听闻那太太素来泼辣,同这位无赖舅母碰上,想来会是有一场好戏。 正思量,却见一锦衣贵妇被一众丫头婆子簇拥着走了进来。大红牡丹长裙和头上璀璨的金簪,无处不透着富贵和张扬。只可惜,她生了一张圆脸盘,眉疏目淡,毫无气场。 因碍着她是这家的主母,且男人又是这扬州知府,汪氏倒是收敛不少,行了一礼,唤了一声太太。 太太海氏点了点头,走到花如瑾身边,热络的拉起了她白胖的小手,“看着精神不错,四丫头可是大好了?” “蒙太太照拂,已经大好了。”花如瑾一张病态的小脸上,挂着天真可爱的笑容,一双眼睛十分诚挚的看着海氏。 这一句蒙太太照拂,甚是讨人欢心,自从花如瑾生病便没露面的海氏嘴角轻扬,笑的十分满意。偏头睨着汪氏,“李家太太这会儿来做什么?我们花家未作那亏心事,倒也不怕你告到衙门。你若偏想着用这样的法子,来讹诈我们的银子,我们倒也不怕麻烦将你扭送见官。” 显然谁都没想到太太会如此开门见山,在明明理亏的情况下还如此理直气壮。如此泼皮无赖,似乎和汪氏一般无二,可却明显比她更加没有脑子。 汪氏素来不是好惹的,当即冷笑道,“我原是想息事宁人,拿了该得的将这事情掩盖下去。太太既不愿意,偏要闹得去见官,我倒也不怕。横竖,人是无故死在你们家里的,百密终有一疏,便是你们做的在周密,也总要留下些蛛丝马迹。倒时候查出端倪,可不是银钱能解决的问题。” “横竖不过是一命抵一命,事情还没有定论,你便想着来讹诈我们家的银子?哼,想的美!”海氏一声冷哼,目光灼灼的盯着汪氏,总觉得自己气势不够,又补充道,“也不打听打听,民告官哪里有告赢的。”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便是披露,汪氏算是揪住了把柄,猛然起身,尖叫一声,“这是什么世道,做官的杀人便不偿命了?这要我们平头百姓怎么活?” 声音之洪亮,辽阔,直刺的一旁的花如瑾耳膜生疼。 第二章 主仆情深 汪氏一路高呼着,杀人偿命等激烈的言辞,从屋子里冲了出去。素日不知藏在哪里偷懒的下人们都各个探出头来,瞪眼瞧着看好戏,更有胆子大的不顾及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的太太,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太太海氏被气的面皮紫涨,扶着秦忠家的手也在不停颤抖,显然战斗力颇为不足,见到汪氏这种骨灰级的流氓俨然黔驴技穷,无计可施。 秦忠家的是海家老太太千挑万选送来的陪嫁,自然是见过阵势也颇有些本事的。她瞥见太太海氏嘴唇颤抖,两眼翻白,便自顾做了主张,一招手唤来几个身材壮硕的粗使婆子,喝道,“都愣着做什么,这等下作之人公然撒泼,没得毁了花家门楣,还不快叉出去!” 四五个面皮黑红,穿着短衫布裤子的粗壮婆子得令,都显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几个人互看一眼,挽了袖子,便疾步朝汪氏走去。 那汪氏哪里是吃素的,见阵势不对,脚底抹油,一面踉跄向外跑着,一面高呼着,“什么书香世家,什么清廉高德,竟是这杀人不讲道理的土匪。我们家好好的姑娘,嫁给你们做妾,竟是这么死的不明不白。如今不给我个说法也就罢了,还动手要将我打出去。这扬州城,竟是没有了王法!” 她的声音极大,怕是传了几条街出去。几个婆子虽不及她的速度快,可她扯着嗓子太过卖力,少不得要浪费体力,终究因寡不敌众,被速度快的婆子扭住了双手。正挣扎着,几个人便一拥而上,或用手帕子堵了她的嘴,或上手在她身上打上几拳头,七手八脚便将她拖走,顺着早已打开的后门扔了出去。 吵闹声渐渐远去,太太却依旧浑身抖个不停,偏头看了一眼秦忠家的。 那秦忠家的自小跟在太太身边,自是知晓她此刻用意,一扫方才凌厉,平静却极具威严的扫了一眼来不及藏起来的下人们。“素日里不知道都躲在哪里吃酒赌牌,这会儿出来做什么?不想领罚的,都快去把自己手头的事情做好,休要惹得太太气恼。” 话虽并不严厉,却胜在气势和音调上,哪里还有人敢多说一句,皆垂首抚胸,逃之夭夭。 太太顾不得去安抚本应该被吓的不轻的花如瑾,扶着秦忠家的手,往自己院子走去。 荣氏抚着胸口,脸色苍白,依旧心有余悸,转头见花如瑾并未在身侧,忙不迭的拉着傻站在一旁意犹未尽的蜜桃匆匆往屋子里赶。 孩子不安且断断续续的哼唧声,从暖阁里传了出来。荣氏脸色焦急,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进去。方才转过紫檀木的插花小屏风,却见花如瑾坐在炕上,很是专业的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耐心的哄着。听闻有脚步声,忙挑眸轻轻摇头,示意她们不要发出太大响动。 花如瑾一身半新不旧的桃色掐丝绣花裙子,圆胖的小身子端坐着,煞有介事的抱着只穿中衣的弟弟,伸手抓了绣了连理枝的锦被往孩子身上裹,一张小脸上挂着与年纪不符的郑重。本是及怪异的神色,却因她卖相不错,竟有那么几分装小大人的可爱。 荣氏看着这对刚失去母亲的可怜孩子,鼻头一酸。往前探了一步,伸手想要将孩子抱过来,却不料,手指不过才碰到被褥,就引来孩子一顿啼哭。那小子皱巴巴着一张脸,也不睁眼,只咧着嘴哼唧,拼命的往花如瑾的怀里靠,似是认定了这位的怀抱才最安全。 低头看着怀里小小的人儿,花如瑾的思绪拉回了前世,心里忍不住酸涩。摇了摇胳膊,晃动着怀中的孩子,道,“弟弟既是喜欢我,便要我哄他睡吧。” 荣氏无奈,也只能依着,可总不放心要说几句。“姑娘还小,身子又弱,这般操劳,少不得又要生病。” 花如瑾只笑着摇头,并不言语。生病,然后死去,或者要比借居在别人身体里好上不少。 暖炉里飘出缕缕青烟,屋子内只能听得见沙漏的轻微响声。太太躺在临窗的摇椅里,微微合着眼睛打盹儿,秦忠家的则挨着坐在绣花小墩上,手执蒲扇,小心翼翼的扇着。 “想我儿时也曾长在乡间,也见过不少村野莽妇,却未见得似汪氏那般的泼皮无赖。”太太海氏微阖着眼睛,虽是困倦,却还带着几分愤愤。脸上泛着几丝红晕,不知是因气色极好,还是因心气浮躁。 秦忠家的脸上挂着惯有的笑,有着那么几分的谄媚,“太太生的尊贵,虽幼时因故而不得不寄养在乡间,老爷和太太也是特例找了好人家仔细看顾的。那真正的乡野人家,太太哪里见过。” 仔细看顾?海氏无声的冷笑,嘴角轻轻扯出一抹笑来,“端的是那清河县民风朴实,不似这江南之人狡诈无赖。” 宁远海氏,乃是北方大户,亦是游牧民族后裔。太太海氏又颇有其祖父遗风,虽为女子,却豪爽大方,是真真正正的北方女人,最是瞧不起江南人油滑事故,小气算计的样子。 秦忠家的却是地道的南方女人,脸色有些许难看,可不过是转瞬即逝,不留一丝痕迹。接口道,“太太说的极是,既是这般,何苦和他们计较,徒增烦恼。” “我怎能不气?”太太猛然坐直身子,咬牙切齿,“今次这种种祸事,皆因婉澜苑那小妇所起。老爷不但不追究,反倒处处向着她,什么麻烦都要让我来处理。我倒真希望那破落户汪氏闹的沸沸扬扬,揪出那善施诡计的小妇给芳姨娘偿命!” 太太中气十足,声音又颇为尖细,十足是能传音三里。秦忠家的被虎了一跳,忙压低声音,道,“太太好生糊涂,这话哪里能拿出来说?现下老爷正是要调任升职之时,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咱们花府,想找披露来搬倒老爷,太太怎能在这节骨眼上犯糊涂?且不说老爷仕途如何,太太难道就不替大少爷打算?老爷官运亨通,少爷才能平步青云不是?” 海氏蹙了眉,看着秦忠家的目光闪烁,显见是对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后悔。秦忠家最是知道海氏脾气,便又挑了她爱听的话,道,“自古能者多劳,太太是这府上的主母,又颇有手段,老爷自然放心将这宅子里的事情交给太太。婉澜苑的那位不过是老太太院里抬上来的妾侍罢了,就是翻了天也不过是老爷身边的玩物,太太才是同老爷举案齐眉的妻子。老爷看中的是谁,不消说也一目了然。” 第三章 婉姨娘 太太自是觉得这话说的顺耳,略一思索也便信了,重新又躺回摇椅之中。[]神色稍平静了片刻,又猛然瞪大眼睛,道,“他哪里是敬重我是妻?素日里他怎不将事情都交予我管?给庄田铺子让那小妇傍身,使得她比我这正头太太在府上更有威信,哪个耀武扬威能敌得过她?现如今出了乱子,倒一并都归罪到我的头上。我如何能叫他们好过?” 秦忠家的见她愤恨神色,便知道她又起了执念,忙安抚道,“老爷如今将事情都交给太太办,岂不就是剥了那位的权?太太休要恼怒前事,只将眼前这件办好,既要保住花家名誉,又要将那位赶出府去才好。” “说的容易,哪里就能办了?便连老太太那般精明之人都拿那小妇没办法,我再大能耐,能大过身经百战的老太太?”海氏哭丧着脸,不是她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敌人实在太强大。十年来都将她这正头夫人排挤在外,连素以狠辣文明,战斗小三经验丰富的老太太都拿她没辙,自己又如何能赢得了? “老太太哪里能管的了儿子房里的事情?总该是太太自己想法子,抓住老爷的心,方才是上策。(.无弹窗广告)”秦忠家的叹气,若不是海氏时而消极抗战,时而盲目战斗,也不至于让那女人羽翼丰满,如今独霸后院。 海氏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微微坐正了身子,正要兴起说些什么,忽而又似泄了气的皮球般靠了回去。“我哪里会那狐媚子功夫?且不说我不精通胭脂水粉之事,单只说说那能酸掉人几颗门牙的诗我也是断然写不出的。” 可偏偏老爷花奕是个文艺青年,就好这口。秦忠家的心中叹气摇头,脸上却依然恭敬有加,“太太只先将这件事办妥办好,再做后面的打算。太太想想,新婚之时,老爷同太太是何等亲昵?怕是对太太的情谊,不比对婉澜苑的浅。” 但凡失败的婚姻,总有其失败的原因,绝非偶然,也不见得都属于必然。以太太的智商,她是万万想不到究竟因为什么,秦忠家的虽然知道,可却不是时候直言不讳,只得又将话题绕开。原是想要替太太分忧舅太太之事,却哪里料到这位太太消极怠工,并不想说。合着眼睛,只想午睡。 汪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连几日都上门造访,且有恃无恐,吵嚷着必定要见到芳姨娘尸体才肯罢休。太太被气的半死,几次三番都不能在言语上战胜汪氏。 这世间的争端,最有效的解决方式大抵只有一个,那便是用武力解决。可但凡是用武力能够解决的争端,似乎也不能叫做争端了。 汪氏每每被家丁或是仆妇扔出去后,总能原地满血复活,站在门口破口大骂,引来路人围观。因碍于自家名声,太太最后只得对她的造访视而不见,执行冷处理策略。 “怎么?你那嫡母却是不敢见我,让你来了?”汪氏挑了挑眉,看着规规矩矩在自己对面站着的花如瑾,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唯恐自己轻蔑之色表现的不够淋漓尽致。 花如瑾牵着荣氏的手,不慌不忙的在汪氏旁边坐下,瞪着水汪汪的眼睛,一副懵懂神色望着汪氏。“您说的什么?如儿怎听不大懂?难道您不是思及姨娘方才过世,如儿和弟弟孤苦无依而来慰藉一二,却是来找太太要商量要紧事吗?” 荣氏忍俊不禁,偷偷挑眸看着汪氏的脸,在白色和青色之间不停转变,半晌方才听她轻轻咳嗽一声,道,“我自然是来看你和桐儿的。你表哥一直惦念着你,怕你过的不好。” “劳烦表哥记挂着。”花如瑾脸上闪过一丝绯红,伸手拿了桌上点漆缀花小瓷盘上摆成花状的桃酥小点心递给舅母,“昨日父亲派人送来的点心,味道极好。因想着舅母今日要来,便特意留了给舅母尝尝,另又包了一些给表哥,还烦请舅母一并带回去。” 汪氏听了这话,脸上乍然绽放笑容,伸手接了那做成桃子形状的小巧点心,满意道,“果真是个惹人疼的好孩子,不枉我疼你一场。” 花如瑾不出声,只默默的看着汪氏满足的将最后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方才缓缓开口。“舅母成日惦念我们姐弟,不辞辛劳来府上探望,实在是让如儿心中不忍。太太近日身子骨不大爽利,总不能见客,少不得要怠慢舅母。舅母不如多在家歇一歇,不必太多惦记咱们。” 花如瑾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汪氏,只将她看的脸色发白。小小年纪,说话竟是这般周密,不过是撵人的话也要这般长篇大论? 荣氏知道她要发作,忙将包好的点心塞进她的怀里,“老爷这些日子忙于政务,怕是也想不起来赏赐姑娘些什么。今次这点心,便多给舅太太包些,回去也好让表少爷多吃几日。” 汪氏接了点心,略一思索荣氏话中含义,想来这几日便是来,也不见得会得了什么好处。不如在家歇几日,再来闹一场大的。想着,便也觉得如此甚好,又恬不知耻的要了花如瑾腕上挂着的一对儿精致小巧的银镯,满载而归。 三月桃花开的正旺,花府的小桃园里花开正盛,汪氏出府,必是要经过那院子,因见花开正盛,忍不住多望了几眼。正瞧着,却和一双柔媚动人的杏眼撞上了视线。 汪氏微微有些一愣,却见那双眼睛的主人盈盈走上前来,礼貌客气的打着招呼,“李家太太这是要回去了吗?可是太太给了满意答复?” 那女人削肩柳腰,相貌柔媚,一袭水烟色长裙,更衬得她娇媚出众。虽已不是妙龄,可却依然身姿妙曼,眼波动人。 汪氏定睛瞧着,半晌方才想起这人是谁,便也礼貌的回了礼,“婉姨娘好兴致,竟是在这里赏花?休要提你们那混账太太,这些天来,我哪里见到了她的影子。” 婉姨娘一副吃惊的神色,“太太竟是对您避之不见了?”说着又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哀婉,“可怜了芳儿妹妹,年纪轻轻的便就去了,老爷最是喜欢她的,如今这一走,让老爷如何自处?” 第四章 做主母要从娃娃抓起 “他若真是伤怀,哪里会纵的那位这般对待我?”汪氏没好气的努努嘴,正对着太太主院的方向。(.好看的小说) 听婉姨娘话中含义,更是坚定了汪氏要将此事闹到底的决心。芳姨娘入府九年,先后为花奕添了一女一子,临死前又怀有一胎,如此恩宠,怎会不给补偿?想来花奕早已准备好了银子,不过是被那个吝啬成性的海氏扣留,想要蒙混过关。哼哼,不过她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她汪氏可不是好糊弄的! 婉姨娘似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扯着帕子轻掩朱唇,惶恐道,“瞧,我一时为妹妹打抱不平竟是说了这般不该说的话。若让太太知道了,只怕……” 未等她担忧的话说完,汪氏便很仗义的打断她,道,“婉姨娘放心,今日你同我说的话,绝不会传到第三个人耳中。我那妹子在这府上九年,也多蒙你照料,其他客气之言辞也不必多说,我这就赶回去,再想法子。” 汪氏急急忙忙的告别转身,婉姨娘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待人已经走远,花丛中走出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女孩。穿着杏色撒花长裙,乳白色对襟小褂,双丫髻上垂下的流苏穗子随风轻扬,平添几分俏皮。那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生的和婉姨娘倒有七八分的相似,甚是漂亮。 “娘。”小女孩往前走着,虽年纪尚幼,身量未成,可行事作风却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她伸手拉住了婉姨娘的手,便连着撒娇都带着几分柔弱矜贵。 婉姨娘牵起小女孩的手,笑意浓浓。问道,“盛儿,可知这些日子以来府上发生了什么事?” “女儿自然知道的,方才那人不就是滋事的李家太太汪氏?”花盛瑾向汪氏远去的方向望去,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和不屑。 婉姨娘对于女儿的乖巧懂事很是满意,又道,“你可知道对付这样的女人应当如何?” 花盛瑾摇摇头,她年纪尚幼,哪里懂得那么多人情世故。便是知道不少,也全都是婉姨娘亲身教授的。 花家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婉姨娘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教学机会,揉了揉小女儿的头,柔声道,“对待泼妇要么就要比她更加无赖,更加泼辣。骂得她无地自容,没脸出来。要么就摆出大家风范不将她放在眼里,任她如何吵闹都不为所动,久而久之她自觉无趣也便不再闹过来了。” “太太既放不下身段撒泼,又做不到完全的高贵,夹在中加,受了人家的制肘。(.)”花盛瑾若有所思的看着母亲,对于那个蠢货太太,很是鄙夷。 婉姨娘点头,很是欣赏小女儿的聪慧懂事。又拉着她絮絮的说了些做人的道理,可她说的大抵都是上不得台面的阴损招数。 戌时的梆子敲过三下,花府上下陆陆续续点起了灯。一身朝服的花奕行色匆匆的跨进二进门,走进了内宅。太太派去找老爷的小厮在门口等候多时,正要迎上去禀报太太有事请老爷,却见跟在花奕身后的小厮不停的对自己打眼色。因十分爱惜小命,便不得不做罢,往一旁退了过去,见花奕匆匆的往婉澜苑走去。 “竟是去了婉澜苑?”太太得了消息,气恼不已,一扬手便将手中茶盏砸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声音清冽刺耳,似是因死的太过惨烈而哀鸣。 秦忠家的给那早已吓的脸色惨白的小厮打了一记眼色,示意他快些下去,又见小丫头们迅速来收拾残局,这方才上前拍着太太海氏的后背,软言相劝道,“太太何必生气?您也听到了,方才回话的不是说,老爷行色匆匆一脸戾气?显然是去那院儿兴师问罪了。这会儿老爷不来太太这里正巧,若是来了指不定又有口角不是?” 太太哪里想到这层,她一心认为,若是花奕敬重他,打京城回来就要先到自己的屋子里来商讨眼下花家境况。风尘仆仆的一赶回来就去婉澜苑是什么意思?可听秦忠家的这么一说,似乎有些道理。便按住心中熊熊燃烧的火苗,冷哼道,“他哪里舍得责问那位?”口中虽是这样说着,心里却实在是希望花奕真的和婉姨娘翻脸,就算不将她打卖出去,也要禁足她几个月,杀杀她的威风。 秦忠家的看太太这般表情,怎不知她心中所想,暗地里叹了一口气,道,“太太这会儿只消仔细将养身体,莫要气坏了身子。这府上大小事务还需太太做主,便是老太太回府来,这管家的权力也都在您的手里不是?现如今趁着这档子事儿,太太该大展手脚,让老太太和老爷都瞧瞧太太的本事,也杀杀那位的威风。” 太太却起了执念,道,“今次这般境地还不是因为他嫡庶不分,坏了规矩。哼,做什么我替他收拾这烂摊子。” 秦忠家的恨不能躺倒在地,实在是被低觉悟的海氏气的半死。可既然身为陪嫁,就要恪职尽守,急主子之所急,想主子之所想,秦忠家的再次不厌其烦的开始教授海氏如何淡定抗击小三。 花奕风尘仆仆的赶到婉澜苑时,婉姨娘早已经准备好了美酒佳肴,静候一场烛光晚宴。 因一路车马劳顿,又听闻家中巨变,花奕委实疲惫。一进门便看见美酒佳肴,和宠妾温柔笑容,顿时觉得浑身每一个汗毛都被熨帖过一样舒坦。 “奕郎。”婉姨娘情意绵绵的一声轻轻呼唤,风情万种的踏着小碎步扑到了花奕怀里,不用千言万语便已经将心中的思念娓娓道来。 花奕搂住婉姨娘,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府上巨变,让你受惊了。” 婉姨娘柔弱无骨的自花奕怀中探出头来,轻轻摇了摇头,一双媚眼里盈满了泪水。细细地瞧着花奕,见他下颚生出一层清清胡茬来,心疼不已道,“老爷,你瘦了。” 花奕摸了摸双颊,笑道,“宽衣解带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婉姨娘娇怯万分,用绣拳轻垂花奕并不算结实的胸膛,娇嗔道,“就知道取笑人。” 二人嬉闹过后,便执手一同在桌边坐下对酌。三巡酒后,多日未见的两人少不得要翻云覆雨一番。待花奕满足的自婉姨娘身体里推出,躺在一旁时,也大概到了时机。婉姨娘暗自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准备开口。 第五章 夫妻争吵 “今次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情,妾身却不能为老爷分忧,心中着实不安。(.)”婉姨娘伏在花奕的胸口,手指轻轻在他胸前画着圈,声音低柔,真把花奕又勾的欲火雄起。 花奕素来喜欢婉姨娘,她又惯在花奕面前装出一副娇弱善良,毫无心机的模样来。眼下云雨过后,花奕更是柔情万分,将她轻轻拥在怀里,安抚道,“哪里就是你的过错了,便是偶尔你要为太太分担些庶务,大事又哪一件不是她做主呢?她是什么样的心思我再清楚不过,怪我一时疏忽,害了芳儿。” 婉姨娘将堪比花娇的俏脸埋在花奕的怀里,哽咽道,“是我没有照拂好妹妹,让老爷伤怀。” 想到美丽温婉的芳姨娘,花奕犹自叹了一口气,道,“芳儿虽不是书香世家出身,却也知书达理。才情虽不过人,却温婉好学。若不是家道中落,想也不会委身与我做妾,本就是委屈了她,我却又护不得她一生周全。” 花奕是正宗文艺范,多情温柔,一双深邃的眼眸中尽是惋惜和自责。婉姨娘的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轻蹙起,只觉的如鲠在喉心中酸涩,然而面上却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来,“人死不能复生,老爷若觉得有负于芳妹妹,不如善待她留下的一双儿女。” 听了婉姨娘的话,花奕方才恍然大悟,问道,“桐儿和如儿如今可在太太屋子里?” “哥儿和姐儿还在芳妹妹原来的屋子里,太太未曾抱养过去。”婉姨娘压低声音,一副诚惶诚恐,有难言之隐的模样。 婉姨娘越是做出惧怕模样,花奕便更对张扬跋扈的海氏厌恶。若不是她素日里自恃身份拿捏众人,如今花家也不会出这样的乱子。猛然坐了起来,伸手捡了地上的衣服,一面麻利的穿着,一面不动声色道,“我原该是去瞧瞧那两个孩子的,竟是耽搁了这些时辰。” 婉姨娘抬眼看了看蓝色络子窗下八角檀木点漆雕花小桌上摆放的时钟漏,也披了中衣起身,侍候花奕更衣。“已经过了亥时,孩子们怕是睡了吧。老爷何不明日再去。” 孩子们睡了,大人却不见得睡得。花奕摆摆手,“既是想起了,哪里还有不去的道理。你且安置吧,我明日再来瞧你们母女。” “是。”婉姨娘低眉顺眼的应了声,一双玉手依依不舍的自花奕胸前收了回来。(.好看的小说)秋眸含水,望着花奕时分外柔情,可待花奕转身之后,却再不见半点柔情蜜意。 花奕一手提着袍摆,形色匆匆。随身小厮见他出来先是一愣,而后机灵的提了印有花府字样的灯笼走在前面照明。“老爷这是要去书房?” 素日里但凡是花奕半夜从妻妾房中出来,多半是要去书房的。 花奕口气闲淡,“去太太院子。” 小厮闻言又是一愣,老爷何时有这雅兴?自婉姨娘屋子里出来,哪里还能再碰的太太?抬头瞧了瞧天上生着毛边的弯牙新月,这夜深人静之时,太太怕是已经安置了。 太太因生了闷气,夜里一时睡不下,留了秦忠家的说话。主仆二人正聊得兴起,却听得外面有人敲门。 “深更半夜,谁又惹了什么乱子。”太太一脸不满,望向窗外。 坐在小绣墩子上的秦忠媳妇忙起身,扯平了因蹲坐而微微有些褶皱的衣服,神色颇有一些紧张,“太太莫恼,奴婢这就去瞧瞧。” 如今老爷回府,婉澜苑那位想要搬到太太,保不齐又会想出什么花招。秦忠家的急忙几步走了出去,吩咐小丫头去开门,自己便站在门口观望。 花奕一身青色行袍,儒雅至极,推门进屋,秦忠家的忙跟在后面,拔高声音,“太太等着老爷,一直还未安置呢。” 猛然听了秦忠家的声音,太太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忙将身后的湖蓝色团花靠垫扶正,摆了最端庄的姿势重新靠坐。又忙不迭的去扶正本已经输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听见花奕的脚步声越发靠近,忙做出一副淡漠的姿态,抬眼漫不经心的看着那清瘦的蓝色身影掀了帘子进屋。 花奕看了一眼小炕桌上放着吃剩下一半的精致点心和海氏脚下的绣花小墩子,眉心一跳。秦忠家的自是明白花奕心思,忙躲在他身后给海氏打眼色,可那位却权当没看见,依然一副十分傲慢的样子。 身子都未曾移动半分,尖细着嗓子挖苦道,“这会儿老爷倒怎么跑我这儿来了,怕是婉姨娘身子骨不爽利吧。” 花奕耐着性子在炕桌的另一面坐下,漫不经心的抚平了袍子上的褶皱,道,“你是正头太太,我今日回府自然是要来你这里。” 海氏闻言,心花怒放,可却矜贵的很,依然一副傲慢姿态。正要说什么,却猛然发现花奕脖颈上的吻痕,遂怒道,“你既是猴急的见她,何不就宿在她的屋子里。这会儿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如今老爷真是越发的精力旺盛,一夜里一个人侍候还不够。” 碍着屋子里站了一种仆妇丫头,花奕被这般吼的没脸。脸上也附上一层潮红,极力压制怒火,平静道,“什么混账话也敢这样浑说?别以为你是太太,我就办不了你!” “这劳什子太太我早就不稀罕了,老爷趁早给一封休书。省的我成日里费力不讨好。”海氏上了脾气,总是口无遮拦。一双眼睛冒火般的直直盯着花奕。 花奕也被恼的够呛,她几次三番的讨这休书,他倒也恨不得送她回娘家。 秦忠家的知道这夫妻二人不慕已久,如今老太太不在府上,那院的小狐狸猖狂的很,唯恐老爷受了蛊惑真真做出什么休妻的糊涂事儿,忙上前遣散了众人。自己则将门关严,跑回来打圆场,一面拉着海氏拍着她的后背顺气,一面对花奕道,“近来老太太不在府上,又恰逢府上事多,太太忙的焦头烂额,里里外外张罗了好些时日方才保住这府中太平。太太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受了些许委屈,难免有些情绪,老爷多担待些罢。” 第六章 硝烟弥漫 花奕带着怒火的目光并未从海氏身上挪走,怒视着她并不说话。(.) 海氏见他这般模样,更是剑拔弩张起来,“花奕,你这官位是如何得来的自己心里不清楚么?当年若不是有我父兄在朝中帮衬,你一届穷酸书生如何能做得一府知州?你不知恩图报便也罢了,还接二连三的娶小。如今更是将婉澜苑那小妇宠的无法无天,闹出人命来,还要我替她背着黑锅!这天底下断然没有这样没道理的事情。你不用吹胡子瞪眼睛的瞧着我,我哪里有说错的地方吗?” “你……”花奕被气的满脸涨红,也怒不可遏道,“你不要胡言乱语。父亲乃是庚午年的状元,也有官位在身,母亲乃是荣昌侯嫡出大小姐,我的家世哪里和穷酸二字沾得上边?当年我母亲瞧上的原也不是你,你如何嫁入花府的怕是你最清楚。我原就是同婉儿青梅竹马,若不是她家道中落,断然没有另娶他人的道理!” 听了花奕如此不留情面的话,又思及前尘,海氏忍不住泪如雨下,挥着帕子,指点着花奕哭骂道,“好啊!好啊!如今总算是说出了心里话,这些年来你们煞费苦心不过就是想要罢了我这正头太太让那小妇做大。就算是做大了,她也不过是个填房,坐了我海心蓝不稀罕再要的位子!” “你不要越说越过分!”花奕怒目圆瞪,早不顾及什么儒雅做派,猛的一拂袖将桌上茶碗,小碟扫在地上。“我没有替芳儿来找你讨个公道,你如今竟在这里血口喷人污蔑婉儿。你竟是这样知书达理,贤惠淑良的吗?” 海氏自小书读的极少,本就和知书达理,贤惠淑良搭不上边。素日里本就颇为恼怒自己胸无点墨,如今被花奕这样一说,更是羞愤难当,“谁知书达理你就去找谁,横竖你是瞧不上我。芳姨娘本就不是我害的,我问心无愧!夜里便是她来索命,也断然不会索我的命来!” “你,你,”花奕气的嘴唇直颤抖,竟一时不知该说她些什么。“你这般的妒妇,该休!该休!” “我等着老爷的休书。”海氏摸了一把眼泪,大有慷慨就义的模样。她这般一心毫无留恋的模样,让花奕没来由的更加恼火起来。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在她眼里竟是分文不值。罢了,罢了!花奕瞪着海氏半晌,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拂袖转身离去。 花如瑾睡的迷迷糊糊,忽而听见连续几声瓷器落地的破碎响声夹杂着女人的哭声,轻呼一声,猛然坐起身子。忙着去擦额头渗出的冷汗,见床幔外面有一点烛火由远及近渐渐照亮了眼前。(.好看的小说) 荣氏批了一件外衣,手执烛火一把撩开幔帐,慌张的看着花如瑾,关切道,“姑娘可是又发恶梦了?” 花如瑾瞧了瞧床幔上晃动的流苏,慢慢将视线滑向荣氏,轻轻舒了一口气,又听外面似乎起了争执声,便问道,“外面怎么了?” “许是老爷和太太又吵嘴了。”荣氏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见花如瑾似乎并未受到多大惊吓,便将手中的灯烛放在了床边的小柜子上,坐在了花如瑾的身边。拿着帕子擦着花如瑾额头上的冷汗,道,“瞧姑娘出这一身的冷汗,奴婢去取一套干衣服来服侍姑娘换上吧。” 不说还好,经过荣氏一提醒,花如瑾倒觉得身上却有些不大舒坦。因方才在梦中便出了一身的冷汗,中衣早已经打湿了贴在身上,这会儿汗渐渐散去,人也觉得有些冷了。 荣氏转身去取衣服,花如瑾便靠在床上陷入了沉思。回忆是吞噬人灵魂的漩涡,夜里无止境的侵袭着想要摆脱过去的人。每夜里都要同那人见面,这让花如瑾原就因思念备受煎熬的心更加难受。如今她死而复生,还同他在一方天地下,可他可还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她借用着别人的皮囊,过着别人的生活,心心念念的却还是自己的过往。若能走的回去,再见到他,她该用一个全新的身份走入他的生活,还是让他知道自己是那个故人? 正陷入在前世种种纠葛之中,荣氏已经取了新的干净中衣来为花如瑾换上,又在外面的嘈杂声中安抚花如瑾入睡。 “荣妈妈,”花如瑾拉住转身要走的荣氏,“舅母说的可是真的?父亲真的将我许给了表哥吗?” 她不大关心芳姨娘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也不愿意算计汪氏到底打劫了她多少钱财,她只在意这一世是不是已经被稀里糊涂的许配给了陌生的人。 荣氏闻言顿住了脚步,拍拍花如瑾的手,安慰道,“花府里,但凡是老太太没开口的事情,就不能算作定数。” 别说是搅不起风浪的汪氏,就算是一家之主花奕,没有老太太点头,后院的事情他也是断然做不了主的。花如瑾看着荣氏坚定的目光,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平稳了一些。松了手,盖好被子安心的闭了眼睛。 外面的争吵声还在继续,花如瑾却因为太累而闭上眼睛渐渐进入梦乡。 第二日天才刚亮,花如瑾还在和花之桐吃早膳,便听闻汪氏又来了府上。因昨日老爷和太太一顿大吵,此时海氏已经卷了东西回了娘家,留下被汪氏纠缠的只有花奕一人。花奕哪里会同女眷打交道,因素日里荣氏是芳姨娘的得力助手,便打发人叫了她去。屋子里一时没了管事妈妈,丫头们便纵起性子来。花如瑾姐弟二人早膳用过好久,都没有人来收,无奈,花如瑾只得自己动起手来。 方才端着托盘走到门口,便听见蜜桃高八度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由停住了脚步。 “素日里芳姨娘是怎么待我们的?如今姨娘刚走,你们竟都开始寻起了新的主子?呸,都是些没有人心的家伙。”蜜桃啐了一口,恶狠狠瞪着着围坐身边的几个丫头。 一个圆脸盘的小丫头,伸手拉了拉蜜桃,低声道,“好妹妹,不要这么大声。主子待咱们极好,活着尽了奴才的本分也就是了,何苦如今还来得罪人。” “香梨姐姐,你莫要拦着我。”蜜桃似乎并不领情,一把将那姑娘的手甩了开,“芳姨娘素日里带我们不薄,如今她走了,留下小主子们无人照顾。现下才是我们报答主子的时候,那起子没心肝儿的,自主子活着的时候便要吃里扒外,如今更是一心想要攀高枝儿去。呸,都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德行吗?” “你想报答主子,你便留下,何必管别人呢?跟着屋里那两个懦弱又没有地位的小主子?哼,莫要说笑了!我们虽是做丫头的,可也不愿意给那样的主子做丫头。” 第七章 捧高踩低 花如瑾面色平静的掀开帘子,权当没有听见,可一众丫头们脸上却露出不自在的神色。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迎上来的蜜桃,花如瑾还是那副笑的很甜的样子,话也不多说一句,便转头又回了屋子。 小丫头们并不怕她,可背地里说人坏话被听见了,总是要不自在一番的。 香梨跟着去厨房的蜜桃身后,好心的提醒,“山杏的老子娘都是得力的,你何苦去得罪她?如今姨娘不在,少爷和姑娘没个依靠,可莫要再给他们添了麻烦。” “她老子娘不过是庄子上的管事罢了,内宅的事儿他们可说不上话。”蜜桃一脸不屑,冷哼道,“她成日里盯着二少爷,怕是太太要尽快将她配人呢。” 蜜桃素来最瞧不上那些不努力做好本分之事,成日只盯着老爷、少爷们的丫头,对山杏那种颇有姿色,又心思活泛的更是一百个瞧不上。 上房丫头,最忌讳的便是这口直心快的。香梨慌张的向四周望望,见小丫头们都坐在回廊处说笑,并未注意她们,方才放了心。 嗔怪的点着蜜桃的额头,“这般口无遮拦,早晚惹来祸端。”内宅里的弯弯绕,多了去了,什么主子、奴才?那不受宠的庶女,怕是还抵不上嫡出小姐房里的大丫头有脸。 “香梨姐姐,你也活的太仔细了些个。”蜜桃一歪头,躲过了香梨削葱般的手指头,还是那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人活这一世,总妥不过为了快活二字,若不能按着自己的心意活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香梨今年十二岁,不是家生子,活的自然是要艰辛一些。自打她被父母卖给牙婆子那天起,她便不知道什么是快活二字,什么是心意。蜜桃敢这般直言不讳,多半也是因为有老子娘看顾,兄长照拂,不像她,无论什么时候都只有自己,处处都要小心谨慎。不仅要顺从主子的心意,还要提防着,莫要让人下了绊子。个中艰辛滋味,也只自己知道罢了。蜜桃活的单纯直率,她喜欢的紧,见她依然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也只好淡淡笑笑作罢。 花之桐不过才刚两三岁,对于死亡这事还在懵懂。因几日未见母亲,不免有些好奇。摸着吃的鼓鼓的小肚子,拉着花如瑾的手,问道,“四姐姐,姨娘去哪里了?为什么好些日子都瞧不见她?是不是生了小弟弟她就不要咱们了?” 跟小孩子说过世,他总是听不懂的。花如瑾看着这个小小年纪便没了娘亲的孩子,难免心生怜悯。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笑道,“弟弟生病了,姨娘带着他去很远的地方瞧大夫。” “那姨娘什么时候回来?”花之桐抓了花如瑾的手,躲开她的蹂躏,圆溜溜的眼睛满含期待的看着花如瑾。 “这……”花如瑾有些为难,“待弟弟的病好了,便回来了。” 花之桐一副十分失望的神色,小脑袋耷拉在胸前,“姨娘从前最疼我的,如今有了弟弟就不要我了。” “姨娘也舍不得你,弟弟年岁小,更需要照顾不是?况且,家里还有姐姐照顾你。姨娘走的时候告诉我,要我替她好好照拂你。”花如瑾抱了抱花之桐圆滚滚的小身子,心中酸涩难忍。芳姨娘走时必定是万般舍不下这对儿女,她如今既然占了这女儿的身子,就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照顾这个还没明白什么是生死,就要面对死别的孩子。 看着花之桐懵懂点头的样子,她又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前世那无缘相见的孩子。本还有三个月,孩子便能出世了,可偏偏竟是同她这样一并踏上了黄泉之路。思及此处,花如瑾的瞳孔渐渐收紧,眼眸中也蒙上了一层骇人的光芒。她从不相信自己的死是意外,可也不愿相信是一场预谋。 如今她得以在同一时空重生,就总要把事情弄明白才是。欠她的她要讨回来,她欠下的也一并要还回去。 花如瑾正哄着花之桐,忽而就听见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咚咚响了起来。正抬头向门口瞧,就见蜜桃一脸潮红,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 “怎么了?”花如瑾被她的急促情绪感染,也有些紧张。 “不好了,”蜜桃急切的拉住花如瑾的手,“老爷,老爷当真将姑娘许给了表少爷。方才……方才我从花厅过,正听见舅太太说,若是花府一直不给个说法,她便要闹出去,让老爷没脸,老爷最后没办法,不仅给了银子,还答应要将姑娘许给表少爷。” 想做倒插门的女婿,当真是打的好算盘呢。花如瑾心中微微有些气恼,脸上却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亲上加亲,也不是什么坏事。” “姑娘糊涂!”蜜桃急的直跺脚,“舅老爷早年过世,表少爷未曾读过一天的书,又有那样的娘亲。就算是姨娘活着,也不会愿意让姑娘嫁过去。” 花如瑾皱了皱眉头,她自然是不愿意嫁过去的。“荣妈妈怎么说?” “荣妈妈自然是要据理力争一番。可老爷怕舅太太真的出去浑说,坏了花府的名声,哪里肯理荣妈妈。方才因荣妈妈言语上顶撞了老爷,被扣了一个月的银钱呢。” 竟是这样刻薄的老爷,花如瑾忍不住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可还要安慰一下急的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蜜桃,“又不是坐实了的事情,总是会有回旋余地的。父亲总不能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我,让花府蒙羞。我嫁的不好,大姐姐,二姐姐和三姐姐才能嫁得好。” “姑娘。”蜜桃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恨恨的咬牙,实在是想要跟花如瑾吐槽一下那三位姐姐是何等极品。可花如瑾那副淡漠又善良的模样,明摆着是根本不会相信蜜桃的话。索性她便闭了嘴,花如瑾也乐得耳根清净。 让她牺牲自己为别人做嫁衣?开玩笑,都死过一次了,为自己挣个好亲事,活的舒心自在一些的觉悟还是有的。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求富贵盈门享太平。 第八章 老太太回府 满地打滚卖萌求收藏,求推荐。积攒了一万五,终于好意思扯脖子喊一嗓子啦!各种票,各种砸。茜茜不参加pk可以省掉pk票哦!=================================================================== 荣氏被花奕罚了银钱,又挨了一顿责罚,少不得满腹委屈。她原就不是什么强悍之人,如今又没了主子仰仗,自然只能灰头土脸的打道回府。 花如瑾见她神色恹恹的,眉头微不可查的蹙起,“荣妈妈莫要担忧,事情总会有回转余地的。” 按理说,婉姨娘对芳姨娘下了毒手,害的这一尸两命,为保自身周全,必定是要将芳姨娘院子里得力的人都铲除干净。可如今看来,整日跟在芳姨娘身边最得力的荣氏毫发无损,就连香梨这个大丫头也安然无恙。如果不是那个还未曾露面的老太太留了一手,就是那个蠢笨的太太开了窍。 可显然,太太没有那么聪明的脑袋,以她和婉姨娘的实力和手段来说,她也断然胜不了。那就是说,花老太太虽出了门,却在府上留了亲信,她是想要保住芳姨娘的。如此说来,老太太也必定不会让花如瑾这样不明不白的被花奕拿去搪塞汪氏。 虽然花如瑾不明白她这个小小庶女,对花府老太太有什么用处,但她能肯定,老太太会在紧要关头保住她。 荣氏依然是一副焦虑模样,“老爷都答应了,哪里还有什么回转余地。姑娘没瞧见,那汪氏得意的很。” 花如瑾垂下眼眸,淡淡道,“自然是要高兴的,如此一来表哥也能进州学了。” 听了花如瑾的话,荣氏方才恍然大悟,神色微微有些动容,一双玉手在袖中紧握成拳,脑子里转着这院内的各种关系,手上的力道渐渐消失,最终化成一声叹息。蜜桃听了花如瑾的话,总觉得汪氏算计的太狠了些个,少不得暴跳如雷,啐了一口道,“呸,亏她想的出来。谁不知道咱们老爷任期已满,就要离开扬州府了?她这般无赖,不过是仗着老太太不在府上,太太又回了娘家,内宅里没有主事的。哼,待老太太回来,有她好看的。” “祖母怕是也没有闲暇顾忌我呢。”花如瑾叹了一口气,随手的翻了翻炕桌上放着的读书手札。那上面娟秀的字迹皆是出自芳姨娘之手,虽并未能成体,却胜在工整隽秀上。想来,这该是素日里花奕教她习字练习的罢。昔日,两人必定也是情意绵绵,可如今芳姨娘才过世,为了保自己的太平,花奕却不顾及昔日情分,就这样将花如瑾奉献了出去。 果真,妾不如妻,难怪婉澜苑那位和太太争得你死我活,可怜了夹缝求生存的芳姨娘成了战斗的牺牲品。[.超多好看小说] 众人皆随着花如瑾一同叹气之时,香梨自外面掀了帘子进门,一脸喜气洋洋。“姑娘,彭妈妈来瞧您了。”话音一落,便见她侧转了身子,将帘子打起,随后便有一位穿着甚为考究的老妇人一脸慈祥的进了门。 “二少爷和四姑娘的病,可都大好了?”彭妈妈一脸笑容,一身藏蓝色鱼纹长衫,料子虽是极好的,却不张扬。圆脸弯眉,看着极为慈祥。 荣氏急忙从小绣墩上起身,热络中带了几分恭敬迎了上去。“哥儿和姐儿都好,烦劳彭妈妈惦念着。打发小丫头来瞧瞧,便是了,哪里还用得着您亲自来看。” 彭妈妈握着荣氏的手,还是那副和蔼的模样。“老太太走之前,原是惦记着芳姨娘身子重,要我多照拂着桐哥儿和如姐儿,我只顾着孩子们,却不料……”彭妈妈一面说着,一面取出帕子来拭着眼角的泪花,话语也渐渐的被哽咽之声取代。 经她这一说,荣氏也红了眼眶,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沉闷下来。 花如瑾坐在软榻上,扭着小身子,用粉嫩的小拳头将干涩的眼睛揉的通红,搂紧了靠在自己身边一脸懵懂的花之桐。 彭妈妈余光扫想她们姐弟,神色微微有些黯然。用力一吸鼻子,拍了拍荣氏握着自己的手,“好好的,哭什么。现下要紧的是哥儿和姐儿都好。” “是,是,”荣氏忙扯了帕子将眼泪擦干,收起凄凄惨惨的神情。“彭妈妈说的是。” “姑娘身子大好了?”彭妈妈见花如瑾用圆润的小胳膊紧紧圈着无助神色的花之桐,一脸疼惜的望着她。 花如瑾扯着嘴角,挂上十分甜美的笑容。“便是有什么不好的,彭妈妈一来看也都好了。我和桐儿都好,请老太太和妈妈放心。” “瞧瞧,四姑娘这张巧嘴儿,难怪老太太喜欢。”彭妈妈笑着捏了花如瑾的俏脸一把,满心欢喜。 花如瑾嘟着嘴,揉了揉粉嫩的小脸,“祖母慈爱,待孙子孙女们都是极好的。” 彭妈妈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愣怔,荣氏忙拉了她请坐。彭妈妈小心的捡了荣氏方才坐的小绣墩上坐下,又道,“老太太走了大半个月,怕是极惦念着孙子孙女们呢。今儿孔妈妈捎了信回来,老太太已经动身回来,怕是过不了两日就能到府上了呢。” 彭妈妈特意来瞧花如瑾,又将老太太回府之事告之与她,想来是想要安抚花如瑾。如此说来,老太太却是留了后手,唯恐婉姨娘将芳姨娘的整个院子连根拔起。虽知道老太太想要保住花如瑾并非是单纯的喜爱,可她却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老太太回到府上之时,花如瑾正待在屋子里认真的绣着手中芳姨娘绣剩下一半的腰带。一早便被打发出去探听消息的蜜桃,探头探脑的进门,迫不及待的要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花如瑾。 “姑娘,老太太却是打侧门悄悄进来的呢。”蜜桃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对于花如瑾的料事如神很是赞叹。 花如瑾咬断了线头,将绣品放在一旁,道,“婉澜苑的,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她这会儿整个眼睛都盯着咱们呢,哪有功夫去理会别处。”一提到婉姨娘,蜜桃便是一脸的厌恶。“荣妈妈被她发难送去了庄子上,这会儿她正想法子要将我和香梨姐姐一并打发出去呢。” “老太太既是回来了,你和香梨总该是保住了。”虽还未和婉澜苑那位碰面,可对她的手腕花如瑾却是已经领教一二。若她不尽快抱住一棵大树,只怕会被吃干抹净。她能趁彭妈妈出府去接老太太的空档,以莫须有的罪迅雷不及掩耳的将荣氏打发到庄子上,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花如瑾消失。 华灯初上之时,花府冷清的许久的西苑,陆陆续续的点起了灯。素雅的大厅内,花老太太手翡翠念珠,穿着一身黑色织锦福禄长裙,端坐在主位之上。耷拉着眼皮,听站在一旁十分拘谨的花奕嘘寒问暖。 第九章 母子对峙 花老太太转动着手中念珠,瞧了花奕一眼,“老爷今次的考核成绩如何?” 听老太太问话,坐在下手第一张檀木雕花椅子内喝茶的花奕忙将手中茶碗放置在桌子上,十分拘谨道,“四格、八法皆顺利通过。[]佛祖保佑,这次的考绩得了个中。” 花奕虽是口中念佛,也不过是想要讨信佛的老太太欢心。他虽极力掩盖,可老太太还是自他的眉宇之间瞧见了得意。“虽是有佛祖保佑,可到底还是老爷肯上进。也要多谢谢京中为你打点的大人们,他们虽都说是看着你父亲生前的几分薄面,可说到底还是老爷自己能干,方能让他们为你的事情上心。” “母亲说的是,儿子拟了一份礼单子,想着给各位世叔世伯们送去,回头还请母亲过目。” 老太太摆了摆手,一副力不从心的模样,“罢了,老爷自己拿主意就是了。只记住我的一句话,礼要送的好也要送的妙,莫要让人觉得太过于殷勤,也莫要太孤傲,能把握住一个度是最好的。一味的奉承讨好,莫不如让自己得人赏识。” “母亲说的极是。”花奕点头,很是受教。“正值酷暑,母亲实该多在祖宅多住些时日。”因天气极热,花奕不停的用帕子擦着额头汗水。(.好看的小说) 老太太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端起茶水来抿了一口。跟在老太太身边打扇的孔嬷嬷是极有眼色的,见老太太沉默,便知她有事要说。忙将站在屋里侍候的一众丫头们领了出去。 那边门方才合上,老太太这边便合着手中念珠一并拍在桌上,厉声道,“我若再住下去,怕你连这一府知州都做不下去。你顾左右而言他的说了这半天的话,却怎不跟我说说如今这府上的事情?我为什么急忙从北面赶回来,你不知道?休要同我装糊涂!” 花奕被老太太一吼,煞时变了脸色。羞愧难当的低着头,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母亲息怒,是儿子不孝,治家不严,致使家宅不宁,劳母亲费心。” “只是家宅不宁?”老太太挑眉,眸光犀利的盯着垂头跪在脚下的花奕。 好笑了,如果只是家宅不宁,她何必亲自上京替他打点?花老太太瘦削的身子在宽大的衣服里微微有些颤抖,花奕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怎能容得他如此糊涂。 花老太太虽然年轻时性子急躁,且行事狠辣,可自打花家经过一番变故之后,好了很多。极少有大发雷霆之时,可今日看来却是真的动怒了。花奕最是惧怕母亲,双手因紧张而渐渐紧握成拳头。“儿子愚钝,请母亲赐教。” “你先起来!”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又端坐着拈起手中的念珠。待花奕重新又拘谨的坐下后,便开口道。“老爷考核成绩虽下来了,可调任文书却还没有拿到手。虽然这些年你小心谨慎,在官场上处处同人交好,可这些年来你平步青云,少不得有人眼红。自打三千年从同知升上这知州时,便已经有人眼热,恨不能抓了你的小辫子让你一败涂地。如今,又是三年期满,老爷的成绩又是极好的,总该是升到京中任职的。若有那有心人,参你一个嫡庶不分治家不严,老爷的前程如何?你让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日后还能仰仗谁?” 花奕自是知道这其中利害,也极力的想办法将这事情办好。“儿子自是知道这其中利害,那滋事的汪氏儿子已安抚下来。” “你如何安抚的?”老太太挑眸,瞪着花奕。“你不仅给了银子,还将如儿许给了那汪氏的儿子。她虽为庶女,可却也不该如此被轻贱了去。我花家的姑娘,不是随便谁都能娶的。” 眼见着老太太又要发火,花奕连忙垂首认错,“母亲教训的是,是儿子办事不利。” “你今日安抚了她去,明日她又会以此相要挟,求其他的事情。人的贪念犹如沟壑,如何有填平的一天?今次出了这样的乱子,皆因你嫡庶不分,宠妾灭妻。你我当年是过的怎样艰辛的日子?你难道想要横儿也吃那与你同样的苦吗?” 思及儿时种种,花奕不禁面色为由动容,悔恨之意溢于言表。老太太见此,忙又道,“多少世家名门,皆是因治家不严,最终导致一败涂地。难道你要重蹈你父亲当年的覆辙?” 花老太爷当年宠妻灭妾,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最后又被姨娘卷了银子致使家道中落。亏有老太太精明厉害,拉扯了花奕,又多萌大老太太的照拂,他们花家方才有复兴的一天。这各种心酸,花奕最是了解。少年时,他一直洁身自好,行事谨慎,方才有今日所成。可眼下才过了这么几年的舒心日子,他竟是这般松懈了警惕。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严重后果,他更是心有余悸,一脸悔恨道,“是儿子一时糊涂,万不该如此嫡庶不分,坏了规矩。可这次,却绝非是婉儿的过错。” “你要我叫人来当场与她对峙,闹得大家都没脸吗?”老太太着实受不了花奕的执迷不悟,猛的坐直身子,恶狠狠的瞪着他。 花奕被老太太瞪的心中发虚,忙道,“都是儿子的错,儿子原想着她放着外头好好的太太不做,委身与我做妾,原就亏欠她的……” “内宅里的弯弯绕,女眷们的精细算盘你知道多少?”未等花奕将话说完,老太太便一口打断他,“你莫要同我说那些没用的,我只问你一句,这家,你整顿不整顿?” “整。”花奕坚定的点头。 “婉姨娘,你罚与不罚?” 虽对着老太太咄咄逼人的目光,可花奕还是有些微微犹豫。 “今日她能害的芳姨娘一尸两命,明日便能对别人下手。她有能耐挑着汪氏来府上滋事,便也能挑得别人来扬了你的家丑。这样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不顾花家门楣,不顾老爷仕途和孩子们前途的女人,老爷当真要留?” 老太太句句锱铢,掷地有声,直听的花奕心中一颤,犹豫的神色即可便被坚定所取代,猛的摇头道,“留不得!” “好。”老太太十分满意,起身,抚了抚裙摆上的褶皱。“明日老爷便去将太太请回来,好生安抚。待调任书一来,到了新上任的地方,便好好的肃清家门罢!” ”可是……如儿的事情。”花奕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对不起花如瑾,便想着要请老太太出手。 “我自有安排。我身子罚了,你也快回去休息罢,明日怕是还有许多应酬等着。” 第十章 指桑骂槐 老太太雷厉风行,不过一天时间便将汪氏收拾的服服帖帖。花如瑾听着蜜桃手舞足蹈的描述,对这个未曾谋面的祖母心生敬畏。 “如此,姑娘可就不用嫁过去了呢。今次老太太回来,定要给咱们姨娘讨个公道。”蜜桃一副正义凌然的模样,对老太太是绝对的信服和敬仰。 恐怕没那么乐观呢,花如瑾摇头,道,“现下父亲正值调职之时,怕是没有时间处理内宅的事情。压下风头,莫要让旁人说三道四才是正经。” “姑娘说的是。”香梨手中端着着装了冰镇西瓜的青瓷印花果盘,自外面进来。“太太这会儿刚从老太太院里出来,一脸的不高兴呢。” “做什么不高兴?老太太必定是要收拾婉姨娘呢。”蜜桃挑眉,待香梨将果盘放下后即刻便取了一块西瓜递给花如瑾。“姑娘,您瞧,老太太一回来,咱们这都能吃上冰镇的水果了呢。” 花如瑾接了西瓜,抬头正瞧见香梨摇头,无奈的点了点蜜桃的额头。“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能长些心眼?老爷这会儿收拾婉姨娘,将那些下人们打卖了,岂不是昭告天下,咱们姨娘是被害死的?如此,岂不是往老爷脸上抹黑?现下老爷的考核成绩极好,正要升调,可不敢出半分差错。[]老太太今日叫太太去,不过是要息事宁人罢了。” “老爷们官场上的事情,我哪里懂?我只一心想着得为咱们姨娘讨公道!”蜜桃嘟着嘴,犹自愤愤不平着。 花如瑾将吃剩下的瓜皮放下,挑眸深深的忘了香梨一眼,见她的目光意味不明的瞧向自己,香梨瑟缩的低了头,又拉着蜜桃嗔怪道,“为姨娘讨公道是好事,可总要仔细些莫要惹了祸端,给咱们姑娘和少爷找麻烦。” “是,是,是,香梨姐姐教训的是。”蜜桃忙不迭的作揖,笑闹着。“我笨头笨脑,不如香梨姐姐水晶心甘,日后还要姐姐多提点呢。” “你这个坏丫头,就知道取笑我,瞧我不撕了你的嘴。”香梨羞恼,涨红了一张脸,说着就要伸手去抓蜜桃。二人笑闹着扭作一团。 花如瑾也跟着拍手笑道,“坏蜜桃,荣妈妈一走,你便猴儿一样的耍坏,如今可有人教训你呢。” “我如何耍坏了?姑娘偏心,喜欢香梨姐姐,不喜欢我。”蜜桃逃过香梨的魔爪,抱着花如瑾的腰躲在她的身后。 “瞧,连我一并都怪上了呢,”花如瑾忙扭了身,让蜜桃露在外面,以便香梨下手,“香梨姐姐快打她,快打她。” 三个人正笑闹着打成一团,忽而听见有人轻轻咳嗽一声,道,“我道外面怎么没人守着,原都凑在姑娘身边。” 略带了几分沙哑的声音有些熟悉,三个人忙停止嬉闹,转头正瞧见秦忠家的脸上挂着一贯的假笑瞧着大家。 花如瑾坐正,推了推还赖在自己身上的蜜桃,香梨反应最快,即刻转身扯了扯身上因嬉闹而有些许褶皱的衣服,笑道,“原该是有人守着的,荣妈妈今次不在府上,小丫头们没人管束,少不得懒怠一些,妈妈莫怪,快请屋里坐。” 秦忠家的就着香梨的轻轻拉拽,往屋里走着,道,“主仆上下关系亲密合该是好事,可到底我们是世家名门,规矩总该是有的。姑娘好性儿,纵得你们嬉闹,可你们总得守着本分,莫要在姑娘面前没了规矩。” “妈妈教训的是。”香梨垂了头,一副规矩老实的模样,不敢多说一句。 蜜桃虽有不服,可到底秦忠家的是这府上的管事嬷嬷,也只能低头,隐藏自己愤愤不平的神色。 花如瑾上下打量了一番秦忠家的,见她体态丰盈,面色红润,一身上好的织锦绣花小褂竟比几个不受宠的姨娘身上的料子还要好。又想到前几日处理汪氏事件时,她的威风做派,心里油然生气一阵厌恶来。眉心微不可查的一跳,道,“不过是亲厚些才这样嬉闹,妈妈莫要见怪,我们日后注意便是。若说自姨娘去世后,不守本分的下人大抵不是当面欺压我们耀武扬威,便是躲得远远的不近前来侍候。荣妈妈现在也不在府上,这院子里除了香梨和蜜桃,哪里还有人听我们姐弟的?妈妈是太太身边的红人,今日可是太太让您来替我们主持公道的?” 合着,是在指桑骂槐,怪秦忠家的当着她花如瑾的面儿越了权管教了她的奴才,顺便又告了那些院子里侍候的三等丫头们的黑状。秦忠家的扯扯嘴角,笑容里带着几分尴尬。“姑娘折煞奴婢了,奴婢不过跟在太太身边时日多些,哪里能主持公道了?老爷的任书到了,即日便要动身去锦州,太太要我来瞧瞧姑娘的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哪里若是还没打点妥当,奴婢也好帮衬一二。” “劳烦太太记挂着,香梨姐姐倒早就准备好了,只留了些日常用的东西还放在外面,待动身那日再收拾。”花如瑾脸上挂着笑容,亲和中透着那么几分疏离。 秦忠家的忙点了头,“既是这样,我便去回了太太,也免得她记挂着姑娘。” “妈妈这就要走了?”花如瑾起身,往秦忠家的身边蹭了几步,十分热络道,“今儿祖母打发人送来的冰镇西瓜,方才端了上来,妈妈用一块再去吧。大热天的,劳烦妈妈走这一遭,倒叫如儿不好意思呢。” 秦忠家的目光落在了那青瓷果盘上,神色微忡,忙摆手道,“姑娘客气,这原就是奴才们的本分,哪里敢受这样的恩?大热天的,姑娘快些休息罢,我这也回去回太太的话儿。” “如此,便不多留妈妈了。”花如瑾还是笑的那般温柔无害,“香梨,送妈妈出门。” “是。”香梨得了令,忙几步上前,打了门帘子请秦忠家的出门。 秦忠家方才一会去,正瞧见太太歪在踏上,哄着花若瑾午睡。于是便放慢了脚步,对太太点了点头,示意差事办妥了。 花若瑾扭了扭小身子,睡的正熟。太太留了两个丫头小心打着扇子,便携着秦忠家的手走了出去,待到了外间秦忠家的便忙道,“太太尽快将如姑娘养在自己膝下吧,她怕是和芳姨娘大有不同呢。” 第十一章 各有计划 “怎么不同?”海氏歪坐在软榻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好看的小说)虽然芳姨娘相貌极美,又育有一儿一女,可因她性子懦弱又一直恪守本分,海氏从来未曾将她放在眼里,只一味的盯着婉姨娘母女,生怕她们滋事,动摇了她当家主母的位子。 “芳姨娘厚道软弱,可我瞧着,她养出的姑娘却是个极厉害的。慢声慢语,却每句话都一针见血。老太太又极是看重她的。”秦忠家的压低声音,唯恐隔墙有耳。 听到了老太太,海氏原本漫不经心的眸子瞪的溜圆,泛着晶亮的光,直视着秦忠家的。“你是如何知道老太太看重她的?” “老爷昨日不过从东湖冰库取了两块冰送去老太太那里,今日,老太太便打发人给四姑娘送了冰镇西瓜过去。”秦忠家的一双眼睛不住的打量着海氏神色的变化,思索半晌,终究还是决定将实情说给海氏听。 她最是知道海氏脾气,今年冰块急缺,花府上下也只有老太太吃得上冰镇水果。往年,老太太得了好东西都要拿来给她一手带大的大小姐花似瑾。现下老太太对花似瑾虽还那般宠爱,但却少了几分热络。(.好看的小说)老太太的这些举动,早就惹得海氏不痛快,今次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少不得要记恨起来。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海氏的立即黑了脸,咬牙道,“我的瑾儿和若儿才能得到的东西,她一个小小庶女哪里来的这般福分?老太太也太抬举了她些个。” “老太太既是看中,若是哪日养在膝下,怕是后患无穷。太太趁这次老爷调任快些将她养在屋里吧。若是教养好了,日后也可为太太所用。在太太眼皮子底下看着,总比在老太太跟前养的骄纵了要好些。”秦忠家的忙又接着劝道。 海氏冷哼一声,“不过是个没了姨娘的庶女,哪里就那么重要了?” 她如此冥顽不灵,又颇为自傲,委实让秦忠家的有些头疼。暗自叹了一口气后,又道。“四姑娘不过八岁光景,可却出落的极其标志。想来也会似芳姨娘一般,银钗布裙仍不掩芳华。老太太忙不迭的赶回来,将老爷许给汪氏的那门亲事推了,自然是有其他考虑。太太若不这个时候,将四姑娘争取到身边来,日后她若养在老太太跟前儿,怕是要抢了咱们姑娘的好亲事。大姑娘今年及笄,眼看着就要同忠勇伯府结亲自是不怕。可三姑娘同四姑娘年岁相仿,将来说亲总是要麻烦些。太太不得不防。” 海氏听了,细细思量,眉宇间抹上一层淡淡的忧愁。“原我只想着婉澜苑养的那位是极不好对付的,如今竟又出了这样一个棘手的。罢了,罢了,便听你的吧。我总要替若儿着想。”她回头,透过珠帘看着里面睡得正甜的花若瑾,脸上泛着慈爱的光。 秦忠家的听了,是极高兴的。她的女儿如今跟在花若瑾身边,日后少不得要做陪嫁,她若能嫁的好人,那自家女儿日后的日子也好过不少,偷偷舒了一口气,又手执了扇子替海氏小心打着,主仆二人又开始闲话家常起来。 半月后,花奕的调任文书倒手,那日,花如瑾正认真的在绣手中女红,花之桐垂头丧气的蹭着小身子走了进来。只恹恹的叫了一声姐姐,便窝在软榻上不吭声。 花如瑾将手中绣品放下,关切道,“可是今日的书背的不好?” 话音方才一落,花之桐便憋着嘴吧嗒吧嗒的落下了眼泪。 花如瑾见此,忙将手中的绣品抛掷一旁,上前递了手帕。“男儿有泪不轻弹,左不过是被父亲责罚了几句,倒怎么掉起泪来了?” 花之桐只管哭,并不回话。一旁的香梨偷了湿帕子来给花之桐净脸,道,“今日老爷的调任文书下来了,许是不合心意。偏巧哥儿今儿被考学问,有一句偏生怎么都记不起来,老爷原就心情不好,少不得要训斥几句。大抵是说的有些重了,哥儿是个脸皮薄的,哪里受得住。” 花如瑾皱了皱眉头,拿过香梨递上来的湿帕子,仔细在花之桐粉嫩的小脸上擦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便是今日父亲因此事打了你的手板,你也不该哭的。男子汉大丈夫,理该坚强些。你不是说,姨娘不在,你要照顾姐姐么?若是这般懦弱,哪里能照顾了姐姐?” 听了这话,花之桐猛然挑眸看向花如瑾,微红的眼眶里还蕴含着泪水,红红的小鼻子一吸一吸的尤呆着委屈的模样。“我不哭,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我要保护姐姐。” “乖。”花如瑾微笑着揉了揉花之桐的头,“去让蜜桃带着你去净手,回头姐姐这有好吃的点心等着给你。” “嗯。”花之桐点头,蹦蹦跳跳的去拉蜜桃的手。 见他二人闪身出了屋子,花如瑾不慌不忙的抬头看向香梨,“父亲的考继是极好的,想来也该是升迁了吧?可是调任的地方不和心意?” 香梨摇头,一副惋惜的模样。“哪里是升迁,是平调。老爷调任去锦州做了知州。” “锦州?”花如瑾的心偷停一拍,那是个太过熟悉的地方。她曾同齐玉衡在那度过了整整三年的时光,而那锦州知州府曾是她的家。这是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她到了锦州,可齐玉衡却远在京城,何时他们才能再次相逢。那场致使她惨死的遭遇,到底是意外还是阴谋,什么时候她才能解开这个谜底。到底她该想办法重新走回到齐玉衡的身边,还是放弃前尘往事,重新来过。 “是了,听闻锦州知州调任京中做户部侍郎,咱们老爷去补他的缺。”香梨低垂着眼眸,替花如瑾整理着放在桌上的绣品。动作娴熟,样子温婉。花如瑾似乎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直到她猛然抬头,用一双柔情似水的凤眸看向自己时,她方才恍然大悟。香梨的样子,竟跟前世的自己有七八分的相似,尤其是那一双柔媚的眼睛。 “姑娘?你怎么了?”被花如瑾盯得有些不自在,香梨忙理了理自己的碎发。 “没什么,只是觉得香梨姐姐越发的好看了。”花如瑾笑的阳光灿烂,心底却有一个计划渐渐成型。 第十二章 欺人太甚 七月的锦州,阴雨连绵。从扬州到这里一路车马劳顿,可怜的花如瑾身子十分柔弱,竟是在路上就病倒了。连续多天的颠簸,花家阖府上下终于到了锦州。宅子还是原来花如瑾熟悉的那个宅子,只是在海氏的打点下更具几分阔气。 花如瑾被一个穿着粗布裙衫的婆子领着在这个自己十分熟悉的院子里穿梭,越过一片竹林到了一个极偏僻的小院子。 那婆子伸出生着茧的粗手手将院门推开,一脸的不耐烦,“四姑娘的院子到了。” 满园荒草入目,花如瑾眉头微微蹙动,这院子是整个知州府里最荒凉最偏僻的院子,过去根本不曾住过人。花如瑾心里十分不受用,可脸上却还是淡淡的,礼貌却不谦卑道,“有劳妈妈带路。” 那婆子傲慢的嗯了一声,显然是完全不把花如瑾放在眼里。蜜桃气的腮帮子鼓鼓的,欲要发作,花如瑾见势不妙,上前拉了她的手往院子里面走去。 香梨落在后面,从包袱里摸了一串铜板递到那婆子手中,瞧了瞧荒草丛生破败不堪的院子道,“这院子着实不大干净,便不请妈妈进来吃茶了。” 见有银子,那婆子脸上傲慢的神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喜悦。伸手接了钱,在手里垫了垫,笑道,“哪里,哪里的话。(.)香梨姑娘客气了,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只管招呼一声便是了。” 香梨低了头,笑道,“日后总有劳烦妈妈的时候,只要妈妈不要嫌弃我们麻烦才是。” “哪里的话,”那婆子满脸堆笑,“能为四姑娘分忧,是我们的荣幸呢。” “瞧着天似乎又要下雨了,便不留妈妈多说话了,若是淋了雨,可就是我们的不是了。”香梨抬头瞧了瞧越来越浓重的乌云,婉转的下了逐客令。 那婆子一双三角眼因要配合脸上谄媚的笑容而变成一条隙缝,笑道,“是了,是了,我也快些回去回了太太的话。香梨姑娘快些进去吧。” 香梨也不多说话,只转身,将门关严,几步便走进了屋子。 花如瑾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十分艰难的行走,一推屋门,便是漫天的灰尘飘落。忍不住以手掩唇,轻轻咳嗽起来。 蜜桃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她们竟是这样的欺负人。咱们不同嫡出的大姑娘和三姑娘比,可二姑娘也不过同姑娘一般是庶出,做什么就住的了那么好的院子?不仅离着老爷太太的院子近,旁边还有那么好看的杏花园,她比姑娘多什么?凭什么处处都比姑娘好?” “她比我多个受宠的姨娘。”花如瑾用手挥了挥,试图扫过眼前的灰尘,踏步走了进去。这屋子,倒真是机关重重,才躲过了烟尘,又是扑面而来的潮湿味道。花如瑾一颗平静的心,也忍不住起了怨气。 蜜桃紧跟着进来,瞧见了墙上一大片的水印,道,“怎么还是漏雨的?” “这……着实有些欺人太甚了。”瞧见墙上大片因漏雨而阴湿的墙面香梨也忍不住吐槽。 “还好,父亲将桐儿抱去太太屋子里养着,若不然怕是要跟着咱们遭罪了。”花如瑾觉得这似乎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小孩子若是住在这样的屋子里,怕是身体会受到很大的伤害。 “听说,四少爷是跟着大少爷一个院子单住呢。”香梨神色有些愤愤,可终究被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取代。 花如瑾有些恼,“他才三岁,身边又没有乳母跟着。” 香梨低垂着头,叹气不说话。蜜桃想说什么,却总觉得没有打人过瘾。若她不是一个没有身份的小丫头,必定打的那个没良心没人性的太太鼻青脸肿。 “委屈你们,同我吃苦了。”花如瑾一手拉着一个,紧紧握住了蜜桃和香梨的手,“如今,姨娘不在了,荣妈妈又被打发到庄子上。原本的洒扫婆子和三等丫头门不愿意跟着我们,不是自寻出路,就是在外面插科打诨,也指望不上。只剩下你们两个不嫌弃我,还陪在我的身边。从今后,如瑾处处都要仰仗两位姐姐照拂了。” “姑娘折煞奴婢们了。”香梨和蜜桃异口同声,两人眼底都有些湿润。 “日后,我们不说这些客气话,只互相扶持便是。”花如瑾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年纪小,总有许多事情不懂,还望两位姐姐提点。” 香梨的目光有些闪动,轻咬了薄唇,似是内心挣扎许久,方才道,“虽说姑娘是庶出,可也不能让人这么轻贱了去。我们都知道姑娘随了芳姨娘,是个不争不抢的淡薄性子。可若今日咱们再不争抢,怕是一辈子都要在这角落的院子,过见不得人的生活。” “嗯。”花如瑾点头,“我也正有此意。我不去争那荣华富贵,只想着能安稳的过上舒坦日子便是了。” 前世今生,她都没想过要同旁人争抢什么,可到底是他们欺人太甚,让她不得已的要去为自己拼命。 “若是芳姨娘能像姑娘这样想,也不会被那起子黑心的害死!”蜜桃一脸愤愤,想着那样温柔善良的婉姨娘无辜横死心中似是有火拱着一般难受。 花如瑾垂了眼眸,故意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香梨见了,给还要继续说下去的蜜桃打了一记眼色,“姑娘这日记才好了不哭,你何苦来招惹她?” 见花如瑾那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蜜桃忙十分后悔的捂住嘴,一双大眼睛充满歉疚的看着花如瑾。 “没什么,人死不能复生,我总不能一直哭姨娘的。如今,只求再咱们能为自己挣出好日子之前,桐儿能好好读书,得父亲的赏识,如此他便能过的好一些。”花如瑾叹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有些担心那个很依赖她的小弟弟,他总能勾起自己对前世那未能出世便同她一同惨死的孩子的思念。 “姑娘能这么想,便是好的。”对于花如瑾能有如此阔达的胸襟,香梨深感宽慰。 花如瑾四下打量了这间简陋到不行的房间,出声拦住放下东西要收拾房间的蜜桃道,“屋子都不必收拾了,箱笼放在角落里,也不必打开了,只将床铺铺上便是了。” “为什么?”蜜桃不解的看向花如瑾,却见花如瑾不慌不忙的,自箱笼里拿出一条绣着竹叶的墨绿色腰带,道,“总该让父亲瞧瞧太太给咱们准备的好住处。” 第十三章 果真凑巧 从这章开始都是自动发布章节,悲催的我在火车上颠簸,准备去参加科举考试……大家祝我高中吧~~=============================================================== 连续的阴天,多晴朗的心情都要跟着阴霾,何况因家宅不宁而被平调了的花奕。花奕抖了抖满身水汽的袍子,大步流星的朝太太的屋子走去,他虽宠着婉姨娘,可如今她惹下这样的祸端,少不得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况且老太太盯得紧,便是他想有心放婉姨娘一把,也绝对不敢忤逆了老太太。 在婉澜苑门口徘徊几步后,花奕将心一横,迈步向太太的院子走去。 花奕这些天一直住在自己屋子,让久无恩宠的海氏春风得意起来,便连着气色也比往日好了不少。见花奕抖了抖满身的水汽跨进门来,海氏忙不迭的应了上去,替他更衣。“这些许天的应酬可都是没了?老爷今日回来的早呢。” 花奕将双臂展平,擎等着海氏的侍候,“同僚们接二连三的接风洗尘,到今日也算是全完了。我合计着哪日也在家中摆上几桌,回请他们。过些日子,府上都打点齐全了,你也该同各府的女眷们多走动走动。眼看着似儿便要及笄了,总该给她准备个盛大的及笄礼。” 花似瑾生的五官秀丽,聪明伶俐,又是海氏同花奕的第一个孩子。那时他们夫妻琴瑟和鸣,恩爱有加,花奕又初为人父对花似瑾颇为宠爱。他一心觉得,只有一场盛大的及笄礼方才能配的上他花家独一无二的大小姐。 海氏对花似瑾的宠爱更是不必提的,听了花奕的话,她自然高兴。一面替花奕穿上竹叶青的行袍,一面道,“老爷说的极是。不过今日老爷乃是这一府知州,便是我不常同这州府之上的女眷们走动,她们也总该看着老爷的面子来给似儿捧场。” 海氏永远那么傲慢,这让花奕有些头疼,本就阴霾的心情,因她这一句话雪上加霜。“糊涂!哪里能确保一辈子的高官厚禄?现今不知道围人,日后若有什么差池,少不得要有人落井下石。” “是,是,老爷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全。”花奕冷落婉姨娘,海氏日日承恩,她心情自然是极好,绝对不想这个时候触花奕的眉头。 她认错态度良好,倒叫花奕有些吃惊。狐疑的瞧着她,随口问道,“孩子们可都安排妥当了?” “自然是安排妥当的。”海氏有些心虚的回着。除了自己的孩子,她哪里有那闲工夫去管,只一句话吩咐下去,下人们尽心与否她哪里知道。 花奕点了点头,“今日难得我回来的早,便将饭摆在花厅,叫孩子们一起来吃一顿家宴吧。” “好。”海氏最爱热闹,忙不迭的便吩咐了人去召集孩子们过来。 潮湿的屋子,让花如瑾的病情加重了许多。香梨进门时,瞧见花如瑾和衣裹着被子躺在软榻上,微眯着眼睛,似是昏昏欲睡。门帘一起,屋子便吹进了不大不小的风,原就觉得有些冷的花如瑾,打了个冷战睁开了眼睛。 见是香梨进来,忙坐了起来,笑的眉眼弯弯,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子,道“香梨姐姐,可回来了,快来坐。” 看着花如瑾苍白一张笑脸,却笑颜如花,香梨只觉得喉头发紧,赶忙将门掩好。拉了拉花如瑾身上的被子,又用手背去探她的额头,只觉触手的滚烫,心疼的叹气,“姑娘这是何必?总该找大夫瞧瞧。” “太太不闻不问,哪里还有人愿意替咱们跑腿找大夫?病着吧,也并不见得不是好事。”花如瑾拉了香梨的手,有些迫不及待,“今日晚膳,可就差我一个?瞧见桐儿没有,他可好?父亲瞧见我绣的那腰带,可说了什么?” 香梨笑道,“我的好姑娘,这一会功夫就问了这么些问题,叫我从哪个答呢。” “捡要紧的答,桐儿可好?” “好。”香梨依然是笑着,可笑容里总有那么几分疼惜和惋叹。“桐哥儿这几日壮实了不少,在大少爷跟前也不似之前那般怯懦懦的,我瞧着,大少爷待他极好的。桐哥儿见您没去,一直缠着我问你身子如何了,比之前爱说话许多。” “大哥性子温润,极好相处又爱护弟妹,桐儿跟着他一处,总是好的。”花如瑾一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来。传言十次有九次是假的,可这次她听来的关于大哥花之横的话却奇迹般的是真的。“父亲瞧了那腰带,可说什么了?” “老爷只仔细的收了,却并未说什么,只是我瞧着,那神色很是难过。”想到花奕方才眼底闪过的疼惜神色,香梨便觉得花如瑾的办法怕是起效了。想不到她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精明的心思。竟能想到,将芳姨娘生前为花奕绣剩下一半的腰带继续绣完,故意用同芳姨娘不一样的阵脚,去勾起花奕对往日同她恩爱的追思。更绝的是,这场病和这场家宴相撞的恰到好处,她不去,花奕总是会来看她的,毕竟,芳姨娘在花奕心里也有举足轻重的位子。 香梨忍不住深深的看了花如瑾一眼,见她眉宇间并没有想象中的疏朗,而是依然有那么一抹淡淡的忧愁,但转瞬即逝。 花奕捏着手中的腰带,越是仔细去看,越是觉得胸口发闷,又因晚上多吃了几杯酒一时根本睡不下。随手披上外袍,转身便出了屋子。 正准备就寝的海氏见了,身子往前一倾,试图拉住他,慌忙道,“这深更半夜的,老爷做什么去?” “我去瞧瞧如儿。” 花奕的话被落下的门帘掩住,渐渐的融入到窗外的雨声之中。 扑了个空的海氏站稳身子,一甩袖子,追了出去,将门帘一掀开,拔高声音道。“我的若儿也病着,你怎就不瞧瞧?你只心疼别人生的,从不关心我生的。” 穿透雨帘的声音传入耳朵,竟有些刺耳,花奕顿住脚步,回头,“哪一个生的不是我的孩子?难不成你只疼自己生的?” “我……”那是自然的,谁没事儿去疼那些小妇们生的孩子?这话不能说,海氏便只能哑口无言,眼睁睁的看着花奕那抹不减当年风采的俊朗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十四章 孩子该你养 雨夜里的路,越走越偏僻,越走越泥泞,花奕的眉头也越蹙越紧,就连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的小厮都能感觉到他强大的怒气。 哆哆嗦嗦的敲开了门,见有人来迎接花奕,那小厮便忙不迭的退到一边,等着花奕出来。 来开门的香梨,见花奕黑着脸,心里不是紧张而是得意。她忙将门开到极大,做出一副吃惊又慌张的样子,行礼问安道,“老爷怎么这会儿来了?” “你们姑娘的病怎么样了?”花奕举着伞,阔步向前走着。 那些杂草被香梨和蜜桃拔掉收拾干净后,院子更显凄凉,虽是夜里又下着雨但花奕还是感受到了院子里的凄凉惨状。 香梨几步跟在后头,“姑娘这几日一直发烧,也未曾请大夫来瞧,病情越发的严重了。”香梨没有说谎,花如瑾的病情的确是越发的严重了,因为太太的疏忽可也更是她自己有意而为之。 当花奕踏进门时,看见的是花如瑾惨白着一张小脸裹着被子可怜巴巴的缩在床上。原本圆润的小脸消瘦的已经出了尖尖的下颚,身上也瘦的似乎剩不下几斤几两肉了。 这和他记忆中那个活蹦乱跳的小胖子出入太大,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孩子怎么成了这样。花奕的喉头一紧,眼眶竟有些酸涩。芳姨娘待他如何,他心中有数,如今她惨死不说,他竟没能好好照拂她留下的这一双儿女,实在是枉为人父。 本以为院子里的凄凉已经够让人绝望的了,可当房间的门被推开,看着空无设施的房间,和大面积阴湿的墙面以及铺面而来的潮气,花奕的怒火已经快要将他自己点着了。 好样的,海氏果然是好样的。竟是这样苛刻一个没了亲娘的孩子! 花如瑾觉得似乎有一双凉凉的手,在触摸自己的额头,这让她滚烫的额头觉得舒服许多。蹭了蹭小身子,她试图让额头同那手掌更贴合一些。 “怎不知请大夫来瞧瞧?”花奕责备的瞪着香梨,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唯恐吵醒花如瑾。“姑娘病的这么重,乳母怎不知跟着?” 香梨垂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你且说来与我,有我给你们姑娘做主。”花奕虽对内宅之事不全了解,可嫡母一手遮天苛刻庶子庶女的事情他多少还是知道些的。儿时,他眼睁睁的看着老太太将父亲身边的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姨娘折磨的面目全非,更见识过她是如何将那些庶女打发嫁人,庶子扔出去自立门户的。当家主母在这内宅便是权力的主宰,若没有男主人的介入,哪里有人敢说她一个不字? 花奕的话,仿佛是一粒安心丸,香梨似乎放下心来,暗自在心里组织了一下早就对好台词的话,道,“老爷言重了。因新搬府邸,太太少不得要忙一些。姑娘便吩咐了不让将她生病的事情告知太太,所以才一直延误了病情。” 花奕的目光略带疼惜和不忍的再次投向花如瑾苍白的小脸上,眉头微微蹙动,小心的将花如瑾裹在被中抱起来便向外走。”明日一早,便将姑娘的东西都收拾好,拿去太太的院子。从此,你们姑娘便要住在太太哪里了。” “是。”虽意料之中的事情,可香梨还是少不得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 花奕抱着花如瑾气势汹汹的踏进太太屋子里的时候,花若瑾正睨在海氏怀里撒娇。见父亲抱着一个不明物体进门,神色慌张的往海氏身后躲了躲。 海氏见花奕黑着脸,便知道他大抵是在哪里受了蛊惑又来找自己麻烦,一时间胸口也被气胀满了。伸手将花若瑾拦在怀里,仰头看着花奕道,“老爷这会儿怎么来了?” 话虽问着花奕,可眼睛却一直不停的瞄着被花奕抱在怀里抗在肩头的花如瑾。 花奕虽十分气恼,但到底是读书人,斯文的很。将花如瑾放在软榻上,慢条斯理的对海氏道,“如儿病了,你身为嫡母理当仔细照拂看顾。她年纪尚幼,不可自己单住一个院子。桐哥儿是如何被打发去与横哥儿一个院子单住的我不计较,但是如儿必须要住在你这里,我方才放心。” 海氏的神色微晒,思及秦忠家的所言,对于任下人随意安排花如瑾的住处微微有些后悔。可花奕摆出老爷的派头,却让她十分不爽。“怎么这会儿到想起我是嫡母了?她姨娘活着的时候,我这嫡母倒是没什么用处呢。” 花奕自认已经给了海氏足够的脸面,可她怎么还如此得寸进尺。“今日她没了姨娘,你尚且如此粗心对待。若是姨娘尚在,你岂不是更苛刻于她?” “老爷什么意思?”海氏闻言,忽的拔高声音。“合该是我待的孩子们,你全都让他们姨娘带着。如此嫡庶不分,今日出了错却一并怪罪到我的头上。天底下倒没有这么不讲道理的老爷。” 每次他们夫妻都是这样,说不到三句话就要吵起来,着实让人头疼。花奕瘦削的身子,在宽大的袍子里微微有些颤抖。正要开口教训海氏,却被花如瑾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慌忙转头,去瞧那个因咳嗽而涨红了脸的可怜虫。花奕几步上前轻轻拍了拍花如瑾的后背,对海氏道,“如儿病着,找人来瞧瞧是正经。今日我们便不计较那些,你既是这府上的太太,便该照顾好孩子们。莫要只疼自己生的。”说着,目光还十分犀利的扫向了一旁一直用恶意眼光盯着花如瑾的花若瑾。 这样的举动,让花若瑾不由的缩了缩脖子,虽十分畏惧,可还是忍不住用怨怼的眼光看向脸色苍白,瘦小可怜的花如瑾。海氏低头看了看女儿,将她护在怀里,想要同花奕在大战几个回合,可花如瑾越咳越厉害,她难免有些心软,便吩咐了小丫头们去寻大夫来给瞧瞧。 花奕抱起花如瑾,便往暖阁里面走,哪里管那屋子是不是花若瑾的闺房。将花如瑾往雕花小床上一放,轻声安抚道,“好孩子,日后便不用住那阴冷潮湿的屋子了。过会请大夫来瞧,这病左不过两三日便也就大好了。想吃什么,短了什么只管同你母亲说。她虽脾气暴躁了些,可却是个心地极好的人,断然不会苛刻了你去。” 第十五章 了不起的花家大小姐 花如瑾乖巧的点了点头,便用被子裹紧了发冷的身子。(.无弹窗广告)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父亲,他生的眉目俊朗,虽已是而立之年,眉宇间却还带着几分少年的温柔。说话的声音既低沉又温柔,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他用那么慈爱且关怀的目光看着花如瑾,温厚的大掌附在花如瑾滚烫的额头上,这些都让花如瑾忍不住想到前世的父亲。眼眶就这样跟着红酸涩难受,最终阻挡不了落了眼泪。 见花如瑾掉了眼泪,花奕心中更是酸涩难受,握了握她滚烫的小手,道,“你的委屈爹爹都知道,日后跟在太太身边,日子便会好过许多。” 花如瑾咬着嘴唇,想要阻止越来越多的眼泪,可却是白费了力气。 花奕见她这样,对海氏的恼怒就更胜一筹。直到大夫来给花如瑾瞧完病,他都没瞧一旁的海氏一眼。 “她算什么?凭什么睡在我的床上?”花奕前脚刚走,忍耐了许久的花若瑾便爆发起来。她掐着腰,满脸的愤恨和不满,恶狠狠的盯着刚吃了药昏昏欲睡的花如瑾。 海氏将花若瑾往自己身旁拉了拉,安抚道,“你父亲将她抱了来,如今又生着病,和该是照顾这些。今日你同娘睡在一起,让她一日,明日待她醒了,我再打发她去别处就是了。” “不行!”花若瑾骄傲的很,哪里肯让一个小小庶女睡在她的床上。她推开海氏的手,顺势就要往里面冲。 “站住!”叫不过方才刚迈过门槛,便被一声告喝吓的住了脚。这声音尖细,却煞有威势,花若瑾浑身一颤,蹲在原地,原本气焰嚣张的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 门口盈盈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削肩柳腰,身姿高挑。身上穿着桃红色琵琶襟小褂,下身穿着乳白色长裙,裙摆处红色杏花绣的极其精致,发上翡翠珊瑚簪子极是好看。那一张鹅蛋脸生的白净红润,远黛长眉下,一双生的极魅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扬,略带着那么几分的跋扈张扬。 “你这是想要做什么?”唇角惯性的微微上扬着,那姑娘快步走到花若瑾的身边,伸手便将她拉了回来。极严厉道,“母亲纵的你越发的没了规矩,那里面躺着的是谁?你也敢这般造次。” “她……她不过就是个小小庶女。”花若瑾不服,她虽极怕这个颇具威严的大姐花似瑾,可却依然要梗着脖子强上几句。 花似瑾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渗出削葱般的指头使劲儿戳着花若瑾的额头,“瞧瞧你,满嘴的嫡庶,仔细父亲听了打你手板。纵然是庶出的,到底是父亲的血脉,是你的亲妹妹,没得让你这般欺负的。她如今病着,就是在你这里睡上一夜又能如何?难不成就割了你身上的肉了?” “我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大姐做什么处处都向着别人。每每同花盛瑾那个死丫头拌嘴的时候,大家都要向着她说几句,如今连这个不受宠的花如瑾在大街眼里也比我重要了?”花若瑾眼眶微红,转头去拉了母亲的手。“娘,你得给若儿做主,别人欺负我也就罢了,大姐姐竟也这般合着外人欺负我。” 海氏见小女儿红着眼眶,着实心疼,便也对部分里外的大女儿埋怨起来,“似儿你也是的,怎不知道护着自己的妹妹。” “花家的姑娘都是我的妹妹。”花似瑾挑了挑眉毛,对于母亲这般糊涂也觉得十分无力。转头看着花若瑾鼓着小脸,忍不住便要落泪的样子,顿时又软了声音。“好妹妹,姐姐如何不疼你。她们纵然也是我的亲妹妹,可到底没有你我亲厚。从小到大,姐姐得了什么好东西不特特留了与你?便是姐妹们一样的东西,给你的那份也多上几分心意。花家横竖只有我们姐妹四个人,与其互相勾心斗角,莫不如和和美美的,日后嫁人了也好相互照应不是?你虽为嫡女,可若是一味这样刁钻任性,却不见得会比那两个嫁得好。母亲宠你不假,可府里上下哪个不是老太太说的算?收敛收敛你的性子,讨了老太太的欢心才是正经,没得在这些小事上计较什么?” 花若瑾被说的一愣一愣的,当下便松开了母亲的手。海氏眸光闪动,也深刻觉得大女儿说的极对,便也跟着附和道,“你大姐姐说的极对,老太太性子冷淡孤傲,喜欢那乖巧懂事的。你瞧盛瑾,私下里同你们姐妹是什么样子,见了老太太又是什么样子?你既学不会人家那两面三刀的本事,便收敛收敛性子,学者乖巧一些倒好。母亲不能照拂你一辈子,日后嫁人若还是这样的性子,恐是要吃亏的。” “谁说我要嫁人?”花若瑾涨红了脸,显然听见嫁人二字觉得十分羞涩。 花似瑾笑着拉了拉她的手,“好妹妹,且不说这些了。今日让如瑾宿在你这里,你且去姐姐屋子里,咱们姊妹说说贴己话。” “好吧。”花若瑾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决定卖个大姐一个面子,跟着伸手来牵她手的花似瑾身边的大丫头莺歌的手走了。 海氏望着小女儿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若儿性子急躁,只对你的话还听得进去几分。日后,你要多提点着她才好。” 花似瑾挽起母亲的手,往花如瑾所在的屋子走去,“我眼看着便要及笄了,在娘家的日子只怕不多,靠我提点能有几日?还是母亲多多教导方才是正经。母亲莫要再纵着她的性子,灌输那嫡庶尊卑有分的思想,仔细害了若儿。” “自古便是嫡庶有别,尊卑有分,我哪里就是说错了?”海氏不大能够理解大女儿嫡庶一家亲的思想,忍不住吐槽。 母亲这般不通窍,让花似瑾觉得头疼的很,瞥眼瞧了瞧躺在床上的花如瑾,见她似是睡的极熟,便往母亲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道,“嫡庶有别,尊卑有分,这些只心里知道便是了,如何要挂在嘴上?如今婉姨娘将芳姨娘害死,致使四妹妹和二弟弟孤苦无依,母亲正应该对他们好些,处处照拂他们,让他们感恩不说,更应该让父亲瞧瞧,婉姨娘是如何恶毒,而母亲又是如何善良的。日子久了,害怕扳不倒婉澜苑的那位?” 第十六章 骄傲的嫡女 海氏虽觉得女儿说的极是,可还是觉得极其不情愿,“照顾若儿便费去了我大半的心血,如今又忙着你的亲事,哪里还有那些心思去管旁人。(.好看的小说)” 花似瑾无奈的在心里翻了一记白眼,面上却依然是那副全心全意为母亲着想的样子。“谁要你精心的去照拂他们了?只放在跟前,不缺吃少穿便是了,有丫头媳妇子们在,哪里用母亲操心?他们过的好不好全凭他们造化,母亲只做一个慈母的样子给老太太和父亲瞧着便是了。” 海氏恍然大悟,看着女儿秀丽的脸庞上写满了算计,心下宽慰。拉了她的手轻轻拍着手背道,“原我还担心你日后若是嫁进高门贵府府岂不是要被那起子善于心计之人吃干抹净,可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那是自然,她花似瑾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的,算计个把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一提到婚事,纵然是爽辣如花似瑾者也难免红了脸,她低垂了头,嗔怪道,“母亲净拿我说笑。” “怎么就是说笑了?眼看着你便要及笄了,我正要忙着给你说亲事呢。我瞧着,你舅父家的表哥是极好的,原就性子温润,如今又中了举,日后在朝廷上挣个一官半职,又有你父亲和舅父的帮助,定然平步青云。[]” 花似瑾脸上的喜悦神色渐渐隐去,“若是没记错,舅父去年因治家不严而被降了官职吧。” “这……”海氏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虽是这样,可到底你外租在朝廷上也是有些根基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人脉总还是有的。” 花似瑾不以为意,“祖母乃是荣昌侯府的嫡出大小姐,祖父也曾官位显赫,可这些年来,父亲的仕途哪里不是自己小心谨慎、积极上进挣来的?虽有舅父的扶持,可到底也是父亲上进。这世道,人情薄凉,你若落寞了别人不欺负你便是了,哪里还期盼着别人的帮助。” 海氏细细思量着女儿的话,这倒说的没错。不禁叹了口气,“你父亲如今不过是小小的从五品官员,我想着总该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也好不受欺负。”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似儿总不好同母亲多过问的。”花似瑾知道母亲的用心良苦,可却并不太赞同她的想法,只将这话题绕开,母女二人又窃窃低语谈论起了旁的事情。 花如瑾盯着床幔略微晃动的流苏,眼睛因高烧而肿胀难受。她真心不是有意听别人说话,只是这母女二人太不知道避讳人,让她都听了去。 海氏是个没有心机又十分傲慢的女人,虽然偶尔也苛责庶子庶女,但到底心性不坏,纵然是孩子们有什么差错也全不是她有意为之。她如此不善心机,却怎生了那么一个精于算计又有些很辣的女儿? 听她们方才的言论,大姐姐花似瑾似乎是很快就要嫁人了,花如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前世她乃是独生女,哪里同兄弟姐们打过交道?如今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若是再碰上这样一个精于算计的姐姐,怕她真是应付不来呢。 花如瑾被养在太太的屋子里,从早到晚除了睡觉的时间几乎都被骄傲的花若瑾使唤来使唤去。不是端茶就是倒水,要么就是研磨,花若瑾活脱脱将她当成了丫头使唤。 香梨和蜜桃都颇为愤愤不平,可花如瑾却全然不在意,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也从不喊苦叫累。这让花若瑾十分满意。 连绵几日的秋雨过后,天好不容易放晴,碧蓝如洗的天空让人瞧着便心情舒畅。病情刚刚痊愈的花如瑾觉得在屋子里闷的快要发霉了,下午瞧着日头不大晒了,便央着香梨和蜜桃搬了一个藤椅放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下,要去坐一坐。 “天虽好了,可到底是秋风萧瑟,姑娘身子弱,仔细不要吹了风再染风寒才是。”香梨担心花如瑾再病了,这会儿老爷忙着各种应酬,怕是没有那么巧能瞧见她身处困境。 “姑娘身子哪儿就那么弱不禁风了?姨娘活着的时候不是常抱着姑娘和少爷在院子里坐着?荣妈妈也说了,越是闷在屋子里越是容易生病呢。香梨姐姐快帮我把这藤椅搬出去吧。”闷了好些日子的蜜桃早就在屋子里呆不住了,忙不迭的去拉摆在窗子底下的藤椅。 花如瑾也上去拉了香梨的手往藤椅处拽,帮腔道,“是啊,是啊,我闷在屋子里都要发霉了,合该拿出去晒一晒呢。” 香梨被花如瑾和蜜桃磨的无奈,只得去和蜜桃合力将那藤椅搬出去。 花如瑾取了织锦小毯子像模像样的扑在藤椅上,又在一旁摆了一个小桌子上面放了一些精致的小点心,两旁给香梨和蜜桃各准备了一个绣墩。三人折腾一番,好不容易坐下。蜜桃兴奋的捧了一本书递给香梨,“素日里姑娘最喜欢香梨姐姐念书了,这些日子姑娘病着没有机会。今儿好不容易好了,香梨姐姐就再给咱们念念吧。” 香梨接了那书,笑着翻开,见是《西游记》,便也不推脱,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便开始读了起来。她声音极其好听,又读的抑扬顿挫很是引人入胜。渐渐的花如瑾和蜜桃都入了迷,这一回,正讲着猪八戒在高老庄作威作福却被孙猴子调戏的故事,三个人都忍不住捧腹笑了起来。 正高兴着,忽而听见一个极其傲慢的声音响起,“谁叫你在这偷懒的?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是在这里听书。” 花若瑾叉着腰,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身后跟着一个十分俏丽的随身丫头,只低垂着头,并不抬眼去瞧花如瑾主仆三人,也似乎并不准备帮自家姑娘耀武扬威。 花如瑾见了,心里难免有些不大高兴,可还是十分客气的起身,“三姐姐找我可是有事?” “昨日大哥哥吩咐人给我架了一座秋千,今日我想要荡,可偏偏丫头们都不在身边,没人推我。你来!”花若瑾权当自己身后没人一般,小胖手一扬指着花如瑾说的很是自然。 第十七章 大打出手 考试回来,刚刚赶出来的一章。(.无弹窗广告)这周数据忒不给力了,明天开始双更,推荐,收藏神马的是不是会涨一涨?=========================================================花若瑾的傲慢态度让跟在花如瑾身后的蜜桃浑身每个细胞都武装起来,剑拔弩张的瞪着她,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扯烂她那张傲慢的脸。 慢条斯理的抻平了石地子月白纱对襟小褂的衣角,花如瑾给蜜桃打了一记眼色,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得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四妹妹也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如何能去做那丫头们的粗活?纵然是你我姊妹感情极好,不在乎这些个礼数,可若事情传到父亲耳中,总是不好的。” 花盛瑾一身玉色红青三色缎子水田小夹袄,芙蓉发髻上攒着翡翠流苏蝴蝶簪子,趁的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甚是好看。一双和婉姨娘生的一模一样柔媚漂亮的桃花眼,正闪着挑拨算计的光芒。 虽花如瑾并未见过她,但瞧着她与花若瑾这正正经经的嫡女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同身气派,又听她开口便叫若瑾三妹妹,便也猜到,这位必定是花老爷十分宠爱的,婉姨娘所出的二姑娘花盛瑾。(.) 素闻她二人不慕已久,只要见面便要掐上一掐,花如瑾坏心眼的准备看一场好戏,便道,“我姨娘活着的时候常说,虽我也是这府上的姑娘,可到底不如三姐姐生的尊贵,便是日后三姐姐有什么吩咐,只做好本分听着便是了。” 花若瑾却是得意洋洋,“我是太太肚子里出来的,总是比你们尊贵许多,四妹妹这样想,总是比那些个摆不正自己位子,将自己当成正经大小姐的人知趣儿许多。” 花盛瑾秀眉一挑,不满道,“老太太说过,未出嫁前,姑娘们都是一般尊贵的,不分嫡庶。” “可到底,三姐姐是嫡出,二姐姐和我是庶出。”花如瑾一副委屈样,坏心眼的火上浇油。 花若瑾更加得意,而相反花盛瑾的脸越发的黑了起来,“莫要将你同我比在一起。这花府的嫡出小姐原就该是我,谁知道半路上杀出了太太,才搅合了爹爹和我娘亲的大好姻缘。你想要轻贱你自己,莫要拉上我。” 花如瑾缩了缩脖子,低头不敢出声,往后退了一步。花若瑾上前一步,喝道,“你什么意思?什么是半路上杀出了太太?太太才是父亲用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来正头太太,婉姨娘是如何破坏了父亲和母亲的感情,做上这姨娘位子的,别以为旁人不知道。(.好看的小说)你们做出那么龌龊的事情,还好意思大摇大摆的说出来,当真不知廉耻不成?” “你莫要信口雌黄!”花盛瑾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哪里还管什么淑女风范,上前就要去抓花花若瑾的脸。 胡若瑾也从不是那吃亏的,三下便冲上去抓散了花盛瑾的秀发,场面顿时一片混乱。蜜桃幸灾乐祸的站在完全震惊的花如瑾身边,喜道,“瞧着吧,这两位今日又是一顿好罚呢。姑娘今日当真是了不得,若不提那嫡庶有别,怕是她们两个打不起来呢。” “我……”花如瑾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原是我的错么?” “姑娘还不是净心的,合该瞧着她们打一架才是。”蜜桃一脸兴奋,见花盛瑾渐渐占了上风更是喜不自禁。 试图插进去拉架的香梨,一脸的焦急,道,“不上前来拉着两位姑娘,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若是老太太要责罚二位姑娘,咱们姑娘哪里能逃得了干系?” 一语惊醒梦中人,蜜桃恍然大悟,一拍额头道,“瞧,我糊涂了,竟怎么忘了这个。”说着便挽起袖子,便跟着香梨一起冲上去拉架。 不一会便有一群丫头婆子们,在秦忠家的带领下赶来过来,三下五除二的便将那两位姑娘分开。花若瑾被打的两颊红肿,哪里肯就这样吃亏,趁着秦忠家的抱着花盛瑾使得她有所牵制时,挣脱开抱着自己的婆子,冲上去便给了她一记耳光,喝道,“仔细自己的身份,莫要处处都想着越了我去。纵然是父亲再宠爱你,也断不可能坏了这嫡庶的规矩。同如妹妹那般安分守己才是正经,休要想着与我平起平坐。你不配!” 最后那一口,当当正正的啐了花盛瑾一脸,很是解气。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海氏将花若瑾揽在怀里,看见花盛瑾那狼狈的样子,虽觉得十分解恨,可到底要做出太太的样子来,教训女儿一番,“好好的,怎就打起来了?这般破皮破落户的,哪里有大家小姐的样子。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谁家的嫡出小姐同庶女这般打打闹闹的?说出去,你不嫌丢人,我还觉得没脸呢。” 花若瑾觉得这场战争打的十分过瘾,倒也不想再同母亲计较什么,只低头做福罪状。 得到消息跑过来的婉姨娘见自家女儿云鬓蓬乱,脸上红肿一片,又瞧见她那瘦小的身子被秦忠家的紧紧捆住。当即便扑上去扯了帕子嚎啕大哭起来。“我可怜的盛儿,合着原因是从我这个姨娘肚子里爬出来,才让你受了这些个委屈。”一面哭着,又一面可怜兮兮的看着秦忠家的,“便是你们不把我放在眼里,横竖二姑娘是老爷的骨肉,和三姑娘一样是这府上的主子,你们如何就这样黑了心,拉了偏架,让二姑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你自己的奴才拦不住我,如何怪旁人拉了偏架?”花若瑾从母亲身后探出身子来,恶狠狠的盯着貌似黛玉柔弱无骨的婉姨娘,掩盖不住内心深处的厌恶。 婉姨娘哭哭啼啼,余光扫向了方才上去抱住花若瑾的婆子,吓得那婆子立刻便垂了头。 “太太,”婉姨娘擦了擦眼泪,盈盈的给海氏行了一礼,“您若是还是介怀我同奕郎之间的感情深厚,便只管冲着我来,放了我的盛儿。这样纵着三姑娘欺负我们盛儿,两个姑娘大打出手,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知道的是你我不睦,不知道的刀以为太太治家无方,连个姑娘都教育不好。如此,岂不是既丢了老爷的面子,又失了太太的名声。” 还是向来说不过婉姨娘,哑口无言,伸手便给了婉姨娘一记耳光,喝道,“莫要在这里满口胡言,若不是你教养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起了头,我的若儿好好的如何同她起了争端。”说着又钻头看向花如瑾,道,“如儿,你且过来说说,你二位姐姐因何起了争执,又是谁先出手打人的?” 第十七章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花如瑾心中一凛,垂了头,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海氏有些不耐烦,花如瑾痴傻的形象已经深入她心,无论秦忠家的如何苦口婆心,都不能改变她心中既定形象。 婉姨娘上前一步,红肿着半边脸,却依然十分温柔的揉了揉花如瑾的头,“四姑娘,今日有什么你且照实说,莫要害怕,横竖日后有老爷做主的。” “内宅的事,老爷管不着!”海氏不满的瞪着婉姨娘,什么意思,要拿花奕压她不成? 花如瑾左右瞧瞧剑拔弩张的二人,更显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来。支吾道,“这……这……今日全是我的不是,全是我惹的两个姐姐不痛快。若是要责罚,太太只管责罚我便是了。” 海氏拧了眉毛,“现下在问你事情的经过,哪个要说责罚了?” “如儿愚钝,原打架是不需要责罚的。”花如瑾乖觉的低头认错,往后退了一步。 花如瑾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口气是百分之百的无知和茫然。海氏被气的脸色越发铁青起来,“哪里那么多废话,你只将今日的经过说出来便是了。是不是你二姐姐先出言不逊,挑唆你三姐姐打架的?” “这……我……”花如瑾也越发的为难起来,偷眼瞧着香梨。 原是想要等香梨来解围,却听秦忠家的道,“四姑娘年纪尚幼,怕是不能将事情经过详尽叙述来。且四姑娘大病初愈,也受不得惊吓,太太消消气,只训诫姑娘们一二,便也是了。” 海氏虎视眈眈的瞧着一脸委屈的花盛瑾,似是又起了执念。秦忠家的又忙道,“姊妹们之间吵吵闹闹总是有的,今日虽严重些,可到底都是自己姐妹,哪里要分什么彼此,追究什么罪责?太太将三个姑娘一并训诫一二便也就是了。况且连日来,颠簸劳顿,又新到锦州。姑娘们难免水土不服,若是责罚的太过严厉了,怕是姑娘们身子也吃不消。” 今日事情,无论怎么说都是花若瑾的错。海氏对自己女儿的脾气秉性心知肚明,方才被婉姨娘逼到气头上才想要追究到底。现下听秦忠家的这么一说,便也就罢了,道,“说的极是。想今日之事原也同如儿没有关系,她身子又方才痊愈,便也不责罚她了。” 海氏声音一落,花如瑾便觉得如芒在背,两双幽怨的眼睛同时落到了她的身上。 “如儿不敢逃脱责罚。”花如瑾声音朗朗,直视海氏,道,“今日虽是二姐姐和三姐姐起了争执,可我作为妹妹却没能劝阻二位姐姐,本也有错。且我们同为花家女儿,原就该荣辱与共!” 花如瑾眸光清澈,一张稚嫩的小脸泛着红润的光芒,虽是稚气未脱,却隐隐的透着一股灵秀。海氏微微一愣后,道,“好!请家法。” 一声令下,海氏便拂袖领着众人进了小书房。几个丫头鱼贯而出,各个手上托着一个放了戒尺的托盘。待三个姑娘比肩跪下后,便有三个资历较深的婆子领了戒尺,毫不留情的打在三个姑娘的手背上。一尺一尺的抽的震天响。 花若瑾哭喊着几声母亲饶命,直将海氏的心喊的一颤一颤。花盛瑾泪水连连,望着一旁心疼的直抹泪的婉姨娘也是一脸的委屈。唯独花如瑾一人咬着牙,不敢掉一滴眼泪。心中暗骂自己,合着今日便不该和稀泥挑唆两个姐姐吵架,何苦害的自己受着皮肉之苦。果然,损人必定不利己。 荣寿堂里,彭妈妈站在老太太身边,小心翼翼的打着扇子,“可怜如姑娘今日被连累打了手板,原今日便不是她的过错。二姑娘和三姑娘有人疼着,挨打时哭哭喊喊的,只如姑娘自己一个人咬着牙不敢掉一滴眼泪,那样子瞧着着实让人心疼。” “果然是芳姨娘教养出的孩子,当真是聪明的紧。”老太太嘴角轻扬,笑容深不可测。 彭妈妈一听,如梦初醒般,“老太太的意思是……如姑娘今日领罚,是想不得罪两位姑娘?若是她不领罚,怕是两位姐姐眼红?” 略带询问口气的话,彭妈妈显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老太太不置可否,“我不知她心里怎么想,可你仔细想想,她哪里是个没心机的?她送到老爷手上的那腰带,原是芳姨娘生前绣了一半的,她的女红是芳姨娘一手交出来的,如何针脚同她姨娘的不同?之所以弄成连爷们一眼都能瞧出来不同的针脚,无非是想要老爷因此记起芳姨娘的种种好处,又念着她孝顺乖巧,如此方才能将她送去太太哪里养着。虽在太太身边不见得有多好,可到底比在那无人问津的地方要好上许多。” “如姑娘才八岁,哪里就有这么多心思?怕只是巧合罢了。”彭妈妈面色期期,偷眼瞧着老太太一脸的疲惫。 “希望她能同她姨娘一般,虽是城府极深,却心地善良罢。”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声音渐渐微弱下来,显然是有些累了。 彭妈妈最会瞧眼色,忙收了声,继续仔细的打起扇子来。 自老太太恩威并施,将汪氏打发走后,花如瑾着实过了一段安静日子。本想着,这爱打秋风的亲戚被帅再了扬州,谁知她却发挥了牛皮糖精神,一路跟到了锦州。 “什么?”花如瑾险些将手中海棠冻石蕉叶杯扔出去,一脸的不可置信。 香梨很无奈的又重复一遍道,“陈大家媳妇来报信,说舅太太领了表少爷找上门来,这会儿正在后街陈大家里吃茶,等着要见老太太和太太呢。” “她怎么又来了?”花如瑾抚额长叹,这个爱打秋风的舅母如今怎么又来了?她若是再这样闹下去,恐怕自己也要受牵连,过不上好日子。“老太太和太太可知道了?” “陈大家的媳妇原是咱们姨娘闺中好友,见了舅太太自然是要先来咱们这里讨个商量,是以现下还没有去回老太太和太太。”香梨试探道,“姑娘的意思,可是要陈大家的打发了舅太太去?” 第十八章 绕指柔 花如瑾沉吟半晌,“先前我年纪小,倒不注意姨娘同谁来往较多。(.无弹窗广告)依香梨姐姐看来,陈大媳妇可是可靠之人?” 香梨点头,“她原也是官宦家的小姐,因嫡母刻薄将她打发了要嫁给乡野村夫,亏咱们姨娘帮衬,方才推了那亲事,嫁给老实忠厚的陈大。后来姨娘又同老爷说情,给陈大在府上找了个差事,如今虽未进内宅做事,可大小也是个管事。夫妻二人日子过的和和美美,他们很是感激姨娘。陈大和陈嫂子都是忠厚老实之人,又对姨娘感恩,这府上,除了荣妈妈外,怕是她们最能信任了。” “依姐姐这么说,她是可信之人?”花若瑾绞着两根小短手指,仰头瞧着香梨。 香梨用力点了点头,神情很是笃定。“现下,怕只有她是可信之人。” 花如瑾心中冷笑,可信?这世上怕是没有什么人是可信的,若非是她前世太过于轻信他人,也不会身怀六甲却“意外”惨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花如瑾坐直了身子,将门帘挑开,见外厅小凳子上,坐着一个身材略微有些发福的年轻妇人,正瞪着一双三角眼的四下张望,一双放在膝盖上的手,毫无规律的来回搓动。[] 莲青斗纹对襟小褂紧裹着有些发福的身子,显然有些不大合身,料子虽是上等宫缎,袖子处却有些洗的发白,看样子已经穿了许久。这衣服,八成并非是她自己的,这成色和做工,也绝对不是主子赏赐下来的。 花如瑾细细打量一番,在那妇人将目光移动过来的同时,将帘子放了下来。香梨见花如瑾脸色不大好看,便又道,“只陈嫂子今日这般做法,怕是有负于姨娘恩德。” “姐姐同我想到一处去了。”花如瑾笑道,“她若是诚心替咱们考虑,自然知道如何打发了舅母。可她如今好好的请了舅母进屋吃茶,又跑到咱们这里通信,无非是想要卖个人情。眼下,我身边没有教养嬷嬷,怕是很多进不得上房的媳妇婆子们都紧盯着呢。” “奴婢也是这么想的。”香梨虽吃惊于花如瑾小小年纪却心思通透,但却极是高兴。 “既是这样,便随便打发了她吧。只说我歇了午觉才醒,不方便见陈家嫂子,舅母既千里迢迢寻来,咱们做亲戚的不好不见,她只去回了老太太和太太便是。(.)横竖我年纪小,不管事,随他们吧。另外,她既是巴巴的来给咱们送信,总不好让她空着手回去,香梨姐姐看着给些打赏便是了。” “是。”香梨屈膝行了一礼,转身便出去了。 陈大媳妇听了香梨的话,脸色微微有些动容,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能说出什么,便转身去了。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花如瑾有意搪塞不见她,准是她们瞧出了自己动了歪心思,回头便好言好语的打发走了汪氏,哪里还敢去老太太和太太那里触霉头。 戍时一过,花府陆陆续续点起了灯。忙于应酬的花奕也终于回到了附上,因老太太肃清家门的命令逼的极紧,他几日不敢在婉姨娘那里露头。正在二门处徘徊,不知这脚步该迈向哪个方向,却瞧见花盛瑾小小身影在婉澜苑门口出现。 几日不见,着实想念,花奕将袍摆一甩,大步流星的朝花盛瑾走去。“盛儿这么晚了怎不在屋里好生歇着,做什么跑出来?夜里风凉,仔细伤了身子。” 见父亲依然温柔慈爱,花盛瑾忍不住红了眼眶,扯着帕子嘤嘤哭了起来。“爹爹这些日子怎不来瞧姨娘和盛儿?盛儿想爹爹,方才在院子外面瞧瞧,想着爹爹到了下衙的时间,总该从这条路过的。” 她这一哭,花奕方才发现她红肿了脸颊,本来几日不曾来瞧过她们,便觉得心中愧疚,一件她红肿了脸颊似乎是受了委屈,更加焦急起来,忙拉了她的小手,问道,“这是怎么了?” “和三妹妹吵嘴,被三妹妹一时失手打了罢了。”花盛瑾扯着帕子一直抹眼泪,直看得花奕心口疼。 愤恨道,“好刁钻的丫头,竟是又这般的欺负人。盛儿莫哭,爹爹这就去给你做主。” “别!”花盛瑾伸手拉住父亲,拖着他的脚步,“太太已经责罚过我们姊妹了,爹爹便不要再去找三妹妹了,怕是这会儿她的手也似我这般红肿难受呢。” 花盛瑾一面说一面将自己红肿的左手也伸出来给花奕瞧,做出一副深明大义,爱护妹妹的样子来。花奕一见她白嫩的小手上红肿一片,更是恼火,“既不是你的错,太太如何连你一并责罚了?” “这……这……盛儿也不知。可姨娘说,她是太太,治家自有她的道理。”花盛瑾一脸委屈神色,藏在手帕下的双眼不停偷瞄着花奕神色的变化。 “你姨娘说的对,”花奕很欣慰于婉姨娘的深明大义,叹了一口气,“只可怜我盛儿受这皮肉之苦。喜欢什么只管和爹爹说,爹爹打发人去给你寻来,也好补偿你。” “盛儿什么也不要,只想父亲常来瞧瞧盛儿便是了。”花盛瑾一双大眼睛满含渴望的看着花奕,那可怜的小眼神,便是钢铁也终究被看成绕指柔。 花奕微微有些动容,抬头望向院子里面,见婉姨娘一身白纱,不施粉黛,形容憔悴的站在门口,一双妩媚的桃花眼盈满泪水,含情脉脉的望着他,只将他的心看的一颤。 婉姨娘虽是形容憔悴,可却更添了几分娇弱之美,纵然韶华已过,可她却依然是当年美好模样,花奕不由自主便迈步向她走去。婉姨娘见此,也含泪盈盈走了过来,“奕郎。” 花奕执着婉姨娘的手,心疼不已,“怎不知好好照顾自己,没得这般糟践身体。” 婉姨娘泪水涟涟,柔弱无骨的往花奕怀里一靠,“见不到你,我如何能好?” 听了这话,花奕心中涌起万般友情,一手牵着婉姨娘,一手牵着花盛瑾,便向屋里走去。 第十九章 施加压力 花奕前脚方才进了门,后脚便有人来传话,说老太太有请。一听见老太太的名字,花奕才恍然大悟自己今日犯了糊涂。忙将柔弱无骨的婉姨娘一把推开,顾不得管犹自带了一脸泪水的花盛瑾,疾步走了出去,婉姨娘恨的险些将一口玉牙咬碎。 荣寿堂里,老太太一声不响的坐在上座,用一双犀利的眼眸盯着花奕,直将花奕盯得脊背发凉。扭了扭不自在的身子,清了清嗓子,道,“母亲近日来,身子骨可爽利?” “身子骨爽利,可心里着实不痛快。”花老太太语调平平,却偏透出那么一股子威赫来。 花奕面色一白,垂头道,“儿子不孝,管不住媳妇。” “关你媳妇什么事儿?横竖是你立身不正,处处被她抢白罢了。她不来与我请安,又闹得这花府上下乌烟瘴气,无非还不是你嫡庶不分,惹恼了她?怕是你每次未等说她,便让她抢了话头。”花老太太一双犀利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花奕,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老爷在扬州的时候如何答应我的?只打发了几个下人就想蒙混过关不成?内宅起火,不要处处都赖在太太头上。这搅合了整个花家家宅不宁的人是谁,老爷心中比我有数。你忘了小时候吃过的苦,我却忘不了曾受过的屈辱。我生平最恨的便是心术不正,觊觎主位的姨娘。老爷若是再不出面整治,莫要怪我出手太重。虽我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可你别想着我同你大伯母一般,处处都不管事,只凭着儿子媳妇折腾!他们家从商,老爷从政,恐是没有可比性。老爷在官场打拼这些许年,总不至于是个糊涂的。一时被狐媚子迷了眼睛我可以理解,但若是一味的糊涂下去,可莫要怪我不客气。” 老太太是何等狠辣性子,花奕最清楚不过。她虽不会故意去害人,可若谁惹得她不痛快了,下手绝对不会手软。如今这婉姨娘乃是老太太亲手带大的,可她却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情,爬上花奕的床,老太太念及花奕同她感情深厚,网开一面,抬了她做姨娘,一直以来对她的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近年来她越发的没了规矩。将老太太亲手挑回来的芳姨娘害死,显然是在和老太太叫板。哪里还留得住她? 花奕浑身一颤,“母亲教训的极是,因新上任来锦州,处处有要事要打点。更不好冷了同僚,是以没有时间管束内宅之事。近日闲暇下来,必定肃清家门。” “老爷莫要忘了是是害的你平调来了锦州,更莫要忘了,是谁费尽心机保住你的官职。”花老太太冷哼一声,目光灼灼的盯着花奕,绝对不给他任何喘息机会。 花奕脸色越发惨白下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儿子不敢忘记母亲恩德,若不是母亲极力周全,恐怕儿子便连锦州知州一职都保不住。” “你是我的亲生骨肉,自不必说这些。老爷谨记,多数大家族都因祸起萧墙最终一败涂地。若想长长久久的保住我花家荣华富贵,内宅里必须干净,绝对容不得不识大体,只顾自己利益,又贪心的女人。”老太太摆了摆手,示意花奕起来。“我给你三日时间,必须将婉姨娘打发到庄子上!” “是。”花奕忙起身,恭敬答道。 老太太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花奕见老太太神色渐渐平稳下来,似是不如先前凌厉。想着三日之内,无论如何婉姨娘都会被打发到庄子上,恐是有生之年不得回到内宅。念及夫妻旧情,便想起婉姨娘先前同自己提过让盛瑾养在老太太身边的话。便四下张望瞧了瞧荣寿堂冷清素雅的装扮,道,“母亲虽是吃斋念佛,可到底这里太冷清了些。母亲这些年独居,恐是寂寞的很,不如挑个孩子养在膝下,也好享天伦之乐。” 老太太眉心一跳,也四下环顾了一周,道,“我也正有此意,只等似儿出嫁后,再说吧。老爷现在莫要关心旁事,只将我嘱咐的这件办好办妥便是。” “是。”花奕坐直身子,毕恭毕敬。本是想要替花盛瑾说些好话,可一想到老太太对婉姨娘的厌恶程度也只好作罢,只求花盛瑾能自己上进讨得老太太的欢心。 晚膳过后,花如瑾照常要在太太身边凑趣说话,照常要被花若瑾使唤一番,花似瑾也照常要扭着花若瑾的耳朵耳提面命一番,虽不见得又多和谐,倒也热热闹闹。 花奕下朝回来时,瞧见一屋子其乐融融,倒也觉得高兴。见海氏端坐在榻上,满脸笑容的看着姑娘们嬉闹,竟是比平日凶神恶煞时美貌不少。“今日我同抚台大人吃酒,席间得了一极好的核雕小物件,颇含深意,我瞧着送你正合适。”花奕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核雕小舟,船头上刻着两个相互依偎的小人,那扬起的风帆上面刻着“风雨同舟”四字。虽是极小的桃核,却雕刻精致,惟妙惟肖,堪称稀世珍品。 海氏得了,胸中微微泛起涟漪,爱不释手,连声道谢。 “魏学洢撰《核舟记》曾记王书远所刻核舟之精巧,今日得缘一见,想那《核舟记》也并非夸大,却是精妙至极。这刻得便是《白蛇传》的风雨同舟,你瞧,这神态动作栩栩如生。”花奕凑到海氏身边,极温柔的指着那核舟笑道。 海氏一张圆脸笑的似乎开花一般,羞答答道,“妾身愿同老爷风雨同舟。” 一旁嬉闹的花如瑾险些栽个跟头,偷眼瞧着海氏各种觉得倒牙,花似瑾和花若瑾也是一副不可置信模样的瞪着海氏,便连被说了甜言蜜语的花奕也是一脸的茫然。 海氏见众人这般,倒觉得脸上有些落不下。“想我这性子耿直,总不如那位温柔贤惠,便是想说些软言软语也入不得老爷的耳朵。” 花奕忙安抚,“不不不,如此甚好,甚好。” 海氏嗔怪的瞪了她一眼,满心甜蜜的吩咐人将这核舟记摆好。一屋子其乐融融之时,却听得外面一阵喧哗。 第二十一章 姨娘闹场 海氏打发秦忠家的出去瞧瞧,还未等她回来报信,便只觉得一阵风动,门帘呼的便被人猛力掀起。那冲进来的,便是如假包换的婉姨娘。她乌黑秀发随便的完成矮髻,头上未攒半只珠花,脸上未施粉黛,却依然不减芳华,身上一件水蓝色素花长裙,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她本就生的温柔妩媚,此刻那似喜非喜含情目中又略带了那么几分水汽,盈盈一握的腰身似乎比往常更瘦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见尤怜。 秦忠家的紧随其后,还保持着拉拽的姿势跟了进来。见海氏早已怒气上涌,便忙开口道,“婉姨娘执意要见老爷,奴婢拦不住。” 花奕见婉姨娘那副可怜模样,神情有些松动,忙将自己的头别过去,不敢再瞧她一眼。 海氏见此,怒不可遏,一拍炕桌站起来,喝道,“还有规矩没有?做成这幅倒霉样子来,给谁瞧?你当我花家是随便人家,容得你这般胡闹?你不要脸,旁人还要呢。”说着挥手示意婆子们,“都做什么,还不将这个没规矩的叉出去!” “我看谁敢碰我!”婉姨娘一反往常温柔举止,眉眼倒立,目光一扫,直将众人瞪的纷纷瑟缩。 秦忠家的见此,忙上前一步,亲力亲为。[]婉姨娘破釜沉舟,奋力挣脱,一步便冲到了花奕面前。伸手便抓住花奕衣袖不放,目光坚定,声音凄绝。“老爷,太太,今日我便是拼死一搏,倘若不让我将话说明白,我便一头碰死在这,好过这样蒙受不白之冤而苟活。” “婉儿,做人要有分寸。”花奕拂袖,甩开婉姨娘,往后退了一步。“不要因我素日里宠你,便没了规矩,学那市井泼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我全你一个名誉,送你出府,你莫要自讨没趣,断了后路。” “后路?”婉姨娘反问,神色凄凄,“自从嫁给奕郎那日起,我便没想过后路……” “够了!”花奕打断她的话,目光扫向抻着脖子看向这边的三个女孩,“孩子们都在,莫要太不给自己留脸面。” 婉姨娘泪如雨下,神色越发可怜,声音凄凄,“这些日子我不知哪里做错了,老爷对我避之不见,又接二连三的发落了我身边的人,今日又要将我打发到庄子上。纵然是我有错,也总该说个明白,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就将我打发了呀。” 花奕长出一口气,显然是也被婉姨娘气的够呛。“你当真不想让我在孩子们面前给你留脸不成?” 婉姨娘一副大义凌然,无所畏惧的样子。更让花奕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竟然既不要颜面,我也不用费尽心思为你遮掩。” 见花奕马上就要进入正题,海氏忙给秦忠家的打了一记眼色,示意她将一众丫头婆子门都领出去,关好了正房的门。花似瑾一脸等着瞧好戏的姿态,紧盯着演技派婉姨娘的神态变化,一手拉着一个妹妹护在怀里,远远的站着。 待屋子里肃清干净了,花奕方才沉声道,“我问你,芳姨娘是怎么死的?!” 婉姨娘三分吃惊,七分坦然道,“奕郎不是都知道?”她侧目瞧着海氏,用意不言而喻。 花奕转头,深深的望了海氏一眼。海氏心头一跳,转头去瞧秦忠家的,只见她微微蹙眉,愤恨的瞪着婉姨娘。 “那日,老太太、老爷和太太均不在府上。下人们少了管束,难免疏懒。听闻芳妹妹肚子疼,我边第一时间遣了丫头去寻稳婆,可谁知,府上的稳婆那日却恰巧都不在。便只能出府外寻来,可二门的婆子们吃酒打牌,各个不予理睬,我的丫头求了好一阵子才求动的。因这一趟耽误下来,方才误了时辰。” 海氏听到这里,更加心惊肉跳起来。天可明鉴,这缺德事绝对不是她做的,可家里会接生的婆子和二门的婆子都是她打娘家带来的,若说不是得了她的吩咐故意刁难,也得落下个管束下人不力的罪责。 婉姨娘见花奕的眉头皱的越发深了,又补充道,“我原也是读过书的,不是那不懂事理的,哪里不明白人命关天的道理。万不敢拿人命开玩笑。老爷明鉴。”说着,又跪爬到海氏脚边,去拉拽她的裙摆,哭道,“我自小在花府长大,得老太太照拂,原也是要许给别人家做太太的,是我自己不要脸面赖在花府,可全是因为仰慕老爷。我知道这些年太太厌烦我,可求太太可怜我对老爷的一片真心。我只求能守在老爷跟前,太太若是不愿意瞧见我,只将我打发到角落,给口吃喝也便是了。” 婉姨娘神情凄婉,海氏却是怒目圆瞪。正要发作,却瞥见秦忠家的投来制止的眼色,也只好高雅的抽出自己的裙摆,默不作声。 花奕听了这一番肺腑之言,心中早已大动,老太太掌握了一手证据,出事那日海氏又有不在场的证据,素日里两人都是极其厌烦婉姨娘的,便是要联起手来搬到她,也未可知。 婉姨娘一鼓作气,又道,“我本就是无依无靠之人,因仰慕老爷,方才将一生都寄托在老爷身上。太太也是女人,总知道女人这一生的难处,便可怜可怜我,莫要打发了我去吧。” 婉姨娘声形并茂,头碰地有声。花奕看的心头一疼,忙伸手将她捞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婉姨娘抬头,含情脉脉的看着花奕,泪水连连的一张俏脸,更显得较弱美丽。花奕便是有万般的决心,也被她一个眼神看软了。 正看到兴头的花如瑾小手被花似瑾捏的有点疼,猛然侧头,瞥见大姐姐铁青着一张脸,恨不能用眼神凌迟了婉姨娘,“呸!害人的妖精!”声音虽小,却是愤恨十足。 花如瑾突然挣脱了花似瑾的手,横冲直撞的便扑到了门口,哭喊道,“姨娘?姨娘?” 众人皆是一愣,纷纷将目光投去。只见花如瑾痴傻般站在门口,瘦弱的身子不住的抖动。花奕见小女儿似是寒风中备受摧残的小花,忙一步上前将她揽在了怀里。急切道,“如儿?如儿?你这是怎么了?” 第二十二章 意外 婉姨娘听了,竟是两眼一翻白,直直的躺倒在地上,一时间屋子里更乱了起来。秦忠家的手忙脚乱的去扶起婉姨娘,海氏也扯着嗓子召唤丫头婆子。真正被吓坏的花若瑾,躲在大姐姐怀里嚎啕大哭起来,直将花似瑾搞的连声叹息。 花奕瞧见婉姨娘额头磕出一块淤青,委实心疼,本想着要去搀扶一把,谁料怀中的花如瑾越发拽紧了他的衣襟,莺莺哭的越发可怜起来。 花奕瞧瞧怀中的惶恐不安的小女儿,又瞧了瞧睫毛微微有些颤动的婉姨娘,终究一咬牙,将花如瑾抱进了梨花橱内。 花如瑾哭的恰到好处,让婉姨娘准备的好戏码没能如愿唱下去。又撒娇耍赖拉着花奕,缠着他无法去婉姨娘哪里瞧上一眼。在这场圣战中,花如瑾立了大功,自然得了海氏欢心,自此待花如瑾如亲女一般,吃穿用度再不苛刻,更是时刻注意她的膳食,争取将她养的白白胖胖。 婉姨娘在被要送去庄子上的前一天,竟诊断出已经有了三个月的喜脉,为了花家子嗣,她再次逃过一劫,留在了府上。一场争夺下来,婉姨娘虽然保住了位子,可到底也是元气大伤,再不敢轻举妄动,整日哭哭啼啼,想着再次博得花奕同情。 那边凄风苦雨,这边阳光明媚。虽然婉姨娘未能被打发到庄子上,但到底也失了宠,海氏整天唱着小调,对于阶段性胜利表示十分满意。 “明日,姨妈家的大姐姐要回娘家,要请咱们都过去呢,快来帮我挑一件合适的衣服?”花若瑾面对着琳琅满目的衣物,一时没了主意,一招手,唤着坐在她身后的花如瑾。 花如瑾倚窗而坐,虽不满意,可还是乖觉的将手中书卷放在桌上,起身走到了花若瑾的身边。“我瞧着这鹅黄色极好,衬姐姐的肤色。”随便用手指挑着一件鹅黄色长裙,花如瑾说的认真而温顺,让人生不出半分怀疑。“姐姐性子活泼,配上这金丝所绣的百蝶穿花,更显俏皮。” 果然,花若瑾信以为真。将那件衣服取了出来,站在嵌入壁柜之中一人高的穿衣镜前照了起来。“你果真比那花盛瑾好的不止一星半点,”她挑了挑眉毛,圆润的小脸满是骄傲。“你诚心待我好,我便也如此待你。可你若是学盛瑾那套存了坏心眼,处处同我争抢,我也决不饶你!” 看着花若瑾那张稚嫩的小脸,花如瑾忽然一时恍惚。她喜欢花若瑾直爽的性格,喜欢她的坦率和真诚。同时,开始深深的厌恶现在的自己,自私而虚伪。越是讨厌现在的自己,便越是憎恨害她变成这幅模样的曾经。那些恨过,爱过的人,无法随着红尘消散。 “喂,”见花如瑾不说话,花若瑾伸出一只白胖的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做什么发呆?害怕了?” “嗯。”花如瑾很老实的点头,“我在想,跟三姐姐做对似乎得不了什么好下场,不如便安心的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姐妹算了。” “算你识趣。”花若瑾很满意的拍了拍花如瑾的肩膀,“过来,你也挑一件喜欢的衣服,咱们花家姑娘出们,总得体面一些。” 花如瑾顺着花若瑾的拉拽走到了衣柜前,两个女孩儿比肩站着,开始认真的挑起衣服。 花若瑾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可花如瑾却是个十分懒怠动弹的,是以为了过上好日子,不停迎合花若瑾,花如瑾只能放弃自己午休的时间。跟着那个不怕风吹日晒,撒欢第一的三姐姐跑到院子里荡秋千。 “如瑾,你来推我,要推的高高的。”花若瑾仰着小脸,不可一世的看着坐在一旁石凳上困的直磕头的花如瑾。 花如瑾睁开因连连哈气而蓄满泪水的眼睛,极不情愿的扭着小身子起身。一步一步蹭到花若瑾身边,“孔雀姐姐比我的力气大,让孔雀姐姐推。” 她揉着眼睛,看着满脸红光的花若瑾,实在不明白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精神头。 花若瑾抓紧了用红色杜鹃花装点极美的纤绳,“我喜欢让你推,不听话仔细我告诉母亲你女红课上偷懒,让母亲责罚你。” 花如瑾面色一白,低头伏小。谁让她女红课上不好好听讲,打瞌睡被这个克星抓住了?若要使被海氏知道,怕是要好一顿责罚呢,不情愿的蹭到花若瑾身后,开始一面打着哈气,一面推着秋天。 “快些,快些。将我推的高高的!”花若瑾兴致极高,踢着短胖的小腿,声音清脆如黄鹂一般好听。长发在风中飘荡,笑容那么耀眼而明媚。 花如瑾有些羡慕,有些愣怔,紧接着下一秒便听见了自己的惨叫。因为她几秒钟的愣怔,荡回来的秋千狠狠撞到了她的胸口,直将她撞的连连倒退好几步,重重跌倒在地上。 取点心回来的蜜桃见了眼前一幕,慌张的将手中托盘一扔,三步两步跑到花如瑾身边,将她拉坐起来。哭喊道,“姑娘,姑娘!” 花若瑾被吓坏了,拉着孔雀的手远远的站着,不敢靠近。 花如瑾听见蜜桃的声音由远及近,视线模模糊糊,有些瞧不大清楚。舔了舔嘴唇,压着嘴里翻涌的甜腥味,安慰道,“不碍事的,左不过就是栽个跟头罢了。” 见花如瑾还能好好说话,花若瑾大舒一口气,依然那副傲慢的样子,“不过摔了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快些起来,不要在哪里一副可怜模样。” 蜜桃气的腮帮子鼓鼓的,正要发作,却被花如瑾一把拉住,挣扎着想起身,可却头疼的紧。 花若瑾又催促道,“做什么磨磨蹭蹭的,快起来。”她有些着急,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看花如瑾一张小脸撒白,又有些害怕起来,“喂,你快起来啊!” “她若能起的来,何必在冰凉的地上坐着受罪。” 身后响起一个十分好听的声音,清冽如空谷中流淌的泉水,温柔又矜贵。 第二十三章 赖皮 来者一身白袍,素雅干净,乌黑秀发高高束起,巴掌大的小脸,肤色白皙,五官犹如雕刻般精致。虽只有十二三岁光景,举手投足间却处处透着儒雅矜贵。 花如瑾抬头瞧他眉目清秀,表情冷漠,眉宇间有七分酷似花奕,尤其一双狭长凤眼,同花奕如出一辙。薄唇紧抿的严肃孤高样子,却是像极了海氏。若是没有猜错,他便是花奕嫡长子,一直在外求学的花之横。 “哥?”花若瑾如梦初醒般,几分欣喜下又难掩心中惊骇。 花之横蹙眉打量了妹妹一番,半晌冷冷丢了一句,“不知长进。” 花若瑾嘟着嘴低头,虽有不满却不敢招惹长兄。比起泼辣的大姐姐花似瑾,冷漠的大哥更难搞定。 “把四姑娘扶回去,请大夫来瞧瞧。”花之横眉头紧锁,看向花如瑾,声音冷淡。“带三姑娘去大小姐房里,不到晚膳时不准出来。”语毕,便带着随行小厮拂袖而去,只留下一抹淡淡书香。 “是。” 想来这位大少爷颇有威信,丫头婆子门大气不敢多喘,纷纷四散开来,各自去寻各自的主子。 “不过是摔了一跤有什么了不起?”被强行拖走的花若瑾犹自不满,“横竖要比存了食,成日神情恹恹的好上许多。” 被蜜桃搀扶着费力爬起来的花如瑾闻言一愣,回头看着花若瑾不满又气氛的背影一时觉得胸闷气短。 “姑娘怎么了?是不是摔坏了哪里?”蜜桃见花如瑾脸色发白,十分紧张。 “没有。”花如瑾摇头,扶着蜜桃的手向静海苑走去。每走一步,都觉得脚步十分沉重。 她花如瑾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虽披着花家三小姐的皮囊苟延残喘,却从未想过真正融入到这个生活之中。她所想之事,不过是如何寻得契机回到属于自己的圈子里,去看自己的父母,寻了齐玉衡将一切问个清楚。 她处处小心谨慎,处处精打细算,从未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当做是亲人。花若瑾,虽口无遮拦,又爱耍小姐脾气,却实实在在将她当成了亲妹妹。因怕她饭后不运动而存食,方才要她来推秋千,走动走动。动机是好的,只是表达方式不对。 侧头又瞧见蜜桃一脸的担忧,花如瑾更是觉得心如针扎。她被骗过一次,惨到丧了命,所以她不敢轻信别人。可眼前的这些人,她能感受的到他们的真诚,是不是应该放下戒备? 花如瑾突然顿住脚步,转头喊道,“三姐姐。” 听到花如瑾的声音,花若瑾显得有些吃惊,回头却还是冷着那副脸孔,居高临下的问道,“做什么?” “你……你陪我回房吧。”花如瑾可怜兮兮的看着花若瑾,一脸祈求。 “你没听见大哥哥要我去大姐姐那闭门思过么。”花若瑾没好气道。 “可……可我不想自己回去瞧大夫,三姐姐陪我不成么?”花如瑾撒娇,往前走了几步去拉花若瑾的手。 花若瑾一副受不了她的神情,直言拒绝,“不行。” 花如瑾发挥牛皮糖精神,拉着花若瑾的手不停撒娇,直将她说的有些动摇。 一旁的孔雀瞧自家姑娘似是要被说动了,忙笑着对花如瑾道,“四姑娘,大少爷要三姑娘去大姑娘那里,若是不去,恐大少爷责罚呢。” “我替三姐姐跟大哥哥求个情不成么?横竖事情是因我而起的,我求情准保管用。”花如瑾卡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拍着胸脯保证。 孔雀脸上的神色有些莫测,似乎猜不透花如瑾心中所想。花若瑾忽而拉住花如瑾的手,爽快道,“算了,我回去陪你。若是大哥责罚下来,你替我顶着便是了。” “不过就是训诫几句罢了,横竖我成日头听你训诫,脸皮早就厚厚的了,哪里害怕别人说的。”花如瑾也拉了花若瑾的手,比她更加爽快。 “你变着法的抱怨我平日里对你苛刻?”花若瑾皱了眉,不满意的看着花如瑾。 “没有,没有。姐姐待我最好的。”花如瑾一脸讨好的笑,压低声音,“我知道姐姐今日是瞧我中午吃的多,又懒在那里不动,才要我去推秋千的。原就是为了我好,哪承想会出那样的意外。姐姐本就没错,自然不能受责罚的。我都知道,所以一定跟大哥哥求情。” “谁说我是怕你存食了?”花若瑾像是被人接了短,尖喝一声,小脸涨的通红。 花如瑾拍手笑道,“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你就是怕我存食,就是关心我。” “你……你……”花若瑾小脸涨的紫红,恨不能掐死眼前嬉皮笑脸的花如瑾。 花如瑾挽住她的胳膊,“姐姐待我好,我心中有数。我同姐姐一样,谁待我好,我便待她好。” “去,去,去。”花若瑾受不了的甩甩胳膊,挣脱开花如瑾。“别说那些肉麻的话,我可没有对你好。” 花如瑾不依不饶,“对我好怎么了?承认怎么了?我又不是男孩子,你害什么羞。” “你……你这个伶牙俐齿的坏丫头,瞧我不撕了你的嘴。”花若瑾恼羞成怒,伸手便要去抓花如瑾,那想到她早就跑到了十步开外。二人一时间嬉闹起来,院子里处处回荡着两人的笑声。 站在婉澜苑门口,正要去逛花园的花盛瑾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一双小手忍不住在宽袖下紧握成拳。原本秀丽的眼眸中,陇上一层骇人的光芒。 “大哥哥宠她,大姐姐喜欢她,如今连花若瑾都同她交好了!哼,果真同她姨娘一样,是个狐媚子!” “便是有这些又能如何?”画眉见自家小姐神情愤愤,忙上来劝解。“这府里,说的算的只有老爷一个人,而老爷最是喜欢姑娘的。她纵然是的了千万般的宠爱,唯独不得老爷的喜爱,又能如何呢。” “父亲本就该最喜欢我的,”花盛瑾微微蹙了眉头,“大哥哥的宠爱和大姐姐的欢心都不该是她的。” 第二十四章 好标致的姑娘 今日三更,推荐收藏神马的涨起来!============================================================== 宁远海氏,乃是北方大户。(.无弹窗广告)海老爷膝下育有两女一子,海氏排行老三,哥哥在京为官,姐姐夫婿也在朝为官,恰巧这几年也在锦州任职。姊妹两个在锦州聚头,自然是要三天两头互相走动。 “娘不是说,不喜欢去贾姨妈家,如今宜兰回门,怎么巴巴的赶去。”马车上,花若瑾百无聊赖的玩着母亲手上漂亮的蔻丹,一脸天真。 “什么话都浑说。”海氏压低声音,瞥了一眼一旁靠在车厢上睡的极熟的花如瑾。 “四妹妹又不是外人。”花若瑾不以为然,“那次还不是她机灵,才让婉姨娘吃瘪的。母亲不是说日后待她要如亲生女儿一般?还要我善待她么?” 海氏看着女儿耿直憨厚的脸,似是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叹了口气。见花如瑾似是睡的十分熟,又压低声音,道,“可她到底不是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人心最是难测。” “芳姨娘老实忠厚,妹妹虽不似她那般愚钝,可也是个心地善良的。[.超多好看小说]”难得花若瑾会替别人说好话,她打心底里觉得花如瑾好,跟自己亲娘也不需要隐瞒什么。 海氏原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瞧瞧花如瑾睡的酣甜的小脸,渐渐沉默下来。 花若瑾又捡起先前的话题,问道,“娘,你不是最讨厌和姨妈家来往?先前是因姨丈在京中担任要职,可如今他都被贬做了同知,还没有爹爹的官位大,做什么又去理睬他们?” 锦州同知?那原是花如瑾前世父亲的职位,如今怎么换了人?装睡中的花如瑾,忍不住蹙了蹙眉。 海氏点了点小女儿的额头,怒其不争道,“宜兰可是嫁进了郑国公府做三奶奶,那郑国公府的三爷可是出了名的青年才俊,最得其父欢心,日后爵位少不得就是他的。咱们不同宜兰打好关系怎么成?” 花若瑾似是听了什么奇闻,瞪大眼睛。海氏自是知道她小小心思转不过弯,也不急着解释。马车渐渐远离喧嚣后,缓缓驶进一个巷子口。海氏掀了车帘向外望去,见街尽头处高悬着画了贾字的灯笼,对花若瑾道,“咱们这就到了,叫醒你如妹妹吧。” “嗯。”花如瑾点头,蹭着圆滚滚的小身子,去推花如瑾。 花如瑾本就醒着,她这一推便挣了眼睛,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揉了揉眼睛,迷糊道,“可是到了?” “嗯。快起吧,前儿我跟你说过,贾姨妈家有只大龟极有趣的,今儿咱便能见着了。”花若瑾一脸兴奋,还是孩子心性儿,心里只惦记着玩。 花如瑾也陪着兴奋一下,车停后,两人便随着海氏牵手下了车。 花似瑾领着花盛瑾在后面停着的马车上下来,携手走了过来。海氏颇为不满意的瞧了一眼花盛瑾,一件梅花暗纹真丝裙,贵气却不张扬,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初成较好的身姿,芙蓉髻上的金丝蝴蝶簪子振翅欲飞,栩栩如生。哪里都恰到好处的能引人注目,而又不过分张扬。在加上她那张生的如画一般,娴静温柔的脸庞,总是让人无端生出许多爱怜来。旁人无端生出爱怜,海氏却无端生出厌烦,“进了这院门,可要谨言慎行,莫要让人家笑我花家女孩没有规矩。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能说什么便说什么,能做什么便做什么,莫要太过孤高,也莫要太过谄媚。” 她将谄媚二字咬的极重,一双眼睛犀利的盯着花盛瑾。知情的花似瑾和花若瑾都忍俊不禁,花盛瑾却是面不改色,只将头低垂着,做出一副悉心受教的模样,让海氏有气也没有突破口宣泄。 “上次来姨妈家,因你病着没一同来,你没瞧见,她是怎么巴结表哥的呢。”花若瑾以手掩唇,贴着花如瑾的耳边八卦。 花如瑾轻轻扫了一眼面色平静的花盛瑾,掐了掐花若瑾的手,“嘘,你瞧,是不是来人迎咱们了?” 顺着花如瑾的目光望去,果然见角门处,有一众丫头婆子前仆后继涌了出来。海氏领着姑娘们上了轻纱小轿,往二门处走去。 约走了一顿饭工夫,方才进了二门,婆子们引着众人过了一个垂花门,又绕过一个抄手游廊,方才走到了贾府的正院。 这正院是贾府最气派的院子,当然房屋也是最多的,正方一排五间房,两旁穿着耳房,耳房又连着游廊。东西共十间厢房,皆宽敞明亮,正房后还有一排罩房,皆供下人居住。满园盆栽精致,花鸟虫鱼,一应俱全,甚是气派。 同样是锦州同知,花如瑾前世娘家可没有这么阔绰的宅子。想这贾姨丈,也不是什么老实做官的人。 “我瞧瞧,这是谁来了。”未等将院子欣赏够,便听一个爽利悦耳的声音传来。抬头,瞧见正房花厅门口,一个装扮十分艳丽的夫人被一众丫头婆子簇拥着走了过来。 海棠红金丝绣凤长裙,上穿一件同色对襟金丝祥纹小袄,手腕上挂着一对成色极好的祖母绿手镯,云鬓高挽,金钗璀璨,更映得她肌肤胜雪。 明明比还是还要年长几岁,可瞧着却似比海氏小了五六岁的样子。五官同海氏又七八分相似,可因她是标准的鹅蛋脸,而美貌不少。 这就是海氏的姐姐,令她一直厌恶不已又艳羡不止了几十年的海氏贾夫人。 “好妹妹,咱们可有多久没见了?”贾姨妈上前,热络的拉起海氏的手,一脸的笑容亲和而矜贵。她执着海氏的手,上下将海氏打量一番,笑道,“瞧瞧,姐姐这两年光顾着长皱纹,你却是越发的年轻了。可是妹婿上进,孩子们又懂孝道让你宽心。”说着又戳了戳海氏有些略微凸起的小肚子,咯咯笑道,“可这地方可不兴多长肉,仔细妹婿又挑了新姨娘回来。” “我就知道,你最不肯说好话夸我的。”海氏抽挥手,一副生气模样轻拍了姐姐的手背,“再这样浑说,仔细嘴上长疮!” 贾姨妈瞪大眼睛,用手帕眼唇,瞧着孩子们笑道,“瞧瞧,是谁的嘴巴更恶毒?你们母亲是个不肯吃亏的呢。”目光自孩子们身边一一扫过后,竟略带了几分惊艳的落到了花如瑾的脸上。“这可是那我一直无缘见到的四姑娘?生的好生标志!” 第二十五章 震撼消息 二更,三更在晚上八点半左右。(.无弹窗广告)求推荐,收藏! =========================== 听了这话,原本一直微笑着望向贾姨妈期待被关注的花盛瑾,神色黯淡下来,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 正在溜号的花如瑾听见叫自己,微微一愣,迷茫的看向贾姨妈,如画眉目配上懵懂神色更是撩人心弦。 “不过八九岁光景,便生的这般国色倾城,日后怕是会长成连沉鱼落雁都难形容的绝色呢。”贾姨妈伸手去牵花如瑾的手,似是瞧见了什么稀世珍宝,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花如瑾被她瞧得脸上发红,忙低头道,“姨妈谬赞,如儿愧不敢当。姨妈似牡丹雍容,母亲似兰花高雅,如儿不及万一。便是三位姐姐也是美的各有千秋,如儿哪里敢当绝色之称。” “瞧瞧,这一张巧嘴,讨人欢心呢。”贾姨妈朗笑几声,越发握紧了花如瑾的手。招呼着众人进屋。 待进了门,贾姨妈便拉着花如瑾的手,一一介绍了自己的女儿。做贵妇人打扮,生的和贾姨妈一样妖娆美丽的是嫁入豪门的宜兰大姐姐,站在她身侧,削肩柳腰,面色有些发白的是二姐姐宝兰,紧挨着宝兰,看起来有些拘谨有着一双灵动双眸的是三姐姐宁兰。 “姨母最是刻薄庶女,你瞧二姐姐瘦弱,三姐姐怯懦,那都是被姨母和大姐姐作践的。如今大姐姐嫁了一门好亲事,她们越发的得意起来。”花若瑾忍不住吐槽。 花如瑾偷眼瞧了瞧坐在上位同贾姨妈谈笑风生的海氏,她虽脾气不好,可好歹没有苛刻过自己,这让她心里十分感激。 宜兰一双丹凤眼,生的极其妖媚,不笑时总是生出那么几分威严来。她扫了屋里姑娘们一眼,将目光落在花如瑾的脸上。“这位妹妹生的当真标志,难怪老远便听见母亲夸赞。” 花如瑾羞答答的低着头,不大喜欢她声调傲慢的夸赞。海氏瞧了一眼花如瑾,目光渐渐有些发沉,转眸笑道,“才多大的人儿?还没长开呢。你娘不过是客气夸几句,你倒记在心里了。” “母亲可不随便夸赞人的。”宜兰秀眉一挑,笑的有几分刻薄。步履轻摇的走到花如瑾身边,牵起她白嫩的小手上下打量,潋滟的目光流转着惊艳的光芒,又有几分掩不住的嫉妒流淌而出。“今年多大了?读过什么书,素日里什么做的最拿手?” 花如瑾低垂着眼眸,恭敬但不谦卑,道,“如儿今年八岁,哪里读过什么书,只认得几个字罢了。论女红,我不及大姐姐妙手生辉;论诗书,我不及二姐姐博学多才;论音律,更是不如三姐姐技艺高超。哪里有什么拿手的?只跟着姐姐们一处学着,不要太没用罢了。” 贾宜兰望着花如瑾,眸中笑意越发深沉。海氏觉得脸上有光,忍不住挺了挺胸脯,“好个不知羞的丫头,哪里有这般吹捧自家姐姐的?你姨母家的姐姐各个高才,可是咱们家姑娘比不得的呢。” “得得得,”贾姨妈一挥手帕打断海氏,“紧着要紧话说,别在这同我互相吹捧自家的姑娘了。” 海氏忍俊不禁,瞧了一眼花似瑾,花似瑾自是知道母亲和贾姨妈有要事相商,忙起身道,“都说姨母家的菊花养的极好,我早就想要瞧瞧了,这会儿不如就带着妹妹们去院子里走动走动罢。” 贾姨妈点了点头,看向自家的姑娘们,“你们也陪着一起去逛逛。西苑搭了戏台子,今日请了京中的戏班子来,若是逛烦了,便去凑趣儿看戏吧。” “是。”宜兰起身行了一礼,目光微微一扫,那两个输出妹妹便忙不迭的跟着走了出去。 方才一出门,花盛瑾便凑到了宜兰身边,宜兰姐姐长,宜兰姐姐短的凑趣儿说话,直哄的宜兰合不拢嘴。 宜兰和花盛瑾走在最前面,说说笑笑,后面跟着花似瑾、花若瑾、花如瑾姐妹三个,最后面则是一直低垂着头不敢抬头走路的宝兰、宁兰两个。 丹桂飘香的九月,气候正宜人,满园盛开的菊花各色相衬,极是漂亮。贾宜兰领着众位妹妹在园中八角小亭坐下,吩咐下人们上了许多茶点。几人便凑在一起说说笑笑。花如瑾信奉少说少错,保持沉默,花若瑾一心放在吃食上漠不关心,花似瑾自持嫡出大小姐身份只端坐着偶尔插上几句,唯独花盛瑾和贾宜兰聊的最为开怀。 “姐夫高才,出身贵胄又蒙圣上青睐,想来日后必定宏图大展。更重要的是,姐夫待姐姐一片痴心,视姐姐如珍若宝。人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姐姐当真让人艳羡呢。”花盛瑾一脸艳羡的望着贾宜兰,奉承的话说的行云流水。 花若瑾撇了撇嘴,用手肘怼了对发呆的花如瑾。花如瑾抬头时,正瞧见贾宜兰满面红光的点着花盛瑾的额头,嗔怪道,“小小年纪,数你晓得的多。日后,姐姐也给你寻一个有情郎。我瞧着荣昌侯府的小公子就同你极配的,你若是讨了我的欢心,日后我便将你说与他做媳妇。” 