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吉祥》 第一章 不祥 一阵悠扬的琴声从青翠的竹林中婉转流出,时而缓如轻烟,时而急如飞瀑,时而又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欢快的流淌。 距离竹林几十步之外,静湖中的九曲桥上,一群穿着贵气的人缓缓走来,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个身穿丁香色缠枝宝相花织锦袖袍的男子,只见他面色红润,鼻梁高挺,隐隐透出几分威仪。只是他的脸上挂着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礼貌的冲着身旁华贵雍容却一脸献媚的妇人点头,不时搭上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琴声婉转传来,那男子听闻一愣,不由顿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也化做了惊奇。身后的诸人见了,都安静下来,几个装扮娇艳的少女不由都撅起了小嘴,其中有一个容貌出众的红衣女子还愤恨的咬了咬贝齿。 男子身边的贵妇人听到琴声也睁大了眼睛,只见她画的略有些粗重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转头看向男子的时候又恢复了正常。 听到身后动静的男子回过神来,冲贵妇人点了点头,嘴里说了声“失礼!”但依然大步走向前去,站在竹林的前方,透过茂密的翠竹,隐约可以看到竹林内弹琴的是个青衣素裙的少女,只见她穿着一件淡青色折枝花细纹的襦裙,头上挽着随常云髻,簪上一枝光滑亮泽的羊脂玉簪,别无花朵,袅袅婷婷,自有一股气质。她神情专注的拨弄着琴弦,似乎早已忘却了身在何处。 “文竺……”贵妇人几步上前,刚想出口呵斥,就见那男子摆了摆手,那贵妇人收起怒颜,隐忍住站在一旁。 他愣愣的看了半晌,这才转身回头冲贵妇人又点了点头,这才回了静湖边的路,只是脸上的微笑不再那样僵硬,竟是带了几分柔和。 一柱香之后,一个穿着石青色比甲,梳着两个丫髻的少女匆匆走进竹林,到了那抚琴的少女身后。这位名叫文竺的少女,此时已经停止抚琴,她一手扶着琴边,一手托腮,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青青翠竹,脸上露出一丝忧伤。 “小姐,世子已经走了,您身子还没好,还是回房休息吧。” 文竺点点头,起身往竹林外走去,此时已经入秋,秋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她身子一颤,不由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竹林,心中叹道,“娘,你说我做的对么?”竹林没有回答,只是慢慢恢复了宁静,文竺心中黯然,回过头来,继续往外走去。 脚步匆匆,文竺沿着碎石铺就的小道,来到一个小院子的前面,还未进院子,就听到一声瓷器落地的声音,随着这声清脆响起,一个女人的厉声传了出来。“不是说病了么,怎么就跑出去了!” “夫人,是老奴的错,老奴昨儿个喝多了,今天头昏脑胀,没能过来看着,偏冬桃那小蹄子又骗了宽儿去厨房,大小姐这才跑出去的……” 一进花厅,文竺就看到吴妈妈跪在地上,不住的哭诉着。吴妈妈嘴上哭的伤心,心里却嘀咕着,怎么说自己也是夫人最亲近的陪房之一,想来夫人再生气也不会怎么责罚自己。昨儿个肯定是那冬桃送的酒里有问题,不然自己也不能睡的连差事都误了。 于是,吴妈妈一面拿了帕子擦着眼睛,一面扯着文竺的继母陶氏新做的六幅湘裙。这个陶氏便是刚才那个华贵雍容的妇人,她送走了客人,竟是连衣服都没有换,便来到了这里,脸上一改刚才的和蔼,满面的怒色。 听到吴妈妈的辩解,陶氏心中更怒,仗着是自己的陪房就这样糊弄事儿,把自己当成什么了。想到这儿,她猛的冲着吴妈妈踢了一脚,吴妈妈手里正抓着陶氏的湘裙,没有想到夫人会这么狠的踢自己,身上一痛,手上不自觉的使了力,只听“刺啦”一声,陶氏的裙子被撕破了。 “你、你……”眼看着自己刚上身的新裙子就这么给糟蹋了,她不由更是恼火,站起身来刚想骂人,一边的大丫鬟梨香忙扶住了陶氏,嘴里低声道,“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陶氏这才注意到,脸色略有些苍白的文竺已经带着冬桃进了花厅。 “母亲这是怎么了?竟然跟一个下人一般见识?”说着文竺用丝帕掩着嘴咳嗽了一声,身边的冬桃忙上前扶了, 陶氏见了,更是生气,咬着牙道,“大小姐不是说病了么,怎么也不在屋里歇着,还四处乱走,冬桃你也不劝着点儿小姐,仔细你的皮!”说着瞪了一眼冬桃,冬桃看着陶氏的神情,不禁浑身一颤,这陶氏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上回白姨娘身边的翡翠不过是帮着白姨娘给老爷送了碗燕窝粥去书房,结果被以偷了书房的东西为名,卖给了万芳楼。 文竺感受到了冬桃的害怕,忙用右手按了按冬桃的手,让冬桃放下心来,自己只要嫁出去了,冬桃作为贴身大丫鬟必然会随自己出府,自己虽然不能给他大笔的嫁妆,却还是可以给她脱籍,然后找个可靠的良人嫁了,不用在这种地方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说不准哪天就被卖去了何处。 “母亲言重了,女儿不过是躺的累了,所以让冬桃扶着出去走走,走到竹林那手有些痒,便抚了一会琴。谁想却让母亲担心了,女儿这就回房休息,还请母亲多多保重才是,不要因女儿气坏了身子。”说着,也不管那陶氏,让青松扶着径自回了暖阁。 冬桃低下头,走过陶氏的身旁,还能感受到陶氏火药搬的怒气。 陶氏眼睁睁的看着文竺走进了暖阁,却无计可施,老爷对这个前任出的嫡女很是宠爱,从小就是捧在掌心,自己虽然是府里的夫人,却也不能把她怎样,为这,不知受了多少闲气。 她一甩袖子,转身出了花厅,嘴里嘟囔着,“神气什么,不过是个扫把星,一家子都跟着晦气。”走到门口使劲瞪了吴妈妈一眼,心中想着,早晚要把这没用的老东西打发了。 梨香跟着陶氏走出了花厅,走到门口便吩咐了吴妈妈,“好好看着点儿,别再让小姐乱跑了!”说着扭头也出了院子。吴妈妈一直低着头,听了这话,才略略放下心来,讨好的看了一眼梨香,想着前几日那支精巧的银簪子没有白送。 院子里的几个没留头小丫鬟看着陶氏的背影,都偷偷的松了口气。只听吴妈妈从屋子里走出来,冲她们呵护道,“都看什么呢,好好的看着点儿,别让大小姐再出门吹了风。有什么事情就到厨房找我。”说着一扭身一拽一拽的去了厨房,嘴里却骂了一句,“扫把星!”。 小丫鬟们都称了“是。”等吴妈妈走远了,才又轻声的说着话。 新来的柳儿不解问,“怎么夫人和吴妈妈都这么说小姐?小姐怎么是扫把星了?” 只听丫鬟里最大的钱儿解释道,“你是新来的,所以不知道,大小姐不是大夫人亲生的,又因着生大小姐的时候前任大夫人没了,所以大家都说大小姐命硬,说好听了是不祥,说的不好听,可不就是晦气。” 一边的二等丫鬟果儿往屋里望了望,看着冬桃没有出来,这才道,“真真可怜,从小没了娘,没过二年,这个大太太进门,便有了苦头吃,虽说钱粮并不曾短过,老爷也疼的厉害,但毕竟没有亲娘,大太太又使劲儿的疼二小姐,对大小姐根本不怎么管,这回安王世子选妃,竟然让人看着大小姐,不让她出院门……” 几人正说着,就听一声咳嗽,原来是冬桃从屋里出来了,众丫鬟连忙停止了闲聊,散了开去。 冬桃眉眼里有一丝的担忧,却还是本着脸,交待了下去,“果儿进屋服侍小姐,钱儿随我去厨房。”这府里的小姐少爷哪个不是四个大丫鬟,偏文竺自从前年打发了两个出门以后,就只有她和宽儿两个大丫鬟,这宽儿还是夫人赏下的。不得已,看这果儿和钱儿二人还算机灵,便有心提拔一二。 不多时,钱儿提了食盒回来,除了晚饭,还有一碗刚熬好的汤药,只是冬桃却不见踪影。她将食盒送进了屋子,便由果儿接了去,又和小丫鬟们一同立在屋檐下,等着小姐的吩咐。 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冬桃却一直没有回来。天边的彩霞慢慢被黑暗吞噬,只留一丝亮白光还在那里挣扎着,不愿离去。 就在这天色将黑的当口,宽儿急急忙忙的跑进了院子,院子里的小丫鬟们都已经回了屋子,只留了柳儿一人,见到宽儿,一边将帘子打起,一边开口问道,“宽儿姐姐,出什么事了?” 宽儿看了柳儿一眼,却没有搭理她,只是径自进了屋子,柳儿的脸色一变,却没有敢说什么,只是恨恨的放下了帘子。 进了花厅,宽儿就看到文竺穿着月白色的中衣,正坐在卧榻上端了一只细瓷小碗喝药,便急急的说道,“不好了,大小姐,您快去看看吧!” 第二章 劫难 看着宽儿进了门,文竺将手中已空了的细瓷小碗递给一旁的果儿,又从果儿递过来的瓷盘里捻了一颗盐渍青梅放进嘴中,待这酸甜微咸的梅子压下了苦苦的药味,这才问道,“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 “小姐,冬桃刚刚不小心冲撞了夫人,听说正被夫人责罚呢,您快去看看吧?” 文竺听了一愣,却又犹豫起来。(.)她低头思量了一番,又抬起头的看着宽儿,这个丫鬟是陶氏掌家后派过来的,但是却是个好人,她不是陶氏的陪嫁,做起事情来谁的也不听,只是按道理办事情,哪怕因为这得罪了不少夫人的人。但她又不似冬桃,凡事只听自己的,为自己着想。 “老爷还没回来么?”今天的事情陶氏必然不会放过自己,想来找个借口处置冬桃,给自己一个教训,的确是符合她一向的作风。但如果老爷在家,她定不会捡这个时候来处置冬桃,这样确是可以看出宽儿的话是真是假。 “老爷跟着安王爷出去了,刚刚双福回来说老爷今天不回来了。”宽儿说着有些着急起来,“小姐,您快去看看吧,听说夫人赏了板子呢。” 文竺虽然还在怀疑,却不得不站起来,赏了板子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庄家自来待下人很是宽厚,最多不过是扣月钱、罚跪,冬桃是被抓了什么错处,竟然赏了板子。 “宽儿,带我去看看。”文竺说着便让果儿取了一件猩猩红锦缎披风穿了向外走去。冬桃从小服伺她,又一向最是贴心,说不着急是不可能的,不管怎样,先确认她平安是真的。 宽儿听了略带了喜色,跟着文竺后面便出了院子。 刚出院子,就见吴妈妈一拽一拽的走过来,手里提了一小篮水果,见文竺出了院子,不由大惊,下午的时候才因为文竺出了院子被夫人责骂,心里打定主意,这会子定然不能让大小姐乱跑了。心里想着,便上前给文竺打招呼。 “大小姐这是去哪儿啊?您身子还没好,夫人交待了别出门,以免吹了风,有什么事情吩咐老奴就是了。”说着就上前搀扶文竺。 “大胆。”文竺看着吴妈妈靠近自己,不由沉了脸,竟然敢动手了,虽然是陶氏的心腹,但在这个府里,自己可是正经的大小姐。 一旁的宽儿了见了也从文竺身后走了出来,“吴妈妈,大小姐这是去给夫人请安呢。”这意思明显不过,大小姐去见夫人,还有什么可拦的。 吴妈妈可不听,依然站在文竺的面前,不愿让开。她也不是笨人,如果是夫人传召,定然会有人通知她,自己在这里撞上了,肯定是文竺又想干什么了,自己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只是已经出了院子,那群小丫头不在,自己一个人未必能拦的住这两个人,不由在心里把那些小丫鬟骂了一通。[] 看着吴妈妈有些走神,宽儿低声对文竺道,“大小姐先走,我来拦住她,先把冬桃救下来再说。”说着宽儿便向前一步,装作不小心的样子,向吴妈妈扑过去,嘴中嚷道,“哎哟……”身子已然趴向了吴妈妈。 虽然宽儿人瘦,个子却高,十四岁的年纪比十五岁的文竺还要高半个头,吴妈妈又矮又胖,一下被宽儿趴在自己身上,竟然倒向一边,倾刻间,两人一同倒向了路边,宽儿趴在吴妈妈的身上,“哎哟哎哟”的叫着,却不起来。 文竺见了也不多说,抬脚绕过二人,向前院走去。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路走了约一百多步,文竺便到了一个岔路口,不觉犹豫起来,路口的左侧是一条沿湖大路,虽然静湖不过是自家的小池子,但绕过静湖也有一阵功夫;而右侧则是一条小道,穿过竹林,再转个拐,从静湖中间的小竹桥通过,再走过一片小树林,便到了前院,比左侧的大路要快的多。只是如今天色有些晚了,树林里的路恐怕不好走。 只略犹豫了一下,文竺便做了选择,只是因为听见了宽儿和吴妈妈的声音,若是走了大路,太过显眼,说不定被吴妈妈走了小路,又要缠上自己,于是当机立断,转身向右侧行去。 这条路其实文竺并不陌生,天气晴好的时候,常通过这条小路走上竹桥,看看静湖的风景,只是每次总有丫鬟陪着,心情也不一样。今天却是不同,她看着前方微暗的光线,急急的前行,不管地上的落叶和泥泞,甚至衣裙被沾了泥土也无暇顾及。 匆匆的穿过被晚风吹的沙沙作响的竹林,又走过吱呀吱呀的竹桥,终于进了树林,从这里穿过去便到了前院。只要进了游廊,就离陶氏的院子很近了。想着冬桃因为自己还不知道被责罚了什么,她的脚下就忍不住快起来。 可惜文竺前些日子受了风寒,本来身子就弱,刚刚又在竹林里抚琴吹了风,这会子走了这许久便有些支持不住,她脚下一软,踩到了一颗挡路的石子,忙扶住了身边的一棵槐树,这才没有跌倒。 轻轻喘了口气,她略作休息。如今正是初秋,树林里的叶子只是掉了少许,夕阳透过层层的树叶,照进树林,光线昏暗,耳边的虫鸣声声声震耳。文竺心情稍定,只是突然响起的说话声让她不由大惊。 “……你怎么这会子来了?就算是着急,你也得为我想想……”一个尖细的女声响起,声音焦急而又熟悉。 文竺摒住呼吸,只因为这个熟悉的女声响起之后,又出现一个男子的声音, “……他还好么?我能不能……” 文竺紧紧的捂住了嘴,让自己不发出呼吸的声音,陶氏,不是在院子里么,怎么竟然在这里,还有这个陌生的男声,到底是谁?文竺伸出头来,一个穿着黑色衣衫的男子站在陶氏的面前,紧紧的抓住陶氏的胳膊。 “不能……”陶氏抽泣着说道,“你若想见文德,我可以给你安排,远远的看他一眼……” 文德,自己的弟弟?文竺正在奇怪,不想一只胖胖的小虫子从树枝上掉下,落到自己的脚上,她一直对这种小东西特别的抵触,不觉使劲的甩了一下脚,小虫子滚到了一边,只是因为脚碰到了树枝,发出了声音。 “谁?”那男子一下听到了声音,转身往文竺这边走来,而陶氏在看到文竺的瞬间就惊慌起来,“快,快把她抓住!” 文竺本能的想逃跑,无奈自己的脚扭到了,根本走不得。 “放开我!”文竺挣扎着,但她终于被那男子抓住,一只宽大略带汗渍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文竺感到喘不过气来,她拼命的用手抓住那只手掌,试图掰开,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实在是太弱小了。 随着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小,文竺的意识模糊起来,她的最后一个想法却是,冬桃,她到底怎么样了? 第三章 重生 一片清澈的河水在自己面前悠悠的流淌,不远处隐约有一座石桥,文竺站在河边,脑袋里有些糊涂。(.)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正在犹豫中,只听得有个女子的喊声。 “大堂姐……大堂姐……” 朦胧中,一个长相俏丽的女子隐约站在自己的面前,小巧的脸颊,尖尖的下巴,一双不大却妩媚的眼睛忧伤的看着自己。这个女子跟自己有几分相似,却比自己更加妩媚温婉。 “你是……六妹妹?”文竺下意识的道,三房的六小姐,跟自己一样失母,曾经在自己家小住过一段时间,跟自己也颇合的来。 “是的,大堂姐还没有忘了我,文竹很欣慰。”那女子说着用手中的绢帕轻轻拭了眼角的泪,文竺这才想起这个妹妹跟自己一样的名字,只是那时候自己还叫文丹,不过是因为一个老和尚说自己改名字能够避过劫难,这才改成了“竺”字。 “妹妹如何在此处?祖母她老人家可好?” “大堂姐一会就能见到她了,又何必问我?”说着文竹轻轻一笑,“这次文竹算是还了大堂姐的情份,只是文竹无能,这府里暗潮汹涌,还望大姐堂善自珍重。” 文竺心中纳罕,正想再问,却见自己的这个堂妹竟飘了起来,又说道,“只是妹妹没有能够帮父亲伸冤,是唯一的遗憾。姐姐保重自己就好,若是有缘……” 随着白色的衣带在风中飞舞,只见她越飘越远,声音也再听不清了。文竺张口欲喊,却发不出声,着急中眼睛猛然睁开,却是个梦。 眼前出现的情景让她睁大了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数年不见的祖母苍老的容颜,虽然有几年没有见,但这慈爱的眼神和自己父亲极相似的高耸的鼻子,让她不得不确认这个事实。祖母略带担忧的看着自己,一只微皱的手抓住了自己的小手。 看到文竺睁开眼睛,老太太有些激动的抓紧了文竺的手。 一股熟悉的檀香的味道让文竺清醒起来,常年礼佛的她跟祖母一样,喜欢带着檀香木的饰物,这香气让文竺格外亲切。 “祖母……”文竺在心里喊道,只是一时的感触使她突然呜咽起来,竟说不出话。她实在是很激动,在最无助的时候,见到真心疼爱自己的亲人。 文竺猛的扑到了老太太的怀里,万般的委屈,临死的恐惧,都在此时涌上心头,化成一滴滴的泪水,润湿了老太太胸前的衣襟。她已经坚强了太久太久,只是有些事情却不能说出口。 “你醒了就好了,别怕,什么事有祖母做主……”老太太想慈爱的摸着文竺的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却又转过头声色俱厉的道,“小五,还不快来给你妹妹赔不是!” 文竺稳了稳心神,顺着祖母的眼睛透过水晶珠帘往外看去,一个十岁左右穿着华丽的小男孩跪在地上,眼神沮丧的低着头。只因离的略远,又隔了帘子,文竺看不清面容,但想来应该是个挺俊秀的孩子 听到老太太的话,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跪的太久,起来的时候竟有些站不稳,旁边的一个婆子见了刚想上去扶,就被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瞪了一眼,那婆子立即缩了回去。 小男孩略停了停,待站稳了,才走到珠帘之前,才低头俯首,怏怏的道, “六妹妹,都是小五的错,小五以后再不敢了,妹妹千万要好起来才是。” 文竺刚想问怎么回事情,突然心中一惊,六妹妹,难道是刚刚在梦里见到的三房六小姐?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又听那男孩道,“祖母,小五真的没有,不是小五把六妹妹推下水的,祖母……” “好了好了,你没看到你六妹妹刚醒么,还不快回去坐着,等会再来领罚!”老太太似乎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小男孩咬了咬嘴唇,不再说话。 一个丫鬟的声音响起,“表少爷,您……” 那男孩子听了却不离去,反而撩了珠帘进来跪在地上,“祖母,小五真的没有。小五虽顽劣,却决不会把妹妹往水里推,这害人的事情,小五真的不会做的……” 文竺这才仔细看清楚,这个小五虽然还小,却面貌清秀,脸上挂着泪痕,让人心见忧怜。 按原先的年纪,文竺比这个表弟要大上不少,如今见了,不由心软,再听他言词真切,面容诚恳,不似做伪,文竺已经信了大半。再见祖母一脸的严肃,不愿再提起此事。 她不由记起自己十岁那年,去父亲的书房找父亲,却发现父亲最喜欢的旧窑甜白瓷泥梅瓶被人打碎在地上。而随后父亲与继母陶氏进来,自己却百口莫辩。那时的自己也是一脸的委屈,而父亲也如祖母般不愿再提起。 她知道被冤枉的滋味,也知道自己的亲人不听自己的解释有多么的让人伤心。 老太太又一次的呵斥让这个男孩子灰心了,他静静的站了起来,眼角又流出几滴不争气的泪水,他用袖子使劲的擦了又擦。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祖母都不相信自己,而自己的母亲更是一个严厉的妇人,从来不会袒护自己。 在他转身离去的瞬间,一个细细柔柔的童声响起,“不是他……” 男孩子惊喜的回头,而老太太和那华贵妇人也同时看向她,两个人一起看向文竺。 文竺有些不太习惯,她一向是被人忽视的,虽然是京城四品侍郎庄府的嫡出大小姐,却因为不祥而被冷落,住在偏远的静湖旁的小院子里,又因为极少出门,而一直被继母的女儿文淑的光芒所遮挡,除了父亲和兄长,从来没有谁关注过她。 看着男孩子殷切的目光,文竺鼓起勇气,又一次轻声的说道,“不是哥哥,不是他推我下水的。” “妹妹!”男孩子惊喜的走过来看着文竺,上前抓住文竺的小手,“六妹妹!” 文竺仔细的端详着这个白净的男孩子,他面如满月,高耸的鼻子很似祖母。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折枝花纹的领袍,腰上一要镶嵌羊脂玉的宝蓝玉带。头上簪着小紫金冠,一粒柔和明珠闪烁其间,一看就是上品。 “五哥哥……”文竺怯怯的叫了一声,她听得他自称小五,想来是排行第五,叫五哥哥应该不算错。 只是这一声五哥哥下去,却让老太太和那位华贵的妇人都笑了出来,那妇人撩了珠帘走进来,口中称道,“真没想到,这小五虽然做错了事情,却让文竹开了口,真真是喜事!” “哎哟哟,我的好外孙儿啊,坏事都能变好事,这回小五就不罚啦!”说着老太太一把将小五拉过来,又冲那妇人道,“云娘你也不许罚他!” “是、是!”那妇人走近床边,冲着文竺道,“文竹可好些了,可有哪儿不舒服?有什么想吃的没有?跟姑母说,姑母这就吩咐人去做。” 原来这就是庄家唯一的女儿,庄云娘,自己的姑母,以前听得父亲提起过,嫁给了一个乡绅,成亲十年才得一儿子。 待那妇人走的近了,文竺才看清,庄云娘大约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岁的样子,跟父亲差不了几岁,样貌只是周正,却身材高挑,穿着一件石榴红遍地金的褙子,头上插着红珊瑚如意金簪,镶翡翠的猫眼石坠子,华丽中带了几分端庄。 文竺此时却有些奇怪,什么坏事变了好事,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但此时文竺却不能问什么,她成为六妹妹的事情是不能说的,一旦别人知道,还不知道怎么看她,保不齐会被当成怪物打死或烧死,想到这儿她浑身一颤。 如今最最要紧的,是自己能够活的下去,这样才有机会见到父亲,调查自己的死因,还有继母那个神秘的男人。 只是她对六妹妹和这老家的事情知之甚少,怎么应对才能不让她们有所怀疑呢? 第四章 兄妹 文竺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说,听着姑母的问话也不回,只是愣愣的看着祖母,她不敢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万一说错了什么,惹人生疑便不好了。 好在她如今不过是个小孩子,又在病中,就算礼数不周,也不会有谁跟她计较,老太太见了忙上来打圆场。 “看你姑母高兴的,文竹还病着呢。云娘快别问了,快点叫张大夫过来看看,再让厨房传饭!”老太太说着扶了扶头上的姜黄色的抹额,那妇人便道退了下去,走时看了小五一眼,小五脑袋一缩,明显的有些怕。 “别怕,我交待了,你娘不会罚你了!”说着老太太又扶了扶抹额,似乎有些累了。 “祖母……”文竺轻轻唤了一声,旁边的小五已经看出来,他轻轻擦了擦眼角已干的泪水,便朗声道,“祖母,您歇着吧,我在这里看着六妹妹。” 一个穿着松绿色长裙的丫鬟走上前来,“老太太,您歇着吧,这里还有奴婢呢。您在这儿一下午了,连午觉都没有歇。” 老太太似乎真的累了,她轻轻点头,冲着文竺和小五交待了几句,又冲那丫鬟道,“琉璃,立春去了庄子上,你以后就伺候六小姐吧。” 琉璃道了声“是”又重新给文竺见礼,叫了声“六小姐!”文竺知道这是认主了,按理说应该有些赏赐,可是自己不是这身体的主人,对身边的丫鬟也都不认识,便有些犹豫。 “这个是我代六妹妹赏你的,拿着吧。”小五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金麒麟来,又冲着文竺道,“这是三哥今儿给我的,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却做的还算精巧,妹妹看可使得?” “多谢五哥哥!”文竺冲着小五一笑。 琉璃忙上前接了赏,老太太见了不由弯了眉眼,“好、好,你们兄妹能够相亲相爱,比什么都好!”说着便由另一个宝蓝色长裙的丫鬟扶着走了出去。 待老太太一走,琉璃才道,“按理这表少爷的东西我不应该收,但如今六小姐病着,就当表少爷送小姐的,我先帮六小姐收着,等六小姐什么时候拿了赏赐给我,我再还给六小姐就是。”说着冲文竺和小五笑着福了福身便退出去安排郎中了。 这个琉璃,果然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说话办事的确老道,文竺心道。 文竺和小五不过十岁的年纪,又是表兄妹,倒没有什么忌讳,小五便坐在了床边的锦杌上。 他轻撩衣襟,端端正正的坐下了,跟刚刚不同,现在的小五是受过教导极稳重的一个男孩子。 文竺看着这个小男孩又哭又笑的,不过还是个小孩子罢了,心里不禁一软,便对这个陌生的男孩子亲近了几分。(.好看的小说) 只是如此看来,这小五估计是比较淘气而已,并没有什么坏心,果然像父亲说的,祖母对这个唯一的外孙极是宠爱,但姑母对他又是极严厉的,所以才有这种截然不同的表现。 “妹妹真的相信不是我推你下水的?”小五皱了眉头,他觉得是这个六妹妹心底善良,不忍自己受罚,才这样说的。以往自己总是逗弄她,她从来不告状,想着便有些后悔。 文竺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使劲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是真的相信他。 “妹妹别急,我定会将凶手找出来,给妹妹一个公道,也还自己一个清白的。”小五的语气凝重,眉头紧锁,显然他将这件事情重重的记在了心里。“不过妹妹还是先将病养好了,到时候陪我一同查案可好?” 文竺静静的,她并不清楚这个六妹妹是怎么落水的,也不知道当时到底是谁在身边,不敢随便搭话,于是只好愣愣的看着小五。 “妹妹怎么又不说话了,你从上次被吓着了就再不愿意说话,如今好不容易开口了,可再也不能像从前了。”小五说着又自己敲了敲脑袋,“看我,光顾着说话了,倒忘了妹妹还在病中,妹妹这两年既不说话,又不愿见人,等妹妹好些了,我再给妹妹说些这府中的趣事……” 原来如此,六妹妹竟然是曾经被吓着了,所以不再说话,只是什么样的事情能把自己的六妹妹吓到不敢说话,这庄家老宅里看来水很深呢。 一边想着,文竺一边听着这个五哥哥涛涛不绝的自说自画,突然就觉得满满的暖意,虽然这里好似很不太平,六妹妹落水的事情也还没有头绪,但有了这个五哥,自己也许不会这样孤单。 小五的话还没完,就见琉璃从外面回来了,原来是郎中请来了。文竺如今不过十一岁,还用不着放帘子隔绢帕的,郎中是个面善的中年人,他仔细的给文竺诊了脉,又开了方子,嘱咐了好生静养,便离开了。 琉璃让小丫鬟给郎中打了赏,便吩咐传饭。又对着小五道,“表少爷,小姐如今病着,只能吃些清淡的,您还是回老太太那儿去吧?” 文竺扑哧笑了出来,这个琉璃,不愧是老太太的人,连少爷都敢撵。小五听了也笑了,对着文竺道,“妹妹这个新收的丫鬟果然厉害,刚收了我的礼,这就撵人了,看来是赏的不够啊!” 嘴上虽然说着,小五也知道琉璃是为他好,便跟文竺打了招呼,去老太太那里请安用晚饭去了。 小五一走,琉璃便吩咐将食盒端了上来,文竺靠在迎枕上,看琉璃端了一小碗碧粳粥上来,又有青菜梅豆一小碟,萝卜干一小碟,八宝菜一小碟,还有一小碟的甜酱瓜。菜虽不少,却没有半点油星。 “小姐,郎中嘱咐了,要吃清淡的。” 琉璃看文竺没有什么胃口,忙解释道。 文竺点点头,开始喝粥,既然以六妹妹的身份活下来,就要好好的活下去,不止是为自己,也为六妹妹。如此想着,文竺一口气喝了二碗粥,待琉璃劝了才做罢。 “六小姐,您病未好,先少用些,快点喝了药,晚上再用。”琉璃一面劝着,一面收了碗筷,看着文竺巴巴的望着,却也不让步。 文竺用完了饭,又喝完了药,刚想躺下,就听到外面一片嘈杂的声音。 “六妹妹,听说你能说话了?”一个穿着鹅黄绣葱绿宝瓶纹样的妆花褙子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的头上插了一支金步摇,戴了蜜蜡的珠花,耳朵上坠着赤银珍珠耳坠,看起来端庄妩媚。只是姿色却平平,一双小小的眼睛加上不高的鼻梁,只可惜了那一层粉。 随着她进来的,是一个梳着双螺髻,戴了两朵指甲大小的石榴红绢花, 耳上坠了一对翡翠坠子, 穿了件葱绿色云纹妆花褙子,有点孩子气的女子,她的眼睛大大的,却不够灵动,只跟在另一个女子的后面,静静的看了进来。 第五章 探视(上) 眼看着两位姑娘走近,早有小丫鬟打了水晶帘子,文竺仔细看来,却都不认得。这却也不怪文竺,那年祖母去京城小住,女眷里只带了大夫人吕氏与六妹妹文竹相随,因此她只是微笑,却不言语。 好在琉璃还算是有眼色,看着文竺不说话,便道,“四小姐、七小姐别介意,我们六小姐还在病中。”说着又叫了小丫鬟取了锦杌来,招呼两位小姐坐下,又让小丫鬟送了茶点送上来。 “怎么会呢,琉璃姐姐言重了,六妹妹身子可好些了?”那端庄的女子约十三、四岁,见着琉璃格外客气,听起来应该是四小姐了。文竺听祖母提过,大夫人吕氏只有二个儿子,并没有女儿,便将一个姨娘生的女儿抱了来养,取名文慧,想来便是这个了。 那孩子气的女孩子也道,“怎么会,我们应该早些来探望才是,只是妈妈们说六姐姐昏迷着,不好来打扰,刚刚听姑母说姐姐醒了说话了,这才禀了大伯母过来看探望……” 小丫鬟很快便将两盘子点心送了上来,那女孩子话没说完就看着小丫鬟放在桌上的点心,眼里满满的期待。 琉璃看了不忍,便取了一碟过来,“七小姐尝尝,这是姑奶奶带来的,听说是京里的做法,咱们这里吃不到的。” 文竺并没有在意桌上的点心,此时看了,才知道,琉璃手中的这一碟子黄灿灿的竟是京城有名的糕点豌豆黄,而桌上还有一盘盐甜干酥的牛舌饼,淡黄色的糕饼做成了牛舌的形状,长长圆圆的,格外好看。虽然点心很精致,但以庄家的财势,却也不可能见不到,这个七小姐不知是哪房的小姐,虽然衣饰看着精美,却竟然嘴馋如此,不知道是真的嘴馋还是有谁苛刻了。 这个孩子气的女子先是看了一眼文慧,见文慧皱了下眉头却没有说话。(.)她又看向文竺,文竺冲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才道,“两位姐姐,文华失礼了。”说着用食指和拇指捻了一块豌豆黄,仔细的吃了起来,眼睛越发的明亮,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文慧虽不愉,却没说什么,待收回目光,发现屋中只有文竺一人,便奇怪的道,“祖母已经回去了?” 琉璃听了将豌豆黄放置到桌子上,又接过小丫鬟上沏的茶端给文慧,这才道,“老太太觉得累了,连表少爷也回去了。立春去了庄子上,老太太看着六小姐这里没人伺候,就把奴婢留了下来。”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祖母累了,所在东厢歇着呢。”文慧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有着丧气,她转过头来,冲着文竺道,“妹妹看着脸色很不好,还是要好好养着才是,赵家表哥也太过份了,怎么能把六妹妹往水里推。”说着一脸的不忿,仿佛跟文竺很是要好。 “不是他。”文竺的声音轻轻淡淡的,依然是一脸的微笑,却把文慧吓了一跳,连一旁吃东西的文华都停下了嘴,也愣着看向文竺。 “六姐姐,你可开口了!”文华一边说,一边将吃了一半的点心放到小碟子里,用帕子擦了擦手,几步跑过来,坐在文竺的床上,似乎真的很是开心。 文慧却愣了愣神,这才接口道,“妹妹可开口了,姐姐真为你高兴。”嘴上这样说,脸上却看不出有什么高兴,文竺不是十岁的年纪,心中自然有数。 待看到文华跑过去,文慧连忙又道,“七妹妹别过了病气,快回来。” 琉璃见了也劝了几句,见文华这边回了座位上坐下,琉璃却又向文慧问道,“四小姐,刚刚老太太已经说过了,不是表少爷推我们小姐下水的,不知道四小姐是从哪儿听说的?” 文竺瞥了一眼琉璃,这个丫鬟不愧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不止敏锐,还句句都说到点子上。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文慧。 “听姑母说的啊,说要是你有什么事情,要打死赵家表哥呢。”文慧轻轻一笑,小小的眼睛眯了眯,似乎对这个话深信不已,“赵家表哥以前整天欺负你,姑母训斥了几回了,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看他以后他还敢招惹事非。” 琉璃似乎是信了,将茶碗端给文华,文竺却低了头。待文华又吃了块牛舌饼,文慧便站起身来,简单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两人便从文竺处告辞。 琉璃送两位小姐出门,又嘱咐青杏服侍文竺躺在床上休息,青杏招呼小丫鬟们将茶点撤了,见文竺有些困倦,便带着屋中的丫鬟退了出去。 一时间屋中静悄悄的,文竺看着头上淡紫色的罗帐,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一边想着重生前的六妹妹,一边思考当前的对策。 如果有机会,当然要去京中见父亲,然后查出自己死的真相。而现在,自己初来乍到,自然是先把身份坐稳,这府中并不安稳,六妹妹显然是被人推下水的,小五看起来只是个替罪羊。 表面看起来,祖母确是真心疼她的,姑母虽只是表面功夫,却是刚正,不是那刁钻无赖之人,知道可能是小五推自己落水,即使小五不认,也不坦护。 文慧跟她感情看起来并不好,明着是来看她,来了却问起祖母,一副不闲不淡的样子。反而对琉璃格外上心,琉璃却也聪明,只说自己被留下,却没说赏给了自己,真真是玲珑剔透。 反观文华,虽然看着很是孩子气,却是最安全的,对自己也算有几分真心。听到自己开口,连喜欢的糕点都丢在一旁,只是在这个家中定然不受待见。 只见了不过五个人,她心中便无限安慰,至少大半都是关心她的,特别是祖母,这般疼她。想她之前在京城,虽然府中人少,除了父亲与兄长,却没有谁是真心对自己好。父亲极忙,而兄长自小就很是用功,毕竟是长子,内院也很少来,难得能见自己一面。 平日在府中的几个姐妹,要么是极讨厌自己,像文淑,要么就是极怕沾了自己的晦气,像文雅。 继母陶氏更是不待见自己,只是文竺一直懒的计较,凡事都避让三分,也许是这种性子才导致陶氏以为自己好欺负。明着对自己好吃好喝的待着,但从不带自己出门。 家中来客的时候,除了亲戚,一般也极少让自己去见。美其名曰是怕惊扰了自己的清静,也怕别人说闲话,毕竟自己有着扫把星的名号。但最后却让自己落得快及笄了还没有人上门提亲。 正思量着,琉璃已经送了几人出门回来,见到文竺睁着眼睛躺着才道,“六小姐,想来七小姐跟着五夫人和冯姨娘的确没吃过什么点心,奴婢自作主张,将那点心取了一半给七小姐带去,还请小姐责罚。” 原来文华是五房小姐,五老爷跟四老爷一样是庶出,但与四老爷不同,据说五老爷是老太爷老来得子,所以老太爷在世时,很疼五老爷,五老爷仗着父亲的宠爱,便很有些不学无术,至今在家游手好闲,虽说也在铺子里任职,却不过是个挂名。 “五婶她……”文竺刚开口,琉璃便解释道,“您放心吧,五夫人不会怪罪的,她一向对冯姨娘和七小姐的事不闻不问的……”原来,五老爷娶的是个小商人的女儿,很有些陪嫁,成亲不过二年,这七小姐是庶出,冯姨娘又不会争宠,所以不怎么受五老爷待见,怪不得如此胆小,吃块点心还要看文慧的脸色。 文竺赞许的看了一眼琉璃。这是琉璃替她收买人心呢,她怎么能不明白,虽然自作主张是有些逾越,但主子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子,她能够这样做,确是真心为主子打算,文竺满心温暖,却又想起冬桃来,那件事太过可疑,冬桃在里面又什么样的角色呢?如果她是无辜,现在不知道会被陶氏如何处置,一时间,她心里又凉了一半,琉璃是真心对她的吗?还是只不过想讨好祖母呢? 琉璃并不知道文竺在心里已经思量了几个来回,她见文竺并不睡觉,便只取了一个石青金钱引枕给她。文竺起身靠了,又整理了一下披散着的头发,就听着有小丫鬟道,“大夫人、大奶奶。” 话音一落,一群丫鬟、媳妇簇拥着个四十多岁的人走了进来,只见她穿着一身大红色遍地金的通袖小袄, 梳了牡丹髻, 当中插赤金拔丝丹凤口衔四颗明珠宝结, 右戴一枝翡翠蓝宝石的簪子,打扮得华丽而雍容。这便是大夫人了,文竺在京中倒是见过。 只是她右侧的一个身段婀娜,约二十出头的女子倒是面生,她穿了件桃红色的刻丝小袄,梳了流云髻,正中插一枝赤金满池娇分心,右边偏戴一朵石榴红绢花,柳眉杏眼,看起来略显拘谨。只是她静静的看向文竺,眼中带了一丝不易查觉的悲悯。 第六章 探视(下) 文竺静静的看着大夫人吕氏将众丫鬟媳妇留在了外面,自己带着那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没有开口叫人,看这吕氏的脸色略有些阴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落水,让祖母骂了。对这个吕氏,文竺并不怎么了解,只知道她一向在祖母面前很恭敬,做事干练,对内院的事情管的极好。 大老爷庄崇义的屋里,除了吕氏外,只有一个通房,因着怀孕才被抬了姨娘,其它的早就被打发了。而这个姨娘生了文慧之后,吕氏就以没有女儿为由抱过来自己养了。这个姨娘一直身体不好,没几年就病死了,而此后,庄大老爷房里就再也没添过人。 自己不过是个小辈,反正自己也是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失礼了又如何。文竺想着便愣愣的冲着大夫人,并不说话。琉璃早已经让小丫鬟上了茶水,便低头立在一旁。 “妹妹可好些了?”吕氏右侧的那个女子将白瓷茶碗放置于桌上,微笑着上前跟文竺说话,“祖母她老人家怕人多打扰你休息,又怕你病了没人来看太过冷清,这才让娘和我一起来探望你。”说着招呼小丫鬟将锦杌搬近了,过来坐在床前,而吕氏则沉静的坐在了略远些的地方,眉头微蹙,很不高兴的样子,也不喝茶,只听着这女子说话。 见文竺还是愣愣的,那女子又道,“六妹妹看起来脸色还是不好。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打发了丫鬟去厨房要,若是厨房敢有什么怠慢的跟大嫂说,再不济还有你大伯母呢!”说着瞥了一眼大夫人。 大夫人这才僵硬的笑了一笑,又点点头接道:“正是这个理儿,都是自家人,虽说你父母都不在了,但有祖母疼你,有我这个大伯母,还有你嫂子。你四婶娘她们也是要来的,只是怕扰了你休息。” 庄家大伯母,文竺是见过的,只是当年那个大伯母,见到自己的时候格外高兴,总是说要跟自己多多亲近,哪像现在,看这神情,对自己不但不上心,反而有厌恶的意思,真是好生奇怪。 而这个从没见过的大嫂却还对自己挺亲热,只听说庄家大房长子娶了江南世家,杜家的女子,原来就是她。仔细端详,这个女子长的虽然中正,却也不算多漂亮,只是行走坐站却是端庄,让人挑不出半点子错来,比大伯母,是有气质了许多,果然是世家大族,一坐一站便能看出不同来。 而且不管她对自己是什么想法,面子上却是热情的很,如果文竺不是从小生活在那种环境下,又比现在多活了几年,定会以为这个大嫂是真心疼自己的。 且不管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总是来探病的,既然人都认清了,文竺便开口叫起人来,“文竺谢过大伯母、大嫂挂念。[.超多好看小说]”文竺说着便要起身,倒让杜氏吓了一跳。 “妹妹快躺好了,自从我进咱们家的门还没听过妹妹说话,妹妹的声音宛若黄莺,真应该多说才是。”说着杜氏又看了看大夫人吕氏,见吕氏点头,这才又继续说下去,无非就是让文竺好好养病之类的话。 文竺一一应了,杜氏又让同来的丫鬟送上各房送的礼,杜氏说话很快,文竺只听得,送来了大房送来的燕窝,四房送来了阿胶,五房送来了桂圆。二房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庄二老爷了,他在京城,自然够不到。文竺想到父亲,便又想着,不知道自己在京城被害的事情到底如何了结,凶手会不会逍遥法外。 文竺这边胡乱的想着,杜氏那边不停的唠叨,直到吕氏咳嗽了一声,才又嘱咐了几句,跟文竺告辞。 吕氏站起身来,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便转身离去,杜氏却在离去时装作给文竺掖被角的样子,轻轻的说了一句,“妹妹,听说最先发现你落水了去叫人的是七小姐文华……” 文竺惊奇的睁大了眼睛,直视着杜氏,略黄的皮肤上,扑了好些粉,头上的红绢花显得面色红润,搭配的刚刚好。杜氏的眼睛清亮,嘴唇微弯,好似说着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一般,一脸的风清云淡。 吕氏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唤杜氏快一些,杜氏站起来,这才大声的道,“六妹妹,那我走了,改日再来瞧你。” 眼看着杜氏的背影消失在珠帘外,文竺的心跳的扑通扑通的。文竺可以肯定,自己的六妹妹跟这个大奶奶是很熟悉的,只是这个大奶奶这句话到底是提醒自己,还是想把这水搅混了却是不知。 替文竺将大夫人等人送出院子,这才回来指挥了小丫鬟将茶点撤了,又跟文竺道,“几房都送了礼来,都是补品,小姐暂时用不上,稍后奴婢整理了就禀了老太太,再锁到库房去。” 琉璃说着将小丫鬟都撵了下去,这才悄悄的跟文竺道,“六小姐,刚刚大奶奶身边的金兰说,是七小姐文华发现你落的水,这个要不要跟老太太说一声?” 文竺低头想了想,抬起眼睛看着琉璃,“琉璃姐姐觉得呢?” 琉璃听了微微一笑,“琉璃不敢说!” “姐姐但说无妨。”文竺心里有数,却还是看着琉璃,一脸的沉静。 “按理说,小姐遭了这么大的罪,理应禀了老太太,将祸首揪出来,还小姐一个公道。只是……”琉璃说着就见文竺捂了嘴笑,便不再说下去。 文竺心里明白,琉璃显然知道,这金兰能跟她说,自然也会有人跟文竺说,倒不如早点来跟文竺通个气,一来是看看文竺的做法,二来也是劝着点文竺。这大家大族,历来是和气为重,如果没有什么证据,轻易是不能去告状,不然便是挑事,搞不好还被人当了枪使都不知道。这个丫头,既忠心,又很聪明,既然如此,以后便得多跟她请教了。 文竺轻轻叹了口气,又道,“琉璃姐姐是祖母赏给我的,以后文竺还要多多仰仗姐姐,还望姐不要介意。文竺无父无母,背着个不祥的头衔,又寄人篱下的跟着大伯母过活,不得不如此……” “小姐不可如此轻贱自己!”琉璃说着便跪在了床前,“千万别说什么寄人篱下的话来。老太太说过,他这辈子最疼的就是三老爷,三老爷从小就乖巧董事,十几岁就中了举人,二十岁就官至六品,最是让她老人家自豪。虽说三老爷遭此难,却与小姐无关。老太太说过,定会将小姐护周全,待到小姐成年,便招个女婿上门,不会绝了三老爷的香火!” 琉璃这番话说的掏心,文竺听了忙拉她起来,又想着祖母竟然为六妹妹如此打算,自己万不能辜负了六妹妹的心,也更不能辜负了祖母的心才是。于是便道,“琉璃姐姐,既如此,我也实话说了吧!” 琉璃一愣,抬眼看到文竺为难的样子,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实话,让小姐这样难以启齿? 第七章 欺负 看着琉璃奇怪的目光,文竺低下头,低声道,“自从我醒过来,脑袋就混混沌沌的,以前的事情,好些都想不起了。(.)就连刚刚大嫂过来,我也只是看着面熟,竟一时叫不上来。” 琉璃听了便道,“原来是这个,怪不得小姐竟然开口说话了呢。” 在文竺的一再要求下,琉璃便捡些以往的事情来说,好在文竺跟这个六妹妹一同住过一段时日,对族里的人事也多少有些了解,并非一无所知。在琉璃来看,只是六小姐病的糊涂了,一时想不起,自己稍一提点,便都记起来了。在文竺的半猜半蒙下,终于对现在的环境了解了一个大概。 庄家是个大家族,到老太太这一辈,因老太爷官至徐州,便移居此地,壮年时急流勇退,本应回西北老家,但西北苦寒,皇恩浩荡,圣上感庄老太爷让贤,特赐宅地于彭城县,准其在此养老。 也是因此,庄家在此地只有庄老太爷这一支,西北虽有来往,却是极少,连祠堂也建在了这里。庄老太太共有三个儿子,大老爷庄崇义是个落榜的秀才,后来任了族长之职便放弃了继续赶考。现在在家做庄家此处的族长。 二老爷便是文竺的亲生父亲,京城做官的庄崇礼,三老爷庄崇文是六妹妹文竹的父亲,据说也官至六品,只是早已经离世。一个女儿,庄云娘,就是赵家表哥的亲娘,文竺的姑母。 除此以外,庄老太爷还有二个庶子,四老爷庄崇远是个秀才,五老爷庄崇进则是个白衣。一个庶女已远嫁,据说多年没有音信。只说这两个庶子,便知庄老太太是个良善之人,庄老爷一生为官,却只有两个姨娘,又能生育这三个庶子女,已很是不易了。 而族里的小姐少爷们也是不少,文竺一时也没记得很清,只知道文竹妹妹是三房六小姐,而今日来探望的四小姐文慧是大房庶出小姐,七小姐文华是五房庶出小姐。 唯一不是庄家人的便是姑母庄云娘的独子赵悦了,文竺想起那个俊秀的五哥哥,不由笑意浓浓。 在琉璃的催促下,文竺草草用了晚饭,又是四个简单的小菜,并一碗白粥,看样子,自己的病不好,便要一直吃这个了。 也是因为病着,琉璃服侍着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上床睡了。这一觉文竺睡的特别踏实,在梦里,她跟六妹妹一起逛红螺山,陪着祖母礼佛,在佛前,文竺虔诚的磕了三个头,又慢慢的摇了签筒,待摇出一签,便低下头来捡。 一个模糊的身影替她捡了起来,文竺抬眼一看,竟是一身白衣的六妹妹文竹,只听文竹轻轻道:“大堂姐,我们是一样的,都是不祥之人,这竹签,不看也罢!”说着文竹竟将竹签扔到了一旁的放生池中。 “不祥之人!”文竺重复的说了句,便见文竹轻轻的飞起,越飞越远。文竺不由惊道:“六妹妹,你快回来啊?”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文竺的似乎听到那远方传来的声音,她急切的呼唤着,“妹妹、妹妹,你快回来啊妹妹……” 恍惚中,文竺睁开了眼睛。淡紫色的帐幔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梦,她静静的站起身来,看着从窗户缝中透进的光芒,天已经亮了。 坐在床上呆了半晌,文竺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文竺了,自己的身份是庄家三房的六小姐文竹,一定要记住这个身份啊,让人听见了可怎么得了。 在心中提醒了自己多遍,文竺这才回到当前。她起身将窗户打开一个角,一阵清新的空气吹了进来,带着淡淡的木樨花香,一时间神清气爽,头脑无比清明。 听着外面没有动静,想来值夜的丫鬟还没有起床。文竺便打量起这屋中的陈设,昨天的时候,自己还混混沌沌的,只顾着认人,又不敢说话,根本没有好好看过,原来这屋子竟如此的奢华。 地上铺的是光滑如镜的大理石,承尘上绘着鲜艳的彩色绘饰,挂着联三聚五羊角宫灯。靠墙是一张黑漆钿镙床,淡紫色的帐幔,满池娇的银勺。 紫檀木的步步高升的落地罩,挂着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帘,珠帘内,又立了架多宝格,从里面透过多宝格往外看去,可以看到大概,想来从外往里看,只看得到多宝格上的宝贝了。 可惜的是,装饰的虽奢华,多宝格上却没有什么好东西,文竺虽知道的不算多,却也看的出,上面摆的不过是白瓷的梅瓶、官窑的青花,只有一件长春白石盆景还算过的去,在京中,虽然继母对自己多有苛刻,却是绝不敢如此摆设。唯一的解释,可能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怕打碎了吧。 文竺正研究那长春白石盆景,就听到窗外传来琉璃小声的责骂声,“都什么时辰了?还睡!小丫鬟们起了没有!” 琉璃昨日回去收拾东西,让自己的二等丫鬟青杏值的夜,如今琉璃已经抱了包袱过来,看到院中竟然没有人,只有看门的婆子靠坐在小凳子上打盹儿,怎能不生气? 其实也不怪她们,六小姐文竹从受惊不说话开始,老太太便免了她的辰昏定省,只初一、十五去给老太太请安便是,平日里便在自己的屋子里做针线,她们也跟着偷了懒。 听到琉璃的骂声,看门的陈婆子被惊醒,却也不着急,只站起身来,抬手拍了拍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悠悠的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琉璃姑娘啊!老婆子知道你是老太太的人,只是这可是六小姐的院子,还轮不到姑娘做主!” 说着陈婆子从腰里掏出一张精布手帕,使劲的一甩,边往东厢去叫小丫鬟,嘴里却还是不饶人:“还以为自己是个小姐的命,却不想只是个丫鬟的身子,连个姨娘都没挣上,得瑟什么?哼!” 琉璃的脸色变了又变,她本是伺候大老爷的,因着有几分姿色,被大夫人嫌弃。老太太看她机灵,便要了去,只是这事情琉璃并不后悔,反而有几分庆幸。但现在被陈婆子提起,无疑是让人羞恼。 透过打开的窗户角,琉璃那羞红又气恼的神情被文竺看了个正着,只是文竺却只静静的看着,没有出门去打扰,想看看琉璃会如何应对。 正是此时,睡在外间卧榻上值夜的青杏也被惊醒,她慌忙爬了起来,飞快的穿了衣服,又将头发简单的挽了个髻,这才打开门跑了出去。 可巧的是,正好听到陈婆子最后的话,她愣在那里,看着琉璃忽红忽白的脸,紧张的抓着衣角,默然无语。 第八章 收服 琉璃的脸色忽红忽白,一个大姑娘家,这两年又一直是跟在老太太的身边,总被人捧着,讨好着,如今竟然被一个看门的婆子欺负成这样,任谁也不能平静。 但琉璃见到青杏,却没有发火,而是稳了稳心神,冲着陈婆子冷笑了一声:“陈大娘,这院子自然轮不到我做主,但老太太把我赏给了小姐,我自然要替小姐打算。我是丫头的命还是姨娘的命,还轮不到您操心。” 琉璃说着也不看回过头来看她气的脸色发白陈婆子,她使劲的瞪了一眼青杏,将手中的包袱丢给了青杏,这才快步的进了屋子。 看着青杏让稍后赶来的小丫鬟把她的包袱拿去了耳房,两人一前一后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文竺便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小姐怎么起来了?”琉璃看见只着了月白色中衣的文竺站在多宝格前,竟然愣了一愣,显然她对文竺起这么早有些惊奇,不是说六小姐从不给老太太请安,就从不早起的么? “琉璃姐姐,让你受委屈了。”文竺一脸认真的对琉璃道。 琉璃听了满脸的气愤都化作了两眼的晶莹,她使劲忍了忍,才不让泪水滴下来,文竺见了便将琉璃拉到身旁,一边的青杏,忙借口去打洗脸水退了出去。 “奴婢没事……”琉璃低了头,两滴泪水滴了下来,文竺用手中的帕子给琉璃拭了,琉璃不自在的抬头看了看文竺,见文竺是一脸的担忧,这才惊道,“琉璃让小姐担心了,奴婢真的没事。(.)如今天气已经凉了,您快到床上躺着,这病还没有好,要当心些才是。” 文竺听话的上床躺了,两人心里都有所触动,却都没有多言。文竺觉得琉璃确是愿意为自己打算的,而琉璃却想着,这六小姐一向对人都淡淡的,外面传她很是清冷,而今看来也不像外面传的不近人情。 “只是,我还有个要求,不知道琉璃姐姐是否能够听我一言?”说着文竺一脸的严肃。 琉璃脸色一沉,想着是不是刚才自己有些逾越了,又给了青杏脸色,想着便跪了下来:“六小姐,奴婢逾越了,不敢当您的请字,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 文竺见琉璃跪了下来,忙上前扶起,嘴中边说边笑:“姐姐说什么呢,文竺是说,这院里的人事得整一整了。只是文竺不懂,姐姐教我可好?” 琉璃听了也笑了出来,便道:“六小姐作弄我。”这院子里的人事的确也要管管了,六小姐既然这样说,便是允了自己去处置。 文竺又道:“只是此事不宜急,待缓缓再说。” 琉璃应了,便服侍文竺在中衣外套了件家常的衣裳,又转身让已经候在门口青杏将打好的水端进来,跟在青杏身后的小丫鬟又端了米麸水和八白散、青盐等物。琉璃亲自服侍文竺擦牙、净面。 青杏上来给文竺梳了个简单的双丫髻,琉璃又传了小丫鬟将食盒端上来。文竺见了不由叹了口气,依然是一碗碧粳粥,加四个小菜,只是今日少了一碟子青菜梅豆,多了一碟子酸笋。 “小姐,这酸笋是老太太特意赏下来的,厨房的刘大娘说,昨日老太太晚饭吃着了说是极好的,便想着小姐正病着呢,吃这个正好开胃,便嘱咐让给小姐留了些。”青杏说着便帮着琉璃摆了竹筷和银勺。 文竺听了便仔细尝了,这酸笋酸酸甜甜的,的确开胃,很快用完了一碗粥。 简单用了饭,文竺便吩咐琉璃服伺自己换衣服,说要去给老太太请安。琉璃微微一愣,犹豫着道:“六小姐自从上次受了惊吓口不能言,老太太便免了小姐的晨昏定省,为何小姐今日突然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不用多说,我自有道理。”文竺微微一笑,琉璃虽有疑问却也不好多说,心里却嘀咕着,这六小姐一直唯唯诺诺的,什么时候这么有主意了。 待到琉璃问穿哪一套衣服时,文竺又傻了眼,对自己的衣服,更是没有见过,只好敷衍着道,“琉璃姐姐跟着祖母这么久,自然比我知道祖母的喜好,姐姐替我选一套便是了。” 不多时,文竺便领了琉璃、青杏,出了院子。奶妈辛妈妈因着文竺落水,被打发到了庄子上,大夫人还没有来及给文竺派新的,因此除了看门的和几个小丫鬟,这院子里的人事却也简单。 出了院子,文竺便犹豫了,她不认得路,沿着碎路铺就的小路走不了几步便到了一个分叉。文竺想了想便道,“也不知祖母这会子用了早饭没,要不要派个小丫鬟去看看?” 琉璃听了便叫了院外站着的一个穿青绿色裙衫没留头的叫芽儿的小丫鬟,嘱咐她前去报信。眼看着芽儿冲右侧的叉道走去,文竺这才慢悠悠的前行,一面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面留意芽儿的去向。 跟着芽儿,几人来到一个大院子的门前,院门上书“春辉堂”,文字挺拔有力,不知是谁的手笔,台阶前站了两个小丫鬟。 琉璃还没说话,就见一个瓜子脸的小丫鬟过来行礼,“六小姐,老太太方才在用早饭呢,说不碍的,让小姐来了就进去。”说着,便让出道来,而青杏早已取了几个铜钱赏了,又让其带路,。 进了垂花门,只见雕梁画栋,两边是抄手游戏厅廊,当中是穿堂,放着一个百鸟朝凤的竹雕插屏。文竺却也不敢多看,只略低着头,跟着前方带路的小丫鬟,沿着穿堂,转过插屏,后面就是正房大院。 两边的穿山游廊厢房,各挂着两只鸟雀,廊下站着几个小丫鬟,见了文竺过来,便远远的行了礼。台阶上的站的两个着青绿衣襟的丫鬟见了,忙打起帘子,口中道,“六小姐来了。” 文竺微微笑了点头,又有青杏拿着铜钱打了赏,便留在门外。只有琉璃跟着进了房。 此时尚早,房中一片素净,老太太已经用罢了饭,由丫鬟服侍着整了整端庄的仪容,这才被扶着慢慢走到了正房的正位中坐了。见文竺进来,脸上不由露出笑意。 这个孙女虽然性子清冷了些,但怎么说也是自己最疼的小儿子唯一留下的骨血,如何不疼,可怜自小得了个不祥的名声,又遇上那事,才避门不出,如今她能想开了,倒比什么都好。 “文竺见过祖母。”说着文竺福了一福,老太太还没开口,早有丫鬟上前替老太太扶起,能在这屋子里呆住的丫鬟,哪个不是玲珑剔透的。 “快过来,坐在祖母身边儿。这身子还没好,怎么就跑出来了?”老太太今日穿了一件大红色金丝团花寿字纹夹袄,趁得脸色红润润的,很是精神。她一边嗔怪着,一边拉过文竺,文竺顺势便挨着老太太坐在了卧榻上。 “祖母,文竺已经大好了。以前是文竺不懂事,仗着祖母的疼爱躲懒,还总让祖母担心。如今文竺想明白了,以后要孝敬祖母,不能再躲在小院子里了。”说着文竺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半晌,老太太没有说话,文竺心中打鼓,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让祖母发现了么? 第九章 请安 半晌,老太太没有说话,文竺心中打鼓,偷偷抬起头来,看着老太太姜黄色的抹额下,一双细长的眼睛中竟含了泪水,忙怯生生的道,“祖母,文竺……又说错话惹您生气了?” “没有。”老太太用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将文竺抱在怀里,“我儿能够这样想,可见是长大了,只愿你以后能好好长大,找个好人家,我以后到了那边见了你的父亲,也算有个交待便也是了。” “祖母……”文竺将头埋在老太太的怀里,也不由心中悲泣,父亲可能真的以为自己死了吧,不知道继母会是什么下场,他会饶了她么?还是为自己报仇呢?不管怎么样,祖母是真心疼自己的,也是真心疼六妹妹的,这样想着,文竺便脱口而出。“祖母长命百岁!” “呵呵,文竺也会哄祖母开心了。”老太太咧嘴笑了,一脸的褶子,格外和蔼。 祖孙俩正说着话,就听小丫鬟道,“大夫人,大奶奶!” 原是卯时已过三刻,众人都来请安了。 “见过母亲。” “见过祖母。” 大夫人吕氏今日穿了一件驼色绣金缎面褙子,粉蓝色的马面裙,显得端庄稳重,只是抬头时见到文竺也在,便皱了皱眉头。 大奶奶杜氏穿了一件桃红百蝶穿花褙子,桃红撒花百褶裙,头上梳了牡丹髻,戴一支点翠蝴蝶金钗,明艳照人。她见到文竺,不由笑着走上前来,打量着道,“妹妹今日看着气色不错,似是大好了?” 文竺见了忙站起身来,冲着吕氏和杜氏行礼,口中道,“文竺见过大伯母、大嫂子。谢大嫂关心,今日感觉身上舒坦,便来给祖母请安。”说着福了福身。 “妹妹快起来,虽说看气色不错,但也要小心才是……” 大夫人吕氏早已经端坐于旁,见杜氏聒噪,不由咳嗽了一声,杜氏忙退了下去,站在吕氏身后,文竺也坐回庄老太太身边。 门口又响起小丫鬟的声音,“四夫人。” 就见一个风韵的妇人走了进来,穿着一身粉丁香色暗花缎面对襟褙子,蓝色的马面裙,大圆的脸盘,满脸带笑。 文竺听父亲说过,这四老爷是个秀才,虽有些酸腐,却还有点墨水,只是考了三回都落榜,便歇了这做官的心思,只依附家族,平日里在书馆教书打发时间。其夫人也是诗书世家的女子,只是家道中落。 文竺还在想着,四夫人已经给老太太见了礼,文竺忙站起来给四夫人行礼。 “哟,六侄女来了,今日可大好了?” “已经好多了,文竺谢四婶关心。” 四夫人说着自顾自的便坐到了一旁。 “小六子怎么今天没来?”老太太皱了皱眉头,看着四夫人。 四夫人忙道,“小六子昨儿个晚上有些着凉,闹腾了半宿,今早才又睡下,我便让奶娘看着,没有带过来。” 老太太点了点头,“让奶娘上点子心,都五岁了怎么还是动不动就病,不行就打发了,仔细挑一个好的……”话还没说完,就又听小丫鬟道,“姑奶奶、表少爷。(.)” 今日庄云娘穿着一件秋香色镶边牡丹刺绣圆领褙子朱砂色马面裙,脸色依然肃穆。她身后跟着的表少爷就是昨日文竺见过的五哥,只见他低眉顺眼的跟在庄云娘的身后,脸上紧绷着,一步一行都有板有眼,极是老成,根本不像是个十岁的孩童。 只有身上穿的群青镶边团花刺绣箭袖圆领袍,腰间着一条靛青色的玉带,头上束发的是嵌宝镶珠银冠,看起来英俊健朗,倒还似一个风流的少年。 “我的儿,又让你娘训了吧?快来外祖母这儿来。”老太太见了忙伸出手,小五跟老太太见了礼,看了一眼庄云娘,见她点了点头,方才站起身来,走过去拉住了老太太的手。 忽见文竺也坐在老太太怀里,脸上的紧张顿时消了大半,弯眉笑道,“妹妹今日也来了?可是大好了?” “你妹妹昨日刚醒,今日就来给我请安来了,可是孝顺,你也要多跟你妹妹学才是!” “是,老祖宗说的是,小五以后定然多亲近妹妹。”小五说着便也坐在了老太太的另一边,满是喜悦的看着文竺,文竺心中打鼓,她跟他很熟么?只低了头,一脸的不自在。 “四小姐,七小姐!”小丫鬟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见文慧袅袅婷婷踩着小碎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眨着大眼睛的文华。 “哟,看这三姐妹,真真是好年华。”大奶奶的声音适时的响起,文竺抬头看去,只见文慧穿着一件粉红缎面折枝菊花的刺绣圆领袍,搭一件白色长裙,梳了凌云髻,戴了一件点翠小凤步摇,显得窈窕妩媚,一副大姑娘的做派;而文华则穿了一件白色镶边桃红印花缎面褙子,搭了一条粉色长裙,与文竺一般,梳了双丫髻,头上戴了浅橘红绢花,耳朵上坠的是珍珠,显得天真可爱。 文竺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珠花绣鞋,早上琉璃说过,“六小姐病刚刚好,得穿红的,老太太就喜欢红的。”果然,今日老太太穿了一件大红色金丝团花寿字纹夹袄,琉璃给文竺选的是,白底水红领子对襟印花褙子,再搭上一条水红撒花百褶裙,头上戴的是粉色珍珠的珠串,,水滴红玛瑙耳坠。 “你这当大嫂的,还嫉妒妹妹不成?”老太太看了看,满脸的笑意。 “哎哟,老祖宗,孙媳妇哪敢,不过是看两个小妹妹头上戴的太过素淡,想着要是老祖宗能赏上件首饰,就更好喽!”杜氏说着就见老太太眼睛一亮,眉眼一弯,就知道自己这话说对了。 众人听了皆笑,四夫人道,“娘别惯她,她这是找借口向您要东西来了!” “这个猴儿,看在你是为你妹妹要东西,且就饶了你!珍珠,去把我那檀木雕花的那个首饰匣子拿来。” 站在老太太身后的穿青绿色衣衫的大丫鬟答应着退了下去,不多时便端来了。打开匣子,老太太便招了招手,让文慧、文华一起过来看首饰。 文竺看了一眼匣子,只见满眼的宝石,除了金子和玛瑙,就是各色玉饰,连银的都没有,一件件首饰做工都很精致,老太太的东西果然都是好东西。 “老祖宗的东西果然是好东西!”文竺的念头刚刚闪过,就听小五说了出来,圆圆的小脸上一脸的献媚,看起来这事是常干的,众人也跟着奉承老太太,老太太喜笑言开的点了点小五的脑门。 文慧开心的挑着首饰,小眼睛乐的眯的更小了,她手中拿了一件赤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这件首饰上主宝石如鸽蛋大小,颜色纯正,一看就不是凡品,蝴蝶上的点点碎石与主石的颜色一致,应是同一块石头上的。 而文华显然对首饰并不感兴趣,随便拿了一对金蝴蝶水晶耳坠,坐在一旁,看着小几上放着的深紫色葡萄咽了咽口水,只是碍着众人都在,不好开口向老太太要。 文竺虽然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但也做出高兴的样子来,只是她刚拿起一只羊脂白玉雕花的簪子,就听有一声尖细的妇人的哭声传了过来,“我不活了啊……”文竺手一颤,差点把簪子落到地上。 一个穿着藕荷色刺绣镶金褙子的年轻妇人闯了进来,只见她头发散乱,满脸的泪痕,耳朵上一只大大的金坠子格外显眼,她进门看了一眼,便直接跪到了地上,不停的哭,却不说话了。 随后进来的,是一身黛色暗红纹缎面圆领褙子,棕黄马面裙,面色白皙,身材窈窕的妇人,她轻轻抽泣着也跪了下来,一边的脸上有几个指印,显然是被人煽了耳光。 “这是怎么了?”老太太刚刚满眼的笑意转眼变成了凌厉,她皱了眉头,看着下面两个人。 第十章 凶手 “老太太啊,我可不活了,您要为我做主啊!”五夫人沈氏是个大嗓门,她一张嘴便把文竺吓了一跳。 屋中的众人倒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是很自然的,只有大奶奶杜氏偷偷的撇了撇嘴。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情说出来,自有娘为你做主!”大夫人吕氏见老太太面色不愉,而沈氏又不自觉的要扑到老太太的脚上去,便开口拦住,早有有眼色的强壮婆子将沈氏拦住 “呜……昨儿个五老爷出去喝酒,今天一早才回来,来了就骂我,还说是我指使文华将文竹推下水的,呜……我冤枉啊!”沈氏一边哭一边说,还抬眼看了一眼大夫人,“也不知道五老爷从哪儿听说的,把文竹害了,能有我什么好处?您说是不是?” 满屋子的人听了皆惊,都看向文华。文华见了忙跪了下来,吓的直哭,她抱着老太太的脚,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 庄云娘有些不忍,上前扶起文华。而大夫人吕氏则一脸沉静的看着地面,好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大奶奶杜氏倒是有些气愤的嘀咕了一句什么,只是她是个小辈,断不能说长辈的不是,虽然站立的姿势很是端庄,但显然缺了一份娴静。 四夫人一张大饼脸因为收起了笑容而更加硕大,文慧低了头,不时偷偷抬眼看一眼。文竺有些紧张,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而作为当事人,她竟然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紧紧的攥着衣角,低下头看着鞋上粉色的精致珠花。 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了文竺的小手,文竺抬头,小五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冲着自己点了点头,不禁心中流出一股暖意。 半晌,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爬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她慈爱的摸了摸文华的小脑袋,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两个妇人,最后瞥了一眼无辜的文竺。转身却看向了大夫人吕氏。 “哪个下人嚼的舌头?”老太太的声音威严而不容忽视,花厅里更加寂静。 “是我没有管好家,让下人们乱嚼舌头,老太太别气坏了身子。”吕氏站起身来,低头认错。 “文竹,你是怎么落下水的?”老太太没有理会大夫人,而是又转过头来看向文竺,文竺心中一惊,她抬起头来,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老太太冲着文竺招手,文竺会意,走了过去,老太太恢复了一脸的慈爱,她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着看着文竺,“乖,告诉祖母,你是怎么落下水的?”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转向文竺,她心中一紧,抬起头来,看着老太太慈爱却没有笑意的眼睛,心中明白,她并不知道事实是怎么样的,但显然,今天老太太是不希望她说不知道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转过头来,看向屋中的众人。 五夫人跪在不远处,脸上挂着委屈,但看向自己的眼睛里却透出一股冷意,好像自己才是那个惹事的祸首。 四夫人眉头微皱,有些不忍的看了一眼自己便低下了头,那大圆脸微微一动,好似叹了口气。 大夫人吕氏站在那里,眼睛盯着地面,巍然不动,好像跟她半点关系也没有。[.超多好看小说] 只有大奶奶杜氏冲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但老太太一眼瞪过去,赶忙低下了头。 再看几个小的,文慧低头看脚,跟大夫人一般做派,文华哭的梨花带雨,幽怨的看着自己,而小五,则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庄云娘不悦的看着小五,似乎对小五不够稳重的做法有些着恼。 文竺有种感觉,凶手就在这些人当中,一定是有什么自己还不知道,却能够让那个人选择动手的事情。或者是六妹妹曾经看到了什么不应该看的东西,就像当时的自己一样,一时间文竺万般感触涌上心头。 她心中默念着,六妹妹,你在天上一定要保佑我,帮你找到凶手,只是今天,却不可能水落石出了。 收回看向众人的目光,文竺对着老太太道,“祖母,是文竹不小心自己掉下水的,不关赵家五哥和七妹妹的事。” 一时间众人都愣住,连大夫人都抬头看了一眼文竺,她并没有想到,文竺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老太太听了也是一愣,不仅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也能为了大局委屈自己,这个孙女突然间的懂事让她大感安慰。 只有小五却心中有些震动,明明是自己吓唬文竹的时候,被人推了一把,而自己摔倒的时候,文竹才落下水,怎么成文竹自己掉到水里了? “听到了没有?”老太太咳嗽了一声,大声说道,她一边赞赏的看着文竺一边道,“以后谁也不许提此事!” 众人皆应了,老太太又冲着地上的五夫人道,“看看这是什么样子,她大嫂还不快把你五婶娘扶起来!还有,去跟老五说,让他回头过来领罚,都成了亲了还这么不知轻重,什么人说的话都信!” 大夫人吕氏还没动,大奶奶杜氏早已经上前,“哎哟,我说五婶娘,您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快起来,侄媳妇送您回去梳洗。” 老太太点点头,冲着四夫人道,“文庆也快娶亲了,定然要找个知书达礼的好人家的女子。” 四夫人又是满脸笑容,谦虚的应了,倒是五夫人听了,撇了瞥嘴,口中说着退下的话,由着大奶奶杜氏扶着自己出了花厅。冯姨娘犹豫的看了一眼文华,见文华被老太太揽在了怀里,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待几位夫人都退了下去,老太太让小五和文慧送文华回去,“你妹妹受了惊吓,如今你们五婶娘又这个样子,你们先送文华回院子。”又唤珍珠,“去跟老五媳妇说,就说我说的,让冯姨娘去榕院里陪陪文华,住上半个月。” 待众人应了退了出去,老太太又禀退了屋中的丫鬟,这才牵起文竺的手,“文竹,你是不是觉得祖母这样处事对你不公平?” “文竺不敢,祖母自然有祖母的道理。”文竺抬起头来,眼睛清清亮亮,看着因为衰老而眼睛略有些眯缝的老太太,一副受教的神态让老太太很是熨帖。 “这自古以来,大家子就讲究个’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凡事以和为贵,为着一点子小事自家人整日争个不休,如何能使家族兴旺?有些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你要记住,不管什么事情,一定要沉住气,千万不可毛燥。”老太太扶了扶头上万字不断头的抹额,又道,“祖母老了,但不糊涂,这回是你受委屈了,等过些时候祖母定会补偿于你。” “祖母……”文竺把脑袋埋进了老太太的怀里,她明白,大家大族,定要相互扶持,和气相处,祖母不是不明白她受的委屈,只是查出真相,不管是谁,都会是一件大事、一场风雨,祖母是不忍心罢了。只怕这个不忍却会越来越纵容那些人,祖母的确是老了。 不多时,珍珠回来禀了事,说冯姨娘已经过去了,也吩咐了下人将平日用的东西送到榕院去。“只是就怕四小姐……”珍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文慧虽然骄惯了些,却不是那不懂事的孩子,榕院虽然是她两姐妹住的,但还算宽敞。”老太太摇了摇头。 小五也回来了,“祖母,我送六妹妹回去吧?” 却听小丫鬟在门外道,“老太太,崔执事有事禀报!” 崔执事是庄家的二等执事,虽然年轻,却是在大老爷书房做事的,一般不进内院,他来便是有重要的事情了,珍珠依规矩让小丫鬟放下水晶帘子,崔管家这才进来。 隔着水晶帘子,就听那崔执事道,“老太太,大老爷刚接到京中二老爷来信,说是……” 老太太有些着急,二儿子是家里做官做的最大的,也是自己最担心的,不免皱了眉头,冲着崔执事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第十一章 惊闻 “二老爷从京中来信,说是……说是大小姐没了!”崔执事犹豫着说了出来。 听到帘外崔执事的话,文竺不禁一愣,京中?二老爷?大小姐?没了?一时间她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大小姐就是指的自己。 庄老太太也是一愣,她想起那个温婉懂事的女孩子,虽然这个大孙女不是在自己身边长大,但却是个好孩子,除了性子有些清冷,却也是乖巧听话的,可怜这孩子从小没了娘,算起来,刚刚十五岁,正是说亲的时候,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老太太又道,“怎么没的?信上怎么说?” “说是,说是落水。”崔执事在帘外有些紧张,额头上隐隐有了汗水,他人太老实,报喜的差事大家都抢着做,这报丧的事情就没有人愿意干了,推来推去推到他的身上。 “让大老爷过来见我!”老太太摆了摆手,珍珠则将文竺和小五带到东边的厢房中。 文竺一脸的严肃,落水?怎么会是落水,自己明明是被掐死的。 “妹妹怎么了?”珍珠已经先进了厢房,文竺有些心不在焉的跟在后面慢慢走着,却不想小五见到文竺落后,便追了出来。 “没事,只是听到大堂姐没了,有些伤心。(.)”文竺急忙把震惊掩饰下去,不过想来一个十岁的孩子听说一个很要好的姐妹没了,多少也会震惊的。“嗯,我跟祖母去京城的时候见过大堂姐,她待我极好,我、我……” “妹妹别说了,我明白的。”小五脸色一黯,拉起文竺的手,进了东厢。 文竺进了屋,心思却还在外头,她静静的坐在了锦杌上,紧张的揉搓着手中的帕子。小五见了,以为她是因为大堂姐的事情而难过,叹了口气,也只静静的陪坐在一旁。 半晌,外面响起一个男人的说话声,应该是大老爷的,只是离的远,听不清楚。对话在老太太的叹息中结束了。 珍珠过去伺候老太太,不多时,琉璃从外面进来,说老太太累了,已经歇下,让小五送文竺回院。 又有老太太屋里的一个穿湖兰色衣衫的圆脸丫鬟将匣子收去,见文竺还未拿首饰,琉璃想了想,并没有取刚刚文竺看的那件羊脂白玉牡丹花的簪子,而是帮文竺取了一件镂空点翠小凤步摇,即不招摇又显雅致。 而珍珠则将刚刚文慧和文华挑的一件赤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和一件金蝴蝶水晶耳坠用帕子包了,让小丫鬟送去。(.无弹窗广告) 出了门,琉璃在文竺的耳边道,“那件羊脂白玉簪子是老太太最不喜欢的人送的,我便没有帮小姐拿。”文竺点头,她一向不喜奢华,对这些首饰也无偏爱,琉璃的做法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心中有事,却没有问下去,老太太最不喜欢的却是哪一个。 不多时,文竺和小五便回到了她那偏远的院子,这院子因着种了几棵木樨树,便如榕院一般被叫做了樨院。一进院子,就有淡淡的清香飘过,此时木樨花已经开始凋落,但依然是满院的清香。 时候还早,小五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文竺刚想请他进屋喝茶,却发现他已经走向那几棵木樨树,此时的木樨花已经开始凋谢,落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木樨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小五站在木樨树下,抬起头,看着那些尚未凋谢的金黄色碎花,一时无语。琉璃知道二人有话要说,便招呼丫鬟们退了下去。 文竺自幼清冷,只喜梅竹等物,对这些木樨并没有特别的偏爱。她今天为六妹妹受了委屈,又闻知自己的死因竟如此的蹊跷,心情有些阴霾,本不愿多言。但此时也明白小五有话跟自己说,只好跟了过去。 小五披了一件素白色的披风,配着镶珠的银冠,只留一个白色的背影,看上去虽神采风流,却又十分寂寥。文竺有些心虚,小五知道她没有说实话,可是,她却不知道怎么解释。文竺立在他的身后,想了又想,开口扯了别的,“花儿已经开始谢了,五哥喜欢的话,我让丫鬟采一些晒干了,给你带回去?” 小五没有接话,半晌才道,“六妹妹,你受委屈了。” 文竺轻轻摇了摇头,“受点委屈又如何,不管怎么样,我还活的好好的。想起大表姐她……”文竺叹了口气,“五哥,你是没有见过大堂姐,她性子跟我很像,也同样是从小失母,被人说是命硬、不祥,却没有想到……” 文竺说不下去了,顿了顿,她又道,“我想着给大堂姐抄几日的经文,你看可好?” 小五转过头来,秋风吹过,木樨花飘然而落,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这个六妹妹自己明明很是熟悉,但今日却仿佛从未见过一般,善良宽厚,聪慧却不张扬,看她袅袅婷婷,若风拂弱柳,薄面微腮,凤眼修眉,小五不由痴了。 “五哥哥?”见小五不语的看着自己,文竺轻唤了一声,“哥哥是不是觉得今天我没有说实话,我……我也不知道是谁推我下水的,但我知道,肯定不是五哥,也不会是文华……” “六妹妹,等我考上了举人,可愿随我离开这里?”小五截住了文竺的话,这个地方太过险恶,老太太在都会出这样的事情,若是她不在了,这里实在不适合这样善良的女子。 “离开这里?”文竺一愣,刚想开口婉拒,但又随即想到,离开这里说不定可以去京城寻找父亲,弄清楚自己死的真相。她脱口而出,“去京城么?” “六妹妹想去京城?” “我……” “好,待我考上举人,就带六妹妹去京城!”小五竟没有问原因,他没有想到文竺竟会答应,脸色微红,嘴角翘起,认真的冲着文竺点了点头。 又一阵风吹过,满是香气的木樨花频频而落,两人同时抬头望去,那凋谢的金黄色跟深绿的枝叶相比,竟然如此鲜艳。 木樨花轻轻落在两人的身上,小五素白色的披风和文竺粉白色的披风上都沾了金黄色的花瓣,文竺感受着这满满的香气,看着落了一身木樨花的小五,心中充满希望,不由微笑起来。而小五因为开心而激动的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在这木樨飘香的时节,一颗希望的种子分别种在了两个人的心里,只是两人并不知道,这美丽温馨的时光并不会很长。 第十二章 来客 转眼京城大小姐落水的事情已经过了好几日,木樨花也一日比一日的凋零,待到小丫鬟们已经不用每日去扫飘散一地的木樨花瓣的时候,这件事情已经淡的没有人再提起。 那日的事后琉璃去向珍珠打听,方知文竺的死因就是去湖边散步,没有带丫鬟,结果天色晚了,不小心滑入湖中,等到被人发现已经溺水而亡了。 事情很简单,二老爷虽然伤心,但因为是文竺自己不小心,也没有办法。文竺还没有出嫁,按理是不能葬入祖坟的,只在京城附近买了一块坟地择吉日葬了,又请了道长,说是要做七七四十九日的法事。 得到了这个消息以后,老太太以要为大孙女超度为由,免了这几日众人的定省,又要吃一个月的斋饭,而小五也在隔日随着姑母庄云娘的一同离去了。 此后,文竺所在的紫藤院便清静下来,每日文竺只是或坐在窗前抄些佛经,或同琉璃、青杏一起做做针线。而如同文竺沉闷的心情一样,一连几日的秋雨,外面的天空阴冷而沉闷,眼看就要霜降,青杏已经将文竺的厚重衣服翻了出来,过不几日就要供炭火了。 文竺的死讯在茶余饭后做了大家几日的谈资之后便淡了,除了文竺自己以外,似乎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情。连守门的婆子们也已经换了赵家表少爷要考秀才的事情。但文竺想弄明白事情真相的心思却浓了起来。 过不几日,琉璃去前院办事的时候给文竺带了一支簪子回来,说是表少爷托老太太的大丫鬟珍珠,又通过琉璃给文竺捎了一只羊脂白玉簪子。 文竺拿着那支净白的簪子,很是心暖,上好的羊脂玉,被雕成了一朵玉兰花的样子,格外别致,与那日文竺在老太太的妆匣中看到的很是相似,但那支簪子却是一支牡丹,相较而言,这支更符合文竺的性子。 文竺将簪子收好,并没打算戴出去,这次的重生让文竺学会了低调,学会了隐忍,她初来乍道,先要隐藏实力,待摸清楚了这里的情况再出手不迟。 总有一天,文竺会将这支簪子戴出去,也总有一天她会查出害六妹妹的凶手,还有,希望有一天,也能够查出杀害自己的凶手。 她下定了决心,有机会一定要回去看看才好,不止是弄清楚自己的死因,还要弄明白继母陶氏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个人到底是谁?父亲应该是不知道的,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父亲,为自己报仇。[] 在这恼人的连绵的秋雨之后,这一日,天空终于放晴,就在琉璃刚刚出门,去前院找珍珠的时候,樨院里也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四小姐、七小姐!”站在院外的小丫鬟开口叫人,坐在窗前做针线的文竺听了不由诧异,自从上次在老太太那里见过,这十多天,从来也没有什么来往。 自己是因为那个消息才郁闷,对外也是说为大堂姐抄经书。这两个姐妹却没有什么动静,想来之前的关系也并不亲密。这次两人突然到访,却不知是为何事了。 正想着,早有小丫鬟打了帘子,文慧已经进了门。只见她穿了一件赭黄镶领杏色印花长袄,配白色的长裙,梳了随云髻,戴一支赤金珠簪,满脸的喜色。 “六妹妹可好?”早有小丫鬟搬了棉杌过来,文慧走过来坐在一旁,拉住文竺的手道,“这几日的雨下的真真烦人,好几日都没有来看妹妹了。” “四姐姐快坐。”文竺拉了文慧坐下,又有青杏招呼小丫鬟上了茶点。 文华这才进门,她今日穿了一身葱绿色的折枝花刺绣长袄,依然是双螺髻,戴着淡黄色的绢花,一脸的天真可爱。想起那日她因为被冤枉哭的梨花带雨,如今已是忘却了一般,文竺只好装成没事一般冲她微笑。 只见她不太好意思的道,“六姐姐,文华这些日子没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说着看了一眼文慧,脸就红了。 “怎么会,我省得七妹妹是因为我要给大堂姐抄经才不来打扰的。又怎么会怪你?”说着文竺招呼文华过来坐,又让青杏取了桌上的蜜枣果儿给文华。 文华一见到吃的,眼睛便亮了,一面笑着接了,又谢过文竺,这才自顾自的吃起来,不再言语。 “六妹妹这是做什么呢?”文竺实在不善于跟人闲聊,还好文慧找到了话说,她拿起文竺绣了一半的绢帕,只见针脚细密,一个窈窕的女子跃然在绢上,手里托着一只竹篮,篮子中的桃子还没有绣完,但那几片桃叶却是栩栩如生。 文慧不由惊叹,“咦,好一副麻姑献寿!妹妹的绣工什么时候这样好了?”文竺以前的绣工很好,这次想着给老太太绣个套枕,便也没有多想,只觉得文竹必然也会。却没想到文竹只是喜好书画,对绣活并不上心,且本身也小,并未到绣嫁妆的时候,这一下进益颇多,倒让文慧惊讶了。 “文竺愚钝,练了许久才绣的像个样子,倒让姐姐见笑了。”说着文竺从文慧手上取回绣品,搁在针线笸箩里,又将她拉到桌边吃茶点。 文慧本身对绣活也没什么兴趣,只是初见惊讶罢了。她心里有事,便也没有多想,回到桌边,看了一将蜜枣果儿吃到见底的文华,见她心思一直在吃上,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才对文竺道,“不瞒妹妹,今日来找妹妹,却是有事相求。” 文竺一愣,自己对文慧并不熟悉,虽然对自己也有关心,但不过是应个景罢了,并没有什么深交,如今竟有什么事情,能够求到自己头上来? 心里虽想着,嘴上却不敢怠慢,文慧虽不是大夫人亲生,怎么说也是大房的人,“姐姐但说无妨,妹妹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到姐姐的?” 文竺的话说的圆滑,若是从前,文竺必然会有求必应,但如今,她可不敢轻易的相信别人,谁知道文慧求她的到底是什么事,因此,嘴上说“但说无妨”,却没有说一定帮忙。 看着文慧有些闪烁的眼光,文竺心中打鼓,什么事情让文慧如此的扭捏呢? 第十三章 借簪 文慧眨了眨眼睛,低头不好意思的道,“姐姐记得过年时妹妹曾戴过一支赤金红宝石凤簪很是别致,因过些日子彭城要开冬宴,妹妹又一向是不参加的,所以姐姐想借来一戴,不知可否?”文慧说着看向文竺,脸上堆着笑,一副不容拒绝的神情。(.) “原来是这样。”京城也是如此,每到年节总会有些官家夫人闲来无事弄一些宴请,也为给家族中适龄的男女露个脸,好求一门好姻缘。听起来文慧已经参加了多次,六妹妹却从未参加过,想来跟自己在京城一样,轻易是不出门的罢。 文竺心里思量着,嘴上却叫青杏,“去,把我那装首饰的匣子拿来。” 青杏小嘴一撅,一脸的不愿意,嘴里嘟囔着,“那可是三夫人留下的……”看文竺皱了下眉头,才一低头进了暖阁。 文慧看着青杏背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她收回目光,笑道,“我也不白借妹妹的,今儿我去给母亲请安,得了些薄荷糕,给妹妹带来赏赏。” 她说着招了招手,叫道,“青桔”一个青衣小袄的丫鬟提了一个食盒走上来,口中道,“六小姐,我们家小姐没舍得吃,特意给您送来的。”说着将食盒打开,只见乳白色的瓷盘上,放着几卷洁白如雪,光滑油亮的点心,上面有着星星点点的绿色,那便是薄荷叶子了,虽不知味道如何,但看起来很是诱人。(.) 文竺还没开口,就只见文华走了过来,“四姐姐好偏心,这么好的东西都没有叫文华。”小嘴一撅,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的,十分可爱。 文慧不悦的撇了撇嘴,正想着怎么解释,文竺已经开口道,“不会啊,四姐姐这不是特意找了你一同来的么?七妹妹快来尝尝,我也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点心呢。”文竺说着拉过文华。 此时的青杏已经捧了一只样式简单的红木雕花首饰盒子出来,见到桌上的点心,不由心中着急。“小姐,大夫吩咐了,喝过药以后不能进食,您……” 文竺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向青杏,大夫什么时候说过喝过药不能进食,而且这会子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吃些点心也很正常啊。虽然心中纳罕,却还是点了点头,口中笑道。“我不吃,我招呼七妹妹吃呢,琉璃不在,你也开始管我了。” 转身文竺冲着文慧道,“四姐姐,今儿喝药晚了,这会子还不能吃东西,你们先尝尝,等晚些时候我再吃就是。(.)” 文华听了点点头,手上已经拿了一卷薄荷糕,心满意足的吃上了,文慧却有些不悦,口中道,“我今儿中午吃多了,也没什么胃口,不如留着给妹妹晚上做宵夜。”说着又略带厌恶的看了一眼文华,文华不觉,只顾的吃糕点,却让文竺带了疑问。 青杏见文竺没有取糕点,这才放了心,一边冲文慧陪罪一边将首饰匣子递给文竺。“四小姐别见怪,琉璃姐姐走前吩咐的,要是我没劝住小姐,得会子她回来,非骂我不可。” 文慧看了一眼青杏并不言语,文竺有些不悦,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竟然理都不理,却又不好发作,只从青杏手里接过首饰匣子。 轻轻打开木匣,让文慧不由惊喜万分,看起来简简单单的木匣子,装了十几只簪子,却是件件样式别致,做工精美,而文竺却是吸了一口凉气,愣在那里。 这些日子,她一直没出院子,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青杏准备的简单服饰,并没有翻过六妹妹的东西,在她心里,这些都是六妹妹的,她不过是借来一用,又怎能随便翻人家东西?却没有想到,一向跟自己一样简朴的六妹妹,竟然有这么多精美的首饰。 “四小姐,您要的赤金红宝石凤簪在这里。”眼看着文慧喜笑言开的将一只略黄的手掌伸向首饰匣子,青杏一步走上前,从木匣子里一把掂起一支看起来极为简单的凤簪。 “哦。”文慧被吓的一愣,本能的接过那支簪子,眼睛却还盯着首饰匣子里那几支更漂亮的簪子发呆。 文竺也反应过来了,青杏说这些簪子是三夫人留下的,怪不得六妹妹一向不戴,自己自作主张,将它借给文慧已是逾越了,要是让文慧再看上了什么,那可怎么好。 “四姐姐,这支簪子是我娘留下,你可要好好保管,等用过之后,千万记得还我才好。”文竺一边说一边轻轻的盒上了木匣子,转身交给青杏,“把匣子收好了。” 文慧只顾着看匣子的簪子,待文竺盒上了木匣才回过神来,不由着恼,“妹妹言重了,姐姐又不缺这一支簪子,不过是看着精巧有趣罢了,又怎么会不还。” 眼着青杏已经捧着木匣进了暖阁,文慧又看了看手上这支红宝石凤簪,不甘心的瞥了瞥嘴,将簪子递给一旁的青桔,“替我收好了,千万别丢了,不然六妹妹可不饶你!” 青桔小小脸皱成了一团,一脸担心的应了,拿了一张帕子将凤簪包了起来收好,站在一旁。 看着目的达到,文慧便站起身来,正准备说几句告辞的话,却正好看着正舔手指头舔的开心的文华,不悦的道,“就快吃晚饭了,你还吃不吃了?” 文华被吓的一缩手,文竺轻轻摇了摇头,让小丫鬟取水给文华洗手,又吩咐芽儿装了一半的薄荷糕给文华。 文慧很是不悦,但也没有开口阻拦,只是狠狠的瞪了文华一眼,文华吞了吞口水想要拒绝,却被文竺一句“七妹妹别嫌弃”给堵了回去。 待文华洗了手,青杏也从暖阁出来了。文慧看着青杏,翻了个白眼,冲着文竺道,“六妹妹,天色渐晚,我们就不打扰了。” 文竺又寒暄了几句,将文慧送出院子,文华跟在文慧后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般低了头走路。 看着文慧的背影,文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四小姐,仗着是大房的人,是大夫人养大,这样的张扬跋扈,只是可惜了,大房虽掌家,但大夫人过妒,导致四小姐的亲娘,也就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长相实在一般,以致文慧的样貌也是一般,不然倒也张扬的合理。文竺实在不明白,大夫人多稳重的一个人,怎么就养出这样轻浮的庶女来。 转身回到屋里,文竺挥了挥手,让小丫鬟都退了下去,只留下青杏,“可以说了么?” 青杏看着桌上摆着的薄荷糕,轻轻咬了一下嘴唇,这才转过头来,正对着文竺温和的目光。 第十四章 蹊跷(上) 琉璃进屋的时候,就看到桌上的白瓷盘里放着几卷洁白如雪,光滑油亮的点心,上面有着星星点点的绿色。 “这是谁送来的?” “是四姐姐送来的。”文竺头也不抬的做着手上的针线,麻姑献寿的套枕就快完工,过不久就是老太太的寿辰了。 “啊?那小姐可吃了?”琉璃有些紧张的看着文竺,让文竺扑哧笑了出来。 “放心吧,青杏已经跟我说了,她们的东西不能随便吃。”看着琉璃有些发白的鹅蛋脸,文竺有些感动。 文慧走后,她便把小丫鬟们撵出去,单留下青杏,才知道从前文慧也给自己送过桃子,结果隔日便病了,但那吃食她给文华也有送去,文华却没事,大夫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说文竺的身子弱,不适合吃这些冷食,一切都不了了之。文竺也明白,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也是因此,青杏看文竺要吃薄荷糕才着急的拦住了。 “小姐说我什么呢?”青杏带着小丫鬟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食盒。 “小姐夸你呢,说我不在,你应付的很好!”琉璃笑着接过青杏手里提着的雕着双龙戏珠的六角黑漆食盒,放置于炕桌上。 “姐姐慢点儿,这里可是姑奶奶送过来的贝母甲鱼汤。”青杏有些紧张看着琉璃将食盒放置于桌上。又道,“这甲鱼汤只有夫人和奶奶们才有,也是因为送的人嘱咐了,让给咱们六小姐送一碗,这才有了这一份。” “这却是为何?”文竺已经将手中的针线放回笸箩,又有小丫鬟端了水进来,正在净手。 青杏听了得意的道,“这一大家子人,哪能人人都安排的到,多亏了表少爷心里想着小姐。” 文竺听了失笑,“这又跟五哥哥有什么关系?” 青杏听了着急的道,“那传话的人后来私下跟我说,是表少爷交待的。甲鱼汤本是去燥的,秋天喝正好。” “你呀你呀,凡事不要这么张扬!”琉璃伸着指头点了点青杏。 经过这几日的安排,青杏已经被琉璃调教的很有个大丫鬟的样子,只是偶尔还有些孩子气。院子里的小丫鬟们也都对差事上心起来。除了看门的陈婆子还有些不服气,常常溜出去喝酒。文竺的意思是不用着急,反正过些日子大夫人也会给她添丫鬟,到时候她自有道理。 看着两个大丫鬟斗嘴,文竺直乐。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将食盒打开。今天的晚饭还算不错,因着文竺不喜油腻,青杏便只挑了几样素淡的过来。 除了一碗贝母甲鱼汤以外,另有四个热菜和两个冷盘。[.超多好看小说]冷盘是一个金糕山药,红色的山楂糕配上白色的山药,红白相间,看起来很是开胃;一个碧绿的蒜蓉海带丝,也是清爽可口;热菜是清蒸鸭子、酿茄子、冬菇藕盒、红烧丸子;只是那鸭子已然是放的太久,凉了不说,鸭油也凝固了,让人看了没什么胃口。 “哎,要是咱们也有个小厨房就好了,哪怕热上一热也……”青杏是直脾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文竺忙阻止了她,“没事,这道菜不吃便是了。”她看着众丫鬟全站在一旁,给琉璃使了个眼色,琉璃便让小丫鬟们都退了下去。 青杏自知失言,忙道,“看我的嘴!”说着抬手要打自己,琉璃忙拦着。 “你是忠心的,我知道,以后注意就是。”看着青杏盛了半碗饭,这才同二人道,“要不你俩也坐下来,咱们一同吃吧?我一个人吃没有什么胃口。”老太太还要几日才念完经,这些日子都是各家吃各家的,大奶奶杜氏派人传话时说过,若是文竺觉得孤单,就去大房那里用饭。但文竺实在是懒的应酬,倒不如一个人吃的自在。 “这怎么行啊!”青杏听了又跳了起来,连琉璃都吓了一跳,在文竺好一番的商量下,二人才取了碗碟,拔了些菜饭出来,坐在边上一同用了。 三人用完了饭,便让小丫鬟将饭菜撤了下去。文竺这才问琉璃,“你家中可好?”琉璃下午去珍珠那里办事,便顺道着回家一趟,她是家生子,父母虽不在了,却还有哥哥嫂嫂,都是在外院当差的。 “挺好的,谢小姐惦记。”琉璃似乎不愿多说,文竺心里也明白,琉璃已经十九,府里丫鬟二十岁就能放出去了,最晚不过二十二,就得配小子了,想来家里也会为这事着急。 以琉璃的身份,配小子是委屈了,文竺还小,等她出嫁,还得五、六年,最好的法子不过是找个好些的管事嫁了,等文竺出嫁时做陪房,文竺心中有数,但这事却是急不来的。 “青杏,让小丫鬟们机灵点儿,看前院有没有什么消息,要是没什么事情,这东西倒也可以吃了。”说着文竺看了看桌上那碟子里的薄荷糕。 “小姐还是别吃了,不如回头赏给我们吧?”青杏一付嘴馋的模样,但文竺却是知道,她是心疼自己。 “也好,刚刚文华吃了二卷,又带了半碟子走,这会子还没什么消息,想来是无碍了。我也不耐烦吃这些又甜又粘的东西,你拿去给小丫鬟们分了吧。” 青杏将那碟子薄荷糕端了出去,琉璃看着窗外的斜阳,便劝道,“小姐去院子里走走吧,晚饭您用了不少,别积食才好。” 院中的木樨花已几乎落尽,满院的清香已经皆无,文竺出了门,下了台阶,由琉璃陪着走在院中,只觉得胸中通透,这些日子以来的怨气似乎已经如这花香般消失怠尽,剩下的只有清爽。 文竺渐渐习惯了自己的身份,以庄家三房六小姐的身份生活下去,一个失父失母命带不祥的孤女,以后的路定是曲折坎坷的,她极想念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却只能把这份想念压在心底。她已经想的很明白,她不仅要独自面对这府中各色的人事,替六妹妹报仇,还要想办法去京城,去查寻自己的死因,然后为自己报仇。 看日头渐渐的落尽,满天的霞光被日头收去,天色也暗了下来,文竺正欲回屋,就听到青杏着急的声音,“小姐,不好了不好了,真的出事了!” 文竺和琉璃对视了一眼,都没有惊奇,文竺回过头去,看向青杏,“可是文华?” 青杏慌慌张张的摇了摇头,“不!不是七小姐!” 不是七小姐,那会是谁,文竺和琉璃都不敢质信的看向青杏,青杏的眼睛闪烁,也是一副不能相信的神情。 第十五章 蹊跷(下) “不是七小姐?”听了青杏的回答,文竺是真的惊奇了,难道又出了其它的事情? “别急,咱们先回屋。”琉璃看着青杏慌张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头,青杏见了忙住了嘴,三人快步回了屋,将一众小丫鬟留在屋外。 “那碟子薄荷糕呢?”文竺坐在卧榻上,眼睛看着青杏。 “在这儿呢。”琉璃已经将白瓷盘装就的薄荷糕端了进来,“还好青杏机灵,想着等晚上再分给小丫鬟们。” 将白瓷盘放置在炕桌上,三人对着低声说起话来。 青杏将小丫鬟们从前院打听的消息说了一遍。原来,小丫鬟芽儿去厨房送食盒,才知道五夫人吃了晚饭没多久便叫肚子疼,如今已经请了郎中,究竟是什么病还不得而知,但厨房这边已经开始自查了。 五夫人进门已有二年,还没有身孕,虽然老太太不催,但早有闲话传出来。五夫人看着不像是个省油的灯,如今出了这事情,想来冯姨娘的日子会更难过,而文华也会跟着受牵连。 轻轻叹了口气,文竺不由为文华担心起来,这个隔房庶出的小妹妹,跟自己还是很亲近的。 “六小姐,前院的田妈妈过来了。”小丫鬟芽儿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隐约听到凌乱的脚步声,青杏和琉璃对视了一眼,忙各自归位,青杏将针线笸箩塞到了文竺手里,琉璃点上油灯。 “哟,这么晚了,六小姐还做针线呢?”田妈妈长的很胖,但手脚却很敏捷,转眼已经进了门,她看着文竺手中绣了大半的麻姑献寿,不由称赞起来。“老奴给六小姐问好了,好久不见六小姐,没想到竟绣的这么好了,看这桃子,真真让人想咬上一口。” “让妈妈见笑了,妈妈快坐。”文竺抬起头,看着田妈妈因为胖而更显小的眼睛,一边笑着将针线笸箩递给琉璃,一边嘱咐青杏,“快给妈妈端杯茶来。” “六小姐不必忙,我这说几句话就走。”田妈妈忙推辞。 琉璃见了接道,“妈妈别着急,难得来我们六小姐这儿一回。这茶还是要喝的,听珍珠姐姐说您家的水莲前些日子病了,如今可好了?”田妈妈也是家生子,老伴去的早,只就一个儿子在庄子上,有个八岁的孙女水莲在家里,还没得差事,跟田妈妈长的很像,田妈妈很是疼爱。 田妈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谢过琉璃姑娘关心了,已经大好了,就等着过了年派差事了。 青杏端了茶碗过来,琉璃接过,又将这个白瓷青花茶碗递给田妈妈,“那就好,不知妈妈今天来所为何事?” 田妈妈不好意思的接过茶碗,六小姐一向清冷,怎么今儿个对自己这样客气,倒是让她有些心虚了。 “是这样的,前院出了点子事情,老奴是替大夫人办事,过来也就是想问六小姐几句话,不知道六小姐是不是方便?”说罢田妈妈看了看青杏和琉璃。 文竺使了个眼色给青杏,青杏转身退了出去,又招呼小丫鬟们离的远了。(.)文竺这才道,“田妈妈但说无妨,琉璃是老太太的丫鬟,前些日子刚赏给了我,不必避讳。”文竺也留了个心眼,田妈妈是前院的管事妈妈,但却是大夫人的人,琉璃虽然只是个丫鬟,却是老太太房里出来的,有她在,田妈妈也有个忌讳,说了什么话也有个见证。 田妈妈也跟琉璃打过不少次交道,看起来关系还好,她笑眯眯的道,“有琉璃姑娘在是最好了,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五夫人刚才突然肚子疼,晚饭已经查过了,就是听说之前还吃了您这儿送过去的薄荷糕,所以……” 文竺不动声色,果然有蹊跷。但她仍不言语,只等田妈妈把话说完。 看文竺不接话,田妈妈有些头大,这个六小姐,怎么这么沉稳,跟以前胆小的性子大不相同,七小姐听了这消息都吓的哭了,这位还在这儿等我把话说完。她咳嗽了二声以作掩饰,才又说下去“所以让老奴来问问这薄荷糕是谁送来的,谁还吃过。” “田妈妈,可能中间有些误会了。”文竺伸手看了看指甲,笑眯眯的道,“一来呢,这薄荷糕不是我送过去的,这是四姐姐送过来的,因着七妹妹爱吃,所以我就分了半碟子给她。二来呢,除了四姐姐和七妹妹一同过来的时候,七妹妹曾经尝过,就没有别人。因我如今还病着,大夫不让多吃,这薄荷糕如今还放在这里,您看。”文竺看向炕桌,琉璃早已经伶俐的将那白瓷碟端起。 田妈妈看了便道,“如此甚好,让老奴带回去交差便是了。”说着接过琉璃手上的白瓷碟,便要告辞。 “妈妈且慢,文竺还有事想问妈妈。”文竺见田妈妈要走,忙挥了挥手,“七妹妹不知如何了?还有四姐姐?” “这……老奴实不知。”田妈妈有些吱唔,她只领了大夫人的话,来问六小姐,却并不知道其它两位小姐怎么样。 “这却是奇怪了,这薄荷糕是四姐姐送来的,七妹妹也有尝过,大伯母怎能不问过她们便来问我呢?”文竺一脸的无辜,却让田妈妈直冒冷汗,听起来像是特意来给六小姐找事的,这她可以担不起。 “六小姐莫怪,想来大夫人自有其它的安排,只是老奴不知罢了。”好不容易把场面应付了,田妈妈又着急走,“老奴出来时间久了,就怕大夫人着急,老奴先告辞了。” “嗯,也好,妈妈如实禀了大伯母便是。妈妈慢走,文竺病还没好,就不送了。”文竺看着田妈妈走到门口,又冲着琉璃道,“姐姐明儿个我去跟祖母请安吧?好久没有见到祖母了呢。” 琉璃应道,“好,今儿个奴婢见到珍珠的时候,她还说老太太念叨您呢。” 田妈妈身子一颤,几步出了门。带着几个媳妇子到了院子门口,就见青杏又追了出来,忙加快了步子。 “妈妈慢着。”青杏看田妈妈见自己出来反而走的更快有些奇怪,好在有媳妇听到她的声音拦住了田妈妈。 “妈妈,刚六小姐说,妈妈觉得她手艺好,便把昨儿个刚绣好的荷包让我给您送一个来给您的孙女儿,您看看可喜欢?”说着青杏将一个小小的荷包塞到了她的手里。 田妈妈刚想推辞,却摸着荷包硬硬的,便知有猫腻。犹豫的收了荷包,“那谢过六小姐了,改日让水莲过来给小姐请安!” 听着院子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屋里的琉璃和文竺对视了一眼,都松了口气。 “吓一吓她才能让她对咱们忌讳,再给个甜头,以后办事就方便了。”卧榻上,文竺慢悠悠的道,一旁的琉璃点了点头,很是赞同。 “过来给我拆头吧。”累了一天,文竺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琉璃给自己将发簪拆下,瀑布般的发丝垂了下来。文竺轻轻的将这枝简单雅致的碧玺石银簪赏完了一番,这才打开一只简单的梨花木首饰匣子。 木匣中放置着几枝简单素净的首饰,文竺翻看了一遍,自己的这个六妹妹跟自己的喜好差不多,可能都是性子清冷的缘故,基本上是冷色的。 “好了,小姐可要净面?”琉璃仔细的给文竺梳了一遍头,这才问道。 看着文竺点了点头,琉璃便出去了。 文竺轻轻的合上首饰匣子,就在合上的瞬间,一角白色映入文竺的眼帘,文竺重新打开木匣,将首饰全部取出,一页白纸俨然躺在木匣的底部,页角泛黄,显然是放了很久。 第十六章 改命 京城的秋天是一年最好的时节,没有风雨,秋高气爽,阳光正好。这时候爬山出游最是舒畅,也是因此,京城的官家子弟总会在此时安排一场出行,那一年,庄家老太太上京看望次子,带着三房的遗孤,庄家的六小姐文竹,由大孙女文丹陪着去了一趟红螺寺,赏秋并礼佛。 红螺寺在京城很是有名,建在红螺山上,水山相间,景色无限,最重要的,是那里求签很灵,无论是求功名富贵,或是姻缘子嗣,都是顶顶有名的。 那里的方丈慧真也是有名的高僧,待到初一十五,便会开坛讲经,平日里也常与求签的善男信女们解解签文。 马车晃悠了半日才到得半山,好在寺庙就建在半山,山顶不过是个凉亭。捐了香油钱,庄家老太太便在厢房休息,又对同来的两姐妹道,“老婆子已经老了,所求的不过是阖家平安罢了,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你二人去逛逛吧,我在厢房休息一会便是了。” 文丹与文竹姐妹二人告了罪,便信步来到观音殿。这里是官家女眷拜佛的地方,不会有外男进入。殿内,有小和尚站在那里敲着木鱼,一直念诵经文,满屋都是檀香的味道,安静而肃穆。 二人进了殿,依次跪拜,又有伶俐的小和尚送来签筒。二人摇了一番,各得一支竹签。文丹看着手中的竹签上书“小菊逢秋悲寂寥”,心中有些不悦,菊花虽是她极爱的,但这签文却冷了些,恐怕不是好签。 转身看着文竹,文竹也是眉头微皱,文丹伸过头去看了,口中不由念出声来,“红梅初绽春已至”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明白。转而去了后殿,找寻解签之人。 “二位女施主,今日慧真大师出门远游了,只有智明师傅在。”小和尚收起签筒,带着姐妹二人来到偏殿。 智明师傅是个年轻的僧人,他口称“阿弥陀佛”冲着二人行了一礼。 二人回礼,又坐到了一旁的坐榻之上,有屋内的小和尚上了香茶。又由小和尚将竹签收去,递予智明。 “二位施主慢坐,且让贫僧仔细看来。”智明看了半晌,很是为难的样子,让文丹和文竹有些诧异。 “这个……这两支签是方外签,贫僧愚钝,只有慧真大师可解。”说着智明又施了一礼,“不若将此签留下,待大师归来,解签之后给二位女施主修书一封,送至府上,不知可否?” 姐妹二人对视了一眼,却也没有别的办法。文丹想了想又道,“既是如此,便如大师所说,只是我想着将签文抄下带回去。[.超多好看小说]” “女施主请……”智明又施了一礼,有小和尚将二人带到一旁,送上笔墨,文丹静静的将文竹的签文抄写下来。 “真是字如其人,姐姐的字端装有力,果然好字!”文竹赞道,“不若让妹妹替姐姐抄写如何?” 文丹点了点头,文竹的字相较而言,要妩媚的多。二人抄毕,交换了纸张。 文竺至今还记得,文竹仔细的将这张签文收好,放入随身的香囊之中,却没有想到,文竹竟然会一直保存下来。她拿起木匣下面的这张隐隐透出墨色的纸,轻轻打开,熟悉的字迹端装而有力,显然是自己的,上面的清楚的写着“红梅初绽春已至”。 如今看来,这签文确是很准,刚到花开的年华,人就没了,红梅虽好,却开的不是季节。 那日之后没二日,庄家老太太就回了老家,过不多久,慧真大师真的修了二封书信过来,文丹这个名字此后便改为了文竺,据说这样可以改命。只是六妹妹文竹的那封信是继母陶氏经手送出,却不知道怎么样了。 “小姐怎么了?”琉璃的声音响起,文竺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二行清泪就这样的挂在脸上。 “没事,就是想起大堂姐了。”文竺将签文折好,放回首饰匣子,琉璃早已经过来帮着文竺将首饰放好。 “小姐莫伤心了,刚刚前院的来传话,说明早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呢,您早些歇着吧?”琉璃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小丫鬟们进来。 明日是要说五夫人的事情了,不知道这次的事情如何了,但文竺其实已经有所明白,想来又是一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结果吧。 这一夜文竺总是做梦,一时是一身白衣的六妹妹温柔的对自己道,“姐姐可查出真凶了?”一时又是陶氏厌恶的目光,“大小姐怎么又跑出去了?小心着了风!”因睡的浅,天色刚刚透亮便已醒了。 文竺起身,轻启窗棱,就看到窗外阴沉沉的,太阳没有露面,风比昨日大了不少。昨夜是琉璃值夜,此时琉璃已经起身,听到响声,便走了进来。 “小姐昨夜睡的可好?”看到文竺开了窗缝,忙上去拦住,“小姐仔细吹了风,这秋风一日比一日凉,昨儿个奴婢让青杏把小姐的冬衣都翻出来晒了,今日果然用的上。” 一边说着,一边让小丫鬟进来,伺候文竺梳洗。 “今日想来要有些事情,给我装扮的的庄重些。”文竺看着小丫鬟都下去,这才低低言道,琉璃应了,给文竺梳了一个双平髻,又取了一对珊瑚蜜蜡的珠花,玛瑙的耳环,即不招摇,又显得郑重。 文竺对着镜子照了半晌,“琉璃姐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赶明儿我出嫁就让琉璃姐姐来梳头。” “小姐取笑奴婢也就是了,但这话在外头可万万不能说。”琉璃脸上飞红。 这出嫁时候梳头的必然是已婚的女子,像管事妈妈一类,所谓全福人不过是梳上几下应个景,正式的发髻是要负责梳头的媳妇子来做的,而这媳妇子八成都是要陪嫁过去的,文竺这样说,便是希望琉璃能跟着自己,但琉璃是家生子,哥哥嫂子还在这边,愿不愿意跟文竺走还难说,但文竺已经把意思放出去了,若是琉璃有意自然会接自己的话。 青杏已经在外间把早饭摆好,文竺却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并不着急起身。而琉璃也沉默了,她静静的将梳妆台上的首饰收到木匣里,然后皱了眉头,站在一旁。 文竺静静的等待着,她非常希望琉璃能够接自己的话说下去,今年的六妹妹已经十一岁,过不了几年便要出嫁,而她要在这仅有的几年里培养自己的心腹,先把六妹妹的仇给报了,然后,找个机会嫁去京城,这样,才能够接近父亲,接近陶氏,去寻找另一个真相。 第十七章 意外 琉璃的沉默让文竺心渐渐的凉了下去,她不知道是不是说的太早了,琉璃来了不过半个多月,虽然自己对下人们都很好,但自己不过是个孤女,没有父母照拂,虽有祖母在,但能不能给自己找户好人家却未必能做的了主。 仔细修了修刚刚画好的眉,文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铜镜,“好了,先用饭吧。” 文竺转身向外走去,却听不到琉璃跟上来的声音,她回头望去,琉璃仍旧皱着眉头,咬着下唇,愣愣的看着地上的大理石。 “琉璃?”文竺伸手在琉璃的眼前晃了晃,琉璃这才回过神来。 “六小姐,奴婢……”琉璃顿了顿,又咬了咬嘴唇。 “你不必说了,先用饭吧。”文竺冲着琉璃微微一笑,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琉璃不是那攀龙附凤之人,不然也不会……”琉璃说着又咬了嘴唇,文竺明白,琉璃长的不差,又勤快伶俐,若是想攀富贵,又何必去老太太处,不说大老爷,就是几个少爷屋里也呆得。 “琉璃是想着,不想随便配人,若是要配,也得……也得我看的上不是。”琉璃没说完,就看文竺的嘴咧了开去,这话说起来真费劲啊,但终究是说了出来。 看着琉璃满脸飞红,文竺终是不忍,“你快点把床铺收拾一下,等会子还要跟我去春辉堂呢。[]”说着转身出了屋子。只留琉璃一人在屋里,只等那红云消散再出来。 “琉璃姐姐没事吧?”青杏看着文竺一人出来,有些奇怪。 “没事,刚刚不小心把耳坠子掉到了地上,她正收拾,咱们先用饭吧。”文竺说着坐了下来。青杏让小丫鬟们都退了下去,这才坐到了桌子边,琉璃也不好意思的从里间走了出来,让青杏一头的雾水。 今日的菜色很是丰富,一碟子胭脂鹅脯,一碟子红油笋丝,一碟子酱萝卜,另有点心如意糯米糕一碟,还有三鲜小馄饨一碗。 丫鬟们的早饭就没这么丰富了,除了一碗白粥并几个荠菜包子,便没了其它,文竺将鹅脯和笋丝拔了半碟子给青杏和琉璃。 三人同桌用了饭,文竺昨夜没有睡好,除了把小馄饨吃了,点心用了少许,其它都还有剩,鹅脯几乎没有动。 “小姐要多吃些才是。”青杏一边说着一边让小丫鬟们收拾了碗筷,琉璃服侍着文竺换了衣服,又取了梅花纹样的绒面披风给文竺披在身上,三人这才出了院门。 待到春辉堂,早有小丫鬟上来撩了帘子道,“六小姐总算来了。” 琉璃塞了几个铜板过去,“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说着琉璃已经帮文竺解下披风。 小丫鬟笑嘻嘻的接过铜板,又收起文竺的披风,才道,“这倒没有,只是除了五夫人,都到齐了。” 文竺心中有些奇怪,自己是卯时二刻出的门,这几步路断用不了一刻钟的功夫,平日里都是卯时三刻才过来请安,今日怎么都这么早。 定了定心神,文竺进了门,就见老太太坐在卧榻上,正一脸喜色的说着什么。 “文竺来的正好,快过来!”老太太今日戴了一条松花色的镶珠抹额,显得气色极好,她冲着文竺招了招手。 文竺笑道,“祖母,孙女儿给您请安了!”说着福了福身,又冲着在座的人福了一礼,以示见礼,这才碎步走到卧榻前,挨着庄老太太坐了下来。 “听说你也给你大堂姐抄了几册经文,真是难得!”说着用手上的帕子擦了擦眼角,“可惜她不过十五岁……” “祖母节哀,大堂妹要知道您这样,恐怕在天上也会不安心的。”杜氏适时的开口,让庄老太太放下了帕子。 老太太转而换了喜色,又道,“昨儿个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虽说小五媳妇病了,但总归是你们相互亲近的缘故,我也就不多说了。” “这都是我的不是,让祖母跟着操心了,娘也受连累。”杜氏低了头道,“以往在娘家常吃这薄荷糕,前几日得了些,便想法子做了,只是做的不好,便只取了给文慧尝尝。谁知道文慧偏记挂着病了的文竹,文竹更是好孩子,分了一半给文华。” 文竺一边听杜氏说着话,一边看了一眼文华,文华安安静静的,但明显眼圈发黑,定是昨夜没有睡好的缘故,想来,昨日的她可能受了委屈和责备吧。 再看吕氏,端端正正的坐着,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四夫人汤氏满脸带笑,听着杜氏说话,时不时的点下头。 而送糕点的文慧却不见踪影,文竺心里有些奇怪。 “……结果五婶娘偏又吃了甲鱼汤,这才出了事。”杜氏终于把事情的始末说完了,又看向庄家老太太一眼,似乎意由未尽,又继续道,“几个妹妹都是好孩子,可巧这甲鱼和薄荷不能混吃,她们却是不知的。五婶娘昨儿个觉得那甲鱼汤好,又让翠儿去厨房讨要,刘大娘便把剩下的一碗都给了她……” 大夫人吕氏终于听不下去,咳嗽了一声,杜氏惊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便收了尾,“……郎中吩咐了,说喝了药静养几日,平日里多喝些绿豆汤便是了。” “如此她大嫂就多照顾着些你五婶娘罢了。”庄老太太发了话,杜氏应了是。 “小六子这几日身子挺好,本来今儿个想带她过来,只是看这天色不好,风又大便罢了,待改日再让他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四夫人汤氏看屋子里人并不全,便解释道,她是想着昨儿个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今儿个就不让小六子出来了,谁知事情的始末让她大为意外,老太太很是高兴,早知如此,便真应该把小六子抱出来才是。 “无妨的,这孩子不足月出生,从小身子就不好,等天儿好了再抱出来就是了。文慧也要注意着些,怎么就着了风寒,让她这几日都不要来了,待好了再出门不迟。”庄老太太摆了摆手,又道,“前几日京中老二来信,说户部侍郎卢大人的夫人回乡过年,要路过咱们这儿,顺便给捎些东西回来,算起来也就是这几日了。老大家的,你让外面的人注意着点儿,别让人家笑话。” “娘放心,我已经嘱咐了,一有消息,便会给您传过来。”吕氏恭恭敬敬的站起来应了,又复坐下。 文竺竖起耳朵听着,凡是有关父亲或是京中的消息她都不想放过,京城会传来什么样的消息呢?或者文淑已经定下嫁给那个世子了也未可知吧?看着门外被大风吹的凌乱的杨柳,文竺的心动了起来。 第十八章 补偿 户部侍郎卢大人,这个名字很是熟悉,文竺使劲想了又想,却仍然想不起来,想来应是父亲曾经随口提起过,只是未曾细说罢了。不管怎样,既然父亲能够让他家给捎东西过来,想来也不会是生疏之人。 “有你想着我便放心了,他大嫂多帮持着点子你娘,别让她累着。”文竺那边想着,老太太很放心的夸了吕氏。 吕氏忙谦虚道,“娘这是疼媳妇了,家里人口也不多,这点子事情媳妇还是做的来的。” 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却又看向文竺,“还有一事,我想着文竺那院子离前院远了些,着人弄个小厨房吧。文竹一向身子不好,有个小厨房行事更便宜些。” 此话一出,倒让屋里众人愣住了,这府里除了老太太有小厨房以外,只有老爷们才有资格建小厨房,连大爷大奶奶都没有的,文竹不过是个小辈,如何能够单独设立厨房,这不说立了小厨房,菜肉都要多出一份,人也要多出几个来,银钱从哪里出?大夫人吕氏皱了眉头,却没有开口拒绝,倒是杜氏有些不耐的看了一眼文竹。 “这怎么好,文竹不过是个小辈……”眼看着众人都不言语,文竺忙开口阻拦,她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低调才是她现在的风格,以往那个清高张扬的大小姐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不用说了,老大家的,这事情就交给你了。每月所需的银钱从我这里出,另外,文竹、文华如今也大了,这月银也该与文慧同例了。”老太太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再说,文竺也只好做罢,她感觉老太太的语气今日格外坚定,只是这小厨房是因为那碟子薄荷糕的缘故,还是因着落水一事而给自己的补偿呢? 庄老太太不知道文竺的心里已经转了几个圈,她满意的看着堂中的众人冲自己低头应是,一种优越而疲累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因为苍老而眯起的眼晴显得更小了。 三日后,文竺的小厨房便建好了,赵家表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说了这事情,竟然送了个厨娘过来,田妈妈带着章大娘来的时候,还把她的孙女儿水莲带了过来。 章大娘其实也就有四十岁,听说是死了丈夫的,无儿无女,人很健朗,但不怎么爱说话,文竹问了几句便让琉璃给章大娘安排了住处。 见过章大娘,田妈妈又让水莲给文竺磕头,水莲过了年就九岁了,长的确是水灵,眉眼细细的,小小的瓜子脸,看起来倒是个美人胚子。 文竺坐着受了水莲的磕头礼,又随手赏了对赤金垂心耳坠,算是见面礼。田妈妈连连摇头,这赤金耳坠是实心的,掂起来沉甸甸的,赏的如此贵重,田妈妈有些不敢收了。 “这丫头我见着喜欢,妈妈就别推辞了。”文竺笑着让青杏把人扶起; 青杏一边上去扶水莲,一边劝着田妈妈,“妈妈也是,谁不知道我们六小姐身家贵重,只不过素来低调,不爱显摆罢了,您老要是再推辞,便是嫌着我们小姐赏的少了。” “呀哟哟,小姐这么温柔的人儿,怎么就调教出你这么厉害的丫鬟?好,我收就是。”田妈妈冲着水莲点了点头,水莲这才将耳坠收起,又给文竺谢了恩,这才跟着田妈妈出了院子。 “青杏姑娘别送了,这小厨房刚建起来,难免有什么纰漏,有什么事儿到前院找我便是。”田妈妈在院子门口跟青杏客气了半天,才喜滋滋的带着水莲离开了。 回了院子,文竹便吩咐下去,过些日子选丫鬟,务必把水莲选过来。 “只怕田妈妈会不乐意,她这孙女是极疼的,想来不想给小姐们做丫鬟,以免以后做了陪嫁……”琉璃摇摇头,这府里的人事,她比文竺清楚的多。 “不妨事,你只管放出话去,我出嫁时,定会放两个丫鬟出去便是。”文竺说完,琉璃便明白了。 这府中的小姐们,陪嫁丫鬟有的是自小的贴身丫鬟,也有现选的,有些人家会在喜事前放出一批家生的奴仆出去,也可能帮府里的主子做事,也可能自己求生路,但有一点,却是改了良民的身份,如此一来,女子不但可以为良家或官家的正室,子孙还可以考取功名,这种事情是求也求不到的。 青杏不是家生子,不可能放出去,而琉璃到时候必定已经嫁人,自然也轮不上。因此,文竺这句话直接就说到田妈妈心里去了。 待琉璃安排好章大娘回来,文竺这才把屋门关了,又让小丫鬟芽儿在门外守了,这才说起话来。 “咱们的小厨房只做些点心和夜宵罢了,三餐还是吃大厨房的,以免让别人觉得我们奢靡。还有一条,这吃的东西千万要注意,昨儿个的事情一定不是巧合。”文竺看向窗外被风吹的凌乱的杨柳,心中微黯,小辈里,甲鱼汤只送了她一个,但薄荷糕却是文慧专程给她送来的,其中多少有些猫腻,至于文慧是有意送来,还是被人利用了便不得而知了,但今天文慧抱病却显得她心虚。 “嗯,昨儿个的事情的确蹊跷,我听说五夫人一直用的是娘家常用的大夫,竟不是府里请的。”琉璃看了看窗外,低声说道。 “啊,若是如此,小姐,要不要奴婢把那套银制的餐具找出来给您用?”青杏眼睛瞪的大大,很是惊恐的样子, “这倒是不必,想来她们也不敢做的太明,不然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文竺笑道,青杏虽然不甚稳重,却是极关心自己的。 “小姐,琉璃不知,你还不知道么?这些年你老是病殃殃的,三天二头的请郎中,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汤药几乎没有断过。”青杏小嘴一撅,似乎这些委屈都是她受的。 文竺听了略惊,那年见六妹妹时身子还算康健,怎么会病殃殃的?即是如此,这郎中还能不能用? 第十九章 卢家(上) 京城的时候,文竺的饮食都是陶氏一手包办,但自己也是有小厨房的,父亲也常请相熟的郎中过来给自己请平安脉,陶氏虽讨厌自己,却不敢在饮食上下什么功夫。[.超多好看小说] 六妹妹的处境竟然比自己还不如,只是他们为何要害自己呢,文竺好似想起了什么,却一时说不出,她心中叹了口气,便道,“想来表哥不会害我,此事交给章大娘就是,青杏,你跟章大娘多亲近着些,她孤身一人,也是不易。” 青杏应了,犹豫了一下问道,“要不要托人找表少爷请个郎中给小姐看看?” 文竺摇头,“此事要从长计议,万不可打草惊蛇,惹了别人的注意。”琉璃听了也点头,这大宅里的事她见的多了。 三人正在说话,就听外面芽儿道,“崔嫂子怎么有空来?”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声道,“小姐可在啊?是大夫人让我过来传个话。” “小姐昨儿睡的不好,这会子刚睡下,不知崔嫂子有什么话,留下给我,待小姐醒了我再禀告就是?” “芽儿,小姐已经起身了,让她进来吧。”青杏得了文竺的眼色,冲着门外说道。 “是,崔嫂子,您慢着点。”芽儿给撩了帘子,一个穿粗布衣裳,头上无半点装饰的媳妇子走了进来,除了耳朵上有一对黯淡的珍珠,连支银簪子都没有。 文竺心里有些奇怪,庄家也算大族,平日里院中的妈妈媳妇怎么也有几支簪子,这个媳妇子竟如此的素淡。 “崔喜家的,怎么派你来了?”琉璃对府里的人事很熟悉,张口问道, “胡大柱家的这几天受了风寒,田妈妈便让奴婢来替她传话。”崔喜家的说完便愣愣的站那儿,文竺心道,这媳妇子也太老实了,问一句答一句,不问竟不敢说,可见不是那传惯了话的。 “原是如此,大夫人可好,不知有什么事情让你来通传?”琉璃也有些好笑,明是来传消息的,不问也不敢说。 “哦,是卢家夫人已经派人送了信,明日就到了,那卢家夫人是二老爷的同僚,又是老太太极为重视的,让小姐们都收拾好了,明日要见人的,千万别失了体统才好。”说完崔喜家的又闭了嘴。 “即是如此,我们小姐知道了就是。”琉璃说完又道,“不知你家老爷子可好些了?” “谢谢小姐和琉璃姑娘惦记,已经好多了,只是汤药钱太贵,也不知能撑多少日子。”说着崔喜家的叹了口气。 文竺诧异,青杏早拿了小块的银子递过去,算是打赏,这是给管事妈妈们的份例,让崔喜家的惊喜不已,“这,这怎么好,奴婢多谢六小姐,多谢二位姑娘。”说着跪下磕了头,这才退了下去。 “这个崔喜家的便是前院崔喜崔执事的媳妇,他们一家都老实,二个儿子都在前院当差,又极是孝顺,家里有个老头,因得了怪病,一直医治,本是个殷实人家,如今却弄的家徒四壁,连陪嫁的首饰都当了。”琉璃摇了摇头。 “奴婢看着怪可怜的,就给了一等的封赏,小姐……”青杏不好意思的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些事情不用问我,你们自己拿主意便好。”文竺笑道,青杏虽有些莽撞,却不是那不懂事的。 “不知小姐明儿个想怎么打扮?”明天的衣服要早早的准备出来才好,作为管衣物的青杏要提前做打算。 “小姐,有一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琉璃眼睛黑黑的,面无笑容,让文竺一愣,使了个眼色给青杏。 青杏冲外面道,“芽儿,让小丫鬟去大厨房问下晚饭好了没,等下好去提食盒,你在外面呆着就好,有什么事情记得通传。” “奴婢省得!”外面传来芽儿的声音,又有小丫鬟出院子的脚步声。 琉璃见了,这才低低的道,“我听珍珠说,这卢家从京里来,除了卢夫人以外,还有卢小姐和卢少爷。” 文竺眨了眨眼睛,不知琉璃什么意思。 看文竺不明白,琉璃继续道,“这卢家小姐就不说了,人长的漂亮,也端庄知礼,倒是卢家少爷,今年十五岁,据说十三岁已是秀才,且卢家家风正,并无侍妾,是个好人家……” “这又我有什么相干,琉璃你莫要再说,那卢家是官家,可不要乱打主意。”文竺坚定的摇了摇头。 她想起安王世子,当时自己设计抚琴以引起安王世子的注意,却不想让继母陶氏大动肝火,牵连了冬桃,自己赶去救人,这才出了事。那时的文竺清高自负,自以为以自己的才貌自然能打动他,却不知早有人垂涎世子妃的身份,且自己以丧母长女的身份能不能配得上安王世子还未可知。 自以为聪明,却害了性命,这卢家少爷比安王世子又能如何,文竺现在想的却是找个能够配得起的人,至少不被人看轻,能够疼惜自己便罢了,什么王侯富贵,有什么能有自己性命重要呢? “好了,准备的素淡一点,不要太招摇就是。”文竺说完,想了想又道,“首饰可以戴贵重一点的,不能失了身份。” 青杏应了,琉璃又道,“小姐瞧着吧,四小姐必定着意打扮。” 文竺诧异,“这却是为何?” 琉璃正待细说,就听屋外的芽儿道,“朱嫂子来找琉璃姐姐啊?” 三人忙住了嘴,琉璃告罪道,“小姐,我那嫂子不知何事过来寻我?”琉璃家本姓朱,琉璃本名红儿,在大老爷边时便叫红儿,后来跟了老太太,老太太素喜金玉之物,这才赐了琉璃的名儿。 “你且去吧,这儿有青杏呢。”文竺又冲青杏道,“给琉璃姐姐取二钱碎银子来。” 琉璃想拒绝,却见文竺又道,“跟我还客气,你难得回一次家,朱嫂子来找你,必定有事,有点子钱揣在身上方便。” 琉璃应了是,便急急的出去了,青杏招呼小丫鬟们摆饭不提。 待到晚饭已过,琉璃才回了院子,但脸上却不好看。 “这是怎么了,不过出去半日,就这个样子,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琉璃回来的时候,文竺正在做针线,青杏一旁帮着打络子,看到琉璃的样子二人都有些惊奇,琉璃一向稳重,什么事情都不放脸上,如此这般想来是出什么事了。 只见琉璃叹了口气,咬了咬下唇,却不开口,青杏便急了,去窗口看了看,小丫鬟们都已经用晚饭去了,门口并无旁人,这才道,“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小姐虽没什么依仗,但老太太面前还是很能说上话的,有什么事情让你这般不能开口的?” 第二十章 卢家(中) 琉璃犹豫着道,“有人看上我了,我那嫂子便找我过去相看。(.无弹窗广告)”说完便将头扭到一边,涨红了脸。 “哦?这是好事儿啊,恭喜琉璃姐姐了。”青杏拍手道,琉璃不小了,这事倒也不稀奇。“却不知是哪个有福气的?” “你这丫头,人家正心里烦呢,还来取笑人家,小姐你也管管!”说着琉璃撅了嘴坐到一旁的锦杌上,手上摆弄着衣角,竟有些不知所措。 “青杏!”文竺给青杏使了个眼色,青杏便住了口,文竺又冲着琉璃道,“你一向是稳重的,这件事情或早或晚总会有人提,到底是什么人,你且说与我听,好不好总归是你说了算,你不喜欢,我自然会找老太太回了他便是。” 琉璃听了叹了口气,“他人是好的,可惜不是我要找的。” 文竺与青杏对视了一眼,又道,“这话怎么说?可是你心里有人了?” 琉璃摇摇头,“我要找个老实的,他虽能干,却不是我要找的。” 青杏忍不住又急了起来,“说了半天,到底是哪一个,姐姐真要急死我了!” “是……是大少爷院子里的双福……”琉璃吱唔了半天才说出来,倒让青杏松了口气。 “双福我见过,倒是个能干的,就是嘴巴甜了些,很得大少爷看重,说不定成了亲就升管事了。”青杏似乎有些不明白琉璃为什么不愿意,在她看来,双福是个很好的选择。 按一般主子的想法,贴身丫鬟找个机灵懂事的管事,以后能够给她做陪嫁,自然是好的,何况这个人尚未升管事,琉璃跟他定了以后再升,自然情份又是不一般,何况双福是跟着大少爷办事的,见的事面多,只是大少爷往后会不会放人却是难说了。 从琉璃的角度来看,既然人才不错,总要考虑一二再拒绝才是,但她这样烦燥,定然是不愿的,文竺并不明白,是双福这个人不合适,还是有其它的内情。 “这事儿你别着急,就跟你嫂子说,老太太刚把你赏给我,怎么也要呆上几个月再说这个事情才好。等你想明白了,再说是不是回绝他才好。”文竺笑笑,这种事情拖延是最好的办法,等到一定时候,事情自然会明朗起来。 琉璃点了头,三人又说了会子明日的事情,便早早的歇下了。 第二日的一早,文竺用了早饭,却没有早早的去给老太太请安,只是仔细的梳洗打扮了,待到卯时二刻,这才不紧不慢的去了春辉堂。 一进花厅,文竺就看到文慧已经坐在那里,粉底大红折枝花刺绣长袄,搭了一件白色百褶裙,越发显得脸色红润,头上戴了一支凤翅型的金簪子造型别致利落,又配上小巧的水钻头花。果然如琉璃说的,是刻意打扮过了的。 除了文华和五夫人、冯姨娘,俱都已经到了。老太太的卧榻上坐了个粉嫩的孩童,大约有想来便是四夫人的次子小六了,只是小六应已经五岁,看这身量却如三、四岁一般。 文竺只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恭敬的给老太太行了礼,给长辈们见礼,便在文慧下首坐下,平日里是老太太疼她,便坐到卧榻上去,如今有外客要来,自然要按规矩行事,免得让人笑话,她排行在文慧之下,文华之上,坐在文慧下首再合理不过。 文竺刚坐下,就听外面小丫鬟道,“五夫人,七小姐!” 五夫人今日打扮的依然华贵,金色镶边的浅金花卉纹样云锦对襟大毛长袄,搭了象牙色镶边长裙,只是衣服虽华丽,却被项上一只赤金福字璎珞圈压的没了气质。身后跟着的文华今日虽依然梳了双丫髻,却也衣裳鲜亮,又戴了赤金点翠的鸡心步摇,倒显得似官家侯府的贵女一般。 “五婶娘可好些了?”待五夫人沈氏随意的见了礼,大奶奶杜氏便忍不住开口,却见大夫人吕氏咳嗽了一声,便又住口。 “好多了,多谢侄媳妇惦记,我家那位郎中祖上可是御医。”说着用帕子拂了拂椅面,这才坐下。 “那倒怪不得了,看五婶娘今日气色极好,倒不像是病了的。改日也让那郎中过来给老太太请个平安脉,也让咱们看看这御医是什么样!”五夫人的话很不好听,众人虽有些不舒服,却也不好多说什么,杜氏却是忍不住开口,让大家心里为之一爽,连大夫人吕氏都看了一眼五夫人那涨红的脸。只有老太太却好像有些困倦了,眼睛眯缝着,好似什么也没有听见,珍珠站在卧榻后,低了头,轻轻的给老太太捶肩。 “六侄女怎么还打扮这么素淡?”见说不过杜氏,五夫人转而看到文竺,又开始找事,“今日可是贵客来,昨儿个我记得大嫂还让你们刻意打扮的。这么素淡,知道的是你性子清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苛刻你呢!” “五弟妹,说什么呢?”听着这话不善,吕氏忙喝道。 “可不是么,弄了什么劳什子薄荷糕送给我们五房,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五夫人理直气壮的说完,就看到刚刚有些犯困的老太太突然瞪了她一眼,忙闭了嘴。 “都到齐了?”好像刚睡醒一般,庄老太太问了这么句。 “是,文宁去书院了,晚些时候便会过来。”大夫人恭敬的道。 “你带着他大嫂出去看看,别让人家觉得咱们怠慢了。”老太太又看了五夫人一眼,五夫人低了头看指甲。 五夫人的话文竺并未放在心上,薄荷糕的事情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这五夫人不过是做了替死鬼,便只是低头,并不言语,但大夫的话让文竺听了却思量起来,这庄家的表哥表弟们自己还都未见过,一会莫要认错了才好。 不多时,就有小丫鬟来报,说人已经进了大门。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就见大夫人果然带了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进了花厅,想来便是卢夫人了。 妇人的身后跟了一位肌肤微丰,合中身材的少女,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极是端庄。 最后进门的,却是一位少年,那少年脸形方正,身形略瘦,嘴唇略厚,只是一双眼睛却大而有神,他一进门,眼睛便落在文竺的身上,好似熟人一般,让文竺心下一跳。 第二十一章 卢家(下) 这少年跟六妹妹是否认识?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文竺正心下奇怪,就见那少年已是转了目光,正恭恭敬敬的给老太太行礼,好似自己看错了一般。 “启信见过庄老太太,祝老太太寿福长在!”少年的声音浑厚,礼数周全,一副大家子弟的做派,让文竺想起京城的兄长,不禁心下凄然。 “这是我的小儿子,今年十四。”卢夫人果然是大家出身,谈笑间极是亲和,观之让人不由亲近。 “春菱见过庄老太太,祝老太太康体长健!”那少女也上来见礼,举手投足间的相比大奶奶杜氏更为端庄,倒让文竺心下佩服,她想起京城时自己也是学过这些礼仪的,却是重生后竟疏忽了。 “这是长女,也是十四,他俩是一胞所出。”众我都称赞卢夫人好福气, “倒比我们家这几个小的要大些,文慧、文竺、文华快来见过!”庄老太太道,三个姐妹都站起身来,互见了礼。 卢夫人又道,“她虽是长女,在家里却是最小,难免娇惯,让老太太见笑了。” “你又谦虚啦,哄我老太太,快过来,让老生好好看看。”庄老太太看来极喜欢女孩子,招了手让卢小姐过去,坐在自己身旁。 见卢小姐占了自己的位置,一旁玩耍的小六不愿意了,上来拉老太太的衣裳,卢小姐借机退了下去,在卢夫人的身后站定。 四夫人一脸带笑,“看看,我们家这小子真是,见了老太太对谁好都不乐意。”说着让乳母抱下去,却不想小六抓着老太太的衣裳不松手。 “算了,让他在这里呆会子吧。”老太太发了话,四夫人这才做罢。 大夫人吕氏招呼卢小姐也坐下,众人这才寒暄起来。 开始时不过说起这次二老爷给带的年礼,又说起卢家少爷,什么文才如何好,十三岁便中了秀才,大夫人吕氏倒未曾多说,四夫人却是夸了又夸,让那少年涨的面色通红,只好低头不言。 文竺见了心中偷笑,转头看去,卢小姐端端正正的坐着,五夫人有些无聊的摆弄着指甲,文华两眼无神,看起来似乎正在犯困,再看文慧,却是仔细的听着几位夫人的对话,偶然瞥一眼脸色通红的卢家少爷,文竺心中有了数。 转而,几位夫人又说到京城的形式,文竺听的不趁明白,但有一点听的清楚,却是安王世子定下了户部尚书秦大人家的长女。继母一心想把自己的女儿文淑嫁给安王世子,却不想竟是这么个结局。 不知为何,大家都没有提起大小姐的死。 “文慧,你带着姐妹们,陪卢家小姐和少爷去院子里转转吧。”老太太终于发话了。 文慧正听的过瘾,有些不情愿的道,“是。” “文慧,你若是不舒服便留下吧,让文竺带着去转也是一样的。”老太太看出文慧的不情愿,以为是前日的病还没有好。 文慧还没有想明白,便见文竺站起身来应了是,卢小姐和卢少爷也起身谢过,又告罪了一声,这才跟着文竺和文华一同出了门。 眼看着卢家少爷出了花厅,文慧便后悔起来,只略坐了一坐便再也听不下去这些八卦了,却又一时想不到借口,便有些心下不宁。 “文慧,你若是觉得闷,便去寻文竺她们吧,莫在这里陪着了。”大夫人吕氏有些不悦,让她办点子事情竟推三阻四的,这会子又坐不住了,哪里似一个大家闺秀。 “那文慧告罪了。”说着文慧急匆匆的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大夫人吕氏道,“这个庶女自小丧母,我又没有别的女儿,却是娇惯了些,倒让卢夫人见笑了。” “嫡母难当,大夫人贤德。”卢夫人自然明白,当即夸到。“老太太好福气,得了这么个好儿媳妇……” 不说这几位夫人如何的拍老太太的马屁,只说那文竺带了文华及卢家两位客人出了院子。 “六姐姐,不如咱们去那水亭芳吧,那儿清静,即无冷,又能赏景看鱼。”一出院子,文华便低声对文竺道。 文竺心喜,她正愁着对这里不熟悉,也不知道去哪儿好,这七妹妹果然善解人意,也不知道那娇憨的神态是真的还是装的。 “嗯,七妹妹说的地方确是好。”便低声吩咐了琉璃,着小丫鬟前去打扫,摆上茶点。又让青杏去小厨房取昨日章大娘新作的山药糕。 水亭芳是个水榭,因着北面是墙,将寒风遮挡住了,所以秋冬赏景最是好。 “姐姐从京中来,一路劳顿辛苦。”文华小嘴甜甜的,几句话便跟卢小姐套上了近呼,倒是文竺,一面安排各种事情,又让芽儿去跟老太太和大夫人说一声,待到回头,已经落在了最后。 那卢少爷见了也放慢了步子,待到文竺跟上来,便做了个手势,“六小姐请。”此时文竺的身边已经没有丫鬟,卢少爷的话让文竺一愣。 “卢少爷请。”虽然心下奇怪,却还是有礼有节。 “小子唐突了,六小姐与你在京中的大堂姐很是想像,卢某一见到你,便觉得熟悉。”开门见山的说了来意,倒让文竺吓了一跳,自己在京中,似乎并不认识这个少年。 “你认识我大堂姐?”文竺试探着道, “呵呵,大小姐慧智兰心,怎能与我这等俗人相识,不过是我与你大堂兄有识,偶然见过一面罢了。”说着卢少爷摇了摇头,大大的眼睛有些许黯然,“可惜红颜薄命,若不是出了那事,现在说不得已是世子妃了。” “卢少爷……”文竺心下凄然,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我与你大堂兄也算同窗,你叫我启信哥哥就好,不必如此客气。”卢启信摆了摆手,一副对待小妹妹的表情; “启信哥哥,文竺有一事相问,你可知我那大堂姐为何突然就……” “哎,说是意外,可惜了,我听说安王世子已经要着人上门提亲,却不想出了这事……” “意外?”文竺还想再问,却不想已经到了水亭芳前。 “六姐姐,启信哥哥,你们怎么还不进来?”文华的声音想起,文竺与卢启信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沉默了。 一阵悠扬的琴声传了过来,让文竺心下暗动,六妹妹不喜音律,最近陆续的事情发生,让自己也不好抚琴弄曲。 “姐姐好技法!”一曲终了,文竺轻轻拍手, 倒让文华吓了一跳,她犹豫着道,“六姐姐不是不喜韵律么,怎么也听的出?” “身为女子,喜欢不喜欢的总要懂得一二才好。”说着文竺上前,“我也抚一曲,让姐姐指点。” “好,我且听你一曲。”卢春菱大方的站起来,让给文竺, 轻轻坐到锦杌上,文竺闭上眼睛,只有在抚琴的时候才能够将这些烦心事全部抛开,她一心一意的轻动灵指,心浮沉在山水间,一切都已经不见。 很快一曲终了,她抬眼看去,却只见卢小姐做沉思状,而卢启信竟然呆呆的望着他,眉头微皱,她心中暗叫不好。 第二十二章 良配 无意中露出了自己的琴技,使得文竺懊悔不已,她的琴声没有几个人听过,想来是无妨的。(.)但卢启信说见过自己一面,而自己却不得知,所以她又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听过自己抚琴,她心下忐忑,轻轻的站了起来。 “文竺技拙,倒让二位见笑了。”文竺起身,冲着二人施了一礼。 “妹妹谦虚了,我听过的琴声就没有比的上妹妹的……”卢小姐笑容和蔼,很难得的上前握了文竺的手,以示亲近。 “这是怎么了?”文慧的声音适时的响起,让文竺松了口气, “六姐姐和卢姐姐刚刚抚琴呢,都是极好听的。”文华笑嘻嘻的道, “原是如此,”文慧看了眼卢启信,见他有些失神,便转身道,“卢家哥哥,小妹不懂音律,且给哥哥画上幅画儿可好?” “哦,好、好!”卢启信并没有听清文慧说了什么,只是虚虚回应道。 文慧听了便唤了小丫鬟取来笔墨,当即作起画来。 卢小姐见了也不多说,只继续跟文竺道,“我在家只有二个哥哥,并无姐妹,妹妹与我琴瑟相合,意趣如此相投,不若做了姐妹可好?” “求之不得!”文竺与卢小姐携手到一旁,深聊起来。 文华并不怎么懂韵律,也听不出好坏,见这两个聊起音律,那边文慧已经开始作画,卢家少爷还在发呆,便冲窗外瞧了瞧,看着青杏端着一碟子乳白色的山药糕过来,不由心下欢喜,忙出去迎接。(.无弹窗广告) 过了半晌,文慧的画已作好,便叫众人来看。 “卢家哥哥,你看我这只画眉画的可好?”文慧一副得意的样子,她从小便喜欢画画,大夫人又专请了师傅来教,单提书画,倒比两个妹妹要好的多。 “果然是极好的!”卢春菱看了赞道,这只画眉果然画的生动, “却是极好的,姐姐画技在这彭城是数的着的。”文竺也附和道,这事儿琉璃跟她提过,文慧最得意的便是书画了,而这画儿比写字却要好的多。 “卢家哥哥,你看呢?”众人向卢启信看去,只见他眉头微皱,并不点头,文慧忍不住又问道。 “这画眉的确画的极好,只是不知四小姐是否介意我来加上两笔?”卢启信本想附和,但他性格本是那刚正之人,最看不得违心之事,于是,即使是客人,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哦?不知要怎样加?”文慧有些不悦,但还是客气的让开来, 卢启信将衣袖微卷,提起笔来,只点了二下,画儿上的画眉果然不同,眼睛灵动起来,好似要飞出画来唱歌一般。 “呀,哥哥加了两笔,果然不同!”文华刚吃完一块山药糕,用帕子抹了抹嘴才过来,看到这画便无心的叫了出来。 “妹妹过奖了,是四小姐画的好,我只是锦上添花罢了,献丑、献丑。”卢启信说着又瞥了文竺一眼。 文竺也十分惊讶,她看的出,文慧的画,只是技巧尚可,却没有意境,而卢启信不过两笔便画出了意境,画画不过是移情之用,他十三岁能中秀才,想来天资不低,怪不得琉璃劝自己,此人为人刚正又温柔体贴,确是不错的选择。 文竺想着便也瞥了卢启信一眼,只见他穿了一件群青底子团花纹的领袍,宝蓝腰带,头戴黑纱方巾,看起来却也端正。不想卢启信也瞥了文竺一眼,两人的目光相碰,霎那都红了脸。 “诸位小姐,三少爷已经到了后院,老太太让我来通禀一声,问卢少爷是不是方便过去一叙?”一个小丫鬟在水榭外说道。 “在下失礼,诸位小姐请便。”卢启信施了一礼,便扭头离去。 文竺的抬头看着他的背景,心里又跳了一下,而此时的文慧早已呆了。只有文华还在没心没肺的跟卢家小姐说,“卢家姐姐,这山药糕很好吃呢,你快来尝尝?” “卢小姐,卢夫人还说,您昨儿个没睡好,让您别顾着玩,早些回去休息会子。”小丫鬟说完这才退下了。 卢小姐听了便告罪道,“实在对不住,昨儿个刚下船,有些不适应,现在头还是晕的,我就不陪妹妹们耍了。” 客人这一走,文竺几人也觉得没意思,便各自散了。文慧将那副画卷交给了贴身的青桔,待晾干后再行收好。文竺则把剩下的山药糕都给了文华。 待回了屋,青杏叹道,“这卢少爷果然为人方正,又有才,真真是个良配!” 文竺进了屋,刚取了茶碗倒水喝,便听着青杏胡说,便骂道,“呸,小姑娘说什么呢,这才几岁,也不嫌害臊。” “这有什么,小姐没看到四小姐,那个眼睛都快掉下来了。”青杏一撅嘴,很是不满,这个四小姐,长的不好不说,又没有什么才学,整日里就说自己的画技好,这跟卢少爷一比,立刻就不行了,还不如自家小姐,诗书就不说了,最近绣花也越来越好,今日里连卢小姐都说小姐的琴艺好,说起来这回落水还是真是长进了。 “那有什么用?她再看也不是她的,而且这辈子都别想了。”琉璃难得嘴里露出二句不屑的话来,倒让文竺有些惊讶。 “这却是为何?”文慧虽说貌差了些,却也是大房嫡女,就算不是亲生,也是养在大夫人名下的,且大房就这么一个女儿,大夫人如此在意名声,又怎么会亏待于她?文竺皱了眉头,虽说来了有半月还多,竟是还摸不清状况。 “这事儿其实我也是听来的,以前我不比你们,在老太太那儿,来来回回总有打听消息的人,自然也有消息传过来。”琉璃笑了笑,看着芽儿在门外站定,这才低低的道,“大老爷以前上京赶考时认识一个同窗,因聊的投缘,便要结亲家。老爷那同窗的当时小儿子刚满周岁,而刚好那时大夫人怀胎数月,便说定若是生个女儿,便做夫妻。只是可惜三小姐生下来就没了,四小姐比三小姐就差了几个月,后来大夫人便将四小姐抱了来养,只做自己的女儿。老爷那个同窗后来做了官,便来信说起此事,说虽然老爷落了榜,但人贵在诚信,只待四小姐及笄便来提亲呢。” “如此说来,四小姐也算是已定了亲的,那她今日还……”青杏眨了眨眼睛,不可质信。 琉璃摇了摇头,“这人哪有知足的呢,按理说那家也是官家,虽然只是七品小官,总比咱们老百姓强,那人的小儿子不过比四小姐大上二岁,虽说是个白身,却也还小,慢慢考来就是,只可惜四小姐看不上。这话这也是她们院子里传出来的,既然能传出来,这四小姐也说了不是一回二回了。” 文竺叹道,“四姐姐傲气,心比天高的人,怎么愿意嫁这种人家,若是能考上个功名还好,若是白身,说不得会怎么推脱呢。” “六小姐在么?”一个极陌生的小丫鬟的声音响起,让三人一愣,这个小丫鬟竟是不常传话的。 “你可有什么事?”芽儿尽忠职守的站在门口拦了。 “我……我有要事禀告小姐!”小丫鬟吱唔着不愿意说。 “芽儿,让她进来。”看着文竺的眼色,青杏冲外面说道。 小丫鬟有些胆怯的进了花厅,弯腰行了个礼,才道,“奴婢小桃见过六小姐!” “你是什么人?我怎么没有见过你?是谁让你来的?要给我家小姐传什么话?”青杏凌厉的语气让小丫鬟睁大了眼睛,她有些害怕,心中忐忑不安。 第二十三章 私授 “我……我……是、是卢少爷让我来跟小姐说,他在荷香池边等您,有事相告,请您务必过去一趟,还说,不要惊动了什么人。[]”小丫鬟磕磕巴巴的说完,便低了头。 文竺心中暗暗着急,刚刚卢启信确是有话想对自己说,只是以他那种刚正的性格,若不是要事或是急事,断不会让人来寻自己,难道是大哥出了什么事,还是父亲。 “他在荷香亭?”文竺立时便站了起来。 “小姐!”琉璃和青杏同时喊出了声。 文竺猛然被叫醒,她愣了一愣,慢慢的坐了下来,“看我,都忘了打赏了。”文竺抬眼看了看琉璃和青杏,两人都松了口气,小姐还没糊涂。 “青杏,去拿了封赏来。”文竺给青杏使了个眼色,青杏转身去了暖阁。 文竺这才回过头来对小丫鬟道,“今日多亏了你传话,我得好生谢你才是。你可是厨房刘大娘家的亲戚?” 小丫鬟听了高兴起来,咧了嘴笑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不敢当小姐的谢。奴婢不是刘大娘家的,是您院里陈妈妈的远房侄女,现在倒是厨房当差,今日来找陈妈妈,正巧遇上了……哦,那个卢公子,这才顺道帮小姐传话来着。” “原来如此,刚才听说陈公子的脚崴了,不知道刚才你见到的时候,可是有人扶着?”青杏从暖阁出来,手上拿了一块小碎银子,听到这儿,有些蒙,心道卢公子什么时候崴到的脚,没听说啊。 小丫鬟也蒙了,那人没跟自己说这卢公子的脚崴了呀,忙接话道,“是有个小厮扶着呢,却不认识。” 青杏将银子递给小丫鬟,小丫鬟眼睛直发亮,平日里倒也不是没收过打赏,但以她这种身份,不过是几个铜子罢了,何时见过银子? “你且去吧,千万记得,今日之事,断不可告诉别人。”文竺微笑着挥了挥手,小丫鬟兴高采烈的出了院子。 眼看着小丫鬟的背影消息于眼角,文竺扭头吩咐,“青杏,你跟着看看去,看她进了谁的院子,千万小心。” 青杏点头应了,快步出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琉璃,文竺看着芽儿在门外站的稳,随口问道,“这个芽儿也是买来的?” “不是,小姐又不记得了,那年你不能说话了,老太太带你去寺里祈福,寺门口遇着的,大冬天的,冻了个半死,是小姐你心善,将自己的斗篷解下给她披上,这才捡回了条命,后来便到院子里伺候了,只是人太小,也就是做些打扫的粗活,我过来以后,看着她从不偷懒,人也老实,便提到面前用了,小姐看着可还好?”琉璃说着瞥了一眼,芽儿在外面低着头,半晌也不动一动,果然是个老实孩子。 “很好,过些日子挑丫鬟的时候,把她提成二等吧。”青杏便是二等丫鬟了,芽儿提上来,不仅月钱会涨,也有脸面,想必会更加忠心了。 “你说过,我那年是晕倒在院里,老太太把我找回来以后才不能言的,可听说我那年是在哪里找到我的?”文竺说着望向窗外,青杏还没有回来,外面的的天气极好,文竺上午一直在应酬卢家的人,并没有注意,与昨日阴沉沉的天气相比,今天的太阳无疑是温暖而诱人的,她还真的想去荷香池边走上一走,去荷香亭上赏一赏已经落败的荷叶。 “嗯……是荷香亭。”琉璃想了想才道,“奴婢记得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大少爷定亲了,月香死了,我去了老太太身边,小姐不说话了……” “荷香亭?我倒真想去看看!”文竺站起身来,青杏已经回来了。 青杏是一路小跑进的院子,进了屋子,琉璃已经递过一碗茶来,“别着急,看你跑的,先喝口水。” 接过茶碗,青杏上气不接下气道,“是、是榕院!”说完,青杏才几口喝光。 果然不出所料,文竺与琉璃对视了一眼,只是文竺并不明白,文慧既然如此中意卢家少爷,为何要陷害自己,这私下相约,若是被人抓到,便是私相授受,不但有损闺誉,文竺这辈子便是必定要嫁给卢启信了。虽说这样嫁过去,在婆家是极没有地位的,但文慧岂不是没了机会? “奴婢多了个心眼儿,远远的看着那小丫鬟跟一个人见了面,这才回来。只是……”青杏皱了眉头犹豫着道,“奴婢以为是四小姐,只是看那人的身影却似青果……” “青果?那可是七小姐的丫鬟?”琉璃脱口而出 “你可看清楚了?” “嗯……倒是不曾,奴婢离的远,青桔和青果穿的衣饰是极像的,但奴婢看她头上好像有枝金簪……”青杏低了头又想了想,还是没有确定。 文慧的衣饰确实不少,虽然大夫人赏的多,却都是些不值钱的金银,宝石脂玉却少,她本身就张扬,丫鬟们戴一、二枝金簪是给她挣面子,而文华本是庶女,又是五夫人极不待见的,自然比不得文华,就是文竺这边的青杏、琉璃也是低调的,平日里极少戴金饰。 “咱们去看看吧,琉璃,你去小厨房看看,一早我嘱咐章大娘做的奶油松瓤卷酥做的如何了!”文竺微微一笑,带着二个丫鬟出了门,她倒要看看到底会怎么样,看看那荷香亭有什么古怪。 不多时,文竺带着青杏和琉璃出了院子,琉璃提着一只小巧的梨花木的食盒。芽儿则紧紧的跟在后头,虽然她不明白是去做什么,但她想起文竺出门冲她笑了笑,好似对她亲近了几分,便满心欢喜。 远远的,一潭死水中几片或黑或绿的荷花叶子,早已经没有了荷香的味道,这水是引自外面的河水,因着水位不够高,到秋冬河水便断流了,这水也便成了死水。荷香池并不是一个小池子,而是长长的呈椭圆状的池塘,一弯石桥置于其上,而荷香亭便在石桥之上而建。 这个地方,既不隐蔽,又无退路,被人抓到跑都跑不掉,真真是个好地方。文竺想着,便远远的望过去,凉亭之中,一个少年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睛,那方正的脸和大而有神的眼睛让文竺的心一跳,他竟然真的来了,以他的聪明,竟然看不透?还是因为…… 第二十四章 陷阱 小丫鬟平儿心情复杂的走在荷叶落败的荷香池边,她的身后跟着气急败坏的卢夫人,雍容华贵的卢夫人此时已不复刚刚从容的模样,她一脸的怒气,使得身边的一众丫鬟皆紧张不已,这其中就有庄家老太太身边的珍珠。 珍珠跟着脸涨的紫红的卢夫人行至荷香池边,沿着池子走了一柱香的功夫,便看到了石桥上的荷香亭,只见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果然站在那里,男子穿了群青底子团花纹的领袍,宝蓝腰带,头戴黑纱方巾,不是卢公子又是谁?而那女子穿着一件素淡的月白交领兰花袄,隐约却是像六小姐,珍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正想跟对卢夫人劝说一二,就见卢夫人已经冲上了石桥。 “启信,你在此做甚?!” “哦,母亲,我、我……”卢家少爷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会突然出现,他吱唔着说不出话来。 “你不在院子里好生休息跑出来做什么?!”卢夫人的确很生气,本来不过是小丫鬟在路上听来的,没有想到真真是如此,这庄家的小姐也太不自重了,听说命硬克亲,父母都没了,可见是难嫁出去了,竟然还想赖上自己家,卢夫人想着,就算是这门亲事必成,也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庄家。 “娘,是我拉二哥出来的,您别生气了。”女子转过身来,看到卢夫人,也一副吃惊的表情,“我听人说这荷香池里还有荷花,觉得新鲜,便拉了二哥过来看,谁知竟是那些小丫鬟们以讹传讹的,您看,这残花败柳的,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怎么是你?”卢夫人猛然看到自己的女儿,不由一愣,那涨的紫红的脸庞也像池堂里的烂荷叶一般绿了下来。 “不是我又是谁,娘你怎么啦?”卢小姐眨巴着大眼睛,有些奇怪的看着卢夫人,倒让卢夫人有些不知所措。 “卢小姐,找到您可好了,卢夫人着急呢,说两个孩子都不见了,这不,老太太让我跟着过来找呢。”珍珠看到两边僵住了,忙上前打圆场。 半刻钟前,珍珠正坐在小杌子上给半咪着的庄老太太捶腿,就有小丫鬟来报,说卢夫人的丫鬟春雁求见,待老太太让她进来,却不说话,还是珍珠机灵,让屋里侍候的丫鬟婆子都退下去,春雁这才将卢夫人的话传到。只说听丫鬟报,六小姐文竺约了卢家少爷在荷香亭上见面,让老太太派人过去看看,且莫出了事才好。老太太一听便急了,沉下脸来,问是谁说的,还是珍珠劝住了老太太,又跟着春雁来看。 虽然嘴上说的好,说自家的小姐,不会如此不知道轻重,但庄老太太心里也是没底,文竺一向是稳重孩子,她自然相信自己的这个孙女不会私相授受,但这宅院里的事情谁又说的清楚,文竺虽稳重也单纯,要不然也不会在二前年被吓的失声。她脸色复杂的给珍珠使了个眼角,珍珠明白,这是让她见机行事,务必不要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虽然她不知道为何六小姐变成了卢小姐,但这场景却是老太太极愿意看到的,就如卢家小姐所说,不过是小丫鬟们以讹传讹罢了。 见珍珠出来打圆场,卢夫人没有不就着下台阶的道理,她不自然的笑着,心里想着到底是谁撺掇自己去通知老太太的,回头定要把她挖出来,嘴上却道:“是、是啊!” 一刻钟之后,在卢小姐住的客院里,卢小姐坐在卧榻上与丫鬟绿柳说话,桌上放着一只小巧的梨花木食盒,食盒边上有一碟子金灿灿的奶油松瓤卷酥。 “今日多亏小姐,若不是小姐,咱家少爷可说不清了。”绿柳边说边将一只白瓷茶碗递给卢小姐; 卢小姐接过茶碗,叹了口气,“哎,哥哥也是,就算着急也不能谁的话都信了,万一弄不好,岂不是害了那六小姐?” “还好那庄家六小姐聪明,让小姐去问,才知道是被人陷害了。”绿柳又将桌上那碟子点心用白瓷盘端了一只过来,“小姐尝尝,这点心在京里也不常见呢,看着就好吃。” 卢小姐轻咬了一口才道,“果然是极好的!你这小蹄子,取半碟子你们分去吧,剩下的我还要给母亲送去!”这绿柳什么都好,就是嘴馋。 而在樨院里,文竺也端了一个白瓷碟,瓷碟上放着一只金灿灿的奶油松瓤卷酥,文竺尝了一口便知道是京中的味道,她不由佩服起章大娘来,不过听自己随便说说便能做出这样相似的味道,真是难得。这么好的厨娘,小五送给自己做点心,却有些可惜了。 “小姐,您说这次的事情是谁做的呢?”青杏一头的雾水,难道是七小姐,怎么可能,一定是青果被收买了。 文竺摇了摇头,不管是谁,榕院是避不开的,只是幕后之人却是为何?让她名誉受损,还是尽快的嫁出去?若说卢少爷确是良配,但以文竺父母不在的情况下,卢夫人是不会允许她进门的;若是私相授受,虽说名誉会失损,却是铁定的姻缘,卢夫人就算再不愿也是推不掉的,但她嫁过去却也不会好过。只是以他的聪慧,怎会不知这是个陷阱? 文竺叉开青杏的问话,又道,“我原本想着他会不会明知是个陷阱,却还往里面跳,是因为想做成这门亲,但仔细想来,以他的刚正,自然不屑为之。” “自然,卢家少爷若是真想娶您,定会三媒六聘的!”青杏忙不及的为卢启信辩解,显然她对这个少爷的印象很好。 文竺摇了摇头,想来他们家里应该不会有这些龌龊之事,所以才轻易的中了招。不行,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到如此的境地了,她叹了口气,冲青杏道,“取一两银子来。” 待青杏取了过来她便吩咐起琉璃,“小厨房的点心你随便取,这一两银子是给你做应酬的,这院子里的消息,能打听多少就打听多少。陈婆子这几天我就会想办法打发了,过些日子大夫人再派人过来,务必挑好的。” 说完又对青杏道,“银钱的事情都是你在管,我想着过几年也要学着管家了,不如你抽空教教我。” 两人见文竺如此吩咐,无不欢喜,小姐能够主动的这样要求,便是要应战了,而不是一味的躲藏。文竺却是心有些凉,竟然会有这么多人算计六妹妹,也不怪她不愿意呆下去。 在京城的时候,自己就因为不愿意应战才避到静湖边上,以养病为名躲起来,这才落得一个所谓的失足落水的下场,六妹妹从前也是因为不愿意应战,这才装了二年的哑巴,结果又落得一个失足落水的下场,只是她把这个机会让给了自己。 前途是喜是忧,文竺并不得知,但她知道,自己已经站在悬崖上了,若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第二十五章 离别 午饭是各自在自家房里用的,接风宴安排在了晚上。(.无弹窗广告) 待日落西斜,各院子的人都到了春辉堂,今日的接风宴便安排在了这里。因着快过年了,大老爷在外面收帐,卢家也只有一个少爷,便是简单的开了二桌,由三少爷和大少爷陪着卢家少爷在外面一桌,女眷们单开了一桌。不说外面推杯换盏,极是热闹,这屋里也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好似今天下午的事情从没有发生过。 待酒足饭饱,把众人都打发回了院子,卢夫人和庄老太太才在花厅里喝茶。 “今日之事让卢夫人费心了,都是我庄家管教下人不严,让他们乱嚼舌头。”似乎是被下午的事情打击了,庄老太太有些萎靡。 卢夫人摇摇头,“是我性子太急,听风就是雨,应该先让丫鬟们去瞧瞧才是。只是……”顿了一顿卢夫人还是说了出来,“今日之事若是小丫鬟们无意的也就算了,若是有人真真有心。老太太,六小姐虽还年幼,却身家贵重,有些事情还是早些安排为好……” 庄老太太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昏暗的灯光下,她脸上的皱纹更显得深刻,似乎苍老了许多。 这一夜老太太睡的极不安稳,待到天微微亮,才勉强睡着。待到小丫鬟来通报卢家要辞行的时候,老太太才惊觉睡过了头。 因着已近腊月,天色又不好,阴沉沉的,似要下雪。卢家便早早的启程了,第二日老太太又留了一日,在第三日的一早,文竺和众姐妹跟着大夫人和四夫人一同将卢家送上了马车。 马车的车轮缓缓转动,卢家小姐轻轻将车帘掀起一角,看着窗外送行的人群中文竺那小巧的脸,再看看车内卢启信那渴望的眼神,不由偷笑起来,她静静的等待着文竺的身影在车帘外消失,这才轻轻取出一只漂亮的荷包来,那荷包小巧精致,针脚细密,一看便知是用心做的。 “二哥,你怎么谢我?”春菱的笑略有些奸诈,“这荷包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 “你是说这是她……”卢启信惊喜的抢过那只小小的荷包,他前日不知有多懊恼,自己实在是太莽撞了,差一点害了她,那日怎么就轻信了那小丫鬟的话,幸亏她聪明,只是那以后自己便不敢跟她有任何接触,以免被有人人再利用了。好在如今她还小,等明年自己考了举人,是不是会更有把握呢? “我要二哥那把焦尾古琴!”春菱志在必得的道。 卢启信仔细把玩着这只小巧的荷包,只见它形如鸡心,摸起来涨鼓鼓的,隐约有些木樨花的香味,轻轻打开,这荷包里塞满了晒干的木樨花。 他没有立即答应卢春菱的要求,而是满心欢喜的笑道,“妹妹觉得庄家三爷庄文良可好?”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春菱有些不悦,“有什么好的,喝多了乱说话,见到我们路过也不知避让,多亏了庄家大爷,不然就要出丑了。” “这个文良人品还好,只是资质一般。不过我听说大夫人有意撮合呢,说不定回头娘还要问我……”卢启信微微一笑,瞥了一眼春菱,眼里透出一丝狡黠。 “二哥……”卢春菱有些黯然,她已经十四了,也有不少人家来提亲,对于前途自然是万分担心的。 “放心,哥哥怎会把妹妹的一生给耽误,必会在娘亲面前分说一二,那庄三爷并非妹妹的良配。只是那把焦尾古琴……” “二哥!你就算要借我的名义送于她,也总要让我把玩几天不是?” 马车里传出卢启信笑声,夹杂着些许卢春菱的抱怨,马车的速度慢慢加快,向远方奔驰而去。 此时的文竺并不知道自己的荷包被算计了,已经到了卢启信的手中,那个荷包是她前些日子绣的,又亲自装了晒干的木樨花,在临走前送给卢家小姐,卢小姐极是喜欢,回赠了她一盒香粉,据说是宫里新制的。 “小姐,这粉是黄色的呢?怎么跟咱们用的不一样?”青杏拿着那盒子粉,有些惊奇。 文竺笑道,“这个颜色会显得肤色自然,不似那些白色,虽显得脸白,却不自然。”在京里的时候,这种黄色的粉确是买不到的,只是父亲是官家,自然有人相赠。 看着青杏将香粉收好,文竺随手做起针线,老太太的枕套就要完工。这两日,她都是白日里做针线,晚饭后便将院门一关,跟着青杏学管帐。 不管不知道,接手之后倒让文竺吓了一跳,没有想到六妹妹的竟然如此有钱。不说每月的二两月钱,以往是极少动的,只帐面上,六妹妹的私家就超出文竺的预期。 金玉首饰几十件,除了几件常戴的以外,分别装在几个雕着不同纹饰的木匣里。名家字画雕刻什么的也有二、三十件,价值不可估量。这还是小件的,大件的都在库房,说是单子都收在老太太那里。连私房银子都有千两之多,文竺问过青杏,为何这么多银钱,青杏只说是老太太年节时给的,小姐不喜那些新出的脂粉,又不爱出门,打赏自然也少,有钱自然就留着了。 六妹妹却是跟前世的自己一样,自傲清高,又不愿见人。这样虽无不是,但在这样的大宅院里生存下去,却不容易。 她思量了一日,便在这日的下午对月钱重新做了划分,一两是用于打赏交际的,再取半两给琉璃,用于打听消息,还有半两是贴补小厨房的。 青杏不明所以的问,“小姐,这样一来,岂不是花光了?” 文竺一边继续做针线,一边反问道,“这钱不就是用来花用的么?难道还自己攒嫁妆不成?”其实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若是命都没了,要钱又有何用? “小姐攒什么嫁妆啊?”琉璃下午被老太太叫去了,说是有些东西搞不清楚放在了哪里,让琉璃过去帮忙一二,这会子天色将晚却才回来。 “什么也攒不下了,小姐把月钱都花光了。”青杏见着琉璃进门,便报怨道,又将文竺的话说了一遍。 琉璃听了却很是赞同,“小姐做的极好,如此一来,有什么消息打听不到的,咱们院子里的人事也得理一理了。今儿个我去老太太那里,小姐猜猜她老人家给我交待了什么?” 琉璃的话让青杏和文竺一愣,难道老太太不是要找东西才叫的琉璃。想起自己的祖母,文竺心中猛的一跳,那日的事情老太太绝不会一无所知,她定是知道了什么,这才将琉璃叫去,只是,她是要自己息事宁人,不要再追查下去,还是要帮着自己,在这院子里站稳脚跟呢? 第二十六章 身家 琉璃看着文竺和青杏愣在那里,便知道两人想岔了,忙道,“老太太没提那日的事情。(.好看的小说)”说完又冲着门外叫芽儿,芽儿听了知道是让自己守门,便机灵的站在了门外。 三人这才低声说起话来。 琉璃交待了老太太的安排,倒让文竺有些意外。老太太先嘱咐琉璃,这些话除了文竺谁也不能说,这才将安排交待下来。 庄老太太说,她会在近日让大夫人给文竺挑丫鬟和教管妈妈,让琉璃务必帮着将此事打理妥当,以后琉璃便会是文竺的贴身大丫鬟,不会再回到老太太的身边。至于她的哥哥和嫂嫂,过些日子便让他们去庄家大爷那做个管事,主要是跟着学学管铺子。 “管铺子,老太太这是想给小姐挑陪房么?”青杏急急的问道,如今一般的陪房都是帮着出嫁的小姐管些庄子或铺子,琉璃做了大丫鬟,她的哥哥和嫂子去管铺子,用意再是明显不过了,若是过两年琉璃配了人,说不得就是两房陪房。 “我不过十一岁,如今就开始做这些是不是太早了?”文竺心里有些不踏实,老太太是不是太着急了。 “我也不知道,老太太今天有些奇怪。说不定明儿个会亲自跟小姐说呢。” 琉璃的话真的得到了应验,第二日一早,众人到春辉堂请安的时候,老太太便催促大夫人早些给文竺分丫鬟婆子,说是过年还有些日子,早点分了免得到时候忙着过年,倒挑不着好的。[] 待众人请安过后,又独独留下了文竺。 庄老太太给珍珠使了个眼色,一众丫鬟仆妇便都退了出去,屋里一时静悄悄的。文竺在庄老太太的示意下,坐到了卧榻上。 “你这孩子,比较像你母亲,这眉眼和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这鼻子却是像你父亲和我。”庄老太太轻轻抚摸着文竺的头发,悠悠的说出来,那声音遥远而忧伤,一个年迈的老母亲,怀念十年前死去的儿子和媳妇,面对着这失父失母的小孙女儿,心中充满了怜爱。 “祖母……”看着老太太红了的眼框,文竺不知道怎么安慰。 “别急,有些事情你早晚得知道,听我慢慢道来。”老太太叹了口气,稳了稳情绪,这才慢慢的道,“十多年前,你父亲被派往建业为官,无意中救了你母亲,便成了亲。后来,景王造反,建业一困就是二年,待到第二年,你母亲扮成难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终是到了这里,当晚便生下了不足月的你,便撒手而去……” 老太太说到这里便哽咽了,那些让人肝肠寸断的往她实在是不愿意提起,只好草草的带过,但文竺就有些震惊,这些往事太过遥远,连他的父亲提起时也只说是病死的,想来此事知道的人并不算多。 老太太用手中的绢帕轻轻的擦了擦眼泪,又继续说道,“在你三个月大的时候,建业城破,你父亲被景王所杀……” 说到这里,老太太终是有些动容,“可怜你父亲就这么死了,却还是被列为罪臣,城破之后景王放了一场大火,竟是落得尸首全无,连祖坟都进不得,只有个牌位在祠堂之中……”不管怎么说,人死了,至少应该有个衣冠冢,但戴罪之身,若非上面有命,是不得建坟的。 半晌,老太太都说不出话,那段记忆实在是不堪回首,好不容易控制了情绪,才叹气道,“哎,好在皇恩浩荡,免了咱们家的罪,还把你母家的产业全都给了你。” 寥寥的几句话,却让文竺心惊不已,原来六妹妹的父亲竟是罪臣,只是六妹妹离去时的话,却仍然让文竺记忆犹新。 “只是妹妹没有能够帮父亲伸冤,是唯一的遗憾……” 六妹妹的父亲是冤枉的…… “这些事我从未对你说过,以前跟你说你父母都是病死的,那是觉得你太小,所以才骗你。只是老婆子我时日无多了,过不几年你也要出嫁,这些产业还是要交到你的手里……” 老太太的话又让文竺心惊,六妹妹说过她父亲是冤枉的,表明她早已经知道以往的事情,而老太太从未告诉过她,那是谁说的呢?原来自己现在的身份不止是命硬克亲,还是罪臣之女,六妹妹是因为这个才不愿再生的么? “这份产业很大,一直在祖母手里,连你大伯母都知之甚少,祖母会一步一步的将这些产业全都交给你。”老太太的泪水已经擦干,她一脸肃穆的望着文竺,见文竺一脸的不可质信,又道,“孩子,祖母的话已经说完了,以后的路你要学会自己走,没有人能够一直护着你!” 文竺迷茫的看着自己的祖母,她在震惊和难过之后,便茫然起来,突然间背负如此大的压力,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从老太太那里出来的时候,文竺依然是一脸的茫然。 “这件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千万记住!”老太太最后的话依然在文竺耳边响起,她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脸疑问的琉璃和青杏回了樨院。 到了下午的时候,珍珠送过来一个单子和一把钥匙,单子交到了琉璃手里,她跟珍珠去了库房查点。看过单子上的东西,文竺已经不再吃惊。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人要害自己,也明白了六妹妹在这儿呆不下去的原因。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份产业一定有太多的人惦记吧,这份单子只不过是些实物,铺子和庄子都不在上面,不看价值,单看数量便有上百件。 怪不得自己总觉得有些什么问题,却总也想不起,记得青杏曾经说过,自己身家贵重,原来就在这里,六妹妹不过是个失父丧母的孤女,如何的身家贵重?不过是有一份产业存在老太太那儿罢了,想来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份产业有多少罢了。 “小姐,田妈妈刚才派了媳妇子来传话,说明儿个给我们派些丫鬟让我们挑,还有,大夫人给选了二个教管妈妈,您回头选一个。”青杏的声音把文竺的思绪拉回,“小姐,刚刚出春辉堂的时候,奴婢看着有个小丫鬟像是榕院的人呢。” “那有什么稀奇。”文竺的话有些落寂,这院子里打听消息的人多了去了。 “这是不稀奇,稀奇的是,咱们院里的陈婆子中午的时候还跟芽儿套近呼呢,问上午请安的时候,老太太跟小姐说了些什么?” 青杏的话让文竺警醒起来,陈婆子显然已经被人收买了,却不知道是谁。她沉思了半晌,才道,“让章妈妈弄一瓶好酒来,借芽儿的手给她送过去,然后再派个小丫鬟去传个话,就说我不舒服,明儿个不去请安了。” “好,奴婢这就去办。”青杏应了,便出了门子。 天色将晚的时候,芽儿便提了一瓶子上好的烧酒从院子里走过。此时的陈婆子正在院门口坐着,心里盘算着怎么跟芽儿套近呼,却看着芽儿笑咪咪的冲她走过来,不由心中大喜。 第二十七章 刁奴 眼看着芽儿冲自己笑,陈婆子受宠若惊,这个芽儿姑娘一直不怎么待见自己,中午的时候跟她套近乎,不过几句话便把自己打发了,还让自己不要多问,怎么这会子竟冲着自己笑,只是太过惊喜的她有些大意,便犹豫着将手在身上抹了抹,站起身来。 “哟,芽儿姑娘,这是做什么去?” 听到这话,芽儿笑咪咪的脸立即耷拉下来,她有些不高兴的道,“哎,小姐想吃酒糟丸子,我想着这酒糟丸子得有酒吧,就特意去大厨房要了一瓶上好的烧酒,结果章妈妈说用不着,直接把我打发出来了,真真无趣。” “哎哟,姑娘您是在小姐跟前当差的,这些厨房里的事情自然不晓得,怎么能怪姑娘。这酒糟丸子用的是酒糟,可不是酒。您别不高兴了,我昨儿个得了一支好簪子,不如你跟你换了这瓶酒,您知道我们这些值夜的婆子,最喜欢喝几盅,夜里暖和。” “那敢情好,那得多谢妈妈了!”芽儿说着将手中装烧酒的粗陶瓶子递了过去,顺手接过了陈婆子手中的银簪,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不由笑道,“这可是枝好簪子,打磨的甚精细,我怎么好收?” “姑娘快收下吧,以后还得请姑娘在小姐面前帮我美言几句呢。” 芽儿又推让了一翻,方才收起。远处的青杏瞥见了这一幕,微笑着回了屋,心中暗道芽儿果然得用,装的有模有样的。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值夜的青杏便早早的起来,她先到外面转了一圈,回来便看到文竺已经起身了。 一面服侍文竺穿衣,青杏一面跟文竺汇报着刚刚得到的消息,“小姐,果然不出您所料,那陈婆子昨夜喝大了,听章大娘说,本来陈婆子想从她那套消息,问表少爷对小姐是什么心思,结果没几下就被章大娘给灌倒了,后来还是章大娘和芽儿给架着回了屋子,更别说值夜了,连厨房都没出来。” “哦?那辛苦章大娘了,可曾套出什么消息来?”文竺面不改色,好似一切都在掌握,只对陈婆子的不堪略略表示了惊讶。 “这倒不曾,没想到这陈婆子看着大大咧咧,口风倒紧,听那口气,倒像是有人撑腰的,说什么立了功,说不定就能当上管事妈妈。”以陈婆子现在值夜打杂的身份,管事妈妈对她而言,确是个高高的所在了。 “把她叫醒带过来,再跟芽儿打个招呼,这场戏,她也有份,一会子看我眼色行事,若是有委屈,让她多担待些。” 话音刚落,琉璃便进来了,“小姐,芽儿已经跟我一起过来了。(.无弹窗广告)” 芽儿刚开始为文竺办这些事情,有些小小的兴奋,她几步走上前来,冲文竺福了福,笑嘻嘻的道,“小姐,您看我昨儿个办的事可还好?有什么用得着我的,您尽管吩咐,芽儿虽笨了些,却是不怕辛苦的,有琉璃姐姐和青杏姐姐教我,必然将您的差事办好了。” 文竺见了不由笑道,“小丫头,这才几天,这嘴就这么甜了,你这两个姐姐,差事没好好教,就教你说话儿了吧?” “小姐,芽儿的嘴必然不是我教的,您知道奴婢的脾气直,整天得罪人,哪有这本事。”青杏亲自去院子端了洗漱的用具进了屋子,听到文竺的话,忙跟着辩解。 “我逗她呢,你在这儿矫情什么?”文竺嘻笑着点了青杏的头,这才开始净面擦牙,而后便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琉璃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青杏将文竺的吩咐告知芽儿,又将水盆等用具端出屋子,这才去耳房把陈婆子叫了过来。 陈婆子昨日得了那烧酒,便想着跟厨房的章大娘套套近乎,看能不能打听些什么消息。虽说是给六小姐办事,但谁不知道她就是个命硬克亲的孤女,这宅院里的人都说她身家贵重,有娘亲留的什么产业,但这些年整日的出事,不是落水就是失声,病病殃殃的,谁知道有没有命等到出嫁的时候接手那些产业。还不如得些实惠的,既然有人愿出钱给自己打听消息,又是院子里说的上话的主子,没有不贴上的道理。 待晚上小姐睡下了,陈婆子便去了厨房,谁知那章大娘倒是个好说话的,不似芽儿那小蹄子这般难对付,一说喝酒竟然痛快的答应了,只是她的酒量实在是太好,没喝上几杯就把自己灌倒了。等陈婆子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眼前站着一脸怒气的青杏。 “哎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青杏姑娘啊,怎么到老婆子这里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看着陈婆子一脸的不耐烦,青杏有些恼火,自己叫了半天才悠悠转醒,当自己是主子呢?于是,语气自然不善,“陈大娘,昨儿个是你值夜不是?怎么跑这儿睡觉来了?” “哎,人老了,本来想着咪一会,结果就睡到现在,真是不应该啊,您替我跟小姐说一声,就说我不舒服就是了。” “小姐正找您呢,您自己去跟她说吧!”青杏说着一甩袖子,转身出了耳房,这个陈婆子果然是有人撑腰的,这院子里,谁敢这么回主子话。 过了好半晌,陈婆子才扭动着胖胖的身子走出了门,她穿了一身精布衣裳,简单挽起的发髻上戴了一枝镶了碎宝石的银簪子,看起来与以往确是不同。 跟着青杏来到花厅,陈婆子这才有些吃惊,只见芽儿小小的身子可怜的跪在那里,卧榻坐着的,正是一身华贵打扮的六小姐。 “小姐,陈大娘我带来了!”一进门,青杏便站到一旁,冷冷的看着陈婆子。 陈婆子有些怏怏的,今儿这是怎么了?不过是喝多了罢了,这院门也不是没关,睡一觉有什么要紧的。“六小姐,老婆子昨儿个不太舒坦,这天一亮,便早早的去休息了,您叫我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就是昨儿个我不小心把一只玉镯子落在花厅了,今儿个早上便寻不到了,昨儿个是芽儿帮我收拾的,她说看到放在这卧榻上了,只是忘记收起来。便想找你来问问,昨儿个晚上可见过什么人?或是有什么人进过咱们院子?” 文竺慢慢的说出来,不带一丝火气,只是她抬眼看向陈婆子的时候,让陈婆子有些害怕,这眼神凌厉的好似一下就能看穿自己,这还是六小姐么?什么时候心善软弱的六小姐成了这个样子? 第二十八章 嚣张 虽然心中有些恐慌,但陈婆子依然腰挺的很直,怕什么,她是有人撑腰的,还是这宅院里有权势的主子。就算是因着自己疏忽大意,放了人进来,这不是没出什么事么?轻轻拍了拍腿上的灰尘,陈婆子就这样站着,回了文竺的话。 “回六小姐的话,老奴昨儿个一直守在门外,没见过什么人进了院子,也不知道小姐的玉镯子在哪儿。” “你昨儿个是不是守在门外,我们小姐问问别人就清楚了。”琉璃站在文竺的身后,看陈婆子这样嚣张,不由出声,别人不说,章大娘出面,自然清楚,章大娘是小厨房的人,喝酒什么的并不忌讳,可这值夜是不能饮酒的,府里可是有规矩的。 “哟,小姐还想查我呢,小姐去查就是了,老奴确实是守在门外的,没见过什么人进来!”陈婆子眼睛一斜,似乎对琉璃的话很不在意,这下连青杏都看不过去了,这哪里是粗使婆子应该有的态度,也太不把自家小姐放在眼里了。 文竺也有些吃惊,她以为给陈婆子施点压力,不怕她不屈服,却没有想到,她还是高看了自己,看样子,她的那个能撑腰的主子要比自己想像的有权势的多。 只是既然是她挑起的事情,她也不怕撕破脸。 “你真的是在院子里守了一夜么?这玉镯子难不成是芽儿拿的?”文竺抬眼看去,这个肥胖油腻的陈婆子给自己的印象一直不怎么好,不说以前欺负刚来的琉璃,只说作为一个奴才,在主子面前这么嚣张,在这院子里也找不到第二个。 “小姐,老奴的确是在院子里守了一夜,芽儿姑娘有没有拿,老奴怎么能知道?” “陈大娘,您可不能这么说!小姐,奴婢真的没有拿,那玉镯子确是放在卧榻上的。”芽儿并没有想到陈婆子竟然这样说,人不要脸的时候,什么话都敢说啊。 文竺摇了摇头,本想着这陈婆子不过是受人指使,吓上一吓放回去做事便罢了,没有想到这样恶毒,即是如此,倒不如杀鸡警猴,也让那些看着自己好欺负的人好生想一想应该投靠谁。 想到这里,文竺冲着青杏道,“昨儿个我让你预备的那瓶子清油可在?” 青杏有些不明白,但还是取了一个白瓷瓶出来,这清油是用来点灯的,“小姐,您这是?” 文竺接过白瓷瓶,看也没看陈婆子一眼,只轻轻的撩了衣裳,站起身来。 “你们都在屋里等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到院子里来!”此时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几个粗使小丫鬟都被琉璃打发出去了。[] 众人都不明所以,就这样看着文竺左手持了帕子,右手提着装满了清油的白瓷瓶,一步一步的走出了花厅。 将白瓷瓶上的木塞子拔了,文竺随后将一瓶子清油全都倒在了青石板铺就小道上,深棕色的油脂就如水一般泼下,让众人不由“啊”出了声。 这可是整整一瓶子的清油,足够一般人家点上半年的,而且是上好的菜籽油,只有大宅才用的起,青杏不由心疼起来,她刚想出门就想起文竺的话,脚步便停住了。 看着青石板上的清油缓缓流开,文竺随手将空了的白瓷瓶和塞子丢到了一旁,瓶子骨碌碌滚到木樨树下便停住了,木塞子却滚的远了。 待众人只注意那只瓶子的时候,就听到文竺,“哎哟”的叫了一声。 “青杏,快过来扶我一把!”原来,文竺掂着脚走上了青石板,只是板上全是清油,光滑无比,一下就摔在了那里。 “小姐!”青杏和琉璃一同跑了出去,两人手忙脚乱的将文竺扶起,搀到了卧榻之上。 芽儿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院子机灵的道,“哟,这是昨晚谁撒的油啊,把我们小姐摔成这样!” 文竺坐在卧榻之上,由着青杏将身上的衣裳换下,琉璃又取了水给自己擦手,她扭头看着一旁已经傻了眼的陈婆子,轻声说道,“你可以去跟老太太说,是我自己撒的油,也是我自己摔的自己。你看,她会信谁呢?” 陈婆子终于听明白了,不管这件事情是谁干的,定是自己没有守好门的缘故,老太太心疼孙女儿,自然不会轻饶,而撒油一事也必定不了了之,最终不过是自己担了这罪责。 只是她虽有些慌张,依然不相信自己会有事情,有那人给自己撑腰,还有什么可怕的。 “小姐,老奴怎么敢!” 看着这死不悔改的老东西,文竺扭头吩咐道,“让小丫鬟去跟老太太说,我不小心摔着了,不能给她老人家请安了。” 琉璃本想着亲自去老太太那,但听着文竺的话便略有些明白了,让芽儿出门找了个不怎么熟悉的小丫鬟去春辉堂传话。 小丫鬟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情,到了春辉堂,一问三不知,只说是六小姐摔着了,摔的怎么样,怎么摔着的,一概不知,老太太急了,冲着珍珠嚷,“这樨院里的丫鬟们都哪里去了,怎么就派了这个么小东西来传话,真真急死了!” 珍珠见了忙让婆子去请大夫人,不一会,整个宅子都知道六小姐摔着了。珍珠亲自去了一趟樨院,这才来回老太太 “老太太放心吧,六小姐只是脚扭了,没什么大碍;说是大清早起来,不知道是谁昨儿个晚上在院子里把油瓶子打了,一地的清油,偏早上起来没看见,一脚踩上去便把脚扭了,当时琉璃着急请大夫,又怕耽误了请安老太太会责怪,便派了个小丫鬟来说一声。琉璃也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不能亲自来一趟,让老太太着急!” 珍珠说着将刚沏好的菊花枸杞茶端给老太太,这茶是滋阴去燥的,今儿个着急了一回,必然肝火燥。 “你别怪她,她也是不放心。让老太媳妇去问问,昨儿个谁值的夜,怎么油瓶子打了都不知道,把那些个贪嘴嚼舌的婆子都给撵了!”老太太接过珍珠手中的白瓷茶碗,又吩咐下去,小丫鬟听了忙出门去寻大夫人传话。 大夫人此刻正在赶去樨院的路上,大清早就有人报,说是六小姐摔着了,老太太动了肝火,珍珠还特意跑了一趟樨院去查看,她急匆匆的走在青石小道上,一张白皙的脸绷的紧紧的。在她的身后,跟着行事端庄的大奶奶杜氏,她眉头微皱,紧紧的跟在大夫人的后面,时不时的抬头看一下路,或是瞪一眼身边的丫鬟,手上紧紧的攥着帕子,好像在着急着什么。 第二十九章 试探 樨院里今天真是热闹,先是老太太的大丫鬟珍珠过来查看了一番,而后大夫人、大奶奶都赶过来了。除了琉璃、青杏,樨院里的丫鬟们都站在了廊下,眼看着大夫人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这样进了樨院。 “这是怎么了?”大夫人一进花厅就看到陈婆子站在那里,青杏和琉璃服侍着文竺将鞋袜脱了,正在查看伤势。 “劳大伯母惦记了,文竺不小心扭伤了脚。”这个侄女轻声细语,好似真的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扭到了脚,只是大夫人却感到哪里不对,这个乖巧的女孩子没有了那份懦弱。 见没有人请她坐下,大夫人觉得不自在,她自顾自的坐在了多宝阁旁边的木椅上,轻咳了一声,郑重的道,“昨儿个夜里谁值的夜?” “是老奴!”陈婆子走上前来,她低头的同时,瞥了一眼大奶奶杜氏,杜氏规矩的站在大夫人的身后,一言不发的低着头。 砰!大夫人轻拍边桌的桌案,一脸的怒容,“你是怎么值的夜?怎么守的门?……”一连串的责怪让陈婆子终于跪了下来,只是她却不辩解。 文竺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她心中不禁冷笑,便也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一切,看这些人如何收场。 “娘,这陈大娘虽然有错,但好逮也是老人了,不如给她一次机会吧?”看着大夫人骂了半晌,大奶奶杜氏总算是开了口。 “大奶奶,大夫人,老奴错了,饶过老奴吧!”听到大奶奶开口,一直沉默的陈婆子开始求饶; “哎,我这人哪就是心软!”大夫人说着看了一眼文竺,此事还得当事人开口才能了,只是大夫人并不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文竺挑起的。 “青杏,去看看大夫怎么还没来,脚越来越肿了呢。”文竺似乎没有听到大夫人的话,她轻轻的吩咐着,只是满屋子的人都听到了。 “既然六妹没有反对,我看就这样吧,罚上一年的月钱也就是了!”大奶奶的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有小丫鬟报,说老太太吩咐人传话过来。 一个穿着青紫色衣衫的小丫鬟急匆匆的进了花厅,她冲着众人福了福身,口中称道,“大夫人、大奶奶、六小姐。” 待大夫人点了头,又道,“奴婢是老太太院子里的碧玺,老太太让我来问问六小姐的伤势如何了?还说,昨儿个谁值的夜,怎么油瓶子打了都不知道,让把那些个贪嘴嚼舌的婆子都给撵了!” 小丫鬟的话说完,陈婆子这才急了起来,她跳将起来,抓着大夫人的衣裳,“大夫人饶了老奴吧,老奴再不敢了!”不管是罚月钱还是打板子,她都认了,毕竟拿了人家的银钱,但是要把自己撵了,那就亏大了,于是她不顾大夫人厌恶的目光,死命的抓住她的湘裙。 “你去告诉祖母,我没什么事情,只是脚扭了,这几天不能给她老人家请安了,让她老人家放心便是。(.)”文竺说完,琉璃便取了赏银,将碧玺送到院外。碧玺是新提上来替琉璃的丫鬟,自然对琉璃多几分亲近,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琉璃才转回来。 “六妹妹,这事儿你看怎么办才好?”大奶奶杜氏见场面有些冷,便犹豫着问道, 文竺心中冷笑,想着你这戏做的也太假了,口中却乖巧无比,“文竺年幼,没什么见识,这事儿还是听大伯母安排,但凭大伯母和大嫂做主便是了!” “既然如此,那还是……”大奶奶刚开口,就听文竺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只是,既然祖母已经发了话,咱们也不好违逆她老人家的意思,大嫂您说是吧?”一句话把杜氏的话直接噎了回去。 陈婆子也真的慌了,她猛的扑到大奶奶的脚下,开始号啕大哭,“大奶奶救我啊……” “芽儿,找几个人把陈大娘抬出去,这是小姐的闺房,过会子大夫还要给我们小姐瞧病呢,她这样子成何体统。” 琉璃的话音落下,就见芽儿便出了门子,冲着院子里嚷嚷道,“还不快进来帮忙,大奶奶的衣裳都快被她扯破了!” 众仆妇听了琉璃的话正在犹豫,芽儿一提起大奶奶,便有人慌张起来,几个性急的媳妇子进了花厅,见到陈婆子正抱着大奶奶的脚哭,对芽儿的话确信不已,上前七手八脚的将陈婆子抬了出去。 大夫人的脸色难看起来,她猛的站了起来,口中道,“好好照顾你们六小姐。”说着便走了出去,大奶奶忙紧跟其后,出门的时候,犹豫着回头看了文竺一眼。 带着众丫鬟仆妇出了樨院的门,大奶奶紧走几步,跟上大夫人,凑在其耳边道,“娘,我刚才看那地上的油有问题,好像是刚洒的,您看?” “老太太都发话了,你还想怎样?”大夫人说着哼了一声,又低声道,“找那不中用的老东西有什么用!” 杜氏挨了骂,皱着眉头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樨院,心中有了计较。 樨院里,青杏嗔笑着取了包了冰块的棉布给文竺敷脚,“小姐,刚才真吓坏奴婢了,以后断不许如此了!” “可不是,奴婢也吓了一跳呢!”琉璃将大夫刚留下的药膏收好,准备待到晚些时候再给文竺敷上。 “嗯,苦肉计是断不可取的,不到万不得已,以后我不会用了。”文竺点了点头,这次确是着急了些,没有想到那陈婆子竟这样自负,以为有人撑腰便敢跟自己叫板。 仔细想来,那陈婆子本是一副有恃无恐的姿态,直到碧玺进了门,传了老太太的吩咐,这才有些着急。而后并不是来求文竺,连大夫人那儿也就是哭了两嗓子,倒是大奶奶那边,有些蹊跷。 这次的胜利让文竺有一点点兴奋,起初她只是想借此试探对方的虚实,却没有想到陈婆子这样不堪,一下便露了端倪,直接将后面撑腰的主子暴露了。虽然对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说不定还会变本加厉,但不管怎样,自己已经在这院子里树立了威信,这些丫鬟仆妇断不敢再随意的欺负自己,至于以后,自己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小姐,看来大奶奶和大夫人不无嫌疑。”青杏一向心直口快,今日她对文竺的手段有了新的认识; “不过是一些产业,就让她们连亲情都不顾了。”文竺一边看着自己红肿的脚,无奈的摇摇头,落水一事很可能是她们在幕后操作。 “大宅门里,亲情淡如水,何况小姐不过是隔房的侄女儿,父母又已不在,只是奴婢不明白的是,她们为什么要陷害你和卢少爷?”琉璃也很好奇,她看了一眼静悄悄的院落,至少这院子是干净了。 “不是她们!她们的目的不过是那份家产,所以她们最不希望的就是我嫁的出去,最好的结果就是我死在这个院子,总之不祥也好,命硬也罢,只要我不嫁,那么待到老太太百年之后,家产便是她们的了。” “既是如此,那么又是谁陷害的小姐和卢家少爷?”青杏迷茫的看向文竺,难道陷害之事还另有他人? 第三十章 赴宴 一旁的琉璃轻轻叹了口气,这大宅院里的龌龊事见的太多,不管是谁她都不会意外。[] “那人并非定要害我,说不得是想让我早些嫁人也未可知。此事还要细细打探才好。”榕院的人是脱不了干系的,会是谁呢,文慧文华都不太可能,也极可能是那里的丫鬟跟别的主子有勾结,就像陈婆子一般。虽然她是要嫁人的,可是并不想让自己是因为这种原因而出嫁,这种被动的局面,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 一时三人都有些沉默,琉璃看着气氛不好,便机灵的转了话题。“小姐,我听到消息,今年的冬宴便在腊月初十,据说要开在龙湖畔的苏公塔下,看这些日子天色不好,若是下了雪,是极美的呢。” “冬宴?我记得四姐姐提过,可是那一年一度的官家聚会?” “正是呢,虽说平日也有些聚会,但许多官家夫人都会在此时回乡祭祖或过年,也会带着自家的少爷和小姐,与平日的聚会自是不同,听说可热闹呢!”青杏一脸的向往,说的文竺有些心动。 说不定会有来自京城的消息吧,父亲这次除了让卢夫人代稍些年礼过来,并没有什么书信,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突然特别的想念他们。 “可是小姐的脚这样子,想来是去不了了呢?”青杏有些可惜的道,冬宴是一年一次的聚会,本来出门就少,这么难得的机会,以往小姐从来不参与,这些做丫鬟的自然也没有机会,如今小姐想开了,能见识一下当然好。(.) 看着自己的脚,文竺也有些后悔,是不是太鲁莽了,这下半个月都起不来了,这冬宴更不可能去了,错过这次,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还有机会能听到京城的消息。 过不几日,就在田妈妈给文竺送来小丫鬟的那日,碧玺也传了老太太的话过来。说是几日后的冬宴让文竺定要同往,因着冬宴是二日,有一日是住在龙湖畔的山上的兴化寺上,就算是腿脚不便也是要去的,让兴化寺的本净大师为她测上一卦,以驱吉避凶。 听到这个消息,琉璃和青杏都很高兴,青杏是想着能出门,琉璃却是为文竺高兴。“小姐,这次老太太如此安排,说不得会有大动作,为您正了不祥的名声,是个好事呢。” “我也不求什么吉祥,有这个名声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那些冲着金钱的世家子弟不会轻易登门了。”文竺一副淡淡的样子,对自己这种不祥命硬的事情似乎不怎么在意,她想着若是名声不好,说不定老太太会让自己到京城投靠庄二老爷,想到父亲文竺又有些伤心。[.超多好看小说] 看着文竺皱了眉头,青杏忙给琉璃使了个眼色,小姐本就对这事有些烦心,就不要再提了,便又将今日挑的小丫鬟上报给文竺。“小姐,您让我跟琉璃做主挑,我俩便挑了四个,您看看给取个名儿吧?” 不多时,几个新来的小丫鬟便被带了上来,一个个瘦瘦小小的,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看着倒是齐整,四个小丫鬟,二个长的俊俏,二个资色平平。这是琉璃的主意,这些小丫鬟说不得以后就是陪嫁丫鬟,自然不能比小姐长的好,好在自家小姐本来生的俊,也不怕这个,但是老太太上回交待了,总要有一、二个长的好些的,留做备用的通房丫鬟。 小丫鬟们还不太懂规矩,进了屋子便自顾自的行礼,看起来乱糟糟的,倒让文竺笑了一回。 “水莲,田妈妈可好?”水莲是早就见过的,田妈妈的孙女儿,这小丫头倒是伶俐,只是以后可能要放出去,倒有些可惜。 听到文竺问话,两个俊俏丫鬟中略差一些的那个忙上前一步,福了福身道,“回小姐的话,她老人家很好,我代她给您请安了。” 文竺点点头,“行了,你们以后就听芽儿姐姐的安排便是了。” 小丫鬟一到,芽儿便提了二等丫鬟,青杏也名正言顺的成了一等大丫鬟,二等丫鬟还差一个,文竺的意思外面的三个粗使丫鬟不是自己院子的,做事什么的也看不上,找个机会打发去别处就算了,看这几个小丫鬟谁做的好些再提不迟。 至于名字,文竺想了一想便提笔赐下了,除了水莲是家生子,其余都是从外边买进来的,所以便从了水莲的水字,其余三人分别名为水仙、水兰、水苏。 芽儿将小丫鬟们一应带了下去,出了花厅,芽儿便轻声对几个丫鬟道, “你们记得,在主子面前,要自称奴婢,咱家小姐人好,所以一般不在意这些规矩,但在外人面前,会让人笑话没有规矩的。若是大夫人、大奶奶,说不得会撵人的!” 小丫鬟们都应了,但各自心中却想的不同,水兰、水苏容貌一般,自是谨记,而水仙和水莲却是没把这事儿当回事情。 文竺的脚伤的不重,几日后便行走无碍了,只是走不得远路,琉璃拦住文竺出门请安,对外只说脚不好,老太太心疼孙女,便向大夫人吩咐,文竺还小,不着急学规矩,这教管妈妈就等过了年再派。 没有管教妈妈,文竺又不用请安,院子里也清理干净了,总算过了几日舒心的日子,每日做个针线,在院子里逛逛,调教一下新来的小丫鬟,很快就到了冬宴的日子。 大宅门的夫人小姐出门子自是要有万全的准备,文竺自是不用操心的,自有大夫人、大奶奶。文竺这边只准备些日常用具和换洗的衣裳就是了。但青杏和琉璃还是收拾出足足两大箱子的东西装上了马车。 坐在宽敞的马车里,文竺抱着手炉,从缝隙出看向窗外,心情格外好,重生到现在,从没有踏出过庄家的大门,也不知这彭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小姐,我听珍珠说,姑奶奶一家也会去呢。”琉璃的话让文竺摸了摸头上那支玉兰花羊脂玉簪。 文竺已经不怕了,上次的胜利让她变得自信和坚强,想起那个常常头戴银冠的英俊少年,她不禁微笑,除了祖母,也就是他是真心疼自己的,只是在想起赵家表哥的同时,另一个身影浮现在脑海,那人脸形方正,一身的正气,不由让文竺心下一跳。 “小姐,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在这儿给你选女婿呢?”青杏看着文竺心情好,便调笑起来。 “青杏!你说什么呢?”文竺心中有些乱,脸却一下涨红了。 琉璃捂了嘴笑,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有什么,好多人家都是借这次宴会来挑人呢,我还听说姑奶奶想给赵家表少爷找个京城的官家小姐,对他的仕途多有益处。咱们老太太说不得也就这次的机会给小姐找个上门女婿……” 第三十一章 龙湖 龙湖位于彭城县的西南,方圆数千倾,烟波浩渺,是春游踏青极好的去处。龙湖边有一高塔,名苏公塔,高塔下有十里杏花,传说是宋代苏东坡在此当县令时所建。只是经过元朝的践踏曾损毁。直到太祖李自成起义后建立大顺朝,国泰民安后再复修整,到如今已经有几百年。 彭城本不大,马车晃悠悠的从庄家出来,经过彭城的街巷,没多久便出了南大门。坐在马车里的青杏看着窗外的街景,兴奋不已,倒是琉璃跟着老太太出过几次门子,很有耐心的给青杏解释着街上的人物和景致。 只是文竺,她静静的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眼睛看着窗外,心却乱的不得了。琉璃刚刚的话确实吓到她了,难道这次的宴会就决定了自己的人生了么?还有赵家表哥,或者过了年就再难见到他了,也或者相见时连句话都说不得,总是规矩礼敬。想到这儿,文竺有种莫名的难过。 “小姐!小姐!”青杏的呼唤让她醒过来, “怎么了,到了么?”文竺向窗外看去,枯枝野草,此时已经出了城门许久,却并未看到什么水泊,离龙湖应该还有段路。 “没有到,我刚刚说,若是大夫人不想小姐出嫁,说不定会搅了小姐的姻缘,咱们要不要做什么准备?” 是啊,青杏的话让文竺放下心来,大夫人和大奶奶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易的嫁出去的,何况老太太不过是带自己来寺里求个吉凶,先正了名,看怎么把不祥的名声去掉才是。 “不用准备,我的脚这个样子,连兴化寺都未必出的了,你们只要防着些,别出大事就好。”文竺对大夫人等人并不算上心,刚刚才把陈婆子撵出去,不管是大夫人还是大奶奶都会收敛许多,最多也就是搅了亲事,若是真出了什么岔子,老太太定不会轻饶的。 天上的太阳渐渐从云层中透了出来,远远的,看着如镜子一般的一汪湖泊躺在那里,明亮而干净。透过窗帘的缝隙,文竺看的有些痴迷,真美啊,她不由心胸也跟着开阔起来,什么前世的恩怨都已经如天上的云彩逐渐的散去,而心也慢慢变得纯净。她真的想一生一世的呆在这龙湖之上,找一良人,泛舟打鱼,了此残生。 只是,她不是自己一个人活,她现在活的是两个人的人生,她和六妹妹二人的。既然如此,便不能放过,那些害她们的人。失望的将眼神从窗外收回,文竺稳了稳心神。 马车里,琉璃和青杏也痴迷的看着窗外。[]“龙湖果然真大呢!”青杏的夸张的咧了嘴笑,几乎把眼睛贴到了窗帘上去,这两个丫头也几乎没有出过庄家的大门。 琉璃道,“里面一定有许许多多的鱼!” “哟,琉璃姐姐,什么时候你倒学的有七小姐的样子了?” 文竺不明白青杏的话,犹豫着道,“七小姐如何了?” “七小姐最喜欢吃了,走哪儿都不会忘了这些吃食!”青杏说着说完,文竺也跟着捂了嘴乐。 琉璃一向稳重,第一次被说成是馋嘴,羞的有些脸红,上前要抓着青杏不饶,嘴里对文竺嗔道,“小姐!青杏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又调笑我!” 一时间马车中欢声笑语,文竺也将那些烦人的事丢到了脑后,正当三人笑的开心时,马车一个转向,驶向了山上。上山的路总是比平路要慢的多,待到了山上的兴化寺前,已经是中午时分。 兴化寺是彭城最大的庙宇,此时早有僧人带了小沙弥出来相迎,引着马车去了寺后专为女客准备的厢房。 庄家在此包了一个大的院落,此处早已经清理干净,除了引路的小沙弥以外,并无闲杂人等,只有自家的仆妇丫鬟伺候着,管事们都在前院居住,若有事情,便让小丫鬟去叫便是。 安排厢房的时候,三姐妹被安排到院落中西面的二个小院中的三间厢房,只是其中有一间单独小院的位于主院的最后面,文慧抢先挑了最大的一间,且靠近主院,文竺作为姐姐便将另一间靠近主院的让给了文华,自己住到那间最远的厢房。 “小姐,四小姐也真是的,总是欺负小姐。”这间厢房因着离的远,住的人很少,条件也差了很多,虽说有僧人打扫过,但屋子里仍然有一股子尘土的味道,青杏一边扫着床榻,一边埋怨着。 “我不住便要她来住,四姐姐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定然不会让我的。”文竺对这些看的很淡,文慧争的都是些小事,对她来说,这些小事根本无关紧要。 待到一切收拾妥当,芽儿带着水莲和水仙已经提了斋饭过来。众人用了斋饭,文竺便打发她们各自去休息,今日乘马车过来,晃的骨头都散了,何况这些小丫鬟们不过是刚刚上手。 琉璃带着芽儿和小丫鬟们退了下去,留着青杏伺候,文竺看青杏也是一脸的疲惫,便好心的让她也下去休息,“晃悠了一上午了,你还在我眼前晃悠,我怎么睡的着,快去吧。” 青杏知是文竺体谅自己,便听话的退了下去。文竺躺了一会子,却睡不着,轻轻的起了身,到院子里散步。 此处的厢房虽离大院有些远,却是单独的小院子,极为清静,小院中有一棵松柏,待出了小院,走过一段竹林才到得大院。文慧与文华住的是同一个小院,比这边要略拥挤些。文竺想着便出了院子往大院走去。 看着那一片碧竹,文竺想起的是前世京中宅院里的竹林,同样的青青翠翠,同样的郁郁葱葱,只是这里却多了一分的纯净。 忍不住伸手去摸那竹叶,三角形的竹叶有尖尖的一角,好像前世的文竺,锋利而脆弱,看起来坚强,却是一碰便折了。如今的她已成为院落中松柏的叶子,两头尖尖的松针,坚韧而隐忍。 “咳咳!”一个男子的声音出现在文竺的耳边,倒让她吓了一跳,不是说这兴化寺已经将闲杂人等清理了么,这厢房院落中,如何会有男子的声音? 文竺转身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男子,难道是她自己听错了。 “咳咳!”又一声咳嗽声让文竺明白不是听错,她仔细的搜寻着,猛然发现,在密密的竹林之中,隐约有一只穿着官靴的大脚。 第三十二章 救人 兴化寺的厢房很多,大的院落也有近十个,不幸的是,庄家包下的大院位于整个云龙山的最东面,这里清静不少,却没什么人烟。而文竺所住的这个小院子,又是主院的最后,因此,除了休息的丫鬟们,便再无其它人。 “啊!”看到那只穿着官靴的大脚,文竺轻呼了一声,却猛然将自己的嘴捂住。这是什么人?难道是贼人进了寺里?或是大夫人给自己下的圈套。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文竺稳住心神,已经死过一次了,有什么可怕的呢。她一边在心中安慰自己,一边走上前去,顺着那只大脚,文竺轻轻拔开竹子。 竹林缝隙透进的光让文竺隐约看到竹林内的情景,一个年轻的男子轻轻靠在竹林中的石头旁,一身的深紫色的云雁衫,外套一件罩甲,头上则戴了简单的扎巾。 男子的气息有些弱,不时的轻轻咳嗽一声,声音也是极小的,若不是文竺走过来触摸竹叶,也难以听的到。 文竺的直觉告诉她,快去叫丫鬟们,千万不能自己涉险,但却身不由己的走近了那人,“这位壮士?” 那男子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文竺的问话,却是一动不动。 文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刚想转身离去,就听那男子又轻轻的咳了一声,不由有些担心。夕阳斜射进来,一缕光照在他的脸上。 满脸的胡渣,却盖不住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依稀看的出男子的皮肤很细,跟那满脸的胡渣很是不搭,一双眼睛微闭着,配着坚挺的鼻子和轻薄的嘴唇,五官很是精致。这个人长的倒蛮好看的。一时间文竺有些愣了,她不知道为何有这种想法,她大胆的伸出手来,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气息虽弱却很均匀。 男子的脸上有几丝血迹,文竺这才发现,男子的臂膀处有一支小小的飞鱼形匕首, 露出的匕首上略有些发黑。 难道是中毒了?在杂书上看来的一些东西让文竺不敢乱下结论,她见匕首插的不深,犹豫着伸出手去,轻握住匕首的木把,咬了咬下嘴唇,猛的拔了出来。 “咳咳咳!”匕首拔出,男子猛烈的咳嗽起来,吓的文竺一时把匕首扔在了地上,她转身往回跑去。 “呼呼呼……”直到跑进了厢房,文竺才停下脚步,一时的理智又让她放不下,自己刚刚太鲁莽了,那人会不会死掉?愣了一会子,文竺看着院中有个丫鬟走过,像是芽儿的身影。 “芽儿?”文竺试探着叫道。 芽儿看着文竺独自站在厢房之中,不由诧异,她几步进了厢房,“小姐您叫我?青杏姐姐呢?” “哦,我让她下去休息了,嗯,我想喝绿豆汤,你去厨房帮我要一碗。”文竺想了想,又摘下了耳朵上的一对简单的赤金耳坠,递给芽儿,“一只给厨房的人,一只给那负责办事的管事,切莫出了什么乱子才好。” 芽儿心里奇怪,这寺里安静的很,能有什么乱子,但还是听话的接过,出去办事了。 看着芽儿快步的走出院子,文竺紧张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待走了几十个来回,才看到芽儿提了个食盒回来了。 “小姐,您的耳环果然好用,厨房的刘大娘开始很不高兴,一见这个,二话没说,立即就给端出来了,说是给大奶奶准备的,刚做好,您着急的话先给您用,不但如此,她说定是您饿了,还送了一碟子素点心让我带来。” 看着芽儿从食盒中端了个碗出来,清绿色的绿豆汤,一看便是刚出锅的,并未放置太久,此时驱毒的效果是最好的。 “好了,你下去吧,我自己用就行了。”文竺急急的想把芽儿打发出去。 好在芽儿是个听话的孩子,虽然心里总感觉不对,但还是把那素点心核桃蒸糕放置在桌上便退下了。 眼看着院子清静了,文竺端了那绿豆汤出了门,几步出了小院,走进竹林之中。 那男子依然静静的靠在竹林中的石头旁边,臂膀上的鲜血已经凝固,一把闪亮的匕首掉落在地上。 文竺轻轻近前,男子的气息让她心跳有些快,第一次这样接近一个陌生的男子,文竺的脸有些发烫,她一手托住男子的头,一手将绿豆汤靠近男子的那轻薄的嘴唇。 “你快喝吧,这虽不是解毒的药,但多少有些作用。”文竺轻轻的说道。 那男子似乎听到了文竺的话,眼睛虽然闭着,却轻轻张开嘴,随着喉结一动一动,他顺从的将绿豆汤喝了下去。 将碗轻轻放置于一边,文竺从袖中取了绢帕出来,轻轻擦去男子唇边的汤水。这才转身取了碗准备回去,只是眼睛扫过男子的臂膀,便又复回来,用那绢帕帮男子将伤口包好系起来。 “这位……小姐……”走出竹林的一刻,男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文竺转头看了看,便听到主院中有嘈杂的叫喊声,心中一急,便也不管此人,快步走了出去。 青杏等人也听到了嘈杂的叫喊声,急步回了文竺的屋子。 待琉璃进门的时候,就见青杏端了一碗刚沏好的花茶递给文竺,一旁的木桌上放着一碟子核桃蒸糕,还有一只空碗。 “咦,这是哪里来的?”今天的午饭是琉璃去取的,没有看到有点心。 “琉璃姐姐,这是小姐用金耳坠换来的,快吃吧,很值钱的!”芽儿跟着进了门,眼看着琉璃对那蒸糕有兴趣,忙说道。 “你又偷懒了吧,要是你在,小姐何必用自己的首饰打赏!”琉璃聪明又稳重,一下便点出了要害。 青杏一脸沮丧的看着琉璃,本来还想把自己偷懒的事情遮掩过去,却一下被芽儿揭穿了。 “我想着祖母虽说只住一天,但却带的东西极多,说不得会多住些日子,拿些打赏给厨房的人,也好办事不是。刚刚突然想喝绿豆汤,就让芽儿去找厨房要了。”文竺忙出来打圆场。 “小姐既替你说话,便饶过你去,且莫有下次了。” “是,姐姐放心,青杏以后再不敢偷懒了,若是再犯,就让青杏变成那龙湖中的鱼儿,送给琉璃姐姐吃了!” “你这丫头,看我不打你!” 几人正在说话,就听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 不一会,出去打听的水苏便跑着进了院子,“不好了、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了?”此时天下太平,并无战乱,但彭城处山东、江苏交界之地,山东多土匪,难道是有贼匪作乱?一时间文竺联想到那个陌生的男子,难道自己救错了,看着院外那片竹林,文竺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第三十三章 搜查 “别急,小姐在呢,好好说话!”芽儿见水苏不知所措,不由皱起眉头,这些小丫鬟,教了这几日,还是不记得,什么事情都慌里慌张的。(.好看的小说) “哦、哦!小姐,各位姐姐,听说庙门口来了些官兵,说有贼人进了寺,要、要、要……” “要什么啊,你快说!”青杏听的着急,不由出口呵斥, “要、要搜山呢!”水苏被青杏唬的快要哭了,终于说了出来,倒让大家都吓了一跳,寺中这么多官家女眷,怎么搜。此时已经黄昏,且不说庄家,想来其它官家应该都已经到了。 文竺听到真的是有贼匪,心下一惊,攥紧了衣角,跟着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似乎有很多人靠近主院。 “小姐,你的帕子呢?”琉璃的话让文竺惊醒,不好,自己的帕子还在那人的身上,万一把人搜出来,自己也难脱干系,若是往好里说,便是心善救了不应该救的贼人;若是那不分青红的官家,说不得会有个通匪的罪名等着呢。 文竺咬住嘴唇,心中暗道,不能自己吓自己。她走到屋门前,看着院外那片竹林,心中又安慰自己,那人穿着官靴,应该不是贼匪才是,何况,虽然满脸的胡子,但皮肤也并不粗糙,不似那山林莽夫。 “哦,刚刚在院子里散步,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先别说这个。[]芽儿,你比较稳重,你去主院看看,有什么消息再过来回报。”文竺定了定心神,胡乱的解释道,此时说什么都白费,这么多人,自己定然不能去竹林把帕子取回,何况,若是真是被人知道,那人的性命是不是能保的住还是一说。 琉璃看着众人着急,不由安慰道。“就算搜山,也不会搜进来的,这么多官家女眷,说不准有多少诰命夫人,搜不得的!” “嗯,琉璃说的对,大家不要着急,莫要自己乱了阵脚。咱们去主院出去看看!” 几人跟着文竺出了院门,径直向文慧所住的院子走去,此时离主院近一些,知道的消息便多一分,有老太太和大夫人她们在前面,自然还轮不到文竺操心。 出了院门,走过那一片竹林,文竺使劲的忍着不往竹林深处看,只是急匆匆的带着众人往主院走去,好在众人也心中不安,并未留意文竺的异状。 一进文慧所住的院落,便看到二个人影站在院子当中。 “六妹妹!” “四姐姐?”看着文慧一人带着青桔在院子里,文竺有些诧异,“四姐姐怎么在这儿?文华呢?” “哎,她在五婶娘那儿。我刚听到外面好像有很多人,便让她们都去打听消息了,真真吓人,我看我还是到你院子里避一避吧?”说着也不管文竺有没有答应,便自顾自的带着青桔,转身去了文竺的小院。 “小姐!”文慧刚离去,芽儿便从外面进来,脸色极为难看,“真的要搜山了,听说那边只要搜咱们庄家所包的院子,大夫人交待,小姐们都回房间,哪里也别去。” “好像外面真的来人了,咱们便到四小姐的房里避上一避吧?”琉璃担心的看了看院门,众人拥着文竺往厢房中走去。 “啊!”一声尖叫从竹林处传来,文竺不禁吓的捂了嘴,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来是文慧发现了那人,真是糟糕。 “是四小姐,青杏,你带着小姐呆在这里,我过去看看!”琉璃冲青杏使了个眼色,迅速的跑了出去。 文竺也想跟过去,却被青杏拦下了,“小姐,外面乱的很,您不能出去。” 随着前院崔管事的声音响起,众人都望院子里瞧去,“四小姐可在?奴才带官爷到院中看看,您不要出来便是了!” 一阵官兵吵嚷着进了院子,为首的男子穿了件罩盔,满脸的胡渣和粗糙的皮肤预示着他是个习武之人。男子的旁边站着身着布衣的崔管事。 青杏见了忙将文竺推到屋内,又冲着门外嚷道。“崔管事,四小姐在后院,六小姐在这儿,您尽快带着官爷瞧吧,我们只在屋里等着便是。” “还有后院?”一个粗鲁的男声响起,听着像是那个为首的官兵,让文竺和青杏有些惊心的对视了一眼。 “知道了,姑娘请告知六小姐,请她放心,官爷瞧了便会离去的。”随着崔管事的声音落下,便有七零八落的脚步声,以及男子的呼喝声,又有陶碗、陶罐的碎裂声。 “这位姑娘,官爷已经搜了院子,这便离去,请小姐……” 崔管事的话尚未说完,就听那粗鲁的男声再次响起,“慢着,去后院搜上一搜!” “官爷,后院只有我家四姐姐,并无他人,请官爷行个方便,不要吓到我家姐姐可好?”说着文竺又从手上摘下一只赤金打造的百鸟朝凤镯子,递给青杏,让青杏送出去。 “放肆!我们官家抓贼,又不是抄家,吓的什么!”那粗鲁的男子道, 青杏明白文竺的意思,虽有些不愿,但还是接过那赤金凤镯,几步走了出去。 “这位官爷,我们小姐说了,诸位辛苦了,这是我家小姐的一点子心意,留着喝杯水酒,还望各位官爷不要嫌弃。”青杏说着将手中的赤金凤镯又递给崔管事, 崔管事机灵的接过去,随手塞到那男人手中。 “哟,这怎么好意思。”男子接过那赤金凤镯,在手中掂了一掂,确认是真货,这才有些猥亵的笑了,转头看到青杏,不由眼睛放光。“这位小娘子生的真是一品的人才,也不知许了人家没有?”说着便伸出手来,就要拉青杏的袖子。 崔管事见了,忙上前拉住那男人伸出的油腻大手,“哎哟,官爷,她不过是个粗使丫头,哪有什么人才,改日我带您去县城里的百花楼,那里的姑娘才是个个都生的好!” 青杏吓的一愣,脸上立即涨的紫红,她趁着崔管事拉了那男人的手,扭头便回了屋子。 “别怕!”文竺拉过青杏的手,青杏的手冰冰凉凉,显然是被吓到了。 崔管事还在跟那男人瞎扯,但显然,那男人有些不爽,但看在金镯子的份上也没有恶言相向。 “这位大哥,彭城县里谁不知道您啊,您是最讲义气,最是和善的……” “行了,咱们也都是给人卖命的,既然里头有小姐,我们便只在院子里简单瞧瞧,不会吓着你家小姐的。”说着,便往院里走去。 最终,东西是收了,院子却还是要搜,文竺摇了摇头,自己跟这些人打交道确是生疏,他们可不是自家的奴仆,几钱银子就能收买的。 听着外面的脚步都往竹林涌去,文竺不由的心中一紧,怎么办?若是那人被抓了,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自己的绢帕还在那人的身上,若是抓到,说不得会有一个通匪的罪名。她要怎么办?文竺看着窗外的消失的官兵,着急起来。 第三十四章 丢帕 兴化寺中,庄家包下的院落最后面的那个小院子,此时热闹的很。(.)当头的官兵带着一队身着青衣圆领的齐腰甲,头戴扎巾的军士在搜查院子。 文竺坐在文慧所住的厢房里,紧张的看着窗外,猛然间,她看到桌上有一件黑色的物事,便也顾不得许多,指着便道,“青杏,那可是四姐姐常戴的帷帽? “小姐,您?”青杏取了帷帽过来,却有些震惊,她不明白小姐为何如此紧张,竟要亲自去拦。 “我去看看四姐姐!”文竺简单的戴好帷帽,转身走了出去,青杏一时拦不住,只好跟在后面。 官兵们此时正走在竹林边,当头的官兵瞥了一眼那翠绿的竹林道,“去!看看那竹林里有没有什么人!”一个长的矮胖的军士讨好的上前,随意的拔开竹子,此时太阳已近落山,那军士见里面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便摇了摇头道,“头儿,什么也没有!” 众军士见了,便也不管,都往后院走去。走在最后头的那个军士无意中扫了一眼,突然惊奇的道,“头儿,您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当头的官爷转回头来,众军士也跟着走过来,只见那人指着竹叶上的一抹白色,“这是什么?”那矮胖的军士几步上前,随手捏起,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文竺隐约听到竹林那边的对话,心中一震,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芽儿见那兵士手中拿了一块白色的绢帕,她不由惊呼道,“那是我家小姐的!”这种绢帕可不就是自家常用的帕子。 文竺紧张的要命,额角有了汗水,难道是自己给那个包扎用的帕子,被他随意丢到了墙角?帕子上应该会沾上鲜血,真真不好。她紧张的看着那张帕子,不自觉的抓紧了青杏的手。 青杏感觉到了自家小姐的紧张,她却以为是怕这绢帕被有心之人拿去,回头找上门来再做文章。便想冲上去夺过来,但看到那当头的官爷用油腻的大手接过帕子,不禁有些胆怯。 “啊,这是我家小姐的帕子,想来是不小心掉在哪儿被风吹过来的,官爷请行个方便。”崔管事适时的从那官爷手中取过帕子,又转身递给芽儿。 “谢过这位官爷!”帕子终于到手,芽儿冲着那官爷福了福身,飞快的拉着文竺等人进了后院,来到屋子里头。 一进门,文竺便看到文慧坐在窗前的坐榻上,透过窗棱看着窗外,从这里隐约能够看到外面的情形,只是文慧的眼光却似散了一般,好像在发呆,她出声喊道,“四姐姐!” “嗯?哦,是六妹妹啊。”文慧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外面可好?” “六小姐!”琉璃端了一个白瓷茶碗从屋里出来,脸色有些难看。她将手中的茶碗递给青桔,青桔又复端过来给文慧。 “我没事,四姐姐没事吧!”青杏将文竺头上的帷帽摘下,芽儿将帕子放到了炕桌上。 “咦,这是我们小姐的帕子,怎么在你那儿?”青桔见了帕子不由惊讶,伸手取了出来。 芽儿也惊讶道,“这是我们六小姐丢的,如何是你家小姐的帕子?” 青桔笑道,“这件帕子上绣了一只白牡丹,是我们四小姐最喜欢的,何况我家小姐的帕子角上都绣有一个慧字,不信你瞧瞧。” 芽儿上前翻看,果然那帕子的一角绣了一个针鼻儿大的“慧”字。她不由幽怨的瞥了一眼文竺,抢了半天,好不容易抢到手的,竟然是别人的帕子,自家小姐怎么这么糊涂。 青杏听了却白了一眼芽儿,心道,还没搞清楚帕子是谁的,就嚷嚷出来,还好自己没出手去抢,不然可糗大了。 文竺此时却并未在意,她想问一问文慧有没有见到竹林里的人,虽然天色已暗,但竹林不过几步大的地方,那竹林里若是藏了个人,官兵不会看不到的。但些事却不能直接问出口,她转了心思,挨到坐榻之上,看向文慧,“四姐姐刚刚怎么了?我在外面听到姐姐的喊声,心里担心,这才进来看看。” 文慧听了却吱唔起来,脸色有些发红,“这个……刚刚有只耗子从我脚下跑过去,我……我这不是把帕子都扔了!” 文竺觉得不对,文慧肯定对自己有所隐瞒,“原来是这样,姐姐可看到院子里有什么人?” 文慧听了急忙说道,“哪里有什么人!这不是官兵过来搜过了么,院子里除了你我和这些丫鬟,便只有耗子了。” 众人听了皆捂了嘴笑,文竺还想问什么,就听屋外脚步声又起,一时间渐渐远去,文竺明白,这是搜查完了,众官爷已经出去了。 自有崔管事陪了那些官爷出门不提,此时一个媳妇子进了院子传话。“各位小姐,大夫人传话,今晚之事大家都受惊了,就不必去给老太太请安了,都各自用饭便是。” 文慧听了站起身来要走,青桔拿了帕子和帷帽紧紧跟上。 “四小姐这是怎么了,说走便走了,连句话也没有!”青杏见文慧出了院子,抱怨道。 文竺摇摇头,虽然文慧有时会忽视自己,但这应有的礼节却不会不做,看样子确是出了什么事,才让文慧如此的魂不守舍。 “小姐,你的帕子呢?”青杏的问话让文竺有些郁闷,哎,她们关心自己当然是好的,可是这事却是不能说的。 文竺皱了眉头,“想来跟四姐姐一样,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没事,咱家小姐不爱在帕子上绣字,就算谁捡了,也不碍的!”关键时刻琉璃出来解了围,此事才算过去。 众人正在说帕子,就听芽儿惊呼道,“表、表、表少爷!” “芽儿,你说什么呢?”青杏一头雾水的看向芽儿,就见芽儿指了指院子。 只见一个面色白净,身材俊朗的少年从外面走进来,他穿了一件天蓝撒花圆领袍,黑底玉腰带,束发镶珠紫冠。 那不是赵家表哥又能是谁? “六妹妹!”小五的神色有些紧张,但却是笑着的,他几步进了屋子,也不顾别人,竟自的上前拉了文竺的手,“六妹妹,可吓坏我了,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啊,五哥哥怎么来了?”文竺满心欢喜,却还是抽回自己的手。 “芽儿,跟我去厨房一趟!”琉璃带了芽儿和几个小丫鬟偷笑着退了出去。 青杏还在一旁傻愣,猛然被琉璃拉了一把,忙道,“我、我去给表少爷倒水。” “嘿嘿,你们、你们别走啊,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在墨染那里,你们寻他要便是了!”见着众人退出了屋子,小五转过头来看向文竺,“我刚到就听说有官兵来搜山,竟然搜到你这儿来,便赶过来了,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劳五哥哥惦记了,那些官兵查探了一下院落,并未进屋,只不过打了些在院子中摆放的茶碗罢了。” “是谁!”琉璃的声音在院中响起,显然正准备出院子的琉璃发现了什么。文竺一直悬着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她想起竹林中那陌生的男子,不由捂住自己的嘴,和小五同时往院子看去。 第三十五章 手段 刚见到小五的文竺正满心欢喜,而丫鬟们也知趣的退出了屋子,给他们留出空间来说话。只是琉璃临出门的时候一声呵斥让文竺一直悬着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 文竺朝院子看去,只见一个穿着丫鬟衣饰的身影飞快的跑了出去。 “你别跑!”青杏追了出去。 会是谁呢,是他么,换成丫鬟的样子,偷偷躲起来,等官兵一走,再跑出来。文竺突然醒过来,冲着院子道,“别追了,快回来!” 只是青杏此刻已经追的远了,文竺的话她并没有听到。 琉璃见文竺从屋中探出头来,忙解释才道,“小姐,刚刚有个小丫鬟往咱们院子伸头看,我一叫便跑了,不知是哪个院子的,这么不懂规矩!” “你可看清楚了,是个小丫鬟?” “嗯,这倒不曾,奴婢只看到有个影子在地上,待呵斥了,那人便跑了,看这背影像是丫鬟。” 文竺摇了摇头,说算了。心中又警惕起来,若真的是哪个院子的丫鬟,便是有人跑来打探消息了,凡事定要小心。 “六妹妹别怕,不过是个小丫鬟。对了,我要走了,刚刚下了马车我就过来了,这会子还得去拜见祖母和舅母。”小五猛然想起来一般,便要出门,待到了门口又回头道,“我给你带了些好东西,等回头让墨染送过来给你!” 文竺轻笑着应了,这个小五,还当她是小孩子一般,竟然拿吃的玩的来哄她。 小五飞快的出了院子,转眼便不见踪影。琉璃看着小五消失在眼中,便让水苏带了众人去厨房,又让芽儿在门口听候差遣,便独自进了屋子。 “小姐,有一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一进门,琉璃便一脸正经的走近文竺,低声言道。 什么事竟让一向稳重的琉璃如此慎重?文竺转身坐于坐榻之上,又瞥了一眼院落,芽儿稳重的站在门外,颇有琉璃的风范。 看文竺冲自己点了点头,琉璃方道,“刚刚小姐在外面,听着四小姐的叫声,便让我进来看。谁知我出了那院子,便看到四小姐在竹林处跟一个男人说话。” 琉璃的眉头紧皱,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四小姐的名声就坏了,可是若是不说,有什么事情影响到了自家小姐更不好了,她思量又思量,才说了出来。 只是文竺的反应让琉璃有些奇怪,她急急的问道,“什么样的男人?” “嗯,当时离的太远,奴婢没有看清楚,好像穿着一件紫色的衣服,正冲着四小姐施礼。奴婢隐约听到‘谢过’什么的。只是当时青桔走了出来,那男人便转身进了竹林,待四小姐进了屋子,奴婢再行走过去,竹林中已经没有人了。” “哦,那就好……”文竺一下放下心来,这说明那人已经走了,只是看样子,他把救他的人当成文慧了吧,反正自己也没有想着让他回报什么,当成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文竺深深呼了口气,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她又紧张的抓着琉璃道,“此事万万不可说出去!” “奴婢省得!”琉璃并不知道文竺的心思,她以为自家小姐不过是为了四小姐的名声,郑重的答应了。 “青杏姐姐!”芽儿的声音响起,青杏从院外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屋内二人对视一眼,文竺摇了摇头,青杏虽忠心却不够稳重,做事欠妥当,此事便不要告诉她了。 琉璃点了头,转身取了茶碗,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碗茶水,递给进门的青杏,问道,“看你跑的,可曾看清楚了?” 青杏一边接过茶碗,一边道,“看、看清楚了,人是看清楚了,确是个陌生的丫鬟,不是我见过的,只是跑的太快了,并未看到她跑进哪个院子。不过我看着,倒像是,像是大奶奶和五夫人那边的。” “你既没看清楚,怎么知道是那边的?”文竺听着确是个丫鬟便有些放心,但又思量,大奶奶那边的倒有可能,五夫人,除了上回薄荷糕的事情,自己跟她何曾结过什么梁子? 青杏一口气把茶水喝完,随意的放到桌上,才又说道,“我看着那丫鬟进了一片树林,便找不见了,那树林通往两个院子。我想着在那附近再找找,结果看着大奶奶进了最近一个院子;还有一个院子,我见七小姐从里面走出来,想来便是五夫人的了。” 确实,刚刚文慧说过,文华去了五夫人那里。文竺便道,“行了,以后多注意些,咱们说话时,一定要让人在外面守着才好。” 三人正在说话,就听着外面又有嘈杂的声音,接着就听芽儿道,“小姐,外面下雪了!” 文竺向院子看去,果然,天色已经黑透,但细细的雪粒依然能看的清,不多时,地上便白了一片。 寺里并没有火炕,早有小沙弥送来火盆,水兰又提了一蒌银霜炭进了门,冲着众人道,“小姐,各位姐姐,刚刚妈妈来传话,明日雪若不停,冬宴便要推一日了。” 龙湖畔虽好,却是露天的,若是想在雪中开宴,恐怕就要找一大宅子了。眼看着水兰将霜炭放入火盆,文竺却闻到了一丝烟味,她若无其事的问道,“水兰,这炭火从哪儿领的?” 水兰老实的回答,“回小姐的话,这是奴婢从罗妈妈那里领的。” 文竺还未开口,就听青杏心直口快的道,“罗妈妈是不是搞错了,这炭火有着烟味,跟咱们以往领的不一样啊?” 连琉璃都道,“这炭有股子烟味,虽不是下人用的,跟我在老太太那里用的却差的很远。” 罗妈妈是大奶奶的人,这事情并非巧合,文竺叹了口气,“此事先别声张,水兰,你继续放炭吧,不过是点儿烟味,不碍的。” 大奶奶打的好算盘,此事若是让丫鬟们去找,必然被打发回来,说是一样的炭,若是自己出面,则失了身份。也或者,自己可以去老太太或大夫人那里告上一状,但越发显得自己小气计较,然后再把此事推到下人们的身上,就说是他们出的错,更是跟大奶奶半点子关系都没有,反而让老太太觉得自己矫情,而失了宠信。而大奶奶她自己,再做一回好人,送一蒌子好炭过来,说上两句不痛不痒的话,还让人觉得她厚待手足。 文竺以往对这些手段很是不屑,不过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小手段,但现在却不敢小看,这种小手段用的多了,难免会离间亲人间的感情。 哼!让自己忍下去,那么这个冬天,就会都是这种炭火,自己决不能忍,人善被人欺,她再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庄文竺! 第三十六章 天命 彭城位于淮河以北,虽然处在淮河边上,但也算是北方,此处四季分明,冬天如京中一样,经常下雪。只是今年的冬天显然来的有些晚,已经进了腊月,才落了第一场雪,但这雪却纷纷扬扬下了一夜。 