花盛瑾闻言大喜,眼睛放光,却还是娇羞的嗔怪道,“姐姐竟拿我说笑,人家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日后,将你认作是我的亲妹子便是了。再怎么说你姐夫也是那文小侯爷的堂兄,我的亲妹子总配得上给他做夫人不是?”贾宜兰似笑非笑的睨着花盛瑾,端起手中碧叶荷花冰瓷杯抿了一口。又道,“下个月,荣昌侯府的嫡出大小姐要成亲,不如我便领了你一道去吃喜酒,小侯爷若是见了你,准保魂儿都找不到了。” “姐姐,你又取笑我!”花盛瑾轻垂着贾宜兰,脸上绯红一片,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 这么明显的羞辱她都听不出来,还暗自高兴。花似瑾气脸色发白,忍不住岔开话题道,“我听闻那文家的大小姐瞧上了上届的新科状元齐玉衡,可齐玉衡却早已娶妻不肯扔下发妻同她结合。那文小姐便发誓非他不嫁,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如今怎么倒要嫁人了?” “哪个胡说齐大人有了妻子?如今文家小姐就是要同齐大人成亲呢。”贾宜兰正襟危坐,忙指正花似瑾的错处。 他说自己没有妻子?他要同文惜玉成亲?啪嗒一声脆响,花如瑾手中的茶杯滑落在地,摔得粉碎,犹如她此刻剧痛的心一样。 第二十六章 红衣少年 “你做什么呢?”花若瑾惊叫一声,虽然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跳起来,可到底还是被茶水溅到了衣裙。[.超多好看小说]一旁的孔雀见了,忙取出帕子来给自家小姐擦拭。 花若瑾皱着脸,提着裙摆,不满的瞪着花如瑾,“你神游太虚便也罢了,怎如此不小心,害我弄脏了衣裙。” 花如瑾惊慌抬头,也忙起身替花若瑾收拾仪容。“一时走了神,失了手,姐姐莫恼。咱们不是还带了一件衣服来,打发丫头取来换上便是了。” “幸亏我多带了一身衣服,若不然,岂不是被你害惨了。”花若瑾翻了一记白眼,点着花如瑾的额头,并没有想要大发雷霆的意思。 花如瑾忙赔上笑脸,连连作揖,“姐姐教训的是,都是妹妹的过错,回头再给姐姐赔不是。” “行了,”花若瑾不耐烦的扶起花如瑾,“少惹些祸端就是了,坐这里好生呆着,莫要再闯祸,仔细烫了自己的手。我去换衣服。” “嗯。”花如瑾用力点头,看着花若瑾向两位姐姐指明缘由,拉着小孔雀走后,方才又坐回到位子上。 见丫头们收拾妥当后,花似瑾上来拉着花如瑾的手,例行公事的关怀,道,“可伤了手没有?” “没有。”花如瑾摇摇头,“方才因茶水太烫,一时没拿出,惹了乱子。” “不过是个不值钱的被子罢了,妹妹不必介怀。”贾宜兰坐在八角小桌的另一端,还是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又转头对一旁的丫头们喝道,“给姑娘们上茶,怎不练着温度适中的,若是烫坏了姑娘们的手,仔细你们的皮。” 那些丫头委屈,却哪里敢伸冤,只将头低着,连连请罪。 “待下去领罚。”贾宜兰斜睨一眼身旁的婆子,颇具威严。话音才一落,便有两个年纪颇大的妇人上前,要将送茶的丫头拖下去。 花如瑾有些过意不去,忙上前阻拦,“都是我不小心,不怪旁人的。宜兰姐姐莫要责罚她们了。” “妹妹真是个好脾气的。”贾宜兰嘴角一斜,似笑非笑。“四姑娘给你们说情,我总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今日便放过你们罢。还不快去谢谢四姑娘?” 那两个送茶的丫头如蒙大赦,连连向花如瑾叩头,嘴里千恩万谢。花如瑾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忙将她们拉了起来。 “怎么大姐姐一回来,就鸡飞狗跳的。”慵懒的嗓音柔柔划过,带着几分疏懒和魅惑划入众人的耳朵,直听的人心头痒痒,好似拂过一只羽毛一般。 曲廊处,正有一位少年缓缓走来,每一步走的都轻佻却又雅致,那一身红衣似乎能烫伤人的眼睛。黑发随意披散着,随风一扬,露出一张惊世骇俗的脸。若说他是男子,可偏五官生的比女人还要秀美,若说他是女人,却柔和这那么一股阳刚之气。女人的阴柔,男人的阳刚那么恰到好处的柔和在他的身上。 他缓步而来,身后跟着六个青衫小厮,各个清秀绝丽,儒雅至极。 那少年走进小亭,在花如瑾驻足,伸手扶起另一个依然跪在地上的丫鬟,柔声道,“姐姐受惊了。” 他指尖的轻触,似乎让女孩身体过电一般,浑身一颤,脸上也拂过一抹嫣红。抬眼偷偷看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眸,“多谢……二爷。” “不谢。”他嘴角微扬,笑的肆意张狂,却透出几分温柔。将手收回到长袖之中,长眉微微挑起,带了几分好奇和玩味的看着花如瑾,轻佻她的下颚,“这位妹妹好面熟,我们在哪里见过。” 花如瑾被她轻佻的举动一惊,扭头,躲过他的手指,往后退了几步,站到花似瑾的身后。犹自有些愤愤不平的瞪着他。她两世为人,皆是家教极言的大家闺秀,何时被如此轻佻的对待过。 贾二爷见她小脸愤愤,眼底又多了几分玩味。“今日见了妹妹,轻尘方才知什么是粉雕玉琢。” 花如瑾瞪着贾轻尘,犹自愤愤,他脸上无耻的笑容极好看,可花如瑾生平最讨厌的便是不自重调戏女孩的,一时便也不顾着素日里装出来的痴傻木讷模样,回嘴道,“今日见了哥哥,如瑾方才知,什么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贾轻尘的笑容一时僵在脸上,似乎完全没想到花如瑾是这样的反应。花似瑾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贾宜兰也忍不住抽出手帕来掩唇而笑,眉眼弯弯道,“贾二爷活了这一十四年,怕是从未被人这样抢白过。四妹妹可是头一个。” 贾轻尘一拂袖,风华绝代的一个转身,坐在了贾宜兰身边,取了姐姐手中的茶碗,轻押了一口茶,道,“温婉的兰花看惯了,总觉得腻歪。今日采一朵扎手的玫瑰,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好了你!”贾宜兰笑骂着用帕子抽了弟弟一下,道,“自家妹妹也该你如此戏弄的?这是姨母家的四妹妹如瑾,还不快给妹妹陪个不是。” 贾轻尘放下手中杯盏,起身拱手行了一记大礼,“方才多有冒犯,万望妹妹海涵。” 花如瑾忙往前走了一步,屈膝还礼,“如瑾见过二哥哥,方才也多有得罪,还请哥哥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同如儿计较才是。” “你是小人儿不假,可我却不是大人。”贾轻尘站直身子,低头瞧着身高才到自己胸口的花如瑾,一时起了戏谑之心。“我是最爱计较之人,妹妹怕是逃不过了呢。” 抬眼,瞧见贾轻尘好看的眉眼透着笑意,花如瑾也扯扯嘴角,笑的极甜,“那便不逃了,哥哥怎么责罚,我便怎么受着,若是委屈了,只管哭道姨母和姨丈面前,说哥哥欺负我便是了。” “好你个鬼丫头。”贾轻尘忍不住伸手刮了花如瑾的鼻子一下,笑道,“知我最怕父亲,便来唬我。” “我哪里知道,凑巧罢了,凑巧罢了。”花如瑾揉着鼻子傻笑,粉嫩的样子可爱至极。贾轻尘虽并不是家中小幺,可是妹妹多是庶出,母亲不许他同她们交往。他又自小喜欢女孩儿,今日见花如瑾如此粉雕玉琢可爱至极,当真喜欢,忍不住伸出手来揉乱了她的头发。 花如瑾偏头躲过,嘟着嘴躲到了贾宜兰的身后,一时大家闹成一团。 正热闹着,被冷落在一旁的花盛瑾却在此时发出了一声惨叫。 第二十七章 姐妹交心 一更奉上,继续求收藏推荐。二更依旧放在晚上八点半! =========================== 众人侧目,只见一只肥头大耳的白猫,懒洋洋的趴在花盛瑾的膝上。完全不理会花盛瑾的尖叫,抖了抖脑袋,眯着眼睛迷茫的看了众人一眼后,便打了个哈欠将两只前爪一叠,趴下安稳的睡了。 花盛瑾自幼最怕毛绒动物,猫狗乃是大忌。现下被这样一只赖皮猫爬到身上作威作福,一张秀丽的小脸已经吓的惨白,浑身颤抖着一动也不敢动。 “祖母的猫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贾轻尘踏着轻缓慵懒的步伐走过去,长臂一伸,揪起胖猫咪后脖子的一戳毛便将它拎起来抱在怀中。 那胖猫被这样的动作吓了一跳,喵喵叫了几声后,嗅了嗅气味,八成是贾轻尘的味道十分熟悉,所以他又十分安稳的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花盛瑾泫然欲泣的望着贾轻尘,柔弱的模样让一旁的花如瑾看着都忍不住要上去安抚一下。 “轻尘哥哥……”花盛瑾娇呼一声,起身盈盈一拜,“多谢轻尘哥哥搭救。” “举手之劳,妹妹不必介怀。”贾轻尘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猫递给来追猫咪的小丫头。(.)又吩咐道,“仔细看顾好它,这可是奶奶的心肝宝贝儿,若是受了惊喜,仔细你们钱袋里的月钱。” 小丫头接过猫咪,诺诺应声,对众人行了一礼,匆匆而去。 花盛瑾的目光和那丫头的目光相撞时,竟出现一丝闪烁。 花似瑾瞪眼瞧着花盛瑾,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贾宜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笑着刮了刮手中茶碗。“祖母最是喜欢这些小猫小狗的,可偏三妹妹自小便惧怕这些。纵然是祖母千万般的喜爱盛妹妹,恐也是无缘接到身边来长住。” 花盛瑾捏着手帕低垂了头,似是有些许不甘道,“方才……方才是那猫儿出现的太突然了,一时没了准备方才失了礼数。我也极喜欢猫儿的,常央着太太准我也养一只呢。” “哦?”贾宜兰细眉一挑,“那猫儿前不久方才下了一窝儿小猫儿,极是可爱,祖母恰好送了我两只养着。你若喜欢,少不得送你一只。” “……”花盛瑾眉心一跳,面色有些尴尬道,“那便多谢姐姐了。” 贾轻尘低垂眼眸,低头饮茶,嘴角掩不住的笑意流淌。 花盛瑾这幅巴结模样,让花似瑾脸上有些挂不住,起身道,“若瑾换衣服这么久还没回来,许是被什么东西绊住脚了,不如盛妹妹你去瞧瞧,催她一催。” 花盛瑾自然不愿意放弃这个能和贾轻尘多接触的机会,推卸到,“妹妹许是又换了一套头面,哪里那么快就会回来。再等片刻,若是还不见回来,再去寻也不迟。” 花似瑾脸色不大好看,正要说什么。花如瑾很识趣的起身,“这会儿我也坐乏了,不如我去寻了三姐姐吧。” “那我同妹妹一起去吧。”贾轻尘放下手中茶杯,自告奋勇的起身。不等花如瑾反应便走到她身边,毫不忌讳的拉了她的手往外走。 花盛瑾往二人离开的方向倾了倾身子,不敢而愤恨的一甩手帕。惹得一旁的贾宜兰和花似瑾憋笑险些憋出内伤。 厅外花草繁茂,百鸟争鸣,好不热闹,厅内,贾姨妈和汪氏正在推心置腹。 “当年若是没有柳园一聚,想今日嫁入花府之人原该是我。妹妹倒是替我吃了不少苦头。”贾姨妈扯着手帕,擦了擦嘴角的糕点残渣。声音有些阴阳怪气。 海氏脸上一红,颇有几分羞恼,“我同姐姐说些贴己话,姐姐却还要这般挖苦我,可还是再怨我当年不懂事,抢了你的亲事?” “我如何会怨你?”贾姨妈冷笑一声,手一挥环顾四周道,“我嫁入高门,夫婿官职虽小却有爵位在身。你姐夫虽不及花奕一表人才,可到底体贴温柔。生的一子一女,女儿嫁入国公府做了嫡媳,儿又小小年纪中了进士,懂事上进。虽婆婆、大伯、小叔一大家人住在一起,可到底这府上是我主持中馈,处处要听我的。吃穿用度皆是上好的,我有什么好埋怨的?各人有各人的命。我有我的风光和难处,你也有你的得意和苦衷。” 海氏望着姐姐依旧年轻的脸庞,忍不住叹气,“各人有个人的命。怪我当年被他的外表迷惑,如今种种皆是我自讨苦吃。” 贾姨妈不置可否,撇了撇嘴,“多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拿出来说什么?你是我的亲妹子,我自然希望你好。花奕为人敦厚耿直,纵然是宠那姨娘多些,也皆是为了全了少时情谊。你只要让他看清她的真面目,不怕他不厌恶她。男人眼里,最重要的是仕途和孝道,儿女私情算得了什么?” “那,姐姐的意思是?”海氏脑子里仍是混混沌沌,但似乎有了一些眉目。 “那芳姨娘的丫头养在你的身边,总是不合适的。纵然你对她千万般的好,旁人心里也总觉得你是做样子给外人瞧的,她心里有自己亲娘,到底也不肯将你当做亲娘一样孝顺。莫不如,你将她送到你婆婆膝下教养着,一来可以推了这麻烦差事,二来嘛……”贾姨妈哑了一口茶,柔和的眸光忽而便的十分狠戾,“二来,也可挑的那位对那丫头下狠手。她素来好胜贪心,恐是早就想要将自家女儿养在老太太跟前了,你只挑的她对如瑾下手,不怕老太太不出手帮你。你们家的老太太可是出了名的有手段。” 海氏眼珠转了转,细细思量一番,忍不住笑道,“果真是好法子,不愧姐姐能将这大宅院打点的妥妥帖帖,到底是有手段的。” 贾姨妈得意的笑笑道,“只是你要沉住气,当务之急,是给似儿说一门好亲事。风风光光的将她嫁出去才是正经。” “姐姐说的是,若我的似儿能嫁的如宜兰一般好,我便也就知足了。”海氏一脸艳羡。 贾姨妈轻叹这摇摇头,“风光是给别人瞧的,日子是给自己过的。能嫁一个知冷知热的夫君,纵然好过声名显赫的世家公子。” 第二十八章 表哥 热乎乎的二更,票少的惊人。(.无弹窗广告)我想撞墙啊,有木有!撒票吧亲! ================================ 花如瑾自从贾姨妈家听见齐玉衡之事后,便神色恹恹的,接连几日都吃不下东西。好不容易见了起色的病情也有东山再起的趋势。 海氏请了一波又一波的大夫,年龄一个比一个大,医术一个比一个高,药喂了一锅又一锅,补品吃了一批又一批,可仍然不见起色。她还是整日神情恹恹的,不爱说话,不爱动,脸色一天比一天蜡黄下来。 大夫们个个束手无策,脉象上明明是好的,可姑娘就是总也不见起色。他们不知道,病情不是出在身体上,而是出在花如瑾的心里,她似乎又没有了求生的意志。 从罗诗诗变成花如瑾,她一直深信那夜船上遇险,害她身怀六甲无辜身亡的幕后黑手是婆婆和那个不要脸的小三文惜玉。可如今看来,真正害死她的人,是她从小青梅竹马,信任了十三年,爱慕了十三年的所谓良人齐玉衡。 若仇人是婆婆和文惜玉,她还能够愤恨不平的为自己的惨死讨个公道,可若这一切都是那负心人所做,她该如何面对?要他血债血偿?到底恩爱一场,她如何能下的了手,可若就这样不问缘由,平白惨死,又实在对不起那个在她腹中陪她共赴黄泉的孩子。[] 花如瑾万分挣扎,内心苦痛,灵魂和肉体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排斥现象。 他们指腹为婚,六岁初见,从此日夜相伴,十二岁时情窦初开,互赠玉佩为信物定情,十五岁齐玉衡高中状元,二人成亲。三年夫妻生活,恩爱有加,便是婆婆万般嫌弃,文家万般压迫,齐玉衡都坚决地站在花如瑾的身边,从未放开她的手。她看见的齐玉衡是一个不畏权贵,不弃糟糠的正人君子,她看见的是一个温润如玉,体贴温柔的丈夫。可结果却是这样…… 在她惨死不到半年时,他便对外宣称自己从未娶妻,要去迎娶那个不只一次对自己结发妻子下过毒手的女人为妻。更为蹊跷的是,本为锦州同知的父亲一家竟然凭空无辜消失。 这让她如何不去怀疑,他升迁入户部做侍郎不是妥协,让她如何不去怀疑真正害死自己的人不是他! 当真,画虎难画皮,识人难识心。(.) 花如瑾半死不活,花家人人紧张。海氏本想着好好教养花如瑾,用以博得花奕欢心。可看着花如瑾日益消瘦下去的小脸,唯恐自己揽工不成反遭埋怨。好不容易抱住自己身份地位的婉姨娘,更是担心花如瑾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花奕又将这件事和芳姨娘惨死联系到一起,再次害她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便连躲在幕后盘算花家长远利益的老太太也跟着紧张起来,花如瑾是难得的一颗好棋,若真的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可谓是花家的一大损失。 听说花如瑾再次病倒,一直想要巴结上门的舅母汪氏终于找到了登上花府大门的缘由。拿着花奕给的抚恤金,一把大出血买了许多奇珍异宝上门来哭哭啼啼的看望她命苦的外甥女。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将花如瑾从冗长的梦中惊醒。梦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十分明亮而深邃的大眼睛。 没等花如瑾将那眼睛主人的脸看清,便听见了舅妈高分贝的惊呼声。 汪氏一把将趴在床边的儿子拉开,凑到花如瑾跟前,心肝肉的叫着,“我的如儿,你总算是醒了。这几天几夜可担心死舅母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日后我有什么脸面见你九泉之下的舅舅和姨娘。” 花如瑾看着她壮硕的身子,忍不住在心里翻了白眼。她这身子板,待她踏上黄泉路的时候,那倒霉舅舅和姨娘恐怕都轮回了几次。 蜜桃红肿着眼睛凑上前,见花如瑾脸色苍白,又带了些许不耐烦神色,便挤到汪氏跟前,道,“大夫说,姑娘需要静养。” 汪氏翻了一记白眼,不准备理睬蜜桃,直接伸出生了粗茧的手握住花如瑾冰凉的小手。“好孩子,可怜可怜你那孤苦幼弟,若是没了你,日后哪里还有人真心帮衬着他?纵然是你不想嫁给你表哥,可瞧着自幼的情分,你也该或者拉拽他一把……” 未等她的话说完,一旁站着的男孩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娘!妹妹刚醒,莫要说这些恼她。桐哥儿有花老爷栽培,哪里偏要依仗着姐姐了?我……我更是没想过要依靠着谁。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便要有担当,做什么要依靠一个弱质女子!”李贺死板着一张小脸,往床边走了一步,低头看向花如瑾。“妹妹,你好起来,认真活着,不为别的,只为不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眼前的男孩,不过十一二岁年纪,体魄健硕,宽脸阔额,口阔鼻直,浓眉大眼,生的甚是端正俊朗,更带着一股男子气概。 花如瑾定定看着他坚定目光,似是有所感悟,喃喃道,“不为别的,只为不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是啊,她又得一次重生机会,怎么能如此浪费掉。她这辈子要活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不要被负心汉所骗。更要向那负心汉去讨个公道。 汪氏似乎也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么振奋人心的话来,一时竟安静下来。香梨趁此机会忙投了一把湿帕子来给花如瑾擦脸净手,又取了牙刷子来给花如瑾洗漱。 “姑娘睡了这许久,想是肚子饿了。奴婢这就就将清粥小菜端来,给姑娘填填肚子。”香梨紧张的神情少有舒缓,可却是一刻不敢怠慢。 花如瑾点头,“有劳香梨姐姐。” 香梨转身出去,正和一个急忙跑进来的小人撞了个满怀。那小人不是旁人,正是花如瑾的胞弟花之桐。 站在门口的行礼犹自听见外面还有脚步声,忙将帘子打起,见来着一身雅致青衫,面若冠玉。忙不迭的屈身行礼,“给大少爷请安。” “不必拘礼。”花之横一扬手,是以香梨起身,目光落在了暖阁门上悬着的蝉翼纱门帘道,“四妹妹可醒了?” 第二十九章 探病 一更。如妹妹又病了,各位看官携带推荐票探望探望,祝她早日康复吧。 ================================= “姑娘这会儿刚醒,大少爷进去瞧瞧吧。”香梨转身往回走,要去替花之横打开帘子。 花之横一扬手,“你去忙你的吧,不必拘礼。我自己进去便是。” “是。”香梨屈膝行礼,转身便出去了。 花之横领着花之桐站在暖阁外面,问道,“妹妹现下可方便让为兄进门?” 花如瑾听见外面传来的是花之横的声音,心下一愣。抬头看了一眼蜜桃,她实在不大明白,这会儿为什么是他最先来看望自己。 汪氏也是一脸的惊异,唯独李贺依然神色如故,似乎还带了那么几分不耐烦。 听得里面没有声音,花之横便拍了拍花之桐的肩膀,道,“你进去瞧瞧你四姐姐吧,大哥在外面等着你。” “嗯。”花之桐忙不迭的点头,快步走了进去。 “姐姐。”花之桐两眼泛着泪光,横冲直撞便要往花如瑾的怀里撞,一把便被李贺捞回来困在胸前。 “你姐姐方才醒了,身子骨虚弱,哪里容得你这般莽撞的撞过去?好好的坐在这里说话。[.超多好看小说]”李贺拎着花之桐,将他放在了床边的梨花木小矮墩子上面。一副大哥的做派,不容置疑。 花之桐憋着嘴,委屈的看着花如瑾,有些瑟缩的伸出小手去碰花如瑾放在锦被外面的手,“四姐姐,他们都说四姐姐也要去找姨娘和弟弟了,四姐姐不要桐儿了吗?” 皱巴巴的小脸上挂满担忧,花如瑾只觉得鼻头有些发涩。这可怜的孩子如同她一般孤立无援,抬手揉了揉他的头,笑道,“我哪儿都不去,只陪着你。” 这话便如同定心丸一般,让花之桐安心下来。到底是年纪小的孩子,转眼便破涕为笑。 李贺站在一旁,看着花如瑾温柔的搂着花之桐笑笑的模样,眉头忍不住紧蹙了起来。这个表妹,同以往不大一样,虽然样貌一样,行为举止一样,可看人时的眼神却多了那么几分沧桑。 想来芳姨娘难产而死,撇下一对儿女,她又为庶出,汪氏每日上门打秋风,处境委实艰难。 “我说如瑾啊,”汪氏沉默半晌,决定不能在看他们姐弟情深的戏码,便开口道,“好歹我是你的亲舅母,贺儿是你的亲表哥,你没有不帮衬的道理。” “能帮我自然是要帮的,”花如瑾有些不耐烦,可口气还是温柔恭敬,“舅母也看见我现下的处境,虽这是我家不假,可我不过一个小小庶女,又没了姨娘。人微言轻,恐是没有能力帮衬一二。” “这怎么话儿说的?”汪氏跳了眉毛,“你只管在你父亲面前说上几句,早些让你表哥跟着入家学读书便是了。如今,你身边没有乳母,便讨了舅母进来在你身边陪伴,岂不是便宜?” 真是打的好算盘。花如瑾心中冷笑,“这事情我插不上嘴,舅母只管去找太太说便是了。” 汪氏有些不高兴,随拔高了声音,将手一甩,道,“少拿太太来压我,你若不向她来讨我,她如何愿意让我进你花家大门?” “我便是讨了,太太也不见得愿意。”花如瑾定睛看着汪氏,脸上犹带着温厚恭敬的笑容。又转头看向蜜桃。 蜜桃最是牙尖嘴利,早就跃跃欲试要给汪氏瞧瞧厉害,见花如瑾丢了一记眼色过来,便上前一步,道,“我们姑娘虽是这大家的小姐,可到底只是庶出。莫说老爷并不十分宠爱,便是万分疼惜,也万不敢恃宠而骄,仗着老爷的恩宠在太太面前指手画脚。舅太太若真心想要进来,何不自己去求了太太?听闻老太太亲口应了表少爷进家学读书一事,舅太太只等着表少爷日后争得功名便是了,何必进这大宅子来蹚浑水。知道的说是你为了爱惜外甥女,进来照拂一二,不知道的倒以为舅太太是贪图富贵,进来享乐。您是我们姑娘的舅母,只有姑娘孝敬您的份儿,哪里有让您侍候姑娘的道理。” 蜜桃说话向来语调激昂,语速适中,直听的汪氏脸上肌肉一抽一抽。 见她已然没有了战斗力,蜜桃又乘胜追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想起来了。舅太太不过是花家一个姨娘的娘家嫂子,哪里算得上是花家的亲戚。咱们尊称您为舅太太,可在太太眼里正经的舅太太是京中侍郎府里的太太呢!” 纵然是汪氏脸皮再怎么厚,还是让直言不讳的蜜桃说的脸色绯红。伸手指着蜜桃,半晌说不出话。 花如瑾憋笑险些憋出内伤,轻咳一声,喝道,“没有规矩的丫头,舅母也是你能奚落的?” 蜜桃吐吐舌头,低头退到了一边不说话。 汪氏已然是被气的不轻,起身甩头走了出去。 留下来的李贺很是尴尬,虽觉得母亲不对,可到不能看着母亲在自己面前受辱,于是冷着脸对花如瑾道,“我们这起子穷亲戚入不得四姑娘的眼,日后便也不好来打搅。我会规劝母亲,不来给你添麻烦的。” 语毕便要拂袖而去。 到底方才是李贺一番话,让花如瑾有些重新振作的苗头,对他多少有些感激。花如瑾忙出声道,“表哥莫恼,是我管束下人不利,我没有旁的意思。” 李贺站住脚,却背对着花如瑾,“我知道你的心思。爹早逝,家中贫困,前些年因有姑母照拂方才过的轻松些。现下母亲想要进花府,也不过是想要吃好穿暖,要我能有书读,日后能挣个好前程。我知道你是大家小姐,我对你虽有情义,可绝非想要高攀。妹妹大可放心。” 李贺每一个字都说的决绝有力,说完后头也不回便走了出去。 花如瑾茫然的看着被掀起又放下的帘子,一时恍惚。 “我知道你和顾家少爷情投意合,又门当户对。你我虽指腹为婚,可到底门第相差悬殊,我虽对你有情意,可绝非想要高攀。妹妹大可放心。” 记忆力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曾也用过如此决绝和伤感的口吻说过类似的话。 回忆猝不及防的跃然于眼前,花如瑾觉得眼前一花,身子一软,又昏昏睡了过去。 第三十章 又一场圣战 花如瑾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又是几天几夜没有睁开眼睛。谁也不知道她在梦里梦见了什么,但守着她的香梨和蜜桃却看得见她一直在梦里掉眼泪,连枕头都被打湿了。 她十分委屈,又十分伤心,直看的人心头生疼。 “姑娘总算是醒了。”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蜜桃兴奋的脸和敖红了的眼睛。 柔和的光线依然让花如瑾有些适应不了,她眯了眼睛,费尽力气的张开干涸的嘴,要水喝。 蜜桃便忙不迭的在铺了织锦小摊子的脚踏上爬起来,到南面窗下靠墙放着的小桌上倒水拿来给花如瑾。 干的似乎要着火的喉咙,经过水的灌溉,让花如瑾好受不少。将壁纹白底的陶瓷杯子递给蜜桃,神智稍见清晰的她这才发现,外面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是谁在哭?”花如瑾皱了眉头,显然是觉得有些吵。她本就头疼,这一吵,更觉得头嗡嗡作响。 蜜桃往门口处瞧了一眼,脸上带着愤恨的神情,“还能是谁,自然是婉澜苑那位在兴风作浪。” 花如瑾不以为意,又细细的听了,惊道,“太太怎哭的这般伤心?” “婉姨娘滑了胎。”香梨按住蜜桃的手腕,接替了她的喋喋不休。 蜜桃本装了一肚子的八卦要同花如瑾讲,被这样横加阻拦,少不得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只怕她根本就没有怀胎吧。花如瑾心中叹气,嫡母嚣张却毫无心机,处处受姨娘制肘。她便是养在嫡母跟前,似乎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同样是庶女出身,花盛瑾有那样狠角色的姨娘为其打点,又得花奕宠爱,日后怕是什么好东西都会是她的。但凡花如瑾有一点的好处,她都会瞧不惯,伸手来抢。 纵然已经决定好好活下去,为自己的前世讨个公道,是该从长计议的时候了。 屋里花如瑾病恹恹,屋外海氏泪流满面。 “那起子黑了心的贱婢诬陷我,老爷竟也相信。原这十几年的夫妻都白做,老爷待我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海氏满脸泪痕,却顾不得用帕子去擦。一双眼睛里全是失望和伤心。 花奕脸色苍白,眉目冷淡,声音更是冷若冰霜。“不是我不信任你,那投井畏罪自杀的是你的贴身大丫头,你怎么说?” “我……”海氏哪里知道,她千万般信任的大丫鬟雁翎如何就出卖了她。[.超多好看小说]瞪着一双浑圆乌黑的眼睛,一时说不上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直坐在一旁安抚妹妹花若瑾的花似瑾豁然起身,上前扶住海氏。一双酷似花奕的眼睛,犹带愤恨的瞪着父亲。“父亲既认定是母亲的过错,何必还来兴师问罪,只定罪责罚便是。母亲若是有那提防它人之心,恐今日也纵然不会让婉澜苑那位姨娘兴风作浪。婉姨娘不过是看母亲尽心尽力照拂病中的如妹妹,特此钻了空子,瞧着母亲精力不足无暇顾及她便起了祸害之心。父亲同母亲是结发夫妻,母亲为人如何父亲最是明白。既然父亲偏听婉姨娘的,认定母亲心狠手辣,不仅害死父亲的骨肉,又将自己一手提拔的大丫头逼死,那便照家规定母亲的罪便是了。何必还来这里惹母亲伤心。” 花奕看向一脸决绝的花似瑾,一时神情恍惚。半晌方才眉目倒立,喝道,“你打量着我素日里最疼你,便这般没有规矩,这是女儿该同父亲说话的态度吗?你出去打听打听,哪家的大家闺秀这样对内宅之事指手画脚!” “自然没有。”花似瑾回答的斩钉截铁,“可他们的父亲,纵然是宠妾灭妻总会忌讳着儿女,断然不会在儿女面前为了一个姨娘来发落他们母亲。” 花似瑾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直将花奕说的面色惭愧,诺诺不在言语。 海氏也被女儿带动起了情绪,一抹眼泪,道,“老爷既不信我,我便也不多说。若是想要我替你那本就不存在的孩儿偿命,我便即刻碰死在这。” 海氏说的尤为激动,一把便将女儿推开,朝立在南墙脚的高大雕花木柜冲去。 花奕见势不妙,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护在怀里,一时惨白了脸色。“哪个说要你偿命?哪个说要你偿命的?!你做什么这般作践自己!” 海氏被花奕紧紧箍在怀里,却依然在奋力挣扎,哭喊道,“老爷今日,不就是为了给婉姨娘讨个公道。横竖我不如她心机深,这些年来苦苦挣扎也总是被她算计,她喜欢这主母的位子,我让给她便是了。” 海氏是耿直豪爽之人,又十分好强刚硬,非到绝望伤心至极之时,断然不会做那寻短见的戏。她是正经官宦人家出身,总不会那市井泼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花奕自是清楚,一时间心里酸涩难受,扶着海氏的肩膀,望着她道,“府上出了事,我总要问个一清二楚。纵然是方才言语上有些过于激烈,可断然没有要你偿命的意思。你……你何苦轻贱自己的命。纵然我待婉儿不薄,可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将这主母的位子给她?” 海氏听不进去,哪管花奕是不是语调已经十分柔软,只还一味的哭着。 花奕从未见过海氏这般,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见母亲哭的伤心,父亲又一脸苦闷,哭吵的声音渐渐平息后,一直瞪着眼睛坐在软榻上的花若瑾却咧开嘴哭了起来。花似瑾不满的瞪了父亲一眼,转身将花若瑾抱在怀里哄着。 外面闹的异常热闹,花如瑾披着外跑靠坐在床上,可怜巴巴的望着香梨道,“香梨姐姐,我肚子饿。” 本一心听着外面圣战的香梨听了这话,转头有些错愕的看着花如瑾。 “姐姐去帮我到厨房弄点吃的吧。”花如瑾望着晃动的帘子,暖阁外面此时正是尴尬之时。 香梨恍然大悟,忙领命走了出去,一掀帘子,一脸兴奋道,“老爷,太太,四姑娘醒了。” 花奕错愕抬头,海氏也忙抹掉脸上的泪水,两人对视一眼,皆匆匆向暖阁走来。 第三十一章 其乐融融 花如瑾的醒来,恰到好处的缓解了外面的尴尬。花奕和海氏,双双入内,来看病中的小女儿。 大夫也在一盏茶功夫后,拎着小藤箱走了进来。 “怎么样?”花奕十分焦急,目不转睛的盯着慢条斯理起身的花胡子大夫。 “姑娘大好了。”大夫惯性的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有些好奇的看着花如瑾。她昨日脉象平稳,可却昏睡不醒。今日同昨日一样,可眼神却明显有了光彩。“老夫再开几幅方子,用冷水给姑娘煎了,每日饭后两幅。五日之内必好。” 花奕欣慰的看着小女儿长出一口气,保得住小女儿的性命,总算是对得起死去的芳姨娘。 花如瑾看着红肿眼睛的海氏,又看了看神色缓和的花奕。撒娇般的去拉海氏的手,“母亲,我想吃荷叶粥,还想吃芹菜肉的馄饨面。” 海氏听花如瑾叫自己母亲,着实一愣,旋即笑道,“好孩子,母亲这边打发人去厨房取来与你吃。” 花如瑾笑的十分甜腻,用力点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天真无邪的望向花奕,“爹爹也一起吃吗?” 花如瑾曾听蜜桃无意提起过,花奕喜欢吃茴香馅的馄饨,每次到芳姨娘屋里,芳姨娘总要背着茴香馄饨和荷叶粥。芳姨娘的荷叶粥比旁人做的好吃,花奕最是喜欢。 看着小女儿粉雕玉琢的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花奕欣慰之余,又有一丝伤怀。想到婉姨娘心狠手辣将芳姨娘和那已足月的孩子害死,方才的震怒顿时减少了不少。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许是这话应验了。 好不容易花如瑾有了胃口,虽不甚宠爱,可到底是自己骨肉。又因对芳姨娘有所亏欠,花奕待花如瑾自说多了几分垂爱。 见她邀请,便也应了,“吩咐厨房多准备些,折腾了这些许时辰,怕是大家都饿了。” “还不快去。”海氏擦干眼泪,吩咐着,蜜桃忙出去追早已经出去取饭的香梨。 不多时,饭菜便摆好了。花如瑾虽身子虚弱,但好歹也能下床。花奕便将花如瑾抱到外面,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夜宵。 “我最爱吃这鸳鸯脆,偏母亲这里做的最好吃。”花如瑾夹了一块色泽翠绿的菠菜放在了花奕的碟子上,“爹爹,你尝尝。” 花奕笑的合不拢嘴,他竟不知,花如瑾是这般懂事讨喜。 她声声母亲叫着,海氏心里也十分舒坦,花如瑾又惯会讨人欢心。因余光瞥见花若瑾嘟着嘴,似乎不大高兴,便道,“三姐姐最爱吃肉,这些日子却因我病着一同吃了好些天的清粥小菜。[.超多好看小说]爹爹瞧瞧,她都瘦了呢。” 饭后茶点时,花如瑾笑着指着花若瑾明明鼓起来的腮帮子。 花奕摸摸下巴,他倒觉得花若瑾一直圆润可爱着。揉了揉花若瑾的头,道,“明日,便吩咐厨房做些好吃的,你陪着四妹妹,关照她多吃些,也似你这般,圆润讨喜才好。” 从来都是旁人说她胖,今日被花奕夸了圆润讨喜,花若瑾心花怒放。小胖手往胸脯一拍,道,“父亲放心,不出半月,准备要妹妹似我这样。” “我可不要!”花如瑾故意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往花似瑾怀里靠去。“我要向大姐姐一样,高挑俏丽。” “鬼丫头。”花似瑾俏丽的小脸笑开了花,在花如瑾的小脸上拧了一把,“瞧你脸上都没有肉,要什么高挑,要我说,多长些肉让姐姐掐掐才是正经。” 花如瑾鼓着腮帮子,做出一副包子模样,一时逗的大家哈哈笑了起来。 海氏指着花似瑾笑道,“你不知道,你大姐姐小的时候,可比你三姐姐胖多了。到了十二三岁上下,老太太不准她贪吃,这才有了苗条身段。”又捏了捏花若瑾的小细胳膊,“你才多大,胖些怕什么,大不了似你姐姐那般,大了饿肚子便是了。” 花若瑾在一旁掰了掰手指头,“岂不是再有两年我也要饿肚子了?” “你正经得多饿些呢。”花奕一本正经的看着花若瑾点头,只将花若瑾窘迫的干等眼睛。 一时间众人又是一顿大笑。 虽此时已是初秋,但内陆的气候最是干燥,秋老虎也热的吓人。花如瑾因大病初愈,又喝了一大碗发汗的姜汤,在被窝里呆的十分憋屈。一直滚来滚去。 守在外面踏上的香梨,批了中衣起身,“姑娘可是那里不舒服?” “热。睡不着。”花如瑾伸出胳膊摸了一把汗,唯恐自己着凉,又迅速将自己裹紧被窝里。 香梨聊开了轻纱帐,“多少透些风,也不至于姑娘太不好受。若是睡不着,就跟奴婢说说话吧。” “嗯。”花如瑾点头,漆黑的屋子里很顺利的就捕捉到了香梨那一双明亮的眼睛。 那双好看的杏核眼,跟自己前世的眼睛可真像啊。花如瑾忍不住唏嘘,世间竟有人会如此相似。 “姑娘自从上次病好了,便同以往大不相同了。”香梨摸索着,将被子又重新替花如瑾改好。 花如瑾闻言心中一凛,扯扯嘴角,“哪里不同?” “说不上来,似乎比从前坚强开朗许多。” “那是自然的,”花如瑾叹了一口气,“没有姨娘照拂着,我在这府上立足艰难。若不整日高兴些,哪里能熬的过?再说,谁不喜欢成日头开心快活的人?没得般一张死人脸给谁瞧?” 香梨忍俊不禁,“过去姑娘就爱摆死人脸。” 所以把自己摆死了。“姑娘,今日又立了大功。明日太太指不定怎么赏您呢。” “我立了什么功?”花如瑾声音中故意透出几分迷茫。 香梨最是知道她的性子,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倒是和芳姨娘一模一样的。“老爷许久没留在太太屋里用过饭,更没这么高兴过。今日不在追究婉姨娘之事,皆是因姑娘对太太依赖,一声母亲叫的亲昵,让老爷以为太太待姑娘极好的。” “太太却是待我极好的,只私下里,我不敢叫她一声母亲罢了。” 花如瑾叹息,海氏虽蛮横,可却不存坏心,对她不好,却不见得苛刻她。既然寄人篱下,自然是要为人分忧,方才能让自己过的舒坦。嫡母若是喜欢自己,总不至于日后随便将自己打发了嫁人。 第三十二章 祸从口出 一更,呼唤推荐收藏。 下一更,在晚上八点半。 ===================== 夜里睡不着的,除了花如瑾,还有婉澜苑那位。 烛光摇曳,将婉姨娘的身影拉的长长的投在墙上,犹如鬼魅。 花盛瑾坐在软榻上,托腮看着母亲不停晃动的影子,目露沮丧之色。 “你这幅样子做给谁看?”婉姨娘柔和的眉目透着一股狠戾,停止踱步,在花盛瑾对面坐了下来。“别一副恹恹的神色,你父亲便是今日留在那院儿用饭又能如何?左不过三日,太太便又会惹了你父亲的厌烦。” 花盛瑾似乎提不起什么精神来,也不抬眼瞧母亲,只用银签子拨动着烛火。“父亲现下极喜欢如瑾的。父亲本就待芳姨娘不薄,如瑾芳姨娘过世,少不得对如瑾要好一些。若是父亲更宠如瑾,我该怎么办?” 花盛瑾自晚饭时,听说花奕留在太太屋子里用饭皆因花如瑾的功劳,又对她流露出十分喜爱的神情开始,便恹恹不想言语。便连晚饭也只吃了一口清粥。她是庶女,如今在花府活的如鱼得水,全仰仗着父亲的宠爱。若有朝一日,父亲对她不闻不问了,那本就将她们母女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的太太必定会将她们修理的极惨。(.) 婉姨娘虽甚得花奕喜爱,十几年来却只生下花盛瑾一个女儿,本无儿子可以仰仗,若是日后花盛瑾又不能嫁的好人家,只怕婉姨娘晚年的生活会十分凄惨。 一想到这,花盛瑾便忍不住有些害怕。 “打起精神来!”婉姨娘握住女儿的手,“她不过是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一时讨了你父亲欢心罢了。论才情样貌,你哪一点不如她?且你父亲最喜欢有才华的女子,你只管将诗书读好了,练得一手好字,他自然器重你。” 见女儿似乎依然还是打不起什么精神来,又道,“现下你大姐姐就要及笄了,出不了一年便要出阁的,到时候老太太身边没有女孩子,少不得要在你们姊妹里挑选一个。你现在莫要管你父亲喜欢谁,讨好老太太才是正经。若能养在老太太跟前,日后恐是若瑾那个嫡出的也比不得你能嫁的尊贵。” 花盛瑾眼底闪过一丝光彩,抬头望着母亲目光坚定的双眸,斗志再次激昂起来,“花如瑾百般讨好父亲,又处处巴结太太,想来也是在打老太太的主意,我断然不能让她得逞了。我不如大姐姐和若瑾一出生便是嫡出的,但也决不能不如她。” “嗯。”婉姨娘点头,又鼓励道,“本你才该是嫡出的。既然太太抢了我的位子,那两个丫头又抢了你嫡出的名头,咱们总该将属于咱们的抢回来。你父亲这会儿不过是瞧着如瑾生病,才多去太太那里走动。娘自有办法,让他日日来我们这里。太太蠢笨鲁莽,若没有老太太的帮衬,早晚是要做下堂妇的。” 婉姨娘虽眉目柔和,可却总是隐隐透着狠辣决绝的神色。 花盛瑾望着母亲,心里又起涟漪。 第二日一早,花如瑾还在梳洗,便听得外面怯怯私语之声。 蜜桃最爱八卦,便趴在门边上,试图听个清楚。可最后也只能是无功而返。 有些沮丧的靠在门边上,回头瞧着香梨给花如瑾梳头发,“刘嫂子每次回话都说的极小心,恐是坐在太太身边也听不得她们主仆算计什么。” “管他算计什么,总不会是算计咱们姑娘。”香梨一双巧手,将花如瑾的长发左右一挽,便扎出了可爱的丸子头。又自抽屉里取了两根鹅黄丝带,左右系了蝴蝶结,流苏穗子正好垂到耳边,同耳垂上的珍珠小耳钉配起来极俏皮好看。 又取了两只虾须镯子挂在花如瑾的手腕上,道,“昨日,咱们姑娘可是跟太太表达了十二分的诚意。咱们姑娘,是处处要向着太太的。有姑娘在,老爷还会常来这屋子里瞧瞧。太太巴不得姑娘好,万不会算计姑娘的。” 因自家姑娘眼看着便要得宠,蜜桃自是十分得意的,“那还用说?咱们姑娘本就生的好,又十分俏皮,别说是老爷太太喜欢,日后就是老太太保不齐也喜欢咱们姑娘。我自然知道太太不会算计咱们姑娘,必定是在合计着如何对付婉澜苑那位。横竖咱们日日闷在院子里也没有什么趣事儿,只管瞧着热闹便是了。” 花如瑾理了理一副起身,一副受不了神情的看着蜜桃,“你做什么那么喜欢凑热闹?仔细被热闹卷了进去,脱不了干系。” “我哪里有那么笨?”蜜桃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毛,“这次婉姨娘如何滑的胎,雁翎姐姐又是如何死的,我知道的最多。可老爷问的时候,我还不是一句没说。” 她的话,让花如瑾和香梨都吓了一跳。两人忙做了噤声的手势,一脸慌张。 香梨本就是芳姨娘屋子里的大丫头,素日里便管束着蜜桃,几步上前,将她往屋子里拉,挑眸瞧了瞧门口,“隔墙有耳,仔细让别人听去了。你既没同老爷说,便也不要同我们说了。” “咱们在自己屋子里说话有什么要紧。”蜜桃从不信什么隔墙有耳的事儿,她自己爱听八卦,便理所应当的觉得旁人也喜欢。于是便凑到花如瑾身边,“姑娘,那日你昏睡时,我去给你煎药,可瞧见了好些个不该瞧见的东西呢。雁翎姐姐还同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可怜她一片忠心,最后却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她略带惋惜,叹了一口气,低头玩起了自己的手指。 花如瑾被她的话吓的够呛,“行了,不是说了,不要再说了。你只当什么都没瞧见便是了。” 这个时候,太太和婉姨娘都卯足了劲儿要搬到对方。 这个不知死活的,不知道躲的远远的,竟还这般口无遮拦。 “我合着该替雁翎姐姐伸冤呢,姑娘生来就是小姐,不知下人的苦衷。那日,我是亲眼瞧见雁翎姐姐被人推进井里的!” 未等蜜桃最后一个尾音首尾,门帘便被人一把掀了起来,“你瞧见,是谁将雁翎推入井里的?” 第三十三章 请安(一) 香喷喷的二更……收藏推荐涨涨涨,默念一百遍。[.超多好看小说] =============== 在外面听了半天墙角的花似瑾将帘子一掀,目光如炬的盯着蜜桃。 原本屋子里的主仆三人即刻傻眼。 花如瑾暗骂蜜桃惹祸精,香梨更是白了脸色。 蜜桃想来是惹祸已成惯例,竟是不慌不忙的看着花似瑾挠了挠头,“黑白无常啊。” 显然,谁也没想到她狡辩的这么没有水平。大家紧绷的脸,都在一瞬间垮了下来。 花似瑾往屋子里踱步,走到蜜桃身边停住,低头用颇具威迫性的目光盯着她,“四姑娘病才好,你怎就讲鬼故事下她?若是再病了,仔细那冤死的趁机上了病人的身。” 花似瑾嘴角微扬,带着几分得意的神情看着蜜桃刚才还沉静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你不知道吗?冤死的人,死后七天,会回魂,替自己伸冤。若是有人看见她冤死,却还置若罔闻,恐是这冤魂也断不会放了那人的。” 蜜桃爱八卦更信鬼神,众人皆知。他老子娘便是出了名的迷信,她嫂子不生养孩子,他们便日日寻那巫蛊之术求子,碰巧她嫂子肚子争气,得了个大胖小子,这一家人自此后更是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 花如瑾不知道内幕,想不透花似瑾为何突然奇峰一转,将话题转到了这里。知道详情的香梨却在心中暗叫不好,焦急的绞着手中手帕,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蜜桃,不肯放松。 果然蜜桃慌了神,“姑娘的话当真?” 花似瑾突然忍不住爆笑出声,一挥手,“当什么真,唬你的。你不是在给你们姑娘讲鬼故事?索性我替你讲个精彩的。”一面说着,一面往花如瑾身边走过来,一一认真瞧着她们三人神情。“瞧,我不过一句话,竟将你们都吓白了脸。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我今日起的早,过来瞧瞧妹妹精神可好?” 花如瑾被花似瑾拉着手,心中暗自佩服大姐姐的圆滑风趣,笑道,“便是不好,也被大姐姐吓好了,哪里还敢生病。” 花似瑾掩唇而笑,本就生的艳丽的眉目更显妖娆。“合该我成日来吓吓你,也让你身子骨健康些。”说着又捏了捏花如瑾可爱的包子头,“你既然好了,今日便也同大家一道去给祖母请安吧。之前因你一直病着,未曾去祖母那里磕头。今日可不能再懒了,省的祖母不高兴。” “嗯。”花如瑾点头,她早就知道见祖母的日子要来了。“我这就跟姐姐走。” “别,我还没准备好呢。”花似瑾压住花如瑾的肩膀,拦住她要起身的动作。“我只是来瞧瞧,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过会儿我打发人来叫你和若妹妹。” “嗯。”花如瑾点头。 花似瑾才一出去,蜜桃便长出一口气,抚着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总算是躲过去了。” “同你说过多少遍,仔细那张嘴闯祸!”香梨不满的点着蜜桃的额头,“你当是躲过了?我到瞧着,大姑娘是想别的法子,让你心甘情愿跟她说实情呢。你最怕鬼神,她方才不过是吓吓你,以后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花如瑾在心中暗暗赞同,看来,很快她便要领教领教花似瑾的手段了。真头疼。 主仆三人,不过才说了一会话,花似瑾身边的贴身丫头,便来请花如瑾。本要跟着一同走的蜜桃和香梨,却被拦了下来。 “我们姑娘说,因姑娘近日来绵连病榻,屋子里少不得留了病气,请两位姐姐趁姑娘不在屋子里,将屋子彻底打扫一番。” 见香梨和蜜桃露出不放心的神色,那丫头又笑道,“姐姐们放心,奴婢自会仔细服侍姑娘。” 香梨见花如瑾对自己点了点头,便也客气道,“那就劳烦了。” 那丫头也不多说,只笑着,请花如瑾出去。 荣寿堂里,自花之横起,孩子们一一按序齿排列站好,老太太端坐在,依然一身檀木高椅里,素雅,手持念珠,因今日见儿孙满堂,素日里冷着的脸见了一丝笑意。 海氏挨着老太太的右边,在靠右手边第一个交椅里坐下。一脸端庄,“还不快给祖母请安。” 孩子们闻言,自花之横起一一在老太太跟前叩头请了安,又都各自领了作为坐下。 “这半年不见横哥儿,似乎清减不少。”显见的老太太是极喜欢花之横的,一开口便将话题带到他的身上,素日里冷漠的目光,也带了几分热络。“读书固然要紧,可自己的身子骨更应该注意。要为国家效力,祖宗争光,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个一健硕的体魄。” 花之横微微往前靠坐,恭敬有礼,“孙儿谨记祖母教诲,日后必当勤于锻炼。” “嗯。”老太太对花之横的懂事,一直很满意,“我同你父亲说,要他请了江先生来家里,日后你便也不必跑到大老远去那州学里读书。” “江先生?”花之横的目光跳动,有些激动,“祖母说的可是那位,十五岁入仕,先后教授两位皇上的帝师江淮?” “正是。”老太太微微颔首。 “可孙儿听说,他自前年起,以年是颇高为由辞官归隐,一直在外云游。” “他的孙儿与你同年,也要参加科举,他便回来辅导一二。”老太太抿了一口茶,“横竖他也要授课,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便请他来咱们府上。一来,要你和桐哥儿能够受教,二来也好让你同他们家的赫哥儿做伴。日后两个人也好共同入仕为官,相互扶持一二。“ “祖母考虑的极是。”花之横对老太太向来敬重有加,一想到要结交青年才俊,更是高兴不已。 老太太点头。 花盛瑾见似乎没有人开口说话,便赶忙钻着空子道,“孙女儿早就听闻江先生盛名,不知我们姐妹可有幸能师从他老人家门下?” 她一双眼睛颇带热忱,期许的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端着茶碗的手一顿,挑眸,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越看越沉。 第三十四章 请安(二) 老太太犀利的眸光,让花盛瑾大感不妙。她一句问话,将自己置身于十分尴尬的局面。 老太太这样的神色,让人瞧不出心中所想。只将沉甸甸的目光落在花盛瑾身上,不笑,不怒,那目光仿佛能将人看穿,而唇角似有非有的笑容,有好似是在看穿后的坦然。 花盛瑾一双小手,在长袖中紧握成拳,十分紧张忐忑。见她这般模样,花若瑾幸灾乐祸,恨不得再落井下石一番,可奈何她口才平平,搜肠刮肚也不知说什么样的话才合适,只好侧头去看大姐姐,将奚落花盛瑾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可花似瑾低垂着眼眸,只认真研究着自己裙子上的金丝刺绣,似乎并没有对这些多加注意。海氏更是一副不关心的样子,其实是静候下文。 花之横瞥了一眼花盛瑾,脸上厌恶之色一闪而过。花之桐因年纪尚幼,并不知道这话中有何机锋,只一味低垂着头,看似十分紧张。 老太太环顾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躲在花若瑾身后打瞌睡的花如瑾身上。 “四丫头,你说说,可愿意师从江老先生门下?” 老太太的声音,一贯带着那么几分清冷。 花如瑾心中暗叫不妙,她都已经插科打诨,开始装睡了,为什么老太太还是要拖她下水。(.无弹窗广告) 硬着头皮抬起头,还是一贯天真无知的表情,目光澄明的看着老太太,“江先生是教仪容的么?先前的先生教的极好的,她不会来了吗?” 花府闺学原有一位教仪容的女先生,因家在扬州,且于花奕前来锦州任职之时便辞退职位,离了花府。是以,女孩们现下并没有教授仪容的先生。 花如瑾故意用孩子气的口吻将话题引向歧路,到让花若瑾来了精神。 “四妹妹真傻,那江老先生是祖母请来特地教兄长们读书的,人家可是盛名满天下的帝师,怎要教你仪容?” “教兄长们读书的,如何要来咱们闺学了?”花如瑾撇下老太太,很高兴和花若瑾岔开话题。 “你盛姐姐不愿意同咱们学女儿家的东西,也想学八股考科举,所以在央着祖母要江先生也一并教教咱们呢。”花若瑾唯恐老太太不厌烦花盛瑾,故意说的十分起劲儿,一双眼睛也直盯着花盛瑾,将她的满脸窘迫收入眼底。 花如瑾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十分佩服的看着花盛瑾,“到底还是盛姐姐上进,难怪父亲常夸赞姐姐,并要如儿同姐姐多学习呢。” 花若瑾在鼻子里冷哼一声,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花似瑾按住了手背,强压住不许说话。 老太太一直默不作声,花盛瑾心中更是惊骇,忙道,“父亲常说,虽世人皆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那家的小姐不是知书达理的,是以我才想着多学些东西,日后也好不因才疏学浅而丢了花家的脸面。” “知书达理,便是知的女四书便也就是了。江先生固然是学富五车,博学睿智,可到底他所授之业多倚重于策论,并不适合女孩子们学习。女孩子读书,只不做睁眼瞎便也就是了。”老太太睨了她一眼,不表露任何情绪。 “祖母说的极是,”花盛瑾忙接话,一张俊秀小脸已经布上一层细密汗珠。“孙女因敬仰一时犯了糊涂,还望祖母不要责罚才是。” “小孩子,做错事情也属人之常情。不怕你做错事情,只怕一味的将心思摆在了歪处。一个人,若是心术不正,便是读便了圣贤之书,也是枉然。”老太太说着,将目光一转,一一扫过四个女孩子,“尤其是女孩子,若是醒他差错,可是要毁了自己一生的。切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有时莫强求。一辈子,守着自己的本分,过的安稳快活便也是了。” “孙女谨记祖母教诲。”四个女孩子皆行礼受教。个人神色不一。 老太太看着她们总算是懂事,满意的点头,又道,“说起来教授仪容,咱们府上也不好一直没有教习嬷嬷。眼看着似儿便要及笄了,合该请一个像样的教习嬷嬷来好好调教调教。” “母亲说的极是。”海氏微微挪了挪身子,她今日本就是想要和老太太商量教习嬷嬷之事。“孩儿想着,眼看着便要进九月了,宫里恐是又要外放一批退役的嬷嬷,不如便请人在这里面挑一个来咱们府上教教女孩子们。到底宫里出来的人,纵然是比旁人教的好一些。” 老太太不大赞同,摇头道,“规矩好的,宫里的贵人们怕也舍不得将她们放出来归乡。我想着,总还是那些留在宫里的老人妥帖,且不说规矩礼数周全,单直说调教的手段也总是比旁人好些。” “这……”海氏犯了难,“母亲说的没错,只是,咱们老爷只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员,哪里请的动宫里的贵人。” 老太太挑眼瞧了瞧她,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站在一旁打扇的彭妈妈见此,忙出来打圆场,“太太糊涂,咱们老太太是侯府嫡出大小姐,当今的皇太后可是咱们老太太的手帕交。” “是了,是了,是我愚钝了。”海氏一拍额头,连声说道。面上是一副敬仰模样,心中却腹议,这世态炎凉,昔日那些手帕交,哪一个还记得老太太这个落配的凤凰。 一时间众人又说了些其他琐事,老太太的语音渐渐微弱下来,显是身子乏了,众人便也一一散了。 众人闪的极快,花如瑾被落在后面。本来说要尽心服侍她的丫头早已不见踪影,幸亏这花府她十分熟悉,也不怕九曲十弯。 站在佛堂门口,望了望那抄手游廊连着的小院子,花如瑾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果然,花似瑾出手了,让她这个小庶女,明白明白什么是嫡女风范。若她不听话,只花似瑾一句话,她便在这府上府上孤立无援。 花似瑾既然故意又以为难她,她总不好特别容易的就走回去,扫了大姐姐的兴致。只好在老太太的院子了多转了几个圈儿,绕了几步路才向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游廊拐角处,一双充满同情的双眸,将花如瑾那副故意做出的惶恐姿态尽收眼底,转身匆匆往老太太屋子里走去。 第三十五章 下马威 彭妈妈远远瞧着花如瑾步履维艰的在荣寿堂里转了几圈才堪堪找到出路走了出去,想她小小年纪,一副十分捂住模样,忍不住心头一软。(.无弹窗广告) “方才散了,姑娘们都有丫头乳母跟着,只四姑娘孤身依然。她年纪小,哪里认得路,在院子里赚了好半天功夫,才走出去。奴婢瞧着,姑娘是个沉稳性子,若是旁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合该是急得淌眼抹泪,可四姑娘却不慌不忙,瞧准了有人出去,便跟在后面走了。” 彭妈妈手上忙着给老太太换衣裳,脸上尽是同情之色。 老太太早就注意到,花如瑾身边一直没跟着妥帖的丫鬟,跟着她一并进来的是花似瑾身边的二等丫头红缨。 将身上的鱼纹长衫脱下,又换上了一件织锦锦绣福禄衫后,老太太理了理衣袖,道,“她姨娘是何等的沉稳内敛,临危不乱。纵然是她年纪尚幼,可到底也学了她姨娘不少本事。” “可惜了芳姨娘,年纪轻轻就惨遭横祸。她年纪轻,性子温顺,生的又好,老爷极是喜欢,膝下又有一子一女,日子长久了,不怕老爷将婉澜苑那位放下,也可少了咱们花府多少麻烦。可人算不如天算,哪里承想……”彭妈妈声音渐渐微弱,到最后所有的话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老太太心有感触,眉宇间多了几丝惋惜,“合该她命数如此,虽我有心扶持,可到底没争过老天……人,总强不过命的。” 老太太历尽沧桑的眼里,依然带着几分不甘和落寞。 彭妈妈知她是个好强的人,只这一生遭遇太多不遂心意之事。想着前尘种种,也忍不住难过起来。感慨道,“你希望花家的姑娘们都是好命的罢。” 老太太对这几位姑娘的未来,都有一些看法,忍不住唏嘘,“似儿傲慢冷漠,恐是日后要步我后尘。若嫁得夫君专情,方能过的顺遂美满,如若不然,恐是同我一样,要过着冷清寂寞的日子。盛儿,遂了她姨娘,不服命数,心比天高,处处同人攀比,好生虚荣,日后纵然是能挣的富贵荣华,也是要呕心沥血方才能够保得住。其余两个……若儿虽刁钻任性,但为人忠厚,若不想着高攀嫁入贵府,日后总能过的平顺和美。至于如丫头……年纪尚幼,性子还没稳定下来,不好做定论。” “奴婢瞧着,如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彭妈妈笑着瞧老太太神色变化。 看着她一副小心翼翼模样,老太太忍俊不禁,点她额头,笑道,“偏你是个猴儿,倒知道我想什么?” “奴婢自八岁起便跟在老太太身边,如今已有六十年,哪里会不知道老太太心思。”彭妈妈亲昵的捏着老太太的肩膀,脸上不见桑仓神色。 两人嬉笑打闹,就好像回到了美好的闺中生活。 老太太这一生,跌宕起伏,经历过大富大贵,也经历过饥寒交迫。看见过门庭若市,也经历过门可罗雀,早已将这世态炎凉看的通透。年轻时,执着于对花老太爷的感情,总想争得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可倒最后,争来争去,却争得这样青灯古佛的下场。 她这一生,除了教养出一个还算上进的花奕外,恐怕处处都是败笔。当年何等风光的侯府嫡出大小姐,因选错了郎君而落的如此下场。不仅让自己一生过的不幸,更让那个一直对她恋恋不忘的人,早早踏入黄泉。 那边主仆二人追忆往事,这边花如瑾匆匆走出荣寿堂。 焦急等在院子门口的蜜桃见花如瑾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忙不迭便迎了上去,“姑娘怎么才回来?” “我不认得路,绕了些圈子,是以耽误了些时辰。”花如瑾扶着蜜桃的手,笑的温暖无害。 那天真摸样,让人总想不到她会暗藏什么心机。 蜜桃听了这话,忍不住恼火,“红缨那丫头去哪儿了?她不是说要尽心服侍姑娘的吗?这会儿不知道跑到哪里插科打诨,害的姑娘自己吃苦。奴婢这就去告到大姑娘跟前儿去。” 蜜桃作势便要往花似瑾的院子走,花如瑾伸手将她拉了回来,沉声道,“若没有大姐姐撑腰,她纵然是得力的丫头,也断然不敢如此欺负了我去。” “什么?”蜜桃瞪大眼睛,脸上掩不住有厌恶神情流露而出。她最讨厌内宅里这些勾心斗角之事,对居心叵测却装出一副善良神色的人更是八百个瞧不上。一直对花似瑾较好的印象,顿时大打折扣,恨声道,“想不到,向来光明磊落的大姑娘,竟也是这般龌龊!” “嘘!”花如瑾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唯恐他人听见,一把便将蜜桃往屋子里待。“安生些,咱们进屋子细说。” “嗯。”蜜桃点头,她虽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可若是给花如瑾惹麻烦便不好了。 也一样焦急等在屋子里的香梨,见她二人进门,忙自八仙桌旁起身迎上来,拉着花如瑾上下仔细检查,“姑娘,没出什么差错吧?” “能出什么差错?”花如瑾笑笑,转身坐在了桌子旁,“不过是受了大姐姐一个下马威罢了。” 香梨神色一凛,有些责怪的看了一眼蜜桃,听花如瑾又道,“大姐姐想要咱们拿点诚意出来,若不然,恐是我想安安稳稳过日子都难。” “什么诚意?”蜜桃不解,迷茫的看着花如瑾。“姑娘一直对大姑娘恭敬有礼,纵然是刁钻的三姑娘,姑娘也是礼让三分的。而且,姑娘在老爷面前可没少给太太长脸,还需要什么诚意?” “这些都算不得什么。”花如瑾摇了摇头,“我虽做了这许多,可也不过是为了自保。如今,她却是要逼着我战队,让我瞧个清楚,这花府,到底是谁说的算,我该站在谁的一边,方才能够活的舒坦。” 蜜桃还是有些不明白,可香梨却是心如明镜,“姑娘可做好决定了?” “容不得我不做决定。大树底下好乘凉,既然将我推上了这不得不抉择的地步,我也不好装糊涂,便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来要她瞧瞧吧。”花如瑾目光如炬的瞧着香梨,脸上没有半分茫然,有的只是坚定和沉着。这样的神态,让香梨忍不住心中一凛。这样的姑娘,她不大熟悉。 第三十六章 结仇 我不卖萌求推荐和票票,我明天加更,大家懂的……票票神马的就都来了哈……=========蜜桃本还迷迷糊糊,可将花如瑾的香梨之间的对话细细思量后,却是恍然大悟。(.无弹窗广告)她原就不是什么蠢笨之人,只是因不喜欢内宅勾心斗角之事,又有老子娘和兄嫂的看顾和照拂,才不去在意这些事情罢了。 “姑娘!”蜜桃忍不住声音中的颤抖,连带着看花如瑾的眼神中都有些恍惚。 花如瑾调转目光,静如秋水的眸子定定看着蜜桃。分明在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七分的不可置信和三分的伤心。 想她此刻心中,必定挣扎,以为主子要保身而将自己牺牲掉,为解除她的顾虑,花如瑾道,“虽然我们要表达十二分的诚意,可到底父亲最宠的是婉姨娘,我们总不好让父亲太过伤心。” 若是有朝一日,花奕醒悟过来,知道自己心心念念几十年的女人是个蛇蝎心肠的妒妇该是何等伤心和失望。 虽然他现在对婉姨娘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可到底没有人拿到台面上来说明。他依然可以粉饰太平,继续完成他年少时那些缱绻旧梦,假装她还是那个孤苦无依投奔老太太的柔弱善良的女孩子,自己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人,最可悲之处无非于此,自欺欺人,却又乐得其所。 蜜桃似是舒了一口气,可却再不敢掉以轻心,遂追问道,“姑娘心下可有了主意?” 花如瑾很老实的摇摇头,一脸的苦闷,“没有。” 蜜桃似泄了气的皮球,“荣妈妈不在身边,咱们年纪又轻,纵然知晓一些人情世故,可哪里是那起子心机城府极深之人的对手。” “我倒觉得,事情并没有现象中的那么棘手,”香梨伸手取了架在窗子上的竹竿,将窗子关上,又将房门关严,方才放低声音道,“婉姨娘恰巧在老爷要将她赶去庄子上时怀有身孕,那诊断出她有孕在身的大夫,如今却寻不得踪影,这本就蹊跷。如今滑胎后,又死了太太身边得力的丫头,咬死是太太所为。这事巧合颇多,又死无对证。老爷在朝为官,又是百姓的父母官,素日里断案颇多,怎不明白其中诡秘?他既然只随便的来做做样子和太太吵吵,便是不想将这事情声张,既不想追究到底婉姨娘的身孕是真是假,也不想追究太太是否真的对婉姨娘腹中胎儿下了毒手,只一味的保住这家中太平才是要紧。大姑娘是何等通透之人,她怎不知道老爷的良苦用心,纵然是她对婉姨娘恨之入骨,恨不能将她扫地出门,可断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拉着蜜桃出去作证,惹这家中在起波澜。今日,她给姑娘使了这样的绊子,不过是想要告诫姑娘,日后要处处对太太和嫡出的少爷、姑娘们中心些。莫要抱着中立态度明哲保身罢了。” 花如瑾十分赞同的点头,“恐怕,婉姨娘和太太都非清白的。是以,我们只要将实情告诉大姐姐,说她想听的便也就是了。她总不会愚蠢到去和婉姨娘对峙。若认真计较起来,恐怕谁都得不到好处。” 蜜桃眼珠一转,神色慢慢平静下来。看着花如瑾的眼神,又有些闪躲,总觉得自己方才似乎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 推己及人,花如瑾自然知道蜜桃现下心中所想,遂安抚道,“你放心,到时候若是大姐姐还要拿出大小姐的派头发落你,我断然不会袖手旁观。我虽不得已要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可也绝对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蜜桃坚定点头,听见花如瑾的保证,心中大石方才落下。 香梨看着花如瑾一张小脸上满是坚定神色,忍不住唏嘘,到底是芳姨娘生养的,外柔内刚。只希望,四姑娘的命不要像芳姨娘那么薄才好。 婉澜苑里,花盛瑾伏在婉姨娘的膝上哭的昏天暗地,自从打老太太那里回来开始,她便一头栽进母亲怀里,哭的稀里哗啦。 婉姨娘何曾见过坚强的女儿哭成这般模样,一面抚摸着她轻轻抽搐的后背,一面问,“是谁欺负的我的盛儿,可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若瑾?” 花盛瑾摇头,依然将脸埋在母亲的膝上,直将她那件石榴裙揉的皱皱巴巴。 婉姨娘柳眉微蹙,“难道是你大姐姐。” 花盛瑾依然摇头,因母亲的询问而哭的更加厉害起来。 婉姨娘着急,一把将女儿拉了起来,扯了帕子将她脸上泪水擦干,勒令她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哭有什么用?你只管跟我说说,到底是谁,做了什么,惹得你受了这么大委屈。” 花盛瑾红肿着眼睛,抽抽搭搭的看着母亲,嘴巴瘪成一条缝,难以启齿,她怎么告诉婉姨娘她被素日里自己最瞧不起的花如瑾欺负了?又怎么告诉她,花如瑾不过一句话,便将自己置身于十分尴尬的地位无法自救。她可不愿意承认,那个芳姨娘生的小笨蛋,比自己强。 婉姨娘看着花盛瑾的模样,知她又是虚荣心作祟,眼珠一转,道,“可是如瑾那个丫头?” 这回算是问到正点上了,盛瑾微微一愣后,不甘心的咬唇点头。 婉姨娘没了方才的温柔,身处削葱般细嫩的手指头狠狠的戳着花盛瑾的额头,“有些出息,她算是什么东西,也值得你这样淌眼抹泪的?今日她让你受了什么委屈,日后你便十倍百倍的还给她便是了,连这点子志气和骨气都没有,日后还想做大家太太?莫要说笑了,就你这般模样,日后若是进了高门大院,岂不是要让人吃干抹净,脸骨头头不剩。” 花盛瑾被母亲说的羞愧,又听她铿锵有力的教训声,更是觉得自己委屈。哽咽道,“我……我……” “我什么?”婉姨娘最看不上的便是她犯错后,支支吾吾的样子,厉声道,“莫想要去找一些有的没的的借口。你一双眼睛只盯着若瑾,可你仔细瞧瞧,现下你父亲越来越喜欢谁?你若连花如瑾那种没了姨娘的小庶女都比不过,日后就莫要喊我一声娘。我没脸应你。” 第三十七章 偷听 花盛瑾双眼盛满泪水,不可置信又委屈至极的看着婉姨娘。她哪里被婉姨娘骂过这么惨,一切都是因为花如瑾。 一双小手,默默的在长袖下握成了拳头。 婉姨娘侧目瞧了女儿一眼,又将她的小手握在手中,温柔却带着坚定道,“淌眼抹泪有什么用?她若是存心找你的不痛快,现下知道你这般躲在娘的怀里掉眼泪,怕是高兴的紧。将眼泪擦一擦,打起精神来,莫说是她一个没有娘的庶女,就是太太生养的花若瑾日后也定不是你的对手。人活着无非就为了争那么一口气,要活就要活的像样!” “嗯。”花盛瑾点头,一把将眼泪抹干净,神情坚定的看着母亲。 “可是你得听娘的一句话,纵然是一心爱慕之人,也断不能委屈了自己做妾。自己可以受千万般的委屈,可总不能看着孩子受人奚落。”婉姨娘拉着花盛瑾,声音有些凄凄,显见的对自己年轻时的选择有些后悔。“若非当年,我爱慕你父亲而屈身做了妾,今日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嫡出小姐。” 虽然婉姨娘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花盛瑾知道她心中对自己有所愧疚。忙安慰道,“父亲对我极好的,我虽是庶出,可是吃穿用度处处都不比若瑾差。” “那怎么能一样,”婉姨娘拔高声音,打断花盛瑾,“你父亲纵然是对你千万般的宠爱,待你及笄后,也断不会将你似嫡出女儿那样嫁出去。(.好看的小说)到底你是庶出的,不比那嫡出的尊贵。你父亲虽素日里瞧着糊涂,可却是个极有原则的人。” 比如,他纵然万般宠爱婉姨娘,却绝对不允许她的权力越过太太之上。他当年对自己柔情似水,你侬我侬,可到娶妻生子时,却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出身家世都极好的太太,哪怕她样样都不如婉姨娘。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女人可以为了感情改变原则,可男人断然不会。仕途,孝道,总比儿女情长要重要的多。 婉姨娘心中感慨,可望着年纪尚幼的女儿,一时又不能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抬眸,见花盛瑾听了自己话后,吃惊又伤心的申请,婉姨娘又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做人最是艰难,人心最是叵测。你年纪还小,好多事情都不明白,日后娘会慢慢讲给你听,如今你只管好好听娘的话。眼下,莫要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若瑾身上,她性子乖僻任性,不足畏惧。可那花如瑾却和她姨娘一样,看似软弱可欺,实则钢韧内敛。若不是她不幸身亡,今日你父亲怕是早已被她抢去。” 花盛瑾点头,本还迷离柔和的目光渐渐便的坚定。 太太院子里,门房自屋子里探出头,瞧着天色已晚,见并未有花奕的身影。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拉开门自屋子中走出来,手方才放在大门的门环上,便远远的瞧见花奕一身青衫,匆匆向太太屋子里走来。 那步伐甚是欢脱,想来不是吵架的。 “老爷。”门房低头行了礼,虽是女人,身材却比花奕还要健硕。 “太太可安置了?”花奕脚下步伐不停,从门禁婆子身边擦身而过。 “太太正等着老爷,并未安置。” 太太失眠,从未早睡过,这会儿自然还醒着。 花奕听了更是加快步伐,向屋子里走去。 海氏因夜夜难眠,所以屋子里常点着檀香。花奕放才一进门,问道这味道,便觉得本还有些浮躁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见外厅只几个婆子守着,内阁却亮着烛火,便知海氏已经准备就寝。将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花奕放缓步伐,轻轻掀起珠帘进了暖阁。 两个守在外面的婆子见此,颇为惊讶,对视一眼皆抿唇而笑。 海氏因一直无法入眠,而十分苦恼,拥被而坐,皱巴着一张脸,“总是日日这样睡不下,岂不是一日便要老上几岁?大夫的安神药,喝了一副又一副,可总也不见好。这可如何是好?” 秦忠家扶着海氏,将枕头垫在她的背后,道,“这些年太太总等着、盼着老爷,常常一等便是三更天,是以才形成了这晚睡的习惯。如今太太虽说不盼着老爷来,可到底……到底还是想着他能日日陪在自己身边。奴婢自小跟在太太身边,怎不知太太心思。” 海氏脸色微微有些泛红,“竟说这些没正行的,多大把年纪,我又不是新成亲的小媳妇。” 秦忠家的笑望着海氏,“太太就是这样,口是心非。明明心中惦念老爷,却从不肯说。受了委屈也不知喊苦。心中百转柔肠,见了老爷却成了横眉冷对。” 海氏脸红的很,啐了一口道,“呸,谁那么没正经?我可学不来婉澜苑那位那套,关心不是用嘴说出来的。再者,我做什么老爷若不懂,我说了又有何用。母亲活着的时候常说,她想什么做什么,父亲都懂,所以并不需要多加解释,夫妻之间不本该如此?” 秦忠家的苦笑着摇摇头,那夫妻两个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哪里是海氏和花奕能比的。“老太爷心思细腻,自然知道老夫人心中所想。咱们老爷虽是温文尔雅,可却是个大丈夫性子,最不善猜女人心思。太太总觉得老爷最懂婉姨娘心思,处处疼惜婉姨娘,不管她想要什么老爷总能给她。却不知,她那些东西都是怎么张口朝老爷要来的。” “可我不图他给我什么。”海氏有些怅惘,“我能开口朝他要什么?” “太太不是最想老爷常陪在自己身边,你只管软声软语的告诉他,何必自己这样吃苦。”秦忠家的最是心疼海氏,脸上少不得露出一副疼惜神色。 海氏憋着嘴,鼻头似乎有些发红,“他心心念念的是婉姨娘,总是厌烦我嫁给他,抢了他婉儿的正头太太的位子。本我在这位子上便以多余,哪里还敢奢求别的。我只守着我的分子,不要让婉姨娘欺负我太狠便就是了。” “太太……”秦忠家的声音哽咽,海氏虽看似强悍可实则是个十分脆弱之人。 “罢了,罢了……”海氏摆摆手,眼眶微红,“怪只怪当年柳园一遇……他待人温和有礼,不论对谁都温柔似水,可我却以为他是对我不同。是以,才央着母亲硬是将许给姐姐的亲事让给我。若今日是姐姐那样温柔圆滑之人呆在奕郎身边,总归比我好些。我怎不知当年他想娶的是处处受父亲疼爱的大姐姐,可……可我总以为,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嫁一个如意郎君。可我却不知,这如意郎君,要的是两情相悦,而非是一厢情愿。终归是我自己害了自己,又耽误了他。” “太太,你这样处处为老爷着想,可他哪里知道,你这又是何必?”秦忠家的叹息,可还是固执,她也无能为力。 还是似是疲惫的摇摇头,微微合了双眼。 花奕站在屏风后面,眉头紧锁,听了这一席话后,竟觉得心中发闷。稍稍平稳心绪后,阔步走了进去。 第三十八章 不好惹 好吧,我的二更来的有点晚,可是还是紧赶慢赶的来了。我想要推荐票……55555 ========== 屏风处人影晃动,衣物摩擦发出细碎的响声。还是微微抬起双眸,入目处,是青衫袍摆一角。 “老爷?”海氏颇为惊讶。 秦忠家的低头掩住笑意,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花奕将袍摆一甩,坐到海氏身边,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身子不舒服?” “没有,”海氏有些受宠若惊,自婉姨娘嫁入花府开始,花奕便再没有如此关心过她。“只是夜里闷的很,睡不着罢了。” “恰巧我也睡不着,不如我们说会儿话。”花奕伸手压住海氏上来要帮他解扣子的手,道,“你歇着,我自己来便是了。” “还是我来吧。”海氏坚持,作为妻子,为丈夫更衣便是本分。 花奕并没有再坚持,只端坐着,认真瞧着她为自己宽衣解带。“眼看着似儿便要及笄,亲事你心中可有数了?” “老爷可是有打算了?”花奕若是心中没谱,断然不可能开口便商量花似瑾的婚事。海氏纵然心思不够细腻,人也不够聪明,可到底和花奕十几年的夫妻,总还是明白些他做事的套路。 花奕满脸喜色,迫不及待道,“今日酒席之间,倒有人透露出结亲的意图。可我想着,似儿不比旁人,是咱们第一个孩子,选女婿上面还是要仔细些个。” 海氏十分赞同的点头,“我也这么想的,似儿是咱们府上的嫡出大小姐,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的,处处出挑,合该找个好人家。” 花奕虽对女儿们重视不足,又对花盛瑾格外宠爱,可对于花似瑾这让他第一次晋职称当爹的女儿感情格外不同。 “虽话是这样将,可也不能太过挑剔。你近日便仔细在各家公子中筛选一下,免得日后似儿及笄之时有不合心之人来提亲,让我们被动。” “老爷说的是。”花似瑾是方圆十里远近闻名的名门淑女,各家太太都紧盯着,不是为自己儿子备着,就是为自己小叔张罗,这委实让爱面子的海氏大大的长了一把脸。 花奕因今日听了半天墙角,又想起昔日二人恩爱种种,不自觉的对海氏温柔许多。夫妻二人一夜过的极其和谐。 久未经战的海氏第二日腰酸背疼,可却面色红润,待婉姨娘带着几个姨娘来请安的时候,委实是狠狠的秀了一把,诠释了一下什么叫做甜蜜的负担。 婉姨娘被气的胸口发闷,可脸上还是那副柔弱恭顺的表情,几经心理建设才没出黑手把海氏那张圆润的老脸刮花。 外面正牌太太pk强势姨娘,里面嫡出大小姐对战庶出小女儿。 花如瑾整装待发,等着外面请安完毕,跟在太太身后,插入请安大队,去老太太院里例行公事。却见门帘被一双素手掀起,花似瑾一身光彩的进了门。 “四妹妹,今日可准备好了去给祖母请安?”花似瑾如入自己闺宅,熟门熟路的坐在花如瑾对面。隔着一张流云蝙蝠乌木桌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花如瑾将手中的白瓷浮云纹茶碗放下,也笑的十分好看。“嗯,经昨日请安过后,便不劳烦姐姐特地照顾,我只带着香梨去请安便是。” 花似瑾挑了挑眉毛,细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环顾四周,“我瞧着今日屋子里似乎比昨日宽敞明亮许多,想香梨和蜜桃两个昨日受了不少累,不如让她们歇着,你同姐姐一道走。我拨了别的丫头来服侍你便是。” “多谢姐姐美意,”花如瑾迅速接口,断不给花似瑾强迫她的机会。“姐姐身边的人终归没有她们两个妥帖。”说着还将眼睛瞟向一旁的雁翎,直将雁翎看的羞愧低头才肯罢休。 花如瑾这样一针见血,简直就是不给花似瑾面子。花似瑾一张秀眉的小脸瞬间板了起来。 “蜜桃,你不是有事想要告诉大姐姐?”花如瑾提醒着一旁依然神游太虚,不顾当下兵临城下局面的蜜桃。 如梦初醒的蜜桃忙上前给花似瑾屈膝行了一礼,“大姑娘,我那日瞧见的……” “得!”花似瑾打断她的话,脸上乍然而现的笑容十分璀璨。“如妹妹果真是个通透人。” “不是我通透,是大姐姐值得人信服。”花如瑾笑的很狗腿。“太太待我极好,我既不是那吃里扒外的糊涂人,也不是胆小怕事之徒。” 花如瑾的话说的很到位,她确实是胆子不小,她敢一阵见血,直接挑明花似瑾欺负她。便是花盛瑾那种心机颇深的都不敢正面挑战花似瑾大小姐的威信。 花似瑾起身,捏了捏花如瑾日渐丰满的小脸,“今日邱夫人要带着她家的姑娘们来咱们府上,你给祖母请安过后便来找我吧。我带着你们一处坐着,也好叫你多认识些玩伴。” “嗯。”花如瑾起身,嬉皮笑脸的行了一礼,“那我要好好打扮打扮,也好给姐姐撑撑门面。” “你这小淘宝。”花似瑾拧了花如瑾的小脸一下,转身出去了。 花似瑾大小姐想要带领花如瑾踏入她的闺蜜圈子,便表示她已经接受了花如瑾今日表达的诚意。 花如瑾对花似瑾表达了十二分的诚意,可态度却是十分强硬。这让花似瑾委实吃了一惊。花如瑾今日举动无非是想要告诉花似瑾,她日后必定处处维护太太和若瑾,可却断不会处处受人制肘。 太太对她好,她便对太太感恩戴德。可若是太太待她不好,她也不会任由人欺辱。 她敢当面之名花似瑾欺负自己,便有办法巧妙的给花奕和老太太告状。 花似瑾扶额长叹,海氏和花若瑾当真是任重而道远。若有朝一日,她们和花如瑾的利益相冲突,只怕花如瑾会毫不犹如的站在婉姨娘一边,对付她们母女。 花如瑾也在屋子里长吁短叹,这个大姐姐比之花若瑾的嚣张跋扈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虽眼瞧着便要及笄了,若是嫁入豪门,只怕一只黑手会时时刻刻伸向娘家。 第三十九章 仇人相见(一) 老太太的高度重视加上海氏的大力组织策划,使得花盛瑾的及笄礼空前盛大。 花如瑾那日很早便被从被窝里拉出来,浑浑噩噩的站在大队伍里去观礼。那日海氏几乎将锦州城所有有脸面的太太都请了来,门口停着的轿子就严重了影响了锦州的交通。 那日风和日丽,气温更是颇高,海氏还很贴心的买了几十车的冰块子,不要钱似的往屋子里送冰镇水果。就连大老爷花奕也特意翘了班,回府观礼。老太太更是全程坐镇,没有离开半步。 想当年花如瑾及笄时,只简单的请了一个宴席,来客也不过是锦州城里一些还算有些家底的太太,简直无法同眼前花似瑾大小姐的相提并论。果然官大一级压死人。 花似瑾在人群中仔细搜寻,但凡是能和海氏凑在一起高谈阔论的她都不认识。反而是那些积极的想要踏进中心圈子而无能为力的几个她看着有些眼熟。果然,这就是封建社会的阶级分化。 “你瞧瞧,今日花家大小姐那一身气派的打扮,不愧人家祖母是侯府嫡出大小姐出身。”边缘化太太甲一脸艳羡的望着人群中心,花枝招展却气派端庄的花似瑾。 边缘化太太乙抓了一把瓜子放在太太甲手中,努努嘴,“你瞧,她那一套头面首饰,那是京城金翠斋的货。[.超多好看小说]那可是京城第一珠宝楼,旁人想买都买不到呢。你再瞧瞧她那件襦裙,那上面是正经的流觞绣,没瞧见一走那蝴蝶就跟真的振翅而飞一样吗?那可是非宫中贵人弄不到的好东西。” 太太甲听了,脸上艳羡之色更胜,“能投生做花家的大小姐,当真是命好。我听说,今日隆昌侯夫人,特意带了他们家的大小姐也来观礼了呢。” “当真?”太太乙颇为惊讶,“那隆昌侯夫人目无下尘,听说却独独对花老夫人极为尊崇。今日是特地带着女儿自京城赶来观礼?” “倒也不是。那侯府大小姐嫁的夫君婆家就在锦州,据说新婚过后齐大人带着妻子将自己父母从京城送回了锦州老家。听说那齐大人原在锦州已经娶妻,可却为了贪图文家荣华……”太太甲吐了一口瓜子皮,靠近太太乙,声音渐渐不闻。 花如瑾捧着冰碗的手指关节渐渐发白,一抬头,正瞧见满面春风的文惜玉母女被一众人簇拥着进了门。 海氏慌忙起身去迎,就连老太太都微微欠了身子,赶快让人让座,母女二人一路抬头挺胸,当真是目无下尘。 文惜玉,也是一身金丝流觞绣凤襦裙,见了今日的主角花似瑾大小姐脸上即刻露出厌恶神色。花大小姐也不是吃素的,你摆臭脸,我也绝对不上前巴结你。 “你瞧瞧,花盛瑾简直丢光了咱们花家的脸。”花若瑾不知在哪里跑了过来,一脸愤愤不平的坐在花如瑾身边的空座位上。 花如瑾反应慢半拍的将目光从两个大小姐身边挪走,在人群中轻而易举的就捕捉到了花盛瑾。原因没有别的,只因她比今日主角身上的衣服穿得还要艳丽,更是比要hold住全场的海氏更加活跃的穿梭于各家太太小姐之间。一脸谄媚的笑容,简直能将人的眼睛晃瞎。 花如瑾嘴角抽了抽,很是同情的拍了拍花若瑾的小肩膀。“莫恼,莫恼,二姐姐是比咱们都善于交际一些。” “呸,”花若瑾气恼的啐了一口,恨不能用目光将花盛瑾凌迟,一块一块的将她身上的肉喂狗。“她那不是善于交际,那是精于谄媚。大家小姐总该有个大家小姐的样子,别人不来同你说话,做什么做那下贱样子去巴结旁人。” “她是庶出的,算什么大家小姐。”跟在花若瑾身边的小姑娘,也生的一副圆脸,傲慢神态似乎是从花若瑾脸上复制下来的一般。 花如瑾目光有些疑惑的放在她的脸上,花若瑾马上贴心介绍,“这位是方阁老家的四千金,方怡馨。”然后又对着那小姑娘指了指花如瑾,“这是我庶出的四妹妹,我常跟你提的花如瑾。” “呦,原来是四妹妹。”那小姑娘脸上乍然绽放笑容,十分自来熟去拉花如瑾的小手。“方才,我说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你姐姐常跟我说你的种种好处,虽同是庶出的,可比那位要好上许多。” 花如瑾巧妙的将自己的手从那小姑娘手中抽了出来,笑道,“姐姐严重了,本我就是庶出,也没什么好忌讳的。我们花府姊妹之间从不分嫡庶,都是一般教养。纵然是二姐姐和三姐姐有些许不愉快,可到底是因为性子不合。同庶出和嫡出没关系。” 方怡馨脸色有些尴尬,瞧了瞧花若瑾,“难怪你喜欢这位妹妹,到底是个明白人。” “我四妹妹听话懂事,又心底善良,我自然同她好。”花若瑾哪里听出这话中玄机,犹自还是将目光落在花盛瑾的身上,依然气鼓鼓。 那小姑娘看着她的眼里,掩不住的轻蔑之色,起身往花如今身边坐了下来。“妹妹生的可比你那位庶出姐姐要漂亮许多,想来你姨娘也比那位的姨娘美貌吧?” “姐姐谬赞了,”花如瑾不动声色的往花若瑾的身边靠了靠,“我们花家四个女儿,各有千秋,总不好放在一起比的。大姐姐端庄秀丽,二姐姐温柔雅静,三姐姐活泼俏丽,没有一个不美,可又美的不尽相同。姐姐若说我比二姐姐漂亮,实在有些偏颇了。” 花若瑾听见姨娘两字,便回头瞧了瞧花如瑾,见她面无表情,却以为是思极自己死去姨娘伤心,便怼了对好友的手臂,“你不是要去寻你姐姐,瞧我妹妹长的标志又赖在我妹妹身边说笑?讨厌不讨厌?” “是了,是了,见了妹妹一时高兴,竟忘了正经事。”方怡馨一拍额头,迅速起身,一面走着,一面回头招手,“我先去寻了我姐姐来,咱们在一块说话。” 花若瑾不耐烦的对她挥挥手,又十分贴心的对花如瑾道,“她同我一样都是直爽性子,向来说话口无遮拦,说什么你莫要往心里去。” 花如瑾摇摇头,看着好心却缺心的花若瑾心中暗暗叹气。 “若儿,如儿,你们两个快过来。”海氏见花盛瑾在文夫人身边卖萌卖了半天,终于忍受不了,招手来叫两个小姑娘。 第三十九章 仇人相见(二) 海氏怎么可能让婉姨娘生的花盛瑾在来客面前出尽风头,既然大小姐花似瑾自持矜贵,不想同文惜玉母女亲近,她只好搬来自己的小女儿花若瑾。(.无弹窗广告) 虽然花若瑾比不得大姐姐的机灵聪慧,也比不得花似瑾生的貌美引人注目,但到底胜在听话上。这样的场合,海氏怎么打眼色,花若瑾便怎么行事,这样让海氏很是觉得脸上有光。 花如瑾一直跟在花若瑾的身后,尽量让自己透明化。 只一个劲儿的端详文惜玉,苦思冥想这厮除了家世以外到底哪里比自己强,让齐玉衡为了能同她共结连理,而不顾青梅竹马多年的情分和夫妻恩情而将自己置于死地。 看着文惜玉谈笑风生,面露喜色的样子,花如瑾便忍不住心潮翻涌。种种往事即刻涌上心头。 “如妹妹?”花若瑾用手肘怼了对花如瑾。 她猛然抬头,才发现文惜玉正十分不满的瞪着自己。想来是自己一直用怨怼的目光盯着人家,惹的她十分不高兴。 花如瑾咧开嘴,笑的十分天真无邪,“文姐姐貌美,我一时瞧的出了神。” 那一脸纯真的表情陪着羡慕的目光,花如瑾用肢体语言淋漓尽致的表达了自己对文惜玉的艳羡之情。 世人皆爱听赞美之言,纵然文惜玉并不觉得花如瑾方才的目光是羡慕,可还是喜滋滋的掩唇而笑,“如妹妹可真是长了一张讨喜的嘴巴。” “如儿老实的很,每句话说的都是实话,”花如瑾笑望着文惜玉,强压着想要上去将她千刀万剐的冲动。 花盛瑾瞧着文惜玉越发得意的脸,顿时产生了危机感。若要让花如瑾再说下去,恐怕就要抢了自己的风头。于是便跻身到姐妹两个中间道,“姐姐新婚,我还没来得及道喜。听闻姐夫对姐姐一往情深,很是恩爱。今日可也陪着姐姐一道来了?” 一提到齐玉衡,文惜玉心头泛起甜蜜,“姑娘家的及笄礼,他来做什么?”本想着不要太过张扬,可又不想要太多低调。憋了半天,又道,“不过,观礼过后,他会来接我。” 齐玉衡会来?花如瑾已经听不见那两位之后的所有嘘寒问暖,一颗心全都悬在齐玉衡身上。 真想不到,这么快她就要见到那个负心汉了。 海氏好不容易给花若瑾创造的机会,再次让花盛瑾抢了去,少不得让她觉得恼火。花似瑾大小姐又素来看不惯文惜玉,早早的便称身子不爽,陪着老太太一起回了寿安堂。 花如瑾对着文惜玉,唯恐自己会忍不住上去撕掉她身上那层画皮,掏出她的黑心来给大家瞧瞧,于是便也早早的跟着花若瑾跑到了外面去插科打诨。 花如瑾一直等的人,直到暮霭沉沉时,方才出现。 他和花奕并肩自二门处走进来时,那一身白衣翩翩,不知惹得多少姑娘们侧目。 就连一向对美色不上心的花若瑾也忍不住拉着花如瑾唏嘘,“齐大人果真如传闻一般,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而且还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花如瑾补充,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齐玉衡。 他清瘦了许多,也不似从前精神爽利,神态平静温和如故,只是眸光中不见光彩。这和花如瑾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他的样子似乎是受了很大打击。 想来也是,这位是标准的孝子,基本上到了愚孝的程度。他那位善于挑衅的母亲,常常会提出各种无理要求,齐玉衡没有一次不满足的。所以,这样的他,被文惜玉逼着要将父母重新扔回锦州这种破地方来受苦,他自然心情好不到哪里去。 花奕和齐玉衡并肩而过,齐玉衡不经意的一回眸,正好将目光落在花如瑾的脸上,依旧是那样礼貌的露出温柔笑容。 对上他那双温柔双眸,花如瑾竟然还是忍不住心如小鹿。好似前世每一次同他对视一样。 花若瑾瞧瞧齐玉衡远去的背影,又瞧了瞧花如瑾面红过耳的样子,忍不住拍手笑道。“如妹妹动了芳心呢。” “别胡说!”花如瑾拧了小眉毛,瞪着花若瑾。“咱们才多大年纪,那……那齐大人可已经娶妻了。” “那有什么?像齐大人那样的家世,你总不能嫁过去做妻子的。做个填房或是妾也不错。”花若瑾并没有轻蔑和嘲笑的意思,一双眼睛倒是澄明清透。“齐大人一表人才,性子温润,嫁他做妾,总比给别的老爷做小好上许多。” “三姐姐?”花如瑾拔高声音,显然是有一些恼火。 花若瑾吐吐舌头,她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花如瑾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一个小庶女,总不能进高门大院做正经奶奶。能跟齐玉衡那样端正的男人做小,也是三生有幸了。 姐妹两个正说话间,齐玉衡和文惜玉已经携手而出,画面十分和谐,两人恩爱程度显而易见。这样的画面委实是刺激了花如瑾。 自那日见了齐玉衡之后,花如瑾便又开始噩梦连连的苦难生涯。浑浑噩噩,几日不见从床上起来。三日好,两日睡。 花奕也因此不知又找了海氏多少次麻烦,海氏委实是想要将手中这烫手山芋扔出去。 花大小姐及笄后,便正式从老太太的院子里搬了出去,自己独自住在一个院子里。日常出了要听姐妹们一起上闺学外,还特例要学一些很麻烦的规矩。 因她这一走,老太太身边顿时清冷许多。于是花老太太决定要将领养孩子这件事情提上日程。 婉姨娘也开始如火如荼的展开自己游说花奕的工作。而太太唯恐自己的若瑾被老太太瞧上,再像似瑾一样被强行拉去寿安堂教养。花家后院一时又热闹起来。 花如瑾这次也不在置身于热闹之外,在受了齐玉衡和文惜玉的刺激之后,决定要好好的为自己筹划一下。怎么说,也得养在老太太跟前,好歹,要做个受人重视的庶女才行。 第四十一章 坐壁上观 花似瑾的及笄礼过后,海氏忙着投身于遴选女婿的重要工作之中,根本没有时间管花如瑾。[]而她亲自拨下来的妈妈也根本不把这个无人重视的姑娘当主子。 花如瑾吃穿用度上都被克扣的很惨,不是因为太太吝啬,而是因为妈妈贪心。瞧见了好料子,便说自己媳妇没了新衣服,要拿回去贴补贴补。瞧见了好吃的东西,便说自己孙子极好这口,要拿回去给尝尝。 花如瑾莫不做声,凭着她折腾。 然后在花奕出现见她身上衣料粗糙,身形消瘦的时候,跳出来一脸天真的问,太太前儿给的好吃的好用的可还有,之前的被妈妈拿去贴补家用了。 她巧妙的当着花奕的面告了状,又表明了太太并没有苛刻她,给太太留足了面子。花奕黑着脸睨海氏,海氏便拿足了太太的架子,狠狠发落那起子拿自己当主子的下人。 起先,那婆子丫头们依旧不服气,继续变本加厉的苛刻花如瑾。惹得蜜桃和香梨同他们好一顿争吵。可花如瑾却依然如故,不过在花奕出现时,再变本加厉的告状一番。花如瑾把自己越打扮越可怜,花奕便越看越心疼,看海氏的眼神自然是越来越严厉。当然,海氏整顿下人的力道也越来越大。直到一个个拿乔倚老卖老的老家伙再不敢跟花如瑾撒泼,花如瑾方才收手。 日子相安无事过着,海氏依然忙着找女婿,婉姨娘继续吹着花奕的枕边风,老太太却突然没了动静,不再提要挑选女孩养在身边的事儿。 这下所有人都毛了,花如瑾也有些不大明白老太太的用意了。 这天风和日丽,海氏忙着拜佛,祈求老天爷帮他挑一个好女婿。手上的有为青年实在太多,向来没有主意的她实在没有了想法。看着东家的少爷样貌好,西家的少爷前程也不错,直接把选择性难题推给了菩萨,希望菩萨托梦指点指点迷津。 正磕头磕的起劲,忽然一双素手将海蓝色门帘掀了起来,“母亲,你怎么还在这里拜佛念经!” 花大小姐一脸焦色,一个闪身进了门。 海氏侧目,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又将双手合十跟菩萨赔了半天不是,唯恐女儿的不敬惹了菩萨的不高兴。 花大小姐哪里管那些,伸手将母亲拉了起来。(.好看的小说)“婉姨娘都将盛瑾送进老太太屋子里了,你还在这里拜哪门子的菩萨佛祖!” “什么?”海氏大惊失色,身为当家主母,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这已经是第三日了。”花似瑾匆匆扶起母亲,不等海氏站稳,便道,“文夫人前儿给祖母送来一套镶金佛经,祖母正准备找人要抄下来,盛瑾便自告奋勇领了这差事。现下日日在老太太跟前讨巧卖乖。老太太虽对婉姨娘厌烦,可对盛瑾却没什么偏见。现下,整个荣寿堂上下都夸盛瑾仁义孝顺,连老太太也连连点头称赞。这节骨眼上,她这般得老太太欢心,养在老太太膝下岂不是早晚的事儿?” 海氏听了,焦灼起来,“才刚压住那小妇一头,没想到她又开始打起了老太太的心思。” “婉姨娘本就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的,日后若是盛瑾养在老太太跟前,她们两个难保不会再亲厚起来。”花似瑾一脸忧愁,“母亲想想,当年我养在老太太跟前的时候,你们关系是何等亲密。若不是有了婉姨娘一事,母亲和老太太也不会似现下这般不冷不热。如今,好不容易因芳姨娘的事情压了她一头,若是让她得了老太太的赏识,母亲日后还怎么做这当家主母?” 海氏觉得女儿说的极是,可又舍不得花若瑾,苦着脸道。“那时候,老太太将你抱走,便似割了我心尖儿上的肉一样,如今我是断然舍不得让若儿去的。” 花似瑾抬头瞧了瞧外面渐渐高升的太阳,实在不想跟脑子转起来慢半拍的母亲废话。对一旁的秦忠家的道,“秦妈妈,去给三姑娘和四姑娘收拾收拾,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 “叫着如瑾做什么?”海氏抬头,“她是个不顶用的,便是推过去给老太太,只消你父亲一句话,便会被挡回来,到时候还不是要便宜了婉澜苑那位。” 花似瑾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老太太最爱怜悯弱小,如瑾没了姨娘,又病恹恹的,老太太八成会张口要了她去。到时候母亲大可以她身子羸弱,年纪尚幼为由,挡回去,然后将若瑾推上前去。母亲将自己亲生女儿给老太太养,一来能在父亲面前博得一个贤孝恭顺的美名,二来也能让若儿在老太太跟前多学学规矩,收敛收敛性子。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可是……”海氏依然还是有些犹豫。 花似瑾一步上前,压低声音,“退一万步讲,老太太纵然是铁了心要养如瑾,也对咱们毫无害处。她一个没有姨娘的小小庶女,能兴什么风作什么浪?母亲想想,如瑾乖觉,这些日子不是处处在父亲面前说母亲的好?她如此会审时度势,若养在老太太跟前,难保婉姨娘母女会心生嫉妒,到时候谁知道那对黑心肠的母女会做什么?如瑾虽年纪小,可却不是那好拿捏的。到时候她们两方斗的你死我活,母亲大可作壁上观,等他们两败俱伤。一来解决了婉姨娘那大毒虫,二来也抛出了如瑾这烫手山芋。”沉吟半晌,花似瑾又补充一句,“三则嘛……经过这一番风浪,父亲难保会精疲力尽,到时候母亲只管温柔安抚一些,还怕父亲不重新对母亲心生情愫吗?” 海氏看着女儿一阵恍惚,伸手抚摸她秀气的脸庞,“我的似儿当真是水晶心肝儿,日后便是嫁入侯府做正头太太也断不会吃亏的。” 花似瑾面红耳赤,扭过身去不理睬海氏,那一头翡翠金簪随着动作摇摆不定,煞是好看。 不小心听了墙角的花如瑾偏头瞧了香梨一眼,主仆二人用眼神交流了内心的唏嘘之情。一来是感叹大姐姐的处处算计,二来是欣喜于自己的机会来了! 第四十二章 领养 婉姨娘这些天将花奕侍候的舒舒服服,便又央着他去老太太那催促她快些决定领养孩子一事儿。[] 海氏一行人,正好同花奕在路上偶遇。 大家到了荣寿堂后,花奕和海氏一左一右坐在了老太太身边,孩子们按序齿一一站好。 老太太挑了眉眼,神色淡淡,“今儿怎么来的这么齐全了?我素日里清静惯了,倒也不必日日来请安。” “晨昏定省,都是不能省的。先前是儿子疏于理家,才使得母亲膝下冷清。”花奕微微侧身,恭敬有礼,可脸上却没瞧见什么愧疚的神色。 “你媳妇每隔两日便来我这里请安,倒也算勤快的。”老太太手中握着白瓷浮云纹宽口茶杯,只盯着茶碗中漂浮的碧绿茶叶,并不去瞧花奕脸色如何难看。 “别说是请安,就是在身旁端茶送水也是她应该的。”花奕稳了稳情绪,神态诚恳。 海氏也点头,帮腔,“老爷说的是,前些年是媳妇年纪轻不懂事,还望老太太莫要跟我计较。” 老太太笑着摇了摇头,“一大家子都需要太太操持,没有时间请安奉茶也情有可原。我不求你们日日在我膝下侍候,只要让我过的安生太平便是。” 花奕和海氏脸色微微有些发红,“母亲说的是。” 老太太自是知道这夫妻两个心中所想,轻笑着去抿茶。这时候一个小小身影,从内阁里闪了出来。 花盛瑾一袭水蓝色长裙,头上攒着镶玉碧荷银簪,秀眉的小脸上挂着温婉笑容。见了众人,忙仪态万方的蹲身行了一礼,然后吩咐身后端着紫檀木雕菩提叶托盘的下头上前,将那托盘交到一旁方彭妈妈的手里。“老祖母吩咐孙女摘抄的经文已经摘抄玩了,请祖母过目。” 老太太自彭妈妈手里接过了佛经,随便的翻了几页,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盛瑾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又写的一手好字。这些日子委实辛苦了孩子,今日过后,你也好好回去歇息吧。” 花盛瑾见老太太望着自己的眼神满是宠溺,心里得意,脸上却依然殷勤恭敬,“能在祖母跟前尽孝,是盛儿的福分。哪里就辛苦了?如是祖母不嫌弃,盛瑾愿意天天跟在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但笑不语,花奕露出满意神色,海氏捏着手中帕子,面无表情,花似瑾大小姐难掩厌恶之情,偷偷在鼻子里冷哼一声,花若瑾小姑娘在偷偷打瞌睡,花如瑾佯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盛儿能在母亲身边,当真是她福分。母亲莫要心疼她,就让她日日在你身边悉心伺候着。”花奕决定要尽职尽责为花盛瑾说上几句好话。不论她是庶出嫡出,到底是爱情结晶,花奕对她的爱惜自是同别人不相同。 老太太将手中经书放下,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花似瑾,“当年我将似儿抱在屋子里,不过三日,媳妇儿便足足瘦了三圈。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心疼的。我也是做娘的,怎不知道?这三日,盛儿日日在我这里,只怕婉姨娘也已经瘦得不成人样。我怎好做那让人家骨肉分离的事情?盛丫头隔三差五能来我这里坐坐,陪着说说话便也是了,若说日日跟在我身边,大可不必。” 海氏稍稍松了一口气,反目侧观花奕,见他往前挪了挪身子,要说什么,却让老太太抢了白。“我知你是一片孝心,可我总舍不得孩子们。” 老太太既这样说了,花奕便不好再开口,只能点头应是。 海氏彻底放下心来,偏头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花若瑾,有些惋惜又有些庆幸。 请安后的第二日,嘴上说不要领养孩子的老太太却让彭妈妈来给太太传话,要将四姑娘领养于膝下。 这一下,花府上下都炸了锅。几日一来连献殷勤的第一候选人花盛瑾立刻觉得自己如芒在背,好似每个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 她哭的昏天暗地,趴在贵妃榻上将脸埋得严严实实。“我就说不去讨那老太婆的欢心,你偏让我去,这下好了,丢人都丢到西湖边儿了。” 婉姨娘站在一旁,看着女儿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柔和的眉目生生生拧出了狠戾的神色。“这死老太婆,现下的脾气秉性真是越发的让人难猜起来。盛儿你莫哭,横竖你还有你父亲撑腰,那花如瑾有什么?不用她得瑟,咱们给她颜色瞧瞧便是了!” “给什么颜色,”花盛瑾呜咽着,声音沙哑难听。“现下她养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这么多年没教养孩子,还不似心肝肉一般疼着。” “老太太的脾气我知道,她最是讨厌如瑾那样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过不了几日她便会惹了老太太厌烦。纵然是她不做错事,我也会想着法的让她犯错误,惹老太太生厌。横竖你是一定要养在老太太跟前的。” “我不去,”花盛瑾坐直了身子,一抹脸上泪,“这就够丢人的了,你还要我更丢人吗?” 婉姨娘上前擦了女儿脸上的泪珠哄到,“好孩子,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你还不懂。如今你都已经十岁了,不是小孩子。哭过了这会儿,你仔细想想其中的种种厉害,便知道娘是用心良苦了。” 花盛瑾吸了吸鼻子,看着婉姨娘高深莫测的脸,眼珠转了转,恍然大悟。至此对花如瑾的恨意又上升了新境界。 “原我还懊恼着该让姑娘如何讨了老太太欢心,却不想竟似这般轻而易举的就被老太太挑走了。”蜜桃双手合十,忙着拜佛,不知心中是有多高兴。 花如瑾拄着下巴坐在八仙桌旁,“几个小哥儿都要读书,老太太瞧不上婉姨娘,太太又舍不得若姐姐,自然只剩下我一个没人要的能养在她膝下了。” “话是这么说,可老太太做事向来让人难以捉摸,除了彭妈妈谁都不知道老太太成日头里想什么。这养女孩子的决定一天不下下来,心便悬着一天。”忙着给花如瑾收拾东西的香梨,也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花如瑾伸手将两个女孩子拉到身边,嘱咐道,“莫要想着从今后便是好日子,到了老太太跟前要比跟在太太跟前还要小心。” 第四十三章 祖孙和谐 “姑娘是老太太的亲孙女,老太太只有疼姑娘的份儿,哪里还用担心什么。”蜜桃觉得花如瑾担心的有些太多了。 “我今日养在老太太跟前,岂不是抢了盛姐姐的风头。婉姨娘何等好胜之人,断然是容不得我的。她那样的手段,太太都抵挡不了,何况是我?咱们小心些总是好的。”花如瑾从不在蜜桃和香梨面前隐藏自己心思,将话说的直白好懂。 蜜桃瞪大了眼睛,显然十分惊慌。香梨默默低垂了头,越发谨慎小心起来。 老太太打发人来请太太快些吩咐人给花如瑾收拾东西,快些将她送去荣寿堂。海氏自然高兴的不得了,把才刚给花若瑾做的一套上好的翠色湘绣长裙并一整套金翠头面都给了花如瑾,又为了向老太太表示自己做嫡母的合格程度,硬给花如瑾又带了几匹上好的不料。高高兴兴的将花如瑾送去了荣寿堂。 花如瑾自此,便开始步入新的部门,伺候新的上司。 荣寿堂有五间上房,虽不见得器宇轩昂,但却十分大气典雅。中间的正厅,是老太太的会客厅,两边依次是次间和稍间,平日用来休息,拜佛和睡觉。前后的抱厦是给丫头婆子们休息住的。院子天井处是一座小亭子,厢房和下房与正房之间都有抄手回廊连着。回廊里摆着各色盆栽,也零星挂着鸟笼。这院子里的打扮倒不见得又多清净,由此可见老太太倒也不是打心底里就喜欢肃静的人。 老太太素日里住在左稍间,为了方便起居和照应,便把花如瑾安置在了左次间,中间隔着一道紫檀木雕牡丹隔扇,因此花如瑾住的地方便起名叫了牡丹橱。 牡丹阁早之前老太太就吩咐了人收拾好,里面的摆设和想象中的大不相同。既没瞧见沉重的颜色,也没瞧见刻板的家具。一切都按着小姑娘们喜欢的鲜亮颜色摆放着,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南墙角处放着的书柜子。都说老太太是个喜好读书之人,更是喜欢钻研诗书,如此看来倒也不假。 一切刚刚安顿好,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便掀了帘子进来,说老太太要见花如瑾。 香梨和蜜桃皆露出担忧的神色,看着花如瑾跟着走了出去。 出了牡丹橱便看见老太太披着一件玄青色如意花长褂,靠坐在罗汉床上一只手搭着的小炕几上面放着花盛瑾新抄的佛经和一串檀香木佛珠。 花如瑾前世便是大家闺秀,规矩极严,缓步上前行了礼后,便站在老太太身侧躬身等着老太太发话。 老太太侧目瞧着她,小小年纪却礼数周到,稚嫩的小脸上又挂着几分拘谨紧张的神色。笑着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你是我养在身边的第三个女孩子,前两个算不得合心但到底算是有缘。只不知你我日后又是如何。”花老太太拉着花如瑾的小手,眼底沧桑尽显。“今日就我们祖孙两个,我们来说说话,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大可不必据着礼数,便是说错了也不打紧。” 花如瑾瞪着一双澄明的大眼睛,望着老太太满是笑意的点点头。这个祖母,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苛刻严厉。 “在闺学里,可跟着姐妹们一起读过书吗?”花老太太语调平平的问道。 花如瑾老实的摇摇头,“师父说我年纪太小,不曾教我读书。大姐姐倒是教过我读《幼学求源》,可没教几天就被新来的教习嬷嬷关起来去学规矩了,根本溜不出来。” 老太太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可会写字?” 花如瑾再次很老实的点头,“会的,会的。若姐姐的字写的极好,常教我习字的。” 老太太点了点头,“那便写两个字来给祖母瞧瞧。” 哪里容得花如瑾点头还是摇头,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瞬间被端了上来。看来,老太太是早就想要考一考花如瑾的。 花如瑾伸着小手将袖子挽起来,稳稳的拿起了笔。她前世常陪在齐玉衡左右读书,他更是常常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是以她一直练得一手好字,更绝的是模仿他人字迹十分相似。 单挑了《女论语》中的第一条来写。因身子虚弱,年纪幼小,虽只写了短短一句话,却将花如瑾累的满头大汗。 老太太看着花如瑾的姿势,暗暗称赞。没经过专业训练的孩子,姿势端正,提笔运笔皆十分标准,便连写出来的字也十分没关,稍有不足之处,便是瞧着和某人的十分相似。 “你大姐姐不是教你《幼学求源》的?这‘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是谁教的?”老太太点了点平铺在桌面上的纸,似笑非笑的看着花如瑾。 花如瑾擦了擦额头汗水,“是若姐姐教的。” 她回答的老实干脆,老太太忍不住笑道,“她教你习字是假,迫着你替她完成课业才是真吧?” 花如瑾红着脸低头,不说话,她告状的目的达到了。想来,今日老太太这句话很快就会原封不动的传到花若瑾耳边,日后她再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压迫花如瑾替自己写先生留下的课业。 老太太看着花如瑾敦厚可爱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一摸之下,笑容却淡了许多。这个年纪的孩子,但凡是能吃饱睡好的,脸上总是肉嘟嘟的,可花如瑾的脸却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遂扳脸道,“以后在我着,可不许挑食,好好吃饭吃药,不准插科打诨。” “我有好好吃的,”花如瑾忙瞪着眼睛,辩白。“可肉都不喜欢我的,不论我吃多少她都不往我身上长,全都跑到若姐姐身上了。” 老太太目光柔和,渐渐透出心疼的情愫,拉了花如瑾的小手,扯了扯她的小衣服。“这院子里我最大,别说是肉,就连你父亲都要听我的。日后保管你养的白白胖胖。可……我这里没有肉吃,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花如瑾用力点头,“没有肉吃不打紧,只要能吃的开心安心就行。” 老太太心中如何不是这样想的,听了小孙女的话,不仅唏嘘,将她搂在怀里。“瘦的都没有肉了,还是多吃些肉补补吧。日后没人敢抢你吃,吵你睡。只要你乖巧,上进,好日子都在后头。” 第四十四章 小小温情 花如瑾身边只有香梨和蜜桃两个丫头,老太太便将身边得力的孔妈妈拨给了花如瑾,另外又让孔妈妈带了两个二等丫头跟在花如瑾身边。自此,花如瑾才真真正正过上大小姐的生活。 一早上被孔妈妈连哄带骗的从被窝里挖出来,便被摆手摆脚的穿上一件簇新的蓝底白梨花小褂,下面套了一条乳白色蓝底边的襦裙。手腕上挂着一对儿小银镯儿,脖子上用金链子挂着一个小巧的白玉平安扣,耳朵上的粉色珊瑚坠子和头上的珊瑚簪子乃是一套。皆是海氏前儿方才新给花如瑾的。 这一套行头弄下来,花如瑾只觉得脖子发硬,头重的直往胸里埋。 “自打咱们姨娘去世,我就没瞧见姑娘这么精神的时候。”蜜桃双手合十,一脸欣喜的看着花如瑾。 “姨娘喜欢素雅,自是不喜欢姑娘身上带这么多头面首饰的。”香梨将掐丝金凤两层首饰盒合上,抬头在镜子里瞧了一眼明艳可人的花如瑾。 芳姨娘生前最爱打扮女儿,可到底是个才刚刚受宠的姨娘,没有什么根基,给女儿准备的头面首饰,哪里能同太太赏赐的这些相提并论。 蜜桃想不了那么多,直言道,“我只觉得姑娘这样更好看。” “咱们姑娘生的好,纵然是布裙银钗仍不掩芳华。(.好看的小说)”孔妈妈圆圆的面盘,笑起来眉眼弯弯,一团和气。 “那现下这样盛装,岂不是两相召映风华绝代啦?”花如瑾捧着白嫩的小脸,左脸颊的梨涡一现,显得人更加娇俏可爱。 孔妈妈忍俊不禁,忍不住上前捏了捏花如瑾的小脸。好一个讨喜的姑娘,想来,老太太日后不必过冷清寂寞的日子了。 被孔妈妈牵着花如瑾的手,来到左稍间的时候,老太太已经端坐在炕桌上了,一见到那小小身影,眉眼间即刻抹上了一丝喜色。“昨儿可睡的好?” 花如瑾在孔妈妈的帮助下,爬上炕,笑着点头。“回祖母话,睡得极好,都没有空做梦呢。祖母也睡得好吗?” “好,好,”花如瑾竟还知道关心自己,老太太有几分感动的点头,看着花如瑾今日却比往日精神不少,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要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同孔妈妈说。她是府上的老人儿,带过两个姑娘,最是妥帖不过的。” “嗯。今儿起床,是孔妈妈给穿的衣裳,净的脸。既没烫着脸,也没冻着手呢。”花如瑾用力点头,最后还不忘卡巴卡巴水汪汪的大眼睛。 烫着脸?冻着手?老太太眉心微微一挑,海氏之前是给花如瑾挑的什么妈妈。(.无弹窗广告) 彭妈妈掀了帘子进门,正瞧见老太太面色不虞,垂手上前躬身问道,“饭备好了,可是现下就传?” 老太太见花如瑾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盛满渴望的望着自己,笑着点头,“传。” 老太太一声令下,便有七八个提着大红漆食盒的小丫头们鱼贯而入。一一将食盒中的东西摆放在炕桌上,不过是一顿早饭,便足足摆了一桌。 莲叶汤、牛乳蒸羊羔、一碟法制紫姜、酒酿清蒸鸭子、银耳粥并几样时令小菜又有果子、勃勃、面果子等主食。丰盛的令人发指。 “傻孩子,发什么呆,快些吃吧。”老太太将手里的乌木三镶银箸递到花如瑾的手里,指了指一桌的菜肴。“我不知你喜吃哪一口,荤素皆有,不许挑挑拣拣,规规矩矩的多吃些。” 花如瑾眼眶有些发热,接了筷子,拍着胸脯保证,“谢谢祖母。我一定不负祖母所望,多长些肉来。” 纵然馋嘴好吃的海氏所用早点也不过几样清粥小菜,老太太素来吃斋念佛,怎会又如此丰盛的早餐?今日无非是为了花如瑾才特意准备了这么一桌丰盛菜肴。 老太太眼里笑意更浓,“若是不给我长的白白胖胖的,仔细受罚。” “我最怕疼,一定乖乖长肉。”花如瑾夹了一片鸭肉,活在莲叶羹中,吃的极香。 老太太因见她吃香讨喜,又眉眼弯弯满是笑意,一高兴也不由多吃了一碗粥。 早餐刚刚吃完,还未来得及撤下,海氏便领着请安大队来了。没出息的花若瑾见了一桌的好吃的,脸上露出了渴望神色,老太太便又吩咐下人多准备一副碗筷,邀请媳妇并孩子们一起来再吃点。 别人自然能够把持住,可是花若瑾哪里能管的住肚子里的馋虫,不顾及海氏越来越青的脸色,蹭到花如瑾身边,大快朵颐起来。 酒足饭饱后,花如瑾摸着骨溜溜的小肚子和花若瑾并肩坐在一起,自打来到这儿,她就没有一次向今天一样,吃的这么舒心过。可人一吃饱,不思进取,就会犯困。正和花若瑾一前一后点头打瞌睡时,听见老太太问道,“今日怎么没见到盛丫头?” “早上婉姨娘打发人来说,盛姑娘病了,不能起来请安。”海氏忙接口回答,又赶快继续汇报自己工作,表达自己对下属关爱,“我已经着人去请了大夫来瞧,说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偶遇风寒,吃些药,发发汗,多休息休息便好了。” 海氏一脸忧色,仿佛生病的是自己亲生骨肉,而非是那个可恶小三所出的盛瑾。老太太瞧着她的神情,不禁莞尔,这媳妇的演技真是越发好了起来。 “如今婉姨娘同先前不同,恐是下人们也不大听她使唤。要她自己带着盛丫头,恐有不便,回头便跟老爷说一声,盛丫头还是领到太太屋子里养着吧。” 海氏脸上浮现一抹惊色,随即又被喜色所取代。但仍旧假惺惺的面露难色推脱道,“虽说孩子们该是嫡母带着,可盛姐儿自打出生起便跟在婉姨娘身边,如今长到十岁了在抱到我的屋子里恐有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我同老爷说一声便是了,你只管在你院子里给她收拾个屋子出来便是了。”老太太神色淡淡的挥了挥手,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拐弯抹角。 “哎!”海氏忙不迭的应着,这么些年老太太虽然厌恶婉姨娘可却没有真正出手收拾过她。如今先是逼着花奕收了她的管家权力,现在又要将她们母女骨肉分离。看来老太太是动真格的了。海氏决定从今日起,要好好的跟在老太太身边孝敬老太太。 花若瑾听了在一旁愁眉苦脸,花如瑾却有些感动的看着老太太。老太太之所以让婉姨娘母女骨肉分离,实则是在保护自己。花盛瑾虽然聪慧机敏,可离了诡计多端的婉姨娘却完全不足为患。少了一个危险的姐姐,花如瑾安全多了。 第四十五章 小 争执 听说,傍晚花奕欢欢喜喜去的婉澜苑,却愁眉苦脸出来了。屋里传出来,婉姨娘压抑而凄惨的哭声,另外有盛瑾姑娘断肠的喊声做伴奏。 海氏初战告捷,在屋子里喜不自禁,就差摆宴席叫上儿女一同来庆祝。显然,她并不在意这一晚花奕是如何在书房闷头苦读的。对于她来说,重得花奕的爱慕远远比不上看婉姨娘倒霉来的实际。 花若瑾心里藏不住事情,早早打发小丫头来给花如瑾传话,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花如瑾也十分客气的表示了恭喜,并悄悄嘱咐她莫要得意忘形,更假惺惺的搬出了什么姊妹和睦的大道理。虽然花若瑾觉得她说的全是屁话,但因为心情极好,便没有同她计较。 花如瑾夜里睡觉,仿佛瞧见婉姨娘一身白衣张牙舞爪的站在自己床边,而身后跟着满脸泪光的花盛瑾,两人皆是一副恨不得要掐死自己的神情。 夜里常常睡不安稳,早上难免要打瞌睡。一进了十月,北方的天气便开始转寒,屋子里也升起了火。 老太太看着抱着手炉点头瞌睡的花如瑾,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招手唤了孔妈妈,示意她将花如瑾抱回到牡丹橱里再补一个回笼觉。 可孔妈妈不过才走到花如瑾身边,她便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睡意全消,只扶着胸口有些慌张的看着孔妈妈。 孔妈妈束手无策,有些无辜的看了一眼老太太。 “正做梦同盛姐姐在花园里赏花,却不小心一脚踩了空。我这一惊醒,可是唬了妈妈一跳?”花如瑾不好意思的揉揉睡的有些僵硬的脸,一脸纯真的看着孔妈妈。 “姑娘哪儿的话,是老奴笨手笨脚,扰了姑娘清梦。”孔妈妈笑着垂首站在一旁。 “想你盛姐姐了?”老太太眯了眼睛,伸手拿过花如瑾手里的铜錾龙纹手炉,往里面加了一把炭火,用银签子拨了拨又盖好盖子重新放到花如瑾的手里。 花如瑾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担心罢了,这些日子都不见盛姐姐来请安,想是病一直没好。” “心病还须心药医,几幅汤药哪能顶用。”老太太道。 花如瑾瘪了瘪嘴,“要用心做药引子,啧啧啧,盛姐姐这还真是富贵病。” 老太太一口热茶险些喷了自己一身,用帕子压了压嘴角。彭妈妈上前轻拍老太太的后背,笑道,“四姑娘说话像极了老太太年轻时候。” “谁说的?”老太太板着脸,“我可正经的很。” 彭妈妈但笑不语,花如瑾来了兴致,用小手扒着炕桌靠近老太太,央着彭妈妈要非要她讲一些老太太小时候的趣事儿。 老太太板着脸,目光却十分温柔。“在祖母跟前儿也这么没规矩。” 花如瑾缩了脖子,吐吐舌头,“孙女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老太太刚要露出满意神色,却听花如瑾小声道,“孙女儿下次再不敢当着祖母的面儿打听了。” “难不成,你还想背着我打听么?”老太太依旧一脸眼里,可却藏不住眼底笑意。 花如瑾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祖母怎连我心中所想都知道了?果真厉害!” 老太太抓住花如瑾伸出来的大手指,用手指戳着她的额头,“鬼丫头。” 祖孙二人相处的极其融洽,彭妈妈在一旁看的满脸笑意,孔妈妈更是喜不自禁。好些年,都没瞧见老太太真心实意的笑过。如今不过才短短几天,四姑娘便哄的老太太日日展颜。 蜜桃自外面进门,低头溜到花如瑾的身边,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花如瑾挥手示意她出去,然后站起来跟老太太打了一声招呼,只说是花若瑾请她去自己房里坐一坐。 老太太虽为说什么便应允了,但眼底还是闪过一丝探究。 花如瑾进门的时候,花若瑾正不停的在屋子里踱步,见到花如瑾迫不及待的便扑了过来。 “好妹妹,你总算来了。” “姐姐怎么了?”花如瑾显然已经习惯了花若瑾的一惊一乍,握着她的手语调平平。 花若瑾脸上尽是喜色,哪里有一丝焦灼。“你这些日子闷在祖母那里做什么?我都快要急死了!盛瑾搬了新屋子,作为妹妹,咱们得快些给她贺喜啊!” “哦?”花如瑾挑了挑眉毛,玩味的看着花若瑾,“是要贺喜还是要探望?想来盛姐姐初初离了婉姨娘,定是万分伤怀。” “既然这样,咱们更应该去好好瞧瞧不是?”花若瑾还是那副兴奋的不得了的表情,说着就拉着花如瑾的手往外走。 花如瑾却用力拖住她的脚步,并没有挪动步伐。 花若瑾不明所以的回头看向花如瑾,“怎么了?” “若姐姐,”花如瑾语重心长,拉着花若瑾坐在临窗而设的檀木大椅子里,隔着中间的漆木桌握着手。“咱们这会儿去看盛姐姐恐有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花若瑾不以为意,她就是要趁花盛瑾伤心战斗力低下的身后去奚落奚落她。 “盛姐姐现下方才离了婉姨娘,必定心中万分悲苦。我们若是这会儿去了,依她的性子恐是要怀疑咱们去看她笑话,而不是去安慰她,这样岂不是适得其反?” “谁告诉你我去安慰她?”花若瑾挑了挑眉,模样娇憨可人,“我就是要趁她伤心的时候去奚落奚落她。前儿她抢了舅舅打发人给我送来的乌金砚台,我还没有找她报仇呢。” 她们两个人掐架,花如瑾可不愿意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遂又道,“好姐姐,父亲最恼的便是我们姊妹不和。纵然是她抢了你的砚台,下次仔细些便是了,何必非要争个你死我活。若是父亲知道了,恐是要责罚呢。” “怕什么?要责罚,横竖也责罚我,你大可不必担忧。”花若瑾拍拍胸脯,十分仗义。 花如瑾头疼欲裂,“好姐姐,咱们还是不要去的为妙。哪一次同她争执,你得了好的?回头她若哭到父亲跟前,纵然是她有错,也全都是你我的错了。咱们还是不要去了,现下她正恼着,我们何必去惹她。” “呦,若妹妹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什么是回头哭到父亲面前,纵然是我有错也全都是你们的错?”花盛瑾的声音自门口传来,花如瑾回头,正瞧见她亭亭玉立的站在门口,顿时觉得两眼摸黑。 第四十六章 得逞 这两天更新时间有些混乱,调整一下。二更,放在晚上八点半。明天三更,看在我如此勤劳的份上,来点推荐收藏神马的吧! ============== 花盛瑾上着鸦青色对襟小褂,下着一条月白色长裙,裙裾处点点红梅点缀,清雅却又不失俏丽。双垂髻上有流苏点缀,她虽是带了几分怒气,可眉眼间还是透着掩不住的柔情。素日里红润的小脸,今日却略显苍白,两颊也有些凹陷下去,虽然是万分的憔悴模样,可她的目光却晶亮透彻。想来,这幅憔悴模样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她正打了十二分的精神想要给海氏等人上眼药。 “你平日里最喜欢在父亲面前装可怜,如妹妹又没说错。”花若瑾往前一步,将花如瑾挡在自己身后。 花盛瑾越是看着可怜,她越是心中有气。盛瑾最善于做出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处处博父亲和兄长的同情。虽然花之横并不予以理睬,可他对谁都是淡淡的,并没有表现出对自己亲妹子更好来,这也足够让花若瑾厌烦盛瑾的。 宿敌见面,自然是剑拔弩张的。花盛瑾从不害怕在姐妹之间暴露自己的本性。女人只在男人面前做出柔弱无骨的样子,便已经足够。遂也十分尖锐道,“这也是你对姐姐该有的态度吗?” “姐姐?”花若瑾嗤之以鼻,她一个姨娘所出的庶女,算哪门的姐姐!“我正经的姐姐正在那屋里跟着教习嬷嬷学礼仪呢。” “你的意思我不是你正经的姐姐?”花盛瑾拔高的声音,对于抓住花若瑾话中的纰漏甚为得意,拧了眉眼,眼泪瞬间便盈满眼眶。“纵然我是庶出的,可到底也是同你一般是父亲骨血里化出来的。你便是千万般的瞧我不上,也不该拿这样的话来寒父亲的心。” “你……”花若瑾最瞧不上花盛瑾装出来的可怜相,知道她又想要去父亲面前告状。遂气的脸色苍白,连指着她的手都在不停颤抖。 花如瑾伸手将花若瑾伸出来的胳膊按了回来,往前一步夹在两人中间,对花盛瑾劝慰道。“姐姐莫要伤心,若姐姐可没提半个嫡庶之言。她和大姐姐确实为一母所出,亲厚些也总是有的。” “连你也要欺负我了么?”花盛瑾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哀怨的望着花如瑾。“你们一个、两个都有同胞兄弟姊妹,我姨娘只生了我一个孤孤零零。前儿好不容易得了个小弟弟,却……却被太太……” 盛瑾声音哽咽,语音不详,可意思却再明白不过,谁都知道她后半句想要说什么。 花如瑾不由的皱了皱眉头,都说这个花盛瑾冰雪聪明,可冷眼瞧着,也不过是仗着父亲疼爱,耍些小聪明罢了。若是对手不是完全没有战斗力,又好强的花若瑾。恐今日也不会依旧被花奕捧在手心里疼着。 “你……你说什么?”花若瑾哪里能听的了旁人说她母亲的不是,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花如瑾,窜到花盛瑾面前怒道,“说话要凭良心,你姨娘没了孩子关我母亲什么事?芳姨娘和雁翎是怎么死的,旁人不知道,你当我们也不知道吗?母亲念着婉姨娘在府里侍候多年的情分,放了她一把,你们倒是越发的纵了性子。什么脏盆子都往母亲身上扣!” “你没事提芳姨娘做什么?”花盛瑾收了哭声,厉声道。用帕子擦眼泪的同时还不忘偷眼去瞧花如瑾。本想要看见花如瑾伤心而错愕的神情,却没想到看见的只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若瑾立即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捂着嘴也错愕的来看花如瑾。“如妹妹,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花如瑾苦笑着摇摇头。好厉害的花盛瑾,刚才真是小看她了。竟然在吵架的时候还能如此冷静的将话题完全转开。 盛瑾振奋了精神,扯着帕子按了按眼角,“今日本不该当着如妹妹的面说芳姨娘的事情,可既然若妹妹偏要提,便少不得要说项说项。” “大概也没什么可说的吧。”花如瑾笑着打断花盛瑾,“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不论姨娘是如何过世的,她既然已经走了,我们便不该再置啄往事。我只管好好活着,替姨娘好好活着,不让旁人欺辱我们姐弟。我乖顺的呆在老太太身边,做好我的本分,盼着弟弟日后也能出息。纵然不能挣个一官半职,也要坦坦荡荡立于这天地之间。不用算计着过日子,不用仰仗着旁人。” 花如瑾神色平静,声音软绵可却偏透着那么一股子铿锵的劲道。花若瑾和花盛瑾一时都听的有些愣怔,屋内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下姐妹仨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过了半晌,若瑾方才回过神来。睨着花盛瑾冷哼一声道,“有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害人,却不料是帮衬了人家。如妹妹甚得老太太欢心,如今不知过的有多好。芳姨娘若是泉下有知,也能闭眼去了。” 话其实不必说的这么犀利。不管怎么说,谈及到的人是自己的姨娘,花如瑾只能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来以表伤怀。 花盛瑾从没有在战斗中败过北,今日实则是奇耻大辱。本就好胜心强的她,哪里受得住这样的耻辱,当即便把素日里硬装出来的修养和淡定抛了个一干二净。“开始用嫡庶之分来欺负我,现在又用这捕风捉影之事来恶心我。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对,倒是惹得你这样的不喜欢我。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了。” “你最大的不对就是不该生在花家!”花若瑾小姑娘,同花盛瑾一碰上,便完全没有了理智所言。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太重了! 盛瑾瞪着如水秋眸,哭喊道,“好,好,到底说了实心话。你……你……我不要活了,我要去问问父亲,我到底该不该生在花家。” 花盛瑾一甩帕子,哭的昏天暗地的夺门而出。花若瑾往前追了几步,站在门口大嚷了几句,誓不罢休。这会儿他老爹的威严在她心里完全就是泡影,她眼睛里只盯着那可恶的花盛瑾,恨不能她快些钻回婉姨娘的肚子里,母女二人一起卷着铺盖走人。 花如瑾站在后面抚额长叹……惨了,花老爷今天晚上又要三堂会审,可怜她这个次次被牵连的又要被拉上公堂作证人。替花老爷复原现场情形。 第四十一章 审判(一) 花盛瑾告状的速度,若是屈居第二,那整个大齐朝,便没有人敢排第一。(.好看的小说) 当晚花奕下朝回府后,便将三个女儿叫到了跟前。 花如瑾被老太太压在身边细细盘问许久,方才令孔妈妈领着去了。 老太太斜靠在软榻上,身后垫着姜黄色大引枕,渐渐露出疲惫之色。“本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可这日日的折腾,哪一个能受得住。” 彭妈妈露出心疼的神色,坐在小榻子上给老太太轻轻捶着腿。“四姑娘是个省心的,先前有芳姨娘教养,现下又有老太太亲教,纵不会吃了亏的。” 彭妈妈以为老太太是在担心花如瑾会着了花盛瑾的道而担忧,遂开口劝慰。 老太太摇摇头,倒是露出了几分骄傲神色。“我自是知道她不会吃亏的。可她既然养在我跟前,我总想着让她做姑娘的时候能轻省些,不要成日头的勾心斗角。女人这一生,本就活的艰辛。嫁了人处处要看婆母脸色行事,一切皆要凭着丈夫喜好。他若是不省心,添了那一屋子妾侍,还要时时刻刻警惕着,莫要让这些妾侍越了自己。一大家子的关系要平衡,府里上上下下要打点。哪里有一天好日子过。只做姑娘的时候能过几日清净日子。” 老太太出身侯府,做姑娘时,侯爷和夫人像眼珠子一样娇惯着。(.)内宅里的弯弯绕,从不让她沾一点边。她又生性傲慢清高,不屑于同姊妹来往。是以嫁给花老太爷后,面对一府的复杂情况忙了手脚。一贯的逞强好胜,先是将同老太爷青梅竹马的良妾打发了,后又将他身边的通房都收拾了干净,从不知给老太爷留个面子。纵然是这个花奕,也是老太爷一怒之下,两人十分不愉快合作得来的。 老太太这一生,折腾的够够的,想要得个清闲,可又按耐不住想要儿子飞黄腾达的念头。纵然是躲在这角落里,还是不肯不管花府上下的事情。 彭妈妈自是知道老太太这一生坎坷,眉宇间染上一层愁云。叹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四姑娘既然生的玲珑心肝儿,自然有她要忙的事情。况且,奴婢这样冷眼瞧着,她是个善良孩子,日后有福呢。” “福分都是自己个儿挣来的,哪里是上天白给的。”老太太微微合了眼睛,“只求太太快些开窍,将这院子早些收拾干净吧。当年,我不该一时心软,养了婉姨娘在跟前儿。如今我有心想要赶走她,却使不上力气。” 儿子房里的事情,做母亲的不好多插手。况且经过这一生的坎坷颠簸,老太太多少也收敛了些性子。纵然还是那般雷厉风行,但却收敛了许多。若是几十年前,只怕婉姨娘早就领了传说中的家法,断了腿规规矩矩的呆在庄子上孤独终老。 彭妈妈还想要劝慰老太太几句,可瞧见她和着眼睛,呼吸平顺,渐渐睡去便只好悄悄的取了一旁的暖黄色小薄毯子盖在她身上,转身去往炭盆里又添了一几块银霜炭,让屋子里更暖和一些。 花如瑾被孔妈妈领着进了正房时,花奕和海氏都板着脸,一左一右坐在添漆桌的两旁,地下并肩跪着花盛瑾和花若瑾,膝下都有厚厚的蒲团垫子垫着,想来是天气渐冷,怕跪坏了姑娘们的腿。 听见门外有衣物摩擦发出的细细碎碎的响声,又听见有人将门帘掀开,最后又听见一连串轻缓的脚步声,便知道是花如瑾来了。花若瑾忙转过头,扯了一下花如瑾的裙摆,“如瑾,你同父亲说,今日并非是我的过错。” “放肆!”花奕大手在桌上一拍,震的桌上茶碗一阵叮当乱想。“我在问话,轮得到你先开口吗?没规矩的东西!” 花若瑾被吓走了七魂,忙又低头跪好,忍不住又嘤嘤哭了起来。 海氏见了心疼,可见花奕脸色阴沉,想要去扶若瑾的手伸到一半又自觉的收了回来。 “如儿,今日之事你在场。你且如实说来,今日她们两个为什么吵嘴。你若姐姐可是欺负了盛姐姐?”花奕瞪着花如瑾,疾声厉色。 花如瑾见有小丫头也在自己跟前儿放了蒲团,便也知趣的跪了下去,提裙,屈膝,跪坐一应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一般,肩膀未曾有半点抖动。这样的规矩,非大家嫡出皆不能训练出来。她的礼数恐是要盛了大小姐似瑾一筹。花奕不禁想到了知书达理的芳姨娘,心头一紧,原本凌厉的目光再次落在花如瑾身上时也放软了许多。 “女儿年岁最小,不敢对姐姐们有所置啄。”花如瑾低垂着眼眸,一副规矩谦让模样。“我只同父亲承认自己的过错。是我不该揣度姐姐们的心思,若我不拦着若姐姐也不会惹盛姐姐生气,更不会引起一顿口舌。” 花奕点头,对于花如瑾的态度表示了满意。起码,她没有趁此机会进来和稀泥,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花奕拧了眉毛,神情复杂的看着花盛瑾。又斜睨了海氏一眼,显然是在询问她到底哪里对盛瑾不好,让她心生怨恨,非要搬出嫡庶来计较一番。他绝对不相信温顺乖巧的盛瑾是无理取闹。 海氏脸上一白,看向盛瑾的目光也不自觉的纠结起来。看她哭得梨花带雨,恨不能将她身上的画皮扯下来,让花奕看个仔细,这个柔弱乖巧的女儿,是如何的处心积虑,处处和嫡母,嫡姐妹过不去。 神色稍稍缓和一下后,不假辞令道,“如儿,你可当着盛姐姐的面拿乔,摆嫡出的架子了?” “没有。”花若瑾回答的干脆利落。天地良心,她根本就买来的及摆架子就让花盛瑾抢了白。“我连嫡庶二字都未曾提过。” 海氏看向花奕,用眼神示意他,自己女儿没错。方才丫头们复述时也清清楚楚的表达了若瑾的清白。 可花奕似乎有心偏袒盛瑾,又对若瑾吼道,“什么叫作‘你最大的不对就是不该生在花家’这样的话也该是你说的吗?盛姐儿是你的姐姐,她不该出生在这个家里,难道你就该吗?难道先生没有教过你长幼有序吗?没有教养的东西,当真丢进我花家的脸面!” 若瑾是个暴脾气,虽然惧怕父亲,可上来脾气不管不顾,虽更着脖子怒道,“难道她污蔑母亲害了婉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难道就对了吗?父亲凭什么处处都向着她?舅舅给我的好东西,只要二姐姐一句话,父亲便要从我这里拿去给她。父亲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去给她,什么时候想过我?她们母女受委屈,父亲就兴师动众的来我们这里兴师问罪。那我们母女受的委屈父亲为什么从来都是置若罔闻?凭什么好的都是她的,坏的都是我的?父亲说,我们不分嫡庶,都是你的女儿,可你明明更偏袒她!” 第四十二章 审判(二) 花若瑾一番话字字铿锵,却声声凄凉。(.)一向刚毅的神色也透着那么一股子凄婉和哀怨,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和花盛瑾的嘤嘤啜泣不同,花若瑾的哭声当真是荡气回肠。 花奕从未见过花若瑾哭的这般凄惨过,当下便慌了神。到底是自己的骨肉,怎不心疼。虽她说的话十分气人,但却句句在理,博不得。 海氏见女儿哭的伤心,上前蹲下身子将女儿拦在怀里,也是一把辛酸泪的哭道,“横竖老爷是厌烦了我,方才不喜欢我生养的孩子。若儿,都是娘连累了你。”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哭的越发伤心起来,直把花如瑾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谁说海氏演技不佳?她这样另辟蹊径的哭诉方式,并不比婉姨娘的可怜兮兮差。花老爷当即面露愧疚之色,到底是多年夫妻情分,纵然不是爱情,也有其他情分在的。 见若瑾哭的伤心,海氏也似是万分失望。又细细一想花若瑾的话,顿时觉得自己确实做的有许多不对。 他一心偏袒婉姨娘母女,使得盛瑾处处压了嫡出的若瑾一头,这才使得若瑾耿耿于怀,姊妹之间渐生隔阂。亏这是发生在女儿们身上,若是儿子们也因此而生分起来,他们花家可就长久不了了。看来,海氏将花之桐和花之栋放在一起,却是有她的苦心,当初自己还错怪她是为了推脱嫡母责任。 目光移向一旁面露戚戚之色的花如瑾时,又想到婉姨娘是如何一手遮天害死芳姨娘的。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现下竟然连孩子们都心知肚明。如此,那死了姨娘的花如瑾该如何想他这父亲?若是她也心生怨怼,日后处处和盛瑾计较,便是日后女儿们都嫁了人也不得安生。想到这,后背不禁升起一层冷汗。 花奕看着委顿在地上抱头痛哭的母女,一时语塞,根本找不到台阶给自己下。 可当父亲的,总得维护自己尊严。让花若瑾这样指着鼻子骂了一顿嫡庶不分,他可忍不了。遂冷着脸道,“她公然和父亲顶嘴,你竟还要帮衬着说上几句?当真是乱了我花府家法,还不快些起来!” 海氏抽泣着抬头,一脸决绝,“我既是乱了家法,老爷便请家法来教训我便是了。” 花奕眉心一跳,他想给海氏个台阶下,可说知道她非但不下,还露胳膊往袖子的直往上跳。话说到这份上,若还不教训教训她们,他这个老爷岂不是太没有尊严了? 一张儒雅至极的脸,被气的涨成了紫红色。花奕一拍桌子,道,“请家法。” 这一句请家法,立即让众人皆没了声音,都一副惊恐至极的样子。海氏和若瑾更是紧紧抱成一团。 花如瑾不知道花家的家法是什么,还在犹自纳闷的看着众人的反应,直到看清自屋里鱼贯而出的小丫头们手上拿着的大宽戒尺,方才知道厉害。左右翻了翻自己白嫩嫩的小手,倒抽一口凉气,险些栽倒在盛瑾怀里。 “孔妈妈,”花奕抬头,看着屋内资历最深的孔妈妈。“你是跟在老太太身边的老人,亦是瞧着我长大的,这屋子里只你是资历最深的,这家法便由你来行吧。” 孔妈妈早就想要上前说几句话,听见花奕叫自己,忙不迭的上前。“老爷既瞧得起老奴,那老奴便逾矩了,有些话老奴想对老爷说。” “妈妈但说无妨。”花奕对老太太跟前的两个妈妈,总是客气的。 花如瑾见他这样谦和的态度,突然明白为什么老太太要让孔妈妈陪着自己来了,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大大的挡箭牌呀!花如瑾心中默念老太太的好,想着回头一定牺牲自己打瞌睡的时间多给老太太捏半个时辰肩膀。 孔妈妈福了福身子,往前走了一步。“老爷,既是要罚姑娘们,总要罚的她们心服口服。” 花奕点了点头,瞧见花若瑾鼓着腮帮子,虽然双眸盛满泪水,但还是十分怨怼的望着自己,她确实是心里大大的不服气。 “三位姑娘,除了如姑娘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孔妈妈扫了一眼盛瑾和若瑾。看见盛瑾那张和婉姨娘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就忍不住厌烦。 经孔妈妈指点,花奕方才恍然大悟。他确实是疏忽了,遂板着脸道,“盛瑾,你是姐姐,你先说,你错在哪里了?” “我不该一伤心,便拿嫡庶出来和妹妹理论。我是姐姐,当包容和忍让妹妹们。”花盛瑾的眼珠一转,正了正身子,跪的板板整整。摇摇欲坠的样子,我见犹怜。 花奕点点头,觉得虽然这理由鸡肋,但是总算有些道理。而且盛瑾还知道包容忍让妹妹,大有进步。“若瑾,你说,你错在哪里了?” 花若瑾鼓着腮帮子,瞪圆了眼睛看着父亲,她打心里不觉得自己错了,明摆着是盛瑾拉了父亲来欺负自己。眼见着花奕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阴郁下来,海氏忍着想要杀了盛瑾的冲动,拉了一下女儿的衣袖。 花若瑾不情愿道,“我不该说姐姐不该生在花家这样的话,寒姐姐的心。她是姐姐,我理应尊重礼让她,不该随便顶撞她。” 花若瑾也不完全白痴,既然盛瑾拐着弯的说自己有错需要她包容,那自己就说她无理取闹自己不一般见识好了。 花奕觉得女儿们总算有长进,脸色更加缓和了几分。 孔妈妈听后,又道。“体罚,从来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老爷和太太都是通透精明之人,自是知道今日姑娘们所犯知错缘由在哪儿。老奴今日来之前,老太太嘱咐了一句话要带给老爷和太太。” 听见老太太有话要说,花奕脸色一白,“妈妈请讲。” 孔妈妈福了福身,学着老太太的口吻道,“儿女众多的大家里,最忌讳的就是长辈不能一碗水端平。轻了说,惹的闺中姊妹不和,重了说便是兄弟异心。今日种种,皆因老爷厚此薄彼所起。治家,最要紧的是平衡人心。我希望老爷日后莫要在嫡庶不分,自己先坏了规矩。” 孔妈妈一席话说下来,花奕早已觉得无地自容。敢情这最该领罚的是自己。女孩们都瞪着眼睛看孔妈妈,觉得老太太这一番话下来,就是想要让父亲免了责罚她们。可谁料孔妈妈又道,“既然要给姑娘们些教训,便莫要心软。老爷,动手吧。” 第49章 挨打 花如瑾不可思议的看着孔妈妈,却见她早已将脸别了过去。[]老太太派她来,原不是为了救自己的。 孔妈妈一声令下已有一排三个小丫鬟托着四周雕花的大方口木盘鱼贯而入,每个托盘上面各放了一把一掌宽的梨木戒尺。小丫鬟们一字排开,低眉顺眼,各站在一个姑娘面前。每个小丫头身后,都跟着一位,头挽矮髻,上身玄色竹叶小褂下身系着一条红黑相间的马面裙的年纪较轻的妇人,她们穿的马面上另辟蹊径的绣了诗文。每个妇人都沉着脸色,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花如瑾虽不认得她们,却认得她们身上穿的衣裳。这是花家书院里负责陪同姑娘们上课学习的教习嬷嬷们同一的装扮,看来,这顿打,真的在所难免了。 眼看着要动真格的,花奕也难免有些心软。神色略微有些迟疑。 孔妈妈圆圆脸盘,一团和气的道,“老爷,动手吧。” 花奕看了看眼眶红肿,发丝略微有些凌乱的海氏,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三个女儿。将心一横,挥手示意开始,自己将脸别了过去。 “慢!” 眼看着戒尺便要挥舞下去时,一声断喝将所有人的动作都定格住。[.超多好看小说] 众人抬头,正看见婉姨娘娇柔妩媚的站在门口,一汪秋水般的双眸,温柔万分的望着花奕。 “这也是你能随便闯进来的地方!”花奕板着脸,为了端正自己在孩子们心中的形象,他决定忍痛斥责一下不懂规矩冲进正房捣乱的妾室。 可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眼神中并没有半点戾气。婉姨娘遂上前,噗通一声跪在花盛瑾的身边。 “老爷、太太恕罪。妾身知道,照规矩来说这个时候不该闯进来。可盛儿到底是从我的骨血里化出来的,我哪里忍心看她受罚不予理睬。规矩是死的,道理是活的。老爷和太太都是明理之人,必会法外开恩,容我为盛儿说几句话。” 婉姨娘发髻松挽,如墨秀发更衬得肤如凝脂,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无辜的望着花奕。她本就生的绝色,此刻面带戚戚之色,更是让人无法不心生怜爱。 花奕看她这幅样子,心早就软成了一汪水。正想上前将她扶起,却见海氏振奋起精神,自地上站起身,整理好妆容重新坐到位子上,冷哼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姨娘。自己坏了规矩,却拿了这样的说辞来搪塞。(.)若是我和老爷不让你为盛姐儿求情,岂不是证明我们不明事理?” 花奕一想,却是这个道理。目光沉沉的落在脸色有些发白的婉姨娘身上,不发一言。 婉姨娘结结实实的扣了一头,“妾身嘴笨,惹了太太不高兴,还请太太责罚。可……可今日,我不能不替盛儿说一句话。她今日因嫡庶之分,同姊妹拌嘴。皆因我连累了她……当年我因仰慕老爷,心甘情愿的留在府上,给老爷做小。惹了太太的不高兴,我知道,这些年,太太心里恼我,也看不上我生的盛儿。若要责罚……太太便责罚我,饶过盛儿吧。” 花奕将目光转向海氏,她一定是时时在孩子们面前念叨当年往事,花若瑾才那般的同盛瑾不和。 “你……你满嘴胡言些什么?”海氏被婉姨娘气的半死,嘴唇哆嗦着,“我一个正经太太,倒也至于同你置气?莫要太抬举自己了。” “太太宰相肚里能撑船,自是不会同我们这小人物计较。就请太太高抬贵手,放了盛儿。若要责罚,只责罚我一个人便是了。”婉姨娘又扣一头,神色诚恳。“太太若是厌烦我,日后我不出现在老爷和太太面前。太太只当我是小猫小狗,仍在院子随便哪个角落给口饭吃便是了。只是太太不要再赶走我,我……离了老爷……若离了老爷可叫我如何活。我这一辈子,只靠仰慕者老爷才能支撑着啊。” 花奕听的心中动容,这样肝肠寸断的爱情表白,深深的打动了他这个文艺青年。伸手便将婉姨娘拉了起来,安慰道,“你说的哪里话?哪个说要赶走你,这家里到底还是我说的算。”说着,目露凶光的剜了一眼海氏。 婉姨娘趁机哭倒在花奕怀里,凄婉的惊天动地。海氏在一旁气的浑身颤抖,连带着头上的金钗也跟着不停乱抖。 孔妈妈瞧了半天热闹,对花奕实在失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怀中取出了一块深红色雕花对牌,伸手一举。 满屋子人顿时跪了一地。 这对牌乃是老太太管家之物,见了对牌如见老太太本人。孔妈妈清了清嗓子,道,“老太太今日早已经算准了婉姨娘会来,是以便请老奴请这对牌出来,行家法。” 婉姨娘浑身一颤,可怜巴巴的看着一旁的花奕。海氏摸了一把眼泪,又重新充满了战斗力。老太太现下真是她的贵人啊! “婉姨娘,你也是出身官宦世家,又萌老太太亲自教导,最该是知书达理的。可知道,今日这样的场合,一个妾室出来插嘴,该受到什么样的责罚吗?”孔妈妈瞪着婉姨娘,和气的脸上也带了几分严肃和狠戾。 婉姨娘来不及用帕子擦泪,可还是做出一副可怜娇弱的模样来。“我……我知道错了……” 妾在这个家里,本就是男主人用来泄欲的工具,别说不能在老爷太太面前说话,就连自己生的孩子面前,她们也是完全没有地位的。花奕因对婉姨娘感情特殊,处处怜惜她,不仅让她自己带孩子,还时不时的和她说说心里话,这本就是乱了规矩的。老爷自己乱了规矩,妾侍才仗着有老爷撑腰出来乱事。一时忘本将自己工具的身份忘了,当成了正经主子。她这样不分主仆,在花家是要关进祠堂终身不许出门的。 看看孔妈妈手里老太太的对牌,婉姨娘深知,自己又凶多吉少了。可转念一想,老太太既然没有亲自出马,就是要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于是便道,“日后我必定安分守己,再不敢乱了规矩。” 孔妈妈哼了一声,“今日本也不是要责罚婉姨娘的,你便在一旁,看着姑娘们领罚吧。婉姨娘若是真心对盛姐儿好,日后便少与她来往。让她安安心心,本本分分的跟在太太身边。要知道,嫡出有嫡出的活法,庶出有庶出的日子,莫要强求了去。” 第五十章 打算 寿安堂里檀香萦绕,老太太手里拿了一支白瓷荷叶图的小药瓶,开了瓶子上的红色塞子,仔细的将里面的药汁倒出来擦在花如瑾红肿的小手上。那丝滑的液体倒在伤口上,清清凉凉的,即刻便缓和了花如瑾手上的灼热疼痛。 老太太不说话,可花如瑾却心知肚明。她们今日不过全被老太太拉近了圈套,她这招隔山震虎,让婉姨娘正经要消停好些日子。 “怪祖母未去替你解围?”老太太挑了眉眼,将小药膏的盖子扣好递到彭妈妈手中。看花如瑾一张白嫩的小脸上布了一层细汗,着实心疼。 花如瑾乖觉的摇摇头,“我们都是花家的姑娘,便是今日我没有错,也应同姐姐们一同领罚,更不要说本我也有错。祖母不是说,儿女众多的人家长辈最是要一碗水端平吗?我知道祖母的难处。” 老太太听了,心中感动,揉了揉花如瑾的小脑袋瓜。“好孩子,你是个好的,祖母心中也有数。” 花如瑾用力点头,依偎在老太太怀里。她是不是个好的,她不清楚,但她一定要活的好,才不枉又活了一次。 入夜后,孔妈妈领着花如瑾进去睡觉。老太太便在外面和彭妈妈推心置腹。[.超多好看小说] 接连下来的几日,花家确实安静不少。姑娘们忙着养伤,海氏忙着挑女婿,婉姨娘也不在兴风作浪。 蜜桃的老子娘都是这府上的老人,哥哥是这府上的采买,嫂子又是个热络人,十里八乡,不管是谁家她都有些人脉。 花如瑾自来到锦州后,就一直想要打听打听父母下落。可却迫于完全没有门路。 蜜桃的老子娘是府上的老人,人脉甚广,她哥哥是采买,嫂嫂也常和外府的人打交道。花家虽才来锦州不久,可蜜桃一家人却对锦州最为熟悉。花如瑾想要从蜜桃这里探听一些消息,可却完全没有办法开口。 她一个闺阁中长大的女孩子,本就不该认得府外的人,若要是贸贸然的去探听消息,未免会让人起疑心。 正完全没有法子的时候,却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能帮助自己的人。 舅母汪氏。 那汪氏贪财好利,心思又不够缜密。只要给些利益于她,倒也不怕她不将罗家的事情打探清楚。 虽然这事风险极大,可花如瑾却按耐不住想要冒险一试的欲望。(.无弹窗广告)遂招呼来小桃,要她去请了汪氏来。 “只说,如今我养在老太太跟前儿,一切都好,请舅母和表哥放心。”花如瑾从床头紫檀木雕花小矮柜的最下层抽屉里取出一个装满了钱的荷包放在蜜桃手中。“这是我这个月的月钱,因在祖母跟前也用不上。便拿去给舅母用吧。天渐冷了,给舅母和表哥添件棉衣服。” 那荷包是黑绒面的底子,上面用金线合着红线绣的五福团花,做工是极好的。蜜桃接了那沉甸甸的荷包,讶异的看着花如瑾。“他们不来烦咱们,姑娘做什么上赶子送去给他们?虽说养在老太太跟前儿境况比以往好些,可姑娘总该给自己留些贴己钱呀。” 蜜桃的话,是真心实意对花如瑾好。花如瑾十分领情,心中也有所感动。道,“我知你是好心,一切为了我。可姨娘走后,我也只剩下舅母和表哥这两个亲人。虽他们现在是穷困潦倒,可谁又能保证以后呢?” 自那日见过李贺之后,花如瑾便知他非等闲之辈,绝对不是那种甘于屈居人下的庸碌之辈。只要给他机会,他日后必定能有出息。 蜜桃可不赞同花如瑾的想法,撇撇嘴,“李家公子这么大了都没正经读过书,咱们大少爷像他这般年岁都已中了秀才,他还能有什么大前程?抛下这层面不说,内宅可是不行私相授受的。姑娘手上的伤才好,可别因为这档子事儿再惹来祸端。” “傻丫头,”花如瑾忍不住嗤笑出声,“那是禁止内宅和外宅的下人们私相授受,我这里是亲戚们正经的走动。” 蜜桃依旧撇撇嘴,还是不愿意接这个差事。 这时候,香梨端了一个紫黑色雕花托盘进门,上面放了一套海棠红侍女图案的茶具。将那手中东西放下,也帮衬着花如瑾说道。“咱们姑娘是做长远打算,左不过是几个银钱,你快送去吧。” “你又知道了。”蜜桃对着香梨吐了吐舌头,她永远能猜透姑娘的心思,这让她心里羡慕不已。转身,出去办花如瑾吩咐的事情去了。 香梨也只是笑,不说话,将茶具放下,给花如瑾奉了茶。“姑娘要给二少爷送去的棉靴子,少爷穿着正合脚。方才,奴婢亲自侍候少爷穿的,他说下了学要来谢谢姑娘呢。” “他合脚就好。天眼看着就要冷了,他自小在江南,恐到了这北方的地界不大习惯。身边的妈妈也不是自小跟着的,怕是不大妥帖。往后我有什么想不到的地方,你也替我想着些。如今,我是保住了一时的安生,总也得替桐哥儿筹谋些。”花如瑾前生,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弟夭折,今世短不能让悲剧再重演。 想到孤苦无依的小桐哥儿,香梨心中感念,眼眶微微有些红。忙点头,又道,“姑娘吩咐给大少爷送的新鞋也送去了,是大少爷屋里的诗文姐姐亲收的。” “嗯。”花如瑾点了点头,将手中渔樵耕读錾花白铜手炉放在桌子上,端了香梨递上来的茶碗。“大哥哥日后若能帮衬着桐哥儿些,他便也能顺遂些。” 香梨默默的看着花如瑾抿了一口香茶,想她小小年纪要这般精于打算,便觉得心酸。纵然是如今能养在老太太身边,又如何?还不是处处小心谨慎,大宅院里的姑娘们,时时刻刻要恪守本分,若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汪氏自上次和花如瑾闹了个不愉快后,一直想找机会进花府。今日收了花如瑾送来的银两,立即找到了由头。第二日,便忙不迭的收拾一通,带着儿子到花府去给花如瑾道谢。顺便再谋求一些舅妈的福利。 第五十一章 收买(一) 花如瑾如今住在老太太的院子里,汪氏来了,少不得要先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头上戴着玄色镶了墨玉的抹额,端坐在紫檀四季迎春罗汉床上面,面色红润,神色清明。听来人报了说汪氏来往,不禁皱了皱眉头。 芳姨娘是老太太亲自在外面寻来给花奕做妾,用以制衡婉姨娘的。芳姨娘虽出身贫寒,可却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当初也是要嫁门当户对的人家做妻子的。当时因汪氏贪图花家老太太给的好处,昧着良心硬是将芳姨娘送进了花家。 自打芳姨娘入了花府大门,汪氏便时不时的上门打秋风。本以为有个给官老爷做小妾的小姑子,日后生活便有了保障,可谁知,那芳姨娘是个红颜薄命的,早早就去了。 当年老太太万般保证,芳姨娘嫁进来一定享福,也一定要照拂着李家。老太太是个说一不二的,汪氏便壮足了胆子在芳姨娘过世后,三番四次的来府上闹腾。 老太太早就厌烦不已,可因是自己亏欠芳姨娘,总不好撵了她的娘家人,便只好耐着性子招待。 汪氏进门时,见老太太端坐在罗汉床上,气色极好。又见她一反往日素雅打扮,穿了一件绛紫色中袄,外罩一件栗色的大毛衣服,底下穿着直筒玄色棉裙。想来今日的心情也是不错,必定是因花如瑾在跟前儿讨了老太太的欢心,让这个对生活没什么盼头的老太太又有了激情。(.) 汪氏福身,给老太太道了个万福。满脸堆笑道,“老太太洪福齐天,越发年轻了。” 老太太眉眼渐渐舒展,让人给汪氏看了座。因她的奉承话说的让人觉得熨帖,老太太也缓和了态度,但却还是不大想跟汪氏说话。 汪氏见老太太态度冷淡,却也不觉得无趣。依旧凑上前去,道,“怎没瞧见如丫头?可是老太太太宠她了,这会儿还让她在屋里偷懒睡觉呢?” 偷懒睡觉?当他们花家是什么地方?老太太抬头透过红木菱格窗向外望去,又瞧了瞧漏钟,已近午时,汪氏说话都不过脑子的吗? “一早她大姐姐叫她去描红,这会儿该是陪着一起绣嫁衣呢。”老太太语调冷了下来,她素来瞧不惯汪氏这样的小市民。 虽被冷待了,可汪氏却完全不在意。满脸堆笑道,“大姑娘的亲事定下来了?真是恭喜老太太了,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刑部尚书葛大人家的二公子。”老太太还是那样淡淡的神色,瞧不出什么息怒。 汪氏一届平民,自是不知道这场婚姻背后的计较。只听得刑部尚书是大官,比花老爷大好几级的大官,又将双手合十给老太太道喜。 “咱们如丫头是个有福气的,今后跟在老太太跟前儿必定享福。我那妹子,泉下有知也能闭了眼睛。”汪氏声形并茂,用帕子印了印眼角,做出一副戚容。“如丫头只要能过的好,我那妹子便也原谅我当年一时贪心将她嫁进来给老爷做妾。” “好端端的,你说这些做什么?”老太太立了眉眼,瞪着汪氏。这段往事却是有些不堪回首,人算不如天算。老太太本想分散了花奕的注意力,让他多宠一些芳姨娘,她又能制肘着芳姨娘,花家一时能平静许多。却怎么也没想到,婉姨娘竟黑了心下了杀手。更想不到的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儿子,竟然如此执迷不悟,直到今日,还对婉姨娘情深意重。既不计较她闹出了人命,也不计较她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瞧我,一时感怀,说话也口不择言的。”汪氏一拍嘴,陪着小心。眼看着老太太就露出厌烦神色,忙又道,“今日,本也不想叨扰老太太,只我们贺哥儿日渐大了,总不好一直在乡间混着,该让他早些进学里和花家的公子们一起读读书,长长见识,才对得起他死去的爹和姑母。” 老太太答应人的话从来没有食言过,自然也不会因这么一件小事儿就旷了汪氏。况且,他冷眼瞧着,李贺是个上进的孩子,又对花如瑾有心思。他到底是花如瑾和花之桐的正经表哥,日后若是能有了出息,总会尽心帮衬着这两个孩子。兴许要比花之横更上心一些。 本想着书院的工程竣工后,就派人去将李贺接来,同哥儿们一起安置在外院。可汪氏这样一催,倒叫老太太心里犯了忌讳。 彭妈妈最是明白老太太心思,见她脸色有些阴郁,便上前道,“李家娘子,急什么?咱们老太太向来说到做到。你也瞧见了,我们外书院正在施工,哥儿们如今也只是在老爷的外书房读书,又没有正经先生。老太太只等着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再着人去请李家公子过来。” “是了,是了,”汪氏一听,知道老太太这是不高兴了,总不好再说什么触霉头。便又讨好道,“我最是知道咱们老太太是个讲信誉的,只是这做娘的,总担心儿子前程。” “我也是做娘的,自然知道你的心。”老太太语调减弱,露出了疲惫之色。“可欲速则不达,什么事情都不要心急。该是你的,总不会跑了的。哥儿们读书,最要紧的是要有一颗平和的心,莫要急功近利,日后方才能有所作为。若你成日头在哥儿的耳边唠叨,惹的孩子心绪急躁,怕是难成大器。” 老太太话中含义便是汪氏太过浮躁,容易耽误了孩子。汪氏脸皮涨红着点头,“老太太教训的是,都是我不好。” 老太太点点头,“你听我的劝,若是真心想要贺哥儿成才,日后他进了花家,你便少来走动吧。只休沐日里,要他回去探望你便是了。”老太太瞥眼瞧见汪氏的脸色越发铁青下来,便又道,“你放心,他在我们这里,吃穿用度皆同哥儿们一样。你的生活也有我们照应着,算是全了当年同芳姨娘的情谊。我拆了她一桩好亲事,让她在这花府委屈了九年,总是要有些补偿的。” “可是……老太太……”她这是逼着人家骨肉分离啊,汪氏哪里能同意,遂往前探了身子,凑近老太太跟前儿,急切道。 老太太摆手,打断她,“好了,他是你的亲骨肉。日后出息了,总是要在你膝下尽孝的。不过一两年的光景,等他高中了,你们再享天伦之乐便就是了!” 汪氏还想说什么,可抬头见彭妈妈起身已经去扶老太太了,便生生的把话憋了回去。 “晌午如丫头也快回来了,你便在这里等等她吧。我回头吩咐人将午饭摆在她屋子里,你们娘俩个说说话。我身子乏了,便不陪着你了。” 第五十二章 收买(二) 老太太说完这一席话,便扶着大丫鬟红芙和红菱的手走了。留下彭妈妈在屋子里照应着汪氏。 汪氏慌张起身,弓腰恭送老太太,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很不是滋味。 彭妈妈素来是知道老太太的,下手从不留情。汪氏不过贪图一些小便宜,这样就抢了人家的亲生儿子,却也有点过了。 看汪氏一身棉衣棉裙,又只插着一支素银钗子,样子寒酸,想是日子过的十分艰难。便比平日对她态度好一些。去了花如瑾的屋子,将香梨叫了过来要她来关照关照汪氏。她是四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常和汪氏打交道,自然知道如何对待她。而自己,再怎么说也是老太太跟前儿的妈妈,不至于屈尊来照应汪氏这样算不得亲戚的亲戚。 香梨听了彭妈妈的召唤,便匆匆自花如瑾的屋子里来到方厅。对汪氏福了福身,请汪氏过去屋里坐。自己转身出门,寻了两个正坐在回廊上玩翻绳的小丫头。 两个小丫头见香梨站在门口朝自己招手,忙收了手中的红线绳跑到香梨身边福身,“姐姐有何吩咐?” 香梨笑着扶起两个小姑娘,“劳烦妹妹去大姑娘院儿里瞧瞧咱们四姑娘可忙完了手里的活计。若是忙完了,便请姑娘回来吧,说李家太太来府上看姑娘来了。” “是。”两个小丫头很客气的又行了一礼,对香梨很是尊敬。 香梨见两人手拉着手,便知两人是准备一起去了。便将手里抓着的一把甜果儿分成两份,分别塞进了她们手里。笑着送两人去了。 花如瑾听到传话的时候,花似瑾正留她在自己屋子里用饭。很是问难的看了看盛情难却的花似瑾。 花似瑾摆摆手,“罢,罢,罢,她好不容易来一次,你总不好不见。只不知道这次她又想在你身上讨些什么好处去。我说,你这舅母也算是个人物,一路从扬州追到了锦州。当真是大费周折呢。” 花似瑾一双眼睛,充满讥诮。似笑非笑的看着花如瑾。直将花如瑾看的心头一跳,赔了笑脸道。“她孤儿寡母不容易,家里又没有房产和田地。讨生活不容易,自然要费些周折。” 花似瑾盯着花如瑾看了半晌,“你倒是见识广,关在这深宅大院里,却还明白房产田地的要紧,讨生活的不易。我八九岁的时候,还整日黏在太太怀里听神话故事呢。(.)” “那是因为大姐姐有亲娘爱护。”花如瑾起身,给花似瑾行了一礼。扶着蜜桃的手走了出去。 花似瑾看着花如瑾的背影,有一丝愣怔。她从前不大和这个妹妹接触,她们母女最破的花奕喜爱,但却从不抛头露面,惹事生端。近些日子观察来看,她们母女却完全不是没有心计的。她总得将花如瑾笼络住了,方才能放心的嫁人。若不然,不会算计的海氏和没脑子的花若瑾,指不定要被玩成什么样子。 现下,盛瑾早就不是什么心头大患。老太太明摆着要出面收拾婉姨娘。可这花如瑾却是圣眷正浓,颇得老太太欢心。若她心长偏了,要夺嫡姐的东西,老太太指不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糊弄过去。反正,她绝对不会站在若瑾的一方。 一想到这些,花似瑾就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花家的大小姐真不好当。如今,她又要嫁一个门楣不高的女婿,日子怕更是艰难。 花似瑾的大丫头红蓉提着大红菱花三层食盒进门,见自己姑娘正在发呆,没敢出声,只默默的将饭摆了上来。 似锦目光未动,却突然开口道,“盛瑾这些日子在做什么呢?” 红蓉听见姑娘说话,忙恭敬回道。“三姑娘这些日子,闭门不出,婉姨娘未曾来探望过。” “嗯。”似锦点了点头,瞧了瞧自己食盒里的饭菜,道,“把这碗虾丸鸡皮汤和这盘胭脂鸭脯拿去给三姑娘。另外再将前儿贾姨妈送来的茉莉花粉拿去给三妹妹。什么也不同说,只给她便是了。” 红蓉一时猜不透花似瑾的心思,但还是很乖觉的应了声。取了一个小的紫色镂花二层食盒,将那一盘菜和一碗汤仔细装了进去出门。 红蓉原是老太太房里的二等丫头,以前花似瑾养在老太太跟前儿的身后,因年岁上同似瑾相仿,老太太便将她拨来给花似瑾使唤。她是个老实姑娘,却是衷心有余,机灵不足。她从来都猜不透花似瑾的心思,正因如此,花似瑾才安心的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见红蓉出去,一旁侍候的灵歌凑上前来。她是太太房里的,自小就跟着花似瑾,同红蓉不同,她将花似瑾的心思猜得透透的。 “姑娘,横竖过了这个年,您就出门子了,何必搅和姑娘们这趟浑水呢。”她不赞同花似瑾的算计,“如今,老太太将如姑娘抱养在身边,又镇住了婉姨娘,宅子里好不容易太平了。姑娘何必还要惹得盛姑娘起心思呢?” 花似瑾起身,上了炕,让灵歌布菜。“老太太只是暂时压制住了婉姨娘母女,没有彻底将她们斩草除根,终归是个祸患。日后,我不在母亲和若儿身边,她们两个性子冲动,很容易被那母女两个挑唆惹出乱子来。父亲的心,一直偏袒着婉姨娘,已经到了糊涂的程度。日后,但凡是婉姨娘和母亲出错,父亲都会偏袒着婉姨娘一边。老太太到底是婆母,怎能真的就伸手去管儿子房里的事儿。她在一日,能镇得住婉姨娘,可若不在了呢?婉姨娘还不登了天?我瞧着,父亲近年来因仕途顺遂,已经越发的糊涂起来,谁知道他会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蠢事来。若娘家出了这样的乱子,我在婆家怎么立足?没有强势的娘家做靠山,我嫁进尚书府,做一个嫡次子的媳妇岂不是处处受人制肘?现下,老太太宝贝如瑾,若是婉姨娘母女对如瑾下手,老太太定会下血本收拾她们的。到时候没了婉姨娘这绊子,母亲纵然是没有心机,家里也不会出什么错事。我在婆家有个体面的娘家撑腰,日子总好过一些。” 第五十三章 收买(三) 灵歌听了花似瑾的话,自是知道她的难处,少不得也跟着心里难过起来。一面布菜,一面宽慰道,“姑娘未雨绸缪总是好的,可也不能把事情想的那么差。姑娘嫁给苏二公子,不做宗妇,不操持庶务,只安心的做少奶奶,岂不是乐得清闲?咱们老爷现下官运亨通,指不定哪日就能入阁做官,大少爷又出息,迟早能考个功名。姑娘的父亲和弟弟都在朝为官,一个小小的尚书府哪里能小瞧了姑娘。只要姑娘不去争那管家的权力,自然是有好日子过的。” 花似瑾拧了眉毛,目光犀利的看向灵歌,“我是嫡出的大小姐,怎么也该嫁尚书府的嫡长子,如今本就委屈了我,我为什么不去争管家的权力?我若是没有那个才干便也罢了,我是祖母一手带出来的,别说是掌一个尚书府,就是公侯伯府也绰绰有余。” 灵歌看着花似瑾心中叹气,面上却不敢流露出任何神色。花似瑾太好强,都说,父母最怕的就是教养出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姑娘。她不知道,大小姐是不是命比纸薄,她却当真是心比天高。 花似瑾看灵歌低头默默不语,只专心的为她盛汤,便又软了声音道,“我也不是一味好强,只是不愿屈居人下罢了。” 灵歌点头,道,“姑娘不论是才情还是样貌,皆都在人之上,理应高人一等的。” 花似瑾最满意的就是灵歌的懂事,对主子尽心,不隐瞒自己内心真实所想,却不过分干预主子的事情。 花如瑾前脚一进门,后脚香梨便开始张罗摆饭。汪氏坐在一旁,全然没有想要吃的意思。见她这幅样子,倒叫花如瑾有些吃惊。 桌上摆着的是酒酿清蒸鸭子、炸鸡骨、蒸芋头、五香大头菜,并一小盆酸笋鸡皮汤和两碗绿畦香稻粳米饭。在汪氏看来,该是上等的好菜,照理她该饿狼扑食才对。 可这次汪氏扑的不是食,而是花如瑾。 见花如瑾进门,汪氏忙不迭的起身应了上来。“如丫头,你总算是回来了。” 花如瑾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巧妙的夺过了汪氏。请她入座,又嗔怪的看向香梨,“偏等我回来才摆饭做什么?没得让舅母饿肚子。” 香梨诺诺的低了头,只说了句饭菜才送进来而已,便又将一双银筷递给了汪氏。汪氏哪里有心思接来吃饭,只忙不迭的将老太太要抢了她儿子的话跟花如瑾复述了一遍。 花如瑾笑道,“舅母忙什么?老太太不过是拘着表哥读书,又不是不让你们母子见面。” “可……可这许多年,你表哥哪里离开过我?”汪氏有些急,紧盯着花如瑾。“哥儿们都有乳母和丫头跟着,我们贺哥儿有什么?我瞧着,老太太极疼你的,你给舅母垫句话,求求老太太,让我也能进府里来,照顾贺哥儿。” 花如瑾不紧不慢的坐在汪氏对面,亲自夹了一块鸭肉放在她的碗里。“舅母这可是难为我了。祖母不想让你见表哥自然有她的道理,我年纪轻猜不透其中缘由,舅母总该是知道的。” 汪氏脸色有些难看,不自在的低垂了眼睛。花如瑾的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可她从不觉得自己会给儿子拖后腿。想了想,又道,“我只知道,离了我贺哥儿的生活起居都没人照应。如儿,好歹我是你的舅母,你和贺哥儿又是青梅竹马,如今你舅舅和你姨娘都没了,岂不是就剩下咱们几个亲厚,你总该尽些力,替我说说话。” “舅母,莫急,我倒是有个法子。”花如瑾看着汪氏,又亲递了一碗汤给她。“横竖你是担心表哥生活起居上无人照顾,我只央着祖母挑个稳妥的妈妈并几个懂事的丫头跟在身边照应便就是了。” “这……”汪氏如何能同意,又想要力争一下,却被花如瑾打断了。 “舅母,别急。老太太决定的事情,我现下若是去求情,少不得要落一顿训斥。非但不能帮舅母,日后也不好开口。眼下先缓和一下,我只去求了这一件,让老太太挑几个稳妥人给表哥,日后再想法子也不迟。” 汪氏瞧着花如瑾白皙的面容,仿佛瞧见了死去的芳姨娘。她慢声细语,目光柔和,可偏就有那么一股子让人信服的庄重感。汪氏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诺诺的点头应了。 花如瑾见汪氏已经不再坚持,便让蜜桃出去外面准备漱口茶。这会儿饭才刚吃几口,便要让蜜桃去准备漱口茶,香梨一看便知道花如瑾是私下里想要和汪氏说什么,便也寻了别的差事让了出去。 方方正正的屋子里,只剩下汪氏和花如瑾后,花如瑾开口道,“舅母要答应我一件事,我方才能尽心尽力的帮你做好那两件事情。” 一件事儿换两件事儿,太合适了。汪氏忙不迭的点头,咽了口里的竹笋。道,“外甥女直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必定尽心尽力做好。” 花如瑾抿唇而笑,“倒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只是不希望旁人知道罢了。” “十里八乡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可谁也没从我这里打听走什么,我最是个嘴严的,外甥女放心。”汪氏大力的拍着胸脯作保证。 花如瑾虽不相信她的信誉,可如今却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便道,“不是什么严重事,只想舅母帮我打听一件事。” “你说。”汪氏扭了扭身子,靠近桌子,紧盯着花如瑾。 “我父亲来锦州上任之前,这锦州有一位姓罗的同知,如今一家人不知去了哪里,舅母帮我打听打听他们的下落。”花如瑾将声音压低,唯恐隔墙有耳。 汪氏挑了挑眉毛,“外甥女怎知道这之前有个同知姓罗?” 花如瑾面色平静的往嘴里松了一口汤,道,“我也是听旁人说的,受人之托,总有很多话不好同舅母直说。” 汪氏点了点头,想花家来了锦州也有些日子,花如瑾必定是也认识了不少锦州的闺秀。这些未出门子的姑娘,有时候会打听些当地的青年才俊。不想让自己父母知道,便转着弯儿变着法的找旁人去偷偷打听。倒也对花如瑾的话深信不疑,道,“别说,我倒真知道这家人的底细呢。” 第五十四章 过招(一) “说来听听。”花如瑾紧盯着汪氏,不由的有些紧张,手心开始微微沁出汗水来。 “他们家人口简单,只一个姑娘,现年十九岁,三年前嫁给了上一任知州齐大人。那齐大人后来上京任官,罗家舍不得姑娘跟着姑爷走,罗老爷辞了官一家人也跟着进京了。”汪氏显得十分得意,很是卖弄。 父亲辞官进京了?花如瑾眉头轻轻蹙起,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齐玉衡为了能娶文惜玉不惜对她下毒手,那罗嫁人多半也命不保夕。 “舅母,你再帮我打听打听,看看这家人去了京城又如何了?” “你问他们做什么?”汪氏有些好奇,若是替别人打听,到这种程度便也就算了。 花如瑾板着脸,看汪氏。“舅母只管帮我问了,我也只管帮舅母照拂表哥便是了。” 汪氏被花如瑾这样一呛,也不好说什么。便也觉得没趣,一时低下头去吃饭,不再言语。 婉澜苑里,婉姨娘母女正坐在紫檀木雕花罗汉床上,细细打着算盘。 “你大姐姐那是在害你。”婉姨娘伸出葱白的手指,点着花盛瑾的额头。“她是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处处算计的不过是为了太太,怎会真心实意的为了你好?” 花盛瑾将头往后闪了闪,躲开母亲的手指。眼神呆滞半晌,方才清明过来。“大姐姐明摆着,是不想留着如瑾。别看如瑾成日头巴结她。” “你大姐姐是想借着老太太的手,把咱们娘俩除掉。”婉姨娘有些焦急,语速也忍不住加快了几分。“太太那屋子里,除了大姑娘是个明白的,哪里还有顶事的?她怕自己一嫁人,咱们便把太太和若瑾拿捏住,才出了馊主意,想要让你对如瑾下手,好让老太太出面收拾我们。” “大姐姐真是这么想的?”花盛瑾面露迟疑之色,她觉得大姐姐是有意提拔自己。 “你想害如瑾可不成,现在她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婉姨娘苦口婆心,唯恐女儿起了执念。 花盛瑾点头,可心里却十分不舒服。她在老太太跟前伏低做小,不过想争着能养在老太太屋子里头,纵然摆脱不了庶女的身份,也比跟在婉姨娘身边好。可谁知道,老太太却挑上了如瑾,大大的打了她的脸。 想到这,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哼,她养在老太太跟前儿有什么了不得,日后我必定比她强便是了。” “她算什么东西,也配和你比吗?”婉姨娘也是一脸的不屑,“你不用着急,娘有法子收拾她。当初芳姨娘是如何得老爷宠的?不还是一样死在了我的手下。盛儿,你记住,谁若是挡了你的路,便不要客气。下手要狠,要准,更要找好时机。” 盛瑾用力点头,她对娘亲的手腕最是佩服。 可她却等不得,婉姨娘找什么时机。“娘,你想想,其实现下才是对如瑾下手的好时机。” “怎么说?” “她才跟在老太太跟前儿没多久,还没有多深厚的感情。”花盛瑾往母亲身边靠了靠,“若是日子久了,感情深厚了,如瑾有个三长两短,老太太还能轻饶了咱们?现在,也不过就是大骂一顿便也算了。芳姨娘一尸两命,老太太虽然逼得紧,可还不是让父亲几句话便挡了回去?芳姨娘是如何得父亲欢心的,最后不也落得如此,何况是这个不打紧的花如瑾。” 婉姨娘是被老太太那一顿收拾,弄糊涂了,细细想来,女儿说的也有道理。便点头道,“这事,娘有法子,你只管听我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打发了。” 第二日,花盛瑾在给老太太请安过后,故意留在了花如瑾的屋子里,说是要参观参观她的新屋子。 “老太太这里到底同别处不同,单妹妹这一件紫檀木百子戏春图的小炕屏,便价值连城,让人好不羡慕呢。”盛瑾同如今分坐在添漆小几的两边,望着如瑾的小炕屏,阴阳怪气道。 如今抿了一口茶,笑道,“祖母出身侯府,哪里是咱们这种五品小官的庶女能比的。” 盛瑾脸色变了变,半晌又笑道。“好妹妹,前儿因咱们吵嘴,惹得你也跟着受了一顿责罚。听说你自那日起便落下了睡不着觉的毛病,姐姐心下愧疚。今日便做了一个安神的锦囊,送与你,算是陪个不是。” 说着,便招手让碧柳呈上了一个做工十分精美的锦囊。 花如瑾看了看盛瑾一脸的假笑,示意春桃接过去。香梨却伸手按住了蜜桃的手,“二姑娘,咱们大宅院里,最忌讳的便是互相送这类东西。” “怎么?你害怕我害你们姑娘不成?”盛瑾挑了眉眼,做出一副不满样子,来掩藏自己的心虚。 “奴婢不敢。”香梨屈膝行了一礼,“只是规矩不敢费。” 蜜桃听了香梨的话,似乎也反应过来什么。当即也收了手,愤愤不平的瞪着花盛瑾。 香梨低垂着眼睛,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倒让盛瑾有火也没处发泄起来。 花如瑾看了看众人神色,道,“自家姊妹,倒也不至于这般忌讳。姐姐只记得,日后莫要送旁人这么要紧的东西便是了。”又伸手将那锦囊接了过来,当着盛瑾的面,系在了腰间。 盛瑾见她似是毫无防备的将那锦囊系在了腰上,放下心来,取了桌上的粉青色荷叶图茶杯顾自喝起茶来。 “姑娘,这锦囊你用不得。”待盛瑾走后,香梨紧张的将如瑾腰间的锦囊解了下来。 如瑾自然知道带不得,便道,“我自是知道带不得的,只是她既想要害我,我总不能让她太不如愿了。”说着又起身,亲自将屋门关了个严严实实,只将蜜桃和香梨两个留在跟前儿。“如今,她既然出手了,我便跟她过一两招也不打紧。” “姑娘准备如何应对?”香梨问道。 “自然是将她推进井里,淹死了事。”蜜桃咬牙切齿,想婉姨娘这些年害了多少人名在那口井里。 花如瑾看着她的样子,忍俊不禁。“笨蜜桃,她耍心机,咱们怎么能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手段。如今,该是你们两个立功的时候了。” 第五十五章 过招(二) 寿安堂里,老太太看了香梨奉上的锦囊十分气恼。一把便将手里的青花瓷三虾杯摔了个粉碎,“好大的胆子,害死一条人命还不够。竟都算计到我屋子里来了。” 素闻老太太彪悍,却不知竟是这样暴躁。香梨在一旁垂手而立,吓的脸色发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求老太太救救我们姑娘。” 老太太瞄了一眼彭妈妈,彭妈妈最是知道老太太心思,吩咐了小丫头上前将茶杯的碎片收拾干净,又上前一步将香梨拉了起来。 老太太坐正了身子,又做了几个深呼吸,方才平静下来,道,“我养在跟前儿的姑娘让旁人算计,岂不是要打我的脸?去将这锦囊里的东西换成安神的草药,继续放在你们姑娘身边。今日之事不许声张,我倒要看看盛瑾还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香梨一福身,领了命,便被孔妈妈领着下去了。 二人走后,老太太屋子里的人见老太太已是盛怒,人人自危,皆不敢大声喘气。只彭妈妈,又端了一杯茶来给老太太,用手抚着老太太的后背,以平顺她胸中的怒气。“老太太,何必这般气恼。如姑娘是个机灵的,若不是她发现了这锦囊有鬼,小丫头子如何敢自作主张来老太太跟前求?” 老太太的情绪渐渐从震怒中恢复过来,方才觉得,是这般的道理。[]不禁对花如瑾生了厌恶之情,“她倒也是好算计,在我面前还要装出那副什么都不懂的蠢样子。” “不装着些,能怎么办?”彭妈妈道,“到底四姑娘只是个庶女,如今养在老太太跟前儿,谁不眼红。若是让大家都瞧见她是个机灵的,日后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这样说,没错,可我是她亲生的祖母,我待她诚心诚意,她倒连我也一起算计。”老太太将茶杯放下,完全没有喝茶的意思。想想花如瑾今日所做,心下凄凉。想她这一生,处处在算计之中度过,哪一个真心同她一条心思过。 亲祖母又如何?老太太还不是打了算计的主意才将花如瑾养在跟前。彭妈妈不敢直说,只又给老太太的手炉里添了些炭火,便领着一众丫头婆子们走了出去。 到了外间,三个媳妇子和四个丫头并排站在彭妈妈跟前儿。彭妈妈将犀利的目光一一从她们身上扫过,沉了声音,道,“今日寿安堂之事,若是传出去半个字。仔细你们的皮。” 众人皆是心中一震,一齐福了身,唱了一声“喏”。 彭妈妈似是还不放心,又道,“你们且记住,自己的主子不是太太也不是老爷,而是老太太。若是哪一个心长偏了,可莫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奴婢不敢。”众人都知道彭妈妈的厉害,虽看似温和,可下起手来绝不手软。一个个都吓的垂首,不敢言语。 彭妈妈又盯着众人看了许久,方才放下心来,将手一摆,道,“都下去吧,夜里只留了红菱和红芙两个守夜便是了。” 众人领命去了,红芙和红菱相视一眼,跟着彭妈妈又回了屋子里。 老太太屋里的动静极大,佯装身子不适的花如瑾在屋里听的一清二楚。坐在床上,一双眼睛不安的来回看着蜜桃和香梨。“我总觉得自己是做错了。” “姑娘确实做错了。”孔妈妈自外面进来,将换了药的香囊放在花如瑾的手里。“你只管在老太太跟前儿告状便是了,偏费了这样的周折,岂不是让老太太寒心。” 花如瑾一脸忧愁,似是有些后悔,垂了头。“我……我虽是知道盛姐姐害我,可这事儿本应该压下来的,我怕祖母觉得我不睦姊妹。” 她想的也不错,孔妈妈心下清明,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她虽是长者,可到底是个下人,不好什么都说。 花如瑾见她似有犹豫之色,便上前拉了她的手,道,“妈妈,我年纪小,不懂的道理还很多。望妈妈日后多多提点。” 孔妈妈受宠若惊,忙恭敬道,“姑娘的话,折煞奴婢了,老太太让老奴在姑娘身边侍候,老奴必定尽心竭力,断不敢有二心的。” 花如瑾心中感念,只拉着孔妈妈的手,一时无话。 盛瑾听说如瑾病了,这边似乎又没有起什么疑心,便越发的大胆起来。虽然,婉姨娘万般嘱咐她要小心行事,可一旦要接近成功,人便忍不住热忱起来。 临近年尾,花府上下都忙了起来。老太太照常要领着媳妇和姑娘们去寺庙进香,另外要开了祠堂拜祭已故的花家祖先们。 这日一早,花如瑾便被孔妈妈从暖洋洋的被窝了挖了出来,侍候洗漱。又裹上一件石榴红斜襟中袄,外面套了一件老太太入冬才送的雪貂皮大袄,底下系了一条红黑相间的绣唐朝仕女马面裙。 祖孙二人吃过早饭后,便有太太房里的人来报,说太太领着两位姑娘已经准备好了,请老太太示下是不是现在就走。 老太太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道,“要太太去二门处备了车等着吧。” 下人领命走了,老太太又拉了花如瑾到跟前儿,扯了扯她的衣襟。“今日是腊月十五,进香的人多。你仔细留神,莫要出什么乱子。” 花如瑾郑重点头,她知道老太太的言外之意是要她注意花盛瑾。 老太太领着花如瑾到了门口时,海氏以领着三个姑娘侯在了哪里。大姐姐高挑美丽,二姐姐亭亭玉立,三姐姐圆润端着。各有各的美丽之处,可谁都没有花如瑾气派。 海氏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似瑾不以为然,若瑾全不在意,只盛瑾一双小手在袖中紧握成拳。 大钟寺,乃是锦州富户人家常去上香的寺庙。曾经花如瑾还是罗诗诗的时候,就常去。她想着,今日或许能在寺庙处,打听到罗家人的下落。一心想着自己的事情,倒没有注意众人神色,只看看行了礼,便跟着老太太上了马车,一行人,往大钟寺行去。 第五十六章 命数(一) 花如瑾扶着老太太的手,一行人往大雄宝殿里走。(.无弹窗广告)正瞧见一个穿着豆青色羔羊皮长袍的年轻男人,跪在巨大而雄伟的佛像前参拜。 “呀!”花若瑾突然惊呼一声,拉了拉海氏的手,“娘,那不是齐大人吗?” 海氏定睛向里面望了望,见那年轻人已经起身,同一旁的小沙弥说起话来。却是齐玉衡没错。可若瑾也有些太没规矩了,前面的老太太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对海氏冷言道,“你就是这么教养姑娘的?” 海氏脸色一白,连连认错,又嗔怪的训斥了女儿一顿。 花如瑾因见了齐玉衡,心中顿起涟漪。搀扶着老太太的手,忍不住轻轻颤抖。老太太虽未言语,但却都看在了眼里。扶着她的手,迈过门槛。在齐玉衡方才跪下过的地方也跪了,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花如瑾等一众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齐玉衡自小沙弥手中接过两道平安符,道,“多谢小师傅了。” 小沙弥将手梳理至于唇前,行了一礼,道,“施主严重了,希望这平安符能给老夫人和夫人带来福祉。” 齐玉衡客气的还了一礼,握紧了手中平安符。 自从一年前,齐家人将罗诗诗害死后,罗诗诗便夜夜入齐母和文惜玉的梦中索命,致使她二人一直无法安眠。是以,今日齐玉衡才要来大钟寺为母亲求一个平安符。 齐玉衡欲转身离去之时,却见盛瑾盈盈一拜,道,“盛瑾,见过齐大人。” 齐玉衡望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女娃,有些愣怔。虽想不起这姑娘是谁,但还是客气的点了点头。 海氏正好起身,看见盛瑾不顾颜面的上前跟齐玉衡答话,脸色一白。迅速上前将盛瑾拉至身后,对齐玉衡一颔首,道,“小女冒昧,万望齐大人海涵。” 齐玉衡曾和海氏有过一面之缘,自是认得。拱手作揖,行了一礼,“夫人严重了。”抬头,又见花家老太太也向这边忘了过来,便上前再做一揖,恭敬有礼,道,“见过老夫人。” 齐玉衡是颇得花奕欣赏的年轻人,且现任户部侍郎,又是隆昌侯的乘龙快婿,日后前途无量。 老太太自是欣赏他的,含笑点了点头,“齐大人有礼了。”又将目光落在了他手上捏着的两道平安符,道,“可是府上有人身体欠安?” 齐玉衡面色略显尴尬,将两道平安符收进了宽袖之中,道,“家母和拙荆夜里总是被噩梦缠身,遂来着庙中请两道平安符,用以安神。” “难为你有心。”年轻人如此有孝心,令老太太对齐玉衡青眼有加。 花如瑾站在老太太身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齐玉衡。哼,为了荣华富贵而害的一尸两命,当然睡不安稳。 齐玉衡被盯的有些不自在,侧目看向花如瑾时,只觉得这小女孩带着怨怼又藏不住柔情的目光有些似曾相识。 老太太见齐玉衡盯着花如瑾瞧,又能感觉到花如瑾手心渐渐沁出的汗水。略有一些不满,轻咳了一声,道,“齐大人可是要和夫人留在锦州过年?” 众人皆知齐玉衡能仕途顺遂,皆因娶了隆昌侯的嫡次女文惜玉为妻,受了隆昌侯的提拔。可世上万事,有利必有弊。弊端就是,这位相貌一等一,学问一等一的前科状元属于倒插门女婿。据闻,文大小姐嫁入齐家不久,就同跋扈惯了的婆母不合,于是隆昌侯夫人便施加压力,令齐玉衡必须将父母送回锦州老家,不准他们住在齐府。如今齐玉衡别说不能在父母膝下尽孝,就连过个年,跋扈的文惜玉大小姐都不许他留在锦州。 这是人人皆知的秘密。当初花如瑾听见时,险些喜极而泣。想她前世是如何孝顺公爹婆母的,可最后却落得惨死下场。哼,他们不知道珍惜好的,如今便要不好的来收拾他们! 齐玉衡听花老太太这样问,不禁脸色有些尴尬。“拙荆有孕在身,岳父岳母大人甚为担忧,遂令几日启程回京。” “哦。”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齐玉衡自觉有些尴尬,堂堂七尺男儿,却被岳家掣肘,当真是抬头不起。遂匆匆告辞,仓皇而逃。 “听闻齐大人为了能去文家大小姐,逼死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又害的岳家家破人亡。难怪他要来替母亲和媳妇求平安符。想是那无辜惨死的前夫人,来寻仇了。”海氏看着齐玉衡俊逸不凡的背影,啐了一口。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多好的皮囊,可却是豺狼之心。 老太太听了这话,略显吃惊。“当真?” “嗯。”海氏用力点头,她来锦州城已有时日,素日里女眷们倒也常常说起齐家事情。 老太太略有一些失望,方才对齐玉衡的赏识之心一扫而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大抵说的便是这样的人罢。”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三个女孩儿,“选婿,最要紧的是人品,莫要为了一副好皮囊便倾了心。要知道,这世上披着羊皮的豺狼到处都是。” 女孩们神色各异,皆都垂首唱了一声“喏”。 花如瑾知老太太是见她方才失态,便以为她对齐玉衡倾心。心下紧张,想日后要更加谨慎小心,断不能这样息怒皆行于色。 花老太太是知州大人的母亲,自然是要受到寺院的盛情款待。不一会小沙弥,便来说已经背下了素斋,请女眷们道后面行院休息。 主持亲领人奉了茶来,同老太太会面。 “素问大师禅道了得,又有通天本领,且会摸骨之术。不若,请大师给我的这四个孙女相一相骨,也来瞧瞧她们都是什么命数。”老太太最喜欢算卦,自己也颇精通易经。今日见到卜卦好手,自然是不肯放过。 那老方丈,已是古稀之年,可却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长眉白须,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道士的仙姿。 他眉眼一弯,笑道,“那老衲,便应了老太太的邀,来给姑娘们瞧一瞧。好与不好,皆是命数,还望姑娘们莫要介怀才是。” 第二十七章 命数(二) “我自小跟在老太太跟前儿,学了老太太的豁达胸怀,方丈先来给我瞧一瞧吧。”花似瑾爽朗一笑,起身走到了老方丈的身边。一举一动,皆带着嫡女独有的自信和风采,直将一旁的花盛瑾看的两眼发热。 老太太看着似瑾,甚是喜欢。到底是自己多年养在身边的孩子,且她张扬果断,同老太太最为相似。 海氏也是一脸的欣赏,若瑾一脸崇拜,如瑾纹丝不动。 老方丈伸手捋了一下胡须,笑着伸手搭上了花似瑾的手腕。眉头微微有些促动,半晌后,道,“老衲送姑娘一句话,‘如月如梭人易老,许多劳碌不如闲’。姑娘只要牢牢记住这句话,便可一生顺遂。” 花似瑾略有一些迷茫,也不过片刻功夫,便忘了,笑道,“多谢方丈指点。” 盛瑾见方丈送姐姐的话,并非什么好话,心里似乎有一些高兴。往前一步,道,“请方丈为盛瑾瞧一瞧。” 老方丈目光沉沉的落在他身上,也将手搭在了她的腕子上。脸色略一沉,摇了摇头,“有一签能解了姑娘这一生,‘花开花落在春风,贵贱穷通百岁中,羡子荣华今已矣,到头万事总成空’。[]姑娘切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花盛瑾脸色有些发白,只低声到了一声是。便退下不再言语,显见的情绪有些低落。 老方丈略一颔首,接着走向了花若瑾。将手搭上她的腕子。眼底笑意浓浓,不停捋着胡须,对老太太道“这位姑娘,是个有福的。” 老太太眯了眼睛,看花若瑾。她最是个没心机的,一直最让老太太担心。听老方丈这么说,便也跟着笑了起来。显是心情很是畅爽。 海氏在一旁,听的高兴,便追问道,“方丈说说,若丫头是个什么缘法。”若瑾听了,心里高兴 也目光炯炯的看着老方丈,等待下文。 老方丈将手收了回来,望着若瑾红扑扑的小脸,道,“三姑娘这生大抵用一支签便能解了。‘君今百事皆随缘,水到渠成听自然。莫谈年来不如意,喜逢新运称心田’。姑娘是有福之人,但要谨记,惜福二字,一生方能圆满。” 花若瑾用力点头,对老方丈的话满意之余还不如得意的看一眼花盛瑾。 老太太细细品味老方丈的话,觉得却有些玄机。便忙不迭的拉了一直躲在她身旁的如瑾,道,“方丈快来,给我们如丫头瞧一瞧。” 如瑾往前屈膝行了一礼,老方丈看了甚为满意,道,“这可是老太太养在跟前儿的四姑娘。” “正是。”老太太点了点头,看着花如瑾的眼睛里总带着宠溺和欣赏。“这丫头自小命运多舛,只盼着日后能顺遂一些。” 老方丈不知其中原委,只笑着应了,也照例去摸花如瑾的手腕。 花如瑾见他有些干枯的手靠近自己,顿时便觉得有些心虚。唯恐,这位仙人摸出自己的猫腻。 老太太见她迟疑,以为她是担心方丈所说不合心意,便宽慰了几句。花如瑾只得硬着头皮,将手伸了出去。 老方丈的手,不假思索的落在花如瑾的手腕上。并未向摸前几个姑娘一样顺利,只见他眉头紧锁,半晌后方才将手收了回来。摇头道,“这奇了,老衲竟是什么也摸不出来。想来姑娘必定是大富大贵,一生顺遂,方才无签可解。” 花如瑾听了,心里略一松了一口气。笑着福了福身。“借方丈吉言。” 老太太听了也觉得心里十分熨帖,挥手便添了几百两的香火银子。又拉了如瑾的手,细细看着,眼里洋溢出的喜悦和欣慰不言而喻。 一旁的盛瑾,看在眼里,痛恨在心里。便上前一步,道,“祖母,孙女素闻这大钟寺的梅花开的最好。不知可否去院子里逛一逛?” 老太太瞧了瞧屋子里的漏种,掐算着用饭的时间还早,便应了,“你们姊妹一起,去外面走动走动吧。好不容易出了府,总不好在屋子里据着你们。” 女孩子们听了自是高兴的,便一一起身对老太太和海氏福了身,带着自己的贴身大丫头去了。 外面雪景极好,点点红梅和雪景响应,煞是好看。盛瑾因摸骨一事,心中甚是不满。凑到花如瑾身边,目光落在她腰间自己送的那个锦囊。道,“好妹妹,都说你日后是个有福的。若是一朝飞上了枝头,可莫要忘了姐姐。” 花如瑾将扶着香梨的手挪了开,腕上了盛瑾的手臂,笑道,“好姐姐,那都是糊弄人的。祖母听着一笑便也罢了,倒怎么连你也跟着相信起来了?” “人皆有命数,哪里准我不信。”盛瑾脸色不大好看,总是对之前的事颇有介怀。不管是不是命数如此,那老方丈单只说她的命好,还不是因她是个小淑女,且入不得老太太的眼。 如瑾自是知道她的心思,便凑近她低声笑道,“我怎不知,姐姐是个信命的?姐姐若当真信命,何必要送我这锦囊呢?”花如瑾说着,用手抖了抖腰间的锦囊,笑的越发古怪。一双眼睛,直将花盛瑾盯的心头乱颤。 “你什么意思?”盛瑾有些恼羞成怒。 “没什么。”花如瑾挑了挑眉毛,还是很热络的挽着盛瑾的手臂。“我也想送姐姐一句话,纵使机关图的盛,命里无缘也枉然。” “你!”盛瑾恼羞成怒,可又不能当即发作。平缓了半晌胸中怒火,方才又道。“多谢妹妹提点。我只信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要奉劝妹妹一句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花如瑾看着盛瑾紧绷的小脸,突然有些忍俊不禁。“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没想同姐姐争些什么,若姐姐偏要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那我也只好同姐姐较量较量。看看,到底是谁昌、谁亡。” 盛瑾冷哼一声,“妹妹莫要把话说的这么满,你且抬头瞧一瞧,看看这是哪里。” 第五十八章 遇险 我真心想加更,可这两天重要人物出场了,一到这个时候,我就卡文卡的很销魂。险些连起码的保底更新都没保住。悲了个催的…… ========= 花如瑾抬头,却见她们已走到寺院后面的一片净水湖边。锦州的冬天是极寒冷的,进了十一月,湖面就会结冰。这会儿已经是腊月十五,正值隆冬,湖面早已经结成一片坚冰。 可她们脚下不远处,却有一个不大不小正好能容得下一个人身体的冰洞。想来,那是小和尚们冬日里闲来无事钓鱼所致。 花如瑾侧目看了看盛瑾略带得意的脸庞,心下一凛。有其母必有其女,这厮,是想下毒手。 “香梨!”花如瑾强装镇定的喝了一声,回应她的却是花盛瑾的冷笑。 “你的香梨这会儿怕也是自身难保呢。” 花如瑾眯了眼睛,细看盛瑾那张清秀的脸庞。只觉得天气似乎越发冷了起来,直将她冻的浑身发抖。“我劝姐姐三思而后行。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太太断不会善罢甘休。” “不会善罢甘休?”盛瑾冷哼一声,眉宇之间掩不住的嘲讽。“你姨娘是如何死的老太太心知肚明,可还不是随便的遮掩过去了。” 花如瑾被她呛的一愣,随后笑道,“今非昔比,如今我可养在老太太跟前儿。若是我出事,岂不是让老太太尊严扫地?盛姐姐应该比我更清楚,老太太的脾气。” 老太太是侯府嫡出大小姐,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感,什么事情都能忍,就是不能容忍别人挑战她的权威和尊严。 盛瑾细眉紧蹙,望着花如瑾的目光中略有迟疑。 花如瑾抓着这个机会,迅速的移动脚步,想要逃离。 盛瑾既撕了画皮,露出本性,哪里能容得她逃走。情急之下,一步上前,猛力一推,便将如瑾推向了湖中。 纵然是冬日里极其厚重的衣衫,还是在瞬间被冰冷的湖水浸透。如瑾分离挣扎,可身上的衣服经过浸透后,便的十分沉重,仿若千金般压在她的身上。 冰冷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让她不自觉的便想起遇害那晚落入江中的场景。惶恐和不安更胜一筹。 盛瑾站在岸边,见如瑾如濒临者一般在湖水中奋力挣扎,忽而心底腾升起一股恐惧感。 “……咳咳……救……救命!”被水呛到的如瑾,看看只呼救了一声,便被湖水淹没了头顶。(.无弹窗广告) 盛瑾被她的呼救声吓了一跳,迅速环顾四周,见并没有人发现,忙提起裙摆仓皇而逃。直到逃出眼前的梅林时,湖水扑腾的声音才渐渐消失。 盛瑾匆匆回头看了一眼,见湖面已经渐渐恢复平静,深舒了一口气。将双手合十,念道,“纵然是做了鬼,也莫要怪我。我也是被逼无奈的,谁让你抢了本该是属于我的东西。” 堪堪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念道,“芳姨娘,我娘怕你寂寞,才让如瑾下去陪你。你们母女团员,可算是我们母女功德一件。” 花如瑾在水下,渐渐失去了力气。虽心有不甘,可却也是无力回天。想她短暂两世,皆将姓名断送在恶毒的女人手中,并以溺水这种痛苦的形式结束,当真是造化弄人。 肺部的空气渐渐被水取代,呼吸也便的十分痛苦和艰难。正渐渐的失去知觉时,忽而觉得一双大手拖住了自己的腰身,一股猛烈的拉力将自己向上拉。 花如瑾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伸手攀住了来者的手臂,死死的不肯松手。 可她这样的攀附却给那人带来了阻力,两人一起又向下沉去。本以为那人会收手逃命,却不料,他更加重了手臂的力道,双腿用力一蹬,便将二人带出了水面。 被人拖上岸后,如瑾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空气中似乎有一股压力,压迫的她的肺部十分难受。 又经过一番折腾后,将口中的脏水吐进后。如瑾方才觉得自己舒服了许多,这才想起来去同这位救了自己的人道谢。 “多谢,救命之恩。”如瑾狼狈不堪,挣扎着做了起来,抬眸,入目处,是一张陌生而俊逸的脸庞。秀发因被水打湿而站在脸庞两侧,更显得他肤色白皙,眉目俊朗。 那人十六七岁的样子,长眉凤目,鼻挺唇薄,虽年岁不大,却是一副不怒自威模样,当真是相貌堂堂。他蹲坐在如瑾身边,一身玄青色紫羔长袍被水浸透,冷风一吹,那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禁了禁鼻子,随手将扔在地上的大红貂鼠披风裹在如瑾身上,“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貂鼠披风裹在身上,挡住寒风,让如瑾觉得暖和了许多。搓了搓冻僵的双手,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一个穿着豆青色绣莽长袍,外罩着一件玄色秋鼠大麾的年轻男子健步而来。见他二人场景,愣怔半晌,方才将救了如瑾的少年拉了起来。“我当你跑去了哪里,原是跑到这里英雄救美了。” 那人生的秀眉俊眼,十分风流,只一双眼睛透着精光,轻佻的惹人生厌。他戏谑的看着冻的瑟瑟发抖的如瑾,想伸手去扶如瑾。却被那玄衣少年挡了回来,搂住他的肩膀道,“英雄救美乃是苏兄的拿手好戏,小弟不敢在苏兄面前造次。” 那姓苏的公子闻言面色闪过一丝尴尬,又戏谑道,“你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既是救了,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我去前面等你。” 苏姓公子瞥了一眼如瑾,又含笑的拍了拍玄衣少年的肩膀,笑着去了。 那玄衣少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蹙了蹙眉,而后转头对如瑾道。“男女授受不亲,方才是救人心急方才冒犯了小姐。我不想给姑娘添麻烦,请姑娘自行回去找自己的亲人罢!” 如瑾闻言,又想到他方才拦住方姓公子的举动,对他的感激之情更胜。忙起身,摇摇行了一礼。又将身上披着的大披风脱了下来递到他的手上。“公子今日之恩,如瑾没齿难忘。” 第五十九章 遇险(二) 那少年也不推脱,只接了披风略一颔首,便转身去了。花如瑾抱着冻僵的身体,亦步亦趋的往女眷们休息的院子走去。 花盛瑾忙不迭的跑出那一片林子的时候,大丫鬟抱琴正焦急的来回踱步,见盛瑾满头是汗的出来,忙不迭的迎了上去。 “姑娘,成了?”抱琴压低声音,往林子里瞥了一眼。 盛瑾喉头一滑,十分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点了点头。“香梨呢?” “姑娘的法子极好用,香梨那丫头已经识趣的答应了。断不敢说出去半句。”抱琴似半是得意,半是吹捧的扶了盛瑾的手。 盛瑾舒了一口气,秀眉一挑。“我料她也不敢不答应。”说着,便往前走了。“大姐姐和若瑾可没瞧见吧?” “没有,大姑娘怕冷,出来不一会就回去了。姑娘和四姑娘走去哪儿了她们全部知道。”想了想,又道,“纵然是大姑娘觉察了什么也不妨事,她可是暗中授意了姑娘的。若不是她,姑娘哪里知道,这梅林后面有一个凿了洞的湖。” “嗯,说的有道理。”盛瑾似是更加放心起来,从容的往回走。 老太太见姑娘们都回来了,为如瑾没在,不免有些焦灼。目光凌厉的扫向众人,喝道,“哪一个跟着侍候的?” 站在人群中的香梨,闻言心中一凛,颤颤巍巍的上前,跪倒在老太太脚下。“方才是奴婢跟着姑娘出去的。” 老太太眯了眼睛看香梨,语气平和。“你们姑娘去哪儿了?” 香梨跪在地上,双手止不住的轻轻颤抖。咬着唇,一时说不上话。 盛瑾在一旁看的额头直冒冷汗,一双手不停的绞着手帕,眼睛更是紧紧的盯着她,唯恐她临场变卦。 似锦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微有些得意的往前一步,对老太太道。“祖母莫急,你问香梨,怕是香梨也不知道。方才孙女儿见盛妹妹身边的司棋将香梨引着去了大雄宝殿的侧殿说话。想来她并不知道如妹妹去了哪里。” “哦?”老太太沉吟一声,将凌厉的目光转向盛瑾。直将盛瑾看的脸色惨白。 老太太拧着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而后又冷声道,“哪一个是司棋,站出来!” 司棋听见点自己的名字,心里一颤,浑身颤抖着从明不停忐忑瞪向自己的盛瑾身边走过。同香梨并肩而跪道,“回老祖宗,奴婢就是司棋。” “说,你做什么要将香梨叫走,害的四姑娘落单?你到底是何居心?”老太太怒视着跪在地上浑身不停乱颤的司棋,声音冷如刀割。 司棋吓的浑身发软,结结实实的磕了几记响头。“老祖宗明鉴,是……是香梨的娘家嫂子,知道今日香梨来跟着老祖宗进香。便求着奴婢得空,带着香梨去同她见上一面。奴婢想着姑娘们都在一处,互相有照应,便趁着机会领了香梨去见她的娘家嫂子去了。奴婢……奴婢哪里知道……四姑娘会走丢了……奴婢万死!” 她虽心中惧怕,可是还是将准备已久的台词背的一字不差。盛瑾在一旁看着,稍稍的舒了一口气。 老太太又将目光落在脸色越发难看的香梨身上,问道,“她说的可是实情?” 香梨内心挣扎良久,方才扣了一记响头,道,“司棋句句属实,是奴婢一时疏忽,害的姑娘走失。奴婢万死!” “别都一个个万死万死的!”老太太一拍桌案起身,扫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丫头婆子道,“现在要紧的是要找到四姑娘。你们且去找了老方丈帮忙,趁天亮着,快些将如瑾给我找回来。若不然,仔细你们的皮!” 老太太多少年都没有这么震怒过,众人皆战战兢兢的领命去了。 海氏见此,往前一步,拍着老太太的后背,用以为她顺气。道,“母亲莫急,仔细气坏了身子。如丫头福大命大,必定安然无事。”一面说着,还一面瞟向自己的两个女儿,“你们两个做姐姐的是干什么吃的?怎不看好了妹妹,一个两个,只知道自己淘气。” 若瑾闻言嘟了嘴,似是想要辩驳,却别大姐姐似锦随手一拉,跟着跪了下去。“祖母、母亲息怒。都是似锦的错,甚为大姐却没能护住小妹妹。” 若瑾见大姐姐认错,更是觉得不服,一更脖子道,“明明是盛姐姐将如妹妹带走的,大姐争抢着认错做什么?” 盛瑾闻言,心下大乱,也忙不迭的上前跪倒在老太太跟前儿。“孙女儿冤枉,祖母明鉴!” 老太太看着她那张酷似婉姨娘的脸,再看看她那副无辜又无助的模样,当即便觉得有些反胃。冷声道,“别吵!现下要紧的是找到如儿。以后我再慢慢处理你们。看看到底是做大姐的没有尽责,还是做二姐的心怀鬼胎!你们一个两个,别以为我年纪大了,不管事了,便是瞎子聋子,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花似瑾和花如瑾听了老太太意有所指的话,皆是倒抽一口凉气,双双叩头道,“孙女有错!万望祖母息怒。” 若瑾不明就里,可见两个姐姐皆诚惶诚恐的,便也跟着叩了头。 老太太的目光犹如寒刀般一一在花似瑾和花盛瑾的身上刮过,半晌后一拂衣袖,扶着彭妈妈的手便要往外走。 海氏见此,横了女儿一眼,匆匆追了上去。“母亲,外面天冷,要下人们去寻便是了。孩儿扶着母亲去里面坐坐。” 老太太侧头,瞪着海氏。“做嫡母的,要有个做嫡母的样子。家是你管,纵然是我没有力气理会她们,你难道不知道该如何教养女儿,如何调教下人?” 海氏让老太太一说,当即红了脸。诺诺的向后退了一步,俯身道,“母亲教训的是。” 正要转头教训孩子们,却听的外面一阵惊喜的呼喊声。“四姑娘回来了,四姑娘回来了!” 这一声呼喊,犹如晴天霹雳。本板板整整跪在地上的盛瑾,如同被宣判了死刑,浑身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第六十章 审讯(一) 老太太激动不已,连扶着彭妈妈的手也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海氏念了一声佛,回头看了看自己两个已经安全的女儿,赶快跟在老太太身后迎了出去。 因天气极冷,如瑾湿透的头发已经冻出了冰碴,就连衣服也被冻的硬邦邦的。麻木的走到老太太面前,已经完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 老太太见她木讷可怜的样子,心头似是被人用尖刀剜了一样难受,上前一把将花如瑾搂在怀里,心肝肉的叫着。 祖母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给寒冷中冻僵身体的花如瑾带来一股暖意。 本十分坚强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撞击到一样。想到前世自己死之前的无助,和方才濒临死亡的挣扎,能这样结结实实的被祖母抱在怀里真是三生有幸。如瑾鼻头一酸,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浸湿了老太太胸前的一片衣襟。 老太太见了十分心疼,忙哄着让妈妈们领着去后面换了衣裳。又请小沙弥去准备姜汤,一时忙了起来。 正慌乱时,彭妈妈却匆匆自外面走了进来,在老太太跟前说了几句,老太太蹙了蹙眉毛,顿住脚步令孔妈妈自己带着如瑾回去。自己重新又坐回到位子上,“难得他有心,快请进来。” 彭妈妈领命去了,孔妈妈便也领着如瑾走了。 如瑾被孔妈妈领着走过盛瑾面前时,横眉瞪了盛瑾一眼,直将她瞪的魂飞魄散,双唇颤抖。 花如瑾前世被人算计,稀里糊涂惨死。如瑾绝对不能有这样的遭遇,花盛瑾,她要好好留着折磨! 孔妈妈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帮如瑾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妈妈,我这不是好好的,淌眼抹泪的做什么。”如瑾吸了吸鼻子,安慰着孔妈妈。眼睛还不忘瞟向一旁的神色惶恐不安的香梨。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话说的不假。纵然是如瑾经过前世的千锤百炼,对于日夜相处,诚心相待的香梨的背叛一时还是接受不了。 “姑娘是个有福的,纵然是那起子黑心肠的用尽手段,也动不了姑娘半根汗毛。”孔妈妈心中念佛,感激涕零之余,不忘拿出管事妈妈的威风,看向香梨,给以警示的眼神。 香梨心中忐忑,往后缩了一步,根本不敢抬头看花如瑾。 连着喝了几碗姜汤后,如瑾终于缓过神来。若瑾兴奋的从外面钻了进来,“好妹妹,你猜猜谁来了?” 如今用帕子捂着嘴咳了几声,方才好奇道,“谁?” “大姐夫。”若瑾柳眉一挑,显的很是兴奋。 “他今年回老宅过年,正好也来进香,听说祖母在这,便来拜访了。”一面说着,一面拉了如瑾的手。“咱们大姐夫长的当真标志,快来跟我瞧瞧。” 如瑾被若瑾拉着走到门口,颇感好奇的掀了帘子向外望去。 坐在中堂椅上的年轻男子,背对着她,并看不见容貌。可坐在他一侧回头抿茶的,不是旁人,正式方才在湖边遇到的行为举止甚为轻佻的苏姓公子。 如瑾的眉头微微一簇,若瑾又好心的上来解说。“那穿了豆青色衣裳的是大姐夫,旁边的是襄阳侯的嫡长子徐容卿。你瞧瞧,咱们大姐是个有福气的,大姐夫当真是一表人才。” 如瑾放下帘子,睨了一眼一脸花痴相的若瑾。“我倒觉得那位徐公子更胜一筹。” 大姐夫长的风流,可却失了男儿的阳刚。且其虽做出一副恭敬儒雅模样,却掩不住眼底的猥琐之气。这个苏二公子,委实让人不大看好。如瑾在心底默默的为大姐姐捏了一把汗。 外间老太太颇为满意的看着苏誉,此人秀眉俊目生的颇为美貌,又举止文雅,礼数周到,甚得老太太欢心。 “我们似丫头,自小跟在我身边,又是嫡出。少不得性子骄纵一些,成亲后,你还要多担待着些。” 苏誉将两手放在膝上,似是有些局促,红了脸,点了点头。 老太太对他这样害羞的表现甚是满意,又闲聊了几句,便上了斋饭,老太太自是要将两个年轻人留下。 因男客不能同女眷同席,遂姑娘们的饭摆在了内阁。一顿饭下来,盛瑾无暇顾及如何让外面的两个公子注意自己,只顾着担心如瑾落水一事。 回府后,老太太自是要彻查一番,却被如瑾劝了下来。 方一回到自己房间,如瑾便命人将门关的严严实实。自己端坐在贵妃榻上,喝道,“香梨,你卖主求荣,还不速速跪下!” 因喊得急,又染了风寒,少不得捂着帕子一阵剧烈咳嗽起来。 为同行的蜜桃,一头雾水的上前拍着如瑾的后背。正想询问,却听得噗通一声,香梨已经重重跪在地上,碰地有声的叩头道,“奴婢万死,不敢求姑娘宽恕。” 如瑾接了蜜桃递上来的茶水,哑了一口,压了压想要又要作祟的咳嗽。沉声道,“我虽不能宽恕你,但却愿意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香梨脸色发白,两眼泛着泪光。似是有难言之隐,抬头看了如瑾一眼又匆匆垂下头去。“奴婢猪油蒙了心智,想要攀高枝,才起了歹心,害姑娘。” 花如瑾虽不相信香梨的话,但管香梨是有心还是无意,是主动还是被逼,都害的她今日险些惨死。她是断不能饶恕的,“你莫要用这样的话来搪塞我,今日你若同我说了实情,我方可保你一命。若明日老太太查起来,断不会让你活着出花府大门。” 香梨僵直的跪在地上,死咬着嘴唇。碧叶上前一步,道,“姑娘不知,这府里最靠不住的下人,便是香梨这种外面买来的奴婢。姑娘待她一片诚心,她们却是挖空了心思想要从府里闹些好处拿去给外面的亲人。姑娘可不该对这种吃里扒外的人好心。她今日敢同别人串通了害姑娘落水,谁知明日会不会直接要了姑娘性命。” 碧叶原是太太身边的三等丫头,后被太太送给如瑾做丫头。她是土生土长的家生子,老子娘都是这府上几辈子的老人,哥哥嫂嫂又都在外院领着差事。 =========== 今天家里书房大变样,各种倒腾,更新又悲催的晚了。 第六十一章 审讯(二) 花如瑾目光凌厉的看向碧叶,冷哼一声。[]“我更不知,这府上还有主子未发话,奴才就先开口的。碧叶,你是家生子,你倒是同我讲一讲,这是哪门子的规矩。是老太太定的规矩,还是老爷太太定的规矩?亦或是整个院子里,偏我花如瑾的屋子里没规矩。” 不过一个小小庶女,竟有这般的威慑力。一干人等早被花如瑾震的诺诺不敢言语,碧叶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碰地有声的求道,“奴婢无状,请姑娘息怒。” 花如瑾睨着她,平顺了一口气,道,“人最要紧的是要记得时刻摆正自己的位子,你现下是我屋子里的人,便要守着我的规矩。如你所说,你是家生子,莫要因为破坏了起码该懂得的规矩而丢了家里人几辈子的老脸。让你老子娘,在太太面前也没脸。” 碧叶自从被太太拨到这个屋子里来后,自恃自己是太太身边出来的三等丫头,比花如瑾这个庶女屋子里的人都高一头,便处处拿乔。又因如瑾一直冷眼瞧着,不做处理,便越发骄纵起来。孔妈妈在的时候,她是丫头,可孔妈妈若是一个盯不紧,她便成了这屋子里的半个主子。纵然是香梨这个大丫头也拿她没有办法。谁都知道,她是太太安插进来的眼线,用不得更惹不得。 碧叶一直以为花如瑾是个好拿捏的,今日一见她动怒,却瞧出了几分花似瑾那般的嫡女派头。当即便服了软,连连叩头应声。 花如瑾将手一拂,道,“罚半个月月钱,下去思过吧。日后若是再这样不分尊卑,目中无主。可不是罚银子便能了了的。” 被罚银子,碧叶直听的肉疼。可眼下花如瑾的气势太足,她总不能顶撞。只得诚惶诚恐的应了,躬身退了出去。 房间的门被孔妈妈重新关上以后,花如瑾又定定的看向香梨,叹了一口气。“你既不愿意说,我总不好逼迫你。只是明日,在老太太跟前儿,总不好这么糊弄过去的。” 香梨对着花如瑾,结结实实的扣了以及响头,“奴婢谢姑娘信任。” 香梨知道,方才若是花如瑾认定了自己是有心害她,绝不会因碧叶一句话,便新生怒火,毫不客气的收拾了碧叶一顿。 “你想多了。”花如瑾淡淡道,“我只是按规矩办事。法外有情不假,可到底情大不过法去。你好自为之吧。” 语毕花如瑾便起身,扶着春桃的手想内阁走去。蜜桃回头望着跪在地上愣怔的香梨,似是有些不忍。转过头来想要替她求情,可见花如瑾冷着一张脸,斜睨了自己一眼。便生生将话咽了回去,只乖乖的跟着花如瑾向里走去。 孔妈妈也一时愣怔的站在香梨身后,突然就摸不准花如瑾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花如瑾落水险些丧命,此次事件其恶劣形势可见一斑。老太太自然是要出来管上一管,连一只主持中馈的太太都被老太太扶了权力。自己亲力亲为的审讯香梨。 “祖母,她必是不知此事的。”花如瑾见老太太要动用家法,有些坐立不安。瞥了一眼跪在堂中的香梨,求情道。 “她若不知,怎会如此恰巧的让你一个人落了单?”老太太冷哼一声,凛冽的目光射在香梨身上。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如瑾也匆匆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香梨,心中终是不忍,又道。“我朝太宗皇帝常说,治理天下最要紧的是稳固人心,想要臣民衷心对待君主,便要让他们自心底信服,而非用武力强加管束。祖母也说,管家亦是如此。若是祖母今日对香梨动刑岂不就是屈打成招,实在有辱祖母圣明。请祖母三思。” 老太太素以暴政闻名,众人皆知。什么稳固人心在她心里都是屁话。不过是这些年来,年岁渐老,用来教育孩子的把戏。听如瑾如此一说,脸上到不禁有了一丝尴尬神色。道,“武力才是这世上最有效解决问题的办法。但凡是要用招抚来解决问题的,不过是外强中干,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罢了。管束下人要使其心生敬畏发自肺腑忠诚之外,更要懂得什么时候亮出鞭子来让他们明白,不忠会是什么后果。这也不过是以儆效尤罢了。” 比如,昨天晚上花如瑾对付碧叶那招就很管用。纵然她是太太院子里出来的,又如何,花如瑾管束一个小丫头,太太总不能跳出来说碧叶是我的人,你公然给我没脸。但凡是被送出来的奴才,都是暗棋,聪明的忠于旧主的同时还要明白怎么仔细伺候新主。一个碧叶被打了,千千万万个碧叶吸取了教训,再不敢在花如瑾面前造次。 “祖母说的是,孙女受教了。”花如瑾乖觉的点了点头。 老太太一扬手,便有妈妈领了香梨出去受刑。那些妈妈每一鞭子抽下去都不留余力,堪堪几鞭子下去,香梨便已经皮开肉绽。 她侍候主子不周,害的主子险些丧命。得这样的惩罚,无人敢置啄。老太太不说自己是在审问她谁是幕后黑手,只说是要惩罚她的疏忽。可婉澜苑的母女却已经被吓的魂飞魄散。 “姑娘,您就真的忍心让香梨从此离了府去?”得知老太太要将香梨赶出府去,蜜桃忍不住跪在花如瑾面前求情。 花如瑾放下手中的毛笔,转过身来看着蜜桃。轻叹了一口气,“我怎不知香梨有苦衷?我又怎不知这一切是婉姨娘母女设计。我想帮香梨,可她不愿说,总有她的道理。老太太用了这么重的刑,她依然不说和是盛瑾私下里授意她离开我,便说明婉姨娘母女掐中了她的要害。如今,她若在府上,便是他们母女最大的威胁,她们会变本加厉的威胁强迫香梨。既然香梨能答应他们一次,就能答应第二次。如今出府是最好的办法,一来保证了我的安全,二来保证了香梨的安全。她不在花府,婉姨娘母女解除了威胁,自然也就放了那捏在她们手中的筹码。” 蜜桃心中一震,又是一脸担忧。“姑娘,你要帮香梨啊!” “我已经帮她解除危机了。只是,我再不能留她在我身边。世上最危险的事情,便是亲者的背叛。那会让你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粉身碎骨!” 第六十二章 春情 蜜桃听了,一时冲怔,诺诺不知该说什么。只一双眼睛呆呆的盯着若有所思的花如瑾。 花如瑾替香梨说情,为她领了两个月的月钱,让蜜桃亲自送到她的手上,并送她一程。老太太虽有心想要收拾婉姨娘母女,可奈何没有确切证据,又有花奕维护,也只能作罢。 此事虽是未起涟漪,但花盛瑾还是受到了婉姨娘的指责。她不听婉姨娘的话,擅作主张,险些酿出祸端,却是该引以为戒。 盛瑾对婉姨娘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对于自己阶段性战斗的胜利,沾沾自喜。日后也越发的大胆起来。 海氏乐得在一旁看她们瞎折腾,暗暗祈祷她们再做的过分一些彻底激怒老太太,将她们母女扫地出门,肃清家门。 出了正月以后,花似瑾便开始进入婚前恐惧状态。直到出嫁那日,坐上进京的马车,才稍微好了一些。只是听去送亲的大哥花之横说,纵然是从不示弱的花似瑾也忍不住哭了一路。 似瑾出嫁后,老太太突然病了一场。她虽嘴上说姑娘嫁的好,可心里却着实担心。 那苏家是簪缨世家,苏盛严当年不过是用银子捐来了一个同知,后因他深谙仕途之道,渐渐的坐上了户部尚书掌一部之事。(.好看的小说) 他家原也算是书香世家,只到了他这一代便慢慢荒废了。子孙多纨绔,可想而知,苏姐夫的人品。 似瑾出了花府的大门,又进入了另一个水深火热的状态之中。 花奕如愿请来了江先生,一时间家学也开始办的红红火火起来。 姑娘们渐渐大了,海氏治家也越发严了起来,到底没让女孩子们和男孩子们在一处读书。男孩们在外院的书斋里学策论八股,女孩们在内宅的书院里学三从四德,教养的规规矩矩。若瑾不受拘束惯了,三天两头被教习嬷嬷告黑状,关小黑屋。如此循环往复,最后教习嬷嬷也只好视而不见。那些学习内容在前世已经被如瑾学的滚瓜烂熟,如今不过是坐在那里充充样子,学习热情并不高昂。每次教习嬷嬷去老太太跟前告状的时候,她总能将所学东西毫无差池的表现出来,化险为夷。最后惹得老太太对教习嬷嬷投去一记又一记凌迟般的目光。久而久之,教习嬷嬷也不在自取其辱,对于花如瑾的消极态度,视而不见。 姑娘们中,常常被教习嬷嬷夸赞的只有花盛瑾一人。她不仅学习认真,而且善于举一反三。不论是经史子集、刺绣女工还是琴棋书画都学的像模像样。大大给婉姨娘长了脸,也让花奕越发的喜欢她。忽略了其他两个女儿。然而,盛瑾姑娘唯一的不好,便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同外院学习的哥儿们有个良好的沟通。直到江淮之孙江云贺姗姗来迟入学后,这项愿望变得更加迫切起来。 “盛瑾又借故去了外宅,偏说什么天气渐凉了,给大哥哥和二弟弟做了鞋垫送去。”若瑾冲进花似瑾的屋子,一脸的鄙夷。“家里又不是没有下人,偏用她做那些针线活?纵然是做了,难不成不能下了学差人送到哥哥和弟弟的房里去么?偏偏要出去抛头露面,当真是羞煞人也。” 花如瑾本正在描红,见若瑾气鼓鼓的来了。忙将手中的笔放下,让蜜桃上茶,劝道,“纵然家里有做针线的下人,但那是盛姐姐对兄弟的一份心意。说来惭愧,我和桐哥儿一母同胞,却竟没有盛姐姐考虑的周到,替他做一双鞋子。” “呸,”若瑾碎了一口,红红的苹果脸虽是愤怒却犹带着几分笑意,“她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按好心。那江家公子未来时,她怎不去表现表现她贤妹慈姐的品德去。偏练了这个时候出去,还不是为了勾搭。也不知是和谁学的下作手段。” 蜜桃手里端着一方托盘,上面放了一整套的汝窑三青虾茶具,将茶具放在了若瑾和如今中间的黄梨木添漆茶几上面,笑道,“三姑娘岂不是多此一问,二姑娘能从哪里学来?还不是婉姨娘的真传。” “没错。”若瑾眉开眼笑,接了蜜桃递上来的豆青三清虾汝窑扣盖茶碗,抿了一口。“蜜桃真是越发乖觉了。” 得了若瑾的夸赞,蜜桃刚想要得意的道谢。却见花如瑾横了她一眼,啐道,“是越发的没了规矩。她到底是父亲身边的人,怎能随意编排。莫要嚼舌根,要时刻谨记祸从口出。” 蜜桃伸了伸舌头,又捂了嘴。福了福身,道,“姑娘教训的是,奴婢下次不敢了。” 如瑾白了蜜桃一眼,也端了茶哑了一口。 若瑾看着如瑾不怒自威的小样子,突然忍俊不禁,一口热茶喷了自己满身。直惹得一旁收拾的人手忙脚乱起来,“不愧是养在祖母跟前儿,越发的有了嫡女的派头。方才那样子,像极了大姐姐。”若瑾用帕子擦了擦嘴,不顾及一旁忙着给自己擦衣裳的下人,端坐了身子,学着如瑾的神态和口吻,一板一眼道,“莫要嚼舌根,要时刻谨记祸从口出。” 若瑾虽是说者无心,可如瑾却是听者有意。一时间竟涨红了脸,啐道,“你这个没整行的,整日编排我。活该你喷了一身的茶。” “罢了罢了,说笑而已吗。大姐姐动辄打人,你不过是说两句,比她的威势还是不够的。”若瑾拍手笑道,看着如瑾涨红的脸,还是那副毫无心机的憨厚样子。起身,用帕子在身上扫了几下,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我且先回去换身衣服,若是母亲不来缠着我教我看账本,我便回来寻你,咱们两个说说话。” 如瑾起身,往外送着她,道,“太太趁早将你拉去学管家才好,我也好求个耳根清净。不听你这没整行的浑说。” 若瑾扶着小丫头的手,笑嘻嘻的回头。“你放心,纵然是母亲一会儿教我学习,我晚饭后也要同你说一会儿话。总不好让我小妹妹闺中寂寥。春天,可不是什么好季节,大家都蠢蠢欲动的。” “快走吧你!”如瑾伸手推了一把若瑾,将她轰了出去。自己则站在门口看着她越发高挑的背影发呆。 第六十三章 家宴 “蜜桃,你去回了老太太,说我今日身子骨不爽利,晚饭便不同大家一起吃了。”花如瑾回到屋子里,将为晚宴准备的一套衣服脱了下来,换了一套素日里常穿的常服,坐在的软榻上。 “为什么啊?”蜜桃有些不明所以的追了进来,“每个月一家人只在一起吃这么一次饭,况且今日老爷还留了江先生用饭。虽说外男不同女眷同席,可晚膳过后,大家总要在一起说说话的。奴婢听闻,江先生的孙子是极出色的。姑娘怎不为自己打算打算?” 花如瑾有些嗔怪的望着蜜桃,调侃道,“你才多大点年纪,就打算的这般长远了?可是急着,让我帮你瞧瞧江家公子身旁是不是有一个极出色的小厮?” 蜜桃涨红了脸,瞪着花如瑾,“姑娘怎么这般没有正经,奴婢是真心为姑娘打算,姑娘竟还要编排奴婢。” 花如瑾见蜜桃似是完全没有想明白今日花若瑾来的用意,便道,“我知你是为我打算,可有许多东西不是我们能够动心思的。” 蜜桃皱了眉毛,半晌方才恍然大悟,可还是有些不大甘心,又道,“可姑娘养在老太太跟前,日后总会有个嫡出的名头。” “那是糊弄旁人的,真正的嫡出小姐只有大姐姐和三姐姐两个人,我和盛姐姐纵然是抢破了头,也不过如此罢了。”花如瑾道,“咱们只管安生一些,那江家公子纵然是个好的,可好的谁不喜欢?老太太喜欢、太太喜欢、婉姨娘也喜欢。我不想让老太太难做,也不想惹了太太的厌烦,更不想着了婉姨娘的道。” 蜜桃听了,只觉得心中闷涨,瞧了瞧面色平静的花如瑾后,默默的垂了头,不再说话。只去回了老太太的话,又去小厨房领了饭菜回来,服侍花如瑾用了,早早让她睡下。 素日里花府上下是不在一起用饭的,只每个月的初五、十五、二十五三日聚在一起。这个月,因花奕工作十分繁忙,又恰逢孩子们科考临近,所以只剩下二十五这日,都被召集到正院的花厅里用饭。 因花奕又令请了江淮和江云贺,是以便摆了两桌饭,中间用一个黄梨木镂花大屏风隔开。一面坐着以老太太为首的女眷,一面坐着以花奕为首的男人们。 今日对于花家来说,是一顿意义非凡的晚膳。众人早早就准备就绪,因婉姨娘不能与众人同桌,不能和花盛瑾并肩作战,便只能在盛瑾出门之前不停的嘱托,唯恐她在第一回合的战斗中就输给另外两位姑娘。 而海氏则是千叮咛万嘱咐,唯恐若瑾在盛瑾的各种婉转挑唆下做出什么傻事。告诫她一定要拿出嫡出小姐的派头,莫要着了那些小妇生的下作东西的道。 因要表现花家对于姑娘们没有嫡庶之分,不对庶出的姑娘有所歧视,老太太特意要求姑娘们素日里但凡是要一起出席什么场合都要穿戴一样。是以,两个姑娘不能争奇斗艳,就只能在气质上下功夫。 若瑾坐在海氏左边,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只是表情有些刻板。盛瑾坐在海氏右边,眉眼低垂,柔弱妩媚一副小家碧玉的可人模样。 虽盛瑾在样貌上略比若瑾胜了一筹,可若瑾却在气势上胜了盛瑾一筹。盛瑾和若瑾无论怎么瞧对方都十分不顺眼,眼神上少不了一顿交流。 正当两人乐此不疲时,忽而听见外面传唤,说是老太太来了。 众人忙着起身,只见老太太扶着红蓉的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走了进来。 海氏忙迎了上去,接替了红蓉的位子,扶了老太太的手,好奇道,“今日怎不见四姑娘一道来?” “她身子骨不舒服,早早的吃了些粥,便睡了。”老太太一面说着,一面将目光扫向了两个孙女。他们虽在衣着首饰上不能做手脚,可妆容上却是花了大心思的。 老太太不动声色的就着海氏的手,坐了下来。又瞧了瞧拘谨着站着的众人,道,“都坐下吧,既是家宴,便不用拘着。” 众人得命,皆都坐了下去。海氏请示了老太太后,吩咐了身边的人去外面通报一声,可以用饭了。 婉姨娘说,如瑾是个老实人,纵不会出席今日家宴。她本还不信,如今看来却是信了。又偷眼瞧了瞧坐在海氏另一边的若瑾,她的容貌,实在是比不得花如瑾有威胁力。 虽隔着一个雕花屏风,可若是想看见外面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的。一顿饭吃了许久,也未听的外间有什么举动。盛瑾有些坐立不安,不时的透过镂花的空子向外望去。 若瑾等了许久,终于瞧见了机会。便道,“盛姐姐,你在寻什么?可是父亲那桌儿的饭菜,同我们这里的不一样。偏勾了姐姐的馋虫,想要去尝尝?” 若瑾一句话,引得众人都将目光挪向了盛瑾。盛瑾心中一凛冽,略有不满,可脸上却还是带着莺莺的笑意,“妹妹说的什么话,这里外还不都是一样的饭菜。” “那姐姐在张望什么?”若瑾不依不饶,全然不理会老太太已经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 盛瑾眸光一转,笑道,“那妹妹不好好吃饭,盯着姐姐瞧又是什么道理?” 若瑾本以为盛瑾会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却没料到她反打一耙,愣在了当下。海氏见女儿沾了下风,忙正色道,“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你们两个好歹是大家闺秀,怎这一点子道理都不懂?”说着,又点了点若瑾的额头,训斥道,“你这个喜欢打听的,你姐姐爱瞧什么就瞧什么,纵然是管也要老太太管,你一个做妹妹的怎能胡乱出头。知道的是你糊涂,不知道的倒以为我们花家没有规矩。”若瑾没想到母亲会来训斥自己,当即涨红了脸,要反驳,却被海氏一记凌厉的眼色打了回去。沉默半晌的老太太,帕的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沉声道,“呱噪!” 第六十四章 私相授受 众人见此,皆将自己手中碗筷放下,束手坐好。老太太眯着眼睛,斜睨了面色潮红的花盛瑾一眼,藏不住眼底的厌恶之情。转头看向若瑾时,也没有什么好眼色。“纵然你姐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只好私下里告诉她便是了,何必四处喧哗?你以为,姐姐的名声受损,你就会得到什么好处了吗?殊不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吗?” 若瑾虽有不服,可也只能低垂着头,压低声音道,“孙女知错,请祖母责罚。” 老太太瞄了她一眼,又转向盛瑾,“大家小姐,有大家小姐的规矩。哪一个似你这般,来了一个外面的男人,便挖空了心思想要结实?我花家就是这样教养姑娘,寡义廉耻的吗?” 花盛瑾被老太太说的无地自容,垂头不安的绞着手帕,道,“祖母……孙女方才,并没有想要坏了规矩。只是……只是好久没有见到父亲和兄弟们的面,甚为想念。是以,才想要借此机会瞧一瞧。” “是吗?”老太太冷哼一声,瞧了瞧盛瑾脖子上挂着的一块打磨成竹子样式的玉坠,道,“这玉坠儿难道不是昨日,你父亲亲自带在你脖子上的么?” 花奕偶然在与同僚吃酒时,得了三块上好的玉料,便着人雕刻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坠子。只是这三块料子的质量微有差异。因那日花奕回府是正要去同海氏商量事情,是以便先让花若瑾挑走了最好的那块。花奕又挨着老太太的面子,不得不让花如瑾先在剩下的那两块里挑出来一块留下。最后那个略有瑕疵的便到了盛瑾的手里。 盛瑾得了,自然是不高兴的,是以又万分凄凉的哭诉一次。左不过是惋惜自己的出身不好,不像若瑾是庶出,又不像如瑾有福气能养在老太太膝下。 花奕虽然十分厌恶她没完没了的摆出嫡庶来,却还是不忍心责备她,只安抚了几句便也罢了。 整个花府上下,没有老太太不知道的事情。 饶是花盛瑾,也不禁涨红了脸,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应答。 花若瑾面露得意之色,瞧了瞧面无表情的海氏。海氏回了她一记眼里的眼神,示意她莫要得意忘形。 “请母亲试下,可要上茶了吗?”海氏昵了花若瑾一眼后,恭敬的对老太太道。 老太太微微点了点头,“既是都吃好了,开始有闲心四处张望,不如都早些回房的好。(.)” 海氏眉心微微蹙动,应了一声是,便转头去吩咐丫鬟上漱口茶。 淑过口后,老太太便领着姑娘们自后门直接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盛瑾十分不甘心,可抬头看着老太太冷着的脸,也只能作罢,悻悻然的跟着海氏的身后默默的走了。 花如瑾一直歪在榻上,无精打采的同蜜桃学打璎珞,早早的便听见老太太回来的声音,忍不住抬头和蜜桃交换了一记眼色。 “听说,席间二姑娘和三姑娘吵嘴了,老太太便早早的让姑娘们都回来了,她们谁都没同江家公子说上话。”蜜桃消息十分灵通,幸灾乐祸的凑到花如瑾身边。“纵然是三姑娘使手段没能让姑娘去成,自己也没练着便宜。” 花如瑾想到盛瑾和若瑾或失望或暴躁的神色,忍俊不禁,道,“本我也没想同她们抢什么。我只安安分分的守着我该有的。乖觉的孝顺祖母、父亲和母亲,比什么都要紧。” 蜜桃看着花如瑾一本正经的样子,也跟着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又凑近低声道,“方才我去小厨房给姑娘取饭菜,看见了李公子。” “表哥今日也同父亲同席吃饭了?”花如瑾有些诧异。 李贺不过是芳姨娘的穷亲戚,算不上是花家的姻亲,原本留他在家学里读书就已经是不合规矩了,如今怎么倒让他同花家人一起吃饭了? “没有,他也去小厨房领饭菜的。”蜜桃接过花如瑾好不容易打出来的璎珞,放在一旁的小竹篮子里面,又用一块绣花手帕盖好。 “哦。”花如瑾点了点头。 蜜桃见她似乎是兴致不高,故作神秘道,“你猜猜,他给了我什么?” “什么?”花如瑾挑了挑眉,盯着蜜桃。“你可知,内宅不得和外宅私相授受?” “那说的是奴婢之间,可李公子是有东西给姑娘的。”蜜桃自袖中取出一封粉色信笺放在花如瑾的手中,一脸神秘诡异的笑容。 花如瑾见了那粉色信笺,当即变了脸色。迅速将其藏入袖口中,又将门关了个严严实实。才回过头来,对一脸迷茫的蜜桃正色道,“你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李公子给您的信啊。”蜜桃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毛。 花如瑾被蜜桃的无知气的脸色惨白,压低声音,正色道,“未出阁的姑娘,同外面的男子互相通信,这若是让旁人知道,你可知是什么样的大过错吗?” 蜜桃显然是被花如瑾紧张的神色,吓了一跳,讷讷的摇了摇头。 花如瑾叹了一口气,点了点蜜桃的额头,嗔怪道,“你啊,还说是花家的家生子,你没瞧见那花家祖训上是如何写的吗?便是连同自己的未婚夫婿互通信笺都是犯规矩要浸猪笼的,何况他只是我的表哥。你是嫌我死一次不够吗?” 蜜桃煞白了脸色,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花如瑾。半晌方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奴婢无知,陷姑娘于危险之中,求姑娘责罚。” “你起来。”花如瑾伸手,扶起蜜桃。“只记得下次仔细些便是了。” “姑娘,我……我只……”蜜桃想要解释,可总觉得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是借口。磕磕巴巴不知如何是好。 “算了,”花如瑾一摆手,“你只记得不许有下次便是了。” “是。”蜜桃福了福身,摸了一把额头冷汗,心有余悸的看着花如瑾将那信笺自袖中又取了出来。展开,坐在烛光下,认真读了起来。 第六十五章 隔墙有耳 蜜桃抻着脖子,好奇的看着花如瑾。戏谑的挑眉,凑趣道,“姑娘,表少爷可是说了什么甜言蜜语?瞧姑娘脸红的。” 花如瑾猛然抬头望向蜜桃,偏带了那么几分不怒自威的味道,“什么话都能浑说的?” 蜜桃以为花如瑾是恼羞成怒,不知悔改的撇撇嘴,“还不是说到了姑娘的心坎里。想必,这些日子,有江先生的亲自教授,表少爷的诗文进益不少。可是给姑娘写了什么情谊绵绵的诗句。姑娘怎不留着,也要咱们瞧瞧。” “蜜桃!”见蜜桃越说越来劲儿,花如瑾断喝一声。“你自他那里取了信来本就不合规矩,如今还要说这样的混话,是觉得我如今日子过的太舒坦么?香梨是迫不得已被奸人所迫方才出了这府去,你想要找惹祸端,自己将自己赶出去,留我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府邸里孤立无援,让那起子别有居心的小人祸害吗?” “姑娘……”蜜桃噗通一声,跪倒在花如瑾脚下,带了哭腔。“奴婢……奴婢一时糊涂……” “好了,你先起来。”花如瑾叹了一口气,对于蜜桃的毫无心机显得有些无力。 正想要在开口说她几句,却见碧叶掀了帘子进门。(.)敲了敲跪在地上的蜜桃,做出一副慌张的模样。 花如瑾对于她的突然闯入很是不满,微微皱了皱眉毛,“不是要你在外面守着,如何不声不响就进来了?” 碧叶屈膝行了一礼,“恕奴婢无状。只是在外面听见屋里声响,以为姑娘有什么事情,只蜜桃一个人照顾不来。” “难为你用心,”花如瑾扯扯嘴角,伸手拉了蜜桃起身。“你只去外面守着便是了,若有什么事,我叫你便是了。” 碧叶犹犹豫豫的看了看蜜桃,又看了看花如瑾,动作十分缓慢的应了一声,不甘愿的退了出去。 花如瑾看着蜜桃,沉声道,“瞧见了吗?什么是隔墙有耳。” 碧叶是太太身边的人,可保不齐她只为太太效力。蜜桃十分懊悔的咬了下唇,“奴婢知错。” 花如瑾十分无奈的摆摆手,“罢了,下次若是表哥还要给你什么,再不能收了。明日,你替我去回了话与他,只说,他的心思我明白,他日我会想法子让舅母进府来看他。现下要紧的是将书读好了,莫要惹了祸端才是。” 盛瑾被若瑾在饭桌上摆了一道,既未能同江云赫见上面,又惹了老太太的厌烦,自是气恼不已。恨不能将屋子里一应物件统统砸碎,方才能解了自己心头之恨。 婉姨娘端坐在黄梨木雕花贵妃榻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女儿,见她终于力不从心的坐下来后,便道,“你有这力气不去对付她们两个,在我屋子里发什么疯?如今你父亲鲜少来我这里,我可仅指靠着那点子少的可怜的月钱过活。你如今砸了我这么些宝贝,岂不是要害的我心疼?” 花盛瑾完全没想到婉姨娘会说这样的话,当即愣住。半晌方才抹了一把额头细汗,略带了哭腔道,“我被人欺负,娘不说替我做主,还这般说风凉话?我在娘的眼里,还不如这些劳什子物件儿吗?” 婉姨娘心疼的看着地上被摔得粉碎的一只宋代绝版兰花青玉杯子,咬牙道,“我怎能任人欺辱了我儿,却不声不响?” 花盛瑾一听,当即振奋了精神,“我定要给若瑾颜色瞧瞧才行,如今她真是越发出息了。” 婉姨娘按住女儿,拍了拍她的手,“事有轻重缓急,敌人也有要紧的和不要紧的。你一味的和若瑾争抢些什么?她比你多一个嫡出的身份,又有太太护着。她本是个没心机的,如今怎么这么会做人了?还不是如瑾那个小娼妇在背地里使得坏?你当下要紧的是对付如瑾。” “她有老太太护着,我如何下得了手?上次若不是娘出手将香梨一家拿捏住,让如瑾没有办法不得不在老太太跟前儿求情,我哪里就能逃得过那一劫了?”在盛瑾脸上,出现了少见的挫败神情。她一双眼睛满含幽怨的望着婉姨娘,纵然是咬牙切齿的模样也别有一番风情。 婉姨娘踢了踢脚下的杯盏碎片,往盛瑾身边挪了挪,“你一味的好强心急,自然是得不到好处的。那江先生的孙子,我瞧着倒未必是个好的,你莫要太上心了。这些日子,安静些吧,老太太盯咱们盯的紧。” 盛瑾默默的咬着唇,一副愤愤神色。婉姨娘招手,唤了丫鬟来收拾地上的碎片,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总不好在你这里呆的太久。你自己处处小心,如今你同若瑾住的这么近,又都在太太眼皮底下,行事要越发小心才是。”说着又塞给花盛瑾一个小包袱,伏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便走了。 花若瑾则歪在海氏怀里,沾沾自喜。 “娘说的办法果真好用,不仅拖住了如瑾,还让盛瑾难堪。” 还是揉了揉女儿的头,道,“娘这一辈子的亏,总不能白吃。日后,你莫要太张扬了。安生过日子才是要紧。婉姨娘害的你父亲平调,已经是犯了大忌讳,再不能卷起什么大风浪了。如瑾是个安分的,养在老太太跟前儿,日后最多不过是多些嫁妆。别成日跟她们斗气,要好好跟着我学管家才是。你姐姐似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娘名下的庄子店铺皆是由她打点的妥妥贴贴。你比不得你大姐姐,好歹也要会看账簿才是啊。” 若瑾一听庄铺账簿就头疼的紧,揉了揉眉心,求道,“娘饶了我吧,我哪里有姐姐那么聪明?别说是看账簿,就是让我看花名册也觉得头疼。我只能分得出咱们院子里谁是几等丫头,领多少月例就谢天谢地了。” 海氏望着愁眉苦脸的花若瑾,叹了一口气,深感自己任重而道远。花似瑾的夫婿要挑世家子弟,而花若瑾的怕是万万不能了。 “娘,下月外租七十大寿,咱们可要上京去拜寿?”若瑾突然想到什么,自海氏怀里爬了出来,兴趣盎然的问道。 第六十六章 进京 “自然是要去的。(.)”海氏点点头,目光有些游移。 她正犯愁这件事,父亲大寿,她总要带着孩子们回去拜寿。可是花奕乃是朝中官员,非休沐日不得擅离职守。她这一走,多年不回娘家,海家老太太少不得要留她住上几日。算算路程上的日子,再住下几日,加起来便要数月有余。这么久的时间,婉姨娘独自留在府上,恐生祸端。 若哪一日婉姨娘身子不适,岂不是又要便宜了其他女人。海氏越想,越觉得胸口发闷。 若瑾哪里知道母亲心思,只想着有外祖父家人丁兴旺,不知比这里热闹多少,若能早日去,岂不快活。 上京祝寿这事儿,海氏本想着只带着自己生的两个孩子去便也罢了。可是婉姨娘却誓死不肯放过这个让花盛瑾抛头露面的机会,母女二人在花奕面前用尽了手段,最终得到了花奕支持。海氏不得不将所有的孩子都带走。 荣寿堂里,老太太和花如瑾隔着紫檀嵌珐琅面小炕几坐着。花如瑾哭丧着脸,小心翼翼的看着老太太道,“我就不同太太去了吧。” “做什么不去?”老太太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毛,把玩着手中的粉彩瓷十八罗汉鼻烟壶,并不去看花如瑾的神色。 “我若走了,谁陪着祖母解闷?父亲和大哥哥、二弟弟都像闷葫芦,没得闷坏了祖母。”花如瑾小心的小心的看着老太太的神色。 只见老太太忍俊不禁,挑眉看向花如瑾道,“你大哥哥讲起大道理,可比那唐三藏还要罗嗦呢。你不必担心我,我只当是静斋几日罢了。你这次同你母亲去,也好见见世面。在这小院子里,瞧见的不过都是些小家子气的东西,好没意思。” 花如瑾垂头丧气,一副很不乐意的样子。这花府确实人口简单了些,都比不上她前世的罗家热闹。虽她父母只有她一个独女,可伯父、叔父家却也热闹的很。一想到前世,她似是又来了精神。“孙女不在,祖母可要按时吃饭,吃药,不兴插科打诨。” 花如瑾一本正经的样子,将一众人等都逗笑了。老太太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个猴崽子,竟拿祖母教训你的话,来教训祖母。该不该打?” 老太太举手,佯装要打花如瑾的样子。 花如瑾忙缩了脖子,躲在了炕几下面,求饶道,“祖母饶了我这回吧,下次我一定不照原话说的。” “难不成,你还想换一套说辞不成?”老太太将花如瑾揪了出来,将她捞进怀里。“你这个淘气的,到了外祖父家,可不兴这么淘气。若是让那海家老太太瞧中了,强留在海府,祖母可没处哭去。” 花如瑾有些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外祖母难道专喜欢淘气的?” 老太太想到海老太太脸上的神情忽然舒展开来,掩唇而笑。 花如瑾十分好奇,追问,“祖母不要只自己偷着笑,也告诉孙女啊。” 老太太还是忍不住眼底笑意,道,“去了你便知道了。” 花如瑾突然来了兴致,又凑趣问道,“盛姐姐可知道,外祖母喜欢淘气的?” “不知道啊。”老太太漫不经心的回答。 花如瑾突然露出失望神色,“那惨了,怕是盛姐姐又要白忙活一场了。” 老太太盯着花如瑾,笑意越发浓了起来,直将花如瑾看的浑身气鸡皮疙瘩,双手合十求饶道,“我可什么也没说,我可什么旁的意思也没有。” 老太太翻了一记白眼,只笑着,不再理会她。临行前的夜晚,祖孙两人依依不舍,叙话叙到很晚。 第二日,海氏早早便来给老太太问安辞行,带着姑娘们一路车马劳顿,赶往京城。 路上,盛瑾和若瑾少不得又要针锋相对,而若瑾如今战斗力明显飙升。盛瑾缕缕失手,最后不得不将战火引向花如瑾,一路上姐妹三人闹的好不热闹。 京城左都御史府上,含寿院的正屋里,一个满头白发,面色红润的老太太正歪在在紫檀木二龙戏珠罗汉床上。一旁的小丫头正拿着水烟袋,侍候她用。 海老太太轻轻吐了一口云烟,眉眼弯弯道,“你父亲大寿将至,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大媳妇旁氏一身褚色梅花纹长裙,坐在最左侧第一个酸枝木镂雕龙纹小扶手靠背椅里,面带笑意的看着老太太,道,“母亲哪里的话,这都是媳妇的本分。想这几日,大姑奶奶和小姑奶奶就快要到了。孩儿将安福院和含福院两个院子收拾妥帖了,还请母亲示下留哪个院子给大姑奶奶,哪个院子给小姑奶奶。” 含福院依附着老太太的院子,有一个穿堂和老太太的院子连着。而安福院则离着正房的中福院比较近。 海老太太推了推丫头递过来的烟袋,挑眉看了媳妇一眼,笑道,“你自小就跟在我的身边,如今怎么倒问起我这个问题了?” 旁氏听了,神色微晒,正要辩白,有小丫头掀了帘子进门。屈膝行礼,道,“禀老太太、太太、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一并到了,这会儿就快要到门口了。大奶奶请老太太、太太示下,可要出去迎了?” 老太太一听,脸上即刻带了喜色,道,“还禀什么,快去接来才是正经。” 小丫头行礼唱了一声喏,便跑了出去。 旁氏见老太太要起身,忙起身过去扶了起来。又吩咐小丫头们,取了衣裳给老太太换了,“快去请姑娘们来,说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极表姑娘们都到了。” 小丫头们得了令,一时都忙了开来,各自下去传话。海老太太难掩喜色,扶着旁氏的手催促道,“快些,我们去二门处迎了她们来。” 花家的宝鼎马车,在都御使门前缓缓停了下来。姑娘们在海氏的带领下,按序齿一个个都下了车。 海氏扶着丫头的手,方才站稳,便听得一阵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传来,“姑母可让咱们好等!” 第六十七章 海家母女(一) 来者姿容俏丽,细眉长眼,生的十分妩媚。(.)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褃,下面系着一条翡翠撒花洋绉裙,头上簪着赤金嵌宝衔珠串三翅斜凤钗。本都是十分浓重的色彩,撞在一起没有想象中的糟糕,偏生出那么一股子张扬的味道。 再细看那人的眉眼,凤眸高挑,本该刻薄,却因她时时笑着,透着那么一股亲和感。 如瑾正看的出神,只觉得有谁轻轻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角。侧目看去,只见若瑾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个,是咱们舅父家的大表嫂。是京卫指挥使嫡次女。” 难怪比之大姐花似瑾的张扬,更胜一筹。花如瑾略点了点头,轻掐了掐若瑾的手心。“认真些,莫要交头接耳,仔细太太责罚。” 花若瑾无所谓的耸耸肩,见盛瑾过来,一步上前,走到了海氏身边,将两个庶女落在后面。 花盛瑾的脸色,明显白了一白。如瑾扯扯嘴角,对她微微点了点头,又牵了她的手,两人并肩规矩的站好。 大表嫂小旁氏在一众丫头婆子的簇拥下,走到海氏身边,携了她的手,道,“祖母一直念着,姑母总算是到了。”一面说着,还一面抻着头像海氏身后望去,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一蹙。 海氏见她这般情景,以为是在看自己身后的姑娘们。一番嘘寒问暖后,忙拉了身旁的若瑾道,“这是你三妹妹若瑾。” 小旁氏眉开眼笑,伸手热络的拉了花若瑾的手,细细打量,笑道,“我和大爷成亲那会儿,妹妹还是个不会走路的小人儿,如今却是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若瑾被夸的两颊生晕,忙屈膝行了一礼,落落大方,道,“若瑾见过大表嫂。” 小旁氏微笑着,颔首,一副十分喜欢花若瑾的模样。 海氏又笑着,将身后的两个姑娘拉到身边。“这是那两个庶出的,高一点的,这个是老二盛瑾,另一个便是老四如瑾了。” 花盛瑾和花如瑾双双向前一步,也屈膝给小旁氏行了一礼,道了一声嫂嫂好。 小旁氏伸手,一手拉了一个起来,十分欣赏道,“还是姑母会教养姑娘,各个水葱般的惹人喜爱。” 海氏被夸的心花怒放,一路上的车马劳顿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小旁氏命身后的婆子,引了海氏的车马安置,便携着海氏的手一路说笑着自正门向院子里走去,一面走,却还不忘一面向后张望着。(.无弹窗广告) 海氏见此,难免好奇,便问道,“外甥媳妇这是在寻什么呢?” 小旁氏神色微晒,笑道,“没什么,只瞧着,那帮爱偷懒的老货可引着姑母的下人们走了。” 海氏也跟着回头,正见自己带来的下人,被海府上的婆子们引着自角门处进了门。又道,“难为你是个细心的,怪不得你祖母和婆母放心将这府上的事情都交由你管。若是什么时候我能得了你这样的媳妇,便也可轻省着过日子了。” “姑母谬赞了,”小旁氏笑着推辞,两颊生晕,“听闻大弟弟高才,又生的风流倜傥。日后若是有了功名,那上门提亲的姑娘岂不是要从锦州一路排到京城了?” 这话让海氏听了,只觉得浑身每个汗毛都被熨帖的舒舒服服,携着旁氏的手,一路说笑着进了门。 行至二门处,见海老太太已领了众人等在门口。海氏自小被养在乡下,十四五岁时方才回到府上,未过一年又同花奕成亲离了府上。和这个所谓的母亲的舒适程度,还不如婆母花老太太来的亲近。 一时间母女两人见面颇有一些尴尬,海老太太见了她,似乎也并不是十分兴奋。远不及方在屋子里听见消息时的热情。 旁氏扶着海老太太的手,对扶着海氏手的小旁氏打了一记眼色。小旁氏会意,忙拉了海氏上前,笑着对海老太太道,“老祖宗,孙媳妇儿可将小姑奶奶给您好好的迎了进来。说好了的,可要赏赐我的。” 这一句话,巧妙的打破了众人的尴尬,海老太太啐了一口道,“偏你这个猴儿,惯会卖乖讨好。去迎你姑母可不是你分内的事儿?还来我这里邀宠?” “是了,是了,是孙媳妇儿造次了。”小旁氏嬉皮笑脸的,将海氏的手递到海老太太的手中,道,“可把老祖宗的宝贝儿交到老祖宗手里了,老祖宗快仔细瞧瞧。” 海氏被小旁氏往前推着,有些僵硬。海老太太的神色,也不大自然,一时间母女二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 旁氏在旁边,看了,忙上前,拉过海氏的手,仔仔细细的上下看了一番,笑道,“我可替老太太看了个仔细,哪儿都没磕碰了,好好的。咱们雯姐儿可交了好差事。” 一面说着,一面又拍了拍小旁氏的手,“老太太交的差事可才完成了一半,快去外面守着,瞧瞧大姑奶奶到了没有。” “是。”小旁氏忙对着大家行了一礼,匆匆领着人去了。 海老太太心里却是惦记着大姑奶奶贾姨妈,听了旁氏的话会心一笑,有些勉强的拉了海氏的手,往屋子里走。她虽是觉得缓和了尴尬,可海氏心中却颇不是滋味。又想了想方才在门口时,小旁氏抻着脖子向外看的意思,哪里是要看海氏身后的姑娘们,明摆着是在看大姑奶奶贾姨妈怎么还没有来。 越想越觉得委屈,越委屈就越觉得气愤,险些将一口银牙咬个粉碎。 花如瑾低头小心的跟在后面,总觉得气氛似是有些不对,可又不知其中缘由。一行人过了一个垂花拱门,进了老太太的含寿院,只见院子中站了两溜十二个衣着光鲜的小丫头,皆垂手而立,见主子们进门,皆屈膝行礼,一应姿势做下来听不见半点声音,又齐整漂亮。尤为叹为观止。 想来,这海舅舅家的规矩是及严格的, 老太太携着海氏的手,进了门,拉着海氏在罗汉床上坐下,母女二人显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旁氏少不得又要出来圆场。 第六十八章 海家母女(二) “几年没见,姑娘们都出落的越发出息了。”旁氏为缓和尴尬气氛,挑开话头。 若瑾闻言,脸上乍然绽放笑容,素日里实在鲜少有人夸她貌美;盛瑾正襟危坐,略有一些得意,姐妹三人里她容貌最为出色,准是最先落了旁氏法眼;唯独如今安静的坐在一旁,只微微低垂了眼眸,略显羞涩。 旁氏眼光一扫,又拉了若瑾到身边,细细端详。“气质上瞧着像你母亲,可细细看去,五官倒是和你父亲更为相似。是个美人坯子。” 若瑾听了这话,更是高兴。花奕俊朗,当年也颇有盛名,若非如此,也不会惹起海氏两姊妹当年的争端。 海氏见女儿有些得意忘形,忙上前道,“她自小最爱听旁人说生的像父亲,今日嫂子一说,指不定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旁氏掩唇而笑,细细端详着若瑾,似是十分喜爱。海老太太素来不爱拆台,今日却一反常态,放下手中的海棠冻石蕉叶杯,道,“我瞧着,道生的更像心蓝一些。虽是不甚美貌,却也圆润可人。” 若瑾娇憨的脸上,顿时染上一层红晕,颇有一些无助的望向海氏。只见海氏脸色发白,暗暗咬了咬牙,半晌方才笑道,“母亲说的是,还记得小时候住在三清县时,也常有人说我生的比姐姐更像母亲几分。” 老太太倚在藕荷色大引枕上的身子僵了一僵,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不耐烦的往外看了看,“怎么心茗还不到?打发人出去瞧瞧。” 老太太一声令下,早有人领命走了出去。屋子里的人更显得尴尬几分,便连旁氏也觉得圆场十分无力。 花如瑾偷眼瞧了瞧海氏,只见海氏脸色铁青,嘴唇泛白。一时人不下胸中一口恶气,想要开口说话,却被立在身后的秦忠家的按住了肩膀。 海家老太太见她这般模样,似是很开心,突然望向盛瑾,眉开眼笑,“我瞧着,这姑娘生的极好。可是那婉姨娘所出的二姑娘。” 不等海氏开口,盛瑾先忙不迭的起身,行了一礼,“盛瑾给老太太请安了,老太太万福。” 海老太太瞥了一眼海氏,更显的高兴,招了招手,示意盛瑾到自己身边来。仔细端详一番,赞叹道,“瞧瞧,这小模样生的。真是粉雕玉琢,难怪你父亲疼的紧。” 盛瑾心花怒放,故作一副娇羞姿态,道,“老祖宗谬赞了,盛瑾愧不敢当。(.)” 海氏气的两眼翻白,拉紧了坐在一旁若瑾,本想以示安慰,却被若瑾一把挣脱开,转身拉了如瑾,对着老太太笑道。“若说粉雕玉琢,怕是盛姐姐不及如妹妹万一。” 花若瑾一面说着,一面将极力想要躲避灾难的花如瑾往前推了一推。 花如瑾猝不及防的往前踉跄一步,硬着头皮行了一礼,道了一声万福。 “父亲在家也常夸赞如妹妹生的貌美,日后必是长的倾国倾城,就连姨妈家的二表哥也是这般夸赞的。”若瑾得寸进尺,拉了如瑾的手不放,笑着凑近海老太太道,“外祖母瞧着可是这个道理?” 海老太太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眼看着就要大发雷霆。旁氏忙伸手拉了花如瑾,细细端详了笑道,“可不是,这粉雕玉琢一词按在四姑娘身上倒是更贴切些,到底二姑娘年岁涨一些,若说是小家碧玉才更妥帖。” 海氏一把将女儿拉到身边,略带嗔怪道,“哪里有你这样的,纵然是妹妹好,也不能这么不知羞的在人前夸赞。” 若瑾不服,鼓着小脸要辩解。却听花如瑾的声音柔柔响起,“若姐姐见外祖母总不夸我几句,难免心急。只是如瑾素日里被夸的也只有粉雕玉琢一词,才令若姐姐抢了外祖母用过的词。若换做是盛姐姐,大可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等词来夸赞。说到底,还是如瑾不长进。哎……” 花如瑾做出一副十分懊恼的模样,倒惹得众人忍俊不禁。连海老太太绷着的神情也缓和下来。 这话说的多巧妙。花若瑾这般,不是因为同盛瑾不和,恰恰是因为姊妹和睦,若今日被忽略的是盛瑾,若瑾也会跳出来为盛瑾说话。 海氏颇为满意的将如瑾拉到身边,点着她的额头,“你这个淘气的……更不知羞,拐着弯的夸自己的姐姐美貌。” 花如瑾揉揉额头,做出一副讨饶的神色。一时间屋内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海老太太明显没有什么想要和海氏继续叙话的意思,便道,“你父亲今日同你大哥出门,怕是晚一些才回来。你们一路车马劳顿,少不得要多歇息歇息。便要人引了你们去歇息吧,晚膳时再请你们过来。” 海氏掩着心中不满,起身行了一礼,也不多说,领着姑娘们跟这旁氏出了门。安福院紧挨着旁氏的院子,位子虽离着老太太院子颇远,却比给贾姨妈准备的含福院环境好些。 待一切安顿好之后,海氏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她的小宇宙。“我就知道,每一次回来都是这般。若当真这般的讨厌我,当年做什么要生了我?不过是个赖头和尚说的疯话,她便当真。我若真的命中克母,她如何有今日荣华?小时候将我仍在乡下不闻不问也便罢了,如今我已嫁人,好不容易回一次娘家,却还要在孩子们面前给我没脸!” 秦忠家被她这般吼声,唬了一跳,忙上前安抚。“太太莫恼,老夫人若不疼太太,当年怎驳了贾夫人,让太太嫁入花家?” “她明知道盛瑾是那小妇所出,却偏给她脸,岂不就是打我的脸。如今姐姐和姐夫不睦,恐她是后悔没让姐姐嫁进花家呢!”海氏神情纷纷,对母亲恨之入骨。 秦忠家的还想在说什么,可实在是有些苍白无力。便轻叹了一口气,“太太何必在意这些,老爷仕途坦荡,哥儿又上进,大姑娘也嫁得好。咱们日子过的舒心便是了,何必还计较那许多?” 海氏端坐在贵妃榻上,一双手紧握成拳,重重打在炕桌上!“我怎不知她们母女又在打什么心思,我今日既带着姑娘们来,就觉吧让她们得逞!” 第六十九章 丑闻 “太太切不可意气用事。”秦忠家的慌忙将门关了个严严实实,一脸的慌张。 她是海家的家生子,最是知道海家的底细。见海氏这般不知死活,也深刻觉察到自己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海氏自小养在乡间,性子憨直鲁莽。又惯在海老太太的事情上起执念,犹然愤恨道。“本我似儿是要嫁入忠勇伯府的,如何改成了户部尚书府。旁人不知道,我最清楚。母亲明知是姐姐从中作梗,却还要强压着我不要出头。如今,大哥升迁做了督御史,她又撺掇着,想要他们两家结亲,不过就是为了拉扯一把我那不争气的姐夫。凭什么好的都是姐姐的,我沾不得?难道就因为当年是我嫁了老爷,抢了姐姐的如意郎君吗?可……可我自小就被扔在乡下,受了那许多苦,这合该是给我的补偿。” 秦忠家的望着海氏眼中的怨念和不平,心中叹气。老人偏心,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更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海氏因是七夕所出,当年一个赖头和尚说,老太太和命占七七的人相克。偏海氏又是难产所出,险些折腾掉海老太太一条命,更犯了忌讳。海老太太因这两件事厌恶她,永远都没有回转的余地。 “太太,舅老爷家里未曾婚配的只一个尚未及笄的嫡女和一个还未娶亲的庶子。太太可不能糊涂的将咱们姑娘配了庶子。”秦忠家的塞了一个引枕在海氏身后,让她能靠的舒服些。“再者……舅老爷家的嫡女,薇姐儿是个什么性子,太太比我清楚。若是娶进门,只怕是……” 秦忠家的欲言又止,拿眼睛偷偷瞄着海氏。 海氏松了身上的力道,渐渐消了气,细细想来也觉得甚为不妥,却终不甘心。“我总不能眼瞧着他们两家结秦晋之好。纵然是不娶进门一个,也要嫁过来一个。庶女配庶子,有何不妥?” 秦忠家的眼珠一转,仔细打量了海氏的神色,咬咬牙,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又道,“若说嫁过来的,属如姑娘最妥帖。可老太太……老太太怕是另有打算。” 海氏虽是娇憨,可却到底忌惮着花老太太的余威。皱了眉眼,“我总要尽力试一试,若是嫂子瞧上了如瑾,亲自上门提亲,老太太断不能不给这个脸面。几辈子人的关系,她断不会因为一个小丫头而断了。” 老太太什么样的性子,大家心知肚明,她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人。秦忠家的看着海氏一脸的怨念和执念,轻轻叹了一口气。[.超多好看小说]望了望外面渐渐阴沉下来的天,道,“许是快要到晚膳时间了,奴婢侍候太太换一身衣服吧。” 海氏起身,振奋起精神,准备打下一场战役。 可是海家却没有给她这个打仗的机会,贾姨妈在路上因事耽搁了,未能准时到达,海老太太因此全然没有了吃饭的兴致,便传话下来,命各自在自己的院子里用饭。只明日寿宴时,在一起用饭便是。 今日同花如瑾一同出门的不是常在身边侍候的蜜桃,而是老太太前几天才从自己房里拨过去,侍候花如瑾的红菱。 红菱虽只有十二岁,可却处事老练,为人谨慎踏实。自从香梨离府邸之后,花如瑾便多有倚重于她。 因花如瑾有用过晚膳散步的习惯,此时天色渐暗,主仆二人正相伴在海府的后花园散步。 行至一座假山处时,忽而听见男子粗重的呼吸夹杂着一阵娇媚的女声传来,“靖泽……泽……你……慢一点……我要不行了。” 那声音说大不大,可偏巧如瑾和红菱二人都听的清清楚楚。越过眼前虚掩着的小木门,正能瞧见假山的穿堂洞里,正有一对男女,衣衫不整的交叠在一起,做本能的造人运动。 花如瑾将在原处,将才刚要卖出去的脚步生生拉了回来。若非是红菱在一旁搀扶,恐是要栽倒。 纵然她是两世为人,也早就尝过云雨之事,可亲眼瞧见别人如此,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起来。 红菱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僵在原地。 那里面交缠着的两人,正到了激烈之处。喘息声越来越重,花如瑾整张脸涨了个通红。拉着红菱的手便往回退。 红菱因被花如瑾猛的一拉,脚下一个不注意踩在了石头上,惊呼一声,卧倒在地上。 这一声惊呼,彻底将那二人惊醒。女人伸出红酥手,轻推了男人的胸膛,将衣衫在胸前拉拢。嗔怪道,“来人了,还不快去瞧瞧!” 那男人一脸不耐烦的神色,退出女人身体。迅速将衣服整好,又理了理略有一些松散的发髻,阔步向外走来。 花如瑾一把将红菱抓了起来,拉着就要往回跑。可奈何自己的小短腿,实在跑不过男人的长腿。 那人加快几步,伸手便抓住了如瑾的手腕。硬生生的拉回了自己身边。 花如瑾硬着头皮回头,见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脸孔。那男人俊眉修目,生的不甚貌美。他紧抿着薄唇,上下打量如瑾一番,那目光似是利剑一般,恨不能将如瑾生生刺穿。 在他威慑力十足的目光注视下,如瑾不自在的低了头,诺诺到,“方才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也没瞧见你的长相。更不知你是谁。” 那男人皱了眉,见她不过是个八九岁大的小姑娘。生的粉雕玉琢,不甚可爱,身上的衣服又是上好的蜀锦。身旁还有个年纪不大的丫头跟着,便将其身份猜了个十有八九。 今日这样的丑事,被来客撞见,生生丢进了海家的脸面。他立了眉毛,沉声道,“算你识趣。若是今日之事,流露半点风声,便不要怪我不客气。” “不会的,不会的。”花如瑾连连摆手,一手拉了红菱往前,“我们什么都没瞧见,什么都没听见。也没见到你,更没同你说过话。” 红菱被吓的脸色惨白,也跟着附和几句。 那男人对此,甚是满意,无耻的微微点了点头,“知道厉害就是,滚吧!” 第七十章 捉奸 花如瑾如蒙大赦,顾不得礼数,拉着红菱转身便跑。 堪堪才刚要出花园的门,竟遇上小旁氏领着一众人急匆匆向这边敢过来,那气势汹涌,似是要……捉奸! “四妹妹这会儿怎么在这儿?”小旁氏见了花如瑾,停下脚步,脸上闪过一丝狐疑。又见如瑾主仆二人跑的气喘呼呼,面带红晕,更是心中大叫不妙。 花如瑾略带惊慌的看了一眼小旁氏,又侧目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见她们各个手上带着家伙,便也将她们的来意猜了一个十有八九。慌忙收回目光,屈膝行了一礼。“因晚饭用的多了些,怕存食,是以出来散步消食。”饶是花如瑾再如何极力掩藏,声音中还是少不得有几丝颤抖。 额头冷汗也在小旁氏犀利的注视下不停滴落。 小旁氏柳眉一蹙,挑剔看着神色大囧的花如瑾,冷笑一声,“好妹妹,天色不早了,和不该在院子里乱撞。若是冲撞上什么,生了病明日不能出席祖父的寿宴,不能一一认识兄弟姐妹们,可不划算了。妹妹,你说是也不是?” 她故意将尾音拉的极长,一双眼睛不停的在花如瑾身上打转。 如瑾绞着手帕,这话中含义,她听的明白,遂深吸一口气,又行一礼。[]“多谢嫂嫂提点,如瑾定会万般小心,不让嫂嫂忧心。” 小旁氏见如瑾是个明白的,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妹妹,天色不早了,还是快些回去吧。”一面说着,一面又对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嬷嬷道,“陈妈妈,你送四姑娘一程吧。这天色渐暗,两个小孩子可不好在院子里乱闯的。再去我屋子里取了消食的芙蓉山楂蜜丸来给四姑娘送去。” “是。”那陈妈妈得令,忙应了声。促狭的看了花如瑾主仆二人一眼,恭敬有礼的躬身让了一条路出来,“四姑娘,请。” 花如瑾心乱如麻,忙不迭的应了声,又跟小旁氏道了别,拉着红菱灰头土脸的走了。 小旁氏站在原地,望着花如瑾略显仓皇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狠戾。狠狠甩了一下手中帕子,厉声道,“今日可给我抓个现行,将那不要脸的下作小娼妇绑了!” 话音一落,她自己便首当其冲的冲了出去。 这厢捉奸的气势汹汹,那厢做奸的二人竟还是情意浓浓。 虽被花如瑾冲撞了一次,可海靖泽依然性趣盎然,见四周再无他人,便又回去缠着旁六娘再来一次。[] 旁六娘哪肯再依,忙不迭的将衣服穿了个严严实实。“你这个害人精,若是再被人撞见,我还怎么做人?日后我还嫁不嫁得人?” “你只一心跟着我便是,怎还想着嫁了别人去?”海靖泽拥着旁六娘的纤腰,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间,又是一顿啃咬。 旁六娘一时受不住,软了身子,也随他去了。两人正在情浓之时,忽而听见木门大响。 在外面听了半天的小旁氏终是忍不住,一脚将门踹开。上前将那厮混的二人拽开,毫不客气的一巴掌甩在旁六娘的脸上,“不要脸的下作小娼妇,生生丢尽了我旁家的脸面!” 小旁氏那一巴掌用尽了全力,将旁六娘删倒在地,护甲又生生在旁六娘那白嫩的小脸上刮出了四道血印。 旁六娘大惊失色,捂着火辣辣疼痛的脸颊,吐了一口血沫子,侧卧在地,怯生生的望着小旁氏。 那娇柔怯懦的样子,我见犹怜。 海靖泽瞪眼瞧着小旁氏,因心虚本想认错,可抬头却见小旁氏带了一众仆妇婆子来,胸中怒火顿起。竟不管不顾的上前狠狠给了小旁氏一记耳光,怒道,“好歹她是你的姑母,你怎能出手打她?素日里是我太给你脸面了,让你忘了自己的本分!” 小旁氏被海靖泽打的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觉得被打的左脸颊火辣辣的疼痛。 海靖泽见小旁氏愣住,越发壮了胆子,喉头一滑又道,“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偏我怎么不行?你害了我的通房侍妾,我一声不响的依了你。如今不过是和六娘情投意合,你也不准。有你这样做人家媳妇的吗?你要脸不要?” “我不要脸?”小旁氏冷哼一声,指着自己的鼻子,似是听了什么大笑话一般,突兀了笑了起来。“海靖泽,你自己也说,她是我的姑母。你私下和妻子的姑母苟合就算要脸了?” “什么是苟合?雯姐儿,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些个。”旁六娘一抹唇边血迹,挣扎着自地上爬了起来。咄咄逼人的望着小旁氏,“我们不过是情投意合,做些爱做的事情罢了。你一味的拈酸吃醋,又不能生养。害的靖泽如今已二十有九依然膝下荒凉,且不知自己已经是犯了七出。他怜与你十年夫妻情分,将你好好留在这府上做当家奶奶,你不知好好待他,还处处同他作对。又是什么道理?” “你……”小旁氏瞠目结舌。见过不要脸的,可是完全没见过旁六娘这么不要脸的。又被提到不能生养这样的大忌讳,当即便没了声音。 海靖泽见小旁氏完全愣住,越发来了威风。往前一步,贴着小旁氏的脸道,“我敬你是嫡妻,你也该给我些脸面。如今这节骨眼上,府上宾客如云,若是在这会儿吵起来,恐是你没脸。” 小旁氏被气的浑身打颤,哪里还说的出话,挥手便叫身后的婆子上前。“快将这不要脸的奸夫淫妇绑了,送到老太太跟前儿。这日子,我没法过了!” 她哭的涕泪横流,可身后却没有人动。小旁氏错愕的回头,瞪着那些婆子,“都杵着做什么?都是死的不成?” 领头的婆子自听了旁六娘完全不顾颜面的言辞后,心中便有了计较。她不过是旁氏的一个未出阁的庶妹妹,如今父母皆已不再,依附在兄长家过活。如何敢这么大胆的和小旁氏作对,若是没人撑腰,那是断不可能的。 小旁氏现下虽是管家,可大头都牢牢窝在旁氏手中,哪个得罪不得,这些老东西心中自是清楚。 那婆子想的明白,便上前一步,伏在小旁氏耳边低语起来。 第七十一章 哄骗 小旁氏在那婆子的絮絮低语中,陡然变了脸色。[]眼底的挣扎和无助,渐渐取代了方才的愤怒。 海靖泽见此,忙给旁六娘打了一记眼色,旁六娘会意,一溜烟的自后面的小木门处闪身而逃。 小旁氏见此,玉臂伸展,下意识的往前倾斜一步,想要将旁六娘抓住,可却徒劳,反被海靖泽牢牢搂在怀里。哄到,“雯儿,我不过是一时兴起和她逢场作戏,哪里就当真了。你何苦生那么大的气?” 小旁氏被气的涨红了脸,又碍着跟前儿许多的下人羞愤难当。抬脚用力在海靖泽脚上踩了一下,挣脱开,指着因疼痛弹跳开老远的海靖泽骂道,“你惯会说些花言巧语骗人,哪个信你。方才还同那小娼妇一起轰我生不出儿子,这会儿倒说巧话儿来哄我,当我是什么?” 海靖泽见仆妇们早就知趣的退了下去,便更不用顾忌脸面。往前拉了小旁氏的手,“好雯儿,你是我的嫡妻,她们不过是随手摆弄的物件儿,用来生儿育女的工具罢了。好好的,你同她们计较什么?” “你惯爱沾花惹草,今儿是包三媳妇儿,明儿是旺儿妹子,你当我不知道?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下人,随意玩弄玩弄倒也不碍事。(.无弹窗广告)如今你越发没了规矩,那旁六娘好歹是母亲的庶出妹妹,我还要叫她一声姑母呢!”小旁氏虽还是僵直着身子,可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海靖泽最是知道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便又将她搂在怀里哄着。“你莫恼,总听我说说这事情的缘由再恼我也不迟。” “你有什么好说的?”小旁氏在海靖泽的怀里扭了扭,嗔怪道。 她这样子,显然是已经消了气。海靖泽拉了她的手往外走,一面摸着她平坦的小腹,一面低声道,“如今我已快到而立之年,却膝下无子无女,哪里说的过去。你想想,那旁六娘是什么身份?她娘不过是个婢妾,虽名义上是我娘的妹妹,是我的姨母,可哪个说她是正经主子了?况且,她的身份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她是老太爷的正经骨血?” 自己娘家当年的这段丑闻,海靖泽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小旁氏脸上神情明显不自在起来,“你什么意思?” “她的孩子抱养在你膝下,就是我们的嫡子。她总不敢跳出来喊那孩子是她的,纵然是她想,母亲也绝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海靖泽搂着小旁氏有些颤抖的肩膀。“雯儿,我都是为了你着想。你说道理是不是这样的?” 小旁氏偏着头,看着海靖泽俊逸的侧脸,眼神有些涣散。 海靖泽见她这样,知道她已经动容,长舒一口气。又道,“只是,今日我们两个被一个小姑娘撞见了。我只知该是姑母家的姑娘……你方才来时,可瞧见是谁了?” “嗯,是二姑姑家的四姑娘。”小旁氏点了点头,“你放心吧,她不敢说出去的。” 海靖泽皱着眉,也点了点头。夫妻二人,各怀心思的向自己院子走去。 第二日一早,海氏正忙着指点花若瑾的装扮。忽有小丫头掀了帘子,进门行礼道,“太太,四姑娘屋子的红菱来,说是四姑娘病了,今日怕是不能同太太一道参加寿宴了。” 海氏正在给花若瑾扣盘扣的手顿了顿,“昨儿还好端端的今儿怎么就病了?” “奴婢不知,只说是昨日傍晚去散步染了风寒。怕今日过了病气给旁人。”那小丫头垂着头,回答的中规中矩。 海氏将最后一个扣子扣好,又抬起花若瑾的双臂上下打量了一番,甚为满意的点点头。转身道,“我去瞧瞧。” 说着就要往外走。花若瑾正左右扭头瞧着自己的新衣裳,听海氏说要去看花如瑾,阻拦到,“去瞧她做什么?左不过是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害怕罢了。她既不愿意去,不要她去便是了。何必为难她?” 海氏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女儿傲慢的样子,略皱了眉头,嗔怪道,“你懂什么?她不去,岂不是要便宜了盛瑾?难道你想要二表哥娶了盛瑾不成?” 花若瑾瞠目结舌的望着海氏,“娘?如瑾才多大?二哥哥可都要满十六岁了!” 海氏往回走了几步,到若瑾跟前猛然收了脚步。“你外祖母巴不得想要让你姨母和舅父家结亲,我断是不会让她们得逞的。” “若说年纪相当的亲事,岂不该是大哥娶舅舅家的二姐姐?娘,您糊涂了?”花若瑾似是听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不可思议的望着海氏。 海氏撇嘴,道,“薇姐儿可不配做我们花家的媳妇儿。你姨母也断不会娶了她进门给自己找麻烦。若说两家想结亲,无非是盯着沛哥儿。他虽是庶子,可却是个有出息的。小小年纪就中了举,日后岂不是要比你那不成器的大表哥出息?” “那也轮不上如瑾。”若瑾不以为意的撇撇嘴,“年纪上还不是姨母家的几个姐姐更合适?我说,娘,你就不要去搅合这件事了。祖母疼如瑾疼的紧,怎可让你随便将她配给舅舅家的一个庶子。” 海氏冷哼一声,“我管她肯不肯?我总要尽了人力,才能听天命。” 若瑾知母亲若是起了执念,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只得叹了一口气。上前挽着她的手臂,道,“那我陪娘走一遭便是了。” 海氏点头,对于女儿的懂事很是欣慰。母女二人携手网花如瑾的屋子里走去。 花如瑾正愁眉苦脸的感叹命运不济,忽而听见外面有人传说太太来了。 还未等她从软榻上跳下来,挂在门上的水蓝色虾须帘子已被人打了起来,还是母女挽着手臂走了进来。 “我瞧瞧,这是怎么了?”海氏一步上前,伸手在如今额头上一探。“倒也没见发烧,如何要推脱了不去给外租拜寿?” 海氏直白的话,让花如瑾脸上一红,忙低了头,道,“只是偶感不适,恐是染了风寒。如儿这般病恹恹的,恐给太太添乱。” 海氏挑挑眉,“能添什么乱?横竖有我照顾着,你若不去,岂不是给我们花家脸上抹黑?知道的是你生病不得出门,那不知道的,倒以为我苛刻庶女,不准你们出来见人。” 第七十二章 交际(一) 花如瑾闻言,脸色骤变。海氏是宅院里少有的直爽派,虽然常常吃亏,可也偶尔取胜。就比如现在,她完全不拐弯抹角,让对方没有办法用迂回战术保全自己。 见花如瑾露出溃败神色,花若瑾上前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快些收拾妥当了,和我们一起走吧。横竖都是要去的,何必惹母亲不高兴。” 花如瑾有苦难言,只能认命的点头。好在女眷们在内宅活动,而男人们多在外院行走。她能见到昨日那男人的几率少之又少,只要她不声不响,纵然是小旁氏也不能对她怎么样。 打定主意后,花如瑾便点了点头。回了暖阁,让红菱侍候着打扮一番。 海舅父乃是簪缨世家出身,父亲乃是历经两朝的元老,因善于明哲保身,处事低调,在各种惨烈的夺嫡斗争中幸存下来,并一路高官厚禄到二十年前新神宗帝登基,如今功成身退颐养天年。海舅父乃是得了父亲真传,为人处世极为谨慎,惯做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深谙仕途之道,如今颇得新帝宠信,又善于利用身边各种有利关系上次考核之时连升两级,从工部侍郎升任至督察院左都御史,可谓前途一片光明 如今海老太爷七十大寿,他借此小小为父亲操办一番,其主要目的不过是想要请花老太太和花奕能够到席。 因大齐国文官武将各自为政,鲜少相互交往。京中勋贵最瞧不上的就是这些成日吟诗作赋,哼哼呀呀的文官。对于海舅父这种立管督查的文官,愿意结交的不过是写落寞贵族。是以排除老太爷拓展开的路子外海舅父的交际圈子有点窄,他想拓宽圈子提高档次,就要仰仗没落了好多年,渐渐崛起的花老太太娘家――荣昌侯府。[.超多好看小说] 花老太太和花奕都是人精中的头子,怎不明白他的用意,是以,一个推说身子不适,一个推说政务繁忙,都未出现。 这难免让海舅父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那边花如瑾忙着收拾妆容,这边海舅父和舅母则在上房推心置腹。 “母亲昨日留我在房里说话,言语之间隐隐露出了要和大妹妹家结亲的意思。”旁氏接了小丫鬟递上来的松柏绿织锦暗纹长袍,往站在大檀木架子穿衣镜前的海舅父身边走来。 海舅父将双臂一展,等着旁氏帮他更衣,不急不缓问道,“你怎么说?” “我只说了些没用的,既没答应母亲,也没反驳母亲。” 海家老太太的张扬跋扈,比之花老太太更胜一筹。花老太太不过是气势逼人,可海老太太往往是无理取闹。海舅父对旁氏的处理方法,表示十分欣慰。 点了点头,道,“这样是极好的。只母亲,是个较真儿的,若她真动了结亲的心思,恐日后是要追究的。到时你又当如何?” 旁氏听闻,略有一些迟疑。目光小心的扫过海舅父波澜不惊的脸,将最后一颗扣子扣好,替海舅父平了平衣领,笑道,“老爷心中可有计较?” 海舅父架起胳膊,仔细瞧了瞧镜中的自己,又接了旁氏递上来的玫瑰香膏涂在有些发干的手上,道,“内宅之事,向来都是你拿主意。” 海舅父将所有管家权力都交给旁氏,从不过问。因旁氏是个懂得进退,明白道理的,也未曾给他添过什么乱子。纵然是儿女婚事上,她也是个极有远见的。 大儿子海靖泽因自幼体弱多病,又是独子颇受老太太的喜爱。他性子懦弱,又爱耍小聪明,惯做一些偷鸡摸狗之事。又没甚担当,读书不甚上进,好不容易中举之后,依然是不务正业,成日流连于花街柳巷,拈花惹草。 他肆无忌惮,全仗着老太太在背后撑腰,眼看着就越发没了规矩。旁氏便将自己兄长的嫡次女,小旁氏聘了回来。那是个才情样貌处处出众的姑娘,又惯会说些花言巧语,管家又是一把好手。若非因生母早已去世,继母当家,恐也不能嫁给这个不成器的表哥。她一进门,旁氏便将大半的管家权力都给了她,她又惯会讨好老太太,对海靖泽也管束有方。一时间,海家上下宁静不少。 海舅父对于舅母旁氏在孩子择偶方面的远见是很信任的。 听了海舅父的言辞,旁氏知道他是对自己一百二十个信任,便也足了底气,道,“大妹夫不过是袭了一个五代而斩的爵位,如今到他这里正是第五代。他又不知上进,整日只知道插科打诨,府上嫡出的大哥儿早夭,二哥儿又是个心不在仕途之上的浪荡公子。唯一嫡出的姐儿也不过是嫁了一个眼瞧着就要落寞的勋贵世家,恐也是无甚作为。那些庶女们,又被大妹妹调教的畏畏缩缩,纵然是配我们庶出的沛哥儿也不甚妥帖。二妹夫宅心仁厚,处事谨慎又十分上进,今次也是步步高升,且又有荣昌侯府这样的母家,日后恐是前途无量。他们家的横哥儿为人踏实,读书又出类拔萃,年岁上和我们薇姐儿倒也相配。剩下的女孩们,年岁都小了些,怕我们沛哥儿是等不得她们及笄就得娶亲的。” 海舅父听了旁氏这番思路清明,又十分有道理的话,脸上渐渐露出欣慰之色。上前执了她的手,轻轻拍着。“你既想的明白,倒也不必我再多说什么。你心中有计较便是,母亲那里你不可忤逆,只我来想办法便是。” 虽是老夫老妻,但被海舅父这样一握手,旁氏海氏免不得有些心悸。慌忙掩盖了慌乱神色,又道,“母亲是个通透人,总该想着孩子们的前程。只……” 旁氏欲言又止,但海舅父明白她话中含义,便接口道,“母亲和花家老太太斗了一辈子,仍然没较出个高下,难免心中不平。今次,荣昌侯自圣上起兵之时便追随皇上,行事极有分寸,深得圣上信赖。荣昌侯府一时炙手可热,花老太太乃是荣昌侯嫡长姑母,眼看着身份地位又要压了母亲一头。她哪里肯咽得下这一口气。母亲纵然宠爱大妹妹,厌烦二妹妹不假,可这里面和花老太太怄气的分量也不轻。” 旁氏恍然大悟,点头复又露出疑惑神色,“当年花家老太太为了下嫁花老太爷不是早和娘家吵翻了?如今,这荣昌侯府纵然是东山再起,恐也和花老太太无甚关系。” “怎么没关系?”海舅父挑了挑眉,“你不知道,当今的荣昌侯可不是老侯爷的嫡子。若非是花老太太这个姑母力保,哪里有他今日。荣昌侯是个重情重义的,一直对花老太太感激戴德。你当二妹夫如今平步青云是如何来的?” 海舅父声音减减压了下来,旁氏彻悟。忙点头,“既是这样,我便有了计较。老爷,只管去外院招待男宾们,不必忧心两个妹妹这里的事情。” 海舅父连连点头,看着妻子的眼神中渐腾升暖意。又握了握她的手,道,“难为你费心周全。” “莫说这些,能嫁你是我的福分。那个做主母的不操心庶务?我原以比旁人省心不少,府上没有难缠的姨娘们。”旁氏情谊浓浓的望着丈夫,发自肺腑的觉得幸福。海舅父从来没有主动纳过妾,除了海老太太硬塞进来的莫姨娘以外再无他人。 海舅父,被她说的脸上一红。低声道,“我当年跪在岳母跟前儿求你的时候,立了不纳妾之誓。莫琴一事,我都有愧疚。” “她早已不在了,还提她做什么?好在,沛哥儿上进,到比那嫡出的泽哥儿更让我心疼。”旁氏敛了眸,不想再提前尘。 海舅父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外走去,行至门口,似是又想起什么,忙回头,道,“今日,我请了齐大人来府上,他年纪和沛哥儿相仿,你去寻了沛哥儿来,要他也去前面陪着坐坐。” “哪个齐大人?”旁氏对这个姓氏颇觉陌生,忍不住开口问道。 “还有哪个齐大人?隆昌侯的乘龙快婿,年纪轻轻便做了一部侍郎,现下京城炙手可热的齐玉衡,齐大人。”海舅父提起齐玉衡,口气里似乎有掩不住的无奈。 旁氏略一思索,倒也记起了是谁,忙点头,“老爷放心,我这就去寻沛哥儿,嘱咐他几句。” 海舅父满意点头,掀了袍摆,匆匆向外走去。 这边花如瑾好不容易收拾妥当,也自内阁走了出来。 一见她出门,花若瑾忙将手里抓了的瓜子仍在果盘里,起身,“我的好妹妹,你可真是教人好等啊!” 第七十三章 交际(二) 花如瑾十分愧疚的扯扯嘴角,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跟着一道走了。 这一路上,只觉得脚步沉重,如有千金大石缀着一般。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红菱在一旁也颇显局促,恐遇见小旁氏不好交代。 若瑾觉得如瑾今日似有什么不对,好像在担心些什么,红菱更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今日心神不宁的,不会是闯了什么祸端吧?” 海舅父家的大表哥,乃是京城有名纨绔。惯爱沾花惹草,又胆子极大。上到姊妹妯娌,下到父亲房里的丫头,没有一个是他不敢碰的。见花如瑾忧心忡忡的模样,若瑾心中大叫不妙,难道她招了大表哥的道道不成? 花如瑾警惕的看了若瑾一眼,摇摇头道,“我能闯什么祸?左不过是身子不舒坦罢了。” 若瑾不信,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来回在她身上转了几转,见她神色如常,并未露出什么破绽来,方才罢了。转过头去和海氏说笑,不在理会如瑾。 盛瑾一直紧跟在他们后面听了前话,又想到昨日傍晚见如瑾匆匆回房,便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暗暗笑了,往前几步跟上如瑾,做出一副关心的模样。“我瞧着妹妹不是身上的病,倒像是心里的病。心病还需心药医,有什么,不如和姐姐说说。我也好替你排解排解。” 盛瑾越长大就越喜欢和稀泥,且阴毒的性子也越发彰显出来。如瑾对她避之不及,但凡见到她总要露出极冷淡的神色来。 这会儿也是一副恹恹的神色,不耐烦的扫了盛瑾一眼,道,“姐姐多虑了,况且纵然是有了心病,姐姐也不是那剂良药。” 如瑾现下说话,针针见血,又夹枪带棒。盛瑾见如瑾这样,咬牙忍了心中怒火。又温颜道,“如今出门在外,可只有咱们姊妹之间最为亲厚。妹妹若是有什么不好同太太说的,只管来我这里说说。我虽帮不上什么大忙,可好歹也能替着拿拿主意。再不然,你说出来有人听,心里也舒坦不是。” “姐姐这般记挂着,倒叫如儿感激不尽呢。”花如瑾似笑非笑的望着盛瑾,慢慢靠近她,压低声音。“姐姐的关心向来别致,锦囊、冰湖之事还历历在目。妹妹可不敢劳姐姐牵肠挂肚。若是哪一日不小心,岂不是要在奈何桥上等你一等了。” 语毕,花如瑾又意味深长的看着盛瑾一眼,扶着红菱的手往前走了几步。 花盛瑾一张俏脸涨的通红,怒目瞪着花如瑾的背影,一甩手帕也跟了上去。 海氏带着姑娘们到了花厅时,早已宾客满鹏,海老太太早就拉着贾姨妈的手热络的聊了起来。 母女二人携手比肩而坐,一忽儿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一忽儿又是击掌而笑,好不亲密。直将海氏看的两眼泛红。内火在胸中一拱一拱,恐要发作。 旁氏也忙着在贵妇们中间周旋,对这边的情况也颇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只不停的给小旁氏打眼色,要她莫要冷落了海氏才好。 花盛瑾每当遇到这样的场合,总是要寻着名门贵胄家的小姐不着痕迹的巴结一番。花若瑾则往往自恃身份,拿出官宦家嫡出小姐的派头在一旁冷嘲热讽。偶有人见她面上来说上几句,多数也被她傲慢的态度恼走了。时不时有些投缘的,大抵也和她一样,不是瞧不上花盛瑾爱巴结,就是瞧不上贾宜兰爱显摆。一时间凑在一起八卦一番。 花如瑾此时,则完全成了这聚会场合的布景。跟在若瑾身后,听她傲慢的指东点西,偶尔附和几句。两人坐在靠西窗下的暖炕上,若瑾正抓了一把瓜子往如瑾手里放,忽见大姐姐花似瑾扶着一个小丫头的手一脸笑容的走了进来。 花似锦上面穿了一件桃红百子刻丝对襟小褂,下面系了一条葱绿盘金彩绣裙,发上也是金簪璀璨,好不耀眼。这一身色彩艳丽的搭配,更衬得她容貌出挑。只脸上虽精心涂了茉莉花粉,却依然能瞧得见面带倦色。 她一面往前走着,一面热络的跟众人打着招呼。行至海老太太身边时,却是目光一闪。众人也皆屏气凝神起来。 原坐在海老太太旁边的贾宜兰,今日竟和花似瑾的打扮一模一样。只她头上攒着百鸟朝凤簪子,而似锦是一整套点翠牡丹头面。 大家素闻这两位颇有不和,今日竟是这样撞衫,少不得又是一场恶战。 “花大小姐这一身行头,真是耀眼。这头面好看的紧,我瞧着,该是翠宝斋的手艺吧。”在这样的聚会下,总有人害怕事情闹的不够大。 人群中传出的温柔声音,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众人忙不迭的向声音的源头望去,见一个不甚美貌的年轻妇人坐在旁氏身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花似瑾。 贾宜兰和花似瑾这一身衣裳,毫无差别,只是头饰上略有不同。识货的一眼便能看得出,不论是做工还是料子,都是似锦头上的那一套金丝点翠牡丹头面更胜一筹。 贾宜兰本坐在海老太太身边说笑,忽而听见这一声,少不得白了脸色。冷眼瞧着花似瑾。 似锦不慌不忙往前走了一步,全未理睬方才说话的人,只给海老太太请安,道,“好久没来给外祖母请安,外祖母气色越发好了,怎么瞧着到更年轻了几岁呢。” 海老太太虽不甚喜欢花似瑾,但被她这样一说,少不得露了笑脸,也拉了她的手,挪了身子腾出地方让她坐。 “只你惯会说些花言巧语,总不怕人笑话的。”海老太太点了点花似瑾的额头,显出几分亲昵姿态来。 贾宜兰在一旁看了,心中难免不痛快。又细细盯着似锦头上的头面,想她不过嫁入区区尚书府,却比她这个嫁入侯门的还要体面。一时间恼了,佯装出一幅十分关心的模样,凑近花似瑾细细看了一番,道,“妹妹今日气色,远不及出嫁之前,怎瞧着这般憔悴?听说,你那妯娌是个厉害的,可是管家管的太严了,苛待了你们二房?” 第七十四章 集 体荣誉 这一句话下去,纵然是宅斗修为大有进益的花似瑾也有些把持不住。(.好看的小说)一张脸涨了个紫青,反唇相讥道,“姐姐耳清目明,不仅能将郑国府上上下下的事情打听的明明白白。如今便连我们尚书府的事情也知道了?”一面说着,一面打量着宜兰黑下来的脸色,冷笑一声。“只可惜,姐姐竟不知口口相传总有误的道理吗?凡事总要力于求证,莫要人云亦云,方是正途。” “说的正是!”海氏在一旁为女儿加油喝彩。这一两年间,女儿的战斗力明显见长。让一直在斗争中处于不利地位的海氏大大的扬眉吐气一番。她挑了挑秀眉,颇有些讽刺意味的看着贾姨妈,贾姨妈悉心调教出来的女儿及不上海氏随便提点几句的姑娘,岂不是丢尽了贾姨妈那张看起来十分年轻的老脸。 贾姨妈是骨灰级的宅斗高手,此时虽已经是心潮暗涌,面上却是依然古井一般毫无波澜。她翻了翻眼皮,皱眉看向女儿,嗔道,“什么场合说什么话,你也是做主母的难道还不知道这个道理?你担心妹妹受委屈,总该私下里偷偷问几句,这样拿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没得让你妹妹觉的没脸。” 正得意喝茶的海氏,险些被呛个半死。用帕子着了嘴,一面咳嗽,一面瞪眼看着姐姐。果然是段数极高,一句话,就扭转了花似瑾好不容易打开的战局。 海老太太十分满意,只是眼下众人在场,自己两个女儿和外孙女斗法,实在是丢了她的老脸。遂将手中青瓷人物花扣盖茶杯,重重往桌上拍。 海氏和贾姨妈都缩了脖子,讷讷不在言语。贾宜兰和花似瑾互相用力剜了一眼,也垂了头。 这会儿被花如瑾用力拉着的花若瑾,终于挣脱了束缚,凑到跟前儿,嗅了嗅鼻子。(.无弹窗广告)“好大的火药味。” 海老太太当即就眉目倒立,瞪着花若瑾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有煽风点火的,也有就坡下驴的。你没闻见,似乎还有些醋味吗?”花似瑾似笑非笑的拉了花若瑾的手,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过去。 