等到第二天一早,文竺开了窗,才看到外面一片银装素裹,冷风吹进屋子,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青杏,把窗子关好,小心着风!”琉璃依然婆婆妈妈的管着, 青杏一面关窗,一面开心的道,“下雪了哎,我就是让小姐看看雪景,多好看啊!” “今日冬宴不开了,等会子去给老太太请安,有的看呢,说不准老太太带咱们去礼佛,可以登一登这云龙山,在山上看湖景可美呢!” 琉璃的话让青杏不由着急,她急忙道,“小姐,快点吃早饭吧,吃完咱们就出门!” 芽儿和水仙正提着食盒进屋,听到青杏和琉璃的话水仙有些激动的道,“真的吗?我们也可以去登山?” “想什么哪?这雪还没停,地上又是极滑的,祖母才不会带我们去登山,最多也就是烧香礼佛罢了!”文竺虽打击了小丫鬟们,心里也是极高兴的,难得这么美的景色,一定要好好看看。 早饭是寺里的斋饭,不过是白粥豆芽,极是简单,随便用了早饭,文竺便换了大衣裳,又着了天青的貂鼠皮氅衣,头戴斗笠,这才出了门子。(.) 一路走在厚厚的雪上,文竺本身很可亲,众人也不惧,轻声说笑着,一路出了院子。待走到那片竹林,文竺忍不住驻足观看,只见片片竹叶上皆沾了雪花,绿色的竹子在白雪中显得清翠非常。 “小姐,这竹子有什么好看的?”青杏站了半天,觉得实在无趣,这雪中赏竹,自然不能跟雪中赏梅相论。 “梅花虽好,却总有凋谢的时候,这竹子,却是四季青翠,若是开花或是发黄,便是要死了!”文竺轻轻叹了口气,自己总以这竹子比作自己,可是却不知,四季冷暖,竹子却多多隐忍,就算是风雪再大,却也坚持,春天总会来的。 “呸!”青杏听了却往地上吐了口水,“什么死啊活的,小姐切莫说这些才是!” “是啊,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快些去老太太那里才是!”琉璃劝着,众人这才又往大院走去。 老太太与大夫人一同住在一个大院落中,名为“清平居”,从文竺住的小院落,经过文慧、文竺的院子,再经过一个树林,便到了这里。进了院子,自有小丫鬟引众人至厢房的花厅。 老太太今儿个的精神不错,她靠在卧榻的引枕上,穿了大毛衣裳,头上戴了镶了宝石的貂皮帽,碧玺在身后轻轻的锤着肩。她见文竺进了门,便关心的道,“听说昨儿个那官兵搜了你们的院子,没出什么事吧?” “让祖母操心了,多亏了崔管事,那官兵随便看看就走了,不过打破一些放在院子中的陶罐。”文竺解释了一番, 老太太又夸了一番崔管事,待回家后定要赏赐云云,文竺这才又给众人行礼,此时大夫人、四夫人、五夫人已经到了,大奶奶也侍立一旁,在花厅的一侧,还坐着一本正经的庄云娘。 众人的目光都冲她点头微笑,文竺却感到有人冷冷的审视着自己,她抬起头来,那目光却已经不见。 行完礼,文竺坐在一旁,就看到门帘一掀,一身盛装打扮的文慧趾高气扬的进了门,她身后跟着小心翼翼低头走路的文华。 待众人到齐,却独独不见小五,只听姑母庄云娘道,“小五出来前,先生布置了功课,今儿个我就没让他出来,等做完了功课,明儿个正好去冬宴,还请娘见谅” “不碍的,功课要紧,给他请个好先生,明年金榜题名了再耍不迟。”老太太点点头,又道,“这兴华寺是礼佛的好地方,签文也是极灵的,若是你们有兴致便跟老婆子去殿里转上一转,若是累了,便回去歇息罢了。” 众人知道老太太是为了文竺来求签问命,便也不点破,几位夫人都推辞不去,只有庄云娘和文慧、文华愿意同去。 “我想着给小五求一签。”庄云娘低低的跟老太太道, “你该让他自己来求,才是心诚!”老太太摇摇头,心不诚求也白求。 庄云娘叹了口气,却不解释,老太太便也不多问,只叫了碧玺准备出门。此时雪已经停了,但风还是冷的,地上是厚厚的积雪,早有人抬了黑漆小轿,在院子等候。 跟在老太太身后,众人依次上了小轿。其实从主院到寺庙的大殿没有几步路,只是有老太太在,众人不得不乘轿,若按了文竺的意思,此等雪景,真要走走看看才是好的,如此无奈,文竺只好撩了帘子来瞧,一路冰山雪景自不必说。 待出了主院,沿着一条大路往山上走了约数十丈,再向左一拐,一个大殿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个身穿袈裟的老和尚带着数名僧人站在大殿门前,只见他白眉白须,目光炯炯,好一个超然世外的高僧。 “庄老施主,许久不见,老纳有礼了!”老和尚见到庄老太太从小轿上下来,便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庄老太太同样双手合十,笑着还了礼,“扰了本净大师的清修,老生实在惭愧。” 本净打量了一下众人,又行了一礼,口称,“阿弥陀佛!” 众人皆还了一礼,只是本净抬头时却在文竺身上停留了一下,嘴角微动,却没有说话。 他冲众人点了点头,与庄老太太相视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便一同进了大殿,只留下丫鬟仆妇在偏殿之中等待。一进大殿,老太太就让庄云娘带着文慧、文华去佛前求签,而后禀退了丫鬟,便独自带了文竺,跟着本净进了一个小小的禅房之中。 有小僧上了茶,庄老太太轻啜了一口,道,“大师这里果然清静,连这茶叶的味道都是清甜的,真是极好!” 本是恭维的言词,谁知本净却摇摇头,轻道,“茶叶便是茶叶的味道,又有何好与不好?” “呵呵,大师又与我讲禅了。今日到此,老生是有一事相求。”待本净轻轻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庄老太太又指了指文竺,恭敬的问道,“我这孙女,从小失了父母,被人说是不祥之命,可有化解之法?” 本净大师仔细的打量了文竺,文竺不敢直视本净的目光,她觉得本净好似能够看穿自己一般,就怕他张口就说,这俱身体的魂魄已经没了云云,她低下头,有些忐忑不安的等着本净开口。 过了半晌,本净大师幽幽的道,“此女是天命之人,如何化解?” 文竺和庄老太太同时抬起头,看向本净,本净的脸上依然是一副淡然的神情,好像他说的是,这茶叶便是茶叶的味道。 第三十七章 空门 兴化寺,前山大殿,在本净方丈那个小小的禅房之中,文竺和庄老太太都惊讶的望着一脸淡然的本净,不同的是,文竺的眼中充满了疑问,而老太太的眼中却多了一分震惊,好像她对这个结论早已知晓。 “两位施主莫要着急。”本净说着取了纸笔,放置在炕桌之上,又冲着文竺道,“劳烦施主写下名讳。” 文竺犹豫的看了庄老太太一眼,庄老太太似乎对本净深信不已,她轻轻点头,文竺这才提起笔来。文竺的字略显刚硬,不若六妹妹的字妩媚,她努力的使自己写的温婉一些,却不想字却有些难看。 庄老太太看了忙解释道,“大师,我这孙女自从上回落水,便不再习字,除了抄过几页佛经,极少动笔,这字也退了许多。” 本净轻轻摇头道,“不碍的。”一面看文竺写最后一个字。 文竺写完文字,便抬头听庄老太太说话,待再低下头去之时,无意中撇了一眼窗外,只见那窗外雪已停了,只是本净的禅房之外,竟也有几棵竹子,那青翠的竹叶上沾了片片雪花,不由想起六妹妹曾经的话,“祖母说,生我的那日,正逢下了大雪,她见院中的竹叶上沾了雪花,却青翠异常,所以给我起名‘文竹’希望我以后能像这竹子一般,不然遇到什么事,都屹立不倒,青翠依然。(.无弹窗广告)” 文竺已经将“竺”字的一撇写下,却猛然惊醒,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六妹妹,而六妹妹的名讳是“文竹”,差点便露了天机,她紧张的额角有了汗水,却不能停下,只好略有些僵硬的将“竹”字写到了纸上。 “庄文竹”本净大师轻轻念了出来,而后又道,“本是清高刚硬之人,后经大事,便硬生生的多了份温婉,施主是有慧根的。” 庄老太太眼睛一亮道,“大师说的是,这孩子自从上回醒过来,便懂事许多,不似从前那般难以亲近。” 本净微微一笑,“这便是了,施主慧根已生,以后前途无量,只是……” “大师但说无妨!”庄老太太有些欣喜,眼中充满希望。 “只是施主这字中多了一丝戾气,若是这戾气过重吞了慧根,便会前功尽弃!”说着本净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文竺听的惊心,自己确有怨气在身,前生的枉死,六妹妹的被害,如何没有戾气?她时时刻刻不在想着找出害六妹妹的凶手,也时时刻刻不在想着去京城寻找枉死的原因,找继母报仇。(.) “那大师,应该如何化解?”庄老太太不知道文竺的想法,她只是着急的问道, 谁知本净却摇了摇头,他看向窗外,雪又纷纷扬扬的下了,那几棵翠竹屹立风雪之中,有些摇曳,青翠的竹叶上落满了雪,几乎看不出绿色。 “大师,老生我已是古稀之年,这一生虽不是大风大浪,却也是风雨飘摇着过来的。我只希望我这孙女能够平安一生,什么富贵繁华,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什么都不如平安来的重要。”庄老太太言词恳切,略有些激动的看着本净。 “庄老施主莫要着急,老纳说了,此是天命,这位小施主必有一劫,若闯得过,便可前程似锦,若闯不过……哎,若说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要看老施主舍不舍得了?” “大师旦说无妨,哪怕拼着家财散尽,只要能保我这孙女的平安,老生也没什么不值得的!”庄老太太眼中充满希望,文竺却急的要哭了。 “祖母,文竺不过是个不祥之人,祖母莫要如此……” “庄老太太别急,此事无需什么钱帛,只是要这位小施主遁入空门罢了。” “啊?!”庄老太太和文竺同时惊讶的出了声。 “小施主入了空门,便保一生平安,此是最好的法子!”本净的话让庄老太太有些犹豫,文竺却坚定的在心里摇了摇头,不,自己还有这么多事情去做,怎么可以就这样了此残生? “大师,老生却是有些舍不得呢!” “此事也不用着急,小施主如此还小,尚未及笄,庄老施主可以回去慢慢绸缪。”本净低了头,口称“阿弥陀佛”便要送客。 “大师且慢,老生还有话说。”庄老太太说完,又冲文竺道,“你且去前殿找你姑母,祖母有些话要单独跟本净大师说。” 文竺点了点头,跟本净行了一礼,便退出门去。 出了禅房,文竺在门外将禅房的门轻轻关了,见那守门的僧人竟然不在,便不着急离开,她装着不小心将手中的绢帕丢到了地上,然后低头去捡。 只听到禅房里老太太的低语声,“大师,我把这孩子支出去,却是有些话不能让她听的。大师德高望重,这些话说给您听却是不碍的。” 本净大师道,“庄老施主客气了,若是有事,不妨说来,老纳自不会推辞。” “哎,我那三儿子虽聪慧懂事,得圣上垂爱,却英年早逝,甚至连娶妻之时都未能回来,我这孙女的娘当年到得庄家认亲时,我也是第一次得见。因而这孩子从小便常有人说着闲言闲语,直到大些了,看那鼻子眼睛跟我长的极像,这些闲话才少了……” 文竺紧张的听着,却不想远远的,一个僧人冲这边走来,文竺急忙起身,冲那僧人福了福身,那僧人也双手合十,冲文竺行了一礼,便走到禅房门前,朗声道,“大师,弟子奉本通师叔之命来取经文!” “你且进来吧!”本净大师的声音传了出来,那僧人打开禅房的门,文竺忙快步离开。 待那僧人取了一摞经文离去,那守门的僧人已然回来,端正的站在离禅房一丈之外,文竺不好再近禅房,只得有些丧气的离去。 虽只听得只言片语,文竺却百感交集,天命之事自己可信可不信,反正是死过一回,再有大劫也不会怕,但祖母的话却让文竺有些伤心,自己还好,不过是被人说成命硬不祥,便搬到了静湖边独居,而六妹妹却从小被人质疑不是庄家的骨血,怪不得她离去时竟一副解脱的样子。 自己是定不会去清修的,只怕祖母一意孤行,得想个办法才是。文竺一面思量一面往大殿走去,一时没留意,猛然间差点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文竺口中称歉,抬起头来,却不想竟对上一副冷冷的目光,她不由暗暗心惊。 第三十八章 廉耻 兴化寺,前院的大殿上,文竺站在殿前的走廊上,大雪纷纷扬扬,就算站在廊下,依然会有雪花落在肩头,她顾不得拔落肩头就要化成雪水的雪片,只是吃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超多好看小说] 这个女人穿着玄色织银花缎面对襟长袄,身上披了一件镶金边玄色绒面斗篷,看起来庄重严肃。只是衬着走廊外几枝山野的红梅,竟显得刻板而苍老。 她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先看了文竺一眼,接着又仔细的打量了文竺一番,转而围着文竺轻轻走了一圈,口中幽幽的道,“我本以为你不过是天真可爱,而她们也不过是说些闲话。如今看来,你却不是那等天真孩童,想你也是老太太跟前养大的,待十岁才搬出院子,怎就如此的不守规矩?” 文竺听这话心中奇怪,却也不多言,自己毕竟是晚辈,便轻轻福了一礼,道,“文竺见过姑母,文竺不明白姑母的意思。” 庄云娘见文竺不应,以为是不敬自己,不由大怒,她眉头微皱,严厉的道,“你不过是有些姿色,竟如此轻贱自己,勾引自家表哥,还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事来,跟你娘有什么不同?!” 文竺刚刚还有些疑惑,如今不由心生怒气,“姑母的话我越发不明白了,我与表哥清清白白,不过是昨儿个听说有官兵进了院子,这才跑来看我,怎么又不知廉耻了?还有,我娘历尽艰辛,才生下我,死者为大,请姑母自重!” “好,你娘的事情我不再多说!不过我听的真真儿的,你不知检点,与你表哥独居一室便罢了,竟还勾引于他!如今下人间俱已传开,你让你表哥如何见人?” 听到此话,文竺不由愕然,她想起那日,小五确是前来找自己,且因为激动曾抓住自己的手,而琉璃则在出门的时候看到一个丫鬟,想来便是有人偷听了。 不过是个误会,被人恶意的传出去罢了,只是现在给庄云娘这样解释,恐怕对方不仅不听,反而会觉得自己不知自重。文竺皱了皱眉头,稍加思量,心中有了计较。 她稳了稳心神,冷哼一声,沉下了脸,却不说话。 庄云娘见了更是怒从中来,这流言若是传了出去,自己的儿子还怎么找那好人家?明年就算考得功名,这名声也完了,更不要想什么娶个官家女子,给儿子添助力。她不由恨恨的道,“你哼什么?你自己做下的丑事!不要以为这样我家赵悦就会娶你过门,就算老太太压着,我拼着不要娘家也不会让小五娶你为妻!” 文竺轻轻叹了口气,向后迈了一步,转而望向一旁,此时雪已经渐小,走廊上的雪薄薄一层,除了刚刚文竺站立的地方有两个脚印,地面上已经泛白。文竺伸出手来,就着伸进走廊的梅枝嗅了嗅那深红色的梅花,这才轻轻的道,“姑母先别着急,不知姑母可还记得文竺月前落水一事?” 看着文竺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庄云娘恼怒的脸色泛红,不禁心下道,幼时还知理,怎么现在竟这样目无尊长,若是过了门,可还了得,便做了主意,就算是自家儿子一定要娶这女子,也不能做正妻,待到那时,看怎么修理她! “落水又如何?你不要跟我说以此来威胁我,就算是小五推你下水,也是不小心,你将此事传出去,小五落得一个残害手足之名,你嫁过来又有什么好果子吃?!” 文竺听了,轻轻一笑,丢了那梅花枝,转过身来,“姑母说的好笑话,您怎么就认定文竺想要嫁到赵家?我与五哥哥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害他不可?” “你!”庄文娘伸头指头指向文竺,一副就要开骂的神情,文竺突然间觉得出身商贾的五夫人骂起人来也不过是这个架势,她轻轻摇头,女人认定一件事情的时候,真真不可理喻。(.好看的小说) “哎,姑母还是听我说完吧!”文竺抬手,握住庄文娘的手指,只是她比庄文娘矮了一头,竟有些吃力。“月前文竺落水,并非五哥哥所为,文竺当时并没有说谎,但后来祖母问时,文竺却说谎了,当时文竺并不是失足落水,却真的是被人推下水。虽不明白那人为何要害我,但显然,他不但要害我,还要陷害给五哥哥。” “你是说?”庄文娘突然有些明白文竺的意思。 文竺还待要说,就听得几声轻唤, “六妹妹!” “六姐姐!” 竟是文慧、文华从殿中走了过来,庄云娘和文竺只得对视了一眼,各自堆了笑脸去迎。 “姑母也在呢?” “文华见过姑母!” “文慧见过姑母!” “我刚从大殿出来,你们在外面转悠,景色可好?”庄云娘似乎已经忘了刚刚的不快,脸上挂着常有的微笑。 “外面就是些竹子和松柏,这个天气能有什么好东西,倒是这走廊外的梅花还好看些!”文慧看着梅花,上前摘下一朵戴在了头上,只是那梅花跟金玉之物堆在一处,竟有些俗了。 “六姐姐,本净大师给你说了什么?”文华对梅花没有兴趣,便向问文竺问道。 “还能有什么,不过就是看看能不能给六妹妹改命就是了!”文慧说罢,看了一眼文竺身后的庄云娘,又觉得自己说的过了,便道,“别说这个了,我与七妹妹在外面转了一圈,正要去大殿求签,六妹妹一同去吧?” 文竺应了,又看向庄云娘,“姑母也同往吧?给五哥哥也求上一支!” 庄云娘虽然已经明白被人耍了,却还是不愿与文竺同往,“不用了,我刚刚已经给小五求了一支,你们且去吧。” 三姐妹一同冲庄云娘行礼告退,转身进了大殿。 大殿当中只有一座大佛,大佛半卧,占据了整个大殿,据说是彭城最大的佛。大佛咧嘴笑着,好像在笑世人的愚钝。佛前有三个半旧的蒲团,蒲团中间的布就要破了,看起来跪拜的人很多。 一旁站立的小沙弥见到三人进了大殿,忙上前行礼,又取了签筒过来。 “四姐姐先请!” “还是七妹妹先请” “四姐姐、七妹妹,这有三个蒲团,不如咱们三个一同求签可好?” 文慧、文华皆说好,文竺便向那小沙弥道,“劳烦这位小师傅给我们取三个签筒。” 小沙弥应了,不多时便取来三个一模一样的签筒。 三人一同跪下,各自虔诚的拜了三拜,便一同摇了签筒,竹制的签筒一上一下,几十支签晃晃悠悠,随着一支轻甩出去,文竺便停止了摇动。 三支签被甩在地上,几乎要挨在一起。 小沙弥见了忙上前,将三支签捡起,文竺等人站起身来,便要接过小沙弥手中的竹签。却不想小沙弥向前几步,竟未注意,地上有从文竺等人身上流下的雪水,“啪!” “哎哟!”小沙弥直接坐到了地上,三根竹签也被丢了一地。 “小师傅你没事吧?”文竺关心的问道,想上前扶起,却又觉不妥,虽然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却也是出家之人。 “我、我没事,施主,这竹签……” 竹签落了一地,三人的竹签混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的了。 “这怎么办啊?”文华有些不知所措。 “要不咱们再求一次?”文竺试探着问。 “不好,听说这求签只能求一次,不然便不灵了。先看看再说吧!”文慧说着捡起其中一根竹签,看着签上的文字,竟念了出来,“菩提花开有几载” 待她念完,文慧与文华竟同时看向文竺,连文竺也有些震惊,菩提乃是佛家之物,难道这支签竟是自己求的? 第三十九章 祸水 兴化寺的大殿中,文竺三姐妹的竹签被小沙弥混在了一起,而文慧捡起的第一根竹签的签文上写着,“菩提花开有几载”。(.好看的小说) 难道上天真的让自己出家?不,文竺苦笑着摇了摇头,文华将文慧手中的竹签接过,却没有递给文竺,而是指着文慧手中的另两支竹签道,“姐姐快看看另外二支签上写的什么?” 文慧又取出一支,黄色的竹签上面用红笔写着,“富贵荣华南柯梦”,三人互看了看,却都没有说话,这句话摆明了是求富贵而不得,却不知是谁求的。 文华拉过文慧的左手,伸过头去看最后一支签,一面念出了声,“莫到荼蘼春事了”。 “这是何意?”文华咬着手指头,不明白的看着文慧。 文慧也眨了眨眼睛,“我也不知,荼蘼是什么?” 轻轻从文慧手中接过竹签,仔细的看了,才道,“这句话我却不懂,但荼蘼我是知道的,宋代有词云‘开到荼蘼花事了’就是说荼蘼花开了,春天就要过去了。在佛语中,荼蘼花是吉祥之物,但对人却是大大的不利。” “嗯,也就是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要等到荼蘼花开了才后悔?”文华用手指头点着下巴,幽幽的道。(.) “不是,这句话肯定是,不要等到花期已过再找郎君,要早点找好才是,七妹妹,这是说你呢?”文慧说着便笑了起来。 文华立时羞红了脸,伸手要打文慧,“四姐姐好坏,四姐姐怎么不说这是说两位姐姐呢?” 文慧抓着文竺去挡,文竺本要拉架,听了文华的话也笑了,“七妹妹说的真真好笑,这签文只是一个人求的,怎能说两个人呢?” 三人正在说笑,庄老太太已经从禅房出来,还未进大殿便听到笑声,在殿外朗声问,“你们姐妹这是耍什么呢?这么乐呵?” “祖母!”三人停止了嘻闹,文慧与文竺扶了老太太进大殿,又一同向庄老太太行了一礼。 文慧才道,“我们闹着玩呢!”三人对视了一眼,偷偷把竹签藏在了身后。 庄老太太并没有求签,只是跪拜了一番,又捐了些香油钱。时已近午,老太太带着众人回了院子,又匆匆用了饭,文竺等人才回了各自的院落。 待文竺午睡醒来,青杏便端了一碗甜汤进了屋子,“小姐,大厨房的刘大娘送了一碗红桂圆红枣羹过来,您快趁热喝了吧?” “刘大娘什么时候开始巴结你了?”文竺看青杏略有得意的样子,不由调笑道。 “小姐忘记了,昨儿个您让芽儿打赏了她一只金耳坠,她能不巴结?” “哦,是呢,我都忘了,还有一只打赏给谁了?” “嗯……嗯……”青杏突然吱唔起来, 琉璃正好进门,便接了下去,“赏给了崔管事!”说着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青杏,青杏突然的脸就红了。 “哦,那日幸亏有他,倒也赏的不错。”文竺并未在意青杏的表现,接过汤碗,仔细的喝起汤来。 “小姐……”琉璃犹豫着道,文竺便知道她中午让琉璃打听的事情有了结果,便随意的喝了半碗汤羹,仔细的漱了口,好跟琉璃说话。 芽儿尽忠的守在门口的屋檐下,青杏收了碗勺,取了针线笸箩,跟二人一同坐在了坐榻上。 “小姐,昨儿表少爷来瞧您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真真烦人!”琉璃下午出去打听了一圈,倒是得了不少消息,这个消息却是最让人恶心的,本来没什么事情,竟传成这样。 “让他们说去吧,又不能堵了人家的嘴,好在只是在家里传,等明儿个姑母给五哥哥定了亲,这些谣言自然就会散了。”文竺也很无奈,此事错不在她,却要她来承担后果,她这个姑娘家还没来及叫屈呢,就被人糊里糊涂的骂了一顿。 “太欺负人了!琉璃姐姐要找机会告诉老太太才好。”青杏火爆脾气,比文竺还要恼怒, “想来老太太若是知道必然会压下去的。”琉璃叹了口气,她还有一事没有跟文竺说,便是还有人传文竺与那卢家公子的事,只是那事已经过去了,她便没有再提。 “万万不可让祖母知晓!” “这却是为何?”两人都不明白文竺的意思。 “嗯……祖母最近身子不太好,别让她为这事烦心!”文竺却没有说,其实她是怕祖母把自己送去出家才是真的,想到那支签,文竺也有些头大,只是那签现在还在文华手里,自己只取了最后一支。 “嗯,还有一事,却是别人不知的,还是珍珠告诉我的,连老太太都瞒着。”琉璃说到这儿,又看了看窗外,见院子里只有风雪,便低低的道,“姑奶奶一早去寺里求签,竟求了一支下下之签!” “说的什么?”青杏也有些好奇, “签文说的是‘红颜祸水难成事!’” “哦?”文竺惊讶不已,怪不得早上来找自己麻烦,原来是这签文弄的,文竺不由叹了口气,看样子自己还要找机会跟姑母说清楚,不然她断不会让自己好过。 “此事要想办法压下去才好,定是那日那个丫鬟!”文竺摇摇头,这事必然是有人往外放的消息,就是不知道却是谁。 “嗯,说不定是大奶奶……对了,上回银霜炭的事情奴婢已经找机会知会了珍珠,她自有法子让老太太知晓,想来这几日便会揭出来,小姐切莫担心。” “嗯!你办事我自然放心!琉璃,你可知道我娘的事情?”庄云娘提到六妹妹的母亲,其中必有缘故。 “这个奴婢便不知道了,夫人生小姐的时候,奴婢还在外院做粗使丫头,只是隐约听过几句闲话,无非就是没有人见过夫人的真容,不知道真假云云,小姐却也都知道,后来还是小姐五岁的时候,老太太带着您去了一趟西北,族中的人都说您长的像三老爷,这才将这些闲话压下去。” 三人正说着话,就听芽儿道,“胡家嫂子,您怎么来了?” “哟,这是芽儿姑娘啊,怎么大冷天儿的站在这儿啊?” 芽儿吱唔着说不出话来,她一向老实,自然有什么说什么,众人听了皆是一惊,这胡家嫂子可是有名的牙尖嘴利,传消息的好嘴,可不能让她知道什么。 第四十章 怀春 兴华寺的小院里,文竺正跟琉璃和青杏在屋里说话,芽儿在门外守着,却不想胡家嫂子走进了院子,她见到芽儿站在门外,不由很是惊讶。(.好看的小说) “哟,是胡大柱家的啊,刚刚芽儿说屋里有些憋闷,要出来透透气。您别管她,快进来暖和暖和,芽儿你要是再不进来今儿晚上就别进来了。”琉璃开了门,二人进了屋子,胡家嫂子是个圆脸的娇小妇人,嘴唇很薄,看起来一副精明的样子。 “我说呢,这大冬天的!”胡大柱家的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她想着估计是六小姐骂了人,这小丫鬟便被罚到门口受冻,哎,都说六小姐打赏多,脾气好,没有想到竟也不是个好伺候的。 “咦,崔嫂子怎么没来?”青杏刚去取了赏封,见到胡家嫂子有些不高兴。 “哎哟,上回是奴婢受了风寒,这才让她代了二天的差事,她不太会说话,可好,给我把小姐夫人都得罪光了。六小姐天仙样的人儿,自不会恼我,可那些夫人小姐可不一样,我今儿个传话可把好话说遍了……” 文竺听了心中偷笑,这个胡大柱家的,可真会说话,比那崔喜家的不知强了多少倍,倒不像是大夫人的下人,反而应该是大奶奶那里的才对。只是这下人太精明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无弹窗广告) “好了好了,今儿你来传什么话啊?”琉璃看胡大柱家的要停不住了,忙打断了。 “哦,是这样的,大夫人说,已定下了明儿个开春宴,就在云湖畔的一个大宅,让我跟各位小姐夫人传个话,千万要收拾得体,别失了体统。” “嗯,我的脚前些日子伤了,一时还没有好,上回跟祖母说过,就不去了,你去再说一下便是。” “哎哟,六小姐不去真真可惜,我听说明儿个春宴去的可都是彭城附近的官家夫人,且都带了小姐少爷,不说这彭城地界的,还有些京城的官家回乡省亲的也会来的,这兴化寺今日已经住的满满当当的了……” “是啊是啊,胡家嫂子,您说的太对了,可我们家小姐确是不舒服,劳烦您在老太太和大夫人面前多美言几句才是!”青杏说着将手中的赏封递了出去,“天黑路滑,嫂子还是快些去传信,且莫迟了让那些难伺候的夫人小姐埋怨才是!” “哦、哦……”猛的被青杏打断了话,胡大柱家的有些懵,接了赏封,便糊里糊涂的被青杏推出了门,还不忘跟文竺告退,“啊,那六小姐,奴婢就走了啊,多谢小姐的赏……” 眼看着胡大柱家的走远了,琉璃和芽儿都笑出了声。(.好看的小说) “青杏姐姐真是厉害!” “是啊,她若是嫁给谁,定是个过日子的好手!” “小姐,你看她们!” 看着青杏撅了嘴,文竺才止住笑,正了正脸色道,“青杏,我还真不知道你有这本事。说吧,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我哪有什么事情瞒着小姐……” “连我都看出来了,你什么时候对那个崔家的老二这么上心?”琉璃笑着指了指青杏的鼻尖, 青杏的脸唰的红了,吱唔着道,“那日……那日他对我、嗯,对小姐很是维护,过后遇到又主动问起……嗯,奴婢觉得他还算老实。” 文竺叹了口气,“他确是个不错的,又做了管事,可是他家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琉璃也跟着叹了口气,“那人是不错,只是为给他老子治病不知花了多少,若非如此,也不至拖到二十一了还没人敢提亲。” “府里没给他配一个?”文竺有些不明白,这府里家生子男的十八、女的十七便可配人,若是主子得力的丫鬟也有二十以后再配人的,但这管事却是越早成婚越好,成了婚就踏实了,办事情也稳重。 青杏听了忙睁大眼睛仔细听,倒是芽儿混混沌沌的听的有些晕。 “小姐有所不知,他不是家生子,他家以前是有些钱的,只是因他老子的病,便全家卖给了咱府上。因着他家太穷,大少爷虽配过一门亲,但对方嫌弃他,没能成。再后来他便都推辞了。”琉璃对府里的事知道的多,说起来头头是道。崔家老大是进府前成的婚,崔家嫂子也是个体面人,崔家的老二念书也好,只因着他老子的病,生生把一家子拖到如今这个境地。 “青杏,反正你还有几年,不妨慢慢等着,让琉璃也细细打听着,可好?”文竺知道,这时候恐怕越拦越坏,倒不如顺其自然。青杏不过十四,离放出去还有几年,说不定那崔管事到时候早已成婚也未可知。 青杏却高兴极了,文竺的话便是不阻拦自己,只是说要到了年龄才放人,她“扑通”跪在地上,有些害羞的道,“青杏谢过小姐!” “有什么可谢的,又不是明儿个就嫁了,快起来!”文竺说完,琉璃和芽儿都笑了起来。 几人笑了一翻,文竺又想起一事,便道,“还有一事,明日的宴我是不去的,若是你们谁想去见识,便跟我说,我跟文华说说,让她带了你们去便是。” “奴婢以前跟着老太太见了不少,对这些宴会没什么兴趣,愿意在这里陪小姐。”琉璃想了想道,她本是安静之人,确是真的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 “奴婢也不想去,跟着别的主子,很容易做错事情。”芽儿老实的道, “奴婢也不去!”青杏很难得的拒绝了。 “咦?青杏为何不去?”青杏最是喜欢出来见识的,只是一直跟着文竺没有机会,这次难得出来,却这么干脆的拒绝了,琉璃很是奇怪。 “嗯,我要赶一双鞋……”青杏低了头道,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一时间屋里都笑起来,青杏又一次羞红了脸。 第二日,雪便停了,太阳出的很高,但外面却是极冷。因此虽然冬宴大家都没有去,却也没有在寺里闲逛,只闷在屋里做了一天的针线,直到午后,有小丫鬟传来消息,老太太和姑奶奶已经回来了,只是其余人等要到晚上才回。 文竺收拾了一下,便去了春辉堂给祖母请安。到了院里,正遇到正要出门的碧玺,“六小姐,老太太刚躺下,您过会子再来吧?” “姐姐辛苦,那我晚饭再过来!”文竺笑着赏了碧玺,碧玺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心中暗道,六小姐果然大方,脾气也好。 文竺出了春辉堂,正待回院子,就见姑母正往春辉堂走过来,她皱了皱眉头,真是冤家路窄,又碰到了,也不知道上午的冬宴小五相亲相的如何,若是不好,又要骂上自己一顿,可真真倒霉。 第四十一章 化解 眼看着庄云娘往这边走来,文竺将身上的氅衣紧了紧,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文竺见过姑母!”文竺俯身行礼,尽量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婉,庄云娘看了一眼文竺,有些不悦的“嗯”了一声,便要进院子。 “姑母,祖母刚刚睡下,不如您晚些时候再来?” 庄云娘又“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去,文竺跟在后头走了一阵,但庄云娘很不爽的快走几步,待转入大路时,便把文竺甩在了身后。 文竺看着庄云娘对自己不理不睬且略带厌恶,不由思量着怎么才能化解,她一边快走几步,一边在心里思量了一番,这才朗声道, “姑母慢走,文竺有话想跟姑母说,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哦?可是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庄云娘站住了身,却说了这么一句,倒让文竺有些措手不及。 文竺咬了咬牙,上前拉着庄云娘的衣袖凑近了轻道,“姑母不敢与我单独说话,可是怕我这‘红颜祸水’祸害了五哥哥?” “你!”庄云娘一时有些愤怒,她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右侧有一片树林,不由冲着身边的丫鬟道,“平儿,你去把我的银鼠皮氅衣取来,我与六小姐在这儿赏一会子雪景。” 平儿看自家夫人生了气,不由有些害怕,听到让她离去,便松了口气,急忙应了,转身去取氅衣,庄云娘看了一眼文竺,独自走向那树林。 文竺嘴角微翘,姑母果然吃硬不吃软,自己不过一句话,便上了当,她使了个眼色给一同来的琉璃,琉璃点头,便站在了离树林一丈处,佯装着找东西的样子为二人把风。 庄云娘走到一树松柏之下停住,松柏上的雪被太阳照的溶化,不时滴几滴雪水,眼见着雪水滴到身上,她却视为不见,只是脸色紧绷,不客气的对走到身边的文竺道。“说吧,有什么话?” “昨儿个的事情,文竺回去思量了,此事也有文竺的不是,确是跟五哥哥走的近了,难免惹人说闲话。”文竺说着轻轻叹了口气,转回头来,面冲庄云娘,认真的施了一礼,口中道,“五哥哥是要做大事的人,自然需要一个有助力的贤妻帮衬。文竺自幼失亲,自知配不上五哥哥,请姑母且莫担心。” 文竺说到这儿,轻轻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庄云娘,这位姑母一向对人严苛,脾气也大,待自己并不亲近,却也没有害自己的心思,此事若不解开,便白白便宜了那挑拨之人。只是,若说让自己就这样完全的放弃与小五刚刚建立的感情,文竺竟也有些不忍。[]她狠狠的咬了咬牙,镇定的道,“只是希望姑母不要让五哥哥伤心,他不过一直当我是妹妹,过年之后,他便要准备上京赶考,文竺不想他再为此事烦心,姑母就当不知道此事便是了。待他日五哥哥高中之时,要为他定一门好亲自然不难。” 庄云娘听了文竺的话,竟有些惊讶,她自知理亏,气也尽消了,便走上前来,和蔼的拉了文竺的手道,“你这孩子,此事本是姑母的错,竟听了那些人的话,冤枉了你,可怜你还为你哥哥想着。只是……”说到这儿,庄云娘又是一脸严肃,“只是你要记得今日所说的话,当然,他日你若有了人家,姑母也自当前来恭贺!” “文竺知道!”文竺点头应了,那边平儿也已经过来,两人就此各自回了院子。文竺走在雪地上,感到浑身冰冷,自己终于解决了此事,但却放弃了小五,虽然自己或者没有想过要嫁给他,但想着小五温暖的目光,不由难过起来。 她把琉璃打发回屋子,自己在院子站了许久方才回去,琉璃知道文竺为什么难过,却也不问,只是青杏唠叨了许久,说文竺赏雪也要有个分寸。 直到晚饭后众人方回了寺,文竺派了水仙去问,说老太太累了,便也没有去打扰老太太休息。 第二天一早,文竺便早早的收拾妥当,来给老太太请安。 还没进门,就听着大奶奶杜氏在讲昨日的盛况,“……那可不是,今年来的官家夫人那个多,光那首饰都能让人耀花了眼,穿着的衣裳也与我们不同,只看那裙子,竟是那十二幅的湘裙,说是今冬刚兴起的,眼见着我还穿着一条八幅的,好在同去的乡绅夫人们也有穿六幅的,还显不着我……” “大嫂这是说什么呢?”文竺进了门,一边说着一边给老太太行礼。 大奶奶见着便停住了嘴,转身向文竺道,“哎哟哟,六妹妹没去真真可惜,昨儿个到的都是官家夫人,带了不少小公子,一个个长的啊那是眉清目秀,身家又好……” “大嫂子说什么呢?祖母您看!”文竺说着捂了脸走到老太太面前挨了老太太坐下。 “哎,咱们文竺害羞了,他大嫂子,你就别说了!”文竺被老太太一把抱在怀里,急忙把头埋在老太太的胸前,脸已经红了。 “你看看,你看看,四妹妹都没你这样。”大奶奶说着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文慧,文慧却撅起了嘴,一脸不悦的偏了脑袋。 门帘一挑,小五的声音响起,“大嫂子这是说什么呢,怎么把六妹妹欺负的都不敢抬头了?” 文竺看到小五进门,有些惊喜,但眼里的光芒却一闪而逝,她起身端坐,幽幽的道,“五哥哥说什么呢,大嫂子不过和我闹着玩儿,什么欺负不欺负的!” “可不是,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庄云娘听了忙出言呵斥。 “哎呀,是小五错了,甘愿受老祖宗责罚!”小五用手敲着脑袋,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倒让众人都笑了起来,连一旁吃糕点的文华都放下了手上的素饼,嘿嘿笑着舔了舔手指头。 这时,珍珠从外面进来,带了小丫鬟提了一蒌子的银霜炭,小丫头俯下身去,挑了几块炭放入屋内的数个火盆之中,一时间屋内本就不冷的气温更加暖和。 只是不知怎的,待那新的银霜炭放入盆中,文竺竟闻着有些熟悉,那味道好像自己屋子里的那种烟味。 “咦,这炭火怎么不像平日里用的?”果然,老太太一下就闻了出来,怎么说也是管过多年家事的,这炭火好不好一闻便知。 文竺心道不对,犹豫着看了一眼琉璃,琉璃此时正看向珍珠,并没有看到文竺的目光。 第四十二章 反击 庄老太太自从进了庄家的门,不过数月就接过了管家的事,除了生子的时候交还回去,便管了多年的家,直到大夫人吕氏进门,老太太才将手中的权力交了出去。 大夫人吕氏极是孝顺这个婆婆,凡事皆以庄老太太的吩咐为先,自然得到大老爷的敬重。本来大奶奶杜氏进门后,吕氏是要将权力转交的,但庄老太太却以杜氏还小,待有了子嗣再说,将权力留在了吕氏手中,也是对吕氏的信任。 “这炭火确是不对,娘请息怒,此事是媳妇的不是,媳妇自会将此事查个清楚!”吕氏面对老太太的质疑,急忙站起身来,恭敬的向老太太低头。 “老婆子老了,家中事务都是你管,若是钱粮有缺自当报了老爷和我。” “娘不用担心,家中一切安好,并未有钱粮短缺之事!”大夫人有些着急,此事若不是家中钱粮紧张,便是对老太太不敬了,她瞥了一眼大奶奶杜氏,此事是杜氏一应负责,怎么刚供了二天的炭就出了些等事情。 杜氏也是额头冒汗,她明明只给六小姐文竺发了几楼子这样的炭,怎么就到了老太太这儿了? 一时情形竟有些尴尬,琉璃冲文竺使了个角色,又看了看低头无语的珍珠,文竺心中明白,突然心中有了计较。 “祖母,大伯母一向孝顺,断不会给你用这种银霜炭,定是那下人取错了炭。”文竺坐在庄老太太旁边,轻声说道。 “是啊,是啊,祖母,我娘一向孝顺,一定是那黑心的下人!”文慧看着自己的嫡母被训斥,着急了半天却不敢说话,如今文竺即开了口,怎能不附和?一旁的文华见了似乎想要开口,愣了一愣,却又闭上了嘴。 珍珠听了此话立即跪了下来,“老太太明鉴,奴婢昨儿个见炭块不多,便在晚饭后亲自去提了一篓子的炭,当时琉璃也正给六小姐取炭,我还跟她说,只取一蒌给老太太用的。奴婢虽愚钝,但此等小事却不会弄错,给主子的炭和下人的炭怎么可能分不清?” 琉璃忙也跟着跪了下来,“老太太,昨儿个奴婢确是在罗妈妈那儿见着珍珠了,她只领了一蒌子,奴婢也只给六小姐领了一蒌子,老太太若还不信,此事问一问罗妈妈就知道。” “哼!”老太太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珍珠和琉璃,却不说话, “娘,是媳妇治家不严,请娘息怒!”大夫人依然一副认错的样子,倒是大奶奶,站在大夫人的身后,不时心虚的抬头看上一眼。 “此事就算罢了,若是让我知道那些下人们再给主子使这种炭火,看我饶得了他们!”老太太终于发话,众人皆松了口气。 “哟,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怎么就跪了一地?”五夫人姗姗来迟,一进门见了珍珠和琉璃都跪着,不由下了一跳,“我说啊,咱家的家规就是太松了些,下人们都能骑到主子头上来了。”说着扶了扶头上那只金灿灿的凤凰展翅的步摇。 只是众人并没有注意她的首饰,倒是老太太有些不悦的道,“小五媳妇,你说什么呢?”老太太本来气已经消了,听到五夫人的话不由又怒起来。 五夫人听了赶快缩了缩头,“娘,媳妇是夸您宽厚,呵……呵呵……”五夫人干笑了二声,见无人搭理便住了口,心道,早知道跟四夫人一样称病不来算了,这冬宴有什么好的,冻死个人就不说了,全是官家夫人,见谁都得行礼,昨儿个累了一天,今儿个还得早起请安,就算打扮的再漂亮也没人看,真真没意思。 “罢了罢了,我知你们俩是忠心的,快快起来!”老太太没搭五夫人的话,冲着珍珠和琉璃说道,二人谢了恩站起来,一同招呼小丫鬟将炭盆重新换了不提。 此事过去,众人也没有什么聊天的心思,老太太也说累了,只定下隔日一早启程回家,便散了去。 只见那大夫人带了大奶奶转身便去了往院门方向行去,那是罗妈妈发用具的所在。 “都是些不中用的东西!”大夫人一路走着,一路低声冲着紧紧跟在身后的大奶奶发火。 “娘,是媳妇没有办好,那罗妈妈也是,怎么就把给老太太的炭火和六妹妹的搞混了呢?!”天气虽冷,大奶奶杜氏却是一头的汗。 “这种小把戏,怎么上得了台面,就算不出此事,又能如何?”大夫人管了多年的家,还没出过这种岔子,怎么能不生气。大奶奶一面认错一面哄着大夫人,带着一众丫鬟仆妇,渐渐远去。 文竺和琉璃站在一棵松柏树下,眼看着那群人渐渐消失在眼角,不由都露了笑意。 “此事做的好。”文竺边说边往自家小院走去。 “六妹妹?”一声轻唤吓了文竺一跳。 文竺转身,一脸笑意的小五站在自己的身后,仔细看来,只见他穿了一身的棕黄色织金锦缎圆领袍,腰间赭红缎面宝石腰带,外面披着一件枣红色的绸缎貂毛斗篷。在雪景之中,份外的闪眼。 “五哥哥有礼!”文竺心中百味杂陈,她压住喜悦,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高兴。 “妹妹怎么了?可是累着了?脸色竟然这样差。”小五说着便来抓文竺的手,文竺不备,竟被他抓在了手里,“妹妹的手冰凉,可见是冻坏了,待我送妹妹回去。” 说着也不问文竺的意思,便要跟文竺同回院子。文竺心中虽暖,却明白此事却是不合规矩,忙轻声道,“五哥可且莫如此!” 文竺声音未落,就听到一句很酸的话,“哎哟,我当这是谁呀,原来是六小姐和赵家表弟啊,这深宅内院的,也不知避讳,真真是丢死人了!” 文竺听了,赶忙甩开小五的手,又躲开一步,这才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妇人站在两人的身后,只见她穿着一件金色缎面对襟的皮毛长袄,外面披了一件暗红撒金的风毛斗篷。一枝金料灿灿的凤凰展翅步摇插在头上,两只耳朵戴着金珠点翠的耳坠子,一身的闪亮,让文竺不禁又退了一步。 第四十三章 无缘 “五舅母,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小五虽被文竺甩开了手,却还是闪身挡在文竺的面前。琉璃也将文竺护在身后,恨不得拉了自家小姐就走。 “哟,我怎么说了,你们俩的丑事这府里的下人们谁不知道,也就是怕老太太有个什么闪失,才没人告诉她,若是她知道了,不知道怎么气呢,哼!”五夫人说着扶了扶头上的凤凰展翅的赤金步摇,看了一眼被逼的无措的小五,心中越发得意。 “五婶娘有礼了,刚刚不过是文竺滑了一跤,五哥哥一时情急才过来扶我,并无不妥之事。想婶娘也是大户人家出身,自然不会像那游街泼妇似的嘴上无德!”文竺心中生疑,自己跟五夫人的恩怨难道不止是那薄荷糕这么简单? “你说什么?!”五夫人听了文竺的话,不由怒从心起,伸出长着长长指甲的手指,上前就要抓文竺,嘴里骂道,“你个小泼妇……” 小五见了立即把文竺护在后面,但被五夫人抓的烂点破相,却也没有其它法子,只是边拦边叫着,“五舅母,您别这样!” “五弟妹,不知我家小五做了什么,竟惹得你如此?”庄云娘的声音适时的想起,让五夫人松开了小五,文竺和小五也同时松了口气。 “哟,我说姑奶奶,我劝您还是少回娘家,您家的小五一来,我们家的姑娘还怎么嫁出去,哼!”说着五夫人理了理衣衫,又扶了扶头上的赤金凤凰展翅步摇,恨恨的瞪了一眼文竺。 她转身看了一眼发呆的翠儿,口中骂道,“傻愣着什么,看到老娘被欺负也不知道上来帮忙,养你何用”。说着转身离去,翠儿忙紧紧跟上。 “六妹妹没事吧?”小五见五夫人离去,连忙回过头来看文竺。 “我没事,倒是五哥哥……”文竺看着小五的脸,好在脸上没有被抓破,不然让她怎么安心。 “还愣什么,还不跟我回去!”庄云娘瞪了一眼小五,小五吓的连忙后退一步。 “六妹妹我先走了,改日得空再来瞧你!”说着小五转身跟着庄云娘走开了。 “姑母慢走!”文竺依然施了一礼, “姑奶奶慢走!”琉璃说完,便上前把文竺扶住,二人往小院走去。 进了门,青杏便上来报喜,“小姐冻坏了吧?快来烤烤火,您猜今儿个怎么着,罗妈妈竟然亲自给送了一蒌子银霜炭过来,还是那上好的。咦?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事,刚刚被五夫人说了几句不中听的,快给小姐端碗热茶来,在外面可冻坏了!”琉璃一面解释一面将文竺扶到卧榻之上,又将炭盆挪的近了些,“青杏,以后出门定要带着手炉,可不能觉得离的近就懒了,说不得哪日又被谁截住。[]” 青杏端了一碗汤羹过来,嘴里委屈的道,“我是让带来着,是小姐说不用的。小姐,先喝一碗红枣银耳羹,这是芽儿从厨房端来的,刘大娘现在跟她熟的不行,有好吃好喝总不忘记送来。” “辛苦你们了!”文竺接过汤羹,心中微暖,她又冲着琉璃道,“委屈了你和珍珠了!” “不辛苦,珍珠姐姐怎么了?”青杏还不明所以,糊涂的看着琉璃, “没什么,小姐,奴婢不委屈,其实老太太未必不明白,她老人家只是装糊涂罢了,刚刚她说什么来着,‘若是让我知道那些下人们再给主子使这种炭火,看我饶得了他们’”琉璃微微一笑,“小姐别想这么多,好好把汤喝了,休息一会子,小姐身子本就不好,今儿个又太阳极好,雪化的多,自然也冷。” “罗妈妈来都说了什么?”文竺喝完汤羹,又喝了几口热茶,这才问道, “说什么上回是她把给管事们的炭和小姐的炭弄混了,让小姐千万多担待,以后定不会了。嗯……还给了我一支银簪子,让我在小姐面前美言几句。” 说着青杏取了一支做工极好的银簪子出来,放到了炕桌之上。 “既然给你,你就收了呗。”文竺轻轻一笑,“以后这些事情禀了我就好,该收的就收。可打赏了?” “赏了,是双份的,青杏记得小姐的话,凡大夫人、大奶奶处的人,都赏双份的。青杏谢过小姐!”说着青杏高兴的将银簪子收了起来。 几人正说着话,就听正水仙在院子里道,“你是谁,怎么跑到内宅里来了,还不快快出去?” “哎哟,这位姐姐,小生是来送东西的,您别打呀!”一个细细的男声道, 琉璃开了门,见到水仙正拿了一根提水的细长扁担,正要打一个抱了一只木盒子的小厮,忙道,“水仙慢着,那是表少爷跟前的墨染!” “哎哟,琉璃姐姐,您来的真是时候,小的是得了我家少爷的吩咐来送东西的!”墨染说着看了一眼那盒子。 “快进来吧,外面挺冷的。”琉璃说着掀了帘子,墨染便抱了盒子进了屋。 文竺这才见到,说是小厮,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那墨染进了门,便将木盒子放下,又给文竺行了一礼,“六小姐,我家少爷交待让把这盒子给送来,他本想着等冬宴完了跟着我家夫人回娘家住几日,顺道把东西一并给妹妹带去,也省的妹妹搬来搬去的。但刚刚我家夫人说明儿个直接回家,不去庄家了,这才吩咐我给六小姐送来,还说待得了空,再来瞧六小姐,让六小姐好生保重!” “替我谢过你家少爷!”文竺道,又让青杏赏了。 芽儿从外面进来,提了一个食盒,“小姐,刘大娘说,明儿个要坐上半日的马车,特意做了一些糯米红枣糕,让小姐路上做点心吃。” 青杏接过食盒,将点心取了出来,文竺看了一眼那碟子点心,白色的糯米糕里隐约有着数颗红枣,糕点乃是蒸制,做成圆形或是方形,极是精细。 “墨染,这糯米红枣糕,你且带一些给你家少爷。”文竺说着让琉璃又取了一个碟子,从那点心中取了几个方形的点心放置于上面。“你告诉他,这糕点有方的有圆的,我只挑了方的给他。” “嗯?哦,墨染代少爷谢过六小姐!”墨染说着,接过芽儿装好的食盒,提了出去。 看着墨染消失在院子,文竺轻轻叹气道,“但愿他明白我的意思……” 倒是一旁的青杏对着那碟子糯米红枣糕看了又看,不解的道,“小姐,为什么只给表少爷方的,奴婢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这方的和圆的都是一个味道啊?” 第四十五章 姐妹 小五送来的东西,文竺只看了一眼就收起来了,不过是些木雕的小人儿、泥捏的小兽,小孩子的玩的玩意儿。这些东西文竺小时候,大哥也曾经给她买过,那时候的她虽失母,却有父亲和大哥宠着。 之所以收起来,也是怕看了伤心,恐怕小五此去,必然会被姑母想法子拴住,上京之前很难再出来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便传来消息,庄云娘一家已经早早启程回府,竟不跟庄家人同路而行。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文竺已经早早的起床收拾停当,站在院子看着丫鬟们收拾一应用俱。收拾好了便由仆妇婆子们搬上了马车,琉璃和青杏收拾了贴身之物便和文竺同上了马车,其余丫鬟便上了后面的马车,林林总总,待到日头高挂马车才动起来。 马车悠悠的驶出了寺华寺,刚上大路,忽见一个穿着青色长袄打扮素淡的丫鬟从前路走了回来,待到了文竺的马车窗前,细声细气的道,“六小姐,我家小姐……嗯,想问问您,能不能……能不能和您同乘一车?” 琉璃和文竺对视了一眼,都很惊讶,青杏忍不住道,“青果,你家小姐怎么了?” 庄家虽不是官家,却也算当地的豪绅,因此马车带的不少,每个小姐都有一乘马车专坐,只带上一、二个贴身之人,另外还有专供丫鬟仆妇的马车,文华却是为何非要与文竺同乘一车?若说是姐妹情深,似乎她与文华还没有这么知心。[] “嗯……我们小姐乘的那辆车马儿伤了脚,走不了了,大夫人让小姐去跟五夫人共乖一辆……我们小姐……嗯”青果吱唔着把原因说了,文竺这才明白。 文华是不想五夫人同乘一车吧,也难怪,五夫人一向把她们母女当成眼中钉,平日里已是没什么好脸色,这凑到身前去,哎,也罢,文竺道,“让车夫把马车驶到你家小姐的车前,再让她下来便是。” “多谢六小姐、多谢六小姐!”青果听了极是高兴,总算能回去交差了,转身便跑了回去。 马车往回转了约数丈,便来到文华的车前,青果扶了文华下了车,又有一个脸生些的丫鬟将一应用俱取下了车,青杏帮着搬到了文竺的车上,文华上了车,便冲文竺道,“文华谢过六姐姐照佛!” “自家姐妹,客气什么?”文竺说着拉过文华盘坐在坐榻之上。 车外那丫鬟将文华的手炉递了过来,便冲着马车福了福身道,“小姐,六小姐,奴婢去后面的车坐了。(.好看的小说)” “锦缎,你自去吧,小心着些。”文华冲窗外道。 三人的马车一时间坐了五个人,难免有些拥挤,文竺和琉璃并未在意,倒是青杏,心中不悦,想着自己家小姐也太好说话了,这七小姐平日里只跟在四小姐后头,从不曾为自家小姐说过半句好话,一旦有事,便找上门来,她有些鄙视的看了一眼文华。 文华小心翼翼的坐在坐榻的一角,似乎有些拘束。文竺见了便取了茶俱,又取了些果仁儿出来。 “妹妹喝茶!” “嗯,谢过六姐姐!” “文华莫要拘束,我也知道你的难处,虽不常来往,心里却是亲近的。”文竺说着便拉了文华的手。 一听此话,文华差点落下泪来,她是庶女,又是五老爷婚前所出,怎能不让五夫人嫉恨,凡事便小心翼翼,从来只跟着文慧后头,就怕走错半步,让人厌弃。 “文华真羡慕六姐姐!”文华端了茶碗,仔细的摩挲碗上的花纹。 “我有什么可羡慕的,自小失了父母,又背了个命硬克亲的名声,还不知道能不能嫁出去。”文竺说的是实话,以前在京城可不就是个扫把星的名声背着所以才无人上门提亲。“我倒羡慕妹妹,至少父母双全!” “父母双全又如何,父亲从不管我,只知道喝酒耍钱,我娘只是跟在我嫡母的后面……哎,不说也罢!”文华一时湿了眼框,“姐姐再不济,祖母却是极疼你的,还有五哥哥,凡事都想着你。” 此话一说,连文竺都有些伤感,她瞥了一眼文华,似乎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七小姐,或者她那份天真可爱不过是做以自保的面具吧,就像自己一样,总是示人以弱,不过求一自保而已。 琉璃见两位小姐都伤感起来,有些不忍,她将昨儿刘大娘送的糯米红枣糕端出来道,“小姐、七小姐,这儿还有些糯米红枣糕,回家要有半日,不知几时才到,小姐们好逮用些吧?” 文华正擦着眼角的泪,见到点心便吞了吞口水,竟也一时忘记了伤心,惊喜的道,“六姐姐这儿好吃的真多!” “我不爱吃这些,有了便留下了,妹妹爱吃,所以留不住罢了。”文竺一时也将那烦恼之事丢开,只取了一块糯米红枣糕递给文华。 文华欲接过点心,不想马车猛的一晃,一时没有接住点心掉了下去,文华急忙把手上的帕子一扔,伸出双手,终于把点心捧在了手里。 “呵呵,妹妹练的好功夫!”文竺说着大家都笑了,文竺也开心起来。此时却听到外面有车夫的骂声和狗叫声。 “你奶奶的!吓我一跳,瞎汪汪什么,小心老子把你炖了喝汤!” “汪!汪!……” 琉璃撩了马车前窗,冲着车夫道,“这位大哥,出什么事了?”庄家没有这么多的大车,那车和车夫都是庄家从车行雇来的,琉璃便多了几分客气。 “哎,这位姑娘,俺是粗人,嘴上没什么遮拦,别怪哈。”那车夫知道里头坐的是小姐,便有些不好意思,“俺这车驾的好好的,突然窜出来一只狗,还拦在车前面叫,怎么赶也不走。” 文竺此时听到确是有狗时不时的叫上几声,琉璃撩了帘子来看,只见一只黑色的小狗在车前不住的叫唤,一时便跑到路边,一时又跑回来,任车夫怎么抽鞭子却也不走,眼见的身上已经挨了几鞭子。 “别打了!”文竺眼中不忍,出口呵斥。 “小姐,你看那小黑狗跑去的地方,似有一个什么东西?”琉璃将车帘撩的更大些,让文竺看个仔细。 文竺睁大眼睛,竟看到那路边的雪中隐约有个黑黑的物事,不由心中生疑。 第四十五章 祸起 兴化寺中,路上的雪已经被打扫干净,花树上的雪也已经融了,只剩下部分的残雪。而龙湖边的雪却依然是极厚的,湖边的水均已结冰,天寒地冻的官道上,一只黑色的小狗的吠叫着,一时跑到文竺的车前,一时跑到路边。 “小姐,好像是个人呢?”透过车窗,众人都看到了那团黑色的物事,倒是青杏似乎看出了什么。 文竺心中一紧,不会是被冻死了吧,“琉璃,你下车看看!” 琉璃应了,披了一件素净棉披风,便下了车,到了路边,蹲下查看了半晌,方才站起身来道,“小姐,是个小男孩,奴婢探了下鼻息,倒还有气,只是……” “有气就好!”文竺明白,自己车上全是女子,就算他还活着,也不能带他上车。又因着要接文华,马车耽搁了许久,其它的马车都已经在前面了,大夫人对自己并不是很上心,自然也不会专程等自己。 “青杏,取一碗热茶,跟我下去看看。”文竺说着披了大氅就要下车。 “六姐姐,你不能下去,让丫头们下去就是了。”文华有些害怕,马车本已经落了车队很远,若是有什么差池可怎么好。 “不碍的,我去去就来,回头让这位大哥辛苦一下,便能赶上了。”说着文竺便下了车,青杏见劝不住,便端了碗热茶也下了车。 走近了那黑黑的物事,文竺这才看到,竟是一个小孩子蜷曲着躺在路边,乱糟糟的头发,破烂的粗布衣裳,脚上只剩了一只鞋子。小黑狗此时也不再叫唤,温顺的趴在一旁。 文竺接过青杏手中的热茶,打开盖子尝了一口,是温热的,便和琉璃将那孩子扶起身来,将茶喂进孩子的嘴里。 茶水大半流了出来,只有少部分进了孩子的嘴里,文竺皱了皱眉头,这可不好,她回头吩咐青杏,“将我的大袄取一件过来。” 青杏应了,不一会便提了一件素净的长袄过来,“小姐,您的袄都太过华丽,不如用我的大袄吧,回头您再赏我件好的便是。” 琉璃和文竺一同给男孩子披在身上,又灌了一回热茶,男孩终于悠悠转醒。 “神仙……姐姐?”小男孩的话让众人不由失笑,他睁大眼睛看向文竺,“我是死了么?这是天上?” “傻瓜,是我们家小姐救了你,快吃点东西!”青杏取了一碟子点心过来,递给琉璃。 小男孩见了点心,却没有立即取过来吃,而是看了看周围,见到小黑狗,不由的惊喜万分,他轻声说道,“大黑,你也在?” 小黑狗懂事的像小猫一样叫了一声,好似听懂了小男孩子的意思。小男孩这才开始吃东西,狼吞虎咽的,好似许久没有吃过了,琉璃接过文竺手中的热茶,不时嘱咐道,“慢些吃,别着急。” “哟,这是谁家的小姐?长的还挺俊!”一个男声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后,把大家吓了一跳。 青杏立即站到文竺的前面,凶狠狠的道,“哪里来的登徒子?竟然偷窥我家小姐!” “嘿嘿,这丫头也不错,少爷喜欢!” 文竺站起身来,看到一个嬉皮笑脸的公子哥站在自己面前,那公子哥不过十五、六岁,脸色粉白,穿了一件银白暗花大氅,头戴紫金冠,分外风流。 文竺福了一礼道,“这位公子有礼了!我等路过此地,见这孩子晕倒在路边,便伸手一帮,倒让公子见笑!” 那公子哥见了,依然是一副嬉皮笑脸,“小姐却是心善,只是恐不方便照顾,若不嫌弃,且交给少爷罢了!” 文竺心里虽有些担心,终究还是道,“如此多谢公子了!” “小姐,咱们上车吧?”与陌生男子在外面说话,毕竟不合规矩,琉璃心中担忧,开口催促。 文竺又冲那男子行了一礼,转身便上了车。琉璃跟着上了车,青杏看了看正专心吃东西的小男孩,便端了茶碗上了车,这茶碗是有数的,且是小姐用过,但不能让别人得了去。上车之时她看了一看那嬉皮笑脸的公子哥,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公子哥似没看着一般,依然笑意嫣然的看着众人上车。 马车前的车夫甩了一下鞭子,马儿嘶叫了一声,飞快的向前跑去,不多时竟看不见踪影。这时那公子哥才收了笑意,他瞥了一眼地上坐着的男孩,冲着身后的小厮道,“带回去!” 那男孩此时正吃着点心,见那小厮上来抓自己,“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将剩下的点心揣在怀里,转身便跑了,那小黑狗见了,吠叫着也跟着跑了。 “小娘养的!不知好逮的东西!”那小厮一把没抓住竟滑倒在地上,嘴上不由骂了起来! 见那一人一狗消失在眼中,那公子哥皱了皱眉头,踢了一脚地上的小厮道,“起来吧,不跟我走就算了,少爷我有那么可怕么?” 小厮爬起身来,伸手拍了拍屁股上的雪,嘴里嘟囔着,“脏了我的新袄!哼!什么东西!” 此时的马车上,青杏也嘟囔着,“我的新袄啊,就这么送出去了!” 琉璃听了笑道,“马上过年了,自然有新衣赏下,小姐不也说了么,回头取好料子给你做上一身好的!” “六姐姐此次莽撞了些,怎能轻易就下车,也不知那个人是什么人……”文华皱着眉头,幽幽的道。 文竺并未注意,只是说,“让妹妹担心了”云云,却让琉璃诧异的看了一眼。 “哎,七小姐说的是,谁叫咱家小姐心善来着,希望小姐日后能有福报吧!”青杏撩开帘子,马车急弛了半天,终于追上车队,只是却离龙湖越来越远。 文竺透过车帘,看着那龙湖的波光,轻轻的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谁知道这次是福是祸呢?只是那种情形,又怎能不救他?”不知怎的,她又想起竹林那个男子。 “呸、呸!小姐说什么呢,自然是福不是祸了!”青杏冲着窗外吐了口水,又双手合十的道了声阿弥陀佛。 果不其然,正如文竺所言,几日后便出了事。 第四十六章 媒人 冬宴过后的几日,阳光都很好,只是天气却越发寒冷。那树上的残雪都化作了冰凌,在阳光照耀下晶莹剔透,格外闪眼。直到过了小年,天气都没有回暖,就在新年将至,家家户户都忙碌着准备过年之时,庄家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张大媒婆那是顶顶的有名,这彭城县县令的儿子娶亲都是托她做的媒!”将张媒婆领进院子的赵七家的办完了差事便跟众媳妇子在院门口吹牛。 “那可不,价钱还高呢,不管说不说成,这红包都要给,若是成了,媒金双倍!”一个跟张大柱家要好的媳妇顺着话说道, “那定是有身份的大户人家,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姐,冬宴不过几日便这么有福气!”另一个新来的媳妇子撇了撇嘴。 “那还用说么,肯定是四小姐,那日的冬宴我也去了,只有四小姐和七小姐去了宴席,七小姐小了些,又是个庶女,定然是四小姐!” “可是我怎么听榕院里的人说,四小姐已经定了亲了?” “这有什么,且不说这事那来提亲的人家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说不得大夫人心疼小姐,便退了那门所谓的亲事,另挑一门好的呢。” 媳妇子们在这边说着闲话,那边张媒婆已经跟着张大柱家的进了内院。[] "庄老太太,大夫人、大奶奶,奴家这相有礼了!”,张媒婆生的略胖,长的端正,除了依规矩在头上戴了朵大红色的花以外,全身上下打扮的体体面面的,倒不似是街上靠嘴营生的媒婆,倒像那富商之家的夫人,言词礼数也是极为讲究,不由得不让人高看一眼。 “张妈妈不必多礼,说来,我们家大爷也是你提的亲事,也算是熟人!”庄老太太一脸和蔼的冲着张婆子摆了摆手,早有机灵的小丫鬟端了锦杌上来。 “不知道张妈妈今日此来是有何事?”大夫人明知故问,心中却是得意,真没想到,自己养出来的这个庶女还有几分本事,冬宴过了不过几日便有人上门提亲,且看看是什么人家,若是对庄家有利,说不得便要将那门亲事想法子退了。 张婆子轻撩衣裳,半坐于锦杌之上,又接过小丫鬟上的香茶,装模作样的抿了一口,又放在一旁的边几之上,见众人有些不悦,这才幽幽的道,“夫人听好了,奴家是替白公子前来提亲的!”说罢便住了口,又端起香茶轻啜起来。 一时间场中众人皆愣住,四夫人身子偏冲着张婆子,犹豫着道,“可是那金陵白家?” “四夫人果然是官家之后,一语便中了!”张婆子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看着众人惊讶的神情不由愣住。[.超多好看小说] “金陵白家?”大夫人显然还不明白 “好个金陵白家!”老太太叹道,庄家是庄老太爷在时才兴旺起来,与那世家相比不值一提,何况如今并非风头正旺之时,如何竟来提亲?“不知是白家的哪位公子?” 张婆子一副得意的神情,她轻咳了一声,幽幽的道,“白家如今只有两位公子尚未娶亲,一位是排行第五的小公子,不过刚入蒙学,自然不会是他,还有一位便是未及弱冠的四公子,去年秋天刚刚中了举人!” 世家!举人!正妻!一旦成亲便是有诰命的,如此好事竟然落到自家头上,大夫人得意不已,就算不知道那金陵白家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哼! 大夫人放缓了笑容,略带亲切的问道,“举人不举人的倒没什么关系,我庄家也不是迂腐之人,只要身家清白,为人正派,能善待我家小姐便是良配了!”说着,她轻轻瞥了一眼老太太后面的屏风。 屏风上画了一副喜雀登梅,寓意吉祥,让人见了心下甚喜。屏风的后面,文慧也是心喜不已,她听了大夫人的话,眉目弯弯,面若桃花。文华在一旁用手指划着脸,羞的文慧低了头。 倒是文竺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说不出是嫉妒还是幸运,嫉妒的是文慧不过十四就有人上门求亲了,而自己顶着个命硬的名声,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幸运的是,自己还有时间,有时间筹划自己的命运。 她透过屏风的缝隙,看着胖胖的张媒婆装模作样的又喝了茶,竟觉得这个媒婆有些好笑。 那张媒婆喝完茶,又笑着说道,“我家四公子当然是良配,世家出身,又不是那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即是中了举人,过了门便是有诰命的官家夫人,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人家!”一脸的得意溢于言表。 大夫人也跟着笑道,“既是如此,却不知是看上了我家哪位小姐?”她嘴上如此说,心中却已认定,只等着张婆子嘴里说出四小姐来。 却不想那张婆子道,“我家公子冬宴之时,曾在兴化寺为我家夫人祈福,远远的见过一眼庄家的六小姐,不想这回去便忘不掉了,缠着我家夫人和老夫人,说定要娶六小姐为正妻,这不,奴家便过来做说相了!” “六小姐?”大夫人一时呆住,有些接不住话,她犹豫着道,“确定是六小姐么?远远的看了一眼,却未必是六小姐,我家可是有三个小姐呢!” “哦?白公子说是六小姐,如若不然,可否让三位小姐出来,奴家看上一眼?”张婆子也有些犹豫,白公子会不会弄错了 “也好,便让她们出来,让张妈妈看上一眼便是!”大夫人心下忐忑,不可能,怎么可能,她连冬宴都没去,也没听说兴化寺自家住的院子里进过男子,去大殿拜佛时,也是清了场的。 屏风之内,文慧一脸的喜悦均化作了愤恨,她恨恨的看着文竺,文竺只是摇头,几乎要落下泪来。 庄老太太此时有些犹豫,她咳嗽了一声,方道,“此事不合规矩,不若张妈妈回去问问清楚,再来提亲不迟!” “老太太恕罪,白公子已经交待清楚那位小姐的容貌,待奴家看上一眼便知,若是觉得不合规矩,只叫她们戴了面纱面是!” 老太太还要再说,大夫人却皱了皱眉头,说道,“娘,张妈妈也不是第一次来,让她见见小姐们又有何妨?” 四夫人也道,“正是如此,娘,以后还要指望她给咱们家女儿找好婆家不是?” 见老太太点了头,大夫人才吩咐珍珠将三个姐妹从屋外领进来。 文竺三人听了,便各自戴了面纱,从屏风后进了厅后的耳房,又绕过左侧的厢房,这才进了花厅。 三人进了屋子,袅袅婷婷的站在那里,只等张婆子来看。 第四十七章 世家 文竺静静的站在那里,心中疑惑不已,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在兴化寺里也能被人看到?而且不过见了一面就上门提亲,难道没有打听一下,不知道自己命硬的名声? 此时张婆子已走上前来,她仔细的看了看文慧,只见文慧个子高挑,看眉眼却是平平,身穿绣金镶边暗花长袄,头戴赤金镶红宝石步摇,耳朵上坠了红宝石滴珠耳环,看起来富贵华丽。 她轻轻摇头,转身又看了看文华,只见文华比文慧矮了半个头,身穿一件粉色折枝花暗纹长袄,头上梳了双丫髻,戴了石榴红的绢花,眉眼虽精致,但大眼睛眨了又眨,看着一团孩气。 她又轻轻摇头,待看到文竺,只见文竺穿了一件织金绣翡翠色青竹长袄,与文华一般高,眼睛不大却带了妩媚,头上只戴了一根宝蓝色点翠珠钗,看着素雅大方,却不失庄重。 张婆子靠近文竺,笑着说道,“敢问这位可是六小姐?” 大夫人听了惊道,“张妈妈好厉害,如何能猜的到?” “不是我厉害,是白公子说的仔细,他说六小姐气质淡然,素稚大方,不失庄重,我一看便猜着了!” 听了这话文竺却不敢接下,只是把头低的更低了,文慧更是气愤,她走上一趟,略僵硬的道,“张妈妈恕罪,女儿家不宜听这些。娘,恕女儿告退!” “正是如此,你们姐妹快下去吧!”大夫人的心情略有些失落,却掩饰的极好,她看了一眼庄老太太,老太太不知在想什么,她便冲张婆子道,“张妈妈,此事是喜事,但我这个侄女自幼失了父母,不知你家公子可知道?” 张婆子听了不以为意,她点点头道,“听说了,说是自幼失了父母,体弱多病,公子说无妨的,待过了门好好将养就是!” 大夫人又看了一眼庄老太太,老太太依然没有说话的意思,她便又接道,“张妈妈,我知白家是大家,但我这侄女在庄家也是宠得紧,我不敢擅自做主,需得禀了老爷,跟老太太再商量之后,才能定下。您看……” 虽说此门亲事极好,但女方若是直接答应难免显得急于出嫁,失了身价,隔上几日再看八字也是有的,张妈妈心中有数,便要告辞,“嗯,大夫人说的极是,那奴家就不叨扰了,最近家家都准备过年的事情,自然忙碌,待过几日奴家再来拜访。” “张妈妈辛苦!” “辛苦倒是没有,对了,白公子让我带一信物,交代若是庄家应下,算是订亲信物,待我禀了公子便会将八字送来,六小姐还小,倒是不急着过门,只要订下亲事便好。[]”说着张婆子取出一只绣花荷包,递了过去。 大夫人略诧异,说媒不过是提亲之初的一项,只是说项,若是双方有意合了八字,才会送礼提亲,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文竺和那公子曾私下定过,惹的那公子竟如此着急,不顾身份送了订亲信物?她脸上不显,只让丫鬟取了接了过来,却不打开看,只道,“若是亲事得成,少不得张妈妈的好处!” 一听这话张婆子有些不悦,她也是念过几年书的人,不过是家道中落才做了媒婆,且只给富贵之家保媒,钱当然是要赚的,只是官家富贵说话也没有这么直白的,她轻咳了一声道,“夫人说哪里话,白家公子无论出身、人品都是极好的,奴家不过是做个牵引,如此大喜之事,说什么好处不好处的!” 四夫人听了忙道,“确是如此,张妈妈哪里是在乎黄白之人,是我等莽撞了!” 张妈妈这才抬眼看了一下眼前的这位圆脸四夫人,不由微笑,“那奴家就告辞了!” 送走了张婆子,大夫人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荷包,取出一只半白半青的玉镯,镯子晶莹通透,青色的部分中有一丝的裂痕,不仔细看,却也看不出。 “白家不是极有身家的么?怎么竟送了一只带了裂痕的镯子来?”四夫人见了不由诧异, 庄老太太听了摇头,“你们可知道这白家的来历?” 见众人皆摇头,庄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方道,“你们可知道坊间谣传高宗曾有一女流落在外?” “此是许多年前之事,跟这白家有何关系?”四夫人接过那镯子,镯子确是好料制成,只是那丝裂痕太让人失望,一下就跌了价。 “据传那女子虽是金枝却一直流落在外,阴差阳错间遇到了中宗,当时的中宗不过是个不被人待见的皇子,以养病之名被送至登州,本来一辈子与皇位无缘,却不想有此女相助,竟与当时的太子一争高下,而后太子逼宫之时,有一陈姓男子曾护卫于中宗。而后中宗继位,便重赏于他,他便是金陵白家的先祖了。据说那在外的金枝有一只玉镯,便如此物一般,半青半白,还有一丝几乎看不出的裂痕……”老太太说了半晌,有些口渴,一旁的珍珠忙端了茶水过来。 大夫人看着那镯子道,“难不成这镯子竟是那只?” “这倒不是!”庄老太太摇了摇头,将茶碗递给一旁的珍珠,“当年那只镯子据说已经碎了,是因何事却是不知,总之后来中宗继位便着人寻找同样的物事,说是要还给那女子。便是那陈姓男子寻此物,只可惜那女子并不在意,只赏了家中奴婢。可巧那陈姓男子竟娶了那奴婢,到头来,此物便归了自家!” “媳妇却是奇怪,那陈姓男子应是姓陈,如何又成了白家?”四夫人小心翼翼的将镯子递还给大夫人,想着如此贵重之物,千万莫碎了才好。 “呵呵,那陈姓男子父家本姓白,只是幼时因母亲改嫁,便随继父之姓,待得了中宗之赏,便给了继父家一笔钱,便改回了自家姓罢了。” “即是如此,这算是传家之宝了,白公子倒也诚心,媳妇看这亲事倒是不错!”四夫人说着看了一眼大夫人,大夫人心中不悦,面上却不显,只跟着点了点头。 “不!我倒觉得,这门亲事不能做!”庄老太太眼睛眯了眯,轻轻的摇了摇头,让大夫人和四夫人愣在了那里。 第四十八章 打听 庄老太太还是眯着眼睛,四夫人已是忍不住问道,“娘,这白家公子,照此说来人品、家世都是极好,又是正妻,尚未差人去打听情形,为何不能做?” “这世家大族,亲事皆由长辈出面,这张媒婆一句一个公子,倒不似是长辈的意思,若不是那白家公子在家中实在是得宠,便是白家对此亲事有所图了……”老太太的话一经说完,众人都明白了几分,六小姐文竺有一份产业在身,也算是身家贵重了,能不得人惦记。 四夫人却道,“那白家我却也听人说过,算是世家大族,如今还有不少子弟在朝为官,虽说旁枝为多,却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哼,这世上金玉其外的人多了去了,有不少偷了长辈的金玉拿去当了撑场面的……”老太太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睛,倒让大夫人心中恐慌。 “娘,虽是如此,还是差人去金陵打听打听才定不迟!” “大嫂说的是,若真是个好孩子,岂不误了文竺的好姻缘!” “文竺之事,务必慎重,老三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哎……你们且去吧,我也累了……”老太太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待众人都退了下去,老太太半歪在卧榻之上,却喃喃轻道,“这亲事是断不能做的啊!” “老祖宗,六小姐温柔可人,又聪慧懂事,不管谁得了她都会好好珍惜的,您不必过虑。(.)”珍珠一边给老太太锤腿一边劝解着。 “呵呵……”庄老太太干笑着又摇了摇头,却不再言语。 庄老太太的心事无人得知,而文竺的心事又何尝不是如此,她怎么也不明白,如何就让自己陷入了这份田地。 从花厅出了门,文慧便使劲的将脸上的蒙纱扯下,难掩一脸的怒容,待走到荷香池边,文慧便转过身来,冲着众人道,“我要跟六小姐说几句话,你们且去那边等着。” 青桔听了忙闪到了数丈之外,琉璃犹豫了一下,看文竺点了头便也过去。 文华不知道应不应该留下,便道,“两位姐姐,文华肚子饿了……” “你也闪开!”文慧一脸的不耐,文华连忙带着青果逃也似的跑了。 池塘里的雪已然化尽,只是因着天冷,湖面结了一层冰,冰层是乳白色,并不透明,看起来似乎极厚。然而文竺并不敢直接踏上去,若是冰层不结实,虽不是万劫不复,以此寒冷的时节,也是在劫难逃。 她轻轻的道,“四姐姐,你看这池塘里的冰层,看起来是极厚的,可若是踏上去,便不知轻重了,说不得便会掉入湖中,你说是不是?” 文慧并不接话,她恨恨的道,“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个白公子?” 文竺一愣,难道自己猜错了?她微微一笑,“姐姐说什么呢?我跟姐姐一样,这‘白公子’三个字今儿也是第一次听到!” “哼!不要以为老太太宠着你就什么都敢做,卢家少爷、赵家表哥,这回又来了个什么白公子,你是不是怕自己嫁不出去啊?小心你那些丑事传了出去,却是真的要去尼姑庵了!” “四姐姐!说话要仔细,我跟五哥哥是清清白白的,不过是因着落水,他对我好些罢了。至于什么卢少爷,更是子虚乌有之事,莫要乱说!”文竺也有些着恼,不过是因为那白公子求娶的不是她,便冲着自己发脾气,也不知道大夫人怎么养的,竟把一个抱养的庶女养成了这样的秉性,大夫人的沉稳竟是一分也没有学到。 “我怎么就乱说了,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那些事!” 文竺实看不惯文慧的嘴脸,只是如此拂袖而去未免让文慧更加嚣张,她不由轻笑道,“四姐姐,若是白公子求娶的是你,你可会满意?” “你!”文慧本不过是找人撒气,没想到文竺竟这样的不知好逮,她应该哭着求自己,或是跪下认错,再不济也要好言相商,不让自己多说,却不想竟与自己针锋相对,这个柔弱的六妹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四姐姐,就凭姐姐的容貌,恐怕那白公子还真是看不上!”说着文竺一甩袖子,转身走向远处。 “你说什么!”文慧几步上去就要拉扯文竺,幸好青桔见了上前来拦,“小姐,这里可不是咱家院子,莫让大夫人瞧见……” 文慧恨恨的看着文竺远去,使劲的一跺脚,冲青桔道,“哼,不过是个命硬克亲的扫把星,得意什么!” 琉璃回头看了一眼盛怒的文慧不由对文竺劝道,“小姐这又是何必,得罪了四小姐,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您使绊子呢。” 文竺只笑了一笑,道,“四姐姐虽嚣张跋扈,却不是那阴狠之人,以后若是遇到了此等是非,说不定会收敛一二,对她未必不是件好事。” 琉璃点点头,也不好再说什么,猛然却看到不远处青色一闪,“是谁?” 一个丫鬟快速的消失在视线之中,文竺叹了口气,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回院子再说吧!” 还没进樨院,就见青杏和芽儿已是迎了出来,“恭喜小姐,听说有人提亲呢?” “且别提了,就因为这提亲之事,不知要惹出多少事端!”文竺皱了眉头,让青杏和芽儿备感诧异,待听了事情原委,这才了然。 青杏叹气道,“此事说来都是那个白公子惹来,也不知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见过的小姐?就这样冒失的上门提亲!” “你可还记得咱们回家之时曾碰到一只黑狗?” 琉璃恍然大悟,“可是那穿着银白大氅的公子?” “我也不能确定,只是觉得有此可能。” “那人虽有些莽撞,长的却还不错!”琉璃想起不禁失笑,那男子似乎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也不是莽夫。 文竺打趣道,“原来在你的眼里,粉面油头的就是长的不错?” “什么不错,简直就是个登徒子!”青杏想起那人看自家小姐的眼神,就一脸的气愤。 文竺摇摇头,“人不可貌相,此事不会立即定下,祖母定然会差人去金陵打听的,咱们说也没用!” 金陵距彭城有些路程,待到差遣的人去而折返已是大年初三,白公子的人品家世这才报到了老太太那里。 第四十九章 人品 彭城县位于淮河以北,因此过年的风俗与京城几乎并无不同,除了守岁、拜年、吃饺子以外,小孩子们最喜欢的便是压岁钱了,大年初一,众人便去了老太太处拜年,待叩了头,各人便得了一份厚厚的红包。 除老太太外,长辈对小辈均有礼物相赠,小姐们以珠钗为多,少爷们则是文房四宝了。连初二回娘家过年的庄云娘都给文竺送了一支琥珀金丝珠钗,小五此次竟未跟来,但听说他在家苦读,文竺虽有些失落却也欣慰。 这次过年,文竺见到了不少人,除了老爷们以外,文竺还再次见到了二位堂兄,除上回卢家夫人到访时的匆匆一面,此次便是第二次相见。 看的出,大哥文茂言语得当,进退得宜,虽只是个秀才,却颇有才干,难怪以庄家的家族出身,连江南杜家都看上他做女婿。三哥文良比近弱冠的大哥却要差了许多,似还是小孩子心性,读书也不成,只是能言善道,嘴上功夫了得。 文茂二年前考举人不中,如今一边帮着家中打理锁事,一边继续读书。此次派去金陵打听白家之事,便是他一手安排。 初三的一大早,那人便回到了庄家。 一进门,大夫人便得了消息,上报了老太太,不多时,便将人带到了春辉堂内。 “老太太、大夫人、四夫人,小的在这儿给主子们拜年了!”一进门,那穿着一身新衣,却满脸疲惫的男子便跪了下来。 “双福,辛苦你了,快快起来吧!大少爷也是,你才多大,又是办院子里的事的,怎么就把你派去了?”大夫人使了个眼色,一旁的翠儿忙取了一封厚厚的赏钱送上去,这大过年的出远门,可跟在家不同,有双份的赏钱。 “双福谢主子们的赏!”说着双福站起身来,却是个瘦瘦的青年,脸白白净净,看起来极是清爽。“大少爷院子里事多,我本是伺候少爷读书的,这大过年的书院也放假,少爷又整日忙着给大老爷办事,读书的事情自然搁置了。奴才看大少爷无人可用,便自告奋勇的去了金陵。” “好、好!却是个能干的!若这府里的奴才都似你这般,咱们家何愁不兴旺!珍珠,赏!”老太太眉开眼笑的夸着,珍珠听了忙取出一个赏封来,递了过去。 双福笑着接过,一摸那赏封,便知道虽然摸着不似刚才的那封厚重,却非宝钞,而是银子,不由心里乐开了花。 “双福谢老祖宗赏!”说着双福又跪下叩了头, 大夫人心中不悦,想催促双福说说这一路的行程,但看老太太一副高兴的神情,便闭了嘴。好在四夫人按耐不住,开口问道,“不知这一路可还顺利?” “托主子们的福,这一路极为顺利,只走运河水路,一路往南,不几日便到了金陵。奴才到了那里,却也没有敢去白家,只在附近的茶馆酒肆逗留,跟小二聊的多些,又听那些茶客、酒客说了些事情。最后二日,便找了给白家送柴的那人,跟着去白家后院转了二圈,总算不负大少爷所信,打听了些消息回来。”双福一口气把在金陵的所做说了出来,让大夫人不由吸了口气。 如此麻烦,倒是的确能打听出不少可靠的消息,只是大夫人想知道的,不过是这金陵白家是否虚有其表,或是以官场上还有多少子弟,这白公子是否能直上青云,对其人品等等,并不感兴趣。 “办差如此用心良苦,也难怪你这么年轻文茂便要提你做管事!”老太太赞道。 “老祖宗过奖了,双福先把这白家的事情说完吧?”见老太太点了点头,方又道,“就像大少爷跟我所说,那白家确是祖上姓陈,只是原来不过是个千户,因着护卫中宗得了前程,再后来便一路青云直上,这才改回了白姓。到如今已有一百多年了,的确是世家大族。当年中宗赏赐了不少金银,白家便回老家金陵买房买地。如今除了做官的子弟,均住在金陵。只是这族中人口并不多,如今主事的是白家二老爷,白家近枝都住在金陵乌衣巷的白家大宅里……” 听到这儿,大夫人和四夫人对视了一眼,要知道,金陵在大顺朝建朝时可是都城,而后又迁至了京师。那乌衣巷确是富贵人家所居之地,如今不少旧臣仍居此地,房价是极贵的。 只听那双福继续说道,“白家近枝人口不算多,如今到了年龄又尚未娶亲的只有白四公子一人。白四公子今年不过十七岁,去年中了举人,如今回乡过年,待到明年殿试,若是不进翰林,便会外放做官了。” 如今的大顺朝,两年一次科举,虽机会多多,每次录取却少了许多,十七岁能中举人的,确是不多。 “那此人不知人品如何?”老太太虽也听着却是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倒是四夫人却出言相催了。 “四公子是白家二老爷和二夫人的老来得子,自是庞溺非常,只是他自幼聪明,读书之事从不在话下,为人倒也孝顺,也未曾听闻他去烟花之地,或是出入赌坊……” 大夫人皱了眉头道,“如此说来,真是难得,不知长相如何?” “坊间说是英俊风流,凡金陵女子,没有不想嫁的。小的不信,便去那白家门口待了半日,终是见了一面,这才信了,五官清秀,眉眼风流,真真是少见的俊俏公子。” “那张婆子果然没说错,此人真真是良配,文竺若是嫁过去,说不得是高攀了。”四夫人眼中含笑,冲着大夫人道,大夫人点了点头,又看向老太太。 只见老太太有些困倦,双眼微眯着,似要睡了过去,四夫人便道,“这么说这白家四公子确是不错,若是无其它事,你便下去吧?” “夫人且慢,这四公子怎么都好,只是却有一遭,奴才不知该不该说?”双福有些为难,此事说是大事也是大事,要说不大也不大,就看老太太和夫人怎么看这事了。 大夫人又皱了皱眉头,“有什么不能说的,快快说来!” 双福这才说道,“这白四公子哪儿都好,只是有一遭,奴才也不知好是不好……” 第五十章 不端 正月初三,双福从金陵回来,带回关于白家四公子的消息,报给了老太太和二位夫人。 “这白公子哪儿都好,只是一遭,奴才也不知是好也不好。”双福说着挠了挠头,方道,“只是……只是他喜欢女子……嗯……” 四夫人听了扑哧一笑,“这有什么,这世间哪个男子不喜欢女子!” “却也不是,只听说他院子里有不少漂亮的丫鬟,说是在街上见着有卖小姑娘的,捡了漂亮的便要往家里买。白家二老爷因着这事儿不知道打了他多少回,就是不改。” 大夫听了道,“哎,这倒有些不妥了,若是成亲之后有所收敛还好,若是一直如此……哎!” “那些丫鬟可都收做了姨娘?” 双福摇了摇头,“这倒未曾听说……倒未曾听说白公子已有妾室……” 四夫人点点头,“这倒还好,若是有了正妻,这些人都打发了算了!” “但是……但是听说四公子对那些丫头极好,说是有个丫头说喜欢喝羊奶,四公子从不喝羊奶,却让厨房的人每日都送来,待厨房的人送来了,他便偷偷的给那丫鬟喝,后来还是被人撞见,这才揭了出来。白家二夫人震怒,便要把那丫鬟撵出去,还是四公子求了情,这才被配了个管事,却又远远的打发到了庄子里头……” 听到这话老太太眯着的眼睛猛然睁开,喃喃的说道,“如此说来,那四公子这样宠着丫鬟,以后就算有正妻也落不得好,文竺如此乖巧,怎么能是那些狐媚子的对手,我看这门亲事不做也罢!” “娘,此事不能妄言!”大夫人说完又冲着双福道,“可还有什么?” “还有一事,那白家是不是有钱却是不知,但白家大宅的门楣却是简单,我只去了后厨,也很是简朴,但又听那酒楼掌柜的说,白家吃穿用度却很是奢华的。(.)除此外,却是没有什么了。” “嗯,如此才是有钱人家的做风,做人低调,内里奢华……”老太太摇摇头,又喃喃的道, “若无其它事情,小的告退了。”见大夫人点头,双福行了一礼,方退了下去。 “娘,文茂和文良明年还要准备科举,那白家京中有什么人做官一时还打听不到,此时万万不可得罪他们才是!”如此世家大族能上门提亲,那是给你脸色,若是反而拒了,谁知道会不会在别处打自家脸光。 四夫人见了也附和道,“确是如此!” “嗯,不管怎样,此人品性不端,绝非良配,若是不愿得罪,再想其它法子退了便是。”老太太的眼睛又眯了眯,不再言语。 “其实,不过是养几个丫头,也算不得品性不端……”大夫人喃喃的道,一时却对上老太太冰冷的眼神,便闭上了嘴。 出了春辉堂,就见大奶奶杜氏已是端庄的站在了院子,她是晚辈,这小辈们的婚事还轮不到她出面,能在这里等着,算的上是有心了。 “大嫂好福气,看这媳妇多孝顺!”四夫人夸了几句,圆圆的脸上透出几分羡慕。 大夫人略有些得意,却装作不悦的训斥道,“这孩子笨了些,却是孝顺!还不快给你四婶娘问好!” 杜氏听了连忙上前,盈盈施了一礼,又被四夫人拦下,口中称道,“好孩子,跟婶娘不用多礼!” 三人又说了一回话,方出了院子,四夫人要回院子照看小六,大夫人要去处理家中锁事,便分头而行。 “娘,那白家如何?可是要贪咱家的嫁妆?”丫鬟们知趣的远远跟在后头,杜氏便迫不及待的走上前来。 “胡说,什么咱家的!那是你六妹妹的!”大夫人训斥道, “哦,是媳妇说错了,那、那人的人品家世可还好?” 大夫人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好!好的不得了!” 杜氏有些惊讶,“哦?!那怎么办,人留不住了?” 眼见到了荷香池边,杜氏给金兰使了个眼色,丫鬟们便远远的停在了那里。 大夫人见了,这才低声说道,“这倒没有,说是只有一遭,就是家里丫鬟太多,品性不端,老太太说不做也罢!” 杜氏笑道,“那不是极好,娘应该高兴才是,怎么……” 大夫人摇摇头,低声说道,“就是因着人极好,我才舍不得,若是这亲事摊到文慧的头上,哪怕只是文华呢。毕竟那白家是世族,京中有人,白四公子也是前途无量,以后对文茂必是一份助力!” 杜氏想着自家夫君,虽一表人才,却是只有个秀才的功名,心中也有些着急,但还是道,“娘别急,咱们想个法子,即将这门亲事做成了,又不让文竺嫁过去便是了!” 大夫人轻轻一笑,看了一眼杜氏,“哦?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用脑子了?” “呵……呵呵”杜氏心中不悦,只干笑了二声道,“只是那白四公子如此品性不端,岂不委屈了文慧?” “哼,过了年若不进翰林便要外放,嫁过去便是诰命夫人,比她那个自幼定亲的白身不知道好了多少!而以她的相貌和出身,委屈?”大夫人冷冷一笑,“恐怕是高攀了呢!” 待到下午的时候,这些话便传到了樨院里,“……明年若不进翰林便要外放……还说是家里有许多的漂亮丫头,品性不端……” “进翰林?那是不是要去京城?”芽儿不知道翰林是什么,只觉得是好大的官, “当然,若是四公子当了官,那咱们小姐便是诰命夫人,说不定要进宫谢恩呢。”青杏高兴的解释。 琉璃在一旁摇摇头道,“哎,可惜人品不端,听珍珠说,老太太说是不成呢!” 丫鬟们说的高兴,文竺却一直没怎么听,老太太的寿辰就在月底,她把枕套取出来再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听到芽儿的话,却愣在了那里,她幽幽的道,“京城……” “小姐,你怎么了?”琉璃看着文竺若有所思,不由担心的问道, 文竺抬起头来,“若是能去京城,嫁给他又何妨?” 第五十一章 相看 白四公子提亲的事情好似一拔春水,让庄家众人各有心思。文竺并不清楚众人的心思,她只想着,若是能去京城,自己的愿望或者也就能实现了。或者,借此机会逃离这里,也是一件好事,只是,白家,真的是自己终身之所么? “小姐,万万不可,那白四公子尚未成婚便如此宠溺那些丫头,若是小姐嫁过去,还不知道怎么宠妾灭妻呢!”青杏忙着劝阻。 文竺道,“若是他能敬我为妻,多些妾室又如何?我不奢求能与那人举案齐眉,琴瑟相合,只要他……”只要他能助我报仇,哪怕他有了新欢,我再让位便是,大不了,却是真的去姑子,下面的话文竺却不能说出口。 青杏还要再说,琉璃却拦下了,“小姐虽有些身家,可有娘家等于没有,老太太百年之后,谁又能给小姐撑腰,就算是受了委屈也只能忍着。那人除此外,却也没什么不好,家世前程就不说了,难得对小姐一见钟情,不介意小姐的失亲之命,更是上门提亲,也算是有心。若是那只图小姐身家之人,就算是上门女婿又怎能防的住?” 听了这话,文竺不由看了看琉璃,这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了,一旁的青杏却道,“嗯,琉璃姐姐说的也是,可是老太太已是拒了,此事未必能成,咱们说这些又有何用!” 文竺摇摇头,“白家既然这么好,大夫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你们且等着。” 果然,过了几日大夫人便传话给张媒婆,说是想见一见那白四公子,再做定夺。张媒婆有些埋怨,觉得庄家已是高攀了,竟然还摆这么大的架子,便犹豫着想换个人家,她也认识不少官家夫人,这与白四公子相当又比庄家六小姐好的小姐一抓一把。可是无奈白家的人嘱咐此门亲事一定要成,她虽明白是为何,也只好给白家传了话。 去金陵送信之人此次倒跑的极快,待到正月初九,白家就给回了话,只道白家二夫人有一姨妹嫁到彭城,待过了正月十五要来探望姨妹,顺便将白四公子带来给庄家相看,也想看看文竺。 老太太得知此事,便把大夫人叫来,“不是说了找借口推拖,如何又让人过来相看?” “娘莫急,这只是媒人上门,白家长辈的意思并不明确,若是那白四公子自作的主张,此次与那白二夫人见了,说明文竺失亲之事,对方见咱们无意,便也罢了。” 老太太听了,却无往日般和善,她将手中的茶碗重重一放,茶水溢出溅到了炕桌上也不顾,只大声道,“既然已经传了话,我便不多说,但此亲事必然不能做,你可记住了!” 老太太难得如此震怒,倒让大夫人心中着慌,难不成自家还跟那白家有什么过节不成?嘴上却是恭敬的应了。 待大夫人退了出去,老太太才叹了口气,心中略有失望,“没想到她竟如此敷衍我。”回头又嘱咐珍珠,“跟琉璃交待一下,这些日子千万注意一些,莫要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珍珠一边说着,“老祖宗别气,也不要太担心了,您不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一边应下了,说抽空去找琉璃不提。 ―― 彭城县的灯会与京城略有不同,京城的灯会是从正月初十,一直开到正月二十。而彭城则是一直开到正月底,待到二月二龙抬头方才撤了。于是白家二夫人便说要在正月十八过来赏灯。 小姐丫鬟们都盼着这灯会,只因大顺朝的规矩,元宵灯会,无论男女都可出门赏灯,夫人小姐们一年出不了几回门子,此等盛会定然不想错过。 可惜的是天不从人愿,从正月十四便开始落雪,相比冬宴那日,此次的雪酝酿了多日,从正月十二开始,阴沉沉的天气持续了二天,这纷纷扬扬的雪片才慢慢的飘了下来,瑞雪兆丰年,有雪不是坏事,众人都津津乐道,只是灯会却开不成了,府衙放出话来,将灯会改为三日后。 于是夫人小姐们便又盼着雪停,好在正月十六这日,雪终于停了,彭城的灯会便从十七日开始街灯才挂了起来。大夫人便又定下了十九日出来赏灯,二十日则宴请白家二夫人。 消息传到各院子,丫鬟小姐们都高兴的很,连一向稳重的琉璃都话多了起来。 “小姐,前些年的赏灯你没有去,真真可惜。这街上的花灯啊,各色各类,精巧无比,能闪了人的眼睛。” “琉璃姐姐,你就别说了,明儿个咱们都能见着了。”青杏开心的将文竺赏灯时的衣裳都收拾出来,她本性就爱热闹,这几年一直跟着文竺,极少出门,有这样的机会怎能不高兴。 众人欢呼雀跃之后,琉璃又嘱咐道,“老太太可交待了,这些日子务必小心谨慎,明天都要小心着些,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此时天色还早,文竺正伏在桌上写字,她的字太过刚硬,不似六妹妹的字温婉,这是老太太和兴化寺的本净大师说过的,要改过来并不这么容易。她听了琉璃的话道,“祖母只是关心我罢了,能有什么岔子,咱们只坐在马车里看,又不下去。”这些日子因着下雪,文竺并不曾出院子,文慧与文华也未曾见,少了许多事端,一切都平平安安的,倒让她心安。 琉璃依然忧心,“虽是如此,也要小心才是,莫要着了别人的道。” 青杏猛然想起,“像是那次卢家少爷之事?” 文竺听了站起身来,透过窗户的缝隙向外看去,太阳已经偏西,阳光照在雪上,刺的眼睛疼,她叹了口气,轻轻的道,“是要小心些才好。” 自从醒过来,六妹妹落水的事情没有一点头绪,连自己最怀疑的文慧都已经否定了,这一次次的陷阱又都是谁做的呢?是自己太过无能,还是太过自私?只想着自保,想着逃离这里,想着去京城,也许祖母说的对,这门亲事做不得。自己要留下来,找出六妹妹死的真相,为她报仇。 想到这儿,文竺放下手中的笔墨,转过头来,冲着琉璃道,“祖母说的对,此人品性不端,绝非良配!” 第五十二章 灯会(上) 元宵节灯会是自古的习俗,大顺朝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对女子的管束松了些,在灯会上,无论男女均可以自在观灯,有些确是来观灯的,也有些是旧此机会男女相会的。 十九日这天的傍晚,庄家的夫人小姐们匆匆吃过晚饭,天色稍暗时便出了门子,因不是出远门,便只有几辆稍大的马车,文竺便与文慧、文华同乘。除琉璃跟在身边,其余人等便去了另外的马车。 文竺心中叹气,她极不想见文慧,却又没有办法,只好做那日的事情从未发生一般。上了车便冲着坐在靠窗的文慧行礼,“四姐姐可好,几日不见四姐姐清减了不少?” 文慧瞥了一眼,那日的事情她一直记得,只是如今却不好发作,便只“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文华犹豫着叫了一声“六姐姐!”便不再搭理文竺。文竺无奈,只得自行坐下。 马车内只能坐五人,或是挤一挤坐六个,也或者有一人要坐在车前,与车夫同坐。文竺本想着让众人挤挤,便道,“四姐姐,这马车太小,且挤挤才好坐下。” 文慧将手中的帕子一甩,不悦的说道,“六妹妹,这马车的确是小,那就让琉璃去外面坐好了,免得挤到!” 文华刚想挪挪身子让出点空来,听了文慧的话便不好再挪,只低了头做听不见。[] “四姐姐你……”文竺心中气愤,上回的事情,好逮也是避了下人,此时说来却是当了众人的面,能不让人生气。 琉璃见气氛不对,忙道,“小姐,奴婢去外面坐好了,免得被挤到。只是小姐……小姐若是有吩咐再叫我便是!”说着便撩了帘子要下车。 若说是春夏之季,坐在车外倒也无妨,不过是丫鬟,被人看了也没什么,可这大冬天的,琉璃怎么说也是文竺的贴身大丫鬟,这样冷的日子里,坐在马车前面,必然被下人们看轻。 文竺想都没想一把将琉璃拉住,朗声说道,“姐姐说的对,文竺现在正在议亲,怎可随意出门,万一被人看到却是不好!” 说完便拉了琉璃一同下车,马车中的众人都是一愣,文慧更是一头雾水,自己说什么了,不过是不让琉璃坐在车里罢了,跟议亲有什么关系!她看了看一旁的青桔,青桔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而文华更是摆了摆手道,“四姐姐,文华没听清!” 而琉璃也呆住了,直到被文竺拉下马车,她才叫了一声,“小姐!” “这是怎么了?!”大夫人的声音在车下响起,文慧猛然惊醒,不由气极,却又无法可施。(.) “哦,大伯母,那个……没、没什么,文竺身体有些不适,就不去灯会了!”文竺面露难色,吱唔着道。 大夫人看了看文竺,又抬头看了看马车,文慧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六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车里太挤,所以……” “文慧!”大夫人一声呵斥,让文慧哭的心都有,她知道这回是怎么也解释不清楚了,大夫人定会以为她觉得车里挤,所以让文竺不要出门。 “不干四姐姐的事,大伯母不要怪四姐姐,文竺……”文竺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大奶奶杜氏从后面走来,一身的盛装,看起来端庄温婉,她仔细听了听便道,“娘,文茂要在家里温书,不如让文竺与我同乘吧?” 大夫人瞪了一眼文慧,又摸了摸文竺的头,温和的道,“文竺去跟你大嫂坐吧,若是不舒服就坐在马车里看,自从几年前你病了就再没来过,如今好不容易好了,自然要多见识一下。” 文竺听了点点头,在杜氏的热情招呼下,走向了另一辆马车,琉璃也将随身的手炉帕子等物带了过去。 文慧看着文竺走远,不由气的使劲将车帘放下。倒让文华吓的抖了一抖。 且不说文慧在马车里生着闷气,文竺跟着杜氏便上了另一辆马车。文竺这才发现,这辆马车与以往乘坐的不同,车内的物事都是相同的,坐垫、炕桌、茶炉,只是装饰纹暗却精致了许多,很多花纹是文竺没见过的,尽显雅致。 “这马车真漂亮!”文竺不由夸赞道, 杜氏听了扑哧一笑,“六妹妹真会说话,这马车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不过花纹跟庄家的不同罢了,没有什么区别。” 文竺摇摇头,仔细摩挲着那别致的花纹,“大嫂谦虚了,这些花纹漂亮雅致,都是文竺没见过的!” 杜氏听了半晌不语,轻轻叹了口气,“妹妹是庄家第一个夸赞这花纹之人。”见文竺一副愕然的神情,杜氏才又道,“这花纹是出嫁前,我按古书所说而描绘的,而后便差人按此花纹做了布帛,除吉服外,剩下的布帛便用在了这辆马车之上……只是文茂……哎!” 见杜氏有些黯然,文竺忙安慰道,“是文竺不好,让大嫂伤心了,其实大哥心中有你,只是太过规矩了,不然,以大伯母之威,怎可能让你用娘家的马车?” 杜氏听了由悲转喜,“是呢,娘当初一见这马车就很不高兴,还是文茂说‘家里的马车不如这马车坐着舒服’娘才留了下来,只做我俩出门之用。” 如此说着,杜氏眉头一皱,伸手摸了摸文竺的头,温和的道,“好妹妹,你大哥其实挺疼你的,只是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文竺听了这话不由心中一暖,她不知道以前六妹妹跟杜氏到底有多亲近的关系,但这句话确是真心,她抓住杜氏的手道,“怎么会,大嫂这不是很照顾我么,还让我坐这么漂亮的马车!” 杜氏似乎有些惆怅,她伸手将文竺搂在怀里,轻轻的道,“哎,有些事情就是命,不过不管怎样,今日以后大嫂一定会照顾你的!” 文竺没听懂杜氏的意思,但她趴在杜氏的怀里,只觉得很温暖,今天也许把文慧得罪的狠了,可是她很高兴,也许在庄家很多人还是很关心她的,只是她并不知道罢了。 今日有加更,不过会比较晚,谢谢大家的关注,欢迎收藏! 第五十三章 灯会(中) 坐在宽敞的马车里,大奶奶杜氏轻轻将帘子拉起,露了少许缝隙,文竺向窗外看去,马车缓缓的出了庄家的大宅,待到走到大路之上,才发觉,不远处灯火通明。 文竺眼睛一亮,“好漂亮的花灯!”只见不远处的那条街,两旁的树上都有绳子,绳子上挂了各式的花灯,精巧别致,色彩绚烂,与这边只偶有灯火的大路全然不同。 一旁的杜氏似乎没有心思看花灯,她的眉头皱了皱,犹豫着道,“好妹妹,一会……一会大嫂要陪着你大伯母跟着县令夫人,你是跟我同行还是自己逛着?或者去找文慧她们?” 看着远处的花灯越来越近,文竺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她转过头来笑道,“大嫂莫担心我,我没怎么出过门,只在马车里呆着看便是了。” 杜氏沉吟了一下道,“这样也好,不管怎样,让琉璃跟着你便是,千万小心。” 马车停在了一处路空的空地处,杜氏又嘱咐了一回这才下了马车。文竺从在车上,看到杜氏和大夫人交谈了几句,大夫人还冲着马车看了几眼,这才缓缓离去。 文慧却慢腾腾的下了车,见大夫人走远便跑了过来,冲着文竺的窗子喊道,“六妹妹不下车么?” 文竺与琉璃对视了一眼,觉得还是不要搭理文慧的好,她这样跑来,未必安了什么好心,便道,“四姐姐,文竺身子不适,就不与你与七妹妹同逛了,只在这马车里看看花灯便好。(.)” 文慧不悦的道,“那就算了,妹妹可小心,这里人多,万一走丢了可不好玩!”说着一甩帕子,嘴里又轻声骂道,“哼,没见过世面的扫把星!” 待文慧带了文华转身走掉,琉璃便道,“小姐,这回四小姐真是恨上您了,以后可要小心才是!” “哎,这府里恨我的人还少么,休要管她便是!”文竺正想着,便听马车外有人说话的声音。 琉璃将车帘拉的更大了一些,只见一个小丫鬟正跟文华说话,文慧似已经走到了人群之中。那小丫鬟点了点头,便冲着马车过来。 走到车前,那小丫鬟规矩的问道,“敢问马车里的小姐可是庄家六小姐?” 琉璃回答,“正是,你是何人?有何事找我家小姐?” “是六小姐就好了,奴婢是白家的人,白四公子就在附近,想见小姐一面,请小姐赏脸移步!”那丫鬟说完便福了一礼。 听到此处文竺与琉璃惊讶却不意外,这个白公子那日在言语间已是表明,不是那等守规矩的迂腐之人,在这本是为男女相会而举行的灯会之时相约,也并不让人意外,只是明日大夫人便会宴请白家二夫人,若是此时再见恐怕不妥。 琉璃在文竺耳边轻言道,“小姐,老太太说了,此时要千万小心,莫出了什么差错才好!” 文竺点点头,她本也觉得不妥,琉璃便冲窗外说道,“小姐说了此事不合规矩,请这位妹妹回去转告你家公子,明日若来府上再见不迟。” 那丫鬟显然有些为难,又道,“奴婢不过是传个话,若是话也传不好,公子定会罚奴婢,请小姐可怜可怜奴婢!”说着想要跪下,又看了一眼街上,人来人往,便只福了一礼。 文竺听了有些担心,正想将帘子撩起说话,就见琉璃伸手阻止了,而后便道,“只听说白四公子很会怜惜下人,此话莫非是讹传?若是四公子不过是那徒有虚名之辈,我家小姐也断然不会嫁的!” 那丫鬟听了一愣,随即又福了一礼,只道,“是奴婢突兀了,奴婢只是见我家公子惦念小姐,所以才如此,请小姐不要多想,奴婢这就回去。”说完便转身离去。 文竺见琉璃轻易就把人打发了,不由夸赞道,“琉璃姐姐果然厉害!” 琉璃摇了摇头,“其实此灯会之时,与男子见面没有什么,只是老太太既嘱咐了,咱们还是稳妥一些,万万不要出事端才好!” 琉璃的话刚落,就听又一个小丫鬟的声音在车帘外响起,只是说话的语气略有些随意,“敢问马车里可是六小姐?” 文竺不由诧异,怎地今日这么多人来找自己,再又一想,是了,今日的灯会可不就是男女相会之时。 琉璃向窗外看了一眼,这个小丫鬟的穿着似是庄家下人的衣饰,便问道,“正是,你是哪个院子的?有何事找六小姐?” “奴婢不过是个内院的粗使丫鬟,并不是哪个院子的,只是刚刚受了墨染小哥之托,过来传个话。” “哦,墨染呢?有什么话要你来通传?”琉璃说着看了看远处,并未见墨染的身影。 “哦,上回墨染小哥来庄家,是我给带的路,因而见过一面,刚刚奴婢正帮着罗妈妈安排车夫们的吃食,正碰到他,他问我小姐在哪儿,说表少爷有话带给小姐,奴婢便主动帮他传话。表少爷说,他今日也来赏灯,就在彭仁居的地字乙号间,小姐若是无事便过去一见。” 琉璃听了有些犹豫,她看向文竺,文竺也有些茫然,小五已是许久未见,只听说他在家苦读,自己也是有些惦念。 她想了一想便轻声道,“我知道了,既然话已经传到,你且回去吧!” 那丫鬟听了不知道文竺是去还是不去,但又不好问,便转身离开了,但离开之时却又一步三回头的往马车上看。 “小姐,表少爷那边……”有些话琉璃是不好说的,从心里来说琉璃是不希望在此时再出事端,但还是要看小姐的心思。 “嗯,此时我正在议亲,与他相见若被人知道却是不好,只是我怕他是因着白四公子来提亲才约我相见,若是不见我一面,恐怕他难以收心读书!”文竺说着便将车帘放下,“待我想一想,咱们出去走走吧,透一透气。” 琉璃听了便给文竺穿好了袖套和帷帽,“虽是如此,但小姐若去了,表少爷定然以为您还是记挂着他的,若是您真的做了决定,还是不要……” 文竺听了便是一愣,“是了,还是你说的对,我若去了反而对他不好,若是不去,说不得他便明白了,自此收心……” “不是我说的对,只是小姐牵挂表少爷,才会想不明白!”琉璃说着便下了马车,“不管怎样,咱们出去走走也好,小姐还没有看过花灯不是!” 二人下了马车,朝人潮中走去,看看花灯,说笑一回,渐渐的走的远了。 马车的不远处,文华带着青果从阴影处走出,她看着文竺的背影,轻轻说道,“走,咱们也去看看,好戏就要开始了!” 第五十四章 灯会(下) 灯会之上,文华看文竺和琉璃下了马车便一路随行,只是文竺似乎并不着急,她一路慢慢的看灯,偶尔也会跟琉璃讨论那灯上的灯猜,却并不上前去猜。 “奇怪,她怎么不着急呢?”文华一改往日的天真,眉头紧皱,要不远不近的跟着文竺并不容易。 青果安慰道,“小姐别急,好不容易才把四小姐给甩掉,咱们可得小心点才是。”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文竺天青色的氅衣一闪而逝。 文华赶紧走上前去,却还是不见踪影,“这下可好,竟跟丢了!”说着瞪了青果一眼。 青果低了头,小心翼翼的道,“小姐,要不然……要不然咱们去彭仁居等着,说不定……说不定过会子六小姐就去了?” “嗯,也只有如此了!”二人匆匆赶往彭仁居,此处离彭仁居并不遥远,只往前走上一段,再转个拐再是。 彭仁居是彭城县数的上的饭馆,装饰豪华而又不失风雅,看着文华和青果进了门,忙有小二上前招呼,“小姐是来吃饭还是找人,不知可订了房间?” 青果回道,“倒是不曾,可……可有地字号的房间?” “好咧!地字号的房间在二楼,您这边请?”小二说着便将手中的布巾往肩上一搭,嘴中喝道,“地字丙号房有客!”手上则作了个请的手势 “丙字号么,我们知道了,你不用跟过来!”文华听了心喜,乙字房就在隔壁,她紧了紧身上烟青色的氅衣,阻了小二的跟随,自带着青果踏着木楼梯上了二层。[.超多好看小说] 一上二层,一个木门上大大的“地”字便映入眼帘,木门的上面挂了一只木牌,上书“地字甲”。 二人便沿着扶手往旁边走去,突然一个长相俊俏的丫鬟从一间房中走出,见了文华竟一脸惊喜的问道,“敢问可是庄小姐?” 文华一愣,青果忙上前拦住,“确是庄家小姐,你是何人?” 那丫鬟捂了嘴笑道,“小姐不必惊慌,进屋便知!”说着拉了青果的手便将文华推进了屋里。 青果担心的站在门外,却被那丫鬟拦住。半晌,只听屋里传来文华的叫声,“啊,不要……” ―― 就在文华进了彭仁居的同时,文竺却还在街上慢慢走着,看着周围热闹的人群,她突然有种庆幸和遗憾。庆幸的是,自己重生了一回,才能看到这繁华的灯会,遗憾的是,六妹妹已经回不来了,不知她在那边好或不好,是否一家团聚,也或者独自在黄泉。想到这儿文竺暗自愧疚,醒过来也有半年多了,除了给六妹妹抄了几册佛经,竟没能给她燃一柱香,烧一叠纸。 文竺正自叹气,就听前方有一阵琴声传来,不禁被吸引了过去,只见一个搭起的台子上,一名戴着帷帽的女子正在弹琴,台下的空地上有几把座椅,几们年长的男子或戴了薄纱的女子坐于椅上,众人或闭了双眼,或静心聆听,想来应该是评判之类吧。 “这琴音确是不错,只是技巧却生疏了些,不过一段曲谱,竟错了两处。”文竺站在台下听了半晌,低声对琉璃说。 琉璃笑着回道,“小姐真是,以前是只爱诗词,若是看这灯会上的灯谜,早就凑上前去了。现如今除了女红便是这琴艺了,倒似把那诗词棋谱全都忘了一般。” 文竺愕然,她吱唔的解释着,“这……这不是祖母说过,女儿家不用读这么多书,只要贤淑,女红、厨艺做的好才会有好名声不是……” 琉璃正待再说,就听一曲终罢,那个戴了帷帽的女子站起身来,冲众人福了一礼,便站在了一旁。 台下几人互相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只见一位年长的男子轻轻捋了捋长须,站起身来朗声道,“赵家二小姐琴艺了得,至今为止无人可比,若是今日灯会结束时仍无人挑战,便可夺魁!” 那赵家二小姐似乎很是得意,仰头站在台上,将帷帽掀起一个角,台下人群见了不由欢呼出声。琉璃摇摇头,说道,“这就夺魁了?可惜小姐不方便上台……” 文竺也摇了摇头,她想起那日卢家来访之时自己弹奏的一曲,心中惶恐,那以后她再也没碰琴弦。“不过是玩笑罢了,不必在意!” 二人正要走开,文竺却看到一个紫色的身影闪,忙顿了脚步。 一个穿着深紫色云雁衫的年轻男子向台上走去,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让文竺似有熟悉之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男子先是冲那赵家二小姐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比划着说了几句什么,二小姐不悦的扭过脸去,又对旁边胖胖的丫鬟样的女子说了几句。那丫鬟便叉了腰肢,横眉怒目的冲那男子凶了几句什么,那男子见了,又行了一礼便有些怏怏的退下了台子。 “小姐?”琉璃见文竺愣在那里,不由过来相劝,“若是小姐实在手痒,咱们这就回去?” 文竺摇摇头,“不是”说着向那男子走去。琉璃见了只好跟上。 男子并没有走向文竺,他只走向台下那几把椅子,走到那名年长的长须男子面前,拱手行了一礼,只听他轻声说道,“这位老丈,段某实在需要那块玉佩,可重金相购,不知可否?” 那长须男子似乎有些不悦,他摇摇头道,“这位公子,这凤回首的羊脂玉佩乃是此次灯会琴艺擂台的彩头,只有得胜之人方可得到,请不要为难小老儿。” 那紫衣男子不甘心的道,“段某唐突,只是这玉佩对段某实在重要,段某也会些竹笛,却不登大雅……” 此时旁边蒙了薄纱的女子站起身来,轻轻笑道,“呵呵,这位公子真真有趣,这灯会的琴艺擂台虽不限何种乐器,却必须是女子参赛,若是公子想得那彩头,不若在现场寻一女子同奏,或有希望。” 听了这话那紫衣男子竟有些脸红,他扭过头去轻道,“姑娘说笑了,段某去哪里寻人合奏……” “这位公子,小女子不才,想上台一试,只是胆子却小,不知公子可否赏脸,与小女子同奏一曲?”文竺上前福了一礼,轻轻说道,琉璃跟在后面,惊讶不已。 第五十五章 琴瑟 灯会之上,文竺没有去赴白家四公子的约,也没有赴赵家五哥的约,只是在马车附近之处闲逛,不想遇到一场琴艺盛会,在琉璃的劝诫下,本已经打算离去的她却主动走上前去。 “公子莫要误会,小女子不过是手痒,想上台一试,对这彩头并无兴趣!”站在琴艺擂台场下的空地上,微笑着看那紫衣的男子。“ 此时方得看清,那男子着一件深紫色的云雁衫,腰间一根雪青玉带,玉带上挂着一只色泽极好的青玉司南佩,身材修长,剑眉星目,古铜色的脸上有着清晰的棱角。他抬起头来,看向文竺,不由惊讶万分,“这……段某……” “小姐!”琉璃也惊呼道,她想上前阻止,却又知道不可能,文竺的性子既已说出口,再不能更改。 文竺回头看了一眼琉璃,轻轻摇头,又冲那男子道,“段公子莫非嫌弃小女子?” 那段公子轻轻摇头,又拱手行了一礼,“无论如何,段某谢过小姐!”说罢便走上台去。 “别担心,不会有事,待一曲终了,咱们就回去!”文竺低声跟琉璃说完便也走上台去。 琉璃也跟着上了台,却只能站在一旁边,眼见着文竺端坐于那古琴前面,又轻轻试了试琴音,她心中担忧,轻轻乞求佛祖保佑,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再看那段公子,已是站于不远处,手中执了一支细短的竹笛。 而刚刚得胜的赵家二小姐站在台子的另一边,正跟她那胖胖的丫鬟耳语着什么,那丫鬟时不时的冲着文竺指指点点,琉璃不由气愤,却也无可奈何,心中埋怨着这是谁出的主意,办什么琴会,不过是哗众取宠,引人娱乐罢了。 随着文竺琴音一起,场间渐渐的静了下来,一曲平沙落雁,似乎竟让这灯会间的万盏花灯皆失色,听曲之人不由呆住,好似回到了秋高气爽的秋天。随着一段笛声的加入,众人只见风静沙平,云程万里,遥远的天际一只大雁轻鸣而落,让人心胸广阔,胸中的怨气和不平早已随风而去,只剩下凌云壮志。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文竺轻动指尖,一曲收尾,笛声也随之而止。文竺深深呼了口气,只觉得香汗淋漓,便站起身来,将头上的帷帽微微掀起,好作透气。 “小姐!”琉璃急忙上前,取了薄纱给文竺蒙了脸。文竺将帷帽摘下,蒙了薄纱,这才与那男子同进向场中众人施了一礼。 半晌,人群中开始有人拍手叫好,众人这才发觉,竟已入了境而不自知。逐渐的,叫好之声不绝。 那长须男子与众坐在椅子上的评判耳语一番,这才站起身来,朗声道,“今日夺魁的是这位小姐与段公子,因两位的技艺我等几人均感佩服,故不再等灯会结束,此时便宣布,两位夺得今日彩头,凤回首羊脂玉佩一枚!两位请下台与我等去领取!” 听到此话,文竺看了一眼段公子,段公子面露欣喜,冲着文竺点了点头。 “哼!”赵家二小姐一甩手臂,带着自家胖胖的丫鬟走下台去,那丫鬟回头使劲瞪了一眼文竺,文竺却只是笑笑,心中只想,本已得胜,又何必与之计较。 文竺与段公子分别又冲台下施了一礼,这才走下台去。众人不时往前涌着,想看一看这得了彩头的魁首长的是何模样,琉璃艰难的拦着,只是她也是女子,怎能拦住。 “各位,请让一让!”段公子的声音响起,他抬手一拦,如铁臂一般拦着众人,让文竺不被挤到,文竺在他的保护下一步步终于出了场,跟着那长须男子,走到擂台的后面。 “小姐,咱们快回去吧?说不得大夫人要着急了。”虽然离了人群,但这擂台之后清静却漆黑的一片,让人心中恐慌。 “两位莫急,小老儿恭喜两位,这便是此盛会的彩头。”说着那长须男子取了一只楠木方盒,轻轻打开,盒中放了一只羊脂玉佩,玉上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凤凰歪着头,似在回首,看那玉的色泽,果然是上品。“这彩头本应当台而赠,只是彩头只有一个,小老儿便带了两位来这后台,不知两位……” “段公子,小女子只是手痒,才上台一试,对此物并无兴趣!”文竺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明着告诉那男子,这玉佩我是不要的。 段公子听了又是拱手一礼,“段某多谢!”说罢便取了楠木方盒中的玉佩,竟连盒子也不要了,就这样揣了起来。 “公子不必客气,这位老丈,此时已是很晚,灯会也要结束,小女子要回去了!”文竺冲着两位施了一礼,便拉了琉璃就要离开。 “不知小姐贵姓?”那长须男子犹豫着拦在文竺的前面, “老丈,我家小姐的名讳怎能到处说!”琉璃有些不悦,她对这琴艺比赛本就没有好印象,不过是些哗众取宠之辈罢了。 “呵呵,这位姑娘误会了,老丈一把年纪,只是对小姐的琴艺很是佩服,何况,总要知道赢了我家彩头的是谁不是!” “老丈莫怪,家人还在不远处等待,故而心急。小女子名讳不便明言,只姓庄便是!”说着文竺又是一礼,便转身离开,琉璃紧紧跟上。 那段公子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只是拱手一礼,目送文竺离去。 长须男子愣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又摇摇头,“姓庄?此处只有一个庄家,可庄家有三位小姐,却不知是哪位……”说着又冲段公子道,“段公子,那庄家小姐跟公子却是极配,公子怎地也不问问?” “段某告辞!”那段公子并未回答,说完此话竟纵身一跃,消失于黑暗之中,倒让长须男子愣了一愣,突然他想起什么,幽幽的道,“彭城并无姓段之人,此姓氏极少见,只听说西部有段氏后人,难道此人竟是!”说着那长须男子捂住了嘴,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 第五十六章 出事 正月十五,庄家众人出门赏灯,眼看着夜色已深,灯会上的行人也渐少。文竺带着琉璃急匆匆的往回赶。当赶到庄家的马车附近时,就看到大夫人一脸怒容的站在那里,身后跟着眉头紧皱的大奶奶杜氏。 琉璃走在文竺的身旁,轻道,“小姐,看样子大夫人是着急了,咱们得快些!” 文竺叹了口气道,“没事,有我!”她急走几步到了大夫人面前,冲大夫人福了一福道,“文竺来迟了,让大伯母担心,实是不该!” “你去哪里了?!”大夫人的言词从未有过的严厉,让文竺一愣,不过是晚了一会,竟发这么大的火? “大夫人,小姐……”琉璃刚想说话,就见大夫人一眼瞪过来,忙低下头去。 文竺虽然奇怪,却依然不慌不忙的道,“大伯母,文竺刚刚就在那边看灯,一时竟忘了时辰,确是不该,请大伯母息怒,不要为文竺气伤了身子。” 大夫人还要再说,大奶奶杜氏走上前来,轻声说道,“娘,咱们还是先回家再问吧?” “哼!还不快上车!”大夫人一甩袖子转身上了马车。 杜氏见大夫人上车,这才松了口气,上来拉了文竺的手道,“六妹妹去哪里了?那个……那个出了点事,所以娘才会这么生气。你且上文慧的车罢了,咱们先回家再说!” 文竺心中奇怪,却还是皱着眉头乖乖的上了文慧的车。 “四姐姐!”文竺轻轻落坐,跟文慧打了个招呼。 文慧将手中的帕子一甩,冷冷的问,“你到底去哪里了?” 听到文慧的话,文竺心中一惊,文慧虽对自己冷嘲热讽,却从没有这样对自己说过话,她这才注意到,马车内只有文慧和青桔二人,文华竟不在车上,她犹豫着道,“四姐姐,我就在这附近看灯啊?文华……文华去哪儿了?” “你还有脸问文华?” 马车里的气氛很僵,文竺一时语塞,想了想只有闭口不言,琉璃取了手炉给文竺,便坐在一旁,文慧见了只是恨恨的看着,也不再言语。马车悠悠向前,渐渐远离了那繁华之地,文竺抬手掀起帘子的一角,静静看向远方。 不多时,马车进了庄家,各人从马车上下来,便要各自回院子,却仍不见文华。文慧一甩帕子便带了青桔等人离开。文竺却慢慢走在后面,待走的远了,便躲在一棵松柏之后,回头去看,才看到被两个丫鬟架着的文华从大奶奶杜氏那辆特别的马车上走了下来,青果竟然不见,只一个陌生的丫鬟给文华摘了帷帽,文华娇美的脸上一片惨白,眼神呆呆的。 “还不送她回院子!”大夫人走过来,狠狠的呵斥道。 文华一见到大夫人,本来呆滞的面孔突然激动起来,她猛然从两个丫鬟的手上挣脱开来,扑到大夫人的脚下。 “大伯母,我没有,我是清白的,我只是去看看,是那个丫鬟……”文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丫鬟不知道用什么塞住了嘴。 “娘去歇着吧,这是有我。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送她回院子!”大奶奶走上前来,冲大夫人小心翼翼的道。 “哼!小心着点儿,多派几个人,一定给我要看好了!”大夫人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两个丫鬟似乎很有力气,挽起袖子便把已经然昏过去的文华抬了起来,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文竺吃惊的站在那棵松柏后面,琉璃紧紧的抓住文竺的衣袖,显然她也被吓的不轻。直到回到院子,文竺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青杏和芽儿还是欢喜的迎了出来,她们的马车比文竺一行人早了许多,已是把屋里烧的暖洋洋的,因怕文竺回来饿,芽儿又从小厨房端了一碗红枣桂圆羹,章大娘说了,冬日里这个最是滋补,不比那燕窝差。 只是此时文竺并没有心情喝,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发现自己可能是错过了什么,也或者是躲过什么。 “小姐这是怎么了?”青杏和芽儿都很意外,今天因着文竺吩咐了,自己只在马车上呆着,让众人不要伺候,所以青杏等人玩的很开心,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姐竟一副愁苦的样子。 琉璃叹了口气,有些事情还是别让别人知道的好,她轻轻摇头,“没事,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什么事情?难道是白四公子的亲事吹了?”青杏一愣,她能想到最大的事情,不过就是小姐的亲事。 正说着,就听院子里响起胡大柱家的声音,“六小姐可睡了?” “还没有呢,胡家嫂子有什么事?”见琉璃点头,芽儿便过去给开了门,一阵冷风吹进屋子,胡大柱家的忙给关了门。 “哎哟,还是小姐屋里暖和!”胡大柱家的今日似乎话不算多,只说了这一句便停了,倒让文竺有些意外。 “芽儿给倒碗热茶来!” “哎呀,六小姐真是体恤下人,不过奴婢就说几句话就走。”胡大柱家的犹豫了一下才道,“刚刚花灯会上七小姐不小心摔着了,要静养呢,最近几日就免了各人的请安,还有,若没什么事情,小姐就别出院子了。” “七妹妹摔着了?”文竺心中思量,看那样子文华并非摔着,而且既然摔着,为何众人都免了请安?还不能出院子? “嗯,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不太平,家里事情也多,大夫人交待小姐们都不要出门便是了。” 文竺笑了笑,叫道,“青杏!”青杏机灵的拿了一封上等的赏封。 胡大柱家的看了眼睛一亮,不好意思的接过赏封,犹豫着道,“六小姐心善,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人,若是跟小姐多说了一句话,不知道主子们会怎么罚呢……” 青杏听了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钱都钱了,怎么还不说实话,难不成嫌给的少?这可是给管事妈妈的份例,也就是自家小姐有些身家,若是只凭那点子月银,定不够赏的。 “我们小姐当然明白,既然是大夫人吩咐,自然没有不遵从的道理。若没有其它事情,我来送胡家嫂子出去。”琉璃笑着将青杏拉到一旁,又给文竺打了个眼色,这才又披了素棉披风,跟着胡大柱家的出了门。 第五十七章 原委 看着琉璃跟胡大柱家的出了门,青杏不由骂道,“什么东西,给了这么大的赏封,还遮遮掩掩的,什么事情都不露个口风!” 文竺轻轻训斥道,“行了,人家都说了不方便跟小姐说,这才让你琉璃姐姐去听的不是!” 青杏恍然大悟,“哎呀,原来是这样,青杏真是笨,差点误了小姐的事儿,该打该打!” 芽儿道,“我也说呢,怎么接了赏钱还这样说,总算明白了!” “以后多跟你琉璃姐学学吧!” 文竺一面等着琉璃,一面简单收拾了半歪在床上,让青杏自去休息,只留了芽儿在屋里伺候。青杏虽也担心,但瞧着文竺脸上疲累,便回去了。只是文竺今儿虽是累了,但刚刚见文华那种情形,心中担忧,只眯了眼歇息。过了好半晌,琉璃才急匆匆的回来了。 一进门,琉璃便将门关好,又让芽儿在门边守着,这才进了暖阁,坐到了文竺身边。脸色凝重的道,“小姐,以后我们可要小心行事,万不可走错一步,老太太说的话一定要放在心上才是!”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文竺听这话,明白是真的出事了,只是什么事情让一向稳重琉璃这样紧张? 琉璃轻轻叹了口气,才慢慢首出原委。竟让文竺惊讶不已。 胡家嫂子所知道的事情不多,一半是看到的,一半是猜到的。今儿回来的时候,文华一脸的惨白,被两个粗壮的丫鬟架着回了院子,连青果也被看管起来。接着便是大奶奶出来训话,只说文华不小心摔了,需要静养,又说要是知道下面谁若传了其它闲话,定要打死或卖了。再之后便让她来传话了。但只看文华那样子定是出了什么其它事情,并不像是摔到,且被架回院子的时候,一路被塞了嘴巴,吱吱唔唔的说不出话来。 “胡大柱家的说,估计是出了什么大事,说不得被什么无赖轻薄了,青果没有护好小姐也是有的。不过奴婢看来,并非如此简单!现在知道真相的,除了大夫人和大奶奶,便是青果了,明儿个奴婢想法子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有什么消息。” 文竺听了忙道,“你可要小心,若是能打听出什么最好,若是不能便尽快收手。要知道,说的是没什么事不要出院子,但听她那意思,我和四姐姐是被禁足了。若你再有个什么好逮,让我怎么救你!” “小姐别急,我自会小心,只是还有一事,今日在马车之上,四小姐似乎知道了什么,但她那副样子,又说出那样的话,却不知是为何了?” 文竺摇摇头,“我也不知,按说虽然四姐姐对我多有误会,但若没有什么理由断不会说出那样的话。难道她知道我去参加了那什么琴会,这才对我恶言相向?” “那琴会之处虽离马车不远,但小姐一直未曾摘下帷帽,除了那长须的中年男子,并无他人知道您的姓氏。咱们琴会结束便回了马车,想来四小姐一时也不可能知道。只是小姐,今晚的事情太过危险,那个段公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好人坏人都不得知,以后还还是莫要如此了!” 文竺想起那位段公子急切的神情,虽不知他为何求那玉佩,但显然是心中着急的,不知为何,自己竟这样上前相约合奏,虽最终不负期望,但事后想来,的确是有些冲动。她握住琉璃的手,郑重的点了头,“琉璃姐姐说的是,今儿确是文竺唐突了,往后再不敢了!” “如此甚好!”琉璃见文竺确是当回事情,这才微笑着点了头。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才又歇下了。 第二日本是大夫人宴请白家二夫人之日,大清早起来,文竺还没梳洗,大奶奶便又派了人传话过来,只说白家二夫人昨儿个赏灯着了风寒,所以不能过来相看。 文竺却是不信的,此事也太巧了些,但其中的猫腻却也不得而知。午后时分,琉璃便打了文竺的旗号出了院子,只说去问老太太寿辰之事。 一整个下午琉璃都没有回来,待到晚饭时分,才一脸疲累的回了樨院。却是并未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大夫人那边的人嘴都很紧,下面的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珍珠给我透了个口风。”琉璃落坐,青杏赶紧端了一碗茶水上来,琉璃一口气喝光,显然下午确是说了不少话。“珍珠说老太太并没有什么话给传过来,反而比前几日睡的要好。” 这是什么意思?文竺一天没有出门,只简单的梳了妆,此时正由芽儿帮着自己解了发髻,听到这话不由皱了眉头,“老太太比前几日睡的好,应该是说不再担心……”前些日子老太太传过话来让自己万事小心,如今文华出了事,她却不再担心,真真奇怪。 “不担心就是说小姐不会有什么事?”青杏圆圆的脸上露出欣喜, “青杏说的对,珍珠也这样认为!”琉璃点点头,“只是小姐的婚事恐怕……” “难道小姐的婚事要吹?”最看好这门亲事的是青杏,一听到这儿,她不由万分失落,这么好的姑爷就这样没了,心中不由觉得文竺越发可怜。 “正是,老太太前些日子一直说,这亲事不做也罢,今儿个却一句也没提,只是拜拜佛,吃吃斋,却是奇怪……” “吹就吹吧,那人本来也不合适,我上回已经说过,不管怎样,老太太定是疼我的,既然她老人家说做不得,听她的便是了!”文竺摇摇头,她已经决定了,陷害六妹妹的凶手没找出来之前,定然不会随意出嫁。 这一日过了没多久,果然传来消息,但却不是亲事吹了,而是大夫人谴了人去白家相问,是否能文竺换成文华,一时间让大家无比吃惊,而更让人吃惊的是,白二夫人没几日很快回了话,人选却是不必换了,白家要娶也是娶文竺做正妻,若是文华想嫁,便作为妾室一同嫁过去便是,白家不在乎多一这一房。 第五十八章 寿辰 “哼!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竟然要姐妹一同嫁过去,欺人太甚了!”大夫人坐在春辉堂的花厅里,仍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好看的小说) “老大媳妇,我看此事就算了吧,这白家不是好相与的,不管谁嫁过去,恐怕都不会好过!”老太太对此事却很淡然,她半歪在卧榻上,手中抱了黄铜的八角手炉,眼睛微眯着,一副什么都不上心的神色。 大夫人微敛心神,恭敬的回道,“娘说的是,可是文华出了这事,若是不嫁,以后也难找好人家……” “哎,文华本身不是嫡出,老五又是个白身,我想着找个殷实人家便是了,若不是官家,倒也不难。” “娘说的也不无道理,可咱们也算是大户人家,二伯又在京里做官,说不得以后文茂文良也会进京,文华怎么也是咱们家正经小姐,若是找个富户,似乎……”四夫人用帕子擦了擦那大圆脸上的粉,犹豫着说道。 “哎,不管怎样,此等人家,文竺是不能嫁的,老三就留下这么一个遗孤,定要找个合适的人家。若是你们定要让文华嫁过去,我也不拦着,只要她爹娘愿意就好!”老太太摆了摆手,又轻轻扶了扶姜黄色的抹额,显得有些疲累。 “娘既然累了,我们就先告退了。”大夫人识趣的告退,却没有说文华的去向,她虽面上恨死了白家,不仅让庄家失了脸面,更是让自己在老太太面前失语,却不能不考虑这门亲事。在她心里,文竺是肯定不能嫁的,最好便是老死在庄家,哪怕养她一辈子,而白家又是个不错的亲家,既然如此,文华又有什么不能嫁的,不管是妻还是妾,这关系先攀上了再说。 文华要作妾嫁去白家的事情很快在院里传了开来,文竺对自己不能嫁去白家已经心中有数,但文华的事情却令她实在震惊。她很想去问问文华,那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却又不能,只能担心着猜测着,不管如何,这个馋嘴的庶出堂妹还是很让人心疼。 “小姐还是莫为七小姐难过了,还是想想自己吧,真真遗憾,这回退了白家的亲事,还不知道几时能碰到这样好的人家呢!”此事最遗憾的莫过于青杏,她虽然对那个白四公子印象极差,但经琉璃说来,人品家世都好的话,却是难得的人选了,可惜她刚刚觉出那人的好处,便出了这等事,怎能不让人伤心。 “命里有时终须有,不是我的,求也求不来。又有什么可遗憾的?”文竺轻轻叹了口气,心道,就算她愿意,大夫人又怎能放过她?又想着,也说不定,她这辈子就是那姑子的命,只能陪着青灯古佛,一时竟有些伤感,待看到针线笸箩里的枕套才又道,“先别想这些了,祖母的寿辰没几日了,却不见府里有什么动作,你们只顾着白家的事情,竟也不记得打听!” “如何没有打听!”琉璃从屋外进来,脸上略带喜色,“小姐莫恼,我已去打听了,说是兴化寺的本净大师曾言,老太太的寿辰今年不宜大办,因此,大夫人交待了只一家人吃个饭便是了,并不大操大办。” “看姐姐面有喜色,定然不是此事,快快说来听听,我们都为小姐的事情郁闷着呢!”说着青杏看了一眼在一旁收拾衣物的芽儿,芽儿被看的一呆,显然,她没有郁闷,只是被青杏给稍带上了。 琉璃用手指点了青杏的额头,“你呀,还是这么毛燥!不过你说对了,我是为小姐高兴,前日不是说大夫人要把小姐的亲事退了,只让七小姐嫁过去做妾么?那白家四公子听说要退婚,立刻就急了,还说若是娶不了你做正妻,便连七小姐也不要了,大夫人正为难呢。” 文竺听了却没有高兴,她轻轻叹气,手中摩挲着那枕套的绣花,摇摇头道,“不过是见了一面罢了,何苦如此?白家也是世家,听说也不缺银子,也不知这白家四公子看上了我哪儿,竟然这样执着?”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小姐应该高兴才是,说不得这白家四公子还真是小姐命中之人。”琉璃轻轻劝道。 文竺见众人都对这亲事看好,便不再多说,只道,“此事也由不得咱们做主,还是想想祖母寿辰我穿戴些什么更实在些!” 数日之后便是老太太的寿辰,文竺早就提前将寿礼准备好,却还是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今日是喜庆日子,又是要行大礼的,少不得把文竺常穿的素净衣裳都收了起来,只捡那奢华喜庆的往身上穿戴。待穿戴好了,琉璃又取了一件猩猩红的缎面出风毛斗篷出来。“小姐再搭一件吧,虽说雪已化尽,但这几日天气又冷了起来,估摸着得出了正月才暖和的起来呢。” 文竺看到这猩红色的斗篷,一时感触竟差点掉下泪来。在京中之时,她也有这样一件猩红色的披风,虽不是素色,却也是极为喜爱,那日也是穿着它,却不想竟惹了那等祸事,若不是这颜色太过显然了些,或者那日也不会被那人发现吧。 “小姐怎么了,可是嫌这斗篷不好,奴婢这就去换来!”文竺一向对穿戴都是淡淡的,却不想今日这样伤感,琉璃见了一时无措。 “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有些感触罢了。不必换了,快些穿上,带了那枕套,咱们好出门。”文竺极力将泪水忍住, “嗯,奴婢这就好了。”青杏将那枕套放在一件红色的檀木方匣之中,这方匣是在库房找到,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却也别致,很让文竺喜欢。“小姐的绣工真好,我记得小姐以前并不怎么喜欢绣花,几乎没有绣过什么东西,没想到小姐真绣起东西来真是不一般!” “是么?”芽儿是后来的,自然并不知道。 “可不是,小姐的琴谈的也好,以前她也不喜欢呢,只是现在不怎么下棋看书了!”青杏依然唠唠叨叨。 “好了,知道你们想逗我开心,我没事的,咱们走吧。” 青杏抱起檀木方匣,重重的叹了口气,“哎,不过是想说几句好话,等小姐在老太太那儿得了赏,咱们也能分着一份儿,谁知小姐如此聪明,竟然一下就看穿了,真真无趣啊……” 琉璃听了笑道,“贫嘴的丫头,快走吧!” 几人出了门,却见一群人慢慢走过来,走在中间的那个熟悉的人影让文竺一愣,只见那人穿了一件泥金底子竹叶纹的缎面斗篷,只在脑后梳了一个垂云髻,简单的戴了一支赤金石榴花簪子。虽是穿戴华丽,但那娇美的脸上却透出惨白,让文竺看的心酸。 今晚还有一更,欢迎收藏,谢谢大家! 第五十九章 闹事 那群人中,竟没有一个熟悉的丫鬟,都是陌生的面孔,却个个粗壮高大,这是从外院调来的丫鬟了,众丫鬟见到文竺却都行了一礼,“见过六小姐!” 而琉璃等人也冲那当中之人施了一礼,“见过七小姐!” 文竺心中悲痛,不管是什么事情,大夫人把人这样关起来也太欺负人,只是五老爷对此不闻不问,五夫人更是懒得管,至于冯姨娘,她本性胆小,即使伤心,也不会到处去求人。(.无弹窗广告)六妹妹虽是隔房的姐姐,却也从小一同长大,这些日子虽不曾亲近,也无芥蒂,文竺不由语气温柔的问道,“七妹妹,这是给祖母拜寿么?咱们一同去吧?” 文华抬起头,瞪向文竺,那惨白的脸上竟是两只红红的眼睛,只是却不说话,侧身绕过文竺等人,径自向春辉堂走去。众人连忙跟了上去,依旧把文华围在中间。 “七小姐……七小姐如何这样了?”显然芽儿被吓的不轻,她站在青杏的身后,像看鬼似的看向前方的文华。 文竺摇摇头,叹了口气,“没事,不过是伤心罢了,咱们也过去吧!” 远远的跟在文华等人的后面,文竺心中难过,那个天真可爱的七妹妹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也或者这才是文华的真实面目吧,以往的天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只是让文竺不明白的是,文华的眼神,好像看到仇人一样的看她。为何那样看她,好像是她害了人一般?文华为何对自己这种态度,显然不只是因为牵怒。 走过荷香池边,冷风从湖上吹过,文竺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就见赵悦远远的走了过来,他只穿了一件大红底子黄莲纹的风毛圆领袍,腰间一根大红的腰带,竟没有披风或是斗篷,见到文竺,便是满面笑容。待走近前方道,“六妹妹!”一时竟有些语塞。 文竺满心的惊喜,自从上回到现在已有一个多月未见,这位五哥哥似已高了许多,只是人却清瘦了。 “五哥哥怎么瘦了?” “无妨,不过是在家读书比较辛苦,你可知道,自从上回冬宴,娘再也没放我出过门,这次还是外祖母过寿,把我带过来,刚刚给她老人家拜了寿,我便借口去找三哥,这才偷跑出来!”说着小五便拉起文竺的手,“妹妹的手怎么这样冷?带了手炉没有?” 文竺听了只是一愣,她并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只是听说自冬宴小五并没有出门便心凉了下去,若是小五没有出门,那日灯会上过来传话的却又是谁?一时间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却又似乎想不起来。 “带了,只是小姐说不冷,便没有抱着!”琉璃见文竺愣住,以为是被小五拉了手不自在,忙在一旁道,又转身从芽儿那取了手炉递过来,“小姐还是抱着吧,表少爷都担心了。” “那我还是抱着吧,免得五哥哥担心。”说着文竺自然的从小五手中抽出来,接过琉璃递过来的手炉。 “过不几日我便要上京了,得有些日子才能回来,妹妹要好好将养,若是我考上举人,便来提亲!”小五似乎并不知道白家来提亲的事情,说的这样自然,倒让文竺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表少爷,时辰不早,小姐还得去给老太太请安……”琉璃的提醒让文竺松了口气。 “既是如此,我陪妹妹一同去?”小五似乎不愿意离开。 “五哥哥还是去找三哥吧,若是让姑母知道的你是来找我的……”文竺低了头不再言语 小五一拍脑袋,“哎呀,妹妹提醒的是,若是我不跟三哥一同过去,说不得回头又要挨骂了,可能还要连累妹妹!” 小五又交待了一番,让琉璃好生照顾文竺,这才去了前院找文良。 青杏羡慕的看着小五远去,而芽儿也在一旁偷笑,只有琉璃道,“小姐,表少爷对您真是……” “说什么呢,不许瞎说!”文竺嘴上虽骂着,却是莞尔一笑,小五对她确是上心,但似乎呆了些,呆了就呆了吧,能这样为自己着想却是难得。文竺转过头去,看那结了冰的池面,只见冰面下方竟有黑影游过。 “看这些鱼儿,如此寒冬,在水下依然生存的很好,待到春日,便能跃出水面了……”文竺心中有些许的感慨,小五的话让文竺不免期待,又不敢期待,但总归是暖心的话。 时候不早,琉璃的催促下,众人再次往春辉堂走去。快到春辉堂的时候,却远远的听到一阵哭嚎之声,众人惊异,急忙匆匆几步,进了院子,却见小丫鬟都围在屋外,向花厅里偷瞧着,屋里哭声越发凄凉。 “……呜……祖母要给孙女儿做主啊……” 见到文竺进了院子,有小丫鬟才醒过来忙给文竺撩了帘子,琉璃捧了装了寿礼的檀木方匣跟在文竺后面,其余人等皆站在了廊下。文竺站在门边,却不敢进门,只向屋中望去。 只见文华跪在那里,隐隐看着侧脸上全是泪痕,手中的帕子只紧紧的攥着,却不去擦拭。娇美却惨白的小脸让人不由心疼。 “孙女儿死也不去给人做妾,若是祖母垂怜,便允了孙女儿,哪怕是嫁个小门小户,只要是正妻,孙女儿便也认了……”文华一边说一边哭着,坐在卧榻上的老太太也是伤心的用帕子抹泪,却只是让珍珠上前搀扶,并没有答允。文华固执的跪着不愿起身,珍珠无奈,只好站在一旁。 老太太一边抹泪一边道,“好孩子,莫急,此事当由你爹娘做主,快去让老五和老五媳妇过来!我不是说了么,若是孩子不愿意,莫要强求,咱们这是嫁女儿,不是结仇人……” 文竺见了也有些伤心,想来是文华借拜寿的机会,来求老太太,只是此事恐怕老太太也不好管,所以才往五老爷身上推吧。 早有机灵的丫鬟跑出去叫人,文竺侧了侧身,没有进门,却看到大夫人绷着脸,冷冷的站在院子里,大奶奶杜氏小心的站在她的身后,只是两人站在那里,并没有进院子。 “大伯母!大嫂!” “大夫人!大奶奶!” 大夫人见了只抬了抬手,又呵斥道,“看什么?去守着院门,别让闲杂人等进来!” 小丫鬟们听了忙散了开去,都到院外守着,只是耳朵却向着花厅。 大夫人冷冷的看了一眼文竺,却没有出声,径自进了门。杜氏也看了一眼文竺,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也跟着进了门。 文竺不由为文华担心起来,五老爷算什么?若是老太太不管,这个家能做主的只有吕氏。 第六十章 求死(上) 庄家,春辉堂。(.无弹窗广告) 文华跪在花厅里,掩面而泣,漆黑的乌发有少许的散乱,手中拿着的帕子上因沾染了脂粉和泪水而显得污秽不堪,娇美的脸上透出一丝惨白,不由的让人心酸。 大夫人进了花厅,并不看文华,而是低头向老太太认错,表情恭敬,言语却是冷淡,“娘,是媳妇没有管好家,让娘操心了!” 大奶奶杜氏也低了头站在一旁,难掩脸上的担忧,她附和着说道,“是孙女媳妇的错,没有帮娘管好家,让祖母操心了!” 老太太看到这娘俩进门,却没有训斥,只是顿了一顿便又拿帕子抹起泪来,慢慢的道,“哎,我老了,这小辈的事情并不应该管,只是……” “娘,可否让我跟文华说几句话?”不等老太太把话说完,大夫人便插了进来,她虽低着头,口气却略带了强硬。 老太太听了抬头看了一眼吕氏,用手扶了扶头上姜黄色的抹额,这才点点头,又看了一眼珍珠,珍珠忙端了一碗热茶上来,待老太太喝了,又取了干净帕子给老太太擦了脸,这才退下。 老太太喝茶的同时,大夫人已是走到文华的跟前,她高高的站在那里,轻声说道,“文华,大伯母知道你不愿意给人做妾,咱们庄家好逮也是大族,还有你二伯父,无论如何,也是个京官。只是,我且问你一句,灯会那日,你可是见过白家四公子?”大夫人的话听着轻柔,却带着一股怒气,让人不寒而栗。 果然,一句话让文华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伤心和委屈,她犹豫着道,“是、是见过!” “既然见过,你且跟我说那白四公子可是一表人才?” “……确是……”文华的声音略小。 “那若是那白四公子要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我……我……”文华想说愿意,却又不敢,只是吱唔着说不出话来, “你若是对他无意,为何约他在灯会相见?若是觉得他一表人才,为何却又不愿嫁?”大夫人的话咄咄逼人,却让文竺心中一紧,她看向一脸惨白的文华,突然明白为何文华这样的看自己,而文慧那日在马车为何对自己说了那种话。 白四公子已是向自己提亲,此时定然不好与文华私下里相见,但是当日明明是白四公子与自己相约,自己只是没有去,如何又成了文华相约白四公子?极有可能的是,文华当日得了这个消息,便代替自己去见,想以此嫁入白家。 在大夫人的咄咄逼问下,文华开始愤怒,她大声说道,“我、我没有……”但似乎没什么底气。 “哼,你明明知道白家已向你六姐姐提亲,却在灯会之日相约白家四公子,白四公子以为是你六姐姐,不想却是你。你在那里做了什么我也不想说,但你衣衫不整的跟白四公子独居一室却不是我一人所见!你想做他正妻,谁想白四公子却不愿娶你,这才闹到这里,是也不是?!” 大夫人的话仍旧让文竺一头雾水,到底是谁约了谁,可不是一回事情,若是白四公子主动相约,倒还有几分脸面,若真是文华私下主动相约,便是不顾礼仪廉耻了。不但是没有脸面,若是文竺的亲事得成,便会落得连姐姐的男人都要抢的名声,实在难听。 “我没有、我没有!……”文华开始嚎叫起来,她突然站起身来扑向大夫人和杜氏,“是你们!都是你们……” “把她拉下去!”大夫人的话刚落,就有粗壮的丫鬟上前将文华拉住。 “这怎么了?”此时一个脸色白净的男子进了院子,他身后跟着装扮华丽的五夫人。 早有丫鬟们低了头行礼,口中称道,“五老爷、五夫人!” 文竺忙向后退了一步,也福身行礼“文竺见过五叔,见过五婶娘。” “嗯,是文竺啊?怎么不进去?”五老爷穿着一身宝相折枝花缎面圆领袍,镶宝石的蓝色玉带,脸色白净,一身的风流,手中执了一把折扇,典型的纨绔子弟。 这个五叔,文竺虽不曾见过,但也听琉璃讲过,是老太爷的老来得子,长相讨喜,嘴巴又甜,其生母早逝,老太爷心疼他,从小便宠的厉害。他虽心肠不坏,却是只会吃喝玩乐,读书不行,生意不会,整日里逛街溜鸟,有个庄子给他管着,却也一年去不了几回,若不是五夫人出身商贾,有几分本事,又守财守的厉害,早已是把手中的钱财败尽了。 文竺让出门来,看着两人进了花厅,刚刚文华被粗壮的丫鬟架住,已不再激动,如今却只是瘫在那里,一副颓败的神情。 见到五老爷和五夫人进门,文华的眼皮动了一动,却没有说话,她心中明白,自己的父亲本来也说不上什么话,对自己也并不喜爱,至于嫡母,更是巴不得自己早些消失。 大夫人此时倒是平静,她站在一旁,看向进了门的五老爷,“五弟五弟妹来的正好,文华不愿意嫁去白家,正在这儿吵闹,你们看?” 五老爷将手中的执扇在手心敲了敲,方道,“此事大嫂做主就好,那白家家世不错,人也相配,虽是做妾,却也是高攀了,怎么说文华也是庶出,那白四公子听说一表人才,又是有了功名的,也不算辱没……” 五夫人也笑道,“实是如此,大嫂能给文华找到这样的亲事,也是有心了!” 果然,不出文竺所料,五老爷不但极是赞成这门亲事,且对文华为妾并没有反感,甚至觉得是高攀了。若是不说文竺,只说文华嫁给白家,得益的不止是庄家,五老爷有这样一个亲家也是脸上有光的,说不得以后还有什么用处。 “祖母,文华不嫁!”瘫倒的文华突然坐了起来,趁人不备,冲着靠墙摆放的桌子直冲过去,额角撞上桌棱,血便殷殷的渗了出来,一时间让众人惊心不已。 “还不救人!”老太太的声音向起,众人才醒悟过来,有丫鬟七手八脚的将人抬起,拖了出去。 眼看着文华就这样被抬着出了院子,文竺心中一颤,只觉得遍体生寒,不过是不愿意做妾罢了,竟然弄的这般下场,不由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她抬头看去,众人之中只有老太太眼中略带了怜悯,大夫人表情冰冷,还略带了些厌恶;五老爷皱了眉头,面带不满,而五夫人,竟是一副看戏的神情。 “都是你害的……”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文竺吓了一跳,她转过身来看着面色冰冷,眼神讥讽,却无比熟悉的面孔,心中惊诧不已。 第六十一章 求死(下) 庄家,春辉堂。 粗壮高大的丫鬟把文华抬了出去,鲜血不停的从文华头上渗出,鲜血沾染在泥金底子的斗篷的翠绿色竹叶花纹上,好似竹子上开出鲜艳的花朵。随着文华出了院子,那一滴一滴的的鲜血从花厅滴到了院子外面,地上的血滴被寒风一吹,成了冰,就这样的形成了一道红色的风景,让人心底生寒。 文竺正沉浸于悲伤与痛心之中,悲文华的出身命运,伤她约白四公子之举,不管是谁约了谁,她既知道自己的姐姐正在与之议亲,如何竟能赴约? 冷不丁的,一个女子的声音在文竺身后响起,如幽灵一般鬼魅,“都是你害的……”文竺吓的跳将起来,她轻轻扶住廊柱,这才稳住心神,转过头去,竟是文慧。 文慧的面色冰冷,眼神讥讽,大夫人在此时宣召众人进屋,文慧挺着胸从文竺身前走过,眼睛笔直的看向屋内,再没有看文竺一眼。 五老爷此时也知趣的出了屋子,他路过文竺的身边,轻轻笑道,“文竺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可惜了!”说着,将手中折扇向后一甩,背着手一步一度的走出了门。 文竺心中厌恶,却不能还口,抬头进屋,又对上五夫人恨恨的眼神。只好低了头站在文慧的身后。 可巧的是,四夫人此时出现在门外,估摸着她也早已到了门外,只是看那情形没有进门。她身后跟着被奶娘抱着的小六。 小六今年不过五岁,长的极像四老爷,没有似四夫人的大脸,粉嫩的脸庞可爱小巧,此时小六正眼神迷离的趴在奶娘的肩上,看着昏昏欲睡的样子,显然不适应早起。天气寒冷,小六本就体弱,老太太不忍,进了冬月便免了小六的请安,难得今儿个老太太寿辰便起了个早。 “这是怎么了?我带小六来给娘拜寿了!小六,还不快去找你老祖?”四夫人用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大圆脸上的粉,便将小六从奶娘怀里抱了下来。 小六睁大了眼睛,看到一屋子的人,有些害怕的向后一缩,但看到坐在卧榻上的老太太,顿了顿,便跑了过去,口中喊道,“老祖……” “哎哟哟,我家小六又长高了!”老太太看着小六,心情又大好起来,珍珠上前将小六抱上卧榻,又脱了鞋子,小六便趴在老太太的怀里,再不肯起来。 “他这是犯困呢,过会子就好了。(.好看的小说)”四夫人说着坐到了一旁。 五夫人见到小六,心中艳羡,脸上却是不屑。她进门已有两年多,一直没有身孕,心中着急却也没有办法,五老爷本就风流,虽不是整日里眠花宿柳,却也常去那风月之地。自老太爷去世,更是无人可管,偶尔老太太训上一顿,抑或大老爷吼上一通,不过是耳旁风,若是老太太哪一日没了,说不得便要分家。五老爷常常不着家,如此情形,五夫人如何怀得上身孕? 大夫人也是一副冷淡的神情,她也是子嗣艰难,只有一子,看着四老爷只有一妻,且成亲十多年又得一子,说不嫉妒是假的,但以大夫人的本性,是不可能表现在脸上。 场中的气氛一时缓和下来,也只有大奶奶杜氏跟四夫人寒暄着,让场面不是那么冷。 “今儿个是你们祖母的寿辰,却让文华给搅和了,真是不懂事……”大夫人说着便坐到一旁,想看看众人的反应,但显然,老太太已经没有心情过这个寿辰。 庄老太太半歪在卧榻上,眼睛微眯着,头上的白发更显苍老,她摸了摸小六的小脑袋,轻声冲众人道,“罢了,我也没有心情过这个寿。好在云娘今日有些不舒坦,我让她去休息了,小五也去前院找小三了,若让她们娘俩见着更是丢人。既然本净大师也说了不宜操办,拜寿什么的便算了,只晚上简单吃顿便饭就是了。让我好生休息休息,小六子在我这儿睡会子再让他回去。” 文竺和文慧便把寿礼留下,又磕了头,便回了院子,一路无言。文竺很想去看看文华,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情,一直以来,文竺多少知道文华不是表面这样的单纯,但从未想过她会做出这种事情,走到荷香池边,文竺忍不住问道,“四姐姐可要跟我去看看七妹妹?” “你还有脸去看她?”文慧依然冷冷的,自从那日灯会回来,就再也没给过文竺好脸色。 “四姐姐说什么呢?不过是个白家四公子,文竺不稀罕,若是四姐姐连姐妹之情都不顾了,只一味的将责任归到文竺头上,我也没有办法,四姐姐好自为之!”文竺冷哼了一声,便带了琉璃等人转身离去,只留下文慧在原地。 文竺的话将白家提亲之事说的极轻,她本来对那白家四公子没有好印象,不过是众人都说家世好,文慧这样生气,有可能是觉得白家是文竺招来的,替文华委屈;但换个说法,若是说她嫉妒文竺有这门亲事也不是不可以,文慧越是觉得白家提亲之事重要,越是心虚。 文慧气的一跺脚,上回在马车上被文竺陷害,弄的自己在嫡母面前失了脸面,文华的事情本就因着白家公子而起,却又被文竺抢白了一通,她转身瞪了一眼身旁的青桔,“傻愣着什么,回院子!” 文竺没有理文慧,径自向前走了一段,但大家都是去榕院,自然是同路,不由回头看了一眼,但文慧并未跟上来。琉璃见了忍不住问道,“小姐真要去看七小姐?” 文竺点点头,“我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情。而且,她那个样子,冯姨娘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照顾她,若是五婶娘回来,说不得更要顾不上,我去看看,若有什么能帮上的就帮上一帮。虽然此事跟我没有关系,但总是因那白公子而起,说来还是我不小心将那人招来。” 琉璃叹了口气,她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有些事情,她这个做丫鬟的并不好说出口,倒不如让小姐自己看看吧。 不多时,文竺便走到榕院外面,只听到里面传来嘶叫的声音,让人不由心生恐慌。 第六十二章 相劝 不多时,文竺便走到榕院外面,此时院中那棵硕大的榕树已是光秃秃的,地上干净的没有半片叶子。(.无弹窗广告)相比樨院而言,这里要大的多,正中间的榕树把院子分成了两半,向南的一边是文慧所住,向北的一边,便是文华所住。两个做粗使活计的小丫头站在院子的南边,好奇的往北边看着,北边,只有两个粗壮高大的丫鬟守卫着。 一进院子,就听到北边的厢房里传出嘶叫的声音和瓷器碎落的声音。文竺来到院子北边,两个高大的丫鬟伸手一拦,“六小姐,大夫人交待了,任何人都不能探望七小姐!” 此时又传来嘶叫的声音,“滚!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亲娘!” 冯姨娘踉跄着退出屋子,跌倒在门边,她穿了一件玄色底子暗红缎面的风毛长袄,脸上略施粉黛,面色白皙,虽已是三十多岁的妇人,却似那二十出头的小媳妇一般貌美,怨不得五老爷想尽了法子也要娶进门。 一声瓷器醉裂的声音将文竺惊醒,她犹豫着喊道,“冯姨娘,这是怎么了?” “六小姐来了?哎,六小姐若是得空,去看看文华吧,她……她……” 此时又传来文华的嘶叫声,“我没有你这样的亲娘!你竟让我去给人做妾,整日里跟在那些个贱妇后头叫夫人!你滚!你滚!” 冯姨娘站起身来,已是满脸的泪痕,“此事是大夫人定下的,说什么也是白费,何况,我听说那白家四公子是个好人,很是怜惜下人,想来也会善待文华……” “好,我进去看看她!”文竺又冲那两个高大的丫鬟道,“七妹妹这样病着,定然是不吃不喝的,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们也担待不起。(.)不如让我去劝上一劝?” 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也有些惊慌,七小姐是要嫁到白家去的,如今头受伤了,若是不吃不喝哪一日没了,她们却是担当不起的。左边那个略精神些的丫鬟便点了点头,“六小姐进去劝劝便出来,可别让我们为难。” 文竺点了头,又回头看看青杏,青杏连忙取出两个赏封来。那二人见了有些欣喜,便不再言语。 “你们在院子等我,我一会就出来。”文竺说罢进了屋子,琉璃等人虽有些担心,也只得在外面等候,冯姨娘用帕子抹了泪也在外面等着,她实是不放心的。 进了门,文竺便顿住了脚步,只见屋中一地的碎瓷片,还有流了一地的茶水,竟没有插脚的地方,再看并没有什么伺候的丫鬟,外间的水晶帘子被勾了起来,文竺向暖阁看去,文华眯了眼睛脸色苍白的躺在里间的暖阁里,旁边的炕几上空空如也,瓷具都被文华丢到地上。(.无弹窗广告) 文竺掂着脚仔细的走了进来,好不容易走到床边,就听已是眯了眼睛的文华突然又醒了过来,口中嚷道,“你滚!快滚!”说着伸手去炕桌上摸瓷具,只是炕桌上空空,文华只好做罢。 “七妹妹,是我!”文竺说着坐到床边一只小小的锦杌上。 文华此时方看清楚,这次进来的不是自己的亲娘冯姨娘,而是文竺。她看了一眼妩媚温婉,装扮得当的文竺,不禁冷笑道,“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文竺仔细看去,此时的文华已是换了肉粉色交领中衣,头上用纱布包裹着,伤处仍有血迹殷殷渗出。那件染了血的泥金色竹叶花纹的斗篷搭在屋中的木椅上,并未收去,上面的血迹已是由鲜红转为了暗红,看起来极是渗人。 “七妹妹这又是何苦!” 听了这话,文华扭过脸去,不再看文竺,但文竺明明看到文华眼中有泪水流出。 “哪个做娘的不希望儿女能好,这个家里,也只有冯姨娘是真的心疼你。若是七妹妹死了,她不知道要多伤心……” “我没有这样的娘,她竟然听那个贱妇的话,让我嫁去白家做妾!”文华虽然这样说,但语气已是低沉了许多。 文华不懂,文竺却是明白,若是由着五老爷日后不知道给文华找个什么样的土财主给嫁了,倒不如去白家,虽是做妾,也是有身份的,白四公子怜惜下人,再不济也不会亏待文华。只是冯姨娘的苦心文华不曾体会,文竺便要再劝,“这话说的无理,若白四公子不是那等的人品家世,她又怎么能看的上?她的苦心有一天你终会明白!” “哼!你也不用劝我,我是宁愿死了,也不会给人做妾的!” 看到文华再次扭过脸去,文竺站起身来,她转身想走,却隐约看到院子里冯姨娘焦急的脸,心里又软了下来,她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思量了一回方道,“七妹妹应该知道,咱们家,其实应该有两个姑奶奶?” 文华不知道文竺卖的什么药,并不搭腔。文竺也不在意继续说道,“除了庄云娘,祖母还有一个庶女,在你我极小的时候便已远嫁,嫁去哪儿我并不知情,但据说成亲之后便没有音讯,隔了二年,她的亲娘过世的时候,祖母曾派人捎信过去,却也只回了一封信,拜托老太太好生安葬。但据捎信的人说,那家虽是小门小户,却并不待见她,嫁妆都贴了婆家不说,只因生了个女儿,丈夫便要纳妾。具体如何,我也不得而知了……”说着,文竺叹了口气,“还是姑母有福气,虽说也是嫁了个乡绅,但到底离娘家近,姑丈的人品是祖母亲自问过的……” “好了!你别说了!反正我是不会嫁去白家的!”文华依然硬挺着,但文竺听的出来,她已经不再说不做妾的话,只说不愿嫁去白家,看来还有还转的余地。 看着文华惨白的脸,文竺忍了又忍还是问出了口,“七妹妹,你……你确是见过白家四公子么?” 文竺的话又让已然平静的文华狂燥起来,她再也不顾脸上的泪痕,扭过头来瞪着文竺,“是!我是见过他!”不等文竺开口,她又抬头看向头上粉白色的帐幔,轻轻的道,“我知道他已经你提亲,却还是约他在灯会相见,我……以我的容貌,怎么能输给你?可是……可是那个人他还是不要我,你……可是满意了?” 今日加更,晚上还有一章,欢迎收藏,谢谢大家关注! 另:有人问陈姓男子的事情,就是金陵白家的先祖,可以参看汐还的旧书《皇家女医师》 第六十三章 真相(上) 庄家,榕院北屋。 文竺看着文华生气的脸,摇了摇头,轻轻笑道,“你又何必说气话?我还是不应该问的,我相信你不是有意去见他,却还是忍不住相问,你还是好生休息吧,伤口还在渗血,莫要再动气了,我让丫鬟过来收拾。” 文华听到文华轻柔的话语,竟然愣住,她眼中又涌出泪水,却平静下来,“你又何必装好人……若不是……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说什么?”文竺本已转身,却惊的转了回来,“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你们都这样说?!”从灯会那日起,文华便一直恨恨的看着自己,而文慧也说过“都是你害的!” 文华静静的看着文竺,半晌,突然呵呵一笑,“六姐姐如此聪明,竟不明白,真真可笑!” 文竺听了却也不生气,只是走近文华,用手上的帕子给文华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好在妹妹还活着,不管如何,切莫再轻言生死了!” 文华伸出手来,猛的抓住文竺正给自己擦泪的手,“你难道就不恨我?若不是我,也许你跟白四公子已经定亲了!” 看着文华恨恨的脸,文竺心中叹气,女子一世不过就是求个好婆家,自己在京中之时,不也是费尽心思在安王世子面前一展琴艺,以博其青眼么?而文华又有什么错呢? “七妹妹,我也不妨跟你说一句实话,我是不可能嫁去白家的,不管是大伯母还是祖母,都不会让我嫁过去,至于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四公子,我本就不稀罕!”文竺的表情淡然,语气诚恳,她说的是实话,没有什么要掩饰的。[.超多好看小说] 而文华却松了手,摇了摇头,“你知道大伯母不会让你嫁过去,可是你可知道她本来的打算?”看文竺惊讶的摇了摇头,文华轻轻咳嗽了一声,又道,“我也跟你说一句实话,从白家提亲开始,我就想着嫁去白家,可是……却不是使那下三烂的手段! 文华挣扎着坐起身来,文竺忙捡了一旁的胭脂色牡丹花纹的缎面靠枕,又扶了她歪靠上去。文华捋了捋纷乱的头发,这才缓缓道来,“陵白家是世家,白家四公子又是二房嫡出,不过十六、七岁,已有功名。以庄家的家世,当然是高攀了。大夫人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亲家?” 文竺点头,她也觉得大夫人不会直接拒绝的,肯定会找一些借口或是理由拖延,再想办法更换人选,只是没有想到文华会这么巧,被人看到私下约见白四公子,以至于顺理成章的成为这个选。(.好看的小说) “既然她贪图你的身家,自不会轻易让你出嫁,那么,我和文慧便极有机会。若说出身,我比不得她。但若说容貌性子,我比她强一千倍!白家既然不以门弟看人,只要……只要白家的人见过,我自然就有机会!所以……所以我一直等着白夫人上门……咳咳……”或者是说了太多的话,文华又咳嗽起来,文竺想端一碗茶水,才发现床边的边几上空空如也,瓷具都被文华扔了出去。她冲院外喊道,“琉璃,去找些水来。”院外的琉璃答应了一声,却又担心这里,便吩咐青杏去办。 “没事,让我说完!”文华轻轻摇头,又用帕子擦了擦嘴,这才继续道,“可惜……可惜那日,我没有沉住气,只听了小丫鬟的话,便跟了你去那彭仁居……只是没有想到,那门外的小丫鬟把当成了你,硬是把我推进了门,进了门,我看到一个身材俊朗的公子站在那里,很是吃惊,谁知他转过身来,问我的话更是让我吃惊……咳咳……”文华说着又咳嗽起来,文竺扶住她,轻轻拍背,仍然无济于事。 “小姐,水取来了?”青杏端了一应茶具,而芽儿提了一个大大的铜壶,站在门外,却不敢进来。 “七妹妹不用着急,先让丫鬟们进来收拾,过会子再说不迟。”文竺很想知道那日的事情,但看文华的样子,脸色惨白,头发散乱,头上伤处的纱布殷殷血迹,便坚定的摇了摇头。 青杏将干净的茶具摆上,冲了茶水,文竺取过一碗茶,轻轻吹了又吹,待茶水温了才给文华喂下。芽儿取了铜盆和干净的棉布,准备给文华梳洗。琉璃从别处叫了两个粗使丫鬟进门,将地上的碎瓷收拾干净,从始到终,冯姨娘一直在院子外站着,不曾进门。 琉璃把粗使丫鬟打发出去,又回来回话,“小姐,屋子打扫干净了,门口的丫鬟说大夫人让去请郎中,却一直没有到。奴婢已经让厨房给做了清淡的饭菜,稍后就能送来。” 文华的眼神此时已经变得柔软,她将手中的茶水饮尽,这才道,“劳烦琉璃姐姐!” “奴婢不敢当!”琉璃说着又接过芽儿手中的棉布,上前要给文华抹脸。 文竺接过棉布,“我来吧!”她取过温热湿润的棉布,轻轻给文华擦拭,泪迹、脂粉、污渍,转眼被擦的干干净净,只是脸色却越发苍白。 待擦干净了脸,文华自行将发髻解开,只散在背后,小心翼翼的理了理额前的乱发,方道,“我还有话跟六姐姐说,你们去外屋候着吧?” 琉璃等人便将手中物事放好,退出了暖阁,只在外屋听候,冯姨娘依然站在院子,没有进门。 文华靠在枕头上,脸上略带了愤恨,“那日白四公子见了我,竟然问我,‘你姐姐约我到此是有何事?还是你借了她的名义来约我?’听到这话,我立刻急了,我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明明是你约了她,我不过是过来看看,却被你家丫鬟拉了进来,你怎会这样说?’谁知一着急,竟被地上不知什么物事拌了一跤,差点摔倒,白四公子见了上前拉我,我不愿让他碰到,就抽回了手,结果他一下拉住我的袖子,硬是撕了个口子……”说着文华摇摇头,闭上眼睛,“最妙的是,大夫人这时候进了那雅间……” 文竺听完,心中越加惊异,她急急的问道,“你去的可是彭仁居地字乙号间?” 文华睁开眼睛,一双美目红肿着,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她点点头,肯定的说,“没错,就是地字乙号间!” 文竺的心转瞬跌到谷底,她还记得灯会那日那个传话小丫鬟的话,“……表少爷说,他今日也来赏灯,就在彭仁居的地字乙号间,小姐若是无事便过去一见……” 她猛的想起一事,不由抓住文华的手,郑重的说道,“七妹妹,文竺有一事相询,此事关系重大,希望妹妹以实相告!” 第六十四章 真相(下) 庄家,榕院北屋。 屋子已经打扫干净,文竺坐在文华的床边,眉头紧皱,她拉过文华的手,郑重的说道,“七妹妹,文竺有一事相询,此事关系重大,希望妹妹以实相告!” 文华一时有些懞,她犹豫着回答,“不姐姐有何事相问?” “去年秋天我落水一事,妹妹可曾在场,能否以实相告?又到底是何人推了五哥哥,让他失手把我推下水?”此事文竺已是思量了许久,小五当时只说有人推他,却不知道是谁。而前些日子她也曾试探文慧,却并无所获。 “姐姐怎不怀疑是我?”文华凄凉的笑笑,苍白的脸上透出一丝温情,她一直以天真示人,这几日才露了真面目,若说是她推文竺下水,想来不少人会相信。 文竺的确曾经怀疑过,而琉璃也提醒过她,但她此时摇了摇头,“妹妹的天真不过是自保罢了,若说害人,我实在想不出妹妹为何要害我。” 听到此处,文华苦笑了一下,“我已落得这般下场,你能来看我,已是难得。只是那件事情,且容我再想想……” 此时,就听到外面传来冯姨娘的声音,“五夫人,奴婢见过五夫人!” 文竺连忙站起身来,低声在文华耳边道,“妹妹若想清楚了,再差人告诉我不迟。[.超多好看小说]” “我也敢拦,我是七小姐的嫡母,还不快让开!”五夫人的气势让守门的两个丫鬟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了一眼,便乖乖让开。 沈氏昂着头进了门,却一眼看到文竺的背景,她不由怒道,“哼!你来做什么?祸都是你惹的,却拖累了我们家文华,你还有脸来?!” 文竺转过身来,看向一身盛装的沈氏,只见她穿一件金黄立领缕金牡丹的长袄,外罩金黄暗花绸缎风毛斗篷,头戴赤金石榴花簪子,一身金灿灿的,好似就怕人不知道她有钱,连耳坠都是赤金镶翡翠的大坠子。 文竺看了一眼边几上文华喝剩的半碗茶水,伸手端了起来,径直走了过去,“啪!”茶水泼到沈氏的脸上,那精致的妆容立时花了,难看至极。 “你……你!”沈氏没有想到文竺会用茶水泼自己,她竟没有躲闪,就这样被泼了一脸,气的说不出话来。 “五婶娘,不管怎样,你是文华的嫡母,如今七妹妹这个样子,你却唯恐事情不够大?难道真要七妹妹死了你才安心?!”文竺说着,将手中的茶碗向地上一掷,随着一声碎响,乳白色的细瓷茶碗跌落到地上,如玉兰花瓣绽开一般,变得四分五裂。[.超多好看小说] “你这个扫把星,你……”五夫人张口骂着便伸出手来,长长的染了蔻丹的指甲就要往文竺脸上抓去。 琉璃看了惊心,连忙几步闪过来挡在了五夫人面前。 文竺一把将琉璃推到了一边,“让她抓!我和七妹妹都死了,看怎么向白家交待!”文竺瞪着五夫人,好似看着仇人一般,让沈氏不由停下了手。 “好!好!你们俩还想嫁去白家?做梦吧!”说着沈氏转身出了门,看到冯姨娘还站在院里,不由大声吼道,“你留在这儿干嘛?还不跟我回院去!”说着伸手一拧,冯姨娘痛的皱了眉头却不敢出声。 “你这个泼妇!”文华的声音响起,又一只白瓷茶碗飞出屋子,正落在五夫人的脚下。 “哎哟!”沈氏吓的一跳脚,碎裂的瓷片落到地上又弹了起来,茶水却溅了沈氏一脚面,崭新的珠花棉绣鞋转眼已是湿透。 “夫人,咱们先回去吧,天寒地冻的,脚要冻坏的……”翠儿拉着又哭又骂的沈氏出了院子。 文竺与文华相视而笑,看着冯姨娘一步三回头的向外走去,文竺忙拦住,“姨娘别走,文华这样子,需要有人照顾,你就留在这儿吧?过会子我去老太太那儿求个情就是了!” 冯姨娘抬起头来,娇美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她看了一眼文华,文华低头不语,便犹豫着道,“多谢六小姐,只是……” “……六姐姐,我饿了……”文华虽未抬头,但语气温柔,显然是转了心意, 文华的话让文竺呵呵一笑,“你饿了找你娘去,跟我说什么……好了,我也走了,你若有事,再找人传话给我便是。” 回到樨院,文竺的心再不能平静,因着青果没有被放出来,文竺把芽儿留了下来照顾,此时已是午饭时分,青杏带了小丫鬟去大厨房,只留下琉璃在屋里伺候。 “小姐,今日五夫人……”琉璃心里担心,虽说不是掌权之人,但怎么说也是长辈,若是传了出去,恐怕有损小姐的名声。 文竺摇摇头,“没事,下午我去跟祖母禀明便是。” 见到文竺似有疲意,琉璃便服侍文竺在卧榻上歪了,坐在一旁做起针线。 文竺闭上眼睛却睡不着。她以往就是太能忍,太软弱,竟然明明知道大夫人吕氏会搞鬼,却还是粗心的将那些细节一一放过。灯会那日,先是白四公子,后是赵家表哥,前后脚的,都使了小丫鬟与自己相约,哪有这么巧的事?好在老太太之前传了话,琉璃拦着自己,这才没有去。今日见到赵悦,他却说一直没有出过门。文华也说了白家四公子的话,“你姐姐约我到此是有何事?”说来说去,竟是有人将自己约去见他。 灯会之时男女相约,虽是众人皆知,但却不能言说。若那日去的是自己,被大夫人这样把门撞破,便是如文华一般,污了自己的名声,落得个私相授受的罪名。 而吕氏定然不会让自己嫁去白家,唯一的可能就是,让自己在出嫁前以羞愧的名义自裁。庄家六小姐与男子私相授受,羞愧自尽!这样的话传出去并不难。 猛然间,文竺想到那个傍晚的静湖,安静肃穆,但树林间斑驳的树叶与林间透进的血红色的残阳浮现在脑海里,不由得让她窒息。 文竺突然睁开眼睛,手上紧紧抓着绢帕,恨恨的道,“不!不!我不要!” “小姐!”琉璃惊的将手上的针线扔到了一边,几步跑过来,抱住文竺,“别怕别怕,奴婢在呢,老太太也会护着小姐的!” 文竺紧紧的抱着琉璃,一丝温暖的气息传过来,让文竺舒服了许多,她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忍下去,等待未必能等来机会,却可能再次搭上自己的性命,她要主动出击,把命运握在手里,而文华就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 第六十五章 低头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大夫人吕氏便知道了文竺和五夫人在榕院的冲突。她此时坐在卧榻之上,刚刚听完媳妇子们的回话。端了一只青州汝窑的青瓷茶碗,慢悠悠的小啜着。 她不紧不慢的喝了几口清亮的茶水,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那个传话之人,那是个没留头的小丫鬟,长的瘦瘦小小,不知得了谁的吩咐过来传话。看大夫人望向自己,忙低下头去。 吕氏只瞥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哼!老五媳妇儿也太猖狂了,教训教训她也好,就当不知道这事儿吧,若是闹到了老太太跟前再说就是!” 说着吕氏的手一伸,自有一双细皮白嫩的双手接过了茶碗,“娘说的是!只是不知道文华……” “放心吧,死不了!不过文竺……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吕氏说着看了一眼在旁边伺候的大奶奶杜氏,一脸的满意。 杜氏轻轻将茶碗放置于一旁的炕桌上,又取了干净的帕子过来,一边给吕氏擦手,一边道,“好像从落水的那日,她就忘了不少事情一般,好在性子没变,并不爱出门子。今儿个倒是奇怪,我听人说文华那个样子,竟也不怕,还跟五婶娘顶嘴……” “哼!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你有空多注意一些便是了……还有,文茂那里,不要多说话,他还是很疼这个妹子的。”吕氏说完看了看天色,此时日头已经西斜,眼看就到了晚饭十分,便起身梳洗了一番,带了杜氏和一众丫鬟仆妇去了春辉堂。 斜阳照在走在碎石铺就的小路上,吕氏远远的看着春辉堂门前站了数人,为首的那个穿了一件淡蓝底子折枝白梅的长袄,水红色的竹叶梅花长裙,外面罩了一件猩红色的斗篷,看起来雅致却不失喜庆,只是头上梳了双丫髻,戴着珊瑚蜜蜡的珠花,看起来带了恭顺乖巧。 走近了的吕氏这才看清,竟是刚刚自己说过的那个小丫头,只是不知为何,那个沉默寡言、娴静恭顺,总是跟在众人后头的文竺今儿个竟有些不一样,只是一时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文竺见过大伯母!见过大嫂!”看着吕氏带着众人慢慢悠悠的走过来,文竺上前福了一礼,她已是在这里等待多时。早早出了院门的她,一直在荷香池边看风景,一面让人盯着,待大夫人出了院子,便飞快的到了这里。 “咦,文竺如何不进去?”吕氏难得亲热的扶了文竺的肩,细声问道。杜氏站在吕氏的身后,远远的看着,没有上前。 “文竺刚到院门,就看着远远的看见大伯母和大嫂,便在些等候一二,好给大伯母请安。(.)”说着文竺又看了看身上,犹豫着道,“大伯母……今儿个祖母寿辰,七妹妹又出了那事,文竺都不知道穿什么好了……您看文竺穿的可还得体?”文竺一面说着一面被大氏拉着进了院子。 吕氏转而拉了文竺的小手,一面打量了游廊下的鹦鹉一面微微笑着,“极好,你祖母喜欢,穿什么都好!” “祖母喜不喜欢,大伯母最知道了,祖母常说您对她孝顺恭敬,掌家掌的好!”文竺甜甜的笑着,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却没有半分的不自然。 虽然吕氏知道这是文竺巴结自己,但依然觉得心里熨贴,小丫头一直养在老太太身边,九岁才搬出院子,虽后来出了那事,便和老太太有所疏远,但毕竟是这院里最得老太在宠的孙女儿,她都能这样巴结自己,还有谁敢越过自己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求大伯母啊?”虽然心里熨贴,但吕氏还是极聪明的。 文竺吱唔着道,“嗯……嗯……哎,什么事都瞒不过大伯去,不就是上午的时候,我去看文华,跟五婶娘顶了几句嘴,我……我心疼文华,她除了贪吃,没什么不好,如今这个样子,又是因为……哎……”文竺的眉头紧皱,一副后悔莫极的样子。 吕氏感到好笑,还是个小孩子,一时气不过顶了长辈的嘴,事后又怕挨罚,跑到自己这儿讨好。她轻轻摸了摸文竺的脑袋,笑道,“你五婶娘是文华的嫡母,她那会子想来也是气文华才多说了两句,她知道你心疼文华,高兴还来不及,不会跟你置气的。回头吃饭,你给你五婶娘倒杯酒,有大伯母在,没事的!” 文竺听了欢喜的福了一礼,口中道,“文竺谢过大伯母,若是五婶娘不生侄女的气,侄女就放心了。” 上了台阶,早有小丫鬟打了帘子,文竺笑着看了一眼杜氏,杜氏却只礼节性的回了一个微笑,便紧紧的跟上吕氏的步子。 跟在二人身后,文竺不紧不慢的进了花厅,她看着吕氏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再看了看小心翼翼的杜氏,不由心中冷笑,以为小心就能得吕氏的欢喜么?以为只要乖乖听话,她就能给你好脸色,让你过的自在么?你太天真了…… 除了每人一个的贴身大丫鬟,跟去的一应丫鬟仆妇都留在外面,待众人都进了屋子,帘子放下,文竺才连忙将心思收起,打起精神,微笑着跟众人见礼。 此时天色已暗,屋里亮了灯,老太太正半歪在卧榻上,头上戴了一条万字不断头的抹额,抹额中间的珍珠在灯光的映衬下冉冉发出柔和的光,却照的脸上的皱纹更加清晰。 因着老太太怕冷,屋中烧了地龙,不似其它屋中放的炭盆,一进屋子,文竺就觉得热。琉璃忙伺候文竺将猩猩红的斗篷脱去,只穿一件蓝底折枝白梅的长袄。 众人也都将披风等物脱去,倒是给老太太锤肩的珍珠道,“老祖宗真厉害,让夫人小姐们来了就得留东西!” 已经落座四夫人用绢帕擦了擦那张硕大的圆脸,笑道,“果然是娘调教出来的丫头,什么都敢说!” “四婶娘若是喜欢,讨了去给你家小六便是!”杜氏站在已落座的大夫人身后,扬声说着。 小六躺在卧榻的一旁,盖了毯子,安静的睡着,并不知道有人拿他来取笑。 四夫人道,“那怎么敢,那是老太太的心头宝,谁也不能分了去!” 杜氏用帕子捂了嘴笑,“四婶娘这话说的不对,这跟前不就有人分了一个去?”说着她瞥了一眼坐在锦杌上的文竺,文竺身后的琉璃一下脸红了。 文竺抬头看向杜氏,此时的杜氏神采飞扬,跟刚刚那个小心跟在吕氏身后的温婉女子判若两人,或者杜氏也被压抑的久了,她静静的看着杜氏那端庄的举止,以及那舒展了的眉头,不禁心中有了计较。 第六十六章 拜寿(上) 庄家老宅,春辉堂。 听着众人调笑,文竺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开心,她只是微笑着看着众人,偶尔用帕子捂了嘴装笑。 “猴儿莫闹!你若想要,回头我把她给你家文茂可好?”老太太此时笑意浓浓,虽然文华出了那种事,但看着满堂儿孙最是让她高兴。 珍珠听了脸色羞红,又不敢离去,只低了头继续给老太太锤腿。 “老祖宗,您……您怎么可以……”杜氏娇嗔着,心中也有些打鼓,已是成亲一年有余,肚子还不见动静,若说给文茂塞个人过来,却也不是不可能,她心中想着,眉头轻轻一皱,众人只听她撒娇,只有文竺注意到杜氏的异样。 众人调笑着,就见一个小丫鬟进了门,“老太太,大夫人,刚刚五夫人派人来传话,说她身子不舒坦,不能来给老太太拜寿了!” 文竺听了心中一动,她收了气势,满脸小心的看向吕氏,吕氏此时也正看她,眼神中似乎带了轻蔑和不屑,只是转眼变成了怜惜和安慰,让文竺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 老太太听了摆了摆手,“既然她不舒坦,便不用过来了,若是瞧着不妥,尽快请大夫才是!”五夫人沈氏成亲二年有余,却一直不见动静,虽是庶子,老太太心中也有些着急,若是老五有了儿子,说不定就不会像如今这般游手好闲了。只是她不知道沈氏的不舒坦却是被文竺一碗茶水给泼的。 “如今是谁在伺候呢?”杜氏心中嫉妒,若是五夫人有了身孕,那下面她再没有,便说不过去了,自然比别人关心的紧。 “是翠儿她们,”小丫鬟想了一想又道“哦,还有冯姨娘在身边伺候。” “这样最好!”老太太点了点头,冯姨娘生育过,若是真有了,也好照顾。 文竺听了却做一副不相干的样子,她转而问道,“四姐姐怎么也没来?难不成去看七妹妹了?” 老太太听了果然惊醒,“冯氏去照顾老五媳妇,那谁在照顾文华?” 大夫人忙站起身来,恭敬的道,“是媳妇没有安排好,让娘操心了。”说着她扭头对杜氏道,“去把青果放出来照顾文华吧!” 杜氏低头恭顺的应了,转身出门安排。 却见老太太摇摇头,“文华这孩子这个样子,只有丫鬟照顾实是不行,还是让冯氏去吧!” 四夫人汤氏点点头,冲老太太道,“娘说的是,不如这样,五弟妹的院子离我那院子不远,若是有事让丫鬟说一声,我即刻就到便是了。[.超多好看小说]” 大夫人点头,“这样也好,那就劳烦四弟妹了!” “一家人不说这话,倒是大嫂辛苦了!”汤氏说着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文竺,文竺一脸无辜的样子,好似并不知道众人在说什么。 此时几声脚步声响起,文慧从屋外走进来,只见她穿着一件金色五彩印花缎面长袄,牙黄色的长裙,梳了坠马髻,并插了三把赤金镶宝石的梳蓖,外罩一件银白撒花缎面披风,甚是华丽,只是披风上略有些阴影,像是被撒了水。 “文慧来迟了,实是不该!”一进门,不等暖和一下,便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由青桔拿给一旁的小丫鬟。 文竺心道,看样子这个四姐姐去文华那儿摆谱了,可怜文华再不愿意低头伏小,定是在那儿受了气,说不得还被泼了茶水。 “文慧这是去哪儿了?”四夫人汤氏似乎也已经看出来,文慧今日有些阴郁。 “我去看了看七妹妹,哎,那小脸惨白惨白的,真是让人心疼!”文慧刚行了礼还未落座,杜氏便已回来了,交待已经安排妥当,文华也吃了药睡下了,让众人不要挂心。 文慧又冲杜氏道了声“大嫂辛苦”,方坐在了文竺的上首。 文竺冲着文慧微微一笑,却不想她却沉了脸转向一旁,装作看小六躺在那里睡觉。小六子听到众人说话声,悠悠转醒,一睁眼睛,便看到文慧的眉眼,文慧长相一般,今日更是描眉画眼,小六子看到本不熟悉的文慧那张画的更加陌生的脸,不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哎哟哟,我的小祖宗,这是怎么了?”老太太听到,忙伸出双臂,小六子坐起身来就趴在了老太太的怀里,一面哭着不肯起来。 文慧见了更加生气,不过是瞧了一眼,自己又不是老虎,怎么就哭了!文竺抿嘴偷乐,见文慧转过脸来,忙用帕子捂了嘴装咳嗽。 “四姐姐莫怪,小六子本来与咱们见的少,自然陌生的紧,待天暖了多亲近,便好了。”文竺说着走上前去,坐在老太太的身边,摸着小六子的脑袋道,“小六子是男子汉呢,怎么老是趴在祖母怀里哭啊,羞羞……” 小六子听了止住了哭声,露出一只眼睛来,看到一个漂亮白净,眉眼弯弯的姐姐,竟也不怕了,他猛的抬了头道,“小六没有哭……”说着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眼角的泪,一副耍无赖的表情,逗的老太太哈哈大笑。众人见了也笑的不行。只有文慧,坐在一旁,使劲的绞着手中的绢帕,看的她身后的青桔极是紧张,就怕自家小姐脾气上来再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这是笑什么呢?”庄云娘适时的出现,文竺抬头看去,她的身后跟着的小五冲自己眨了眨眼睛,忙低下头去。 庄云娘跟众人互相见了礼,汤氏亲热的道,“妹妹有一阵子不来了呢?听说小五在家极是用功,这回定不会负你所期!” 提到儿子庄云娘的心情大好,她看了看一旁乖顺的小五,满脸的笑意,“今年第一次下场,也不求什么,只是去见一回世面罢了,不过这些日子他也确实用功!” 话音刚落,就听大夫人道,“怎么不见妹夫?” 庄云娘的丈夫赵经,算是半个生意人,经常要东奔西走,也是如此,庄云娘成亲十年才有这么一个儿子。不到年节,基本不到岳家走动,倒是她,以前无事便要过来住上几日,今日老太太寿辰,又没有来,虽然老太太不说什么,但肯定下人们的闲言不断。 听到这话,庄云娘唰的脸就红了,连小五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第六十七章 拜寿(中) 庄家,春辉堂。 庄家的人谁都知道,庄云娘的脾性大,在家又得宠,又是下嫁,自然傲气。赵经人品虽好,但没有功名,又总受妻子压制,心中自然不悦。他本就常常外出做生意,如此更是不太愿意回家。老太太寿辰她在过年时已经跟赵经说了,但今日还是没有回来,庄云娘心中有气,这才一来就告罪,说不舒服回去躺着,谁想竟被大夫人一语道破,不就是来了以后没有去拜见她,何必这样不给台阶下。 “娘恕罪,小五他爹本是今日赶回来给您贺寿,不想开封大雪,官道断了,只好差了人绕路赶来送信,刚刚到家,这不,就给我送过来了。礼却是早早的送来了,是一尊檀香佛雕。” 大夫人的话让老太太不喜,庄云娘是她唯一的女儿,怎么不护,于是就坡下驴,很高兴的道,“好,难得他知道老婆子我最是敬佛,果然有心了!”说着便招呼庄云娘坐下。 庄云娘恨恨的看了一眼吕氏,便带了小五坐下,小五虽知道自己爹爹不对,却也觉得大夫人过分了,只是他是晚辈,只得低下头去。吕氏似乎心情不错,她端起茶碗,轻轻小啜,只觉得茶香扑鼻。 两人刚刚落座,就听有小丫鬟传话,说大老爷带着一干男子过来给老太太磕头,众人这才都止住了笑。 随着门帘轻响,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文竺明白,这就是她的大伯庄家的大老爷庄崇义,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长相相似的白面书生,虽只穿一件素色襕衫,却是颇有气势,显然,这是四老爷庄崇远,带着教书先生的酸腐与傲气。文竺心中一动,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庄家的老二庄崇礼,他也是白面长须,站在那里颇有些气势,只是却不似这位四叔的冷面,他一向都带着笑意,虽说风流了些,也不爱管家里的事务,但对自己还是极为宠爱。 文竺在心中轻轻叹气,冷不妨一双眼睛在自己身上打了个转,她猛的抬头,才发现跟在后面那个手执纸扇的五老爷庄崇进扭过头去,她心中起了寒意。再看过去,五老爷已是直直的向前走去。 随着几个老爷的进门,庄家大爷庄文茂和三爷庄文良也进了门。二人同时进门,文良比文茂小了几岁,不只个子矮了一头,举止也似幼稚了许多,连给老太太磕头,都没有文茂的行云流水,更别提祝寿词了。 “愿祖母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好!好!”老太太看着这个长孙,心头格外高兴,心中想着若是今年能够高中,杜氏再生个儿子,也算圆满了,如此想着便瞥了杜氏一眼,杜氏此时看着丈夫,满脸的喜悦,冷不丁对上老太太的眼,不由低下头去,她本无事,奈何刚刚听了有关要将珍珠给文茂的话,这才心虚了。 待众人磕完头,又有小丫鬟端了寿桃上来,小六拿着一个大大的寿桃,就往老太太嘴里塞,老太太自是高兴不已,张口咬了,又跟众人说笑了一回,大夫人这才嘱咐了下人开席。 因着本净大师的一句话,此次庄老太太的寿辰不曾大办,要来贺寿的人也都只草草打发人送了寿礼。今日便只开了两个席面,男女各一席,女席就开在春辉堂,小六子虚岁五岁,自然跟了四夫人,男人们便都退了出去,小五被文良拉着出了门,出去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文竺跟在文慧后面,却没有看见。 老太太先入了席,各人依长幼次序坐定,四夫人的下首和文竺的下首各空了一个位置,看着略有些空荡荡的。 老太太的一应事务都是珍珠操办,布菜一事自然不经他人之手,杜氏刚在吕氏身后站定,就被老太太以大喜的日子为由,撵下去吃饭,吕氏有些不悦,但也没有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自古的训诫,庄家亦是如此。只有老太太初时说了几句,几位夫人奶奶应和了,便各自低头吃饭。 文竺看着碗里的菜有些吃不下去,今日的变故颇多,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对还是不对,但无论如何,她要打起精神,一定要活着走出庄家的大门。 “小姐可是没有胃口?”琉璃在文竺耳边轻语着,今日是寿宴,桌上的菜肉多油大,小姐一向不喜。 文竺正努力的将一块油亮亮的红焖羊肉塞进嘴里,仔细嚼了方咽了下去,因着要顾及老太太,此羊肉炖的极烂,炖时又放了香叶、八角等配料,使得半点腥味也无,只是放的油多,吃着很腻。 听到琉璃的话,文竺摇摇头,她要多吃一些,不然怎么有精神去应付这些人和事,晚上说不定就会有消息递来,若是有了线索,少不得要想法子查下去,六妹妹不能就这样死了,自己既然说了给她报仇,必然不会让那凶手逍遥法外。 待用罢了饭,众人便离席回到花厅吃茶,庄云娘心中有气,称自己身子不爽利,便告退了。老太太知道自己的姑娘脾气又犯了,倒也不劝,只让好好歇着不提。 。老太太进内室换了衣裳,又出来与众人相见。碧玺带了小丫鬟上茶,文竺接过那邢白瓷的茶碗,轻轻打开,一股清香飘散,却是那上好的碧螺春。文竺轻笑道,“祖母这儿都是好东西,连茶都是上好的!” 珍珠正端了一盏茶递了过去,老太太伸手接过,这才笑道,“瞧瞧,这就惦记上了!” 小啜了一口清亮的茶汤,四夫人汤氏将茶碗放于边几之上,“也不怪她们惦记,谁叫老太太这儿都是好东西?” 杜氏刚刚安排下人们撤了席面,这才进门,听到老太太的话问道,“哟,这是说什么呢?什么好东西啊,还舍不得给我们?” 坐在文竺上首的文慧听了不自觉的撇了撇嘴,她常去陪吕氏,吕氏本是管家,有了好东西自然容易得到,这些茶叶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好,猴儿喜欢,便找珍珠要就是,不过是点子茶叶罢了!”老太太说摸了摸一旁小六子的小脑袋。 小六此刻正趴在卧榻,兴致勃勃的玩着手上的一只碧玉蟋蟀,听到老太太的话跳将起来,大声的道,“老祖,我也要我也要!” 老太太听了哈哈大笑,众人也跟着乐,只有小六子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只手握着那只碧玉蟋蟀,一只手挠了挠头。看着众人都冲自己笑,有些着恼的又钻到了老太太的怀里,再不肯起来。 众人正在调笑,就见一个小丫鬟匆匆的到了门外,朗声道,“老太太、大夫人,有金陵白家的人来送寿礼,已是到了二门外面候着。” 不止文竺听了惊讶,众人也是面面相觑,白家那个远房姨妹嫁的是彭城县的乡绅周大户家,但周家已然送过了寿礼,若说这白家因着想结成这门亲,那不妨跟周家一道送来便是了,如此大费周章,又在晚饭过后送来,不知何意。 第六十八章 拜寿(下) 庄家,春辉堂。 众人正在花厅喝茶,就听小丫鬟来报,道是白家过来送寿礼,既然此时是来送寿礼的,自然家奴要进来磕头。不多时,眼见着一个穿着穿着件半新的蓝色缎面袄,配着青色百褶裙的妈妈进了门,她虽然年龄不小,却举止端庄,果然是世家大族的奴仆,只是看那脸带笑意却不献媚的表情,文竺猜着定是白家得用的管事妈妈。 那妈妈手里捧了一只造型古朴,色颜沉黯的漆红雕花长匣,见了众人,先是将寿礼递给一旁的丫鬟,又给老太太见礼。“奴婢是奉了我家夫人之命来给老太太磕头,祝老太太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着便跪了下去,早有机灵的丫鬟递了棉垫子,额头点地,一窝丝上头插的一根的双股金钗明晃晃的闪眼。 老太太极是高兴,便让丫鬟给拿了木杌赏座。那妈妈倒也不着急,从丫鬟手中取回长匣,一边说着一边就势打开,“我家公子说了,庄家老太太德高望重,本应亲自来拜,奈何一来本净大师的话他也知道,二来我家夫人自赏灯那日病了,如今还没痊愈,所以着老奴过来,替二夫人和他给您贺寿!待过些日子病好了再携我家公子前来拜见!” 这话不过是面子功夫,虽透出白家四公子在家里是那做的了主的,但众人也是一听,只对那古仆的长匣极敢兴趣,待匣子一开,一股明亮之色从匣中透出,让众人不由一呆,连文竺都惊的差点掉了下巴。 漆红木匣之中稳稳的放着一颗无比璀璨的夜明珠,珠子有小儿拳头大小,被红绸包裹着周边,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到那位妈妈得意的脸上。 大夫人此时也在看那珠子,她的手紧紧的攥着木椅的边缘,心中暗暗吃惊,白家如此富贵,自己怎么也要做成这门亲事。 文竺此时已经敛了心神,这东西她不是没有见过,在京中之时她也曾在父亲那里见过一面,只是那夜明珠却是旁人进献给上头的,父亲不过是代为转送,因看着稀奇,才让众子女过去见识。她静静的看着众人惊讶的表情,心中冷笑,多好的一个肉包子,不去抢才是奇怪,文华能不能嫁过去作妾还是另说,大夫人一定会把主意打到文慧的头上,如此想着便打量了几眼文慧。 此时文慧正专心的看着那匣子里的夜明珠,手中的绢帕被攥的紧紧的,文竺的眼神在她身上打了几个转,她却也浑然不觉得。只是一门心思的想着,回头定要找嫡母另做几件衣裳,待到白二夫人来时穿,却根本想不起她在年前向文竺借的赤金红宝石凤簪还没有归还。 老太太见众人不顾身份的伸了头去看,心中不悦,对那东西也不觉得好了,便收了目光,取了茶碗在手中摆弄,“啪嗒”,茶盖落在茶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众人这才惊醒,忙各自或撩了衣襟,或摆弄帕子,也有端了茶碗装着喝茶却被茶汤烫了舌头的。 文竺心中偷笑,低头不语,只是,白家之所以做足了功夫来显摆,难不成真是为了娶她? 白家的妈妈,得意的看了一回庄家众人惊讶的表情,又接了老太太的厚赏,这才退了出去。众人看着那夜明珠被珍珠收起来,便各怀心思的出了春辉堂。 虽已是正月之末,却依然寒如深冬,文竺走了一路,只觉得身子是僵的,一进院子,便见芽儿和水莲从屋里迎了出来,水莲笑道,“屋里已经烧热了,小姐快暖和暖和吧!”说着便上去要帮文竺解斗篷,芽儿见了便自动的避了出去。 却是青杏一脸的不高兴,上前拦道,“还是我来吧,我做惯了的。”在外面自然有琉璃打理,屋里的事情都是由青杏打理,芽儿也不过是个帮手,并不曾近身伺候,不知为何,今天小姐午睡起来,便叫了水莲进屋伺候。 见着青杏这样,文竺也不多说,只道,“今日累了,水莲去找小丫鬟取水来,我要梳洗。” 水莲惊喜连连的应了是,便快步出了门子,这些事一向是芽儿做的,在一干小丫鬟们面前威风不已,她早就羡慕了。 待水莲消失在门外,文竺又由青杏伺候着换了衣裳,这才道,“她又不是常在这儿的,你又何必跟她置气?”水莲是田妈妈的孙女儿,送了来,也不过是想等文竺出嫁时放出去,配个良人,有个自由身罢了,文竺过了年已是十二,说不得这两年亲事就要定下,水莲自然也呆不了几天。 青杏取了茶碗递给文竺道,“既是这样,小姐为何让她进屋伺候?”白瓷茶碗里是一碗干净的水,并无茶叶。 文竺听了并不说话,只是低头饮水,还是铺好了床的琉璃出来了听到此话,一脸不悦的道,“小姐的事情,也是你能打听的!”说罢便出了门子去寻水莲,水莲刚刚被提到屋里伺候,性子又不是那稳重的,难免在小丫鬟面前倨傲,琉璃心中担心。 青杏自知失言,便不再多说,尽心的将文竺的衣裳收拾好了,她并不笨,只是心直口快,文竺一向待人宽厚,不觉便放松了,也是如此有些事情文竺不敢告知于她。 院子里响起匆匆的脚步声,芽儿的声音传过来,“可是菊儿?” 一个细声细气的丫鬟答道,“正是,芽儿姐姐,六小姐可在?七小姐让我送汤羹来。” 菊儿是冯姨娘跟前的丫头,文竺心中略有些激动,果然来了,比自己预计的还要早,想来若不是冯姨娘跟文华又闹了别扭,就是五夫人沈事搞了什么事情出来。她由着青杏将头上的蜜蜡的珠花摘下,随口道,“去看看,然后让她进来回话。” 青杏心中打鼓,夜色已深,七小姐打发人送东西,这还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她将手中的珠花放到匣子里,出了屋子问了几句,这才把菊儿带进了屋子,菊儿提了一只小巧的食盒,进了门便放到了一旁,又给文竺见礼,“六小姐,姨娘今儿个做了桂花圆子,七小姐说,一是谢过今天六小姐去探望,二是天冷生寒,让六小姐喝了暖暖身子。” 菊儿说着便上前打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羹被端了出来,细瓷碗里有几个圆圆的糯米圆子,汤面上飘着些许灰黄色的桂花。 第六十九章 配合 庄家老宅,樨院。(.好看的小说) 看着菊儿取出桂花圆子的汤羹,文竺点点头,坐到桌前,青杏又上前将细瓷碗放到文竺的面前,文竺却不动手,只是仔细的看着细瓷碗上的花纹,好似没有见过一般。 菊儿见了又道,“小姐说,这桂花圆子是五夫人打发人来要的,姨娘做了就给送去了,她本想着让姨娘亲自送过来,但到现在姨娘还没回来,想是五夫人那边走不开,只好让奴婢送过来。” 文竺用细瓷小勺搅了搅小小的圆子,“你家小姐有心了!”果然,五夫人又折腾冯姨娘了,文华气不过却也没办法,便向她来讨主意,但既然是求助自己,若不拿出点诚意来,只凭一碗桂花圆子,当然不会有效果。文竺继续搅着那桂花圆子,却不往嘴里送,也不说话。 天气寒冷,虽然屋中烧了炭盆,这汤羹却还是渐渐的没有了热气,菊儿终于按捺不住,她轻咳了一声,好似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哦,小姐还交待了一句话,奴婢差点忘了。”顿了顿,看文竺略抬了抬眼皮,方道,“小姐说,这桂花圆子的做法,还是姨娘从辛妈妈那里学来的!” 话音一落,文竺的手便停了下来,辛妈妈,是那个被打发到庄子里的奶妈?她将勺子轻轻一放,脸色有些难看,眉头紧蹙,却没有说话。[] 看着文竺不说话,菊儿有些慌,自家小姐交待过,那句话要等最后再说,若是文竺亲亲热热的让她回了话,或是回了东西,便不用再说了。如今她拖的有些晚,万一六小姐既不回话也不回东西,这差事就办砸了。 “小姐?”青杏担心的喊了一声,文竺摇摇头,抬眼看向青杏,“去取一些昨儿个做的栗子糕给菊儿带回去!” 青杏撇了撇嘴,大晚上的跑过来送汤羹,这还是从来没有的事情,白天出了那事情,这会子来找小姐,就这样留着菊儿一人指不定想求什么呢,心中想着小姐千万别心软,却又不得不出门去小厨房取糕点。 看着青杏出了门,文竺又道,“替我谢过你家小姐,你告诉她,我这栗子糕是小厨房做的,跟大厨房和外面买的都不一样,老太太也定是爱吃的。” 转眼青杏便取了一碟子的栗子糕来,又帮着菊儿装了,便送她出了院子。菊儿提了食盒,匆匆的回了榕院,文华听了菊儿的回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碟子糕点,便吩咐青果收起来,谁也不能动。 第二天一早,文竺早早的到了春辉堂,亲自伺候老太太用早饭,老太太今儿个心情不错,喝了一碗粟米百合粥,又吃了一个乳香南瓜饼。 卯时二刻一过,众人陆续来请安,待到碧玺上茶,刚端了一碗老君眉递给珍珠,就听到小丫鬟略带了惊讶的声音,“七、七小姐!” 只见帘子一挑,文华走了进来,她解了身上姜黄缠枝莲纹赤金花卉的披风递给小丫鬟,只着一件粉色绣金的暗花缎面长袄,姜黄底赤金撒花马面裙。头上用赤金的翡翠流苏簪简单挽了个髻,一圈白纱布围在额前脑后。略施了粉黛,脸色看着不再那么苍白。很久没见人的青果低了头,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站在文华的身后。 众人都有些诧异,昨儿个闹了这么一场,今天大清早又跑过来,这是要干什么?吕氏端坐在那里,不为所动,对于文华的行为她已经受够了,她瞥了一眼一旁的文慧,心中打算着如何才能把文慧嫁去白家。 文慧冷冷的看着文华,对于昨日的事情依然耿耿于怀。只有汤氏露出担心的神情,却并不上前说话。 “咦?七妹妹怎么跑出来了?青果,你怎么让七小姐出来了?姨娘呢?怎么也没拦着?”昨儿杜氏特意传了老太太的话,将文华和冯姨娘的辰昏定省全免了,今天文华突然出现,让杜氏脸上有些难堪。 “大嫂莫急,是我执意要出来的,我母亲说不舒服,让姨娘过去照顾。我便偷着跑出来了,昨儿个是祖母大喜的日子,我这样闹实是不应该,今儿觉得好些了,便过来给祖母磕头!”文华说着便跪了下去,珍珠忙上去拦着。 “好了好了,我的乖乖,祖母不怪你,只要你好好的,咱们一家都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老太太说着伸出手去,文华向前一扑,便抱住了老太太的腿,眼里止不住的泪水流出,看了让人心疼。 文竺心中有数,昨儿个是自己出了主意,但也是五夫人不依不饶的让冯姨娘过去伺候自己,文华实在忍不了了,这才硬撑着过来。 “七妹妹,祖母身子不好,你这样哭着,祖母心里也不好受。”文竺上前扶住文华的肩头,这戏总要有人配合才好看。 果然,文华轻轻一抬眼,看到文竺温和的目光,便点了点头,“六姐姐说的是,我只顾着自己,真真不该!”说着用帕子抹了脸上的泪,一旁的青果凑上前来,文华这才又道,“昨儿个六姐姐去看我的时候带了些栗子糕给我,我吃着绵软可口,便想着祖母牙不好,定然也是爱吃的,便留了一些给祖母送来,虽是借了六姐姐的光,却还是希望祖母不要嫌弃!” 老太太眯了眯眼睛,仔细的看了那碟子糕点,秋香色的栗子糕被切成小小的方块,每一块糕点中间夹了一线的棕红,珍珠端了瓷碟,夹了一小块,老太太轻轻的咬了一口,沙沙的栗子泥一口咬下去馨香滑爽,中间夹那棕红竟是一层薄薄的金糕,使得这点糕点带了点酸头,一点儿也不觉得甜腻。 “嗯,果然不错!”一块糕点吃完,老太太还想要,珍珠却拦下了,只道刚用过早饭,不能再用。老太太这才罢了,珍珠用帕子给老太太抹了嘴,又端了茶上来。 文竺轻轻退了一步,把老太太身边的位置让给了文华,文华感激的看了一看文竺,这才挨了老太太轻轻坐下。 见到老太太没有发火,汤氏终于开了口,“娘,文华真是个好孩子,自个儿都这样了,还惦记着您!” “嗯,你是个好孩子,只是身子是自己的,无论何时,都要记得爱惜自己,万不可因着赌气就伤了身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若有什么,你爹娘要如何伤心?”老太太的意思很明白,冯姨娘就你一个女儿,本来在家就没什么地位,若是你没了,让她如何自处? 见文华低了头,轻轻应了。老太太才道,“过会子让你大嫂带你去看看你母亲,若是没什么大碍,让冯姨娘搬去你那儿住上一个月,待到你病好了再来给我请安便是了!” 听了这话,文华终于放了心,她一面轻轻瞥了一眼文竺,一面呜咽着道,“孙女儿谢过祖母!” 文竺扶了文华的肩,眉头微蹙,却不是为了文华,而是心中却惦记着早上吩咐水莲去办的事情,昨儿个得了线索,自然要趁热打铁。 第七十章 线索 庄家老宅,春辉堂。 文华轻轻的靠在老太太身上,心中无限喜悦,老太太转过头去,冲着站在一旁的杜氏沉了脸道,“他大嫂,过会子你带着文华去看看你五婶娘,就说代我去看她的,若是她有什么不舒服,就请大夫!切莫耽搁了!”显然是有着着恼,她昨儿个晚上已经听说了文竺顶撞一事,但她也不觉得文竺错了,老五媳妇太不像话,连自己的话都敢忤逆,是应该敲打敲打了。 待喝完茶,杜氏自带着文华看五夫人。文竺便带着琉璃等人回了院子。刚进院子,就见水莲迎了上来,一面见礼一面轻道,“六小姐,你让奴婢办的事情,奴婢已经办好了!” 文竺赞赏的看了一眼水莲,转身进了屋子,青杏忙紧跟上去,伺候文竺换了衣裳。水莲也跟了进来,只是站在帘外站好,默然等着。 待收拾完毕,芽儿又端了茶,屏退了众人,文竺一面喝茶一面让水莲进来回话。 水莲近前一步,小小的瓜子脸往前一凑,低声回道,“六小姐,我祖母说,辛妈妈二个月前就没了,据说是病死的。” 听到这话,文竺重重的将茶碗放置到边几之上,没了?这么快?虽然她猜中了,那日果然文华在场,但好不容易得的线索竟然就这样断掉实在可惜。[] 见文竺似乎有些恼,水莲又道,“我祖母还说,有些话不方便跟我说,若是小姐方便,她便找机会过来回话。” 文竺点了头,轻轻挥了挥手,水莲自退了下去。半晌,文竺才抬起头,光滑的额头上黛眉微蹙,她轻声唤了青杏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青杏穿着葱绿色的小袄进了门。 文竺也不着急,只是又端起茶碗静静喝水,过了半晌,才瞥了一眼满脸好奇的青杏,缓缓问道,“辛妈妈是几时到我身边的?” 最近小姐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很多话都不愿意多说,青杏、倍感压力,她尽量的学着琉璃一般,少说多做。但她本性活泼,又是爱拔尖的,文竺今儿个找她单独说话,、让她欣喜不已,虽然心中奇怪,却是仔细的把辛妈妈的事情说了清楚。于是,她在文竺的示意下,坐到了一旁的锦杌上,轻声说道,“辛妈妈是大夫人赏给小姐的,自那回小姐撞了不干净的东西失声之后,胡妈妈便被打发到了庄子上,辛妈妈才到过来伺候。她人是极好的,对小姐就不说了,照顾的极周到,对我们也很好,那会子奴婢不过是个二等的小丫鬟,但也受过辛妈妈的照拂。[]后来您落了水,辛妈妈便跟胡妈妈一样,也被打发出去,再后来您就病了,不过大夫人说您已经大了,用不着奶妈了,要派个教管妈妈过来。” 二个奶妈,都因着出事被打发到了庄子上,多少都有些蹊跷的吧。胡妈妈文竺却是有印象的,那是个瘦瘦小小的妇人,自己与六妹妹在京中相聚时见过几面,是个严厉却体贴的妈妈,对六妹妹很是爱护。 见文竺没有回答,只是把玩着手中的细白瓷茶碗,青杏又想了一回方道,“还有一事,辛妈妈有一个儿子名唤土旺的,在外院做事,已经成亲,但又说她那儿媳妇嫌弃,若是土旺当上管事就好了,在此以后,便出了那落水一事。”文竺说完方叹了口气,“若是辛妈妈都被撵到庄子上去了,那土旺更难在外院了……” 这话让文竺提起几分兴致,却也不多说,看青杏一脸的好奇,反而只是低了头让她退她,青杏一头的雾水,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有无用处,只是讪讪的下去了。青杏的性子跳脱,得压一压才好。 隔日,田妈妈便到了樨院,先是扭着胖胖的身子大摇大摆的进了院子,又甩着帕子跟院中的几个丫鬟打招呼,水仙等人便猜着她是来看水莲的,琉璃更是冲着她道,“罗妈妈来看孙女儿啊?”那声音极大,就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罗妈妈答应了一声,又不好意思的道,“小姐可在屋里?奴婢想先给她请个安……” 早有芽儿打了帘子,“小姐在做针线呢,外面冷,妈妈进来说吧?” 田妈妈一进门,芽儿便从屋外把门关上,取了个木杌子坐在院子里,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儿磕着一边时不时的打量一眼院门。 将手上绣着的一个香囊放回了针线笸箩里,文竺方抬起头来,“妈妈坐。” 田妈妈常常见到文竺,一直以来,只是觉得文竺良善、绵软,自那回落水,更多了些小心谨慎,但今日见着又觉得不一样,似乎多了几分气势,让她不得不觉得自己矮了许多。听了文竺的话,她竟是不敢坐了,而是多了几分恭谨,“老奴就站着回话吧,因着只说给小姐请安,不能多呆。” 文竺也不勉强,只是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上回小姐问的事情老奴去打听了,有些话不方便让水莲传,这才跑这一趟。那辛妈妈二个月前就没了,据说是病死的,却是急病,前一日得病,第二日就没了。之后她唯一的儿子土旺便提了管事,再后来过年的时候,办差出了差错,被免了不说,还打发了出去。”田妈妈的声音稳重而低沉,但文竺听来却透着一丝的惊奇。 起身将窗户开了个缝,文竺看到院子里正磕瓜子儿的芽儿,还有那几个做杂事的小丫头们,除了水莲,水仙等人都在,一个个冻的缩手缩脚的。她转了身,冲田妈妈笑道,“妈妈可知道胡妈妈去哪儿了?” 听到这话田妈妈只觉得心中一颤,她沉住气回答,“胡妈妈也是被打发到了庄子上,听说如今跟着她儿子过活,日子还好!” 文竺心中有些放心,看来胡妈妈并不知道自己失声的原因了,她关好了窗子,坐回卧榻之上,心不在焉的道,“田妈妈可知道数年前我是因为什么才不能说话?”说完这句话,文竺便从针线笸箩里取出香囊,将细针在头发上轻轻磨了磨,继续做起针线。 田妈妈一时语塞,她只觉得头有些大,却不想此时竟听到水莲的声音在屋外响起,“琉璃姐姐,是真的么?” 琉璃的话轻柔而温暖,“是!小姐说你天资聪颖,这回不过是提个二等丫鬟,以后有你好的!”晚上还有一更,谢谢大家,欢迎收藏! 第七十一章 告状 那一年的夏天,荷香池里的荷花开的分外妖娆,而荷叶则像一个个硕大的碧色瓷盘,与天上的月亮相互辉映着,偶然蹦出的青蛙端坐在荷叶之上,大声鸣叫着,惊扰了池边树上的鸟雀。 胡妈妈坐在荷香亭里昏沉沉的打着盹,石桌上的如意纹镂空香炉燃升着袅袅青烟,随着池上不时吹来的轻风逐渐飘散于夜空。 随着一声猫叫,胡妈妈猛的惊醒过来,才发现刚刚坐在石凳上望月的自家小姐不见了。她赶忙起身去找,却发现不远处站着的是小姐的贴身丫鬟立春。 胡妈妈心中害怕,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只好去找庄老太太,随之而来的,便是老太太震怒,珍珠带了众人去找。夜深的时候,在荷香池边找到了一脸惊恐的六小姐,不可思议的是,六小姐从此不再说话,无论问什么,都是摇摇头或是点点头。 “……后来我们在树林里的一块凸出的石头下,找到了那只大少爷送您的小白猫,只是已经没气了……”田妈妈说完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可怜胡妈妈和立春 文竺心中冷冷一笑,说的不过都是废话,有用的话一句都没有。文竺不动声色,继续绣着手上的香囊,“妈妈,若是我嫁人以后,把水莲带去可好?” 田妈妈听了睁大了眼睛,她猛的跪在了地上,“六小姐,不是老奴不愿意说,只是……” 只是做为大夫人的心腹,怎么能够出卖她?若是大夫人知晓,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文竺心中明白,便将语气尽可能放的温和,“妈妈且先起来,我知道妈妈的难处,我只问妈妈几个问题,妈妈只回答‘是’或是‘不是’便好,妈妈看可好?” 也不等田妈妈回答,文竺继续问道,“那段时间,大哥的亲事定下来了,是也不是?” 看着田妈妈犹豫了一下,仍答了“是”文竺又问道,“而后琉璃便被放到了祖母那里,是也不是?” “是”田妈妈的声音恢复了正常,这些事情都是众所皆知的,并不是什么大事。 “那天,大伯母处置了一个叫月香的丫头,据说她偷了家里的东西却又不认,后来,那丫头就死了,你说……是还是不是?”文竺此时已是放下了针线,站在田妈妈的面前。 看着眼前那一双小小的绣花冬鞋,田妈妈只觉得昏昏沉沉,竟然看不清那冬鞋上绣的花样子,她努力的让自己清醒,在听到门外又传来水莲细细的声音时,终于轻轻吐出了一个“是” 睁了眼睛,文竺心下稍定,虽是欺压胁迫,却也将事实问了个清楚。(.)琉璃早就说过那年发生的几件事情,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在意,后来细细的想,便有些明白。如今田妈妈的表情更是证实了,六妹妹确是撞见此事方才失声,而后尽职尽责的胡妈妈便被打发,被换成了辛妈妈。 “妈妈,文竺还有一事要妈妈去办,此事是极得好处的,不知妈妈可乐意?”文竺的话依然温和,却让辛妈妈觉得心惊胆战。 “小姐尽管吩咐,老奴……老奴尽力就是!”田妈妈低了头跪在那里,胖胖的身子跪的并不轻松。 文竺轻笑,“此事极简单,就是你去一趟大伯母那儿,就说我可能知道了辛妈妈的事情,你看行么?” 听了此话,田妈妈两手一趴,便开始磕头,“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老奴定然将此事忘的干干净净,老奴今日就只是来看孙女儿的,什么都没说过!”此时的田妈妈悔不当初,自己就怎么贪那个便宜,把水莲送来了呢?当初怎么就觉得六小姐软弱好欺负,会求上自己,定然会将水莲放出去的? “你怕什么?既然是我让你说的,你自去说便是了!”文竺厉声说道,倒让田妈妈不知所以。 见田妈妈还在磕头,文竺叹了口气,温言劝道,“妈妈莫怕,我自有计较,你只按我说的做就好,定然不会亏待你,你的事儿,水莲的事儿,我都记得!” 掏出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田妈妈这才停止了磕头,只道,“只要小姐心中有水莲,让老奴做什么老奴都愿意!” “小姐,午饭已是送过来了?”琉璃的声音在院外响起,似乎有些不放心,这时间有些长了。 文竺也不管田妈妈,只道,“都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轻响,琉璃带着水莲提着食盒进来,见到田妈妈跪在地上,水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胆怯的问道,“六小姐,我祖母,可是做错什么了?这是……这是怎么了?” 文竺嘴角轻轻翘起,冲着水莲一笑,“我跟她说要提你做二等丫鬟,这不是高兴的么,正给我谢恩呢!”说着起身上前要扶。 水莲忙放了食盒,上前帮着把自家祖母扶起,脸上带了兴奋之色,“祖母也为我高兴吧?琉璃姐姐刚刚还说过,小姐夸我呢!” 田妈妈讪讪的笑了,使劲点了点头,粗糙的手紧紧的握住水莲嫩白的小手,“好生伺候小姐,莫要让祖母失望!” 出了樨院,田妈妈便的打听了一下,知道大夫人白天出去办事,要傍晚才能回来,只得回去做事,心情忐忑的过了一天。待夕阳落下时分,吕氏终于回了院子,天色渐渐暗去,当众人用罢了晚饭,滴水未进的田妈妈这才见到了吕氏的贴身丫鬟平儿。 听说是极重要的事情,吕氏一面梳头,一面见了田妈妈。听到六小姐文竹找她打听辛妈妈,不由失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知道了又能如何?你把水莲送过去是对的,帮我盯着点儿,有什么消息再来跟我说。”果然如文竺所说,吕氏赏了不少好处给她,只是她却愁眉不展的出了院子,步履艰难的回了家。 此时的樨院里,文竺略带喜悦的将头上的珠花摘下,递给一旁的琉璃,“琉璃,你知道老虎什么时候最放松么?” 琉璃不知道文竺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便不明所以的摇摇头,又将珠花收好,取了雕花楠木梳给文竺梳头, 由着琉璃给自己梳头,文竺嘻笑道,“就是它打盹的时候,若是它觉得自己对着的不过是一只兔子,又怎么会不打盹呢?” 第七十二章 拜访(上) 二月初二,小花朝,在淮河南北,此花朝与二月十二的大花朝不同,以家中相聚为主,不过是亲朋小聚,饮酒取乐,并不外出踏青郊游,庄家众人也在这一日迎来了期待许久的白二夫人。(.) 在装了各色首饰的雕花木匣中翻了许久,文竺才取了一支景泰兰镶绿宝石簪子,插在琉璃刚刚梳好的坠马髻上,又擦了些许白色的粉,不点胭脂,看镜中的人儿,竟多了几分病色。 青杏帮着芽儿摆了饭,见文竺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才略带犹豫的问道,“今儿个小花朝,正是要打扮的靓丽些才是,小姐怎么……” 冲着青杏一笑,文竺也不多说,只捡那百合粥喝了二碗,又用了一块油亮金黄的马蹄桂花糕才罢。今儿个白二夫人要来,自然要多吃一些,等会子才好应付。 顷刻,文竺进了春辉堂,老太太今儿个精神不错,早早用罢了饭,此时刚刚坐定,碧玺正端了茶水上来,文竺忙接过寿字青瓷茶碗,挨了老太太坐下,又用茶盖拨了拨茶碗,才递给庄老太太,“碧玺姐姐沏的茶香气扑鼻,喝着刚好。” 庄老太太眯了眯眼睛,接过茶碗小缀了一口方道,“以往这都是琉璃的活儿!”说着瞥了一眼站在屋边的琉璃,琉璃轻轻一笑,冲着老太太福了福身,“都是老太太调教的,再说,小姐哪舍得让我干这个?” 老太太点头,琉璃已经十九,也该配人了。那年若不是大夫人,说不得已经放出去了,还是自己心软,看这孩子稳重多留了她两年,如今看来倒是能帮着文竺了。 过了一会儿,众人陆续进了花厅,今日除了杜氏陪着大少爷出门拜望先生,竟然到的整齐,连文华也装扮一新,头上的伤口处已然结痂,戴了一朵牡丹花以作遮掩。仔细看去,文华的脸色冷冷的,显然不是自愿过来,而是被五夫人沈氏拖过来的。冯姨娘小心着意的站在沈氏的身后,不时皱了眉头看看自家女儿。 倒是文慧今日打扮的精心,头上的簪子是赤金流翠的,外面缀着晶莹的红宝石,正是文竺的那支赤金红宝石凤簪,穿着绯红色的石榴花褙子,描眉画眼,面若桃花。已经落坐在上首的大夫人看了点点头,虽是长的一般,但比起文华的冷面和文竺的病态,却是好了许多。 老太太只做看不见一般,先是教训了几句文华,也才不过几日怎么就起来了,又说了冯姨娘,冯姨娘老实的低了头认错,只有沈氏虽也嘴上认了错,但头却不曾低过。待四夫人汤氏进了门,劝慰了几句才罢。 正在这时,有丫鬟在外面传话,道白家二夫人就要到了。 白家既然是世家,自有一副通身的气派,站在院子里,文竺透过众人的缝隙远远的望去,只见一个面色粉白的妇人走了进来,她穿着桃红撒花风毛窄裉袄,桃红绣凤的绫裙,粉面含春的笑着,明明与四夫人汤氏一般的年纪,竟比之杜氏而不弱,见到众人站在院子里,不由扬了绢帕,用着一口带了些吴音娇声软语的道,“哎哟哟,让吕夫人在此等候,真是不该!” 文慧也远远看着,心中激荡,白家不止富贵,还是世家,白四公子是有功名之人,若是今年能中进士,更是可以留京,自己也便是那官家夫人了。 待白二夫人与吕氏见过,又见了众人,到文慧面前,文慧压着激动的心情,只端庄的行了一礼,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白二夫人不由多看了几眼,脸上笑意更甚,“此来彭城,我也见了不少的小姐,竟都不如你家的四小姐。” 到得文华面前,被文华冷冷的眼神吓了一跳,便道,“这可是七小姐?”文华的事情两家都知道,今日竟然还让她近前,的确不好,只是这是五夫人沈氏的意思,老太太都没有发话,吕氏也懒的把文华再撵回去,有文华做衬,更显的出文慧的好来。沈氏刚刚献媚的见过白二夫人,此刻对文华极为愤恨,狠狠的瞪了一眼。 吕氏上前一步,不好意思的拉了白二夫人到一旁,正好看到文竺,便指着文竺道,“夫人,这是六小姐文竹!” 果然,白二夫人把注意力立即转了过来,文竺小心翼翼的上前行了一礼,又用手帕捂了嘴咳嗽了一声。 仔细的端详了一遍,白二夫人不由有些失望,自家儿子哭闹着要娶的,竟是这么一个病殃殃的女子,看着也不过十二、三岁,身量还未长足。虽是老太太发了话同意的,但若是自己看不上,也断不会允了。 “是个好孩子!”说着便让随身的丫鬟取了见面礼,是三件一模一样的水晶莲花簪子,那钗子雕工精细,晶莹剔透,价值不菲。 白二夫人的东西不偏不倚,说话也不痛不痒,却让吕氏极是高兴,她拉着白二夫人进了花厅,白二夫人又给老太太见了礼,众人说笑了一番,老太太便说累了,被珍珠搀了下去休息。吕氏又带着白二夫人去了荷香池叙话。 坐在荷香亭中,看着池中已经化了冰的池水,文竺觉得很没意思,面前的几位夫人闲扯着,都带了一脸的笑意,却是各怀心思。 “我是没有女儿的,自然不知道女儿的好,看着多乖巧,还是你有福气!”白二夫人笑着拉着文慧的手,她只有二个儿子,并无女儿,白家虽有侍妾,都不曾生养,自然连庶女都是没有的。 汤氏点点头,“我也与夫人一般,只有二个儿子!”白二夫人听了看汤氏的神情就有些亲近。沈氏有些着急,她本是出身商贾,也识得几个字,却不懂这些官家小姐的交往,又只有一个庶女,还不曾生养过,说了几句话白二夫人都不接话,弄得她倒有些难堪。 “四公子一表人才,小公子听说也是从小就极聪慧,你还羡慕我什么?”吕氏说着便让三姐妹退了下去,果然有些意思,她要与白二夫人说的话自然不好让别人听。 下了荷香亭,三人陆续沿碎石小道走着,文慧喜笑颜开的走在最前面,文华跟在文竺的后面,都不说话。 走到树林处,便要分开,文华方冲文竺笑了笑,转身离去。却是文慧叫住了文竺,又让丫鬟们退到一旁,文竺心中警惕,不知道文慧又要做什么,每次她拦着自己,必然要弄出事来,却又不得不等着。 只见文慧略叹了口气,眉头微蹙,委屈的说道,“六妹妹且莫怪我,姐姐也是身不由己的!” 这周上了强推,汐还很高兴,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今天晚些还有一更,欢迎收藏! 第七十三章 拜访(中) 初春的荷香池,池中的冰已然化尽,荷叶凋零,只有几条过冬的锦鲤,偶然从水下游过,带出一道水波,留一缕难以看清的几段红白。 站在荷香池边,看着文慧的做作,文竺恶心至极,不由心中冷冷一笑,不过是个抢肉包子的,我又怎么会介意,脸上摆了笑容,“姐姐说什么呢?妹妹不懂,妹妹有些累了,这天儿虽然暖了,风还是冷的,姐姐不要站在这儿久了,再吹出病来。” 说着便退了几步,带了丫鬟转身便走,文慧心中不岔,不过是心情好才理你,居然给我摆脸色,等到我做了官家夫人看你怎么求我,想着便一甩袖子也准备离去。 却不想青桔猛的喊了一声,“谁!”吓的文慧一愣,远处的文竺等人也听到,不由都回转身来瞧。 一个穿着青布夹袄的下人贼头贼脑的从一棵树后站了出来,只见他一脸的粉白,长的还算俊俏,虽有些惊慌,眼中却没有惧怕,仔细看去,穿着的却不是自家下人的衣服。 青桔上前一步护住满脸吃惊的文慧,“你是何人,竟然跑到庄家内院来撒野?” 那下人倒也不着急,只是不算恭敬的行了一礼,朗声道,“这位小姐请了,我是白家的下人,刚刚过来给夫人传话,却不想走错了路竟冲撞了小姐,烦劳这位姐姐指个路,我这就出门。” 青桔还要再骂,却听文慧道,“快给他指了路让他出去,怎么这么不长眼睛!”这话说的有些过份,这下人是白家的,自有白家人管,但文慧已是将自己当成白家的人了,自然不觉得逾越。[.超多好看小说] 有丫鬟给指了路,那人便拱了手道谢,这才不紧不慢的离去。又有琉璃跑过来问,待问了清楚又往那人去处看了一回才回去。 回到文竺身边,琉璃将刚刚的事情简单说了,青杏又埋怨白家的人这么没规矩。文竺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思量了一回便歇了回院的心思,叹了口气道,“很久没有陪祖母说话了,这会子回去也没什么意思,说不得过会子还要出来见人,倒不如去春辉堂看看祖母!” 路过荷香池,看着白二夫人和庄家的几位夫人说的眉开眼笑,只有沈氏因为插不上话而有些不悦。文竺远远的绕了过去,尽可能的不让她们看到自己。 眼看着绕过了那池子,文竺再次走上碎石小路,小路一转,眼前一片翠绿的竹林,五老爷从竹林右侧的小路上迎面走来,他两手背在身后,眉头紧锁,面色不愉,似乎受了什么气一般,待看到对面行来的文竺,不由眼睛转了转,又将背着的两手松开,一手执了折扇,不时敲打着手心,不紧不慢的行来,脸上也挂了笑。 想来是从祖母那里来,或者是要钱没要到也不一定,五老爷的例银有限,沈氏又是个守财奴,半文钱都不会多给他,偶尔会去陪老太太,若是老太太哪一日高兴了也会赏一些,但显然今天是没有得逞。本不愿理睬,但总归是长辈,文竺抬起头来,远远的便福身一礼,心中却厌恶之极。 五老爷似乎很受用,他继续不急不慢的走到文竺眼前,又冲着丫鬟挥了挥手,示意站远一些。琉璃有些担心,但看到文竺点头,便退后几步。 五老爷很满意,他伸过头来轻道,“原来是六侄女啊,有些日子不见了,真是越长越水灵了,只是可惜了。其实你五叔对你也不错,小时候还抱过你不是?你那些嫁妆最后还不是要便宜别人家,不如借一些给你五叔花花?” 听了这话,文竺恨不得一口吐沫淬在他那张白净的脸上,她忍了又忍方大声道,“五叔说笑话了,五婶娘嫁妆丰厚,五叔还能缺了钱花?侄女还小,嫁妆都在大伯母那里存着,又怎么会交给侄女?”文竺身后的青杏和琉璃隐约听到了半句,琉璃露出鄙夷的神情,青杏却是咬了牙。 见五老爷脸色突然白了,文竺又道,“五叔,祖母还等着侄女呢,侄女先告退了!”说着冲后面招了招手,琉璃等人连忙跟上前一,将文竺围在中间,迈着小碎步急匆匆的走了。 “哼,小娼妇,不识抬举,可别落在五爷我手里!”五老爷恨恨往地上淬了口吐沫,一拽一拽的往二门走去。 五老爷的背影渐渐消失,路边的竹林里慢慢钻出一个人来,穿着青布夹袄,俊俏的小脸略有些粉白,他冲着那背影轻轻哼了一声,转而又钻进竹林,有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没有半点痕迹。 进了春辉堂,庄老太太此时已经起身,正半歪在卧榻之上,见着文竺进来,一副惊讶的神情。 文竺挨了老太太坐下,才解释道,“大伯母她们跟白家二夫人说的高兴,便放我们几个小辈出来,文竺便想着来陪祖母说说话。” “好孩子,祖母也想跟你说说话呢!”有人陪着说话,老太太自是极高兴的,便拉着文竺说以前的事情,文竺便也认真仔细的听老太太东拉西扯,有时候会说的串了也不打断,只由着她说。 不知不觉得竟扯到了三老爷,“……你父亲便考上了进士,做了官,哎,只是可惜了!” 文竺见老太太有些伤感,忙打了个眼色,珍珠端了茶碗过来,文竺接过,“祖母说的渴了吧?” 老太太心中伤感,却也觉得安慰,被喂着喝了几口便又道,“哎,你确是大了!”老太太皱了眉头,仔细端详着这个孙女,小巧的脸颊,尖尖的下巴,一双不大却妩媚的眼睛,只是不知几时开始,眼神中好似多了一丝的刚毅与坚忍。 庄老太太似乎又看到那个披头散发浑身脏破的女子,她也有着这样的脸颊,挺着大大肚子,就这样跪在不远的地方,诉说着自己的身份。老太太几乎没怀疑过,在那女子说完的时候,便认定了,这就是老三的媳妇。那个女子的眼神中也有着这样刚毅,让自己不能不相信。 “祖母,你怎么了?”文竺看着庄老太太眼角的泪,取了帕子去拭,却不想被她苍老的手一把抓住。 庄老太太紧紧的握住文竺的手,轻轻叹气,“若是……若是祖母将你送去京中,让你二伯帮你在京中找一户合适的人家,你……你会不会怪祖母?” ―― 以下是广告哦,新书推荐: 前世的方黎活得那叫一个窝囊。被爸妈打,被妹妹嫌,爱了十几年的男人还在新婚夜丢给她一纸离婚协议书。 意外死亡,却使她获得重生,回到了离婚当天。 努力赚钱,设计稳走,变的人见人爱。 父母,靠边站! 妹妹,靠边站! 前世的老公?后悔?晚了!小姐自有我有大把的男人! [bookid=2404524,bookname=《重生豪门弃妇》] 第七十四章 拜访(下) 京城,文竺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熟悉而又陌生,京城的吃食,京城的习俗,还有那些兄长送来的小玩意都让她难以忘怀;可是她也陌生,从记事起,就几乎没有出过门,总是呆在自家的院子里,或绣花或抚琴,即使有客来访,出去见人的也只是继母陶氏的亲女文淑,连庶女文雅都比自己要活的自在。文竺明白,她是陶氏眼中的刺。 重生以后的文竺不知有多少次在梦到京城,波澜不起的静湖,酸甜适口的糖球,还有娇憨可爱的泥人儿,今生到底有没有机会再见?她也并不确定。她只是期望着,有那么一日,或是出嫁,或是外放,去一趟京城。 此刻,文竺不可质信的看着庄老太太,她一直的愿望,一直的打算,就在这种场合之下,这样被老太太轻易说出了口。 而在庄老太太眼中,自己这个嫡亲的孙女儿却是被她吓到了,老太太猛的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温言安慰着,“我的乖乖,祖母怎么会把你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呢?刚才是祖母老糊涂了,祖母一定给你挑一户好人家,不求有钱有权,只要人品好,对你好便罢了。” 趴在老太太的怀里,文竺有一丝的冲动,她想起来跟老太太说清楚,说她没有被吓到,她很想去京城,可是,她怎么可以这样说,她只能拼命的咬着唇,任泪水流出,沾湿了老太太的那身玄色底子绣金吉祥纹样的缎面夹袄。 看着祖母孙俩抱在一起,珍珠和琉璃交换了一个眼色,都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还好,老太太没有糊涂,六小姐也没有被吓到。 祖孙二人哭了一气,珍珠这才上前相劝,待着人取了水,又取干净的帕子了净了面,坐下吃茶的功夫,吕氏方带了白家二夫人等人进了春辉堂。 文竺连忙避到了里间,文慧等人不在,她可不愿意出这个风头,庄老太太似乎对白家也不满意,并没有阻拦,这让文竺略松了口气。 站在屏风后面,向前面看去,白二夫人脸色不愉的进了门,粉面的脸上轻锁了眉头;吕氏走在一侧,眼中略有些尴尬但又带了一丝的欢喜。汤氏低了头跟在后面,看不出喜怒。最后进来的沈氏却是恨恨的咬了嘴唇,神色懊恼。按礼说白家二夫人也是名门之后,不会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难不成是沈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这才跟白二夫人起了口角?文竺想起文华冷冰冰的脸,沈氏的确有些着急了,肉包子也不是这样抢的。 只片刻,白二夫人便收了不愉的神色,恭敬的给庄老太太行了礼,只道有事,不能陪老太太用饭了,老太太也不强留,和蔼的夸赞了几句,又让吕氏送出门去。 众人离去,文竺辞了老太太出门,便吩咐琉璃稍后去打听,看几位夫人今日说了些什么,走到荷香池边,远远的看着吕氏走过来,眼中带了一丝欢喜,吕氏一向心思深沉,能让她欢喜的,想来是白家的事情有了眉目。 几步上前,文竺轻轻福了一礼,面上极是冷淡,好似受了委屈。 吕氏见了心中有数,今日白家来相看,文慧压了她一头,又有田妈妈之前的告状,她怨恨自己也是应该。只是这庄家自己是掌权之人,今日要给这不懂事的小丫头提个醒,千万莫起那心思,得罪了自己可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只有听话乖顺才是正途。 看了一眼文竺身后谨慎持重的琉璃,吕氏走上前来,伸手将文竺扶起,“六侄女看起来气色不好,你自小便身子弱,如今天气虽暖了,却更要小心才是,我和你祖母都是疼你的,若是下人不得用,或是有人怠慢,一定要告诉大伯母才是。” 文竺身子一缩,眼睛转向别处,言语冷淡的道,“谢大伯母惦记,文竺很好,并无不妥。” 吕氏倒也不介意,端正了身子,温和说道,“琉璃,你也是老太太赏的人,怎么如此的不知事,小姐脸色这样黄,就让她到处乱跑,也不拦着!” 琉璃听了猛的抬头,看到吕氏温和的脸上眼神带了一丝凌厉,急忙跪下道,“小姐只是去了老太太处……” “还敢顶嘴!”吕氏骤然变脸,让众人全都愣在那里, 琉璃连忙趴下,额头着地,“是!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请大夫人责罚!”琉璃也多少知道吕氏的脾气,此时只有认错才是最好。 看着这一切,文竺却似傻了一般,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吕氏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转而脸色变得慈爱,温和的冲着文竺道,“六侄女放心,大伯母断不会让你受委屈,他们的体面都是主子给的,若是不听话,就算是老太太的人,也是容不得的!” 