她可从来不是个怕事的主,就算今日被笑话了,也笑话的不是她。既和花家没有关系,也和苏家没有关系。丢的是海老太太的脸,是海舅父的脸。海老太太向来对海氏不好,花似瑾早就心生怨气。 若瑾虽然反应慢,但是姐姐有意无意的去抚摸头上的金簪。她总是要彻悟过来的,赞叹道,“姐姐这头面真好看,明儿也送我一套。大姐夫真是出手阔绰,祖母果真是慧眼识英雄。哪里去挑这么好的女婿。” 花似瑾赞叹于花若瑾如今的眼聪目明,欣慰的点点头。又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低头不语。 贾宜兰看的心火一拱一拱的,根本不理会贾姨妈一直拉着自己的手。冷笑一声,“好妹妹,你可不要为难你似姐姐。你未嫁人,不当家。不知那不当家的爷和奶奶,过日子多艰辛。那可是要看人脸色的。” 到了穷途末路,贾宜兰完全不用闪闪躲躲,直接出言伤人。旁边看戏的贵妇小姐们,许是素日里太无聊,又见不到什么劲爆的好戏。这会儿都已经忍不住,三三两两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花似瑾和花若瑾都气红了眼睛,连海氏也忍不住开始浑身打颤。 一直以旁观者姿态坐在一旁的花如瑾也实在看不下去了。“当家的奶奶要看婆母脸色,空有权力却不能用。被人当枪用,还要成天提防着莫要让人算计了,抢了手头那点子可怜巴巴的权力,也着实可悲。大姐姐,还是你的命好。不用操持庶务,又有大姐夫疼着。” 在坐的,除了海氏和贾姨妈外,都是京城人士。这些贵妇人们,成日头里没事就要凑在一起拉三扯四,对别人家内宅之事,甚是感兴趣。哪个不知道,郑国公夫人好大喜胜,把着家中大权。贾宜兰虽是极力讨好,也不过是领了一些不甚重要的差事。名义上是个当家奶奶,实际上不过是国公夫人的傀儡。在小人物们面前耍耍威风,一旦郑国公夫人出现,即刻便换上一副奴仆嘴脸。 在大家极力掩藏的笑声中,贾宜兰的脸越来越苍白。猛的将眼睛一眯,看向一脸无所谓的花如瑾。今日这梁子,结大了。 花如瑾见她神情,也暗暗有些瑟缩。 方才一时意气,竟又将自己推上了危险边缘。花似瑾不过是她名义上的姐姐,素日里待她又不是很好,且曾经精心的算计过她一番。 若是若瑾今日受辱,她出来辩驳一两句,也情有可原,毕竟这些年,她们颇有交情。 她有些后悔,可转念又释然了。 再外人面前,到底她们是亲姐妹。关上门,如何打闹算计都不为过,可是敞开门,她们必须是相亲相爱的好姐妹。这样才不能让别人看轻了她们,更不能随便的匪夷他们花家的女儿不贤不孝。 这种集体荣誉感,贾姨妈也有。于是,这一回合上,她甘拜下风。 不是败给花如瑾最后这句不知深浅的话,而是败给了人言可畏和家丑不可外扬这两句俗语上。 贾姨妈清了清嗓子,含笑看着海氏。“这是养在你们府上老太太跟前儿的四姑娘吗?老太太不愧是出身侯府,教养姑娘到底和别个不同。宜兰和似瑾虚长了她好几岁,却没有她看事情看的通透明白。” 海氏扯扯嘴角替婆婆谦虚了一番,又深深的看了花如瑾一眼笑了。 这个不显山不漏水的小姑娘,是个厉害茬子,知道护着自己家的荣誉。比那个一直环胸坐在一旁看好戏的花盛瑾,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老太太疼她,无可厚非! 明明是硝烟弥漫,这会儿却消散于无形之中。等待看戏的重任,都有些闷闷不乐。 那个方才引起话头的女人,脸上也是恹恹的神色,好像很失望。花如瑾状似不经意的看了看她,忽而在她的眉目之间看出了几分似曾相识。 她――是齐玉衡的大姐姐,比齐玉衡大很多。很早之前,嫁给了一个小文官做填房。也许,如今,这个文官已经高升了。可花如瑾却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的大姑姐夫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们实在是很久都不走动了。 花如瑾心里觉得。她离前世生活的圈子越来越近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能知道罗家人到底去了哪里。是死是活,总要有个说法。 外面秋高气爽,屋里却显得有些闷热。 小旁氏恰似春风一般,刮进了屋子。请大家出去看戏,很合时宜的将屋子里所剩无几的尴尬气氛一扫而光。 大家或是又重新提起兴趣,紧随呼应走了出去。或是意犹未尽的流连几步,逶迤在队伍后面跟着走了。 只花如瑾苦大仇深的,看着小旁氏心中打颤。 她昨夜辗转反侧,细细思量。看小旁氏昨日的情景,她和红菱不小心撞上的奸夫淫妇,恐怕就是这海舅父家的大表哥――叫什么泽的。 小旁氏那边不是刮来凌厉眼神,花如瑾实在是胆战心惊。听说,小旁氏手段了得。不知道自己撞见了这等丑事,会被如何封口。 公然杀了她不可能,砍手砍脚或者是用线缝了嘴都不可能。可是暗地里推入湖里,或者在饭菜里下点无从考据的毒,很有可能。花如瑾忍不住往人群中钻了过去,绝对要将自己保护起来。 又一阵天人交战之后,她觉得……他们使用的最好办法,可能是把自己变成他们家的人。自己人,同在一条船上,所有问题就将不是问题。 想到这,花如瑾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一抬头,就看见小旁氏,笑容可掬的走到了自己面前。 “四妹妹,恐是不喜欢看戏的。不如,我领着妹妹去别处寻乐吧。” 花如瑾瞪大眼睛,连连摇头。“不麻烦嫂子了,我爱看戏的。” “依依呀呀的戏文,听着最是无趣。你不要客气,姑娘们都在院子里凑趣儿,我带着你去倒也便宜。”小旁氏十分热情的拉着花如瑾的手,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花如瑾抬头,却是看见若瑾跟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进了一个垂花拱门,偏离了大队伍。 虽然知道小旁氏是别有居心,可她也不能公然拒绝。只得硬着头皮,被小旁氏狠狠抓着手腕,往穿堂回廊处走去。 她不知道要去的是什么地方,本想着转头让红菱去告知若瑾一声。好歹要有个人帮衬。可是红菱早已经被小旁氏身边的大丫头抓了个结结实实。 她们主仆二人,是落网之鱼。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 第七十五章 偶遇 花如瑾心中忐忑,可却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小旁氏故意将她引开,不过是怕她在看戏的时候看见那个戏迷海靖泽。 她昨日虽是撞见了春色,但到底不知那男人是谁。想她便是有心说出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小旁氏虽想过要下毒手,可又不想惹了麻烦,只能用这种十分无厘头的方法规避一切可能发生的风险。 花如瑾忐忑异常,不过就是被小旁氏领着去别处见了一些没见过的小姑娘,跟着一道吃喝玩乐。这一日热热闹闹的便也这样混了过去。 这边,花如瑾忐忑不安的睡下了。那边旁氏和海氏姑嫂二人,促膝长谈,直至月上中天,方才各自回了房间睡觉。 她们商讨的是什么?没人知道。就连海老太太的心腹有心打探,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旁氏将消息封锁的极其严密。去探听的人,也只能回了说两位秉烛夜谈,切磋棋艺这样的鬼话。 鬼都不信的话海老太太自然也不信,可又听不到什么风吹草动。只能牟足了劲儿,撺掇旁氏和贾姨妈结亲。 旁氏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笑笑的和老太太绕起弯子来。老太太又抓不住她哪里有错,只能被气的面皮涨紫,无从发泄。偶尔有回事来的婆子,倒霉被老太太当做出气筒,不是歇了差事,就是领了板子。 一时间,老太太的院子里闹的人仰马翻,人人自危。 旁氏和海氏却越发的亲厚友善起来。 海老爷子的寿宴过去了,可海氏却没有想走的意思。花如瑾如坐针毡,日日想着能快些回到花老太太那个港湾里避风。且又因前一日她无意间,走过海舅父的书房,听见了他和齐玉衡的一番对话,心里惴惴不安。 她道怎么一直找不到罗家的人,原是罗父被冠了莫须有的罪名发配边疆。而罗母则被贬为贱籍,如今不知是在哪个王府侯府做下人。 齐玉衡做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来跟海舅父求情。说那案子疑点颇多,想是罗父蒙了冤屈,理应该为他平反。 海舅父做出一副为难的神色,虽看不见,但花如瑾也大抵能猜到他是如何捋着那修剪整齐的胡须,婉言拒绝。 齐玉衡又据理力争了几句,见海舅父完全没有动摇的意思,便也讪讪的作罢了。 花如瑾不知齐玉衡为何会为罗父说话,但一想他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做派。便知,八成是海舅父已然知道了他从前取过罗诗诗为妻,现下是想要做出一副忠义模样来,想全了对亡妻的夫妻之情。 他十分聪明,自然知道纸包不住火这样浅显的道理。今次种种做派不过是想日后东窗事发时,巧妙的将所有龌龊的罪名都推到隆昌侯府头上。向世人表态,他齐玉衡不是那抛弃糟糠,攀附荣华的下贱小人。而是高风亮节,深明大义的君子。 花如瑾觉得浑身一阵恶寒。 他们从小青梅竹马,她竟然到死了,不应该说是又活了一次后才看清他丑恶的嘴脸。 齐玉衡被海舅父婉言拒绝以后,垂头丧气的走出来时,正瞧见站在曲廊边喂鱼的花如瑾。 女孩身量不高,裹着月色绣梅长裙的身子柔弱纤细。夕阳打在她的身上,仿佛镀上一层好看的金边。脸上的表情柔和而宁静,齐玉衡站在几步之外遥遥望着,只决定心口一阵闷疼。哪里见过这样的影子,可却着实想不起来。 花如瑾觉得身后似是有脚步声,忙回头。见是齐玉衡,便将手中盛了鱼食的水晶小碗塞进了红菱手里。[]行了一礼,道了一声万安。 齐玉衡负手而立,颔首回了一礼。便忙着让花如瑾起身,他生的风流倜傥,又斯文有礼。不论是横看还是竖看都与书上写的君子无异。 花如瑾心中冷笑,齐玉衡端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微微侧了身子,要给齐玉衡让路,他却是纹丝不动。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却见齐玉衡一双温润双眸,正定定的望着花如瑾。 见花如瑾抬头,一副疑惑神情。忙收了目光,自觉自己失态,便道,“在下唐突了,只姑娘神态似一位故人,一时感怀。” 齐玉衡脸上略带戚容,似是十分落寞。夕阳下,一身白衣的男子,还似当年那般俊逸美好。 人还是从前的人,只是布景变了,相对而立的心情也变了。 花如瑾收拾了一下不合时宜顾自乱涌的情绪,也露出一副戚容。不愿意跟齐玉衡多说半句话,可齐玉衡却是不想放过她,又道。“她幼时,也惯喜伏在曲廊边喂鱼。似你这般。” 花如瑾抬眼望着,只见齐玉衡眼底似闪过一丝晦涩。想起儿时常和齐玉衡在自家园内喂鱼的场景,也一时唏嘘起来。面露戚容的望向水中的鱼儿。碧叶清水,红鱼畅游,也同当年一般无异。 夕阳的照射下,能瞧见花如瑾小脸上一层细细的小白绒毛,可爱粉嫩至极。齐玉衡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中涨闷的难受。竟也站在花如瑾旁边,负手而立,一同望着水里游着的鱼。 “你很想念那位故人吗?”花如瑾忍不住开口。 “嗯。”齐玉衡点头,“我们自小一同长大,感情深厚。只可惜造化弄人,未能……” 自觉自己说的太多,齐玉衡犹自收了话尾。转头看着认真望向自己的花如瑾,扯了扯嘴角,笑的十分勉强又苦涩。 花如瑾觉得他的情绪有些悲伤,忍不住涌起了同情的心思。手有意无意的扶上的平坦的小腹,又一股恨意涌上心头。就是这个看似温和平静,温润如玉的家伙,害死了自己和腹中快要足月的孩子。 “世间万事,皆因一个缘字。许是大人与那位故人无缘呢?大人莫要如此感怀才是。”花如瑾偷偷打量着齐玉衡神色的变化,安慰的话说的诚恳真挚。 齐玉衡眉头微微蹙动,叹了一口气。“这世间的事,哪里是一个缘字说的清楚的?纵然是有缘有份,也敌不过权势的压迫罢了。” 花如瑾心头未动,齐玉衡的叹息犹在耳畔。抬头,他的身影已经渐渐融在了夕阳余晖之中。 和齐玉衡的一次交流,让花如瑾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一筹。前世种种似乎又成了更难解开的谜题。 在海家的日子里,小旁氏几乎每天都要盯紧了花如瑾。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将不该看到的事情说出去。花如瑾既没有那个八卦的爱好,也没有那种闲情逸致,直到走的那天都安然无恙,这倒让小旁氏松了一口气。 想她一个小小庶女,就算是巴结上了花老太太,也断不敢随便置啄嫡母娘家的事情。 天下似乎很难找出像海老太太一样糊涂的母亲,她不懂得家和万事兴的道理,竟是极尽能事挑拨了贾姨妈和海氏的关系,致使两人见面连嘘寒问暖的客套话都懒得说。海舅父和旁氏被夹杂中间,也是实在难做。 临走那日,花如瑾眼睁睁的看着旁氏携着海氏的手,将她送上了马车。所有礼数都做的周到,也同与贾姨妈无异。就算海老太太想挑出错处,也无从下手。更让海氏和贾姨妈两个,无甚挑剔可言。 旁氏老庄入定的模样下,包裹着的是一颗圆滑世故的心。只不知道这颗心是红的还是黑的。 花如瑾默默的看着,又侧目看了看身边的两个未出阁的姐姐。幸好,旁氏只有一个儿子早已经娶妻。若不然,不论是哪一个姑娘嫁进来,都不会是这个婆婆的对手。 看张扬泼辣的小旁氏……就是个例子。 又侧目看了看总想耍耍手段,却总功亏一篑的海氏。心里十分万幸。还好,她遇到的嫡母不是旁氏,若不然只怕芳姨娘绝非是在生第三胎时命丧黄泉,而自己也绝对不会被养在老太太跟前儿。 花如瑾总觉得自己前世死的冤枉,今生又活的不甚快活。可相比较之下,也不算很差! 一路车马劳顿回到花府的时候,本以为能够好好的休息一番。 可还未等进门,便见有婆子冲出来,跪倒在海氏面前。哭天抹泪的喊了起来,“太太,您总算回来了。快瞧瞧去吧,老太太怕是不行了!” 轰隆……花如瑾只觉得耳边一阵巨响。整个人似乎失去了重力,软绵绵的向后倾倒,只能借着红菱的搀扶才能堪堪站住。 海氏也是心中大惊,一手提了裙摆,快速冲进了门里。“怎么回事儿?走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 那婆子踉跄的跟在后面,脸上犹挂泪痕。支支吾吾,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将这件事情复述清楚。 海氏心急火燎,匆匆往里跑着,将那婆子甩了老远。 花如瑾也跟着跌跌撞撞的往里跑,心中祈祷,老太太决不能就这样倒下。她可是自己现在唯一的靠山! 第七十六章 圣战(一) 荣寿堂里里外外跪满了下人,偶尔传出一两声压抑的抽泣声。(.好看的小说)花奕跪在老太太踏前,双手将汤药举过头顶,“请母亲用药。” 隔着藏青色八团天马床幔,听见里面有微弱的呼吸声。 老太太合着眼睛,气息微弱,却倔强的咬牙,道,“不喝!” 那气息虽是不足,声音也不大,可却透着足足的怒意。 海氏不知前情如何,不敢贸然开口。也跟着跪在了花奕身边,“母亲,若是不吃药,病哪里能好。求母亲垂帘我们,快些好起来吧。” 老太太听了海氏的声音,似是来了精神。“如丫头呢?” 花如瑾听叫自己,忙不迭的便冲了上去。也在老太太榻前跪下,哽咽道,“祖母,如儿在这儿。” 她哭的十分逼真,虽有三分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但却有七分是真心实意的为了老太太心疼。隔着帷幔虽看不清晰,但却能隐约瞧见,老太太瘦的有些塌陷的腮,和凹陷下去的眼。 花如瑾觉得好像有谁用虎口卡主了自己的喉咙,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让她险些透不过气。 老太太听了如瑾的声音,似是越发激动起来。颤巍巍的伸手去碰帷幔,一旁侍候的丫头们都是有眼色的,见此,忙上前,将帷幔拉了起来。 两边盘金丝龙头挂钩咬着帷幔,老太太终于肯将同外界接触了。她费力的扭了头,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终于如愿以偿的落在了花如瑾的脸上。神色也似是渐渐缓和了。 不过短短数月。气色红润的老太太竟便的蜡黄枯槁,让人看着心惊肉跳。花如瑾忍不住热泪盈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老太太看她这样慌乱无助,心里疼惜。挣扎着坐了起来,接过海氏手中的汤药,皱着眉喝了下去。 花奕和海氏都松了一口气,心里大赞花如瑾哭的很合事宜。 老太太喝完药,又被喂了一块蜜饯下去。半晌用帕子擦了擦嘴,道,“今日,我是看在如儿的面子上。才喝了这药。有人想我老婆子早些死了干净,我哪里能趁了她的心意。” 一面说一面狠狠剜了花奕一眼。 海氏心思一动。忽然明白过来,心里忍不住冷笑。亏婉姨娘聪明半生,怎么就傻到对老太太下手了。这次她死定了,动了老爷的亲娘,这要是传出去,老爷的官大可不做了。 纵然是花奕在怎么糊涂,也不会拿自己的仕途和孩子们的前程来跟她风花雪月。 花奕这种没有根基的文官,稍有不慎被人参了一本。那就会万劫不复。 老太太私下里如何费力帮助花奕的。又是如何为他仕途奔波的,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若不是当年老太太慧眼识英雄看中荣昌侯是个有出息的,提早从他嫡母的魔抓之下抢了出来。又精心培养了多年,如今他们花家能是这般情景? 那花老太爷宠妾灭妻,被参了一本又一本,被罢官免职,流放在外,一败涂地。这样的家世,可不是你想随便咸鱼翻身就能翻身的。 花奕年少时吃过多少不为人知的苦,他怎么可能不珍惜今日挣来的这一切。纵然是他在喜欢婉姨娘,也不至于昏聩到重蹈老太爷的覆辙。是以,海氏断定,他一定会狠狠的收拾婉姨娘。不将她打卖了,决不罢休。 正幸灾乐祸,却听花奕咬牙道,“汪氏这次做的有些太过了,如今纵然是芳姨娘在世,我也断不能留她了!” 怎么?做了糊涂事情的原不是婉姨娘吗?海氏有些失望。花如瑾则是听的心惊肉跳!竟然是自己的穷亲戚干的好事儿吗? 她好不容易才在老太太跟前儿讨了好,又得了花奕的宠爱,这会儿汪氏唱这么一出,岂不是让她跟着受牵连吗? 老太太冷眼看着花奕,似乎是十分失望。“随便老爷折腾吧。早晚将我这条老命折腾出去,你方才能清醒过来。到底要多少人陪葬,你才能明白,到底鬼魅魍魉是哪个!” 花奕脸上一红,眼眶也盈满泪水,“儿子不孝,让母亲受委屈了。” 老太太长叹一口气,到底心疼儿子。“罢了、罢了。你一个爷们儿哪知道内宅里的弯弯绕。”说着,又转眼看向不争气的媳妇。“你在娘家的日子里,府上没有人主事。我又老了不中用,如今回来了好好整顿整顿吧。” 海氏得令,异常兴奋。老太太既是这么说了,就是要随便她折腾。她管这事儿到底是不是婉姨娘干的。她只管把所有脏水都泼在婉姨娘的身上,再治她个内外勾结的罪名,将她和没事儿就来打秋风的汪氏一并收拾了,岂不是干净。 海氏加大力度整顿后宅,一连几日将阖府上下赌的严严实实,除了花奕旁人不许出入。花奕也躲在外面自省,坚定立场绝对不能又随便糊弄过去。哪怕是婉姨娘哭的惊天动地,哀婉动人,他也只是露出一副心疼神情,绝对不伸出援助之手。 外面吵的轰轰烈烈,里面花如瑾则是没日没夜的在老太太病榻前适逢汤药。日日不敢合眼,夜夜不敢怠慢。直到老太太彻底好了,方才放心的睡了一觉。 “难为你小小年纪这般操劳。”老太太摸了摸花如瑾明显瘦削的小脸,十分心疼。 花如瑾笑靥如花的歪在老太太怀里,“祖母能够长命百岁,福泽绵延,孙女才能安安稳稳的长大啊。” 老太太摸索着花如瑾毛茸茸的小脑袋,心中酸涩。“敢情,你是怕自己小命不保,才这么拼了命的孝敬我啊?” “那可不是!”花如瑾抬起头,端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辩驳。“我能够在内宅之中平安度日。桐哥儿和表哥能够安心读书,皆因祖母垂帘。祖母疼我。护着我,我便是拼了命也得报答祖母的。” 老太太眼眶微红,“我不指望着你报答旁的,只好好的长大,日后能嫁个好人家,我便也就安心了。” 老太太为什么偏偏要将花如瑾养在跟前?她是早有算计的。(.好看的小说)只是,她没想到,日子在一起过久了,就渐渐的有了感情。 花如瑾懂事乖巧。虽然常常摸不清她的心思性情,不知她在琢磨些什么。但到底她是个性子醇厚的孩子。老太太偶尔也将自己最开始的算计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就这样过着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好好的瞅着花如瑾长大成人,嫁了如意郎君。这辈子便也算全了。 “自打老太爷走了,老太太就一直算计着过日子。便是对老爷偶尔也藏了私心。可今日,对四姑娘,却是掏心掏肺的真心。”彭妈妈拿着石杵,在药罐子里砸药,十分感慨的看着对面的孔妈妈。 孔妈妈进府比彭妈妈晚。好些事情不甚清楚。但也是一脸的唏嘘,“人老了,总是需要感情慰藉的。自老太爷走后。老太太似是看破红尘,一颗心也冷的彻底。除了对老爷,她哪里还肯使真心。又因婉姨娘的事情,老太太彻底伤心一把,渐渐的连老爷也不真心疼了。亏这两年,有如姑娘时事陪着,劝慰开导,渐渐好了。你当老太太做什么掏心掏肺?” “我怎不知道?”彭妈妈叹气,“那日老太太眼看着不行了,就连老爷都摆手要准备后事。只如姑娘哭着央求大夫要救老太太。老太太那时候不能动弹,可是心里却明白的很。我眼睁睁的瞧见她眼角落了泪。” 孔妈妈想起老太太那日急救时,九死一生的场景也不禁唏嘘。“老太太虽为人拔尖,做事狠辣。可到底是心地善良,只求她晚年能幸福吧。” 老太太出身侯府,却因为狗屁的爱情而下嫁了爆发户,风流成性的花老太爷,断送了这一生的幸福。她心灰意冷后,是用怎样狠辣的手段,将老头子一屋子的娇妻美妾收拾的服服帖帖,又是怎样将那些庶子扫地出门,庶女胡乱配人的。 那两年的老太太着实让人害怕。纵然是她为人性子善良,可那样下狠手收拾别人……总要是有报应的。 孔妈妈和彭妈妈都不再说话……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 老太太终于大好了以后,花如瑾便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洗了个神清气爽后。带着自己从京城里给花之桐买好的礼物,往花之桐的住处走去。 一进院,还未等跟花之桐说上话,便被李贺拦住。 深秋的天气,虽不甚严寒,却也十分料峭。李贺只穿了一件石青色竹叶长袍,站在已枯黄的柳树下面,望着花如瑾。 “大冷天,表哥怎站在外头。”花如瑾上前,见李贺脸冻的惨白,心有不忍。 李贺眉间愁云密布,哑声道,“我等了妹妹好些时辰,今日终是见到了。” 花如瑾见他情况,便知是为了汪氏求情。“我帮不上忙的……”花如瑾抬头,躲过李贺颓然失了光彩的目光。阳光透过枝头洒下来,没有暖意,剩的只是凄凉。“所有人都看见了,是舅母发了疯一样的推搡老太太,才害的她犯了气喘之症。她们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更不知道舅母为何这般不计后果的出手。但结果是,老太太险些因为她丧命。我愿意相信舅母是受人挑唆,也愿意相信她原是没有恶意的。可是……我是谁?我不过是个没了姨娘的可怜庶女,因老太太垂帘爱护,方才能活到今日。我明知是谁害了我的姨娘,不能报仇。看着自己弟弟小小年纪便要独自住在外院,不能帮衬。表哥说……我能怎么办?” 李贺看着寒风里,花如瑾瘦弱单薄的身子。垂了头。 “我相信,舅母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纵然是她十分的怨恨老太太将你们母子分离,也绝对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你要依附花家,才能成才。舅母不会害你。”花如瑾将话锋一转,神情坚定的看着李贺。“老太太不准舅母进宅见你,舅母一直安安分分。只求表哥能有一日高中,从此让你们母子扬眉吐气。给李家争光。如今,她为什么偏巧在太太离开府邸,老爷忙于政务的时候突然就进了府门?” 李贺犹如醍醐灌顶,思绪顿时清明起来。 花如瑾觉得,李贺纵然是再恨,也该恨那个撺掇着汪氏做坏事的婉姨娘,而非是出于自保而肃清家宅的老太太。 一阵寒风袭来,她缩了缩脖子。对李贺行了一礼,拿着荷鱼朱砂澄泥砚进了花之桐的屋子。 花之桐见姐姐带了礼物来。甚是欢喜。可眉宇之间也笼着一层愁云。 花如瑾瞧着心疼,“可是下人们怠慢了?” 花之桐摇摇头。不似往日那般睨着花如瑾,只小大人的样子坐在一旁。思索半晌,方才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祖母的病是因婉姨娘而起的。她可是恼姐姐养在老太太跟前儿,抢了二姐姐的宠?” 婉姨娘和花盛瑾母女,一直将花如瑾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可每每对她下手都有老太太护着周全。老太太又从头到脚都瞧不上婉姨娘。想尽办法。要将她斩草除根。婉姨娘如今也韶华不再,恐是不能再博得花奕欢心。 便想了馊主意,将汪氏那没脑子的笨蛋放进来。要她公然去和老太太叫板。她知老太太素有气喘的毛病,汪氏是个乡间莽妇,一句不和就会上手打人。老太太虽有丫头婆子护着,却也躲闪不及的。 若是汪氏得手,老太太不死也要丢了半条命。若是得不了手,也不过就是演了一场闹剧。 况且婉姨娘深知老太太当年和汪氏是做了怎样一笔交易才将芳姨娘弄进府来,老太太算计自己儿子,这事儿捂死了也不能说出来。到时候汪氏和老太太因李贺撕破了脸,怕是会口无遮拦,以老太太的性子,断然不会留她性命。 她没了命,老太太又被重创。婉姨娘岂不是一石二鸟。不,应该说是一时三鸟。还有一个受了连累,日后无人依靠的花如瑾。 花之桐说的其实只是表象,而实质不过是婉姨娘要保住自己母女二人的位子。 “我不知道。”花如瑾定睛看着花之桐,“这事儿你也不知道。日后无论谁再提起,你不许置啄半句。更不能露出厚此薄彼的样子。我虽是你的同胞姐姐,你只心里同我亲近就罢了,莫要在言语行动上要旁人看出端倪。你要好好跟着大哥哥读书,兄友弟恭,让父亲宽心。” 花之桐用力点了点头,大眼睛里渐渐的蓄满了泪水。他哪里都好,乖巧懂事,又勤奋好学,只是太爱哭了些。 “桐儿一定认真读书,考取功名。日后再不让姐姐受委屈。” 见花之桐这样,花如瑾心头一暖。伸手摸了摸他稚嫩的小脸,一摸之下,又是心中一惊。这孩子脸上一点肉都没有,摸上去比看着还要可怜。花之横虽是个友善的兄长,可到底是个男孩子,心粗,不能像姐姐一样照顾弟弟。 花之桐又没有靠山,恐是下人要苛待的。花如瑾皱了眉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她站稳了脚步,一定要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各个都老实规矩起来,好好的对花之桐。 从花之桐处回去的时候,天色依然不早。老太太早就叫人摆了饭等着花如瑾,祖孙二人吃的正香。花如瑾却吧嗒吧嗒的掉下了眼泪。 老太太诧异,“好端端的,做什么哭了起来?” 花如瑾一抹眼泪,“今儿我去看二弟弟,瘦的不成样子了,孙女儿看着心酸。又想若非有祖母垂帘,我必不如桐哥儿。好歹他是男孩子,能读书考功名……我……我除了有祖母外,什么都没有……” 花如瑾哽咽,可怜巴巴的看着老太太。又往老太太碗里夹了一块鹿肉。“祖母要多吃些,身子骨硬朗着。不让那起子黑了心肠的人,欺负我们祖孙!” 老太太看着花如瑾的样子,也觉得心酸。又想到每每请安来,都缩手缩尾的花之桐,叹了一口气。“等过了这阵子吧,我也把桐哥儿领过来。” 花如瑾热泪盈眶,点头如捣蒜,大声谢过老太太,又拼命往老太太的碗里堆了不少的菜。很狗腿的继续讨好老太太。 海氏想要收拾婉姨娘,却苦于没有证据。直接被告人是汪氏,婉姨娘充其量算是个帮凶。海氏气的夜不能寐,在床上翻来覆去。 花奕在书房也是翻来覆去,天气渐冷,没有暖床的人,实在是令人堪忧。 “太太这案子审了可有几日了,怎还不见有眉目?”老太太端着手中的碧玉荷叶茶盅,挑眸看了看脸色灰败的海氏。 海氏垂头丧气,“都是些嘴硬的,哪个肯说实话?汪氏到底不是咱们家的人,不能用家法处置了。可若是扭送官府,若是扯出咱们府上的人,岂不是丢进了我花家的脸面。” 这话说的倒是明白。老太太点点头,将茶盅放下。“他们不开口,你倒不会想法子吗?你身边那些管司刑的嬷嬷,素日里不是有许多办法对付不规矩的丫头吗?怎么如今倒心慈手软起来了?” 海氏听了精神大振。因上面有着婆母,她虽管家却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如今老太太既然说了,那就痛下杀手好了。 又堪堪说了几句话,便忙着去摩拳擦掌,收拾那帮小蹄子。(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圣战(二) 花如瑾堪忧的望着海氏匆匆而去的背影,“婉姨娘那么娇弱的身子,能受得住吗?” “那要看看你爹他心能不能受得住。”花老太太冷哼一声,花奕这次要是再敢犯糊涂,出来拦着,她就越俎代庖,狠狠发落了他的妾室。 “你若姐姐爱瞧热闹,你母亲素日里也鲜少有这样断案的机会。你去寻了你若姐姐,也跟着瞧瞧吧。”老太太摆了摆手,示意花如瑾跟着海氏一道出去。 花如瑾心中纳闷,不由得瞪大眼睛,咽了口水,“祖母?” “你母亲做当家主母,虽不甚合格。但是耍起威风来,却是底气十足的。做主母的,明理宽厚固然重要,但偶尔也要会一些泼辣手段。可不是什么人都听得懂书面上的道理的。”老太太扔下这句话,便扶着彭妈妈的手进了门。 蜜桃最爱看热闹,素日里又最讨厌假清高的婉姨娘,一劲儿撺掇着有些犹豫的花如瑾。一路推推搡搡的拉着花如瑾到了若瑾的屋子。 果然,若瑾早就按耐不住了。 拉着如瑾的手,就往外走。 海氏将人压到了花府用来审讯犯错下人用的院子里,将大门关了个严严实实。为的就是不想让姑娘们看见这血腥的场面,更是不想盛瑾哭哭啼啼的来闹场。花若瑾早就急着想要去看个究竟,苦于没有同犯一起,花如瑾来的正好。若是被发现责罚下来,也有人作伴,她总不会太孤独。 姐妹两人拉着手。鬼鬼祟祟的溜到了目的地。 那小院子,竟是原来刚搬到锦州时。给花如瑾准备的那个破落院儿。这会儿倒是打扫的干干净净。 花若瑾拉着花如瑾的手,鬼鬼祟祟的挪到后面的小角门。本看着门的婆子,偷懒去寻了旁人说话。正好给了若瑾和如瑾机会溜进去。 正屋的门口,有几个丫头婆子气定神闲的来回踱步,也有好奇抻着脖子去听里面情况的。若瑾拉着如瑾的手从回廊处一溜烟的跑到了后面的小报厦里面,又摸索着进了暖阁。悄悄掀了帘子,便能看见厅堂里的景象。 如瑾靠在若瑾身后,也趁着脖子望去。 见海氏正端坐在紫檀木扶手椅里,端着架子。脚下跪着四个衣着一样的婆子。旁边则站着婉姨娘和汪氏。 海氏握拳,重重在桌上一拍。气势十足。怒道,“你们一个两个,都想瞒天过海不成?若不是家中出了内鬼,这个外人如何进的府门,害了老太太?” 那四个婆子见海氏盛怒,忍不住浑身乱颤,便连汪氏也露出了惧怕神色。 偏这会儿婉姨娘却是一派安静娴雅做派,往前走了一步。缓缓开口。“太太抓了我们是什么道理?老太太出事。自然是那二门上的管门禁的婆子,和荣寿堂里的下人的过错。” “你倒是摘的干干净净。”海氏冷哼一声,“只可惜。有人受不住罚,早早就将你卖了个彻彻底底。” 婉姨娘听了这话,身子微微一颤,却又故作镇定,反唇相讥。“那就静候太太理论了。” 海氏清晰的看见婉姨娘额头上骤然落了冷汗,便已经知道她是穷途末路,现在也不过是强自镇定罢了。将手一挥,即刻便有两个短打装扮的小厮,拖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婆子进来,随手便将那人重重的仍在了婉姨娘的脚下,双双退了出去。 那婆子想是被罚的不轻,发丝凌乱覆于额前。身上的衣物也被推揉的皱皱巴巴,肮脏不堪。人更是昏昏沉沉,不甚清醒。 海氏又挥了挥手,有秦忠家的亲自换了一壶新茶上来,毫不客气的尽数泼在了那妇人脸上。 都说凉茶能让人清醒,可这热茶泼在脸上的滚烫疼痛,更能让人即刻清醒。 那婆子沙哑着嗓子惨叫一声,猛的用手去捂被烫的脸。整个人完全清醒了过来。乍然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婉姨娘惨白惊慌的脸。那婆子忙不迭的爬过去,用力扯了婉姨娘的裙摆,大叫,“姨娘救我。” 婉姨娘定睛瞧了半晌,方才认出这位是府上管买办的宋婆子。从前,婉姨娘还风光的时候,可不少和这位合伙赚府上的银子。两人建立在金钱至上的情谊,也算“深厚”。 以权交友,权倾则情绝。以利交友,利尽则人散。这样的道理不是白说的,如今东窗事发,婉姨娘已然不能给宋婆子任何好处了。她又糟了这一顿毒打,哪里还想替婉姨娘遮掩。 婉姨娘见她这般鬼魅模样,心下大惊。忙用力抽出裙摆,做出一副厌恶神色。“我救你什么?休得在太太面前胡言乱语。” 那婆子一张脸被打的青青紫紫,嘴角也裂了口子。一声吼下来不禁面部扭曲。听了婉姨娘这完全无情无义的话,猛的站起身子,全然不顾及自己身体的疼痛。手一伸,指着婉姨娘对海氏道,“太太明鉴,是婉姨娘给了奴婢银子,叫奴婢在出府采买的时候,告知汪李氏(花如瑾舅母)太太带着姑娘们上京给亲家老爷拜寿。这会儿门禁管的不严,汪李氏可趁此进府来看看李家小哥儿。” 海氏满意的点点头,又侧目去看汪氏。汪氏便连连点头,“我想贺哥儿想的紧……”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虽然她生的健硕粗壮,却也叫人瞧着可怜。 婉姨娘见是推脱不过,眼珠一转,道,“李汪氏几次三番使了银子,要人进来给我带话。说是想念贺哥儿,求我帮衬一二,让他们母子能见上一面。我一时心软,便应了帮她。” 这话是说给海氏的,未等海氏反应,她又忽的将话锋一转,瞪向汪氏,“你怎能这般糊弄与我。明明说了是来见贺哥儿,做什么又跑去老太太那里闹?我是让你进府,也不过是可怜贺哥儿小小年纪跟亲娘分离。可哪个要你去害老太太了?” 她说的义愤填膺,句句掷地有声,汪氏又连连垂首颓败。连坐在上位的海氏都想拍手,为她叫几声好,要她继续为花家匡明正义。 “你存了这样的黑心,又用一副慈母的嘴脸来诓骗我。真真是龌龊至极!”婉姨娘一步一步向汪氏紧逼而去,恨不能将手点到汪氏的脑门上。 汪氏颓然退后,想要辩驳,却又说不出话。 “若说我没错,却也实在是有些牵强。”婉姨娘转过身,对着海氏行了一礼。“我同下人私相授受,又引狼入室,给花府带来祸端。已是犯了家法,甘心领罚。只是……太太若是定我谋害老太太的罪名,我段不肯从!” 婉姨娘这个私相授受的罪名,重罚不过就是禁足几个月,根本算不上什么。海氏想的可是将她斩草除根。 汪氏向来伶牙俐齿,惯会胡搅蛮缠。本想着,今日她会为了自保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倒婉姨娘身上。海氏再拎出几个群众演员,导演一场逼供指证的戏,婉姨娘的罪名就坐实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救她也翻不了身。不是将她打卖了,就是直接扔进庄子……不,这种谋害老太太性命的,要取命。到时候送她一杯毒酒或是三尺白绫。了解的干干净净,然后在去官府报备,直说是得病暴毙,从此婉姨娘这人,就彻底从花家抹的干干净净。 纵然是花奕对她情深似海,也敌不过时间的冲洗。渐渐的,也就将她忘了个一干二净。而那个仗着婉姨娘横行霸道的花盛瑾,没了依靠,也断不敢再和花若瑾叫板。从此,海氏便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海氏算计的很好,可她却忘了,婉姨娘的战斗力颇高。汪氏在她面前,完全被震慑住,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白。而自己,眼看着又占了下风。 花如瑾听了婉姨娘这一番陈辞,又见她声形并茂的表演后,心中暗自赞叹。有点同情的看了看脸色发白,战斗指数瞬间清零的海氏。花若瑾见婉姨娘这般巧言令色,早已按耐不住,想要冲出去匡扶正义。 却奈何被花如瑾狠狠的扣住肩膀,动弹不得。只能急的咬牙跺脚。 婉姨娘见半晌没人开口,便知道自己已经似胜券在握,略略松了一口气。正要去擦额头冷汗,却听的秦忠家的对海氏道,“太太,既然婉姨娘自请家法,那您也别顾着多年的情分了,就即刻处决了吧。” 海氏转目惊觉的望着秦忠家的。她是要斩草除根啊!这么点破罪名,能治她什么罪?过不了几日她又要咬着尾巴在自己面前张扬了。 秦忠家的暗暗对海氏点了点头,又对婉姨娘道。“看婉姨娘这光景,似是还不太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样的罪过。要说这为花家惹来祸端,可是有大有小。婉姨娘今日闯下的祸端,恐怕只能以命谢罪了。” 婉姨娘心中一惊,猛的抬头看向秦忠家的。她自知秦忠家的是个厉害角色,迅速收起了方才轻慢的心思,整个人警觉起来。 “姨娘可知道,您随便放进来的人,若是真将老太太害死了。后果会是如何?”秦忠家的得了海氏的允许后,一步一步慢慢逼近婉姨娘。(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圣战(三) 婉姨娘心中大骇。(.好看的小说)她想着海氏好对付,却将这个一直潜伏在海氏身边的高手秦忠家的抛在了脑后。 强自镇定的抚了抚鬓发,“这一切都非是我本心,我只是出了好心,让李汪氏进府瞧儿子呀。老爷常说……” “姨娘不要总将老爷端出来说话,”秦忠家的厉声打断婉姨娘,“姨娘这些年来,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往老爷脸上抹黑,断老爷的仕途,毁哥儿们的前程和姑娘们的姻缘。” 婉姨娘心中一凛,颓然退了一步,一时被秦忠家的说糊涂了。 秦忠家的自袖中取出一个账册,递到海氏面前。又附在海氏耳边指着地上跪着的四个婆子,窃窃私语说了几句。海氏当即便犹如醍醐灌顶,一脸幡然醒悟神色。 攥紧了手中账册,猛然起身。越发来了精神。 “今日可不只是清算你今次所犯之过错。”海氏走到婉姨娘跟前,咄咄逼人的目光直射在她娇媚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自我生下似瑾那一年开始,你的种种罪证皆记录在册。你是如何将老爷给你傍身的祖产和庄铺变卖成现银,又另置的产业。如何仗着老爷的信任,在账面上做手脚,漏出银子来中饱私囊,又是如何用了阴损招数害死老爷身边的通房和芳姨娘的。这里都记得清清楚楚。” 海氏抖了抖手中的册子,又从秦忠家的手上接了一叠写了密密麻麻字据的纸张。“这些,都是你那些好帮手的画押陈词。我可在手里捏的紧紧的。本来早就该将你发落了。可谁知你总有那狐媚子功夫让老爷为你说情。我拗不过老爷,便只能咬牙纵容你。可是。今日……” 海氏看着婉姨娘灰败下来的脸色,心中暗爽。忍不住冷笑出声,“你纵女行凶,害四丫头不成。怕老太太追究,将你置于死地。便黑了心肠先下手为强,想要送老太太归西。我朝素以孝道治天下,你仗着老爷宠爱,对老太太痛下毒手。是要将老爷置于何地?别指望老爷会来救你!” “太太怎能如此血口喷人。”婉姨娘溃败神色,转瞬即逝。立刻换上一副温柔无辜神情。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助的望着海氏。仿佛是一个无知少女受到了夜叉侵犯。 海氏最恨她这幅娇柔无辜模样,咬牙道。“老爷又不在场。你这幅样子给谁瞧?没得叫我恶心!”啐了她一口后,海氏又转身一把将汪氏扯了过来。“她存了歹心,拉你做替罪羊。你就要这么认了吗?你若不将事情说个清楚,日后恐怕花家绝对不会照顾害老太太元凶的儿子。” 汪氏一听要危及到李贺,立即将脸上泪珠一抹。怨怼的望向婉姨娘。“你这毒妇,原是害我。” “你……你不要含血喷人!”婉姨娘手脚大乱,瞪着汪氏大叫。“还不是你自己心存贪念!” 这句话,纰漏好大!汪氏不理睬她。忙扯了海氏袖子。“太太救我。” “我自然会救你的。”海氏点头。一副宽厚仁慈模样。“婉姨娘如何撺掇你跟花家作对,你只要说个清楚明白。我自然会帮你在老爷、老太太跟前说话,从轻发落。更不会罪及贺哥儿。” 汪氏眼珠一动,似是明白了海氏话中含义。便从婉姨娘暗自将芳姨娘过世消息传给她开始,一件一件讲起。其中从婉姨娘是如何撺掇她以名誉要挟花奕要拿抚恤金、讨花如瑾做媳妇;到被老太太严厉打击之后,婉姨娘又是如何透露花奕请了江淮进家学,出资捐助她从扬州一路跟到锦州,再撺掇汪氏送李贺进花家家学;再到最后海氏领姑娘们上京拜寿,婉姨娘是如何撺掇着汪氏对老太太下黑手的过程讲的巨细靡遗,直教人叹为观止。 婉姨娘一环一环设计的巧妙至极,若非汪氏亲口点破,全然没有人能想到,婉姨娘会同这件事有牵连。 “她说,老太太当年花了重金要我将芳妹妹送进府里做妾,如今又害的芳妹妹英年早逝本就心生愧疚。不论我如何敲诈耍赖,她都不敢违逆,只有一味安抚的份。可我瞧着老太太并非如此好拿捏的人,又扣了我的儿子。我一时没了主意时,她又同我说,只要老太太一死,花家便没有人能够拿捏的住我们母子。到时候将如丫头吃的紧紧的,荣华富贵自是手到擒来。” 汪氏说的口干舌燥,众人听的目瞪口呆。 海氏眨了眨眼睛,犹自回过味来。怒目圆瞪,正要发威。却见汪氏噗通一声跪倒在海氏脚下,用力扯着其裙摆,哭求道。“我是猪油蒙了心,才着了她的道。太太救我……我无心与花家为敌!” 海氏皱了皱眉,露出一丝鄙夷神色。用力将裙摆自她手中扯了出来,沉声道。“我自有主张!” 汪氏许是婉姨娘合作过,最不靠谱的同伴。她扫了一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宋妈妈,人家好歹是被用了刑,才出卖自己的,可汪氏呢?不过是海氏一句模凌两可的话,就将自己出卖的干干净净。当即便胸中怒火大盛,完全不顾及往日的柔弱气质,猛的冲上前,就要同汪氏厮杀。 “你这毒妇,若不是你有心窥探我花家钱财,如何惹得今天祸端?现下将什么事情都推倒我的身上?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婉姨娘面目狰狞,哪里还有往日模样。她张牙舞爪,却被两个眼明手快的婆子上前扭住,生生将她那柔弱的小身板,扣了个死紧。 婉姨娘一扫往日仙女姿态,虎狼般奋力挣扎,扭了几扭,也不过是涨红了脸,完全没有能逃脱的可能。 海氏冷眼瞧着,“我劝你省些力气吧。”转头又瞧着早已经被人拎起来的四个婆子,“你们都是婉姨娘身边得力的人,总要好生对待才是。” 海氏嘴角那抹笑,冷的吓人。那四个婆子皆向地上躺着的宋妈妈瞧去,有三人已经是瑟瑟发抖,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偏有一个容长脸,瘦小身子的妇人把腰板挺的笔直。声色厉荏道,“太太这是屈打成招!” 海氏脸上乍然一副无赖摸样,笑而不语。一副,我就是屈打成招,你能耐我何的样子。 那妇人见了,怒从中起。横眉对着自己的同伙道,“婉姨娘对咱们恩重如山,咱们几个是绝对不会在棍棒之下屈服的。” 海氏大翻白眼,吵了这一会儿也有些疲乏。便坐下独自端茶来喝,不予理会。 花若瑾噗嗤一声,笑倒在花如瑾身上。惹得正聚精会神的花如瑾一脸茫然,低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个妇人当真无知,竟不知秦妈妈的手段吗?”花若瑾眉飞色舞,“堪比慎行司的司刑嬷嬷,可是叫人生不得,死不了。” 看着花若瑾自在得意的模样,花如瑾的嘴角抽了抽。转头去看秦忠家的领了一排八个婆子鱼贯而入,有四个手上端了紫檀木雕花小盒子,有四个手拿了一捆粗麻绳子,依次交替排开,两两并肩而立。给海氏行了礼后,直接两个一伙上去分别按住一个婆子,只见那拿着绳索的妈妈将手中绳索一抖,麻利的往被捉的手脚上一套一绕,便让他们完全动弹不得,又不知在哪里变出了一块破布,塞了口唇,又发不出一点声音。那一气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令人咂舌。 这边捆绑的工作结束,实行者又转头,从早就被打开的紫檀木盒子里,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银制钳子,见海氏点头后,方才一齐上前。一个上前将被绑着的鞋袜脱掉,一个则迅速上前,用钳子夹了其指甲,猛一用力,伴随一声惨叫将其指甲整块掀掉。 花如瑾目瞪口呆,耳畔回响着凄厉喊声,眼前则仿佛是红光一片。当即倒抽一口凉气,往花若瑾身上倒了一倒。 绕是她两世为人,也未曾见过这般酷刑。她生母罗夫人温柔贤惠,对下人极为宽厚,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何况说是动用司刑。纵然是前世的婆婆齐夫人刁钻刻薄,寡恩无情,常常苛待下人,也未曾见她动过如此酷刑,最重也不过是叫将犯了事的丫头婆子拖出去打板子罢了。 若瑾十分同情,如瑾也忒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了。伸手很有姐姐风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厉害的还在后头,留些精神仔细瞧着。” 哪个做主母的,手里没几个会下司刑的嬷嬷。如瑾果真是个庶女,小家子气的很。 两姐妹互动之时,司刑嬷嬷早麻利的将那四个婆子的十个指甲尽数剥掉。汪氏在一旁汗流浃背,婉姨娘脸色惨白。海氏和秦忠家的则是一脸悠游。 那被用刑的四个婆子,皆是痛哭流涕,有两个已是昏死过去。剩下的一个已抖如筛糠,哭爹喊娘,好不可怜。 另一个,却是那容长脸的妇人,端的是有铮铮铁骨,纵然是双脚被血浸染,疼的面无血色。依然咬唇不发一言,只愤恨的瞪着海氏。 婉姨娘见此,心中感激涕零。冲上去,搂住那妇人。“我知你是个忠心的,日后我必在老爷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你男人和兄弟,皆有好差事可领。” 花如瑾听了这话,抚额长叹。若瑾忍不住撇嘴,暗笑。而在外面看了半天戏的花奕,也终于忍不住,一把揪了帘子进门。“你还想有什么日后!”(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圣战(四) 花奕声音本就低沉悦耳,此刻便是夹杂了怒气依然是十分富有磁性。 乍闻此声,屋内众人皆是一愣。唯若瑾一副了然神色,对着如瑾咬耳朵,“我猜是哥的杰作!”那一脸得意骄傲外加崇敬,如何都掩藏不掉。 花如瑾暗自摇头,花之横性子冷淡,素不喜与人交流,更何况是插手内宅之事。便是那一次婉姨娘诈滑胎事件中,险些将海氏搬倒,花之横都没有奉上只言片语,为自己母亲据理力争,何况是此刻海氏胜券在握。 再者,据花之桐透露,他所崇敬的大哥此刻正在头悬梁锥刺股的和江云赫并肩准备应试。明年的春闱,他可是要下场的! 花奕身上只穿着一件玄色流云蝙蝠暗纹直缀长袍,此时已是深秋,既未着外衫,想是来的十分匆忙。 婉姨娘笃定,他是获悉自己落难,匆忙跑来营救。便收起狰狞神态,秋眸含水,楚楚可怜的望着花奕。 花奕早就在外面将这一切听了个清清楚楚,她丑态毕露的样子也让他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这会儿见她又这幅温柔无辜的样子,竟是觉得胸中犯呕。 “我瞧够了你这样的姿态,想你自小也是养在老太太膝下,规规矩矩的按着世家小姐养大,怎就学的似戏子一般?”花奕目光如刀,刀刀割在婉姨娘身上,直将她剐到体无完肤。 “奕郎……”婉姨娘声音颤抖,这一次是真的涕泪横流,心生惧怕。二十多年里。花奕从未用过这般冰冷的目光看自己,更别说是出言责备。 婉姨娘心中一凉。深感自己此刻无力回天。 花奕剑眉微蹙,自鼻子里冷哼一声,尤为鄙夷,“莫要叫我奕郎,我担待不起你的情深似海。” 语毕又靠在海氏身边坐下,将袍摆一甩,别过脸去,不肯再看婉姨娘一眼。[.超多好看小说] 海氏心中暗喜,却故作慌张道。“老爷这会儿怎么来了?原不想让老爷知道的……怕的就是老爷寒心。” 花奕看着海氏并不艳丽却极为顺眼的眉目,心生愧疚。叹气道,“我若今日不来,只怕还要一错再错。”说着又握了海氏的手,“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 一句简单的话,花奕说的磕磕巴巴,显是心中愧疚至极。 海氏心头一暖,竟觉得鼻头泛酸,红了眼眶。这对夫妻。情路坎坷。今日终于要见到光明了。 婉姨娘见此情此景,悲从中来。抽泣着,道。“奕郎,连你也不信我吗?我自八岁起投奔府上,十二岁起随你读书……” “闭嘴!”花奕勃然大怒,俊彦涨红。怒目瞪着婉姨娘,直将婉姨娘看的浑身一颤。“你还有脸说从前?母亲因膝下只独我一子,未能育有一女甚为遗憾。那一年,你表叔父将你带到府上之时,虽感叹于你的身世凄凉,命运坎坷,但依旧十分高兴,将你恩养于膝下,自此便视如己出。” 老太太是真心实意的疼婉姨娘,她心中自然有数。听到这里,也不禁潸然泪下。 花奕说的心酸,也举袖按了按微红的眼角。“你生的眉目如画,又极为乖巧,母亲疼你竟比疼我这个嫡出的儿子更甚。处处为你打算,恐因你是养女而被下人怠慢。是以处处抬举你,便连月例都要每月多给你一些,还将自己的嫁妆拨出不少的一份替你备了嫁妆……” 说到这里,花奕心酸难抑,抬手便灌了一杯茶,恐声音带有哽咽。“后来……后来是我对你爱慕,才做出那样的糊涂事情来,惹了母亲大怒,自此便与你生死不在见面。(.好看的小说)你原也出身清白,却要委身于我做妾,我又素与你情深,是以便乱了规矩,给你脸面抬举你,让你过的比正头太太还要舒坦。更乱了嫡庶,给你庄铺傍身,恐你受了委屈。又处处对你维护有加,便连盛儿我也是高看一眼,万分宠爱。” 海氏听到这里,忽思及那些难耐日子。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也觉得喉咙干涩,眼眶发酸。 婉姨娘想起前尘种种,两人恩爱旖旎的日子,也觉得胸口发闷,哭的越发凄惨。 花奕胸口涨闷,舒了一口气,又沉声道,“我扪心自问,自觉没有对不住你。唯一不对的,便是不该纳你为妾。这些年,我也常深夜自省,我到底是不是真心爱怜你。” “奕郎……”婉姨娘觉得这话锋不对,蓄满泪水的大眼睛柔情的望着花奕。终于挣扎开束缚,冲到了花奕身边,伏在他膝上大声痛哭。 那些因看热闹而大意了的婆子,各个垂下头来,不敢瞧海氏杀人目光。 被婉姨娘这样一扑一哭,花奕只觉得膝上似是被泪浸湿一片。低头见婉姨娘瘦弱的身子,趴在自己膝上微微颤抖,心生怜悯。伸手想要去抚摸她单薄的肩膀,但却在半路生生顿住。重新又扶住一旁的扶手,道,“我若真心爱怜你,便会处处替你着想。怎会舍得让你留在府上做妾,纵然是我给你庄铺傍身,给你体面管家,你终究只是我房里的妾侍。哪里如出去给人做奶奶活的尊贵自在。况且,能同我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百年后同穴而眠的,终只有太太。” 婉姨娘如糟晴天霹雳,猛然抬头直直望向花奕。 花奕微微闭了眼睛,将脸别过一旁。“我既是错了,不能一错再错。若再姑息与你,恐你将要闯下更大祸端。” “老爷的意思,便是要任由太太处置我,而置之不管了?”婉姨娘忽然一抹眼泪,猛然站起身子。 哪里还有半点伤心欲绝的模样,那脸上的神态也全然变成了一副嘲讽。 花奕转头看她时,只觉得胸口闷涨的难受。很费力的点了点头。 婉姨娘皱眉半晌,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的肆意乖张,直到满脸是泪,方才止住,“老爷没错,老爷哪里有错了?打一开始便是我错。我不该对老爷心生爱慕,不该嫉妒老爷和太太琴瑟和鸣,恩爱有加,而后想尽办法承了老爷的露水之恩。更不该执意留在府上,给老爷做妾,生下被我连累的盛瑾。更不该仗着老爷的宠爱,同老太太作对,太太叫板。想尽办法要权要钱。我错了……我错的一塌糊涂。错不该在年少时倾慕老爷,错不该想为盛瑾攒一份丰厚嫁妆。” 婉姨娘声泪俱下,可这一次,众人却都听见了真心。 海氏身为女人,能明白她心中苦涩。女人,一辈子活在内宅之中,做女儿时要仰仗父兄,做媳妇时便要仰仗夫婿。婉姨娘自小便没了父母兄弟,依靠着没有血缘的远亲老太太,活的小心翼翼。她常听乳母讲女儿家若是嫁了不好的夫君会如何凄惨,她吃苦吃怕了,怕嫁个豺狼夫君,这一生便毫无指望。 念着老太太仁慈,花奕温厚,便动了留在花府的心思。 她没有错,不过是想要自己活的好一些罢了。 花奕也没有错,只是血气方刚之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而算得上是受害者的海氏,更没有错。养育了婉姨娘的老太太又何错之有? 没有人错,可却因为每个人都要生存,而酿成了今日之祸。 婉姨娘以退为进,让海氏面上已有松动之情,花奕更是一脸疼惜。秦忠家的见势不妙,忙将方才奉给海氏的册子,递到花奕手里。道,“老爷,若我们花府再不整顿,恐怕便是将太太耗尽心血,也不能补齐亏空了。” 花奕闻言,如在寒冬腊月被人当头浇了凉水一般。幡然醒悟,匆忙接过账册来,一目十行,匆匆扫了一眼。当即怒道,“怎会有这么大的纰漏?我花府岂不是已只剩下一个空壳?” 海氏用帕子,揭了揭发红的鼻子,闷声道,“我之前和老爷提过很多次,可老爷总替婉姨娘辩白。因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不过是拿一些跑腿的下人处置,粉饰太平。是以,家财才一路外流。家中,除了我和老太太的嫁妆外,基本上已经没什么东西了。” 言外之意,便是花奕的祖产已经全被婉姨娘吞没。 花奕勃然大怒,不留余力的一掌将婉姨娘扇了一个趔趄。“你这妒妇,竟是这让阴损,毁我祖宗基业,害我家宅不宁!我今日,断不会留你的!” 婉姨娘被打的只觉天昏地暗,便连花奕的声音听起来也觉得飘忽悠远。捂着火辣疼痛的脸颊,不可置信的看着痛心疾首的花奕。 海氏终于将婉姨娘打到,可却完全没有想象中爽快的心情。她缓缓起身,道,“先将她们都压下去吧。” 今天真是太累了,海氏扶额,又重新坐在了花奕身边。拍了拍他的手,“老爷莫要忧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花奕看着海氏,心生愧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片刻后,屋子里人皆已散去。只剩下躲在后面看戏的花如瑾和花若瑾。姊妹两个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放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携手又悄悄的溜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新客(一) 蹑手蹑脚的从那院子后面逃出来,为了避人耳目,二人不得已又绕了好大一弯。[.超多好看小说]待快到了正院门口时日头已经升至正中,到了该用膳时间,如瑾饥肠辘辘,若瑾也是精神不济。 两人正要挥手道别,各回各的领地。却遥遥听见似是有人哭泣,两人对视一眼,细细辨别,不是盛瑾娇柔怯懦的声音又是哪个。 “父亲素来最看重大哥哥,还请大哥哥在父亲面前美言几句。我姨娘实在是冤枉的呀。”花盛瑾梨花带雨,红酥手轻轻拉着花之横纤尘不染的白袍宽袖。 花之横除了请安之外,很少在后院走动。这会儿平白出现在正房门口,被花盛瑾抓个正着,端的是疑点颇多。 兄妹二人相对而立,一个身姿倾长俊逸,一个娇柔亮丽,乍一看去,倒似是一对金童玉女。 只是玉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想要让金童心生怜惜。那铁石心肠的金童,却是不为所动。一张俊脸上,毫无表情。只客气的将自己的袖子从盛瑾手中抽了出来,微微侧身。“内宅之事理该太太做主,我无权置啄。” 花之横声音冷淡,表情冷漠。花盛瑾一颗芳心,碎的零零散散。纵然如此,还是要力争上游。不敢再上前扯花之横的袖子,便尽力哭的更加楚楚可怜起来。“大哥哥,可怜可怜盛儿,若是姨娘有个三长两短,日后我还能仰仗谁?” “你是父亲的骨肉,太太是你的嫡母,你自然是要仰仗父母。”花之横冷笑。神色如故,眼神毫无温度。花盛瑾被她说的神情一滞。花之横摇了摇头,又道,“素闻妹妹才学了得,在闺学中也是出类拔萃,姊妹之中,父亲最喜欢妹妹才思敏捷,知书达理,可莫要让父亲失望。” 对上花之横上下打量,略带失望和鄙夷的眼神。花盛瑾直羞愧的无地自容。一张白嫩的俏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花若瑾最是不能容忍花盛瑾纠缠在自己心中如神一般存在的大哥哥,一手提了裙摆。匆匆几步走到前面。挡在二人中间,对着盛瑾趾高气扬道,“今日真是让我瞧见了什么是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满锦州城去打听,哪家的少爷插手管内宅的事儿?你拉着大哥哥做什么?” 愤恨至极的说着,似乎并不解气。若瑾伸手拉了盛瑾,往花之横身边一代。“你仔细瞧个清楚,她是你的亲生哥哥。少学那下作的狐媚手段来博同情。没得让人恶心!” 花若瑾这是豪不掩藏的在骂花盛瑾犯贱。盛瑾哪里受过这般屈辱,当即便大哭起来。直将一旁的花之横看的眉头紧蹙,瞪着若瑾声色厉荏。“你也非是淑女做派,当众指责姐姐。” “哪里有众?”花若瑾梗着脖子,不服。这里除了他们三个,就是躲躲闪闪抻着脖子看热闹的下人,算不得当众。 花之横无力瞄了一眼刁蛮妹妹,将头微微一侧。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花如瑾,不好意思的伸手对若瑾打了招呼。合着,花若瑾大小姐早就把这个硬生生被她拉来的花如瑾扔到了九霄云外。 可见花若瑾顿时涨红了脸,做出一副扭捏姿态,躲在花之横身后。如瑾便觉似又不妥,果然,转身便瞧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翩翩少年。 暗绣银纹的宝蓝长袍,在阳光照耀下竟是异常耀眼。因逆着光,又是匆匆一瞥,花如瑾实在没瞧见对方容颜。但他那通身的儒雅气派合着身上佛手柑的香味,却是扑面而来,让人不得不心旷神怡。 “让江兄见笑了。”花之横抱拳一揖,温润有礼。 原来他是江淮的孙子,江云赫,三姐妹恍然大悟。 江云赫自如瑾身边飘然走过,回以一礼,“哪里哪里,是我来的不巧。” 花之横觉得让江云赫看见两个妹妹的丑态,实在是面上挂不住。于是便携着江云赫之手,阔步向正房花厅走去,扔下妹妹们不予理会。 盛瑾一脸悔意,伸手抚了抚自己略微有些零散的发髻。想她挖空心思,想要和这品貌端庄、才高八斗、风流倜傥的江家公子见上一面,以自己卓绝的风姿引诱一番,日后也做个一品夫人之类。可谁承想,今日竟是已这幅狼狈模样撞了个正着,更可恨的是,人家江云赫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反倒是瞄了若瑾好几眼。 若瑾也觉得颇为遗憾,好歹也是她多久以来好不容易见到的一位外男,竟是让他看见了自己的泼辣本色。不过也好,看着盛瑾忧伤难过又愤恨,她倒又觉得精神振奋。 眼看着两人又要重振旗鼓,继续对垒。花如瑾忙上前说了一通告辞的场面话,逃之夭夭。上一次打手板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她可不敢再自作聪明,招来横祸。况且,现下盛瑾的心情,恐怕是能生吞活剥两头牛,更别说是细皮嫩肉的两个瑾。 海氏将婉姨娘收监,将其所有的罪证都坐的严严实实。花奕端的是心灰意冷,不再理会婉姨娘,万念俱灰的说了一句,要赐毒酒一杯,让婉姨娘自行了断自己。 婉姨娘嚎啕大哭,捶胸顿足,哭喊着要见盛瑾一面。海氏素来心软,花奕又念着多年情分。到底让她们母女见了一面,两人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后。待盛瑾出来之后,在书房门口跪了足足一天一夜,最后婉姨娘绝地逢生。花奕决定留下她,但要将其打发到老家山东菏泽的庄子上,终身不得再回花府。 婉姨娘知道自己白白捡了一条命,哭着千恩万谢,赌咒一定在老家茹素诵经赎自己一身罪孽。神情诚恳,不像是做戏。 花奕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点点头,“那里有你的老相识,荣妈妈,她必定会好好照料你。” 语毕,便拂袖而去。婉姨娘当场倒地不起,荣妈妈当初是被她扔进最偏远最贫瘠的庄子上,那可是她经过多方筛选后选出最糟烂的一个地方,没想到今日自己也要到那地方受苦。荣妈妈会照顾她?这照顾,得是多么别致精彩啊! 花如瑾听着蜜桃绘声绘色的解说,简直是哭笑不得。阶段性战斗结束,打到了九条命的婉姨娘,肃清了家宅,花家着实要消停一阵子。 红菱端了一套白瓷绘五彩花卉小盖杯进门,一脸警觉,“姑娘可不能掉以轻心,婉姨娘虽是已经离了府,可这些年,她身边得力的人可不只太太剔除掉的那些。盛姑娘有的是指望。” “锦州到菏泽,少说也要走个数月有余。哪儿那么容易就指望上了?”蜜桃撇嘴,走了个草木皆兵的香梨,又来了个疑神疑鬼的红菱。 四姑娘当真是老太太心尖尖儿上的姑娘,选送的大丫鬟一个比一个得力。 红菱四五岁时,便被从家生院里拔了上来,一直是孔妈妈一手调教出来的,平辈里的小丫头里她是最出类拔萃的。跟在老太太跟前儿的时候,眼里心里就都是老太太,跟着花如瑾的时候,便心里眼里都是花如瑾,绝对不藏私心。虽只是比花如瑾长了两岁,却处处行事稳妥,照顾人也是体贴入微。比之香梨有过之而无不及,最是得花如瑾的器重。 蜜桃好则好已,实在是有口无心,常爱惹是生非。花如瑾略带感伤的看了蜜桃一眼,抚了抚额头。“庄子上的事情,太太不都是了如指掌,说其两地互通消息,倒也容易。” 蜜桃瞪大眼睛,半晌又露出一副不信神色。“那是太太,婉姨娘现在可没有那本事。” 算了……说什么她都不肯相信的。莫不如就算了…… 婉姨娘被打发走以后,盛瑾着实病了一个冬天。别说是给老太太请安,就是在闺学里也少见她的影子,再加上闺学的女西席家中又横遭变故,举家迁徙,闺学停业,大家实在是好久没有见到这位柔弱美人。 但她的不出席,恰巧使得花家上下气氛更加和谐。海氏和老太太的关系越发亲厚,若瑾和如瑾也开始如胶似漆,男孩子们本就关系不错,更不必说。海氏为了赞扬花奕理智战胜欲念,将婉姨娘赶出府去,又奖励了他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虽然她们都不识文断字,但却颇有芳姨娘的作风,温柔懂事,也颇得花奕欢心。只是这两位被海氏拿捏的死死的,是以花奕最长去的地方还是海氏哪里,夫妻恩爱胜似新婚。 转眼一个冬天就这么过去了,神宗二十一年秋天,十五岁的花之横和十四岁的江云赫携手共赴考场。刚在童试落了榜的李贺,则灰头土脸的藏在了一旁,等待再一个三年从头来过。 在这种紧要关头,花家也迎来了一位新客人。 “听说江夫人是江东第一美人,不知是不是真的比咱们芳姨娘生的还美。”蜜桃托腮,一脸垂涎相。 “江先生其貌不扬,可江公子却生的面容俊秀,相比那江夫人必定是国色天香。”红菱手中针线穿梭,面上绯红一片。 坐在一旁的花如瑾,却将一口热茶喷了一身。“江公子是江先生的孙子,你这是什么逻辑?”(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新客(二) 红菱瞠目半晌,方才明白花如瑾话中含义,又羞又脑,直将嘴唇咬的血红。[]“好端端的,姑娘怎竟想些歧义出来?” 花如瑾忙瞪大眼睛,做无辜状。“我可没有。我知道要来的江夫人,是江先生的儿媳。是姐姐想左了。” 说完,还不忘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红菱更加恼火,干脆撇下绣品,将身子一扭,不再理睬花如瑾。 蜜桃在一旁并未听出个所以然来,左右看看,黏上花如瑾要问个究竟,横遭红菱的一顿好打。 “明明是姑娘惹了你不痛快,你不敢同姑娘理论,只拿我出气算什么。”蜜桃抱头鼠窜,嘴上却绝对不肯服软。红菱被她吵的更恼,一时间两人围着屋子乱跑起来。花如瑾则坐在一旁,拍手叫好。 这位江夫人,名薛昭,其父乃是当朝内阁首辅薛敬。据说,这位薛敬是海外祖父的得意门生,同海舅父最为交好,薛昭自小也多在海府走动。 她自小和贾姨妈相识,两人却是十分不对盘。偏和只有几面之缘的海氏十分投缘,两人一见如故。 海氏因自小被母亲排斥,父亲忽略,本是十分自卑,见到盛气凌人的薛昭时本以为自己会被嗤之以鼻一番,却不料想薛昭出奇的和气,还与她同仇敌看,共同给薛姨妈难看。 这让自卑的海氏,犹如在黑暗中见到一缕阳光,两人感情十分要好。便义结金兰,并信誓旦旦的定下盟约。不计日后两家夫婿家境如何,比要结成儿女亲家。 花如瑾偷眼看着被一直被江夫人拉着手。从头夸赞到脚,却依然面不改色的花若瑾,又看了看坐在江老先生身边侃侃而谈的江云赫,突然同情起坐在自己身旁一直很努力想要得到亲睐的花盛瑾。 原来,这位从还没投胎,就败给了两位母亲的情同姐妹。 花奕和江老先生在那边忙着考校公子们的学问,海氏和江夫人则忙着拉女孩们说话。 见江夫人似乎已经是夸无可夸,对若瑾无从下口后,老太太才不缓不急的开口。“怎不把你家的姐儿也带着?我记得她似是同我们四丫头同岁。” 听老太太发言。江夫人着实是松了一口气,道。“她自小最爱粘着哥哥,多少日子没见,少不得日夜吵着赫哥儿,岂不是扰了哥儿素日里读书的清净。” “想他们兄妹感情极好的。”老太太语气中略带酸涩,倒也有些忍不住扫了一眼自己这些几乎不怎相互交流的孙子孙女。又不满的瞪了海氏一眼。 海氏羞赧,端了白瓷底彩色绘人物茶杯,垂眸专心致志的吹茶。江夫人抿唇而笑,“左不过是丫头剃头担子一头热。镇日缠着哥哥罢了。真正感情好。却也不在这上面。似横哥儿和如姐儿这般,却是真正的兄妹情深。” 众人听闻,都侧目去瞧。 却见得花之横负手而立。一脸沉郁的说教着站在面前,垂头丧气不停搓着一双如藕般白嫩小手的花如瑾。 一个老神在在,一个小心翼翼,端的是一副严父孝女的场景。 众人皆有绝倒之意,一时皆忍不住笑了起来。见老太太笑的最为开怀,海氏虽心中有些许不自在,也禁不住眼唇而笑,目光之中尽是慈爱。 花如瑾察觉屋内气氛有异,见众人皆望着自己而笑,便道,“大哥哥,你就别说我了,大家都瞧着呢。” 花之横不为所动,目不斜视,毫不客气的一个爆栗敲在花如瑾的头上。“便是瞧着又如何,你认错态度极不端正,纵然是祖母出言阻拦,我也要说下去。” 花如瑾嘴角抽搐,低头略有一些不耐烦道,“我都给哥哥赔礼道歉了,还要如何。” “你这一句还要如何,包涵了多少不服?”花之横板着脸,完全没有要放过花如瑾的意思。“况,你今次所犯知错,原本不是祸及与我,你该同二弟弟认错才是。”说着,便一伸手,将站在花如瑾身后想要抓紧机会说情的花之桐拉了过来,目光如炬的盯着花如瑾,等她开口认错。 花如瑾嗖然瞪大双眼,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花之桐更是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唯有花之横一副老神在在模样。 “四姐姐是因心疼我,怕我秉烛夜读熬坏了眼睛,方才逼着我去睡觉的。”花之桐小心翼翼的看着大哥脸色,为姐姐说话。 花之横依然目不斜视的盯着花如瑾,问道,“你又为何直到日暮西山依然未将我留给你的课业做完?不过区区几道算术题罢了?何以将你难倒?” 花之桐偷眼看了花如瑾一眼,欲言又止,直把一张俊秀的小脸憋了个通红。 “是我一直缠着他,或是量尺寸做新衣,或是挑物件儿装新屋,一直从晌午忙到晚间。”花如瑾垂头丧气,十分心虚。哪里还敢再看花之横板成扑克的关公脸。 因那一日花如瑾向老太太提出花之桐生活多有不便,老太太便答应要将花之桐也一并挪到荣寿堂照看。昨日便命人将花如瑾住的左次间收拾了个窗明几净,放了一架大理石雕花屏风,将屋子隔成两间,花如瑾睡在里面,桐哥儿睡在外面。 花之桐好不如容易见天日,又重新回到姐姐身边,姐弟二人重聚少不得高兴一番。花如瑾为了展现长姐风范,便大方的将自己新得来的料子拿出来给花之桐挑了做衣裳,又将自己屋里的好多用不上的物件摆设也拿出来给花之桐挑。姐弟二人一时高兴,玩闹起来,便将功课女红一概全抛在了脑后。 直到夜深花之桐方才想起,自己还有课业未作。便点了蜡烛要连夜赶工。花如瑾心疼幼弟,又想着明日家中来客,大哥又忙着科考,必定无暇顾及花之桐,便起了侥幸心理,不顾花之桐的百般忐忑和推辞,硬将他按在了床上休息。 就这样,才有了今日花之横当众斥责花如瑾的场面。 “二弟的吃穿用度自有定例,纵然是你偏爱于他想要填补,只自己打量着办妥便是,何必要让他事必躬亲,本末倒置。”花之横薄唇紧抿,十分不满的看着花如瑾。 花如瑾被他盯的心头发毛,屋内众人又渐渐都将目光聚拢过来,一时觉得如芒在背。涨红着脸道,“我知道错了,不该拉扯着弟弟玩笑,误了正事。下次再不敢了。” 嘴上虽是这么说,可心里却觉得花之横有一些草木皆兵。花之桐年纪尚幼,距科考还有许多年,何必急在一时,况且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 “嗯。”花如瑾语气中略有敷衍,花之横纵是不满,却不得不给她台阶下了。“读书要紧的是日积月累,端正学习态度。绝不能抱着侥幸心理,临时抱佛脚。你打量着桐哥儿年纪还小,纵然是玩闹一阵也无妨,却不知,这样一日日玩下来,他必定要堕了心性,日后科考在即之时,恐他已没了读书的心思。你是做姐姐的,纵然是舍不得严加管教,也不该纵容溺爱。误了他的前程。” 花如瑾闻言,心中大骇。她哪里想的那么长久,当即愧疚难当,端正态度,沉声道,“哥哥教训的极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日后若是桐哥儿堕于学业,我必定耳提面命,绝不手软。” “嗯。”花之横点头,十分满意花如瑾的认错态度。 花之桐暗自松了一口气,往花如瑾身后蹭了蹭,十分抱歉的看了一眼姐姐。 战斗熄火,花如瑾便忙不迭的灰溜溜的逃回到老太太身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低垂着脑袋,不时偷眼去瞧大哥哥。花之横则是优雅从容的对大家做了揖,对于先前的表演表示歉意。 江夫人看着花之横露出满意笑容,“常听赫哥儿说,府上的大公子最是个寡言沉默之人,今日看来却也不是。这样一通道理讲的最明白清晰不过了。” 不停上下打量花之横,见他双眉如飞,眼若朗星,面目俊秀又举止斯文,越看越觉得喜欢。 海氏十分骄傲的看着儿子,心里又算了算江家小女的年龄,暗自想着,便是养在家里做几年童养媳也无妨。 老太太面上带笑,可却让人瞧不出心思。花奕却只是望着风流倜傥的江云赫不住点头。 江老先生此时捋须,朗笑道,“你们不知我这学生的厉害,素日里不常开口,一开口便要引经据典,扯出一堆故事来,要你有心反驳也无力开口。只得在他的唇枪舌剑之下,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这样好的料子,不做言官真是可惜了。 花之横在众人的笑声中,对着江老先生礼貌的抱拳一揖,“先生谬赞,学生受之有愧。”然,面上却是一副平静,显然是已经接受了江先生的所谓谬赞。 “素闻祖父口才了得,当年还得了先帝爷铁齿铜牙的亲口御封。想大哥哥必是得了祖父遗风。”一直插不上嘴说话的盛瑾,此刻乍然开口。 一时间屋内空气骤然冷了下来。盛瑾忽觉自己失言,忙不迭的去看老太太乌起码黑的脸色。(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情窦初开(一) 在花老太爷去世后,花府上下最忌讳的便是在老太太面前提起他。(.无弹窗广告) 有人说,是因为老太太对老太爷旧情难忘,但凡一提,便心生感怀。有人却说,老太太生平最恨的就是花老太爷那套油嘴滑舌,若不是当年听了一番甜言蜜语,也断不会屈尊下嫁,少年守寡,孤苦一生。 看多了话本的官宦小姐,大多相信前面的说辞。她们都崇尚一见钟情和至死不渝的爱情。可海氏这种现实派当家主母,却深信后面的说辞。老太太纵然当年有十分倾慕花老太爷,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后,只怕留下的只有悔恨没有情谊。 老太太最恨的就是似老太爷那样口才了得,惯会用言语取胜之人。 海氏狠狠的剜了花盛瑾一眼,暗骂这小娼妇居心不良。拐着弯的想要抹黑花之横,惹老太太的厌烦。 “他就是个锯嘴葫芦,哪里有半分父亲的口才。”海氏偷眼瞄着老太太,当即出口反驳,唯恐老太太不悦。 “盛姐姐诗书了得,便是男子也不及一二,才颇有祖父遗风。”若瑾不忘伸手将盛瑾往泥泞里再推一把,她巴不得老太太更加厌烦花盛瑾。更恨她如此出言,陷害长兄。 如瑾忍不住瞪大眼睛去瞧若瑾,不知海氏送她上了哪个先生的速成班,这些日子心计见长,竟然这么隐晦的陷害她都能火眼晶晶的挑出来。 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怪异,花奕好不尴尬的瞪着若瑾。江老先生捋着胡须和一旁的江云赫低低耳语,花老太太和江夫人都低头抿茶。 若瑾和盛瑾眼神交战。花之桐偷眼看着面无表情的花之横,暗暗揣度大哥心中所想。 如瑾眼珠一转。娇滴滴声音骤然响起,“祖父不知今日要在泉下打多少喷嚏,咱们还是莫要念叨祖父才是,免得他老人家又以为自己偶感风寒,提心吊胆。(.无弹窗广告)” 据说花老太爷死于“偶感风寒”这种明明死不了人,却频频送人上路的病。 老太太听了这话,首当其冲将一口热茶喷了出来。“我瞧着,倒是你像极了你那看似正经,实则油嘴的祖父。” 彭妈妈上前递了帕子。帮老太太擦嘴,舒了一口气。众人皆被如瑾一句话。搞的哭笑不得。海氏扯了帕子跟着凑趣,盛瑾和若瑾似是意犹未尽,气氛缓和于她们来说似乎有些不合时宜。江夫人将茶盅放下,看着如瑾的目光闪过一丝光芒。 如瑾往老太太怀里钻,“我最是个规矩不过的了。” 老太太不妨她撒娇耍赖,伸手轻拍她的后背,嗔笑道,“满屋子里。数你最不规矩。是个淘气包儿!”那满脸溺爱,直看得一众姑娘们眼红。 自那日荣寿堂一聚之后,离上京赶考还有些时日。江夫人便住在了花府,日日都来老太太处闲话家常,倒是冷落了干姐妹海氏,让海氏心中略有一些不适。 “江家少爷聪明灵秀,太太喜欢,老太太自然也喜欢的紧。”秦忠家的执扇,小心翼翼的侍候在海氏身边。 暖暖熏香萦绕屋内,海氏有些犯困。眯着眼睛,“纵然是喜欢怕也是徒增烦恼,赫哥儿什么身家出身,怎会屈就一个小小庶女。老太太更不会放着嫡亲的孙女不亲香,只想着一个姨娘所出的庶女。” 海氏语调孤傲,漫不经心。秦忠家的心中叹息,又道,“四姑娘养在老太太跟前,庶出嫡出岂不全凭老太太高兴。” “凭她如何折腾,昭姐姐和我的情分,总不会绕过了若瑾去娶如瑾。[]纵然是相不中若瑾又有何妨,她是极喜欢横儿的,他们家的姐儿少不得日后成我我们花家媳妇。与其嫁一个姑娘去江家,不如娶个江家姑娘进花家,对横儿日后仕途更加有力。” 海氏的女儿,还要留着高嫁。虽然她明知若瑾不是能加入高门做贵妇的料子,但却依然蠢蠢欲动。人的欲念有如沟壑难平。 秦忠家的尽心尽力服侍了她这许多年,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只暗暗叹气摇头,知道多说无益。待海氏渐渐睡下,便出门去花若瑾的屋子里寻自己的女儿说话。 快要走到若瑾院子的时候,远远见荣寿堂门口站着一对璧人。男的长身玉立,女的娇柔纤细。两人相对而立,男子面带笑容侃侃而谈,女子则是低垂双眸含娇带怯。那二人不正是刚刚相识不久的江云赫和花如瑾。 果然江夫人和老太太都行了方便,两人下手都极快。掐指算算,四姑娘今年也有十一岁了,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江云赫今年下场科考,若是考取了功名,恐怕去江家提亲的会踏破门槛。老太太未雨绸缪总是好的。只是江家也是钟鸣鼎食之家,江大人又仕途正盛,何必要让儿子娶一个五品文官的女儿。若说是为了全与海氏的情谊,也总该娶了若瑾才是。 秦忠家的百思不得其解,闷闷的转头进了若瑾院子。 “虽已入秋,但此时日头颇毒,如妹妹回吧,不必远送。”江云赫温润儒雅,客气有余,温柔不足。 祖母让她“好好”送送江云赫,她却乐得如此草草收兵。抬头看了看慢慢爬上中天的太阳,咧嘴笑道,“那如儿就不送了,哥哥慢走。” 花如瑾欢脱的行了一礼,便转身要走。 江云赫却是脸上一白,“哪有你这般送客的?总该是看着我先走了,再转头才对。” 本以为如瑾是要倒贴,却不料她似是要完成硬性任务一般,一听的自己放她走,倒是十分自在,全然没有失望神色。江云赫只觉得心中五味杂交,很不自在。 “同我相处,倒叫你这般不自在吗?”江云赫忍不住问出口,却又觉得有些唐突。眼神之中难免露出忐忑。 如瑾低头不语,江云赫望去,恰巧能见到她露在衣领外面一小节犹如藕节一般细白娇嫩的脖子,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因他面容俊秀、举止斯文,又出身清贵,不知有多少妙龄少女都争抢着想要与他独处。他素日里虽厌烦不止,恨不能离这些庸脂俗粉远一些,可今日真被冷落,却又觉得心中十分不爽。 “你不要想些敷衍的话来对付我。”江云赫望着花如瑾,只觉得胸中似乎有一团小小的火苗在噌噌燃烧,大有燎原之势。 如瑾本知老太太心中所想,可她前世就因为选婿不慎方才横遭惨祸,重活一世,哪里那么容易就将终身托付。抬头,望向江云赫深邃双眸。一字一顿道,“并无不自在,只觉不妥罢了。” 江云赫来了性味,剑眉微微一挑,“你我两家是世交,我便同你横哥哥一般,如何就不自在了?” 对于江云赫的揣着明白装糊涂,花如瑾少不得有些嗤之以鼻。“横哥哥与我乃是血脉至亲,单这一点上,便与江哥哥不同了。” 和花之横永远没有结亲的可能,和江云赫可是大大的可能。花如瑾说的直接明了,倒叫江云赫有些恼火。 胸中怒火大盛,低头却见如瑾一张粉嫩的俏脸诚恳无辜,重话都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如瑾也觉得自己说的似乎有些过了,便又讨好道,“会试定在初春,最是料峭之时考场内少不得寒气逼人。若是冻坏了手,写出字岂不是难看。昨日我给大哥哥做了一副手套,他用着说是极好。今日也做了一副给哥哥,还请哥哥收了吧。” 花如瑾变戏法一样,从袖中取出一副石青色厚绒露五指手套。这样的手套,既护住了手掌的温度,又能让指头灵活运动,实在是握笔写字时用以取暖的上品。 江云赫看了看那做工精细的手套,又瞧了瞧花如瑾诚恳认真的脸。只觉得心中似是有羽毛拂过,说不上的难耐。匆匆接了,道了一声谢,便走了。 花如瑾见他远去背影,深深舒了一口气。回头叫上站在不远处紧观战况的蜜桃,往屋子里走去。 “姑娘不喜欢江少爷吗?”见江云赫走时似是有些不悦,花如瑾也有些神色恹恹。蜜桃面按耐不住,一步上前抓紧追问。 花如瑾瞥了蜜桃一眼,“你觉得我该喜欢?” “这有什么该不该?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哪里还分该喜欢和不该喜欢?” 蜜桃一路喜欢说下来,却也觉得有些绕口。紧紧盯着花如瑾,等候下文。 花如瑾微微闭了眼,想了想江云赫的外貌。那挺秀剑眉如飞,双眼黑白分明,鼻若悬胆,唇似涂朱的样貌,哪一个看了会不喜欢?在想他素日里举止斯文,谈吐文雅,虽有些傲气,却无伤大雅,端的是个好儿郎。 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金元宝每个人都喜欢,可放在别人口袋里的金元宝纵然是再喜欢也不能拿来装进自己口袋不是?” 语毕,如瑾便自行向前,掀了帘子进门。独留下蜜桃跟在后面,百思不得其解。 她说的是俊秀飘逸的江云赫,和肥头大耳的金元宝有甚关联?忍不住又追上几步,问道,“姑娘,江少爷和金元宝有甚关联?”(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情窦初开(二) 他们俩最要紧的关联是,两者都不属于花如瑾。[]江云赫目无下尘,受惯了女子的倾慕和追捧,对花如瑾这样身世才貌并不出众的姑娘全然不在意,而目前江夫人表现出的无非是略有好感,她对若瑾也是略有好感。光花家排队等着的就有嫡出若瑾和备受花奕宠爱的盛瑾在前面,如瑾虽有老太太保着,却不想跟姐妹们厮杀。 花如瑾觉得这种畅销货,自己最好不要靠边。一旦沾上,怕是要沾上一身血腥。 近日因婉姨娘被扔到庄子上,盛瑾着实哭了好些天。神色一直恹恹的,直到江云赫出现方才有了一丝转机。 又因婉姨娘不在,花奕认定了海氏素来刻薄,便对盛瑾格外关照,如此一来二去,盛瑾不免又骄傲起来。拿足了架子,今朝不是哭哭啼啼的抢海舅父自京城送来给若瑾的上好玉器,就是明日与如瑾一句言语不和,便完全不顾后果的将如瑾屋子里的东西砸个稀巴烂。 多少次老太太责骂她也全不在意,只哭哭啼啼的告到花奕面前。花奕怜惜,想着若瑾和如瑾今日都有靠山,唯独盛瑾孤苦伶仃,少不得又填补好东西来安抚,并外加训斥其他两个女儿一番。 盛瑾活的如鱼得水,还时不时的得了父亲的命令去前面找江云赫讨教学问。两人一来二去道也熟络起来,江云赫惯于接受姑娘的暖玉温香,又温润有礼,两人相处倒也融洽。若瑾常气鼓鼓的。跑去海氏处告状,不过惨遭海氏一顿白眼。 “你满天下的去打听。哪个大家小姐见了个外男就没皮没脸的贴上去。她下作不要脸面,你也要学不成?”海氏点着若瑾的脑门,尖声训斥。“咱们是名门淑女,只有他来求你的份儿,难不成你还要抛头露面的去和旁人抢他?说出去也不怕笑话。” “可是……”若瑾晃着脑袋闪躲,横眉反驳,“母亲倒是拿足了大家的架子,还不是好多年都被婉姨娘压下了势头?如今要不是老太太出面相助,父亲还不是和婉姨娘如胶似漆。” “混账!”海氏被气的嘴唇直抖。“你要学那不要脸的下作手段,我也不拦你。只瞧看看你昭姨母会不会讨寡义鲜耻的姑娘做媳妇!” 若瑾被呛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卡巴卡巴眼睛想想薛昭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即刻便闭了嘴。仔细想想,盛瑾和自己完全没有可比性。自己是正正经经嫡出小姐,母亲又和江夫人情同姐妹,无论怎么说两家结亲,人选也是她。 “可若是赫哥哥一心喜欢盛瑾偏要讨她做媳妇怎么办?”若瑾依然有些担忧,当年花奕早将海氏娶进门来,婉姨娘还不是有办法将花奕迷的神魂颠倒。何况她现在还没入了江云赫的眼。人家那边已经打的火热了。 “天花好色不知道厉害关系的混账,不要也罢!”海氏冷哼一声,扔下这一句话。便去见回事来的婆子,不在理睬花若瑾。 若瑾吃了瘪,少不得要去如瑾那里诉苦,义愤填膺的说了大半个下午。 如瑾听的头疼,端了桌上的汝窑豆青三虾图盖碗茶杯递给若瑾,好心劝道,“姐姐喝口茶,润润喉再说吧,仔细渴坏了嗓子。” 若瑾接过杯子看着如瑾愁闷苦脸的挖耳朵,更是恼火,竖了眉眼尖声道,“好啊,原是嫌我烦了!” “亲娘三舅奶奶作证,我纵然是烦谁也不敢烦三姐姐啊!”花如瑾双手合十,做念佛状。心中却将江云赫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不知是哪一辈的遗传因素,生出这么个妖孽,扰乱了一池春水。 若瑾险些将一口热茶喷出来,堪堪咽了茶道,“谁认识你的亲娘三舅奶奶!” 如瑾赔笑买好,“好姐姐,我只认得你是我的亲姐姐,还不成吗。偏这会儿你生那么大气做什么?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容得我们置啄。纵然不全听父母的,也有缘分二字作保。说能断定,盛姐姐就和那江家公子有缘了?” “嗯,这话倒是没错。”若瑾觉得如瑾的话,颇为受听。缘分什么的纯属扯皮,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而这父母不论如何命下去都命不道盛瑾头上,何必和她一般见识。 如瑾瞧她神色疏朗,似是已经想通。刚要大大的舒一口气,歪在床上补一下自己被她打搅的午觉,却不料若瑾又起了执念,“这些日子,她着实过的太过嚣张了,总得给她点厉害瞧瞧。若不然倒以为咱们姊妹是好欺负的。” “啊?”如瑾一个没反应过来,若瑾已经脚下生风的跑了出去。 看来,又要发生一场恶战。如瑾抚额长叹,真的对两个姐姐无力招架。只双手合十,求着这个祸根江云赫快些和花之横上京赶考。最好能够高中状元,被哪个亲王侯爷瞧上,直接招为女婿,以绝后患。 果不其然,晚饭的时候花奕请了大夫去瞧头破血流的盛瑾,而若瑾被叫道太太屋子里跪着,罚不许吃晚饭。 如瑾就知道,若瑾纵然是比从前聪明了,也不过竟干一些傻事。 “三姑娘一从咱们这出去,正瞧见二姑娘和江少爷拉拉扯扯的不知说些什么。当即便恼了上去就将二姑娘从头到尾批判一番,二姑娘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可当着江少爷的面不能发作,就嘤嘤哭了。江少爷许是瞧她哭的可怜,便帮着说了几句嘴,谁知道三姑娘左了性子上去就推了二姑娘一把,骂她装样子博同情,这一推不要紧,二姑娘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旁的石头上,当即便留了好多血。” 如瑾听的心惊肉跳,蜜桃却是讲的眉飞色舞,好似盛瑾摔伤于她而言是喜事一桩。 如今拿眼去瞧一旁老庄入定的老太太,只听得她冷哼一声,道,“这出戏,婉姨娘演过多少次了。不知她是不是也跟她姨娘一样,长了个孙行者的脑袋,转眼就伤势痊愈。” 花如瑾不妨老太太这样的比喻,憋笑几乎将脸憋了个通红。又暗自思索,自己有朝一日会不会为了想要得到心爱的东西而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 答案当然是不会。 自从被齐玉衡害死之后,她便觉得,这世上除了自己,再没有什么是值得用生命去喜欢和爱惜的。 “盛姑娘这次是真的摔坏了头,磕了好大一个口子,鲜血直往外流。”彭妈妈想到下午看见的那一幕,还犹自觉得心惊肉跳。“大夫刚用针线封了好多针,盛姑娘后脑那一片头发都给剃了呢。哎……真是作孽,好好的姑娘,没了头发,日后还如何见人。” 孔妈妈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倒望着盛姑娘能长一次教训,莫要事事都逞强才好。” 老太太心里虽也心疼孙女,但脸上却还是如冰山一样冷漠。冷哼一声,“只怕她是记下了若丫头的仇,日后她们姊妹想要和睦,委实难了!” 这话不假,如瑾也颇为赞同。皱巴着小脸,叹了口气,本想着不予置啄,却又忍不住开口问道,“出了这事儿,江家少爷可有什么反应?” “合该是江家少爷倒霉。”蜜桃一脸的义愤填膺,“今日原就是盛姑娘缠着江少爷要他瞧自己新作的诗词,江少爷本意推托,谁知她却不依不饶。两相争执之下,被三姑娘瞧见,不问青红皂白就吵了起来。期间,江少爷一句话都没插上。出事后,亏他反应快,忙将盛姑娘抱去了太太院子,这才保住了盛姑娘一命。他见若姑娘被罚了跪,又哭的昏天暗地,也跟着跪在太太面前求了好一阵子情呢,只说一切都是他的过错,要太太不要重责若姑娘。这会儿大少爷才刚好好的将他请去了外院,听在书房侍候的说,还自责着呢。” “真是红颜祸水啊!”花如瑾咂舌摇头,咕咚灌了一口凉茶。庆幸今日若瑾没拉着她逛园子,若不然这会儿她也得陪着跪在冰冷的地上,对着花奕的冷脸和海氏的责骂。 “红颜祸水不是形容女人?”一直在一旁听的惊心动魄的花之桐突然开口,屋内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花如瑾看着冷场高手,桐哥儿弟弟,抚额长叹。“读书固然要紧,可莫要迂腐了才是。灵活运用,方才能为智者。” “哦。”花之桐懵懵懂懂的点头,他是个读死书的典范,老太太从头到尾都不看好他入仕。可这厮脑筋又不灵活,经商更是无门。只盼望着,花之横日后厚道,能够尽力帮衬一二。再者如瑾这个姐姐能嫁个好夫婿,姐夫能够拉扯一把也是好的。 众人思绪不一,一时间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 老太太招手叫了彭妈妈,取了金陵二老太太家送来的上好药材送去给花盛瑾,以表慰问。又打发人去给太太传话,不许苛责若瑾。家中一切以盛瑾伤势为重,一切都延后计较。 海氏接到老太太传话自是欢天喜地,忙一把将女儿拉了起来。她巴不得盛瑾那丫头头破血流,何必责难自己立了功的女儿。可怜盛瑾这会儿还在昏迷之中,不知自已一头乌黑秀发已经在后脑处秃了一大块!(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情窦初开(三) 盛瑾足足晕了三天才醒过来,再得知自己秃了半个脑袋之后又含愤带怒的哭晕了过去。(.)又过一天方才悠悠转醒。 醒来第一句话是问奶娘,江云赫可来瞧过她了。 “江夫人早就把将少爷管的严严的了,哪里还能进后院来瞧她。二姑娘听说后,好不失望呢。”蜜桃将刚刚拨好的橘子递给花如瑾,一脸的鄙夷加上不屑。 “他们还不启程上京吗?”如瑾接了橘子,剥了一瓣放入口中。轻咬之下,清香的橘汁侵入口中,略带酸涩。这会儿的橘子还有些早,吃起来并不是很美味。 “说是在明日。”蜜桃觉得有些惋惜,江云赫瞧着不错,还没好好跟花如瑾交流交流,就这么在混乱中要离开了。 如瑾倒觉得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样硝烟弥漫下去,后院恐怕会生更多事端。 “去库里在祖母素日里赏赐下来的补品里面,挑一两样合适的送去盛姐姐屋子吧。”如瑾吩咐着,将最后一瓣橘子放入口中。 出了这么大事情,她合该去瞧瞧花盛瑾。可是如今若瑾和盛瑾因为这事情已经完全撕破脸皮,水火不容了。若瑾偶感风寒,盛瑾病窝在床,她最好谁都不去瞧,只将心意送到,不偏不倚正好。 蜜桃得令,自如瑾手中取了钥匙自领着人下去取东西。如瑾则叫上红菱,去老太太跟前凑趣儿说话。 一出门,却被人拦了个正着。 花若瑾身边的小丫头名唤翠烟者,上前给花如瑾行了一礼。“给四姑娘请安。” “你们姑娘打发你来怕是有事吧。”花如瑾笑容可掬,可实在是觉得头疼。花若瑾找上门。实在是没什么好事儿。 “姑娘真儿真儿是水晶心肝,”翠烟眉眼弯弯,透着精明伶俐,却也不惹人厌烦。“咱们姑娘请四姑娘去出云斋坐坐,姊妹两个姐妹说话。” 花如瑾往老太太的正屋瞅了瞅,老大的不愿意,可还是应了声。“你且去回你们姑娘,我即刻就到。” 翠烟领了命,欢天喜地的走了。却留下花如瑾苦大仇深的挪着沉重的步伐往若瑾的出云斋移动。 “你个没良心的,见我落难。瞧都不来瞧一眼,却巴巴的往绘雅斋送东西。”若瑾见如瑾进门,早不耐烦的一步上前,用力点了她的脑门。 如瑾躲闪不及,吃痛的揉着脑门,讨饶,“好姐姐,你岂不是冤枉我?前一日。我不是才背着父亲送了一对红耳龟来与你解闷?”说着又委屈的瘪瘪嘴。“若叫父亲知道,岂不打我手板?我冒着风险为姐姐,反糟了埋怨忒不合适。” 若瑾脸上一红。偏又撇嘴道,“那红耳龟有甚好玩?两个万年不动一下,只夜里不住的吐泡,咕噜咕噜好不恼人。我成日拿着草杆来逗,大汗淋漓才见他们动一下。却不知,是它们供我解闷还是我讨它们欢心。” 花如瑾走到若瑾窗子边的梨花木团花条案前,瞧了瞧青瓷绘红鲤宽口潜缸里面两只缩头乌龟,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实在是你取悦功夫不成,他们俩才懒怠动弹。” “你……”若瑾瞪大眼睛,拍了拍身边的位子,“口不积德的。过来,到我这坐着。” 如瑾笑呵呵的做到了若瑾身边,见她眉间展露一抹愁云,遂问道,“姐姐有什么烦心事?” “父亲要我去给盛瑾赔礼,我不耐烦。”若瑾一脸倔强。 如瑾眯了眼睛,“若当真不耐烦,打定主意不去便是,何苦如此愁眉不展?” 若瑾只觉得如瑾眼神如丝网一般,柔软却颇有韧劲的穿进了她的内心。不免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横竖她今日之灾是因我而起,我虽厌恶她,却不至于害她如此。” 如瑾抓住她声音中的一丝怅惘和神态中的一丝悔恨,试探道,“那三姐姐还是得去瞧瞧吧?” “自然是,”若瑾点头,伸手握住如瑾之手,“横竖你得陪着我去。[.超多好看小说]盛瑾那丫头见到我,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你知道,我素来性子急躁,少不得又是一顿争吵。你惯会调节气氛,有你在总算好些。” “呵呵,”如瑾干笑两声,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我笨嘴笨舌,哪里会调节气氛。横竖我总得瞧瞧二姐姐,不如咱们就一道去罢。” “嗯。”若瑾欢天喜地,拉着如瑾的手又挑了几件礼物,便欣喜的走了。 盛瑾一头秀发随意披散着,头上绑着白色绷布,脸色苍白,眼底有好重的熏香圈。神色恹恹的倚靠在床上,并不太欢迎若瑾和若瑾的到来。 “我今日这般惨状,倒叫你们高兴了。”盛瑾神态冷冷的,薄唇紧抿,似是极力隐忍怒火。 若瑾性子火爆,虽这两年略有收敛,却也还是本性难移。当即便要发作,一把被如瑾拉住。“盛姐姐病中心焦。” 若瑾冷哼一声,别过脸去。“那日是我太过鲁莽,不该将你推倒在地。我若知道江家哥哥早拒绝与你,倒也不必发生此事。” “你什么意思!”盛瑾挣扎起身,怒目瞪着若瑾。 “没什么意思。父亲要我来赔礼,我人到了,礼也送了,你既身子并无大碍,我也该走了。”若瑾冷冷看了一眼盛怒之下的盛瑾,拂袖离去。 只将如瑾扔在当下,一时间屋内落针可闻,好不尴尬。 “你素来唯他马首是瞻,还不快追去,留在我这里做什么?是想要替她奚落我不成?”盛瑾平复半晌,方才来了力气对着如瑾冷言冷语。 好端端的自己被受了牵连,又糟了这样的冷嘲热讽,如瑾再好性子。也有些吃受不住。“盛姐姐博学多才,却怎么乱用了词语。马首是瞻这样的词。不论是三姐姐还是我都受不住。自家姐妹,亲疏有别不佳,却觉无盘符讨好之意。” “你的意思是你和若瑾亲近同我疏远了?”盛瑾冷哼一声,剪秋水眸含怒带讽。见如瑾脸色冷下来,却还不忘落井下石。“我若也是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你现下岂不是难做人?” “那有何难?”如瑾拨动着腕子上一堆成色极好的虾须镯,“依旧将心比心便是。” 盛瑾处处算计,如瑾从不同她争抢,她却依然下的了狠手。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相比若瑾,虽是小姐脾气。偶尔喜欢挤兑人,却从不肯做出什么实质性害人之事。 有道是世事洞察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如瑾好歹比她们多活几年,好些事情她总能看得通透。 盛瑾被说的脸上一红,双唇抿的没有一丝血色。一双柔荑紧紧攥着桃粉色合欢锦被,有青筋突起。 如瑾只轻轻扫了一眼,淡淡道,“上进纵然是好事。可强求却有些不妥。姐姐身子不适。妹妹不好多加叨扰。” 语毕,又行了一礼,转身欲走。 门帘放下的一瞬间。盛瑾柔软声音传入耳畔。“我若不强求,哪个能替我出头!” 中规中矩,过一辈子,不求大富大贵,难道不好吗?如瑾摇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望日后,她和盛瑾能够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不日江云赫等人,便启程上京。花家老小,都来欢送。老太太对花家子孙仕途极为看重,拉着长孙之手,絮絮叨叨嘱咐了好一顿,也舍不得放他上车。花奕在旁不好催促,直强笑着安慰母亲放心。 据悉科考之中讲究颇多,不仅要知道考官文章喜好和证件倾向,更要会有拜师,在清流之中提高知名度。主副考官的功课,花奕早已经用功做好,如今只看花之横交际能力。 花老太太对这个不善言辞,开口就讲大道理的孙子十分不放心。却对能言善辩,风度翩翩的江云赫信心十足。 江云赫惯会察言观色,对老太太恭敬道,“老祖母大可放心,之横兄惜字如金,却常常语出惊人。且其文章又集杜工部之沉郁和韦苏州之淡雅,见解独到,最是姚阁老所爱。” 今次科考主考官,便是内阁学士姚天光,虽不及江淮之博学,却深谙仕途之道,门客遍布天下,盛名不负。 江云赫果然聪敏灵秀,老太太眼睛笑成一条缝,“赫哥儿丰秀儒雅,美质良材,必定高中。” “借老祖母吉言!”江云赫拱手作揖,恭敬有礼,笑容灿烂。 那边海氏絮絮叨叨嘱咐儿子,这边花老太太又吩咐儿子进京事宜,若瑾和花之桐凑在一起研究红耳龟的喂养经验。 江云赫见如瑾笑呵呵的望着众人,上前一步,道,“多谢如妹妹那日送的手套,很是受用。” 如瑾小脸红扑扑,酒窝浅浅,杏眼弯弯。“哥哥不必客气,礼尚往来便是了嘛。” 江云赫笑意更浓,望着花如瑾浓黑秀发,只觉手心很痒,很想揉一揉她的脑袋。猛然听见这话的花之横,却替他完成了心愿。揉着花如瑾的脑袋,笑道,“小不羞,竟开口朝客人要礼。” 如今闪到一旁,嘟嘴,“大哥哥也得礼尚往来一番,我还格外送了亲手做的好看书兜呢。” “好偏心,我竟没有!”江云赫佯装生气,瞪眼瞧着花如瑾。 “谁让你不是我的亲哥哥呢!”如瑾耍赖拉着花之横的胳膊,摇啊摇。 她笑容明媚,声音软呢,江云赫只觉得心尖似乎又绒毛拂过。 ==== ps:杜工部,既杜甫,曾任校检工部员外郎,自称少陵野老,后世称他为杜工部。 韦苏州,即唐代诗人韦应物,曾任苏州太守,后世称他为韦苏州。(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启程(一) 感谢,莉妮同学的粉红票。(.) ========= 江云赫一走,姑娘们之间的弥漫硝烟也渐渐散去。盛瑾一日好过一日,也渐渐的能出来走动。后脑处的伤,和秃了一块的头发,也能巧妙的用别处遮掩,若非存心想要去探个究竟,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锦州地处北方,自不比江南温暖。刚进了十月,老太太便挑了日子,吩咐整个荣寿堂烧起地龙。火炕也烧的暖暖和和,唯恐花如瑾受寒。 日子一天一天懒洋洋的过着,祖孙两人相伴凑趣,老人家精神渐好,面色红润,体态也富态不少。小孩子过了十一岁,也渐渐抽高了身子,越发婀娜,初见芳姨娘的美貌。 “我如丫头恐是这上天入地再也挑不出的好模样,只不知日后可能嫁个如意郎君。”老太太拍着窝在自己怀中的花如瑾,神色慈爱,语调温柔。 如瑾将头往老太太怀里扎,小脸红扑扑,不知是因屋内温度过热还是因为害羞。“祖母惯会夸人,远的不说,单只说我朝的昭和夫人那可是名动天下的美人,恐我不及万一。” 昭和夫人,乃是大齐朝的传奇。她本是民间卖花女,因某日在溪边浣洗被路过的神宗看见,惊为天人,不出数月,便让襄阳侯将人送进了宫中,破格立了夫人。 据说这位昭和夫人不负美人盛名,不仅人美的惊天动地,连性格之诡异也开辟古今。她从入宫为妃到最后随鲁王远赴番地。都未曾跟神宗说过一句话,除了对襁褓中的鲁王展过欢颜之外。也未曾对旁人笑过一下。 神宗为讨她的欢心,可谓是煞费苦心。因她喜欢琉璃,便大费周折为她建了一座奢靡至极的琉璃寝宫。本以为她会欣喜若狂,却不料她只是微微对神宗行了一礼后心安理得的住进了普天之下仅此一座的寝宫。 她诞下麟儿之时,神宗兴奋之极,当即便要立四王子为太子,却被昭和夫人拦下。她对于权力和地位十分不耻,在四王子十五岁封王之时,不顾神宗挽留。毅然决然的同儿子一起赶赴番地。这一举动,让一直盯着太子之位的皇后和大皇子大舒一口气。更免了多少言官。无中生有费力弹劾的周折。 然而,皇后和昭和夫人的斗争却从未停止。神宗对昭和夫人宠爱之极,昭和夫人远赴番地之后,神宗几乎每年都要赴鲁地探望。大有非鲁王不传皇位的兆头。各方势力都十分紧张,而昭和夫人母子也成了众矢之的。 一想到昭和夫人,老太太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彭妈妈取了暖炉塞进花如瑾手中,笑呵呵道,“昭和夫人美则美矣。却未生得福相。四姑娘必胜其一筹。” 老太太点头。神色黯然。花如瑾惊疑不定,“怎么彭妈妈见过昭和夫人吗?” 这位昭和夫人甚是神秘,她本是无父无母孤儿。入宫之后许多故交又相继亡故。她性格孤傲冷淡,也甚少出席宫廷盛宴,见过她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彭妈妈虽自小便是老太太的贴身婢女,可老太太是侯府大小姐,出入宫廷之时,这位昭和夫人还未进宫。能够见面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 孔妈妈神色有些不大自在,拿眼睛去偷瞄老太太。 却听的老太太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说起来,我与这位昭和夫人也算有缘。二十年前你祖父还在京就职,咱们合家都住在京城。那年你父亲被奸人所害,险些丧命,亏老襄阳侯延请名医方才保全你父亲一命。年底,你父亲大好之后,我便起身去襄阳侯府拜谢。当时,襄阳侯府正是一片混乱。” 花如瑾听的津津有味,忍不住开口询问,“难道和昭和夫人有关?” 老太太点点头,“正是。(.无弹窗广告)当时襄阳侯奉命寻找皇上在溪边看上的美人,翻遍了整个京城都不得其踪,最后却在襄阳侯世子的屋子里发现了该女。” “啊!”花如瑾忍不住惊呼出声,难道那世子同昭和夫人有私情。 未等她问出口,老太太便给了肯定答案。“世子和昭和夫人早已定情,皇上横刀夺爱,二人正待私奔。” 花如瑾嗖然瞪大双眼,这是话本中才会有的事情啊。老太太摇摇头,似是有些惋惜。“襄阳侯世子丰神俊逸,昭和夫人美貌俏丽,二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可这普天之下,谁人敢争皇帝心头所爱,襄阳侯怕祸及族人,硬是要将二人拆散。将昭和夫人扭送进宫。我去的那一日,正因世子不从,生生的被襄阳侯打断了一条腿。” “原来,襄阳侯的腿疾是这么来的。”花如瑾握紧小手,一脸紧张。 当今的襄阳侯,正是当时的襄阳侯世子。那是世间仅有的美男子,可美中不足的是左腿有疾,是个跛子。 老太太叹息一声,重重点头。“若非如此,恐襄阳侯一族难以存至今日。这天下之事,有哪一件能逃得过皇帝耳目。昭和夫人入宫第二年,皇上便知道了她和襄阳侯世子的过往。若非昭和夫人一直以命相抵,恐今日襄阳侯府早已不复存在。” 不论是多么贤明的君主,都是这世上唯一的独裁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莫说是皇帝,试问世上哪一个男人能容忍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心中另有所属。且因此人而拒绝同自己交流。 “后来,昭和夫人便被送入宫中了,可祖母又如何同她有了交集?”花如瑾继续追问,显然十分感兴趣。 老太太拨动了一下手炉中的银炭,悠然道,“因见襄阳侯被打的只剩半口气,昭和夫人不忍情郎受苦,便要一头碰死在廊柱之上,以死明志。我那时见了,不及思索便上前挡在了廊柱之前,救下了她一命。若我知道,那一救,会让三人一生痛苦,我绝不多事。” 老太太愁眉紧锁,语气怅然,一副懊悔至极模样。 “祖母是出于好心,哪有见死不救之礼。”花如瑾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在场,恐怕第一反应也是上前救人。遂柔声安慰。 老太太苦笑着摇了摇头,“后面的故事,太长也太凄惨,便不同你讲了吧。” 昭和夫人在世人眼里,实际极为风光。可若是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她这一生却是十分凄凉。徒有美貌又能如何?还不是和自己众生所爱擦身而过,抱憾终生。 如瑾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望着老太太,目光清明。“祖母大可不必为当年自己的仗义相救却误了旁人终生之事自责,昭和夫人的今日实则是自己种下祸根。” “哦?”老太太挑了挑眉,来了性味。“此话怎讲?” “昭和夫人所举,若是载入史册,或是编成话本,恐会被千古流传,世人皆赞颂其不为权贵低头,从一而终的气节。可生活不是被史官杜撰过的历史,更不是充满传奇色彩的话本。她若真心爱慕襄阳侯一心寻短见,那入宫之后也并非没有机会。他既不能接受除了襄阳侯意外的男子,不屑于同皇上交流,又为何要产下皇子?既有了孩子,也已同皇上成了夫妻,就该将前尘放下,安心的做一个中规中矩的妃子。也许她柔顺一些,皇上便不会有那得不到的执念,一味的宠她,两人做一对世俗夫妻,岂不更好。 “如今,她一味的沉溺于过去。又做出一副清高样子,想要自己的儿子远离储位之争,可皇室子孙,哪一个能逃得过这场劫难?皇上对她宠爱不减,鲁王俨然已成众矢之的。而皇上一直对襄阳侯心存芥蒂,若昭和夫人先皇上一步而终,襄阳侯府势必会被皇上连根拔起。她一辈子不得幸福,襄阳侯和皇上也不得幸福。更连累了两家的后嗣,这岂不是害人害己,何必? “她有比死更好上千倍的活法,可她不愿意。祖母何必自责当年将她救下呢?” 花如瑾慷慨激昂的说了这一顿话,顿觉口渴,忙接了孔妈妈笑吟吟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老太太细细咀嚼了半晌其话中滋味,眉眼弯弯的揉了揉花如瑾的头,“虽我不完全赞同你的观点,却也觉得欣慰。生活中有太多不尽人意的意外,只要不一味的钻牛角尖,一定会看见另一片海口天空。我的如丫日后必定是个有福气的。” 花如瑾笑着歪倒在老太太怀里,“有祖母照顾看护,如儿才能一生顺遂呀。” 祖孙二人正侃侃而谈,讨论襄阳侯和昭和夫人的过往时。在鲁王封底处的花家祖宅正闹的鸡犬不宁,大老太太来信,请花老太太即刻启程,务必要在年前赶到菏泽祖宅。 海氏神色凝重的帮花老太太收拾箱笼,虽镇日盼望老太太能够出趟远门,免了她上前侍奉,可她嫁入花家十余载,还是第一次和老太太分开过年,一时心中百感交集。收拾箱笼之时,也是十分上心。 “母亲年纪大了,路上总要人照应。可这阖府上下都是事儿,媳妇又走不开,可如何是好?”海氏用帕子按着眼角,所言并非虚情而出于真心。 花老太太有气喘之症,若非有人悉心照顾恐有危险。 花奕在一旁也是十分为难,儿子科考中举,正待明年殿试,如此重要时刻他也实在走不开去回老家管那一大家子的烂摊子。“似儿年纪最长,又最知道老太太习性,照顾人最为体贴。若她还未出阁,倒能同母亲走上一趟。” 老太太面沉如水的看着她们,缓缓的将目光移向坐在角落一脸忧伤的如瑾身上。“便要如丫头陪我一道去吧。”(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启程(二) 花如瑾听闻,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老太太。 海氏似是有些着急,尖着嗓子,道,“如儿才多大点年纪,一路随行,母亲还要多照看她,岂不添乱。”说着又伸手将若瑾拉到了身边,“若儿好歹长她几岁,不妨要她跟着老太太,路上也好照应。” 花奕也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刚想要劝说几句。却被老太太抢了白,“我不在,府上的事你一力承担恐有力不从心之时,不若让三丫头留下协同打理。一来能帮衬你一二,二来也好锻炼她的理家能力,日后嫁做他人为妇也能撑得起庶务。况如丫头一直跟在我身边,我的饮食起居习惯她最是了解不过,照应起来总是便宜。” 海氏还想要在开口辩驳,却被花奕扯了袖子。“母亲说的极是。”花奕给海氏打了一记眼色,又和颜悦色的拉过如瑾,嘱咐道,“如今你也是大姑娘了,路上不许淘气,要好好照顾祖母,莫要劳烦她老人家费心。到了祖宅,对亲戚们要恭敬有礼,莫要摆小姐架子。” “是,女儿谨记爹爹教诲,一定不让爹爹失望。”花如瑾乖巧的行了一礼,眼神如小鹿一般清澄明亮。 花奕满意的点头,若瑾大大松了一口气,盛瑾一直插不上话,一双柔白小手死死揉着帕子。 “你怎么像个锯嘴葫芦,半句话也不会说?好歹也求老太太一句,要她带着你回菏泽。”晚上回到各自屋子后,海氏十分不满意的点着若瑾的额头。一脸怒气。 若瑾吐掉口中瓜子皮,闪的极快。“我才不去菏泽。上次二老太爷过世父亲带我去奔丧,可要我瞧了好一出戏。祖宅的那帮子穷亲戚,各个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我同他们想与不来。” 海氏气的面皮涨红,直骂若瑾不懂事。“他们是土财主?你三伯父家的四堂哥同你哥哥一样考中了秀才,一并进京赶考了。你二伯父家的三堂哥经你父亲的疏通也在军营里领了差事,更不要说你大伯父家的二堂哥,那是皇商!家中金山银山几辈子人都花不完,同他们比。咱们才是穷亲戚。” 若瑾犹自瞪大眼睛,很是吃惊。“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能的?”海氏白了女儿一眼,在她对面的软榻上坐下。“现下这都不是要紧的,你祖母为什么要带如瑾去,难道你心中没数?” “当然有数。”若瑾挑了挑眉毛,很是自负道,“左不过就是想要将如瑾记在母亲名下罢了。” “知道你还这般无所谓?”海氏气的恨不能将桌上的掐金丝雕花香炉扣在若瑾头上。 若瑾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是名声好听罢了,谁人不知她是庶女?” “可就是这个名声。日后议亲时。她便能同你平起平坐,嫁的一样门户。”海氏气急,又要伸手去点若瑾不开窍的脑袋。 若瑾依然迅速闪开。往身后的藕荷色大引枕靠去,“她从不抢我的,便是给她个名分又如何?娘是我的亲娘,议亲时,难不成不像着自己亲生的,倒去偏袒她不成?如今你大方些,老太太也高兴,她也记得你的好,又压了盛瑾一头,岂不是好事儿。” 海氏眉心微动,突然在若瑾娇憨的面容上看见了一丝似瑾的精明和干练。 秦忠家的站在门口,也大大的舒了一口气。若瑾越发的聪明稳重了,她到也不必费尽心思,将自己女儿送去别处,纵然是日后给若瑾陪嫁也吃不得大亏。 那厢海氏母女谈心,这厢盛瑾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没有了婉姨娘,她做起事来越发的没了章法。 她也心知肚明,老太太此番用意,却只能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乳母方氏打了帘子进门,迎上去便要将盛瑾捉上炕,“我的姑娘,大冷天的您不在炕上捂着,怎跑到地下了?” 盛瑾正六神无主,听的乳母声音,犹如抓住一丝福音,转身拉住乳母的手,“祖母要带如瑾回祖宅,保不齐会将她记在太太名下。” 方氏听闻,嗤笑出声,“我的好姑娘,老太太纵然是有这个心思,恐今次也办不成。” “为什么?”盛瑾不解,追问道。 “那族谱可都是放在宗祠之中,且由宗妇保管。宗祠可是随便说开就开的?”方氏携盛瑾之手,缓缓坐下。“现下,菏泽虽是有事,却绝对不是婚丧嫁娶,是以断断不会开祖祠,老太太总不能要求大老太太因着如瑾这小事开祖祠吧?今次不成,日后变数便多。姑娘莫要着急,仔细养好头发,咱们从长计议。姨娘如今在庄子上受苦,你若不嫁得高门,她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一提到婉姨娘,花盛瑾便忍不住神情落寞。她用力点头,直将下唇咬的渐渐渗出血丝方才道,“他们欠我的,我都要讨回来!” 方氏将盛瑾瘦弱的身子揽入怀里轻轻抱着,一时心中感念。 海氏仔细的将万年历翻了一遍又一遍,在十月里挑了一个宜出门的好日子,将老太太和花如瑾打发上车。自己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一路行车南下,至京城时,老太太命随行彭妈妈前往京中花宅探望正在一线奋力战斗的花之横。一行人又换水路前行。 花如瑾上一世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又从未去过江南等地,竟是晕船晕的厉害。十日里有三日是在呕吐中度过的,看的老太太十分心疼。 待折腾到了菏泽时,整个人已经瘦了两圈。原本圆润的下巴也变尖了,眼睛也显得越发大了起来。 老太太虽是心疼,倒也觉得这样更显几分俏丽。如瑾抽高之后,越发的像当年的婉姨娘。 船刚一靠岸,如瑾还在迷糊混沌之中,便听得岸边一阵嘈杂声音。花家大房、二房早已派人来接。 老太太忙不迭的介绍,穿豆青圆领直缀长袍,略微发福的白胖领头人是大房的大伯父,紧随在其身后身着柳绿色夹暗金稠纹长袍的白净少年,是大伯父家的五堂哥。 如瑾上前一一行礼问了好,大伯父见如瑾生的白净可人,行为举止又落落大方,眼睛笑眯成一条缝,恨不能将自己手里所有的荷包都塞进花如瑾的手中。 “上次我来菏泽时,松哥儿还抱在怀里,如今都长这么大了。”老太太携着五堂哥花之松的手,满面春风。显见的是十分喜爱这个堂孙子。 “婶娘那年来菏泽之时,松哥儿刚满五岁。如今整整过了十年,可不到了该讨媳妇的时候。”大伯父笑弯了眼睛,白胖的脸上也和花奕一样又一对好看的酒窝,更显得人憨态可掬。 老太太笑着点头,她生平最爱读书之人,遂又问道,“可参加科考不曾?” “今年刚过了乡试。”花之松恭敬有礼,语气温和。与其父亲的憨态不同,倒是颇似花奕的风流俊秀。 老太太心中大喜,“好,好!读书上进是好事。可准备了明年的春闱?” 花之松拿眼睛去瞧父亲,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能中秀才已是他的福分,哪里还要去那京城中照量。”大伯父道。 老太太轻摇了摇头,“哪有你这样妄自菲薄的爹爹?”一面嗔怪着,一面又拉了花之松的手问道,“我们家的横哥儿今次也刚考中了秀才,如今随着师父入京读书,准备明年春闱。你若想要博个功名,明日我便写一封信与你带上,你上京去寻了横哥儿,与他们师兄弟一同读书,可好?” 花之松心中极为高兴,脸上乍然绽放笑容。“多谢老太太垂爱。” 老太太娘家是荣昌侯府,人脉甚广,而花奕又是官场上的老油条,最是善于走动。花之松此刻,前途一片光明。 心情也跟着万里晴空,一路上骑着高头大马跟在老太太轿外,虽是沉默不语,却是一脸笑容。 老太太等一行人刚一下船,便有小厮回祖宅报了信。待如瑾等人一路到了花宅时,早有一拍衣着光鲜的妇人等在二门处。 一溜轻绸小轿停在门口,见如瑾扶着花老太太手下了轿子,领头的一个高个中年妇人首当其冲应了上来。对老太太屈膝行礼,“可将婶子盼来了,我家老太太急躁的什么似的,早早就打发侄媳妇出来迎着。您怎么在路上耽搁了这许多时辰,可将媳妇儿的脖子都盼长了。这许多年没见,婶婶越发的精神爽健,侄媳妇儿给您道喜啦。” 她声音爽脆,身子健硕。颇有几分北方人的爽朗大方。老太太一脸笑容,显然也是十分喜欢。 若没猜错,此人该是大伯母,花如瑾躲在老太太身后暗自揣度之时,大伯母的目光也正好落在她的身上。“这是我那四侄女吧?” 花老太太笑呵呵的将如瑾自身后摸了出来,“可不就是那小淘气,自小养在我跟前儿。我出门扔不下她,便领着一道来了。”说着又用手捏了一下如瑾的小手。 如瑾立即上前,规矩行了一礼,“如瑾,给大伯母请安。”(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威胁 这周推荐票好少呦……顺手来撒点票吧,亲爱的们! ====== 如瑾落落大方,声音清脆,人生的灵秀俊美,规矩又极好。大伯母姜氏笑容满面,拉着如瑾连声念好。 “你堂妹香瑾随她大嫂子去寺里还愿,大概其晚间回来。你们年岁相仿,日后可以做伴。”说着又指了指站在身后一个穿着豆绿满印浅色暗花襟子的容长脸夫人,道,“这是你二堂嫂,要什么短什么只管朝她要去,可莫要客气了。” 二堂嫂周氏听闻,忙笑着去拉如瑾的手,“若是下人不得用,也来回了我。哪个不听话,只管找我来给你出气。” 她眉宇之间透着干练和爽辣,比之婆婆的张扬更胜一筹。大伯母姜氏听闻,一巴掌拍在媳妇背上,“说的什么昏话?倒好似我们家多是恶奴欺主一般。你妹妹可是娇惯着养大的小姐,你当是咱们家的乡野丫头不成?” 周氏吐吐舌头,自知自己失言,一迭声的给婆婆道歉。 花老太太拉了如瑾到自己身边,“什么娇惯的小姐?不过也是个淘气性子的丫头。别将香瑾带坏了才是。” 一行人说说笑笑,过了垂花拱门,进了正房花厅。 早有小丫头子打了帘子,一迭声的唤着三老太太和四姑娘到了。 大老太太早就安奈不住,听了传报,即刻便扶了丫头的手,迎出来。一件三老太太便热泪盈眶的执手叙话。 花如瑾从未见过感情如此深厚的妯娌,二人言语之间非但不像是妯娌。倒颇似一对姐妹。大老太太同老太太同年,可看起来却要苍老许多。檀色五谷丰登织锦褙子更让其老态毕露。 二人抱头淌眼抹泪了一会。惹得一屋子的人都跟着垂泪配合。半晌后,老太太为了调节气氛,不得不将花如瑾拉出来请安。 大老太太掀起耷拉老长的眼皮,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光芒。“哪里生的这么标致的娃娃,可不是九天玄女下凡?教养的又这般好,弟妹端的是有福气的。”大老太太拉着如瑾的手,翻来覆去如何都看不够。 如瑾脸恰似秋日里红红的苹果,更添几分娇俏。 老太太得意之余,也不禁惋惜。自古红颜多薄命。皮相好的庶女,通常都是老爹加官进爵的得力法宝。老太太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的确是存了这样的念头。只是几年相处下来,如瑾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安分守己的生存方式,让她渐渐的对这个丫头多出了太多感情。 这厢老太太刚吩咐了要摆饭,那厢就吵着说大老太爷醒了。 这花家的大老太爷,乃是花老太爷的嫡亲长兄。年轻时最得父亲信赖,生意场上又绝对是一把好手。只是,人却是十足十的放浪形骸。不仅贪花好色。还凶残至极。但凡危机自身利益,别管是手足之情还是恩爱夫妻都能狠下心来痛下杀手。 不仅活活将试图改造他的第一人夫人活活气死,更是将自己的手足至亲各个逼上绝路。 据说二老太爷同他能力相当。但为人却是温吞忠厚,最后因分家时老父亲着意将大掌柜之权力放给他,活活被大老太爷施计害死。为了稳固自己利益,以防日后有人抢钱,他更活生生的将年幼的四老太爷教残,至今依然依附大房过火,不敢起任何异心。 当年,若非三老太爷执意走文学路线,加官进爵,又娶了侯府大小姐,唯恐今日也成了大老太爷的刀下之鬼。 这花家大房不仅大老太爷彪悍,连他屋子里的女人也各个战斗力颇强。硝烟弥漫之中,险些让花老太爷断子绝孙。 若非花老太太自娘家旁支选了一个因守丧耽搁了婚事的老姑娘嫁进来做继室,恐今日先夫人留下的大伯父这支独苗也不复存在。 常言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花老太爷这恶贯满盈,利欲熏心的家伙一直活的自在得意,直到十年前二房的二伯父送了扬州瘦马来孝敬“老当益壮”的大老太爷后,这位淫枪不倒的花丛高手,被掏空了身子,从此变成了活死人,不动也不说话。 只留下一个对他情深意重的姨娘,在大老太太的监督下侍候榻前。渴求他能有朝一日,能再次睁开眼睛,看看昔日宠妾受了多大委屈和摧残。 有道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不知再敲漏了第几个木鱼,攒了多少人品后。十年之后的某一天,花老太爷睁开了眼睛,瞄了一眼哭花了脸的昔日宠妾后,来不及安慰,再大喊一声,“我要见二弟妹。”之后,又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今日,也许是睡梦之中感受到了花老太太强大的气场。这个不肖的大伯兄再次悠悠转醒,虚弱的问了一句金姨娘,“二老太太可到了么?” 金姨娘哭的昏天暗地,不知是喜悦还是忧愁,赶快命人来请。 于是,此刻老太太便将花如瑾交到了二堂嫂的手中,自己急匆匆的跟着大老太太往大老太爷所在的含寿居赶去。 二堂嫂周氏神色凝重,显得十分不安。 花如瑾善解人意道,“府里上下皆要嫂子打点,莫不如便打发了人领我去住处,你自去忙吧。” 二堂嫂周氏如蒙大赦,恨不能在花如瑾白嫩的脸上狠狠亲上一口。但还是矜持道,“哪有什么好忙的,妹妹初来,嫂子总该陪着说些话不是?” “我陪着说话便是了,嫂嫂快去忙吧!”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有一个身着石榴红折枝葡萄纹褙子,头绾随云髻的俏丽小姑娘闪身进门。笑意莺莺的走过来,对着花如瑾屈膝行礼,“堂姐好。” “妹妹好。”如瑾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姑娘灵动的大眼睛,也即刻礼貌回礼。 香瑾热络的拉着如瑾的手,说了好一会客套话后,又催促嫂子道,“嫂子自去忙吧,堂姐这里只教给我便是。” 二堂嫂周氏自是乐得轻松,又嘱咐了几句,领着几个婆子匆匆走了。 “早听说姐姐今日要来,我便趁着同大嫂子去庙里还愿的空档,打探了一下二门处的情景。过两日咱们央着五哥哥领着咱们溜出去,外面有许多好吃的,绝对是你未吃过的。”香瑾拍拍胸脯,很仗义的对如瑾挑了挑眉毛。一张包子脸,彻底暴露其吃货本性。 如瑾瞠目结舌,她活了两世,还未私自偷偷留出过府门。心惊肉跳过后,又觉得心里奇痒无比,对冒险的出行,充满了几分好奇。 “五堂哥能答应么?”想想花之松比花之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冰块脸,如瑾有些担忧。 “你放心,我说了他不敢不答应。”香瑾嘿嘿一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说不上的阴险狡诈。 如瑾半信半疑,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闲话。 如瑾前世鲜少同人交往,重生后也不过与一些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闲话家常。说的最多的不过是针线收拾,鲜少听见什么奇闻趣事儿。 可香瑾口才极佳,阅历又颇多。能从内宅的针线一路讲到牡丹园里的仙鹤,不论是下水摸鱼还是上山打猎都讲的栩栩如生。 几日下来,如瑾倒是觉得一身轻松,和香瑾越发亲密起来。 大老太爷醒来之后,不知同花老太太说了些什么,几日下来老太太都阴沉着脸色,不时和孔妈妈咬耳朵。如瑾玩的正欢,对祖母重视减少,完全没有注意。只知道,阖府上下都在对大老太爷的突然转好,惴惴不安。二房更是不时的派人来探病,二伯父脸上的神情不见一丝喜悦,倒是颇多的怨怼。 这日,二伯父领着刚在外面采买回来的二房四堂哥来探病。四堂哥和五堂哥素来不和,为了免除二人碰面,花之松便躲在了妹妹屋子里,配同两个女孩说话。 他这一来,正中了花香瑾下怀。在说的口干舌燥,依然没能得到哥哥出府应允情况下。香瑾自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在哥哥面前抖开。 花之松当即面色大变,劈手便要上来夺,却被香瑾灵巧的闪躲开。得意道,“你若不想办法带着我们出去,我便将这帕子交给娘。让他把你屋子里的人都收拾干净。” 花之松脸色发白,喝道,“休要胡闹!” 花香瑾不理他,将帕子又挥了挥。“这丫头的绣工真好,可娘最恨的就是谄媚祸主的丫头。若是娘瞧见了上面绣的一对鸳鸯,恐她又三条命也不够丢的。” 花之松脸绷得紧紧的,一双眼睛紧张兮兮的望着香瑾。 香瑾见他不言语,说的更是起劲儿。“爹一辈子没有一个通房妾侍,对于用这中龌龊伎俩上位的丫头更是不耻。若是爹知道了,恐怕她又要被转送牙婆之手,可怜如花似玉的姑娘沦为他人美婢。” 花香瑾滔滔不绝,神色得意洋洋。花之松紧绷着的脸,垮了下来,咬了咬牙,道,“我答应你便是。” 花如瑾望着垂头丧气,满脸羞涨的通红的花之松感慨。 相似的外表之下,原来有这么不一样的灵魂。花之横是禁欲系的典范,而花之松则是风花雪月的能手。(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拔刀相助 花如瑾对花之松的所有好感顿时荡然无存,但却对于出门这件事十分热忱。 要知道背着家长偷偷出门和在家长看护下规矩出门,完全是两个概念。 从来未做过这等荒唐事的花如瑾,心如小鹿乱撞不停。直到松哥哥的大轿子将两人带出花宅,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香瑾看着如瑾一脸紧张神色,毫不隐瞒的大笑三声。“瞧把你吓的,不过出个门罢了。难不成,你从未曾自己出门过?” 如瑾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点头。想了想花老太太那张古井无波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心虚。 香瑾乐不可支,似乎觉得自己将一个大家闺秀带坏是件十分骄傲的事情。白嫩的小脸扬的高高的,“今次一定让你不虚此行。” 花之松在一旁摇摇头,点了妹妹的额头,“你当如瑾妹妹也似你这般是乡野丫头?堂叔家的规矩多,莫说是独自出门,就是遂大人们一同出门,也断不能抛头露面的。” 香瑾猛然瞪大眼睛,“做官宦家的小姐,真恐怖。” 其实,若是心思不活泛,规规矩矩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不算恐怖。 如瑾扯扯嘴角,不敢苟同于香瑾的想法。她固然觉得香瑾这样活的肆意张扬,活泼开朗很好。可若是换做是她,她宁愿规规矩矩的做一个官宦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 女人最终都将被紧紧锁在深宅之内,倒不如从未见过外面世界的精彩,也不至于日后因深闺寂寥而失望。 香瑾偏爱热闹和美食,自少不得要带如瑾去尝尝这菏泽县内的美食。 “前面有家百味居,羊肉汤做的最地道。妹妹少时居于江南,恐是极少吃这么地道的羊肉汤呢。”香瑾拉着如瑾下轿,一脸兴奋解说。“他们家还有……” 话未说完。便倒抽一口凉气。[.超多好看小说] 还未踏足出轿的如瑾有些诧异,方一抬头,便见一青衫小厮叩头作揖,“大奶奶打发小的来接姑娘回府。” 大奶奶,自然就是大房的大堂嫂。 据说这位大堂嫂,乃是当地官员的嫡女。其父为官不甚清廉,却屡屡贪不到钱。最后只得走官商勾结道路,以便发家致富。为了拉拢花家。不惜将嫡次女许给风流倜傥的花家大房大少爷。 本来是美事一桩,却不料天有不测风云。大堂哥人生中第一次下江南走生意。竟感染恶疾,回府之后便一病不起。 本定下来的婚事也一拖再拖,到最后张家见其已回天无力。便萌生了毁婚心思,官老爷忙着为女儿寻找人家,花家虽气恼不已,却也不想耽误人家姑娘终身,两家本想就这样丢开手来。谁知,这位姑娘却是刚烈性子,断不肯事了二主。以死相逼。最终嫁入花家,也因此得罪了娘家人,从此互不往来。 大堂哥感激不尽,高兴之余,又多活了半年。并在死之前。为妻子在族中过继了子嗣用以傍身。 这位大堂嫂性子刚烈孤僻,鲜少管理家中庶务。常伴古佛、教养儿子。是以大房皆由二堂嫂主持中馈。有公婆庇护,又得弟妹敬佩,倒也过得舒坦顺遂。 如瑾见过她一次,虽是素衣矮髻。老庄入定模样,但眼神却格外清澈灵动,全然不似万念俱灰模样。 如今,又见这机灵的小厮打千作揖,如瑾深信,这位大堂嫂屹立不倒,绝非旁人庇佑。 那小厮恭敬有礼,不曾抬头看香瑾气白的脸色。 一旁的花之松也顿感局促。 “大奶奶也请五爷叙话。”那小厮转身,十分恭敬的对花之松道。 花之松一张俊脸,涨的通红。略带埋怨的瞪了一眼,妹妹,“还不快走?” 香瑾不依不饶,“才刚出来,我不回去。” “如妹妹,你劝劝。”花之松向来对刁蛮妹妹无计可施,可怜巴巴的求助花如瑾。 如瑾只能硬着头皮上,对那小厮道,“你去回了大奶奶,就说五爷和姑娘即刻就回。” 小厮眼神飞快的打量了一下如瑾,又老实巴交的作揖,匆匆告退。 香瑾瞪着小厮远去的背影,嘟嘴,“你做了保证,你回去,我可不回。” “左不过是想吃顿好的,在哪里吃不一样?”如瑾安抚,又转头对花之松道,“劳烦哥哥打发人去这百味居里点了妹妹爱吃的东西,咱们带回府去支上一桌,也请大堂嫂吃上一杯酒。既吃了好的,又赔了不是,岂不两全其美?” 花之松连连点头,香瑾鼓着的腮帮子渐渐憋了下去,眼珠一转,也倒觉得是个妙计。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道,“好吧。” 一行人正待走时,忽闻一阵人声嘈杂。香瑾最爱热闹,哪里能放过。见花之松进去点菜,无人拦阻,便即刻拉了如瑾不管不顾的往声源处挤。 几个锦衣少年正围着一个个头不高,骨瘦如柴的男孩子,或是讥讽,或是嘲笑。那男孩站在人群中央,十分无助,只一双眼睛澄清明亮,闪着恐惧的光芒。 任人推搡,只一味倒退,不曾还手。他身上簇新的衣服,却也十分华贵。看身份,绝对不比欺负他的人卑微。 “锦乡侯不肯认你,若非是我父亲仁慈,你今日还不知会流落到什么地方。我们家便是你的再生父母,你不知感恩,今日竟还敢在先生面前告我黑状。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领头的红衣少年,顶着圆滚滚的肚子,身处白胖的小手,用力一推,竟将那全无回手之力的少年推倒在地。 众人哄堂大笑中,那男孩子将头低的更低。只诺诺的说了几句我没有之类的话,却是含糊其辞,全然听不清楚。 他越是这般懦弱,却是激起对方的激情。对其穷追不舍,上去便要拳脚相加。 香瑾最是个仗义性子,遇见这样的不平,怎能不拔刀相助。 不顾花如瑾的拉扯,一提裙摆,挡在了的少年身前。“康少爷,你满菏泽打听打听,是你这个千总的嫡子了不得,还是锦乡侯的嫡子了不得?这样折损自己的表弟,也不怕你姑母的英灵有知,夜里来锁你性命。” “我祖上也是世代功勋。”那康姓少年,涨红了脸,梗着脖子辩白。 香瑾噗嗤一声,笑的毫不遮掩。“可惜五世而斩,到了你爹爹这里,只捐了个千总。” 香瑾圆圆脸庞,不见刻薄,可话语却是冷的彻骨。围着看热闹的人,皆已变了脸色。又指指点点议论起康姓少年,将见风使舵的本领发挥到了极致。 偶有讥讽话语传入耳畔,那康姓少年环顾四周,脸涨红发紫。恼羞成怒之下,便要大打出手。 如瑾见状不妙,忙一个箭步上前,拦阻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位公子,且请息怒。” “老子从不是君子!”康姓少年暴怒,当目光游移到如瑾身上时,却忍不住犹自收了口。转变了态度,“息怒可以,她要道歉。” 女孩如玉肌肤在阳光照耀下更显剔透,左脸颊浅浅酒窝,温婉中透着俏皮。康金华眯了眼,静等下文。 如瑾笑容可掬,暖一洋洋。开口却是极冷,“她没有错,无需道歉。” “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康金华暴怒,便是再好的皮相也不能侮辱他的自尊。挥手便要叫身后小厮上阵。 如瑾不怕,只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毫不闪躲,“你欺辱旁人在先,又意欲纵奴行凶。便是告上衙门,也只有你领板子的份儿。” “别闹了,”康金华大笑三声,似是听见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你可知知县是谁?” 敢如此招摇过市,除了有个千总老爹,必定也有其他了不得的达官贵人护航。 有好心人小心提醒,“那王知县,乃是康少爷的亲舅舅。” 如瑾抿唇而笑,“我朝律法,朝廷命官徇私枉法,轻者流放,重者斩首。” 一句话犹如寒风刮过,康金华不过十一二岁年纪,虽是跋扈,却素来胆小。当即便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 香瑾见此,更加来了精神,滔滔不绝教训起康金华。直将他说的节节败退。 如瑾将手中丝帕递给灰头土脸的锦乡侯之子,他惴惴不安接过之后,连连道谢。 如瑾看他模样可怜,又生的病弱瘦小,大概只有八九岁的样子。一时心中怜悯,“你虽寄人篱下,可却不能如此任人轻贱了去。” 男孩擦拭嘴角鲜血的手一顿,略有迟疑开口。“自小父亲便厌恶于我,若非舅父收留,此刻恐我也将随母亲而去。我……不能不低头。” 他声音沙哑,目光涣散。 如瑾觉得周边空气骤然被抽空一般,无比压抑。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管你的身份多么尴尬,你总该要正视自己。不若是读书亦或是其他,总该要做出一番事情来,让自己有立足之地,而非依附他人而活。如此,日后当他人谈及你时,再不会说你是锦乡侯不受宠的儿子,而会说,锦乡侯是你的父亲,你是锦乡侯府堂堂正正的嫡出少爷。” 花如瑾语调温和,却字字锱铢,直将那少年听的一愣。思索半晌,方才重重点头。 人群外正有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锦衣少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薄唇不自觉的上扬。“这话,有点意思。”(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奇葩亲戚 鲜衣怒马的少年,最是容易吸引众人目光。 如瑾转身意欲离去的时候,正瞧见那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的人。 他冠束碧玉,一身宝蓝色圆领直缀,配一双粉底黑断面云靴。面如冠玉,身姿挺拔。一双眼睛犹如夜色下的潭水一样沉郁,神态之中也有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四目相对之时,如瑾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那少年却是点头微微一笑,策马而去。 那人,明明是襄阳侯嫡子,今日如何也在菏泽这个小地方? 因被大堂嫂抓了个现行,恐老太太知晓责罚。如今一直惴惴不安,直至进了家门,方才知道,这会儿老太太根本无暇顾及花如瑾的荒唐。 花如瑾和花香瑾手拉着手,在院子里闲逛。早有小丫头等在里面,见两人过来,忙不迭的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姑娘,今日三房和四房的表姑娘都来了,大奶奶请姑娘过去叙话呢。” “二房的大堂姐也来了么?”香瑾脸色有些难看,声音愣愣的。 那小丫头擦了一下额头冷汗,摇头。“荣瑾姑娘身子重了,不好走动。只芝瑾姑娘同蓝瑾姑娘一道,在大奶奶屋里。” 芝瑾是二房三伯父家的小女儿,蓝瑾则是四房七叔父的独女。 香瑾看了看自己一身粗环翠绕打扮,伸手便将头上的白玉镶金丝偏凤钗摘下,又将受伤的羊脂玉镯脱了下来塞给一旁的小丫头。 如瑾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香瑾不答话,只伸手将如瑾头上朝阳三翅衔珠斜鬓金钗并腕子上的一对赤金双环翡翠镯子退了下来,一并塞给自己丫头。“去将如姑娘的东西都送回她的房里。”语毕又转头对如瑾,道,“你不知四房堂妹的厉害。但凡是她瞧上眼的首饰,可不管你是哪里得来的,劈手就要夺去,嘴上却姐姐妹妹喊得亲热。” 如瑾嗖然瞪大双眼,“竟是这般不讲道理,同蛮盗有何差别?四房的婶婶不管吗?” “管?”香瑾嗤之以鼻,“她便是缕缕劈手去抢母亲身上的东西,蓝瑾才照葫芦画瓢。” “那大伯母就任由她夺?”如瑾追问。盛瑾最喜夺别人身上的东西,可也总是想些巧妙法子。断不会如此张扬跋扈。如此一比较,盛瑾倒是个好姑娘。 “不由着怎么办?那年父亲出门跑生意,路上遇到一伙歹人。若非是七叔父舍命相救,我们大房也不能有今日。七叔父对咱们有恩,咱们就该照拂他的家人。四房的吃穿用度全从我们大房支取,堂弟学里的开销从大嫂那一支里出,堂妹的嫁妆也是母亲给攒。咱们欠人家一条命,可不就是永生永世欠着人家?”香瑾眉头紧蹙,语气中皆是不情愿。“有时七婶婶做的太过。母亲难免露出不悦之色。这时她便会哭七叔父死的不值,若是父亲知道了,哪里还问什么青红皂白,只红着脸训斥母亲的不是。纵然是我说一句四房的不是,也要遭父亲责骂。” 施恩于人到了这种地步。对方理应有的回报都成了负担。四房做的也够失败,而七叔父死的也不大值得。 “七叔叔倒是好人。若是泉下得知妻儿这般做派,岂不是不得瞑目?”如瑾叹了一口气,觉得大房实在不易。 “七叔叔是菏泽县内数一数二的纨绔,斗鸡走狗。游手好闲。之前四房便一直依附着我们大房过火,爹爹最是气他不思进取,每每要将他们踢出去。七叔父没有办法,痛改前非要和父亲一起学做生意。”香瑾拉着如瑾的手,往大堂嫂的屋子走去。“那次出事,可是七叔叔第一次主事,却不料是命丧黄泉。七叔叔荒唐一辈子,到最后众人才知道,原来他的的确确是美质良材,上天入地都难寻的好人。” 如瑾看着香瑾平静脸色,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鄙夷之色。不禁有些惊讶,难道真的有人要用自己的命去换荣华富贵?或许,七叔叔也没料到自己会真的死掉吧。 两人相顾沉默,一进大堂嫂的屋子,便见一屋子珠环翠绕,好不耀眼。而但凡是富贵打扮的,全不是大房女眷。 大堂嫂尽了地主之谊,一一介绍。花如瑾晕头转向的一一拜过,那些人擦脂抹粉,端的是一个模样,辨认起来着实要费些力气。 唯一位姑娘甚是清秀,那么是奇偶二房三伯父家的二堂姐芝瑾。她在自己身边,给如瑾留了位子,对如瑾美貌赞不绝口。 “再美的人,没有首饰趁着,也显寒酸。”蓝瑾珠光翠色,却是瘦骨嶙峋,一脸嗤之以鼻的看着如瑾。端着青瓷茶盏哑茶,手上蔻丹华贵绚丽。 “压得住满头珠翠,依然能绽放华姿,固然是美人。可若非绝色,倒不如金钗布裙,也好博个清秀。总好过,被珠光宝气衬得人枯黄干瘦要好上许多。妹妹说,是也不是?”如瑾笑容可掬,一双澄明清亮大眼紧紧盯着蓝瑾。 纵然是厚重胭脂,也未能挡住蓝瑾脸上噪红。她横行惯了,哪里受过这样委屈。当即便要发作,“哪里来的野丫头,也敢这样造次。” 如瑾故作慌张的瞪大眼睛,将目光移向坐在蓝瑾旁边对女儿无力取闹,置若罔闻的七太太道,“妹妹家教当真让人大开眼界,竟也有责骂自己堂姐的道理吗?” “四叔父乃是五品知州,如姐姐是正正经经的大家小姐。若说野丫头,恐这屋子里,倒也只有你一个。”香瑾也看不过眼,冷哼着接口。 七太太低头喝茶,本想混过一关。瞥见大堂嫂和二房芝瑾聊的正开心,对这边完全不予理睬。便将茶盏放下,搂了女儿莺莺哭了起来,“我们蓝瑾命苦,她父亲走的早,便是有规矩交不到也是有的,可也不该被这样当众责骂。我们孤儿寡母,竟是这般受人欺负。” 蓝瑾也跟着母亲一道嚎啕大哭,一时间屋里的哭声压过了说话声音。 大堂嫂和芝瑾见躲不过去,只得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芝瑾信奉息事宁人,自是不肯多开口。大大嫂冷眼瞧着,“为人处世也许需要父亲教育,可礼数规矩皆应由母亲调教才是。方才蓝妹妹言语顶撞了如妹妹,该算是礼数不周。婶婶不检讨自己过失,怎将罪责推倒了七叔叔身上?若是七叔叔泉下有知,真不知该作何感想。” 七太太被一句话噎住,哭声戛然而止。 大堂嫂一副老庄入定模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蓝瑾更绝羞耻,哭的声音更大。 芝瑾一双大眼里蓄满恐慌,伸手拉了大堂嫂衣袖一下,轻摇了摇头。大堂嫂匆匆瞥了她一眼,不做任何反应。 香瑾则笑声在芝瑾耳边嘟囔几句,而后芝瑾神色明显缓和。 如瑾则挑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七太太,静候下文。 七太太倒也不是所望,抹了一把眼泪,道,“我是出身庄户,哪里懂那么多规矩。七爷临死前,将一双儿女托于大房,礼数规矩,理应大嫂教导。” 这样的歪门邪说犹自说的如此流利畅通,令人叹为观止。 香瑾当即便要发作,却被大堂嫂一记眼神安抚下来。只听她声音温柔缓慢,“同样是学规矩礼数,香瑾有错母亲可以责罚大骂。可七叔叔于我们大房有恩,我们疼妹妹还来不及,哪里人心责罚?” “你这话说的分明外道!”七太太尖了嗓子,黔驴技穷。 “上次蓝瑾姐姐抢了我头上的金钗,本是不合礼数。二嫂嫂训斥了她几句,七婶婶不是哭着说二嫂嫂欺负蓝瑾姐姐没爹吗?”香瑾一挺胸脯,决定加入战斗。“蓝瑾姐姐抢了旁人的东西,本就不对,二嫂嫂斥责几句起不正是当成嫡亲的小姑对待?七婶婶不高兴,闹到父亲跟前。如今我们客气对待,你又嫌我们外道。七婶婶当真不好伺候。” 七太太被香瑾慷慨激昂的指责,说的哑口无言,只等着一双眼睛不知如何开口。 大战以四房溃败结束,香瑾姑嫂默契的兑换了一下眼神,相视一笑。如瑾心中暗自叫好,芝瑾则取了帕子去擦额头上细密汗珠。 七太太母女尴尬不语,大堂嫂则歇了三个小姑的手,继续闲话家常。 午饭用过之后,有小丫头掀帘而入。说大老太爷醒了,请七太太去祠堂。大老太太则要香瑾和如瑾去祠堂内阁里去寻二堂嫂。大堂嫂则留下来,配来客。 如瑾知道,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而香瑾也是一脸兴奋。 “祖父难得醒,又开祠堂,必定是有大事要发生了。”香瑾拉着如瑾的手,不由分说便要往外走。 “仔细莫要闯祸,乖乖听你二嫂的话。”大堂嫂不放心叮嘱,唯恐香瑾冲动的从后阁冲入前堂。 开祠堂商量的都是族中大事,未出嫁的女儿按理不该出现。大老太太特许二堂嫂领了如瑾和香瑾躲在后阁,多半是想要让她们见见世面,涨涨经验。 经过大夫的奋战努力,大老太爷终于在几天的休息后,目光清明起来。 今日一早便将四房的人,都召集而来。花宅宗祠打开,大老太爷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分家(一) 花家并非什么百年传家的大户,兴起至今也不过五代,祠堂虽大,排位却并不多。 如瑾和香瑾和大堂嫂坐在内阁厅内,将垂着的门帘,小心掀起一角,恰能将祠堂之内情景一览无余。大老太爷头发花白,身形枯槁。裹着一件猞猁狲大裘,端坐在首位。地下两溜八对十六张楠木交椅上,坐满了花家人。 大老太爷精神不济,总一副昏昏欲睡模样。强打着精神在大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却见大老太太脸色越来越沉。 四老太爷生的白白胖胖,保养极好。混在队伍里,倒好似只比大伯父大上几岁罢了。他最是个急躁性子,忍了半晌,哪里还肯在等。“大哥将咱们都叫来,却怎么只跟嫂子咬耳朵?若是分家,我便坐在这里多听听,若是旁的事情,我可没时间蘑菇。” 他摆弄着手上的墨绿扳指,吊儿郎当的样子令人厌恶。 大老太爷一脸的褶子险些被他气平,瞪眼瞧他,气喘吁吁开口便要骂娘。 大老太太冷静镇定,冷眼瞧着,哼了一声,“四叔这话有趣,即开祠堂便是化花氏大事,你不参与,难道只日日盼着分家不成?” “家早该分的,大哥今日醒了,就该主持中馈,将这事情办妥。”四老太爷蛮横,不讲道理却不以为耻。 大老太太意欲反唇相讥,却被大老太爷扬手拦住。 他脸上泛着一丝病态红晕,闭目半晌,眼神渐渐清明。“老四,你别急。家要分,可帐也要算。” 大老太爷声音低沉,咬字清晰。方才的震怒已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沉着冷静。一双鹰眼。阴翳的盯着四老太爷,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死老太爷闻言脸色乍白,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算什么账?” 破音的询问,颇为喜感。 大老太爷懒得理他,只丢给他一记白眼,转头对花老太太道。“今日在祖宗牌位之前,也当着二弟、三弟的灵位。有些事情得做些了断。” 花老太太沉着脸,只将目光落在最后花老太爷的排位置上。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大哥!”四老太爷按耐不住,尖着嗓子叫道。抓着扶手的一双手关节泛白。“三思而后行。” “我半截身子入土之人。何必瞻前顾后,只求个痛快,问心无愧便也安心去泉下与两位弟弟相会了。”大老太爷声音平缓,脸色从容。伸手从身后金姨娘手中接过一个锦盒,递到花老太太手中。“这是当年分家时,我吞没三房遗产,另有府上犯事邹姨娘身契,以及当年被她卷走之房产地契。今日皆归还于弟妹。也算我临终之前,做个了结。” 花老太太颤颤巍巍接了。凝视手中锦盒,心中五味交杂。只觉得喉咙处似被人用虎口卡主,如鲠在喉,眼眶发涩。 四老太爷不依不饶,继续搅局。“大哥昏睡了这许多年。越发糊涂了。邹姨娘是三房妾室,你如何有她的身契?” 大老太爷继续无视他。“邹姨娘乃是我名下青楼艳姬,是我将她送给三弟祸其心志,乱其家宅,并窃其产业的。当年。三弟之所以对邹姨娘之事不予追问,是因早已发觉是我所为。为全兄弟情义,方才一力承担,他并非是宠妾灭妻之人。一切,皆是我权力策划。我被欲念蒙蔽心志,嫉妒他仕途坦荡,又有权贵岳家。恐他有朝一日胜过我去,方才出此下策。……” 大老太爷继续滔滔不绝,老泪纵横。可花老太太却完全听不下去。直觉胸中震荡,喉咙紧瑟。新婚时的旖旎,新的麟儿之时的恩爱犹如昨日之事,历历在目。最后的恩断义绝,阴阳永隔也似梦魇一般。 花老天爷忠于兄弟之情,疏于夫妻之恩。不过一场误会,却永无开解机会。 死者能够忘却红尘,独留生者抱憾终生。人生就是这样讽刺。 如瑾躲在帘子后面,望着祖母老了纵横的脸。她庆幸自己有重生机会,不管齐玉衡之事,到底是误会还是事实,终有一天能够查明。不论是复仇亦或是和解,总能让一段红尘纠葛有个最终结果。 四老太爷坐立不安,连灌了两杯凉茶。神色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大老太爷今日对于以往罪责已决定一力承担,并不想拖帮凶下水,对他的毫无担当也颇为无奈。自金姨娘手中有取了另一只锦盒,递给二老太太。“这些是二弟该得祖产。当年运货路上,确实是我事先安排了人,夺了那批官货,方才致使二弟冤死狱中。” 二房的二伯父咬牙接了,一双眼睛满是怒火瞪着大老太爷。 “呦,大哥今日当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二老太太圆圆脸盘,看着和善。开口声音确实刻薄刁钻。又转头对自己儿子道,“这是你爹的卖命钱,你可得仔细收好了。” 大老太爷脸色惨白,咳嗽不止。 金姨娘泪如断珠,轻拍着大老太爷后背。 “去把四房应得的也给四房吧。”大老太爷捉了金姨娘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有气无力。 金姨娘忍泪,领命。将其送到四房手中。四老太爷迫不及待打开,却是不满嚷道,“怎么就这么少?我儿可也为了你们大房荣华送了命!” 稳如磐石的大老太太此刻也按耐不住,冷哼一声。“他机关算尽,却反害自己性命。这些年来,大房对四房照顾有加,并非是因他所谓恩德。不过是老爷垂帘四房孤弱,念及手足之情罢了。” 大伯父和善面庞,也带怒色,“当年他买凶作案,不过是想故技重施夺我性命,却不料被歹人误认,丧命黄泉。他是何等龌龊居心,四叔不知?恐这刁钻法子,还是四叔言传身教罢。” “你……你竟对长辈不敬。”四老太爷一张俊逸犹存的脸,涨了通红。一掌击在桌上,震的茶盏乱颤,茶水四溅。 “是四叔为老不尊。”大伯父云淡风轻,一步又退回到父亲身后。 四老太爷依然想要胡搅蛮缠,却被大老太爷急促咳声打断。“今日,我将过往统统和盘托出,哪个要取我性命,或夺我钱财,我皆不抗争一下。我多年作恶多端,不洗手足之情。合该领罚。” 四老太爷听大老太爷并未将自己供出,稍稍舒了一口气。拉了一把想要开口搀和的媳妇一把,四房默然,静候下文。 二老太太夫妻恩爱,当年新寡之时,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便是一双秋水剪眸也为此哭的毫无神采。 她对大老太爷恨之入骨,恨不能将其粉身碎骨。“便是千刀万剐,也难恕大伯之罪!”二老太太声音尖锐,字字掷地有声。 大老太爷神色颓然,老泪纵横。 “虽父亲曾做过许多错事,可今日已幡然醒悟,且他已恶疾缠身,二婶不能网开一面吗?”大伯父虽也厌恶父亲,却不忍见旁人如此对待。 “我父亲又有何辜?要冤死狱中!”二房三伯父挺身而出,义愤填膺。 大房大伯父默然无语,垂首而立。大老太太扫了继子一眼,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花老太太沉默半晌,哑了一口茶,缓缓开口。“死者已矣,今日便是我们将大哥千刀万剐,也不能令死者生还。二位已故老爷,之所以命丧黄泉,皆因其想包庇长兄。他们想要全了兄弟情义,我们总不能在他们死后逼死大哥。”转头又看向神色依然愤愤的二老太太,“且花家不过历经五代,正该是繁荣昌盛之时。我们若在此逼死大哥,孩子们日后该如何兄友弟恭,团结一致?” “三弟妹说的不对。孩子们今日既然知道他们大伯将自己父亲害死,若不讨个公道,日后也难相处!”二老太太依然不肯松动,势必要亲手了结了大老太爷。 花老太太意欲开口,却被大老太太抢了过去。“二弟妹既然想讨公道,必定是要老爷一命相抵。我也觉得如此才算公平。” 话音一落,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凉气。为花老太太目光沉沉,似是又些许赞许之意。 大老太太瞥了一脸震惊的丈夫一眼,又道,“只是,我花家断没有取人性命的权力,这事只能击鼓升堂去衙门中解决。县衙老爷量性判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这样一来,恐整个菏泽,乃至兖州府都将知我花家出了如此丑事。军营领差的杉哥儿(二房二伯父之子)、科举在即的杨哥儿(二房三伯父之子)和松哥儿都将受到牵连。我们栋哥儿如今乃是皇商,信誉最是要紧,如此闹开,恐花家基业不保。更拖累了在朝为官的四堂侄。我们四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二弟妹觉得,二弟也希望以毁了花家祖业为代价替自己伸冤,那便去衙门告我们老爷谋害亲弟姓名罢!” 二老太太一脸震惊之下,又有不平和愤怒。“大嫂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大老太太轻轻摇头,“我只是讲道理罢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分家(二) 大老太太以退为进,沉着镇定。[]二老太太徒有愤恨,却无力回旋。花家几代家业,如今大房声音兴隆,三房仕途顺遂,二房又在积极自商场反登仕途,无论怎么看都是前途无量。若是此刻因这段往事闹到衙门,怕是要毁了百年基业。 二老太爷的冤屈平了,三老太爷的清白也还了,可花家只怕又要白手起家了。这样的代价,二老太太也不想付出。 躲在内阁的花如瑾忍不住对大老太太露出钦佩之情。香瑾却是对祖父所作所为十分不耻,愤慨道,“祖母自己才是徇私枉法,祖父明明做的不对。” 二堂嫂慌忙悟了小姑的嘴,压低声音道,“我的小祖宗,若是要外面听见你们藏在这,可白费了老祖宗一番心意。” 香瑾挣扎不休,自二堂嫂葱白玉手之下挣脱开来。贪婪呼吸新鲜空气,一张俏脸涨的通红。水汪汪的大眼睛圆瞪,清明目光中皆是愤慨和不平。“祖母让咱们听这些做什么?没得让人恶心。我本不知祖父竟是这般龌龊之人,如今要我如何对他心存敬仰。” 二堂嫂娇目圆瞪,一时被呛的哑口无言。大老太爷作恶多端,手足相残,的确令人不齿。 花如瑾轻轻笑着拉过香瑾有些燥热的小手,缓声道,“妹妹断定大老太爷是坏人?” “他为保荣华,手足相残,自然是坏人。”香瑾连连点头,这世界非黑即白,人非好即坏。 在花如瑾还是罗诗诗的时候,她便也这么认为。可如今,用不一样的心态重新活过一次时,很多观点就同过去不大相同了。 “他待你如何?”花如瑾继续追问。 “自然是极好的。”因香瑾乃是大房独女,大老太爷对其宠爱有加。(.好看的小说)不若新式玩意。还是特色小吃,哪怕是丫头小厮,但凡是香瑾流露出喜爱之情,大老太爷都会设法送到香瑾手中。大老太爷对她,已达溺爱。 “你可知,从前他为何要做这些迫害手足,追名逐利之事?” 香瑾摇头。自她记事开始,大老太爷已经不大管家中之事。他闲来下棋听娶,纳妾买婢。含饴弄孙。她认得的大老太爷,不是叱咤风云的奸诈商人,而是一个退隐江湖,颐养天年的老人。他平和、温润,除了对女色并无明显爱好。香瑾自然不明白,为何当年他会丧心病狂的追求名利和财富。 “他待你极好,你又不曾真正了解他的过去。所以,无权评论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如瑾轻轻拍了拍香瑾的手,“嫉恶如仇是好事。可不分青红皂白,便不妥了。有些事情,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香瑾看着如瑾,只觉一阵恍惚。却也很快释然。如瑾身上有和她年龄不符的见解与沉稳,在她们看来。那不是因一个人经历过死亡又获得重生后的释然和成长,而是花奕教女有方的功劳。 书香门第。合该出这样开口便是大道理的大家闺秀。 此刻外堂沉默半晌,众人皆个怪心思,心中飞快算计利害关系。 二房三伯母,穿着海棠红对襟褙子。可谓是同辈中最耀眼夺目一位。她一直和三伯父并肩站在二老太太身后,这会儿见众人都不言语。眼珠一转,便首当其冲,一步上前,对着大房两位老人行了一礼,幽幽开口。“长辈们商讨要事,照礼我不该开口。可大伯母这般杀伐果决,全不给旁人喘息机会。侄媳妇儿总要站出来为已故公爹说几句公道话,若这分家之事和公爹蒙冤之故皆由大房裁决我们不得置啄,三房和四房岂不要笑我们二房两位老爷不孝?” 二房三伯母声音爽脆,明眸皓齿。(.)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比之其他几位嫂嫂的木讷,却是多了几分灵动。 大老太太面黑如锅底,大老太爷眉头紧锁。大房大伯父和大伯母也是一脸不悦。花老太太低头啜茶,看不出喜怒。四房则是抻着脖子,等看好戏。就连二房老太太和二伯父夫妇面色都有些沉郁。 三伯父上前,轻拉了媳妇袖子,狂打眼色。可三伯母却是置若罔闻,将手臂轻轻一拽,躲开三伯父的拉拽。继续笑容可掬,声音平缓。“大伯母为求家族长兴,要求我们不追究过往,对大伯父网开一面。可我公爹总不能这么枉死了。大伯父一句分家,便硬说这点子房产地契是我们的。这些年来,大房利用本属于我们二房的庄铺赚了多少钱?这些难道就不拿出来算算吗?大房赚够了银子,又想图心安理得,便拿这点子钱财来糊弄我们。大伯母打的真是好算盘。只可惜,我们二房不答应。” 大老太太鄙夷的看了一眼,慷慨激扬的三伯母。对儿媳妇点了点头。 大伯母见此,对着婆婆屈膝行了一礼,缓步上前,和三伯母相对二战。“三弟妹入我花家大门也有五载,虽是填房,可也该懂花家规矩。祖祠之上,若没有长辈允许,晚辈不得置啄所商讨之事。今日你公然在祖宗牌位之前,冒犯长辈已犯家规。我身为长房长媳,理该要你明白明白,什么是家法!”大伯母笑容可掬,然却是一字一顿,声声掷地。 三伯母神色一凛,求助的去看二老太太。“娘!” 这是家法,二老太太也无权置啄。且二老太太对这个边缘女子做三子填房,本就不满。只将脸别过一旁,不做理论。 三伯母怒急挣扎,推开被大伯母挥手叫上来的婆子。不顾形象,吼道,“你们大房难道就这么容不得旁人说话吗?先是大伯父害了公爹和三叔,如今见事情败露,二房有所行动,就将银子拿出来,想买个平安?还说什么忏悔改错,明明就是力图自保,欺人太甚。” 大老太太一扬手,令婆子们松了挣扎中的三伯母。缓步上前,直抵着三伯母的脸问道,“你说,二房有所行动,是什么意思?” 三伯母脸色骤白,停住整理衣物的动作。直直的望着大老太太深邃双眸,一个趔趄向后,险些栽倒。 “还能什么意思?二堂哥早知大伯父体力不支,还要送上扬州瘦马,不是盼着大伯早死是什么?”四房七婶婶阴阳怪气,再添一把柴火。一双眼睛满是精光,直直盯着对峙二人。 二房众人脸色骤变,三伯父上前用力给了媳妇一记耳光。“上不得台面的贱妇,只知盯着银子,心口胡诌。”又转头对大老太太抱拳作揖,“大伯母勿怪,她戏子出身,戏文唱多了,难免好无中生有。” 三伯母被打的脸皮红肿,委屈的捂着脸庞。犹自还想争辩,却被三伯父以及狠辣颜色打了回去,只得恹恹回到二老太太身后站着。 二伯母难掩心中厌恶,挪动一步,以图与她拉开距离。 大老太太目光紧随三伯母,冷哼一声,“我们老爷诚心悔过,可偏却有人只谋钱财,不顾亲情体面。将无价性命,与铜臭相提并论。” 二房众人无地自容,三伯母成为众矢之的。四房还想在看好戏,四老太爷精神大振,正欲插嘴,却被花老太太出演阻拦。“这家,其实二十年前便以分过一次,真相也已大白。死者得以沉冤,生者也受应有惩戒。大家总归是一家人,切记今日教训,日后要更加团结才是。我替三爷领了大哥忏悔之意和本属我们三房钱财,二房、七房自便。” 说完,便起身,对着大老太太和大老太爷行了一礼。“我替三爷领了大哥歉意,却不能带他原谅你。若大哥能原谅自己,觉得今日所做弥补,能挽回别人痛失幸福,那从此后,便柳暗花明,再不受良心谴责。我失陪了。” 花老太太转身离去,脚步稳健,神态决然。 祠堂外面阳光刺眼,花老太太抬头迎上日光,直觉眼眶温热。 孔妈妈扶着老太太的手,也不禁潸然泪下。 “哭什么?不过是红尘过往,来去皆是缘分罢了。”花老太太仰着头,紧闭了双眼。泪流入心中,才最苦涩,能使人铭记。 孔妈妈泣不成声,想想老太太与花老太爷竟因如此误会抱憾终生,当真不值。 花老太太拍了拍孔妈妈的手,“我不该一味逞强好胜,不懂体恤他的苦衷。我半世凄凉,皆是咎由自取,若泉下相聚,空也无颜见他。” 孔妈妈泪如断珠,回握住老太太的手。“老太太忘了昔日新婚恩爱吗?他最懂您的,怎忍心不原谅你的不理解。” 花老太太目光悠远,终掉下泪来。“罢、罢、罢,往事不可追,只求我花氏一族能兴旺发达,也好全了我们一世夫妻情谊。” 老太太默然垂眸,见前方槐树下亭亭玉立少女,提着裙摆跑来,一头扑进自己怀中。声声祖母,叫的人心头温热。 她半世凄苦,晚年得乖巧孙女相伴也属幸事。 分家余波,震荡多日,直到大老太爷撒手人寰才算结束。这一年的除夕,过的压抑难捱,二月中旬,花之横中榜消息传来,老太太自是喜不自禁,决定带着小孙女上京探望长孙。(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定情(一) 奔丧而来的花奕,收到儿子高中消息,喜不自胜,却还要极力让悲伤情绪压过欣喜。(.)起码,在大房众人面前要做出一副痛失长辈,悲痛欲绝的样子。 花如瑾见父亲表里不一,悲喜交加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每日要跟着香瑾跪在大老太爷灵前挤眼泪,也不是很悲惨。 三月新春,本就料峭。一路行船,如瑾只愿意整日腻在船舱之中取暖,不想去甲板上多走动。 花奕常拉着女儿出来溜溜,以便提高她的免疫力。好让她能一直抗战在第一线,让老太太的余年过的热闹幸福一些。也为了日后嫁入夫家,能够有一个强健体魄与婆婆和姨娘以及妯娌、小姑斗法。 这日风和日丽,却还是有些寒风习习。 如瑾裹着一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毡昭君套,亭亭玉立于身姿挺拔如松的花奕身边,时不时的搓动一双微微有些冻红的小手。 花奕看向滚滚江水,文艺思潮翻涌,对于之前同女儿的诗书切磋,并不觉得十分过瘾。很想再吟诗一首,来为女儿做进一步文学培养。然侧头见小女儿冻得双颊微红,便只好收住澎湃诗意。道,“昨日将你大祖父排位请进祠堂时,你祖母已将你记在你母亲名下。从此,你便和若瑾一般,同为嫡出。” 如瑾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儿。当初她那么努力养在老太太跟前,也不过是为了这个嫡出名分。她不甚惊讶,却是十分感激。又有一些迟疑,道,“太太她……” “日后要叫母亲了,你母亲很乐意将你记在自己名下。你乖顺可爱,知书达理。又同姊妹相处和睦。你母亲自是极喜欢你的。” 对于海氏的慷慨和毫不犹豫,花奕只当她是真心喜欢如瑾。笑容满面的看着懂事乖巧的小女儿,只觉心中一真愉悦。 其实,海氏是知道如瑾对若瑾没有威胁。她用了几年时间,表达了自己对若瑾的姐妹情深,虽不是十足的毫无算计,却是八分出自肺腑。 比之似瑾的尖锐聪敏,盛瑾的善妒不容。若瑾偶尔无伤大雅的骄傲和任性是多么的令人安心。不论是出嫁之前,还是出嫁之后。如瑾都需要一个能够帮衬自己的亲姐妹。这个人选,只有若瑾最适合。也只有同她建立革命友谊,自己才能稳扎稳打的得到这个名义上的嫡出身份。 而反观若瑾,她骄纵任性,心高气傲。不若是在闺宅之中应付盛瑾母女,还是日后嫁人整顿内宅,都需要一个脑子清明,却毫无贪念的姊妹相互帮衬,或是挡住冷箭。或是出谋划策。这最好的人选,便是如瑾。 两方利益驱使,不得不成为联盟。而所幸,两人甚为合拍。 花如瑾屈膝对父亲行了一礼,念道。“多谢祖母、双亲垂怜。” 花奕看着如瑾红扑扑的小脸,却又感叹盛瑾凄苦。“日后你要谨守本分。莫要恃宠而骄。依旧应如先前一样,姊妹和睦,尊长爱幼。你盛姐姐没有姨娘依靠,又没有嫡出名分。委实可怜。她本性好强,你要善待她。”说着又看如瑾一张小脸紧绷,神态似有一些伤心。又道,“为父知我儿懂事,定不会令为父失望。” 如瑾突然觉的有些委屈,眼眶发热。“盛姐姐姨娘虽不在身边,却依然在这世上。哪一日父亲气消了,或许还会将她接回家中。姐姐算不得没有生母可以依靠。这嫡出庶出身份,不过是了胜于无,我们都是父亲骨血,不若嫡庶本该和睦。父亲过于忧虑了。” 花奕也觉自己似乎偏心有些过,面色有些难看。 “海风极凉,女儿身体有些不适,先行告退。父亲也莫要吹着冷风,早些歇息吧。”如瑾低垂眼眸,规矩行礼。不等花奕准许,便转身几步上前,扶了等在寒风中不停跺脚搓手的蜜桃之手,往船舱走去。 她纵然是再如何努力尽孝,都不及盛瑾在父亲心中地位。她不想争宠,却也不知为何会如此落寞。 也许,这几年下来,她早已经将花家的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所以,当身为父亲的花奕,对别的女儿宠爱尤过于她时,她心里会有落差。 她开始日渐变的贪心,不再是最开始醒来时想的活下去,而是要活得好。 花奕看小女儿落寞背影,也觉胸口一顿闷涨。偏心的有些过了,只希望盛瑾莫要辜负他这样的偏爱罢。 一到京城,老太太便领着花如瑾住进了京中故宅,据说这是花老太爷和花老太太新婚之居。 京城贵胄极多,纵然是离皇城较远的边远地区,一套四进的大宅也要花上好些银子。更不要说,花家这套靠近天朝心脏,又临近繁荣商街的地段,那可是寸土寸金。 花老太爷当年能够高中,恐也不见得是一人之力,花家果真财大气粗。难怪大房腰缠万贯,花奕官运亨通,原来都是有猫腻的。 可当彭妈妈说出这是花老太太陪嫁时,花如瑾彻底绝倒。原来,是她想多了。 花奕一到京城,即刻将应战后精疲力尽的儿子,从被窝里挖了出来。量身做衣,佩玉冠金,疲于奔走于各个清流名士之中。 花之横连中三甲,高中状元。殿试之上颇受赏识,圣上又在之后召其四次入宫对策,可谓是圣眷正浓,前途无量。 别说是花奕有心结交,纵然是无心攀附,这些人也会前仆后继巴结花家。 花之横一直淡定处之,只是偶尔疲惫不堪,在如瑾面前频频唠叨。酒席之中那位大叔的咸猪手摸了他纤长玉手,哪个文艺愤青强要了他手中折扇。 京中贵族,龙阳之好者颇多。花之横眉清目秀,直觉眼里很大。 如瑾笑的前仰后合,夺过北静郡王送的一串白玉扇坠,拍手笑道,“母亲在家不知敲坏了多少木鱼,绞尽了多少脑汁,就为给大哥哥求个贤惠妻子。今日是姚阁老的孙女,明日是襄阳侯的侄女,后日又有程天胄的外孙女,母亲正摇摆不定。现下看来,却都是白费功夫。大哥的有缘之人,原是那北静王爷。只不知,是哥哥嫁进王府做王妃,还是北静王嫁入花家做大少奶奶。” 那北静郡王,最好男色,荒淫无度,这几日对卖相甚好的花之横求追不舍,让其叫苦连连。按花之横的性子,本该扔下冷言冷语,教训一番,然后冷艳转身。可偏这位是皇亲贵胄,其父是当朝铁帽子王恒亲王,其长兄袭爵,因身体羸弱不得入朝参政,皇帝便施恩又赏了他一个郡王,增补朝奉以示天恩。他右手好闲,又是皇帝堂侄,自然无人敢惹。 花之横打不得骂不得,只能不停的被他在席间动手动脚,受尽旁人耻笑。今日小妹妹有这般嘲笑,他气的玉面涨红。劈手便在如瑾头上敲了一记爆栗,“兄长的婚姻大事,哪里容得你置啄?” 见花之横似有如意,如瑾连忙举起白嫩小手,委屈投降。“我错了,我错了。哥哥玉树临风,要配风流倜傥的公子,那北静王爷是痴心妄想!” 花之横皱眉,瞪着如瑾,又要伸手敲他。如瑾目露恐慌,可怜兮兮的缩着脖子。却见花之横板着脸道,“你错了,那北静王长身玉立,聪明灵秀,端的是美质良材。只是,你兄长我哪里像小倌馆里的兔爷?要嫁也该是他嫁我!请搞清楚状况!” 如瑾瞠目结舌,目露惧色,喉头一滑。“哥?” “我说的话很恐怖么?”花之横眉头紧锁,看了看自己刚刚敲过妹妹的手指。 “刺激而已。”如瑾扶额,同情奋战于挑选儿戏的海氏。 之横不置可否点头,“去吧,我书房里有人等你。” “等我?”如瑾性目圆瞪,颇为惊讶。 “嗯。”花之横点头,有些不耐烦的将妹妹拎了出去。并打发身边小厮将人带到内书房处。 其实如瑾已将那人身份猜得十之八九,推门而入那一瞬间,果然见一衣袂飘飘少年,垂手而立,站在放满书籍的巨大书架之前。 江云赫听见门声,转身。午后阳光正好洒在少年玉器雕琢一般美好的面容之上,他笑容和煦,目光温柔。就好像很多年前,花如瑾熟悉的齐玉衡。 “恭喜江哥哥金榜题名。”如瑾福了一福,谦逊有礼。 江云赫伸手虚扶,“多谢妹妹。”女孩如玉脸庞,笑容甜美。每一次见面,江云赫都觉心中似有绒毛飞过,痒痒的,又疼疼的。 那小厮见二人见面,本想退出关闭房门,却被如瑾拦住。“门便开着吧,我和江家哥哥光明磊落,自不会说那旁人听不得的秘密。” 小厮抬头,飞快的扫了一眼江云赫,又见如瑾坚如磐石,便也只得领命将门大开,而后退去。 “江家哥哥今日寻如瑾前来,可有什么事情?”如瑾笑容温婉,声音和缓。她望着江云赫,神态安然。 ====== 555555今日家中天降来客呀,从早上一直威武的蹂躏我到晚上,九点才走。好吧,虽然我喜欢她们突然的袭击,但是耽误了更新,对不起大家啦!匆匆赶出来一章,略有瑕疵,明日抓虫罢~各位看官,尽请谅解啦,顺便撒个票神马的再走……(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定情(二) 江云赫神态有些落寞,却也强自笑道,“锦州一别数月,不知妹妹可一切安好?” 如瑾微笑,“跟着祖母去了一次菏泽祖宅,目睹一场场风波,涨了不少见识。” 如瑾只答不问,实在提高了江云赫继续搭讪的难度。本还想要多多寒暄,但如瑾虽语气温和,却疏离至极。江云赫无奈,只从袖中取了一套描红画谱递到如瑾手上,“这个送你。” 江云赫素以口才极佳而著称,可面对花如瑾时却有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无力感。 如瑾接了画册,道谢,随手翻了翻手中画册,心中十分喜欢。 “权当感谢上次妹妹所赠之物。”江云赫目光温柔,望着如瑾。“妹妹亲手为之横兄做的绣苍松劲柏书兜,同窗见后,无不称好。想妹妹如此心灵手巧,送妹妹这刺绣画册岂不正好?” 这画册中刺绣花样颇多,又有刺绣讲解,如瑾心中欢喜。便放松警惕,和江云赫多聊了几句。两人不知不觉,倒也说的越发熟络起来。 女孩隽秀温柔,言谈举止落落大方。虽接触不多,但每一次交谈都让江云赫欲罢不能。她偶尔疏离,偶尔亲密,委实让人捕捉不透心思。 江云赫一颗心,似被人用细线牵引,时上时下。情绪也不禁跟着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不停起伏。 “你不知道,我那堂妹甚是淘气。自那日以后,虽常被那恶霸缠住,却总能将其收拾的服服帖帖。到最后,那厮也不得不为我堂妹马首是瞻。我瞧着,他们两个倒是一对欢喜冤家。保不齐哪一日,两人便成了一家子呢。”如瑾说起大伯家香瑾。便滔滔不绝。想到当日香瑾在街上拔刀相助,遇上xxx后,便被纠缠住,不禁乐不可支。 那两人都跋扈不讲道理,可男方总不得已在女方面前服软。被香瑾叉腰呼来喝去,全无怨言。 江云赫被花如瑾欢脱情绪所感染,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妹妹也喜欢欢喜冤家?” “两人相处,毫无芥蒂。毫无防备便是。是欢喜冤家,每日吵吵闹闹。还是琴瑟和鸣,便也不重要了。”如瑾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笑出的眼泪。知道话题要切入正轨了。 江云赫咀嚼其话中意味,也点头称是,又追问道,“妹妹何以时刻对我有所防备?” 如瑾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直接,呼吸一滞留。垂眸不语,沉吟半晌。“那你觉得,我该当如何?” “你我明明情意相投。你为何总是对我有意躲闪?”江云赫起身,往前一步,来到如瑾面前。如瑾沉着镇定,只坐在原来位子上并不动弹。挑眸看向江云赫,见他继续紧蹙剑眉质问道。“家母对你十分喜爱,而老太太也有意撮合。你为何还是闪闪躲躲?难道是你心中已有他人?” “我深居闺阁,并无缘与其他外男相见,心中何以有人?”如瑾望着江云赫,清晰的从他眼底看见一丝雀跃闪过。然。她很快又将话锋转移,道,“今日既我装不得糊涂,索性将一切都说开了。你我也好就此撒开手,要么做一对规规矩矩的世交兄妹,要么就永世莫要再见。” “你既心中无人,为何不能接受我?我竟那般不堪,你连一点机会也不给我吗?”江云赫向后踉跄一步,颓然而立,失望的看着如瑾。他自小备受推崇,不知受过多少人的爱慕。如今好不容易为一个女孩动心,却得到这样决然的拒绝。这让他情何以堪。 “哥哥以为,婚姻大事,只是两情相悦便万事具备,皆大欢喜了?”如瑾挑眉,反问江云赫。 他蹙眉不语,婚姻中虽微不足道的便是两人的感情。多少人都是盲婚哑嫁,直到掀开盖头那一瞬间才彼此看上一眼。(.无弹窗广告)他们有幸于婚前见面,并在长辈的默许下交往已属不易。“你我也算门当户对,两家又本有婚约。” “那婚约原就同我无关,我只是一个养在老太太身边的小小庶女。江、花两家的婚约是两位太太定的,如何能轮的上我?”如瑾反问,突然觉得有些讽刺。她纵然如今有了嫡出身份,又有哪个不知道,她是生父忽略,嫡母并不十分喜爱的庶女。 江云赫犹自不死心道,“我母亲极喜欢你的!” “她是喜欢花家的小女儿,而非喜欢自己的儿媳。”如瑾一针见血,目光定定望向江云赫。“哥哥今日高中,前程似锦。理应娶一位名门淑女,若花、江两家结亲,只有若姐姐是最合适的。其实,你本心知肚明。不是么?” 江云赫望着如瑾,眼前女孩不仅玉雕一般的容颜,便连心思也那样的玲珑剔透。 如瑾见他不言语,知他已经动摇,便又道,“如瑾不过一个小小庶女,不敢高攀。你若真心垂怜我,便莫要让我在母亲和姐姐面前难做吧。若姐姐虽是有些骄纵,但却肯实心实意待别人好,日后她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妻子。” 语毕,如瑾又对江云赫行了一礼,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云赫萌生的小小情愫,花如瑾早已感知到。只因他从不说破,如瑾也不好直截了当。今日一切说的清楚,如瑾倒觉心中坦荡。只胸口处有些发胀,说不出的酸涩。 她明知道,江云赫人品极佳,又体贴温柔。只可惜……他们不合适。 如瑾一路只觉脚下虚浮,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回到老太太暂住的荣寿堂。方才一进门,便听见里面有莺莺哭声。 俱蜜桃透露,大小姐花似瑾听闻祖母进京,忙不得的自尚书府赶来。她原本娇俏面容,如瑾却是灰白不堪。明明有孕在身,却瘦如枯骨。祖孙二人普一见面,便抱头痛哭。 似锦这般光景,一定是婚后生活并不如意。她素日所寄来家信,常说婚后夫妻恩爱,公婆宽厚,妯娌小姑和睦。老太太和海氏得此佳音,自是欢喜不得。虽有几次甚为怀疑,但最后却也无从求证,只得作罢。 直至上次彭妈妈被老太太留在京中,去尚书府走动时,方才觉得不对。追问之下,似锦只说因不得生养而焦躁难安。彭妈妈便在老太太的吩咐下,四处奔波,求的宫中秘方。待药方送到时,似锦却已神奇的怀有身孕。 不能怀孕的压力没了,可担忧是男是女的顾虑又紧随其后。 苏家大房兄长早逝,只留的以为孤女。而苏二一房子嗣便显得尤为重要,苏夫人见儿媳频频不得受孕,便隔三差五的往儿子屋里塞通房美婢,苏二忙于奔走于各个娇妾之间,一月之中最多有四日与妻子同房,这样一来,更加降低了受孕几率。而两个自小跟在苏二身边的同房大丫头又相继产子,让花似瑾更是倍感压力。待好不容易有了孩子以后,苏二自是兴奋之极,可又表现出盼子的殷殷期望,这让似锦更是焦灼。 孕期不调,日日灌汤喝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而腹中孩儿,却也不大健康。苏二本就好色贪花,又不喜似锦盛气凌人性子,两人多有不和,对于母亲和妾侍给似锦吃排头也全不插手,只凭似锦一人战斗不休。被似锦抢了管家大全的大房嫂子,更是喜得见这一幕。 本是聪明灵秀的似锦,却因贪权好利,害苦了自己。 老太太抱着如枯骨一般的孙女,心里疼惜。轻打她的后背,“你可不长出息的,出门子前我同你说过什么?只管拢住了夫婿的心,旁的不要在意。你却怎不听?” 似锦一脸泪痕,“我想着,若我能帮他撑起那偌大的府邸来,他怎会不尊重我?” 老太太叹气,扯了帕子给大孙女擦眼泪。“只有拢住了他的心,他才放手要你去管庶务,纵然是婆婆刁难,妯娌捣乱,他也只有向着你的份。如今,你一味忙着去抢他母亲嫂嫂的权力,不管一屋子狐媚子,岂不是本末倒置?” 似锦呜咽,泣不成声,只哭倒在老太太怀里。心中后悔不已。 如瑾站在外面许久,不知是该进该退。又听得里面一阵稀稀疏疏洗漱声音,哭声也渐渐不闻。便理了理发髻衣衫,让小丫头打了帘子进门。 老太太端坐在四季迎春罗汉榻上,似锦搭边坐在老太太身边腻在老太太身上。祖孙二人十分和谐。如瑾一脸灿烂笑容,欢脱的跳到似锦身边,扯着她的袖子,道,“听说大姐姐有了身孕啦,姐姐合该是恭喜我要做姨母了!” 似锦忍俊不禁,一点如瑾额头,“淘猴儿,你不说恭喜姐姐要做母亲了,到怎么要姐姐恭喜你?” 老太太也是乐不可支,一旁笑意浓浓看着两个扭在一起,十分亲密的孙女。 “姐姐本就到了该生养的年纪,有什么好恭喜的。我可是头一遭做姨母,理应多恭贺恭贺。”如瑾绷着小脸,说的一本正经。 似瑾瞠目结舌,笑着点她额头,“怎么越发的不正经了?”说着又看向祖母笑道,“没在祖母跟前儿时,倒还规矩。” “姐姐直说祖母性子跳脱便是了,何必拐弯抹角呐!” 在似瑾和老太太同时举起的手掌落下来之前,如瑾跳了老远。笑嘻嘻的躲在蜜桃身后,讨饶。 似瑾苍白脸上泛着病态红晕,眼窝深陷,一双明亮双眸早不复往日神采。如瑾突然觉得鼻头酸涩,眼眶发热,忙不迭的转过身,藏住汹涌悲伤。(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快刀斩乱麻(一) 海氏并不知道女儿婚后实际情况,花老太太也不准备告诉她。[]只是对于大孙女婚后的不幸福,觉得伤感。本来,她看上的似锦夫家,是忠勇伯府,他的嫡次子为人忠厚,又踏实上进,颇的老伯爷的信赖。日后不用袭爵,但是前途却是一片光明。而且,这位二爷作风端正,虽已弱冠,屋里却不曾有过女人。 忠勇伯夫人几次三番想要往儿子房里塞人都被拒绝,他不能允许有庶长子这种危险的物种存在。就这样的做派,便足以证明,这位是一个正直体贴的好夫婿。 然彼时花家家宅不宁,正闹的沸沸扬扬。花奕早有耳闻,有人在暗自行动准备弹劾他。正在风口浪尖之时,他怎么能攀上贵胄亲家?放弃一个大好姻缘,将最心爱的女儿嫁入尚书府。普普通通的高官子弟,不是皇亲贵胄,没有夺嫡党项之倾,安全。然而,却并不怎么可靠。那位苏二爷,风流成性,一屋子里的女人在似瑾嫁过去之前便已经闹的乌烟瘴气。花奕打听的一清二楚,可京城贵妇圈子里面却唔得严严实实,海氏一无所知。老太太略有耳闻,据理力争几次,都被花奕挡了回去。女儿是他生的,老太太再疼,也不能越过了儿子和媳妇。只能暗地里多赠了几箱嫁妆,也好让花似瑾傍身。 然而最后事情还是如此不乐观。 老太太闷闷不乐的坐在雕二龙戏珠罗汉床上,花如瑾上前将秋香色秀五福团花大引枕塞到老太太身后,让她靠坐的舒服一些。自己也爬上去,坐在老太太身边。“不如,祖母多在京中呆上几日。让姐姐留在娘家养胎。” “那怎么成?”老太太也想这样,可却实在不合规矩。况花似瑾的婆婆,又非一般的刁钻难搞。老太太叹了口气。又道,“将她接过来,她婆婆自是不愿。少不得又要在儿子耳边嚼舌根,没得让他们夫妻生了嫌隙。倒不如,我们常去尚书府上走动,好给你大姐姐撑腰,免得要他们以为,你大姐姐娘家无人。” “嗯。”如瑾深思点头。“只求大姐夫能体恤姐姐。” 不若旁人做什么。其实都是无用功。若是苏姐夫本人对花似瑾不上心,旁人再如何悉心照料又如何? “浪子回头这档子事儿。只在话本里才有,多是人的殷殷期盼罢了。”老太太摸索了如瑾的手,“选夫婿,身家背景都是次要的,最要紧的是本性能力。男人无情不好,多情却也要不得。才能了得不好,无能懦弱也要不得。只寻一个懂得尊重嫡妻,对于侍妾雨露均沾,有能力有懂自保的人最好。” 如瑾讷讷点头。心知这是老太太给她定的择偶标准。可也实在有些太苛刻了,如瑾深深的担忧自己日后还能否嫁的出去。 老太太这几日忙着与似瑾亲香,今日好容易闲暇下来,祖孙二人也好开诚布公的谈心。花如瑾这一夜赖在老太太屋子里,同老太太挤在一张床上。将与江云赫之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静静听了,问道。“你是怎么想的?赫哥儿俊秀斯文,上进正直,有身家清白。最难得的是对你上心。” 如瑾一双晶亮的大眼睛在黑暗中不停闪烁,“他自然是好的。可却不是适合的。既没可能,可比牵肠挂肚。一次将话说开了,日后撒开手来,也不尴尬。母亲喜欢他,若姐姐也对他有情。我知道什么要得,什么要不得。我自小得祖母垂怜教导,总不能为了儿女之事给祖母添乱。江家哥哥,他待我也只是一时少年心性罢了,日后天长地久,哪里还想的起来。” 话说到最后,如瑾声音中已略略带了哽咽。花老太太叹气,将如瑾露在外面的小胳膊抓起来塞进被子里,将锦被往上拉了拉。[.超多好看小说]这世道人情薄凉,遇上一个不计身份的有情人何能珍贵。可女人确实如此悲哀,为保全一声顺遂,哪一个有勇气豁出去只求真心?日子天长地久,婆婆、姨娘相继登台,摩擦日日多了,哪一个能监守永久?情之一字,端的是不好捉摸,无法掌控。 老太太搂紧了如瑾弱小的身躯,“好孩子,你难得明白。也不枉祖母为你费心。可祖母总要问你一句,你可喜欢江家的哥儿?” 黑暗中,老太太似乎屏息凝神。而如瑾却是心如小鹿,“也许,我只是喜欢魏晋乌衣子弟的风雅,无关乎此人是谁。” 她声音轻柔坚定,若琴弦轻撩,漫不经心却有坚定沉着。老太太隔着被子,拍了拍小孙女的肚子,“夜深了,睡吧。” 如瑾侧身,窝进了老太太怀里。只觉得眼窝处似乎有些湿润。她喜欢魏晋乌衣子弟的风雅,喜欢如玉君子谦谦有礼。前生如此,今世亦然。人的喜好,无法改变,哪怕是换了身份,重活了一世。 她突然觉得,自己前世或许也并非喜欢的是齐玉衡。若是先遇到的别人,也许那日也不会横遭惨祸,更不会有今日小心翼翼求生存的现状。卫玉衡,是心里的一颗刺。拔不出来,她就一直惦念着。 此时又道三年政绩考核,花奕三年来鼓励耕织、调配商贾、使得锦州如瑾丰饶富庶。考核成绩再度得了一个中。欢天喜地的升迁,本以为是个京差,却不料,调去了陪都盛京,左迁至奉天府尹,连升两级,终于混入了中级官员行列。 只是如瑾不明白,按一般平步青云的套路来说,花奕此刻应该站进京官行列。每日早起,在见光之前,被挣着着起床的海氏伺候更衣,教训完儿子认真读书后,再同众位同僚一起从天顺门的两侧角门挤入皇城,瞻仰天子仪容,竖着耳朵聆听根本听不清楚的天子声音。然后在下朝的路上,挤到站在前排的同僚面前,请示上级工作。 可出乎意料的,他还是在盛京这个地方盘旋。不过是才从盛京下属的锦州,一跃到了陪都。还是天寒地冻的偏北地区,还是太宗皇帝开国时所建的京都。 如瑾哆嗦着打了个冷战,她两世为人,都窝在了奉天府。北方的冬天,真的是冷的令人发指。南方四季如春,人杰地灵,才是好地方啊。 海氏本就出生北方,又是游牧民族后裔。此次老公升迁,倒是正合她的心意。只是一听说儿子高中状元,却要请命去雍州池阳县做知县。那里天高皇帝远,又气候恶劣,实在不适合细皮嫩肉的花之横。 花奕带着儿子回到锦州的时候,海氏老大的不乐意。扯着儿子的袖子,指责,“皇上不是轻点了翰林院,你没得往外跑什么?雍州苦寒之地,去了岂不是白白吃苦,能有什么建树?” 花之横淡定的轻轻扶开母亲拉拽自己的手,正色道,“做官怎能是贪图荣华?若只图舒适,不顾百姓疾苦,岂不是枉读圣贤书?” 海氏被儿子连续的反问,搞的羞恼不已。恨不能将所有的圣贤书都从儿子脑子里抛出来。这厮悬梁刺股,竟读出了个榆木脑袋。反观一旁的老爹,还不是哪里有油水哪里钻。可她却实在忘了,花奕当年也是这般小心谨慎走上来。 “扬州是何等的好地方,你父亲又在那做过父母官,你去那里不好?不过就是荣昌侯在圣上面前一句话的事情。”海氏犹自怀念江南的风景如画。 花奕手心痒痒,直想将媳妇拉回屋里好好数落一番。可众儿女皆在,也只得沉声道,“一句话的功夫,就成了结党营私!” 现下正式敏感时期,皇上垂垂老矣,四王和八王夺嫡之争日益激烈。朝廷中有些头脑发热的官员,开始纷纷战队,似花奕这般头脑清明的则是尽力靠边站,明哲保身。 花之横深的老皇帝欢心,若就职京中,难免会被卷入夺嫡风波。此刻躲得远远的,有所建树最后,便是中庸之举,日后新帝登基,也有诸多机会升迁。 便连海氏这帮贵妇交往,日进也要进行筛选。她虽然时事不上道,但是基本官夫人素养还是有的。即刻明白花奕话中含义,可还是心疼儿子要去受苦。“又没个妥帖的人去照顾。”海氏犹自抱怨,拉着儿子的手百般不舍。这厮长到十七岁,还未离开过母亲身边。 花之横拍拍母亲的手,“母亲放在我屋子里的妈妈和丫头都妥帖。且我也不似那娇生惯养的,能自己照顾自己。” 海氏海氏心疼,眼眶微红。 花奕扬手,“上任之前,成婚便是。” “老爷有了人选?”海氏犹自瞪大眼睛,她可一点消息还不知道。只知道六王爷家的郡主看上了儿子,却被花奕已早有婚约推辞。 “姚阁老嫡亲长孙女,止若娴雅大方,你明日便差人松了庚帖罢。”花奕执儿子之手,匆匆进了书房。 海氏自是兴奋不已,开始忙于儿子亲事。 江云赫领了翰林院编修一职,江家不同于海家低调,大摆筵席,然江云赫却一直郁郁寡欢。看上花之横的六王爷,在痛失前者后,又将魔抓伸向了江家。六王妃笑意盈盈,和江夫人聊的亲热熟络。 可江夫人却十分遗憾的告诉他,“犬子早有婚约,实在有负王妃美意。” 六王妃端庄的脸极尽扭曲,而一旁早已芳心暗许的咏乐郡主也是失魂落魄。江云赫却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脸上愁容不减。(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快刀斩乱麻(二) 先是被花家以指腹为婚推辞,又被江家早有婚约谢绝,六王妃很抑郁,咏乐郡主也对自己的身家和魅力起了深深的怀疑。[.超多好看小说]六王爷则捋着修剪整齐的胡须深思。 “你倒是说句话,他们这岂不是藐视天家,践踏咱们尊严?”六王妃裹着海棠红中袄,姿容俏丽,杏目含嗔带怒。 六王爷生的脸圆憨厚,一双眼睛弯弯似带着笑意。“我们算什么?恐怕江老先生连皇父的面子也不给?你何苦去招惹他家?岂不是自讨没趣?” “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当了几年的帝师?皇父有今日作为是因天赋异禀,同他的教导有甚关系?”六王妃不服,桃腮涨鼓,皮肤吹弹可破,看着煞是可爱。 “莫要胡闹,若是皇父听见,要责罚的。普天之下,皇上只信任一人,便是江老先生。你如今去攀附江家,岂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难道不知道,五哥正紧盯着我吗?”六王含笑双眸,突显凌厉。语气坚定,毋庸置疑。 六王妃闻言,愣怔。后知后觉的瞪大眼睛,“我哪里想过那么多?我本瞧上的是状元郎,若非是他家早已指腹为婚,哪里还能挑上旁人。” “什么指腹为婚?都是推辞罢了。”花奕是匹黑马,聪明狡诈,六王爷很看好他。转而看着身边妻子无奈她的单纯,爱惜的缕缕她两鬓秀发。“你心思单纯,不知其中利害。如今正值敏感时期,哪有人赶着和王府攀亲?可怜我儿……哎,生的帝王家,哪里能随心意。”话语之中,颇带凄凉。若非同为帝王之子,恐怕无人能够领会。 六王妃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抬头望着夫婿。“平庸一生岂不好?高处不胜寒呐。” 六王叹气,将媳妇揽入怀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六王才学出众,治政有方。虽非嫡出,却颇受皇帝喜爱,缕缕委以重任。多年下来,已是羽翼丰满,他虽无心夺嫡,可有心之人早已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若是哪个兄弟登基,第一个被连根拔起的便将是六王府。他力求自保。只得背水一战。 花之横此次高中,炙手可热,为以免夜长梦多,花家和姚家商量要将婚事速战速决。六礼在短短一月之内举行,在花如瑾还属完全萌圈的状态下,新嫂子已经开始给公婆敬茶。 姚氏生的不甚美貌,站在天人之姿的花之横身边更是显得其姿色平平。但好在气度雍容,举止大方。海氏觉得以她的容貌,实在委屈了儿子。但花奕却是十分喜欢。不论左看、右看、还是上看、下看都十分满意。 接了奉上之茶后,说了几句举案齐眉,开枝散叶的场面话。海氏虽不乐意,也还是很给面子的给了一个大荷包,外加自头上摘下一只百鸟朝凤金簪。握着媳妇的手。殷殷嘱托。恐怕终于肯开荤的儿子,贪吃过头。话语之直白露骨。将花奕都说的面红耳赤。然而淡定的姚氏却只是毫无表情的点头,脸上偶尔飞过一丝红晕。 如瑾暗自叫好,觉得海氏、若瑾和盛瑾这次是遇到了对头。而自己,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和嫂子拉好关系。免得不知不觉就被拿捏住。 姚氏敬茶之后,又分别去了四个装满了金叶子的大红绒面金丝荷包,一一分给小姑子和小叔子。若瑾等不及翻开来看,欢喜不已。盛瑾柔声道谢后,凝眉沉思。如瑾飞快的扫了一眼其他三人荷包,大小和鼓掌的程度一样,能装的这么一致,倒也是心思耿直之人。花之桐腻在姐姐身边,偷偷询问姐姐要不要他从外面买什么新鲜玩应。(.)第一次发大嫂的才,他显得十分兴奋。 自从江夫人说过早已有婚约之后,便正式与海氏定下了婚事。待若瑾一及笄,两家便正式结亲。盛瑾很是落寞,一双眼睛脉脉含情的望着站在江夫人身边的江云赫。 若瑾被江夫人拉着手,羞涩的不停飞眼去瞧脸色惨白的江云赫。 而如瑾也忍不住去看,就站在自己身边几步之遥的青衫少年。眉目清秀,风姿卓雅,温润如玉,却最终成了姐夫。恰逢江云赫抬眼望来,如瑾赶快将目光挪开。 江云赫一时愣怔恍惚怔怔望着,就坐在自己身边几步之遥的碧裙少女。眉目如画,气度娴雅,美丽俏皮,却终成了妻妹。人生真是处处皆是讽刺,他从不对女孩子上心,好不容易动心,却无法得到。 “赫儿?”江夫人唤了几声,都不见儿子回应,有些不满的瞪向如瑾。江云赫即刻收回自己目光,脸上飞鸿一片。“瞧什么呢?那么入神?” “窗外杏花落了。”江云赫最后看了一眼如瑾。 外面杏花落了,他心里却有一株杏花盛开了。没有人能把她从他心底里移走,哪怕是他未来的妻子。 如瑾望着窗外飘零花朵,盛京的秋天来的真早。 大哥要启程了,爹爹升迁了,听说外面的天下也快变天了。而她们三姐妹,相继都要及笄了。 海氏舍不得儿子,哭哭啼啼,又只享受了几天的媳妇侍候,不免哭的更加伤怀。想方设法,想要留下媳妇,塞给儿子两个通房。 “横儿新婚,此去偏远,没有媳妇在身边哪儿行?”老太太撵着手中念珠,横了一眼哭哭啼啼的海氏。 海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湿意,“身边两个丫头自小跟着横儿,如瑾跟去,怎不妥帖?” 花老太太横眉冷对,厉声道,“你想要横儿弄出个庶长子给媳妇添堵?若不怕亲家打上门来,你便照做吧。” 姚阁老家书香门第,可却出了一窝子妻管严。自姚老太太往下,皆是悍妇。敢欺负他们家女儿?恐怕亲家母会不管不顾,带人砸烂花家大门。然后十分娴雅大方,温和有礼的讲一些大道理,知道对方无地自容,跪地求饶。 海氏自是知道姚氏媳妇厉害,即刻收兵息鼓,犹自不甘心的鼓鼓腮帮子。 如瑾在一旁拍着海氏后背顺气,“母亲不是还有我们姊妹在身边尽孝?我们难道不比大嫂子妥帖吗?” 海氏低头,摸了摸如瑾粉嫩嫩的小脸。“女大不中留,你们都在我身边带不了多少时日了。” 若瑾挤在母亲身边,“我们出嫁,总还要再等两三年的,到时候哥哥就期满调任了。” 海氏一手圈了一个女儿,突然觉得眼眶微热。两个丫头,她竟然都舍不得嫁出去。一旁盛瑾缴者手中帕子,眼底闪过妒意。老太太轻扫一眼,叹气摇头。 “眼看着姑娘们见天儿的大了,若儿定下婚事了,大可不必着急。你没事时,便多带若儿和盛儿出去走动走动。”老太太打破母女情深一幕,清了清嗓子。 海氏扫了一眼来了精神的盛瑾,真心很不想管她。可还是勉强的点头,“如儿好说,只是盛儿……” “盛儿有什么要紧?难不成人人都知道她姨娘犯错了不成?”老太太厉声瞪着海氏,“你上心便是。” 海氏咬牙答应,瞥了一眼盛瑾,欲言又止。如瑾知道其中含义,便道,“两位姐姐,我新的了绣花册子,里面都是时兴花样,你们随我来挑挑,咱们今年秀一套面料色彩一样的衣服吧。” 若瑾听了,顿时来了兴趣,忙点头应声,拉着如瑾要走。盛瑾知道,那是江云赫所赠之物,心中泛酸,跟着走了。 海氏见姑娘们都走了,便道,“盛瑾生的貌美,却性子孤高,嫁入高门恐怕不适。我瞧着老爷衙门里的县丞不错年纪轻轻就有功名,有生的斯文俊秀。盛瑾明年便要及笄了,不若我现在就去打听?” 老太太细细思量,盘问道,“家世如何?” “父亲早亡,只留一个寡母,也是读书人家出身。并无兄弟,只两个姊妹。人口简单。”海氏迅速回答,自觉是上天入地难找的好亲事。 其实,海氏恨不得将盛瑾送出去做小。可是那样实在是打了花奕的脸面,况花奕殷殷嘱托,务必要给盛瑾安排好亲事,夫婿上进,人口简单为上佳。 他可没说家境殷实不殷实,这郝县丞,实在是家境贫寒。盛瑾这样娇生惯养的,嫁过去恐怕要吃不少苦头。一般寡母能将儿子拉扯大的,都有过人本事。这位的母亲,更是厉害角色。和婉姨娘一眼,看似柔弱,实则狠辣。和盛瑾这样的碰上,日后怕是有好戏看了。海氏心中窃喜,老太太兀自思量。 如瑾姐妹一行进屋,盛瑾随意翻了翻描画册子。见扉页上一排小字,字迹工整,笔力仓劲,一看便是出自江云赫之手。“呦,这不是三妹夫的笔迹吗?这册子可是江家哥哥赠的?” 花盛瑾在如瑾面前,抖了抖册子,阴阳怪气。 如瑾脸色骤变,若瑾更是神色不虞。一把将册子夺了过来,也细细看来。果然见一行小字后面,落款是江云赫。 “你怎么说?”若瑾望着如瑾,醋意翻涌。(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朽木不可雕 如瑾神色平静,语调平淡,“此书正是江公子所赠。” “难为他有心,竟知道妹妹喜欢什么。”盛瑾唯恐天下不乱,纤纤玉手随便轻翻几页册子。 若瑾脸色越来越难看,直觉胸口似乎被什么堵住,浑身血液都争先恐后的往头部涌。她瞪眼瞧着如瑾,静候下文,长袖中的一双小手早已因气愤而紧握成拳。 “只怕不是他有心,而是姐姐居心不良吧。”如瑾不去抬眼看若瑾脸色,只目光咄咄盯着盛瑾。“我曾赠了大哥一副便于写字的手套,因江公子与大哥一处,又是家中贵客,我便也赠与一副。这册子,是他还礼的。姐姐明知个中缘由,今日江公子与若姐姐已有婚约,你却在这里乱嚼是非,岂不是有意挑拨姊妹关系?” 盛瑾不防她如此直白,竟是一时语塞难言。飞快的那眼睛去瞅若瑾,见她眉头微蹙,似是已有所感悟。心内着急,便冷哼一声,道,“妹妹真是越发的牙尖嘴利了,明明是你觊觎若妹妹的一桩好婚事,却栽赃到我头上,成了我居心不良了。” “觊觎若姐姐婚事的从不是我,我可没成日装出一副娇柔模样,缠着江公子吟诗作赋。”如瑾目露嘲讽,嘴角轻扬看着盛瑾骄傲的脸一瞬间垮了下来。 听闻此处,若瑾思及上次破头事件。心中清明开朗起来,胸口闷气也尽数散去。她往如瑾身边靠坐过去,“这等下作手段,盛姐姐最是擅长。婉姨娘最擅长狐媚之术,勾引男人,盛姐姐怕是尽得其真传了吧?”若瑾嗤笑出声,看着盛瑾青白脸色,越发起兴。“只可惜。这天下男人可非皆为好色之徒。想想婉姨娘的下场,怎一个惨字了得。我劝姐姐还是趁早悬崖勒马,别今日见了江公子才貌双全动心,明日见了王公子家产万贯起意,尽是手段,最后落得个人尽可夫下场。毁了爹爹的名声,丢了花家姑娘的脸!你不想正经嫁人做奶奶,我们如瑾还想要个正经好亲事呢。” 若瑾很够意思。吵架永远不会把如瑾落下。 眼见着她越说越离谱,越说越狠毒。盛瑾断然是听不下去的。哪里还管老太太和太太就在外面,伸手便将桌上的什锦珐琅杯甩了个粉碎,拂袖而去。 若瑾大获全胜,心情大好,拉着如瑾的手妹妹长、妹妹短,“昨日舅舅差人送来了几瓶宫制玫瑰香膏,涂在身上滋润贴合,味道又极好,明日我打发人来送你一瓶。” 如瑾点头道谢。心里却十分感慨,本是同宗姐妹,如今却是水火不容,这又何必。 盛瑾每每同姐妹们拌嘴后,都要哭到花奕面前。颠倒是非,博个同情。可今次却是吃了闷亏。没有言语一声。如瑾惴惴不安等到第三日,都不见花奕来兴师问罪,少不得有些诧异。 便拉来百事通蜜桃,细细问了各种情况。 “那日盛姑娘回到屋里之后。足足哭了两个时辰,第二日起来眼睛肿的似核桃一般。老爷再三追问,可却只说是想念婉姨娘所致,并未说出真正缘由。奴婢听盛姑娘屋子里的入画说,盛姑娘本来是要告到老爷面前的,但却被乳母张妈妈拦住了。她把众人都遣散了,跟盛姑娘说了一夜的话呢!”一提到八卦,蜜桃便滔滔不绝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极尽生动。 如瑾考坐在软榻里,怀中抱着杏色团花软枕,若有所思点头。那张妈妈原就是婉姨娘身边的得力助手,心思缜密,又颇会办事。只求,她们主仆不要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安安分分过好这两三年,嫁人了事。 时至深秋,花家接到了大姐姐花似瑾的一封家信。经过两天三夜的奋战,自鬼门关绕了一圈,看了看奈何桥风景后,似瑾姐姐剩下了一对龙凤胎。母亲虽是瘦弱不堪,可一对新生儿却是康健可爱。苏姐夫喜不自禁,自洗三日起,便办起了流水席,一直到孩子百天才算完事。那还犹自觉得不过瘾,若非是苏夫人一路拦着,真不知苏姐夫是不是要招摇到皇宫大内去。 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让如瑾将信反复读了好些遍,又自己拿在手中细细端详了好久。再几番确认此非梦境后,笑道,“似瑾总算是苦尽甘来。” 海氏也是喜不自禁,双手合十,连连念佛,“祖宗保佑,祖宗保佑。我儿总算是个有福的。如今这一胎下来,就儿女双全了,我看苏家那老妖婆还有什么理由再往姑爷屋里塞人。” “想塞人,理由岂不是多的是?”老太太瞧着海氏得意忘形的样子,忍不住冷哼。“孙媳妇有了身孕,虽小两口远隔千里,你还不是一封一封的私自写信让那两个通房丫头自己争气?又偷偷的打发人往雍州去了。你当我老了,耳聋眼瞎,什么都不知道?” 上个月,花之横寄来家信,道喜说是姚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海氏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又挑了两个美貌丫头嘱托一番,打发人送去了雍州。老太太实在不耻她的行为,一直找不到机会教训她。 海氏一张老脸羞了个通红,“我不是怕媳妇有了身孕,照顾不周吗。” “有何不周?他忙于政务,下晚回府为的是休息,难不成还要周旋于女人之间不成?”老太太板着脸,真想敲海氏一个爆栗。 海氏难为情的低头,瞄了一眼如瑾和若瑾。 老太太瞧她那促狭模样,却丝毫没有心软之意,“当着姑娘们的面说你,你方才能记得住!” 海氏大囧,老脸立刻红到了耳根。 若瑾悲哀的叹气,拍了拍母亲的后背以示安慰。如瑾殷勤的给老太太手炉里添了银碳,“母亲也是为了大哥哥好,祖母莫要责怪了。” “为什么你大哥哥好?她是怕他们小两口太恩爱了。”老太太白了如瑾一眼,显然是嫌她多嘴。 这话直中海氏内心,“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那小子一有了媳妇就把我这个老娘抛在了脑后。成亲不过几日,媳妇都没在我跟前儿立过几日规矩,他就巴巴的把她领走去上任,扔下我一天没享到媳妇的福。” 老太太上下打量海氏一番,撇嘴,“横哥儿那是体谅你,免得你在我跟前儿立规矩。” 儿媳妇给自己端茶送水,自己作为榜样模范,也必须得在婆婆跟前侍奉茶水。可海氏成亲多年,正儿八经侍候老太太的时候是在太少了,她再次面红过耳,垂头不再敢言语。 如瑾和若瑾互对了眼色,一起挤眉弄眼,憋笑憋的十分不易。 天气渐渐冷了,如瑾为父亲和弟弟新作了厚绒鞋垫。忙不得的要去献宝,跑去要和老太太只会一声。却见老太太闷闷不乐坐在榻上,若有所思。 “大姐姐报了平安,祖母怎还是一副忧心忡忡模样?”如瑾坐到老太太跟前,端了新顿的红枣阿胶羹吹凉递上。 老太太接了,只用瓷勺搅拌,并不入口。“你大姐姐的性子好强,今次好不容易挣了一口气,儿女双全。少不得又生旁的心思。只求她莫要求的太多,安安分分过日子便罢了。” 花似瑾一直对于支持中馈有一种执念,之前地位岌岌可危,如今站稳脚跟,必定是要放手一搏的。 如瑾默然半晌后,接了老太太手中青瓷小汤盅,舀了一勺递到祖母唇边。“大姐姐是个通透人,又颇有手段。只要大姐夫一心向着她,什么事都不难办。” 老太太张口接了,细细咀嚼咽下。“你大姐夫是个多情的,最是喜爱柔弱女子,可偏你大姐姐好强。她如何能得了你大姐夫的全心呵护?如儿,你记得,好强可以,但莫要在自己男人面前逞强。你能护得自己周全固然重要,可莫要让男人觉得,你不需要他的照顾。一旦他觉得你不需要他时,他便也不愿在对你上心。哪一个男人愿意在自己妻子面前,显的毫无用处?” “嗯,如儿谨记祖母教诲。”如瑾点头,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做女人就要像婉姨娘,外表上弱不禁风,内心里却是无坚不摧。男人永远对其心生怜悯,女人有心为难却无处下手。 老太太的担忧一点没错,似瑾的确刚强过头了。不仅要想要把持家中管家大权,还极力鞭策纨绔夫婿积极上进。今日绑了大姐夫的两个娇妾美婢,明日吼了大姐夫的三个狐朋狗友。整个京城都在议论纷纷,官老爷们诧异,花老兄秉性温和,怎生的如此彪悍女儿?官太太们则感慨,花家姑娘要不得。 如瑾、盛瑾都很抑郁。天地良心,她们真的都很温柔、很贤惠。 老太太也对大孙女的行为十分不满,缕缕写信劝阻,要她想着自己还有两个没有定下亲事的妹妹。似瑾口上答应,但却是依然我行我素。似瑾姐姐在给如瑾的信中说了,悍妇怎么了?悍妇配武将绝佳,如瑾日后一定能嫁入侯门,做个一品夫人。 如瑾抚额长叹,朽木不可雕也!(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命不久矣 如瑾在老太太的庇护下渐渐成长的时候,齐玉衡也已经在隆昌侯的帮助下,做上了户部尚书的位子,并进内阁,参与国政。可谓是当朝最年轻的内阁学士。其人生的俊逸不凡,才思敏捷,颇受高层认可,素日里他又礼待下士,为人温和,更是受到下层人民的爱护。更为难得的是,他还完全没有党政倾向,十分洁身自好。既不与三王党结交,也不与六王党接近。两方都想拉拢他来自己的阵营,他却是避而不谈,永远都能巧妙的夺过两方的有意拉拢。 如瑾知道这些时,心中冷笑。果然,上辈子,他从不了解他。只以为他就是个风雅至极的学子,却不知原来他是个最狡猾不过的政客。 “香梨姐姐近日产下一子,齐大人喜欢的紧呢。”蜜桃看过香梨寄来信后,满面春风,忙不迭的来给如瑾报信。 香梨当初被如瑾赶出花府后,与家人团聚,不久后老父病亡,家中境况日渐衰落。眼看着一家人便要熬不过去,她便又寻到牙婆处,要再次卖身。几经周折,被卖进了齐玉衡父母家中,老两口见她样貌酷似被自己害死的前任儿媳,惊慌不已。不时对她大骂,甚至要将她再度卖走。当她再次被卖出去的时候,又非常凑巧的买给新建府邸,正要大批埋入家奴的齐玉衡之妻,文惜玉手里。 当然,所有的巧合并非巧合。皆是如瑾劳烦舅母汪氏所为,汪氏好奇不已,连连追问。可如瑾只一句,齐玉衡为人正直,做他家家奴总比旁人好,打发搪塞过去。汪氏不信,可又想不出什么更深层的含义。也只得作罢。 如瑾本以为齐玉衡见到香梨会十分惧怕,却不曾料到,他竟冒着同文惜玉反目成仇的风险,纳了香梨,并对她百般宠爱。这大出如瑾意料,可却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超多好看小说]她想报仇,就总得知道齐玉衡的情况,香梨就是这辈子连接他们两个人最好的纽带。 听了蜜桃的话。如瑾拿着绣针的手一顿。而后迅速将绣针插在绣品之上,放置一旁。朝蜜桃伸手,“快教我也看看她的信。” 蜜桃将手中信笺递上,滔滔不绝的讲着香梨信中所言。“想不到齐大人竟是这样温柔宽厚之人。”她一脸憧憬,看的如瑾心中恶寒。遂挪揄道,“瞧你的样子,难不成是急着嫁人了?” 照例,蜜桃应该娇羞的扭头嗔怪几句,可她却是若有所思点点头,“我不着急。年岁急!” 如瑾瞠目,看着蜜桃半晌没反应过来。蜜桃捧腹大笑,望着如瑾,“我得一直跟着姑娘呢,嫁人有什么好的?哪个也不如我们主仆二人相依为命的好。” 如瑾卡巴卡巴眼睛。看着蜜桃红扑扑的小脸。左脸抽了抽,“你莫不是不喜欢男子。喜欢女子吧?” 蜜桃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奴婢对姑娘心生爱慕已久。” 如瑾故作慌张,一把拉过蜜桃,做噤声状。“仔细莫要让旁人听见。日后不能带你陪嫁。” 蜜桃先是一愣,随后朗声大笑,“姑娘忒没正行!” 如瑾不置可否的撇撇嘴,要正行做什么,上辈子她太正行了,一本正经的被人在夜里推入了滚滚江水之中! 且说香梨在齐府,深得齐玉衡的宠爱。隆昌侯不似之前昌盛,而齐玉衡却是步步高升,也不再摄于文惜玉的淫威,渐渐拿起了老爷款儿,给自己宠爱的小妾撑腰。有意抬举香梨,将孩子养在她身边,并不抱去给嫡母抚养。文惜玉,不知吵了多少回,跑回娘家多少次。可香梨却是一直荣辱不惊,规矩本分,隆昌侯夫人每每来兴师问罪,香梨都礼数周到,侍奉接待的无可挑剔。使得她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将女儿押回到姑爷家,细心安抚,要她忍住,等着抓香姨娘的小辫子。 齐玉衡腰板挺直,不再吃软饭之后,便将父母自锦州接了回来。老两口对香梨有心理阴影,每每总是避之不见。后又因为常常手文惜玉的刁难,香梨总是极尽孝道的侍奉二老,倒要他们想起和香梨长相酷似的前儿媳罗诗诗是多么的贤惠可人。两位一时也是百感交集。 “若不是你黑了心肝,偏攀这门亲事。如今诗诗的孩儿可都已经到了入学年纪了,此刻保不齐正在我正在考校他的学问。”罗父枯黄干瘦的脸上皆是不满和抱憾神情。 “嚷什么?若她还活着,我儿能做到内阁大学士?你能住上这么气派的宅子?”齐母精瘦的脸上,只剩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格外醒目。此刻正瞪的大大的,不满的看着丈夫。 罗父环顾四周,火红石榴藤蔓的顶梁,包金雕龙的大柱,屋内珍奇古玩玲珑满目,更有多少仆妇丫头在外侍候。便连两人身上穿的也都是从未有过的绫罗绸缎。这样的富贵,这样的荣华,罗父就算是在梦中见到都会高兴的笑醒。今日却都成了现实,反而让他觉得一切仿若梦境。 他叹了一口气,“只怪诗诗那孩子福薄。” “何止!”齐母端了玲珑汤茶盖碗,抿了一口上赐大红袍。“他们罗家都是没福的,我听说,罗家老大人前几日在狱中死了!” 齐母最后将声音压的很低,语气中似乎带了一些畅快。齐父瞪眼看着妻子,捋着斑斑银迹的胡须,叹气。“我们本是世交……” “去去,若不是娶了他们那个倒霉女儿,我儿早就做了大官儿,今次也许已是丞相也说不准。”未等齐父说完,齐母便哼声打断。“他们罗家活该今日这般下场。早死也算干净,也好去九泉之下和他那短命女儿和婆娘会一会面。” 齐父被气的面皮涨紫,颤手指着妻子,道,“你……你这毒妇啊……怎说出这样没有人心的话!会遭报应的,会遭报应的!” “报应?”齐母尖声起身,睨着齐父。“我倒要瞧瞧能有何报应!”语毕,便将茶盅往桌上一掷,扭身向外走去。 她气恼不已,速度极快,完全没有看见此刻正站在门口一侧,早已僵硬了半边身子的齐玉衡。 这一年的年底,皇帝身体不适,移居汤泉山行宫疗养,授六王代理监国。并派三王往灵山祭祖。一个监国,一个祭祖,依然都是十分看重。大家还是不明白,皇帝到底属意传为于谁。夺嫡暗潮依然翻涌不止。而正月一出,齐玉衡却在各方势力频频暗杀鲁王之时,将胞妹嫁与鲁王为正妃。 二月,花似瑾病重。请母亲上京探望,并请携带三位妹妹同行。 似瑾产下一对双生儿后,掏空了身子,却不知保养,依旧忙着争夺掌权,和婆婆斗气,与妯娌过招,同丈夫斗法。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又遭奸人陷害,此刻已经是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海氏哭着将事情告诉老太太,并吩咐三个姑娘快些准备,即日进京。如瑾对于大姐心思,心知肚明,惴惴不安望向老太太。 如瑾日渐大了,虽不经心打扮,有意掩藏自己容貌。可她却与已过世芳姨娘一样,荆钗布裙,不掩芳华,生的甚为美貌。老太太看她一双灵动大眼,此刻满含恐惧,楚楚动人模样。心生怜悯,“如儿近日身子不妥,莫要再过了病气给似儿,不若留在府上吧。” 海氏闻言,心中暗叹女儿料事如神。似瑾在信中嘱托务必要带上如瑾,并断言老太太一定横加阻拦。海氏忙扯着帕子,按住湿润眼角,按照女儿嘱托,道,“她大姐姐今次以是病入膏肓,余下心愿不过是想见亲人一面。若非老太太年岁大了,行动不便,横哥儿在任,桐哥儿苦读,便都要一并请去的。老太太放心,我一定在路上好好照顾如儿,且要她们姊妹见上一面吧。” 若瑾听见“病入膏肓”四字,已是不能自已,由哽咽变成了大哭。盛瑾扯着帕子友情捐助眼泪,如瑾面露悲伤,不知是可怜大姐姐命不久矣,还是感叹自己要面临悲剧。 海氏所言,情理均占,老太太也怜悯大孙女,老泪纵横。 如瑾见状,瞪着一双蓄满泪水的大眼睛,道,“多谢祖母垂怜,如儿这几日一定好好吃饭吃药,在临行前务必养好身子,不让祖母挂心。姐姐她一直对我爱护有加,此次……”说到后来,已经是声不可闻,只剩下哽咽之声。 老太太搂了如瑾在怀里,“好孩子,不枉费你大姐姐疼你一场。” 如瑾明知是火坑,还要往里跳,不过是为了全姊妹情谊,老太太心中感念。 一屋子女人垂泪,尤以海氏最甚。 自小似瑾养在老太太跟前儿,由彭妈妈一手带大。此刻乍闻噩耗,彭妈妈也是不能自已,垂泪不语。 待只剩下如瑾祖孙二人时,老太太将如瑾搂在怀里,“到了京城,你莫要事事靠前,盛瑾许是会为你挡了的。那苏亲家夫人,最是喜欢机敏懂事之人。” “祖母的意思是说,大姐姐这是要给大姐夫选填房?”其实,如瑾是明知故问。(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探望 老太太不置可否,沉默半晌。“你大姐姐一对孩儿总得有人照顾。” 如瑾垂头不语,若要盛瑾嫁进去,倒还不如找个并不相识的女子做两个孩子继母。如此,若是受到苛待,倾诉委屈也有人信。可亲姨母做继母,纵然是真的苛待孩子,有哪个外人会相信?如此岂不是让孩子们有苦难言? 老太太也一时沉思,半晌后悠悠开口。“但愿,你母亲莫要再犯糊涂就是。” “大姐姐吉人自有天相,病情定会好转的。”如瑾目光恳切,声音诚挚。 老太太乐于相信,沉默点头。 带到海氏携同三个女儿进京之时,已入三月。柳树抽芽,万物复苏,京城四处皆是一片盎然春意。 海舅母知外甥女病中,小姑入京,早派人前来迎接。刚一下船,海家二表哥海靖沛便匆匆迎了过来。他一身宝蓝色绣暗金竹叶圆领直缀,趁的本人越发面如冠玉,身如劲松。 海靖沛迎于海氏面前,拱手作揖,客气谦虚迎接。一行人到了海府,海氏哪里能够忍得住悲伤情绪。一时,苦到在嫂子怀里。 还舅母忙劝阻安慰,又请人去苏府递了帖子,尽快送海氏去见女儿。 这一夜海府上,海氏担忧未眠,与秦忠家的促膝长谈。盛瑾想着苏姐夫俊逸容貌和出挑身家,盘算着要不要做出努力。如瑾盯着头顶朱红雕花床顶,听着脚踏上蜜桃轻微鼾声,默默祈祷,大姐姐莫要将她当做填房最佳人选。而若瑾担忧姐姐病情半宿之后,呼呼直奔周公而去。 苏府今日要迎接亲家,虽是忙碌,却井井有条。苏夫人侧卧软榻之上。不时听着从似瑾院子里跑回来的下人回话。 站在其身后侍立的华服少妇,眉头微蹙。“她如此大张旗鼓的,可是以为娘家来人撑腰了?” 苏夫人冷哼,虽上了年纪,但保养极好,脸上看不见一丝皱纹。“凭她去闹,又能翻出天去不成?我倒也乐得她如此。如今苏府也越发没了规矩,竟敢对我孙儿下手。纵然是她这个做娘的不彻查。我这个做祖母的到也要探个究竟。”苏夫人又翻眼看了看大儿媳,“你这个做伯母的。难不成想袖手旁观?” 苏大奶奶脸色骤变,“母亲说的哪里话?容哥儿可是咱们苏府的独苗苗,怎容得他人如此?” 苏夫人的眼珠在大儿媳脸上转动,目光阴冷暗含讽刺。婆媳二人,一时无话。 如瑾乘小轿在苏府里转了几转,终于进了花似瑾的院子。方一下了轿子,只见院子天井处跪了一众的丫头仆妇,各个站站静静。而为首的,竟是三个美貌锦衣夫人。她们便是苏誉的三房美妾。 正在诧异之时。见似瑾的陪房林妈妈已经躬身迎来。“太太,您总算来了,可叫咱们好等。” 海氏侧目望着地下跪着众人,“我儿病中,如何这般大动干戈?” 林妈妈眉眼低垂。掩着满目怒色,“这些杀千刀的。不知哪个壮着胆子,对容哥儿下了毒手。” 海氏听闻,陡然一惊,额头竟渗出冷汗来。抖着双唇,不顾多所什么,提起裙摆便往屋里走去。 如瑾跟在后面,心中也是惊骇。匆匆跟上,方一走到人群最前方时,裙摆忽被人揪住。如瑾心中大惊,低头望去。只见一位杏面桃腮的夫人,楚楚可怜的拉着她的裙摆。哭求道,“姑娘行行好,在夫人面前替婢妾求求情。婢妾有了身子,已跪了三个时辰,实在经受不住。” 如瑾目光从对方沁着细密汗珠的脸,一路下滑到鼓涨的小腹,也是心中一惊。大姐姐太凶残了,此人腹中孩儿终是无辜的呀。(.好看的小说) “如儿?与她们啰嗦什么?还不快跟上来!”听闻响动的若瑾回头,恶狠狠的剜了如瑾一眼。这帮贱婢都有对外甥下手的嫌疑,哪个可以随便同情? 如瑾闻言点头,抱歉的看了那美妇一眼。将裙摆自其手中抽拽出来,抬步向前。 “你瞧那姨娘多可怜,大姐姐有些过了。”盛瑾做出一副同情模样,频频回头。 如瑾眉头微微蹙动,又听盛瑾道,“妹妹不如在姐姐面前美言几句,救得那人母子也算积德。” 如瑾睨着盛瑾,嘴角似有嘲讽笑意。“我做不来圣人。倒不如将这积德的好机会交给盛姐姐,姐姐确实需要补补阴德!” “你!”盛瑾眉目圆瞪,怒不可遏望着如瑾。 如瑾不以为意,挑了挑眉毛,无耻的给了盛瑾一个灿烂笑容,继续往前走着。盛瑾真是越发没了长进,做什么都要这么明显。似瑾正在气头上,谁傻啊,现在替苏姐夫的小妾求情。别说如瑾不傻,就是真傻也不愿意躺着浑水。 虽已是暖春,但似瑾的屋子里依然生着炭盆。缕缕檀香萦绕,温暖惬意。 花似瑾裹着一件大红猩猩毯烧红里子大褂,歪在梨木镂花美人榻上。她枯槁干瘦,纵然是脸上涂了厚厚脂粉,也不能掩其脸上病态的苍白。 海氏一见女儿如此,忍不住涕泪横流。一把便将女儿枯骨一般的身子搂入怀里,儿啊,肉啊的叫个不停。又得知似瑾的儿子容哥儿被奸人所害,此刻中毒未醒,更是气恼不已。 若瑾在一旁看着,两眼红肿,咬唇强忍着不留出眼泪。盛瑾装出一副戚戚然然的样子,心中却是冷笑。而如瑾,直觉如鲠在喉一般,难受却并不至于痛心。 “娘,你别哭,祖母鉴了宫中御医与女儿诊治。容哥儿也请太医诊治过了,此刻只等醒来,便能脱离危险。一切只尽人事听天命便是。”似瑾依旧十分要强,忍住眼中泪水,抽了手帕擦去母亲脸上泪痕。 海氏哪里忍得住,满脸泪痕。心疼不已的望着女儿,咬牙道,“那杀千刀的,是如何待你的?我儿嫁来堪堪五年,竟生生耗得油尽灯枯!” 似瑾脸上泛着病态红晕,微微闭了眼睛。“只怪我太争强好胜,”又伸手将若瑾拉到自己身边,“若儿,你自小最是个执牛脾气,切记,莫要像姐姐这般事实想要出类拔萃。心高明薄,最后也不过是徒劳。”忽而想起做姑娘时,一次进香老主持做补明理,犹自叹了一口气,“我到今日,方才知道,日月如梭人易老,许多劳碌不如闲的道理。” 若瑾瞪大眼睛,可还是没止住泪水倾注而下。盛瑾在一旁忽而想起自己那句箴言,“献子荣华今已矣,到头万事总成空”也觉的心中一阵茫然。只如瑾淡定坐在一旁,静静看着长姐。 似瑾看着如瑾姣好容颜,拂柳身姿,处处彰显着蓬勃的生命力,不禁心生羡慕。“如儿如今大了,眉眼之间越发像芳姨娘,真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如瑾脸上绯红一片,羞涩垂头。“大姐姐谬赞了。” 似瑾笑着招手,要她到自己身边来。细细端详着,见她虽还不到及笄年龄,却也发育极好。虽身材纤细,却十分健康。越发的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盛瑾被冷落在一旁,难免心中不舒坦。就越发哭的卖力,用来表示对长姐的关心。似瑾也顺便夸了她几句,又道,“眼看着盛妹妹就要及笄了,母亲可给找了人家?” “嗯。”海氏点头,明显积极性不高。盛瑾却听得心惊肉跳,不住用大眼睛看着面沉如水的海氏,和面如白纸的盛瑾。 盛瑾点了点头,“盛儿是爹爹的心头肉,总要挑个好人家。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要攒些嫁妆相赠。” “大姐姐好偏心,怎不说给我?”若瑾佯装生气的嘟着小嘴,不满的瞪着姐姐。 似瑾睨着她,“好贪心的家伙,成日只知道朝姐姐要东西。”又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哪一次能少了你的?我有什么好东西不留给你?” 自小到大,似瑾虽对若瑾严厉,却也十分疼爱。有什么好东西都留下给她,绝不藏私。想想大姐姐素日里的殷殷教导,再看她今日面如枯槁,若瑾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如瑾也想起似瑾未出嫁时的点滴,忍不住伤怀。 一屋子女眷正在凄凄惨惨之时,有人掀了帘子进门。 暗红色流云蝙蝠暗纹直缀穿在身上,显得身子更加倾长笔直,面容俊秀,唇边总隐隐带着笑意。此人不是大姐夫苏誉,又是哪个。 他听说嫡子中毒,忙不迭的从风月场上赶了回来。见满院子跪着的仆妇下人,又见自己有了身孕的爱妾也在其中,正是凶火大盛。正要进来兴师问罪,却不料岳母领着三个女儿在。只得强压怒火,上前给海氏作揖行礼,“小婿见过岳母大人。” 海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十分不耐烦看他。妻子病入膏肓,儿子中毒卧床,他却是这样的光彩照人。 “三位妹妹,来见过你们姐夫吧。”似瑾挥着手,示意早已起身站在一旁的三个妹妹行礼。 盛瑾、若瑾、如瑾按序齿一一给苏誉见了礼。苏誉突然心情见朗,过去并不在意的三个小豆芽如今竟出落的如此美丽动人。他的目光流转间,落在如瑾身上,闪过一丝惊艳。(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人选(一) 三个女孩依序齿相继起身,齐齐给苏誉行了礼,皆唤了一声大姐夫。若瑾声音圆润饱满,听起来,便让人觉得心情舒畅。盛瑾声音娇柔妩媚,让人心生爱怜。如瑾的声音最小,却是甜软温柔,听的人不由骨头一酥。 苏誉伸手虚扶起三个妻妹,坐到似瑾身边,伸手于她额头一探。“烧退了,精神看着也好了许多。”又侧头看向一旁岳母,“母亲合该带着妹妹们多来走动,似瑾常念着想您。” 海氏左右看着苏誉,面色红晕,又比成亲那年壮实不少。再看女儿,枯黄干瘦,真是鲜明对比。又想到外面三房美妾,不由得对苏誉反感起来。冷冷道,“山高水远,我哪里能时常走动?原将女儿嫁给你,便是信你能照拂她一生一世,免她受苦受难。如今,锦衣玉食倒是不假,可怎就熬成了这般模样?”又伸手指着门口,“你也是正经读书人家出来的,怎养了这么一屋子的女人?你当你是出身侯门相府不成?好的不学,坏的倒学的颇快!我当年真是瞎了眼睛,将我这好好的女儿嫁给你!” 海氏义愤填膺,不给苏誉留任何颜面。如瑾心中大骇,海氏这不是在给女儿找不痛快?转眼去瞧众人,别说苏誉的脸上一红一白,面色难看。就连似瑾也被母亲的话镇住,瞪着眼睛看着,半天回不过神。若瑾暗自心中叫好,脸上忍笑表情颇为喜感。 盛瑾似是很着急,咬唇望着窘迫姐夫,见众人皆不开口。壮了胆子开口,“母亲,姐姐今日生病,也不能全怪在姐夫身上呀!哪个男人没有个三妻四妾的?本来姐姐娴雅大度,颇有美名。母亲如今这般说来。岂不是再说姐姐善妒,小气,才落得这一身的病来?” 海氏看着盛瑾伸张大意的模样,恨不得上去伸手撕烂她那张越来越像婉姨娘的脸。似瑾眉头紧蹙,若瑾握拳跃跃欲试,要揍盛瑾一拳头,苏姐夫大舒一口气,颇为赞赏的看了一眼苏誉。 如瑾轻轻摇头。对着似瑾问道,“听闻外甥中毒病重。不知现下情况如何?” 苏誉听闻,也忽而回忆起自己回来的真正目的。也开口询问,“大夫怎么说?” 似瑾眼中含泪,轻摇了摇头。苏誉眉头紧紧蹙起,忍不住埋怨。“儿子中毒,你不说举力医治,怎闹的府上鸡犬不宁。要旁人跪着也便算了,栾氏有孕在身,若是有个闪失……” “有闪失怎么了?她肚子里的是你的骨肉。我中毒躺在床上的便不是你的孩儿了?”未等苏誉将话说完,似瑾便怒气大喝。本苍白的一张脸,因愤怒涨的通红。本虚弱不堪,如此用力,更是惹得她咳嗽不已。 海氏见此。心疼不已,忙上前拍着女儿的后背。轻声劝慰。“保重自己身子要紧,如何同他们没心肝的生气,没得气坏了身子。你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撒手去了。两个孩儿怎么办?” 苏誉见花似瑾如瑾难受,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盛瑾为了极力讨好苏誉,上前一步也去拍着姐姐后背。“姐姐息怒,不如就先放了那位有孕在身的姨娘。若是姐姐气不过,大可以要她道屋子里……” 似瑾目光凌厉刮向盛瑾,让她不得不讷讷收了口,垂头不再言语。若瑾上前一把将盛瑾拉到了一旁,“你冲什么好人?你素日里所用下作手段数不胜数,如今倒装作圣人一样。想讨好谁?趁早收了你那不安分的心思!” 苏誉见姐妹两人吵的如此露骨,甚为惊讶,侧目看去,盛瑾见状,忙将委屈目光投向姐夫,泫然欲泣模样,十分惹人疼爱。[.超多好看小说]苏誉本就是个多情种子,见此,恨不得上去将盛瑾盈盈如柳般的身子搂在怀里,好好疼疼。 如瑾头疼不已,揉了揉太阳穴。将两个姐姐拉开,“未出阁的姑娘,不得置啄旁人内宅之事。盛姐姐今日却有错误。若姐姐脾气大些,口无遮拦也是有的。大家到底都是因为今日见姐姐病的如此模样,外甥又昏睡不醒着急。盛姐姐莫要委屈,若姐姐也消消气。”如瑾左手拉着盛瑾,右手拉着若瑾同时加重了力道,又依次给两人打了眼色。二人虽又不敢,转眸一想这是在大姐姐婆家,闹的太大也不好看。只得都忍气闭嘴。 “如妹妹还如幼时一样懂事。”似瑾对如瑾表现颇为满意。 如瑾不好意思的垂了头,“姐姐谬赞了。” 海氏也觉得如瑾今天最长脸,见那两个依然剑拔弩张的,忍不住严厉的等过去几眼。 苏姐夫目光沉沉落在如瑾身上,“如妹妹颇有岳父之风,口才了得。不如,帮姐夫劝劝你姐姐,外面那栾氏和肚子里的孩子恐是承受不起。若有什么差池,可不好交代。” 如瑾皱眉,真没见过这么没眼力的男人。冷哼一声,道,“姐夫要跟谁交代?那栾氏可是良籍出身?” 苏姐夫摇头,知道如瑾要说什么,不禁有些尴尬。 “她既非良妾,便是奴才!我姐姐是正头太太,发落一个妾侍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嫡子中毒,跪在外面的都是有害嫡子嫌疑的人。大姐夫,您能担保那位栾姨娘没有问题吗?我知道姐夫心疼自己骨肉,也对于有身孕之人受此苦楚颇为不忍。可于情于理,我姐姐都没做错,妹妹实在不知如何开口相劝。”如瑾目光好不闪躲的看着苏誉,很高兴看他脸色惨白,惭愧垂头。 似瑾心中大快,脸上浮现笑意。若瑾对如瑾挤眉弄眼,觉得她十分仗义。盛瑾目瞪口呆,觉得如瑾是朽木不可雕。海氏得意看着如瑾,觉得她还算有良心。 这一波高潮一过,外面便有人传唤襄阳侯世子过府,苏誉于海氏告辞,仓皇而逃。 似瑾又领着母亲和妹妹们,进了内阁。 内阁里面温暖惬意,软榻上躺着一个小男孩儿儿,裹着锦被,睡梦中也紧紧皱着眉头。软榻的一旁趴着一个小女孩,用软滚滚的小手不停去摸小男孩儿的额头,一脸担忧之色,两个小家伙的眉眼之间有八九分的相似,皆是粉雕玉琢。垂首侍立一旁的丫头和婆子们,各个屏气凝神,都全神贯注的看着这两个孩子。 似瑾被如瑾搀扶着,见了这情景心中五味交杂。对着小女孩轻轻叫到,“华姐儿,过来瞧瞧谁来了。” 小女孩儿听见母亲声音,猛然转头,笑颜如花的往母亲怀里扑过来。似瑾笑着,摸着女儿的头,看她扭动着小身子好奇的左右扭头,看着如瑾一众人等。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停转啊转,不似一般三岁孩童那般怕生。对着大伙灿烂笑着,“娘,咱们家好久没来客人了。怎么这位夫人和众位小姐,都生的那么好看。”说着又跑去拉如瑾的手,“这位小姐,像仙女儿一样呢!” 众人闻言皆是捧腹大笑,唯盛瑾脸上闪过不悦。 软腻腻的小手握在掌心中,让如瑾觉得十分温暖。低头又见那张俏生生的小脸,更是喜欢,顿下身子将华姐儿抱在怀里,照着小脸狠狠亲了一口。“我是你的小姨母,若是仙女,便也封你一个小仙女做做吧!” 华姐儿咯咯笑着,小胖手扒在如瑾肩膀上。一本正经的认真端详着如瑾的容貌。煞有其事的皱了皱小眉头,“原是我娘的妹妹,难怪那么好看。”说着小脑瓜一转,看向海氏,便偏着身子扑过去。 海氏见此,忙伸开双臂接过来抱着。伸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可知我是谁?” “外祖母!”小女孩儿脆生生的答着,吧嗒一口亲在海氏脸颊上。 海氏乐不可支,抱着华姐儿亲香着。似瑾见女儿如此懂事乖巧,忍不住心中酸涩。日后若她不在了,女儿就更要学会讨好旁人。 苏姐夫生了一肚子气,又让小姨子摆了一道。到了花厅,少不得对着顾自品茶的徐容卿唠叨一番。 “你小子笑什么?”苏誉郁闷不已,徐容卿却惬意品茶,脸上还挂着欠揍的笑容。 徐容卿耸耸肩膀,放下手中的茶盏。 “你少臭美,等你娶了媳妇,还不定什么样子呢。”苏誉恼羞成怒,狠狠瞪着徐容卿。“你那屋子里塞的女人也都不是省油的。我可是娶了媳妇才敢抬姨娘的,你如今有几个姨娘了,你自己说。” 徐容卿撇撇嘴,依旧一副气定神闲模样。“他们是襄阳侯府的姨娘,与我何干?我可一个都没碰过。” “去去,少来!”苏誉摆手,撇嘴。“你洁身自好是君子,我荒淫无度是小人行了吧。”徐容卿不置可否点点头,表示赞同。苏誉气急半晌后又叹了口气,“你不知,我那笑妻妹闺名如瑾者天仙一样的美人儿,可却忒有主意了,不好拿捏。” “你想纳她做填房?”徐容卿挑了挑眉,目光如炬看向苏誉。(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人选(二) 苏誉若有所思的啜了一口茶用力点了点头,“你嫂子如今恐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她今日尚且健在,已有人朝我嫡子下手,更何况是她不在了?我总要娶个花家女儿进来,才能真心照料我的孩儿。” 徐容卿点头,问道,“宁远侯府那支,至今依然无所出?”这宁远侯府,便是苏誉的嫡亲大伯父家。 “嗯。”苏誉点头,“继世子过世后,夺嫡之争愈演愈烈,比之皇室有过之而无不及。宁远侯府如今虚有其表,内里已经是虚弱不堪,庶出一支虽得了几个嫡子,这些年却相继夭折。我那堂兄不知节制,一味纵欲,如今身子已经掏空了,可得子心切,依旧不停努力。怕是,徒劳无功。早晚得从我们这一房过继一个孩子过去。最好的人选便是容哥儿。” 徐容卿的手指在茶碗上刮了刮,点头。“你不想去袭那侯爵?” 苏誉抬眼看向徐容卿,眼底闪过一丝光芒。 徐容卿笑笑,“当我没说。我自鲁地回来时,十三王爷得知家父缠绵病榻多年,特鉴了一位神医,医术了得,可谓是妙手回春。不若我请他来府上给嫂子和侄子瞧瞧病吧。” “如此再好不过了!”苏誉闻言大喜,忙拱手道谢。 内室里,似瑾忙了这一日早已经累的筋疲力尽。外面下人依旧跪了一地,她哪还有心思去管。苏夫人听闻亲家来了,打发人来传话,说是要留下用饭。 海氏本也没想要这么早就走,便欣然应了。似瑾躺在屋里歇息,由海氏陪着,母女二人少不得说些贴己话。 如瑾姐妹们便到厢房休息。 “大姐姐也太严厉了些个,虽是开了春。可最是春寒料峭时,那起子人跪在地上岂不是要落下毛病?”盛瑾坐在床边,拄着下巴,透过窗子向外望去。 若瑾摆弄着手中九连环,动作娴熟。冷哼一声,“我怎不知,盛姐姐是个菩萨心肠?你屋子里的小红鱼不过偷拿了你一对银耳坠,便要你打了个半死。如今那黑心肠的要害外甥姓名。姐姐没要他们的命岂不是仁慈?” 盛瑾猛然转头,看着若无其事。冷嘲热讽的若瑾,腮帮一股一股,气息难平。 她一转眼,见如瑾歪在软榻上,手执书卷看的入神,仿佛并未听见她们说话。思及方才苏誉见如瑾时的眼神,心里不自在起来。遂阴阳怪气道,“怪道如妹妹现下说话出口成章,大道理讲起来滔滔不绝。原是到哪里都手不释卷。孜孜好学。” 如瑾心中反感,目光为离书卷,淡淡道,“盛姐姐谬赞了,我没那么大学问。只是明白亲疏远近。骨肉相连的道理罢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盛瑾尖儿着嗓子,起身往如瑾一处走来。 如瑾抬眼。挑眉瞧她。“没什么意思,姐姐病重,外甥生死未卜,心烦罢了。” 若瑾感同身受。将手中九连环往桌上一摔。瞪着盛瑾,“合着整个屋子里,只你一个人居心叵测。别当我看不出来,你巴不得姐姐早死,你好勾搭上姐夫,嫁进来做填房!” 若瑾从来就不喜欢拐弯抹角,揭人就要揭短,打人就要打脸,方才痛快! 如瑾于此习以为常,继续讲目光落在书上,其实天知道她在读什么,她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盛瑾对于这样的战斗方式,自然也是轻车熟路,当即便收起往日柔弱形象,横眉冷对。“话别说的那么难听,什么是勾搭姐夫?我想要嫁进来做填房有什么错?难不成,我嫁进来照顾两个外甥有错?” “没错,能有什么错?就是你嫁不成罢了!”若瑾冷笑着瞧盛瑾一张脸瞬间惨白,犹自觉得不痛快似的又加了一句,“别说大姐姐的病还有回转余地,纵然是没有,大姐夫难道不要挑一个才情样貌都拔尖儿的吗?” 盛瑾不以为意,嘴角斜扬,得意的连脖子都晃了几晃。她自认为,她的才情样貌在姊妹四个里是最出挑的。纵然是五官不及如瑾精致,但举手投足之间却尽是风情,男人喜欢的是她这样的,而不是如瑾比之正经嫡出若瑾还要端庄的。才情,那就更不必说了。她是花奕一手交出来的得意学生,诗词歌赋无一样不通,琴棋书画,纵然是娇女似瑾也不是她的对手。 若瑾怎不知她心中所想,劈手夺过如瑾手中书卷,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对着盛瑾道,“瞧清楚了,什么叫沉鱼落雁,什么叫雍容典雅。你有什么?不过一张狐媚子一样,小家子气的脸。” 盛瑾一张脸气的涨红,如瑾也颇为惊讶,伸手推掉若瑾的手。有些不满的瞪她,这厮永远能在吵架的时候,让盛瑾更讨厌的人是如瑾,而非自己。若瑾姐姐的战斗力与日俱增,不可小觑。 若瑾不理睬盛瑾的愤怒和如瑾的抗议,继续振振有词道,“男人娶正房太太是用来相夫教子的,不是用来消遣的。有人教过你看账本吗?有人告诉过你下人如何管理吗?你会的不过是月下小酌,吟诗作赋罢了!这些,是做小妾的看家本领。做正房太太?”若瑾睨着盛瑾,轻蔑的自鼻子里冷哼一声,“呸,这样的做填房都不配!” 盛瑾眼眶已然涨红,眼泪来的极快。“我姨娘早早被太太发配到庄子上去,谁能教我什么?左不过是爹爹垂怜教一些诗词,却要妹妹这般不耻?如妹妹虽自小没了姨娘,可却有老太太疼爱,当嫡出姑娘一样养着,什么都学的着,又常帮老太太打点陪嫁的庄铺。我有什么?不过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眼看着就大了,你有了好亲事,日后要嫁给江家哥哥那样出众的郎君。如妹妹生的好,又得老太太垂怜,自也不会差了。我自小就不得太太喜欢,日后……日后……”哽咽之声渐渐代替话语,盛瑾的话,令人自动补脑海氏会做出的恶劣举动。 若瑾被盛瑾声泪俱下的控诉搞的傻了眼,瞪眼看她,真相抓过她手中帕子瞧瞧,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呛眼睛的花油。 如瑾翻了一个白眼,把自己手里的帕子也塞给盛瑾,唯恐她不够用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盛姐姐,省点力气吧。爹爹不在,屋子里只有我和若姐姐。” 女人看女人的眼泪只有解气和嫌弃,男人看了才有同情和怜悯。这位装柔弱的高手,今次实在是有失水准。 听闻如瑾所言,盛瑾猛然瞪大眼睛,愣愣看着如瑾。盛满泪水的大眼睛,真的很好看。如瑾觉得,大姐夫一定会被她的美貌所吸引的。 天地良心,她花如瑾没有想和花盛瑾一较高下的意思。虽然,如瑾知道,海氏和似瑾会更看好自己。她决定,从今日起要更加卖力的敲木鱼,讨好佛祖,让苏姐夫色欲熏心,什么都不多考虑。 可是,这不过就是如瑾一个天真浪漫的想法罢了。 这一日,海氏领着三个女儿离开苏府以后。许久未在大姐姐花似瑾屋子里过夜的苏姐夫,放弃了和小妾在床上酣战的福利,乖乖的躺在病妻身边,禁欲。 “容卿自鲁地带了名医回来给襄阳侯看病,我今日请他也荐这位名医来府上给你和容哥儿瞧病。带你好了,再整顿院里的事情也不迟。”苏姐夫看着烛光下本是容貌俏丽的媳妇,变得今日这般蜡黄干瘦,也心有不忍,软了声音安慰。 花似瑾替丈夫解盘扣的手,顿了顿,咬了咬嘴唇,道,“好?只怕我是好不了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这些年,我为了生养这一对儿孩儿,用过了多少不该用的药,只我自己心里清楚。” 苏誉闻言,心中酸涩。花似瑾不得母亲喜爱,又因有宫寒之症,久未受孕。苏母便以此常常要挟,硬塞人给儿子。开始他还心疼媳妇,后来,似瑾好强,连在他面前都不肯示弱,生生将他推入了别人怀里。内宅斗争,往往龌龊不堪,他能想象似瑾受过的苦,也能理解她求子心切的心里。一时,看着妻子病重依然美丽倔强的眼睛,垂眸不语。 “你也莫要自责,怪只怪我要强罢了。”似瑾轻笑,似是在嘲讽自己。“我命不久矣,只求你能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上,日后好好照拂孩儿。莫要让他们在限于如此境地之中。你若没有其他心仪人选,我只求你,在我走后,能娶我的妹妹入门。亲姨母做继母,我方才能放下心来。” “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会有人选?你还好好的,我怎是那样无情之人!”苏誉伸手紧紧握住花似瑾之手,撰于胸前,目光深沉望向她。还想在说什么,却分明看见似瑾眼睛倔强和坚持力参杂着的恳求。无力道,“我听你的便是。” 似瑾将苏誉身上脱下的一副叠好,放在床头小柜子上。问道,“若儿是嫡亲的妹妹,早之前就定下了亲事。剩下的两个庶出妹妹,一个是秦姨娘所出的盛瑾,她姨娘因犯了错被父亲罚入了庄子,另一个是如瑾,她姨娘死的早,一直养在老太太身边。你倾心哪一个?”(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托孤(一) 他倾心哪一个?似瑾的话说的如此明白,一个是姨娘犯错被关押在庄子里的庶女,一个是自小由老太太一手调教的庶女。该娶哪一个,不该娶哪一个,还用问吗? 苏誉觉得夫妻两人时至今日说话,依然要如此勾心斗角,颇觉有些凄凉。无精打采道,“她们都是夫人的妹妹,夫人最是了解,不若给我个建议。” “自然是如妹妹好一点。”似瑾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丈夫。“你今日也见了她们。样貌自然是如儿出众一些,且举止大方得体,虽是庶女,却也处处彰显嫡女风范。况,如儿虽心思聪明,却从不动歪心思,心底善良。若将孩儿们交给她,我总放心。” 身为母亲,她自然是考虑孩子们多一些。随后又补充道,“如儿自小由祖母带着,又广读圣贤之书,待人接物最是稳妥。并且心思缜密,识得大体,懂得进退。最要紧的是,她性子温和讨喜,最得人喜欢。相公有意那个位子,更是要娶一个这样的夫人,内则能打理庶务妥帖,外则能与京中贵胄女眷交往。” 似瑾说话有些多,不免有些力不从心,轻轻咳了起来。苏誉见此,忙伸手轻拍她的后背。心疼道,“你有病在身,合该仔细养着。这些事,莫要操心。” 似瑾疲惫,顺势歪在苏誉怀里。想想新婚时的旖旎,忍不住伤怀,竟是红了眼眶。 如瑾辗转难眠,索性披了衣服坐起来与蜜桃聊天。她拍了拍身边的位子,对蜜桃道,“你上来吧,下面凉的紧。横竖我夜里不睡。纵然是睡了,你我凑在一起一夜也无妨。海府比不得我们家,这脚踏硬得紧,被褥又薄,少不得夜里隔得不舒服。” 蜜桃看着如瑾身下软软的床铺,喉头一滑,目露渴望之色。可还是摇摇头,“奴婢谁惯了的。不妨事。” 如瑾故作嗔怪的瞪大眼睛,“哪个说是睡惯了?咱们家可不苛待下人。谁这么硬的地方。”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将蜜桃拉上了床铺。 蜜桃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咯咯笑了起来。和如瑾一起并肩靠在床上,又伸手取了锦被裹在两人身上取暖 蜜桃想着,如瑾待自己极好,自己也不该有什么二心。想着今日听得海氏与花似瑾密谈之中言语,索性一并告诉如瑾。“姑娘,今日奴婢听得太太和大姑娘商量,有意要姑娘在大姑娘过世后,入苏府昨填房。” 如瑾就知道。会是这样。轻轻嗯了一声,“大姐姐去信回家时,我便知道会是这样的。” “姑娘,您不该给苏二爷做填房的。”蜜桃着急,不由得拔高了声音。“奴婢虽不大懂得。可也知道填房比不得正头奶奶。况且,您瞧大姑娘今日情景。那苏姑爷,是个不省心的。” 如瑾又何尝不知,拍了拍蜜桃的手,道。“你我倒也不必担心,咱们瞧这不好,自有人喜欢。” 如瑾百般努力想要落选之时,盛瑾却是绞尽脑汁想要讨好苏姐夫。 这几日于苏府之内,尽心竭力照顾病中似瑾,比之其地亲妹妹若瑾更加用心。 似瑾的暖阁里,炭盆里燃烧银炭不时发出滋滋响声。屋里温暖如春,似瑾却只觉得周身冰冷。 伸手接了母亲递上来的百合蜜枣羹,道,“她这些日子尽心竭力,我是看在眼睛里的。这般尽心竭力,我也不能就让她如此白忙活一场。” 海氏冷哼一声,她打心底里就瞧不上盛瑾。“她为的什么你瞧不出来?姑爷一来,你瞧瞧她那狐媚样子,当真和婉姨娘如出一辙。” 似瑾摇头,脸上略带疲惫之色,“我知道她心中所想,可没有功劳,总有苦劳。这些日子,难为她耐着性子侍奉我。娘还不知道她有多厌恶我?日日在我跟前,心里指不定呕的多难受。” 海氏忍俊不禁,觉得这事儿也颇为喜感。亏似瑾能摆出那副忠心不二的模样。 “如妹妹这些日子怎没同娘一道来瞧我?”似瑾挑眸看着海氏。 提起这事儿海氏就一肚子气,“你那妹妹当真是人小架子大,堪堪才来了几日就头疼脑热。偏你舅母喜欢的什么似的,留在身边照顾的妥妥帖帖。我才说要领出来瞧瞧你,你舅母便出言拦着。她对如瑾倒比若瑾好了不知多少倍。” 似瑾闻言柳眉微微蹙起,扯了帕子擦了擦嘴角,将汤盅放下。“如妹妹是个好的,咱们喜欢,旁人也喜欢不是。” 海氏似是恍然大悟,瞪圆了眼睛看着女儿,“你是说……” 似瑾了然的点了点头。 海氏突然轻笑出声,“你舅父家如今可只剩下一个未婚配的庶子,你祖母断不会答应的。如瑾是何等宝贝,老太太千方百计将她记在我的名下,为的就是日后能要她嫁入高门。给一个三品文官的庶子做媳妇?那是打你祖母的脸。” “给自己姐夫做填房,老太太更不乐意。”似瑾目光灼灼看着母亲,“舅父家的沛哥儿虽是庶出,却有功名在身,如今又经舅父疏通在翰林院领了差事,他踏实上进,人又稳重温厚,日后前程定是光明一片。且他是庶出,姨娘早已不在。若如儿嫁进去,不过要在舅母这名义上的婆婆面前立立规矩罢了。舅母是什么样的人,会苛待庶媳?如儿又是个聪明好相与的,舅母只有喜欢的份。她是庶媳,不用掌家,不缺吃少喝,夫婿又上进,好日子擎等着在后面。如瑾可是老太太的心头肉,你说她会看中哪门亲事?” 海氏沉默不语,不若如何衡量,老太太都会更加倾心于同海家的婚事。 如瑾装病,不想去苏府,海舅母却十分热心的伸出援助之手,如瑾开始没有多想,直到每日海靖沛必来她房间报道以后,渐渐捉摸出了其中隐情。 “妹妹今日身子可好些?”海靖沛回府时,照例拎了一包如瑾爱吃的点心,递到蜜桃手里。 如瑾正歪在榻上看书,听得海靖沛的声音,抬头笑着,“好多了,上次哥哥送来的药丸极好用的。只服了两次,便觉得神清气爽,身子也有力气了。” 海靖沛伸手去探如瑾额头,确实已经降温,便也觉得安心不少。 如瑾见他眉宇之间似有焦灼之色,看着自己又欲言又止,感怀他多日来的照顾,便关切问道。“有烦心事儿?” 海靖沛看了看屋子里侍立的丫头,如瑾会意,便吩咐众人下去。待最后一个丫头出去,蜜桃将门关严又重新坐回来时。海靖沛才缓缓开口。“妹妹上次来海府时,可见过什么不该见的事情了?” 如瑾心头一凛,自然想起自己上次撞见的春色。不由脸上一红,“哥哥为何如此问?” “你只答我有或是没有便是。”海靖沛不答反问。 如瑾轻轻点头,垂眸咬唇,十分尴尬。 海靖沛眉头突然紧锁,薄唇紧抿。如瑾抬头看他,按耐不住,出声问道,“可是……可是嫂嫂她……” 海靖沛点了点头,“妹妹放心,若是嫂嫂欲做什么不利于妹妹之事,我定不会袖手旁观!” 如瑾抬头,见少年眼底是少有的沉着和坚定。心中感怀,却轻摇了摇头,“此事本与你无关,何必因为我而搅入其中。我虽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事情,可却断不会说出去的。纵然是他们想要为难我,我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与她柔弱外表全然不同的坚定,让海靖沛有些忡怔。他知道嫡母有意撮合两人,对于如瑾,他说不上喜欢,却也不讨厌。只决定她娴雅大方,娶来做妻不错。可如今看来,如此强势的媳妇,或许娶入家门并非什么幸事。 如瑾也无心与他结亲,倒不怕在他面前显露本性。只是对于表嫂的执着,颇感头疼。 二人正相顾无语,各揣心思之时。忽而听得外面有小丫头焦急的叫着四姑娘。 蜜桃忙转身出去问个究竟,待回身回来时,已经是面色惨白。 “怎么了?” 如瑾见此,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忙不迭的下了床榻,几步走到蜜桃身边,扶住她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 “大姑娘……要不行了。”蜜桃反手抓住如瑾的手臂,目光有些涣散。 怎么这么快?!盛瑾似乎还没有得到苏家的认可,她也没有全身而退。如瑾手上一松,向后踉跄两步。 海靖沛看着,却以为如瑾是伤心过度。几步上前扶住了如瑾,对蜜桃道,“报信的人,如何说的。” “夫人请姑娘务必速速赶赴苏府,要见姑娘最后一面。” 如瑾看着蜜桃苍白的脸色,深吸了一口气,借助海靖沛的扶持站稳。抬头看了看渐渐西沉的太阳,“劳烦哥哥快些去帮我备车,再晚些怕是要宵禁了。” 海靖沛点头,扶着如瑾的手交到蜜桃手中,嘱咐了几句便匆匆去了。 “姐姐如今,怕是要托孤了。”如今抬头望着天边落日,忽而觉得周身一阵寒冷。若花似瑾真的在临死之前抓着她的手托孤,她怎忍心拒绝。(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托孤(二) 花如瑾急忙赶到苏府时,苏府上下正乱成一团。 苏大奶奶站在正厅内,穿着一件石榴红绣花褙子,脸色分外红润。厅内按等级整齐排列一众丫头仆妇,各个垂首躬身而立,等候大奶奶发话。 “你们都是花家的陪嫁,素日里皆是二奶奶亲管的。今日你们奶奶不中用了,少不得我要来主持她的身后之事。我这人办事与你们奶奶一样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我知道你们如今都心里不好受,可也都给我提起精神来,若要出了什么差错,可别怪我不顾及你们几辈子的老脸面。”苏大奶奶生的小巧玲珑,声音却极为洪亮。 如瑾还没绕过门口的浮雕影壁,便听得这样的喊声。一句“你们奶奶不中用了”使得她脚下步伐,不由有些慌乱。 急匆匆的绕过影壁,往屋里走去。却见有人不畏惧苏大奶奶的威势,上前沉声道,“大奶奶是这府里的当家奶奶,纵然咱们是二奶奶的陪嫁,可也都听大奶奶的差遣。奶奶今次训话,算是多余了。且奴婢还要斗胆纠正一下奶奶的错误,咱们二奶奶还未不中用,算不得是身后之事。夫人请大奶奶来按丧仪操办,不过是为了冲喜。” 话音一落,苏大奶奶秀白的脸上,慢慢开始涨红。见说话之人是花似瑾乳母,且其子替似瑾管着庄铺,又是脱了奴籍的,少不得要客气一些。压着心中怒火,挤出一丝笑意。“妈妈说的极是。方才是我话有唐突之处。总之,我同你们一般,都盼着二奶奶快些好起来。言语上有些过激,也是有的。” “大奶奶与我们奶奶妯娌情深,自然是关心则乱。再者奶奶年轻,哪经过这样的生死。自然也未曾见过几次起死回生的奇迹。一心想着咱们二奶奶年纪轻轻就要撒手人寰,自是心中悲痛不已,做事乱了章法也是有的。”乳母张氏抬头,眼神凌厉,却分外客气。又道,“老奴是上了年纪的,索性贴着这老脸皮子,提醒奶奶几句。当下。操办丧仪固然要紧,但却断不能马虎了查案。咱们二奶奶平白无故被人换了汤药。导致吐血,总要有个结论。若是老爷、二爷赶回来了也有个交代。” 苏大奶奶脸色尴尬,看着乳母张氏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恨意。面上却是谦虚受教,连连道歉。 正阔步走过来的如瑾,听的清楚明白。忍不住心中窝火,往前给苏大奶奶行了礼,道了一声好。又扶起一旁的乳母张氏,见她脸色惨白,遂出声安抚。“妈妈莫急。如儿素闻苏大人治家严谨,断容不得府上发生这等龌龊之事。况大奶奶睿智聪颖,自然有断案妙计,绝不会让害了姐姐的人逍遥法外。”说着又看向苏大奶奶,又是屈膝一礼。“苏大奶奶您说。是这样吗?” 苏大奶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笑道。“四妹妹如此说,我便是没有这个能耐也不敢推脱了。” 可不是,要是推脱了,岂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暗示自己是下毒之人。 如瑾故意装作听不懂,犹自瞪大眼睛看着苏大奶奶。“大奶奶这话,到好似如瑾有什么要挟之意了呢?” 苏大奶奶但笑不语,一口银牙却险些咬碎。奶奶的,要一个黄毛丫头拿话排挤了,当真憋屈。 “四姑娘快进去瞧瞧我们姑娘吧,她等您好久了。”乳母张氏眼红骤然变红,很是感激的拉着如瑾的手。 如瑾重重点头,轻声道,“妈妈莫要太过伤心,好多事都要靠着妈妈呢。姐姐的委屈不能白受。” “嗯!”张氏用力点头,热泪盈眶。 苏大奶奶看着如瑾匆匆而去的背影,乌黑眼珠不停打转,手中的锦帕也被绞成一条。 穿过正房内厅,绕过一个黄梨木大屏风后,便见一众人守在暖阁外面。海氏和苏夫人坐在上位,一个嘤嘤哭泣,一个脸色惨白。若瑾一手搂着一个惊慌不定的孩子,小脸蹦的紧紧的。盛瑾则在海氏身边,不停装孝顺安慰。乍一看去,到真是个纯良柔弱的好孩子。如瑾忍不住嗤之以鼻。 见如瑾进门,若瑾最先坐不住。撒开两个外甥的手,便冲了过来。大嗓门一扯,不满斥责,“你怎么才来?” 如瑾一脸抱歉,又万分焦虑,“我一接到信就赶着来了。姐姐如何了?” 若瑾心中酸涩,却偏绷着不掉眼泪。抿着唇瞪如瑾不说话,唯恐自己一张嘴就哭出声音。 素来哭功最强的盛瑾,这次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不管不顾的扯着帕子呜咽起来,“大姐姐怕是不行了,你……你怎么现下才来。姐姐一直念着你的。” 如瑾听闻,心中一颤。转眸去看一旁已经老泪纵横的海氏,“母亲?” 海氏点点头,“大夫还在里面瞧着,昏睡了好些个时辰也不醒。你姐姐一直念叨着要见你,你这个狠心的丫头,怎么才来?” 许是太过伤心,海氏早没有了往日的犀利。现下,将如瑾一把拉到身边,也只是责备的轻轻垂着她的后背,以示责备。如瑾抿唇不语,心中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透不过气。 两个在若瑾身边的小人儿,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如瑾。眼里有好奇,似乎还有恐惧。如瑾可怜这两个要失去娘亲的孩子,走过去,摸了摸两个小人的头。正要出声安慰,却被扑过来的容哥儿抱了个满怀。“小姨母,娘若是撇下我们走了,你来做我们和姐姐的娘好不好?”小孩子声音稚嫩,眼神清澈。如瑾如遭雷击,整个人木讷站在原地,一旁众人皆对此措手不及。 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华姐儿,她伸手将弟弟拉到一旁,如蒙大敌一般瞪着如瑾,骂自己的弟弟,“你少胡说,娘怎么会不要咱们?我不要别人给我做娘!” 容哥儿被姐姐一拉,险些摔倒在地。一旁的若瑾眼明手快,一把将容哥儿拦在怀里。容哥儿清澈的大眼睛里,瞬间盈满泪水。哭着道,“可娘说了,她这一次怕是妥不过去的。爹是一定要给咱们娶继母的,小姨母心地善良,只有她给咱们做继母,咱们才能有好日子过!” 华姐儿不听,捂着耳朵,也哭喊起来。“我只要娘,不要旁人!” 容哥儿也委屈的跟着大哭起来。如瑾愣在原地,心中五味交杂。 在一旁细细端详了许久花如瑾的苏夫人,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乳娘,都愣着做什么?将少爷、小姐抱走。小孩子家家的,懂些什么,没得信口胡说。”见乳母慌张上前,将两个哭闹孩子抱走后,又对如瑾招招手,示意她到身边来。“童言无忌,你莫要上心。” 如瑾乖巧走到苏夫人身边,笑道,“里面躺着的是我嫡亲的大姐姐,他们又是我嫡亲的外甥,我自然不会上心。苏夫人多虑了。” 苏夫人听的嫡亲二字,不禁有些愣怔。转头看向海氏,名义上如瑾确实是嫡出,她有口难言,只得点头。 花奕断不会让自己嫡出的女儿嫁进苏府做填房的,苏夫人看着如瑾的目光有些落寞。 这姑娘生的端庄秀丽,举止又大方得体。多好的儿媳妇,可惜怕是无缘。再转头看一旁献殷勤的盛瑾,虽是一样如花的容貌,行为举止也得体,可眉宇之间却显露着精明算计,总不会是个安生的。 “夫人,二奶奶醒了。”有丫头掀了帘子,面色惨白的走出来。 随后便跟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频频擦着额头冷汗。 海氏闻言,先苏夫人一步站了起来。迎上那老人,焦急问道,“似儿可好?” 那老人瘦骨嶙峋,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因愁闷而变的更加干瘪。他无力摇摇头,“已是油尽灯枯,恐是无力回天了。” 海氏闻言,脚下一软,向后踉跄几步,跌坐回座位之上。 苏夫人做出一副痛心棘手模样,上前对那老人道,“华先生,请您一定要尽力救治媳妇,要多昂贵的药材都没有关系。咱们便是倾家荡产,也要留住她的性命。” 那老头掀起耷拉老长的眼皮,抬眼扫视了一下苏夫人。似十分无奈摇头,“现下,也只能用参汤吊着,能多活一日,便算是一日了。” 苏夫人身形一晃,眼泪汹涌而下。 那老头看着苏夫人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又道,“本二奶奶能熬过这个冬天,可偏服用了不该服用的药。如今气血逆流,恐怕……老夫劝夫人,还是快些准备后事吧。” 海氏听闻,即刻来了精神,抓着苏夫人的手。“我儿是你府上的人害死的,你们苏家要偿命!” 苏夫人脸色骤变,当即便将海氏的手甩了开来,眼看着就要发脾气。如瑾一步上前,挡在两人面前,“母亲莫恼,苏府大奶奶已经在彻查此事了。苏府乃是书香世家,苏大人又官拜一品,苏夫人更是出身名门。怎可能让自己府上有如此龌龊之事,却置之不理?咱们只求姐姐快些好起来罢。” 海氏怔怔望着如瑾,泪如泉涌。胸口一阵撕裂的疼痛,哭道,“我怎么这么命苦,若是似儿就这么去了,要我如何活啊!” 如瑾搂着海氏,眼泪也不自觉的跟着落了下来。 又有小丫头自屋里出来,“二奶奶问四姑娘可到了,请进来说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托孤(三) 如瑾闻声,握着海氏的手紧了紧,算是安抚。而后跟着小丫头进了门。 扑面而来的闷热气息,夹杂着浓重的药味,让如瑾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紫苏床幔被两个丫头一左一右拉起,挂在一旁金丝盘龙挂钩之上,xxxx拔步床即刻展露于眼前。似瑾依靠在床头,面色惨白。无力抬头,如瑾的身影落入眼底时,竟让她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好妹妹,让姐姐好等。”似瑾牵强的扯动嘴角,似是用了很大力气,方才能将话说完。 如瑾看在眼里,直觉如鲠在喉,难过不已。几步上前,坐在似瑾身边。握住她枯槁干瘦的手,只看着她哽咽,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直到,看见似瑾如此狼狈的一幕时,感受到发自内心的难过时,如瑾才发现。无论如何,自己已经早将花家的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也许,曾经闺阁之中争斗不少,也许似姐姐也曾不止一次的算计过自己,可今日见她如此,还是打心里觉得难过。更有一些害怕,从此便要失去她。再看不见她傲慢的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 “哭什么?”似瑾见如瑾眼眶微红,也是鼻头一酸。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我如今不是还好好的?” “姐姐安心养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如瑾握住似瑾的手,本极力压制,但声音还是因哽咽而轻微有些颤抖。“花似瑾何等骄傲,如何能容得他人这般欺负自己。大姐姐好好将养,好了以后,要以牙还牙!” 似瑾看着如瑾义正言辞的模样,突然笑了。又在笑声中。渐渐落下了眼泪。如瑾见了,手忙脚乱扯出手帕去擦,可却越擦越多。 “我这一辈子争强好胜,到最后不过熬的油尽灯枯,英年早逝。”似瑾自拿了手帕擦泪,祈求般看着如瑾。“我这一辈子,在娘家时受尽宠爱,嫁入夫家又享尽了荣华。总也算没有白活。便是今日要我闭目登天,也并不可惜。我只一事放心不下。”说着,便伸手握住花如瑾的手,紧紧攥住,直到指关节略微泛白。“我若撒手而去,那一对儿孩儿必定孤苦无依。你也知苏府现下状况,宁远侯府有意自苏府过继子嗣袭承爵位。这整个苏府。只有容哥儿一个独苗。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走后,孩子们必定是处境险恶。如儿……你我姊妹一场,看在姐姐幼时对你多有照顾的份上,你来替姐姐照顾这一双幼儿吧。” 似瑾枯瘦脸上,只剩下一双眼睛大的惊人。此刻灼灼盯着如瑾,让她直觉得脊背发凉。她根本没法回答。本心里,她不愿意嫁入苏府做填房,可情谊上又不忍心拒绝一个要死的人。 两相为难之下,为由垂头沉默。 似瑾见此,情绪略显激动,握着如瑾的手更加重了力道。“我知你必不愿嫁人做填房,可……撇开你那一对外甥不讲。你姐夫他,其实是个好夫君。他为人温和。才学出众,又生的俊秀非凡。新婚时,待我也是极好的,只因我一味好强,不曾给过他任何温柔。又有奸人从中挑拨,方才使我们夫妻不和。他是个好丈夫。只我不是一个适合他的好妻子罢了。妹妹你柔和娴雅,又聪慧可人。再好相与不过的。正是你姐夫最喜欢的女子类型。你若嫁进来,爹娘放心我那一双幼儿,祖母也不必忧心你于婆家受苦。” “姐姐句句实言,我也知都在情理之中。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如瑾个人能做的了主的。”如瑾看着似瑾,见她脸上渐渐泛起病态红晕。少不得放缓语调,放低声音。轻轻回握住她的手,“姐姐自幼待我不薄,我也不忍心看两个外甥日后有何闪失。” 如瑾的话,模凌两可。说了等于没说。似瑾的手渐渐失了力气,又因方才过于紧张,而渐渐咳嗽起来。扯着帕子掩唇咳了好久后,渐渐平息下来的似瑾,抬头再次诚恳望向如瑾。“妹妹若今日能答应我,也好要我走的放心。” 如瑾为难的看着似瑾,她真的不能答应。她不是圣人,不能在明知苏姐夫不是良人的情况下,为了可怜一个命不久矣的人而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她曾有过一段不幸福的婚姻,又因此而命丧黄泉。老天给她一次重活的机会,她要珍惜,起码,要按自己的心意活着。 屋内一阵可怕的沉默,似瑾和如瑾僵持不下。 早躲在屏风后面听了半晌的苏姐夫,已然听不下去。几步上前,来到似瑾床边,将她本放在如瑾手中的手夺了过来。紧紧握住。“似儿,你会好起来的。只要你好好的,我答应一定和你好好过,好好养育两个孩子。” 如瑾见苏姐夫突然横冲出来,立刻起身让了地方,自己躬身站在一侧。看苏姐夫脸上略带温红模样,便知他定是在屋里听到了姊妹两人的谈话,不禁脸上一红。 花似瑾手背紧紧握着,又见苏誉眼中满是诚恳之色。忍不住红了眼眶。“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怕是熬不过去了。”说着又伸手去够如瑾,如瑾见状忙递上自己一只芊芊玉手与似瑾相握。似瑾左手拉着苏誉,右手拉着如瑾,将二人的手交叠放在自己身前。看着他们道,“我若走了,你们俩务必结为夫妻。如此,我便能安心长眠地下。” 触碰到苏誉温热手掌时,如瑾如触电一般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有些无助的看着似瑾。似瑾一脸惊慌失望的看着如瑾,正欲张口说些什么。却被眉头紧蹙的苏誉打断,“若你真有什么不测,我必不会让旁人欺辱了我们孩儿。” 她花如瑾视他苏誉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他又不是没人要的鳏夫,何必要求她过门。虽然她貌美如仙,温雅大方,却也不能如此无视他苏誉的魅力。公子脾气一上来,苏誉也绝不给人好脸色。 如瑾见苏誉似乎也对自己并不感兴趣,倒是大大的舒了一口气。似瑾看着两个无心相结的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苏誉和花如瑾并肩而出的时候,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看。海氏和若瑾看了都露出紧张之色,唯盛瑾却是心中大快。一步上前,十分焦灼道,“大姐姐可无大碍了?”话虽是对如瑾说的,目光却一直粘在苏誉身上。 此刻苏誉还沉浸在如瑾给的打击之中,并未发现她的目光。 如瑾脸上犹带泪痕,只摇了摇头,并不言语。海氏和如瑾哪里等得及,早相互搀扶进了内阁。盛瑾却是缠着如瑾,又关怀备至对着苏誉道,“姐夫莫要太过伤怀,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好起来的。” 苏誉听到柔柔声音,只觉得心中一暖,抬头对上盛瑾含情脉脉双眼,竟也觉得心中一荡。若不瞧如瑾时,眼前的这一位,也颇为惹人怜爱。况且,同不识抬举的如瑾比起来,却是个识时务的。 苏誉对盛瑾淡淡而笑,点了点头,“多谢二妹妹关怀。” 如瑾左右看看,见两人早已开始眉目传情,便十分识趣的走开。 如瑾这一夜睡的十分不安,似瑾最后绝望的眼神,让她久久不能忘怀。“我是不是太狠心了?”如瑾出声,问着躺在外面微微发出鼾声的蜜桃。 蜜桃听的如瑾声音,猛的坐直身子。慌张去寻火折子,“姑娘怎么了?” 说话间,蜜桃已经利落的点燃了烛火,上前,将如瑾的床幔拉开,紧张的看着依靠在床头的如瑾。“姑娘可是发恶梦了?” 如瑾见她紧张模样,一张小脸还因酣睡而略带红晕。笑着摇摇头。“没有,睡吧。”一面说着,一面缓缓滑进被子里,转身向里闭了眼睛。 蜜桃迷迷糊糊的摸了摸头,搞不清楚状况,但却瞌睡大犯,顾不得多想,又重新放下床幔,吹了蜡烛回去睡下。 似瑾中毒吐血之事,素服密不外发,便连苏誉也一直不清楚。海氏每每施加压力要苏府查个清楚明白,苏夫人总是作势彻查,却并不做出什么实际行动。海氏大怒,顾不得礼数,冲进苏大人书房,当着来访众位大臣的面,将事情抖了出来,并要求苏府尽快给个交代。众人皆是一愣,而后皆对面色惨白的苏大人投去了鄙夷目光。闹的苏大人好没脸面,随后便又将怒火都发泄到妻子身上,发话,或是三日之内查不出事情真相,便要休妻! 苏大人的脸丢尽了,而丢尽脸的原因,不是结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亲家,而是娶了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婆。 “我告诉过你多少遍?大儿媳心术不正,你不可倚重。你莫要同我搪塞,你当我不知道,老二媳妇的药是谁换的?你以为我是瞎子,是聋子吗?”苏大人瞪着装出一副物质模样的苏夫人,怒不可遏大喊。他本就不是什么儒雅的读书人,世家子弟的脾气发作起来,那是无人能敌。 ======= 好严重的拖延症,我六点对着电脑,一直到十点才码完三千字。好欠揍。好吧,明天下午开始存稿,保证更新。顶着锅盖逃走……(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争夺战(一) 苏夫人吓的花容失色,苏大人多年来装文雅已经装到了骨子里,多少年都不如此大发雷霆。 见他今日双目喷火,苏夫人知道自己惹祸惹大了。本还想要拿出嫡妻的派头来,跟他较量一下,见此情景即刻偃旗息鼓。心理调适半天,才使僵硬的面部表情有所缓解。 “我自然知道老爷什么都清楚。可……可我也没办法呀。” “你没办法?”苏大人挑眸冷哼一声,“没办法去想办法,要么就去找个替罪羔羊,要么就让老大媳妇去负荆请罪。” “有什么了不得的,横竖老二媳妇也熬不过这个冬天了,老大媳妇不过是要她少受些罪。”听到要让自己心爱的大儿媳去负荆请罪,苏夫人当下就将方才的恐惧抛到了九霄云外。一脸的不屑,外加不满。 苏大人硬挺的眉毛拧在一起,震惊于苏夫人所言。“真是妇人之见!她今日敢下毒对付老二媳妇,明日就敢对我嫡亲孙子下手。” 苏夫人震惊的瞪大双眼,这才反应过来。嘴唇微微有些颤抖,“这……” “要么,你就给我说来一个能制衡住她,又能一心保护住我嫡亲孙子的新媳妇。要么,你就给我把她处理了!”苏大人扔下这句话,拂袖而去。留苏夫人愣怔原地。 苏夫人咬牙整顿的时候,如瑾正被海氏和若瑾轮番轰炸,一个淌眼抹泪,装可怜博同情,一个横眉冷对,敲桌子绑票威胁。母女齐心,无论是什么形式。都是想要逼着如瑾就范,嫁给苏姐夫做填房。 如瑾被折磨的面黄肌瘦,无比想念强悍的老太太。正意淫着老太太如何雷厉风行,将这对母女扔出去的时候。坐在对面一直盯着她的若瑾,大吼三声,摇了摇如瑾手臂。“你不答应,我就硬将你绑进苏府。” “祖母答应,我就答应。”如瑾无奈耸耸肩。看着若瑾。表示自己只是个听话的孩子,老太太点头她就听话的去,老太太不点头,抱歉她也没办法。 若瑾瞪着眼睛,十分崩溃。“说半天,就是要你去给老太太做工作呀!” 你们把人卖了,还想要人家帮着数钱?天底下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如瑾很无辜的眨眨眼睛。“我真是爱莫能助,祖母从来都不听我的。” 若瑾看着如瑾油盐不进的样子,崩溃至极。恨不能上去就抓花她如花似玉的脸!苏姐夫多好一人,一表人才,温柔英俊,苏家多好的家世。怎么说也和皇家是拐弯亲戚,虽然是几杆子都打不着的亲戚。若不是江云赫比苏姐夫更让人动心,若不是嫁过去做填房照顾孩子,以后大节小庆都得到原配牌位前立规矩,拜拜,她恨不得自己嫁过去。如瑾这样太磨人了!若瑾磨牙三下,看如瑾依然淡定自若,终于败下阵来。第一回合惨败而归。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如瑾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吩咐蜜桃,在去厨房要写吃的来,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迎接下一轮的战斗。晚上,海氏一定会过来哭天喊地。柔弱求助无果后,会暴力解决问题的。如瑾摸了摸自己这些天不知道被拧了多少次的耳朵。非常担忧的看向镜子,莫要京城几日游之后,变成招风耳才好。 “妹妹这儿可真是热闹。”刚送走了若瑾,盛瑾便仪态万方的挑了帘子进门。一身石榴红对襟小褂配着葱绿百褶裙,青春靓丽。改良式的偏梳堕马髻,更衬得她那张小瓜子脸楚楚动人,发髻上的小巧银簪更是精致漂亮。这么赏心悦目的美人,眉宇之间偏带着那么几抹讽刺,直接将她身上七分仙气儿拉扯下了四分。 如瑾暗自在心中给盛瑾样貌打分,无论是三百六十度旋转观赏,还是一百八十度平面剖析,这位姑娘都会是苏姐夫的菜。如瑾突然眉目舒展,觉得海氏和若瑾就是瞎忙活,这娶媳妇,要听人家苏姐夫的。 “姐姐可是刚从苏府回来?”如瑾忙起身给盛瑾让座,热络的张罗茶水招待。 盛瑾对于如瑾时时刻刻的假意热情都十分习惯,接了白瓷绘人物小茶盅,抿了一小口。“嗯,大姐姐一直念叨你呢。你倒狠心,不去瞧一眼。” 如瑾给蜜桃打了一记眼色,见她将门窗都关了个严严实实后,道,“姐姐明知我为何不去,还来打探我,好没意思。”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哪里知道你打什么主意?”盛瑾美眸圆瞪,被人戳穿用意,觉得颇为羞恼,一张俏脸渐渐涨红。 如瑾盯着她,一副好笑神情的看着。直将她看的更不舒服,将也看着如瑾的眼睛挪开。不自在到,“你瞪着我瞧什么?没得长针眼。” “噗~”如瑾忍俊不禁,“便是坏了眼睛,我也要瞧瞧,姐姐是为什么要来跟我装糊涂。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日将话敞开了说罢。” 盛瑾不是明人,所以不喜欢敞亮的说话。可如瑾喜欢啊,她想达到目的,也不得不委委屈屈的点头。“你当真不愿意再大姐姐过世后,嫁过去做填房?” “不愿意。”如瑾很坚定的摇头。 “为什么?”盛瑾很迷茫,盯着如瑾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看个不停。“姐夫待人温和,苏家又家境极好。况且,苏家又很可能成为新贵。” “我只想嫁一个人,安安稳稳过日子。姐夫是个好男人,可好男人有太多女人惦记着。你也瞧见了,他屋子里那些女人都不是好相与的。若不然,大姐姐也不会有今日。”花如瑾语调平和,看着盛瑾的眉头微微蹙起。“我不似盛姐姐,有样貌有手段,又懂的风花雪月,没有信心能让姐夫待我一心一意。况做人继母最是艰难,两个继子虽是外甥,今日叫的姨母明日便成了母亲。做姨母时能说的话能做的事,变成继母便做不得,说不得。我不似姐姐一样,玲珑心肝儿,懂人心会掌控,没有信心能照顾好两个孩子。一来,我讨不得姐夫的欢喜,二来,我又照顾不得两个孩子。我若真的继姐姐之后入苏府,岂不是添乱?” 盛瑾听的略微有些出神,其实这些她也未曾想过。她不过是想要嫁的好,早些嫁,好将一直在庄子上受苦的生母接出来,享福。 “我跟姐姐所求不同,姐姐兴许想要嫁的高门大院,日后风风光光,能替婉姨娘出头,自己个儿也扬眉吐气。我生母早逝,自幼萌祖母庇佑,幼第又踏实上进,我只求能平庸的过一生便也罢了。”如瑾唯恐盛瑾知难而退,忙添一把柴,将盛瑾心中欲望之火烧的更旺。 盛瑾暗自思索,咬紧了下唇,似是在做十分艰难的决定。一双明亮的眼中,光芒忽明忽暗。最后咬紧牙关道,“你不想嫁,我便帮你!” “那便多谢姐姐了。”如瑾松了一口气。她十分相信盛瑾抢男人的彪悍程度,当即便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 盛瑾看着如瑾,倔强的哼了一声,“谢我?不必,我是为了我自己。” 如瑾很尴尬的扯扯嘴角,“那就祝姐姐马到成功。” “我一定会的!”盛瑾咬唇,神情坚定。抬腕将茶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他日,若是父亲责罚,我只盼望妹妹能替我美言几句。自小父亲疼我,我不想要他太失望。” “你?”如瑾看盛瑾神态决然,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欲成大事,便要有所牺牲!”盛瑾居高临下看着如瑾,“我素来讨厌你的,可今日你一席话却说道了我心坎里。我确实是为了我姨娘能出头,更为了自己能扬眉吐气。论才情样貌,我姨娘皆在太太之上,便是待父亲的心意,也比太太重了几倍。可她却只是个妾,处处比太太矮一头,永远不能同父亲举案齐眉。我比若瑾不知好上多少,可江家来说亲时,却只眼盯着她。纵然是江夫人没瞧上她,也将目光放在了你身上。为的什么?不过是为了一个嫡出的名头。我不是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又没有养在老太太跟前,处处都低人一等。便是日后嫁人,也不过是嫁个侯府的庶子,或是个寒门进士。我不服,我不甘!我得争!我得要我姨娘过人上人的生活,我得要太太和若瑾瞧瞧,我花盛瑾纵然是庶出,也是出类拔萃的!” 盛瑾的语调越来越激昂,秀气的小脸也因为情绪的激动而蒙上一层嫣红。眼神里有不甘夹杂着无奈,更好像有许多愤恨和不平。 如瑾愣怔看着,一时间觉得犹如大石压胸,透不过气。 她前世嫡出,不能体会庶出艰辛。今世又蒙老太太眷顾,活的顺风顺水。她不能感同身受盛瑾的悲愤和无奈,却不得不同情她的偏执。 盛瑾走后,如瑾觉得十分疲惫无力。负罪感在暗自作祟,要她睡不安稳。也许,她不应该为了保全自己而怂恿盛瑾,而应该尽一个妹妹的责任好好劝慰。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盛瑾已经雷厉风行的开始行动,并初战告捷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争夺战(二) 深夜,本该是万籁寂静之时,苏府大房院子里却是灯火通明。不时有丫鬟出出入入,或是端着铜盆,或是捧着药罐,人人皆是面色沉郁。 花如瑾被从被窝中挖起,一路提到姐姐屋子里,早已经困意全消。 花似瑾病情渐渐稳定,容哥儿和华姐儿的身子也都大好了。海氏本欲第二日带着女孩儿们返程回盛京,便留下陪着似瑾住上这一夜。第二日一早,便从苏府出发。 晚上用过饭后,如瑾便和蜜桃回了自己的住所,并和若瑾一直聊天到睡觉时间。海氏则陪着似瑾,母女二人说些贴己话。一切都十分稳妥正常的进行着。然而,当如瑾正睡得酣甜时,却被一阵嘈杂声吵醒。若瑾一掀门帘,进门。伸手便将如瑾从被子里抓了出来,“快些,大姐姐怕是不行了。” 如瑾揉着惺忪睡眼,兀自糊涂之中。却见若瑾已是穿戴妥当,这些日子,因长姐病重,她不成穿过一件艳丽衣服。虽是如此,但起码只是暗色,却不似今日完全是素服银钗。 “快啊!”若瑾见如瑾还在糊涂之中,热不住开口催促。面露焦急之色,转头对一旁还在忙着点亮高脚架上琉璃罩灯的蜜桃道,“别啰嗦了,只有一盏灯亮着即可。去为你们姑娘寻一件素服来,要快!” 她声音爽脆,语调急促,显然十分着急。见她如此,如瑾的困意也消了大半。迷迷茫茫的掀开身上的锦被,只穿着中衣便下床去寻鞋。“晚饭时姐姐不还是好好的?”她一面往金丝绕连理的盆架前走,一面询问。不等蜜桃来侍候,便自己取了帕子浸湿擦脸。 若瑾急忙几步走过来。将如瑾拖到铜镜之前,按着她坐下,自己动手,三下两下,将她发髻绾成偏式小堕马髻,“我也不知,方才华姐儿身边的乳母跑来,说是大姐姐不行了。母亲叫我来寻你。自己先去了。”一面说着,一面扒拉着如瑾的雕上下两层小首饰盒,取一支盘花无珠翠点缀的银簪,簪在如瑾偏髻上。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如瑾见她神态焦急,便知这次大姐姐许是真的要熬不过去了。便迅速起身,不等蜜桃侍候。便自己套上衣服,匆匆跟着若瑾走了。 大房上房的三间正门大开,里面灯光明亮,苏夫人和海氏分做在紫檀木蝙蝠祥云桌两侧,苏姐夫和盛瑾分站两侧,人人皆是面色凝重。 各领差事的丫头、婆子也络绎不绝自如瑾和若瑾身边走过。且皆无声行过一礼。 如瑾和盛瑾携手,轻轻提起绣梅素白长裙裙摆,迈过门槛,给上位的苏夫人和海氏行了一礼。 如瑾偷偷那眼睛去瞧,见苏夫人虽是面色沉重,可却颇为镇定,海氏面色为润,显然是方才哭过。苏姐夫头垂的很低,只看得见秀眉挺鼻轮廓,并不能瞧得清楚脸上神色,盛瑾则是脸色发白,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海氏见如瑾姊妹进来。忙抬眼来看,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拎着藤香自屋内走出来的青山老者打断。 苏夫人见大夫出来。忙不迭的便迎上前去,“先生。如何?” 海氏等人也一拥而上,紧盯着老人。 那老人枯槁干瘦,绷着的脸上褶皱层层。只一双眼睛还透着精光,他扫视众人一眼又,很无力的摇头。“老夫已无能为力,大奶奶已登西方极乐。” 这一句,犹如晴天霹雳。如瑾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隆巨响,一旁的海氏已经身形一晃,软软倒了下去,若非若瑾眼明手快,上前扶持,恐此刻已跌坐在地。 她目光涣散,脸色惨白。呐呐哭道,“我的儿,你怎如此狠心,就叫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要我如何能活!” 苏夫人也扯着帕子,按按眼角,看如瑾看的清楚,那眼角并未有泪,不过是用力按红罢了。[]她也晃了晃身形,苏姐夫很上道的上前扶住,“娘,身子要紧!莫要太伤心。” 苏夫人依旧一副泫然欲泣模样,楚楚可怜,恨不能用手捧着心口表示自己悲痛。 若瑾和海氏抱头痛哭,哪里哈管他们的戏做的足不足量。 盛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着小碎步蹭到如瑾身边,伸手轻轻握了如瑾的手。如瑾转头,入目处,是盛瑾满是泪痕的脸。她怎么会哭的这么伤心?如瑾当场傻眼,下意识留下的眼泪,此刻也被唬的憋回去不少。本来还隐隐作痛的小心肝,这会儿全剩下狐疑和猜忌。 如瑾看盛瑾那副楚楚可怜模样,又看看抱头痛哭的海氏母女和貌似悲痛欲绝的苏氏母子,也只得展开手臂,将盛瑾拉在怀里,有助于让她哭的更加柔弱和唯美。 正当厅内哭做一团之时,左次间的门口,有个小小身影躲在帘子后面,将门帘掀了一角,目露恨意的望向这边。虽是满脸泪痕,却极力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一片黑暗的身后,站着一个纤细修长身影,牵着她的小手,道,“姐儿今日权当什么都未看见,若日后谁说起来,全当奶奶是病重而亡。” “我娘,明明是被人害死的!”华姐儿咬牙切齿,声音里都透着恨意。 乳母大惊失色,伸手捂住小人儿的嘴,强拉着将她抱回到屋子里。“这话,除了奴婢,姐儿再不可同别人讲。” “为什么?我难道不能告诉外祖母,要外祖母替母亲报仇吗?我也不能告诉小姨母吗?她日后定要做我的继母了!”华姐儿一双如似瑾一样漂亮的眼睛,满是困惑。稚嫩声音里,偏偏此刻透着些许恨意和迷茫。 乳母讲一只手指竖在唇前,做噤声收拾,“嘘,姐儿可不能做这糊涂事儿。你若是告诉了外祖母,她一生气,恐要将你抱走的,到时候,你既见不到容哥儿也见不到奴婢了。姐儿还要日日跟着盛姨母在一起,你可愿意?” 华姐儿摇头,除了生母似瑾,她最依赖的便是乳母,最亲近的便是乳母。她虽早慧,可却不过是个三岁孩子,对于乳母有很强的依赖。而海氏这个只见过几面的外祖母,在她心里,不过是个能告状的厉害老人罢了。 乳母见她已露出恐惧之色,心中稍稍有些平和。拉了她的小手,“姐日后也莫要说如姑娘能做继母的事儿了。这些,怕是都要变了。以后,姐儿事事都要小心。今日所见,权当是秘密。待你长大了,待容哥儿出息了,你再讲给容哥儿听好吗?” “嗯。”华姐儿虽不大明白为何要这么做,可失去母亲后,乳母便是唯一的依靠。她只能点头。 外面的人,并不知里面的孩子们已经醒了。 海氏情绪宣泄完毕后,便抽泣着进了似瑾所在屋子。 大家鱼贯而入,唯盛瑾站在门口踟蹰不前。 如瑾侧头去看,却见她身子一软,躺倒在地。苏姐夫见此,忙吩咐人,将盛瑾抬走,屋内一时又是一阵慌乱。 海氏扑在似瑾身上,哭喊不停。若瑾哭了半晌后,突然瞪大眼睛,诧异道,“我姐姐为何颈部会有勒痕?” 一声询问,顿时让海氏收了哭声。颤颤巍巍的起身,像似锦枯黄脖颈处看去。却有两个青黑手印,赫然呈现! “是谁掐死了我儿?!”海氏眉眼倒立,突地拔高声音。 如瑾也探头看去,确实看见似瑾勃颈处的勒痕。又想到方才盛瑾的慌张神态,再瞧苏姐夫因痛苦而扭曲的俊脸。突然身形一晃,不会吧,他们两个难道狼狈为奸,对似瑾下手?不会的,似瑾本也命不久矣,何必多此一举。 苏夫人也作势上前去瞧,那赫然而现的勒痕,根本无法抵赖。她也心中大惊,忙喝道,“红蓉!红蓉!” 本站在一旁已哭的昏天暗地的红蓉听得唤声,忙抹了一把眼泪上前,叩头,“奴婢在。” “素日里都是你陪在大奶奶身边,你怎么说?”苏夫人凝眉,一副严肃模样。 红蓉抬头去看似瑾如沉睡般的容颜,又见勃颈处的勒痕。眼泪似断线珠子一般,落下。她咬着唇,似乎是在做什么斗争一般,看着海氏,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苏姐夫此刻重振精神,上前一步,“你是奶奶身边最得力的人,可要慎重,莫要胡说!” 红蓉突然目光凌厉扫向苏姐夫,而后对着海氏重重扣了三记响头。“太太,姑娘每次犯喘病之时,为舒缓皆会伸手抓自己的脖颈。这……这是姑娘自己所为。” “你胡说!”海氏伸手指着红蓉,“哪有人会对自己下手如此之重的?我花家待你不薄,似瑾更是将你当做心腹。你为何不忠?” 红蓉哭的越发凄惨,连连抽气不止。大声道,“奴婢自小和姑娘一同长大,断不会同姑娘分开,奴婢并非不忠……” 众人还沉浸在她声泪俱下的激昂陈述中时,她已经迅速起身,撞在屋内高柱之上。身子软软倒下,血自额头流下,刺目精心。如瑾瞠目结舌,见红蓉这般情景,便知其中必有隐情。 若瑾扶着海氏,指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苏姐夫大吼,“你方才明明是出言威胁,才害的红蓉碰柱明志!” ====== 又到倦怠期,各种不爱码字。好纠结~~(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奸情 若瑾声音洪亮,底气十足。(.好看的小说)玉手一样,直戳苏姐夫鼻梁。 苏誉乍闻此声,唬的脸色一白。身体轻微一颤后,恢复冷静。脸上伤怀之情,不容置疑。“过世的是我结发之妻,如今在我的庇佑之下出了这等令人疑心之事,难道我不该出言询问?我能理解妹妹失去长姐,在痛苦之下口不择言。可妹妹也该体谅我失去结发之妻的痛苦。似瑾嫁我为妇,五载有余,恭顺贤德,我夫妻恩爱有加。如今她扔下我和一对孩儿撒手人寰,要我如何自处?” 一面说着,俊秀面庞一面落下泪来。悲痛之色,我见尤怜。 如瑾傻眼的站在原地,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落泪速度,与盛瑾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海氏和若瑾显然也有些招架不住,双双卡住,不知该如何接话。 苏夫人心中暗道儿子长进,一面哽咽的更加卖力,扑到儿子怀里,便哭喊道,“这样好的媳妇还哪里去寻,偏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去了。我的儿啊,你是个福薄的。可要娘如何再给你寻个好媳妇来!” 那情真意切模样,倒丝毫看不出她曾与似瑾水火不容。 海氏就算是突飞猛进,战斗力在苏夫人面前也绝对属于地下水平。当即便傻眼,只能愤愤的和女儿执手一起鼓着腮帮子,素手无策。 如瑾目瞪口呆,心中赞叹不已。又偏头看了一眼,依然啜泣不知,不知畏惧的盛瑾。遇到这样的婆婆,就是盛瑾这种善于伪善,且两面三刀的战斗高手也会甘拜下风吧! 如瑾觉得自己似乎看见眼前刀光剑影。盛瑾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而苏夫人则仰天长啸,搂着儿子得意自在。 苏誉拍着母亲的背,看着床上似瑾渐渐僵硬的身体,眉头紧锁。看不出到底是伤心多一点,还是担忧多一点。[] 正当屋内陷入僵持之时,苏大奶奶已扶着丫鬟的手,盈盈走了进来。“母亲心疼弟妹。断不会要她如此含冤而亡,必定会给个说法。亲家太太,节哀顺变。” 苏大奶奶面色红润,面露戚容,一双眼睛却是晶亮透彻。显然精神极好。 海氏丧女心痛,此刻哪里还能冷静思考。自知不可能给女儿讨回什么公道,也只好就坡下驴。拂袖而去。 如瑾屁颠颠紧随其后,却听得身后低沉声音,小心翼翼响起。“四妹妹,请留步。” 如瑾万分诧异,看了一眼装作未闻此声的海氏母女,和惊异回头看向自己的盛瑾一眼。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苏誉屈膝行了一礼,“大姐夫有何赐教?” 苏誉愁眉紧拧,俊彦苍白。也对着如瑾做了一揖,“你大姐姐生前常说,姊妹中最倚重与你。今次她香消玉殒,最放心不下的无非是那一对儿稚龄小儿。常听你姐姐说,你是个最妥帖不过的人儿。心思细腻。又善解人意,照顾起人更是无微不至。这些日子,我少不得要为你姐姐的丧事奔波,无暇顾及两个孩儿。府上旁人虽也一样会尽心尽力,可你知道容哥儿和华姐儿的性子。哪里肯要旁人亲近。他们两个与你最为亲厚,便请妹妹这些日子多加看护。姐夫在这里谢过了!” 苏誉话音一落。又忙拱手作了一揖。 如瑾忙屈膝回礼。“姐夫客气了,照顾两个孩子。本是我身为姨母本分。且若我一人照顾不周,也还有盛姐姐和若姐姐在,姐夫大可放心。只将姐姐身后之事办妥便是。”说着又向躺在床上的似瑾望去。暗叹,似瑾当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真实写照。 苏誉听得如瑾将盛瑾和若瑾拉了进来,便知她依旧没有想要嫁她做填房的意思,不过一个四品文官的小小庶女,当真傲慢的紧。苏誉虽喜爱她的美色,但却也听的她那日与苏大奶奶叫板之事,知她不似面上看着那么好相与,且是个主意大的。她又惯做出一副温柔模样,不似似瑾那般,强硬态度都放在面子上。日后若真的相与起来,恐也是个男摆弄的。自己本又对她心怀爱慕,若真成夫妻,恐会被吃的死死的。他乃世家子弟,本就心高气傲,如瑾不稀罕他,他便也懒得去花心思争取如瑾。原本已经将目光落在了处处和他心意,懂得讨其欢心的盛瑾身上,只经今晚一事后,他彻底对盛瑾失去了兴趣。 若非娶花家女做继室不可,也只能是如瑾。 如瑾见苏誉愁眉紧锁,知自己话中含义他已听的清清楚楚,两人如此对立,颇觉尴尬。便又屈膝行了一礼,转身告辞。 苏大人听说二儿媳妇过世,又闻脖颈勒痕一时,当即便将手上的青瓷小茶盅摔了个粉碎。勒令媳妇必须将此事车查清楚,苏夫人愁眉不展,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大奶奶这时候却有了施展一身“才华”的大好机会,少不得要在婆婆面前邀功。苏誉知其中内情,怕母亲听的大嫂挑唆做出错事,便一五一十讲了来。 海氏母女则伤痛欲绝,势必要与苏家来个鱼死网破。当即便打消了,要将花家女嫁进来做填房的心思。 如瑾则在一旁嘱咐,一定要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家中祖母和父亲,苏家如此对不起花家,总该有个说法。面上是义愤填膺,为大姐姐无辜枉死、两个外甥自幼丧母打抱不平,实则是希望花家两个手段高明的快些出手,保她彻彻底底的安全。 大家都同仇敌忾之时,盛瑾却惶恐不安起来。如瑾看着她白嫩的小手,晃了晃脑袋,将脑海里浮现出她伸手掐死似瑾的画面摇的粉碎。 盛瑾曾经将她伸手推入过冰湖之中,又何尝不会为了能嫁入苏府而掐死病入膏肓的大姐似瑾。 苏府一片素缟,灵堂之内,苏姐夫的小妾和庶子庶女们都陪着容哥儿和华姐儿跪守其中,礼数做的十分周到。让一直想找茬的海氏,无孔可入,身为着急。 这日,眼看着似瑾便要入土为安。不过方才起了灵柩,海氏便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扑到儿女棺前大哭,说什么都不准女儿含冤入土。来参加葬礼的京中贵妇们,本就闺中寂寥。扎闻此言,各个精神抖擞的看向这边,便是捕风捉影也要迅速编排出一出杀妻纳宠的好戏。更何况,海氏在口口声声,喊着,“我儿无辜被人害死,我花家不服!”如此激烈言语,顿时让众人目光聚拢。或是惊疑不定瞪眼看着,或是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苏府众人,则是面色各异,或是惨白如纸,或是红彤似火,恐慌和愤怒等情绪不停涌上心头。 站在人群中的如瑾抚额长叹,海氏……这次祸是惹大了。 “亲家太太,你痛失爱女心情沉痛,我可以理解。可这样一味的胡闹,不留颜面,可要咱们苏家无力接受。人人皆知,媳妇儿是得了重病,这两三年来,我儿不知费了多少心里,请了多少名医。他留她还来不及,如何会纵得府上有人害她?”苏夫人振振有词,从容大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已然失态的海氏。 苏誉更是悲痛不已的扶着灵柩,眼泪簌簌而下,比之柔弱女子的委屈可怜还要人心生怜悯。 “总是我照顾不周,才害的似儿早逝。若非为我劳心伤神,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落了重病。岳母大人怪小婿害死似儿,我别无他言。”苏誉扶着灵柩,将脸紧紧贴在棺材一侧,凝眉闭目,悲痛欲绝。 看戏众人,皆被他的深情似海感动的痛苦流利。更有爱慕他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眼露精光,心疼不已。 海氏见此,只觉得胃内有枝叶翻涌,恨不能一口酸水吐到她的脸上。盛瑾面色惨白,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事态进展。本站在如瑾身边的若瑾,不顾妹妹的拉拽,一个箭步上前,指着大姐夫苏誉的脸怒喝道,“姐夫既是对姐姐爱护有加,为何知她被人下了毒药却不予追究?又为何隐瞒她被人勒死的真相!” 话音一落,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凉气。为苏誉面色沉静,双目犹带泪光的移向花若瑾。“我如何能受得住,她如此含冤而亡?不过是想待她入土为安后,给个公道说法。岳母和妹妹们若是今日便想知道真相,那便将这棺木停放,苏家当着众位的面,给亡妻一个公道!” “如此甚好!”若瑾正义凛然,虽然觉得这事儿顺利的有些蹊跷。可她却依然少根筋的觉得,苏家今日必定出丑。 一旁盛瑾身子摇摇欲坠,竟一个软身瘫倒在地。如瑾本在她身边,当即便伸手去拦,却不晓得她力道之大,直将自己也拉了个跟头。落地支撑身体的手臂顿时流血,将衣袖染了个银红一片。 蜜桃在一旁慌了手脚,忙想上来搀扶,却被苏姐夫抢了先。众目睽睽之下,苏姐夫竟是将如瑾拦腰抱在怀里,呵护备至问道,“怎不小心,摔成这般可如何是好?” 众人目光再次聚拢而来,如瑾直觉得如芒在背。挣扎着要逃脱苏誉怀抱,却不料他搂的极紧,哪里容得她动弹一分。如瑾心中暗叫不好,恨不能将苏姐夫生吞活剥。 苏誉见她目光慌张中略带恨意,竟做出一副慌张样子,松开手,跳开老远,忐忑望向众人然后将头紧紧垂下。做出一副做了错事模样。 众人似乎在其中嗅到了一丝奸情的味道,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了。如瑾此刻大脑一片空白,深知自己被人设了套。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反转 且说,苏姐夫和花如瑾这一搂一抱之下,众人当即便炸开了锅。(.无弹窗广告)哪里还顾得什么世家夫人小姐体面,矜贵。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起来,不时有不守妇德,合谋害死等言论飘进如瑾耳朵。 其实,她本来真的一点都不想搅合进这件事情里面来。可是苏姐夫却不懂君子成人之美,生拉活拽,硬是将她托了进来。 如瑾拖着摔的生疼的手肘,往后退了一步,和苏姐夫拉开距离,脸上表情虽因疼痛有略微的扭曲,可是神态却是镇定自若。 蜜桃上前,扶住花如瑾,一脸愤恨的瞪了苏姐夫一眼后,关切对如瑾道,“姑娘,奴婢扶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如瑾摇摇头,沉声道,“不急,姐夫要给大姐姐一个公道。身为花家女儿,我怎能离席?” 一面说着,还一面用眼睛死死盯着苏誉。 苏誉侧过脸去,并不看她。对于自己方才带来的一场小小骚动,表示十分得意。 盛瑾被人掐了几下人中,悠悠转醒。方一睁开眼睛,便挣扎着起身。对于事态发展十分关心。 海氏母女见盛瑾这般模样,又思及方才苏姐夫的所作所为,也觉得有些不妥。花家众人皆焦躁不安时,苏府已经提了几个下人上来。 一排四个丫鬟,身上衣料皆为上等,且都生的细皮嫩肉。显见的都是上等丫头,其中两个,更是似瑾带来的陪嫁,本为花家家生子。 四人并肩而立,皆是垂头含胸。瑟瑟缩缩。 若瑾反应比之海氏要快上许多,见有自家家生子在内,又瞥见苏夫人胸有成竹模样,便心中暗叫不好。