半晌,文竺才低不可闻的说了一句,“文竺……文竺知道了!”却已是低垂了脑袋,好似那霜打的茄子。 吕氏略有些满意的带了众人离去,待到看不清背影,琉璃才深深呼了口气,又由青杏扶了起来。文竺眼睛看着琉璃,眼神中带了些许的赞许“姐姐受惊了!” 琉璃极是聪明,只要一个眼神,她便明白了,只轻轻在文竺耳边轻道,“小姐放心,我心里有数!”小姐适时的示弱,不过是为自保,大夫人不会得意多久的。 待到傍晚时分,琉璃还没有打听到确实的消息,当时的情况,在文竺她们走后,便将丫鬟撵到了亭外,几乎没有人听到说什么。据说白二夫人似乎很喜欢文慧,又说白二夫人觉得文竺也不错,但到底没有说相看之事。但文竺觉得吕氏既然回来之时,眼神中带了一丝欢喜,想来文慧今日的确出彩,让她满意。 文慧越是出彩,自己就越安全,今日的事情更是让吕氏觉得已经把自己拿捏到了手里,不自觉的,文竺的嘴角上扬,计划已经展开,一切都很顺利。 只是文竺的微笑让伺候她用晚饭的青杏有些不明白,在她的眼中,今日小姐是倒霉到家了,被文慧抢了风头不说,还被五老爷欺负,大夫人还训了琉璃一顿,听说老太太还要把小姐送上京城,离了老太太让小姐怎么活啊?不知不觉的,青杏又挟了一块红烧羊肉放到文竺的盘子里,浑然不觉那里已经有了四块未动的羊肉。 第七十五章 知己(上) 窗外,最后一丝鱼白落下,樨院内,琉璃将一盏半旧的白瓷油灯点亮,屋里几个油灯也依次燃起,显得明亮而又温暖,窗外夜色渐浓,眼见着院子里的灯也都亮了起来。 庄家的大门外,自有那庄家老奴取了长杆将大门外的气死风灯点亮又再次挂上,大街上的灯火陆续的亮起,不管是那饭庄食肆里明亮的火把,还是那卖吃食的小摊上豆大的小油灯,都点了起来,不多时便照亮了这黑夜,使那天上的星光黯淡了几分。 就在一个卖羊汤包子的小摊前,一个老汉将手中的热腾腾的羊汤里撒了些白玉色的细碎葱花,慢慢腾腾的端到了一张破旧不堪的桌前,扯着略有些嘶哑的嗓子道,“客官慢用。” “多谢老丈!”一双白嫩修长的手不慌不忙的伸过来接过老汉手上的羊汤,两只手刚端住汤碗,便猛的一丢,跳着脚将手指放在嘴边吹气,那汤碗“砰”的落到了桌上,碗里的羊汤晃了又晃,终是从裂了一个口子的碗边溢了出来,流了不少在桌上。 那老汉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抬头看看这个还将手指头放在嘴边呵气的俊俏公子,随手掏出一条已是看不出颜色的抹布,将桌上的羊汤尽数抹去,看那盏油灯还稳稳的放在桌上,这才转身离开,继续忙活。 那公子使劲甩了甩手指,便坐在了一旁并不算稳当的长凳之上,看着眼前清亮的羊汤之中多有肉块,不由心喜,随手用竹筷将桌上旧陶碗里的块状红油取了少许在羊汤碗中,红油块落在热汤之中,逐渐融化,红色的油花飘荡在汤面之上,羊肉的香味愈发浓厚。 “肉多汤美,果然不错!”那公子说着轻轻拨了拨油花,吹了口气,羊汤美美的到了嘴边,却不想一只硕大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破旧的木桌上。 “哗啦!”一声,羊汤随着木桌一支桌腿突然断裂,那汤碗滑落到地上,破旧的油灯也落到地上,转瞬熄灭,俊俏的公子忙站起身来跳到一旁,眼看着羊汤流了一地,瞬间钻到土里,只留下几个大大的肉块,少许的油花,和满地的热气。 到了嘴边的羊汤被人砸了个稀烂,俊俏公子很生气,他使劲踩了下脚,怒目而视,只是那粉面的脸上却更显俊俏,“你!” 一个黑黑的壮汉站在他的面前,单手握拳,硕大的拳头在他的面前挥舞,“银子拿来!” 敢情是遇上打劫的了,可怜这俊俏的公子万分后悔,小厮和保镖都被他好不容易的甩掉,身上只带了少许的银子,还要打尖住宿买马匹,若是都给了人家,如何去得金陵,如何回得家? 那壮汉看这公子犹豫,伸手就要抓过来,眼看那硕大的手掌抓来,俊俏公子脸色由粉面变得苍白,心中暗骂,干脆心一横闭了眼睛。 “啪”的一声,眼看着那壮汉就要抓住了俊俏公子银白色的衣领,一只如黑铁般的手掌一把伸了过来,将壮汉的手掌打到一边。 瘦长的五指瞬间握成拳头,在大汉面前晃了晃,低沉的嗓音响起,“银子拿来!” 壮汉被人搅了好事,愤怒的抬头看去,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站在自己的面前,只见他身穿深紫色的云雁衫,腰间的雪青玉带上挂着色泽极好的玉佩。剑眉下的眼睛闪亮,略带嘲笑的看着自己。 看着那男子瘦长的五指,壮汉忍住了愤怒,此人看起来瘦弱,却是一掌将自己打歪,决不是巧力可以做到的,实不能随便招惹,他犹豫着问道,“你也是打劫的?” 冷哼了一下,那男子并不回答,突然开始倒数,“三……二……” 那壮汉虽然愚蠢,倒也不是傻子,行走江湖多年,这种人一定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他马上从怀中掏了二角银子,随手扔到地上,汉转身便跑,须臾便消失在街角。 眼看着那银子砸到油花之上,沾染了桔色的红油。那俊俏公子忙上去捡了起来,“跑的倒快!”说着用袖子擦了擦银子,借着摊子上另一盏油灯的灯光照了一照,便要收起。 那只穿云雁衫的男子轻轻碰了碰俊俏公子的臂膀,银子便从其手中滑落,黑铁搬的手掌再次伸出,将银子搂在了手中。 “老丈,这是赔你的,再弄两份羊汤,一斤包子!”只见他铁手一划,银子划了一个好看的圆弧,轻轻落到了那羊汤老汉的脚下。 那卖羊汤的老汉见了欣喜不已,世道艰难,原以为碰上打劫的,却不想竟是碰到了贵人,这二角银子,除去赔了桌椅,足够他一个月的辛苦了。随手将银子塞到了腰间,应了一声,急忙又去寻了张更破的桌子来,仔细弄羊汤去了。 “哎哟哟,多谢段二公子相救,小生真是无以为报啊……”俊俏公子喜笑言开,上前拍了拍那男子的肩, 那男子不悦的一抖肩,但声音已略有些轻松之意,“找我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么?”看着老丈送了羊汤过来,俊俏公子这回聪明的不去接碗,而是看着那修长男子,等着老丈端过来。 修长男子不悦的瞪了他一眼,伸手接过热腾腾的羊汤,不同的是,他没有被那汤碗烫的跳脚,而是稳稳当当的将汤碗放到了破桌上,一滴汤水都没有洒出来。 看着修长男子诧异的表情,俊俏公子伸手抓过那只黑铁般的手掌,“咦,你……你怎么没事?” 瘦长的手指肚上全是厚厚的老茧,怪不得不怕烫手。“嗖”的抽回了手,却也不管那公子,只取了竹筷放了红油,开始喝汤。 转身的功夫,那老汉又端了二大碗油滋滋的包子过来,与京城和金陵的包子不同,这包子是煎出来的,但又有些不同,“这是咱彭城县有名的水煎包,二位客官吃好,若是不够再添!” 那男子的羊汤已经少了一半,他夹了一只包子,一口咬掉半个,露出里面的馅来,却是那不常见的羊肉大葱馅,“这是羊肉包子,也是极美味的,别处吃不到!” 俊俏公子撇了撇嘴,“哎,装什么?人家要知道名震西北的段家出来的人,竟然馋到在这小县城里的小摊子上喝羊汤,还不知道得怎么笑你们段家!” 那男子皱了皱眉头,将手上的半个包子扔进嘴里,嚼也不嚼就吞了下去,“若是让人家知道金陵白家的四公子,在这小县城里被匪徒打劫、蹭吃蹭喝,还不知道人家得怎么取笑你们白家!” 第七十六章 知己(下) 夜色渐浓,街上行人渐少,偶有经过也是匆匆而过,街上的灯光也越来越暗,街尾卖羊汤包子的老汉已然将炭火灭去,只坐在小木杌上打着瞌睡。 摊前的破桌上,二个盛羊汤粗陶碗已然空空,两双竹筷随意的扔在桌上,只有桌子中间的大碗里还剩了一只冷去的包子。白家四少坐在同样破旧的凳子上,抬眼望天,几点寒星闪烁在夜空中,冷风吹过,街旁的树枝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他紧了紧身上银白色的夹衣,看着面前剑眉星目的男子。 男子轻哼了一声,“你,就是这碗中的肉包子,明白了么?” 白四少撇了撇嘴,却又嘿嘿一笑,嬉皮笑脸的向前探了探脖子,仿佛想仔细看看那粗粗的眉毛下闪光的眼睛,“段二少爷,您老人家能把话给我说明白些不?” “穿成这样跑出来,身边一个人都不带,连马都没有,还不打劫你?”段二少爷又冷哼了一声,扭过脸去,看着地上那摊已经干了的红油, 看到对面那张脸扭过去,白四少把笑脸收起,“你以为我愿意啊!你知道他们看的多紧,我娘又聪明,要不是我借尿急偷跑出来,你能见着我?”说着又有些愤愤不平,“那个不识好逮的东西,分不清楚谁才是他主子,竟然串通了我娘来骗我,要不是我机灵听到了,还真不知道这亲事就这么给我定下了!” 段二少爷并不说话,只是瞥了一眼过去,眼中带了些嘲弄之意,白四少立即又转了笑脸,“是,我是说过那女子是极好的,也是我亲自看上的,哎……其实我没有说一定要娶她,只是我娘逼的太狠了,我才推出她来。谁知道老太太就答应了不是,好!就算真的娶她,也就娶了,她长的不错,心也良善,若是实在不行,在家里供着就是了,怎么看她也不讨厌,说不定还讨我喜欢。但你可知道,我娘要定下的,可不是她!” 看着白四少又有些嗔怒,段二少爷扬了扬下巴,“行了,没空听你这些风流事,找我何事?” 轻轻拨了拨桌上的竹筷,白四少难得的一本正经的道,“帮我查一查这彭城庄家的庄崇义,或者还有他家的其它人。” 冷哼了一声,段二少轻轻摇头,“你要查什么?总要有个方向!” “我娘要给我定下的,便是这庄家四小姐,庄崇义的长女庄文慧,我看上的那个可是庄家的六小姐,才不是这个没有脑子又尖酸刻薄的庄四,我要想办法把这亲事给搅了……”白四少依然愤愤不平的唠叨着。 庄家小姐……段二少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桌上燃着的油灯,油灯托里黑色的劣油极少,灯芯也歪在一旁,已然要熄灭了。 “我知道了!”段二少打断了他的唠叨,起身便走。 “哎,我还没说完呢,我身上没带什么钱,你送我回金陵吧?”白四少起身去拉,明明很快,却依然没有抓到半片衣角。 眼看着那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白四少嘿嘿一笑,不由想起他们的相识来。 那也不过是二年前的事情,就在金陵,庄家的老宅里,他也像这样偷跑去街上玩,却在城隍庙的角落里遇到了一个满身伤痕的他,他不说话,但看着可怜,便不管不顾的将人带回了家,藏在破旧的柴房里,不但偷了家里的药材,平日里又省下吃食给他送去,这一呆就是一个月,等到伤都好了,他便消失了。一年之后,他再回来,两人就成了这副样子。虽不是无话不谈,却是惺惺相惜,但有能帮的地方,都会尽力。白四少倒是什么都敢说,却只知道他是西北段家之后,排行老二。 每次都是这样,瞬间就消失了,白四少叹了口气,扭头冲那坐在小杌子上打盹的老汉道,“老丈,夜深了,回家睡吧?” 那老汉猛的睁了眼睛,看着街上零星的行人,堆了笑脸起身凑过来收拾碗筷,“公子可吃好了?” “吃好了,果然名不虚传,你家的羊汤包子很好!” “公子夸奖了,我家是祖传的手艺,只是老汉娶不起媳妇,也没有儿子,这手艺恐怕要荒废了……”说着低低的叹了口气,又将碗中剩下的一只包子用油纸裹了递过来,“公子,您带着路上吃吧?” 白二少见了眼睛一亮,嘻笑着接过,“谢谢老丈了,这是饭钱,留着娶媳妇吧!”说着将一块冰冰凉凉的东西往老汉碗里一放,听着碗中“当啷”轻响,转身走向夜色之中。 老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刚刚已经付过饭钱了……公子?”看那白二少并不回头,才又欣喜的道,“谢谢公子的赏!”也不看碗中的东西,只往腰间一塞,转身去洗碗筷。待收了摊子回到破旧的屋中,将腰中的银钱全都取了出来,这才发现,竟有一小块金光闪闪的东西在那堆银钱之中,格外耀眼。 ――― “哼!你说的对,我就是个肉包子,所以才会被那些夫人抢来抢去!”白二少走在路边,手中拿着一个油纸包,低不可闻的轻轻说道,他走了半晌,有些累了,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寒星,又左右瞅了瞅,有些懊恼的大声喊道,“旺儿?旺儿?” “少爷……小的终于找到你了,再不然二夫人能把我给打死的!”满脸泪水却面带笑颜,一个青衣小厮从黑暗中狂奔而来,手上牵着缰绳,后面一匹高头大马踏着四蹄,打了个响鼻。 “哼!想他也不会不管我!”白四少心中暗喜,将手中的包子扔给旺儿,“赏你了!” 只是翻身上马,行了几步又想了想,他才恨恨的冲着牵马的旺儿道,“不许喂狗!” 旺儿不知所以,却还是小心的将油纸包放好,狗腿的道,“怎么会?这可是四少爷赏的东西!您放心,奴才不是那轻狂的人!” 白四少狠狠的瞪了旺儿一眼,想着过些日子就要上京了,得尽快把这事办妥才成,这亲事成了不容易,搅黄了更是不容易。 不好意思,应该是12点发布的,可是汐还回来晚了,大家多担待,晚上有加更哈! 第七十七章 桃花(上) 三月里的桃花开的姹紫嫣红,一朵一朵连起来,美的让人移不开眼。(.好看的小说)温和的春风吹过,片片桃花飘落,犹如天上落下的朝霞。 几片零乱的花瓣轻轻飘落在文竺的肩头,衬的那张本就美丽的脸更加妩媚温婉。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她舒服的坐在几棵桃树下已经铺的棉垫的石凳上,看着眼前的的石桌。 石桌之上,一套雅治的古茶具居于其上,不知谁的纤纤玉手手提执壶,沸水由上而下,直接注入盛有茶末的茶盏内,须臾,汤花中灿然绽开了一朵桃花,水气蒸腾中,似真似幻。待面前的水气飘散,杜氏端庄的笑脸呈现在文竺的眼前。 “嫂嫂好功夫!”文竺不假思索,由衷赞道,却是让杜氏略带娇羞的红了脸, 轻轻将执壶放于桌上,杜氏招呼文竺喝茶。进入三月,天气渐暖,文茂与赵悦已于一月前便上京了,文慧虽是文茂的亲妹,奈何与杜氏并不亲近,反而隔房的文竺与她很是投缘。在大夫人吕氏面前,文竺表现的乖巧恭顺,对这点她很满意,自然也不反对。于是,文竺便成了这里的常客。 “这桃树是你大哥种下的,只因我在江南的院子里也有桃树,他偶然得知,便找人种下,只说看到这花儿就不会想家了……”杜氏的声音有些忧郁,文茂走了一个月,却一封信都没有来。 文竺眨了眨眼睛,不无羡慕的道,“大哥真疼嫂嫂!春日赏花,夏日摘桃,嫂嫂是个雅人呢!” “什么雅不雅的,一嫁了人啊,什么都是假的,你看我,连这分茶都生疏了许多!”说着杜氏指了指那茶盏。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那朵桃花便已经了无痕迹,只余白色汤花。 文竺知道这分茶之术,却真正是宋时上层人士的雅事,只到如今的大顺朝,会的人少了许多,偶有献艺,不过也是简单至极,自然也便无人愿学。只是杜家是世族大家,其家中的女子会这个并不奇怪,杜氏的技艺算不得极好,却也是难得了,不知下了多少功夫。 只可惜杜氏嫁的文茂,若是官家夫人,在宴会之上献艺,不知得博来多少美名。也不知那日龙湖的冬宴上杜氏有没有出手,想来是没有的,被吕氏压制的死死的,又怎么会放她做这个?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带着一声叹息,杜氏一口饮尽杯中之茶,虽说满口余香,但如饮酒般饮茶,却少了几分趣味。 文茂一走,杜氏的日子有些难过,成婚一年多,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让吕氏很不满,而文茂喜欢她怜惜她,吕氏就对她更不满,如今文茂不在家,无人护着她,吕氏更是看哪儿都不顺眼。杜氏每日里除了伺候吕氏,打理家事,便是闭门不出,半步不敢多走,就怕惹了什么事,若是饮了酒被吕氏知道,还不知道怎么发作。 “嫂嫂教我分茶之术可好?”文竺虽不甚感兴趣,但有事情做总比没事情做要好,多学一门技艺也是好事。以前她还抄抄佛经,或去老太太那里念佛经给老太太听,如今却是被文华抢了她的差事。 文华自白家二夫人走后便几乎不怎么搭理文慧,而是一有时间便去陪老太太,老太太自然是高兴的,文华动不动便把老太太挂在嘴边,五夫人沈氏也拿她没有办法,连着冯姨娘的日子都好过了许多。 杜氏听了很是高兴,她拉住文竺的手,眼睛直盯盯看着文竺,“你可是想好了?若是让我教,便得好好学!” 文竺被看的有些发毛,她的确只是想学来玩一玩,但看杜氏殷切的目光,只好慎重的点了头,表示自己的坚定。 “好,那嫂嫂就送你一套茶具。”说着杜氏喜滋滋的让丫鬟去取,好似捡了大便宜一般。 不多时,琉璃便抱着一套崭新的茶具跟在文竺的后面回了樨院。进门就见水莲迎了上来,便知道她有话要说,琉璃便自觉的去收拾茶具。 进了屋子,水莲上前伺候文竺换下衣服,这才稳稳的道,“小姐,我祖母说,最近大夫人有些着急了,去打听的人也没打听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只说白家四公子上京赶考,若是中了进士便要留京,若是考不中,以白家的关系也能弄个外放的小官或候补来。” 金陵白家那边没有音信,前几日吕氏做主将庚帖送了过去,文慧一直呆在屋里再不肯出来,除了绣嫁衣,文竺想不出她还能做些什么。虽不知是否好事将近,但看吕氏这手段,定是要结成亲的。 “嗯,这事要注意,一旦有什么消息就跟我说。”这事一日不尘埃落定,一日就让人悬心,文竺好不容易才脱身,可不想再搅进去了。 “奴婢省得!”水莲的取了木梳给文竺梳头,她的手轻轻柔柔,让人很是受用,近些日子,已颇得文竺的心,只是可惜过不多久便要放出去,文竺竟有些舍不得。 “哦,还有事,不过想来是小事,但祖母让我一定要告诉小姐!”水莲似乎不太明白,她顿了顿,又皱了皱眉头,“大夫人又买了个丫鬟,说是长的很漂亮,一进院子就提了二等丫鬟。” 买了个丫鬟,长的漂亮,还一进宅子就提成了二等丫鬟,二等丫鬟是什么样?便是现在芽儿和水莲做的差事,体面大方,在下人们面前也有脸面,在主子面前也说的上话,不用做粗活,都是些近身伺候主子或是传话的活儿,轻松舒服。 吕氏面前的丫鬟除了平儿长的还算周正,几乎都没有什么姿色,就是怕大老爷看上,吕氏凶悍,大老爷虽不是好色之人,以前也有两个通房,但自从娶了吕氏,便再也没有多,其中一个生了文慧便没了,另一个则早早的没了。 突然买了个丫鬟却是给谁的呢?文竺有些迷茫,也不知道田妈妈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搁下不提。意想不到的是,半个月之后的一天,文竺在杜氏的桃花林里,见到了那个漂亮的比桃花更艳丽的丫鬟。 推书:无数的财富?可以轻而易举地到手! 庞大的公司?名下已经多如牛毛! 只是,这个后妈怎么不像坏巫婆?这个万人迷的亲爹怎么这么渣?!优雅的姐姐居然一肚子坏水!还有那豪门中的一群极品亲戚! 前世的爱人,不许再来纠缠,身边已经够多美男了! 公主算什么?要做就做女王! [bookid=2300038,bookname=《重生豪门继女》] 第七十八章 桃花(下)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一个幽怨的美人穿着淡粉色的春衫,独坐在生了绿叶的桃花林中,低声沉吟,桃花一半凋零,一半盛开,让人不得不觉得春天已经快要过去了。 一进院子,文竺便看到这副景象,不由哑然失笑,“嫂嫂这是做什么呢?大哥要是这会子回来看到,可不心疼坏了?” “小姑娘家的,知道什么?竟然敢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杜氏与文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平日里也常常笑闹,此时说着便走上前来,伸出纤纤玉手,冲着文竺腰间就要呵痒。 文竺连忙缩了抓住杜氏的玉手,撒娇求饶,“好嫂嫂,我再不敢了,你且饶了我吧?” 杜氏这才罢了,又牵了文竺的手进屋喝茶。还没出了桃花林,就听到小丫鬟急匆匆的脚步声。那丫鬟还没留头,长的瘦瘦小小,看到杜氏,便顿住脚步行了一礼,“大奶奶,夫人让您去一趟,说有事要找您!” 见杜氏要忙,文竺便要告辞,杜氏拉了文竺的手,“上次教你的分茶,今儿个我要考你,不许走,在这儿等我回来!”说着转了头去,“金兰!让人给六小姐取茶具来!” 杜氏的亲密让文竺觉得心中高兴,待杜氏出门,文竺净手焚香,便坐在桃花林中,沉淀了心思,神色专注,开始练习分茶之技。香炉里的香柱不过燃了半柱,杜氏便去而折返,只是神色却有些微怒。文竺放下手中的执壶,起身相迎。 杜氏看到文竺,嘴边挤出一个微笑,文竺诧异着,就见杜氏的身后多了一个丫鬟,那丫鬟走出一步,冲着文竺行礼。 尽管文竺看不到她刘海下的容貌,却也可以清楚的看见她两边脸颊和修长白皙的脖颈,吹弹可破的脸庞上不施半点脂粉,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大大的眼睛,虽只是一身普通的青绿色的下人装束,却依然遮不住那丰乳细腰。 只刹那间,文竺便想想了田妈妈传来的消息,买了个丫鬟,长的漂亮,提成了二等丫鬟,猛然间明白了吕氏的意图,她不禁脱口问道,“你叫什么?” 那丫鬟略带惊恐的道,“叫……叫小红!” 听到这话,本来微怒的杜氏涨红了脸,一旁的金兰见了忙上前训斥道,“谁给你取的名字?竟犯了奶奶的名讳!” 小红脸色微变,看起来更是惊恐,她一撩衣裙便跪了下去,额头着地,“奶奶,奴婢不是有意的,这是以前的名字,大夫人说会由奶奶做主,还请奶奶赐名!” 文竺拦了杜氏坐下,又取了一盏茶水递上,“嫂嫂累了,先喝杯茶再说吧!”杜氏除了话有些多,却是出身世族,一向修养很好,像这样的生气文竺还没有见过,就算是被吕氏训斥,也是低头听训,虽有不岔,却无怒气。 但文竺不过是个隔房的小姑子,很多话不好出口,她思量了一回,又给杜氏满上茶水,一脸无辜的道,“嫂嫂为何生气?可是那红儿做错了什么事情?若是真做错了,罚她便是了,用不着气着自己。”看杜氏的脸色稍缓了缓,又道,“知道您心善,只是她若是错的不严重,就先晾着吧。大哥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心疼您呢!” 提到文茂,杜氏的心静了下来,在这种事情上,吕氏并没有管的很严,文茂以前也有一个通房,但在杜氏嫁过来以前便被打发了。此后,文茂再没有在房里添人,就算是一些贴身的锁事都是杜氏亲自打理,文茂也不喜欢丫鬟在房里伺候,成亲不过一年,想来他若是知道此事也不会赞同。她看了一眼文竺,脸上的怒气逐渐散去,却依然板着脸,“你说的对,有什么可气的,兵来将挡,等你哥哥回来再说!” 看了看地上依然跪着的红儿,杜氏冷冰冰的说道,“起来吧。” 红儿不知是吓的,还是跪的久了,在金兰的相扶之下,才艰难的站起身来,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便要告退。 “慢着!红儿是不能叫了,嫂嫂给她赐个名吧?”文竺看着眼前的红儿,不由心中喜悦,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她做些什么,只要静观其变,早晚吕氏自己就把自己给害了。 瞥了一眼惊恐万状的红儿,杜氏叹了口气,“就叫桃花吧!” 文竺抬头,那桃枝上的片片桃花已然凋零,不复半月前的繁盛。 待到桃树上的枝叶长齐,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文竺与杜氏一有时间便坐在阴凉的桃树下分茶。一个教,一个学,倒也轻松自在,那桃花,文竺却是再也没有见过,想来,是被打发到哪个角落去了。 这一日的傍晚,文竺回到樨院,就见水莲急急的迎了上来,文竺沉了脸,不紧不慢的走进了屋子,虽说院子里的人事已经理清,但吕氏绝不会放松对自己的监视,定然有那闲来无事的婆子或丫鬟在院外走动。 水莲自知有些着急,便面带惊恐的大声道,“小姐,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刚刚不小心把您喜欢的青花瓷的茶碗打破了……” 进了屋子,文竺看到桌上自己常用的青花瓷的茶碗,伸手过去,将茶碗茶壶全推到了地上,随着瓷器全都落到青砖的地上,“哗啦啦”一片瓷器碎裂之声响起,水莲忙跪了下来,脸上带了些惧意。 连琉璃也皱了眉头,“小姐?” 那些站在院里干活的小丫鬟们听到也都探头探脑的看过来,文竺看向窗外,院子外面,一个小小的阴影映入文竺的眼睛。她转过头来,“院子外面不干净,咱们都小心着些,回头把这些碎瓷,扫了堆到院外去,让那些人好好看清楚便是!” 琉璃这才松了口气,扶了水莲站起,却又小心翼翼的道,“可是这瓷器?” 文竺满脸的不在意,“不过是套瓷器,丢了就是,取了银子再去库里换一套来!”却又看了看水莲,“少不得水莲一会出门的时候要作委屈的样子,哭上一哭!” 琉璃听了笑了笑,出门去训斥小丫鬟们。 水莲上来伺候文竺,也不着急了,只是不紧不慢的道,“小姐,那白家把四小姐的庚帖退了回来……” 文竺脸色微变,明明白家二夫人对文慧极是满意,难不成是那个白四公子不愿意,怪不得水莲着急,连她自己也有些着急,未待水莲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那却是为何?” 第七十九章 风起 金陵白家退庚帖的时候带了一封信,信的内容不得而知,只是吕氏看过信之后便将信烧了,又摔了二个茶盏,并训斥了一顿下人。(.无弹窗广告)田妈妈托水莲传过来的不过如是。总之这门婚事是不成了,吕氏这一怒,更是说明不可能做亲家,文竺却是心下稍安。 但不过几日的功夫,庄家又出了事。 那一日的清晨,文竺起的略微晚了些,随意吃了几口早饭,便带了琉璃等人匆匆忙忙的往春辉堂赶去。 还没进院子,就见文华站在外面,带了青果等人,只冷着脸伸头张望着,却不进去。青果有些害怕的站在文华的身后,偶尔抬头看上一眼又低下头去。 文竺放轻脚步走上前去,同去的琉璃和青杏也默默的跟在后面。 冲着青果摆了摆后,文竺来到文华身后半晌,文华都没有发觉,只全神贯注的往院子里瞧去。文竺只得轻声问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呢?” 猛的被文竺吓到,文华忙捂了胸口,皱着眉头道,“六姐姐走路怎么跟猫似的,吓死我了!”娇美如常,却带了几分爽快与凌厉,此时的文华让文竺很是喜欢,再也不装模作样,再也不低头伏小。(.无弹窗广告)这是文竺喜欢却暂时做不到的,她羡慕着,也努力着。 “是你自己太专注了!偷听到了什么?”文竺顺着文华的眼神往院子里看去,却只看到小丫鬟们围在屋檐下,花厅里的情形被遮的干干净净,半点都看不到。 文华不悦的撇了撇嘴,“五老爷在里面呢,据说一早就被叫过来了,到现在还没出来。只听说祖母砸了一只茶盏……” 话没说完,就听到庄老太太愤怒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过来,“滚!你给我滚!” 随着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五老爷从花厅里狼狈的退了出来,青色折枝花暗花缎面的春衫上,沾了少许的茶叶,肩头的颜色沉暗,定是被茶水湿透,老太太的火真的不小,看样子那瓷器是砸到了五老爷的肩头才又跌落至地上。 文竺赶忙低了头行礼,文华虽是冷着脸,也是福了一礼,低低的叫了一声,“父亲!” 五老爷甩了甩袖子上的茶叶,手中扔执了那折扇,眼露精光的冲着二人笑了笑,点了点头,“女儿和侄女儿来给老太太请安啊?真是孝顺,呵呵……”话说完了却不离开,只是一只手执了折扇背到身后,一只手摸了摸光光的下巴,好似在打什么算盘。[] 文竺被看的发毛,手上不由的拉了拉文华,文华会意,依然冷冷的道,“女儿还要去给祖母请安,父亲请自便!”说完便拉了文竺进院子。 五老爷也没有生气,只是又“嘿嘿”了两声,摸着下巴一步三回头的走的远了。 老太太刚刚发作完,这会子还在生气,珍珠正在里面服侍着,文竺等人便站在院子里等着,两人都不敢乱动,只看着那毛色鲜艳的鹦鹉发呆。鹦鹉并不怎么会说话,只是张嘴胡乱的叫着,让人听了更加烦闷。 过了半晌,方有丫鬟出来传话,只道老太太累了,今日的请安免去。二人便一同出了春辉堂。 “姨娘可好?谢谢她昨儿送的酒酿圆子!”文竺主动开口,自从上回帮了文华一把,便与她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偶尔冯姨娘做了点心也会送一些过来,只是文华每日里除了呆在院子,便是去陪老太太,极少跟文竺独处。文竺倒也不在意,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何况文华对所有人都是冷冰冰的,她也不觉得奇怪。 文华难得的收起了冷脸,她看向道旁青翠的竹林,心不在焉的道,“还好!” 这是五夫人又折腾冯姨娘了,文竺明白,却也不好多说,现在老太太又不见她们,文华更是连个撑腰的人也没有。她想起刚刚五老爷狼狈的神情和闪着精光的眼睛,忙拉住了要回院子的文华,“不知道五叔是因为什么惹了祖母生气?” 文华摇摇头,“不管是什么事,只要别牵扯到我就好了!”说着便冲文竺苦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文竺看着文华的背影,叹了口气,却不想,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出现在远处,她看着那人与文华只点了点头便擦肩而过,不由加快了脚步,转身往自家院子走去。 惹不起咱还躲不起么,文竺不管丫鬟们的诧异,只管加快了脚步。一看到文慧就想起她那恨恨的目光,若是这亲事成了还好,现在亲事不成,更是要到处找晦气了,文华现在是谁都不怕的,她也不敢招惹,但自己低头伏小,自然是最好的发泄对象。 奔出十数丈,文竺回头瞅了一眼,文慧已是向荷香亭走去,不由松了口气。只是转回头,却吓了一跳,五夫人沈氏打扮的金光闪闪,站在樨院门口处徘徊着,好似要进院子,却又转回来。 正在犹豫中,一抬头看到文竺,沈氏竟露了笑脸,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快步走上前来,“六侄女,婶娘好久没来看你了,哎哟,你怎么又瘦了?”说着便上前拉了文竺的手,亲热的伸出白胖的手来,使劲捏了捏文竺脸上的肉,可能是文竺脸上没什么肉,沈氏只捏到了皮,只觉得猛的一痛,文竺咬了呀没有叫出声来。 待沈氏松了手,文竺才站好了,端正的行了一礼,又不好意思去揉痛处,只得忍着疼问道,“五婶娘可有什么事找文竺?” 沈氏有些尴尬的眨了眨眼睛,却转而又换了副笑脸,“哎呀,五婶娘只是好久没见你了,所以来看看你!走,咱们进屋再说!”说着沈氏便亲热的挽了文竺的胳膊,拉扯着进了樨院。 自从上回泼了沈氏一脸的茶叶,她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在他人面前时不时的训上几句,偶尔碰上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无视自己的样子。突然间的转变让文竺心生疑虑,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怎么说她也是长辈,既然来看望自己,没有不让进屋的道理。文竺便由着沈氏拉了自己进花厅,又吩咐琉璃上茶上果子招待,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只要她不说,自己决不去问,免得惹出事来。 今天汐还回来晚了,刚刚码完,送上二更!另外,今天是七夕,是中国的情人节,看古言的都知道吧?祝大家七夕快乐! 第八十章 逼迫(上) 沈氏今日依然打扮的金光闪耀,耳朵上是赤金镶猫眼石坠子,手上的赤金掐丝的手镯看起来粗厚,不是轻薄之物。食指和中指各戴了一只赤金镶宝石的戒指。梳成坠马髻的头发上戴了一枝赤金衔南珠的金钗,金钗成色一般,做工也粗糙,那南珠却是颗颗硕大,但此处不比京城,南珠价贱,这枝金钗虽好,却不值钱。 坐了半晌,沈氏也不开口,只抬眼笑看文竺,好似看着一只大元宝一般的高兴,文竺有些坐不住,她没话找话的问,“五婶娘头上的这枝簪子好生别致,是哪家银铺打造?” 听了这话,沈氏的笑脸上多了几丝光彩,“六侄女真是好眼光,这可不是买的,是你五叔前些日子送我的,说是京城的银楼打造,只此一件……” 怪不得,沈氏一向只带金饰和宝石,这珠子她又怎么看的上眼。五老爷的眼光,想来自然是价钱越低越好,文竺心中偷笑,却也略有诧异,五老爷一向只会哭穷,如何能送金银饰物给沈氏?定是有所图了。至于什么京城银楼打造更是瞎扯,金子的成色如此之差,做工也粗糙的很,京城的银楼打造的大半要卖给达官贵人,这样的东西,无疑是自砸招牌。 虽然这样想,文竺却是不敢说出口的,她微笑着看着眼前沈氏那张大嘴一张一合。沈氏是个大嗓门,平日里与文竺说话极少,又似有压制,难得这会子说的高兴。(.好看的小说)说着说着便大声起来,让文竺脑袋懵懵的。她思量了一下,决定开口相询,不然等沈氏想明白再开口,自己的耳朵也废了,“五婶娘不知道有何事找文竺?” 听到文竺直截了当的问出了口,沈氏又不好意思起来,用绢帕遮了嘴,掩饰涨红的粉脸,声音也小了许多。“呵呵,我是想着。六侄女也不小了……你祖母总是说要多留你两年,相看个好人家。可是女人啊,还是早点嫁人的好,那句话怎么说?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五婶娘说什么呢?文竺还小……”说着文竺扭过头去作害羞状,她虽没了父母,但这种事情,自有祖母做主。祖母不管还有大伯母。沈氏管的也太宽了,文竺猛然想起五老爷早上那发亮的眼神。 沈氏嘿嘿一笑,站起身来。拉了文竺的手,文竺只觉得沈氏手上的戒指冰冷生硬,“嘿嘿,还害羞了!现在你四姐姐的婚事定了,下面自然就是你和我们文华的了,可惜我们文华是个庶出,又出了那事……” 文慧的婚事定了?文竺心中打鼓,是白家退亲的事情五房的人没有知道,还是文慧又重提了那指腹为婚的亲事? 心思再转过来,沈氏终于提到了重点,“……你五叔为你相看了一户人家,家境清白,人也长的好……” “五婶娘,文竺虽失了双亲,却还有祖母,有大伯母……”文竺抬起头来,脸上的羞涩已然退去,只瞪着漆黑的双眸,直直看向沈氏,让沈氏看似亲热的笑脸僵在了那里。 收了笑脸,沈氏松了手,“自然要告诉你祖母和你大伯母的,不过是我这个做婶娘的提前过来说给你听听,你若不喜便罢了。”说着便整了整身上新做的泥金遍地织金通袖衫,撇着嘴,一拽一拽的走了出去。 眼看着沈氏带着翠儿消失在院中,文竺长长出了口气,不知道五老爷出了什么事情,又在谋算什么,自己的计划看样子是要提前了。 青杏进门冲着院子努了努嘴,“五老爷真是难得,从来只有他从别人处抠钱的份,如今送五夫人簪子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看着文竺并不搭话,便知趣的收了茶盏退了下去。 琉璃也要退下却被文竺叫住,“琉璃姐姐,你可知道月香?” 听到月香,琉璃没有回头,只是脚下一顿,沉默了半晌方道,“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文竺低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叹息了一回,方起身走上前去,轻轻拉住琉璃的手,“姐姐也不希望,咱们都会是她那样的下场吧?” 这句话让琉璃心惊的转过头就跪了下来,“小姐!” “别怕,我们一定会赢的!”文竺坚定的点了点头,紧蹙的眉头下漆黑的双眼透出一丝坚毅。 隔日的清晨,老太太便病了,其余众人都免了请安,只有吕氏近前伺候。老太太一病,吕氏便将管家之权交给杜氏,杜氏平日里不过管些小事,如此一大家子人,下面的妈妈们便有些乱,田妈妈作为得力的婆子之一,也忙的跳脚,自然也没有半分消息传过来。 数日后,水莲被放了半日假回家,待傍晚回来时,才将消息传过来。也只有简单的几句,五老爷终于栽了,被人设了赌局,先是赢了不少钱,后而便输的干干净净,向人借了银子翻本,又全数赔了进去。回来找老太太要钱,被老太太一个茶盏打了出去。 原来是这样,只是看那日五老爷并无着急的神情,难道已经有了对策?文竺想起沈氏的话来,“……你五叔为你相看了一户人家,家境清白,人也长的好……”哼,莫不是打自己嫁妆的主意?又或者是找了什么有钱人家,要卖女儿和侄女吧?也不知道文华那边是什么情形。 隔日的清晨,文竺起的很早,用过早饭,在院子抄了一回佛经,太阳才慢悠悠的升起,透过长了枝叶的木樨树,洒了金光到院子里,文竺让丫鬟们在院中的石桌上摆了茶具,便着人去请文华和文慧。 老太太病了,文华和自己都是深居简出,几乎不在人前露面,只有文慧或是去荷香池边散步,或是去杜氏那里说是帮忙实则捣乱。文竺昨日已经打听了,昨儿个文慧办砸了差事,吕氏命她近日都不许出院子。所以今日只有文华会来。 出去请人的水莲刚到院外,就碰到了来传话的胡大柱家的,忙回了院子通禀。 近日因着老太太的病,使得主子们的心情不好,下人们也都小心翼翼的,胡大柱家的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六小姐,大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文竺心中一动,要来的总会来的,“胡嫂子辛苦了,可知是什么事情?”看着胡大柱家略带为难的神色,便轻咳了一声,又使了个眼色给青杏,芽儿忙站到屋外去守着,青杏则取了一个大大赏封出来。 胡大柱家的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接了赏封,“小姐仁慈,奴婢却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只是看着大夫人心情很好。嗯……还有就是,五老爷和五夫人刚刚与大夫人谈完事情。” 文竺抬起头来,眼睛直直的看向窗外那初升的朝阳,不慌不忙的起身说道,“好,我这就过去。”说着衣裳也不换,只理了理鬓边的头发,起身便往院外走去。 胡大柱家的看的愣了,六小姐这副神情,怎么似赴死一般的悲壮?(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逼迫(下) 坐在一把漆红檀木椅上,文竺低头听训。 “……你年纪也已经不小了,白家的亲事是不成了,我自会为你相看好人家,你五婶娘虽是好心,却也要我看过才好,自然不能随意定下,你大可放心……”吕氏端座于主位,面色微凛,语气却不乏柔和。 若是文竺还是以前那个文竺,对六妹妹落水,及辛妈妈病死等事并不知情,那想来自会感激不尽,一切任由吕氏做主,对自己的嫁妆和资财,也会全权交给吕氏。只可惜文竺知道了太多的事情,此时她也不多言,只在吕氏说完一段之后便称,“是!”或是“大伯母说的是!”恭顺无比,半点违逆的意思都没有。 待吕氏训的累了,端了茶喝,文竺才抬起头道,“大伯母,不知道胡妈妈在外面过的可好?” 正在喝茶的吕氏听了,愣了一愣,一口水含在嘴里,竟是呛到,大声的咳嗽起来,文竺见了忙又低下头去,如木头一般,即不上前服伺,也不退下。站在门外的平儿听到声音才快步走了进来,给吕氏拍了背,又取了帕子送上。 吕氏咳了一气才罢,又抹净了身上溅到的茶水,眼中带了怒意,让平儿去换茶水,脸却转向文竺,“如何又问起她来?她是事情没有做好,没看好护好主子,自然怪不得别人!你们的教管妈妈这几日便要到了,到时候好生学规矩!” “文竺知道了!只是前几日突然梦到辛妈妈,所以才问起。”文竺说着用余光瞥了一眼吕氏,吕氏的脸色略有些发白。除些之外再无异状,文竺便又道。“辛妈妈在梦里满脸是血,好是可怕,文竺怕她有个什么不好……” 吕氏听了果然有些慌张,她顿了顿,怒道,“她是犯了事撵出去的,以后莫要再提她!”看着文竺身子一缩,有些惧意,才又温言安慰。“你别怕,我着人去庄子里问问便是。好逮也服侍了你二年。” 文竺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只是躬身退出了院子。 五老爷说的亲事,看来吕氏还是很满意的,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定的?是从老太太那里骗来嫁妆,再让自己成亲之前死去,还是把自己的嫁妆分出少少的一些儿给自己,然后再多收些聘礼。把自己给卖了。不管是哪种方式。这男家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家。 教管妈妈近日要来,自然是监视自己的,樨院的刺都已经自己有意无意的拔了个干净。小丫鬟们也只是在院子中做活,进不了屋子,也打听不到半分消息,教管妈妈却是不一样,不但可以进屋伺候,也会对自己严加管教,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了。 回了樨院,文竺也没有了喝茶的兴致,她嘱咐琉璃想办法见见珍珠,老太太突然病了,也没有消息传出来,文竺心中有些不安。 琉璃终究没有见到珍珠,数日后,庄老太太的病情稍缓,众人这才前去探望,老太太的面色极黄,又总是昏睡,偶尔醒过来不过就是吃点东西便又复睡去,眼看着竟似不太好。借着这功夫,琉璃才和珍珠打了个照面,却也没有多说上话。 那一日的傍晚,当院外的霞光逝去,天色将暗之时,琉璃略带慌张的进了院子,手中却是拿了一个小小的青布包袱。 文竺刚用完晚饭,正坐在榻上,手中绣着一个香囊,一朵桃花栩栩如生的映在上面,眼看就要绣好了。听着声音,也不抬头,“姐姐行色匆匆,可是出了什么事?” 琉璃给上茶的芽儿使了个眼色,芽儿忙去守了门,她才将手中的小包袱放到了桌上,轻轻打开。包袱中是个油纸包,打开纸包,一堆药渣呈现在文竺面前。 文竺抬起头来,将手中之物放到针线笸箩里,起身走到桌边,也不嫌脏,伸手拨弄着纸包里的物事,口中喃喃说道,“这是灵芝,这是酸枣仁,这是……”一口气说了几个药名,文竺才叹了口气,吩咐琉璃磨墨。 “琉璃姐姐若有空闲,我教你写字可好?”文竺取了羊毫,点了墨汁,在纸上写下药名,一面写一面问琉璃。 琉璃眼睛一亮,虽说也有人家的小姐会教奴婢识字,但那定是侯府家的小姐,像这种连世家也算不上的人家,想都不要想,她羞腼的一笑,“小姐若是不嫌弃奴婢愚笨,奴婢愿意学。” 抬起头来看着琉璃真诚的目光,文竺也笑了,“可别偷懒,以后还指望着你给我管铺子呢!”这些人,以后跟着自己,必有大用,自然要教些本事。 待一张纸写满,文竺放下羊毫,拿起纸来,这分明就是一张药方,吹了一吹,待那纸风干了,又临下一份一模一样的,才交给琉璃,琉璃将药渣和药方贴身收好,出门办事不提。 琉璃这才又唤了水莲进来,将另一张药方交给水莲,让水莲托田妈妈找人看看,这药方是治什么的。水莲去了半日回来,将东西送过去以外又将田妈妈的话带过来,“我祖母说,大夫人已经相看了那户人家,是曲阜人家,书香门弟,一表人才,还说已经中了举人。只是家中并不算富裕,但也有几十亩的良田,也有仆人伺候。” 书香门第?这庄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又是如何?还不是有五老爷那样的纨绔子弟?什么一表人才,中了举人,都是虚无的东西罢了。只是不算富裕,便是拿不出多少聘礼,自己的嫁妆也不算很多,看样子,自己的那份家业确是让吕氏和五老爷瓜分了,说不定祖母要到婚事办完才会醒来,若是吕氏再狠一点,祖母就不一定能醒过来了。 她心中一急,眉头紧锁,冲院子吩咐芽儿,“去打听一下,大奶奶可在院子。” 虽然杜氏与吕氏早已有了罅隙,但杜氏小心谨慎,此时能不能听自己的话文竺还真是说不准,但她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一路向前,杜氏听也罢,不听也罢,这一步棋总是要走的。 带着芽儿,文竺来到已经是郁郁葱葱的桃花林外,抬眼看去,杜氏果然站在那里,穿着一袭粉色的春衫,衬着长满了枝叶的桃树,好似林中一朵盛开的桃花。(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好戏(上) 这一日的傍晚,夕阳的余辉透过大片的云层照到庄家的院子里。 在少许阳光中,文竺低眉顺眼的跟在大老爷庄崇义的后面进了春辉堂,几个婢女跪在院外,腿脚颤抖着,嘴里直叫嚷着求饶。 庄崇义的脸上带了几分严肃,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心中不由自责,他太过信任吕氏,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后面的事情更让他愤怒。 今日庄大老爷办完事情回家,刚进内院便被这个侄女截住了,只道要来看老太太,怕是不让进门,所以希望他这个大伯一同过去。庄崇义本来不屑,内院之事他从不过问,一直相信吕氏能够处理好,不过是孙女儿探望祖母,又怎么会有人拦着,但自己近日事务繁忙,也有几日没有过来,看着文竺可怜的小脸,便应了。 不曾想到的是,春辉堂外,果然有几个身强力壮的丫鬟拦着众人,说老太太还在昏睡,不能见人。不但如此,还有小丫鬟要溜出去报信,被文竺身边的丫鬟拦下了。 进了春辉堂,文竺很是诧异,上回过来时,人多事多,自然也没有注意,如今看来,除去院外那几个身强力壮的,这院子里的小丫鬟也都个个脸生的紧。吕氏将这院子把持在手中已经多日了。 身后的琉璃紧张的搜索着珍珠的身影,就怕连珍珠都不得见,那小姐的计划就是个空。文竺伸过手去按了按琉璃略略发抖的双手,珍珠是祖母最得力的丫鬟,好东西都是珍珠藏着。吕氏不会这么着急就把人弄出去的。 看着大老爷进门,小丫鬟们都愣了。连忙远远的低头福礼,连帘子都忘记了打。一时都虚声,只有那廊下的两只鸟雀还在叽叽喳喳胡乱的叫着,看着这场好戏鸣锣开场。 “这都是些什么下人,连规矩都忘了,回头都打发了!”大老爷面色不愉,口气也带了几分呵斥,小丫鬟们听了跪了一片,文竺倒也不语。早有琉璃上前将帘子打起,文竺跟着大老爷进了暖阁。 暖阁里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药味。文竺一时受不住,用帕子掩了口鼻,半晌才适应了。虽已经是春日,窗子也不打开,几盏油灯亮着,幽暗的更让人觉得窒息。庄家老太太身着中衣躺在床上,眼睛紧闭,身上盖了一床厚厚的被褥。 琉璃终于看到珍珠。她坐在灯下做着针线。旁边还有二个看着面生的大丫鬟。 珍珠抬起头来,已经瘦的尖尖的小脸上一双乌青的眼睛带了几丝哀愁,他看到大老爷和文竺。略有些激动,手一抖,指间冒出一滴鲜红。她也顾不得手上吃痛,只几步上前来,福了一福。 面生的两个丫鬟见了也上前福了一福,却是一左一右将珍珠架在了中间。文竺见了有几分明白,便不等庄崇义开口,上前拉起珍珠,“大伯父,珍珠是一直伺候祖母的,祖母的情形她最清楚,不如您问问她?” 庄崇义点了点头,便坐到了一旁的卧榻上。文竺见了转向另外两个面生的丫鬟,“你们俩去门口看着,谁也不许进来,大老爷要问珍珠几句话!” 那两个面生的丫鬟对视了一眼,左面一个长脸的道,“可是大夫人吩咐了,让我等……” 话没说完就被文竺打断,“没规矩!对着主子要自称奴婢,在大老爷面前也如此放肆!” 大老爷听了果然冷了脸,“怎可对主子如此讲话?回头都打发了才清静!” 两个丫鬟听了果然有些惧怕,犹豫着出了暖阁,待到廊下,看到跪了一地的丫鬟,这才有些急了,但有青杏芽儿等人打着大老爷的旗号在门口守着,也不敢随便出门。 二人站在院子中,朝外面看去,夕阳已经落下,天色将暗,远远的看着,一个柳眉杏眼,闲雅端庄的妇人带着了一群丫鬟仆妇,越走越近,二人仔细的看了半晌,才惊觉这是大奶奶杜氏,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希望。 那个长脸的丫鬟朗声喊道,“大奶奶!”又扬了扬手中的帕子,好似就怕杜氏看不到一般。 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前,看到那长脸丫鬟兴奋的神色,杜氏不由面色微凛,“喊什么呢?懂不懂规矩?不懂就撵出去!” 几句话出口,长脸丫鬟低了头,却眼露精光的凑上前去低声说道,“大奶奶,大老爷和六小姐来看老太太,还留了珍珠一个人在屋里,您看要不要……” 杜氏不悦的打断她的话,“公爹来看祖母,这是人伦孝道,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做好你们的差事便是!”说着一甩帕子,进了门。看着不远处的水晶珠帘轻轻的晃荡,却是放慢了脚步,捏了捏袖子里的一张宣纸。 前几日,也是这样一个天色将暗的傍晚,文竺去找了自己,送了这样一张宣纸写就的单子给自己,上面全是药名,自己吃惊之余忍不住去找了外面的大夫核实,竟与自己猜的一般无二。 文竺还将吕氏年轻时的故事讲给自己听,无非就是吕氏如何取得了老太太的信任,如何夺了这掌家之权,又如何将大老爷的通房撵出去,连着老太太赐的丫鬟也没有在大老爷身边站住脚。杜氏自觉是没有这手段的,就像文竺说的,若不抓紧这机会,恐怕她一辈子就要被吕氏压制,说不得这几十年,自己都管不得家。 可是自己从进门就是恭顺小心的,虽也做了一些错事,但总没有害过谁的性命,要紧的事情,都是吕氏亲手或是指派了她的心腹来做。如今站出来,总是需要几分勇气的。直到,下午的时候,在桃花林里,看到了桃花,她穿了一件粉色的春衫,在枝叶下娇艳欲滴,终于,杜氏拿了那张宣纸,按文竺所说,义无反顾的来到了春辉堂。 此时暖阁里只剩下庄崇义、文竺和琉璃珍珠,场面刚刚冷下来,文竺退到庄崇义的身后站好。珍珠便忍不住哭着跪到了大老爷的脚下,嘴中呜咽着喊道,“大老爷,奴婢求求您,救救老太太吧!”(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好戏(下) 昨日的春雨下的人们欣喜不已,春雨贵如油,难得的下了这么久。[]今天上午雨才停了,午后太阳从云层中露出少许,到了傍晚,云层还是极厚,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 春辉堂里,杜氏走到暖阁的门口,透过微微晃荡的水晶帘子,看到自己的公爹大老爷庄崇义脸色难看的坐在那里,文竺低了头恭顺的站在后面,琉璃木然的站在墙边。 只有珍珠,穿了一条半旧的青绿色春衫跪在那里,,绣了暗纹的衣袖上还沾了些许酱色的药汁,不过几日的功夫,她的下巴已经尖了,眼中含泪,低声倾诉着,“……那以后老太太便每日昏睡,奴婢本不应该说这些,但眼见着老太太一点点瘦下去,脸色愈差,大夫人又不让换大夫,奴婢实在是担心……” 庄崇义轻轻咳嗽了一声,捋了捋长须,“这样说来却是那个郎中不行,这样吧,我回头着人去请唐大夫来看。”唐大夫是彭城有名的大夫,以前做过御医,如今年岁很大,每月只出诊数次,也是图个名声,若不是托了人情,万万是请不到的。 听到这儿,杜氏知道,自己不能站着了,她撩了帘子进去,一面说道,“只恐父亲就算是请了唐大夫也是治不好祖母的病呢!” 看到杜氏端庄的走进暖阁,文竺的眼睛一亮,心却稳稳当当的放了下来。(.无弹窗广告)杜氏能来,又能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听了自己的劝。 庄崇义听了惊讶,冲着进来的杜氏怒道。“媳妇怎么这样说!唐大夫可是御医,你祖母不过病了几日。又不是什么大病,怎地就治不好了?” 盈盈一礼,杜氏抬起身来,也不着急,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宣张的单子,递给庄崇义,“公爹也是略通医礼的,您自然比儿媳妇懂的多了,您帮儿媳妇看看。这张药方是治什么的?” 眼见着庄崇义眉毛乍起,就要发作。杜氏忙拿出世家的端庄闲雅,躬身一礼,双手捧着将宣纸送上,竟让人不忍发作,庄崇义也只是绷了脸,文竺忙上前将自己抄就的那张药方接过,转而递给了他。 看了半晌,庄崇义也不抬头。只迟疑的道。“这灵芝等物皆是治失眠之药,不过……” 文竺和杜氏乖巧的站着,并不接话。[.超多好看小说]庄崇义见无人接话,便有些不敢质信的说了下去,“……嗯,不过这量有些大了……极有可能导致病人昏迷……”说到这儿他猛的扔了药方,转头看向庄老太太。 老太太睡的安静,众人在这里说了半天,也不见醒来,庄崇义有些明白了,他猛的又看向珍珠,“是你伺候老太太喝药的?” 珍珠止住哭泣,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听了庄崇义的话,点点头,却又摇摇头,“确是是奴婢伺候老太太……可是伺候老太太喝药的却是刚才出去的那两个……” 事情已经大白,庄崇义额头上的青筋突起,一脸的怒气,他起身冲杜氏道,“这儿就交给你了,务必把人给我清理干净,刚才出去的那两个,明日就给我撵了出去!”又几步走到门口,拉了门外跪着的那个刚刚要溜出去送信的小丫鬟,“你不是要去给大夫人送消息么?还不快去!” 那小丫鬟听的发愣,只趴下磕头连称不敢,直到庄大老爷一脚踢过去,口中吼道,“我说快去!”这才吓的站起身来,一面哭着一面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 此时的吕氏还在听着管事妈妈们的回话,坐在卧榻上,半靠着引枕,炕几上放着她极喜欢的青州汝窑的青瓷茶碗,她一面听着下面的婆子说话。 下面站着的便是吕氏手下得力的管事妈妈们,田妈妈低垂着脑袋哭丧着脸,站在几个妈妈身后,有意无意的将自己隐藏起来,好像有些惧怕,又好像只是疲倦了。 黑瘦的婆子站了出来,冲吕氏恭敬的低了头,只捡那要紧的差事回了一遍。吕氏一面听着,一面端起茶碗,轻轻小啜了一口,茶香满口,吕氏惬意的吐了口气,只觉得连空气都是香的,这是极品碧螺春,比老太太那里的要好的多。 下面黑瘦的婆子说完便退了下去,吕氏照旧训斥了几句,便欲将茶碗放回炕几,不想,一个小丫鬟一面哭着一面跑了进来,吓的吕氏手一抖,茶碗翻倒在桌上,茶水流了下来,碗盖随着水滑到了桌边,待平儿伸手去抓,手上一烫,碗盖“砰”的声,摔了个粉碎。 “奔丧哪!”吕氏怒极,不由出口呵斥,她最恨的就是毛毛燥燥,没有规矩,杜氏再不好,却是世家出身,规矩端庄,恭顺乖巧,这让她极为满意。 那小丫鬟听了便“扑通”跪在了那里,哭的泣不成声,“呜……大、大夫人……刚、刚刚……老太太……呜……大老爷……呜……怎么办啊?” 谁都没有听明白,平儿见了,上前递了帕子过去,低了头道,“你先别哭,好好的说。” 那小丫鬟听了略止住了哭,却依然说的不够明白,“大老爷来了,让您过去……嗯,还有、还有大奶奶、还有六小姐……” 吕氏倒是没有怎么当回事情,管事妈妈们也是没怎么注意,只觉得是个小丫鬟受了训斥过来传话,说的不清楚罢了。倒是藏在人群后的田妈妈心中有些明白了,她仔细思量着如何才能让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上回六小姐托水莲的事情,自己也是妥妥当当的办了,虽然后面的事情她没有答应,但那是背主的事儿,主子们做得,下人们可不敢。 眼看着事情已经理的差不多,吕氏又说了几句好好办差之累的话,便将管事妈妈们禀退下去,由平儿伺候着换了衣裳,又净了手,便不紧不慢的拽着步子,带着众丫鬟悠闲的去了春辉堂。 后面的不远处,田妈妈低了头,缓缓的跟着,谁也不知道,她的袖子里藏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恶果(上) 吕氏不紧不慢的走向不远处的春辉堂,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大老爷今天一回家就去了那里,明明早间的时候探过了他的意思,明日一早自己会陪他过来。可是春辉堂出了什么事情?应该不会,自己安排的谨慎,除了珍珠,全是自己的人。 珍珠么?一个半个大字不识的丫鬟,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大老爷让自己换个大夫罢了,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是让她多睡几天,等到过几日文竺的亲事定下了,任是老太太醒过来也是回天乏力。 心中刚刚放松下来,就看到春辉堂门口跪着的几个婢女,吕氏脸色一冷,看向身后跟着的一个管事妈妈,这个妈妈长的黑黑瘦瘦,是前些日子新提上来的,很会办事,春辉堂的人便是她一手安排的,她的夫家姓郝,人却不“好”的很,像个泥鳅一般的又精又滑。 看到大夫人冲着自己看来,忙凑上前去解释,“夫人,想来是那几个丫鬟不认得大老爷,所以才被罚了。”人是她安排的,都是新进的丫鬟,因为不认得大老爷而冲撞了倒是也情有可原。 此时青杏、芽儿和金兰都守在了院外,看到大夫人过来,赶紧低头福了一礼,跪着的婢女们只忙着磕头,一个略有几分脸面的大脸丫鬟起身,在郝妈妈耳边低语了几句,郝妈妈才有了些迟疑,她扭头在吕氏身边低低的道,“听说大老爷发了脾气……”吕氏听了,眉头微蹙,没有说话。抬脚进了春辉堂。 满地跪着的丫鬟见到了郝妈妈,都似看到菩萨一般。眼里带了几点亮光,却是把吕氏吓了一跳,她心中带了不安,快步向前,郝妈妈讨好的撩了帘子,却被平儿一眼瞪的站在了廊下。不经传唤,不管是什么身份,除了主子的贴身丫鬟,他人都不能随便进屋。大老爷还在里面,郝妈妈这是找事呢吧。 郝妈妈却不这样想。她虽站住了脚没进去,心中却是不屑,不过是个没出嫁的丫鬟罢了,神气什么?她想进去还不是想给主子帮忙去。 吕氏没有看到这一幕,她只记挂着庄崇义,一进门便换了一副端庄和蔼的表情,先是冲着杜氏笑了笑,又冲文竺点了点头。再略带忧愁的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庄老太太和一旁给老太太擦脸的珍珠。这才走到庄崇义的面前,略带了惊讶道,“老爷。可是出了什么事了?怎么也不吃饭就过来了?虽然你担心娘的病,但也要爱惜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砰”的一声,大老爷看到吕氏若无其事的神情,心中一怒,猛了拍了下花梨木的炕桌,桌上摆着的茶具被震的抖了几抖。 吕氏见了心中这才略有些着慌,虽是跪了下来,却依然不紧不慢的道,“老爷息怒,可是妾身做了什么事情让老爷生气的?妾身掌家也有二十年了,老爷就算生气也要让妾身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不是?”一副温言软语的,竟让大老爷没了脾气。 “好!既然你问我错在哪儿,我且问你,大夫可是你请来的?”大老爷盛怒微敛,质问吕氏。 吕氏低着头,余光瞥到了地上那张宣纸,只看到灵芝二字,心中猛然明白了,只淡然一笑,“那大夫却不是妾身请来的,因着平日时家里常用的那个大夫前几日也病了,便找了五弟妹请了她娘家常用那个大夫,据说祖上是御医,医术了得。若是老爷觉得不妥,便换了就是!”说着她瞥了一眼站在床边的珍珠,加重了语气道,“妾身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又不识得几个字,妾身实不知道哪儿错了。” 大老爷也心下疑虑,对吕氏便多了几分信任,伸手便去拉她起来,“也是我着急了,你为何拦着,不让人过来探视?” 见到庄崇义面色缓和,吕氏心中得意,由着庄崇义把自己拉起来,“老爷不知,老太太病着,我又忙的不行,自然要多派几个人过来伺候,也是怕五弟又跑来看望母亲,再一个不小心哪句话让母亲气着了,我可吃罪不起。” 听到这话,珍珠抬头瞅了一眼文竺,心中担心不已。几句话下来,吕氏已经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大夫是五夫人请的,跟她没关系;药是大夫开的,她不怎么识字,更不通药理,只是按大夫的吩咐去做;之所以让人在外面看着,是怕五老爷不懂事,再跑进来冲撞了老太太。 珍珠这样想,文竺等人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好在此时杜氏轻开了口,“母亲说的是,这大夫也太不知轻重了,如何将药方的量开的这样重,让祖母一直昏睡。媳妇总算放心了,原来还怕是那黑心的下人擅自更改的份量呢!”药方是她拿出来的,自然脱不了干系,若是就此放了吕氏,她才真的是永无翻身之日,桃花不过是引子。 听了这话,吕氏脸色微微的变了变,只是除了文竺和杜氏,谁都没有看到,包含一脸担忧的庄崇义,他点点头,吩咐吕氏,“夫人,媳妇说的也对,还是查上一查为好。明日让那大夫再过来一趟,我要见他!” 拖到明日,那吕氏岂不是把什么都安排好了,文竺使了个眼色给琉璃,琉璃缓步退了出去,静悄悄的。站在吕氏身后的平儿见了,脸色不变,几步跟了上去。 文竺想出口叫住,却无理由,只是看向杜氏。杜氏却也没有办法,她身边被吕氏塞了不少人,可信任的人极少,贴身的金兰又被留在了院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平儿走到了门口。 “老太太身上有些热,夫人,可否让平儿姐姐帮我打下手,给老太太擦擦身子?”珍珠的声音响起,她手中拿了一块干净的帕子,静静的站在那里,好像真的是需要别人的帮忙。 “让我来吧!”吕氏上前接过珍珠的帕子,在珍珠的帮助下,给庄老太太翻了个身子。但现在的情况,平儿自然不好再出门,只好低了头上前,站在床边,随时准备帮忙。 庄崇义见了,捋了捋长须,心中熨贴的很。杜氏心中已经慌了,连文竺都有些紧张,吕氏太会装了。 就在此时,只听得外面一阵嘈杂之声,文竺与杜氏对视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便立即恢复了正常。 杜氏心中明白,她端庄的福了一礼,冲着庄崇义道,“媳妇出去看看,外面这是出了什么事!”说着便退出了屋子,琉璃只是个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若有谁不信她却也正常。但自己不同,自己是庄家长孙媳妇,不但如此,她还是唯一的即将接任庄家管家大权的主子。(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恶果(中) 自从进了庄家,将管家大权握在手里,几乎很少再服侍庄老太太,这些粗活,在吕氏的眼里,交给丫鬟们做就行了,只是今天,碍于这般处境却也不得不出手。 仔细的给庄老太太擦了身子,又觉得珍珠在这里碍事,便叫了平儿来帮忙,瞥了一眼点头满意的庄崇义,她的心里得意不已。累些算什么,低头又算什么,只要庄崇义信她,这个家便是她说了算。 可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屋里本就闷热难耐,吕氏身体略有些肥胖,又不是那常伺候人的,平儿刚刚端了水上来,吕氏一个回头,拿着湿帕子的两手一伸,便将将瘦弱的平儿撞的打翻了铜盆。 “咣当!”铜盆落到地上,正好砸到了吕氏的脚面,热水溅了一地,吕氏跳着脚也没有躲过,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连着将手上的帕子也扔了出去。 可惜的是,吕氏的叫声还没有出口,就被珍珠和平儿的喊声打断了,只不过珍珠喊的是,“老太太!”而平儿却喊的是,“夫人!” 显然,庄崇义更关心前者,他连忙起身,二步走到床边,一把推开痛的跳脚的吕氏,冲着正在服侍老太太的珍珠道,“可是烫着老太太了?!” 珍珠听了也不回头,一边给老太太将被子掀了,只露出中衣,一边道,“还好没有,只是这帕子是湿的,恐怕这被子盖不成了!” 庄崇义又气又急,他扭头看了看脸已经痛的拧巴了的吕氏和正在忙着去找红花油的平儿,口中嚷道。(.无弹窗广告)“还不让人过来换被子!” 平儿已经撩了帘子出门,吕氏坐在一边“哎哟”的叫着。屋里现在只剩下文竺一人无事,她只好走上前来,却不忙着去找被子,而是冲着珍珠道,“碧玺姐姐去哪里了?这些东西都是她收的,姐姐你可知这被子都放在何处?” 珍珠皱了眉头看了看面色微变的吕氏,却是冲着庄崇义与文竺道,“碧玺不知道去哪里了,前几日被郝妈妈带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说完便将手中的干净帕子塞给了文竺,转身去取被子。 这句话让庄崇义终于又变了心思。他面带不愉的看向吕氏,吕氏只顾着脚痛,一时竟无从辩解。心中只怨庄崇义,自己好逮为你庄家做了二十年的管家,现在为了你老娘被砸又被烫,你连句好话都不说,竟然只关心这些丫鬟去哪里! 转眼,珍珠将被子取了出来。(.好看的小说)刚给老太太盖上。杜氏便撩了帘子进来,看到这场景,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看地上打翻的铜盆和一地的水,还有吕氏紧皱的眉头和庄崇义冷冷表情,心中便明了几分。 琉璃也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站到了墙角,仍旧低头装木头。杜氏装作没有看到琉璃,她轻走几步,到了庄崇义的身边,低语了几句。 文竺竖起耳朵却依然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杜氏说完的时候,冲她眨了眨眼睛。 “哦?那让他们进来!”庄崇义听完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坐在一旁揉脚的吕氏。 几声重重的脚步声和拖拽声从门外传来,伴随着的,是丫鬟和婆子的哭喊声和训斥声。转眼,帘子被猛的掀了起来,田妈妈面色恭敬的站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有些沮丧的又黑又瘦的郝妈妈。被田妈妈拖着拽进来了,便是刚刚那个略有些脸面的大脸丫鬟! 大脸丫鬟就这样坐在地上被田妈妈拉了进来,屁股把青石板上拉出一大块痕迹,口中直叫着冤枉,被田妈妈狠瞪了一眼才闭了嘴。 田妈妈看了看眼前的情况,心里明白,吕氏这回是栽了,自己能力不差,又不怎么被吕氏重用,如今若是投靠杜氏,不止能保住自己管事妈妈的地位,说不得还能被重用。 想到这儿,她便直接忽视了吕氏冲她眨眼睛的表情,先是冲着众人行了一礼,这才低了头回话,“大老爷、大夫人容禀,老奴刚刚来寻大夫人,正巧碰到这个丫头要溜,便上前呵斥,结果就发现了这个。”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黄色的油纸包,纸包打开,竟然是一包子药渣。 庄崇义不解的问,“不过是一包子药渣,有什么稀奇?” 杜氏和文竺都低头做倾听状,只有吕氏嘴角抽了抽,她似乎嗅到了危险,却又不能辩解,只好一面揉着脚面,一面等着平儿的红花油,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田妈妈,似乎这样她就会安全几分。 “老奴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是一包子药渣,没有什么。但奴婢问她大夫人可在里面时,她竟也不回答,直接跑了,好像就怕老奴看到似的。老奴心中生疑,便张口呵斥她没规矩,不想她便叫嚷起来,这才露了端倪!”田妈妈说着退了一步,将那大脸丫鬟暴露在人前。 庄崇义见了伸手一指,“你来说!” 那大脸丫鬟不过是个外院的粗使丫头,被郝妈妈调过来帮忙,不过是看她有几分力气,又忠心,却不是那聪明的。她刚刚被琉璃吓了一顿,又被杜氏许了几分好处,便自以为吕氏已经倒了,以后要跟着杜氏混,此时跪着磕头,见庄崇义问她,口中才道,“不干奴婢的事,是、是郝妈妈,是她说的,这药渣一定要速速的送走,谁都不能给看,大老爷,奴婢只是照吩咐行事罢了!” 郝妈妈刚刚虽被杜氏和琉璃的话打动了几分,但她是吕氏刚提上来的管事妈妈,又是个精滑的主儿,暂时还有几分的侥幸,想着,那吕氏这次未必能倒,便嘴硬道,“这丫头胡说,老奴什么时候吩咐过她,明明是她自作的主张!” “放肆!主子还没发话呢,怎么就敢开口,太没有规矩了!”杜氏说着看了一眼庄崇义,见他眉头紧锁,显然也对这郝妈妈很不满意,便扭头看了看田妈妈,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微笑,“给我掌嘴!”(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恶果(下) 看着杜氏飞扬的神情,田妈妈心下明白,一但她决定投靠杜氏,便再也不能回头,现在的杜氏,定然会把她作为矛头,指向吕氏手下的众人,若是一个不好,便会成为弃子。(.无弹窗广告)她看了看眉头紧皱的大老爷,又看了看低眉顺眼站在那里的文竺,一咬牙,转过头去,伸手便是一掌。 “啪!”郝妈妈吃痛,她没有想到,竟然真的会挨打,她的眼睛看着吕氏,想让吕氏为自己出头,吕氏却低头揉脚,好似这件事情就是下人们搞的鬼一般,跟她没有半点干系。 吕氏出身不过庶女,她的陪房是嫡母挑的,都是那普通的庄户人家,早早的就被吕氏打发了。如今吕氏身边得用的几个妈妈,都被她放到外面,或是铺子或是庄子,管这些生财的东西。郝妈妈是她在庄子里巡视时得来的,在庄户时虽不是管事,却是个谁都惹不得的主。而自从进了院子,郝妈妈就凭着自己的本事,一路高升,别说挨打,平日里打着吕氏的旗号,半点委屈也不曾受过。 按郝妈妈的话说,狗儿难改吃屎,人也难改旧习。如今让田妈妈一个巴掌,她在庄子里那瞒不讲理的本性又暴露了出来。见到吕氏不吭气,她便猛的一跳脚,躬起身子便用脑袋冲着田妈妈撞过去,口里嚷道,“打死人啦!” 田妈妈刚打了一巴掌,正想回头看看庄崇义和杜氏的反映,不想竟被郝妈妈一脑袋撞过来,回身闪躲不开。竟跌坐在地上,田妈妈本来也胖。郝妈妈又瘦又黑,力气也小,她的脑袋被那圆圆的肚子反弹回来,也退了几步,却不是后退,而是向一边偏了偏。 极巧的,便是她偏的不是方向,正偏着庄崇义这边,“哎哟”一声。郝妈妈一屁股坐在了庄崇义的腿上,正在庆幸不曾摔到。愣了一愣才猛然惊觉,这可是大老爷。 一时间众人都愣住了,不止杜氏捂了嘴,连文竺都傻了眼睛,吕氏也惊的忘记了脚上的疼,害怕的看着这一幕,这个下人可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没有人说什么,庄崇义的脸涨的紫红。他的猛的将坐在身上的郝妈妈一把推开。使劲的拍了桌子。 “砰!” “哗啦!” 随着庄崇义的怒气将桌子拍的极响,炕桌上的瓷器也被振掉到地上,摔的粉碎。碎裂的瓷器飞溅的一地都是,文竺和杜氏都稳稳的站着,任那瓷器打到自己的腿上也绝不闪躲。倒是郝妈妈“哎哟、哎哟”的叫了几句,跳起脚来躲了开去。 庄崇义看着郝妈妈如小丑一般的在屋子里跳了几下,简直要气死了,这样不懂规矩的下人,怎么会被提拔上来?吕氏也太不像话了!他大吼着,起身指着郝妈妈,“把她给我关起来!”说完一甩袖子,便要离开。 众人连忙行礼恭送,却是没有人再敢说话,郝妈妈仍有些不知道的跑过去拉着吕氏,“大夫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吕氏也是气的要死,真想一个巴掌打过去,将这不懂规矩的下人打醒。 听到这话,已经走到帘外的庄崇义又顿住了脚步,他转过头来,恨恨的看着吕氏,虽隔着水晶帘子,却连文竺都能感觉到他的怒火,“今天这个事情,一定要彻查!这屋里所有的下人,都给我关起来!从今儿个起,你就不要管家了,教给媳妇就行了!” 随着庄崇义的消失,吕氏终于变了脸,她抬起手来,冲着跪在自己身边还在暗自发呆,想着自己是不是刚才应该投靠杜氏的郝妈妈狠狠的煽了过去。 “啪!啪!”两声脆响过去,郝妈妈又哭了起来,春辉堂里再次热闹起来的时候,只听得珍珠欢喜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太太醒了!老太太醒了!” 文竺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她感激的看了一眼杜氏,却对上杜氏同样的神情,二人同时走到床边去看老太太,竟将一旁怒火中烧的吕氏,忘了个干净。 当日,杜氏便使出雷霆手段,将春辉堂的人清了个干干净净,除了珍珠,所有的下人都被关了起来,那两个给老太太灌药的丫鬟更是被专人看管,郝妈妈被绑了起来,关在漆黑的柴房里,连晚饭都没有给送。 老太太这边,自然又重新请了大夫开药方,这回请的是庄家常用的大夫,得出的结论是老太太已经没有什么病,只是睡的太久,身体太虚,如此便开了无数补药出来。 碧玺也被田妈妈放了出来,她跪在杜氏的面前,感激涕零,“奴婢谢过大奶奶,若不是大奶奶,估计奴婢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杜氏满意的点点头,她起身将碧玺扶起,温言说道,“只要你伺候好祖母,比什么都好。”杜氏虽然赢了,掌了庄家大权,却依然知道吕氏不会甘心就这样把管了二十年的家随便的交出去,就像文竺说的一样,从此以后,老太太便是她的护身符,只要老太太过的好,她便再无惧怕。 吕氏只嚷嚷着脚痛,由着平儿扶着回了院子,杜氏要上去伺疾也以要伺候老太太和管家务给撵了回来,几日都没有出门。这件事情始终没有牵扯到她,但最终她是失了权的,连着将庄崇义的信任也失去了。她有些懊悔,以往怎么没提拔几个姨娘上来帮自己,现在杜氏掌家,并不怎么听自己的,而文茂又不在,如此想着便把平儿送去了庄崇义的书房。 庄崇义平日对此事并不上心,因着吕氏素来贤惠孝顺,便也对她尊敬,自文慧的亲娘死后再不曾收用通房,此次却是对吕氏寒心,轻易的笑纳了。可惜平儿却是个有主意的,抬了姨娘后,对吕氏虽然尊敬却不亲近,又是新人,极得庄崇义的欢心,竟让吕氏偷鸡不成蚀把米。 吕氏虽然恨的牙痒痒,却还是对平儿和杜氏温面和蔼,她知道要忍一时之气,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翻身。可惜文竺并没有放过她,几日之后,吕氏才真的惊觉自己确实是栽了,而且是栽了个彻底。(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机会(上) 春末夏初,桃花的枝叶越见繁茂,仔细看去,竟有那小小的桃子已经结出,只不过却是拇指一般大小,要想摘下,还得不少时日。 文竺第一次没有心思的坐在桃树下,手提执壶,认真的将沸水注入茶盏,片刻,一枝桃花在茶汤之中灿然而生,文竺轻放执壶,端起茶盏,递给坐在一旁,睡眼朦胧的杜氏,“嫂嫂若是困了,不妨在榻上睡上一会?” 微笑着接过茶盏,杜氏轻轻小啜,茶香满口,这可是极品碧螺春,除了送给老太太以外,吕氏也有一份,剩下的这些便被杜氏收藏起来,只有贵客来时才会取出,“那可不成,借了你的光,才喝上这好茶呢,自然不能都入了你的嘴!” 文竺掩嘴而笑,最近每次见杜氏她都是一副慵懒神态,看来管家一事却是累人,不过她是聪明人,想来过不了多久都会培养出自己的势力了,“嫂嫂如今可是大管家,还少了这口茶喝?不过是将好茶留着给大哥罢了。” 听了这话杜氏的面皮果然有些发红,她笑着瞪了文竺一眼,嗔怒道,“我可是刚给你解决了大事,你不谢我也就罢了,还调笑我?看我下次可还帮你!”杜氏口中的大事,便是文竺的婚事了,那日过后,大夫人手中的庚帖便被杜氏要了过去,五老爷来找,杜氏便将老太太推了出去。(.无弹窗广告)五老爷刚刚才把老太太惹的病了,连着遭了大老爷的嫌弃,如何敢去讨要。只好将此事做罢。 文竺也不恼,也不说话。只是抬手又分了一盏茶递给杜氏,“是是是!文竺自然要谢过嫂嫂的,请嫂嫂喝了我这赔罪的茶吧!” “果然不错,虽没有了桃花,茶香却是得宜!”杜氏说着接过杯子,一脸的笑意却是掩不住的。 桃花却是没有了,就算脸长的再好,没有主子庇护又能怎么样?文茂已经考完了,想来再不了多久就得回来。吕氏此时已经管不着她。前几日,因着桃花晒书的时候。不小心将文茂的书撕去一页,又在倒茶时将一只价值不菲的瓷碗打碎,被杜氏连着发作,将其打发去厨房做了粗使丫头。 田妈妈的意思是,先让她在厨房做上一阵,若是做的好,便找个合适的小子配了,若是做的不好。打发去庄子里便是。毕竟是大夫人曾经用过的人,不好直接打发的。至于做的好不好的,自有底下的人去操心了。杜氏倒是大度的给了银子安抚,让人不要难为她。 吕氏每日里只在院子里吃斋念佛,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庄崇义除了不让她出门,却没有禁足,只是她很自觉把自己拘在院子里,倒让人心生怜悯。[.超多好看小说]文竺知道她一定不会就这样沉默下去,只是没有想到机会来的这样快。 一阵凉风吹来,树上的叶子哗哗作响,文竺含了一口香茶在嘴里,闭了眼睛,只觉得舒畅的连毛孔都全张开来。只是一声哭泣让她嘴里的香茶“咕噜”被咽了下去,连着打起了嗝来。 金兰的声音传了过来,“姨娘先别哭,您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我会告诉奶奶的!” 杜氏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冲文竺道,“你且等着,我去看看!”她其实很不耐烦管五房的事情,那是长辈,岂是她一个小辈能管的了的?但没办法,既然是管家,自然什么事情都要管的。 没等杜氏站起来,冯姨娘便跑了过来,只见她发髻略有些凌乱,满脸的泪痕,紧锁的眉头更让人心生怜惜。守在院外的金兰被菊儿拦在后面,一时竟不得脱身。 “姨娘,有什么事情您跟大嫂说,若是能管她自然不会不管的,您别哭了!”看到这副场景,文竺打嗝也被止住了,她上前扶住一脸悲切,满脸泪水的冯氏,心中打鼓,吕氏被拘起不过几日的功夫,难不成五老爷又出了什么事情? 冯姨娘却不搭文竺的话,只看向杜氏,就要跪下,杜氏连忙起身相拦,“姨娘可不能这样,快说出来,我也好想法子去管不是?” 文竺叹了口气,冯姨娘就是过于软弱,凡事都听沈氏的,沈氏让她往东,绝不敢往西,也是如此,文华才越发的恨五夫人,也是气这个亲娘护不得自己。她取出帕子来给冯姨娘擦眼泪,冯姨娘却扭了脸,显然是怕弄脏了自己的帕子,文竺只好收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冯姨娘才开口说明来意,“大奶奶,求求你救救我家文华吧!老爷要将她嫁给曲阜那户人家,我刚刚在窗外听到丫鬟们在说,老太太身子不好,我实不敢去打扰她……”说着便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听了这话,文竺与杜氏对视一眼,果然,五老爷又出事了,刚刚那一场还没完,这便又找事,那曲阜的人家到底是给了五老爷什么好处,竟然来打没有什么嫁妆的文华的主意? “姨娘别慌,这不是还没定么,文华的事情定是要老太太拿了主意的,再说,这曲阜的人家我听母亲说还是不错的,若不是老太太出了那事,说不定也会相看相看再作打算的。”杜氏的话说的婉转,毕竟这是五房的事情,她一个小辈不好管,又不是明面上的事,推到老太太身上,冯氏既可安心,传出去,也不会让人挑理。 冯姨娘听了这话不但没有安心,反而又大哭起来,杜氏见了叹了口气,“既是如此,咱们还是一起去见见老太太吧?” 这种事情文竺自然不好出面,便跟杜氏打了个眼色就带了琉璃出门。 几步走到门口,就见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一眼没看见,差点撞上文竺。琉璃见了上去拦道,“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没个规矩,差点撞上小姐!” 那小丫鬟见了哭丧着脸求饶,“小姐息怒,奴婢是着急找姨娘,实不是有意的!” “你是哪里的小丫鬟?姨娘要跟大奶奶去见老太太,你有什么事情说便是了!”金兰扶了简单擦了面的冯姨娘出来,杜氏却是去了另一间屋子整理衣裳了。 见到冯姨娘,小丫鬟像是见了救星一般,几步上前跪了下来,“姨娘,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七小姐、七小姐她……” “她怎么了?”没等小丫鬟说完,冯姨娘已是一把推开了金兰,狂奔着跑出了院子,有前次的求死,怎么不让人担心,文竺紧张的回头看了看刚刚整理好衣服回来的杜氏,两人一起跟着冯姨娘的方向追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机会(下) 眼看着冯姨娘已经跑的很远,杜氏却顿住了脚步,一个看着极为熟悉的丫鬟从一条岔路上小跑着过来,文竺眉头一皱,这丫鬟脸盘又圆又大,可不是那日帮着吕氏给老太太灌药的那个大脸丫鬟?看来已是被杜氏收用了。 大脸丫鬟跑到杜氏和文竺的面前,冲着文竺福了一礼,这才凑到杜氏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杜氏听完,脸色一变,恨恨的甩了甩帕子道,“好生看着,若是谁再要来见,记得早些告诉我!” 那丫鬟应了便退了下去,杜氏这才在文竺身边低语道,“是她搞的鬼,一早五夫人曾去看过她!”文竺听了却不惊讶,只沉了脸摇了摇头,“这样日防夜防也未必防的住,嫂嫂……可想一劳永逸?” 杜氏听了不明白的眨了眨眼睛,用眼神禀退了丫鬟们,这才认真的对文竺道,“既是妹妹信我,那我也不瞒妹妹。那一个,你大哥那年曾去南方办差,机缘巧合帮了我父亲,我也在马车里透过帘子见了一面,这才成了这桩亲事。” 说到这儿杜氏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但转眼又抬起头来,眼睛也变得坚毅,“我不是那争权的性子,但我一定不允许别人介入到我和你大哥之间,所以,我一直小心翼翼,一直委曲求全,我以为她会因此而放过我,甚至,我还帮着她做过许多坏事,包括陷害妹妹你……” 看到杜氏的脸红了,文竺上前一步拉起杜氏的手,“嫂嫂别说了。[]你的处境我明白,不止你。我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杜氏听了一笑,“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说着反手拉了文竺,转身向榕院走去。文竺嘴角一扬,有了杜氏出手,吕氏,看你还得得意多久! 榕院里,北院正闹的不可开交,文华的哭喊声。青果的乞求声,还有冯姨娘的呜咽。让人听的心酸;而南院那边则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也没有任何声响,连平日里站在院中听候差遣的小丫鬟也走了个干净。 文竺对这种情况没有半点诧异,自从吕氏被拘,文慧便老实了许多,不再跑去给杜氏添乱,也不再找文竺的麻烦。只是安安静静的呆在自己屋子里。倒显得有些可怜。今日这种情况,她自然更是尴尬,只有呆在屋子里。静静的,让人想不起有这么个人一般。 见到杜氏和文竺进了院子,刚刚那个白净的小丫鬟再一次跑了出来,“大奶奶,你快去看看吧,我家小姐要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呢,刚刚我们才把剪子夺过来,只是……”说着说着便呜咽起来。 杜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走进院子,文华此时坐在地上,只穿着中衣,头发散乱,地上落了些头发,显然确是要剪的,并没有吓唬人的意思。青果跪坐在文华的面前,努力的抱着文华的腰,口中只喊“小姐”竟是吓的不知道说什么。 冯姨娘手中拿了一把锋利的剪刀,眼睛已经哭的红肿,手臂颤抖着。眼看着文华又要挣扎着站起来,连忙将剪刀放在背后。看到杜氏和文竺进了门,几步跑过来,站到了二人的身后,似乎一个不小心,文华就会将剪刀夺去一般。 杜氏见了走上前去,一把将青果拉起来,文华不妨,一下跌倒在地上。 “你想做姑子?那你就去做!怎么说也是个大家小姐,就算真的要嫁,也是要老太太允了,再三媒六聘的!不过是没影子的事儿,也值得你这样哭天喊地!”那气势已经俨然是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文竺这才发觉,那个曾经唯唯诺诺的跟在吕氏后面的小媳妇已经不见了。 她脸色严肃的说完,又训斥起青果,“你家小姐糊涂就算了,怎么你也跟着糊涂?不过是听小丫鬟们乱传的也能当了真,也不知道劝着点!若是你家小姐做了姑子,你也不要活了!” 这话一出口,刚刚还在默然哭泣的文华果然抬了抬头,青果是从小伺候她的,怎么说也是有情份的,若是因为自己而让老太太和老爷迁怒,自然也是心疼。 见文华略有些缓和,冯姨娘也松了口气,但手中的剪刀依然紧紧抓着。文竺走上前去,由琉璃帮着将文华扶起,躺在了卧榻之上。文竺瞥了一眼,那卧榻之上的针线笸箩里还有一只没有绣好的香囊,上面的图案竟是一朵莲花。 门外有小丫鬟的声音传来,竟是老太太听说了这里有吵闹之声,所以过来问问。 杜氏叹了口气,说随后去亲自给老太太解释,让小丫鬟退下,这才安排起来,“姨娘收拾一下,跟我去见老太太,这事虽然还没有影,总要防着些才是!文竺辛苦一下,在这里陪着文华吧?” 文竺点头应了,让小丫鬟收拾了地面,又取了干净帕子给文华擦脸。冯姨娘见文华并不反抗,而是木木的配合着,便也稍放下心来,只回院子收拾一下换了衣裳,这才跟了杜氏去春辉堂不提。 那边杜氏等人刚走,文竺便禀退了丫鬟,只让琉璃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又让青果在门外守着,这才帮文华掖了被角道,“妹妹放心,嫂嫂既然愿意管,这事情就不会这么顺利。那曲阜的人家到底有什么不好现在还不知道,嫂嫂也会多方打听的,自然不会随便让妹妹出嫁,何况,上面的两个姐姐都还没有着落呢,你急什么!” 听到文竺的劝慰,文华木然的眼睛眨了一下,她的眼睛开始湿润,慢慢亮了起来,却是猛的闭上了眼睛,口中却喃喃说道,“你又何必管我?我就是那做姑子的命了!” 看着文华青灰的脸一副死气沉沉,原来的娇媚天真早已不见,文竺心下叹息,她宁愿文华仍然装傻卖乖,总比现在要好,她思量了一下又劝道,“妹妹何来的这个想法,我是不知的,但你可忍心让冯姨娘这一生孤苦?若你能嫁个好人家,她在这里,也会有底气!她这辈子,若不是为你……”下面的话文竺没有说出口,但文华心中却是明白,冯姨娘是被五老爷使计才弄到手的,若不是有了文华,她未必会陪着这样的丈夫,在这样的宅子里呆下去。 提到自己的新娘,文华不禁苦笑了一下,双眼再次睁开,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水缓缓流下,她喃喃着道,“你的话我何尝不明白,我只是觉得人生没有什么趣味,不是害人,就是被人害,真真没有意思。”她顿了顿,又扭头看向文竺,平静的道,“你也不用对我这样好,我受不起。不妨跟你直说,那卢家公子之事便是我使人而为,是我,差点害的你身败名裂……”(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栽了 听到文华低低的喃呢声,正取了茶碗倒水的文竺还是愣了一愣,茶碗里的水满溢出来,这才放下了水壶,但心思却已经转了千回。 卢家公子的事情,她一直想不通,却还是以为是文慧做的,没有想到竟然是文华。那次的结果,最坏的便是卢家不愿意相娶,以致身败名裂了,就如后来文华一般。但卢启信,他不会如此的,文竺想起那个看着熟悉却又记不得何处见过的男子,心中叹气,只要他愿意相娶,那她便会匆匆嫁入卢家罢,或者现在已经身在京城,倒是遂了自己的心愿。 她心思转回来已经心平静气,转身端了茶碗递到文华的嘴边,“不管是什么事情,妹妹先喝口水再说不迟。” 听到文竺波澜不惊的声音,文华轻轻抬了抬眼皮,却将脸转向了另一旁,“卢家哥哥一表人才,文慧的心思谁都看的到,只是我却不想让她如愿。我恨她,她不过跟我一样是个庶女,只不过养在了大夫人的名下,便可这样招摇,看谁都不如她,我每日小心谨慎的跟在她的身后,不过就是个笑话……”文华说着说着声音黯淡下去,她转过头来又看向文竺,“其实,我也挺恨你的。你除了长的不如我,什么都比我好,听话乖顺,从不跟谁抢东西,连祖母都是最疼你的……” 文竺苦笑,听话乖顺又有何用,还不是落得那样一个下场,但那卢夫人好似的确有意结亲来着,只不过因着那误会。便也做罢了。她想劝一劝文华,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将那快要凉了的水再次递到文华的嘴边,“那事若是成了,倒也不错。” 文华听了终于起身,满腔愁绪的叹了口气,伸手接过茶碗,将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又凑过脸来在文竺耳边低声道,“那事若不是我,说不定真的能成!不过我听说白家四公子中了进士。可能要留京了!”本朝春闱在四月,如今皇榜早下。白家公子中进士二甲十名,成绩虽不是顶尖却也是极好的。 白四少么?文竺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样子文华是知道了白家退亲的事情,但她并不知道,白家之所以退亲,完全是因为文慧的那门指腹为婚的事情,也不知道白家是如何得知,但一女许两门的事情。实在是让人不耻。白家会以为庄家在骗婚,那么就算是换人也是不可能做亲了。何况如今他已是进士,能不能看上自己也要另说。 此事还是文竺从杜氏口中得知。文竺并不当回事,但杜氏对此事觉得很遗憾,觉得若不是吕氏让文慧插上一脚,亲事早就定下了。 在文华这儿用了午饭后,杜氏终于回来,好言安慰文华,此事已经做罢,老太太震怒,将几位老爷都叫来,狠狠的训斥了一顿才罢。本来已经无事,谁知五夫人沈氏不知怎么又闹将起来,冯姨娘便是随着五老爷去五夫人那里立规矩去了。 “你且放心,刚刚受了训斥,五老爷断不会有什么动作。”杜氏看着眉头紧锁,眼角含泪的文华,轻轻掖了掖被角,这才拉了文竺离开。 出了院门,杜氏刚刚还温和的脸就变了,她恨恨的道,“真没想到,那曲阜的人家虽是书香门弟,那人却是个瘸子,若是你或文华能嫁过去,人家还许了五老爷一笔银子,据说除了还债还有剩余,这种卖女儿的事,他也干的出来!” 文竺听了却一点儿也不心惊,她早就料到里面有猫腻,自己嫁过去,吕氏拿了自己的大半嫁妆,而五老爷拿了那笔银子,两边都有好处。看着琉璃和金兰落后了一大段,便上前拉住了杜氏的手,低声劝道,“嫂嫂,看样子五婶娘一定不会罢休的。”五老爷的欠债一日没还清,她便一日不会安生。 杜氏又何尝不明白,她叹了口气,这件事情不好管,只有大老爷发话,用公中的钱替五老爷还债,这样一来,沈氏便不会再闹,但自己是掌家的,这家中的情况最是清楚不过。吕氏的嫁妆是一年比一年多,这公中的资产却是一年不如一年,她刚接手,很多亏空还没有查出来,若是一下出了这么多银子,使得家中经济紧张,庄崇义怎么能再敢让她继续管? “嫂嫂听我的,若是大伯父让你用公中的银钱去还那债,你便借口说刚刚接手,没有多余的银钱,要查一查帐目才好。” 杜氏不解的看着文竺,文竺却笑道,“此事不过是让五房安生些,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若是办好了,就一劳永逸了……” 数日过后,也不知道是谁,在庄崇义耳边吹了什么风,庄崇义突然去见了一回吕氏,还将所有的下人都撵出了院子。两个人说了什么没有人听到,只知道庄崇义出来的时候青筋暴起,吩咐下人们看好门。此后,吕氏便被禁了足,对外却是称吕氏得了严重的病,只能静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被抬为平姨娘的平儿跟杜氏走的越来越近,平姨娘以前不声不响的,却是个有手段的,帮着杜氏摆平了不少兴风作浪的管事妈妈,很快的,杜氏就把家里的事情摆的很平,平姨娘也帮着杜氏管起家来。 吕氏这回终于知道,她确实是栽了,庄崇义再也没有来看过他,平姨娘除了帮杜氏管家,庄崇义的日常起居也无不是经她的手,在府中颇有些脸面。杜氏更是忙的脚不沾地,除了好吃好喝的供过来,偶尔来看她呆不了片刻就走。若是她要发作,更是扭头就走,气的她每日里只拿着身边刚提上来的丫鬟春儿撒气。 这样的日子过不多久,便有下人传说,吕氏在睡着的时候。惊恐的喊着月香的名字。 这一日的晚间,一牙弯月刚刚升起。文竺就在院中摆了香案。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上好的耀州青瓷花草纹香炉摆在案几之上,三枝檀香冒出的青烟随着凉风或是袅袅直上,或是飘散而去。 罕见的蜜瓜,硕大的草莓,紫红的樱桃,还有小小的一把金黄的香蕉,案几上的供果极为丰盛。让站在一旁的青杏吞了吞口水。 她不明白,不过是摆个香案。祭奠一下辛妈妈,为何要弄的这么隆重?那草莓和樱桃都是最好的,但蜜瓜和香蕉却是别人从很远的地方运过来,送给大老爷的,每个院子就分这么一些。 想是这样想,若是让她去问,却是不敢的,青杏比之从前。要聪明多了。多了几分稳重,虽然是装出来的,便也让琉璃欣喜。过不两年她就要配人,有青杏和芽儿两个,能让她放心许多。 跪在半旧的棉垫子上,已是斋戒沐浴过的文竺双手合十,面色恭谨的低头祷告,落在众丫鬟眼中,自是虔诚万分。 经过了这么多的日夜,文竺终于敢在这里祭奠一下六妹妹,也祭奠一下自己,吕氏已经栽了,虽说没有死,却比死了好不了多少,过些日子文茂回来,她的日子会更难过。算起来杜氏其实应该感激吕氏才是,若不是她处置了月香,现在杜氏又如何能够跟文茂过的和美,但杜氏却是不能说的,她会贤惠大度的告诉文茂,若不是母亲,说不定咱们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孩儿,虽然那孩子不是我生的,但你的骨肉便是我的。对于杀了自己孩子的吕氏,文茂又要怎么伤心呢? 除了祭奠六妹妹,文竺也为月香和辛妈妈祷告了一番,这才起身,青杏忙上前扶起,扭头看去,琉璃也跪在那里,低头祷告。 “月香,你我姐妹好了一场,却一直看你含冤而去,现在真相已经大白,希望你和你的孩子能够早日投胎转世,莫做那孤魂野鬼……”用那几不可闻的声音轻声遥祝了一番,琉璃略有些伤心的站起身来,却看到文竺闪亮的眼睛。 拉起琉璃的手,文竺微笑着静静的看着她,“一切都已经过去,不要再担心了。”琉璃若不是被老太太召去,说不得此时也被撵到哪里去了,像这种长的漂亮的在吕氏眼里,全是狐媚子,在吕氏那里办差的小丫鬟,有哪一个不是黑黑瘦瘦的? 香炉里的青烟随着一阵风起四散开去,让文竺和琉璃握紧了双手,恍惚间她们似乎又看到了故人的身影。 收了香案,文竺便吩咐把瓜果洗了,大家分了吃,青杏自不必说,腿脚麻利的带了水仙捧了瓜果下去。芽儿带了水兰、水苏又把院子打扫了一翻。 众人这才坐在院子里,看着那弯弯的月牙,吃着瓜果赏起弯月来。 将手上紫红色的樱桃丢进嘴里,清甜的让人不舍得吐核,又捡了一只草莓来吃,文竺却是差点吐了出来。 “小姐,这草莓本来不是很酸,但不能跟樱桃一起吃啊。”说着芽儿递了一碗茶过来,文竺含着漱了口,这才好了些。 一个黑影从院外闪过,正在剥香蕉的青杏看了看院外,跳起来道,“是谁?” 水莲的身影展现在众人眼前,“哎哟哟,我的好姐姐,怎么连我都认不得了!”今儿个文竺给水莲放了半日假,让她去看田妈妈。 众人见了便拉了水莲过来吃东西,水莲却只看着文竺。文竺知道她有事要说,便起身道,“你们先吃着,水莲跟我进来一下。” 进了屋子,水莲将门关起,按着文竺的示意坐到了锦杌之上,这才低声道,“果然似小姐说的,那大老爷说了要用公中的银子帮着五老爷还债,五夫人立即就不闹了。可是大奶奶却是推拖,只说刚接手帐目,帐上没有余钱,要下个月对了帐再看看从哪处抽些钱来。没几天,五夫人又闹起来,不过这次可严重了,说是要和离呢!” 听到这话,文竺轻轻一笑,和离?不过是骗人的把戏,自己倒要看看她敢不敢!这次不把五房整改了,以后不说杜氏,即便是自己,也没有好日子过。(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中举 三日后的一天,知了沉闷的鸣叫声吵的人耳朵疼,正是午睡的时候。五夫人沈氏不知什么原因又跟五老爷大吵了一架,还将劝架的冯姨娘推了的把,冯姨娘狠狠的摔了一跤,差点站不起来。 杜氏一面着人去请大夫,一面跟着四夫人汤氏过去劝架。这汤氏一向都不怎么管事,不管是吕氏掌家还是杜氏掌家,都似跟她没有半分关系一般,除了在老太太病倒的时候去探过几回病,几乎是闭门不出的。这次却是因为吕氏被拘,实在没有人了,才由她出来相劝。 一见到汤氏,沈氏就大哭起来,手上的帕子遮住了脸,嘴里大声嚎着,那大大的嗓门把汤氏连着同来的杜氏都吓了一跳,没有想到沈氏把声音放开竟然这样大,简直能把屋子掀翻了。 没说上几句,汤氏就借着头晕告辞了。而杜氏在禀退了丫鬟们之后便温言安慰着,“哎,五婶娘,那钱不是侄儿媳妇不愿意给,只是你也知道,这事我怎能做的了主?我上面有公爹,有祖母,婆婆虽然不出院子,却时不时的唤我,我就算是再辛苦也得去见她。我这个掌柜的,实在是难啊!” 几句话沈氏便明白了,这肯定是有人不让杜氏拿出来,这个家里,大老爷还是很疼这个弟弟的,老太太虽然不是亲娘,却也是打小看着长大的。只有吕氏,她的嫁妆据说不多,但这些年,借着管家。不知道捞了多少去,这公中的钱到分家之时便是她们大房拿一多半。自然不愿意掏这个银子,定是惦记着自己的嫁妆,想着让自己掏银子给五老爷还钱。 想到这儿,她一面装哭一面看了一眼杜氏,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这个侄儿媳妇倒不是个有心眼的,不然也不会因为吕氏被压制了将近二年,听说这回掌家还是平姨娘帮着才摆平那些管事妈妈,这样的一个人。怎么敢违逆吕氏的意思? 见沈氏略有些松动,杜氏抬眼看了看院子。(.)金兰在外面守着,小丫鬟们都被撵的远远的,这才用帕子掩了口低声道,“哎,按说我是小辈,不应该说这些的。但我婆婆说了,这女子啊,名声最是要紧。若是和离了。不定能找到什么人家呢,所以五婶娘啊,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好好商量不是?若是您觉得心烦。便回家住上几日,散散心再回来。” 沈氏听了这话,果然止住了哭声,她帕子一甩,冲着杜氏便嚷起来,“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敢和离怎么着?你以为你们庄家是什么好人家?我可是带了足足一百多抬的嫁妆嫁进来的,那庄崇进是个什么人,啊呸!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主儿!我能嫁给他,那是他的福气……” 话没说完杜氏的眼圈就红了,她却是不躲,听着沈氏骂完,便起身福了一礼,话也不说便转身走出了门。 晚上的时候,就听说杜氏病了,家事由着平姨娘帮着处理,老太太听说了很是生气,便叫了大老爷和五老爷来训斥,当晚五老爷又跟沈氏大吵了一架,去了冯姨娘处歇息。 隔日一早,沈氏便收拾了东西,也不跟谁打招呼,带着翠儿回了娘家。五老爷回屋一看,金银细软全都不见了,这才惊觉沈氏是来真的了,他连忙跑到老太太面前装哭。老太太心里正气着,又被五老爷哭的烦人,便发作了一回,把人撵出了春辉堂。 沈氏在娘家住了半月有余,待到荷香亭里的荷花尽数开放,三伏过了二伏半还多,这才着了翠儿以过来取东西为名打探消息。五老爷因着欠债便常常呆在家里,闲来无事便由冯姨娘陪着喝喝茶、下下棋,除了不敢出门,这样无人管束的倒也自在。 翠儿回去报给了沈氏,沈氏却是着急了,她觉得五老爷应该着急,再一日三趟的来娘家求她回去,如今五老爷过的倒悠哉,自己在娘家却呆的着急了。于是隔日的清晨,沈氏不管不顾的简单收拾了衣服便回了庄家。 一进门就是一顿好吵,先是把冯姨娘骂了一顿,冯姨娘哭着哭着晕了过去,被菊儿着人抬了下去。 转过来沈氏又跟五老爷吵,顺手砸了五老爷最喜欢的茶盏,五老爷不甘示弱,上前便给了沈氏一个耳光,沈氏被打的懵了,五老爷再混蛋,却是从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只有挨打的份。等想明白了,沈氏也不干了,伸手拿了桌上的茶壶便丢过去,“砰”的一声,那茶壶正砸上五老爷的脑袋,刚沏的茶水就这样浇了五老爷一头…… 等到消息传到文竺的耳朵里,已是傍晚时分。五老爷这次却是真的病了,头上被砸伤,身上也被烫着了,那张极好的面皮就这样被毁了一半,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面对着同样有些伤感的杜氏,文竺也由不得叹息,“我只是想着拖上一拖,让五房知道,这银子不是说要就能要的,以后他们也好收敛一二,却没有想到……” 杜氏又何尝愿意这样,她摆了摆手,“此事是公爹同意的,又不是债主上门打的,若不是上回公爹私下给了一些银子,说不得他一出门就回不来了,再怎么说也不干我们的事情……” 忙乱了数日,五老爷终于醒了过来,但脸算是完了,下人们都不敢给她照镜子,屋里只是冯姨娘照顾,沈氏虽然也有些怕,却是躲回了娘家。 到立秋的时候,老太太发话,同意了沈氏的和离,沈氏娘家的人来闹了一场,但见着五老爷那张吓人的脸便自觉的退了回去。杜氏这才筹了银子还债,五房就此便再无声息。 五老爷每日里在冯姨娘的照顾下渐渐好了起来,除了按时给老太太请安,便不再出院子。听下人说,性子也变得有些阴郁。时不时的就在那发呆。老太太心里担心,想着给五老爷再续一房妻室,却被五老爷以病还没好为由拒绝了,文华却是难得的常常去看望,让冯姨娘高兴了一回。 八月初,文茂和文良终于回来了,赵悦却没有跟着回来,只因庄云娘跟着做生意的赵经一同去了京城,文竺明白。这是去给赵悦相看人家呢,心中略有些黯然。没过多久。这股情绪便随着文茂的中举而消散的干干净净。 文茂中举,最高兴的莫过于杜氏了,她做起事情来越发有劲,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许多,手上自然大方,管事妈妈们难得的轻松。吕氏虽然也很高兴,但她一想起那件事情被揭出来,文茂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看自己。便心中不安。 文良年纪尚小。不中倒也没有什么,众人都觉得平常。但这次落榜对他的打击却是很大,他的资质本就一般。平日里又不是那勤快的人,这次上京,与文茂日夜相处,却看到了文茂的用功。回来以后,少了几分轻浮,多了几分稳重。又说以后定要好好用功,待到下次定要像大哥那般云云,哄的汤氏自是高兴不已。四老爷却是摆足了严父的架子,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八月十五,阖家团圆的日子,吕氏被放出来见了众人,那曾经得意的气势几乎看不到,头上也多了几根白发,大老爷待她客气,却少了些尊重。文茂看她的眼光也颇为复杂,只有杜氏,依然站在她的身后立规矩,直到老太太发了话,又嘱咐了春儿好生伺候,方才入席。 席毕大老爷让人送吕氏回去,文茂低着头并不说话,吕氏伤心的走了,倒是杜氏有些不忍,拿了些瓜果亲自送了一趟,好言安慰了一番,看在文茂的眼里却多了几分感激。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转眼樨院的桂花又谢了个干净,文竺到此处已是一年有余,京城的事情似乎已经淡忘了,每日里除了绣花写字,便是去找杜氏分茶,杜氏忙不过来,便让她帮着管家事。 冬月,杜氏被诊出身孕,老太太乐的嘴都合不拢,管家的事情被四夫人汤氏接手,汤氏本是个不爱管事的,自然也就是个摆设,所有的事情还是以平姨娘为主,文竺打个下手。 腊月,文慧被安排过去帮忙管家,却是三天要躲两天的,文华照样每日去老太太那里念佛经。五老爷病愈,冯姨娘也加入了管家的行列,文竺依然忙的脚不沾地。 待到新年过去,文竺又长了一岁,不觉惊叹日子过的真快,老太太看着自己这个已经长高了一头的孙女儿,不由感叹万分,转而又伤心起来。 新春刚过,汤氏便接到娘家的书信,她最小的妹妹要嫁去京城,汤氏要去京城送嫁。汤氏禀了老太太,说想带着几个侄女去见识见识,消息传开,小姐的丫鬟们都很激动。 文慧自然是极为高兴,连着打赏了一遍,文华却是摔了杯子,还训斥了青果。文竺这里,却是五味杂陈,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去,事情已经过了一年多,虽然那恨意犹在,但往事已经模糊,她要不要放弃现在充实美好的生活,去追寻那份不切实际心愿,去寻找那所谓的真相? 在文竺还没有想明白时,在京中的庄崇礼托人带来了一封书信。老太太得了书信,竟是连着数日免了请安。众人只觉得是春困,但文竺却嗅出了一份不同寻常的味道,她打发了琉璃过去探消息,却是一无所获,珍珠也只说老太太最近睡的不是很安稳,其余也没有什么不对。文竺便以为自己想错了。 半个月后的一个清晨,天气有些阴沉,似要下雨一般。文竺刚用罢了饭,打发了芽儿过去问问,若是老太太免了请安,便要去前院,帮着汤氏处理家事了。芽儿还没出屋子,就看到碧玺进了院子。 “六小姐,老太太让您过去一趟。”看着文竺不解的目光,碧玺又解释道,“今儿的请安已经免了,只让您过去呢,说是有话要说!”(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打算 庄家,春辉堂里,庄老太太坐在靠窗的卧榻上,眯着老花的双眼,抚摸着手中那件破旧的衣裳,那是一件月白色的交领中衣,衣服已经发黄,不知道放了多少年。[.超多好看小说]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棱照进来,空气中飞舞着无数的灰尘。 “六小姐来了!”廊下的小丫鬟一边喊着一边撩了水晶帘子,文竺穿着一件崭新的粉绿绣竹叶梅花领的褙子走了进来。 老太太随手把那件破旧的衣衫收到了一边,脸上的悲伤转眼逝去,换了一副和蔼慈祥的容颜。 “祖母可好些了?”文竺一面说着一面挨着老太太坐下,接过珍珠递过来的茶盏,服侍老太太喝水。 老太太喝了几口便让珍珠撤了下去,又禀退了小丫鬟们,这才拉起文竺的手,“听说你管家管的已经不错了?” 文竺低下头,“祖母听谁说的?哪儿有的事,不过是给四婶娘打打下手。” 老太太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颇有些气势的孙女儿,极是满意,“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明日便要出嫁,祖母也是放心了!” 文竺脸色红了红,趴到了老太太的腿上,“祖母,文竺陪着您一辈子!” 庄老太太抚摸着文竺的头发,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家里的很多事情都不是她能够预见的,那份财产给了文竺一个保障,却也将她置于险地,老太太心中并不清楚,那一位之所以这样做,是真的心疼文竺。还是说另有企图? “你二伯父说,想让你们上京去见识见识。若是有机缘,在京城给你找个好人家!”老太太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但放到文竺的耳朵里却是如春雷一般的响彻,她猛的直起身来,愣愣的看着老太太。 去年吕氏的倒掉,还有五房的和离,五老爷的毁容,使得这位老人伤透了心,她的容颜更加苍老。(.无弹窗广告)头上也多了一些白发。可是,就因为如此。文竺却不想去京城了。这边有什么不好?虽然偶尔几房人家也会小有冲突,却也算是全家和睦,吕氏再不能兴风作浪,五老爷也安生的呆在自己院子。因为帮着管家的缘故,她在府中已是颇有势力。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不再想去京城。 于是她撅起了小嘴,抱着老太太摇晃着,露出一副耍无赖的神情。“文竺不要。文竺不想去见识,也不想去找什么人家,文竺就要赖在祖母这里。” 老太太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更甚,她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孙女儿真的是长大了,都会撒娇耍赖的逗自己开心了。 待到文竺停止了摇晃,才轻声道,“祖母知道你不愿意,可是自从白家和你四姐姐的亲事不成,坊间多有闲话传出来。我想着,若是上京,不但能见识一番,说不定找的人家也比这边要强百倍……你素来是个听话的孩子,你二伯父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祖母也是为你好……”老太太说的很慢,却句句透着坚定,文竺猛然间明白,祖母并不是在跟自己商量,而是在劝自己要听话,她收起了撅起的小嘴,愣愣的看着老太太。 见到文竺不再闹,老太太转身从卧榻上取出一个简单的小方木匣子,匣子上连雕花也没有,简单的只有一把青铜小锁。 老太太从袖子里取出钥匙,“啪嗒”锁被取下,匣子被打开,几张薄薄的写了字的纸装在里面。 “这便是你的财产了,除了上次给你的,这里是田产铺子。”老太太将匣子推到了文竺的面前,“这些日子,你也有帮着你四婶娘打理城里的铺子,虽说只是收收银子,下面自有掌柜的,但多少还是学到一些。(.无弹窗广告)庄子虽没有去过,但有琉璃的哥嫂在,你便不用太操心。” 文竺愕然,老太太这是要把那份财产全交到她手里了,她刚碰到匣子的手收了回来,一脸吃惊的站了起来,“扑通”跪到了地上,“祖母!您这是……”好似交待后事一般,怎能不让她心惊! 老太太见了却是一笑,伸手拉了文竺的胳膊,“快起来,祖母身子还硬朗,只是这些东西我已经管的太久,虽说回头我也会跟你四婶娘说一声,但你也知道,她性子疏懒,连她自己的嫁妆都是全都交给陪房的,这些锁事她断然是不愿意管的。” 文竺犹豫的站起来,又坐到了卧榻之上,她再次将手伸到匣子中,取出一张张薄薄的田契,这是一张一百亩,地的位置在京城,另一张是十倾的,是在金陵的。再有便是各种的铺子,一共数十张。只是那些契书却不是京城便是金陵,彭城的却一张也没有。想起这是六妹妹的母亲留下,却也释然了,想来那女子的母家是金陵人士。 她将那些契书放回了匣子,又轻轻合上,推到了祖母的面前,“这些实在是太多,文竺想着,如今家里也并不宽裕,倒不如……” 老太太听了脸色一沉,坚定的摇了摇头,“庄家还没到那个地步,不过是上辈的人奢华惯了,现在改不掉罢了,你看这屋子,若是将那些无用的装饰去了,也没什么不好!这是你母亲的东西,只有留给儿女的!” 说到这儿,老太太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方正的香囊,“这个是祖母给你的,你要好好保管,里面是一封书信,若是你走投无路之时,便将它拆了,拿这封信,去安王府找安王妃便是。” 文竺犹豫着接过这个香囊,它的做工一般,又是封了口的,嗅起来,里面放的也只是一般的檀香,并无出奇之处。 老太太的声音又加重了,“记住!若不是走投无路,断不可打开!” 文竺想着此去便要再见到陶氏,见到父亲和兄长,还有那一家子不省心的。还有,说不定能再见到冬桃和宽儿,她的思绪万千,不自觉的紧紧抓住香囊,狠狠的点了点头。 回到樨院,文竺便禀退了众人,独自坐在梳妆台前发呆。看着镜中妩媚温婉的女子,她猛的将镜子打落到了地上,铜镜落到地上,被从窗棱射进来的阳光照的反射出一线光来,直直的射向了门外。这阳光被反射了却还是阳光,没有因为这就被人忽视,只是因为它发着同样的光辉。那么,她是文竺还是文竹又有什么关系?她已经重生,她要活的好好的,既是替自己,也是替文竹活下去。 听到声音,琉璃担心的在门外轻唤,“小姐?” 文竺起身捡起铜镜,恢复了以往的神色,让众人都进来,连着水苏、水仙等人,齐齐的进到了屋子里。见众人到齐,文竺这才温言说道,“祖母已经安排了,让我跟着四夫人去京城见识,你们可愿意同往?” 话声一落,有人欣喜有人愁。琉璃自不必说,她向前一步福了福身,“老太太曾经交待过,小姐去哪儿,奴婢便跟着去哪儿。” 青杏本是爱新鲜的,自然更是欢喜,她笑嘻嘻的,也跟着向前一步,“奴婢也愿随小姐去。” 水苏、水兰、水仙都是外面买来的小丫鬟,别的院子也去不了,自然不必提,只有水莲,却是皱了眉头。 文竺见了便道,“水莲你留下,其余人等都去准备准备,说不得过些日子就要启程。” 几声欢呼,众人都出了屋子,琉璃拍了拍水莲的肩,便将屋门从外面关了起来。 文竺招了招手,水莲低了头走上前来,“小姐,奴婢也想跟小姐去京城,只是……”田妈妈是断断不愿意的,本来将水莲送来,不过就是为了个自由之身,若是去了京城,不知道何年才能回来。 文竺抬起看着水莲,长的比水仙略差一些,但又比水兰水苏要好。琉璃算是有些姿色的,水莲若是再过几年,恐怕要胜过她去,“你这长相,若是跟着我确实可惜了……” 水莲听了忙跪了下来,又抬着头眨着大眼睛可怜的看着文竺,“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伸手将水莲拉了起来,文竺心中也有些不舍。琉璃过不两年就要放出去了,芽儿虽是稳重,却太过老实了些,青杏性子跳脱,她的身边,确实很需要水莲。但若是强将水莲留下,以水莲的性子,虽也会忠心,到底少了一分真情。 轻轻叹了口气,文竺方道,“我知道你的难处,我答应过田妈妈,若是出嫁,便给你自由,只是如今这种情形,恐怕要早点放你了。” 隔日,文竺便向将那卖身契给了田妈妈,田妈妈自是感激涕零,又拉了水莲给文竺磕头。 最终,文竺、文慧都会随汤氏一同上京,小六子本来也是要一同去的,但今年小六子已经开始在族里上学,四老爷便以怕荒废学业为名将其留了下来。文华却是自己不愿去的,好在文华还小,倒也不急,老太太也就没有勉强。 启程的前一日,文竺拜别了祖母以后,又去见了杜氏,杜氏如今已经有七个多月,再有月余就要准备生产,如今已经开始寻稳婆和乳娘,每日里除了吃喝没有别的事情。 文竺的离开还是让她有些难过,但文茂如今在她身边,又马上多了个小娃儿,倒也没有那么难过。只是拉了文竺的手说了好久的话,又修了一封书信给她嫁去京中的好友,让文竺帮着带去,其实不过是帮文竺拉上一分关系罢了。 文竺心中感激,走的时候便将一个雕花的漆红匣子给了金兰,只说是留个念想,让金兰隔日再转交给杜氏。(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启程 要想走,三、六、九。二月初六的一早,太阳刚刚露出第一缕晨光,文竺早早的起了身,老太太最近身子不好,经不得伤心,昨日已经拜别了,又与文慧一同听过了庄崇义的训话。今日便是早早启程,只有杜氏前来相送。 穿了半旧的春衫,又梳了个双丫鬟,只捡那素净的绢花戴了,耳上也只是戴了一对成色普通的珍珠坠子,脚穿棉布绣花鞋,文竺便简简单单的出了门。除了老太太给的绣花香囊,文竺只带了贴身的衣物,少许的银子和铜钱。众丫鬟也按其吩咐作了简单的装扮,那金银饰物几乎看不到。 青杏和芽儿贴身伺候着,琉璃则带了小丫鬟们忙中有序的收拾着东西,指挥着婆子们搬抬箱笼。 到了内院门口马车停放的地方,众人看到文慧,却吓了一跳。 文慧穿了一件闪亮的粉色五彩印花缎面对襟褙子,头上梳了个牡丹髻,戴了赤金镶各色宝石的梳蓖,耳朵上是赤金嵌红宝石石榴花耳坠,脸上擦了粉,口上点了胭脂,看起来粉面含羞,虽不是那倾国之貌,但也算是能看了。再看她身后的丫鬟们,也是装扮得宜,这哪里是出远门,便是花朝节出门踏青也不过如此。 见到文竺等人穿的简单素净,文慧不由嘴角一翘,笑的真心,她走上前来,难得的拉了文竺的手,“六妹妹可是将好东西都卖了做盘缠了?”说着便笑了起来,她身后一个新提上来的高个丫鬟上前附和道,“六小姐若是缺银子。不妨跟我家小姐说,我家小姐不会不给的!” 众人都了又笑起来。声音还越发的大了,青桔在一旁有些着急,她上前拉了拉文慧,文慧眼睛一扫过去,青桔便放开了手。 青杏听了有些着急,她上前一步,想帮文竺找回场子,“你们、你们……”她想骂人,但看着文慧得意的笑。又有些胆怯,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文竺也不生气。只一把将青杏拉了回来,朗声说道,“可不是,小姐我就是缺银子!” 话音一落,文竺伸出右手,笑嘻嘻的冲着文慧道,“四姐姐,那年你问我借的赤金红宝石凤簪不知可能还我?姐姐总是不还。弄的妹妹都没有首饰可戴了!” 场间一时嘘声。丫鬟们都好奇的看向文慧,心里却是各有思量,敢情这四小姐头上戴的都是向别人借的啊。还有的想着以后定要将自己的好东西藏好了。万一被四小姐看上,可就没喽。 文慧气的要跳起来,那支簪子她倒不是不愿意还,一是真喜欢,所以老想着过些日子再还;还有,就是文竺从来不曾向其讨要过,她想着,文竺比自己身家贵重,这种首饰虽好,却未必放在眼里,说不定早就忘了。时间一长,她却是真的忘了,真真以为那赤金红宝石凤簪是自己的了。 这话若是私下说出来,倒也无妨,姐妹间借个首饰戴戴罢了。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却是让文慧大大的丢了脸。 狠狠的瞪了身边那个高个子丫鬟一眼,文慧拧着手里的帕子想要发作,就听到吕氏的声音响起,“箱子都装好了?你妹妹呢?” 原来,是杜氏带着吕氏过来送行了。杜氏挺着大大的肚子,昨天在卧榻上还不显,现在跟吕氏比起来,竟比吕氏胖了一圈。 嫡母过来送行,文慧自然不敢放肆,虽然吕氏已经下台,但余威仍在。她忍了又忍才把那口气咽了下去,低头作恭顺状给吕氏和杜氏行礼。 “你们刚才说什么呢,这么好笑?”今日是庄崇义发了话,吕氏这才出了院子,难得出门,便也不好似以前一样的端着,只摆了笑脸来问。 文慧听了却是有些委屈,眼圈却是红了,文竺见了忙道,“大伯母,我们姐妹说笑话呢。”说着又转身看着文慧,“哎哟,四姐姐这是舍不得大伯母?” 吕氏听了果然高兴,她上前一把拉过文慧,嘴里叫着,“我的儿,你什么时候出过远门,让我怎么放心啊……”说着便用帕子擦了眼角。 这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看在杜氏的眼里格外想笑,她最是清楚吕氏对文慧的态度,不过就是一枚棋子,若说真情,也不是没有,但在利益的面前,就算不得什么了。 轻轻撇了撇嘴,杜氏拉过文竺来,说起悄悄话,“妹妹,金兰昨儿个已经将东西给我了,我怎么也不能要妹妹的东西,那盒子我先存着,等你出院了我再让人把那盒子和库里的东西都给你送过去!” 文竺拉着杜氏的手,心中有些感动,这些东西,是吕氏想尽办法想弄到手的,杜氏却要还给自己,她感激一笑,却摇摇头,“这东西不是给嫂嫂的,我知道自那次以后,家里便不是很好,我是想着,若有一日家里需要,那就请嫂嫂把她拿出来,放在公中罢了。祖母年纪大了,大伯父又是个不懂的,四婶娘是不管事的。我总不能……总不能看着嫂嫂拿嫁妆来贴补庄家不是?” 听到文竺的话,杜氏脸一红,她确是拿着自己的银子放到了公中,但不过是借用,早已经取了回来。但这话让文竺揭出来,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话已经说到这儿,杜氏也不便拒绝,她只得温言说道,“既是这样,我便先存着,若是家中有事,我自然拿出来;若是无事,我便一直给妹妹保存,妹妹什么时候需要,来一封信便是了。” 两人又说了一回话,那边母女二人才亲热够了,转身吕氏又走了过来。文竺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文竺也长大了,到了京城,替我问候你二伯母。白家听说也在京城,我已经修了一封书信过去。若是可能,也算是大伯母帮你做了一件事!”吕氏的话真挚诚恳,听着格外的慈爱,可是文竺的心立即冷了下去,连着一旁的杜氏都打了个冷战。 吕氏也会算了,白家的事情在这小地方被人说也就罢了,老太太之所以让她们姐妹几人上京,还不就是为了躲开这些是非,能够嫁个好人家。 白家已经不可能再跟庄家有什么纠葛。这信寄出去,算是将小鞭子送到了陶氏的手里。吕氏这个人情做的真好。文竺、文慧若是嫁了人,陶氏有什么事情找她们不都得讨好着去办?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揭短。 而且,被白家退亲的是文慧,但却是因文竺而起,若是这件事传了开去,文竺自然名声不好,文慧也落不着好,吕氏果然心肠很硬。从小养大的庶女都舍得出去。 偏偏听这话还挑不出半分的不是。文竺咬了牙福身谢过,眼睛却瞥了瞥一旁的杜氏,杜氏眨了眨眼睛。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文竺明白,这是让她放心呢,有了肚子里这个,吕氏再怎么狠也会顾虑些的。 这边厢还在说话,那边已经有婆子催着上车了,箱笼都已经装好,只等着夫人、小姐们上车了。 汤氏急匆匆的从内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贴身丫鬟吃力的抱着几个大大的包袱。小六子已经上学去了,虽然舍不得,但汤氏也希望小儿子能够早日成才,早上由两个儿子陪着用罢了早饭,又将他们都送出了院子,这才慌忙的跑了出来。 主子们坐一辆宽大的马车,各自带了一个贴身的丫鬟,其余人等便坐了其它的车辆,又有装箱笼的马车若干,浩浩荡荡的一长串。见正主已到,众丫鬟仆妇便陆续的上了马车。汤氏跟吕氏又寒暄了几句,以示话别,文慧站在一旁,偷偷的看向文竺。 文竺谁也没理,直接上了马车。刚刚坐下,文竺就听得田妈妈的呼喊声,一时竟以为听错了。只因田妈妈前几日已经带了水莲过来磕头谢恩,也已经将卖身契给了她,赎身的钱也是自己掏了交给公中的。直到琉璃撩起了车帘,这才看到一身赘肉的田妈妈拽着胖胖的身子正远远的向马车跑来。 田妈妈一脸的焦急,虽然天气刚刚转暖,却已是跑的满头是汗,而且一边跑一边喊着,“等一等、等一等……”大大的手掌紧紧抓住一只小手,待跑到近处,文竺才看清,那身后的小人,竟是几日不见的水莲。 “田妈妈不用着急,琉璃快去看看怎么回事情?”文竺的吩咐下,琉璃下了车冲田妈妈招手,田妈妈这才松了口气,却还是一拽一拽的跑到车前。 “六小姐,老奴舍了这张老脸来求您,您一定要答应我!”说着田妈妈“扑通”跪了下来,她身后皱着眉头的水莲见了轻呼一声,“祖母”便也跟着跪了下去。 文竺一见便急了,难不成又出了什么事?忙给琉璃使了个眼色,口中说道,“好好儿的,怎么都跪下了?有什么事妈妈尽管说便是,就算我做不了主,这边还有嫂嫂,有大伯母呢!” 果然,那边杜氏正在交待崔管事,转眼看到这边好像出了事,便伸头看了过来,汤氏那边话也已经说过,就要走过来。 田妈妈轻轻叹了口气,“六小姐,长话我就不说了,我想着还是让水莲跟您上京吧,此后,不管您是出嫁还是回来,老奴都不会开口要人的。”话说出口,田妈妈便趴下磕头。 文竺听的糊涂了,但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便让琉璃扶了人起来,沉声道,“田妈妈,这赎身不是儿戏,水莲如今已是自由身,若您非要她跟着我也无不可,若哪日她愿离去我自会放她。只是您舍得让她跟我去京城?” 田妈妈抬起头来,满脸的汗水,额头上还有些许的灰尘,她使劲的点了点头,“小姐,只要您愿意带她走,便当她没有赎过身,那张卖身契老奴已经交给她了!” 半炷香之后,马车晃荡着出了庄家,只留下一路的烟尘。庄家的大门外,胖胖的田妈妈愣愣的站在那里,望着那车队消失在眼里,不由痛哭出声。罗妈妈从门内慢慢走出,轻轻拍了拍田妈妈的肩头,又递了一条帕子过去,“六小姐是个有情义的,定然不会亏待水莲,总比你家大小子给随便嫁了人强!”田妈妈听了这话,哭声慢慢小了下去。 远方,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染红了天边那抹云彩,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第一卷完)(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初绽 宣德二十二年,正是一年最好的时候,彭城的春雷刚刚炸响,京城的冰雪还未化尽,在这个朝阳初绽的清晨,一艘不大的河船不顾那初春的寒风,沿着只有少许残冰的运河缓缓前行着。(.好看的小说) 随着大船的一起一浮,船侧的一个小小的窗户被一只细嫩而纤细的小手轻轻推开,露出一双妩媚的眼睛。 “小姐,晚上有风,小心着凉!”随着这一声温言细语窗户“砰”的一声又被关上,站在甲板上忙伙的年轻船娘被这声音吸引,心中不由叹息,是谁家的小娘子,声音这样好听。 转眼,一位身着藕荷色春衫,相貌俏丽的少女从船舱走了出来,她打扮的简单,但眉间自有一股温婉忧郁的气质,头上虽只戴了一朵样式普通的素银簪,却是手工精致,一看就不是街边那普通小店里卖的。 年轻的船娘愣愣的看着那位少女,少女站了一站,看了一会子朝阳,转脸便对上船娘的眼睛,赧颜一笑,扭头回了船舱,在船舱里又走了几步,上了二楼,一转身,推开一扇舱门。 清脆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水莲,你看到什么了?” 这是个小小的套房,红色的帘子垂下,遮住了里间的床铺。外间却是两套桌椅和几个简陋的立柜,除此以外,别无它物。窗边的木藤椅上坐着温婉妩媚的少女,少女穿了件葱绿色缎面的春衫,湖蓝色的裙子。除了耳朵上一对珍珠坠子以外,便没有多余的装饰。越发显得一双媚眼如秋水般波光粼粼,只是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更加清瘦。 水莲笑着摇摇头,“小姐不要替奴婢操心,奴婢不过是再想看看家乡!”数日之前,从庄家坐了马车,只行了半日便到了运河边,换了行船,如今已行了几个日夜。离彭城已经太远,家乡是看不到了。只不过是心情不好,出去透透气罢了。 水莲是被逼走的。田妈妈当日带了她欢欢喜喜的回家,隔日就被她那老爹带了出去,再回来时,拿了五十两银子,只说给水莲置办嫁妆。田妈妈惊的跟什么似的,打听了几句才知道,是给一个富户做妾。立时便翻了脸。她那老爹虽是服了软。却是当晚便将人锁了起来,无奈田妈妈趁着她爹出门办差,找人将锁砸了。好不容易才赶上文竺的马车。 这人送来了,日后便再不能回去了,这几日时常暗自伤心,文竺也不管她,只交待青杏要好生看着。 琉璃撩起布帘走了出来,过去取了茶盏倒水递给文竺“小姐,您自上了船就不怎么吃东西,这可不行!先喝口水润润嗓子,等会子说什么也要多吃些。” 离了老太太身边,琉璃便是文竺身边管的最宽的人,一时怕吹了风,一时又怕饿着了,总之是哪儿都管着,让文竺觉得啰嗦,却又觉得心暖,这世上,还有几人,能似琉璃这般待自己?所以,不管怎样,文竺只是笑着不言。 接过茶盏,文竺小啜了一口,这茶具是家中带的,可是江水却是苦的,泉水就不说了,与家里的井水也差的太远,船上的东西也是不合胃口。好在芽儿聪明,带了不少栗子糕过来,不然文竺真是要饿肚子了。 没多久,自有下人送了早饭过来,不过是那小鱼干一碟,酱瓜一碟,再有一碗糙米粥和一个豆包。文竺简单用了些粥,便撤了下去,又洗漱收拾了一番,才道,“也不知四婶娘好些了没有?” 四夫人汤氏从上船便开始晕船,她娘家在开封,从没坐过船,船行不过一个时辰就开始晕,吃了带的药却半点用处没有,半点东西吃不得,只是吐。还是这船家的老板娘给了几贴专治晕船的膏药,只贴在肚脐之上,东西倒是能吃了,却还是晕呼呼的起不来床。 琉璃听了吩咐水莲,“你去看看,若是四夫人醒了便说一声,小姐要去探望。” 水莲怏怏的答应了,扭身出了门,琉璃轻轻叹了口气,却对文竺道,“水莲的心思越来越重,还是给她找些事情做,免得闲出病来。”文竺点头同意,便想着将原来出门跑腿的芽儿换了下来,凡是出门的事情就让水莲去,和人打交道的多了,那些事情慢慢儿的也就淡忘了。 看着窗外的朝霞灿烂,汤氏的贴身大丫鬟画屏劝了又劝,汤氏终于挣扎着起了床。早饭送来,她半歪在那里,靠着引枕,只觉得脑袋胀的发疼,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 画屏正想让小丫鬟撤下,就见文竺带了水莲进屋,“我见舱门开着,便进来了,婶娘勿怪!” 笑着进了门,文竺身子刚福下来,汤氏就伸了手过来,“自家人,不行那虚礼,快过来坐。” 这次汤氏觉得自己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就是把文竺带了过来,她这一上船,便晕的不能起床。同来的崔管事不过管外务。内务的这些锁事自有文竺打点,这治晕船的膏药还是文竺向船家讨要来的,虽不能完全好,至少不吐了。虽上船只有几日,文竺除了打点各项事务,还按时过来看她,实在是真的把她当作长辈,以往倒是小看了她。 对比文慧,比文竺大了一岁半,却是一副不懂事的样子,挑剔饭食不好、挑剔地方不大,整日里不是呆在舱里,便是到甲板上看风景。汤氏算了下,这几日见到文慧的次数实在少的可怜,那日自己吐的不行,也只是让丫鬟过来问上一句也就完了。 如此想着。看文竺的目光就越发柔和,文竺却不敢托大。见汤氏伸手,连忙上前,拉了她的手,坐在床沿,看着边几上的剩下的早饭,皱了眉头,“四婶娘这几日瘦的厉害,可要多吃些才是。” 汤氏轻笑,“还说我呢。你也是瘦了不少,这船上的东西可不就是难吃。等到了济南府,咱们就下船吃好的去,反正时日还早,倒不如咱们娘几个在那逗留两日,也治治你我这肠胃。” 听了这话,不止文竺心里高兴,连带着画屏、水莲心中也是高兴的,更不用说那些小丫鬟们。 算上重生。文竺这样出门游玩的次数屈指可数。 年幼的时候。文竺跟着继母和父亲去过潭柘寺,那时不过四岁的样子,只觉得坐了很久很久的马车。爬了很久的山,天气阴冷,中途又遥远,回家就病倒了。而后再有出游踏青之事,继母就不太愿意带自己去,而自己不想惹人厌烦,也就顺了她的意思,推辞不去。 重生后到了彭城,便是只去过一回正月十五的灯会,此后,杜氏掌家,她便被抓去帮忙,再也没有闲心玩耍了。 画屏见早饭已冷去,便亲手将其撤下,刚交给门口的小丫鬟,就见一个黑胖的妇人走了进来,粗着嗓门道,“小姐夫人们可笑的开心啊,看样子俺家的方子倒还挺管用的!” 一眼看到画屏手上端着的早饭,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脑袋,“呵呵,这船上没有什么新鲜的活物,只有这些晒干的鱼虾菜叶,俺家不是那大船,能装那新鲜的菜。” 这便是老板娘了,虽说粗了些,为人却是热情,文竺冲她笑了笑,“不碍的,只是我婶娘没有胃口罢了。” 那老板娘又拿了几贴膏药放到了桌上道,“夫人且忍忍,再过几日就到济南府了,到时候小姐夫人们去城里转转。” 汤氏听了高兴的道,“正是如此想的,大嫂来回走了许多趟了吧,不知道可进过这济南府?” 听到汤氏对济南府感兴趣,老板娘也略有些得意,别的不说,她们家走的便是京杭这条线,济南府路过不下百次,虽说进城的次数寥寥可数,但吹牛的功夫可不是盖的,于是她也不经人吩咐,径自坐到了那木杌之上,朗声说道,“这别的地方我可能未必说的着什么,但济南府小妇人可是去过多次的,要说那济南府,可是安王的府地,街道宽阔,马车也豪华的多……” 听到这儿,文竺心下诧异,安王?安王竟然在济南府?那安王世子为何在京城?若不是为那世子妃之位,自己也不会落得那个下场。她心情突然极差,只看着眼前那黑胖妇人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她说了什么。 众人都被那老板娘的话吸引,无人注意文竺的神情,那老板娘说的高兴,牛皮吹破了也浑然不觉“济南府可不是彭城,那城墙厚的,比这船带宽,集市也比彭城大的多了去了,不止如此,那济南府的蚊子也大,若是那立秋的时候被咬了,说不得要立冬才能好呢……” 这几句话把众人逗乐了,画屏见汤氏高兴,便也不说破,只顺着她的话说道,“这还好是春天,不然我们哪还敢上岸哟!” 几日后的一个上午,果真到了济南府的码头,船却是停滞了下来,文竺开了窗看,只见在码头前等着进港的船只排了长队,客船码头外,放眼望去,全是乌压压的船顶,竟是能一连排出好远。 船家也不知道出了何事,只让大家少安毋躁,又派了水手过去打探,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那水手便回来了,却是带来了一个让人沮丧的消息。 “说是安王世子的船要先进码头,恐怕还要等上一个时辰,小姐夫人们莫着急,左右今日是能住到岸上的。”从崔管事嘴里说出来的话要委婉许多,船家的打算却是在此等上半日,安王世子虽然不是那招摇的,但皇家之人,又怎是平民官宦可比。 二个时辰之后,文竺从窗户里看到一艘豪华的大船缓缓的驶近了,那大船之上站立着一个并不熟悉的身影,却霎那间让文竺泪流满面。(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小人 这个并不熟悉的身影,虽只见了一面,但让文竺此生再难忘记。(.好看的小说)他依然穿了一件丁香色缠枝宝相花的织锦袖袍,远远的,虽看不清面庞,但那份威仪仍在。文竺想像的出,他的脸上依然挂着那淡淡的微笑。 为了这样一个人,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文竺流着泪,暗自警醒,若是能够,绝不跟这些皇家世族有所牵连,最好只嫁一个中等的人家,哪怕只是商贾,只要平平安安,就算夫婿不那么出色,日子不那么富贵,只要他能敬爱自己,这一生便也如此了。 大船缓缓的驶进了码头,离其它船只近了,那人扭身进了船舱。文竺这才听到琉璃忧心的轻唤,“小姐,到底怎么了?” 用帕子擦净了脸上的泪水,文竺这才转过身来,手上紧紧的抓着庄家老太太给的香囊,那香囊硬鼓鼓的,不似装了一般的香粉,只是她心里紧张,一时并没有察觉,“没什么,看到这个,想起了祖母,也不知她老人家怎么样。” “放心吧,老太太是心宽的人,何况有七小姐和大奶奶陪着,她定然不会有事。”琉璃不疑有它,轻声安慰着,想着什么时候进了济南府就好了,有新鲜的事物,小姐的心情也会好起来。 日头偏西之时,终于下船,崔管事留在了船上,跟着船家去采买物事,又雇了两辆马车,吩咐了跟着的忠伯陪着小姐夫人们进城。 马车只有两辆,除了主子们坐一辆,服侍的下人们再坐一辆,却是不够坐了。文竺这边的人商议了一回,最后琉璃和芽儿带着小丫鬟们留在了船上,只有青杏和水莲随着文竺一同上了马车,青杏活泛又机灵话多。自然可以调节气氛,水莲却是大家体谅她,想让她出去散散心的。 马车缓缓启动,带着众人进了济南府。车帘被轻轻撩起,众人看着街边的景色新鲜不已。(.无弹窗广告)济南府果然如那妇人所说,大气、繁华,相比之下,彭城不过就是个小小的镇子。但文竺心下不惊。只因若是去过京城,这里实不算大。而且少了许多富贵豪华的府宅。 沿着码头向西行约数十丈,再往南一拐,便是济南最宽阔的街道芙蓉街,这条街修的十分漂亮,地上铺着清一色的青石板,两旁种了松柏,还有若干花草,两边的铺子不管是招牌还是台阶,都是精心设计过的。看着别致却不突兀,远远看去整个街道干净、整洁却又不失繁荣,实是难得。 众人看到兴奋不已,文慧虽然嘴上不屑,但却趴在车窗上看的眼睛都不眨。她虽是大房名义上的嫡长女,但吕氏待她严苛。本性也略为刻薄,彭城的世家小姐皆不喜与她来往,自是极少出门。 汤氏更是一改船上的萎靡,疲惫的脸上露出几丝兴奋。在众人的影响下,本来情绪不高的文竺也高兴起来,一同听着那车夫热情的介绍。 “……这芙蓉街啊,是济南最热闹的街道,小姐夫人们都爱去,不管是脂粉还是绸缎,宫里的,还是江南的,都买的到。呵呵,夫人小姐别嫌我啰嗦,这脂粉店最有名的就是镜花堂了,这镜花堂是京城的分店,那里东西好多都是宫里传出来的,若是得空不妨去看看……” 街上从南往北,一路行去,先是数家三层的高楼,那竟是几家客栈,再往北便是饭庄酒肆,最后便是夫人小姐们最喜爱的脂粉、银楼、绸缎庄了,这车夫说的那家镜花堂便在此处。文竺对此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听说京城分号,略有些感触,倒是文慧低声劝着汤氏,要明日去那镜花堂瞧瞧,跟平日用的有何区别。 今日下船晚了,此时已经傍晚,车夫先要将人送到饭庄去用了晚饭,然后再送去客栈休息,时间不早,今天却是不能闲逛了。众人听了略有些失望,连着文慧都将脸对着街面,一脸的不悦的看景,汤夫人见了便安慰道,明天要逛一整天,后天一早再启程,众人这才又都欢喜起来。 不多会,马车便停在了一个饭庄的后院里,这是济南府最有名的聚丰饭庄,崔管事早派了人过来包了一间房。此时众人陆续走下车来。 一路车马劳顿,好不容易站在了陆地之上,文竺有些稳当的感觉,看着汤氏疲惫的面庞,她又不敢放松,上前将汤氏哄了进去,自带了帷帽安排这些锁事。 看着忠伯让店里的小二将马车拉走,文竺便嘱咐其先到刚刚路过的客栈去订房,虽说许多人还是住在了船上,但这一行人要订的房间也有不少,忠伯应了,扭身出门,文竺这才由青杏陪着往前院走去。 几声嗒嗒的马蹄声响起,转眼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进了院子,文竺和青杏已是进了前院,听到响声不由回头去看。 马车停下,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上车走了下来,又是那件丁香色缠枝宝相花的织锦袖袍,文竺心中一惊,越是想躲却越是躲不开。急忙拉了青杏便走,倒是让青杏吓了一跳,她一边跟着文竺的脚步,不解的问,“小姐为何如此慌张?难道认得那人?” “胡说!我怎能随便认识男人,不过是躲开事非罢了!” 看着小姐口气严厉,青杏闭上了嘴巴,小姐虽然替四夫人打理事务,但总是养在深闺的,见到陌生男子,自然要回避,自己的话确是唐突了。 几步进了前院,匆匆上了二楼的雅间,看到汤氏和文慧已经落坐,庄家虽是小地方来的,却也是富户,对下人也宽厚,因而除了贴身伺候的,其余丫鬟下人们也在隔壁开了一桌小小的席面。 这一顿吃的极好,海味有葱烧海参、绣球干贝,肉食则点了锅烧肘子,除此之外,还有一道九转大肠,文竺吃的香甜,汤氏也吃了几口。只有文慧捏了鼻子作恶心状。 文竺也不管她,既不让人将菜撤去,也没有端的远些,有意的在她面前吃的津津有味。这种东西,在家里是不吃的,文竺在京城也只见过一回,若是汤氏厌恶,她便将此物端下去罢了。可偏偏就不搭理文慧。 气的文慧狠狠的撂了筷子,几乎没怎么吃东西。看的汤氏直摇头,文竺明显是有意逗她,可文慧这自私刻薄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啊!却也不去管,只是吩咐下去,要了两包特色的小烧饼带着,以备文慧回头再饿着。 顷刻,众人吃饱喝足,便下了二楼。忠伯早就回来,在隔壁简单用了些饭菜,这才过来跟文竺交待,已是订了最好的一家客栈,文竺取了银子给忠伯。让其去结帐,这才又带了青杏出来。 走进后院。众人已经上车,文竺急忙快走几步,却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声音低沉听不清楚说什么。但文竺却是肯定,这人她一定认识。 转过头去,就见一位穿着紫色云雁衫的年轻男子从后院走了出来,剑眉星目,冷冰冰的脸上有着清晰的棱角,文竺心下一惊,脸色略有些发烫,她想起了那个灯会,正想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又想着人家定然不认得自己。恍惚间,那穿着丁香色缠枝宝相花的织锦袖袍的安王世子也从后面跑了出来,口中轻唤,“段兄等我!” 文竺慌张的转过头去,几步到了马车旁,但下面的话却让她又顿住了脚步。 安王世子略带了讨好的轻轻拍拍段公子的肩头,两人并肩行走着,段公子轻轻抖肩,安王世子只好放手,却是带了些气道,“段兄何必如此,这庄崇礼既是讨好我那人,定然是留不得的。让他尝尝苦头,也能给那人提个醒儿,你又何必生气?” 一时听到庄家老二的名头,文竺不由大惊,自己在京城时,曾经听说,父亲是在为太子的手下办事,如此说来,父亲讨好的极有可能是太子。而这安王爷以前又与父亲也有来往,却不知这安王世子又是哪一个殿下身后的人。 听这意思,是自家老子讨好什么人,安王世子留不得他了,这可怎么办,文竺一时紧咬贝齿,此时已经走到马车之后,那二人看不到自己,而自己却能看得到他们。冲着青杏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便躲在马车后看着。青杏连忙将头一缩,她不是笨人,听到自家二老爷的名讳,自然明白小姐的意思。 段公子听了这话便转过头来,脸色略微缓和的道,“世子既然这样说,段某就再说一句,你若是为他着想,那每一步棋都要走的慎重,万不可让他落个跟我家一样的名声!”这声音铿锵有力,正义凛然,让人听了心生好感。 安王世子却是略有玩味的抱了臂膀,咪了一双凤眼,咧了嘴角笑道,“怎么?段兄觉得自家的名声不好么?” 段公子翻了个白眼,转身又走,安王世子连忙扯住了他的胳膊,讨好的道,“好了好了,不过是玩笑而已,今儿就听你的,放过他便是,不过却要教训一下,若是下回他庄崇礼再犯到我的手上,可断不轻饶。” 这句说完,文竺才放下了心,一旁的青杏也跟着松了口气,忙又将脚凳摆好,让小姐踩了上马车。 文竺转身感激的看向那处,安王世子和段公子似已经说和,两人并肩走了回去,只是安王世子转过身的同时,腰间挂着的一只上好的羊脂玉佩轻轻甩了甩,只是文竺却是心下极凉。 虽是远远的看去,也能看出那玉佩光泽柔和,必是上品,只不过玉上雕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凤凰歪着头,好似也在回首一般,得意的摇晃着。 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文竺如此想着,紧咬着下唇,恨恨的上了马车。(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斗气 月光如水,透过窗棱,映到了文竺的脸上,衬的肌肤如雪,但那站在窗前的身影却显得清寒孤寂。[] 看着那皎洁的弯月,文竺的心思也如这初春的夜色一般的清冷。 原以为是个有情义的男子,或是为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或是为着自己的娘亲,费尽心思去取那块玉佩,自己见他脸上焦急,抛了成见,主动上前相帮。 却原来,不过是个笑话,一个趋炎附势,巴结主子的小人罢了!说不得对自己父亲的相救也是妙的不能再妙的一步棋,京里的这些皇族世家,官宦商人,哪一个不是追逐利益的小人,或是为钱、或是为权,或是为那个位子,又能有什么好人! 这世间,有谁不是如此呢?文竺生气伤心的,不是那段公子如此,而是自己,自己的眼界太过狭小,也太过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夜梦境,早上起来,文竺疲惫不堪。看着那乌青的眼框,水莲叹息着取了热热的帕子文竺敷了半晌,心里想着的却是小姐也跟自己一样的想家呢,不觉又对文竺上心几分。青杏却又唠叨了几句,说什么这客栈的床就是没有自家的床睡的舒服,给文竺打了好多的脂粉去遮掩,这才出门。 在昨日车夫的提议下,众人没有在客栈用早饭,而是去了济南府另一家有名的饭庄燕喜堂,点了有名的油旋儿和甜沫,还有锅贴、包子。除了那甜沫并非文竺所想,其余的味道的确不错。 文竺刚吃了八分饱,就见文慧已是撂了筷子,又用帕子抹了嘴,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好像在催她一般。 文竺这才想起来。今儿要去逛胭脂铺子和银楼的。她们这些女儿家,身上的衣物料子自然是家里承办,手上那点子银钱,平日里也就是采买一些好些的胭脂,因着出远门,各自都得了家里约五十两银子的贴补,看文慧的意思,自然要好好置办一番。 再看汤氏。还在慢慢的嚼着嘴里的包子,手里拿着白瓷的小勺。不紧不慢的撇着碗里的甜沫,文竺便不理文慧,笑嘻嘻的道,“四婶娘,这甜沫为何不是甜的呢?” “这个我却不知了!”虽是这样说着,汤氏略有些兴致,便转过头去,叫了画屏去问。文慧心里着急,却又不好催促。只能干瞪眼。[.超多好看小说]文竺心下好笑,汤氏也看出来了,便又再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了筷子。 待众人都吃好了,画屏才回来,却是笑着道。“夫人小姐,原来我们都叫错了。这东西叫添沫儿,添补的‘添’,不是甜咸的‘甜’呢!” 原来如此,文竺等人这才了悟。却又玩笑了几句,等的文慧直翻白眼,文竺这才放了筷子,抹了嘴,跟着众人不慌不忙的上了马车。有了这个插曲,文竺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倒让文慧一路撅着嘴不理文竺。 几经周折,这才到了镜花堂的门前,因着此处几乎全是女子,汤氏便没有要求文竺和文慧再带上帷帽,但一下马车,便都带进了店里。 一进门,便有那小厮将这一行人引到一个安静的屋子,将那上好的胭脂水粉拿了许多过来。这大店就是不一般,不似那街边小店,顾客们同在一处,看上哪个拿哪个,挤就不说,万一同时看上一个,说不得还会生口角。 这镜花堂除了大堂是摆满了货物供那客人参观以外,一般像文竺这般乘了马车过来的夫人小姐,都是带到雅室,有专人伺候的,茶水点心自不必说,还有小厮在一旁解释。 “那个蓝盒的是宫里新制的黄粉,这外面是买不着的,夫人您可以试试,扑到脸上比那白色的要自然的多……”那卖东西的小厮是个机灵的,一眼就看出来,只有汤夫人是大主,这两个小姐么,那个长的漂亮的穿着一般,另一个长相平平的倒还穿的略华贵一些,别的不说,就头上那枝赤金红宝石凤簪,就不是凡品。 于是文竺耳朵清静了许多,只站在一旁喝茶吃点心,看着文慧这个也试试那个也试试,一时问了价,却又想着太贵,只说东西不好,那卖东西的小厮略有些不耐烦,便发话激道,“小姐,这盒子香粉是卖的极好的,不信你去大堂看看,连安王府都差人过来买呢,不止如此,那安王妃用着好,还赏赐了一只极贵重的前朝花瓶给我家,现在就在大堂摆着……” 听到这儿,文竺不由有了兴趣,很想去大堂看看那花瓶,便冲着青杏道,“我去方便一下,你在这儿等着便是!” 青杏此时正跟水莲看着一盒花蜜,水莲虽然担忧的站了起来,却被文竺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她见众人都忙和着,转身溜出了屋子。 那熙熙攘攘的大堂里,果然用几个板子围了一块地方出来,里面放着一只约一人高的花瓶,看的出,是宋代的定窑紫金釉梅瓶,造型别致,釉水润泽,虽是价值一般,但是王府所赐,也算是铺子的荣耀了。 文竺叹息了一回,这梅瓶在外面不过百两银子,但经此一围,它日若转手卖出,便不止千两了,这铺子老板好会生财。心中却想到了祖母给自己的那几个铺子,却也不知道是卖什么的。说不得改日要看看才好,虽说自己手中不缺银钱,但日子还长,以后必然是要靠自己的。 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虽大半是女客,但也有不多的几个公子哥儿夹杂其中,文竺便用帕子遮了面,扭身回去。 走到一处岔口,文竺却听到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不由退了一步,偷眼看了过去。 文慧不知何时也跑了出来,此刻背对着自己的方向,用帕子掩了口鼻,正低头说话,虽看不到脸上的神情,但听这声音,想来应是羞的发红吧。文竺竖耳听到她捏着嗓子道,“……小女子不过挡一挡官兵,实没做过什么,公子客气了,文慧……文慧实不敢收!” 另一个声音却让文竺猛的窜起火来,“小姐救段某一命,区区脂粉,实算不得什么。只是小姐确是喜欢这雕梅的盒子么?段某觉得那雕竹的盒子也很好看!” 文慧听了一改扭捏的语气,“雕竹的有什么好看。我就喜欢这梅花!”话说完忽又觉得唐突了,敛了气势道,“那小女子就不客气了,婶娘还在等候,谢公子相赠。” 文竺伸头看去,果然,那段公子抱了一拳,让出一步,文慧低头走了过去。手里拿着一个银亮的雕梅粉盒。 待文慧走远,那段公子才又向前走去,文竺向边上一缩,那公子竟没有瞧见。 哼,什么东西。见了长的漂亮的小姐就上前搭讪,还送什么脂粉!想着就恶心。不过是盒子脂粉,文慧太给庄家丢人了!咦,文慧什么时候又救过的他?难不成是昨儿个在饭庄里出的什么事?自己怎么不知道呢?文竺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火气这样的大。竟是跟以往的低调隐忍相去甚远。 咬牙切齿的进了屋子,却见那卖东西的小厮正在夸,“小姐真是好眼光,这是咱们铺子里最好的蜜粉,要五两银子一盒呢!” 文慧得意的笑着,“不过是盒子蜜粉罢了,又不是金子!我在大堂一时看着喜欢,就当场付了银子。” 小厮听了却不高兴,刚刚给这位小姐拿过来看时,她嫌贵,这会子又去大堂付银子,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么,想着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正好看到文竺站在门边,便上前招呼,“这位小姐,您可要买一盒?您的面容娇好,这蜜粉也不用打多,每日只用一点子便能显得气色极好。” 小厮本是恭维,想夸文竺来气文慧,但文竺本身就火大,听到小厮的话,便重重的往木椅上一坐,冲那小厮道,“是么?既然这么好,就拿两盒给我!” 银子,本小姐别的没有,银子可多的是!虽然是祖上余荫,却就是比你有银子!临上路的时候她和琉璃算过,以往存下的,老太太给的,压岁钱和月银,手上的现银有三千多两,大半让琉璃的哥哥帮忙换成了银票,手上只留了一百两零用,再加上庄加补贴的银钱和留着日常打赏用的,倒有二百多两,除此外,她的木匣子里还有铺子和田庄。 如此想着,文竺底气更足,别说十两银子,就是花完了又怎样,见小厮愣住了,不由朗声道,“可是你家的这脂粉卖完了?” 那小厮这才回过神来,“没有没有!我这就去拿!”说着跑出门去,心中却是惊喜不已,本以为这是个穷鬼,没有想到竟比这夫人还有钱,一出手便是十两。一面腹诽着自己不长眼睛,一面让外面的小童替自己去取那脂粉。 文慧听了脸色一沉,明明自己刚拿了盒脂粉过来显摆一下,这风头一下就被文竺抢了过去,这不是拆自己的台么? 但虽是生气,却又不能发作,她再是姐姐,总不能只让自己买不让别人买,便只瞥了一眼文竺道,“妹妹好阔气!” 文竺听了只是笑笑,答话。让文慧很是无趣,她坐在一旁恨恨的喝着茶,那茶盖重重的落在了茶碗上,“砰”的一声,让一旁的青桔吓了一跳,自家小姐千万别在这闹出什么笑话才好,左右看了看,众人都只注意那脂粉,没有看这边,这才松了口气。 须臾,四盒同样款式,却不同雕花的蜜粉盒子就摆在文竺的面前,这盒子做的极精致,木质镶银打造,怪不得要五两银子,想这盒子就得占了近一半去。盒子正面是漆红的,上面各雕了梅、兰、竹、菊,那雕的也是栩栩如生。 那小厮笑嘻嘻的问道,“这盒子款式是一样的,只是雕花不同,不知小姐要哪两盒?” 文竺一时语塞,她不过是赌气要买,哪里想到这么多,旁边的青杏见了帮着出主意,“小姐最喜欢竹子了,自然要一盒竹子的。” “竹子的有什么好看,淡淡的绿,又是细细数根,一点都不打眼。这种银镶木盒,自然是红梅最好!” “嗯,就要两盒雕竹的!”文竺一语落定,倒让一旁喝茶的汤氏吓了一跳,,再看文慧,更是恨恨的咬着贝齿。她这才觉得不妥,不过一会子的功夫,这两个侄女儿这是怎么了? “我记得你不是爱用粉的,而且你的脸本来就白净,用不着这些!”汤氏担心的看着文竺。 惊觉得自己是有些不对,文竺连忙低了头,一时心思婉转的找了借口道,“想着要去二伯母家做客,听祖母说有两个姐妹,便想着给她们带些东西。” 汤氏觉得头大,但在她心里,文竺的份量早已经超过文慧,想着便过来拉了文竺的手,“原来是这个啊,我当是什么呢,那京城什么没有,你祖母早就备好了礼的,断不会让咱们空手去的!” 文竺抬眼,猛然觉得汤氏的脸也没有这么大了,这是真心为自己好,不想自己多花银子。虽是心中明白,但文竺还是嘴硬了一把,“她们有是她们的,这是我送的,断不是一样的!”说着偷眼去看汤氏,汤氏一脸的和蔼,眼睛似笑非笑,好像看穿了她的心虚,却又不点破,只是眼中带了些宠溺,让文竺心中一暖,竟有些愧疚。 文慧心中更是恼怒,文竺若送了礼出去,她能不送?若是送的价钱便宜了,便更是不妥,人家定会看轻自己。 “文竺说的也对,既然如此,你将刚刚给我看的那个套盒取几套过来,要那包装好一些的,我要送人!”汤氏的话算是将此事按下,虽然文竺的蜜粉还是买了,但文竺与文慧两个人终于不再言语。 文慧还不知道,她跟那段公子相遇的事情,已经落在了文竺的眼中,也不知道,因为这个段公子,以后要有无穷尽的烦恼。她只是恨恨的看着文竺,恨不得在文竺那张粉嫩白净的小脸上使劲打上一把掌。(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状元 半个月之后,终于到了通州。那时是申初,天上乌云密布,阴暗不明,像要下大雨的样子,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文竺看着那灰暗的天空,心情也如那一般的阴沉,京城,她又回来了,只是一切已经不一样。想起父亲,想起兄长,又想起那个害她之人,心中不由一痛,她能么?身为一个隔房的孤女,如何在这庄府建立自己的势力,如何对付那个几乎可以对她生杀予夺之人?可使劲的捏了捏手中那只香囊,她眼中露出些许坚韧,她已经为六妹妹报了仇,她已经死过一次,那么,她还怕什么呢? 窗外,乌压压的码头上排着长长的船队,庄家在京中不过是个小官,自是没有什么特权,跟在那一排排的船后缓缓靠岸。 自济南府以来,晕船情况好了许多的汤氏把众人叫到了跟前,她毕竟也是官家出来的小姐,虽是没落,也不是那眼皮子浅的,一早就吩咐了众人进京后凡事要小心,如今又说了一遍,不要逞那一时之气,低调行事云云。特别是文慧,除了训话,还单独找了她,看样子是极不放心的,弄的文慧那进京的高兴劲儿瞬间没了踪影。 一个时辰后,天空开始落雨,船梯搭好,众人陆续的下了船,早有丫鬟取了油纸伞来撑开,众人撑着伞急步往码头内行去。只是奇怪竟无人来接,崔管事数日前已经送出信去,通州离京城不过半日的功夫,怎么说也应该到了。 崔管事无奈,冒雨雇了数辆马车,先将夫人小姐送到码头上的客栈上,又跟船家商量,待这雨停了再来卸行李。船家是老实人,自应下不提,崔管事又吩咐了忠伯在船上住着,自去想法子寻庄家二房的人。 众人在客栈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天色放晴,崔管事方领了一个精瘦精瘦的仆人进了门,一见那人。文竺心中不由冷笑,陶氏这是对老家的人不满。打发要饭的呢,竟然派了这个人过来相迎。[.超多好看小说] 别看这人精瘦的,眼睛却闪着光,他穿了一身普通的下人衣服,先给汤氏行了个礼,方道,“小人吴三,给四夫人请安了!” 汤氏见了却没说话,只等他解释。他听着没动静,便也不待汤氏说话,自行站了起来道,“昨儿个小人到了码头之时正下大雨,四处问询了一番也没有找到。想着夫人小姐们定是今日才到。只得回了客栈,今儿一早又去打听。这才碰到了忠伯……” 这话说的半点破绽没有,但汤氏却不是那没出过门的乡下妇人,她看着吴三轻浮的目光,轻哼了一声道。“你家夫人呢?” 再怎么说,也是老太太安排的,又递了书信,就算二老爷不过来相迎,陶氏也应该过来,哪怕只派个子侄过来也是对老家人的尊重。这下人一看就是那精滑的主儿,昨儿个定是看着下雨,想着接了人也回不了城,这才怠慢了,找了这么个借口。 吴三听了略有些吃惊,他听说是个乡下小地方来的妇人,还带了两个小姐,既没有男丁,也不是长辈,心中便有几分的轻视,自己家的夫人也不是这么上心,便偷了个懒,没想到一来就碰了钉子。 身为庄家最有名的精滑之人,他虽不是管事,但陶氏却也乐意用他,主要是他的嘴巴油滑。此时他心中不以为意,随口就道,“我家夫人惦记多时了,当然是要亲自来接,奈何出门前一日突然犯了头疼,只得在家躺着,这大公子和二公子都还在书院,尚未休沐,只得派了小人过来……” 虽是受了怠慢,但找不着正主儿,这下人嘴皮子溜,汤氏便忍了一时之气。心里却是有了计较,她给画屏使了个眼色,画屏心中明白,只取了一个大大的赏封给那吴三,口中却道,“你辛苦了,我家夫人说本想着给个大的,但你昨儿个竟没找着我们,回头禀了二夫人说不准要罚你,这赏钱自然也不好给多,只给你个三等的,让你长个记性。” 那吴三不疑有它,心里没悔死,这三等赏封都这样了,若是自己早早的来接,岂不是多多了。 这边吴三暗自悔恨,那边汤氏又吩咐了几句,众人重新换了衣裳出来。崔管事吩咐了人将那些箱笼抬下了船,又装到了雇来的马车里。吴三带来的几辆庄府的马车,坐人刚刚好。 众人出了客栈,丫鬟将脚凳摆了,夫人小姐们便陆续的上马车。 急促的“嗒嗒”声传了过来,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飞奔而来,停在了客栈的外面。文竺一时看的眼睛湿了。 一个穿着玄色领袍的高佻男子从马上跳了下来,高鼻大眼,自有一股气度。他快步走到汤氏的面前,衣襟一撩,向前一步跪了下去,“侄儿文定来迟,请四婶娘恕罪!” 看在文竺的眼中,文定似已经变了,不再是那个平静亲和而略带了羞赧的兄长,此时的文定举止大方,秀雅的眉宇间隐隐有了刚毅。是自己的死改变了他,还是他真的长大了,父亲应该很欣慰吧。 就在文竺的发呆中,汤氏已经下了脚凳,将文定扶了起来,“侄儿快起来,你能来接婶娘,婶娘就已经很高兴了!”看着文定衣衫上的水渍,汤氏猜测这个侄儿想是今儿一早特意从书院赶来相接的,不觉得眼中带了几分亲切,指着文慧和文竺,“这是你四妹妹和六妹妹!” 文慧连忙福了一福,称了一声,“二哥!” 文定道了声好,又转过身来看文竺,却是吃了一惊,他惊讶着道,“这是……六妹妹文竹?” 文竺这才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忙轻轻拭去,开口掩饰,“二哥对不住,我只是想起那一年跟祖母一同进京的时候。你,还有二伯父。还有大堂姐……” 汤氏心下明白,这孩子跟二房的大姑娘曾小住过一阵,感情自不一般,文定跟那大姑娘是亲兄妹,容貌也略有相似,所以才失态了,她递了帕子过去道,“好了好了。见了二哥是喜事,莫要哭了。” 文定眉头略皱了一皱。犹豫着道,“六妹妹……和我那大妹,真有些像呢!” 一时间文竺又落下泪来,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可是她不能失态,只得狠心的转过头去,轻轻用帕子将眼角的泪滴拭去。 转眼,众人都上了车,文定骑着马在一旁跟着。又找了来吴三训斥了一顿。吴三嘴上认了错,心里却是不服,虽是少拿了赏钱,但家里是大夫人做主,这位二少爷再是举子也管不着这些庶务。自己只要面上过的去便罢了。大夫人既然不怠见的人,自己又干嘛去讨好? 陶氏在庄家其实算是二夫人。但因着庄崇礼之前是有元配的,陶氏便很忌讳这个“二”字,因此,便让下人们都唤她大夫人。庄崇礼对这些锁事并无在意,只要不回老家,自然也没人管她。 吴三心中有气,觉得赏银拿的少了不说,还被少爷骂了一顿,回头在陶氏面前可要叫几声委屈才是,自己是陶氏派出去的,这位四夫人对自己无理不说,还跟二少爷告状,自己失了颜面,可不就是庄府和大夫人失了颜面。他却不想想,完全是汤氏觉得被怠慢,才故意如此。 不过刚到一日就受此委屈,以后若是住在庄府,可要麻烦了,想到这儿,汤氏便有了在外租个小院的想法。 文竺还不知道人还没到庄府,汤氏就已经对陶氏的印象大打了折扣,甚至想搬到外面去住了。她低头把玩着手中的帕子,脑海里却是那波澜不起的静湖,还有冬桃和宽儿的脸。 半日之后,马车终于进了城,一路行进在宽阔的道路上,文竺忍不住将车帘撩起个缝向外看去,她又回来了,看那远处的红墙黑瓦,看那街边的杂耍,还有马车旁骑马行进的文定,她偷眼看去,心中一阵酸涩,眼看就要落下泪来,只得放下了车帘,生生的将那泪水忍了回去。好在同车的文慧也在另一侧看着窗外的街景,并未在意她的失态。 几声锣响将文竺的思绪唤了回来,她撩起车帘,冲着锣声传来的声音望去,隐约看到一匹挂着长长红绸和硕大花球的高头大马从远处缓步走来。转瞬,几排鞭炮被人点上,与锣鼓声响成一片,刺鼻的火药味传来,文竺等人皆捂了口鼻。 随着绯红色的烟雾混杂着碎屑逐渐散去,露出那马上高大俊朗的少年,他穿着大大的红袍,头戴乌纱,浓眉大眼,面色红润,只是那片嘴唇却是太薄了些,薄的只看到一线暗红。 “快看,状元来了!”前方的人群拥挤,不时有人喊着,原来是状元游街。 马车不得已停了下来,但此景却是难得,众人都撩起车帘来看,最积极的就是文慧,她瞪着双不大的眼睛,饶有兴致的看了过去,待看到那马上的少年,不由面色一红,抿嘴笑了。在她眼里,这状元可不是比她那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要强去百倍。 忽然,街尾处的人群一阵骚乱,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同样的一匹高头大马冲了进来,看热闹的人们惊慌失措地向路边躲去,连围着放炮打锣的衙役小厮都被吓的回避到一旁。 马上坐着的是一位同样的年轻人,只看背影,那一身的锦衣华服,定然是权贵子弟。 两匹马眼看就要相撞,那状元郎却不闪不避,浓浓的眉毛下面那双深邃的眼睛并无半点惊慌,只是薄薄的嘴唇抿的极紧。文竺也心下叹服,这份镇定自若自己是比不得的。 倒是文慧已是“啊”的一声捂住了嘴,众人不由都替那人担心起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遗孤 文慧吓的闭上了眼睛,文竺一时不忍,也扭过头去,直到听到众人的嘘声才又转过来看。 那锦服男子已是骑着马匹远去,新科状元也是好端端的坐在马上,并未怎样,想来是那人及时的绕了开去,但显然也是万分凶险的,一个不小心,两匹马儿撞上,便是那锦服之人想来擅长马术,但状元郎却要跌下马来。 这状元郎若不是心思极深,认准了这人不敢把他撞下马来,就是也擅长马术,关键时刻能够自保。但文竺实在看不出,这状元郎哪一点像会骑马的。 虽是有惊无险,但还是有不少人被吓到,还有那腿脚不便的老人,躲闪不及的跌倒在地上,人群中纷纷议论。 “那人好猖狂,竟然连新科状元都敢撞?” “可不是,当街骑马,这可是重罪!” “你们知道什么?那可是景王世子!太后亲自养大的,就算他真的犯了什么事,不过是受一顿斥责,谁又敢动他分毫?” 原来是他!前世的时候,听到父亲说过这个景王世子,倒是个可怜人。据说他是景王妃的最后一个儿子,从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进宫,养在太后的名下。名义上是太后想念景王,所以将其留在宫中,以慰天年,其实,不过是个质子罢了。有他在宫里,皇帝老子便对这个兄长放心的多。 但他的存在,没有让景王有所忌惮,反而送过来没有多久,景王便起势了。既然人还在宫里,那便是将他遗弃了。想来那些日子,他在宫中过的极艰难,作为皇族子弟,没有皇族的人愿意搭理他。宫里的下人们更是会看人眼色,这种被遗弃的棋子,只有受欺负的份。此后,便养成了这种性子,无法无天,惹事生非,反正皇帝老子也不愿杀他,太后看他可怜。也护着几分,这倒让他惹的众人都让人三分。(.好看的小说) 建业城破之时。不知他是欢喜自己的命终于保下,还是悲哀景王一脉只剩他一人了呢?不管如何,他是在太后的养育下成人了,虽然骄奢淫逸,虽然惹事生非,但好逮还有一条富贵的命在。 可是今日之事却又是做什么?倒是听说他放荡不羁,谁都敢惹,除了皇帝,连太子都见着便躲。这新科状元难道与他有什么过节? 看着眼前的状元郎。眼睛深邃,文竺知道这人并非看起来的老实忠厚之人,但说其油滑,却实在不能相信,这其中的原故不得而知。 人群渐渐散开。状元郎转而堆了笑脸,骑马前行。刚刚的事情好似云烟一般飘过,转眼再无痕迹,文竺不由心中有数,这个状元郎。确是城府极深的。 有了刚才的事情,人群却是散了许多,虽然热闹好看,但命却更是重要。眼见有了空档,周围的马车也都开始动起来,只有文竺这辆还在原地,文慧已是不耐烦的撩起了车帘,却只听得那车夫嚷道,“老头儿,你快起来呀,我家马车还要走呢!” “出什么事了?”青杏撩起另一面的帘子,只见马车左前方的地上,坐着一位穿着半旧衣衫的老者,正“哎哟哎哟”的叫着。 车夫有些不耐烦,但见惊了车中的人,又连忙解释,“小姐,这老头儿不起来,咱们的车要绕过去了!” 文竺仔细看那老者,腿上有泥,一手撑地,使劲的想站起来,奈何刚撑起来就坐了下去,额头上大滴的汗水让文竺觉得不似做伪,便吩咐青杏,“你下去看看,让崔管事过来一趟,若是老人家有什么不妥,便取我的银子送去医馆,定要将人送到家中才好。” 文慧不屑的转过头去,嘴里抱怨道,“真是晦气,说不定是个碰瓷儿的,你又何苦去招惹,绕着走不就完了!” 文竺当作听不见,只催了青杏了下车,却不想那状元郎也见到,竟勒住了缰绳,转头来问,“老丈可是不妥?”说着竟跳下马来,上前问询。(.) 这状元虽尚未授官,但也是有位份的,老头儿受宠若惊,直摆起手来,口中道无事。 让车夫去叫了崔管事,青杏这才有些紧张的上前道,“这位状元爷,看这老丈是有些不妥,我家小姐已是差了人来,等会子就送去医馆,您大可放心!” 那状元郎听了便朝马车的车帘看过来,只对上文竺的眼睛,文竺略带羞赧的点了点头,便放下车帘。 只听那状元郎朗声说道,“劳烦这位小姐,小生不胜感激。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忙的,便差人到‘平安旅馆’找我即可!” 文竺只隔着车帘道了声,“状元郎客气!”便不再言语。谁知转身却对上文慧探究的目光。文竺想解释一下,却又放了这个心思,文慧本不是那聪明的人,只怕越解释,她越觉得自己做作吧。 状元郎上了马继续游街,人群中传出夸赞之声,只道这新科状元不止不畏权势,还下马问候受伤的老者,半点架子都没有,听说还未婚配,不知哪家的小姐有这样的福气,文慧听着更是恨恨的看了一眼文竺,马车里一时更加冷场。 自有下人将老者扶起送走了,青杏上了马车,只说崔管事拒绝了文竺的银两,说这事是庄家的事情,不能用小姐的银子,文竺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笑着看了一眼青杏,青杏脸色红了一红。 崔家的老爷子终于没有熬过这个寒冬,可惜这孝却要守上三年,虽说热孝里也能成婚,但崔家一贫如洗,青杏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仓促的嫁过去,好在她也不算大,等上三年,也不过十九岁,还是等的起。 文竺并不怎么操心她,却是琉璃已经不小,此次老太太想着让她配了人,再跟着来京城,她却执意不肯,只说要找个合适的再嫁,文竺帮着将老太太的好意拦下,却不免忧心。 马车又再次启动,速度却快了许多,这会子耽搁了不少功夫,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恐怕庄府的中饭要赶不上了。 顷刻,状元郎和庄府的马车都消失在街角,这条街道又恢复了冷清,只是在一间宅院之中,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那街尾状元郎消失的地方。 过不多时,汤氏打发人过来问询,自有崔管事过去解释了一番,汤氏只惦记着去庄府之事,便没有多问。倒是文慧酸酸的说了一句,“妹妹好手段!” 文竺也不恼,有些人,你越是搭理她,她越是把自己当回事。若是不理,说不得她也就消停了。 庄府的宅院位于京城的外城。京城有内、外城之分,不过就是多了道城墙,但这价格却是差的太远。庄崇礼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这官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能在外城置产算是有些本事的。何况外城的宅子贱,地方却不小,庄家的宅院除了主院和梅、兰、竹、菊四个院子以外,还有一小片的池子,实比内城那拥挤之处好的多了。 想到波澜不惊的静湖,文竺心中泛起涟漪,竹院是唯一在静湖边的院子,院子不大,但因离主院太远遥远,一般是没有人住的,想来自己死后,未必有人居住。只是此次作为客人,想来陶氏会将自己一行人安置在客房,得想个法子去竹院一趟,顺便取回自己的东西才是。 “没张眼睛啊你!”不远处车夫的叫骂声打断了文竺的思绪,也让马车忽的停了下来,把众人晃的差点歪倒在车里。 对文慧的气愤神情置若罔闻,文竺轻轻撩了车帘,只看到一个衣着破旧的小女孩儿扎着简单的羊角辫,哇哇大哭着站在路旁,原来竟是不小心冲撞了汤氏乘坐的马车。 吴三见了上去拉了一把小女孩的衣服,将小女孩拽到一旁,凶狠的道,“哭什么哭,差点冲撞了我家夫人!” 汤氏听了很是不岔,不过是个下人,这吴三也太会摆谱了,陶氏怎么会用这种人?说不得哪天会就会招来祸事。她招手叫了文定到窗外,耳语了几句。文定便下了马,上前呵斥了吴三,又拿了几个铜钱塞到小丫头的脏兮兮的小手里,轻声安慰,“小姑娘莫怕,拿去买糖吃吧!”看着小丫头止住了哭声,这才扭头回来。 兄长的确是变了,若是从前,文定虽然也会这样做,但一定是下人替他过去做事,他只会远远的看着,文竺心中突然有些欣慰,却又伤感不已。 马车再次前行,文竺看着那小丫头转身向前跑去,冲到一个同样衣着破旧的女人怀里,将脏兮兮的小手打开,几枚闪亮的铜钱展现在女人的眼里,小丫头轻轻的叫着,“娘,你看!” 那女人见了却没有小丫头预料之中的高兴,而是生气的伸出手来打了小丫头一巴掌,几个铜钱掉到地上,发出好听的叮当声,小丫头再次哭了起来,女人不忍,猛的把抱小丫头抱在了怀里。 心下叹了口气,文竺心中叹息,有娘的孩子就是好啊。不经意的向窗外瞥了最后一眼,却是惊在了那里。她使劲的往后看去,想仔细看清那女人的样貌,但马车却越行越快,转眼便消失在文竺深深的瞳孔里。 冬桃,她还活着?(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入府 京城的春天比彭城要晚的多,二月将要过完,天气还是乍暖还寒。 时已近午,数辆马车行进了京城庄府的大门,一路进去,停在了内院之外,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从内院中迎了出来,满脸堆笑,让文竺不由想起杂书中说的那百花楼门前招客的女子。 这会子文竺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既然进了府,她自然要把当年的事情查个一清二楚,到底是谁出卖了自己,那个掐死自己的人又是谁?若是冬桃出卖了自己,那定然是在庄府里帮着陶氏做事,若是没有,说不得会被打死。 冬桃还活着,文竺心中有些激动。算算时间,那个小丫头怎么也不可能是冬桃的孩子。疑问颇多,但显然,现在却不是弄明白的时候。她稳了稳心神,打起精神来,等会子便要再见到陶氏了。 不紧不慢的下了马车,一脸阴沉的汤氏扶着文竺和文慧的手,走进内院,陶氏连个影子都不见,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女子不会是庄崇礼的什么姨娘吧?派个姨娘来接自己,陶氏也太把自己当官夫人了。 不止汤氏心中不快,连文竺也也有些纳罕,庄崇礼的几个姨娘自己都曾见过,这个女子倒是面生的紧,看这作派,定然不是那良家女子。 见众人下了马车,那年轻女子挑了挑眉,眼睛一亮,热情不已,上来就将文竺挤到了一边,要拉汤氏的手,“四夫人可是到了,奴婢从一早就在这儿等着了,快快随奴婢进屋吧!” 若是说刚刚只是有些不快,这下倒是让汤氏有些火大,她轻轻将手从那年轻女子的手里抽出。压了火气问道,“你是何人?你家夫人呢?” 几声脚步响,文定赶上前,进了二门,一见此情景,不由面皮涨红,张口解释道,“四婶娘勿怪。我母亲想是不舒服,不方便出来相迎。这……”文定瞅了一眼,见那女子没有自己介绍自己的意思,才又道,“这是万姨娘。” “既然二嫂不舒服,我便不去拜见,先去客房休息吧,待改日再过来给二嫂见安!”说着便顿了脚步。 文定有些为难,他上前拦住汤氏,“母亲不舒服。劳烦四婶娘移步,我想,母亲若是不见上您一面,定然是不安稳的。” 这个孩子倒是憨厚了些,怎么说那也是他的嫡母。虽是做的不好,也是庄家二房的颜面。汤氏心疼文定,便点头应了,仍不理那什么万姨娘,只是拉了文竺的手。跟着文定一同进了院子。 万姨娘看着众人离去,不由狠狠的甩了帕子,咬牙切齿的想,不就是个乡下妇人,牛气什么,还真把自己当主子看了。她虽是个得宠的小妾,却也要听主母的使唤,可惜陶氏却懒的理她,今儿个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差事,还给办砸了,回头免不了要吃排头。真是倒霉透了,如此想着,却还是硬着头皮跟上前去。 那边万姨娘还在后面磨蹭,这边汤氏已经进了正房。再次见到陶氏的文竺再是镇定,也不由呆了一呆,这就是害死自己的那个人,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却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去的人,怎能不恨?好在陶氏的心神全都跟在汤氏的身上,忽略掉了文竺那憎恨的目光。 不管刚刚汤氏有多大的火,这会子却是由着陶氏挽着自己的手臂,稳稳当当的坐到了榻上。见着汤氏坐下,陶氏又扭着胖胖的身子,转身坐回主座,她是主人,又是二嫂,就算再想巴结这位四弟妹,也不能将主位让出去。 看着陶氏献媚的脸,文竺心中冷笑,却是佩服的看了看这位四婶娘。今儿个一早,便让丫鬟传了话过来,不论是小姐还是丫鬟,都要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戴最好的首饰,穿最好的衣服,定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 于是,看现在这场面,汤氏端起茶碗,露出手腕上那只赤金扭丝镯子,又轻轻揭起碗盖,那食指上的祖母绿宝石戒指有猫眼大;而后扶了扶头上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这才缓缓开口,“二嫂不知道,这一路上我可受苦了,先是晕船,只好放慢了行程,又在济南府耽搁了好些日子,这好不容易才到了这儿……” 这是什么意思?显摆呗,包船除了按里程,也是按日子的,超一日便是一日的船钱,济南府不大,但在那里又逛了些日子,自然双倍的花销,陶氏听的心里跟猫抓似的,真没想到,那老太太竟然这么有钱,这汤氏家道中落,嫁妆并不算多,那老四又是在族学里教书,能有多少收入?若不是老太太给的,那这银子又是哪儿来的? 想着自家现在一大家子人,嚼用越来越多,虽有些田铺,但庄崇礼的人情来往,应酬节礼占了多半,那点子俸禄更是不值一提,如今在京城,庄家最缺的就是钱了。 汤氏不知那陶氏已经动了其它的念头,她看着陶氏很感兴趣,便继续说了下去,“倒也没给嫂嫂带什么好东西,知道京里什么都有,二伯是大官,自然不缺。也就是带了些江南的丝绸过来,是个心意,嫂嫂还是莫要嫌弃。” 说着,自有那下人将礼物送上,陶氏见了,眼睛一亮,只见那几匹绸缎的花色都是京中没有的,想来是江南出的新品,也是,江南的新缎都是先送到宫里,再在本地出售,等到那些绸缎送上京师,便要半年之后了。再看后面,却是些胭脂水粉,那胭脂盒上却赫然的打着镜花堂的烙印,镜花堂可是百年老号,是宫中指定的采买之处,东西自然是价值不菲。 这倒是文竺的话提醒了汤氏,虽说准备的绸缎都是上好的,但总归太单一了些,那镜花堂虽然好的东西贵,但也有便宜的,相比而言,同样的东西,自然比京师要便宜的多。无形之中,就给汤氏省了不少银子。 见着陶氏欢喜,汤氏也放了心,虽然有在外租房的想法,但刚进京城,还是先在庄家暂住为好,这些东西就当租房便是了。汤氏不是那小门小户的女子,自然有见识的多。 收了东西,陶氏这才关心起这两个侄女来,汤氏也借这机会给陶氏介绍了一番,文慧自不必说,是大房嫡长女,虽只是养在吕氏名下,对外也是嫡女。 因着听了汤氏的话,文慧今日打扮的格外华贵,连着绣鞋都是镶了南珠的,看的陶氏眼热,虽说长相一般,但是个嫡女,知书达礼,最要紧的是,嫁妆必不会少了。若是自己介绍一门好亲事,不说攀附权贵,就是些世族官家,对庄崇礼也是有些帮衬的。 文慧还不知道这个二伯母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等好货,只必恭必敬的上前行了一礼,第一次进这京城,只求别做错了什么。 下来才是文竺,文竺跟着文慧的样子,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却不比文慧更加低眉顺眼。陶氏上下打量一番,觉得更是眼热,虽是孤女,却长的温婉妩媚,这种身家清白,却没有靠山的,若是送给哪位殿下,岂不是只能依靠自家,若是真被哪位殿下给看上眼了,哪怕是个小小的侍妾,以后无论是王妃还是皇妃,自己家的日子还不是前程万里。 这样一想,众人又打扮的华丽,陶氏本来准备的两件寒酸的见面礼却是不管用了,她狠狠咬牙,将手上两只上好的碧玉镯子撸了下来,塞到了这两个侄女的手里。 文慧见着心喜,这镯子晶莹润泽,一看就是上品,连忙收了福身谢过。文竺却是犹豫了一下,看向汤氏,如此贵重之物,自家不好作主。汤氏见了轻轻点头,文竺这才福身谢过退到一旁。 倒让看着的陶氏心下点头,看起来还很知礼,不禁真心有了将其留在京中,待价而沽的打算。 眼看已经过午,陶氏这才着人去安排饭食,又上了茶点给众人充饥。文竺一边小心的吃着那金澄澄的碗豆黄,一边奇怪,怎么不见文淑和文雅呢?还有那两个小魔星? 文竺很想见一见,那个被自己搅了亲事的二妹妹,没有当上世子妃,可还像以前一样,整日里跟那些世家千金们混在一起,没有了利用价值,谁还会搭理她?转身,她又心中叹息,以文淑的本事,这点子失误算什么?就像她自己说的,以她的容貌性子,定然要嫁给皇亲贵族的,一般的官家世族,想来她还真看不上。 到吃饭的时候,文竺终于再次见到了这个在前生占了自己嫡长女位置,而现在,更是名正言顺坐实了的二妹妹。 文淑比文竺要小上一岁,而现在的文竹却又比文淑小了两岁。十五岁的文淑这时候已经出落得十分高挑了,端得是清丽脱俗,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就象是两颗黑玛瑙珠子。身材已经出落的错落有致,文竺不得不说,相比以前,文淑越发漂亮了。她不紧不慢的给汤氏行了一礼,眼角虽是弯弯的,眼里却不见一点和气模样,她跟陶氏是一样的,对这些老家的土包子们都看不上眼。 转而跟文慧敷衍的福了福身,这才转过头来看向文竹,本想照样敷衍一番。但对上那双妩媚的眸子,不由吃惊的掩住了口鼻。她心中差异,这双眼睛,怎么看起来这样熟悉,竟然有些像那个人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热闹 京城,庄家的内院格外热闹。(.好看的小说)大夫人下了令,要给老家来的远客接风,姨娘小姐们便更加仔细的梳装打扮起来,免得失了体统,被夫人责怪。 众人一一进了内堂,就看到文淑大惊小怪的看着一位新来的小姐,那小姐生的妩媚,柳叶细眉,杏核圆眼,肤色娇好,那身子尚未长开,却是一副美人胚子。那巴掌大的小脸,应是比文淑小一些。此时天色已暗,在昏暗的灯光下,看那双明亮的眼睛,竟有些似那死去的大小姐。 只是那唯唯诺诺的样子,比之大小姐,少了几分清高自傲,多了几分小心谨慎。毕竟是乡下来的小姐,没有见识,又没什么教养,与大小姐差的远了。 这分小心谨慎,落在文淑的眼里,自是放下了心。长的不像,不过是那眼睛有些相似,怎么说也是一个祖母的,不稀奇。 随便的见了个礼,文淑便坐到了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两个乡下小妞跟那些姨娘打招呼,在她的眼里,这些人是一个层次的,都比自己矮了一头。 陶氏之所以把这些人弄出来,主要还是为自己壮声势,看看,我们家家大业大,人口又多,我是主母,管这个宅子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说着便让姨娘们挨个给汤氏见礼,看着站着的几个或漂亮或老实的女子给自己见礼,汤氏心里却有些可怜陶氏,说是大夫人,一府主母,却不过是个管家,既要操心银钱,又要将这些妾室拿捏在自己手里,也不怪这陶氏明明跟自己一般大,却看起来老了许多。 这些人中。文竹大半都是认识的,却都不熟悉。除了那个看着老实的白姨娘从前对自己还算亲切,见着自己总是尊敬的叫声大小姐,偶尔在陶氏和父亲面前也帮上自己几句,其余那些实不过打了几个照面罢了。(.) 今日在门口迎客的万姨娘站在白姨娘的身后,却是耷拉着脸,看样子受了训斥。文竹心中叹息,父亲实不是个专情的。自己死了不过一年多,竟纳了两个姨娘。若他不是那么的风流倜傥,不是那么的沾花惹草,或者母亲就不会这么早逝。 站在最边上的一位长的娇小的女子,文竹也是第一次见,这个女子相比自己竟也大不了几岁,没有白姨娘的卑躬屈膝,也没有万姨娘的风骚,那规矩的样子,清高的气质却不似一般的女子。。 见完了礼,众姨娘都退了下去,陶氏这才道,“不过是些请安的虚礼,本想着弟妹你远道而来。也免她们一日,但你也不是外人。便过来见了又怎样。以后咱们还要住上一阵子,这认识一下,也免得她们冲撞了。” 虽是心里不屑,汤氏还是表示出一副明白了的神情。又夸了一通,说是陶氏治家有方云云,倒让陶氏不由心里得意,脸上也带了笑。 “文雅,你怎么不进来?站在那里做什么呢?”众人正在寒暄,坐在一旁的文淑突然厉声道,众人抬眼过去,只见一个眉眼跟文淑有些相似的女孩子慢慢的走了进来,她比文淑要小了不少,脸色却是极难看的,好似谁再说上一句便要哭出来一般。 陶氏不满,却碍着汤氏在场,并不好发作,她先是瞪了一眼文淑,又略有些不愉的跟汤氏解释道,“这是文雅,她是姨娘养大的,没见过什么人,胆子小的很,又爱哭,让弟妹见笑了。” 一句话,便把自己摘出来了,这是个姨娘养的孩子,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她不想想,怎么说也是庄家的子女,丢的也是庄家的颜面。汤氏暗自摇头,就陶氏这份气度,连吕氏都比不上,也不够聪明,看这些姨娘规规矩矩的,私下里不知道怎么闹腾的欢呢。 坐在一旁的文慧万分诧异,她突然想起吕氏来,吕氏再刻薄,对她也是疼爱的,有了好东西,哥哥文茂有的,她必然也有。只是想想吕氏如今的处境,心中有些悲伤,一时出了神。 而文竹却是看惯了一般,只冷眼瞧着。文雅最大的本事就是哭,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她一哭,便跟她没有关系了,因为这,自己曾替她背了多少黑锅,所以文竹并没有像汤氏等人露出几分怜悯。 只是文竹没想到的是,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文淑的脾气也越发大了,竟然当着外人的面就敢训文雅,虽说是长姐,却也太不把这妹妹当回事了。能把家管成这样,子女教养成这样,也就是陶氏的娘家有些权势,不然说不得父亲早就不耐烦,把她给休了。 陶氏虽这番做派,但汤氏还是和颜悦色的上前拉了文雅起身,文雅不过是八、九岁,身上戴的竟没有一件金器,看着极为寒酸。汤氏心中一软,取了帕子将文雅脸上的泪痕抹去,又拿了一只金项圈,做为见面礼。 这边厢陶氏见了心中不悦,刚刚给文淑的不过是一只金钗,虽造型别致,但份量却轻,这只金项圈却是看着沉的多。虽然文淑来的晚了,但也不能这样打自己的脸不是,一时想着,脸上就带了怒气。 汤氏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情,文竹却已经明白了,正好有小丫鬟上新茶,文竹忙上前帮着递了过去,又在汤氏耳边低语几句。 汤氏这才明白,便冲陶氏笑道,“嫂嫂莫嫌弃,这项圈是金包银的,文良小时候戴过,因身子弱,怕压不住,便特意找人做的,我看着这孩子也是这般,便临时起意将这个赏了她。” 虽然心中不免小瞧了汤氏,觉得这金包银的东西怎么能拿的出手,但脸上还是好看许多,嘴上回道,“弟妹说哪里话,既是文良戴过的,自然是好东西,弟妹能给她,是她的福气!” 话是这样说,但这东西到底是金的还是银的,谁又能知道,总不好将那项圈折断了来看吧?文竹与汤氏对视一眼,不觉都带了笑意。 文淑却是冷哼了一声,看向文竹的眼里带了几分探究。这个妹妹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老实,看这长相也算不错,倒不知能配个什么人家。但想了想又放下心来。早就听说今儿来的两个,一个是养在大伯母名下的庶女,一个是失了父母的孤女,这个孤女没有娘家可依仗,又没有什么嫁妆,长的再好又如何。 母亲自然会将最好的亲事留给自己,就算想借着她去结个好亲家,也得看人家要不要呢,丧母长女,说不得在家乡也是个命硬不祥的名头,跟那个人一样,谁敢娶? “娘!娘!”一声细嫩的童声响起,文淑将眼睛从文竹身上移开,而文竹刚刚放松的心情一下又提了起来,众人皆看向门外。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从外面跑了进来,嘻嘻笑着一下扑到陶氏的怀里,他笑的亲切甜美,脸上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十分的讨人喜欢,让文竹忍不住也弯了嘴角,只是转瞬,她便想起那临死前听到的话,文德,陶氏在他的身上藏了什么秘密?跟自己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看到儿子文德,陶氏冷冰冰的眼睛里一下温润起来,她用手抚了抚文德身上的大红色刻丝十样锦外衣,那衣裳的料子跟陶氏身上的料子极其的相似,一样的华丽非常,而后她便将文德搂在怀里和蔼的说道,“哎哟,我的儿,这是怎么了?” “娘,四哥欺负我……”说着文德把头埋在陶氏的怀里,再不肯起来,嘴上说着欺负,带眼中却是笑意浓浓。 一个稍大些的男孩子出现在门外,他一步一度,如老夫子一般的缓步走了进来,与文德相比,他穿的简单的多,不过是一件蓝色缎面的圆领袍,淡青色裤子。圆圆的脸蛋,看起来老实木讷,但眼睛却滴溜溜的转了一转,他见到屋里满是人,竟露出羞涩万分的神色来,脸和耳朵都红了,闷头向众人行了礼,始终没有说话。 文竹却是知道,这个弟弟,看着一副老实的样子,却没有吃过陶氏半分苦头,倒是常常哄的文德高兴,将父亲给的好东西分了过去。也不知道白姨娘这老实的性子,如何养的出这样的儿子。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这是你四婶娘!”陶氏有些不耐烦,她一向不喜欢这个庶子,却又没有机会发作,待他与汤氏见了礼,便轻轻挥了挥手,让下人们安排入席,不再搭理他,却不想落在汤氏的眼中,又是一番摇头叹息,不管怎么说,也是庄家二房的子侄,叫她一声母亲,在外人面前落他的面子,何尝不是打她自己的脸。 文定见了有些赧然,他过去携了这个弟弟的手,一同出了院子,因着庄崇礼今日要值班,小厮已经送了信来,女人们便自开了一桌。 席间,陶氏忍不住问起文慧和文竹的婚事来,倒让汤氏一时哑口。文慧是有婚约的,但此事吕氏和庄崇义都没有交待,倒让她不好开口。文竹倒是没有婚约,但有老太太的书信一封,指名要交给庄崇礼,连陶氏都不能过目,这让她又怎么解释。 一时间汤氏不知如何回答,只装作喝汤呛到的样子咳嗽了一通,又取了帕子来擦,待一番忙碌之后,陶氏却依然不准备放过,她再一次装作无意的道,“四弟妹,你还没回答我,这二位侄女人才如此出众,也不知可有了人家?”(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狭路 轻轻放了筷子,汤氏笑意浓浓,那张大大的脸盘堆满了笑,“嫂嫂夸赞了,这两个侄女却是很好,在彭城时,常有人上门相询,但据我所知,这亲事应是还不曾定下。” 这话说的油滑,有人上门相询,如此就算是有人提亲也有可能,但不曾定下的确如此,没有小定,怎么也不算定下,何况还加了一句“据我所知”大房并不曾交待什么,自然汤氏可以全作不知,而老太太的信上是不是提了文竹的亲事,她也是不知的,所以这句话不算是扯谎,但真要有什么了,也算不到汤氏头上。 文竹已是听懂了半分,抬眼看向陶氏,却发现陶氏已是露了几分喜色。看起来陶氏也不是那么的聪明,是以往的自己太笨,还是经过了这一番的磨砺,所以变得强大了呢。文竹心下安慰,脸色不由有几分喜色。 转过脸来,文竹却觉得一道炽热的目光扫过自己,抬头对上文淑的眼睛,她略愣了愣便报以微笑,文淑脸色不变,冷冷的低下头去,很费劲的啃着一块排骨,可惜不知是这排骨本身太老,还是炖的不好,她咬了几下都没有把那块排骨上的肉咬下来,只好将骨头一丢,轻轻撂了筷子。 看到那块骨头在白瓷盘里滚了两下,便静静的停在了那里,文竹不由想起家乡的小狗儿,只是再难啃的骨头,落到饿急了的狗儿嘴里,哪怕是吞也要吞下去的。文淑实在过的太自在了,她不知道她的自在可是自己的命换来的,若是重来一次,自己定然不会由着她占了自己的位置,占了自己的人生。 倒是坐在文淑旁的文雅,只一味低了头吃饭。老实的不行,偶尔抬起头来夹菜,不小心碰到了文淑,文淑一眼瞪过去,便苦了脸,一副想哭的神情,却是忍着又低下头,只拨弄着空碗。[.超多好看小说]再不敢抬头。 好在文德已经被乳娘抱走,不然。有他在,这一顿饭,不知道文雅又要哭多少次了。 一时文竹也吃不下,轻轻放下筷子,青杏上前帮着盛了一碗凤凰玉米羹,这汤是文竹以往最爱喝的,如今喝起来竟没什么滋味。看着身边的文慧也是一脸的眉头,想来她却是真的吃不惯了,彭城的菜口味重。京城的贵人们注重养生,做的菜虽不似江南那种甜腻,却是清淡的很,自己刚刚重生在六妹妹身上时,也是习惯了好一阵子的。 两个女孩子吃的都不多。倒让汤氏有些忧心,可是自己是客人。断不好挑剔主人家的不是,又怕陶氏不悦,便也撂了筷子道,“在船上这些天。可是累坏了,连带着胃口都不好了,看来得养些日子了,不然连给我那小妹妹送嫁都去不得了。” 说到送嫁,陶氏果然感了兴趣,连着也不去看文竹文慧,只问道,“送嫁可是大事,也不知道定的什么日子?” 汤氏有些得意的道,“原本是想定在六月,可那罗家心疼我小妹,便改了日子,五月却是太仓促了,就定了七月。” 六月天气炎热,新娘子长途奔波,又要穿着全套的嫁衣,确是不方便,且饭菜极容易坏,如今的喜事都是头几天准备好材料,正日子直接下锅的,所以民间嫁娶一向都不喜定在六月。有钱人家却是不在乎的,不过多花些银子是了。 但陶氏却听出了几分端倪,她轻轻夹了一块鸭肉放到了汤氏碗里,犹豫着问道,“罗家?哪个罗家?” 汤氏重新拿起筷子将鸭肉拨了一拨,却不夹了来吃,只抬眼笑意浓浓的看着陶氏,“还有哪个罗家,不就是那个开饭庄的罗家呗!” “哦?不知弟妹何时去送嫁,嫂嫂也是闲来无事,不如一同过去,这京中的规矩嫂嫂也是略知一二的,顺便也给你那小妹添一份妆。(.无弹窗广告)”陶氏说着又给汤氏夹了一块鸭肉,一副讨好的样子,让文淑看的都有些火大,倒是文竹有些诧异,什么罗家,竟让一向抠门到家的陶氏舍得给这不认识的弟妹娘家的小妹添妆? 添妆可不是小事,陶氏既是官太太,又是汤氏的长辈,给少了是说不过去的,给多了她也心疼,若不是要紧的人家,她才不会淌这一趟混水。 “此事不急,如今二月还没过完,我那小妹还未至京城,明儿个我先去打听打听再说,这一应琐事,我们也不懂,都是男家帮衬的……”汤氏说着又那将鸭肉往一旁拨了一拨,轻轻的撂了筷子。 待到晚间,文竹想了半晌,才叫了众丫鬟过来,嘱咐了一番,只说,此处不比家里,凡事要注意一些,莫要与其它的家人起了什么冲突,如果有什么委屈,当时忍下便是,待回头禀了自己再做处置。话虽如此说,但文竹也表明了,若是真有人欺负,也不要一味的忍让。 交待完了,众人退下,又留了水莲在身边,“闲来无事,我也不派你的差事,你只管出去跟那些小丫头们交好,银钱从你琉璃姐姐那儿领便是,她那儿还有从老家带过来的糖豆儿。只记得一点,无论什么消息,都一一禀了来。” 她不能两一摸黑,除了报仇,还要防着陶氏给自己乱找人家,还有文淑,明显对自己没有什么好感,前世仗着自己是长姐,有父亲护着,又多忍让于她,这才相安无事。如今形势不同,若她想欺负自己,实在是太容易。 第二日一早,就有二个小丫鬟进了客院的门,汤氏见了便召了文慧文竹过来,“这是你们二伯母送的,说是京中规矩多,人杂事多,派个小丫鬟来,若有什么不明白的,皆可问她们。你们俩看看,选一个带过去。” 京中规矩多,汤氏虽未进过京,但其父辈做过京官,经常说起,也是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一些。陶氏这是为她们好,也是为庄家好,毕竟,不管到了哪里,文慧文竹都是庄家的人,丢的也是庄家的颜面。 看在文慧眼里,却是有些不岔,明显是看自己是乡下来的,怕自己失了分寸,如此便想着,就算是人领了回去,也要好好折腾。 文竹却是另做它想,有了这两个小跟班,自己和文慧平日里的行为举止,或是做了什么事情,便自有人报到陶氏那里,以后要给自己和文慧找什么样的人家,或是有了什么对她不利的地方,很容易就被她知晓。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不由带了几分防备。 仔细看那两个小丫鬟,一样的衣裙,一样的梳妆。文竹便道,“姐姐先挑吧!” 文慧也不客气,看着矮一点的那个似乎更老实一些,便指了指,“我就要她了!”那小丫鬟听了低眉顺眼的福了一礼,算是认主了。 另一个小丫鬟却是略苦了脸,冲着文竹也福了一礼,两人便一同退了下去。文竹看看今日文慧的装扮,粉色底镶金边撒花缎面的对襟褂子,葱黄折枝花的马面裙,头上是一支赤金嵌翡翠滴珠的步摇,一对赤金镶翡翠色猫眼石坠子在耳边上闪闪亮亮的。比之自己青衣素裙,又只戴了羊脂玉莲花簪子,自然是差了许多。 今日陶氏有事出门,汤氏也要休整一天,既然不用见人,又何必穿的这样张扬。文竹却是微微一笑,越是这样把喜怒都露在脸上的的,越好把控,比那看似老实的,不知省了多少心,看了一眼文慧,文慧却是不觉。只呆呆的看着窗外出了神。 窗外,天色极好,昨儿个雨已经停了,今日却才正式放晴,和煦的春风拂面,吹的人不由心动。彭城庄家那几树桃花定然就要绽放,静湖边也有几株桃杏,但京城的天气比彭城要冷一些,最多也就是有花苞了,这样的天气去游静湖却是极好的。 “今儿个天气好,这些日子,你们姐妹也是闷了,便自去园子里逛逛,咱们在此处还要住上一段时日,毕竟不是自家,凡事小心些。”汤氏嘱咐完便将二人送了出去。 文慧是极高兴的,她在彭城之时便已听说,二伯家的园子里有个大大的池子,因这地势较低,北面又是座小山,基本见不着风浪,因此名曰静湖,这池子比那荷香池要漂亮的多,且装饰雅致。自昨日进了院子便惦记着了,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便也不管文竹愿不愿意,拉了文竹便走。 有下人引着,不多时便出了客院,来到了那片小树林,文竹脚下一顿,看着那地上湿润的泥土,心中不由一阵酸楚,自己就是死在了这里。 看着自家小姐脸色有异,倒把琉璃吓了一跳,文竹轻轻扶住琉璃,“我没事,走吧。” 眼看着文慧已经走在了前面,文竹敛了心神几步走上前去,这不过几十丈的树木,文竹却觉得走了许久,却怎么也走不到头。 好容易看到了湖边,文竹这才松了口气,只是想不到,在那湖上的小竹桥上,看到一个身姿袅袅的人影,她身材高挑,清丽脱俗,若不是那又眼又亮的眼睛射出高傲的眼神,定然让文竹报以微笑。 但此时,最看不下去的却是文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相逢 狭路相逢,未必勇者可胜。[] 文慧看着文淑一脸的傲气,不由心下恼怒,她自小便以庄家长房嫡女自居,文淑再比她大,也是二房的人,如此轻看自己,怎么忍下这口气?偏她又不是个聪明的。如此便迎上前去,略带了不悦的道,“二姐姐起的好早,妹妹初来乍道,不若姐姐陪妹妹逛逛这园子?” 明里暗里,这是指出文淑没有尽到地主之宜,也没有长姐风范。文淑站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听到文慧的话才转过脸来,却依然是冷冷的,“不早了,若是任姑姑在,说不得要挨罚了!”说着手中的帕子一抖,转身走下了竹桥,正对上文慧。 文淑比文慧不过大上一岁,但身量却是高了半头,如今对上,让文慧只得仰着头看她,不由极是恼怒,“妹妹不知道任姑姑是谁,姐姐不用在这儿吓唬妹妹。” 跟上来的文竹却清楚的很,文淑希望自己嫁到皇亲贵族之家,陶氏又何尝不希望,这任姑姑便是从宫中退下的女官中请来的教养妈妈,与一般的教养妈妈不同的是,所教的规矩以宫中为多,比一般的礼节严苛的多。 文淑轻蔑的一笑,“连姑姑都不知道是什么人,也怨不得别人总说是乡下来的。” 文慧气极,却又不能反驳,只是恨恨的瞪着文淑,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跟在她身后的青桔唯恐她失了分寸,着急的上前拉了拉文慧的衣袖,文慧猛的一挣,回头又瞪了一眼青桔,青桔忙退了一步,转身求助的看向文竹。 哎,这两个炮仗。一见面准不安生,只是文淑整日里是在世家小姐里厮混的人物,文慧如何是她的对手。文淑就是这样,只要是对她没有什么益处的人,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她与陶氏的不同之处在于,陶氏对有钱的人还会笼络一二,而她。[.超多好看小说]除了是那有身份有权势的,有钱的。她见的多了,在那些小姐圈子里,商贾的女儿,哪怕是再有钱,她们也是瞧不上的。 但文淑的话却是连自家和汤氏也骂了进去,说不得让文竹也想说上几句,“是了,二姐姐说的是,我们都是乡下来的。既不懂规矩,也懒的学,自然也不指望着攀附什么贵人。” 说到这儿,文竹微微一笑,抬眼看了看气的鼓鼓的文慧。这才继续说道,“我们比不得姐姐。有宫中的姑姑来教,说不定哪日便做了什么贵妃、王妃的,哪怕是个世子妃呢,我们就等着姐姐到了那日别忘了妹妹们才好!” “你!”文淑刚刚轻蔑的神情退了下去。只剩下愤怒,她看着文竹粉嫩白净的小脸,只觉得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这是文淑心中最让她难过的事情,那一年,安王世子来家中作客,自己在席间作了一舞,好不容易得了世子的青眼,却不想,待到游湖之时,世子竟让那个扫把星的一曲琴声引去。不但如此,还在之后,要娶之做侧妃,虽然那扫把星当夜就失足落水而死,但自己却依然没有踏进安王府的大门。 从那之后,自己在京中的名声就落了不少,连着在小姐的圈子里也不好混了,那些与自己交好的贵族小姐,不过是指望着自己能进王府,连带着以后才好办事,如今看着自己这般,也多少有所疏远。若不是那扫把星,若不是自己想谋一个世子妃的位子,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如今她已经及笄,却是高不成低不就,一般的官家她看不上,皇家贵族又看不上她,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怎么能不苦。 这下被文竹几句话给揭了短,自然恼怒异常,当即便要发作,上前伸出手来,冲着文竹粉嫩白净的小脸就要挥过去。 这个文淑,二年不见,脾气竟然坏成这样,自己可不能让她如愿,文竹想着便退了一步道,抬眼看到一个人,不由心中暗喜,“二姐姐,你看那边那个人是谁?” 一个穿着一般,却气度不凡,看着不似一般下人的女子走了过来,她长相平平,但走路的姿势端庄大方,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那人走上前来,看着文淑举起的手掌,面色不变的道,“二小姐,奴婢跟您说过,喜怒不能太过,就算是教训下人,也不能亲自动手,您忘记了么?” 果然不出文竹所料,庄家是见不到如此规矩,却又极有气质的下人,这便是文淑口的的任姑姑了。 文淑狠狠的瞪了一眼文竹,却是敛了怒气,放了手臂,规矩的给任姑姑行了一礼。任姑姑是教养妈妈,又是宫里出来的,庄家一向待她客气,文淑也只能执弟子礼。 转头又看了看文竹和文慧,任姑姑的话却让二人吓了一跳,“你二人就是四小姐和六小姐了吧?奴婢是庄家的教养妈妈,大夫人今儿个早上跟我提起,日后你二人也是要跟奴婢学规矩的。既是如此,奴婢把话说在前头,这宫中的规矩大,一个不小心就是丢命的事情,虽然你们今生未必能进宫,但奴婢却会将你们作一般的宫女来教,你们心里有个数便是了。我姓任,你们叫我任姑姑便是了。” 文竹与文慧对视一眼,都是面色凝重,却是福了一礼,口中称道,“任姑姑。” 任姑姑对此很满意,又警示的看了一眼文淑,这才转身离去,文淑回头恨恨的看了一眼,急忙跟上。 经此一事,文慧游湖的兴致大减,便自行回去。文竹却是缓步往湖边行去,她在哪里落水的呢?是被掐死丢到湖里去的吧? 静湖波光粼粼,在太阳的照射下格外明亮,湖下的鱼儿不知躲到了哪里,只看到一片绿盈盈的水草。以往,自己最喜欢的便是如刚刚的文淑一般,在湖上发呆,看天,看水,看鱼,看那摸不到的东西,想着自己看不清的人生。 不觉走到了菊院的边上,看那一片翠竹,郁郁葱葱,看的文竹不觉带了些伤感,却听到一个细细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六小姐,那是大小姐生前的住处,您就别过去了。” 转过头来,白姨娘苍老的脸庞出现在文竹的眼前。 她老了,这是文竺第一个感觉,以往的白姨娘虽然长的一般,却是从小服侍父亲的,情份与其它人自不一般。她虽然在陶氏手里很是老实,却因着父亲相护,也没吃过什么苦头,这两年,发生了什么,竟让她急速的苍老下去,竟然两鬓都生了白发? 以往白姨娘也曾维护过自己,为自己说过几句好话,她的语气也带了几分温柔,“姨娘这是从何处而来?文竹以往倒是跟大表姐住过一阵子,听说她没了,也很伤心,如今想来看看,也算是与她相交一场。” 抬眼对上白姨娘的眼睛,白姨娘却低下头去,“六小姐说的是,只是这大小姐没了有一年多,这个院子一直无人打扫,怕脏了小姐的衣裳。”说着白姨娘又退了一步,“奴婢是替大夫人办事来着,听说二小姐在这边,所以过来找一找。” “二小姐跟任姑姑走了,姨娘放心,我只这边走走,并不进去坐的。” 白姨娘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只是她走了远了才又回头看了一眼文竹,眼里带了一丝不易查觉的惊慌。 文竹想了想,并未进院子,此时正是白天,人多嘴杂,自己行事更要小心才是,便只在院外走了走。 看着满是灰尘的石桌石凳,文竹轻轻叹了口气,那石凳上的古琴已经不在,也不知是被陶氏卖了,还是被谁收了去,此时空荡荡的,只有几片掉落的竹叶,被风吹到了石凳之上,却也是泛了昏黄之色。这片竹子是建的时候就设下的,但石桌石凳却是父亲为自己所造,二年未见,也不知道父亲如何了,但既然新添了两个姨娘,想来他过的也不会太坏。 晚上的时候,文竹终于见到了庄崇礼,一样的白面长须,一样的酸腐与傲气,只是更加荣光焕发,不知道是不是仕途很顺,看他的心情极好。 见到文慧,庄崇礼很是夸赞了一番,他与大哥关系很好,又交待陶氏要好生照顾。 在见到文竹时,本来漫不经心的庄崇礼却是愣了一愣,这番做派,这双美目,与自家的大女儿文竺实在是颇有相似。他抬了抬手让文竹近前,文竹便听话的向前一步,却不敢抬头。 她有意的,舍了自己的低调,按以往的做派和行事表演了一番,想认却不能认,她的心中悲哀莫名。 庄崇礼果然被她打动,他仔细的端详着文竹,却发现,这个侄女儿却与自家的大女儿长的并不算相像,只好摸了摸文竺的头道,“你这孩子,真像我家的文丹啊!” 一句话,让文竹眼中含了泪,却是生生的又忍了回去,她不敢抬眼,只怕是一抬眼,便会有泪落下来。文丹,是文竺改名之前的名字,这是父亲和死去的母亲一同起的名字,丹鸟,也是凤凰,他们希望自己如凤凰一般的吉祥如意。 文竹并没有发现,她的行为不但打动了庄崇礼,更让众人吓了一跳,难道大小姐又回来了?最吃惊的莫过于陶氏,连看向文竹的眼神都已经变了,她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帕子,似乎一个不小心,就要将它撕的粉碎。(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奇缘 看着眼前的文竹,陶氏的眼晴渐渐变冷,浑然不觉自己的语气不复刚刚和蔼,“老爷说的是,果然很像!” “二伯父二伯母说的可是、可是大堂姐么?”文竹细声细气的抬起头来,尖尖的下巴,小小嘴巴,让人不由心中生怜。 霎那,连陶氏都觉得自己的眼睛刚刚看错了,这个女孩子唯唯诺诺的,跟那个扫把星的清高孤傲简直是不能相比。庄崇礼更是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 与文慧一同出了院子,却看到不远处站着的文淑,她冲自己轻蔑的笑笑,好像笑自己没有学像,让庄崇礼失望了。文竹也冲她一笑,眼神中透出一丝孤傲,惹的文淑一愣,转眼文竹已随着文慧走的远了。 是夜,庄崇礼将一封书信仔细的折起,在书架上看了一遍,取出一本杂书,随手放了进去。这才揉了揉太阳穴,缓步出了书房,早有机灵的书童提了灯笼上前带路。 进了主院,陶氏已将洗澡水放好,近一年多以来,庄崇礼极少进陶氏的院子,若不是去哪个姨娘处,便是在书房歇息,因而,在小厮过来送消息的时候,还得了陶氏赏的大封。 梳洗完毕,庄崇礼趴在床上,由着陶氏给自己揉着肩背,低声问道,“四弟妹和两个侄女儿,你是怎么安排的?” 虽然陶氏并不似万姨娘会说话,也不像白姨娘会揉捏,但不得不说,她这个主母做的实在不错,不止是家里的事情管的清楚,官场上的门道也是知道不少。她是前任礼部尚书陶大人的庶女,陶大人虽然已经于数年前没了。但其两个兄长还在朝为官,自不可小窥。 听到这话,陶氏微微一笑,手上的力道也轻了许多,“妾身觉得四弟妹既然是来送嫁的,自然要帮衬一把。这两个侄女么,听说倒不曾许配人家……老爷的意思是?” 庄崇礼身上一轻,心中暗道。还是白姨娘的手劲最合适,嘴上不由出了口。“太轻了,使点劲。” 陶氏一边咬着牙用了吃奶的力气去揉,一边听着庄崇礼的训话,“那嫁的是什么人家?先打听打听,别亏了才是。” “老爷、老爷放心,四弟妹说是罗家,罗家虽比以前要落没了许多,但也是大家大族。”哼唧哼唧的使着劲,陶氏说起话来也费力。 突然身上一痛。也不知道陶氏按到哪里去了,庄崇礼不耐烦的道,“好了好了,别按了,早休息吧。” 陶氏松了口气。连忙起身去收拾,只听到庄崇礼在屏风内嘱咐着。“既然是罗家,那这些事情你便自己看着办就是。两个小姑娘都是一表人才,可以帮着相看一二。但那文竹的亲事,要慎重一些。切莫着急了,老太太嘱咐了,文竹是三房的女儿,不好长扬。” 听了这话,陶氏随便收拾了一下便又进了屏风,“老爷,那文竹长的不错,又无娘家帮衬,您看若是送于哪个殿下……” 庄崇礼的眉头一皱,“她的身份,最多也就是个侍妾,有何用处?” “老爷说哪里话,侍妾怎么了,若是那人得登大统,说不得就是贵人妃子,咱们见了也要磕头的。”陶氏的话说庄崇礼有些心动,做侍妾自然不会张扬,就算是罪臣之女又如何?而且他现在正在巴结太子,若是文竹讨了太子的欢喜,自己也升官有望。若哪日太子登了大位,他也是皇亲国戚了。 话虽这样说,但怎么说自己也不过是个二伯父,若是想把此事办成,少不得要想想法子,最好是太子殿下主动来要,这样跟老太太也有个交待,他也不是性急之人,只吩咐陶氏道,“此事先不用着急,若是能攀上罗家,也是件好事情,你好好的帮着弟妹把事情办了。[.超多好看小说]” 庄家的客院里,几盏油灯之下,汤氏轻声唠叨着,今儿报信的人回来,只说人还未到京,只好先等些日子,待人到了再作打算。 “那罗氏是京中第一大家,虽说如今不比从前,但也是大家大族,我那小妹妹可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只因我那小叔叔曾在家乡遇着一个过路的客商,那客商被劫匪抢了,身无分文,又惊的大病了一场,是我那小叔叔心善,将人送到医馆,又接到家里养了半月,送了盘缠路费。也不想他家回报,只是做个善事罢了,谁想竟是罗家的人。” 文竹听的有趣,仔细挑了挑渐暗的灯芯,笑嘻嘻的道,“果然是善有善报啊!” “那后来呢,是因为要报恩,才结的亲么?”文慧脸上有些不悦,她想起了自己的事,大老爷庄崇义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一句话便定了自己的终身,也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如今嫡母又被拘,自己能不能另外找人家也不能确定,这事还要看庄崇义的意思。 汤氏却是越说越高兴,她摇了摇头,带了些羡慕的道,“那时其实并不知道他是罗家的人,只知道是个有些身家的商人。我家好逮也是书香传家,并不愿意将女子配于他家。” “那如何后来又许了他家?”当今世人轻商贾,汤家当年也是有些做官,自然不愿意与商人结亲。 “那人也有趣,隔年带了自家的儿子过来相谢,送的竟不是金银,而是诗书墨砚,那人的儿子见了我那小妹妹,一同玩了半日,竟是赖着不走,那商人便问他,‘你可愿娶这妹妹做媳妇啊?’他竟点头,我那小妹妹竟也跟着点头。于是那商人便留了一块玉佩,只说十年之后来娶。我那小叔只当成个笑话,没有想到,小妹一及笄,便前来提亲了,这时才知道,竟是京中的第一大世家。” “说来,我出嫁之时,我那小妹妹还不足一岁,上回见着她,已是十三,出落的那个标致。只盼着那人的儿子能够记得当年的情份,好生待我那小妹妹。”汤氏说着竟湿了眼眶,她也有二年没有回娘家,如今借着送亲,也能见见娘家人。 取了帕子擦了擦眼框,汤氏这才醒悟,“瞧我,说着说着竟哭了,今儿个把你们叫来不是说这些的,过些日子,定然要去见人,让你们知道知道这京中的事情,也能心中有数。” 接下来,汤氏便把这罗家的事情说了个大概,罗家的事情说的很琐碎,文竹并没有全都记下,只记得那罗家以前是做车行生意,而后又增加了饭庄酒肆,再后来,这饭庄的生意比车行的生意做的要好,于是,罗家车行便渐渐少了,一说起罗家,便知是那开饭庄的罗家。 罗家虽是家在京城,但族里在京城做官的却不多,最繁盛的时候已经过去,如今的罗家已经贵气大减,特别是景王死后。 文竹在心中算着,以往听杜氏说过,京城罗家与她们江南杜家,是四大家族中并称的两个,那另外两个又是谁呢?也不知道金陵白家是不是算得上? 天色已经很晚,文竹与文慧各自回了卧房。一进门,文竹迎面就碰上一个让她不悦的面孔,不由问道,“怎么是你?芽儿呢?” 今天人一领回来,青杏就一脸的不高兴,陶氏给个丫鬟,说好听的,是怕小姐们初来京城,不懂的事情多,以免失了分寸。说的不好听,便是她们这些做丫鬟的陶氏看不上,要派个自己人过来管着。文竹问了问,竟然叫杏儿,这更让青杏生气,看着桌上一碗红枣莲子羹,文竹便做主改了名,叫枣儿。 没想到这会子在这儿等她的,就是这个看着很机灵的枣儿,她笑嘻嘻的上前,要帮着文竹换衣裳,“奴婢见芽儿姐姐困了,便让她去睡了,奴婢已经烧好了热水,小姐这就可以梳洗了。” 冲着琉璃使了个眼色,文竹便坐下由着枣儿服侍着换了衣裳,看着喜上眉稍的枣儿,文竹低声道,“你服侍的不错,明个儿起,就跟在我身边吧。” 听了这话,枣儿忙跪下磕头,她一早过来时的确是苦着脸,但后来听说这六小姐打赏起来要比那四小姐大方的多,人也和气,便转忧为喜,自是拿出在陶氏那里的劲头,争着表现起来。倒不想,不过一日的功夫,这六小姐就被自己给打动了,竟是提在身边伺候,此事报到陶氏那里,说不得也要打赏自己的。 “既然如此,你便下去准备一下,跟在我身边,这穿着装扮自不能失了体统,好在你是二伯母调教出来的,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错。”文竹微微一笑,看着枣儿满脸欣喜的退了出去。 铺好床铺的琉璃从里屋走了出来,站在文竹的身后,不由一脸担忧,“小姐,这枣儿……” “琉璃姐姐,回头你悄悄儿的跟大家说,对枣儿,不要太过排挤,她是二夫人的人。”文竹头微微抬起,脸上透出坚毅。 她再也不那个任人拿捏的庄文竺,想在自己身边安排眼线,没有这么容易。宽儿下落不明,冬桃已是沦落到街头,这个枣儿,又会是什么下场?(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祭奠 夜凉如水,今晚是一勾弯月,在渐渐飘过的云层中时隐时现,吴妈妈走过竹院,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吱呀”一声,竹院的院门猛然开了,让吴妈妈惊叫着跳开,她双手合十,不住的祷告,“大小姐,不是奴婢害的您啊,奴婢已经给您烧过纸了,您要找也别找奴婢!” 自从那位与大小姐略有相似的六小姐进了府,这竹院便又开始闹鬼。大小姐刚死的时候闹过一阵,去年大夫人找了个道士做法事,好不容易消停了有半年多,这又开始了。最倒霉的莫过于吴妈妈。 她本是大夫人并不看好的一个陪房,但仗着自己的丈夫在府外做事勤快能干,才做了大夫人的管事妈妈,后来却因着被派去伺候大小姐才出的事。 大小姐死的那晚,吴妈妈是最后见到她的,如此差点被赶出了府,还是大夫人觉得自家的丈夫能干,舍不得打发到庄子上,这才将自己留在府里,但却再管不了什么大事,只做些巡视守夜的粗活,顶着管事妈妈的头衔,做着粗使婆子的事情,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了。 只是,每次走过竹院,自己都是心惊胆战的,恨不得腿上长了翅膀,一下飞过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敞开的院门,心中暗自念唠着阿弥陀佛,脚下却是加快了步伐,一溜烟的跑的没了影。 又是一片乌云飘过,弯月露出明亮的光,照在竹院的门外,一个长相俏丽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她的眼中透出坚毅,神情漠然,仿如天上的月华。清寒孤傲。 今天是枣儿值夜,在屋里点了让人昏睡的香,自己便偷偷溜了出来。每次闹鬼都是枣儿值夜,任陶氏再厉害,也想不到是自己。来了不过三回,终于让自己碰上了,吴妈妈,真是好久不见。 第二天一早。在汤氏和陶氏的叙话中,文竹略带了忐忑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二伯母,四婶娘,昨天我梦到大堂姐了。我想……我想给她在湖边做个祭奠,还请二位长辈……” “不行!”话还没有说完,陶氏便失了态,这是第一次有除了庄崇礼以外的人在她面前提起那个扫把星,她不允许那个已经死去的人再影响她的生活,她要让她消失的干净。 文竹害怕的向后缩了一缩,声音里带了哭腔。“二伯母,文竹……文竹只是想让大堂姐安静的去投胎,不要在外面晃荡了……” 这话说的陶氏打了个冷战,最近又出现了闹鬼的事情,看起来要再找个道士来做法事了。只是若是每次做法事都只能管一年,岂不是太费钱了?但再想想。若是每年做一次法事便能保个平安,倒也无不妥,怕的是万一不管用可怎么办?难道真的是像文竹说的那个,那个扫把星还在外面晃荡。不愿意去投胎? 汤氏不知道陶氏为何这样生气,但显然陶氏对这个前任留下来的嫡长女很是不喜,想想也是,以陶氏对这些庶子、庶女的气度,自然也不会真心待这个嫡长女有多好。但文竹是好意,如此迁怒倒让汤氏不高兴了,她使了个眼色,示意文竹不要怕,这才劝道,“文竹却是好意思,她从前与文丹也小住过一阵,处的是极好。既然文丹托梦让她烧些纸钱,断没有不做的道理。我知道你是怕这些小孩子贪玩,万一烧了什么不好,不如嫂嫂来办这个祭奠,我们也都去给文丹烧几张纸钱,你看如何?” 汤氏的一席话倒让陶氏有几分赞同,人多一些就不用怕了,庄崇礼知道了必然赞她贤惠,借此机会再把竹院打扫一番,说不定闹鬼一事便就此过去,自己也不用这样担惊受怕的。 一举多得的事情,陶氏立时转了笑脸,“弟妹说的极是,我就是怕她们小孩子,再弄的走了水什么的就不好了。如此,我便差人去置办一应物事,再请人择了吉日办这个祭奠。” 数日之后,定下了三月十二的祭奠之日,但让文竹惊奇的是,一向不愿管事的白姨娘不仅主动领了这个差事,还将事情办的妥妥当当,看那烛火纸钱,全都是上好的,连祭奠时供奉的果品都是精挑细选过,又请了陶氏过目,唯恐办的不好。 仔细想来,白姨娘这样做无非就是讨好庄崇礼,但一些细节之事,不止庄崇礼,连陶氏都不愿意过问,文竹想不明白。 因为陶氏等人皆是长辈,所以此次祭奠,是以文竹为主,除了陶氏和汤氏,文淑和文慧也会来观看。文雅倒是不愿意来,她本来胆子就小,这些鬼神之事自然能躲就躲。 提前三日,文竹便开始吃素,陶氏竟然也不嫌烦,准了她的素食。到了三月十二的一早,文竹早早的起了身,通身沐浴,以示对死者的尊敬。 那天晚上的月色极好,将满的一轮皓月倒映在波澜不起的静湖之中,映的天上地下都格外明亮。就如这世间从没有过黑暗一般,让文竹心中充满了暖意。 她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陶氏,陶氏略有些紧张,不时的用攥着手中的帕子。站在她旁边的汤氏倒是坦然的很,她冲着文竹点头,示意她不要紧张。 站在靠湖一边的,是一脸傲气的文淑,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睛却看着夜空,好像就是来看这夜景的,什么祭奠,什么烧纸,跟她都没有半点关系。 还有一个低眉顺眼站在陶氏身后的白姨娘,她是办差的,自然要到场,但她却躲在了陶氏的身后,只斜了眼睛看向这边,文竹仔细的看过去,白姨娘竟然也是带了一丝的紧张,文竹心中不由生疑。 白姨娘差事办的不错,现在的静湖边,旋转着一张长长的条几,条几上有几盘精致的点心和果品。条几的前方,是一个烧纸用的火盆,纸钱用竹篮装了一篮子,就放在火盆的旁边。 过了半晌,吴妈妈在一旁轻声提醒文竹,时辰已到,她是好不容易争到的这个机会,只因陶氏有交待,前来帮忙的人都有赏钱,如今她的差事都是粗活,自然月钱不多,赏银更是很少见到,所以一听说这事,她都没有犹豫便跟着来了。 跟生存比起来,鬼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不是自己害的大小姐,自己不过拦了一下,她是自己掉下水的,如此想着,吴妈妈胆子也大了起来。 文竹站在条几之前,闭上眼睛,轻声低语着,众人只看到她的嘴唇在动,却听不到她说什么。所以文竹便说了自己想说的话,六妹妹,就让我在这里为你也为自己做一回祷告,希望你早日投胎,不要似我一般,还在世间徘徊。 除了六妹妹,文竹还为自己的母亲,还有六妹妹的父母做了一番祷告,占了她的身体,自己是身不由己的,好在母亲还有兄长文良,而六妹妹的父母却只有自己了。 待眼睛睁开,一旁的文淑已经很不耐烦了,见文竹终于取了竹篮中的纸钱来烧,众人这才都围了过去,文淑便借故离开,她本来也不愿意过来,是陶氏硬拉着她过来的,对那个扫把星,她一点也不希望想起,更不用说给她做什么祭奠。 看着火盆里的明明灭灭,不多时便将那烧钱都丢了进去。一时天上竟飘来一片云,将那轮皓月遮住,夜色深沉,转眼竟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火焰终于将最后一张纸钱烧成灰烬,渐渐的熄了,只留下几点红光忽明忽暗,空气中多了一股烟味。 耳边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让众人心惊,除了文竹,她的小手被汤氏温暖的大手握在了手里,心中安稳的很。 火盆里突然“砰”的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爆裂开来,让众人都吃了一惊。 吴妈妈猛的跳将开去,不自觉的道,“大小姐,你行行好,早些投胎去吧!”那声音低的不能再低,文竹却是听了个清楚。 转眼月亮从云层中透出光来,文竹看向众人,吴妈妈已是跪在了那里,而陶氏倒是镇定的紧,但她手上紧紧攥着的帕子却出卖了她。 “好了,既然没什么事,大家都回去吧!”陶氏压着紧张,强装镇定的冲众人道,只是那笑容显得极为僵硬。 自有下人去收拾条几和供品,跟着众人退下去的时候,文竹走到了白姨娘的身边,“今儿个多谢姨娘了,大堂姐若是知道,定然也是感激姨娘的!” 白姨娘似有些吃惊,她有些语无伦次的道,“感谢什么,有什么谢的。这个……嗯,这个是奴婢应该做的!”说着又加重了语气,“嗯,对,是应该做的!”说着也不打招呼,径自回了院子。 文竹看着白姨娘离去的背影,不由心中冷笑,刚刚火盆中爆出了声响,没有人听到白姨娘也在祷告,虽然文竹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但那份惊慌失措却是难以掩饰的。 第二天清晨,一声怒斥从陶氏的屋子里传了出来,还夹杂着白姨娘呜呜的哭声,以及吴妈妈磕头求饶的声音。 “啪!”白姨娘还是挨了一个耳光,吴妈妈照样挨了陶氏的一脚。 “说!这火盆里怎么会出现栗子?你们是怎么办差的?!” 白姨娘也不能解释这火盆里为什么会出现栗子,她想起文竹笑盈盈的脸,不由心中打了个冷战。(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打探 吴妈妈得意的走在庄家大院里,连着碰到了陶氏跟前最得宠的董妈妈都忘记了打招呼。 “我说吴嫂子,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连我都没看着?”董妈妈是典型的南方人,因着家乡遭了灾,来投奔京城的亲戚,后来被卖到了庄府上,她的身材比吴妈妈要瘦小,脸色却白的多,那眼睛闪着光,一看就是精明之人,也怪不得能得陶氏的重用。 吴妈妈听到董妈妈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借着能出入府的便利常给小姐们带些胭脂水粉或是小玩意儿,但这些差事常常被其它有脸面的管事妈妈揽了去,难得前儿在院子里遇到了六小姐跟前的小丫鬟,帮着她指了回路,谁知竟让自己帮着从院外带东西,虽说每次买的东西并不多,但打赏却丰厚。 因此,她最近的荷包丰厚了许多,连着这腰杆子也硬了不少,对别人也没有以往的那种巴结劲了。眼见着前方就是六小姐住的客院,她正满脑子想着不知道这回六小姐能给多少打赏,自然看不到董妈妈。 但董妈妈怎么说也是陶氏跟前的红人,自然不能得罪。忙转回头来堆了笑脸,“是董管事啊,哎哟,看我这眼睛,怎么长的,还是董妈妈长的太白,不像我,一个大黑块,谁都能看着。” 董妈妈听了心里熨贴,她最喜欢别人叫自己管事,又是南方人,自然要比这些北方女人们长的白些,于是也不再跟吴妈妈计较,嘴上只敷衍了一句,“看你说的,我也没多白。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去办差。”说完,甩着小手帕,一扭一扭的走的远了。 看着董妈妈离去的背影,吴妈妈轻轻的“呸”了一声,心中暗骂,没脸的小猖妇,要不是你姑奶奶我办错了差事。怎么能轮到你在大夫人面前献殷勤。(.无弹窗广告) 客院的门外,水莲已经在些等候多时。六小姐交待她,一定要跟吴妈妈搞好关系,不管买什么,打赏要厚,说话要好听,务必让她以为已经得了你的信任。 于是,不过几日的功夫,从水莲这里交到吴妈妈手上的银钱陆续着有三两之多,除了买那些胭脂水粉的。打赏就占了一两,这钱顶吴妈妈两个月的月钱了。但六小姐依然没交待她要做什么事情,今天便是来拿这胭脂的。 听着吴妈妈先是奉承了自己几句,又夸赞了一番六小姐和汤氏,这才将一块蓝色的小布包递给自己。 水莲打开包袱一看。这蜜粉成色还好,但也实在算不上好的。想着六小姐定然又是赏给她们这些丫鬟,便也不再多说,只笑嘻嘻的拿了一串铜钱塞到吴妈妈的手里,“妈妈辛苦了。小姐说,最近没什么可买的,这些是打赏给妈妈的。若是妈妈以后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或是什么好事儿,千万别忘了我家小姐,也别忘了水莲。” 什么?没什么可买的?那自己的财路不就断了?看着手中这少少的铜钱,吴妈妈的心如坠冰窟,脸色也苦了,这赏钱是随着买东西的多少给的。以往每回买了东西送过来,都会交待下回要捎些什么,这以往的打赏最少也有两串钱,多的时候还给过几钱银子。但这事情是小姐做主,水莲也不过是命而行罢了。 吴妈妈是个笨人,但此时也在思量着水莲的话,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或是好事,说不得自己卖一些消息过去,这打赏可不比这买东西更是方便。想到这儿,吴妈妈苦着的脸又转了笑,“怎么会,往后有什么消息,老婆子定然不会忘记给小姐支会一声,姐姐可要在小姐面前替老婆子多美言几句才好。[.超多好看小说]” 待水莲回了房,便将此话转述给文竺,文竹微微一笑,“好,以后要见着她,不妨多问问府里的事情,她是府里的老人,以往的事情和主子们的事情都知道不少。” 水莲眼睛一亮,心中有了数。最近她奉了文竹差事,去打听消息,一般的消息倒是打听了不少,什么老爷最宠爱的就是万姨娘,还有白姨娘有一手推拿的好功夫,陶氏的娘家以前是极显赫的,文淑差一点成了安王世子的侧妃。但自家小姐交待的,有关大小姐的事情,却几乎没有打听到什么,一问要么就是不知道,要么就是极恐惧的躲开了。 只是没有想到,小姐不过来了才半个多月,就知道这吴妈妈是府里的老人,真是厉害。 水莲还要再说上几句,就听文竹咳嗽了一声,“好了,既然四姐姐不愿意出来,咱们便自己去园子里逛逛吧!”水莲一愣,却是应了声“是” 就见一个小丫鬟从门外走了进来,正是枣儿。文竹招呼枣儿过来服侍自己换衣裳,“二伯母可好些了?” 自那晚祭奠之后,陶氏便病了,其实不过是普通的风寒,但她心中有鬼,这病就越发的重了。每日里若是汤氏在家,文竹便要禀了汤氏去请安,最近汤氏的小妹妹终于到了京城,汤氏便早出晚归去帮忙,于是文竹便每日差枣儿代自己去问安。 反正枣儿是要偷溜出去见陶氏,并将自己的事情禀过去的,何不正大光明的给她个机会。不止陶氏对她越发的放心,也可以趁这个时候,办点儿自己的事。 枣儿跟在这位六小姐的身边,常有果子糖吃,六小姐不爱吃这些,但出手阔绰,厨房一有好东西,总要送来一份,受益的可不就是她们这些小丫鬟。反观四小姐身边的糖豆,就没这个好命了,每日不但要干这干那,从过去到现在也没领过一份赏钱,被小丫鬟们排挤,自己若是她,定然是要去陶氏面前哭诉的。 想着也好笑,那日四小姐给她赐名时,正在吃糖豆,便叫了这个名字,真是好笑,哪怕是叫豆儿、糖儿,也比这个名字好听。如此想着,她看六小姐白净的脸就越发觉得好看,早上自己把六小姐的言行一报,连大夫人都点头,说是有大家风范,自己也把好话说了一通,让陶氏更加放心。 嘱咐了琉璃几句,文竹便带着枣儿出了门。待走到门外,文竹看了看对面安静的厢房,便直接去了静湖边。文慧不愿意出来,她倒不是扯谎,一早便让琉璃去问过了,如此才没有破绽。 今日的天气极好,下人们都忙碌着,见着了不过点头叫一声“六小姐”但那份尊敬的语气让文竹心里很冷。前世的时候,自己是府的大小姐,都没有见过这些下人们对自己这样上心,这次不过是来了半个月,出手阔绰了些,打赏丰厚了些,这些下人便如见了鲜花的蜜蜂一般,有事无事总要围上来问上一句。 文竹心中警惕,若是有机会,要让琉璃的哥嫂尽快的过来,那些庄子和铺子也要尽快的接手,现在虽然地契什么的都在自己手上,但到了年底,这些收入还暂时不能拿到手里。至少,在明面上是不能的,不然陶氏怎会放过自己。 “小姐,看些天色似要下雨,咱们还要去湖边么?”枣儿紧了紧衣衫,她穿的有些少了,想来自家小姐也穿的不多。 文竹轻轻一笑,若不是看着要下雨,自己还不出来呢,“就是觉得气闷,所以出来透透,没事,静湖边有亭子的,若是下大了,便去亭子里躲躲便是了。你若不想去,就让琉璃过来便是。” “奴婢哪里有这么娇贵,小姐想去,奴婢便陪着小姐逛逛就是了。”她倒是真的不想去湖边,那边又冷又潮,听说大小姐就死在那里。但她是得了陶氏的吩咐,尽量跟在文竹的身边,自然不能随便就离开。 