上前一步,神态缓和许多,道,“今日是我姐姐大葬之日。(.无弹窗广告)在她灵前清算这些个吃里扒外的下人,恐是对死者不敬。不若还是先要姐姐入土为安。而后在清算不迟。” 苏夫人似是听到了什么旷古难闻的笑话,嗤之以鼻冷笑出声,“若姑娘,方才还口口声声说要给姐姐讨个公道。现下怎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若瑾被呛的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反应。海氏本就悲痛欲绝,又素来反应不快,自然不知如何应对。盛瑾此刻小心翼翼的躲在后面。唯恐自己出头,被卷入是非。 而如瑾,已然被不怀好意的苏姐夫拉扯了进去,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往前走了一步,对着苏夫人行了一礼,道。“母亲和三姐姐方才略有失态之处,全因痛失大姐姐而悲痛不已。苏夫人也为人之母,也懂姊妹亲情。该能体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比之割肉更甚。我们姊妹失去长姐,便如稚儿丧母一般难过。人在悲痛之时,总会做出一些过激举动。还请苏夫人谅解。况,我姐姐却也是死的蹊跷。且不说。她是不是真的在昨夜被人失手掐死,但之前我们花家众人未来探亲之前,姐姐却因误食了药物,险些丧命。” 如瑾声音柔和,语速缓和。吐字清晰。一双眼睛,惯性的带着一丝笑意看着苏夫人。 众人听得毒药二字。皆是倒抽一口凉气。顾不得三三两两交头接耳,交流此刻感受。都瞪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苏夫人。 苏夫人看着如瑾镇定自若模样,心中一凛,好厉害的一张嘴!方才苏誉所为,本已经让众人对花家小女儿起了疑心。可谁料,她不过简短的一句话,又将局面搬了回来。 花家探亲之前,似瑾便险些中毒而亡。那时候,可全是苏府所为,与花家毫无关系。苏誉虽是纨绔不假,可却也不敢当众便显露出与妻妹有暧昧之情。他当着众人的面如此,无非是想要将嫌疑都推倒花家身上。 可如瑾这一番话说下来,倒是让苏誉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若瑾和盛瑾在一旁,略略一想,也反应过来。不由的都振奋了精神,挺直腰板,准备时刻挺身而出帮如瑾一把。 这一瞬间,众人脸上神态各异,苏姐夫脸上的表情更是复杂,耐人寻味。 苏夫人迎上如瑾淡定目光,她本就沉稳,遇事不慌。此刻面对如瑾,也不过是碰见了一个,有点战斗力的对手,倒也不足畏惧。于是,收起轻慢之心,全心对付。道,“怪道你大姐姐常说,你是她姊妹中最剔透的人。光这一张嘴,就是了不得的。如姑娘一句话,于情于理都要咱们难为。人情上,我若计较方才亲家太太和若姑娘的出尔反尔,便是不懂人情,有意刁难。即便是我全心想要替儿媳妇讨个公道,也不过落得一个铁石心肠的说法。道理上,先前我治家不严,不知拘束下人,她们轻慢二奶奶,用错了药,本是我苏府不对,如今又出了害死儿媳的疑案。管他是不是我苏府之人所为,我苏府都少不得落下个治家不严,纵奴欺主的骂名。” 分析的真透彻,如瑾心中暗赞聪明。这位的分析能力,比之海氏那个棒槌不知高几个层次而已。当年,花奕为何要结这样一个亲家,是对海氏充满信心,觉得她有朝一日总能开窍上进,还是压根就没想过,会有一天,两家人闹的如此之僵。想来,应该是第二种可能。如瑾心中赞叹苏夫人的战斗力,脸上却是一副惊骇不已神情,“苏夫人想的太多了,如儿不过是替着姐姐和一对儿外甥考虑。死者为大,本该入土为安,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何必在她灵前,还来提凡尘之事来扰她清净。且,不若姐姐死因为何,两个孩儿痛失母亲本已十分伤心,若再要他们知晓母亲并非善终,岂不给他们幼小的心里留下难以抹去的伤痕?” 如瑾本就生的美丽温婉,此刻一副无辜温柔神情,让众人皆对苏夫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径嗤之以鼻。人家花家根本什么都没算计,你苏夫人说的一套一套的,岂不是说明你本就有所准备?众人望向那四个瑟瑟发抖的眉毛丫头,当下便自动补脑故事概况。大抵是苏誉与这个悍妇名声在外的夫人不和,起了杀心下毒,而后花家人匆匆赶来,欲为花似瑾讨个公道。眼看着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之时,苏誉狗急跳墙,将妻子掐死,并连夜以或武力或招抚手段,找了四个丫鬟,准备合演一出好戏。并在今日,拉着小姨子下水。 大家都不住去看站在大堂中央,落落大方的花如瑾。这等妙人儿,最和苏誉胃口。想来这厮,是早就相中人家,此刻正要用卑劣手段,逼起就范,嫁他为填房。 大家对于自己的揣度津津乐道,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花如瑾的身上,倒都忽略了,盛瑾为何会在听见要审问命案是突然晕倒。 苏夫人听的如瑾这一番话,暗骂自己轻敌。方才啰嗦那么一大堆,本是想要让大家知道如瑾居心叵测。可如此一来,却成了她自己恶毒,不知体恤他人。 苏夫人脸色在红白之间不停交替,一双手紧握着帕子,青筋暴露。 躲在乳母身后的华姐儿,听到这里,忍不住探出头来。大大的孝帽下面,一张小脸苍白毫无血色。此刻嵌在巴掌小脸上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紧紧盯着如瑾。不知,小心思里,正在打什么算盘。 容哥儿站在姐姐身边,静默看着。眼睛红肿,显然还在哭着。 大家都把他们姐弟忘了,唯独小姨母记得。他觉得娘说的没错,只有她接替娘的位子,他们才不至于吃苦。 容哥儿觉得自己得帮助如瑾,便挣脱开乳母的手,跑到苏夫人面前。跪地,便给苏夫人扣了三记响头。 那小小的身子,跪在地上蜷成一团,磕头的姿势做的十分到位。抬头是,额头已是一片红肿。 苏夫人心疼不已,忙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我的好孙儿,你这是做什么。” 容哥儿被祖母拉拽着起身,略带哭腔道,“祖母,我娘都已经不再了,您就莫要再欺负她了!” 一句话,犹如平地起雷,震撼全场。 苏、花两家人都傻了眼。外人,则皆是一副了然神色。哦~~原来事情是这样,果然苏夫人是个刁钻婆婆,逼死了儿媳妇。 如瑾瞠目结舌的看着容哥儿,那小小的身自,羸弱不看。可脸上神情却是那般坚定。她看见苏夫人拉着容哥儿的手突然松开,脸上上过意思狠戾之色。于是便上前,将容哥儿搂在怀里,挤出几滴鳄鱼般的眼泪。轻拍着他小小的身子,道,“好孩子,你这般孝顺,你母亲纵然是生前受再多的委屈,也可释然了。” 容哥儿,把鼻涕眼泪都蹭在了花如瑾的身上,直哭的一抽一抽。 苏誉傻眼的站在一旁,真心不清楚,这个孩子到底是自己亲生的,还是花似瑾从娘家带来的。 而此刻,吊唁二来的徐容卿觉得好戏已经渐渐落下帷幕,便阔步向里走来。他一双深邃双眸,未曾离开如瑾一刻。这个姑娘,若是能嫁给他,他便大可放心扔下一整个侯府,然后去鲁地做自己该做的事儿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新绯闻 苏誉侧头,正好瞧见徐容卿的身影。现下,他可是前途一片光明的大好青年,也是苏誉近来走的最近的朋友。 虽他对于自己府上之事,知道的颇多。可如今这等丑事,这样被爆在日光下面晾晒,又要徐容卿看了个满眼,不禁觉得有些丢脸。 横了一眼,肇事者花如瑾后。拱手迎向徐容卿,“让贤弟笑话了。” 徐容卿笑着摇摇头,也拱手做了一揖。看着早已被抬置院落正中的棺木,道,“看来,我来晚了。没来得及给夫人上一炷香。” “内子哪里经得起,贤弟能来,为兄便已心中感激涕零了。”苏誉却是脸上露出感激之色,想着,这襄阳侯府世子来了,花家总不会在不知轻重的纠缠下去。 一旁如瑾,看着突然走来的年轻人。只见他身子倾长挺拔,眉目俊朗刚毅,一身玄色暗秀云纹长袍,腰间也只简单的挂着一只玉佩。打扮虽是不修边幅,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矜贵。再仔细看他容貌,犹然瞪大眼睛。这不正是曾经救过自己的人吗? 如瑾忽而觉得心如小鹿,忙低头,不敢去看。徐容卿侧过头来,见她慌张之色,只觉得分外有趣。对苏誉道,“今次我带了严先生来,不若要他来给这位姑娘瞧瞧手臂之伤吧。” 苏誉听闻,和如瑾一样神情一滞。前者凤眸微微眯起,盯着徐容卿平静毫无波澜的脸庞看着,对他的突然关心显然有些警惕。而后者更是紧张不已,这位可是曾经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人,若是他突然认出自己,怎么办? 两人都是神情紧张。倒让众人捕捉到一丝玩味。又开始新一轮的猜测,考虑这位新出现的世子,在这场杀妻谜案之中扮演什么角色。 徐容卿说完,无人应答,便转头对自己身后随行小厮道,“去请了严先生来吧。(.无弹窗广告)” 苏姐夫也反应过来,对岳母海氏拱手作揖,“小婿逾越。自命人带四妹妹下去处理伤处。” 海氏看着如瑾可怜小样,思及方才她全力反转局面,心里一暖,点头,对如瑾道,“我儿受苦了。” 这一句我儿受苦,道叫如瑾一愣。海氏从不是喜欢买好之人。断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示自己慈母作风而故意做作。她更一直打心底里不承认如瑾这所谓嫡出身份,虽不在外人面前表白如瑾庶出,却也觉不会表露是自己女儿。如今这样做法,岂不是告诉众人,如今是真正嫡出? 见海氏本圆润的脸庞,此刻消瘦。两颊凹陷,如瑾竟觉得有些如鲠在喉。忙点头,行过礼后,跟着得命上来引领自己的小丫头走了。 如瑾被领着穿过一个垂花拱门,又绕过了几个挂了鸟笼,盆栽的回廊,方才走到苏府用以安置外客的庭院。 见如瑾等一行人进来,早有丫头行礼。掀了帘子,躬身请进。 如瑾扶着蜜桃之手,进了门。 有一青山老者,等在屋内,显然是不耐烦至极。一直不停踱步。听的门帘响动,忙转身望过来。目光自如瑾娇俏小脸一路滑到被托着。浸了大片血迹的手臂。一个箭步冲上来,道。“原道是手臂受伤,这么久不来,我倒以为是腿受了伤呢。” 那小老头,生的干瘦枯槁,却精神矍铄。一张脸上褶皱层层,一双绿豆大的眼睛也被耷拉下来的眼皮生生遮成了三角眼。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如瑾诧异看向他,明明见过他为大姐姐瞧病,与苏夫人说话时,不知何等儒雅正经。当时如瑾还道,当真人不可貌相。可却不料,今次却是换了一副模样嘴脸,泼皮玩赖的很,不过这样瞧着倒与外貌十分相衬,少了让人别扭的违和感。 那小老头见如瑾上下打量着自己,眼底似乎又有些笑意。略有些不满意,一转身做到了铺着厚绒绣福桌布的八仙桌旁边。用手指瞧了瞧桌面,一样下巴对如瑾道,“小女娃,你过来坐这儿,老夫给你瞧瞧。” 如瑾鲜少见到这般表情生动,性子活泼之人。颇觉有趣,便阔步上前,隔着小小八仙桌于小老头对坐。将手臂搁置在桌上,略有一些为难的掀起袖管。手肘处竟是磕的一片血肉模糊。 那小老头瞧见了,眉头微蹙,有些不耐烦,道,“不过是些皮外轻伤,急的什么似的来要我瞧。小女娃,你是谁家姑娘,怎这般金贵了?” 这是皮外轻伤???轻伤?如瑾看着自己磕掉了大片皮肉的手肘,欲哭无泪。就这血肉模糊的模样,还不知道,日后能不能养好,会不会落下疤痕。 这老头,到底有没有医德! 正心中抱怨之时,却听的门口一个低沉声音响起。“若非金贵之身,何来劳烦先生亲自诊治。” 如瑾诧异回头,正见徐容卿阔步进门。他俊逸面庞,此刻带着几分笑意,对如瑾点了点头。如瑾也忙欠身,算是行礼。 徐容卿走到如瑾身后,站住脚步,向其手臂伤处望去,眉头微微蹙起。“这怎算的是轻伤?伤成这样,日后岂不要留下疤痕。严先生,可莫要轻慢了。” 徐容卿虽是客气有加,可语气中却带了森严。严老头抬头,看着徐容卿,不满的撇撇嘴。“你何时学会这般照顾人了?我瞧着,便是你嫡亲的妹妹受了伤,你也不会如此上心。我到好奇,这是谁家的姑娘。”一面说着,一面还用透着精光的眼睛打量如瑾。 那目光不闪躲,不客气,实在是让久居深闺的如瑾觉得十分不自在。哪里有君子要用这般眼神看人的?要人觉得,似乎是在一层一层扒人的皮,非要瞧瞧此人内里装的是什么。 如瑾不自在的低了头,徐容卿脸上却是闪过了一丝不悦。“我没有嫡亲妹妹。” 语气中带了几分怅然,又似乎有几丝愤恨。 徐容卿本有一个嫡亲妹妹,与自己是龙凤胎,可却在八岁时无故夭折。旁人说是夭折,可徐容卿却最是明白妹妹如何死的。这一直都是他心里拔不出来的刺。 严睿本是襄阳侯府上西席,自是知道其中隐情。当即便察觉自己失言,十分抱歉的看着徐容卿,吐了吐舌头。转身去取自己随身携带医药藤箱,准备为花如瑾处理伤口。 如瑾听的徐容卿口气,便知其中必有隐情。想他出身侯府,又是世子,必定是自小坎坷。看向他时,眼神里不免又了些许怜悯。 徐容卿见她目光柔和,只觉得胸口发闷。睨着花如瑾道,“我常听你大姐姐提起你。说你是花家最乖巧温柔的姑娘,却不料,你竟是如此凌厉。今次一番言辞,倒叫我刮目相看。” 如瑾不好意思的垂了头,“我只是说了些实话,并未想过旁的。” 徐容卿看她低垂着头,面红过耳,倒也觉得可爱。遂又道,“便是凌厉些也没什么不好,总要保护好自己才是。以免又有人,伸手将你推入湖中。只怕,下一次就不会如此巧合,遇见我了。” 如瑾听的徐容卿之言,诧异抬头,原来他真的还记得自己,便想要开口道谢。可此时严睿正取了小藤箱回来,徐容卿抬眼看去,笑道,“先生下手万要小心,莫要当成军营兄弟皮糙肉厚手臂。” 严睿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保管要姑娘不留疤痕,依然肤如凝脂。”说着,便要人大盆温水,来给如瑾处理伤口。 徐容卿看着如瑾,微微点头一笑。如瑾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看来,倒也不是想要以此来谋换些什么。 对于徐容卿的印象,倒是好了不少。 自那日被徐容卿领着处理过伤口后,蜜桃便一直在如瑾耳边喋喋不休。处处揣度徐容卿的用意。直缠的如瑾脑仁生疼。 “你莫要在胡说了。那日大姐姐葬礼之上,姐夫一番言辞举止,已让我丢了名声。若是再与旁的男子有甚瓜葛,岂不是要丢尽画家门楣,日后我当如何自处?”如瑾目光凌厉看向蜜桃,她鲜少如此严肃。 蜜桃见如瑾神色庄重,似是真的有些恼意。便讨好的凑到如瑾身边,轻轻捏着她的肩膀。“好姑娘,您别生气,奴婢就是……就是觉得徐世子极好。若是能成咱们姑爷,岂不好的?” “还胡说!”如瑾伸手抓过蜜桃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轻捏着以示惩罚。 蜜桃佯装叫疼,将手抽了回来。哭丧着脸道,“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 两人正在嬉闹之时,却听的外面有丫头来报,说是苏夫人有请。 如瑾和蜜桃相互对视一眼。 今日已是大姐姐下葬三日之后,这命案总是要判,谁来做填房,也必须定下来了。 主仆二人,皆是一副戒备神色。双双起身,像苏府正房走去。 “若是太太许了姑娘做填房,该如何是好?”蜜桃跟在如瑾身后,十分担忧。 如瑾眼底闪过一丝狠戾,“那我便学红蓉,碰柱明志!”(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雨路 苏府正房里,众人早已静候。(.)苏夫人和海氏竟是凑在一起,谈的十分热络。 花如瑾愣怔不已,待丫头打了珠帘进门,给两位夫人见了礼。却见苏夫人对她招手,笑道,“如姐儿来,要我好好瞧瞧。” 花如瑾听得她语气中的亲昵,又见海氏眼中笑意盈盈。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自己兴许是成了利益交换物品而已。 硬着头皮,往前迈步走去。掠过盛瑾身边时,只觉一道刺骨目光射来,要她觉得十分不自在。 苏夫人今日穿着一件湛青色夹金线绣竹叶缎衫,虽是素服,却也考究。保养极好的脸上,容光焕发,显见的是心情不错。 如瑾踱步倒她身边,她便笑着将手伸了出来。轻轻握在手中,细细打量。“多标志的姑娘。”说着又看向海氏,“花家的姑娘,各个如花似玉,可见亲家母会教养女儿。我是个没有福气的,膝下只誉哥儿一个儿子,最是喜欢女孩儿。好不容易讨了似瑾这般好的儿媳,原是当亲生女儿待的,可谁想,竟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苏夫人说着,拿出手帕来,轻轻拭着眼角。声音哽咽,渐渐不闻。 海氏听的此话,自是真心伤感,豆大泪珠,迎面而落。花如瑾看着苏夫人眼底闪过的精光,心中叹息。 海氏什么时候能有些立场,好歹这厮是害了自己女儿的元凶,怎一夜之间就成了要好的闺中姊妹。竟是这般坐在一起,公诉苦楚。 如瑾站在苏氏身侧,只觉得十分尴尬。 若瑾近日来越发通透,见苏夫人这般,自是不满,可现下断不能再撕破脸吵闹。苏夫人的手段她是领教了。且不敢在自找难堪。 于是,便起身,走到海氏身边。替母亲拭泪,“才刚好的,偏又提起来作甚。” 她虽是聪明不少,可仍是做不得圆滑,说话难免直白。苏夫人听了,却也不恼。只忙拭了眼泪,别过脸去看花如瑾。“如姐儿性子,与似儿最为相似。我喜欢的紧。不知。亲家母可舍得要如姐儿留在府上,陪我些时日。待,过了明年。春暖花开时,我自领了如姐儿送去盛京。” 如瑾听得苏夫人一席话,又见她一双眼睛,满是精光的盯着自己。顿时觉得脊背发凉,悲凉的转头去看海氏。 海氏显是也没料到苏夫人这般言辞。当即也露出了为难之色。呐呐道,“如儿,与别个姑娘不同。自小养在老太太跟前儿,老太太心肝肉的疼着。离了家这些许日子,老太太已是挂念万分,便是催回的信也不知寄了多少封。” 海氏不是不想将花如瑾扔给苏家。而是她真的惹不起花老太太。她生气冷起脸来,自己可是招架不住。又有些忧心的将目光落在如瑾身上。她之前不顾自己名声,为似儿和花家说话。自己现下却要为了自己利益,将她仍在苏府,却也有些过意不去。 花如瑾不知海氏所想,只认为她是忌惮老太太。便对苏夫人,道。“夫人若当真喜欢如儿,莫不如书信一封寄给祖母。阐明心意。”说着又似有担忧一般道,“只是,祖母脾气……” 花如瑾欲言又止,露出一副为难神色。 盛瑾见可见缝插针,便也应和着出声。“祖母最是宝贝如儿,当初放她出来,只念着大姐姐惦念她,想会上一面。祖母膝下共养了两个女孩儿,一个是大姐姐,一个便是如妹妹。现下大姐姐早逝,祖母不知何等伤心,若是连如妹妹眼下都不陪在祖母身边。恐老祖母心中悲伤,她本就是个孤冷性子,若再这般,怕是会郁郁寡欢。” 盛瑾语调柔和平静,满满的皆是担忧和伤心。 苏夫人抬眼审视她,掩不住一闪而过的厌恶。“盛姑娘既是这般说了,我若留着如姐儿,岂不是不懂人情。”她轻轻放开花如瑾的手,一脸的不舍。 花如瑾松了一口气,微微欠身行了一礼,便挨着盛瑾坐下。 “一切可都收拾妥当了,明日便要起身了吗?”苏夫人将黏在花如瑾身上的目光微微错开,落在也松懈了戒备的海氏身上。 海氏微微颔首,迎上苏夫人镇定自若目光。真不知道,她是哪儿来的这般沉稳。明明他们苏府下毒再先,却能反手将事情推到花府身上。想着又将目光落在了下手花盛瑾的身上。 花如瑾有听的蜜桃说,昨夜素服上下连夜审案。苏誉带着似瑾屋内的四个贴身丫头和仆妇当场指认,是花盛瑾与似瑾言语不和,失手掐死了姐姐。 而他们之所以言语不和,是因为盛瑾请求姐姐要苏姐夫娶她做填房,似瑾不准。两人又吵到未出阁时的种种,以及对婉姨娘的积怨。似瑾素来说话刻薄,盛瑾多年隐忍,今次气的过火。伸手便扑上去与姐姐撕扯,情急之下,竟是搓手将虚弱的姐姐送上黄泉。 听说,当时盛瑾一味的否认。却不料自己拉扯之下,掉了一只耳坠在屋内,当即便要苏姐夫取了出来。她只得俯首认罪,跪爬在海氏脚边,连连认错。海氏怒急,当即便要将她正法。然却被苏夫人拦了下来,这等丑事若要张扬,怕是要毁了两家名声。索性,他苏府不追究花府在灵堂之上的难堪,花府也自行去解决了家中败类。而两家,则继续结秦晋之好。 苏夫人,指明,就要花如瑾。 苏家为何一定要拉着花家?如瑾一直想不通,后来得知苏大人原是老宁远侯的嫡次子,现下袭爵长子无所出,日后只得过继苏府子嗣。他们此刻若是攀附权贵,恐要令人新生疑虑,更会引得夺嫡两王注意,毕竟宁远侯是少见的无党派人士。两个王爷都看的紧。但如果是于花家这种毫无根基的清流结亲,便是安全许多。况且,花家男人可都是潜力股。日后前程似锦。 花如瑾想清了这层关系,道又放心不少。她爹爹花奕是个老狐狸,躲在盛京,离风口浪尖极远,今次大姐姐过世,好容易和苏府摘清关系,如何还会凑上去? 老太太疼她,比不会让她去给人做填房。有这两个当权者保驾护航,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转眼去看聊得热络的苏夫人和海氏,如瑾却也不敢放松警惕。苏夫人,是个有手段的,只要一日不回花府,便有一日风险。 好在,海氏这一次,没有拖沓,很快就带着姑娘们上路了。 脸面几日的大雨,让路十分难行。 苏姐夫引了马车来,几步上了台阶,迎上站在门口的花家女眷。“连日阴雨,道路泥泞,不若岳母再多留几日,待路面干一些再走吧。” 海氏微微蹙眉,别开眼睛。她一眼都不想看这个害死自己女儿的薄情郎,冷冷道,“没得还留着做什么?” 苏誉自觉有些尴尬,扯扯嘴角。侧身,让出一条路来。海氏冷哼一声,率三个女儿走了。如瑾跟在最后,待走过苏誉身边时,却听得苏誉轻声道,“路上小心。” 声音极尽温柔。 花如瑾脚步一顿,浑身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权当没有听见,赶快加快步伐走开。 苏誉在后面,看着她略显慌乱的脚步,竟是坏心眼的笑了。好久,没有这么捉弄过人的他,觉得这样十分有趣。 突然,他真的很想娶这个女孩做妻子。她聪明,温柔,有原则,却不一味的强硬。 如瑾低头匆匆跟上海氏等人,正要跟盛瑾踏上停在最后面的马车。却听的海氏道,“如儿,你做第二辆马车,要你盛姐姐坐在最后。” 如瑾抬头,有些莫名的看了一眼盛瑾,见她目光之中竟还是满满的恨意。忙低头,嗯了一声,便扶着蜜桃的手,爬上了马车。 转身进大门的苏誉,忽而听得小厮在耳边说话。忙转身看去,正瞧见如瑾扶着蜜桃的手,盘上第二辆宝蓝色马车。面色陡然一变,对身边小厮道,“去同知郝二爷,不要红顶马车,要蓝顶的。莫要弄错了。” “是。”那小厮应声,急急忙忙跑了。 苏誉站在门口,只望着如瑾有些笨拙的上了马车。车帘垂下的一瞬间,她似是无意间像自己望了过来。又匆忙将目光落下,倒惹得苏誉唇角微微扬起。 花如瑾对上姐夫猥琐目光,心中暗骂自己,是要上赶着便瞎子吗?没事儿瞎看什么?瞧他那魅惑人心的皮囊,当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花如瑾心中纷纷骂着,竟不自然的想到了齐玉衡。他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败类!!奈何,自己今生,除了放入一个香梨,竟一直没有机会靠近他。 马车在花如瑾思潮翻涌的时候,缓缓启动,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想来苏誉说的没错,雨路难行。 如瑾抬头看了看有些疲乏的蜜桃,突然觉得心中不安。方才,苏姐夫的眼神,让她觉得不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夜袭 夜路难行,马车内黄梨木小条案上,铺着大红厚绒绣牡丹桌布,摆着一顶小小掐丝小鼎,此刻正悠悠吐着白烟,将马车内熏的微香。 此时已至深秋,夜凉如水,外面有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花如瑾裹着一条浅红色绣菊毯子,蜷缩在小榻上。小桌旁点着的烛火,忽明忽暗,如此灯光,照的人神智微微昏沉,外面雨声搭在雕花车窗上,微微发出噼啪响声,偶尔和着车夫挥鞭抽像马背的响鞭声。 车内极静,只能听得见主仆二人轻微的呼声。如瑾抬头看去,见蜜桃以靠在对面的小榻上,进入梦乡。因坐卧姿势不适,为得呼吸顺畅,只得仰头,微微张开双唇,轻微的喊声极有规律的响着。许是偶尔呼吸不畅,间或会听见几声闷哼。 如瑾看着对面娇憨熟睡的女孩,觉得十分安逸美好,自己也渐渐涌上了睡意。 正待意识渐渐模糊之时,车身突然一阵。如瑾的身子随着车身起伏而颠动,心内一惊,只觉得似有什么涌上喉头,十分不适,困意全消。蜜桃也被惊醒,犹自迷茫的看向四周。 “姑娘,可无大碍?”未待人清醒过来,便听得外面马车夫的声音响起。带着愧疚不安,和小心忐忑。 如瑾揉了揉撞在车臂的肩膀,缓声道,“无甚大碍,外面出了什么事?” 夜间行车,马车夫难免精神倦怠。这样的雨夜,外面有规律敲打的雨声,和马蹄有序的踢踏声,无疑都是最好的催眠曲。身上裹着大棉袍子的马车夫,方才困顿打盹,一个不注意,竟将马车赶入了一处水坑之中。 马车夫自知自己失职。黝黑面庞上闪过一丝愧疚尴尬。“车轮困在了水坑之中。”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放置在身旁的玻璃油灯提起,跳下马车,将蓑衣裹上,带上蓑帽。(.好看的小说)绕到马车后面,据着油灯凑近水洼处,瞧个究竟。 如瑾在车内,略有不安,轻轻将车帘掀起一条缝隙,向外看去。“可要紧?还能前行吗?” 外面漆黑一片。她只能看见车夫手上油灯的微量之光。这要她心中更是惶恐。将头微微探出少许,湿冷气息袭来。努力向前望去,虽看不清楚。却也能瞧见海氏和若瑾马车上的微微亮光渐行渐远。 “姑娘,莫急,小的这就将车推出来,很快便能赶上夫人的车。”马车夫提着灯,抬置与头齐高。站在车外,正对着如瑾回答。 微弱灯光,正好能照轻他的容颜。那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竟不是花家家仆。如瑾呼吸一滞,眼神闪过一丝慌乱。而后不顾雨水打落在头上,探头向后看去。见盛瑾车上微弱的亮光慢慢向自己靠近。说不上此刻该是安心还是更加不安。 “姑娘别怕,咱们很快就能走了。”那马车夫似乎是看出如瑾的讶异和惶恐,复将油灯放下。语调中竟透着那么几分诡异。令如瑾毛骨悚然。 扯了扯嘴角,强自镇定。“那便辛苦你,将车拉出来吧。”如瑾放下车帘,转头回来的时候,已是脸色惨白。 难不成。他们遇到了山贼?思及那男人略显凶残面容,如瑾身体不由轻轻颤抖起来。身体直挺挺的靠在车臂之上。大口喘着粗气,额头已慢慢渗出汗水。 前世,她便是死在水贼之手,难不成今生要她丧命于山贼刀下吗?不要!绝对不能!濒临危险时的慌乱,被强制下的冷静取代。如瑾的一双秀手渐渐紧握成拳,抵在身下并不柔软的小榻之上,须臾片刻,关节便已泛红。 蜜桃见如瑾这般,不禁惊慌,上前正欲询问,却被如瑾伸手遮在唇上。(.好看的小说)只见如瑾严重带着几分谨慎和郑重,皱眉对蜜桃摇摇头。小声道,“莫要出声。外面的马车夫不知何时已经变了,现下咱们身处险境。” 蜜桃听闻,双眸猛的瞪大。惊骇之情,溢于言表。只她素日里,便是胆子大的,也可临危不惧。反手握住花如瑾的手,压低声音道,“姑娘,你放心,奴婢定会救你!” 声音虽小,语调却十分坚定。 说着便要松开如瑾的手,如瑾手上落空,下意识伸手,将蜜桃手臂牢牢捆住。低喝道,“要做什么?切不可鲁莽行事!” 如瑾极力压低声音,眉目倒立。蜜桃从未见过她如此凌厉神色,不禁有些忡怔。可自己家里几代为奴,母亲素来教育她待主子不要真心。若是主子身陷险境,自己比要挺身而出,护着主子周全。 虽对于如瑾的威严,有所忌惮。但还是咬了牙,坚定道。“奴婢心中已有计划,并非是鲁莽行事。”说着,往前探了探身,微微蹲在如瑾面前,紧紧握住了如瑾的手。似是十分不舍。“姑娘,奴婢去引开贼人,你只管跑去太太的马车,切不可回头。” 蜜桃神情坚定,眼底似还有泪花闪动。如瑾鼻头一酸,眼眶泛红。“说什么傻话。若叫我抛了你,独自逃走。倒不如,咱们两个一起拼命搏一搏。能逃走固然是好,若不能,黄泉路上,也能作伴。” 如瑾因前世遭遇水贼一事,对于今次能够生还只报很小的希望。而蜜桃自小身居闺中,山贼是她而是娘亲用来恐吓她快些睡觉的妖魔,她自也是认为凶多吉少。 一时间,主仆二人执手相看泪眼,都带了一丝赴死的决然。 车外,车轮深陷水坑之中,可却根本没有人想要将它拖拽出来。马车夫早已不知踪影,黑暗的荒郊处,只有一辆孤零零的马车停在其中。马车车帘内,微微透过几丝灯光,在暗夜中孤独摇曳。 如瑾和蜜桃冷静下来,发下车身似乎毫无晃动。又听不见外面有任何响动,不禁心头一喜,两人相视一眼。而后一起起身,将帘子掀起一条缝隙,偷偷向外望去。 左边没有人,蜜桃回头摇头,示意。 右边也没有人,如瑾也回头,示意。 主仆二人严重都蒙上层迷雾,山贼抢人,难道还要中途换场休息? 两人正疑惑时,却听得外面一阵马嘶声,伴着马车晃荡的声响。紧接着,便是一声女人的尖叫声。如瑾和蜜桃面面相觑,虽然声音很尖细,又因为恐惧而有些变音。但他们还是听得出来,是花盛瑾身边的抱琴。 盛瑾也落网了吗?那是不是海氏母女,在前方也已经陷入危险了? 如瑾突然觉得没有那么担心了,人多眼杂,她和蜜桃都灵敏的很,有海氏等人吸引注意,她们很容易逃脱。 两人执手,自作镇定的坐在马车里。却听的外面似有骚动之声,不等她们反应,便有人一把将马车上碍事的门帘扯开。一个穿着蓑笠的人,探进头来,略瞧了一眼,便将穿的略微富贵一些的如瑾拉拽出车。 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眼花后。如瑾已经被拉拽出去,方一落地,坐久了的腿有些发麻。脚下一软,险些跌坐在地。冰冷雨水打在身上,十分难受,如瑾顾不得许多,只伸手紧紧抓住拉扯自己出来的壮汉。 那壮汉被她一抓,显是有些愣怔。下意识的回头瞥了一眼,竟瞧见如瑾略带歉意的向他点了点头。黑夜中,虽看不大清楚容颜,但那一双眼睛却是灵动清澈。 那壮汉嫌弃似的,撇开如瑾。往前走了一步,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顺着他的身影,游移视线如瑾这才看清,原来,在两个马车间的空地上,早已站了十多个高大身影,簇拥着,当中一个略微有些发福的男子。而对面马车处,盛瑾也似她一样,正站在雨中,微微有些发抖。 蜜桃见如瑾被抓,迅速跑出来的时候,正见如瑾被那男子甩开。忙不迭上前扶住如瑾,愤恨瞪着那群黑影。她实在找不出,里面到底哪个是哪个讨厌的男人。 如瑾和盛瑾遥遥相望,其实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却史无前例的都很想靠近对方。 如瑾能看得出,盛瑾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想来她一定也很害怕,这种害怕的情况下,她应该不会想到害自己,首先想到的应该是自保。 相比较于盛瑾的恐慌,如瑾显然是因为刚才心里有了准备,而明显镇定不少。 她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扶着蜜桃的手往前走了几步。这一动作,即刻引起了黑影们的警惕。 “站住!”一声断喝,自黑影们中间传来,如瑾缓缓收住脚步。不慌不忙,看向他们。道,“不知壮汉劫持我们姊妹意欲何为?这般在雨中淋着,倒不若坐在车里谈谈。” 黑影中突然发出一声,嗤之以鼻的笑声。之间为首那略微有些发福的男子,往前走了一步。挡开手下要来给自己撑伞的手,转向如瑾,笑道,“你以为,我们能坐下来谈谈?” “不好吗?”如瑾挑了挑眉,极力掩饰着心中惧怕。听得这男子语调,恐不似自己想的那么简单。绝非劫财。 果然,男子沉声道,“想必,你就是花如瑾吧。” === 最近各种倦怠期啊,感觉自己写的恶心巴拉的。不过这章貌似找回了之前的感觉,不知道大家看着有木有进步一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救援 听得男子询问,如瑾浑身一震。怎么?自己养在深闺,却名扬千里了?连这京郊山寇都知道自己的名字? 许是断定眼前人便是如瑾,那男子往如瑾处迈步走来。只隔着几步之遥,停下。黑夜中,彼此看不清容貌,但两人眸光都似星辰闪亮。 如瑾见他靠近,向后退了两步。一旁蜜桃则全身戒备的挡在如瑾身前,如护食雏鹰一般,虎视眈眈瞪着来者。 这主仆二人举动,已全然给了对方答案。 只听那男子自鼻中挤出一声似是轻蔑,似是嘲讽的笑意。“我道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不过尔尔。”一面说着,一面将手臂一挥,对身后兄弟吩咐。“将人带走,若是在雨里淋出病来,我等不好交差。” 浑厚声音一落,便起脚落践水之声。几团黑影,匆匆而来。 不等如瑾反应,蜜桃回手便推搡如瑾,“姑娘快走!” 如瑾不设防,被她这样猛力一推,险些倒在地上。亏身旁有马车,伸手及时抓住车沿才未落入泥坑。 蜜桃哪里管如瑾如何,自己不顾安危冲出去,试图想要拖拽住那些黑影。可力量悬殊太大,还未等动手,便被人粗鲁的甩向一旁。肋骨正好咯在一块裸露大石之上,吃痛不已。蜜桃下意识的蜷缩身子,如小猫一般轻咛一声。 如瑾推开要来抓自己的男人,一手抓着拖地碍事的裙摆跑到蜜桃身边。蹲下身,心疼不已的将她扶着,费力拉起。不待去问她有无大碍,便不满转头瞪向那些男人。“哪一个说过我是花如瑾?你们又凭什么要打我的婢女。”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少女的声音温柔清脆,可却透着阵阵怒意。 “不是花如瑾?”人群中。发出质疑之声。紧接着,便是一阵躁动。 偶听的有人说,“明明说了是第二辆马车,如何不是?” 又有人答道,“两个一起抓了便是!” 雨幕之中,听不真切。可这两句极为重要。既知道他们花嫁今日启程,又能无声无息换掉车夫,还能准确知道哪个车里坐的是谁。能有这样详细信息的,只有苏家。难道,苏家想要先斩后奏? 如瑾灵光一现道。“我并非是花如瑾,而是她的二姐姐花盛瑾。”说着,伸出手臂。指着对面惶恐不安的盛瑾,沉声道,“她才是花如瑾!” 众人侧目望去,却见盛瑾浑身一颤。她美眸圆瞪着,怒不可遏。刚要破口大骂。却又听见如瑾道。“我知道,你们必是苏家派来的,要寻我妹妹回去。” 听的苏家二字,盛瑾犹自收口,将险些出口的断喝生生咽了回去。 虽十分惊讶,可心里却委实有些不大舒坦。难道苏誉当真如此爱慕她花如瑾?在知道她无心婚配后。竟出得如此下作手段来硬将她绑走不成? 壮汉们中,领头的男子似有一些迟疑。左右看看如瑾、盛瑾两姐妹后。对身后的兄弟打了一记眼色,很快。便见两人低头似是应了一声是,背道而驰,一个来抓了如瑾,一个去寻了盛瑾。将她们两个姐妹,生生拖拽到了一起。 如瑾被托着往前。因男子腿长步大,她不得不踉跄跟着。待至到了目的地。被甩手一推时,与同样险些摔倒的盛瑾撞到一起。两人下意识的伸手相互搀扶,待站稳后,相互瞧了一眼,又皆露出嫌弃之情甩手推开对方。 领头男子命人提了油灯,亲自提起,将其贴至姐妹二人面前。 因光线突然变强,两人都十分不适应的抬起玉手,侧头遮住光线。 那男子又退后一步,待二人重新放下手后,再次审视。 若论样貌,自是如瑾更胜一筹,只是眉宇之前隐隐透着疏离冷淡,不似是苏誉平日所喜好之容貌,且身形瘦弱单薄,也并不是好吃的。反观盛瑾,黛眉微蹙,双眸含情,身段更是玲珑有致。若说她是所寻之女,还有些道理。 然而他一向做事谨慎,断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谁。于是便将手中油灯递给身后的兄弟,道,“两个都抓走,要苏誉自己来认领。” 如瑾和盛瑾皆露出惶恐之色,异口同声,喝道,“不行!” 语毕,两人皆诧异看向对方。那男子也饶有兴趣看来。 如瑾抿唇看着盛瑾,不明白她此刻为何如此。按理说,她分外想要成为苏誉的枕边人,今次,倒怎么不愿意了。 盛瑾也瞥了如瑾一眼,唯恐两人同时被抓,自己无法成为苏誉盘中之餐,而后一副正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模样。看向那无名男子,道,“我便是花如瑾,你抓我一人回去交差便是。何苦拉我姐姐下水。今次,落在你们手里,明日张扬出去已是名誉不保。花家毁我一人便是,难道还要我姐姐也同我一样吗?” 如瑾目瞪口呆看着盛瑾,见她脸上并没有一丝异样神色。好似她便真的是花如瑾,且正全心全意的为姐姐着想,想要令姐姐脱身,慷慨善良。 反观自己,倒好像是心胸狭窄,只顾自己的小人。 盛瑾这套子卖好的功夫,真是练的炉火纯青,令人叹为观止。 对面男人也露出了疑惑之色,可却是坚决不肯就此放过任何一个。依旧沉声吩咐,要将二人一起抓走,另外还要捎带上两个丫鬟。 如瑾被人拖拽着,奋力挣扎。又是拍打,又是踢踹。正无能为力之时,却听的四周马蹄阵阵。只须臾片刻,便有尽二十个骑高头大马,带着黑皮面具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众人见此,下意识的相互聚拢,在中间空地上围成一圈,背靠背面向外面,警惕看着。 “来者何人?”领头男子浑厚声音响起,不见一丝慌乱。 对方都是玄衣皮革面具加身的精壮男子,胯下皆是枣红大马。人人都勒着缰绳,端坐在马背之上,控制着不安抬动前蹄的骏马。 瞧不出哪个是领头之人,却听的一个低沉声音响起。根本不屑于与对方交涉,只下令道,“统统拿下。” 一声令下之后,便是刀剑出鞘的刺耳划擦之声。夜色之中,有几道白光闪过。 如瑾此时已是心跳如鼓,身子仿佛已早不听自己使唤,只无力的在泥泞中攀爬,躲避开马蹄和人脚,看准了蜜桃所在的方向,分离爬去。 眼见着,便要同蜜桃相聚的时候,却见一只沾了泥土的黑色缎面五爪龙朝靴停在自己面前,向上是玄色长袍的滚边。如瑾缓缓抬头,将目光向上移动,见到的是冰冷皮革面具之下,一双如黑夜一般深邃的双眸。此刻,在墨色天空之下,闪烁如星。 那男子伸手,抓住如瑾的手臂。如瑾也紧紧握住他的手臂,就这他想让拉拽的力气,起身。这双眼睛,似曾相识,似是在哪里见过。未等开口询问,便听得那男子沉声道。“是我!”一面说着,一面将身上雨衣扯下,裹在如瑾身上,将兜帽兜紧,不准许任何一滴雨再落于她身上。 如瑾早已浑身湿透,虽现下着雨服也于事无补,可还是聊胜于无。又细细思索男子声音。 那声音低沉,浑厚中又透着温柔。让人听了,有如沐春风般的自在和安心。这声音虽算不得十分熟悉,却绝对不陌生。 如瑾下意识惊呼道,“世子!” 那男子凤眸弯起,似是微笑,点点头。“嗯。不用惊慌,我自会护你周全。”说着,便将如瑾拦腰抱起,跳上一旁的枣红大马之上。 如瑾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又觉似乎身下有些坚硬,双脚离地后,十分不安,只能下意识的抓紧徐容卿揽着她的手臂。 待感觉到毫无规律的震荡感时,已听的马蹄踢踏之声。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抱上了马背。 因惧怕坠马,又不放心蜜桃。如瑾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只抱紧徐容卿的手臂,扭头。去看无助置于人群之中的蜜桃,急切道,“我的婢女!” 徐容卿闻言,似有是有一丝的愣怔。而后将手置于唇间打了口哨,对闻声自暗处飘忽二来的黑影到。“去将那双丫髻,粉宫衫婢女救下。” 未听到应允之声,待如瑾扭头费力去看的时候。蜜桃已经被人拉上了马背,她这才放心的坐好。发现自己的后背紧紧贴在徐容卿胸前,双手又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不禁脸上一红,迅速松开双手,并向前移动身子。 可因她从未起过马,脚下又无着力点,移动之下,找不到平衡,整个人像一侧倾倒。徐容卿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捞回道怀里。 “这会儿你顾忌那劳什子礼数做什么?谁能瞧得见你我如此?”徐容卿沉声,听不出恼意,却有的是威严。 如瑾憋了憋嘴,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别人瞧不见,也不能坏了规矩呀。” 徐容卿揽着她的手微微顿住,而后松了力气。一只手去拉她冰冷的小手,牵引着她放在马鞍前面的凸起处。道,“你将两手抓在这上面,身体轻轻前倾下压,腿用力夹住马肚,便坐稳了。” 如瑾闻言,身处另一只手一同紧紧抓住略微有些冰手的马鞍,前倾身子,双腿夹紧。如此,却是微微稳了一些。可却不似靠在徐容卿怀里安稳,只片刻,腿部的肌肉便开始轻轻颤抖。 感受到前方小人身体的微微颤抖,徐容卿挡在面具之下的嘴角竟轻轻上扬。“前方有驿站,休息一夜,明日,我亲自送你回盛京。”(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别扭 “亲自?”花如瑾略有惊慌,显然觉得徐容卿这样的慷慨和体贴有些多余。 对于他的不领情,徐容卿拧了眉,板着脸道,“怎么?我堂堂襄阳侯世子献的殷勤,你也嫌弃吗?” 嫌弃,怎么不嫌弃?如瑾有刚脱离龙潭,又入虎穴的无力感。可面上,却只能十分乖顺的摇头,说着不敢。 她声音中透着委屈和恐慌,还带着那么一点点撒娇。 徐容卿突然觉得心情大好,一夹马肚,加快了行进速度。 且说海氏母女,夜间行车,睡的香甜沉稳。后面两辆马车都丢了,却还丝毫不知。车内铜盆里,燃着的银丝碳,不时发出滋滋响声。尽管外面秋雨连绵,车内却是温暖如春。 如瑾被徐容卿带到顺天府外驿站时,天色已透着微亮,虽连绵阴雨并未停歇,却明显比之前小了许多。 此时天色尚早,驿站内众人皆在酣睡。惟执着灯烛来开门的守夜小二还醒着,然也是一副睡意朦胧模样。 他将门拉开,借着烛光打量,见外面站着一个高大男子,身侧还跟着一个身量不高,被雨服裹的严严实实的小人。本不过是将门拉了一条缝隙,见徐容卿虽是被雨淋的精湿,然身上的玄色夹金线暗绣流云蝙蝠袍面料极佳,且腰间挂的玉佩盈盈发光,质地上好。心下道是位贵人,忙将门打开,躬身让请进。 徐容卿伸手拉了在一旁冻的瑟瑟发抖的如瑾,阔步而入。“可还有上房?” “有,要多少有多少。”小二将门插好后,忙不迭的跟上。这家驿站,除供应官府传换文件者以及官员住宿外,另也私下里招待一些有钱的贵主儿。一入秋来,连日阴雨。除了必要办差的人,几乎无人行路。是以,驿站的生意不大景气。见有人来,小二少不得要热络一番。 徐容卿闻言,眉头微微蹙起。(.)侧头看了一眼,正搓着冻的发红双手的如瑾。“房内可有浴房?可烧的热水?” 那小厮点头如捣蒜,一脸奉承。“自然是有的。咱们驿站是今年新到任的府尹老爷特请工部批准,重新修葺的。各项设备都齐全的很,爷要什么有什么。” 徐容卿最是讨厌话多之人,对于小厮如此奉承和推销。显得有些不耐烦。“开两间相邻的上房,并烧好热水分别送来。” “好嘞。”小二躬身应答,打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后引着如瑾和徐容卿穿过大厅,进了衣衫垂拱小门,便上了楼梯。 如瑾跟在徐容卿身后,因寒冷而一直不停发抖。脚下的步伐,也略显有些慌乱。迟缓。徐容卿人高腿长,少不得走的快些。眼看着他跟小二走到楼梯最上层,要转弯去寻房间。如瑾被落在后面,才走了楼梯的一半。因光线黑暗,她又听见二人脚步声渐远,本想着加快步伐去追赶。可情急之下,却踩到了身上极大的雨服,整个人身体向前倾倒。一只脚滑下去,带动第二只也跟着下滑,整个人摔趴在楼梯自上。 下巴磕在红漆木质楼梯上,膝盖也磕的生疼。如瑾下意识的嘤咛一声,双手扒着楼梯。双脚向前蹬,试图起身。 前面二人听的身后一声闷响。又夹杂着一声较弱嘤咛,都迅速回头。 徐容卿转头时,借着微弱灯光,正看见花如瑾奋力用手去掀开扣在头上的兜帽,哭丧着脸,挣扎爬起来。可是因身上雨服过大,每每总是被自己的脚踩住,挣扎几次都未能起身。 如瑾从宽大的袖子中费力将手伸了出去,去抓身下过于宽大的雨服下摆。可即便是揪起下摆,她还是很难顺利爬起来。挣扎到最后,整个人气馁的趴在楼梯上挺尸不动,等着自生自灭。 心中暗骂徐容卿为什么不能慢点走的时候,却听的楼梯吱呀响声,踢踏脚步声渐近。抬头时,正对上徐容卿似笑非笑的眼眸。他站在比自己告一阶的台阶上,弯腰身处修长大手,手指微微屈动两下,是以自己去拉。 花如瑾突然觉得十分窘迫。好歹她也是个名门闺秀好吗?纵然不说她前世是如何书香熏陶长大,纵然是今生她爹也好赖不济是个四品文官好吗?她祖母花了好些银子给她请了女师傅,教琴棋书画,虽然她没样样精通,可也都中不溜秋好吗?这些都不说,就说她学的各种规矩,那都是侯府嫡出小姐她祖母亲自教授的好么?今天她不仅在泥泞的雨坑中,狼狈攀爬,现下更是傻乎乎的趴在楼梯上不懂。 这让她两世为人的二层脸面都丢尽了好吗? 如瑾瞪着徐容卿,在他眼底看见似笑非笑神情,更是觉得窘迫不安。索性便将脸移开,继续挣扎,想要自己起身。 徐容卿挺直腰板,环胸看着她。 也许是因为心里压力过大,也许是因为雨服真的太碍事。花如瑾竟然,从始至终都没能顺利爬起来。 徐容卿实在忍不住,大笑出声。伸手一把将如瑾捞了起来,将她身上的雨服脱了下来,搭在手臂上。笑意盈盈看着如瑾,“你别扭什么?” “我没别扭!”如瑾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弄的头晕眼花。将湿漉漉黏在额头上的碎发捋至二后,将整张如玉雕一般精致的脸庞露了出来。气鼓鼓的看着徐容卿,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别扭什么。 “你这样更好看。”徐容卿却没头没脑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继续爬楼梯。花如瑾一头雾水,看着他挺直宽厚的背影,傻眼半晌后,提起裙摆匆匆跟着往上。 徐容卿听得身后快节奏的咚咚脚步之声,嘴角轻轻扬起。之前三次见面时,都让他印象深刻。第一次落水被自己捞上来的时候,她不仅毫不慌张,还能冷静的将自己披在她身上的裘皮大衣坏给自己,以免被谣言缠身。第二次在菏泽街道见面时,她沉稳镇定,又语重心长的对锦乡侯之子说的一番话,虽道理浅显,却能温暖人心。第三次,在苏府葬礼上见她,独自一人对府有意刁难的苏夫人,镇定自若,有条不紊。每一次,都让徐容卿觉得,是个沉着镇定,心存善意,又做事果断的女人。 可今次,她这般别扭的样子,却让他看见了她小女儿娇柔可爱的样子。 花如瑾,就像一本书,每读一次,每翻开一页,都会看到不一样的内容,让人忍不住要去探究。 只是,徐容卿觉得,自己其实没有时间研读。只要她一直冷保持冷静,稳重,处事果断的做派。他便不会后悔今日,将她救下来。 小二见脱下雨服的是个姑娘,又看徐容卿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便也心中打趣儿,偷眼又看了两人一眼。两人倒是男才女貌,想来这般亲昵夜行,该是一对未婚夫妇。 小二引着二人开了房间,徐容卿便素在如瑾的隔壁。待如瑾道谢准备关门之前,又叮咛了几句,十分体贴入微。 如瑾正要关门时,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将门大力拉开,走了出来,对着徐容卿背影道,“世子。” “嗯?”听的身后一声软软的呼唤,徐容卿转头,面露疑惑的看着如瑾。 如瑾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徐容卿两步之遥处停下。因她身高只才刚到徐容卿的肩膀,是以不得不抬头看他,略有一些为难道。“我的婢女……”被他救下自己已经是格外添了麻烦,若还要去惦记在贵胄眼中微不足道的婢女,实在有些…… 看出如瑾的为难,徐容卿却并不像解除尴尬。只是沉声询问道,“为何你担心婢女都比担心只姐姐更多一些?” 徐容卿却是觉得奇怪,几次接触,如瑾并非是冷漠之人。她能够去将心比心安慰一个毫不相识的小男孩,会去维护对自己并不是很好的嫡母,会为微不足道的婢女劳神费心,可却怎么骗对自己的姐姐这般冷漠。 如瑾听的询问,似有些讶异的看了徐容卿一眼。道,“那日我落湖,世子不是都看的一清二楚?她要我的命,我为何要在意她的死活。况且,姐姐她很想重返苏家。” 如瑾说的理所当然,并不觉得自己有何惭愧之处。徐容卿却听的略微有些愣怔。她要我的命,我为何要在意她的死活。 如瑾见他微微蹙眉,以为他是觉得自己恶毒心肠。又道,“可我的婢女方才遇险,却为保我周全挺身而出,宁可牺牲自己也不肯要我身处险境。我没有道理不管她。” 如瑾说的是心里话,比之盛瑾和若瑾以及似瑾这三个姐姐,其实蜜桃与自己的感情更深厚,更可靠。也许有时候,很多感情和血缘毫无关系。 徐容卿看着如瑾清明双眼,和她依然冻的有些苍白的小脸,沉思着点点头。“我的人会将她带来的,一定完好无损。” 如瑾听闻,忙屈膝行了一礼,脸上闪过一丝欢快神情。“多谢世子爷!” “举手之劳,不必在意。”爱憎分明,又头脑清醒,很好很好!徐容卿摆摆手,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如瑾也转身进屋,将房门关好。 举手之劳?有他这么举手的? 对于突如其来的示好,和他几次三番的相助。如瑾不是不觉得奇怪,可却百思不得其解。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为徐容卿带来什么利益。对于襄阳侯府的了解,也只停留在襄阳侯与昭和夫人的秘史上,别的一无所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拜访 感谢美目盼兮yxq,juan921971zh的粉红票。(.无弹窗广告)感谢爱柚子、七日浮尘、斯赫、风纤素的月饼。祝大家月饼节快乐!今天跑出去过节,玩的各种high,忘记更新了,好罪恶~~~ ====== 盛京的深秋极凉,花木凋零的花府看上去一片萧索。正房五间大门紧紧闭合,花老太太裹着一件黛色勾勒宝相花纹衫,端坐在正堂东墙下的紫檀玉龙大条案的左手,面色凝重,捻动手中红翡翠念珠的频率极快。 花奕着一件靛青云鹤长袍,束手站在老太太身侧。 两人皆用一种带着愤怒和不满的眼神,看着立在大堂中央,风尘仆仆的海氏和花若瑾。 偌大房间里,并不见任何一个下人,纵然是老太太身边得力的妈妈也未留下一个。门窗都在老太太的命令下,被关的严严实实。 海氏知道老太太给自己留足了面子,可纵然如此,她依旧不知道如瑾和盛瑾到底去了哪里。除了窘迫的站在这里,饱受老太太和花奕眼神的谴责之外,她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你既自出了顺天府,便发现如姐儿和盛姐儿没了踪迹,如何不去寻?反倒如此优哉游哉的回了府?”老太太眯着眼睛,侧目去看海氏命人在正厅南窗下面马的整整齐齐的一排箱笼,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海氏自知道两位姑娘丢了踪迹之后,既不派人去寻,又不往家里稍信,反倒入一处城,便忙着猎奇采购,全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简直不把嫡母责任放在肩上。 海氏自知道如瑾和盛瑾走丢之后,也是惊骇不已。本想去报告官府。却被若瑾以会毁坏画家名声拦住,于是便也只得作罢。 本忧心于老太太的责罚,可一路上丧失爱女的痛苦,以及新环境的吸引,让她渐渐将此事遗忘,直到进府,见到老太太等在正房要见孙女的时候,方才想起自己闯了祸。 她束手站在堂下,恨不能将头垂入胸中,声细若蚊道。“孩儿,发现两个姐儿跟丢的时候,本想着去报告官府。可……可后来一想。若是当真被贼人掠去。如此声张开来,两个女孩儿日后将如何自处?便是我们花家,名声恐也要受辱。” 花奕看着海氏,眼眸微沉,听的这番言辞。觉得似乎也有道理,脸上的神情略微有些松动。 老太太却是丝毫不肯松口,只冷冷哼了一声。“命比名声还重要么?” 花奕忘了,自己母亲是个怪异的主。大环境之下,每个人都把名声看的比命重要,唯独她一个人觉得生命诚可贵。在生命面前,其他的都得俯首称臣,别说是这种狗屁名声。 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她很乐意维护各种名誉,可若是一旦危及生命,什么都得靠边站。别说是海氏这种狗屁不通的如果式说辞,纵然是两个姑娘当真名誉不保,她也断不准许她们有生命危险。 什么舍命取义。什么舍命保节,于她来说都是胡扯。 海氏不知道老太太有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自然是瞪大眼睛瞧了过去。花奕对于母亲十分了解,如今见此,只得垂首连声道歉。又对海氏喝道,“糊涂!即便是你拿不得主意,如何不来信于家里?我总能想办法,找到两个孩儿。如今,耽搁了这些时辰,岂不更难办?” 花奕虽是声色厉荏,但实则却是为了保全海氏,免得她和老太太针锋相对。海氏自是知道花奕用心,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是我办事不周,请母亲、老爷责罚。” “责罚你,便能让我两个孙女现下就完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吗?”老太太怒火正盛,见花奕如此维护海氏更是怒不可遏。说着又自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摔在海氏脸上。“盛儿现下在苏府!你给我解释解释,你为何要作保证一定要我如儿嫁去做苏府填房,今次又如何要我如儿踪迹全无的!” 书信虽轻,看老太太力道极大。海氏不过贵在与老太太几步之遥处,书信一甩过来,顿时在她保养极好的白嫩脸庞上留下一道鲜红血印。 海氏哪里顾得脸上疼痛,不顾形象的双手攀爬取过书信,颤抖将其展开。此刻因过度惊慌,根本看不清信上所书之字。只觉得泛黄信笺之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墨团推挤在一起,狰狞着嘲笑她的无能。 花奕也不知老太太手中有书信一事,自也是震惊不已。呆愣愣看向老太太,只见她此刻脸上温红已退,稍稍调整了呼吸,使得情绪稳定下来。又沉声道,“花盛瑾丧心病狂,为嫁入苏府不惜对自己亲生姐姐下毒手。你不知当即给她颜色瞧瞧,竟还要被苏府拿捏,要毁如儿终身。你如此糊涂,哪里当得起我花府的太太!” 花奕听得老太太一番话,震惊不已。海氏更是知道老太太的弦外之音是要休妻,便瘫软在地,嘤嘤哭了起来。 若瑾在一旁静观许久,听得祖母如此,便挺身而出。在老太太跟前,跪下磕了一记响头。“祖母既是知道详情,便该知道母亲如此也是迫不得已。二姐姐害死大姐姐,被大姐夫瞧个正着,此事若是张扬出去,岂不是毁我花家名誉。父亲和哥哥、弟弟们的前程如何?苏家以此为要挟,要娶如瑾过门,母亲也舍不得,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母亲左右为难,不过是为保全花家,祖母不记她的好处,便也罢了,怎能将如瑾失踪一事统统都怪罪到母亲头上。盛姐姐能掩藏其恶毒心肠,在花家讨了父亲十几年的欢心,在苏府重重保护之下将大姐姐送入黄泉,如何不能在雨路难行的夜里,将如儿害了?” 老太太听的若瑾这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她一心想着如瑾安慰,竟是将这一层面抛的一干二净。且不说事实会否如此,但不能否认,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苏家要娶如瑾,被如瑾拒绝。海氏私下应允,又深知老太太不许,苏家少不得要铤而走险,先斩后奏,而海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睬。 但到最后,却是要盛瑾渔翁得利吗? 老太太撵着念珠的手,力气越发大了起来。 一旁犹自震惊的花奕,完全无法进入状态。柔弱的花盛瑾,会恶毒的将自己的姐姐害死?别闹了,打死他也不信的。 瞳孔慢慢收缩,紧紧盯着跪在面前的若瑾。她不仅仅是人的身子抽高了,脸庞渐渐消瘦变尖,整个人的脑子也灵光了不少。她在栽赃吧。 正当屋子里众人皆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时,忽而听得外面一阵轻轻叩门之声。 孔妈妈略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如姑娘回来了!” 声音中没有预想的欢脱,而是带了几分担忧。 老太太哪里还顾得去想她为何如此,早忙不迭的起身。甩开要上前扶住自己的花奕,匆匆向门口走去。伸手便将无门反拉打开,热切望着门外躬身而立的孔妈妈。“如儿在哪儿?” 孔妈妈似有一些为难,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低声道,“襄阳侯世子待姑娘回来的,此刻正在外书房等候。” 襄阳侯世子?老太太眉头紧蹙,扶着门框的手猛的下滑。 花奕闻声赶了过来,扶住老太太,对孔妈妈道,“快去吩咐人,将姑娘迎进来,并好生招待世子,我这就赶过去。” 孔妈妈屈膝行了一礼,又匆匆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老太太,匆匆而去。 “母亲,可要同儿子一并去见襄阳侯世子?”花奕侧头,小心翼翼询问。 “见,自然是要见的。”老太太抚了抚略微有些松散的发髻,扯了扯本没有什么褶皱的衣角。就着花奕的搀扶向外走去。 若瑾见人都走了,忙起身去扶起跪坐在地,满脸泪痕的海氏。出生安慰,“娘,如瑾回来了。这次,盛瑾怕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咱们定会没事儿的。” 海氏心有余悸,一手抚着胸口,有些埋怨的看着女儿。“我说该派人去寻如儿,你偏偏不让。如现下,你祖母要休了我,这可如何是好?” 海氏慌了神,可若瑾却是泰然自若。“放心,只要父亲不松口,休书总不能祖母亲自写。” 海氏略一思索,却是这个道理,可一颗悬着的心总也放不下来。看出母亲眼中的忐忑,若瑾安慰道,“母亲加倍对如瑾好些便是了。”说着,又将声音压的极低。“苏府弄巧成拙,恐今次必要娶盛瑾过门。而襄阳侯世子,竟亲自送如瑾回府,恐也是有提亲之意。盛瑾能不能做得成宁远侯府人暂且不论,如瑾的襄阳侯府人是跑不掉的。” 海氏听闻,晦暗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抓住女儿的手,颤声道,“如此,且算是误打误撞,合该我花家发迹了。” 若瑾挑眉,笑道,“我嫁了满门清贵的江家,哥哥娶了内阁首辅的孙女,如果如瑾能嫁入襄阳侯府,我花家岂不就是前途无量。” 母女二人相视久久,携手一同往如瑾屋子走去。 花奕外书房,如瑾并没有被下人如愿领走,而是被徐容卿以各种无厘头理由硬生生扣在了身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绸缪(一) 看着徐容卿扣着自己手腕的手,花如瑾诧异万分。目光自被抓着的手腕处,游移至徐容卿毫无表情的俊脸上。 花如瑾越是想要挣脱,徐容卿便攥的越紧,完全不给她逃脱的机会。虽并未言语,可手上的力道和不可置疑的眼神,都透着霸道。 当丫头打起挡在花老太太和花奕面前的帘子时,正看见两人如此僵持的局面。脸上神色,皆是一僵。 听见门口有响动之声,如瑾侧头,正看见父亲掺着祖母站在门口,用怪异中透着不解的眼神看着自己,更觉得心中惶恐。手上想要摆脱他拉拽的力度,便不由得加重了几分,脸上也浮现出一层红晕。 反观一旁的徐容卿,却是淡定自如,瞥了一眼面皮涨红的花如瑾,轻轻将手松开。慢条斯理,又十分优雅的给花老太太和花奕拱手做了一揖。 花如瑾一逃脱钳制,便忙不迭的低头一溜小跑到花老太太身边,扶住花老太太另一只手臂,弱弱的换了一声祖母、父亲。 花老太太凝眉,低头瞧了一眼小孙女。压制着想要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检查她一番的冲动,淡淡的嗯了一声。 花奕此时却已经阔步而去,忙着和徐容卿嘘寒问暖。 “小女劳世子费神,亲自送回府上,在下不甚感激。”花奕抱拳一揖,诚挚望向徐容卿,脸上写着感激戴德四个大字。 徐容卿受之泰然,只微微换了一礼,淡淡道,“花大人客气。”说着又将目光落在花如瑾身上,略带调侃,“费神算不上,四姑娘倒是颇让在下惊讶。一路同车。自也是乐趣无穷。” 语气之暧昧,眼神之猥琐,直叫花如瑾冷不防的浑身一抖。 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这一路上,她没有供他取乐,更没有想要跟他同车。是徐容卿那个本来应该骑着高头大马,英姿勃发的家伙,说自己身体不适,硬是钻进了她的马车。不仅抢了她的睡榻。喝了她的热茶,还逼着她吃很难吃的药丸。看她被药丸苦的眼含热泪,不时取笑寻乐。这真的跟花如瑾一点关系都没有。 面对花奕和花老太太投来。或是不满,或是诧异的目光。花如瑾只能弱弱的低头,要紧下唇不发一言。事实的确是他们两个同乘一车,现下又被他送回了花府。事实胜于雄辩,虽然很可能雄辩是真的。事实是假象。 徐容卿看着花如瑾有苦难言的表情,似是觉得心情大好。脸上还是那副恭敬有礼表情,与花奕对坐交谈,并时不时的询问老太太身体,将政见于闲谈衔接的恰到好处,天衣无缝。他身上虽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却并不是拒人千里的高傲。言谈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花如瑾印象中,贵胄多纨绔。似徐容卿这般,矜贵有礼的少之又少。而且,这位一路上也所表露出来的,也不过就是个不修边幅的公子哥儿,此刻却怎么摇身一变。成了谦谦公子。 如瑾瞠目结舌看着徐容卿,此刻脑海中划过无数想法。直到老太太轻轻捏了她的手。方才反应过来。 侧头去看老太太的时候,却发现花奕和徐容卿也在看着自己。如瑾十分窘迫,完全不知道之前大家在讨论什么。只得迷茫的去看祖母,以示询问。 老太太对如瑾现下反应,叹气不已。解围道,“如儿自小未离过我身边,现下受了这般惊吓,恐是一时半会还不能回过神来。不若,我先带她回去歇息。时候不早了,世子便刘下用饭吧。” 徐容卿很爽快的答应,并笑意盈盈的起身,将花老太太和如瑾送出房门。等在外面的彭妈妈看见跟在老太太身边的小小身影,顿时热泪盈眶。双手合十,望着头上碧蓝如洗天空,念了几句佛,忙不迭的迎过来,给请安。 如瑾见彭妈妈脸上仿若劫后重生般的唏嘘,竟也觉得鼻头一酸。方才来不及跟祖母倾诉的委屈,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花老太太感受到花如瑾呼吸的微微错乱,轻轻咳了咳,“好端端,不准哭。” 声音虽是威严,却也透着那么几丝哽咽。如瑾忙不迭的点头,扶起请安的彭妈妈,“家里一切可好?” “好,只日日盼着姑娘回来呢。”彭妈妈躬身应着,停顿几步,待如瑾和老太太走到前面,方才跟上。“姑娘屋里养的鱼儿都好着,前儿二爷又打发人送了只毛色极好的鸟,姑娘见了一定喜欢。” “桐哥儿也在?”听得出,如瑾声音中有一丝惊喜。 自来了盛京后,花奕便疏通关系,将儿子送进了官学。多与官宦子弟交流,也好拓宽日后道路。这学府离花府不近,平日里花之桐便宿在学里,没到休沐日之时,方才回到家中。 彭妈妈自是知道,如瑾惦念弟弟。她走时,花之桐便没在府上。前后算算,姐弟两个可有大半年未见。 “昨日是休沐日,哥儿回了府,盼着能见姑娘一面呢。可是要再等五日,方才能到下个休沐日。”彭妈妈跟在如瑾身后,低声应答。 如瑾略有一丝失望,又说了些闲话。 一行人,穿过一道垂花拱门,又绕过了抄手游廊,方才进了老太太的荣寿堂。一进门,老太太便命人将门关严,屋内只留了孔妈妈和彭妈妈侍候。 听的无门吱呀一声关紧,如瑾便噗通一声跪倒在花老太太面前。 一旁两个妈妈被唬了一跳,彭妈妈下意识的要去伸手扶花如瑾起身,且被孔妈妈伸手拦住,皱着眉头对她摇了摇头,将她轻轻拽到一旁。 花老太太背对着如瑾,手持念珠,看着黄花梨万历柜上的鎏金佛像,眉眼深邃,面无表情。对身后响声仿若未闻。 彭妈妈一直跟在如瑾身边,见她本就身形消瘦,脸色姜黄,一路风尘,现下又这般跪在地上,委实心疼。可老太太威严,无人敢动,她也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瞧着。 如瑾只穿了一件杏红缠枝莲薄裘长裙,此刻跪在地上,并无蒲团护膝,地上凉气直抵膝盖。她顾不得膝盖上的疼痛和寒意,双手撑于地面,碰地有声的磕了三记响头。声音朗朗道,“孙女不孝,让祖母担心,令花府蒙尘。” 老太太听的那三记咚咚响声,直觉自己脑门也跟着生疼。紧紧不上双眸,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你如何不孝?” “孙女为威慑苏府,绝了他们纳娶我做填房的心思,而抛头露面,先隔山震虎与苏大奶奶对峙,又于大姐姐葬礼之上强出头与苏夫人理论。未及笄出嫁的闺阁女子,如此没有规矩,辱没花家名声,此为一错。”如瑾抬头看着花老太太挺直后背,见她重重一点头后,又道,“我明知截路之人是苏府所派,却为保自己周全硬说姐姐才是他们所寻之人,不顾姊妹亲情,只力图自保,有辱祖母和父亲教会,次为二错。”语毕抬头见花老太太又重重一点头后,又继续沉声道。“得襄阳侯世子营救,不立即与家中联络,却不知避嫌由他亲自送回府上,如此男女授受不亲,有辱闺中清誉,连累过世的大姐和两个未出阁的姐姐蒙羞,此为三错。” 如瑾又思绪又迅速转动,自认并没有落下什么。便又扣了一记响头,“如此三错,孙女罪不可恕,求祖母责罚。” 花老太太听闻,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跪在脚下,姿势动作都十分规矩且优美的花如瑾,沉声道。“这些你都没做错。” 如瑾诧异抬头,看着花老太太仿若苍老了几载的脸庞。又见她血色减少的嘴唇,一张一合,道,“你错,便错在做事心慈手软之上。” 如瑾闻言,胸中如有大石炸开,只觉胸口被填的满满涨涨,一时有些透不过气。 花老太太亲自弯身,伸手将如瑾拉了起来。“人人都要为自己打算。你母亲身为嫡母,对你不算苛刻,可也并不大好。你大姐姐待你不薄,可却也心存算计。你不欠她们恩情,如何不敢直接开口拒绝叙假做填房之事。你二姐姐曾推你入湖,欲夺你性命,今次她遭带人挟持,乃是自作自受,你无须自责。襄阳侯世子出手救你,却并未丢外声张,只偷偷将你送回府邸,你并未令花家蒙羞,便算不得是错。” 花如瑾似有一些震撼的看着老太太,又越过她的肩头,向她身后散发金光,宽额大耳的佛像看去。吃斋念佛之人,如何是这般铁石心肠。 她有些茫然的顺着老太太的拉拽站起身来,又听得老太太道。“你若不练的铁石心肠,便会处处被人算计。最后连性命一并搭上,也说不定。” 如瑾受教点头,她前世便是处处念着旁人的好,才会被狠心婆婆和负心丈夫合谋害死。想到前世仇恨,不由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老太太看在眼里,只觉如此目光似乎太过犀利,又道,“但要记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一切平和最好,若不得平和,便要尽力保自己周全。”说着又拉了如瑾的手,“襄阳侯世子,是如何瞧上你的?若只是在你大姐姐家这几日时间,他恐是犯不着如此费心。要知道,他素来与你大姐夫走的很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绸缪二 如瑾听言,便一五一十将那日在广济寺被花盛瑾推入湖中,得徐容卿相救一事细细说来。她并不知菏泽一见,最是令徐容卿触动。祖孙二人一时迷茫,哪里知道此事缘何而起。 素来文武各自为政,不相为伍,徐容卿如何会盯上花如瑾,这实在不符合逻辑。最后老太太只能自欺欺人的相信,这是缘分使然,其中隐情有待进一步研究。 如瑾和老太太都满怀忐忑,祖孙二人久未见面,少不得要在一起亲香片刻。直至戍正三刻祖孙二人才依依不舍回了各自房间。 自来盛京后,老太太虽万般不舍,但是另外准备了新院子给如瑾住。祖孙二人虽是比邻而居,但依旧不如住在一起时方便。 如瑾自老太太屋里出来,裹着一件丁香色金线绣蕉叶牡丹薄裘昭君罩,望了望天边生了毛边的月亮,被蜜桃和彭妈妈一左一右陪同着,大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与坦然。 自见徐容卿一面后,老太太顾不得去管花盛瑾惹了什么样的祸,更不想去理会苏家此刻要如何处理这样的乱子。 只一心去打探徐容卿的底细,从祖上三代开始挖起,连对方亲妈的三舅奶奶是不是嫡出都查的清清楚楚,更不要说此人的人品本性,和屋子里放了多少女人这种手到擒来便能得到的消息。 老太太大概对徐容卿此人还是比较满意的。 孔妈妈端着一个放了一整套哥窑白釉印花翻莲茶具的紫檀寿字桃纹方口大托盘进了门,一面将其摆放在紫檀卷云纹炕几上,一面对着正细细翻看这几日搜罗来的徐容卿背景资料的老太太,挪揄道。“便是老太太当年给老爷讨媳妇。都没瞧的这般仔细。现下可见咱们如姑娘是老太太的心头肉。” 一提到海氏,老太太就忍不住咬咬牙。将头从堆积如山的资料之中抬起来,摸了摸群青云纹抹额上镶嵌的大块翡翠,道,“别提那档子糟心事。若非是我当年掉以轻心。现下如何府上会频频出事?若不是老爷还算个明白的,恐我这几十年的心血都要毁之殆尽。” 海氏出身名门,却因什么狗屁的与母亲生日相克生生被送到乡下放养长大。本以为会是个朴实无华的好姑娘。却不料她竟比自本门中养大的姐姐更会攀比嫉妒。好胜心与自己的能力完全不成正比,每每都要惹出各种祸端。 自进门开始,老太太便不停的帮她收拾残局。 老太太如此舍身为人。她却以为是婆婆抢了自己大权。不知天高地厚的日日吵闹,最后婆媳关系恶化,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她才觉得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孔妈妈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自是知道这其中缘由。忙提了哥窑小茶壶,给老太太倒茶,“这徐世子。是有口皆碑的青年才俊。小小年纪,便驻守一方,又文虎双全。日后定是个了不得的。” “越是这样,我越觉得担心。”老太太接了孔妈妈递上来的茶。皱纹明显增多的脸上带着一丝愁容。“你想想,他既出身将门,如何不尽女色?现下也二十有二了,不但未曾婚配,屋子里竟连一个女人都没有。”老太太想了想,又有些犹豫的压低声音道,“莫不是有什么毛病?明日,我却要找找我那些京中的老姐妹,看看哪一个家里有在太医院当差的,总要问个清楚。我好好的孙女嫁过去,可不能守活寡。” 孔妈妈听了这话,有些瞠目结舌。手上一个不稳,险些将茶壶扔在地上。 此时正是辰初初刻,每日女眷们都在辰初一刻来请安,如瑾总是特地早来一刻钟与祖母说些贴心话。现下正站在门口,等着丫鬟打开帘子,忽而听见老太太的对话,脚步一顿,满脸通红,竟不知道该进还是不该进。(.好看的小说) 可偏偏此刻打帘子的丫头,已经先声夺人的通报了四姑娘道。 如瑾也只能硬着头皮,一个矮身进了门。 老太太穿着一身藏蓝色万寿无疆云纹长褂,坐在紫檀木卷草纹藤心罗汉床上,齐眉勒着镶翡翠群青云纹抹额,只松散的挽着一个矮髻。同以往的干练利落形象大相径庭。此刻见小孙女进来,素来表情冷淡的脸上浮现出慈爱笑容。忙给一旁的孔妈妈打了一记眼色,示意她将手边堆砌在炕几上的一摞资料都搬走。又对如瑾招了招手,“快过来,到祖母这来坐。” 如瑾脸上红晕未消,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看祖母,然后乖巧的走上去。捧着一摞子厚厚纸笺对如瑾行了一礼,道了一声如姑娘后,又转手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一旁侍手而立的丫头。 如瑾礼貌性了唤了一声孔妈妈后,规规矩矩的在面前的秋香色绣缠枝莲的蒲团上跪下,给老太太行了礼,而后挨着老太太坐在了一个紫檀嵌珐琅绣墩上。 老太太拉着她的小手,将她拉上了炕,“你母亲和姐姐还要过一刻钟才来,你上炕来和祖母说话。” 如瑾自然是高兴和老太太黏在一块,顺势便上了炕,和老太太隔着小炕几对坐。 这时孔妈妈又自外面进来,对着如瑾道,“盛京秋日干燥,最该润肺。老太太今儿早上吩咐了,要厨房顿了雪梨百合羹,润肺去噪,甘甜可口,就等着姑娘来喝呢。”一面说着,一面自身后小丫头端着的托盘上,依次端了两个汝窑天青镂空莲晚,分别呈给老太太和花如瑾。 如瑾接了,忙对着老太太道谢。 老太太笑意盈盈,“这一路上,许是吃了许多苦。瞧你嘴唇干裂,想来是上火所致。吃了这个,也好缓和。” 轻轻用瓷勺搅动碗中切成细丁的雪梨和百合肉,如瑾感激的对老太太一笑,很快便吃光了一碗。 老太太见如瑾今日似乎是话不大多,便知她许是在外面听见了自己方才所说之话。不绝也有些尴尬,扯扯嘴角,道,“你们姊妹走了这些时日,闺学里的先生也被放了假期回去。这个冬日,恐是不会回来了。眼看着你盛姐姐和若姐姐便要及笄了,你也少不得再过一年就满十五岁了。我一直想着,请个宫里妥帖的老人来教教规矩,自锦州到此处,一直耽搁了这些年。现下看来,却是要抓紧办了。侯府不必寻常人家,规矩大,礼数多,其中门道自也是十分多的。你合该要仔细学学。” 如瑾虽两世为人,可依旧有些小女儿姿态。嗔怪道,“哪个就是我一定去侯府了?” 花老太太看着她红晕脸颊,前些年还圆润的小脸已经渐渐有了削尖的下颚,越发的和已过世的芳姨娘相像。不甚妖娆,却清丽脱俗,让人过目不忘。看着出落的越发好看的孙女,老太太嘴角轻轻上扬。“害羞什么,这都是迟早的事。早作准备,总比不做准备的好。” 老太太开始准备全方位的训练花如瑾,必定要让她成为一个合格的侯府世子夫人。除了必备的管家理财才能外,还要有打击姨娘,对战婆婆,摆平妯娌,拉拢小姑的厉害手段。 据可靠情报,襄阳侯府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复杂。花如瑾这种只见过小风小浪的,恐怕船刚驶入襄阳侯府的入海口,便被大鲨鱼吞入腹中,尸骨无存。 如瑾见老太太如此凝重神色,突然觉得自己无比悲催。前一世如愿嫁给青梅竹马的如意郎君,不善心机,最后被害的死无全尸。今生本想嫁一个了解颇多,又不会坠入情网的普通男子,家里人口简单,婆婆好相与,便也知足。可谁知,这一世竟然更糟糕,不仅不是如意郎君,婆婆妯娌小姑的关系还错综复杂,怎一个苦字了得。 花如瑾觉得自己委实憋屈,好不容易重获一次,却还是活的不能顺遂心意。或许,人生便是如此,不可能事事顺心如愿,只能努力的让所有不顺心的事都变的比现象中好一点。努力适应环境,保护自己,尽可能的得到幸福。 她前世的仇怎么办?她不是不想报,而是要在自己过的幸福的前提下,给对方致命一击。 于是,她决定,按照老太太的要求每日卯初起床,卯正开始跟着老太太学习看账本。辰初请安后,便替代老太太接见各类管事婆子。午休过后,未正开始接受礼仪训练,酉时向老太太汇报一天工作情况,并在戍初用过晚膳后在院子里散步半个时辰,锻炼身体。 这样半个月下来,如瑾整个人的精神起色都好了起来,且办事能力也直线上升。老太太十分欣慰,祖孙二人准备摆一桌小宴庆祝时,花家却迎来了旧人。 花奕亲自将盛瑾从苏府带了回来,父女二人一前一后进门,一个脸黑如锅底,一个脸白如新雪。 如瑾正在屋子里接受老太太的亲自指点,对着花府的陈年旧账挤出一脑门的官司,忽而听得传报,竟然十分好奇的放下了手中卷册,侧目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在她眼里看见了和自已一样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又夹杂了一点好奇。为满足她的好奇心,老太太决定放花如瑾半天下,准备来一个合家团圆。 ===== 对不住,同志们,更新又晚了。表姐要结婚,最近我都在舅舅家帮忙干活。从早上干到晚上,真心好苦逼。哎哎,明天争取早爬起来一会码字……无力遁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断绝关系 花奕并未提前告知家中,他今日要带盛瑾回盛京。便连他何时去迎接的女儿,众人也一无所知。他一大早给老太太请过安后,连早膳都未来得及用便跑了出去。海氏只道他是衙内有要紧事,并不知道他是去接花盛瑾。 如瑾得知父亲和姐姐回来,自然要随着海氏一道迎接。 如瑾与盛瑾并肩跟在海氏身后,站在大开的二门处,见两顶青轴小轿一前一后并列而来,两边分别跟着两个小厮和两个妈妈。众人见此,便知那跟着小厮的轿子里面坐的是花奕,而两个妈妈跟着的轿子里坐的是盛瑾。 待到了二门处,轿子一次停了。花奕不等人去掀开帘子,便顾自甩了帘子出来。脸色阴沉,眉头紧蹙。见了海氏只微微点了点头,对于两个女儿的屈膝行礼也只是急匆匆的摆了摆手,不待盛瑾下来,便阔步迈过门槛,进了二门。 海氏哪里还去管盛瑾如何,只给若瑾打了一记眼色,匆匆跟上了花奕。口中念着老爷,又碎碎的询问了几句。 若瑾自是明白海氏之意,忙拉了如瑾紧随其后。 如瑾转身之前,却见得盛瑾拿足了小姐架子,扶着婆子的手颦颦婷婷的下了轿子。身上海棠红黑相间绣仕女嘻春马面裙,面料色泽光艳,做工极好,此刻便是再远处也能瞧得见金丝反射的光芒,以及马面上绣的栩栩如生的仕女。见她这般光景。如瑾便知了苏家的态度。这位姐姐看来,很快就要成了两个外甥的继母。而不久的将来。也许会成为宁远侯太夫人也说不定。 花府新修葺扩建的府邸,红墙绿瓦簇新艳丽。便是门口蝠鹿同寿浮雕影壁也经过了翻新,整个府邸比不得王府的恢弘却也不失雅致奢华。 可此刻看在盛瑾眼中,却如何也比不上处处都经过精雕细琢建造的苏府。她对于门第和富贵的奢求,让她下意识的拿两处来做比较。 她扶着婆子的手,不慌不忙的踏步而来。 见她这幅硬装雍容的样子,若瑾忍不住撇了撇嘴。贴近如瑾道。“你瞧,她将父亲气成了什么样子,现下还做出这幅高傲模样,岂不知她将花家的脸都丢尽了吗?” 语气中有些义愤填膺。可更多的似乎还是幸灾乐祸。 如瑾被若瑾紧紧攥着的手,觉得略微有些出汗。不自在的在她掌心之中动了动手指,“盛姐姐素来就是这般孤傲冷清的样子。”虽然如瑾也觉得盛瑾似乎有些得瑟大劲儿了,可若在点火就着的若瑾面前说这样的话,恐怕很快就会爆发战争。而自己则会无辜而有力的变成始作俑者。 若瑾对于如瑾的不上套,似乎并不甘心。又见她的手在自己掌心不安分的动弹,便以为她是厌烦与自己讨论这个话题。便更添一把火,一挑柳眉看向如瑾。“大姐夫若是掠人,总该是掠你的。如何就变成了是她?你们两个不是串通一气的吧?”说着又神秘的眨眨眼睛道,“若是我告诉她。你后来遇见了襄阳侯世子,你猜她会作何反应?” 如瑾侧目,略带一些厌烦的看了一眼若瑾。天知道,她是受了什么要命的教育,会从一个天真烂漫、爱耍小性子的大小姐扭曲成,善耍心机,又脸皮死厚的市井小妇人。对于现下这个心思明显比之前细腻,脑筋又明显比从前好用的若瑾,如瑾只觉得十分无力。又略略带了一点厌烦。 神色清冷,道,“姐姐以为她会是什么反应?” 不答反问,是如瑾一贯作风。若瑾似乎早有预料,脚下步伐不停,亲昵的挽着如瑾的手臂。笑道,“我猜,当初你是故意将能嫁入苏府这种好机会留给花盛瑾的吧?” 如瑾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别人相中,自己恰好有不想要的东西,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这是她花如瑾的一贯作风。 若瑾对于自己一猜即中的能力,感到十分欣慰。粉扑扑的小脸上竟然洋溢着几分得意,道,“以花盛瑾的作风,若要她知道你后来遇到了襄阳侯世子,并被他送回了府上,恐她不会认为苏家一事是你好心礼让,而会认为,是你处心积虑的抢了本该是属于她的好姻缘。你猜,她会如何对你?” 如瑾挑挑眉毛,“她便是再把我推入严寒里结了冰的湖水中又能如何?两败俱伤?姐姐以为,盛姐姐没长脑子?或者,姐姐以为祖母会纵容此事发生,而让始作俑者逍遥法外?”开玩笑,这花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是吃素的。 苏府一行,如瑾彻底对若瑾心生厌恶。看着她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满和鄙夷。 面对如瑾嗤之以鼻的表情,若瑾只觉得自尊心受挫。甩开亲昵挽着如瑾的手,冷哼一声,“别以为自己多了解旁人,咱们走着瞧!” 说着便一甩手中帕子,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去。 如瑾在后面微微皱了皱眉头,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和反感紧追着往前跑了两步,十分亲昵的拉住若瑾的手臂。撒娇似的摇了摇,“好姐姐,我浑说的,你别当真。盛姐姐会做什么我自然知道的。今日见父亲的脸色,和盛姐姐的做派,恐盛姐姐入苏府之事是十之八九。姐姐怎不想想大姐姐留下的两个外甥。咱们若还一味的和盛姐姐作对,她如何能待两个外甥好?” 若瑾似乎有所动容,乌黑眼珠溜溜转动。而后似乎又想通了什么,一番眼睛,道,“她同婉姨娘一般,是狼心狗肺的。便是对她在如何好,她也不会好好待两个外甥的!” 若瑾依旧觉得如瑾才是嫁入苏府最好的人选。 一来,她虽手段不差,但却是个心慈的,日后便是有了自己的孩儿,也断不会苛待花似瑾留下的两个稚龄小儿。 二来,自己未来的夫婿江云赫曾经对她一往情深,这实在让若瑾心中有个疙瘩。她打心底里不想要如瑾嫁个好人。徐容卿处处都比苏姐夫好上不止一筹,又是个家世干净的男人,这多少让若瑾有些嫉妒。 她从来不愿意相信,自己便是与旁人没有利益冲突,也见不得旁人过的比自己好。 从前,她以为,自己厌烦盛瑾,处处想要盛瑾低人一头,是因为盛瑾自小讨了花奕欢心,夺了自己的父爱。 可自从同样不得花奕宠爱的如瑾,过的一天比一天顺遂,出落的一天比一天动人开始,她便萌生了想要如瑾也过得凄惨不顺心的念头。这才惊愕的发现自己竟然是那样不堪的一个人。 虽曾经也挣扎许久,觉得自己这样不对,可渐渐的却也屈服于自己的这种想法。 也许,每个人潜意识里都希望自己比别人过的好。不论这人是什么样的出身,拥有什么样的容貌,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如瑾并不知道若瑾心中到底是何想法,对于她的判断也不置可否。盛瑾那样的人,不虐待两个外甥便算的是万幸。 一时间,除了叹气,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其实曾经有过一刻钟的动摇,想着或许自己应该挺身而出,让两个无辜丧母的小孩子日后能有人照顾。可转念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他们过的顺遂与否与自己何干?海氏和似瑾只算得上是对自己不坏,断算不得有恩。何必要为这样的情谊,断送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她非冷漠无情之人,总少不得要有些动摇。今日又听得若瑾这样一番话,便沉默下来。直至进了正院的上房,姊妹两人都未曾说过一句话。 盛瑾最后一个进门,见花奕黑着脸端坐在紫檀木二龙抢珠堂椅之中,知道他对自己所作所为十分气愤。便硬挤出两滴眼泪来,摇摇欲坠的跪倒在花奕旁边。 如瑾正站在花奕身侧,听得砰砰三声响头,又见盛瑾抬头时,额头的一片红肿,不禁有些瞠目。她这真是下了血本啊!可反观,花老爷铁青的脸色,和毫无温度的眼神,如瑾心中揣度,恐今次,盛瑾便是磕的头破血流,花奕也断不能原谅她了。 “爹爹,女儿不孝,令爹爹受辱。请爹爹责罚。”盛瑾哭的梨花带雨,声音哽咽柔弱,便是一旁同为女人的如瑾都觉得我见犹怜。更别说是疼了她十几年的亲生父亲花奕。 本以为,花奕怎样都会伸手去扶女儿。可却不料,他只是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转头端起桌子上放着的景德镇青花抱琴会友茶碗,轻轻的哑了一口茶。挪开视线,不去看盛瑾处处可怜的样子,冷淡道。“没什么好责罚的,你既然挖空了心思想要嫁入苏府,我便成全你。” 海氏紧张兮兮的盯着花奕,见他对盛瑾可怜兮兮的样子并未动容,本是松了一口气。可听的此言,却是猛然一震。颤声道,“老爷?你……你怎么这般糊涂!” 花奕并未理睬海氏,只皱着眉头又将目光挪回到花盛瑾的身上。她那一身妩媚的海棠红色,顿时灼伤了他的眼睛。目光深沉似海,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只是,自你嫁人那日起,便再不是我花家女!” ===== 啊啊啊啊啊,我好想早早更新呢!待八号表姐结完婚,大概我就能正常更新了。现在每天累的像死狗一样。中国人结婚前要大摆筵席这事儿,真心好累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处境艰险 这一声如平地起雷,顿时震惊四座。如瑾惊疑不定去看花奕冷着的脸色,这还是那个送走婉姨娘后,彻夜难眠,身形消瘦的有情郎吗?现在,他竟是这般绝情? 惊异之余,如瑾又拿眼睛去看众人。只见海氏惊异之余,似是略略松了一口气。滚边青花点梅裙里裹着略微发胖的身子微微震了震,放心的向身后椅背靠去。 若瑾脸上畅快之情多于震惊,小手抓着鹅黄喜鹊登枝葱绿马面裙边,似乎是在暗自叫好。 再看盛瑾,已经呆若木鸡,连虚伪的眼泪都记不起掉落。只瞪着一双酷似婉姨娘的剪水秋眸看着花奕,似嗔似悲,那泫然欲泣模样,当真将楚楚可怜四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她先是鬼迷心窍的害死自己的姐姐,又不顾父亲颜面,主动请嫁于苏府,两个都是不可原谅的罪过。 花奕目光中已毫无温度,莫大的失望和伤心,让他整个人似乎在瞬间苍老了几岁。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儿,自出生起便备受宠爱。她所习之书,皆由自己亲历相授。幼时他常将她放在肩头,背着她在屋子里一圈一圈踱步,一遍一遍教她背唐诗宋词。那时候,她是个粉嫩乖巧又聪明的娃娃,每每诗词只念三次便能倒背如流。再大一点的时候,他教她完全同嫡女一般,握着她的小手,教她习字。送她一整套象牙雕毛笔。送她官制斗彩岁寒残友白玉笔筒,端石抄手砚。哥窑青釉红鲤笔洗。所有文房四宝皆是真品,为的便是她能品才兼优。 可谁之。她的小有才情,不过是为了吟诵几句酸诗,去“不耻下问”于一个借宿在自家的少年,借以引得他的垂怜和爱慕。那《烈女传》中,皆是各朝各代只得称颂的女中豪杰,她不学其贞洁端正作风。却偏去翻看什么小话本,学一些狐媚之术。 花奕从未对婉姨娘生过任何怨怼之情,可今次见女儿竟被养成这般模样,忽而咬牙痛恨起来。(.)若非有一个心思不正的娘亲教诲。恐她也不会致今次这般模样。 本想着,待过一段时间,婉姨娘在庄子里磨平了性子后,将她重新接回府上。可现下看来,大可不必。她的罪过,便是被折磨致死也是死有余辜。 反观一旁的若瑾和如瑾,若瑾虽不得如瑾那般乖巧,可到底不会做些伤风败俗之事。花奕多少年来从未像今次这般后悔,后悔没有将盛瑾养在嫡母身边。海氏虽个性要强,又糊涂不明事理。可到底是个心思端正之人,她养出来的孩子,也许只会张扬跋扈,骄纵任性一些,可断不会似盛瑾现下这般,完全不知廉耻! 花奕觉得十分无力,起身便要走。盛瑾双手撑地,不顾的地面灰尘,跪爬到花奕脚下。哭诉道。“爹爹,爹爹,您不能不要女儿。女儿知道错了,再不敢犯错了,爹爹打我骂我都好,只别不要我!”她哭得声嘶力竭,完全没有往日的柔弱样子。 花奕顿住脚步,面色惨白,似有动容。盛瑾更加卖力抓了父亲的袍摆,“女儿已经没有了姨娘,若是爹爹也不要我,这世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呦,盛姐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见花奕眉头微微蹙动,若瑾恐父亲有所动容。忙上前瞥了嘴,一把将站在旁边的如瑾拉了过来。“除了婉姨娘和父亲,你就没有亲人了?祖母、母亲、我还有如妹妹,并桐哥儿难道就不是你的亲人了?” 盛瑾神色一慌,蓄满泪水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窘迫和不安。 花奕听得此言,又见她这般模样,自是知道他并未将老太太等人当做自己的亲人。对于她的自私和无情更加厌恶,伸手将袍摆一拽,脱离开她的手臂,喝道,“你学什么不好?偏要学这套子下作手段,你以为你装出一副可怜样子来,我便可以原谅你了吗?” 花奕瞪着花盛瑾,眼中满满都是怒火。 盛瑾对于花奕今日举措完全无力招架,愣怔看着怒火大盛,面目狰狞的花奕。只见他薄唇一张一合,说的尽是绝情之话。 此时眼泪奔流而下,却多数是出于真的害怕。 花奕见花盛瑾哭的如此卖力,却再不愿意相信她是出于真心,只认为她是做戏,想要博得自己同情和怜悯。她惯于拿自己对她的宠爱,来满足一己私欲。越想,花奕越觉得伤心。 哪里还去听花盛瑾是如何抽泣着说那些为时已晚的道歉。只侧头对海氏道,“盛瑾的嫁妆,按似瑾当日的减半。苏府要热丧期完婚!” 甩下这句,让大家更加震惊的话,花奕拂袖而去。 热丧期完婚?花盛瑾竟是这般等不得吗? 海氏瞪了花盛瑾一眼,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也甩手跟着花奕走了。 一时间偌大厅堂之内,只剩下花如瑾三姐妹。 两个并肩而立,一个跪坐在地。三人神色各异,颇有看点。 盛瑾见花奕和海氏愤愤而去,便咬着牙关,一手撑地起了身。默默的用手展平长裙上被跪坐出来的褶皱,抬头对上花如瑾的目光。“多谢你的煞费苦心。” 花盛瑾神色淡漠,语气冷清。花如瑾一时却未听明白她话中到底是什么含义。难道,她认为自己预料到了花奕会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别闹了,花如瑾又不是元始天尊,哪里能掌控世事什么都知道。 花若瑾从不知什么是冷眼旁观,此时必定是要加上一把火的。只见她冷哼一声,往花盛瑾面前走了一步。道,“我一直以为盛姐姐是花家最聪明的女孩,可却不知,同如妹妹比起来,便是小巫见大巫,丝毫没有可比之处。” 花盛瑾听得此言,知道必定是话中有话。又思及当日混乱之时,花如瑾能够全身而退,必定是得人相助。不禁蹙起柳眉,看向花如瑾,目光颇带探究。 花如瑾被她这样的目光毫不避讳的直视,却也未觉得有何不妥,只对着花若瑾做出一副嗔怪表情。“姐姐若是想夸赞我,何必绕这么大圈子,没得拿盛姐姐来涮嘴做什么?” 花若瑾其实恨透了如瑾处变不惊,永远对自己充满敌意的挑唆躲闪及时的能力。也做出一脸的假笑,“若没得比较,如何能显衬出你的好来?” 花如瑾自知她是存了祸心,便反唇相讥。“比衬出的好,算不得是真好。一个人若是当真优秀,便不需比较也能烨烨生辉。” 花若瑾冷哼一声,“妹妹此言差矣。若非是我们姊妹三个都不善心机,如何大姐姐在闺中之时会被衬托的似水晶心甘一般的妙人。嫁入苏府之后,婆婆妯娌皆是出自高门贵府,自是心机城府颇深。大姐姐生生被比了下去。这才上了旁人的套,扔下一对稚儿,早早的撒手人寰!” 她说这话,无非是要恐吓花盛瑾,告诉她自己争抢而来的前路尽是荆棘。 花如瑾略略皱了眉头,其实她越发的不能明白花若瑾的心思。很多时候她会觉得花若瑾是姊妹中最能看清事态的,有时候她又觉得花若瑾似乎真的脑子有些不够用。 现下这个节骨眼上,为何要落井下石? 观苏姐夫为人,在看花盛瑾收服男人的手段,日后两人也许会夫妻和睦也说不准。现下如此对盛瑾,她也许存了一分好好待两个外甥的心思,此刻见花若瑾这般嘴脸也会荡然无存。 花若瑾和花似瑾是一母同胞,似瑾对若瑾的疼爱有目共睹,花如瑾不相信,她花若瑾是存心想要两个外甥过的不痛快! 花若瑾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花若瑾,只听得一旁盛瑾低柔妩媚的声音响起。“我们姊妹三人皆非不善心机之人,而大姐姐也并非是手段和智谋输于苏府之人。她败就败在不够心狠手辣上。” 花盛瑾柔媚动人的脸上,竟瞬间闪现冷酷狰狞之情,如瑾和若瑾皆微微有些愣怔,一时间对话陷入僵局。 老太太对于花盛瑾的婚事,自然是气愤不已。大女儿热丧期,竟要巴巴的将自己二女儿送去。不知道的,却以为花府是如何想要巴结苏府。 而花奕更是有苦难言。 戍正三刻,老太太本该休息,可此刻屋内却陆陆续续点燃了灯火。 老太太穿一身褚色鱼纹长衫,挽了一个矮髻,斜靠在秋香色金钱蟒大引枕上面,看着微微蹙着眉头,坐在下手一直转动大拇指上碧玉扳指的花奕。道,“老爷可要三思而后行,现下皇上病重,已命太子监国。然四王爷与八王爷夺嫡之势却是与日俱增,宁远侯一支可是跟四王爷栓在一起的。那苏府是什么人家?苏大人是宁远侯嫡亲的弟弟。这样的关系,我花家有一个女儿嫁苏府为妇已是凶险万分,如今在热丧期又将另一个女儿送进去,可不是要叫人以为老爷别有所图?” 老太太一面说着,一面轻撵着手中念珠。又道,“这些年老爷毫无党政倾向,方才能够平步青云。未调任至盛京,远离那风口浪尖不知做了多少努力。可莫要因此,而功亏一篑。” 花奕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抬头去看母亲。 老太太关心儿子仕途,花家兴衰,更心疼儿子。悠悠叹了一口气,道,“老爷若也不愿意,少不得我去苏府走一趟。便是舍了我这几辈子的老脸,也要将这婚事退了。” == 这几天真心没办法按时更新了,每天早上六点半就出门,九点才回来。好苦逼!大家将就一下吧,等俺姐姐的大婚一过,俺就清闲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清理 其实,花奕今日来见老太太的意思便是如此。听到老太太这话,心中自是欢喜雀跃。可想着老太太这把年纪,却还要为儿女之事费力,不免有些唏嘘。 面露难色道,“如此,可不是要委屈母亲。不若就这样吧,总会有法子的。” “我只尽力一试,成不成另当它论。”老太太绷着脸,凝眉,似乎是在沉思。 花奕点头,此刻心中依旧忐忑。看着老太太为难犯愁的样子,更是对盛瑾恨之入骨。 老太太亲笔写了一封书信,送去苏府,花如瑾虽不知其中具体内容,但大体也能猜出一二,无非是缓兵之计,不能直接说花家不嫁女儿去,但也想着能够躲过热丧期。 然苏府回信很快,完全没有找推脱的理由,直说苏府需要当家主母。态度强硬,并用花似瑾去世真相为要挟,要在一个月后娶花盛瑾过门。 老太太看了信后,勃然大怒,摔破了一只钧窑红釉蕉叶牡丹茶盅。钧窑无对,要变无双,可见钧窑珍贵。且钧窑中以红若胭脂者为最,老太太摔坏的这一只茶盅可谓是价值连城。 花如瑾在一旁看的直觉得肉疼,看着下人们去收拾碎成一地残渣的珍品,上前去安慰老太太。一出口,竟不是安慰老太太莫要生气,而是心疼那被摔碎的茶盅。 老太太哭笑不得,却瞬间心情大好。伸手在花如瑾后背上咬牙作势。轻拍了几下,啐了一口孽障。转而摸着自己扁扁的肚子。准备要用膳。 为保全花家的名声,这门婚事不得不结。可却是后患无穷。 花奕对花盛瑾仅存的一丝父女之情,也在老太太出面无功而返后荡然无存。直到花盛瑾嫁人那日,花奕都未曾说过一句话。更没有让娘家兄弟去送亲,只让几个陪房跟着一道去苏家。(.)但是,花盛瑾的嫁妆却是一份没少,老太太另外有按惯例贴补了一些头面首饰。 因是在热丧期。婚事一切从简,且不论是新人衣装,还是屋内装饰,皆不见半点红色。这难免让花盛瑾心中有些不爽。可转念一想。自己能嫁入苏府,成为一表人才的苏姐夫妻子,付出这些代价也无所谓。 婚后她几次三番,将自己整整绣了半年的鸾凤喜服拿出来试穿,对于这场不完美的婚礼还是装满遗憾的。 她嫁的远,和花似瑾一样没有回门。而花家的大门自此,也并不想要为她敞开。 花盛瑾嫁人后,花如瑾似乎是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三足鼎立,变成强强对峙,战略部署上似乎考虑的方面会少一点。自己也能多出一点精力去好好研习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襄阳侯府请了媒人来说亲。这是一门好亲事,花府上下,除了海氏和花若瑾略微觉得有些心里不平衡外,都十分满意。 花如瑾要做侯夫人的几率很大,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她不得不去努力学习。 而花老太太也开始慎重考虑,该如何掂对她的陪嫁。 自从花如瑾与徐容卿的婚事定下来后,花如瑾在花府的声望和地位直线上升,很多人挤破头都想要挤到她身边。想着日后能跟她进侯府享福。 可偏偏,有一个人,却并不想要留在花如瑾的身边。所有富贵荣华,似乎对于她来说都是浮云。 这一年,上房又有一批丫头满了十七周岁,要放出去嫁人,或者与家中小厮婚配。而花如瑾的屋子里,够这个年龄的只有红菱一人。 红菱虽在花如瑾身边的时间并不长,可她为人忠厚,处事谨慎,调教小丫头,打理院子里的事情又有几把刷子,十分得力。 花如瑾对她十分倚重,对内有她管理,对外有蜜桃进行社交。花如瑾很放心,也很满意。自然是不会想到要将这两个人送出去婚配。 可偏这一日海氏硬是没顾忌老太太铁青的脸色,将红蓉放出府去婚配,并开了天恩给了她身契。 红菱战战兢兢接了,自不敢违背海氏的安排。可回头看见花如瑾时,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可知道是什么人家?”如瑾拉着红菱的手,声音中也略略带了哽咽。 红菱咬唇,不语,听的花如瑾询问,竟越发哭的厉害起来。 花如瑾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户人家恐怕不好。 自得了消息就一直气愤不已,想要找海氏理论一番的蜜桃便跳出来,义愤填膺道。“若是好人家,咱们也不会如此气愤。红菱姐姐有了好归宿,逢年过节回来探望姑娘,瞧瞧咱们姊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蜜桃本似是有些犹豫,看着红蓉苍白的脸色,一跺脚。道,“可,可谁知道!太太竟是将红菱姐姐许配给一个屠夫!” “屠夫?”花如瑾瞠目结舌。好歹,红菱也是大户人家小姐的贴身丫头,海氏竟然就这么不顾体面? 难怪老太太听了消息后,气的当场又摔碎了一只白玉双耳宝瓶。 海氏犯了这么低智商的错误,陪葬了这么一件宝贝,当真不值得! 红菱眼泪簌簌而下。她本与在苏府殉主的红蓉是亲姊妹,在同一年被买进花府,得孔妈妈调教,被拨到了姑娘们身边。 红蓉对花似瑾的衷心可见一斑,海氏合该善待她唯一的妹妹。可她却如此恩将仇报的将红菱许配给一个屠夫! 花如瑾不是对屠夫有职业偏见,而是这要嫁的人不仅是个整日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屠夫,更是一个三日不出赌场,常常输到只剩一条亵裤的赌徒。 且他生的黝黑魁梧,脸上更是横亘着一跳刀疤,样貌实在害人。 红菱是何等丽姿,他如何配得上。 花如瑾现下以定下亲事,襄阳侯世子妃的身份跑不掉。她本想低调行事,可海氏偏偏要逼迫她摆上自己的架子。她绝对不能让她随意就这般欺负自己的人,若当真现下被她欺负住了,日后便是嫁入侯府,她也少不得给自己使绊子。 思虑过后,花如瑾拉过红菱的手,轻轻拍着她细腻白皙的手背道。“你放心,我定要给你做主。” 红菱见如瑾神情严肃,眼底似乎还有怒火,便知道姑娘是真心想要替自己出头。委屈又感动夹杂在一起,让她哭的更加厉害起来。 花如瑾素来做事沉稳,当然不会突然暴起去找海氏理论。只细细的询问了,到底是那一日要送这批婢女出府,又了解了一些详细情况。 又派人去请了那屠夫邹二来,入府,见面。 未出嫁的女孩儿,私自召见外男,自然是不合礼数的。如瑾自然知道,所以少不得挨到了花之桐休沐之日。 花之桐许久未见姐姐,自然是滔滔不绝的讲一些学中的趣事。初始花如瑾还能细细听了,可渐渐的却越发的不上心。桐哥儿每每讲道趣儿处,朗声大笑,她却依旧一副凝眉之态。 花之桐坐不住,便往姐姐身边凑过去。追问,“姐姐可有什么烦心事儿?” 花如瑾不想跟自己弟弟转弯抹角,便道。“却有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有什么姐姐只吩咐便是,做什么如此外道?”花之桐正襟危坐,想着一直照顾自己的姐姐今次也有用自己的地方,突然豪情万丈起来。 如瑾略略的将红菱一事与花之桐说了,并告诉他,希望他能替自己见一下屠夫邹二。只是,她并没有告诉弟弟,自己真正见邹二的用意是什么。 而花之桐则理所当然的认为,姐姐是因为不放心红菱,怕她嫁了一个不靠谱的夫君,日后受罪。自然觉得姐姐体贴下人,心地善良,更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个差事办好。 之日午后,邹二被人引入了花之桐的书房。而花如瑾则坐在紫檀木岁寒三友屏风的后面。 那邹二被人自赌场中揪出来的时候,正骂骂咧咧,十分不满。这一日他好不容易运气好起来,赢了一些银子,本想捞够本钱,谁知竟被人硬生生拉了出去。 可一听是花府二少爷要见自己,竟是眉开眼笑,早把方才之事忘的一干二净。忙不迭的跑回家去,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换了一件完全没有油腻味道,干净清爽的衣服。临出门前,守在家里的老母知道消息又细细的嘱咐了他一顿。这才往花府来。 隔着绣了岁寒三友的酬纱,如瑾略略能看清来者的容貌。身子魁梧高大,宽额阔唇,浓眉大眼,生的虽不甚英俊,却也极具男性魅力。因隔得远,她并未看清他脸上贯穿于左侧脸颊的刀把,倒也不觉得他生的如何凶残。 有见他拱手给起身迎接他的花之桐作揖,连声道号,便知道也不是个不懂礼数之人。 花如瑾在后面细细的看着,并时不时和一旁站着比她还要紧张和专注的蜜桃交换一下颜色,交流一下此刻感受。 “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的。”蜜桃看着花如瑾。 如瑾却略略皱了眉头,“我瞧着,不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绝情一 蜜桃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花如瑾,花如瑾却并不急着解释,挥了挥手示意蜜桃继续关注外面情况。 花之桐按照如瑾的意思,同那邹二闲聊了几句,不过都是些嘘寒问暖的客套话。 那邹二,不似一般人那般局促不安,侃侃而谈,举止并不十分粗鲁,黑红面庞上的表情也并不狰狞。 蜜桃越看越觉得还不错,花如瑾却越看越觉得胆战心惊。 “贩夫走卒,不知朴实无华方为美德,偏要学一些世家子弟的风雅。”人走后,如瑾微微皱了皱眉头。给蜜桃解惑。“你瞧,他身上穿的那件玄青色金线绣蝙蝠云纹圆领直缀,看着颜色极佳,然而却并非是上等料子,且其式样和绣法皆是仿照京城百绣坊。足以见得此人好攀比,喜富贵。” 蜜桃似有所悟,乌黑大眼瞪的圆圆的,叹道,“姑娘果真观察入微。” 花如瑾勉强接受她的恭维,并不谦虚,这略略点了点头。“偶尔也有看错的时候。比如,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忠厚老实的,却不知,其实是个大智若愚的。心眼儿一抓一把。” 屋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蜜桃也并不避讳。咧嘴憨憨笑道,“若非如此,怎能显得姑娘英明呐。” “敢情,我是被衬托的。”花如瑾一副手上表情。两人说笑一会,又将话题转到红菱婚事上来。 其实。对于海氏如此安排,花如瑾心知肚明她是为何。无非不过是记恨她当时未听她们摆布。嫁入苏府,又再花盛瑾成婚前被点名要求陪同花盛瑾一同去庄子上看望婉姨娘。 更让海氏母女觉得憋气的是。她的婚事要比花若瑾的不只好上一倍。 如瑾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给海氏请安过后,便留下来,正式和她谈论了红菱的婚事。 海氏手中端着白瓷百子青花茶盅,嫡母的架势摆的极端正。用眼睛睨着花如瑾,听她说要留下红菱后。嗤笑一声。道,“你当我是什么?我做主配出去的丫头,也有不放出府的道理?” 海氏神态之傲慢,眼神之犀利。直让花如瑾皱眉。 绣手在袖中微微攥成拳头,如瑾坐在琳琅紫檀雕花小墩子上,不慌不忙,神态镇定道,“母亲自是这府上的当家主母,说一不二。只是母亲忘了,红菱原是老太太屋子里的丫头。” 海氏听花如瑾用花老太太压自己,即刻便恼了。保养极好的白嫩老脸瞬间涨的通红,将手中茶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掷,“未来的襄阳侯世子夫人。当真不一样。竟敢如此拿话要挟嫡母!你一日不出嫁,一日便是花府的女儿!”茶水溅在紫檀木桌面上,凝成水珠。仿佛很喜欢吵架的气氛,纷纷向桌沿滚动。 如瑾看着海氏涨红的脸,迅速起身,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母亲息怒,女儿并无它意。只是想要提醒母亲,若是您一时忘了红菱是老太太房里拨出来的人,而随意指配了她。惹老太太不满意便不好了。父亲常说,做人最要紧的便是要尽孝道!” 花如瑾句句带刺,意有所指,可却并无冒犯的口气和用词。海氏找不到纰漏指责她,便只能干瞪眼睛。 “红菱自出了老太太屋子那日起,卖身契便在母亲的手里,她算不得是老太太房里的人。”湖蓝色绣五福寿字门帘,被人从外面打开,花若瑾一个矮身进了门,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花如瑾,带着一丝傲慢,一丝得意。 花如瑾迎上她的目光,不见一丝慌乱。轻轻给她行了一礼,算是见过。道,“姐姐说的是这道理不假,可法外还有人情。老太太认定了红蓉和红菱都是自己屋子里的人,纵然是母亲捏着两人的卖身契又能如何?老人家上了年纪,便容易固执,红蓉跟了大姐姐数年,现下训主而去。(.好看的小说)老太太本想对红菱给予补赏,若她知道母亲肆意便将红菱许配他人,只怕会恼火。而外人若知道,恐也会说母亲寡恩。今次,我来替红菱求情,实则是替母亲着想。” 花若瑾被花如瑾一番话,说的有些哑口无言。她不给自己任何一个可以见缝插针驳倒她的机会。 海氏更是气恼不已,怒道,“巧舌如簧!” 花如瑾虚心接受批评,低垂了头,似乎很委屈的又补了一句,“还请母亲三思。” 不等海氏再开口,便又抬头瞧了瞧放置在闯下添漆雕花小条几上漏钟,“已是辰正初,到了给祖母请安的时间。” 她掐的时间恰到好处,海氏不能教训她,耽误给老太太请安的时间,便也只能作罢。三人一前一后,去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本就对海氏的为人处事不满,现下又危及她心爱小孙女的利益,她自然是要给海氏摆脸子,旁敲侧击此事。 最后海氏,无奈,也只能将红菱一事作罢。 花如瑾屋子里的人原封不动。八个丫头一个不少。 花开春暖时,若瑾及笄,及笄礼虽比不得花盛瑾的气派,却也是令远近名门小姐们羡慕的排场。花如瑾从始至终观礼,脸上都挂着和煦温暖笑容,引得不少名门贵妇侧目。 各个都道花家小女儿秀外慧中,乃是难见美人。 更有家中有适龄男孩的夫人们,扼腕叹息,为何自己没有早日慧眼识英雄,将这姑娘包揽于自己名下,生生让襄阳侯世子捡了这大好便宜。 另外,还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揣度花如瑾和徐容卿是如何有这般好姻缘的。 有人说,因为花老太太与襄阳侯原配夫人的母亲是手帕交,这婚事一定是老太太舍了八辈子的老脸求来的。 有人说,也许这是朝廷格局变动,花老爷瞧准什么可以升官发财的机会,死皮赖脸去讨来的。 更有人说,花盛瑾能够急不可耐的在大姐姐还未出热丧期,便急匆匆的嫁给了苏誉,必定是两人早有首尾,有这样的姐姐,恐怕这个妹妹也好不到哪去儿。顶着这么一张可以祸国殃民的脸,也许早早就将襄阳侯世子拿下了也未可知。 众说纷纭,有人羡慕这门婚事,有人嫉妒这门婚事,更有人黯然神伤。 江云赫来参加未婚妻子的及笄礼,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花如瑾。她越发生的美丽动人,对自己的神态也越发疏远客气。 晚宴后,花如瑾受不了屋内的喧闹气氛,便借故酒醉去院子里透透气。此时正是百花齐放的季节,院子里各色鲜花开的正旺。霭霭暮色之中,她站在廊下逗着鸟笼之中,羽色柔亮的鸟儿,嘴角微微上扬,事儿轻抬素手,时而撩拨长发,远远看去,无论是那一面皆能组成一幅秀美画卷。 微醺的江云赫自屋内出来时,第一眼便看见远处逗鸟儿的如瑾。整个人,只觉得胸口涨闷难受,不知不觉之中,竟一步一步向花如瑾靠近。 最先感觉到他脚步的,是跟在花如瑾身后的蜜桃。 她转身对着江云赫行了一礼,很客气的唤了一声江公子,无非是为了提醒自家姑娘。 花如瑾听的声响,也忙转身,上年温润双眸,染着淡淡忧色,经过时光的雕琢,他越发俊逸不凡。 花如瑾微微屈膝行了礼,将目光错开,看向他身后正悄然绽放的桃花。这满园春色盎然,生机勃勃,红墙绿瓦之下,一些都是那么生动艳丽。 少年温润,少女娴雅,本该是天造地设一对,可却不过是造化弄人。 花如瑾未曾心动,只因为在他身上看见了齐玉衡的影子。那个人给她的伤害太深,她不想重蹈覆辙。 两人见面似乎有些尴尬,只是相伴在园中漫步,许久未曾说话。 而跟在后面不远处的蜜桃和江云赫的贴身小厮都有些紧张和忐忑的看着两人背影,且时不时的四下张望。 未来的姐夫和妻妹,就这么毫不避嫌的傍晚相伴散步,似乎有些不妥。 花如瑾自然知道这杨不妥,所以两人错开两步之遥,一前一后。 江云赫走在后面,看着她倾泻而下的秀发,迟早有一天要为另一个男人高高挽起,便觉得胸口涨闷。 沉思半晌,终于开口。“如瑾,那襄阳侯世子,待你可好?” “只见过几面而已。”花如瑾幽幽开口,回答的含蓄而又旨意明确。 江云赫咬了咬下唇,他并未见过徐容卿,他不知道,到底该是怎样的男子才配得上他眼中独一无二的花如瑾。 负手跟在花如瑾身后,两人绕过一座假山。那是花府的一个死角,只有老太太的荣寿堂望这便能看得见他们两人所占的地方。 江云赫虽不知只地段隐秘,却是几步上前,一把握住花如瑾的手。“如瑾,这些年,你该知道我对你有意。你若愿意,我可以带你走。天涯海角,我们做一对逍遥夫妻。” 男人声音低沉悦耳,神态笃定深情,温暖的手掌包裹着花如瑾略略发凉的小手,雕刻般的容貌,在夕阳下更显得夺目耀眼。 本该是良辰美景,可花如瑾却生生被吓出一身冷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绝情二 像是被火灼烫一般,迅速将江云赫推的远远的。花如瑾跳开一步,防备的看着江云赫,柔和的五官皱在一起,分明带了恼意。 被她这样用力一推,江云赫犹如坠于深渊一般,只看着她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任凭自己沦陷。 花如瑾站在一步之遥,看着江云赫脸上满是绝望的神情,只觉得头脑似乎一片空白。没有时间考虑,更没有时间多说一句话。只是本能的转开身,迅速逃开。 花如瑾右手提着裙摆,左手去揉自己有些发红的眼眶,加快逃离的速度。 江云赫在她身后,哪里人心就这样擦身而过。他鼓起了很大勇气,所以坚决不能这么放弃。一个跨步上前,抓住花如瑾提着裙摆的手肘,一个猛烈的用力,将她重新拉回来。 如瑾被抓着手肘,被迫转身,面对江云赫固执中带着倔强的眼神。她垂眸挣扎,气鼓鼓的小脸涨的通红。 但,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挣脱开江云赫的制肘。情急之下却是低头一口要在他洁白修长的手背上。 花如瑾觉得自己是拼尽全力咬下去的,可却只听得一声抽泣之声,江云赫的手丝毫未动。 口上的力道渐渐减弱,她挑眸,去看江云赫。只见他额头之上渗出一层细密冷汗,长眉微蹙,如潭水一般深邃的双眸紧紧盯着自己。 缓缓的将牙齿从他手背移开。看着一片红肿的牙印,花如瑾突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两人就这样僵持的。对峙而立。 远处两个随行的下人,则是面面相觑。 “你就那么讨厌我?”江云赫语气落寞。 “不!”花如瑾诚实的摇头。比起喜欢黑着脸,又深不可测的徐容卿。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更喜欢儒雅温润又不失风趣的江云赫。 然而,他身上有齐玉衡的影子,她下意识的欣赏,也下意识的疏离。(.好看的小说) “你不讨厌我。却为何这样躲着我?”江云赫眼底似乎燃气一丝希望,有些困惑迷茫的看着花如瑾。 如瑾柳眉微微蹙起,看着江云赫紧紧抓着自己新藕一样手臂的大手,提醒道。“似乎,你该先放开我。” 江云赫下意识的想松开手,可思及每一次花如瑾都狡猾如狐狸一般,能瞬间逃脱开自己。便耍赖一般的更加重自己手上力度,摇头,“你不给我答案,我不放手!” 玉雕一样的容颜,不点自红的朱唇。撒起娇来,更似是闺中女子一般惹人怜爱。花如瑾忍俊不禁,却又故意板着脸。“男女授受不亲。你我皆是已定亲之人。根本无法结合,何必这样苦苦纠缠。” “我愿意放弃现有的一切,带着你远走高飞。”江云赫申请笃定,急于表白。此刻少年眼中,还没有利益的牵绊。又或者他本就是这样不慕名利的人。 这样的品质实在难得,花如瑾微微叹了一口气。自己也许将是第一个毁掉他这种品质的人。可她绝对不能用自己的一生去冒险。 男人可以以爱情的名义将一个女人一生的轨迹都改变,女人却没有能力在男人变心后重新创造一片天地。这个世界从不公平,男人可以抛弃女人,女人却永远没有权利抛弃男人。 男人始乱终弃是为前途和子嗣。女人变心却是水性杨花,不守妇德。 与其今日做了错的决定,明日付出代价,不若让一切都不曾发生。 花如瑾咬着下唇沉默半晌后,微微抬起头,目光犀利直视江云赫。“可我不愿意和你背井离乡。我爱这舒适的生活,我不想随你去做乡野村妇。” 她的声音清脆,咬字清晰,神态坚定,便连眼神都看不出任何破绽。江云赫愣怔看着她,根本无法相信她所说之言,笑着摇头。“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你很了解我么?”花如瑾反问,“你我不过泛泛之交,你口口声声说对我有意。可为何却不成考虑我的感受和处境。你明知道女孩子的清誉比生命还重要,可却要在这花前月下与我纠缠不休。若要别人看去,成何体统。知道的是你纠缠我,不知道的到时我水性杨花勾引未来姐夫。” 江云赫听的花如瑾一番掷地有声的陈词,手上力度略略松缓。如瑾趁机将手臂抽了回来,又往后跳了一步。与江云赫保持着一个较为安全以及合乎礼仪的距离,自此沉声道。“你口口声声说,要与我天涯海角做一对逍遥夫妻。你可曾想过,你我真走出这家族的庇佑,过的会是怎样的生活?你耕田,我织布?然后你卖字画,我卖绣品?那该是如何艰苦的生活?莫说你自小养尊处优,便是我也无法接受那样的生活。我甚至连香米和江米都分不清楚,若真的掌管柴米油盐,恐连饭都做不出来。到时候,你我饥肠辘辘,哪里还有现下这般心情。到时候,你会后悔一时冲动与我私奔。甚至会怨恨我,迷惑了你,让你自毁前程。” “我不会怪你的。”江云赫的声音明显微弱下来,可却依然诚恳。他承认,自己并没有考虑以后,可是他敢肯定她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他绝对不会埋怨花如瑾。 “你给不了我一个安稳的未来,何必要硬拉着我为你的一时冲动付出代价你?”花如瑾目光柔和,循循善诱。 江云赫惭愧地头,他在连累花如瑾。 花如瑾往前走了一步,用很低柔的声音对江云赫道,“若姐姐虽任性些,可待人却是极好。只要你诚心待她,她会是个好妻子。我也会是个好妻子,只是不会是你的。” 花如瑾说的绝情却又自然,声音柔和却又冰冷。 江云赫整个人如坠冰窖,盯着她秀气的脸庞,无法相信那样好看善良的一个人,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花如瑾却似无事人一般,微微屈膝行了一礼。道了一声珍重,便转身离去。 其实江云赫很想问花如瑾,她就真的那么中意徐容卿吗?或者她看中的是他的身份。她喜欢安逸的生活,拒绝动荡和不安。 可是花如瑾将话说的那么绝情,他若在开口询问她,只会是自找难堪,何必呢?男人总要留些尊严。 为了她自己已经够放低姿态了,虽然他依然还能够做的更加谦卑,但却不想让花如瑾因此而轻视自己。 蜜桃见花如瑾苍白着脸色像自己走来,忙扔下一样忐忑的江家小厮,匆匆上前扶住花如瑾的手臂。 手心触碰到的手指冰凉,似乎还带着一层薄汗。蜜桃侧目去看花如瑾,她好看的侧脸脸颊划过一滴眼泪。其实她觉得花如瑾虽不见得如何喜欢江云赫,可与徐容卿比起来,江云赫在她心中的分数总是会高一些的。 那样风雅至极,俊逸潇洒的一个人,哪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会不喜欢? 姑娘的苦衷,其实她懂。默默的递上一方手帕,她很默契的箴默不语,只等着花如瑾静静的将情绪整理好。然后又面带微笑,如沐春风般进了屋子。 听说,自那日之后,江云赫大病了一场。一直高烧不退,昏睡不醒,梦中一直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花如瑾不止一次收到江云赫贴身小厮偷偷送来的信笺,求她去看看江云赫。甚至他在来接死活要去看望江云赫的若瑾时,跪在花如瑾的脚下,求她一定去看看江云赫。他郁结于心,又偶感风寒,如此重病不起,声声念着她的名字,不过是想要同她见过一面。 可花如瑾却十分绝情的拒绝,请求跟随老太太到城郊的水月庵里斋戒。 老太太看着跪在姜黄色蒲团上的花如瑾,脸上挂着重重的黑眼圈,心疼不已。在她进行磕头后起身时,拉了她的小手,低声道,“不若,你便去瞧瞧江家小哥儿吧。” 花如瑾地垂下眼眸,长长睫毛在脸上打下一排阴影。“越是心软,便越是纠缠不清。我宁愿他彻彻底底痛苦一次,痊愈时或是恨我也好,或是忘了我也罢。总比我一次次心软同他纠缠不清,倒误了四个人的终身好上许多。祖母不是说,襄阳侯世子会是个好丈夫吗?” 老太太敛眉,轻轻嗯了一声。江云赫又何尝不是一个好丈夫,只不知道,他现下如此爱慕痛苦,是不是因为得不到。 “夫妻两个,感情平淡似水最好。”老太太声音幽幽,拉着花如瑾的手往殿堂后面的侧门走去。“天长地久的,谁还记得当初缘何心动。牵绊越多,当初的美好就变得越少,日后说不准还会反目成仇。倒不若就这样,他念着你的好,也记得自己年轻时的念想。两个人都各自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花如瑾轻轻点头。她上一世和齐玉衡是何等相爱,可一旦成亲,所有的完美都变成了不完美,在生活面前,爱情或者被打磨的像钻石一样璀璨,或者被燃烧成灰烬,随风飘去,抓不住一丝痕迹。 花如瑾深信,时间能磨平一切。又一年春暖花开时,花如瑾及笄礼后,花若瑾终于穿上了嫁衣,嫁给了自己的如意郎君。 === 爱玛,我姐姐今天终于结完婚了。明天休息一天,就可以正常更新了。话说,我下巴长了两个粉刺,去美容院排痘,结果苦逼的感染了,现在已经越来越严重了,恐怕要去医院就诊了。在此郑重告诫姐妹们,不靠谱的美容院千万不要进,太坑爹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拒婚 那一日外面热闹非凡,然花如瑾的屋子里却冷清寂寥。(.无弹窗广告)她歪在软榻上,就着蜜桃的手一口一口咽着苦涩的汤药。 鼻息处萦绕着难闻的气味,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 花之桐坐在一旁,看着表情冷漠的姐姐,又想到方才新郎官神色恹恹的模样,突然就相信起外面的传言。 “姐姐今日便是病着,也该去凑凑热闹。素日里姐姐和三姐姐最为要好的,今日你未陪她,恐她心中失落。”花之桐很谨慎的组织语言,眼睛偷偷睨了一眼歪在黄花梨卷草纹藤心罗汉床上裹着一件姜黄色绣缠枝莲长裙的花如瑾。 花如瑾脸色不正,神色也恹恹的。只略略勾了勾嘴角,带着一贯温柔笑意。“昨日,若姐姐紧张的一夜未睡,我不曾合眼一直陪着她的。是以今日病情才有所加重,若姐姐心中有数。” 花之桐何等通透,自是知道花如瑾言下之意,便是花若瑾知道花如瑾今日不能出席,不会心生芥蒂。 “大哥今日带着嫂子和外甥回府,正巧赶上观礼。大哥一张嘴可着实为难了三姐夫,在门口拦着出了半个时辰的对子,方才放他进来。”花之桐越发俊逸的脸上,神采飞扬,有着少年独有的朝气蓬勃。“三姐夫不愧出身书香世家,不若大哥出何等刁钻问题,他都能对答如流。二人你来我往的切磋,甚为精彩。姐姐身为女儿身。不得去前院观看,委实遗憾。” 花如瑾能想到江云赫一身红衣。意气风发的样子,也能想到花之横冷着脸。淡漠出口的样子,这两人对在一起,确实精彩。脑海中一时勾勒出两人对峙场景,好似几年前曾见过二人以文会友,月下对酌的样子,嘴角不经意的上扬。笑出了声音。 花之桐看着花如瑾巧笑嫣然的模样,心中一时感慨。若说般配,江云赫和花如瑾最是般配不过的。只可惜,缘分天定。两人注定擦肩。又想到今日也来观礼的徐容卿。忍不住又道。“今日徐世子也被请来拦了新姑爷,他出手到很,刀枪棍棒,不曾手软。两人一时打起来,却真似战场一般呐。” 花如瑾听闻,竟是有些惊异的瞪大眼睛。“谁请徐世子来栏新姑爷的?” 盛京风俗,嫁女儿时要以文、武两方设卡。各请新娘子的娘家兄弟或者姐夫、妹夫来考校新姑爷是否文武双全。 花家以花之横文采最为出众,以二伯父家的三堂哥花之柏武功韬略最拔尖。花如瑾以为,这两道关卡所设之人,必定是花之横亦或是花之柏。即便花之柏不能前来观礼。武学关卡也必定要让簪缨世家出身的苏誉担当,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自己的未婚夫,徐容卿。这不合规矩! “是徐世子自己要求的。”其实花之桐也觉得此时甚不合理,花奕等人自然也这般认为。只是徐容卿自告奋勇,花家也别无他法。 今日看两人真刀实枪上阵,倒不免让人以为,徐容卿很是在意花如瑾和江云赫有些隐秘的过去。 可世家名门里,没有什么秘密是绝对能够被保守的。花如瑾突然脸色惨白。也许徐容卿知道了什么。虽然自己和江云赫并没有什么,可若是未来夫婿真的在意,那面会心生芥蒂,日后两人关系岂不难处理。 花之桐见姐姐脸色微微变化,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又解释道,“祖母也说,既是未来女婿,便也算的是自家人。满盛京城里,哪个不知道姐姐便要做襄阳侯世子夫人的?今次这般,也不过是堵住悠悠众口……” 花之桐似是觉得自己失言,猛然收口。对话戛然而止,他只拿一双忐忑不安的眼睛去看花如瑾。 “有人说,我与江姐夫曾有不洁?”花如瑾一副了然神情,很是不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并不在意别人如何猜测揣度,只求若姐姐和徐世子莫要听信谣言便是。” “谣言多半不攻自破。”低沉悦耳声音悠悠传来,门帘被人轻轻打起,徐容卿一身宝蓝色云纹蝙蝠金线圆领直缀,腰间冠玉腰带相束,乌黑秀发用玉冠高高束起,神态冷峻,英气逼人。 花之桐迅速起身,给徐容卿行礼。而花如瑾在一瞬间的愣怔后也挣扎着要起来,却被几步上前的徐容卿伸手按住肩膀,手腕轻轻用力,将她重新按压回床上。“你身子不适,不必拘泥虚礼。” 如瑾面色潮红,微微低了头。此刻红晕并非因为病气,而是因为自己方才一番话很可能被徐容卿听去。 自己话中含义,岂非一颗心以坠于徐容卿身上,巴巴的希望他能够信任自己。可事实呢?却并非如此吧。 花如瑾曾扪心自问,这一世重生而来时,可曾对哪个男人动心,如前生对齐玉衡一般。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她从未真正动心。哪怕是曾一时有些意乱情迷的江云赫,也不过是因看到前世爱恋的影子罢了。 对于徐容卿,自从知道自己即将要嫁给他那日开始,她便一直小心谨慎,对他不敢有过多的感情。一旦爱慕或是信任,便会失去起码的判断。若有朝一日,他也厌弃了自己,若不理智如何能发现的了。难道还要遭遇一次口蜜腹剑的残害不成? 徐容卿看着花如瑾脸上的红晕,又想到她方才说的话,便一心以为她心中在意自己。竟忽而觉得心情分外开阔,方才与江云赫对峙时的不快迅速被这明朗心情替代。伸手去探花如瑾的额头,眉头微微蹙起。“发了热,怎不好好躺在床上,多加些被子盖着。歪在榻上,吹着凉风做什么?” 徐容卿起身,将花如瑾斜后方,正用竹竿支撑着开启的络子纱窗关上。有些不满的扫了一眼屋内侍立的丫头和婆子们,“姑娘身子不适,你们理该仔细侍候才是。如何能让姑娘吹着冷风?”又扫了一眼放在添漆炕几上喝剩下一半的药碗,“服药该按时,现下是什么时辰了?怎才服侍姑娘用药?” 他教训下人,自然而严肃。众人也顺其自然的对他产生畏惧之情,各个屏气凝神,垂首受教。 花如瑾看着眉头微蹙,面色不虞的徐容卿,忽而觉得心头一暖。很久没有人这样认真的关心过自己了。即便是一母同胞的花之桐,也很少如此细心。 “不碍事的,”花如瑾仰头,看着徐容卿微笑着。“我方才睡的迷迷糊糊,才睁开眼睛。她们不敢吵醒我,是以才刚用药。”又侧目去看了看身后被徐容卿关上的窗子,“那窗子也是我命人打开的,屋子里沉闷的紧,我想透透气。” 徐容卿做到花如瑾对面,皱眉,很严肃的看着她。“你要仔细身子,我可不想娶个病秧子进门。” 这一句话,却真的彻底让花如瑾害羞的低垂了头。 徐容卿似乎很喜欢看她这样娇羞的模样,是以又逗道。“我们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下月我便来迎娶你。” 花如瑾面红过耳,饶是两世为人,这样被当着众人面提及自己婚事还是有些害羞。有些嗔怪的瞪了徐容卿一眼,“你……你怎不知低调一些。” “有什么好低调的?”徐容卿无所谓的耸耸肩。花如瑾见他这般模样,更是羞恼。伸出粉拳,便向他的肩膀锤去。可却被徐容卿反手将纤纤玉手扣于掌心之中。笑着看向自己。 花如瑾抬头去看徐容卿,见他嘴角微扬,笑的无赖至极。可那深邃双眸之中,却并没有带着笑意。不觉又是心中一震,畏畏将手收了回来。 花之桐见姐姐、姐夫打情骂俏,自是知道自己有些多余,于是便起身告辞,并拉走了一直想再看热闹的丫头们。 屋里只剩下花如瑾和徐容卿两人,徐容卿忽然一改方才肆意模样。端坐在花如瑾的身旁,沉声道,“你若现下要反悔还来得及,若是嫁我为妇后,依旧朝三暮四,那便莫要怪我无情。” 花如瑾猛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徐容卿。“你信坊间谣言,不信我?” 徐容卿不置可否,“我不信坊间谣言,可不得不信你和江云赫今次反常举措。他若无意,何苦对我示弱仇敌,你若无心,又何必重病不起。” 花如瑾哑然失笑,美眸黯淡看着徐容卿。“别人如何猜想与我无关,你若不信我,这亲倒也不必结。” 徐容卿嗖然眯起双眸,满带危险气息的靠近花如瑾。直直盯着她毫无杂质,清澈的双眸。“你是在拒婚?” 花如瑾眼角突然划过一滴眼泪,微微向后错开。“是你不屑于同我成亲!” 徐容卿伸手,拂过她眼角泪滴,盯着自己指尖的温润,突然觉得有些溃败。心中似乎又千万只小手在狠狠的抓捏,疼,却又好像有些痒。“我不愿意自己的妻子心里装着别人。” “是你不相信,自己未来妻子心中装的是你自己。”花如瑾紧紧盯着徐容卿,她说的很镇定,很自然,可自己心里却知道自己是在说怎样的谎话。终于,她变成了自己厌恶的那类人,开始用感情去欺骗别人。 === 今天去医院看下巴,回来睡了一下午。明日恢复正常更新。(未完待续) 第一章 变数(一) 自那日之后,花如瑾便再未曾见过徐容卿。但凡是有江云赫的场合,她也躲的远远的。她能保证自己不失态,可却不能保证江云赫不犯浑。 血气方刚的少年,最是容易做出不计后果的冲动之事。 回门时,花若瑾苍白的脸色,夹枪带棒的说辞,以及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二人婚后生活并不像预期那么和谐。 罪过不能都怪罪到花如瑾的身上,但她却也算是“功不可没”。花若瑾自嫁了江云赫之后,骄纵性子收敛不少,花如瑾知道每次姐妹两个见面,她都极力隐忍着,不同自己发生冲突。为的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自人,表示对花如瑾产生的威胁并不在意。然后在逢年过节遇到婚后生活如鱼得水的花盛瑾时,便火力全开,两人依旧打的不可开交。 这样又过了一年,花如瑾也满了十五岁。花老爷再次左迁,至户部侍郎,听起来风光无限,可却着实不是什么好差事。 江南水患,民不聊生,皇上要开开仓赈灾,却发现国库亏空。连十万两黄金都筹集不齐,不得不派管理户部的三王爷领着管理工部的八王爷一起下江南筹资赈灾,而京城也着力开始查补亏空,揪出贪墨银子的罪魁祸首。 此时户部和工部显得尤为重要,可相比之下,户部做的工作恐怕会得罪很多人。试想,能将黑手伸向国库的。非富即贵,哪一个能得罪的起?可若不将他们绳之以法。又如何能取悦皇帝?管理户部的三王爷又是个极好说话的面瓜,户部尚书又是年纪轻轻。并没有什么卓越政绩的齐玉衡。这差事难办了,左侍郎花奕和右侍郎曹大人都在接到调任书后,一夜间斑白了两鬓。 相比之下,此时工部的工作却只有有功无过的机会。天灾横行,水利失修,四王管理工部。领着地理学通六王爷一同兴修水利,防洪筑堤。而工部不仅可以在此时大献殷勤,将工作做好,更可以稍稍偷工减料发一笔国难财。 花奕盯着工部侍郎的位子不知盯了多久。可最后还是让人摆了一道。据说,那位新上任的工部左侍郎,是六王爷的人。本来,提名工部侍郎的人是花奕,六王爷却以术业有专攻,那位庞大人更合适为由将人换了。 花奕扼腕,若非当日不给六王妃面子,拒绝婚事,恐怕今日也不会有如此境地。只可惜,谁也想不到。素以温润闲的文明的六王爷,竟是这么小肚鸡肠。 花奕带着调任文书,进京述职,海氏忙着将盛京本地的铺子变现,又早早的打发人去京城新盘下的店面打点。又在花之横媳妇姚氏的协助下将府上该处理的都处理了,留了两房护院看护宅子。一家人便逶迤向京城进发。 海氏显得十分兴奋,一来进了京城便与娘家人和花如瑾婆家离得极近,方便走动;二来京城之繁华为她所钟爱,儿子也跟着调任京城。一家团聚,可谓是人生一大乐事。 她哪里去管花奕官场上的失意,只乐在自己的小幸福中沉浸。她整日眉飞色舞,让花奕看着十分闹心。偶尔午夜梦回,便会想到曾经体贴温柔的婉姨娘,可也不过就是化成声声叹息。 花老太太心疼儿子,媳妇如此不知体贴,恨不能找个妥帖人塞进儿子屋里,给他开发第二春。但说到底,花老太太还是个明事理的婆婆,这种明显挑拨夫妻关系的做法,她是断然不会做的。 只能日日嘱咐跟在花奕身边的丫头们精心些,莫要让老爷受了委屈。 花如瑾依然及笄,可徐家却没了动静。 花奕整日忙着跟在四王爷和齐玉衡身后查贪污案,无暇顾及女儿,倒也未注意,只想着成亲是迟早的事情,在这种天灾人祸之时成亲,似乎也有些不大理智。(.好看的小说)反正亲事已经定了下来,徐家若要悔婚可是可京城的丢人,且他小女儿生的貌美,贤德之名也不胫而走。其实,这美名也不过是拜他所赐。别人造谣他花家女儿朝三暮四,他不澄清也总得放出些风声。 花如瑾在花老太太生病时,求佛进香,手抄佛经,又日日陪在榻前适逢汤药。待祖母大病痊愈后又去寺里还愿,将自己的体己钱都添了香火,又斋戒三个月,其孝心感天动地。 每每有人说起之时,花奕都会捋着修剪整齐的胡须故意谦虚几句。内心里却是十分得意。 她这才貌双全的女儿不怕嫁不出去,即便是与徐容卿订了亲,还不时有同僚刺探,想为自家的青年才俊争取争取。其中以隆昌侯嫡幼子文景玉为首。 据说那厮偶然听的花如瑾事迹,对此甚为嗤之以鼻,以为花若瑾定也是那种为得美名虚张声势的。直到那日于广济寺内见到虔诚拜佛的花如瑾方才觉得心悦诚服。那般美貌女子,谈吐优雅,巧笑嫣然,真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可惜,美人比自己还大两岁。 文景玉比之姐姐文惜玉的任性骄纵,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小便是看上什么便定要得到,更不要说是情窦初开时看上的少女。整日吵闹着,定要隆昌侯去提亲。 满京城尽人皆知,她花如瑾是徐容卿的未婚妻。襄阳侯虽然不得皇上喜好,可这徐容卿可是嗜伏的狮子,又与鲁王交往密切,谁都知道皇上宠爱鲁王,鲁王又是他为亲兄弟一般。同他抢女人,十分不理智。 可隆昌侯夫人才不管这些,当年如何抢来的齐玉衡,今次便要如何抢走花如瑾。 文惜玉,也十分热衷于抢别人东西,于是便和母亲出谋划策。隆昌侯是怕了她们母女,唯恐他们再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便同意了隆昌侯夫人亲自去跟海氏提了一提。海氏目光短浅,花如瑾嫁给徐容卿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了。那隆昌侯的嫡长女乃是当今文贵妃,如今圣眷正浓,其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是唯一能够与鲁王分庭抗争的。多少人押宝都压在他身上,若当真嫁入隆昌侯府,岂不要将她气死。当即便断然拒绝,让隆昌侯夫人十分没面子。 回府后大吵大闹一顿,气愤的揪着儿子,要给他找更好的姑娘。可文景玉哪里能够应允,当即便将紫檀博古架上的汝窑碧海睛天双耳瓶砸了个粉碎。说什么都非花如瑾不娶。他本就有些痴病,一时闹起来,竟是茶不思饭不想。身形消瘦,形容憔悴。隆昌侯夫人看在眼里,自然是心疼不已。对于对此一无所知的祸水花如瑾恨之入骨。 文惜玉压着母亲青筋暴露的手,也是一副咬牙切齿模样。“娘,她花家是什么身份?给咱们隆昌侯府做世子夫人可不够资格。几年前我也见过那个花如瑾,却不见得如何美貌。景哥儿也不过是一时起兴,他才多大年纪?不过十三岁罢了,塞几个美貌姑娘在她房里便是。若再不行,便将那花如瑾送上黄泉。人都不在了,我看他还惦记什么!” 隆昌侯夫人十分赞同女儿的观点,便接二连三的往儿子房里送美貌姑娘。不是挑的眉眼像花如瑾,便是身形酷似,总之按照儿子的喜好,却也是能喜欢这样的姑娘。 可谁知,文景玉却是个软蛋,摆着一屋子漂亮姑娘瞧都不瞧。 隆昌侯夫人没办法,只得安慰他,说他年纪还小,哪里能这么早就成亲的。等上几年,只不要花如瑾嫁的成人,日后她年岁大了,徐容卿又不想娶她了,自然也就跟他了。 文景玉信以为真,当真就消停了。 可隆昌侯夫人却和女儿私下里商讨,如何能够铲除这个障碍。文景玉值得更好的姑娘,花如瑾无论从身家还是才情样貌上都不合适。 文惜玉对于丈夫齐玉衡一直是十分信任和依赖的,少不得要将这事情和丈夫说。她觉得这无关乎道德,不过是用强悍手段捍卫自己利益。 纵然是当年她和母亲联手将身怀六甲的花如瑾害死,也并不觉得是多么十恶不赦。可这完全和齐玉衡的人生观道德观背道而驰,他无法沟通妻子想法。 神色有些冷淡,“我最近公务繁忙,户部查案一事忙的焦头烂额,今日恐要歇在书房了。时候不早了,你不若早些回去歇息吧。待这段时间忙过了,我再陪你。” 他声音温柔,但却毫无温度。 文惜玉不满,嘟着嘴,“你定是要香梨那小蹄子陪你。她哪里比我好?你竟那般宠爱她?竟那么不顾规矩,让她先我之前生下了孩儿。这本就另我十分难看,你又如此宠爱她,要我如何自处?” 齐玉衡面色平静,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厌恶。他确实喜欢香梨,因为她温柔,好似亡妻一般。可他只能隐忍自己的感情,拉了文惜玉的手。“你想到哪里去了?好好调养身子,莫要想这些无用的,咱们会有孩子的。” 天知道,他从未想过要和文惜玉有个孩子。他从始至终都无法原谅,她是害死自己妻儿的罪魁祸首。 文惜玉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只陷入他眼里深邃的温柔之中,无法自拔。(未完待续) 第二章 变数(二) 齐玉衡对于妻子的蛮横以及毫无道德底线十分不满,倒是与香梨情投意合,可奈何她只是个妾,心中纵然是藏着事也不好与她商量。(.好看的小说) 婚后,齐玉衡一直若即若离,虽待文惜玉十分温柔,可却也只停留在相敬如宾上。这让文惜玉一直患得患失。恋爱中的女人多数都有点神志不清,她又惯于胡搅蛮缠。齐玉衡疲于应付,又碍于岳丈家的权势只能强打精神。越是如此,便越是怀念前世温柔贤惠的花如瑾。 对于父母联合文惜玉母女害死妻子一事,耿耿于怀。 这日恰是亡妻忌日,他不能为她立牌位,焚香火,可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同文惜玉同床共枕。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闷闷回首往事,只一心想着该如何才能摆脱现下境况。 香梨素来与齐玉衡心有灵犀,又对其十分爱慕,自知道她心中所想。虽一直不大明白花如瑾为何要将自己安排入齐府,可自上次,文惜玉有孕时,花如瑾所托必定要其孩儿性命时,忽而觉得似乎两人早有恩怨。 因她本就不是花家家生子,对于花如瑾生母芳姨娘往事又一无所知。只恍惚听闻,似乎芳姨娘娘家李氏一族本也是名门望族,其父身居要职却遭人陷害命丧黄泉。香梨便理所应当认为,这害了李氏一族的便是隆昌侯府,而花如瑾非要齐府大乱也不过是为出一口恶气。 因记者花如瑾曾待自己不薄。香梨也是尽力回报。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便要禀告花如瑾。 这日。是自己那无缘相见孩儿的祭日。花如瑾自然也是神色恹恹,称身子不适。早早就撩了纱帐就寝。然却是等着一双乌黑眼眸,毫无睡意。 又想着今日所得香梨送来的信笺,深思起来。 想徐容卿人品样貌,身家前途,处处皆合她心意。且与他几次相处,倒也不难看出他是个有担当的男子。这样的男人。无疑是个好依靠。可那日自己重话出口后,他再未来见过自己,婚事一时也淡了下来。恐是有所变故。 又隐隐听闻文景玉有爱慕自己之心,不绝动了心思。 若能嫁入隆昌侯府。做了文景玉的夫人,岂不是更好下手。 可若一生都葬送给前世仇恨之中,这重活一次的机会又有何用。又想到前世在自己腹中无辜惨死的孩儿,想当日齐玉衡作壁上观看自己落湖却毫无反应,更是恨从中起。一时间思绪万千哪里还能睡得着觉。 第二日醒来时,因是一夜未曾合眼,面带倦色,人也不大精神。只就着丫鬟们的服侍,洗漱用了写醒胃的汤水,便去给老太太请了安。 这日因是闲着无事。便懒洋洋的一直赖在老太太屋里说笑。恰巧徐家请人来送庚帖,老太太这一颗悬着的心却算是撂了下来。 花如瑾却不知自己是喜是忧,只绞着手帕沉思。 花老太太见花如瑾坐在小绣墩上,绣手绞着手帕脸上沉郁。以为她是有恐婚情绪,便待徐侯府上人散去后,招手要花如瑾坐到自己身边,好生安慰了一番。 如瑾却是心不在焉。 老太太又思及文景玉之事正吵的沸沸扬扬,再加上最近徐容卿突然搞消失,老太太便以为她是担心这个。 “还没嫁人。便一颗心都悬在他身上了?日后若是纳妾,你岂不是要活活怄死?”老太太点着花如瑾的额头,有些恨其不争意味。 花如瑾本是在想旁的,忽而听见老太太此番言辞,有些摸不着头脑。只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意味不明看着老太太。 眼中还嗔带怒,似乎还有一些娇羞。老太太忍俊不禁,拍了她的小手。“好孩子,莫要一颗心都悬在男人身上。要知道,这世界上最难预料便是人心。他今次对你百般疼爱,明日许久对旁人渐生情愫。你只记得,女人要想在夫家立足,为有养儿傍身才是正经。” 花如瑾现下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听的祖母此言,竟是红了脸颊。诺诺低头,嗔怪道,“祖母怎说这羞人话题。” 花老太太也知自己说的有些唐突,可却依然镇定自若。捏了花如瑾手心,“羞什么?现下不和你说清楚了,日后你岂不吃亏。” 老太太生母早逝,继母待自己虽好,可却从不说这些贴心之话。以至于她嫁人时完全没有半点前人经验,只得自己横冲直撞。在头破血流和抱憾终生中讨得这些经验,她又一生没有女儿,现下如何不将这些都交给孙女? 花如瑾生的美若西子王嫱,又生的玲珑心肝,这样的姑娘理该活的比旁人都要幸福。老太太殷殷期盼都在她身上。 况冷眼瞧着,那徐容卿又是个好的,日后定有所建树。 花如瑾前世母亲,因是自小便同父亲青梅竹马,父亲又是个痴情温柔的,哪里有什么通房,妾侍,自也不知那妻妾相交之道,待女儿的教育自也少了这一层。花如瑾前世又没有祖母,她母亲哪里知道婆媳交往之间的弯弯绕,是以她婚后方才会处处不得齐母待见,最后落得个惨死下场。 今日得以重生,又蒙老太太垂爱,教她这许多,自是感激不尽。想到这庚帖一换,六礼一过,也许过了年关便要嫁人,更是生了眷恋之情,往老太太怀里腻过去。道,“祖母怜爱孙女,孙女自是知道的。日后,无必定好好的,定不让祖母忧心。” 花老太太抚摸着花如瑾柔长秀发,心里也是一阵酸涩。 祖孙二人正在一起腻着,忽而听外面丫头急报,所是隆昌侯夫人带着小侯爷来了,来给老太太请安。 花如瑾听闻,心中一惊。这隆昌侯府,果真没有章法。老太太也皱了眉头,她其实颇为喜爱隆昌侯夫人爽快性子。可现下这个节骨眼上,她明摆着是要给花家添乱,自然也对她提不起什么好感。 只应着声道,请前厅喝茶,我这便去了。 老太太将花如瑾打发到小佛堂,“你只管里面好好抄送佛经,我只管替你拦了。那小侯爷是个痴的,今次恐是央他娘来看你。你只管躲着。” 花如瑾点头,却也不见慌乱,只移步去了小佛堂。煞有介事的在紫檀雕花大案上,铺设了宣旨,准备了笔墨,将前儿花奕拿来孝敬老太太的佛经取出来照抄。 老太太外间周旋,花如瑾佛堂里抄经书。隆昌侯夫人倒也别无法他,只文景玉魂不守舍,但凡有人挑帘子进门,他都要抻长了脖子去看,次次希望见到花如瑾,可次次都是失望而归。 隆昌侯夫人看在眼里,怒在心中。只暗骂儿子不争气,又恨花老太太摆架子,将孙女儿藏起来。 花如瑾开始有些浮躁不安,可渐渐诵起经来,却安定下来不少。正聚精会神,却不知身后早有人站立看了许久。 这佛经本非是中原寺中,乃是蒙古进贡,许多处还是蒙语。花如瑾非是皇亲贵胄,哪里认得那些。正翻到整夜都是蒙语经文时,不禁皱了眉头。无从吟诵,更无从落笔。 纤纤玉手握着手中之笔,远黛秀眉微微蹙起。紧咬着下唇,思索如何是好时。身后身处一只修长大手,将她小手包裹在掌心之中,握着她的手执笔。 花如瑾被吓了一跳,慌张回头,却看见徐容卿浅浅笑颜。深邃眉眼中,竟是柔情,让人竟是不小心就跌入其中。 花如瑾玉面涨红,“怎么是你?” 徐容卿挑挑眉毛,似乎很愿意看她红着脸颊的娇俏模样。“不是我会是谁?难道你希望是别人不成?” 这话让花如瑾脸上更犹如火烧,恨恨咬牙,“好没正经!”转过头去,本想挣脱他的大手,却不料他攥的更紧。手心温度传来,竟让她觉得比方才吟诵佛经时更觉得安心,只不若方才宁和,心跳突然变得快了起来。 徐容卿下颚抵着她的发顶,绣着淡淡香味。笑道,“我教你学这蒙文。” 他握着她的纤纤玉手,一笔一划的写着好似鬼画符一样的蒙文,口中又念念有词。花如瑾突然觉得胸中一震。 曾几何时,那如玉般美好的人也曾这样执着她的手,抵着她的发,细心教她习字。