路过那片青翠的竹林,文竹假作不知的问道,“听说我那位大堂姐以前就住在这里,可是真的?”陶氏曾说要将这院子打扫修葺,却因她病了便拖了下来,只现在看来,只是当初祭奠的时候简单的打扫了一下,依然破旧不堪。 枣儿看了看那破旧的院子,无奈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呢,奴婢来的时候,大小姐已经不在了。”她说的是实话,听水莲打听到的消息,当初文竺死后,的确卖了一批下人,又新买了一批,枣儿便是那时入的府,说不定冬桃便是那时候被卖的吧? 文竹点头,“我与她小住过一阵,自是有几分感情,只可怜她去的早,二伯父和二伯母不知道多伤心呢。”陶氏伤心不伤心谁都知道,但这事却必须这么说。 一滴水滴落到了文竹的脸上,文竹看了看那竹林,回头笑着对枣儿道,“你说的是,这湖边的确挺凉的,你去取一件披风给我,再拿一把油油纸伞来,看这天色,似乎真的要落雨。” 枣儿听了欣喜,她穿的比文竹少,早就冻的不行,六小姐却是没看到一般,如今得了吩咐自然应了,转身便跑了,也不管文竹在哪里避雨。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文竹看着枣儿消失在眼中,转身走进了院子,这竹院,又有谁比她更熟悉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落水 雨滴从天上落入静湖,却是不大,眼看着点点水滴落入水面,荡起片片涟漪,串成一个个圆圈,再渐渐散去,直到下一滴水滴再次形成一个圆圈,如此循环往复,静静看去也能让人看的呆了。[.超多好看小说] 文竹从竹院出来,就看到文淑一个人静静的站在湖边,不知是在看湖还是看雨。听到脚步声,文淑转过身来,黑亮眼睛猛然一冷,“你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我一直在那竹林处避雨,二姐姐看雨看的认真,竟是没有看到我呢。”文竹盈盈一笑,对上文淑冷俊的黑眼珠,不闪不避。 文淑吃了一惊,她过来时明明看着此处没有人,怎么她竟说是在竹林处避雨?难不成自己看错了,她冷哼一声,“你去竹院做什么?” 文竹面色不变,“二姐姐,我不是说了么,我在那边避雨,说起来倒是进了院子,但看着那里破旧,又没有人,心中害怕,便只站在竹林边躲雨了,你看,身上落了好多雨呢!”说着文竹伸出袖子,的确有几处湿了的地方。 文淑听了便不再言语,只转过头来看雨。今儿又挨了任姑姑的罚,自从安王世子之后,陶氏对她管事的越发严格,除了请了宫里的任姑姑来教她规矩,便是限制了她出门。 以往文淑常常与那些世家小姐们或是聚会,或是出游,冬日赏雪,夏日赏荷,不是别人给她接了别人的邀请,就是她给别人下贴子,而陶氏觉得她能够借这些世家小姐提升自己的身份与名声,所以基本是不管的。那时,一个月至少要出门四、五回,哪像现在。别说贴子,就是正经的官家聚会陶氏也难得让她出门一回。 府里没有几个人她能说的上话,同龄的姐妹,也就是文雅了,可是文雅还是个小孩子,动不动就哭,文淑本就心烦,如此更是一见便要训上几句。文雅见到她躲还来不及。几个兄弟更是难得见上一面,连亲弟弟文德都有些怕她。庄崇礼是不管这些事的。偶尔见到女儿也就是问问功课,而陶氏,除了跟几个姨娘斗法,就是操心这些府中的事务,又哪里有时间听这个女儿诉诉苦? 自从那个扫把星死了,文淑的好日子也就去了,虽然那个人在的时候自己一直嫉妒,嫉妒她的才情,嫉妒她的琴艺。嫉妒她是嫡长女。但那时自己的日子真是过的不错。 “二姐姐,这雨越发下的大了,你若不愿回去,便到那边避一避吧,小妹却是要走了。”文竹是好心。虽然这个文淑她一向看不顺眼,但好逮没有害过自己。这话说的也算真心。 “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便是了,你可要小心,不要学你那大堂姐。不小心掉到湖里就不好玩了!”文淑说话的口气不善,听到文竹的耳朵里却更是有了另一番滋味。 是的,自己就是在这里落水的,她本已经转身,却顿住脚步,回过头来,“二姐姐,我听说大堂姐是因为跟你争世子妃的位子,才不小心落的水,可是真的?” 这是她心中最痛苦的事情,居然连一个借住的乡下小妞都拿来笑话她,一时间文淑本就恶劣的情绪被激怒了,她转过身来,一把拉住文竹的衣袖,“你说什么,你是听谁说的?” 文竹不过是照样顶回去,并没有想到文淑这么大的反应,她使劲的往回一挣,“刺啦”衣袖被撕破了一块,“二姐姐你干什么啊?” 文淑依然没有放手,她黑亮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你说,你说!你是听谁说的?!你不说,我就把你推下水去,让你去找你那个大堂姐去!” 文竹使劲往回挣着,文淑却一伸手,又抓住了文竹的大片衣袖,她本就比文竹大上二岁,又高上许多,似乎一使劲,就能把文竹推下湖中。[]一时间文竹也有些着慌,她没有想到文淑会这样激动,在这大白天的就这样对自己。但今日本就下雨,这庄家的后院又鲜有人来,若是自己真的被推下去,说不定一时无人来救,真的会死在这里。而若陶氏或汤氏知道了又能怎样?庄崇礼,他更是不会为了一个侄女,来惩罚自己的亲生女儿。 不,我不要死!文竹求生的欲望胜过了一切,她猛的向后一拽,衣袖再次被撕裂,一大片湛蓝色的布被握在文淑的手里,但依然还连着文竹的衣服。 “你还跑!”文淑向前一步伸手再次抓向文竹,文竹心一横,也向前一步,两人撞到一起,文竹的双脚分开,撑住了自己的身体,而文淑却是一时不备,向后倒去。 “啊!”文淑的尖叫声惊醒了整个府中的下人,很不凑巧的,那片怎么也没有撕掉的蓝色布片就在此刻与文竹的衣衫分开了,随着文淑的尖叫声,与她一同落入了静湖那冰冷的水里。 看着文淑终于落下去的瞬间,文竹跌倒在地上,“扑通”重物落水的声音在文竹耳畔响起,她的眼角流出了恐惧的泪水。不,她再也不能把自己置于如此险地,就算是要查找真相,就算是要报仇,也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小姐!” “六小姐!” 琉璃和枣儿的喊声让文竹回过神来,她终于哭出了声,却还是着急的指了指水中,“快!二姐姐掉下去了,快去找人!” 被救上来的时候,文淑已经喝了不少的水,肚子涨的鼓鼓的,陶氏看着不止是心痛,还有几分心惊,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扫把星,那天被捞上来,也是这样,想来把她丢下水时,应该还没有死。 “婶娘,二姐姐也不知道怎么了?拉着我就要往水里跳,若不是我的衣裳被撕烂了,说不定就……呜……”文竹一边哭着一边跪在汤氏的脚下,身上依然穿着那件破烂的衣衫,身上披着一件琉璃取来的披风。 汤氏却是心疼的紧,文淑自己出的事情,却让侄女儿在这里受苦,文竹在船上对自己尊敬有加,又照顾了一路,她本就偏疼些,自然脸上也露出不愉。本来应该早早的将文竹送回去休息,再请个郎中过来瞧瞧才是。却是因为文淑昏迷不醒,让文竹也在这里陪着,若不是自己今天早些回来,文竹说不得连晚饭都吃不上。想到这儿语气也就不善,“嫂嫂如今看着挺忙的,既然顾不得我们,那弟妹就带她回去了。” “这个……”陶氏本来想着等文淑醒了再问一问,好好儿的,自家女儿怎么会往水里跳,若不是这文竹使了坏,难道真的是那扫把星没有投胎,在这里寻机报复不成?她却不想想,自家的女儿是个宝,别人家的女儿就是草不成?见着汤氏已经站起身来,才道,“既然如此,弟妹就带她回去,若是文淑醒了,再让她过来也就是了。” 还要过来,看着文竹因为冷而显得更加苍白的小脸,汤氏终于发作了出来,“嫂嫂说什么呢?文竹跟我回去,自然要好好休息,再请个郎中来看瞧瞧。要知道,文竹虽然没了父母,但她从小就被老太太捧在手心里的,哪受过这罪。因为文淑,才受了这番惊吓,要让老太太知道,还不知道怎么给我苦头吃!” 陶氏被说的一愣,不就是个孤女么,怎么又扯上老太太了,但再怎么说也是婆婆,汤氏把她搬出来,自然自己不好说什么,便敷衍了几句送了人出院子。 汤氏带人回了院子,又着人去请了郎中,郎中开了调理的方子,只说是受了惊吓,又冻着了,让好好将养。汤氏这才放下心来,又训斥了琉璃和枣儿等人,说再不许让小姐一个人在外头,走到哪儿都要跟着,这才回去休息,晚饭汤氏又使了银钱让大厨房做了小菜白粥送过来。 待用过饭晚,踏实的躺在床上,文竹这才有些后怕。心里却庆幸,因为衣裳被撕烂,因为琉璃和枣儿及时的赶到,自己被摘了出来,她们都看到了文淑与自己撕扯,也都看到了文淑是不小心掉下水去的。若是此事无人瞧见,或是文淑醒来以后指责是自己推她下水,那陶氏又怎会放过自己? 那件被撕掉衣袖的衣服已经脱下,被汤氏拿走了,说是要给庄崇礼看看,免得陶氏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关了屋门,又叫了琉璃上来伺候,文竹这才派枣儿去陶氏那里问询文淑的情况,反正陶氏会找借口来寻枣儿,何不直接派过去,也省了她们惦记。 枣儿出了门,琉璃不由担心的唠叨,“小姐以后无论去哪儿都得有人跟着才是。”文竹笑笑应下,她是以往太过顺了,所以今天才得意忘形,这庄府可比不老家,自然更要小心才是。 从中衣里拿出几张纸来递给琉璃,“将这个放在我那个木匣子里吧。”看着琉璃吃惊的眼神,她不由也是有些后怕,好在今天这东西被她藏在了中衣里,若是藏在袖子里,说不得就被撕个稀烂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侍妾 琉璃取了一只简单的木匣子过来,打开递给文竹,文竹将那几张纸放了进去。(.无弹窗广告)这是她前世十几年的积蓄。这还是冬桃出的主意,说放在屋子里不安全,不如在墙角掏一块松动的砖出来,用油纸包好了藏起来,不想真的没有被人取走。 竹院已经满目疮痍了,除了那搬不动的厚重家具,自己所有的首饰和用俱都被清的干净,而家具上那细微处的灰尘和没有擦拭干净的痕迹告诉她,这是上回祭奠时才擦过的。 看着自己常常坐着看书的那床卧榻,还有那放琴的小桌,她不由伤感,全都已经空了,琴已不见,而卧榻上总是放着的几本书也不见踪影,她想好好的看看却又不敢,只抚了抚空空的书架,便去墙角取了油纸包。 这是几张五十两的银票,文竹以前可不是现在这样的出手大方,她不喜脂粉,也不爱首饰,只是偶尔会从兄长那里要上几本书。她会一点一点的攒钱,将月例银子只取少少一些,交给冬桃,其它的便一点点的攒下,然后又找人去换成银票。就这样,一点一点,最终留下的不过是这几张罢了。 文竹叹了口气,还是跟琉璃解释了一下,“今儿路过竹院,我去看了看大表姐,没有想到她说的是真的,果然是把银票都藏在了墙缝里。” 将装银票的木匣子收了起来,琉璃这才坐到了床边,“小姐,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 看着琉璃欲言又止的样子,文竹心中安慰,便开口打趣,“好姐姐,这些身外之物。不如给姐姐做了嫁妆,就是不知道姐姐看上了哪个?” 琉璃听了却是板了脸,“你还来打趣我,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今儿你去了湖边,水莲回来说了一事,倒把我吓了一跳。”说着琉璃伸出食指,使劲的点了文竹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好看的小说) 原来。水莲新认识了一个主院的小丫鬟,她哥哥竟然是庄崇礼的书童。听那意思,庄崇礼觉得文竹的样貌性子都是极好,便想把文竹送去哪个殿下身边做侍妾。就算是皇子的侍妾又如何,没有名份,可不比世子的侧妃,那是有名份的,就算是哪日世子不要她,也是要写休书的。侍妾,便是不想要了。送给他人,或者是卖了,也无不可。 “小姐,虽说以前老太太确实说过想给小姐招个女婿上门,可小姐没有父母。老太太也怕成亲之后压不住男家,因而一直没有提起。但小姐再怎么说也是庄家三房的嫡女。如何能去给人做侍妾!”琉璃难得这么多话,显然是有些着恼。 看来,自己以前确实是太高看自己的父亲了,现在想来。若是他真的疼爱自己,又怎么能相信自己就真的是失足落水呢,还是他也在恼怒自己的一曲琴声将文淑从世子侧妃的位子上拉下来呢?不管是不是她愿意,将女儿或是侄女送到皇子的身边做妾,她对这个父亲已然失望了。 文竹一时语塞,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握住琉璃的手,“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让她们如愿的!”琉璃看到自家小姐的脸上透出坚毅,心中稍安,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她相信自家小姐一定会稳稳度过的。 文竹在床上连着躺了三天,虽然她没什么事情,但汤氏却是不让她出门,还嘱咐了众丫鬟,让她连下床都有人拦着。她知道汤氏是好意,也有吓唬陶氏的意思,但总是躺在床上真的很不舒服。 期间文慧曾来看过她一回,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味的骂文淑,不管怎么样,她们都是老家来的人,以前再不和,也是向着文竹的,文竹好声好气的将她打发了,但之后便嘱咐琉璃,若是她来,便只说睡了。文慧说的这些话自有人传到陶氏跟前,她若一个不小心搭了腔,才是给自己惹祸。 文淑是第二天才醒过来的,她先是骂了一通文竹,又说陶氏不管她,哭闹了好半日才好。庄崇礼过去看了一眼,便忧心忡忡的跟陶氏商量着什么,之后陶氏便传了消息,说是天气渐暖,要办个游园会,请几个官家夫人来园子里玩,时间就定在四月初,让小姐们都准备准备。 这个消息让文淑的病很快好了,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行走已经无碍。在陶氏那里见到文竹,文淑却是没看到一般,直接将她无视了。文竹却不在乎,她规矩的给文淑行了个礼,叫了声“二姐姐”这才入座。 汤氏觉得面上有光,自己带来的侄女大方得体,端庄有礼,比你家这个所谓的官家嫡女强多了,简直是不知礼为何物,还请了什么宫里出来的姑姑教,就教成这个样子。 落水一事的确是文淑不对,不管那日文竹说了什么,文淑的确是把人家的衣衫撕破了,还有两个丫鬟看着她拉文竹下水。但看文竹老实的样子,也不像是能说什么话的人,想来是无意中提起什么,惹的文淑疑心生怒了。 此事已经一再交待过,再不许提起,但陶氏知道文淑依然心中有气,只好装作没有看到。自家女儿,怎么宠都是好的。 便摆出一副慈爱的样子,问文竹身子可好了,想吃什么。文竹恭敬的答了,只说“谢二伯母惦记,有四婶娘照顾,文竹已经好了,每日的饭菜也很可口。” 说完,文竹便坐在一旁低了头装木头了。文淑看着文竹那低眉顺眼的样子,不由越发恨了起来。倒是一旁的文慧,听说有官家夫人来访,就怕自己不能参加,老老实实,此时看着文竹心中有些可怜。这个六妹妹,没事去什么湖边,见到那个疯婆子老二也不知道躲躲,被人家害成这样,谁叫人家是官家嫡女呢,上面有亲爹亲娘护着,有你受的吧。 文竹自然不知道文慧的心思。她的精力都放在了水莲带来的消息里。庄崇礼果然要将自己送出去,此次游园会要来的人中,便有一个是太子的人。那人以前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后来巴结上了太子才升到了四品,庄崇礼以前还骂过他只知道拍马屁,如今却要请那人的太太过来游园,这是安的什么心?猛然间,文竹想起在济南的事情。安王世子说过,“若是他再犯了事情到他的手里。必不轻饶!”她心中想到了什么,却又抓不住。 汤氏终于跟陶氏说完了话,不过都是些废话,除了最后一句,就是送嫁和添妆。汤氏客气的谢过了,陶氏却是大方的说自家人,不用客气云云,天知道她有多心疼,虽然只添了两支金钗。还有一百两银子,以陶氏的身份,实在是不算多。 待回了客院,陶氏又将文慧、文竹叫到了跟前,“这次的游园会。你们都要低调,我带你们来。是见识一下,却不是来出风头的,可要记住了!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保不住你们。说不得就要赶回去,那可就不好看了。” 文竹知道陶氏是为了她们好,也许她也听到一些风声,说是会有一些公子哥儿过来,要给文淑选个女婿,但她肯定不知道庄崇礼的事情,若不是水莲机灵,拿了银子去跟那小丫鬟套交情,这事也是打探不着的。汤氏虽然为人不错,但对这些事情很不上心。 这边文竹自是恭敬的应了,却看到文慧一脸的不在意,也是,她本就不是那会低头的人,让她随便装装还行,但这种事情,她不往前冲就是好事了,哪里还会装?在她眼里看来,那些官家子弟,再怎么说,也比她那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要好的多了吧。但此事却不是她能操心的,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才能将庄崇礼把自己送给别人做侍妾的事情给搅了。 眼看就要到日子,办法还是没有想出来,水莲着急的连装病的话也说出来了。装病倒不是不可以,但此时却太扎眼了,若是一个不好,以后要做什么事情都难了。就算是表现的与平时有异,也很容易被陶氏看出来。此事还是要没有痕迹的做,让人不能察觉才是上策。 离游园会还有些日子,文慧突然来找文竹,“六妹妹,你看我都没有什么首饰戴,要不,你借我一件,回头我还你就是了!” 今儿正巧在她身边值班的又是青杏,青杏小嘴一撅,“四小姐,您上回借我家小姐的簪子还没有还呢!” 摸了摸头上的素银簪,文慧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那一支……嗯,忘在老家了,没有带来!”今天来借首饰,自然打扮的素净,但那支簪子却是找不到了,自进了京城就找不到,也不知道丢到哪儿了。 “怎么会,四小姐在济南府的时候不还戴着呢?”青杏典型的得理不饶人,反正文竹不拦的话,她便要说下去了。 文慧听了有些羞恼,“不过是借支簪子,要知道,你和文淑都长的俊,若是到时候,我连支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岂不是更要让人笑话了?” 一席话让文竹突然茅塞顿开,她转了笑脸道,“姐姐说的极是,这是庄家的颜面,自然不能让人笑话,不如这样,我陪你去跟二姐姐去借,二姐姐那里的东西,保管比我这儿的好!” 文慧听了吓的张了嘴巴,文淑那个样子,她怎么敢去借,“六妹妹说笑了,她……她就算了,姐姐虽然的首饰不多,不戴也行,也行……”说着便要溜走,她才不要给文淑当靶子,一个不小心,就会遭殃的。 文竹却是一把将文慧拉住,“好姐姐,我也想去跟二姐姐借一只镯子戴戴,你相信我,二姐姐那里的首饰定然让你满意。”说着,也不管文慧愿不愿意,给青杏使了个眼色,便拉着她的手出了院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贵人 文淑住的梅院不是庄家最大的院子,却是庄家最好的院子。[]梅院就在主院和静湖之间,位置极好,院子四周种了一片梅树,院内也有几株,待到冬日,在此赏雪赏梅最是雅致不过了,虽然梅花喜寒,但京城的富贵人家都是烧地龙的,怎么也冻不到文淑。可惜文竹前世却从来没有来过,每到冬日,文淑会办一场赏雪会,但陶氏却不喜她出席。 走过那一片梅林,文竹看到一张跟竹院里相同的石桌,还有几个相似的石凳,这是当初文淑看着文竹那里的好看,特意找庄崇礼讨来的。从来都是这样,她有的,自己懒的去争,但自己有的,她必然会想方设法去弄上一套,若真是弄不到一样的,便是抢也要抢到手。只是可惜,自己嫡长女的位置她却是抢不到的,就算是自己死了,她还是个二小姐。 进了梅院,便有小丫鬟去通报,听到小丫鬟说是四小姐和六小姐来访,文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自从她们进了庄家,还没有前来拜望过自己。前几日刚刚出了事,今日又突然来访,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情。但人已经到了门口,文淑想着若是避而不见,倒显得自己怕了她们似的。 不情不愿的收拾了一下,文淑便出来相见,她本来长的清丽脱俗,今日只是简单用了些蜜露,连脂粉首饰都没有怎么用,倒显得清纯了许多。文竹不由笑着打趣,“二姐姐病了一场,虽是瘦了,人却是更漂亮了呢。” 一句话倒让文淑的戒心少了几分,那日在湖边,她也是被文竹的话激怒,虽然心结仍在。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今日就不好再提起。她很有主人风范的让了坐,又让小丫鬟送上了茶点,这才开口,“四妹妹,六妹妹,今日来找我不知是何事?” 文慧听了刚要开口,就被文竹的咳嗽声给打断了。“哎哟,嗓子不太好。二姐姐。我们也没什么事,就是你病了,我们一直没过来看你,今儿特意过来看你的。”说着冲着枣儿招了招手,枣儿有些不好意思的送上一个食盒,“这是六小姐从家乡带的栗子糕,说是特意给二小姐送来的。”说完便退了下去,脸上却是羞红了,不过是几块干巴巴的栗子糕。六小姐也拿的出手,没的让人笑话。她也劝过,但六小姐却有她的道理,什么是千里带过来的,礼轻情意重。又说自家姐妹,不用这样客气。连着四小姐要拦都没有拦住。 文淑见了更是不屑,“我还以为什么好东西!”竟是连打开都不愿意打开,直接让丫鬟命下去,想来更是不愿意吃了。连着坐在一旁的文慧也低了头。心中腹诽着,这个文竹,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谁知文竹却不在意,她一副讨好的样子看着文淑,竟让文淑有些不自在,“妹妹不必客气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文竹用帕子捂了嘴轻笑,“二姐姐好厉害,哎!我也不瞒姐姐,这此过来找你,是因着听说了一件事,想向你打听打听。” 看着文竹略有些不好意思,文淑略有诧异,文竹以前虽然也唯唯诺诺,却是不善言词,如何这么会说。但她说的话倒也对,自己是庄家二房嫡女,这府里的事情有什么自己不知道或者是不能知道的? 她虽然禀退了下人们,却是轻蔑的瞥了一眼文竹,“若是府里的事情,自然是要找夫人的,找我有什么用?若是府外的事情,便要找老爷,跟我更没什么关系!”一副推托的样子让人看了忍不住生气。 文竹却是知道,文淑既是禀退了人,便是有戏,这话不过是摆谱,此时必然要再捧一捧,便羞涩的一笑,“小妹问的自然是府里的事情,这府里的事情啊,哪一件二姐姐会不知道。(.好看的小说)不告诉小妹,是怕小妹抢了二姐姐的风头吧?” 文淑听了微怒,“这话从何说起?”她长的漂亮,又能善舞,琴棋书画虽不是样样精通,却也是都拿的起来的,不然,只凭着跟世家小姐们几分交好,怎么能在京城有这么好的名声。 “嗯,是小妹唐突了,伯父伯母才不会将你送到那……哎,不说也罢,虽然太子是好,但若哪日登了大宝,还不知道多久能跟亲人见上一面,还不如卢家哥哥,虽然身份不贵重,好逮也是个进士。”卢家跟庄家有些交情,虽不能确定,但却是极有可能过来的,文竹却也不算扯谎。而且,听汤氏提过,卢启信今年也中了二甲进士,说起来,也算是不错的姻缘,但这在文淑眼里,一定不屑一顾。 这话文淑还在思量,就听文慧惊讶的道,“真的么,卢家哥哥明日也会过来?” 文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却又不得不敷衍,她装作后悔了的样子,委屈的道,“啊,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就是听下人们提了两句,谁知道明日谁会来呢!你倒不如问问二姐姐,这府里的事情定然没有她不知道的。”文慧听了有些丧气,却打定主意,明日一定要装扮得体,举止有度,千万不要失了分寸,转而却看向文淑,真的想从她那里打听打听。 文淑看了一眼,却没理文慧,只看向文竹,眼中露出一丝希望,“你说太子也会来?” 文竹却是一脸无辜,“我没说啊,我只是听说太子要再纳一个侧妃,嗯,就是想来向姐姐打听打听,明日来相看的人是谁?可有什么喜好?” 太子的侧妃,这对于没当上世子侧妃的文淑来说,无疑是个更好的位子,若是坐上了那个位子,那些世家小姐还不是个个儿都巴结自己?若是过几年太子登了大宝,自己说不得也要封个贵人的。文淑心里得意,但她却不似文慧,她是极聪明的,不由沉了脸,若是真的如此,自己的父母又怎么会不告诉自己一声? 看到文淑沉了脸,文竹却是不慌不忙,“哎,姐姐也别羡慕,看伯父伯母的意思,定然是不想让姐姐去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这才……”下面的话文竹没有说出来,但文淑却自动补上了,这才不让她知道吧,而且以她的名声,在京里已经不似当初,也许母亲觉得,能嫁给卢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她才不要嫁给一个小小的进士,她连世家大族的子弟都看不上,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进士?她要嫁便是皇亲贵族,有钱,有权势,让自己再向上一步,让别人对自己另眼相看,五品官的女儿又怎么样,她哪一样不如那些世家小姐?论长相,论技艺,论心机,她一样也不输! “好了,我自会去打听,你们还有什么事情?”文淑心中着急着去打听,自然不耐烦来应付她们。 文竹心下稍安,文淑的意思便是信她了,她犹豫着说出了文慧最爱听的话,“嗯,还有一事,姐姐听了若是方便就帮我们一帮,毕竟也是庄家的颜面,若是觉得不妥,便当我没说过便是了。我和四姐姐都是小地方来的,没有什么像样的首饰,想向二姐姐借上一、二件,等游园会之后便会……” “不用还了,梅雪,取我那雕了玉兰花的首饰匣子来,让两位妹妹各挑一件!”果然是大气,文慧心中暗喜,她却不知道,文淑这是心中着急,懒的应付她们。不过她还是惊讶的看了一眼文竹,这个六妹妹,以前还真是小看了她,没有想到,比自己要厉害多了。不过是一个不确定的消息,就给她们换来真金白银的首饰。 半个时辰之后,文慧和文竹缓步走出了梅院,枣儿一脸的好奇,待看到青桔手里拿着一只首饰盒子,这才信了,文竹她们确实是来借首饰的。 文慧和文竹的脚步此时都很轻松,不似来时的匆匆。文慧的轻松是因为挑了一支满意的赤金翡翠步摇,而文竹却是因为放下了心中的大事,她看到梅院外不远处一个身影一闪而过,脸上的笑意不由越发浓了。 梅院里,梅雪跟文淑低声嘀咕着,“是,吴妈妈亲自跑过来说的,我又去问了董妈妈,董妈妈倒没有很肯定,但听那意思应该是真的。” 文淑黑亮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希望,这消息果然是真的,她的脸上露出很久没有的笑容,“赏,拿个最大的赏封给姓吴的那老家伙!告诉她,以后若是有什么消息,记得再来找你!” 是夜,水莲走到客院外的一个角落,吴妈妈正笑盈盈的站在那里,见她过来,不由上前一步,一脸喜气的看着她,“姐姐果然猜的准,我把这个消息先是跟董妈妈提了一提。而后再去找二小姐,二小姐听了,不但给了我一个大大的赏封,还让我,若是以后有什么消息,定然要去找她。此事说来还真是要谢谢姐姐。” 此事当然是猜的准了,不过却不是自己猜的,而是自家小姐,她亲自安排的。水莲一脸的淡然,只是随意的笑了笑,“这有什么,妈妈给了我这么多消息,我怎么也得回报一二啊,何况这消息也是我从外面听来的,跑去我们家六小姐那里说了,也得了个赏封,有钱大家一起赚不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差事 时间一日日的过去,转眼就到了三月二十六。 作为主人,文淑、文慧、文竹姐妹三人也以学着管家为名,被陶氏派了差事,文淑作为二房现在最长的嫡女,负责客人的接待,文慧要布置房间和场地,而文竹,厨房的工作就这样被分派给了她。 真真是好算计,陶氏将最轻松简单,能博个好名声的差事派给了文淑,嘴上却说是体谅文慧、文竹,初来乍道,不熟悉人事。不过是将人记熟,站在内院门外迎过来,再送进府里,既让客人看到自己的女儿长的漂亮,举止优雅,又能让文淑对这些官家夫人、小姐们有所认识。不出力却能出头,去哪儿找这样的好事? 文慧本是个笨的,让她做布置搭配却是最好,不过是照虎画猫,自有下人提出意见,再看看别的房间的装扮,哪儿摆个花瓶,哪儿摆个茶几,动动嘴皮子就是了。做的好了,人家只会夸你庄家气派雅致,做的不好,陶氏便推到文慧头上,说是小孩子不懂事,做的不好大家不要嫌弃,人家又能说什么,不过一笑置之,但日后若说起文慧,这话也不会多好听了。 最苦最累的就是厨房的事务了,不说采买、人事,这定个菜单就是个大学问,京城的菜有哪些,上菜有什么习俗,哪家夫人有什么忌口,哪家小姐爱吃什么,不能讨了东家的好却得罪了西家,更不能为了那些没权势得罪了有权势的。最难的就是,预算有限,既不能只捡好的上,也不能太寒酸,要荤素搭配,要样式好看。若一个不好,便要自己贴银子了。 陶氏什么意思?得了差事,文竹暗自思量,这是给自己出难题呢,只要自己觉得做不好,免不得就要去求陶氏。她这是让自己知道,自己日后不管是出嫁还是真的去了太子身边,必然要是依靠庄家的。而庄家在京城就只有二房,自己只有靠着庄崇礼和陶氏才有可能在这京城站的住脚。而就算是自己求了陶氏。她就真能让自己这样过关么? 这个游园会,不止是要让文淑博个好名声,也会让她捞不着任何好处,说不定陶氏会制造一堆的麻烦给她。 可是,陶氏却不知道,文竹在老家是管过家事的,这厨房的事情也是略懂一二,对那些管事妈妈也是有一套的,她更不知道的是。文竹前世是在京中生活了十多年的,她对京城的习俗了如指掌,而那些所谓的官家太太,也是略知一二的。 但是,这些事情文竹却不能让陶氏知道。她要找一个替身,将这些都推到那个人的身上。不经意的,她就想到了董妈妈,董妈妈是南方人,在这府里的根基不深。来京城有多年,却是近来才被提拔到陶氏身边做了管事妈妈,可巧,厨房也是她管。这些却都不能让文竹动心,最让文竹动心的是,吴妈妈恨她极深,也对她很了解,若是能将她二人放在一处,说不得就好办了。 于是,在得了差事的第二日,文竹便去了陶氏那里哭,“二伯母,侄女儿哪里管过这些,虽说在老家的确是帮着四婶娘做事,但那时上面有四婶娘,下面有管事妈妈,我不过就是每日看看菜单就是了,哪里知道这许多。若是办砸了,丢的也是庄家的颜面啊……” 陶氏心中得意,这个文竹,总算知道来求自己,倒是一点就透,但自己哪能让她这么快如愿,“你怕什么,现在也是跟以前一样,你上面不是有我顶着么,只管去好好办,出了错自有我给你顶着。” 这话说的极好听,但文竹却知道,若真出了错,自然倒霉的是自己,陶氏最好的打算,就是自己刚开始办就出错,然后一错到底,临到头她再来收拾烂摊子,既不会给庄家丢脸,又帮了自己,还让汤氏弄的灰头土脸。 可是,自己怎么能让她如愿,文竹拿了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角,“上面倒是有二伯母顶着,但下面的管事妈妈我却都不认得,侄女儿不过刚来京城,进府不过一月,连这内院的路都摸不清,又怎么会认识那些厨房的下人。哎,侄女儿是较真的人,若是因此而累病了,倒让伯父伯母和婶娘担心……” 什么?要装病,这可不行,人家那日是要来看人的,若是病了,岂不是自讨苦吃,陶氏连忙堆了笑脸,“哎哟,哪里就这样难了,这样吧,我派两个管事妈妈给你,来协助你管事情,你看如何?” 文竺心中暗喜,却不给陶氏高兴的机会,得寸进尺的道,“既然二伯母说了,那侄女儿也就不客气了。侄女儿想向二伯母借一借董妈妈和孙妈妈,您看如何?” 好个刁钻的小娃娃,竟然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陶氏心中不悦,这董妈妈是管厨房的,也就罢了,可孙妈妈却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妈妈,凡是内院的事情,只要是难办的,交到她手上,没有办不了的,为人也忠厚,若是把她派给文竹,文竹便什么心都不用操了,如此,自己还怎么让她听话?想到这儿陶氏便沉了脸,“你还挺会挑的,这董妈妈倒也罢了,孙妈妈我还有大用。这样吧,你看看,除了孙妈妈,你还想要哪个,随便挑便是了。” 要的就是这句话,文竹作为难状撅了小嘴,“既然二伯母舍不得,就将那吴妈妈借给我吧,听说她是府里的老人了,二伯母是觉得她身子不好才给了她轻松的差事。也做过厨房管事,如今借给侄女儿用用吧?” 陶氏听了笑道,“那就是她了!”本以为是个聪明的,不过是耍小聪明罢了,要谁不好,偏偏要她,她做事情简直不能一提,若不是看她家老头还有些用处,早就把人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神色怏怏的出了主院的门,文竹心中暗喜,陶氏不过是个纸老虎,除了娘家显赫,连吕氏都不如。 事情定完,文竹便要先安人事。 隔日趁着枣儿去了主院,便将董妈妈和吴妈妈叫了过来,“二伯母让我管这事,那是信任我,这差事断不能办砸了!” 说着青杏取了两锭十两的银子放到了炕几之上,“这银子是给你们俩准备的,若是这事办的好了,待事情完了,每人一锭,厨房的人也都有赏。” 办厨房的差事,最忌讳的就是银钱,采买和原料是最能捞银子的地方,文竹要防着这些下人使坏,不如就把这银子放在明面上,大家想拿这明面上的银子,对那些要算计的小钱便不那么在意了。 但这十两银子却让董妈妈和吴妈妈看的眼热,董妈妈还好说,每月有月钱一两,但也是将近一年才能拿到,而吴妈妈更不用说,口水都快滴到脚面了。 这就是文竹要的效果,只要下面的人能心动,下面的事情便好办了。只是她眼睛一瞪,又换了一副凌厉的神情,“最后我还有一句,若是有谁坏了事,那这些钱不仅拿不到,我还要禀了夫人,将她要到身边,夫人虽然舍不得,但我可不只是个六小姐,出了这府门我便是庄家的女儿,想来,她也不会不为庄家着想!” 这话说的含蓄,但董妈妈却听出点味道来,她也从各处听说,此次游园会,是为了这几位小姐办的,二小姐自不用说,这六小姐虽无父母,却长的妩媚,说不得就被哪个大人物看上了眼。以后就算为老爷着想,夫人也不会太过为难这位小姐,说不定这管厨房的差事就是为了哪位贵人的口味预备的,这样想着,原先那份小看的心思也就少了许多。再看旁这位吴妈妈不怀好意的眼神,不由更是稳了心神,一心只想着如何帮这位六小姐将差事办好。 看着董妈妈的脸色渐渐凝重,文竹便点了她的名字,“董妈妈,你看这厨房的差事应该怎么管才好?” 果然,董妈妈捡那要紧的事情说了个仔细,总的来说,要管好厨房的事情,菜单是第一大要务,有了菜单才能采买预备。但菜单又不是好定的,得知道客人的口味和喜好。 看来此事只有陶氏和孙妈妈知晓了,文竹不由皱了眉头,在老家时,请客一事,自然有杜氏将名单和喜好交给自己,并不用操心,至于杜氏是从何处得来,自己却也不曾过问,“府里也不是头一回请客,以往的惯例是怎样的?” 六小姐果然有些见识,不是那什么都不懂的,看来确是管过事的,董妈妈这才又小心的道,“凡是曾经来府中做客的,厨房都有专人记录,但就是不知道此次来的是哪些人?” 这个倒是不好直接去问陶氏的,但若是没有陶氏的允许,孙妈妈也不会轻易的交给自己。她轻轻叹了口气,“此事我来办就是,你们先下去吧。” 董妈妈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倒是吴妈妈犹豫着回头看了看。文竹忙给水莲使了个眼色,水莲会意,转身也出了门。 须臾,正在文竹发愁如何去取得那份名单时,水莲却是一脸喜色的回来了,“小姐,宾客名单的事情您不用愁了,吴妈妈刚刚给您出了个主意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麻烦 吴妈妈的主意,还是有一定的道理。宾客名单不止是厨房用得着,文淑也是用得着的,她是负责接待的人,怎么能不知道客人是谁?因而,若是不方便去问陶氏,不妨问一问文淑。 但让文竹伤脑筋的是,她与文淑本来就不和,这样的事情,她怎么会帮自己。文淑与文慧不同,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想知道名单么?你拿什么来换?文竹手上能让文淑动心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若是早几天,或者还有用处。 直到用晚饭的时候,文竹也没有想到办法。看着灯下青杏正在认真仔细的做着一双布鞋,她便随口道,“又是给你家崔二哥做鞋呢?看你给我做鞋也没这么使力过!” 听的青杏听了撅起了小嘴,“小姐说话真真是越来越让人伤心了,我给您做的鞋哪点儿不好?不过是崔管事每日要出门子罢了,他是个管事,又不是门房,见天的坐在那里。每日不知道要走多少路,所以我才做的结实一些,这鞋底子厚了,才要使劲的,若是给小姐做这么厚的鞋,恐怕小姐还穿不了呢!” 崔管事现在帮着汤氏的娘家做些送嫁的事情,虽然没有大事,却很琐碎,经常要东奔西跑的,的确费鞋,琉璃便在中间说和,“哎,小姐在打趣你呢,怎么就较真上了!” 文竹此时却不说话了,她的眉头猛然舒展开来,一时没有人接话,让青杏吓了一跳,“小姐,我是和你说着玩呢!” “我知道呀,我终于想明白了!小姐今天就赏你,多给你家崔二哥做几双鞋吧!”文竹的话很是孩子气。却让琉璃有些动容,自二小姐落水,自家小姐不觉就放开了许多,不再像从前一般,每日里只知道抄佛经和做针线,如今的文竹有了几分小姑娘应该有的孩子气,显得活泼了许多。 隔日的一早,枣儿照例去替文竹给陶氏请安。水莲却是随后也出了门,而文竹则带了琉璃去了前院。(.无弹窗广告) 昨天夜里刚下过雨。小路上还留着好些雨水,文竹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文定的院子,虽然前日让水莲打听过,文定今日休沐,但她也不能确定,现在的文定会不会帮助自己,很多事情还是要靠自己。 进了院门,文竹不由顿住脚步,院子里是一棵古树。这古树据说自前朝就有了,如今已悠悠数百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雷劈过,或是被火烧过,但树皮上有黑色的痕迹。只是那树枝却是崭新的,枝头上青绿色的嫩芽身世人昭示着它的新生。文竹看着这棵古树。不由心情有些低落,这几百年来,也不知道它经过了多少苦难,却依然长出了绿叶。可见它的生命多么的顽强,自己这点磨砺又算是什么呢?她一定会活的更好的! “六妹妹怎么来了?”文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文竹却没有动,只是轻轻说道,“我来寻哥哥找几本书,却看到这棵树,一时就看的出了神。”此时的文竹仰着头,挺拔的身影映在文定的眼中,那声音低沉,有着无限忧伤。 文定惊了,恍惚中,他似乎又看到了大妹文竺,她偶尔也会来找自己寻几本书,而每回都在这里看这棵古树看上半天,虽然他从没问过,但他知道,大妹看这棵古树的时候,眼睛里总是带了些忧伤。 “二哥哥!”文竹此时已经将泪水忍了回去,她转过身来,笑意浓浓的看着文定,“二伯母说,让我管游园会时的饭食点心,所以我来向二哥哥寻几本食谱,也不知道二哥哥可方便?” 回过神来的文定忙也露出笑意,“当然方便!”因着这位六妹妹有时候很像自己的大妹妹,文定不觉对她温柔了许多,他是多么希望自己的大妹还活着,看着文竹认真翻书的神情,不由下定决心,既然当年护不住大妹,让她枉死,如今便把这份呵护给这位小妹妹也便是了,她是三房的女儿,却是个孤女,从小失亲,跟大妹也有些相像。 寻了几本食谱,文竹便要告辞,“二哥哥,游园会你也会来参加么?” 文定送文竹出了院子,“也会的,不过我只招待男宾罢了,若是文竹想知道哪位公子的事情,不妨来问我便是!”说着抱了臂膀看着文竹,倒让文竹有些不好意思。 “二哥哥,我不是问你公子的事情,而是想问问你可知道有哪些人要来做客,若是你知道便告诉我,若是不知也没有关系。” 文定郑重的应了,文竹这才从文定的院子出来,但她却不知道,文定到底能不能拿到那份名单,按照董妈妈的要求,二日内必须要将菜单定下,想来却是赶不及了,若是文定明日再拿不把宾客的名单送来,以后便再送来也是无益。 之前文竹倒也想过,若是将常用的材料先买,特殊或贵重的材料待得到名单后再行采买也无不可。但此处不比老家,采买的单子要过孙妈妈的手,如此想要分先、后分别去采买是行不通的,所以,文竹只能另想办法。 午饭后,水莲回来了,文竹便让水莲伺候自己午睡,青杏机灵的将枣儿骗了出去,说是要给小姐做鞋,让枣儿帮自己看看鞋样子。 “吴妈妈倒是找到了门房的媳妇封嫂子,可是她说这名单应该是早就给了,但这次却偏偏到现在也没有给,孙妈妈说,还要过上两天才好。”水莲忙了一上午,却还是白费。 文竹却是明白了,这是陶氏有意给自己制造麻烦,只要自己的菜单一交出去,这宾客名单就会下来,然后,再由某些人出面,将这个问题指出,自己只好认错,便是白忙活一场;若是自己嘴硬,让么这游园会上,自己必然会被陶氏推出去。 那太子要的侍妾不过是看姿色,这管不管家的又有什么关系。只是如此一来,反而坏了名声,日后不好找人家,不得不从了他们的意思,被送去太子府。 哼!我偏不让你如愿,文竹取了那几本食谱来看,竟是连午觉也没睡,晚饭也只是草草吃了几口。一时到很晚的时候,还是琉璃过来相劝,“小姐,先睡吧,明儿再看不迟。” 文竹有些丧气的抬了抬就快张不开的眼睛,“明儿就来不及了,今天我一定要把这几本书看完。” 半个时辰之后,琉璃看着已是抱着书睡着了的文竹,轻轻叹了口气,她轻手轻脚的将被子给文竹盖好,也不敢替文竹宽衣,就怕一个不小心将文竹惊醒,文竹便又爬起来再看。 深沉的梦里,文竹对着一桌子的菜,却看不清楚那些菜的样子,耳边回荡着一些女人们的讥笑声。 很久以后,一个清晰而又镇定的声音传入文竹的耳朵,“……讲求色、香、味,……但大的席面却也有讲究,有特色的全鱼宴……” 朦胧中,文竹似乎听到谁在说话,她猛的惊醒,坐了起来,透过水晶帘子向外面看去。 原来,是几个丫鬟在外面帮她出主意,除了水苏等几个粗使的小丫鬟,青杏、芽儿、水莲都在这里。想来是只有琉璃一人识字,便由琉璃给大家念着一本书,正是文竹睡前没有看完的《食集》。 文竹惊喜的脸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而她下面的话更让众人奇怪,“琉璃姐姐,我终于想明白了,你真是太能干了!” “小姐,你怎么这样就下床了,快回去!”琉璃说着将书放下,和青杏把文竹一同架到了床上。 枣儿一早就被琉璃打发去给陶氏请安,如今还没回来,想来是陶氏得意,多问了些话。却没有想到,文竹看了一夜的书,却被琉璃几句话点破了天机。 好,既然做不到人人都喜欢,那就做点特色的出来。文竹虽然只睡了二个时辰,却是精神的不行,她换了衣裳,又让琉璃磨墨,不多时,便将一份菜单似好。 须臾,董妈妈和吴妈妈便被叫了过来,吴妈妈以为是自己出的主意有效,很是高兴,但水莲却是一脸淡然,让她不由收起了得意。 董妈妈倒是稳重,她低头接过文竹递过来的纸张,只看了一眼,便惊讶的张大了嘴,她不明白,小姐给的不是宾客名单,而是一份菜单,而看这些菜单平平,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她犹豫着问道,“小姐,这菜单?” 文竹一脸的胸有成竹,“董妈妈,你只把这单子交上去做采买即可,不用管其它的,什么事情都有我来承担。” 两位妈妈退了下去,文竹却又叫来青杏,“去找崔管事,将这纸上的东西给我买回来,卖东西的地方也在上面,不需要找,银子先从我那里支,回头我从帐上再取出来也就是了。” 犹豫的接过了写满了字的纸,青杏抱着两双厚厚的布鞋,出去去找崔管事不提。 文竹又叫了琉璃,“把咱们从老家带来的那些干花都取出来。”文竹在彭城的时候,住的是庄家的樨院,里面种着一棵大大的木樨树,每天秋天,总会开很多的木樨花,文竹早就命人取了晒干,只是却存了起来。 董妈妈不明白,这个六小姐到底是要做什么,但她思量了一回,还是把那张平淡无奇的菜单交到了孙妈妈的手里。 当天,陶氏便拿到了这份菜单,她笑的眼睛一眯一眯的,小丫头,还是太嫩了点儿,不过就是些小聪明,有什么用处。她把菜单轻轻扔到了桌上,冲着下面矮胖的孙妈妈道,“先不用着急,晚上我会找六小姐,明日再去采买不迟!”(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承担 坐在庄家主院的花厅里,文竹看上去有些忐忑不安,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向稳坐一旁的汤氏,眼睛里带了几许乞求。 花厅主位,陶氏拿着手上的一份菜单,十分不悦的冲下面站着的董妈妈和吴妈妈道,“六小姐不懂,你们也不懂么?这宾客名单没有到手,如何就敢订出菜单来?” 吴妈妈吓的立时就跪到了地上,嘴里喊冤道,“奴婢的确是提醒过六小姐,可是六小姐不听奴婢的啊!” 倒是董妈妈有了几分明白,她只低了头回道,“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拦住六小姐,便将这份菜单交给了孙妈妈,请夫人责罚!” 还是这个聪明,陶氏收起略有些发怒的神情,转而看到文竹,“六侄女,若是不懂,便要问才是,可不能这样自作主张,若是得罪了宾客,丢的不止是你一个人的脸,还有庄家的颜面。”竟是一副教训的口气。 文竹还未开口,汤氏就有些不爽了,“二嫂说的好没道理,文竹本来也说自己不懂,不愿意管,你早该将宾客名单交给她才是。我们是小地方来的,就算是老太太请客也是文竹帮着我操办的,你若是觉得文竹不好,怕给你丢人,我们便不去就是。本来那边送嫁的事情也多,罗家几次邀约,我都没有功夫过去……” 几句话噎的陶氏说不出话来,老太太那可是她的婆婆,老太太说好,她怎么敢挑理?又扯出罗家来,陶氏正愁着,这送嫁的事情汤氏不让自己插手,一时也扯不上罗家的关系,如今倒说出罗家邀约她来了,她倒不敢随意答话。 如此想着。她冲着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小丫鬟趁人不备,便退了出去。 “哎哟,看弟妹说的,我也没说文竹管的不好,只是这京中规矩太多了,我最近要给这些官家夫人们写贴子,还要请戏班子,这府里的事情也要管起来。眼看着夏天了,明儿还有师傅过来量衣。给府中的主子下人们做夏衣,弟妹明儿好好挑挑,这京城今年流行十二幅的湘裙……”陶氏一说起来竟没完了。汤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倒是文竹抬眼看了看院外,那个小丫鬟已经去了多时,心中有几分明白。 陶氏的一席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娘,我回来了!”眉清目秀的文德从外面冲了进来,头上满是汗水,显然是跑了半天。 “我的儿,怎么跑的满头大汗啊?”陶氏的眼睛一见到文德,便化成了一汪碧水,她一把拉过先是用帕子给文德擦了擦汗,这才冲着汤氏道,“你看看他。好不容易去上学了。还是皮的要命!” 汤氏的眼睛也要融化了一般,“多好啊,比我家小六子好多了。能皮说明身体好!”来京城时日越久,汤氏越是想念自己的小儿子,无意中对文德也有些偏疼,偶尔出门,也会给文德带些小玩意。 看起来是陶氏让人去把下了学的文德引过来,好把汤氏给引走,方便她跟自己说话。 “去,找你四婶娘去!”陶氏把文德推了出去, 文德却有些不好意思,他乖巧的站到汤氏面前,先是挠了挠头,细声细气的叫了一声,“四婶娘”见汤氏拉他的手,便也不怕了,冲着这位四婶娘嗔道,“婶娘,上回你给我买的小木剑被摔块了!” “是么?没什么,下回婶娘再给你买就是了!”汤氏看着文德撒娇的样子,喜欢的不行。 陶氏见了堆起笑脸,“弟妹,看我这边事情还没完,你若是方便,替我照看一下?” 汤氏哪有不乐意的,她拉起文德就要走,却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道,“二嫂,若是文竹不愿意管这些,莫要勉强,老太太说过,也不拘非是官家,只要人品好,家里人口简单,哪怕就给她找个中等人家呢,不是当家主母就是了。” 见陶氏点了头,汤氏又伸手握了握文竹的手,见文竹冲自己点了点头,这才带了文德出了院子。 汤氏一走,陶氏便觉得自己没有顾虑了,她重新拿起手上那份菜单,语气不善的冲着文竹道,“不是哪一次都会运气这么好的。这次出了岔子,是被我看到,若是下回,看你怎么办!” 吴妈妈还跪在那里,心中叫苦,自己是出了主意的,怎么六小姐竟然没去问二小姐要?若是按自己的意思去做了,又怎么会到这份上? 而董妈妈却心中有数,不过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她们都是被牵连进来的,但这个坑是陶氏挖的,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只要六小姐老老实实的认了错,跟陶氏服个软,事情便过去了。 出人意料的是,文竹没有向以往一般的低头认错,她轻轻抬头,冲着陶氏转了笑脸,“二伯母,敢问我是出什么岔子?哪一点做错了?” “你,你还有理?!”陶氏眼睛一瞪,怒道,“这宾客名单你还不知道,也不知道客人的口味,怎么就敢将菜单定出来?若是碰到那口味刁钻的,岂不要惹出事来?” 文竹并不示弱,她佯装不懂的看着陶氏,“二伯母,你怎么知道这些菜就不合她们的口味?你又怎么知道会惹出事来?” 这话说的无赖,却也不是没有道理,没发生的事情,谁又能知道?陶氏并没有想到文竹敢跟她叫板,她使劲的将菜单摔到了桌上,“好,你若是这样说,那此事我便不管了,明儿就让孙妈妈都采买,有什么差错你来承担!” 等的就是这句话,文竹微微一笑,“好,就按二伯母说的,此事由我全权处理,好不好,我都会站出来,若是得罪了什么人,也庄家,跟您,没有任何关系!” 几双眼睛齐唰唰的看向文竹,眼中都带了些许诧异,而陶氏却有些愤怒了,她强按怒气,冷冷的看着文竹,“你可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话?” “我知道,庄家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祖母交待过。”文竹面色不变,跟她讲大道理,她不是小孩子,话音一转,“可是……此事再坏,坏的是我的名声,最多人家说我不会管家便是了。但这菜是府里的厨子做,味道不会差,庄家的颜面也不会没有。只要这两位妈妈协助我,我相信也不会出格。” 董妈妈的头上不由出了汗,六小姐这是把自己也绑上了船。而吴妈妈也惊了,她再笨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情,她脑袋急速的转动着,怎么样才能把这差事给推掉。 陶氏略一思量,竟然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此事就全权交给你!”说着她看向站着的董妈妈和跪着的吴妈妈,“你二人好好帮着六小姐做事情,不要出了什么岔子!” 董妈妈低头应是,吴妈妈却是扶了脑袋,“哎哟”“哎哟”的叫着, “这是怎么了?”陶氏被吓了一跳 吴妈妈一手扶着脑袋,一手撑地,“老奴没事,就是这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哎哟……” 看着吴妈妈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文竹心道,装也装不像,怪不得让你做打更婆子,嘴上却道,“既然吴妈妈不舒服,便免了她的差事吧,让她好好休息几日。” 没有了吴妈妈,也不是坏事,董妈妈是个聪明的,到了此时此刻,她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好好的协助我办好这个差事,其它的心思是再不敢有了。 直到众人出了院门,一直沉默的孙妈妈才走上前来,“夫人,要不要去跟董齐家的说一声……”董妈妈的丈夫叫董齐,也就是大夫人和孙妈妈才敢这样叫她。 “不用,由着她去折腾,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变出花来!”陶氏的怒气还没有下去,但她却是想明白了,与其跟她耍嘴皮子,倒不如让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载个跟头,让她知道知道,没有庄家,没有自己,她什么都不是。 回到客院,正好看到枣儿站在院门外,她有些伤脑筋,有个小跟班真的挺烦,但又不能把人撵走,得想个法子才是,不然下面的事情要是让陶氏再给搅了,便是真的要坏她的名声了。 累了半日,文竹刚换了衣裳,想休息一会,芽儿就进了屋子,“小姐,看着二小姐往咱们这边来了,好似脸色不太好看!” 文淑来做什么?她那些接待的事情自有陶氏帮她打理,什么写贴子、发邀请,早有人替她打理的妥当,也只有一件事会求到自己。 文竹闭上眼睛养了养神,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又是一副精神的样子,下面的仗应该怎么打呢? “真真难得,二姐姐怎么有空来看我?”文竹看着文淑高傲的神情,心中失笑,已经快十六了,还没有定亲,这京中的权贵数也数的过来,连安王世子都娶了侧妃,除了几个殿下,她还能选谁?而若是太子得登大宝,那这些殿下都会被放逐到封地去,不能再留在京中。所以,要想嫁给权贵,留在京中,太子是她最好的选择。(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交易 庄家客院,文竹坐在卧榻之上,淡然的看着坐在炕几另一旁的文淑,琉璃将茶点摆上,又有芽儿端了茶送上来,众人这才在文竹的眼神中退了下去。 文淑也不客气,她端起茶碗,掀起碗盖来,淡黄色的茶汤中飘着点点细碎的白花,白花在茶汤中慢慢的舒展开来,“真是雅致,这是茉莉花?” 文竹也在看碗里的茉莉,人家喝茉莉,只喝叶子泡的茶,她却是将家里的那几株茉莉花采下,晒干了放着,偶尔泡上一回,看着茶汤中的花朵渐渐绽放,文竹的笑容也展现在脸上,“什么雅致,不过是闲的罢了!” 以前的时候,自己在竹院里,也曾摘下竹叶,洗干洗了泡水喝,还曾在陶氏和庄崇礼的面前献了殷勤。庄崇礼不置可否,女儿家么,不过是图个好玩,陶氏却是看着就放下了,一副不屑的表情。倒是文淑,轻轻的尝了一口,竟吐回了碗里,记得当时还说了一句,“真是闲的!” 那时候的她每日就坐在院子里,或是抚琴,或是做做针线,偶尔去静湖边走走。而文淑却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出游,忙的几乎不怎么着家,与文淑比起来,可不就是闲的。 也不知道文淑是不是还记得,但自己却是记得清楚,文竹抬眼看去,却发现文淑的眼神迷离,也是,文淑如今心里只有那件大事,其它的事情是怎么也入不了她的眼的。 “二姐姐说是来看我,如今人也看了,茶也喝了,若是无事,妹妹就不送了。”这是要赶人了,文淑的事情自然有陶氏撑着,所以文淑现在闲的很,她可是有一堆事情要忙的。 听了这话文淑才回过神来。“哦,我刚刚走神了,今儿过来除了看看你,还有个东西要送给你。”说着文淑将茶碗放下,拿出一张纸来,递给文竹。[.超多好看小说] 由着文淑的手伸在那里,文竹却不去接,“二姐姐客气了,无功不受禄,姐姐的东西。妹妹可不敢随便接!”哼,明明是有事要求自己,还说的好似给了自己多大的人情一般。 “也不是白给你。有一事还要你给我说个明白!”文淑也不客气,直接把那张纸打开,里面写着一串名字,“这是游园会的宾客名单,你只要拿着它去厨房找刘瑞家的。便能知晓她们的口味和喜好。” 文竹也不抬头,只低头用碗盖轻轻碰着茶碗,看着袅袅的轻烟直直的升起,竟看的呆了。 文淑不是个有耐性的,她等着文竹接话,等了一刻便忍不住了,“我也不是白给你,你给我指出来,哪个是太子的人!” 果然来了。只是文竹却有些不明白。父亲以前说起那个人的时候,文淑也在场,她怎么会不记得?也是了。那时的文淑,意气风发,一心只想着跟那些世家小姐保持好关系。而父亲当时还没有投靠任何人,只是跟安王的人有些交情,她谋算的自然是世子妃的位子,太子的事情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若是昨天她过来找自己,自己自然是极高兴的,恨不得把事情跟她讲个仔细,但现在么,自己已经不需要这个了,文竹小心的对着茶碗吹了又吹,这才小啜了一口茶汤,而后抬起头,一脸无辜的道,“二姐姐,我为什么要帮你?” 文淑愕然,她一直觉得文竹一定会接受自己的要求,她还不知道刚刚文竹已经把陶氏顶了回去,她只知道文竹并没有拿到名单。她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帮我?” 是啊,为什么不接受她的交易? 文竹也不答话,只是指了指桌上那碟从家乡带来的栗子糕,“二姐姐你喜欢吃燕窝盏,可是我却送了你一碟子干巴巴的栗子糕,还跟你说,这栗子糕不是白送给你的,你得拿你的羊奶羹来换。姐姐你会愿意么?”说着眉头一挑,捏了一块栗子糕,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 文淑一时愕然,是了,不管怎样,文竹是不需要这份宾客名单了,她只把注意力放到名单和交易上,竟没有注意,文淑说的她爱吃的东西每一样都说准了。 可是她也很聪明,既然对方觉得这不是公平的交易,但这生意她却还是要做下去,“好吧,若我让你帮我,你要什么?” 嗯,这才是聪明人,文竹心中有数,将剩下的半块栗子糕放回了碟子里,换了凝重的表情,看起来亲切诚恳,“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哪一日妹妹有难之时,也不用姐姐相帮,姐姐只要不过来踩一脚,妹妹便感激不尽了!” 文淑突然有些动容,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那个扫把星,似乎她也说过,“无论如何,你我也是姐妹,若哪一日谁有难了,不求相帮,只要别似他人一般的落井下石,也就是了。” 她思量了一回,郑重应了,“若是我能够相帮,自然不会袖手,也算还你的情!” 文竹倒是不想答应,她很想看看这位二小姐着急的样子,会不会再一巴掌打向自己,但是她却必须要帮助文淑,帮了她就是帮了自己,她越出色,越得那人的喜欢,自己就越安全。 这笔交易算是达成,文竹取过纸张,指着一个人的名字,“这个人以前是个七品小官,就是因为巴结上了太子,才做到如今的位置。” 跟聪明人说话不需多言,文淑只看了一眼便记住了,其它的事情她自会去办,倒也不用文竹操心,这张纸文淑却没有拿走,留在了炕几之上。 天色已经过午,简单的用了午饭,文竹休息了一会,又找了董妈妈过来,她指了指一旁的锦杌,“妈妈不用客气,如今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有什么话也不必遮掩,直说便是。” 董妈妈苦笑,“奴婢省得,六小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 看着董妈妈不坐,文竹也不再让,现在的董妈妈就捏在她的手里,“妈妈是二伯母跟前得力的,我知道你的难处,也不会为难你,只要你帮我办好两件事情就行。一件便是管好厨房的人,千万莫出了什么差错。赏银我也交到你手里,包括吴妈妈那十两银子,你自己留着也罢,分给大伙也罢,我都不会过问。” 这话说完,文竹便让青杏取了二十两银子,交到了董妈妈的手里,连陶氏对下人都有几分防备之心,这是文竹对她的信任,接过银子,董妈妈也不禁有几分感激。 “这第二件事情就是,凡是我吩咐下去的事情,我不希望从你嘴里传出去,若是夫人问,你只管说不知道,或是往我身上推,若是传出去一个字,你也知道我之前说过什么。” 这个六小姐,看着柔弱乖巧,没想到也是个厉害的,董妈妈本来已经息了其它的心思,如今更是将这差事当成第一等要事,她可不想两边不讨好。不过好在已是月底,陶氏每到月底都会看帐册,视察府外的铺子,见各大掌柜,应该也没有时间来找她。 文竹见董妈妈态度极好,便也不等董妈妈回答,直接递了一张单子过去,“这是宾客名单,把他们的喜好和口味找出来抄一份给我!” 董妈妈很是惊讶,刚刚把陶氏顶回去,这会子就得了宾客名单,六小姐果然有几分本事,只是如今再改菜单,恐怕是来不及了,“六小姐,采买的单子已经估计已经被孙妈妈送出去了,这个现在还有用么?” “当然有用,你先别管了,抄来给我就是了!”送了董妈妈出去,文竹才松了口气,如今看来,事情还算顺利,只是不知道陶氏会不会再出来搅局。 青杏轻手轻脚的从门外走进来,到了文竹跟前,低低的道,“小姐,事情已经办好了!” 赞赏的看了一眼青杏,文竹便出了门子,却不想在门外碰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六小姐,奴婢是二少爷身边的玉娟,二少爷让奴婢给小姐送一件东西。” 玉娟是打小服侍文定的,长相一般,却难得的乖巧伶俐,只贴身伺候,从不做其它的事,能让玉娟过来,可见文定是有多重视此事。文竹感激的看了看玉娟,“谢谢玉娟姐姐了!” 玉娟有些受宠若惊,却也露出惊讶的神情,“六小姐客气了!这是奴婢的本份!”她不明白这个新来的六小姐怎么一下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看那眼神,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真的是二少爷说的,因为她长的有些像大小姐?可是仔细看去,实在没觉得她怎么像大小姐了。接过文竹递过来的大赏封,玉娟福了一礼,退出了院子。 打开文定给自己的信封,里面是一张名单,他果然守信,而且是用极快的速度帮自己办成了这件事情,虽然用不着了,但还是让文竹动容。将那纸张塞回了信封里,文竹交给身边的琉璃,“放到我的书信匣子里吧!” 来到厨房外,就听到董妈妈严厉的训斥声,“……谁要办砸了差事,我就禀了夫人,将她撵出去!赏银就在我这儿,你们自己看着办!” 思量了一回,文竹抬脚回了客院,虽然全放给董妈妈她并不算放心,但青杏已经把局布好了,她必须得去演一场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贪心 轻手轻脚的进了客院,就见到枣儿带了慌张的从花厅走出来。文竹与身边的青杏对视一眼,都露了笑意,鱼儿的道行忒浅了,这么容易就上勾了。 “枣儿这是去哪里?”枣儿是家生子,昨儿个文竹听说枣儿的老子生病了,今儿特意放了她一天假,让她回家看了看,这会子已是傍晚时分,应该是回来给文竹回禀来了。 见到文竹,枣儿脸上的笑意掩了慌张,“小姐,奴婢已经回来了,跟您说一声,省得您惦记。” 抬脚进了花厅,青杏往靠墙的一面多宝阁下方瞥了一眼,便扶了文竹坐在了卧榻之上,文竹看青杏冲自己轻轻点头,这才温言问道,“嗯,你老子的病可好些了,你娘呢?都可好?” “我娘好着呢,让我给你小姐请安,小姐人好,上回给的银钱请了郎中抓了药还有剩,我老子的病已经好多了。”枣儿说着低下了头, 青杏上了茶,文竹借着喝茶的功夫等了半晌,却不见枣儿开口。文竹心中一冷,原想着枣儿只是个小丫头,不过受了陶氏的指使,若是人老实,那还是要留着,可是她太让自己失望了。对她好又有什么用,这般做作,真真没意思。 也罢,既然她不真心待我,我又何苦自作多情,文竹将茶碗一放,“既是如此,你便回去歇着吧,今儿我也累了。” 枣儿好似有什么话想说,但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出了屋子。 待到枣儿出了屋子,青杏眼中露出一丝鄙夷,“小姐,既然她这样,咱们要不要?” 文竹却摇了摇头,“莫慌。且等她一晚,你跟她一个屋子,晚上套套她的话,若是她招了,你便劝她一番,明儿让她亲自跟我说。(.无弹窗广告)若她不说,明天再处置她不迟。” 当晚,青杏果然对枣儿极好,还拿了文竹赏下的栗子糕出来,“这是从家乡带来的。看起来硬,入口便粉化了,有栗子的甜香。小姐最喜欢吃了,枣儿妹妹你尝尝。” 枣儿看了看却摇了摇头,以往她跟着二小姐一阵子,虽然二小姐没有六小姐出手阔绰,却是极会享受的。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都是府里最好的。那时的她也跟着得过几次赏,但不是燕窝盏,就是羊奶羹,这种干巴巴的点心,根本入不了她的口。 后来,二小姐没能嫁去安王府,夫人便另派了人将二小姐严加看管起来,自己这些二等丫鬟。全被换了下来。一直在主院做活,但主院的规矩大,夫人又苛刻。竟是没得过什么赏了。 夫人说过,若是自己把这差事办好了,便让自己回到二小姐身边去伺候,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至于六小姐这里,不如趁着她大方多捞一些银钱便是了,至于手上的这个,想来以她的大方,也不会在意吧。 看着枣儿有些不愿意搭理自己,青杏也不再多说,有些人,若是她自己想不清楚,怎么也是没有用的。收起了剩下的栗子糕,青杏便洗漱休息了,只留下枣儿一人,坐在那里,直到很晚才上了床。 第二日的一早,青杏早早的打了热水来,替下了值夜的琉璃,枣儿便是一如既往的去了陶氏那里替文竹请安。陶氏随口问了问枣儿,家里的老子是不是病了,但却只安慰了一句便罢,既没有赏银钱,也没有说让请郎中。在陶氏的眼里,自己能够开口相问,就算是很给枣儿的面子了。枣儿虽然心里不悦,但她还想着以后能够去二小姐那里,二小姐嫁的定是富贵人家,自己跟了去,说不得这一生的富贵也就来了,跟这个比,什么都不重要了。 陶氏又提了一句让枣儿日后去伺候文淑的话,这才又嘱咐了一遍,若是文竹有什么不对,便要立时告诉自己,才让枣儿退下去。 想着能去伺候二小姐,枣儿便又欢喜起来,一路上只想着以往在二小姐那里呆的日子。直到进了客院,来到文竹的屋子前,这才觉得不对。以往芽儿总是守在这里的,怎么今天竟然不在?再想了想,似乎昨天芽儿也不在这里,如此便放下了心,想来六小姐是差芽儿去办差了。 进了花厅,枣儿便冲着坐在卧榻的文竹福了一礼,再抬起头来,却见琉璃、青杏、芽儿和水莲,全都在屋里,不觉得问出了口,“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文竹这里没这么多规矩,丫鬟们说话也自在,枣儿便也养成了这种性子,若是在陶氏那里,她是断然不敢的。 “没什么事,就是昨儿我丢了一只金坠子,找你们来问问,可曾见着了,她们都说没有。”文竹眼睛温柔,好像真是随口来问一问, 枣儿犹豫了一下,小姐若是不问就算了,如今问出来了,自己若说没有,查出来可怎么好?但自己若说有,那捡到的时候为什么不交出来?一时枣儿有些许慌张,不知道应该怎么答。 “没有就算了,不过是个小坠子,改日去银楼溶了就是!”文竹说的轻巧,她一抬手,众人便退了下去,枣儿也松了口气,随着旁人退出了屋子。 转身,文竹去了汤氏那里,陪着汤氏说了会子话,只听说嫁妆都已经送到了京城,租了个院子放着,罗家还好心的要将几个空院子让给女方放东西,却被汤氏给拒绝了,“我说,这人还没进门,东西就先过去了,不成体统!”汤氏说着笑出了声,她那个小婶娘身子不好,小叔是男人,不懂这些,跟着来的二婶娘又是个棒槌,并不顶事,凡事倒是要来问她,弄的她倒成了个管事。 “这是罗家看重您!”文竹竟捡那好听的说,让汤氏心中熨贴,不似那文慧,只问那嫁妆有多少。不过文慧也有几日没来了,她本没怎么管过事,陶氏派给她的事情虽然轻松,但底下的管事都是些不省事的,弄的她头大,根本没有精力过来看望汤氏。 看着汤氏有些疲累,文竹这才告辞,只是回了屋子,便冷了脸叫了能进到花厅的几人过来,“那个金坠子,我本不想追究,但四婶娘说了,这等事情,一定要查个清楚,咱们好逮也是官家,若是自家出了盗贼,传出去还不知道让人怎么笑话。”这话说完,就看了一眼众人。 看着小姐的冷脸,青杏心知这好戏开始了,她上前一步道,“小姐,此事传出去确实是不好,可是若是查起来难免传出去。” 枣儿有些慌张,六小姐刚才不是说不计较么,怎么突然就变了脸?听这话是四夫人不乐意了,是了,她家老爷是教书先生,自然看这坠子贵重。青杏这话说的有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拦住六小姐。 文竹点点头,却是想了另一个办法,让昨日进过屋子的人站了出来,昨日除了琉璃值夜,青杏近身伺候,就是枣儿来过一回。琉璃主动的让水莲搜了一遍,又带着水莲去了自己住的地方,从头到尾搜了一遍。 青杏也站了出来,主动要求搜身,又搜了床铺等处。 最后众人都看向枣儿。 难道真的要搜出来么,枣儿终于开始害怕,搜出来是什么下场,若是报了官,自己便是家贼;就算是只禀了夫人,想来夫人也不会留自己。她现在不去想什么二小姐,也不去想什么荣华富贵了,她只想着保下自己的小命,保下自己在庄家这么多年的辛苦才得到的位置。 她“扑通”跪在了地上,“六小姐饶命,那东西是奴婢捡的,奴婢错了,还请六小姐放过奴婢。” 文竹的眼里露出一分的不忍,随后又有什么东西把那分不忍压了回去,若不是枣儿自己贪心,也许不会是这种情形,她不要再被人捏在手里,所以,有些时候她不能太善良。 “枣儿,我待你不薄!”文竹的声音听起来清冷,好像从突然降落的雷声,让枣儿听的心惊, 猛然间枣儿想起了什么,她激动的抬起了头看向青杏,“是你,是你害我的,你昨天跟我说好像把那金坠子掉到了地上,却怎么找也找不到!” 那日青杏曾经冲她抱怨过,说给小姐梳妆的时候,把一个金坠子掉到了地上,怎么找也找不到,小姐着急出门,就说,找不到就算了。而那日她从家里回来,小姐的屋门大开,芽儿也不在门外,自己进了门就看到多宝阁下面的空地上一闪,竟是那只小小的金耳坠,她一时贪心就捡了起来,后来再遇到文竹和青杏,却没有说出来。 文竹轻轻叹了口气,“那日青杏的确说过,是她把东西弄掉的,但你却不应该把它私藏起来。说吧,你是想去官衙,还是去二伯母那里?” 枣儿开始磕头,脸上多了两道泪痕,她是真的怕了,“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千万别把我送出去,就算是夫人知道了,也会把奴婢撵出去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破局 一弯新月挂在天际,屋内透进盈盈的光,文竹静静的躺在床上,心中却是无比安宁。今日的事情极顺,枣儿认了罪,文竹既没有把她送到官衙,也没有送到夫人那里,而是让琉璃写了一张认罪书。此事已是板上定钉,再无转还的余地,在众人面前,枣儿哭着按了个手印下去。 此后,枣儿每行一步便要看文竹的意思,文竹的事情,她也不敢随便报给陶氏,只要这张认罪书一日在文竹手里,她便一日不得安生。虽是文竹设的局,但归根结底,这是她的贪心所致,没有人让她去捡那东西,也没有人让她藏起来。 将这件事情解决了,文竹便一门心思的去办游园会的事情。 隔日的下午,青杏从外面回来,便跟文竹低语,“小姐,崔管事说,东西已经买来了,您看?” 文竹摆了摆手,“莫急,将东西先存在他的院子里便是,不要将我说出来。” 她还有些顾虑,厨房的人到底让董妈妈管的如何,若是有那出来搅事的,便不好办了。 董妈妈自昨晚将那宾客的喜好单子送了过来,到现在也没有露面,直到这日的傍晚,终于进了文竹的门。 不过一日的功夫,董妈妈的脸色就难看了许多,连着眼框都青了,显然昨日没有睡好,果然管不好,文竹指了指一旁的锦杌,“妈妈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了下去,董妈妈为难的道,“本不想来打搅六小姐,只是小姐一早传了话给我,说有些菜单会有小的改动,我便叫了那几个厨娘说了几句。别人还罢了,只那刘祥家的那位犯了脾气,只说这菜单订好了。没有改的道理。她是个浑人,有些事情根本说不通……” 浑人?恐怕是有人指使着犯浑呢。(.好看的小说)文竹摆了摆手,“你莫着急,那刘祥家的和刘瑞家的是什么关系?” “是妯娌,刘祥和刘瑞是哥俩,刘祥大一些,是哥哥,刘瑞小一些,是弟弟,都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只是那刘瑞聪明一些。娶的媳妇也识的几个字。刘祥家的虽然不识字,做菜却是一把好手,最喜欢研究新菜式。” “这几个厨娘是大事。我要亲自见一见,明天一早你安排一下,我去厨房一趟。” 董妈妈听了却瞪大了眼睛,“小姐,厨房那个地方又脏又乱。怎么能是您去的地方,还是我把她们几个叫过来见您就是了。”这府里还有没有哪个主子亲自去厨房的,若是想见谁,还不是传个话人就过来了。 文竹摇摇头,“不碍的,我过去相见才显得对她们重视。” 倒不是京城规矩大,文竹在家乡时,也是没进过厨房的,只她管事的时候。是杜氏和汤氏当家。杜氏跟自己一条心,汤氏更是什么都不爱管。大厨房里不过一个主厨,两个厨娘。上下事情都简单,就算是有什么事情主厨刘大娘便颠儿颠儿的跑过来找自己了,根本不用自己出面。但些时却不同,自己做的事情本就不想让陶氏知晓,这厨娘之中说不得也派系,不亲自去看一看,文竹也不放心。 送走董妈妈,文竹便将昨日送过来的宾客喜好看了一遍,文淑给的名单写的仔细,这排序是按官员的品级和权势来的,谁是什么派系也做了简单的标注,她将那品级较高的几位夫人的口味研究了一下,又将那原先的菜单做了些许修改,不过是将一些凉拌的改成热炒的,或是将那作料删去一些。这种菜她并不指望能得了谁的欢喜,但忌口却是免不了要改的,若是正巧碰上,便也做上一、二个宾客爱吃的也就是了。[] 琉璃却是为文竹担心不已,但她看着文竹忙碌的样子,也不好去劝,只将院里的事务打理清楚,免得文竹还要顾这边。最近 枣儿老实的不行,除了去主院露个面,几乎不怎么出屋子,虽然一个大好的姑娘让她们给弄成这样,但琉璃也清楚,这是她自己找的,说不定这次的事情给她一个警告,日后还省了许多祸事。 第二天一早,天气阴沉沉的,似要落雨。刚走客院,文竹就觉得脸上落了水滴,青杏急忙回去取了油纸伞回来,两人一同撑着伞去了厨房。 董妈妈早就将厨房的院子里收拾出一个小间,仔细的打扫了一遍,又放了香炉,虽然那香的味道并不怎么样,但屋里却难得的干净。文竹却没有在屋里坐着,只是带着董妈妈去厨房转了一圈。 厨房里的厨娘,和小丫鬟们见这位娇美的小姐过来巡视,一时间都好奇的偷眼去看,手上的差事也忘记了,连着炒菜的锅也糊了,烧火的火也灭了,让董妈妈气的要骂。 青杏偷笑着跟在文竹的后面,看着文竹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佩服的紧。 “我不过是过来看看,再过两日就是夫人请客的日子,赏钱我已经交给董妈妈了,大家伙都辛苦了,回头别忘了找董妈妈要赏钱,若是她不给,就来告诉我!” 说的众人都笑了,有那大胆的道,“小姐说的真的呀,她若是少了我们的赏钱,我们就告到您那里!” 董妈妈瞪了眼睛,“我还能少你们的赏钱!” 文竹跟着道,“那可说不准,妈妈是个大方的,说不得哪一日就随手把自家的银子也打赏了!” 一时众人哄笑起来,文竹放眼看去,只有站在角落里的一个白胖的厨娘没有笑,她心中有了数,往前走了几步,经过那个厨娘,却猛的回头,“这是刘祥家的吧?听说刘嫂子的厨艺了得,我有事请教,不知道刘嫂子可能帮我一帮?” 那白胖的厨娘一愣,说起话来也是磕磕巴巴起来,“我……我是刘祥家的,小姐……不敢说请教,小姐有事吩咐便是!” “刘嫂子说话真爽利,咱们到那小屋去说,免得耽误大家做事。”说着文竹转身走了出去,刘祥家的见了将手上的抹布放到灶台之上,跟着也走了出来,到了那小间之中。 看着一个精瘦的妇人给自己端了茶,文竹知道这是特意让董妈妈安排的刘瑞家的,她也不嫌那碗脏,接过来冲着刘瑞家的一笑,“这位嫂子辛苦了!” 刘瑞家的受宠若惊,脸色微微泛红,退到了屋外。 喝了一口碗里的粗茶,文竹这才转过来看向刘祥家的,“刘嫂子,我听说有一种菜,吃起来是螃蟹的味道,但却不是螃蟹做的,可有此事?” 刘祥家的想了想,“确是听说过宫中流传过,就叫‘赛螃蟹’” “那刘嫂子可会做?”文竹脸色郑重,好似此事很重要, 刘祥家的也有些得意,“倒是不曾做过,但听说是用蛋黄和醋,奴婢可以试试。” “好,此次宴会之中,有一位贵客喜吃螃蟹,但身子却弱,不能吃寒凉之物。这事就拜托刘嫂子了,我会让董妈妈专门替你安排,若是真好,那刘嫂子的名号便会传开了。”这事却不是文竹瞎说的,那宾客便是卢夫人,那日在彭城,老太太曾跟她提起过,卢夫人喜吃螃蟹,但身子弱,螃蟹寒凉,所以不敢吃,这宾客名单上的确有卢夫人名字。 董妈妈却是以为六小姐这是乱说的,只为安抚这位刘祥家的,她不知道一早交给刘瑞家的那张单子上,的确注明了此事。 临走时,文竹又交了一张纸给董妈妈,“若是她将那‘赛螃蟹’做了出来,你便将这上面的菜再交给她做。”那张纸上写的是一些失传的菜名,但配料和口味却写的详细。这是文竹从文定借过来的食谱上抄下的,若是做的好了,这宴会便能让她的名声传出去。只要刘祥家的一门心思去做这些事情,那她就没有精力给自己添乱。 待文竹出了厨房,董妈妈便单指了个灶台给刘祥家的,从此,刘祥家的便不再有机会参与宴会的其它事情,那些厨娘没了冒头的,便也老实起来,按着文竹的意思改了菜单。 刘祥家的心中还是有所疑虑,她虽笨,却也能看出来,这是文竹把自己孤立了,不觉就跟自己的弟妹刘瑞家的诉苦。 刘瑞家的要聪明的的多,她取出一早董妈妈给自己的单子,“六小姐可不是扯谎,你看看,这是宾客的名单,这卢夫人可是三品诰命,她喜食螃蟹,可是身子弱,又不敢多食。你若能在这次宴会上出了名,夫人定然要给你涨月银,说不定连王府的人也要请你过去做菜,咱们也跟着有脸面不是?” 一席话说的刘祥家的春心大动,她也不再疑心文竹给她挖了坑跳,只一门心思的钻研起来,到得宴会的前一日,不但把“赛螃蟹”做了出来,还让文竹端到了庄家的晚饭上,庄崇礼吃的高兴,亲自嘱咐陶氏给她涨了月银。刘祥家的此时不但对文竹没了恶意,连着指使她做事的孙妈妈也恨上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游园(上) 四月初十,此时桃花已败,杏李刚开,正是好看的时候。庄家静湖之畔刚好有一片杏林,粉色的杏花层层叠叠,如雪一般堆于树上,比桃花素雅,比梨花娇艳,不远处就是静湖,是个赏花看影的好去处。陶氏便要在此处设宴,办一个热闹的游园会。 当太阳刚刚射出第一缕光,文淑便起了身,今日的她可是主角,要站在内院门口迎接宾客,自然是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简单洗漱之后,便描眉画眼,她本来底子就好,再打了蜜粉,描了眉线,抹上少许的胭脂,更显得清丽脱俗,眨了眨那双黑亮的眼睛,文淑笑不露齿的站起身来,果然是一个大家闺秀,比那乡下来的小妞不知道强了多少。 “杜若!”一声轻唤,文淑的贴身大丫鬟杜若便取了一件鹅黄绣葱绿柿蒂纹的妆花褙子,这是她昨天定下的衣裳,早早的整理出来,宴席就设在静湖畔的杏花林中,那粉白的杏花会衬的这鹅黄葱绿更加明艳。 匆匆用罢了早饭,文淑便去了陶氏处,看着自己的女儿如花娇艳,陶氏的脸上也不觉露出几分荣光,她仔细的嘱咐道,“今日来的都是贵客,莫要使性子,若有什么不高兴的,且先忍着。”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文淑从小就没受过什么委屈,以往还懂些事,自那安王世子的事情之后,便有些的孤僻起来,也是自己,整日里拘着她,让她没有出门的机会。 但如今快十六了,也该找一门合适的亲事了,不能再拖下去。今儿个说是游园会,不过是想让她再露露脸,也看看这些夫人家里头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老爷说的对,只要是门弟相当,也不是非要是皇族世家。 文淑耐着性子听陶氏一顿唠叨,而后就急匆匆的去了内院处,今儿她要好好表现,让那个人看看,自己才是最好的人选。她心里只惦记着这一件事情,出门的时候差点碰上文慧,狠狠的瞪了文慧一眼,文淑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文慧气的心中直骂。但在陶氏门前,也不敢表现在脸上,最近几日因为要办差。被下面的管事吵的脑袋疼,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布置的,但差事总算是办完了。 见到陶氏,文慧恭敬的行了一礼,今日文慧穿的是浅紫菊花刺绣镶边粉色对襟褙子。头上戴了赤金镶猫眼石步摇,看起来倒是端庄,但在这个时候穿,未免显得老气,且在春日里穿菊花,太不应景。 陶氏皱了眉头,但想着,反正今日人家又不是看文慧的,倒也没说什么。只让她下去办差。又交待说场地是办完了。但还是要去巡查一番,免得出什么岔子。 待到汤氏进了门,陶氏才换了一副笑脸。借着汤氏的面子,罗家才来了人,而且罗家还带了几个要好的夫人,这人越多,对文淑便越好,到时候让文淑表现一下,自然名声就起来了。说起来她要好好感谢汤氏,但她也只是嘴上说几句好话,汤氏的底子她清楚,娘家失势,丈夫不过是个教书先生,就算是认识几个人又能怎么样。 她还惦记着一事,就是厨房,自上回被文竹顶了回来,她便没有再得到什么消息,枣儿每日报的也都一样,孙妈妈去厨房安排了一番,却被文竹给摆平了。之后她便忙了起来,没有顾得上,到了昨儿,突然上了一盘子什么赛螃蟹,让庄崇礼吃的高兴,好好的赏了厨房的那个厨娘,还逼着自己给她涨了月钱。 当晚,她叫了枣儿来问,也没问出什么,只说去跟二少爷借了几本书,思来想去,不过是那丫头找了几样新食谱让那厨娘做罢了。(.好看的小说)几个新奇的菜式,她以为就能得彩头?这些官家夫人可都是见过世面的,不像庄崇礼这么好糊弄。 可是左等右等,直到第一位客人的马车进了院子,文竹才不紧不慢的进了陶氏的屋子。 “二伯母,文竹昨儿个睡的迟了,所以今天早上没有起来……”文竹慢不经心的解释着,她今儿穿着一件粉红花卉纹样镶边淡黄对襟褙子,看起来肤色极好,却是梳了一个双丫髻,耳朵上坠了东珠,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娃气。 陶氏有些生气,昨儿还说让她打扮起来,怎么今儿就穿这个,不由脱口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文竹不明所以的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这个不好么?这是四婶娘给我挑的料子呢!”说着看向汤氏,汤氏见了失笑,这的确是她给挑的料子,却是去年的事情,因着当时那师傅弄错了尺寸,做的大了,她也没让人改,便一直没见穿过,今年文竹长高了不少,穿着倒是极合适的。 “这料子是我挑的,不过是显得你小了,不过小了也好,看起来也挺可爱的,说不定被哪个夫人看上了要过去做媳妇。”汤氏知道陶氏是要给文淑找婆家,但却不知道对文竹的安排。文竹刚刚十三,虽说也可以相看,但还是小了许多,再过一年看也不迟,且她长的漂亮,也不缺银钱,按老太太的意思,不求富贵,只找个人品好的就是了。 文竹看着汤氏羞涩的一笑,“四婶娘笑话人家……” “好了好了,不笑话你了,厨房的事情怎么样了?”汤氏不怎么爱管事,但也会问上几句,文竹每次都是“董妈妈已经安排好了。”一句话把汤氏的嘴堵住,让汤氏以为是陶氏出手安排的。但昨天那个“赛螃蟹”上桌,倒是让汤氏眼睛一亮,又看着陶氏也是一脸的茫然,便知道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她多少是有些担心,但仔细想来,自从上了船,文竹就展现出她的能力,倒让汤氏也没那么忧心了。 此时关心这事的不止是汤氏,还有陶氏,她紧跟着问道,“是啊,厨房怎么样了?” “厨房啊?我今儿还没有去呢!”文竹眼睛弯弯的笑着,气的陶氏说不出话来,这话说的太让人生气了,来的迟了不说,差事也答不上来,要不是汤氏在这儿坐着,她定然要训上几句。 陶氏忍住气,算了,就让她办砸了吧,再怎么也是她自己的名声,只是这身衣裳打扮实在是见不得人,怎么也得让她换换,要是太子知道自己要送个小奶娃给他做侍妾,还不直接罢了庄崇礼的官。 “厨房也就罢了,你这身衣裳……”陶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小丫鬟在门外道,“大夫人,卢夫人已经到了内院。” 这么快?这卢夫人一向是以早到著称,陶氏倒也不奇怪,她连忙冲外面道,“把人引到正厅,我这就过去!”说着转过头来,“这衣裳也就罢了,怎么连粉都不打一点?” 文竹有些委屈的瘪了嘴,看向汤氏,汤氏虽也觉得文竹打扮的太娃气,但又觉得陶氏太过严苛,忙拉了文竹的手,“文竹肤色白净,用不着蜜粉,不过胭脂倒是应该擦一些。好了,我跟你二伯母去见客了,你再去收拾一下,不用着急出来。”再怎么说文竹是办厨房的差,晚些出来见客也是正常。 从陶氏的院子出来,文竹既没去厨房,也没换衣裳,而是回了屋子吃点心,桌上放着一碟子马蹄桂花糕,金灿灿的看起来让人格外有胃口,文竹也没用筷子,直接伸后捏了一块吃了起来,吃的那个香甜。 琉璃和青杏都去厨房帮忙了,水莲又在门外打探消息,不时让个小丫鬟过报个信,刚刚也是听说了卢夫人的马车快要到了,小姐才出的屋子。如今屋子里只剩下芽儿一人,她本就老实,想着汤氏的话也对,小姐打扮的好看些,说不定被哪个夫人看上了,这亲事就定下了,于是一回来便给文竹翻起衣裳。谁知道小姐这会子并没有擦胭脂,还吃上点心了,不禁脱口问道,“小姐,你怎么吃上了?” 文竹看了看抱了一堆衣裳的芽儿,轻轻一笑,“吃上怎么了?我早上就吃了些点心,这会子饿了不成么?” 也是,小姐今天起的特别早,但是起来了也不换衣裳,只梳洗以后,简单吃了些点心便坐在那里发呆,直到刚刚水莲传来消息,才匆匆换了衣裳去见夫人。这会子不饿才怪,芽儿将那些衣裳都放到床上,犹豫着问道,“小姐,您不换件衣裳?” 文竹吃完最后一块糕点,又用茶水漱了口,取帕子擦了擦手,“不换了,就这件。” 此时水苏的声音出现在门外,“小姐,水莲姐姐说,宾客已经到了大半了!” 文竹冲着门外喊了一声,“知道了!”而后对着镜子照了照,点了少许胭脂在嘴上,转身出了门。芽儿忙丢了衣裳,跟了出来。 静湖边,那一片杏花开的娇艳,一群夫人小姐正走在湖边的画舫之上,往杏花林走去,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响起,“哎哟,这个花瓶怎么放这儿啊!” 一时间众人都停了脚步,走在最后的文慧,脸唰的红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游园(中) 今日的天气极好,风和日丽,众人走在画舫之上,只觉得春风拂面,不觉心里都羡慕,这庄家真是挑了个好地方,也是那庄崇礼买的早,近几年京中的地价越来越贵,连这外城的宅子都涨了几倍。 汤氏跟一个端庄和气的妇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在前头,这妇人是罗家的三夫人,长的虽然年轻,看着比汤氏还小,但却气度非凡。她是罗家主事的人,罗家的老太爷指定的人,连着罗老太太都得敬她三分。她的身后跟着的一胖一瘦二位夫人便是她今天带来的好友,汤氏却不认得,只知道一个被称为白夫人,一个被称为段夫人。 陶氏落后一步,正跟卢夫人寒暄着,卢老爷怎么也是三品官,虽然两家走的不算近,但这位份是数的着的,自然由陶氏亲自相陪,而后面几位夫人,便是由陶氏娘家的妹妹齐夫人陪着的。 今日来的小姐不多,除了卢家的长女卢春菱,还有罗家的一个女儿,文淑交往的世家小姐们一个都没有到,也是了,这种低层次的聚会,她们怎么看的上眼,自然文淑也不敢给谁发邀请。 “哎哟,这个花瓶怎么放这儿啊?”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响起,一时间众人都停了脚步,冲着身后看去。 那画舱通向岸边有两条路,一条是挨着湖岸的正路,众人多从这边行过来,另一条却是小道,本就狭窄的小道上,还放了一只硕大的花瓶。一个穿着华丽,身材白胖的年轻妇人站在那只硕大花瓶的前面,想挤过去,却因为太胖而挤不过去,她不想回头去绕,只一味的向前去挤。谁知就这样被夹在了那儿,一时竟动弹不得。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白胖妇人的身上,竟没有人注意到走在最后的文慧,脸唰的红了 有人捂了嘴笑,有人看向主人陶氏,陶氏立时急了,她使劲瞪了一眼文慧,心说这么点差事都办不好,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只找了下人去将那白胖妇人拉了出来。(.好看的小说) “对不住。对不住!”陶氏一脸的讨好相,让汤氏看了有些不喜,这事虽然自家也有不是。但若不是那白胖妇人非要从那里挤过去,也不至于如此。何必为了自己少走几步路就让主人家难看,看起来这位夫人虽穿的华丽,却定不是那诗书人家的女子。 “这位夫人,我姐姐已经跟您说过了。那儿不能过人,您怎么还从那儿过呢?”一个白净的小脸出现在画舫的尾部。 众人不由吓了一跳,这是谁家的小奶娃,穿着粉粉嫩嫩的,头上的珍珠也是莹白圆润,只那嘴上的一点胭脂红,衬的整个人明艳了几分。只不过这娃娃长的倒是娇柔,说话可不温柔。只有站在卢夫人后面的卢春菱露出一脸惊喜。 那白胖妇人听到这话却沉了脸,“你是哪里冒出来的?谁跟我说了那儿不能过人?” 陶氏一见不由怒道。“文竹。你怎么说话呢?”转而又对那白胖妇人道,“冯夫人别介意,我这个六侄女还小。不怎么懂事!” 果然是她,这名单里姓冯的只有一人,水莲早就给自己带了话,这冯夫人长的白胖,又穿的华丽,很是好认。如今却真的碰上了,如此好的机会文竹怎么能放过?只要她把这人得罪了,太子的事情就算文淑争不上,她也不会被送过去。 冲着陶氏一笑,文竹便对那妇人道,“怎么没跟您说?您看,那花瓶都已经放在那里了,就是不让人过的,您还非要从那儿过,还好您被花瓶夹住了,若是掉到了水里,岂不是我庄家的罪过?” 众人一时诧异,这话怎么说,没怎么呢就先说人家掉水里了?那白胖妇人除了诧异,还带了怒气,“你这个小娃娃,我怎么会掉到水里?!” “怎么不会,这画舫的栏杆年久失修,那花瓶后面的木头已经腐烂了,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水,若不是放个花瓶在那儿,难免不会有人掉下去。(.好看的小说)”说着文竹拉过文慧的手,笑道,“还是我这姐姐好心,所以放了个花瓶在那里,既好看,又能给大家做个警示,让人不要从那里过了,夫人您说我这四姐姐是不是聪明?”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陶氏不得不让下人将那花瓶搬开,果然那块木头已经黑了。 文慧满心感激的捏了捏文竹的手,她也知道那个问题。当时的确发现那儿的木头是黑的,一时修整却来不及了,一个管事出了个主意,说摆个盆景遮住。但因那黑的地方太多,只得找了个大大的花瓶来,却发现稍胖一点的人就走不过去了,自己又想不出其它的法子,以为只是个小问题,没有想到竟出了这事。若不是文竹,自己今天定然要被陶氏责骂,名声也会有损。 “六妹妹,若是这画舫有问题,大可报了夫人来修整,摆个花瓶算什么意思,冯夫人也不过是看那花瓶好看才走了过去,想仔细看看。冯夫人莫生气,我这小妹妹还不懂事,我替她给您赔礼了!”文淑恰到好处的出现给冯夫人解了围,也全了陶氏的颜面。 轻轻哼了一声,冯夫人被陶氏拉着走上前去。倒是汤氏身边的段夫人和白夫人多看了几眼文竹,两人对视一眼,似有文竹也不介意,拉着文慧跟了上去,目的已经达到,文淑想表现就由着她去便是了。 冲着卢春菱闪了闪眼睛,文竹还是拉着文慧走在了人群的最后,虽然见到故人,文竹心中也极高兴,但此时不是跟她说话的好时候。 须臾,众人到了杏林,春风带着花香,让人心旷神怡。不觉得都放慢了脚步,文淑慢慢落到了人群的最后,低声冲着文竹道,“六妹妹怎么知道画舫那里有块木头腐烂了?” 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还我发现的,文竹看着文淑不怀好意的眼神,轻松的道,“当然是四姐姐说的啊,妹妹我又不是神仙,难道还会算不成!” 文淑轻轻哼了一声转身走向别处,她才不相信文竹的话,但她却以为文竹的消息实在灵通,此事肯定不是文竹自己安排的,但能让那冯夫人对自己有个好印象,她也懒的管这么多。 文慧略带感激的看了一眼文竹,此事她确实没有跟谁说过,但那些管事也都知道,难免传出去,此时文竹这样说,在她看来也是为她遮掩。 文竹却是在心中叹了口气,那处木头,自己前世的时候就报了上去,没有想到,一年多过去,还是没有修整过,是这一年庄家都没有办过聚会么?还是因为此事是自己报上去的,陶氏才不愿意去管? 在杏林里逛了一会,众人便坐到了树林之中摆的几张桌椅上歇息,坐在杏花林中,随着微风吹过,不时有杏花飘落,实在是人间美事。夫人们高兴的说着话,小姐们拘束的跟着,不时抬眼瞧上一瞧,直到下人送上点心,才露了笑意。 陶氏作为主人便让众人吃点心,众人仔细看去,这点心却不是平日常吃的豌豆黄、艾窝窝,而是花了心思做出的四色点心,不由大为惊奇。 四个粉白的碟子,跟那粉白的杏花相映成趣。四个碟子上摆了各色的点心。一碟子金灿灿的马蹄桂花糕,看着就让人极有胃口;一碟子糯米梅花糕,白色的糯米粉中夹着少许的红,难道真的是梅花花瓣?一碟子绿盈盈的荷叶芙蓉饼,绿色的饼上都有一只形似荷花的淡粉色的印子;最后一碟子却是小巧的玲珑玫瑰糕,好有心思的点心,众人不由称赞。 汤氏得意的拉了文竹过来,“这是我六侄女置办的,她说这春天有百花,百花可入药,也可入菜,不如给夫人们尝尝鲜。” 原来是这个小奶娃,众人不由心中一叹,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这女娃娃看着小,又不是个端庄温顺的,还有这本事。但有些人已经摇头了,女子要的是三从四德,这娃娃太会说,难免会在家里惹出口舌是非,太能干的话,丈夫未必管的了,太能干了也不是好事。 不管如何,夫人小姐们都还算满意,陶氏的脸色也不那么难看了。 稍后,又有小丫鬟上了茶来,汤氏端了茶碗,让着罗夫人、段夫人等人,文淑特意亲自端了一盏送到冯夫人手中,冯夫人气也消了许多,抬眼看着文淑一副端庄贤惠的样子,不由夸赞,“这位姑娘真是不错,不知可许了人家?” 文淑脸一红,转身退到了一旁,陶氏却有些着急,跟冯夫人低声道,“这个是我的嫡亲的女儿。”那意思很明白,这是不能给人做侍妾的。 倒是那冯夫人有些不悦,不过是个女儿,只要能得了殿下的宠爱,以后要什么没有,好像害她一样,一时就带了脸色,“庄夫人,这事不是你我做的了主的。”陶氏听了有些后悔,却又怨恨起文竹来,怎么就把人得罪了呢。 眼看着冯夫人看文淑的眼睛越来越热,陶氏不由着急了,若是冯夫人真的看上文淑可怎么好? 文淑不闪不避的站在那里,低了头一副温顺样子,她心中得意的想,这个冯夫人看上自己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游园(下) 陶氏正想着怎么才能让冯夫人打消这个念头,就听有人叫出声来,“哎哟,这可真是茉莉花呢!” 冯夫人往茶碗里一瞧,可不是,那碗里飘着的正是晒干了的花瓣,而非一般的茉莉香片,但其中却又带了几许龙井的香味。看来是特意将那龙井给筛去了。 听着周围的人又开始夸赞,陶氏极不舒服,该办的事情没办好,还让那个小丫头片子得了彩头。看着站在一旁的文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这个也来凑热闹。算着离着中午开席还有好一会,陶氏不由对文淑道,“我们就在这里赏花吃点心,你带着你两个妹妹,还有那几位小姐,去园子里逛逛吧。” 转身看过去,文慧文竹也就罢了,卢春菱和那位罗小姐已经闷的不行了。文淑虽有些不愿意,但还是点了头,算起来,文慧文竹也是客人,这里也就是她能撑撑场面。 五个人前后走着离开了杏林,文淑这才道,“这边没有什么好玩的,我带你们去湖的那边的风荷亭,风景也比这边好,离她们远些,咱们也好说话。” 众人都应了好,便一同往湖的另一边走去。文竹与卢春菱手拉着手走在后面,一路说着话。 “妹妹怎么来了京城也不说一声?” “哎,我是陪着四婶娘来送嫁的,待送完了就要回去,在这里哪有什么出门的机会。” 卢春菱一笑,“也是,你二伯母家规矩大呢。” “何止是规矩大,真真是让人头大。”虽然只处了数日,但文竹却觉得卢家小姐是个可信的,所以也没什么不敢说的。 “住在这儿,也算辛苦,不过你刚刚真是厉害。我记得从前你可不这样!”卢春菱的语气里却带了赞扬,让文竹心中欢喜。 从前的文竹么,低调隐忍,或者是上回落水的事情让她更加醒悟,反而变得凌厉而张扬,若说以前的她是一把古琴,只是被动的发出或沉闷或高调的声音,如今的她便是一把利剑,随时抵挡,随时反击。 “你也知道我的处境。若是不厉害些,怎能活到今日!”这话说的未免偏激,但文竹却是用命换来的醒悟。若她以前就如此,也许就不会死。 “也是,你可知道你今天顶撞的那位夫人是谁?”卢春菱压低了声音,她们本来也落在最后,文淑走在最前头。怎么也是听不见的。 文竹瞥了一眼卢春菱郑重的脸,“我若是不知道,怎么敢随便得罪!” “呵呵,妹妹是个聪明人,不似你那二姐姐。” “她不是不聪明,只是聪明的过了头!” 两人都没有提那冯夫人是什么人,但文竹却有些吃惊,看来这冯夫人这种事情干了不少,不知道骗了多少官家的小姐进太子府。才换来今日的官位。 两人还要再说。就听到文淑在前面喊着到了,两人只好加快脚步跟了过去。 文淑说的没错,这里的景色的确比那杏花林要好。放眼望去,不远处是一片残败的荷花荷叶,若是夏日过来,既赏了景,又乘了凉,实在是极好的去处,卢春菱家住在内城,空间狭小,所以看着极为心喜。 这里虽好,只是未免太过偏僻,周围连棵树都没有,几块山石冷冷的挨在湖边,垫起这高高的风荷亭。文竹却不是第一回来,以往她住在竹院,来这儿倒是方便,只是她身子不好,这里地势较高,风大水冷,来的也是极少。每回来的时候,看这周边荒芜的景色,都会悲叹一番。如今再看这一样的风景,心情却是不同,只觉得恢宏大气。 进了亭子,又有下人送了茶点上来,几个小姑娘便坐下来吃点心,文竹看那罗小姐端庄的样子不由有心结交,“罗姐姐果然是大家出身,端庄闲雅,不知姐姐属什么?” 看着文竹的样子,文淑有些不悦,不过就是个世族的女儿,也值得去巴结,便打了岔,“难得与几位姐妹相聚,我是庄文淑,庄家二房长女。” 这样打断别人的话实在是失礼,文竹不好再说,罗小姐也有些尴尬。 却是文慧看不过眼了,她轻轻一笑,“二姐,你又充大了,大堂姐虽然不在了,但你也轮不到长女的身份。” 一句话让文淑的脸一下红了,下人们都是叫二小姐,妹妹也叫她二姐,看来这位小姐的确是扯了谎。 看着场面一时要乱,罗小姐却是伸手拿了一块马蹄桂花糕,咬了一口,赞道,“妹妹好手艺,我一直在京城,却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点心。大家快尝尝点心。” 这话不紧解了场面的尴尬,还给了文竹回应,文竹心喜,看起来这个罗小姐也不讨厌自己,她灿然一笑,白净的小脸明艳非常,“姐姐喜欢就好,这是江南的点心,用马蹄粉做的,撒了干桂花。” “这东西好像姑母也做过呢。”文慧不觉得插了一句,让文竹的心情有些低落,小五中了举人,先是留了京,谁知就在自己跟着汤氏上了船的时候,他们便从京城回去了。竟然这样不巧,也不知道是不是庄云娘有意,不然,今天这样的日子,他又怎么会不来呢? “如此景致,让我不由想弹上一曲,我记得文竹妹妹也会,不如咱们合奏一曲可好?”一年多不见,卢春菱变得更加活泼,文竹心中欣慰,只愿她一生就这样,不要似自己一般的起起落落才好。 本不愿意露自己的琴艺,但文竹实在不愿扰了卢春菱的雅性,好在文淑对琴艺不算懂,这里也没有谁听过自己前世的弹秦,倒也无妨。 有下人搬了两把琴来,文竹轻轻调了调音,与卢春菱对视一眼,两人一同伸出手指,刹那,两支七弦琴同时发出美妙的声音。罗小姐也通音律,仔细听来,竟是一曲《幽兰》,整个乐调节奏缓慢,好似一支幽兰就在那山谷盛开,那清雅素洁及静谧悠远的意境,让人听着不由伤感起来。只是其中一支琴声只是熟练,而一支琴声却是如泣如诉,那种忧伤让人不由落下泪来。 琴声飘扬,穿过静湖波澜不惊的湖面,冲着西面飘去,远远的传到了杏花林里,却被夫人们的笑声给压了下去,又飘到东面的画舫之上,琴声悠扬的绕着画舫上的横梁,再不肯散去。 此时,就在这画舫之上,站在文定身后的穿着一件深紫色云雁衫的黑瘦男子被那琴声惊的站了起来,他皱着眉头问,“这是谁在抚琴?” 文定犹豫的看着自己的好友卢启信,他不明白,不过是一段琴声,怎么让这位段公子这样惊讶,“想来是我的妹妹们带着两位小姐去了风荷亭。” 卢启信也是一脸的惊讶,他知道文定不懂琴艺,便解释道,“这琴声是两支琴合奏的,其中一支略低沉的便是我那妹子所弹,她的技艺熟练,但意境却差的太远。还有一支我听着熟悉,却不知道是谁。” 他的心跳的极快,这琴声他听过两回,一回也是在这静湖边,而另一回却是在彭城县,可是这两个女子,一个已经不在,一个却远在千里之外,这次,又会是谁呢? 一个粉白的男人走了过来,拍了拍文定的肩,“我记得你那二妹妹也不怎么会这个吧?” “白四少说的是,我那二妹妹若是跳舞或下棋都很不错,却不怎么懂琴艺。”文定看了看这位白四少,不由带了恭谨,新科进士,过不多久就要进翰林了。 “那还有谁?”段公子摸了摸下巴,依然望着风荷亭的方向,显然,这位段公子对抚琴之人极是感兴趣。 白四少却嘿嘿一笑,“段少爷,你可是看上了这抚琴的女子,小爷过去给你做媒可好?” 无视了段公子的白眼,白四少笑着对文定道,“不如咱们去看看如何?” 文定吓了一跳,急忙摆手,“不行不行,我带你们来了内院看湖就不错了,若是让我那继母知道我带你们去偷看小姐们,还不知道怎么给我苦头吃呢。” 白四少眼睛一瞪,“不过是个女人,你怎么这么怕她!还能吃了你不成,真是给我们男人丢脸!” “哼,你倒是不丢脸,怎么不去跟你母亲住,非跑到你大伯母那里躲着?”段公子一动不动的看着那风荷亭,嘴上却不饶人。 白四少转眼声音便小了下去,“哎,我这不是为了你!”他的母亲白家二夫人此次来京城,凡是来提亲的便要亲自相看,要务必给他找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娶回家来。 段公子并不理他,白四少只好继续道,“你想想,若我成了亲,谁陪你在这儿偷看人家小姐不是?” 一时众人都笑了,觉得这个白四少极是有趣。 文定摇摇头,他倒是希望陶氏给她好好相看,但无奈陶氏并不怎么上心,除了跟几家位高权重的有几次接触,但文定并不看好,豪门贵女,他可高攀不起,愿意嫁给他这个小小的举人的,能有什么好人,若不是脾气不好,便是有所缺陷了。 猛然,他也想去看看,那几位小姐到底是什么样子,不由脱口而出道,“走,咱们从那边的小道过去看看,只是你们千万要小心,别惹出什么事来才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偷窥 从画舫有两条路通向风荷亭,一条是从湖的西侧,沿大路而行,一路走过去,路过杏花林,再向南行,一会儿到就了风荷亭。这条路近一些,路也被人专门修过,自然好走许多。另一条却是从湖的东侧,走过那杂草从生的小道,再经过怪石嶙峋的河滩,经过一座破旧不堪的小木桥,才能登上那紧挨着岸边的冷冷的山石,到那高高的风荷亭。若是从湖距离上来说,反而是画舫到风荷亭更近一些,但就路面距离来说,便是绕了一个圈。 此时的文定便带着几个公子踏着已经长高了的草丛,往河滩走去,几人一面走,一面弓腰低头,就怕对面的夫人们一个扭头便给看到。 “哎哟,我说文定,你带的什么路啊,怎么这样难走?”白四少没吃过什么苦头,走在河滩之上,几次踩到那又圆又滑的石头,差点摔着。 卢启信却是一面自己走着,一面照看着他,“白兄,是你要偷偷去看的,文定才捡了这条路走,若你后悔了,咱们便回去,到那杏花林见你的大伯母,告诉他你想见小姐们,她还不能帮你安排?” 一时让白四少闭了嘴,他这个大伯母可不比自己的亲娘,若是自己敢这样,少不得要挨罚,就算挨不了板子,也要罚他禁足一月的。 “这边是不太好走,白兄别急,待过了前面的木桥就到了。”看着白四少爷娇气的样子,文定心中叹气。 他多少也知道,今日是给文淑办的游园会,虽说夫人们才是主要,但来的这几位公子却都不合适。只说这个白家少爷就太过娇气,文淑定然是看不上的;那个段公子看起来冷冰冰的,除了偶然会跟白少爷斗上几句嘴,便再难开口。如此木纳,也不是佳偶;至于自己这个好友卢启信,倒是个良配,可惜他似乎对文淑的印象不好,卢夫人又是个挑剔的,未必看的上文淑。 转眼已到木桥之前,文定抢先一步站在了前面,“各位兄抬,这木桥许久没有人走过,不算结实。千万小心才好。”虽然自己会水,倒也不怕他们淹着,但天气还不算暖和。若是谁落了水受了风寒他可吃罪不起。 卢启信作为文定的好友,自然当仁不让的走在了第二,“庄兄说的是,我看咱们一个个过吧。”对于此事,卢启信并不赞同。但又不能搅了众人的兴致,便想着,若是到了那处,自己离的远远的,倒也不算是偷窥。 其它人再无疑议,倒是白四少退到了最后,“诸位兄抬在前,小弟我就在后面了,我可不会水。还是小心为妙!” 看着他一副怕死的样子。众人不禁失笑,他是这几位之中唯一的一个进士,却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没有半点读书人的气节。 笑了一番,众人这才过桥,此时那曲子已经到了高潮,便也没有像说好的那样一个一个的过,而是离的远些便走了过去。 前三人都下了桥,就见白四少脚下一滑,扶住了桥栏,“哎哟,这是什么东西?” 那栏杆年久失修,已经是腐朽的差不多,被白四少这么一扶,竟“咔嚓”一声断掉了。 “白兄小心!”文定不由喊出了声,却是爱莫能助,他离的太远,就算是在跟前也未必能把白四少拉上来。 眼看白四少就要落入水中,就见段公子跳将起来,一把将白四少抓住,猛的拉上了岸。总算人没事,只是下摆的衣襟却沾了些水渍。 一时间文定竟多看了这段公子几眼,这才发现,这人剑眉星目,长的不俗,只是肤色是古铜色,再看刚刚救人的情形,应该是习武之人。让人不喜的是,此人脸色冷冰冰的,好像谁都欠了他钱似的。 “哎哟,多亏了段兄,不然今天你们就有鸡吃了!”白四少一边抖着衣襟上的水渍,一边嬉皮笑脸的道,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卢启信为人方正,他不明白的看看文定,“鸡?是指你家今日的宴席么?” 那边冷冰冰的声音传过来,“那你就跳下去,装一回落汤鸡便是!”说话的竟是那救人的段公子。 此时琴音已息,由此往上看去,那风荷亭上露出几个人影,转眼便又没了。 “疑,她们好像发现了我们?”文定自知刚刚的喊声有些大,此处离那风荷亭不远,想来定是被她们听到了。 “哎呀,都是你,文定,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白四少一副不爽的神情,让人不由生气,明明是他惹出来的事情,还怪到别人身上。他也不弄那衣襟了,随手抹了抹,便一挥袖子,“兄弟们,快走吧,不然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风荷亭上,文淑正探头往下看去,此地势很高,不像下面,只能看到几个影子。文淑只见自家的二哥带着几个陌生男子正从木桥往这边而来,那其中一人好似见过,应该是卢家的少爷,其余二人,一个长的粉白,一个长的黑棕,倒也有趣。 “姐姐别看了,咱们快走吧,万一要撞上就不好了!”这里的女子都已经超过十二岁,自然不合适再与陌生男子相见,文慧胆子小,又有文华的事情在前,便不敢多看,只催着众人离开。 确实如此,今日来的夫人都不是皇亲贵族,这几个公子想来也好不到哪去。如此想着,文淑便带头出了亭子,罗小姐紧紧跟上。文竹与卢春菱也拉着手一同出了亭子。 只听“哎哟”一声,文竹回头看去,文慧竟然蹲了下去,脸色极为难看。 “姐姐这是怎么了?”文竹看着文淑已经走的远了,便只好回过头来看,因是自家园子,刚刚又要抚琴,便将下人丫鬟都撵了回去,此地只有她们三人。 “没事,就是一着急扭了一下脚。”文慧说着扶着文竹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脚踝,“倒也没事,只是咱们走慢些吧!” 文竹与卢春菱对视了一眼,虽说有些蹊跷,但着急扭脚也不是什么大事,卢春菱便在另一侧扶了文慧,“既然如此,咱们就慢慢儿走,若是撞着了行了礼就是,他们一个是你们兄长,一个是我兄长,人也多,倒也无碍。” 看着卢春菱落落大方的样子,文竹心中放松,“卢姐姐说的是,四姐姐,咱们不着急。” 文慧却是有些难看的笑了笑,她的确是装的,这几个人文淑虽然看不上,但她却看的上,她要抓住这个机会,说不得被哪家公子看上,就能定个好人家。 三人缓缓走下了山,正在山下,碰到文定几人。 一时间几人心中都惊讶起来。 文慧看到卢启信,不觉脸一红,再看他身后那穿着紫色云雁衫的冷俊男子,心下又是忐忑,怎么会是他?再看走上前来的脸色粉白的男子不由大惊,她人虽笨,记性却好,去年的时候那日白家二夫人来庄家做客,曾在内院遇到一个白脸小厮,跟此人有九分想像。一时间她紧张不已,只好低下了头。竟没发觉,那紫衣男子冲自己点了点头。 一旁的文竹也是脸色不愉,文定就不说了,除了卢启信,她点头微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其余一黑一白,自己实在不待见,一个是纨绔子弟,自己虽见过一面,但想想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就不想再见第二次;另一个黑的,不过是个只会讨好巴结人的小人,更是懒的搭理。 于是她也低了头,跟着文慧和卢春菱一同冲着文定等人福了一礼。 “这位小姐请了,小生文定,是文竹文慧的二哥,带客人来此游玩,不想却让小姐受惊,实在不该。”说着文定俯首一礼,脸色极为恭敬,好似并不是专程来看,而真的是无意中撞见的。 卢春菱看着这个英俊小生对自己躬身行礼,不由心下大悦,她本来也不是那死板之人,脸上不由就带了笑,“公子言重了,小女子卢春菱,是卢启信的妹妹!”说着便拉着文竹文慧快步走了开去,只是脸却唰的红了。 看着三人走的远了,白四少这才上前拍了拍文定的肩膀,调侃道,“这位公子,卢小姐已经走远了!” 文定一时脸就红了,转过头来,“白公子说什么呢,刚刚你看我六妹妹不也是看的眼睛都不眨的!” “嘿嘿,我曾在你家乡龙湖边偶然远远的看到过她,没想到一年不见,竟长高了许多,人也漂亮了。”白四少一眼就认出了文竹,也认出了文慧,却不敢将提亲之事说出来,既然人已经来了京城,此事还是忘却的好,文竹还好说,只怕那一女许两门之事要对要损了文慧的闺誉了。 卢启信也认出了文竹,他没有想到,她竟然是来了京城,想来那一曲是她弹奏的,这一曲琴声与上回听到的又不一样,看来她是长大了,性情也开朗了许多。 转身却看到段公子已经走上了风荷亭,“此处景色的确不错!”其它人听到也快步走上了亭子,却没有人看到,他将一块落在琴上的绢纱帕子塞到了袖子里,那帕子被塞进去的瞬间,他看到一个小小的绿色的“竹”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选婿 京城庄家,静湖之畔的杏花林里欢声笑语,夫人们自是尝花吃点心。小姐们也逛了一圈回来,围了一个小桌上,却都不说话。 “四姐姐,你的脚怎么样了?”文竹看文慧一路行来,并没有不舒服的样子,但刚刚却又叫唤痛,便随口问了一句。 文慧眼睛闪烁了一下,温和的道,“已经无碍了,妹妹放心。” 只怕是本来也没有什么事吧,不过是想见见那几位公子,文竹也不点破,只端起茶碗来喝茶。 此时便有下人来报,说是文定带了几位公子过来给夫人们请安。 一时场面就安静下来,陶氏眼睛一亮,她早就听说有几位公子也过来了,在外院由文定相陪,一同去书房见庄崇礼,便巴巴儿的等着,却不想到了现在才过来请安,嘴上不由埋怨道,“老爷也真是的,怎么竟说了这么久的话!” 自有下人摆了屏风过来,小姐们都躲到了屏风之后。 顷刻,文定便带了几位公子过来,四个人站在那里,都是一表人才,其中一个进士,一个举人。 陶氏看着高兴,她娘家的齐夫人便在她耳边唠叨着,“那个脸色粉白的,就是今年的新科进士,白家的四少爷,跟文淑是极相配的。那个肤色黑的是段家的公子,听说是跟安王世子办差,虽然一表人才,但段家的名声,你也是知道的。还有一个就是卢家的二少爷,他今年才十五,倒是比文淑还小,但已经是举人了,再过二年,怎么也能捞个进士,只是卢夫人为人刻板,恐怕……” 听着齐夫人的唠叨。陶氏心中有数,不由多看了几眼白四少,白四少除了脸有些粉白,的确不错,看着笑盈盈的,是个好脾气的。再看段公子,就觉得不好,一副冷面,好像谁都欠他二百两银子似的。至于卢家少爷,啧啧。好是好,可惜老娘太厉害,文淑嫁过去恐怕要吃苦头了。看来看去。还是白四少入了她的眼,新科进士,家在金陵,以后进了翰林院便在这京中居住,回娘家也方便。脾气看着也不错。 这边陶氏越看越喜欢,那白四少站在夫人们的面前行完礼,就觉得脊背发毛,只觉得像砧板上的肉,随时就被人给“咔嚓”了。 他不敢抬头,就怕一抬头就碰上哪位夫人的笑脸,给硬拽回去似的,好容易等着文定说了告辞的话,便急急的退出了杏花林。 屏风后。文慧看的目不转睛。文竹斜眼瞥着文慧,心中却猜不着她看的是谁,但心里却是觉得她看的是卢启信。 文竹也从屏风的缝隙中看过去。只见四人都低了头做恭谨状,不由失笑。眼看文定行了一礼就要退下,猛然一双冷冷的眼睛冲这边看来,文竹心下一惊低下头去,再抬头时,只见那个紫色的背影已然远去,她只觉得心脏跳的厉害,一时愣在那里。 “妹妹怎么了?”卢春菱看着文竹还站在那里,便走过来相问。 文竹摇摇头,“姐姐觉得我二哥可好?”卢春菱一时瞪了眼睛,脸却红了起来。 太阳已经升的很高,庄家的宴席就开在杏花林里,夫人们围了两个桌子,陶氏陪了一桌,汤氏陪了一桌。小姐们自开一桌,不用陪长辈们说话,倒也轻松。 琉璃从杏花林外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几分沮丧,几分焦急,到文竹面前低语了几句。 厨房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有琉璃和青杏在,又有董妈妈看着,原以为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岔子,要知道,到了这个时候,那些下人们要是敢再搅事,丢的就是庄家的颜面,陶氏第一个就不会饶过他。 话是这样说,可是临到头还是出了事,琉璃过来便是将此事报给文竹。 一个小丫鬟跑到厨房,说是要端菜,混乱中便给了她一盘子鲍鱼百合蒸蛋,谁知道她一出门,便摔了一脚,将那盘菜硬生生摔到了地上,连着鲍鱼上也混了些碎瓷片,真是不能吃了。见出了事,小丫鬟便一溜烟的跑了,还是有厨娘出门才发现。 董妈妈气的不行,这鲍鱼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却要发要蒸,一时哪来的及做,要是不上,便失了颜面,京中摆宴,除了素宴,哪个宴没有鲍鱼? 若说是有人挑事,倒也不像,若说是无意,却也太巧了些。那小丫鬟不是厨房的人,也不是主院正经的下人,怎么就跑过来端菜了?怎么什么菜不端,偏偏就给她端了那盘子鲍鱼?更巧的是,怎么摔了东西就跑了?这个菜一共做了四份出来,如今只剩下三份,哪一桌不上呢? 于是琉璃便受了董妈妈的托付过来相问,要不外院的那桌就不上,或者去外面订上几份。文竹摇了摇头,哪一桌不上都不好看;出去订几份么,那银子虽然不多,但这事情却不能办,陶氏正愁挑不着刺儿呢,自己怎么能送上门呢。她略思量了一回便在琉璃耳边说了几句,琉璃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飞快的跑了回去。 那边,陶氏的眼睛却瞥到了这一幕,她眉头皱了皱,直到冯夫人出言相问,才又转了笑脸。 须臾,下人们把茶点撤了下去,冷菜一道道上了桌。一时间夫人们又惊讶不已,那冷菜跟点心一样,竟是个个都带了花的。 汤氏笑盈盈的在那里数着,“这个是糯米桂花藕,是桂花;那个是昙花竹笋,昙花;还有这个,梅花水晶冻……” “好了,知道你家侄女能干!你呀,就缺个女儿!”罗夫人看着汤氏激动的样子,不禁调笑起来, 汤氏脸一红,“别笑我,有本事过会子你别吃!” 这边卢春菱也大赞,“只听说盛唐时有百花宴,却只是在书上见过,没想到妹妹也弄出个百花宴,这回我可要好好的尝尝才是。” 随后。陆续又上了菊花鲈鱼、桃花鱼丸羹、金银花百灵菇。只是其中一道鲍鱼却有些奇怪,看起来做法似鲍鱼蒸蛋,里面撒了些百合花瓣,但却只有一半,另一半却是冬笋堆成了新月状。 众夫人都惊奇着,只有陶氏眼神一暗,让一直注意她的文竹心中生怒,竟然还是她,都这个时候了,还这样的陷害自己。她以为自己出了错,庄家不会丢脸么? 文竹盈盈站起身来,走到陶氏的身后。朗声说道,“各位夫人,这道菜是我们厨房新做的菜式,名叫‘星月同辉’!只取个意境罢了。” “果然好名字,看那鲍鱼像数颗星星堆在月亮周围。好名字,好兆头。”罗氏首先夸了一顿,文竹却福了一礼,退回了座位。 她本来不想出来,众人也就是夸一夸陶氏,夸一夸庄家。如今却是出来露了个脸,这是让陶氏逼的,临到头了还给她使绊子,若是她再默默无闻。说不得陶氏以为她好欺负。这‘星月同辉’。就是告诉她,自己再是小星星,也能跟月亮相拼。只是不知道,以陶氏的智商是不是能听明白。 最后上的便是那道让庄崇礼赞不绝口的“赛螃蟹” 只见那金黄色的炒蛋上面有着白色的细肉,以及少许的菊花瓣。 “这是螃蟹肉么?”罗夫人夹了一筷子,只觉得鲜美异常, 段夫人听了便放下了筷子,连卢夫人只尝了一口。 汤氏见了忙道,“这可不是螃蟹,这是菊花螃蟹,却是鱼肉和鸡蛋做的,是我那六侄女从古书上翻来的法子,又让厨房做来的,卢夫人,您尽管吃吧。” 一时卢夫人往小姐的桌上看去,只见文竹笑盈盈的看着这边,与她的眼神对碰,竟是冲自己点了点头。只是文竹没有发觉,另一位段夫人也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外院,文定也陪着几位公子上了桌,因着此次来的都是女眷,这几位公子也是随着夫人们过来的,庄崇礼很识趣的到桌上略坐了一坐,待冷拼上完便出来了,留着年轻人自己吃,不用这么拘束。 几人调笑着拿了筷子,待热菜上了好几个,一直埋头苦吃的白四少猛然抬起头来,“我怎么觉得我今儿吃的都是花?” 众人一听,都笑了出来,文定放了筷子道,“你才吃出来?这是我那六妹妹弄的百花宴,可不都是花么。当时,我还借了几本食谱给她,听说看书就看到半夜。” “哦?你家六妹妹是个女夫子?”白四少夹了一筷子鲈鱼,只觉得鱼肉鲜美,其中还有菊花的清香。 文定脸色一沉,“我那六妹妹与我那大妹有些想像,喜读书,字写的也好,只是比我大妹的性格要好的多,可惜她自小失了父母,由我祖母抚养长大……”文定是想起了她的大妹文竺,丧母长女不娶,文竺就是坏在了这一条上,何况父母都不在的。 一时气氛有些冷场,卢启信本不是个会安慰人的,段公子更是难得说上一句,白四少见了便将那筷子一放,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她若嫁不出去,我便舍给你!” “你?”文定一时失笑,这个白四少,以为这是仗义助人呢? 白四少听文定怀疑的语气,便沉了脸朗声道,“你若不信,回头我就差人来提亲!” 这话一出口,连卢启信都惊了,他喝着一口汤,“噗”的吐了出来。 正当众人都愣住的时候,白四少又转了笑脸,“哎哟,若是你觉得我不合适,这不还有两位么?总能嫁出去的!”好么,这是卖菜呢? 卢启信的脸唰的红了,只觉得脸上滚烫;而一旁那位冷冰冰的段公子,却依然专心的啃着一块排骨,好似此事跟他没有半分关系一般,那脸色依然黑黑的,只是耳根处有几丝红晕,众人却没有看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姨娘 庄家的游园办的极是成功,先是文竹的名声传了出去,长的好,能管家,琴也弹的极好。[.超多好看小说]也不知道是那些夫人的嘴快,还是白四少的嘴快,总之,文竹的声名鹊起。虽然人还小,来打听的倒是不少,但一听父母双亡却大多打了退堂鼓。 其次便是文慧的名声,说她识大体,能管家,长相虽一般,却有大家气度,受了冤枉也能忍着。这个意外之喜让文慧对文竹感激涕零,从些再不找文竹的事,而是言语中常常护着她,以二对一,便是文淑也不敢随意的挑衅了。 按说文淑的差事办的也挺好,但在二位妹妹的衬托之下,便失色了许多。只是那冯夫人却对她上了心,连着过来问了几次,却又都被陶氏挡了回去,文淑知道了跟陶氏吵了一架,母女二人生了嫌隙。 在此之后,也不知怎么,庄崇礼和卢大人的关系越来越好,后来竟定下了儿女亲家。庄崇礼先是将文定带出去吃了一回饭。卢大人便将唯一的女儿卢春菱嫁给了过来,婚期便定在明年年末,不管文定是不是得中,这亲事便定下了。 其中竟是没有同陶氏商量,只是支会了声便完了,气的陶氏砸了好几只上好的茶碗。 卢家已经嫁了个女儿过来,再不可能娶一个过去,而陶氏打听了几次,见白家对文淑没有什么意思,她想见见白四少的母亲白二夫人,也一直没有机会。无奈,便想着去段家打听打听。 段家却传了话过来,对文竹很有意思,也不介意她父母之事,让陶氏大感意外。 前一日傍晚,水莲将消息带回来,也让文竹大感意外。那个只会讨好巴结的小人,按理说应该去娶文淑才是,就算是文淑看不上他,也是文慧,怎么突然又看上了自己?自己父母双亡,又没有靠山,就算是那份身家,汤氏也是嘱咐过自己,不能对外说的。(.)而且,下人们都知道。自己来的时候是什么都没带,那些身家都已经留在了庄家。 肯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文竹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她一想到那个紫色的背影。不由手上一抖,指上绽开出一朵鲜红的花,文竹将手指放入口中,嘴里一股咸腥的味道,手上一疼。竟略有醒悟。我为什么要心虚,心虚的是他才是,如此想着文竹晃了晃脑袋,想把那个影子晃出去。 正在出神,就听到小丫鬟来报,说白姨娘过来探望六小姐。 奇怪了,白姨娘过来做什么?来了这些日子,这些姨娘一个个都安份的很,并未曾招惹过她们。除了那个万姨娘见到自己和汤氏。脸色有些不愉。其余众人便是能躲就躲,几乎见不到了。 但白姨娘前世对自己还算不错,自己也不好往外推。于是文竹便收拾一下,让人将白姨娘请了进来。 “六小姐,奴婢唐突了,只是有一事,想着还是跟小姐说一声的好!”白姨娘的脸上堆了笑,那平淡无奇的相貌衬着那身素色的衣裙更是显不出这个人了。 若是从前,文竹定然相信,这个白姨娘是为了她好,但现在,文竹却留了个心眼,待小丫鬟上了茶,文竹这才正色说道,“姨娘说笑了,有什么事自有夫人谴人过来告知,怎会非要姨娘跟文竹来说?” 碰了个软钉子,白姨娘却没有退缩,她轻轻一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低的道,“真是可惜了,六小姐这好相貌,好性子,却要给人做侍妾。” 文竹猛的抬头,“姨娘说什么?” 白姨娘取了茶碗在手中,“我想向六小姐讨一包子茉莉香片,不知道小姐可方便?” 冲着琉璃使了个眼色,琉璃便退了下去,又将外屋的小丫鬟都撵了出去。 白姨娘这才道,“今儿早上,冯夫人派了个管事妈妈过来,说太子听说六小姐的厨艺不错,想讨过去,帮他管一管厨房。” 文竹一时愣住,此事看起来被陶氏给捂住了,又是一早的事情,怪不得水莲竟连半分消息也没有传过来。 看着手中的茶碗慢慢冒出的热气,文竹轻笑,“看起来太子是想找个厨娘!”语气无比轻松。 白姨娘猛的冷了脸,“六小姐,我也不瞒你,大夫人最近二年太过,竟将我手上的差事拔的一干二净。我来找小姐,是想帮小姐一把,也希望小姐能帮我一把。” 文竹面不改色,“怎么帮?” “小姐不用着急,总之是让她倒下来便是了,你什么都不用做,不消看着,莫要出手便是了。”白姨娘的眼中露出几分凶狠,让人看着有些怕人。 文竹不置可否,直接让人送客,临走时从琉璃手里接过那包茉莉香片,“姨娘走好,这包茉莉香片是上好的,若是姨娘还想喝,便再来找我。” 白姨娘接过来,笑着出了屋子,脸上露出几丝得意,这个机会她已经等了两年了,当然不容有失。 送走了白姨娘,文竹就让水莲传了话出去,待到下午,吴妈妈就出现在了客院里。 自从上次游园会的事情之后,刘祥家的就出了名,好几个大员家宴请都向庄崇礼借人,庄崇礼得意的不行,连着刘瑞家的都在府中得了脸面,月银翻了两翻。 董妈妈在这件事中虽然得罪了陶氏,却是一番话把陶氏又给哄了回来,不管怎么说,这颜面是庄家的,董妈妈为的是庄家,她虽无功,却也无过,得了文竹赏的二十两银子,还取了五两散了出去,厨房的人,人人有份,连那临时抓来帮着烧火的小丫头一人还有十个铜钱,自是皆大欢喜。 最惨的就是吴妈妈,先前是头疼的跑了,躲了差事,文竹也没难为她。 之后待点心一上,她瞧出好来,又颠颠的跑过去帮忙,谁知就赶上了鲍鱼事件,因着那小丫鬟跑了之后她才进的厨房,弄的厨娘们以为是她做的,差点儿没把她就地打死,还是董妈妈拦下了,此事是不了了之了,但吴妈妈却再也不敢进厨房了。 此时看着文竹高高在上的坐着,吴妈妈心里那个伤心啊,当时自己怎么就装起头疼了呢?她后悔的竟然忘记了行礼。 还是水莲咳嗽了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这才讨好的行了一礼,“不知道六小姐找我何事?” 给水莲使了个眼色,水莲在外面守好门,文竹这才一指地上的小木杌子,示意吴妈妈坐下,“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大堂姐,听说你服侍过她一阵子,所以叫你过来问问。” 吴妈妈一听,“扑通”跪到了地上,“六小姐,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轻轻端起炕几上的茶碗,文竹不紧不慢的道,“二伯母和四婶娘今儿下午出去了,晚饭也不回来吃,二伯父今天当值。你今儿只是来帮我买胭脂,你在这屋子里说的话,出了这个门,便谁也不知道了。” 这是安吴妈妈的心,文竹说完小啜了一口茶,又沉下脸来,“但是,若是你今天跟我说一个字的假话,你也知道,我不是吃素的!” 之前水莲也曾问过,但吴妈妈只是随口敷衍了几句便不再说了,文竹也没有着急,只是不时的让青杏去给崔管事送双鞋,做件衣裳,青杏欢喜的不行,崔管事也常给文竹送些东西。一来一往的,才能长久。 前些日子的游园会,那些花瓣便是崔管事去买的,前世的文竺便让文定帮他买过这些花瓣,有干的,有鲜的,也打听过大概的位置,崔管事帮汤事办事早就将这京城摸熟了,自然很容易就给文竹弄来了。 前一日,得了水莲关于段家的消息,她就知道,她不能再等了,说不定哪一日陶氏就会定下她的亲事,说不定连汤氏都拦不住。她让青杏给崔管事带信,寻找冬桃。 而现在,她便要从吴妈妈嘴里撬出当年的真相,哪怕她只知道一星半点,当所有的线索汇到一起,真相便会自己出来。 ―― 隔日的一早,当文竹跟文慧一同到了主院之时,就听到屋子里传来陶氏的怒骂声,还有万姨娘的哭声。 她一把拦住文慧,只站在院门外看着,白姨娘昨天的话还犹在耳边,在没有弄清楚她的意图之前,自己尽量的不要往前凑,尽可能的避开,才能有效的保护自己。 “滚!”随着一声怒吼,一只官窑的青花瓷寿字茶碗摔了出来,黄色的茶汤流了一地,转眼融进了青砖的缝隙之中,再无踪影,只留下泡开了的茶叶,看起来,好像那西湖龙井。 几声低语,陶氏的怒气略消,却是又吼上了,“去外边跪着去,没有我的话,不许起来!” 万姨娘哭哭啼啼的从屋里走了出来,小心的跪在了地上。文竹愣了愣,是什么事情让陶氏发了这么大的火? 此时却看见汤氏远远的走过来,文竹和文慧赶忙都福了一礼。 “咦,这是怎么了?”汤氏显然有些奇怪,为什么两个侄女儿站在这里,没有进去。 文竹正待解释,就听一个小丫鬟喊道,“不好啦,姨娘晕过去啦!”扭过头去,就见那万姨娘果然就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电光火石间,文竹又想起了白姨娘凶猛的神情,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想不明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喜事(上) 事后,文竹才从水莲的嘴里知道,那一日的早上,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一向对陶氏都是讨好巴结的万姨娘竟然故意给陶氏找不痛快,不但做错了事情,还顶了嘴。 陶氏本来这几天就心情不好,文淑的事情没有着落,文定的事情庄崇礼连商量都不跟她商量,更不用说最近庄崇礼没来她的房里呆过。 所以,当一切的不如意都堆到一起,而万姨娘却是春光满面的跟自己过不去时,陶氏便忍不住发作了。 她当着其它姨娘的面,骂了一顿万姨娘,万姨娘也不像以往似的认错,她只是哭哭啼啼的叫着老爷,叫着冤枉,这更让陶氏恼火,若不是身边的孙妈妈劝了两句,那茶碗说不定就要砸到万姨娘的头上去。 可是当万姨娘受了罚,到院子里去跪着的时候,却忽然晕了过去。 进了屋子,文竹就听到陶氏依然的气势汹汹的道,“让她装!别管她!” 汤氏见了叹了口气,“二嫂,你看你,跟个下人置什么气!”妾室再得宠,也不过是个下人,主母说卖还不就卖了,汤氏看了看院子中的万姨娘,忽又想起什么,附在陶氏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陶氏惊的抬起头来,“不可能!”却是不再骂,只急急的让小丫鬟去请郎中,又让下人将万姨娘抬了回去。 几位姨娘见了也跟着告退,文竹仔细的看过去,只见白姨娘依然如往日一般的木纳,但眼睛却亮了几分。 不多时,小丫鬟过来禀报,却是吱吱唔唔,“禀大夫人,郎中已经来了。也给万姨娘诊了脉相,只是……只是万姨娘她……她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不可能!”陶氏低沉的声音只有自己听的见,脸上却是怒极。她明明让那万姨娘在进门前喝了那九寒汤,她是看着她喝下去的,九寒汤极寒伤身,她是怎么也不能怀上身孕的,有了一个文贤和文雅,还有那个没了的扫把星,陶氏已经够了,她再也不愿意这府里出现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 可是她既然有了。既然这么多人瞧见,就定然会传到庄崇礼的耳朵里,自己也不能无声无息的给她打掉。陶氏稳了稳心神。“既是如此,便让她好好养着吧,待老爷回来,记得去说一声,让老爷也去看看她。” 好手段!文竹心里赞道。万姨娘就怕陶氏知道此事会将处置她,便让陶氏以其它形式先发作出来,弄的人尽皆知,然后在众人面前晕倒过去。(.)还有那个小丫鬟,她这样一嚷嚷,万姨娘肚子里的那个便保住了。只不过,看万姨娘那一张青楼的脸,这种手段未必是她能想到的,此事说不得是白姨娘出的主意。不然她为何又跑来卖自己消息。让自己静观其变。 回了客院,文竹刚换了衣裳,就见青杏从外面回来。手上拿了一个小包袱,看来是冬桃的事情有眉目了。 “小姐,她说她现在的生活挺好的,小姐现在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让小姐不用为她操心。当年的事情,是她没有照看好大小姐,若是小姐与大小姐有旧,想查出当年的真相,想来大小姐在天上也会感激的,只是让小姐千万别因着此事为难了自己。哎,难得她倒是个护主的!”说着青杏便从包袱里取出一双绣花鞋,鞋面只是精布的,不是缎面,也没有镶珠花,但那花样,那颜色,却精致好看。 文竹叹了口气,这针线她太熟悉了,就是冬桃将这绣花的技艺教给她的,冬桃家里以前是开针线铺子的,因有人图她家那块地,便买通了官衙,逼的她家破人亡,最后冬桃便被卖到了庄府。 青杏又取出一支乌木簪,“这是大小姐当年赐给她的,其它的东西都在出府里被收去,只有这个留了下来,她说给小姐做个念想。” 接过乌木簪,文竹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这支簪子的木头是不常见的南疆乌木,样式也是她极喜欢的,但那次却被冬桃不小心用油灯熏了一下,虽然簪尾部略有些黑,却戴到头上,那尾部是簪到发丝里的,根本看不见。但她却太过仔细,因为这还埋怨了冬桃几句,最后赌气将那簪子赏给了冬桃,没有想到冬桃竟然一直留着。 落在青杏眼里,这是文竹想起了大小姐,她不疑有它,轻声劝着,“她说原本她应该是跟宽儿一样的,是二少爷救了她,她这才能出得府去。小姐放心,她嫁的虽是个大她十多岁的汉子,还有个死了娘的女娃娃,但看那汉子倒也还疼她。家里虽然穷些,只要不过委屈,也就是了。只是送去的银钱她没收,收了些粮食什么的。” 文竹点点头,此时她还不能出府,若有一日她能够做主,她定然要去看看冬桃。如此想着她便将那双绣花鞋紧紧的贴在胸前,冬桃家里若是连粮食都是常常吃不上的,如何给她找这些精布做鞋?不由看了看青杏,“若是方便,让崔管事多照看些。” 青杏突然脸一红,“崔二哥让您放心,他会着人照看着。他说……说小姐您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 文竹扑哧一笑,眼角的泪珠也流了下来,竟是一副说不出的表情,“哪里是我的事情,那是你的事情!” 羞的青杏红着脸转身跑了出去,看着那背影已经变得亭亭玉立,文竹不觉得真心的露出笑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噩梦已经过去,若是有机会,她定然要将冬桃接回来,不让她再受那份苦楚。 将鞋子收起,就有小丫鬟来报,说是秦姨娘过来探望小姐。文竹轻笑,怎么这些姨娘突然间就都不安生起来? 只是这个秦姨娘她却不认识,想起那个面生的娇小女子,文竹心中生疑,她是什么来历?定然不会只是来探望自己的吧? 正想着,那边一个长的娇小的女子走进了屋门,她起路来极是规矩,端庄大方竟不输杜氏,只是那清高的气质让人看过去不由心生敬意,好一个大家闺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喜事(下) 秦姨娘优雅的进了门,脸上的笑容淡淡的,端庄大方的躬身福了一礼,“秦氏见过六小姐!” “秦姨娘不用多礼。”将秦姨娘让到了卧榻之上,又让芽儿上了茶,文竹便问道,“不知秦姨娘今日找文竹何事?” 轻轻将那茶碗端起,秦姨娘脸上依然淡淡的,她轻轻啜了一口茶汤,这才缓缓的道,“六小姐厨艺了得,游园会得了好名声,秦氏便特来恭贺!” 这话太过冠冕堂皇,文竹才不会相信。昨儿个白姨娘刚找过自己,今天这秦姨娘再跑过来,定然没有这么简单,只是秦姨娘不说,文竹也只能陪着打太极。 芽儿上了茶点,关门出去,文竹便将那碟子往秦姨娘面前一推,“不过是些小玩意,讨夫人的欢喜罢了,姨娘谬赞!这栗子糕是厨房的刘嫂子新做的,跟以往的不同,您尝尝!” 秦姨娘见了脸上露了些笑意,“刘嫂子对小姐果然上心,这东西想来夫人那里也还没有送去吧?”说着,便捏了一小块栗子糕小心的咬了一口,只觉得甜香软糯,跟以往干巴巴的栗子糕全然不同。 “这食谱是我给她的,她也不过是先送过来让我提些意见。(.无弹窗广告)”文竹眼睛一眯,能在这府里生存下来的,果然是玲珑剔透,一下点就出了陶氏是吃不上了的,不过这秦姨娘别看平日不显,但就吃食而言,董妈妈曾跟提过,庄崇礼交待,凡是夫人有的她都有,夫人没有的,若是她开了口,便要先给她做。好在她是个知礼懂事的,并不曾主动要求过什么东西。 将手上的小块栗子糕都放入口中。轻嚼后吞下,又取了茶水来喝,秦姨娘这才抬眼看向文竹,那姿势优雅端庄,让文竹一时也看的呆了,分明那眉眼不算美,却让人觉得是个美人,怪不得让庄崇礼如此宠爱。 “嗯,这栗子糕甜香软糯,还有些桂花的清香。看来,除了白糖和栗子粉,还加了糯米粉和桂花酱……”喝了一回茶汤。秦姨娘侃侃而谈, 文竹轻笑道,“原来姨娘也是个懂厨艺的!” 秦姨娘叹了口气,脸上带了愁绪,“我本是官家之女。因父亲获罪,才被卖为丫头。得老爷怜惜,进了庄府,也不曾慢待于我。我便想着安安分分的,只要别人不惹我,哪怕让我一生都不踏出院门,也是无妨。只是……”说着秦姨娘转身看向文竹,那眼睛如流淌的泉水,明亮晶莹。[]让人看着心中生怜。“哎,不说也罢……” 文竹正在思量,这秦姨娘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有人害她。所以向自己求助?那为什么又不说下去?或者是警示自己? “六小姐,这加了桂花酱的栗子糕味道极好,只是厨房人多事多,这东西若是吃错了难免要出事,您可要小心!”秦姨娘说着便站起身来,“谢过六小姐的栗子糕,奴婢这就告辞了,改日得空再来探望小姐。” 秦姨娘袅袅婷婷的出了客院,文竹脸色微变,她立即将水莲叫过来,嘱咐了几句,水莲便一溜烟的跑去了厨房。 傍晚的时候,庄崇礼刚进府就得了这个消息,不由大喜,这府里已经好几年没有过喜事了,他突然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不止重重的赏了万姨娘,还让陶氏好好的照顾,千万不能出差错,陶氏好不容易忍住,回头又摔了几个茶碗。 可惜万姨娘不像秦姨娘那般懂事,这下有了理,可不是就要折腾,先是要吃燕窝,还要那最好的血燕。按说庄府也不是吃不起,但若是每天当粥似的喝,谁也受不了。再后来便又嫌床太硬,要去年老爷得的那羊毛毯子,那东西是别人从内蒙带过来的,不比关内的,陶氏心疼的不行。最后,又说要吃那“赛螃蟹”,这个陶氏倒是同意了,冷着脸嘱咐了董妈妈,说万姨娘有了身子,凡事让小心着些伺候。 董妈妈得了差事便去了厨房,跟刘祥家的商议了一回,刘祥家的道,“那东西是用黄鱼和鸡蛋做的,有了身子也不碍的。”随即便多做了几份,晚饭时,众人都跟着吃了一回,陶氏心中得意,对董妈妈又高看了几分,刘祥家的也得了几句夸奖。 万姨娘因为有了身子,便没有出来,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单吃。吃的东西,都有贴身的丫鬟查看,自是没有问题。 用完了晚饭,文竹又陪了陶氏和汤氏说了会话,便跟着文慧回了客院。 刚刚换了衣裳,水莲就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她见屋里只有琉璃,便将屋门一关,低低的道,“小姐,果然出事了,万姨娘吃了晚饭不久就叫唤肚子疼,然后夫人请了郎中过来,这会子还在瞧着,刚刚在撵人,我便跑了回来,只让水苏去打听着。” “别着急,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只要不牵扯到咱们就好。”将头上的赤金点翠步摇摘下,文竹仔细的看了看镜子,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戴这些贵重的饰物比较好看,可是琉璃说了,住在庄家,若是身上太寒酸难免让人轻贱,于是她便常常戴一些贵重的金玉首饰,充充门面。 看着自家小姐一副稳稳当当的样子,水莲也不再着急,是啊,自从进了京,什么风浪都被小姐一双巧手给化解掉了,她便稳当的站在那里,等着文竹吩咐。 过了不多会,水苏回来了,万姨娘终于没有保住,她哭天喊地的喝了药,这会子正痛的要死要活的。 远远的听到万姨娘凄惨的嚎叫声,突然间,文竹的手一抖,手上的翡翠猫眼石坠子掉到了地上,发出好听的脆响。她愣愣的看着眼中的自己,这是她想要的么?明明可以阻止,却在这里袖手旁观,不,连秦姨娘都看出了端倪,她来报信是为了什么?万姨娘若是一个不好,就会像那日的自己一般,糊涂的丢了命。她还要袖手旁观么?这出戏到底要如何收场? “小姐?”琉璃忧心的看着文竹冷了脸愣在那里,便上前捡起坠子,还好,没有摔碎。 万姨娘的嚎叫声又一次响起,文竹猛的站了起来,坚定的道,“走!咱们去厨房!”(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丧事(上) 万姨娘小产,庄崇礼震怒,不过才一日的功夫,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就这样没了,他最恨这种妻妾相争,害人致死的把戏。陶氏的责任不可推卸。她是当家主母,又是庄崇礼嘱咐过的,竟然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情。 下人们回报说,万姨娘是吃了陶氏送来的燕窝之后才叫唤肚子疼的,一时间陶氏的嫌疑更大。 她跪在那里悲切的哭泣,“老爷,不过一日的功夫,若是妾身真害了她,这悠悠众口怎么堵的住?这明明是有人挑拨啊……” 庄崇礼怒气未消,他只重重的将手上的茶碗放到了炕几上,伸手指着陶氏的脸,“还用挑拨?” 前几年,陶氏生了文淑,因着怕文定一个儿子夺了庄崇礼的宠,便看着文贤、文雅的出生,而后来,陶氏怀了文德的时候,文雅的生母也有了身子,文德出生不过一个月,文雅的生母便因小产离世。那时庄崇礼虽然也有些不悦,终因陶氏刚出月子,文德还在吃奶之中,而没有发作,只让人将文雅的生母好好安葬了。 这几年的功夫,再没有任何人有动静,庄崇礼心中有数,但儿女众多,也没有计较,毕竟陶氏掌家掌的不错,娘家也是有背景的。(.)但这次不同,这次是好好的胎,硬生生被弄没了,而且万姨娘现在还躺在床上哼哼着,生死未卜。 陶氏百口莫辩,她这次是真的很无辜,虽然她也不想这个孩子出世,但这样明显惹祸上身的事情她并不愿意做。 她轻轻看了看孙妈妈。孙妈妈摇摇头。上回的事情并不是她做的,但陶氏的母亲在月子里探望时的确曾经额外的交待她,她还没有动手,就出了事。那时陶氏的月子还没有坐完,是白姨娘掌家。但当时合府上下全是小少爷文德,此事庄崇礼也没有追究。虽然孙妈妈辩解过,但陶氏却在心中认定了是她。 孙妈妈不是蠢人。她也不会这样给自己的主子惹这等的祸事,不但会落个善妒的名声,跟庄崇礼的关系也会越来越坏。 “老爷。万姨娘她……她不行了!您……您过去看看吧?”白姨娘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她的脸上挂着几行泪水。陶氏背了嫌疑,庄崇礼便让白姨娘主持大事,万姨娘那边也是她在照顾。 庄崇礼愕然,“怎么会?” 这个贱人,如果真是这样,为何不亲自在那里照管,让个下人来报信?反正亲自跑过来? 白姨娘看着庄崇礼起身,便低了头轻轻的道。“她说她不怪大夫人,是她自己跟这个孩子没有缘份,她没有这个福气!”那声音凄凉。让人听着就生怜。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到陶氏的身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万姨娘在暗示。一切都是陶氏做的? 庄崇礼恨恨的瞪了一眼跪着的陶氏,转身出了门,这让陶氏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们夫妻再是貌合神离,却也没有这样的撕破脸过。 白姨娘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陶氏,转身也跟着庄崇礼走出了主院,没有人看到她微微翘起的嘴。 “是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陶氏的眼睛已经红了,随后她猛的站起身来,伸手将炕几之上庄崇礼喝过的茶碗抓起,转瞬砸到了地上,碎瓷飞溅,让丫鬟们都吓了一跳,立即跪了下来。 “不过是个青楼出来的,也值得让他这样!我要回娘家,为了个贱人,竟然对我吼!”陶氏说着又要找东西去砸。 孙妈妈连忙上前将陶氏扶住,“夫人,此事定然有蹊跷,切莫着了别人的道。” 陶氏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她有些着急的抬起头来,喃喃的道,“那怎么办?老爷已经不信我了……”随即又抬起头来,眼睛闪亮,“要不,你去跟老爷说,就说是你做的,说我不知道这事?” 看着陶氏无助的目光,孙妈妈有些心疼,她是陶氏的母亲送过来的,一直忠心耿耿,将陶氏当作最亲的人来看,却没想到,不过别人使了个计策,她就能将自己也送出去。 孙妈妈叹了口气,“夫人切莫着急,如果实在没有别的法子,这样也未尝不可!”说着孙妈妈低下了头,眼里涌了泪水,却是挂在那里,怎么也忍不回去。 ―― 夜色深重,今日有云,黑漆漆的夜里没有半分的光亮,除了身前那盏白色的灯笼让庄崇礼能稍稍看清路。他只觉得心中无比压抑,想起了文竺母亲的死,又想起了文雅母亲的死,似乎这些人的逝去都与陶氏有些丝丝缕缕的关系,只是当年,他却不曾深究。 须臾,庄崇礼来到万姨娘的床前,看着万姨娘那惨白的脸,心中不由伤心。万姨娘不过是别人送他的女人,开始他并不在意,觉得不过是个青楼女子,虽不曾破身,也让他瞧不上眼。只在有客来的时候,偶然让她出来陪一陪酒。 但有一回,她弹了一曲琵琶,那乐声让一桌子人都叫好起来,也让庄崇礼惊讶万分。从那以后,万姨娘才被收了房,宠爱有加。 听到脚步声,声息已弱的万姨娘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庄崇礼给按了回去,“别起来,你好好养着,等养好了,好服侍老爷。” “老……爷,青儿不能……给老爷弹琵琶了……青儿能跟着老爷……出了那火炕…………即便死在这里,这一生倒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万姨娘的气息越来越弱,握着庄崇礼的那只细嫩小手也渐渐的松了开去,一时之间屋子里的丫鬟下人们都呜呜的哭了出来。 万姨娘虽是青楼出来的,但因如此,待她们都是极好的。 虽没有提一个字的冤枉,虽没有提陶氏,但庄崇礼的心里的怒火已经烧的极旺,转身出了院子,庄崇礼眼睛血红,往正院走去。 白姨娘看着床上已经没了气息的万姨娘,心中也有些打鼓,但此时却不是害怕的时候。她嘱咐了丫鬟们好生处理,转身也跟着庄崇礼走出了院子。好戏开始了,她要亲眼看着陶氏是个什么下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丧事(下) 窗外黑漆漆的,主院里却是灯火通明,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主子们自然不能休息,而下人们也跟着倒霉。 陶氏此时正在花厅里坐立不安,早有下人过来报,万姨娘已经没了,她脑袋里一团乱麻,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不时的唠叨着,显然已经慌乱了。 地上的碎瓷片已经清理干净,若是让庄崇礼看到会更加生气。 “人已经没了,你高兴了?!”庄崇礼出现在门外,眼睛血红,脸色阴沉,他第一次对这个夫人万分的失望,如果说上回文竺的死也曾经让他动摇过,但那毕竟是文竺失足落水,陶氏只担了一个照管不力的罪名。 而这次却是不同,虽然没有去厨房找证据,可是他在心中已经认定,这件事情是陶氏做的。何况一府主母,出了这种事情只有遮掩的,再怎么处置也不能把真相传出去,那是要被人笑话的。 半晌,庄崇礼叹了口气,“以后你就不用再管事了,只呆在院子里好好的养着吧,就说你身子不好!” “老爷!”陶氏哭着跪在了地上,从她进门,还没有这样过,削了她的权,将她就这样拘禁了,她觉得满腔的冤枉竟无处可诉。抬眼却看到白姨娘那张木纳的脸,不由心头一怒,她跳将起来,指着白姨娘,“是她,老爷,一定是她捣的鬼!” “你疯了?”庄崇礼气极,不认错也就罢了,还想扯到别人身上去,他眼睛一瞪,冲着孙妈妈道,“还不将夫人扶下去休息?” 孙妈妈一愣。这才上前要拉陶氏,陶氏转过脸来,眼睛闪烁着看着孙妈妈,她等着孙妈妈去庄崇礼那里认错,她以为庄妈妈会将一切承担下来,而自己便又能做她的当家主母。 但她想的太简单了,就算孙妈妈认罪,庄崇礼能信么?孙妈妈是陶氏最得力的管事妈妈,若此是是孙妈妈做的,那跟陶氏怎么能没有干系?孙妈妈想的明白。她若不出头,也还只是庄崇礼的猜测。若是她出了头,那陶氏的罪就真的定下来了。 所以孙妈妈只是拉着陶氏,并不开口,她想将陶氏先拉下去再说,可是陶氏却不给她机会。她红红的眼睛瞪着孙妈妈,“妈妈。你快跟老爷说啊?” 孙妈妈正在为难,外面便传来小丫鬟的声音,“老爷、夫人,四夫人过来了。” 心情已经极差的庄崇礼摆了摆手,“跟她说,夜深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 小丫鬟犹豫了一下,捏着手上那一角小小的赏银,咬咬牙又道,“四夫人说有重要的事情,请老爷、夫人务必一见。” 庄崇礼不喜。但碍着亲戚的面子便冲着孙妈妈吼了一声,“愣着干嘛?还不把夫人扶到后面去?” 这才又让小丫鬟请汤氏进来。陶氏再要挣扎,但她是当家主母,二房的颜面也就是她的首页,这种时候只能避开,到了花厅隔壁的暖阁里,却不愿梳洗,只是站在那里,听着隔壁的动静。她不甘心,她要等着汤氏走后再去跟庄崇礼理论,她有娘家,庄崇礼定然不敢把她怎么样的。 仿佛来串门子一般,汤氏脸色如常的进了花厅,冲庄崇礼行了一礼,“二伯,弟妹本不该在此时打扰二伯休息,但不巧,就是刚刚文竹又出了事,若不过来,今夜却是睡不好了。” 又出了事?庄崇礼听了心里一冷,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文竹可是已经说好了,过些日子就要送去太子府,这会子若是小姑娘出了什么事,他怎么跟那边交待?不由暗暗恼怒,怎么事情就凑一块了?都是陶氏没有管好家! 汤氏听了便让到一旁,“文竹,你自己来说吧!”说着也不用庄崇礼相让,直接往一旁的木椅上一坐,倒是一副看戏的神情。 白姨娘心中打鼓,她不知道这个汤氏卖的什么药,但见到文竹却有些侥幸,难道是文竹来帮她加一把火的?她偷偷瞥了一眼,文竹跟汤氏一样,面色如常,只是略有些冷脸,她拿捏不准,只好站在一旁仔细的听着。 看了看屋里的众人,陶氏和孙妈妈已经不在屋里,只有庄崇礼和白姨娘,文竹轻轻福了一礼,便朗声说道,“二伯父,事情其实也不大,但却是关系到庄家颜面,所以六侄女不得不说。” 用余光扫了一眼,看着众人都是仔细听着,而庄崇礼虽然不耐烦却也没有走神,文竹这才继续道,“文竹刚刚在厨房门口碰到一个小丫鬟,这小丫鬟也忒可恶,竟然打着您的名号偷嘴,见着我也不行礼,转身就要跑,若不是有丫鬟拦着,就差点给我撞倒了。说来也不是大事,不过是伤着点皮。但我仔细一想,我虽是客,但也是庄家的人,这下人对我们这等自家客人都如此无礼,要真是来了贵客,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这样一想,侄女便觉得此事重大,不得不找您和二伯母讨个说法。” 听了这话白姨娘松了口气,这是陶氏治家不严,跟自己没关系,但听着又觉得有些不对,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隔壁的陶氏也听到了,红红的眼里又喷出怒火,她低声咒骂着,“这个小贱人,真会落井下石!” 孙妈妈毕竟是老人,在陶家就是经过了风风雨雨,也听出少许的不同。她一把捂住了陶氏的嘴,“夫人慢着,我怎么听着不对,您先别着急,先听她说完。” 倒是花厅中的庄崇礼有些脑仁疼,他一面在心中咒骂着陶氏怎么管的家,竟能出这样的事,一面又安慰文竹道,“此是你二伯母治不严,回头我自会说她。文竹受委屈了,这些日子好好休息,待我抓到那个不知礼的下人,定然将她惩治,给你出口气!” 文竺听了轻轻一笑,“侄女谢过二伯父,不过侄女已经把这人给您绑来了,您看一看怎么处置?” 说着文竹冲外面道,“带进来!” 庄崇礼惊讶的看着文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而白姨娘心中也有些打鼓,这个六小姐,到底要干什么?大半夜的,带了四夫人过来,难道就是因为有下人冲撞了她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窜权(上) 董妈妈出现在主院的花厅外,她亲自押着一个小丫鬟进了花厅。 那小丫鬟不过八、九岁,低着头,身子有些发抖,显然是怕的厉害。 “老奴见过老爷,就是这个小丫头冲撞了六小姐。”说着董妈妈指了指一旁的小丫鬟,小丫鬟已经被押着跪在了地上,却是不敢发一言, “六小姐发现她在偷吃螃蟹,便出言斥责,谁想她竟然转身就跑,还将六小姐撞倒,若不是有人扶着,六小姐定然被撞伤了。老奴正巧去厨房,便将她拦了下来,这小丫鬟面生的紧,老奴肯定,她不是厨房的人。”董妈妈几句话便点出了要害,这小丫鬟偷吃的是螃蟹,且不是厨房的人。 如今正是春季,螃蟹并是好吃的时候,京城卖的也极少,且价钱很高,庄府虽是官家,却也不是那常吃的起的。所以刘祥家的做的“赛螃蟹”除了不是寒凉之物,也省去不少银子。这几日府中并未购买螃蟹,这一个小小的丫鬟既不是厨房的人,又跑到厨房附近偷吃,可想而知,其中定有蹊跷。 庄崇礼还不明白,但白姨娘已经有些慌了,她看着文竹,不明白文竹什么意思。文竹并不看她,而是退到了一旁,跟汤氏一起看这场戏。 “老爷,刚刚老奴去查看了万姨娘晚上的吃食,那盘子‘赛螃蟹’很有问题,其中掺了不少的蟹肉。”董妈妈又一次开口让白姨娘更是慌张,她看着无人注意,便轻轻后退,想溜出去。 庄崇礼此时还不明白,他惊讶的问,“那蟹肉又怎么了?” 一旁的汤氏解释道。“二伯,万姨娘有了身子,不能用寒凉之物,那螃蟹是极寒的……” “你是说,是因为那‘赛螃蟹’?”庄崇礼一时怒极,他终于听明白了,这小丫鬟定是董妈妈特意抓来的,一个小丫头,有多少银钱去买螃蟹?他一时有些失控的站了起来,走到小丫鬟的面前。“说!是谁给的胆子?” 那小丫鬟已是怕极,颤抖着不敢抬头。却张口便道,“是……是大夫人,大夫人她给了奴婢银子,让奴婢买了掺到那‘赛螃蟹’里。老爷明鉴,确是大夫人!”说着小丫鬟“砰、砰”的磕起头来。那额头一下就红了。 白姨娘刚退了几步,听到那小丫鬟的话不由又顿住。既然这小丫头咬了陶氏,事情就更好玩了。 隔壁的陶氏听到这里又气的要挠墙,直说要出去跟董妈妈拼命,被孙妈妈好说逮说的给拦下了,却是没有保住桌上那只茶碗,只听“哗啦”一声。 听到脆响,汤氏心下一动。立时就明白了,陶氏就在隔壁,她也不由担心的看了一眼文竹,这个六侄女说不是陶氏做的,但若真的咬到陶氏头上。就难看了,她心中着急。不自觉的沉下脸来。 此时董妈妈也是一惊,她没有想到刚刚怎么逼她都不说的小丫鬟,这会子竟然咬上了夫人。她虽然摘出来了,但若把陶氏给弄进去,自己的小命也未必保的住,她不由看向文竹,主意是小姐您出的,怎么办,您拿个主意吧? 只是庄崇礼却信了,他不禁咬了牙,果然是她做的,虽然自己已经猜到了,但有人证物证在此,让他更为痛心。他退后了一步,闭了眼睛,“好!好个大夫人!” 看着众人焦急,文竹却是面色不变,她本来不想出面,但此时却不得不站出来,“二伯父切慢,这小丫鬟刚刚跟我说是得了您的吩咐,这会子又说是得了大夫人的吩咐,她的嘴里的话又怎能相信?且让侄女再问她几句话!” 庄崇礼挥挥手,缓缓坐了下去,他已是累极,实在不想再管了。 就见文竹向前一步,“你说是大夫人指使你做的,可是我怎么听说你的卖身契不在大夫人那里?”说着她低下头去,靠近那小丫鬟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姐姐已经不在那里了,你若是敢胡乱攀咬,我就让人把她卖去青楼!” 那小丫鬟听到卖身契还有些迟疑,但听到文竹的低语,不由大惊,她猛的抬起头来,看向庄崇礼,“老爷,我再不敢了,是我自作主张害了万姨娘,她、她曾经训斥于我,我、我怀恨在心,所以……所以才……” 庄崇礼听了这话,却是冷冷一笑,他断定文竹说的对,这个小丫鬟的确没有说实话,便挥了挥手,“来人,把她拖到院子里打,打到说实话为止!” 董妈妈见了,忙出了花厅叫了几个强壮的婆子来,将那小丫鬟拖了出去,在小丫鬟求饶的叫喊声中,当着众人的面被打起了板子。 因着主子们都在,那执事的婆子也不敢偷懒,打到小丫鬟身上的板子一下比一下使劲,小丫鬟一声又一声的哭喊着,那叫声让汤氏的心一跳一跳,她端起已经凉去的茶水,使劲喝了一口,只觉得从上到下都是冰冷的,但耳边的喊叫声却更是惊心。 庄崇礼和文竹却都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庄崇礼是因为万姨娘的死,心中有恨,他痛恨这个人夺了他妾室和他的儿子。而文竹却是因为死过一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管她是因为什么,但做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总要受到惩罚。 白姨娘最是觉得心惊,她心中巴不得那婆子下手再狠一点,把这个小丫鬟打死就完了。她想着溜出去,却发现,董妈妈站在了门口,她和刘祥家的将门堵的死死的,自己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走出去。 渐渐的,那小丫鬟的声音小了下去,庄崇礼却没有叫停的打算,他只是恨恨的看着外面,似乎就是想把人打死,给万姨娘报仇。 就在此时此刻,文竹轻轻走了出去,董妈妈给她让个道,她走到了那小丫鬟的身边,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文竹只看了一眼她的身上,只看到那被打的血肉模糊的身躯。 看着文竹近前,婆子的手慢了下来。文竹轻轻低了头,在小丫鬟的耳边喃喃的道,“丫头,你姐姐已经被人赎了身,现在过的很好,她希望你能早点出去,不要再为谁卖命了!你懂我的意思,我保你性命!” 小丫鬟听了这话,原本已经垂下的头轻轻抬了抬,眼角涌出几滴泪水,她咬着牙,轻轻的道,“好,我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窜权(下) 夜色深重,庄家主院里,却灯火通明,听说有人被打了板子,院子里传出来的叫喊声格外凄惨。[.超多好看小说] 连巡院的吴妈妈脚步都是轻轻的,但走过主院,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嚎叫,吴妈妈更是心惊胆战,她想起六小姐像刀子似的目光,不由心头一惊,脚下一软,“扑通”摔在了地上。 待她站起身来,主院里的叫喊声竟然停了下来。她隔着门缝望去,看到六小姐那绿色的衣裳一闪,不由转身便跑,转眼便没了踪影。 主院里,白姨娘哭哭啼啼的跪在那里,看着一副委屈的样子,嘴里直叫冤枉,“老爷,您也知道,我一向都是老实的,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怎么能干的出来?” 庄崇礼也不信,那小丫鬟怎么就咬了白姨娘,白姨娘是打小服侍她的,最知道他的心意,而且会一手好推拿。若是哪一日累了,便去她屋子里,让她给推上一会,比睡一觉还解乏。在他心里,宁愿真的是陶氏,也不希望是她。 可是,那小丫鬟被打成这模样了,再攀咬别人又有什么意义?院子里,人已经被抬了下去,但半条命已经没了,若是不给医治,明儿说不准就真没了。(.好看的小说) 没有人看见文竹嘱咐了琉璃一句,琉璃便悄无声息的出了门。既然说了要保她一命,文竹自然要做到,她本来也不想将她害死,不过是要她一句实话。 “二伯父,虽然那小丫鬟虽然招了,但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文竹说着,白姨娘的哭泣声猛然小了下去,她还是心存侥幸,或者六小姐不过给她个警告。最后还是要扯到陶氏身上去,毕竟,陶氏若是不倒,这位看着厉害的六小姐,过不了几日便会被送到太子府上去了。 于是,她跟着附和道,“是啊,老爷,那小丫鬟说的不是真的,奴婢一向最老实。您是知道的啊……” 可是,文竹却不这么想。送给太子的事情,不管是谁提的,却是庄崇礼的意思,她可不以为陶氏倒了庄崇礼就会将此事做罢,自己的父亲的确是个讲情义的。但也不是那清高之人。太子的事情,还是要另想办法。但既然扯上了自己,便不能让她们为所欲为。 她等白姨娘说完,便继续道,“不如让人去搜一搜,既然白姨娘说不认识她,那她的卖身契便不可能在白姨娘的院子里……” 这句话一说完,白姨娘顿时没了声息。(.)搜屋子?那还了得?这可不是随便搜搜,那些粗使丫鬟和婆子们,会把自己的屋子翻的乱七八糟,且不说能不能找到那张纸,就是怕连自己那些金银首饰都会被偷去。 白姨娘刚刚还委屈的脸立即一僵。她连忙摆了摆手,“不要啊。老爷……” 庄崇礼却是点了点头,这是给白姨娘洗清罪名最好的法子,只要能证明白姨娘跟那个小丫鬟是没关系的,白姨娘就安全了。 所以,不顾白姨娘在那里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便冲着文竹道,“既是如此,那劳烦侄女跟着董妈妈过去看看。你二伯母今天不舒坦,你二姐也已经睡下了。”从开始到现在,庄崇礼并没有查觉,他已经从怀疑到开始信任文竹。 文竹躬弯行了一礼,“二伯父不用客气,侄女也是庄家的人,在这儿也叨扰了二伯父二伯母好些日子,为您做些事情,侄女求之不得。”脸色极为平静,让汤氏看着极为高兴。 对着要拦自己的白姨娘,文竹也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姨娘莫慌,只要搜不出来东西,您的冤屈也就洗干净了!” 什么意思?白姨娘听的有些懵,难道是暗示自己什么?她的心依然提的高高的,却眼睁睁的看着文竹带着董妈妈一帮人出了主院。 隔壁,孙妈妈深深的松了口气,按着陶氏的手也放了开来,这个六小姐,来的真是时候啊,要是晚一步,夫人就洗不清了。 陶氏却已经高兴起来,“哼!只要能搜出来,她就再无翻身之地,我要让老爷把她给卖了,卖到青楼去!”孙妈妈叹了口气,大夫人就是脾气太直了,若是她有白姨娘的半分婉转也不至于到如此田地,这个时候了,还这样想,也不想想,那可是打小服伺老爷的,情份自不一般,别说卖了,能把她撵到庄子上,别在府里碍眼也就是了。 看着窗外夜色深深,孙妈妈不由担心起来,六小姐真的能搜到那张卖身契么?连汤氏都很是怀疑,而庄崇礼就更是不信了。 ―― 带着董妈妈等人走出了院子,文竹这才低声对董妈妈道,“可守好了?” 董妈妈郑重的点点头,“没传半个字出去,连那些粗使婆子也都留在了主院,这几个都是得力的,不会有问题。” 文竹点点头,叫过一旁的水莲,低声嘱咐了几句,水莲便飞快的跑了。 “咱们慢些走。”文竹说着放慢了脚步,好似闲逛一般,走走停停,同行的刘瑞家的有些奇怪,但一看到董妈妈稳稳的跟在文竹后面,就放下了心,六小姐可不一般,一个百花宴,连夫人都不得不服。 待走到一个分岔口,文竹转身走进了一旁的树林,刘祥家的见了用胖手挠了挠头,不由张口问道,“小姐,白姨娘的院子在那边!” 回头轻轻一笑,文竹道,“我知道,不过我累了,所以去那边歇会子,妈妈们也跟我过来吧。” 站在树林里,文竹看向水莲远去的方向,脸色慢慢变得凝重。 此时的水莲已经站在了白姨娘的院子里,她低声冲着站在院门口的一个小丫头道,“你们春花姐姐在么?” 那小丫头一见脸上沉了一沉,“什么急事啊?我们春花姐姐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话音未落,就觉得手里被塞了一块小小的凉凉的东西,脸上不由露了笑意。 “白姨娘有急事,我们小姐让我帮着传个话!还劳烦妹妹通禀一声,若是误了姨娘的差事,你我都吃罪不起!”水莲的脸色如常,语气真诚,好像真的是来传话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失势(上) 白姨娘住在院子的西厢,位置算是不错,对面的东厢住的是万姨娘,现在里面一片哭声,听着让人寒。其它的两个姨娘都住在后院,离这边有些距离,而秦姨娘则住的最远,但她若要出院子,必然要经过白姨娘的西厢。 小丫鬟收了赏银,自然办事利落,不多时,一个眼睛大大的丫鬟走了出来,看到水莲,倒也不诧异,张口便问,“水莲妹妹,不知我家姨娘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让竟让你来传话?” 水莲看着那丫鬟略有些熟悉,仔细一想,那日白姨娘去客院,似是带着她的,便福了一礼,又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道,“老爷正发作夫人呢,刚刚砸了不少茶碗,这会子刚躺下。可是办事的田妮儿过去回话,被夫人给遇上了,夫人的气正没处撒,如今就要将田妮儿卖了,姨娘正叫老爷起身。卢花姐姐还在拦着夫人,姨娘便让六小姐帮忙,说是让姐姐带上那田妮儿的卖身契过去,告诉老爷一声,这田妮儿不是庄家的人,就说这是姨娘娘家哥哥送给姨娘的,老爷一出面,又有这卖身契,夫人自然不会再追究。” 春妮犹豫了一下,白姨娘还没有让六小姐的人给传过话。但上回姨娘又的确是去见过六小姐,似乎两人还聊的不错,若是再找小丫鬟去打探,只恐怕误了事。但若是直接取了卖身契过去,似乎又有些不放心。 水莲见了也不多说,又看了看周围,只见夜深人静,刚刚在门口等候白姨娘的小丫鬟也没有出来,她便福身又是一礼,“春妮姐姐。六小姐让我传了话就回去,让人看着了就不好了,姐姐自己过去,见机行事!现在夫人那边已经急了,说不定明儿个就是姨娘做住,到那时候咱就不用怕了,姐姐千万小心着,妹妹先走了。” 若是刚刚的话春妮还在疑虑,这会子却是信了,姨娘一直为的就是这一天。自己断不能误了她的事,若是田妮儿落到大夫人的手里。还不知道会挖出些什么。如此想着,她轻轻提了裙子,飞快的跑回了厢房。 那边水莲也已经跑到了那片树林的附近,就听到董妈妈的轻唤,“水莲。这儿!” 水莲抬头看去,夜色深深。董妈妈和文竹等人竟然都站在这里,而那白纸灯笼也被熄灭,藏在了身后。 “妈妈这是?”水莲不明所以。 文竹从董妈妈的身后站了出来,“没事,咱们在这儿等着她,你说了么,她怎么回的?” 水莲有些着急。她心里没底,按照小姐的吩咐,自己把话说了就走,可是最后她也没有给个话,“话是说了。可是我、我也不知道……” “没事,咱们就在这儿等着。”文竹看着树林外静静的夜色。突然有一种伤感,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不对?天上的云依然很厚,想来明日会有雨罢,可惜文竹的感叹没有持续一会,就听到董妈妈“嘘”了一声,她打起精神,戏就快收场了,她可不能掉以轻心。 春妮的身影出现在远远的地方,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纸,却没有提任何照明的东西。 她走的很快,几乎是跑了起来,被轻轻提起来的裙子一抖一抖,好像白色的灯笼,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董妈妈一眼就看到了,所以她提醒众人。过了好一刻,春妮才又消失在众人的眼睛里,文竹深深吸了一口气,冲着众人道,“走,我们回去吧!” 刘祥家的站起身来,她那胖胖的身躯在这里站了半晌就累了,于是自行坐到了地上,如今听了文竹的话不由惊讶道,“小姐,咱们不去搜那院子了?” 刘瑞家的使劲接了一把自家的嫂子,“别多嘴,小姐自有小姐的道理,咱们跟着走就是了。” 文竹轻轻一笑,“东西已经有人帮我们找出来了,还搜它做什么,走,咱们看看这戏要怎么收场才有趣。” 转眼,文竹带了众人进了主院,左脚刚跨进院子,就听到“啪”的一声,好像是谁挨了一耳光。 庄崇礼的声音响了起来,“放肆!”接着便是茶碗被摔碎的声音,但这声音却极大,定然不是陶氏,能让庄崇礼气的摔了茶碗,看来他是信了。 文竹心思一转,在董妈妈的耳朵边低语了几句,董妈妈点了点头,转身吩咐了一个小丫鬟,小丫鬟便快步出了门,文竹这才到了屋外,却不进去,只在那里听着。 汤氏的声音适时的想起,“二伯莫气,这是内院之事,应该还是交给我们妇道人家处置,今日已是晚了,不如将她放回去休息,待明天一早让二嫂来处置,您看可好?” 文竹偷偷往屋内瞧去,只见春妮和白姨娘一同跪在那里,春妮一手捂着脸,显然刚刚挨打的就是她,而白姨娘的面前,有一堆碎瓷,仔细看去,好像是一只茶碗。 汤氏的劝解并没有用,庄崇礼叹了口气,只道,“家门不幸,若是不除她,如何对得起青儿!” 哎,这时候又长情了,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只怕过不了多久,他便将这个青儿也忘的一干二净,自己的父亲,文竹实在是很清楚。 “娘……”文贤出现在门外,他略带了慌张,连走路也不似以往的老夫子一般,而是急步走了进来。 看到儿子,白姨娘眼角有泪,若是真的按汤氏的话交给陶氏去处置,恐怕陶氏直接就将自己卖了,而文贤,定然是由陶氏抚养,她的儿子,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了。 她转过头来,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庄崇礼,想要开口,却已是泣不成声,“老爷……” 庄崇礼转过头去不看她,白姨娘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就在文贤走进屋子的时候,文竹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外,她快步走上前来,将文贤挤到了一旁边,冲着庄崇礼就跪了下来,“二伯父,春妮她冲撞了侄女儿,您一定要罚她,就算是姨娘要求情,也不能免!”(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失势(下) 听到文竹的话,庄崇礼一时愕然,他猛的明白了什么,连忙上前将白姨娘扶了起来,“你看你,就算是春妮犯了错我要罚她,你也不用跪下替她求情,快起来,让文贤看到像什么样子。” 转脸又对文竹说,“好,我定然会罚她,文竹放心便是,快站起来。”文竹便也听话的站起身来,倒是一旁跪着的春妮哭的那个伤心,好像真的是她犯了错一般。 不过她的确是犯了错,她怎么就听了水莲的话,怎么一进来看到白姨娘跪在地上,就迫不及待的上前将那张纸拿了出来,而只转眼间,就被白姨娘一个巴掌给打醒了,但却是来不及了。 文贤看到这儿才松了口气,他眼睛一转,猛的冲到了庄崇礼的怀里,“爹!” 庄崇礼的心突然一软,虽然他也知道讲究抱孙不抱子,但这个儿子却从小最是粘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文德只要见到他就害怕,而文贤就是再怕也会跟他撒娇,弄的他很是没有脾气。 “好了好了,这么晚,你跑出来做什么?还不回去睡觉!”庄崇礼板起了脸来,将文贤推开。 一旁的奶娘站了出来,低了头解释道,“少爷本已经躺下了,也不知道什么人在窗下说话,让少爷听到了,少爷就非要来找老爷,奴婢怎么也拦不住。” 庄崇礼背着手转过脸去,“好了好了,快把少爷带回去睡觉吧。” 文贤有些不舍的看了看白姨娘,见白姨娘冲他摇了摇头,他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院子。文竹心中叹息,白姨娘再坏,却教出个好儿子。文贤是极孝顺的。 待文贤走的远了,庄崇礼才转回头来,冲着白姨娘道,“以后你就抱病吧,过两个月我送你去庄子里,就说你身子不好,过去养病,若是文贤有空也可以去瞧你。” 听到庄崇礼的话,白姨娘如晴天霹雳,她再次跪了下来。“老爷,奴婢错了。老爷怎么罚奴婢都认,可是别赶奴婢走啊老爷……”说着又哭了起来。 虽然不愿,最终白姨娘还是认了,庆崇礼的意思,要么就听他的。去庄子里呆着,要么就交给陶氏。交给陶氏。十有八九是要被撵出府的。 白姨娘咬了咬牙,她想着只要文贤有出息,她就一定会回来的,何况去了庄子里,既不用立规矩,又不怕被人害,庄崇礼允了她每月给她再拨五两银子。想来会过的不错。(.)文贤若是学堂休沐,也会让他去庄子里瞧她。 白姨娘冷冷的看了一眼文竹,被人带回了院子,此后她便不能再出这个院子了,直到去庄子的那天。 文竹默默站在一旁。不敢去看白姨娘,她是始作俑者。不管说什么,白姨娘都会恨她,哪怕她帮着白姨娘保下了性命。 此事虽然是白姨娘设的局,却是她一步一步将此事推了出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万姨娘已经没了。她站在汤氏的旁边,脸色却是极差。 “文竹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可是累了?”忙碌了一晚上,当然会累,汤氏不自觉的就这样想,转而跟庄崇礼告辞,带了文竹离去,临走时,文竹求了庄崇礼,只说是给万姨娘积德,放了田妮儿。庄崇礼也是一身疲累,懒的管这事情,便将此事全权交给文竹处理。 拿到了那张卖身契,文竹才真正的松了口气。田妮儿也是个可怜人,因着姐姐被父母卖了,所以一心想把姐姐赎回来。于是,在白姨娘的小恩小惠下,不止是这次,上一回游园会时也是她,文竹一直以为是陶氏,但她却没有想到,竟然是白姨娘。白姨娘的目的很简单,文竹出丑,庄家失颜面,陶氏掌家不利,她便会找机会上位。可惜,让文竹一个“星月同辉”便破了局。 听到汤氏带了文竹离去,陶氏终于按捺不住,从隔壁走了出来,但庄崇礼已是去书房了,他一闭上眼睛就是万姨娘的脸,他要好好的静一静,谁也不想理。 冷冷的笑了一回,陶氏却没有感到扬眉吐气,但不管怎么样,她的地位是保住了,只是她也不能这样轻易的放过庄崇礼。 于是第二天一早,主院便传出话来,大夫人病了。所有的事情都乱了套,汤氏本是个不爱管事的,文淑更是摸不着门道。 ―― 做了一夜的乱梦,早上起来,文竹的眼睛乌青乌青的,她难得的打了蜜粉。 因着昨儿个跟着的丫鬟们睡的也晚,如今便只有青杏在一旁伺候,她对白姨娘和陶氏都没什么好感,不由劝道,“小姐也真是,不过是狗咬狗罢了,让她们咬去就是了,您管这么些干嘛?最后也未必能捞着好!”说着青杏又狠狠的骂了一句,“都是些狠心狗肺的东西!” 文竹不语,她也不想管,若是前世的性子,她便会躲的远远儿的。可是昨日,一听到万姨娘的嚎叫就忍不住了,她当时猛然的就想起那个傍晚,自己在树林里,那种窒息的感觉让她这辈子都忘不掉,而万姨娘是不是也是那样? 见文竹不语,青杏便也不再说,只是问道,“小姐今儿要怎么打扮?”若是要去主院或办事,那就要打扮的贵重些,才不让人小瞧了,若是只在园子里逛逛,或是去汤氏那里请个安,那文竹就会做简单的装饰,连金饰都不带,最多带些玉饰。 文竹想了想道,“今儿大夫人说是病了,想来也不用去主院了,且打扮的素净些就是。” 刚收拾好,便有小丫鬟来报,“六小姐,您快去看看吧,主院都乱了套了,四夫人请您过去。” 文竹冷笑一声,陶氏也太糊涂了,她以为躲起来就能跟庄崇礼抗衡了?自己辛辛苦苦救了她,连个好字都捞不着,竟然还要为她收拾残局,文竹叹了口气,将头上的碧玉簪子摘了下来,换了一根赤金镶宝石的凤簪,这才道,“我知道了,你且回去,我这就过去。” 出门的时候,文竹看了一眼桌上新做的栗子糕,微微一笑,既然她不想管家,便不再让她管就是,到时候可别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管家 主院,庄崇礼已经出门了,这里便交给了汤氏和文淑。汤氏和文淑双眼一对,同时皱了眉头,看着下面一个个脸生的管事妈妈,不由都犯了难。 陶氏病了,不巧孙妈妈也病了,这里最得力的也就是董妈妈了,可是董妈妈只管厨房的事情,至于其它的事务也爱莫能助。 于是她上前一步,将当天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便领了对牌下去,因着昨晚的事情,汤氏对她还算信任,便也不再过问,由着她去。 只是她问道端午节的安排,汤氏又傻了眼,转脸看向文淑,“端午节一般要怎么安排?” 文淑眨了眨她又黑又亮的眼睛,犹豫着道,“嗯……应该是吃粽子吧?” “扑哧”汤氏正要喝茶,不想一下乐了出来,端午节当然是吃粽子,她问的是怎么安排,不是吃什么。 看到主子笑了,下面的管事妈妈们也都乐了,一时场面略有些乱。 汤氏放了茶碗,有些着急,以往在老家时,自己也管过家事,但都是坐在这里,其它的事情自有文竹去办,何曾问过什么,只要文竹说好,她便也跟着说好就完了。再看一眼文淑,只觉得那双黑亮眼睛是白长了,什么都不明白。(.好看的小说) 其实这也不怪文淑,陶氏从来没有给过她机会。陶氏觉得管家这种琐事太累,待到文淑定了亲,再帮着她管上几个月就是了,嫁过去也有婆婆呢。 管事妈妈们在下面看着,心中都在偷笑,冷不妨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了,这么没规矩。在四夫人面前也敢这般放肆!” 汤氏抬头一看,文竹挺着胸,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她眼神清冷,似山谷幽兰。看的文淑打了个冷战,这气势好生熟悉,但转眼却又安慰自己,不过是想像罢了。 转眼,屋子便安静了下来,虽然下面多有不服。但场面却是控制住了。 先是行了一礼,文竹看了一眼场下众位妈妈。略一思量,便冲汤氏道,“四婶娘,您若是累了,这些小事不如让侄女儿帮你处置?” 要的就是这句话。汤氏笑盈盈的点了头,转头又看了看文淑。“文淑,你母亲病了,你且去床前侍疾吧,这里便交给婶娘便是。” “四婶娘说的是,我本应该去床前侍疾,但这里的事情我也不放心,不如让我在这里陪着四婶娘。[]等把事情处置完了,我再去不迟。”虽然看不上汤氏和文竹,但文淑却不想文竹在这里耍威风,她才是这府里的正经小姐,文竹不过是个侄小姐。有什么可骄傲的。 听了这话汤氏有些不高兴,怎么。还怕我们把庄府给拆了,既然如此,她才懒的管这事。难得汤氏也有小心眼的时候,她转而看了一眼文竹,伸过手去,“既然有你二姐姐在这儿,你便也跟我一样歇歇吧。” 文竹心中偷笑,这个文淑,想摆架子也不看什么时候,这些管事妈妈显然是不服她的。汤氏虽然小心眼,但也是为她着想,只怕出了力还落埋怨,既是如此,她便顺了汤氏的意思,也伸出手去,挨着坐到了汤氏的旁边,笑嘻嘻的道,“婶娘说的是,有二姐在,自是不会累着婶娘。” 一气文淑瘪了嘴,怎么,这一大一小竟然撂挑子不管了。但话是她说的,便更是不能吞回去,于是便有些装模作样的冲着下面的管事妈妈们厉声道,“下面该谁了?” 管事妈妈们少有吴妈妈那样的,一个个都是猴精的,看文淑这架式便是第一次,自然也不放在眼里,便有那想挑事的道,“二小姐,董妈妈还没说完呢,您着什么急啊?” 一时众人都偷笑,董妈妈脸色一冷,上前一步道,“正是,二小姐,这眼看快到端午了,不知道要如何安排?” 这话说的文淑又头疼起来,怪自己多嘴揽了事,她转头看看汤氏,汤氏正在喝茶,一小口一小口,喝的那个专心,显然没有理自己的意思。 她再看看文竹,文竹却是笑嘻嘻的看着自己,文淑心中一喜,脱口问道,“六妹妹觉得呢?” 文竹眨了眨狭长妩媚的眼睛,一脸无辜的道,“姐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妹妹听姐姐的。” 好么,又把球给踢回来了。怎么办,文淑正在头大,一时抚了抚额头,旁边的大丫鬟杜若看出自家小姐的为难,便大声道,“小姐可是头疼又犯了?” 文淑听了心中明白,她顺势“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转头跟汤氏告罪,“婶娘莫怪,我这头疼说犯就犯,我看我是管不了了,请婶娘帮我母亲将这些事情管起来才好。” 还好,没有闹到收拾不了的地步,汤氏却要也要摆一回架子,她轻轻抬头,诧异的看着文淑,“这……这不太好吧?婶娘哪管过这么大一府的事情,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杜若见了叹了口气,小姐就是太好强,不愿意低头,便冲着汤氏福了福身,“四夫人,现在大夫人病了,小姐身子也不好,您就帮小姐一把,就算是出了什么差错,大夫人也不会怪您的!” 文淑听了连忙接口,“是啊,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一切有侄女呢!” 汤氏这才有些不情愿的道,“文淑既然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婶娘尽力帮你管管就是,不过若是大事,还要等你母亲病好了再说。” 看着文淑扶着杜若,“哎哟、哎哟”的走出了院子,汤氏这才放了茶碗,看向文竹,文竹跟汤氏共同管过家好一阵子,自然是明白汤氏的意思,她来办差,出了错汤氏担着。如此文竹便笑了笑,“婶娘且歇着吧,您就当给文竹一个机会。就在一旁指导文竹,若是文竹办错了,您再帮我。” 汤氏点头,这个六侄女哪儿都好,管家就不说了,嘴也越来越甜。她轻移碎步坐到了主位,却又让丫鬟换了盏茶,她的确是来喝茶的。 谁知文竹却没有继续问事,而是冲董妈妈道,“这府里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请妈妈替我跑一趟,让秦姨娘过来,我有事要问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上位(上) 太阳已经升的很高,秦姨娘这才慢悠悠的起床,昨天的事情已经听说一二,秦姨娘轻轻叹了口气,让贴身丫鬟书祺给自己梳头,书祺看着镜子里不算漂亮却是淡雅脱俗的脸,不由劝道,“姨娘莫要总是叹气,极容易长皱纹的”。 “我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前院的那个!”静静看着镜子中的容颜,秦姨娘有一种兔死狐悲的苍凉。 昨晚的事情早已经传了过来,一早就有主院的小丫鬟传了话来,说是陶氏病了,不用请安。秦姨娘却没有多睡,只是在床上发呆,直到刚刚才叫了书祺来梳洗。她们这些姨娘,不用请安,一天也就无事,不过是看看棋谱,这一天就又过去了。 简单用了早饭,筷子不过刚刚撂下,就听得院外有人通禀,说是董妈妈来传话。秦姨娘不由诧异,陶氏病了,也不知道是谁来管家,董妈妈这会子又找自己何事。 但陶氏面前得力的管事,也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姨娘能得罪的起的,秦姨娘急忙漱了口,收拾了一下,这才让人将董妈妈请进来。 “老奴给姨娘请安了!”一进门,董妈妈便行了一礼,让秦姨娘有些受宠若惊,她立即站起身来,伸出纤纤玉手,将董妈妈扶了起来。 “妈妈这是做什么?我怎么受得起,快起来说话!”秦姨娘说着让小丫鬟端了锦杌过来, 董妈妈却不愿坐,只道,“老奴是来传话的,就不坐了,说完就走,六小姐还等着我回话呢。” 六小姐?秦姨娘听出几分端倪。陶氏病了,主持大局的不是汤氏,不是文淑,更不是白姨娘,竟然是六小姐?六小姐文竹不是与白姨娘一路的么?昨天董妈妈的保密工作做的极好,到现在秦姨娘还不知道白姨娘的事情,她还以为事情会照她想像的发展。 “夫人病了,二小姐头疼的厉害,如今是六小姐帮着四夫人在管家,六小姐说。这府里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所以让老奴过来问一声。若是姨娘得空,就请姨娘过去一趟。” 这话说的客气,但秦姨娘不是傻子,事情肯定不是董妈妈说的这样简单,她试探着笑道。“妈妈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姨娘。又是刚进府的,能知道什么事。” 董妈妈却不说话,只看了看屋里,秦姨娘心中一动,便冲着书祺道,“你去院子里看看,那些小丫头把我的花侍候成什么样子了?千万别让她们浇多了水。(.无弹窗广告)” 书祺也是个伶俐的丫头。她轻轻一笑,头上的双丫鬟跟着晃了一晃,格外可爱,“姨娘真是,哪里就把那花浇死了。”说着便叫了屋里的另一个丫头。一同出了门,却是随手将门关了。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两个人。董妈妈这才笑了,“姨娘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老奴其实也不知道,但却能猜上一二。可能姨娘还不知道,昨儿个白姨娘的事情已经被揭了出来,如今被拘在这院子里,想来过不了两个月就得送到庄子上去了。” “哦?”秦姨娘果然很惊讶,白姨娘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些,但她只是想着救一救万姨娘,却并没有想过将白姨娘给推出来。 要知道白姨娘是什么人?那是打小伺候老爷的,情份自不一般。何况既然白姨娘敢出手,便肯定不会有破绽,忍了两年才逮到的机会,怎么可能一下就被人给揭出来?而庄崇礼又怎么会这样的轻信? 这惊讶的表情看在董妈妈的眼里却极为舒坦,果然,没有人传话到这里,这样丢脸的事情白姨娘不会说,而田妮儿昨天被打的凄惨,主院的人全都看到了,他们是不敢说。 董妈妈也不着急跟秦姨娘解释,这些事情时间长了自然她就知道了,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让秦姨娘明白,她是去做什么的,“这个不重要,只是四夫人和六小姐毕竟只是暂住,而二小姐总归是要出阁的,若是夫人的身子不好,那这府里……” 下面的话董妈妈没有说下去,但秦姨娘已经明白了,若是陶氏一直不好,那这府里还真是缺一个能管事的。这个管事的人,这位蕙质兰心的六小姐已经选好了。 但秦姨娘却没有立即答应,她不是那种贪权之人,她犹豫着道,“董妈妈也知道,我是罪臣之女,容老爷收留,却是上不得台面的。” 董妈妈可不懂这些大事,她皱了皱眉头,“姨娘说的老奴不懂,但老奴知道,这府里最近太不安生,姨娘的人品老奴和六小姐都是信得过的,姨娘又是个聪明的,这府里实在是需要一个您这样的人。” 文竹的意思董妈妈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不管这个位置她要还是不要,看来今天都要过去一趟,秦姨娘点点头,“好,我先换件衣裳,董妈妈就先回去跟六小姐回话吧,就说我马上就到。” 董妈妈一走,秦姨娘思量了一回,换了一件樱桃色镶边胭脂色底子的织金缎面对襟褂子,这衣裳看着鲜艳,显得大气,头上簪了一支景泰蓝镶红珊瑚如意金簪,看起来大气又华贵,让一旁的书祺也有些惊艳,“姨娘早就应该如此装扮才是,若是老爷看见,不知怎么惊讶呢。” 秦姨娘不语,若是陶氏看见,不知道怎么给自己惹祸呢,但今儿是去帮六小姐撑场面的,定然不能那些管事妈妈们小瞧了才是。 出了院子,秦姨娘缓步而行,不多时便走到主院外,进了院子,就听到文竹细细的问话声,“既是往年如此,今年便依例而行,先拟了礼单,送到二伯父二伯母那里,若是他们都无疑议,便再拿来给我。” 自有管事妈妈小心的应了是,秦姨娘轻轻一笑,六小姐果然是管过家的,还很有手段,不过一会的功夫,便将这些妈妈们管的大气都不敢出。 她不由想起自己这般大年纪的时候,也曾帮母亲管过家,不知挨了多少的训斥,才学到一星半点,而后母亲便病了,自己花了好些时候才将这些事情理顺。 正如此想着,就听到“砰”的一声,竟是一只茶碗被砸了个粉碎,秦姨娘本来要前进的步子顿住了,惊讶的看了进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上位(下) 庄家主院,汤氏一脸的怒容,狠狠的瞪着一个跪着的管事妈妈,那管事妈妈精瘦精瘦的,却不似董妈妈的白净,黑漆漆的脸上有一道伤疤,只是那伤疤却在耳朵下方,若不仔细看,还看不出。[] 坐在左席的文竹冲着董妈妈使了个眼色,董妈妈却摇了摇头,这人,她可惹不起。 无奈,文竹只好对着汤氏劝道,“婶娘别气,别跟这下人一般见识。”接着又正色对那管事妈妈道,“我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但咱们庄家却没有这个道理,万姨娘再不济也是老爷正经抬上来的,可不是一般的丫鬟可比,虽不说厚葬,也是要体面着找个坟地,再买上一口薄棺材的。你这话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若是二伯父听到了,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那管妈妈似有不服,面子上还是虚虚的应了,她就不明白了,所有的主母不是都挺恨姨娘的么,自己不过是提出要把万姨娘用席子卷了扔到乱葬岗去,怎么汤氏这样生气? 她却不知道,汤氏虽然是官家出来的小姐,却也是庶出,其母就是姨娘,只不过后来被嫡母抱过去养罢了,如此说来,她怎么能不怒? 汤氏正要再说,就听到门外有个女声响起,“李妈妈长本事了,此事按惯例,定要大夫人来拟章程,老爷亲自决断,怎能是你一个管杂务的妈妈管得着的?” 一个淡雅脱俗的女子出现在门外,只见她眉眼一般,但那气质却如皓月,看那身穿着装扮,只觉得雍容华贵,仪态万千。汤氏一时诧异。这是文竹要请的秦姨娘么?怎么倒是哪家的主母一般?竟比陶氏还多了几分大方的气度。 汤氏一时呆住了,直到秦姨娘跟她见了礼才醒了过来,忙抬了抬手,“哦、哦,姨娘请坐,不必拘礼。” 秦姨娘也不客气,直接就坐到了一旁,她继续对着那李妈妈道,“妈妈曾经救过夫人,因而伤了脸。这个情庄家上下都会记得,只是一事归一事。妈妈可不要学那吴妈妈才好。” 跪在地上的李妈妈听了抿了抿嘴,她是借着曾经救过陶氏,这才做上的这管事妈妈,没错,但却不过是些针线房的差事。几乎没有什么油水,不似孙妈妈和董妈妈。那采买、厨房才是大头。 她也不敢奢望,只怕她就算得了那差事也没人服她,但她却惦记着仓库的差事,也是因此,相着巴结一下汤氏,看能不能把万姨娘的差事揽了去,谁知道却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可是。就算是她做的不合适,也轮不到秦姨娘来管?秦姨娘可不比白姨娘,不过是个犯了事的小官的女儿,老爷也是可怜她,才接进了府。只是来了不过半年。在府里也没有靠山,陶氏虽然不像烦万姨娘一样的烦她。却也不喜欢她,动不动就冷着一张脸,跟那没了的大小姐一样,可是她是什么人?她是个姨娘,可不是庄家的大小姐! 于是李妈妈撇了撇嘴说道,“哟,秦姨娘这话说的可不对,我不过是给四夫人出个主意罢了,跟我救过大夫人有什么关系,我是好意,您可不要冤枉好人。”那架势,一点都没有把秦娇娘放在眼里。 看着李妈妈的眼神闪烁,秦姨娘也不生气,只是冲着董妈妈道,“既然李妈妈不服气,董妈妈回头就替她传个话给老爷,就说管倒夜香的李妈妈说,要将万姨娘用席子卷了送去万葬岗,这事四夫人和六小姐都不好拿主意,问问老爷的意思,若是老爷觉得妥当,就交给李妈妈办就是了。” 一席话说的李妈妈当时就傻了眼,他再傻也知道,这事就算是真的也要悄悄儿的做,断不能传到老爷的耳朵里,老爷是什么人?那是最怜香惜玉的,若是知道此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还管什么救过夫人的命,当时就得把自己撵了。 李妈妈立即开始磕头,“四夫人,小的不过是随口一说,您可别往心里去,我知道您是菩萨心肠,您就饶了小的吧!” 文竹见了看了秦姨娘一眼,只觉得秦姨娘又顺眼了几分,果然有几分手段,她转了脸对着汤氏,“婶娘,文竹觉得姨娘说的对呢,您看可好?” 汤氏这会子也明白了,她便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姨娘在府里的时间长,说的自然是好的。” 吓的李妈妈连忙转了方向,冲着秦姨娘就磕下头去,“姨娘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秦姨娘冲着文竹轻轻一笑,她突然间很感谢这个小姑娘,若不是她,自己也许有一日便与这李妈妈说的下场,如此她便收了心思,帮着文竹处置好府中事宜。 是夜,庄崇礼回府,听着汤氏的赞扬,不觉看着秦姨娘的眼神又热了几分。倒是陶氏听说了此事,第二天病就好了。 数日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偷偷的透露给了庄崇礼,说是万姨娘的肚子里的之所以没了,不止是那盘“赛螃蟹”跟她以前喝过一种汤也有关系。 庄崇礼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他不动声色找了几个茬,转眼就缴了陶氏的大权,在端午节之后,秦姨娘便正式开始管家。府里的一应事务均是由她决断,孙妈妈也跟着被削了权,倒是董妈妈,隐隐有秦姨娘臂膀之势。 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冯夫人前些日子曾经过来相询,但陶氏正是紧张的时候,自然将她打发了,她便再没有来,太子的事情便搁置了下来。 待到五月底,庄崇礼终于定下日子,要送白姨娘去庄子。文竹思量了一回,还是去了一趟,有些事情总要做个了结。 想来,白姨娘也是极想见文竹的,她要问问文竹,为什么没有听她的话,非要插手此事,若不是文竹的倒戈,此时在庄家掌权的,便是她了,而被送去庄子的,定然是陶氏。 可是她却不知道,文竹也是早就想过来问一问她,问问她为何要害死庄家的大小姐――庄文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了断(上) 自从被六小姐找过去聊了一回,吴妈妈就心神不定,整日里总觉得昏昏沉沉,待到端午节后,终于病了下来。此时掌家的秦姨娘倒是怜惜她年老体弱,丈夫虽是顶着掌柜的差事,又整日在外奔波,便准了她半个月的假,让好生休养,但吴妈妈的病却是不见好转的迹象。 白天的时候还好,吴妈妈不过是躺在床上做做针线,但一到晚上,她就会缩到床的一个角落。 她总是梦到大小姐,大小姐在梦里一席白衣,依然是清冷孤傲的神情,却只是愣愣的看着她,并不说话,但她却怎么也躲不开,只觉得走到哪里都能看到那白衣。 除了大小姐,吴妈妈还梦到宽儿,宽儿不复当初的丰盈,她身形憔悴,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倒在吴妈妈的面前。 而最可怕的,还是她梦到了白姨娘,白姨娘先是低着头静静的站在不远的地方,而后轻轻抬头,那脸色由木纳变得狰狞,伸着长长的指甲向她抓过来,她惊叫着向后退去,却发现身后竟是一处悬崖,那悬崖的下面深不见底,若是掉下去,必然让她粉身碎骨。 在她退无可退之时,猛然惊醒,却是天色已经微明,她这才想起,明天就是送白姨娘去庄子的日子,透过掩着的窗户,她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一边轻声喊着“阿弥陀佛”一边深深的呼了口气。 白姨娘的行李并不算多,不过是一个上午便收拾停当,相比文竹当时搬家的几个箱笼,竟然还少了两个。在庄府呆了这么多年,衣裳首饰竟少的可怜,这也是庄崇礼心疼的她的原因之一。有下人便说她贤惠。不像大夫人那搬会捞钱。 可是文竹却不这么看,白姨娘是个聪明人,她管家的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那几年陶氏没进门的日子,还有陶氏生育的时候,都是她在管。 庄府这么大,说她不捞,怎么也不可能,只是她很聪明。她捞的银子,都换成了值钱的东西。或是藏在了某处,或是放到了文贤的身边,对于白姨娘,文竹可能了解的不算多,但经过前些日子的打探。猜也猜的出来。 若是不然,她为何对掌家大权这样的上心。哪怕等待了这么多年也不放弃? 走到院子里,文竹看着那门外摆着的几个简单的箱笼,心中冷笑,这是摆给谁看的?让庄家上下都看到,然后传到庄崇礼的耳朵里?说不得庄崇礼便心一软放了她?有了万姨娘的前车之鉴,别说是陶氏,连秦姨娘都不会让她出头的。 有小丫鬟看到文竹。便进去通禀,转眼,小丫鬟便出来,请了文竹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白姨娘依然脸色木纳的将一支素银簪往头上插戴。听到文竹进门的声音,她的手稍稍顿了顿。脸色却依然不变,只是那双眼睛却闪过一丝的厉色,若不是她面前摆着的那面光滑清晰的玻璃镜,想来文竹也是看不到的。 这种玻璃镜坊间并不常见,开始的时候是从西域传过来的,而后大顺朝便也得了那技艺,只是产量却是极少,一般的家庭还是铜镜居多。这种玻璃镜光滑清晰,除了易碎之外,实在是个好东西。在老家的时候,也有只有老太太才有此物。陶氏倒是不知,但文淑那里也只是有小小的一面。白姨娘能用这样的镜子,怎么会是穷人?那院子里摆着的箱笼,可不就是骗人的。 “姨娘可好些了?”文竹的声音清冷,好像不是来探病的,纯是来奚落她的,这让白姨娘心中一下添了不少怒火。 小丫鬟知趣的上了茶便走了出去,春花已经被卖了,姨娘身边只有一个丫鬟,如今换的,是秦姨娘挑上来的,一个老实巴交的小丫鬟,不伶俐,也不多话。 “六小姐竟然还敢来看我,奴婢实在是感激!”白姨娘依然背对着文竹,脸上极其愤怒,只是她不知道,那面镜子已经出卖了她。 “有什么敢不敢的,姨娘明天就要去庄子上,日后未能再见着,文竹自然要过来一趟,咱们之间也有个了断才是。” 转过脸来,白姨娘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她用绢帕轻轻擦了擦唇角,语气轻松的道,“说的是,咱们之间是应该有个了断。话说回来,六小姐真真好手段,奴婢还是小瞧了您!” 可不是,先是借自己的手除掉了陶氏,再将自己拘了起来,最后扶姓秦的那小丫头上位,那姓秦的小丫头还不知道怎么感激她呢,白姨娘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她转而脸色阴沉了几分,“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了,我掌家跟那个人掌家,对六小姐您来说有什么区别?” 文竹也不需要白姨娘相让,径自坐到了一旁的卧榻之上,脸色不变,“谁掌家,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只是对别人,却是大大的区别,至少对万姨娘来说是有区别的!” 听了这话白姨娘一愣,却是面露讥讽,“你若想救她,何不早早的拒绝我,或是早早的将此事拆穿,何苦这时候说这种话?” “是,我是应该早早的出手,不应该高看了你,我以为你不过是耍个小小的手段,却不想竟然心狠至斯!”文竹的眼里也带了些许愤恨,让白姨娘一愣。 “哈哈,我心狠?我哪一件事心狠了?她喝过九寒汤,她那肚子里的胎是保不了几个月的,我不过是帮了她一把,她恨我做甚?”白姨娘轻笑,眼中带了几分得意,好像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文竹轻轻摇头,“我听说你与万姨娘一向关系还好,也不知道她如今躺在那里,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是不是会恨你!而你?这样把她害死,你可有几分愧疚?” “愧疚?我为什么愧疚,我是在帮她,要知道,是因为我,老爷才这般的惦念她,竟然要给她买一块城东的坟地,你知道那里的坟地有多贵么?” 看着白姨娘眼中的愤恨,文竹心中叹息,这个人已经快疯了,她上前一把拉住白姨娘的手,狠狠的瞪着她,“那么当年你害死大堂姐,也是在帮她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了断(下) 白姨娘阴沉的脸一下变的惨白,那一腔愤恨转眼化为了恐惧,她努力的挣扎,想从文竹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臂,却不知是不是因为惊慌,竟然怎么使劲都抽不出来。 文竹的情绪已经不复刚才的激动,她让自己渐渐平静下来,这个人要疯了,可是自己却不能跟着她疯,文竹轻轻一松手,白娘没有准备,整个人向后仰去,脚步踉跄的跌坐在地上。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白姨娘极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恐惧,想使自己变得平静,但她颤抖的嘴唇和吱唔的话语却出卖她害怕的情绪。 文竹坐回卧榻之上,端起炕几上已经冷却的茶汤,使劲的喝了一大口,那带着凉意的茶汤从嘴里一直淌到心里,整个人也慢慢平静下来,放下那普通的细瓷茶碗,文竹看着白姨娘的脸,缓缓的说出了她一直想说的话,“大堂姐曾经在信中跟我提过,她说这个府里,除了父亲和二哥,实在是没有人对她好,大夫人不喜欢她,二姐更是讨厌她,连下人们私下里都叫她‘扫把星’只是这些人中,除了死去的康姨娘曾经在很小的时候照顾过她,竟然没有谁让她觉得受到了尊重。” 文竹说的话很平静好像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但在白姨娘的眼中,却好像看那了那个清高孤傲的大小姐,“当然,在大堂姐的眼中,白姨娘,你实在是个好人,虽然不曾跟你直接说过什么,但你每次见到她,都会规矩的行礼,会叫上一声大小姐。(.好看的小说)而且。她还跟我说过,你曾在大夫人面前维护于她。所以,你的情她一直记着。” “她记我的情?”白姨娘苦笑,似乎她也回到了那段时日,虽然自己总是在陶氏的阴影下,但庄崇礼对她还真是不错,而每次她在陶氏面前为大小姐说话,事后庄崇礼总会对她温柔几分,或是夸赞她几句。 “她对文贤很照顾,甚至还求过二哥。让二哥好好提点文贤,也是因此。文贤才能容易的进了京城最好的书院。” 听了这话白姨娘才愣住了,原来是她,怪不得老爷这么轻易的就让文贤进了京城书院,那里可都是官家子弟,像庄崇礼这样的小官。一般都是将嫡子送进去,文贤不过是个庶子。天资也不好,怎么就这么容易就进去了?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害她至死……”文竹的声音越来越冷,而白姨娘的身子越来越抖。[] 她挣扎着起身,却又一次跌坐在地上,她低声吼叫着,“我没有。我没有害她,我不过是想给她个机会,只要她能把夫人的丑事抖出去,我便能再一次坐上那个位子……” “所以,你就让文贤哭闹。冬桃为了哄他,便被你骗去了主院。然后,你又让春花将冬桃被责罚的消息告诉宽儿?大堂姐心中着急,自然会从那条小路去主院,也是因此,才死在了那里?”文竹说完,闭上了眼睛,她又一次感到窒息。 “我没有,我没有想到她能死在那里,我一直在等着,直到晚上,才有了她失足落水的消息传过来……”白姨娘没有再说下去,倒让文竹来了兴趣。 “这么说,你知道夫人在那树林里做了什么?”文竹很想知道,陶氏的事情,到底有多少人知道。 “我不知道,我就是想知道,才骗了冬桃。我不过……不过是偶然发现夫人独自一人进了树林,我又不敢跟进去……”白姨娘看着文竹,退到了屋子的角落,“大小姐,不是我害的你,不是我……” “吴妈妈说,宽儿的后事是你出了银子给办的?” 白姨娘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缩在那里,恐惧看着文竹。自那次的事情之后,她一直睡不好,于是,便托了吴妈妈,给被打死的宽儿买了一口薄棺材。 轻轻叹了口气,文竹站起身来,“希望你以后好自为知!” 看着文竹消失在眼中,白姨娘咬紧了牙,都是陶氏,都是她,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是这个下场!她猛的站了起来,将桌上文竹喝过的茶汤使劲的摔向了地上。 “砰”茶碗碎裂,几片碎瓷溅到了进门的小丫鬟身上,她惊讶的后退了一步,怯生生的道,“姨娘?” 到得傍晚的时候,当秦姨娘忙完了一天的事务,这才得到了这个消息,她却只是轻轻一笑,转眼找了董妈妈来,“晚上给六小姐加两个菜,给她压压惊!明天我要出门,庄姨娘的东西不多,就少给她安排两辆马车想也无妨!” 当文竹看到桌子上新加的“红烧狮子头”和“竹笋炒肉”不由的笑了出来,这个秦姨娘,果然不是个好欺负的,不过是在自己走后砸了个茶碗,竟然借这菜给自己压惊。这两个菜是告诉文竹,现在掌家的人是她秦姨娘,便是这狮子头,若是谁欺负文竹,她不会轻饶,一定让她吃“竹笋炒肉”,替文竹出气。 于是,第二天的一早,白姨娘气哼哼的将所有的箱笼堆到了一辆马车之上,那箱子竟然比昨天摆在院子里的,多了一倍,而她自己,则跟两个小丫鬟,还有两个婆子挤在了另一辆马车之上。好在,文贤今天才从书院回来,庄崇礼体谅他辛苦,便让他直接去庄子上等着,若是不然,恐怕文贤也要给秦姨娘找事了。 傍晚的时候,秦姨娘过来看望文竹,“知道六小姐喜欢喝茉莉,昨儿个有人给老爷送了一包子茉莉香片,老爷不爱喝这个,我便拿了一些给六小姐。” 转过脸来,文竹看到秦姨娘的脸上露着些许的失落,不由诧异道,“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秦姨娘看着芽儿上了茶,便退了出去,又关了门,这才懒懒的道,“还不是因为这茉莉,老爷昨儿个带了个女人回来,就叫茉莉!还说,是安王世子所赠!” 文竹心下一动,她想起安王世子曾说过的话,“若是下回他庄崇礼再犯到我的手上,可断不轻饶。”(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茉莉 庄府的主院里,种着有不少株茉莉,此时正是花开的时节,白色的小花静静散发出诱人的馨香,让人忍不住驻足。 若是往年,早有那会来事的小丫鬟采了去给陶氏做了桌上的插花,可是今年却是不同,不但无人敢采,竟是连那打理花草的妈妈们也都特意的将那盛开的白花摘了丢去。可是这花却不随人愿,不过是一夜的功夫,便又开了一片。 文竹、文慧跟在秦姨娘的后面,往主院走去,途经那一小片的馨香之地,不由都放慢了脚步。 “有什么好看的?来人,把那些花都给我拔了!”陶氏怒目而视,出现在众人的身后,脸色涨红,那股子恨意,让下人们都有些胆寒。倒是陶氏身后的文淑轻轻拉了一下陶氏的衣袖,但显然陶氏气昏了头,竟是使劲扯了一下,让众人看了个清楚,文淑脸色一紧,黑亮的眼睛瞬间略有些失色,便再不好开口。 众人回转身来,行了一礼,文慧本就愚钝,除了对陶氏很不屑以外,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倒是文竹,替秦姨娘捏了一把汗。 今日本是卢老爷和卢夫人来访,叫她们几个过去一见,汤氏身子不爽没有过来。陶氏作为庄家的主母,自然是要过来待客的,而秦姨娘正要去布置中午的宴席,便一同进的主院,谁想就在这里碰到了陶氏,真是不巧。[.超多好看小说] 虽然陶氏已经不再管家,但她是当家主母,在府中谁也不敢明面上得罪于她,若是她真的有心拔几株花草,想来谁也是拦不住的。 秦姨娘现在是掌权之人,但也不能忤逆主母的意思。可若是由着陶氏将那花草拔了,便要种其它的花草补上,这笔银钱却是不能在公中出的。于是,秦姨娘现在要么便顶着陶氏的压力将她拦住,要么,便要自己掏银子去补种花草。 偷偷看了一眼秦姨娘,只见她坦然自若,并没有半点的慌张,倒让文竹大感佩服。接下来的话,却又让文竹吃了一惊。 “夫人说的是。这茉莉的确没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拔了却太费事。又要补种,倒不如将那花瓣全数取下,碾成泥再加水加料,做成茉莉香露。到时候夫人小姐们都得了,既能够节省开支。又让府中上下都赞夫人的好,不知道夫人可是这个意思?”秦姨娘说的轻松。脸色自然,好像真的是为了府中节省开支一般,倒让文竹心中失笑,秦姨娘虽然是官家出身,却是聪明至极。 果然,听了这话,陶氏脸色转怒为喜。先是听着要将这茉莉花瓣都碾成泥,又听着府中上下都要赞自己,不觉有些飘飘然,她轻轻点头,“你说的极是。就这样办吧。” 文竹和文淑都放下心来,此时有外客。若是闹将起来,丢的是庄家的颜面。 “哟,秦姐姐好厉害,不知道那茉莉香露可有我的份儿?”娇滴滴的声音让文竹皱紧了眉头,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抬头看去,一个娇小俊俏的美人站在门廊之处,一身粉白色的衣衫,与那茉莉花极为相衬,粉白的脸蛋上,杏核大眼柳叶眉,再加上这娇滴滴的声音,也难怪陶氏恨的牙痒痒。 秦姨娘见怪不怪,她已经跟这个新来的香姨娘交了几回手,“妹妹说什么呢,这茉莉香露是夫人交待的,既然府中诸人都有,自然也少不了妹妹一份,妹妹还不快谢过夫人?”说着轻轻冲陶氏一笑。 见了这个香姨娘,陶氏刚压下去的火腾地又冲了上来,“果然是那种地方出来的,这么没规矩!” 香姨娘听了眉头一皱,她的确是窑子里出来的,不过却是安王世子所赐,也算是半个贵妾了,对这个陶氏早就不耐烦,于是便大大方方的顶了回去,“夫人说的是,我是那种地方出来的,不过听说之前的万姐姐也是那种地方出来的,老爷要是知道夫人这样说万姐姐,可不知道怎么伤心呢!”说着香姨娘红了眼框,伸出从衣袖中取了条绣了白花的帕子开始擦眼睛。 万姨娘的死跟陶氏脱不了关系,这话是明晃晃的在回击了。陶氏气的要死却又不好还嘴,只恨恨的道,“行了行了,府中有客,没事都给我回去!” 放下手中的帕子,香姨娘的嘴角轻翘,露出轻蔑的一笑,转眼她又看到文慧和文竹,便上前一步道,“哟,这是六小姐和四小姐吧?我在安王府也听到过你们两位的贤名,特别是六小姐的百花宴,真是讨喜。也不知哪家公子有这个福份,能将你们娶回家!” 文竹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连带着文慧也是如此,这个香姨娘,也太胆大了,这几句话,看着是将文竹、文慧夸了一通,但深一层的意思却是把文淑比了下去,陶氏怎么能不动气,而话语中又透出她是安王府出来的人,让众人对她客气一些。 一席话下来,陶氏果然上当,冲着文竹就瞪了过去,文竹红着脸低下头去,“姨娘说哪里话,这是二伯母给我机会,若是二姐姐,定然比我做的更好!” 文淑此时也是不爽,冯夫人来了几趟,指名是要文竹,这消息已经传到了文淑那里,她心里认定是陶氏偏心,此时听了这话,脸色一冷,转身走出了主院,“我不舒服,今日不能待客了!” “文淑?文淑?”陶氏一时无措,眼看着文淑走出了垂花门,脸上的怒火更甚,虽一时不好发作,但看向文竹的眼光更加愤恨。 当日,文竹没有见到卢春菱,卢夫人也不算喜欢她,只是见了一面便退了出去。但文竹却一直觉得,陶氏每每看到自己就会紧皱眉头。 隔了几日,当那些茉莉花瓣被做成茉莉香露的时候,主院传来消息,冯夫人又来了,而庄崇礼,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将文竹送出去。 太子的侍妾,虽然当下没有什么脸面,但却能让庄崇礼靠上太子那棵大树。若是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她便是妃嫔,庄崇礼也是皇亲国戚,当官的,要的就是一个前程。 怎么办?她可不愿意做一个棋子,生杀都交到别人的手上,她要尽快将自己嫁出去,但她的前程,却又不在自己的手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前程(上) 日影西斜,窗外绿意盈然,陶氏睡意朦胧的歪在卧榻上,身边的小丫鬟拿了把大蒲扇,不紧不慢地在一旁搧着,今日夫人的心情似乎很好,连带着她们这些下人也放松了许多。 带着热气的微风从窗口吹进来,把藕荷色的素纱帐幔吹得荡起一阵波浪般的涟漪,再把帐下的徽州青瓷暗刻花缠枝纹香炉上方盘旋着的香烟吹散,然后轻轻吹到了陶氏的脸上,陶氏猛然惊醒,睁开双眼,只看到那小丫鬟带着困意的面庞,心头一怒,冲着那小丫鬟道,“一点子风都没有!什么时辰了?” “夫人,快到酉时了。”小丫鬟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沙漏,一面答着一面将手中的蒲扇放下,取了帕子给陶氏擦脸。 自从失了掌家的大权,陶氏的日子越发轻闲起来,虽偶尔会给秦姨娘找些麻烦,但都被秦姨娘巧妙的化解了,让她不胜其烦,但昨日却是定了一桩大事,让她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在陶氏的劝说下,庄崇礼终于下了决心要将文竹送给太子做侍妾,文竹送出去,不旦给庄崇礼添了助力,让自家攀上太子这棵大树,又能给文淑让出位子来,只要文竹不在,以文慧那个性子,随便带出去转上一圈,官太太们就会知道文淑的好处了。(.好看的小说) 最迟秋天,文淑的亲事一定要定下来,已经十六的大姑娘,再拖不得了。陶氏已经看好,不是白家便是段家,这两家之中必然要攀上一家,若是有太子做保,不怕不成。文淑的婚事一定,她就放下了一件大事了。 家里的大权。早晚要夺过来,秦姨娘再聪明,不过是个没有子嗣没有根基的犯官之女。至于那个香姨娘,且容她一时,早晚要除掉的。如此想着,陶氏的嘴角忍不住翘起, 但她脑袋一转,却又叹了口气,皱起了眉头。虽说将文竹送给贵人做侍妾的事情是自己出主意,但自家老爷那个脾气。坏人自然是要自己来做的,如何跟汤氏和文竹开口?这也算是个难题。 老太太曾经修书一封。让庄家二房给文竹找个人家确是不假,但这是给人做妾,汤氏再不爱管事,这种事情也是断不会轻易答应,她还得想个法子才是。 看着夫人轻轻擦拭了脸却不将帕子递给自己。脸上又喜又忧,那小丫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夫人是个什么意思,她偷眼看了看门外,只见陶氏的大丫鬟梨香端着一盘子又大又红樱桃,从屋外走了进来,不由心中大喜。(.好看的小说) 看着小丫鬟有些愚钝的神色,梨香轻轻摆了摆手,那小丫鬟连忙退了出去。梨香这才将那盘子樱桃放到了边几上。接过陶氏手中的帕子,“夫人睡的可好?” “还好。”陶氏懒懒的道,又看了一眼盘子里的樱桃,抱怨道,“这个秦姨娘。也太会省钱了,若是往年。这樱桃早就进了府,这可好,西瓜都快上市了才见着。” 梨香取了一颗紫红的大樱桃递给陶氏,婉转的道,“今年樱桃上市的晚,说是王府里也是这几日才有的吃,集市上还没有呢,这是昨儿个老爷的同僚送的,秦姨娘说先给夫人送一些过来。” 张口吃了颗樱桃,甜的腻人,陶氏这才露了笑意,这个秦姨娘对自己还算尊敬,便又问道,“这么说,府上的人还没有吃到?” 梨香伸手摸了摸头上的金簪,露齿一笑,“那是自然!除老爷,连四夫人那还没有呢。”秦姨娘果然大方,虽然这金簪份量不重,却是打造的别致,一看就是大家打造,不是凡品。 听了这话,陶氏住了嘴,伸手指着那桌上的樱桃,“取一半,给四夫人送去!”想了想又道,“不,还是我亲自送去!” 不过片刻功夫,陶氏便换了衣裳,来到客院的门前,早有机灵的小丫鬟去通报了,又有下人打了帘子请陶氏进门,梨香捧着一盘子樱桃跟在陶氏的身后进了客院。 “府里刚进了一些樱桃,我特意挑了一些好的给弟妹送过来!”陶氏满脸堆笑,亲热的拉着汤氏的手,倒让汤氏有些受宠若惊,这个二夫人,是有什么事情求自己,难得的开始巴结自己了? “嫂嫂客气了!”汤氏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来,客气的回礼,大大的脸盘上嘴角微翘,显然对陶氏的亲热有些反感。 陶氏也不在意,她本来就是来求人的,这点子城府她还是有的。汤氏虽有些不高兴,但陶氏是嫂嫂,也算是长辈,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客气的请陶氏坐到炕上。 大丫鬟画屏刚给陶氏上了茶,就见文慧文竹进了屋子,“二伯母!”文慧和文竹一同给陶氏行了一礼,陶氏明白,这两位侄女是听说自己来了,所以特意来请安的。 陶氏抬头看去,文慧还是老样子,只是比刚来时多了几分沉稳,而文竹却是多了几分娇媚,这是好事,说不得太子一高兴就赏个身份什么的,自家也跟着沾光。 “两位侄女越发漂亮了。”陶氏上前拉了文慧的手,眼睛却盯着文竹,让文竹心中有些生寒。 “我拿了一些樱桃过来,你们两个也尝尝鲜。”说着给梨香使了个眼色,梨香便走上前来,将手中的樱桃递给画屏。 汤氏冲着众人点点头,画屏便跟在文竹文慧的身后出了门,梨香也知趣的退了下去。 人都出了门,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看着汤氏疑惑的目光,陶氏笑道,“今儿嫂嫂过来,是有一桩喜事,但此事嫂嫂又做不得主,还要请弟妹拿主意。” 汤氏一直对这些事情不太上心,自然不知道陶氏和庄崇礼的安排,但她却不笨,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便疑惑的问道,“什么喜事,难不成是这两个侄女的前程?” “弟妹真是聪慧,就是文竹的前程,昨儿有人正式上前相询了。”说着陶氏一笑,却不继续往下说,只取了茶碗喝茶,将汤氏晾在了那里。 “哦,是哪家的公子?”虽然自游园会之后,有几家上门相询,却都只是问问家势,并没有一家正式提出的,汤氏也很想知道,会是哪一家,又会是给谁提的。 窗外,文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小心的站在墙边,仔细的听着屋里的谈话,就连手中的绢帕掉到了地上都没有发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前程(中) “不行!”汤氏只听了一点点便断然否决了陶氏的话,半点余地都没有留,以至于让陶氏尴尬的愣在那里,她略有些不自在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再次端起了茶碗,以掩饰自己的愤怒。 汤氏依然不放过陶氏,她圆脸上的眼睛瞪的溜圆,表情严肃的道,“此事万万不可,我庄家怎么说也是书香门弟,好好的女儿家,怎么能给人做侍妾?就算那是贵人,也要明正言顺的嫁过去,不管怎么说也要有个名份,这样的不明不白就送过去,我是不同意的,若是此事让老太太知晓,还不知道要怎么生气!” 窗外的文竹暗暗的松了口气,汤氏的反应让她心中暗喜,她不敢再听下去,刚刚是假借丢了耳坠过来捡,怎么也要回去了。低头捡了绢帕,轻手轻脚的出了院子,心中还是担心的紧,也不知道汤氏能不能拦的住。一时不察脚下一拌,差点儿摔倒,她猛的扶住了旁边的树枝,这才站稳了。 “什么人?!”陶氏凌厉的声音响起,文竹紧张的抓紧了树枝,情急之下,学了一声猫叫。 “喵……” 汤氏起身上前拉住就要出门察看的陶氏,“嫂嫂,不过是只小野猫,不要理会,咱们继续说话吧?” 陶氏虽然心中有疑,却更是着急说服汤氏,便转回身来,亲热的拉着汤氏的手,“好,弟妹莫怪,嫂嫂也知道咱们家是书香世家,虽比不得那豪门望族,也是有身份的人家。” 说着陶氏又叹了口气,“但弟妹你也知道,你二伯在京中不易,这京中哪个当官的没有后台。也就是你二伯因着能干,又有祖上的余荫,这才熬到了今天。但这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那位?我们也是不愿意的,可人家跑了多少趟了,若是再不允,恐怕咱们庄家都脱不了干系。” 汤氏一时愣住,这民间逼婚的事情都时有发生,何况皇家?若是人家上门要人,庄崇礼还真不一定拦的住。 见到汤氏脸色有些缓和下来。陶氏心中一喜,继续说道。“何况,这也不算是没有名份,人家说了,先让那位见见,若是看上了。定然会给名份的,你我都知道。若有朝一日,那位得登大宝,咱们家文竹怎么也是个妃嫔,咱们家也脸上有光不是?” 汤氏叹了口气,虽然心里仍不愿,嘴上却是软了下来,“话是这样说的。但老太太……而且文竹也未必愿意……” 听到汤氏的话,陶氏心中暗喜,不由跟着又劝道,“弟妹,老太太已经老了。但为了庄家的前程,我想她老人家也不会拦着的。何况。此事若是成了,待到那位登基,文竹也算是贵人,若是生得一男半女,可是荣光无限的……” 见汤氏不语,陶氏扶了汤氏坐到了卧榻之上,又挨着汤氏坐了,低声又道,“四弟总在族里教书也不是长久之计,若有机会,不如来京城试试,这水虽深,但你二伯还是能摸着些门道的……” 汤氏摇摇头,“嫂嫂,我相公他为人太过方正,还是教书来的省心。不过你说的是,为庄家的前程,老太太未必会拦着,不过此事再容我想想。”说着汤氏便端起茶碗,这是明摆着要送客了。 从客院出来,陶氏的脸上轻松舒畅,事情虽然没有办成,却不是没有希望的,汤氏已经有些软下来,这可是为了庄家的前程,她若是拦着,老太太也不会放过她的,哼,至于她那个相公,自己不过是说说而已,京城不易居,官哪里是这么好捞的? 回去的路上,梨香在陶氏耳边轻轻说了文竹回去捡耳坠的事情,陶氏却是并未放在心上,“无妨,让她早些知道也好,省得多费口舌。” 那边陶氏还没到主院,这边汤氏就将文竹唤了来。 小心翼翼的行了一礼,文竹却是站在那里,她心中有数,看来汤氏并没有完全拒绝,定然是陶氏说了什么让汤氏犹豫了。 “这是怎么了?”文竹的小心落在汤氏眼中有些不忍,这个自幼失亲的小女娃不过十三岁,可能还不知道这人世的险恶,可是庄家的前程,她不过是个媳妇,哪能做得了主,此事还是要问问老太太才是。 看着文竹摇头,又着人给文竹上了茶,汤氏这才开口,“你刚刚也听到了,你也别怪你二伯母,她这是为庄家着想,且莫因你一人,弄得庄家前程尽失。不过你也不用着急,你的亲事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还要问过老太太才好,这些日子你便少出门吧。” 文竹乖巧的点了点头,看样子汤氏是被说服了,要问过老太太便是将责任往外推了,自己还是要另想办法才是。 回了自己的屋子,文竹让水莲出去传消息,待到晚饭后,丫鬟书褀进了屋子。 书祺略有些憔悴,她进了门也不喝茶,只急急的将话传给文竹,“六小姐莫怪,我们家姨娘如今不比从前。昨儿开始,香姨娘也开始管起差事,她时时跟着我们家姨娘,姨娘实在不方便走开,这才让奴婢给姑娘传个话,姑娘的事情是夫人跟老爷定的,她也没有办法。姨娘还说,看看明儿个能不能把香姨娘指派出去,抽个空来跟姑娘细说。”看起来秦姨娘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上边有陶氏压着,下面管事妈妈们也不轻省,如今又多了个挑刺的香姨娘,就算她再聪明,也要仔细应付。 文竹听了点了点头,“好,明儿个香姨娘一定不会总跟着她,午后我去厨房,若是方便,就在那儿与你家姨娘相见。” 诧异的看了一眼文竹,书祺心中奇怪,这个六小姐,怎么就断定明儿个香姨娘不会跟着自家姨娘?她脸上不显,只恭敬的行了一礼,拿了水莲硬塞过来的赏银,便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文竹打扮得当,去给汤氏请了安,同文慧出了院门,便提议道,“四姐姐,许久没有看到二姐姐了,不如去看看她?” 文慧听了直摆手,“哪次见她有好事?我还是不去了,刚刚婶娘还交待我们不要乱走不是?” 虽然文慧的话在意料之中,文竹还是装样的劝了一回,“不过是去看看姐姐,也不算是乱走,你若不去我去了,二姐姐要是给了我首饰你可别抢!” “呸!不就是弄丢了你一回首饰,让你记我一辈子!”说着文慧笑着冲文竹努了努嘴,转身回了屋,文慧的性子比以前好了不少,只是嘴上还不饶人。 看着文慧进了屋子,文竹的嘴角微翘,冲着身边的琉璃道,“走,咱们去梅院!”既然汤氏保不了她,她便要再想办法,已经死过一回了,她还怕什么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前程(下) 陶氏失权,对文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陶氏没有事情做,更多的时间是在教养文德,和关心文淑,任姑姑端午节之前就已经请了假回乡,大约要到六月底才能回来,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轻松了的文淑却又要面对闲的发慌的陶氏的管教,让她怎么不烦? 谁想这几日陶氏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文淑突然就清静了,每日只在早间去请个安,陶氏便打发她回来,今儿个起的迟了,她便让小丫鬟过去说了一声,只说昨夜没有睡好,就不过去请安了,自己的亲娘,也没有什么讲究。 于是,她便睡到了日上三竿,刚刚梳洗完毕,正在用点心,就听到小丫鬟进来传消息,只说看着六小姐冲这边来了。文淑心中诧异,每次这个六妹妹过来都会有消息交换,不知道这回是什么事情。 哼,不过是乡下的丫头,再怎么样,也不能跟自己这个官家嫡女相其并论,上回游园会不过是凑巧罢了,哪有这么多好机会给她?文淑眼睛突然一亮,难道她是为那件事情来寻我?真是厉害,这么快就打听到了,那又如何,那个宴会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了的。 如此想着,文淑竟忘了手上的点心,那黄澄澄的蜜豆酥饼已经掉了一地的碎屑也浑然不觉。(.好看的小说) “呵呵,姐姐这是准备喂耗子呢?”文竹出现在门外,用绢帕捂了嘴乐,身上粉色的夏衫,头上戴了蜜蜡的双髻更显得娃气,细细的眼睛里更是透出几分单纯,让人一下就失了戒心。 但文淑却不是那圈在闺中的女子,她将手中的蜜豆酥饼往盘子里一丢,取了小丫鬟递过的湿帕擦了手。这才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二姐姐啊!难道没有事情就不能来看二姐姐了么?妹妹可是在这站了半天了,姐姐就不请我进去坐?”文竹说着径自进了门,坐到了卧榻之上,笑意盈盈的看着文淑。 自有丫鬟知趣的上了茶,文淑仔细的漱了口,这才一脸不耐烦的禀退了众人,连着跟来的琉璃也退到了院子里。 轻轻端起细瓷茶碗,小缀了一口,文淑也不看文竹直接说道。“说吧,什么事?” 文竹掩嘴而笑。“姐姐如此聪明,怎么会猜不到?” “那件事情,你能不能去,可不是夫人做的了主的。”文淑的话让文竹一愣,她不过是装傻卖憨罢了。没有想到还有什么事情文淑如此重视。 不待细想,文竹便随口接了下去。“这是为何?” “这件事情,谁去的了谁去不了,那是安太妃才能做主的,连那安王世子都摸不着边。你可知道安太妃是谁?”文淑轻视的看了看摇头发愣的文竹,嘴上带了嘲笑,“果然是乡下来的丫头,这京的事情你连边都摸不着。还想着一鸣惊人?以你这个本事,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嫁个举子罢了。” 看着文竹撅了嘴低下头,一副伤心的样子,文淑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她也不再逗文竹。轻笑道,“安太妃是安王亲母。住在宫里,安王和安王妃每年端午时节才会来京城,待到中秋方离去。” 见文竹听的兴起,文淑又住了口,“好了,不跟你废话了,总之此事我也帮不上忙,你若有心,就自行去想办法吧!” 文竹听的一头雾水,却又不能挑明,她一副怏怏的样子,扁了嘴道,“二姐姐不说就算了,我听说香姨娘是安王府出来的,不如去问她,说不定还能问个清楚明白。”说着文竹起身便走。 文淑冷笑道,“她?她可不是安王府的人,不过是从扬州买来的,京城的安王府地虽比济南小了不少,但想来她也不曾仔细逛过。” 文竹眼睛一闪,掩嘴轻笑,“原来姐姐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她可是安王世子亲自买过来的,安王的世子妃还没有选定,安王妃那时又在济南,听说她在那府里也算是有些脸面的呢。” 说着也不待文淑回答,转身出了屋子,院子中传来文竹的轻笑声,“二姐姐既不留我,我只好告辞了。” 