花如瑾如触电一般,甩开徐容卿的手,自他怀里挣脱出去,逃开几步之遥,目带惧色的去看他。 徐容卿被她这样的举动弄的一愣,低头看了看因方才她的挣扎而失控画在纸上的一行乌黑墨迹。微微蹙了眉头,抬头见她一脸惧色,放下手中毛笔,往前走了几步。只距她一步之遥时,方才收住脚步,“如儿?你再怕什么?” 一声如儿何等亲密,花如瑾竟有些痴然的看着徐容卿。不知为何竟觉得分外委屈,两行热泪簌簌而下。 徐容卿觉得喉头一紧,似乎有一只小手扣住了他的胸口。十分难受。上前一步,长臂一伸,将花如瑾揽入怀中,安慰。“前些日子,营中忙碌,我回了鲁地,是以才未曾来看你。今日回府,听闻文景玉前来纠缠,便马不停蹄的赶来。我没有悔婚之意。”(未完待续) 第三章 一吻 徐容卿声音本就低沉温柔,此刻又略略带了悔意。似是要讨好花如瑾一般,将声音压的更柔,更低。 可花如瑾因他这样,无故更觉得委屈。只管将眼泪鼻涕都抹在他胸前。 徐容卿素日里本就不擅与女子交往,现下花如瑾哭成这样,更让他手足无措。只驾着手臂将她揽在怀里,把罪过都算在了莽撞又幼稚的文景玉身上。 花如瑾此刻却是百感交集,一来她素日来寝食难安,却是挣扎于这场婚事之中。二来,似曾相识的场景却也让她心里十分煎熬。 毕竟,前世她穷尽一生都爱慕齐玉衡,纵然是有恨,也无力抹杀爱。 徐容卿哪里知道她心中所想,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怎么像个孩子?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徐家早已像你花家提亲,怎会说反悔就反悔?” 花如瑾抽抽搭搭吸了吸鼻子,抬头去看徐容卿。“你好大一把年纪都没娶亲,我哪里知道你是不是那不靠谱的登徒浪子!” 徐容卿被她气笑了,伸手将她脸上的泪痕抹净。“你若是早早及笄,我早早就娶妻了!这会儿许是儿子都可以给我打酒了!” “好不知羞!”花如瑾粉拳紧握,垂在徐容卿胸前,嗔道。“我们才认识几日?你娶不到妻子,却都怪罪到我头上了?可真是冤死我了!” 徐容卿将她小手包裹在掌心之中。笑的十分无耻。一双深邃双眸,紧紧盯着她。忽而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若有似乎的有些发痒。 花如瑾其实是在讨他的欢心,恐有一日又被遗弃。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哀。也许再不能似前一次那样只是全心全意,毫不留余力的去爱一个人。 徐容卿百般设计,想着只要娶一个能够让自己安心将整个府交到她手中的女人便罢了。可今日,见花如瑾簌簌落泪,全然无助模样时,他却忽然领悟了什么是事与愿违。 对于父亲几十年对昭和夫人的执念。他似乎也略略能懂得一二。 花如瑾抬眸看去时,似乎在徐容卿眼底看见似曾相识情愫。迅速将眼睛移开,很多时候,感情不由己。可女人一旦跌入一段感情之中。便会失去理智,完全不能觉察到身边危险。 就好似前世,若非自己一味相信齐玉衡,也不会落得惨死下场。 徐容卿见她低垂双眸,脸颊微红,因看不见她眼底闪过那丝狠戾光芒,只觉她是羞红了双颊,见她如此娇态,竟是有些把持不住,俯身将微凉唇瓣贴上她额头。 虽隔着额前细碎刘海。花如瑾依然能感受到他的唇瓣的柔软。当即便僵直了身子,放在他手臂上的一双小手,猛然攥紧,死死抓着他的衣袖。心跳如鼓。 “你……这里是佛堂!”花如瑾瞪着徐容卿,瞥了一眼梨木高脚佛龛上一尊白玉菩萨,有一种亵渎神灵的罪恶感。 徐容卿反手握住花如瑾微微出汗的小手,对着菩萨拜了几拜。“菩萨莫怪,要怪就只能怪这位姑娘秀色可餐。” 明明是他色心大起,却怪罪到自己身上了?花如瑾被徐容卿气的够呛。鼓着腮帮子,恨不能狠狠锤他一顿。 反观徐容卿却是自在得意,握着花如瑾的小手,笑的十分无耻。一面点着花如瑾刚刚被自己亲过的额头,一面命令道,“这儿,除了我,谁都碰不得!” 花如瑾瞪他,伸手扶开他戳自己脑门的大手,“凭什么?” 徐容卿瞪着眼睛,煞有介事的在花如瑾脑门上依次点了三下,道,“这上面写着徐容卿三个大字,你便是我的,哪个敢动?” 花如瑾不妨他这样,竟是忍不住笑出声音来,把脸一别,嘟囔道,“无赖!” 齐玉衡永远都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纵然是成亲后也未曾如此开过玩笑。同齐玉衡的交往,是完全不同于徐容卿的。同齐玉衡在一起,总是心境宁和,而与徐容卿在一起,却似乎时时都觉得心悸。 花如瑾纵然两世为人,也不过只爱慕过一个齐玉衡,纵然是对江云赫曾有过一丝情愫,也全因他像极了齐玉衡。今次徐容卿的出现,似乎让她觉得有些慌乱,好像与他交往时同与别个大有不同。只她不清楚,这不同到底因为什么。 或许因她日后将嫁给这个男人,将一生都系在他身上,是以才格外的小心谨慎。 徐容卿素来不尽女色,可却也不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也曾爱慕过旁人,他对花如瑾的感情本不急江云赫和文景玉来的轰轰烈烈,可却是火候正好。既不会因为太过热情而伤了对方,也不会因为过于冷淡让对方患得患失。 今日又见花如瑾如此,却也觉得两人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将她手往手心里又用力攥了攥。“我纵然无赖,也不过是对自己的未婚妻。可那偏偏要抢人家妻子的岂不更是无赖?你怎不去骂他?” 花如瑾听的此言,竟是有些闷闷的生气。这徐容卿话中,难不成是嫌弃她招蜂引蝶。挣扎着将手从他手中夺了出来,跺脚道。“他无赖他的,又未来真的招惹我,难不成我贴上去骂他不成?” 徐容卿看花如瑾怒目圆瞪的小样子,觉得甚是可爱。竟毫不顾忌的捧着她玉雕一样的小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双臂环在她的腰间,哄到。“恼什么?我去骂他,要他不许惦记你便是!” 花如瑾眨眼,因靠的太近根本看不见徐容卿的容貌,只能感觉到他强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小手抓住他的袖子,咬着下唇嗯了一声。 两人正温存,却忽而听见外面蜜桃的拔高几度的声音。“世子爷,我们姑娘正在里面抄送佛经,您不能进去?” “我来看看四姑娘,她抄她的佛经,我不吵她便是了!”随既又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男孩子变声期间特有的沙哑嗓音,听起来并不是很好听。 花府,除了这个在自己身边的襄阳侯世子,只有文景玉一个隆昌侯世子了。花如瑾听的这声音,便猜到,来者十之八九会是文景玉。 握着徐容卿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力道,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是一脸的不满意。 徐容卿抚了抚她柔长秀发,给了一记安慰的眼神。 此时,文景玉却已躲避开蜜桃的阻拦,一掀帘子进了门。入目出,是徐容卿温柔抚摸花如瑾秀发的场景,他不禁愣住,眼底闪过一丝醋意。 徐容卿未曾放开握着花如瑾的手,两人双双侧目而来。 花如瑾曾在广济寺时匆匆见过文景玉一次,那时不过认为他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今次看来却也长成了俊美少年。 一身暗红流云圆领直缀,腰间翡翠碧玉腰带,泛着莺莺光泽,因还未到加冠的年龄,乌黑秀发只用与身上同色系的发呆高高束起。眉宇间,于文惜玉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文家果然多出美色。 蜜桃站在文景玉身后,很无辜的对花如瑾投来抱歉表情。花如瑾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落落大方的给文景玉行了一礼,“如瑾见过世子爷。” 文景玉忙上前几步,虚扶起花如瑾,“如姐姐不必如此客气。” 花如瑾顺势起身,微笑道,“可不知世子爷急着要见如瑾,可是有要事?” 文景玉听的花如瑾如此温柔声音,又面含微笑看着自己,竟是红了脸颊。垂眸,低声道,“并无什么重要事情,只想见见姐姐而已。” 花如瑾正要开口,徐容卿低沉声音却自身后沉沉响起。“没什么要紧事,却要硬闯佛堂,好表弟,你真是越发没了规矩。” 襄阳侯继室夫人和隆昌侯夫人是亲姊妹,这文景玉可不就算是徐容卿的表弟。花如瑾现下方才反应过来。 文景玉被徐容卿这样一说,恼羞成怒。依他素来骄纵的性子,哪里容得这样一个“表哥”教训,不管花如瑾是否还在旁边,便露出了本性,喝道,“徐世子进得来,我如何就进不来?” 徐容卿似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耻笑的看着文景玉,将花如瑾往自己怀里一拉。“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如何进不来?倒是你今日甚为唐突。” 文景玉见他二人如此亲密,花如瑾又全无推拒之意,更是怒从中起。冷哼一声,“鹿死谁手,尚未知晓。” 徐容卿笑着摇摇头,对于这个小了自己七八岁的情敌甚感无奈。 花如瑾看着这个心智不成熟的小男孩,也是觉得哭笑不得,柔声道,“景哥儿,你既叫我一声姐姐,我便得对的起你唤的这声姐姐。你今次,不过是小孩儿心性,或是觉得姐姐长的讨你眼缘儿,或是觉得姐姐性子和你胃口。便觉得想要讨了姐姐去做媳妇。可这夫妻相处,是要天长地久过日子的。你我接触不多,我又长你两岁,实不适合在一起的。况,我与容卿早有婚约。你若真是横插一脚,岂不是毁了自己名声?”(未完待续) 第四章 讨债 花如瑾声音柔和,又谆谆善诱,道理也是浅显易懂。[]文景玉不是不知其中道理,只他孩子心气儿,又高傲至极,自己想要的东西哪里有要不到的。 方才徐容卿激怒之下,只是更加焦躁,此刻却听花如瑾此番言说,倒也冷静下来。 只还不死心,好似想要争抢玩具的孩子,又拧道,“你原就是嫌我年纪小吗?我父亲常说,一个男人的担当本就于年龄不同。” 花如瑾看他倔强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又道,“我自是知道你是个有担当的好男儿,可君子成人之美,我已与容卿订婚,你此番岂不是夺人所爱,实非君子所为。况,你口口声声说喜欢爱慕我,却不知爱慕一个人该是全心全意待她好,而非是为难她吗?” 隆昌侯夫人和文惜玉常常教育文景玉,若是喜欢,便该不择手段得到,花如瑾今日所说道理却要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喜欢,便得是天长地久腻在一起,就像文惜玉和齐玉衡那样。 文景玉露出一副困惑神情,花如瑾又思及文惜玉和隆昌侯夫人的做派,自是明白他心中所想。不求他能即刻开窍,可却总要尽力要自己脱身。 “人非玩物,皆有感情。你喜欢一样物件,自可不择手段去抢,日后它是你的,如何都听你的摆布。纵然有朝一日你厌弃了,丢至一旁,它也无怨无悔。可人却不能如此。且说。若有朝一日我真与你结为夫妻,也断是不清不远所致。虽于你身边常伴,却不见得心里有你。你若有朝一日嫌弃我。另纳他人,我虽不至于伤心欲绝,可也总会埋怨你今日所为。天长日久的,你我岂不似仇人一样?”花如瑾看着文景玉脸上神情似有松动,又道。“况,若真爱慕一个人。一心想着只是她如何能过的好。你如今不顾我心中所想,一味逞强,算不得是真心爱慕。现下你年纪小,许是不明白个中缘由。只待日后。遇到了有缘之人,自能明白我今日所说。” 文景玉固执,可却不是无赖之徒。暗自也觉得花如瑾的话有道理,转眼去看徐容卿似乎有些得意的神情,小小的觉得有些憋气。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头,又道,“你心里有他?” 伸手指着徐容卿,文景玉惴惴不安却又满怀期待的看着花如瑾。 花如瑾柳眉微微蹙起,侧头去看徐容卿。却见他也正满含深意的看着自己,忙转了头。咬着下唇,用力点头。 文景玉十分气馁的垂了头,恨恨道,“不过因为早于他相识几日吗?若是我早早与你提亲呢?” “感情没有先来后到。”花如瑾回答的干净利落。 文景玉很受伤,徐容卿此刻却往前走了一步,长臂一伸搭在文景玉的肩膀上,拖拽着将他往外拉。“不若我们今日喝上几杯,明日酒醒了,许是你就想明白许多。” 文景玉意欲挣扎。可他纤瘦哪里能拗得过多年习武的徐容卿。值得被生拉活拽,脱了出去。 花如瑾略略松了一口气,抬头看时,见门帘垂下之前,徐容卿转头对自己微笑着点点头,似是在表达满意。 那一日,也不知徐容卿到底和文景玉说了什么,之后他不仅再未提过要同花如瑾共结连理,便连花如瑾这个名字也不曾在他口中提及。文惜玉一腔热情,想了不下十套方案,要替弟弟夺妻。可见他就这么偃旗息鼓,虽有些不平和不尽兴,却也只得如此。 隆昌侯夫人觉得儿子少年情怀告一段落,便抓紧物色别家闺秀,可莫要让儿子在看上那不起眼文官家的闺女。 而隆昌侯却是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媳妇和女儿的手段,一直都是让他脊背发凉,好赖儿子大发慈悲,放过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好姑娘。 香梨的儿子已经开始牙牙学语,并扎吧着小胳膊小腿,开始摇摇晃晃的走路。这小人儿,生的玉雕一样可爱,五官多处都似齐玉衡,只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和香梨生的一模一样。 齐玉衡初为人父,自是对他喜爱有加。他又十分聪明,素日里教上几句诗词,便很快就能吟诵。齐玉衡常爱抱着他放于膝上,父子二人逗趣说话。 他儒雅温润,对待孩子又十分有耐心。这小哥儿虽是庶子,却并不怕父亲,反倒是和他十分亲厚。 这日父子二人正在书房嬉闹,玩累了的小家伙躺在父亲宽厚的胸膛上便呼呼睡去。红润小嘴张张合合,时不时吐着泡泡,齐玉衡看着心情大好,自乳母手中取了手帕给儿子擦拭。也不让乳母抱走,生怕一动会将孩子惊醒,只小心抱着,任由他睡。 孩子红润小脸,粉雕玉琢像极了他小的时候,那一双眼睛和香梨生的极像,更是和花如瑾的前生十分相像。 齐玉衡看着,只觉心中酸涩。若非是那场事故,此刻他们的孩儿许是已经长成翩翩少年,或许眉眼之间更像母亲呢。 正想着,却听见细碎脚步声响起。伴着一阵珠帘相碰的清脆响声,文惜玉在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一看眼前父慈子孝的画面,便蹙起了柳眉,对着一旁乳母喝道,“怎么让哥儿睡在姑爷身上,不过是个小小庶子,却也拿的这般大的架子,香梨真是越发没了规矩!” 声音极大,又尖锐刺耳。小娃娃在父亲怀里不安的扭动,莺莺哭了两声。 齐玉衡玉面涨红,瞪了文惜玉一眼,忙伸开手臂轻轻拍着儿子,哄着他又安稳入睡后。将双手插过孩子腋下抱起,小心翼翼递给乳母。吩咐她将孩子抱进内阁歇息,温润有礼却十分疏离看向文惜玉问道,“你今日不说要去安平侯府上走动?” 文惜玉嘟着嘴,不高兴。“我身子懒怠动弹,你都不关心我,只知道哄你儿子!” 齐玉衡强压住方才的怒火,柔声道,“可请太医瞧了?” 文惜玉点头,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上前挽住了齐玉衡的手臂,轻轻摇晃着。贴上他耳边,压低声音道,“衡哥,我有喜了,你要做爹爹了!” 齐玉衡闻言,却是浑身一颤,有些痴然的看着文惜玉。 记忆深处,一个软糯温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衡哥,我有身子了,你要做爹爹了。” 那是多年前罗诗诗的声音,她处处知道自己有孕时,娇羞多余喜悦。而齐玉衡却是欢喜雀跃,当即便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又是去轻轻抚摸肚子,又是询问她想吃什么。那时候听到妻子有孕消息时的心情,和现在完全不同。 天知道,他是多么小心,多么不想和文惜玉有孩子。 文惜玉哪知道齐玉衡心中所想。“衡哥,你高兴痴了吗?” 齐玉衡回神,笑着点头,扶着她坐下。“既有了身子,就不要乱走动,莫要像上次一样滑了胎才好。” 一提上一次,文惜玉所有的好心情统统没有了。 两人免不得又吵了一架。 香梨听说花如瑾要出嫁了,便亲自送了绣麒麟送子的荷包来,算是给花如瑾添装。 主仆二人许久未见,一干姊妹们也是久别重逢,自然是热闹了一天。花如瑾又出钱置办了一桌酒席,请屋里的丫头、婆子并素日里相交极好的仆人们都来吃酒。自己则早早的退了席,在屋里休息。 听香梨今日回来所说,那齐玉衡和文惜玉过的却是相敬如宾,与同她前世相比,不过是少了些花前月下,对饮双酌罢了。 又见香梨提及齐玉衡时候的态度,却也能察觉她却已对他动心。 齐玉衡对人向来温润有礼,又体贴周到。纵然是自己,今世初见时,岂不也是险些坠入其温柔深邃双眸之中无法自拔吗? 她很想告诉香梨,他其实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可这话,却是无从说起。 酒席散后,香梨微醺,瓷白小脸上山上一丝红晕。她来给花如瑾道别,两人又留下说话。 酒后的香梨,似乎比清醒时多了几分惆怅。如瑾便追问,“齐大人待你可好,那文家小姐可有为难你?” 香梨摇头,“她虽有心为难,可老爷都未奴婢挡着,倒也不妨事。且现下我又暾哥儿傍身,只求安稳度日便是。”然而语气之中,却满是怅然。“曾经奴婢听的坊间谣言,说老爷曾有过妻室,后因攀附隆昌侯府而对妻子痛下毒手。原本奴婢并不相信的,可……” “可什么?”花如瑾心跳如鼓,有些紧张的盯着香梨。 “可……自我侍候他时起,却是听得他夜里唤过旁人名字。声声诗诗叫的人揪心。又几次见他偷偷在祠堂里供了一个没有刻字的排位,奴婢若是没猜错,那该是他梦中所唤女子的灵位。” 花如瑾的眉头紧紧蹙起,有些摸不着头脑。那齐玉衡今次,是在忏悔了吗? 可她和腹中孩儿已经惨死,难道他忏悔,他们母子就能重新返还人间吗?这债,总是要他还的。(未完待续) 第五章 故人 此时已至盛夏,京城地处北方,自是燥热难安。(.无弹窗广告) 蜜桃按份例去领了冰块回来在屋内四角放置,可依然不能缓解屋内的燥热。 花如瑾盖着金丝绣大朵朵牡丹薄衾,睡在垂了粉红纱帐的梨木月洞式门罩架子床上,因为闷热而不停翻身。 红菱站在一旁,见此,招手叫昏昏欲睡的蜜桃上前一左一右,将那粉红幔帘拉了起来,挂在金丝雀勾上,又取了放在一旁黑漆描金嵌银螺钿龙纹柜子上放的仕女团扇,轻轻为花如瑾打着。 花如瑾睡梦之中,眉头紧蹙,许是感受到些许凉风,眉心渐渐舒展。 因她还在午睡,是以屋内十分安静,落针可闻。 可睡眠极轻的花如瑾,还是因为风力的微微家中而悠悠转醒。 抬眸处,见红菱汗浸的额头上,细碎的刘海服服帖帖贴在额前,自己已经十分难熬,却还恪职尽守的为自己执着扇子,不禁有些动容。 伸出葱白玉手,将绣牡丹薄衾自身上掀开,起身,对红菱道,“将咱们屋子里的冰块子都搬到祖母屋子里吧,她那屋子大,通风好,冰块的份例最多,最是凉爽不过了。现下加上咱们屋的,岂不更好?” 红菱擦了擦额头汗水,连连点头,蜜桃更是欢喜雀跃。一时间有丫头捧来盆盂,帕子,来给花如瑾净面,梳洗。 而后。又有丫头捧着六个撑着冰块子的铜盆鱼贯而出,去往老太太所在的荣寿堂方向走去。 此刻虽已是未正。太阳虽已经不再天空正中,可却依然十分炎热。蜜桃手执一把彩绘油纸伞。跟在花如瑾身后,尽力将手臂前伸,用以遮挡花如瑾头上的烈日。 可即便如此,花如瑾还是被晒的头晕眼花,燥热不安。 一行人到了老太太屋里的时候,老太太午睡还未起身。孔妈妈领着人。轻手轻脚的将东西都放下,又引着花如瑾去次间坐了。 掀帘子入内时,里面正坐着一个白衣少年。见花如瑾进门,便将受伤青瓷茶杯放下。恭敬起身,颔首,唤了一声“表妹”。 那少年倾长身姿,眉目如画,谈吐儒雅。花如瑾先是一愣,继而听得那人唤自己表妹,方才知道,原竟然是自己的表哥李贺。 几年未见,那本就眉目清秀的少年,也发的俊逸非凡。 花如瑾有些愣怔。一是因为多时未见,对其巨大的变化感到惊讶,二来是差异于他怎会此刻出现在老太太房里。 这几年来,虽然他与花之桐一起读书,也和花之横和江云赫有所交集,但却并未踏足过花府内宅。 一来,老太太是觉得他与花如瑾为表亲,又曾闹过有婚约的闹剧,若是出现在内宅对花如瑾的清誉有所损坏。二来。以李贺的性子和执拗劲儿,时日久了,也怕花如瑾对他有什么想法。 毕竟深宅之中的闺秀,未曾见过多少外男,朝夕相处下来,很容易便会日久生情。 花老太太甚为赏识李贺为人,但却对其身世十分瞧不上眼。 且不说他是出身布衣,纵然是家底殷实,有那样泼皮无赖的母亲也断是不行的。 是以老太太必须让一切可能萌生的情愫要在摇篮中被扼杀。 李贺许久未见花如瑾,却也觉得本还是粉雕玉琢小娃娃一样的表妹,似是在一夜之间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且不说她样貌如何出众,光说这通身大家嫡出的气派,便十分让人赏心悦目。 他微微错开身子,将自己方才所坐的位子让了出来,要花如瑾上座,他则往后退了一步,挨着花如瑾在另一个中躺椅上坐下。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紫檀木雕花小机,这会儿丫鬟已经换了新茶给两人换上。 花如瑾因是许久未见李贺,不知道他的近况,不知如何开口。 而李贺见花如瑾却也觉得莫名尴尬。 两人默默饮茶,许久未见花老太太出来。花如瑾忽而想起,表哥今日中举,许是来找花奕疏通疏通,要领个好职位。 便抿了一口茶,问道,“表哥今次中举,妹妹来未来得及恭贺。可不知,哥哥可领了什么差事?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李贺拖着茶盅,修长手指轻轻刮着茶碗。“虽是上榜,可名次却不靠前。也只是徒有个虚名罢了。若说差事,恐是遥遥无期。”说着目光自花如瑾白嫩精致的脸上转了一圈,垂眸道,“如儿不日即将大婚,表哥不才未能备上厚礼。” 他本就声音低沉温润,此刻因羞愧而压的极低。让人听着,便莫名觉得揪心。 花如瑾扯扯嘴角,笑道,“表哥这话,岂不外道?难不成我成亲,便是惦记着表哥的礼不成?只求表哥在我成亲那日,能去喝上一杯喜酒,便也罢了。” 说着又凑趣笑道,“表哥不知道,那徐世子是个武痴,可我却听说他文学造诣不深。幼时因读书,不少挨襄阳侯的责罚呢。三姐姐成亲时,三姐夫才情了得,却武功不济,当时为了拦他堂哥可没少出力。这次,换做是个武功了得,才学不济的。表哥可要出力,好好为难为难他。” 花如瑾眉飞色舞,声音愉悦,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生气。 李贺看着她这个样子,也被她的情绪感染,没来由的开心起来。 便点着她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哪里有未出嫁,便想着如何为难夫婿的?” 花如瑾缩了脖子,揉了揉自己被点的额头,嘟嘴道,“我还不是为了让咱们家的兄弟们出出风头,这次堂哥许是不能来参加婚宴,到时候武学上哪里有人是容卿的对手。若不要他在诗词歌赋方面吃吃亏,岂不是要人家笑话咱们花家男人都不中用。” 容卿,叫的真亲切。李贺十分牵强的陪着花如瑾笑了一顿,而后问道。“你和他可是相识已久?” “算是吧。”花如瑾不以为意,回答的干净利落。 李贺抿了一口茶,“我听说,他是个极好的人。” “自然是极好的,若不然祖母怎会将我许给他呢。”花如瑾笑颜如花,哪里还能见得方才午休时的烦躁。 李贺垂眸,笑笑。“你和儿时有许多不同了。” 花如瑾知道,这原身花如瑾和这位李贺表哥本是青梅竹马。许是小时候感情极好的,便笑道。“人总是要变的,表哥现下不是也比少时稳重许多?” 花如瑾还记得哪一次,听说花家拒绝婚事时,李贺不问青红皂白的指责。那时候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而今次看来,却是少了些棱角,多了些圆滑。 李贺薄唇微微抿着,笑容如沐春风。 花如瑾又接着问道,“表哥,可有中意的姑娘?可莫要待我们桐哥儿都成亲了,你还孤家寡人一个。” 李贺苦笑摇头,“母亲未在身边,如何能娶妻?” 花如瑾看他惆怅神情,即刻收口。老太太不许他们母子见面,若是再说下去,恐不是要让他对老太太心生怨怼。 二人沉默时,却也听的外面传说老太太醒了。 李贺和花如瑾双双起身,往老太太的正房走去。 湖蓝薄帘被打起的时候,室内扑面而来的凉气让人觉得十分舒坦。 门口两侧站着两溜衣着光鲜的丫头,见花如瑾和李贺进门,皆垂首屈膝无声行了一礼。 二人一前一后,先后绕过紫檀木雕花座大围屏,便入了老太太用来会客的小花厅。 老太太此刻正穿着一件绛紫色金丝云纹薄衫,头上戴了同色镶嵌玉石的抹额,歪靠在紫檀木四季迎春罗汉床上,被丫鬟纸扇,捶腿,惬意无比。 李贺和花如瑾双双上前,给老太太请了安。又就着下人抬上来的小绣墩子挨着老太太坐下。 “贺哥儿可有时日未见了,竟是这般出息了。”花老太太笑容慈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款款而坐的李贺。 李贺微微欠身,算是行礼。恭声道,“老太太谬赞了,学里事多,又基于备考,是以有些时日未曾给老祖宗请安,还望老祖宗海涵。” 花老太太微微抿了唇,笑道。“莫这般客气。你读书上进,日后能够一展宏图,方才是我们长辈所愿见到的。这些个虚礼倒也不必拘泥。”一面说着,一面又明丫头们上了时令水果冰碗来给两个孩子。 三个人又说了些闲话,老太太见李贺似是有些坐卧不安,便道,“老爷现下许是在外书房,你今日既回府来,不若也去给老爷请个安吧。晚上,横哥儿也要回府,便留下一起用了饭,多住些时日。” 李贺忙起身,到了谢,便匆匆去了。 花如瑾看着李贺远去背影,猜得了他今日所来目的的一二。 老太太招招手,对着有些发愣的花如瑾道,“如儿,你来祖母身边坐。” 花如瑾满脸对着笑容,屁颠颠的爬到老太太身边,软腻腻的唤了一声祖母。 老太太伸手宠溺的抚了抚她乌黑秀发。“你觉得,贺哥儿可是个可靠之人?”(未完待续) 第六章 安排 老太太的话,问的花如瑾有些摸不着头脑。且不说她和李贺交往颇少,对其了解只限于表面。便是真的十分了解,此人靠谱不靠谱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捏在一起是什么情况? 花如瑾微微眯了眼睛,很老实的摇头。“孙女儿不知道。” 老太太似乎对于花如瑾的回答,很是满意,略略点了点头,道,“我冷眼瞧着,这几年他倒也不似之前那般性子急躁。又因跟在江先生身边读了几年的书,也外出游历几年,眼界和心胸自是同之前不同。他本就是个能踏下心来做事的,日后定不会差。” 花如瑾自是知道老太太看人的眼光,对其很是信服。可却又不甚明了为何老太太要如此提及李贺,许多年交往下来,她自是知道老太太对她真心,便也不愿意拐弯抹角,直接问道。“祖母可是有何安排?” 花老太太抿唇而笑,挑眸看了一眼正在一旁吩咐丫鬟递上冰碗子的孔妈妈。 孔妈妈跟在老太太身边多年,老太太举手投足间所表达的意思她自是明白。忙接过小丫头手中递上的白瓷冻芭蕉小碗,分别呈到老太太和花如瑾的手里,而后便招手领着一众仆妇丫头下去。皆退出到花厅外的紫檀雕花落地大围屏的另一侧。 老太太听得一阵细碎脚步之声渐渐散去后,便知此刻二人再谈话定不会被人听去。 圆月垂珠帘拱门外。又有孔妈妈和彭妈妈分立两侧把手,定是无人敢靠近。 这才放下心来。拉了花如瑾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眼看着。你的婚期将近,那侯府不比别处。你虽自小看过不少内宅争端,可咱们家是什么家世?纵然是有些明争暗斗也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侯府里,因是涉及了爵位之争,可是要凶险万分。一个不小心,恐就要身败名裂。况。你要嫁的男人又是这襄阳侯府的世子,多少双眼睛盯着。”花老太太眼神中流露出浓浓担忧,拉着花如瑾的手,也忍不住加重了力度。“我瞧着那徐容卿。是个心思缜密的,虽是来咱们府上走动许多时日,可到底没摸清脾气秉性。我虽觉着他是个可靠之人,可到底是人心隔肚皮,世事难料。哪里就有万无一失的事情。你自小跟在我身边长大,祖母自是尽力让你活的纯粹干净。然,因我自小生长在侯府之中,自是知道那相门侯府,腌渍之事最多。纵然是放了多少妥帖陪房过去,我终不放心。不若就叫贺哥儿在徐世子身边,做个幕僚。” “什么?”花如瑾瞠目结舌,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看着老太太。 许是因为天气燥热,花老太太纵然是饮品不断,嘴唇依然有些干裂薄皮。她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干枯嘴唇,不以为意的挑挑眉毛。“怎么?觉得不妥?” 李贺学识如何,花如瑾虽不是了如指掌。可素日里却见花之横对他赏识有加,花之横才学了得,能入得他法眼。被他赏识的,自是不可能差了的。 现今,李贺又中了举,怎可能就这样屈居与襄阳侯府做个幕僚?谁不知道,襄阳侯不受当今圣上待见,这襄阳侯的爵位又是五代而斩,到徐容卿这一代正是第五代。他若是能得新帝赏识,兴许会被恩封,可若是老皇帝对于昭和夫人之事耿耿于怀,在一命呜呼之前,就将襄阳侯仅有的兵权收走呢?那徐容卿便是要白手起家。 花如瑾不稀罕什么爵位,也不希望自己日后的孩子去袭爵,冒什么风险。纵然是徐容卿最后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朝廷官员,她也能乐得自在。可人家李贺是有远大抱负的青年,如何就能这样将拿自己的前程去冒这样的风险。 再说,就算是他能够淡泊名利,但利欲熏心的母亲汪氏难道就能?花如瑾虽是多年未曾见过汪氏,可她那尖酸刻薄嘴脸可是给她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李贺,是孝子,他断然不会其母亲于不顾。 花老太太这算盘是不是打错了。 花如瑾一时脑海中电光火石,思绪万千。最后对上老太太因苍老而略略有些浑浊的双眸,道,“并非孙女觉得不妥,只觉得不可思议罢了。” “你是觉得贺哥儿会不愿意?”老太太挑着眉毛,饶有兴趣的看着花如瑾细腻白滑的小脸。 花如瑾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你多虑了。”老太太嘴角维扬,笑的很是胸有成竹。“他自是愿意的。” “他本就和徐世子相识?”也许他们两个早就臭味相投了也说不准。 “也许吧。”老太太看着花如瑾,似是别有深意,嘴角的笑容总让花如瑾觉得有些别扭。 这边,祖孙两个闲话家常。 那边李贺已从花奕的书房里走了出来,一袭白衣,衣袂飘扬,偏带着那么一股子仙风道骨的味道。 惹得守在门口原本燥热的小丫头们都忍不住侧目看去,只那么一眼,似是觉得身边有微风袭过,哪里还有什么燥热。 李贺在众人或是娇羞掩藏的匆匆一瞥,或是火辣的注视下阔步而行。 雕梁画栋的回廊上,摆着盆景,挂着各色鸟儿,也因他的到来雀跃起来。可他却是无心关上沿途景色,只拧着眉,一步一步沿着回廊走。那脚步似是千斤重一般,每每抬起一步,似乎都废了他很大的力气。 今日本是休沐之日,花之桐也来给父亲考校学问。此刻正由贴身小厮陪着,自回廊的另一端匆匆而来。见李贺愁眉紧锁,忍不住加快步伐。上前来,拱手一揖,算是问礼。道,“表哥何故如此愁眉不展?可是有何危难之事?不放与小弟说说,便是帮衬不上,也可排解一二。” 李贺和花之桐虽是分属两个学院读书,但因是表亲,素来走的极近。听得他的声音,下意识的张口要说。可对上他那双几乎和花如瑾生的一模一样的眼睛时,陡然收住口。摇了摇头,揭了皆额头细汗,道,“天气着实闷热的教人心神不宁。我并无他事,不必挂心。老爷正在书房等你,还是快些去吧。” 一听到花奕,花之桐生气盎然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他往李贺耳边凑趣,“书院新来的先生,和大哥是同窗。书教的不怎模样,告状的本事却是极佳。许是又来找父亲告我黑状了。” 花之桐幼时本是木讷不爱言语之人,可在花如瑾细心照拂和开导之下,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活泼开朗的大好少年。此刻他表情生动,语调有趣。惹得素来冷清还板着脸的李贺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音来,道,“谁要你素日里不好好读书?你若没有把柄,他如何能来说你?” 花之桐撇撇嘴,“你不知道,他那人不过长了咱们几岁,可那作风却比老夫子还要古板。”说着又往李贺耳边凑趣,压低声音道,“听说,他新娶的妻子,是姚阁老家的小孙女儿,正是大嫂的嫡亲妹妹。你瞧大嫂那刻板模样,她妹妹定也如此,真不知那两人日日是不是都是板脸相对。半年才彼此说上一句话。” 他虽声音极低,可戏谑之意却是昭然若揭。 李贺绷着脸,推了他肩膀一下。“好好去考校你的学问,没得说这些闲言碎语,倒叫我以为你是个久居深闺的怨妇,因是日日无趣,才要说人磨牙!” 花之桐对于这样的教训轻松招架,呲牙笑的十分天真又带了那么一点点小无耻。一面走了几步,又不往回头,道,“今日既回来了,便多留下一日。晚上,要姐姐备上一桌酒菜,我们同她喝上一杯。” 他哪里容得李贺回答,自己已经在丫鬟们无声行礼中矮身进了花奕书房。 李贺站在原地,看着花之桐的背影,微笑着摇摇头。 身后随行小厮,一身青衫,也生的清秀俊美。躬身低声询问道,“公子,可是要去四姑娘处?” 李贺闻声先是有些愣怔,一双幽邃双目望向远处枝繁叶茂的大叔,略略摇头。“去四姑娘那儿,恐又不妥。不若去桐儿那里坐坐吧。” 说着,将手中折扇轻轻于掌中拍握几下,向着花之桐的院子走去。 花如瑾自老太太屋里出来时,已经快要到了晚膳时间。花之桐差人来说,要同李贺一道来她屋子用饭。弟弟五日才回来一次,花如瑾自是要张罗一番。 又是添茶置酒,又是套贴几钱令小厨房加了菜。自己更是亲自下厨,熬了花之桐最爱喝的鲫鱼汤。 这一通忙乱下来,直到花之桐满头官司从花奕房中出来时,她依旧未曾从小厨房里出来。 蜜桃见花之桐和李贺并肩二来,忙上前张罗,请两位坐了,只道姑娘在厨房亲自掌厨,只片刻后便可回来。 花之桐听说姐姐下厨,自是乐不可支。可嘴上却爱拿姐姐开玩笑道,瞥嘴对着李贺道,“忒偏心,素日里我回来都不见她亲自煲我爱和的鲫鱼汤,今日听得表哥来,竟是巴巴的去小厨房做菜。真不知谁才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说着又似是很欢乐的嬉笑两声,“不过,姐姐的厨艺当真不怎么样。今日怕是要委屈表哥了。” ==== 接下来两章,稍后奉上(未完待续) 第七章 收买 “我既是厨艺不佳,你今次便不要留下用饭了!”花如瑾带着嗔怪的声音陡然响起。(.好看的小说) 花之桐被虎了一跳,忙抬头去看。 却见花如瑾一身水蓝绣缠枝樱桃薄纱长裙,颦颦婷婷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溜八个手捧紫檀雕花黑漆图盘的丫头,每个托盘上个铺了一个红蓉大牡丹铺巾,上放一整套汝窑豆青青花喜鹊登枝盘和汤盅。其上菜肴趁着原本瓷器的色彩,可谓是秀色可餐。 花之桐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偷偷咽了口水。讨好道,“我浑说的,姐姐莫生气。” 花如瑾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拂开他要来搀扶自己的手,道,“我本就是心胸狭窄之人,可听不得你的浑说。你去同父亲一道用晚膳吧!” 花之桐一听,当即便垮了脸。哭丧道,“姐姐也忒狠心了些个。” 花奕对待女儿时,可谓是旷古难逢的慈父。可对待儿子却甚为严厉。且别说是考校学问时,眼里较真,纵然是素日里谈话用饭,也皆是不拘言笑。见到儿子时,动不动便要拿出老子的派头,动辄教训。 封建士大夫,对待儿子的基本态度,花奕拿捏的很好。 而花之桐因是庶子,素日里本就对父亲有所敬畏,他一旦严肃起来,他更是战战兢兢。 一听花如瑾要将自己撵走,哪里肯依。一副撒娇的小媳妇模样。去摇晃花如瑾的手。 花如瑾不过是有心愚弄他,见他这样自是开心。可脸上却摆着十分严肃的表情。“长幼有序。我好歹也是你姐姐,纵然不能像对待长辈们那样毕恭毕敬。可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哪个告诉你,可以背后议论长辈长短的?” 花之桐暗自撇撇嘴,把头低的极地,用来躲避开花如瑾的视线。[]再次撒娇讨好。 花如瑾不过是有意愚弄他,便也笑笑过去。 挥手去吩咐丫头们将受伤所托饭菜,摆齐。花如瑾这会儿方才腾出空来。给坐在一旁的李贺见礼。 只见她往前走了几步,将双手交叠放于身侧,微微行礼,柔柔的唤了一声表哥。 李贺一直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姐弟两个斗嘴。心里竟一时有种落寞感觉。 此刻见花如瑾招呼过众人后,便起身,迎上花如瑾所行之礼,也拱手做了一揖,道了一声妹妹。 花之桐见两人如此刻板,便挤到两人中间。左手拉着花如瑾,右手拉着李贺,道,“你们两个麻烦不麻烦,拘泥那些虚礼做什么?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亲亲热热的才是正经。”一面说着,一面将两人,往铺着大红绒绣红蝙蝠桌布的紫檀雕花八角桌边上拉,按着两人的肩膀,让其坐在一旁的同色檀木雕花鼓凳之上。 花如瑾和李贺依次被他拉着坐下后,他自己也挤在两人之间。落座后,便不客气的提起纯银刻花箸,往一蟹粉狮子头处伸。 花如瑾直箸轻敲了他的银箸末端,道。“第一口可不是要给客人吃,你急着抢什么?” “哪里有客人?都是自己人。”花之桐收回手来,眼睛却还恋恋不舍的流连在那一盘色泽鲜嫩,肉香扑鼻的菜肴上。 他们姐弟两个亲昵打闹,一旁李贺却看的有些不大自在。道,“哪里便这般客气了,妹妹如此,岂不外道。” 花如瑾笑着将一整块肉都夹到李贺面前的青瓷小碟上,“表哥哪里话,许多时日不见,只怕你生分了,不好意思。这猴儿惯会淘气,不懂的长幼有序,我这做姐姐的总该教训一二才是。”花如瑾笑语嫣然,一面说着,还一面伸手去点花之桐的额头,又惹来他一阵歇斯竭力的抗争。 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这姐弟二人早跑到了脑后。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只一旁李贺兀自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饭后茶用过之后,花之桐又被花之横身边的得力小厮亲自请走,一时间屋内就只剩下李贺与花如瑾二人,气氛顿时便有些沉闷下来。 因是素日里便不甚熟络,又男女有别,二人难免很少有话题说。 花如瑾正想着,自己应该找些什么话题。却见李贺修长手指一面挂着青瓷百子戏春小盖茶盅,一面语气温和道,“如妹妹,你我自小一道长大。那是你虽年纪尚小,可总该会记得些往事吧?” 她哪里还是那个时候的花如瑾?花如瑾笑的有些尴尬,将手中茶碗重新扣盖好,放在一旁小机上,含糊道,“许是年岁太小,竟是记不大清楚了。” 李贺神态有些落寞,可却是转瞬即逝。双眸似之前一般温润,笑道,“自是不记得了,因我痴长了你几岁,才念念不忘。” 声音低沉,似是喃喃自语。 花如瑾并未听清,只得瞪大眼睛一副好奇样子看去,出声询问。 李贺摇头,“没什么。天色渐晚,我总不好多加叨扰。”说着便起身,拱手一揖。“这便告辞了。” 花如瑾起身,一面跟着往外送他,一面又问。“哥哥今日可是要留宿于府上?” “嗯。”李贺点头,脚下步伐并未停下。 如瑾又道,“既是这样,那便不急了。昨儿父亲才赏了些蜜饯下来,我记得舅母最是喜好甜食,明日我打发人包一些,你自带去给她老人家尝尝。” 李贺听闻,竟是浑身一颤。目光复杂看向花如瑾,半晌方才点点头,“有劳你记挂着。” 花如瑾笑着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姨娘走的早,除了祖母、父亲和桐哥儿,只剩下舅母和表哥两个亲人。自是要记得清楚的。” 李贺闻言,只觉得一阵暖意袭上心头。低头见花如瑾一双澄明大眼睛,正满含真挚看着自己。用力点了点头,“母亲若是能听得你这句话,定是高兴。” 花如瑾抿唇而笑,“舅母恐是一时半刻还不大能原谅花家人,因着这母子分割的仇,换做是谁都不大好接翻过去。这话也不必说与他听,表哥只道是你孝敬她的便是。如此我也给舅母尽尽孝道。” 花如瑾如此善解人意,叫李贺觉得十分窝心。点头道,“我替母亲谢谢你。” “哪里这般客气。”花如瑾笑着摆摆手,“表哥也时常走动便是,过不几日我便要嫁人了,许是见面机会更少。” 李贺脸上惊异之色稍纵即逝,深深看了花如瑾一眼后,点头。说了些告辞的话,便转身出去了。 花如瑾站在门口,一直看着李贺那一袭白色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方才转头进屋。 蜜桃一阵跟在后面,似是在思索什么。花如瑾扭头看她一副沉思却不得其所的憋屈样子,忍不住问道。“蜜桃,你如何这幅样子?可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蜜桃很诚实的点头。“姑娘明知道老太太有意要李家公子做姑爷幕僚,今次如何还说日后不得相见的话?” 花如瑾看着她越发娇憨的脸庞,忍不住翻了一记白眼。“若不然,我今次给舅母献孝心其不白献?” 蜜桃初初听来,似是有些不懂。可细细思量,却了然的啊了一声。讨好道,“姑娘当真聪明。” 花如瑾满意的笑笑,“因是身边跟着你这笨丫头,越发衬的我冰雪聪明了!” 蜜桃倒也不介意,只憨笑着算是过去了。 花如瑾突然对汪氏如此之好,若是叫李贺知道了她早就知道李贺日后要进襄阳侯府,在徐容卿身边做事,其不是就说明花如瑾今次所做,不过是为了以后便利。收买李贺之心,让他日后待自己诚心诚意的好? 若真是这样,这心可真是斤斤计较的换来的。 哪似现下这般,李贺以为花如瑾真心带他母子好,他便也将心比心,待花如瑾更好。 其实,花如瑾十分唾弃自己这样的做法。明明该是坦诚相待,可自己却是处处算计。 花老太太说过,活在这深宅大院里,不似那乡野村夫可活的肆意潇洒。若不处处算计,恐自己这荣华富贵早早落得一个空空落落。 一过了处暑,花如瑾的婚期便越发的近了,老太太和花如瑾两个就越发爱腻在一起。 花如瑾得老太太庇护,方才能安安稳稳长大,又能嫁的富贵。对她自是感激不尽。 盛瑾婚后,鲜少送信回府,可老太太却也未曾怠慢了她,不时送些补品过去,又遣了身边的医药婆子由太太海氏身边的得力婆子领着去帮她调理身体。 只是花奕再不肯见花盛瑾一眼,对她的所有消息也是充耳不闻。 老太太突然对花盛瑾态度好转,道让如瑾觉得有些蹊跷。 直到苏府传来花盛瑾有孕消息后,她方才解除自己心中所惑。想来她是想左了。虽然花盛瑾害死了花似瑾,可到底也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她不至于为了另一个孙女,对这个孙女下毒手。 这日,花如瑾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终于将嫁衣绣好,高高兴兴捧着来给老太太瞧。走到门口时,却见外头并没有人守着,且屋内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她自是知道屋内定是有事,于是便放缓了脚步。(未完待续) 第八章 嫁前风波 花如瑾伸手挡住要去掀帘子的蜜桃,打了一记眼色,两人皆是蹑手蹑脚往后退了一步。 只听得屋内似是有瓷器落地的清脆破裂之声,想来是摔的力度极大,声音有些刺耳。 随即又听得老太太一声断喝,“哪个要你自作主张的?我花府药膳婆子方才从苏府出来那花盛瑾府中孩儿便没了。便是傻子也知道,是谁做的。你是怕这满京城上下的人,不知道花府主母苛待庶女吗?你是怕我如儿日后嫁人不备婆母嫌弃吗?” 海氏略略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怯懦。“可是母亲,若是要花盛瑾将这孩儿生下来,似儿留下的这一双儿女,恐是护不得周全了。” 花老太太盛怒之下,脸涨的通红。双手攥拳,用力一把拍在身边酸枝木雕花小机上,桌上的紫檀木松柏小屏被震的直晃悠。 只听花老太太怒喝之声顿起,“你以为哪个府上的主母都似你这般糊涂不成?那苏夫人是何出身?哪里会容得一个继室所出的孩儿去抢了他嫡亲孙子的地位。你却不知,现下宁远侯府已经敲定了要过继容哥儿吗?他日后便稳稳妥妥的是宁远侯世子。你现下做出这样有违天理之事,岂不是给孩子没脸?瞧瞧,这宁远侯世子的外祖家,是何等为人?本就是五代而斩的爵位,你以为圣上愿意要这宁远侯再延续五代不成?你这般胡闹。若是圣上一个不高兴,只小一句话。那到手的位子便就飞了!我似儿何等要强,那容哥儿又生的如何出息。难不成就都要毁在你这个糊涂虫手上不成!” 海氏被花老太太指责的羞愧难当。诺诺低头不敢言语,现下若非屋中一人没有,她真要找个地方将自己这越发肥硕的身子藏起来了。 花老太太看她这幅样子,更是怒火中烧。若非是见她也上了年纪又是一家主母,定是要一巴掌拍在她脸上给她写教训。[] 现下既不能打她,也要好生责罚。于是便咬牙喝道。“还不跪下!犯了这么大的错误,竟还要如此恬不知耻的站着同我说话不成!” 海氏自是知道自己闯了祸端,虽是觉得婆母有些太过严厉,可依旧还是在小小的挣扎后决定跪下来。 本是想要去寻人那个蒲团来。可四周哪里有人。 花老太太见她左顾右盼自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喝道。“还不快跪下!” 海氏被这以吼,吓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求道,“母亲息怒。” 这二十年来,她深知花老太太脾气。她火爆性子,发起火来无人能敌。别说她这个有些家世背景的媳妇,纵然是皇亲国戚,她犯了牛脾气也是敢惹的。 “我息怒?若想要息怒,只管别叫苏家人找上门。你若平衡不好这关系,影响了我容哥儿袭爵。我如儿嫁人,我定要休了你这不孝儿媳!”花老太太怒急,用眼睛奋尽全力剜着海氏,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 海氏也是被唬的够呛,哪里还知道去争辩,颓然跪坐与地上,竟是莺莺哭了起来。这一个跪坐不要紧,一双抱养极好的手,都按在了方才老太太仍的茶盅碎片之上。鲜血顿时染红了手下陶瓷碎片。 老太太皱眉,扬声道,“来人!” 花如瑾闻言,讶异万分。和蜜桃两人对视而立,皆是愣怔不已。此时只听得屋内响起一阵细碎脚步声,花如瑾和蜜桃忙后往后退了几步,只当是刚来,正要往屋子里走。 孔妈妈一脸焦灼快步而来,一把便将帘子扯了下来,正要寻小丫头们。忽而见花如瑾和蜜桃在门口,先是一愣,而后掀了帘子让进,“姑娘快进。”一面请着,一面又向里面传报。 海氏听闻是花如瑾进门,自是要顾忌形象,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速度之快,动作之麻利,直将老太太看得一愣。 花如瑾步入花厅时,看见的是一身鱼纹长衫的老太太端坐在紫檀木大堂椅上,旁边站着略显狼狈的海氏,两人皆是面色潮红。 而在自己脚下,则有一滩混着茶渍和血迹的陶瓷碎片。 此刻正有小丫头慌张而来,速速收拾了。 老太太看着花如瑾身后拖着紫檀木雕花大托盘的蜜桃,又见那上面拿红色丝绸盖着,便知那里面定是放的嫁衣。于是,便招手道,“可是嫁衣绣好了?” 老太太脸上怒气的红晕已经渐渐消退,此刻却显得脸色有些苍白。花白头发更显得人有些憔悴。而一旁的海氏,却是面色红润,因是今日发福,竟是看着平白的年轻了几岁。 想到她素日里的行为作派,心机手段不够,却偏还要处处逞能,每一次都要老太太操心善后。老太太因娶了她这样的媳妇进门,平白不知操了多少心。 越想,花如瑾便越觉得海氏可气。只略略给她行了一礼,便亲自从蜜桃手中拿走了嫁衣去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放过海氏一码,她自然是知趣的赶快溜走。 待屋子里只剩下老太太和花如瑾时,老太太将那嫁衣重新放好,道,“你方才可听见里面的动静了?” 花如瑾总不能说谎,便讷讷点头,略显担忧问道,“盛姐姐滑胎了?” 老太太不置可否点头,有些狠狠道,“还不是你那糊涂母亲。盛丫头素日里所食之物皆属寒性,她本就宫寒,纵然是坏了孩儿也不易成型。指不定哪一日就滑胎了。我千叮咛万嘱咐,她油运期间莫要在打发府上的药膳婆子去。为的不过就是个避险二字。可哪个知道你母亲那般沉不住气,竟是巴巴的打发人去送了落胎之药。如此,岂不是做的太过明显了!” 花如瑾知道海氏蠢笨,却未想到她竟然蠢笨至此。惊讶道,“那苏府作何计较?” 当初花似瑾过世时,苏、花两家可不少结怨。现下有这大好时机,苏府还不借此大动干戈?小了说是内宅起火,大了岂不是要去参花奕治家不严? 花如瑾担忧之色渐露,花老太太却冷哼一声。“他苏府也不干净。” 花如瑾见老太太神色,又知道她素来便是手段极多。也不似之前那般紧张,“祖母有法子?” “他苏家若不张扬,这事便也罢了。”花老太太握着花如瑾的手,猛然加重了力度。“若是张扬起来,便有他们好看。” 原是这苏府里苏誉房里的女人们各个都不安生,他前一阵招惹了自己姨母家的庶出女儿,两人一来二去有了首尾。因着她有了身孕,苏誉又不觉得多天一个女人有何不可。便只知会了花盛瑾一声,便将人领进了房里。 花盛瑾面上做的大度,讨了苏母和苏誉欢心,可背地里却是不少收拾这姑娘。几次三番下手之后,便将那女子腹中孩儿打掉了。 因着那女子本已经是有了五个月的身孕,这一滑台险些要了性命。若非是苏誉极是发现,请了太医,恐是此刻已经是一尸两命。 那女子,做姑娘时,既能勾引得苏誉要不的体面与其有了首尾,自然也是有些手段的。 花盛瑾害的她五个月滑胎,日后不得受孕。她身子虚弱,苏誉不曾与其圆房,又添了美人,将其抛之脑后。她哪里能忍得住这口气,自是要报复花盛瑾的。 而苏夫人本欲娶进门的是花如瑾,对盛瑾一百个不满意,她进府后又急于夺权,自是惹的苏夫人对其更加不满意。 这两厢凑巧下,两人就迅速结成联盟。为的便是压制了花盛瑾。 这苏誉姨娘身边,有着老太太安插进去的人,对这狼狈为奸二人的行动了如指掌。 他们私下里对花盛瑾下的毒手不少。若老太太反咬一口,说是苏府所为,他们也完全招架不住。 花如瑾十分佩服的看着老太太,她真是处处都安排的周密妥帖。 花老太太揉了揉花如瑾的头,“只求日后,你嫁的姑爷能是个实心的,莫要这般朝三暮四。” 花如瑾听闻,眼眸顿时黯淡下去。前世,那齐玉衡是何等品质的男子,可还不是朝三暮四了?她叹了一口气,“男人三妻四妾本属正常,只求给我一个妻子的位子,能让我安身立命便是。” 老太太紧紧搂了花如瑾在怀里,安慰。“我如儿是个有福气的,自不会错的。” 花如瑾出嫁前,花府这场风波终于是在老太太的极力周旋之下消于无形。 花盛瑾也因此元气大伤,再不敢在苏府造次。又因她再不能受孕,此生定是不会再有孩子。便也全心全意去抚养花似瑾留下的一双孩儿。虽她常常看见两个孩子茁壮成长而觉得堵心,可为着自己日后能有儿傍身,也不得不尽最大努力做到最好。 日子就这样在偶尔的惊骇中平淡而过,花如瑾的婚期渐渐临近。 襄阳侯突然风寒,在花如瑾和徐容卿成亲的前一日病倒。 襄阳侯府上下忙乱,竟是无人来张罗婚事。 久居鲁地的鲁王王妃,既徐容卿长姐,带着给弟弟的贺礼浩浩荡荡的开进了襄阳侯府,坐镇弟弟新婚!(未完待续) 第九章 成亲 早就敲定的迎娶之日,就在花如瑾的忙乱和不舍之中到来。 这日热闹非凡,一大早花如瑾便被彭妈妈自被中揪了出来。蜜桃递上漱口水时,见花如瑾顶着厚重的黑眼圈,不仅惊叹一声。“姑娘可是没睡好?” 听说襄阳侯府因着这场婚事已经打的不可开交,她花如瑾能睡的着?花如瑾穿着一身单薄中衣,呆坐在床边,伸手去接蜜桃递上来的青瓷茶盏。轻抿一口其中的薄荷水,略略漱了,又吐入红菱捧上来的铜盂之中。接了帕子将唇边残存水迹擦干,这才挑眸看向蜜桃,缓缓开口。“我这脸色可是瞧着不好?”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帕子递到蜜桃手中。 蜜桃不假思索点头,花如瑾脸上神色略显担忧。 一旁红菱见了,不误责怪瞪了蜜桃一眼,打了一记眼色,示意她退后。自己则迎上前,去扶花如瑾起身。“姑娘别听蜜桃浑说,今日是大喜之日,起色哪儿会不好?只今日因着是新娘子,这妆少不得要上的重一些,素日里姑娘素净惯了,恐有不适。” 新娘子成亲当日,皆是要浓妆艳抹,那胭脂水粉不知要涂上多少,别说是脸色,能瞧得清楚五官,就算新郎官素日里对新娘了解颇多了。 红菱的话,花如瑾听的明白。伸出葱白玉手,摸了摸自己白滑细腻的脸颊。当真是担忧的有些过了。 蜜桃在一旁也听出了些许门道。心中暗叫自己愚蠢。因是觉得十分窘迫,便忙领着一溜四个小丫头出去将花如瑾洗漱用过的水换掉。 留下红菱帮助花如瑾穿上嫁衣。 这大红嫁衣。花了花如瑾整半年的功夫,其上金线绣的凤凰栩栩如生。针脚整齐,果然是一双绣手。 这边衣服方才穿好,那边孔妈妈便冷着四个梳妆婆子进了门。 见花如瑾坐在梳妆镜之前,急匆匆上来行了一礼,跟着一个侧身,让开。[]领着身后的婆子也给花如瑾屈膝行礼。 介绍道,“姑娘,这是鲁王王妃亲自带来府上有经验的梳妆婆子,今日特特来给姑娘画新娘妆呢。” 难怪。那四人身上衣料皆属上乘,且都是气度不凡,神态不卑不亢。原是鲁王王妃身边的人。素闻,鲁王妃自在闺阁之中时,便极是会调教下人。今次看这四个婆子,却也非是浪得虚名。 花如瑾匆匆打量了四人后,忙起身,十分客气略略欠了欠身。“有劳妈妈们。” 那四个中,独有一个右手上带着一个镶了红宝石金戒指的婆子,上前一步。又给花如瑾种种行了一礼。道,“姑娘如此,可是折煞奴婢们了。今日一早出府时,王妃娘娘特特嘱咐了咱们,皆是要尽心尽力。若是姑娘不满意,咱们可要领罚呢。” 花如瑾抿唇而笑,侧目望去。见其他三人手指上带的皆是碧玉戒指,便知道,这一位该是个领头的。“妈妈客气了。既是王妃娘娘身边得力的,我岂会有不满意的?” 那婆子生的圆圆脸蛋,眯眯眼。笑起来十分和蔼可亲,往前走了一步,去挽着花如瑾的胳膊,扶着她重新坐下。望着铜镜之中的花如瑾,又是客气一礼,“咱们皆会尽心竭力,只请姑娘放心。” 花如瑾侧目看着放在窗下酸枝木雕花小机上的漏钟,知时辰已经不早,便也不继续嘘寒问暖,只将眼睛一闭,心一横,随着她们摆布。 还记得上一世嫁给齐玉衡时,自己是何等忐忑心情。可今次,却全然没有新嫁娘要嫁人时的慌张与心悸。 于花如瑾来说,她不过是又换了一个地方去讨生活。管那日后夫君是谁,她是再也不信什么天长地久的爱情。 也许,夫妻相处之道,这爱情的分量本就占的不多。只求,她这一世能活的聪明些个。莫要配上了自己的心,又送了自己的命。 经过两个时辰的梳妆打扮,四个梳妆婆子皆是大汗淋漓后,这新娘妆放才算是稳妥。 花如瑾一眼望向镜中,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莫说这新郎认不认得出她是花如瑾,便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老太太现下见了,恐也认不出来吧。 这边一切准备就绪,那边就喊着说是时辰要到,新郎官已经过了中街,即刻便来迎娶了。 花如瑾一整日都不准吃东西,又未曾喝过一口水,此刻已经是饿的两眼发花,口干舌燥。蜜桃又取了凤冠来扣在她头上,她顿时觉得脖子挨了一截,有气无力的将脖子挺直,紧接着眼前一片红霞似的,被人扣上了盖头。 “我还没给祖母磕头。”花如瑾这会方才想起来,这可是自己最后一次给老太太磕头。 新娘出嫁之前,本该给家长长辈磕头,以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感情好的,自然是真情流露痛哭流涕,那感情不好的也要洒下几滴金珠,悼念一下自己即将结束的姑娘生涯。 要知道女儿是娇客,养在娘家的时候可是千娇万宠,一旦嫁入夫家,那便是待遇直转急下。 礼数虽是如此,但是花家前三个女儿出嫁前都未曾如此。第一个似瑾出嫁时,海氏哭的昏天暗地,根本受不了女儿的礼数,老太太下令免了。第二个盛瑾出嫁,一家子人都不想见她,自然也是免了。花若瑾出嫁时,因是睡过了头没有时间磕头,便也就这么算了。 今日到了花如瑾,既然前三个姐姐都这么过去了,她的也就放水过去。况且,海氏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而花老太太且是唯恐自己太过伤感,在小孙女面前淌眼抹泪,辱没了自己一世英名。 孔妈妈在一旁取了一个白玉如意挂件,往花如瑾的脖子上套。“老太太说了,今日磕头便免了。回门时,姑娘和姑爷在一并磕回来便是。” 花如瑾低头,摸着胸前所挂玉如意,出手温润。花如瑾一想着要自此老太太膝下又清冷下来,便用力点点头,略略带了哭腔。“到时候让姑爷多给老太太磕几个响头。” 众人听了皆是一愣,更有人噗嗤笑出了声音。一旁孔妈妈道,“姑爷合该给老太太多磕几个响头,可京城去寻,哪里有这么标致的新娘子。” 一时间屋子里小作一团。外面霹雳巴拉响起了鞭炮声,有小丫头掀了帘子欢喜道,“姑爷来接姑娘了。” 花家乃是书香门第,本以为以文对战武痴徐容卿定是轻而易举。可谁料,这武痴却非是文采不济,别说是花之桐别出心裁的对子,就连花之横有意为难的字谜也让他轻而易举的破了。 众人目瞪口呆,负责设武卡的直接退到一边,给一身大红喜服,英姿飒爽的徐容卿让了路。 花如瑾则被婆子扶着手,往外走。慌乱之中,低头看见黑色白底缎面绣龙朝靴渐渐向自己走近。只觉得手中红绸的另一端多了一股拉力,隐隐中又听得一低沉悦耳声音道了一声。“小心脚下。” 便被这一股拉力小心翼翼的隐者向外走。 花如瑾被徐容卿亲自引着送上了花轿,因怕她上轿时,磕了头,徐容卿便将头虚浮在她头顶。这一小小动作,看的一旁众人皆是眼红。 这徐容卿何等样貌家世,竟还是如此温柔细心。 一旁观礼的夫人们,皆是一副恨不相逢未嫁时的表情,不时还要抱怨身旁丈夫几句。 可得到的不过是一记鄙视眼神,要她们莫要和那天仙一样的花家小女儿比。哪个男人取了那样美貌的媳妇,不会像供奉菩萨一样供着。 小媳妇们纷纷撇嘴,去看那矮身缓缓进了轿子的花如瑾。虽是大红盖头掩盖了她的样貌,可光看那婀娜身段,便知必是个美人无疑。 花如瑾听着耳边的嘈杂声,一直被徐容卿领着,晕头转向的行了礼,便被送进了洞房。 新房里站了两溜十八个丫头,各个手中捧着金盘,放着各种成礼所需之物。更有一个中年仆妇主持,引着徐容卿去挑盖头。 大红盖头掀起的一刻,见了面目全非的花如瑾,徐容卿先是一愣,而后竟是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这不仅笑晕了一旁侍候的众人,也让花如瑾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婆子本想要上前询问,却被徐容卿挥了挥手止住。笑弯了眼睛,贴到花如瑾耳边,低声道,“若不是这双柔情的眼睛,我倒以为取错了人。姐姐送去的人,怎将我天仙似的媳妇画的像唱戏的。” 花如瑾恼羞成怒,粉拳紧握,不顾礼数,伸手便去轻锤徐容卿皆是胸膛。然而却被徐容卿反手捉住,握在胸前,笑道。“我是再夸我娘子美貌呐!” 花如瑾掩盖在厚厚脂粉下的脸,涨的通红。眼睛不安的去扫视屋内众人,竟是对上一双满含恨意的眼眸。不禁有些愣怔。 抬头再去看徐容卿时,却听的外面有人喊,“侯爷请世子爷去敬酒呐!” “这就来了!”徐容卿扬声,而后又转身对花如瑾低声道,“你且歇歇,我这就去敬酒。” 花如瑾眼眸低垂,娇羞的点了点头。 徐容卿又对着一旁跟来的蜜桃道,“照顾好你们姑娘!” 蜜桃雀跃点头,“世子尽管放心!” 徐容卿点头,拓步而去。他方一出门,屋内便响起一个略略有些尖锐的声音。”瞧世子爷这个不放心,好似咱们能吃了新娘子似的!”(未完待续) 第十章 洞房 花如瑾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海棠红描金牡丹襦裙的年轻妇人,生的杨柳细腰,眉清目秀。正用手推开挡在她身前的两个一样年轻貌美的夫人往花如瑾这边来。 她虽生的样貌俏丽,可眉眼间偏透着一股尖酸刻薄,举手投足之间又十分傲慢。让人看着十分不舒坦。 花如瑾一双剪水秋眸瞪的大大的,看着来者。并不去理睬她的傲慢和无力,虽不知如何称呼。但脸上却依然挂着谦和笑容,微微欠了欠身。 “这是二叔家,你平大嫂子。”本被那夫人推到后面的圆脸夫人,一脸和蔼笑容的走到花如瑾身边。 这人她也不认识,只开口对着徐容平的媳妇唤了一声嫂嫂。 又见那人往花如瑾身边凑过来,十分亲昵的去拉她的手。“弟妹许是也不知道我是谁吧。” 花如瑾尴尬一笑,点头,做出一副小媳妇的娇羞模样。 “她才是你正正经经的大嫂子。”徐容平媳妇,声音尖刻,挤过来细细打量花如瑾。 听说,她本是个庶女。可举手投足之间却并不见有怯懦模样,处处皆属大家风范。便连她这个尚书府出的嫡出大小姐,也不及其一二。 见她如此风光霁月,风致宛然,心中竟是有些不服。脸上少不得是一副审视,加上嫉妒的目光。 花如瑾并不去理睬她的不友好。只伸手去拉大嫂,轻轻唤了一声。 那便是襄阳侯早逝嫡长子的媳妇。郑氏。花如瑾进门之前,自是将这府上的关系都旅顺清楚了。只差人命和长相对上。 郑氏为人如何,她早已打听清楚。今次见她似是有维护自己之意,便对她多了几分热情。 两人一来二去说起话来,郑氏又忙着介绍屋内其他女眷。不得不说,这襄阳侯府并不算热闹。算上在府上混吃混合的二房和六房也不过刚四个儿媳妇。六方老爷因年纪和襄阳侯差的颇多,孩子们要比花如瑾小不少。 徐容平媳妇被晾在一旁。自是十分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去摸花如瑾身上的大红喜服,“这料子可是云锦,花大人果真了不得不过嫁个庶女。也这般大手笔。” 她声音尖锐细长,死死咬着庶女二字。 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凉气,花如瑾面色微沉。挑眸去看徐容平媳妇,笑道。“母亲对我们姊妹皆是一视同仁。我们姊妹也不分嫡庶,都与盛姐姐相交极好。” 众人皆知花家有一个庶出女儿嫁给了自己大姐夫做填房,花如瑾话中婉转之意,便否定了自己庶出身份。 徐容平媳妇嗤笑一声,还欲在说什么。却被郑氏拦住,“时辰也不早了,新娘子折腾着一日也合该乏累了。咱们还是去外面吃酒。让新娘子休息罢。” 花如瑾不动神色,看着徐容平媳妇被众人推拉着拽了出去。 人方一走,花如瑾便被蜜桃服侍着洗掉了脸上的浓妆,脱掉喜服,换了一套海棠红芙蓉红鲤长裙,歪坐在挂了红色喜幔的床上。 蜜桃被徐容平媳妇气的够呛,嘟囔,“不过是二房的庶出媳妇,哪里就那么大的架子。” 花如瑾也觉得奇怪。何必对她如此有敌意。可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她说她的,我本就是庶出害怕别人说吗?再说,襄阳侯府也不准人向外张扬我是庶出身份的。” 可不是,堂堂襄阳侯世子娶了四品文官的庶出女儿。知道的是徐容卿对花如瑾一见钟情,或是心生爱慕。不知道的,到以为襄阳侯继室夫人别有所图,给世子说了一门完全借不上力的岳家。(.好看的小说)那小甘氏何等精明之人,容得了二房的媳妇瞎说? 花如瑾不怕她说,真怕她吵的声音不大。 花如瑾忙着吩咐人将自己贴身的几个箱笼收拾好以后,天色渐晚。只听得外面传了一声世子到了,便见一身大红媳妇的徐容卿推门而入。 本生的俊俏不凡的面容,此刻因为微醺而略略带了红晕,竟比素日冷清模样多了几分柔情。 深邃目光中,带了笑意。脚下有些不稳的往花如瑾处走来。 蜜桃见了,忙端了茶放在屋内的八仙小桌上,领着一众丫头退了出去。 花如瑾忙起身,去扶徐容卿。 徐容卿揽上花如瑾的肩膀,趁势将身上所有的力度都依靠到花如瑾的身上。花如瑾暗自咬牙,一手拽着徐容卿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一手拦着他的窄腰往床上走去。 徐容卿身上有微微的酒香,又有自外面带进来的清风香气。并不似很多男人喝醉酒后的酒气味道。 花如瑾将他放在床上,跑去投了一个温毛巾来,爬上床,跪坐在徐容卿身边,给他擦脸。 毛巾方才触碰到他的额角,花如瑾的手臂就被他抓住,用力往怀里一带。花如瑾猝不及防,跌进他结实的怀抱之中。脸涨的通红,小手在他身体两侧乱抓,半天方才按在床上,微微支起身子。 本想快些逃开,可徐容卿胡乱擦了一把脸后,将帕子扔掉,另一只手也来圈住花如瑾。将她牢牢顿在怀中。 男人温热呼吸铺面而来,浓重的男子气息从四面萦绕而来,将花如瑾团团围住。 脸贴着脸的暧昧举动,让周围的空气陡然升温。 花如瑾双颊通红,磕磕巴巴道,“灯……灯……灯还亮着。” 徐容卿嘴角维扬,哪有素日冷清模样,笑的肆意张扬。一个翻身,将花如瑾压在身下。手臂一伸便将红色床幔拉下。窗内光线变的更加昏暗,暧昧。 花如瑾只觉得一阵地转天旋,睁开眼睛时,看见的只有徐容卿如夜色江水一般深邃的双眸。被那样的眼睛深深的望着,只觉得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深陷其中。 花如瑾听着两人都有些慌乱的心跳,一双绣手抵在徐容卿的胸前,竟是分外紧张。 可她这样的表情,看在徐容卿眼里,却是欲拒还迎。 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后,低声道,“新婚的红烛,哪里有熄灭的道理。” 花如瑾羞的满脸涨红,双手挡住自己的脸。“可……可旁的灯也该熄了呀。” 徐容卿笑着去捉她挡在脸上的手。“我只做,不看还不行吗?” 花如瑾被她将手捉走,被迫与他四目相对。愣怔的看着他,哪里能想到他会说这么不正经的话。 徐容卿看她愣怔模样,心中促狭。翻身下了床,只留了龙凤红烛,将其他的灯烛尽数熄灭。 花如瑾起身,整理自己乱了的长发,扶着跳动不安的胸口,一阵心悸。 徐容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花如瑾的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一只修长大手将床幔掀开,花如瑾低垂着头,只觉得头顶一片阴影照下了。 “今日,可有人为难你?”徐容卿在花如瑾身边坐下,去拉她局促不安抓着衣角的手。 花如瑾抬眸,去看徐容卿一脸认真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咬唇道,“没有。” 徐容卿微微蹙了眉头,鹰眸一眯。“你是我徐容卿的妻子,这府上除了我父亲,没有人能给的了你眼色瞧。从今日起,你是襄阳侯世子夫人,再不是侍郎府上的庶出小姐,不必处处小心拘谨。没有人敢苛待你,更没有人敢欺辱你。” 徐容卿一袭话,令花如瑾十分震惊。不知为何,竟是觉得无比委屈,好似多年来小心翼翼夹缝中求生存的苦楚,在这一刻都找到了突破口宣泄。鼻头一红,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 徐容卿展开双臂,将花如瑾揽入怀中。“从此,你便可以过的自在肆意,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我娶你,便就是为了让你能活的痛快,而不是要你小心去陪着小意,奉承别人。有人敢给你脸子瞧,你便甩她巴掌,一切后果都由我来负。” 花如瑾听着徐容卿强劲有礼的心跳声,竟是莫名的觉得越发委屈。一直伪装的坚强,竟因为他的几句话而全盘崩溃。 徐容卿紧紧揽着在自己怀中瑟缩的小人,大掌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有力而又轻柔。 花如瑾仿佛要将这几年来积攒在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哭出去。重生时的惊慌失措,知道齐玉衡另取妻子后的愤恨不平,被老太太领养身边的忐忑不安,被花盛瑾推入湖中的绝望挣扎,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要在今天结束。 徐容卿那原本安抚花如瑾的大手,越来越不安分,早已顺着海棠红小中袄的下摆,伸进了衣服里面,隔着一个薄薄的肚兜抚上了花如瑾胸前的丰盈。轻柔而又极尽挑逗的揉捏,直让花如瑾浑身酸软无力,如一汪春水一样,往他怀中靠去 徐容卿一面轻柔的抚摸,一面用一只手挑起花如瑾的下颚,微凉薄唇一点一点吻干她脸上的泪痕。 那湿湿滑滑的感觉,让花如瑾浑身战栗。竟是不自觉的向后躲闪,一双大眼睛慌张圆瞪,卷翘睫毛忽闪忽闪,绕的徐容卿更是心痒难耐。(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温柔占有 徐容卿随着花如瑾的躲避步步紧逼,不容她有任何质疑。 花如瑾一点一点,退到床里,无路可退时,便倚靠在床脚,依然有些抗拒的看着徐容卿。 她并非初经人事,可却依然局促不安。 徐容卿伸手去抓她放在身体两侧,拄着柔软床褥,用来支撑身体的手。 温热的大掌附在她略微有些冰冷的手背上,身体向前倾斜,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将花如瑾目光所触及得到的所有空间都填满。 “我们说说话,你也许就不怕了。” 他声音低沉温柔,带着无法抗拒的蛊惑力。 花如瑾抬头看他,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我……没怕。” 徐容卿身体往后倾斜,乐不可支。翻身并肩与花如瑾坐在一处。笑道,“你不怕如何一直躲我?恨不能躲的我抓不到你。” 花如瑾心中大翻白眼,难不成她还饿狼扑食上去将他扒光不成。 徐容卿见花如瑾不说话,又低垂着双眸。卷翘睫毛在脸上打下一拍阴影,嘴角微微翘起,标志可爱。见她脸上红晕未消,更是玩心大起。将双臂一展,坐直挺正身子。“夫人,来给为夫更衣吧。” 花如瑾扭头,见徐容卿脸色平静,眼眸中也无方才炙热火焰。便一咕噜爬起来,跪坐在徐容卿身边,伸手去解他胸前盘扣。 手指刚刚一碰到徐容卿时。他却收回大展的双臂去解花如瑾的衣服。 花如瑾被他的动作虎了一跳,忙向后闪躲。嗔道,“世子!” 徐容卿笑着伸手去拉他。“哪里有只让夫人劳累的道理,为夫合该也为夫人效劳一下。” 花如瑾看着他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顿时觉得十分幻灭。这哪里是那个人前黑脸,爱皱眉毛的徐容卿。明明就是个市井无赖,调情高手。 徐容卿看花如瑾惊异模样,看着她朱唇微启的样子。竟是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喉头一滑,倾身向前闻住了她娇嫩的唇瓣。 花如瑾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心慌意乱。小手抵在徐容卿健硕的胸前。试图想要将他推开。 可那几乎想夺走她口中所有甘甜的吻,让她渐渐没了力气,原本推拒的动作,便成了拉拽。她双手紧紧抓着徐容卿胸前的衣襟,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整个人也似一汪春水一样软了下来。 花如瑾轻轻嗯咛,无力张开双唇时,徐容卿原本在慢慢临摹她美丽唇形的舌头趁虚而入,挤入贝齿之中去寻找她的丁香小蛇,纠缠不休。 大手轻抚花如瑾的后背。游移至腰际时猛力一收,让她与自己贴合的更近。 花如瑾被这样极具占有力的亲吻弄的浑身无力,因没有着力点,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下滑,只能伸出双臂去环住他的脖颈。感受他的霸道中的温柔,听着两人如鼓的心跳。花如瑾渐渐觉得呼吸困难,开始向后闪躲。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不自在,徐容卿放开她被吻得更加娇艳的双唇,想脸颊一侧划去。含住她娇小的耳垂。 耳际传来的温润酥麻,让花如瑾下意识的摇头躲避。徐容卿却似是个狡猾的泥鳅,又一路向下去亲吻她如玉脖颈。气息不稳的轻轻唤着如儿。 感受着湿滑温热的舌头带来的酥麻和难耐,花如瑾被他撩拨的意乱情迷,许多年前某一夜的热情似乎在身体深处渐渐苏醒,燃烧。她的手轻轻抓着他的手臂,想要阻止他的大手在身上游移。 徐容卿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急促,渐渐的,他已经不能满足于这样的亲吻和抚摸。[]一手紧搂着花如瑾的纤腰,将她嵌入自己怀中,另一只手则去扫床铺。确保不会有东西搁到花如瑾较弱的身躯时,方才轻轻将她放倒在床上,俯身轻轻去吻她依然被自己方才亲的有些红肿的双唇。一只手支撑着床,用以支撑自己的重量,另一只手则探向花如瑾的衣襟之内。去寻找胸前的那一片柔软。 花如瑾被身上的重量压的无法动弹,又感受着徐容卿的炙热气息。胸前被他毫无章法的抚摸,整个人都在不停的颤抖。 徐容卿俯身,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她掩藏在轻纱下雪白的胸脯。隔着寝衣吻上了那如红梅峭立的嫣红顶点,不停的用舌头去挑逗,满意的感受它的战栗。 花如瑾忍不住轻轻呻吟出声,意乱情迷的唤了一声,容卿。因她气息不稳,有有些神志不清,是以这一声唤得格外酥软娇柔。 徐容卿听得这一声呼唤,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涌向一处。身体的某一处,许是代发。 花如瑾感受到腿间柔软处的坚硬,自是知道徐容卿动了情。脸涨的通红,慌张睁开双眼视,却发现两人已经是裸裎相待。 徐容卿左手府上她莹白的左茹,有用唇去挑逗右面的嫣红。这样的动作让花如瑾忍不住弓起身子,小腹处似乎有一股热流,蜿蜒而下,蔓延全身。 当徐容卿慢慢游移的手到达她白滑细腻的双腿间时,她整个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唇瓣间只有细碎的呻吟。 徐容卿支起身子,向上去吻她的脸颊。一只手去扶开她额头被汗水浸透的碎发。“如儿……我……那个……也许会有些疼,你……” 花如瑾自是知道她想说什么,咬唇点了点头。双手抓着他健硕的手臂,原本看起来那么清瘦的人,身上竟是如此健硕。她不禁红了脸,又偷偷的向下望去,当目光触及到那抵在自己双腿间的坚挺时,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可能容纳不下他。 徐容卿见她小脸瞬间苍白,又将手游移到她的腰腹之间,轻轻摩挲,试图让她放松。而温柔的亲吻也不曾停止在她身上游走。 花如瑾知道,他这样做足前戏,无非是让自己完全放松。向他早已昂首的巨龙,便知他定然是忍受的十分痛苦。于是便微微扬起身子,去迎上他正在她唇边见嬉闹的唇,含糊不清道,“请夫君怜惜。” 徐容卿身子一颤,似是得到鼓励一般。又狠狠的闻住了花如瑾的双唇,而另一只手则扶着自己的欲望慢慢的去那湿滑的桃源秘处,寻找入口。 感受到硬物不怀好意的探索,花如瑾下意识的加紧双腿。抓着徐容卿手臂的手,也加重了力度。 徐容卿低头去看她紧张的脸,又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柔声哄道。“如儿,你张开些。” 花如瑾紧张的呼吸,胸前不停的起伏颤抖。喉头一滑,轻轻嗯了一声,放软了身子。感受着修长手指在唇瓣花心处的揉捏和挑逗,她竟有一些难耐的摇摆腰肢。 徐容卿见此,便慢慢的将硬挺挤入。当感受到前方有一层薄膜阻碍时,方才缓缓停住,只在洞口轻轻抽动,研磨。 被他这样温柔的对待,和耐心的挑逗。花如瑾无论从身体还是心理都得到了极大的愉悦,整个身体彻底如一汪春水一样软了下来。 徐容卿低头,见她意乱情迷神态,用力一顶,冲破了阻碍。 “疼!”花如瑾下意识的蹙眉,轻哼,弓起身子。 徐容卿闷哼一声将她拦在怀中,不敢再动。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哄到,“如儿,你莫要这般缩着……我,也疼……” 豆大的汗珠自他额角低落,花如瑾心生愧疚,许是因为他停下了动作,有轻抚安慰,所以疼痛渐渐缓和,花如瑾渐渐放松身体。轻轻搂着他的后背,将下颚抵在他光裸的肩头上。略带一些哭腔道,“好疼,你……你出去好不好,我们明天再……” 她犹自收口,脑海中突然想起前世洞房花烛夜的情景。她也是如此要求的齐玉衡,可男人一旦欲火高燃,便再不是往日模样,脸齐玉衡那样温润的人都要无所顾忌的横冲直撞,何况本就霸道专制的徐容卿。 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又有些好笑。花如瑾只得轻轻搂着徐容卿的肩膀,再不说话。可她没料到,徐容卿正在缓缓划出。 “别!”花如瑾往前躬身,追着将他包裹。“我……我……我不是不愿意……”新婚之夜,拒绝丈夫,许是旷古难闻。可徐容卿却如此体贴温柔,让花如瑾心生不忍。 徐容卿有些迷茫的看着花如瑾嫣红的小脸,揉着她的长发,“若是太疼,我们便不做了。” 徐容卿的声音因为过度的忍耐而有些沙哑,花如瑾听的更是心中不忍。主动去揽住他,轻摆腰肢。 见她如此,徐容卿似是得到鼓励,开始从试探性的进攻,变成了横冲直撞的占有。 花如瑾被他撞击的惊叫连连,渐渐的从痛楚变成了欢愉,带到体内有热液激荡时,整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仿佛坠入云端一般。 红烛摇曳,红纱轻摆,合欢床上,鸳鸯交颈,风光旖旎。 男子的低低喘息,女子似欢似泣的呻吟,渐渐平息,满室暧昧气息却久久不曾散去。(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请安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早早来叫起。花如瑾因夜里被徐容卿闹的太累,浑身疲乏,眼皮更像有千斤重,哪里醒得来。 徐容卿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吩咐不许来吵。 站在门口的大丫头,见徐容卿只着中衣,黑发随意披散的样子,竟莫名觉得心慌。脸红似火,低头局促瞧着自己脚尖。怯生生道,“侯爷和夫人等着世子和奶奶敬茶呢,这会儿已是辰初,若不起身,恐要耽误时辰了。” 徐容卿脸上略带不满,冷声道,“那便要他们等着去!”随即不耐烦的将门关严,又轻手轻脚的走回到床边坐下。 低头去看蜷在床边一脚,睡梦中犹然蹙眉的花如瑾。 徐容卿生在侯府,虽有世子身份傍身,可自小却也没少受腌渍手段荼毒。内宅争端,他知之甚明。对于花如瑾这样一个小小庶女的生存,如何艰辛可想而知。 他伸出修长大手,小心翼翼的抚上她的眉头,轻轻抚摸,试图将那眉心之间的褶皱抚平。 花如瑾睡眠极浅,方才的声响本已经让她从沉沉的睡梦中醒了过来。此刻微量的手指轻抚她的眉间,更是让她困意全消。 陡然睁大双眼,对上徐容卿的双眸时,眼底的恐慌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时羞涩和慌张。身上的酸痛,提醒着她,他们昨日夜里的亲密和疯狂。 然而在徐容卿眼里。花如瑾睁开眼睛那一瞬间的惊慌在他眼底被无限放大。她怎么会活的如此小心,竟是这般时时刻刻都如惊弓之鸟。 他伸手去拉她起身。大红鲤鱼戏莲薄衾下滑,挡不住她胸前呼之欲出的丰满。徐容卿俯身在她细腻光滑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柔声道,“还要再睡会么?” 花如瑾握着徐容卿的手,声音有些沙哑,问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辰初二刻。”徐容卿起身,走到八仙桌边气定神闲的去倒茶。 花如瑾似是被刺扎到一样。跳起来,“岂不是还有一刻钟就要请安了?” 徐容卿手中淡了汝窑并蒂莲花茶杯走回来,不置可否的点头。递上茶杯时,一双炙热眼眸只盯着花如瑾胸前的莹白。声音有些暗哑。“喝茶,润润喉。” 花如瑾哪里还有心情去接茶,新媳妇睡过头,不给公婆请安,这可是大不敬。正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胸前一凉,又见徐容卿眼神有些奇怪。低头看着自己裸露在空气中的丰盈,以及那羞人傲然挺立的红梅,满脸涨红。伸手抓住被子上提,遮盖住无限春光。有些气愤的去瞪徐容卿。 徐容卿见她如此。乐不可支。坐下来,将茶杯递到她唇边。像哄小孩子一样,哄她喝茶。 花如瑾先是警惕的瞧了瞧他,而后将唇瓣贴在茶杯边沿,就着徐容卿的动作抿了一口茶。原本似火烧一样的喉咙,瞬间得到了舒缓和慰藉。 徐容卿看她喝的乖巧,忍不住逗她。“你有什么好挡的?昨晚,哪一处我没瞧过,没摸过?” 花如瑾不妨他会说这样的话。一口热茶喷了徐容卿纯白寝衣一片。 徐容卿执着茶杯,身子微微向后侧过,将茶杯放置在床边矮机上,另一只手则扯了帕子去擦花如瑾惨了茶渍的嘴。 花如瑾素日里是何等机灵通透,现下却是这般笨拙无辜。惹得徐容卿忍俊不禁,“更羞人的事都做过,还羞什么?” 花如瑾瞪大眼睛去看徐容卿,他怎么会说这么不正经的话。 徐容卿却不以为意,仔细将花如瑾唇边茶渍擦干后,道,“你既醒了,我便打发人进来侍候更衣。” 花如瑾刚要点头,却看见两人衣物凌乱仍在地上,交缠在一起。(.无弹窗广告)脸上又是一阵火辣,一手揪着用以蔽体薄衾,趴在床沿,伸手去抓仍在地上的衣物。慌张道,“好歹,让我收拾妥帖了才好要人进来。” 徐容卿将手自花如瑾腰腹处插过,懒腰将她抱在怀里。另一只大手胡乱一抓,便将地上的衣物尽数抓了起来,随意仍在床上。“你我新婚之夜,理该如此,有何顾忌的?我说过了,从此后,你是我的妻子,没有人敢背后议论你的是非,更没有人敢给你脸色瞧。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 花如瑾不明所以的瞪着徐容卿,这和她小不小心有什么关系。这……他身上穿的板板整整,自己却不着寸缕,这要人瞧去是什么样子。 知道的是徐容卿太过热情,让她不留片甲,不知道的倒以为她狐媚心性,勾引夫婿做那羞人之事。 徐容卿哪里知道她的想法,可却也要尊重她的意愿。“我去给你拿干净寝衣。”一面说着,一面捞起两人交缠在一起的衣物,塞进了床边小柜之中,又将立在一旁的紫檀龙凤纹立柜打开,取了一套干净的寝衣,递到花如瑾面前。 花如瑾目瞪口呆的看着徐容卿,此刻他身上只穿一件素白寝衣,胸前被花如瑾一口热茶喷湿的地方皱巴巴的贴在胸上,乌黑秀发随意披散着。更衬得他剑眉星目,俊美无比。 素日里的桀骜和冷酷,此刻却被柔情所取代。 这男人,是他夫君。本该她早早起身侍奉他更衣洗漱,可现下情况却是完全颠倒过来。 她明明起晚了,要耽搁了去给他父母请安的时辰。可他却在一味纵容,这有些不符合常理。 徐容卿看花如瑾愣怔不动,便抬手将衣物抖开,罩在她身上。 灼热的手掌触碰到花如瑾微凉肌肤时,花如瑾下意识的向后躲闪,伸手慌乱的将衣服系上,又用手去推徐容卿要他转过头去,自己好穿上亵裤。 徐容卿笑着揉了揉花如瑾的头,背过身去。待听见花如瑾软腻腻道了一声好了之后,方才转过身来。 见她已经准备妥当,便扬声唤人进来。 又将昨日取下印有落红的手帕递到大丫头手中,花如瑾在一旁看着,局促低头不敢抬眼去看。 徐容卿上前拉了花如瑾的手起身,低声道,“昨夜辛苦了,早上好好沐浴休息一下吧。” 花如瑾顾不得听他语气中的暧昧,只觉十分诧异。“可已到了请安时间。” 徐容卿剑眉微微扬起,衣服满不在意模样。“父亲身体不适,怕是起不来这么早。” 襄阳侯久病在榻,近日来更是病情加重。是以徐容卿才急忙娶亲,恐是日后府上没有女主人。 而襄阳侯府人,乃是襄阳侯继娶之妻。虽外间传闻她对待继子极好,可眼下看徐容卿神色却也并非如此。她心中了然,自己刚刚嫁来,不好插手,可如此不合规矩也少不得要提醒一二。 “便是父亲不起身,我们也该去探望他啊。我既进门,总该给父亲奉茶。况且,今日即开祠堂,也总该让母亲早早见了我,九泉之下也好安心。” 徐容卿目光微微有些动容,伸手去抚摸花如瑾垂在胸前的乌黑柔软的秀发。伏在她耳边低声道,“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容卿此生定不负你。” 花如瑾一双小手轻轻去拉徐容卿的大手,柔声道。“能嫁容卿为妻,实乃如瑾三生之幸。” 其实,她并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幸运。前一世新婚之初,齐玉衡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还是山盟。可当爱情的光华渐渐被生活中的琐事所掩盖,誓言浸泡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后,一切都变了。 她曾经是齐玉衡向上攀爬的牺牲品,这一世只求她能清醒,莫要坠入感情深缘,也成了徐容卿换取利益的筹码。 她明明看得见徐容卿眼底的深情,可却硬要逼着自己不要动心。心若一动,泪成千行。她再不想重蹈覆辙,哪怕眼前这个男人不是故人。她似乎也不想再给谁一个机会,放弃自己被爱的权力,剥夺别人想爱的自由。 在旁人眼里,两人是恩爱两不疑,可其实,确有一方暗藏了私心。 花如瑾和徐容卿在短短的一刻钟时间内收拾妥当,由人引着往襄阳侯所在的中正院走去。 在踏入中正院的时候,本是牵着花如瑾手的徐容卿微微将手松开,两人错开一步一前一后先后步入正院。 襄阳侯府规矩,每日辰正初刻府内众人要来给主母请安。素日里本有许多人插科打诨,借故逃脱。 可今日因是世子去了新妇,这会儿中正院早已人满为患。 花厅内,襄阳侯夫人一身湘红并蒂牡丹长衫,挽着高髻,一头金簪璀璨,满面春风的端坐在堂内。笑着接受屋内众人的奉承。 外面丫鬟一身世子和世子夫人道的传唤,令这喧闹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徐容卿和花如瑾一前一后,入了门。 众人侧目望去,都不由惊叹出声。难怪徐容卿不顾身份,执意要娶。原来竟是这般的风致宛然,美貌无双。 花如瑾感受着众人投来感情不一的目光,略略有些不安。徐容卿转身,轻轻牵起她的手,走到离襄阳侯府人几步之遥处略略停了脚步。 “好标致的新娘子。”襄阳侯府人笑意盈盈,花如瑾抬头去看,对上的却是毫无温度的眼眸。不仅心中一凛,日后这位挂名婆婆,恐怕是不会给她好日子过。(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难堪 晨曦之光打入,本该是柔和的光芒,此刻却显得有些刺眼。 初秋时分的早晨是略略带了凉意的,可此刻襄阳侯府的正房内,却不合时宜的燥热。 众人皆是屏气凝神,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如芒在背的花如瑾。 有一身翠绿长裙的小丫头端着摆了汝窑雨过天青茶碗的朱漆雕花托盘,自门口处小心谨慎的一步一步踏入,待到了花如瑾身侧时方才停住脚步。慌张而匆忙的瞥了一眼花如瑾后,屈膝行礼。将手中托盘高举过顶,等待花如瑾去奉茶。 这主位之上只做了夫人,却未坐着侯爷,这夫人又是继室夫人。这茶,哪里就能这般糊涂敬了? 花如瑾并为露出迟疑神色,只瞥了一眼那呈在自己面前的茶碗。绕过摆在自己面前的洋红色绣花蒲团,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 她有些拿不准主意该开口叫什么,未等她开口。徐容卿却已默契的上前去扶了她起身,对襄阳侯夫人甘氏道,“父亲今日身子不适?” 甘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神色,可对于这个府上除了襄阳侯地位最为尊贵的徐容卿也只能礼让三分,客气道,“今日乃是先夫人忌日,侯爷此刻怕是在祠堂。” 甘氏脸上的神色平静,可心中却是百感交集。今次这样重要的日子,襄阳侯在这个时辰要呆在祠堂,岂不是在暗示新妇。她这个襄阳侯夫人不过是个挂名夫人。 徐容卿略一点头,嗯了一声。又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待新夫人去祠堂给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敬茶、敬香了。” 甘氏神色微微有所动容,眼底怒意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荣辱不惊,从容不迫的笑容。“合该如此,可莫要过了时辰。” 徐容卿不予理睬,侧目看向依然还屈膝跪在花如瑾身侧,将放着茶碗的托盘举得高高的丫头。不满的用脚去点了一下那丫头面前的地面。沉声道。“哪个院里当差的?竟是这般不懂规矩?” 那丫头闻言,浑身一颤。并不敢抬头,只怯懦道,“奴婢……奴婢乃是……” “不懂规矩的。合该拖出去责罚才是。”徐容卿一面拉着花如瑾往外走,一面对着站在门口的管事嬷嬷道。“张妈妈,侯府的规矩费不得!” 这张妈妈乃是侯府的管事妈妈,襄阳侯第一任夫人,徐容卿生母陪嫁。多年来之所以屹立不倒,并非是讨得新主甘氏欢心,而是徐侯和徐容卿执意要将此人留下。不仅因她一直衷心无二,更因为她铁面无私,办事能力极佳。便连想要只手遮天的甘氏都要忌惮一二。 张妈妈一身苍蓝色鱼纹长衫,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不留意思碎发,一副精明干练模样。身材高瘦,脸色红润看不出年纪,神态却甚为严肃。 听的徐容卿的话,即刻便屈膝行了一礼,唱了一声喏。回头便吩咐道,“将这不懂事的丫头拖下去,重则十五大板!” 话音一落,便有四个粗使婆子自外面挑了门帘进门。叉着高呼夫人救命的丫头。一路下去。 花如瑾有些目瞪口呆,可还是尽量保持端庄的和徐容卿一同并肩而行。待走到张妈妈身边时,忍不住侧目。却见她不苟言笑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笑意,微微对花如瑾点了点头。 这是示好?花如瑾有些受宠若惊,也忙回复一个微笑。 虽已入秋,可秋老虎依然热的让人难耐。此刻躲在云朵后面的太阳探出头来,洒向大地一片金光。 襄阳侯府的院落九曲回绕,各处亭台楼榭皆是独具匠心。行走在这样艺术价值极高的园林之中,花如瑾却是无暇顾及景色。只一路低垂着头,紧紧跟在徐容卿的身后。 两人一路无话,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待至到了西苑时,徐容卿方才停下脚步,转身拉了花如瑾的手绕过影壁,往内院走去。 这一处院落与别处不同,甚为宽阔空旷。只院落的四角种植着几人环抱不住的大树,回廊处既无盆景也无鱼鸟,幽静庄重。 想来,这便是用作襄阳侯府祠堂的院落。 正房五间大门紧紧关合,门口两侧守着两排四个小厮。 见徐容卿引着花如瑾二来,皆恭敬行礼,倡导,“小的见过世子爷、世子夫人、祝世子、夫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徐容卿依旧是那副冷漠表情,道了声辛苦,便扶手示意四人起身。 挨着门边站着的两个小厮精明利落,躬身上前替徐容卿和花如瑾将紧闭的大门推开。 随着吱嘎声响,大门缓缓而开,一缕阳光洒入,正好打在负手而立于庄重排列几排的灵位前的清瘦背影之上。 虽是还有夏日余温的初秋,可那人身上却穿着石青色羊羔皮袄,厚重棉衣十分松垮,想来那衣衫之内的人必定是清瘦异常。 此刻能站在此处,对着灵位发呆的人,只有襄阳侯一人。 这是毋庸置疑的。 “你们来了。”不等徐容卿和花如瑾发出声音,襄阳侯便先发出了声音。他并未回头,可却以猜到来者何人。声音绵长温柔,带着几分虚弱无力。 徐容卿嗯了一声,牵着花如瑾的手往前走。直到于襄阳侯只一步之遥时,方才停下。目光落在那几丝银发上时,目光有些迟疑,然而却依然冷着声音开口,道,“我带妻子,来给母亲上香。” 襄阳侯的目光停留在最新一排排位的坐左边,那上面所书之字,乃是襄阳侯夫人徐庞氏。想来那该是徐容卿的生母。 听得徐容卿清冷声音。襄阳侯眉头微微一蹙。虽被岁月侵蚀却依然留下往昔风采的脸上,神色惨然。他侧目望向儿子。默不作声许久之后,方才缓缓落在花如瑾的身上。 花如瑾见此。忙给襄阳侯行了一礼。唤了一声父亲。 襄阳侯温润目光中闪过一丝光彩,亲手扶了花如瑾起身。对徐容卿道,“方才我同你母亲说了好一会话,今日你能取得如此贤妻,想来你母亲在天之灵也可安息。” 他对这个温柔绰约,举止大方的媳妇很满意。转头又去看了看那安然立在那里的灵位。似是十分欣慰。 徐容卿未曾被他情绪感染,只是冷哼一声。“父亲今日能赏光同母亲说说话,恐是要母亲受宠若惊呢!” 襄阳侯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似是想要说什么。嘴唇微微蠕动。最后还是将所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自怀中取出一个刻着恩爱两不疑字样的白玉圆佩放在花如瑾的手中。 “这是当年,我与你们母亲定情时所用玉佩。我一直带在身上,未曾离身一日。今次,我便要将这玉佩赠与你。希望你和卿儿,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花如瑾接过那莹白玉佩,只觉出手温润,玉是上等好玉,那雕刻于上交缠萦绕的龙凤也是栩栩如生。这样的材质,这样的做工。当真是价值连城。然而,此刻花如瑾却也觉得手中沉甸甸的,似乎自己的力量并不能将这玉托起。 不为它的价值,却为它其中承载的多年情谊,以及襄阳侯此刻的殷殷期盼。 徐容卿似乎略略有些吃惊,一双鹰眸紧紧盯着那玉佩。待花如瑾叩头谢恩起身后,他方才回过神来。引着花如瑾去给自己母亲上香。 花如瑾按部就班的燃香,叩拜,最后插香。而后对着襄阳侯夫人的灵位。轻唤了一声母亲。 这礼算成,徐容卿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要拉着花如瑾走开。似乎与襄阳侯多呆一刻都是煎熬。 花如瑾被徐容卿拉着向外走,忍不住回头去看。却见襄阳侯跛着脚,有些费力的向前追了两步,最终因腿脚的不便,只得放弃。可热切中透着哀伤的目光,却并未离开过徐容卿的身影。 花如瑾用力扯了扯被徐容卿紧紧攥住的左手,轻声道,“世子,何不同侯爷一并回去?” 徐容卿本就蹙着的眉,拧的更紧。“同他共处一个屋檐下,多一刻钟都要我觉得不耐烦。”说着又侧头去看花如瑾,“这府上,许是与你打听来的大相径庭。日后你要多加小心。唯一能信任的便是方才见过的那个张妈妈还有……”他略略停了停,最终咬牙道。“还有便是父亲。” 花如瑾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才这父子二人好似仇人见面,可此刻,徐容卿又为何表现出对父亲如此的信任和依赖。 徐容卿见花如瑾紧拧了眉头,似乎又在深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留些脑筋,去梳理梳理府上的关系吧。你今日站在我的身侧,保不齐多少人盯着你。”说着又低声道,“待你回门之后,我便要虽姐姐会鲁地,你若不能在三日之内熟悉府上事物,恐怕是要吃亏的!” 花如瑾猛然瞪大眼睛,“你不带着我?” 新婚燕尔,竟就这样扔下新娘自己跑去鲁地了?就算是封疆上任,也是让带女眷的。 徐容卿神色有些犹豫,声音有些不稳道,“我很快便要回来。”而后又轻轻抚上花如瑾的小腹,轻声道,“你可想要个孩儿?” === 亲们,最近这篇文写的有点吐血。然后就开了个新文,活跃活跃思维。下周二开始上传,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去围观。 书名《双嫡》 题材没有多大变化,但是故事很精彩。是我结合了几本书的写作经验,花了三个月写的大纲,钻研了几次开头的结晶。这次谁再敢爆黑我cx,老娘就把大纲甩丫脸上!谁在人云亦云,不分是非,老娘就告他诽谤! 这本还会继续更新,保证不断更。写一本,有的时候卡文就会停滞不前,要是写两本还能活跃一下大脑。也许能带动一下这本悲催的文。(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恩爱 青天白日的,怎说这样羞人的话? 花如瑾玉面涨红,推开徐容卿轻轻附着在自己小腹的手。(.好看的小说)嗔怪道,“好没正经。” 徐容卿笑着牵起她的手,向前走。仰头去看万里无云,碧蓝如洗的天空,一行大雁一字排开,向南飞行。如此天高海阔,任其遨游,真真是羡煞旁人。 徐容卿拉着花如瑾的手微微加重了一些力度,艳羡的神情一闪而过。环着她的肩膀,往自己怀里搂了搂,似是张良尺度一样,比了比,道。“怎生的如此单薄?日后可要好好补补,若不然可没有好体力给我生儿子!” 他的声音低柔,可音量却不小。不过跟在其后几步之遥的蜜桃和红菱听的清清楚楚,两人都是云英未嫁的姑娘。虽并非不通男女之事,可听的姑爷如此说来,皆是脸上一红,互相匆匆看了一眼,垂头不语。 花如瑾自然知道她们能听得见,也是羞恼不已。伸出粉拳去捶打徐容卿,嗔道。“小声点,要人听见。” 徐容卿见她这样,却更是爱不释手。微微侧低了头,去咬她的耳朵。“咱们总要生个孩儿的,还怕旁人听嘛?” 花如瑾猛然转头,本是想要瞪他,却觉得脸颊处一片温软。竟是被他这样大庭广众亲吻了脸颊,这……这太不合常理了! 这纯属意外,徐容卿也被这样的巧合下了一跳。 见花如瑾迅速弹跳开的慌张样子。却莫名觉得心情大好。方才一时的阴霾,一扫而光。 伸手去牵她。往自己身边拉。柔声哄到,“方才是为夫唐突了。还请夫人莫要怪罪。” 花如瑾板着脸,“哼,登徒浪子。今日便要罚你睡在书房。” 徐容卿捂着胸口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娇妻在侧,却碰不得,真是要了人的命!”说着又偷偷拿眼睛去瞧。渐渐露出得意神色的花如瑾。 “那若不然,便罚的轻一点。可以睡在寝房,但是不许碰我!”花如瑾嘟着嘴,假装大方。 徐容卿却捂着胸口。叫疼的更加卖力。“这哪里是轻饶,这明明是重罚罢!看得到,吃不到,你要活活憋死为夫吗?” 花如瑾看他的无赖样子,顿是觉得十分无力。这人在屋内不正经就算了,这在外面也要如此,可如何是好。忙上前去拉他捧着心口的手,“我错了,我错了。不罚了还不成,你就不能有点正经的样子。” 徐容卿坏笑着用大手包裹着花如瑾的小手。紧紧攥着。“正经的样子是唬旁人的,若在你面前还要伪装,我岂不是活活累死了?” 闻言,花如瑾的眉心一跳。侧目去看徐容卿毫无戒备,又略带愉悦的表情。 她,好像很不了解徐容卿。不知道他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塑造出这样坚毅的性格,不知道他正陷入在什么样的利益争夺漩涡之中,要这样处处小心。更不知道。为何他和襄阳侯的父子关系看似疏远,实则却是相互依赖信任。 她也回手握住徐容卿的手,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笑道。“我知道,你在外面假装正经很辛苦。” 语毕,又迅速转回身,又是那副端庄大方的模样。 徐容卿侧目去看她,阳光之下,那玉雕一样美好的容颜,调皮上翘的嘴角,很漂亮,又让人觉得很踏实。 花如瑾是众多美女之中,符合了他眼缘的一个。现下看来,却似乎也不仅仅局限于此。 给侯爷和夫人敬茶过后,是要给现任夫人也敬茶的,顺便还要认识认识家里的长辈和兄弟、妯娌。这一天,徐容卿一直带着花如瑾,将上述事情一一办好,却并未在人前作出十分维护的样子。 只是在花如瑾茫然失措时,暗中指点一二。 倒是那个被加入红色名单之中的张妈妈,处处表露出维护之意。 襄阳侯府虽是人丁不旺,可林林总总的亲戚加起来,也够花如瑾认上几天的。 花如瑾是个做事极其认真的人,徐容卿又给她打了预防针,先是隐晦的交代了这府上的暗流涌动,又提醒她自己即日便将要离开府上,剩下花如瑾一个人孤军奋战。 她为了自身的安全,自然是要加倍努力用功。起码要将自己的院子看顾的牢牢的,不准任何有害生物入侵。纵然是早已安插进来的,她也得想方设法的让他们跟自己保持安全距离。 花如瑾因前世无辜惨死,对于内宅争斗向来是战战兢兢,十分小心谨慎。她又素来做事较真,是以十二分的经历她要投入十分来战斗。 而剩下的那二分分来对付徐容卿精力旺盛的所求明显不够。 这两天,她常常被折腾到天快要亮才能入睡。而身后那人的手却总在天色蒙蒙时就开始在她的身上作威作福。 徐容卿活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开餐,像是不知餮足的猛兽一样,时时刻刻都要索欢。而身为妻子的花如瑾,也只能无限制的满足他的欲望。常常在他身下辗转承欢,不知到底是欢愉多一点点还是痛苦胜过一筹。虽然被累的白天上下眼皮打架,盯着种种的黑眼圈,可是面色却极是好看,带着新婚少妇独有的娇媚。 新婚第三日,回门时,老太太看着她的样子,是既心疼又生气。海氏则是有些酸溜溜的嫉妒,想她当年新婚燕尔时,风流倜傥的花奕屋里就已经有了两个美丽的通房丫头,对她虽是恩宠有加,看也绝对不是花如瑾这样的独享宠爱。赶回来想要探明花如瑾幸福与否的花盛瑾,万分失落,时不时要出言讽刺挖苦。而永远以花盛瑾的不快为自己最大幸福的花若瑾,因为花盛瑾的不自在和嫉妒,而忽略了自己对于花如瑾超过羡慕又低于嫉妒的感觉,坚定的和花如瑾站在统一战线,一同对战花盛瑾。 江云赫看着花如瑾娇媚神态,不时和徐容卿垂眸低语的样子,只能早早推说有事离开。而苏誉,似乎明白了,当时徐容卿为何会从自己手里抢走明摆着到嘴里的肥肉。 看花如瑾这般娇态,想来是个极美味的妻子。 徐容卿是花府姑爷里身份地位最尊贵的,可他却毫无架子。别说是对岳父恭敬有加,就连舅兄和舅弟也是彬彬有礼。这样花老爷十分欣慰,也让一直鄙视贵族子弟的花之横对其放下了偏见,更不要说一直都觉得徐容卿无比高大英俊的花之桐。 女眷们各怀心思的叽叽喳喳,男人们则个揣想法的推杯置盏,一时间花府上下其乐融融,到真真的应了这满府开放艳丽的秋菊。 彭妈妈受不了的和老太太抱怨,徐容卿的胃口太大。不若在四个陪嫁丫头里挑两个开了脸,放在徐容卿的屋子里,花如瑾被这样甜蜜的折磨,她实在看不下去。 可这样的言论自然是遭到老太太的严厉反对和斥责。并耳提面命提醒她,若是四个丫头里有哪一个敢爬上徐容卿的床,她就打断她们的腿。 花如瑾感激祖母对自己的维护之情,可却忍不住叹息。 哪里有永远不衰落的恩宠,和一成不变的爱情。 与其让别人来分享她丈夫的恩宠,倒莫不如放一个自己信任的人在身边。只是,不知这信任和情谊,碰上男人的恩宠时,会不会起微妙的变化,或者是瞬间变得一文不值。 回去的马车里,花如瑾一直凝眉沉思。 坐在一旁端详她的徐容卿伸手去抚她的眉心,“又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花如瑾被他的触碰和声音吓了一跳,抬头去看,碰上他略带霸道神色的双眸。心虚道,“我……今日……体力不支……” 徐容卿眯着眼睛瞧她,让她的谎话说不下去。只能挫败的低头,“你此次出行,可要带个丫头?” “不带如何?带了又如何?”徐容卿挑眉,看着低垂眼眸的花如瑾,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自在。花老太太今日关着门偷偷和花如瑾说了好长时间的话,难道是再教她如何往自己屋子里塞人吗?她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往他们之间塞一些障碍?就那么不信任他? 花如瑾低着头,不安的搅动着手中的手帕。盯着自己葱白只见,声音压的很低。“你若不待人走,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可……若没有个妥帖人在身边照顾,我又放心不下。” “那你的意思是?”徐容卿试探性的询问。看她这般为难,似乎自己方才想左了。 花如瑾咬着下唇,半晌方才抬起头。似是鼓足了很大勇气,看着徐容卿道,“我知这世上没有久盛不衰的恩宠,也知道做妻子的本分。与其要旁人硬塞给你不知底细的人,倒不如我送你两个性子温和,照顾人妥帖的丫头。” 徐容卿不语,只皱着眉头看她。半晌后,方才缓缓开口。“你觉得,我需要旁人?” 花如瑾有些挫败的低头,喃喃道,“你胃口那么大……” 徐容卿忍俊不禁,捧着花如瑾的脸,迫使她的眼睛跟自己对视。道,“只有你才让我觉得秀色可餐。我是有要事要办理,没有时间寻花问柳,你大可不必忧心。”(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蓄势 甘氏算不得是花如瑾的正经婆婆,徐容卿又一贯在这府上说一不二,除了襄阳侯,他最大。(.无弹窗广告)甘氏纵然是心有不满,也不能指手画脚。按照徐容卿对待甘氏的态度,本以为花如瑾是绝对不会将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的。 本来甘氏也乐得她拿乔自大。三天请假,两天晚到,不来请安。让她这个婆婆也好委婉的在表达对新妇的同情和理解之上,给她上点眼药,让旁人都对她指手画脚。一来能够博得个贤明,二来也让花如瑾臭名昭著。更得让大家看看,她这个后妈当的真心不容易。 可花如瑾好歹活了两次,第二次又总结不少经验教训,活的十分有质量。怎么可能看不穿她的小心思。别说晨昏定省,样样不落,连端茶倒水都亲力亲为。 甘氏想要挑她点毛病,她都不给机会。别说是想装装委屈,在众人面前博得个贤明。只要她闲心谨慎,不要让花如瑾给穿了小鞋,变成恶毒婆婆就算是谢天谢地里。 几日以来,非但挑不出花如瑾半点错误来,自己倒是频频犯错。向来低头服小的郑氏在有了亲妯娌后,渐渐的开始抬起头来。虽不敢明面上不给她这个婆婆面子,背地里却也是小动作不断。偏自己独子娶了个看似精明,实则蠢笨的媳妇。只知道一味争强好胜,常常被那妯娌两个扎了软刀子,又无力还手。 这些日子。甘氏好似月经不调,频频发火。不幸撞在枪口上的。也就只有那个成日找她诉苦,试图抱怨两句花如瑾不是的儿媳妇小甘氏。那是她亲亲亲外甥女。大小看着长大,一手调教培养的二媳妇,现下竟是这么不中用。甘氏不找她发脾气就烧高香了,她竟然还要往枪口上撞。 襄阳侯府人的院子里很热闹,每日不是打鸡就是骂狗,据说被罚月例和板子的丫头婆子无数。 而世子的院子里。却是其乐融融。新夫人和蔼可亲,人长的漂亮又没脾气。只要专心做事,不要犯原则性错误,世子夫人还是很给大家面子的。 可是总有些襄阳侯府的死忠粉丝。看不惯世子夫人过的顺风顺水,上蹿下跳,闹的不亦乐乎。 彭妈妈在花府一直是老太太身边的得力干将,跟在花如瑾身边后,又因为资历颇深,是正经体面的管事妈妈,说一不二。可从来没让下人给过排头。 但近日来,却不少受气。她本人性子温润,最好息事宁人,不是危及要害她都是不动声色。这些天来。也不过是闷闷不乐。私下里管教下面的小丫头们比平时严厉些,大家也全不敢言语。 只蜜桃和花如瑾亲昵惯了,敢在花如瑾面前说上几句。 花如瑾这些天来,也默默看在眼里。从不言语。 今日恰逢蜜桃又来汇报,彭妈妈如何在小厨房耍了一把威风。甘氏送来的四个二等丫头被劈头盖脸骂的狗血喷头,两个愤愤不平,想拿甘氏出来撑腰,却被彭妈妈已更加严厉的说辞训斥的哑口无言。有两个脸皮薄的,干脆哭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花如瑾一面剥桔子,一面听的十分欢乐。却又听得蜜桃嗤之以鼻道,“她们两个真是白哭的这般楚楚可怜,世子爷又不在,哪里有人疼惜她们呐。” 甘氏选的四个丫头,各个生的貌美如花。据说是专门培训来,给公子哥们红袖添香用的。模样本就生的不错,又待那么几分文雅,看着就出挑许多。比小门小户的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且这四人又美的不尽相同,各有各的韵味,纵然再口味刁钻的男人,总会喜欢其中一个。 甘氏居心叵测,花如瑾可不是不知道。 花如瑾分了一半橘子给蜜桃,往软榻上依靠,慵懒而优雅。“那昏过去的可找大夫瞧了?” “不过是装的,有什么好瞧的?姑娘菩萨心肠,只疼咱们几个就够了,理那些个不相干的人做什么?”蜜桃撇嘴,恐怕彭妈妈一转头,那两位就活蹦乱跳了吧。 花如瑾神态慵懒惬意,抿唇而笑。“别叫人说咱们刻薄嘛。若是这鲜花都没来得及在世子面前表现,就无故的枯萎了,旁人岂不是要说的是妒妇?”说着又挑眉去看一旁沉默打着络子的红蓉,“红菱,你说我是那善妒之人吗?” 猛然被叫道名字,红菱被吓了一跳。忙摇头,“姑娘自然不是。” 这些日子来,她有点神不守舍。瞧她听见花如瑾叫她名字时,连手上的动作都错乱了,这心里藏着的可绝对不是一件小事儿。花如瑾微微迷了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审视。 红菱素来摸不清花如瑾性子,对她又敬又怕,见她这样神情,心里突突直跳。可当她在仔细去看,想分辨出花如瑾到底是什么表情时。花如瑾却早已经换上了平日里和煦温暖的笑容。“打发人去请大夫来瞧瞧,不过受了几句责罚,哭了几声便晕倒了,这样的身子骨,可还怎么侍候世子爷和我?” 花如瑾的意思很明白,去找个大夫来给这两个身体素质“太差”的丫头,把把脉。打包重新送回到甘氏手里。丫头美貌固然要紧,可更要紧的是要有实用性。 别说什么铺床、端茶倒水的琐事。就算是爬床成功,也得能受得住男主人在床上时的生猛举动啊! 蜜桃虽然想不到男主人那层意思上,但也大概领悟了花如瑾的意思。忙不迭的将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口中,扯了帕子擦了擦白净的小手。拍着胸脯,自告奋勇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要将姑娘对她们的关心和体恤,原原本本、完好无损的传达到。” 花如瑾会心一笑,点头示意她可以快些去了。 红菱继续打自己的络子,可还是有些忧心忡忡。 花如瑾微微合上了眼睛,开始捋顺着院子里的人际关系。红菱最近好像很少和蜜桃在一起。倒是和翠微走的很近。 这翠微本是太太海氏送的丫头,花如瑾对她从来都是有所戒备的。红菱明知道花如瑾的忌讳,还要跟她走的亲密,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翠微今年可也有十四岁了吧?”花如瑾懒懒开口,语气闲散。微微合着眼睛靠在软榻上,看不出有任何戒备。 红菱手上动作没停,缓声回着。“是呢。她打十岁起跟着姑娘,现今也有四年了。” “嗯。”花如瑾用鼻子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绵软。“翠竹跟着我也有六年了。” 那也是太太送给花如瑾的,人际关系却比翠微简单多了。父母都不是什么出挑的人,老实本分的混在中下层。兄弟们也都碌碌无为,踏实上进。她是个聪明伶俐的,不多言,不多语,看事透彻。懂得怎么讨好主子,知道自己应该站在什么阵营。 她对花如瑾还算衷心,起码不会像翠微那样,一有了风吹草动,便要去跟海氏汇报一下。花如瑾对她也还不错。为她的未来,也做了不少打算。她虽和红菱有许多相似之处,但是却比红菱有原则。做事又果断,绝对不会犹犹豫豫,被人拿捏。花如瑾早就看上她是个人才,虽然和红菱更亲近一些,但是也少不得要对她高看一眼。 红菱自然是知道花如瑾对于翠竹的赏识,此刻脸上略略带了那么几分担忧。“自姑娘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咱们就跟在姑娘身边。如今,姑娘都嫁人了。时间过的可真快。” 红菱声音中略略带了感慨,许是想到了自己那陪着花似瑾嫁入苏府,最后不得善终的姐姐。 花如瑾微微坐正了身子,对上红菱有些闪躲的眼睛。“咱们的情分不比别个,我旁的做不了主,可给你们找个好归宿,还是能办妥的。” 红菱长花如瑾两岁,十七岁,豆蔻年华。多少小姐妹们都挽起长发,做了妇人。她也许也是想要有个归宿了? 花如瑾试探性的话语,却引来红菱脸上一阵绯红。嗔怪的嘟囔了几句。 花如瑾心里倒是舒坦不少,起码,她还能知道红菱现在在想什么。 这个水不清的府上,若是身边的人都变了心,她恐怕很难安身立命。 且徐容卿成亲后匆匆忙忙就走,一直让她十分不安心。近来老皇帝身体越发不好,渐渐神志不清。常常吵嚷着要见昭和夫人母子,皇后气愤不已,可也奈何不得,只得差人去请。 皇帝对昭和夫人念念不忘,一直又对十三王宠爱之极,储位花落谁家已经是呼之欲出。 四王和八王已经蓄势待发,一场夺嫡之争不可避免。徐容卿和十三王爷交情甚好,这个时候跑去他的封地,其实目的还是很明显的。 花如瑾不是不知道,只是假装看不明白而已。他们已经孤注一掷了,而她被娶进来难道就只为了受那么几日的恩宠吗? 这可绝对不成! “红菱,明日,抽个时间,你去外面铺子上叫表哥来见我一面。”(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动乱 热乎乎的新文,大家快去围观啊~~~~ ====== 李贺自掌管了花如瑾手里陪嫁的三家铺子,就一直尽心尽力。[]每日都忙的昏头转向,也似乎在这样的忙碌里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用花之桐的话来评价,这厮读了这么多年书,倒不如巴拉几天算盘有意义。 他一身青衫,腰间随便的系着宫绦腰带,两侧各垂着白玉配饰和黑底红线绣的荷包。站在店铺柜台外面,和举着金丝边单片眼镜翻找账簿的掌柜正在交流着什么。神色有些不愉,薄唇紧紧民称一条线。 红菱进门的时候,正看见的是这样的情况。绕过来打招呼的小厮,径直走到李贺身边。告知了自己此行目的。 李贺原本紧抿的嘴唇,现下因为更加用力而完全没有了血色。一双剑眉紧蹙,吩咐了掌柜几声,便匆匆和红菱走了。 “如妹妹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上了马车后,李贺突兀开口,眼底闪过一丝忧色。 红菱坐在对面摇头,“夫人待姑娘客气的很,其他人也是不敢上前挑毛病的。” 花如瑾就算是有委屈,也该找自己的亲哥哥诉苦,他这个表哥怎么说还是差一截的。 红菱对于李贺对待花如瑾超乎表哥范围内的关心,略微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只是,这缘何而起,自己却总也说不清楚。 而李贺之所以如此担心花如瑾。除了兄妹之情,也多了些别的打算。他李家落寞。到了他这一代又是单传。祖父家除了一个早不联络,不成气候的堂叔以外。再无旁的兄弟姊妹。而外祖父家,不过是乡野庄户人家。除了一个在盐帮混迹在底层打杂的表弟以外,似乎也没什么可以依靠的人。 亲属中,唯花家是官宦体面人家。可奈何自己姑母不过是个小妾,自家算不得是花府的正经亲戚。好不容易仗着花家照拂,能入官学读书。也付出了母子不得相见的代价。可这些年书读下来,也不过是徒有功名,家中没人帮衬,如何能入仕? 芳姨娘还活着的时候。自己常常和花如瑾玩在一起,情分上总算是有些的。虽曾因自己的母亲闹过结亲这样的闹剧,但这些年来多已冲淡了。谁还惦记着这样的琐事。 如今花如瑾嫁的尊贵,他又是她正经的表哥。花如瑾不是那嫌贫爱富的,只要能真心实意的跟着她,为她做事,大好前程还是有的。 况且,现在花如瑾孤身入侯府,也实在是需要他这样一个可靠之人。 两人坐在车里,各揣心思。女人的心思总比男人简单些。千丝万缕也不过是绕在感情上罢了。 花如瑾这一日起的极早,先是优哉游哉的给襄阳侯府人请了安,又在襄阳侯病榻之前尽了尽孝道,端了端药。和妯娌们有一搭无一搭的说了一会话,便早早回了自己的院子。 徐容卿不在,内书房就成了花如瑾的领地。见李贺自然也要安排在内书房。 李贺被红菱引着,进内书房时。花如瑾正一手挽着长袖,一手提笔,像模像样的写着字。 她本就生的端庄秀丽。此刻执笔书写,更是平添了几分书卷气,眉宇之间又透着那么一股淡然优雅。 花如瑾听的门口有响动,缓缓抬头。见李贺正站在门口,一手拂袖,抬起手腕将手中毛笔,放在青瓷笔架上。绕过大桌案,往前走,“表哥,快坐。” 一面说着,一面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李贺让到一排中堂椅处坐下。又吩咐丫头上茶,自己则和他隔着一个紫檀桌坐下。 “这些日子亏表哥辛劳,方才能将铺子上的事情打点妥当。”花如瑾笑着看李贺,亲昵却不过于甜腻。 “哪里,都是应该的。”李贺很是喜欢她这样的交往方式,和把握的距离尺度。 花如瑾不喜欢拐弯抹角,便单刀直入。“听闻,表哥有一些江湖上的朋友。不知是真是假。” 花如瑾怎么会知道?李贺微微有些讶异,眉心一跳。既是被她知道了,便也不好打马虎眼。便爽快回到,“当年曾有幸结交一位江湖中的朋友,近年来到也有些走动。不知妹妹为何如此问起?” 花如瑾自端了红菱奉上来的茶,递给李贺。又吩咐红菱引着人在外面守着。待屋子里只剩下蜜桃一个人侍候时,方才开口。“风闻四王爷和八王爷要动手,表哥可知此事?” 最近酒肆茶楼那些文人政客,吵的正欢。不过都是含沙射影,借古讽今。李贺也常会与一些友人结伴,出入于这些地方。自然是有所耳闻。当即便点头,压低声音。“连洪德楼的说书先生都开始讲玄武之变了,可见时局不稳到何种程度。” 那洪德楼是什么地方?是六王爷名下酒楼,能进出那酒楼的皆是朝中勋贵。他请的说书先生历来,只将奇闻异事,不讲历史典故。今次既将玄武之变拿出来大肆宣扬,还不是想将四王和八王用心公之于众。 六王爷是个趣人儿,能力极佳,却对夺嫡无感。 花如瑾手指轻轻刮着茶碗,“皇上宠爱鲁王,天下皆知。世子此次去鲁地,怕是有变。” 李贺眉心微蹙,“妹妹的意思是?” “夺嫡这档子事,九死一生。我刚嫁入侯府,总不能就这么守寡了。是以,请表哥暗中相助。定要保世子周全。”徐容卿寄回来的信,对于此次出行目的,只字不提。只以为的告诉花如瑾这府上情况,又细心嘱咐花如瑾如何对付。甚至还不停询问花如瑾是否已经有了身孕。 其实花如瑾很恼怒。徐容卿是什么意思,她已经猜得十之八九。他急忙在这个时候娶亲,不过是为了稳定自己襄阳侯世子的位子。他如果能功成名就,若不能好歹也有个妻子能帮他保着风雨飘摇的襄阳侯府。再者,若是他不行丧命,花如瑾能有身孕最好,若没有大可自族中过继一个,养在膝下。花如瑾不过就是跳过襄阳侯夫人,做了太夫人罢了。 他处处都是为自己打算,新婚的甜蜜也不过是麻痹花如瑾,想让花如瑾对自己死心塌地。 若是前世,花如瑾一定不会多想,大概也就只是觉得这爱情来得突然,一切归咎于缘分。断然不会想到,这夫妻情分之下还隐藏着种种算计。 他徐容卿算计了她,她不能就这么平白的任由他摆布。 女子嫁人,丈夫便是天。若是天塌了,任她多大能耐都撑不起来。保全自己,首先就是保住徐容卿。 帐,稍后再算。 李贺不知花如瑾这电光火石之下的思绪万千,只凝眉自己也细细计较了一下得失。徐容卿若是挂了,对他的确没有好处。 两人瞬间达成协议。 且说,这一年的十月,皇帝病重,要召鲁王进京。果然四王爷和八王爷都坐不住了,一个挥兵南下,一个围城逼宫。已然立储的十三王被困在空中,和日已垂暮的老皇帝陷入困境。 全国上下,一阵慌乱。京城之中,家家大门紧闭。尤其以襄阳侯府为甚,大家都知道,襄阳侯世子摇身一变成了平鲁大将军。正杀兵斩将,叱咤风云。 襄阳侯的病情越发的严重起来,夜里常常说些胡话。不是喊着儿子的名字,就是喊昭和夫人的小名,也偶尔会喊上几声原配夫人庞氏。独独不见有甘氏的名字,被他提起。这让日日在床榻之前侍候的甘氏心中十分不甘。 最后竟是被气的一病不起,当然,谁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真实性有多少。 于是,伺候公公这种重担子,就担在了三个儿媳身上。犹以花如瑾为最,因为襄阳侯醒来时,总是指名要见花如瑾。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不固定,也越来越短。最后索性就让花如瑾多照看着,也好公公醒来能第一时间看见她跟她说话。 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很少还有靠谱的太医能来这样敏感的地方走动。宋太医,却是这少数人里的极品。他不仅日日来,而且还尽心医治。可纵然是衣带不解,也是无力回天。 襄阳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死抓着花如瑾的手不忘,张着嘴,像是离开水的鱼,奋力呼吸。 花如瑾从来没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垂死挣扎,突然觉得十分害怕。眼眶骤然红了,将耳朵贴近襄阳侯,道,“父亲要说什么?孩儿洗耳恭听。” “容卿……”襄阳侯拼命蹬大眼睛,张着嘴大口喘气。因此而让本就微弱的声音夹杂了更多的呼吸杂音,更让人难以听清。“你……要好好待容卿……我,我对不起他!”一面说着,手又在床铺上不停的拍打摩挲,似乎是在找什么。 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丫头,此刻哭红了眼睛。上前在床褥下面取出了一个用羊皮小包包着的东西,“侯爷可是寻这个?” 襄阳侯费力的点了点头,眼珠缓缓移动,张着嘴,去看花如瑾。 那丫头将羊皮小包放在花如瑾的手中。 又听襄阳侯道,“把这个,交给容卿……告诉他……我,我这就去寻他母亲道歉。”(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死讯 襄阳侯殁,因是动乱时期,一切从简。(.无弹窗广告)而世子徐容卿因在鲁地平叛乱贼,不能服丧,且也不能第一时间袭承爵位。 外面战事吃紧,徐容卿连连溃败,四王爷已经有一统江山的气势。 老皇帝在皇宫里吊着一口气不肯死,不知是不放心小儿子,还是没看见昭和夫人不死心。 花如瑾给襄阳侯守了几天灵,突然想,老皇帝和襄阳侯这对宿敌恐怕是不日就要在九泉之下会面。真不知道这二人见面之后会是怎样的情景。 抛却俗世地位名利牵绊,不知道襄阳侯会不会跟老皇帝撕破脸,和昭和夫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一直都很无辜很悲剧的庞氏呐?会怎么样? 想到庞氏,花如瑾不自觉的伸手去摸了摸放在紫檀雕二龙抢珠炕桌上的那个羊皮小包。那小包裹不大,却包裹的鼓鼓囊囊,摸起来也没有什么坚硬的地方,偶尔用力,似乎能听见纸张摩擦的清脆响声。间或参杂着衣料纽扣的轻响。 花如瑾猜测,或许那里面是一件衣服,附带加了一封信吧。 好奇心就想是小猫咪的爪子在一直抓着花如瑾的心,痒痒的,很不自在。连带着夜里也有些睡不好。其实她睡不好的原因,不过是担心徐容卿的死活。 因为徐容卿的安慰现在关系到她的安慰,襄阳侯府最近有点太热闹。 热闹的她夜里实在难以安稳入睡。 襄阳侯一死。徐容卿袭爵,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嫡长子早逝。嫡次子袭爵。而甘氏所出的徐六徐容修,虽也算是嫡出。但和徐容卿的身份没得比。 虽是如此,可是人一旦起了欲望动了心思,可不管合理不合理。要的只是手段和下手速度。 甘氏多年来,隐忍不发,处处忍着徐容卿。今次时局动荡,徐容卿又处在风口浪尖。她自然也得要推波助澜一下。若不然。以徐容卿的性子。若是能安安稳稳好生回到这个家里,她和她儿子别说是立足之地,恐怕命都难保。 况且,这爵位。她可是盯着有年头了。如此大好时机怎么可能就让它这么不翼而飞。 虽然徐容修对爵位并为表现出多大的热情来,只是一味的埋头于他的医书之中,努力拼搏。且一时半会还没能在慈父早逝的悲痛中缓过神来。 小甘氏也就是徐容修的媳妇,和她姑母甘氏如出一辙。眼睛里盯的全是名利和钱财,最受不了徐容修那副淡然闲散,视一切名利都入浮云的样子。少不得日日要在他跟前吵上几句。 徐容修性子好,多半遗传自老襄阳侯。儒雅,淡漠,对于妻子的吵闹不过就是一笑而过。依旧还是扎在自己的书堆之中,说什么都要研究出一种能治疗自己父亲病症的药。日后若是有人生了和父亲一样的病。他一定要治疗好,免得这样骨肉分离。 花如瑾对这个小叔子印象不错,见过几次面。和徐容卿的冷漠和一身戾气比起来,他总能给人带来如沐春风的自在感。 他这个兄弟,在徐容卿眼里,多半是没什么地位的。小甘氏捏着徐容卿战死沙场的信笺,搅合着族里的人上蹿下跳,不知道她再这样撺掇下去,在徐容卿心里没什么地位的这位兄弟。还能不能完好无损的过完他二十岁的生日。 甘氏以太夫人的身份,聚集了徐家族里有声望的长老们。并将襄阳侯府一支也都聚集全了,大家都聚在襄阳侯正院的花厅里。等着姗姗来迟的花如瑾。 有人说,新夫人听说侯爷战死沙场,一翻白眼晕了过去。(.好看的小说) 有人说,新夫人不甘年纪轻轻新婚守寡,正想着法的往外逃。 只有甘氏知道,她一定是正在研究什么对付自己的手段。花老太太一手调教出来的姑娘,可不是那么好对付。 侧目去看看她身侧站着的丫头婆子,可不正是当初自己送去给花如瑾,用来监视她的。可结果怎么样?人家毫发无损的给送了回来,理由充分,你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甘氏坐在正中的堂椅上,有些不安的搅动着手中的帕子。 下面做了两溜有了年岁的老头们,神态不一。或是端着茶碗啜茶,眉宇之间闪过一丝不耐烦,或者是端着茶碗,抻长了脖子四处张望,一副等看好戏的样子。 此刻的花如瑾正悠闲的坐在自己的屋子里,歪在软榻上啜茶。地下跪着一个样貌清秀的小厮,一身的风尘仆仆。 蜜桃自那小厮高举着的手上,接过了一个通体碧玉的玉佩呈到花如瑾的手中。 花如瑾挑眸瞧了,接过来放在手上细细打量。“这不是侯爷贴身之物?” 那玉佩是徐容卿八岁生辰的时候,老襄阳侯亲手送的。徐容卿虽然嘴上总吵着不待见父亲,可多年来却一直将这玉佩待在身上,不曾摘离。只是,别人的玉佩都挂在外面,而他这个玉佩,为了不让父亲看见,常年藏在衣襟里面。 起初,除了贴身侍候的人以外,并无人知道他有贴身带着这块玉的习惯。直到十六岁那年,与二房嫡子徐容正大打出手,不小心掉出来时,大家才发现。 而且,因那次大家不小心将这玉佩摔出了裂纹,徐容卿整整半年都没有和徐容正说过一句话。襄阳侯也因此知道了儿子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待见自己,偷偷乐了好些时辰。父子两个的互动也从此多了起来。 徐容卿也开始大大方方的把这玉佩待在外面,只是时不时的还是忍不住怨恨父亲。 这典故是新婚时徐容卿讲给花如瑾的,因为花如瑾十分好奇,富贵如徐容卿者为何偏要带着一个有了裂痕的玉佩。得知这些之后,才知道,原来是父子情深。可再想要继续追问,他为何怨恨自己父亲的时候,徐容卿就箴默不言了。花如瑾再三追问的声音,最后也被一声声娇喘取而代之。 今日一见这玉佩被呈上来,花如瑾心跳突然偷停了一拍。李贺并没有传回来什么噩耗,便说明徐容卿还是活的好好的。 可眼下这个小厮一脸惨白的拿着徐容卿的贴身之物是什么意思? “夫人,”小厮见花如瑾脸色骤然惨白,忙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出声道。“侯爷吩咐小的快马加鞭赶回来,就是要给夫人报个平安。前日侯爷被围堵在大凉山下,无法脱身。但今日李公子已带了援兵救援,将叛贼一举歼灭。” 花如瑾心情稍霁,却又有些讶异。李贺竟是这般的能耐,能领兵打仗! 转头又见那小厮一脸疲惫,想那大凉山与京城相隔百里,他能在短短半日之内抵达,定是快马加鞭不得休息。忙吩咐蜜桃道,“快请小哥起来,一旁休息。委实辛苦了。有什么,且梳洗过后,吃些东西再来回。”又转头对红菱道,“打赏。” 小厮听闻打赏二字,疲惫脸上乍然绽放笑容。忙扣了两记响头,千恩万谢后,跟着小丫头下去休息了。 花如瑾手里握着那玉佩,玉体出手温润,自指尖传来。她忽而便想通了什么,招呼着蜜桃,“去太夫人院子打听的人,可回来了?” 蜜桃用温水投了帕子,递给花如瑾,点头道。“才刚回来,正跟红菱姐姐回话呐。” “嗯。” 花如瑾的屋子里只留下红菱和蜜桃两个人,旁人想要打听他们屋子里的情况很难。但是太夫人院子里,人多口杂,想要探听一二却是容易的很。 况且蜜桃的交际手段极佳,别说是太夫人院子里的人,就连视她们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徐容修院子里的的丫头、婆子也有不少和蜜桃交好的。打听个事情其实很容易。 红菱打了帘子进来的时候,正看见花如瑾殷殷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忙上前,给花如瑾行了一礼。 “那院儿正热闹着,太夫人似是做好了准备只等着姑娘落网呢。” “落网?”花如瑾嘴角维扬,笑的有些讽刺。“她倒是胆子不小,看来是破釜沉舟,输死一搏了。” 红菱点头,“姑太太今日也回来了。” “什么?”花如瑾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姑太太是谁?是四王爷的丈母娘,她女婿正在追着徐容卿打,在这个时候,她跑回到徐家来,做什么? “才刚得的报,四王爷虽是战胜了侯爷,但却被紧随其后的山贼扣押了。”红菱压低声音,“现下生死未卜,四王妃慌得六神无主,相比是让姑太太来打探虚实的。” 什么山贼?不过是李贺带去的救兵罢了。 花如瑾悠悠起身,将那玉佩搁置在随身的荷包之中,抚上蜜桃的手。“总要太夫人和租老们等着,倒是咱们的不是了。咱们这就去正房走一遭吧。” 蜜桃和红菱相继应声,一个一脸的胸有成竹,一个则是愁眉紧拧。 甘氏终于坐不住要露出马脚了,今日,正好也让花如瑾看看这府上众人的嘴脸。一个一个都是些披着什么样皮毛的恶狼! ==== 我能呼唤大家去瞅瞅新文咩……培养点感情吧。(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保全 且说甘氏的院子里,虽是聚集了许多人,可却并不见十分吵闹。 一则这非是喜宴,二则众人又都是各揣心思。或有三两个交头接耳的,说话也都极为小心。大家都养精蓄锐,等着新夫人出面时,全力应对,哪里还舍得浪费脑细胞和旁人虚与委蛇。是以,这说话声也渐渐的弱了下来。 屋内一时,除了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便是手刮茶碗的斯拉声,亦或是意料抖动略显清脆的声响。 花如瑾扶着蜜桃的手,不缓不急的穿过几个回廊,几个小桥,终于踏上了住院鹅卵石铺的小路上。 门口侍立的丫头正翘首以盼,见花如瑾和蜜桃来了,不等蜜桃上去说话。便有人转身进门自去通报,留下的则低眉顺眼的给花如瑾行了礼,悄无声息的打起了帘子。 许是因为屋内太静,所以那小丫头传报的声音显得格外洪亮。 花如瑾踏入屋内时,正巧听见那丫头传报的尾音。而也正是恰到好处的接受了众人投来的殷殷目光。 虽然被众人盯着,并非是第一次。可花如瑾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从前是在娘家,纵然是按潮涌动,可除了花盛瑾那个丧心病狂的,并没有人真心想要让她丧命。而如今她所在的地方,可没有一个人与她有血缘关系,且自己的娘家在这些人眼里,不值一提。她倒下了。对大多数人都有利。这里面每一双盯着她看的眼睛的主人,也许只有一两个稍稍希望她能够活下去。 花如瑾握着蜜桃的手心微微沁出汗来。蜜桃感觉到手心微微的湿凉之意,轻轻握了握花如瑾的手。虽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侧目去看花如瑾。但也要通过肢体语言来表达,她一直站在花如瑾的身边。同进同退,誓死效忠。 花如瑾感受到蜜桃手上的力度,心里稍稍安稳不少。也轻轻捏了回去,是以她自己已经收到了她所传达的意思。 蜜桃跟了她这么多年,一直尽心尽力。花如瑾嘴上不说。但都看在心里。日后一定要加倍的对蜜桃好,所谓忠仆义主,就该是她们两个这样才对。 主仆二人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虽然心里十分紧张。可是看在众人眼里却是从容不迫。没有人不赞叹花如瑾临危不乱的从容,更没有不可惜,她如此少年守寡。 花如瑾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到了甘氏的面前,一板一眼的给她行了礼。又借着她的引荐一一给没见过面的亲戚们见了礼,经过了这一顿折腾,方才按序齿在徐容修夫妻二人的上首坐下。 那一方小桌连带的两个椅子,她挨着下手的坐了,上首被空着的,自然是为没到席,也不可能到席的徐容卿准备的。 看着那空落落的座位。花如瑾有些悲从中来。 上一世,她什么都依赖丈夫,可最后却是被丈夫无情抛弃。这一世她虽然没想着事事都靠丈夫,可他总该在这种大场合出现以下。 她难道就这么没有丈夫缘? 看着花如瑾愣愣的看着那空座位,有人心生怜悯,有人则是心中窃喜。 甘氏端坐在上面,悲悲切切的不知道哭了多少场。现下看花如瑾这样,依旧要应景的扯出帕子来,按一按干涩的眼角。借着手上的力度让眼角红了起来。故作悲伤道,“我苦命的媳妇,不过才过门几日,怎就生生糟了这样的劫难。”说着拿眼睛去瞅花如瑾,大大的眼睛里瞬间蓄满泪水,看着无比悲切可怜,且满载着同情。 揪出演技派婉姨娘放在一旁,可能都不是甘氏的对手。 花如瑾自知演技上自己绝对不是甘氏的对手,且她又做不管虚情假意的事情。只挑了挑眉毛,故作出一副诧异万分的表情。“母亲何出此言?” 她声音柔和,目光纯净。表情也是十二分的无知。众人看在眼里,不禁可怜起她。死了丈夫,成了寡妇,竟然还全不知晓。 她会不知道?整个京城都吵翻天了,她身边的下人之前也不是没来打听过。甘氏心里冷笑,小样儿,还在我面前演戏,你丫真是太嫩。 心思虽是万千变化,脸上却依旧神态悲伤。甘氏柔柔弱弱的转过头,虚弱的对着身后的丫头招了招手。那丫头见了,忙端上了一个黑漆托盘。上面铺着素色大荣巾子,搁置着一块几乎和花如瑾锦囊中一模一样的玉佩。 甘氏伸手取了那玉佩,又递到贴身大丫头琵琶的手中,由她隔着一方手帕亲自呈到花如瑾的手中。 花如瑾心里明镜一般,再徐容卿贴身小厮将那块真玉佩放在他手上的时候,她就猜测出一二来。只是,她以为自己本就是那人情通达之人,不曾想,竟能一猜就中。甘氏的手段也无非如此。 花如瑾素来便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况上一世又吃了那样的亏。哪里还容得她轻敌,也还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自琵琶手里接了那玉佩。 托在掌心之中,细细的翻看。 就说,这世上也许有不同时间发生完全想同的事情,但绝对不会有完全想同的物件儿。细细打量之下,花如瑾便看出了这玉佩上面的破绽。不禁莞尔,小扇一样的睫毛忽闪着挑起双眸,看像甘氏,一脸的迷茫和询问。 甘氏以为,这条小鱼果真上了钩。庶女就是庶女,上不得台面。 心中自得意着,语气却好似悲从中来一样。“如儿可认得这玉佩吧?” 花如瑾只盯着那玉佩翻看,不回答是,也不回答不是。甘氏等了三句话时长的功夫,见她不回答,自认为她是已经愣怔,六神无主了。便决定快马加鞭,将她击垮。“这是容卿贴身之物。原来送信说他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我亦不信。可……可这物件儿确确实实是容卿身上的东西。如儿你……节哀。” 这声音百转千回,悲痛不已。任谁听着都想要据一把辛酸泪来捧捧场。 可偏花如瑾眼窝深的很,一滴眼泪也没有。反而是伸手将那玉佩递给蜜桃,要她将那玉佩重新奉还给甘氏。 方一见那玉佩的时候,蜜桃便知道这次许是有惊无险。大方的接了那玉佩,重新递回去。 甘氏不接,因是有些不明所以。看着花如瑾的目光中却偏要透出那么几分同情和哀婉来,然后一直在花如瑾身侧坐着的小甘氏,好心的伸出手去轻轻拉花如瑾的手。“三嫂,人死不能复生。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花如瑾侧目去看她点了点头,其实,很容易就在她眼里能看见幸灾乐祸,让人有些作呕。 坐在另一侧,隔了两个位子的郑氏,因同花如瑾一样少年丧父,是打心底里的同情她。少不得也说上几句宽慰的话。“弟妹莫要伤怀,虽则是三弟去了,不能陪在你身边。可你越发要活的比他在时更要爱惜自己。一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是不爱惜自己好好活下去,便是不孝。二则,三弟英年早逝,定是多有留恋这世间,更有放心不下的人和事,你定要替他好好活下去!” 这是郑氏多年守寡,不在乎旁人的压迫,不理会别人的恶意,依然能够活的自在安逸的秘诀。他和已过世的大爷少年夫妻,恩爱有加。她是带着这样的信念活下去的。 可花如瑾和徐容卿不同,虽然花如瑾不能反驳,但是却实实在在的领了郑氏的情。对她微微点了点头,十分感激。 郑氏也十分友好,郑重的对花如瑾点头。 这边妯娌情深,那边小甘氏说的话不痛不痒,神态还有些做作,不得不引人深思啊。 郑氏没有别的心思,不过就是觉得花如瑾与自己同病相怜,发自肺腑的同情。可众人意味不明的眼神像小甘氏投过来,心胸狭窄的她,可不这么想,摆明了郑氏是在给自己难堪。 徐容卿已然丧命,郑氏和花如瑾根本毫无依靠。现下不来讨好她,却还与她为敌,这郑氏真是蠢的可以。徐容修若是顺利袭爵,一定要将她们两个讨厌鬼踢的远远的,跟傻子在一起,自己也会变傻的。 且说这边花如瑾神态松散,不慌不忙。道教甘氏有些糊涂了,恐节外生枝,忙将头转到一侧花白了头发的老头身上。“现下正是动乱时期,皇上无暇顾及。容卿过世,这丹书铁劵不能一日无人掌管。不若,就让容修暂未保管。日后再从长计议。” 那老头是老襄阳侯的堂兄,是出了名的糊涂蛋。年轻的时候不学无术,是名扬千里的纨绔。襄阳侯活着的时候虽对他多有照拂,却不愿多与他来往。可奈何他们那一辈的人都英年早逝,堂兄弟里独独留了他一个。甘氏也乐得将他请来和稀泥。 只见那老头捋了捋胡子,笑眯眯的看向甘氏。“弟妹说的有道理。” 有你令堂的道理。花如瑾豁然起身,现在,糊涂装的够劲了,她要来主持公道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解围 花如瑾这一起身,结结实实的唬了大家一跳。(.)哪个还管自己手里拿着什么,现下坐着什么。都是停顿下动作,好奇的张望过来。 有等着看笑话的,自然是一脸的新奇。也有好心担忧的,自然是面露戚容。可大多数,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然是气定神闲,眼珠在花如瑾身上扫了几圈就算完了。 “三嫂……你没事吧?可万要保全住身子啊。”小甘氏收到甘氏的一记眼色,赶忙起身去扶住花如瑾。看着是好心搀扶,实际是钳制住她。花如瑾的性子很难捉摸,保不齐她会做什么。 郑氏见状,也要起身。却见花如瑾用力拂开了小甘氏的手,知道上前恐是要多事,于是便作罢,放松了身上紧绷的肌肉,重新坐好。 花如瑾抓着小甘氏牢牢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暗自咬牙拂开她。笑的人畜无害道,“好弟妹,劳你费心。事情真相未明,我倒还不至于伤心至此。平白的浪费了眼泪和心劲儿,若是侯爷知道了,恐要笑话我没主意。” 她是个主意大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要再次重申呢。小甘氏神色讪讪,心里觉得被压了石块一样堵得难受。花如瑾柔和的眉目此刻看在她眼睛里就是万分的狰狞。悻悻然松开花如瑾的手,还装出那副关心人的样子,没得让花如瑾一阵恶心。 花如瑾别过头去。不瞧她。将锦囊中收好的真玉佩取了出来,托在掌心之上。往甘氏身边走去。在离她几步之遥时停住脚步。目光炯炯看向她道,“母亲莫要伤怀。那玉佩非是侯爷身上之物。”说着又将自己手上的玉佩往甘氏眼前递了过去,却在她要伸手去拿的时候猛然收了回来。看着甘氏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扫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不紧不慢道,“不怕母亲笑话,我和侯爷新婚燕尔就要别离,万分舍不得。(.好看的小说)便缠着侯爷要了这贴身之物,慰藉相思之情。这一块千真万确是侯爷身上的,却不知母亲手里那块是哪里得来的。” 花如瑾话音一落,众人便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甘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谁不知道她和她儿子觊觎侯位。 花如瑾这不软不硬的话,什么也没说,可却比什么都说了还精彩。 甘氏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可到底她是见过阵势的。命人将那假玉佩拿了出来,递给一旁的张妈妈。“张妈妈是侯爷的乳母,最是认得侯爷的东西,不若要张妈妈将这两只玉佩都拿来仔细瞧瞧。” 甘氏话外之音,便是花如瑾和徐容卿相处不久,搞不好在用假玉佩糊弄人。 张妈妈吹着眼眸。恭敬的接了,很是认真的翻看了一番,继而将玉佩送还到甘氏手中,又取花如瑾的玉佩来瞧。 本是紧拧的眉毛,在细细看了花如瑾手中那块玉佩时骤然舒展。递到花如瑾手中后,微微对花如瑾点了点头,以示安慰。而后转头对甘氏屈膝福礼,道,“回太夫人的话。夫人手中的的确是侯爷贴身玉佩,而夫人手中的是假的。”见甘氏皱着眉头,又详尽解释到,“大家都知道,当年小侯爷的玉佩摔坏过。那裂痕在侯爷看来却是不美观,遂便找了玉匠师父点了丹青渗进那玉中,做了一副小小的画儿。那裂缝乍一看去,好似是摔坏所致的裂纹,可细细看去,却是个五爪青龙。若是放在阳光之下,瞧的更清楚。” 甘氏伸手将手中玉佩举了起来,对着窗子洒进来的阳光去看,哪里有什么青龙?花如瑾站在一侧,清晰的看见她的眉梢一抽。 心里说不出的欢脱。(.)转身自己也将那玉佩对着阳光照了照,通体透着莹莹光泽的玉佩之中,却是有一个小小青龙。 为让众人信服,少不得要一一传开来看。众人因见了这精湛的技艺手段,都顾着唏嘘赞叹,哪个还管何为真,何为假。况且,这宁远侯府谁当家,他们都是仰人鼻息而活的。 看似宽宥,实则苛刻的甘氏母子,其实比不上徐容卿那个面冷心善的愣头青。 坐着看戏看了半晌的徐容修,啜了一口茶后,将汝窑三清虾茶盏放下。缓缓开口,道,“谁人不知张妈妈是侯爷的乳母,心自然是偏的。自然是要帮着侯夫人说话,便是那玉佩是假的也能说成是真的。”他语调慵懒,惯带着那么一股纨绔味道。眼睛好似不经意的划过花如瑾平静的脸庞。 他眉宇之间有七分酷似徐容卿,却没有徐容卿生的那般俊朗刚毅,多了几分阴柔。美则美矣,只是全没有男子气概。 花如瑾侧目去看他,嗤笑出声。“怎么,五弟就这么盼着你三哥哥去世不成?” 徐容修好似偷糖吃被抓现行的孩子,脸涨了个通红。急道,“嫂嫂怎么这么说话?我们兄弟情深,他过世我比你还痛心疾首。” 花如瑾不置可否,只是嘴角倾斜,笑的十分嘲讽。“若真心痛心疾首,在听见侯爷过世消息的第一时间想到的该是否定这个消息,想方设法去排除他真的亡故了的可能性。而非是即刻便认准了他已经过世,并忙不迭的公诸于众。五弟的兄弟情深,倒真是让人颇为惊讶。” 当众被解了短,徐容修觉得好像被人拔了个精光,连块遮羞布都被花如瑾扯了个细碎。他所有不可告人的想法,这会儿似乎都赤裸裸的暴露在了空气里。 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不仁不义的人,大家都知道他在巴不得自己的哥哥早点死去。 他恼羞成怒,就要发火。可抬眼看见甘氏立眉瞪着自己,即刻便偃旗息鼓。鼓着腮帮子,只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再不看花如瑾。 花如瑾大获全胜,却没有掉以轻心。她转过头去看甘氏,“母亲今日请了族中的长老们,又叫齐了亲戚们,可就为了宣布侯爷的死讯?” 甘氏不置可否。花如瑾又道,“母亲都不搞清楚状况,就这么急匆匆的宣布,真是引人深思。” 撕破脸的最大好处,就是让对方毫无招架之力。甘氏一定是拿准了花如瑾不敢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才召集了众人,想要她陷入在敌众我寡的可怜境地下,不得不低头承认徐容卿已死。襄阳侯夫人都要给襄阳侯披麻戴孝了,谁还敢吵嚷着侯爷在世?又有谁还能拦着她儿子袭爵?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教养极好的姑娘,做起事来却像是个破皮破落户,根本不留情面。 而且还惯带着那甜美的笑容来恶心人。 甘氏稳住心神,强压住胸口翻涌的恶心感。皱眉道,“这玉佩暂且不提,可那一身铠甲可千真万确是侯爷身上的。”说着便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又有小丫头捧了放着沾满血迹的盔甲上前。 “可到底没有侯爷尸首不是?”花如瑾只瞥了一眼那盔甲,并不细细去瞧。“容媳妇说句不该说的话。若今日被传战死沙场的是五弟,母亲会不派人去核实真伪,就这么草率的宣布审讯,并迫不及待的要给侯爷立衣冠冢么?” 花如瑾字字锱铢,掷地有声。分明就是在指责继母黑心。 饶是甘氏在淡定,被这样骂在脸上也还是坐不住了。一双保养极好的白嫩双手紧紧抓着躺椅扶手,金属护甲挂在檀木之上发出刺耳声音。这样的盛怒,是想要掩饰也掩饰不了的。 偏偏花如瑾像个不会看人脸色的孩子,又继续对那糊涂蛋堂叔道。“今日劳烦堂叔大老远的走这一遭,却是白跑了。咱们侯爷才打发了贴身小厮来报平安,说是不日就要回府了。堂叔不若留在府上多带些日子,到时候要侯爷陪您吃酒逍遥,岂不好?” 那老堂叔最是个爱热闹好吃酒的,更是个猴一样精明会钻空子的。瞧甘氏被媳妇这样排挤着,却没人跳出来帮着说话,可见她在这府上混的不怎么样。眼前这个侄儿媳妇现下可是侯夫人,若是徐容卿这次立了功,搞不好还会有诰命在身。亲近谁,远离谁,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老家伙就在心里算计了个明明白白。 咧了嘴,露出一口已然不齐整的牙,笑的十分灿烂。连连点头,道,“好好,再好不过了。” 甘氏看着那老家伙就这么倒戈,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当即就要挑唆襄阳侯府令两房的出来搅合,她眼睛刚扫到二老爷脸上,那个老猴儿就别开了眼睛。 笑眯眯的看着花如瑾,“今日听侄媳妇这一番话,看来侯爷定安然无恙。若是久不回府在做计较也不迟。”又侧头去看堂兄,道,“我说三堂兄,我得了一对上好的蛐蛐,你不是最爱斗蛐蛐的,咱们去斗上一局如何?” 甘氏母子小肚鸡肠,若是真要他们袭了爵位,必定要分家。到时候,他们二房还怎么像寄生虫一样活着?他可不傻,徐容卿再怎么严厉,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叔叔扫地出门。该往哪边站,他清楚的很。况且,这个小了自己十几岁的嫂子,他是真看不惯啊!整整她,爽一下自己,顺便卖花如瑾一个人情,如此甚好,甚好。 “再好不过了。”堂老爷连连点头,他巴不得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花如瑾很感激的对二老爷福了福身,这解围的情她领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旧情人 爱玛,好激动,又见粉红票。感谢juan921971zh童鞋。 ====== 这厢因二来也的搅局,便也就这样不了了之。甘氏不能得逞,花如瑾也不见得占了什么大便宜,毕竟就这么欠了别人的人情。 要知道,这世上什么债都好算,偏这人情算不清楚。 见是已经没什么热闹好瞧的,众人该散的也便散去了。独独留了襄阳侯这一房的,因甘氏没有出声,小辈们也不好先走。 而甘氏之所以没出声,是因为被花如瑾气的够呛,怕一开口就喷火,毁了她良善婆婆的形象。 花如瑾似是浑然不知自己摆了甘氏一道一样,默默的坐回到自己的位子,受气小媳妇一样的恭恭敬敬的坐好,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的双手摆在膝上,低垂着眼眸,要多乖巧文静,就有多乖巧文静,哪里还有刚才那气焰嚣张的半分模样。 甘氏咕咚灌了一口凉茶,用来熄灭胸中乱窜的火苗,压制着想要冲上去狂抓花如瑾的冲动。瞪眼瞧着这边半天,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一句话,起身扶着琵琶的手走了。 她一起身,这边的小辈们也都依序齿轮流起身准备走了。 徐容修自小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谁敢给他排头吃?花如瑾今日给她难堪,这仇他总算是记下了的,小甘氏更是小肚鸡肠,夫妻两个都愤恨的横了花如瑾一眼。一前一后走了。 徐容修袍摆一甩,如风一样刮了出去。跟在后面的小甘氏提着裙摆追的很是费力。 花如瑾看着夫妻二人的背影,垂了眼眸。挡住眼底的一丝笑意。这小两口,生在这深宅大院却这么幼稚,可想而知,甘氏绝对是个彪悍的,才能护得他们周全。 想到这里,花如瑾眸色一沉。秀眉也微微蹙起。 郑氏在她身后缓缓扶着丫头的手起了身,今日花如瑾可是要她打开了眼界。她素日里吃斋念佛,又是个安静性子,虽是有徐容卿暗中护着。到底也吃了不少老少甘氏的暗亏。今日见花如瑾当众给他们下不来台,也算是自己跟着出了一口恶气。 连带着对花如瑾也亲昵起来。 “我娘家哥哥打南边带了上好的紫笋茶,是清明时采摘的上品。”郑氏挽着花如瑾的手,一面往外走,一面亲昵的说。“我听说花老爷和两位公子都是极爱茶的,我喝茶不过就凑合热闹,喝不出什么风雅来。不若包些来给你,你爱自己留着也罢,爱送去给爹爹兄弟们品茗也好。” 对于郑氏的示好,花如瑾坦然接受。喳喳眼睛调皮道。“嫂嫂真是待我再好不过了。你不知道,我自进门来,只回门子时空着手回去了一次,恐怕爹爹要怪我是白眼狼呢。今次拿了嫂嫂的好东西去孝敬他老人家,他定是高兴。” 花如瑾的笑容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方才的凌厉气息此刻早已消失殆尽,有的只是温柔中略带调皮的可爱。郑氏捏了捏花如瑾的手,轻轻笑着。她是个木讷性子,可偏偏她就喜欢花如瑾这种活络的。 妯娌两个挽着手腕。一路有说有笑,直到走过了花园后,才各自回了院子。 小甘氏派来一路盯梢的小丫头,尽职尽责的盯到两人站在花园门口说了好一会儿闲话依依不舍分手后,方才转头回去,将这一路上的事详尽学给小甘氏听。 小甘氏是个任性又孤高的性子,最是厌烦旁人拉帮结伙关系要好,更何况这两个又是她素来瞧不惯的。当即嫣红的脸颊涨了个紫红,一拂手将手中的青瓷茶盏摔了个西吧碎。“她花如瑾算个什么东西,连那自恃清高的郑雅柔也要去讨好她了?呸,我倒要瞧瞧,她们两个在一处能得什么好处。(.好看的小说)早晚要她们都来讨好我!” 徐容修踏进门来,正听见她这一声大吼。撩了帘子进门,先是瞧了瞧脚下壮烈牺牲的茶盏,又瞧了瞧那一屋子不敢大喘气的丫头婆子们。撇了撇嘴,往小甘氏旁边坐过去,懒洋洋的往她身上靠去。“你自己置什么气,她们两个正高兴呢。留着些力气给她们添堵才是。” 小甘氏推搡徐容修,素日里虽爱被他这样粘着,可爆碳脾气上来可最烦他这样。“你少在这说风凉话,有本事你今儿就该给花如瑾点颜色瞧瞧。不过是个寡妇,得意什么?不仅给自己小叔子下不来台,还抹自己婆母的面子。什么东西!” 小甘氏搜肠刮肚,想要来几句解气的脏话,可却没有恰当词语,只得更加用力的咬了牙,声声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 徐容修就着她的力道坐直了身子,对着通房丫头胭脂招了招手,要她给自己做人肉靠枕。可小甘氏一记杀人的眼色打过去,胭脂哪里还敢动,垂眸避开,权当是没看见。天知道,五奶奶多么难对付,五爷又是个多么靠不住的主儿。 徐容修不满意的撇撇嘴,却也不生气。伸手自己抓了杏色引枕垫在身子下面,软软的靠了过去,斜睨着小甘氏,似笑非笑道。“你这个蠢女人,她敢这么肆无忌惮的,你就真以为徐容卿死了?就是徐家的男人都死绝了,那个猴儿也死不了!” 说道最后一句,徐容修竟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他讨厌徐容卿,或许可以上升为恨。他明明是老襄阳侯最小的儿子,母亲又不是不得宠,自己也是读书上进的,可偏偏就入不得老襄阳侯的眼睛,他无时无刻不是惦记着徐容卿。 小时候兄弟两个同样犯了错误,老襄阳侯总是会严厉斥责徐容卿而对自己爱理不理。徐容卿受罚的时候,别房的兄弟都来他身边跟着他一起去奚落徐容卿,旁人都说老侯爷偏心,处处都向着他。可他自己可是心知肚明的,父亲对谁严厉,就说明真的关心谁。 徐容卿不若做什么都能轻易的激怒老襄阳侯,可自己就算是把天翻过来,他也不过是打发了管家去处理。他就从来没把自己当回事过。 自己读书比徐容卿上进,为人处世更是他不能比的,可偏偏这些都入不得老襄阳侯的眼。反正不论什么,都是徐容卿好。他是被父亲遗弃的孩子,这一切全都怪徐容卿。 小甘氏不知兄弟两个的恩怨,只以为徐容修也似自己一样,娇纵惯了。自鼻子里哼了一声,翻着眼睛道。“他怎么就死不了?纵然是他有命回来,你也不该让他有命活下去。那侯爷的位子,就该是你的!他算什么东西。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被父亲踢出去,一直像个野猴子一样养在鲁王府。若不是有个王妃姐姐,他能同你比?” 十一二岁被扔出去,那是为了让他在外面磨练。徐容修可清楚的记得,当时老襄阳侯病中的时候,是如何将他当成了徐容卿,又说了一番多么感人肺腑的话。不提这话还好,一提他就没来由的心烦。索性起身,就往外走,连话都懒得说。 小甘氏见他莫名起身,又黑了脸,也是气不打一出来。扑腾着自床内挪到了炕沿,抻着脖子喊,“你做什么去?” “寻乐子!”徐容修摔下门帘,只留了这么一句话。 小甘氏气的嘴唇直抖,紧咬着下唇,伸手就在站在一旁的胭脂胳膊上用力拧了一把。“你这个小蹄子,方才五爷要你侍候你装什么清高?!”徐容修出去采野花,倒不如在她眼皮底下蹂躏蹂躏这朵被自己掐的死死的家花。 胭脂疼的直冒眼泪,委屈的不行,刚才明明是小甘氏不让自己靠前。可她哪里敢顶嘴,最能跪在地上叩头认罪,“奴婢蠢笨,侍候不好奶奶和五爷,请奶奶责罚。” 她越是这样逆来顺受,小甘氏就越是来气。抬脚就往她胸口处踹去,又伸手在胭脂身上乱掐一顿,吼着让她滚出去。 胭脂含着泪,不敢多说一句话,委委屈屈的下去了。这一屋子的下人都是十分同情,可却没人敢说上一句话。 只外面管洒扫的小丫头青儿见了胭脂这狼狈样子,不忍心安慰几句。“胭脂姐姐,你这是何必呢?爷喜欢你的紧,你只管把受的委屈都说了,让爷给你做主就是。” 胭脂自小跟在徐容修身边,徐容修跟她感情好过同小甘氏的,她又是徐容修第一个女人,徐容修对她温柔又体贴,别人眼里她风光的很。可就照她自十四岁起就被徐容修开了苞,却至今未孕来看,徐容修的喜欢是有算计和尺度的,她可不敢逾越半步。 揉了揉蓄满泪水的眼睛,勉强笑着。“不打紧的,这不算什么委屈。五奶奶素日里待我也是极好的,今日她气儿不顺就是被训斥几句又有何妨?” 青儿撇撇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扶着她往下面走。“当年,你要是跟了三爷就好了,三爷待人可是专一的很。新来的三奶奶又是个宽厚人。” 当年,她却是要分给徐容卿的。可但凡是徐容卿的,徐容修都要抢,哪怕是个丫头。胭脂心里酸涩,扭头去看青儿,有些嗔怪。“还三爷三爷的,如今已经是侯爷了。三奶奶也是侯夫人,是这府上的女主人。说话可在意些,当年的事儿可莫要再提。” 花如瑾再是个宽厚的,知道其中的细枝末节也难免会心生芥蒂。若是个看着宽厚实则狭隘的,她这一辈子还怎么求的个平安。(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急于上位 花如瑾又蜜桃伴着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吸了吸新鲜空气,将那一肚子积攒的怨气尽数吐了后,才往自己的屋子里去。[] 她今日锋芒毕露,和婆母甘氏撕破了脸,虽然吵的很过瘾,可心里却也难免觉得委屈。 女人嘛,再强悍,再冷静,多少也是会有依赖心理的。小时候依赖父兄,嫁人后依赖丈夫,年岁长了就依赖儿孙的。 花如瑾前一世就是依赖父兄、丈夫惯了,处处没有自己算计,又总觉得旁人都是好的,才造了算计,让人扔进了江水里喂鱼。 这一世重生而来,一直活的战战兢兢。因就着前世的经验,不敢处处依靠。且自己是庶女,靠不得父亲,重生时生母又去了,嫡出兄长更是没有道理去靠着。只下面一个胞弟,还得处处要自己提点照拂。嫁人以后,徐容卿这样的身份地位,脾气秉性更容不得她一心一意的去依靠。 虽他待自己不薄,可感觉上就是和当年对待齐玉衡时不同了。 今日她陷入这样的困境,他却不在身边,少不得心中抑郁。 蜜桃跟在花如瑾身边这些年,其实一直摸不透她性子,她高兴自己跟着高兴,她难过自己就跟着沉默。讨不得好,却也不至于落下不是。 主仆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往回走。 待进了院子,见管洒扫的婆子正执着扫帚一下一下轻缓的扫着院内的落叶。竹编的扫帚触地发出的刮擦声,有些刺耳。虽是十分轻微。却也让花如瑾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婆子穿着粗布衣裳,腰间随便的扎着布带。听见了脚步声忙收了扫帚,站好给花如瑾行了礼,唤了一声夫人。 花如瑾亲近温和的笑着点了点头,望了望院落角落处那几棵光秃秃的古树,已然是深秋了。(.无弹窗广告)这场仗打了这么久,不知道年关的时候。会不会改朝换代。 思索着往屋里走,小丫头忍冬穿着厚厚实实的等在门口,见花如瑾来了,忙打起帘子。小声道,“夫人,侯爷回来了,这会儿正在书房跟李先生说话。让夫人留饭等他回来用。” 这个时候回来了?他倒是真会挑时候,什么事情都过去了,老哥儿优哉游哉的回来了,还要等他吃饭?是不是花如瑾还得要张罗一桌他喜欢吃的小菜,巴巴的等着他,然后像哈巴狗一样去讨好他? 真生气。 花如瑾眼睛一眯,瞧不出脸上的喜怒。轻轻恩了一声就进去了。 怪不得要让一个小丫头传话,屋里根本没有人侍候,连红菱也不在,更不要说翠微和翠竹了。花如瑾本来就心情不好,回头又见没人看着屋子,更是抑郁不已。 蜜桃为她解开外衣换上居家常穿的衣服时,她一句话也不说。闷闷的,一瞧就是好大的不乐意。 “夫人劳累了一天,不若奴婢给您捏捏腿。舒坦舒坦吧?”蜜桃讨好的看着花如瑾,她阴沉着脸,自己也不好过。 可花如瑾不领情,懒洋洋的往软榻上一歪。“不用了,你也自下去休息便是。”一面说着,一面将放在炕几上的书翻开,随便找了一页就要读。 此时外面已经到了傍晚,屋内灯光有些昏暗。蜜桃不敢再多加言语,瞧了瞧外面渐暗的天色,起身将半遮着窗子的云纹纱帘打开,尽可能的让光线多透进来一些,又自取了一个青瓷小灯方在花如瑾旁边,之后便取了一旁的绣品坐在花如瑾旁边的脚踏上绣起了绣品。 主仆二人再没说话,一个认真绣着绣品,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该怎么宽慰主子。一个心烦意乱的翻着书本,想着一会要怎么面对徐容卿。 花如瑾生了徐容卿的气,可却得要极力装出毫不介意的样子来。同别人妆模作样花如瑾做得来,可一想到连对自己的丈夫也要那样,就觉得悲哀。 至亲至疏是夫妻,果真说的有道理。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悄然而过,等天彻底暗了,花如瑾已经饥肠辘辘了,却还不见徐容卿回来。 红菱、翠微、翠竹三人早自外面回来了。都询问了花如瑾是不是要厨房背着饭菜。 翠微显得有些兴奋,往花如瑾身前凑着。“夫人,侯爷今日回来,可要备些侯爷爱吃的菜?奴婢方才去小厨房瞧了瞧,侯爷带回来了两只野兔呢,不若要他们熏了,再加点蒜蓉酱蘸着,味道必定好吃的不得了呐。”她不去看花如瑾的脸色,只一味沉浸在自己兴奋的情绪之中。“彭妈妈做的辣酱也是极好吃的,上次奴婢去她家里做客就吃过,不若夫人也尝尝。做个辣抄鸡肉也是极好的。” 花如瑾不说话,只淡淡的扫过去一眼瞧她面若桃花的脸。海氏当年为何偏要将她放在自己的屋子里,原早就是有打算的。她生的圆润丰盈,是个讨喜的娃娃脸,却又不失美丽。这类型的女子,任何一类男人都会喜欢的。纵然不会神魂颠倒,可她若是讨好也绝对不会讨厌,推至一旁。 再瞧瞧她今日故作精心的打扮,发髻绾的规矩,发簪却是别出心裁,不显眼却精致有余。脸上也瞧得出是细细打了胭脂水粉的,她那一双远黛眉也画的极好。 翠竹在一旁冷眼瞧着,气的腮帮子直鼓。“你呱噪什么,夫人自有夫人的打算。” 她忍不下去了,她可眼睁睁的看着翠微今日在内书房门口不知道得瑟了多少圈。拦着书房侍候的丫头自己进去送茶,不知道侯爷说了什么,自出来起就笑的合不拢嘴。一会儿去厨房打听做什么饭,一会又去屋子里涂胭脂。当怎是恶心死人。 她想什么谁不知道?侯爷那样俊逸的男子,谁见了都喜欢,可不该是自己的就不该惦记。 别说这样对不起姑娘,就算是做了通房丫头,又能怎么样?生个儿子傍身?那儿子也不过是个庶子。自己糟践自己便罢了,可莫要生个庶子庶女的糟践孩子。 翠竹瞧不上她,她也瞧不上翠竹。横着眼睛等她翠竹,“夫人都没嫌我呱噪,你吵什么?” 翠竹白她一眼,花如瑾的脸都要拉到腰那么长了,还不嫌弃你呱噪?算了,随便她吧。若不是看在多年姐妹情分,才懒得拦她。随便让花如瑾处置她罢了。 翠微还是一副讨好神情的去看花如瑾,等着她发话。 “红菱下午应了我的吩咐去给二少爷送新做好的鞋子,翠竹告假去看了她老子娘。我没记得你跟我告假,你去做什么?”花如瑾声音平和,却没有任何语调。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翠微,让她不自觉的就打了一剂寒战。 “奴婢想着横竖姑娘不在屋子里,用不得人侍候。侯爷和李家少爷回来总得有人使唤,便去内书房候着了。” 她倒是诚实,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傻。 花如瑾有些哭笑不得。“书房有专门侍候的,你是我的陪嫁丫头,理该在上房里伺候。你这样做,是想要被人笑话我花家没有规矩,我花如瑾不会管教下人么?” 翠微哪里见过花如瑾冷着脸的样子,当即便下了一跳。忙跪地上叩头,“姑娘教训的是,奴婢知道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下次?若是轻易的饶了,下次恐怕就要爬上徐容卿的床了吧。 花如瑾冷眼看着她瑟缩着不停的叩头,吩咐蜜桃将人扶起来。待翠微颤颤巍巍,梨花带雨的在一旁站好了,后方才开口。“你既不喜欢在我的屋子里侍候,我便把你送去侯爷的内书房吧。”说着又挑眸去看红菱,“现下书房侍候的丫头是谁?” “回夫人的话,是个三等丫头,名叫麦冬。是侯府的家生子,自小就在侯爷的书房侍候。”红菱恭敬答着。她是这屋子里的头等大丫头,自然是对所有事情都知道的十分详尽。今日翠微做了什么她也心知肚明,本想着帮她压下去,谁知道她自己往枪口上撞。 花如瑾略略点了点头,“那便要她和翠微换一下吧。” 那是三等丫头,可翠微可是这房里的二等丫头。翠微这下彻底慌了,又扣了好几记响头,求花如瑾饶恕。 花如瑾现在是断然不会轻易饶恕人的了。“若是就这么调换了,到是平白便宜了别人。不若你去跟麦冬作伴,都侍候着罢。”说着再不去看翠微,将目光落在了红菱身上。“你寻个稳妥的人提拔上来,补了翠微的缺吧。” 花如瑾语气淡淡的,声音柔柔的,可偏就透着那么一股子不可置疑的威信。谁还敢再置啄半分?红菱只能领命,拉着想要再继续求情的翠微起来。 她若再这么不知死活的说下去,怕是连这个位子都保不住。花如瑾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她生气了,谁都能看得出来。她素来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算计她的东西,何况是她的男人。 翠微被红菱拉着往外走,正遇见一身风尘仆仆进门的徐容卿。徐容卿的目光在她们两个身上扫过,任翠微如何红着眼眶装可怜,他的目光都没有停留下来,脚步更没有停顿。(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夫妻之间 徐容卿一进门便将有些褶皱不平的外跑脱下去,递给了蜜桃,径自往花如瑾身边走去。(.好看的小说)脸上带着那么几分讨好的笑容,“夫人久等了,可是饿坏了吧?” 花如瑾情绪不高,看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了才道,“等着侯爷是分内的事,不敢喊饿。” 她的语气不佳,神态也不亲昵。可徐容卿却莫名的觉得非常开心。她能在自己面前表露情绪,不高兴的时候给自己脸色看,说明是把自己真真正正的当成了丈夫,而不是一个名义上赖以生存的摆设。 徐容卿脸上的笑容轻轻浅浅,可却让人觉得如沐浴在阳光之下一样温暖惬意。他往花如瑾身边坐下,伸手去拉她的手,攥在手心。 蜜桃在一旁看了,低头偷偷的掩唇而笑。挪揄的去看花如瑾有些微微发红的脸色。小别胜新婚,瞧着侯爷打心底里喜欢姑娘呢。 花如瑾明明是拿眼睛去看徐容卿,可偏偏蜜桃的神色就落入了她的法眼。本就觉得羞赧的她,更是觉的大囧。想将手从徐容卿手中抽出来,可奈何他拉的十分紧,不容她逃脱。 花如瑾有些急,用另一只手去推他的手臂,小声道,“有人呢,这样子羞不羞?”说着,还拿眼睛去瞧已经规规矩矩站好,低头故作木讷的蜜桃。 徐容卿才不管那些,往花如瑾身边凑去,低头伏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回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他声音低柔悦耳。语调又带着几分愧疚和宠溺。若不说还好,这一说。花如瑾竟真的委屈起来。连日来担惊受怕般的煎熬,方才孤军奋战时那种孤注一掷的绝望一拥而上,让她不禁红了眼眶。忙往后躲开徐容卿热热的呼吸,双手抵在她的胸口往前推搡他,强压着哽咽装淡定,道。“委屈什么?侯爷多虑了。” 徐容卿轻轻挑眉,眸光深沉的看着她,带着几分探究,更多的是让人觉得无法抗拒不得不深陷其中的深邃。那样的眼神。好似黑夜的江水,深沉平静。你不知道江水下面藏着的是什么,可却已经被江水打的精湿,将自己想要掩藏的一切都赤裸裸的坦露在他面前。 花如瑾觉得自己被看穿了,她的小别扭很莫名其妙。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想在困难的时候和徐容卿站在一起,想听他的安慰,甚至纵然是如此也不能得到满足。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总之只看见他似乎就安心了不少。 连齐玉衡都不曾给过这样的感觉,花如瑾莫名的就觉得有些慌乱。 徐容卿似乎很喜欢看她硬装出来镇定的表象下。挣扎不休的样子。捉着她抵在自己胸前的手,不说话,眼里的笑意却更深了。 花如瑾觉得自己眼眶一定红极了,真是委屈的想哭。自己在家为他担惊受怕,回来还要被他调戏。做个侯爷夫人,实在太不容易。 小夫妻打情骂俏,虽然徐容卿不在意旁边多一个人看戏,可蜜桃觉得自家姑娘一定觉得别扭。于是便顶着要去传饭的名头,溜了出去。 蜜桃一走。花如瑾的神经似乎送了不少。伸手就推开了徐容卿,一扭身,背对着徐容卿而坐。 徐容卿挪了挪身子,想靠近花如瑾。花如瑾一发现他这样的企图,马上又挪开。两个人这样你挪一下,我追一下,直到花如瑾被逼到软榻边缘,无路可退才算了。 花如瑾没好气的瞪徐容卿,徐容卿却不在意她的不友好。伸手揽住她的腰肢,“今晚给你赔罪。” 花如瑾翻眼瞪他,“我一直饿着肚子等你,你哪里像是个赔罪的。(.无弹窗广告)” 徐容卿笑着去挂她秀气的小鼻子,“还不是埋怨我了,方才装的像模像样的。”说着又加重了手臂的力度,“我们是夫妻,何必遮遮掩掩的。下人面前做出端庄的样子便罢了,何必同我也作假?咱们要长长久久的走一辈子呢。” 咱们要长长久久的走一辈子呢,我齐玉衡若负了你,便当短折而死。 看着徐容卿俊逸的脸庞,耳边却想起多年前齐玉衡的誓言。 花如瑾突然觉得浑身冰冷,抓着徐容卿手臂的小手不停加重力度,只将那袖子抓起了皱。男人的话信不得,若是轻易就信了,恐怕是又会死无葬身之地。 徐容卿看见她这异样的神色,十分不解。以为是自己不再的时候甘氏使了什么厉害手段。暗自下了决心,必定要将甘氏母子扫地出门。 这边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各怀心思,那边蜜桃已经引了人摆饭。 夜里徐容卿自然是想折腾的,可是得守孝只能虚着做些功夫,直到花如瑾将老侯爷留下的那个包袱给了他,他方才止住了胡闹。 黑发披散着,随便穿着一身中衣坐在窗下的长几旁边,灯影里看不清他的神情,可却让人看着刻骨的孤独。 花如瑾坐在床边上看了许久,他稳如磐石一样一声不响的坐了许久。男生痛苦时多半是沉默的,花如瑾想,这对父子的故事也许很复杂,可是父子情深她却看得出来。 虽然怕被男人的誓言骗的死无葬身之地,可作为妻子,还是要尽职尽责的。 花如瑾起身,慢慢走到徐容卿身边,在他身侧站住,只低着头去看他,并不说话。原来挡在灯影里的他的脸,已经满是泪痕。 花如瑾没来头的心头一紧,伸手抱住他的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却愿意以这样的方式给他力量,让他知道自己一直与他同在。 徐容卿先是身体一僵,而后缓缓抬起手臂环住花如瑾的腰,将脸紧紧贴在她的腰腹处,任由眼泪浸湿了她才刚换了一身干净纯白的中衣。 花如瑾就用这样的方式传达着自己的力量,而徐容卿也这样默默的宣发了自己的伤心。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可一切似乎比千言万语来的都要实际。 徐容卿哭累了,也伤心乏了,花如瑾便吩咐人端了热水,亲自用温水投了帕子给他擦脸,又给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两人方才躺下休息。 这一夜徐容卿像是个孩子一样蜷在花如瑾的怀里,头抵着她的颈涡处一直睡不踏实。 朦胧中,花如瑾听他说,“至此这世上我只有姐姐和你两个亲人了,你万万不要先离开我。” 再然后,花如瑾觉得自己的脸颊上传来一阵湿湿滑滑的触感,紧接着自己似乎被徐容卿环抱在了怀中,紧紧的贴合在一起睡去了。 徐容卿剿灭了四王党,八王也在六王和鲁王的联合绞杀下丢盔弃甲。老皇帝看着两个不孝儿子跪在自己面前,断气之前传位给了鲁王,并带着两个不孝子一起上了黄泉。 虽然遗憾的是,临死他也不能看见昭和夫人,但是听说老襄阳侯那厮也咽气儿了,心里倒是平衡了不少。 又听说,这一次之所以能够保全住鲁王,一切都是徐容卿的功劳,老皇帝便也就放弃了想要削了襄阳侯爵的念头。 鲁王顺利登基,鲁王妃顺理成章的册封皇后。而徐家就成了新晋后族,风光无比。徐容卿加封大都督,掌御林军外所有军权。而花如瑾也被册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一时间徐家风光无限。众人皆趋之若鹜,纷纷登门拜访。 花如瑾一时间成了京中女眷中的当红人物,有人争抢着讨好,自也有人挖空心思了践踏。 一时间,花如瑾也疲于应付。 徐容卿进朝堂主事,也越发忙碌起来,夫妻两个人皆是焦头烂额。家丧并上国丧一起,又不能努力造人,徐容卿委实觉得憋屈。 花家因为花如瑾的身价剧增,也在京城圈子里红火起来。花老爷本就肯干上进,今次提拔进了户部尚书,也在朝廷中有了一席不容忽视的地位。 花若瑾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江云赫本担心她那样的性子会故意拿乔,为难自己母亲。可谁料有了身孕的她像是换了一个人,性子越发沉稳温顺起来。也不在时时拿花如瑾来刺江云赫,日子一天天过的圆满起来。 虽偶尔许多时候,江云赫还是会想念花如瑾巧笑嫣然的模样,可就算是思念成灾又能如何呢?她是襄阳侯夫人,和徐容卿恩爱有加。 花盛瑾在婆婆家和苏夫人及一众小妾妯娌过招,缕缕惨败,惨不忍睹。苏誉本就对她没有心思,她又待姐姐留下的两个孩子不大伤心,惹得苏誉更加厌烦。夫妻不睦已久,基本上是见面也如同没见,两人都视对方为无物。 听说花如瑾在襄阳侯府如鱼得水,花盛瑾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 她花如瑾算什么,和她一样的出身,甚至还不如她。当年是她算计自己,才让自己嫁入了苏府,嫁给苏誉这个人渣。 她却忘了,当年自己是如何算计来的这个位子。只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花如瑾会嫁给徐容卿。若是她知道,苏誉怎么会入得她的眼睛。花如瑾欠她的,她要夺回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回家 新帝登基,照惯例是要来一次大清洗的。再加上国库亏空,贪官污吏横行,皇帝自然是要大力整顿。 这个时候的花老爷就显得尤为重要了,但是但凡是能贪污的,基本上都是皇亲贵胄,花奕一个算不得有背景的户部尚书自然是施展不开拳脚,况且他又是个惯会做好人的,自然是还需要一个雷霆手段的亲王或者是侯爷来相辅佐。 这个黑面侯爷自然挑中的便是徐容卿,徐容卿肚子里的弯弯绕没有花奕多,但是现下他是皇帝身边的第一红人,又是国舅,可是炙手可热之人。随便咳嗽一下,京城都能掀起一股风浪来。 再者,他虽年纪轻但却多年行军,性子冷淡处事果决,又素来铁面无私,最是适合这个差事不过了。 最后,老丈人和女婿搭班子,自然也有它其中的妙处。 襄阳侯府里,混日子的纨绔不少,借着老襄阳侯的名号将手伸入国库的自然也有。甘氏本来还想要撺掇二房、三房和六房的人一起来折腾折腾,可见风头正紧,也只能偃旗息鼓。 花如瑾着实是过了一段安静日子。 掐着手指头算了算,还有半个月老太太就要七十大寿了,应该好好准备准备。又想着,似乎有好些日子没回过娘家看老太太了,自然也是极为想念的。 正逢这一日大嫂子姚氏体贴的发了请帖。说是府上牡丹开的正好,请亲家女眷们去赏花。姑奶奶们自然也有了好的名头回门子。 甘氏自是不愿意参加的。这算得她哪门子的亲家?花如瑾本就够惹人生厌的了,她家里人都猴精猴精的。更是惹人厌烦。不去,反正她没有要出门子的女儿,非要拿出去溜溜。纵然是要溜,也不至于借助花家的力,她娘家父亲是名门天下的名将,兄长虽然不如父亲了不起。却也是一品将军。她娘家姐姐是隆昌侯夫人,这样的身份地位,用得着借别人的力?甘氏可不稀罕。 可二房和六房的情况可大不相同了。 二老爷是个散仙,老爹活着的身后靠老爹。大哥活着的时候靠大哥,大哥没了就要讨好侄儿。他没有进项,儿子读书又不上进,不过捐了个九品芝麻官,能赚的钱屈指可数。可在侯府富贵熏陶之下,又仗着有些身份,父子两人都爱摆谱,今日纳妾,明日打赏。狐朋狗友遍布天下,不知要吃多少酒。花多少银子。自己没有进项,花钱又似流水,自然就会将主意打到女人的嫁妆上来。 二房太太懦弱无能,被强势姨娘拿捏的死死的。一对嫡出女儿已经十四岁了,可到现在也说不上亲事。原因没有别的,但凡是门当户对的都了解襄阳侯府情况,知道二房出不起好嫁妆,可不了解贴上来的不是富商就是小官,二太太还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女儿。一时间这婚事无从说起。 甘氏又素来不肯帮忙,娘家也借不上力。二太太正愁眉不展,听到花家请客,自然是乐不得的让儿媳领着一对女儿去求花如瑾,带出去两个堂小姑给众位太太瞧瞧。 二房二奶奶领着一对小姑进门的时候,花如瑾正倚在窗边看外面大好的春色。 平白让人扰了清闲,有些不乐意,但对二奶奶总算是热络的。她还记得,当时自己大婚时,二房平二奶奶不咸不淡的挑刺模样。 今日再见,她尖利的眉目间竟有那么一副讨好的神色。花如瑾淡淡的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穿着一模一样衣服,长的一模一样的一对儿姐妹,不得不暗叹,这是个极好的嫂子。 平二奶奶说了来意,浑然不觉得自己曾经冒犯过花如瑾。花如瑾也神色如故,淡然却亲和的去拉二房两个嫡女的手,细细看着,笑道,“都是玉雕一样的美人儿,倒真是分不出那个是二妹妹,哪个是三妹妹呢。” 虽是被夸赞惯了的,可两个女孩儿脸上还是红了几分,皆低垂了眼眸不敢去看花如瑾。 平二奶奶其实最是厌烦两个小姑这样怯懦胆小的样子,不耐的翻了二人一眼,又对花如瑾笑道。“二妹妹笑起来左脸颊有个梨涡,三妹妹没有。”说着又去指花如瑾左手拉着的女儿,“这个是二妹妹。” 那自然另一个就是三妹妹了。其实她们姊妹神态上有很大的不同,二姑娘徐曼瑜看着好似低眉顺眼的顺从样子,可眉宇之间总隐隐的透着那么一股子愤世嫉俗,而三姑娘徐曼瑾却带着那么一股子自卑。 花如瑾牵了两个人的手,往外走去,上了马车,准备回娘家。 待到了花府门口时,早已经有几辆滑盖马车停着,花如瑾淡淡扫了一眼,便知那几样低调却不失典雅尊贵的是花若瑾家的,而那几辆看似光鲜夺目,实则并非上等材质的是花盛瑾的。 花若瑾嫁人后,倒学的低调了? 花如瑾嘴角微微翘起,扶上来迎接客人的仆妇,缓缓下了马车。 “老太太才刚还悼念姑奶奶呢,可巧就来了。”那仆妇满面春风,热情的恰到好处。 花如瑾笑着去看她,“妈妈辛苦了,等了好些时辰吧?” “二姑娘和三姑娘前脚儿刚进去,奴婢才刚折回来,并未等多久。”那仆妇通透的很,见花如瑾看了好几眼令两位姑奶奶的马车,便猜到她许是想要打听这个。 其实,打听不打听又有何妨呢? 她们早就不是未出阁的姑娘了,不用争抢父爱,不用争抢地位,不用争抢夫婿,她们怎么样,花如瑾何必上心? 那妈妈是自作聪明了。 花如瑾不点透。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将扶在那仆妇手上的手挪开。去找蜜桃。 蜜桃本就怪那仆妇多事,花如瑾素来都是由她搀扶着的。正不高兴。见花如瑾这样的动作,忙将那仆妇挤开,自己跟了上去。 身后跟着的二房两个姑娘也都恭敬守礼的紧紧跟着,有些拘谨,又有些好奇,偷偷去看周边不熟悉的环境。 回了花府。自然是要先去给老太太请安的。花如瑾领着两个姑娘一路走到了老太太的院子,孔妈妈早就翘首以盼等在了外面。见花如瑾来,忙不跌的迎上来。一张已不再年轻的脸笑的灿若朝阳,“四姑奶奶可来了。老太太一直念叨哪。” 花如瑾看见孔妈妈自然也是亲热的不行,上去就拉了她的手,“我日日都想着要回来探望祖母,恨不能天天在祖母跟前请安、立规矩呢。”花如瑾看见孔妈妈是真的开心,热情的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的往屋里走。 这话正好让坐在屋子里也有些坐不住的花老太太听了个正着,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可规矩不能坏了。板着脸佯装生气的样子,道,“好没规矩的丫头。不在婆婆面前立规矩,倒要来给祖母立规矩?是要寒碜祖母呢?” 老太太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来,花如瑾哪里还管的身边还有什么人,终究要看见自己日思夜想,时时惦记着的老太太。松开孔妈妈的手,就往里冲。“祖母!” 见老太太穿了一身石青色缂丝长衫,坐在紫檀木四季迎春罗汉床上,身子微微向前探着。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只带了一个酱紫金线绣祥纹的抹额。虽是素衣打扮却是精神抖擞。竟看着比离别时更年轻了呢。 花如瑾大步流星的往里走,在老太太跟前屈身行礼。老太太也是想狠了她的,哪里还管那些虚礼,伸手就拉起来让坐在自己身边。细细看着,“怎清减了不少?” 看着心爱的小孙女清瘦不少,老太太心里有些不乐意了。想来这个傻孩子在徐容卿在前线打仗时不少担惊受怕,又吃了不少委屈。 事实却也是如此,可花如瑾怎么能让老太太替自己担心。调皮的眨眨眼睛,“世人以瘦为美,孙女儿想做美人呐。” 老太太肃着脸,不妨她这么说,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怎么不知你这猴儿还会在意旁人怎么看?” “女为悦己者容嘛!”花如瑾咯咯笑着,往老太太怀里钻,一副娇怯模样。 这样子怎么看都是和徐容卿恩爱有加,老太太宽心不少,伸手去拍她的背又笑着骂了她几句没规矩调皮。然后看着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已然看呆了的两个徐家女,道,“竟知道调皮,也不知给祖母介绍介绍两位姑娘。” 花如瑾这才想起来,自己把徐家二女扔下来半天,恐怕两位很是尴尬吧。 忙在老太太身边起来身,走到两女身边。一手拉了一个,左右瞧瞧,对着老太太笑道,“孙女愚钝,分不清哪个是二妹妹,哪个是三妹妹了!”说着又拉着两个姑娘往前走了一步,亲亲热热的道,“两位妹妹来给祖母请安吧,顺便自己说说自己的名字。” 老太太蹬她,嗔笑着道,“偏你也是个做嫂子的,忒不上心。” 花如瑾满脸堆笑又往老太太身边凑去,撒娇道,“怪只怪两个妹妹像两朵漂亮无异的花儿,孙女儿看花了眼。” “你这猴儿,自己蠢笨还怪上了旁人?”老太太去点她的额头,然后笑看着两个姑娘,等她们行礼。 本来十分拘谨的两个人,经过花如瑾这样一闹到是轻松了不少。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介绍了自己。老太太素来不是喜欢热闹的,却也不冷着脸排斥,便让人赐了坐。 这方才刚坐下,外面便有人传说二姑奶奶和三姑奶奶来请安了。 老太太眉头一皱,脸上有些不高兴。 花如瑾也觉得纳闷极了,她们不是早就到了?怎么才来请安?(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比试(一) 湖蓝色帘子一掀开,即刻便看见了两抹熟悉的身影。[.超多好看小说] 虽然是出了门子的,可这两位宿敌依然难改本性,相互挤蹭着试图挤掉对方,自己先进来。 素来这种时候都是看起来比较柔弱的花盛瑾能赢的很漂亮,这一次却出乎了众人意料。 花若瑾仗着孕妇过人的体重,实实成成的一脚踩在了花若瑾的月白绣花小鞋上面,看着花盛瑾吃痛的皱眉,得意的一扬下巴便进了门。 她的小动作众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花如瑾偷偷低头掩唇而笑。老太太蹙起的眉间也瞬间舒展开来。徐家二姐妹目瞪口呆,相互看了一眼又迅速瞧了瞧众人的脸色,也带着一丝笑意垂了眼眸。 这样的场合,虽然吃了亏,但是总不能吵吵嚷嚷坏了规矩。那样大家可是要笑她失了淑女风范,暗自咬牙,一绞手帕进了门,又是笑意盈盈的去给花老太太请了安。 花若瑾因方才盛了花盛瑾一筹,心情自是极好的,连带着待人也比往日热络许多。拉着徐家两个女孩儿的手有说有笑,又很大方的赏了两人一人一个荷包的金叶子,算是见面礼。 花盛瑾自也不能落了她去,也将头上的一对点翠金簪送了去。 徐家两个女儿很少出门做客,先是推辞不收,并且有些惊慌的去看花如瑾求救。见花如瑾点点头,又说了几句让手下的话。才道了谢手下,自是欢天喜地的。 花如瑾觉得每次两个姐姐吵架或是闹别扭。自己都能捞点好处,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儿。花若瑾摆阔送金叶子。花盛瑾自然不肯罢休,便送了金簪。这些个好东西虽是她们送的,可到了徐家姊妹哪里一并都算到是花如瑾的人情。 没想到,出了门子以后,这种渔翁得利的好事还是常常能被花如瑾见着。(.好看的小说) 若是日后她有个一儿半女的带回娘家,这两个“阔绰”的姐姐也必定是争抢着给好东西的。 想到着。花如瑾竟没来由的脸红了。又抬头去看花若瑾浑圆的肚子,笑着去拉她的手细细问了几个月,起居如何的关心话。 花盛瑾今日显得有些沉默,话不多。她出门子的时候几乎是和娘家闹翻了的。自然不受老太太待见。如今看两个姊妹过的都比自己好,自然是心有不甘,一股子抑郁之气郁结于心,让她不得不猛劲儿的往肚子里灌茶。 这边说话说的热闹,老太太却是清静惯了的,须臾便觉得有些烦躁,脸上的神色便不大好了。 花如瑾便想着起身引姐妹们出去,留老太太一个人歇歇,等过一会她再偷偷溜回来跟老太太说说话。 正想着,便有小丫头悄悄掀了帘子挤进来。束手站在门口,恭敬的回话。说是大奶奶摆好了席,请姑奶奶们和亲家姑娘前面去赏花。 众人听了,便都起身走了。 花若瑾身子重,又是个好动的性子。花如瑾少不得搀扶着她一道走,而花盛瑾便携了徐家的两个女儿尽了尽“地主之谊”。 她惯会与人交往,前头走着逗得徐家两个怯懦不爱言语的姑娘时不时的也笑着调侃起来。 花盛瑾这个了不起的交往手段,是花若瑾自小最羡慕嫉妒的。瞧着她春风得意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撇了撇嘴。“瞧她,哈巴狗似的就知道讨好别人。”然后又掐了掐花如瑾的手心,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方才我们两个为什么耽搁了许久没来给祖母请安吗?” “之后来了不就好了?祖母也没说责怪。”就算不说,花如瑾也知道一定是她们两个碰上了,又对着干上了,所以才耽搁了时辰。和稀泥这事儿,小时候做了一次没得好,花如瑾就再也不做了。况且,都是出了门子的姑娘较劲儿还有什么意思。不如留点脑子回头去斗婆婆来的实际,毕竟是亲姊妹,又不在一个屋檐下,哪里就又利益纠葛了? 花如瑾想的明白,可花如瑾可想不通,她自小跟花盛瑾较劲惯了的。当下便脸色不好,赌气道,“我知道,你从不曾真心同我好,什么时候都要帮着她!” 花如瑾有些哭笑不得,“我不同你好?小时候你不写功课,是谁在先生面前替你打马虎眼的?盛姐姐牙尖嘴利,你说不过她,哪一次不是我帮你反将一军的?好没良心!” 花若瑾憋着嘴,事实却是如此。又娇蛮的跺了跺脚,“那你这次也要帮我!” 花如瑾看着她嫣红圆润的脸颊,犹带着那么一丝童稚的天真。想来,她在婆婆家的日子过的很顺遂。江夫人应该不曾为难过她,而江云赫对她也该是呵护有加的。所以,她还似那闺中小女儿一样娇憨任性,不用烦恼婆媳相处之道,不用担心自己一房被旁人吞了。便是有了身孕,也不怕有人对她腹中的孩儿下毒手。 花家的三个女儿,若说嫁的好的,恐怕只有花若瑾了。 “我帮你什么?”花如瑾收了心神,笑看着花若瑾。其实,她很羡慕花若瑾,还像做姑娘时那般自在。 “今日她带了小姑子来,我也带了我嫡亲的小姑子。席间少不得姑娘们要比试比试,借此传扬才名。”花若瑾压低了声音,眼睛直盯着前面花盛瑾的背影,唯恐她偷偷听了去。“你知道盛瑾那丫头素来会见风使舵,也最后挑起气氛。她那小姑子有一手分茶的好本事,我听说是有名师指点的。而我这小姑子,不精通那些,却写的一手好字,做的一手好画。大嫂子那木讷性子,断不会偏帮了我去,到时候你一定要帮我。偏不要她们做分茶的比试,只要姑娘们作画。” “就这么简单?”花如瑾挑了挑眉毛,她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只得花若瑾这么大动干戈。 “这事儿简单吗?”花若瑾不高兴的拔高了声音。花盛瑾可是有本事让本来是作画的比试,变成分茶比试的。 “简单,你放心吧。”花如瑾给了花若瑾一个放心的眼神。 这事儿怎么不简单?两场比试一起进行,谁擅长什么就去比什么好了。 花如瑾抬头看了看徐家的两个女儿,想着,自己既然带了她们出来,就不该有埋没了的道理。 花府的花园恐怕是这京城上下种的最好的,光是牡丹就有好多好多种,姹紫嫣红,开的富丽妖娆。花园内四面开敞的八角亭里,早就摆上了条案茶果,更有许多衣着华丽的贵妇和姑娘们围坐在一起,姚氏则领着婢女在中间忙着招呼众人。 方一走近,热烈的气氛便扑面而来。花如瑾觉得,自己好像有许久没有参加过这样的集会了。虽然每次这样的聚会都是暗流涌动,可不得不说,还是很让人身心愉悦的。 因着花如瑾身份尊贵,众人也都十分客气。从一个庶女摇身一变成了一品夫人,有人看花如瑾的眼光就有些不同了。 大家都卯着劲儿的想要挑出她一些小家子气的毛病,可不若是谈吐亦或是举动,花如瑾都没能给他们留下任何挑毛病的机会。 她笑容和煦,举止娴雅,大家也不得不承认,当年徐容卿看中了这个小庶女也是有她的道理的。 花如瑾成功的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出惯了风头的花若瑾自然是不高兴的,可想着自己还有求于人也只能默默忍着。 待花如瑾好不容易得了清闲时,便坐到徐家两个女儿中间,询问道。“妹妹们,可都有什么了不起的长处?或是善于写字作画,或是善于女红刺绣,再不然就是有拿手的乐器,又是精通棋艺?” 听她这样问,徐家两个女儿便知道,这场宴席上必是要比试些什么的。而主办方花家没有适龄要出嫁的女儿,客人们便可以大展拳脚施展才华。重点就会是放在三个姑奶奶带来的小姑子上。而她们的堂嫂花如瑾,是这群女眷们之中身份地位最高的,比试什么大概也由她来定夺。她说要比作画便没人说斗琴技,她说要评女红就没人敢说比茶艺。 这便代表了,她们姊妹在没进行比赛之前,就得了先机。 姐妹两个互相看了一眼,姐姐二姑娘徐曼瑜便细声细气道,“小时候跟着三哥学过几年画儿的,虽做的不好,但也算是最能拿得出手的本事。妹妹小时候得到过大姐姐的点拨,倒是分的一手好茶。” 花如瑾有些诧异,“你三哥会作画?”他不是个大老粗吗?怎么还会这么文雅的东西? “三嫂不知道?”三姑娘徐曼瑾显得比花如瑾还诧异,“满京城,再没人比三哥画的好呢。” “不过是三哥谦虚,又素来不喜欢那些个虚名,只十四岁那一年大伯父寿宴上同当今圣上比过一遭得了才名。后来倒也有不少人来找三哥比试,可都被他拒绝了。三哥常说,长本事是用来傍身的而不是用来炫耀的,比那些作甚?”二姑娘徐曼瑜接了话,语气中透着对徐容卿的崇敬。 不错么,徐容卿在小妹妹心中的形象很高大吗!花如瑾挑了眉尖,也有些骄傲的神态。 姑嫂三人这边说的正热闹,那边有人帮腔吵着要让少有才名的苏家四小姐来分分茶给大家瞧一瞧。(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比试(二) “比试一样未免单调,今日府上既来了这么多姑娘,想来也都是才学兼备的,不若就多开几个场要姑娘们都来比试比试。一来要咱们开开眼界,二来也要姑娘们施展施展才华。”花若瑾的声音播过嘈杂优雅而缓慢的响了起来。 她身份尊贵,一开口便得到了众人的追捧。大家纷纷很卖力的讨好迎合,又有人对襄阳侯府十分熟悉,自然知道那两位姑娘所擅长是什么,便提议要比试作画和分茶。 本朝饮茶之风盛行,但凡是大家闺秀都有几分分茶的本事。有人的本事大一些,有人的本事小一些。这些都要归咎于姑娘们平时的学习态度,有人刻板规矩认真学了一手好本事,有人就擅长浑水摸鱼觉得长本事不如长的美。在这种要露脸的时候那面就吃了瘪。是以,有人兴高采烈跃跃欲试,有人则是悻悻然的愤恨不平。 花如瑾微笑着对京兆尹夫人点了点头,表示谢谢她替自己开了这个头,这个小人情她自然是记下的。因为这一个微笑,那京兆尹夫人更加卖力起来,甚至不惜要让自己的两个女儿出去陪衬一下,一个比试了作画,一个比试了分茶。 花若瑾其实对花如瑾这样的帮助并不满意,她想的就是不让花盛瑾的小姑子苏四姑娘出头,要的就是她完全没有表演茶艺的机会。她往花如瑾身边凑过来,十分不满意的低声道。“你明明答应我的,又想要刷什么花样?”一面说着。眼睛不经意的扫到花如瑾身边规规矩矩坐着的徐家两个女儿,似乎是有所觉悟。 花如瑾很无耻的咧开嘴角。给了她一个灿若朝阳的笑容。“我家的两个妹妹总也不能白来不是?” 花如瑾其实觉得自己有点恶心,刚才她看着花若瑾得意洋洋又骄傲自在的样子,突然就想到儿时自己是如何在她的压制和挑拨拿捏下过的异常艰辛的。她不是有权有势以后想要返回去踩她一脚,以寻思报复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是觉得,自己既然有了现在这样的身份和地位,为什么还偏要活的像个小庶女一样处处要奉承别人。看着别人的脸色? 她花如瑾就想好好的当一回自己,不用顾忌着会不会被人踩在脚底下像撵一只蚂蚁一样碾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自自己有这样的条件的情况下。 花若瑾却觉得花如瑾和花盛瑾一样恶心人。就是和自己过不去。胸口好像有火在烧一样,连带着瞪了花如瑾好几眼才缓缓的消了那能波及腹中孩儿安慰的火气。 花如瑾看了一眼她浑圆的肚子,没记错的话已经有六个月了。自己怎么能惹一个孕妇生气,伸手握着她的手轻轻拍着。轻声安抚着,“都是我的姐姐,我若压制着盛姐姐一味的偏帮你岂不是要让旁人笑咱们花家姊妹不睦?这是丢家族的脸,祖母和父亲知道了定不会饶了我们。虽然现在咱们都出了门子,不可能被禁足或者谁被打手板,可一把年纪了被爹爹抓着教训几层厚的脸皮能顶得住?” 花若瑾眼珠转了转,出门子前姐妹小打小闹无非都是些小孩子玩意争宠抢夫婿罢了。可一旦成了家做了别人媳妇。在婆家可也是要娘家给撑腰张脸面的。虽然非常不服气也非常嫉妒,可不得不承认花如瑾现在是姐妹中地位最高的,不若是哪个府都得看看这新晋侯夫人的面子。同她置气对自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而花盛瑾么,她已经过的很悲催了,自己不若高抬贵手放她一码。反正看今天这个架势,他们两家的姑娘谁都别想将风头出过徐家的两个。 当然,别人也是这么想的。其实不用比试结果已经出来了,没有人敢越过徐家这两个姑娘的。 很多人都猜想。姚氏今天请客为的就是讨好这个做了侯夫人的小姑子。为客之道便是要正确揣度东主心思,不要压过人家风头,不要惹人家生厌。 姑娘们都是深宅中教育极好的,性情虽然不一,可是眼力却都是一样好的。 姚氏张罗着准备笔墨纸砚,又取了茶艺用的小几、茶具,每一件都是一模一样的,做不得假也动不得手脚。 “有这样热闹的事情怎不等着我来就开始了?”一切准备就绪时,亭子外面传来一阵清脆中带着尖刻的声音。 众人都扭头去看,花如瑾的眉间在转过头的时候忍不住蹙了起来。 真是冤家路窄呢!那穿着石榴红对襟小褂,系着翠色缠枝葡萄长裙一脸骄傲的人可不就是文惜玉。她左手牵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儿,衣着鲜亮人却是畏畏缩缩一直低垂着头瞧不见脸上的容貌。她局促不安的迈着小碎步紧紧贴着文惜玉,那可怜的小家子气都比不上簇拥在她们后面穿着一样粉衫兰裙的婢女们有气场。 那姑娘花如瑾也认识,可不就是自己前世的小姑齐玉珍,小时候是个活泼的孩子,常跟在花如瑾身边凑趣儿说笑。今日竟是这般畏畏缩缩,相来齐家是让文家拿捏的狠了。花如瑾腹中非议之时姚氏已经热络的迎了出去请文惜玉进来坐。 文惜玉傲慢成性,又生的尊贵是被众人簇拥着惯了的。今日父兄战场上立了功,丈夫又年纪轻轻进了内阁自然是更加傲慢。他理所应当的觉得自己应该是这场集会的中心,于是就瞧上了坐在中心位置的花如瑾身边那空位。引着自己小姑子同大家见过理之后,便不客气的坐到了花如瑾身边,还很专业的用腿和臀的力度将花如瑾往一旁挤了过去。 花如瑾心中十分不爽,可脸上却还是带着轻轻浅浅的笑容,扶着一旁气的之反白眼的蜜桃的手,往一边挪了挪给文惜玉让了地方。又很优雅的直接将她无视掉了,去拉齐玉珍的手,“好标致的姑娘,今年多大了?”一面说着,又一面让蜜桃搬了一个绣花小墩子放在自己身边,请齐玉珍坐下。 若是没记错,她今年应该是十四岁。自己身亡那一年,她正是七岁。 齐玉珍很少参加这样的场合,被花如瑾软软的手拉着莫名觉得心里一阵暖洋洋的。偷偷抬眼去看花如瑾,见她生的美丽端庄又透着那么一股矜贵亲和,不自觉的也有了亲近之心。速速低了头,应了一声。“回夫人的话,珍儿今年十四了。” “明年就要及笄了呢。”花如瑾看着她心里说不上的感慨。 齐玉衡比齐玉珍打许多岁,最是疼爱这个小妹妹。当时他们两个就常常商议着,待玉珍长大了一定给她添妆,寻一个好人家。当时花如瑾就想,只要齐玉珍能寻一个像齐玉衡那样温柔体贴有懂礼上进的夫婿便也一生无求了。可现在想来,多么讽刺。若真嫁了齐玉衡那样的丈夫,真不知道齐玉珍有没有她这么好命,还能重新再活一次。 扯远了,花如瑾赶忙收回自己的思绪去看脸颊绯红一片的齐玉珍。听见文惜玉在一旁咋呼,“这都是要比试什么呀?” 姚氏温吞待人客气,便笑着回了话。“不过是茶艺和画技罢了,谈不上什么比试就是姑娘们凑在一起热闹热闹。” “我最喜欢热闹了。”文惜玉挑着眉毛,显得十分兴奋。推搡着木讷拘谨的齐玉珍,“玉珍,你不是自小在江南跟着名家学过这分茶的本事?不若今天也展现展现,要咱们瞧瞧这大家教出来的有什么不同。” 齐玉珍胆小懦弱,又素来不出门做客。纵然是有七分的本事要是当众展现也就只剩下四分,当即便紧张的抬眼镜去看嫂嫂,诺诺道,“嫂嫂,珍儿那些雕虫小技不敢在各位夫人、姑娘们面前献丑的。” “怕什么,不过就是图个热闹!”文惜玉好强张扬,最受不了的就是齐玉珍这样懦弱胆小的。语气强硬中不免带了几分厌烦,伸手摘下了自己头上的百鸟朝凤点翠簪子往面前的桌案上一拍,“我出个彩头,今日谁要是得了第一就将这个当了奖励送了。” 花如瑾挑眸去看那价值不菲的簪子轻轻笑了,“咱们有两场不同的比试呢,夫人这一个哪里够。”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上的一对羊脂玉镯退了下来,漫不经心而又轻柔的放在了作案上柔声道,“我也凑个热闹,两场比赛应了的便各的一个手镯。” 文惜玉张扬过度,不知情况就夸下海口,以为自己头上的金簪多么矜贵,可再看花若瑾那做工精良的羊脂玉镯顿时便是捉襟见肘。恨恨咬了咬牙,又将手腕上挂着的翡翠镶金的镯子摘了下来放在桌案上。 花如瑾带了头,众位夫人们也都倾囊捧场。这一出手就是两件上好物件儿,如何不心疼?众人虽面上不说,可私下里都暗暗骂了几声娘,责怪文惜玉多事。 文惜玉做女儿的时候也曾来花家做过几次客,常更花似瑾对着干。花若瑾最是讨厌她的,见花如瑾给了她排头吃,也一扫方才的阴霾高兴起来跟着凑趣一并放了两只金钗。 一时间一切准备就绪,比试就正式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拆台 齐家也是书香世家曾经也是望族,不过到了齐玉衡父亲这一代就已经没落了,再也没有上好的聘礼去说一门世家小姐,是以便娶了江南商户家的女儿——便是齐玉衡的母亲。[] 没人鄙视商户之家,且大户人家的小姐也多是知书达理的,只不过齐玉衡的父亲点子不正,娶进家门的媳妇不仅胸无点墨还霸道跋扈。齐父因怕女儿也被教养成那般模样,素来知道花如瑾知书达理且才学兼备,待她一入门齐家便将教养小姑这件重任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花如瑾当时也算尽心尽力,因是对齐玉衡一心一意自然也一心一意待她的妹妹。齐玉珍一直被花如瑾教的很好,直到她遇害身亡齐玉衡又娶了文惜玉后齐玉珍便养在齐玉衡身边,他自然也是找了专门的女先生教着。所以,这齐玉珍其实是有两把刷子的。 众人铺陈开来各就各位,或是执笔或是研磨。因都是些世家小姐,身边少不了有人侍候着。有胸有成竹觉得自己定是能胜的,自然是露出一副骄傲神色,不时挑着眉眼挑剔侍候不周的婢女。有的知道自己不过是凑个趣,娇气巴拉的让婢女挽着袖子自己拿拿样子。只有齐玉珍不慌不忙,身边既不要别人侍候,也不张望去瞧旁的,自己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专心致志的作画,就好像她此刻并非是同人比试,而是在自己的闺房有感而发临窗作画。 不若是执笔,运势亦或是着色都做的有模有样并端庄大方。 花如瑾端着茶细细看去,她的沉着稳重到是和齐玉衡如出一辙。反观徐二姑娘,瞥见对手如此强大显然已经失了分寸,一副红梅映雪只见图形不见神韵。她很沮丧,悻悻然的放了笔去看一样缓缓将笔放下的齐玉珍。 她善于做人像,那画中女子一身大红媳妇,凤冠霞帔加身,美若天仙,笑容灿烂。[.超多好看小说]只看看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众人皆在赞叹之中,唯有花如瑾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身边似乎有冷风袭过,透骨的寒意侵袭而来。 那画中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花如瑾前世的样子。 “好标致的姑娘,不知齐姑娘所画之人是谁?”姚氏忍不住赞叹出声,上前细细去看那画中之人。 文惜玉此时也探头来看,煞是变了脸色。一双眼睛冷飕飕的盯着齐玉珍,似乎要将她千刀万剐一样。 齐玉珍却仿若不曾看见一般,只对着姚氏微微行了一礼,柔声道,“这位是我父亲至交好友罗世伯家的姐姐,名字叫罗诗诗。我所画的便是她出嫁那日的情景。不满众位伯母、婶婶、嫂嫂、姐妹们说。我这一手丹青的本事便是这位姐姐亲手教授的。她不仅生的貌美才高,更是知书达理最温和不过的,只可惜天妒英才,不过成亲三年便去了。”本是柔柔的声音一沉,又道,“走时腹中正怀着七个月的身孕。” 本来深闺寂寞,众人都爱听八卦,于是便有好奇者拉高了声音询问。“可怎么过世的?” “举家乔迁时在路上糟了水贼,她的夫婿和婆婆狠心扔下她不管,任由水贼在她怀有身孕的时候被糟蹋,并投了江。”她的声音沉着镇定,声音不大,却犹如一道响雷,众人皆是瞠目结舌。 多少夜里花如瑾都梦到过那惨烈而无助的画面,她记不得那些水贼可怕的嘴脸,但却记得他们粗糙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时那种痛苦难堪的感觉。更记得自己挣扎跳入江水中,被冰冷和绝望紧紧包裹着的感觉。 她记得自己声嘶力竭的呼救声,记得火光中齐玉衡匆匆瞥过来的目光,和最后决然离开的背影。(.无弹窗广告)她被世界上最信任和爱慕的人抛弃了,那种无比巨大的打击让她整个人木然的再没有了只觉,她不停的追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悄无声息的就变了? 直到重生后,听说他娶了文惜玉又自称自己从未娶过妻子后方才恍然大悟。 她出身畏寒,不能给他一个光明的未来。他是那么才华横溢。有那么远大的报复。他沉着睿智,若是给他机会,便是这天下握在手中又有何难的? “是什么样的人家,竟是这么狠心,遭天杀的!”人群中不知是谁,愤恨出声。 大家都将目光落在了齐玉珍的身上,紧紧的盯着她等着下文。文惜玉已经是脸色惨白,她从没见过花如瑾的前世,今日一看这画像,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齐玉衡坚持要纳香梨为妾,原来她们眉宇之间竟是那般相似。抬头去看那个心里从不把自己当嫂嫂,受了自己照拂却试图想要在众人面前给自己难看的齐玉珍,便气不打一处来。 扯了她的衣袖,怒道,“好端端的,怎么嚼起舌根子了?这可是大家小姐该有的作为?” 齐玉珍不说话,扫过文惜玉的目光中狠戾和憎恶转瞬即逝,她低垂了头,小声道,“嫂嫂莫恼,我知道错了。” 她不反抗,却是这么乖觉的认了错,更让文惜玉气不打一处来。她若是顶撞自己,那便大有理由收拾她,可她这么软软诺诺的就认错了,一腔怒火根本无从宣泄。 众人也觉得忒没趣儿了些,花如瑾看着文惜玉涨的红紫的脸心中暗爽不已。对齐玉珍道,“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齐家妹妹节哀吧。那位姐姐若是好人老天定不会让她就这么冤死,而那害死了她的人定也会得到报应。” 齐玉珍听了花如瑾的话,突然抬头去看她,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炯炯有神。“其实,真正害她的人并非是她的夫婿和婆婆,总之她的夫婿是万万不想害她的。他们自小青梅竹马,感情最是要好的。嫂嫂……不……罗姐姐过世后,罗姐夫魂不守舍了好久,生不如死的样子看着人心疼的紧。若像夫人说的,真的有因果报应,那真正的罪魁祸首必是逃不过的吧?” 齐玉珍一面说着,一面有意无意的去扫了一眼文惜玉。那一句不知是真的说溜嘴了,还是有意说的嫂嫂让众人敏感的神经继续紧绷起来。那有意无意瞥向文惜玉的目光,也着实惹人深思。 文惜玉是罪魁祸首吗?若是齐玉衡当初毫不犹豫的回来救自己呢?结果又怎么能是她变成孤魂野鬼,居住在别人的体内。他犹豫说明在他心里自己并没有前程和功名重要,是啊,女人在男人心里永远比不得父母兄长和仕途前程,这点子自知之明花如瑾还是知道的。可她还是不能轻易原谅齐玉衡那样的背叛,不想他现在和文惜玉过的那么幸福。 花如瑾点了点头,回齐玉珍的话,“自然是逃不过的,岂不知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说着又看向文惜玉,笑着问道,“齐夫人,您说是这样的吗?” 这个襄阳侯府人知道什么?文惜玉浑身一颤,脸色十分尴尬。她不说话,花如瑾便又笑着去问齐玉珍。“我倒是好奇的很,那罗家平白的丢了女儿他父母兄长就不去找么?” 她是独女,父亲母亲不可能不去找她。可待她重生时,罗家就好似从未存在过一样,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齐玉珍其实是知道其中内幕的,道,“夫人难道不知,做伤天害理事情的人多少都是有些手段的,我那姐夫家和罗姐姐家是世交,那罗家怎不去寻?只是罗姐夫又娶了名门贵女,这些棘手的事情自然是要岳丈家处理了。我并不知罗伯父伯母的下落,可多半,也是随着罗姐姐去了吧。” 花如瑾觉得自己此刻似乎要炸开了,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往头上涌。文惜玉和齐玉衡这对狼狈为奸的混蛋,竟是这样灭了她罗氏满门么!若说只是爱情的背叛,她成为他踏上高位的牺牲品或许她可以忍耐,用缓慢而有力度的手段给他惩罚,可今日知道了这么惨烈的真相,她很想一巴掌就拍死这对狗男女,甚至连根拔起襄阳侯府。让他们再不能为非作歹! 花如瑾的脸色惨白,众人都觉得讶异。她忙收回了情绪,道,“或许,你那个罗姐姐并没有去世也说不准。”可她的父母,却是真真的在这个世界消失不见了。 齐玉珍悲悯的垂了头,“怎么会呢,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投江的。那时候,若是我同她在一条船上,就是拼了死也会救她的。” 她觉得母亲讨厌极了,分明就是算准了要害死大嫂,所以才早早的将她安置在了别的船上。 花如瑾很感动齐玉珍对自己的真情,眼眶红了红,拍了拍她的手。“人各有命,这公道若老天不讨回来,你罗姐姐自己也必是死不瞑目的。”花如瑾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狠戾,然后又看向旁人,“瞧咱们话扯了太远了,齐家妹妹的画儿做的最好,这头筹该给她的。可不知大伙瞧着,这茶艺上,是哪个姑娘更厉害些?” ====== 亲们去顺手戳一下新书吧,撒点票啊神马的。 这篇文文下面要进入一个大高潮,基本上也快要到收尾的时候了。其实我一直觉得写的不过瘾,因为前一阵的事故让我有些波动,直接影响了写作。好多应该详细写的东西都写不出感觉了。我其实很不满意这篇文,而且觉得写的很吃力。囧啊囧。 不牢骚了,大家记得去戳新文《双嫡》本土重生女徒手pk外来空间穿越女的故事。(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暴食 别人自然会说,茶艺最精者是徐三姑娘。而且徐三姑娘也确实是实质荣归,能在最后一次幻化出福禄双至四字,最终让大家赞叹不已。 花如瑾看着羞涩低头接受众人夸奖的徐三姑娘,也觉得脸上十分有光,看着她接了众人拿出来的彩头把荷包塞的鼓鼓的委实羡慕不已。反观一旁的徐二虽是没能似妹妹一样出风头,却也是笑着看妹妹被众人追捧。虽然花如瑾不知道她心中到底是作何感想,可到底人家面上是做的十分周到又大度,不得不令人佩服,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气度。 再去看自家的两个姐姐,依旧斗鸡眼一样眼神厮杀。花如瑾抚额长叹,这两货彻底没救。 这场比试结束了,众人也都该散的散了。齐玉珍今日这样拆了文惜玉的台,估摸着回府必定是一顿皮鞭沾凉水。 要是因为自己让这小姑娘受了皮肉之苦,花如瑾可过意不去。 于是在文惜玉恶狠狠的拉着齐玉珍告别的时候,花如瑾笑意盈盈的对文惜玉道,“我最爱丹青,齐家妹妹如此高才委实令我佩服敬仰。若是有空我必定递上帖子请妹妹来府里坐坐,到时候我们姊妹也好切磋切磋。齐夫人到时候可也要陪着一道来啊,说起来咱们两个的娘家还算是亲戚呐。” 花老太太娘家和隆昌侯府有着拐了好几道弯子的亲戚,貌似隆昌侯夫人要尊称花老太太一声表姨母,但是这个表,表了多少倍开外花如瑾就不知道了。 文惜玉听着花如瑾的话皮笑肉不笑的应了,转头抓着齐玉珍就往外走。齐玉珍不住回头对着花如瑾频频点头,目露感激之色。 花如瑾邀请齐玉珍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告诉文惜玉不要为难齐玉珍,虽然花如瑾不能插手管他们的家务事,可是若是不小心向外散播了隆昌侯府嫡出大小姐苛待小姑,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知道三人成虎,流言蜚语虽是起于平地,却能杀人于无形之中。 文惜玉身份地位很尊贵。但饶是再尊贵也尊贵不过国舅夫人。花如瑾的丈夫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大将军,姑姑是皇后,满京城的打听现在谁还敢欺负花如瑾。就连花老爷看见花如瑾都要讨好的点头,更不要说别人了。 文惜玉觉得很郁闷,齐玉珍这丫头看似老实八角的。可平日里必定是会勾三搭四,如若不然如何就在今日一见就和花如瑾一眼万年了?文惜玉愤恨不平,转头去看一旁的齐玉珍低眉顺眼的哪里还是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模样,又让文惜玉的邪火死死的憋在了肚子里无从发泄。 丫真是连欺负人都很低调,文惜玉扶额很想就地倒下,要给她说一门什么样的亲事才能让她收点教训呢? 她很抑郁,齐玉珍却是很欢脱。 花如瑾许是看见文惜玉吃了瘪,也许是因为跟老太太久别重逢,总之她心情十分好。连带着晚饭也多吃了好几晚。 徐容卿每日都很繁忙,常常要很晚才能回家,今日却是回来的极早,正赶上花如瑾还未将晚饭吃完。 徐容卿趁着脖子看一桌的丰盛菜肴已经是风卷残云,再看花如瑾红扑扑的小脸蛋便知道媳妇吃的很欢脱。 “侯爷可用过饭了?”因为心情大好,花如瑾也十分热情。恋恋不舍的将碗筷往下去迎接徐容卿,引着他去净手。“侯爷今儿回来的真早呢,本还吩咐着让小厨房候着。等侯爷回来看看要准备些什么,可巧儿现下就回来了。” 花如瑾很少这么话唠,徐容卿讶异的看着她。“你回娘家惹祸了?”这么殷勤,必定是在娘家惹火了,等着他这个做夫君的给善后。徐容卿很欢脱的想着,突然觉得很兴奋,他要在她面前一展雄风了啊。 “惹什么祸?”莫名其妙嘛,她是那种惹祸上身的人么?花如瑾撇撇嘴,又跟着徐容卿往外走。 “没惹祸?”徐容卿不信。上下仔细打量着花如瑾。这小妮子今天面色红润起色好,保不齐是吃了什么补品,于是就往桌上的菜肴看去。却也不过都是些家常饭,并不见什么珍贵的药膳。疑惑的神色少不得就又重了许多。 花如瑾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坐在榻上又问道,“侯爷若是没用饭,便要他们在摆一桌新的吧。”哪里等徐容卿回话,花如瑾就又张罗开来。“蜜桃,去看看厨房的冬笋乌鸡和山药鲫鱼好了没有。”说着又转头看徐容卿,“侯爷还想吃些什么?” “这两样便极好了。”都是他爱吃的,少不得眯着眼睛宠溺的揉了揉花如瑾柔软的秀发。“陪着我坐会儿。嗯?” “我还得陪侯爷吃呢!”花如瑾笑嘻嘻的看着徐容卿,又对蜜桃道,“再给我添一碗饭来。” 徐容卿看着那只被花如瑾吃的只剩下几粒米的碗递了出去,讶异不已。这丫头素日里因为怕身体发胖,只吃很少的饭,今儿是怎么了?自己方才看她碗中情景因为她已经吃饱了。 蜜桃犹豫不决的看着花如瑾,小脸涨的红红的。姑娘这已经是吃了第三晚饭了,再吃下去定是要存食的。这是晚膳不比早膳,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可如何是好啊。可她不知道该不该开头劝劝姑娘,徐容卿就在旁边,若是劝着姑娘别再吃了,岂不就是变着法的说姑娘是个贪吃鬼?忒有损形象。 “愣着做什么呀?快去呀!”花如瑾又推了推手里的碗,往蜜桃面前凑了凑。 蜜桃飞快的扫了一眼徐容卿,忙低头接了往外走。 一出门瞧见在外面给小丫头们训话的红菱,便是迫不及待的将人往外头拖。 红菱被她搞的莫名其妙,无端端被打断了训话,一面往外走一面还不忘回头对小丫头们嘱咐着不许她们乱跑,回头还要训话呢。 年纪大一点的见她走了即刻就换上一副懒散样子,几个才留头的自然是忌惮红菱的,都怯懦着不敢抬头。 “慌里慌张的这是做什么啊?”好不容易被蜜桃拉到了院子里那颗老槐树下,红菱扯了扯自己被她抓皱的衣服,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也都是快要嫁人的年纪了,怎么还是这么莽莽撞撞的?难怪姑娘疼她的紧,明明就是个小孩儿性子。 蜜桃可不管她现在心里想什么,语气是什么,脚丫踩着老槐树上稀疏落下的叶子影上跺了两下,“红菱姐姐快想想办法去劝劝咱们夫人吧,这一晚上她连着吃了三碗饭了,竟还要续碗。夫人身子娇贵,吃这么老些东西,哪里能刻画得了,若是存了食可怎么办?侯爷在屋子里我不好直言劝的,姐姐脑子好,又素来懂进退知道如何婉转着劝人。你快想想办法呀。” 蜜桃表情焦灼,不停的拉着红菱的袖子拽着。红菱细细的眉尖儿蹙了起来,“我也觉着夫人今日反常,连着劝了好几次了,夫人只说是肚子太饿了要多吃些,咱们做奴才的总不能抢了饭去。”说着又叹了口气,“若还没出门子,到是有老太太看着。” 花如瑾是个有心事不爱说的,平常遇到委屈的事儿不说也是胡吃海喝一顿,然后任由着肚子难受一晚上折腾的自己死去活来然后才能在身体的疼痛上缓解心中的郁闷。老太太最是知道她的脾气,每次见她这样的时候都要从旁看着,并教着她败家的去砸一些带响儿的东西,或者是跑到花府那片梅林子里面侯上几嗓子,之后花如瑾的心情也就真的好了,又和老太太说说笑笑。 想到这,红菱又皱了眉毛去问蜜桃,“今日回门子可预见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 “没有啊。”蜜桃摇头,非但没有不高兴花如瑾还高兴的很呢。 一时间俩人都对于暴饮暴食的花如瑾没了折,只将希望寄托在了徐容卿身上。 徐容卿虽然觉得媳妇不该这么大吃大喝,可瞧着她吃的高兴便也由着她去了。别的不打紧,偏后来的一盘鹿肉害苦了花如瑾,夜里便闹了起来,肚子胀的难受。 徐容卿看她可怜巴巴的缩在自己怀里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抬手往她浑圆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哪儿有你这么没名吃的?满京城的打听,谁家的夫人小姐似你狮子大开口般也不怕人笑话。”一面恨铁不成钢的蹬她,一面吩咐去请太医来。 花如瑾疼的满头是汗,却还是挣扎着去拉徐容卿的手,哭腔道,“若是真请了太医来,倒真要被人笑话死了!” 瞧她可怜巴巴的样儿,徐容卿很是心疼。可咬了咬牙决定给这个小东西一点教训,板着脸道,“快去请太医。” 话音一落便有人跑去办差了。花如瑾看着那悠悠被放下来的门帘,羞恼的将脸埋进了徐容卿怀里,“我没脸活了!” 徐容卿好笑的看着她柔软的身子在自己怀里缩成一团,不怀好意的掐了掐她的小屁股。“要你下次再没命的吃!” 高兴吗,又不能载歌载舞的也不能跟别人说,还不行吃啊!花如瑾很委屈,埋在徐容卿怀里继续嗷嗷叫。 直到太医来诊脉才勉强带了点端庄的样子坐直了等着看病。 老太医煞有介事的把脉后,嘴角抽了抽想笑又不能笑的样子陪着他一脸的褶子好笑极了。 “怎么样?内子无甚大碍吧?”徐容卿迫不及待的去追问,样子焦急不堪。(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有喜 不过就是吃撑了,能有什么大碍?老太医捋着胡子低垂着头,状似思考实则是忍笑忍的十分痛苦。(.) 徐容卿看他这样更是焦急,连连追问下那老太医才悠悠开了口,“无甚大碍,夫人是有喜了。” “有喜了?”花如瑾和徐容卿异口同声,一个是满脸惊讶,一个则是兴奋不已。 徐容卿高兴的很想把花如瑾扑倒,但还是得先笑容满面的等太医开了保胎和消食的方子,然后让人带着下面去领赏。 花如瑾靠在床上看着他忙忙碌碌的样子,心里突然觉得很不踏实。轻轻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头靠在紫檀木床边上发呆。 上一世自己刚刚有了身孕的时候,齐玉衡也和徐容卿一样的高兴。欢天喜地的,因就要做父亲了还特意请了同窗好友来家里做客吃酒。并且悉心的照顾着她的饮食起居,又另外又不顾财政拮据和齐母的阻拦,自外面买了两个妥帖能干的小丫头悉心照顾她。花如瑾若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去摘了来给她。 每日晚上会亲自的打了热水来给花如瑾洗脚按摩,会小心翼翼的搂着她在怀里,给她讲外面的奇闻趣事儿,教她练习丹青,并画好多漂亮娃娃的画像放在屋里,希望他们以后也能生那样一个好看的娃娃。 齐母刁钻刻薄成性,见儿子如此宠爱媳妇又特地想向她请了恩典求花如瑾可以免了晨昏定省只好好养胎。齐母面上答应儿子。背地里却处处拿捏掣肘花如瑾,仿佛富若是她过的顺遂舒心自己就痛苦难熬。 齐玉衡后来知道以后。虽然心中十分愧疚,可百善孝为先的思想根深蒂固。他也不得不像母亲低头。并软言安抚花如瑾,孝敬母亲是儿女分内的事情,花如瑾当时是个软善性子,便是婆婆欺负自己也不会真的采取什么措施来保护自己,况且她觉得齐玉衡带自己极好,不该让他为难。便又开始日日侍候在齐母身边。直到他们举家乔迁在客船之上时她还依然恪职尽守的侍奉婆婆,端茶倒水不曾怠慢。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母子还是黑了心的将她置于死地。男人对女人的好,似乎永远都在毫无利益冲突的前提下。 花如瑾看着坐在自己身边十分紧张又十分兴奋的徐容卿。一时间百感交集。他待自己这般的好,会一直好下去么?若有一天要牺牲自己来保全他,他会像齐玉衡那样毫不犹豫的抛弃自己么? 花如瑾的小手默默的攥成了拳头,她知道她因为齐玉衡伤害了自己而去怀疑猜忌徐容卿,对于徐容卿来说是不公平的。可这世界又什么时候公平过呢?她前世向来好德施善,孝敬公婆,爱慕体贴夫婿,可最后又落得怎样的下场呢? 她毫无防备所以才遭那样的劫难,既然重新活了一次,总该要学会保护自己。 她本是柔软的心肠那样一点一点变的僵硬起来。可对面抱着她软声细语的徐容卿却丝毫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 他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端了消食汤喂她喝,哄着她躺下,紧紧的将她楼自怀里,夜里不知起了多少次为她将登开的被子盖好。 徐容卿虽然从不知花如瑾每一日心里到底想什么,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会常常神情恍惚,更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时刻都对别人有所戒备,便是对他也是有几分疏离,不敢全心全意的依靠。可他却觉得。她却是害怕自己就应该越是尽全力护着她周全。 夫妻之间交往,本就是在不停的交流磨合之中一步一步更加深入的了解对方,信任对方,尽自己的力量来让对方过的安逸幸福,这样才能有一个牢固的关系抵抗这小小空间之外的侵袭。 这也许无关乎爱情。 徐容卿对花如瑾有好感又欣赏她,觉得她能够胜任这侯府主母的位子,身份又低调的恰到好处。他娶不到比她条件更合适的女人,所以就在她不曾应允的情况下将她拉入了自己的生活。而这生活却是那样的水深火热,暗流涌动。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希望他们出错,希望他们垮台。甚至还不知有多少人要算计花如瑾肚子里的孩子。他是男人,既然给了她一个名分,就得给她一个安稳。虽然很多时候女人和内宅的战斗他插不上手,可起码他会在精神上给她支撑,让她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论什么时候都要站在她身边。他们是在共同努力,来抱住这宁远侯府,来让他们的生活更加美满幸福,让他们的孩子能够在比较纯净的环境下幸福的长大。 也许是因为知道有了身孕而回忆起了前世的种种,花如瑾夜里睡的极不安稳。那个已经很久都没出出现的噩梦再次纠缠着她不肯放手,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如同她前世肉体一样毁灭掉才肯甘心。 那一夜水面上起了风,天极冷,船舱里燃了火盆。齐母斜靠在软榻上舒服的烤着火,等着侍候在一旁的花如瑾剥瓜子给自己吃。这本该是十分惬意的,可她一双透着精光的眼睛却瞪的老大,左顾右盼似乎是在等着什么。偶尔还会不耐烦的看花如瑾一眼,催促她剥瓜子的速度快一些。 花如瑾站在一旁,身上已经起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她生的纤细较弱,肚子便显的极大。她很吃力的站在一旁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更加奋力的去剥瓜子皮,连修剪精致的指甲也披了几个。她不能喊疼,也不敢喊累,侍候婆婆是儿媳的本分,她应该尽职尽收。 梦里的画面是那么清晰,花如瑾微微蹙着眉头,指尖的疼痛似乎已经传至了心里。她紧紧蹙着眉头,不安的在徐容卿的怀里扭了扭,嘤咛一声转了个身。正好将头枕在了徐容卿伸开去搂她的手臂上,脸贴上了他坚实而温暖的胸膛。 仿佛梦里那离她很远的火盆的热量传到了身体里,她放松了神经,渐渐的舒展了眉头。徐容卿本就没有睡熟,被她一连串的动作更是弄的睡意全消。接着外面微弱的灯光,看着怀里睡得十分纠结的花如瑾,忍不住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一下一下轻柔而又卖力。 花如瑾的梦中画面突然变了,船舱里突然就剩下她自己,外面不停有男人的嘶吼声和女人的尖叫声。她害怕极了,可是齐玉衡告诉她她有了身孕不该向外走,他带着人出去看个究竟先送齐母出去然后回来接她。 她不敢走,也相信齐玉衡一定会回来救她,于是便焦灼不安的等在屋子里。嘶吼的声音越来越大,错乱的脚步声不停的在门口响过。她害怕极了,可是又不敢出去看个究竟,只能不停的抚摸着肚子,在心里和宝宝说话,要他能够给自己勇气,并且下决心一定要保护好孩子和自己。 后来有人破门而入,那样高大的身躯是她从未见过的健硕,脸上的表情也是她从没见过的凶狠。她被用力抓住手臂拖了出去。外面火光冲天,都是拿着火把四处扫荡的水贼,没有一个他们齐府的人。 她被人将双手反剪到身后,然后一把推倒在船舱之上,腹部传来钻心的疼痛,她看不清眼前的状况,可是觉得有人在抓住她的脚踝一直往后拖,她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爬到了护栏边,向疯了一样的爬了上去。她不停的呼救,可是身边只有放肆的笑声却没有她熟悉的声音。明明齐玉衡说过,会回来接她的,可是再她跳入冰冷的江水中的前一刻,却清晰的看见他正坐在前面不远处的小船上像这边张望。他没有想救自己,而是在眼睁睁的看着她浑身是血的跳入江水之中。 那种冰冷而绝望的感觉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越沉越深越来越疼的时候,她突然从梦中惊醒,猛的坐直了身子。 徐容卿也紧张的跟着坐了起来,询问道,“怎么了?发恶梦了?” 花如瑾仿若未闻一般,只是呆呆的坐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浸湿的中衣渐渐开了散发出的冷意让她回过神来,眼珠转动见发现自己正坐在新婚的床上,而徐容卿正在一旁用关切的眼神看着自己。 “如儿,别怕,都过去了,我在你身边,什么都伤害不了你。”徐容卿长臂一伸将僵直着身子的花如瑾搂在怀中。 她虽然轻轻的恩了一声,看身子还是在不停的颤抖,她还在害怕。 “做了什么梦,吓成这般样子。”徐容卿抚着花如瑾的额头,将黏在额头的湿发移开。 花如瑾摇摇头,哑着嗓子道,“没什么,你睡吧,我没事。”一面说着,一面利落的爬下床自己点了灯,去将身上汗湿的衣服脱了下来换了一套干净的。 徐容卿坐在床边看着她缓慢又并不迟疑的动作,突然觉得花如瑾似乎离自己很远,自己抓不住她。没来由的有些焦躁,也跟着起身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夫妻二人在灯影中相对而坐,谁也不先开口,只是默默的看着对方。(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打压 反腐倡廉,打击贪官污吏自古以来就是个体力加脑力活,可新帝将两个擅长脑力的人放在一起主管,实在是效果不太显著。(.无弹窗广告) 老奸巨猾的花老爷和深沉睿智的齐玉衡碰在一起,按理说工作会进展的十分顺利,且他两人的家世背景都离权力中心,收拾贪官污吏最好下手。可这两位都是文人出身,做事瞻前顾后。皇帝对于自己不明智的决断表示十分羞恼,一拍桌案将站在朝堂上打瞌睡的徐容卿拉了过来,勒令他辅助工作。 徐容卿一脸憋屈,却不敢置啄,只能诺诺点头,回头就加入战斗之中。 最近京城四处都是人仰马翻,人人自危。那些寒窗苦读好多年,好不容易爬到了金銮殿上能够瞻仰皇帝仪容的读书人,本来不知道有多么荣幸。可现在却是恨不得自己是乡野村夫,天天下地插秧。新帝要比先帝冷酷不知道多少倍,他们每个人都不是十分清白,唯恐真的就变成落网之鱼,从此名利两失。 襄阳侯府最近也出奇的安静,甘氏和小甘氏也不停的来给花如瑾献殷勤。只是,花如瑾不敢用他们送来的任何东西,笑脸迎接了,等她们走了,就通通都扔掉或是锁紧库里。 蜜桃每次扔东西的时候都觉得十分可惜,但却动作十分迅速,一面肉疼一面抱怨内宅不好混。 徐容卿最近对花如瑾格外殷勤。花如瑾觉得心里甜蜜蜜的时候又有点恐惧。知道自己不该怀疑人家的真心,可她就是下意识的觉得这厮会不会有鬼。夫妻两个最要紧的就是互相信任。徐容卿虽然不说可心里总能感受到花如瑾的戒备和防范。他不高兴,也就渐渐的把贴心的关怀变成了客套和应付。 花如瑾心里不舒服。可又觉得这样似乎踏实不少。 人再说过一次伤害之后,是很难完全释怀的。虽然对徐容卿不公平,可花如瑾也无能为力。 新帝登基,后宫却只有一个皇后,又没有子嗣委实说不过去。于是选秀就如火如荼的展开了。徐容卿每日精神抖擞,据说秀女个顶个的漂亮。且都是完美身材,徐容卿大张旗鼓的在花如瑾面前宣扬自己必须要捡个漏,给花如瑾找个在身边立规矩的小妾。 花如瑾心里十分抓狂,恨不能将枕头抓起来砸在那无赖身上。但还是平静下来。笑嘻嘻的道,“我觉得一个不够侯爷多要几个才行,一个端茶倒水,一个侍候更衣洗漱,一个捏肩捶腿,再一个嘛,给我念书听听便是了。” 徐容卿嘴角抽搐,瞪着花如瑾,愤恨道,“你想得美!”然后拂袖而去。转身时嘴角却是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花如瑾很没形象的笑倒在软榻上,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其实偶尔调戏调戏自家夫君,也是十分有趣的。 香梨虽在齐府是妾,但因为齐玉衡的信任管了不少府上的事情。出入虽不至于像文惜玉那么自由,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出门。所以她常来侯府走动,花如瑾也在同她的谈话之中得到不少齐府的动态。 齐玉珍被送去了选秀,而多半是必定会让皇帝选中的。再怎么说她的兄长也是内阁大臣,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况且谁都能瞧得出来,皇帝很欣赏齐玉衡。娶他妹妹拉拢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香梨常常领着儿子来给花如瑾解闷儿,花如瑾笑盈盈的摸着肚子问他里面是弟弟还是妹妹,小家伙一面抓着糖果往嘴里塞,一面嘟嘟囔囔的喊着是弟弟。(.好看的小说) 香梨一叠声的道喜,花如瑾也是满脸喜色,晚上屁颠颠的告诉徐容卿,甭提那脸上的表情是多么丰富多彩。 徐容卿要当爹,自然也是高兴的要死要活。可是皇帝最近总给他施加压力,要他迅速解决某些潜伏在深处的蛀虫。其实他心里明镜的,这蛀虫是自己兄弟。虽然总是势不两立,从小就像斗鸡一样天天喊打喊杀,可真要是让他对自己兄弟干点啥,他真是于心不忍。 其实,这是人之常情。花如瑾十分理解,别说是他们亲兄弟,就是她重生以后对花若瑾和盛瑾不也是一样?花盛瑾甚至是要置她于死地啊。她不还是原谅了她,只是更小心提防罢了。 徐容修处处给哥哥示软,为的就是让徐容卿能够保住他。徐容卿是要保住他但是这个保住是要讲究技巧的。 容卿大哥给如瑾小妹上了一堂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堂课,自此花如瑾对徐容卿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女人对男人爱慕这事儿,其实说起来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多年之后,花如瑾觉的自己的确是被徐容卿的手段和心胸折服了。 其实徐容卿的做法很简单,不过是抓住了这府里每一个人的心里。甘氏想要稳坐太夫人的宝座,她虽然是十分希望侯爷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可若是撕破了脸被徐容卿踢出去,倒不如就让那个碍眼的徐容卿做侯爷,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徐容修胆大妄为,但却是个彻彻底底的纨绔子弟。他有胆子违抗封建礼数,目无尊长,却没胆子真的游走在体制之外。他敢肆意其辱不如自己的人,为非作歹,却没有胆子一力承担罪责。小时候依靠老襄阳侯的看护,他偷偷的在这样的庇护之下做自己想做的事儿,而现下,则是要依靠徐容卿才能衣食无忧。他清楚的很,没有徐容卿他住不上大房子,没有娇妻美妾,更没有山珍海味。徐容卿要把他踢出去,他只能卖力讨好。 老襄阳侯有意将继夫人所出的儿子养残,就说明他早就预见了会有这么一天,为了给嫡子免除不必要的麻烦。父亲会偏心,也许不仅仅因为他觉得自己欠徐容卿生母康氏一个解释,前徐容卿一个童年,更大的程度是他们这样的世家,没有办法不看中嫡子。 徐容修生下来就输了,老襄阳侯不能让他成为徐容卿的对手,不能让他们兄弟相残报销了襄阳侯府多年的基业。于此同时,他给了徐容修比徐容卿更多的溺爱,虽然这些在徐容修眼里远远比不上他对徐容卿的严厉来的更让自己觉的是被重视和疼爱的。 再上一代的襄阳侯,也秉承了这样养残儿子的手段来保全襄阳侯府,是以二房和六房一直都是仰人鼻息存活。若是这个时候他们认不清现实,和徐容卿作对,后果将不堪设想。他们不敢动,只等着徐容卿的施舍。 没有人能和强大的徐容卿作对,可他明知这一点却还要恩威并施,让他们完全抓不出他任何的纰漏。 二叔和徐容修在老襄阳侯病重的时候贪墨银子,徐容卿故意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来让齐玉衡将人带走拷问清楚。却一声都不嘱咐或者是恳求齐玉衡要放他们一马,可这件事儿本就是户部尚书全权代理,齐玉衡不过是个监察,花奕能让自己女婿家的人被收拾?显然不能,所以徐容卿清楚的知道什么都不用说,只买了上好的茶给花奕送去,爷俩再喝上两盅,一切就都结了。 二叔和徐容修受了不少皮肉之苦被送了回来,贪了几百万两银子变成了几万两,只要襄阳侯府补上皇上看在徐容卿的面子上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关键时刻徐容卿抓着二叔和弟弟打了条子,从公中借了银子给他们,他不套自己的腰包,要拿公里的,六房就会瞪圆了眼睛盯着。他们不能不还,什么便宜都捞不到,又要领徐容卿的情。 徐容卿最后又大打友情牌,和二叔以及徐容修推杯置盏,看着他们烂醉如泥自己则在踏入寝房的一瞬间酒气全散。 这恩威并施再加手足情深的手段,让花如瑾佩服的五体投地。惴惴不安的侍候着这个恐怖的男人洗漱更衣,弱弱的道,“我最乖的,不会不听话也不会惹麻烦,你可不要恩威并施的收拾我。” 灯光下小媳妇的脸还似当年初见时那样粉雕玉琢,眉宇之间却多了几分妩媚多情。徐容卿心情大好,不管她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欺身上去在额头上狠狠落下一吻。“我现在就恩威并施收了你。” 花如瑾大惊失色,用手抵着他的胸膛一直往外推,“别,别……我有身子呐。” 徐容卿看着她吓白的小脸,笑着躺在一旁将她拦在怀中,手轻轻的抚上她的小腹。“只要你别忽冷忽热、忽近忽远的我便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敢对你恩威并施。” 男人温热的气息吐在脖颈间,花如瑾突然觉得有些愧疚和疲惫。一个人的错误不该由另一一人承担。是不是如果永远都听不见齐玉衡的消息,她便可以完全释怀了。 可是,如果就这样让恨意肆意增长,是不是到最后会两败俱伤。 花如瑾府上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希望这个孩子能够顺利平安的出世,然后健康快乐的长大。(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内讧 亲们,真对不住,我前两天一直改新文了。前面的三万字给修改了,本来这个文就卡,又赶上姨妈侵袭,所以就把这边的文耽误了。今天开始恢复更新,尽可能多更新。先给大家鞠躬道个歉。尊心是不好意思! ====== 宁远侯府前所未有的平静,让徐容卿更加的惴惴不安。皇帝这不识趣儿的还常常给他派很多很多差事,他每天累得像死狗一样,无暇顾及媳妇在内宅中的战斗。偶尔在听花如瑾叙述府上的事情时,会晕晕欲睡。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在床上的。 为此他深表愧疚,更常常格外殷勤的命人要仔细花如瑾的寝食起居。 花如瑾如坠蜜罐之中一样,从来没有过的幸福和安逸。常常她想着,上辈子既然已经结束了,就该释怀,老天重新给她一次活着的机会并不是要她报仇的,而是让她能够总结前世的经验,弥补过去的不足,过的幸福快乐一些。 然而,命中她常常会梦见一个小男孩浑身湿淋淋的站在她的床头。声声娘亲喊的她痛彻心扉。那男孩说,他死的很委屈,娘要有弟弟了,就不要他了,所以都不记得报仇。花如瑾每一次惊醒时,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的湿透了,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她忘不掉,梦里孩子幽怨的眼神她也忘不掉。 仇!要报! “夫人。皇后娘娘口谕,请您进宫。”花如瑾正坐在榻上修身养性。给儿子做胎教,蜜桃突然从外面走了过来。 “来送信的人可安排妥当了?”花如瑾将手中的书放下。挑了眉眼去看她。 “妥妥的,”蜜桃上前,将花如瑾散落在桌上的物品都重新摆放好。“宫里来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王公公,这会儿侯爷不在家,就由大管事请去外院喝茶了。也给了一荷包的金裸子,礼数都周全的。王公公很高兴。” “那就好。”花如瑾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扶着已经开始隆起的肚子缓缓起身。“皇后娘娘可说了要什么时候去?” “说是越快越好。”蜜桃上前扶着花如瑾往内阁里走。 “怎么这么急?”花如瑾眉头轻轻皱起,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蜜桃也是愁眉不展,只扶着花如瑾小心翼翼的往屋里走。见翠竹正在屋子里收拾东西。想说的话有吞回了肚子里。 虽然她、红菱、翠竹、翠微都是花如瑾的陪嫁丫头不假。可是四个人对花如瑾的感情深浅是不一样的,花如瑾心里有一个天秤,会微微向蜜桃倾斜。四个丫头心中也有天秤,只是她们在寻不到更好依靠的大树时,会无条件的向花如瑾倾斜。然而每个人倾斜的角度都不尽相同,蜜桃会全心全意将所有的重心都依靠向花如瑾,不去寻找更强大的依靠。而其他三个,或多或少的都在为自己寻求不一样的出路。花如瑾心里明镜一样,对待她们虽然好,可绝对不是掏心掏肺的对她们。因为花如瑾说过。有些人你对她掏心掏肺的好,她反而觉得你血腥。何必作践自己又为难别人,表面上平和,主仆一心便也就是了。暗地里她们有他们的小算盘,花如瑾自然也有自己的算计。 进宫这种事儿,能跟着夫人进去,自然也能挣上几分薄面。翠微忙不迭的取了花如瑾的一品夫人朝服,十分殷勤的献了上来,给翠竹打了一剂眼色。是以她上来同自己一起侍候花如瑾更衣。有好处也要是她两个外来户得了。可是翠竹却显得毫无兴趣,把头扭向一边,继续打自己的璎珞,似乎花如瑾要换衣服,要出门这件事同她毫无关系。 翠微被气的脸色涨红一片,连连瞪了翠竹好几眼。然后转头谄媚的对花如瑾道,“夫人,奴婢侍候您更衣吧。奴婢幼时跟在孔妈妈身边,亲自见过她给老太太梳过宫装头,奴婢也学过的。一会让奴婢侍候夫人梳头发吧。” 花如瑾但笑不语,一双眼睛却犹如钢刀一样刮过翠微的身体。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记寒战,脸上的笑容僵硬。 蜜桃见此,忙一步上前,接了翠微手中的衣服,和煦笑道,“姐姐,夫人更衣素来都是由我侍候的。就不劳烦姐姐了。” 翠微往后退了一步,很想躲开蜜桃,可是抬眼看见花如瑾的眼神。又不由自主的将手上的衣服递了上去,不甘心的低了头,侧身站在一侧。 花如瑾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眉心轻微一跳。翠微越来越不安份,她越来越不喜欢她。要想办法快些将她打发了,否则恐怕会有后患。 她一面心绪飞快的转着,一面展开双臂等着蜜桃来替她更衣。翠竹见翠微被花如瑾和蜜桃主仆二人默契的凉到一边,有点解气又有点同情她。见红菱用一种十分无奈的目光看着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站在一旁的翠竹,并没有想要上去帮助蜜桃一同时候花如瑾更衣。便将自己手中打了一半的璎珞放下,快步走了上去,替花如瑾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花如瑾对翠竹还算是赏识有加的,微微对她点了点头。翠微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整个人气的有些咬牙切齿。心中也在暗骂翠竹,原来她搞这么多名堂不过是为了在夫人面前争宠。 红菱在一旁将翠微的所有举动都尽收眼底,微微叹了一口气。上前道,“夫人要进宫,少不得要重新净脸,翠微,你同我出去替夫人打水回来吧。” 谁要去做那费力又不长脸的事儿,翠微嘟着嘴,显然十分不乐意。花如瑾并不去看她,却也能将她此刻的表情猜得一清二楚。 红菱有些焦急,躲在花如瑾余光看不到的地方拼命给翠微打眼色。便连蜜桃也有些忍不住侧目去看,用眼神提醒她不要再惹花如瑾生气。她这才不情愿的应了声,往外走去。 一到了外面,红菱就迫不及待的耳提面命。“你方才是要做什么?瞧不出夫人的脸色么?” “凭什么什么好事儿都要蜜桃领了?”翠微不满意,偷偷瞄了一眼身后悠然晃动的门帘,压低声音,可却没有压低自己的不满和不服气。 红菱被她这句话唬了一跳,忙拉着她往外走。“浑说什么呢?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是从前的花府,随便你说什么都没有事情?”见院子里并没有洒扫婆子和丫头,便压低了声音道,“这里是侯府,做人行事要处处小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别说我们这些做丫头的,你瞧瞧那院儿里那些个名义上的主子,哪个不是谨小慎微的?咱们夫人心善,可是咱们夫人不是没有脾气。你可不要往不识好歹,不知死活。” 翠微也不是不怕,只是口无遮拦惯了。脸上惊慌的神色,转瞬即逝,又换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们是夫人的陪嫁大丫头,这府上谁能把咱们怎么样?” 红菱有些无奈,“别人不能把你怎么样?别人是不能把你怎么样,那是因为夫人会护着你,别人不敢怎么样。你若是不知本分,处处惹夫人的不高兴。夫人凭什么要全心护住你一个不知道忠心护主的奴婢?” “从前在花府的时候,不也是这样?那时候我还常常把姑娘院子里的事情告诉太太呢,可姑娘也没有把我怎么样,不是一样带着来陪嫁了。”翠微不以为意,她觉得红菱就是危言耸听。 红菱叹了一口气,“你以为那时候你做的事情姑娘不知道?”花如瑾比猴子都精,她会不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海氏放心,翠微虽然偶尔做些坏事但是本心并不坏,况且她明显心机不够,花如瑾拿捏住她就好像玩一样,随便挥挥手便就是了。 “姑娘知道了,还会让我陪嫁来?还不是要打发道庄子上去?”花如瑾打发过人去庄子,众所周知。 红菱看着翠微那张看起来十分精明的脸,觉得自己连叹气都费劲了。索性铺开来说,“姑娘之所你将你带着,是因为知道你本心不坏。且对你也十分了解,你要做什么之前她都知道。你虽是陪嫁,可你管过姑娘屋子里的什么东西吗?衣服首饰是规我管着的,银钱是蜜桃管着的。你和翠竹不过是名义上有脸面的大丫头,可有什么实权?” 翠微听了这话,才似是恍然大悟。瞪圆了眼睛,支支吾吾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话。 “姑娘之所以带着你,是因为想让太太放心。莫要再插进来别人,拿捏你也许比拿捏别人容易些。你安分些,姑娘是个宽厚的,必定会给你寻个好出路。只是相当管家娘子是不能够了。”红菱觉得,翠微这样的人必须一棒子打醒,不然她永远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我今日和你说这些,全是因为将你当成了真正的亲姊妹,也许话有些伤人,可全是为了你好。” 翠微无话可说,她觉得自己的自尊和荣耀仿佛一瞬间被人摔得粉碎,还被用力的在地上念了好计较。恨意就这么油然而生。(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进宫 众所周知,皇后没有嫡亲的姊妹,只有一个嫡亲的弟弟,是以分外看中这个温柔乖巧的弟媳妇。 自皇后还是鲁王王妃的时候,与花如瑾见面便是一见如故,不得不说,两人很是投缘。 皇后请花如瑾进宫所为何事,花如瑾猜了一路,也没能猜得出来。 轿子稳稳的停了下来,有一双芊白细长的手将帘子打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娇俏的容颜,笑容谦和,“皇后娘娘盼着夫人许久了,您总算是来了。” 花如瑾矮身出了轿子,也一样笑的温柔和煦,“路上耽搁了时辰,还要给皇后娘娘请罪。” 那婢女脸上神色一僵,“夫人哪里话,您是娘娘嫡亲的弟媳妇,皇后娘娘和您亲厚还还不急,请罪岂不是外道。” 这个花夫人,看着一团和气,可却着实不好相处。小婢女自觉自己是说错了话,原是想套近乎,可却让她觉得自己是在拿大。 其实花如瑾没她心思那么九曲十八弯,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如此听她这样的言语,忍不住侧目躯壳。精致的外貌,通透的心思,却不过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个婢女。跑着大老远来接人,恐怕也不是女官一类的。 果然皇宫不是人呆的,很庆幸她嫁的是个侯爷。 虽然侯府也是鸡飞狗跳,按潮涌动的,可明显他们襄阳侯府的人才没有宫中多。 这边两人各怀心思的往后宫走着。那边皇后已经在正殿内等的有些不耐烦。 门外轻微脚步响起的时候,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应了出来。 花如瑾受宠若惊。连连跪地请安,却被皇后一把拉了起来。“没那么多虚礼。”说着往花如瑾耳边凑着,“伱有着身子别顾忌这些。” 她面色红晕,瞧着气色极好。花如瑾突然觉得自己捕捉到了什么,可是却是稍纵即逝。 皇后十分热络的拉着花如瑾的手,进了正殿的暖阁,两人闲话家常起来。 最后皇后竟然是羞答答的道。“这有了身子,可该注意些什么?太医们说的太繁复,我也总是信不过的。我听给伱保脉的太医说,一的胎坐的极好。很健康。” 皇后和皇上一把年纪了,多年努力造人,却成绩不佳。今日皇帝新欢在侧,却还是不忘和皇后的夫妻恩情,最先有了身孕的也是皇后。这对帝后的感情,真心让花如瑾觉得好生羡慕。 “其实也没有什么旁的,只是饮食上注意些,心情愉悦一些。近日来,后宫的事情便不要太过操心了。”花如瑾拉着皇后的手,她虽不在年轻。可是眉眼却还是透着艳丽多姿。 皇后却有些愁眉不展,“过去一手打理王府,到也不觉得疲累,如今圣上立了三妃,这皇宫又不比王府,事情繁复,哪里有不管的道理。” “分权下放不好吗?”花如瑾试探性的挑了挑眉毛,看向皇后,“娘娘只管着生杀大权。其他的分三部分分散给其他三位娘娘。” 这是个好办法,皇后不是没想过,只是她专权惯了,总是不舍得。 见她渐渐露出犹豫之色,花如瑾又道,“齐贵妃入宫前与臣妾有些许交情,那是个老实敦厚的,皇后娘娘不妨可以把最放心不下的权力放于她管。其他的两位娘娘,臣妾不曾接触,不好定夺。” “齐贵妃却是个贤淑温良的。”皇后倒也赞同,齐玉珍的为人是很过关的。 其实花如瑾却是暗藏祸心。 齐玉珍纵然是在清心寡欲,手中掌管的权力大了,也难免会利欲熏心。有朝一日,当皇子生下来以后,皇后娘娘要收回权力她自然是不会甘心的。(.好看的小说) 到时候若是再有人推波助澜,她想不犯错都难。 齐玉珍对待花如瑾的感情是十分真挚的,花如瑾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利用她。可是却找不到别的方法来报复齐玉衡,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和些许难受,自宫里出来之后神色有些萎靡。 徐容卿下朝回来也累的半死不活,夫妻两个对坐吃饭不发一言。 临睡前,徐容卿将花如瑾小心翼翼懒在怀里,轻声道,“如儿,南边灾情严重,皇上要南巡赈灾,要求我一路同行。” 要走了么?花如瑾心里有些空牢牢的不舒服,懒洋洋的嗯了一声,“那什么时候回来?” “我尽量会在伱临盆时赶回来的。”徐容卿声音里有些许愧疚。 花如瑾虽然两世为人,可算起来可是第一次生产。女人生孩子的时候,难免会对丈夫有一种依赖心理。强压着心中的不高兴,和不安道,“伱不必担心府上,我会打点好一切的。伱只好好跟着圣上,注意自己身子便是。” 徐容卿听得出花如瑾声音中的委屈,手臂加重了力度将她紧紧拦在怀里。“我不担心府上,我担心伱。” 花如瑾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渐渐融化,温暖的感觉渐渐走遍四肢百骸。 突然就有些哽咽说不出话,徐容卿也只是紧紧抱着她不在说什么。 “这一盒是金疮药,这一盒是秋梨膏,还有许多常用的药都放在了那个包袱里。伱记得让贵全都放在一处,莫要到用的时候找不到。”花如瑾练了大包小包,一个一个细心的和徐容卿说着。 徐容卿看着摆了一床的包袱,和忙碌不堪的花如瑾突然笑出声音,点着花如瑾的额头,“做什么,当爷是药罐子不成?盼着我生病呢?” 嘴角有浓浓的笑意,表情也带着宠溺。 花如瑾瞪着眼睛看他,“有备无患,”一面说着,一面又挨个瞧了瞧自己屋子里的丫头们。“总觉得小厮跟着总是不大靠谱,不若再带个丫头吧。” “伱就不怕,回头伱就多了一个妹妹?或是伱肚里这个多一个弟弟?”徐容卿笑着点了点花如瑾的肚子,把声音压得很低。 花如瑾皱眉瞧他,半天在他胳膊上很敲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伱要是敢,我就让伱不举!” “什么?”徐容卿目瞪口呆的看着妻子,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哭该笑。 素日温顺平和的她,原来生气起来竟然是那般可爱。不顾屋内还有旁人,便将花如瑾抱着吧嗒亲了一口。 “为了伱后半生的幸福,我总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徐容卿笑的前仰后合,看着花如瑾脸涨的通红,“待丫头赈灾,岂不是太麻烦了?福全跟着我,再妥帖不过了。” 花如瑾还是犹自不放心,抚着徐容卿的胸口。“伱身上的伤痕,阴雨天总是要难受的。我放了药,伱记得自己擦。伱不喜和汤药,我请宋太医制了丸药,可不许达赖不吃。回头我若是发现伱哪里又严重了,小心不让伱见儿子。” 徐容卿瞪大了眼睛,“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一面说着,却一面含笑的将花如瑾抱在了怀里。“伱自己留在府上,诸事小心。我会常常使人送信回来,伱也记得要与我说些家中情况。若有谁怠慢或是有意责难伱,张妈妈会鼎力相助的。若实在不妥,伱只管回娘家去。老太太定能护得伱周全。” “我又那么笨么?”花如瑾心中甜蜜,脸上却伴着神态。“我是伱的夫人,是这府上的主母。伱为我撑着天,我替伱守着一个府又有什么难的?只管去伱的,好生赈灾,回头就能瞧见伱儿子了。”说着眉头却突然轻轻皱起,手抚上隆起的肚子,笑道,“他踢我了!” 徐容卿也是欢喜雀跃,“这小子,终于知道动了!我还以为他好文不好武!” 这小子也许是忌惮老爹,在徐容卿不在的日子里几乎是日日都要踢上花如瑾几脚,闹的花如瑾从睡梦中醒过来,和他说悄悄话,他才肯安心的睡了。 这家伙,还没出生就露出了本性,定然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徐容卿这一走,就是三个月没有回来。期间虽然是书信不断,可花如瑾还是难免担心。肚子一日一日大了起来,临盆日期也越发的近了。 也许是孕妇临盆前必然会这样,也或许是因为前一世临盆前丧命的缘故,花如瑾格外的紧张,脾气也有些暴躁,动辄就要管束教育下人。 连素来得宠的蜜桃也中了招。 正房里都在惴惴不安,以甘氏为首的另一边却是蠢蠢欲动。 其实,如果花如瑾不小心结束了年轻的生命,徐容卿再无法从赈灾地回到府上。以徐容卿现在在皇帝心中的位子,这襄阳侯的爵位是一定要保存下来的,为了表示皇后娘娘和继出弟弟感情不来,有国母风范,这爵位也必须就是徐容修的。 干掉花如瑾,让徐容卿因公殉了职,这襄阳侯府便是囊中之物。 甘氏看着小甘氏淫笑,小甘氏看着徐容修范星星眼,徐容修则是一脸的苦逼奋斗表情。 花如瑾喝茶的时候,不小心摔碎了一只茶碗,陶瓷碎片在厚绒地毯上四散,茶水迅速渗入地毯里渐渐消融。(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难产 掐指算算日子,徐容卿已经走了近四个月,而花如瑾的产期也即将到来。(.好看的小说) 这日,花如瑾显得格外焦躁。午觉醒来,就一直不停的在屋子里踱步。徐容卿已经有近半个月没给家里来过一封信了,花如瑾常听人说,南边灾情严重已经开始闹上瘟疫了。 自打闹了瘟疫,皇帝便马不停蹄的回了京城,国不可一日无君,是以天下不能冒失去皇帝的危险,于是这艰苦的任务就交给了徐容卿。他留在重灾区,全权接任灾区各项事宜。 也许是因为太忙,只在皇帝启程回京那一日,花如瑾接到过徐容卿的家信。简短的叙述了当时的情况,并非常抱歉的告诉花如瑾自己可能不能如期回到府上,要花如瑾一定要万分小心。临走时留下的护院都是十分可靠的,若是甘氏等人有所举动,她一定不要顾及太多,要么请娘家人来助阵,要么干脆就回花府,有花老太太必定能护得她周全。 花如瑾即刻回信,告诉徐容卿自己在外万事小心,家里一切都好,盼望他能早日回来。浓情蜜意,说不尽的甜蜜温柔。 这一封信寄出去以后,等了许多日子都不见徐容卿的回信。产期接近,太医频频来把脉保胎,花如瑾更是心焦气躁。 皇后娘娘不时打发人来送各种普品,又耳提面命太医一定要照顾好花如瑾,若有什么闪失提头来见。 花老太太也常使人来探望,一时间花如瑾成了重点保护对象。 “外面是谁?”花如瑾正在屋内踱步,突然听见窗外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音。肃然听不真切,但却偶尔能听见,侯爷、夫人、皇上等称呼。花如瑾皱了皱眉头,看着坐在窗子边明显有些坐卧不宁的蜜桃。(.) 听到花如瑾的声音,蜜桃吓了一跳。绣花针不客气的在手指上扎了一个眼,她忙将针线放下,含住了手指,摇头。“没什么,许是洒扫的小丫头们淘气,偷懒在廊下说话。奴婢这就将她们打发走了,免得饶了夫人清净。” 蜜桃一面说着,一面迅速起身要往外走。 花如瑾眉头微微蹙起。蜜桃很少有这么慌张的时候。虽然是觉得事有蹊跷,但却也不说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走出去。自己则坐在方才蜜桃坐过的地方,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蜜桃掀了帘子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红菱的外院的小厮徐权站在廊下不知说些什么,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蜜桃急匆匆的走过去,压低声音,“伱们两个小声些罢,怎偏要在这屋的窗下说?恐怕夫人听不见是怎的?”说着又瞪了徐权一眼。“伱既然知道侯爷此时必定不肯让夫人知道的,做什么要在这里吵嚷?伱存了什么心?” 那徐权听了,顿时脸色一白,拔尖了声音道,“蜜桃姑娘可真是冤枉人了,我不过是着急,想要找红菱姑娘讨个商量。我跟在侯爷身边多年,自知侯爷秉性。若是真惊扰了夫人,侯爷还不扒了我的皮?”说着又很溃败的低了头,“侯爷恐怕是再没有机会扒我的皮了。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这会儿却……哎,若叫夫人知道了,可怎么说好!” “伱小声些,我瞧着伱就是存了祸心的!”蜜桃瞪了眼睛,拉着徐权便往远处走。嘴里还在不停的斥责着什么,可花如瑾却已经听不清楚了。 花如瑾坐在床边。身子一下软了下来。手心冰凉,方才徐权话中的意思,便是徐容卿已经出了事情。难怪这许多天都不曾听到她任何的消息。 怎么可能?徐容卿身强体壮,脑子又十分好使。这种赈灾的时候传染上瘟疫的可能性太低。花如瑾揉了揉太阳穴,这里面有阴谋。 红菱沮丧的进门时,正看见花如瑾在皱着眉头揉太阳穴。忙上前问道,“姑娘可是头疼?”说着又将桌上的熏香炉打开,“许是这香味太重了,奴婢去换一些清香的来。”一面说着,一面又将紧闭的窗子打开了一个缝隙。让屋子里的空气流动一下,也好换换空气,让花如瑾的头疼好受一些。 花如瑾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红菱忙碌,道,“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太夫人整日吃斋念佛,没什么特别的。五奶奶忙着管五爷房里的小妾,正是忙的不可开交。其他几房的都安静本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红菱日日都要打探那边的情况,回答的十分迅速琉璃。 使出反常必为妖,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安静。花如瑾单刀直入,“外面送信来的是徐权?说是侯爷出事儿了?” “嗯。”红菱见瞒不过,只能点头。偷偷抬眼去打量花如瑾,并没有看见她脸上有什么异样的神色。 花如瑾缓缓起身,“打发人今日便请稳婆来吧,我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另外太医署的宋太医也请来,安置在外院离咱们院子最近的地方。请邹二爷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我觉得似乎是要出什么事儿。” 这邹二便是徐容卿走时留下的护院。 红菱正要应答,花如瑾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顺便去告诉张妈妈,恐怕我这几日便要生了,我之前嘱托她的事情定要办好才是。” “嗯。”红菱应了声,便匆匆去了。 翠竹自外面提了一个食盒回来,见屋里没有人只剩下花如瑾一人,正在自顾自的斟茶。忙不迭的将手中的食盒放下,上前来给花如瑾倒茶,嘟囔道,“翠微这丫头又跑去哪儿了,怎叫姑娘自己斟茶。” “是啊,许久没见到翠微了。”花如瑾看着茶碗被斟满,缓缓开了口。 翠竹将茶杯递了上去,心里有些狐疑。夫人今日似乎是神态有些不对,眼看着就要生了,这屋子里的人该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才是。 到了傍晚,花如瑾的肚子便毫无征兆的疼了起来。果不其然,是要生了。一时间屋子里忙成了一片,可本应该到位的稳婆却迟迟没能来。 彭妈妈焦急的站在门口,不停的来回踱步,向外张望。终于见到翠微领着一个身体微微有些发胖的婆子匆匆走了进来,忙迎上去,呵斥道,“怎么这么久?” 那稳婆气喘吁吁,连声道歉。翠微也是一副愧疚的神情,“夫人说是不放心府上的稳婆,要回花府请老太太院里的人才稳妥。” 彭妈妈皱了眉头,回头去看那匆匆进门的稳婆。“她是哪个?我怎没见过?” 她跟在老太太身边多年,怎么就从来没见过那个婆子?那些会接生的,大抵都是他们一批的老姊妹,她不说各个熟悉,可也都知晓一二。方才那个明显是个陌生脸孔。 翠微眼神有些闪躲,也快步进了门。“是大奶奶引了来的,我也不知道。”扔下这句话,便匆匆的往屋子里走去。还抓着忙碌的翠竹不停追问花如瑾的情况如何。 屋子里四处充斥着闷热和血腥的味道,花如瑾的声音从开始的嘤咛,渐渐的变成了喊叫。她疼的浑身冒汗,根本听不清稳婆在说什么。 脑子里开始混沌一片,一会是徐容卿焦急的脸,一会是齐玉衡温柔的眼睛,一会有事孩子苦寒的声音。她整个人的意识开始渐渐不清醒起来,腹部的疼痛却越发的清晰,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宋太医踩着焦急的步伐进来的时候,花如瑾已经没有了力气。 红菱红着眼眶,站在门口不知所措。蜜桃已经开始不管不顾的哭了起来。 稳婆满头大汗的喊着难产,说是胎位倒置,孩子的脚先出来,花如瑾这会儿昏了过去,恐怕是要将孩子憋死。现在大人和孩子只能留一个。 留?一个?怎么留?这又是个儿子。自古都是留子去母,侯爷不在,肯定是要这样。可若是侯爷在,依照他们夫妻的感情,是必定要保全夫人的。 一时间花如瑾身边的人都开始泣不成声。 甘氏故作焦急的在小甘氏的搀扶下跑了过来,连声追问情况如何。一听说孩子大人只能保住一个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沉吟半晌,憋出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一旁的小甘氏却急的直跺脚,“母亲糊涂,现下哪里还有青山?侯爷生死未卜,若是留不下一男半女的,岂不是无后了?这爵位怎么办?这侯府怎么办?” 深明大义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一个觊觎侯位许久的人。 甘氏继续露出为难的神色,两人的双簧唱的极好。 “母亲,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的。伱先下是留下了嫂嫂,可若是嫂嫂醒来知道侯爷已经不在了,她又没能为侯爷留下孩子,岂不是恨死母亲了?”小甘氏继续添油加醋。 “哎,”甘氏叹了一口气,故作忧郁的又看了一眼小甘氏。“留孩子。” “慢!”甘氏话音一落,门口处突然响起一声沙哑却急促的声音。 众人侧目望去,皆是吃惊的瞪大了双眼。(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回家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满头银发却精神矍铄的花老太太。(.无弹窗广告) 花老太太一身褚色云纹长衫,头上发髻梳的一丝不苟,只攒着一直点翠金簪,扶着孔妈妈的手气势汹汹的就往里面冲。 甘氏和小甘氏面面相觑,显然是都没反应过来。谁把这个老炸妙放进来的?襄阳侯府,可是不准外人随便进入内宅的。 早有管门禁的婆子,从花老太太身边一溜小跑跑到了甘氏身边,连连俯身请罪。“本是不该让花家老太太进门的,可是奴婢,奴婢拦不住!” 谁能拦得住花家老太太,当年皇上明明看上了花老太爷要留给自己做女婿,可是花老太太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抢走了,皇帝都拿他没辙,何况是一个区区襄阳侯府的太夫人。这太夫人还是当今襄阳侯的继母。 甘氏厌恶的瞪了一眼回话的门禁婆子,拂袖将她挥到一边,然后由着小甘氏搀扶着,往外走去迎接花老太太。“老太太您怎么来了?如丫头这,有晚辈看顾着,保管万无一失。您上了年纪,还这个时候来,若是忙乱中照顾不周,可大有不妥了。” 花老太太十分厌烦甘氏,扫了她一眼。态度冷傲,道,“太夫人客气了,我虽是上了年纪,但身子骨还算硬朗,倒也不必特意着人照顾。只如丫头自小便是我一手带大的,不比旁个。这女人生孩子。便是鬼门关上逛一圈,我这做祖母的若不来仔细看顾着。可生怕被阳间和阴间的小鬼一起把我小孙女儿的命算计了去。” 这话说的,阳间的小鬼是谁?当然就是现在脸上笑容完全僵硬不知怎么招架的大小甘氏。甘氏脸色惨白,十分不自在。小甘氏气鼓鼓的瞪着花老太太健朗的背影,死老太婆,有什么好拽! 孔妈妈脸色凝重的扶着老太太,对着甘氏行了一礼,“劳烦太夫人请自家的稳婆和丫头都退出来吧。我们老太太自带了人来给夫人瞧瞧。” 甘氏面露犹豫之色,这是打人打脸还挠两下么?“哪里还烦的老太太亲自请人来,侯爷走时已吩咐了太医署的太医。况且夫人也自己挑选了稳婆,都该是万无一失的。” 老太太回头瞪了她一眼。“万无一失的?万无一失怎么到现下还没有一点动静。人命要紧,伱若不快些去处理妥当了,倒要叫人怀疑伱是不是有意要让襄阳侯夫人难产。” 这死老太婆说话也太不顾及脸面了,甘氏被花老太太的话赌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小甘氏却是冷笑出声,“老太太真是说笑了,现下里面躺着的可不是伱们花家的姑娘,而是我们襄阳侯府的夫人。” “嗯,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了,这襄阳侯夫人的位子就易主了。”花老太太横扫了一眼小甘氏,又对着大甘氏道。“伱就是这么管教儿媳的?长辈面前也有她插话的份儿?太夫人也是出身名门,到真叫人匪夷所思了。我身为长辈,少不得要提点一二了,这样的媳妇,该是跪在院子里立规矩的。” 听说花老太太的儿媳妇海氏没少跪在院子里立规矩,婆媳俩人的关系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据说在重大灾情面前还是基本上可以保持统一战线的。 甘氏被说的很没面子,瞪了一眼小甘氏。小甘氏不服,可还是乖乖的缩了脖子躲在一边。花老太太已经不管自己是不是喧宾夺主。大步流星的往里面走去。身后跟了一众丫头婆子。 “里面的各位,请都先让一让,要咱们瞧瞧夫人现下是什么情况。”孔妈妈扶着老太太在中堂椅子上坐下,然后进了内阁,对屋内忙乱不堪的重人道。 红菱满头大汗,听见孔妈妈的声音,脸上乍现喜色。回头见孔妈妈端端正正的站在门口,身后跟了一众婆子丫头,便知道,娘家的救兵来了。 当即便将额头上的大汗一擦,张罗着众人快些闪开。 孔妈妈又不等老太太点头,便将婆子丫头们都引进了屋子里。老太太见自己的人都进去了,方才起身急匆匆的往里面走去。 “如儿怎么样?”老太太站在床边,焦急的抻着脖子看。见花如瑾脸色惨白,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心里疼的厉害。 稳婆也是大汗淋漓,自花如瑾双腿之间抬头,“胎位是正的,只是婴儿头略微有些大了。夫人此刻虚脱无力,只来点参汤,醒一醒神,再稍稍用力些便是了。”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吩咐人快些上参汤。 花如瑾意识模糊时,似乎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眼珠微微转动,费力的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却沉的要命,她根本就睁不开。 花老太太站在床边,亲自喂了她一口参汤。“如丫头,快些行了。伱若是不醒来,可是要门口两个黑心的得逞了。孩子说什么都得生下来,姑爷可还等着抱大胖小子!” 花如瑾听到那并不柔和的声音,是来自祖母的,似乎是安心不少。 孩子必须要剩下来,她上一次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却让他胎死腹中,这一次绝对不准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随着稳婆的指点,花如瑾开始慢慢用力,直到筋疲力尽时,方才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 是个儿子,襄阳侯有后了。 花如瑾浑身的力气也随着那一声婴儿的啼哭耗尽了,双手自老太太手中陡然滑落。 接下来的三天花如瑾都爱沉沉的睡着,可花老太太却未曾闲着。将那一日如何出的纰漏,查的一清二楚。 待花如瑾醒来的时候,增蹲下人便开始刻不容缓。 四个丫头一字排开,跪在花如瑾的脚下。花如瑾歪在榻上,怀中抱着熟睡的婴儿,有气无力的看着她们,眼睛里并没有任何情愫。 “蜜桃,红菱,翠竹伱们三个起来吧。”花如瑾声音柔软,因为身体虚弱而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蜜桃、红菱和翠竹三人听了,都缓缓起了身。 花如瑾将怀中的孩儿交给了一旁的奶娘,而后看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翠微道。“翠微,我可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伱?” “夫人待奴婢再好不过的了。”翠微连连在地上扣了三记响头,抬头时额头已经是青红一片。 “再好不过了?”花如瑾冷哼一声,“那伱为何要出卖我?这生死关头,伱为何要偷偷换掉稳婆,要一个完全不会接生的婆子进来给我接生?是谁给了伱什么样的好处,让伱忘了,伱是我的奴才。自在花府时,是我花如瑾的贴身丫头,入了襄阳侯府后,便是襄阳侯夫人的贴身婢女。是谁给伱许了什么愿望,让伱以为可以越过了我成为这府上的主子?” 翠微从未听过花如瑾如此低沉而带着震怒的声音,当即便被吓的浑身颤抖。逗着声音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确实是引了大奶奶送来的婆子回来。” “哦?是么?”花如瑾冷哼,“伱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现下这个情况,翠微只能咬死不认。她了解花如瑾,素日里不声不响,可一旦要整顿起来,威严是绝对不容置疑的。 花如瑾也懒得和她多费口舌,对着蜜桃招了招手。 蜜桃会意,低头向外走去。不一会便引了两个婆子进来。一个是姚氏身边的管事妈妈,一个则是那个完全不会接生的稳婆。 “伱瞧瞧,她们两个伱认识么?”花如瑾抬了抬下巴,指着进门的两个婆子。 翠微转头,见了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她知道只是逃不过去的了,忙手脚并用的爬到花如瑾的狡辩,抓着裙摆,求道,“夫人,夫人绕了奴婢吧。奴婢是一时鬼迷心窍,方才听了太夫人的话,要害夫人。” 花如瑾已经不想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来引诱她做出这样的事儿。她厌烦的一挥手,命人将翠微拉了起来。“她既然认罪了,便罚三十大板吧。送入慎行司,不许任何人探望。” 话音一落,翠微便被两个粗使婆子拉了出去。花如瑾是死过一次的人,是绝对不可能会对药还自己的人手下留情。 还是没有一点徐容卿的消息,花如瑾自己带着儿子在府上小心翼翼。徐容卿因公殉职的消息越发的吵的热闹起来,这个一出生就被皇上立为世子的小家伙就显得尤为珍贵。 襄阳侯府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花如瑾日日祈祷徐容卿能够早些回来。 可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念头。 宫里齐贵妃传来了有喜的消息,连带着皇子出声,徐容卿都没能回来,也未曾来过一封信。 花如瑾开始渐渐相信,他也许真的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 正抱着沉睡中的孩子,沉浸在无限的恐慌和忧虑之中时,耳畔突然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名字,可已经取号了没有?” 花如瑾愕然抬头,看见那风尘仆仆的人,顿时红了眼眶。“伱……怎么才回来!” “好歹回来了不是?”徐容卿笑容虚浮,伸手将花如瑾和孩子一起揽入了怀中。(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恩怨 徐容卿回府,让许多人都非常失望。不仅仅是襄阳侯府等着他翘辫子的人很失望,连带着朝堂上也有许多人心情不爽。 皇帝再见到徐容卿上朝的时候,眼睛放光,恨不得举国方爆竹来庆祝庆祝。 徐容卿所谓的被传染上瘟疫,不过是有心人士扭曲了事实。徐容卿在赈灾的时候的确出现了意外,但是却不是传染上什么病情,而是在返回京城的途中遭人暗杀。因当时身边护卫不多,且他的确是感染了风寒,战斗力明显不足。 对方又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招招落下来都是要人命的,徐容卿防不胜防,最后落得个重伤。那起子人不知道是有意想要方徐容卿一条生路,好给自己留下后路,还是根本就是武学训练有素,行动却有偏颇。反正徐容卿倒地以后,他们并没有上来检查是不是真的死了,而是迅速消失在密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容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村户人家,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在照顾自己。 在同花如瑾叙述的时候,他着重强调了一下漂亮小姑娘几个字,惹得花如瑾抓狂一顿拍打。 言归正传,徐容卿这一疗养,就疗养了快一年时间。期间也不敢同外界联系,虽然很想让花如瑾知道他的情况,也很想知道花如瑾如何了,孩子是不是顺利产下了。 期间有不止一波人来搜寻过他的下落,除了皇帝,没人知道他到底是生是死,包括皇后。 后来在皇帝的帮助下查到了真凶,皇帝也在一点一点暗地里控制住那股想要搬到皇后一族的势力。时机现下成熟了。徐容卿便大摇大摆的回来了。 回来的途中,也是经历了一番生死搏斗。 花如瑾听的浑身冷汗直冒。伸手便将徐容卿狠狠的保住。觉得自己险些就要失去这个人,不知道有多后怕。 徐容卿抚摸着花如瑾的后背,十分平静的将后面的事情又叙述完了。 花如瑾震惊的瞪大眼睛,“你说,这些都是齐贵妃?” 这不可能,齐玉珍绝对不是那种贪欲丛生的女人。花如瑾把齐玉珍的为人和徐容卿说了一遍,虽然参杂了个人感情,但是总体还是比较客观的。 徐容卿笑着揉了揉花如瑾的头,“傻瓜,人心都是不足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无法填满的黑洞。一旦有条件可以拥有更多的时候。没有人会拒绝。” 没错,比如花如瑾,心里就有一个无法填补的黑洞。她需要很多很多安全感,无论这安全感是被人给的还是自己给的。 她永远都觉得不踏实,不论自己便的多么强大。不论现下的抱着自己的这个徐容卿是多么的认真。她都觉得不靠谱。 “齐贵妃诞下皇子,哥哥右一手掌握朝中大权。她自然不满足于只做贵妃,儿子只是皇子。她想要的是皇后的位子,或者说是皇太后的位子。”徐容卿一句话点破,花如瑾恍然大悟。 “若是要满足自己的私欲,唯一的绊脚石就是皇后,和后族,所以要铲平。而你现下是皇上最器重的武将,威胁最大!”花如瑾浑身冷汗直冒。齐玉衡竟然前世今生都是自己的仇人。 徐容卿觉得媳妇很上道,用力的点了点头。“只要我死了,这襄阳侯府就没了。皇上是绝对不会把爵位再恩赐于旁人的。那边,算计错了。” “也不算,后来我顺利产下孩子。你是为国捐躯的,皇上必定会封我们的儿子为世子。如此我们孤儿寡母。娘家又没有十分强大,必定是被府上的人拿捏。到时候也不过是个傀儡。”花如瑾心悸,沉声道。将徐容卿的腰肢搂的更紧。“还好,你平安回来了。” “若非是祖母及时感到,你如何能顺利产下孩儿?他们是算计我们三个人的命。”徐容卿暗自咬牙,看了看床上睡的安稳甜蜜的儿子。又抱紧了怀里有些颤抖的媳妇。 “那你准备怎么办?”花如瑾抬头看着徐容卿,深邃的眼底让人看不清情愫。 徐容卿沉声,“先办了齐玉衡,在分家。” 这就是徐容卿接下来的任务,而花如瑾则是权力的照顾好孩子,并时刻准备迎战府上闻到风声的女眷们。 齐玉衡想要夺嫡的心思败露,很快皇帝便将他抓了起来,并且废了齐贵妃和小皇子,立皇后所出长子为太子,杜绝了所有后患。 听说齐玉珍很从容淡定,似乎对于得到这样的结果十分满意。而齐玉衡被抄家,连带着株连,齐玉珍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后来皇帝赐了毒酒的时候,她却是非常伤感的问皇帝是不是真心宠爱过她。 其实,齐玉珍是个可怜虫。从开始被花如瑾设计进了圈套,后来又被哥哥当成傀儡,她人生中唯一的一个好朋友是前世的花如瑾,她眼睁睁的看着花如瑾死在了自己娘亲手里。人生中唯一爱慕的男人,是九五之尊,眼里只有天下和皇后,没有别的女人。她觉得自己一生很孤独,请求皇帝好好照顾皇儿后,一口毒酒下肚,命丧黄泉。 那日花如瑾一日未曾进食,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为了报仇她出卖了前世唯一对自己付出过真心的齐家人。她觉得自己万死难辞其咎。 齐玉衡临死的时候,是要徐容卿去赐的毒酒。花如瑾却央求徐容卿一定要带自己去。其实徐容卿一直觉得奇怪,花如瑾从来都对齐玉衡表现出高于自己好几倍的好奇和热情。趁此机会,自己也想搞搞清楚,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齐玉衡即便是落败的时候,依然是那副纤尘不染的谪仙模样。花如瑾一身太监服进门的时候,他却是第一眼就看出了她。笑道,“怎是夫人来了?” 花如瑾不缓不慢的将毒酒放下来,笑道,“齐大人,你知道我是谁么?” 齐玉衡哑然失笑,“自然知道,襄阳侯夫人,花家的四姑娘,花如瑾。” 他曾经因为她很像自己的亡妻,动过恻隐之心。 花如瑾一步一步走进齐玉衡,盯着他的眼睛。“齐玉衡,你自信看看我的眼睛。看看我到底是谁。” 齐玉衡连连退后两步,有些摸不着头脑。花如瑾突然伸手去抓他的手,“衡哥,你说过夫妻恩爱两不疑,你我要白头偕老的。” 齐玉衡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这一辈子他只对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他迟疑的道,“你怎么知道我和诗诗说过的话。” 花如瑾冷笑,“原来你还记得有过一个妻子叫罗诗诗。” 齐玉衡脸色惨白,盯着花如瑾的脸一动不动。 花如瑾在桌边坐下,“不瞒你说,我是借尸还魂的鬼。这身子不是我的,我不是花如瑾,我是罗诗诗。我就是回来取你的命的。你当年为何狠心害死我们足月的孩子,为什么看我被强贼凌辱却不曾回来救我?”她声音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而是异常的平静。 齐玉衡往前走了几步,在她面前顿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她那双冰冷的眸子,“原道真的是你,难怪当初第一次见面时,我会觉得如此熟悉。” 花如瑾觉得此刻看他好看的脸十分恶心,推开他想要抚摸自己脸庞的手。“少来这套,我那么相信你,爱慕你,你为何背叛我。你只要休了我,便可以同文惜玉成亲,得到你今日可以得到的东西。可你为何偏要杀了我,和你自己的亲骨肉。你明知道,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阻拦你。” 曾经花如瑾就是这么全心全意的爱着齐玉衡的。 齐玉衡颓然起身,苦笑道,“我若说,那件事同我无关你信我么?我若说,自你走后我再未曾过过一天安心舒服的日子你信么?我若说,不若我后来有了几个孩子,我都没有办法专心当一个父亲,心里想的只有你腹中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你信么?” “你的话,我永远也不信。”花如瑾拔高声音,“我父母呢?你为何要害他们。” 齐玉衡眉头紧蹙,“我未曾还过他们,你知道自小你我一同长大,我视岳父岳母为自己亲生父母一般。如何会害了他们。隆昌侯府的手段,我也不过是这几年堪堪看了个清楚。” 花如瑾皱眉看他,其实她相信这事儿和齐玉衡没关。 齐玉衡见她不说话,又道,“诗诗,他待你好么?” “谁?”花如瑾有些反应不过来。 齐玉衡苦笑,“当然是徐容卿。” “当然好!”花如瑾很骄傲的回答,徐容卿待她的确是极好的。 “你我从此爱恨一笔勾销,你既能已别的身份重新活在这个世上,便说明你此生的福禄没有享受尽。希望,你莫要在记恨我,也莫要在想着那个失去的孩子。你不是罗诗诗,是花如瑾。有清白出身,最贵身份的一品夫人。”齐玉衡举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最后将身体转过去背对着花如瑾。“我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轻信了母亲的话,没有回到船上找你。”(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终了 “你说什么?”花如瑾面色惨白,几步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齐玉衡。 齐玉衡挣脱开她来相搀扶的手臂,自己踉跄的坐在桌边。“恨一个人,远比爱着更辛苦。我不曾害你,可却着实辜负于你。前世红尘种种,犹如过眼云烟,今日我既要去九泉之下,你我今生恩怨便就此一笔勾销吧。” 他目光温软,声音柔和。就好似前世每日两人软言情话时的模样,花如瑾突然觉得心头抽动。“衡哥?” 她试探的叫着,竟是悲从中来。 齐玉衡嘴角维扬,“我将香梨母子早早迁出府去,就安置在老家你我自小相识的那个宅子里。我知道她是你的贴身婢女。今日你说出真相,我方才知道为何和你如此相似的她会出现在我面前。你我种种纠葛与她和孩子无关,万望你日后能照拂他们一二。如若不能,也请你放他们一条生路。你恨我,可不能迁怒旁人。关于文家……”说到这,齐玉衡目光猛的一沉,“是他们咎由自取!” 想到香梨和齐玉珍,花如瑾不得不说自己是十分愧疚的。“你放心,我会照顾他们的。不看你,只看我们主仆多年恩情。” 齐玉衡感激的抓住了花如瑾的手,紧紧握着放在胸口处。“对不起……对不起,今日种种皆因我懦弱而起。若是有来生,希望我们永不相见。我欠你的还不上的。不若就这样欠着,让你生生世世都能在徐容卿身边过的幸福。” 花如瑾想哭,可眼睛却干涩的难受。她还想说什么,可齐玉衡的手却陡然滑落,眼睛缓缓闭上,身子也渐渐凉去。 他死了……也许会有重生的机会,可是花如瑾却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徐容卿推门而入,看着花如瑾泪流满面。眼神中露出不可置信的震惊,还带着那么些许怜悯和怒意。 他伸手将花如瑾捞入怀中,用霸道的口吻道。“我不管你是谁,身体是谁灵魂又是谁。你是我徐容卿的妻子,是我儿子的母亲,是这襄阳侯府的夫人。收起你的眼泪,这个男人从此和你毫无瓜葛!” 花如瑾紧紧抱着徐容卿的腰,尽力将自己贴近他的胸膛。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周身散发的温暖。 原本冰凉的手脚似乎回暖了过来,她很艰涩的点了点头。“我是一个不舍得离开人间的鬼魅。” “我管你是什么,你只要听话好好呆在我身边就行。”徐容卿觉得有些悲凉。花如瑾经历过两种人生,而他连其中一种都未曾全部参演过。 齐玉衡从此成了他心中的一颗刺。他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人的感情远远比自己和她的坚韧。 他有点懊恼。 花如瑾将自己手臂的力度加的更紧,“从前,我是为了报复而生。今时今日起,我为我们而活。” 从此以后,没有罗诗诗的恩怨情仇,只有花如瑾的幸福人生。 徐容卿将花如瑾紧紧的抱在怀中,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变成一缕青烟。随风飘洒,再抓不到一丝踪影。 这场政权之争迅速平息,徐容卿自此立功,皇上没有什么好赏赐他的,也不想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便将他和花如瑾生下的孩子封为世子。襄阳侯一支,继续恩封五代。 朝中的事情解决了,徐容卿便全力以赴的搞定家中。 甘氏等人下手想要害死花如瑾和孩子。迫使分家一事迫在眉睫。 二房和六房不清不远,想仰仗着襄阳侯府而活,可现下甘氏等人做出这样龌龊的事情,虽然他们并没有参与,但不得不说的确是抱着渔翁得利的心态站在一旁观看好戏,关键时刻没有人伸出援助之手。 虽然徐容卿没指望他们帮忙,可是也着实让他十分恼怒。 不论二房和六房如何哀求。或者是干脆耍花招,徐容卿都见招拆招。 他将花如瑾保护在身后。看顾的好好的,府上这分家的事情。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完成的极好。 甘氏不是他亲妈,他就是不养又能怎么样。况且,花老太太盛怒夜闯襄阳侯府之后,和京城没人不知道甘氏黑心想要害死花如瑾夺嫡。这样的后妈,就是扔进慎行司都不为过,何况是将她扫地出门,让她领着俸禄的亲生儿子奉养,徐容卿还提供了房子一栋,花如瑾还赠送了婢女婆子若干。 没人不说襄阳侯和夫人宽宏大量,甘氏等人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襄阳侯府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花老太太被徐容卿请到府上小住几日,又着人在休沐日时,呆着媳妇和老太太去有温泉的庄子上度假。 花如瑾觉得从来都没有过的这么幸福过,而花老太太也终于放下一颗时时刻刻悬着的老心,安享晚年。 李贺一直为花如瑾的庄铺操劳,而后娶了内敛能干的红菱,红菱被放出府,做了庄子上的管事娘子。 蜜桃被配给了徐容卿身边最得力的小厮,成了花如瑾房内的管事姑姑。每日还是挂着憨厚的笑容,暗地里精明的让人想要一口吃了她。翠竹不喜欢侯府这种水深火热的地方,花如瑾便在外面找了一家商户人家,将她的身契给了她,放她自由。 香梨母子,被花如瑾从锦州领了回来,安置在府上领了差事。香梨做了房内的管事妈妈,而小齐少爷则成了小徐少爷的贴身保镖。两个小家伙日日厮混在一起,犹如亲兄弟一般。 日子和和美美,徐容卿见媳妇身体似乎也越发的好了起来,便日日无事献殷勤,给她继续好奥将养身体。 夜里,却是不知疲惫的耕耘、战斗不息。说什么都要再生一个和花如瑾一样乖巧漂亮的女儿才肯罢休。 可真待如愿了,听说姐姐生了一对龙凤胎,又夜夜和花如瑾研讨,是不是他们也一次生俩。 花如瑾表示压力很大,夜夜被折腾到天蒙蒙亮,可是人却越发的精神焕发,娇媚妖娆起来。(未完待续)记住q猪文学站永久地址:,方便下次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