出了梅院,文竹便收了笑意,低声嘱咐琉璃,“着人看着,若是二小姐出了梅院便过来跟上,看她去了哪里,若是她去找香姨娘便回来传消息给我。” 琉璃应了,吩咐了水苏去办,如今这几个小丫头,除了水莲是探消息的好手,水苏也隐隐露出才干,这些盯梢传话的事情都落在了她的头上,若是哪日琉璃或青杏出了门,文竹身边有水莲、水苏两个得力的,她们也都放心。 回到客院,就见青杏急急跑了出来,靠在文竹耳边低声道,“二夫人来过了!” 文竹眉头一皱,瞥了一眼院子,待进了屋才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也不待我进屋,这里可不比家里。” 青杏吐了吐舌头,“小姐莫怪,我也是着急了。” 芽儿取了茶来递给文竹,那茉莉香让文竹忽然冷静下来,她是不是紧张的过头了。 “小姐莫怪,她是着急自己呢!”芽儿说完,就见青杏瞪了她一眼,芽儿捂着嘴出了屋子,却听到她在院外的轻笑。 “小姐,我不是。我……哎……” 看着青杏一脸的委屈,文竹也觉得好笑,“行了,我可没有功夫跟你贫,什么事情快说,过会子我还要去厨房。” 青杏听了忙正了脸色,“二夫人走的时候似乎不太高兴,她走了以后,四夫人就把崔管事叫来了,让他跑一趟老家!” “哦!”这是要给老太太送信了,汤氏却是不信二夫人,难道怕她捣鬼?这些事情自己是操心不了了,得想办法才是。文竹叹了口气,“行了,放你半日的假,见你的崔管事去吧,我这里不怕没人伺候!” 青杏眼睛一亮,脸却红了起来,她嗔道,“小姐,我没有……”却是再也说不出来,只是福了一礼便跑了出去。 看着青杏的背影,文竹却是思绪万千,还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前程真的要交到太子的府上么?那个见不得人的皇宫?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文淑说的那件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或者,秦姨娘会知道。 时已近午,窗外日头已经直射,有小丫鬟顶着烈日,提了食盒走进院子,文竹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她焦急的看着院门,却一直没有看到水苏的身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私会 初夏午后的阳光透过梨树的枝叶洒落下来,在庭院里照出一片斑驳,偶尔有那顽皮的树叶在凉风的召唤下脱离了枝头,轻巧地转上几个圈,又悄悄落在地上。(.无弹窗广告) 秦姨娘垂眸坐在院中的竹椅上,仔细的端详着手中的细瓷茶碗,茶碗中的茉莉花茶香气袅袅,忙碌了一个上午,也不知怎么,那个跟了自己几日的尾巴突然就甩掉了,由着董妈妈安排,坐在这厨房的后院里,难得的安静时光让秦姨娘很是享受。 书祺笑意浓浓的从院外走进来,站在秦姨娘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声,秦姨娘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个六小姐,真是有趣,竟然如此轻易就让那个尾巴不再跟着自己。这样聪明的女子若是让老爷送给了太子做侍妾,的确太过可惜。她也是官家小姐出身,这朝中的事情也是略知一二。 当今圣上子嗣艰难,大皇子和二皇子养到七、八岁了,竟也夭折,待到而立之年,皇后终于生了这个儿子,便立为太子,资质且不说,倒是宠的太过厉害,似乎难当大任。圣上早已对其不满,却一直未加处置。庄崇礼虽然是个小官,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太过于钻营,倒看得不清楚。[]文竹虽是三房的人,却是从庄家出去的,若是哪一日太子真的倒台,又怎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事情虽然简单,秦姨娘却是不能说的,她不过是个犯官之女,又是个没有子嗣的妾,在这个府中自然要凡事小心,这种触霉头的事情她就算有心也是无力。 只是话是这样说,但这位六小姐冰雪聪明,也不是那任人拿捏的。自己在府中的地位也是她帮着扶起来的。别的不说,只说这些下人们如今对自己的态度,就不似从前,再也不是那见着就躲的样子,恨不得天天粘着自己说好话,连着书祺这个大丫鬟,也多有脸面,不似从前,领个物什都要受委屈。就冲这一样,只要不是触霉头的大事。自己也得帮她一把。 “姨娘好悠闲!”清脆的女声响起,秦姨娘抬起头来。不是六小姐还是有谁? “偷得浮生半日闲么!托六小姐的福,今儿中午以后就没人跟着我了,可不得好好歇歇!”秦姨娘招了招手,书祺上了茶,便拉着琉璃的手退出了院子。 “这地方真是清静。(.好看的小说)从前院看过来,竟是看不出。”这后院的一方天地。是董妈妈带着进来的,绕了好几个屋子,也不知道怎么,就进来了,文竹还以为在哪个漆黑的屋子,没有想到竟是这样敞亮的地方。 “可不是,董妈妈说这地方没几个人知道。原来这是个放杂物的院子,前些日子才被她们清理出来,不想就被咱们用上了。” 文竹端起茶碗,轻轻小缀了一口,只觉得满嘴含香。她笑着应了,“好茶!董妈妈倒是很能干。” “那也没有六小姐能干。奴婢倒是想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让那香姨娘忽忽儿的就闪了开去?”秦姨娘是真的想知道,虽然她也得了消息是文淑过来相寻,却是奇怪文竹怎么就能搬动了文淑,要知道,这府上,除了陶氏和庄崇礼,倒还真没有谁能够挪的动这位嫡出的二小姐。 轻轻笑着起身,文竹看着院中那棵大树之上郁郁葱葱的枝叶,不由感叹到,“二姐姐再有本事,也是要嫁人的,她比我年长,自然要比我着急,香姨娘虽出身低下,却是安王府出来的,我不过是说句实话给她听听罢了。” 秦姨娘点点头,原来如此,文淑去年被安王府拒婚,虽是私下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一二的,只是安王世子虽定下几个人选,却是未曾正式下定,说不好也是在等今年那件事情。文淑若是对安王世子不曾死心,自然会去找香姨娘。 香姨娘也不是那笨人,有人对自己示好,自然会顺着竿子向上爬。何况,看她那样子,对这掌家大权也是窥视的,若是跟二小姐搞好了关系,说不得也会分上一杯羹。 于是,那边文淑跟香姨娘见着面,这边文竹跟秦姨娘聊着天,倒是妙的很。 文竹转回身来,冲着秦姨娘笑道,“哪个女子不担心自己的前程?二姐姐关心的,我也关心。” 看着文竹虽然带着笑,眉间却隐有忧愁,秦姨娘也不好再拖,径直问道,“六小姐可有对策?” 文竹脸上的笑容收起,眉头微皱,她轻轻摇了摇头,“四婶娘已经送信给祖母,若是祖母同意,下个月书信就会到了。” “下个月?”秦姨娘眼睛一亮,“你可知道下个月有一件大事?” 文竹抬起头,看着秦姨娘闪亮的眼睛,突然想起文淑的话来,“那件事情,你能不能去,可不是夫人做的了主的。”她犹豫着道,“姨娘说的是,安太妃?” 秦姨娘点点头,“六小姐果然冰雪聪明,若是那时你能表现一回,说不得会搏个好前程,只是……”秦姨娘又有些犹豫。 “姨娘旦说无妨!只要不进那位的府上,我就去搏一搏就是了!” 看着文竹坚定的目光,秦姨娘这才说道,“只是那处贵人云集,若是一个不好,说不得会被谁看上……” 文竹紧咬下唇,难道不入虎穴,便是儿狼窝么?不,她决不给人做妾!不管是太子还是皇上,或者是哪个王爷,她要名正言顺的嫁出去! 她愣了一愣,待回过神来,眼神已经清明,是了,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了,还怕什么的,是自己的,总归跑不掉,不是自己的抢也抢不来,只要尽力了,结果是什么样的,就不是自己能操心的了。 “姨娘听我一言,此事我也是从别处听来,却是只言片语,具体情况却不得而知,还请姨娘将此事详细告知,文竹感激不尽!” 秦姨娘听了却皱起了眉头,“六小姐说哪里话,只要能帮上六小姐,奴婢定然全力相助!” 将手中的茶碗放到一旁,秦姨娘看着那斑驳的树叶,讲起了事情的原委。(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盛事 数十年之前,安王去了济南府,轻易不得回京城。 只是安太妃心中挂念,因而安王妃每逢端午,便带着小世子回京小住。而后便接了太妃去京城的府邸以相聚天伦。再过不了多时,便会有各位与安王妃交好的官家夫人前往拜望。安太妃本来喜欢热闹,这一来二去便成了俗定之事。 那些官家夫人闲来无事,最大的爱好就是做媒,哪家的小姐为人贤淑,哪家的公子颇有才干。此会常常放在六月,荷花初绽,夫人们会在安王府的芙蕖亭上赏荷聊天,因而便称之为赏荷会。 每年的赏荷会之后,都有不少公子小姐喜结连理,这几年来,世子和皇子们也都渐渐大了,连着宫中的皇后和贵妃们也对此事颇感兴趣,竟也有加入之意,前几年的时候,连着皇后和宫中与之齐名的钟贵妃也都曾到场。 只是去年,因着太妃抱恙未能成会,今年,不止安王世子,连着几位皇子,都已到了成婚之年,这番盛事,自然是万众瞩目。哪家的小姐不指望着那张宴请名单上有自己的名字?但这名单,却是由安王府列出,安太妃审阅后方能定下,所以,文淑说的并没有错,陶氏是做不了主的。 听了秦姨娘的解释,文竹有些感叹,以往的她,不问世事,其实此事也有人曾经提起,她却从不在意。(.) “以六小姐的名声,想来,应该会在这张名单上出现。但也不尽然,若是有人使诈,将你的名字划去,倒也不是不可能的。”秦姨娘的声音有些凄凉。想来若不是家中出事,她也有可能会去到那里吧,也或者她早已去过了。 “对于这种盛事,其实我并不想参与。”文竹摇头苦笑,从前世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想明白了,富贵荣华只是浮云,越是有权势野心之人,对于亲情看的越淡,她粉唇轻触。无奈的吐出一句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秦姨娘轻笑,脸上透出几分神采,竟是又多了几分颜色,“六小姐年纪轻轻,如何似那老妪一般?” “姨娘莫笑我。我就不信,姨娘不曾这样想过!”文竹神色自若。并不因秦姨娘的嘲笑而害羞。 听了此话,秦姨娘黯然,她静静的转过身去,一片叶子随风飘落,在这样一个初夏,她却感到了阵阵的秋凉。 “姨娘莫怪,是文竹唐突了。”文竹一时也有些不忍。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却是在牢狱中度过,若不是遇到了庄崇礼,说不定会被卖去哪里。[.超多好看小说] “无妨!”秦姨娘回过身来。已是恢复平日的神采。她也明白,这一生有这样一个结局。虽不是完满,却也是难得了,总比卖去青楼的好。 “姨娘,文竹还有一事相求!”看着秦姨娘点头,文竹方道,“姨娘说的对,以我的名声,想来出现在名单上不难。若是有人将我的名字划去,那定然是二夫人……” 文竹靠近了秦姨娘,在她耳边继续低声说道,“还请姨娘相帮,若是老爷同意,她便也翻不出浪来……” 是了,若是送去赏荷会,能够博一个更好的彩头,又何苦巴巴儿的送上门去做个没名没份的侍妾?陶氏可不管自己嫁给谁,只要早早嫁出去,别碍着她的文淑的事儿就完了。 但庄崇礼不同,他手中的棋子不多,文慧不是个聪明的,文淑又有陶氏护着,用最少的筹码,换取最大的利益,只要有人提醒,庄崇礼是一定会想明白的。 太阳刚刚偏西,文竹这才回了客院,不想却在汤氏的房中看到了文淑,只见小丫鬟上前上茶,显然文淑也是刚到。 “二姐姐怎么来了?真是难得!” “你二姐姐有心,特意给我送的李子,又大又甜,快来尝尝!”汤氏圆圆的脸上堆满了笑,文淑从没进过客院,今儿过来,必定是有事。汤氏一向宽厚,不计较这些, 文竹听了也不过去,只接过小丫鬟的茶碗,亲自递了过去,“二姐有心了,今儿天热,喝口茶润润嗓子!” 文淑也不相让,难得带了一丝笑意的接过了文竹手中的细瓷茶碗。一向对这些乡下来的妹妹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但当着汤氏的面,她还是装了一装,“六妹妹这是去哪里了?” 文竹心道,装什么装,谁不知道谁的事儿,但脸上却是带了浓浓的笑意,“今儿开始热了起来,四婶娘最不耐热,我便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暑的吃食。”说着手一招,琉璃提了一只食盒进来,秦姨娘果然有见地,准备的东西刚好用上。 将食盒里的汤羹端了出来,文竹盛了一碗,端给了汤氏,“婶娘别光吃李子,来尝尝这冰糖百合绿豆汤,解暑消夏最好了,我想着时候还早,就没有用冰,只是晾凉了我就端过来了。” “好,你们都是好孩子。不过文竹,你也这么讨好我,可也是跟你二姐姐一样,为了那罗家之事?” 文竹心下一愣,罗家之事?随即了然,如今离迎聚之时不过月余,而崔管事却又回了老家,想来汤氏要往罗家跑跑了,难不成文淑来送李子,便是为了去罗家? “姐姐原是为了这事,迎娶还有月余呢,这样热闹的事情,到时候婶娘自然要带上咱们的!”文竹笑着瞥了一眼文淑,文淑略有些不自在,脸色也冷了下来。 “傻孩子,迎娶之时大家都忙的很,哪有功夫带你们玩!也罢,过几日我去罗家小住,就带你们三姐妹过去看看就是。” 文竹笑着应了,“好,反正有好玩的,婶娘和二姐姐不要忘了我就是了。” 汤氏笑着摇摇头,也不搭理文竹,只端起绿豆汤来尝了一口,那绿豆沙沙的,果然鲜甜甘爽,不由赞道,“好手艺,不知是谁做的?”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手艺,不过是把绿豆皮给筛去了才磨的粉……”不顾文淑越来越冷的脸,文竹的嘴上依然娇嗔着。她心里有些疑虑,文淑为什么突然对罗家感兴趣了?难道是香姨娘跟她说了什么? 文竹还不知道,此时秦姨娘已经被陶氏叫了过去。站在主院之外,秦姨娘优雅的神色中带了一丝担忧,庄崇礼今日值夜,并不回来,可是陶氏却已经步步紧逼。(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醒悟 日暮西山,汤氏要留饭,“文淑难得来我这儿一遭,不如就在这儿用饭。我借你家的地方置几个好菜!”说着便冲着画屏又道,“取了银子去厨房,添几个菜。” 一直冷着脸的文淑听了,脸色微霁,却是起身告辞,“婶娘赐饭,本不应辞,只是今日父亲当值,文淑想着要陪母亲大人,若是在婶娘这里用了饭,母亲大人便无人侍奉了。” 汤氏听了赞道,“果然是个孝顺知礼的孩子!文竹要多跟你二姐姐学,自从进了京城,你就越来越不稳重了。” 文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口中应是,心中却是冷笑,文淑哪里是陪什么母亲,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只是她也不能戳破。住在一个屋檐下十几年,文淑到底是不是孝顺知礼,没有谁比她更清楚。 不过汤氏说的对,文竹在汤氏面前,越来越会撒娇,越来越会装傻,是因为她知道汤氏会护着她,还是因为六妹妹和自己的大仇得报呢? 不,文竹猛然惊醒,自己还没有安全,陶氏虽失了大权,却依然不伤分毫,而那个掐死自己的男子也还没有头绪,文德,还有文德,陶氏到底有什么秘密,她还并不知晓,大仇,依然未曾得报!而当前,她却面临着被庄崇礼送给他人做侍妾的境地。 直到送了文淑出门,文竹还没有回过神来,她的脸上略带了忧伤。(.好看的小说) 这情形映在汤氏眼中,倒是汤氏以为自己刚刚的话说的重了,便安慰道,“婶娘不过是开玩笑呢,我们文竹这开朗的性子谁不喜欢?”说着便拉过文竹的手来。 文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轻垂。上面涌出几滴晶莹的水滴,让人不由怜惜,她轻声叹道,“文竹只是想着若是到了二姐姐这般年纪,不知道会在哪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婶娘……”这是她真心话,寄人篱下,前途未卜,任哪个像她这般大的小姑娘也会心中慌乱。 汤氏却是无奈的紧,她不过是个隔房的婶娘。论在庄家的地位,连陶氏都比不了。虽说走的时候老太太将文竹交给了她,她也只有看着的份,婚嫁之事,自有老太太做主。 她只好将文竹搂在怀中安慰,“文竹莫慌。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待过几日婶娘带你去罗家小住。罗家势大,若是搭上了安王的路子,便在京中更上一层。你的性子容貌都是一等的,说不得让哪位贵人给看上,就有了好人家……哎,那个见不得人的去处,婶娘也真心不想你去……” 文竹轻轻靠在汤氏的肩上。眼睛却渐渐清明,是呢,原来罗家跟安王也有交情,怪不得文淑这么着急的就跑了过来,看来陶氏堵了她进太子府的路子。她对安王世子又生了希望。还没有到最后一步,自己未能会输。先跳出这个庄府再做打算,倒也无妨。 这边汤氏依然低声的劝着,门外却传来画屏的声音,“四夫人,二夫人刚刚着人来传话,说老爷今儿不回来吃饭了,却送了两蒌子新鲜的鱼虾过来,说是有人送的,二夫人便置了席面,想请四夫人带着四小姐和六小姐赏脸过去一聚。我只说夫人正在梳洗,人还等在外头。” “知道了,来人好好打赏,就说我梳洗一下,这就过去。”汤氏冲着外面说完,又低声道,“今天吹的什么风,先是你二姐姐过来,这会子你二伯母也要相请。” 文竹心中却是明白,陶氏最近当然要跟汤氏搞好关系,不说自己的事情要过老太太那关,信却是汤氏亲自写的。罗家势大,若是想给文淑找个好人家,也是个极好的去处,再不然,像汤氏说的,让文淑陪着去小住几日,说不得就入了哪个贵人的眼。 汤氏见文竹的情绪好了许多,便也笑道,“好了好了,咱们去吃点好的!记得好好洗洗脸,别让你四姐姐看着笑话,都成小花猫了!” 文竹“扑哧”一笑,“婶娘……” 汤氏拉着文竹的手,亲热的道,“好了,不笑话你了,快去吧!” 文竹轻福一礼,回了院子梳洗,又换了酡红缎面圆领上衣,橙黄镶领缃色底子的印花小背心,配了粉绿的腰带,极显稚嫩。自己倒要看看,若她天天照这种奶娃娃的打扮,陶氏和庄崇礼会不会真的将她送过去,而就算是送过去了,又能不能入的了那位的眼睛。 对于庄崇礼,她曾经真心的敬爱过这个父亲,但在利益和前程的面前,她终于失望了。也无怪从前陶氏那样拙劣的手段都可以离间,这个父亲,可能从来没有将自己放在心里,也许,那只是对自己母亲的一种怀念。就像万姨娘死的时候,哪怕之前万姨娘有种种的不是,也烟消云散了,他只记得她的好。 就算是他知道自己是他的女儿,他就不会把自己送给太子了么?文淑若不是想着嫁给贵人,若不是陶氏护着,说不得今天的她又会在哪里。 可能今天文淑的表现又让文竹想起了往事,竟是思绪万千,待到出了屋子,却发现汤氏和文慧已经到了她的门前。 “六妹妹打扮了这半天,就是找这身衣裳么?”文慧的话带了些善意的嘲讽。 抬头仔细端详,浅青金色撒花缎面马甲,朱红撒花缎面腰带,豆绿的长裙,夕阳的余辉照着那支镶宝石的点翠菊花簪,映的文慧的脸色灿若朝霞。 若只看装扮,与自己这个奶娃娃相比,文慧实在是当得起“端庄秀丽”,只是可惜了,文慧的长相实在一般,没有文竹的精致妩媚,少了文淑的清丽脱俗。 但文竹却是觉得,文慧有一种当家主母的感觉,特别是游园会之后,以往的刁钻浅薄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稳重端庄,也不知会让哪家得了去。 于是,文竹真心赞道,“四姐姐今天真是漂亮!” 看着文慧脸色微红,文竹便又接着笑道,“哎呀,今天是二伯母请客么?要不是我得赶紧去换衣裳啊!” 文慧虽是稳重,聪明却没有长进,她不解的看向汤氏,“今天不是二伯母请客么?” “别听她的,她逗你呢,说你穿的好看的像要见外客一般!”汤氏上前点了文竹的小鼻子,脸上露出宠溺的表情,“越来越没规矩了!连你四姐姐都敢打趣!” 文慧却是没有羞恼,难得的大方起来,脸上露出笑容,“六妹妹是夸我呢!” 跟着汤氏与文慧渐渐走入那夕阳之中,文竹心中暖暖,或者她们都不是那样的完美,但她们却是真心的疼爱自己,没有利益纠葛,没有阴险手段。(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妯娌(上) 庄家主院的里今天格外热闹,茶点果子摆在了茶几之上,下人们进进出出,手中或是端着时鲜的瓜果,或是端着温热的食盒。(.好看的小说)一个个不见偷懒,只见殷勤。 “哟,高家嫂子,你怎么也来帮着打下手了?”主院外铺满了圆石子的小道上,一个俏生生的小丫鬟梳了一个丫鬟常梳的双挂,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眼前身材高大的妇人。 这位高家嫂子满脸的精明,她听了只咧嘴一笑,似乎满心高兴,“二妮啊!你还不知道?今儿大夫人要宴请四夫人!啊呸,是二夫人!”这高家嫂子说着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这要被老爷听到,少不得要挨上一顿骂。 自从四夫人来了京城,陶氏失了权,这二夫人一词儿又重新提了起来。因是庄崇礼发的话,只是哪一日发作了一个传话的小丫鬟,说是大夫人在老家呢,从那以后,下人们便都机灵的改了口,陶氏再不高兴也只有忍了。 高家嫂子说着她又看了看周围,待看着周围的人都离的远了,这才低低的跟小丫鬟道“上次罗家嫂子给四夫人传了句话,就得了半吊钱的打赏。还有桃花那小蹄子,帮着吴妈妈给六小姐送了回东西,得了足足两吊钱的打赏,要知道,给最大方的二小姐办差,最多也不过是一吊钱。这样好的机会,怎么能少的了嫂子我。” 这话是有些吹了,一吊两吊钱,那是给管事妈妈的赏,她们这些外院的媳妇子和小丫鬟,也就是几枚铜钱的事。倒是汤氏曾经给过陶氏派来的媳妇子半吊钱,那也是给陶氏脸面。还有就是文竹曾经在某一个时段。给吴妈妈的赏钱极多,顺带着将那帮着吴妈妈跑腿的小丫鬟一并打赏了,这才有此话流传出来。 原来如此,那叫二妮的小丫鬟眼睛滴溜溜一转,点了点头,转身跑了。二夫人要请四夫人,四夫人可是有钱人,还有那个六小姐。虽然自己是时常躲懒的主儿,可是今儿可不能懒了,不然那些白花花的钱。都被珠儿那几个小蹄子给赚去了! 坐在主院花厅里的陶氏还在沾沾自喜,看吧。就算失了权又如何?这些下人仆妇,不还是仔细的伺候着,听说自己要开宴席,巴巴的往这儿领差事。秦姨娘又如何,哪有自己的风光。 只不过。席面是秦姨娘安排的,差事也是自有孙妈妈安排。她闲来无事,径自坐在那里,等着汤氏的到来。 自失权以来她就轻闲的紧,难得庄崇礼今天不在,又送了两篓子新鲜的鱼虾。她便在在隔壁的东厢里置了一桌席面,以宴请讨好汤氏。 说到汤氏,不过是个妯娌。又是乡下过来的,小住在这里,虽然出手阔绰一些,但毕竟小地方来的,跟自己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又哪里有什么情份可言。 但如今情形不同。首先,文竹的事情要着落在她身上。老太太那一关能不能过,就看她怎么说了。还有,就是她现在跟罗家关系很好,连带着白家、段家,这些可是名门望族,文淑的事情若是能够攀上一攀,说不定比自己选的门弟更好。俗话说的不错,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自家的文淑虽说脾气差了些,长相、人才却是极好的。 如此想着,陶氏脸上便带了笑意,转眼,又唤了丫鬟过来,“去,把五少爷接过来!”汤氏离家已有三月,对于她次子小六子自然是挂念的紧,文德与小六子年纪相当,汤氏每每见着便喜欢的不行。 随即陶氏想了想冷了脸又道,“把八小姐也接过来!记得让她戴上那个金项圈!” 文雅虽小,过了年也有九岁了,整天把她拘在院子里也不是事,早晚是要出来见人的。只是她那个动不动就哭的性子,让陶氏极为伤脑筋。 今儿倒不是陶氏发了善心,而是刚进府时,汤氏曾经送给文雅一只金包银的项圈,说是文良戴过的。今天让文雅戴上那只项圈露个面,既讨好了汤氏,又让众人说自己这个嫡母大方,何乐而不为? 于是,汤氏带了文竹、文慧进了主院,就看到这样一副热热闹闹的场面。陶氏从主位之上起身相迎,也不管汤氏愿不愿意,只亲热的伸出戴着上好的镶了宝石的足金镯子,细嫩粉白的手来,拉着汤氏略有些粗糙的,只带了一只碧玉镯子的手进了花厅。 汤氏心中略微诧异,虽然自从进了府,陶氏一向表示的客气,但这样热情的时候却还没有过,她不是笨人,只想了一想便已明白。于是,她的脸上也堆了笑,心中对这个二嫂却是少了几分的尊重,陶氏,实在是个势利的人。 转回头来,汤氏温和的看了一眼陶氏身后跟着的带着一脸懵懂,小嘴撅着,时刻准备大哭的文雅,还有笑的甜腻,眼神纯真的文德。 只是汤氏身后的文竹,在看到文德的时候,她的心猛的跳了一下。上一回自己只顾着想见文淑,竟是没有怎么在意,此次看来,文德除了比以前长的大了些之外,却是越来越像陶氏了。 只是他还是那样的天真,这个充满了稚气的脸庞,还有那无辜的眼神,让文竹心下一动,她想仔细看看,看着文德身上有什么样的秘密,却发现,文德也在冲自己笑着。他慢了几步,走到文竹的身边,低声说道,“六姐姐,你跟大姐姐一样!” 文竹一惊,眉头微微一皱,想要再问,此时却是人多,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只好无奈的笑了笑。文德却没有注意文竹的表情,只继续低声说道,“你走路的姿势,跟大姐姐一样,笑起来也跟她一样!……嗯,你跟她一样和气,不像二姐那样凶巴巴的!” 文德眨着一双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庄崇礼和陶氏都不是大眼睛,他也不知道随了谁。那眼睛微弯,笑意浓浓的脸上透着几分亲近,让文竹的心下一软,如波澜不静的静湖,突然就生出了几圈涟漪。(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妯娌(下) 庄家主院的东厢房内,众人按次序坐了。 虽是陶氏宴请汤氏,但陶氏是嫂嫂,自然居主位,汤氏坐了侧位。姗姗来迟的文淑小心从在了陶氏的另一侧。她本来从汤氏处出来,便派人给香姨娘送了信。谁知却被陶氏给抓了来做陪客,她虽不情愿,但此时也算是长女,又是主家,没有缺席的道理。 而文雅,则可怜巴巴的坐在文淑的另一侧,小眼睛看着桌上已经摆放多时的凉菜,默默的咽了咽口水。 倒是文德,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身边这位四婶娘,汤氏和蔼的摸了摸文德的小脑袋,眼睛笑的咪了起来,那圆圆的脸却显得更大了。 文慧和文竹并列坐在文德的另一侧,本来这不合规矩,但陶氏却说无妨,汤氏便也不再多说,只看着身边的文德,想起了自家的小六子。 “弟妹尝尝这‘醉虾’是刘祥家的新做的菜式,跟京城里的‘东兴楼’一个味儿!”陶氏殷勤的给汤氏挟了一筷子,又取了酒壶,给汤氏满上,“知道弟妹不能喝酒,不过这‘荔枝酒’是果酒,入口甜香,喝了不碍事。” 接过酒杯,汤氏不好意思的笑笑,“让嫂嫂破费了!”这可不是客气话,汤氏也是出身官家,也知道这‘荔枝酒’价高,一般人家可是喝不起的。 那边文淑也端起另一个酒壶,给文慧、文竹满上,“尝尝吧,这‘荔枝酒’想你们也没有喝过!” 听了这话,文慧脸色微怒,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人?轻轻把筷子一撂,便要发作。谁想却有一只柔软的小手伸了过来,按在了自己的手上。 “还真是没有喝过,这‘荔枝酒’妹妹也知道一二,在家乡时,婶娘和大嫂倒是常喝,却不让我们碰,说是养血益气的。”说着文竹低头轻笑,声音也放得极低,“还说常喝容易生男呢……” 一时文慧的怒气便散了,她轻轻咧嘴。差点乐出了声。 倒是文淑脸色变得极为难堪。 “你们乐什么呢?”汤氏正喝完一口酒,刚赞了一句便听到这几个姐妹的轻笑声。不由转过头来问了一句。 文竹忙道,“没有什么,我们跟二姐姐说笑呢。”说着文竹伸手挟了一块小牛肉到文雅的盘子里。 陶氏见了便嘱咐文淑道,“你是长姐,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咬了咬牙。文淑好不容易把怒气压下去,今儿陶氏是要讨好汤氏。自己也要讨好汤氏,可不能出了差错。她冷冷的看了一眼文竹,便转脸又看向文雅。 文雅不过比文竹小上三岁,但是自小身子不好,长的瘦弱,又被乳娘宠着,陶氏难得管上一下。看起来竟比同龄的女子小上二岁。此时正啃着一只鸭掌,见到文竹替她挟过来的牛肉,便高兴的转战牛肉。 文淑瞥了一眼,便也装模作样的给文雅挟了一片红油竹笋,文雅看了。却是将竹笋拔到了一旁边,嘴里一面嚼着牛肉。一边轻道,“我不吃这个!” 文淑立马就火了起来,什么意思,文竹挟的就吃,自己挟的就不吃?太不给自己面子了!她眼睛一瞪,带了怒气道,“不许挑食!”这声音不大,除了文竹、文慧倒没有谁听到。文淑的话说的在理,又是长姐教训妹妹,文慧倒不曾在意,只微微一笑的点了点头。 文竹却是知道,文淑这是要捅了马蜂窝了,但此时她却不能帮着遮掩,她听作没有听见,扭头看了看脸色红润的陶氏,便端了酒壶,走过去帮着陶氏满上,“今日多谢二伯母的款待,文竹给二伯母满上。” 看着那酒杯渐满,一旁的汤氏心中熨贴,看这侄女,多懂事,便也道,“文竹来的正好,给你二伯母端起来,别看她脸红,她能喝着呢!” 一时间倒陶氏心中也高兴起来,别的不说,她也常在官夫人之间打混,闲来也是常喝的,这不过是果酒罢了,也不得什么。看了一眼汤氏,她中心有些不屑,不过刚喝了两杯,便推三阻四的,想着便接过文竹手上的杯子,“好,六侄女儿敬的,我自然要喝。” 只是这边酒还没进口,那边文雅“哇”的一声便哭开了。 文竹见了不语,她早就料到,文德径自抓着一块骨头,有滋有味的啃着,似乎对这种情形很是习惯。 文慧却是吓了一跳,但她没有哄过小孩子,又离文雅隔着一个位子,倒是文淑离的最近,她便看向文淑,想着让文淑去哄一哄。 只是此时文淑正瞪着文雅,文雅一哭,她的脸便唰的红了。 “别哭了!”文淑心中有些着急,嘴上也带了些厉色,只是并没有吓到文雅,却让汤氏多看了一眼。 文淑的心里更是着急,却是无计可施,她跟文雅没有什么交流,平日里文淑只要一瞪眼睛,文雅见到她不是哭就是跑。只是文淑没有想到,自己今天不过是口气稍硬了一些,怎么就哭上了。 “这是怎么了?”陶氏脸色有些不愉,她轻轻瞪了一眼文淑,便又跟陶氏解释,“我这个小女儿啊,从小宠的厉害,一不如意就哭,我也是愁的不行!” 乳娘今儿并没有跟来,八、九岁的小姑娘了,再跟个乳娘也身边也不是个事儿,一般的人家五岁以后乳娘就要渐渐离开,十岁便要请管事妈妈来教导。 于是,文雅依然大哭着,她可怜巴巴的看着陶氏,转而又泪眼迷离的看向文淑,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这个姐姐欺负她!一时间,连着胸前亮晶晶的金项圈都沾了泪水,让汤氏也看的心酸。 “哎哟,我们家八小姐这是怎么了?”秦姨娘的声音出现在门外,倒让文竹有些诧异。 只见秦姨娘打扮端庄的走了进来,先是摸了摸文雅的头,文雅竟是哭声渐小,而后秦姨娘走到了陶氏面前,盈盈一礼,“夫人,四夫人,这菜已经安排齐了,您看可还够?若是还有什么要做的,尽管吩咐便是。” 陶氏一开始是极不高兴的,好好的吃个家宴,一个姨娘跑过来干嘛,却看着文雅的哭声渐小,心中有了主意,便看了看桌上的菜肴,轻笑道,“你安排的很好,四夫人和我都很满意,不过八小姐一向挑食,你带她下去,好好安排一下,捡些她爱吃的再做。” 秦姨娘听了也没有别的话,又是盈盈一礼,应了是,转过身取出帕子,给文雅擦了擦小脸,便牵起了文雅的手,文雅倒也奇怪,她停止了哭泣,只乖乖的跟在秦姨娘的身后,两人一同退了出去。 一时陶氏又给汤氏挟了菜,笑意浓浓的说起了话,汤氏也咧着嘴笑着,心中却是对这位嫂嫂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妯娌间本来就少的那一点点情份,越发的淡了。 窗外,弯弯的月牙轻轻的升上了天,东厢房里,一片笑语盈盈。陶氏与汤氏互相的劝着酒,说着闲话,却都没有带几分真心。文竹与文慧研究着这桌上的几盘子没见过的菜肴。文德,早已被乳娘抱了下去。 只有文淑,默默的发呆,她静静的看着面前那一杯满满的荔枝酒,突然觉得这些上好的酒菜全都没了滋味。(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罗家 或是因着昨儿喝多了,第二日的时候,汤氏竟有些头疼,醒来的时候已是不早。画屏一面伺候汤氏梳洗,一面禀着早上的事儿,“……六小姐和四小姐来看了一回,看您还睡着便又回去了。而后,二夫人却是派了小丫鬟过来……”画屏说着欲言又止。 正在将一翡翠珠花扶正的汤氏听了,手不由一顿,“不妨事,出了什么事情,仔细说给我!” 画屏又将一支赤金镶猫眼的石榴花簪子给汤氏插到发髻之上,轻轻叹了口气,“说是罗家送了信,说是明儿个来接您过去……只是,二夫人并没有让人过来,只是让小丫鬟来传的信,又说给过了打赏,让夫人放心。奴婢担心……” 这个陶氏,这事情办的也太过了。罗家人是来找自己的,就算是她见过了,也要过来见过自己才是,怎么就这么给打发了?转而又一想,难不成是打算着明儿跟着自己过去? 汤氏面色微怒,心中却有了思量,罗家当龄的男子却是极少,就算是有,也是旁支远房。还有一个小少爷却是跟小六子一样大,自然不能匹配。至于其它的官家子弟,此次极难见得到,倒不如先打听着,若是有了合适的再带文竹过去不迟。 至于文淑这丫头,性情不好,不懂得进退,对自己的庶妹尚且如此,对外人又能够怎样?她的前程自有她娘亲操心,自己还是不要揽这个事了。(.无弹窗广告)于是便打定了主意,这回去罗家小住,谁都不带,但这事却要推到罗家身上,便想着回头找人去传个消息。 那边画屏见了。知道汤氏不悦,便劝道,“姨小姐好福气呢。这个罗家不止仁义,对姨小姐真是上心,来京城这边,不管是租房还是置办物什,都是罗家在帮忙打理,如今竟连外差都帮着办了。如此周全,想来罗家对此事也是极满意的。” 这话虽是奉承,却是说到了点子上。汤氏的嘴角轻轻翘起,“你不知道。我那个小妹长的可是俊俏,又是从小读书的,颇有些文气!罗家虽是世家,却是商贾出身,对读书人看重些也是有的。” 罗家是商贾出身不假。但也是有些子弟在官场之上,甚至江湖之上也有势力。相比一向号称江南第一书香世家的杜家。罗家的出身是有些不正,以往却是极吃的开的,只是近几年,罗家的直系人丁越渐匮乏,这才有些没落。虽名声不如以前响,却仍居京城第一世家。 与文竹的消息灵通相比,文淑作为这府中的大小姐。也是早早的得了消息。她却是认定了汤氏会带她过去,上午去陶氏那里略坐了一坐便回来了。(.好看的小说)待到午后,便开始翻弄起自己的衣裳首饰,摆的满屋都是。 手上拿了一件雪青薄纱的夏衫在身上比了比,文淑不由嚷道。“玉宛,我的那支京西碧玉阁打造的赤金翡翠步摇丢到哪里去了?” 那被唤作玉宛的女孩子长相一般。却是一副小心的样子,她思量了一回才仔细的回道,“小姐,那支步摇被四小姐借走了,您说不用还了……” 文淑听了不由瞪了一眼玉宛,玉宛脑袋一缩便退到了一旁。文淑只好白了她一眼,再次轻声骂道,“她倒是会挑,这么多的首饰不挑,偏挑那一件!”说着将那夏衫丢到了一旁,又去挑另一件桃红的撒花缎面衫子。 就在此时,就听有小丫鬟进了院子。小丫鬟显然是给文淑递消息的,玉宛看了一眼院子,就见大丫鬟玉枝走了过去,那小丫鬟一顿低语后,领了一份不少的赏钱,这才一步一跳的出了院子。 “小姐,四夫人刚刚去见了夫人,出来的时候,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说着玉枝转脸看了看玉宛。 文淑便道,“屋里太闷了,你们几个出去吧,这儿有玉枝就是了。” 玉宛明白,玉枝才是文淑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她便低了头,带着两个二等丫鬟退了下去,却不走远,只站在院里不远的地方,等待传召。 “小姐,四夫人说明儿她自己过去,就不带各位小姐了,连着四小姐和六小姐也托付给了夫人。”玉枝的声音不紧不慢,却是让文淑的火气一下就冒了起来。 昨儿个自己特意去探了探汤氏的口风,她说的倒轻松,说要带这几个姐妹去见识。今儿个突然就变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文淑的脸色极为难看,眼看着玉枝担心的退了下去,她猛的拿起桌上的剪刀,几下将那件雪青薄纱的夏衫剪成了两半。 隔日的一早,罗家的马车果然准时的到了庄家的二门之外,文慧与文竹跟在汤氏的身边,汤氏一面不太放心的嘱咐着,一面远远的看着画屏将几个不大的箱笼装上了马车。 罗家来的是一辆装饰豪华的大马车,除了坐人,装上几个大箱子也未尝不可,可见是极为重视的。 一个穿着并不华丽却是整齐的妇人走了过来,她穿着细布衣裙,却是松花绿缎面的比甲,头上戴了一枝碧绿的翡翠簪子,虽不贵重,却带了几分精致。见到汤氏,那妇人却是规矩的行了一礼,“罗家管事吴氏见过四夫人!” “原来是吴管事,快别多礼!”汤氏不敢拿大,相比罗家的势大,庄家实在不值一提,罗家的仆人对她客气是本份,她却知道自己的身份。 两人寒暄了几句,陶氏这才姗姗来迟,也不知道是因着汤氏推了文淑的事,还是没有带她们去罗家,反正陶氏的脸色并不算好,她见了吴管事,也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到底是大家仆妇,见到陶氏不闲不淡的样子,脸上竟没有半点不自然,只是跟刚刚一样,行了一礼,便借口安排装车,退了下去。 汤氏心中不悦,但此时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文慧、文竹也要托付陶氏照管。 好在不过是小住,汤氏也不是奢靡之人,东西带的很少,很快就装好了车。 “嫂嫂辛苦,待过几日那边要是不忙,我便着人来接几个侄女儿过去耍。”汤氏也没有说死,只说自己先过去看看,若是不忙再来接人,只是这话却是场面上的话了。 马儿刚出了内院,那烟尘还没有落地,便有一个小丫鬟急急的跑了过来,她来到陶氏的面前,尚未站稳,便着急的道,“夫、夫人……” 陶氏脸色一沉,“干什么呢,没有规矩!” 小丫鬟吓的小脸一白,话却是依然没有说顺溜,“那、那个,段家来人了!”说着便轻轻近前靠在了陶氏耳边低语了几句,陶氏不由脸色一变。(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段家 庄家主院的花厅里,静悄悄的,小丫鬟秋荷端了茶水进门,心却是猛的一颤,看来夫人的心情不好。她眼神的余光一扫,却是看到了坐在下首的孙妈妈,这才微微放下了心。 “脚下面有蚂蚁么?上个茶也这么慢!”陶氏的斥责声响起,秋荷连忙收敛心神,仔细的将茶水分别摆到了陶氏和孙妈妈面前的炕几上。 “夫人莫气,不过是小丫头,若是看不上撵了就是!”孙妈妈的话极狠,却是让秋荷放下了心。 果然,陶氏听了摆了摆手,“凑和用吧,现在我可不当家。”看着秋荷愣在那里,不由骂道,“还不下去!” 听了这话,紧绷着的秋荷却是如释重负,她紧紧的抱着茶盘子,一溜烟的跑出了花厅。 眼看着花厅又一次静了下来,陶氏这才跟孙妈妈低声说起话来。 “你说,段家这是什么意思?”陶氏说着将一个小小的木匣子递给了孙妈妈,那匣子就是普通的松木匣子,上面雕了些简单的花草纹,随便哪个首饰铺子都买得到。 段家是西北大族,与金陵白家、京城罗家和江南杜家齐名,杜家诗书传家,罗家是混江湖的,白家是商贾出身,而段家却是以武传家。(.)自上回段家派了管事妈妈来走动过一回,询了文竹之事,又隐隐透出不在意文竹父母双亡,便再没了消息,直到今日,才送来了这个。 孙妈妈接过来打开,却是脸色一变,她思量了一回却是没有说出口,“难道……难道是……” 陶氏摇摇头,那画的略有些粗重的眉头紧紧皱起。斩钉截铁的道,“不会!” 随即,她又软和了下来,看向孙妈妈,“你说会不会是……文淑?” 孙妈妈却是不敢说了,她换了个话题又问了回去,“夫人,那段家来的是什么人,难道就没留点什么话?” 陶氏叹了口气,那粗重的眉头略微松了松却又一次皱了起来。“说是‘偶然得之’又说,‘送来给几位小姐鉴赏一下’还说‘不知道能得哪位小姐的眼缘。’” 孙妈妈听了眼睛却是一亮。但看了看陶氏的脸色,却是婉转的道,“既是如此,不如夫人就让二小姐过来看看?” 陶氏听了点点头,眼睛却望向窗外。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文淑过了秋天就十六岁。拖不起了。 窗外,主院门外的大树下面,秋荷坐在地上看蚂蚁,她本来不是内院伺候的丫鬟,不过是今儿替了一日班,小心又小心的伺候,还是被骂了一顿。现在心还在怦怦直跳。 陶氏的手段,她不是不知道,那一年,听说有个叫“宽儿”的,就是因为说错了话被打死了。 也是因为这样。连着两回往屋子里提二等丫鬟都被她装病给拒了,她的老子娘都在庄子上。几个哥哥也都成了家,把她送过来,不过是等着年龄一到,配个好点的管事罢了。她可不想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或办错了事被打死。 “哟,秋荷你在这儿干嘛呢?”小姑娘细细的嗓音在秋荷听起来格外熟悉。 正在叹气的秋荷抬头一看,果然猜的不错,是六小姐跟前的水莲,她不由咧嘴一笑,“原来是水莲,上回春桃姐姐拿了一包你给的麦牙糖,我也吃了一块,真甜啊。”说着秋荷又叹了口气,“我还能干嘛,不过替了一日的班,就被主子骂了,差点要撵出去,幸亏有孙妈妈帮着说了话。” 水莲听了忙安慰道,“咱们做奴才的,哪有不挨骂的呀,孙妈妈对你们都好,有她在,自然不会有事。你别叹气了,来,小姐一早赏我的小沙果,我还没舍得吃呢,你跟我一起吃啊!”说着取了个用帕子打开,几个黄澄澄的小沙果露了出来。 秋荷吞了吞口水道,“这,这怎么好意思啊……”说着便伸出小手来抓了两个,张嘴一咬,果然清脆。 “这有什么,你跟我说说,刚刚怎么被骂了呀,说出来就不郁闷了……”水莲笑着又拿了两个沙果塞到了秋荷的手里。 一刻钟之后,水莲便将消息带给了文竹。 “……说是让二小姐进去了,只是不知道那盒子里是什么,秋荷也只听得几句,二小姐进去做什么却是不得而知了。”回禀完了,水莲便站在那里,却不离开,只等着文竹愣了一愣摆了摆手,这才退了出去。 不多时,文竹便叫青杏伺候她梳妆,“跟那日一样,越娃气越好!” 青杏不悦的找了件葱黄花卉的缎面对襟褙子,粉紫折枝梅花的裙子给文竹换上,又取了淡粉色的珠花,虽然看着娇艳,却的确娃气。 满意的对着镜子照了照,文竹却又吩咐芽儿上茶来,倒让青杏一愣,“小姐,换好了衣服,您不准备出门么?” 在心底叹了口气,文竹接过了芽儿手中的茶水,青杏还是这么直,跟了自己这么久,就没有学着转上点弯,虽然跟着琉璃一样,学着认识了几个字,这一点上却没有什么长劲。 看着芽儿轻轻笑了一下,文竹起了点拔的心思,便道,“芽儿,你说说,为什么我换好了衣裳却不出门?” 芽儿咬了咬下唇,犹豫着道,“奴婢不会说话,若是说的不对,小姐莫要怪我。”看着文竹颔首,芽儿才继续道,“刚才水莲过来禀事,小姐梳妆,自然跟这个有关。小姐梳了妆不出门,想来是等人来唤。” 文竹点头,芽儿一向老实的紧,能想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若是琉璃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不由看看青杏,青杏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让文竹再一次叹了口气。 顷刻,便有小丫鬟来传,说是二夫人有事,让六小姐过去一趟,芽儿打赏的时候多问了一句,才知连文慧也被叫过去了。 因着文竹已经换好了衣裳,便即刻去了主院。 一进花厅便看到陶氏脸色难看的坐在卧榻之上,粗重的眉头紧紧皱着,文淑坐在一旁,有些不耐烦的转着手中的细瓷茶碗,孙妈妈坐在陶氏的另一侧,手臂弯着搭在炕桌之上,低声的跟陶氏说着些什么。 炕桌之上,除了两盏茶之外,摆着一只式样简单的松木匣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顶罪 文竹见过礼,坐到了文淑的下首,不多时,文慧也到了,陶氏这才抬起眼来,脸色却没有半点好转,她粗重的眉头略皱了皱,不悦的瞥了一眼文慧,似乎埋怨她到的太迟,又看了一眼文竹,那葱黄色的夏衫让的她的脸色更是难看。 厌恶的低下头去,陶氏轻轻拿起那只松木匣子,两手一掰便打开了,“你们过来看看,这东西可曾见过?” 小心的站起身来,文慧与文竹对视了一眼,几步走了过去,文竹尚未看清盒中之物,文慧却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文竹一面埋怨着文慧藏不住事儿,一面心道糟糕。 果然,陶氏略带了怒气的抬起头来,“没有规矩!”转而却有些恍然,她提高了嗓间震惊的看向文慧“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文慧脸色一变,这才知道自己闯了祸,她吱唔了一下,却是看向文竹,“这……这东西是六妹妹的……” 这下,场中众人都抬起头来,连着文淑都眨了眨眼睛,脸上的不耐烦也去了大半,倒是好奇的看着文竹。 文竹心下一跳,忙探过头去,就算早知道这盒子之中有猫腻,但真看到盒中之物,却也不得不带了几分惊讶。 她从陶氏的手中接过,仔细端祥,松子匣子中稳稳的装着一只赤金的簪子,那匣子的简朴与簪子的华贵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像文竹本来妩媚的小脸却是戴着那串淡粉色的珠花,让人看了只觉得哪里不对。 那是一只形如飞凤的凤簪,形状倒是常见,一般的金铺里都能打造,只是那凤凰的头却是扬起的。不似平日里见到的与身子平行。更妙的是那凤凰的翎羽上布满了点点红色的宝石,而凤眼上的宝石则更大一些,成色都是极好的。最难得的,却是那凤凰的头顶,顶着一颗硕大的红色宝石,整个看起来,像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稍稍扬头,轻展翎翅,窗外的阳光射进来。照在凤凰的眼睛上,似乎真的要飞起来一般。 文竹略一思索。却是心思婉转的将那惊讶显露了出来,顺着文慧的话说了下去,“四姐姐说的不错,这簪子确是我的。” 话一出口,那边陶氏便黑了脸。“你的簪子,怎么会流到外面去!说。你到底送给了谁?” 这场面换的太快,让文竹一下转不过来,她心底略有些疑惑,这簪子在老家时,自己便借给了文慧,之后文慧便再未归还,如今为何出现在这里。唯一的可能便是文慧了,只是她不明白,陶氏为何发这么大的火?她的脸上不自觉的带了疑惑,愣愣的看着陶氏,倒是孙妈妈坐在一旁。极不自然的轻轻咳嗽了一声。 文淑似乎也听明白了什么,眉头皱起。不愉的看着文竹,像被人抢了东西的孩子,眼底透着一股子怨气。 文竹还没答话,就见文慧向前一步,“二伯母息怒,这簪子的确是六妹妹的,可是六妹妹在来京的时候就找不见了,还曾对我说起过,以为是留在了老家没能带来,并没有往外送。怎么、怎么却在您这里?” 说着文慧看了文竹一眼,文竹立即明白了,虽然是替文慧顶罪,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解释不清,只好硬着头皮上。她也轻轻向前一步,冲着陶氏道,“却是如此,侄女儿还以为拉在老家了,如此想来极有可能是在路上弄丢了。” 陶氏听了冷冷的哼了一声,显然是不相信的,“哼!身为女儿家,竟随意的将贴身之物送于他人,简直是没有规矩!” 文竹听了不愉,但陶氏是长辈,长辈有训,自己只能听着,若是陶氏是五夫人那种市井妇人,张口便骂的主儿,她便不会忍,但陶氏是官家夫人,汤氏走前也有嘱咐,让她们不要生事。文竹便忍了,她低着头,只作倾听状。 倒是文慧有些沉不住气,她本以长房嫡女自居,从小便是刻薄的性子,到了京城才收敛了,如今陶氏说的是文竹,但她心里却是明白的,自然不服气,开口便顶了起来,“二伯母这话说的过了,我们进京匆忙,路上又在济南府停留,丫头们不小心也是有的,不过是丢了个簪子罢了,咱们庄家也不丢不起的!” “丢了簪子倒也罢了,就怕是丢了脸都不知道!”陶氏重重的拍了桌子,“呯”的一声,炕桌上的几个茶碗震的颤了半晌。 文慧听了还要回嘴,却被文竹一把拉住,她狠狠的使了眼色给文慧,文慧这才住了口。文竹再看陶氏,竟有些得意,她心中猛的一动,“扑通”跪在了地上,口中却道,“二伯母,是文竹不够小心,将簪子弄丢了,还请二伯母责罚。” 说着她又拉了拉文慧,文慧不明白文竹为何突然就跪下了,却是顺了文竹的意思,轻轻跪到了一旁,“文慧一时冲动,说话有些不妥当,请二婶娘责罚。” 这两人一跪,陶氏略有些惊讶,却是没有刚刚的得意,“知道错了就好,这簪子好在被人捡回来了,若是落到什么无赖手中,说不得要损了名声的。”她一边说一边跟孙妈妈对了个眼角,却是没有让两人起身的意思。 文竹在老家除了给祖母磕头,从来没有给谁跪过,就算嗑头的时候,也是有软垫的,如今跪在这冰冷冷的青砖之上,竟有些吃不住力,低着头咬着下唇,只等着陶氏开口。 文竹吃不住力,文慧更是吃不住,虽然吕氏并不算看重她,但好逮也是从小带大的,倒是从不刻薄,她跟文竹一样,仔细听着陶氏的训话,等着陶氏开口让自己起来。只是却只听到瓷器轻响,陶氏竟是慢悠悠的喝起了茶。 那边孙妈妈起身出了花厅,这边陶氏又着小丫鬟换了茶叶,却就是不开口。 文竹听着孙妈妈在院子里说话,但声音太小,竟是听不清楚,她知道,陶氏又有了什么安排,如今把自己和文慧晾在这里,不止是要熬一熬自己的性子,也是让孙妈妈方便办事。 她狠狠的咬着下唇,让自己不会因为失力而倒下,看着眼前陶氏那双绣了珠花的绣鞋,就要模糊起来。 突然从院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让文竹听的如同天籁,“夫人,安王府差了人来,有事要见夫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迷雾(上) 安王府与段家不同,段家差人过来,若只是传话,并无要紧事务,陶氏不一定要见,只要是有身份的管事妈妈出面相陪,便不算失礼。 安王府来人,再怎么说也是皇家相召,管事妈妈便不够份量了,听那传话的小丫鬟的意思,似乎还有事要亲自告知陶氏,于是,陶氏不得不安排安王府的人在偏厅小坐,想着处理完此处的事情,还要回去整一回装,这再让安王府的人进到主厅,以示郑重。 为了给人腾地儿,陶氏这才不情愿的让文竹、文慧起身,本想熬一熬这二人的性子,却不想竟让安王府给搅了。孙妈妈却是扭头嘱咐了秋荷,让厨房做些燕窝补品给两位小姐送去,就说夫人的意思,秋荷不明白的下去办差,心中嘀咕着,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招来夫人的骂,但想了想孙妈妈在夫人心中的份量,便定了心。 对着几个小姑娘训斥了一回,又将那装了凤簪的匣子一合,陶氏便摆了摆手,让文竹、文慧退下。只是看着文淑略有些眼热的盯着自己,便道,“文淑去换件衣裳,陪我待客,你也不小了,得跟着我学学管家!”文淑心中一喜,轻快的应了,跟着文竹等人出了主院。 待三姐妹一走,孙妈妈进了门,见到陶氏脸上不满的样子,不由劝道,“夫人,这两位侄小姐眼看着就要出门,虽然老爷自有安排,但总归不知道是嫁去哪家,若是往后夫家真的发达了,少不了得互相帮衬,此时,还是莫要交了恶才是。(.无弹窗广告)” 陶氏不以为然的道。“这两个,一个长相一般又笨的要死,一个是父母双亡,背着个克亲的名号,再怎么样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我这是熬一熬她们的性子,免得到夫家吃亏,且如今对我敬上几分,嫁出去了,才能想到庄家的好。”说着又想了想才道,“炖些补品给她们送过去!” 孙妈妈笑着点头。“夫人放心,早安排好了。”陶氏的手段孙妈妈深知。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以往是有汤氏在,夫人不便出手,如今汤氏一走便要将这姐妹拿捏起来,她这番劝解。不过是提醒一二。 见这边的事情办完,陶氏便也要回去换衣裳。却是又对孙妈妈道,“刚才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孙妈妈一面送陶氏去换衣裳,一面郑重的点了头,“已经办完了,两个侄小姐那里,您看?” 陶氏那画的略有些粗重的眉头紧紧的皱,她看了看孙妈妈。孙妈妈一向办事情很是稳妥,极得自己器重。便又那眉头轻轻放开,重重的道,“无妨,你去安排就是。不过是两个小丫头,翻不出什么风浪。只是文竹那边,你要问的仔细了。” 眼看着陶氏要进了暖阁,孙妈妈正要退了下去,就听陶氏又回了头嘱咐道,“此事先莫要让文淑知道!” 孙妈妈略有些诧异,却是什么都没有问,又一次郑重的点了头,“夫人放心,若是二小姐问起,老奴便是一概不知就是。” 文淑却是不知道陶氏的安排,她出了花厅,满脑子想的却是应该穿戴些什么,能得安王府的青眼。 文竹和文慧刚刚跪了半晌,腿脚还有些不便,走的缓慢。文淑却是等不及了,她看了看炙热的阳光,心情格外好,得意的笑道,“二位妹妹慢着走,姐姐有事,就不奉陪了。”说着也不待别人答应,转身便风一般的往梅院行去。 文竹心中叹气,文淑如今也算是嫡长女,却没有半点长女的样子。以往自己在时,还有些压力,总是跟自己比着,就算是装的,也颇有些大家风范,如今竟是心中只有自己。这样的性子,如何管的起家,当的起大家主母?陶氏就算是想给文淑找上一户好人家,就怕是看着还好,打听之后也未必愿意。 见文淑走的远了,文竹看着前方有一处树林,隐约看着有几个石凳,便对文慧道,“姐姐若是无事,不如到前面小坐一会,我这膝盖还有些疼呢!” 今日的事情,本是因着文慧丢了簪子引起,又让文竹顶了罪,文慧自然有些不好意思,她忙道,“也好,我扶着妹妹过去。”说着便要上来相扶,也不顾自己也是同样的腿脚不便。 文竹却是“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好了,咱们俩都是瘸子,就不要客气了。”她心中却是暖暖的,这个四姐姐,再怎么刻薄,也还真是有长姐的样子,虽是容貌头脑都比文淑差的远,这一点却是学到了吕氏的风范。 坐在林子里,有树遮荫,倒是清凉了许多,琉璃和青桔站在不远处。文竹这冷了脸,“姐姐跟我说实话,那簪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文慧听了道,“知道你今儿是为了我顶罪,可是我当时也是急糊涂了,后来想明白了,不就为你开脱了?那簪子却是我弄没的,大概就在来京城的路上,真是没有给谁!” 见文竹一脸的不信,文慧有些急了,她咬了咬牙,赌咒发誓道,“若是我说了假话,就让我不得好死!” 文竹忙瞪了一眼文慧,“说什么呢!”而后又叹了口气,“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此事太过蹊跷,二伯母不知道要做什么文章了……” 文慧脸上带了沮丧,头一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只是叹了口气,“能做什么,那簪子就是路上丢的,这一路之上,都有四婶娘跟着,咱们也没有单独出过门不是?” 这话说完,文竹心中却是闪了一闪,她猛然想起在济南府的镜花堂,便试探着问,“四姐姐,在济南府的时候,咱们也曾经买过脂粉和金银饰,是不是那时候丢的?” 文慧却是一愣,“我也记不清了,但却是到了京城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 仔细看着文慧的神情,倒不似做伪,文竹这才相信,但她却是又想起一个人来,若是真的是那天丢的,说不得是那个人捡了。 仿佛迷雾中看到了一丝光芒,文竹恍然大悟,今儿个自己真不应该替文慧顶这个罪,她暗自懊恼,脸上不自觉的带了出来,让文慧有些疑惑,“妹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想到什么了?” 文竹犹豫了一下,郑重的问道,“姐姐就没想到什么?” 眼看着文慧眼神闪烁,却是站起了身来,“咱们快回去吧,说不得二伯母见完了客就要找你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迷雾(中) 姐妹二人回到客院,却是各自带了心事的回了自己的屋子。最终,文慧思量了一回,还是没有开口,但文竹其实早已猜到一二,定是与在镜花堂的那日有关。 只是文竹相信,那簪子确实是文慧不小心丢的,一来自始至终路上都是跟着汤氏的,二来若真是让文慧给了人,也不至于给自己的簪子。 说来也是小事,不过是弄丢了个簪子被人捡着了,但显然陶氏另有安排。文竹总觉得心中不安,她只盼着汤氏能早些回来,或者自己和文慧就安全了。 换了家常的衣裳,让青杏给自己揉腿,虽然跪的时候不长,膝盖却也青了,青杏一边轻轻揉着,一边再低声骂着陶氏的黑心,“……老祖宗都舍不得动您一下,这可好了,四夫人不过刚走……” 叹了口气,文竹揉了揉发干的眼睛,风轻云淡的道,“不过是忍一时之气罢了,你们也要忍着些,四婶娘不在,没事都不要出院子了。”她想了想又道,“枣儿那边,也不能太安静了,你去跟她说,看到什么不妨跟二夫人说就是,若是不想让二夫人知道的,自然也不会让她看到。” 青杏点头应了,还没出门,就听得水莲在院子里热情的招呼着,“是孙妈妈呀,真真难得,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过来了?”水莲说着却是上前将孙妈妈搀了进来,倒让冷着脸进门的孙妈妈心里一阵舒坦,她不由心中对文竹高看了一分,真是会调教,以这位六小姐的本事,去哪家做个主母也是使得的,却又多了一分叹息。可惜啊! 这边青杏出了门,那边水莲便拉着孙妈妈进来,文竹热情给孙妈妈让了坐,“孙妈妈坐,芽儿,将老家拿来的铁观音沏上一盏。”说着又眉眼带笑的对孙妈妈道,“铁观音养人,妈妈不比我们小孩子家。” 孙妈妈一时心中熨贴,一直听说这六小姐爱喝茉莉,如今却特意给自己沏了铁观音。虽是给陶氏脸面,却也是给自己脸面。再看着文竹笑盈盈的脸,她的脸上一时就软和下来,仔细端祥起来。这个六小姐,刚刚打扮的那般娃气,如今却穿着一件淡紫色的五彩印花绸缎对襟褙子。头上随意的戴着一支羊脂玉簪,眼睛不大。却带了些妩媚,竟是换了个人儿。 半晌,孙妈妈才想起陶氏的差事,便叹了口气道,“六小姐聪明,老奴也不瞒您,今儿是受了夫人的吩咐过来。” 文竹听了眉头一皱。脸上带了半分委屈,“今儿早上的事情是文竹不对,没有管好下人,连贴身的东西都没管好。二伯母虽是早上罚了我,我心中也是服的。二伯母若有什么话,妈妈尽管吩咐。”说着便郑重的看着孙妈妈。好似一副要听训的架势。 那边芽儿进了门,“孙妈妈先喝茶,尝尝这铁观音,可是老太太给的呢,说是见着长辈,可不能拿那些花啊草啊的招待!” 文竹听了眉眼又带笑的说了芽儿,“就你最贫嘴,还不快退下去。(.好看的小说)” 听着文竹的训,芽儿却是并没有怕,笑了笑便退了下去,顺道把门也关上,一时间屋里只剩下孙妈妈和文竹。 看着孙妈妈惬意的喝着茶水,文竹心中却是紧张万分,这是个老人精,可不是好对付的,想来也不会随便透口风给自己,只盼着把她伺候的舒坦了,心下一软,能给自己留几分余地,让自己做起事来不会太难才好。 见到屋里没了人,孙妈妈这才将茶碗放下,低声道,“今儿早上的事情,夫人确实是有些生气,不过倒是为了你们好。这簪子丢了可大可小,若被那不要脸的捡了去坏了小姐的名声,可不是好玩的!” 文竹低了头答应着,“妈妈说的是,此事多亏了二伯母。” 见文竹一副小心的样子,孙妈妈这才又道,“今儿的事就到此为止了,夫人的意思是,这簪子谁都没见过,既不是您的,也不是四小姐的,若是有人问起,只说不知道便是了。” 文竹听了郑重的点了头,“文竹知道,还望孙妈妈在二伯母面前多为我说几句好话,这事是文竹不对,文竹已经知错了。” “嗯,夫人心慈着呢,不过是脸上凶一些罢了。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们也都到了年纪,也该学着些懂事,说不得哪天嫁了人,可跟在娘家不一样的呢……”孙妈妈下面说了什么,文竹倒是没有听进去几句,只前面的话让她心中打着鼓,这是什么意思?这簪子是要退给人家,还是有别的安排?不管怎么样,看陶氏上午的做派,定然是有什么猫腻的,文竹想了又想,却依然像一团迷雾在面前,怎么也想不明白。 直到孙妈妈出了院子,文竹才召来水莲,“再去主院看看,刚刚孙妈妈都安排了什么事。”水莲机灵的点点头,拿着一个形似香囊的小布包就出了院子,这是最近琉璃给缝的,装着些糖果零食,往腰上一挂,像个大大的香囊,取下来拿在手里,又是个小布包。 刚出了院子,就见秋荷提了个食盒走了过来,水莲不由凑了上去,“这是做什么去?” 秋荷愁眉苦脸的道,“别提了,孙妈妈让我给四小姐和六小姐送东西来呢!”水莲听了连忙上前帮着提了,秋荷这才松快点,不由抱怨道,“我不过是个传消息的,哪干过这种活!” 见水莲一脸的好奇,又摇了摇头,“你别问了,今儿主院的事谁都不能往外说,你是六小姐的人,知道了也就是了,其它的事儿我就不说了,孙妈妈说的时候凶着呢,说若是传出去一星半点,我们都要被打断腿!” 陪着秋荷到屋外,看到了芽儿过来,水莲才道,“我还要出去一趟,你自己进去吧。”说着转身出了院子。 直到晚饭过后,水莲才回到文竹的面前,唉声叹气的道,“也不知怎么了,孙妈妈今儿把人都骂了一顿,说主院的事儿不能往外说,连二小姐那边也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文竹点了头,琉璃却走了进来,见只有水莲,便将屋门一关,低低的道,“小姐,孙妈妈跟四小姐也是一样的嘱咐,不过,从那边出来的时候,孙妈妈似乎不太高兴。” 琉璃不明白,是因为下午她没在屋里,文竹心中却是明白,先来了自己这边,又在自己这儿被抬的高高的。可是文慧却不是聪明的,待下人也不够宽厚,定然是在那边受了冷遇,孙妈妈这才不太高兴。 只是主院那边却是没有什么消息,孙妈妈到底做了什么,陶氏又想做什么,实在是不得而知。她思量了一回,又道,“水莲去一趟秦姨娘那里,只说今儿这燕窝不错,但我不喜欢,所以转送给她,希望她别嫌弃。”水莲应了,提了食盒出了门。 此时的秦姨娘却是站在主院之外,秀气的脸上带了几分的犹豫,她看了看那院中亮起的灯火,硬着头皮走进了院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迷雾(下)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庄家主院里灯火通明,秋荷脸色紧绷却又小心翼翼的打起了纱帘,秦姨娘稳稳的走进了花厅。(.) 花厅里,静悄悄没有声响,唯有秦姨娘轻轻的脚步声,听着有些渗人。她低着头走到了正中,看着地上的水渍,心中有数,陶氏定是又摔了茶碗。 无视的走了过去,站到了陶氏面前一尺的地方,秦姨娘这才止步,盈盈一礼,‘夫人,晚饭已经妥了,是否让奴婢伺候您用饭?‘她的眼观鼻,鼻观心,看似无比恭谨,却让陶氏的火蹭地窜了出来。 不过是个奴才,得老爷看重又如何?待办妥了文淑的婚事,定然不让你逍遥,如此想着陶氏的脸色又黑了一分,她抬头瞪了一眼秦姨娘,‘用饭?我哪还吃的下?上次交待你的事,怎么办的?‘说着左手一抬,重重的放到了炕桌之上,似乎想拍桌子却又忍住了。 秦姨娘愣了一愣,略有些无辜的道,“不知夫人说的是哪件事?” “哗啦”的一声,陶氏终于忍不住,一只崭新的茶碗就摔在秦姨娘的脚下,几片碎瓷崩裂开来,秦姨娘轻轻抬脚,虽说没有被崩到身上,茶水却是溅湿了脚面,那纱面的绣花鞋一下就湿了个透。好在茶水已经晾凉,没有被烫着。 “哪一件事你都不记得了?今儿安王府的人可留了话,咱们家的六小姐和四小姐那日必然要到场!你是怎么办的差事?我是嘱咐又嘱咐,你还把她报上去,你是当家做主了,连主母的话都敢违逆了?”陶氏斜着眼睛,那一份大家主母的气度荡然无存。只剩下浓浓的怒气。 自从失了这当家的位子,陶氏的脾气大了许多,周围的人无不是小心应付,万姨娘没了,白姨娘又被送去了庄子,剩下的二个姨娘都是病着的。几乎不出院子。香姨娘现在是得宠的,只有秦姨娘,虽说得了管家的位子,却是常常要来跟陶氏禀事。只是像今儿发这么大火的情形。却是不多见的。 秦姨娘依旧一副淡然的样子,低了头,稳稳的站着。安静的听着陶氏骂完,这才没什么火气的回道,“夫人的吩咐。奴婢自然是记得的。只是那日,也不知怎的,老爷正好问起此事,我想着夫人定是跟老爷商量过的,便照实说了,谁知老爷就发了顿脾气,我只好将六小姐又写了上去。隔日一早曾经来见夫人,夫人身子不舒坦。奴婢便没有打搅,想着老爷自会跟夫人说,便做主送去了安王府。” 这番话说起来不带一丝委屈,又是合情合理,陶氏再大,能大过庄崇礼去?且那恭谨的态度也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去,陶氏想再发作竟也没了理,她脸色依旧黑着,口气却稍带了软,“就算是老爷的意思,你也得事后通禀一声!” 秦姨娘又一次低头应是,“是奴婢思虑不周,还请夫人莫要动气。”虽然事儿没办成,但这态度却让陶氏却舒服了许多,只是以陶氏跟庄崇礼这不算亲近的关系,她还真能去问去?是不是老爷的意思,也就是秦姨娘的话,陶氏是没这个胆子去问的。 只是陶氏现在心中惦记的事情太多,此时也没有多想,只冷哼了一声,便让秦姨娘退下了。 出了院子,秦姨娘这才深深的吐了口气,她缓步而行,似乎要把胸的郁气全都吐出来,只是没走几步,便见到一清秀的小丫鬟急步走了过来,她忙止了步。那小丫鬟附在秦姨娘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秦姨娘却又是神色不变的点了头,她愣了一愣,却是转头向客院走去,随口吩咐着,“上午吩咐厨房炖的骨头汤呢?” 书祺忙笑着答应了,“姨娘放心,已是炖好了,我这就让小丫鬟去取。您看差人送去,还是我亲自送去?”看着自家姨娘恢复了意气风发的样子,书祺不由放下了心,老爷最宠的虽然是香姨娘,但以她除了长的漂亮,会耍些小手段,论这管家的本事却是半点没有。万姨娘没了,白姨娘又去了乡下,夫人又跟老爷闹成那个样子,在这庄家的院子里,除了老爷夫人,也就没有谁能越过自家姨娘去了。 何况秦姨娘一向低调,又会做人,自掌权以来,没有几个管事妈妈不服她的,连着孙妈妈都得高看她几分,连着书祺这些丫鬟们也有了脸面。她常说的,“脸面是自己给自己的!”书祺是一直记在心里。六小姐虽是个侄小姐,却是帮过自家姨娘的,也是因为她,才让自家姨娘做上了管家的位子,也是因此,对于六小姐的事情她就格外上心。 秦姨娘想都没想便道,“四小姐那里你送去就行,六小姐那儿,我要亲自去一趟,我要去谢谢她中午送的燕窝。” 书祺不由诧异,刚刚夫人为了六小姐的事儿都摔了一只茶碗,这会子姨娘竟要亲自去看六小姐? “刚受了夫人的训斥就赶过来看我,秦姨娘倒是不避讳?”禀退了众人,屋子里只剩下二人的时候,文竹却也没有绕弯子,陶氏是两人都忌讳的,也算是两人共同的敌人。 “六小姐制的茉莉花茶真是不错,只是不知道我还能喝上几回?”秦姨娘没有搭文竹的话,却是转了话题。 这让文竹嗅出一种不一样的味道,最近的怪事太多,眼看着天色已晚,已是到了饭点,过了晚饭,秦姨娘又要忙起来,何况陶氏说不准也盯着,她稍愣了愣,便直接问道,“姨娘喜欢喝,便日日来喝就是,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姨娘听了却是一笑,她抬头看了一眼文竹那紧绷的面孔,好似一头受了惊的小鹿,不由想起了文雅,心中一软,“六小姐太过紧张了,刚刚不过是玩笑话,今儿是段家的送的东西,小姐也知道了,但段家什么意思,却也没有说。我要说的,却不是这事。”秦姨娘放下手中的细瓷茶盏,低低的道,“不管孙妈妈做了什么安排,你和四小姐的名字已经报去了安王府。今儿王府已经派人来问了,听说若是官家的嫡出小姐,是要出来见人的,此次不知为何,却只问了年龄、生日,据说还问了老太太和庄家老宅的事儿……” 若说文竹刚刚不过是担心,这会子这才真是紧张了,她紧紧的攥着手中的绢帕,仔细听秦姨娘的话,只见秦姨娘又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这才又道,“今儿时候不早,我也不好多耽搁,话就只说到这里。待哪日得了方便,再与六小姐细谈。这赏荷宴在六月十八,看那意思,是没有人敢拦你了。恭喜六小姐!”(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错过 宣德二十二年,是一个干旱的年份。(.无弹窗广告)自从过了新年,雨水就格外的少,春天的时候下的雨就是数的着的,自进了六月,就没再落过半点子雨滴,六月十八的一早,太阳又早早的冒出了头。 站在屋檐下,汤氏的眼中带了几丝愁绪,轻声自语道,“哎,今年这个年景,恐怕不好过……”她虽出身官家,却是从小在老家长大,除了家中开明,让她读些诗书,教养的好些,对农事也是上心的。一到灾年,汤家便是那当地首先施粥的大户,家中的佃户也比别处的好过的多。饶是如此,她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大旱之年流民裹尸的境况,因此对于天气也就格外关注。 “婶娘真是菩萨心肠……”细声细气的声音传来,汤氏抬头,看着院子里的人儿,竟是一愣,朝阳的映衬下,一个妙人儿站在汤氏的面前,白色的纱袖半臂,鹅黄色裙子,葱绿色的褙子,百合花的绦边织金让这素净的颜色更添了几份鲜亮。 汤氏轻轻一笑,走了过去,不由赞道,“嗯,这打扮好,既不张扬,也不娃气,确是像个官家小姐的样子,落落大方。” 文竹略带羞赧的微微低头,长长的耳坠上坠着两颗上好的猫眼石,如秋千一般轻轻晃动着,“婶娘又笑话人家……”文竹难得的娇嗔起来,轻轻摸了摸头上镶了猫眼石的缠丝赤金簪子,除了祖母,也就是在汤氏面前,她能这样的撒娇。 汤氏却正了脸色,摆出一副的架子来,“以往我是懒的管你们,毕竟有老太太在。但今儿是大日子,虽说官家夫人你们也见过几回,但怎么也是自己的地盘。但今日不同,那可是王府,见的不知道都是什么贵人,一个不小心,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儿。(.好看的小说)不管怎么样,都要跟着你二伯母,就算是受了委屈也得忍着。” 一番情真意切的唠叨却是让文竹郑重的点了头,今儿的确不同以往。自己一定要低调,莫要入了哪个贵人的眼。皇家贵族,那不是自己要的前程。自己只要跟着陶氏就是,在官太太当中露一露脸还是可以的。 这边文竹郑重的应了,那边文慧也出了屋子,“四婶娘!”她今天也是着意打扮过的。玫瑰红的褙子配上了鹅黄色的裙子,脸上扫了淡淡的胭脂。虽说长相一般,但却是端庄中透了一丝明艳。 “嗯,这一身的打扮也不错,你是长房长女,莫要学那轻浮的小姐,只要记得端庄稳重便好,不要出风头才是真的端庄。” 嘱咐完文慧。汤氏又冲着两姐妹道,“今儿是跟你们二伯母出门,凡事都要小心,莫要多话。时候不早,我也不多说了。文慧是姐姐,不管怎么样。都要照顾着文竹些。”汤氏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来京的时候,老太太是将这两个孙女儿交到了自己手中。 前几日她不过去那边小住了数日,一回来就听说陶氏发了脾气,再一打听,不过是段家的人送了支簪子过来,竟是文竹丢的,小事一桩罢了,却让两个侄女儿受了委屈,这一次出门虽是不得已,汤氏也难免不担心。 “您放心吧,我和六妹妹会小心的!”文慧答应着,很有姐姐样子的上前牵了文竹的手,倒让文竹有些不习惯。 “婶娘放心吧!”文竹也咧了笑,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手上也紧紧握住了文慧的手。 如汤氏所说,今儿是大日子,不管怎么说,出了这个门,她们都是姓庄的,但她也知道,文淑却不会这样想,这种场合以往她是经常出席的,今日也定然是要得意一回了。(.好看的小说) 果然,到了二门,就见陶氏和文淑已是等在那里。陶氏是五品的诰命,但今日却是穿的略显了朴素,丁香色镶边藏蓝底的褙子,鸭蛋青的马面裙,只有头上的赤金镶蓝宝石的嫦娥奔月的簪子还带了几分贵气。 而文淑却是格外耀眼,她梳着牡丹髻,戴着赤金镶红宝石的发簪,穿着玫瑰紫二色金的刻丝褙子。看到文竹过来,不由目光微斜,那种与生俱来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让文竹极为不舒服。 同样的,陶氏看到文竹的装扮也似不愉,平日里打扮的跟奶娃娃一般,如今正常装扮,竟是个难得的美人,陶氏的脸黑了一黑。 好在文竹生的再漂亮,往穿戴艳丽的文淑面前一站,还是失了几分颜色,陶氏这才放了心,若不是秦姨娘捣鬼,这个文竹怎么也去不了那种地方。 直到对上汤氏殷切的目光,陶氏这才露出几分笑意。 “二嫂今儿个辛苦了!”汤氏的大圆脸上堆着笑,她其实对陶氏很不满意,却还是压了下去,怎么说也要等此事过去之后,就算是要搬出去,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情。 “弟妹说什么呢,还不都是庄家的女儿,快上马车,今儿可不能迟了。”陶氏说着便拉了文淑上了马车,文竹与文慧也在婆子的搀扶下,迅速上了后一辆马车。 马车很快的出了二门,又往外院行去,汤氏站在原地,直到马车拐出了视线,这才轻轻叹了口气,却是对着画屏道,“走,咱们去看看秦姨娘。” 那边话音还没落,就听外院有个精瘦的人急急的跑进来,一边喊着,“四夫人、四夫人……” 回头一看,却是吴三,汤氏的心中有些不悦,这个吴三势利的很,脸上便带了几分厉色,但吴三却是陶氏的人,也不好训斥,只是冷着脸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吴三却是笑意浓浓,他也不介意汤氏的冷淡,嘿嘿的笑道,“四夫人,真是好事儿呢,崔管事回来了!”说完眼睛便闪着光,等着汤氏的打赏,四夫人的打赏一向丰厚,这样的喜事,自然更不会少了。 汤氏听了心中也是一喜,但看着吴三献媚的目光,脸色却是沉了下来,只轻轻招手,画屏便取了个赏封一丢,“赏你,快带崔管事来见夫人!” 吴三捏了捏,却是不太满意的撇了撇嘴,腿却不那么快了,慢慢了起身,应了声“是”这才扭头一步步的走出了二门。 过了有一刻钟的功夫,崔管事才急急的走进了客院的花厅。他满头是汗,衣服上沾了不少土,脚面还有几处泥渍,显然是赶了许久的路,衣裳也没换,便来见汤氏。 “崔管事莫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怎么急成这样,连衣裳都没换就过来了?”汤氏心中奇怪,脸上也带了疑惑。 崔管事接过画屏递过来的温热的茶水,几乎是一饮而尽,而后用袖子擦了擦唇边的水迹,这才回道,“四夫人,这次奴才回了老家,将您的信给老夫人呈上,当即她就……” “她就如何?”崔管事有些不便说,汤氏越是着急,但想了想,才明白过来,忙给画屏打了个眼色,转眼花厅里除了主仆二人,就剩了画屏。 崔管事这才放心的道,“当即老夫人就把信摔了……” “啊?”汤氏吃惊不已,信里,自己写的已经很是婉转,只说文竹办了一次百花宴,惹的官家夫人们称赞不已,连皇家都曾来相询,但文竹出身不好,就算是嫁到王府,想来却是不能得正妻之位,至于侍妾云云,汤氏并未敢提,若是老太太有意,或是文竹真是得了位份再提不迟,没有想到,老太太竟是直接摔了信。 崔管事见着汤氏惊讶,却是没有半点惊奇,他又道,“老夫人不但把信摔了,还将二老爷和二夫人骂了一顿,随后便亲笔写了一封信,让我带走,我只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快马赶来。” 说着崔管事便递上一封略有些褶皱的信,由画屏转给汤氏。 汤氏小心翼翼的将信接了过来,不由眉头大皱,老太太也是官家小姐出身,诗词书画不说样样精通,却也是样样都拿的出手的,但这多少年来,自己却是从没见过老太太写字,若是给谁写信,也不过是由丫鬟代写,以往,是老太太身边的刘妈妈,刘妈妈故去后便是珍珠了,让老太太亲自动笔,真是不得了的大事。 她轻轻展开信笺纸,仔细打量着上面的字,只见那字端正中带了几分柔和,倒是跟文竹的字略有些像,心中不由一动,竟然是老太太亲自教文竹识字?仔细看那信的内容,竟是吓了一跳。 “快!快去看看,二夫人的马车走了没有?”汤氏慌张的站了起来看向窗外,那声音紧张中带了十分的焦急。 画屏还没反应过来,崔管事却只是一愣,便瞬间明白了,转身就跑出了客院,带起一片尘土。顷刻,崔管事一脸无奈的回来,“四夫人,门房说,二夫人早就走了,您看?” 汤氏眼神一暗,心中不由懊恼,她重重的坐回了座位之上,手上的信笺纸轻轻飘落在地上,崔管事轻轻瞄了一眼,却是只看到了几个字,“……罪臣之女,千万莫要与皇家或王府……”后面的字虽是被折起的信笺纸遮住了,但崔管事心中已经明白。(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王府(上) 安王府虽在四九城内,但此次宴会却是在郊外的别苑里。庄家虽在外城,离四九城却是极近的,离那王府别苑倒还有不少的车程。当庄家的马车到达庄王府时,已经是巳初。 离王府还有一段距离,马车已经骤然停下,文竹从帘子外望出去,不由吓了一跳,只见安王府门口熙熙攘攘,各府的马车都堵在门外,竟是密不透风。这还都只是来赴宴的青年才俊,夫人小姐们一向来的都晚,且马车要一直行到偏院才好下车。 门房处的青衣仆役,正在逐个查看来客的请帖,又要大声唱名,累得满头大汗。 但显然这速度实在不快,文竹在马车内听着门房唱着名,什么公侯家的四公子,又是什么进士及弟,略有些不耐烦;倒是坐在一旁的文慧听的仔细,她一面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一面冲帘子缝中打量着王府外的马车和行人。 原来今日门外之所以堵成这样,却是因为大半的官家权贵子弟都带了不少的仆从,待马车一点一点的进了大门,这才行的快了。 到得偏院,文竹一行人下了马车,这才发现,这个专供女客下车的院子竟然一点都不小,京城地贵,不似老家,但这个小院子,竟是顶了庄家老宅内院的一半大小,数辆马车停在那里,竟也只占了极少的一片,且这院子四周有大理石雕砌的花坛,其中种了不少奇花异草,竟也打理的整洁华丽。 文竹不由心中感叹,果然是王府气派,待转过头来,看到一旁的文慧已是看呆了,眼中流露出几许羡慕。几许向往。 直到陶氏走过来,姐妹俩才都回过神来,倒是文淑有几分轻蔑的看了过来,似是笑话别人没有见识。而文竹也笑了笑,却是在笑话文淑没有气度,文淑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却是白了一眼文竹,扭过头去看向别处。 不远处,有几辆马车的小姐还在下车,陶氏抬眼看去。不由眼睛一亮,她也顾不得文淑等人的眼神交锋。只是嘱咐道,“过会子我要跟那些贵人寒暄,你们几个去到小姐们的去处,莫要乱跑冲撞了贵人!”说着便堆了笑,向一个面色白皙。穿着华贵,却瘦的渗人的妇人走去。 “齐夫人。许久不见!”陶氏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献媚,只是却像大风碰到了厚厚的墙,半点回声也无。 那妇人面色不愉的瞥了一眼陶氏,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身后走来一个娇俏的小姐,轻轻扶住了那妇人。又冲着陶氏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而后便扶着那妇人走上了垂花门,渐渐行的远了。 文竹却是被那个娇俏的小姐吸引住了,虽只是一面。却是让人不由牵念,只想着追上去再看一眼。但那小姐除了五官精致之外。实在没有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只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那水墨画儿里走出来的美人一般,就是个影子,却又让人一下就记住。 此时人已经走远,陶氏被晾在那里下不来台,脸色涨红,极为难堪。 “娘!”文淑几步追了过去,很是不高兴的冲着陶氏叫了一声,“那个齐家一向是不怎么搭理人的,你怎么就非要追上去,真是!” 陶氏撇了瞥嘴,轻声道,“你知道什么?那个齐家小姐,可是太子妃的人选之一!” “啊!”文淑一愣,竟有些不知所措,她不过这一年多在家里避而不出,竟然许多事情都不知道了。 就在此时,又有马车进了院子,车上下来一个富态的中年妇人,她刚刚站稳,就看到了陶氏,忙冲着陶氏一笑,几步就赶了过来,“庄夫人今儿也来了?哟,这是大小姐吧?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文淑笑了笑,轻轻施了一礼,脸上却不见恭敬,“顾二夫人!”把那个二字咬的清清楚楚,让文竹大感好奇。抬眼一看,连陶氏也挺起了胸,脸上的殷切去了一半, 那个顾夫人却是半点不介意,“庄夫人,一同进去吧?”陶氏点了点头,当仁不让的走在了前头,文淑紧紧跟上,竟是将文慧、文竹忘了个干净。 文竹和文慧对视一眼,也快步跟了上去,却不想一个干巴巴的小姑娘也几步跟了上来。 文竹一愣,扭头冲那小姑娘笑了笑,“妹妹是顾家的小姐?” 那小姑娘眨巴了一下眼睛,轻轻点了头,却又扭正道,“是顾二家的!” 文竹有些不明白,正要待问,却听那顾二夫人不悦的喊了一声,那小姑娘便又道,“我母亲叫我了,两位姐姐请便!”却是极为知礼的福了福身,这才快步跑了过去。 眼看着陶氏几人已是进了垂花门,文竹这才拉着文慧快步跟上,进了垂花门,自有王府的侍女过来带路,“几位小姐,时候还早,可以先去林中赏花。” 果然是王府,各自装饰的都极为大气,连游廊都比自家的宽敞了许多,文慧不由心中感叹,文竹却是知道,这些建筑是有定制的,只是一般大门上的规矩多一些,也讲究一些,就像是庄家老宅,是按祖父的品级而建,内院怎么建都行,但大门却不能有半分逾越。这王府的规制除了皇宫之外,在京城也是没有几家能够相比。 说是赏荷宴,却是安排的晚宴,如今尚未过午,自然是在别处安排了女客们相聚的地方。跟着侍女走了不多时,便到了一处花园,花园中女眷不多,几位夫人包括陶氏都在凉亭之中闲谈,那位顾二夫人也在那里,齐夫人却是不见。 而文淑却是坐在另一处凉亭之中,与一位身材丰盈的千金不算热切的说话,那个顾二家的小姐也坐在里面,却只是低了头,略显得木纳的坐在那里。 眼见无人注意自己这边,文竹这才打量起园子。花园不算太大,却是装饰的极为精致,除了有几处树木,几处凉亭之外,还有不少藤蔓,竟是将这园子弄的没有多少阳光,园中的一个小池塘中开了不少或粉或紫的睡莲,又有几块小小的假山,池塘接着一条长长的水渠,曲曲折折的出了园子,竟不知流到哪里去。 “这竟是活水,想来下面定有泉眼的。”文慧看起来对这个很感兴趣,侍女一离去,她便走了过去,看着那池塘,不由感叹,庄家老宅里也是有池塘的,却是个死水坑。 文竹却是无聊的紧,她既不能去给陶氏添乱,又不想去找文淑,正待无聊之时,就听得一熟悉的呼唤,“文竹妹妹?” 转过头来,文竹莞尔一笑,不由也快步走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王府(中) 不远处,笑颜如花的少女站在那里,冲着文竹招手。 “春菱姐姐!”文竹几步上前,拉了春菱的手,对于文竹这个初到京城,几乎不认识谁,又是从未出过庄家大门的小姐,在这个陌生的王府里,能够见到熟人,实在是万分的欣喜。 卢春菱也一样拉了文竹的手,“上回就没能跟你说上几句话,今儿你就别乱跑了,我看你二姐姐忙的很,你呀,跟着我就是!” 文竹咧嘴一笑,难得的透出几分娇嗔,“好,就算是姐姐要把我给卖了,我今儿也就跟着姐姐了。” 转头去看文慧,却是已经不见踪影,文竹略有些着急,“我四姐姐……” 卢春菱向另一边一努嘴,不知什么时候,那顾二家的小姐竟然出了亭子,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下与文慧聊的起劲。 文竹心下一想,文慧在庄家老宅时,也算是大家闺秀,也不是没有出席过这种宴会的,倒是自己多虑了。 转而又想起一事,便低声问道,“那个顾家小姐好生奇怪,非说自己是顾二家的……” 卢春菱听了一笑,也低声回答,“你刚来京城,想来你二伯母也不会跟你说这些事儿。那顾二家的小姐是顾子槐顾大人的女儿,顾大人是个员外郎,跟你二伯一样,不过是个五品官,可是他有个亲哥哥,却是礼部尚书。前些年,因着老太太故去,分家产的时候闹的不愉快,两家便不怎么往来。说来,这家里的事务,也没有个对错。但这个顾子槐,虽然官小,却是清高的很,两家便分的很清楚。京里的人称呼他们便是顾大人,和顾二大人。” 文竹这下听明白了,这个顾二家的小姐想来也是受了家里的影响,要跟顾大一家划清界限呢,她不由摇头,“怎么说也是个礼部尚书,就由着外面这么看笑话?” 卢春菱却是拉了文竹的手便往另一处走。“分家的时候,两家的官倒是差不多。而且那个顾大人对弟弟也是多有照拂,只是顾二大人有些清高,看不起顾大人的油滑。而后顾大人一路高升,再想跟这个弟弟搞好关系就更难了。” 的确如此,那顾大人本身年长。如今又居高位,让他去跟顾二低头太折面子;但顾二清高。又不是那趋炎附势之人,更不会跟顾大人低头了。 二人一边说着,文竹却是看了看不远处的亭子道,“姐姐,我二伯母在那边亭子里坐着,你要不要过去拜见?” 春菱听了不由叹气,“今儿就算了。我本就不应该过来,只是家父的官职在那儿,才不得不来,若是让你二伯母知道,定然要说叨的……” 看文竹一副不解的样子。(.)又解释道,“今儿这种宴会。三品以上的官眷,未订亲的都是要来的,只有四品以下的,才会有所谓的名单上报一说。我……”说着卢春菱的脸上一红,倒让文竹明白了几分。 她掩嘴一笑,“怪不得我哥哥就没有来!”两家的亲事虽然已经定下,但最近庄府事儿多,还没有通媒,卢春菱便也不算是订亲,但文定却是已经避嫌了,陶氏本就对这门亲事不满意,若是见到,定然嘴上要说叨的。 说起来卢家的官职要比庄崇礼高了二级,但因着是同科进士,又做过数年的同僚,卢家又是清官,拿不出太多嫁妆,兼着两个小儿女有这意思,这才定了这门亲事。说来虽是庄家高攀了,但卢家的嫁妆少,且此事庄崇礼并没有跟陶氏商量,陶氏才格外的不满意。 但文竹却不担心卢春菱嫁过来会受苦,一来官位在那里压着,二来陶氏不过是个继母,也不是正经婆婆。最重要的是,文竹知道文定的性子,他肯定会护着卢春菱的。 “你哥哥……”卢春菱嘴张了张却又不敢说下去,倒是脸上更红了, “我哥哥现在闭门苦读,二伯父说让他明年一定要考个功名,不然就不得娶妻!”文竹眼睛一眯,轻轻笑道, “啊?”卢春菱惊讶的捂了嘴,但看着文竹笑嘻嘻的样子却又明白了,上前弹了文竹的小鼻子,“你敢打趣我!” “哎哟哟,我可不敢了,回头哥哥知道定然要骂我的!”见卢春菱跳起来要挠自己,文竹赶快转了别的话题,“姐姐说今儿三品以上的官眷定然要到,这是为何?不是说是赏荷宴么?” 其实文竹也不是一点儿都不明白,但毕竟对这京中的事情想多了解一些。 卢春菱便拉了文竹坐到了远一些的凉亭里,亭子里摆了蔬果点心,又有一壶梅子汤,二人便仔细的说了起来。 如文竹所料,这赏荷宴不过是个相亲会的名头,但却不是给这些官家子弟,而是皇室宗族,所以挑的,也都是上了品级的家眷,先由着皇室来挑,再是宗室,当然,那些官家夫人也不是吃素的,自然多少也会给自家的子弟相看。文竹心中不由打了鼓,她可不想被皇家看上,不管是正室还是侧室,都是不愿意的,不由就听了个仔细,不时也问上几句,卢春菱也都一一做答。 “我二哥也来了!”说着卢春菱却又叹了口气,“我母亲对你的印象不好,而且我又跟你哥哥……”虽然卢、庄两家并非名门望族,没有联姻一说,但一般的两家姓中,极少有二次通婚的,卢春菱若是嫁了过来,十有八、九卢启信是不能娶庄家女子的。 想起那个略有些木纳的少年,文竹心中竟已是模糊起来,除了在庄家老宅的会面,前段时候的游园会上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文竹只记得他的脸形方正,眼睛大而有神。 看着文竹有些发愣,卢春菱却是误会了文竹的意思,她略带了喜色的道,“若是……若是妹妹还记得起我二哥,他要争取一下,说不定我母亲……” 文竹一愣,“什么?”转而又明白了卢春菱的意思,忙摆了摆手,“姐姐说什么呢!” 卢春菱脸上的喜色一闪即逝,却又不甘心的道,“其实……其实二哥一直惦记你,那一次的游园会,母亲本不愿意去庄家,还是二哥托了我跟母亲说了好话,这才带了我们兄妹过去……” 文竹心下一动,嫁到卢家也不是不好,卢启信是次子,以后定是要分出去过的,且卢家的家风又正,那些妻妾之争的戏码是再不可能有。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犹豫的看向卢春菱。(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王府(下) 文竹的心中刚刚燃起的一颗火种却被远处那个穿着略华贵的中年妇人瞬间浇灭了,她连害羞都忘记了,只是看着不远处,犹豫的道,“你母亲去找我二伯母说话了,咱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卢夫人不喜欢她,且又有卢春菱要嫁到庄家这个借口在前,更不用说自己父母双亡,这门亲事,就算卢启信有意,自己都不能动了这个念头。(.好看的小说) 这边,卢春菱看着远处自己的母亲跟陶氏亲热的聊起了家常,不由狠狠眨了眨眼睛,心中感叹自己母亲的交际能力,怎么再不喜欢的人都能聊到一起,却忘记了自己的母亲这是为自己铺路,轻轻皱了眉头,她摇了摇头,“咱们还是躲的远些吧!”说着但拉了文竹往游廊走去。 进了游廊,就见一个侍女迎面走来,见到文竹二人,福了一礼,口中道,“二位小姐,午宴就前面的左偏殿里,夫人们在右偏殿,切莫出了园子。” 文竹二人点了头,便往前方的偏殿行去,说是偏殿,文竹却觉得比庄家的正厅还大的多。再看那雕廊画栋的门梁,心中便是多了几分小心。 她也不是那没有城府的人,从小在庄家也练就了一副沉稳的性子,但跟着卢春菱的脚步,两眼也不斜视,不管是那些多宝阁上的古董,还是墙上精美的古画,都统统被她无视了过去。[] 待进得偏殿,文竹就见那檀木圆桌之上已是坐了几位小姐,那个齐夫人身边的娇俏小姐竟然也在,她就是坐在那里,却如弱柳临风。让人忍不住的疼惜,文竹心道,若是个男子见了,不知道怎么心动呢。 “春菱妹妹!”一声呼唤让卢春菱不由笑意浓浓的松了文竹的手,走上前去。 文竹这才注意到,那个娇俏的小姐旁边。一个身材挺拔的小姐站起身来。她长的也算漂亮,但与那位娇俏的小姐一比,便只剩了半分颜色。只是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却让人一下就忘不掉。 “梅姐姐今儿到得早!”卢春菱说着。又回头拉了文竹过来,“这是庄家三房的文竹妹妹。” “这位妹妹看着好生熟悉!我是梅婉儿!”她眨了眨眼睛,笑着看着文竹。脾气直爽却又带了几许玲珑,并没有因文竹的出身而小看她,让人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好感。 文竹便跟着卢春菱细细的叫了一声。“梅姐姐!”又盈盈行了一礼。 “大家都是姐妹,不用这样多礼!”梅婉儿伸手扶起文竹,又给文竹介绍起人来,显然,这里是以她为首。 介绍了一圈,众人这才落坐,卢春菱又在一旁小声的解释了半晌。文竹才对这些小姐们有了初步的认识。刚刚那个娇俏的小姐是吏部尚书齐大人家的嫡长女齐子琼,因着生的美。早就被几位皇子盯上,今年已是十六岁,但花落谁家还没有定,太子对其也是有意,只是齐小姐除了生的美,性格却柔弱了一些,做个侧妃可能还好,若是太子妃,就怕撑不起来。 至于那个眼睛有礼,又直爽中带了几许玲珑的梅婉儿,则是沪国公府梅家的小姐,她也已过了及笄之年,想来过了这次的赏荷会,婚事也是要定下来的了。 另外还有几位小姐,文竹却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只知道,那个眼睛略有些木纳,却跟梅婉儿长的有些相似的是其妹梅婵儿。另两位,一个是礼部尚书顾大人家的小姐顾玉桐,她长的与那个顾二家的小姐倒是像的很了。 还有一个是太常寺少卿王大人家的女儿王辛儿,其实这位王家的二小姐长的也很漂亮,但跟齐子琼坐在一处,却又显不出了,她比齐子琼却是会说话的多,上来便将文竹夸了一通。 “原以为庄家的大小姐庄文淑已是才貌俱佳的了,原来庄家的小姐个个儿都这样出色,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办的那个百花宴是极有趣的,不如跟我们讲讲?”她说话的时候,柳叶细眉轻轻一挑,好似极有兴致。 顾玉桐便跟着起哄,“可不是,早听说妹妹能干,今日得见果然是极有气质的。你是怎么想出那百花宴的,跟我们说说!” 到了这个时候,梅婉儿却拿出老大的风范来,“好了好了,你们几个别吓着人家,才不过十二岁的小姑娘,看着又是纯良的,可不比你们几个……” 虽说后面的话没有出口,但文竹却是明白,这几个女孩子是熟的不行的,倒是自己,初来乍到,若是太过腼腆,倒是融不进她们之中了,便也直爽的道,“姐姐们就别夸我了,我当时也是没有办法,后来去我堂哥的书房里翻了几本菜谱,这才把这宴会应付过去。姐姐们要到了我那个地步,定是比我要能干的!” 这席话虽然谦虚,倒是将几个小姐都不动声色的捧了起来,也是,这大家的小姐们,从小就是要学着管家的,不过是宴会而已,若是有机会表现,也不是做不来的,只是长辈们都怜惜,才没有做过。 话虽这样说,但这些小姐们又有哪一个不是人精,一下就明白了,文竹在庄家的处境也不是很好。 好在此时文慧带着那位顾二家的小姐也进了偏殿,文慧却是没有什么城府的,只见她正四处瞧看,一副乡下妞进城的样子。文竹立即伤了脑筋,若是自己上前提醒,不止文慧要觉得自己多事,还落了庄家的面子;若是自己就干坐着,这在坐的小姐们自然笑话,回头一问,还是要落庄家的面子。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之时,还是那位顾家的小姐给解了围。 “二妹妹来了?快过来坐!”顾玉桐虽长的跟那顾二家的小姐很像,性子却是大相径庭,她热情的招呼着,似乎很久不见的好姐妹。 倒是那顾二家的小姐并不领情,她抬头瞄了一眼,却是没有搭理,而是一脸肃然的跟几位小姐见了礼,“玉栏来迟了!” 一时间,顾玉桐脸色通红的站在那里,竟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场面立即僵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暗涌 梅婉儿果然是这里的老大,只见她微微一笑,却是按住了顾玉桐的手,轻轻捏了捏,嘴上才道,“玉栏妹妹快过来,你姐姐说你今儿准来,我还不信,果然就让她说中了。(.)” 说着便让自己的妹妹梅婵儿坐到一旁,亲亲热热的拉了顾玉栏坐到了一旁,眼看着顾玉桐的脸色好了许多,这才又不着痕迹的道,“你姐姐这些日子也瘦了不少,只管绣自己的花不就完了,又不让她去管朝堂上的事儿,也不知道操的哪门子的心!”说着便瞥了一眼玉栏。 玉栏却只是低了头不语,梅婉儿无奈,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自己是不好管的。便又岔开话去,文竹便又将文慧介绍过来。文慧莞尔一笑,但看着这几位小姐的穿戴要比自己华丽的多,气质也又是不同,便不敢多话,只见过礼,便坐到了文竹身边。 几位小姐便又低声的聊了起来,一个说,“咱们也没几日能坐在一处说话了,能见一面是一面。”另一个又道,“是啊,今儿难得一聚,就是这王府太拘束了,改日我来做东,请大伙儿去家中一坐。”只是那顾玉桐却是不再说话,只静静的听着,时不时露出一点儿笑来。 不多时,待侍女们将冷盘上得齐全,门外又传来轻快的脚步声。竟是文淑拉着那个身材丰盈的千金进了偏殿。 只是不想,刚刚还聊得热火朝天的偏殿竟是突然就静了下来,众人的脸上似乎都带了诧异,却都没有说话。 刚喝了一口菊花香茶的文竹,只觉得这菊花香气扑鼻,竟是连半分苦涩都无,不由心中叹道。果然是王府的东西。却不想被这安静吓了一跳,茶水猛的被咽了下去,文竹忍了又忍才没有咳嗽出来。 还是那梅婉儿先开了口,“魏小姐今儿来得好早!” 那丰盈的千金笑了笑,径自坐到了圆桌的另一旁,跟梅婉儿坐了个正对脸,也不用人伺候,自顾自的倒了一盏茶水,轻轻啜饮,待润了润喉咙方道。“怎么?嘉兰来的不是时候,梅姐姐不高兴了?” 连文竹听了这话都有些气愤。明显找事儿不是,但她扭头一瞥,梅婉儿却是连眉头都不皱,眼睛眨了眨,小嘴只稍稍牵动了一下。竟是咧开嘴笑了,“呵呵。嘉兰妹妹还是这么有趣!”便也不再言语。 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喜怒不形于色。文竹一时也不由不佩服,这梅婉儿确是有城府。 这一幕倒是把坐在一旁的文慧看的呆了,她在庄家老宅之时,也不是没有出门应酬的机会,但当时她是庄家的嫡长女,是整日里被人捧着的。哪有谁敢跟她叫板,虽说也有争斗,跟京城比,简直不值一提。 一时场面倒是再次安静下来,文竹看了看在坐的人。除了自己和文慧,似乎看到这一幕没有半点不自在。但她也分明看见,文淑的眉毛皱了一皱,显然,她似乎并没有料到。她便跟众人一样,低头吃茶。 与文竹一样,文慧回过神来也只是担心的看了一眼文淑,却不曾开口。 还是沉静了半晌的顾玉桐突然冲着文淑道,“文淑,好久不见你了,今儿来怎么也不给我来个信儿?” 文淑轻轻一笑,却是先瞥了一眼那魏嘉兰,方道,“你们也都知道,自从上回那事情,我娘是再也不让我出门子了,这回好不容易跟着混出来,哪敢再私下再给谁送信?” 顾玉桐还想再问,却是看着魏嘉兰的脸色有些不愉,便住了口。 自有侍女上了热菜,虽是山珍海味,看着也尽显了这王府的贵气,口味却是一般,文竹几口下去,却觉得还不如庄家的厨房做菜好吃。倒不是口味不对,文竹仔细想了一回,这边的饭菜都是大厨房供应,这王府又大,就算是菜好吃,到得桌子上,也晾了半晌,因而这菜大半是温的,也就失了原有的味道。且这王府的厨子做菜,主要是看这菜的意味,味道却是其次了。 食不言,寝不语。因是午宴,并未备酒,小姐们吃的也矜持,一顿饭便是在安安静静中吃完了,也不曾有谁碰了谁的碗碟,谁又碰了谁的筷子。 只是直到饭毕,那魏嘉兰的脸色也没有变好了。待到侍女撤了席面,又重新沏了新茶上来,众人才又开始低声说话。 又有侍女上来禀了,道是已经准备好夫人小姐们小憩的地方。众人便三三两两的携手出了偏殿。 顾玉栏还是没有搭理顾玉桐,只是拉着文慧,文慧好像跟她聊的很投机,倒是很乐意跟着她走。她看了看文竹,文竹便冲她一笑,告诉她自己没事,她便快步跟着走了。 那边文淑和魏嘉兰也没了踪影,卢春菱便冲着文竹使眼色,二人悄悄的走到了队伍的最后,溜了出来。 文竹自是有一肚子的疑问,却见卢春菱竟也是松了口气,不由大奇。 卢春菱想了想便问文竹,“你想睡不想?”见文竹摇摇脑袋便又道,“你若不想睡,咱们就去那树林子里的凉亭里坐着,那边隐蔽,一般不会有人过去,且挨着溪水,凉爽的不行。” 文竹连声道好,如今这个天气,一旦过午,热气便是迎面涌来,若不想在屋里呆着,便是水边最是凉爽。 沿着游廊向前走了一段,转而折了个弯,竟然多了一片密林。再踏着碎石小道进了林子,脚下不知从哪儿,竟然冒出一股子溪流涓涓的流过,文竹搭眼一看水质清砌见底,不由赞道,“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看着真是清爽!” 卢春菱回头看了看,不由笑道,“这便是园子里的池塘流出来的,是地下的泉水,由那工匠引流过来,这府里的池子都是活水。” 文竹不由心中感叹,这富贵人家的讲究是多,死水也犯忌讳不成? 二人前行没有几步,卢春菱便是脚下一顿,停了下来,文竹一愣,却是也紧张了起来。 只听得一个男子声音从前方传来,“……哼!不过是到你这园子里逛逛……” 此是专为夫人小姐们候着的园子,怎么会有男子的声音,且听这语态,竟是身份不低,二人就停在那里,互相看了看,竟是进退不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枪口 透过斑驳的树叶,文竹抬头看去,隐隐看到一个明黄色的背影,心中不由大惊,这种颜色只有皇家之人可用,连安王世子都是忌讳的。 早早的就想着,千万莫要被皇家的人看上眼了,却不想竟然自己就这样撞上了枪口,为今之计,就只有躲藏的好些,不让他发现了。她有些紧张的抓住了卢春菱的衣角。却感觉一只手轻轻握住了自己,她抬头跟卢春菱对视一眼,见卢春菱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要怕。仔细一想,这是内院,又是侍女领过来的地方,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那边又传来另一个颇有些低沉的声音,“殿下有兴致,为臣本不应拦。只是此是内院,万一惊着了哪家的夫人小姐,就是为臣的罪过了。” 便又有一个细声细气的随着附和,“殿下,咱们还是回去吧!” “知道了,回去回去!”那初开口之人似有些不耐烦了。 一时又没了声响,文竹心下刚刚松了口气,想着或许是走的远了。谁知卢春菱竟轻呼了一声,“啊!” 一只翠绿色的蚱蜢轻轻巧巧的蹦进了草丛之中,转眼就看不到踪影。虽然她猛的住了声,又被文竹捂住了嘴,却还是被那边的人发现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轻斥,“什么人?!” 文竹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完了,这回什么都完了。她和卢春菱再次对视一眼,发现这个大家闺秀也带了惊慌,却冲着自己点了点头,文竹便心中有数,只是低着头跟在卢春菱身后,打定了主意不说话。只跟着她走。 转眼那个声音低沉的男子一边轻斥着一边已经走了过来,倒是那初开口之人有些不以为然,“别吓着了人家!” 到那三人走了过来,文竹轻轻抬头瞥了一眼,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个声音低沉的男子正是安王世子,虽然只见过两回,还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却让她终身不能忘记,他依然穿着一件缠枝宝相花的袖袍。颇有威仪,只是脸色却是铁青。双眉上挑,显然是心中有气。这气是冲着自己还是冲着别人却又不得而知了。 另外一个穿着明黄色的衣衫之人,文竹却是不认识,只看了一眼,觉得除了比安王世子略胖了一些。圆圆的大脸显得更加和气。只是觉得他的眼睛直盯着自己,只好低下头去。随着卢春菱跪到了地上。另一名男子再走过来时,文竹便没有看到。 “臣女正在这里散步,不想惊扰了贵人!”卢春菱略有些惊慌,但语气却是不紧不慢,文竹便闭了口,这个时候,自然是话越少越安全。 “还不快下去!”安王世子低沉的嗓音响起。卢春菱便行了一礼就要退下,文竹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有了一丝的松动。 却不想又被那穿着明黄色衣衫的贵人开口拦住,“你二人是哪家的小姐?” 这话一问出口,却是把文竹又吓了一跳,但又不能不答。好在卢春菱已经开口,“臣女是户部卢承祖的女儿。这位妹妹是庄崇礼庄大人的侄女。” “哦?”那人似乎很有兴趣,几步走了过来,站到文竹的面前,文竹低了头,只看到衣角的五彩祥云。 过了半晌,那人这才问道,“你就是庄崇礼的侄女,排行第几?” 这回是直接问的自己,卢春菱再不方便回答,文竹只好轻轻开口,“臣女在家行六。” “嗯……”那男子想了一想却是笑了出来,“不错!不错!” 忽然又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惹的那男子似乎心情不好,也不再围着文竹打转,而是冲着安王世子道,“怎么他也来了!” 安王世子无奈的笑笑,挑起的眉毛却明显松了一松,只是并不说话,这才听到又有男子的声音,“皇兄怎不等我?” “四殿下!”那细声细声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跟安王世子一同见过了那人。[.超多好看小说] 被称为四殿下,那定是四皇子了。那四皇子走过来看了一眼,却是大感奇怪,“怎么,皇兄又看上了哪名女子?” 文竹心中不由一动,皇上的长子和次子在七、八岁的时候都夭折了,这被四皇子称之为皇兄的,这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人,怪不得他问自己的排行,太子显然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要被送去做侍妾之人。文竹暗自懊悔,怎么就这样撞到了枪口之上?但她又不能轻举妄动,稍有不慎便是掉脑袋的事情。 此时安王世子却是轻轻咳嗽了一声,“四殿下,今儿来的可都是……” “是我鲁莽了,皇兄如此怜香惜玉之人,怎么还让两位小姑娘跪着,还不起来!” 这话说完,那边太子也道,“快起来吧!” 文竹与卢春菱相扶站起,却是用余光偷偷扫了一眼,竟把自己吓了一跳,四皇子的容貌倒是没有看清,只是他的身后竟还站了数名男子,站在头一个的依稀看着是段家的那个公子。文竹突然觉得头大了起来,怎么这么多的外男。 连卢春菱都有些诧异,明明刚刚问了侍女,这边也是内院,过来走走并不妨事。怎么突然就冒出了这么多的男人,自己还是就要订亲的,可万万别让那些贵人入了眼。就算是平安无事,要是让陶氏知道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何况还带着文竹这个小姑娘。 但此时的情况并非她能控制的,不知道是想跟太子对着干,还是本来就对这两个小姑娘有了兴趣,四皇子竟也问了一番,得知是庄崇礼的侄女,便又问道,“可是那个做百花宴的庄家六小姐?” 文竹这回却是不怕了,怕也没用,若是这个四殿下跟着太子争一争,说不定自己就不用进这皇家了。但她又担心,若是这样,是不是就更没有人敢上门提亲了?一时间她把这些个念头都抛开来,专心回答四皇子的问题,“臣女的确是庄家的六小姐!”却是绝口不提那百花宴。 四皇子听了轻轻一笑,又瞥了一眼太子,方道,“我府上的确是缺一个做饭的厨娘,只是让你过来,太过委屈。你父亲在世时也是四品,是父皇赞过的人,你又是唯一一个嫡女,想来那庄大人一定不愿委屈你的!” 文竹心下大动,想抬头看看这四皇子,却又不敢,但听这声音是笑着说的,她便又跪了下来,“臣女谢过四殿下赞誉!” 卢春菱并不知道庄崇礼和陶氏的安排,她不明所以的看了文竹,却见文竹脸上带了感激,心中更是奇怪。再看四皇子的脸,秀气的脸上竟带了几分得意,那双不大却是带了几分桃花的眼睛深不见底。 “哼!皇弟不在园子里呆着,跑来内院做什么?”太子声音带了几丝不悦,那圆圆的脸上泛了几分铁青,和气转眼间烟消云散,眼中透出凌厉。 倒是四皇子并不在意,他转身要往外走,又冲着那段公子道,“这里是内院?哎哟,明睿你不早说?我们几个四处转悠,怎么竟转到内院来了?”说完又转回身来,笑嘻嘻的看着太子,“皇兄,你也知道这是内院啊?” 太子一时语塞,竟是气的一甩袖子,几步走了出去,那细细的声音响起,“太子殿下!”文竹偷偷抬头,竟是一个老太监,他冲着四皇子行了一礼,转身追了出去。 “咱们也走吧!”四皇子看了一眼,却是没有再管,由着文竹跪在那里,竟是带了那几个男子也走的远了。 四周安静了下来,安王世子铁青的脸终于泛起了红润,“两位小姐受惊了!快快起来!” 文竹这才轻轻起身,暗自松了口气,今天的事情真是有惊无险,且还化解了庄崇礼给自己安排的危机。她思量了一下,又冲着安王世子福身一礼,“文竹谢过世子相救!”这份谢,的确是真心诚意的。 站在一旁的卢春菱有些纳闷,她仔细一想,心中暗道,难道那四皇子是安王世子招来的? 而安王世子却是一笑,看文竹的眼光又不同了,“你倒是聪明!”却又意味深长的仔细看了看文竹,“也不怪连老二都惦记你!”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安王世子却是不打算往下说了,只道,“你们找个地方休息吧,下午还要献艺,老三说的对,做个女人也不容易!”说着便转身进了密林,几步没了踪影。 文竹却是愣在了当地,“老二?”皇上的次子早已经没了,若是太子是老大,那么四皇子便是老二了,难不成四皇子也有意?可是刚刚他明明说了,怕委屈了自己?还有老三,难道是坊间所传的那个不学无术,一心只想着做生意的五皇子? 一时间文竹想不明白,倒是被卢春菱给唤醒了,她在文竹眼前摆了摆手道,“我说咱们还要不要去那边的亭子?” 文竹这才回过神来,却是没有听清楚,只道了声,“好!”但看着卢春菱虽然脸色有异,却又要往密林走,忙又拉住了她,“别!别去了!” 这情形像是被吓坏了一般,卢春菱也觉得不好意思,路是她带的,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便拉着文竹回了园子。二人不由奇怪,此时园子里热辣辣的,竟是半个人影也无。(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名媛(上) 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由心惊,难道竟是又耽误了什么? 还是卢春菱找了侍女来问,这才放了心。夫人们倒是不知去了哪里,小姐们则要么在午睡,要么在偏殿里下棋喝茶。也是,大中午的,太阳又大,谁愿意在这里呆着。 但与卢春菱对视一眼,显然二人都不想回偏殿去凑趣,文竹也看出来了,那群小姐们也是分派系的,自己跟文淑是堂姐妹,跟卢春菱又是好友,更何况,那群人中,说不得以后都会嫁到哪里,万一哪句话没说好得罪了谁,对方又是个记仇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卢春菱也是如此作想,她找了个侍女送了些冰凉甜爽的绿豆汤过来,便与文竹在一个靠了竹林的小凉亭里坐了,虽然旁边没有什么水气,但离池塘也不远。文竹心中还是想着刚刚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的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绿豆汤。 这情形落在卢春菱的眼里,定然是被吓到了,她忙轻声安慰,虽然有些犯困,但轻轻打了个呵吹,便又扯些别的给文竹分神,“妹妹别瞎想了,那两个贵人的婚事要皇后拿主意呢,看不上你我的!我且问你,你二姐跟那魏嘉兰怎么又凑到了一起?”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文竹想了想,才回问道,“我都不认识那个魏嘉兰,她们俩凑一起又怎么了?” 可不是,连文慧和那个顾玉栏都能凑到一起,她怎么和魏嘉兰就凑不到一起?却看卢春菱摇了摇头,“这你就不知道了!”说着便扯起八卦来。 原来,那个魏嘉兰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想当年是跟文淑争过世子妃的位置,文淑虽然败了。可魏嘉兰也没有胜。两人一直是死对头,什么时候竟是站到了一处? “她?世子妃?”文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是不是她有什么特别之处?难道是她的家世……”长像一般,人又胖,说话又刻薄,文竹觉得尚且没有文淑知书达礼,世子是瞎了眼睛,怎么会看上她?除非是极有脸面的阁老家的女儿,文竹实在想不出那个魏嘉兰有什么特别。[.超多好看小说] “……哎,你说的没错。她的确是有特别之处。她父亲虽然不过是三品的通政使,说起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但却是皇后娘娘的远房亲戚……”文竹从来不知道,一向安静端庄的卢春菱说起八卦来,却是这样精神。 只见她又看了看周围,侍女早已经走的远远的,园子里安静的只有池塘里的流水声。和那不知名的虫鸣,这才又放低了声音继续说道。“皇后的娘家是新贵,虽然也有几门穷亲戚,却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只有一个隔房的弟弟魏大人还算有点出息,又走了皇后的路子,这才做了二品的巡抚。可惜他们家又没有女儿。这个魏嘉兰是这个魏大人的侄女,父亲不过是个七品的小官。只是,这却是魏家唯一的嫡出小姐,再后来,魏大人找到了这个堂弟,便又想法子给提了从三品的通政使。这才有了这个出身……” 听着卢春菱如数家珍一般的唠叨,文竹却是叹了口气。只一个魏嘉兰便有这么多的门道,那其它的小姐夫人自己更是要弄不清了,想到这儿,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却还得继续听着。 卢春菱倒没有顾得上看文竹的脸色,她还在滔滔不绝,“……那梅姐姐是什么人?那是沪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两朝元老的府地养出来的小姐,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人又和气,又没有架子,只是沪家不是太子一系的,不然早就是太子妃了,哪容得别人的份儿。我们哪个不敬她?就那个魏嘉兰,上来就找不痛快!不过也是,她一进来就跟阮瑶珠打的火热。哎,那些事儿我也不跟你说了,那时候你那个二姐姐,跟我们还是很好的……” “二姐姐经过了那件事,自然是不可能坐上世子妃的位子,跟魏嘉兰也就没有冲突,走到一块儿也不奇怪……”文竹随口道。 文淑一直想嫁个皇家贵人,谁都知道,世子那条路想来她也是想明白了,基本是走不通的。她现在绸缪的,说不得是太子那条路了。只是恐怕她要失望了,今儿文竹见了这位太子,实在是不成样子,虽然看起来和气,没什么架子,但就冲着他敢随便往臣子家的内院闯,文竹就能断定他不是什么谦谦君子。而且文淑的家势又低,太子妃定然是争不上了,良娣能不能争得上也要另说。 “哦?”听着文竹的分析,卢春菱惊讶起来,显然这道理很简单,只是她却没有想明白,也怪不得卢夫人答应庄家这门亲事,若是大家主母,这点子东西要想不明白,那朝堂上的事儿,便更是要伤脑筋了,一个不小心就是倾族之祸,也就是庄家这点小门面她才能撑的起来,“就算、就算是这样,她们也不是没撕破脸过……” 文竹轻轻一笑,脸?脸面对文淑来说,恐怕并没有那么重要,不然,她又怎么想着代替自己去做太子的侍妾?就这一点而言,文竹其实是看不起文淑的,觉得她还不如四姐文慧,文慧虽想着富贵,但她一向自恃甚高,别说是侍妾,就是良娣她也未必肯。 但这些话却是不能出口的,太子侍妾一事并未放在明面上,只她一人知道足够了。她便只道,“哎,这我就不清楚了,二姐姐在家一向不怎么跟我们聊这些……” “也难怪,她也是颇有才名的,以前在这些小姐们跟前混的可是如鱼得水,自然不会跟你们交好了。”卢春菱叹了口气又道,“以前看着这些小姐们你争我斗,觉得真是不像话,如今自己的亲事要定了,反而觉得她们也挺可怜的……” “为了博一个看似很好的前程……”文竹却是深有体会,她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就因为这个。还搭上了性命。如今她对这个却是不看重了,只要人好,富贵权势,不过是过眼云烟,争到了又有什么用?能不能有命享还是另说。 二人说着都感叹起来,卢春菱却是拍了拍文竹的手,“我的前程已是定了,妹妹可要好好挑了,今儿虽是我们被人挑,但也不是没有挑人的机会……” 经过卢春菱的介绍。文竹才明白了,今天不止是要过来吃个饭这么简单。怪不得秦姨娘对这个赏荷宴如此推崇。让自己好生打扮,千万莫打扮成奶娃娃。 赏荷宴虽然安排在晚上,但下午就已经开始了,过午之后,夫人小姐们稍许休憩。待到太阳不这么浓烈。便要安排贵人们入场,小姐们也会陆续入场。不但如此。还要择人上台献艺,虽说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但有些名气的,和贵人看上眼的,都会小露一手。 琴棋书画,并不限类别,只要你拿的出手。敢上台,便自然有你的机会。历年以来,也不知多少小姐就因为上台献艺而入了贵人的眼,或是入宫,或是高嫁。 “……今年又是不同。因着这两年先是国丧,之后安太妃又卧病。这皇家宗室,有不少人就等着这会上相看,小姐不少,公子们也很多。上回那个段公子,还有白公子,刚刚就露了一面不是?” 文竹呆了一呆,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段公子和白公子刚刚就在太子身后?” “嗯,好像是跟着四皇子过来的……” 文竹心下一跳,想起那支簪子,不由又不爽起来,只是脸上却露了出来。这人真是好生奇怪,陶氏已经看好了文淑,有意结亲,却跑来问自己的事情,最后却又送了一支簪子,这显然是冲着文慧,难不成他家有三个少爷?这样朝秦暮楚,也不是什么好人家! “怎么了?”卢春菱看着文竹脸色不好看,便关心的问起。 唯恐露了心思,文竹看了看天色,便随口扯道,“没、没事,咱们要不要回偏殿看看?” 卢春菱点了点头,“也好,虽然太阳不过刚刚偏西,也要带你认识一下那些京中名媛才好!” 名媛?文竹眨了眨眼睛,“难道中午见的那些还不是么?” 卢春菱轻轻一笑,“嗯,梅姐姐算是了,只是她为人低调,只是捡那些必要到场的时候才凑个趣罢了。魏嘉兰倒是自以为是名媛,哼!但我们却都不这样想。” 拉着文竹的手,沿着游廊,只捡那阴凉处行走,半晌才进了偏殿。 一进偏殿,文竹就吓了一跳,中午坐的稀稀落落的偏殿竟是多了好些人,那些官家小姐,虽然长相各异,有漂亮的也有难看的,但无一不是盛装出席,脸上也都是擦了脂粉,好似百花盛开,只是香气却太过浓厚,弄的整个偏殿里各色的香味,竟熏的文竹要掉眼泪。 卢春菱却不惊讶,只拉着文竹,笑盈盈的从百花丛中走过,不时跟哪个千金笑笑或是打个招呼,却并不做停留,直到进到偏殿的最内侧,这才看到,梅婉儿跟齐子琼正围着一个炕桌下棋,顾玉桐等人坐在一旁观战。 文竹也被拉着坐到了一旁,她看了一眼棋局,没想到齐子琼弱不禁风的样子,竟然如此强势,文竹虽棋艺不精,但仔细看了看,梅婉儿已露败势,心中不由暗自叹息。 这时却有女声道,“让一让、让一让……” 众人抬头看去,几个装扮得体气质优雅的小姐正冲着这边走来,魏嘉兰隐隐就在其中。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走在中间的那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她一身的贵气,高扬着头,眼睛略斜着看向这边,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 她想起刚刚卢春菱说的话来,不由心中暗道,原来,这才是名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名媛(中) 京城的名媛,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百花簇拥,举目无尘,身上的饰物刚刚好,多一枝太多,少一枝太少;脸上的胭脂也是刚刚好,多一点便俗了,少一点便淡了。海棠红缎面夏衫,宝蓝百褶金边的裙子,腰系金累丝嵌宝石的香囊,娇艳中带着端庄,华贵之余又不失清爽,妆容淡淡,将她的美貌衬托得恰到好处。 让人只觉得,这个女子,论长相,不如齐子琼,论大气,不如梅婉儿,但若是三人往那里一站,却让人不由自主的先去看她。 但让文竹想不到的是,她一开口,便挑起了战争。就如那除夕的最后一刻,专管烟火的小童举着焚香轻轻点燃了炮仗烟花的捻子,只听得“滋”的一声长响,便是冲天的巨响。 早有那赶着巴结的小姐摆了圆墩,她若无其事的轻轻坐了下来,看着那棋盘,咧嘴笑道,“子琼姐姐好厉害,这一局,婉儿妹妹可是要输了!” 若是那不懂事的小姑娘家,自然会以为这女子直爽的很,极是讨喜,比如文慧,她就略带了笑意的瞥了一眼过去。 但文竹却不这样想,明面上,齐子琼的棋技确是超过梅婉儿多多,但在这个地方,梅婉儿却是老大,这样捧了齐子琼,扁了梅婉儿,若是两人其中一人心胸不够,也就上了她的道,跟另一位起了龃龉。 不止是顾玉桐,连卢春菱的脸色都是一变,这是赤裸裸的挑拨,但这挑拨的话却说的这样实诚,不由都担心的看着棋盘两侧的风格各异的小姐。 但两位小姐却都专心致志的看着棋盘,并不言语。好似对这句挑拨的话置若罔闻一般,半晌,只见齐子琼伸手取出一颗晶莹温润的白色玉棋子,定定的放到了棋盘之上,而后梅婉儿却是一笑,也取了一颗晶莹的黑子放到了棋盘之上,随后便将一大片的白子一颗颗取到了手里。 “哎呀呀,婉儿妹妹好厉害,我可不是你的对手!”齐子琼眼睛一眯,嘻笑着看着梅婉儿。文竹只觉得刹那间,在坐的小姐们都失了颜色。只有她的笑脸映在眼睛里,挥之不去。 梅婉儿见了,本来有神的眼睛却是更亮,“子琼姐姐承让了!”转而看向一旁,这才一脸惊讶的道。“咦,阮姐姐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文竹心中直乐,这装傻也装的太过,但一下就把这位阮小姐刚刚的话给堵了回去,若是城府稍浅些的,说不得当时就得翻脸了。 但看那阮小姐的神态,却是没有半点触动,她站起身来。三人互相见了礼,这才又道,“却是早就到了的,只是妹妹只顾着下棋,竟是没有看到罢了。”说着又看向齐子琼。掩了嘴笑道,“真没有想到。齐姐姐竟然被婉儿妹妹赢了一局,回头我定要告诉太子哥哥去!” 这一声“太子哥哥”叫出口,文竹立即觉得头上流了冷汗,她扭头看了看卢春菱,投出疑问的目光,卢春菱没有半点惊讶,只是对着文竹轻轻摇头,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看来这是常态了。 但文竹立即想到,这个阮小姐,必然是要争太子妃的位置的,只不过却是不知道是跟谁争了,但看起来,却是有挤兑梅婉儿的意思,可是刚刚卢春菱又说过,沪国公府不是太子一系的。 文竹这边还在思量,就见梅婉儿脸上露出一丝的不屑,却是一闪而逝,脸上又堆起了笑来,“不过是齐姐姐让我们罢了,又不是第一次,阮姐姐不要大惊小怪了。” 连着齐子琼也道,“阮妹妹,真是好久不见,不如咱们手谈一局如何?”这架势,这口气,竟让文竹想起了杂书里说的“一员大将手持钢刀往那儿一站,冲着敌营叫道,‘可敢来与我一战?’”虽是一个弱不禁风的柔弱女子,却是有着惊天的气势。 谁想那边却已经怯战了,“哎哟,刚刚已经有人过来传话了,说娘娘们马上就到,这一局也是不少时候,咱们还是歇一歇罢了。” 以魏嘉兰为首,其余的小姐也附和起来,梅婉儿和齐子琼相视一笑,竟是又坐了下去,继续开了新局。卢 春菱轻轻在文竹耳边咬起了耳朵,因着她们坐的离炕桌远,周围的小姐们又叽叽喳喳的说着话,竟是没有人关注,让文竹也听了个仔细。 “这是东阳侯府的二小姐阮瑶珠,皇后倒是很喜欢她,总以为自己要坐上太子妃的位子了,谁都看不起,特别是梅婉儿,跟魏嘉兰常凑在一处……” 文竹瞥了一眼魏嘉兰,却看到文淑探着脑袋站在人群的末端,正心下忐忑的关注着这边的动态,心中不由担心起来。 却不想怕什么来什么,只见魏嘉兰竟是笑嘻嘻的看了一眼,方道,“阮姐姐,文淑今儿也来了呢!”说着冲着文淑一招手,文淑头一低,却也只好缓缓走了过来。 “哦,是文淑啊,真是有日子没见你了,怎么看着竟是瘦了呢?”阮瑶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她竟是慢慢又坐回了圆墩之上,让文淑站在那里,好像被主子提审的奴才一般。 这下文淑的脸色也变了,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魏嘉兰,魏小姐倒是一脸的无辜,她嘴一撇,冲着文淑努了努嘴,又看了一眼阮瑶珠。 文淑便低了头去,吱唔了半天,才说出话来,“……阮、阮姐姐,文淑以前不懂事,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姐姐……”后面的话却是噎在了嗓子里,竟是没有说出来。 看起来,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文淑想攀高枝,跟这些个名媛打好关系,真不是容易的事儿,她既没有家势,又不够漂亮,除了有点才名,若不是巴结上这些人,又怎么有机会呢?但,她从小也是娇养的,哪有这样被人拿捏过,虽然大部分的小姐们都没有在意,但阮瑶珠身边的人,却定然在心中笑话她了。 不止是文竹,连着梅婉儿都觉得不像话,她有些不愉的报怨道,“今儿天气实在是热,我这脑子都不好使了,老是被齐姐姐往偏路上带。” 齐子琼却是一脸淡然的看着棋局,目不斜视的道,“这也怪不得姐姐我,是你自个儿愿意的,我还能拿着你的手帮你下不成?” 这两句话倒是让文竹听了个明白,她不由看向文淑,文淑似乎也听到了这话,身子不禁一颤,却是将下面的话说了出来,“……请姐姐大人大量,莫要与妹妹计较!”这是摆明了要跟着阮瑶珠了。 文竹心中深深叹了口气,看起来,自己这个姐姐是铁了心要走太子这条道了,阮瑶珠跟太子的关系不知道如何,但显然是常常能见到太子的,不管是在人前还是人后,若是她真做了太子妃的位子,保不齐得选几个对自己忠心又没什么势力的人一同进府,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不由的文竹看向文淑的时候,眼中就带了一抹怜悯,竟是忘记了,此时丢脸的是庄家的人,而作为同样庄家人的文竹也同样的丢脸。 文竹并没有看到,梅婉儿此时作喝茶状抬了一抬眼,她眼中的那抹怜悯被梅婉儿看了个正着。 坐在另一侧的文慧见此情形,竟不由的愣住了,好在她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适时的没有开口。但回过神来,她却是看不下去了,只起了身,对着顾玉栏轻声道,“这里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文竹多想跟着她一同出去,免得在这里丢脸,看着文淑低了头的样子,却比跪着更加难堪。 或者是那阮瑶珠有意要晾一晾文淑,竟是不曾言语,而是拿起了手中的玉柄团扇,使劲的打着,好像这屋里热的不行一般。 正待此时,一声轻呼把众人全都吸引了过去,“啊,三、三公主!” 文竹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华丽,却是圆头圆脑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她的身材略丰盈,只是比魏嘉兰却还是瘦了不少。圆圆的脸蛋上,一个小小的圆鼻头,头上梳了两个圆圆的双丫髻,又戴了圆圆的珠花,耳朵上是硕大的南珠。再加上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实在可爱。 这个小姑娘并没有什么威仪可言,但她一进了门,便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务,随着几个机灵的小姐陆续的跪了下来,口中叫着,“三公主!”这才让小姐们都乱了套。 看那吃着瓜果的,连忙将啃了一半的瓜片一丢,嘴也不抹,便低头跪下;再看那喝茶的,听到那声惊呼便喷了出来,来不及擦拭身上的茶水,便也跪了下来;那被喷之人更是一边气愤的埋怨,一边跪下;这当口,竟也不讲什么仪容了,众人只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便是天家贵女,宫中唯一正当嫁龄的三公主。 而文淑,也终于从尴尬中解脱了出来,她深深的低下头去,轻轻跪到地上,一声“三公主”出了口,竟已泪盈于睫。(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名媛(下) 呼啦啦跪了一地,这个圆头圆脑的小姑娘这才有些慌了,她一眼看到偏殿最内侧的阮瑶珠,不由松了口气,几步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啊,我到处找你呢!”说着三公主一伸手,拉着阮瑶珠出了偏殿。 出去的时候,阮瑶珠回眸一笑,文竹此时已和众人一样,轻轻抬起头来,看着阮瑶珠那眼神中有着挥之不去的得意,竟忽然想起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诗句,却是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不由在心中警告自己,千万莫要惹了她。但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可以得罪的地方,自己与她,也可以算是云泥之别,连着文淑都要去低头伏小,自己跟她又能有什么交集? 偏殿的众位小姐陆续站了起来,文竹也回过神,却看到文淑的眼睛还盯着三公主离去的方向,眼中止不住的艳羡。倒是身边的卢春菱,却咬了咬下唇,似乎对这阮瑶珠十分不屑。 “该姐姐了!”梅婉儿依然是一脸的淡然,至于从文竹眼中看来,是没有半点触动的,她对面的齐子琼,柔弱的身子前倾了几分,竟是陷进了那棋局之中。这两个人倒是颇有些城府了,果然是名门望族的女子,低调却不张扬,大气却不可欺,除了刚刚给三公主行礼带了几分肃然,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阮瑶珠不在,那几名簇拥她的小姐们也陆续出了偏殿,倒是魏嘉兰,走到刚刚站起身的文淑面前,略带了怒气的低语了几句。文淑紧咬贝齿,很不情愿的跟在她的身后也出了偏殿,连文慧投去的关心的眼神都没有看到。 “咱们也出去透透气吧?”看着文慧与顾玉栏出了偏殿。卢春菱便也提议。 文竹与她携手出了偏殿,回头一看,发现梅婉儿等人依然在那里下棋,不由叹了口气,这城府,自己是比不得的。 走在游廊这上,文竹这才发现,刚刚空无一人的花园里,竟是三三两两了多了不少人,看来这会子小姐们才陆续到来。 “你可别被她的外表骗了。”走到僻静处。卢春菱看了看周围没人,不由又对文竹八卦道。“看着也就十岁的样子,其实已经十二了,因着不足月就出生,自小身子又弱,便长的小。大公主和二公主都是早早的远嫁了。这宫里早就没有女娃,所以虽然只是个宫人出身。但却是皇后亲自养大的,她又聪明的紧,从小便是宠大的,从来不把谁放在眼里。也就是皇后看那阮瑶珠不错,这才高看她几分。” 文竹听的有些晕,她想了又想,这才觉出不对。一时脱口问道,“你不是说魏嘉兰是皇后的远房亲戚,怎么不把她说给太子?” 卢春菱不由掩了嘴笑,“她倒是想,可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想想也是。魏嘉兰长相并不出众,又丰盈的过了头。恐怕不止太子,连今上都会恼怒,皇后也太偏娘家人了。但把她说给安王世子却不一样,一来,这是皇后的娘家人,有身份的,二来,只要安王世子愿意娶,今上也不一定会过问;最重要的是,把安王世子拉到了太子的阵营里。今上对太子不满,已是天下人都知道了。 这个三公主看样子虽是皇后养大,却也知道,只有巴结好了皇后,自己才有出路,好在近年边关还算平安,没有和亲之事,不然,就算是再得宠的贵女,也不见得就能平安一世,那大公主和二公主文竹是知道的,一个远嫁去了北面,一个嫁给了大理王,几年了也没听得省亲之说,这辈子能不能回来还是难说。 文竹还在发愣,就见卢春菱的脸上透出了喜悦,她也不顾文竹是否愿意,拉着文竹就冲着一个凉亭走去。 “丽娘!”卢春菱嘴里唤着,更是伸手就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 那人转头一看,扭过头来,连忙站起身来,连眼睛里也透了笑意,“春菱!” 两人亲热的寒暄了一阵子,卢春菱这才想起来,便将文竹介绍了过去,“这是庄家三房小姐文竹,文淑的妹妹!” 又介绍那人,“这是贾丽娘!” 文竹连忙与之见了礼,仔细看去,那贾丽娘看起来性情严谨,但瑞庄中又不失随和,与卢春菱相比,除了比较注重礼仪与身份之别外,对人很是亲切。她是卢春菱的闺中好友,难怪相处起来这样随意,只是不知道是贾丽娘的性子本就严谨,还是她们本就如此,显然她没有卢春菱的那份热情。 “这位妹妹倒是与文淑长的不算很像。”贾丽娘说了句实话,但显然,她并不喜欢文淑,但下一句话却是让文竹心喜,“但妹妹的性子也跟她不像,倒是个聪慧的人儿。” “姐姐谬赞了……”文竹谦虚了一下,想夸上几句贾丽娘,却又不知道怎么夸,只好一默。 贾丽娘倒也不介意,只将其它几位小姐介绍给两人认识,谁知,竟全是武将家的女孩子。 到底是武将家的女子,不但没有一个是脸色白皙的,且一个个要比这些娇小姐都爽快的多。 文竹和卢春菱跟这几个女孩子互相见了礼,便有侍女又加了茶盏,一同入坐。 这倒是奇了,哪朝哪代的文、武官员也都是互相看不起的,何况这贾丽娘看起来跟那几位小姐全然不同,跟卢春菱一样,肤色白皙,举止有礼的很,怎么会跟武将家的小姐凑到一处? 只是这种情况倒不好问,还是贾丽娘跟卢春菱解释了一二,“……今年我爹爹调去西北做督办粮草,过了年,我们家也要一并过去,这几个便都是在西北住了多年的……”贾丽娘一面解释着,一面仔细的介绍起来。 文官去做粮草督办?也是难做的了,不止文竹,连卢春菱都是眉头一皱,急急的问道,“你要去西北?什么时候的事儿?” 贾丽娘眼神一暗,“也是刚下来,我还没来及给你送信!” 卢春菱轻轻一叹,握住了贾丽娘的手,“西北那个地方……” 倒是一个刚刚说自己叫桂凌霜的女孩子道,“西北风沙大是真的,也就比京城略干一点,其实没什么不好。也就是你们常住京城的觉得西北不好,其实我觉得那边儿比京城好多啦!” 另一个女孩子也跟着插嘴,“就是,咱们在西安的时候,常常溜出去骑马来着,哪像在这儿,天天闷在家里,若不是这什么劳什子赏荷会,哪儿有机会出门。且出来就出来了,坐个马车之上,连帘子都不让掀!” 那桂凌霜也道,“哎,你们别怨琦贞嘴快,她是过了年便要嫁人的,这会子正跟管事妈妈学规矩呢!” 大家都掩了嘴笑,一时竟冲淡了刚刚那低落的情绪,连贾丽娘都眉眼弯弯,那叫琦贞的便作势要打,“你还说我,你的嘴比我的还快!” 看着她们这就闹上了,文竹也跟着笑起来,西北的女子,可真是直爽,但却让文竹心底一松,这些日子的焦虑竟一时也忘记了。 这边的笑声似乎大了一些,贾丽娘连忙抬了抬手,众人这才又放低了声音。只是文竹抬头一瞥,却看着远处一棵大树之下的石凳上坐着的数人回头不悦的看着这里,其中一人似乎有几分熟悉。她心下一动,忙拉了拉卢春菱。 “春菱姐,那边是什么人?” 看着文竹这样严肃,倒是把卢春菱吓了一跳,仔细看了一眼,脸色也不由沉了下来,眼角带了不屑,“那个穿红衣的女子是王辛儿!” 文竹心中一紧,她想起了前世自己死的那一日,在安王世子身边见到的红衣女子。虽然隔了一世,她却是仍然无法忘记,那抹骇人的鲜红,仿若一片鲜血,映在文竹的眼中,竟是万般的心痛。 “我倒是听二姐姐提过,她是什么人?”文竹按捺住情绪,继续问着, 众人不由都看了过去,卢春菱只好又解释起来,“她们几个都是名门世家的女子,那两个喝茶的是徐阁老家的女儿,戴着凤簪的是京城罗家的女儿,至于王辛儿,是翰林院王大人家的嫡长女,说起来也算是这京城的名媛吧! 听了这话,贾丽娘掩嘴一笑,并未说话,倒是桂凌霜瞪圆了眼睛,“就她,王辛儿?名媛?” 众人听了都是呵呵一笑,却都不再说话,文竹还想再问,却有侍女过来传话,只说贵人们已经入府,让小姐们移步望波亭。 文竹只得住了口,起身跟在数人之后,由侍女引路,往垂花门走去。 几位武将小姐走在了最前面,卢春菱和贾丽娘一边走一边窃窃私语着。 文竹则放慢了脚步,走在众人的最后,她回头一瞥,只见那王辛儿也起身往这边走来,竟是抬起头跟她的眼神径直的对上了,文竹不由的心下一惊,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忙回转身来,跟着众人出了花园,再不敢回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阴谋(上) 望波亭是王府的另一个园子,跟刚刚那个小园子不同,这望波亭竟是矗立在一座小山之上,山下便是一片碧水,从亭中向外望去,定然是碧波荡漾。[] 但文竹等人却是无此福份,只能在山下的树林中小坐,眼中所见,不过是郁郁葱葱的花木。 “这里是胭脂林,是几片花树交汇的地方,你们看,那边是梨树林,这边是桃树林,再向那边还有李子树,春天的时候,红红粉粉的,可不就跟胭脂一般!”卢春菱说着又指了指山上,“贵人们现在都在山顶呢,你们不用怕,这林子又密,看不着的!” 这样一说,倒让文竹和贾丽娘脸色一红,倒是那桂凌霜很不以为然,“我才不怕,就我这样的,也得有人看得上才是!”她长的不丑,但就是性子直爽了些,举止也不够文雅,在文竹看来,不过是跟大家闺秀离的远了,倒比那魏嘉兰顺眼多了。但那些夫人们可不做这样想,武将家的女儿,又不够端庄,自然是难入眼的。 众人又嘻闹着进了树林,胭脂林的入口不远处,有一大片空地,早已收拾出来,布置了许多桌椅小几,文竹仔细打量,虽不是花期,但这胭脂林也是布置的相当讲究。 向山顶的那个方向有设有几处锦帐,每个锦帐中放置了几个圈椅座几,文竹猜想是为那些夫人准备,但中间一处锦帐却是最大,不但座几与其余不同,且其中的朱漆盒子也更多,更有数位侍女站在帐旁。 锦帐这边,中间是一个长条形的池塘。两侧各有八张圈椅,并八张小几,有圆形的,有方形的,张张表面光可鉴人,并饰有金漆雕花。小几之间相隔数尺。上头都放着壶盏。及两上梅花形的漆盒,虽没打开盖子,却也知道定然是各式茶点。这样的座位,非公侯府第、皇亲贵戚之家的小姐不能坐。只是此时却无人过去。想来这宴会尚未开始,那些小姐们也愿意凑在一处说话。 在这两排座位之后,则各摆了十多张小桌。每个小桌配有数个圆墩,桌上仍有壶盏,加几个圆形的漆盒。想来也是吃食茶点。 倒是那池塘依旧是活水,中间有一条溪水流向了林外,溪水极浅处有一座小小的竹桥,按文竹的想法,这溪水跨步即可过去,但那些大家闺秀却是都走竹桥而过,不时有小姑娘做害怕状。倒让文竹撇了瞥嘴。 说是赏荷宴,但到现在为止。文竹也只不过在池塘中见着几朵含苞的睡莲。此处也是如此,只是跟那小园子不一样的是,不止是池塘之中,连着溪水中也有几朵睡莲开放。文竹心中不由赞叹,果然是王府,这份雅致是比不得的。 因到得早,她们找的桌子依着这溪水,自然多了几分清凉。沿着这溪水望去,文竹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不远处是梅婉儿和齐子琼等人,顾玉桐与王丽君也在其中,顾玉桐斯文的吃着茶,倒是王丽君的嘴一直在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再远一些,便是文慧坐的桌子,她与顾玉栏和几位容貌一样不出众的小姐们坐在一桌,看起来倒还自在。 唯一一个靠近池塘和溪水处的桌子,竟是王辛儿,她那红色的衣衫刹那就映进了文竹的眼中。只是,文淑与魏嘉兰竟也在那一桌,连着阮瑶珠也轻轻摇着团扇,一脸微笑的看着王辛儿,看来这桌子却是特意为她们而留的,只是三公主却不知哪里去了,想来应该是去了望波亭中。 也不知是谁要喝茶水,自有侍女给众人倒了,文竹一愣之下也跟着吃了一盏,但又觉得闷热,便又取了酸梅汤来饮。却不想那个桂凌霜轻轻碰了碰自己,冲着不远处努了努嘴,文竹抬眼看去,就见文慧冲自己看来,她的脸色不太好看,直冲着文竹眨眼睛。 文竹放下酸梅汤,跟众人打了招呼,只说去池边看睡莲,举步走了过去,文慧却摇摇头,用眼神示意自己看文淑。这才发现,文淑虽然正跟那些名媛打的火热,却是眉头紧皱,一脸哭相,似乎一个不小心眼泪就要掉下来一般。 在庄家谁都看不上的文淑,竟然还有这一天,文竹也不由感叹,从前,她总以为这位二妹妹在这些官小姐中混的很是得意,却原来这些千金都不是善茬,文淑在里面不过是个小喽罗罢了。 虽然庄崇礼不过是个五品的官,但却是户部的,皇上看重户部,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且秋后又满三年,若是这次能考评能有个中上,肯定是要高升的,至少也是个四品,若是皇上再开个恩,或是哪位贵人美言几句,三品也是有可能的。文淑如今这样子实在是给庄家丢脸,陶氏若是知道,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 文竹也是觉得丢脸,她想着如何才能把文淑从那些人中拉出来,不觉便走了过去。还有几步时,就见魏嘉兰脸色一沉,略有些生气的道,“这么小的事情,你若做不好,要你何用?!” 文竹急忙顿住脚步,装作找人的样子扭过了身子,好在这几人都看着文淑,倒是并未在意。文竹扫了一眼,只见文淑的眉毛又紧了紧,方道,“好,那我去就是了!” 然后就听那魏嘉兰对着文淑一顿耳语,却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只隐约听到,“梅婉儿”“衣服”等,接着就见文淑点了点头,众人都是一笑,那王辛儿却是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水,似乎很是得意的又跟魏嘉兰对视了一眼。只有阮瑶珠,似乎不干自己的事情一般,只拿着团扇打着凉风,但眼角却不自觉的瞥着文淑。 而后文淑便端起一个梅花茶碗,低了头不情不愿的起了身。 这些千金,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文淑千万别被人当了枪使,一个不小心,不止是她自己,连着庄家也跟着受连累。文竹有些着急,只怕那文淑被她们指使再做了什么不当的事情,抬脚便跟了过去,却又不敢跟的太近,只因魏嘉兰等人虽嘀咕的说话,眼睛却是瞥着那边的。 文淑一步一挪的走到了梅婉儿的跟前,一桌子人都有些吃惊,却是没有人站起,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连梅婉儿都一改刚刚对着顾玉桐的笑脸,转而淡淡的道,“这是怎么了?” 文淑咬了咬牙,这才轻道,“梅姐姐,刚刚……刚刚实在是对不住,我、我给你赔礼了……”后面的话却是越说越小,文竹倒是听得惊心,难道刚刚文淑又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梅婉儿? 倒是梅婉儿莞尔一笑,脸上却是依旧淡淡的,“不过是小事而已,不必介怀。” 文淑却是有些着急,“若是梅姐姐原谅我,便把这个喝了吧!”她把手中的茶碗往前一递,倒让文竹的心一紧,那梅花碗中棕褐的汤水不由让人生疑。不过以文淑的聪明,也不至于做这种明目张胆害人的事。 果然,梅婉儿也瞥了一眼那梅花茶碗中的汤水,脸上虽不显,却是摇了摇头,“本来喝了也无妨,但刚刚喝了热茶,如此就不能再喝这冰过的梅酸汤了。” 文竹这才放下心来,刚刚紧张过头,竟没有想到那是酸梅汤,但梅婉儿婉拒也更是让她松了口气。 谁想文淑却不放弃,她又使劲一推,将那茶碗推了过去,只是一个不小心,茶碗便滑了手。 “哎哟!”文淑眼中带了几分惊慌,却是轻轻退了一步,跳了开来。 而那只梅花茶碗先是洒了梅婉儿一身的汤水,又一翻身滚了下来,“哗啦”落到了地上,真个儿摔成了五瓣。 “梅姐姐……我……”文淑又低了头,一脸的尴尬,但文竹分明看到她的脸色有了几分轻松,扭头看了看魏嘉兰,竟是唇角带笑。 在梅婉儿的“无妨”中,文淑终于退了场,只是王丽君却道,“好在是酸梅汤,若是热茶,可不就烫着了,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顾玉桐也跟着道,“可惜了这身裙子。”又陪着梅婉儿离了席去换裙子。文竹想过去问问,但又想着自己是文淑的妹妹,便止住了步子。又有一个侍女过来,在齐子琼耳边说了什么,齐子琼急急的跟着走了。 再看文淑,却是已经回去坐了,只是脸色还有些不好,魏嘉兰笑着跟她说了些什么,她却只是点点头,魏嘉兰便又沉了脸说了几句,文淑又是一副要哭的神色。魏嘉兰便不再理她,拉了王辛儿便也离了席,只是走的方向竟是齐子琼去的方向。 文竹心中感觉不对,却又不能说什么,一时肚子又疼起来,她看着侍女正在打扫那梅花茶盏的碎片,这才想起,刚刚自己喝了一盏热茶后,又喝了冰凉的酸梅汤,可不就开始闹肚子了。 随手拉了个侍女,问了恭房的位置,便快步冲了过去,却是没有发觉得,恭房竟然就是齐子琼去的方向。(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阴谋(中) 安王府里,连恭房都建成了六角小亭,果然是别致,只是稍远了些。(.) 那指路的侍女说的清楚,但是文竹听的却是头大起来,“沿着溪水过去,穿过那梨树林,再转向左边,过了一个池塘,又再一个假山,您就能看到在几棵松柏之中,有一个六角的小亭子,那便是了!” 穿过那片梨树林,那恭房便建在李子林的左侧。文竹远远的看着不由皱了眉头,眼前的甬道竟是绕了一个大圈,她腹中作痛,一时也顾不得,只顺着那草丛中的碎石小道走了过去。 这小道并非通向恭房,而是在半路便折向了另一处,但向恭房处的草丛竟是倒向两旁,被人生生踩出一条道来,文竹暗喜,抬脚便往那边走去。 行至一块假山石后,竟没了路,文竹只得踩到草丛中去,眼看着绕过假山便到了恭房处,却听到女子的声音。 “在里面呢,放心吧!”这声音低沉,却带了几分厉色,文竹听着好生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 停下脚步,她从石缝中望去,一个身材丰盈的女子正背对着自己,虽然看的不算清楚,但文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竟是刚刚离席的魏嘉兰,她正低声跟阮瑶珠说话,奇怪的是王辛儿竟然不知去了哪儿。 真是冤家路窄,想起刚刚文淑要哭的样子,文竹心中作呕,实在不想出来跟她们打招呼,这两位的出身后台又高,自己可不想送上门去给她们耍。看着阮瑶珠正慢慢的往甬道走去,她一时便躲在了假山石后,捂着肚子,只等着两人走过去。再往恭房冲去。 那阮瑶珠却是不紧不慢,依然摇着团扇,悠悠的道,“看她这回怎么跟我争!”魏嘉兰也掩了嘴笑,只是得意的脸上肥肉太多,笑起来一抽一抽的,极为难看。[]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的远了,文竹影影绰绰听到什么,“太子”“名声”“失身”等等,不由有些毛骨悚然。这些人玩的也太大了,只不过却是不知道要对谁下手了。刚刚不过让文淑去逗梅婉儿,这回却是要害人了,这世道,女子的名声可是比性命要紧的多。 只是此时文竹腹中作痛,也顾不得多想。只快步往恭房冲去。 过了好一会,文竹才从恭房出来。里面虽无侍女,却还有干浄的水,简单的梳理了一下,文竹这才慢悠悠的出了恭房。待到了走到假山石处,才又想起那魏嘉兰的话,不由往刚刚那二人过来的方向望了一眼。 这一望不要紧,却看到在不远处有一间小小的屋子。似乎是下人守夜之处,她再想起魏嘉兰的话,“在里面呢”心中不由担心起来,又想着那二人后来的低语,更是心惊肉跳。 虽然明知道要远离这些是非。却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走到那屋子的门前,文竹却不敢推开。只怕里面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再牵扯到自己。 不想,那窗户“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五官精致的面容露出了出来,文竹不由大惊,她吱唔着道,“齐……齐小姐……” 看到竟是文竹,那齐子琼面上也带了几分惊讶,“庄小姐怎么来了?可是那侍女没有找个我的丫鬟?” 这话问的文竹一头雾水,但这样隔窗说话也是奇怪。那齐子琼便道,“请进来说话吧。” 进了屋子,文竹用余光扫视一眼,屋内的陈设极为普通,正如她先前所猜想的那样,应该是仆人上夜时用的。 屋里摆着一张普通的八仙桌,几个长凳,桌上一盏青瓷油灯,茶盘中有七八只素青瓷茶杯,还有一个提壶。在房屋的一角,摆着一张简单的木床,床上放着一条薄薄的毯子。挂了半旧的帐子,床边有一个脸盆架,不过架上是空的。 齐子琼就站在离窗子不远的床脚处,刚刚关上窗,往桌前走来。她今日穿了一件绿色的薄衫,肩头、袖口与前襟都锈了精致的兰草纹样,下面系着米白色的兰花纱裙,脚着青缎绣鞋。只是眼下,这原本美丽的裙子与绣鞋,有大半被水浸湿了,又沾了不少泥浆,看上去惨不忍睹。 文怡一时惊讶不已,“齐小姐这是怎么了?” 齐子琼脸微微一红:“刚刚有个侍女说有人找梅姐姐,因着梅姐姐去换衣裳,我便跟了过去,谁知人没见到,倒是在走过竹桥时不知被什么东西拌了一跤,摔倒到了溪水里,裙子就成了这副模样。正好那边离恭房不远,便想着过来干净,又叫那侍女去找我的丫鬟取干净衣裳。只是……那侍女我也不认得……也不知道……” 文竹有些明白了,她想着将魏嘉兰和阮瑶珠的事说出来,但刚刚又没有别人在场,且因文淑的事,恐怕这齐小姐对自己也不是那样信任,便犹豫着道,“若是齐小姐信我,就让我帮小姐捎个信?” 也不知齐子琼心中如何作想,但面上却是带了几分感激,“那就多谢了!我的随身丫头名唤朝露,眼下应该在王府中专为各家宾客随侍所安排的院子里。你只需让王府的侍女帮着传一句话,让她带衣裳过来就好。” 文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却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回头打量了屋里一眼,只见那屋中有一扇坏了的门板,斜斜的靠在墙边,中间留出空隙,刚好可以站的下一个人。 她想了又想,这才犹豫地道:“此处虽是王府专为待客之用,却难免不会有闲杂人等,若是有不相干的人要进来,齐小姐……”这屋子偏僻,未必会有什么人过来,但想起刚刚魏嘉兰与阮瑶珠的话,文竹还是有些警醒,但她又不能说破,只好说的模糊一些。 若是文慧那般,或者就不会在意,但好在齐子琼也是聪明人,她一下就明白了,竟有些窘迫,轻轻上前一步,贴近了文竹方道,“庄小姐真心为我着想,倒是我小看了你!你放心,若是有人进来,除非是相熟之人,否则我便躲到那门后便是!” 这番话说的诚恳,文竹听了轻轻一笑,她细细打量起齐子琼,发现对方肤色如雪,细若凝脂,虽是有些弱不禁风的娇柔,却是亲切异常,想来这才是齐子琼真实的表情。 一时又说了一回,取过齐子琼手上摘下的晶莹碧绿的玉镯,文竹便出了屋子,去寻王府的侍女,只留齐子琼一人在屋内。 走到假山之时,文竹没有再绕小道,只从那甬道前行,不过走了几步,就看到梅婉儿神色淡然的挽着王丽君的手走了过来,王丽君却是有些愤愤不平的低语着。 “……明明是有意的,这么好的一条裙子就被糟蹋了……”王丽君似乎在说文淑的事,让想上前打招呼的文竹止住了脚步。 看着假山就在旁边,文竹便想着要不要去躲躲,但看到手中的玉镯,又想起魏嘉兰的话,她又犹豫了。若是那魏嘉兰确是要陷害,此时便是最好的时候,若是自己寻侍女晚些回来,说不准真有什么人就进了那屋子。 她想了又想,自己过去不过是尴尬一些,丢些面子,若是齐小姐出了什么事,那便会误了一生,说不得连命都不保,在老家还好,在这京城,女子的贞洁可比性命要重要的多,就算是没有做什么事,只要被人说出去,这名声就败坏了。 轻咬贝齿,文竹抬脚走了过去,“梅姐姐!” 因是从假山的旁边过来,竟连梅婉儿都没有看到,何况是滔滔不绝的王丽君,“……怎么又跟王辛儿凑到了一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王辛儿能看上她?不过是利用……啊!你……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梅婉儿也很奇怪,只是脸色却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倒是王丽君的脸色难看起来,“你姐姐刚刚糟蹋了一条裙子,你这会子跑过来干嘛?是替她来道歉,还是替她来出头啊?” 这话问的极冲,惹的文竹不由退了两步,脸色羞红。 还是梅婉儿拦住了,“行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我知道你是为我不平,不过也别这么不依不饶的!”神色却是淡淡的,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显然,对刚刚的事情,梅婉儿也是极为不爽的。 转过头来,梅婉儿又对文竹道,“没事了,丽君不过是性子直爽了些,你别介意。”这语气也是极淡的,跟刚刚初见自己差了不少,看来文淑这次是把整个庄家都赔进去了,连文慧也跟着不受待见。 文竹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诚恳,“本来就是我二姐姐不对,她也没有说错!” 听了这话,王丽君便认定了文竹是来赔礼的,便不客气的又道,“你也别猫哭耗子,她来搅事,你来赔礼,你们这是演的哪一出?” “我……”文竹一时无语,她想解释,却觉得什么解释都是无力的,文淑的确是有意去搅事的,她吱唔了一下,也顾不得那王丽君到底是哪一派的人,只一狠心,将那晶莹碧玉的镯子拿了出来,“我不是来道歉的,齐小姐恐怕是被人陷害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阴谋(下) 虽然明知道此时拿这玉镯出来会惹人生疑,但文竹却也顾不得了,她言词恳切的道,“齐小姐的裙子污了,正坐在那边的屋子里,你们跟我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显然这话出乎二人的意料,梅婉儿还在犹豫着开口,王丽君却早就提出了疑问,“我们干嘛要相信你,你这镯子是不是齐姐姐给你的还不知道呢,你二姐刚刚做了那事,这会子谁知道你是不是来骗我们的!” 这话问的无理,但又让人无话可说,文竹眉头紧皱,却也不知道怎么辩白,但人就在那屋子里,自己离开也有一会了,若是真出了什么差错可就完了。 她急中生智,看着不远处有一个侍女正提了一个空空的漆盒,想来是办差路过,便道,“若你们不信,便叫个侍女过来,让她去屋里瞧瞧便是,齐小姐就在屋子里,她来跟你说就是了。”说着,又简单几句话,把齐子琼找了侍女去寻衣裳的事情说了,“……只是那侍女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齐小姐一个人在屋里呆着。” 见王丽君还要再说,文竹也有些急了,“二位姐姐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但我已经出来一会子了,这虽是王府内院,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闲杂人等进来,若是冲撞了齐小姐……” 这话并未说完,但梅婉儿已是有些动容,怎么说也是多年的好友,这女人的名声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她脸上的淡然轻轻敛去,眉头轻挑,“好,我且信你一回,你将镯子给我。” 接过镯子,梅婉儿郑重的交到王丽君的手里,“她的丫鬟叫朝露,你找个侍女过去寻,若是有事,便问小郡主。”小郡主便是安王的小女儿。比三公主略大一点,听说也是极得皇后喜欢,没想到梅婉儿竟也与她交好。 虽然对文竹并不信任,脸上也带了些不情愿,但王丽君瞪了文竹一眼之后。却是接过镯子,乖乖的应了,转身去找那侍女不提。 梅婉儿的确颇有些威仪,倒让文竹想起安王世子,说不定这梅婉儿将来便是这王府的主母也未可知。 王丽君一走,梅婉儿却没有立即往小屋子走去,而是板了脸,肃然的看向文竹,“如今没有外人。你大可把话说个清楚!” 文竹低了头,佩服的道,“梅姐姐好眼力,文竹确是有隐瞒,只是却不是有意……”便几句话便将魏嘉兰和阮瑶珠说的话说了出来。 梅婉儿在听的同时,仔细打量着文竹,这位庄家的六小姐,长相与文淑并无多少相似之处。虽然长的还算妩媚,但气质温婉平和,与文淑的张扬所差甚远。观其言行,倒像是个心地善良之人。 若在平时,这样的女孩儿她虽然也会热情相待,但绝不会是她结交的对家,如今看来,这份义气却是难得的。与之没有半点关系,能够出手相助。何况还是在文淑得罪了自己之后,不顾自己的冷淡,实在是难得。生在候府之家,她是唯一的嫡女,除了齐子琼是从小到大的好友之外,连姐妹都不一定能够真心相待,梅婉儿的心中有些动容,竟起了结交的心思。 文竹却还在说着刚刚的事情,“……这话本不应说,今儿梅姐姐问了。我才说出来,但……” 梅婉儿却是一摆手,脸色变得沉重却没有半点惊讶,“我明白的,你且放心。咱们先过去看看。” 文竹也不敢再问,只跟在梅婉儿的后面往小屋子走去,不想走到恭房附近,竟看到一个男子的灰影从不远处一闪而过,转瞬就没入了树林之中,只给二人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但文竹分明看到,那衣料上的五彩祥云。 两人一时惊在了那里,什么人这样大胆,竟然进入这王府内院?文竹虽然猜到了要出事,但真是遇上了,依然不免惊讶。还是梅婉儿很快的回过神来,拉起文竹,快步往小屋走去,“咱们快过去看看!” 小屋虚掩着门,显然是有人仓促的离去,没有将门关好,文竹与梅婉儿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出震惊,梅婉儿却是胆子极大的,她几步走上前,轻推屋门。 倒是文竹有些担心的上前拉着梅婉儿的衣角,梅婉儿回头,竟是从容一笑,回身握了握文竹的手,点头安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黑漆漆的屋里,没有半点火光,文竹走时桌上亮着的青瓷油灯也已熄灭,那灯芯上的白烟预示着油灯熄灭的时间或者并不算长。 “啊!”文竹轻呼出声,屋里没有半个人影,连齐小姐也是不见,难道真的是出事了? 梅婉儿摆摆手,径自走了进去,但见到那靠在墙边的门板下有一丝雪青,不由大声道,“什么人!出来!” 一个绿色的身影从门板后站了出来,那精致的五官却是拧在了一处,显然是怕到极点。 “婉儿!”在这声呼唤中,文竹才辨认出来,竟然是齐子琼,她果然听了自己的话躲在了门板之后。 “我没事,不过是刚刚为躲避那人,好在吹熄了油灯,他也并未发觉……”经此大劫,齐子琼依然言语清晰,果然是大家女子。 梅婉儿也不失色,她脸色镇定,先是看了看齐子琼,见齐子琼虽裙子污了,上衣却还好好的,不过是因为躲在了门板之后,沾了些灰尘。她便阻止了齐子琼的述说,“别说了,这里还是太过危险,那人不知道会不会去而复还,咱们还是先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出了小屋子,文竹和梅婉儿便扶了齐子琼离开,却是走到假山处,文竹远远的看到一个丰盈的身影,便道,“怎么又是她,咱们不如躲躲?” 齐子琼不由“哼”了一声,“什么东西!咱们还怕她不成!”倒是没有了刚刚的惊慌。 文竹有些犹豫的看向梅婉儿,梅婉儿沉吟了一下,方道,“倒不是怕她,只是你这样给她看去,又不知道要去哪儿嚼舌头了,倒不如就像文竹说的,咱们躲躲便是,待来日,还怕治不了她们!” 从庄小姐到文竹,这态度变得也是够快了,文竹自己也有些吃惊,不由看了一眼梅婉儿,见她看自己的时候脸色正常,却不乏温和,跟刚刚淡然的态度和初识之时的言语热情又不一样,便也有些明白,梅婉儿确是拿她当了自己人。 再看齐子琼,虽然脸上并不高兴,还是顺了梅婉儿的意思,三人走到了假山之后。 片刻之后,那魏嘉兰走了过来,却在原地站住,借着假山的缝隙,文竹偷偷抬头看去。却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心不由又提了起来,口中不由喃喃低语,“怎么是她?” 梅婉儿和齐子琼却并不惊讶,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对文竹笑笑,好像这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文竹并不了解这里面的道道,她继续向外看着。 王辛儿脸上带了怒气,她虽然容貌出众,但脾气却不好,“什么意思!事儿没办好就让我去找人,带着我也被骂了一顿!” 那魏嘉兰却是惊讶万分,眼睛也瞪大了,脸上的肉绷的紧紧的,“怎么可能,我是亲眼看着她走进去的!那侍女已经打发了,东西还在我手上,只等着过会子贵人来传了!” 文竹一愣,看向齐子琼,果然,齐子琼的脸色也是一变,再看魏嘉兰,手中拿着一只晶莹碧绿的玉镯,跟王丽君拿去的正是一对儿! 眼看着那二人相携而去,走向小屋子的方向,梅婉儿的脸色也越加深沉,“那个侍女,你是再找不着的。那只镯子,也是不能留了!” 齐子琼深以为然,“不止如此,今儿这身衣服,回去也得烧了!”说着又看向文竹。 文竹忙道,“今儿的事,我什么都没看见!” 梅婉儿点点头,“怎么说也是文竹来找了我,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但这事儿还是要跟小郡主说一声,怎么也是在她们府上出的事儿。” 三人正说着,文竹就见那王丽君从甬道上走过来,不由闪出身来招了招手,王丽君见了忙跑了过来。 她跑的有些急,一面喘着气一面递了个绣了祥云的薄绸披风过来,“你们怎么在这儿啊?” 文竹不好搭话,只是接过披风,帮着齐子琼系上,那披风倒是很长,遮住了裙子和绣鞋。 梅婉儿也不回答王丽君,只是道,“怎么只拿了件披风?可曾见到小郡主?” 王丽君一笑,“确实没找着齐姐姐的丫鬟,只好找了小郡主,她听了可着急了,取了一件自个儿的披风给我,让我过来接人去那边的云溪阁,她已经吩咐人去找姐姐的丫鬟拿衣裳。” “也好。”梅婉儿说着便扶了齐子琼起身,王丽君顺手接过,便也扶了齐子琼的另一边,倒是文竹,显得多余了。 文竹便想着,反正事情已经了了,就要告辞,她可不想见那些贵人,动不动就要下跪不说,一句话说不对便是要脑袋的事情,小郡主也是皇家之人,想到这儿文竹就厌烦不已。 王丽君也不客气的道,“今儿多谢你了,那边过不多时便要开始,你就先回去吧!” 谁知梅婉儿却转回头来,用不容质疑的口气道,“文竹一起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纷乱 对于梅婉儿说的话,文竹一点都不怀疑,处置掉一个侍女,对她们来说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超多好看小说]而那只镯子,作为落到魏嘉兰手中的证物,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冒出来,将另一只毁去,至少这风险会小很多。 而齐子琼听了也是深以为然,“不止如此,今儿这身衣服,回去也得烧了!”说着又看向文竹。 文竹忙道,“今儿的事,我什么都没看见!” 梅婉儿点点头,似乎对着齐子琼,又似乎对着文竹,轻轻叹息了一声,“怎么说也是她来找了我,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但这事儿还是要跟小郡主说一声,怎么也是在她们府上出的事儿。” 三人正说着,文竹就见那王丽君从甬道上走过来,不由闪出身来招了招手,王丽君见了忙跑了过来。 她跑的有些急,一面喘着气一面递了个绣了祥云的薄绸披风过来,“你们怎么在这儿啊?” 文竹不好搭话,只是接过披风,帮着齐子琼系上,那披风不但做工精致,而且很长,遮住了裙子和绣鞋。 梅婉儿也不回答王丽君,只是问道,“怎么只拿了件披风?可曾见到小郡主?” 王丽君一笑,“确实没找着齐姐姐的丫鬟,只好找了小郡主,她听了可着急了,取了一件自个儿的披风给我,让我过来接人去那边的云溪阁,她已经吩咐人去找姐姐的丫鬟拿衣裳。” “也好。”梅婉儿说着便扶了齐子琼起身,王丽君顺手接过,便也扶了齐子琼的另一边,倒是文竹,显得多余了。 文竹便想着,反正事情已经了了。就要告辞,她可不想见那些贵人,小郡主也是皇家之人,想到这儿文竹就厌烦不已。 王丽君也不客气的道,“今儿多谢你了,那边过不多时便要开始,你就先回去吧!” 虽然自己救了齐子琼,文竹却不敢托大,不管是齐子琼还是梅婉儿,都是公侯家小姐。就算是王丽君,自己也是惹不起的。本来就没有攀附的心思。何况王丽君也已经开口让自己离开。 于是文竹淡淡一笑,脸上也并没有不情愿,而是恭谨的行了一礼便要离开,谁知梅婉儿却道,‘文竹跟着一起过来!”脸上是不容质疑的坚定。待见到王丽君露出诧异的神色,这才带了几分淡然的解释道。“这不差这一会,你那个二姐姐此时必然顾不上你,你就跟着一起过来吧,说不定小郡主要问起,还要再召你过来。‘ 想想也是,万一那贵人想起来问,自然要召文竹过去。倒还不如现在一并跟着过去,王君丽也不多话,文竹便点头不语,只跟在三人后面。 这回众人没有走甬道,因着齐子琼这个样子。就怕别人看到说闲话,便走了那碎石小路。从刚刚文竹发的现岔路往另一边走,过不多时,便到了一座楼宇之前。 早有侍女上来相扶,‘小郡主已经在里面了,各位小姐请进来!‘ 文竹不敢细打量,只是跟着众人身后,进了这云溪阁。水晶帘子刚刚打起,还没有进门,一个穿着华丽衣衫,长的跟安王世子有几分相像的女孩子便迎了出来,声音里带了几丝急迫,‘齐姐姐这是怎么了?‘ 文竹不敢抬头,但听这说话的语气,应该就是这安王府的小郡主了。这话语又带了几分关心,看来齐子琼跟她是相当熟悉,说不得比梅婉儿还要亲近一些,只是不知道能嫁给安王世子的会是哪位。 几位小姐便要见礼,小郡主摆了摆手道,‘先别行这些规矩了,把齐姐姐扶进去换衣裳吧,衣服已经取过来了,朝露也在里面!‘ 齐子琼被人扶着进去,几人这才又行礼。文竹规矩的行了个大礼,这才抬头,眼睛的余光扫过,只见那女孩子眉眼弯弯,一脸的喜气,却不是在笑,显然长相就是如此,心中不由也放松了几分。 梅婉儿又将文竹和王丽君的出身报给小郡主,小郡主点点头,却对文竹产生了兴趣。 ‘你就是庄家的六小姐?‘那小郡主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倒让文竹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位小郡主的眼中透出几分疑惑,仔细打量着文竹,让文竹多少有些不自在,但人家身份尊贵,文竹只得低下头去,回了一声,‘是!‘ 小郡主却是轻轻一笑,略带了几分不屑的道,‘还以为是个多美的人儿,不过是长的妩媚了些。”说着又顿了一顿,在文竹耳边道,“给我哥哥做侧妃倒是不错!‘ 这话虽然是在文竹耳边说,但声音并不小,众人皆吓了一跳,连着文竹也瞪大了眼睛,不由心中暗悔,怎么又被扯进来了,忙跪了下来,“郡主,文竹不知哪里冒犯,请郡主责罚!”这声音里竟带了几分惶恐,似乎没了底气,惹的梅婉儿诧异的看了一眼文竹。 那小郡主听了不由掩了嘴笑,“听说你的百花宴办的好,又能说会道,我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人儿,没想到这就把你吓到了?”说着便转身进了门,见众人还愣在那儿,又被了一句,“快起来吧,逗你玩呢!” 文竹不由心下一松,竟是一下站不起来,还是梅婉儿轻轻扶了扶,这才站起身来,她感激的看了一眼梅婉儿,却从梅婉儿的眼中看出几分疑惑,但文竹却又不能解释,她只得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坐到了凉爽的竹垫之上,看着小郡主与梅婉儿在炕边有说有笑,这才轻轻的松了口气,自有侍女送了茶水上来,文竹细看,竟是宋代官窑的梅花彩瓷茶盏,不由仔细的捧在手中,唯恐不小心再打了。 她一向沉稳,但一牵扯到皇家的人事,就必然心烦意乱,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上一世就是因为安王世子这才没了性命,虽不是他害的,却是因他而死,所以文竹才尽量避开,但没想到,最终还是要招惹,只希望,这个小郡主真的是像她自己说的,逗自己玩罢了。但想起在那密林之中,与太子的会面,不免又有些胆寒。 她一时想的很远,连着梅婉儿叫她都没有听到,待到梅婉儿再次唤她这才醒过来。 “文竹这是怎么了?”梅婉儿也不禁疑问。 那小郡主却是轻轻掩嘴笑了,“嫁给我哥哥有这么怕么?” 文竹一时又低了头,还好齐子琼已是换好了衣裳出来,这才将此事揭过。 “这次多谢郡主了!”齐子琼更衣梳洗后,恢复了正常,连着脸色也好了许多。 小郡主摆了摆手,“齐姐姐跟我还客气!”又露出几分疑惑,“我听着王家小姐说你的裙子污了,也没有细问,看她那着急的样子,定然不是小事。今儿这是怎么了?” 轻轻叹了口气,齐子琼却没有开口,只跟梅婉儿对视了一眼。小郡主会意,便将侍女们都遣了下去,又看了一眼文竹,似乎对她也很不放心。 文竹既不能告退,又不好说什么,只好低了头。还是梅婉儿给解了围,“她也算是帮了个大忙,有些细节还得她来说。”小郡主这才点了点头,又似乎有些不相信的看了看文竹。 倒是王丽君,跟文竹一样的低了头,但显然三人都似将其遗忘了一般,并未谴她出去,也没有谁问起。 众侍女都退下,水晶帘子还在轻轻晃着,梅婉儿就迫不及待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却略过了文淑那一节,有了这一节和没有这一节是完全不同的。若没有文淑那一节,文竹便是仗义相救了,若是有了文淑那一节,那么往好了说,这是帮着文淑来挽回情面,往不好了说,她有后续的什么阴谋还不知道。对于梅婉儿的情,文竹在心中记下了。 大致听完了,倒让小郡主很是吃惊,“在我家的的府里也会出这种事情,此事决不能就这么了了!”说着轻拍桌案,很是气恼。 倒是梅婉儿轻轻摇头,“此事决不能声张,小郡主就算要查,也要私下里慢慢的查。”说着又看了一眼齐子琼,“倒不止是为了子琼!”而后便取了那块羊脂玉佩出来。 小郡主犹豫着接过玉佩,仔细的看了一番,不由也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而后又深深的叹了口气,“算了……” 跟刚刚梅婉儿和齐子琼一样,眼中充满了的震惊,却让文竹极为好奇,是什么人,竟让安王府的郡主如此忌惮? 而齐子琼却也道,“此事就算了,但还要避免他们有后招才是!若是指我就算了,但那侍女又说是有人找婉儿。这事还是有蹊跷!” 梅婉儿也道,“不错,今儿若不是我洒了茶水,去换衣裳,也不会让子琼代我过去,才出了这事。” 那小郡主将羊脂玉佩攥在手心中,脸却绷的很紧,虽然仍有笑意,但文竹看的出来,眉头轻皱,多了几分忧心,“不会有后招了,今日,太子妃就要定下,甚至,可能连世子妃也会定下来。” 说着她又看向齐子琼和梅婉儿,竟是有些无奈的道,“你二人,到底花落谁家,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一时间,两位大小姐都惊的抬起了头。却有侍女在在外面不合宜的回禀道,“郡主,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已经从望波亭下来,现在正往山下走,下午的茶宴就要开始,您看是不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茶宴 安王府此次办的这个宴会十分讲究,因着怕小姐们在夫人面前会拘束,便让夫人和小姐们分批到场,也是因此,下午的茶宴到得此时才开场。 小姐们到场后,那些夫人们跟在贵人的后头也陆续到了场地,只不过却是坐在了锦帐里的圈椅上,相比小姐们要讲究许多。那几位娘娘、王妃便坐在了中间那座大帐之中。 回到茶宴,才发现小姐们已经入席,阮瑶珠、魏嘉兰等人皆坐在了池塘最前面一排的圈椅上,而卢春菱等人也已入座,只将这些四官以下的官宦小姐们留在了后侧,经过侍女的简单收拾,又重新上了茶水果盘,小姐们一个个端坐在小桌旁的圆墩之上,倒也颇整齐。 小郡主身份不同,早已随侍女去了锦帐,而齐子琼和梅婉儿歉意的冲二人笑笑,便也去了前排的圈椅就坐。文竹便随着王丽君随便找了个偏僻的小桌坐了下来。 经过刚刚一事,王丽君对文竹的态度稍有好转,竟是偏头冲着文竹一笑,低语道,“你看那锦帐里,坐在最上面的便是皇后娘娘,她旁边坐的那个身材富态,面容慈祥的便是安王妃了。” 文竹给她回了个笑脸,心中不由暗忖,这京城里的千金难道都这样八卦?但她也不由不去看那主帐中人,却只看到一个雍容华贵的影子。此地地势较低,难免要抬起头来瞧,实在费力,倒不如上面的夫人娘娘们,只略一低头便将这些小姐们看了个仔细。 她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会子小姐们都停止了说话,而是个个端坐。想来,都是心里有谱的。 连那王丽君也是一边说着一边微笑端坐,这份娴静优雅,跟梅婉儿等人相比,丝毫不落下风,“皇后娘娘旁边那个长的略有些妩媚的女子便是钟贵妃了,她是四殿下的生母,比皇后娘娘小不了几岁,却是显得年轻的很。(.)” 四殿下的生母?那个不止是救了自己,还免了自己去做侍妾的四殿下?文竹心中好奇。禁不住抬头望去,果然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坐在皇后的旁边。与皇后的雍容华贵相比,钟贵妃就是和气的多了,小巧的脸颊,尖尖的下巴,一双不大却妩媚的眼睛。弯弯的看起来让人觉得十分亲切,恍惚之间文竹竟有几分熟悉之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却不想那钟贵妃也向这边看过来,看到文竹露出的脑袋不由多看了几眼,文竹脸一红,连忙把头低了低,那钟贵妃却是冲着自己轻轻一笑,便又转过头去,跟安王妃继续说起话来。文竹这才松了口气。 她略作掩饰的冲王丽君道,“果然如此。” 王丽君也是一笑,似乎在说,“我说的对吧?”而后又指了指不远处,“你的两位姐姐在那里呢!” 只见文淑与文慧竟坐在一桌。顾玉栏还是坐在文慧的身边。 似乎看到文竹的眼睛看自己,顾玉栏便带了几分不屑的扭过头去。文慧懵然不知上面的娘娘和夫人都在看,竟然还在喝茶。 只是文淑,低着头,涨红着脸,时不时的看一眼魏嘉兰的方向,不知是喜是忧。 倒是王丽君揭了开来,“你二姐姐伤心呢,那群人,也就是魏嘉兰的出身跟她相似,只是人家有后台,她怎么能跟人家相比。” 说着又看了一眼文慧,眼中带了几分嘲笑,“还有你四姐姐,这会子还惦记着吃喝。” 转过头来,看着文竹的脸色不愉,这才惊觉自己的话太多,忙又道歉,“哎,我这个人就是太直了,话又多,难免得罪人,你……” 文竹却是轻轻点头,“你说的也没有错,只是毕竟都是一家人……” 一时两人又都沉默了,文竹再看周围,却是也有些官家小姐看着文淑,不时的低语几句,看来,文淑的事情几乎是人尽皆知了,只是,她以后必然要跟着魏嘉兰,别的圈子,未必会接纳她,可那些人,文竹想到那只碧玉的镯子,心中叹息,希望她千万不要弄到那样一个下场。 这样想着,场间却是渐渐安静了下来,侍女们也都退立一旁。只有锦帐之中,传来内侍细声细气的声音,文竹离的却远,几乎听不清什么,倒是王丽君又在她耳边八卦起来,“哎,无非是老一套,抓阄儿定,谁抓着了谁便去表演一番,不过是给贵人们逗个乐,自己再赚个名声……” “那你可抓着过?”文竹看着场间又热闹起来,不由也跟着好奇。 王丽君却是轻轻一笑,“哪有这么容易抓到的,好多人呢!”又道,“在这种场合献艺展才的,不是高门千金,便是名门闺秀,若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姐,那就定是有贵人看中了,想要试一试她的言行谈吐与本事,我这样的,怎么会……” 早有侍女将准备好的缠有五彩丝带的藤箩取出,又端着过来,先是在前排那些地方转了一圈,小姐们每人取了一个,而后才走过来。 文竹心里暗道不好,自己可不想跟这些皇家之人有什么牵涉,可千万别叫自己抽中才好! 但看王丽君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便知其实她是极想被抽中的,再看不远处的文淑与文慧也莫不是如此。想来也是,这么好的机会,若是有人看上,必然非富则贵,自然都想拔了头筹。 这抓阄儿果然有猫腻,在侍女的示意下,文竹捡了给自己准备好的一张纸条。还没打开,就听到文慧兴奋的声音,她抬头一看,一脸喜气的文慧正瞪大眼睛看着纸条。而一旁的文淑,却是面色不愉,定然是没有抓到。 “快看看你的!”王丽君早已经将那张白纸条丢到了桌上,迫不及待的抢了文竹的纸条打开。 一朵小小的荷花映在纸上,文竹顿时傻了眼,怎么会?倒是王丽君竟是掩不住的喜色,“真真是恭喜了!”说着便略有些不舍的将那画了荷花的纸条放到文竹的手中。 文竹却是有些为难,她本不愿出风头,命运却像一只无形的手,不知怎么又将她推了进去。这样表现一下,虽然可以引起一些夫人的注意,但首先却是那些贵人,不管怎么样,自己也不能跟皇家扯上半点关系。 看着文竹脸色难看,王丽君不明所以的道,“你是怎么了?人人都巴不得上台表现,你倒可好,好像吃了一只苍蝇一般!”她想上台可是想了有两年了,可是年年都没有她的份,也是,她本来长的一般,性子又直,在家又不是长女,自然关注她的人就少了,连梅婉儿也不过是看她说话直爽,嘴也算严实,这才相交。 文竹叹了口气,看着左右都在互看纸条,不由低声道,“若是你喜欢,咱们就换了,这会子侍女们还在发,并不知道谁抽中了!” 听了这话,王丽君的眼睛猛的一亮,眼看就要点头,却是慢慢的又黯淡了下去,转而竟多了几分恐惧,“我倒是想,可是这都是安排好的,免不得被人知道,若是上面不计较也就罢了,若是计较起来,便是欺瞒之罪,一个不小心,可就是出人命的事儿,”说着她又指了指那侍女。 文竹方明白了,便叹了口气,将那纸条直接丢到了桌上。 谁知旁边突然“哗啦”的一声,倒将二人吓了一跳,文竹转过头去,就见文慧脸色难看的站在那里,竟是不知怎么失手将茶碗打碎了。 自有侍女上来收拾,顾玉栏便轻声安慰,“好在没有沾到衣服上,快过来坐下。” 倒是文淑本就心情极差,这会子更是生气,“这么没分寸!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得意的!” 一时间文慧又被骂的差点哭出来。 文竹不由叹息,这个二姐姐,也太不知收敛。 倒是王丽君也跟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这回怎么了,我记得去年之时,她跟魏嘉兰可是极不对付的,倒是跟王辛儿有几分交情。王辛儿也就罢了,怎么就跟魏嘉兰凑到一起去了?” 文竹心中一闪,不由脱口问道,“那王辛儿是什么来历?” 果然,听到文竹一提,那王丽君眼中的轻蔑竟是毫不掩饰,“她?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充了嫡女出来混罢了!” 对于庶女,文竹其实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不过是姨娘教养,少了些眼界,出来见识的机会也少,但当初自己也是嫡女,不受陶氏的待见,不是照样出不来?但听王丽君的话,却不尽然,她想了想,看今天这会场之上,大多是嫡长女,也有嫡次女的,哪一个是庶女自己倒还没看出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侍女们又把这些纸条收了上去,由内侍细声细气的念了名字,小姐们便陆续的到场中空地表现一番。 大部分的小姐是有准备,但也有事先没准备的,这些大家小姐,多少都会一些技艺,倒也没有人推辞。但无论是弹琴、吹笛、或是独舞、绘画,也不乏出错之人,众人倒也没有发出嘲笑的声音,这让文竹心中有了主意。 只要不入贵人的眼,跟皇家扯不上关系,她便安心了,有了四殿下的话,太子是不会纳自己为妾的。 话是这样的说,但不管是台上正在吹笛的小姐,或是锦帐中的贵人,还有文慧的窃喜,以及文淑的懊恼,似乎冥冥中却注定了各人的命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献艺 一袭红衣映入了文竹的眼,她不由略伸了伸头,想看清楚那王辛儿的样貌,只是那空地的位置实在不够高,又有前排的小姐们遮挡,竟是只看着了她头上的步摇。 那赤金的西凤步摇轻轻晃动,随着琴声的起浮不时的上下抖动,竟似一只落难的凤凰,正等待着涅磐重生。从这琴声之中,文竹竟听出几分不甘,几分无奈,不由心中一动。 “她的琴艺倒是不俗!”虽然对王辛儿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文竹却是说了实话。 惹的王丽君一阵抱怨,“我是不怎么懂琴的,但这人品跟技艺却是不相冲的,就这样的人,看她能走到多高,能得意到几时!” 其实,文竹跟这个王辛儿,却是没有什么真正的矛盾或恩怨,只不过是在前世之时,扯进了那件事,那件事使得自己失了性命,连着这个王辛儿便也跟着怨恨起来,文竹却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从这琴声之中,文竹却是有一种棋逢对手之感,或是有机会,自己真想与她切磋一回。 随着琴声激荡,曲子终了,这一曲《幽兰》也随风飘散,半天,文竹都没有回过神来,王辛儿的技艺倒是并不比她逊色。 场中不由热闹起来,王辛儿到了锦帐之中,远远的听着好一顿夸奖,小姐们也是窃窃私语,连王丽君都不由叹道,“你看,连皇后娘娘都冲着她笑,等会子见了咱们,还不知道得意成什么样!” 文竹倒有些不服气,《幽兰》的意境本是静谧悠远的,让人听着伤感。但那王辛儿的《幽兰》却多了几分浮躁,好似那山谷中的兰花。随风颤抖,似要引起行者的注意,琴声中被压制的几分张扬与得意,若非极懂此曲目之人,是难以听的出来的。 此后又有多位小姐上台,连着梅婉儿也有献艺,却只是诗词书画。皇后的态度都是淡淡的,倒是那钟贵妃,远远看着竟是把梅婉儿拉到自己面前仔细的瞧了又瞧。 待到那些高官贵女们之后,才到这些四品以下的官眷。文慧已是紧张的不行。她求助的扭头看了看文竹,文竹却是冲她一笑。她便也回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倒是文淑脸色不悦的低声骂了两句,文慧这才才又低了头,却没有刚刚那般慌张。 文慧的画虽然技巧娴熟,却如当初卢启信所言。少了几分意境,得了贵人们的几句赞。又赏了几匹绫罗,便退了下来。虽然没有入哪位贵人的眼,但文慧也是宗房嫡女的出身,还是有几位不怎么得意的夫人多看了几眼。 待到文竹,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对王辛儿的不服气早已经随着时间让她想了个清楚,现在这种时候,正是贵人们挑花了眼的时候。她躲还来不及,自然未打算与其一较高下。何况,若是真的胜了王辛儿一筹,说不得又要惹来什么祸事。 于是,到了文竹上台的时候。她便换了一首《平沙落雁》,这两首曲子都是她极为熟悉的。随手弹来,不见半点生涩。但显然。这首曲子却没有《幽兰》来的讨喜和应景,难免荒凉了许多。 随着文竺琴音一起,喧闹的场间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之前也有几位小姐弹琴,却不过是《阳春白雪》或是《渔樵问答》等等,这等生冷的曲子倒叫众人有些诧异。 但随着琴声的婉转流淌,这本是六月的酷暑,却让场中众人却好似回到了秋高气爽的秋天。只见那风静沙平,云程万里,遥远的天际一只大雁轻鸣而落,让人心胸广阔,胸中的怨气和不平早已随风而去。 琴声婉转,随着微风飘到了锦帐之中,那笑盈盈的钟贵妃听得眼睛弯弯,转而想起了什么,便低声问了内侍几句话,待听到回答,不由眼睛一闪,竟有几分动容。(.好看的小说)她又连忙看了皇后和安王妃一眼,见众人都在看着台上那有几分熟悉的面孔,这才放下心来,又恢复了笑盈盈的神情。 琴声婉转,又随着溪水飘到了安王府的一处密林中。 四殿下正有些郁闷的坐在林间的石凳上,手中捏着一片西瓜,轻轻咀嚼;白四少坐在旁边的石凳之上,白四少没有什么风度的翘着二郎腿,悠然的磕着瓜子;旁边一个健硕之人猛的站起身来,倒是把他吓了一跳,他有些不悦的道,“段明熙,听了这么多曲子,也没见你激动成这样!” 四殿下不由也将那瓜片往嘴里一丢,几下咽了下去,这才略有些不解的看着这位肤色古铜的男子,而后轻轻笑道,“明熙怎么了?可要我替你去打听那是哪家的小姐?” 坐在石桌对面的安王世子听了不由哈哈一笑,“殿下这话真好笑,在我家的地盘上,还要你出手帮我兄弟办事儿,我这脸都丢光了!”说着竟也不问一句,只叫了内侍过来。 三人各自调笑,竟将那段明熙本就发黑的脸弄的黑中透红,他却也不恼,只是摇了摇头,又难得的咧了咧嘴,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竟惹得白四少笑出了声。 琴声尚未停,那内侍便飞快的跑了回来,在安王世子的耳边回了话。安王世子竟是有些玩味的看着眼前的三个男人,他挠了挠头,这才轻声道,“却是刚刚被太子为难的女子,庄家的那个六小姐!” 听了这话,四殿下略有所悟,他轻轻“哦”了一声,又笑意浓浓的看向白四少,“听说白公子你跟她还定过亲?” 那白四少听了将手中攥着的一把瓜子“哗啦”丢到了地上,苦着脸道,“殿下您说我不要紧,千万别损了人家的闺誉才是,我跟那个六小姐不过是一面之缘,后来还不是为了对付我娘,这才扯了她来做幌子,谁知道我娘为了让我成亲竟然真派了媒婆上门,就为了这个事儿我才离家出走的……” 四殿下听了,似乎很是理解的叹了口气,倒是安王世子夸道,“不是自己想要的女人便是逃也得逃了,你也算是个重情义之人,既不是你要的人,莫要害人家一辈子!” 白四少不由脸上又露了笑,拍拍胸脯道,“那是,若是两看相厌,怎么相对一生?当然,若是我白少景看上的女人,便是抢也得抢到手!” 话音刚落,就见那四殿下眼睛一闪,脸上的郁闷之气竟一扫而空,他将刚刚拿起的西瓜片狠狠的扔到了瓷盘里,起身笑道,“说的好!你们随我去看看母后!”竟是不顾另外三人诧异的目光,径自往那胭脂林走去。 此时此刻,随着文竹轻动指尖,在几个出错的音色弹出之后,这才堪堪收尾,琴声也止息。她站起身来,盈盈一礼,便要退回去。 只是侍女却将她拦住了,又低声道,“小姐别急,贵人们还没发话呢。”文竹这才发现,几位贵人正在窃窃私语,她心中有数,虽然琴艺娴熟,但弹这样冷的曲子,自是不讨喜的,且结尾处又错了,不止这在座的夫人小姐,连那些贵人也多少听的出。怎么想也不可能入了哪位贵人的眼了,她不由放下心来,只等着上面传话过来,给几匹绸缎把自己打发了。 但不知为何,等了一时也不见内侍相传,文竹不由抬头望去,只见贵人们不知在说笑着什么,连着几个大帐中的夫人们也在交头接耳。 又等了一时,内侍方过来传话,却不是打赏,“皇后娘娘说了,庄家六小姐的琴艺超群,跟王家小姐不分伯仲,她极是喜欢,请小姐移步。” 文竹不由心中诧异,她并没有特别用心弹奏,但若是取其中一段与王辛儿的相比,确是还能一比,说不得还要更好些。可要是整曲来比,便不值一提了,不说曲子本身不讨喜,连那结尾处的几个错处便是输的不再输。 还不分伯仲,真是太抬举她了,文竹心里不由腹诽着,脸上却还不得不堆了笑,冲那内侍一笑,“辛苦公公了!” 那内侍年纪极小,并未对文竹的示好有什么感觉,只觉得这个小姐倒还是挺懂事儿的,说不定会被哪个贵人看上做个侧室什么的,他不由仔细打量了一下,却不想心中起了疑问,这个妩媚的小姐格外的眼熟。虽然这样想,却是不能说什么,只低了头前面带路。 在离锦帐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有一位年长些的内侍走了过来,手上的拂尘轻轻一扫,那小内侍离开了。 “咱家姓张,这位小姐这边请了!” 文竹不由轻轻颔首,“有劳公公!” 轻轻跪在软垫之上,文竹不敢抬头,只看着绣锦毯子上的五彩祥云似有几分熟悉。 几位贵人似在讨论着什么,待听到内侍的传话,这才转过头来。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一个略带低沉的女声轻道。 “臣妾不敢!” “娘娘,庄小姐一直养在老家,到京城不过三月,胆子还小呢!”那内侍说着,几位贵人又都笑了起来, 那内侍又耐心的冲着文竹道,“庄小姐别怕,皇后娘娘让你抬起头来给她看看!” 文竹轻轻抬了头,眼睛却是看着鼻尖,只觉得几个华丽的人影在眼前一晃,却又是那个低沉的女声轻轻的道,“嗯,果然很像!”(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指婚 安王府地,文竹只觉得跪的膝盖发软,但贵人们还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只听那皇后叹道,‘说起来二公主远嫁也有两年了,虽然今年报了信儿过来,有了子嗣,但终究是见不着面的,何况如今那边的局势又紧张起来……‘声音略带了低沉,却是透着高高在上的威仪。 便有一个纤细些的声音道,‘哎,自是嫁出去,便管不得这许多了。听说这孩子也是可怜人,自小失了父母,还是祖母亲自抚养大的,看着让人心疼……‘ 一个年老的声音响起,“倒是跟我那冰儿差不多呢。” “冰儿呢,快去寻她,也不在祖母面前呆着,就会乱跑!”这声音之中透了几分大气,想来是安王妃了,她闪了一眼钟贵妃,又看了安王妃一眼,方道,‘可不是,我看了也心疼呢,快将庄小姐扶起来。‘ 便有一个年轻的内侍将文竹扶起,文竹谢了恩,便立在那里,只低了头,也不敢说话。她只觉得像站在火炉之上,不用看便知道众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了自己的身上。 文竹扫了一眼,发现梅婉儿坐在钟贵妃的身边,友好的望着自己,而王辛儿就坐在皇后的旁边,脸上也带了浓浓的笑意,文竹却从中看出几分阴狠来,她不由轻轻一颤,深深低下头去,不管王辛儿是什么背景什么出身,或是别人觉得她多么的不耻,但她那样稳稳的坐在皇后身边,自己是惹不起的。 这些人之中,既有羡慕也有嫉妒,更有那似不在意,却是恨的紧的。便如那文淑一般。却听那皇后又道,‘听说你还有两个族中姐妹,也来这儿了,可是真的?‘ 文竹禀了气回答了,她便又叫了内侍去传,‘看看你庄家的女儿是不是都长的像二公主。‘说着便又似笑非笑的冲钟贵妃道,‘妹妹好好看看。‘ 钟贵妃却不言语,只将目光对着文竹,竟是有无限的温柔夹杂其中,让文竹颇有些不自在。这锦帐之中虽有冰山冰盆。但她依然是出了一身汗。 场中又有一位小姐表演了琵琶,虽说弹的还不错。却是长相一般,皇后和钟贵妃倒未曾开口,却是安太妃赏了几许金银。旁边坐着一位面色白皙的夫人和安太妃又跟着附和了几句,文淑与文慧这才由内侍领着近了锦帐。 看着文淑刚刚梳理过的发髻和文慧脸上新上的粉,文竹便知道。这二人定然又去打扮了一番,能跟几位贵人如此相近。不是每一位千金都有此殊荣,文竹倒也理解,但看到文慧竟然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好,不由心中也是叹息。 “臣女庄、庄文慧……”文慧说着跪了下去,却是一紧张,竟然是歪着跪到了垫子上。 只听得贵人们一片笑声,“这孩子。快起来吧!”安王妃给内侍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将文慧扶了起来,虽然丢了一回人,但让几位贵人展了笑颜,文慧竟是将焦点绑在了自身。急的一旁的文淑青了脸。 安太妃又眯了眼睛仔细看了一回,这才道。“还是六小姐像,她的两个姐姐是隔房,虽然老大长的美,却不像二公主了,老四这憨实的性子倒有些似大公主!” 皇后却是叹了口气,“哎,大公主那个性子,到云南也有三年多了,竟是连个子嗣都没怀上……” “姐姐莫心焦,这事儿急不得,不若下回打发些补药给送去,云南那个地儿,跟咱们中原不同,湿热的厉害,大公主去的第一年可不就病了大半年……”钟贵妃的话听起来关心的紧,但文竹听着却是句句惊心,这是每个字儿都戳在皇后的心上啊,再仔细一想,刚刚皇后的话可不是也在钟贵妃的心上扎针么? 这宫中的人,的确都不是简单的人,但想想也觉得可怜。[]大公主四年前远嫁云南,二公主两年前远嫁土番,两位公主都是天之娇女,却依然落得远嫁异族,终身都不一定能回乡的结果。 从此处,也不难看出皇后和钟贵妃在宫中斗的火热,太子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却是资质愚钝,难当大任,皇后为此愁的不行。而四殿下听说聪颖机灵,但却是不做学问,最喜欢的事情,便是与安王世子出宫游玩,今日打个鸟,明日游个湖,钟贵妃却是放任不管,由着他去玩,但要说他没有帝位之心,文竹却是不信的。 这皇家之事,太多忌讳,太多是非,自己还是万万莫要牵涉其中才好,最好便是远远的躲开。自重生之日,除了报仇,她最大的愿望便是嫁给一个平凡的夫君,过上平凡日子。 只是世事难料,这边文竹这样想着,那边安太妃却是看文竹越看越顺眼,“这样好的孩子,可是有了人家了?” 文竹脸色羞红,轻轻摇了摇头,心中却如静湖中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惊起几圈的涟漪,她禀住气息,只等着下面或是惊涛骇浪或是一场虚惊。 安太妃见了不由高兴起来,冲着安王妃道,“嗯,她祖母我是见过一面的,只是我们的年纪也都不小了,她祖母又在老家,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着。你有空多看顾一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文竹不由吃惊,她连忙又跪了下来,“祖母若是知道太妃竟然记得她,必然也会激动的,若是她身体还好,也是想到京城走一遭的。”文竹的祖母也是有诰命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境况之下,与安太妃见过,但这话还是要说道的。 安太妃果然有些动容,“她跟你提过我?”这话说完,眼神又暗了一暗,“哎,当年的事就不提了,快起来吧!” 安王妃便也道,“这孩子我也是喜欢,只是出身低了些,不然啊,还真想把她娶过来!” 听了这话,旁边的几位夫人都抬起头来打量文竹,倒是钟贵妃的眼神一亮,却又摇摇头,“其实做个侧室也无不可,只是这孩子大气,是个当家主母的料,做侧室倒是委屈了她。” 见众人目光惊异,却是那肤色白皙的夫人解释道,“上回庄府上办的百花宴就是这六小姐办的,听说她这个四姐姐受了委屈,还是她气不过,出来跟一位夫人顶了嘴呢!”说着便看向文慧,文慧的脸一红,低下头去。 这下众位夫人却是不再看她,有几人还露出几分不屑,竟然跟长辈顶嘴,实在是没有家教,这种女子,可千万不能娶进门。文竹不知道为何那人要这样揭自己的短,她用余光扫了一眼,却是想不起这人是谁,那游园之日倒是未曾见过的。 见场面有些尴尬另一个夫人又解围,“可不是,那冯夫人,可是个难缠的主儿,是不是啊王妃?” 这下众人都笑了开去,似乎那冯夫人的口碑极差,让那些夫人们也对文竹有了几分同情,安王妃这才答了话,“哎,今儿是好日子,咱们就别提她了!” 文竹听的糊涂,她看了那夫人一眼,便知道是游园那日来的夫人之一,却不知道是哪一位了。但想着只要不跟皇家扯上关系就好,关键这里是没有她说话的份的,只好低了头静静听着。 却不想皇后竟是冲她招了招手,有内侍给她使了眼色,她便乖巧的走过去,又轻轻跪在了皇后的身边,一时香气扑面,文竹只觉得一只玉手扶上了自己的头,感觉是冰凉的,明明是六月天,却让文竹竟有几分寒意,“嗯,是个好孩子,既是四殿下觉得委屈你,那便做太子的良娣可好?” 一句话惊的文竹全身紧绷,她的右手死死的捏住了衣角,这才没有露出惊容,只是低着头,过了半晌,才有人道,“姐姐抢人可是够快的啊!”竟是钟贵妃的声音。 “你不要,还不许我抢不成?”皇后说着轻轻咳了一声,又伸手取了茶碗来饮,文竹急忙借势起身退到了一旁。 几声铃鼓声响,场间又有一位小姐上场,却跳起舞来,几位贵人便也一同观望,文慧、文淑便又侍立一旁,与文竹同站。 在这铃鼓声中,小郡主的声音响起,“太妃!”她笑脸盈盈,亲自端了个金漆如意托盘走过来,盘中放了几只梅花瓷碗,两个侍女追在后头,不放心的喊着,“郡主您可要小心!” “冰儿这是又调皮了?做什么去了?”安王妃祥怒道, 还是安太妃略带了宠溺的护着,“你这么凶做什么,我们冰儿一向乖巧的很呢!” 小郡主吐了吐舌头,“还是太妃疼我,娘,我哪有调皮,不过是刚刚去厨房端了去暑的绿豆汤过来,各位贵人不如尝尝?” 说着便端着给各人送了一碗,而后又有侍女上来,竟是各位小姐也每人得了一碗,又有内侍搬来锦墩,几人都坐了下来。 文慧似不在意,只是一心用着绿豆汤,文淑却是端起了小姐的架子,似乎有意显示她多么有教养,张开樱桃小口,优雅的姿势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而文竹却是只用了几口便将那碗轻轻放下,她本来也不想争什么,且在贵人们面前进食,一个不好就要受斥责,她只是仔细的注意着皇后,唯恐又继续刚刚的话题。要知道,这是贵人之言,若是定下便是指婚,她连拖延的余地都不可能有。(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中毒 安王府地,小郡主坐在安太妃的身边,笑意盈盈的喝着绿豆汤,不时跟安太妃耳语几句,安太妃却是先笑着瞪了她一眼,又闪了一眼坐在钟贵妃身后的梅婉儿,而后看了一眼端坐于一侧的文竹,心中所想却不露半分。(.) 文竹此时低着头,只用余光轻扫,见皇后已是喝完那茶碗中的绿豆汤,将茶碗交于内侍,却并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的意思,她紧紧提着的心微微放松了些,对安太妃的目光竟没有注意。 一时又有宫女过来添了酸梅汤,看起来似乎太妃很爱喝这个,文竹记得祖母说过,年纪大便要少喝,想开口相劝,却又忍住了,太妃身边自有太医,这么多人面前,她还是不要多嘴了。 却不想小郡主已是开口,“太妃,刚刚已用过了冰过的绿豆汤,这会子就先别喝这个了。”说着便又冲着梅婉儿道,“梅姐姐喝一盏?” 倒是一个长脸的侍女接了过来,“小郡主,梅小姐已经上过了,给奴婢便是了。”文竹不由心中腹诽,这侍女好大胆,竟连小郡主也敢拦,不由有些为她担心,好奇的抬头望去,那侍女竟是笑脸盈盈的退了下去,头上一枝素银簪在这场中多为金饰宝石的映衬下略显黯淡。文竹只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果然,小郡主有些不愉,又听那安太妃道,“好了好了,不过是一盏酸梅汤,你管的倒宽……”就也把这事揭了过去。 “哎呀,渴死我了!”一个细细的童音响起,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姑娘快步跑着进了锦帐。竟惊起侍女们的惊呼,“三公主!”。 京城的小姐们哪有这般不守规矩的,但看那几位内侍倒是已经习惯了一般,不动如山的站立着,比那些王府侍女不知多了多少的城府。(.) “烨儿!去哪儿疯了?这么没有规矩!”皇后虽然嘴上凶着,脸上却是笑意盈盈。充满宠溺的冲三公主招了招手。三公主似也已经习惯了,只撒娇似的叫了声“母后”,这才又跟众人行了礼,转头却伸手从梅婉儿的桌前拿了一盏未动的酸梅汤。几口灌进了肚里。 文竹大惊,梅婉儿却是轻轻一笑,“公主可是还生气呢?” 三公主听了嘴一瞥。“不过一局棋罢了,本公主不跟你计较!”说着转过头走到了皇后身边,“母后。可给太子哥哥选好了?”不过是小孩子拌嘴,贵人们也没放在心上。 见三公主问起此事,皇后伸出指头,在她额头上一点,“你呀,整日里就知道乱跑,都十一岁的大姑娘了。等你太子哥哥定下来,你也就快了。以后可不能这般乱跑了!” 三公主吐了吐舌头。正待要说,却是脸色一变,她猛的捂着肚子叫了起来,脸色铁青,伸出指头指向梅婉儿,“你……你……”竟是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众人都慌乱起来,安太妃惊的一时竟喘不过气来,瘫软在圈椅上,使劲的呼气,小郡主也丢了手中攥着的酸梅汤,也不顾那深棕色的汤水沾到了华丽的衣服上,紧紧的扶着安太妃,口中叫着,“太妃!”安王妃虽也是惊慌,却是拉了一个侍女过来,嘱咐着去取太妃常用的药来。 皇后自然也是被吓着了,她抱着三公主,只是叫着,“我的孩儿!”脸上的哀容不似作伪,的确是疼爱这个三公主。 钟贵妃也是带了几分惊慌,却只是站在那里,并不作为。大帐中的几位夫人却也只是如钟贵妃一般的站在那里,看着这慌乱的场景。 关键时刻,却是梅婉儿站了出来,她脸色沉重,也顾不得那酸梅汤是从自己桌上拿过去的,只是冲着钟贵妃道,“娘娘,如此不是办法,这里不远处就是云溪阁,请娘娘和夫人们移步过去!”说着又拉来一个内侍,嘱咐了去传太医,这才又去照看三公主。 远处的夫人和小姐们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在侍女们的安排下离席。文竹看了一眼三公主越来越青的脸色和紫红的唇,不由叹了口气,冲文淑等人道,“两位姐姐先走,我去帮帮梅姐姐!” 文慧已是吓的呆了,便要劝文竹,“你还是跟我们走吧,万一牵扯到,可不是好玩的!” 文淑却是一脸的不屑,“要表现也不是这会子的事情,一个不好就要搭了命进去!她要留下是因为有嫌疑,躲不开罢了,你又去凑什么热闹!” 见文竹并不领情,两人倒也没有多说,只跟着侍女去的远了。 回到大帐之中,几位宫里的内侍已是将三公主放到了圈椅之上,又取了水来,准备往嘴里喂,文竹不由上前一步,一把将那似乎是冰过的茶盏夺了过来,“不能喝!” 顿时场中众人都惊住了,文竹不顾皇后就要发作的神情,几步走了过去,“把三公主翻过来,尽量让她把那些汤水都吐出来!” 此时却没有人听她的,皇后也是一脸狐疑的看着她。倒是梅婉儿上前解释,“娘娘的意思是,在太医过来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可是刚刚有人说要三公主要喝水把那毒药给冲淡,这才……” 文竹不由大皱眉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服众人,难道只说在杂书上看来的不成?她家中又无人行医,只好随口道,“文竹看过几本医书,在乡下时,也陪着祖母去施粥,见过有中毒的,的确是这样治的,水是决不能喝的,不然那毒药进了五脏六腑,就是神仙也难救了!” 这话说的虽诚恳,却是没有人敢听,都只看着皇后。文竹看到,皇后那白皙的脸上眉头紧皱,显然,她也是不知道要听谁的。可是太医从宫中过来,没有半个时辰是到不了的! “娘娘,要么就先让王府的大夫过来看看?这点常识一般的大夫倒是都清楚的!”文竹看着三公主越来越紫的嘴唇,便知道,再耽搁下去,真的不一定能救回来。 梅婉儿却是摇了摇头,“王府的大夫已经去请了,只是现在正给安太妃看呢,要过会才能过来!”文竹有些诧异,但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公主身子金贵,自然不是随便什么大夫就让看的,说不得是人家过来了,皇后却又给推掉了! 文竹叹了口气,“娘娘,公主这是中毒了,这时间越长中毒便会越深,你看她的脸已经青了,嘴唇也是越来越紫,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我这法子虽不能治好,却是可以减轻,您……” 梅婉儿听了,却是拉了文竹的衣角,却是欲言又止,皇后却是抬起头来,仔细的打量着这个不过见了一面,又因为她跟钟贵妃打了几番口水仗的小姑娘,小小的脸,尖尖的下巴,再看那不大却带了几分妩媚的眼睛,真的很像钟贵妃,二公主是钟贵妃生的,可是她却觉得,这个小姑娘,竟比二公主还多了几分妩媚,她拧在一起的眉头并没有松开,而是拧的更紧了,“若是公主没了,你是要陪葬的!” 听了这话,文竹也呆住了,果然是这样,就算是太医,若是把公主治死了,也是要陪葬的。 她有些犹豫,但看着三公主似已经吃不住,难受的五官都拧在一处,便咬了咬呀。 只是话还没有出口,就听得另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若是她没了,我来保你!”众人回头,文竹吃了一惊,几个内侍已是跪了一地,口中称“四殿下!” 竟然是四殿下,刚刚匆匆一面,文竹一直跪在地上,并没有看清四殿下的面貌,如今看来,四殿下的确是很像钟贵妃,特别是那一双桃花眼,只是眉毛略粗了些,虽然言语中很有一股纨绔之气,但看这面相,竟是比太子还多了几分威仪! 随着众人一同跪了,文竹却是似乎看到,身边的梅婉儿眼睛轻轻一闪,她心中紧张,竟是没有在意。 “快起来吧,救人要紧!”四殿下说着便又冲皇后行了一礼,“母后,事急从权,您也不想因为您的固执反而耽误了皇妹吧!” 这话说的有些逾越,但皇后似乎也没有在意,而是似乎松了一口气的将三公主交到了四殿下的手上,又道,“你可仔细着些,若是……我定饶不了你!” “还愣着干嘛!告诉我,怎么办?”四殿下看着跪着的文竹,语气中却有着一股信任,让文竹的心中一暖。 文竹也不站起,只是跪在四殿下的身前,一边说一边帮着四殿下给三公主清毒,“把她番过来,让她把刚刚喝的东西都吐出来。” 三公主被番了过来,头上的圆髻已经散乱,文竹也顾不得,使劲的拍着她的背。随着力道加重,几口棕褐的液体吐了一地。 “好了么?”看到一地恶心的东西,连梅婉儿也是有些受不了,扭过了头去,四殿下只是咬了嘴唇,禀住了呼吸,见文竹迟疑的看着地上,这才问出了口。 文竹却是摇了摇头,先是将三公主翻了回去,平躺在四殿下的怀中,又转身取了自己桌上那碗只喝了几口的绿豆汤,捏着三公主的鼻子,轻轻灌了下去。 四殿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略带深意的看着文竹,嘴里却是轻轻吐了几个字,“绿豆汤……”(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机会 六月的雨,说来就来,刚刚还是烈阳当空,不过瞬间的功夫,天便黑了,厚厚的乌云压下来,硕大的雨滴便随之落下。 站在庄家客院的屋檐下,黑了一上午脸的汤氏终于露了几分笑颜,“有了这雨,今年会是个好年景。” 画屏却是看着那越来越急的雨,轻轻叹了口气,“夫人心慈,也不知道四小姐六小姐她们可会淋着……” “那么大的王府,若是也能让小姐淋着,那还不让人笑话!”虽然这样说,汤氏转而也跟着叹了口气,“我只盼着文竹莫要入了哪个贵人的眼,等过了这几日,我便带她去罗家转转,就按老太太说的,远支就远支,哪怕嫁到西北去呢,只要人好,能好好过日子,便也是了。” 画屏取了油伞撑起,站在汤氏的身后,一面引着汤氏回屋子,一面安慰道,“夫人回去吧,您且放心,六小姐聪明的紧,又是个有福气的,定是知道进退。” 此时的文竹,却没有汤氏说的好命。她正站在帐外,由侍女撑着伞,风雨势大,被大风吹的雨水飞溅,这伞几乎挡不了什么风雨。 贵人们正往云溪阁转移,四殿下抱着三公主走在最前面,太医跟随其后,皇后娘娘自然也有众多侍女扶着跟了去。 而落在最后的,便是满脸郁闷的梅婉儿和无辜至极的文竹了。送走一大帮得罪不起的人,梅婉儿和文竹各自撑了伞,并肩走在雨中,侍女则被远远的打发到了后面。 没有了观众,梅婉儿一直端庄而又淡然的面具终于摘了下来,换成了这张紧皱了眉头的郁闷的脸,“怎么就这么倒霉,竟是我那茶盏中被下了毒,哎,这下怎么也被牵涉进来了。想躲都躲不掉!” “梅姐姐,你要庆幸才是,若是刚刚你喝了那盏茶汤,你可知是什么后果?”文竹低低的声音,在漫天的雨声中几乎要听不见。但梅婉儿还是惊的将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变得恐惧而又惊慌。 “你……你是说,这下毒之人冲着的不是三公主?”这声音低沉而又有些颤抖,似乎是不敢相信。 文竹放慢了脚步,看着下人们簇拥的几位贵人渐渐走的远了,这才又道,“梅姐姐可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梅婉儿恍然大悟,她紧咬贝齿,低低了骂了一声。“真不要脸,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害人!”脸上的愤怒一闪而逝,又恢复了淡然的神色,却是再不说话了 文竹便也不再多问,只跟着梅婉儿,沿着游廊快步往云溪阁走去。 虽然大多走在廊中,只有不多的路在雨中,但因那雨势实在大。到得云溪阁时,二人的衣衫已是湿了大半,腰部以下几乎湿了个透,两侧的袖子也是能拧出水来。 还好这王府办事极有效率,这会子功夫,夫人、小姐们都已是安顿好了,又有一个个子小小的侍女走上来相迎,“二位小姐可是梅小姐和庄家六小姐?” 待到二人应了,才又道。“娘娘说了,二位小姐辛苦,让奴婢带二位小姐去二楼的东厢里换衣裳。” 文竹听了连忙道谢,便要跟着走,梅婉儿却是一把拉住了她,“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位娘娘交待的?” 文竹不解,转过头来,看到了梅婉儿手上的青玉镯子,这才明白,刚刚齐子琼便是这样被带走。不能让人不警惕。 那小侍女正待要说,就听得一声轻唤,“婉儿!”文竹抬头一看,正是齐子琼,她并未跟在贵人身边,而是跟着小姐们一同过来,当时还未落雨,身上还是干爽的。 有齐子琼在,倒是一切都放心了。原来,钟贵妃早已经安排好了,而因为小郡主也担心着,她又走不开,便又让齐子琼过来相迎。 几人绕过坐满了小姐的大厅,轻步上了阁楼,这才发现,贵人们竟都在东厢偏南的大厢房之中,文竹等人被领近了隔壁的小厢房中。 小厢房虽小,却是布置的格外周全,卧榻、香炉,还有一间小小的水房。 虽然很想洗个澡,但文竹还是忍住了,这王府地面,自己还是谨慎点儿好。她只觉得衣服湿湿的贴在身上极为难受,便擦干了身子,又换了侍女送来的干衣裳。大小虽不算合身,但也能穿。 果然,梅婉儿也拒绝了侍女的好意思,只是简单换了衣裳便出了水房。 几人分坐在卧榻之上,室内香炉飘起轻烟,一股甜香让文竹放松下来。 屋门“吱呀”一响,便有一个穿着与一般侍女不同的丫鬟进来,“二位小姐淋了雨,小郡主说给二位暖暖身子!”说着便将身后那小丫鬟手上的朱漆雕花食盒接过来,从中取出几个茶盏,又将其中一盏揭开来,果然是冒着热气的姜汤。 “珠儿姐姐辛苦了!”梅婉儿见了忙起身相迎,竟似熟悉的很。 齐子琼也道,“姐姐不在郡主身边伺候着?” 那珠儿将两碗姜汤端到了炕桌之上,这才笑道,“小姐们就别跟我客气啦,是郡主说,怕派了别的丫鬟过来,你们不敢喝,这可是我亲自去厨房看着煮的,就放心吧!” 一时间梅婉儿眼圈一红,竟是低了头不语,珠儿又上前一步,低声道,“梅小姐别怕,这府中的吃食都是有数的,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冲着您来的,不就是那位有意于您和齐小姐么?怎么下手就这么快,郡主说了,王妃定然要查的,您就别担心了!” “我没事,不过是想着刚刚三公主那个样子,也不知道这会子好些了没有!”梅婉儿说着又抹了抹眼角,脸上却是淡淡的。 珠儿却是脸色一暗,轻轻摇头。 文竹不由大惊,上前一步拉住了珠儿,“可是……可是她?” “那倒不曾!”珠儿见文竹有些激动连忙摇头,“不过太医刚刚扎了针,只说性命保住了,但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等等看。” 只要没死就好,不然若是皇后真就来个赐死,四殿下也未必真的会管她。文竹叹了口气。却是不再言语。珠儿看了看也就拍了拍文竹的手,又冲着众人道,“我得回去了,这姜汤可得趁热喝,别淋出病来才好!” 送走了珠儿。文竹有些魂不守舍的端起了姜汤,吹都忘了吹,一口下去,却是烫了舌头。连忙又放下了碗,掩着嘴哼了几声,倒让一旁的齐子琼看着笑了,她是不知道刚刚的情形,只以为文竹是为三公主担心,便安慰道。“别担心了,三公主吉人自有天向,定然会平安无事的!” 梅婉儿也道,“有些事情,只要尽了人事,便只能听天命,想也白费的。”说完便端起了姜汤,仔细的喝了起来。竟是一副安然的神态。 文竹便也学着梅婉儿的样子,哪怕心内再是担心,脸上也摆出一副无谓来,只是仔细的喝着姜汤。 姜汤还没有喝完,就听得门外有人说话,转眼一个侍女又走了进来,“几位小姐,娘娘说太子殿下和世子,以及几位公子都在西厢房那边。请几位小姐莫要乱走动,若是冲撞了谁,便不好了。” 文竹一听便明白了,这云溪阁的一层便是分为两边,一边坐了小姐,一边坐了公子。这二层便将东厢房给了贵人们,小间给了自己这边。西厢的大间想来坐的便是夫人们了,小间又给了太子等人。 此处是一片山湖园林,只建了这一座阁楼,下了雨自然是都往这里来。听声音。这雨势也并未减小,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转移,只好都在这云溪阁中呆着,此时若是有人乱走,冲撞了贵人是小事,最怕的是冲撞了哪家的小姐,说不得便损了谁的闺誉,是丑事了。 那侍女出了门,齐子琼便吩咐屋里伺候的小侍女将房门紧闭了,上了拴,以防谁再走错了房间。 谁知门刚刚关上,便有人敲门。小侍女又只好去开了门。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六妹妹原来在这儿呢!” “四姐姐怎么来了?”看着文慧进了屋子,文竹竟是有些担心,“可是出了什么事?” 文慧倒不着急,跟几位小姐见礼,这才又道,“只是担心你,听说你来了这儿,我和二姐姐便过来相寻!” “我倒没什么事,只是淋了些雨,刚刚换了衣裳,又喝了姜汤,这会子已经好多了。”文竹说着却看那小侍女又将门关上,这才诧异的问,“二姐姐呢?不是跟你一起来的么?” “她呀?刚刚上了楼,她说我听错了,说你在西厢,我便让她在那里等着,我过来瞧瞧你,若是无事,便拉她回去了!”文慧说的好像自己是老大一样,文竹却是心里明白,在外人面前,虽然这个四姐姐有时候笨了些,却是比文淑更能担当。 梅婉儿却是猛的起身站了起来,“你说她去了西厢?” 文竹便也反应过来,不由大惊,“她去了西厢?!”看文慧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文竹也是急了,刚刚那侍女说,太子便在西厢。或者对文淑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对庄家来说却极有可能是一桩丑事。 “这、这可怎么办?”齐子琼也跟着着急起来,见文慧不明白,便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太子在西厢之事,文慧虽愚钝,却也明白一二。 倒是一旁的梅婉儿拉了那小侍女过来,“你去那边看看,若是见到庄家二小姐,便跟她说她的族妹们都被娘娘叫去了,过会子便要宣她,让她快点过来。快去,办好了这事,珠儿姐姐自然提拔你!” 不知是不是珠儿姐姐要提拔那句让那小侍女动了心,她拔腿便出了门,文竹感激的看了一眼梅婉儿,又担忧的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中,狠狠的咬了下唇。 梅婉儿走过来,拍了拍文竹的手,有些无力的安慰道,“希望来得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阴差 宣德二十二年,是一个干旱的年份。自进了六月,京城便没有半点雨星,不想这回的雨不但来得急,且一落竟是一个多时辰都没有停,这让安王府中的下人们都忙的脚不沾地。 听说因着三公主出了事,大半的小姐夫人们都及时的进了云溪阁,并没有几人淋雨。倒是几位贵人都淋了个透,除了各家的丫鬟侍女送来了干爽的衣服,厨房里又煮了几大锅的姜汤,而本应在荷花池畔的露天晚宴,也改到了室内,虽然因着三公主的事情,未必开的得宴,但准备工作却是不停的。 于是,这些下人们自是各忙各的,连着郡主的大丫鬟珠儿也被抓了劳力,亲自端了几碗姜汤上了云溪阁的楼梯。三公主一事,让安王妃都有些恼怒,竟是在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情,对于入口之事,便也不能放松,珠儿是郡主的大丫鬟,跟这些小姐夫人都有照面,人又稳重,又懂事,让她送姜汤再合适不过了。 “二楼咱们不是都送过了么?”或者是珠儿的性子太好,她身后那端着朱漆雕花食盒的小丫鬟忍不住脱口问道。 珠儿却是叹了口气,“这是最后一回了。”嘴里说着,脚上却不停,竟是直接走上了三层。 “呀,这里是放杂物的阁楼呢……”小丫鬟嘴里嘀咕着,抬头看着离的不远的藻井,却是吓了一跳,不由心中暗忖,这里便是顶层了,如此低矮,也不知是什么贵人,怎么会在这里歇息。 却不想一转身,珠儿已是进了这顶层唯一没有上锁的屋子。小丫鬟连忙跟了上去。 “四殿下,娘娘嘱咐了让给您送姜汤来!”珠儿进了门,只见屋内极为破旧,连那靠墙的多宝阁上,也只摆了几件上不得台面的瓷器。但四殿下却不愿在二楼的西厢小间里歇息,非要来这儿,真是奇怪。 “嗯,放那里吧!”因着摆着一个半旧的屏风,珠儿看不到里面的人,只是听这声音慵懒。[]定是四殿下无疑。她便接过小丫鬟手里的食盒,放置到了一旁的边几之上。又道,“娘娘说了,请殿下务必饮下,且多送了几碗,请相陪的公子也都饮下。莫要着凉了!” 听着里面又“嗯”了一声,便再没有声响。珠儿便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带着小丫鬟出了屋子。走到门外,屋里却传来几声低语,而后便是笑声,珠儿这才放下心,自是带了小丫鬟下楼去贵人处回话不提。 屋里的声音时大时小,那边几上的姜汤也越放越凉。半晌,终于有人道,“……虽然费了不少力,但能把三公主救回来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殿下刚刚淋了雨,还是喝上一碗姜汤。不然娘娘又要心疼了。”说着一个肤色古铜的男子从屏风处转出来,伸手将食盒提了进去。 “也罢。就看明熙的面子,喝上一碗罢了!”四殿下将脑袋从窗户处收了回来,坐回榻上,一边端起一碗还算温热的姜汤,一边道,“还是这里自在,虽然小点儿,却不用看太子的脸色。哎、哎,别躲,伱们俩也得陪我喝!” 白四少听了也不推辞,忙也端了一碗,嘴上道,“那是,我得喝一碗,若是病了,又得被我娘抓回去了,好不容易才跑伱们这儿躲两天。” 段明熙听了,眉头竟是一皱,似乎很不情愿的端起了碗,看着碗中浓浓的加了红糖的姜汤,顿在了那里。 “四殿下,我跟伱说,他呀,最怕喝这东西了,不光是这个,凡是甜的他都是不喜的,今儿伱一定得让他喝光了,这才解气!”白四少几口把姜汤喝了,便笑盈盈的看着段明熙。 “不过就是瞒伱罢了,我还是从伱们老大那里知道一二的。”说着又转过头来,同样笑盈盈的看着段明熙,“伱若是把那事原原本本说给我们听,这姜汤也就不用喝了。” 看着四殿下的桃花眼和白四少白皙的脸,段明熙轻轻叹气,点了点头,“好!” 就在两人以为阴谋得逞,同时咧了嘴的时候,段明熙却是一口将姜汤灌下了肚,然后用大拇指轻轻一抹嘴,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 白四少当即就翻了个白眼,而四殿下则脸色不愉的捏起桌上白瓷盘里的西瓜片,恨恨的咬了一口,随手便从窗口扔了出去。 段明熙也不解释,径自坐在了一旁的锦墩之上,看着窗外渐小的雨,取出了一方锦帕,“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还不都是给世子办差惹出的事来……” 低沉的声音随风飘往窗外,却又随着细雨落到云溪阁前的空地上,内侍小李子提着一个华丽的檀木雕花食盒,有侍女撑着伞,吃力的走在那里。 “公公慢些走!”显然那侍女一步一滑,竟是有些跟不上。 “快些吧,三公主等着这汤药救命哪,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伱我可吃罪不起……哎哟!”只觉得什么东西砸到了自己的脑袋,小李子叫出了声。 那宫女几步跟上来,“公公怎么了?” “谁丢的西瓜皮,竟然砸了咱家的头!哼,让他生不出儿子!”虽然嘴上埋怨着,脚上却不敢怠慢,依然急急的进了云溪阁,又飞快的上了二层,甩的那侍女远远的。 到得楼上,小李子左右瞧了瞧,只见东厢竟有两个房间,左边的那个,里面传出说话的声音,却是嘈杂的很,似是有人在争吵。 “吱呀”一声,右边的门响,一个年长的内侍走了出来,“小李子,还愣什么呢?” 小李子急忙进了屋子,却听得后面传来瓷器碎裂之声,竟是把他吓了一跳。 东厢的小房间里,文淑气哼哼的坐在那里,地上便是一只碎裂的茶盏,温热的姜汤流了一地。 “伱、伱这是做什么?六妹妹也是为了伱好!”文慧的声音底气不足,却是颇带了几分的关心。 “要伱们管我!”文淑的眼睛一瞪。竟也不管梅婉儿和齐子琼在场。 文竹也是头疼,好不容易把人叫回来了,看到自己和文慧在这里,便知道没有娘娘传召,便发了火,连着端给她的姜汤也摔了一地。 “好,不管伱!伱是庄家的女儿,若是伱出了什么差错,我和文慧还要不要活?不止是我们,还有文雅。还有老家的文华……”文竹的声音几乎颤抖,她真不知道这个二姐姐是怎么想的。 “我若是嫁的好了。对伱们有什么不好?这是王府,又能出什么事?伱怎么就非要拦着我?”文淑也是不明白,她不过就是想求个好前程,只要是能嫁给太子,哪怕只是个侧妃。只要他得登大宝,自己便是娘娘。正室不正室又有什么要紧呢? “好、好!我便不管伱了,伱去就是,伱可想好了,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轻轻叹气,文竹无奈的摆了摆手,转过身去,文淑的性子。从小就是如此,她其实又怎么不了解。 文淑听了却是眼睛一亮,不等文竹说完,便转身欲走。 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得西厢那边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又有男子的叫骂声,众人对视一眼。都在心中下了结论,西厢出事了。 一时众人都呆住了,文淑伸去开门的手也收了回来。还是梅婉儿冲着小侍女道,“伱到门口看一眼,若是有什么消息便回来回禀。” 小侍女听了眨了眨眼睛,虽有些怕,但想着珠儿姐姐的提拔,却还是转身出了屋子。 “二姐姐先坐下吧!”文竹拉了文淑回来,却发现文淑竟有些恍惚,想来真是被吓到了,真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今天出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 顷刻,那小侍女急匆匆的跑了回来,“砰”的把门关上了,又加了拴,这才喘着气道,“几、几位小姐,真是出、出事了!” “别急,过来喝口水,慢慢说!”还是梅婉儿递了碗茶水过来,那小丫鬟接过茶盏,一口气饮了半盏,这才深深的呼了口气,慢慢道来。 “奴婢走到楼梯处,就见好多人好奇的围过来,竟是什么都看不到,而后便有内侍将我们撵开,只说没事,让我们各自回去。我反正一出门就是,便走的慢些,躲在了门边,刚好我看到我交好的小枝姐姐从西厢溜出来,我便过去打听,谁知道,真的是出事了。是魏小姐,说是被哪个爷撞到换衣裳,这下可完了,说不得就要嫁过去了!” 文淑听了却是精神一振,“可是太子爷?” 小侍女却是摇了摇头,“说是……什么世子爷……” “世子爷?”齐子琼一愣,忙问道,“哪个世子爷?安王世子?” 小侍女还是摇了摇头,“不是安王世子,那个爷我是知道的!” 梅婉儿此时正坐在卧榻之上,脸上一片淡然,她不紧不慢的插嘴道,“是景王世子吧?” 竟然是他?文竹一时愣在了那里,她猛然想起进京的那天,在路上碰到的状元郎,还有,那骑马行凶的遗孤来。又想起前世之时,庄崇礼对这个景王世子的评价,“无法无天,惹事生非!” “文淑!”文慧的喊声让文竹收回思绪,却发现文淑神色呆呆的坐在那里,似有无限懊悔。 “世子妃,倒也不错……”文淑的声音如天外一般,听着让人有几分心疼,显然,是伤心了,她心中所想,连文竹也猜得到,她一定想着,若是自己不拦她,或者,这世子妃便是她的了。 却是梅婉儿几句冰冷的话将她打醒,“世子妃?她倒是想的美!还好景王世子没有什么势力,是个孤苦的,不然,连作妾室,也要看人家世子是不是乐意。当然了,若是没有皇后娘娘这个后台,就凭魏嘉兰自个儿的家势,恐怕连侧妃都未必轮得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阳错 直到过了申时,雨才渐渐止息,随着乌云散去,而日头也已开始西斜。 因着三公主出事,安王府当日的晚宴也取消了,小姐和夫人们陆续回了府,而文竹却被留了下来,同样被留下来的还有梅婉儿。 跟着王府的侍女来到了东厢另一间屋子,此时这里已然空空,但地上的污痕,屋内重重的汤药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刚刚的忙乱与惊心。只有墙角那青花瓷花草纹的香炉中飘起的袅袅青烟能让人感到几分熟悉的温暖。 一展檀木屏风将内外相隔,文竹被留在了外面,看着梅婉儿转过屏风,又有珠帘相撞之声,此间便只剩了文竹一人。 透过半掩的窗,看着外面葱青的山顶,一间颇有气势的亭子中,似有几个人影。那就是望波亭了吧?那个风光无限的去处,跟庄家静湖上的风荷亭又有何区别?与庄家老宅中的荷香亭又有什么不同?站在那里是否就真的可以看到碧波万里?若是不能,又为何众人皆要往上爬,连文淑,为了能爬到高处,竟是什么手段也顾不得了。就似梅婉儿说,那些人的,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人,真是连脸面都不顾了。 不过转眼的功夫,梅婉儿便从屏风之后走出,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看不出半点喜怒。她走到文竹面前,轻轻拍了拍文竹的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却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出了厢房。 又有侍女出来传召,文竹低了头,恭谨的走了进去,不想那侍女却是行了一礼,稳步退了下去。 文竹不敢抬头。只是轻轻跪到了垫子上,一股梅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却与香炉的香不同,让人觉得舒适馨香,文竹紧绷的心弦轻轻的松了松,“庄文竹叩见娘娘……”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竟是没等文竹说完,钟贵妃便伸手相扶,文竹大感吃惊,只好起身。(.好看的小说)在钟贵妃的示意下坐到了锦墩之上。 半晌,那钟贵妃也没有开口。文竹虽诧异,却也不敢唐突,只是坐了一半在墩上,端庄的低着头。 而钟贵妃在仔细的打量了文竹之后,便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才道,“伱母亲幼时也曾入宫。我极是喜欢,伱与她竟是极像的……” 文竹不敢怠慢,恭谨的回道,“家母在我不足月时便已过世,倒是并不曾见过……”一股忧伤的情绪在屋里徘徊,文竹不由想起了自己的亲娘,却是不敢多说。 “哦……”钟贵妃似乎很是失望。沉默了半晌才又问起,不过都是在哪里长大,几时到的京城,伯母待伱可好之类,竟半分也不提今日之事。一边说着一边摸着文竹的小脑袋,文竹虽有些不自在。却还是听话的靠了过来,坐在地上的锦垫上,好似一个晚辈一般,陪着长辈说话。 聊了不多久,文竹只觉得钟贵妃竟是极有耐心,人也很是和气,戒心也慢慢的减轻。她轻轻抬头,看着钟贵妃那张秀美的脸,心中极为好奇,都说钟贵妃比皇后小不了几岁,如今也是近四十岁的人了,却依然像小姑娘一样,肤如凝脂,发如黑墨,怪不得数十年的恩宠,在后宫也能与皇后抗衡。只可惜,二皇子早夭,二公主又远嫁,看四殿下倒还有几分才干,只是不务正业,如此想着,文竹竟对钟贵妃也生出几分亲近来。 “娘娘是个有福气的……”文竹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又怕说错了话,想了半天也就这句话还算应景。 钟贵妃听了却是灿然一笑,似乎刚刚那挥之不去的忧伤一下被冲淡了,文竹只觉得这笑容竟比齐子琼还要耐看,不由真心道,“娘娘笑起来真是好看……” 这话出自真心,但却也是恭维之语,而钟贵妃竟难得的有些动容,她轻握文竹的小手,有些感叹的道,“这话皇上倒也说过,那是很多年以前了……” 陪着贵人,在别人看来,虽是无上的荣耀,但对当事人来说,却是极累的,毕竟,一面要将贵人说的话听进心里去,免得搭不上话,又不能随便搭话,免得说错了。 待到侍女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文竹这才松了口气。 “娘娘,三公主已经醒了!” “哦?那太医怎么说?”不止钟贵妃,连文竹也是竖起耳朵,皇后的话依然让她不能放心。 “太医说,已无大碍,再喝些汤药,将养些时日,把余毒肃清,慢慢就会好起来。只是,皇后娘娘说请您过去呢。” 到得此时,文竹也放下心来,紧绷着的心弦猛的一松,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钟贵妃似也注意了,轻轻拍了拍文竹的说,这才笑道,“我过去就是。” 文竹便也起身告退,不想一站起来,只觉得天昏地转,竟是差点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钟贵妃的话极轻,但在文竹耳中竟是如雷声一般,震的头“嗡嗡”的。 又有侍女过来相扶,文竹只觉得眼前一黑,竟是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文竹却是躺在了马车之上,眼前的明黄色渐渐清晰,眼中映入的是一个熟悉脸。 “小姐伱可醒了,可吓坏我了。”竟是跟在下人的马车中一同来王府的青杏。 “这是哪里?”文竹仔细打量,这马车极为宽敞,显然不是庄家的,而那车帘厚重,香炉茶具一应俱全,看起来十分的奢华。 青杏撩起车帘,看了一眼车外,方道,“这是钟贵妃的马车,小姐晕在了王府里,是钟贵妃派了人送咱们回去呢。刚刚有太医给诊过了,只说小姐思虑太重,又给您扎了一针,开了些汤药。” “哦”喝了青杏送到嘴边的温水,又靠着寿字纹缎面靠枕坐了起来,文竹这才觉得好些,虽然无力,但却不再眩晕,看来太医果然是有手段的。 青杏却是笑嘻嘻的凑过来道,“小姐可知道是谁送咱们回府?” 文竹迟疑了一下,便摇了摇头,青杏又透过车帘看了看窗外,方道,“是段公子呢,就是那一日游园会时来的段公子!本来四殿下也要跟着来的,还是安王世子把他叫过去了,段公子就在车外骑马,小姐可要与他说话?” 文竹听了瞪了一眼青杏,“说什么混话呢,他送我是职责所在,难道我还要亲自谢他不成?” 话虽这样说,文竹却还是看了看车外,此时已是日暮时分,因着下了一场大雨,那天色极为透明,似到了天高云淡的秋日。在落日的映衬下,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健硕男子,隐约可以看到他古铜色的脸。 这个角度来看,这个男子确有几分让人心动,文竹脸色一红,嘴角轻轻翘起,但眼睛落到他腰间那只青玉司南佩上,那闪亮的眼睛便暗淡了下去。 这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男子,若不是受了钟贵妃或是安王世子的差遣,他定然懒得接这差事吧,就冲他为了得到那块玉佩去巴结安王世子,竟连脸面都不顾了,便上台吹笛子,文竹也能想像出这个人在贵人们面前那副献媚的样子,想着就恶心。而自己,不过是个五品员外郎家的隔房的侄女,父母双亡,又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过不多时,马车缓缓停下,竟是已经到了庄府。自有那下人前来相迎,也不知道秦姨娘怎么安排的,透过车帘,文竹看到一个精瘦的管事一脸讨好之相,冲着段明熙就走了过去,竟是吴三。 按秦姨娘的性子,怎么也不能把他派出来,这个样子还不够丢人的? 使劲把车帘甩落,文竹便听到那吴三讨好的跟段公子寒暄着,“……夫人听了,倒是听了一惊,便让小人亲自来迎。如今夫人正在花厅恭候,请公子随我过去吧?” 段明熙却是有些犹豫,他顿了顿才用低沉的嗓音颇带了几分客气的回道,“这……这也应当,只是庄六小姐还在马车内,还请……” 话没说完就听那吴三将段明熙的话打断,“段公子请放心,六小姐自然有人照料,您就随我来吧!” 在“这样不好!”“那就辛苦这位管事了!”之类的客气话中,段明熙便随其走的远了,而那匹枣红色的马儿也自有小厮牵去了马棚。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文竹撩开车帘,看向远处即将消息的背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只是觉得可惜。 就在马车就要进二门的时候,不远处两个内院丫鬟的几句低语传入了文竹的耳中。 “还不快去主院候着,听说让二小姐去相姑爷呢,不知道得有多少打赏!” 另一个似乎一副不乐意的语气,“算了吧,伱怎么知道是给二小姐相的,不过是让二小姐过去看看人罢了。若是她一个不高兴,打赏?打板子还差不多!” “伱还不知道吧?听说段家前些日子来人了,还送了支簪子过来,就是给二小姐的,待到这回安王府的赏荷宴过后,便要上门提亲了……” 原来如此,他之所以接了差事亲自送自己过来,或者不过是为了给陶氏和庄崇礼一见,不知怎么,文竹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什么滋味。(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外室 六月中旬的一场大雨,将庄家的晦气全都洗了个干净。[] 先是因着文淑三姐妹在赏荷会上表现得宜,皇后和钟贵妃皆有赏赐,给庄家大大的长了脸。而后各府宴请的贴子便如雪花般飞入了庄府,争相要宴请陶氏,又暗示陶氏定要带上三个小姐,把陶氏乐的逢人便夸文淑,说是极得娘娘看重云云。 虽然陶氏话里话外全是文淑,但文竹并未放在心里,最气不过的却是青杏,在汤氏面前也偶尔冒出几句话来,让文竹敲打了几回才有所收敛。 汤氏却是极为高兴的,不止是没有哪位娘娘看上文竹,随了老太太的意思,不跟皇家扯上关系。且各府宴请之时,她作为婶娘也是可以去的,倒是可以好好为文竹相看一个人家。 汤氏是明白,虽说宫里来人只说文淑得体,文慧稳重,说文竹贤德,听着似乎不过是夸赞,并无分别,但只看这赏赐便分个清楚,文淑、文慧不过是每人赏了几批绫罗,再有几件金银首饰。而文竹却是从衣料、首饰,到玉器、胭粉,竟是多少都有涉及,满当当的装了一个箱子。如此相比,文淑与文慧的那些东西,便略显得寒酸了。 文慧虽然不聪明,但自到了京城,也懂事许多,自然也是明白的,这些东西,是文竹拼了命去救三公主方挣来的,自己和文淑不过沾了光而已。但最是聪明的文淑却不这样想,只觉得文竹去贵人面前讨好,自己却只是没有机会,于是看文竹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 “真是恭喜妹妹了,不过是一次宴席,就让妹妹得了这么大的彩头。赏赐也是这样许多,说不准哪一日便入了哪个贵人的眼,一朝成凤了!”文淑一甩袖子,低头喝茶,那语气酸的让人以为打翻了醋瓶一般。 文慧看着文淑铁青的脸,不由劝道,“二姐姐,此事咱们都有赏赐,且六妹妹的身子还没有好全,咱们是来看望她。伱又何必……” 话没说完,文淑已是“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对文慧的话很是不以为然。文慧见了也是一扭头,“哼”了一声,两人便谁也不理谁,像两只高傲的公鸡。只自顾自的喝着茶碗中的茉莉香片,那香气袅袅。却是如冰块般僵在了那里。 离赏荷宴已是过去了好几日,文竹身体也已经无碍,只是宫里又派了太医过来,诊治之后便说文竹身子太虚,开了一堆的汤药,汤氏也跟着紧张,便只好静养着。除了每日去汤氏那里露个脸,连客院也不用出,今日便是文淑与文慧一同过来探望,不想竟是又吵了起来。 看着这两个姐妹一个摆架子,一个甩脸子。文竹倒也不在意,她只是客气的对着文慧道。“四姐姐,我再怎么厉害也比不得二姐姐,段公子已经上门来给伯母相看了,想来过不多久二姐姐的好事便近了。” “什么?伱说什么?那天那个段公子?”文慧果然好奇的紧,脸色也缓了许多,一副八卦的神情,让文竹想起了卢春菱,那日出了这许多的事情,也不知道她如何了。 说来下人们都已经私下在传了,文淑却是一脸惊讶,她脸上显出了一丝愤怒,不可质信的道,“伱说什么?哪个段公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二姐姐就别装了,过不几日,段家就要上门提亲了。看起来二伯母对他还是很满意的,上回我回来时,过来相迎的还是吴管事,对他极是客气。”说着文竹便看了看窗外,此时正是午后,日头正毒,文竹早发了话,让众人回屋子避暑。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芽儿坐在廊下,一边侍弄着一盆茉莉花,一边候着这边的吩咐。 或者文竹自己没有觉得,但这话落到文慧耳朵里却听处一丝的酸气,她本不聪明,这回便是想到了刚刚文淑的话,自然觉得文竹是在回击,便也笑着看文淑,准备看看这位自以为是的二姐姐怎么回答。 “这是谁说的不着调的话,我怎么不知道,我要去问娘!”文淑说着便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回小几上,拔腿要走。 “二姐姐,那段公子却也不错,虽无功名,却跟安王世子有几分交情,段家也算是大族,倒也不算辱没了伱!”文竹的话透着一股无奈与羡慕,却也是有几分真心。 但听在文淑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滋味,自己想巴结贵人,没有巴结上,一心想嫁入皇家贵戚,连脸面也不顾了,为了做个侧妃竟是要去勾引太子,到得最后却是配了这样一个人,多大的一个笑话!她不由大怒,转过头来,对着文竹怒目而视,“伱不用来笑话我,这样一个外室所出,以庶子身份充了嫡子出来混的人,我是绝不会嫁的!” 话音一落,也不顾外面日头正毒,转身便往院子冲去,在隔壁丫鬟屋子里喝茶的玉枝连忙追了出去。 看着又恢复了空荡荡的院子,文竹只觉得没什么趣味,但文淑的话却是钻进了文竹的心里,她心中暗道,外室?什么意思?怎么倒和王辛儿一般?王辛儿一事,她还没有弄清楚,这段公子又是什么出身?只是既然连文淑都知道,陶氏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但若是陶氏知道,又怎么会给文淑选这样的亲事? 文慧也是极为惊讶,说起来,她跟这个段公子是极有渊源的,从一开始莫名其妙的相谢,而后在济南府的镜花堂偶遇,竟是赠了自己一盒胭脂,她现在还记得,那个段公子问自己为何不要竹子而要梅花,真是奇怪的紧。 后来段家送了自己遗失的那支簪子,自己也不敢相认,还是文竹去应付了一下,怎么突然就要娶文淑了?这样倒也不是不好,若是缠上自己就麻烦了,看起来不像有权势的,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今儿才知道,还是个外室所出的庶子,真是幸亏当初没搭理他。 如此想着,文慧便说出了口,“竟然是外室所出?倒跟那王大小姐很是相配!” “哪个王大小姐?”文竹看着文慧,只觉得这个姐姐虽然样貌一般,论八卦的能力却是比自己强了太多,简直可以与卢春菱相提并论。只是她实在不够聪明,王辛儿能够入得了皇后的眼,怎么能看的上那个姓段的? “就是那个王辛儿啊!上回坐在皇后身后的那个!”文慧说着,竟是坐到了文竹身边,一副不吐不快的八卦样子,让文竹看了好笑,却又极是想听。 “伱听我说啊!”文慧如说书先生一般的咳嗽了一声,这才娓娓道来。 “那个王大人娶的是内阁徐大人的女儿,算是高攀了,徐小姐凶悍,他便得了个惧妻的名号,而后又在外面出了事,跟一个青楼女子生下了一个女儿,那青楼女子生下女儿不多久就没了。这女孩儿便被王大人抱回了府中。王夫人气极,却又不得不将其留下。她虽是小姐,却是极不受待见的。直到她稍大了些,王夫人这才发现,其不但长的越来越娇艳,竟是聪明异常,便入了族谱。又因着王夫人只有两个儿子,并无女儿,就将她作为嫡长女来养,请了老师,教其琴棋书画,只等着她长大了待价而沽……”文慧说着,禁不住撇了撇嘴,显然对这王夫人的作风极为不屑。 这也难怪,文慧也算是庶女,被吕氏抱到身边来养,但对她却是没有半分待慢,除了衣食无缺,且虽然文慧愚钝,但还是请了名师教导,如此看来,吕氏还是极为大度的。 文竹终于明白,怪不得这些大家小姐们都对王辛儿极为不屑,亲生母亲是青楼出来,身份就比庶女更低了一等。她又想来是从小便是在这些斗争之中长大的,对付人自是有手段,对贵人们也是无形中就讨好了,相比那些高傲的大家千金,是强的多了。 只是文竹对她却是又有几分心疼,这样的女孩子虽然看着风光,背后不知受了多少苦楚,就算是现在,她对着王夫人就没有半点怨恨?且就算她以后混的再好,也是忘不了从前的,若是日后有了出息,未必能对娘家有几分的真心。但转而再想,文竹便又在心中摇头,是了,若是她出息了,必然也要靠着娘家,娘家若倒了,她在夫家的地位便也不稳固。 看着窗外已是略渐西斜的日头,她不由叹息,女子真的不容易,若是能够,她便要找一个可靠的男子,不会让自己处于那种境地,她突然想起了卢启信,那个方正的男孩子,是不是真的可以依靠?而卢家的家风很正,卢大人正派,是没有姨娘的。 只是此时,这亲事已是由不得她了,或者说,她是不可能去祖母面前求了,而是要看汤氏的选择,要看陶氏的想法,要等着文淑的婚事定下,而后便是文慧,最后才是她。 而汤氏,却是迫不及待的要带着文竹出门,去各家的府地转上一转,为文竹挑一个在她看来合适的人,以及合适的人家。 三日后,就在庄家老宅也传来好消息,杜氏生了个大胖小子的时候,陶氏也应了罗家的贴子,准备携汤氏,带着三个女儿家,一同去罗家拜会。(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上香(上) 时逢六月底,城里的铺子庄子的掌柜都来府里交帐,虽然掌家一职是秦姨娘,但陶氏也有自己的嫁妆铺子,因此却比平日里忙了许多。(.)好在罗家的邀宴安排在了七月初五,前后还有不少日子。 只是这一日,冯夫人又派了管事妈妈过来,陶氏也不耐烦见,便借口忙着让那管事妈妈等着。等了有两个时辰,那管事妈妈倒也不急,只是跟那些小丫鬟打听府中事务,偏又让孙妈妈见着了,把那些小丫鬟们好一顿训,陶氏这才不情不愿见了那管事妈妈。 具体说了什么,文竹倒没有打听到,只知道,那管事妈妈前脚刚出了院子,陶氏就摔了两件瓷器,一件是桌上的茶盏,虽是好瓷,也不算什么,还有就是多宝格上的梅瓶,那可是宋代的官窑。如此折腾,定然是那管事妈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王府之中,虽然是四殿下以言语相激,但太子也是极要面子的,定然不会向陶氏再要求送自己过去。但若只是说此事作罢,却也不至于让陶氏这样的动气。文竹百思不得,连着汤氏叫自己,竟都没有听到。 夏夜的凉风习习,客院虽然不比静湖边凉爽,但却是自在。院中仅有的几棵树都种在了院门处,草丝里有不知名的小虫在鸣叫,而脚下的香炉飘起袅袅的青烟,将蚊虫驱尽。 桌上摆了新鲜的瓜果,文慧与汤氏手中的蒲扇轻轻摇着,连着丫鬟们也在院门处摆了一桌。连着几日,汤氏都带着自己与文慧在这院中乘凉,文竹只觉得从没有这样悠哉过。哪怕与大嫂杜氏呆在桃花林里烹茶,也都是心事重重。但陶氏今儿反常的行为。实在惹人生疑,刚刚放松了几天的心,立即又提到了嗓子眼。 “文竹?”汤氏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的繁星,笑意盈盈的看着文竹, “六妹妹?”文慧伸过手来推了推文竹的肩。 “哦?”文竹这才从思绪中醒过来。一时语塞。 文慧挑了一片西瓜放到嘴里。只觉得一股凉爽从嗓子一直凉到肚子里,舒服的不行,看着文竹发愣,不由调侃道。“这是怎么了?听着要去上香,高兴的魂都没了?” “上香?”文竹一时诧异不已,还是汤氏解释。只说后天七月初一,陶氏要去进香,进香一般是初一或是十五。但向来要提前打发下人去寺里打招呼,若是人多,还要订厢房的,如此突然的说要去进香,不能不让人怀疑。 “……说是冯夫人要过来,这还要去进香,真不知道伱二伯母怎么想的。不过我听罗家的人说。这个冯夫人的口碑不好,她远着些也是对的……”汤氏的唠叨倒是让文竹听了进去。难道这个进香竟是为了躲冯夫人?那便是冯夫人的要求让陶氏不想搭理了。 “不过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眼看就要发嫁了,前后整一个月,我还得去那边儿看看。”汤氏说着叹了口气,嫁期定在了七月二十八,若是顺利,那八月,基本事情就完了。只是文竹和文慧的亲事都没定下,她也不好回去,如此想着便下了决心,不管如何,定然要在八月之前给两侄女儿定下亲事,早些回去。 想到小儿子小六子,汤氏的心一下就变得软软的。脸色也更加柔和,“红螺寺啊,那是个好地方,伱祖母当年是带伱去过的,是么?” 竟是去那里,文竹一时竟呆住了,她还记得,那一年,秋高气爽,跟着祖母一同去了那间有名的寺庙。那时,六妹妹还小,自己虽然也知世事艰辛,但父亲还是极疼爱自己,而自己跟陶氏也没有闹僵。那时,二哥文定也不像现在这样忙碌,时常带些小玩意过来看自己。(.)那时的自己,依然是快乐的。 后来,祖母回了老家。而自己再次回到那个小小的院落。 不知道是谁摔裂了那只庄崇礼最喜欢的八角砚,偏偏又被自己碰上,使得父亲误以为是自己摔的,跟自己的隔阂越来越大。而自己跟陶氏也越来越不对付,文定搬到了书院去住,很少有时间来看自己,文淑越来越跋扈,每日里都出门应酬。自己的名声越来越差,而离及笄也越来越近。 “吃个瓜片?”一片红彤彤的西瓜片展现在自己眼前,后面是文慧笑嘻嘻的脸,文竹的脸色也缓了下来,是啊,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再多想无益,不如想想,下一步要怎么走。 只要是太子那边不要,陶氏也不能强要把自己送过去不是,也许就像汤氏所说的,数日之后的罗家宴会上,让那些夫人看看自己,为自己找一个好人家。这一生,也就这样过去了,那个傍晚,在静湖边的树林里,或者就是一场恶梦,如今恶梦已经醒来,满天的星光还是这样的耀眼。 如此想着,文竹便接过那一片红彤彤的西瓜,丢进了嘴里,只觉得一股凉意驱散了心头的烦燥与炽热,从头到脚都清爽起来。文竹咧开嘴角,冲着眼前眼睛小小却是看起来无比顺眼的四姐姐报以大大的笑容。 七月初一,一早起来就觉得闷热,天阴阴的,显然是要下雨,下人们又忙碌着备了不少的雨具。只是这样,也没有挡住陶氏要出门的意愿,不知道是打发了下人去跟冯夫人说过了要上香,还是怕冯夫人派了下人在府门口看着,总之,这一趟门是要出了。 文竹随着汤氏到了主院,她今日要跟崔管事一同去罗家,虽不能同车,但却是可以一同出门。 难得的是,今日陶氏竟然带上了文雅和文德。文雅一脸的不情愿,撅着小嘴,眼睛瞪着地面,眉头挤在了一处,似乎马上要哭出来一般。文雅的表情与文德的兴高彩烈与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眨着一双大眼睛,冲着文竹一笑,眼睛顿时弯了起来,而后又去逗文雅,也不知在文雅耳边说了什么,文雅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乳娘见了忙上前来抱,只是文雅却是哭的更厉害了。 陶氏正与汤氏说着话,两人听了同时转过脸来,不同的是,汤氏脸上带了几许怜惜,而陶氏则是怒不可遏,她狠狠的瞪了一眼文雅,又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训斥不好,又轻声道,“文雅可是不愿意去?若是不愿想出门,就呆在家里吧!”这声音虽轻,但明显有些变调,似乎一个不小心就要吼出来,文雅听了,竟是吓的又往乳娘怀里钻了钻。 “文雅这是怎么了?”秦姨娘的声音出现在门外,她给了文雅一个笑脸,这才给陶氏行礼,“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您看可要出发?” “嗯,现在就走!”陶氏说着看了一眼文雅,转身便出了屋子,文德跟在陶氏的后面,飞快的跑了出去,快出屋子的时候,突然转身,冲着文雅做了个极可笑的鬼脸。 “扑哧”文雅竟然笑了出来,眉头也展开,似乎漂亮了许多。 “文雅还不去追?”秦姨娘的声音再次响起,文竹便一面牵起文慧的手,一面牵起文雅,给了秦姨娘一个放心的眼神,便也跟在汤氏后面出了屋子。 到得二门处,才发现,文淑已然等候在那里,脸色不愉,想来是等的不耐烦了。 “二姐姐!” 出于礼貌,文竹跟文淑打了招呼,而文淑只是“嗯”了一声,这态度倒让文竹是意料之中,便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待到文淑看到文竹牵着的文雅,不由眼睛一瞪,大声训道,“伱个爱哭鬼,怎么也跟着来了?” 文雅脸上的泪痕还有些许,这一吓,不由眉头一拧,又要哭出来。 “是二伯母说让八妹妹一同去进香的!”文竹说完,便拉了文雅便走,文慧便也瞪了一眼文淑,转身跟了过去,只留得文淑一人站在原地,狠狠的往地上跺了一脚。 在汤氏的嘱咐之后,文慧与文竹上了同一辆马车,文雅原本应该跟在陶氏的车上,但显然陶氏并不喜,而文雅一见文淑便是要哭一般,只好跟在文竹这边的车上。 抱着文雅,轻挑车帘,随着马车缓缓向前,帘外的景色也越来越陌生。 就在文雅的眉头渐渐舒展之时,文德却是在陶氏的车上睡着了。 “伱弟弟昨儿个听说要来进香,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伱怎么就这么不高兴?”看着文淑下翘的嘴角,陶氏不由问起来。 “有什么可高兴的?”看着窗外已是变得陌生的街景,文淑怀念起当年整日出门应酬的时光,那些小姐们,竟已经变得自己不认识,其实,她难道不是如此,让人也变得不认识。 “哎,也是娘太不着急,去年那个事情虽然也过去了,但伱的年龄却也不小了。过几日去罗家,给伱说一门好亲事!”陶氏说着眉眼弯了起来,似乎胸有成竹。 “我不要那个姓段的!”文淑的话生硬而坚定,让陶氏有些措手不及。 她想了一想,便安慰道,“好,不要、不要,一定给伱选个好的!”心中却是有些不以为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女儿家要不要的。 那世子妃是不要想了,听说不止是世子妃,连着太子、四殿下的正妃侧妃都已经定完了,文淑却是半点儿边没沾上。段家,虽不如罗家富贵,根基却是深的多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上香(中) 红螺寺在京城很是有名,建在红螺山上,水山相间,景色无限,是京城的女眷们极喜爱的去处之一。(.)最重要的,是那里求签很灵,无论是求功名富贵,或是姻缘子嗣,都是顶顶有名的。 陶氏最近正是得意之时,来此倒不为求签,不过是为了躲那冯家夫人。临出门之时,吴三来特地来报,说是看看到冯府的人在府外徘徊,她不由有些懊恼,什么东西,不过是靠着给太子送女人才有了如今的官位,竟敢欺负到自家头上来了!庄崇礼虽只是个五品官,但却是户部的职位,说不得秋后考评结束,便能升上一级。 一时陶氏又有些烦燥,冯家提的事情是断不能应的,只是如何拒绝才能不伤情面,还得防着他们在太子面前告自己一状,毕竟当初自己是允了的。 看着旁边撅着小嘴看景的文淑,又摸了摸怀里睡的正香的文德的小脑袋,陶氏开始头疼起来,女儿大了却是不懂事,儿子又还小的很,如今秦姨娘掌家,而庄崇礼一月至少要去香姨娘那里呆上半个多月,自己在个家里的处境是越来越难了。但随着马车缓缓出了城,那街景变为青山,那些烦燥的情绪渐渐远离,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是了,文竹不行还有文慧不是,只要段家的亲事一定,而罗家的婚事了结,汤氏回了老家。这文竹和文慧还不是要捏在自己的手心里?到时候,找个错处把秦姨娘撵下来,再好好治一治那个贱人。她听着窗外飞过的风声,心中渐渐平静,又开始打起了如意算盘。 一早的天气有些阴郁,但自出了城。这云彩却又少了,连着阳光也是稍稍的露了几分脸。马车出了城,又行了半日,才到了红螺湖前。 远远望去,红螺湖上碧波荡漾,比静湖要美的多了。在文竹前世的记忆中,再没有见过比它更大的湖泊。(.)而今生,她在彭城见到了龙湖,便又觉得这红螺湖,不过是个小池子罢了。 只是在王府听那几名武将家的小姐说过。在西北,有许多湖泊比海还要大。海。文竹是没有见过的,但比海还要大是什么样呢?原来自己曾经以为是很大的静湖,在这些湖与海的面前,不过是沧海一粟,书里的话的确不假。 “六姐姐。那是什么地方?”文雅已是看呆了,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远处。似乎要把那红螺湖使劲的记在心里。 “那是红螺湖!”文竹轻轻的解释, 文慧倒是笑了,“倒是挺美的,只是若论大小,比起咱们家的龙湖,却是差的远了” “龙湖是什么地方?” “是咱们老家的湖,等伱长大了。姐姐们带伱去看!” “好!”文雅轻轻的笑了,把这两个姐姐的话记在了心里,却不知道,这辈子她能不能出京城还是未知,而这两个姐姐。也许过不了一年便也要出嫁,若谁再入了宫。这一生也不知是否能见着。 马车又行了约一柱香的功夫,就到了红螺山的山脚,抬头看去,半山处有一座寺庙,山上香烟袅袅,的确是香火鼎盛。 上回过来,文竹与六妹妹哄着祖母说话,一路上欢声笑语,几乎是没怎么留意过这山中的景色。待到这回,文竹却是对这些景色没了兴致,倒是文慧与文雅看的高兴。 马车缓缓驶进了山门,不久便到了半山腰的寺前,却是猛的停了下来。透过车帘往车外望去,文竹这才发现,刚刚寂静的山林,此时已是热闹非凡。 就在这寺前,几辆马车堵在那里,周围便是挤不动的人群。卖小食的,占卦算命的,还有各色香客,都涌在那里,或是做着买卖,或是吃着小吃。 卖凉粉的小伙正大声喊着,“井水里冰过的凉粉,不凉不要钱喽!”自有一个年过三旬的妇人上前相问,手中牵了一个约五、六岁的小童,看了半天,却只要了半碗凉粉,塞到了那小童手中。 “妹妹快看,那个老头儿确是有几分仙气呢!” 顺着文慧指去的方向,文竹也见到,一个精瘦的老头儿从摊子后站起,那胡子眉毛都白了,山风吹过,还似真的有几分仙风道谷,再衬上摊子前那“铁算王家”四个字,让人由不得有几分的好奇。 文竹却是摇了摇头,“若真是算的这样准,又何必来此支摊子,倒不如去那京城的各府转上一圈,比在这儿呆一天要强。”若是前世,文竹还有几分相信,但自重生后,文竹只敬畏神佛,却对这种人不屑一顾。自己的命是靠自己拼来的,听这些卦师乱说一通,又有什么意义? “虽说如此,但世人哪个不想知道自己的前程命运,若是有机会,我倒也想去算上一算呢。听说这红螺寺的签文挺准的,不如回头咱们去瞧瞧?”文慧说着双手合什,“阿弥陀佛,只盼着祖母安康,齐家和乐。” 文竹却是“扑哧”一笑,也作双手合什状,“只盼着求得一个好姐夫,送于四姐姐!” 文慧听了嗔怒道,“说什么呢,看我不撕烂伱的嘴!” 却不想,文雅也学着双手合什,轻轻道,“只盼着二位姐姐能给我买个糖葫芦吃吃!” 一时间马车里笑声一片,文慧挑起指尖,点了点文雅的小脑袋,指着车窗外正啃着一串红彤彤的粮葫芦的小男孩道,“不如嫁给她,让他把糖葫芦给伱吃罢了?” 文雅小嘴一撇,“不行,怎么也得十串!” 文竹又笑的靠在了文慧身上,看着这个只看身高约有八岁,实际只不过六岁多的小姑娘,竟是多了几分心疼,不由将文雅抱在了怀中,与文慧一同指着车外的人和景,细细说给文雅听,文雅一时也听的起劲。 “哎,伱怎么骂人哪?”不远处传来行人的吵闹声,而后便是几声怒喝,让文竹等人吓了一跳。 一名身材健硕的中年男子站在路边,正对着一个挑担子的老头儿瞪眼睛。仔细听来,原是那老头儿不小心撞到了男子,男子便不愉的冲那老头儿怒斥,小老头儿便喊了出来。 “老头伱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那中年男子说着手臂一抬,竟是要打人。 还是有行人看不过眼,上来相劝,“这位兄台,不过就是不小心蹭了伱罢了……” “是啊,欺负老人算什么本事?”也有那年轻气盛的小伙围上来。 那男子“哼”了一声,也不言语,只往寺门处走了几步,又站在了路旁,眼睛却是看着庄家的马车。 文竹心下一动,仔细看去,那男子肤色古铜,额头有一处伤疤,身穿薄薄的缎面夏衫,胳膊上的肌肉突了出来,似是那练武之人。再看脚上的靴子,竟是官靴,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大而圆的眼睛,似乎连马车的帘子,都能看穿。只是他为何盯着自家的马车呢?在文竹发呆的同时,马车动了起来,缓缓进了寺门,而那男子似乎还在路边,不时的往前走几步。 直到时已近午,众人才到了寺中准备的二进的小院,今儿跟着出来的除了吴三提前到了寺中打点,还有孙妈妈。她利索的指挥着婆子丫鬟将那箱笼搬下,又着人收拾了一遍厢房。 主子们自然是分住在里院的东西厢房中,丫鬟们则住在耳房和后座房中。跟来的粗使丫鬟和婆子们则住在了外院。一番收拾之后,又有寺里的小和尚给送了斋饭。 寺里的斋饭极为简单,不过是素面素饼,并几个青菜,文竹与文慧是常在祖母面前吃斋的,自是习惯。文雅虽不喜,也乖乖的坐下。文淑却是只看了一眼,嘴里嘟囔道,“连点子油星都没有,看着就没胃口!”转身便回了厢房。 让文竹惊讶的是,文德竟是也乖乖的坐在了那里,除了跟文雅挤眉弄眼了一番,却是对饭菜没有什么意见。看着几位姐姐奇怪的看着自己,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嗯,在书院的时候,跟先生吃过几顿,开始也不爱吃,还被先生骂……” 陶氏不放心,又让下人送了些素点心去给文淑,这才带了几人用了饭。 午后,陶氏嘱咐文慧和文竹不要乱逛,便不顾文德的闹腾,只说带他去玩,便出了厢房。文淑又闷在屋里,无奈,文竹只好借着自己曾经来过此地,带着文慧与文雅在寺中游玩。 既然是来上香,自然要去女眷专用的观音殿,问了下人,只说出了院门穿过游廊,见到放生池,便能看到那香烟袅袅的观音殿。三人便也不带丫鬟,边走边逛的出了院门。 这红螺寺也有百年,那廊中刻画的各色佛法画像极是有趣,便边走边看。但文慧却似乎不怎么有兴趣,只是催促文竹快走,文竹略一思索便也明白。于是加快了脚步,往观音殿行去,女孩子家,到了一定年龄,自然对这求签之事极感兴趣的,前世的自己也是如此。 走到放生池处,只见左前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而右前方,则飘过阵阵香烟,想来便是观音殿了。 只是就在文竹转向右前方之时,一个男子的身影从左前方的密林中一闪而过,虽看不清样貌,但文竹很清楚的看到,那男子额头的一道伤疤,不由吃了一惊。这官眷居住的厢房,怎么会有男子进入?而这男子在寺外便对行人不善,想来定然不是好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上香(下) 红螺寺的管理很是严格,除了要提前一日以上订厢房外,这官眷所居的厢房安置在后山,专为官家的女眷休息准备,男子一概不得入内,跟着进来下人,只有丫鬟、婆子和管事妈妈,连小厮仆从都是进不来的。(.无弹窗广告)这男子却是如何进来? 此处只有前、后门两个入口,且又有和尚看守。从前寺一路行来,就算是乘车还要有一柱香的功夫,若是走正路,是断然进不到这里。唯一的解释,这男子走的不是正路。 “快走吧?还看什么呢?”文慧的声音响起,文竹忙答应了一声,再看过去,那密林只剩一片青绿,已是找不见人影。 虽然心有疑虑,但文竹也只好回头,就算是告知寺中的和尚,也无济于事。只好把此事藏在心底,跟着文慧向着观音殿走去。 进了殿内,有小和尚站在那里敲着木鱼,一直念诵经文,满屋都是檀香的味道,安静而肃穆。跟数年前几乎没有区别,文竹站在那里,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叹。 今儿虽然进香的人不少,但此地是官眷进香的地方,自是不会有布衣之人。而进香讲究以清晨为佳,此时正值午后,殿内进香的人寥寥无几。 除了一位打扮华丽的小姐手执一支竹签进了禅房,便是一位中年妇人跪在蒲团之上,她双手合什,口中默念着什么,身上穿着青色的衣衫,头上戴了一支简单的碧玉簪,竟是再无装饰。 文竹在心中深深的叹气,待回神过来,就看到文雅正站在那念诵经文的小和尚面前,好奇的看着木鱼。小和尚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定力不足,不时的抬头看一眼文雅,口中的经文虽然不断,却似乎念的含糊了许多。文雅好奇的伸手摸摸木鱼,又垫起脚尖,摸摸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脸上带了笑容,那小和尚也不恼,两人笑嘻嘻的很是开心。 而文慧早已迫不及待的取了两个签筒过来。“六妹妹怎么了?” “只是想起大堂姐罢了!”文竹苦笑的接过签筒,曾经在此地求得的签文依然记得清晰。却是半个字也不能说。 文慧安慰了几句,也跟着感叹道,“我倒是想起了文华,你可记得,去年的那个时候。咱们一同求签,却是混到了一起。如今你我身在京城,七妹妹也不知道如何了。” 文竹不由抬头仔细看了文慧,只觉得她真的变了很多,虽然偶尔也会跟文淑顶上一顶,遇事也少几分聪明,但那尖酸刻薄的性子却是被磨去了许多。 轻轻叹了口气,文慧便将此事放下。拉着文竹过去求签。刚刚那个中年妇人此时已是起身,手执一支竹签,也进了禅房,只是一直以背影相对,竟未看到真容。 文竹倒也没放在心里。只是觉得,能来这种地方的人家。虽不说富贵,但也是有身份之人,穿戴朴素的近寒酸了,便让人有些奇怪了。 跪在蒲团之上,虔诚的礼拜之后,文竹轻轻晃着签筒,竹制的签筒一上一下,几十支签晃晃悠悠,随着一支轻甩出去,文竺便停止了摇动。 自有伶俐的小和尚上前将竹签捡起,又递给文竹,而后又去将文慧甩出的竹签捡起,递到其手中。 果然跟当年没有什么不同,也不知道这签文可否一样。文竹正待要看,就听得那边文慧已是念了出来,“轻风拂柳百花羞……这、这是什么意思?”一时文慧的脸突的一红。 文竹不由上前几步,抢过竹签来看,一边看一边笑道,“这签文不用去找大师解了,我来帮四姐姐解吧?嗯,轻风拂柳,自然是指春天,四姐姐好事要近呀!” 文慧听了忙抢了回来,口中嗔道,“小姑娘家的说什么呢!再胡说看我不撕你的嘴!”说着便又伸手一夺,竟是将文竹手中的竹签也夺了过来,扭过头去轻轻念出了声,却是越念声音越小,“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这……”文慧惊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手中各拿了一支竹签,睁大了眼睛看向文竹,就算她再不精于诗词,也知道,这不是好签。[.超多好看小说] “没什么,不过是个签文罢了,四姐姐不用在意!”是啊,不过是个签文,还记得当年六妹妹求的签上写着,“红梅初绽春已至”,还被认为是极好的签,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文慧却是有些难过,她拉着文竹的手,便往禅房走去,“走吧,咱们去找人解签,或者咱们都想错了也不一定!” “哎哟!”文慧走的太快,竟是撞到了刚刚那个穿着华丽的小姐身上。 “你怎么走路的呀!”说着便冲文慧瞪了瞪眼睛。 文竹忙上去赔不是,“真是对不住,我姐姐着急去找大师解签,冲撞了小姐。” 明明是自己撞了人,文慧却是低了头,脸一红,看起来一副胆怯样子,闭口不言。 那小姐“哼”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去,文竹只看到她圆圆的脸上皱着的眉头。 文慧也不多言,便也拉着文竹要进禅房,却不想,又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文慧偏又撞了上去。 “这位夫人,真是对不住,我姐姐因着着急去找大师解签,便冲撞了夫人!”出来的便是刚刚那位穿戴极为朴素的中年妇人,文竹忙替文慧解释,又上前行礼。 文竹的腰刚刚弯下,就看到这位夫人竟是捂着肚子,就这样倒了下去,文竹虽然惊慌,却依然上前扶住,“夫人、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那夫人紧咬牙关,眉头拧在了一处,似乎难受的厉害。文竹看到那夫人的脸,不由一愣,这是在哪里见过?一时却是想不起,或者是游园会之上,也或者是在王府这中,此时却是顾不得相问,只是连忙叫了小和尚,将那夫人扶到一旁偏殿的卧榻之上。 只是文慧刚撩起帘子,就听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道,“哼,你们小心,不知道是不是个骗子,哪个都像我一样啊,被撞了也是白撞,不跟你们计较。” 抬头看去,竟是刚刚那个穿着华丽的小姐,她圆圆的脸上虽挂着笑,却是带了几分讥讽与嘲弄,文竹一时有些生气,便顶了回去,“我们受骗,也跟小姐无关,请小姐自重!” 那人听了大怒,气哼哼的转身出了殿门。文慧想回上几句,却又语塞起来,还是文竹劝道,“咱们别与她一般见识,先将这位夫人扶进去再说。” 将那位夫人安顿到卧榻之上,又叫了一个小和尚去殿外,看有谁家的丫鬟婆子在,只说有一位夫人晕倒了。 过不多时,一位胖呼呼的管事妈妈进了屋子,她穿着青兰色的细布衫,不过是一般人家奴仆常穿的衣服,只是头上的那支簪子却是镶了几粒碎宝石的银簪。虽然那宝石藏在了头发里,只露出一粒在外头,但文竹却是一眼看出,那宝石极为闪亮,定然是上好的。 “这位妈妈,您过来看看,可是您府中的夫人?”文竹虽然觉得不像,但还是客气的问了,又领了那位妈妈过来看。 “哎哟哟,夫人这是怎么了?”说着也不顾文竹文慧在场,只是给那位夫人掐起了人中。 倒是惊的文竹差点上前拉她,好在那位夫人开了口,“我没事,只是腹中作痛,不知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好、好、那就好,那我这就去找郎中,夫人暂且忍忍吧。”说着那胖呼呼的妈妈便转过来跟文竹道谢,“多谢谢二位姑娘了,我这就去找郎中,殿外也有我家的丫鬟,二位姑娘请自便。” 这位妈妈竟然真的是那夫人府中的,看来这位夫人家势也不算差,却是为何打扮的如此朴素?且看着面相又有几分熟悉,却不知道是谁,或是在哪里见过? 人家不说,文竹却也不好随便相问,何况此时也不是时候,二人便行了礼出来。文慧却是似乎松了一口气,“哎,吓死我了,真以为是我给撞坏了呢……”说着便躲到了文竹的身后,“还是你先进吧,免得我又撞到人!” 文竹摇摇头,不由怪起这寺里的方丈来,“也是,怎么不弄个水晶帘子,非要是这种灰布的,里外都看不到!”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只不过是刚刚那两位施主心里有事,故而将那布帘撩起便走了出去,若是她们将那布帘撩起,你们便能看到了。”慈祥而浑厚的声音响起,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端坐于禅房的坐榻之上,虽白眉白须,却是精神不已。 “大师,是文竹失言了,不应抱怨!”文竹听了心中叹息,果然是高僧,一语中的。 “施主有礼,贫僧法号慧真!”慧真说着便双手合什,站起身来。 “大师有礼!” 二人行了一礼,却听那慧真冲着文竹道,“这位小施主,你的慧根极深,只是眉间却带了一丝戾气,虽是极浅,却是很难化解!”(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朔夜 七月初一的这晚,一弯新月静静挂于天幕,大团的云彩流过,让这本就不够明亮的月夜更加昏暗。 文竹站在厢房的屋檐下,身上披着一件丝罗纱衣的披风,仰头望月,只觉得月光昏暗,让这本就让人窒息的夜晚又多了几分凄凉。 下午从观音殿回来,最终还是没有去看段夫人,一是因为文淑说不舒服,陶氏本来是想带着文淑去见人,文淑不舒服,再去见段夫人,又有什么意义?再一个,就是前去递名贴的孙妈妈回禀,说是段夫人下午的时候去进香,一时身子不适,虽是请了庙里专司诊脉的和尚过来看过,却还是不宜见客。 陶氏无奈,只得做罢,又打发了下人去送了几份带着的燕窝等补品。虽不知道文淑是怎么想的,文竹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知怎么,一想到去段家,她心里就是格外的不耐烦。 但陶氏却也发了话,明儿个一早,再过去拜望,看来这回是非去不可了。于是,直到晚间躺在床上,文竹都觉得烦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到了月上中天的深夜,跟来的青杏已经睡的沉沉的,她却还是睁着眼睛,于是便起身,想着到这院子里走走。 这院子不大,却是设计的精巧,除了没有水塘,石桌石凳却是齐全,就在那石桌的旁边,还有一块奇石,那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挖来,奇石虽巨大,中间往下却是被挖了个洞,文竹想着若不是常常有人打扫。会不会也有鸟兽过来做窝?奇石旁边又挨着一棵大大的槐树,日间倒是乘凉的好去处。此时却遮掩了本就不算明亮的月色。 坐在石凳之上,透过那树枝的间隙,能看到隐隐的月光。在这夜幕之下,文竹只觉得竟是比白日多了几分清明,是了,那个劳什子段公子,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也怨不得自己烦。(.)好在嫁给她的是文淑,只是。想起文淑下午嚣张的样子,文竹又觉得文淑其实配不上人家。怎么说人家在人前还是一副大家公子,进退有礼的样子。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文竹就被自己吓到了,她有些懊恼,怎么会,她怎么会觉得文淑配不上他?文淑在人前难道不也是一副贤淑的样子?她轻步往院子中间走去,想让院中的凉风吹一吹自己的脑袋,却发现脑袋里浮现出那个古铜肤色的男子来。 真是气死了。文竹不由快步走了出来。想走出那边树影。只是走到奇石处,却听到院子的一角传来男子的声音,这倒是把文竹吓了一跳。是谁?这官眷居住的厢房怎会有男子的声音?她不由抓住了奇石。轻轻的靠了过去,让自己躲在那洞中,禀住呼吸,只竖起耳朵来听。 那声音似乎是从院子的一角传来,男子的声音低沉,似有似无,听到文竹的耳朵里并不算清晰。 “……如今成这个样子……你可还好?” 半晌,没有回音,在文竹正犹豫要不要快些回厢房喊人时,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让她更加吃惊,“有什么好不好的!不过就是那样罢了……”那女子虽然声音也小,但音调却高,且又熟悉,很容易就听个明白。陶氏?她今天在密林就鬼鬼祟祟的,此时众人都已经睡下,她跑出来做什么?难道、难道是跑出来跟男人偷会? 她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前世,那个让她永生难忘的日子里,陶氏也是跟一个男子相会,而不幸的是,她被发现了…… 不!她不要再一次这样死去,文竹紧紧的靠着那块石头,只觉得通体冰凉,她的心也如同被搅成了一团冰块,被堵在那里,只有眼中涌出的泪水竟是热的。(.) “……你别再来找我了,文德他、他挺好的……”陶氏的声音再次响起,让文竹的心情稍稍平静,她要听一听这个秘密,这个她并不曾听到,却因此丧命的秘密。 “不!他是我儿子!他不是那个窝囊废的!”男子的声音有些激动,让文竹的泪水再次涌出,沿着石壁,她缓缓的滑到了地上,眼中一个圆圆的窟窿中,一弯新月渐渐被乌云遮住,连星光也不见。 是他!虽然过了几年,文竹也已经重生,但她依然记得这个声音。若不是他的声音大了些,若不是这寂静的夜,或者她并不一定能听的出来,可是偏偏她听出来了,仇人就在眼前,是他害死自己,而自己也知道了那个秘密。 是站出去大喊一声,把寺里的人惊醒,来揭穿这一对狗男女的偷情私会,还是,就坐在这里,等待他们离去,而后再溜回厢房,颤抖着入睡,待到明天清晨,再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对着陶氏道一声,“二伯母,昨儿个可是没有睡好?” 文竹最想做的,就是第一种方式,将他们的私情大白于天下,而后,庄崇礼便会休了陶氏,而那个男人,就算是不死或逃了,也是一道污痕。以陶氏的身份,这个男子自然不是贩夫走卒,到得那时,可能就算他不死,在这世间也无容身之所! 她紧紧扶着石壁,想让自己站起来,却听到陶氏的回答,不由愣在了那里,“你就放过我吧,也放过文德!你已经害了一条性命了,因为这,我常常睡不好,总是梦见她……” 原来陶氏也是有代价的,文竹心中冷笑。 “可是文德,他是我的儿子啊!”男子似乎也很无奈,文竹却又愣住,她的眼前似乎浮现出文德大大的眼睛,他眉眼弯弯的冲着自己一笑,而后便脆生生的叫上一声,“六姐姐!” 终于,二人的对话在陶氏的哭泣中结束,“……夜已深了,你今日也见过他,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又过了不知多久,外面终于再没有了声音,只有那轻轻的风声,和偶尔小虫的鸣叫。 文竹只觉得深身软软的,她强撑着走出那块石头,慢慢的回了厢房。在青杏略沉重的呼吸声中,躺到了床上。看着那高高的屋梁,文竹紧咬牙关,却将头埋到了薄薄的锦被之中。 这一个朔月之夜,文竹睡的并不踏实,在梦里,她看到那弯弯的月亮成了血色,而眼前的院子也变成了静湖,她大声的呼喊着,却没有人来救她。文淑站在岸边轻轻的笑着,冲着不远处的一个男子招手,那男子有着古铜色的皮肤,却是绷着脸,没有半点笑意。 第二天一早,文竹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青杏担心取了帕子过来服伺文竹洗脸,“小姐可是梦魇了吧?” “哦?”文竹有些诧异,唯恐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是我梦里喊了什么?” “这倒不曾,只记得小姐脸色极差,一直摇头,我刚想叫醒您,您就已经醒过来了。”给文竹擦了脸,又取了牙具过来,青杏不由叹了口气,却不再说话。 文竹明白,崔管事前段日子回了彭城,刚回来便又去忙着罗家的事情,已是许久没有过来见她了,便出言安慰道,“过几日要去罗家,你看你是跟我过去,还是放你半日的假好?” 青杏听了果然高兴起来,想了想却又叹了口气,“算了,他忙成这样,也是没功夫的,总不能让他不做事情来陪我吧?我还是跟着小姐去罗家,说不准还能见他一面!” 文竹轻笑,这个小姑娘,从前什么事情都不过脑子的,如今也知道为别人着想了。如此想着又想起琉璃来,祖母把她最信任的丫鬟给了自己,却是一直没有给她找个好人家,文竹不由的有些自责。 一时洗漱完毕,又换了衣裳,文竹便顶着乌青的眼睛到了陶氏房中。 文慧已经到了,看到文竹,不由吓了一跳,“妹妹这是怎么了?眼圈黑成这样?可是没有睡好?” 文竹打了个呵欠,方道,“别提了,也不知怎地,这寺里的床太硬,只觉得咯的难受,躺了半宿才睡着。” 正说着,陶氏已经走了出来,却也带着两个乌青的眼睛,文慧不由心里暗道,没觉得这厢房的床不好啊?难道这每个厢房的床都是不一样的么? 如此想着,文竹已是上前一步,笑盈盈的给陶氏行礼,“二伯母,昨儿个可是没有睡好?”那笑容虽淡,却是让人看着舒服,没有人看得到,文竹紧咬着贝齿,努力让自己保持这甜甜的笑容。 “二姐姐早,你昨儿个也没有睡好呢?”文德稚气的声音想起。 文竹抬头看去,只见他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蹦一跳的从厢房中走了出来,冲着文竹就是一笑,眉眼弯的,就如昨日那朔月一般,只是这眼神中却是透着亲热与信任,比昨日的朔月多了几分光亮。 文竹的心却是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她有些逃避的退后一步,又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忙稳了稳心神,有些多余的解释道,“文德起的好早,竟是吓了姐姐一跳!”(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相争 红螺寺的斋饭,凭良心说,的确做的不错,毕竟是官眷常来的寺庙。[.超多好看小说]眼前的白粥里掺了些小米,吃起来更加甜香,而青菜也是极为新鲜。但文竹却是吃不下去,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粥,心里沉的像装了铁块,不时的用余光扫过众人。 最没心没肺的就是文德,低了头,吃的极有滋味,时不时的看一眼文雅,划一划脸蛋。文雅嘴一撇,扭过头去,照旧挑三捡四的将菜梗捡出来丢到一旁,只吃那嫩叶。 陶氏则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直到孙妈妈喊了两声,才让她回过神来,“啊、什么事?” “夫人,刚刚老奴去了一趟,说是段夫人身子不适,一早就走了!” 陶氏想了一回,似乎才明白,今天一早是要去看望段夫人的,便有些不悦,“段家怎么这样?昨儿个说好了今天要去拜望,走了也不说一声。” 这段家的确是太不讲究了,孙妈妈心里也是不舒服,怎么也应该让个下人过来传个消息不是?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让人不免以为他段家高傲,看不起庄家。听说还要娶二小姐,马上就要做亲家了,这样办事,怎么能不得罪人?怪不得段家有那样的名声。虽然这样想,但嘴上还是要劝上几句,“夫人,听说是段家二夫人负责操办,想来是着急大夫人的病,所以忘记了也说不得!” “哼,原来是她!”陶氏一听更是没有胃口的样子,她把碗一推。轻轻用帕子抹了嘴,才不屑的道。“段二老爷怎么就找了这么个不着调的人做夫人!” 孙妈妈也附和道,“段家之事以往都是大夫人主事,也就是这几年,大夫人身子不适,段家老大又从西北回来,这才让老二当了家。” 陶氏不由感叹,“那段家也是一团乱麻,大夫人身子不好,二夫人又贪钱。不是个好相与的,三夫人极为胆小。更是撑不起来,段家的老太太也是难啊,说不得他家的大奶奶生完了孩子便要接手了!” “贪钱又怎么样,没个儿子,有钱又能给谁?”孙妈妈的话出口,陶氏就沉默了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让孙妈妈有些狐疑。 好在杜若急步走了进来。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夫人,二小姐她,她说身子不舒服……” 文竹与文慧对视一眼。这又是闹的哪一出?从昨天跟文慧吵完架,连晚饭都没见到文淑的人影,今天又这样。 陶氏却是摇了摇头,胸有成竹的道,“你去告诉她,今儿不去看段夫人了,让她尽快起身用饭,不然回城还要几个时辰,路上可是没有吃饭的地方!” 果然如陶氏所料,听到不用去段家,文淑很快便过来用早饭,虽然对着文慧还是不看一眼,脸上却比昨日带了几分喜色,不知道是不是听说段家离去的原因。 此时众人都已经用完早饭,只有文淑不紧不慢的喝着粥,不时像文雅一般,将那菜梗都挑出来,只吃最嫩的菜叶。 说起来,虽然文德是陶氏的小儿子,但其实陶氏养的最用心的是文淑,那时白姨娘还在管家,又是第一个孩子,她的心自然全放在了文淑身上。 而生了文德之后,她不止要管家,还要顾及二姨娘时不时的出来捣乱,对于文德,反而疏忽了许多。且庄家规矩,五岁的男童就要开蒙,庄崇礼给文德送去的是京城有名的书院,只有初一、十五才有休沐,先生又是极严厉的,自然比一向宠溺的文淑要乖巧的多。 用完早饭,众人便散了回去,只等着下人们收拾好箱笼出发。今儿不似昨日,因着准备去看望段夫人,便没有早上回城的打算,如今突然启程,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做。 待到启程之时,太阳已经有些大。马车晃悠着出了寺门,透过车帘,看着昨日挤满了人的路上竟是行人稀少,除了几个背包的香客,再无旁人,连个卖吃食的都不见,文慧不由大为失望。 文竹看着文慧失望的脸,不由安慰道,“今儿个咱们走的迟,说不得中午还要在个尼姑庵里用饭,那尼姑庵里的斋饭虽不比这红螺寺的精细,味道却是好的多!” 文慧点头,却不抱什么希望,毕竟早上陶氏说了,路上是没有用饭的地方的。 陶氏的确也是这样想的,总觉得在外面吃极为麻烦,但到了中午还没有进外城,主子们还好说,毕竟都在马车里,也有带了西瓜冰块,倒是下人们有些吃不消,连着孙妈妈也来找陶氏,说太阳实在太毒,还是让车夫人休息一下,吃点东西,若是谁中了暑可就不妙了。 无奈,陶氏果然在外城城门附近的一个尼姑庵前停了下来,让众人下来休息。 不想,这尼姑庵中已然坐了一拨人用饭,那尼姑说庵房太小,让陶氏在车中相候。孙妈妈一打听,说是京城秦家。 “原来是秦家!”陶氏微微一笑,让孙妈妈拿了名贴,过不多时,便有位管事妈妈前来,言语之中颇为客气,只说里面已是用罢了饭,请陶氏进去跟秦夫人相见。 “这个秦夫人,我倒是听人提过,说是户部的秦大人的夫人,大女儿已是跟徐阁老的大公子定了亲,二女儿那日王府赏荷本应当去,却是报了病,未曾去得,倒不知为何。”文慧在文竹耳边八卦着,想来定然是从顾玉栏处听得。 庵房的确如尼姑所说,极为狭小,仅有一间客院,陶氏便与秦夫人在这简陋的堂屋相见了。 两方见了礼,那秦夫人客气了半晌,这才将两个女儿推到了人前。“这是我大女儿君茹,去年已经定亲。许的是徐阁老家的大公子。” 那秦家大小姐典型的鹅蛋脸,颇有几分古典气质,头上的乌木簪,腰间的井字玉佩,连着穿戴打扮都是极古朴的。行事端庄有礼,让人一见就喜欢,她听到母亲提了自己的亲事,不由羞赧的低下头去,盈盈福了一礼。 “这是我小女儿君婷。因她最小,太过宠溺。有些无法无天,庄夫人不要见怪!”说着又推出一个女孩子,倒让文竹与文慧吓了一跳。 这个穿着极为华丽的圆脸女子竟是昨日在观音殿中见过,又被文慧撞了的女子。 文竹跟文慧相互看了一眼,文竹轻轻摇头,示意装作不认识,文慧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却道了一声冤家路窄。 陶氏又把文淑等人推了出来。自然主要是介绍文淑。秦夫人见了便把文淑夸了一通。见到文竹,却又笑道,“这就是那个做了百花宴的六小姐?”却是上下打量了一通。而后见到文慧。却是淡淡的。 那秦君婷似乎也认出了二人,不由轻轻撇了撇嘴,却是扭过头去。 自有孙妈妈等人去打发尼姑去做斋饭,文德和文雅去了院子里耍。 秦夫人一时也不想走,便拉着陶氏聊了起来,“……原来你们也是从红螺寺回来的?我们是跟段家约了去寺中进香,说好今日一同回城。谁想她家大夫人突然就病了,今儿一早便早早的走了。” “可不是,我也是到了才知道,本想去拜望一二,谁知道就这么巧,她家大夫人也病的太是时候了!”陶氏对此也是有些埋怨。 那秦夫人听了好似找到了知音,竟是凑到陶氏跟前,说了起来,“可不是,我跟她家二夫人可是熟的很,她说她家的二公子亲事还没有着落,看上了我家的君婷,我就想着趁这机会去看看,谁知道最后弄成了这样,虽说段二夫人说改日亲自登门道歉,可她们家大夫人可好,连句话都不说,真是……” 陶氏一听心里不由大惊,只觉得好像吃了一只死苍蝇一般,顿时没了胃口。脸上却只是挂着淡淡的笑容,继续听着秦夫人闲扯。 倒是秦君婷听了脸色一红,好像对此事已经知晓。文淑坐在一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让人看不透。 文竹的心里也在笑,这下有好戏看了,看起来这人不止是趋炎附势,还是个朝秦暮楚的家伙,她看着陶氏不动声色的脸,心里有种隐隐的快感。 就在孙妈妈过来回禀斋饭已经好了的时候,秦夫人终于告辞,待到秦家人出了院子,陶氏的脸这才一下就沉了下来。 午后不多时,众人回了府,陶氏立即着人去请汤氏,得知数日后罗家请的不止有段家,还有顾家、秦家等交好的人家,连忙叫了孙妈妈,要给文淑赶做赴宴的衣裳。 汤氏不明所以,待知道秦家之事,便又劝道,“段公子是大房的子嗣,段二夫人管不了这么多,你且安心,再说,到时候去人家也多,不见得非要与他家结亲。”她并不知道陶氏想把文淑嫁过去,只觉得那段家是个不错的人家,这三姐妹不管是谁嫁都好。 听了这话,陶氏阴沉的脸稍稍缓和,但到了那日,却是把文淑打扮的如玉娃娃一般,头上还戴了文竹的那支简单却精巧的红宝石凤簪。 文淑本就漂亮,如此打扮,相比之下,的确比那秦家的二小姐要漂亮的多了。只是看在文竹的眼中多了几分冷笑,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也值得如此去争!但让她也有几分好奇,段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 七月初五是罗家宴请的日子,清晨天空却是阴沉沉的,空气沉闷让人窒息。庄家的马车晃悠悠的出了门,文竹轻轻挑开车帘,只觉得这越跑越快的马车并没有没有带进一丝风。她看着那阴霾的天空,只觉得心情也如那天空一般的阴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望族 京城罗氏,据说祖籍山东,之后又移居京城,其祖先以赶车起家,创立罗家车行,坊间相传与云衣卫有所关联,且常为江湖之人传递各种消息。待到正隆年间,已是在全国各地皆有分号。 只是罗家并不以此为生,车行虽大,利润却不丰厚。 让罗家成为大富之家的却是布匹生意。只说京城,如今几乎所有的布庄都有其股分,连着送进宫中的贡缎,都是由罗氏绸缎庄置办,京城之中,三岁小童也知道,这京城最好的衣料,一定是在罗氏绸缎庄里的。 只是罗家再有钱,再厉害,却也抵不过一个官字,没有官员在朝中撑起腰杆,再怎样也是朝不保夕。可惜罗家子弟却多擅长做生意,虽族中尽力培养,但入仕之人却是极少。到得如今,这朝堂之中的数千官员之中,罗家子弟所占,最高不过三品,最多不过十人,且外放比京官要多了太多。 这样一个世家大族,出仕之人如此了了,也是因着罗氏并不愿意攀附权贵所致,罗家家训,非贤德女子不娶,于是这朝中看上罗家那些金银的权贵大有人在,但真的能跟罗家结亲之人并不算多。也是如此,对于汤家能与罗家结亲,不能不说是让陶氏极为羡慕的。 却说那日段家夫人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次日特意打发了管事妈妈来庄府,只说夫人前日小恙,身子不好,因而未能与陶氏相见。待过几日在罗家总要见的云云,此话便是示好了。陶氏的气顺了许多,连着脸色也好了不少。 再过月余,汤氏那个小妹妹便要出嫁了,罗家此次打的,便是宴请娘家人的名号。只是又请了几家交好人家的夫人做陪,自然,除了夫人以外,那些公子小姐也会前来,其中之意。不言自明。 马车从外城的庄家,悠悠驶进了四九城内。文竹从来没有想到。作为四大家族之一的罗家,门楣竟然这样寒酸。 就在四九城内的一个极为普通的巷子里,灰扑扑的大门紧紧关闭,直到有人去扣了门,这才缓缓开启。[]文竹透过马车的帘子,看着这个竟与庄府这个五品官员之家一般无二的大门陈设,除了规制是三品官应有的,实在看不出这就是延续数百年的大家族。 “这就是低调了。凡百年家族。定然不会像朝中新贵那般张扬,这些话你们或许听不明白,且记住便也是了。”汤氏带了文慧与文竹。坐在后面一辆马车里,不时的嘱咐着,毕竟是第一次到别家坐客,这又与王府不同,人少,得到的关注也会多些。 马车缓缓向前,待进了二门,才让文竹吓了一跳,从外面看起来极为简朴、低调的罗家,内里竟然这样奢华。 只说这下马车的小院子,便是精心装饰的,那飞梁画栋的屋檐,精雕玉砌的石柱,还有池塘流水,仿佛这并不是马车下客的小院,而是罗家女儿专有的花园。虽然文竹去过了安王府,这里并没有安王府的花园那样的大气,但论精致,这里竟是比王府更加耐看。 下了马车,却是有几顶小轿过来,文竹跟在文慧之后,陆续上了小轿。随着轿子摇摇晃晃,进了二门,又沿着一条宽大的青石甬道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一个黑漆灰瓦的垂花门前。 自有人打起轿帘,随行的小厮婆子都已不见,只有几个穿着蓝布衣衫的妇人,殷勤地上前请安。 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妇人,“二位夫人可来了,让我们家夫人好等!”又自报了身份,是这罗家的管事妈妈,夫家姓董。 “董妈妈辛苦。”陶氏笑着冲那董妈妈笑道,自有身后的丫鬟打赏一番。 那几个妇人谢了赏,又领着众人上了垂花门的台阶。文竹等姐妹三人规矩的跟在汤氏与陶氏身后,也不敢抬头乱看,只看着脚尖前行。待穿过抄手游廊,又穿过小厅,这才到了一座大院之前。 那高高悬挂的匾额之上,刚劲有力的写着,“听雨轩”。 “今儿虽然人不少却都是熟人,夫人便将宴席安排在了这‘听雨轩’,有亭台楼阁,又有九曲回廊,小姐们游玩倒也方便。”董妈妈一边把人往里让,一边解释着。 虽然从庄家出来的并不算晚,但大家主母出门,自然是马车缓行,仆妇众多,到了此时,已近午时,想来也要用午饭了。 陶氏客气的道,“你家夫人有心了!” 一进听雨轩,便见一个丰盈的妇人走了出来,她眉眼带笑,冲着汤氏便迎了出来,“哎哟哟,你们可来了,本想着去二门处相迎,谁知道刚刚老太太又有些头晕,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是昨儿个没睡好,忙活了半日,这才又睡下了。” 这位丰盈的满脸透着歉意,好像真的要出门去迎一样,但凭着陶氏五品的诰命,自然是不能让这罗家四品的诰命相迎的,汤氏虽是亲家,但也越不过这个,所以这话也不过是说着好听。 她身后跟着的,便是上回见过的罗小姐,她虽是带了笑容,但眉宇间似乎有些愁绪。 汤氏也跟着客气,“怎么能让您出来相迎……”又将陶氏介绍给那妇人,“这是我家的二嫂……”文竹才听明白,这个妇人便是罗家的二夫人钱氏,钱氏出身商贾,与罗氏门楣相当,只是罗老太爷并不喜,反而是三夫人掌家,今日却不知道这三夫人为何没有出来相迎。 众人寒暄着,几位小姐呆立一旁。文竹却是仔细的打量着钱氏。 只见她眉宇间极宽,眉毛极淡,长相只是一般。身上穿的也不过是碧色镶边孔菊花纹样的缎面褙子。绛紫色的马面裙。头上是一支赤金镶青金石的玉兰花簪子。 若是不仔细看,或是真以为是哪个一般人家的妇人。跟陶氏比都太过素了。但文竹仔细看去,却是吓了一跳,那褙子的颜色是雨过天晴般清澈的天水碧,不是一般见得到的料子,而头上的簪子也是精雕细做,如白玉般的玉兰花瓣柔柔展开,定然是哪个有名金店的饰品。 文竹等人又一一上前拜见,钱氏倒也大方,每人赏了一只上好的羊脂玉镯。而汤氏和陶氏也早有准备。不过也是赏些佩饰罢了。 自有丫鬟上了香茶点心,众人分了主客坐下。就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庄家二位夫人,实在是对不住,老太太身子不适,这会子刚刚服侍她躺下,才赶过来,怠慢了贵客,实不应当。”说话的正是那日去庄家的罗三夫人乔氏,她看起来很是年轻。但却气度非凡。笑着看了钱氏一眼,倒让钱氏有些不愉,倒是那罗小姐似乎松了口气。眉间的愁绪也淡了许多。这两位妯娌正在斗什么气却不得而知,但显然起因却是罗家的这位老太太,而难做的却是罗家小姐。 众人又见了礼,三夫人乔氏便拿了三份礼塞给三个小姑娘,不过是几对精巧的耳环,虽然东西也算是合宜,但相比刚刚钱氏的玉镯,的确是小气多了。果然,钱氏见了不由咧了嘴笑开了,却是夸那耳环精巧,罗三夫人也不在意,只轻轻一笑揭了过去。 罗三夫人又问了几位小姐的情况,与汤氏寒暄了几句,这才落坐。 刚落坐,就有小丫鬟来报,“段家夫人已是到了。” “快快有请!”罗三夫人声音刚落,就见一位穿着朴素,身形消瘦的夫人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茶色印花对襟褙子,淡青色的长裙,头上戴了一支镶了碎宝石的碧玉簪。气度比罗三夫人更是优雅,但仍掩不住脸上那几分落寂。 文竹吃了一惊,她看向文慧,文慧正巧也看向她,眼中也是掩不住的惊讶,文竹思量了一二便冲文慧摇摇头,文慧明白,两人同时低下头去,比之本就不高兴的抬头四望的文淑,倒显得贤静许多。 “段夫人,怎么您一个人过来?”钱氏迫不及待的开了口,倒是抢了乔氏的风头。 “犬子在外院了,说是白夫人过会子便到,到时候过来一并拜见也就是了!”段夫人似有几分尴尬,关于段家外室的传言众人倒都是知晓,便扯开了这个话题,又说白夫人一向到的早,如何今儿竟然来这么晚云云。 “这是我庄家的三个女儿……”陶氏终于按捺不住,将文淑推了出来,跟着站出来的,还有低了头的文竹和文慧。 段夫人见了夸奖了几句,不过是漂亮、端庄等词,又有丫鬟递了见面礼过来,是三个香囊,香囊之中似有物事,却一时摸不出来。 让陶氏不满的是,段夫人对于文淑竟然没有多关注一分,连她头上那支红宝石凤簪也没有多看一眼,只是冲其点了点头便转过来看向文慧,文慧低了头,却不说话,段夫人也不强求,夸了几句后,再看向文竹,“这就是六小姐吧?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文竹心中叹气,完了,要是这位段夫人知道是自己和文慧在那红螺寺中冲撞了她,再说给陶氏听,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情来。 她担心的抬起了头,却对上段夫人淡淡的笑容,“嗯,是个好孩子!” 再无多余的话,只跟着罗三夫人又说起话来,文竹大大的松了口气,回头看文慧,也是一样,心中却是狐疑起来。 这段夫人上回见时未曾注意,但今日看来她虽然跟罗二夫人一样,穿的朴素,却是真的朴素,衣料一般,头饰也是中上品质,与汤氏尚且不能相论,就不要提陶氏。 一个念头从文竹心中生起,难道这段家是真的穷?怪不得那段公子这般的巴结权贵,又有些气结,难道穷就能没有志气了么?一时又有些奇怪,若是段家真是如此,那陶氏为何非要将文淑嫁过去?这般想着,文竹思绪乱飞,连着白家和秦家的人到了也没有听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斗艳 罗家听雨轩花厅的西次间内,此时欢声笑语,几位夫人正听着秦夫人那妙语如珠的八卦,连文竹等几位小姐都被吸引了过去。 “……那王夫人费了这么大劲,结果王家小姐却得了个侧妃,还是这个的,”说着便伸出纤纤玉手,摆了个四的样子,又收起手指继续道,“倒是那个齐家小姐,不声不响的,竟是落了个太子妃……哎,可惜阮家小姐也偏偏指给了太子,这戏可有得看了……” 听着秦夫人如数家珍,文竹在心里一个个的对着,齐子琼作了太子妃?真是出呼意料,倒是本来以为手到擒来的阮瑶珠和王辛儿,偏偏都作了侧妃。真是算来算去,不如天算,此刻她最担心的便是梅婉儿了,若是按常理,想来便是世子妃了,以她的出身与人品,倒也合适。 不想此时已是有人问起,“那四殿下的正妃是哪一个?” 那秦夫人掩嘴一笑,不由卖起了关子,“你们猜!” 众人不由失笑,有人便跟着猜,“可是落到了徐家?”“咱们几家都没轮上,总不是魏家小姐吧?” 秦夫人一一摇头,听到魏家小姐,众人又笑了一回,还是罗家二夫人看不过,仗着与秦家熟捻,便指着秦夫人道,“就你个滑头,还不快快招来!” 那秦夫人眼睛一闪,神气活现的道,“料你们也猜不到,是沪国公府梅家的长女梅婉儿!” “哦!”众人一时都静了下来,似乎对这个结果颇感意外, 有人便问道。“倒是个人才,不过。不是说她已是被安王妃看上了?世子一直不定就是等她不是?” 秦夫人笑着摇头,“谁还能比宫里那个大?”说着又放低了声音,“这事儿是正主儿办的,要不然怎么能让人猜都猜不着?只是我也不明白了,怎么就看上了齐大小姐?” 罗二夫人撇了撇嘴,轻道,“刘大小姐娇弱,好拿捏……”一时众人似乎都了悟,倒是文竹有些气闷。(.)好拿捏?那齐小姐可是天仙般的人儿,阮瑶珠也不是吃素的。恐怕这一进宫便要吃苦头了。 一时众人都感叹起来,连文竹都在心中叹息,几个女孩子的前程,就这么轻易的定下来了。她看着场间几位夫人,各有各的表情,不由在心里暗暗掂量起来。 今日来的几位都是与罗家相熟之人,或是世交,或是亲戚。像白家就是世交了。今儿白家来的是大夫人,便是游园会出现的那一位身材丰韵的妇人,看起来极为和蔼。不似白家二夫人的凌厉;而段家就是亲家了,罗家的女儿据说嫁给段家做媳妇了,段夫人说不上来,只觉得此人看着简简单单,但又觉得她有些深不可测。 至于以家风颇正为荣的卢夫人,却是跟着白夫人同来,只没有带卢春菱,让文竹有几分遗憾。 秦家和顾家都是好友,让文竹奇怪的是,那顾家的大夫人和二夫人竟然携手而来,带着顾玉桐和顾玉栏,似乎没有半点罅隙,好的不得了,只是看得出,大夫人待人客气,而二夫人则热情了许多,让人心生好感。顾玉桐则拉着妹妹跟在二人的身后,她的脸上带了淡淡的笑容,不知怎的,这份淡然让文竹便想起了梅婉儿。 一时又有丫鬟来报,说宴席已经摆开,几位公子正要过来给夫人们见礼,此后便要开席。 自有下人摆了一道鱼戏游莲的檀木雕锦绣屏风,小姐们便在屏风后依次坐了,夫人们则坐在前面,这才让几位公子进来相见。 坐在屏风之后,几位小姐不禁都有些紧张,或者这样看上一眼,下一刻自己的亲事便会定下来。 文竹轻扫过去,除了自己,只有顾玉桐也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看起来她与卢春菱倒是有些相像,相信自己的母亲会为自己找一个好人家。而秦君婷与顾玉栏则略带了几分焦急的看向外面,秦婉婷跟卢春菱一样,亲事已定,没有随着过来。 文淑最是奇怪,带着一副不屑的神色瞧过去,显然,还不曾见,但这几家的公子她是一个都瞧不上的。 几声脚步轻响,文竹从屏风的缝隙中看去,几位翩翩公子联袂而入,使得屋中的几位夫人都赞叹不已,果然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而文竹却是一眼就认出了站在最右侧那个肤色古铜的男子。 “段明熙见过几位夫人!”他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这是武将之礼,倒也使得,待段夫人摆了摆手,便束手而立,态度落落大方。 段夫人笑道,“这是我家老二,很是顽劣,在军中挂了个闲职,实在不值一提,只是人品却是极好的。” 话音刚落就听秦夫人道,“段家的家风自然是好的,且段公子稳重知礼,我看是极好的,哪有半分顽劣的样子,段夫人就莫要谦虚了!” 屏风之后,秦君婷脸色一红,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段明熙,不知怎地,文竹心中颇有几分不自在,似乎在她眼中的献媚小人,在别人的眼中,竟是美玉一般的人儿,这种落差让她不能接受。 陶氏倒也跟着夸了几句,又问道,“军中是极苦的吧?听说你是自小在西北长大,那边现在如何了?到了京城可还习惯?”那态度又比秦夫人亲昵了几分, 段明熙便低了头,坦然答道,“已是习惯了,近年北戎也有几次进攻,但几乎都是大败而归。只是家父说年纪还小,没能上过前线,也没有拿过什么军功,很是惭愧。京城比西北要好的多,自然习惯!” 果然是武将世家,说起战事来头头是道,文竹虽然知道北戎这个地名,却是连方向都分不清的。再仔细打量。虽说脸上带了淡然的微笑,说起话来也是彬彬有礼。但却掩不去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冷俊。 “你年纪还小,军功什么的也不用着急!”这话说的倒似一个长辈对着自家的子侄一般,陶氏觉得极为得意,倒让文淑觉得丢脸,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众人又问了几句,不过都是段夫人作答,一时白少景又上前见礼。 “……说起来白公子和卢公子可都是今科的进士呢!”汤氏的声音出现,倒让文竹有些意外,这个婶娘一向是不爱多言。特别是在这种场合,这样看来。她定然是看上了谁。卢家是几乎不可能了,毕竟卢春菱已是定了要嫁过来,那么极有可能的便是白少景,这个脸色白皙的有些过份的男子,自那年的一次偶遇便是阴魂不散,只盼这回跟自己没有关系。 话虽这样说,但白家与吕氏还是有些罅隙,要想跟白家结亲。定然要费一番功夫的。如此想着文竹便也放了心,只觉得那白公子有些好笑,与段明熙不同。他对这些夫人有些爱搭不理。 除了对着汤氏谦虚了几句,便是不爱说话,答起话来也是几个字便带过,不愿意多说一句。那白夫人却是他的大伯母,听话里的意思,她的亲娘回了金陵,此时才由她大伯母带出来。 “……我家少景自幼便不爱说话,让各位夫人见笑了……”这话说完,连白夫人自己都有些尴尬,文竹是见过白少景的,知道他可不是这种蔫性子,定然是有意为之。这样最好,若是他不配合,也不会有人乱点鸳鸯。 当年文慧对此二人的印象都是极不错的,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心情,如此想着文竹便撇了一眼文慧,却发现她正盯着另一个自己没有见过的男子,这男子虽然长的比白少景要少了几分俊美,比段明熙又少了几分健硕,但那股子书卷气却是极浓的。 待等几位夫人说完,文竹才得知那男子竟是秦家的二公子,没有想到,不过没多久的功夫,自己的这位四姐姐便又看上了新人,文竹只觉得好笑,转过眼来,却发觉得身边坐着的顾玉栏也在盯着那人瞧看,脸上还带了几丝红晕。 “我这次子去年中了举人,只是身子稍弱了些,想着让他歇上两年也是无妨……”秦夫人说着文竹这才发现,那秦公子的确是有些虚弱,相比白公子自然的白皙,他的脸色是白中透黄,更是瘦的厉害。 “虽说前途重要,但也要顾惜身子才是……”顾家二夫人难得开口,又问了几句,那秦家二公子也轻轻答了,但明显中气不足。文竹心中叹息,却是个病秧子,再看文慧,果然眉头皱了起来。 而后卢启信与顾家的二公子也见过了礼,数年不见,那卢启信竟是长的高了,脸上也带了胡须,除了那张方正的脸之外,竟是与那年的“启信哥哥”判若两人,文竹不由又是几分感叹。 至于那个顾家的二公子,文竹转身就忘记了,似乎他太不显眼,又极为低调,竟然让文竹完全记不得。 几位少年郎各有千秋,直到几人退出了花厅,这几位小姐还在各自回味,文竹看了看众人,跟顾玉桐对上了眼,两人同时笑了笑,不由多了几分亲近。 有下人将那屏风撤去,众人便进了后面的敞轩,此中已是布了碟、箸,服侍的丫鬟、婆子都肃然地立在一旁。 你推我让一番后,众人这才坐下,夫人们坐在靠水的一桌,而小姐们坐了另一桌。 有丫鬟们端了泡着花瓣的水给大家净了手,又给各桌上了些酸梅汤、绿豆汤等解暑之物。然后丫鬟们点心、拼盘、小菜、冷碟、热菜,络绎不绝地捧上来,又有丫鬟给众人倒了荔枝酒。 罗家三夫人客气的说,“家常便饭,各位夫人不要嫌弃才是!”说着举杯敬了大家一盅。 几位夫人也拿起酒盅,宴席正式开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斗茶(上) 罗家的席面是自家的厨娘做的,并非在酒楼定的席面,各式菜肴,无一不是京城的风味,几位夫人吃的倒还顺口,只是罗三夫人唯恐不够周到,又亲自给汤氏添菜,就怕汤氏这个初来之人吃不习惯。 “这荔枝酒不过是果酒,您就放心喝吧!”罗二夫人是个酒中好手,挨个夫人轮着敬,半壶下来,脸色依如常人,倒是秦夫人已是喝多了。 秦夫人本来小道消息就多,又爱说嘴,文竹一面放了筷子,一面看好戏。 还好有罗三夫人拦着,上前来劝,罗二夫人也怕秦夫人闹出什么事来,便也放下了酒盅, 一顿饭下来,已是未初,大家就移到西次间喝茶。 喝了酒,秦夫人的话就特别多,她拉着段夫人的手,絮絮叨叨的道,“你家明熙真是好,稳重大方,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教出来的。” 这话一出口,文竹等人还没反应过来,罗家三夫人已是皱了眉头,忙给罗二夫人使了个眼色,罗二夫人几步上前,端了茶水递过去,“你呀,真是喝多了!” 反而段夫人先是面色一冷,又淡然解释道,“明熙是在西北长大,我这个母亲的,管的少,是他懂事的早。” 秦夫人接过罗二夫人的茶碗,但还是没有明白,呵呵笑着道,“段家的家教好,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您心也善,要是嫁到你们家啊……” 听着这话越说越不像话,陶氏不由心中冷笑。 什么事情都不明白。还在这里乱嚼,说什么跟段家二夫人交好。竟然连这点子事情都不晓得。段家虽是百年望族,其中却是有几年的败落,而后是北戎相犯,这才又起了家,自然西北是根基,段家三个儿子,皆在西北任要职,这段夫人却是一直在京中服侍段老夫人。[] 段明熙不止是在西北长大,而且还是在西北出生。他根本就不是段夫人的亲生儿子。教出来?还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家风很正?那还会有外室之说?这些话显然是在打段夫人的脸! 陶氏只是冷眼看戏。众人却都急了,连文竹这些小姑娘,都觉出了不对。 罗二夫人招呼下人上前要给秦夫人添茶,秦夫人这才住了嘴,白家大夫人见了便也过来解围,“听说你家君婷会得分茶之技,可是真的?” 那秦夫人听了,忙把茶碗搁下。略带了几分惊讶的道。“白夫人怎么知道?”便忘了刚刚的话,拉着段夫人道,“我这小女儿。意是跟我半分也不像,对那诗词书画不过略懂,但这刺绣分茶倒是样样都了得。” 陶氏听了撇了撇嘴,秦夫人的画确是被安王妃赞过,不过那也就是应了个景,并没有谁真觉得她的画有多好,倒让她一直挂在嘴边,连自己都替她难看。再说,哪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夸赞自家女儿的?真是丢人! 秦夫人虽然嘴上说,手上可是一直拉着段夫人,半点没有松手的意思。罗二夫人听了便又接话,她一心想着给段夫人解围,便也就顺着秦夫人道,“既是如此,不如就让秦君婷分一盏茶给我们几个尝尝?” 再看秦夫人又笑道,“不过是小孩子的玩意罢了,当不得真,你们就别笑话她了。”这显然是欲拒还迎的谦虚之辞。 罗三夫人见了便着人去寻茶具,又让人重新收拾了敞轩,挨着碧水,摆了桌椅。 秦君婷圆圆脸蛋上现出红晕,轻轻理了理身上那条耀眼的镶金边石榴裙,又抚了抚裙边垂着的碧玉环佩,含着笑给众人行礼:“我技艺不精,就是给各位伯母婶娘、姐妹们凑个趣儿。[]” 众人听了都笑道,“怎么会。” 只有陶氏脸上带了几分难看,这秦夫人显然是让自家女儿出头,虽不是事先安排,却也太刻意了些,她看了一眼文淑,不由开口道,“慢着,这分茶之技我家文淑倒也学过,还有谁会此技,不如一同来玩玩?” 陶氏果然按捺不住,把文淑推了出来,文淑却是脸色一沉,但到底还是忍住没有敢说话,当着众多夫人的面,她还是不敢,只是低头不语。 就在众人往敞轩里移步的同时,汤氏走到文竹身边,“我记得你跟你大嫂也是学过的,可是有的?” 文竹点点头,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汤氏只是问问,便解释道,“分茶是在江南较为流行,想来秦世婶也是出身江南的罢,二姐姐应该是跟任姑姑所学。”想到这儿,文竹又有些担心,任姑姑已经回来几日,因着这次小宴,才放了她几日的假,过不了多久,自己也要跟着学规矩了,虽只是出嫁前大家女儿必学的,但总规没有如今这般自由。 想着任姑姑,便没有听清楚汤氏的话,随意的点点头。 不想,到了敞轩落坐,汤氏才又提出,“我家文竹跟她大嫂也是学过几日,不若让她也凑个数吧?” 文竹不由大惊,原来刚刚汤氏说的这个,自己怎么就走神了呢?她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何况得罪的是陶氏和秦夫人,一个是让前世枉死的帮凶,一个连背景自己都没有摸清,这两个人她可一个都告罪不起。她连忙摆了摆手,“我、我不行的……” “不过是玩儿罢了,文竹莫要怕!”陶氏却也来添把火,她心中以为,文竹不过是乡野出身,这分茶又会得多少,不过是皮毛,文淑可是跟任姑姑正经学了两年,若是文竹能胜过那秦君婷,岂非更好。 文竹有些无奈,但汤氏的眼神又让她点了点头,汤氏说的对,若是自己太过默默无闻,这京城之中,又有哪家夫人看得上她?不管她是不是愿意,总要给她找个人家,按陶氏的性子,一定会利用这两个侄女攀得富贵,若不是在汤氏在京的时候把亲事定下,说不准她会把自己嫁给什么人呢? 秦夫人见了不由冲文竹笑道,“庄六小姐别怕,不会让你吃亏的。”转而向众人道,“既是斗茶,不能没有彩头,我便出头上这枝琉璃合欢花的簪子吧。” 言毕果真从头上拔下一枝琉璃合欢花的簪子,那簪子虽不算贵重,却是做工精细,晶莹通透,不是俗物,说不得是宫中之物。文竹不由心道,秦家果然不简单,只是秦夫人此举,定然是对秦君婷信心十足的。 陶氏听了便也不服输,从头上也拔了一支镶了粉宝石的小水蜻蜓钗子,“这东西本不值什么钱,只是那宝石有些难得,给姑娘们玩玩吧!” 罗二夫人听了也跟着笑,是她扯出来的这事,自然也要当先,好在她娘家富贵,这些金玉珠宝算不得什么,她头上一枝莹润的玉燕钗取下,轻轻道:“我也凑个趣。” 其它几位夫人也都或是拔了头饰,或是脱了镯子,罗三夫人是一只玉镯子,汤氏是一只金簪,顾夫人是玉佩,倒是段夫人,将头上那支唯一的镶了碎宝石的碧玉簪拔了下来,只是她放下的时候却道,“虽然许久不动手,但我想还是当得评判!” 众人不由愕然,只有白夫人道,“段夫人娘家姓杜!”众人这才“哦!”了一声,似乎全都明白了。 眼见那些金玉首饰放置在桌上,几位小姐都有些跃跃欲试,顾玉栏轻轻碰了碰顾玉桐,顾玉桐却是一沉脸,轻轻摇头。她不由有些气结,只好站出来道,“玉栏倒也见过人家分茶,只是不曾正式学过,就跟姐姐们凑个趣!” 顾夫人听了有些不悦,却也不说什么,毕竟是顾二家跟顾大家的矛盾在那里,如今刚刚有所缓和,若是管的宽了,难免两家的再有更大的罅隙。 罗二夫人一看,便也推了推罗小姐,罗家小姐有些不愿意,但还是站出来道,“那我、我也跟姐妹们凑个趣儿吧!” 倒是文慧有些气结,大嫂杜氏会分茶之技她是知道的,杜氏也曾愿意教她,倒是她总觉得这些东西太烦,只捡了画技来学,如今却只能躲在一旁干着急。 好在顾玉桐似乎不愿意凑这个热闹,她退后一步,站在文慧的身边道,“我陪你!”态度极是亲切,却让文慧有些不悦,顾玉桐倒也不在意,文慧与顾玉栏交好她是知道的,便只站在那里,不再言语。 早就听说段夫人是杜家的女儿,这分茶以江南杜家为首,君婷可是学了数年的。秦夫人看着这自家女儿,心中不由得意不已,觉得自己早有先见之明。 何况,这几个女娃,都不足惧。 顾玉栏就不用说了,顾二家一向自视清高,以诗书为上,此等技艺自然入不了他家的眼,顾玉栏就算真的会分茶,也不过是皮毛。 罗大小姐呢,更不用提,要论打算盘,恐怕这些小姐夫人都不是罗大小姐的对手,这分茶么,就不值一提了。 倒是文淑,听说有宫中出来的姑姑教授,也不知教的如何?但文淑这女孩子心高气傲,想那位姑姑也未必真心相教。 至于那个什么庄家六小姐,养在乡野的女儿家,又是从小失了父母的,也不知道从哪儿学得一丁点技艺,也好在这贵夫人的聚会上卖弄,就等着出丑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斗茶(下) 罗家听雨轩的敞轩里,此时已静了下来。几位夫人或是坐在圈椅之上,或是靠在卧榻之上,都看着场间的几位女孩子。 下人们很快就将锦席、瘿子木茶床、竹茶焙、银茶笼、金砧椎、建州兔毫盏、金茶钤、银茶碾、蜀东川鹅溪画绢茶罗、金茶匙、金汤瓶等物流水般地在敞轩正中设下。 因着此处是罗家,罗家小姐便以主人的身份亲自在丫鬟捧上的一只小小的白瓷盆里净了手,又在青瓷刻花草纹的香炉里焚上香,唇边带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探身请几位小姐:“就以一柱香为限,浇出汤花为赢,几位姐姐请。” 众人落座,文竹将茶具和水、茶一一看过来。但见面前的茶具无一不是极品的专用之器,极为珍贵,不由又叹息一声,罗家真是富贵。 按理说文淑跟任姑姑学了一年,而秦君婷也是有多年的功底,应当都比文竹要强上许多。 但可惜的是,这分茶之术,不是学的越久便学的越好。 分茶之术,正是宋时上层人士的雅事,只到如今的大顺朝,会的人少了许多,偶有献艺,不过也是简单至极,自然也便无人愿学。如今还会的,除了宫中的贵人们会学来玩玩,就是江南杜家。 文竹也曾听大嫂杜氏无意间提起,杜家几十年前,也曾在江南举办分茶大会,去的不是名流淑女,就是大家闺秀,可惜因着杜家的一个侍郎触了龙颜。累得杜家也韬光养晦,收敛了许多。这分茶之会便再不敢提。 但杜家的女儿,还是个个都学的,杜氏别的也许拿不出手,她是偏枝,并未进宗学,但这分茶之技却是极为出色。文竹跟杜氏也学了有一年,虽不敢称好,却也颇得了几分功力。 文竹看了粉面生春的秦小姐一眼,又看了看一旁面带不愉的文淑。心里做了打算。便起手执壶,她轻轻吸了口气。神色专注,手下沉稳,炙茶、碾茶、罗茶、候汤、熁茶,诸事齐备,一手执筅,一手注汤。(.无弹窗广告) 环注盏畔,勿使侵茶。势不砍猛,先须搅动茶膏。渐加周拂。手轻筅重,指绕腕旋,上下透彻。如酵蘖之起面。如梳星皎月,灿然而生,则茶之根本立矣。第二汤自茶面注之,周回一线。急注急上,茶面不动,击指既力,色泽惭开,珠玑磊落。三汤多置。如前击拂,渐贵轻匀,同环旋复,表里洞彻,粟文蟹眼,泛结杂起,茶之色十已得其六七。四汤尚啬。筅欲转稍宽而勿速,其清真华彩,既已焕发,云雾渐生。五汤乃可少纵,筅欲轻匀而透达。如发立未尽,则击以作之;发立已过,则拂以敛之。结浚霭,结凝雪。茶色尽矣。六汤以观立作,乳点勃结则以筅著,居缓绕拂动而已,七汤以分轻清重浊,相稀稠得中,可欲则止。乳雾汹涌,溢盏而起,周回旋而不动,谓之咬盏。 虽有数月不曾摸过茶具,但杜氏却未藏私,这几许精华却是传给了她。不同的是,与以往相比,文竹却是放慢了手中的动作,她一心分茶,并未看到,段夫人有几分吃惊的目光。 待到香将要燃尽之时,几位小姐眼前的茶盏中皆是汤花,只是那顾玉栏的汤花几乎看不见,而罗小姐浇出来的汤花也不过一显即灭,而文淑却是坚持了一刻方散了。 坚持最久的竟是秦婉君,她有些得意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茶盏,又轻屑的看了看刚要浇注的文竹。 香已燃尽之时,文竹方浇出了汤花,众人便也不再关注,秦夫人得意洋洋的看着陶氏。只等着段夫人来评判。 段夫人倒不着急,看着文竹盏中的桃花渐渐消失,这才轻轻笑道,“庄家六小姐虽是慢了一步,却难得浇出了花草,这一技我倒是许久没有见过了。” 众人一时愕然,只是再看过去,那茶汤里只剩下些许汤花,哪里还有花草的影子,秦夫人忍不住道,“什么花草?”她并不懂分茶,不过是请了名师教授女儿。 秦君婷倒是吓了一跳,再看过去,花草虽不见,但文竹面前茶盏中的汤花依然丰富。 分茶时现出花草,倒是听师傅说过,以自己的资质,恐怕还要几年的功夫,不想这庄文竹竟然已经浇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师傅藏了私,还是那庄文竹的资质太好? 能现出花草,自然是比自己要强的,这样想来,自己还是输了。 文竹心中不由有些愧疚,分茶这事,本想让自己慢一些,避过众人的关注,也便是了,让秦小姐拿个彩头,自己做个陪衬,谁知却被段夫人一语道破,倒让文竹有些不好意思。 她想解释,却又无可辩解,只要开口,难保不让人觉得得了便宜还卖乖。但若不解释,便是有意为之,引人注意,让几位夫人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 到得此时,倒是白夫人出来替她解了围,“六小姐这是生疏,好在技艺还没丢,回去再练习也就好了。” 文竹连忙起身,“是生疏了,婶娘常说,此等技艺不过愉情,当不得真,闲来无事还是做些女红才是。” 汤夫人连忙出来打圆场,“这是我家老太太说的,要知道在我们那儿,女孩子最要紧的还是女红,什么琴棋书画,不过是这京里的玩意儿!”说着便笑了起来。 倒是罗二夫人听了大有感触,“可不是,各家有各家的活法,我们家,三岁就得学打算盘了,我连针都不会拿的时候,就打的那个顺溜啊……” 两人的这番话冲散了席间的尴尬,陶氏也跟着道,“不过是小孩子玩儿罢了!”虽说文淑输了,但文竹好逮赢了那秦君婷。她心中也不无得意。 秦夫人此时已经缓过神来,她不由双目直视文竹。做了一副浑不在意的大气样,轻轻笑道:“六小姐果然好本事!这彩头确是你的!” 文竹见了不由叹了口气,她上前盈盈一礼,笑道:“我虽是浇出了花草,但犯了规矩,算不得赢,不能拿诸位长辈的东西。” 听了这话,秦夫人的贝齿轻咬,语气却亲切得很。拉着起文竹的手道:“这孩子果然知道进退,也不知我家的岚儿配不配得上!”岚儿便是秦家的次子。那个一脸书卷气,却是孱弱的很的男子。 一时间文慧和顾玉栏都看向自己,文竹倒是吓了一跳,秦夫人这一句话,无形中就给自己树了两个敌人,但她又不能说话,只好装作害羞的低了头。 秦夫人带了头,几位夫人便各自把自家的彩头交给文竹。文竹一一行礼谢过。自有下人收了交给在轩外侯着的青杏。而后,便迎着各式各样的目光自退回原来的座位坐下。 又有下人将那些茶具撤去,又重新上了酸梅汤。各式瓜果点心,此时日头已经西斜,暑气却依然很重,虽有冰盆,又临了水,但此处的朝向却是西南,难免有些暑气。 经过此次的大败,秦夫人此时已经醒酒,又喝了盏酸梅汤,便不再多说话,只是偷偷关注着段夫人,她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倒是秦君婷城府还浅,有些懊恼的盯着文竹,让文竹避无可避的低下头去。 只是秦夫人果然老道,她的一句话就让文慧和顾玉栏同时的恨上了自己,一时间这几个女儿家,竟有一半看自己不顺眼的。 罗家小姐身为主人,有一半的时间在帮着段家三夫人指示下人上撤茶具、上茶点,唯有顾玉桐轻轻往这边靠了靠,低声对文竹道,“其实我也会些茶艺,只是母亲说了,不让我出头,但我却没有六小姐的好技艺!” “姐姐谬赞了,不过是我大嫂教的好!”文竹心中一暖,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顾玉桐,只觉得她的眼睛一亮,竟有几分像梅婉儿,便是一笑。 顾玉桐却不接话,只道,“若是得闲,不若改日我下了贴子,你来家中一聚,梅姐姐也要出嫁了,也不知还能不能见着她!” 文竹也叹了口气,一入宫门深似海,就算是个王爷,也不是那么自由的,何况如今四殿下还没有分府。与这几人不过只见了一次,但却似乎很是投契,但她是客居庄府,又不能做主请谁,只好郑重的点了点头,“若是能出门,文竹必然赴约!” 这边文竹跟顾玉桐咬着耳朵,那边段夫人却是对顾夫人开了口,“明翎最近可好,是不是又添了麻烦了?” 顾夫人听了有些无奈的一笑,“倒也还好,只是闹腾着要骑马,之俊又宠她,便带她去了一回,谁知之俊又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好在只是擦伤,并没有什么事……” 段夫人听了大惊,忙赔礼道,“这孩子真是不懂事,若是有个好逮可怎么得了?您别气,回头我跟我家老太太说,改日定然骂她,您也别心疼,该骂就骂。哎,西北那个地方,民风彪悍,跟京城可是不一样……” 文竹听了一耳吐了吐舌头,倒是顾玉桐有些羡慕的道,“我那个大嫂啊,其实人挺好的,命也挺好的,你不知道我哥哥多宠她,当初要不是我哥哥非要娶,我娘未必会应……哎,要是我也能找个……”说着又自知失言,轻轻在文竹耳边道,“只盼着你我都能觅得我哥哥那样一个人就好了!” “那不如都嫁给你哥哥算了?”文竹轻轻笑道,惹的顾玉桐瞪了眼睛,两人又轻声嘻笑起来。 文竹的思绪却飘了开来,段明翎,那是段明熙的长姐吧?没有想到,西北那个地方的女子竟然这样的自由。这个段明翎是什么样子文竹不得而知,但她的眼中却浮现出桂凌霜的影子,那个爽朗的武将家的女儿。 而显然,这位段夫人却是跟武将世家沾不上一点儿边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亲事 “砰”的一声,似是瓷器破碎的声音,虽然沉闷,却是把水莲吓了一跳,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主院中分外寂静,但那些小丫鬟却是都露出了头来。便扭过头来问面前这个相熟的女子,“秋荷,夫人怎么又砸了茶碗?你不是说,刚刚去上茶的时候,夫人还喜气盈盈的么?” 秋荷手中还拿着水莲给的瓜子,此时也是吓的不轻,她起身跟着往院中望去,却是什么也看不见,“我也不知,刚刚顾夫人登门的时候,夫人的确是郑重换了颜色鲜亮的衣裳去迎的,说什么才有喜气,这会子把人送走了,却是叫了孙妈妈在屋里说话,我看着是有几分不对。” 她说着便将那剩下的几粒瓜子随手塞到了腰间的绣囊内,起身便往主院走去,又回头轻道,“谢谢你的瓜子儿,孙妈妈在屋里呢,我得去廊下候着,若是有差事也好仔细听着。” 主院的花厅里,陶氏一脸的怒色,地上的碎瓷片到处都是,茶水流了一地,正流到孙妈妈青布鞋的脚底,那鞋底已然湿了一半。 “夫人这又是何必,生气只会伤身,得想个办法才是!”孙妈妈看着陶氏的脸,浑然不觉得脚下已湿,只是快速的思索,如何帮陶氏扳回局面。 陶氏却是没有半分头绪,只一味埋怨道,“还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把她……”这话她没有说下去,便自己捂住了嘴巴,她猛然想起庄家的嫡长女庄文竺那死时惨白的脸孔。只觉得深身一颤,再不敢往下说。 孙妈妈却摇了摇头。眼中闪出一丝精光,她不顾地上流淌的茶水和碎瓷,轻轻走到陶氏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陶氏的怒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有些不敢相信的犹豫。 门外的秋荷还在紧张的站在廊下,不远处,水莲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 沿着树林中的小道,水莲抄近路回了客院。冲到文竹的屋外,就见青杏蹲在那里修剪着一盆已落尽的茉莉。 看着水莲有些焦急的神色。青杏眼睛也不抬,一边动着剪刀,一边随意的道,“别跑了,不到酉时,任姑姑是不会放小姐回来的,现在还差一刻,急也没用。你且等等吧。” 水莲听了脚步也慢了下来。她这才想起,虽然四夫人最近总是去罗家,院子里也放松了许多。但四小姐和自家小姐也是去了任姑姑那里学规矩。 自那日从罗家回来,任姑姑就开始教小姐们规矩,除了八小姐文雅,其它三个小姐都有份。听说自家小姐的天份颇高,她跟四小姐都是初学,任姑姑也极少夸奖她,却几乎没有挨过骂,不似四小姐,整日里不是挨骂就是挨罚,昨儿个还哭到了四夫人的面前,四夫人却也没办法,只说是出嫁之前的规矩,四小姐听说便不再哭闹,只是脸色却一直铁青着。(.无弹窗广告) “可是出什么事了?”青杏知道水莲去打听消息,知道不应该问,却还是忍不住。 “就是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所以才来跟小姐说!”说着也蹲了下来,在青杏耳边低低的说了陶氏的事情。 青杏的脾气虽大,脑子却不行,她想了一回,便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这种事情,还是留着给小姐和琉璃姐姐去烦吧!我是不成的!” “什么事情啊?让我们青杏这样犯难?”文竹的声音响起,两个丫鬟同时起身,惊喜的看着院子里文竹的身影。 “小姐今儿好早?难得任姑姑舍得这么早放你们出来!”跟在文竹后头,众人也都随着进了屋子。 “哪儿有这么好,是二伯母有事,叫了二姐姐过去,四姐姐又犯了错,任姑姑要多留她半个时辰,我才能溜出来。”她不由想起当年自己将过了十四岁生日,陶氏也曾给自己请过一个管事妈妈来教规矩,却只是敷衍了数月便辞退了。任姑姑虽然严厉,但自己有底子,又能吃苦,倒也不怕,可怜了文慧,当年因着吕氏之故,将她生生拖累了,没有半点根基,又吃不得苦。 如此想着又将各式佩饰摘下,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哎,每天戴着这么多东西去学规矩,真是累,也不知道宫里的人都是怎么过的。” “宫里的人到处都有轿子,哪用得着走路……”青杏说着随文竹回了屋子服侍,众人听着笑出了声,却也是各忙各的,琉璃叫了小丫鬟打水,芽儿早就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手中端着几碗冰过的绿豆沙。 水莲羡慕的看着这一幕,却只是站在那里,等着文竹梳洗好了再召她进去。 “水莲也进来吧,你别着急,等我打发了你琉璃姐姐和青杏姐姐,你就辛苦了,这打听消息的差事可是最轻松的。”文竹说着,将头发重新挽了个髻,又用素银簪别上,便冲着水莲招手。 青杏却是羞红了脸,“小姐真是,奴婢就服伺小姐一辈子算了,不让她进来!” 琉璃端了水盆进来,听到这话,便笑道,“哟,那我得赶快跟催二哥说一声,让他别等了,赶快去讨个媳妇!” “琉璃姐姐你真是!小姐……”青杏说着撅起小嘴,众人却是笑开了。[.超多好看小说] 文竹却又想起一事,便又道,“说不得秋天大哥要来京城准备赶考之事。”说着又看了一眼琉璃,放低了声音,“说是……说是双福也要跟来!” 琉璃神色一顿,却不再说话,倒是青杏听了有些诧异道,“他也要来?我听崔二哥说他至今也没有成婚呢!” 话没说完,琉璃却已经端了那洗漱过的水盆退出了屋子,只留下一个背影,文竹只得叹息了一声。 待文竹梳洗好,众人便退了出去。只留了水莲和琉璃,水莲这才将顾夫人来访。以及陶氏砸了茶碗之事说了个仔细。 “此事我也不明白,如今已是晚饭时候,你用了饭且再去打听,有什么消息再来报便是了。”文竹一脸的沉重,让水莲知道定是有了什么大事,便也不多说,告退下去。 琉璃也摇摇头,自去准备晚饭。屋内一时静了下来,文竹却是思绪万千。 那日在罗家。斗茶之后,夫人们便去西次间说话喝茶。将小姐们留在了敞轩之中,罗小姐自是要招待众人,而自己跟顾玉桐说的高兴,回来后也没有问过汤氏。但显然,夫人们似乎将这亲事定了个大概。 陶氏的意思很清楚,她要把文淑嫁到段家,也是因此,便将自己的簪子充了文淑的。只以为是哪一日段明熙看到了谁。却没有看清,只看到了簪子,但段家想来也是愿意的吧?文淑要比文慧的出身高的多了。 今儿顾夫人过来是为何?难不成就是给谁提亲?京城的风俗和彭城不同。彭城是媒婆上门,讲求一个名媒;而京城却是有份量之人上门提亲,媒人身份越贵重,那么这亲事成的机会就越大,而女家就越有面子。 礼部尚书顾大人的面子够不够大?当朝二品,只跟段夫人、白夫人交好,连卢夫人都要靠边站。她上门,自然是为文淑提亲,但陶氏却又为何不悦?顾夫人不知道是什么出身,但只看作派也是颇有大家风范,定然不会因着几话不得宜而得罪了陶氏,陶氏也不会因为半句话的原因就摔了茶碗。 她轻轻瞥了瞥窗外的夕阳,轻声嚷道,“青杏,若是四婶娘回来,立即告诉我!再去厨房端几碗绿豆沙来!” 半个时辰后,当文慧累的半死的进了屋子,汤氏也不紧不慢的回来了,婚事渐近,反而没有这么多的事情,但她作为娘家的主事,却是不能不到。 “任姑姑教的可好?”汤氏对着这个侄女儿竟有几分心疼,任姑姑的严厉是出了名的,但也是如此,文淑才有这样好的气质。 虽然文慧笨了些,但却吃不得苦,同样是站两个时辰,文淑文竹都是咬着牙坚持,只有她,不到一个时辰,便坐到了地上,还装出一副晕撅的样子,任姑姑这种人精儿,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自然是又要挨罚的。 “任姑姑对我们很好!婶娘累了吧?来吃一碗绿豆沙?”文竹说着亲自端了一碗绿豆沙,递到了汤氏的手中。 “呵呵,难得这么孝顺我,可是有什么想问的?”汤氏接过绿豆沙,笑盈盈的看着文竹,脸上带了几分戏虐。 文竹低了头,一副害羞的样子,吱唔着道,“哪有什么要问的。” 汤氏摇摇头道,“今儿个顾夫人已经上门了,想来是为文淑!你们的事情也得提上日程了。”说着又吩咐画屏,“去看看四小姐做什么呢?让她过来一趟。” 文竹一时有些诧异,旋即又明白了,想来那日汤氏已经把亲事大概定了下来,只是这几日忙乱,不曾说出来,她心中不由忐忑,难道自己的命运就这样被几个夫人喝着茶便决定了? 窗外的天空很快黑了下来,在汤氏的绿豆沙快要见底之时,文慧终于姗姗来迟,她的脸色极差,几乎要站不住了,见了汤氏就像离家很久的小羊一般,冲着汤氏就扑了过去。 “婶娘……呜……” 汤氏大圆脸的五官顿时拧到了一处,昨天已经哭了一场,劝了好久才劝好,如今又是这样,她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文竹一见也是吓了一跳,昨儿个她没有久呆,文慧一开始哭,她就告退了,自然也不清楚文慧的功力。 可不能让文慧给搅了,万一汤氏觉得累又不愿意提,等事情定下来,想翻盘都翻不得了,她可不想嫁给那个病怏怏的书呆子,一想到秦夫人那看似和蔼的目光她就觉得像吃了一只半死的苍蝇一般,喉咙里直发痒。 如此想着,文竹端起一碗绿豆沙递到了文慧手里,“婶娘说给四姐姐压压惊!” 文慧果然被镇住,一时愣住了,只是看看了手中的绿豆沙又摇了摇头,照旧开始哭起来,“婶娘……呜……” 文竹见了一着急,便又道,“姐姐先别哭,四婶娘今儿个要跟我们说事儿哪!” 文慧本来就笨,如今愣是没听明白,看了一眼文竹,却是不管不顾的又哭起来, “婶娘……呜……” 连画屏都要忍不住笑出来的时候,汤氏终于发了话,“好了好了,等亲事定了就不用受这份罪了,我且问问你,那秦家的二公子,你觉得如何?” 这话说的着急,文慧却是不哭了,伸手抹了抹眼晴,却是半分泪痕都不见,一闪一闪的发亮,她将那绿豆沙放回了炕几之上,脸色羞红,吱唔着道,“嗯……哪个呀,文慧不记得了!” “即是如此,便算了,我看他病怏怏的,也不是良配!”汤氏说着又端起一碗绿豆沙,用那细瓷小勺送入口中,只觉得冰甜爽口。 文慧却是急了,“婶娘,哪有啊,他……他不过是读书太用功罢了……”话一说完,她便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又低了头。 这意思,汤氏哪有不明白的,便道,“此事还由不得我,得写信去问你爹娘!还要着人去打听打听,若真是读书所致便也罢了,将养几年总会好的。” 文慧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文竹却是低了头,只等着陶氏开口。 果然,陶氏又对着文竹道,“这绿豆沙确实不错,明儿个再做几碗过来。”见文竹使劲攥着衣角,才笑盈盈的道,“别着急,从你十一岁到现在,也有个二年了,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文竹却是愣了一愣,十一岁?那会是谁?赵悦?这个许久不曾想起的名字从脑间一闪而过,随即又否定了。段明熙?卢启信?一时几个名字在脑海中浮现,他却是摸不到半点头绪。 汤氏却是慢慢又道,“白夫人的意思是,回去跟二夫人商量一下再定,她是看好了,白四少爷当年便一眼看上了你,二夫人在京城为他跑了一圈也没有得他一个好,想来还是念着你的。” 折腾了这几年,原来,还是要嫁给他! 不觉又想起那个大雪之日,只是白四少在雪中的身影已经模糊,只剩下一件孤单单的白暗花大氅还在脑海之中,还有的,便是漫天的冰冷,犹如文竹此时的心情。 第二日的一早,就在文竹坐在了任姑姑教授专用的屋子里之时,孙妈妈也出了庄家的二门,却是坐上了一辆富丽的马车。 马车悠悠出了二门,穿过行人街道,直奔四九城而去。 马车内,孙妈妈从怀中取出一方红色柬帖,口中喃喃的道,“不管如何,就是它了!” 随着马车越行越快,窗外的风吹起车帘,将那红色柬帖轻轻掀起了个角,露出少许的文字,那柬帖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庄文淑”三个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庚帖 这一日的清晨,先是下了一场不小的雨,而后太阳便穿过浓浓的云雾射进了街巷,顾家的马车随着那并不耀眼的阳光驶出了自家的大门。 马车越驶越快,风撩起车帘,吹进了车厢,将顾夫人手中的红色柬帖轻轻掀起了个角,露出少许的文字,顾夫人看着那几个字,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心里不由有些发愁,想不出过会子应该怎么开口。 但事情终究是她办的,她受了段家的托付去庄府,向六小姐文竹提亲,不想对方送来的竟是二小姐的庚帖,这是什么意思?是无心之过?还是有意为之?其实不想也明白,显然这位庄夫人希望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庄文淑嫁进段家,而非那个隔房的孤女。 但段夫人就是看上了那个小女娃,段夫人她是熟悉的,虽是嫡母,对这两个不是亲生的子女却是半点不敢管,反而尽可能的顺着他们的意思,此事必然是问过段二公子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说服她们家的老太太,竟然允了这门亲事。这个女娃虽好,却是父母双亡,因而从百花宴之时便有不少夫人看上,但相询之后,终究无人敢请人提亲。 不多时,这张红色柬帖便放在了段家大夫人的面前,顾夫人却是没有说半个字,只是示意大夫人自己去看。果然,只看了一眼段家大夫人的脸色就变了。 “我提的就是六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人们弄错了,竟送了二小姐的庚帖过来。您看,我是打发人过去问问还是要怎么办?” 这样说不过是照顾庄家的颜面。这庚帖自然是陶氏要亲自看过,再打发得力的管妈妈过来相送,而自己则要当即验明。但那日孙妈妈送来时,自己不在府中,且那位孙妈妈竟是一刻也没有等,只说还有急事要办便将贴子由下人转交给自己,这才出了事。显然,这是有意为之的。 按照例来说,定然是要打发管事妈妈过去相问。但顾夫人却是拿不定主意,若是对方说自己提的就是二小姐。应该如何是好? “此事确是庄家不对,但你既来了,总要问一问老太太。”说着便叫了下人,只说顾夫人要见老太太。 顾夫人看大夫人无奈的神情,不由有些同情,这段家老太太还真是如外面所说,什么事儿都要管。 出乎意料的是,段家老太太对此事倒不大在意。看了那庚帖后。便似无意的道,“我老婆子也不懂这些,不过看这位的年龄。却与明熙更为相当,若是你们觉得好,便送去合一下,就是是了。” 顾夫人愕然,段夫人却似乎料到了,只是犹豫着道,“娘,还是问问明熙吧?” 这句话一出口,段老太太原本和气的脸立即沉了下来,“问他做甚!他不愿意娶秦家的女儿,便依他了,还要怎样?何况,不是说那簪子就是这个女娃的么?” 一时场中有些尴尬,好在门外的丫鬟来报,“老太太,二夫人过来回禀中秋节送礼之事,是不是让她等着?” “哼,想听就进来听听吧!”老太太不客气的说着,又似想起什么一般,转头对顾夫人道,“顾夫人莫要笑话,这些小崽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他愿不愿意的,您说是不是?” 若是自家的儿女,顾夫人一定会问问,但这不过是人家的家事,顾夫人笑了笑,点了点头,“老夫人说的是!” “哎哟,是顾夫人啊,真是稀客!”一个长相丰盈,却是长了一张长脸的妇人进了花厅。她展颜一笑,冲着顾夫人就走了过去。 “二夫人,许久不见,这簪子可是新打的?” 顾夫人的话让二夫人开心不已,她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千瓣菊花的簪子,轻轻一笑,“哪儿啊,都戴了半个月了,只不过您没见着罢了。[]看您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家中是喜事相近了吧?” 顾夫人淡笑不语,顾玉桐的亲事还没定下,而次子不过十四,还不着急。 二夫人也不追问,过来给段老太太行礼,只问中秋节礼之事,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这些事情自有定例,不过是按照行情略一加减,哪天问不行,非挑这个时候,定然是为明熙的亲事。 段老太太也不理她,只道,“按旧例就行了,这种事情还要问我?!”便又转过头来跟大夫人商量,“既然送来了,拿去给红螺寺的和尚合一合就是了! 二夫人见没人搭理她,略有些不愉,但她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大夫人,而是上前看着那红色柬帖,证据惊奇的道,“哎哟,这可是给明熙定的?”说着也不问谁,直接拿在手上瞧看了一番,不由撇了撇嘴,“这庄家也太不讲究了,明明求娶的是六姑娘,给的却是二姑娘的庚帖,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人接口,又道,“我看啊,这个二姑娘,可不如秦家的二姑娘,且秦家……” 话只说了一半,老太太就甩了脸子,“二姑娘就二姑娘,老二媳妇,这是老大的家事,我看你还是少管的好,只将那中秋节礼弄清楚了再说!” 一时二夫人顿住了,她看了一眼顾夫人,有些懊恼的低了头,在外人面前甩自己的脸,也就段老太太做的出来,哼,不过是现在不是时候,若是哪一日自己果然掌了大权,看这老太太会有什么下场! 大夫人见了忙拉了顾夫人,顾夫人便借故家中还有事,要告辞,老太太又作势挽留,顾夫人执意要走,便由大夫人相送,二夫人便也退了出去。 走到二门处,顾夫人见几个丫鬟都离的远,这才低声问道,“难道此事就听老夫人的?” 大夫人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先押一押吧,若是明熙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怪我呢,但老太太的意思,又不能明着违逆。” 顾夫人拍了拍大夫人的手背,点点头,这才上了马车。 就在顾家的马车消失在大夫人眼中之时,一个清秀的小厮走到了段家一个小小的花园里,进了一处密林,便冲着坐在石凳之上的段明熙就跑了过去,口中低低的道,“二爷,可不好了!” “锡砂,这是怎么了?”白少景的声音从一旁传出,倒让这位清秀的小厮吓了一跳,明明一早的时候还只有二少爷一人,这白家公子是从哪里进的府? 锡砂挠了挠头,有些犹豫的看着段明熙,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段明熙却是扬了扬下巴,“无妨,白兄不是外人,但说便是。” 锡砂这才将刚刚顾夫人来访的消息说了出来,“……倒没有听得仔细,只听说二夫人说什么提的六小姐,送却是二小姐的庚帖。” 白少景听了不由大笑,一时那林中的鸟儿被惊起一片,他却犹自笑道,“哈哈,没想到啊,庄夫人真是会办事!” 直到段明熙瞪了一眼过去,白少景才收住了笑,却是端起桌上的酒盅,一扬脖,喝了下去。 “那大夫人和老太太怎么说?”段明熙的语气淡淡的,但锡砂分明看到他的拳头已然握紧,这表示少爷生气了。 “大夫人说什么没有听着,老太太……老太太说,说去红螺寺找老和尚合八字……”看着段明熙的拳头越攥越紧,锡砂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段明熙的声音冷冷的, 锡砂担心的看了一眼,却对上那坚定的眼神,只好慢慢的退了下去,临走时却是带了几分乞求的看了看白少景,只盼着这位白四公子能够劝上一劝。 但他也知道,自家少爷认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既然他这回认定了那位六小姐,别说什么二小姐,恐怕就是公主,他也不会娶的。只盼着大夫人能劝的动老太太,万万不要再生什么事端了。 谁知锡砂刚退下去,就听白少景唯恐事情不够大似的挑起了事,“你气什么?你姐姐刚闹完不过两年,你也要闹一场不成?要不是你家老太太,你姐姐能拖到现在才嫁人?你呀,要么就乖乖听话,要么就离开这个家,别在这儿跟我摆脸色,没意思!” 说着又一扬脖,一股辛辣从喉咙进了肚子,他只觉得爽快异常。 段明熙听了不怒而笑,“你自己的事情还没搞明白,少担心我!”从前日白少景便溜进了段府,怎么赶都不走,只说没地儿去了,在这儿躲躲,整日里不是睡觉,就是在这林子里喝酒,倒也悠闲,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自己不问,他也不说,但想来不外乎家里又给他施压了。 “哎,别提了,在我想出解决的办法之前我是不会走的,你就等着养我吧!”白少景说着,又捏了颗油炒花生米扔进了嘴里,吃的格外香甜。 段明熙便也学着他的样子,扬脖喝了一盅酒,空空的腹内一阵火辣,又丢了一颗花生米在嘴里,果然吃着更香,转头瞥了一眼白少景,“你说的是,不是自己要的女人,逃也得逃了;若是自己要的女人,便是抢也要抢到手!” 说着转身便大步往密林外走去,回身扔给白少景一句话,“我走了,你自个儿慢慢儿喝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退亲 得知顾夫人去了段家,而过了几日段家都没有什么反应,孙妈妈不由得意起来,她冲着陶氏捧道,“夫人高明!” 一颗大石头终于放下来,陶氏的心情格外好,只要八字相合,离亲事落定也就不远了,段明熙也已经不小,只要今年定下来,这成亲最晚也就是明年的事儿了,便也不吝夸赞道,“是妈妈的主意出的好!” 孙妈妈又担心起来,“您看二小姐那边要不要?”文淑不愿意嫁到段家,孙妈妈也是知道的。(.无弹窗广告) 陶氏却是一扬手,“莫要问她,待到落定了再告诉她不迟!” 又感慨道,“她是太小,待过了门,便知道这门亲事的好处了。”那段家大夫人本性柔弱,不得丈夫疼爱,对这两个外室所出的小的,也宽容很多,以后文淑自然不受婆婆的气。 又想起段明熙来,“虽木纳了些,也算稳重,只要成了婚,任他娶几个姨娘,也是不会欺负文淑的。” 说着又醒过来一般,“哎哟,是得去采买几个漂亮丫鬟了,孙妈妈你快着人去办,务必要漂亮听话的!” 孙妈妈却是笑道,“夫人莫急,这事再快也得明年,怎么着也来得急。不过,老奴先恭喜夫人了!” 二人正说笑,就听外面丫鬟来报,只说顾夫人来了,问要不要见。 陶氏一愣,着急的看着孙妈妈,难道出事了,孙妈妈连忙问道。“是哪个顾夫人” 小丫鬟想了一回又道,“就是那个户部员外郎顾子槐顾大人!” 原来是她。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孙妈妈也笑着冲小丫鬟道,“请顾二夫人去偏厅坐一坐,夫人马上就过去。”转过头来又骂道,“传个话也传不好,回头老奴把这些小丫鬟都打发了,省得吓人!” 陶氏“哼”了一声,“现在不是我掌家的时候,看着吧。[]等文淑这事儿办完了,看我怎么折腾她们。还有那个整日涂脂抹粉的小贱人,一并收拾了!”香姨娘一直得宠,秦姨娘虽不得宠,却是把掌家大权握的紧紧的,陶氏早已经恨得不行,只等着把文淑的事情办完了,好抽出空来收拾。 顷刻,陶氏便换好了一件鲜亮的衣裳。却是不紧不慢的进了偏厅。跟顾大夫人不同。顾二夫人不过是五品官职,且又不是皇上看重的,自然不用去二门相迎。态度也倨傲了许多。 顾二夫人似乎对此不怎么上心,言语中淡淡的,也不多寒暄,只说明了来意,是替秦家为文慧提亲,秦家二子,秦岚,那个病怏怏的书呆子。 陶氏立即就有些不高兴了,冯夫人那边已经催了两回,让自己送个女娃过去,但又说明了不要文竹,隐隐透出希望将文淑送去,这是万万不能的,思量了一回,陶氏便想着就把文慧送过去完了,算是敷衍了太子,也不算太过,文淑怎么也是定了人家的不是?但若是秦家此时提亲,便将自己的打算完全的打破了,让她怎么高兴的起来? 于是,她也就淡淡的,只说汤氏今日依然去了罗家,文慧的事情也不是她们做主的,还是要写信问庄老太太和大老爷的云云。 只是就此事看来,陶氏又将秦家看低了几分。 段家请的是顾大夫人提的亲,当朝二品,而秦家却是请的顾二夫人,秦家也太势力了些。 陶氏又跟顾二夫人闲扯了几句,便将庚帖收了,只说等汤氏回来再与她相商。 次日,拿着那红色的庚帖,汤氏便让文竹磨墨,给庄老太太写起信来,任姑姑前日吹了风,病了一场,便给几位小姐放了数日的假,文竹便也偷闲起来。 汤氏提起羊毫笔,点了墨汁,用簪花小楷将秦家的情况写了个仔细,又说了些秦岚的境况,问老太太觉得如何。[.超多好看小说] 只是那墨迹尚未干透,顾二夫人却又上了门。 这回,陶氏偏偏去了铺子里,汤氏便换了鲜亮的衣裳,有些隆重的迎到了二门,但顾二夫人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待上了茶,才又说了来意,竟是要将那秦家的庚帖要回去的。 汤氏立即沉了脸,这算怎么回事情,昨儿个刚送来,今儿个又要回去,若是昨儿个自家就把女方的庚帖送去,那今儿个顾二夫人便是来退亲的了。 “顾夫人,您的话不说明白,就让我把庚帖还回去,是不是也太欺负人了?”汤氏难得动了真怒。 顾二夫人听了,原先的不好意思全都散去,只撇了撇嘴,不怀好意的道,“有些话也不用说的太明白,我是顾着您家的面子,说的明白了,庄家的面子往哪儿放啊?一女嫁二夫,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汤氏一听便明白了,也不多说,着人将那庚帖取来,交还给顾二夫人,顾二夫人茶都没喝一口,庚帖到手,即刻就告辞离去。 只是回到客院,汤氏便越想越不对,文慧批腹为婚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除了吕氏、大老爷,便是老夫人。那白家二夫人估摸着也知道一点,但以她的身份,自然知道此事不能乱说。 那么,如此隐秘的连陶氏都不知道的事情,是谁透露给秦家的? 批腹为婚这事,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若是顾二夫人以相询的口气来问,那汤氏也可以告诉她,此事确实有,但两家没有信物,不过是小时候说着玩的,也就算了,像这般二话不说便要回庚帖,但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人家是真不想跟你做亲家了! 汤氏回到厅中,就见文竹将墨迹已经晾干的信纸捧在手里,“四婶娘,墨迹已经干了!” 她不禁心下一动,此事文竹也是知道的。会不会是她跟几位小姐说话的时候,不小心露了口风呢。 于是。她便接过信纸,又屏退了众丫鬟,这才低声道,“文竹,婶娘问你,你四姐姐曾指腹为婚的事情,你可跟谁说起过?” 文竹一愣,便知道秦家的事情恐怕有变,便郑重的想了一回。才道,“没有。文竹知道此事事关四姐姐的前程,并未跟谁提起过!” 见汤氏沉默不语,文竹又道,“此事连二姐姐也并不知道,更不用说这院子里的丫鬟,若说知道的人,除了您和我,就是四姐姐自己了。会不会是……” 文竹说了一半却也不敢往下说。毕竟,事关文慧自己的前途,如此重要的事情她怎么会轻易透露给别人? 汤氏虽也这样想。却还是让小丫鬟去找文慧, 不过片刻的功夫,文慧便面色羞红的进了门,显然她已经知道顾二夫人送庚帖之事,却不知道这庚帖刚刚已被要回去了。 “文慧,我来问你,你曾经指腹为婚之事,可曾对别人说过?”汤氏的脸色凝重,把文慧吓了一跳。 她忙摆了摆手,却又吱唔着道,“没、没有啊,这种事情,我怎么会随便告诉别人……” 别说汤氏,就连文竹都觉出了不对。 汤氏叹了口气,难得的沉了脸,“你仔细想想再说话,不要着急!” 半晌,文慧方道,“嗯,倒是青桔知道,不过她很是忠心,不会乱说的!” 青桔对文慧忠心,文竹倒是不知道,但青桔的性子,倒不是那乱嚼舌根之人,此等大事,应该不会乱说的。 汤氏对青桔的印象也算不错,但还是冲着院外道,“让青桔过来一趟!”自有小丫鬟应了是,便去叫人。 “四姐姐,你再想想,是不是跟谁提过一句半句的?像是咱们去王府的时候……”在文竹的引导下,文慧似有所悟。 她不由轻声道,“不会的,不会是她!” “谁?!” “其实,那日去罗家,我还曾经跟顾玉栏提过半句,但她跟我保证了,一定不会说出去的!而且她还跟我说了她曾经把她庶姐养的猫丢到池塘里淹死了,我也从来没有跟谁说过!”文慧的话中带着几许孩子气,倒让文竹吃了一惊,这个顾玉栏,恐怕不简单! 汤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文慧,却是再没有说下去,待青桔来了,也不过问了几句,青桔指天发誓,汤氏便放她回去。 与文竹一样,汤氏也认定此事必然是那个顾玉栏说出去的,文竹之所以肯定,是因为她曾经看到过顾玉栏对秦岚的倾慕。而汤氏,却是因为顾二夫人僵硬的态度,想来顾二夫人是想把女儿嫁过去的,不然,怎么不去问一问秦家,直接就把庚帖要回去了?定然是打着文慧已经许了人家的幌子。 数日后,秦家二公子定亲的消息传来,女家便是顾二家的小姐,顾玉栏! 而庄家的客院里,文慧却是哭了一天,嘴里不断重复着,“我是这么相信她……就因为她……我都把顾大小姐得罪了……她怎么可以……” 文竹轻轻拍着文慧的背,眼中也涌出泪滴,是啊,这种背叛的滋味,实在是很让人心酸,就像当年,庄崇礼为什么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了陶氏,竟然相信自己是溺水而死的,连仵作都没有找,直接就把自己埋了。 而陶氏,如今还活的好好的,总有一天,只要自己活着,便要抓住她的把柄,让她也尝尝那绝望的滋味。 哭了一天的文慧,在隔日便大病了一场,病中的她憔悴的脸让人看着格外的心疼,而她的唇角挂着的淡淡的笑,让文竹却似曾相识,就像梅婉儿她们初见时的那般,那种客气而疏离的笑容,好像两个人之间隔了整整一座山。 七月十四,中元节的前一日,忽有内侍来庄府上传口谕,宣文竹于中元节进宫陪钟贵妃说话,一时间众人震惊不已。(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进宫 跪在锦缎铺就的地上,面前是一席床榻,玫瑰色的帐幔垂下来,将里面的人遮住了面容,文竹没有心思去打量那床榻的精美,垂着眼,紧咬牙关,只觉得膝盖跪的生疼,但床榻上的贵人不开口,断断是不敢起身的。(.好看的小说) 按理说,像文竹一般的小门户的姑娘家,是不能进宫的,但钟贵妃是什么人?那是皇上身边第一得宠的妃嫔,连皇后都得敬她三分。宣文竹进宫虽不合规矩,但也不是不能办的。 “快起来!”一个纤细柔弱的声音响起,站在一旁的粉色衣衫,长子高挑的侍女将文竹扶了起来,文竹不敢揉搓发疼的膝盖,只是生生忍着,垂手而立。 只听那声音又道,“本是早就想宣你进宫,但宫中不比别处,拖到这几日,才以患病为由,让你进宫,仓促间想来你家人也不曾给你准备衣裳,这身衣裳可是现改的?”那声音渐渐透出了几分亲切,让文竹提着的心稍稍放缓,这才发觉,这殿内满是梅花的香气,让人心中只觉得暖意浓浓。 文竹的脸略略松了松,规矩的答道,“是,昨儿个得了娘娘的口谕,婶娘便连夜给我做了这身衣裳。” 那个侍女似乎很明白钟贵妃的心意,将帐幔撩开,又用床榻上方的金勾勾起,钟贵妃略带苍面的面容露了出来,她微笑着,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只觉得她眉眼处那分妩媚格外顺眼,便伸出手来。 文竹自觉的走上前去,将自己的右手伸过去让她握住。而后又跪在了床榻前,眉头不被查觉得轻轻皱了皱。 “采伶。给庄家小姐搬个锦杌来!”显然钟贵妃已经查觉,一面吩咐,一面亲昵的拍了拍文竹的手背,“宫中不比别处,规矩是大些。” 待那叫采伶的高挑侍女搬了锦杌放在地上,文竹却不敢坐,按昨儿任姑姑教的,先是跪下行了大礼谢恩,方才又坐下。倒让钟贵妃点了点头。“庄家女儿,果然是聪明。” 文竹听了。一面又要站起来,一面道,“娘娘夸奖,文竹愧不敢当!” 钟贵妃却是一笑,摆了摆手,“好了好了,难得有个说话儿的,不用跟我这么多规矩。” 文竹低头应了。却不敢说话。只觉得浑身难受。按说上回也不是没有见过这钟贵妃,还陪她说了话,但那是在安王府。没有宫中这般的规矩大。 今儿是七月十五,中元节,从五更众人就陪着文竹一同起身了,汤氏专门吩咐厨房做了点心,粥汤只喝了半小碗,唯恐不方便的时候在贵人面前失仪,又塞了个油纸包在文竹的怀里,免得饿着。 六更刚过,文竹便在众姐妹和陶氏羡慕的眼光中,汤氏嘱咐了又嘱咐,这才上了宫中派来的马车。 这马车换了不知几辆,又乘了好久的撵轿,在偏殿候了近半个时辰,这才被人带进这永华殿。别说这宫殿是什么样了,连那殿外挂的牌扁文竹都不敢抬头去看,一直就是看着脚下。 果然如任姑姑所说,这里的宫殿静悄悄的,不管是太监还是宫女,都是这样低头看路,哪怕满屋子的墙角都站了人,却还是静的掉根针都听的见。 沉默了一阵,文竹只觉得对方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把头低的更低了。 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皇上驾到!” 不止文竹,连钟贵妃都吓了一跳,她伸手去抓采伶,显然是要从床上下来。 “爱妃不用多礼,你身子不好,快躺着。”在听到这浑厚的声音之时,文竹已是不顾膝盖的疼痛,再次跪到了地上,双手前扶,额头点地。这,便是帝王了,这紫禁城乃至天下的主宰,文竹紧张的禀住呼吸,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钟贵妃娇嗔着道,“礼不可废,臣妾怎能……咳咳……”说着便咳了起来。 “好了好了,什么礼不礼的,什么都没有你的身子重要,快快躺下!”皇帝亲自走了过去,将钟贵妃扶着半卧在了床榻之上,这才似乎刚刚发现一般,诧异的道,“咦,这是哪里来的女子?” 文竹正在想怎么回答,就听钟贵妃道,“这、这是庄家老三的遗孤,皇上……可还记得?” 半晌,皇帝刚刚亲切的声音已经变得深沉,“是他么?我都已忘记了……” 一时间殿中的空气有些稀薄,文竹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但似乎周边的人都不曾存在,周围一片死寂。 额前那抹五彩祥云轻轻晃动,皇帝的思绪似乎已经回来,他有些不悦的道,“怎么想起他来?”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文竹,略有些狐疑的看着钟贵妃,“你不是说病了么?又让这个女娃进宫做什么?” 帝王永远是多疑的,钟贵妃却是一笑,眼眉一挑,流出无限妩媚,“皇上,你看看她的脸就知道了!” “你且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文竹轻轻抬了头,眼睛却是看着鼻尖,这才觉得膝盖已经发软,而额头也有了汗渍。 钟贵妃依然巧笑嫣然,半靠在皇帝的肩头,指着文竹的眉眼,“你看她的眉眼,可是像极了咱们的焥儿?” 皇帝手捋胡须,也笑了起来,“果然很像!”转而又看了看钟贵妃,眉目微挑,“朕看倒是更像你呢!” 这话似有些重了,钟贵妃却是笑道,“臣妾倒是想呢,若是再有一个女儿能在身边……”说着眼睛垂了下来,似有几分悲意,对于皇帝,又有谁比她更了解呢?恐怕连皇后都要甘拜下风。 果然,皇帝见了忙道,“哎,看朕,老是不会说话,若是爱妃喜欢,便让她常常来宫里陪你说话也就是了。” 皇帝说着又冲着文竹问了几岁,可曾婚配,文竹一一答了,却依然没有叫她起来的意思。 还是钟贵妃道,“让她起来吧,这孩子从小失了爹娘,是她祖母带大的,吃了不少苦头!” 皇帝点头赐坐,采伶便又上来,端了锦杌,文竹只是半坐在杌子上,随时准备跪下,那膝盖却是顾不得了。 这边还没坐稳,皇帝一句话又把文竹吓的差点儿跪了下来,“你若是真喜欢这孩子,不若把她指给燃儿,再多个侧妃也无妨,也好时常来陪你说话?” 天哪,怎么又是这样,文竹差点儿就跌到地上去,她紧张的咬住了下唇,却是不敢出声,燃儿似乎是四殿下吧?她不敢肯定,只等着钟贵妃的话。 却不想钟贵妃却道,“算啦,这女娃娃弹的一手好琴,给了燃儿太过可惜,我听说她已是定亲了,许的似乎是段家的那个老二。” 文竹不由诧异,段家老二?段明熙么?他求娶的可是文淑,不过这钟贵妃不知道也是可能,毕竟八字还没有合,自然消息也没有传出来,文竹低头不语,此事可不是她一个姑娘家说了算的。 “哦?是他?”皇帝不由失笑,却是又对文竹开始感兴趣,“你会弹琴?”见文竹点头,又对钟贵妃笑道,“朕记得李泓跟朕提过,说庄崇礼的长女弹的一手好琴,还向朕求娶,谁知朕还没来得听上一曲再允他,便溺亡了……” 文竹此时的心就如一颗滚烫的石头落入了一盆冰水,泛起了阵阵的热气,冰冷的身子中的那股热气直往上冒,差点儿就从眼睛流了出来。 似乎看到了文竹的动容,皇帝不由道,“怎么哭了?” 连钟贵妃也有些紧张,这个娃娃,她想来护着,却又不能太过,让皇帝再起什么疑心。 文竹却是再次跪了下来,“臣女想起了大堂姐,曾在幼时陪着祖母来京城,颇得大堂姐的照拂,还曾教我琴艺,只是不想……不想她红颜薄命,竟是……”后面的话文竹说不出来,只觉得嗓子里噎满了泪水。 “是个重情的孩子,别哭了,去洗个脸,给皇帝弹上一曲!”钟贵妃的话为文竹解了围,采伶亲自带着文竹去了偏殿洗了脸。 再回来之时,只见屋内琴具已经摆好,钟贵妃已经喝了药,将药碗递给一个太监,而皇帝却正拿着一方丝帕为钟贵妃擦去嘴角棕褐色的药汁。 看起来皇帝对这钟贵妃竟是多有宠溺,文竹连忙低下头去,垂手立在一旁。 “你就捡你拿手的弹吧!”皇帝说完,又沉了脸道,“莫要藏私!”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刚刚还温和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文竹不由想到了在安王府有意弹错之事,若是懂琴之人,倒并非完全猜不出,只是谁会这样多事告诉这位九五之尊呢? 文竹又低了头,口中答应了,这才有些哆嗦的走了过去。 这琴看着是一把古琴,文竹试了试音色,的确是不同凡响。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下心来,抬起了双手。 这一曲《幽兰》是她前世最拿手的,而安王世子听的也是这样一曲,她全心都投入到弄琴之中,渐渐与琴融为一体。琴声也慢慢弹出了韵味,从前世的将死,到重生,到这一世大仇难报的忧伤,以及对前途的茫然,这一应的情绪全都融入到了琴声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文竹轻动指尖,一曲收尾,殿堂之中又恢复了安静,只是,这安静的有些太过,半晌,皇帝也没有开口。 文竹不敢抬头,再一次跪到了地上,双手前扶,额头点地,膝盖依然硌的生疼。(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为难 跪在锦缎铺就的地上,文竹的心似乎平静了许多,比刚刚初进这大殿,要安心的多。[.超多好看小说]前世的枉死,今世的重生,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呢?没有了,天威难测,但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子,只要老实答话,皇帝也不过就是个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放松的缘故,一时间文竹只觉得连膝盖的疼痛都少了几分。 如此想着,就听那深厚的声音响起,似有限的感概与不解,“一个小小的女娃,有什么可伤心的事情?琴声竟然如此的悲泣?” 文竹心下一动,他竟然听懂了,而且很懂?她猛然想起那日皇后说的话,自己与王辛儿不分伯仲,难道皇后与皇帝都是懂琴的?天哪,那皇后定然知道自己藏拙了,所以刚刚皇帝才叫自己,莫要藏私?文竹只觉得如坠冰窟,这宫里的人儿,都是人精,可要处处小心才是。 见文竹有些愣神,钟贵妃替文竹解释道,“虽是小小的女娃,却自幼失了父母,成日背着个克亲的名号,倒也可怜……”这柔弱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怜惜,倒是让人心中一暖。 皇帝似有所悟,他轻轻“哦”了一生,又想起了什么,闭上眼睛叹息一声,方冲着文竹问道,“起来吧!娘娘如此喜欢你,你可有什么要求的?尽管求来,朕今日就为你做主!” 这话说的突然,连钟贵妃也有些诧异的叫了一声,“皇上?” 文竹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却是只用余光扫了皇帝一眼,就再也不敢抬头。 “……这一曲弹的好。这个就算朕赏你的!”皇上抬起手来,握住了钟贵妃白玉色的手,钟贵妃只得闭上了嘴。 天家无虚言,皇帝是赏定了。钟贵妃不由看向文竹,想听听这个小姑娘能求些什么,是金银,还是富贵,或者是个好夫婿? 倒是文竹,此时心潮澎湃。这是天恩啊?极好的报仇的机会!只要自己将陶氏与那男子的丑事说出,或是说出庄家嫡长女枉死之事。说不得就可以大仇得报!陶氏与人通奸,定然是要死的,而那个男人,也难逃一死。 一时间文竹心中难感交集,只觉得马上,就可以为自己报仇了。 只是在她的脑海里猛然浮现出一双大而无辜的眼睛,他眨呀眨的,长长的睫毛上下扇着。然后用那细细的童音冲着自己喊。“六姐姐、六姐姐……” 心思婉转,文竹一时又劝自己,没有证据。就算求了恩典又如何?前世的事情已经过去两年,而陶氏的丑事也没有任何的物证或人证据。 她使劲的咬了咬牙,将那股恨意忍了回去,这才轻道,“皇上,臣女别无所求,只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老百姓都能过上安生的日子!少一些……少一些孤苦之人,便是极好……” 这话说的大气,却又带了几分孩子气,只是最后一句真真是肺腑之言了,倒让钟贵妃有些动容,少一些像她这样的孤苦之人么?虽有祖母宠爱,但想来她在庄家的日子也是并非那样好过的吧?若是,若是当初……钟贵妃连忙止住了自己的思绪,她拿起绢帕拭了拭眼角,方有些感慨的道,“这孩子,真是懂事!当年焥儿走的时候也曾这样说过!” 倒是皇帝摇了摇头,带了几分试探的道,“你不要金银、不要富贵,却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敷衍朕?” 文竹听了又跪了下来,口称不敢,又道,“臣女吃得饱穿的暖,有了银子也是没处花的,真心不知道应该求什么!” 这话说的又带了几分孩子气,但却让人觉得文竹年纪小,禀性太过纯良。皇帝的疑心倒是去了大半,他轻捋胡须,点了点头,“确是不错,李泓的亲事尚未定下,爱妃觉得这孩子可好?” 钟贵妃听了心动不已,脸上却带了犹豫之色,“安王世子虽说当年看上了庄家的大小姐,怎么也是嫡长女,这个女娃是三房之女,又是父母双亡的,出身实是太低了些……何况,段家大夫人已经看上她,说是已经提亲了。” “爱妃说的是,回头你去问问,定然要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家,若是李泓觉得好,做个侧妃也使得。[]”皇帝自说自话,把文竹的小心肝吓的一颤一颤的,皇家,实在是太过危险,自己以后还是躲的远些,再远些。 看皇上这意思还要继续呆下去,钟贵妃便开口赏了文竹,采伶便领了文竹退出了永华殿。 “庄小姐,奴婢还要回去伺候娘娘,这是领您出去的邓公公,您跟着他走就得了!”采伶说着便将一个年轻的公公介绍给文竹。 文竹上前一礼,“公公辛苦了!” 那小公公也不多话,轻甩拂尘便走在了前面,文竹又跟采伶道别,方跟了上去。 出了永华殿,文竹跟在小公公的后面沿着厚厚的朱红色的高墙前行着,此时已近午时,日头大的厉害,文竹只觉得被晒的头昏,而肚子饿的瘪瘪的,只好咽了一口口水,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努力的跟上邓公公的步伐。 因来的时候正是清晨,且一切都很新鲜,并没有觉得这段路有多难走,此时却是觉得万分遥远,想着过一会还要坐几次轿辇,换几次马车,文竹只觉得头更昏了。 “哟,这不是庄小姐么?见了本公主还不行礼!”一个细细的童音响起,只是那声音中带了几许嘲讽与居高临下的得意,好像遇到了兔子的老虎,并不着急去抓猎物,而是得意的磨着爪子。 文竹这才发现,三公主李烨正坐在高高的肩辇之上,冷笑的看着自己,她依然梳着双丫髻。上面带着几个铃铛一样的东西,圆头圆脑的极为可爱。但脸上却带了与年纪极为不符的冷漠。 文竹心中诧异,想着自己似乎从未得罪这位三公主,且在一月之前还曾救过她,怎么突然的就冲自己发作起来了? 心中虽狐疑,却还是连忙福身行礼,却不想李烨又冷笑道,“你懂不懂规矩?见了公主竟然不行大礼?” 这话说的无礼,却也不算错,按道理文竹是应该行大礼。但任姑姑也说过,若只是皇子、皇女。且坐于肩辇、轿辇之中,可不必行大礼,以免误了贵人的事儿。 但三公主既然提了出来,这大礼自然是要行的。无奈,文竹只得忍住了,跪下去行礼。 紫禁城的地面都是石砖铺就,这里可不比大殿,不止是生硬。且被太阳晒的滚烫。绣鞋踩上去,尚有几分温度,何况是只着了薄衣的膝盖。 邓公公见了不忍。上前劝道,“三公主,庄小姐这是贵妃召过来的,您看……” “那又怎样?她不过是个五品官的侄女儿,给本公主行了礼都不行了?!”刚刚不过是有些不屑的李烨顿时被激怒起来,文竹不由猜测,这位三公主,跟钟贵妃,可是有什么矛盾? 是了,听说这位三公主是极得皇后喜爱的,如此想来,自然与钟贵妃不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文竹双膝跪地,觉得膝盖处烫的不行,却只能咬牙忍着,双手前扶,额头点地。 三公主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并不急着让她起来,而是冲着一旁的小太监道,“去,给我回去拿一盏酸梅汤来,要冰过的,本公主渴了!” 另一个小太监便劝道,“公主,这再往前就是坤宁宫了,不如去皇后娘娘那里讨一碗绿豆沙……”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李烨怒道,“去什么去!快去拿酸梅汤!” 众人一听连忙都闭了嘴,那小太监一溜烟儿的跑的没影了。 “臣女愚钝,不知道何处得罪了三公主?”跪在地上,文竹却是不甘,果然皇家之人是惹不得的,连个小小的女童都是恩将仇报的主儿。 三公主却是嘴一撇,“哼,你倒是没得罪本公主,但若不是因为你,也不会让那个齐子琼抢了阮姐姐的位子!” 这话说的让文竹一下明白了一半,三公主跟阮瑶珠交好,但齐子琼做了太子妃,这位三公主自然就不高兴了。可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文竹想问,却又没办法问出口,只觉得膝盖像被火烧一般,头也晕的厉害,她咬紧了牙关,生生忍住。 就听那三公主又自言自语道,“哎,阮姐姐多好的人儿,不过是当时没在我身边罢了,那个齐子琼,仗着自己出身高,便在母后面前献殷勤,这才得了好!”说着又指向文竹,“要不是你!要不是你也晕了过去,她怎么能被母后撞见?!” 文竹这才听明白了,只觉得这话好没理,而自己极为冤屈,但最让人伤心的是,有冤也没处诉去。 日头更毒了,三公主也觉得日头有些毒,却又不愿意离开,只催那小太监,“怎么这么慢?拿个酸梅汤也这么慢,回头都打发到浣衣局去!” “哟,三公主啊,这可是要去见皇上的?”一个细细的声音传过来,三公主见了显然一愣。 “奴才见过三公主!”说着又看到了文竹,不由问道,“不知这是哪个宫里的姐姐?” 文竹听了忙道,“我是庄家的姑娘,今儿奉了贵妃的口谕进宫,此时正要出宫!” 那小太监听了便笑道,“原来这样,三公主可是要去见皇上?皇上说午时要见秦大人,如今秦大人已经在御书房了,皇上却还在贵妃娘娘这儿,若是三公主去见皇上,便帮着奴才说一声可好?” 三公主听了显然有些吃惊,她有些质疑的道,“你说……你说父皇在永华殿呢?” 小太监点头道,“可不是,很早就过来了。”说着又冲着地上的文竹道,“庄小姐可曾在永华殿见到皇上?” 文竹听了心下一动,却是也不顾膝盖的疼痛,不紧不慢的道,“确是见到!” “啊?快、快走,咱们去坤宁宫!”三公主听了也顾不得文竹,见那些小太监还不紧不慢的,又催促道,“快呀!” 此时,那取了酸梅汤的小太监已是端了一只黑漆雕花的盘子快步走了过来,见三公主的肩辇向前,不由喊道,“三公主,奴才已经把酸梅汤拿来了……” 三公主却是不理他,只是急急的催着,“快走!别理他!” 不多时,便消息在了甬道尽头的朱漆红门里,那邓公公冲那红门的方向轻轻撇了撇嘴。 “庄小姐快快请起!”那小太监已是伸出手来,将文竹扶起,但见到文竹的脸,却是不由愣住了,脸上浮起了激动的神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报复 三公主的肩辇渐渐消失在那甬道尽头的朱漆红门里,文竹的心也放回了肚子,这三公主显然是极怕皇上的。 “小苏公公,幸亏碰到您了,小的刚刚还想着怎么办,采伶姐姐可是嘱咐过,定要将庄小姐好好儿的送出去!”邓公公说的激动,虽然文竹从声音上判断他的年纪比这位小苏公公大了不少,可是却对这位小苏公公极为恭敬,想来不止是职别的差距,很有可能是小苏公公更得宠些。 小苏公公却只是冲他一笑,扭头便伸出手去,冲着文竹道,“庄小姐快快请起!” 文竹这才悠悠起了身,又忍不住轻轻揉了揉那生疼的膝盖,虽然看不到衣服里面,但文竹敢肯定,此时这双膝盖已是又红又肿了。 “多谢小苏公公,庄文竹感激不尽!”文竹抬起脸来,不由大为吃惊,这个极为年轻的小苏公公穿戴跟那邓公公差不多,但离近了看,那面皮嫩的,倒像是个十岁的孩童一般。 小苏公公此时也是看着文竹,倒是愣在了那里,他眼神闪烁,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文竹见了心有所悟,便无奈的笑笑,“小苏公公可是也觉得我像二公主?” 那小苏公公听了,便似恍然大悟一般,低头笑道,“可不是,一直听说庄家有位小姐长的似二公主,如今见了,果然像的紧。” 那邓公公听了不由皱了眉头,想了一想,却没有开口。 小苏公公冷眼瞥了一眼邓公公。见邓公公不说话,便眉头轻轻散开。笑道,“咱家还有差事要办,辛苦邓公公将庄小姐送出去!” 邓公公便也一扫拂尘,“小苏公公放心!” 而后文竹也行了一礼,转身要走之时,又听那小苏公公道,“前儿个你求的那事儿,我已是跟我师傅说了,只是成不成的。(.)还要看他老人家的心情!” 听了这话,那邓公公连忙转了笑脸。冲着小苏公公作了个揖,“多谢您了!” 小苏公公淡然的看了看邓公公,又冲着文竹一笑,这才转过身去。 小苏公公一走,这邓公公的态度突然就亲热起来,跟刚刚的冷漠完全不同。一面让文竹慢些走,又带了文竹走到另一条道上,“这条道虽远些。却有一半是花园游廊。比那甬道要凉快的多!只是我们这些人一般是不过来的,免得撞到了主子,不过小苏公公既然见着了。就算撞到了谁,想来也是无妨的……” 文竹心中略有些诧异,又有几分好奇,这个小苏公公到底是什么人?似比这宫里的主子们还有面子一般,对三公主竟也淡淡的。虽是好奇,文竹却也不敢多问。走在这凉荫之下,她的确比刚刚好了很多,头也不昏了,就是口干的厉害。 只是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却又听到有人喊着,“邓公公……” 邓公公回头一看,是个穿粉色宫衫的宫女,这个女子跟钟贵妃跟前的采伶却又不同,应该是比那些小宫女高一个级,却又比采伶低一级的。 “原来是玉兰姑娘,可是有事?”邓公公回头,却对这个玉兰姑娘淡淡的,显然并不熟捻。 那宫女玉兰福了一礼,才笑盈盈的道,“邓公公,皇后娘娘刚刚听三公主说庄家六小姐进了宫,说是要见见呢!” 邓公公皱了皱眉头,刚想开口问,那玉兰又道,“本是让秋檀姐姐过来相传,只是三公主又差了我过来,我想着这大日头的,便让秋檀姐姐在坤宁宫外相侯,我过来带庄六小姐过去便是了。” “原来如此,因着贵妃娘娘嘱咐了,定要将庄小姐送出宫,你看?” 那玉兰一笑,“公公且放心,回头自会有人送庄小姐出宫,您先去忙吧,别误了您的差事!” 邓公公眼中露出一丝不解,却还是无奈的笑笑,冲着文竹道,“既是如此,庄小姐,您就跟玉兰去吧,莫让皇后娘娘久侯了!” 文竹心中正在诧异,皇后要见自己做什么?听到邓公公的话,也只得点了头,随着那玉兰,双折了回去。(.) 只是离了邓公公,那玉兰却有些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边走边问道,“庄六小姐可是第一次进宫?” 文竹应了,她便不再说话,这让文竹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得继续跟着她向前。 出了花园子,又回到那甬道上,跟着玉兰走进了一扇朱漆红门之中,眼前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走到甬道将近尽头处的一个朱漆红门外,那玉兰便停了下来,冲着文竹笑道,“庄六小姐先在这儿门外等会子,待我进去通报一声,若是皇后传了话,自有人带你进来!” 话说完了,玉兰便进了那扇朱漆红门之中,文竹看了一眼,只见是一道短短的甬道,甬道尽头又是一扇朱漆红门,只是红门之后,似是一座卷草云纹的琉璃影壁。 那玉兰一步三回头,待走到影壁之前,见文竹依然老实的站在那里,便轻轻笑了笑,才转身离去。 文竹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大大的日头,举起了双手,想用纱袖遮挡阳光,却是徒劳无功。这里几乎没有什么阴凉处,除了高墙就是这门框之下,但那玉兰说了,要在门外候着,她也不好进门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文竹不时的去看那琉璃影壁,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又觉得头昏脑涨起来,不由去扶那红色的高墙,却只觉得差点儿烫着手指,除了地面,连这高墙都晒的滚烫。 就在离这不算太远处的永华殿的门口,邓公公正着急的不行,却又不敢贸然的闯进去,皇帝虽然不在永华殿中,但钟贵妃竟然睡下了,采伶也去了御膳房。 他着急了一回,却是猛的拍了拍脑袋,转身又往另一处跑去,待到了乾清宫外,便一眼看到小苏公公正站在那里,跟一个老太监说话,他便放下心来,却不上前,只在一处回廊下等着。 果然,那小苏公公跟老太监说完话,又恭敬的看着那老太监进了乾清宫,转身便看到了他。 “咦?这么快跑来找我了?可是庄六小姐出宫了?你放心,你那事儿,我不会忘的!”小苏公公脸上虽然还是淡淡的,语气却是略带了几分亲切,让邓公公心中十分受用。 要知道,这紫禁城里有多少人巴结这小苏公公都巴结不上的,进宫不过一年多,便成了苏公公手下第一得意的弟子,怎么能不让人羡慕。 但邓公公想起刚刚的事情来,不由脑袋又大了去,连忙道,“小苏公公,小的可不敢为自个儿的事情随便找您,是庄六小姐,刚刚……”邓公公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小的只觉得这事儿不对,便跟着过去看了看,那玉兰走的却不是坤宁宫的方向,小的只觉得有事儿,但那玉兰是三公主的……” “哎呀,这下坏了!”小苏公公说着回头看了看乾清宫,又道,“刚刚得罪了三公主,难保不会有事,皇上如今正跟秦大人和刘御史在里面说话,我也不好进去!” 邓公公也着急起来,“我刚刚去了贵妃娘娘那儿,听说睡下了,采伶姑娘又去了御膳房,一时也不好去寻……” “贵妃娘娘?”小苏公公听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你可知道贵妃娘娘为何要宣庄六小姐进宫?这宫里还有谁认识她?” “是那日王府赏荷之时,娘娘见庄六小姐长的像二公主,本来就很喜欢。后来庄六小姐还帮着三公主解毒,最后晕倒在了王府,三公主之前是见过的,还有,四殿下曾奉了娘娘这命送庄六小姐回府,只是最后是别人代劳的……” 听到这儿,小苏公公不由一拍脑门,“怎么把四殿下给忘了,走,跟我一同过去!” 眼看着小苏公公迈开大步,邓公公不由放了心,虽然不知道这个小苏公公为何对庄六小姐另眼相看,但庄六小姐是玉兰从自己手中领走的,若出了差错,自己也逃不掉,有人帮着,不管是帮她还是帮自己,总是好事儿。 何况,只要小苏公公出手,自然没有办不成的事儿,就算是皇后娘娘真要替三公主出头来为难庄六小姐,四殿下那边,总会有办法的,再怎么说,到了贵妃娘娘那里,自己也不会挨骂了。 此时,坤宁宫的偏殿里,三公主歪靠在卧榻之上,手里正拿着一只圆圆的葡萄,轻轻塞到了嘴里,只觉得那葡萄又大又甜,从嘴里一直甜到了心里,甜的脸上带了笑,“嗯,果然不错!” 一面又捏起一粒,一面又转过头来,冲身边的宫女道,“母后去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 那宫女却道,“公主,奴婢实在不知!” “公主,不如咱们先回去?”说话的正是刚刚的宫女玉兰,她犹豫了一下,又道,“那个庄六小姐还站在那儿,这么大的太阳,会不会……” 三公主听了,“噗”的一声,把葡萄粒一下吐了出来,玉兰没来及避开,竟是被砸到了脸上,不由低了头,再不敢说话。 只听那三公主咬牙切齿的道,“哼!不就是一个小太监么,也敢替人出头,我折腾不了他,还折腾不了这个!”(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出宫 文竹迷迷糊糊的,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她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身下的床榻软软的,空气中弥漫着梅花的香气。 “真是辛苦小小苏公公了!”一个有几分熟悉的男声响起,言语中多有客气。 “四殿下言重了,不过是奴才的本份,只是如今娘娘去了太后那里,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劳烦四殿下着人将庄小姐送回府!”细细的嗓音响起,文竹这才有些印象,这位小苏公公便是将自己从三公主那里救出来的小太监,可是,自己怎么到了这里?听着这像是四殿下的地方吧? 挣扎着微微睁开眼睛,一束光亮让她皱起了眉头,却只看到淡粉色的帐幔,轻轻扭头向一旁看去,一扇锦绣屏风竖在那里,屏风后的人影一高一矮,显然是那两个说话之人。 “这个公公放心,此事自有小王来办,定然将庄小姐好好儿的送回府上!” “那咱家就先告退了!”小苏公公说完便有脚步声响起, 却不想四殿下却又道,“小苏公公,小王有一事,也不知当问不当问?” 小苏公公似乎止住了脚步,又转回身来,“四殿下有事尽管吩咐!” “也没别的事儿,只听说小苏公公的祖籍是彭城,不知可对?”话一说完,场间立时就冷了下来。 小苏公公半晌没有回话,而后又冷冷的道,“小的却是彭城人,因逃荒才来到京城,只是家中之人都已经都没了。如今孑然一身,对金银宅子更没什么兴致。四殿下就莫要费心了!” 四殿下听了却是笑了出来,“公公想哪儿去了?可是我那皇兄又扰了小苏公公的清静?”停了停又道,“小王只是想说,这庄小姐也是彭城人,与小苏公公还是同乡呢!” 那小苏公公听了略有几分尴尬的道,“呵、呵呵,真是惭愧,四殿下莫怪,奴才因着师傅的缘故。时常要在乾清宫当差,不得不谨慎行事!” 四殿下便也不在意的道。(.无弹窗广告)“无妨,我知道公公的难处。只是这庄小姐是贵妃娘娘看重之人,又是小苏公公的同乡,若有机缘,请公公照拂一二。” 这话却有些重了,连躺在床上的文竹都是一愣,却又听那小苏公公道,“四殿下莫要折杀奴才了。此事倒是听得一二。师傅说,那段家要是未曾提亲,皇上便要将庄小姐许给安王世子。您可记得帮我给世子带个好!” “哼”一声冷哼,夹着四殿下略为不满的声音,“世子?母后早就定了顾家小姐,段家倒是提亲了,不过换成了庄府的二小姐!这位庄六小姐,我听着皇兄跟母后讨人来着,说不得过些日子就送去皇兄那儿了!哎,我的事情就让贵妃娘娘伤了一回心,若是她再知道这事儿,不知怎么伤心呢……” 小苏公公不由仔细打量着四殿下,这庄六小姐的身份,他下午已经打听过了,不过是一个孤女,也值得他这样跟自己讨人情?说是只为了贵妃娘娘,他可是不信的。 但看着四殿下硬朗的眉峰,他不由又掂量起来,太子是个扶不起的,师傅常私下说,皇上对太子不满,这个四殿下虽然顽劣却不是没有本事的。如今宫里虽然还有两位皇子,却都还小得很,说不得哪一日皇上厌了太子,这一位就是正主儿了。 一时他又想起,那个段家的二公子似乎近来见过一回在四殿下身边儿跟着,难道他是为了手下讨这个人情?嗯,反正自己也是要帮她的,看那个二公子也是个良配,倒是桩好姻缘,总比跟了太子强,那个阮小姐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以后刘家的小姐不知道被怎么欺负呢! 如此想着,小苏公公便轻笑道,“四殿下果然是纯孝之人,若是皇上得知定然龙颜大悦!”说着便深深的作了个揖,转身便离去。 而四殿下也是作了个揖,两人都没有再提刚刚的事情,“公公辛苦!”他打量着这个小苏公公出门而去的背影,心中不由乐开了花。[.超多好看小说] 只要能搭上他,不管是谁欠谁的人情,总是有来往了,太子那个笨蛋,就知道送银子送宅子,又有什么用!转身看着那扇屏风,只觉得里面躺着的人儿真是个福星,虽然不知道那小苏公公跟她有什么渊源,但这里面定然不简单。 他叫了一声,“采玉,你且在这儿伺候着庄小姐,若是娘娘回来,便只说庄小姐身子不适,莫提别的,待会子我自然安排她出宫!”说着便出了门,心里只想着,若是小苏公公能把段老二的事情安排好了,段家自然就站在了自己这边,一日之间,办成了两件大事,不觉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待外头静下来,文竹这才从惊讶中缓过劲来,虽然有些话听不懂,但有一点是听得明白,太子又要讨自己过去,这是什么意思?她紧张的咬了咬下唇,却听到外面有声响,忙闭了眼睛继续装睡。 等到一个面色圆润的宫女进来,文竹才似悠悠转醒一般,先是微微睁了眼,又恍若不知的问,“这是哪里?这位姐姐,敢问你又是谁?” 那宫女笑道,“我是采玉,是永华殿的宫女,刚刚小姐中暑了,晕倒在了春禧殿外面,如今可好些了?” 文竹摸了摸头,有些迷糊的道,“是么?我怎么去了春禧殿?我记得我是去了坤宁宫啊?” 那采玉只是一笑,也不作答,又转身取来一碗红色的汤来,“庄小姐先喝一碗绿豆汤,刚刚给小姐敷了冰块,这会子看着脸色好多了,把汤喝了,再吃几块点心,四殿下便要安排人送您出宫了!” 文竹也是明白了,定然是有人将自己骗到了咸福宫去,又把自己丢在那儿不管。这才晕了过去,听四殿下的意思。应该是小苏公公将自己救回来的,这个小苏公公到底是什么人?看着比自己还小两岁,竟然在这宫中极有势力,似乎连四殿下都要敬他几分? 顾不得再想,文竹将绿豆汤喝了,又就着热茶吃了几块宫中的红果糕,这才随着采玉洗了脸,又理了理头发,此时就听邓公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采玉姑娘。庄小姐可是醒了?” “邓公公,真是对不住。这样麻烦您!”文竹冲那邓公公一笑,想着是不是要塞个什么东西过去,但又怕在此处不好,便想着等出了门再说。 “庄小姐说的什么话,这可是奴才的本份,快别说了,轿子就在外头,咱们快走吧。四殿下已是派了可靠的人在宫外。定要将您送回府中!”邓公公说着便又冲采玉打了个招呼。 采玉笑笑,也嘱咐道,“庄小姐慢些走!”说从一个小宫女手中接过一个绸布包袱递了过来。“这是娘娘赏的首饰,还有太医开的药,除了有一剂去暑的,其它是些补药,您带回去慢慢儿吃!” 这些首饰,不是自己出宫之时才能领的么?怎么这回这么快就给自己?这样想着却不敢多问,又谢过了采玉,这才挽着包袱出了门。 此时天色已略暗,想来已经不早,文竹不由腹诽,她竟然在这宫中睡了半日,好在刚刚吃了些点心,不然这回不会晒晕,却是要饿晕了,连走不走得到宫门都是问题。 不过几步便走到门口,一顶红色轿辇停在那里,来的时候自己是走了半晌的,如今竟然出了门便有小轿? 就听那邓公公道,“庄小姐身子还未好,四殿下便借了轿辇过来,咱们直接就出宫了!” 文竹又谢过四殿下的恩典,仔细看去,却发现这跟之前来时的小轿却不同,大了许多,装饰也华丽不少,这宫中的车驾都是按品级的,她不由有些吃惊,难不成这是贵妃娘娘的轿辇? 虽狐疑,她也不敢开口相询,只是随着邓公公走到了轿辇之前,自有宫女扶着上了轿,小太监们轻轻抬起,缓缓前行,此次却没有换人,直接抬到了马车的地方,换了马车,又行了一盏茶的功夫,方到了宫门。 “庄小姐,咱家也就只能送您到这儿了,您上了马车,自有段公子送您回去!”邓公公说完,一扫拂尘,冲马车那边作了个揖。 文竹回头看去,只见一匹高头大马之上,坐着一个略有些眼熟的男子,古铜色的脸上略显冷俊,眉头轻挑,目若朗星,不由让文竹呼吸一滞,竟是愣在了那里。 “……庄小姐?”直到邓公公的声音再次响起,文竹才收回目光,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有些失神。 “公公辛苦了!”文竹说着将一块冰凉的东西塞到了邓公公的手里。 邓公公先是笑盈盈的接过,而后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又塞回给文竹,“庄小姐,这可不行,这是奴才的本份!” 文竹一愣,忙又笑着推回去,“公公为文竹费了不少心,若不是公公,文竹想来不知道能不能出宫都是另说!您就放心吧,小苏公公不会知道的!” 那邓公公听了,又有些不好意思,便想着不过是块银子,便轻轻的收了起来,又嘱咐了几句。 待转过头来,段明熙已经从马上下来,他走到文竹身边,双手抱拳道,“公公辛苦,时候已经不早,庄小姐,请上车吧!” 那目光直直的射过来,文竹连忙低下头去,有些不自在的冲邓公公笑了笑,转身冲着段明熙略点了点头,才向马车走去。 天边,霞光将西边的云彩染的如宫中的锦缎,一辆马车悠悠从宫门往外城驶去,另有一个骑着枣红马的冷峻男子,紧紧跟在马车的一侧,慢慢消失在邓公公的眼中。 这个段公子跟庄小姐倒是挺配的,可惜啊,太子看上的人,谁敢来抢?不过若是有个名份倒也不错,皇后若是点头,总比那偷偷抬过去的侍妾强上许多!如此想着,邓公公叹了口气,转身往紫禁城的深处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落定(上) 虽已是秋天,此时仍暑气熏人,坐在马车之中,文竹觉得气闷,便随手将车帘拉起,只留一层薄纱。 一个骑着马的人影出现在车帘之外,文竹的心不由跳了一跳,她轻轻扫视,只隐约看到那骑在马上的人冷峻的脸容,不由慢慢低下头去。她有些奇怪,进宫时,明明青杏是乘着庄府的车跟到宫外的,为何这会子竟也不见人影?难道是四殿下传了信,让她先行乘马车回去? 马车行的好好的,突然猛的停了下来,文竹正在想事儿,脑袋往前一撞,忙伸手扶了前壁,这才稳住。 文竹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儿,那马夫已经回过头来道,“段公子,这马儿似乎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好在没走多远,我回去再牵一匹来,另外另找个赶辆车过来便是了,只是劳烦您和这位小姐在此等候,最多半个时辰,您看?” 段明熙点点头,只道,“无妨!” 那马夫听了跳下马车,快步跑了开去,只将二人留在了原处。 虽然自己是在马车之中,文竹还有略有些紧张,但她又一想,这个段公子,过不久或许就是自己的姐夫,又有什么可紧张的?便放松了下来,心中只觉得空落落的。 她转头不看窗外,只是看这马车的装饰,不由吓了一跳,里面的设置周全,且装饰比来时的马车要华丽的多。 车帷挂着用五彩琉璃绣成祥云的绣带,四角挂着明黄色的织金香囊,靓蓝色的锦缎迎枕和坐垫上绣了粉白色的梅花。 正在犹疑之时。就见车帘处一只白色的绣帕悄然滑进了车内,文竹吓了一跳。却不敢去取。直到车帘外段明熙的声音传来,“六小姐,这绣帕总算是物归原主了!” 这是什么意思?物归原主?文竹伸手取过那帕子,轻轻展开,这是一方发黄的绢帕,似有几年了,帕子的右下方用绿色的丝线绣了一个小小的竹字,而帕子中间似有几处泛黄,显然是被什么染过。(.无弹窗广告)这。的确是文竹的帕子,这帕子他竟然还留着? 文竹不由想起龙湖畔的兴化寺。那一方竹林,心里如紧绷的琴弦,一个不小心就要断了。她低低的说了一句,“公子……竟然还留着?” “千辛万苦才找到姑娘,差点儿就错了……”这声音低沉的文竹几乎听不见,她只觉得心怦怦的跳,脸却红了。 “不过举手之劳,公子……公子不必介怀……只是当时那伤势。就算好了。恐怕也要好好将养,莫要、莫要逞强……就算是上了战场……也要当心……”文竹鼓起勇气将话说完,声音也一点点的低了下去。她却没有看到,段明熙的眼睛猛然一亮,透出神彩。 而文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那眼中的精神渐渐暗了下去,“……还有,我二姐,其实、其实是个好姑娘,只望公子……好好待她……” 段明熙的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他突然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无助,他想解释一下,却张了张口,最终没有说出来,段家的确是收了庄家的庚帖,而且,的确是那个二小姐的。 他又想起四殿下的话来,“就算是你果真要娶,若她不愿意怎么办?”他的眼前又浮现出白少景笑盈盈的脸,一咬牙,便道,“那一年的元宵节,姑娘一曲琴声便让段某再不能忘,若……若段某提的是六小姐,不知姑娘可愿……”这个嫁字终究没有说出口,文竹的话就打断了。 文竹的声音有些紧张,也有些颤抖,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理智却让她制止了下面的话,“公子已与二姐姐换了庚帖,此话休要再提!” 一时间又静了下来,文竹突然有些生自己的气,这个人在印象之中,似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他长的再好看,或是再稳重,再得长辈们的喜欢,却依然是个小人,如何自己今日就失态了呢? 半晌,段明熙的声音又响起,透出了几分坚决与冷淡,“对不住姑娘,你二姐的事情,是家中长辈作主,段某并没有这个意思,姑娘莫要误会!” 文竹的心中轻轻叹了口气,误会不误会又有什么用呢,反正我是不会嫁给你的,就算是我愿意,想来陶氏也不会愿意,她已经看好了这个女婿,若是八字不合,她也不会让给别人,一定会找法子给圆回去。(.) 如今文竹想的,只是莫要嫁给太子,不要跟皇家扯上关系,嫁给谁都好。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绢帕,却不再开口。 车夫已经赶着另一辆马车回来,将马儿换下来,自有人将那马儿和车送回去。直到庄府门前,文竹也没有跟段明熙再说一句话。 吴三照样出来热情的请段明熙进府,而段明熙却以要回去跟四殿下交差为由,冷淡的拒绝了。看着马车悠悠驶进了内院,段明熙无奈的出了庄府。 汤氏等人将文竹接到客院,嘘寒问暖。因着青杏早就回来,说是六小姐有些不舒服,被娘娘留下,众人不由担心不已。如今见了文竹虽脸色苍白,却是并无其它不妥,这才放了心。 出了庄府的段明熙心情极为复杂,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他思量了一回,便顾不得腹中饥饿,快马赶了回去,在宫门落下前进了宫,自有内侍领他去见四殿下。 一见面,段明熙便开门见山的道,“四殿下莫要为我费心了,想来她并不愿意!” 四殿下此时正在看着手中的信笺,听罢盈盈笑道,“晚了,已经交待出去了,不过也要看父皇的意思,嫁给你总比嫁给我皇兄做小强!” 同一时间的乾清宫里,小苏公公正捧着一碟子茶点,规规矩矩的低了头走进内殿。 “皇上,您若是不愿用膳,就先用些点心吧?”小苏公公细细的嗓声落了半晌,才听到上面有书籍翻阅之声。 一个浑厚的声音道,“也好,端上来吧!” 小苏公公将碟子端上来,自有小太监送上湿了的帕子,皇上擦了手,这才捏了一块黄澄澄的点心,塞进了嘴里。 糕饼软糯,满满的桂花香,吃到嘴里又带了几分滑爽,皇上难得的赞道,“嗯,不错!” 小苏公公这才道,“不敢欺瞒皇上,这是贵妃娘娘送来的桂花芋头糕,并非奴才的功劳!” 皇上听了瞥了一眼小苏公公,小苏公公又低了头道,“贵妃娘娘是先去了太后娘娘那儿,太后娘娘吃着说好,又吩咐给您送来,贵妃娘娘便亲自来了一趟,奴才见您正忙着,便给拦住了,将贵妃娘娘劝了回去,这点心却留下了。” “嗯。”皇上这才满意,乾清宫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跟别的宫的主子有往来,这一点,苏盛英就做的不错,这个小苏子是苏盛英一手带出来的,又是个孤儿,自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伴君如伴虎,皇上待他们这些贴身的内侍一向不错,只是多疑了几分,小苏子这才松了口气,又道,“皇上可是吃不惯这花儿做的点心?” 皇上听了倒是摇摇头,“倒也还好,只是怎么总是弄这些?”昨儿是百合酥,前儿个又是什么梅花糕,似乎这些日子总有些花儿朵儿的点心。 小苏子忙八卦起来,皇上是纯孝之人,凡是太后的事情都要关心几分,更是爱听这京中老百姓的事情,这是苏盛英说过的,小苏子劳劳记着。 “您不知道,这京里最近几个月都流行这个,传到宫里来也不止一日两日了,只是知道您对这个并不算喜欢,御膳房也就没有特意去做,也是贵妃娘娘那日送了一碟子荷叶芙蓉饼给太后娘娘,谁知道太后娘娘一吃便喜欢的不得了,又差人给您送来……” 见皇上听的认真,便又道,“……要说这花糕的流行,还是庄大人家开了一回游园会,他家的小姐做了一回百花宴,那除了点心,连着菜里都带着各色鲜花,夫人们都喜欢的不行……” 话没说完,就见皇上皱了皱眉头,问道,“小苏子,你祖籍是彭城,朕说的可对” 小苏子听了愣了一愣,连忙跪下来,“皇上,奴才的确是彭城县人,只是数年前奴才逃荒时家中亲人便都已亡故,如今孤身一人,除了您,就是师傅苏公公是我的亲人,奴才这辈子,只认您和我师傅!”说着便磕下头去。 皇上叹了口气,“起来吧,我不过是随口问问,听说庄家老宅也在那里,这个做百花宴的六小姐便是自小养在那里!” 小苏子并不起来,额头点地,轻声道,“奴才家当年在彭城之时,居于龙湖,离彭城县极远,自小也从没出过村子。待到逃荒之时,更是个穿着破烂的乞丐,若说当年喝过庄家施的粥,奴才不敢说没有,但庄家的小姐都在深闺之中,奴才如何又能见得?” 听了这话,皇上的眉头略略展开,方道,“朕倒不是疑你,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才又道,“只是她不是普通人,她的母亲,是景王之女!若不是她父亲,她是活不到现在的!” 说着又冷冷的看了一眼小苏子,“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很好!只是你告诉四殿下,这个女娃,是不可能给李泓的,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转身坐回去,又用浑厚的嗓音道,“明日早朝后,让庄崇礼到御书房来见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落定(下) 这一日傍晚,庄崇礼回了府,难得的没有去香姨娘处,而是直接进了主院,下人们看着老爷脸上浓浓的不愉,能避的都避了出去。 待进了主院,便吩咐下关了院门,又将那些伺候的下人们都撵了出去。 难得自家男人没有去那个小贱人处,陶氏不由心喜,只是那笑脸刚迎上来,就被庄崇礼劈头盖脸的骂了回去。屋内伺候的大丫鬟梨香,连忙溜了出去,老爷落夫人的面子,若是她们这些下人看到了,不知道会被夫人怎么发落。 一顿怒骂之后,陶氏才明白,是前些日子段家提亲的事情自己没有告诉庄崇礼,她不由委屈起来,拿着帕子就哭上了,“妾身哪有自作主张,前几日跟老爷提过,只是老爷没有记得,何况文淑转过年就十六了,再不早早儿把亲事定下来……” “砰”的一声,庄崇礼摔了一只茶盏,“你还瞒我!段家提的是谁?自从上次青儿死了,你就越来越不安份,近来还总是找香姨娘的麻烦!” 听着陶氏哭的大声,庄崇礼的语气又缓下来,“香儿虽得我喜欢,怎么说也就是个奴才,但她是世子所赠,你好逮得给世子留点颜面!” 刚刚还觉得委屈,装可怜的陶氏听到香姨娘,立刻火了起来,“那个小贱人惯会装,老爷啊,我再不济,也是给你生了一儿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你看那个小贱人,你看她从进门到现在,有几天到我跟前立规矩的?不是说肚子疼。就是头晕,一听说你回来。病马上就好了。还有秦姨娘,以前还好,自从拿了管家的大权,就再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说着又哭了起来,“我这个当家主母,哪里还能管得动人哟……呜……” “好了好了,今儿不跟说这事儿,那段家的庚帖赶快给我要回来,把文竹的给换过去!”庄崇礼说着就要往外走。[] 陶氏刚刚还抹着眼泪。一听这话,又急了起来。她一把拉住庄崇礼,急急的道,“老爷您说什么哪?这送去的庚帖怎么还能要回来!” “你糊涂了,段家提的是文竹,你送文淑的贴子算怎么回事儿?要不是我问了一下家中的管事,还不知道此事!”庄崇礼说着一甩袖子,陶氏却是攥的紧,“刺啦”一声。那袖子竟被撕破了。 陶氏连忙松手。却顾不得这袖子,只瞪大了眼睛,“老爷才是糊涂了。段家不过是要跟咱们家结亲罢了,又不是非要娶文竹,再说了,文竹父母双亡,又是从小儿养在乡下,怎么能与文淑相比?那段家娶了文淑,岂非更好?” 如此想着,又觉得是不是庄崇礼嫌这段家配不上文淑,便又道,“段家是百年望族,那二公子虽说是个庶子,但却是在军中挂职了的,前程大好,人也稳重……” 庄崇礼气的吹胡子,“不管好不好,反正把庚帖给我换了!”心里却是百般埋怨,今儿这事儿,差点让陶氏给坏了事儿,幸亏自己聪明。 今儿一早下了朝,他就被皇上叫了过去,先是夸了一回前次办的户部的差事,而后便问起段家的提亲的事情,庄崇礼便说知道此事,皇上又夸了一顿,才道,“你侄女和那段二也算匹配,贵妃既然喜欢,待定了亲事,少不得要有赏赐的。” 这话一出口,庄崇礼才傻了眼,又谢了恩,转回家的路上,便找了几个管事来问,其中一个管事的媳妇在厨房当差,知道些事情,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庄崇礼。 于是一内院,庄崇礼便冲着陶氏一顿骂,可怜陶氏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她只觉得自家男人太不疼女儿,便又哭着道,“文淑自小聪明,若不是那年的事儿,怎会到现在都无人提亲?你好逮也是她亲爹……” 庄崇礼听到这儿,脸一沉,“你还有脸说,要不是因为你看顾不周,说不得丹儿就是世子妃了!” 陶氏听了心中也是一沉,便不敢接下去,嘴里还是哭,“老爷,文淑是拖不得了,这段家的庚帖也看了,并没有什么异议,我看就算了吧,虽是庶子,但段家的门弟也高……” 听到这儿,庄崇礼叹了口气,便想着将一早的事情说了,又怕陶氏再传出去,便放低了声音,耐着性子道,“段家提亲的事情,朝中已经有人知道,毕竟段家是西北大员,宫中过问两句也是有的。(.)但若是庄府这给错庚帖的事情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名声?” 听了这话陶氏心里一惊,转而又似想明白了,腰也硬了起来,“哼!若是段家不愿,早就把庚帖退回来了,如今已经过了好几日,竟然没有半点消息,老爷,这门亲事是做定了,庚帖的事情您就别管了,我自有主张!” 庄崇礼听了,只觉得陶氏是个榆木疙瘩,他伸出手指指了指陶氏,却是气的说不出话来,随手一挥,便把多宝格上的一只前朝的梅瓶打落到地上。 “砰”的一声,瓶子落到地上,碎成大大小小的瓷片,陶氏的心也被打的一惊。庄崇礼何曾发过这么大的火,这个瓶子可是前朝之物,价值不菲,又是庄崇礼极喜欢的。 但她依然嘴硬,想着文淑过了年就十六,便咬了牙道,“不管怎样,这门亲是板上定钉,别想再改!” 到最后,庄崇礼也没有把陶氏的心意给拧过来,只是愤愤的拖着那只破烂的袖子出了主院,他先是往常去的香姨娘那里,走到半路,又想起陶氏的话来,又觉得香姨娘最近也不安份,才是在他耳边唠叨,还常打听朝中之事,便又转身去了秦姨娘处。 秦姨娘听了小丫鬟的传话,连忙让厨房往自己的院子里传饭,又从几个管事妈妈那里知道了大概,待服伺完庄崇礼用饭,又劝道,“老爷,此事按理妾身不该问,但事关府中兴衰,若是一个不小心,府中的富贵是小,老爷的前程是大。” 庄崇礼知道秦姨娘是官家小姐出身,有几分见识,若不是后来家里获罪,比陶氏还要多几分气势,便点了点头,“你且说来听听。” 秦姨娘盛了一碗鸡皮竹笋汤,端到庄崇礼的面前,这才缓缓劝道,“虽是段家没有消息,但昨日六小姐却被贵妃娘娘召去,据说是因着王府赏荷宴上救了三公主的缘故。贵妃娘娘的娘家虽然不显赫,但跟段家、白家都有来往,常召进宫去说话。若是段家跟贵妃娘娘说了什么……” 话没有说完庄崇礼就把喝了一半的汤放到了炕几之上,眉头紧皱,“这倒难了……” 秦姨娘将那汤碗端到一旁,也不着急招呼小丫鬟撤桌子,只笑道,“老爷莫急,不如,明儿个我差个得力的管事妈妈过去,跟段家那边通个气,就算是段家对二小姐更有意思,也得顾着贵妃娘娘的颜面不是?” 不止如此,还有皇上的脸面,庄崇礼想着今日的事情,额头起了冷汗,今儿皇上可说了,自己那个三弟当年是罪臣,皇上不追究是给庄家脸面,莫要起了什么攀附富贵的心思。说不得自己要给太子送侍妾的事情泄露了出去,此事看来是万万不能提了,定要告诉陶氏,再别让那冯夫人进门才好。 如此想着,便觉得秦姨娘是个懂事的,心里又倚重几分,对陶氏却是添了几分厌恶。 隔日的一早,秦姨娘便派了董妈妈到了段家,如今董妈妈是秦姨娘身边最得力的大管事,刘瑞家的顶了董妈妈管厨房的差事,而刘祥家的却成了厨娘里的头头。 因着知道事情重要,董妈妈一大早便出了府门,可巧段家大夫人没在,段二夫人便将人带了进来,她本身对这门亲事就不赞同,便将人晾在了那里,谁知有人报给了老夫人。 自有人领了董妈妈去见老夫人,董妈妈先是行了大礼,便又照着之前秦姨娘的嘱咐道,“老太太万福,我们太太上回给府上送庚帖送的急,今儿突然想起,便差奴婢来问问,若是便宜,就看上一眼,免得出了差错!” 段老夫人听了呵呵一笑,眼中透出一丝精光,“如何会出差错,庄夫人也太小心了!” 说着便有人赏了董妈妈,便要领人下去,董妈妈见了心里觉得不对,但又不能赖着,只好行了礼退了,待出了老夫人住的院子,方跟那小丫鬟打听段家大夫人的去向,那小丫鬟却是嘴紧的很,只说不知道。 二人还没到二门,就见不远处乱了起来,还有几个小丫鬟往里面跑,董妈妈只听着说什么,“好大的排场”又说,“太监”心里不由一惊,扭头向那小丫鬟道,“哎哟,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吃了什么东西,只觉得肚子疼,向姐姐借个方便。” 那小丫鬟本想着去看热闹,如今听了便往来时的假山处一指,只让董妈妈快去,董妈妈转身往那假山处跑去,却是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那热闹,如此热闹过去,说不得段家大夫人也就回来了。 就在此时,庄家的二门处也是热闹非凡,宫中传了贵妃娘娘的口谕,只说文竹贤良淑德,与段家二公子段明熙是天赐良缘,特地赐婚于二人。 跪在临时铺了锦缎的地上,文竹额头点地,不敢出声,只觉得心快要从肚子里跳了出来,连膝盖都不觉得疼了,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姻缘 文竹的亲事终于落定,最高兴的算是汤氏,眼看罗家迎娶的日子将近,自己过了八月十五便也要回转。如今是贵妃赐婚,虽然中间所有波折,但那段公子她也见过,人才确是不错,便写了信给老太太,又在信中询问婚期与嫁妆之事。 与之相反,最不高兴的人便是陶氏了,赐婚的那日下午,秦姨娘就被叫进主院训了一个时辰还多,所言不过是些许小事,之字不提那庚帖。秦姨娘心中有数,只是听了也不吭声,只由着陶氏骂,陶氏骂的口干舌燥,却见秦姨娘不哭不闹,只是垂手而立,气的摔了几个茶盏。 偏巧董妈妈来问晚饭,因着庄崇礼今儿不轮值,是要回府用饭的,陶氏没办法,只好气哼哼的撵了秦姨娘出去。 只是陶氏的气还没消,一连几日都没给文竹好脸色。汤氏每日忙着去罗家,没有时间呆在府里。于是陶氏便将任姑姑请来,让任姑姑好生教授,务必严格。任姑姑倒是嘴上应了,回头却是该如何便如何,愣是不将陶氏的话放在心里。 这一日,因着文淑不适,文慧、文竹二人也跟着沾光,休息了一日。文慧从退亲之后,便病了一场,虽不碍事,却在床上躺了几日,好不容易好了,便又被任姑姑敲打,如今身子还好,只是脸色仍有些惨白。 待到傍晚十分,两人用了晚饭,便坐在院子里,一面吃着瓜果,一面等汤氏回来。罗家迎娶就在数日后。汤氏最近几日又忙起来,都是用了晚饭再回。 “六小姐。如今天气凉了,您披上这个!”琉璃取了绢纱的披风出来,披在文竹的身上。 文竹不由嗔怒道,“不过是在自家院子,这太阳也刚落,哪有这么娇气!” 文慧瞥了一眼琉璃,不由打趣起来,“好个伶俐的丫头,不愧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也不知道你们小姐要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姑爷才满意!” 琉璃听了脸色一红。便回了屋子,再不敢出来。 偏那边青桔也从屋子里出来。端了一张漆盘,盘上放了两碗汤羹,“两位小姐,如今天气凉了,但又开始燥起来,喝一碗冰糖炖雪梨,润一润!” 文竹便也不着文慧的样子打趣道,“好个贴心的丫头。果然是姐姐教出来的。也不知道要便宜了哪个?” 羞的青桔把漆盘放到院中的石桌上,也不端下,扭头就走了回去。 “看你。把人都吓跑了!”文慧说着,亲自将那汤羹端下,递到文竹跟前。 看了一眼,那青花瓷碗里,泛黄的雪梨中带着点点红,却是放了温补的枸杞。青桔比青杏倒是小了半岁,但如今也有十六,而青杏却是快十七了。按规矩,青杏明年就可以出府了,文竹便想着,在汤氏离京之前,便将青杏嫁出去。 只可惜琉璃如今二十有一,却仍没有合适的,庄府里的管事,琉璃没有看上一个,若不在自己出嫁前嫁出去,就只有留在府里或是跟自己走两条路。 跟自己去段府倒也不是不行,但陪嫁丫头是有定数的,年纪也有讲究,琉璃的确大了些。但若是留在府里,别说琉璃,连自己也不放心。 如此想着,就见青杏从门院进来,一脸的笑意,心里不由一动,或者此事让青杏去办也未尝不可。 于是,便朝着青杏招手,“这是去哪儿了?” 青杏几步跑了过来,“四小姐、六小姐。奴婢刚刚见了崔二哥,他说,老家来信了,便让我给四夫人捎过来!” 文竹脸上一红,低头不语,前几日汤氏曾给老家去信,说了她的亲事。但转而一想,以往这信来回总要近半个月,哪有这么几日就回的。便抬头问道,“崔管事可说了什么事?” “说是过了年大少奶奶跟大少爷一起上京呢!”青杏笑嘻嘻的道,“如此一来,双福是肯定要来的!” 文竹心里明白,便轻笑道,“这样最好,我还想着干脆在婶娘在的时候,就把你嫁出去,若是大嫂要来,便等她来办,也是一样!” “小姐!”青杏羞恼着将信塞到了文竹的手里,扭头回了屋。 文慧掩嘴轻笑道,“好不容易来个干活儿的,又被你给吓跑了!” “谁被吓跑了?”汤氏的声音响起,二人不由同时迎了过去,文竹又将那封老家来信呈了上去。 回了屋子,汤氏换了家常衣裳,便坐在卧榻上看信,脸色也渐渐浓重起来。 文竹和文慧对视一眼,不由都有些吃惊。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咱们这样的家族,除非是像你六妹妹那样,得贵妃娘娘赐婚,不然,总要问过你们的意思。你父亲的信中已经言明,与你指腹为婚的路家已经上门提亲,只是他又说,若是咱们在京中看好了人家,就将路家推却,想来隔了这么多年,你父亲又不是官身,他家也不会很热衷……”汤氏看着文慧病了多日,略带惨白的脸色,心中不由担心,她倒觉得这路家倒是极有诚信,但那顾家的事情,文慧总是有心结的。 “文慧这几日,让婶娘担心了。”这话说出来,倒让汤氏心中一暖,她虽觉得这个侄女没有文竹贴心懂事,却也没有什么心眼,既然是这样说,自然是明白自己的意思的。 果然,文慧顿了一顿,艰难的点了点头,“若是婶娘和父亲都觉得好,文慧也无异议。” 文竹诧异的看着文慧,自重生以来,自己认识的这个文慧,便无一日不想着嫁入富贵之家,虽与文淑不同,文慧对于皇家贵族没有特别的爱好,但找一个还算有钱的官宦人家却是她的底线。 那个所谓指腹为婚的男人,是个白身,家中也不富裕,是她极为不愿意提起的,如今,却答应的这样轻松,这样随意,难免让人有些好奇。 看着文竹投来的目光,文慧叹了口气,“那日咱们在兴化寺中,小和尚跟我说,姻缘是天定,以往我是不信的,如今,却是信了!” 看来这一次顾家对她的打击十分沉重。文慧已经十五,虽还有时间,但京城人家,不比家乡,说不定文慧定过亲的事情早已经在贵夫人中传开,如此还有谁敢上门提亲。 她不聪明,但还好也不是太笨,这一点还是想得通的。文竹一时也放下心来,那个路家,也许并不似她们想像的这样穷。就像,也许那个段公子,也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坏。 因着这门亲事,文竹知道,这回是彻底的把陶氏得罪了,这几天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刀子一般,让人不敢相对,唯恐一个不小心,她就跳起来大骂自己一顿。显然,她是认为自己那日进宫是跟贵妃娘娘告状去了,可是天地良心,那时候的自己,一直以为那个段明熙是要娶文淑的。这嫉恨,真是太冤了。 只是这份嫉恨,却在罗家迎亲之后,被完全逆转了过来。 罗家迎亲,本是一桩大事,汤氏早早的就做了鲜亮衣裳,又给文慧、文竹也做了两身,陶氏更是不必说,早早的就将文淑的穿戴定了下来,甚至还去奇珍楼里定制了两套头面。 但因为文竹的亲事,陶氏心中颇为不悦,便跟汤氏商量,只道文慧与文竹的亲事已经定了,自当在家中好好做针线,这种场合就不用去了。 汤氏倒没想这么多,但还是问了二人的意思,文竹不置可否,她本来喜静,这种热闹并不喜欢。而文慧最近的心情也不好,便也应了。 于是,到得那日,汤氏与陶氏带着一身盛装的文淑去了罗家。 “哼!不就是怕你我抢了二姐的风头!谁稀罕!”文慧虽应了,却心有怨言,一面说着一面跟文竹一起绣着荷包。 手上的富贵牡丹的荷包已经绣了一半,文竹揉了揉眼睛,轻轻叹道,“二姐转年就十六了,从定亲到出嫁,怎么也得半年一年的,若是那男方家讲规矩,说不得两年都是有的。总不能等她十八、再出嫁吧?那可真是老姑娘了!” “哎,照你这么说,那可千万别,要知道,长幼有序,若是二伯母说,二姐嫁不出去,咱们便也要等着,那可就完了!”文慧说着又叹气,倒让文竹心中有些好笑。 “你是要回乡待嫁的,有祖母在,谁敢留你?不过,四姐姐就这么着急嫁出去呀?”文竹的话刚落,便被文慧瞪了一眼,这才住了嘴。 二人又一边说着闲话一边绣花,文竹还特意派了琉璃去厨房,再把青杏叫来,让催管事帮忙打听,看有没有合适的良家男子,只要人好,便要装琉璃放出去,青杏笑着应了,又保证不会说出去,文竹这才罢了。 直到晚上,三人才回了府,但文淑却被小丫头们直接带去了自己院子,听说竟是捂的严实,连脸都看不到。 庄家客院的花厅之中,看到进门的汤氏一脸凝重,文慧与文竹都是一愣,按说今儿是大喜事,可是汤氏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喜色。 “婶娘,可是出了什么事了?”二人都担心不已,文竹端了一盏热茶,而文慧又上前扶了汤氏坐下。 汤氏叹了口气,接过文竹递过来的细白瓷茶碗,却道,“哎,不管如何,你二姐姐也算如愿了!” 文竹惊讶的与文慧对视了一眼,都知道文淑定然是闹出了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送别 从汤氏的嘴里,还有水莲四处的打听里,文竹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文淑终于如愿了,虽然极不光彩,却终于嫁给了安王世子,可惜却不是妃,其位份,还要等世子妃嫁过去之后才能定夺。 文慧也辗转知道了此事,不由语气中带了不屑,“哼!二姐姐终于得偿所愿,嫁入了皇家。可那又如何?只说现在还没有名份,且还没嫁过去就得罪了安王府,等她真嫁过去了,又有什么好果子吃!” 据说是安王世子前去相贺,不想喝多了,走错了地方,冲撞了文淑。但文竹和文慧都能猜得出来,定然是文淑使了计策,这才有了冲撞一说。被人算计了,安王府怎么可能高兴的把人娶回去? 但不管是谁冲撞了谁,这亲事却是做定了。陶氏不由得脸上带喜,对她而言,这个结果,却是比嫁入段家更让她满意。 两年前,文淑便打了做世子妃的心思,但连边儿也没有轮到,就被长女文竺抢了风头。文竺溺水亡故之后,陶氏还想着把文淑嫁去做侧妃,最终还是不成。如今这亲事果然做下,虽还没有位份,待正妃过门之后,想来侧妃也就自然是自家女儿的。 于是,面对文竹、文慧,甚至是汤氏,鼻孔都要朝到天上去。在陶氏的眼里,她已经是世子的岳母了,浑然不曾想过,只有正妻的娘家才是岳家,文淑再怎样也不过是个妾。 只是让陶氏不爽的是,因冲撞之事。文淑在出嫁前,都不好再出门了。 八月初五。老家的回信到了,说是待过了年,便由大少爷一家上京,顺带着将文竹的嫁妆送来,说是嫁妆,不过是公中出的银钱,到了京城再置办。信中还提到,小六子自立秋以来,身子便不是太好。让汤氏早些回去。 汤氏一见便急了,嚷嚷着要早些回去。连中秋都来不及过。将回乡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初九。 初八的傍晚,文竹与文慧又一次坐在客院的石凳上。因着怕到时候事情多,秦姨娘便在昨日置办了送别宴,宴上少不得虚情假意了一番,今儿个汤氏又被陶氏请过去说话。 两人相对无言,连着青杏与青桔都躲在屋子里说着悄悄话。文慧这一去,便要远嫁千里,而文竹却是要留在京中了。这一生不知道几时方能见到。 “这签文果然说的很准!”文慧拿出一根泛黄的竹签。轻轻放到了石桌之上。 文竹拿过来一看,“富贵荣华南柯梦”她不由吃惊的道,“这。这是兴化寺的那支签?” 那年的冬天,跟着祖母,也是姐妹三人,在那大殿之上,求了三支竹签,不想却被小和尚混在了一处,分不出谁是谁的,但最后却是三人各拿了一支。 “我的那支签应该也在,却不知道被收到了哪里!”文竹说着叹了口气,“四姐莫要太过相信,那路家极讲诚信,家教定然也不好,路公子虽是白身,却指不定哪一日出息了也说不定。” 文慧将竹签收起,却又道,“前些日子,咱们去红螺寺求的签倒也很准,轻风拂柳百花羞,江南一处,可不是红花绿柳之地?” 文竹摇摇头,“却不见得,我那支签,还是‘西出阳关无故人’呢?可是我却嫁到了京中,哪有如此准的事情,四姐姐莫要多想了!” 二人又说起文华来,文华虽然小,如今也要说人家了,一时又感慨起来,只盼着文华能嫁的离家乡近些。 只顾着说话,却不想,院门出多了一个影子,“二位妹妹这是说什么呢?”那脸上止不住的得意,不是文淑又是谁? “二姐姐如何有空?”自从赐婚之后,文竹便没再跟文淑说过话,就算是在任姑姑那里,文淑也是对她一脸的不待见。 文淑凌厉的瞥了一眼文竹,虽然段家的婚事她不满意,但文竹却是轻轻巧巧的就得了贵妃的赐婚,怎能不让人嫉恨?但她又一想,若不是文竹得了段家的亲事,自己还不见得有机会嫁给安王世子,这样想着便对文竹也不在意了,也不用别人让,自顾自的走到了石桌旁,轻轻坐了下来。 “如今不比从前,安王妃已经说了,让我在家好好呆着,只等着嫁人。”说着轻轻一笑,又看向文慧,“妹妹明儿个要走,姐姐我是不能相送了!” 文慧脸色一冷,是了,文淑要嫁的是世子,而自己嫁的不过是个白身,这是到自己面前炫耀来了。她却是轻轻一笑,回了同样得意的神色,“二姐姐不用客气,我虽嫁到南边,但那人也不是长子,以后若是有机缘,说不得还会来京城。咱们还是有机会再见的!” 再怎么说我也是正妻,若是分了家,便是一家主母,不见得就比你这个小妾要差! 文竹却是想着顾玉桐若真的是世子妃,文淑的日子说不定还会好过一些,总比那个阮瑶珠要强的多了。但顾玉桐再好,跟她却没有什么利益关系,若是争的是自家的男人,就不见得这样了,她想劝上一劝,让文淑略收敛些,却又叹气一声,文淑才不会听自己的,她可是有主意的很。 听着两边又不阴不阳的对上了几句,文竹适时的装了哑巴,两边的火药味虽浓,却是打不起来的,她就不要在这里添乱了。 好在汤氏的出现把这场战争提前结束了,文淑见了,忙上前行礼,又遗憾不能相送,汤氏倒也不在意,只嘱咐了文淑以后要谨言慎行,莫要做错事,王府可不比庄家云云。 虚虚的应了是,文淑却没有放在心上,汤氏见了也不好再劝,只得放她回去。转过头来。又细细的嘱咐文竹,文竹听的用心。这个婶娘对自己的确是不错,便让青杏取了自己做给小六的衣裳,交给汤氏。 汤氏也取出一小盒首饰,却是给文竹添妆的,文竹一时眼中含了泪,如此一别,相见不知几时。 待到第二天的一早,文竹的眼圈,还是红的。马车极早就出了府门。驶了半日,方到得通州的码头。自有庄家的管家跟船,只是来时的崔管家被留了下来,准备在京城赁一处小院,只等大少爷一家来京。 今天的天气略有些阴,此时又是午后,码头上的人很少,崔管家已经先去打点,而主子们的马车还在路上。 马车里只有姐妹二人。汤氏与陶氏坐了前面的马车。 眼看就要到码头。文竹便拿出一只绣好的荷包递给文慧,“昨儿个才绣好,姐姐留个念想吧!”文慧接过来。那荷包上绣着富贵牡丹,竟是前些日子文竹一直在绣的,原来是特意绣自己。再捏了捏,只觉得那荷包沉甸甸的,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只赤金掐丝龙须镯。 “我娘留的首饰多,我平日里也不爱戴这些,上回姐姐看着喜欢,就拿来了,姐姐千万莫要推辞!” 文慧听了轻轻叹了口气,便从身后拿出一只极简单的松木匣子,上面雕了些简单的花草纹,郑重交到了文竹的手里。 “姐姐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这个是我昨儿去二姐那里要来的,反正她也不喜,不若还给妹妹。” 文竹打开松木匣子,一支熟悉的红宝石凤簪静静的躺在那里,文竹的眉头紧皱,却是“啪”的盒上了,她想起重生之后,文慧找自己借簪子的情形,仿若就在昨日,是那样的讨厌,但现在想却,却让人无比怀念。 她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文慧,又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四姐姐,若是有机会,你一定要来京城看我!” 二人不由抱着哭了起来,只觉得这一生,或者是真的见不到了。 管家们已经打点好,行李箱笼也已经早早的搬上了船。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汤氏与文慧便已经登船。 眼看着船儿渐行渐远,文竹站在陶氏的身后,只觉得眼泪止不住的落下,终于,只剩下了她一个,孤孤单单的一个。 她真的很想随着汤氏回去,她是那样的想念祖母,想念大嫂,甚至想念文华和吕氏。可是,她却不能,钟贵妃的一纸赐婚,便让她永远的留在了京城。她不由心中怨恨起来,若不是钟贵妃管了闲事,说不准她就跟着汤氏回乡了。 “我们回去吧!”陶氏的语气淡淡的,对她而言,不过是送走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亲戚,这个亲戚的到来并没有给庄老爷带来什么好处,反而是麻烦的要命,好在自己的女儿就要嫁给世子了,她也不在意,只轻轻瞥了一眼文竹,便转身往马车走去。 文竹再一次看了看那只剩下船影的运河,低头随着陶氏往马车走去。 就在此时,一艘新船靠岸,一个穿着白袍的少年从船上走下来,小厮在后面叫着,“少爷,您慢些!” 文竹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大吃一惊,虽然有数年不见,但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赵悦!自那年赶考,自己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如何竟在这里出现?除了有些瘦弱,个子更高以外,便再没有其它的改变。 文竹心中感慨,儿时的记忆犹在,那个亲切的五哥哥,如今就在眼前,但她却不能上前相认,只好轻轻提醒前方的陶氏,“二伯母,那个可是赵家五哥?” 陶氏抬眼看了,却道,“似乎是的,不过看样子他们有人相接,咱们就不要多事了吧!” 她不由又低头看了一眼文竹,心中打起算盘,听说三房那个没进宗祠的弟妹给这个侄女儿留了不少财物,也不知道都留了什么?以往汤氏竟是半点口风都不露,如今自己倒是可以打探一二。 复又想起,如今文淑的婚事已定,家中大权自然要找机会夺过来,至于那个香姨娘,庄崇礼已经发了话,自然不好处置,但找些麻烦给她,也不是不行。 至于白姨娘,听说文贤如今不是在书院就是去乡下,竟是极少回家,得派人去瞧瞧,别给自己添什么乱才好。 如此想着,只觉得要做的事情极多,心中不由大悦,连脚步也快了许多,浑然不顾文竹一步三回头的不舍。 马车再一次缓缓向前,文竹轻撩车帘,赵悦已经不见,那运河水悠悠流淌,一直往南,直到看不见的天边,文竹知道,那就是家乡的方向,她似乎又看到了庄家的大门,和祖母苍老的容颜,不觉又落下泪来。 远远的,对着码头有一座不起眼的酒楼,就在二楼靠窗的一间雅座之中,段明熙一身紫色的云雁衣,静静的看着那马车渐行渐远,冷俊的脸上略带几丝阴沉。 一旁的白少景似乎看好戏一般,悠悠的道,“早些娶回来,天天儿都看得到!何必巴巴儿跑这儿吹风,还累了别人!”说着将嘴里那略有些老了炒肉片的吐到了桌上,又拿茶水漱了口,这里的菜色实在一般。 对此事他极为不满,大清早的就把自己拉起来,马不停蹄的往这儿赶,却又不敢上前,只是远远的看着,若不是有酒有菜,他早就跟段明熙急了。 将桌上的酒壶往白少景的面前一放,段明熙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个为着躲家里的亲事而跑来跟自己蹭吃蹭喝的少爷,真是麻烦的紧,总是挑三挑四的,若不是相交多年,自己早不愿意搭理他了。 可是这种私秘的事情,也只有跟他说,段明熙轻道,“哪有这么容易?长幼有序,世子如今心情不好,还不知几时才会将庄家二小姐抬回去!” 安王世子受了算计,自然是心情不佳的,且算计他的人还要娶回家,也不知道这庄家二小姐是怎么想的,未过门就得罪了夫君,且又是做小,安王世子为人再谦和,也是有脾气的,以后怎么会有她的好。 白少景一副没心少肺的样子,笑了一回,却还是低声劝道,“两年都等了,又何必差这几个月,你年纪不小,再晚晚不过明年去!” 这话说的是,段明熙听了也不言语,抬头看着天空,冷俊的面容略有缓和,是了,亲事已定,早晚都会相见。难得的,段明熙嘴角轻翘了翘,虽看不出笑颜,但多年的交情,白少景知道,这位好友的心中极为欢喜。 天上的乌云慢慢散去,露出正午的阳光,早上略带了几丝阴冷的风也不见,只把街上照的暖洋洋的,码头之上做小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如常日一般的熙熙攘攘。 (第二卷完)(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待嫁 时间就像那运河里的流水,,一去便再也不能回头,将宣德二十二年悄悄带走,只给人们的回忆留下些许痕迹。 那一年,有喜有悲,万姨娘小产故去,白姨娘从府中消失,庄家二少爷也娶回了少奶奶。 而最让府里众人高兴的,莫过于庄崇礼的升迁。因着春日的大旱,秋日的多雨,让这一年的户部官员过的格外艰辛。好在只是欠收,并没有大的灾荒,自入了冬,官家和富户们便开始捐粮施粥。 但这份辛苦终究没有白费,就在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之时,庄崇礼便得了圣旨,从五品的员外郎,升为了四品的郎中。 能得皇上看重,自然是好事,但庄崇礼的差事也是不得不谨慎,每日从早忙到晚。府中的事务便过问的极少,陶氏借给文淑办嫁妆的名头将府中大权夺了回来,又连着发作了香姨娘。 庄崇礼一无所觉,最近他若不是在户部值夜,便是去秦姨娘处歇下,秦姨娘本来也不是争权的性子,陶氏自然过的顺意。 陶氏每日忙着管家,以教导的名义让二少奶奶卢大小姐在自己面前立规矩,又要对付香姨娘,文竹倒也落得清静,几乎不出屋子,只是开始绣嫁妆。 但陶氏却是有一桩悔事,她想着如今庄崇礼升了官,自家的地位不同,若是晚上半年给文淑说亲,指不定又能碰上更好的人家。 可惜世上哪有后悔药,三个月之后,宣德二十三年的春节刚刚过去。一顶小轿便将一身桃红衣裳的文淑抬进了安王府。 从去年到现在,也有小半年了。文淑终于如愿的进了王府。但此后文竹似乎就没有听到她的消息,只知道安王府规矩极严,轻易是传不得话的,陶氏也不过是隔些日子送些东西进府。 长幼有序,按陶氏的话说,文竹的亲事要到文淑和文慧都嫁出去之后再作打算。这规矩虽有,但也不是非守不可,不知道是陶氏依然嫉恨,还是原本就是这样打算。总之,文慧的好日子一日未定。她便装聋作哑,对于文竹的婚事,半个字也不提。 好在文竹年纪还小,拖个一、两年倒也无妨。只是段家却急了,上门催了两回。 一直到桃花初绽的时节,大少爷一家终于进京,也带来了文慧的消息,文慧的好日子定在了五月二十。 陶氏虽不耐烦。却还是给段家送了信。便把文竹的亲事定在了八月,距当初赐婚的日子,足有一年。 不管怎样。已然尘埃落定,文竹继续呆在小院里,或是绣花,或是发呆,或是趁着卢春菱偷懒的功夫找她聊天。让她欣喜的是,偶尔能被杜氏接过去小住上几日。 ―― 初夏的午后,风吹过院落,老榆树发出一阵悦耳的沙沙声,惊醒了坐在树下看书的文竹。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将手中的手丢到了树下的花梨木的小卧榻之上,转身回了屋子。 凉风吹过,将那书页轻轻合上,书的扉页之上,写着“大唐西域记”。 丫鬟水兰端了一张雕花的漆盘,缓缓走了进来,那漆盘之中放着一个小小的瓷碗。见到院中无人,树下的卧榻上的书页还在随风翻动,便笑着喊道,“小姐,大少奶奶派人送了一碗银耳莲子羹!” 文竹从屋里走出来,面容依旧白皙中带了妩媚,只是个子高了些,脸上也带了如梅婉儿那般的,淡淡的笑容,似乎这一年陶氏对她的压制与打磨,更让她多了几分光亮。 “放那儿吧,嫂嫂总是这样宠我!”文竹说着将手上一件小孩的衣裳抖了抖,折起来用蓝布包好,又道,“水莲呢?让她帮我把这衣裳给大嫂送去,这几日天气越来越热,这罗纱正好穿得上。” 水兰将那瓷碗放在了一旁的木架子上,方道,“青杏姐姐刚刚来找她,说是有事情要交待,这个还是让我去送吧?” 文竹听了瞥了一眼,水兰便又“哎哟”了一声,又道,“是我说错了,是崔家二嫂子!” 文竹这才笑了出来,脸上淡淡的神情早已脱去,露出几份本色,将手上的蓝包包递了过去,“去吧,只是你传话的时候小心着些,别让人家笑话。” 青杏在文竹婚事一定,就嫁了出去,除了文竹准备的嫁妆,杜氏也给了一份,陶氏不过是应个景,给了几两银子,于是,如今青杏便成了管事娘子,只等着陪文竹出嫁,青杏这个名字渐渐被人遗忘,取而代之的是崔家二嫂子。 顶她差事的是水莲,只是青杏老不大放心,每回过来总要问上几声,水莲每回都听得仔细,倒让青杏十分受用,摆足了前辈的架势,将这做大丫鬟的经验全部传给了水莲。 只是杜氏如今除了要管家,还要照顾儿子,自然要忙碌许多,把她从庄府接过来,也不过就是让她自在几日罢了,并不时时陪在跟前,但每日总要派人过来问候几句,或是将儿子送来呆半个时辰,免得文竹寂寞。 文竹投桃报李,无事时便常给这个小侄子做些小衣裳,她的针线比丫鬟们的要好的多,杜氏也十分喜欢,又怕文竹累着,便又时常送些汤水点心过来。 慢悠悠的喝了汤羹,勺还没搁,就听得水仙快步的跑了进来,细声细气的道,“小姐,孙妈妈来了!”那黑亮的眼睛眨呀眨的,竟有几分文淑的影子。 文竹叹了口气,将瓷碗丢在一旁,整了整身上的衣衫,便有一个胖胖的妇人进了门,又上前行礼,“老奴给六小姐请安了!” “孙妈妈快请起,您是二伯母身前的老人,莫要如此多礼!”文竹说着又招呼水仙看座。水仙小嘴撅着,却还是搬了一个小杌子过来。 孙妈妈却推辞道。“六小姐,老奴还有差事,说几句就走。”说着抬眼打量了一下,只见这位六小姐,神色恭谨,面容祥和,上身着浅黄撒花淡青对襟褙子,下身一条白色长裙,更衬的脸色白皙。让人只觉得是个娴静端庄大家小姐。 她不由在心中暗自点头,嘴上也更加客气。“小姐虽只在大奶奶这里小住了三日,但夫人却惦记的紧,如今天气越来越热,昨儿个大兴庄子上送了一车上好的西瓜,便着老奴送一筐过来。老奴便想着过来看看六小姐,若是大奶奶家中事务多,就尽早回去。” 文竹思量了一下,方点了点头。“妈妈说的是。的确唠扰了大嫂有几日了,也是回去的时候,我这就收拾东西。明儿个就回去,还请妈妈在二伯母面前美言几句,再派了人明儿个过来,免得大嫂这边再着人送我回去。” 孙妈妈听了这话便放下了心,陶氏发了话,让她一定要把六小姐接回去,虽说是夫人的话,但她总归是个奴才,又有大少奶奶在,不好逾越,如此文竹这般识相,她不知省了多少事。 待将孙妈妈送出了小院,水仙刚刚还有些淡淡笑容的脸色一下就拉了老长,“小姐,好不容易出来松快两天,夫人也逼的太紧了!” 文竹听了道,“快去收拾东西,夫人也是能让你编排的?!”她又何尝不知道,陶氏这是找事儿呢,说不得回去又是一顿的说教。但自文淑嫁出去,陶氏那番得意便消失不见,整日里只是担心,脾气也坏了许多,她若是拖着不回,倒霉的便是二嫂卢春菱了。 那边水仙叫了小丫鬟们去收拾东西,这边青杏便进了小院,“小姐,孙妈妈可是又来催的?” 嫁了人的媳妇子,跟做丫鬟时不同,除了发髻盘了上去,连衣裳的颜色也不这么鲜亮了,文竹不由埋怨道,“崔管事是怎么回事?娶回家了,就这样待你?” 青杏听了一愣,见文竹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才解释道,“哎哟,小姐,我不过是穿的暗些,崔二哥本就年长,我若穿得还跟做丫头时的一样鲜亮……” 文竹“扑哧”一笑,祥怒道,“好了好了,知道你疼他,怕人家说嘴,我上回让你办的事儿,可办好了?” 青杏先是点了点头,复又叹了口气,“上回说的那个张书生,是个教书先生,如今二十有六,家里虽穷,却是个秀才,父亲已经不在了,只跟一个寡母过活,因着父亲生病过世,兼着守孝才耽误了亲事。崔二哥见过几次,觉得人不错,只是朱嫂子那边……” 朱嫂子便是琉璃的亲嫂子了,文茂一家进京,带了几房家人,其中便有琉璃的哥嫂。 看着文竹示意自己说下去,青杏才有些犹豫的道,“朱嫂子也托人给琉璃找了一户人家,倒是家境殷实,只是那男的是死了老婆的,年纪有三十多。” 文竹摆摆手,“这事儿也不急,两家有好有坏。那边是她亲哥嫂,自然是心疼她,想着让她嫁过去做少奶奶,只是这名声不大好听。这样吧,我先问过她的意思,找个机会让她看一眼,再作打算。”琉璃虽然已经二十一,但一辈子的事儿,也不差这两天。 等青杏出了门,杜氏也进来了,一进门,文竹就看着杜氏脸上带了几丝怒气,不由上前相问,“嫂嫂这是怎么了?合府里谁敢给咱们主母气受?” 早早儿的,杜氏便以住在内城方便文茂读书考试的由子,在京城赁了个小院,以免杜氏再受陶氏的气。这院子里她是主母,谁还敢管她?这话不过是讨好。 杜氏听了果然受用,嗔了一眼文竹道,“小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以后讨好你婆婆可是用得着!” 如今的杜氏跟从前大不一样,生了儿子除了人丰盈了许多,底气也足了,虽然还是那样的端庄大方,但说话办事更加利落。 文竹撇了撇嘴,“人家是关心嫂嫂,却被嫂嫂笑话!” 杜氏叹了口气,“哪里有笑话你?孙妈妈说了,让我明儿跟你一起回去呢,二伯母要商量嫁妆的事情。我借口最近忙,只说三日后再回去,谁知道你这孩子这样实诚,直接就答应了明儿个回去。” 文竹不明所以,“明儿个回去又怎么了?可是庄府上又出了什么事?” 杜氏一脸的不耐,“还能有什么事?还不就是安王府那边的事儿,听说二伯母脾气又不好了。你呀,明儿个回去给我小心着些,别又撞刀口上,我可没法儿救你!” 文竹心中打鼓,几日前来的时候陶氏还好好的,且说过几日要去看文淑,不过几日的功夫,又出了什么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嫁妆 第二天的一早,庄府的马车早早的接上了文竹,杜氏又打发人带了几样城里有名的点心,一同带去。 匆匆进了二门,文竹连衣裳都没换,便由孙妈妈引着往主院去。 刚进了主院,就听到有人摔了茶盏,接着便是陶氏的骂声。文竹一愣,和孙妈妈互视一眼,后者不由摇了摇头,她出去接人时,陶氏还好好儿的,这会子怎么又发作起来。 两人加快脚步,到了廊下,早有小丫鬟哆嗦的进去通报,只说六小姐回来了。 陶氏这才略有收敛,不再骂人,只是略阴沉了脸色道,“让她进来吧!” 进了花厅,就见地上一个碎茶盏,热水流了一地,一直流到卢春菱的脚边,她脸色难看,垂手而立,显然正在听训。 文竹心中不愉,陶氏又不是正经婆婆,二嫂虽有些娇气,但也是大家出身,知礼懂事的,竟然半点面子都不给,当着一众丫鬟下人的面,就给人家甩脸子。 只是她也不过是个晚辈,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便上前一步,冲着陶氏行了一礼才道,“这是怎么了,二伯母可是手滑了?” 孙妈妈正着急,听了这话忙借坡下驴道,“都愣什么呢?夫人不过失手打了个茶碗,快收拾了,换一盏来!” 看着卢春菱的脸色略有缓和,文竹却只能转而向陶氏道,“大嫂送了些春兴楼的点心,知道二伯母爱吃,昨儿个特意打发人买的。二伯母可要尝尝?” 孙妈妈早安排了小丫鬟将那点心取了,又用上好的瓷碟装盘。端了上来,梨香上前伺候陶氏用点心,孙妈妈又道,“夫人,香姨娘昨儿说身上不好,您看可要请大夫?” 陶氏听了将手中的点心又放回碟子,怒道,“那个小贱人,整日的说身上不好。我倒要亲自去看看,怎么个不好!”说着便起身。往院子走去,竟是连文竹等人都不顾了。 眼看着气势汹汹的陶氏出了门,文竹这才松了口气,拉着卢春菱道,“嫂嫂,二伯母这是怎么了?” 卢春菱相比王府宴会时,要瘦了一些,性情也沉稳了许多。[]她同样松了一口气。却是扯着文竹的手道,“你还没换衣裳吧?跟你回院子换衣裳去,回头慢慢儿跟你说。” 待回了院子。文竹收拾完,这才与卢春菱坐下来好生说话。 “昨儿个突然让我帮忙准备妹妹的嫁妆,我便将自个儿成亲时的嫁妆单子略作修改,又问了老妈妈们,今儿一早交了上去,结果没看两眼,就摔了茶盏,再就是一顿骂,说什么不能压过文淑去……”一坐下来,卢春菱便忍不住倒起苦水,她也是娇养的女儿,哪受过这般委屈。 自个儿的嫁妆,文竹多少听杜氏说过一些,公中出了三千两,又有文竹母族的资产,虽大半被文竹留给了杜氏贴补庄家,但还有些资产,只不过就是些田地、铺子,数量也不多,京城两家铺子,一个小庄子,还有彭城的一个铺子,一个庄子和一百亩田地。 除了铺子和庄子比文淑多了些,三千两真是不多,且不说家具、衣料,还得些活钱压箱底。文竹手上有钱,那是她自个儿的,跟这嫁妆单子上的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事,文竹不好开口,只宽慰道,“也是二伯母这几日心情不好吧?不是说这几日要去看二姐的么?怎地没去?” 听了这话,卢春菱看了看院子,自有水苏在院子里望风。自从青杏嫁了人,芽儿便也进了屋子服侍,管着这几个小丫鬟,琉璃不知几时就得出嫁,芽儿日后便要顶她的差事,自然将这上茶和望风的事儿都让给了水苏。 “姐姐放心,我这院子安全的很。” 听了这话,卢春菱才小心的道,“庄王妃过生日,因着是小生日,便不打算大办。婆婆想过去贺,顺便见见二妹妹,只是……”下面的话不说也明白,定然是庄王府没给下贴子,陶氏送了贺礼过去,王府也不过是差人来谢一声,就没提让她去贺的。 既不打算大办,请的便是亲戚好友,至于庄家,不过是个妾室的娘家,送份贺礼就是了,怎么还能过去凑热闹? 如此想了想,文竹便劝道,“那是安王世子替二姐姐考虑呢,怕二伯母去了,她的身份尴尬,不如过些日子下了贴子再上门拜访,也是一样的。” 卢春菱听了,眼睛一亮,“确是如此,回头我就跟婆婆说去。” 看着卢春菱似已经将刚刚的事儿忘了,文竹不由觉得陶氏运气太好,这样性子的儿媳妇去哪儿找。但想了想,又嘱咐一句,“且别着急说,还是等个合适的时候,尽量引着她自个儿说。至于我那嫁妆单子,过几日大嫂就过来商议,你就别愁了。” 一席话说的卢春菱又展了笑颜,“我理会得,妹妹放心!” 果然,三日后,杜氏乘了马车上门,与陶氏商议了一上午。因是自己的嫁妆,文竹便不好去听,只在院子里侯着,想着就算杜氏没空,卢春菱也会跑来告诉自己。 不到午时,杜氏便进了客院之中,接过水苏递过来的温热茶水,几乎是一饮而尽。待放了茶盏,才道,“哎哟哟,可算出来了,若不是有妈妈来回事儿,我还逃不出来呢!” 文竹将炕桌上应季的红樱桃往杜氏前面推了推,方笑道,“大嫂说的好可怜,都是文竹的不是。” 杜氏也不客气,连着吃了几个,只觉得又大又甜,这才道,“可不就是你的不是,不过总算把嫁妆定下来了。虽只有三十二抬,但大嫂一定给你办的像样子。” 文竹却是摇了摇头,“大嫂不必如此。文竹不看重这个。”是啊,嫁妆多少又如何。不过是给外人看的,钱也就是这么多。 听了这话,杜氏放下了手中的樱桃,又取过帕子擦了手,皱着眉头道,“这可不一样,嫁妆好不好看,关系到你在婆家的地位!”说着想了想又问,“你可是……可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 文竹听了方轻笑道。“哪有什么不满意,不过是宫中赐婚。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说实话,对这门亲事,文竹并没有什么热衷,虽那日从宫中回来得了那方沾了血迹的旧帕子,心中略有振动,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要嫁给他。 开始。他是文慧的,送了文慧胭脂,又捡了那支簪子;后来。他是文淑的,连庚帖都已经换了。再不济,还有那个秦家二小姐,若不是宫中忽然就赐了婚,怎么也轮不到她的。只是婚期越近,她却越觉得心慌,只是这情绪却不好露出来。 杜氏却似多少看出了端倪,她不由衷心劝道,“妹妹既然知道,不嫁也得嫁,不若就收起心思,好好儿嫁了。”说着又嘴笑带笑,“我是听四婶娘说过的,那段公子一表人才,为人稳重,是难得的良配,若是你们俩好好儿过……” 文竹却是截住了杜氏的话,“若是、若是她中意的不是我呢?” 杜氏一愣,她跟文茂婚前是见过一面的,也是如此,婚后二人甜甜蜜蜜,文茂也没有喜欢过别的女子。但她毕竟是成亲有了几年的,便又劝道,“不管他以前中意的是谁,时间长了总会发现你的好,毕竟你也说了,这是宫中赐婚。” 想起那日段明熙的话,文竹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是真的中意自己么?还是早早儿的得了赐婚的消息?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得了贵妃的青眼? 杜氏下面的话,文竹只是随便应了应,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陶氏已经撂开手不管了,杜氏自会把嫁妆办的妥妥当当的。 直到杜氏告辞回去,文竹还在想这事儿,连着几天,都心神不宁,一时将手上的绣衣也搁置下来。 琉璃见了也着急,便拉着芽儿几个人将那些荷包绣鞋都一一做了,以减轻文竹的压力。 六月,宫中赐了东西下来,不过是些首饰、衣料,说是给文竹添妆。再一次跪在那锦缎铺就的地上,文竹这才真真切切的觉得,自己真的是要嫁人了。 从此后,便冠以段氏为姓,以段家为家,要像卢春菱一般,在婆婆面前立规矩,又或者像杜氏那般,想办法在府中立足。而或者,或者如陶氏一般,与那些姨娘们斗法,过着不是你压倒我,就是我压倒你的日子。 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会沦落到陶氏那样,她要过好自己的日子,至于那个人,是段明熙,或者是白少景,又有什么关系呢? 半个月后,文竹的嫁妆单子送到了段府,看着这份不长却价值不菲的单子,连段老太太都吓了一跳,倒是段大夫人笑着解释,“既是宫中赐婚,贵妃娘娘说不得要给添妆的。” 段老太太这才点头,却在心中记了下来,这个孙媳妇可不是个容易拿捏的,先是明熙闹着要娶,自己顺着庄家的意思定下了庄家二小姐,谁知却被她进宫求了赐婚,弄得自己和庄家都下不来台。 只是段二夫人撇了撇嘴,“那也得看看她姐姐,怎么也不该越过去才是!” 听了这话,老太太心中更是不悦,没过门就得罪了庄家和段家,竟然还不自知,这样丰厚的嫁妆,定然是要强过她二姐,而自己的大孙媳妇,罗氏,也没有比她强太多。这样的孙媳妇,就算是不得已娶过来,也得好好打磨,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张扬跋扈。 拿着同样一份嫁妆单子,文茂也是吃惊不已,“怎么给六妹妹办的这样丰厚,你不怕二伯母?” 杜氏一脸的不在意,“这有什么,单子是一并送出去的,二伯母看到了,段家也就看到了,难不成再给要回来?”说着她又贴近文茂,“前年六妹妹给的那些值钱的东西,我只取了一半贴补公中,另一半卖了一些,又留了一些,都贴进去了,若是按六妹妹原先那些,要比这多出近一半来。” 文茂听了点点头,却又叹了口气,“只怕这单子太过扎眼,给六妹妹惹来麻烦。” “怎么会?若是二妹妹那样也就罢了,可这是贵妃娘娘赐的婚,自然要办的体面些。”杜氏说着又不管自家丈夫,交待小丫鬟们,将从老家带来的几件书画取出来,只等着给文竹添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出阁 同样收到嫁妆单子的陶氏气的又砸了茶盏,连着香姨娘都受牵怒的挨了骂。只是差了管事妈妈去问,单子已经送去段府,如今再改自是不能。 陶氏怒极,又骂起了杜氏,而文竹却还不自知,只是呆在小院里绣嫁妆,虽然琉璃等人将小物件都接了过去,但嫁衣还是要自己做的。 终究没有逃过,陶氏想了半日,仍是叫她过去训了话。 “段家的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那个婆婆也不是正经婆婆,明熙又是外室所出,你好逮也是个嫡女。若不是宫中赐婚,真不愿意答应这门亲事……”陶氏说的言辞恳切,文竹在心中却不屑一顾,还没嫁过去,就挑拨起来,若真不想答应,又何必上赶着要把文淑嫁过去? 心里虽这样想,脸上却不显,文竹垂眸而立,沉默不语,似乎真心听教。 陶氏继续交代着,虽然心中有气,但文竹是马上要出嫁的,段家怎么也是世家望族,文竹又是隔房的侄女,面子上自然不能太过,“……不是伯母不盼着你好,只是这一嫁出去就不是庄家的女儿了,而是段家的媳妇,伯母也就是担心你。” 说着将那嫁妆单子拿了出来,“你大嫂虽是好心,但这嫁妆单子实在太过丰厚,难免得罪段家。” 文竹这才看到自己的嫁妆单子,除了她知道的那两个庄子,几个铺子以外,又另置了京城的两个大庄子。以及京城周边的几百亩田地。这庄子与田地具是大兴的,价值要比其它的都番了一倍还多。至于衣料、家具也俱是上等。 至于压箱底的银子。杜氏竟给她留了二千两。这说明,杜氏肯定给她贴银子了,而且这数目还不少。 怪不得陶氏找自己来,她想起那年交到杜氏手上的贵重之物,心里明白了几分,陶氏定然是觉得公中有钱,大房有钱。她想了想才对陶氏却道,“伯母,这嫁妆都是长辈定的。祖母也说过,文竹母族的资产自有她料理。不让我过问……” 陶氏听了嗤之以鼻,什么母族的财产,自到了庄家,便是庄家的,只不过都归了大房罢了。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文竹,这才把那单子接过去,“只不过让你看看,心中有个数罢了。” 说到这里。便又拉过文竹的手来。脸上也堆了笑,“再怎么样,也是庄家的女儿。庄家是你的娘家,嫁过去了,也要时常来看看,就算不念着我,还有你二哥二嫂,都是极疼你的。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捎信过来,自然有伯母给你做主……”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一句话,就算是攀了高枝,你也是庄家女儿,庄家的事情,你不能不管。 “……琉璃大了,不如就把枣儿提上来,你屋里那几个小丫头,还是太小了。还有那几个庄子,怕你不懂管,人手我都帮你安排妥当,除了你大嫂安排的几家庄家老人,我再给你添一房陪房,以后有什么不懂得,只管问他们就是。”原来重点在这儿。 离了庄家,她还要把自己捏在手里,从前世,到今生,都要把自己牢牢的捏在手里。 文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她轻轻抬头,对上陶氏那闪着几分精光的眸子,莞尔一笑,“文竹但凭二伯母安排!” 隔了几日,杜氏过来看望文竹,因着这嫁妆单子,陶氏发了话,让她在庄府好好绣嫁衣,去杜氏那里小住便也成了奢望。 杜氏早已经料到,也不在意,只是将那几个陪房都带过来一一引荐,“崔二两口子,是你自己挑的。你大哥来京时就把崔大一家要了过来,一并给你。还有琉璃的哥嫂,朱家那两口子。” 文竹吃惊不已,杜氏果然想的周到,这份恩情崔家感谢的自然是自己。 除此之外,又添了一房,凑足四喜之数,只是杜氏略有些遗憾,“本想着让双福娶了琉璃,也跟着你过去,只是既然你已经许了琉璃自择夫家,我便也不好强求了。” 文竹听了,不由又有些动心,双福如今也不小了,又是跟着文茂出门办事的,能等琉璃到这个份上也算有几分真心,“双福倒是个好的,过几日你让他过来一趟?” 杜氏哪有不明白的,自然答应。 过了几日,青杏便过来送东西,将双福带了过来,文竹又叫了琉璃去接应。 眼见琉璃出了门子,青杏又说起那两户人家,“那张书生也还罢了,只是琉璃姐姐看不上,说是太过清高,恐怕看不起自己。那个富户却是个胖子,连我都看不上……” 文竹叹息,待琉璃从外面回来,虽脸上淡淡的,但能看得出眼圈有些红。便找来说话,“你是祖母给我的,原想着把你放出去,但也得你自己愿意才是。若你觉得双福好,我就跟大嫂说,跟我嫁去段家,待过上几年,找个机会再把你们放出府去?” 琉璃却是摇摇头,“奴婢愿意伺候小姐一辈子。” 叹息了一声,文竹也没有办法,只得回了杜氏。 婚期是八月二十二,出嫁的前一日,杜氏已经忙的脚不沾地,陶氏虽不情愿,却也是庄家长辈,自然也有各种事情。最终前来看自己的,只有卢春菱。 “你二哥理应亲自来看你,只是此时正是忙的时候,我便劝住了他,你莫要介意才好。”卢春菱略有些不好意思,今年的春闺,文茂和文定都榜上有名,只是文茂是三甲,文定却是进了二甲。不管怎样,总归都是得了功名的,如今正在拜访恩师,并等着外放谋缺。 “嫂嫂客气了,二哥也给文竹帮了不少,只盼着他能够外放,将你一同带过去,过几年好日子,等文德大了,再回来不迟。”文竹是真心盼着文定能够外放,让卢春菱不受这份罪。 卢春菱略有些羞涩的笑了,“我也是这样想的。”愣了一愣又道,“那段公子咱们是见过的,你二哥对他印象极好,又是宫中赐婚,定不会慢待你。只是他家里有些乱,你过去了,千万小心。”说着又叹了口气,“做人媳妇,自然不比做女儿,你心里有数就行。” 文竹笑着应了,拍拍卢春菱的手,她们是未婚时的手帕交,自然比旁人更亲近些,卢春菱又是没城府的,说的话也真心。 又提起梅婉儿等人来,“梅姐姐听说跟四殿下的感情极好,已是有喜了,只是那个王辛儿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总是暗地里使手段。玉桐倒是在王府混的不错,极得安王妃的喜爱,只不过二妹妹却是艰难了些,也是她自己找的……” 文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那个顾二家的小姐,可是出嫁了?” 卢春菱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不由笑了出来,“她是揭了文慧的短方得了这门亲事,只是后来,又听说秦家公子得了什么病,便要退亲,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但显然,跟秦家的亲事是做不成了。”虽然跟文慧不熟,但对这个顾二家的小姐,卢春菱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待到临走时,却又有些犹豫的道,“我二哥托我给妹妹送一尾古琴,如今已是在我那里,回头我便让丫鬟送过来。” 文竹一愣,突然想起那个脸形方正的少年,却是有些惶恐,“这怎么使得!” 卢春菱摆摆手,“妹妹莫要推辞了!” 文竹脸一红,又道,“他、他可还好?” “他挺好的,如今在翰林院做侍讲,也、也开始议亲了。”卢春菱有些不自在的说着,又只说还有事,转身出了院子。 让文竹诧异的是,孙妈妈也特意来看自己。 “六小姐,老奴毕竟是夫人的人,若是以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小姐恕老奴不懂规矩。”孙妈妈垂手低头,似乎有千万个不得已。 文竹连忙上前相扶,“妈妈说什么呢,你是二伯母跟前得力的人儿,我自然也要敬重几分,以后这种话莫要再提。” 自从陶氏再接了大权,董妈妈一系就糟了排挤,索性求了恩典,要去庄子上呆着,还是孙妈妈说了几语好话,便将董妈妈给了文竹,做管事妈妈嫁去段家,陶氏也没多想,便允了,如此,还得感谢孙妈妈才是。 自己前世的时候,对孙妈妈的印象极少,不过是跟在陶氏跟后办办差事,也曾对自己不敬,但却都是奉了陶氏的命,因此,文竹便劝慰了一番,又着琉璃将人送出院子。 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满院收拾好的箱笼,文竹的心里空落落的,夕阳的余辉透过树叶照进院子,在地上铺下金色的锦缎。她只觉得好像文慧就坐在自己的身边,与自己吃着瓜果,等汤氏回来。 段家的小花园里,段明熙与白少景坐在一处密林之中对饮。 “既是盼了这些年,你便要好好待她!”白少景一扬脖子,将一盅上好的烧酒灌进肚子,只觉得辛辣之气甚浓。 他也是有机会的,至今依然记得,那场大雪之中,那个善良而有胆气的女子,面对自己有意的逗弄,不怕不惧。只是他还没有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自己要的,到了如今,却有些惋惜。也好,至少这个知交比自己要靠谱的多。 段明熙轻道,“你醉了,明儿个我还要早起迎亲,让锡砂扶你回屋子。” 白少景抬头轻笑,“我要回白府,明儿个再过来相驾!”(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红烛 宣德二十三年八月二十二日,白露,宜嫁娶、冠笄、祭祀、祈福、求嗣、开光、出行,忌伐木、上梁、修造、动土、开市。 杜氏昨儿晚上就在庄家的客院歇下,今儿一早便陪着文竹沐浴更衣。天刚刚亮,全福人卢夫人便应邀而至。 被人安排着坐在镜台之前,由着卢夫人给自己梳头,插戴,待按规矩弄完,卢春菱便急急的带着小丫鬟端了一碗汤羹进来,又嘱咐吃半碗即可。文竹早听杜氏说过,这一折腾,不知道何时才能吃上东西,便将那碗带了红枣、莲子的汤圆吃了个干净,只剩了小半碗清汤。 见着文竹胃口这样好,杜氏也放了心,这才又细细的描眉画眼,又由琉璃和水兰服伺着换了大红的嫁衣。 乳白色的中衣,大红鞠衣,百花裥裙,最外面的是真红对襟大袖衫,玉带蟒袍,穿上大红绣鞋,头戴缨络垂旒彩冠,通身的艳丽。对着镜匣,文竹只看到一个满身红绸,满头金玉的女子,好像戏台上的娘娘,似乎都不认得自己。 窗外,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映的文竹的脸色也如嫁衣一般,连着昨晚抑郁的心情也转而好了起来。有什么,又不是龙潭虎穴,虽离了庄家,大仇不能得报,但只要自己平平安安的,把日子过好也就是了。 吉时刚至,段明熙便穿着一身大红礼服到了庄府。 文竹坐在炕上,只听得“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不一会。水兰和芽儿便跑了进来,将红盖头盖上。又引了文竹出屋子。琉璃等人,则带着小丫鬟们,又稍带着箱笼行李,另坐了马车过去。 待到了主院堂前,文竹只觉得周围满是人,不觉得有些头晕,扶住了琉璃才好了些。又有喜娘从琉璃手中将文竹扶过来。 只听得庄崇礼轻咳一声,俨然吩咐,“往之女家。以顺为正,无忘肃恭。” 这都是礼俗惯例。文竹父母皆不在,在这京中的长辈也就是庄崇礼与陶氏。由喜娘扶着向庄崇礼一拜,又只听得陶氏略放低了声音道,“必恭必戒,夙夜以思、无有违命。” 这就是临出阁前的庭训,自有人递了一条红绸过来,在满目的红里,她手牵红绸。慢步出阁。 文竹盖着盖头。看不清周围的形式,只觉得头晕,昨儿个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今儿怎能不头晕。正想着,突然胳膊突然被人掐了一把,疼的钻心,她呻吟了一声,方想起是要哭轿的,便装着哭了起来,好在有盖头,没有泪水也无妨。 坐进了花轿,文竹才松了口气,轻轻揉了揉被掐疼的胳膊,心里骂着喜娘太过认真。轿子便被轿夫抬起来,鞭炮声响得更密集了,锣鼓也敲起来。 喧嚣中,轿子摇晃了一下,开始往前走。 随着一声声的赞礼声,文竹知道自己出了渐渐出了庄府,往街上走去,然后鞭炮声渐渐听不到,只余锣鼓声。 她真的嫁出去了,只是心中突然千般感触,重生了一回,又托着贵妃娘娘的赐婚,才将自己嫁了出去。她突然间很是想念祖母,那个重生后最疼爱自己的人,毫无预兆的,眼泪流了下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听到有人喊着:“来了,来了……” 随即是震耳欲聋的炮竹声,把锣敲的声音都盖住了。未几,喜娘扶文竹下轿,透过盖头、轿帘,依稀可见眼前张红挂彩,满是喜气。 依然是头晕晕的,被喜娘扶着跨了马鞍,跳了火盆,在欢笑和礼乐声中,拜了堂,到得文竹觉得头重脚轻之时,终于进了洞房。 坐在新房的炕上,只觉得身下是大红的绸缎锦被,手中则被塞了装满五谷的宝瓶,屋中静寂一片,除了水兰小声的宽慰声,便再无人声。 文竹端坐垂头,只盼着这头上的大红盖头早些儿被揭开,她实在是被闷的不行,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觉。 过不多久,就只听到房门轻响,一片哄闹声中,一柄镶了宝石的剑柄伸到了盖头底下,将红盖头轻轻挑落。 喜娘笑道,“武将娶亲,剑柄掀盖头。” 文竹自然而然的扬起头来,眼睛一花,只觉得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深沉似海。 冷俊的面孔让文竹既有几分熟悉,又陌生的紧,她脸一红,连忙低下头去,心中暗叹幸亏早上按规矩涂了厚厚的脂粉。 周围的赞美声响起,喜娘便端了合卺酒来,段明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文竹也学着段明熙的样子,将手里的酒杯凑在嘴边,一口气喝掉了里面的酒,只是她毕竟极少沾酒,一股辛辣之气入喉,竟是要咳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忍住,众目之下,岂能失态。 再抬头时,只见段明熙愣愣的看着自己,眼中似有几分担忧,文竹心下一动,忙将酒杯放下,一副无事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酒的缘故,文竹只觉得累了一天的身子略有舒缓。 喜娘将酒杯的盘子递给丫鬟,屋外就传了人声进来,“宫中赏赐,贺新妇入门,二少爷请到前庭领赏。” 段明熙听了,眉头微皱,他略靠近文竹,低声道,“我去了!”这声音极小极短,文竹一愣之下,他已起身出屋。 看着段明熙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喜娘顺势也请众人出洞房,笑吟吟地道,“也该到前院待客了!” 众人也都识趣,那年长的几位妇人夸赞了几句,方笑吟吟地带头出了屋子,一时间屋内只留下喜娘与陪嫁丫鬟服侍。 水苏早已将准备好的红包塞到喜娘手中,喜娘摸了摸,脸上笑开了花。这新娘子真是大方,便贴心的道。“新娘子累了一天,我到外面去守着,辛苦几位姑娘了!”方退了出去,又轻轻将房门关好。 见到屋内只剩下水兰和芽儿,文竹立时将手中装了五谷的宝瓶丢到了一边,又唤两人帮自己换了衣裳。 芽儿大惊,“小姐,您还要坐帐呢!” 文竹晃了晃晕晕的脑袋,“没事。有喜娘在门外守着呢。” 换下了那层层叠叠的衣裳,穿上自己带来的家常衣裳。又将脸上厚厚的脂粉洗去,文竹方坐到了圆桌之前。 这会子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从一早到现在,除了刚起床时吃了一碗汤圆,便是滴水未沾,又穿戴着十多斤的衣裳首饰,四处行走跪拜,实在是又饿又累。 这圆桌上的几盘应景的酒菜都已冷去。只那点心还可以吃得。水兰倒了盏茶递过来。文竹便就着吃几块,这才觉得肚子舒服许多。 填饱了肚子,就有些倦意。听着屋外的笑闹之声,显然一时半会是不可能结束的。文竹便对芽儿和水兰道,“我想小睡一会,你们也吃些东西,或到偏厅休息,待……”说到这儿,文竹哑了口,想了一下,方又道,“待姑爷回来,再叫我不迟。”她有些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姑爷这个词应该不算错吧? “知道了小姐,您好生睡着吧!”水兰的话音刚落,芽儿愣了一愣方又问道,“是不是……是不是应该叫奶奶了?” 文竹“扑哧”一笑,“叫什么都好,不过明儿个当着外人的面,还是叫奶奶吧。” 待二人退了出去,文竹方躺到了刚刚坐过的炕上,柔软的绸缎锦被暖暖的盖在身上,让人舒服的不行,特别是对于累了一天的文竹来说。但不知道是因为环境太过陌生,还是刚刚喝了一盏热茶的缘故,她竟然睡不着,只觉得一闭上眼,便到处都是红艳艳的。 她叹了口气,不由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紧张,或者,是有些心虚。那日从宫里回来,自己明明严辞拒绝了,结果不出两天,赐婚的旨意便下来了,若说跟自己没关系,谁又能相信? 再一次坐到了桌前,文竹拿起茶盏,又重重的放了回去,她可不想晚上再睡不着,明天是要认亲的,再怎么样,也不能出丑。 她沉下眸子,望着眼前被灯火映得通明的银酒瓶,便伸手取了过来,倒入一个小盅里,还好,这酒比刚刚那合卺酒要甜些。 段府的人事还没有理清楚,好在段明熙不是老大,不需要自己操心府中的事务,只要做好儿媳妇和孙媳妇的角色便也罢了。 只听杜氏说过一些,段家真正做主的是段老太太,段大夫人以往管家,但近年身子不好,便由段家二夫人接过去了。段家大奶奶刚生了女儿不过一年,一时也没有再管家的打算。只是自己的嫁妆丰厚,倒也求不着谁。 又想着自己给众人准备的礼物,这是杜氏打听之后,自己方准备的,不管能不能讨对方喜欢,只要不失礼也就是了,她可没打算去拼命的讨好谁,在这个府里,她只要安稳度日就好,不需要谁来宠着,也不想跟谁争风吃醋。 这银瓶中的酒实在是很润喉,文竹一面想着,不知不觉得竟喝了大半,在想到段明熙也不知道有没有通房这个问题之时,便觉得头晕脑涨,脸上发烫,眼前也模糊起来。 她想喊丫鬟进来,却还是努力的晃到了床边,然后便倒在了那床绣了鸾凤的红绸锦被之上。 段明熙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桌上的银酒壶歪倒在盘子里,两盘点心只剩下了一小块,文竹穿着衣裳趴倒在炕上。只有那大大的喜字下面的红烛燃烧着,不时滴下几滴蜡油。 一同进来的芽儿和水兰都吓了一跳,忙过去要将文竹叫醒。 段明熙却摆了摆手,轻声道,“都出去吧,我来!”声音极轻,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仪。 待丫鬟们退出门去,段明熙轻轻抚了抚文竹白皙的脸蛋,嘴角轻翘,低不可闻的自语着,“这样,也好!” 不知过了多久,文竹似乎觉得自己在洗澡,温热的水流流过,她舒服的呻吟了一声,方模糊不清的道,“芽儿,拿帕子来!”而后,一股清新而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文竹轻轻的靠了上去,只觉得又软又暖,便再次不醒人事的睡了过去。 屋里的红烛燃烧着,不时滴下几滴蜡油,将这屋里各色物事都照的艳红。(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认亲 之后的事情,文竹只是按照丫鬟的引导,见过了三老爷和三夫人,又将之前绣好的荷包、绣品一一送了几位长辈,接了长辈或是首饰或是衣料的赏,而她的脸上淡淡的,虽规矩有礼,眼睛却愣愣的,不似刚才的灵动。 这次认亲,实在是让她太过震惊,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个额头带疤的男子就是那个人,但她的心里却似乎认定了,于是她一面劝自己,或者是弄错了,一面让自己尽可能的集中精神,今天是进门的第一天,若她想在这里过下去,就要稳住阵脚。 直到罗氏接过了文竹给儿子润哥儿做的一只小布老虎,文竹才略略收了神。这只老虎做的很用心,文竹想着是给小孩子做的,便找来两只褐色的宝石缝在上面做眼睛,宝石圆润,既不会划伤小孩子的手,又闪闪亮亮的多了几分生气。因此,除了她的绣工精巧,还价值不菲。 罗氏惊喜的叹道,“好精巧的布老虎!”脸上也露出笑容,冲着文竹想说什么,却忽而又想起什么,瞥了一眼站立旁边的丈夫。 段府的大少爷穿着一身青色绸缎暗花纹的圆领袍,对着罗氏轻轻一笑,罗氏方又闭了嘴,似乎很不屑的道,“谢谢弟妹了!”但大少爷明显的一副温和态度,而罗氏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这倒让文竹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后便是三少爷段明志,他很亲热的叫了一声嫂嫂,又接过文竹递过去的一方好砚。给了文竹大大的笑容,让文竹的心里突然间就融化了。 这个三少爷。倒有些像段明熙,剑眉星目,下巴带了棱角,只是肤色略白了些,眼睛总是弯弯的,一副笑眯眯的神情。相比刚刚见过的大少爷段明杰的谦卑有礼,温文尔雅,多了几分可爱与纯真。 从和乐堂出来,文竹又被段大夫人叫过去说话。段明熙自去了前院办差,内院这边。不过是初一十五请个安便罢了,他并不常来。 跟在大夫人后面的还有罗氏,她长的跟她母亲罗家二夫人钱氏很是相似,长相平平,眉毛淡淡的,虽是画了眉妆,却依然遮不住那稀落的眉毛,但眉间却是极宽的。 一身的葱绿衣裳。料子自然是上好的。但也算常见,头上戴着珍珠发箍,斜插两朵杏黄绢花。显得年龄极小,若不是知道她有个嫡亲妹妹比自己还要大上一岁,真会以为她比自己还要小了。 这个罗氏,性子也跟她母亲钱氏一般,总是低调的不能低调。但不一样的是,若是仔细的人,自会在细节处看出钱氏财富,而这个嫂嫂,却是真个儿低调了。 大夫人住的院子离和乐堂不远,不过略走几步便也到了,陈设要比和乐居简单的多,奇怪的是大夫人住的是东厢,这东厢里,却没有半点男子的痕迹,就算是段明熙的新房里,还有华丽的古剑做装饰,段大老爷怎么也是个将军,而这东厢,显然件件都是女子的东西。 “我这两年一直身子不好,家里的事情都是你二婶娘掌管,你大嫂子生完润哥儿也有一年,这家事也要交回来,你来了,也能帮帮你大嫂……”一坐到炕上,大夫人便交待起来。 文竹看了一眼罗氏,罗氏颇有些不自在,看起来这个嫂嫂当家当的并不让大夫人满意,或者连老太太都不满意。但这个家最终还是要罗氏来当的,自己可不想揽这差事,不知道得罪多少人。 以往在庄家老宅中帮着杜氏管家,那是因着自己是待嫁的姑娘,不知哪一日就走了,杜氏是名声言顺的宗妇,又是偏着自己的,就这,还不知道下人们怎么编排自己,何况段家这一摊子污水。(.好看的小说) 这样想着,文竹只应了声,“是”便紧闭双唇,一来显得乖巧听话,二来也不招惹罗氏的猜嫉。 不想大夫人却并不打算饶过文竹,而是以为这个儿媳妇愿意为自己分忧,便继续道,“既是如此,待过些日子,我便跟你们二婶娘提一句,你们两个把家务接过来。” 得,文竹只觉得,家务还没有接过来,她已经得罪了罗氏和二婶娘祝氏两个人。也或者,是两拨人。 看着大夫人神色有疲倦,罗氏忙抢先一步,上前相扶,“母亲若是不舒服便小睡一会?” 文竹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既然有人要献殷勤,自己又何必抢了别人的风头?大夫人似乎一无所觉,只由着罗氏服伺,而罗氏看着文竹乖乖的立在一边,并不上来帮忙,反而心中格外舒坦。 服侍大夫人歇下,文竹便跟在罗氏的后头出了院子。罗氏穿着葱绿的小袄,回头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笑意,而是略带了嘲讽的道,“听说弟妹跟贵妃娘娘熟的很,这赐婚就是弟妹亲自去求的?” 文竹听了心中打鼓,这挑衅来的也太快了吧?脸色却正了一正,“嫂嫂是个明白人,这是听哪个浑人嚼的舌头?” 见罗氏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便又稍大了声音道,“段家提亲提的是我二姐姐,突然就赐婚到了我头上,我都没处说理去!”说着又带了难过的神情,“也是因为这,我二姐姐才进了安王府……” 罗氏此时已经有些不自在,却也不接话,文竹见了便一狠心,怒道,“嫂嫂若是不信,便一同过去问娘,这会子娘应该还没睡着,她老人家亲自托了顾家大夫人提的亲,嫂嫂听听是真是假!”说着竟不顾罗氏那变的难看的脸色,上去扯了她葱绿的袖子就往回走。 却是不出文竹所料,这次罗氏真的被吓到了,告到大夫人那里,一个口舌是非的罪名是免不了的。她死死的站在那里,任文竹怎么拉就是不走。 文竹心中一笑,脸上却又摆出委屈的神色,“嫂嫂这是看不上我?我知道我自小就失了父母,又没有靠山,养在乡野,配不上二少爷,既是如此,不如去求了贵妃,放我回家乡……”说着便要哭出来。 此处并非僻静之所,不时有丫鬟婆子经过,看着文竹和罗氏这般,便有人探头探脑起来。 罗氏见了不由大急,自己就是嘴快,这下可糟了,这新媳妇要是被自己惹哭了,别说大夫人,连老太太都得变了脸,再不受待见,这也是进门的第一天?何况外面传闻的她跟钟贵妃相熟,也不知真假。 想到这儿,罗氏忙抽出帕子递过来,“哎哟哟,弟妹这是说哪儿话,我是夸弟妹会做人,得了娘娘的青眼,谁不羡慕,怎么就哭上了……” 文竹见了也不客气,将那帕子接过来,随意的抹了抹眼睛,脸色也和缓下来,拉了罗氏道,“嫂嫂,此处人多,不如咱们换去那边的花园里赏花可好?” 从这里往段明熙的明镜居,中间会路过一个花园,花园里有一树木樨树,竟与庄家老宅的有几分相像。 站在木樨树下,文竹方面对着罗低深深福了一礼,竟把罗氏吓了一跳,“弟妹这是干什么?嫂嫂可当不起!” “嫂嫂,文竹刚刚失礼,差点扫了嫂嫂的面子,实是不该,只是这事儿文竹真是一肚子委屈,一提起来就难受的慌,嫂嫂一看就是大量之人,别跟文竹一般见识才好!”这话说的言词恳切,让罗氏脸上一红。 “弟妹别这样,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罗氏再济,也是当过一年当家主母的人,对文竹陌生的紧,说是信任也算不上,这几句话最多只是让罗氏对自己的态度略为和缓。 文竹听了便开诚布公的道,“文竹虽对这门亲事很是不解,但宫中赐婚也不敢辞,又想着反正明熙是二少爷,我便也不会有什么压力。且大嫂又出身罗家,罗家我是去过一回的,伯母的风采也见识过,自是当一赞,嫂嫂身为嫡长女,又能差到哪里去?所以,文竹若是以后有不对的地方,嫂嫂尽管指点。若是得嫂嫂疼爱,怜我出身孤苦,又无长辈教导,容我没有管家之能,不能帮嫂嫂协理家务。” 兜了一个圈子,罗氏终于听明白了,这个老二媳妇,是没有跟自己争权的意思,她不由对文竹高看了几分,一进家门,就能嗅出烟火气,的确是聪明的人儿。 既然不是对手,罗氏便又起了拉拢之心,上前拉了文竹的手,脸上堆了笑,“弟妹莫要谦虚,有嫂嫂在,弟妹自然不用怕,若是弟妹有闲,便帮嫂嫂一把,横竖有你嫂嫂我顶着。”只要你向着我,二房的人便占不到便宜。 看着罗氏那淡淡的眉毛,文竹也露出笑颜,“能得嫂嫂疼爱,文竹真是有福气!”再怎么样,她也是大房的人,若是连自己人都得罪了,以后还怎么在这府里混下去?何况,二房那人,可是自己不共戴天之人! 自己对这府中的权势实在没有兴趣,只要平平安安的,有罗氏这个宗妇在前面,自己乐得清静!如此想着,文竹再看罗氏那葱绿色的衣衫,只觉得格外好看。 不远处,却有一个人影一闪,穿着青色绸缎暗花纹的圆领袍的大少爷正站在不远处的树后面,他看着那一对倩影,眉头紧锁。(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争权 之后的事情,文竹只是按照丫鬟的引导,见过了三老爷和三夫人,又将之前绣好的荷包、绣品一一送了几位长辈,接了长辈或是首饰或是衣料的赏,而她的脸上淡淡的,虽规矩有礼,眼睛却愣愣的,不似刚才的灵动。 这次认亲,实在是让她太过震惊,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个额头带疤的男子就是那个人,但她的心里却似乎认定了,于是她一面劝自己,或者是弄错了,一面让自己尽可能的集中精神,今天是进门的第一天,若她想在这里过下去,就要稳住阵脚。 直到罗氏接过了文竹给儿子润哥儿做的一只小布老虎,文竹才略略收了神。这只老虎做的很用心,文竹想着是给小孩子做的,便找来两只褐色的宝石缝在上面做眼睛,宝石圆润,既不会划伤小孩子的手,又闪闪亮亮的多了几分生气。因此,除了她的绣工精巧,还价值不菲。 罗氏惊喜的叹道,“好精巧的布老虎!”脸上也露出笑容,冲着文竹想说什么,却忽而又想起什么,瞥了一眼站立旁边的丈夫。 段府的大少爷穿着一身青色绸缎暗花纹的圆领袍,对着罗氏轻轻一笑,罗氏方又闭了嘴,似乎很不屑的道,“谢谢弟妹了!”但大少爷明显的一副温和态度,而罗氏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这倒让文竹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后便是三少爷段明志,他很亲热的叫了一声嫂嫂,又接过文竹递过去的一方好砚。给了文竹大大的笑容,让文竹的心里突然间就融化了。 这个三少爷。倒有些像段明熙,剑眉星目,下巴带了棱角,只是肤色略白了些,眼睛总是弯弯的,一副笑眯眯的神情。相比刚刚见过的大少爷段明杰的谦卑有礼,温文尔雅,多了几分可爱与纯真。 从和乐堂出来,文竹又被段大夫人叫过去说话。(.好看的小说)段明熙自去了前院办差,内院这边。不过是初一十五请个安便罢了,他并不常来。 跟在大夫人后面的还有罗氏,她长的跟她母亲罗家二夫人钱氏很是相似,长相平平,眉毛淡淡的,虽是画了眉妆,却依然遮不住那稀落的眉毛,但眉间却是极宽的。 一身的葱绿衣裳。料子自然是上好的。但也算常见,头上戴着珍珠发箍,斜插两朵杏黄绢花。显得年龄极小,若不是知道她有个嫡亲妹妹比自己还要大上一岁,真会以为她比自己还要小了。 这个罗氏,性子也跟她母亲钱氏一般,总是低调的不能低调。但不一样的是,若是仔细的人,自会在细节处看出钱氏财富,而这个嫂嫂,却是真个儿低调了。 大夫人住的院子离和乐堂不远,不过略走几步便也到了,陈设要比和乐居简单的多,奇怪的是大夫人住的是东厢,这东厢里,却没有半点男子的痕迹,就算是段明熙的新房里,还有华丽的古剑做装饰,段大老爷怎么也是个将军,而这东厢,显然件件都是女子的东西。 “我这两年一直身子不好,家里的事情都是你二婶娘掌管,你大嫂子生完润哥儿也有一年,这家事也要交回来,你来了,也能帮帮你大嫂……”一坐到炕上,大夫人便交待起来。 文竹看了一眼罗氏,罗氏颇有些不自在,看起来这个嫂嫂当家当的并不让大夫人满意,或者连老太太都不满意。但这个家最终还是要罗氏来当的,自己可不想揽这差事,不知道得罪多少人。 以往在庄家老宅中帮着杜氏管家,那是因着自己是待嫁的姑娘,不知哪一日就走了,杜氏是名声言顺的宗妇,又是偏着自己的,就这,还不知道下人们怎么编排自己,何况段家这一摊子污水。 这样想着,文竹只应了声,“是”便紧闭双唇,一来显得乖巧听话,二来也不招惹罗氏的猜嫉。 不想大夫人却并不打算饶过文竹,而是以为这个儿媳妇愿意为自己分忧,便继续道,“既是如此,待过些日子,我便跟你们二婶娘提一句,你们两个把家务接过来。” 得,文竹只觉得,家务还没有接过来,她已经得罪了罗氏和二婶娘祝氏两个人。也或者,是两拨人。 看着大夫人神色有疲倦,罗氏忙抢先一步,上前相扶,“母亲若是不舒服便小睡一会?” 文竹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既然有人要献殷勤,自己又何必抢了别人的风头?大夫人似乎一无所觉,只由着罗氏服伺,而罗氏看着文竹乖乖的立在一边,并不上来帮忙,反而心中格外舒坦。 服侍大夫人歇下,文竹便跟在罗氏的后头出了院子。罗氏穿着葱绿的小袄,回头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笑意,而是略带了嘲讽的道,“听说弟妹跟贵妃娘娘熟的很,这赐婚就是弟妹亲自去求的?” 文竹听了心中打鼓,这挑衅来的也太快了吧?脸色却正了一正,“嫂嫂是个明白人,这是听哪个浑人嚼的舌头?” 见罗氏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便又稍大了声音道,“段家提亲提的是我二姐姐,突然就赐婚到了我头上,我都没处说理去!”说着又带了难过的神情,“也是因为这,我二姐姐才进了安王府……” 罗氏此时已经有些不自在,却也不接话,文竹见了便一狠心,怒道,“嫂嫂若是不信,便一同过去问娘,这会子娘应该还没睡着,她老人家亲自托了顾家大夫人提的亲,嫂嫂听听是真是假!”说着竟不顾罗氏那变的难看的脸色,上去扯了她葱绿的袖子就往回走。 却是不出文竹所料,这次罗氏真的被吓到了,告到大夫人那里,一个口舌是非的罪名是免不了的。她死死的站在那里,任文竹怎么拉就是不走。 文竹心中一笑,脸上却又摆出委屈的神色,“嫂嫂这是看不上我?我知道我自小就失了父母,又没有靠山,养在乡野,配不上二少爷,既是如此,不如去求了贵妃,放我回家乡……”说着便要哭出来。 此处并非僻静之所,不时有丫鬟婆子经过,看着文竹和罗氏这般,便有人探头探脑起来。 罗氏见了不由大急,自己就是嘴快,这下可糟了,这新媳妇要是被自己惹哭了,别说大夫人,连老太太都得变了脸,再不受待见,这也是进门的第一天?何况外面传闻的她跟钟贵妃相熟,也不知真假。 想到这儿,罗氏忙抽出帕子递过来,“哎哟哟,弟妹这是说哪儿话,我是夸弟妹会做人,得了娘娘的青眼,谁不羡慕,怎么就哭上了……” 文竹见了也不客气,将那帕子接过来,随意的抹了抹眼睛,脸色也和缓下来,拉了罗氏道,“嫂嫂,此处人多,不如咱们换去那边的花园里赏花可好?” 从这里往段明熙的明镜居,中间会路过一个花园,花园里有一树木樨树,竟与庄家老宅的有几分相像。 站在木樨树下,文竹方面对着罗低深深福了一礼,竟把罗氏吓了一跳,“弟妹这是干什么?嫂嫂可当不起!” “嫂嫂,文竹刚刚失礼,差点扫了嫂嫂的面子,实是不该,只是这事儿文竹真是一肚子委屈,一提起来就难受的慌,嫂嫂一看就是大量之人,别跟文竹一般见识才好!”这话说的言词恳切,让罗氏脸上一红。 “弟妹别这样,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罗氏再济,也是当过一年当家主母的人,对文竹陌生的紧,说是信任也算不上,这几句话最多只是让罗氏对自己的态度略为和缓。 文竹听了便开诚布公的道,“文竹虽对这门亲事很是不解,但宫中赐婚也不敢辞,又想着反正明熙是二少爷,我便也不会有什么压力。且大嫂又出身罗家,罗家我是去过一回的,伯母的风采也见识过,自是当一赞,嫂嫂身为嫡长女,又能差到哪里去?所以,文竹若是以后有不对的地方,嫂嫂尽管指点。若是得嫂嫂疼爱,怜我出身孤苦,又无长辈教导,容我没有管家之能,不能帮嫂嫂协理家务。” 兜了一个圈子,罗氏终于听明白了,这个老二媳妇,是没有跟自己争权的意思,她不由对文竹高看了几分,一进家门,就能嗅出烟火气,的确是聪明的人儿。 既然不是对手,罗氏便又起了拉拢之心,上前拉了文竹的手,脸上堆了笑,“弟妹莫要谦虚,有嫂嫂在,弟妹自然不用怕,若是弟妹有闲,便帮嫂嫂一把,横竖有你嫂嫂我顶着。”只要你向着我,二房的人便占不到便宜。 看着罗氏那淡淡的眉毛,文竹也露出笑颜,“能得嫂嫂疼爱,文竹真是有福气!”再怎么样,她也是大房的人,若是连自己人都得罪了,以后还怎么在这府里混下去?何况,二房那人,可是自己不共戴天之人! 自己对这府中的权势实在没有兴趣,只要平平安安的,有罗氏这个宗妇在前面,自己乐得清静!如此想着,文竹再看罗氏那葱绿色的衣衫,只觉得格外好看。 不远处,却有一个人影一闪,穿着青色绸缎暗花纹的圆领袍的大少爷正站在不远处的树后面,他看着那一对倩影,眉头紧锁。(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立威 明镜居是文竹与段明熙的住所,是个略为偏僻的小院子,离老太太和大夫人都有些远,但院中植了花草,听过来布置新房的青杏说,从东厢的耳房出去,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园,自是幽静异常,文竹心里欢喜,她最喜欢静。(.好看的小说) 在与罗氏亲热的聊了一番之后,文竹就带了水兰回了院子。报仇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今日震惊不已,却被文竹死死的压在心底,有时候,等待也是一种积极的态度。 一进明镜居,文竹就觉得不对,站在屋檐下的小丫鬟们正凑在一处嘀咕,见文竹进了院子,忙都垂手而立。 院子里两个婆子见文竹进来,连忙上前,皮笑肉不笑的冲着文竹微微福了福身,口中称着二奶奶,转身溜出了院子,显然不是这院子里的人。 轻瞥了一眼,文竹也不说话,便往正屋的内堂走去,这院子也太乱了,跟老太太的和乐堂相比,简单是没有规矩。 脚还没跨进门,就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在屋里站着。 文竹来之前是发过话的,嫁到段府,自然不比庄家,一步一行皆是庄家的颜面,主子的屋子,若不是有差事,断不能随意进,且现在屋里有了段明熙,万一出个什么差错,她更不能轻饶。 “是谁在屋里?”水兰也发现了不对,忙上前一步,拦在文竹的身前,冲屋里喊了一声。 文竹便放慢了脚步,由着水兰先行进了屋子,她是主子。不好跟这些下人多计较,且现在还没认过主。更不好发威。 水仙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眼圈红红的,对着文竹低头道,“二奶奶,您快进去看看吧,玉竹姐姐非要进去,奴婢拦也拦不住!” 如今这院子,琉璃年纪大了,只是在屋子里做做针线。芽儿这几日要收拾箱笼,又要将小丫鬟安置妥当。院子里伺候的便都是以往的小丫鬟,如今都提了二等,水兰则直接顶了青杏的缺,水仙再不济也是跟了文竹多年,如今正是得意的时候,若不是有人给脸色看,怎么会好好儿的红了眼圈。 在文竹的心中,这几个丫鬟虽偶有张扬。但也是跟了她几年的。她落魄的时候她们都能好好儿的跟在她身边。如今嫁过来了,嫁妆丰厚,又是宫中赐婚。自比从前要好过的多,断不能被人欺负了才是。 眼看着水兰已经气愤的进了门,文竹一挑眉头,也抬脚进了屋子。她倒要看看,这个院子里,到底谁是奶奶。 果不其然,一个梳着长辫子的大丫鬟转身过来,冲着文竹单膝跪地,口中称道,“二奶奶大安,奴婢玉竹,给二奶奶道喜了!” 肤如凝脂,眉如青黛,眼角儿上挑,脸上带着柔顺,说话之时带了一丝颤音,竟似有无限风情。这样的人儿,哪里是丫鬟?文竹也不是没见过美人,就说齐大小姐,如今已是太子妃,那就似一朵玉兰花儿,清清淡淡,却是让人一眼就不能忘。而眼前这个,却是我见犹怜,透着几分勾人的风采。 这样的丫鬟,怎么会在段明熙的房里?只是既然敢跑到内堂来,也不能小看,文竹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笑着问,“你是二少爷的屋里人?” 那玉竹听了,脸色一红,轻轻摇了摇头,却又带了几许得意的道,“二奶奶,奴婢是老太太赏给二少爷的,以往只是伺候二少爷的起居,今儿本想着等给二奶奶见礼之后再过来,又怕耽误了差事,这才……” 这话说的体面,脸上也带了几分委屈,好像谁给她气受一般,文竹却是在心中冷笑一声,径自进了院子,既然她嫁了过来,自然有带来的丫鬟们伺候,若是真心的,便知道跟她的丫鬟们打听自己的习惯和喜好。她才不信这院子里,就这样一个大丫鬟,还偏跑来跟自己说怕误了差事。 且清早的时候,虽走的急,段明熙却并未让哪个丫鬟进院子伺候,只是有个叫锦翠的过来收拾了一下衣服便出了屋,这个玉竹,又是哪一个? 但此时她也不能骂,刚来就训人,难免失了人心,这院子以后还得她来管。 如此便一笑置之,直接进了内堂,这种事情还是先等正主儿来了再说,争风吃醋?跟一个没开脸的丫头,吃个什么劲,何况,她自以为还没有到把段明熙看得这样重的地步。 刚坐下来,水兰连忙上了茶水,从早上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得喝,先是在老太太那里跪了半日,又去陪大夫人,再来跟罗氏费了不少的口舌,文竹只觉得累的又累又渴,端起茶碗,一口饮尽,这才缓了口气。 那个玉竹,便跪在那里,傻了眼,怎么竟然不搭理自己?自己刚刚已经说了,是老太太赏的,这个二奶奶,也太不把老太太放在眼里了,回头看我怎么给她上眼药! 她刚想开口叫“二奶奶”文竹便将茶碗重重一放,一面轻轻揉了揉脑袋,一面道,“去让人问问,看二爷中午还回不回来,若是不回来,我再睡会子。” 水仙忙答应了,转头出了门,走到玉竹的面前,还撇了撇嘴,头扬的快要顶了天,看,我们家六小姐最是护短,让你给我气受,跪着吧! 水兰却过来相劝,“二奶奶还是别睡,过会子还要把院子里的下人们叫过来认主,您要睡了便坏了规矩,少不得有人说闲话的。” 文竹想想也是,自己刚嫁过来,还是悠着点,这个院子可不比庄家自己的小院,闲杂的人太多。轻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有些腿软的玉竹,方道,“那且不管二爷了,先把下人们叫过来,我都见上一见吧!” 玉竹这才松了口气。没有想到这个新来的二奶奶这么难伺候,看样子。以后自己的手段要改一改了,少不得跑几趟和乐堂。忙跟着几位进来的丫鬟一同站在一旁,只等着人到齐了行礼。 吃了两块茶点,觉得肚子好受许多,下人们也陆续的进了内堂,文竹正襟危坐,一脸的淡然,仔细打量着下面站着的十多位丫鬟婆子。 过了半晌人还没到齐,文竹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却听到院子里突然传来争吵的声音。声音极大,粗俗不堪。 “你个小贱货,就想着爬到哥儿的床上去,如今二爷娶了奶奶,看你还有什么脸呆下去!”这声音似是个婆子,嗓门极大,文竹听的直皱眉头。 然后便是呜呜的哭声,那婆子还不解气。又骂了起来。“哭!哭有什么用,二爷不在,看谁还护着你!” 自有那识趣儿的小丫鬟去看了。又来禀,“二奶奶,是龚妈妈和锦翠姐姐,不知道因着什么吵!” 水兰见文竹一副厌恶的样子,忙大声喝道,“还不把人拉进来,在院子里闹大了,丢的是二爷的脸!” 不多时,便有两个粗壮的丫鬟将那龚妈妈押了来,又有一个小丫鬟扶了锦翠进来,锦翠便是一早帮着段明熙收拾衣裳的丫鬟,文竹略有几分印象她长相只算清秀,却透着一股老实劲。如今只低了头,脸上全是泪痕,那龚妈妈却是还要骂,被一个婆子劝了两句,方闭了嘴。 当着主子的面还敢这样,这明镜堂,的确太没有规矩了!文竹很是好奇,段明熙以往日子是怎么过的? 见文竹使了个眼色,水兰连忙沉了脸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在院子里就吵起来?” 锦翠刚要开口,就见那龚妈妈“扑通”跪了下来,“二奶奶,您是再慈悲不过的,您可要给老奴做主哇!”说着便又装了样子的大哭起来。 恶人先告状,这场戏太老了些,一点子新意都没有,文竹轻轻哼了一声,将茶碗重重的放回了炕几上。 水兰连忙又呵斥道,“哭什么?主子问话呢!你要是说不清楚就站到一边儿去!” 那龚妈妈听了并不在意,听是边干嚎着边道,“老奴是冤枉的,二奶奶,您要为我做主哇!” 文竹皱了眉头,这个人是说不清楚的,水兰立即明白了文竹的意思,便也摆了摆手,“把她拉下去,锦翠姐姐来说吧!” 那个锦翠看着有十六、七,比文竹还大个一、两岁,水兰如今比文竹还小一岁,何况,也不知道这是老太太还是大夫人赏的,叫声姐姐总没错。 那锦翠听了便抹了抹眼睛,又跪下磕了个头,才道,“二奶奶,奴婢是锦翠,以往是管着二爷的衣裳鞋袜,又有这院子里的一些东西发放……” 说了半天,不过是小事一桩。 段府上,每月都给下人们发东西,胭脂头油,衣裳衣料,虽不是好东西,却是不要钱的,大丫鬟们嫌弃发的衣裳,便领了衣料自己做,龚妈妈听说了,便也要领衣料,锦翠听了便允了。 结果东西领回来了,龚妈妈才发现,这衣料不是白领的,领了衣料,便少了两套衣裳,她便不干了,非要那两套衣裳,锦翠也急了,这衣裳都是有数的,哪能随便给。几句话没说好,龚妈妈就骂起人来。 “锦翠姐姐原来是哪个院子的?”水兰不由问道,这院子里,动不动就是老太太,大夫人院子里出来的,自家小姐可得看准了,别得罪了人才好。 那锦翠听了先是一愣,便又道,“奴婢是姑奶奶的丫头,姑奶奶出嫁前,看二爷的起居没有人打理,便把奴婢给了二爷,只是二爷不喜欢有人伺候,我也就是帮着收拾收拾衣裳,并不曾伺候。” 姑奶奶?文竹猛然想起,似乎听顾玉桐提起过,那个嫁给了顾家的段大小姐,好像是叫明翎的?她可是段明熙嫡亲的姐姐,都是那个所谓的外室所出,却又写在了大夫人的名下,段家,事事透着古怪。 看着下面跪着的锦绣,再看了看那边嘴上干嚎,却时不时偷偷瞟自己一眼的龚妈妈,文竹轻咳一声,悠悠的道,“嗯,你没有跟龚妈妈说清楚,自然有错,我就罚你两个月的月钱,你可服气?” “奴婢认罚,奴婢的确没有跟龚妈妈说清楚。”锦翠又磕了个头,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见文竹挥挥手,自有小丫鬟把人扶起,站到一旁。 龚妈妈听了不由心喜,停止了干嚎,嘴上不由拍起文竹的马屁,“二奶奶英明,若不是二奶奶,奴婢就冤枉死了!” 文竹不由笑了,她笑的咧了嘴,露出了明晃晃的小白牙,“妈妈别着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这件事情,妈妈本没有错,但今儿在院子里骂人可就不对了,妈妈觉得,怎么罚您才好?” 那龚妈妈听的傻了眼,忙又喊道,“二奶奶,老奴可是老太太赏给二少爷的……” 文竹冷哼一声,脸上的笑转眼就没了,脸色猛的沉下来,“砰”的一拍桌子,震的茶碗轻晃,轻脆的瓷器声吓了众人一跳,“妈妈说的是,老太太赏你过来是伺候二爷的,若是妈妈丢了人,丢的不止是妈妈的的老脸,还有二爷的脸,和老太太的脸面!” 拿老太太来压自己?也不看看这是谁的院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撑腰 不过刚进门的新媳妇,竟然就这样的厉害,明镜堂的内堂里,呼啦啦跪了一地。 而龚妈妈却没有看明白形式,只是又干嚎着,“老奴冤枉啊,都是那个小贱人害的,二奶奶,您不知道,这个小贱货,整日里就知道往二爷的屋子里钻……” 文竹原本阴沉的脸色更黑了几分,清天白日的,就敢这样抹黑主子,这个龚妈妈,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龚妈妈老了,话都说不明白,还不把她拉下去,先给她找个地儿休息几天,好生养着!”文竹的声音淡淡的,脸上的笑容也是淡淡的,似乎刚刚的凌厉都是众人的错觉。 两个粗壮的丫鬟忙拉了龚妈妈起来,一个在龚妈妈的耳边轻声道,“妈妈,别说了。” 龚妈妈一时慌了,要把她关起来?她可是老太太的人! “你?你怎么敢把我关起来?我可是老太太赏给二爷的!”龚妈妈使劲挣着,她本来就胖,力气也不小,竟让那两个丫鬟有点拉不住。 文竹略有些不耐烦,若是被她得了势,让她压过自己去,在这个院子里,自己还怎么管人?段明熙这会子还没回来,自己到底要不要杀杀这个龚妈妈的威风? 只一瞬间,她就做了决定,内院的事情,自来都是女人做主,就算是老太太压下来她也自有话说。 见到文竹的眉头微皱,水兰便训斥道,“放肆!对主子也敢‘你’‘你’的?还不闭嘴!” 文竹却是摆了摆手。依然一副淡淡的态度,“叫你声妈妈就是看了老太太的面子。你若不是老太太赏下来的,我便直接将你撵出去,就算是二爷也段然不能留你!” 文竹说着便转向下面跪着的十多个下人,“今儿是我进门的第一天,罚谁都是忌讳,龚妈妈犯了口舌,我也是不得不如此!”说着又看了水兰一眼,“命人帮龚妈妈收拾东西,回头我便带她去老太太那儿。(.)这样的人,二爷可收用不起!” 跪在下面的玉竹不由心里一颤。她也是老太太赏下的,一向又跟龚妈妈极好,帮着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儿,此时可千万别扯上自己才是,她偷偷的看了一眼龚妈妈,深深的低下了头,躲在自己前面那个丫鬟的阴影里,只盼着谁都别看见自己。 水兰心里明白。自家小姐这是要杀一杀龚妈妈的威风。便也跟着做足了功夫,大声让人去收拾龚妈妈的行李,又叫了水仙过来。只说要去禀了老太太,将龚妈妈退回去。 水仙一看水兰眼睛眨了又眨,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清脆的答应了一声,转身便跑出了院子,只不过却没有去和乐堂。转悠了几圈,转到了二门处,掏出瓜子儿,坐在院子角落里的花坛边上,跟着几个小丫鬟一面吃着瓜子儿,一面打听龚妈妈的来历。 脸上长麻子的小丫鬟是和乐堂的人,出来办差,见着有瓜子儿吃便围了上来,听说在谈龚妈妈,心里不由一喜,上前一面抓了把瓜子儿方道,“那个老婆子,没有比她更难缠的了,可怜二少爷是个好脾气的,倒被她欺负……” 另一个小丫头插嘴道,“可不是,连着锦翠姐姐也挨骂,老觉得自己是在老太太跟前呆过的,面子比天大!” “不知道告了二少爷多少黑状!” 想到二少爷,麻子丫鬟眼睛闪亮,小脸一红,“可不是,二少爷这样好的人,竟是都不生气!”而后又想到了什么,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个二奶奶是什么人,可配不配得我们二少爷!” 众人听了不由一愣,都住了嘴,看向水仙。 水仙却是笑嘻嘻的,一点儿也不动气,将袋子里最后一小把瓜子儿都塞到了麻子丫鬟的手里,才道,“当然般配,这可是宫中赐婚,多大的体面!”说着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你们慢慢吃!”一溜小跑的回了明镜堂。(.无弹窗广告) 明镜堂里,龚妈妈正着急,她也顾不得体面,只是使劲的将那两个粗壮的丫鬟甩开,大声的道,“你敢撵我出去?你别拿老太太吓唬我,我这就告诉二爷去,二爷自会为我做主!” 文竹不由大怒,这是明摆着要挑事儿,抬出老太太的是她,真要去见老太太,又不敢了,只拉上段明熙来挡自己,可见这个龚妈妈在这个院子里有多张扬。 此时,一个长的小小瘦瘦的丫鬟起身向前几步,到了文竹跟前,“二奶奶,有句话奴婢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文竹一抬眼皮,见这丫鬟长相实在一般,连清秀都算不上,眉毛竟是粗的可以跟陶氏相论,便点了点头,水兰便代为答道,“你且说吧!” 那丫鬟方道,“按理奴婢不过是个小丫头,没有资格在这儿说什么。但今儿是好日子,奴婢想着若是押到老太太那儿去,老太太未必就高兴,不如二奶奶就大人有大量,先饶了龚妈妈这一回,只罚上一罚,您看可好?” 这是给自己台阶下了,虽说自己也没打算送到老太太那里去,也自有下面的丫鬟给自己找台阶,但既然有人要投靠,没有不接收的道理。 文竹淡淡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又低下头去,“奴婢叫红樱!” 水兰听了忙问,“是罂粟的罂?”不由与文竹对视一眼,这个名字可不好,罂粟花是做大麻的,虽娇艳却有毒。 那丫鬟忙使劲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是枪上的那个缨穗的缨!” 文竹点了点头,虽奇怪,却也无意在这种小事上纠结,她便道。“你说的是,今儿是好日子。去老太太那儿的确不妥,你很不错。” 水兰忙取了个封儿递过去,“这是二奶奶赏的,快拿着!”说着又扫了一眼众人,方道,“二奶奶的规矩,只要一心为主子着想的,自然有赏,若是那整日里只知道贪财偷懒。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有一个撵一个!” 红缨有些不愿意的接了赏封。便退到了后面,跪着的众人不由都交换起眼色,文竹见了也不点破,看起来,这派别已经了然,今日过后,便会有人自己来效忠了。 那边水苏跑了进来,挨在文竹耳边说了几句。文竹便心里明白了。水仙刚得了差事去老太太那里,自然不方便回来禀事儿,便借了水苏来传话。这个龚妈妈的劣迹已经传到了文竹的耳朵里,看样子段明熙也不会待见她。 她不由心里有了底气,“既然红樱说了,今儿个便不重罚,给龚妈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好好将养着便也是了。” 听了不去老太太处,龚妈妈松了口气,本来就是派过来探听消息的,这样被撵回去,老太太那边也落不着好。但听着把自己关起来,她又不愿意了,那两个丫鬟已经脱手了两回,再不敢出错,都撸了袖子来抓人。 龚妈妈几下就被押住了,头发上本来松散的发髻也散了开去,披头散发咬牙切齿的干嚎道,“你敢关我,二爷回来饶不了你的!” 众人都在看龚妈妈,一时竟没有人守着院子,段明熙脚步轻轻,几步进了院子,水仙见了忙要进去回禀,却被段明熙的一个冷冷的眼神吓的退了回去。 龚妈妈还在怒吼,“你敢关我,你敢违逆二爷的意思……”她本身就胖,又颇有些力气,如今不顾体面的使劲挣扎着,倒让两个丫鬟出了一身汗,拖了半天还没有拖出屋子。 “二奶奶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段明熙冷眼看着,只觉得那龚妈妈愚蠢至及,以往自己懒得跟她计较,又敬她是祖母院子的人,贪小便宜就算了,几次在院子里搬弄是非,没有闹大自己也就没有管。如今可好,连锦翠都被她欺负,那可是姐姐出嫁前唯一留给他的人,若是这样被欺负,自己怎么有脸去见姐姐。 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锦翠面色平静,但脸上显然有过泪痕,再看着龚妈妈那吃惊的样子,他竟觉得有些解气。再看文竹,也不由高看了几分,原来只以为这个女子善良又有胆识,没有想到,管起家来也是一套一套,看来这院子里的事情以后便可以交给她了。 文竹此时已经起身走到了段明熙的面前,看着这个面色依然冷俊,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子,心里略有不爽,一进来就先瞥了锦翠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我来说一声,中午要出去一趟,就不在家里吃了,下午我会尽早赶回来,陪你去请安!”因着段老太太晚上爱早睡,请安便安排在晚饭前,这意思便是要回家吃饭了。 文竹点点头,“我知道了!” 目送着段明熙的离开,文竹心中极是不自在,不过是中午不回来吃饭,随便打发个人过来传话就是了,这样亲自跑过来,是要来看看自己怎么管家?还是因着听说了院子里有人吵架?她看了一眼角落里面色平静的锦翠,只觉得心里酸酸的,连着心也沉了下去,竟懒的再管这屋里的事情。 龚妈妈早就被丫鬟们塞了嘴巴拉了下去,下人们又轮流给文竹见了礼,自有水兰将准备好的厚厚的赏封赏人众人,文竹只是像个菩萨一样,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待众人都退了下去,水兰便又伺候文竹换了家常的衣裳,准备小睡一会,看着文竹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水兰笑道,“二爷对奶奶真是没得说,竟然什么都不问,就说是他的意思!有二爷给撑腰,咱还怕什么?!” 文竹看了一眼水兰,深深叹了口气,段明熙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不过是顺手推舟,而且,自己可是替他出气,他怎么能不帮自己?至于撑腰?他是给自己撑腰,还是借着自己的手给别人撑腰还说不准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挑拨 因着一早的事,这一天过的十分清静,明镜堂的院子里,也规矩了不少,也有那不长眼的婆子偷偷溜进来贫嘴,但一听说了早上的事儿,又都悄悄儿的溜了出去。[.超多好看小说] 一进门就把老太太赏的龚妈妈关了起来,这个二奶奶可不是吃素的! 自有人将此事报到了和乐堂里,段老太太本身对这个孙媳妇就不满意,如今听了别人的话,更是对文竹有了想法,下定了决心,晚上请安的时候,找点儿事。 文竹还不自知,正坐在明镜堂的内堂里查看自己的嫁妆单子。, 芽儿与琉璃二人收拾了半日的箱笼,便过来回禀,“奶奶,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是有几件事儿得您做主。一件便是二爷由谁来伺候。” 文竹听了便将那嫁妆单子放了,转过身来,略皱了眉头道,“既然以前是锦翠收拾的,便还让她做吧,若是二爷有什么话就再说好了。” 水仙正在一旁收拾文竹的首饰匣子,听了一撇嘴,“奶奶,您还让她伺候啊,那龚妈妈……” 文竹哼了一声,给了她一个白眼,“龚妈妈说的话你也信?”水仙才不说话了 听这了话,琉璃心中叹息一声,芽儿却一向对文竹的吩咐从不质疑,继续回禀道,“还有一事便是您以往抄的经书,要不要封到库房里?” 这一年文竹抄了不少经书,以往在乡下老宅也是抄惯了的,祖母最喜欢自己抄写经书。其起因还是那兴化寺的本净方丈,到了京城。又在红螺寺遇到了本净大师,说的也是同样的话,看来自己是抄经的命了,闲来无事练练字倒也不错。 跟在乡下老宅时不同,那个时候,文竹不过是为逗祖母高兴,如今却是真心抄给自己。开始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时日一常,文竹就觉出抄经的好处。只觉得心静了很多,撇去了以往的浮躁。偶尔还会觉得一片清明,连睡觉都比以前要香甜,那些噩梦也很少出现。还有一点好处就是,文竹的簪花小楷委实有一定功底了。 如此想来,抄书也是一桩好事,有空还是可以抄写,她便抬了抬手,“不用了。就搁到书房吧。不过就是数十本,也没有几册。” 芽儿又禀了几桩,不过是衣裳、鞋子之类的小事便要退下。院子里却传来水莲的声音,“二爷回来了,二爷可是怕惊扰了奶奶小睡?您放心,奶奶已经醒了,正在内堂呢!”水莲如今将 水仙连忙往窗外瞧了一眼,脸上带了不愉,“是那个玉竹,正在二爷跟前抹泪呢,二爷烦的紧,眉头都皱着!” 芽儿听了便劝道,“奶奶,这个玉竹,您可要看着点,不是省油的灯。”水兰听了也点头,深以为意。 文竹心中却另有计较,这个玉竹再往段明熙的跟前凑,只要段明熙厌烦,又有什么可怕的?倒是那个锦翠,颇有些麻烦,只是如今不管哪一个,都只能一味安抚。好在,她是新妇,任谁也没有在新婚往屋里送人的规矩!这两个既然还都只是丫鬟,连通房都算不上,自然不足为惧。 她跟段明熙之间,还需要时间。是做一个贤妻,给他纳几个姨娘,由着他去折腾,而自己则过好自己小日子;还是两人真心相对,携手白头?在文竹心中恐怕前者的可能要大一些,毕竟,不管是庄崇礼,还是庄崇义,都是如此的。只有杜氏格外的幸运,但若是过上几年,大哥文茂有了一官半职,他是否还会这样待杜氏? 但她又何尝不希望能够如从前说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深深叹了一口气,文竹脸上摆出淡淡的笑容,一面吩咐众人各忙各的去,一面下了炕,整理衣衫出了门。 “二爷回来了!”文竹微笑着迎上前去,行了一礼,抬头对上那双幽深的双眸。 段明熙看着文竹脸上挂着的笑,心中颇不自在,出来混了多年,这种客套的表情,在很多人脸上都见过,但最不想在文竹的脸上见到。 随即他也释然,不管怎么说,这桩婚事,是他想了法子要过来的,不想众人都以为是她求的,虽是宫中赐婚,却多少损了她的闺誉,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嫁过来。如今不过一日,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哪能真心对自己?如此将自己放在主位,已是难得了。 他想对她好一些,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愣了一愣,只转身往内堂走去,“我换个衣裳,咱们就去和乐堂!” 这句话听到文竹的耳朵里,却是让她不怎么高兴,但请安是大事,特别她是新妇,不好迟了,便点头,又吩咐道,“去叫锦翠过来,伺候二爷换衣裳!”既然他喜欢,自己便推给她就是。 段明熙原本内疚的心情忽然有些生气,什么意思?连服侍自己换衣裳都不肯?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回头去看文竹。 文竹正对着他的脊背,刚刚的微笑敛去,暗自生气,嘴巴也轻轻撅了起来,冷不妨前面的人突然转身,差点就撞了上去。 “哎哟!”文竹叫了一声,连忙把撅起的嘴巴收起,抬起头来,正对上段明熙的双眼,不由一愣,这眼中竟带了几丝戏虐。 段明熙不动声色的道,“我换衣服不用人服侍,你来准备好就是了!”说完转过头去走进了内堂,没有人看到,他的嘴角轻轻翘了翘。 等待段明熙换衣裳的时候,文竹将手中的帕子使劲的绞了又绞,看的水兰只皱眉头,这帕子哪里得罪了自家奶奶? 文竹的心思却飞到了院外,看来得想个法子让人去找锡砂打听打听,毕竟那是他身边的人,只是时日还短,慢慢儿来吧。 待段明熙换好了衣裳,二人便往和乐堂走去,院子里此时分外清静,玉竹早已没了踪影。 没到和乐堂,远远的就看着那院子内外站了不少丫鬟婆子,这些人见到了段明熙和文竹,竟不似一早的嘻笑,而是低下头见礼,还有那不懂事的小丫鬟有些害怕的看着自己。 文竹立即明白了,她连忙收回思绪,打起精神,今儿早上的事,想来早已传开了。如今自己对这府里的情况还不熟悉,也不知道老太太那里,被人传了什么话过去,自己可以小心着些,好生对付才是。 待到了廊下,便有小丫鬟上来道,“老太太刚刚小睡了一会,这会子还在换衣服,二爷和二奶奶来的早,到内堂坐一会,或是在外面转一圈再过来也是一样。” 文竹这才有些头大,刚刚只顾着段明熙换衣裳的事儿,竟然没有看时辰,水兰还问自己是不是过会子再过来,自己也没有在意。 抬头看了看段明熙,他却是点了点头,“也好,我带二奶奶出去转转,过会子再来!” 段明熙走了两步,回头道,“一早走的急,我带你认认路,这府里虽不大,住的人却多。”说着便抬腿出了和乐堂 文竹却是不置可否,微笑着点了头,慢步跟在段明熙的后面,心里却在想着龚妈妈一事,在老太太面前应该怎么应对。 由着段明熙带着路,说了些院子,文竹却一个也没记住,一向聪明的她,到了这府里简直是抓狂,主要原因是这府中的路都是一个样子,更没有假山水池,所有的路都是青砖铺就,院子也是方方正正的,门口也没有装饰,想认门,只能看那院门上摆着的牌匾,那牌匾不知道放了多少年,文竹只觉得天色稍暗就看不清了。 转了一圈,文竹终于得出结论,若不在这里住上半年,她是分不清路的,好在平日也不用她认路,自有丫鬟领着。 又走过一个跟和乐堂差不多的院子,只见穿着青色绸缎暗花纹的圆领袍的段明杰站在不远处。 “二弟二弟妹来的好早!”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过份热情,又不似那客套的冷淡,让人只觉得如沐春风。 罗氏从段明杰的身后走出,也冲着段明熙笑了笑,但看着文竹却有几分躲闪,文竹心中一愣,却又压了下来,只是跟在段明熙的身后,同样笑着迎了上去。 “大哥大嫂!刚刚祖母正在梳洗,我们便没有进去,我带文竹到院子里认认路!”段明熙脸色依然冷冷的,但看得出,眉头舒展,很是放松,看来他对这个兄长很是尊敬。 “这会子应该差不多了,不行咱们到内堂坐着等便是了!”说着便拉了段明熙往和乐堂走去。 罗氏也上来跟文竹并行,丫鬟们早早的退到了数尺远的地方,留着两位奶奶说悄悄话。 “明熙还小,你且莫怪他,不过是个通房,实在容不得,待过阵子明熙不喜了,打发了也就是了。”罗氏的话说的没头没脑,文竹却听出几分端倪。 她一脸委屈的叹了口气,装作想要说什么,却又忍回去的表情。 看到这儿,罗氏的眼睛更是闪亮,“哎哟,我知道你是进门第一天,但你也要知道,那一个是老太太的人,还有一个是姑奶奶,老太太就不说了,这个姑奶奶,你可莫要得罪!” 不过刚成婚,就挑拨自己和段明熙的关系,这个罗氏安的什么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玲珑 对于罗氏,文竹不过是敷衍了事,余光瞥了一眼,发现大少爷段明杰回头扫过自己,不由心下有疑,罗氏的挑拨会不会跟这个大少爷有关系?但看段明杰对段明熙那份亲切,真让文竹不敢相信。 只是眼看着和乐堂就在眼前,文竹也实在没有心思去跟罗氏套话,便作看不见一般,只一面笑着一面抬腿进了院子。 晚上几位老爷都没有到,只是妇嬬和几位少爷陆续进门。略等了等,段老太太便从后面出来了。 上午的时候,文竹太过紧张,只是大概对老太太有个印象,如今再看来,这位年过六旬的妇人慈眉善目,却又有一股说不出的精神。若不是一早跪了半晌,文竹定然以为这位段老太太跟自家祖母一般,从心底里透出亲近。 只是如今她的心里只有防备,这位段老太太,要么就对段明熙或自己不待见,要么就是实在糊涂。但显然,她眼中偶尔透出的精明,让文竹只能相信前者。 众人一一见了礼,老太太似乎很高兴,“今儿是个好日子!” 罗氏早就跟着接了话,“可不是,如今连二弟都娶了媳妇,就看三弟的了。”说着就看着段明志。 段明志的脸唰的红了,他虽只比段明熙小了两岁,却也是跟段明杰一般,从小长在京城,没见过什么事儿,还当自己是小孩子一般。听了这话,不由委屈道,“嫂嫂惯会取笑人!” 罗氏还不放过。笑道,“我哪里有取笑你。再说,你这称呼以后可要改了才好!” 段明志一愣,随即又明白,看了一眼文竹,方道,“好好,大嫂且饶了我吧!” 那边段老太太早已经笑的眯起了眼睛,伸出指头指了指段明志道,“你这猴儿!” 看着老太太高兴。二夫人也跟着笑道,“等到明志娶了媳妇就更热闹了。可惜到时候,我们家的明秀也要嫁人了。” 站在二夫人身后的一个高挑的少女不由撇了撇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文竹认出这是二房唯一女儿,段家二小姐段明秀。 一早认亲的时候,文竹因看到了段二老爷,颇为震惊,一时失了神,如今仔细看来。这个二小姐似乎长的更像二夫人。但那双略有些怒意的三角眼,让人一看就知道,定然是个脾气极坏又傲慢的大小姐。让文竹不由得想起了文淑。 罗氏听了便随着附和,“可不是,明娟到时候也要说亲了!” 站在三夫人身后的一个少女害羞的低下头去,她比明秀足足矮了一头,但却比明秀的脸色更白,眉眼也更惹人注意。 这个少女文竹却不曾见过,她便诧异的道,“真是失礼了,这位妹妹一早竟没见着!” 三夫人听了忙道,“是明娟失礼了,一早不太舒服,我便没有让她出来。” 明娟却是把头低的更厉害了,轻轻对着文竹福了一礼,竟不说话。 文竹见了略感诧异,便从手上摘下一只玉镯子,随手递了过去,“三妹妹看着就是个贤淑的,嫂嫂未曾带来,这个就算是见面礼了!” 明娟见了一愣,却只摆手,口中说着,“不、不!” 看来不是个哑巴! 文竹轻笑着拉过明娟的小手,又将那只晶莹的玉镯塞到了明娟的手中,“妹妹莫要嫌弃便是了!” 三夫人见了,脸上一红,也跟着劝道,“既是二嫂所赠,你便收着吧!” 明娟轻轻抬头,对着文竹一笑,将那镯子收下,又深福了一礼,便不再说话。 看到这一幕,大夫人不由笑意浓浓的看了文竹一眼,似有赞扬之意。 二夫人却眉头微皱,那只镯子看着成色润泽,决不是一般的货色,价值在百两银子之上,只听说老二的新媳妇嫁妆丰厚,没有想到,不过是日常戴的首饰,竟也这样打眼。 这个庄家小姐,真是不得了,从早上到现在,穿的衣裳都是平常之物,没有想到都是装的。连罗氏也是进门几个月,才被老太太给纠正过来,将那些奢华习气改掉,她竟是个聪明的! 段明秀此时却是紧咬贝齿,早上这个新嫂嫂给自己的,不过是个荷包,虽也装了金祼子,却不是这个镯子的价值可以比的,一样是妹妹,凭什么给她的,就比给我的要好。若是目光能够放火,那么此时段明秀的目光已经烧了半个京城。 三位少爷皆面色微笑的看着,各有心思。段明志只觉得这个新嫂嫂好生大方,人又和气,二哥真是好福气。段明熙也觉得脸上有光,自己选的对,这个媳妇不是那贪财之辈。 只有段明杰,脸上依旧是一副春风和煦,心中却翻了五味船,他没有想到,段明熙娶的这个所谓的父母双亡的孤女,竟然还有这样一副身家。不是说她的嫁妆之所以丰厚是因为贵妃所赐么?但这玉镯,显然是常戴之物,怎么随手就舍得送人? 众人又回了座,老太太不动声色的端起了茶碗,她也没有想到,这个新媳妇倒是大方的紧。只是如此却太张扬了,自己可得好好敲打敲打。总之,在她的心里,这个媳妇是段明熙挑的,又是宫中赐婚,就算是再好,她也不会满意。 这样想着,便将茶碗放下,冲着众人道,“说起来也不应该管,但我今儿小睡起来,听着下人们说起院子里有人吵架,什么时候段家这样没有规矩了?” 二夫人听了大吃一惊,如今是她在当家,如此大事,怎能不知道?只是不巧,昨儿的婚事办的热闹,但还有许多事儿没了,她这个当家的,自然要把该结的帐结了。该收的礼再点收了,从上午请安回去就开始忙。一直忙到这会,竟是没来得及问,便进了和乐堂。 于是,她便以为老太太在找她的事儿,连忙站将出来,“扑通”跪了下来,大声道,“母亲,这院子里的下人们都规矩着呢。您老人家听哪个小蹄子嚼的舌头?媳妇管家虽管的不好……” 怪不得罗氏跟这个二夫人是冤家,这种胡搅蛮缠的性子。以罗氏那副愣愣的样子,怎么斗得过她?用不了一个回合就得败下来,也不知道以往罗氏怎么当的家,这个二夫人肯定没有少在下面使绊子。若是不然,就是有段明杰和大夫人在后面指点,说不定还能抵挡一二。 文竹这样想着,却不动声色,明知道老太太说的是自己。她却似乎一无所觉一般。低了头,做乖巧状。 “我又没说你,你激动什么?”老太太眯了眯眼睛。很不满意。 二夫人听了心有所觉,便一面继续装委屈一面给自己找台阶下,“母亲能体谅媳妇,媳妇就算累死也是甘愿的,只盼着段家能够越来越好,母亲身子不好,还整日为媳妇操心,整日为段家操劳……” 听了这话,老太太的神色缓和下来,眼睛渐渐放大,露出几分笑颜。 开始拍马屁了,老太太似乎还很受用,原来二夫人用的是这一招。文竹心中鄙夷不已,这点功力,罗氏竟然还斗不过?她轻轻扫了一眼过去,罗氏果然一脸的愤然。 转而老太太又开始想起什么,“行了,你坐着去吧!” 二夫人满面红光的坐回去,老太太方又道,“说是龚妈妈的事儿,龚妈妈是哪个院子的?” 文竹照样呆立不动,似乎没有听到,而旁边的段明熙竟然也跟文竹一般装起了哑巴。 终于有人憋不住了,大夫人轻轻回道,“母亲,那个龚妈妈似乎是在明熙的院子里。明熙,是么?” 段明熙眼皮都不抬,只是上前一步,低了头冲着老太太一礼,“明熙院子里的确有两个妈妈,不过不知道有没有龚妈妈,祖母容禀,明熙一向对这些人事不怎么管。” 老太太听了心里一堵,这个孩子,从来就是这样,冷冰冰硬邦邦的,哪有明杰的半分和气?她的脸色略沉了沉,便把头转向文竹,“二孙媳妇,明熙院子里的事情现在可是你在管?” 文竹本来淡淡的神色,忙堆了笑脸方站出来,“祖母,文竹初来乍道,竟是不知道明熙院子里的妈妈姓什么,祖母若是要找龚妈妈,文竹便回去问问,若是真有姓龚的妈妈,便带回来给您!” 好么,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虽然态度不同,但回答起来俩人一样,一问三不知,老太太深深吸了口气,压住心头的烦躁,耐着性子道,“不用了,你早上是不是处置了两个人,说是吵架来着,还把那个龚妈妈关起来了?” 终于问出来了,早些问不就是了,还饶了这么一个圈子,真是累人,文竹心里想着,脸上却是笑容满面,“哎哟,原来祖母说的是这个事儿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不过是一个丫鬟和一个妈妈拌了几句嘴,便到我面前让我评个理儿。我哪儿干过这个事儿啊?” 说着文竹两手一摊,又看了一眼段明熙,段明熙的嘴角微翘,好像似笑非笑一般,也静静的看着她,文竹立即觉得安心了不少,便继续道,“幸好二爷回来了,便把那个妈妈劝下去歇着,又罚了那个不懂事的丫头。” 转回来,文竹又对上段老太太那眯着的眼睛,段老太太只觉得这个孙媳妇的眼睛清澈的如一汪碧水,一脸的纯真与无辜,“文竹想着祖母为段家操心还来不及,哪有时间理会这种小事,便没有报过来。至于那位妈妈是不是姓龚,文竹倒也没有问清楚,文竹回头就去问问,若是姓龚,便让她来见您!” 好不容易说完话,文竹笑眯眯的看着段老太太,等待这位精明老人的反应。(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情动 “不过是个奴才,虽然是我院子里出去的,但既然给了明熙,自然由你安排,伺候的不好,撵了就是!”文竹的马屁拍的不算好,但老太太的语气仍缓和了下来。 但她仍对文竹不满意,又道,“玉竹那小丫头可好?我听说你一来就把她撵出了内堂?” 果然,玉竹的事情老太太也知道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玉竹亲自来告的状,文竹低下头,脸一红,却不说话。 众人有些吃惊,怎能对祖母如此不敬,大夫人却道,“母亲糊涂了,这明熙还是新婚呢!”这是把玉竹当成一般的通房了。 没有人看到,段明熙的眉头皱了皱,脸色又冷了几分。 最终,段老太太也没有拿住文竹的什么把柄,对于这场风波,至少明面上就这样过去了。 从和乐堂出来,天色已暗,跟在段明熙的身后,缓缓往明镜堂走去。此时秋色渐浓,天气也凉了下来,风从游廊的两侧吹来,文竹觉得身上有些凉意。 “都是因为我,才让你不得祖母喜欢!”段明熙的声音很轻,轻的若不是文竹紧跟在其后,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竟然是以为因着他才连累了自己,文竹心中一暖,只觉得这吹到身上的秋风也没有这样冷了。 虽然只进府一天,水仙却已经跟和乐堂的小丫鬟们建立了友谊,打听到许多事情,虽然文竹还没有仔细分析过,但她却是明白。老太太不止是不喜欢这个二孙子,也不喜欢自己这个二孙媳妇。 记得四婶娘说过。大家大族都是低调行事,这样才能绵延百年。而段家相比罗家还有所不同,罗家出身江湖,生意是他们最大的利润所在,所以就算是外面低调,内里却依然奢华。 而段家却是以军功起家,据说祖上还曾封爵封侯,只可惜因着站错了队伍而遭遗弃,全族都被发配到了西北。(.)如今的段老太太这一支是段家偏支。但也不过是在老太太这一辈之前才迁到了京城。 既是如此,就算是富贵也不过是上面赏的。与罗家相比,不过是个靠俸禄吃饭的穷人家。虽也有庄子有田地,却不过是能吃饱饭罢了。 于是,文竹那丰厚的嫁妆就像是在段老太太心中扎了一根刺一般。 杜氏置办嫁妆的时候,倒不是没有考虑过,她也问过罗氏的嫁妆,罗氏的母亲钱氏也是商贾出身,比不得罗家的势大。也是富贵之家。罗氏的嫁妆也是极为丰厚的。不过,那是养在她跟前的长孙,自然又更为不同。 罗氏作为宗妇。有些银钱傍身,出手也大方些好看些,这,可是段家的颜面。 文竹不相信段明熙看不透这一点,但他依然说是连累了自己,这个男人,是个有担当的。 昨儿喜宴,众人都喝了不少酒,今日厨房送来的饭菜就有些清淡,不过是素炒青菜,还有红烧豆腐,一碗鸡蛋汤,最打眼的就是一碟子葱爆羊肉,主食却是四个大大的馒头。 因着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将饭菜端上来之后,丫鬟们便退了出去,只留给二人一同吃饭。 “这个不错!”段明熙将一片半肥的羊肉挟到了文竹的碗里。 文竹咧了咧嘴,却笑不出来。她一向不爱吃羊肉,特别是这种又肥又膻的,味道极重,在乡下老宅的时候,家里炖的羊肉一向讲究,只捡那膻味极轻的绵羊的羊羔肉来炖,且文竹要喝时,厨房也是将那白汤盛来给她,且还要加了红油和醋去添味。 这种葱爆的做法,文竹见了就觉得油腻,更不要说吃了。 “你怎么不吃?”就在文竹对着那片肥腻腻的羊肉发呆时,段明熙终于发现了文竹的异样,他刚刚的狼吞虎咽,已经将那些菜去了大半,连盘子里的馒头也吃掉了三个。[] 文竹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竟然这样能吃。她眨了眨瞪大的眼睛,却是轻轻笑了,“我、我昨儿喝多了,今天看着肉就觉得腻,只想喝一碗鸡蛋汤就好了。” 段明熙不疑有他,皱了眉头轻道,“既然如此,就别吃了,只喝碗汤吧,免得再不舒服。说着便将盘子里的最后一个馒头也拿到了手里。” 文竹看着那空空如也的盘子,轻轻吞了吞口水,只觉得肚子咕噜一声,却被段明熙喝汤的声音掩盖了。 只一眨眼的功夫,鸡蛋汤也只剩下小半碗,文竹连忙盛到自己的碗里,几口喝了下去,终于在段明熙的筷子下抢到了一块豆腐。 段明熙犹不自觉,他用最后一小块的馒头,将那葱爆羊肉的菜汤将了个干净,丢到嘴里,终于觉得填饱了肚子。满意的打了个饱嗝,他这才发现文竹奇怪的望着他。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他的声音依然很轻,难得的露出羞赧的神情,古铜色的脸上微微泛红。 文竹连忙摆了摆手,看着桌上那几个空空的盘子,心中不由嘀咕,还好自己带的嫁妆丰厚,不然恐怕养不起他。 段明熙挠了挠头,又解释道,“中午因着是跟四殿下一同用饭,你知道,那种场合……” 那种场合是吃不饱的,这话虽没有说明白,但文竹却很能理解,自己跟着汤氏或陶氏出门做客的时候,哪一次回来不是嚷嚷饿?芽儿定然早早的准备了点心给自己。 只是刚刚她竟也没有问上一句,这个妻子,做的实在不妥。 “你若是不舒服,要不要让厨房给你做碗粥送来?”看着文竹不过喝了一碗汤,段明熙心里有些担心。 “要!”文竹答应的及时而清脆,她还没有开始吃好不好?一个人吃了两个人的份量,还好意思问自己?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厨房送的是两个人的份量,怎么还这样少?看着面前这个男子消瘦的脸,文竹竟是有几分心疼,他是不是经常吃不饱? “锦翠,拿些钱,去厨房要碗粥来,只说我中午在外头吃的不舒服!”起身站到门外,段明熙大声吩咐着。 不过是要一碗粥,还要送钱过去,这是什么规矩,文竹瞪大了眼睛。 就算她在庄家客居,也不过偶尔才让芽儿拿银钱去贿赂一下厨房的厨娘们,只要不是难弄的菜肴。不说要一碗粥,哪怕是要上几盘子主食再要几个小菜也不过是差个小丫鬟过去取便是了,哪有给银钱的道理? 这个段明熙,到底在段府算是什么样的身份? “不用了,我那里还有些点心,若是回头饿了再说!”一时间文竹没有了半点胃口,她只是想好好问一问。 段明熙似乎也明白了文竹的疑问,他略有些尴尬的对着跑过来的锦翠道,“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吧!” 转而又关上门,坐在了文竹的面前,“我……”有些事情是很难启齿的,虽然段明熙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难道直接说,自己在这个家里混的不好,以至于下人们都看不起?还是说,不过是为了父亲和姐姐,才在这个家里呆下去?他说不出口,说了个“我”字,但再也接不下去。 文竹突然间就明白了,这个二少爷在这个家里混的不好,可是这话,他说不出口,于是她灿然一笑,将这一页揭了过去,“二爷可是累了?让丫鬟们撤桌吧?” 听了这话,段明熙心中松了口气,他轻翘嘴角,却只道了一声,“好!” 待到小丫鬟们将盘子撤下去,段明熙又去换衣裳,文竹便叫来了院子里的另一个,“我听说大爷院子里是有小炊的,可是真的?” 锦翠想都没想,眼睛一亮,“是,大爷成亲以后便在院子里盘了个小炊,奴婢也劝过二爷,可是……” “我知道了,我自会跟夫人提,若是到时候弄好了,少不得姐姐得帮着管管。”文竹对锦翠很是客气。 锦翠连忙跪了下来,“奴婢不敢,奴婢手里还拿着二爷的月银,今儿想交给琉璃姐姐,可是姐姐说要等奶奶的话儿,奴婢只好来问奶奶!” 这件事情文竹真不好开口,按理说的确是应该交给自己,可是锦翠的身份又不一样,若是自己贸然将银钱接过来,显得自己太过贪财。何况,不过是每月十两的月钱,自己也看不上。 “不用问了,这事儿我做主了,把我的月银并到一起,都交给你奶奶。”段明熙换了件家居的月白色的棉布长衫,倒显得脸色更黑了,文竹心下暗叹,这都是什么衣服啊?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材! 那边锦翠急忙应了,在文竹的示意下,转身退出了屋子。 “锦翠是姐姐留下来的人,如今也大了,若是方便,你给看个好人家吧!”段明熙的眼睛亮亮的,让文竹心下一跳。 这么快就缴械投降了?文竹也抬头,对上那双深沉似海的眸子,脸上一红,眼里带了些笑意。 她穿着家常的粉色小袄,如此神态,落在段明熙的眼中,更是妩媚,段明熙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握住了文竹纤纤小手,文竹只觉得脸上发烫,心里像有一只小猫,用那毛绒绒的爪子挠啊挠,挠的心里痒痒的。 “二爷,老奴冤枉啊!”一声干嚎把两人都吓了一跳,文竹的手一缩,从那只长满了茧子的大手中挣脱出来,心中不由生疑,龚妈妈什么时候跑出来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东风 段明熙转身开了门,只见龚妈妈一脸的悲凄,跪在院中,“嘭嘭”的磕头,一面干嚎着,“二爷,求求您,千万别让奶奶把我撵出去,老奴再不敢了!” 紧接着红樱跑了过来,冲着段明熙行了个礼,“二爷,奴婢不过吃了口饭,竟然被龚妈妈跑出来了,实在不该”说着就上前拉龚妈妈起来,“妈妈,快回去吧!” “你只要安安生生的,奶奶自然不会随便撵你!”段明熙的声音冷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龚妈妈打了个哆嗦,听说这二爷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只不过因着年纪太小,大老爷没有给他记功罢了。还是明儿个求奶奶吧,新媳妇应该不会太过,一想起刚刚水仙跟自己说的话,心里就着急起来。 眼见着龚妈妈被红樱拉走了,段明熙转过头来,看着笑嘻嘻的文竹,轻道,“可是你让人跟她说了什么?” 文竹点头,“我让人跟她说,刚刚老太太已经发了话,生死凭我处置!” 这话也不算说错,段老太太的确说过,“伺候的不好,撵了就是!”哪怕只是套话,却是说过了。 累了一天,文竹便想着洗个澡,昨儿个晚上喝多了,竟然记不得怎么洗的,只觉得早上起来,身上很不舒服。 “我、我要洗个澡……”文竹的声音如蚊子一般,虽然已成夫妻,今天早上醒的时候,还靠在他的肩头,但此刻说出来。文竹总觉得怪怪的。 段明熙想问一句,“要不要我帮你?”却最终忍了回去。过去想叫水兰。 不想水苏着急的跑了过来,“二爷,锡砂刚传了话过来,说是大老爷回来了,正找您呢!” 段明熙听了,眉头一皱,轻道,“我过去一下,你先睡吧! 文竹点点头。特意看了看段明熙的脸,并没有觉得他的脸色有什么变化。依然是冷冷的,不同的是,这语气,却硬了很多。 洗澡的时候,文竹不由问起昨晚的事情,“水兰,昨天是你伺候我洗的澡,还是芽儿?” 净房里虽有热水。但热气并没有太多。[.超多好看小说]但水兰还是觉得出了一身的汗,她磕磕巴巴的道,“那个、那个奴婢昨天太累了。所以就早早的睡了。嗯……芽儿姐姐……嗯,可能是吧!”她最终含糊的带了过去。 文竹不疑有他,“怪不得,我记不得了,昨晚上喝的太多!” 水兰听了嘿嘿一笑,却道,“我忘记拿帕子了!”说着刺溜出了净房。 过了半晌,水兰才回来,却是一进来便开口道,“奶奶,虽然是后天回门,但明天还要做些准备才好!” 听了这话,文竹便不再问关于昨晚的事情,心里思量起了回门,水兰大大松了口气,只想着尽快服侍自家奶奶歇下,千万别再问自己什么。 直到很晚段明熙都没有回来,文竹只让人给他留了灯,便躺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之间,文竹只觉得被子被人揭开,一股带了凉意的热气钻进了被子,而后文竹迷糊着往那热气传来的方向靠了靠,荧荧烛火熄灭,只留下一片黑暗。 隔日的一早,段明熙早早的起了床,只说要出门一天,看来与昨晚的事情有关,他既然不说,文竹也没有问。 早餐很简单,白粥,咸菜,再加上几个花卷,段明熙也不挑,随便吃了几个花卷,喝了两碗粥,便出了门。文竹暗自叹了口气,哪怕在乡下老宅,厨房也是要凑足四个小菜的,这算什么?看来真是要盘个小炊台了,哪怕只是做些点心、小菜也比这样强。 先是去和乐堂请安,可巧老太太不舒服,将人撵了回去,文竹便又去了大夫人的平安苑。 好奇的看着一个年约四旬的男子从平安苑的西厢出来,她想都没想,上前一步行了大礼,“新妇见过公公!” 那男子的脸色冷俊,肤色古铜,竟与段明熙有八成相似,只是那双眼睛却带了几分柔和,让人一看就生出几分亲切来,倒跟段明杰有些相象。 振西将军段华卿,据说军功无数,只是因着上几辈的错误,被今上压着,不得翻身。十三岁便上了战场,到如今四旬的光阴,竟在西北呆了三十多年,最近两年方回京。为人冷酷,不讲情面,在官场上混的并不得意,但不管是带兵还是布阵都很厉害,因此,哪怕得罪不少人,谁也不能动他分毫。这,便是从杜氏嘴里得来的消息。 “起来吧,昨儿个太忙,没有顾得上你,你做的鞋子很好!”这赞扬听起来颇有几分真心,不似敷衍,文竹不由诧异的扫了一眼,却发现自己的这位公公竟脸上带了几分笑。 若是段明熙笑起来,也会是这样的么?文竹心中一动,想无法想像,段明熙的眼睛没有这样细长,笑起来……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压制住心中的好奇,文竹起身又福了一礼,“谢公公夸奖!” “好孩子,去见你母亲吧!”说着转身出了院子。 待到大老爷的背影消失不见,文竹这才想到,大夫人明明住的是东厢,为何这个大老爷却是从西厢出来?而且并不见大夫人的影子? 难道,这一对夫妻,竟然是分房而居? 这府中的事情太多,看来还要多打听打听!便不在去想,径自往大夫人的屋里去了。 将老太太不愿见人的事情告知了大夫人,又陪着说了会子话,文竹终于提出想盘个小炊的事情。 大夫人有些为难,“虽不是个大事儿,但如今是你二婶娘管家,这事儿还得你祖母点头!” 从平安苑出来,文竹便叹了口气。别说如今老太太不见人,就算是她愿意见自己。也不见得会点头,何况,那个二夫人,更是个难缠的主儿。 可若是每日的饭菜这样,便要拿银子去再做,那些厨房的人又要有话说了。自己不过刚刚进门,虽然这点银子自己不在意,但却不能太张扬了,免得落人口实。 怎么办呢?不觉走到一处与和乐堂差不多的院门口。文竹只觉得有些熟悉,不由问道。“这可是大奶奶的住处?” 水兰忙上前回道,“这就是大奶奶住的金喜堂了!” 文竹“扑哧”笑出了声,怎么会起这样喜庆的名字?水兰见了又解释,“水仙说,这个院子原来叫善喜堂,大奶奶说太像庙堂,便改了这个名字。” 好!就是它了,文竹口中道。“走。咱们去借一回东风!”便抬腿进了院子。水兰有些狐疑的在心中道,今儿好像刮的就是东风,却也不问。只紧跟着后面也进去了。 “真是稀客,弟妹这么早来找我可是有事?”段明杰也是出了门,罗氏刚哄了一会润哥儿,这会子润哥儿被奶娘抱了吃奶去,罗氏刚刚松快下来。 文竹眼睛一转,“就是没事才来找嫂嫂,明熙一早就出了门,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便来找嫂嫂,看看嫂嫂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还能做什么?不过是哄哄孩子,再做些针线罢了,如今二婶娘管家,我倒也自在。”说着有些言不由衷的话,又想着昨日自己跟文竹说的事儿,也不知道文竹回去有什么反应,罗氏便拉了文竹坐到内堂,招了人上茶点。 二人一同坐到炕上,罗氏刚想开口问,就见文竹看着那桌上的茶点眼睛发亮。 “哎哟,这可是京城极有名的稻香村的栗子糕?”说着文竹捏起了一块,一口咬下去,只觉得松松软软。 罗氏只得按捺住心中的着急,点头应道,“是啊,这栗子糕是你大哥昨儿个买回来的。” “嗯,味道很松软,我记得在老家时我家祖母是极爱吃的!”文竹说着又拿起一块,显然是很喜欢吃。 “你喜欢就多吃几块!”罗氏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只想着怎么把话题给转过去。 “嫂嫂可给祖母送过去了?”文竹连吃了两块,这才提起正题,她扫了一眼罗氏,如今这个大嫂正想着怎么把掌家的权力拿过来,对于巴结老太太肯定不会放松。 “本来早上要送的,可是祖母不舒服,我想着晚上再送过去也是一样的!”果然如此,不过,当着众人的面给老太太送过去,让老太太吃着再夸着,总比打发人送过去,一言不名的有面子,还能让老太太记住自己的好。 这样最好,也省得自己费口舌,文竹轻轻一笑,“这栗子糕没有馅呢!” 罗氏一愣,栗子糕还有带馅的? “嫂嫂,你是没有尝过我们家做的栗子糕,当然不知道了!”文竹的百花宴,京中之人皆知,这个罗氏也不是不知道,而那赛螃蟹,更是让京城掀起了一阵风潮,连着刘祥家的这个厨娘,都被各府借过去掌勺,不过是一样小小的栗子糕,做的特别一些有什么奇怪的? 罗氏的眼里透出几分光来,老太太爱吃栗子糕,若是自己能学得一招半式,将老太太哄的好了,说不得过不几日,这掌家大权就回来了! 如此想着,罗氏便带了几分讨好,“那妹妹可知道,那带馅的栗子糕是怎么做的?” 鱼儿已经上钓了,文竹却不再着急,她拿了帕子擦了擦手,又喝了一口香茶,这才轻轻笑道,“嫂嫂可是想学?” 罗氏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实,回头在祖母面前,嫂嫂就说是弟妹做的……” 文竹小脸一沉,“嫂嫂说什么呢!既然嫂嫂想孝敬祖母,文竹又怎会抢了嫂嫂的风头!”见罗氏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便又道,“文竹是个新媳妇,少不得嫂嫂以后的教导,只要嫂嫂以后多照拂一些便也是了,不过是个栗子糕罢了,是嫂嫂做的便是嫂嫂做的,那方子哪儿弄不到,不过是弟妹顺口提一句罢了,嫂嫂还跟我客气!” 罗氏的脸上乐开了花,既不抢功,又愿意送上方子,这个弟妹果然是个爽利人!不过想想也是,若是以后自己重新掌家,再给她几分方便就是了,也不在乎这一回! 到了晚上的时候,文竹脸上堆笑的随着罗氏进了和乐堂的院子,罗氏的大丫鬟宝儿提着一个朱漆雕花的食盒,又有奶娘抱了润哥儿,呼啦啦一群人,一同进了内堂。她就不信,不过是盘个炊,费了这一番的周章,今儿还等不到段老太太的点头! 二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过一日的功夫,这妯娌两个竟然已经联手了? 文竹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借了个东风,却将二夫人的火引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事成 和乐堂里其和融融,文竹从手腕上撸下一串亮晶晶的赤色晶石珠串,这是特意回去找来的,虽然价值不低,但因着颜色艳丽,文竹倒不曾戴过,但是,这种艳丽的颜色小孩子却极为喜欢,。 二夫人的眼睛一亮,这又是个好东西,她不由看了一眼明秀,得想法子跟这个新媳妇套个近乎才是,不然若那些好东西都落到罗氏的手中,又被罗氏夺了权,岂不是成全了罗氏,而自己却两手空空? 明秀却是一脸的不屑,她冷眼看着文竹站在罗氏的身边,一脸的笑意浓浓,老太太的眼睛里却只有润哥儿,对于这个新来的孙媳妇,似乎早就忘的干净。 哼!不过是个克父克母的扫把星,费尽心思嫁尽了段家,又有什么用?照样不得祖母喜欢。以二哥那个冷淡的性子,怎么可能跟她过的好?不过是面子功夫罢了,才不要跟她有什么接触,免得把晦气惹上身。 明秀的脸一转,看向窗外,气的二夫人恨不得亲自上去将她推到那堆人里。 这边,文竹看着老太太眼中对润哥儿的宠爱,心中安稳了许多,有罗氏,又有这个小宝贝,不过扔个珠串出去,自己还扔的起。 再看那边坐的安稳的大夫人,有这么多人护航,此时出手,还有不成功的? 这样想着,她便将那珠串放到润哥儿的眼前,逗着润哥儿去抓,润哥儿见了果然喜欢,伸出小手就去抓。一时抓不到,便急了起来。 小孩子也知道谁是疼她的。抓了两回抓不到,就看向一旁歪在榻上的老太太,眼中透出几分可怜,让老太太不由心疼起来,笑骂着文竹,“你给他便是了,看他猴急的样子,真是急死人了!” 文竹便笑盈盈的道,“好。既然祖奶奶发了话,润哥儿就拿去玩吧!”润哥儿抓到了珠串。(.无弹窗广告)不由高兴的紧,摸着润滑滑、冰凉凉的,竟谁也不理,只低着头玩珠串。 罗氏也是个知道好逮的,见了忙道,“这可不成,这珠串一看就是好东西,可别让他给糟蹋了!” “怎么会。润哥儿再是懂事不过了。何况这珠串我也不喜欢戴,给了润哥儿就了。”说着文竹又低头冲着老太太笑道,“还指望着借着润哥儿的光。蹭些嫂嫂的栗子糕来吃呢,我也不能总吃白食啊!” 老太太听了倒极有兴趣,“这话说的?什么栗子糕?还吃白食了?” 罗氏知道文竹这是为自己作场面,便接过话来,“不过是几口吃食,我这个做嫂嫂的,还管不起了不成!” 那边文竹便站到了老太太的一侧,轻轻的道,“祖母您不知道,今儿我去嫂嫂那儿,吃了一回栗子糕,跟外面卖的不一样,我再没吃过这样好吃的栗子糕了!” “哦?什么样的栗子糕?”成功的引起了老太太的兴趣,文竹便再不开口,只看着罗氏。 “早就给祖母带来了,不过现在是晚饭前,不敢取出来,怕祖母吃了又不吃饭了!”说着罗氏的大丫鬟宝儿端了一个碟子过来,碟子当中黄澄澄的栗子糕摆的极为好看,让人不由食指大动。 那边一个面色清秀,却穿着一身略显老气的秋香色长裙,外罩青色坎肩的丫鬟走了过来,“老太太,就要吃晚饭了!” 这是老太太的大丫鬟玉青,老太太略有些不自在,带了几分无奈的道,“我就吃一块尝尝,也不多吃!” 那边玉青便捏了一块放到了小碟里,笑咪咪的双手呈给老太太,“好,就吃一块!” 栗子糕切的极小,老太太两口便吃掉了,只觉得香软绵甜,其中还有甜腻的桂花酱,的确好吃,便一面将碟子递给玉青一面道,“果然是好吃,这珠串没白给!” 众人不由都乐了,只有文竹撅了小嘴道,“哎,祖母也太偏心了!” “哦?我如何偏心了?”老太太正高兴着也不以为意。 “嫂嫂能做了点心来逗您老人家开心,文竹也想,可是文竹院子里却没有炊台,别说这点心,就是想煮碗粥来孝敬祖母,也是巧妇难为无炊之饭啊!”说着便笑嘻嘻的看着罗氏。 “看弟妹说的,不过是盘个炊,回头找个管事来办就是了,以后若是有空,嫂嫂便过来教你!祖母觉得可好?”戏是要有人捧场的,罗氏捧的极好,文竹转而笑咪咪的看着老太太,心里却是略有忐忑,只盼着老太太不要一口否决才好。 谁想老太太此时正盯着那栗子糕,想着回头吃饭的时候少吃一口再来一块,如此便应道,“说的是极是,你们妯娌间正要多亲近才是!” “谢祖母成全!”文竹冲着老太太福了一礼,又不忘回头冲着二夫人行了一礼,“辛苦二婶娘了,回头我便差人去找您领牌子,只是这炊是盘在明熙的院子,明志的院子也没有炊,不如这盘炊的钱就由文竹来出!” 本来二夫人很不高兴,听了这话,却有些心动,这个侄儿媳妇,真是大方,不如就应了下来,从中捞一些也不错。 “这怎么行,你大哥院子里有炊,你们成了亲,也应该有小炊,这时候还不显,若是到了冬天,吃了凉饭,可是要影响子嗣的!”大夫人的一席话虽把此事定了下来,却是让二夫人极为不满。 就显摆吧,不就是你们家有两个儿子么!显摆什么?!她强压住心中的怒气,扭头看了看身后立着的一个略为丰盈的大丫鬟,这是给二老爷段华威新纳的通房,只盼着她肚子争口气,能生出一个来。那丫鬟正听的认真,见身前的二夫人动了动,连忙低下头去。 刚刚还在犹豫对于文竹是采取怀柔政策,以拉拢为主;还是采取强硬的政策,使劲打压的二夫人,猛然就恨的牙根痒痒,都是大房一家人,她能拉的过来么?倒不如摆出长辈的样子,好好下一下这个新媳妇的威风! “大嫂说的是,这盘炊的钱自然是公中出。不过……”二夫人脸一转,又道,“大嫂,最近天气刚开始凉,公中的事情太多,这几日管事们都忙的脚不沾地。此事也不是着急的事儿,待过些日子轻闲下来,弟妹一定给办了!” 大夫人不疑有他,只是点头道,“辛苦弟妹了,晚一些也无妨!” 这个二夫人果然难缠,推不掉,便要拖延,文竹想着不能这样算了,好不容易忙活一天,才让老太太点了头,若是拖延下去,不知道几时才能办,于是她便笑嘻嘻的道,“此事简单,不过是盘个炊,明儿个我回门的时候从娘家找个管事来办也就是了,不过区区小事,二婶娘忙成这样,若是耽误了正事反而不美!” 这话一出口,连老太太都不高兴了,哪有嫁出去,还到娘家借管事来盘炊的,段家可丢不起这人,她冷哼了一声,“说的什么话,这种小事哪有回娘家借人的道理,咱们再忙也不差这一会。” 文竹忙垂手低头,做乖巧状,“是,是孙媳妇不懂事!” 老太太见了,心里略为满意,虽笨了些,但难得愿意认错,转而又有些不愉的看着二夫人,“明儿就给办了,什么事忙的脚不沾地?这地里不是清闲了么,哪儿找不到人来盘个炊!” “是,媳妇省得,定然明儿个就办好!”二夫人嘴上应着,心里气的不行,竟然拿回娘家来压我,还惹得老太太不快,但她又不敢露半分端倪,唯恐一个不小心便被老太太压了权,让自己把管家的事儿还给罗氏。 二夫人吃了瘪,罗氏笑着看了一眼文竹,心里乐开了花,看样子,这个同盟自己结对了,自家丈夫看不起这个弟妹,自己却不能全听他的,毕竟他整日里上衙门,自己还要天天在这府里混呢! “大少爷回来了!”小丫鬟的声音响起,段明杰一撩长衫,满面春风的走进了内堂。 “孙儿见过祖母!”段明杰行了大礼,待被老太太叫人扶起,便看了看罗氏,又把目光锁定到润哥儿身上,然后便看到了那亮晶晶的珠串,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轻轻扫过文竹的脸。 文竹只觉得心中一凛,抬头望去,段明杰已经走过去逗起润哥儿,似乎并没有看自己一眼。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段明熙依然没有回来,文竹看着厨房送来的,豆芽、青菜,一小碟盐灼虾,还有一盘红烧羊肉,不由又皱起了眉头。 “水兰,咱们家带来的栗子糕呢?”文竹无奈的声音响起。 转眼,水兰端着一个小碟子走了进来,“小姐,您也不能顿顿吃这个啊!” “我也不想,今儿这东西可是从早吃到晚!还好,明儿回门,顺便去大嫂家混顿饱饭吃,等过了明天,咱们就有炊了!” “奶奶,回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您看还有没有什么要交待的?”将一碟子栗子糕放到桌上,水兰一面说一面又取了藕粉来冲。 文竹愣了一愣,将拿起的一块栗子糕放下,轻声道,“枣儿呢?让她来见我,我有事交待!” 明天要见陶氏,若不做足了功夫,以陶氏的性子,又怎么会让自己好过?(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做戏 坐在卧榻之上,文竹的目光里带了审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跟以前没有什么分别,不过是个子高了一些,这一年来几乎没怎么在自己跟前露过脸,只是做做针线,偶尔陪着陶氏聊上几句。 自从那件丢耳坠的事情之后,这个机灵的小姑娘变得有几分的谨慎,轻易不出来见人。 只是此时却又不同,她的下巴却轻轻扬起,眼里虽带了笑,却带着不同以往的几分得意。 文竹立即想起,出嫁的前几日,陶氏曾经叫过她过去,有半日的功夫才放她回来,那时的枣儿便少了几分平日的谨慎,只不过当时的她心情不好,没有往深了去想。 “六小姐不知道找奴婢来有何事?”枣儿的脸上挂着笑,文竹的心里看的腻歪,她没有说话,看了一眼身边的水兰。 “放肆,进了段家还叫六小姐,成何体统!”水兰适应的训斥,虽然近身伺候不到一年,水兰似乎比琉璃还要有眼色,让文竹很满意。 枣儿懒懒的福了一礼,“奴婢疏忽了!”并没有半分知错的意思,反而带了几分不耐烦。 “你怎么跟奶奶说话呢?!”水兰再次呵斥,却被文竹抬手拦住了。 文竹不慌不忙,仔细的打量着,衣裳还是那身衣裳,段府二等丫鬟统一的石青色的小袄,白色马面裙,只是头上戴了一只银簪,簪子上一块小小的兰宝石被藏在了头发里,对着油灯,依然透出几分光亮。 “这头上的簪子不错。很是配你!” 枣儿略带了几分惊讶,这簪子是庄二夫人赏的。因着极素便被自己戴了出来,但又怕那宝石扎眼,便将那宝石藏在了头发里。 不过是略震动了一下,枣儿便又放了心,陶氏说过,只要她好好办差,便将她的家人都从庄子上接回来,她是家生子儿,只求着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如今她跟着嫁过来,她的嫂子也升了管事娘子。又有陶氏的承诺,自然别无他想。 于是,枣儿很淡定的抬起头来,对上文竹淡淡微笑的脸,“谢奶奶夸奖!” “可是我看着不顺眼!”文竹依然淡淡的笑着,眼中带了一丝嘲讽,以为陶氏给你说了几句好听的,便跟我谈条件?还不够资格。 还没有反应过来。水仙便带了董妈妈进了屋子。“还不跪下,竟然敢偷小姐的簪子!”水仙上前一步,便推了枣儿一把。 “这簪子不是偷的!”枣儿睁大了眼睛。没有想到,一向温和的六小姐竟然说变脸就变脸。 “不是偷的,那是怎么来的?以你的月钱也买得起这镶了宝石的簪子?或者是哪个相好的送的?”水仙的话粗了些,却让枣儿心惊起来,私相授受?她可是小姐的丫鬟,如今又陪嫁了过来,若是安上这样一个罪名,不是打死就是被卖,连陶氏都救她不得。 “小姐,奴婢没有偷,这簪子、这簪子……”猛然她又卡住了,这簪子的出处她能说吗? “说不出来了吧?就是偷的!”水仙往枣儿的腿间踢了一脚,虽不重,却让枣儿“扑通”跪了下来。 刚刚的得意早已不见,轻轻扬起的下巴微微收着,她跪在那里,却想不到解决的办法,一咬下,将陶氏供了出来,“小姐,这簪子是夫人赏的!” 水仙冷笑一声,“夫人?哪个夫人?大夫人还是二夫人?总不会是三夫人吧?不过不管哪个夫人,似乎都没有见过你!你还想见夫人?没得污了夫人的耳朵!” “小姐!真的是夫人,是庄家夫人赏的……”枣儿说着便要上前来抓文竹。 董妈妈看了一文竹一眼,一把将枣儿制住,也不说话,由着枣儿哭喊挣扎,转眼已是泪痕满面,发髻蓬松。 文竹轻轻捏起一块栗子糕,却一点胃口都没有,这丫头也是可怜人,可是她却不能不硬下心肠,若不把自己在段府的地位稳住,就凭这一家子,一个二夫人就能把自己给吃的渣子都不剩! 只看段明熙,一个正经的二少爷,能得大老爷看重,大夫人也算疼惜,竟然把日子过成这样子,吃饭都要握在别人的手心里,就知道这段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好了,你不过是求家人安稳,只不过,你要记清楚,你既然跟我嫁到了段家,便是段家的奴婢!你可听清楚了?”文竹说着又给水兰使了个眼色。 一张写了字的纸被展开在枣儿的面前,水兰生硬的道,“这是你的卖身契,自己看看!再惹奶奶不高兴,就把你给卖了,要不要试试看,看你嘴里的夫人会不会为一个奴才跟奶奶翻脸?”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枣儿不识字,也看不懂,但却知道这是一张卖身契。她不敢赌,也没有资本,不由暗悔,自己不过是个夹在中间的奴才,跟主子叫什么劲! 文竹看了枣儿一眼,心中放下心来,只要她能服软,就好收服,不由语气又软了下来,“我知道你也难做,具体的事情我会吩咐你,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二伯母便不能找你的麻烦,说不定还会抬举你的家人!” 枣儿睁大眼睛,带了几分乞求与不敢相信的看着文竹,身子软了下来,头发一松,那支镶了宝石的银簪子“当啷”掉到了地上。 隔日的一早,匆匆喝了碗粥,文竹同段明熙去了和乐堂请安。 段老太太今儿不舒服,还没有起来,段明熙告了罪,又到大夫人那里请了安,这才坐了马车往庄府而去。 今天是新婚的第三天,按规矩要回门的。 坐在马车里,段明熙轻挑车帘,让文竹能看到车外的风景。却不说话。 文竹看着车外的人流熙熙攘攘,知道这是前门大街。不由感叹,出嫁了就是好,虽然在段府也并不能时常出来,但总比在庄家好,来了京城一年前,出门的次数,十个指都数得过来。 轻瞥了一眼段明熙,脸色依然冷俊,眼睛盯着前面的车壁。目不斜视。文竹不由道,“听说你是从不坐马车的?” 段明熙脸色不变。轻道,“是!” 文竹是想说,是不是因为要陪我,这才坐马车?可是这话她说不出口,看着段明熙又闭了嘴扮菩萨,转而看了一眼窗外,方道,“那边挂着牌扁的可是‘吉祥楼’?” “是!” “听说那里糟鸭子很是有名。可是真的?” “是!” 问了三句话。就这一个字,让文竹不由叹了口气,也许自己想错了。这个男人,是真的不解风情,还是不过是把自己当成妻子罢了? 再次转头看向窗外,文竹只听得耳边又传来段明熙轻咳的声音,“咳咳,这个,若是你喜欢,改日我带你去吃?” 文竹心中一喜,低下头去,原来他也不是那样的不解风情! 姑奶奶回门,按理说庄府应该有所表示,但显然陶氏并没有这样做。 一进二门,文竹只觉得冷冷清清,只有秦姨娘带着书祺站在那里,她娇小的身体站在风中显得格外瘦弱,脸上带了笑容,虽是淡淡的,却没有半分做伪,她的确很高兴。 下了马车,文竹暗自松了口气,段明熙进了大门便被文良领了去见庄崇礼,没有跟着进来,不然不知道多尴尬,回门的日子,却是一个姨娘在等自己。 上前拉了秦姨娘的手,文竹心里带了感激,“姨娘可还好?” 秦姨娘一笑,“我很好!”又仔细打量了文竹的脸,轻笑道,“看着小姐也很好!新姑爷对小姐真是不错!” 虽然吃的不好,略瘦了一些,但哪个新娘子不被折腾?至少文竹的脸色却是极好的,段明熙定然是没有给文竹气受,在夫家过得还算如意,这已经很难得。 “姨娘瘦了,可是二伯母有为难?”自从文淑出嫁,陶氏便正式掌家,虽然秦姨娘很是自觉的让出了大权,但少不得也被陶氏为难。 秦姨娘却是一笑,又看了看周围,见丫鬟们都离得远,才凑到文竹耳边低声道,“如今香姨娘闹的正欢,哪有时间来为难我。”说着又摸了摸肚子,“如今我也有了依仗,只盼着好好儿的把他生下来也就是了!” “恭喜姨娘!”文竹很是高兴,她仔细看去,秦姨娘虽瘦了,但精神很好,看来是有害喜的,不由又担忧,“姨娘可要注意饮食……”陶氏的手段她是知道的,这个孩子若不小心,未必保得住。 “放心,我院子里有小炊,不怕的!” 当日管家之时,秦姨娘便在自己院子里盘了炊,人事也安排的妥当,文竹想着秦姨娘的聪明,便不再多劝,伸手摸了摸那并不突起的小腹,真心的笑了出来。 “别说我了,今儿个夫人只派了我来接,你可要有个准备!”秦姨娘的脸色变得沉重,文竹心中一下就明白了。 陶氏要杀她的威风,让她不能不记得庄家是她的娘家!以后若是庄家或文淑有事,自然是会让她来出头的,不管嫁到哪儿,都是庄家的人,都要听她陶氏的! 文竹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来,冲着秦姨娘一笑,“谢姨娘的提醒,我有准备。”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带着淡淡的生姜味道的姜黄色的帕子,往眼睛上一擦,眼圈立即红了。 耽误了这样久,陶氏定然着急了。文竹不再多说,使劲撇了撇嘴,又揉了揉眼睛,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挽了秦姨娘的手,快步往主院走去。 身后跟着的几个丫鬟之中,走在最后的是穿着石青色的小袄,白色马面裙的枣儿,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起昨日文竹的吩咐,眉眼稍弯,下巴微扬,倒比文竹还像个主子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心疼 果然,见了文竹一副委屈的样子,陶氏的脸上不经意间露出几分满意,却是装成一副愤然的模样,“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委屈?” 文竹摇了摇头,似乎有些艰难的翘了翘嘴角,“让伯母担心了,文竹挺好的,只是有些想念伯母!” 那边卢春菱却是急了,若不是当着陶氏早就冲过去,如今只能是站在边上问候一声,“可是在段家受气了?” 文竹又摇了摇头,心中却有些担心,卢春菱跟自己的关系不同一般,但此时又不方便解释,只得连她也瞒了,“嫂嫂,文竹……文竹挺好的!”这话说的勉强的紧,众人都听得明白。 “哟,这是谁呀?敢给我们姑奶奶气受?”香姨娘略带了尖酸的嘲讽从边上传来,文竹抬眼看去,香姨娘比之前要瘦了一些,画了浓浓胭脂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满,看来是受了不少陶氏的气。 这戏得有人捧才能演得真,文竹顺着杆爬,一脸委屈的低下了头,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又塞回袖子中,眼圈又红了几分。 陶氏没有注意,她只是往香姨娘那边一眼瞪过去,“有你什么事儿!没有规矩!” 那香姨娘听了不以为意,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她才不稀罕搭理,不过是个扫把星,走哪儿哪儿倒霉! 虚情假意的安慰了一番,陶氏便找个借口让卢春菱陪文竹说话,又叫了枣儿过去。文竹随着卢春菱出了门,回头看了一眼。枣儿的背影挺拔,不由满意的放下了心。 正当文竹跟卢春菱解释刚刚的作为。又一力说自己过的很好时,枣儿已是跪在了陶氏的面前。 “夫人放心,六小姐待奴婢很客气,奴婢还给小姐出了主意,小姐更是看重奴婢!”枣儿的话铿锵有力,似乎真的是很得重用的丫鬟。 陶氏还不满意,“你要知道谁是你的主子!” 枣儿连忙磕了个头,“奴婢省得,小姐是把夫人当靠山。这才对奴婢客气,夫人才是奴婢的主子。夫人放心!” 看着枣儿头上那支镶了兰宝石的银簪子,陶氏略有些得意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快起来吧!” 见着陶氏信了自己,枣儿便起了身,在陶氏的示意下坐到了脚踏上,方说起这几日在段府的事情,“……姑爷没看出什么不好,就是见天儿不着家。若不是今儿要回门。恐怕一早就要出门,总共成亲三日,倒有两日半在外头。晚上要二更以后才回来,别说奴婢了,连着贴身伺候的水兰都见不着两回……” 见到陶氏的眉毛挑了挑,枣儿知道这是陶氏心里高兴,便又道,“……这院子里有两个大丫鬟,一个是老太太赏的,叫什么玉竹的,倒是个美人儿,还总往姑爷跟前凑,说不得过些日子就要开脸,按说是冲了小姐的名儿,可是小姐提都不敢提让她改名的事儿。[]还有那个什么锦翠的,那是段家的大姑奶奶赏的,很受姑爷倚重……” 陶氏得意的挑了挑眉,哼!宫中赐的亲事又如何?还不是不被夫家待见?一进门夫君就给脸色看,还弄了两个通房在屋里,连给丫头改个名字都不敢,不委屈才怪了! 转而又想起什么,陶氏脸上露出几丝不愉,“那段家大夫人可是很喜欢六小姐?”那回在罗家,似乎段家大夫人对烹茶很在行,因而喜欢文竹也不是不可能,何况开始提亲便提的就是文竹,若是得婆婆喜欢,段明熙也不能怎么样,毕竟在夫家,讨婆婆喜欢更是重要。 枣儿脑袋转了转,点了点头,“……大夫人的确很喜欢小姐。”这不是秘密,众人都看得见。 眼看着陶氏眉毛皱了起来,那粗粗的眉毛似乎成了一团,方又道,“可惜,大夫人不管家,这段家还是老夫人做主,段家的老太君可是个有主意的,认亲的那天便不愿意接小姐的茶,还是看了大夫人的面子方接了……” 渐渐的看着陶氏的眉毛轻轻散开,又成了两条黑黑的毛虫,枣儿这才放下心来,看来小姐说的一点不错,便放心的继续说起了文竹在段府的遭遇,只是把三分的不得意说成了七分,说的陶氏直点头,这才吞了吞口水,只觉得口干舌燥。 巳时一刻,文竹与卢春菱相携前来告辞,只道还要去杜氏那里,午饭就不在庄府用了。 陶氏乐得清静,她本来对此事也不怎么上心,便顺水推舟,“按理说,今儿个回门,怎么也得在家吃顿饭,只是我也知道,你大嫂带着攸哥儿,又要操持家务,过来也不方便,你出嫁之时,也帮你操持嫁妆之事,你过去看看也是应当!” 文竹听着这话,便知道段家对自己的嫁妆不满意一事,陶氏已经知道,这话便是将责任推到了杜氏身上,挑拨自己与杜氏了。 但看着枣儿一脸轻松的站到了自己身后,知道事情办的不错,这话她也并不在意,脸上只带了几分感激的道,“多谢伯母体谅,以后文竹少不得还要常来麻烦伯母!” 陶氏笑着的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如今也是段家二奶奶了,日后若有时间,不妨多往你二姐那里走走!” 果然,逮着机会便要给自己派差事,段明熙不过是从六品的武骑尉,自己有什么身份去王府走动?但这话却不能说,文竹装出一副并不太明白的样子,满口答应了下来。 出了主院,卢春菱奉命送文竹去二门,这才犹豫着问,“妹妹可真要去王府走动?” 文竹笑着摇了摇头,“我若不答应,伯母今日还能放过我?”说着又握了握卢春菱的手,凑到耳边低声道。“嫂嫂也别太实诚了,凡事捧着点儿她。有些事情莫要当真。等你有了依仗,便什么都不怕了,怎么说不过是个挂名的婆婆!” 卢春菱开始还不太明白,待文竹看向自己的小肚子,这才脸红了,有些害羞的道,“妹妹不过刚成亲,这会子就管起我来了!” 文竹轻笑,“好。我不管,回头我跟二哥说。让他来管你!” 看着卢春菱脸上又红了几分,便知道虽然成亲近一年还没有身孕,但她与二哥文定肯定是感情很好的,只要陶氏不给小夫妻添堵,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毕竟只是二伯父,文竹虽然很想见一见这个前世的父亲,但到底还是没有见到,段明熙跟庄崇礼不过说了几句话便出来了。只由文定又陪了一会。 一上马车。段明熙原本冷俊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文竹进门的时候还好好儿的,怎么这会子眼圈都红了? 出了庄府。便低声询问,“可是她们给你气受了?” 文竹愕然,随即想起袖子里那块姜黄色的帕子,心中有几明了,脸上却带了笑,“没有,不过是它罢了!” 说着文竹将那帕子抽了出来,递到段明熙的鼻子下面抖了抖,“你来闻闻!” 段明熙一下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 “没什么,是用姜水煮过的帕子,擦了眼睛就会流泪!”文竹笑着将帕子收了起来,以后说不定还用得上。 虽没有开口细问,但段明熙依然心中微怒,早就打听到文竹在庄家客居,过的不甚如意,没有想到出嫁了,这个庄家二夫人还不肯放过,便打定了主意,以后若无事,便让文竹少来走动。 转眼到了大哥文茂租的二进小院,文竹稍理了理乌丝,又打了些粉,方下了马车。 因着小院很小,又没有几个下人,文茂便设了家宴,同席而坐,虽是不合规矩,但众人也不在意。 丫鬟下人们又在外面开了两桌,花厅里便只剩下了四个人,没有让谁在屋里伺候,说起话来更是方便。 文竹的笑魇如花,“嫂嫂辛苦!” 杜氏早已将儿子交给奶娘带去睡觉了,“哎,好在今儿攸哥儿不闹,我才脱身出来。”又指着桌上的菜肴,看着段明熙,“不过是些粗茶淡饭,妹妹妹夫不要嫌弃才好!” 看到桌上的饭菜,连段明熙都有些惊奇,似乎全是文竹家乡的菜肴,除了京里并不常见的红油笋尖、干烧黄鳝、鲜蘑菜心,还有自己一向爱吃的红焖羊肉。 文茂的脸上带了笑,夹起一块羊肉到段明熙的盘子里,“妹夫别嫌弃,这是你嫂子打听的,说西北人喜吃羊肉,你尝一尝,这是我们家乡的风味,可惜文竹不喜欢!” “多谢大哥!”段明熙的嘴角轻轻翘了翘,这一声大哥叫的真心。 相比在庄府的冷淡,好像这里才是文竹的娘家,连着自己也受了厚待,段明熙的心里也泛起了涟漪,看来,文竹以往的日子过的也不怎么样,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儿,只觉得那小脸上几乎没有肉,瘦的让人心疼。 不由自主的,他挟了一片笋尖过去,放到了文竹的盘子里。 虽然文茂也一向对杜氏很好,但当着外人的面,还没有这样亲昵过,他与杜氏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十分高兴,看来,这位新姑爷,对自己的妹妹真的很好! 如此他便放心了,来的时候,祖母还交待着,让自己一定要对妹夫好一些,千万莫让文竹受了委屈,总算,他对祖母有个交待。 对于文茂与杜氏的想法,文竹没有在意,她只觉得好几天没有吃饱饭了,竟然吃了两碗米饭,还吃了不少的菜,喝了一碗乌鸡汤,她自己都觉得不太好意思了,杜氏却是还嚷嚷着让她多吃。在大哥大嫂面前,她放松许多。 段明熙虽然比文竹拘谨了很多,但被文茂的热情给征服了,顺从的也吃了个饱。 恍惚间,似乎外院传来琉璃的声音,而后又被一众欢声笑语压了下去,文竹一时也没有在意。 转眼,一顿饭高高兴兴的吃完,小丫鬟将饭菜撤了下去,又上了热茶。 “本想着到了京里,你跟你嫂子也能多走动走动,只是如今看来,恐怕也呆不了多久了!”文茂的话让众人一愣,但文竹分明看到他的脸上闪着光彩。 还是杜氏接口道,“你大哥得了个外放的官!” 文竹高兴的打量着文茂,这个大哥一向能干,进退得宜,若是能外放也算是不错了,要知道连文良还没有着落。 段明熙也真心恭喜,“恭喜大哥,不知道是哪个地方?” 文茂却是叹了口气,“虽不是富庶之地,却是一县县令,文茂知足的很了!是西北大同!” 西北苦寒之地,漫天黄土,文竹愕然,不由着急道,“怎么去了那里?”难道是庄崇礼这个伯父没有帮忙? “西北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什么都是自己做主,不似这京城或直隶,哪怕是江南,越是富庶的地方,越要被人拿捏!”杜氏似乎很满意。 倒是段明熙站起身来,“明熙虽不才,但却生于那里,跟在父亲身边混了几年,那边的人事也熟悉几分,若是大哥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信,明熙定然全力相助!” 文茂听了略为惊讶,同样站起身来,“多谢妹夫!” 倒是一旁的文竹抬头看了看段明熙冷俊的脸,只觉得心疼不已。 虽然此事早听别人说过多次,但从他嘴里听到,还是第一次。大夫人从没有出过京城是众所周知的,看来,他真的是外室所出,又写在了大夫人的名下。 送文竹上马车的时候,杜氏亲热的挽了文竹的手臂,凑在她耳边低低的道,“记得妹妹以前问过我,若妹夫中意的不是你要怎么办?嫂嫂现在就告诉你,妹夫中意的人只有妹妹一个!” 文竹脸上一红,低下头去,却复又抬起头来,低不可闻的道,“嫂嫂、嫂嫂如何知晓?” “妹夫这样的心疼你,还能不中意你?”杜氏说着又拍了拍文竹的手背,“早些儿给我生个小侄子,也能给攸哥儿做伴!” 报应真是来得快,不过是上午的功夫,自己跟卢春菱说的话,这会子太阳没落山,便又转回到自己这儿,文竹听了“扑哧”笑出来,“上午刚跟二嫂说过同样的话!” 杜氏笑的眯了眼睛,“你个小捉狭鬼!” 行在回府的路上,文竹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的夕阳,心情比来时好了许多。轻轻瞥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冷俊男子,心中便是一暖,他能心疼自己,这真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打脸 对于给段明熙院子里盘灶的事情,二夫人祝氏并不热衷,甚至有很大的不满,但有老太太发了话,便不得不尽快的给办了。 “哼!盘好了灶又怎么样?若没有米粮,我倒要看看这个新媳妇怎么做出吃的来!”祝氏的眼里透着精光,把对大房的不满似乎都放到了庄文竹身上。 不过两天的功夫,这灶台就盘好了,按着派来的管事的说法,新盘的炊要晾上几日,好好的晾了几日,文竹便迫不及待的准备开灶。 可惜第一天开灶就不顺利,芽儿略有些遗憾的过来回禀,“奶奶,厨房的朱妈妈说,今日送的菜粮不多,咱们也没有提前说要开灶的事情,所以没有多余的分过来!” 这灶台几日前就已经可以开了,不过是多晾了两日,便没有自己的份了?定然是二夫人祝氏的捣的鬼!文竹心中明白的很! 文竹不是没有钱的主儿,也不至于非要等着那点子粮食下锅。从杜氏那里回来便大包小包带了不少吃食。 于是,文竹想着,若不过是下下自己的面子,压上几日,便不跟她计较,只忍着便是。毕竟自己是新媳妇,若是大张齐鼓的去买菜买粮,虽然最终打的是二夫人的脸,但老太太却会觉得打的是段家的脸,传到外头太过难听。 当然,若二夫人压的太狠,自己也不是受欺负的主儿!在庄家谨言慎行,不过是怕陶氏一个冲动把自己随便配了人,这一辈子便废了。何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但如今却不同,自己已然出嫁,走到哪儿都是一个庄字在头上,陶氏再不喜欢自己,段老太太也不敢太过苛刻,免得宣扬出去,让两家结怨,何况,这中间。还有一个赐婚的贵妃娘娘。 “每天都去问,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想压一压咱们,还是真个儿就不给粮食!”先静忍几天,看看情况再说不迟。 只是,让谁去呢?芽儿终究太过老实,钱粮、厨房,包括小丫鬟都可以交给她管,但这种演戏和吵架的差事,实在不适合。(.) 最合适的。莫过于青杏了。脾气爆,这样的事儿还不被她闹腾的翻了天?可惜已经嫁人。水仙也是个伶牙俐齿的,可是以后还得指望她打听消息。若是跟谁翻了脸,以后的差事便不好办了。 文竹正犹豫着,就见一向不声不响的水苏往前一站,红扑扑的小脸展现在她的眼前,“奶奶,要不让奴婢去吧!” 这几个丫鬟,也就是水苏不算出挑,自从青杏出嫁,琉璃深居简出。水兰和水莲就升为一等丫鬟,水兰稳重,自接了青杏的活儿,几乎不离文竹左右,倒是水莲,自进了门便没忙得紧,这些日子,由琉璃陪着,将文竹的嫁妆和帐目理了个清楚, 芽儿如今管着一众小丫鬟,盘好了灶台,便也由她管起来,她老实细心,又是伺候过文竹几年的,倒也管得起来。 水仙自是到处打听消息,她的嘴甜,人也聪明,长的漂亮,到哪儿都吃得开,不过几日的功夫,将这府上的事情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只有水苏,是最不打眼的一个。以往,众人都觉得她年纪最小,便不把重要的差事给她,不过是望个风、传个活的轻松活。 如今看着同来的几个丫鬟都有作为,心里也是着急。 “芽儿姐姐,水苏只是想给您做帮手,并不是想抢您的差事!”水苏的小脸红扑扑的,没有水仙的白皙,只透着朴实。 芽儿微微一笑,“我也的确需要个帮手。”脸上同样透着几分朴实。 “也好,你也要学着办差事了,不过此事非同小可,你附耳过来。”文竹冲她招了招手,水苏往前一步,将耳朵伸了过来。 一番私语,水苏的眼睛越来越亮,而后点头应了,又冲芽儿行了一礼,欢喜的跑了出去。 隔日的一早,水苏揣着几分忐忑来到了厨房,见到朱妈妈先规矩的行了一礼,“朱妈妈,二奶奶差我来问问,今儿可能分些米粮?二奶奶说想给老太太做些点心送去。(.)”水苏说完便眨巴着眼睛看着朱妈妈那发福的胖脸。 朱妈妈下颌微扬,斜了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面生的小丫头,脸色黑里透红,皮肤粗糙,长相实在一般,说起话来没有半分底气,嘴也不甜,说的话干巴巴的,一看就是不受重用的小丫头。 这样的小丫头,她见的多了,长的不好,便没有升姨娘的机会,不得重用,连管事娘子都未必做得上,不过是到了年纪被配个小子罢了。 这样想着,朱妈妈的眼里更是露出了几分不屑,她将手上的一串钥匙丢在了一旁的木桌上,只听得“哗啦”一声脆响,配着那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传到了水苏的耳朵里,“没有!明儿个再来吧!” 水苏听了,脸上露出几分凄容,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委屈的出了厨房。 对着水苏的背影,朱妈妈撇了撇嘴,得意的拽着走进厨房。二夫人交待过了,二奶奶只要不亲自过来,这种小丫头,还不容易打发? 连着三天,水苏准时在清早时分过来寻朱妈妈,问上同样的一句话,最后一天,朱妈妈终于有些气闷,“说了没有!过些日子再过来吧,见天儿过来,也不觉得烦!” 水苏被骂的一愣,眼圈一红,呜呜哭着出了厨房,一路哭回了明镜堂。此时正是众人请安回去的时候,水苏的哭声倒有不少人看到,不由都指指点点,私下里议论起来,也有好奇或好心的人上前来问,水苏却只是一直哭,什么也不好。好在没有惊动哪位主子。安全的进了明镜堂。 一进院子,水苏便收了声。几步跑进了东厢的耳房,芽儿正在那里将文竹的衣料收拾起来,而水莲便逐一对了,登记成册。 见到水苏眼圈红的紧,却又笑盈盈的进了屋子,芽儿便笑道,“事情办成了?” 水苏点了头,自己倒了碗茶水来喝,一口气将那碗茶水喝光。才喘着气道,“嗯。很多人都看到了,还有人上来问呢,我只是不说,一路哭回来的!” 水莲将毛笔一放,吹了吹册子上未干的墨迹,也不抬头,“你呀,应该进了院子再哭几声。若是院子门口有人看热闹。就不真啦!” 水苏听了直点头,“姐姐说的是呢,是我疏忽了!” “你还小。多办几次差事,自然就好了。下午去金喜堂的时候,可仔细些!”芽儿又交待了一句,水苏眼睛发亮,使劲的点头。 午后,润哥儿睡了,罗氏清闲的坐在院子里,摆弄着那一串晶石珠串,这是文竹送的,她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怎么办,还给文竹,不太合适,人家是给润哥儿的。若是找件同样价值的东西送过去,又没有什么由头,何况,恐怕以文竹的身家也不在乎这点子东西。 认亲的时候,给润哥儿的小老虎脸上就镶了两块硕大的水晶,如今又给了这个珠串,更别提上回教自己那个栗子糕的方子,让自己好生在老太太面前露了一回脸。 好生跟文竹亲近亲近,说不得什么时候,这管家的大权就回来了! 正在想着,便有小丫鬟过来通报,只说二奶奶派了丫鬟来借东西,心中不由欢喜,刚想到她便差人来了,真是默契! “奴婢水苏请大奶奶安!”规矩的行了个礼,水苏便禀明了来意,“我家奶奶想给老太太做点心来着,可是这灶台盘好了有几日了,却没有米粮,便差奴婢来借点回去!我家奶奶还说,若是大奶奶不方便,便只借一碗面粉,待到过几日朱妈妈送了来,再还回来就是!” 这是什么事儿?盘好了灶台没有米粮?罗氏不过是一愣便明白了,上回借着栗子糕的事情,二夫人就不痛快,如今更是要找事儿了,这是找她来做同盟呢,她轻轻一笑,“不过是碗面粉,有什么还不还的,只是不巧,今儿个我也做了面食,剩的不多了,一碗面粉还是给得起的,多了就没有了!” 宝儿这时候从院子进来,听了这话,不由一愣,什么时候自家奶奶这么小气了,只肯给一碗面粉?但她是大丫鬟,心里明白肯定里面有猫腻,便也不开口,只站在门外,等着罗氏处理完再进来。 水苏听了,甜甜一笑,“一碗尽够了,若是不够,我再去别处找去,奴婢先替我家奶奶谢过大奶奶了!” 罗氏听了摆摆手,“有什么谢不谢的,你家奶奶就是客气,你跟她说,过会子她要去见祖母的时候,差人来说一声,我抱了润哥儿一同过去,这几日天气稍凉,润哥儿也有两日没去给祖母请安了!” “奴婢省得了!”水苏笑的更甜,罗氏这是给文竹添助力呢,有这个小小少爷,老太太岂不是更开心? 从罗氏的金喜堂出来,水苏又去了大夫人和三夫人的院子,各借了一碗面粉。 大夫人正在午睡,一位胖乎乎的甘妈妈见了她,一听是二奶奶的丫鬟,想都没想便让人带她去取面粉,水苏道了谢那甘妈妈还问了几句,水苏犹豫着答了几句,却又谨慎的让甘妈妈不要告诉大夫人,甘妈妈很是满意的点了头,才放水苏回去。 而三夫人却更是和气,直接让人取了一袋子面粉过来,听水苏说只要一碗,便又让人取了大碗来,就怕不够用似的。 待办完了差事,水苏将那三碗面粉混到一处,这才回禀文竹,“小姐,已经办好了,两位夫人和大奶奶都知道了,大奶奶还说,什么时候去给老太太请安,差人过去说一声,她要将润哥儿一同带去!” 文竹赞扬的看了一眼水苏,转而又吩咐水兰,“水兰,将咱们从家里带来的桂花糖糕取一些过来,装了碟子,回头请安的时候用食盒装了带去!” 水苏愣了一愣,“奶奶,咱不用做么?” 文竹轻轻一笑,“不过是做个样子,就几碗面粉,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 她倒要看一看,二夫人听说了这事儿,会是什么表情,而老太太又是个什么态度? 她也不想打谁的脸,可是连饭都要吃不上了,还讲什么脸面!(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不满 和乐堂里,润哥儿手里牢牢的抓着一串晶石珠串,罗氏笑盈盈的看着文竹,“哎哟哟,弟妹来了,我可要紧张了!” 待看到老太太“扑哧”笑出了声方又一副讨好的样子凑过去,“祖母可不能偏疼弟妹,就不疼我了!” “瞧瞧!都有儿子了,还跟小孩子似的!”老太太将桂花糖糕吞进了嘴里,才伸出食指指了指罗氏,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有了润哥儿在旁边,老太太的心情好的不得了。 “二侄儿媳妇,这桂花糖糕怎么干巴巴的?不是今儿做的吧?”一旁的二夫人冷眼看着,她明明听说这个新媳妇到处借了面粉,要做点心,如今竟不知从哪里拿的点心过过充数,二夫人只想着怎么下一下文竹的面子,不想下一刻就引火烧身了。 那边文竹小脸一红,略带了些委屈的低下头,却不说话。 这边罗氏却一步站出来,斜眼看着二夫人,“二婶娘这话说的,弟妹倒是想现做来着,可是没有粮食,怎么做得出来?总不能去娘家要粮食吧?” 怎么把这个冤家忘了?新媳妇她可以欺负,这个大侄媳妇可是带了锋芒的,如今大房的两个妯娌结成了同盟,何况还有润哥儿在这里。二夫人脸上一红,仍有些强词夺礼,“没有粮食便差个人去厨房找朱妈妈要便是了!” 大夫人进了门,正好听到这话,便搭了腔。“弟妹这话说的,若是文竹能要到粮食。何苦跑来跟我要?” 老太太脸色不愉,略有些不满的道,“我说二媳妇,你也太糊涂了,厨房那边是紧要之地,怎么竟松散成这样子!” 罗氏同样低了头,跟着听训,眉眼却带了笑,此时她不适合说话。不由瞥了瞥文竹。 文竹早就站了出来,等老太太的话一停。便跪了下来,“祖母,不是婶娘的错,婶娘一天到晚都忙着,文竹就是差人去厨房问了,厨房那边也是忙的紧,就没有再催,只想着不过是做一碟子桂花糖糕。便去找母亲要了些面粉。结果时间太短,没有做成,这才拿了这个来给祖母。是文竹不好,请祖母责罚!” 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认错,让老太太很满意,二夫人却听出几分不对来,明明是有为自己开脱,怎么突然听起来就不对了? 果然,下一刻,老太太发了话,“你起来吧!你是新媳妇,有下人欺负你下回就来告诉我!”转脸就对着二夫人劈头盖脸的训斥起来,“不过是管个家,怎么连下人都管不好,如今连主子敢欺负了!去查查,到底是谁,这回是孙媳妇,下回说不得都欺负到老婆子我的头上了!” 二夫人听了连忙跪了下来,“是媳妇没有管好家,母亲息怒!” 老太太语气缓了缓,却似乎伤了心,不再信任她,“起来吧!若是二媳妇忙不过来,便让你大侄儿媳妇来帮一把就是了!” 罗氏的眼睛一亮,唯恐老太太反悔,赶忙答应下来,“是,孙媳妇听祖母的!”转而笑盈盈的看向二夫人祝氏,正对上祝氏那紫的如猪肝似的脸。 “这是怎么了?”低沉的声音响起,文竹抬头看去,心下一沉。 二老爷踩着重重的步子进了内堂,他看到祝氏脸上的愤愤,不由担心起来,没有儿子,在这个家里,他便没有了脊梁,一旦自己不在家,连个护着妻子的人都没有。 “二叔父,祖母想让我来帮着婶娘管家事,我年纪还小,还得请婶娘多多教导!”罗氏谦虚的低头行了一礼,让段华威很是熨贴,大侄儿一向对自己谦卑有礼,这个侄儿媳妇也是一副好性子,出手又大方,他就是不明白了,祝氏老是跟人家斗个什么劲? 于是,也不管祝氏愤愤的脸,而是笑道,“辛苦你了,你婶娘年纪大了,你帮着一把也好!” 没有人注意,文竹已经低下头去,她的小腿有些发软,手心全是汗,这是自认亲之后第二次见到这个人,她拼命的咬着下唇,让自己稳住。(.好看的小说) 好在段华威给老太太行了礼,又说了几句话之后,段明熙从门外走了进来,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段明熙那张冷俊的脸,文竹突然就放松下来,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只觉得段华威也没有这样的可怕了。 对于罗氏重新进入管家的角色,众人都没有什么异议。 三夫人一家对这管家一事没有什么感觉,她倒是很想早些分家出去,只是明志还没有成亲,明娟又是这个样子,想来近几年却是不可能了。 大夫人高兴中又带了几分担心,对罗氏好一顿教导。 至于大老爷和三老爷,最近都是忙的紧,这种内院的事情更是问半句。 只有大少爷段明杰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被查觉的得意,转眼又被惶恐取代,冲着二夫人祝氏行了一礼,又说了几句罗氏不懂事的话,让祝氏心中更是厌烦,段华威却是极为熨贴。 回去的路上,段明熙便轻声问道,“可是二叔父脸上的疤吓到你了?我看你第一次见到他,就是这个样子。” 文竹犹豫了一下,却闭上了嘴,她不能说,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 “二叔父是个好人,他只是……只是在战场上,不小心破了相,而且,他又没有儿子,自然心情不好,何况他也从不说笑……”这番解释没有让文竹有什么轻松的感觉,段明熙只当她是胆子小,便伸出手握了一下她的纤纤小手,只觉得滑腻让人心痒痒。 文竹也感受到了段明熙手上厚厚的茧子,这是长年累月练武的结果,虽然磨的自己生疼。却让她无比安心,他会保护自己的。她这样想。 不由自主的,她回握了他,就这样相握着走进了院子。 不远处,站在阴影下的玉竹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心,她愣愣的望着二人的背影,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烈火,烧得她心口发疼。 ―――――― 有了文竹的这一番捣乱,罗氏第二日便去厨房发了威风。待到中午之前,朱妈妈便带了几个婆子。给文竹送来了米面油粮,还有各色菜蔬,言语间极是客气。 “二奶奶,之前是老奴我的不是,您别生气!”朱妈妈在厨房呆的时候久,也是个捧高踩低的主儿,大奶奶罗氏如今上了位,跟二奶奶庄氏关系又好。自己就算再不明白。也知道不能一味只讨好二夫人祝氏了。 文竹不置可否,水苏站在一旁,昨日那可怜的神情早已被得意取代。她上前行了一礼,皮笑肉不笑的顶了回去,“怎么敢当,我们奶奶脾气最是温和,但也不是那任人欺负的!” “好了!”文竹摆了摆手,水仙跟水苏对了一眼,便上前送朱妈妈出院子。 待到院外,水仙便笑嘻嘻的道,“我那妹妹还小,不懂事儿,得罪之处,还请妈妈见晾!”说着将一个赏封递了过来。 朱妈妈捏了捏,只觉得硬硬的,定然是银子,不是那圆圆的铜钱,脸上也堆了笑,“看你说的,咱们都是伺候人的,一样的命苦!” 水仙点了点头,似乎对朱妈妈的话深以为然,“只是我那妹妹有一点说的对,我们家二奶奶脾气最是温和,出手也大方,妈妈以后便知道了!” 别的朱妈妈没有听进去,但最后两句话却听到了心里,出手大方是有耳闻的,凡是来明镜堂办差的,都有说过,看样子,之前说二奶奶嫁妆丰厚并没有错,今儿的赏封里也是白花花的银子,对于二奶奶大方一事,朱妈妈已经深信不疑。 以后便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朱妈妈的心中微动,以后说不得还是要跟明镜堂打交道的,既然水仙敢说这个话,二奶奶便自然不会为昨日的那点子小事恼了自己。 对着水仙俏丽的小脸,朱妈妈的笑里多了几分真心。 到了晚上的时候,段明熙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色,还有馒头、花卷各色主食,脸上摆满了疑问。 “咱们院子里盘了灶台,以后可以自己开火,你看看可还合胃口?若是有想吃的,尽管说来!”文竹笑脸盈盈,带着几分讨好,却对上段明熙有些冰冷的脸。 “我吃什么都行!”段明熙说着便喝了一口眼前的羊汤,拿起了一个馒头,开始吃起来。 文竹不由气闷,费尽心思去盘了灶台,又做了一桌子菜,还不就是为了讨好他,竟然这么不给面子,连句夸赞都舍不得给! 一顿饭吃的安静无比,文竹刚刚还略带了喜气的小脸上阴郁了下来,她用细瓷小勺来回的搅着手里的粥,却不往嘴里送一口。 “粥要凉了。”段明熙看着文竹的样子,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了,刚刚还是好好的,这会子又不高兴起来,想想刚刚自己说的话,也没有哪句不对。 “哦,我吃饱了!”文竹说着放下了手中的小勺。 段明熙伸手将那半碗粥取了过来,几口喝下了肚,再看桌上,还剩了不少菜,便叹了口气,轻声低语道,“怎么剩了这么多?” 想了一想,段明熙叫过水兰,“把这些菜装了食盒,交给锡砂!” “二爷这是?”水兰不太明白。 “你别管,照做就是!”段明熙说着站起身来,“我还得去趟书房找父亲,最近朝中局势紧张,你先睡吧!” 看着段明熙的背影,文竹如泄了气的皮球,静静的坐在那里,撅起了小嘴。自己费尽心思做的事情,他却这样看不上眼,甚至似乎有几分不满意,这是为何? 水兰将桌上的剩菜收拾了,又装了食盒,便让水苏找董妈妈给锡砂送去。 不行,她不能这样放过,既然嫁给他,她便有权力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文竹猛的站起身来,冲着院子道,“水苏,你先别去!你让董妈妈把锡砂叫来,只说二爷有东西让他过来取。”她要亲自见一见锡砂,问一问是怎么回事情,这些剩菜又要送到哪里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攀附 平安苑的书房里,烛火荧荧,将段明熙古铜色的脸衬的更加暗沉,但那双眸子却异常闪亮。 “……四殿下不需要动手,只要等着就是了!”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却带有几分坚定。 段华卿看着这个幼子,心中不免沉重,想开口训斥,但一开口,那一番责备却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待看着段明熙那薄薄的嘴唇,又觉得心中有愧,“你若认定了,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你要知道忠君,忠的是谁!今上春秋鼎盛,自有决断!” “儿子明白,只是此事是迟早的,父亲比儿子更清楚!”段明熙分毫不让,从进了京城,便认识那一帮子的人,想脱身都不能,但他并无后悔。 “‘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拥立之功,哪有这么好挣,就算是真的成功了,这有功之臣,又有几个能够善终,段华卿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段明熙轻轻抬头,看着自己这个父亲两侧鬓角有着几星花白,心中一酸,却依然生硬的道,“我想着,过几年,还是回西北去……”那语气中却带了几分沉重,慢慢低下头去。 段华卿愕然,却有些欣慰,他转过头去,看着墙壁上那一方沉旧的行军布阵图,眼中有着不舍与希翼。 作为武将,他更愿意呆在西北,何况,那是他与他们的母亲共度了十数年的地方,四旬的光阴,竟有三旬在那里度过。他何尝不想念那里,又何尝愿意呆在这满是暗箭的京城? 眼前的幼子。从小是自己亲手教养,长得极像自己,除了那薄薄的嘴唇像他母亲,从眼睛到鼻子,甚至是神情,无一不跟自己相似。他三岁开始习武,十二岁就上了杀场,却因着年纪太小,分不到军功。自己是将军,更不能徇私。以至于到现在他还不过是个从六品的闲职。 若不是为着大女儿明翎,自己早早的回了京,说不得他早就升上去了。回了西北,他自是能继承自己的一切,立了军功,也能早日扬眉。 虽是回去更有希望,可真是要放他回去,他又怎么舍得! 他叹了口气。不由又道。“西北苦寒,你要回去,你媳妇怎么办?要知道。你母亲若不是生你的时候遇到了大雪,又怎么能……”说到这儿他略有些哽塞,再也说不下去。 段明熙却青筋暴起,他猛的抬起头来,“不要提我娘!”这语气坚硬的如棱石,哪里是一个儿子对父亲能说的话。转而他又喃喃的道,“若不是你……我娘又如何能……”话没有说完他便行了一礼,退出门去。 看着幼子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段华卿腿一软,坐到了凳子上。母亲觉得他不孝,妻子当他不存在,大儿子虽面上温和,心中却存了怨气,女儿自成亲以后除了回门那日,再没有进过家门,幼子一直有这样一个解不开的心结。 桌上的油灯似乎已经燃尽,渐渐暗淡了下去,段华卿闭上眼,轻轻叹息,他怎么把人生过成了这个样子? 夜色朦胧,当段明熙回到明镜堂的时候,灯火大半已经熄灭,只有暖阁里还亮着灯,他不由心中一暖,虽然每次回来的时候文竹都已经睡了,但总要给他留上数盏油灯,只要一进院子,便能看到。 想起刚刚对于那一桌子菜露出了几分不满,他不由愧疚起来,她不过是个千金小姐,虽然从小没有父母,却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对于浪费一词并不明白,更不会懂得,他又怎能责怪她? 也不知道锡砂有没有把那些饭菜送到城隍庙去,段明熙想着便进了暖阁,坐到了床边。看着只露出一头乌丝的文竹,很想摸摸她的小脑袋,只是伸出手去,却又怕把她惊醒,慢慢收了回来。 父亲说的对,西北苦寒,她自小长在离江南极近的地方,最远也就是到了京城,那种荒凉之地,她能习惯么?能适应么?此事还要再斟酌,不能着急。 隔日的一早,段明熙坐到桌子前,却又惊讶了一回,四个小菜,两碗粥,两个花卷四个包子,丰富而又不奢侈,简单而又不简陋,这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文竹坐到了桌旁,她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小袄,绣了折枝花的青色马面裙,轻露贝齿,神色安详冲他微笑着,犹如盛夏一朵睡莲,含苞欲放,妩媚妖娆。 段明熙的眼睛似乎被缠住了,怎么也移不开,直到文竹咳嗽了一声,这才低下头去,随即又恼怒起来,自己是她的夫君,看一眼又怕什么。 他又轻笑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这样失态过?便也不说话,只拿起包子狠狠的咬了一口,只觉得那猪肉大葱的味道直冲鼻子,香气浓浓。 “我昨儿见到锡砂了。”文竹喝了一口粥,不由开口说话,食不言寝不语,她也是大家出来的女子。但若是此时不说话,恐怕今儿又跟他说不上话了,想到这儿便也顾不得许多。 段明熙没有任何表情,只“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文竹叹了口气,她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还让她夸奖她一番?夸奖她将厨房剩下的馒头都送到城隍庙,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么? 于是,文竹也低下头去,静静的吃起饭来。 一顿饭吃完,二人便一同往和乐堂去给老太太请安,路上,段明熙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轻道,“过几日重阳节,我大姐会过来,你准备一份礼物吧,她喜欢刀剑。” 文竹一愣,段明翎?嫁进来也有些日子了,这个大姑姐从来没有人提起过,甚至包括罗氏,似乎被遗忘了一般。除了那日在罗家的宴会之时,曾经从大夫人和顾夫人的言谈中听到过数句。至此之后再没有了消息。 她突然对段明翎很感兴趣,在顾夫人的口中,这是个任性而为,热情奔放的女子,但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有段明熙这样一个冷漠寡言的弟弟? 给老太太请安之后,段明熙出了门。 文竹也打算找个借口告退,却被老太太叫住了,“文竹先别走。我有话问你!”老太太的声音略带了几分严厉,让文竹心中打鼓。她可是做错了什么?昨天那桌子饭食么? 垂手立在老太太的面前,等待长辈的问话与训斥,文竹觉得很不自在。除了她,还有罗氏和二夫人,其它人都已经退下,这两位是管家之人,想来的确有重要的事情。 她想起自己的祖母庄老太太训斥杜氏的情形,杜氏坐在锦墩之上。庄老太太慈爱的夸上几句。再指点几句,或是时不时的问上几句,最后不着痕迹的点出杜氏的过错。 而眼前这个老太君。脸上似乎还有些亲切之意,但眼中却是透出怀疑与质问,让文竹备感压力。仔细思量了一下,除了昨日那桌子饭食,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便不再忐忑,安静的等着。 “你与四皇妃可有什么交情?”二夫人站了出来,似乎代替老太太向她问话。 文竹一愣,先是不明白二夫人如何就跳了出来,但用余光扫过,老太太没有什么异样,想来是默许的,而后她又愣了,脱口回道,“四皇妃……可是梅家小姐?” “看起来,你的确是跟她相熟?”二夫人的声音不善,罗氏在一旁捏了把汗却不敢站出来替文竹说话,今儿这事儿来的突然,她知道的时候,二夫人已经把事情禀了老太太,且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就算是想跟文竹打个招呼,都有心无力。 文竹虽不明白二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回答的很坦然,“在王府的茶宴上见过一回,因着三公主中毒的事情,有过一面之缘。”这话说的轻松而诚恳,并无半点假话。 二夫人却有些不信,“一面之缘?若是一面之缘,如何能给你下帖子?” “帖子?”顾玉桐的确曾经说过想在成亲之前将大家聚在一起,但因着当时梅婉儿和齐子琼都是定了婚期,不好再出门,便做罢了,梅婉儿如今竟然给她下了帖子? 文竹还来不及高兴,那边二夫人已经发威,“咱们段家是武将世家,最忌讳的便是攀附权贵,以往的事情就不说了,如今你可是段家的媳妇,不管做什么,也得考虑段家,且不可只一味的想着自己!” 这话说的义正词严,让人无可挑剔,但下面的话却让文竹有些愤怒,二夫人略得意的挑了挑眉,“若是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别怪我们段家不客气!” 这话是有些过份了,文竹瞥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似乎没听见一般,低眉敛目,似乎将此事就交给二夫人处置了。 “二婶的话我听得不明白,我怎么又攀附权贵了,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不过是应邀去了那个王府茶宴,这也是因为单子上有名字,不得不去。但偏偏就碰到了三公主中毒,这才跟四皇妃、贵妃娘娘有了一面之缘!我想不管是段家还是庄家,都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不管中毒的是三公主还是哪个丫鬟下人,文竹只要遇到了,能帮就帮上一把。若是文竹这也做错了,那文竹无话可说!” 这一番话让二夫人脸色涨红,文竹却似没有看到一般,她咬了咬牙跪到了老太太的面前,“二婶娘说文竹错了,可这帖子是四皇妃发的,文竹自从王府出来,便再也没有她的消息。祖母,就算是文竹有错,也请祖母示下,文竹犯的到底是什么错?” 不过是一张梅婉儿发来的请帖,也值得大做文章?她可不管什么攀不攀权贵,这个贴子既然送来,她便是要去的。 想到梅婉儿、顾玉桐等人,文竹的心中微暖,虽无深交,但难得有几个京中的朋友,她不愿意为了这些人无关紧要的几分猜测,便断了这份本就浅薄的情谊!(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拆招 “放肆!”庄老太太的一声怒吼,让众人都吃了一惊。 和乐堂里,呼啦啦跪了一地。 文竹这样说话让老太太极为不满,但她又无可反驳,她深吸了口气,瞪了一眼这个并不满意的孙媳妇,抬起手来,由着大丫鬟玉青扶起身,就要回内堂。 “祖母,弟妹还小,不会说话,您别生气。只是这帖子是四皇妃下的,弟妹并不知晓。若是得罪了贵人,恐怕上头牵怒的就不止弟妹一人了……”罗氏跪在那里,脸上挂着几分忐忑,却说的义正严词。 老太太似乎不为所动,她微眯了眯眼睛,将怒气敛去,这才由玉青扶着回了后堂。 半晌,玉青捧了一本半旧的书出来,冲着文竹道,“老太太说了,让二奶奶回去将这本佛经抄完了送来!” 二夫人的脸由紫转黑,这是老太太应允了,只要抄完这部佛经,便放她去赴宴。她咬着牙,直到回到齐升堂,这才将怒气发了出来。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让大丫鬟莺儿痛苦的捂了脸,嘴角流下一道殷红的血,她连忙将那血迹捂了,免得被二夫人看到又要多挨一回骂。 二夫人努气未消,继续骂着,“小娼妇,你出的好主意!这下不但打不了她的脸,还折了我的面子!” 莺儿心中暗恨,不过是个生不出儿子的贱货,在这里天天摆夫人架子!自己刚被提拔上来不过半个月,就敢这样打自己?她还指望着自己生儿子?哼,若是自己生了儿子。可有她好过的! 只是此时却不是争气的时候,莺儿一面捂着被打肿的脸,一面讨好的凑上前去,“夫人。虽然老太太说了,抄完那本佛经就让二奶奶去赴宴,但赴宴的日子是后日。这样一整本经书,不过两日的功夫,二奶奶哪里抄得完?这不是老太太说不过她,这才找机会难为一下的么?” 听了这话二夫人脸上的怒气少了几分,总算目的达到了,这个庄文竹,若是跟那些权贵有了交往。自己的日子岂不是更不好过了?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还不是折了我的面子,惹得老太太不高兴,又让罗氏看笑话!” 莺儿听了一笑,嘴上一动却牵起了脸上的伤。[.超多好看小说]不由笑的呲牙咧嘴的,她忍住了方道,“夫人别急,您现在最要对付的是大奶奶,二奶奶再怎么也不能跟你争管家之权……” 一番耳语之后二夫人祝氏的脸上带了几分笑意,转过来却依然板着脸,“好好生个儿子,别成日里瞎出主意!” 看着莺儿恭敬的低头称是,祝氏不由得意起来。罗氏那个少脑子的,这回自己定然要让她在一个地方栽上两回! ―― 罗氏正站在明镜堂的院外,狠狠的打了个喷嚏,她心中暗恼,谁又说了她的坏话。稍稍稳了稳心神这才进了院子,就见院子里一片规整。 从前她也曾陪着段明杰来过一回。院子里的乱就不说了,丫鬟仆妇们也都伺候的漫不经心。 但如今看着这院子,清爽规矩,有条有理,此时是下午时分,正是困倦的时候,那些丫鬟下人们最是容易在此时偷懒,但看这明镜堂里一片肃然。 屋檐下的小丫鬟垂手而立,廊下摆着几盆茉莉,一个没留头的小丫鬟正在给那盆长的最高的茉莉剪枝。两个粗使婆子正在搬动院子里的一块石头,董妈妈在一旁指挥着。一见到自己进了院子,立即有丫鬟上前来行礼,“大奶奶来了,快请进来!” 又有丫鬟打了帘子,罗氏一面进门一面夸奖着,“有了弟妹,这明镜堂真是不一样!” 文竹听到院子里的声音也不着急,见着罗氏进了门,这才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笔,“嫂嫂怎么来了?”又吩咐小丫鬟们上茶上点心。 说起来还要感谢罗氏,早上的时候还是罗氏为自己说了话,庄老太太这才发了话,让人取了一本佛经过来,虽然条件虽苛刻了,但要去赴宴的事情,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了。 刚坐下来,罗氏便皱起了眉头,“弟妹就好了,只要院子管好就行了,上面有婆婆护着,还得了四皇妃的青眼。不象我,是个劳碌命!” 文竹知道这是有话要说,便笑道,“嫂嫂有话旦说无妨!可是二婶娘又给嫂嫂派了差事?”虽然跟罗氏还没有到推心置腹的地步,但二人都是大房的人,且如今又是同盟,自然首要的事情便是对外。 一早二夫人想下一下自己的面子,却没能成,还惹得老太太不高兴。不过半日的功夫,罗氏便跑过来找自己,定是她又出了什么难题。 听了这话罗氏也不绕弯子,“哎呀,还是弟妹爽快,可不是么,今儿又派了差事给我!” 两年前,罗氏怀着润哥儿的时候,依然主持中馈,也不知道被谁使了什么手段,好好儿的衣料,让人仔细的检查过的,竟然出了两匹发霉的。也是因着此事,才被二夫人夺了管家大权。 罗氏的语气斩钉截铁,“那事儿定然是她做的!” 文竹不发一言,是二夫人做的又如何?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就算是想翻也翻不出了。 罗氏也知道,当年自己身怀六甲,自是以子嗣为重,轻易的就把大权想让,现在说起此事,也没有半分用处。她也不等文竹开口,继续道,“只是今儿上午她又给了我一件差事,便是裁做冬衣!” 做冬衣,自然要采买衣料,罗氏刚刚得了协理的职位,下人们认的还是一个二夫人。当年都能使出这种手段,如今罗氏怎能不担心? 这是找她讨主意来了,文竹想也不想,只问道。“这差事是谁来承办?” “说起来倒是蹊跷,此事是曹妈妈承办!”罗氏见文竹不明白,便又解释道,“这个曹妈妈说起来倒是个木纳的人。但办事却极是妥贴,以往很得婆婆看重。不管是我当家时还是二婶娘当家时,都不曾巴结讨好。只是勤勤恳恳的办事。” “这样的人,想来很不得二婶娘喜欢!”按二夫人的性子,自然是喜欢巴结自己的人。 罗氏也点头,“所以,这次办的差事定然不可能出错!” 这就怪了,明明二夫人下了套,罗氏却又断言不可能出错? 文竹摇头。“二婶娘既然不喜欢她,说不得会把她一并拔掉!” “有她管着,自然不可能出错,除非……”栽赃不行,就陷害好了。把有的说成没的,把黑的说成白的,罗氏皱起眉头,二夫人这样办,也不是不可能。 文竹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味道不对,她一向喝的是茉莉,怎么今儿茶碗里竟是龙井。“水兰,怎么今儿上的龙井?” 水兰听了忙道,“奶奶,上回我跟您回禀过,这茉莉二爷不爱喝,您说除了您一个人的时候。有人在的时候都上这个!” 文竹一愣,点了点头,这话水兰的确说过,是什么时候呢?自己当时定然是走神了。 脑中却有光芒闪过,如那大雾中突然射入的阳光,她突然就明白了,忙将茶碗放下,冲着罗氏笑道,“嫂嫂,不管二婶娘下了什么圈套,她总归是当家人,她若是点了头,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罗氏一时不算明白,思量了一回方明白了,只要想法子让二婶娘当着众人的面点了头,便不是她的错了! 果然好办法,她心中一喜,便想着回去办差,起身笑着冲文竹道,“还是弟妹聪明,嫂嫂就不打扰了,你继续抄佛经吧,最晚明天下午请安的时候就要呈上去!”当着众人的面,无非就是讨老太太一句准话,不然老太太若以不舒服为由不见人,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罗氏还没有出院子,就有小丫鬟来报,“二奶奶,老太太说不舒服,晚上的请安就免了,明儿一早过去就是。” 文竹不由一愣,心中转了几个圈才想明白了,老太太今儿来这一套,明天下午说不准也来这一套,若是那时候再交佛经,便已经晚了。 今晚一定要把这佛经抄出来,文竹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傻呼呼的抄佛经,就算是找枪手,也未必能在明天下午赶出来,何况是明天一早。 她连忙叫了水兰,“去将琉璃和水莲叫过来在这里抄,再让芽儿把书房里我以往抄的佛经都搬过来,一本也不能少!” 水兰不明所以,但奶奶的话定然是不会错的,答应了一声,扭头便出了屋子。 当天色黑透的时候,段明熙进了明镜堂的暖阁,却看到了一幅让他惊讶不已的场景。 文竹、琉璃和水莲或是坐在卧榻,或是锦墩之上,统统用簪花小楷抄着一页页的佛经。芽儿在拆一本抄好的佛经,将文竹等人抄写完的纸页收集起来,重新装订。 “二爷来了!”站在暖阁门口的水苏正将以往文竹抄好的那几本佛经整理起来,抬头看到段明熙,这才慌张的喊了出来。 “问问二爷用过饭没有,若是没有,便让厨房送些去书房,若是用过了,便让二爷自去休息就是了!”文竹头也不抬,随口吩咐着,好象那虔诚的信徒,只是专心的抄写佛经,一笔一划,仔细而认真。 “我吃过了!”段明熙说着便进了屋子,却只看到一副忙乱的景象,除了芽儿给他福了一礼,水莲和琉璃冲他讨好的笑了笑,文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段明熙心中略有颇感失落,成亲不过半月,自己就被忽略了。 水苏刺溜跑了出去,虽然文竹说不用管,但她还是要去看看小丫鬟们是不是烧好了热水,过会子还要给二爷洗漱。 段明熙却不想就这样离去,他觉得就像是被抛弃了一般,但显然,没有人让他去做什么,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屋子的角落里,散落着数十本半旧的佛经,有的已经有年头了,有的还很新。段明熙便往那处走去,随手捡了一本《楞伽经》翻看。 俊秀的簪花小楷,只是略显稚嫩,这是文竹以往抄的经书吧! 书的末页里,一行小字映如段明熙的眼帘,“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段明熙抬起头来,桌上的荧荧烛火将文竹的脸颊映的明亮,让他不忍移目,就这样贪婪地看着。(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打压 隔日是个阴天,水兰捧着那本昨天赶抄完的佛经跟在文竹的身后,心下忐忑不安。[.超多好看小说] 用了早饭,段明熙没来及去请安便被锡砂叫走了,文竹带着她不紧不慢的往和乐堂走去。若是有二爷在,说不得老太太还能有个顾忌,而她们这样独自过去,好似将鱼肉送到猫的食碗里。 明知道一晚上是抄不完的,文竹便找出以往抄过的佛经,这本《华严经》倒是抄过一本,只是还少了几页。于是,又找了水莲和琉璃过来帮着将那几页抄了,又将那经文的前十页重新抄了一遍,才装订起来。 弄虚作假,欺瞒忤逆,哪一条罪名下来,文竹都是担不起的,轻则家法处置,重则可以出妇,也难怪水兰这样担心。 “放心,祖母不过是要个台阶下,这抄好的佛经她未必会看!”文竹沉稳的声音让水兰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如文竹所料,老太太果然没有看那佛经一眼,由着玉青收起,便允了她的赴宴,二夫人很不相信,要上来查看,却被老太太一眼瞪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文竹解释给水兰听,“四皇妃毕竟是贵人,不好得罪,祖母不过是找个台阶下罢了。若是我拿不出这佛经,便要以在家替祖母抄经祈福的名义回绝,我若拿出来了,就算是取了巧,她也不好罚我!” 二夫人祝氏竟然没有看明白,愣愣的就要上去查看,这让文竹很是不解。回了明镜堂。便将水仙找了来,“二房的事情你打听到多少?” 水仙低头想了想,方道,“只知道二老爷以前长相很俊俏。不是现在这样,后来出征,回来之后才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在二小姐明秀之后。二夫人也曾有个儿子,可惜没足月就没了。而后二老爷回来,就再也没有消息。待过了两年,便开始给二老爷纳通房,可惜……” 可惜再也没有谁怀上他的孩子,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那次征战二老爷伤了根基。[]不能生育。还有一个,便是有谁有意给二老爷或是他身边的人下药,导致不能生育。 后者操作起来太过麻烦,祝氏也巴不得有个儿子,怎么说她是嫡母。很需要这个儿子来傍身,那么极有可能的便是前者。 见文竹不答,只是发呆,水仙便又道,“二夫人出身小户人家,父亲是个举人,却从未入仕,当年婚事也定的急,是老太太作主定下。不过两个月便将二夫人娶了过来。” 原来如此,二夫人出身小户,对官宦和上层的理解就浅薄的多,她不希望自己跟那些权贵多接触,这样大房的声势更胜。她更是没有明白,这种宴请的帖子。若是没有合适的借口而随便拒绝,很容易就将贵人得罪了。 “二小姐是哪年生的?”二月就成亲,太过仓促,就算是二老爷弄出什么丑事,只要小定一过,便无人再说闲话。亲事办的这样急,难道是奉子成婚? 水仙摇了摇头,“这倒不清楚,只知道二小姐是二老爷成亲两年之后出生的,具体是哪年的倒不曾问过。而且,似乎二老爷对此事并不热衷,那几个通房的日子也不好过……” 文竹想起那个朔夜,心下一颤,难道文德真的是他的儿子?所以他并不着急,只要有机会将文德接过来,便是后继有人! 若是这样,只要将此事揭出来,便让他和陶氏颜面扫地,陶氏只有被休或自尽这两条路可走,而段华威,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以老太太的威严,怎么可能承认此事?文德他更是不要想,除非庄家落魄到任人欺凌,否则就算庄崇礼知道,也不会把养了数年的儿子随便给谁! 大仇得报,这是最好的方法! 文竹的眼睛亮亮的,从重生的那日,她无时无刻不在等这样的一个机会。 只是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文德,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她的心凉凉的,只是即刻又被报仇的喜悦所取代。 静待时机,找到证据,再将此事一举揭出来,让那两个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还有,便是给宽儿报仇了。好在冬桃,她过的还好,听青杏说,也常去接济一二,虽穷,却过的很好,文竹的心里略有一丝安慰。 下午的时候,阴沉的天空中落下了雨滴,果然像昨天一样,老太太免了晚上的请安,只是跟昨日不同,今天来的是玉青。 这个大丫鬟面色温和的给文竹行了一礼,文竹不敢托大,忙让人搬了锦墩,老太太跟前的丫鬟,比一般的管事妈妈还多几分体面。 “二奶奶不必客气,我传了老太太的话就走!” 不卑不亢,带着些许的稳重,声音也和缓而有力,让文竹看不明白老太太的用意,她起身低头垂手,聆听训戒。 “老太太说了,二奶奶明儿赴宴,是得了四皇妃的帖子,她老人家虽允了,但不能不交待几句。”见文竹面色恭谨,听得认真,玉青心中点头,又道,“一是请二奶奶出门谨记,您现在是段家的人,走到哪儿,都要想着自己的身份,莫要惹了麻烦。二是,咱们段家是武将世家,祖上有训,不得攀附权贵,二奶奶待人处事,定要谨记才好!” 文竹点头,“孙媳妇谨记祖母教诲!” 那玉青满意的点头,又道,“还有一事,老太太交待,让玉竹一并跟去,照顾二奶奶!” 这是什么意思,让玉竹来监视她么?文竹愕然的看着玉青静如死水的眼睛,却看不到半分异样。 待到玉青退出了院子,文竹才有些懊恼,虽然没有什么需要避人的事情,但这显然是对自己的打压! 不多时。玉竹就前来谢恩,显然这是早早的得了消息,只等着玉青出了院子,便来见自己。 鲜亮的水红镶领丁香色布面的比甲。湖蓝色的长裙,更衬的肤色如凝脂一般的雪白,头上一朵粉色的绢花随风摇曳。透着几分得意。 透过窗棱,看着站在屋檐下的玉竹脸上挂着的浓浓笑意,文竹皱起眉头,她是来她是来谢恩的,还是来炫耀的? 她又不能不见,正襟危坐,让小丫鬟将人带进来。文竹手里拿着一本帐册,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待小丫鬟出去,只留玉竹站在那里,半晌,屋里都没有声音。 玉竹心下恼怒。自己来谢恩,也是老太太的意思,竟然这样不给面子,不给她面子,就是不给老太太面子。 “二奶奶,老太太说明儿个要奴婢跟您去赴宴,奴婢在这里谢恩了!”说着福了福礼,却不带半分恭敬。 文竹也不抬头,“知道了!”只认真的看着那帐册。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 有些人就是这样,越是不把她当回事情,她就越着急,恨不得立即到老太太面前就告上一状,告什么呢?无非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这个理由可笑至极,连玉竹自己都知道不妥。于是她便忍了下来。明日有一天的功夫,她就不信,这个二奶奶难道半点错都不会犯? 禀了告退,玉竹便咬着牙出了屋子,竟然连游廊都不走,直接冲进了雨里,往东厢房而去。 轻轻把帐册放到炕几之上,文竹叹了口气,这个玉竹,也不是个好对付的,既然能忍,就是要跟自己斗下去。 水兰进来回禀,“琉璃姐姐问您帐册看的怎么样了?如今已经到了段府有半个月,还没有见过几家陪房,还有那些庄子的庄头,和铺子的掌柜!” 嫁进来半个月了,文竹只觉得疲累,似乎好多事情还没有开始,但她已经累了!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和无尽的细雨,文竹的心就像这秋日的雨,寒凉阴冷。 晚饭的时候,文竹想的尽是明日的赴宴,与那帐册之事。 赴宴的衣裳首饰都已经准备妥当,只是还要拿些玉器留着送见面礼,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谁家夫的带的孩子过去,总要准备一二。而那几个陪房也要安排见上一见,铺子里的掌柜就不用说了,崔管事和青杏自然能办妥,只是那陶氏给的陪房,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见着文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段明熙的心头略有失落,似乎今天他又被忽略了,突然他很想念那日她做了一桌子菜来讨好自己的样子。可是那日他的表现不好,所以她生气了? 犹豫了一下,他轻轻挟了一片鸡肉放到文竹的白瓷碗里,“天气冷了,明儿个咱们吃锅子可好?” 文竹正在想事,冷不妨听了半句,下意识的重复道,“锅、锅子?”锅子这东西,只有京城才有,文竹来了京城一年多,不过吃过两回。 “你可是不喜欢?”段明熙有些小心翼翼,那日回门,他才知道,她是不喜羊肉的,他不敢断定,她是不是喜欢吃锅子。 文竹这才收回思绪,愣愣的道,“也不是,只是明日恐怕不行!”她倒是喜欢,因为可以捡自己爱吃的下锅去涮。 见段明熙不语,文竹方解释,“四皇妃下了帖子,明日要去赴宴!” 原来她是为这个心不在焉的,段明熙的心情刚刚好了起来,又沉到谷底,“你说什么?四皇妃?”昨晚的时候,段明熙知道文竹是给老太太抄的佛经,还说过两日要去赴宴,却从没有问过是谁下的帖子。 文竹不明所以,“是四皇妃,可是有什么不对?” 窗外起了风,桌上的烛火忽明忽灭,看起来段明熙的脸色更加阴沉。 四殿下是要摸自己的底么?想起前几日开玩笑的要送个婢女给自己,他的心里就不自在,非要放个人在自己身边,才算是心腹,才算是忠心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妻妾 第二天一早,天晴了,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段明熙携了文竹去和乐堂请过安,便一同出了门。 “去了府上,且莫多说话!”想了又想段明熙还是嘱咐了一句。 从昨天得知是四皇妃给自己下的帖子,他便有些紧张,四皇子府上又不是龙潭虎穴,有什么可怕的?或者这是担心自己吧,文竹猜着,不由安慰道“二爷放心吧!” 段明熙依然不放心,他犹豫了一下,方道,“我先送你过去,再去当差不迟!”这突然的贴心,让文竹有些不习惯。 她赧然一笑,却没有注意,身边穿着娇色衣衫的玉竹紧紧咬着下唇,眼睛里的嫉妒要溢出来。 “二爷不用管我,都在四九城内,又不会丢!”段明熙如今虽挂了闲职,却是一直为安王世子办事,文竹多少知道些,若是因着自己耽误了差事可怎么好! 见段明熙不回应,文竹知道他是执意要送自己过去,这份固执却让文竹有些心喜。 段明熙却是心中叹气,四殿下到底在想什么?今儿要从世子那里探探口风才好。 上了马车,段明熙便骑马走在车前,一直上了街。 看着那健硕的背影,文竹想起她那次出宫的时候,也是这样,自己乘着马车,而她却骑了马送自己回去。 昨日所有的疲累都已消失,文竹只觉得神清气爽,在他的面前。她总是很安心。 四殿下成亲后便开府,如今住的是西城的大木仓胡同,离段府所在的史家胡同有一段距离。从东城到西城,一路过去。皆是繁华街巷,文竹极有兴致的轻撩了帘子来看。 “二奶奶,莫要随意掀起车帘!”玉竹的声音响起。文竹这才想起马车里还有一个监军。 文竹不理,依然看着窗外,高高耸立的牌楼,熙熙攘攘的街道,她很想下去逛逛,却知道这不可能。 玉竹脸色铁青,竟然把自己的话不当回事!只是她也没办法。毕竟文竹是主子,只想着回去一定要在老太太面前告上一状! 进了大木仓胡同,段明熙便到车窗前与文竹告别,转身消失在胡同口,文竹愣愣的往着那消失的方向。直到马车进了王府,这才回过神来。 下了马车,又换了绿尼小轿,到了一个大大的院子,文竹才由婆子扶下了轿,这里比安王府的装饰要逊色一些,但依然有王府的气派,水兰和玉竹都有些震撼,看着院子里的陈设。一时缓不过劲来。 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来,文竹这才笑着迎了上去。 “臣妾见过娘娘!”文竹说着便要行大礼,梅婉儿笑着搀了起来。 文竹有些忐忑,四皇妃竟然亲自出来相迎,虽说是婚前有些交往,她的面子却没有这样大。不由想起段明熙来。他是给安王世子办差的,而听说安王世子跟四殿下关系极好。 身材依然挺拔,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下就把人吸引住,梅婉儿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变得就是穿的更加雍容华贵,穿了件宝蓝色绣翟鸟的礼服,却没有带凤冠,只梳了个牡丹髻,插了金钗玉簪,腰间系了碧玉带,垂了羊脂玉的噤步,打扮的雍容又不失随和。 显然,这是见好友的一番装扮,让人尽可能的不去想她的身份,而避免了尴尬。 见文竹忐忑不安的样子,梅婉儿不由笑道,“咱们是什么交情,还讲那些虚礼?当年若不是你,或者我跟三公主都没有好下场,又哪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梅婉儿依然像以往那般直爽,对那件事情并无半点掩饰,文竹也笑了起来,心中那些忐忑也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今儿见到娘娘气色这样好,臣妾便也安心了!” 她是想起了当年之事,虽然从未对谁提起,但在她心中却种下了不安的种子,一日的功夫,便两个人被陷害,其中还牵连到三公主,凶手却至今没有半分消息。 梅婉儿似乎明白文竹的担心,脸上闪过一丝怅然,“虽已经过了这么久,想起来依然让人惊心不已,好在如今我们都过得很好。虽然……虽然那凶手没有眉目,但这种事情,恐怕是不要指望的,抓到人又能怎么样?还不是……” 梅婉儿的声音渐小,让文竹更加惊心,也就是说,凶手就算是查出来,也是替死鬼!这宫中的秘辛是不能说的,她适时的闭上了嘴。 “好了,咱们进去吧!今儿我就请了你们几个,过些日子皇上要围猎,四殿下去了宫里,恐怕晚上才回。咱们在园子里说话吃点心,也不怕谁打扰。”梅婉儿说着斜了文竹身后的丫鬟一眼,不由愣住。 文竹没有发觉得梅婉儿的异样,她依照规矩冲着玉竹和水兰道,“你们在偏殿候着,莫要乱走!”水兰低头应是,玉竹撇了撇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转过头来,梅婉儿便握了文竹的手,低声问道,“那右边的丫头可是你们段大人的屋里人?” 这样问倒让文竹心里一暖,若不是把她当成了闺中蜜友,是断不会说这种话的,她脸色一红,“不过是祖母赏的人,段大人不喜,但也不能撵了!” 梅婉儿点头,又问了名字,知道叫玉竹,不由诧异,“这可是冲撞了你的名儿,你也太好脾气了,怎么能由着老太太这样欺负?” 文竹笑笑,“只要段大人不在意,她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若是擅自给她改了名儿,老太太又觉得我不敬了,本来对我就不满意,我可不想再做了什么给她借口!” “哎,虽然段大人的确是个良人,但这段家也太不着调了,怎么说你也是贵妃娘娘赐下的婚!” 文竹叹了口气,无奈的道,“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忽而又想起,钟贵妃是四殿下的生母,怪不得梅婉儿对自己这样亲热,这样的宴会也要拉着自己。 梅婉眼中闪过一丝戏虐,却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若是你觉得碍事,不如把她送给我?回去跟你家老太太说,就说是我开口要的?” 转过头看了一眼,却觉得她在玩笑,又想起段家不能攀附权贵一说,便笑道,“这样大一个王府,娘娘还缺人使唤?” 梅婉儿笑着揭了过去,“可不是么,别人家的总是好的么!”心中却有了计较。 沿着描金漆的梅花游廊走了不远,二人便进了一个垂花门,不由豁然开朗,这是一处依水而建的轩阁,灰色的砖瓦造型古朴,别俱韵味。 轩阁内有玻璃窗子,不管冬夏,都可以赏雪赏花,是极好的聚会之所。 “快进来!”拉着文竹进了敞轩,梅婉儿又给身边的丫鬟使了眼色,便有人将果盘酒水送了进来,摆了一桌子。 “快来尝尝,这蜜瓜是宫里赐的,甘甜的很!”说着便将一个装了黄色瓜片的碟子推了过来。 话间未落,就听得有人酸溜溜的道,“姐姐原来在这儿?这么好的事儿,妹妹便自个儿来了,姐姐不会怪我吧!” 一袭桃红撒花风毛窄裉袄,下身着了桃红绣凤绫裙,细眉杏眼,容貌是一等的,脸色却略显憔悴。 文竹愣了一愣,才想起,这是许久不见的王辛儿,她连忙起身,冲着王辛儿福了一礼。再怎么说也是四殿下的侧妃,身份总是在那里。 似乎没有看到一般,王辛儿径自走了进来,笑着坐下,“这蜜瓜不错!” 文竹弯着腰愣在那里,一时不敢起身,还是梅婉儿道,“庄夫人快起来吧,不用多礼!” 直起身来,文竹却不敢落坐了,只是站在一旁,略有些拘谨的看着这一幕。 “妹妹昨儿个身子不适,我便想着今儿让妹妹休息一日,免得在我面前还要立规矩,倒是累着妹妹了!”再怎么说王辛儿也是妾,跟梅婉儿一起,自然是上前服侍的,但显然王辛儿似乎并不将其放在眼中,当着文竹的面就这样自顾自的坐下来,优雅的吃着瓜片。 文竹眉头紧皱,王辛儿什么时候成了这个样子?以往的她虽张扬,但那曲琴声却让文竹不由忘怀,带着不能磨灭的骄傲。 如今的她依然骄傲,但这份骄傲,却带着几分嚣张,夹杂着怨怼与不平,如玫瑰花却错过了花期,偏在六月开放,随着暴风雨跌落泥水之中,再没有当日的娇艳。 “娘娘,太子妃到了!”小丫鬟急急的跑过来,在门外回禀着。 梅婉儿忙理了理衣衫,拉了文竹便往外走,出了门头也没回的道,“你还不过来?”这语气中带了几丝不屑,王辛儿却也不着急,用绢帕擦了手,方跟在后面出了敞轩。 文竹心下戚戚,这王府的日子果然不是好过的,妻不似妻妾不似妾,尊卑都不分了,也不知道文淑在安王府过得如何? 走到刚刚下轿的院子,见到齐子琼的时候,文竹猛然愣住,心再一次沉了下去。这是齐子琼吗?那个温婉柔和,如玉兰花般绽放的女子? 如玉般莹润的脸上带了几许愁绪,相比王辛儿的憔悴,她竟多了几分孱弱,如风雨后的玉兰花,略为颓败的花瓣上沾着些许露珠,让人万般怜惜,却不忍去看。 行完大礼,文竹起身,就听到一句不客气的问话,“四皇妃,我家娘娘身子不适,听说你将宴请安排在依水的敞轩里,似乎略有不妥!” 轻轻抬头,文竹看到一个贵气外露的女子,她高扬着头,眼睛略斜着看向这边,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联手 四殿下的正妃,王府的主人,沪国公的嫡长女。(.无弹窗广告) 这几个身份,竟不如太子的良娣,阮瑶珠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质问着梅婉儿。而齐子琼想拦一拦,没开口就被堵在了那里,“娘娘的身子不好,这里的事情交给妾身处置便是!” 那边梅婉儿已是服了软,“是臣妾思虑不周,请娘娘到丽景阁歇息,那里是楼阁,看景致是极好的!” “这样最好!”阮瑶珠看也不看一眼,只叫一旁的侍女,“还不把娘娘扶进去,昨儿个刚下过雨,若是着了凉,看我怎么收拾你们!”那侍女打了个哆嗦,连忙扶了齐子琼离开,齐子琼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阮瑶珠声色俱厉的说完,便看了梅婉儿一眼,语气中带了疏懒,“行了,都进去吧!”说着,竟跟在齐子琼的后面进了垂花门,至于文竹和王辛儿,似乎没有看见一般。 文竹低眉敛目,段明熙不过是六品官,她因着梅婉儿和钟贵妃的关系才被邀请了来,若是知道这样乱,她应该听老太太的话,推了才是。 看样子,齐子琼在府中混的实在不好,在外人面前都不给她半分面子。想想也是,她与太子从小就认识,又与三公主交好,齐子琼身份再高贵,又怎能比得过她? 文竹想着,只觉得身边有动静,偏头一看,才发现身旁的王辛儿紧咬贝齿,怒目而视。文竹心下诧异,王辛儿以往很有城府。一年没见竟然这样沉不住气? 梅婉儿见了便拉了文竹跟在后面,王辛儿已是极不耐烦。她看着走在前面的梅婉儿,翻了个白眼,没用的东西,被太子的一个良娣都能欺负成这样,若她是正妻,怎么会任由人欺负到家里? 沿着抄手游廊走了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就见一座阁楼展现在自己的面前,文竹刚踩上如意跺,就有小侍女来报。“娘娘,世子妃来了!” 文竹一愣。顾玉桐也来了,随即又想,她怎么可能不来。(.好看的小说)只是不知道文淑来了没有?想想又否定了,这种场合,就算是顾玉桐不在乎,文淑也未必愿意来。 那边梅婉儿想了想,先是对小侍女交待,“先把人迎到临水轩!” 待小侍女回去传话。方又冲着王辛儿道。“我这边还有太子妃,妹妹帮我去迎一下可好?” 话没说完那小侍女又道,“好像、好像小郡主也来了。” 梅婉儿一时犹豫。王辛儿不悦的道,“如此姐姐还是去看看吧。”小郡主跟梅婉儿交好,自然不喜王辛儿,让她去相迎,少不得要受气的。 “那太子妃那边?”梅婉儿的眼睛眨了眨,让文竹不由奇怪,这神情有些异样,但若说有什么不一样,文竹却说不出来。 王辛儿想到小郡主的脸就觉得厌烦,不由接话过去,“那边交给我就是了!”说着转而进了门,头也不回。 梅婉儿脸上带了笑意,也不着急去接小郡主,而是过来携了文竹的手,“走吧,咱们去看看玉桐怎么样?”浑然不担心那王辛儿如何去应付阮瑶珠。 相比之下,顾玉桐似乎过得更好些,脸色极为红润,像是胖了一些。 “郡主怎么来了?”梅婉儿一脸的喜悦,刚刚受的委屈早已经消失不见。 小郡主小嘴一撅,“怎么?不欢迎我啊?”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只是觉得你在家里忙着绣嫁衣呢,所以才没敢给你下帖子!”梅婉儿上前拉了小郡主的手。 小郡主脸上一红,将梅婉儿的手甩了,“笑话人家,不理你了!”转而冲着顾玉桐撒娇,“嫂嫂,你看她!” “哎呦呦,这是害羞了呢!好了好了,别欺负我们冰儿了!”顾玉桐开口劝着,脸上也溢脸了笑容。 文竹在边上看着,很是羡慕,她听说小郡主招了驸马,却不知道是谁。 那边小郡主又恢复了从容,拉了梅婉儿说话,“听说齐姐姐来了?” 梅婉儿看着那敞轩下面绿波微动的池塘,脸上带了笑意,“咱们先歇会子,等会有好戏看!”脸上的笑容里带了几许得意。[] 想起刚刚梅婉儿在王辛儿和阮瑶珠面前的委屈与柔弱,文竹似乎以为自己的眼睛看错了。 小郡主也不追问,只是拉了梅婉儿说起从前的事情,顾玉桐便也拉了文竹说话。 “那时候本来想着聚一聚,到现在生生拖了一年,还好梅姐姐出面下了帖子……”说起从前,顾玉桐也是万般感慨,见文竹欲言又止,便猜出几分,“妹妹可是想问你二姐?” 文竹叹了口气,“是二伯母曾嘱咐,若是姐姐不方便就算了!”毕竟是让人没脸的事情,顾玉桐不想提,文竹更是不想提。 顾玉桐听了却大方的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妹妹听了别急就是!”脸上带着一丝愧疚,让文竹一愣,可是文淑出了什么事情?想着刚刚梅婉儿和王辛儿暗中的争斗,便也了然。 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是文淑咎由自取,是她设计嫁给世子做妾,如今又能怪谁?便狠狠心道,“不管怎么样,都是二姐自己要的,又能怪谁?” 那顾玉桐听了一愣,知道文竹误会了,忙解释,“你二姐没怎么样,只是……只是世子爷不喜,所以嫁过来便一直住在后花园的偏院里,虽然不缺吃食,世子爷却从来没有过去探望……”这是被软禁了,不得世子喜欢,又不能出门,就算做了侧妃,又还有什么乐趣? 文竹叹了口气,“回头我让二伯母送些佛经过去。”这是劝她向佛,可是她才十七岁,正是青春貌美的时候。从此伴着青灯古佛,她愿意么? 想起庄家三个姐妹。文慧远嫁,文淑进了王府,再不能出门半步,自己在段家虽是举步为艰,却比她们要好太多,她不能要求太多了。 转眼又看到顾玉桐的担心,忙道,“姐姐放心,这是二姐自己要的日子。我也不会多话的!”说着文竹叹了口气。 顾玉桐摇了摇头,“我才不担心。这事儿早晚要传出去的,谁传还不是一样!” 话题太过沉重,二人一时都闷了下来,顾玉桐是个会说话的,见气氛不好,便又说起小郡主来,“……驸马是庚子年的状元,姓洪。名景钧。如今为大理寺少卿……” 庚子年。便是宣德二十二年,文竹心中一动,她想起一个人来。不由脱口问道,“他与景王世子有什么纠葛?” 顾玉桐一愣,“你怎么知道他与景王世子不睦?”随即又自答道,“看样子段大人对你不错,什么都跟你说?” 文竹一愣,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是无意中听到别人说的,他并没跟我说过什么!” 顾玉桐失笑,“怕什么?世子爷也常跟我说一些朝中之事,咱们又不是那无知妇人!” 有些事情是不能乱说的,会惹出事端,顾玉桐便以为文竹是小心过头,也不在意,却说起那驸马爷来,“据说进宫面圣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冲撞了景王世子。虽当时被圣上压了下来,但事后景王世子却不依不饶,听说游街的那日,还差点儿被撞下马来……” 原来是这样,那一日自己跟文慧在马车里瞧了个清楚。如今找了这样一个岳家,以后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吧?想起那浓眉大眼的状元郎,文竹有几分好感,“似乎是不错的人,只盼着以后能对郡主好也就是了!” 本朝规矩,驸马的职位不能过高,至于封阁拜相,更是不能,因而凡中了一甲之人,没几个愿意的。这洪景钧想来也是走投无路了,虽然是个落魄的世子,但被盯上了,也是无时不担心自己的性命。与一展宏图相比,性命却是更加重要一些。 顾玉桐叹了口气,以为是段明熙说给文竹听的,便不疑有他,“世子爷和段大人都是见过此人的,虽说有些好面子,为人却是极好的!有岳家在,那景王世子也不敢擅动!” 那边小郡主也说起来,“那景王世子欺人太盛,要知道,当年在我们王府,就是他跟王辛儿联手陷害了齐姐姐……” 文竹不由大惊,看着顾玉桐并无异色的脸,显然是早就知道了。 那边梅婉儿恨恨的道,“真的是他!” 顾玉桐拉了文竹凑过来,“没错,以前只是怀疑,上回他跟世子爷喝酒喝醉了,说什么便宜了太子,再后来,我便将那回掉下的玉佩拿给世子爷,只说是他喝多了掉下的,谁知他只看了一眼便道,‘怎么会在这里?’” 文竹不由有着急,她不担心那个景王世子,他再有胆色,如今这时候,也不敢打齐子琼的主意了。她担心的是梅婉儿,身边有王辛儿这样一个人,怎么能睡得稳? “梅姐姐,那你怎么办?”一着急,便将以往的称呼叫了出来,文竹愣,连忙掩了嘴,脸上一红。 梅婉儿却拍了拍她的手,“无妨,知道你关心我,我自有主张。”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沙漏,算起来也有一刻钟了。 有小侍女急步过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忐忑,“不好了,娘娘快过去看看吧!” 这是怎么了?王府的侍女都是谦卑有礼,不管什么要紧的事情,宫中的姑姑们都教导要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这个小侍女连声音里都带着害怕,可见此事非同小可。 众人看向梅婉儿,梅婉儿却是微微一笑,那炯炯有神的眼睛亮了亮,不慌不忙的冲着几人道,“咱们去看场好戏!” 几人走到丽景阁前,就听到屋中有侍女们着急的喊声,和王辛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文竹不明所以的与顾玉桐对视了一眼,显然顾玉桐也带了惊奇。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殿内走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她不紧不慢的冲着小郡主行了一礼,这才对着梅婉儿道,“婉儿,去请个大夫人吧,看来是保不住了!” “齐姐姐!”小郡主一步窜了出去,重逢的喜悦将殿内的哭喊声冲散。 文竹惊讶的看着齐子琼,依然是如玉般莹润的脸,如一朵玉兰花,经历过风雨依然屹立不倒,反而开得更为娇艳。(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秘辛 坐在丽景阁的花厅里,文竹只觉得遍体生寒。(.) 偏殿里传来王辛儿一阵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阮瑶珠愣愣的坐在那里,神色戚戚,魂不守舍,全然没有刚刚的得意与张扬。 半晌过后,那哭喊声渐渐小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御医从偏殿里走出来,“娘娘,胎位本来就不算稳当,这一跤摔下来,自然保不住,请娘娘节哀!老朽已经给贵人扎了针,过一会就能睡着了,如今再开个方子,吃上十日,可保周全。” 自有侍女带了老御医去别处写方子,几人便都站了起来。 齐子琼与梅婉儿交换了一个眼色,齐子琼冷冷的对一旁发愣的阮瑶珠道,“妹妹在这儿等着吧,想来她也不想见你!” 不待阮瑶珠回过神来,便与梅婉儿一同进了偏殿。 小郡主见了也要跟过去,却被顾玉桐一把拉住,“未出嫁的女儿家,不能见这个!”又转过来对文竹道,“咱们陪着郡主,就别进去了,娘娘刚受了惊讶,又失了孩子,这会子正是伤心的时候。” 文竹感激的看了顾玉桐一眼,她是怕自己被吓到。 刚进来的时候,听着王辛儿的哭声,她的确是被吓到了,过了好一会才好些。没有想到,梅婉儿和齐子琼竟然联手了,想到四殿下和太子之间不可能解开的结,不由心下叹息,除掉了共同的敌人,那么下一步怎么办? 再看阮瑶珠那呆呆的模样。这是被吓傻了吧?文竹完全猜得到,梅婉儿借故离开。齐子琼装病,另外两个人一个高傲,一个得意,定然会有摩擦,那么梅婉儿是不是算准了王辛儿有了身孕?但听刚刚的对话,似乎梅婉儿并不知道此事。 文竹不敢往下想,她只知道,刚刚那个得意与张扬的阮瑶珠已经如昙花般凋落了;而王辛儿这一年养成的跋扈性子恐怕也是梅婉儿有意为之。 可是,梅婉儿也没有错。若不是王辛儿自己与阮瑶珠起冲突,又怎么会这样。若是她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忍让一回也不会是这个下场。但若不是肚子里的孩子,她可会这样的跋扈? 皇家的争斗果然惨烈,这还只是内院的争斗,朝堂之上,更是不可想象。 看着文竹有些发白的脸色,顾玉桐让侍女带着一脸倦意的小郡主去别处歇息,过来坐在了文竹的身边。“没事的。大夫说了,本来就是胎位不稳!” 这话应该是安慰阮瑶珠的,怎么安慰起自己来了。文竹抬起头,对上顾玉桐已经变得圆润的脸颊上那闪亮的眸子,不由失笑,“我没事。” 一块硬硬的物事蹭了一下自己的腰,文竹低头看去,那是一只上好的羊脂玉佩,透出莹润的光泽,玉上雕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凤凰歪着头,好似在回首一般。 文竹不由惊讶,“这玉佩?” 拿起腰间坠着的玉佩,顾玉桐脸色一红,“这是世子送的,说是他母亲留下的唯一的东西,曾经流落于民间,好不容易才寻回来的,自成了亲就给了我,让我天天都挂着!” 世子的母亲?安王妃?怎么可能,文竹脸上露了诧异之色,顾玉桐见了忙凑过来在文竹耳边嘀咕了两句。 文竹心下不由一热,原来自己竟误会了他这么久。 因着王辛儿小产,阮瑶珠吓的整个人都呆掉了,而文竹等人自然不好再呆下去,连午饭都没用就告辞了。 “真是对不住,连顿饭都没吃上!”梅婉儿很客气,但脸上却露出掩不住的喜色,在自己人面前,她不再掩饰。忍了半年多,终于把王辛儿扳倒了,吃了这次的亏,王辛儿元气大伤,几年之内都没有力气与她相斗。 齐子琼没有离开,而是与阮瑶珠一起留下了,祸虽是阮瑶珠闯下的,但她作为太子妃,有管教不当之责,宁愿自损也不能让阮瑶珠再这样张扬下去,她不过就是表面孱弱些罢了,内心却十分强大。 文竹这样想着,叹了口气,与众人告别之后,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行出一不过几步,就见几匹快马奔驰而来,擦着马车往王府而去。董妈妈坐在车夫的旁边,见了不由道,“是二爷!” 文竹连忙撩起帘子来看,果然是段明熙,只看了一眼背影文竹就认了出来。她脸上带笑,吩咐下去,“回去,咱们等二爷一起走!”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段明熙便出了王府,见到董妈妈站在那里,不由一愣,上前相问。在得知文竹在等自己时,他嘴角轻轻翘了翘,便到了马车的窗前,“咱们走吧!” 转而又想起什么,便又回王府叫了个机灵小厮,“把马送回段家!”小厮应了,牵了马就走。 段明熙又吩咐董妈妈,“妈妈再雇一辆车来,带着丫鬟回府,我带二奶奶去办事!” 眼看着中午了,董妈妈有些担心,“二爷,奶奶身子不好,眼看到了饭时……” 段明熙只道,“妈妈放心!” 待董妈妈雇了车来,水兰和玉竹便下了马车,幽怨的看了一眼段明熙,玉竹才不情愿的上了雇来的平顶小油车上。 就如前些日子的回门一样,段明熙坐到了文竹的身边,马车悠悠向前。 “二爷要带着我办什么事去?”看着段明熙面无表情,文竹心下忐忑,刚刚出了那事,四殿下很快就赶了回来,也不知道梅婉儿会不会吃亏?如今段明熙带着自己也不回家,还遣走了丫鬟和董妈妈,到底是要做什么? 段明熙吱唔了一声,方道,“马上你就知道了!”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文竹只觉得腹中饥饿,这会子应该刚过午时。最近她的食欲极好,不到饭点就饿了,好在家中常备些点心,随时可以吃得上,只是今儿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带吃的,马车里空空如也。 正在想着要不要再问一句,马车停在下了,马车掀起,段明熙扶了文竹下来。这才发现,这个是个停马车的小院子。而院子里飘着各种菜肴的香气,让文竹不由咽了口水。 段明熙似乎听到了,瞥过来一眼,文竹大窘,她也是祖母教导出来的大家女儿,何曾这样嘴馋过? “二爷,这是哪儿?”文竹有些脸红的转移段明熙的注意力。 段明熙抬脚往院外走去,嘴里轻道。“吉祥楼!” 这就是京中有名的饭庄吉祥楼?文竹大惊。 直到与段明熙相对而坐。又见到那有名的糟鸭子,文竹才放下心来,他们果然是来吃饭的。 “你上回说这里的糟鸭子有名。今儿有空,就带你过来了!”段明熙难得多说了几句,心中却想着世子爷一早说过的话,“四殿下那是逗你呢,你看看你,从成亲就见天儿不见人影,整日的绷着脸不说话,谁敢理你!” 文竹听了心中一暖,笑道,“今儿我才知道,原来这糟鸭子竟不是一整只鸭子。”看着桌上那糟鸭舌、糟鸭胗、糟鸭爪、糟鸭翅、糟鸭片,文竹像孩子一般的傻笑,今儿解开了那个误会,比吃什么都让她高兴。 她不由轻轻抬头,对上段明熙漆黑的眸子,有些拘谨的道,“二爷,文竹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问吧!”夫妻二人,还说这样的客气话,段明熙的心中有些愧疚,是不是平日自己脸色太过冰冷,所以才这样小心的说话? 毕竟这关系到皇家的秘辛,但不跟段明熙求证一下,文竹实在是不甘心,她有些拘谨的道,“世子爷不是安王妃亲生的?” 段明熙一愣,却是点了点头,“安王妃没生过孩子!” 文竹心中震惊不已,连小郡主也不是亲生?可是从没有听说安王有其它妾室生过孩子?难道是留子去母? “这是皇家秘辛,此事不要外传!”段明熙看着文竹有些震惊的脸色,便轻声嘱咐。 文竹应了,却再也没有胃口,段明熙却以为文竹是不爱吃,便安慰道,“可是不合胃口?下回我带你去城南吃富贵楼的八宝鸭子,比这个要好吃的多!” 听着段明熙轻轻柔柔的话,文竹又有些恍然,那是皇家的事情,今儿这事已经让她明白了皇家斗争的惨烈,还有什么秘辛也不会让她太震惊了,何必为别人的事情影响自己的心情呢? 文竹挟起一片鸭肉放进嘴里,只觉得香嫩可口,便道,“这个就很好吃,我在家乡的时候,吃过家里做的糟鸭子,却是一整只鸭子蒸制的,没有这个味道好!” 看着文竹吃的心满意足,段明熙的脸上露出几分恍惚,他想起那个灯会的夜晚,自己陪着白少景去赴会,不想却见到了那块玉佩,若不是眼前这个女子,自己或者不能与安王世子这样快的建立起信任。 那个蒙了黑沙的骄傲女子,逐渐跟眼前这个贪吃的小姑娘合为一体,段明熙无限满足。 二人用过饭,便又上了马车,出了吉祥楼,文竹便撩起帘子来看,没有了玉竹这个监军,文竹看的极为高兴。 一个女子的哭声吸引了文竹的视线,只见吉祥楼的门前,一个瘸了腿的壮汉拉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往吉祥楼里走。 那女人哭喊着,“求求你了,别卖我!” 衣着破旧的小女孩儿扎着简单的羊角辫拉着那女人往外拉,嘴中不住的喊着,“爹爹你不要卖娘,要卖卖我好了!” 壮汉一脚将那小女孩踢的摔倒在地上,又使劲拉了女人往吉祥楼的侧门走去。 众人围了上来,对着那壮汉指指点点,那壮汉理直气壮的道,“这是我家里的,以前也是做丫头的,我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 文竹气的捏紧了拳头,段明熙却有些犹豫,“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大顺朝的例律,这壮汉是有权卖这女子的。 那女子趁那壮汉解释的功夫,猛的挣脱了,拉着小女孩就跑,壮汉一瘸一拐的追着,嘴中骂道,“你个贱货,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你跑啊!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那女子听了痛哭一声,转身走了回来,到壮汉的面前,“扑通”跪了下来,“当家的,我帮佣赚的银子足够你跟妞妞吃用的,你别卖我……”说着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就在那女一扬头的瞬间,文竹看到了她的样貌,不由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冬桃?怎么会是她?她不是过得很好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欺凌 京城吉祥楼的门前,壮汉得意的踹了冬桃一脚,大声骂道,“你跑啊!你怎么不跑了?!爷没银子花了,让那个姓崔的给爷送银子来,不然就把你给卖了!” 冬桃摔倒在地上,脸色灰白,她一把将小女孩拉过来,紧紧的抱着,低声在小女孩的耳边说了什么。 那小女孩大惊,大叫出了声,“不!”而后也跪到了冬桃的面前,“娘,你就去找找那个崔二爷,让他行行好,给爹送些钱来,爹就不卖你了!” 冬桃抬起脸,已是满脸泪痕,郑重的摇了摇头,“崔二爷已经送了这么多银子来,你爹的病也好了,娘不好再去求人家,你乖乖的,娘以后若是有机会,还会回来看你的……” 那壮汉听了这话大怒,“怎么?你宁愿让我卖了也不去找崔二爷?哼!可是那崔二爷玩腻了,不再搭理你?” 冬桃大惊,一改刚刚的凄容,冷冷的道,“当家的,你卖我可以,但你不能往别人身上泼污水,那六小姐不过是因我伺候过去世的大小姐,这才派了崔二爷给送了银子。若不是他几次三番送了钱来,你的病也不可能治好,如今你的病好了,怎能再去伸手讨要,我虽是个当丫头的,也知道知恩图报……” 话还没说完,那壮汉已是怒极,一巴掌煽过去,冬桃的脸上便出现了五个指头印,“你行啊!敢教训我来了?若不是爷当初买了你,说不得就被卖青楼去了!” 说着又拉着冬桃往吉祥楼走去,冬桃竟不抗拒。随着那壮汉往前走去,只有小女孩哭喊着。一声声的“娘”叫得让人心中发酸。 坐在马车里,文竹已是泪流满面,拳头却攥的紧紧的,陶氏竟然让人把冬桃卖到青楼去?她想求段明熙放她下去,一扭头,才发现段明熙已经不在马车上。 壮汉还在拉扯,将那小女孩一脚踢到了一边,“滚一边去,别在这儿碍事!” 一块闪亮的银子滚落在壮汉的脚边。低沉而冷酷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让他不由一愣。“卖给我吧,这是五两银子!”在人市上,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也不过是三两银子,像这种嫁了人的媳妇子,二两银子顶天了,五两真是不少。 那壮汉抬起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紫云衫的富家少爷站在自己的面前。那腰间挂着的青玉司南佩闪着温润的光泽。壮汉心中有数,这玉佩值不少钱,便嘴角一撇。“这个女人是我当年用十两银子买回来的,就这点子钱,还敢跟我买人?” 冬桃听了一愣,刚想说当年买自己没花钱,但见段明熙一脸的冰冷,拿不准这位少爷到底要买自己做什么,又怕害了妞妞,只觉得心生寒意,便不敢开口。 段明熙眼光一滞,没有想到那壮汉这样油滑,便又掏出一块银子丢到了地上,“再加五两,这个小丫头我也要了!” 那壮汉一愣,“哼!你倒想的美,这小丫头没有二十两银子,我不卖!” 二十两银子?在吉祥楼置上一桌中等席面也花不了二十两银子,因着十数年前的建业之乱,物价高涨,这几年被朝廷平抑了下来,二十两银子是很多穷人家一年的花销。 段明熙虽然很想帮文竹办成此事,但又不愿意被人胁迫,很多事情不一定要走明面,大不了回头私下里找他,当前这么多人,自己想吓唬他也不方便。于是给车夫使了个眼色,转身往马车走去。 车夫连忙将那十两银子捡起来跟在了段明熙身后,还回头看了看壮汉,露出鄙夷的笑容,真是个傻子,这女人卖到吉祥楼也不过就是二两银子,那小丫头又不是长得多好看,能卖到三两银不错了,二爷给了十两,竟然不卖。二爷可不是那任人拿捏的主,要不是二奶奶心善,才不愿意管这档子破事儿。 那壮汉看段明熙离去,不由着急起来,他看段明熙穿得像个大户人家的少爷,便想多讹些银子,并没有想到段明熙价都不还,直接走了。 “这位爷,价钱好商量!”他开口相留,又回头抓了冬桃的头发,“你个贱货!要不是你,这位爷怎么会拔腿就走?”说着一巴掌煽了过去,冬桃的右脸上又多了个掌印,她却只是哭,并不开口。 段明熙眉头一皱,当着他的面就打人,是打给他看的吗?他猛过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戾色,见那壮汉还要再打,便抬起了手,将车夫刚塞给他的五两银子捏在手中,稳稳的砸了过去。(.) “哎哟!”壮汉正抬起手要打冬桃,却被小小的银子砸到了壮汉的胸口,冷不防就向后倒去,踉跄着摔在了地上。 众人哄笑起来,吉祥楼的掌柜此时也走了出来,那小伙计早想把那壮汉撵走,见段明熙出来这才去找了掌柜的。 “我再说一次,十两银子,两个人!”段明熙冷冷的看着,那壮汉捂着胸口,傻愣在那里,他不敢相信,不过是一块小小的银子,自己就怎么吃不住力倒下了? 他没有时间去想便对上了段明熙的眼睛,不由吓了一跳,连忙点着头道,“好!好!” 吉祥楼的掌柜极有眼色的出面做了保要,要陪着段明熙去衙门。 段明熙也不客气,回头跟车夫说了,先把文竹送回家,这才跟着吉祥楼的掌柜去衙门办手续,那壮汉跟在后头,看着冬桃紧紧的拉着妞妞,又抬起手来,却看了段明熙的背景一眼,最终把手臂放了下去。 众人一哄而散,文竹看着车帘外冬桃有些呆滞的目光,心疼不已,如今她还不能把人带走,得段明熙办完手续才能带回来,那壮汉显然是个无赖。早些办完也免得出岔子。 当晚,她便让琉璃将冬桃和那小丫头梳洗安置。却没有让人过来见她。琉璃看着小丫鬟和冬桃小心翼翼的吃饭,不由心酸起来,将文竹的身份告知,冬桃眼框含泪,却不再说话,她想起了大小姐。 隔日,段明熙出了门,青杏进了院子,文竹板起脸来。 青杏刚从庄子上回来没几天。只等着崔管事回来再来禀事儿。突然间被叫进府来,青杏不知所以。但见文竹一改往日的温和,忙低了头跪下。 “奶奶,奴婢是从小儿伺候您的,奴婢的性子您知道,做事毛燥,若不是奶奶怜惜,早就不知道被打发到哪儿去了,又怎么能嫁给崔二哥?若是奴婢有什么不当的地方。您骂也好打也好。奴婢都认,可是你得让奴婢知道自个儿错在哪儿不是。” 文竹心下叹息,是自己太着急了。便道,“你还记得我那年让崔管事帮我看顾的冬桃?” 青杏一愣,脸上露出明了的神色,方道,“奶奶的事情,奴婢怎么敢怠慢。” 说着便将以往的事情道了出来,“那时她虽穷,那男人还算怜惜她,虽对她不算好,也不曾打骂,因是庄二少爷差了人把她送出府去,但她是奴籍,又无亲戚,是下面办差的人将她嫁给了这个男人。可是这男人是个瘸子,又无一技之长,便是冬桃去给人做帮佣和浆洗赚些钱来养活他和那个女娃。崔二哥找到她时倒也还好,只是之后那男人又病倒了,崔二哥便时不时的送些银子过去,给那男人买药。崔二哥的意思是,等给她男人身子好了,就给安排个活计,她却担心给奶奶添麻烦,给推了,只说她做些浆洗的活免家里的嚼用。” 那时自己是未出嫁的小姐,又寄居在庄府,冬桃竟是为自己考虑,也怕让陶氏知道了,自己难堪,恐怕不止冬桃,崔管事也是这样想的吧?文竹想着脸色便缓和起来,便冲青杏招了招手。 青杏知道这是文竹让自己过去,便起身过去坐到了文竹身前的小杌子上。 然后又抬起头继续道,“崔二哥无法,便每个月都差人去给她送些粮食,隔一个月再送二两银子过去。那时候他当家的还卧病在床,这些银子花不完的恐怕都是她收着的。前些日子奶奶出嫁,崔二哥忙着您的事儿,她家的妞妞突然跑过来,说她爹的病好了,让崔二哥不要再送东西过去了,说完就跑了,连给她的糖也不接……” 看样子,是那男人病好了,又发现冬桃藏了银子,便拿了去花,冬桃知道这男人的习性,就怕讹上崔管事,这才让妞妞过来报信,只是没想到那男人竟然逼着她去找崔管事要钱!真是个无赖! “……崔二哥虽然奇怪,但那时候已经忙的脚不沾地,便没有多想,只是想着等忙完了再去看她,谁知道,您一嫁过来,便要开始整理您的嫁妆,跟他大哥去了庄子里见庄头,巡视佃户,我前几日先从庄子上回来,便去找她,却听说她因着交不起房租被撵出来了,可是崔二哥不在,我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着。是奴婢没用,没能看顾好人……” 竟然把那银子花的连房租都交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原是我误会你了!”文竹拉过青杏的手,又简单的说了说昨儿个在街上碰到冬桃的事。 青杏先是脸一红,“奶奶别这样说,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没有跟您回禀!”待到听了青杏在街上被人打,眼睛就瞪的大大的,“竟然这样?”她又着急起来,“真没想到,那男人我在马车里的时候偷看过一回,虽然凶了些,却也不是那不讲理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以前是冬桃一直照顾他,自然不觉得什么,但这银子没有交到他手里,便凶相毕露了……”文竹叹了口气。 “那奶奶,咱们能不能……能不能……”看着青杏着急的神色,文竹“扑哧”一笑,“你呀,嫁了人还这么毛燥,人我已经领来了,过会子你就能见着了!” 青杏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娇嗔道,“我着急还不是小姐害得!” 那边琉璃已经带了冬桃走了进来,见到青杏,不由调笑道,“哟,崔二嫂子来啦,真是稀客!” 青杏也不示弱,“怎么?琉璃姐姐不欢迎啊!” 文竹却看到琉璃身后冬桃的影子,相隔数年再见,竟是物是人非,冬桃竟然如当初一般,穿着一件石青色比甲,只是那头上的丫髻已不见,换成了妇人的发式,脸上也多了岁月的痕迹,那双青葱般的手变得粗糙不堪。 世事无常,文竹感叹着,不觉泪水如狂风中摇曳的竹叶般纷纷落下。 骨瘦如柴的冬桃倒是吓了一跳,数年之前,在庄老太太上京时,她见过六小姐的,而眼前这个水莲般清润的女子怎么也不能跟那个病怏怏的小女娃联系到一起,特别是那双略带妩媚的晶莹的眸子,就算是含了泪,也是这样的清澈,似山谷的一涧泉水。 这闪亮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像大小姐,只是比大小姐更多了一分柔软与聪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冤枉 “六小姐,大小姐是被夫人害死的!”禀退了众人,屋中只剩了二人,冬桃便迫不及待的开口。只是她初到段家,对于奶奶这个称谓还不熟,稍微激动就叫了小姐。 文竹心中一动,脸色却冷了下来,低了头不去看她,“冬桃,有些话不能乱说!” 见文竹不为所动,冬桃脸色一变,便“扑通”跪了下来,“奴婢知道,夫人是小姐的母母,这话不应该跟六小姐说,但六小姐不能不相信奴婢!大小姐,她死的冤枉!” 文竹心中一酸,自从进了京城,庄家众人对自己的死讳莫如深,连父亲庄崇礼也已将这个嫡长女忘的干干净净。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自己喊冤枉。 抬眼看去,冬桃已是满面泪痕。 “是我亲眼看到!绝不会错!”冬桃的话让文竹一惊。 “你真的看到了?”自己是被掐死的,可是冬桃怎么会看到?又怎么说是陶氏害死的自己? 见文竹有兴趣,冬桃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这才慢慢说起那个傍晚。 多年的辛劳让她的脸上已布满风霜,手指也粗糙不堪,但这动作却依然带了几分大家的优雅,一如当年。 文竹将她扶起,又指了指小杌子,冬桃便坐下说起往事。 “那天安王世子临时来拜访老爷,刚巧二小姐在家里聚会,大小姐没有去,只在院子里绣花。后来便听说安王世子要来游静湖,大小姐的婚事被夫人压了又压。我就跟大小姐商量,要不要想法子跟世子爷见上一面,说不得世子爷就能求娶,就算做不了世子妃。若是能做个侧妃,总好过在这院中终老……” 文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话明明是自己说的。冬桃却揽在了身上,是怕污了自己的名声么?自己还有什么名声,不过是个不祥克亲的女子,又死去多年!冬桃的确是对自己忠心的! 似乎没有注意文竹的失态,冬桃陷入了回忆之中,“……我按大小姐的吩咐,将古琴架到竹林中的石桌之上。而安王世子果然来了,我躲了起来,大小姐的琴声把他吸引了过来,他长的真好看。或者是小姐的琴声,他站在那里呆了半晌。我看到夫人和二小姐,还有几个其它的小姐,都跟在后面……” 那时的自己,的确抱了一颗攀附权贵的心!文竹花了一世的时间,才想明白,若那时真的如愿,那么今日在四皇子府的主角们或者就是自己。她没有梅婉儿的手段与魄力,最多就是个王辛儿或阮瑶珠的下场!不,她连阮瑶珠都不如。强势如文淑,不是也被圈起来了么? 冬桃又说起了晚上的事情,“……那个小丫鬟说夫人找我,可是到了正院才发现,夫人根本不在,我这才想起。那个小丫鬟面生的很,根本不是正院的人。自己是怎么了?如何就听信了她的话!这样想着就回了竹院,走到院子不远处,就看见宽儿死命的抱着吴妈妈,我这才知道,大小姐是去正院找我了。要不是因为找我,大小姐又怎么会……” 冬桃的眼睛已经红肿,文竹递了块绢帕过去,轻声安慰道,“你是担心世子的事情被夫人牵怒,所以才被那小丫鬟蒙骗,那小丫鬟是白姨娘的人,早在一年多以前,已经因为害了二伯父新纳的万姨娘,就已经被打死了。” “竟然是这样?”冬桃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却又恍然大悟般,“怪不得,怪不得后来出了事,那白姨娘还替我和宽儿求情,她跟大小姐一向没有什么交情,我还以为是她心善。只是夫人却是狠了心,宽儿是被活活打死的,我被抬出府的时候,只剩了一口气,若不是二少爷,恐怕不是死在外头,就是被卖去了青楼!可是她为什么要让人传这个话?” 文竹没法回答,难道她说是因着大夫人和别人幽会,被白姨娘发现了,这才设计让自己过去相探?而那个奸夫就是段家二老爷? 不,这件事情自己知道就好了,她不想再给冬桃带来危险! 文竹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想让大堂姐跟二伯母起冲突吧!我也是无意中知道此事!” 冬桃不再追问,她又说起那晚的事,“见到了我,宽儿吓了一跳,便拉了我去找大小姐,吴妈妈被宽儿推倒崴了脚,一瘸一拐的,走不了小道……” 若不是吴妈妈崴了脚,是不是她也会死在那个时候?她打断冬桃的话,“吴妈妈死了,白姨娘被打发到了庄子里,她就病了,一病不起,今年冬天的时候去的,就在除夕那天晚上,二伯母说不吉祥,当晚就拉出去埋了。” 冬桃一呆,原来,连吴妈妈也死了?人死如灯灭,哪怕以往她再恨,现在也只觉得悲凉,万千的思绪化成了叹息,之后将绢帕放到了一旁,泪水一直流着,擦也擦不净,只把眼皮擦的更加红肿,索性就随它去。 “……走过了小树林,就看到夫人站在湖边,我和宽儿都吃了一惊,忙上前行礼,夫人只说过来看风景,并没有见过大小姐!可是,那时候天色已经擦黑,静湖边的上黑漆漆的,看什么风景?” 真是好借口,竟然是看风景?怪不得冬桃一口咬定是陶氏害了自己,只不过之前的那件事情她没有看到,只以为是自己跟陶氏顶嘴,被陶氏失手推下了湖吧?而真相却是自己被掐死之后又被沉了湖! “……再然后,夫人只说有事找我们,带我们去了正院,却不问话,只把我们关到耳房里。再然后就传出大小姐溺水的消息,我和宽儿,以失职之名赏了板子撵出府。宽儿那日跟吴妈妈打了一架,二十板子没打完就没了气息,到我的时候,二少爷赶过来了。执法的婆子这才放轻了板子,二少爷当着众人问了话,便发了脾气。只说要亲自卖我,这才救了我一命……” “那你有没有跟二哥说起此事?”文定怎么会这样轻轻放过,破绽太多了! 冬桃听了连忙点头,“说了,不过没有这样详细,当时我被打得半死,很多东西没有想明白。便只是猜测夫人推大小姐下水,二少爷听了便去找老爷……” 二哥果然去找了父亲,她见冬桃吱唔着,便有些着急,“那后来呢?!” 冬桃摇摇头。“后来听说老爷发了一顿脾气,跟夫人大吵了一架,却让二少爷快点把我处置了!二少爷无奈,只叮嘱我不要乱说话,便安排了人送我出城……” 出城?难道说这件事情就这样了结了,庄崇礼知道自己死的蹊跷,却只是跟陶氏吵了一架?文竹心中发冷,但想起他会将自己送给太子做侍妾,却也并无怀疑了! “再然后我就嫁给了我们当家的。那时候二少爷的人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好好待我,他拿了钱便带我进城租了间房子,我就去给人浆洗,后来没了钱,他就打我!我想着自己不能这样死了。大小姐死得冤枉,我要等二少爷做了老爷,再去给小姐申冤……” 看着冬桃一脸的愤然,文竹心中一暖,冬桃不明白,就算是二哥做了老爷,他也不能随便告自己的嫡母! 文竹擦了泪水,正色看着冬桃,一脸的肃然,“你若是信得过我,就在我这里呆下去,我会静待时机,有了机会再把这件事情翻出来,前提却是,你要将这件事情埋在心底,除了我开口,不然任谁来问,只说大堂姐是溺水而亡!” 冬桃睁大了眼睛,她是信任六小姐的,可是这件事情六小姐让她不要说出来? “你不用着急,先带着妞妞在这里住下,待想明白了再来回我不迟!你下去吧!”文竹说着摆了摆手。 待冬桃走到了门口,文竹又道,“你做鞋子很好,抽空多做几双,我很喜欢!” 冬桃眼睛一亮,六小姐是惦记她的,不过是一双细布绣鞋,肯定比不上庄府中的缎面千层底,只是,她不过是个丫鬟,六小姐惦记她便是惦记大小姐,六小姐这样找她,说不定是二少爷的吩咐,她怎么可以不相信六小姐?回过头来,冬桃对上文竹晶莹却略为红肿的眼睛,斩钉截铁的道,“我相信六小姐,我愿意呆在这里!” 似乎下定了决心,冬桃跪下磕了个头,这是认主了,她要成为六小姐的丫鬟,等待六小姐给大小姐申冤! 站起身,看到文竹脸上露出笑容,这才边退边道,“我这就给小姐去做鞋子!” 看着冬桃的背影消失,文竹亲手关了屋门,扑到被子上狠狠的哭了一场,父亲明知道自己是被害死的,竟然对陶氏没有任何的处置!她怎能不伤心? 晚饭的时候,看着文竹红肿的眼睛,段明熙不知所措,“这是怎么了?可是祖母又给你气受了?!” 对于他的关心,文竹心中感激,却不想多说话,只是轻道,“没什么,今天跟冬桃聊起了大堂姐,只觉得她死得冤枉!” “不是说溺水么?难道有人陷害不成?”段明熙的疑问让文竹心惊,他怎么知道自己当初是溺水的? “你怎么知道是溺水的?”这事情并不算秘密,只是未婚女儿亡故不宜张扬,自己又是深居简出,若不是有心人,怎么会随便打听? 以段明熙的年纪,跟自己前世似乎差不多,文竹下意识的想问一句,难道你曾经也想向大堂姐求亲?却是忍住了没说,这种话太过荒唐。 看着文竹眼中的疑惑,段明熙坦言,“是安王世子说的。”顿了顿,他犹豫着又道,“他还说,你的琴艺跟你大堂姐一样好……”这话说起来酸溜溜的。 没有注意文竹的惊讶,段明熙狠狠的挟了一个醋溜丸子丢到嘴里,只觉得酸的不行,却忍着咽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姐弟 “不要!”半梦半醒之间文竹惊恐着叫出了声,猛然睁开眼睛,却看见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双深沉的眸子略带了几分紧张的闪烁着,竟比那灯光还亮上几分。(.无弹窗广告) “吵到二爷了……”文竹脸上一红,段明熙竟然已经点起了油灯,自己是不是在梦中说了什么? 睡在外间的水兰听到声音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披了衣裳过来一面“嘭嘭”的拍着门,一面急切的喊着,“二爷,奶奶怎么了?” “没事,你去睡吧,这里有我呢!”冷俊而低沉的声音传来,水兰觉得心安了许多,有二爷在,奶奶定然不会有事。 一杯温热的茶水端到自己的面前,文竹接过来,一口气饮尽,只觉得一股暖流从上而下,一直落到肚子,这才松了口气“对不住,我只是梦到大堂姐了!” 段明熙接过空空的茶碗又倒了一杯递给文竹,“不过是个梦,不要想太多了!” 这是庄家的丑事,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文竹这样想着,脸上尽量让自己装作轻松的样子,“嗯,不过是个梦,天色还早,爷再睡一会吧?” 吹熄了油灯,文竹默默的躺下,却把眼睛睁的大大的,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傍晚,可是她被掐死的时候却没有晕过去,而是眼睁睁的看着段华威将自己丢到了静湖里,静湖里的水冰冷冰冷的,她被冻僵了身子,却看到站在岸边的陶氏那阴森的笑脸。 “好了,别想了!今儿姐姐回娘家。要早早的去祖母那里相候……”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文竹只觉得被段明熙伸出臂膀搂住了自己。 除了洞房的那晚她醉了过去,之后的日子里,虽同居一室。却各自为政,他从来也没有侵犯过自己半分。以至于稍稍离自己近了些,文竹便有些紧张。而这一回。文竹却听话的靠了过去。将脑袋埋入了段明熙的胸膛,听着如战鼓般的心跳声,文竹只觉得分外安心。[] 直到天色大亮,文竹才再一次醒来,不由大急,起身梳洗了一番,又匆匆用了几口早饭。便与段明熙一同往和乐堂而去。 今天,段家大房长女段明翎回娘家,她是段明熙嫡亲的姐姐,半年多以前嫁给了顾家长子顾之俊,据说自从回门之后。便再没回过段家。此次回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见一见文竹这个新媳妇。 还没走到和乐堂,在一处竹林的拐弯处,就听到不远处吵杂的声音。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姑奶奶啊?这嫁到了顾府上,就记不得段府的门往哪边开了,还以为你再不回来了呢!”二夫人尖刻的嗓音响起,段明熙的眉头猛的皱了起来,让文竹吓了一跳。 “二婶娘怎么说话哪?端午、中秋。我哪个节礼没送到?”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同时响起,显然气的不轻。 依稀透过那翠绿的竹叶,文竹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妇站在二夫人的面前,她穿着一件百巧遍地金的贡缎袄,头戴赤金如意钗,杏眼微瞪。眼看就要跟二夫人对上。 这就是段明翎了,文竹看着暗暗点头,跟段明熙长的只有二分像,自己见过大老爷,看样子这姑奶奶应该是像母亲了。她的皮肤虽然没有自己白,却是面如满月,因着身材高挑,把那份丰盈掩了去,显得洽到好处。 段明熙竟也不管文竹,几步拐了过去,冲着二夫人行了一礼,“二婶娘,祖母还等着呢!” “那又怎么样?这是谁教出来的女儿,懂不懂孝敬尊长?简直没有规矩!”使劲的甩了帕子,二夫人斜眼看着天,一副不把谁放在眼里的样子! 明秀站在二夫人身后的阴影里,就这样恨恨的看着这一幕,带着几许得意的望着段明翎,本是明眸皓齿,因着在阴影中,反而少了几分颜色。 “你、你、你太过份了!你可以说我,但不可以说我娘!”少妇气的跳脚,却碍于眼前之人是长辈,连句重话也不敢说。 段明熙也攥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打过去,他忍了又忍,才将手臂放下。 一时局面竟然有些僵。 “二婶娘这话说错了!”文竹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先是跟二夫人行了一礼,便吐了这样一句话出来。 “你不过是个新妇,竟敢说我错了!”二夫人有些生气,但显然并不把文竹放在眼里,一个刚进门的小姑娘,敢跟我嚷嚷? “婶娘,咱们段家也是大户人家,祖母曾教导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婶娘既然错了,改了就是,有什么可怕的呢?”文竹不露声色,已经把二夫人绕晕了。 “我什么时候怕了?你说说我哪里错了?”二夫人果然上了当,一旁的明秀见了眼里闪过一丝戾色,拉了拉二夫人的袖子,二夫人竟挣了挣,并不理明秀的茬。 明秀一撇嘴,瞪向文竹,却不敢插话。 这里都是嫁出去的妇人,她一个小姑娘家,万一哪一句说不好,被人冠上一个伶牙俐齿的名头再传了出去,还如何议亲?自己可不想像眼前这个新嫂嫂一般,得罪了冯夫人而不自知,弄的冯夫人到处说她的不是,搞得婚事艰难,若不是贵妃赐婚,谁敢娶她? 这样想着,明秀便闭了嘴,冷眼看着文竹。 “二婶娘,大姐出嫁不过半年,新媳妇,哪里有总回娘家的道理?这是要让人笑话的!”说着文竹掩了嘴,似乎在笑话二夫人不懂事。 出嫁的第一年是不好总往娘家跑的,不然会让人说闲话,这是老规矩了,二夫人不是不明白,但像段明翎这样半年都不登门一次的。也实在少见。 一旁的段明翎也听出了音,不由“扑哧”笑出了声,“弟妹说的对,二婶娘可不是糊涂了!”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文竹一眼。又笑颜如花的转过脸来,似乎刚刚的争吵根本没有发生过。 “这是说什么呢,说的这么高兴?”罗氏抱着润哥儿走了过来。见到段明翎忙抱了润哥儿上去,“哎哟,是姑奶奶来了!”说着又指着段明翎道,“叫姑母!” 对于二夫人,罗氏简直就是视而不见,文竹转眼看去,二夫人气哼哼的带着明秀往和乐堂走去。看来这个回合是结束了。 再看段明熙,似乎也松了口气,他投了感激的一眼,让文竹脸一红,低下头去 段明翎也没有注意二夫人的离去。她脸上堆了笑,冲着罗氏福了一福叫了声嫂嫂,这才从袖子里掏了一只墨绿的玉蝉递给润哥儿作见面礼。 润哥儿见了似乎很高兴,咿咿呀呀的叫着抓了过去,两手抓着,怎么也不放。 罗氏将润哥儿交给乳娘,又嘱咐了两句,才过来跟段明翎见礼,段明翎却是上前相扶。“嫂嫂比那时瘦了,可是家事太辛苦?” 罗氏笑着摇头,“我不过是比月子的时候瘦了些。等你有了就知道了,孩子可闹人呢。” 两人正说的高兴,就听得一“咳嗽”,两人同时转过头去。才发现段明杰到了身后,罗氏连忙冲着段明翎道,“我们先进去了!”便站到了段明杰的身后。 “原来是大妹到了!”段明杰面色谦和,“许久不见大妹依然风采依然,哥哥却是老矣。”说着便拱了拱手,微笑着往和乐堂走去。 段明杰向来如此,处事大方,说起话来让人一见就有温暖之意,但不知为何,文竹看着罗氏低了头走在他的身后,却觉得浑身一冷,再看身边的段明熙,面无表情的脸色仍给自己安全之感。 “我们也进去吧?”段明翎善意的看了看文竹,露出真心的笑容,拉着她的手,进了和乐堂,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老太太还在屋里等着。 段夫人早早的坐在了和乐堂里,“听说明翎要来,我便早早儿的来了,结果你们在外面说话,竟是比我还早见着!” 段明翎听了上前行了一礼,脸上却只挂着淡淡的笑意,“明翎见过母亲,让母亲着急了,刚刚在院子里遇到了大哥大嫂和明熙,便耽搁了。” 段夫人摆摆手,又看了看外头,“之俊可是被你父亲叫去了?” “正是!” 三夫人一家姗姗来迟,文竹看到,明娟也在其中,她依然腼腆的低了头,站在三夫人的身后,一眼望去,很容易便把她忽略了。 待众人落了坐老太太才从内堂出来,身上穿着一件喜庆的镶金边赤金缎面福寿吉祥纹样的大袖袄,头上盘了发髻,赤金寿字镶青石簪子闪着璀璨的光芒,衬得她的脸色更加红润。 看着众人都落了坐,老太太这才缓缓的坐到了卧榻之上,又看着润哥儿抱着玉蝉却打着瞌睡,便招呼乳娘放到自己身边。 乳娘不敢怠慢,看了一眼罗氏,便抱了润哥,放到了老太太身边,又站到了身边看顾。 一切就绪,内堂里掉针可闻,段明翎轻皱了眉头,上前跪在了棉垫之上,给老太太行大礼。 “孙女明翎请祖母大安,愿祖母福寿延年!”说着双手向前,额头点地,就这样磕下去。 半晌,老太太都没有说话,她只是温柔的看着润哥儿困的睁不看眼,却又使劲睁着不愿睡去,脸上挂了满足的笑。 “孙女明翎……” 段明翎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老太太的厉声打断,“我都等了半年了,你不过是等这一会子,便不耐烦了?”那声音高亢,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让文竹吓了一跳。 轻轻抬头,文竹看到老太太的脸上带着几分厉色,还有几分深深的不屑,心中不由疑问大起。再看段明熙,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没有听到老太太的话,心中多了一分惶恐,便也低下头去。 而段明翎却是跪在那里,一个字都不敢说。(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做主 和乐堂里,二夫人得意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段明翎,坐在她身边的明秀垂着眼帘,低了头,却还是掩不住那隐隐的笑意。[] 文竹不由得想起自己认亲的那日,是不是因给老太太敬茶而受了委屈时,二夫人也是这样的看着自己。 “明翎知错了,请祖母责罚!”段明翎的声音不卑不亢,这认错的态度让老太太极为不满意。 “你错了?你哪里错了?也不知道谁教的,这样没有规矩!”老太太的话音一落,二夫人的笑容一闪而逝,她得意的瞥了一眼文竹,冷眼看着这一幕。这没有规矩不是她一个人这样说,连老太太都这样说,看你还怎么回嘴! 不止是段明翎,文竹感到身边的段明熙也紧紧的绷着,若是她站在对面,定然可以看到段明熙紧握着的拳头。 而段明翎的双手紧紧贴着地上的青砖,那青葱似的指尖,几乎将青砖划出痕迹。 “母亲,明翎她……”大夫人终究不忍,站起来为段明翎解围,这个女儿虽对自己疏离,但嫁出去后,过年过节时也会在送的节礼中专门为自己准备药材绣品。 “你别插嘴!”老太太打断了大夫人的话,大夫人脸上一红,在晚辈面前这样跟她这个嫡母的说话,老太太真是气极了。 外面的脚步声响起,大老爷和二老爷带着顾之俊进了院子,文竹这才松了口气,她轻轻拉了拉段明熙的袖子。往外面努了努嘴。段明熙依然面无表情,但文竹明显感到,他紧绷的身子稍稍放松。 就算是再不待见这个孙女儿,但也不能不给顾家面子。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轻道,“行了。知错就好,起来吧!” 玉青亲自上前将段明翎扶起,因跪得太久,段明翎一时站不稳,竟倚在玉青的身上。 “怎么嫁了人,还这么娇贵?做人家媳妇可不能跟在家的时候一样!”语气依然冷冷的,被进门的顾之俊听了个仔细。 三人给老太太见了礼。老太太这才笑了出来,轻声问过顾之俊家里可好?顾夫人可好?又说段明翎太过娇惯,委屈他了云云。 顾之俊很是谦虚了一翻,又把段明翎夸了一通,“……明翎待我极好。母亲也很喜欢她,我倒是觉得委屈了她……”说着,笑盈盈的看向段明翎,那眼中竟是百般温柔,段明翎脸上一红,低下头去,嘴角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相较而言,段明杰这个大少爷言语得当,绝对是这个温润君子。而顾之俊却太过直爽,少了几分圆滑。 可是文竹却很喜欢这个姐夫,喜欢这份直爽,和不加掩饰的对妻子的维护。 而段明杰,却是温润的有些假,哪怕他对段明熙的那份热情。都让人怀疑,是不是装出来的。 午膳就摆在了和乐堂里,男女隔了插屏,里面外摆了一桌。 本应是罗氏站在大夫人身后布菜,可是有老太太在,罗氏便只好坐下吃饭,由大夫人给老太太布菜。 老太太很是自然的由着大夫人布菜,时不时的说上一句,“这个做的不错,咸淡刚刚好!”或是“今儿这个炖的太过,失了味道!” 老太太,实在是个极为挑剔的人。 文竹低头不语,食不言,寝不语,她一直是按规矩做事,除了偶尔会在晚饭时会打破这个规矩,与段明熙说话。 谁叫他整日这样忙?自从成亲,除了回门那日,和昨日王辛儿出事,他还没有休沐过。晚饭过后便是书房,若不是抓着机会在吃饭时与他说上几句,恐怕这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老太太要睡午觉,用过午饭,段明翎便提前告退,有顾之俊在一旁解释,老太太也不好为难,只得放人。(.无弹窗广告) 出了和乐堂,段明翎又去平安苑坐了一会,便陪着文竹到了明镜堂。 “有弟妹在,这明镜的确不一样了!”离开老太太,段明翎脸色如阳光明媚,透着说不出来的喜色。 而后文竹又取来一只檀木盒子,打开盒子,一支赤金镶碧玺石簪子,金灿灿的簪子上一颗莲子米大小的碧玺石镶嵌其中。 段明翎见那簪子打造精细,但却样式一般,比一般的簪子还粗了一轮,心中不喜,她知道文竹是宫中赐婚,嫁妆丰厚,可她却不是那见了金银就动心的女子。便笑着收了,也不多言。 “姐姐别急,这簪子可不一般。”文竹说着便又将盒子打开,取出那支粗粗的赤金簪子,对准了地面,而后又按了按那簪子上的碧玺石,只得“嗖”的一声,一支极细的钢针射了出来,在接触地面的刹那,“嘭”的一声,被地上的青砖弹了起来落到了段明翎的脚边。 虽没有将地面射出个洞,那青砖却是白了一块。 “知道姐姐喜欢刀剑,但文竹却不能送刀剑给姐姐,便找匠人打造了这簪子,不过是逗姐姐高兴罢了!这碧玺石就是机关,按下去钢针就能射出来!” 段明翎已是喜欢的不行,嘴角咧成了弯月,杏眼圆睁,她捡起那钢针,塞了回去,再一次对准地面,射了出来。如此玩了两回,才将簪子收起,“果然好东西!” “给姐姐准备了三根钢针,若是丢了,也有个替换!”文竹叹了口气,这簪子的打造倒也还好,只是图纸难弄,文竹是从自己的嫁妆中找出这样的东西,把东西送过去让那人打造,只是如今那新的还没有打造好,文竹只得把这旧的送了出去。 见段明翎还在玩那簪子,文竹便笑着给水苏使了个眼色,水苏退了出去,顷刻,锦翠便一撩帘子,走了进来,“姑奶奶!” “锦翠!”段明翎很是惊喜,她看到锦翠还是一根长长的辫子,知道段明熙没有收用她,但看锦翠的样子没有半点不满,便不自觉得的看了一眼文竹。 “锦翠定了府中的高管事,是甘妈妈的侄儿,如今在母亲的铺子里做事,刚提的掌柜,我和二爷都见过了,人很不错!” 段明翎一愣,刚进来不到一个月,就要打发屋里的大丫鬟,是不是太过了,脸色就略冷了几分,但看锦翠,除了满脸飞红,却没有半分的委屈,心中竟是疑虑重重。 “水兰,去小厨房看看给姑奶奶做的蒸乳酪好了没有?”文竹适时的告退,“哎,还是我亲自过去看看吧。姐姐稍候,文竹这就回来!” 满意的看着文竹离开,段明翎一把拉住锦翠,脸色严肃的低声问道,“可是你们二奶奶容不得你,这才把你打发出去配人?” 锦翠听了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这是、这是二爷说的!我、我……”锦翠想说她也见过那人,很是满意,但还是娇羞的低下了头。 落在段明翎的眼中,却是她并不想嫁! “你等着,我去跟二爷说,让他把你收在屋里,有我在,你们二奶奶翻不出花样来!”段明翎拉了锦翠就要出去,那赤金镶碧玺石簪子早被她丢到了一旁,不过是支簪子,就想收买自己,可不能由着她欺负人! “姑奶奶,您别这样,锦翠愿意嫁!”锦翠眉头紧皱,急的快哭出来了。 这事情二奶奶是问过她的,她知道二爷对她没有那意思,她自己也并不想给人做妾。至于那高管事,二奶奶甚至借口让他来禀事,自己在屏风后见了一面,而在那高管事走的时候,也被水兰推出去倒水的名义让那高管事见到了自己。 两相情愿,她感谢二奶奶还来不及,只因着刚刚自己的含羞,就让姑奶奶误会了。 姑奶奶是什么人,锦翠很清楚,她一面拉着段明翎,一面跪了下,“姑奶奶,您就别管了!” “这是怎么了?”文竹还没有从小厨房回来,倒是顾之俊和段明熙听到了声音,便从书房赶过来。 段明翎见到弟弟,便也不管锦翠,走过来冲着段明熙嚷道,“你媳妇要把锦翠配人,你可知道?” 段明熙皱了眉头,“我知道,也见过那人,觉得不错!” “什么觉得不错,是不是因为你媳妇,这才要把锦翠配人的?” 段明翎不依不饶,她认准了是因为文竹容不得人,这才要把锦翠弄出去,锦翠可是从小跟着她的,嫁人之前,她见锡砂伺候的不好,这才把锦翠给了段明熙,只盼着这个弟弟有人照顾,也希望段明熙好好的对锦翠。 锦翠也不容易,既要照顾弟弟,还要跟龚妈妈和玉竹斗法,她不过进门半个月,就要把人弄走?若自己不为锦翠出头,弟弟还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子?这样想着,便更有理了。 段明熙有些无语,他的确是为了想让文竹高兴,这才想着给锦翠找个人家,可是锦翠也没有反对啊?说是,说不是,怎么说都是不对的,在这个姐姐面前,从来都是听教的份儿,姐姐直爽、莽撞,却一直是疼爱她的,要怎么说,姐姐才能明白? 他头大不已,看向跪在那里的锦翠,“锦翠,你可是看不上那个高管事?” 锦翠急的要哭出来,也顾不得害羞,“奴婢没有,奴婢觉得那个人很好,奴婢感激二爷和奶奶的大恩还来不及……” “你放心,有我替你做主,你只管说,你只要愿意,我就让明熙抬你做姨娘!”段明翎拍着胸口,朗声说道。 走到门外的文竹不由大惊,她的心里“咯噔”一下,手上端着的朱漆食盘差点没拿稳,食盘中的几碗黄澄澄的蒸羊乳酪晃了晃,差点洒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莽撞 明镜堂的花厅里,一片混乱。 锦翠跪在地上,急的快要哭出来。 姑奶奶这听风就是雨的莽撞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这要是在婆家闹出事儿来怎么好?可是再看看姑爷顾之俊那面不改色的样子,显然早已见识过多回。 段明熙也是心中着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顾之俊,朗声道,“姐,我不会纳锦翠的,你别管了!” 段明翎本没有给弟弟添屋里人的意思,纯是觉得锦翠受了委屈,自己想着替她出头,免得让文竹欺负,却没有想过段明熙是不是有这意思,但段明熙的话一说出来,段明翎就急了,却也顾不得许多,只觉得弟弟是受了文竹的影响,今儿这事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 “成亲不过一个月,就不听我的了?!”段明翎说着就一屁股坐到了卧榻上,甩出帕子开始抹泪,“自娘去了以后,你什么时候违逆过我?如今可好,刚成亲不过一月,就把姐姐我给忘干净了,我怎么有你这种弟弟……” 段明熙哑口无言,他本来就不太会说话,从来在这个姐姐面前都是乖乖听话,段明翎说的哪怕不对,他也不会反驳,自娘死后,这个长姐如母亲般的护着自己,因为自己,差点耽误了婚事。 如今当着姐夫的面,自己怎么也得给她几分面子,话是这样说,可真要纳了锦翠,不止是耽误了锦翠一辈子,还有文竹。想到文竹前几日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和昨日哭的红肿的眼睛,他便心不不爽。只得硬了心肠,闭口不言,这事儿他怎么也不会应的! 水苏此时站在屋檐下,将屋里的事情听得清清楚楚,她看着文竹端着朱漆食盘站在门外却不进去,心中大急,这个姑奶奶,管的也太宽了吧?便凑过来轻声问道,“二奶奶。要不我替您端进去?” 文竹摇摇头,“听他们怎么说!”却把食盘递给了水苏。 段明熙半晌没有说话。让文竹的心凉凉的,成亲不到一月,他真要听这位姑奶奶的话,不顾自己,纳了锦翠? “翎儿,你忘了梅香了?”顾之俊的声音猛然响起,让文竹一愣,不由心中暗喜。果然一物降一物。有了这个姐夫在,恐怕段明翎便不会不管不顾。 文竹便再也不管屋里的事儿,冲着水苏低声吩咐。“过会子送过去,就说我还在做点心。” 水苏应了,文竹便转而回了厨房。 看着芽儿将马蹄桂花糕装了盘,文竹坐在锦杌之上,不紧不慢的跟水仙说话。 “怎么样,打听的如何了?”自从段明熙跟她打了招呼,说近日姐姐要回娘家,她便嘱咐水仙去打听有关段明翎的事情。 但奇怪的是府中众人似乎对此很是忌讳,点心瓜子往外撒了不少,却是几乎就没打听出什么事儿,于是文竹便将招待段明翎丫鬟的事儿交给了水莲,又让水仙过去相帮。 这会子水莲还在陪丫鬟们说话,她便把水仙招到了厨房,水仙笑盈盈的凑过来,一副八卦的语气,“奶奶,真没想到……” 只见水仙红润的小嘴一张一合,文竹的眼睛渐渐睁大。 意料之外,老太太竟然从来都没有打算将段明翎嫁进顾家,且这婚事也不是明翎求来的。说起来这桩婚事极为曲折,不但如此,就因着这桩婚事,段明翎和老太太差一点就撕破了脸! 当年段明翎从西北回来时,已经十六岁,这个年纪才开始说亲事,实在有些大,一时也不好找婆家。 当时比段明翎仅大半岁的段明杰刚刚中了秀才,不少人家前来说亲,老太太和大夫人一时也没有顾得上这个本就不得宠的庶长女。 直到顾夫人前来拜访,为顾玉桐相看段明杰,却也将顾之俊领了来。 就是这样巧,段明翎一时起意,背了人在后院耍枪,不知怎么就撞见了顾之俊,又误以为是登徒子,将其打了一顿。[.超多好看小说] 于是,回了顾府,顾之俊就求了顾夫人要娶段明翎,可巧顾夫人就没看上段明杰这个大少爷,至于段明翎,竟是半点不知。待真见了段明翎,便更不愿意了,顾家本是文官,书香世家,本来也不愿娶一个武将家的女子做宗妇,何况这女子粗心莽撞,根本没有半点大家女儿的贤淑。 消息传到段家,段明翎也是一万个不愿意,一个文弱书生,竟然要娶她?也不照照镜子自己瞧,自己虽没上过战场,但也是从小习武的,怎能嫁给这种人? 而段老太太就更不是愿意了,她是看上了顾玉桐。如今朝政偏重文官,同是三品人家,武将之家就比那文官矮上半分,能攀了顾家这个书香世家,对段家来说是极好的,但嫁娶之人却不能是段明翎这个与段家不可能齐心的孙女。 其中的曲折不得而知,最终,在顾之俊的乞求和段明翎的闹腾下,这门婚事还是成了。就在成亲的前一晚,段明翎找到老太太,明言自己以后就算是死在顾家,也不会回来,把老太太气的不轻。或许老太太真的很想跟顾家结亲,也或许她老人家觉得,段明翎嫁出去后还是段家的人,便将这口气忍了下来,好言相劝,又让大夫人押着上了花轿。 之后的事情就不清楚了,水仙只打听到回门的那日,段明翎却是浅笑嫣然的跟众人行礼,但没有吃午饭便与顾之俊离去。 看起来,这位姑奶奶有丈夫宠着,在顾家过得还不错,但与那婆婆顾夫人并不算对付。 文竹捏了一片马蹄桂花糕咬了一口,心中有数,便想着要不要回去。 “二奶奶、二奶奶!”一个穿得干净却只有五、六岁的女娃娃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脚步还没站稳就边“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边道。“水苏姐姐说,姑奶奶没事了。您可以回去了!” 愣了一愣,文竹才想起,这是冬桃那当家的的女儿,“你怎么跑来了?” “她还算机灵,冬桃姐姐说她现在不方便出来当差,让妞妞过来给我打下手,也算是帮着您做点事儿。”芽儿一边说着,一边将三个摆了盘的马蹄桂花糕放到朱漆食盘上,准备端进去。 妞妞如今穿着一身青布衣衫。看得出,是拿了水苏的衣裳改出来的。梳了丫鬟,又用碎布片系了两个花结在上头,脸上也没了污泥,洗得干干净净,眼睛不大,笑起来眯成了一条缝。 “打扮起来,我们妞妞也是漂亮小姑娘!”文竹夸了一句,又摸了摸妞妞的头。 妞妞低了头给文竹行礼。“妞妞谢二奶奶夸奖!”看来冬桃是教导过的。竟这样懂规矩。 文竹摆了摆手,示意芽儿先不着急,便又问妞妞。“二爷他们还在吗?” “二爷和大姑爷去了书房!”妞妞说着抬起头,看着一脸轻松的文竹,不明白明明水苏姐姐脸色很凝重,怎么二奶奶竟一点都不着急。 “那你端一份点心去书房,先别进去,在外头听听二爷他们说什么,他们若是要出来了,再送进去不迟!”文竹交待着,将一碟子金灿灿的马蹄桂花糕放到另一个小些的食盘上,递给了妞妞。 妞妞答应着便走了出去,娘交待的,一定要听二奶奶的话! 文竹又端了一碟子递给水仙,“去给小丫鬟们送去,问问那个“梅香”是怎么回事情!” 水仙轻快的答应了,也退出了门。 文竹这才吩咐芽儿,“走吧,咱们回花厅,姑奶奶想必也问完了!” 花厅里,段明翎正跟锦翠低声说话,“哎,我这不是担心你么,那个二奶奶,虽是个聪明人,刚刚又帮我解了围,但我打心眼里不喜欢,太会算计,能把二婶气的跳脚,怎么会是个好相与的!” 锦翠叹了口气,“姑奶奶不知道,这二奶奶也是苦命人,从小失了父母,由庄家的老太太一手带大。进京后又客居庄家,受了不少苦,若不是多个心眼,指不定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如今她对二爷挺好,待下人们也都挺好,但凡她陪嫁丫头有的,我们和玉竹都有,连点心都不曾少我们一份。二爷帮我找的那个管事还特意让我见了回,我点了头,才应了那边,您就别操心了。”锦翠说着低下头去,小脸又羞红了。 “你可别跟我似的少心眼,几块点心就被人骗了,若是有什么事儿,千万记得给我捎个信来才是……”段明翎又嘱咐了几句,才放下心来,就听得外面有脚步声。 一进门,文竹便笑容满面的道,“让姐姐久等了,芽儿快端上来!”竟是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一般,一面让芽儿退下,一面请段明翎品尝,“姑奶奶快来尝尝,这是我们家乡的点心,京城不曾有!” 轻轻捏了一块点在手上,段明翎有些不自在的笑着,刚刚闹这么大动静,整个院子都知道了,她怎么可能听不到? 花厅里其和融融,段明翎给文竹准备了一把镶了宝石的小匕首,小巧可人,文竹高兴的收下,又与段明翎聊起家里的锁事,直把段明翎聊的眼角犯困,对于绣花之类的女工,她实在是极不擅长,反而跟文竹说起西北的风俗。 由着段明翎转了话题,文竹却想着妞妞的点心到底有没有送进去,毕竟是第一次办差,别给自己办砸了才好! 而此时的妞妞,正站在书房门外的屋檐下,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听得二人似乎半晌没有说话,心里不由大急,难道是发现了自己,她眼睛一转,使劲的踏了两下脚步,撩起帘子,“二爷,大姑爷,二奶奶让我送点心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悍妇 梅香,顾家家生子,顾家大夫人的贴身丫鬟之一,据说长相清秀,蕙质兰心,极得顾大夫人喜爱。 可惜美人薄命,好好一个女儿家,又是顾家少有的体面大丫鬟之一,竟是差点殒命。 起因就在段明翎。 事情发生在段明翎与顾之俊成亲二个月前后,顾夫人不知因何故与这位顾家大奶奶有了言语上的冲突,大夫人气的摔了茶碗,便要给顾之俊添个姨娘,可巧梅香站在一旁,便顺手让段明翎领走。 段明翎同样气的跳脚,长者赐,不可辞,她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这规矩也是懂得。此时顾之俊偏又不在,她只得咬牙切齿的将梅香带回了院子。 晚上顾之俊回府,才得知此事,两头劝了一番,却是两头都挨了骂,一边是嫡亲的亲娘,一边是好不容易求来的刚成亲的媳妇,一气之下拂袖而去,到了当差的户部衙门凑和了一晚上。 等隔日下衙回府时,方听说梅香昨晚悬梁自尽了。 且不说那梅香最后还是被救下来,以病重为名送出去配了人,而顾家大夫人也消了气,揭过此事不提,但这顾大奶奶段明翎的妒妇之名倒是坐实了。 如今京中谁不知道,为了不让丈夫纳小,竟然将丫鬟逼的悬梁,顾大奶奶不但是妒妇,还是悍妇。 话从水仙嘴里说出来,却是带着几分笑意,似乎顾家下人们都当成一桩笑谈。 文竹却感叹了一声,别过脸去。 水仙听了不是滋味,劝道,“奶奶。你怎知她就不觉得好?能够捡回一条命,好好儿的配了人家,因着这缘故,顾夫人觉得对不起她,竟是提了她丈夫做铺子掌柜的帮手,若是跟着学上两年能再提了掌柜。比做了大姑爷的姨娘可不是可心的多?” 文竹一笑。己之砒霜,彼之蜜糖,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不由高看了几分水仙。“你也想找个做掌柜的小子?” 水仙听了脸一红,掩面而逃。 这几个丫鬟还小,不过十二、三岁。除了水兰和芽儿有十四了,倒也都不着急。(.好看的小说)只是琉璃,真是愁死人了。 ———— 相对于水仙的八卦。妞妞儿却是似懂非懂的,将段明熙和顾之俊的话一字不拉的告诉了文竹。 “奶奶,我去的时候,二位爷好像已经说了半天,我只听得了几句罢了。” 在文竹的示意下,妞妞继续道,“大姑爷说。‘你可决定了?’二爷就回答,‘再无更改!’大姑爷愣了一会。在我以为他发现我的时候,方道,‘算我一个!’二爷叹了口气,却道,‘我做不得主,你若愿意,我便带你去见他!’大姑爷的语气有些紧张,‘可是你也知道,我父亲他……’然后就有纸笔的声响,我等了一会也不见里面有声音,便使劲踏了两步,这才挑了帘子进去……” 这话似是朝政之事,文竹听不明白,她只是想打听关于“梅香”的事情,既然水莲已经打听明白了,其它的事情也没什么可惦记的。 隔日的午后,段明熙匆匆而归,见到一脸诧异的文竹,方解释道,“世子给我派了差事,要去直隶,明儿个一早起程。” 竟然这么急,文竹不由脱口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倒不曾,直隶总督苗澄前儿个被摘了帽子,由保定巡抚蔡珽接任,我是替世子爷送个信儿过去,并无要事!”段明熙由文竹服侍着换了衣裳,一面轻轻巧巧的说着。 但文竹心中可不这样想,自小跟着庄崇礼,多少也听得几件大事,直隶总督是从一品的封疆大吏,不是随便能动的,突然间被摘了帽子,自然不是小事。 想了想,文竹却没有问,有些事情他若是愿意说便说,若不愿意,自己又何必去问?为难了他,还为难了自己。这样想着,文竹便没有问,只是淡淡笑道,“那你路上小心,我去给你收拾几件衣裳。” 待文竹退出了暖阁,去寻他的衣裳,段明熙才叹了口气,他以为她会问的,他也想好了,怎么样解释给她听,但不要让她担心。可是,她却没有问,只是淡淡的嘱咐自己小心,便去收拾衣裳。不过是几件衣裳,有什么可收拾的?有什么可着急的? 可是他却没有生气的理由,“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为妇德,文竹又有什么错? 是了,定然是昨儿个受了委屈,祖母虽没有找她的麻烦,但姐姐却是误会了她,还闹腾的动静不小,她昨日虽然忍了,心里定然是难过的。 转身出了暖阁,段明熙往花厅去,果然,文竹根本没有去收拾什么衣裳,却在那里算帐。 看到段明熙出来,文竹才道,“已经让水莲去收拾了,待收拾好了再来禀二爷!”却不打算起身服侍。 昨日的事情,文竹已经看得清楚,把锦翠打发出去,还会有玉竹,玉竹走了还会有其他人,他那日虽没有答应,不代表以后就不答应了。一次两次,总有一次是不能拒绝的。 其实这样不是挺好的么?大家都客客气气的,既不用动情,也不会伤心,待得过上半年一年,就算大夫人怜惜自己,老太太也不会放过的,给段明熙添屋里人,迟早的事儿! 这样想着,文竹连头都不愿意抬,只是静静的算着帐,却是胡乱的拔着算盘珠子,对不上本子上的数。 “你这样打算盘,打到明年也算不出数来!”段明熙轻柔的话里带着几分忐忑。 文竹一时忘记了刚刚的想法,诧异的抬起头来,“你也会打算盘?”她本是不会打的,在老家的时候帮杜氏管家,被逼着学了各种事物。其中就包括打算盘,而段明熙是个大家公子,又是挂了职的武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庶务怎么也会? “我怎么就不能会打算盘?”说着段明熙往文竹身边一坐,拉过算盘,打起了九九歌诀。“小的时候跟父亲在西北住。那点子俸禄不够嚼用,京城也不给银子,只靠母亲的陪嫁过日子。母亲病了,便是姐姐跟我去打理那些庄子。跟管事们周旋。也是这样,姐姐才养成了这种强硬的性子……” 官员们的俸禄一向都刚够吃饭的,年节上的请客送礼。家中下人的打赏,根本顾不上,更不要说过得好些了。何况段华卿在西北送的礼。若是摊上官员回京述职之时,便要回礼给段家。 段华卿是长子,又是官封三品,段家竟然只进不出?只靠着一个姨娘的嫁妆过日子? 这也太离谱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老太太,想起老太太那带了轻蔑与不屑的眼神,文竹的胸中便有一股说不出的怨气,让她憋的难受。 段明熙的话却是打断了她的思路。“你别怪姐姐,她很疼我。只是有时候面子上下不来罢了……” 她面子上下不来,就要给你纳新人,成亲不过半个多月,她有没有给我面子?文竹这样想着却不敢说出来,只是将那算盘又拉过来,重新算起了帐,算盘珠子一上一下,打得极响。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握住文竹纤弱的小手,文竹只觉得段明熙在自己的脑袋后面说话,不时呵出来的气弄得耳朵痒痒的,“我知道你委屈,不管是祖母还是姐姐那里,你都受委屈了,还有二婶娘,这都是因为我,你知道我不过是写在母亲名下的庶子,老太太并不喜欢。” 这话说得伤心,同样是孙子,老太太却是极疼润哥儿的,同样的,虽从不曾明说,但她也很疼段明杰,文竹叹了口气,这也不是他的错,自己苛求了,他能这样说,显然还是心疼自己的。 见文竹僵硬的脊背软了下来,段明熙便换了话题,“我这趟出去,要过个十天左右,我尽量早些回来,若是祖母再找你麻烦,你就去找母亲,她最是明理!” 文竹的心渐渐软了下来,眼看就要入冬,直隶虽不算远,骑马也要一日夜,还要住驿站,据说那驿站比客站差得远了,段明熙又不是什么高官,定然住不上好的,说不得还吃不好。一时又埋怨起安王世子,世子爷也是,这会子怎么就把他派出去了,不过成婚刚半个月,就不知道体谅一下下面的人! 段明熙却不知道文竹的小心思,他坐在文竹的身后,嗅着文竹身上飘出来的茉莉芬芳,不愿意离开。 文竹撅着小嘴,使劲拉开段明熙的大手,“我要算帐了!” “我帮你算!”段明熙打定主意就不走了,似乎带着几许白少景的无赖样。 一下午的时光,这一页帐还是没算清。 …… 直到给老太太请安回来,文竹去了厨房忙碌,段明熙这才进了书房,又让锡砂关了门。 “这回你不用跟我去了,留在家里,若是家里有什么事,便去找安王世子!”段明熙脸色郑重,声音低沉,让锡砂吓了一跳。 “爷,可是锡砂做错了什么?”这个小厮长得实在不算清秀,反而略显壮实,那胳膊上的肌肉也是鼓得出来的,要是往军队里一站,也是个官爷的样子。 段明熙摇头,“帮我看着二奶奶,若是受了欺负,帮我记着,等我回来;若是实在不行,就去找世子爷,让他想办法!” 锡砂应了退出门,却是心中大奇,二奶奶不过刚进门,谁又会找她的麻烦?心里只想着这事儿,竟没有抬头,差点撞上人。 “哎哟,这是谁呀?”水莲收拾了几件二爷的衣裳,奉了文竹之命过来问二爷要不要带皮袄,虽是初冬,乡下又不比京城暖和。 “我是二爷的小厮锡砂,敢问您是?”锡砂见着是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小姑娘,想叫妹妹,却又觉得唐突,叫姐姐,这年龄实在太小了。 水莲可不愿意了,怎么说她也是二奶奶的大丫鬟,你是二爷的小厮,也不能连个称呼都没有,便大声道,“听清楚了!我是二奶奶身边的水莲姐姐,咱们是大户人家,可不能没有规矩!” 说着扭头就走,看都没看锡砂一眼。 锡砂一跺脚,心里却道,怪不得二爷以前总是对着姑奶奶的背影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是没错!” 但看着水莲那轻轻甩起的裙脚,锡砂却又觉得,这女子虽凶了些,走起路来却真是好看,一扭一扭的,带着几许柔软。 锡砂不自觉的咧了嘴笑,不愧是二奶奶身边的丫鬟,比起姑奶奶身边的,也就锦翠姐姐还能比得上一二。(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装病 文竹跪在那里,双手举着茶碗。 她没有抬头,却听到二夫人那肆无忌惮笑声,罗氏小心翼翼的躲在段明杰的身后,而老太太则歪坐在卧榻之上,眼睛微眯着,满脸都是不屑。 下意识的,她想看看段明熙在哪里,回头看去,却了无痕迹,他在哪里了?怎地不见?猛然映入眼帘的却是段华威那带着刀疤的面容,他那如利刃的大手,冲自己伸了过来。文竹向后退去,却“哗啦”一声打碎了茶碗。 一面是老太太的轻蔑,一面是段明威的凶狠,文竹退无可退,害怕的叫出声来。 “啊!二爷!二爷!”文竹惊叫着睁开了眼睛,眼前是大红色的帐幔,昏暗的光线使帐幔少了几分颜色,浑然不似成亲那日的喜庆吉祥。 文竹觉得身上发冷,身边的人儿早已不见,而自己则将手臂伸了出来,横搭着放在了那空白处。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水兰轻柔的声音响起,“奶奶醒了?可是又梦魇了?” “什么时辰了?”文竹有气无力,梦里似乎用尽了力气。 “已是巳时一刻了,奶奶可要起来?”水兰给文竹将被子盖好,又取了靠枕过来。 “啊?”文竹惊讶不已,这光线昏暗,怎么就这样晚了?以往辰时就要去给老太太请安的,她不由怒道,“怎地不叫我起来,快,快扶我梳洗,去给老太太请安!” 水兰“扑哧”一笑,“姐姐忘了?昨儿个晚上起了风。老太太免了今儿的请安!” “哦!”文竹听了,一时又歪到靠枕上去,最近自己总是丢三拉四的。因着润哥儿快满周岁,大老爷发了话。要跟众人一起晨昏定省,老太太心疼重孙子,一到变天就免了请安。她们这才跟着沾了光。 见文竹又在发愣,水兰方劝着,“奶奶起来吃些东西吧,我让厨房送过来,您就在床上吃?” “也好!”文竹说着又想起段明熙,“二爷呢?” 水兰笑道,“哎。奶奶终于想起二爷了!”又祥装着委屈,皱起眉头,“真替二爷委屈,一大早就走了,还特意交待奴婢。不要叫您,等您醒了再来,二爷对奶奶真是没得说……” 原来一早就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带皮袄,“他可带了皮袄了?” “没有,昨儿的时候二爷说先准备出来,结果今儿看到那个包袱里,一半的地儿被皮袄占了,便取了出来。说是不过几日的功夫。如今没落雪,天气也不算冷,再不济那边也有卖的,让您不用担心!” 见文竹点头,水兰便也不等吩咐,回头让候在屋檐下的妞妞去传话。把早饭送到暖阁来。 妞妞听话的应了,转身跑着去厨房,二爷不在家,小丫鬟们也都得了吩咐,轻易不得出院门,凡事都要紧着奶奶。 水兰又把外衣取了给文竹披上,“奶奶,要不过几日等二爷回来,去庙里上香吧?您最近总是梦魇,精神也不太好……” 文竹叹了口气,烧香有用么?但看着水兰担忧的眼神,便点了头,“也好”水兰说得没错,自己最近睡得不少,精神却是差了。 对着满炕桌的菜饭,文竹竟是没有什么胃口,不由想着,若是段明熙在,说不得看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儿,自己也能跟着吃上几口,如今一个人吃,真是没什么滋味。 早饭用了不到一半,就有小丫鬟来通禀,“二奶奶,庄府孙妈妈求见,说是有要事来见您!” 孙妈妈?文竹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陶氏得知自己在四皇子府见到了顾玉桐,这才差人来问。 “知道了,让她在花厅候着!”如今的自己可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六小姐,想拿捏自己?这手也伸的太远了! 匆匆将碗里的粥用完,文竹简单梳洗,换了家常的衣裳,便去了花厅见人。 孙妈妈还是老样子,又矮又胖,脸上透着忠厚老实,眼里却闪过一丝精明。 文竹叫了董妈妈来陪,站在文竹的下首。 在庄府时,孙妈妈一向体恤下人,人缘也好,说起来应该什么仇恨,但董妈妈却又不同,她是管厨房的管事妈妈,又是文竹提拔起来的,跟孙妈妈一向没什么交情。 这一次,董妈妈作为段家二奶奶身边的管事妈妈,便一改以往的低头敛目,而是平视着孙妈妈,脸上挂着几分笑。 她比孙妈妈高了不少,脸上也白净,身上的衣裳虽然一般,但那头上的簪子是文竹成亲时赏的镶了猫眼石的银簪,那猫眼石光泽闪亮,硕大的一块,虽有一半藏在了头发里,却还是让孙妈妈一眼就看见。 相比之下,竟是比孙妈妈看着更有气势。 不过半月不见,六小姐竟是变了个人似的,虽是居家的衣裳,却也处处透着精细,白绸桃红滚边中衣,粉绿梅花的褙子,湖蓝折枝花绒面披肩,小巧的耳垂上绿玉的坠子轻轻晃动,头上只戴一支南珠金簪,但那珠子却个个有莲子米大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竟是半分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孙妈妈心里腹诽着,还好夫人让自己过来,若是一般的管事妈妈,见了这气势便要弱上几分。 想起陶氏,孙妈妈也有些心凉,自己忠心耿耿的跟了她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赏过自己一件拿得出手的首饰? 文竹客气的寒暄着,问了庄崇礼和陶氏,还有二哥文定,孙妈妈也一一作答。 “夫人挺好的,身子也不错,老爷还是忙,整日不在家,少爷和少奶奶都挺好的,小少爷也挺好的!” 小少爷便是指文德了,想到那个大眼睛的男孩子,不知怎地。文竹只觉得有些不舒服。 见文竹有些愣神,孙妈妈适时的将来意说明,“六小姐,老奴今儿是得了夫人的吩咐。过来跟小姐说一声,若是得空,回庄家一趟。夫人有事找您!”这话还算客气,但到底还是把文竹当成了以往的六小姐。 董妈妈眉眼一挑,“孙妈妈是庄府的老人,按理这话我不该说,但这是段府,比不得庄家,您一口一个‘六小姐’咱们就不说了。若是让丫鬟们听到,轻了是咱们二奶奶不懂规矩,让下人们怠慢,说得严重些是庄家没有家教,这话可断不能再说了!” 孙妈妈一愣。自己当时只想着要在气势上不输给六小姐,怎么就忘了这个了,她咬了咬牙,“是老奴的疏忽了!” 赞赏的看了一眼董妈妈,文竹心中熨贴,出嫁了还想把自己捏在手心里?陶氏也太想当然了,以往是怕她搅了自己的亲事,如今自己还怕什么?想起了冬桃,她心里对孙妈妈更是不屑。“行了,这事儿就不提了!” 看着孙妈妈脸色稍缓,文竹叹了口气,“按理说,二伯母相传,文竹不应推辞。但却是不巧,如今二爷出了远门,文竹又是新妇,如今成亲不足一月,怎好独自往娘家跑?这是要让人笑话没规矩的,妈妈您说是不是?” 听着文竹的这话一出口,孙妈妈就知道坏了,这六小姐是请不动了,可是理在那里,辩无可辩。 去是肯定不会去的,跑过去被陶氏骂上一顿,她又不是傻子?但若是什么都不做,陶氏定然要几次三番的派人过来,要是惊动了老太太便不好了。 “有一事儿还得托孙妈妈给带个信儿。上回见到世子妃,知道姐姐在安王府过得还好,我也放下了心。只是听说安太妃喜抄经文,若是二伯母方便,不如送些佛经给二姐姐,平日里无事抄抄佛经,也能讨得长辈欢喜……” 孙妈妈眼睛一亮,“二奶奶放心,这话我一定带到!” 虽没有把人请过去,这个消息却已经让她可以跟陶氏交差,她也知道,成亲未满一月就回娘家,实在是不成体统。 吩咐了董妈妈带了些参茸补品回去,孙妈妈便无奈的告辞了。 送走了孙妈妈,文竹只觉得头疼,转而上床靠了一会子,才好些。 水兰担心的问要不要请大夫,被文竹拒绝了,“没事,可能是昨儿个睡多了,没什么精神,把窗子打开透透气就好了。” 段明熙刚走,自己就病了,别人搞不好会说自己装病,她如今已经得罪了府中的不少人,可不想再惹事端。 水兰打开窗子,外面阴沉的天色竟是要落雨一般,寒风刮起落叶,将打扫的干净的院落又弄得一片狼藉。 东厢外的花园里种着的几棵树,枯黄的树叶今日竟落了个七七八八,文竹怜惜小丫鬟们,便嘱咐不用打扫。于是,这会子院子里除了风和落叶,竟无半个人影。 “奶奶,要下雨了!”水兰看着文竹站在窗前的消瘦背影,略有几分担心,二爷要早些回来就好了。 三日后,冬月初一,立冬,孙妈妈再次来到段府。 “二夫人病了,已经卧床两天了,二奶奶,您回去看看吧?”孙妈妈的语气有些伤感,让人听不出真假。 可是,前几日还说身子挺好的,突然间就病了,还卧病在床,让人怎么相信?装病请自己过去,到底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是怎么说的?妈妈莫急,慢慢儿跟我听!”文竹不慌不忙,事情没有清楚之前,她不会随便去庄家。 孙妈妈脸上一红,“秦姨娘如今有孕在身,香姨娘却不安分,夫人又病着,府里现在实在是乱得很……” 文竹轻笑,“妈妈说什么话呢,有嫂嫂在,二伯母也该歇几天了!”笑话,自己不过是个出嫁的隔房侄女,庄府再乱,自有卢春菱这个大奶奶,跟自己何干? “二奶奶,玉青姐姐过来传话,老太太听说庄二夫人病了,特意送了些补品过来,若是您要回去看看自去就是,不用担心!”小丫鬟的声音清脆,显然这不是自己院子里的。 文竹面不改色的看了一眼孙妈妈,孙妈妈低下头去,却心中大定,这几两银子没有白花,二夫人果然有几分行道! “你告诉玉青姐姐,替我谢过祖母!今儿天色已晚,明天一早我便回庄家一趟,待回来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文竹的声音略显清冷,让孙妈妈心里有些不自在。 只是,既然这是陶氏逼自己过府的,可别怪自己无情! 窗外依然阴沉沉,却没有半点雨星,看来,是要落雪了!文竹看着孙妈妈的背影消失在院子,这才朗声吩咐道,“去把冬桃叫来!” 明天,她倒要看看,再一次见到冬桃,陶氏会是什么表情!(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魔障 天色阴沉,屋子里也比往日多了几分昏暗。 看到冬桃穿着一件石青色的小袄低头进了屋子,文竹有些恍惚,她似乎又回到了前世,那个永远是翠竹环绕的小院子,依在临窗的大炕上,等待着或者是盼望着有一天能够离开。 “二奶奶!”冬桃略显沧桑的声音唤回文竹的思绪。 文竹的眸子猛然闪亮,那段灰暗的日子已然过去,现在的她是段家的二奶奶,段明熙的妻子,再不是什么命硬克亲没有人要的扫把星。 “冬桃,明天咱们回庄家!”没有别的交待,只是通知一声,让冬桃有个准备,她要看看陶氏的反应,见到冬桃,说不得这病很快就会好起来! 冬桃却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出乎文竹的意料,她竟是“扑通”跪了下来,“二奶奶,我、我……”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了出来,一时间满面泪痕。 对于冬桃,她是有歉疚的,不由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你可是不愿意回去?” 冬桃摇摇头,咬着牙道,“若是回了庄府能让大小姐沉冤得雪,那冬桃便死而无憾了,只盼着二奶奶替我照顾妞妞,她虽不是我亲生……” “你说什么呢!”文竹厉声叱喝,“什么死啊活的!你现在是段家的奴才,这是在官衙上过档的,你我都是段家的人,为何要死?” “二奶奶,您不是让我去庄家与夫人对质吗?”桃冬眼中有一丝茫然。 文竹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你什么都不要说,只要站在我身后就好了。” 隔日的一早,将老太太赏的补品带上,文竹便带着水兰、冬桃、水莲和董妈妈乘了马车往庄府而去。 水兰在府家时。还是小丫鬟。冬桃则是不便多说,只有水莲当时是到处探消息的,这次回去。少不得要探听一番。 只有董妈妈,穿着一水的新衣裳,戴了文竹赏的猫眼石簪子,笑容满面的坐到了车前。她也算是衣锦还乡了,这次回去,自有一番扬眉吐气。[] 一路之上,文竹心中有事。一向喜看风景的她却连窗帘都不曾掀起,马车便到了庄家的二门。 与上次不同的是,今儿在二门处相迎的竟是卢春菱,她脸上带着笑意,让文竹心中一暖。 “嫂嫂!”下了马车。文竹便拉住了卢春菱的手。 跟上次的回门不同,虽只嫁过去刚刚一月,文竹却已在段家站稳了脚跟,段明熙对她也算疼爱有加,脸上自然带了几分红润,心情如和煦的春风。 卢春菱也看出几分,不由笑道,“不过一月未见,妹妹真是不一样。” 粉底白梅的缕金提花缎面长袄。粉蓝色的长裙,鲜亮的色彩衬得文竹整个人都精神起来,耳朵上的梅花玉坠子晶莹玉润,头上的赤金衔红宝石步摇晃得人直闪眼睛。 以往的文竹,极少穿这种鲜亮的料子,而像这种过于招摇的大红宝石的簪子。更是没有上过头。 文竹,真是不一样了。 “嫂嫂别夸我,我看嫂嫂也不一样了呢。”文竹笑着跟着卢春菱往主院走去。 卢春菱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但自从陶氏卧床,家里的事情自然由她接管,脸上也不似以往的小心翼翼,反而多了几分自在。 按理这位大奶奶嫁过来不足一年,又尚无子嗣,与陶氏更不是一条心,陶氏怎么会放心把家里主持中馈之事移交过来? 但谁让她做什么不好,非要装病?也不知道是谁出了这样一个馊主意,自己是被骗过来了,但掌家大权却落到了这位大奶奶手里,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后悔的要死? 水莲和董妈妈早已经得了吩咐各自去找相识的人闲聊,只有水兰和冬桃跟在文竹的身后。 二人沿着碎石铺就的小道往主院走去,卢春菱便将家里的事情一一说来。 “自从秦姨娘有孕之事揭了出来,婆婆见谁都不顺眼,今儿罚了这个,明儿打了那个,弄得家里人心惶惶。(.)香姨娘趁机在公公耳边吹风,想把家中事务接过去管,公公是个明理的,他虽宠信香姨娘,也知道她不是这个料,就这样拖着。直到前几日,孙妈妈回府,婆婆便又摔了茶碗,连带着将秋荷打了板子,刚巧公公回来,就碰着了,当即就夺了婆婆的管家之权,这不,我这当家主母不过才当了两天,你这个小姑奶奶就来了……” 陶氏原来是丢了面子,这才装病的! 文竹轻笑,“那孙妈妈找我来,到底是为何事?” 卢春菱不由诧异道,“竟是她找你来的?我还以为是因着婆婆的病,你来探病的!” “确是这个由头,但孙妈妈找了我两回,上回二伯母生气,恐怕也是因着我不愿意来,你知道,我嫁过去不过一个月,二爷现在也还不在家。”文竹也诧异,孙妈妈给陶氏办事情,卢春菱竟然半点不知? “这个我省得,新媳妇自是不好常回娘家的。哎,我虽是这两日开始接手,但你成亲前就开始管厨房的事儿,婆婆有时候会挑剔,我哪有心思管别的?如今全交到了我手上,人事还没理清楚呢,孙妈妈只要不给我添乱,我才不想知道她去干嘛了!”卢春菱吐着苦水,显然,对于管家,她其实并不想管。 文竹叹道,“等秦姨娘生完孩子,恐怕你就能好些了,她以往把府里管得不是挺好的,连二伯母和香姨娘都不曾欺负到她……” 听到这个,卢春菱不无羡慕,“她如今倒是好,见天儿的不出屋子,如今才刚刚三个月,肚子都不显。到能管事儿的时候,怎么也得一年以后了。” “那你也抓紧,早些添个小侄子给我!”文竹说着就见卢春菱娇嗔的瞪了自己一眼。 进了主院,孙妈妈便将卢春菱拦了下来。“大奶奶,我带姑奶奶回去就行了,就不劳您大驾了。” 这气势。哪里是个下人! 卢春菱听了心有不爽,却还是点了点头,给了文竹一个安慰的眼神,便退出了院子,她也不想进去找陶氏自寻晦气。 孙妈妈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便要领了文竹进院子,只是无意间却瞥见了文竹身后穿着石青色比甲的冬桃。不由大惊失色,“姑奶奶,那是、是冬桃?” 文竹轻轻扬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似乎略有不解。“妈妈怎么了?” 孙妈妈却摇了摇头,“没事,没事,只是觉得您的丫鬟很像当年大小姐身边的冬桃!” 文竹没有回答,轻轻一笑,径自进了暖阁,水兰和冬桃紧紧跟上。 有些事情不用说出来,只看表情,就知道至少孙妈妈对冬桃是忌讳的。脸上的那份恐惧是掩不住的。 冬桃手心里全是汗,低了头,不看孙妈妈一眼。她打定了主意,即然文竹有交待,到了这里,她便不发一言。 “你还知道回来!”还没进门。就听得“哗啦”一声脆响,陶氏定是又砸了什么东西。 文竹皱了皱眉头,止住了脚步,孙妈妈见忙几步跑了进去,低声劝着什么。她是段家的人,是姑奶奶,若是得罪了,那便是段家和庄家有罅隙。 听着屋中又平静下来,文竹才抬步进了门。 陶氏歪坐在暖阁的大炕上,靠着一个淡紫缎面菊花瓣纹的迎枕之上,比之从前竟是瘦了一圈,眼睛下面两个大大的青色的眼袋,显然是睡得不好,身上穿着家常的鸭卵青立领中衣,显得脸色更加灰暗。 没有想到,一向得意的陶氏竟然落到如斯境地,是因着牵挂文淑,还是因着秦姨娘有孕? “二伯母,您的病可好些了?”文竹不闲不淡的问候让陶氏心火又起。 “是不是我不病着,你就不回来了?”陶氏看着眼前光鲜亮丽的人儿,心中怒极,早就嘱咐了让这个小丫头去看看文淑,却是连四皇子府都去了,也不去安王府,听说还见到世子妃?若不是自己让孙妈妈去相询,说不得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她以为,她嫁出去了,自己就拿捏不了她了?她太天真了!想当年,那个跟文淑抢男人的扫把星,不是照样被自己打发了! “二伯母,上回文竹已经跟孙妈妈说过了,不是文竹不愿意来,一来文竹是新妇,成亲不足一月便要回娘家,本是不妥,何况二爷如今出了远门,更是不好出来。文竹上回已经托了孙妈妈带话,您可是没有收到?”文竹脸色淡然,语气客气而疏离。 “你!你二姐姐在府里受苦,你倒在段家享福,你个小贱人,若不是因为你害了你二奶奶,如今这段家二奶奶位置本是她的!”陶氏说着便从炕上起来,一把抓向文竹,“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二奶奶!”水兰惊呼,却因着离得远而够不到,而站在文竹身后的冬桃却是一把将文竹拉到了自己身边,陶氏没有抓到,整个人跌落到了地上,狠狠的摔了一跤。 “夫人!夫人!”孙妈妈叫喊着冲上来,将跌落在地的陶氏扶回炕上。 陶氏眼睛红红的,她想起文淑,就觉得心中有火在烧,只觉得是文竹占了本应属于文淑的段家二奶奶的位置。 只是她喘着粗气,重新坐到炕上的时候,却猛然发现站在文竹身边的冬桃。 “你、你是冬桃!”陶氏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似乎充满了惊恐,她愣愣的摇头,口中喃喃的道,“不会的,不会的,冬桃已经死了,那个扫把星也已经死了……” 文竹很想冲过去,大声告诉陶氏,冬桃没有死,她口中的那个扫把星也还活着。可是她最终只是轻声冲着孙妈妈道,“二伯母魔障了,还是请个大夫来吧!” 说完,文竹转身轻轻甩了甩袖子,大步往外面走去。 屋外,小小的雪花落下,晶莹剔透,洁白无暇,文竹只觉得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畅快,她想起这些年抄过的那数十本佛经,世间因果,自有定数。(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愧疚 天空中的雪花细小而繁密,落到人的身上很快就湿了一片。 水兰早已让小丫鬟取了伞来,帮文竹打起来。 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院门口,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让文竹一愣,“六姐姐!”巴掌大的小脸上露出不可质信的惊讶,转而笑着扑了过来。 见文竹不答,文德垫起脚看了看厅堂,小心翼翼的道,“六姐姐怎么来了?可是娘又发了脾气?” 文竹脸上的那淡淡的笑容渐渐被凝重取代,她轻轻叹了口气,又摸了摸文德的小脑袋,“今天没有去学堂么?二伯母病了,你要乖乖的。” 文德重重的点了头,露出与年龄并不相符的沉稳,“今儿先生有事,只上了半日的学。六姐姐不用担心,家里有哥哥嫂嫂,还有我!” 轻轻摸了摸文德被雪粒花打湿的衣衫,文竹眉头轻皱,“小厮呢?丫鬟呢?怎么你一个人跑进来了?” 文德低了头,“听说六姐姐在,我就跑过来了,丫鬟们不知道。”自从陶氏病了,似乎院子里的丫鬟们办差也不那么精心,可这话他又不能跟文竹说起。 叫了院子里的小丫鬟过来,文竹吩咐,“去五少爷院子里说一声,让丫鬟们带了干衣裳过来。” 转而又冲文德道,“进去看看二伯母,凡事顺着些,别让她生气!”文竹口不由心的劝戒,像似一个长姐。 文德一愣,他一直觉得这个六姐姐很像大姐姐。同样的温柔,同样的和蔼,而此时他却有一阵恍惚,好像眼前这个人就是大姐姐。 对那个大姐。文德没有过多的接触,只记得有一回母亲陪着二姐姐出门作客,而生病的自己在家里跟乳娘哭闹不休。是大姐姐哄着自己吃药,哄着自己睡觉。母亲回来以后,只顾着跟二姐姐说话,竟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头,便让乳娘抱自己回去。 似乎,在母亲的心中,二姐姐比自己要重要的多! 见文德有些愣神。文竹不由心中有些愧疚,只觉得自己太过自私,心中只想着陶氏的仇恨。 对着这个还不懂事的小弟弟,她怎么也说不出狠心的话来,但想起那个朔夜。还有段华威脸上丑陋的伤疤,她又心悸不已。 她慢慢低下头来,弯了身子,看着文德的眼睛,软语说道,“你已经长大了,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二伯母身子不好,二哥忙着学业。二嫂又要照顾一大家子的人……”这话似是嘱咐,似有一种决别,让文德心中一阵难过。 没等文竹的话说完,文德的眼角就带了泪,他猛的扑进了文竹的怀里,轻声喊出了声音。“六姐姐……呜……”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以装病、调皮来博得母亲的注意,用讨好和奉承的言语来博得母亲的欢心。 而对于二姐姐,他则会敬而远之,只有在过逝的大姐,和这个六姐姐面前,他似乎才是他自己,他不用调皮,也不用讨好,六姐姐却时不时的对他微笑,甚至在自己把文雅那个爱哭鬼逗笑了的时候,她还会投来鼓励的目光。 可是似乎,这位六姐姐,一直在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随时便会消失不见,就像大姐那般。 文竹抱着这个湿漉漉的孩子,叹了口气,她抬手揉了揉文德的小脑袋,小声劝着,“文德是男子汉,怎么还能哭鼻子?回头文雅可要回来笑话你了。” 是啊,六姐姐不过是嫁了人,不能常来看自己罢了,文德不好意思的从文竹怀中起来,使劲抹了抹眼泪,露出了一丝笑意,“八姐姐已经好久没哭过了。” 就在秦姨娘的院子里,文竹见到了八小姐文雅。 秦姨娘正在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衣裳,而文雅坐在一旁,也拿着一个小小的绣棚,仔细的绣着什么。 见到文竹进门,文雅连忙站起身来,口中叫着,“六姐姐。”却是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见秦姨娘也要站起身来,文竹连忙过去相扶,“姨娘如今是双身子,莫要多礼才是!” 秦姨娘的脸色红润,皮肤更加光滑润泽,看得出养的不错,她携了文竹的手,“如今已经三个月,再也不怕什么,便告诉了老爷,夫人虽然不悦,也拿我没办法,且文淑的事情已经让她卧病在床,更没有闲心来管我了,你且放心!” 总算苦尽甘来,想起第一次与秦姨娘这样近距离的说话,还是万姨娘在的时候,若是她的孩子还在,说不得如今已经半岁多了,可惜自己醒悟的太晚,否则这性命说不得便也救了下来,这样想着,便脱口而出,“那样就好,想着当初万姨娘,若不是我,也许……” 秦姨娘的手紧紧的握住文竹,“六小姐,凡事皆有因果,若不是她仗着肚子里有块肉,便着意去跟夫人对着干,或者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凡事皆有因果……”文竹听到这话又想起陶氏,若不是前世的她要拼命去夺安王世子的青眼,是不是也不会这样早早的丧命呢? “哎哟!”文雅轻叫着皱了眉头,将右手的摊开,食指上绽开了一朵鲜红色的花儿。 秦姨娘见了连忙问道,“可是又扎了指头?” 文雅脸上一红,一面将的手指放到了嘴里吮着一面道,“嗯,让姨娘担心了!” 怪不得文德说起文雅已经不爱哭了,却是动不动就脸红。 她极小便失了娘亲,陶氏作为嫡母,并不怎么管,只让乳娘带,也就是秦姨娘有时间教上一教,如今已经八岁多,绣花还很笨拙。个子倒是窜得很高。 文竹的眼中不由露出几分心疼,“妹妹别着急,姐姐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这样,绣得乱七八糟的。常常被祖母骂!” 前世的自己可不是这样的,五岁拿针,七岁的时候便再没有被扎过。只是今世却不知道了,这京城恐怕除了杜氏也没人知道,拿着哄哄孩子也无妨。 “我倒没事,只是这书包沾了血却不能用了。”文雅说着又低下头去,脖子上那支金色的项圈一闪一闪的,文竹只觉得眼熟。 秦姨娘笑道,“要不要我来帮你?” “不要。我答应文德亲自给他做的!”文雅坚定的摇摇头。 原来是给文德做的! “文德没有书包么?”怎么说是家里最小的少爷,又是陶氏心尖尖的肉,怎么会连个上学的书包都没有? “学堂的书都是用布包起来,只是最近京城流行这种粗布缝制的包,带着两根粗布带子。往身上一挂,他说其它人都有家里的娘亲和姐姐们给做的,上面绣上梅竹,很是雅致,可是夫人……”说起长辈的时候,文雅的声音低了下去。 秦姨娘便叹了口气,接口过来,“夫人觉得那种东西没有用,那时候。正打发人往安王府送东西,五少爷也就没敢再开口。”这事儿她是知道的,陶氏在好多人面前还骂了一顿,只说文德不上进,整日里就知道弄这些无用的事情,不如多花些心思去读书。也能让老爷高看一回。 原来文德过得也不见得比自己以往好多少,陶氏心里恐怕惦记文淑更多些吧? 而院子里的兄弟姐妹,除了文雅,似乎也不跟谁亲近。 怪不得文雅这样认真,恐怕真的把文德放到了心上,当成了一个哥哥。 这样也好,文竹只觉得愧疚少了几分,拉过那绣绷道,“既然只是这一块没有绣好,便将这一块布换下来便也是了,不会很麻烦的。” “是么?那我要是还绣不好怎么办?”文雅的小眼睛眨呀眨的,似乎没有想明白。 “那你就先裁好布去绣,待绣好了再缝起来就是!”文竹笑着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文雅雅又低下头去,脸上一红。 午饭便在秦姨娘的院子里用的,卢春菱处理完府中的事务,便也让人将午饭送过来,摆了桌子一并用了。 文德没有过来,只说自己下午还有功课,在书房用了。 午饭之时,文竹发现秦姨娘的食欲相当的好,几乎是自己的两倍,不由叹道,“可是怀孕的人都这样能吃?” 卢春菱笑道,“我见过我大嫂怀侄儿的时候,能吃下一头牛,姨娘这真不算多!” 但见秦姨娘的身材,却依然苗条依旧,几乎看不出胖了。 “别急,等你们有了就知道了!”秦姨娘难得的开起玩笑,把文竹等人都弄了个大红脸,卢春菱不由娇嗔道“姨娘,文雅也在呢!” 不知不觉,文竹也吃了不少,竟是比卢春菱多吃了半碗,让卢春菱好一顿笑话,“难不成段家管不起咱们姑奶奶的饭,吃不饱不成?” 文竹笑着瞪了一眼过去,“不过吃嫂嫂一顿饭,这就嫌我了!” “哪里哪里,巴不得你天天儿来吃,只怕你相公不允!”说着又跟文竹闹了起来。 饭后雪渐小了些,地上却白了一片。 又喝了一回茶,文竹便要告辞,卢春菱将人送到二门处。 “你二哥回来了呢!”卢春菱说着便冲院门处挥了挥手。 果然,文定撩着衣角,快步进了二门,身后的小厮追着打伞,却依然有雪花将其肩头打湿,他的眉宇间略有几丝愁绪,不知是不是最近让陶氏闹腾的。 “听说六妹妹来了,我紧赶慢赶终于见着了!”见到文竹,文定的脸上绽开出一个笑脸。 “二哥哥!”文竹脸上也是笑意浓浓,看着文定远远走来,就像那一世之中,自己站在院子里盼着他过来看望一般。 只是水兰的声音打断了这温馨的画面,“小姐,东西已经装箱了,孙妈妈要叫冬桃过去,您看?” “冬桃?”文定猛的一惊,往旁看去,果然,那穿着石青色小袄的丫鬟不是冬桃却又是谁? 她不是被自己送到城外了么?怎么会被六妹妹找回来?文定的脸上挂了不自在,心中却带了愧疚,那年送她出城的时候他说过,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定然会为大小姐找回公道,再接她回来作证人,却没有想到,这一别就是数年,竟是再没有了消息。 天空中的雪又渐渐密集,雪片也变得大了,鹅毛一般的飘落在众人的脚下,将天地变得纯净。 空气渐冷,文定的手心却都是汗。(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忘却 雪越来越大,纷纷扬扬的落下,将天地间的丑恶渐渐掩盖,只留下一层洁白。[] 面对文定的问话,冬桃看了一眼文竹,见文竹轻轻颌首,方低头上前冲着文定福了一礼,“二少爷!”竟再没有话说。 她早已打定了主意不开口,但二少爷又不同,当初是他将自己救走,若是不开口,实在不敬。 见冬桃神色自若,文定面色微赧,深深叹了口气,似在向冬桃说,却又似在对文竹道,“大小姐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想了,将它忘却吧!庄家还有老爷,还有五少爷,你……你跟着六妹妹,我也放心。” 冬桃不由睁大了眼睛,她没有听明白,是说这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么? 而一旁的文竹却紧皱眉头,她是听懂了,抬头看着文定口中呼出的白气,她的心里冰冷冰冷的,仿若胸中有一块冰,堵在那里,让她不能呼吸。 他知道自己的死是被人害的,可是他却选择了息事宁人。 但文竹却不能指责他,文定的顾忌不是没有道理的。 陶氏以继室之身份,杀害嫡长女,虽是要被出妇,但却是人命一条,外面传的必然是庄家的家风不正,庄崇礼难辞其究,文淑已经出嫁,暂可不论,但文德却还小,其母如此,世人最重的便是家教,以后文德的路便会艰难万分。 作为家里的长子,他不能不考虑这些,或者庄崇礼也是这样想的! 文竹很想说出真相。文德,并不是庄家的子孙! 她张了张嘴。却哽在那里,眼前浮现出文德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这个秘密一旦说出来,就算是庄家之人不相信,也难免会被无聊之人传出去,那文德……想起刚刚扑在自己怀里哭泣的那个浑身湿透的孩子,那个听到了六姐姐来了,便不顾风雪跑来看自己的孩子,她又说不出口了。 最终,文竹轻轻微笑着冲文定道。“冬桃是大姐以前的丫鬟,我在街上遇到。便带到了身边,竟被二哥认出来了。” 文定也报以微笑,他心中有愧,却不能不这样做,他虽不是文茂,有个宗子的名头,却也是庄家二房的长子,总要为庄家考虑。 文竹心中叹了口气。回头又对水兰道。“想来孙妈妈也是因着看冬桃面善,所以想问问,毕竟她是家里的老妈妈了。多少是认得的。只是咱们现在要回段府了,如今雪又大了,路上不好走,二爷又不在家,若是耽搁晚了长辈难免担心,待下回我再让冬桃过来给妈妈请安也就是了。” 水兰应了,便用同样的话回了那个来传话的小丫鬟,文竹便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悠悠的驶出了二门,文定拳头紧握,他对妻子道,“那个孙妈妈也太不像话了,姑奶奶的丫鬟也敢随便传,也就是六妹妹好脾气,还让冬桃下回来给她请安!什么东西!还当自己半个主子了!回头你得压一压她,莫让她太过猖狂!” 卢春菱听了心中暗喜,却又犯起愁来,孙妈妈有陶氏做靠山,对自己也并不客气,自己又怎么压得了她? 待走到主院的跟前她方又想起文竹的话来,便转而去找了秦姨娘。 过不几日,庄家的奶奶卢氏,便以伺候不周,使得陶氏病情加重为由将孙妈妈从主院换了下来,又因着她识相的以太过老迈以求自赎由,放了她去庄子里享福。 这是后话,只说文竹的马车出了庄家,便缓缓往段府而去。 冬桃与董妈妈坐车前,不时有雪片飞落在肩上,又轻轻被两人抖落。 “原来你是伺候大小姐的,我说怎么看着面善,只是大小姐在的时候啊,我刚进府,连二门都没进过几回……”董妈妈看冬桃脸色肃然,便挑起话题,想让气氛轻松一些。 冬桃却摇摇头,“妈妈,咱们都是段府的人,莫要想以前了。[.超多好看小说]” 听得董妈妈一愣,却又想起水仙曾说过,这个冬桃是被她男人卖了的,还好被自家奶奶救了,便也附和道,“姑娘说的是,以前的事儿就别想了,早早儿的忘了吧!二奶奶是个好人,妞妞儿如今也乖巧听话,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声音从车帘的缝隙处传进了车厢之中,文竹听得略有些欣慰,既然前世已经回不去,那么过好今生才是重要的,陶氏如今的情形也算是受到了惩罚,她虽做不到忘却,但也盼着冬桃能够慢慢好起来。 庄府的那些消息,早在刚上马车之时,水莲便全数回禀了上来,不过是些府中的锁事,只有两件事情提起了文竹的兴趣。 一件是有关白姨娘,没有想到事隔一年,白姨娘又冒了头,在文贤的努力下,庄崇礼差点儿就让白姨娘回了府中,只是却硬生生被陶氏压了下来;再有一件便是府中有传言,大小姐是被陶氏害死的,但这话却不是对水莲说,而是有个小丫鬟说露了嘴,因着此事还被骂了一顿。 虽然庄家捂了又捂,这事儿还是传出来了,冬桃以往跟自己说过,除了文定和自己,她再没有跟谁说过此事。而那年的事情到如今才传起来,必然不是庄家内部出的问题。 还有谁呢?谁会知道此事,并在这个时候把消息传出来?这个人到底是想为自己报仇,还是搅乱庄家?或者是白姨娘?只是说不通的是,这件事情她也有份,把当年的事情揭出来,对她也没有好处。 文竹郁闷起来,百思不得。 一路之上,雪还不曾融化,马车倒也好走,只是走到一个街口,却停了下来。车身一晃,将正在沉思的文竹晃醒。 撩起车窗,就见车夫跳下车。往前面去看,众人便也只好等着。 水兰却诧异的喊道。“快看,那不是锡砂小哥么?” 文竹冲着水兰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个身材穿戴都与锡砂相似的男子站在一处铺面前面,跟那老板说着什么。 水莲跳将起来,“好啊,这个锡砂!二爷特准他呆在府中,不出去受苦,他倒好,竟跑来逛街!” 水兰摇摇头。“不会吧,锡砂小哥不是那种人。说不得是二爷差他出来办事儿呢!” 文竹看着水莲那气极败坏的样子,不由好笑,“那锡砂怎么得罪我们水莲了?” 水莲低头大赧,“哪有,就是觉得二爷白对他这么好……” 那边水兰又道,“二奶奶,水莲说的没错呢,您看。锡砂小哥果然是来逛街的。还从那老板处买了一枝素银簪子!” 正说着车夫已经回来,“二奶奶,没事。只是有辆马车的马儿病了,怎么也不肯走,已经拉到了别处,咱们一会就能走了。” 话音未落,马车便动了起来,只是走了一下就停下来,看样子要过会子才能通畅起来。 水兰便替文竹应了,“辛苦您了,慢着点儿没事,别惊了奶奶就好!” 回过头来,只见水莲撅着小嘴,凑在窗前,一面看着那铺子前的人影一面道,“哼!也不知道买给谁的,这么支破银簪子也拿得出手,看那上面的梅花,竟然只有四瓣,就没见过哪里的开的梅花是四瓣的!明明是坏了的簪子,被人修补过再拿过来卖的……” 文竹掩嘴而笑,“可见他是得罪你了,不然怎么连支簪子都看得这么清楚!” 水莲听了缩回脑袋,“哪有,奶奶又笑话我。”说着便坐回了马车,再不看一眼,脸上挂了几分不自在。 马车又动了起来,那街边的人儿一转身往街上走去,水兰随意的瞥了一眼脸就红了,“哎哟,竟然不是锡砂小哥,是我看差了!” “哪儿呢?哪儿呢?”水莲听了又冲到窗边,那人正往马车这边走来,大大的鼻子,小小的眼睛,跟锡砂除了身材有些像,衣裳差不多以外,没有半点一样的地方,她又高兴起来,“真的不是他!”回头又对水兰道,“姐姐真是的,这么大个人都能看差了!” 说的水兰莫名其妙,文竹却是偷着乐了一回,一向还稳重的水莲竟然也有这样失态的时候,看起来锡砂的确是得罪人了,说不得他自个儿还不知呢! 马车进了段家的二门之时,地上已经铺了一层不薄的积雪,车轮撵压后,留下两道深深的雪印。 此时正是傍晚,院中空荡荡的,主子们自然缩到了屋里,偶尔一个下人从极远处的游廊走过,只留给众人一个浅浅的背影。 “奶奶冻坏了吧?”水仙递上一个手炉过来。 文竹将冻的略僵的双手捂了,只觉得一阵舒服,这才下了马车,又被众人簇拥着往明镜堂而去。 走过那片竹林的游廊之时,就听得一个女子的细细的声音,“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这声音温婉却透着一股寂寥,让文竹心中一动。 转过身去瞧,只见那女子站在另一侧的廊下,眉眼清秀,脸色粉白,身上虽是半旧的出毛披风,却透着一股风流气质。 文竹一笑,竟是明娟,这个不声不响的小姑娘,竟然是个小才女。 不忍惊扰明娟,文竹把手指放到唇边,作了个“嘘声”的表情,便要转身离去。众人会意,便也轻手轻脚的离开。 只是不过走了两步,就听得另一个酸酸的女声响起,“哎哟,我说是谁呢,真是没有想到,妹妹吟起诗来还挺顺溜呢?” 文竹忍不住回头看去。 那女子身材高挑,穿着崭新的金色印花缎面出风毛斗篷,葱黄折枝花卉刺绣马面裙,头上一枝赤金镶红珊瑚的如意金簪在漫天的大雪中闪闪发亮。(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妒恨 纷纷扬扬的大雪中,明秀站在那里,斜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明娟,脸上露出不屑。 “二姐……”明娟的声音几不可闻,她有些懊恼,轻蹙眉头,转身便要离去。 明秀却是跨了一步,拦住明娟的去路,“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 明娟轻轻抬头,“我不过是、是、是……” 话没说完就被明秀打断,“哼,不过是个结巴,还在这里学人家吟诗!”明秀的眼中闪过一丝妒恨,不过是个结巴,却是比自己漂亮,比自己会读书,连女红都得老太太的夸赞! 只是,就算是什么都好,也不过就是个结巴! 正要出来做和事佬的文竹却也是一愣,原来三小姐是个结巴,怪不得认亲那日她没有出现,而后来在和乐堂里也不曾开口。 明娟的眼角涌出泪水,她低下头,缩着肩膀,紧紧咬住下唇,一面懊悔着不该出来走动,一面又恨自己无用,给三房丢人,一时竟是愣在那里,不曾跑开。 “妹妹们在这里赏雪呢?”文竹露出淡淡的笑容,似乎并没听到刚刚的争吵。 明娟连忙福了一礼,却不敢再说话。 明秀却是不闲不淡的道,“是嫂嫂啊,这大雪天儿的,二哥又不在家,还到处乱跑!”这声音极低,文竹却是一字不拉的听到了耳朵里。 “妹妹误会了,是祖母差我回去看望娘家二伯母,如今回来。正要换了衣裳去给祖母请安,不想遇到了妹妹们赏雪。”文竹没有半点不悦,一个小姑娘,还挑不起自己的怒火。 明秀却是“扑哧”一笑。“劝嫂嫂还是别去了,祖母已是免了请安,刚刚大嫂去的时候都被玉青姐姐堵了回来!” 看明秀那得意的样子。就算是不想,文竹也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是二夫人又给罗氏找了不痛快,罗氏想去告上一状,只是不巧老太太不愿见人罢了。[.超多好看小说] “多谢妹妹相告,那我先回去了!”说着文竹又瞥了一眼文娟,装作不经意的道。“雪景虽好,但今日天寒,三妹妹怎穿得这样少?” 转身又嘱咐水兰,“将我那件银鼠皮的翻毛斗篷取来给三小姐!” 明娟连忙摆手,“不、不……” 文竹却是将手炉递给水仙。又上前拉了明娟她的手,“没事,那是我从前做姑娘时穿的,虽没穿过几回,却也是许久不曾穿过。你且跟我回明境堂,反正你二哥也不在家,等过会子我换了衣裳陪你一同回去,放心吧,三婶娘不会说你的。” 水仙转身吩咐了小丫鬟去给三夫人报信。只说三小姐被请到明镜堂小坐。 说着莞尔一笑,也无需明秀让路,只是携了明娟踏着碎石铺就的小道往明境堂走去,竟是生生将明秀晾到了一旁。 看着文竹走进雪中,呼啦啦一群丫鬟下人又围了上来,打伞的打伞。送手炉的送手炉,还有上前相扶的,竟是将明秀挤到了一旁。 眼睁睁看着明娟被文竹拉走,明秀气的使劲跺脚,将那好东西送给明娟不说,还这样的无视自己,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要知道母亲如今主持中馈,连三少爷见了自己还得客气的叫一声三妹妹,不过是个外人,有什么可得意的! 明秀正在生气,就见丫鬟燕儿急步跑了过来,手中撑着把伞,喘着气道,“小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么冷的天儿,又马上要吃晚饭了,夫人知道了要骂人的!” 明秀回头瞪了一眼燕儿,不悦的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养你有什么用!”说着一把抓过燕儿手中的伞,转身往自家的院子走去。 燕儿几步追了过去,跟在明秀的身后委屈的撅着小嘴,却不敢多言,明秀是段家二房唯一的小主子,自是被二夫人宠得上了天,针织女红,哪一样都是沾了皮毛,脾气爆燥,若说在段家的主子里她排第二,便没有人排得上第一。长相更就不说了,二夫人既没有大夫人的端庄,又没有三夫人的婉丽,二小姐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看着前方急行的二小姐,燕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谁会娶了她! “……真是个才女,也不知道谁会娶了你!”文竹一面说着,一面拉着明秀的手进了院子。 明镜堂的花厅里,温暖如春,在屋里候着的水苏早已将炕烧得热热的,又一直烧着热水,一直等着文竹换衣梳洗,待到妞妞儿进来回禀说小姐已下了马车,便将茶水烧开,沏了茉莉花茶,又将那红豆梅花糕、杏仁桃花酥,羊奶乳酪等点心摆了一桌子,只怕文竹回来腹中饥饿。 “知道我要带客来,便整了这样一桌子点心,明娟啊,看见没,我的丫鬟们对你可都喜欢的紧呢!”文竹说着将披风脱了下来,又让人给明娟换衣裳。 明娟只是笑,却并不说话,文竹也明白,便道,“你刚刚在外头定然是吃了风的,快去炕上坐一会,喝点热茶,莫要着了风寒才是!” 使了个眼色给水苏,文竹便进了暖阁去梳洗。 水苏虽不知道这位二小姐为何不喜说话,但见自家奶奶维护的紧,便也不多言,只将那茶水送上,又取了瓷碟过去,明娟见了接过来,却并不吃点心,只低了头喝茶。 暖暖的热茶喝进肚子,明娟只觉得身上的寒冷瞬间被驱进,心中却想着,这位嫂嫂好生雅致,茶是茉莉花的,连点心也是梅花、桃花的,真是个雅人儿,听说琴也谈的极好,连皇后都夸奖过,本就对文竹今日的相救带了感激,如此更是在心中对文竹亲近了许多。 文竹的衣裳还没换好,三夫人杨氏就跨进了明镜堂的院门。 自有小丫鬟跑去禀了文竹,又有那机灵的上前掀了帘子。 杨氏小心翼翼的进了门,一眼就看到自己女儿坐在炕上喝茶,桌上摆了几样点心,身上的只穿着月白色兰花刺绣的长袄,低头敛目,一副无经打采的样子。 “明娟这是怎么了?”杨氏担心不已,自己的女儿是个结巴,因此并不常出来见人,就是怕她受了轻视,或是委屈。 今儿个老太太免了请安,便让她好好的在屋里绣花,她是什么时候跑到了院外,又遇到了二奶奶?那小丫鬟说得不清不楚,杨氏一听就急了,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只披了件斗篷便来了明镜堂。 如今看到明娟似乎精神不好,心中便对文竹有了想法,难道是这位二奶奶不知道明娟的事儿,所以言词中让明娟难受了? 明娟此时已看到了杨氏,连忙将茶碗放了,站起身来,低下头去,叫了声“娘!” 她偷跑出来已是不对,如今又到了嫂嫂的院子,虽说二哥并不在家,但家中各房之间并不算亲近她是知道的,这个二哥又是在西北养大,跟自己并无什么兄弟的情分,如此过来,是有些不妥。 她想解释,却又不敢开口,便愣在那里,带了几分忐忑的看着杨氏。 杨氏却又误会了,以为明娟真是在这儿受了委屈,便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抓了过来,“走,咱们回家!” 明娟一愣,便已被拉到了屋檐下,风夹着雪片吹进了衣领,不由打了个哆嗦,她有些气恼的看着杨氏,不知道杨氏在做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还是水苏将披风送了过来,明娟连忙披上,便被杨氏拉扯着出了明镜堂的院子。 等文竹从暖阁出来,二人已经消失在风雪之中。 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从水苏的复述中隐隐猜到是杨氏爱女心切,生怕自己女儿受了委屈,明娟口齿不利落,不敢轻易开口,竟也没有解释,只是硬生生的被拉了回去。 文竹叹了口气,“也罢,将我那件银鼠皮的翻毛斗篷包了,再将这几样点心每样装一些,回头给三小姐送去。” 水兰也已经从屋子里出来,听了水苏的复述和文竹的吩咐便犹豫道,“奶奶,今儿天气这样,若是这会子给三夫人送去了,指不定让三夫人误会。” 文竹点了点头,觉得水兰说得不错,她抬头瞥了一眼水兰,只觉得水兰隐隐有琉璃之风,不由起了栽培之心,“那你觉得怎么办好?” 水兰想了一回,才回道,“依奴婢看,今儿回去,三小姐定然会跟三夫人解释,三夫人才明白是自个儿误会了奶奶。不如明儿个让个稳重的人送过去,再赔个不是,只说奶奶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的风雪,不是有意怠慢夫人的,想来三夫人便也容易接受。” 看着水兰亮晶晶的眼睛,文竹点了点头,“这个主意好,回头你去办就得了!” 水兰却是低了头,“奶奶,若是奴婢去办,奶奶身边哪还有人伺候?这种事儿,按理说水仙去办最合适不过,只是她长得显小,难免被人看轻,不如让水莲去办?” 既不争功,还能对事情分析的头头是道,文竹赞许的点了头,轻笑道,“明儿开始,每日晚上跟你琉璃姐姐学写字去!” 能学写字儿,以后便可以管帐目,以后不管是做管家娘子,还是外放出去嫁人,在这府中的奴婢里便高人一头,水兰心中大喜,忙跪下磕头,“奴婢谢奶奶!”(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赔礼 大雪下了一夜,在第二天一早才渐渐停歇,只是天却没有晴,依然阴沉沉的,透着说不出的阴霾。 静心斋里,三房一家人围着桌子用罢早饭,三老爷段华哲便出门上差去了。 小丫鬟早已经传了话,近几日天气寒冷,老太太也不愿意下炕,让众人都免了请安。三夫人见不用换衣裳出门,便歪坐在炕上,跟两个儿女喝茶说话。 一时说到昨日的事,明志便笑着对明娟说,“我说二嫂不是那样的人,娘还偏要去,怎么拦也拦不住。”他今日学堂放假,难得的休沐,却推了同窗的邀约出游,而是在家中陪伴母亲。 杨氏脸上一红,叹了口气,“我也是着急,就怕你妹妹受了委屈,我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只是她以前是不知道这事儿的,万一哪句话说得不对,你妹妹可不就……” 明志笑道,“知道您担心妹妹,好在有二嫂在,不然二姐姐指不定又说出什么话来!” 明娟但笑不语,她知道母亲是担心自己,只是这回不告而别,实是不成样子,且这样的误会,也是委屈了二嫂,她想问问母亲要不要去明镜堂走一回,跟二嫂说一声,赔个不是。 还没开口,就听得外面有人回禀,“夫人,明镜堂来人了,说是二奶奶身边的水莲,说是来送昨儿个三小姐拉在明镜堂的东西。” 杨氏看向明娟,“你可掉了什么东西在那?” 明娟摇头,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 明志便道。“总归不是什么坏事,我还想着要不要带妹妹过去跟二嫂赔个不是,不告而别,总是不成规矩。既然二嫂派人过来。更是没有不见的道理!” 母亲做事情极其小心,毕竟三房在这个家里实在是不得势,三老爷不过是个六品的校尉。比起大房的三品和二房的四品,根本上不得台面,而母亲又是个小官的女儿,嫁妆并不丰厚。 一向大方的祖母,因为心中觉得亏欠大伯母,偶尔便会贴补大房一家,且大嫂罗氏又是个有钱的。自然过得宽裕。而二夫人更是个敛财的主儿,把持主馈,一年至少上千两银子的进帐。 只有他们三房却是银粮紧张,四季衣裳都是公中做的最基本的,妹妹的首饰也少得可怜。 作为三房唯一的子嗣。他日日用功,还要宽慰母亲,照顾柔弱的妹妹,轻易不往外跑。就算这样也就罢了,最让他伤心的,是妹妹这口吃的毛病。 若是妹妹能跟二嫂有些来往,不指望她变得能多好,至少不至于这样的孤单。 水莲进来的时候,明志已经避到里间。只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夫人,三小姐,奴婢是来替二奶奶给夫人赔不是的!”水莲一开口就让三夫人大吃一惊。 赔不是?三夫人眨了眨眼睛,“这话怎么说的,侄媳妇哪里又要跟我赔不是了?” 水莲听了便知道这位三夫人是个老实人,不由脸色一正。将话说了下去,“二奶奶说了,昨儿个她不是有意怠慢夫人的,只因着奉了老太太的命回娘家,回来的时候落了雪在身上,因怕着凉,待衣裳暖了才换下,这才耽搁了,没能跟夫人请安,只怕夫人恼了我家奶奶,便让我过来赔不是!” 三夫人不由心中一暖,连里间的明志都不得不佩服起文竹,明明是母亲不告而别,如今却成了她怠慢了母亲,这份心思,不让人不佩服。 水莲见三夫人会意,便又福了一礼,“奴婢就在这儿给夫人行礼了,请夫人原谅我家奶奶!” 三夫人连忙让身边的丫鬟过去相扶,“快、快扶起来,我哪有怪你家奶奶,不过是这边有事,我走得急了,这才没等着你奶奶出来罢了,她也真是,太客气了。(.好看的小说)” 这样说着,三夫人再看水莲,只觉得这小丫鬟一开口一投足,都带着几分稳重,不由心中也喜欢。心中又想着,这二侄媳妇虽父母不在,却是祖母养大,那庄老太太也是有诰命的,这丫鬟也果然多了几分大家气度,自家的明娟若是能与她亲近一二,说不得也能学个皮毛。 水莲被丫鬟扶起来,便又低了头道,“夫人不怪奶奶,奶奶知道了必然欢喜的!”转而又让小丫鬟将东西送了上来,是一个大大的包袱。 水莲亲手将包袱呈上来,方道,“夫人,昨儿个奶奶给了三小姐一件旧斗篷,只是您走的急,未曾带走,便让我给送来。” 自有丫鬟打开包袱,一件九成新的银鼠皮的翻毛斗篷展现出来,那皮子是极好的,毛色光亮,一看就是好东西。 三夫人笑道,“这怎么好,你奶奶也太客气了!” 水莲又道,“这是奶奶以往在娘家时穿的斗篷,虽是旧物,却没穿过几回,又觉得是件好东西,便一直收着,还请三小姐不要嫌弃,哪怕做个家常衣裳也是好的。” 三夫人一向不爱拿人东西,总觉得自家小门小户的,还起来太过麻烦,但又想着明娟的确没有几件像样的衣裳,过了年就十三了,眼看就要说亲,想着日后有机会再还礼就是,便交给了小丫鬟收下。 而明娟却一直不说话,水莲知道她因着那口吃的毛病,轻易是不开口的,但水莲仔细观察,她看着那件斗篷时竟露出笑颜,应该是喜欢的。 水莲又从小丫鬟处拿了一个食盒送上来,“奶奶说本来应该亲自过来赔礼,只是昨儿个出门,今天又是大雪,怕着了风,便让奴婢送上几样点心,以示诚意!这是我家奶奶做的新花样,给夫人尝尝,若是觉着好,奴婢明儿个再送来!” 那食盒打开,红色的红豆梅花糕、粉色的杏仁桃花酥,绿色的薄荷糕,还有黑色的黑芝麻糖,四色点心,四种颜色,极其好看。 明娟看到不由会心一笑,二嫂是想着昨儿个自己没吃上便被母亲拉了出来,所以特意送来的吧? 三夫人那边却是不好意思了,“这怎么好,你家奶奶送了衣裳不说,又送吃的,让我怎么回礼啊!” 水莲心中叹了口气,三夫人真是实诚,比二夫人不知道强多少去,只可惜三老爷不得势,反而遭人欺负,便收了笑意,脸色凝重的福了一礼,“夫人,虽然奶奶不说,但奶奶的心思奴婢也能猜到一二,只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三夫人听了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且说就是了!”心中却想着,不过是个小丫鬟,也这么多弯弯绕绕,但这话听着却让人格外舒坦,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 水莲这才有些犹豫的道,“哎,说起来奶奶初到段府,除了跟大奶奶熟一些,这院子里再没个姐妹说话的,大奶奶又要照顾小少爷,又要管家事,如今二爷又不在家,奶奶连做女红都找不到个人,奴婢就想着,若是夫人愿意,不如让三小姐有空便过去陪陪我家奶奶,哪怕不说话,只是互相做个伴,绣花写字,总比现在一个人闷着强的多……” 三夫人听了这话却没有立即答应,她想说还有二小姐明秀,但一想到明秀那脾气自己都摇头,何况罗氏正跟二夫人斗的风声水起,作为同样是大房的二奶奶,又怎么会跑去跟明秀亲近?但想着明娟不爱说话,万一得罪了大房,岂不更糟,这样想着便没有敢应,只觉得这事儿得跟自家男人商量一二再作打算。 水莲倒也不着急,只是笑盈盈的等在那里,有些话明明知道,但她是做丫头的,不在主子的位置断不能说的。 见三夫人的皱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知道她心里还想不明白,水莲便又笑道,“这话是奴婢自个儿想的罢了,夫人别笑话,奶奶那边不能离了人伺候,若是夫人小姐没有其它事情,奴婢便回去了。” 有些事情让三夫人自个儿去想就行了,说得太清楚,反而落了刻意的嫌疑,水莲笑盈盈的行了礼,退出了三房的静心斋。 按礼说,文竹送了东西过去,三小姐应该回来相谢。 于是,三小姐明娟先试了那银鼠皮的翻毛斗篷,觉得正合适,心下高兴起来,便想着不如今日就去明镜堂,一来为昨日的不告而别道歉,二来也就谢过了文竹送东西。只是想起明秀来便心有余悸,万一在院中碰到,又要多生事端,一时就犹豫起来。 明志得知了妹妹的疑虑,不由笑道,“妹妹莫怕,昨儿个听大哥说,明日白家二夫人要上门,这会子二妹妹指定在找衣裳首饰呢,你就是想找她,她也未必搭理你!”说得明娟笑弯了眉毛。 齐升堂里,明秀正眉头微蹙的看着眼前摆了一床的衣服,轻轻抱怨,“白家又怎么样?人家又不是冲着我来的,不过是替顾家做说项,哪有我什么事情!” 二夫人正进门,听了这话大怒,“你懂个什么!他们家四公子还没定下人家,要知道这白家有钱又有权,白四公子一表才,若不是你年纪太小,去年就带你去罗家相看了!” “什么一表人才,听说不过是个脸色粉白的公子哥儿,若是穿着戏服,不用画脸就能登台演高力士了!”明秀一脸的不屑。(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治病 听说那白四公子脸色粉白,明秀就想起了去年初春安王妃大寿之时自己跟着祖母去安王府看的那出“贵妃醉酒”那里面的高力士来,不由心中就多了几分不愿意。[.超多好看小说] 随手将一件湖兰色的小袄丢在一旁,她的脸上露出极为不悦的神情,“就穿它了!” “什么高力士!这怎么能比!”二夫人上前亲自挑了一件颜色鲜亮的长袄,又从镜匣中翻出几件首饰,顾不得明秀的不耐烦,转过头交待燕儿,“让你们家小姐今儿早些歇着,明天一早装扮得当好见人!” 明天白夫人过来,主要是冲着三房的明志,二夫人摸了摸头上赤金南珠的珠花,不由撇了撇嘴,自己得去静心斋里吹吹风,让杨氏也知道,白家说的这门亲是极好的,且这样的好事儿可是她给促成的。 这样想着又不由叹气,人家生了个好儿子,这样想着又回头瞪了莺儿一眼,腹诽着,又是这没用的货,都两个多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莺儿被瞪的身子一颤,头上戴着的一支只有四瓣的梅花银簪也跟着抖了三抖。 此时明志刚刚送了明娟出静心斋,正站在院外看雪景,却远远的看着二夫人在雪中行走,不由心中不喜,转身进了屋子,浑然不知,自己早就被算计上了,在二夫人的眼中,他就是一只肥嫩的鱼儿,正在案板上扑腾着,随时等着下锅。 二夫人满脸堆笑的进了静心斋,候在屋檐下的小丫鬟碧儿见了吓了一跳,这位有钱有权的二夫人还从来没有登过三房的门。今儿是吹什么风了?竟然把二夫人吹来了? 一时也忘记通禀,还是三夫人身边的红儿正好撩了帘子出来,见到此景,连忙高声道。“二夫人来了!” 红儿瞪了一眼碧儿,方上前将碧儿挡在身后,一面冲着二夫人行礼。一面撩起帘子。 “三弟妹,是我呀!”二夫人脸上的笑格外诚恳,虽然一想到明志就恨的嫉妒的牙根痒痒,但又想到明秀的终身只得忍了下去。(.好看的小说) 三夫人一听也吓了一跳,虽起身笑着相迎,心里却嘀咕起来。 两个人,一个心中有鬼。一个心中打鼓,就这样笑盈盈的对上了,却都不想先开口。而明志早已去了书房温书,这花厅之中更是寂静。 待丫鬟上了茶退下,二夫人终究沉不住气。先开了口,却是问的明娟,“明娟呢?怎地不见她?” 三夫人笑的坦然,说得实诚,“她呀!去她二嫂那儿了。” 心里“咯噔”一下,二夫人的心里也不舒服起来,什么时候大房的人跟三房也勾搭上了?她并不知道明秀得罪明娟的事儿,自然不知道这事情的由头是自家女儿挑起的。 二夫人脸上的笑淡了几分,透出一股酸气。“怎地这样冷的天气还跑出去?以往觉得她平日里不爱出门,我们明秀几回找她玩耍都被推了,按说她们姐妹年纪相当,正该多亲近才是。” 三夫人不以为然,“话是如此说,可你也知道明娟有口吃的症结。一向不爱说话,自然不好出门,呆在家里的时候多些,明秀爱热闹,嘴巴又甜,比明娟强了太多!” 这话又接不下去了,二夫人最烦的就是杨氏的这股子实诚劲,自己都开口了,让两个姑娘多亲近,她竟是硬生生的就把话顶回来了,虽说知道夸上几句,但这话题便就此打住了。 她只好又硬生生的绕到了明志身上,“明秀哪有你说的这样好,我看你膝下这一儿一女,羡慕的紧呢,明娟婉丽,明志又上进,不像我们家,连儿子还没有,明秀又不是那温婉的性子,也不知道能嫁个什么人家!” 这话说的倒有几分真心,三房不管财势都比不得二房,但有一点,儿女双全,且三老爷为人老实,半个通房也没有,二夫人如今也想明白了,屋里的通房再多,她也是嫡母,不管谁生下来,抱过来养就是了,但就是这样,也没有传出来任何好消息。[] “咱们这样的人家自不必说,明秀也是嫡长女,顾家姑爷不就挺好么?有老太太在,怎么差不到哪儿去的。”三夫人诚心实意的劝慰着。 二夫人眼睛一亮,终于扯到这上面来了,连忙接了过去,“要说顾家的家风的确是好,要不是顾家就这一个有功名的儿子,我还想把明秀也嫁过去得了!” 见三夫人笑而不语,知道对这话并不反感,又趁热打铁的追问,“若是不然娶个顾家小姐进来倒也不错,你觉得怎样?” 三夫人笑着摆摆手,“明志才刚刚十四,如今还没有功名,倒也不着急!” 二夫人急了,“什么不着急,等好姑娘都定完了你就后悔吧!”又 三夫人脸上的笑一下僵住,不过是扯闲话罢了,怎么把人竟扯急了,她不由又正色道,“咱且不说明志,就说顾家,就一个女儿,还嫁给了安王世子,其它人家不过是偏支,位份倒也不配!” 二夫人心里松了口气,“那是顾家大房,顾二家不是还有个小姐么?”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三夫人虽实诚,却也不是傻子,但顾家的家风正她也有听闻,不然安王妃怎能选了顾玉桐做世子妃?只是顾大家和顾二家不是一向不和么?但这话也不好问出口,只道,“倒是有听说,只是她家的小姐不是比明志大了不少?” “这有什么?女大三,抱金砖,不过是两、三岁罢了,重要的是家势好,家风好!”见三夫人不言语,便以为心里有些应的意思,继续道,“明儿个白家二夫人过来,托了顾二夫人来看看明志,你心里有个数。” 三夫人一愣。眉头轻蹙,“二嫂,你是如何知道的?” 二夫人笑的有些不自然,“上回白家二夫人到京时。我见过顾二夫人一面!”而后又强调着,“我听那秦家夫人老是夸自家儿子,心中不诧。便提了提明志……” 此时的明志正坐在书桌前温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有些担心明娟,想到小时候,明娟说话比自己还早,且口齿一向清晰,若不是那次受了惊吓。母亲也不必愁成这样。想到这儿,又有些自责,都怪自己,自己一定要考上功名,日后也能给明娟撑腰。 屋外的寒风冰冷刺骨。明镜堂里温暖如春,坐在烧得暖暖的炕上,文竹正看着明娟绣花。 葱绿的素纱做底,象牙黄的丝线绣花瓣,又用了桃红色的丝线绣花晕,且针脚细密,一看这针法和配色就是出挑的。 “妹妹的针线真是不错!”文竹由衷的夸赞着。 明娟想谦虚一下,想了想,却还是只冲着文竹笑了笑。 文竹心中明白。忽然想起昨日来,便问道,“你上回在园子里的背的诗,可知道是谁写的?” 明娟不解的看着文竹,她不相信,这个连喝茶都如此雅致的二嫂不知道诗词的出处。 文竹笑盈盈的。没有半点做伪,只等着明娟回答。 不过四个字,应该无事,明娟鼓起勇气轻声说道,“唐朝高骈。” 果然很好,文竹笑着将桌上的梅花糕往前推了推,又道,“将那句诗给我背一遍,这点心就给你吃!” 说得明娟掩嘴而笑,心道二嫂这是哄小孩子呢,却是脱口而出,“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歧。” 四句诗说完,极为流利,文竹猛的站了起来,“妹妹果然背得好诗!” 明娟一愣,明白了文竹的意思,脸一红,低了头轻声道,“我、我、我背诗的时候,不、不、不……”说了一半便又止住,眼中又含了泪水。 文竹见了心中叹气,上前握住了明娟的手,“我问你答,只要说‘是’或‘不是’就好。” 明娟使劲的点了头,她突然很相信这个二嫂,虽然只接触了两回,却觉得十分亲切。 “你可是受了惊讶才得了这个病症?”文竹脸色凝重,前世里她的身体不好,杂书里会有不少的医书,她看过有关惊厥引起的口吃,这个是后天的,是可以通过训练治疗的。 明娟点了点头,“是!” “那大夫是否只给你开了汤药?”一般的大夫开汤药的居多,这种训练治疗需要的是家人的耐心,但医术虽好却不是正经书,别说这种武官世家,连庄家的人都不屑一顾,自己看的那些书还是前世从父亲和二哥那里要回来的。 再次点头,明娟的表情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这位二嫂竟然都猜对了。 文竹没有给明娟解释,继续道,“后来喝了一段时日的汤药,却不见效,三婶娘便将你关在家里了,不再让你出来见人?” 明娟低下头,有些难过,母亲也是为她好,怕她被人笑话,可是她看着明秀一次次的出门,心里是极为羡慕的。 “妹妹,我曾在书上看过,你这个病是可以治的,不过我也没有完全把握,你若是愿意,便每日过来找我绣花,咱们好好练习,说不定过上一年半载,哪怕不能痊愈,却也会好上许多……” 话没有说完,明娟就抬起了头,充满了希望的眼睛亮闪闪的,她有些哽咽的说了声,“嫂嫂!”若是能把自己的口吃之症治好,不,她不求治好,哪怕是在人前言语得当就好,这样不但母亲不会再担心,自己说亲也有了指望。 文竹伸手帮明娟拭去眼角的泪水,笑盈盈的将桌上那碟子梅花糕又往前推了推,“我问你什么,你尽可能的用最少的字来回答我,这样就可以避免说不清楚,或者你也可以用诗词来回答。只要你回答我五句话,就许你吃一块!” 明娟再次笑了,却是笑得灿烂无比,明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第一次大声说道,“好!”(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开口 院中白雪皑皑,将那黑色的天空映的发白。 明娟笑着进了静心斋,看门的小丫鬟碧儿又是一愣,今儿是什么日子,先是从二夫人过来看三夫人,却气极败坏的出去。而一向不出门的三小姐不但自己出了门,回来的时候还笑盈盈的。 但是刚刚因着忘记给二夫人掀帘子而被红儿骂了一顿,碧儿如今虽然惊讶,却还是没忘了差事,她一面撩起了帘子,一面冲着明娟行了一礼,口中道,“三小姐慢着些!” “好!”明娟笑着看了她一眼,碧儿却心中一颤,手抖的差点抓不住帘子,一向只冲人笑的三小姐竟然开口跟她说了话,恐怕她说给红儿姐姐听,红儿姐姐都不会信的! 好在明娟已经进了内堂,没有看到碧儿那一脸的古怪,她将身上的披风交给丫鬟,三夫人已是迎了上来,“我的儿,冻坏了吧,快来烤烤!” 屋中有炕,也有个小小的火盆在中间,炭火明明灭灭,映的明娟脸上红润润的,三夫人杨氏心中也高兴,能有个走动的去处比闷在家里强。 明娟一面上前拢了火盆烤手,一面回答着杨氏的话,“还好!”刚刚跟着文竹说了不少简单的话,如今竟然有些兴奋,虽不主动说话,但什么都想答上两句。 三夫人却是一愣,平日里总是自己说,明娟或是偶尔答一声,是,或是点头摇头,笑上一笑,虽然说话极少。也不是完全不说,而她本身又不是细腻的人。便也没有特别在意,随口又问,“在那边玩的可好?” 明娟又笑了笑,方答,“也还好!”二嫂说过,同样的话尽量不要连着说,以免让人觉得不敬! 三夫人又是一愣,也觉得有些不对,便又追问。“跟你二嫂玩的什么?” 明娟想了一想方道,“绣花!”文竹嘱咐她。因着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若是将她说出来,最后治的不好,反而让三夫人担心,不如就当是玩罢了,不用特意当成治病。 “明娟,你怎么了?”三夫人有些担心,她伸手摸了摸明娟的头。总觉得这个女儿有些不对。 明娟轻轻摇头。不敢再说话,三夫人这才叹了口气。 明娟又想起文竹的话来,“不要怕!练习的越多。自然就好的越快!” 一时明志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可是妹妹回来了?” 帘子一掀,一股凉气扑了进来,明志笑脸盈盈,“跟二嫂玩的可好?” 明娟再次鼓气勇气,冲着明志一笑,“很好!” 明志一愣,竟然不是笑或点头?便又问道,“二嫂没留你吃饭?” 明娟想了想又道,“留了!”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又道,“我要回来!” 明志一下就看出了不对,上前拉了明娟的手,“妹妹怎么了?” 明娟被明志猛的抓住了手,不由大急,“哥哥,我、我、我没有,我、我……”一着急,又开始口吃起来。 明志松了手,和三夫人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红儿端了朱漆食盘进来,“夫人,二奶奶给带了些点心过来!”见杨氏不语,便径自送了上来。 看到那碟子里淡红色的梅花瓣,明娟又鼓起了勇气,二嫂说过,只要好好练习,一定有效果的,若是放弃了,这辈子自己还有什么希望?自己家不比大房二房,母亲的嫁妆少,自己若是不争气,连说亲都会让母亲发愁。 这样想着,明娟又再次一开口,“母亲!”顿了顿,方说出第二句话,“我没事!” 三夫人还在发愣,明志却看出了端倪,妹妹似乎在学习说话,自己刚刚太着急了,这才把妹妹吓到,他心中激动,面上却装作无事般报以微笑,“没事就好!” 轻轻叹了口气,三夫人又想起顾家的亲事,顾家出了个世子妃,若是能攀上这门亲,那明娟这样子,以后说亲也还好些,便有些心动,想着回去打听打听,那个顾二家的小姐到底如何。(.) 这样想着便冲着明志道,“明儿个白家二夫人过府,你请个假,就别去学堂了!” 明志不明白,白家二夫人是女眷,自有夫人们相待就好,自己是男人,让自己留下干嘛?便道,“娘,我不想去!” 三夫人皱了眉头,“就算是为了你妹妹,你就去让人家看一看!” 这句话再明白不过,明志有些不悦,自己才刚十四,但想着明娟,又心软了,若是自己能替父亲结一门好亲,说不得妹妹的亲事也有着落,如此便轻轻点了点头。 明娟的眉头微蹙,她也明白了母亲的想法,她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委屈哥哥。 轻轻站起身来,明娟再次开口,“我也要去!”明艳的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让人不能拒绝,二嫂说过,多见人对她有好处! 门外,寒风凛冽,明娟的心中却如装了一个小小的太阳,她想着刚刚文竹的话,便鼓起了勇气,只说些简单的话就好了,大不了就装成羞赧的样子,人家最多也就是说自己害羞。 ―――― 明镜堂的耳房里,水莲的脸上有些羞红,刚刚锡砂过来请安,自己瞪了他一眼,他却冲着自己直乐,也不知道乐的什么! 内堂里,锡砂正回着文竹的问话,“……说是直隶那边也下了大雪,如今官道都封了,恐怕二爷一时回不来!” 文竹眉头轻蹙,怎么刚出门没两天就碰到了下雪?今儿自己让锡砂去衙门打听,果然不好。 想到段明熙还没有带皮袄,她便担心不已,虽说也是可以买到。但那种地方,就算买到也不见得是好东西。自然比不了家里的。如今连官道都封了,想送过去也是不能,她叹了口气,摆摆手,让锡砂出去。 “奶奶,还有一事!”锡砂想到刚刚在二门处听两个婆子说的话,虽说跟大房没什么关系,但想着还是禀一声。 见文竹颌首,锡砂又道。“说是明儿个白家二夫人要来,给顾二家的小姐做说项!” “说项?”文竹不由一愣。难道是三房的明志,段家只有这么一个适龄男子,可是听说刚刚十四,现在说亲是不是太早了些,那个顾二家的小姐?文竹不由心中一冷,把文慧的亲事给搅了,又闹着退亲,恐怕这个顾二家的小姐也不是好相与的! “只是听得两个婆子在说。并没听得仔细。想着禀二奶奶一声!”锡砂对内院的事情虽不熟,但这巴结主子的事儿还是懂得一二,见文竹若有所思。便知道是有用的,却不邀功,只轻声告退。 退到了门外,锡砂笑得露出牙来,巴结好了二奶奶,若日后想讨“水莲姐姐”作媳妇便也有了指望不是! “白二夫人来做什么?会不会告奶奶一状?毕竟以前那个白家四少爷还给奶奶送过聘礼呢!”芽儿不无担心,那事儿虽瞒得紧,但很多人是知道的。 水兰却是摇摇头,“不是说最后定亲的是四姑奶奶么?再说,人家也没有把庚帖送来,不算定亲的!” 端了晚膳进来的水苏听了这话不由打岔道,“奶奶自然是清白的,只怕那个白二夫人说不出什么好话,听说她跟咱家二夫人交好呢!” 这个二夫人,自然指的是段家祝氏。 “明儿个再说吧,毕竟是宫中赐婚,二夫人也不敢说贵人的不是!”文竹看着摆了满桌子的菜,顿时没了胃口。 见文竹只喝了半碗粥便放了筷子,水兰便劝道,“奶奶怎么就吃这么少?如今您的小日子也不正常,胃口又不好,要不明儿个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文竹摇头,“不必,如今二爷不在家,正是要低调的时候,请大夫自然要惊动二夫人,说不得还要惊动老太太,惹人说闲话,何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往我的小日子也不怎么正常,不过是今儿下午跟着三小姐吃点心吃多了罢了。” 见文竹执意,水兰没有再劝,只让人又做了些点心,若是文竹饿了再端上来。 二爷不在家,奶奶就没精神,连着小丫鬟们也疏懒了许多,水兰给芽儿使了个眼色,芽儿会意,当晚便把小丫鬟们叫到了一处,好好训了一通。 玉竹在不远处的屋檐下看着这一幕,轻轻撇嘴,不过是个丫头,还把自己当什么人了!又想起那日,自己在老太太跟前告状,说二奶奶跟那些贵人果然认识,还熟得很,可是老太太却没什么反应。嗯,如今二爷不在家,若是这回出了事儿,看谁护着你! 一时又想起二夫人的话,“若是你抓了她的把柄,我便在老太太耳边吹风,给你开脸做姨娘!”轻笑出了声竟也不自觉。 隔日的一早,二夫人还没到,顾家便差了婆子过来。 “大夫人,您快去看看吧!姑奶奶又跟顾夫人杠上了!”来的是段明翎身边的媳妇子,脸色焦急的不行。 大夫人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前儿个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出了事? 禀了老太太,大夫人便赶往顾家而去,竟是连白二夫人的面都没有见到。 巳时一刻,白二夫人的脚踏进了和乐堂的院子,几年不见,她风采依然,暗红缎面撒花出风毛斗篷,金色镶边花鸟纹云锦对襟长袄,头上的赤金玉如意步摇晃的闪眼,虽不是皇家贵戚,但那身通身的贵气却怎么也遮不住。 跟二夫人祝氏略寒暄了几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罗氏身后的文竹,她并不急着去拜见老太太,而是略感兴趣的走到文竹的身前,“这是你家的二奶奶?庄家三房的六小姐?” 祝氏一愣,白二夫人似乎没有见过文竹,如何一眼就认出来了,她看着文竹低头应是,一副乖巧的神态,心中起疑,想着回头定然要好好打听打听,难道其中有什么缘故?(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挑媳 这吴声软语还如当年那般的清脆动听,却已物是人非。 抬起头,看着白二夫人几未曾变的一张面孔,文竹只觉得光阴似箭,再见面,竟已数年,犹记得白二夫人那一句,“是个好孩子!”还有那支晶莹剔透的,自己却从未戴过的水晶莲花簪子。 露出淡淡的笑容,如同戴了一副面具,文竹冲着这位容颜依旧亮丽,但眼角还是多了几道皱纹的女子福了一礼。 看着文竹那乖巧的面容,白二夫人越发觉得碍眼! 数年前自己儿子看上的女人,如今已嫁作人妇,而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还没有半点安定下来的打算,白二夫人的心头怎能不恼?若是当日她不擅自更改为四小姐,是不是如今也能抱孙子了? 哼!若不是因着她,自己的儿子也不会耽搁至此!记得庄家大夫人那年给自己寄了一封信,却也不知道丢去了哪里,若是找回来,是不是能给她添一添堵?就算是找不回来,也不能让她好过,被人退过亲的女子,在婆家哪有好日子过? 看着文竹点头应是,白二夫人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多年不见,六小姐倒是更加漂亮了!” 这话一出,不止二夫人,众人都是一惊。 文竹上前一礼,“夫人谬赞了,可惜四姐姐嫁去南方,若是她见到夫人,定然找夫人相询!” 白二夫人一愣,“相询什么?” 文竹轻笑,“自然是相询夫人如何保养的容颜!我记得白四少爷跟我家二爷同龄。可是二夫人的相貌却似其姐一般,可不是得好好问问?” 这马屁拍的不声不响。白二夫人心中略感熨贴。提到四小姐,自然是点明,跟你家白少景定亲的不是我,而又夸赞了她驻颜有术,既是说不会碍你的事儿,白二夫人也是聪明人,哪有不明白的。 “你这小丫头!”白二夫人轻笑着转了身。 文竹只感到松了口气,自己的处境并不算好,若是这位白二夫人再来掺一脚。(.无弹窗广告)岂不更是麻烦。倒不是说怕她,但这敌人自然越少越好。 二夫人又将三夫人介绍过来。两人见了礼,看着三夫人杨氏的装扮,实在是太过简单,白二夫人不由有些看不上。 这样寒酸的人家,也值得她来做说项?也不知道那个顾二家的搞什么,好好的秦家不嫁,非闹着退婚,秦夫人哪里是这样好说话的?她那张嘴。阎王都怕三分。如今可好,弄的京城里没人再上门提亲,顾二小姐眼看着就十七了。这才抓了她来说项。 明志是男眷,自然要见过老太太方才过来拜见,祝氏迫不及待的想把明秀介绍给白二夫人。 “这是我家明秀!”祝氏讨好的看了一眼白二夫人。 明秀除了个子还算高,实在不算出挑,穿着颜色极为鲜亮的大红牡丹团花斗篷,里面是杏黄缎面牡丹折枝刺绣的袄子,桃红绣牡丹的百褶裙,头上的赤金镶紫瑛石的发箍十分华美,整个儿看起来竟比白二夫人还多了几分的富贵。 只是因着那一张脸不过略为清秀,竟让这一身的衣装少了几分颜色。 白二夫人眼睛眨了眨,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福身一礼,不由抿了抿嘴,这一身的贵气,几乎把自己这个客人都比下去了,何况上面还有几位长辈!一点都不知道低调,这样张扬的媳妇,她可不敢要。 一向从外表看人的白二夫人不知道吃了多少次亏,就像那一年初见文竹,那粉白的小脸让她以为是个不好生养的病秧子,如今再看,文竹的脸色红润,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病态。而如今,她看明秀,又犯了同样的错误而不自知。 “嗯,是个好孩子,不知几岁了?”客气的问候一句,明秀的答语都没有听清便失了兴致。 刚想转过身去,就看到明秀的身后站着个子稍矮的婉丽女子,不由挑了挑眉。 银灰色的鼠皮的翻毛斗篷,低调而内敛,月白兰花刺绣的长袄,雪青色长裙,耳朵上一对碧色玉石衬的脸色白净,头上那支玉意纹羊脂玉莲花簪子也格外讨喜。(.好看的小说) 白二夫人走上前去,“这位是谁?” 祝氏脸色一冷,知道这位白二夫人是个富贵之人,特意给明秀选了这一身,竟不想被明娟的素雅给比了下去!她冷冷的瞪了一眼杨氏,怎么把这个结巴给带出来了?这样的场合,她一向是要避人的! 杨氏已经紧张起来,连忙上前笑道,“这是我家明娟,生性腼腆,让夫人见笑了!” 明娟已是低下头去,福身一礼,好似有些害羞的样子。 的确是个腼腆的小姑娘,白二夫人竟有些喜欢,不由问道,“几岁了?” 这话就要明秀自己回答了,杨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这种场合明秀根本没有经历过,千万别出丑才好。 明秀的心里也在打鼓,她深吸了一口气,方道,“明娟”顿了顿又道,“已十三了!”这种停顿洽到好处的避免了口吃的症结,明娟昨日练习了半日,回答起来竟是没有半点不自然。 祝氏不由一愣,什么时候明娟竟然不结巴了?连明秀都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但碍着白二夫人,自然不好多说。 白二夫人很满意,这个小姑娘,的确是有些腼腆,年龄还小么,再不行自己教就是了。 她笑着拉起明娟的手,又问道,“平时里做什么消遣?” 明娟心里毛毛的,这个白二夫人怎么盯住自己了?她有些紧张,轻轻抬头,余光扫过众人,不用看也知道文竹就站在不远的地方,似乎温和的看着自己。 二嫂说今儿要做糯米团子,这个可是京中吃不到的! 想到文竹的笑脸。她心中一暖,再次低了头。声音却大了几分,“绣花、写字、读书!”虽然说了六个字,却是一个词一个词说的,中有停顿,竟然没有半点差错。 “都读的什么书?”白二夫人显然不打算放过,眼角带笑,看着明娟,就像是看着一件极为喜爱的首饰。 明娟的心中也略有放松,她依然有所停顿的回答着。“《女诫》﹑《内训》……” 白二夫人听着这一顿一顿的细细的声音,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正想着再问几句,那边祝氏已是不耐烦了,她觉得自己费尽心思却给别人作了嫁衣。 于是,祝氏轻轻咳嗽了一声,“白夫人,老太太还等着呢……”似在提醒,语气却透着几分的不客气。 白二夫人厌恶祝氏的多事。但祝氏说的却是实情。长辈还在屋中相候,她怎么也不好在这里跟个小辈多说话? “嗯,知道了!”白二夫人不客气的回了一句。回头给了明娟一个笑脸,这才不紧不慢的进了屋子。 祝氏撇了撇嘴,狠狠的瞪了一眼明秀,一甩帕子,也跟着进去。 明秀委屈不已,这衣裳首饰都是母亲挑的,长相也是父母给的,如今母亲又怪她没能讨好白二夫人!这个结巴什么时候开始说话的?真是晦气!明秀回头冷冷的瞪着明娟,似乎在看一个怪物,直到旁边的丫鬟催促,这才跟着进了屋。 而明娟却是得意的笑了笑,婉丽的容颜竟让人觉得明艳不可方物。 文竹不动声色的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过去,转身也跟着进了内堂。 三夫人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攥紧的手心里全是汗,若不是明娟昨儿执意要来,明志也说了许多好话,甚至说出妹妹来他才过来的话,今日是断不敢让她出来见人的! 拜见过老太太,白二夫人客气的寒暄了几句,祝氏便迫不及待的让明志过来相见。 “晚辈段明志见过白夫人!”年轻俊朗,眉目清秀,果然是个出挑的少年郎,只是身量未足,看着年纪不大。 白二夫人看着眼热,只觉得自己没有女儿,不然定然要招来做女婿的。 又问了年纪,知道才刚刚十四岁,心里又对顾二家有了几分意见,只觉得顾二家的小姐倒配不上了,除了官职比人家父亲高了一级,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相比的地方。 但看着祝氏那一心撮合的样子,便也又问了几句,此事已经托了祝氏,她只等着老太太点头就行,别的事情便也懒得操心了。 借口还有别的事,白二夫人便推了午饭,又携着明娟的手看了一回,方出了段府。 祝氏恨得牙根痒痒,但因着已经答应了白二夫人,不得不在老太太面前说了那顾二家的诸多好话。 老太太眼睛眯了眯,不置可否,“明志毕竟还太小了,可既然这门亲事不错,便先问问你三弟妹,总要父母点头才是。” 这话听得祝氏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向深知老太太心思,有了这句话,便知道老太太已是十分的肯了。 对于顾家,老太太的确有心结亲。毕竟顾子榆顾大人是当朝二品,又是安王府的姻亲,顾子槐虽是五品,又与其兄有罅隙,却也是顾氏嫡枝,打断骨头连着筋。三老爷段华威极为老实,官位不高,与顾子槐还算相当。 算来算去,老太太依然如之前一般,只算了门弟身家,对于这位顾二小姐,竟没有多问半句。 一盏茶过后,祝氏坐到了静心斋里,她眼里带了几分得意,似乎要将昨日的脸面给找回来一般,斜眼瞥着杨氏,一副看笑话的神色,“母亲已是肯了,我也就是来说一声,明志年纪小不打紧,只准备着,拖个一年再娶回来就是!” 杨氏惊的站起身来,“你说什么?母亲已经允了!”她不敢质信,连去打听的人还没有回来,婆婆怎么这样轻易的就把儿子的婚事定下了? 就像当初向庄家提亲一般,婆婆的话犹在耳边,“六小姐还是二小姐又有什么关系?何况那个二小姐是陶氏嫡出,比六小姐不知道强多少倍!” 当时的她似乎也觉得颇有道理,怎么到了自己头上,却是觉得气愤难当?(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挑唆 雪后的天空没有立即放晴,阴沉沉的让人心情沉重。 明娟坐在明镜堂里,看着文竹妩媚的脸,咬了咬牙,轻声问道,“嫂嫂,我、我、我听说您是见、见、见过顾二小姐,她、她、她……”明娟的话说的极为吃力,眉头紧蹙。 若不是十分的担心自己的哥哥,这个小姑娘,又怎么会冒着被人耻笑的风险,开口说出这样长的一句话? 文竹心中纠结不已,她已经对白二夫人表示过,自己不会碍她的事儿,那么有些话,是说,还是不说呢? 抬头对上明娟炙热的眼睛,文竹的心软了。 她想了想,叹了口气方道,“我的确见过顾二小姐!” 说着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她将窗子轻轻打开,一片银白映入眼帘,昏黄的太阳渐渐从云中透出光芒,却没有让空气温暖起来,文竹的心里凉凉的,若是她说出实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轻叹了一口气,她又道,“顾二小姐虽是闺中女儿,但如今已经十七,坊间有关她的闲话必然不会少了,只要去打听,没有打听不来的,这些事情三婶娘自然会去办,妹妹莫要焦急!” 这话说完,文竹又回过头来,“内言不出,外言不入;总说一句,便是‘贞静’两个字,此谓妇言,这个你是晓得的!” 这是婉转的解释,自己不敢多说的原因,但以明娟的聪明也已听出了几分端倪。 若是这个顾二小姐真的很好,那么夸赞几句又有何难。文竹何必推个干净? 必然,那顾二小姐有让人不好说出口的缘故。 明娟面露感激,竟是说了一句完整的话出来,“明娟谢过嫂嫂!”没有停顿。没有口吃,也没有半点不顺畅,昨日练了一下午。明娟一句话也没有超过四个字,虽然只是两个字的进步,却还是让文竹欣慰不已。 就在文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想夸奖两句之时,明娟已是告辞而去。 几乎是小步跑着,明娟一路回了静心斋,连路上碰到了莺儿都没有看到。 依然戴着那支四瓣梅花银簪的莺儿看着这位三小姐从急步匆匆的明镜堂里出来。不明白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她只是如往常一般,轻轻福了一礼,称了一声,“三小姐!” 而这位三小姐竟然没有看自己一眼。径自从自己的身边匆匆而去,丫鬟燕儿也紧随其后,转眼便没了踪影。 连这个结巴小姐都对自己无视了,莺儿的心中只觉得苦楚万分,自己一定要想办法生个儿子出来,等成了主子,有了儿子撑腰,看谁还敢欺负自己! 摸了摸头上的四瓣梅花银簪,莺儿恨恨的咬了咬牙。转身回了齐升堂。 午后,一个小丫鬟跑进了齐升堂,一进内堂便嚷道,“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二夫人祝氏正在炕上打盹,听到这话不由骂道。“你奔丧哪!” 待小丫鬟委屈的住了口,她方又问道,“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 小丫鬟跪下轻道,“刚刚三夫人去了老太太那,说是那顾二家的小姐,三少爷高攀不起……” “什么!”那个寒酸的让人笑掉牙,一向跟老太太连句重话都不敢说的杨氏,竟然跑去跟老太太说不愿意? 祝氏一拍炕几,把小丫鬟吓的浑身一颤,“去!再去听着,有什么消息再传给我!” 待小丫鬟退了出去,祝氏气的咬牙,已经成了的事情偏又出岔子! 一眼看到莺儿哆嗦的站在一旁,不由又来气,若是自己也有了儿子,何必管这些破事儿,又要防着大房,又要压着三房! 开脸也有两个多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祝氏骂起了莺儿,“你愣着做什么?没用的东西!” 莺儿一愣,不由讨好的上前低声道,“刚刚奴婢得了夫人的吩咐去厨房,回来的时候碰到三小姐从二奶奶的院子里出来……” 果然是她!祝氏眼睛瞪的滚圆,“原来是她!”在这府里,顾二小姐只有她见过,且那秦公子的事情她也定然知道,肯定是她说给了明娟那个结巴,然后杨氏才得了消息去跟老太太哭! 祝氏对文竹又多了一分恨意,她猛的站起身来,“我要去趟白府,让人备马车!” 待上了马车,祝氏又醒了过来,老太太一向独断,杨氏那软弱的性子,怎么能说动老太太,自己实在是太着急了,但马车已经出了段家也不好立时回去,她眼睛一转,又计上心来,不如趁此机会,打听打听那个二奶奶的事儿,说不得又有好戏看了! 一个时辰后,祝氏看着白二夫人那一头的金饰,心中还是带了几丝忐忑的开了口,“本来事情已经成了,老太太也都点了头,还不是我那个二侄儿媳妇,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太太又不太愿意了。[.超多好看小说]不过夫人放心,这事儿我再去周旋,只是……” 白二夫人冷冷一笑,“放心,事成之后,少不得你的好处!” 她才不愿意给那顾二家的做什么说项,但白家要跟安王府交好,投靠四殿下,顾家是最好的路子! 银子么,她才不稀罕! 祝氏笑的眯起了眼睛,却还不忘记骂文竹,“你是不知道,我那个二侄儿媳妇成亲不过一个月,折腾出多少事儿来,这回若不是她,我也不至于……” 转过头,祝氏笑盈盈的看着白二夫人,既然多年前见过,说不得有什么事儿可以翻出来的,,聪明人说话,有些话,不用说出口。 “你急什么!”白二夫人杏眼圆睁,哼!在我面前伏低做小,回过头来就拆我的路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自有丫鬟呈了一个雕花楠木匣子上来,白二夫人打开匣子,取出一封信来,那信笺的纸质虽还好。但上面的墨迹已略显沉旧,定然不是新的。 “这是庄家大夫人当年的亲笔信,里面有些陈年旧事!”白二夫人说着将信笺递了过来。 祝氏眼睛一亮。双手伸出就要接过来,不妨白二夫人又猛的抽了回去。 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祝氏对着白二夫人冷冷的眼睛,“事情牵扯的人多,有些事情,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莫要惹出事端!” 祝氏会意的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 回去的路上,祝氏一改来时的烦燥,竟对莺儿柔声道,“好好伺候老爷,若是生个一男半女。便抬你做姨娘!” 莺儿吓的手上一抖,竟差点连铜手炉都拿不稳,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了笑,方递给祝氏,“夫人暖暖手吧!” 什么时候夫人这样跟自己说过话?她心虚的低了头,不自在的摸了摸头上那四瓣梅花的素银簪子。 待进了齐升堂,早上那个小丫鬟又跑了出来,“夫人。奴婢有事要禀!” 祝氏抬了抬眼,她此时心情正好,便抬了抬手,脚上的步子依然不停。 小丫鬟知趣的跟了过来,在祝氏身边低声道,“夫人。老太太把三夫人撵出去了,说此事让三老爷过来跟她说!” 祝氏一笑,果然不出所料,老太太决定的事儿,什么人能翻过去?这事儿板上定钉了,这样想着,看那小丫鬟又有几分顺眼,“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三斤!”小丫鬟笑道,“奴婢生下来的时候只有三斤,奴婢的家人便起了这个名儿!” “哦?这个名儿有趣!”祝氏说着又瞥了一眼,只觉得那小丫鬟机灵懂事,看着长的也还有几分姿色,便起了给她开脸的意思,“以后改名叫‘锦儿’吧!跟在我身边伺候!” 锦儿大喜,上前跪下磕头,“奴婢谢夫人赐名!” 第二日一早,天色放晴,空气却更冷了。 众人一早到了和乐堂请安。 三夫人眉头紧皱,有些魂不守舍的行了礼,明娟的脸色也极为难看,明志却似乎什么都不明白一般,如往常般自然。 文竹心中明白,定是老太太将婚事定下,而三老爷是个极为孝顺之人,不愿违逆老太太的意思,也或者,他觉得这门亲事对于明志不见得是坏事。 而二夫人的脸上带着几分喜色,不知是因着白二夫人的事情办成了,还是又想到了什么招来对付罗氏。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文竹只觉得心中忐忑。 简单的寒暄之后,老太太便让众人散去,却单独留下了文竹。 也不是第一次了,文竹乖巧的应了,站在一旁,等着老太太的训话。 只是罗氏要留下来的时候,却被老太太打发了,“润哥儿困的紧,你快抱他回去,再睡上一个时辰!” 罗氏担心的看了一眼文竹,但老太太的话她不敢违抗,只得让乳娘抱好润哥儿退了出去。 只有二夫人,得意的站在老太太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文竹,脸上的笑容怎么也遮不住。 内堂里静的掉针可闻,只有三人的呼吸声,丫鬟玉青禀住了呼吸,她看到老太太的眉头紧紧的皱起,手上的青筋隐隐透出青色,这说明她极为愤怒,这种表情她只见过几次,最近的一次,便是姑奶奶回门了。 果然,老太太眯着的眼睛猛然瞪大,几乎是怒吼着冲文竹道,“你给我跪下!” 虽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但文竹知道,定然与二夫人有关,她听话的跪了下来,没有丫鬟递蒲团,她只好跪到了青石板上。 屋里烧着热炕,温暖而干燥,但这青石板却是接地气的,文竹只觉得膝盖一阵冷意,带着些许的潮湿,让她咬了咬下唇。(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责罚 看着眼前跪着的女子,老太太心中微动。(.好看的小说)一身靛蓝月白的印花长袄,白色的百褶裙,只有头上的一支镶了碎宝石的青玉石簪子还算显眼,这样低调的女子,也能做出那种事来,真让人不敢相信! 但二夫人话犹在耳边,“哎,那信我看了,连嫡亲的大伯母都这样说……” 老太太再次开口,“真没想到,你竟然在那乡下地方就跟人勾勾搭搭,还将你四姐的婚事给搅了!不要脸的东西!” 文竹不曾想到,一向威仪的老太太居然会骂的这样难听! 委屈的泪水飘然而落,她不禁惊呼出声,“祖母,孙媳妇没有,是谁说的,孙媳妇愿意跟她对质!” 祝氏如此得宠,又有白二夫人这个依仗,她就算辩解老太太又怎能会信。 “你还有理了!你大伯母亲笔写的信,怎会有错!”老太太勃然大怒,太没有规矩了,竟然敢跟自己叫板! 文竹依然强硬,“祖母明鉴,孙媳妇从未做过此等之事,当年白家提亲的是四姐姐,退亲也是白家提出来的,文竹不过是个三房的女儿,白家又怎会看上?” 这话倒也颇有些道理,老太太一时语塞,祝氏便在老太太耳边低语,“母亲又被她绕过去了,那信中说的是她搅了别人的亲事,白家怎会看得上她?” 老太太点头,“不可胡言乱语,说的是你不知检点,莫要扯上白家!” 文竹看着祝氏那献媚的脸。只觉得怒火中烧,她冲着老太太磕了个头,“祖母,孙媳妇是冤枉的。您不能听别人的一面之辞!” “放肆,你敢说老婆子偏听偏信!”老太太这回更是怒不可遏,她最恨的就是别人说她专断独行。 二夫人适时的在老太太耳边嘀咕。“母亲,怎么说二侄子也是宫中赐婚,如今也不好退回去,您就消消气,骂一顿也就是了!” 老太太的性子是不能劝的,越劝火就越大,二夫人说完。[.超多好看小说]便得意的看了看跪在地上,愤怒却说不出话的文竹。 “去院子里跪着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起来,不许吃饭!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老太太的语气生冷,说完便甩手,由二夫人扶着回了内堂。 院子里,天上的太阳时不时的进到云里,北风呼啸着将地上的雪片吹起,比昨日,又冷了几分。 文竹脸上的泪水已经擦干,她忍住了再次流泪的冲动,只是拼力对抗着冰冷的寒风。她不能认输,她没有错,自然也不能去哭求老太太饶了自己。 就让这满府的人都看着又如何?她是冤枉的,她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膝盖跪在玉青好心送来的蒲团之上,却并不比内堂的青石板好到哪儿去,长袄和斗篷也只遮住些许风霜。她的心就像露出的手指,是冰冷冰冷的。 银白缎面的貂皮斗篷。,与遍地的白雪混为一色,只有那一头黑发,和发簪上细碎的红宝石,是那样的突兀。 水兰在内堂中低声下气的哭求着玉青,文竹跪到院子的时候,她便相劝过,只要跟老太太认个错,说几句好话,老太太说不得就能放过,毕竟是孙媳妇,如今又是天寒地冻的,哪怕换个罚法,到内堂跪着,也比这样强。 二奶奶虽平日里柔顺,可一旦执拗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玉青摇摇头,老太太认定的事情,只有别人服软的份。 而一直候在院子里的水仙,早就跑着回了明镜堂,一进内堂,就看到芽儿端了一碟子新做的桂花金糕正往炕边走去。 “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奶奶呢?我算着奶奶要来了,便将这点心端过来,这几日奶奶不爱吃东西,我就做了这金糕……” 话没说完就被水仙的声音打断,“奶奶被老太太责罚呢,现在跪在和乐堂的院子里,水兰姐姐正跟玉青姐姐说话,我过来报个信,看怎么办!” “哗啦”一声脆响,碟子猛然被芽儿打翻在地上,这么冷的天儿,跪在和乐堂的院子里? 奶奶的身子最近一直不好,这怎么得了? 芽儿也顾不得地上打翻的点心和碟子,过来一把抓了水仙的手,“可知是因为什么事情?” 水仙皱了眉头,使劲的想了想方道,“我在外头,只有水兰姐姐进去了,我见主子们都出来了,只有奶奶没出来,便靠近了窗子去听,只听得老太太、老太太骂奶奶,说‘在乡下地方勾搭人,还说搅了四小姐的婚事。’后面的就说不出口了!” 芽儿一时懵了,老太太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骂起奶奶,还说得极难听? 水莲挑了帘子进来,“怎么了?我听小丫鬟说水仙回来了,奶奶呢?” 水仙急的快哭了,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水莲却比芽儿多了几分机灵,她先是安慰道,“老太太一向不喜欢奶奶,不知道是不是二夫人又在老太太那里嚼了舌头,二爷如今不在家,咱们可不能慌!” 转而又吩咐水仙,“你去将琉璃姐姐叫来,水兰定是在和乐堂想办法跟玉青姐姐套话呢,如今这院子里,就她最沉稳。” 水仙出了门,水莲便又喊了妞妞儿过来,“去找董妈妈,把崔嫂子叫来,再把你锡砂哥哥找回来!” 芽儿此时也醒了过来,“我去做些方便带在身边的点心,万一要偷偷儿送吃的过去也方便,再煮上几碗姜汤,免得回头奶奶受了寒。”说着便转身回了厨房。 内堂中只剩下水莲一人,一时安静下来,水莲才觉得慌张。要是老太太真的狠心让奶奶跪上一天一夜可怎么办?如今二爷又不在! 一面想着水莲一面在屋中走来走去,差点踩到那碟子金糕,不由气恼的跺了跺脚。 “怎么打碎了也没人管,我还跟芽儿姐姐说。回头给大夫人送过去!”水苏的声音响起,她刚带了小丫鬟刚从大厨房领了菜蔬回来,偏踩了一脚泥。正要回来换鞋子。 “对,去找大夫人!”水莲脸上的焦急去了一半,回头拉了水苏就往外跑,“走,咱们俩这就去找人!” 一出门,便对上同样一脸焦急的青杏和琉璃。 “你们别着急,先进来商议一下!”琉璃最是沉稳。虽然心里也着急,但老太太的性子还没有摸清,万一轻举妄动惹到了她老人家,说不得下面会有更重的惩罚。 琉璃是一个人过来的,水仙不放心。话传到了便去了和乐堂。水兰过不多久也到了,将事情说了个仔细,众人都有些吃惊。 除了锡砂一早又去衙门打听二爷的归期,至今还没有回来,人已经聚齐。 众人进了内堂商议,妞妞儿便在屋檐下守着门。 一盏茶时分过去,门再次打开,各人领了差事去办事,只有琉璃叫了妞妞儿过来。“去二门守着,若是大夫人的马车回来,过来给我报个信!” 妞妞虽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却是乖巧的应下,出了院子。 此时天色已近午,而段府中的主子下人们都知道了二奶奶被罚跪在和乐堂的事情。连着二门处的婆子们也小声议论着。 “说是不检点呢!”一个又矮又胖的婆子撇了撇嘴,大宅里不见得比街上的小民就干净到哪里去。 “可不是,老太太气坏了!”另一个婆子回答,她的脸上有颗痣,偏长在眼角,看起来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极不搭调。 矮胖的婆子眉眼一挑,“真没想到,看着多贤惠的人儿,比姑奶奶还能折腾,还把自家大房堂姐的婚事给搅了!” 有痣的那个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嘘,你小点儿声,姑奶奶可不能随便提!” 一个瘦高的婆子从一边过来,指了指后面,“别说了,那边不是明镜堂的水仙姑娘么?” 看着婆子们四散而去,水仙气的直哆嗦,平日里自己银和零嘴倒没少给,一旦出了事,什么难听的话都说的出口。 “水仙姐姐!”妞妞儿从另一侧露出小脑袋,脸上挂着一缕悲伤,刚刚的话她也听到了。 水仙苦笑了一下,摸了摸妞妞儿的小脑袋,“她们瞎说呢,二奶奶不是那样的人!” 妞妞儿重重的点点头,“嗯,娘说过,二奶奶是好人!” ―――― 站在金喜堂的院门前,水莲有些忐忑,若是大奶奶想求情,早早的就会过去了,如今时已近午,不止是和乐堂前静悄悄的一片,连这金喜堂的院子里都多了几分萧索。 平日里候在屋檐下的小丫鬟早已不见,连那守门的婆子也不知去向,只有被扫得干干净净的青石板上,有几处鞋印。 进了院子,便有一个大丫鬟模样的人从屋子里走出,水莲一眼就认得,那是罗氏身边的翠环,她连忙上前一步,福了一礼,“翠环姐姐,我有事求见大奶奶,劳烦姐姐通禀一声!” 翠环为难的皱了眉头,“水莲妹妹,我知道你是为着二奶奶的事来的,我家奶奶早就要过去相劝,可是这会子润哥儿还没有醒,见了老太太,必然要挨骂的,到时候不但求不了情,万一惹恼了老太太,恐怕……” 这话是推脱之辞,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刚刚老太太因着润哥儿困倦,已是说了大奶奶一顿,可是水莲的依然极为失望。 翠环见水莲有些灰心,便又道,“你放心,我回头自会禀告我家奶奶。若是……”翠环叹了口气,“若是你能劝得动你家奶奶跟老太太认个错,再哭上一场……”说着看了看四周,凑到了水莲的耳边,“老太太一向吃软不吃硬,一百个人求情都不如认个错!” 水莲叹了口气,只恐怕二奶奶是劝不动的。 大奶奶这里行不通,如今之计,只有等大夫人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相救 “不行!”严厉的声音几乎划破了屋顶。 罗氏只觉得身子一颤,跌坐在床上。 她抬起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丈夫,段府的大少爷段明杰。 一向温润有礼,和蔼体贴的夫君,此时竟是一脸的狰狞。 罗氏的心猛然掉进了冰池一般的寒冷,她紧蹙眉头,不解的望着那如玉润泽的面庞,“为什么?” 段明杰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轻咳一声,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水莲那渐渐走远的背影,却没有说话。 罗氏不甘心,她站起身转到了段明杰的身前,带着一种少见的固执,“夫君,她是你弟弟的妻子!为什么要拦着我去帮她?” “我不希望你跟他们有太多的接触!他们,是迟早要离开这个家的!”段明杰又恢复了以往的深沉,他轻轻握住罗氏的肩头,深深的叹了口气,背过身去。 从他记事起,他就没有父亲,只有母亲,只有祖母,父亲,一直是一个遥远的存在,而渐渐长大的他,最恨的就是那个霸占着自己父亲的女人,还有那所谓的弟弟妹妹! 他唯一拥有的,就是这家,总有一天,这个家会掌握在他的手中! 他是长子嫡孙,是这个家的继承人,谁都别想夺走! 这是他唯一看重的东西,所以,他不容有失! 在段明熙的归来之后,他那原本独一无的夺目的光芒转瞬被掩盖! 那一身的武功绝对超过他的想象,哪怕从不出手。但出身武将世家,他怎么能一点都看不出来? 未及弱冠便得了六品的职位。竟与三叔父同级,哪怕只是个闲职,若没有一定的军功也难以办到! 初到京城便结识了安王世子,之后便随其后办差,宫中那是常去的,甚至还有了四殿下亲赐的腰牌! 无论从哪一点来说,比之自己这个脂粉堆里长大,一直自以为是的大少爷,此人都强过百倍! 他失落!他惶恐!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好看的小说)什么时候,这个本就不属于这个家的人。才能离开? 他等待着这一天! 罗氏并不明白段明杰的失落和惶恐,她有些惊讶的看着一向谦和的夫君先是动了怒气,而后竟是眼中含了泪水,她走上前去,从后面抱住了那高大的身躯。 “我听你的!”罗氏的耳朵贴着段明杰的后背,听着那节奏感极为强烈的心跳声,但依然无法忽略这高大身躯的颤抖。 太阳终于挂到了正中的天空,午时已经过了一半。 文竹依然跪在那半旧的蒲团之上。她只觉得手脚已经没有知觉。身子也逐渐冻的麻木,肚子里全是凉气,可是她。却不想认错。 她不是傻子,她知道能屈能伸,她知道以退为进,可是今日这个错她认不得! 二夫人不会放过她的,若是她认了,下一步,便有可能闹腾的众人皆知,说不准下个月,坊间的闲话就会从顾二小姐又找了个婆家,转到庄家的六姑奶奶出了丢人的丑事上去! 女子名节,比性命更为要紧! 就算段明熙信她,也抵不过悠悠众口! 这个错她不能认! 和乐堂的院子里,只有寒风的怒吼声,水兰站在屋檐下,着急的跺脚,却不敢上前,玉青交待了,老太太不让人靠近二奶奶。 只是远方一个影子让水兰的眉头紧皱,她攥紧了手中的拳头。 那个高挑的人儿穿着艳亮的黄缎镶边大红绒面折枝花的斗篷,头上插金嵌玉,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落在水兰的眼里,又多了几分愤怒。 满府的人,也就只有这位二小姐专诚跑来看自家奶奶的热闹了,真是跟二夫人一个德性! 果然,明秀远远的看到水兰,便笑着走了过来,“二嫂这是怎么了?做了什么事,竟然让祖母罚跪,这冰天雪地的,真是冷啊!”轻轻呵了呵手,装模作样的从丫鬟手中接过手炉。(.好看的小说) 从金喜堂无功而返,此时正巧进院子的水莲正听得这话,不由大怒,她上前福了一礼,“二小姐,我家奶奶不指望着您雪中送炭,但也请您别落井下石,趁人之危怎是君子所为!” 这话说的义正严辞,怎是一个丫鬟说的话? 明秀立即气得白了脸,“你!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你家主子怎么教你的?!” 文竹轻轻抬了眼,水兰见了心中明白,便一把将水仙拉到了过来,“你怎么跟二小姐说话呢,还不快赔礼?” 说着却不让其赔礼,只是挡在水莲的身前,“二小姐,这丫头不会说话,惹您生气了,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明秀却是不依不饶,“也不知道是谁教的,这么没有尊卑!燕儿,给我掌……” 话还没有说完,水兰已经不再看明秀,而是又转头冲着水莲道,“可是玉青姐姐交待你的事儿办完了?这是老太太的院子,不是你能多说话的,快进去禀差事吧!” 水莲应了一声,转头就进了内堂。 燕儿哆哆嗦嗦的愣在那里,她可不敢随便在这里打人,二小姐是谁都不怕的,可是自己若是惹了事,不只是二小姐不会帮自己,说不得二夫人直接把自己给卖了。 明秀气的一跺脚,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转身出了和乐堂,急步而去,燕儿小跑着跟在后头,只觉得头皮发麻。 灰色的影子急急的从身边跑过,明秀一愣神的功夫,只觉得眼前一花,差点被蹭倒在地上。燕儿连忙上前相扶,“二小姐,您慢着些!” “刚刚那是谁?”明秀的脸上的得意已然不见,只有一脸的愤愤不平。 燕儿小心翼翼的道,“好像……好像是三小姐!” 什么时候,那个从来不敢出门的小结巴也敢这样的冲撞自己? 都是那个庄文竹搞出的好事! 三小姐明娟并不知道自己撞了人,她一心记挂着文竹,脚下匆匆的进了和乐堂。 看着跪在蒲团上,脸色惨白的文竹,明娟不觉潸然泪下,她不顾丫鬟的阻拦,几步走到了文竹身边,蹲了下来,“嫂嫂!” 文竹抬起头,看着这个脸色婉丽的少女,心中竟多了几分暖意,她不敢抬手,只怕自己的凉气再过给明娟,只是苦笑道,“你怎么跑来了?这样冷的天气,还不快回去?” 明娟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嫂嫂,我、我、我去求祖母!” 文竹叹了口气,“祖母还在气头上,现在去恐怕会事与愿违。你先回去,说不定她老人家午后睡醒了就会想起我,若是那时她再不发话,你再去求不迟!” 明娟脸上有些不信,但还是乖巧的点了头,却是从身手的丫鬟处将手炉取了递了过来,“嫂嫂,这个暖和些!” 文竹摇摇头,“祖母既然说了让我受罚,又怎能用这个?” 明娟执意将手炉放到了文竹身前,“祖母没说,没说不能用!” “那好,我用就是,你快些回去吧!”文竹很想帮明娟把脸上的泪水拭去,但那冻的有些僵硬的手指还是没有敢抬起来。 明娟不情愿的离去,直到出了院子还回去看,见文竹真的将手炉抱了起来,这才略有些放心的离去。 抱着那温暖的铜制手炉,文竹只觉得冻僵的手指慢慢有了知觉,那吹到身上的寒风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彻骨,银白的天地间因这手炉而多了一分暖色。 想到明娟竟不顾老太太的话,就这样冒失的跑来找自己,她便给水兰使了个眼色。 水兰上前几步,离了有一尺的距离方低低的道,“奶奶,三小姐也是好意,您就用着吧!水莲已经去找玉青姐姐了,只要老太太睡醒了,自然会提及您的!” 文竹轻轻叹气,以老太太那份固执与武断,恐怕自己不认这个错,未必会这样轻易的放过自己。她点了点头,却道,“手炉我就用了,你让水莲去找三夫人,不要让三小姐再跑出来了,免得再遭牵连!” 静心斋里,三夫人杨氏柔声劝着明娟,“不是娘心狠,我也想救你二嫂,可是你祖母那个性子,你比我还清楚,现在只有大伯母能劝得动她,我已是派了人去顾家,说不得你大伯母得了消息就会赶回来!” 明娟使劲抹了抹脸上的泪,惊喜的抬头,“母亲说的是真的!” 杨氏叹了口气,“那还能有假!” 一早因着要让自己去劝老太太,这个一向不说话的女儿,竟然说了一个时辰,虽然偶尔还结巴,但简单的句子已经说的很流畅,这只不过是几日的功夫,可见这个二侄儿媳妇是对明娟用了心的,自己又怎么能坐视不理! 午时已过,段家二门处,婆子们都三三两两的散了,反正大中午的主子们都在午睡,也没什么大事儿,能偷懒便都去偷懒了。 “锡砂,你终于回来了!我快急死了!”水仙惊喜的看着锡砂,激动的忘记了不能出二门,径直就跑了出去。 她后的妞妞儿见了却是扭头就跑,她要回去跟琉璃报信! 而看到这一幕的锡砂吓的止住了步子,看着激动的扑向自己的水仙,“这、这是怎么了?” 水苏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快进来说话!”虽然比水仙要镇定的多,但声音中还是多了一分喜色。(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归来 “真是晦气,要不是被那个死结巴唬了一跳,我怎么会滑这一跤!”齐升堂的东厢房,二小姐明娟一面厉声骂着,一面脱了鞋子查看着。(.) “小姐,只是有些红,我拿红花油给您擦擦!”燕儿说着便去找药,冷不妨却差点撞上了一面肉墙。 “跑什么?糊涂东西,做什么都毛毛燥燥的!让你伺候二小姐,怎么就把小姐给摔着了?”二夫人祝氏眼睛一瞪,燕儿立即跪了下去。 “夫人,是三小姐跑的快了,差点儿撞上二小姐,我又一时没扶住,二小姐这才滑了一跤!”她的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心中却嘀咕着,三小姐千万别怨我,是二小姐赖到你身上的! 祝氏一甩帕子,“那还愣着干嘛?去取红花油来!”回头又骂起明秀,“大冷的天儿,好好的去瞧什么热闹!若是想看一眼,不如等晚上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再去,如今若是被人看到,又要说你不端庄!” 明秀嘴一撇,“自然是现在去才有热闹瞧,待到下午又有什么热闹可瞧的?等会子老太太睡过午觉,定然就会饶了她,哪回大房的那个惹祸精惹出事来的时候不都是这样?” “哼!这怎么一样?这是败坏家风的丑事!我这就去看看老太太去,这才跪了不到两个时辰,怎么也得让她跪到下才能解气!” 祝氏说着站起身来,脸上却带了几分得意,“她帮着罗氏来跟我斗。这会子她出了事儿,罗氏跟个缩头乌龟似的,以后啊,大房的热闹才好看!” 顷刻。祝氏便来到和乐堂的院子里,看着文竹咬着牙跪在那里,祝氏将脸上的喜色掩了掩。这才走过去温和却大声的劝着,“二侄儿媳妇,你莫怪你祖母,你犯了错,她若不处置,如何能服众?你祖母是个慈悲心肠,你只要好好儿的去认个错。她定然就饶了你。总好过在这里挨冻不是?” 斜眼看了看那些偷看的丫鬟婆子,祝氏心中得意,再看文竹,只是静静的跪在那里,连眼睛都不抬。(.) 祝氏心中懊恼。不由怒道,“你不认错也就罢了,连长辈都不敬了,真是没有教养!” 水莲站在屋檐下,气的发抖,她想上去却被水兰拦住,“别给奶奶惹事儿,玉青姐姐说了,以往姑奶奶犯了错。只要过了午老太太便会放她回去!” 水莲咬牙忍住了,心中却是担心,不知道锡砂有没有找到安王世子,这种家宅之事,恐怕要借世子妃的手来相救了! “二婶娘,你又何必装好人?”文竹的声音淡淡的。格外平静,她本不愿意回嘴,但实在不想听祝氏假仁假义的劝导。 祝氏一愣,顿时有一种被揭穿了谎言的愤怒,不由得脸上一红,使劲的甩了帕子,快步进了内堂。 内堂里温暖如春,段老太太刚刚午睡起身,玉青正端了一碗银耳红枣羹过来,“老太太,您趁热喝了吧?” 祝氏带着凉气进了门,“娘,让我来伺候您吧?”说着就要接过玉青手中的青花瓷碗。 玉青连忙退后一步,脸色一紧,“二夫人,您身上凉,小心过给老太太,您还是坐在那边歇着吧!” 祝氏想讨好却扑了个空,脸上浑不自在,她心中虽恼,但玉青是老太太身边得力的大丫鬟,她也不敢轻易得罪,便坐在一旁,装了一副温顺的样子出来,“玉青姑娘说的是,看我,老是这样笨手笨脚的!” 老太太笑着看了一眼,显然对祝氏的讨好格外受用。 静等着老太太用完了汤羹,玉青又吩咐了小丫鬟收了碗筷,祝氏这才开口,“母亲,外面冰天雪地的,如今也跪足了一个时辰。我看,不如就让二侄儿媳妇回去吧?” 老太太愣了愣,也怕冻坏了文竹,毕竟是新妇,也不能太过苛责,刚点了点头,就听祝氏又道,“只是二侄儿媳妇也太固执了些,我刚刚让她进来给您认个错,她却说我多管闲事!哎,可怜从小没有母亲,少些教养也是难怪!” 这话一出口,老太太的火就噌的冒了出来,她冷冷的“哼”了一声,又道,“那就让她跪着吧!” 祝氏心中得意,刚想告辞离去,就见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进来,在玉青的耳边嘀咕了一句,玉青脸色一变,方道,“老太太,说是二奶奶晕过去了?” 哼!真是会装!祝氏惊讶的道,“哎呀,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她说起话还中气十足的,怎么这么会功夫就晕过去了?想是知道您睡醒了,想求您怜惜又不愿意认错吧?” 老太太听了不疑有他,大声说道,“告诉下面的人,就算是晕过去了,也得跪足两个时辰!” 院子里,水兰跪在文竹的身边,紧紧的抱着她,只觉得好似抱着一块冰一样。[.超多好看小说] 文竹喃喃的说着话,“肚子好疼……”眼睛却紧紧的闭着。 看到玉青从屋里出来,水兰着急的道,“姐姐可见到老太太了?” 玉青叹了口气,只看着文竹那惨白的小脸,心中也是不忍,“见是见到了,可是二夫人在那里……” 见玉青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水兰便明白了,轻道,“那就麻烦姐姐通融一二,让我在这里抱着奶奶,奶奶身上冷的像冰一样!” 玉青摇了摇头,“你别这样……” 水兰着急的道,“求求姐姐了,姐姐对我们奶奶的大恩,我们奶奶一定会记得的!” 玉青叹了口气,转身却对身后的小丫鬟道,“再去取个蒲团来!” “别跪在雪地里,膝盖落下毛病就不好了!”说完便转身回了内堂,老太太的性子。她再熟悉不过,如今,也只有等二夫人离开才好再劝。 待到水兰跪到了蒲团上之时,水莲已是取了一件厚重的斗篷和重新烧了炭的手炉过来。 “斗篷是在炕上烤暖了的。快给奶奶换上!” 两人一阵忙伙,文竹的脸色越是白的发青,水兰有些着急。“这可怎么好?看起奶奶已是病了!” 水莲站起身来,一脸的肃穆,“不行我就去内堂求老太太,让她亲自出来看看!” 水兰吓了一跳,“你别这样,若是奶奶救不来,再把你搭上……” “搭上就搭上。若是能拿我的命换奶奶的命,我也认了!”水莲的脸上带了几分伤感,“当年若不是我祖母把我交给奶奶带上京来,说不得我已经被我爹卖去做妾了!只可惜,我恐怕再见不到祖母了……” 知道水莲是文竹一手带出来的。以往在庄家之时,也都是水莲到各处打听消息,在四个小丫鬟里,她的年龄略大一些,也颇得文竹器重。水兰以往还很羡慕她,如今才发现,文竹用人真的是有道理的! 水兰想了想还是劝道,“锡砂已经去了王府,说不得过会子就过来了。还是再等一刻钟。何况玉青姐姐已经进去了,若是二夫人出来以后,老太太还不发话,那你再进去不迟!” 就在水莲还在迟疑之时,就听得妞妞儿的声音老远的传来,“大夫人来了!大夫人来了!” 须臾。大夫人站在和乐堂的院子里,震惊的看着晕倒在水兰怀里的文竹,不由怒道,“快把人抬到屋里去,都这样了,怎么还能在这里!” 寒风渐歇,天空上的太阳将雪慢慢融化,两日之后,明镜堂里的雪已经化去了一半。 清冷的早晨,段明熙独自站在书房中,本就冷俊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的脸上带了些许风霜,身上还透着凉气,显然是刚刚进门不久。 没有去拜见任何人,只看了一眼沉睡的文竹,便进了书房。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窗外,已有半个时辰,拳头一直紧紧的握着,不曾松开。 就在他的身后,跪着一脸沮丧的锡砂。 他是刚刚进的门,一进门就跪了下来,“二爷,是奴才没有照顾好奶奶,奴才去找世子爷的时候,他正好不在府中,世子妃又在陪安王妃说话,等我见到人的时候,已是下午,崔大哥过来传话,才知道已经出事了……” 深深叹了口气,段明熙使劲的砸向朱漆楠木的桌面,“嘭”的一声响,锡砂吓了一跳。 “不干你的事,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不但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连孩子都没保住!” 似乎已经想明白了,没等锡砂再回话,他便转身出了书房,只留下锡砂在那里懊恼着,他不过是去衙门打听二爷什么时候回来,怎么就这么巧,老太太就在这一天罚了奶奶! 出了书房,段明熙想着往暖阁去看看文竹,但走到门边,却又顿住了脚步,也不知道她醒了没有,水兰她最近睡不安稳,大夫下了安眠的药物,恐怕一时还醒不过来。 何况,进去以后说什么呢,她恐怕恨死自己了吧?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又在哪里?而看到她那惨白的脸色,自己更是心痛不已。竟然怕府中的人说闲话,所以不敢请大夫,连有了身孕也还不知道。 这府中真的是让她这样委屈,这样小心么? 他狠了狠心,转身出了明镜堂,迎面却对上前来探望的祝氏。 “二侄儿,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劝劝你媳妇……”祝氏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睛,“哎,老太太这回也太……哎!” 段明熙却是心中冷笑,他七岁就跟着姐姐去四处收租子,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 他脸色不变,抬脚向前一拦,似一座山一样横在了祝氏的面前,“明熙谢过二婶娘的关心,只是文竹已经睡了,请二婶娘莫要打扰,等她身子好了,明熙再带她过去给您请安!” 祝氏一愣,刚想反驳,却对上段明熙凌厉的目光,不由心里一颤,听说这个二侄子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可是比自家老爷还要厉害几分。 这样想着,语气就软了下来,“这个,那我先走了!”祝氏撇了撇嘴,却不动脚。 “二婶娘慢走!”段明熙的语气冷冷的,直到祝氏转身离去,消失在远处,他才抬起脚步,略思量了一下,却是往平安苑的方向而去。 今日,他便要做个决断,再不能让她受这样的委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决断 平安苑的书房,灯光昏暗,段明熙面无表情的跪在那里, 大老爷段华卿脸色沉重的站在他的身前,“听说你在这儿等了我一天?” “父亲,请恕孩儿不孝!”段明熙俯首叩头,让段华卿不禁吃了一惊,这个儿子一向沉默寡言,若不是自己相传,定然不会主动开口,今日竟在此等了自己一日,且一开口便行大礼,定然是有极不寻常之事相求。 但略加思索,他便会意,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的道,“这件事情是你祖母失了分寸,偏信他人之言,你媳妇定然是冤枉的,此事我自会为她做主!你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的!” 今儿一回来,便有人将此事告知了他。先是因着明翎有孕却不愿卧床,顾夫人请大夫人前去相劝,而后老太太便发作了文竹,文竹跪了两个时辰,不支晕倒,且还失了刚怀上的子嗣。事情发生的太快,实在让他始料不及。 刚刚见老太太之时,似乎老人家也有悔意,但自己作为儿子也只能相劝。见过老太太一回到平安苑,便又听到幼子在此等了一天。 如今段明熙这话,自然是因着失子之痛,求自己为他做主罢了! “听说直隶的官道刚开,你是赶了一天的路回来的,快起来吧!”说完话段华卿便上前,要将幼子扶起,不想段明熙并不领情,而是执意的跪着讲话。 他那与自己有八分相似的面孔依然冷俊,没有抬头,声音也因为劳累而略显嘶哑。“父亲,孩儿已经想好了,待过些日子便去西北!”此话说完,他缓缓抬起头来。眸子极为闪亮,“文竹,她会跟我一起走!” 段华卿愕然。“这怎么行!她是新妇,有你母亲和你祖母在,怎么也得留在家中!” 段明熙似乎已经料到了,他并没有反驳,竟不等段华卿相扶,便径自起身,“我只是来跟您说一声。具体事宜,我会去找世子爷和四殿下,若是文竹身子好些,我们年前就动身!” 话音一落,段明熙已转身出了书房。只留下段华卿有些懊恼的站在那里。 若幼子真的要走,他也拦不住,且若要论立军功,西北是个好去处!可是这个儿媳妇却不能跟着走,老太太定然不会同意的! 明镜堂里,文竹悠悠转醒,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抹大红色的帐幔。 随即便是水兰略带了焦急的脸,“奶奶可醒了!” 文竹见着眼前的油灯一闪。便知道天色已暗了,她轻咳一声,有气无力的问道,“几时了?” 水兰一面给文竹披上了外衣,让文竹靠到迎枕之上,一面回答。“已是戌时一刻(晚上七点半)了,您自中午吃了点东西,便一直睡到这会。水苏已经去传饭了,大夫说了,如今还是要多吃些,光吃药也不行!” “二爷还没回来么?”中午知道段明熙一早来看过自己,却只是看了一眼便出去了,听说是去了平安苑的书房,他的心里,可曾惦记自己? 水兰脸上有些不好看,却又劝道,“二爷虽没回来,但听说一直在平安苑里不曾出来,想来他若回来定然会来看奶奶的!” 文竹摇头,“罢了,让人将书房收拾出来吧,若是他来,便说我已休息了!” 她只觉得筋疲力尽,实在不想去敷衍他,或者讨好他,今日她不过是想证自己的清白,却不想付出了这个重的代价,实非她所愿。 或者,他也在怨她! “二爷,您,您怎么站在这里?”芽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接着便是段明熙冷冰冰的声音,“哦,我还有事,先去书房!” 屋门一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跟在后面的水苏连忙去关暖阁的门,文竹只看到段明熙略显疲惫的背影一闪而逝。 那背影,有一种苍凉,有一种孤寂,让人看了忍不住有些心疼! 或者是白天睡多了,用过饭,文竹便又躺下,却总也睡不着。 水莲刚刚来过,听锡砂说,段明熙是在官道刚开时,赶了一日的路程回来的,为了省时间连午饭都没有用,到得城外因着已经关了城门,便在外面的客栈睡了一宿,今天一早进的府。 进府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来瞧自己,而后便去了平安苑,一直到刚刚。 或者,他的差事真的很重要,文竹有些迟疑的安慰自己。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段明熙。 他真的很累,赶了一日的路,昨天在小客栈里,也没有睡好。 可是他依然精神。 他本想着从平安苑出来便把这个可以出府的好消息告诉文竹,可是不知为何,一听到她那有气无力的声音,便不敢见她,他只好在芽儿出现之后,转身逃走。 而现在,他又迟疑了,她会高兴么?那个又冷又干的穷苦之地,随时都会有风沙,有战争。或者,他是在那里长大的,所以不在意,可是她呢?她会愿意跟自己去吗? 段明熙有些不确定,他是不是应该问问她的意见?或者,这种事情问问要世子爷?他一向比自己能讨世子妃的欢心,前些日子才知道,那块自己费尽心思替他找回的玉佩,竟轻轻巧巧的就给了她! 要知道,那东西若是遗失,恐怕这位未来的安王爷说不定会有灭顶之灾! 第二日的一早,当段明熙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从书房出来时,连玉竹都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的上前福礼,“二爷这是怎么了?” 段明熙一愣,“你来干嘛?” “奴婢来伺候二爷!”玉竹脸上一红,低下头来,昨儿晚上。二夫人便让人传了话给自己,如今二奶奶身子不好,正是她的机会,这几日说不得老太太就会让人给她开脸。她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段明熙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下去吧,我不需要伺候!”心里却有几分腻味。 玉竹的眼圈一红。“二爷是觉得奴婢伺候的不好?奴婢自知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好二爷,二奶奶定然要责怪的!” 段明熙一愣,“是二奶奶让你来伺候的?” 玉竹眼睛一转,却不答话,落在段明熙的眼中,显然是默认了。 他有些不悦。这是什么意思?作贤惠还是给自己赌气?想了想便语气略重的冲她道,“行了,我会跟她说的!你去把锡砂叫来!” 玉竹从没见过这位二爷变脸,虽然他的脸色一向是冷冷的,但却并不曾这样凶的对自己。如此便吓了一跳,眨了眨眼睛,方退了下去。 过不多会,锡砂飞快的跑了进来,“二爷,您快梳洗一下,庄家大奶奶来了,这会子正跟二奶奶说话呢,您过去见见吧?” 段明熙一愣。“你如何知道?” 锡砂脸上一红,伸手挠头,“我、我刚见着水莲姐姐了……” 段明熙斜了一眼过去,“我记得水莲年龄不大!” 锡砂连忙苦笑,“二爷的记性真好,是小的不小心得罪了她。她便让小的叫她姐姐,小的便从了……” 段明熙心中一笑,竟然从了,这是跟自己上过战场的小厮,竟然被个小丫鬟欺负,语气便和缓了些,“若是她欺负你,我自会跟二奶奶说的!” 锡砂一惊,“别、别、千万别!二爷,您就别管我了,水莲她要知道我跟您告状,不知道怎么笑话小的呢!” 段明熙不明所以的摇摇头,“行了,快给我打些水来,好梳洗!” 一面跑去打水,锡砂的心里一边嘀咕着,“怪不得世子爷说二爷是块木头,半点不假!若是二奶奶知道了,说不得水莲更瞧不起自己了!” 明镜堂的暖阁里,杜氏正握着文竹的手说话。 “……你也别伤心,你还年轻,孩子迟早会有的,如今却是要防着些,别让老太太给你添堵才是!” 文竹眼圈一红,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声音也带了哽咽,“嫂嫂……”自从出事,除了卢春菱打过妈妈送了些补品过来,杜氏却是过来探望的第一个娘家人。 杜氏叹了口气,“你别怪你二嫂,如今你二伯母又好些了,整天闹腾。秦姨娘月份大了,越发的不愿意管事,她如今又没有身孕,若不是你二哥待她好,不知道要被塞了多少人进屋了。她现在也难啊!” 文竹点点头,“我没有怪她,我知道二伯母那个性子,她若是能来定然早就来了的!” 见文竹不在意,杜氏便又笑道,“前儿个得了消息的时候,便要来看你的,可巧你大哥得了个补缺,过不几日便要启程,我着急把家里的事情拟个章程,要办的事情实在是多,这才拖了这两日。” 文竹一惊,“是去哪里?”难道杜氏一家也要走了?文竹虽然为大哥的得了差事而高兴,却难免有几分失落。 “是西北的一个小地方,虽是穷苦些,却是一县之主,不用看谁脸色,倒也舒服!”杜氏的脸上难掩喜色,等了一年,终于有了好消息,且还是县令一职,怎能不高兴? 文竹有些吃惊,“西北?那可是苦寒之地!” 杜氏点头,“那又怎样?要知道,姑爷可是在西北长大,我看他不也长的挺好看的!” 文竹的脸一红,低下头去,心中只觉得赞同,却不敢说出口。 嗯,他是挺好看的,第一眼见他的时候,就这样以为! “说不定哪一日他也要去西北任职,到得那时,你跟不跟他去?”杜氏突然问道。 文竹一愣,却答不上来,她跟他去么? 暖阁外,段明熙的脚步一顿,停在了那里,耳朵轻轻竖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罅隙 暖阁里一片寂静,文竹低头不语。 “自然要跟他去的!”杜氏一脸的郑重,她看着文竹那惨白的小脸,不由心疼,“知道你受了大委屈,可是这事儿说来也不能怨他,他本不在家,且那是他亲祖母,他又能如何?” 见文竹不发一言,杜氏便知道文竹心中还是有怨的,便又紧握了她的手,“他是你的丈夫,再不好也是要过一辈子的,你听我的,好好的笼着些他。虽然我是不赞同往房里放人的,但若是你婆婆提起,你也莫要顶回去。你现如今这样子,就算是你有委屈,也得忍着……” 文竹抬起头来,眼睛里多了一丝迷离。 她仍记得,在那粉白漫天的春日里,坐在桃林下赏花的杜氏,还有那个丰乳细腰的丫鬟桃花。 连最厌恶此事的杜氏都这样劝自己,文竹的心里沉甸甸的,今儿一早,玉竹去了书房,这事儿她不是不知道的。 “行了,我知道你有主意呢!这事儿我就不提了,还有一个喜事我倒要跟你提提!”杜氏说着又掩笑而笑。 文竹愕然,“什么喜事?” “这回去西北,双福定然要跟着的,他如今已经是刘管事了,只是尚未娶亲,上回你回门时,跟琉璃见了一回。本来已经说好了今年给他找个相合的女子,只是自那回后又不乐意了,前几日得了去西北的信儿,双福还托崔管事给琉璃带了一支簪子,谁想琉璃竟然给他回了一双布鞋。他便求我来问问,若是如今他再来提亲,琉璃可是许还是不许?” 文竹听了也不禁失笑,转来转去又转到这儿了。怪不得这几日跟琉璃说话时,总觉得她魂不守舍的,于是便抬头喊道。“门外守着的是谁?将你琉璃姐姐叫来!” 门外,段明熙连忙转身离开。 妞妞儿已是从另一面的游廊里钻出来,应了声,“是!”她眨着大眼睛看了一眼段明熙的背影,转身跑去找琉璃。 杜氏却是一愣,这种事情哪里有这样把人叫来说的,自然是要私下里偷偷的提。不由看着文竹。 文竹一笑,“以往也是我太过惯着她,若是双福能待她好,且比那些个沽名钓誉的穷酸秀才强!不如大家敞开了说!” 杜氏摇摇头,“你这孩子!” 琉璃还没来。杜氏又说起一事,“你可还记得姑母?她老人家来京了!” 文竹的眼里有一丝惦念,“自然是记得的,去年四婶娘回乡之时,在码头上,远远的见过五哥哥一面,只是二伯母不愿多耽搁,这才没有下车相见!”她怎么能忘记,那个如玉般清透的男孩子。给她送过吃的玩的,告诉她,他会努力念书,接她出来。 她从未忘记,那棵开满了花的木樨树,和那满院的花香。他轻轻走到自己的身后,稚气的对自己说,“六妹妹,你受委屈了!” 只是自从他上京,一别经年,虽然她来了京中,却也并不曾再相见,直到她嫁人为妇,他也不曾再出现过。 “哎,说起来也是亲戚,可是姑母总觉得自己是商贾,总怕人小瞧了她。来了京中几次,都不曾打过招呼!这次还是你大哥偶遇了你五表哥,这才知道!” “他,可还好么?”定然是不好的,若是中了举人,姑母怎么会不往庄家报信?想来却是屡试不弟了! 杜氏果然叹气,“按说以赵家的家资,五弟做个富家翁也不是不可,只是姑母太过倔强,非要五弟考个功名出来!第一次去考的时候,五弟年纪还小,倒也罢了;而后也不知道跟姑母起了什么龃龉,竟只是敷衍,姑母气的不行,却还是不放弃。今年放榜,又是名落孙山……” “她也是可怜人,若不是祖母当年太宠着她,又怎会养成那个脾气?”杜云娘的脾气倔强,连丈夫都受不了,何况是赵悦? 杜氏微微笑,“你也知道她那个脾气不好,便不要学她!” 原来是在劝自己,文竹抬起头来,对上杜氏亲切的脸和殷切的目光,“你要信他,他是你的依靠,自然会保护你,有些事情,莫要钻了牛角尖……” 京城,吉祥楼二层的雅间。 安王世子面露得意的啃了一只鸭爪,又用绢帕擦了手,方道,“你要让她信你,让她知道无论到得何处,你都会保护她!有事情你若不说,她又不是神仙,怎会知道?” 段明熙面无表情的端起面前的茶盏,手指却捏的紧紧的。 似乎习惯了段明熙的沉默,安王世子摸了摸高挺的鼻子,又道,“至于那个叫玉竹的丫鬟,我看你也太心软了些,就算是老太太送的又怎样,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了还不简单?偏你还担心若是撵出去怕随便配了人糟蹋了她!” 段明熙无力的解释,“那是伺候过老太太的……” “得了,这事儿好办!上回你家那位去四殿下府上,说是很得王妃喜欢,不若你就说四殿下借了我的名头讨要,回头给送去便是了!”安王世子不以为然放下手中的茶盏,挟起一片腰舌,似乎口中所说的不过是一套茶俱一般。 段明熙脸色不变的摇头,“这种事情我怎做得出来?” “哈哈!”安王世子失笑,“真是个木头!你就跟她说,你不会收她小,若是她不愿意配府中之人,便可以想法子给她送到王府去,问她可乐意!我就不信,她一味的往你身边儿靠,有了更大的鱼饵,更好的去处,她能不动心?” 看着段明熙的黑脸,安王世子觉得更加好笑了,他又低声道,“你放心!那只‘凤回首’的玉佩虽给了玉桐。但她不是那不知轻重之人,这玉佩差点儿搭上你的性命,我怎么也不会轻易弄没了的!”又有些捉狭的笑道,“不若下午你也去银楼逛逛。淘上一件好东西给你家里那个,也哄她一哄?” 看着段明熙越来越黑的面孔,安王世子朗声大笑。却起身出了雅间。 外面传来他最后的话,“这顿你请!” 回到明镜堂,杜氏已经离开。 段明熙径自回了书房,还没来及换家常的衣裳,玉竹便也跟了进来。 看着玉竹看起来柔顺恭谨的样子,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腻味。 他有些懊恼的坐到了榻上,“你怎么来了?” 玉竹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奴婢来来伺候二爷换衣裳!” 从昨儿个到现在,二爷还没有跟奶奶说过话,看样子是厌了奶奶。还是二夫人说的对,哪个男人会不在意自己女人的清白?就算这回二奶奶抵死不认,却也是有了这个名儿。何况又失了子嗣,一时半会是伺候不了人了! 突然间,段明熙觉得安王世子的话实在很对,他转过头去,冷冷的道,“玉竹,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我是不会收你的!” 玉竹似乎不敢相信,只觉得段明熙是顾忌到名声。毕竟刚刚成亲就纳小,的确于名声不好。 但她的声音还是流露出些许失望,“奴婢知道,奴婢只是来伺候二爷换衣裳的……” “如今有两条路,一条便是过些日子让二婶娘给你指个人嫁了!”段明熙转过头来,看着玉竹惊讶悲愤的脸。“还有一条,上回去王府,四王妃看上了你,想讨你过去,我知你不愿意离开段家,但这事儿你再考虑考虑吧,若是愿意……” 后面的话玉竹没有听见,她脸的悲愤早已被喜悦取代,做了王妃的侍女,又是王妃亲挑的,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若是能到四殿下身边伺候…… 看着玉竹那带了喜悦的脸色,段明熙心中叹气,果然如世子所料,他便咳嗽了一声将玉竹的魂唤了回来,“若是你愿意,便回我一声,改个好听的名字,过几日便送过去!” 玉竹低了头笑盈盈的福了一礼,“奴婢谢过二爷!” 直到回到自己住的屋子,她才使劲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只觉得疼痛不已,这才觉得这一切是真的,她要进王府了! 简单换了衣裳,段明熙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出门去给老太太请安。文竹如今还不能下床,自然是免去了,他一人进了和乐堂。 看到段明熙一人进来,二夫人祝氏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她看着老太太那威仪的面庞,和大夫人杜氏那难看的脸,只觉得心中畅快! 转眼众人请了安,老太太方冲着明熙开口,“文竹一时半会是不能好的,你那房里也没有个伺候的,整日住书房也不行,不如给玉竹开了脸吧?” 明镜堂里,水仙飞快的跑进暖阁,“不好了不好了!” 正端着药碗的水兰吓了一跳,“哎哟,这是出什么事了?” 水仙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老太太,要给玉竹开脸!” “什么?”水兰差点没有端稳药碗,“奶奶病了才几日,老太太也太……” “别说了!”文竹的脸上十分难看,杜氏下午刚刚离去,老太太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竟然没有提前跟她说上一声。 水兰也心下着急,她猛然又问水仙,“那二爷可答应了!” 水仙摇摇头,“这……这倒不知,二爷是一个人进去的,我是听三夫人院里的芹儿说的,她在屋檐下候着,听了半句。” 文竹摇摇头,“他怎能拒绝?”就算他不愿意,但长者赐,不可辞,从一进门她就知道,那个丫头本来就是给段明熙准备的! 屋中一时变得安静起来,水仙默默的退出了屋子,水兰担心的看着沉默的文竹,只觉得自家的小姐还从来没有这般的难过!(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和好 和乐堂里落针可闻,众人都诧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段明熙。[.超多好看小说] 依然是紫色的云雁衫,冷俊的面容与段华卿极为相似,只是少了那一抹笑意。老太太觉得这位并不讨自己喜欢的孙子似乎多了些什么,但眯着眼睛看过去,却又看不出来。 她觉得恼怒万分,在这个家里还没有几个人敢挑战她的话!除了段明翎那个惹祸精,便是那个新娶来的孙媳妇,如今连这个孙子都开始忤逆自己! “明熙!”大夫人本就难看的脸上更有微怒,她也看出来老太太极为愤怒,甚至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坐在大夫人的下首,二夫人祝氏也惊讶不已,她抬头看了看老太太那有些恼怒的神情,转瞬便放下心来,有老太太在上,就算有段明熙护着,此事也断改不了。 以老太太的性子,最厌恶的就是子孙护着媳妇。自古男主外女主内,不管是什么事,后宅的事情都只能由妇人做主,男子如何敢插手? 何况玉竹那边,她已经去打过招呼,就算那个二奶奶有通天的手眼,也翻不出浪来! 皇帝贵妃再有权势,也不能断了人的子嗣,开脸纳妾,谁能来管? 三夫人杨氏担心的看着这一切,文竹刚失了子嗣,就要给明熙纳妾,这肯定是祝氏的手笔。她自个儿生不出来,弄了一屋子的通房,便看谁都不顺眼,以往不是也算计过自己? 好在三老爷洁身自好,又有了子嗣。而自己是那不争权不好胜的性子,若非如此,她岂能放过自己? 但看这情景,老太太今日定然要发作的。 好在小辈们早已都谴了出去。只留下几位夫人和老太太,就算丢脸,作为小辈的段明熙也不会太难堪。 “祖母恕罪。孙儿不是有意违逆祖母,还请祖母听孙儿一言!”段明熙低下头去,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却打定了主意,只要文竹愿意,他便带她远走,远远的离开这个家! “是啊。母亲,明熙不是那等不知分寸的,他既然这样说,定然有理由,您先莫动气。听他说完了再罚他不迟!”大夫人的话显然让老太太的怒气去了几分。 对于这个儿媳妇,老太太颇有些愧疚。也是因此,对于大夫人的话总能听进去几分。 看着大夫人简朴的衣衫,老太太点了点头。 “孙儿成亲不过一月,孙媳妇近日又痛失子嗣,若此时再纳新人,难免对名声有损,世人会说孙儿太过凉薄,这。是其一!”段明熙的声音带了几分嘶哑,似乎旅途的劳顿还未恢复。 半晌,老太太低头不语,却不知从哪儿抓出一串紫檀木的佛珠来,一颗一颗的掰着。 见此情景,大夫人轻咳了一声。 段明熙便继续说下去。“其二,是那玉竹,前些日子在四殿下的府中,被四王妃看中,说是像她以前的一个贴身侍女,向文竹讨要,文竹没敢答应。谁知今日去衙门,见到世子爷,竟然听说四殿下为王妃讨要,明熙不敢得罪,特来向祖母讨个主意!” 话音一落,和乐堂里立时又静了下来。给四皇子送女人?这不是攀附权贵又是什么? 老太太果然震怒,“你说什么?” 段明熙依然面无表情,“孙儿说,孙儿不敢得罪,特来向祖母讨个主意!若祖母觉得不妥,孙儿便将他回绝,就算日后迁怒孙儿,孙儿亦无怨言!” 迁怒?四殿下再不济也是要封王的,何况如今太子地位未稳,若是有朝一日太子被废,说不得他更要再进一步!段明熙得罪了他,便是段家得罪了他,这件事情关系段家的前程,又怎能这样轻易决断。 老太太还在数着佛珠,那边二夫人已是急了,“母亲,不过是个丫头,那四殿下既然开口讨要,给他便是了!若是得罪了他,明熙的前程不保不说,恐怕连老爷们都……” 见祝氏越说越不像话,大夫人杜氏咳嗽了一声,“母亲,此事还要问一问那玉竹才好!” 有了台阶下,老太太终于将半闭着的眼睛睁了开来,却依然没有放下佛珠,“如此也好,此事交给你,我也放心!” 轻轻扶了扶头上那万字不断头的抹额,老太太似乎疲累了,由玉青扶着进了内堂。 祝氏撇了撇嘴,似乎很不满意的甩了甩袖子,带着莺儿出了屋子。 “明熙谢过母亲!”段明熙转过头来,冲着大夫人叩首。 “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起来!”大夫人上前将段明熙扶起,看着那与段华卿有八分相似的面孔,她心中不是滋味。 这是那个女子的孩子,一看那嘴唇她就记得;跟那个女子之间,她有嫉妒,也有愧疚。 她嫉妒那个女人夺走了丈夫的心,甚至在没有嫁过来的时候,她便再没有可能得到丈夫的心。 她愧疚的看着老太太狠狠的去打压那个女人,以致于让丈夫一怒去了西北,再也不愿意回来! 但再怎么样,她却活到了现在,而那个女子,却早已入土。 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她等来了丈夫,等来了儿媳,等来了孙子。 而那个女人却什么都没有了,到底是谁赢了?谁又知道? 他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却也是段家的子嗣,而且,与他那个姐姐相比,这个孩子实在是早熟的让人心疼。 “明熙快起来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段明杰进了内堂,他上前将段明熙扶起,脸上挂着愧疚,“都是我不好,没能劝住祖母,这才出了这事!” “大哥莫要自责,此事本与大哥无关!”段明熙看着段明杰的双目,忽然觉得有几分陌生。 “明杰是不应该!”大夫人的语气有些冷。转头又交待下去,“回头让玉竹过来见我!” ———— 红樱仔细的提着灯笼走在前头,“二爷您慢着些!” “怎么是你?可是二奶奶让你来的?”段明熙心中有些忐忑,她是不是在惦记自己? 红樱点头。“嗯,是水莲姐姐让我来的,说是二爷一个人过来的。没人跟着,奶奶不放心!” 段明熙心中一喜,“回头找锡砂领五个大钱,给你买糖吃!” 红樱一笑,“奴婢谢过二爷!”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还是奶奶大方,一给都是十个十个的。可不似二爷这样小家子气! 走到暖阁的门口,段明熙便迫不及待的推门而入。 一阵寒风吹了进来,文竹端着药碗,不由一愣,“二爷这么早回来了?” 段明熙的心中满是喜悦。浑然没有发觉文竹的异样,他的面色如常,只是嘴角轻轻翘起,“给玉竹改个名吧,跟你的名字重了,送去王府会惹人笑话!” 水兰正取了蜜饯的碟子过来,听了这话不由高兴起来,“二爷说什么?玉竹要送去王府?不是说……” 文竹听了忙咳嗽一声,水兰忙转了话。“不是说她是老太太的丫鬟么?怎么能随意送人?” 段明熙看着桌上放着两个盖盅,打开一个,竟是一碗姜汤,心中又是一喜,连姜汤都给自己备好了,上前就端起碗。一饮而尽,只觉得甜的腻人,略皱了皱眉头,“这姜汤太甜了,以后莫要放糖!” 轻轻放下汤碗,便又解释道,“说是四殿下都出面帮着王妃讨要,我便应了,祖母没有意见,母亲已经叫了玉竹去嘱咐,想来过几日便要送过去。除了改名,你还要准备几身好些衣裳,别让人笑话才好!” 刚刚还跟水兰抱怨药太苦的文竹,此时已经学着段明熙的样子把那碗黑漆漆的苦药一饮而尽,又吃了一颗蜜饯,只觉得蜜饯很甜,药也没有那么苦了。她轻声回道,“我知道了,定然会办得妥当。” 段明熙轻轻坐到了床边,看着文竹那略带了妩媚的眼睛,一时有些心动,伸出大手,握住了那一双柔荑,只觉得有千万言语,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最后只剩得一句,“那个,以后,我会尽量保护你!还有,玉竹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发生!” 文竹脸上一红,低下头去,身子却轻轻的靠在了段明熙的身上,只觉得心中极为安心。段明熙一向不多话,可话一旦出口,便是誓言。 半晌,段明熙才鼓起勇气,“若、若我要去西北,你可愿意与我同去?” 听了这话,文竹抬起眼睛,对上那一双如海深沉的眸子,却发觉那眸子里有几分忐忑,原来他也是怕的。文竹轻笑,眼睛眯了起来,“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段明熙只觉得文竹身上似有清香,忍不住抱住了那又软又小的身子。只是片刻,他却打了个激灵,猛的站起身来,“那个、我先去书房睡了,大夫说你还得养一个月!” 待到段明熙出了暖阁,水兰方进了屋子,看到文竹满脸通红,不由笑道,“奶奶先别睡,您的红糖姜汤被二爷喝了,这会子正煮着呢!先把这一碗燕窝羹喝了吧!”说着打开另一个盖盅,端了过来。 明镜堂外,水莲跟锡砂坐在廊下说话。 “我说的对吧?如今二爷跟奶奶和好了,都是我的功劳!”水莲笑盈盈的看着锡砂,一脸的得意。 “是你的功劳!多亏你把红樱那小丫头哄过去接二爷!”锡砂脸上讨好献媚的神情,若是段明熙见了定然要踹上一脚。 “什么哄啊!说得这么难听!”水莲又不依了,撅起小嘴。 “啊,是我说错了,哎,我真是笨!”虽是初冬的天气,锡砂却是一头的汗,心中腹诽着,这个小姑奶奶可真难哄啊! “行了,不跟你啰嗦了,我得回去了,你也回去吧!”水莲说着跳下栏杆,搓了搓手,转身一步一跳的走远了。 锡砂咧着嘴笑了半天,也跳下了栏杆,冷不防却被一个声音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呢?” 回头一看,段明熙的黑脸上带着几分好奇,不由又是一身冷汗,这哄骗之事若是让二爷听到,自己可就完了! 他一脸的哭相,声音里都带了几分悲泣,“二爷,小的错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新年 腊月二十二,下了几日的大雪终于停歇。 文竹坐在炕上,看着下面跪着的琉璃,脸上笑意浓浓。旁边的丫鬟们也跟着偷笑,连青杏打了几回眼色都没有用。 琉璃梳了妇人的发式,脸色羞红的不愿抬头,她身上穿着一件丁香色绣花棉布小袄,头上戴了支镶宝石的簪子,耳朵上坠着的是文竹从前赏的南珠。 虽已成亲有半个月,但看这身打扮,也像是杜氏极为倚重的管家娘子了。 想起那个因着自己而受了欺负的女子,如今终于有了归宿,文竹只觉得心中高兴,前几日她已经给家中去了信,琉璃是伺候过祖母的丫头,若是她老人家得知,定然会极高兴的。 只没有想到,从当初琉璃的拒绝到现在的出嫁,整整过了四年,兜兜转转,却还是嫁给了双福。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若是自己当年不去引那安王世子,如今又会嫁给谁呢? 或者,自己也会因着某事触怒陶氏,而后再不小心发现那件肮脏之事,再被灭口吧? 对于前世,文竹心中的怨恨渐渐少去,不知道是不是抄的佛经太多,或者,是与段明熙的日子过的太美好,以致于,最近的时日,见到二老爷段华威的时候,竟然不再如从前那般的惊慌。 “当年见他之时,只觉得像个孩子,实在不愿意嫁他;只是那次跟着奶奶去庄家大奶奶处,不小心冲撞了他,竟一时没有认出来!没想到。蓄了胡须,格外的稳重,说话也不似当年的轻佻……”这是那日琉璃的解释,没有半分的犹豫。直接就红了脸点了头。 因着文茂过了年便要去西北上任,一月之内便给二人成了婚。这婚事虽办的急,但该有的全有。倒也让人无可挑剔。 “奶奶,东西已经拿来了!”水兰将一早备好的首饰衣裳呈上,这是赏给琉璃的。(.) 文竹叹息一声,“不管如何,你们也算圆满了!行了,你们几个别笑了,快把你们琉璃姐姐扶起来!” 水仙和水莲几步上前将琉璃扶起来。呵呵笑着伸手要糖吃。倒是青杏依然站在一旁,笑的掩了嘴,“刘大哥也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娶了媳妇好过年’!” 可不是,成亲不过半个月就过年了。众人又笑了一回,琉璃这才跪着谢过文竹赏的东西,一时又有些伤感,“……只是以后不能跟着奶奶了!” “跟着我做什么?你得跟着双福才是!”虽然不舍,文竹还是笑着伸手将琉璃扶了起来,这才将小丫鬟们撵了出去,只留了青杏说话。 “你嫂子虽不愿意,但日后你们跟着大哥,倒也不用看她脸色!” 朱嫂子一直想给琉璃说个富贵人家做少奶奶。只是琉璃却一直看不上,这回嫁给双福,她没急的跳起来。还是杜氏跟文竹轮着叫来劝了一回,最后朱嫂子也担心,若是琉璃不嫁,唯怕日后连管事娘子都做不上。这才应了,但对双福的脸色就没好过。 “我那嫂子也是怕我吃苦!”琉璃低了头,心中也是难过。 “姐姐急什么?过几年大爷升官了,双福也能做个总管,到那时候她巴结你们还来不及呢,还敢给谁脸色看!”青杏眉毛一挑,显然对那个朱嫂子并不满意。 文竹轻笑,的确如意,在她这儿,自然是锡砂和崔二管事,怎么也轮不到朱管事,而大哥文茂那边,便是双福了。 朱嫂子就是再想自家丈夫有出息,也得看他能不能干! 跟双福比,差的太远了。说不得哪一日双福做了大总管,琉璃也能跟着享享福。 琉璃听了也笑,“哪有说得这样容易……不过,他的确是能干……”说着又低了头,脸色涨红。 “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崔二哥也是能干的很!”青杏不以为然,笑盈盈的夸着自家丈夫,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 “就你厉害!”文竹用食指点了点青杏的头,转而又问起琉璃,“几时出发?” 听了这话,琉璃不由又叹息一声,“没想到户部的公文下的竟然这样快,说是三月前要到任,且大奶奶又说要一家人一起走,定的是过了十五出发,具体哪一日还不知道,但如今已是在收拾东西了。” “西北苦寒,该带的都带上,莫要图省事。”文竹握住了琉璃的手,转而又道,“二爷说今年也可能去西北,具体哪个地方却不知道,想来离大哥要去的地方不会太远罢!” 在一场无声无息的大雪中,宣德二十三年的新年悄然而至。 时断时续的,雪整整下了三天,京城内外冰冷彻骨。 老太太早已不愿意下炕,早晚的定省先是改在了暖和阁之中,而后因着润哥儿着了风寒,便干脆免去。 偶尔文竹会陪着大夫人去请安,却只是装木头,不管说什么,老太太都不会看她一眼,她又何必给老太太添堵? 听说富人们开了粥棚施粥,但街上却还是时有饿死冻死之人。文竹闲来无事,便从下人手中收了些旧棉衣,让锡砂送去城隍庙。 “奶奶慈悲,小的一定办得妥当!”锡砂的话说的真心,自从上回从城隍庙回来,文竹问过话之后,便时不时的会弄些吃的让他送去,如今天寒,竟是找了几十件棉衣。 他也见识过这些大户人家的施舍,但大多是图个虚名,像文竹这般真心实意的,却没有几个了。 “奶奶说你穿得太少,赏你一碗姜汤!”水莲端了一碗姜汤过来递给锡砂, 锡砂穿着的是一件薄薄半旧的小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小的习惯了!”却还是接过姜汤,一饮而尽。 文竹却是皱了眉头,今年的棉衣早已经发了,怎么锡砂穿着的还是旧的?难不成又好心给了谁?她是知道的,上回去城隍庙,便把坎肩扒给了人家,若不是还要去办差,说不得连外衣都不要了。 “水莲,回头去针线房要一套棉衣给锡砂,莫要冻坏了他!” 水莲笑着应了,锡砂却是跪下叩头,“小的谢二奶奶赏!”手中的瓷碗却忘记递给水莲,差点给摔了。 “你小心着些!”水莲一面说着一面接过那汤碗,却突发奇想的道,“奶奶,您看要不要弄些姜汤过去施?” 文竹一愣,却看向锡砂,“你看呢?” 锡砂不由惊喜道,“这个自然好,姜汤御寒,比施粥也强上许多,只是生姜却是贵上不少……” 文竹笑道,“这个不用担心,我只是怕太过招摇,让人说我沽名钓誉,反而不美!” 水莲却道,“奶奶,若是拉上四皇妃和世子妃,您看如何?” 文竹大喜,若是打着这样的名号,自然是什么都不用怕的,“你只管去办,若是有事情,找水莲便是!” 当日,文竹便写了信笺给顾玉桐与梅婉儿,不过次日,二人便回了信,不但应了此事,还送了米粮和银子过来,让文竹只管去办,若是缺人或缺钱粮只管去找。 三日后,锡砂便在城隍庙的门前架了两口锅,施粥兼施姜汤。 因着打着四皇妃的名头,倒也安生,只是京中传颂的却是梅婉儿的贤名,段家二奶奶虽然也有人知晓,相比之下,却是弱了声势。 “明明是奶奶想的主意,又是奶奶去办的,到如今,却没几个人知道奶奶!”水莲替文竹不平。 文竹仔细的抄着佛经,只觉得自己的簪花小楷倒是又进了一层,嘴上却淡淡的道,“争那些虚名做什么?我不过是个六品官的夫人,那边一个是四皇妃,一个是郡王妃,我不过是跑个腿办个事情,有什么可委屈的!” 芽儿正好进来端了食盘进门,不由看着水莲道,“怎么最近跟着锡砂小哥走的近了,连脾气都长了?” 水莲不由脸一红,“姐姐说什么呢?我是替奶奶不平,跟锡砂有什么关系!”说完却是转身跑了出去。 芽儿笑道,“没关系你跑什么?” 晚上段明熙回来,却是直接进了暖阁,“那事儿你做的极好!四殿下因着此事被皇上嘉奖了,我趁机提了要去西北的事儿,他已是允了,只等着过些日子换个实职,咱们便可以走了!” 文竹取了家常衣裳过来,却还是一愣,“果然要走了么?” 虽然早就知道,但真正定下来时,她还是有些犹豫。 西北苦寒之地,而且她一个人都不认识,段明熙任军职,并非日日回来,她能适应么? 但想着能离开此地,她又觉得心喜。 府中如今更乱了,罗氏自那一回后虽也来看过她,但毕竟不比从前,对于罗氏跟二夫人的斗法她是尽可能的躲开。但罗氏并不自知,偶尔还会跑来求救,她实在厌烦,又不能直接拒绝。 老太太自是看她不顺眼,每回过去请安说话,她便装木头给人看便可。 至于明娟,自从明志定下了与顾二小姐的亲事,便极少过来了,但那口吃的毛病倒是改了不少。 看着文竹发呆,段明熙接过衣裳,伸手揽过文竹的纤纤细腰,“你,可是不想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明媚 文竹微笑着转过身,就势把头深深的埋在段明熙的胸前,听着那如鼓般的心跳声,只觉得格外安心。[] “二爷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怀中人儿的低语让段明熙那冷俊的脸缓缓舒展,不经意的将嘴角翘了翘。 一声咳嗽打断了这短暂的美好,文竹一个激灵站起身来,脸色微红的冲外面道,“什么事?” 水兰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奶奶,三爷来找二爷,您看?” 二人同时一愣,虽然与三房关系还好,但明志却只在书院与书房打转,连从小便亲近的段明杰都极少来往,如何今日来找自家?必然是有要事! “可问了是什么事?”虽然也能猜到几分,大概与他那婚事有关。在文竹看来,顾二小姐,实非良配。 水兰的声音略有些犹豫,“倒是问了,只是三爷不说,看着一副着急的样子!” 段明熙脸色肃然,声音带了几分郑重,“让他去书房等着,我这就来!” 换好了衣裳,段明熙捏了捏文竹的手,“我去看看,今儿二叔父不在,说不得要陪三弟吃晚饭了!” 文竹理了理段明熙的衣领,“你且去便是,我让人做几个酒菜送过去!” 段明熙略有愧疚,“从你进门,我就一直忙,待到了西北,没了这些锁事,我再好好陪你!” 文竹笑着低了头,羞的不敢开口,段明熙又捏了捏那白嫩的小手。这才依依不舍的出了暖阁。 明镜堂的书房里,段明杰略带了忐忑的坐在那里,小丫鬟上的茶碗一动未动,他时而坐下。时而起身,时而在屋中度步,让门外伺候的红樱有些担心。三爷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为那顾二小姐的事情而来? 虽说三夫人和大夫人都不太满意,但在二夫人的劝导下,老太太还是将婚事定了下来,如今已是换了庚帖,只待过了年再放小定,若是没有什么差错,年内便要成婚了。 这样板上定钉的事情。谁又能推得翻?何况还是一向不管事的二爷! “二爷!”段明熙远远的急步而来,红樱福了一礼,“三爷在里面等候多时……” “二哥!”段明志已是按捺不住,走了出来,稚嫩的脸上带了几分焦急。在他这个年纪,眼前的二哥已经回京,跟在了安王世子的身边办差,而自己却连个功名都没有! 段明熙面色如常,“三弟难得过来找我,又这样着急,不知出了什么事?” 随着段明熙的身后进了书房,段明志便,“扑通”跪了下来。“二哥,弟弟想跟您去西北,求二哥一定答应我!” 段明熙难得的露出几分惊容,他上前搀扶,“三弟如何有这种念头?三婶娘和三伯父可知晓此事!” 段明志不愿站起,听了此话。却是低下了头。 ―――― 天色渐暗,文竹坐在暖阁的炕上看帐册。 一轮明月在天边升起,温和的月光将院中照的朦胧,透过窗子的缝隙,文竹看着那明媚的月光,心中却想着,西北的月亮也是这样的么?不觉自己笑了出来,月亮可不都是一样的么? 前几日收到了四婶娘汤氏的信,祖母身体康健,家中一切安好,让她莫要挂心。 听得院子里又传来脚步声,她不由抬头瞧了瞧,但月光太过朦胧,实在看不清是谁。 刚刚她已让芽儿送了些酒菜去书房,又做好了醒酒汤,段明熙的酒量极好,但段明志一向不怎么饮酒,提前备着总是没错的! 难道是明志已经喝多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却是水兰。 “奶奶,锡砂说白家四公子来寻二爷,您看?”水兰的表情有些古怪,这个白家四公子,白天的时候不来,这会子天都快黑了才进来,按理说锡砂去禀了二爷也就是了,怎么偏偏就跑到奶奶这儿来回禀,真是奇怪。 文竹也觉得奇怪,想了想便道,“告诉他,二爷在书房!” 水兰却摇摇头,“要不让他进来跟您回个话?好像有些话不好跟我说!” “这样也好,我也不换衣裳了,就让他在屏风后回吧!”披了件家常的缎面绣花棉坎肩,文竹便进了内堂。(.好看的小说) 锡砂进了门跪下,却是吱吱唔唔的回话,显然有古怪,“奶奶,小的……那个……白四公子说……说他跟二爷是结拜的兄弟,今儿来是……是要来拜见奶奶……” 文竹不由皱了眉头,若是真来拜见,也要段明熙过来才是,如此拜见,怎么也没有这样的规矩?想起数年前那张粉白的脸,文竹只觉得厌烦,“若是拜见,也要先禀了二爷才是!” 锡砂苦了脸,“奶奶,白四公子跟二爷的确交好,且他也不是那等轻薄子弟,恕小的多嘴,想来白公子是有事求您……” 文竹冲着水兰一笑,“今儿真是奇了,三爷不声不响的突然跑过来找二爷,如今白公子又特意跑过来找二爷,也不知道二爷在外头做了什么大事,竟是一句话也不漏给我!” 锡砂连忙磕头,“奶奶,小的不敢隐瞒,的确没有什么事情!” 文竹失笑,“量你也不敢!若是说了瞎话,回头我便告诉水莲去!” “奶奶,小的真是不敢!”锡砂再次表明清白。 “行了,且将人带到花厅,我去换件衣裳就过来!”见锡砂应了,退出了屋。文竹这才回去,准备换了正式的衣裳再出来见人。 须臾,在明镜堂的院子里,水苏刚刚将白少景领进了花厅,正在吩咐妞妞儿去厨房端些点心过来。 不想三小姐明娟飞快的跑了进来,水兰一时竟没有拦住。由着明娟跑了进去。 明娟一边跑进了花厅一边喊着,“嫂嫂!嫂嫂!” 一进门,只见一个白衣男子坐在那里,神态不算优雅的端着茶盏。 “啊!”内院之中怎会有陌生男子。明娟不觉叫出了声,惊讶的掩了住了嘴巴。 那白衣男子听到声音便抬起头来,脸色粉白。但眼睛中却透出几分神彩,似窗外朦胧的月光般光华夺目,明媚万方。 对上明娟惊讶的目光,那白衣男子显然也十分惊讶,“姑娘是哪一位?” 水苏已是追着跑了进来,“三小姐,奶奶不在这里!” 转而又冲那白衣男子福了一礼。“白公子,对不住!” 白少景摆了摆手,却是冲着明娟道,“你便是三小姐?”说着便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只觉得明娟婉丽的脸上多了几分明媚。让人一眼看过去,很是舒坦,不由脱口而出,“长得还不错么!” 若是锡砂在此,定然要惊讶了,连对太子妃的评价都是,“还好”二字的白四公子,竟然给了自家的三小姐一个“不错”真真让人吃惊的很! 可惜明娟是不知道的,她气的瞪圆了眼睛。“你、你、你是哪里来的登徒子!” 白四公子却咧了笑乐,“不是说你是结巴么?听着说话还好!”据说是段家二夫人说的,但母亲不信,说是问的话答的很好,不像是个结巴,如今看来倒还不错。 明娟更是怒不可遏。使劲的一甩帕子,“是又如何!你、你、你不要太过份!” 转过身去,却是红了眼框,被一个陌生的男子说是结巴,这也太欺负人了! 可是,他却说的是实话! “倒是有几分脾气!”白少景依然咧着嘴乐,只是着急的时候会说不出话,这倒也没什么!他依然不知避讳的看着明娟,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哪一点过分了。 水苏听了倒是急了,一个是府中的三小姐,一个是白家的四少爷,她哪一个都惹不起啊。 一眼看到三小姐的眼睛有些红,心中一动,连忙取了帕子上前,“三小姐,你别哭啊!”一面又斜了眼睛去看白少景。 明娟虽是想哭,但还是忍住了,听了水苏的话,不由愣住,冷不防水苏已经将帕子伸到了自己脸上。 那边,白少景果然急了,“哎哟哟,小姑奶奶,你可别哭啊!”一时着急,竟有些语无伦次,“那个、我、我说话就这个样子,有什么说什么,你、你……” 明娟听了,不由笑了出来,眼睛却真的挤出了几滴水。 “不过是几年不见,白公子怎么成结巴了?”文竹一脸淡然的进了花厅,水苏不由松了口气。 见到文竹,明娟连忙跑了过去,脸上带了几分忐忑。 看着明娟眼角的泪,文竹心中一紧,忙紧紧握住了明娟的手,面不改色的道,“白公子,我家三妹怎么得罪你了?” 白少景却是笑了,“没有,没有,是我不会说话,得罪了三小姐,我给三小姐赔个不是!”说着果然作了揖。 明娟见了抿了抿嘴唇,却不说话,眼角的泪水早已拭去,脸色微微的发红。 早就听段明熙说过,这个白少景一向说话都不着调,如今真是见识了。 见明娟脸色微霁,文竹知道这误会是解了,便拍了拍明娟的手,“行了,我知道你是为你三哥的事情来的,他如今正在书房跟你二哥喝酒,你去暖阁里等我,我过会子就过来。” 明娟低头应了,却是看了一眼白少景,脸色一红,扭头出了门。 “白公子,你有何事找我?”文竹说着坐到了主位之上,看着有些失神的白少景不由失笑,真是一物降一物。 眼看着文娟消失在门外,白少景这才回过神来,脸上却是带了几分尴尬,“那个、那个原来是有的,现在没有了!” 看着白少景有些害羞的样子,文竹笑道,“没有便好,明熙在书房,公子请!”说着起身福了一礼,算是全了礼数。 白少景也冲文竹行了一礼,转身到了门口,却似刚想起来一般,又转回来道,“六小姐可还记得龙湖畔那个冻僵的小孩子?” 文竹一愣,“他还在跟着公子?”六小姐,这是成亲前的称呼!白少景是跟自己在说,而非段明熙的妻子。 白少景轻轻摇头,“当日他不愿跟我回府,你走开他就跑掉了!待我再见到他,已是不可挽回……” 在文竹的惊讶中,白少景轻轻叹息,“说起来六小姐应该见过他,他姓苏!”那粉白色脸上的明媚似乎暗淡了几分,对于当年的事情没有尽到心,白少景的心中是不是也有几分愧疚?(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转变 正月十九,大雪已化尽,京西的官道,满地萧索。 紧紧的握着杜氏的手,文竹不愿意放开,“嫂嫂,这一去不知何时方能再见!” 杜氏笑着打趣道,“过不多久妹夫就要出京的,你急什么!” 转过头来,看着不远处文茂跟段明熙交待着什么,难得的,段明熙低了头,古铜色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 “别看了,听我一言,妹夫西去,老太太未必会放你。如今你又无子嗣,万一被留在京中,可要做好打算!”杜氏的眉头微蹙,脸上带着深深的担忧。 文竹叹了口气,“文竹省得,只是明熙定然会带我走的!他求了外放,就是为了这个……” 杜氏摇摇头,“虽是如此,但当今圣上以仁孝治天下。若是此事老太太不点头,一个不孝的罪名压下来,你们都要吃不了的!妹夫在朝堂之上,前程也会受阻……” 文竹有些惊讶,但也知道杜氏说的是实情,若是老太太不点头,恐怕段明熙的绸缪都会成为泡影! 待送走杜氏,回到府中,文竹便叫来水仙嘱咐了一翻。 当晚,水仙便进门回禀,“奶奶,和乐堂是玉青姐姐在管,老太太的事情打听到的不多。” “无妨,你且说来便是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杜氏说的没错,要想顺利的离开这里,症结便在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夫人身上! “老太太喜欢吃甜食,特别是软糯的点心和粥羹,不喜欢吃油腻辛辣之物。平日里比较畏寒。天儿一冷就不愿意下炕。偶尔也会让玉青姐姐念佛经给她听,却并不信奉,奇怪的是,近些日子。却找了一串紫檀木的佛珠来戴,时时不离手……” 文竹的心中一动,难道是为自己那没出世的孩儿么?她只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便紧紧闭了眼睛,不愿去想。 “……只是有一个叫绿柳的丫鬟,据说是二夫人院子里出来的,因着推拿手法极好,便送给老太太,每隔两日总要按上一回。”水仙说着眉头微皱,“这个丫鬟可不是一般人。据说连玉青姐姐都要让她三分,只是她却并不收敛,行事很是嚣张!” 哦?原来二夫人也是下过功夫的! 文竹撇了撇嘴,却又深深叹息,同样是为了达成目的而费尽心思去讨好老太太。她与二夫人祝氏又有何不同?猛然间,文竹觉得极为无趣,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到了自己的脸上。 那是一只不算晶莹的玉镯,不知道段明熙从哪里得到,像献宝似的送到了自己手中,文竹心里知道定然是被骗了,但还是笑盈盈的戴到了腕上。 一时心下稍安,她去讨好老太太。不过是为了不再受人拿捏,跟二夫人祝氏的争权怎么会一样? “……奶奶?”水仙说完,却见文竹紧闭双目,等了半晌也不见回答,便唤了一声。 文竹深深吸了口气,轻轻睁开眼睛。“我知道了,此事办的极好!你先下去吧,若是还有什么消息,再过来回禀,不要吝啬银钱,要什么东西找你芽儿姐姐要便是了!” 得了文竹夸奖,水仙脸上带了几分得意,高兴的出了门,见到妞妞儿正坐在廊下手中拿着一根干枯的树枝,轻戳看地上的蚂蚁洞,不由伸手招呼,“别玩这些了,跟姐姐来,带你吃糖!” 妞妞儿听了高兴的跳起来,随手将树枝丢了,便跑了过来,“水仙姐姐,你也要让我去送信么?” 水仙一愣,“送什么信啊?” 妞妞儿咬着手指,“嗯……水莲姐姐每回让我去给锡砂哥哥送信儿,都会给我糖吃……” 水仙捂了嘴笑,“这样啊,那好,咱们现在就去找你水莲姐姐要糖吃!” ―――― 和乐堂里这一日格外安静。 近来天气又转冷,老太太免了晨昏定省,而平日常来陪着的大夫人又着了风寒,和乐堂里便更是冷清。 玉青轻声的劝着老太太,“……您就再吃一些吧?” 老太太一脸的不耐烦,“吃不下了,去赏了人吧!” 轻轻叹了口气,玉青让小丫鬟撤了碗碟,老太太近几日胃口不好,吃不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想让大夫过来给瞧瞧,老太太却偏不许,只说自己好的很,不过是天气太冷,这才不爱吃东西罢了。 “要不让绿柳给您按一按?”玉青的脸色有些犹豫,绿柳一向脾气大,这几日说身上不好,不愿意出来,自己便也没有强求。 老太太却是点了点头,“也好!” 刚出了正房的门,玉青就看到绿柳正要出院子,忙叫住了,“绿柳妹妹,你先别出去,过来给老太太按一按。” 绿柳听了转过身来,却不上前,“玉青姐姐,我昨儿个不是说了么,这几日不舒服,伺候不了老太太!” 玉青叹了口气,却是放缓了语气,“好妹妹,今儿个老太太不太舒坦,你去给按一会,明儿个无事,我便放你一日假可好?” 绿柳撇撇嘴,“我觉得姐姐上回戴的那支簪子极是好看!” 玉青眉头轻蹙,那簪子的确是好东西,“不过是个簪子,本应送给妹妹,但那是老太太赏的,送给别人有些不敬,不如我回去挑个好的,再送与妹妹?” “不必了,姐姐若舍不得就算了!”绿柳转身便走,看都不看玉青一眼。 “玉青姐姐,祖母可醒了?”文竹的声音响起,二人连忙过来见礼。 看着玉青有些泛青的脸色,和绿柳那得意的神情,文竹挑了挑眉毛,上前将玉青搀起,“玉青姐姐莫要多礼!这几日天气转冷,祖母可是腰又疼了?正好我那里有个丫鬟会些推拿,以前是伺候过我娘家祖母的,改日让她过来帮祖母按一按可好?” 玉青抬起头,看着文竹充满笑意的眼睛,忽然明白了几分,便并不回答,只是扭头看着绿柳。 果然,绿柳听着有人会推拿,又是伺候过老人的,心中多了几分惶恐,连忙笑着上前,“二奶奶,老太太那边有我呢,不劳您费心了!” 说着便又冲玉青道,“玉青姐姐,我先进去伺候老太太了!” 看着绿柳几步进了正房,文竹和玉青对视一眼,都笑出了声。 “二奶奶是来看老太太的?”玉青一面请文竹去东厢小坐,一面问道。 文竹却是拉住了玉青的手,“玉青姐姐别忙,我不过是来送点东西罢了。”说着从身后的水兰手中接过食盒递给玉青,“听说祖母近几日有些积食,我便做了些桂花山楂饼。” 接过食盒,玉青笑盈盈的点头,“二奶奶真是孝顺,我自会跟老太太说的!” 文竹却是摇摇头,“姐姐千万别说,只说是厨房送的便是了。” 说着脸上又带了几分黯然,声音也渐小,“祖母不怎么喜欢我,若是知道我送来的,未必会用……” 玉青听了脸上的笑也带了几分真心,这府中除了大夫人是真心对老太太的,三夫人一向不爱往这边凑,而二夫人或是大奶奶,哪一个不是存了私心的?至于两位小姐,三小姐有口吃之症,几乎是不露面的,二小姐么?若不是被二夫人押来,又怎么会主动的过来探望? “二奶奶真是……”玉青说着叹了口气,“老太太只是有些固执,心里还是疼惜您的……” 文竹点点头,“我省得,此事就劳烦姐姐了,我这就回去了!” 看着文竹消失在院子,玉青方提了食盒回去,却是按文竹所言,绝口不提此事。 回到明镜堂,水苏不由私下问起水兰,“我就是不明白了,奶奶不是要讨好老太太么?为什么奶奶不让老太太知道这事儿?老太太不知道奶奶的好,又怎么会对奶奶的态度有好转?” 水兰笑着点了水苏的鼻子,“知道什么是欲擒故纵么?好好儿学着吧!” 两日后,文竹又送了一碟子的红枣核桃仁糕过去。 玉青把文竹让到内堂,这才笑盈盈的接过,“奶奶上回送的那个桂花饼真是不错,饼上撒了桂花,里面的馅却是山楂的,老太太极喜欢吃,昨儿个吃完了。今日的饭量也涨了不少,都是奶奶的功劳!” 文竹谦虚道,“阿弥陀佛,祖母喜欢就好,过些日子我再做些送来!” 只是玉青却又低了头,“只是,奴婢没有按奶奶的吩咐,老太太问起是哪个厨子做的?怎么以前没有吃过?我答不上来,只好把奶奶招了出来!” “啊?”文竹有些惊讶,睁大了眼睛。 玉青却又笑道,“只是东西已经吃完了,老太太便也没有说什么。” “如此甚好!”文竹拂了拂胸口。 “奶奶是好心好意思,老太太也不会说什么的!”玉青刚说完,就见一个小丫鬟跑了出来,“玉青姐姐,老太太问你,是谁过来了?” “姐姐快进去吧,我先走了!”文竹说着便转身出了屋子。 玉青喊着,“二奶奶,你等等……”话没说完,文竹已经消失在门外。 玉青提了食盒进去,小心翼翼的道,“老太太,刚刚……是二奶奶来了,她送了些点心过来孝敬您,您看……” 老太太看了一眼玉青,面无表情的道,“取出来看看,是什么东西!” “哎!”玉青欢喜的答着,她心中明白,若是老太太厌烦,定然会直接将东西赏给别人。肯打开食盒看上一眼,那便是心中肯尝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西去(上) 坐在和乐堂的内堂里,文竹的脸上带了几分轻松,“玉青姐姐昨儿个说祖母夜里有些咳嗽,今儿个我炖了一盅川贝梨汤,清肺止咳最好不过。” 玉青笑着应了,“奶奶费心了,上回送的红枣桂圆羹很是不错,老太太以往总是抱怨说齐嫂子做的不够甜,但放多了糖,又说太过腻人,难得奶奶做的,竟是刚好对了老太太的口味。” “这个不难,只要把糖改为冰糖和蜂蜜便也是了!”文竹说着便起身,想要告辞。 一个小丫鬟跑了出来,冲着文竹和玉青行礼,“老太太问,可是二奶奶又来了,还说,若是二奶奶来了,让二奶奶过去说话。” 两人不由吃惊的对视了一眼,来了有几回了,文竹总是放下东西就走,老太太也会差人过来问上一句,但从来不曾让人进去。 且近几日的请安,文竹也没有被老太太多看一眼,每日仍旧装着木头。 站在身后的水兰却是心中一阵激动,难道老太太真的被感动了?不由暗自道了声,“阿弥陀佛!”奶奶跟二爷出京有望! 跟着小丫鬟进了老太太的卧房,文竹便在地上行了大礼,“孙媳请祖母大安!” 老太太没有说话,手中依旧拿着那串紫檀木的佛珠,双目紧闭,一颗一颗的掰着。 文竹不敢起身,只是跪在那里,心中却多了几分忐忑。 半晌,老太太的声音里带了几许威严与不屑,“你以为送些点心汤羹讨好于我。我便会允了明熙带你出京之事了么?” 文竹瞬间有些惶恐,但随即又镇定下来。“祖母,孙媳只是尽些孝心罢了,自从小产之后,方知做母亲是多么不容易。反思之后,觉得自己实在不孝,如今也不过做些点心送给婆婆与祖母,聊表心意思罢了。” 老太太似乎信了,声音渐缓,但似乎又有些怀疑。仍然带了些厉色道,“你要知道。虽朝中规矩,三品以上的家眷才要留京,但段家一向不问职位,只要是正妻,皆要在京中。” 文竹心中猛的一沉,脸上却不露半分,“孙媳知道,不管二爷去哪儿。孙媳都会留京伺候祖母左右!” “嗯。这样最好!”老太太说完摆了摆手,文竹起身退下。 出了门,文竹方觉一身冷汗。果然姜是老的辣。 “奶奶,咱们怎么办?”水兰的声音让文竹回过神来。 她想起昨日去平安苑时,大夫人说的话来,脸上透出几分坚毅,“无妨,咱们明儿个再来!” 次日的午后,文竹又送了一盅川贝梨汤到了和乐堂。 玉青有些不好意思,“老太太只是嘴硬,有人惦记,她也很欢喜的,只是委屈了奶奶……” 文竹摇摇头,“作晚辈的,这也不算委屈,只是今儿个文竹带了佛经过来,想为祖母诵读一番,不知玉青姐姐……” “这有何难,我且去问一声,想来老太太也是乐意的!” 看着玉青笑着离去,水兰的心中稍安,大夫人曾经说过,以往老太太最喜欢她在身边念佛经,只是这几年她身子不好,不敢劳神,自然也去得少了。 顷刻,一个小丫鬟跑着进了门,“请二奶奶随我过来!” 坐在床边的锦墩之上,文竹的声音清脆而舒缓,她捧着一本已半旧的经书,不紧不慢的诵读,一字一顿,十分清晰。 老太太静静的靠在那里,掰着手中那串紫檀木的佛珠,紧闭双目。 一篇诵读完毕,文竹轻轻抬头。 第一次,她仔细的端详着这位老人那满是沧桑的脸,竟然有几分心酸。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庄家老宅,眼前的老人也变作一向和蔼的庄老太太,虽严厉却不失慈祥,虽也会为家族利益掩盖那些丑陋,但在大事上却决不含糊。 无论怎样,庄老太太膝前,总有子孙围绕。而眼前的这位,除了罗氏会偶尔抱着润哥儿来争一争宠,不管是明志、明娟,或是明熙、明秀,又有哪一个愿意近前? 这也不怪,不管是谁,段老太太的脸上总是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威仪,不管看谁,那双混浊的眼中总会带着几分不屑! 试问,谁又愿意围着这个总怕被人算计的老人,随时等着呵斥与质疑? 可若说她不疼爱这些子孙,也是不可能的。 段明翎对顾家的亲事不愿意,她本可以做个好人,顺水推舟的把这门婚事推却,但若是如此,也不会有今日的夫妻恩爱;而对于段明熙,换庚帖虽是陶氏所为,但在世人的眼中,自己这个三房孤女,自然跟文淑那个嫡长女不能相论! 文竹深深叹气,若是站在那个位置,她是不是也会同老太太做的一样呢? 一时之间,文竹心里也带了几分的真心,本来有些小心的语气中带了些温柔,“祖母可是困了?” “你且去吧!”老太太的声音里带了些疲惫。 是夜,段明熙极为高兴的回来,由着文竹伺候着换了家常衣裳,便一把将文竹抱在了怀里,“已是定下了虢川巡检司把总一职,三月内赴任即可!” 文竹一愣,“虢川巡检司?” “就在宝鸡县,离你大哥所在的凤翔不算远,约一日便到了。”段明熙的眼中露出难得的兴奋之色,在文竹的额上轻轻一吻,却又掏出一个略为粗糙的布袋,“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看着段明熙兴奋的神情,文竹实在不忍打击他,将老太太的态度再次埋到了心底,也作高兴的样子接过了布袋。 一只做工粗糙的玉坠静静的躺在那里,在昏黄的油灯下,发出晦暗的光芒,让文竹那本就装出来的高兴更淡了几分。 明明世子爷说女人都喜欢金玉,怎么自家媳妇每次都是这种神情? “那个,夫君多少银子买的?”文竹将玉坠对着油灯,却怎么也看不出好来,估计也就是几百钱。 段明熙愣了一愣,方回答,“嗯,五两银子!”虽然世子爷也说过,让自己多报些数字,但他还是老实的说了实话。 文竹一脸的黑线,五两银子,就买这么个破玩意儿? 次日的清晨,水莲将文竹的首饰收拾出来,便发现了这个玉坠,她轻轻捏了起来,皱着眉头问水兰,“这是姐姐的东西么?怎么会在奶奶的镜匣里?” 水兰一副嫌弃状,“怎么会?我才不会戴这种玉坠!”待说完又撇了撇嘴,低声道,“这是二爷买给奶奶的,据说花了整整五两银子!” “什么?”水莲不敢质信的将那玉坠放了回去,又发了愁,“二爷也真是的,就算是奶奶嫁妆丰厚也不带这样糟蹋银子的!” 五两银子?够穷苦人家吃喝半年的了。 “奶奶说了,要收好!说是二爷从一个老婆婆手里买下的。那老婆婆要孙女治病,在当铺当这个,当铺只给一百个大钱,二爷便花了五两买下来了!”水兰叹了口气,心中想着,二爷也太善心了,人家是不是骗他的还不知道呢。 转身又冲着水莲道,“你快点收拾,我还要去厨房取川贝梨汤,过会子要去和乐堂请安。” 水莲吐了吐舌头,又找了根红线将玉坠穿了起来,放入镜匣之中。 ―――――― 明镜堂里一片肃然,只有老太太威严的声音。 “……虽说降了官职,但却是去了前线,立功的机会也多,你莫要觉得委屈。日后立了军功,升起来比呆在京中要快许多。若你大哥不是长孙,我必要让他去历练一番的!” 大夫人杜氏点头,“母亲说的是,段家是武将世家,子孙定以上战场为荣!” 坐在下首的二夫人祝氏轻轻撇嘴。 一旁的三夫人不发一言。 倒是明志的眼神有些黯然,二哥已经答应了自己,可是母亲却不同意,自己是家中唯一的男儿,又怎能不顾父母的感受。 明秀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只是低着头,看着手上新染的指甲。 只有明娟的脸上似有几分失望,似乎预料到什么,她有些同情的看着文竹。 就听得老太太又继续说道,“……只是西北苦寒,若没个人照顾,也是不行的!” 段明熙眼睛一亮,轻轻的开了口,“所以孙儿想……” “所以我想着,回头让文竹挑个可心的丫头开了脸,陪你一同上任!”老太太一言出口,众人都愣住,虽然众人都知道文竹定然会被留京,但成亲不过数月,就主动给孙子纳妾,这在段家还是没有过的事情。 段明熙想开口拒绝,却不知道怎么说,只好救助的看着大夫人,但大夫人轻蹙眉头,若有所思,似乎没有看到一般。 段明熙鼓起勇气,上前跪了下来,“祖母,孙儿想带文竹一同前往!” 看着老太太的脸色越来越黑,似乎立即就要发作。二夫人心中轻笑,虽然她很希望段明熙早些分家出去,但对于此事却是不看好的,老太太绝然不会让文竹同往。 大夫人一时惊醒,刚想开口相劝,就见文竹也上前一步,跪了下来,“祖母,文竹愿意留京伺候祖母!” 一时众人愕然,连二夫人都不敢相信的看了一眼。(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西去(下) “这是为什么?”从和乐堂回来,段明熙不敢质信的看着文竹,自己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带她走,可是她却拒绝了自己,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 而这个人,竟然是自己一心疼爱的新婚妻子! 可是他依然面无表情,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只是愣愣的看着文竹。 文竹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段家的规矩,正妻必须留京。且祖母婆婆都在,我如何能走?” “若是……若是你不愿去,就算了!”转过头去,段明熙步履匆匆的出了门。 文竹抬头,叫住他,只是张了张口,便止住了。 既然已经决定不让他为难,不让他与老太太再起争执,自己又何必多言? 他或是知道或是不知道,又能如何? 再一次轻轻叹气,文竹的声音似有无限的失落,“水兰,下午记得把川贝梨汤给玉青送去,就说我不舒服,没有亲自前往!” 水兰答应了一声,却是没有动脚,她担心的看着文竹,想起庄大奶奶走前说过的话来。 ―――― 和乐堂内,大夫人杜氏轻声念了一段佛经,老太太的脸上也渐渐绽放了笑容,“嗯,还是你念的好!” “不过念个经文,哪有什么好不好的?这是婆婆疼儿媳!”杜氏说着就见玉青笑盈盈的进来。 “老太太,大夫人,二奶奶差了水莲过来送了食盒。奴婢看过,是川贝梨汤,还有一碟子桂花山楂饼!” 老太太听了忙道,“快端上来。让大夫人也尝尝!” 杜氏却是摇摇头,“我身子不好,吃不得这些酸东西。文竹定然给我送了山药糕过去!” 听了这话,老太太没有说话,倒是玉青一面将川贝梨汤端了过来,一面赞道,“二奶奶真是孝顺!” 见老太太似有抵触,杜氏便止了转了话题,“这几日母亲的咳嗽可好些?若是不行还是要找郎中来看看才好!” 玉青笑道。“大夫人放心,已是不怎么咳了,昨儿个就起了一回夜,喝了一回水,也不知是不是这川贝梨汤的功效!” 待到一盅梨汤用完。玉青招呼小丫鬟撤了,屋中又剩下婆媳二人,大夫人终于沉不住气。 “母亲,有句话媳妇自知不当说,但若是不说,难免又堵得慌……” 老太太眼睛也不抬一下,只是手中紧紧的攥了那串紫檀木佛珠,“你且说就是了!” “若是……若是当年母亲放我跟大郎一同去西北,不知今日可是何种境况?”大夫人的脸上透出一丝的迷茫。让老太太扫去的目光有刹那的难过。 手中紧攥的紫檀木佛珠猛然停下,老太太开始咳嗽,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伴随着沉重的喘气,她只觉得胸中有一股郁气堵在那里,只想使劲的咳出来。 直到一盏热茶递到自己的嘴边,老太太张口吞了茶水。这才将那咳嗽压制住,她抬手握住了杜氏依然柔滑的手,抬起头,对上一张因着身子虚弱而面色惨白的脸。 “你……辛苦了!”老太太的话有气无力。 杜氏深深叹气,脸上有着难以言喻的悲伤,“那女子也是个爽朗的性子,并非不通情理之人,虽只有一年的相处,对我还算尊敬。如今看到明熙的样子,我又想起当年来……文竹是个孝顺孩子,如今又没了子嗣,倒不如我,还有明杰这个孩子……”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如今大郎已经回来,你要好好待他,他不是那狠心的人!至于明熙,我会考虑的,若是无事,你且回去歇着吧!” 老太太的逐客令已下,杜氏只得福了一礼,退将出来,将看到罗氏抱着润哥儿进了内堂。[.超多好看小说] “这是怎么了?”看着润哥眼睛有些迷离,杜氏不由担心,“可是没有睡够?” 罗氏的脸上有些不好看,却是辩解道,“昨儿白天睡多了,晚上没睡好,这会子刚睡醒呢,我怕他晚上再不睡,便带他出来看看祖母。” 杜氏没有揭破,只道,“小孩子多睡些是好的!” 看杜氏出了院子,又有小丫鬟带了罗氏进去。 刚刚还一脸凝重的老太太,看到润哥儿,眼睛里便多了一汪碧水,“哎哟哟,这是怎么了?怎么困成这样?” 润哥儿还不怎么会说话,冲着老太太便张开了双臂,“老祖,困……困……” 老太太如坚冰的心里猛然便融化了,她让人将润哥儿抱到炕上,又取了小被子过来,润哥儿听话的歪在了老太太的脚边,安静的睡了过去。 轻轻摩挲着润哥儿的小手,老太太只觉得心中宽慰,但另一手捏着那串紫檀木的佛珠,却又心中一僵,若是文竹的孩子没有失,是不是过上几个月,便也会生下一个如润哥儿一般的乖巧可人的小娃娃? 自己,终归是执念太深,怕明熙也跟大郎一般,却没有想到,又成了当年的样子! 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老太太有些疲倦的抬起眼,“你来又有何事?” 罗氏低了头,每回跟二夫人斗法失利,自己总会抱了润哥儿过来求救。 以往还有文竹帮帮自己,但自从出了那事,这个弟妹心中伤心,对自己也有失望,便不再管事。 可是家还是要管的,兵来将档,水来土淹,实在不成,便只有来请大神了! “我……”罗氏的话还没出口,就瞥见老太太那凌厉的眼神,不由吃了一惊,竟一时语塞,愣在了那里! 老太太的话带了几分的厉色,却又有几分沉重,“这个家迟早是你的!你又有什么着急的?” 罗氏垂手听训。不敢抬头。 虽是商家女子,家教却还好,老太太有些满意,便也放缓了语气。“你年纪轻轻,便有儿子傍身,如今衬着你二婶娘帮着管家。你便少操些心,调养好身子,为段家开枝散叶为好!她膝下无子,本就可怜,你又有什么可争的!虽贪些,却也没有什么坏心,不过是为人计较罢了!” 罗氏听的一头汗。原来老太太都是知道的,二夫人祝氏为人计较,对公中的花用也是能贪则贪,整日都想压别人一头,这些她不敢说的话。原来老太太都是知道的! 只是因为祝氏没有子嗣,老太太可怜,这才纵容于她! “扑通”罗氏跪到了地上,“孙媳知错了!” 没有让罗氏起来,老太太继续道,“你的嫁妆丰厚,又有儿子,就且让一让她!没有儿子的苦,你不明白……” 见罗氏乖巧的听训。老太太便没有多说,待到罗氏告辞之时方道,“润哥儿还小,你若不想带,便交给我罢了!” 罗氏惊呼出声,“祖母!” “不过是说说罢了。今儿就先留在我这儿吧,待到睡醒了再送过去就是!”老太太的声音略显疲惫,今儿的话说的太多了。 待罗氏退下,老太太的脸上透出一丝的伤心,手中捏着的紫檀木佛珠又一颗一颗转了起来,配合着润哥儿均匀的呼吸声,格外安静。 目光锁定在炕几上那盘金灿灿的桂花山楂饼上,老太太的心渐渐又软了下来。 天色已晚,段明熙带着一股酒意进了府,脚步凌乱,身子不稳,古铜色的脸上带了泛起一丝红晕。 锡砂连忙迎上来,今儿他没能跟随,从傍晚就在府门处等,一直等到这会,至少二个时辰还多,跟那茶房的大叔都聊到了段家十八辈祖宗,这才把段明熙盼了回来。 “二爷,您怎么喝酒了?”锡砂一面拿着灯笼,一面连忙伸手相扶,若不是应酬,段明熙是不会饮酒的,今儿本来说是无事,要带二奶奶回娘家的,结果一大早便出了府,回来时又一身酒气。 “怎么?你也想管我?”段明熙冷冷的面容带了几分不耐烦,锡砂倒没有什么惧怕,二爷虽整日绷着脸,性子却是极好的。 本来不想再问,惹段明熙厌烦,但想到水莲的话,锡砂脸上又带了讨好,“二爷,我听说二奶奶是怕您违逆了老太太的意思,再招来不孝之名,阻了前程,这才自愿在家中伺候老太太的……” “你说什么?”段明熙的脸上带了不相信的神情,但没等锡砂反应过来,便急匆匆的往明镜堂奔去。 “二爷,灯笼……” 提着并不算明亮的灯笼,锡砂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却发起了愁,水莲让说的话只说了一半,有关奶奶怎么伤心的事还没说完呢,二爷就跑了。 要怎么跟水莲交差呢?哎,想想就觉得惧怕,这个小姑奶奶,可比二爷可怕多了! 明镜堂里,文竹已经睡下,段明熙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气,灰溜溜的进了书房,却是兴奋无比。 原来,她是为了自己,自己还差点冤枉她怕吃苦! 怪不得世子爷说自己是个木头,真真是说对了! 两日后,贵妃下了口谕,只说文竹贤良淑德,赐下金银补品,让文竹好生伺候丈夫,为段家开枝散叶云云。 虽半点没有提陪段明熙去西北之事,但开枝散叶一事,若不同往,如何成事? “母亲,二侄媳妇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明着说要留下伺候您,转身就跟贵妃娘娘哭去!动不分就去找贵人,这哪里是为人子孙应有的本份!”二夫人祝氏坐在和乐堂里,一脸的愤然。 老太太轻轻抬起头,狠狠的瞪了一眼祝氏,手中的紫檀木佛珠却不曾停下,祝氏心里一惊,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多言。(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出京 午后的阳光灿烂,在这寒冷的冬日,照在身上却是暖暖的。(.) 跪在和乐堂里,看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让空中飘荡浮尘显露无疑,文竹的心情平静,对于能不能同往,已不在意。 “祖母,孙媳已让人去问过,明儿就去递牌子,待进宫亲自跟贵妃娘娘解释,她必然能够明白。您别生气,孙媳定然会在京中伺候祖母!”声音和缓而清晰,没有半点的委屈和不愉,让老太太不由轻轻瞥了一眼。 那尚有些惨白的小脸,竟让老太太有些心疼,小产已经过了有一段时日,身子依然单薄孱弱,手中转动的佛珠也渐渐慢了下来。 想起大儿媳妇的话来,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贵妃娘娘的话自然有道理,明熙虽还年轻,但也不能耽误,既然他不愿意纳妾,你便跟了去吧。” “祖母!”文竹猛的抬头,不敢质信的看着上面依然威仪的老太太。 “行了,快回去收拾东西吧,不是说本月就要走?回头我看看黄历,明儿个给你们定启程的日子!”似乎很不耐烦的,老太太轻轻摆了摆手,手中的紫檀木佛珠晃了晃,又在那干枯的指头上轻快的转动起来。 文竹俯首叩头,“文竹谢祖母!” 带着几分不自在的激动,文竹退出了和乐堂! “老太太,二奶奶送来的红枣核桃糕您可要用一块?”玉青有些担忧的看着老太太紧蹙的双眉。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呆一会,你下去吧!”老太太看着众人退出了屋子。眉头轻轻缓了下来,脸上隐隐透出几分落寂。 听到要西去的消息,明镜堂里,众人炸了锅。 对于即将离开京城这个繁华之地。似乎几个小丫头都没有丝毫的不舍,反而却多了几分雀跃。 最兴奋的便是小妞妞儿了,“奶奶。听说那边的女人天天儿能上街,可是真的?” 水莲轻轻捏着那有了几分肉的小脸,笑道,“自然是真的,那边的大户女子都会骑马,妞妞儿可想学?” 妞妞儿笑着往水兰身后躲去,“妞妞儿不要骑马。妞妞儿天天去街上买糖葫芦吃!” “你个小馋猫,西北哪有糖葫芦?”水莲笑的捂了嘴。 妞妞儿显然有些糊涂,她自出生就呆在京城,又在贫苦之地,冬桃虽有些见识。却整日只操心柴米油盐,西北是什么样,恐怕连文竹都不能想像,何况是个小孩子! 倒是水莲上前又抱她起来,“行了,西北没有粮葫芦,却有水晶饼、有蓼花糖,有很多好吃的呢?” “是么?水莲姐姐怎么知道的?难不成去过?”妞妞儿吞了吞口水,却是一脸天真的问。 水莲脸上唰的红了起来。语无伦次的道,“姐姐哪里去过,那个、那个姐姐就是知道!” 妞妞儿一时笑起来,“水莲姐姐怎么脸红了?” 文竹不由笑出了声,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虽然想把众人都带走,但文竹知道。此去千里,又是随明熙上任,恐怕不好招摇,便想着还是轻装简随为是。 与水兰商量一番,刚定下章程,就听得小丫鬟在门外道,“三小姐!” 一进门,明娟便上前拉了文竹的手,眉头紧蹙,脸上带了几分紧张之色,“嫂嫂真要随二哥同往?” 随着口齿越发伶俐,明娟也不似从前的腼腆,虽然在外人面前还略带了几分羞涩,但在相熟的人前,竟已很有些大家风范。 文竹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是,祖母已经发了话,恐怕月底前就要启程!” 明娟却是笑了,“原来如此,我听人说嫂嫂要同去,还怕祖母那边会不同意,既然是祖母发了话,便错不了了,我也放心了!” “让妹妹担心了,我这一去倒没有什么,只是祖母那边本就冷清,我这一走还望妹妹无事多去陪陪她老人家!” 老太太那里冷清也是有缘故的,除了润哥儿,对于孙辈们都不假辞色,更不要说几位媳妇。谁过去一趟,她还要撵的,更不说天天招人过去。 虽说孝道在那里,但老太太不喜欢,谁又愿意过去自找麻烦? 明娟轻轻叹了口气,却是低下头来,“母亲原先也偶尔会陪着大伯母过去相陪,我虽不好说话,却也去过几回,只是自从三哥的婚事定下来,母亲便再没有去过了……” “那,你便更应该去了!明志的婚事定下了,可是你的婚事却还没有……” 明娟猛的抬头,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带了几分了悟,却颇有些心惊,“那、那,我……” “我把祖母平日爱吃点心食谱整理一份给你,还有几本祖母平日爱听的佛经,你也不用着急,慢慢学着便也是了。”拉着明娟冰冷的小手,文竹有几分心疼,女子生而不易,何况是如今这种世道。 她轻声嘱咐着,“我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如今你的口吃之症已是好了十之八九,但切不可着急,凡事多想想,再开口不迟……” 明娟脸上带了几分愧疚,“嫂嫂,前些日子……”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因着你三哥一事,你母亲病了一场,你既要服侍母亲,又要照顾你三哥的感受,哪有工夫顾及其它……”对于这些日子明娟来得少了,文竹表示很是理解。 能够不再被别人照顾,而是照顾三夫人,处理静心斋的锁事,说明她的口吃之症已是日渐好转,日后若到了白家,也能够不被人欺负,文竹心中已是觉得安慰。 “嗯,嫂嫂也是,出门在外。定要照顾好自己,听说西北苦寒,跟京城的繁华不能相提,嫂嫂万万不要怕麻烦。该带的东西便要带上。”说着拿出一个包袱来,“这是我给嫂嫂做的一件细布衣衫,父亲说过。出门在外,穿着也要朴素着些,免得招人眼色,被人打了主意!” 这是一件碧色的细布小袄,虽然只是细布的,但做工极是精细,连上面的如意盘扣都是同样的颜色用料。领口绣了几片竹叶,让人一看便喜欢。 文竹诧异道,“妹妹什么时候做的?” 明娟低下头,“二哥的事情一下来,就开始做了。三哥说过,二哥一定不会把嫂嫂留在京里的!” 文竹想起那一日明志喝的大醉而归,不由想起了白少景,便收起小袄,调笑道,“这做工真是极好,若是白公子见了又要夸上几句‘不错’了!” “嫂嫂说什么呢?!”明娟羞的低下头去,却有些黯然,白家到现在也没有上过门。更不要说提亲的事,她心中竟有些忐忑。 文竹拍了拍明娟的手,“金陵到京城,就算是快马加急也要一月,你且安心!” 见明娟涨红了脸,文竹又正色道。“只是听二婶娘的意思,倒很想把明秀嫁过去,你若是有空,多去陪陪祖母总是不会错的……” 明娟猛的抬头,眼中带了几分的惊恐,随即又明了几分,不由郑重的点点头。 当晚请安之时,众人便知道了此事,对于老太太放文竹出京,众人不无惊讶,但大都觉得高兴,包括一向温润的段明杰,更是隐隐带了几分笑意。 只有二夫人祝氏,轻轻的挑了挑眉头,但没有多说一句话。 虽然对老太太的轻轻放过,颇有微词,但这位二奶奶的离去,对她而言,还是有几分好处,大房毕竟弱了声势,罗氏那个呆头,怎么能跟自己斗? 过了晚饭时分,段明熙方回了府,对于昨日文竹的决定,他很是伤心。他将消息透露给四殿下,这才得了贵妃娘娘在口谕,其中虽没有点明让文竹同往西北,但他已是十拿九稳了。 没有想到的是文竹这样的固执,宁愿进宫去见贵妃,亲自要求留下,也不愿意跟老太太相抗衡。 不经意的,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也是这般的固执,若是听从父亲的意思,或者也不会这样早早的离去。 没有想到的是,一进府,就见到锡砂鬼鬼祟祟的靠上来,“二爷,您终于回来了!” “何事?”心情不好,段明熙几乎不想搭理这小子,这几日除了一早过来问自己办差的事,便找不到人影,不用问也知道,若不是陪着那个叫水莲的丫头说话,便是给二奶奶去办事了。 看着段明熙冷冷的目光,锡砂却是一脸的笑意,“这个事儿,保管二爷听了高兴!” 可惜,在段明熙耳边低语了几句之后,锡砂却换来了一个爆栗,“卖什么关子,早不说!” 看着段明熙飞快的往明镜堂跑去,锡砂委屈的揉了揉额头。 进了明镜堂,段明熙便冲进了文竹常呆的暖阁之中。 看着一颗一颗的拨弄着算盘珠子,段明熙便上前一把搂住了文竹的小腰,“这是算什么呢?” “二爷吃过了没有?”文竹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不由轻轻皱了眉头,却不忍将人推开。 段明熙轻翘嘴角,“用过了,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难得的,文竹伸出手来,握住了那一只长满的茧子的大手,轻轻摩挲着,“明儿祖母给定日子,月底前肯定要出发了!” 被文竹的手轻轻摩挲,段明熙只觉得心里痒痒,好像有一只小猫在心里轻轻挠啊挠,他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这个,咱们早些歇息吧?” 水兰端了茶水站在门外,不由轻轻的笑了,转身对着妞妞儿道,“去跟你锡砂哥哥说,有什么事儿明儿个再说,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锡砂得了消息,有些垂头丧气,他早已听说二奶奶会留些丫鬟在府中,但愿不要把水莲留下才好! 看着妞妞儿那期盼的眼睛,锡砂只顾着着急,无视一般转身出了院子。 妞妞儿无比失望的撅起了小嘴,心里却想着一定要去水莲姐姐那儿告一状,办了事却不给糖,锡砂哥哥真是个无赖!(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阳关 “出京城,走保定,再过太原,之后到得平阳,便入了陕西……”指着一本书上画着的粗糙的地图,文竹喃喃说道。(.) 书的旁边放着一支竹签,签上写着,“西出阳关无故人。”虽并未信过,但不得不承认,红螺寺的签真的极准。 水兰端了点心送到文竹的手边,“奶奶用些点心吧,先别看了,仔细晃着眼睛。” 文竹理了理身上碧色的细布小袄抬起头,冲着水兰笑笑,示意她将点心放下。 风吹开车窗的布帘,窗外一片土黄色,在夕阳的照耀下,更多了几分伤感。 隐约可以听到车外妞妞儿欢快的笑声。 坐在马车前,妞妞得意的眯了眼睛,“锡砂哥哥不许耍赖!妞妞儿要吃蓼花糖!” 锡砂赶着马车,笑脸盈盈,却是看向抱着妞妞儿的水莲,“你哥哥我什么时候耍过赖!” 妞妞儿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不看他,惹得锡砂轻声叹气,水莲却是笑的红了脸。 从京城出来,已有多日,马车不紧不慢的晃着,文竹只觉得无限寂寥。 一行人不过两辆马车,大件的箱笼早已托了镖局早早的送了过去。马车里便是文竹与下人们,段明熙陪着众人到了保定便收到了世子爷的快马急信,隔日便离去,只留下锡砂,说是到了太原会合,再一同西去。 好还路上还有崔二管事和青杏夫妻二人。京城的庄子、铺面已经托给了朱嫂子和崔大两家,陶氏病了之后,那个派来的陪房早早的被打发到了远处。 原本只是想带着水兰、芽儿和妞妞儿。但经过一番商议。还是加了不少人手。 段明熙总是怕人不够用,怕文竹受了委屈。而众人跃跃欲试,更没有几个愿意在京里的。似乎那苦寒的西北,比这京中的繁华更让人惦记。 最终,文竹将水苏和水仙留在了京城。水苏还算稳重,年纪虽小却聪明懂事,有她在明镜堂里,文竹也放心的多。(.好看的小说)水仙则在府中各处都混的极好,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得了消息,为人机警。也是极好的帮手。 二人有些不舍,但依然欢天喜地的应下了。等过两年文竹回来,自然也是一等大丫头,不管主子是不是在,能执掌一院,也算是极有体面的,日后不管是做管事娘子或是外放,都要比那一般的一等丫头要高上一截。 同样留下的还有董妈妈,文竹是觉得两个小丫头。毕竟镇不住场子。董妈妈算是自己娘家人,年纪在那里,任谁也得给几分面子。有她在,自然没有人敢上门欺负。 而这个南方女人,对于能够留在京城的繁华之地,竟是很是高兴,不但特意过来给文竹叩头,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要照顾好院子。 文竹满意的点了头,又交待下去,让她有空去庄府走走,有什么事情也可找庄家二奶奶云云。 而后,文竹亲自去了庄家一回,见了卢春菱一面,得知文竹要走,卢春菱虽不舍,却也为文竹高兴。 庄崇礼依然官运亨通,很得今上的重用,说不得过了年又要升。文雅和文德都还乖巧听话,秦姨娘的肚子越来越大。 只是陶氏的病越越发严重,卢春菱又要管家事,又要每日伺候陶氏,人瘦了不少。文定虽然心疼,却也没有办法,他如今入了翰林,每日也是忙的紧。 “奶奶又出神了,再过几日就要到太原了,二爷说不定在那里等着咱们呢!”水兰的宽慰让文竹稍感心安。 马车的速度渐缓,透过车窗,文竹看着似乎官道上多了些行人。 那些行人衣着破烂,面黄肌瘦,显然是逃难之人,文竹不由诧异,“去年年景尚好,怎地这样多的难民?” 水兰摇摇头,“年景好不好都会有吃不上饭的,如今是春耕之时,过些日子更是青黄不接,奶奶还是别看了……”将车帘放下,水兰的眼中有一丝黯然,她是很小就被卖了,但依稀记得年幼时,家中总是吃不饱饭。 车子猛的停了下来,文竹身子一晃,差点栽倒。 就听得车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小姐少爷,给口吃的吧?” 文竹一愣,她轻撩车帘,一个穿着破烂,脸上满是污脏的老汉站在车边一把抓住了妞妞儿,锡砂使劲的绷着缰绳,马儿这才停下。 妞妞儿穿着一身大红的小袄,头上用细绳扎着羊角辫,一侧的辫子上带挂着文竹过年时赏的银色小铃铛。 这身打扮,实在是很像家里的小姐! 若是在家里,自是不许的,但妞妞儿乖巧,众人都很喜欢,便也无人说过。 “水莲,你跟妞妞回到车里去!”锡砂说着,从怀中掏了几个铜钱,一甩手丢到那老汉的脚边。 老汉不为所动,只是抓着妞妞儿的一角衣襟不肯松开,妞妞儿心中害怕,使劲的往回缩,却又怎么也挣不脱。 锡砂心中生疑,这情形,像是有功夫的。 “不是给你钱了么?你快放手!”水莲也有些着急,紧蹙的秀眉带了几分恼怒。 那老汉不为所动,张口依然是那句话,“小姐少爷,给口吃的吧?” 文竹听了似有所悟,她看向那碟子栗子糕,水兰连忙拿了起来,要往外递,文竹却是伸手拦下,只冲着外头朗声道,“锡砂,给这位老伯两个馒头!” 锡砂随即便明白,连忙从身边的包袱里取出两个大大的馒头,却不敢再托大,伸手递了过去,“老伯,这样可好?” 老汉伸手接过馒头,“谢过小姐少爷!”终于松开手去,退到一旁。 车轮再次转动起来。马车缓缓向前,水莲回到马车里。搂着妞妞儿轻声哄着。 水兰担忧的道,“要不,明儿个还是别让崔管事去前面探路了?或者到了太原再雇些镖师?” 因着一路走的官道,住的驿站,又有段明熙相随,便没有想过雇佣镖师。段明熙也曾言,京城到太原很是太平,不用慌张。 见文竹不语,水莲也跟着道。“刚刚那老汉不像是一般逃难的人,说不定是专程冲着咱们来的。奶奶,咱们还是小心才是!” 妞妞儿已是从水莲怀里露出头来,眨着晶莹的眼睛,见文竹面色凝重,不由开口,“奶奶,那人虽不是好人,但也没有伤害妞妞儿……” 文竹一愣。见众人都担心的看自己。便笑道,“妞妞儿胆子真大,竟没有哭?” 见文竹夸自己。妞妞儿低了头笑,一时紧张的气氛略有和缓 “没事,有锡砂在呢,二爷说他可是上过杀场的,一般人十个八个都不是他的对手!”文竹的话让大家都多了几分安心。 但文竹的心里却也打起了鼓,若是真是有人想算计,来的自然不是一般人! 到得晚上,便吩咐了崔管事,准备找几个身强力壮之人随车而行,且不用着急赶路,众人一同行前。 崔管事颌首,“奶奶说的极是,今儿一路行来便看到不少灾民,人多才会安全!” 可惜,崔管事还没来得及找人,便出了事。 当晚,文竹找来冬桃,和众人说了会子话,又将白天的事情说了一遍,赞了一通妞妞儿胆大。众人便散了去,文竹由水兰服侍着睡下。 水兰依然睡在了外间,她和水莲交替着值夜,晚上有时候会帮着文竹倒水倒茶。只是这一夜却睡的极为安稳,竟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迷糊中,只觉得有人敲门,声音还不小,“水兰、水兰!” 水兰想起身,却只觉得头晕的厉害,眼睛也睁不开。 就在水兰努力的睁开眼睛,起身披了外衣之时,门“哐”的一声被撞了开来,水莲一下子蹿了进来。 “水兰,你这是怎么了?”看着眼前脸色苍白,双目赤红的水兰,水莲吓了一跳。 今天一早,文竹没有如往常般早起,连水兰也不开门,本以为是昨日在马车上累着了。待到了辰时二刻,水莲过来叫门,却无人应,众人这才急了。 水兰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情,一面有些吃力的问道,“你们怎么来了?什么时辰了?”一面便要俯身下床,却不想一下没有站好,竟是跌了下去,若不是水莲上来扶住竟要滚到地上。 “我、我浑身没有力气,这是怎么了?”水兰也觉出不对来。 锡砂使劲的嗅了嗅屋里的空气,有些着急的道,“快进去看看奶奶!”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妞妞儿已是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锡砂是男子,不好进去,见妞妞儿往里冲才又道,“妞妞儿小心!” “奶奶,奶奶不见了!”妞妞儿大声的喊道。 众人冲了进来,就看到床铺之上,空空如也,不止是文竹,连那床丝绒绸缎的锦被也已然不见。 屋子里没有留下任何纠缠或是打斗的迹象,锡砂使劲的挠着头,却看不出端倪。 不过跟二爷分开了几日,怎么就把奶奶丢了?还丢的这样不着痕迹! 水兰被后头跟来的芽儿扶着进了内间,却是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人儿也都成了双影。 倒是水莲,四下打量之后吸了口凉气,她指着右侧的一扇窗户道,“那窗户虽是关着的,但下方却有灰尘,昨儿个我跟水兰姐姐打扫过,窗子却并未打开。” 锡砂听了若有所思,却不上前去看窗子,而是走到角落摆放的香炉处,捏起少许香灰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这香里掺了迷香,虽不浓烈却是极纯的,怪不得水兰姑娘醒不过来。” 水莲看了一眼那花草纹的瓷制香炉,知道是从家中带来,不由摇了摇头,走过去打开窗子。 窗外,阳光正好,一条清澈的小河由西向东流淌着,河中的冰已经化了近半,潺潺的流水蜿蜒流向远方,直到看不见的天边。(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公子 一阵香气让文竹觉得腹中饥饿,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得一个男子声音,不由心中一惊,忍住了睁眼的冲动。[.超多好看小说] “奶奶的,谁知道这药劲这样大?眼看着一天过去了,这小娘子竟然还没醒!”男子的声音极为粗犷,但文竹却一听便有几分熟悉,与那日讨饭的老汉竟是一人! 一个妇人的声音接着响起,“老娘早就提醒过你,也不知你都想些什么了!可不是见了这小娘子长的漂亮就动了心思吧?” 那男子声音低了下去,“怎么会,我可不是那种人……” 那妇人冷哼了一声,似乎很不以为然,“我可告诉你,这人你动不得!否则死一百次都不够抵罪的!” 似乎对此很是不满,那男子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几下脚步声之后,那妇人来到文竹的身侧,“别装了,快起来吃饭!” 文竹诧异的睁开眼睛,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女子,穿戴着普通的粗布衣衫,长相也极为普通,腊黄的脸上有着粗糙的肌肤,头上只用一块布包着头发,没有半点首饰。 粗大的手上端着一个粗陶的大碗,碗里装了些饭菜,虽看不清是些什么,但闻这香味,定然是有肉的。 “你是谁?”文竹心中有些怕,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了几分颤抖。 “别怨我,谁让你家相公惹了不该惹的人!快吃吧,吃完了好上路!”妇人说着将大碗重重的放在床边的破桌之上,转身出了屋子。 “上路?”难道说要杀自己? 不。若是要杀自己,何必把自己叫醒了吃饭。这个上路应该要往某处去的吧? 文竹的心稍稍放下,她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是一间简陋的屋里,除了一张床还算整洁,就是两张破桌子,几条木凳。(.) 屋角的蜘蛛网和浓重的灰尘预示着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住过,不远处的窗户破的只下窗棱,夕阳的余辉透进来。将地上的草垛照的金灿灿的。 文竹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冷,她紧紧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发现自己竟然是穿着小袄的,而这锦被也是昨日盖的那床。 想起那个男子的话来,她有些明白,看来,自己是在夜间被人使了迷香后带了出来。这衣裳恐怕也是那妇人给自己穿上。 既然那妇人觉得自己还有用处,便不会对自己下毒,文竹伸手端起那粗陶大碗,虽是糙米。肉菜也并不新鲜。却也顾不得许多,拿起一长一短的一双筷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有了力气才好逃跑。她可不要死在这里! 虽然心中不再慌张,但文竹还是不由骂着段明熙,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怎么就把自己给强掳了来? 段明熙此时正勃然大怒,他右手中拿着锡砂送来的飞鸽传书,左手却是握紧了拳头。 是谁?敢动他的女人! 快马加鞭,七日的路程竟只用了五日,段明熙便到了文竹失踪的客栈之中。 “二爷,是锡砂没用,白天的时候就觉出不对,竟然没有保护好奶奶!”锡砂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着回禀。 当日,他是将客栈上下转了几遍,又在屋子的门口设了值夜,谁想那贼人竟然从窗子将人带走了! 段明熙虽怒,却也知道不是锡砂的错,“行了,他们是有备而来,好在没伤到人,既然把人带走了,自然会找上我!” 此地离太原不过数日的路程,段明熙没有犹豫,立即吩咐下去,往太原府赶路。[] 一路行去,段明熙如往常一般的平静,但锡砂却觉出不对,二爷的饭量小了很多,且总是天稍亮便启程了,直到夕阳落下方去找客栈。 “二爷似乎在等什么人!”休息的时候,锡砂不由跟水莲低语着。 水莲也是一脸的愁容,“可是在等那将人掳走的贼人?二奶奶也不知道被他们如何了,真是让人担心!” 锡砂叹了口气,“你说,若是、若是二奶奶……” “二奶奶定然会平安无事!”水莲厉声打断锡砂的话。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锡砂连忙解释,却只觉得怎么解释都是错的。 水莲低下头去,“若不是二奶奶,我早就被我爹送给人家做妾去了。当初是祖母偷着将我带给二奶奶,跟着二奶奶来了京城。如今已经过了两年多,也不知道我祖母怎样了!我只盼着二奶奶好好儿的,二爷再立几个军功,做个大官,二奶奶心善,我再向她求个恩典,便可以风风光光的回家去看祖母了……” 看着水莲眼眶已然红了,锡砂不由自责起来,他轻声安慰着,“你放心!你祖母,她老人家一定好好儿的等你回去!二奶奶,也会好好儿的!奶奶在二爷心里比什么都重要,二爷、二爷一定会想办法的!” 十几里外的一个破旧的小客栈里,那个凶恶的妇人狠狠的骂道,“别以为自己还是什么二奶奶,我虽不会伤你,但也不会惯着你!快去做饭!” 从后来的称呼中得知,那妇人叫刘二娘,男子叫郑齐。两人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似乎那刘二娘要比郑齐威风的多。 只是那日醒来后,文竹便被当成了丫头使唤。虽有一辆破旧的马车,白日里能坐上一坐,却也是颠簸的要命。 坐了一天的马车,文竹只觉得骨头都要散了的时候,刘二娘便会找个偏僻而简陋的客栈住下,而后便会指使她烧水做饭。 若是实在找不到客栈,便会找些破庙之类的住下,那便不用做饭,只要烧个火堆啃干馒头就行了。 但哪怕辛苦些,文竹还是愿意住客栈,破庙实在是太冷了,她常常半夜被冻醒,怎么也睡不着。 不过几日的功夫,文竹便瘦了一圈。青葱似的手指也开始粗糙起来。 只是她依然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会听了刘二娘的话,文竹不敢反驳,乖乖的应了,去了客栈的厨房做饭。 因着客栈极小,除了他们几乎没有其它人,这会子厨房里空荡荡荡的。 文竹取了打火石,将灶台生起,又将带来的面粉和了水,又从瓦罐里取了少许猪油,过不多时,做出几张香喷喷的油饼来。 在老家时,文竹极喜欢往厨房跑,不过她只喜欢做点心。至于主食和菜肴却只是略懂一二,好在应付这两个贼人还绰绰有余。 将油饼切了放到大碗里,文竹又将青菜洗了洗,准备炒菜。 脚步声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子走到门外,声音略显干涩,却是彬彬有礼,“小嫂子请了,这油饼可真香啊!” 文竹抬起头来,那男子瘦瘦高高,穿着一件玄色的粗布衣衫,脸上带着微微笑意,一双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一时之间,让文竹想起了段明杰,温润有加,春风拂面,但与之不同的是,却带了几分的爽朗,让人只觉得这人说的话格外真诚。 不自觉的文竹展了笑颜,“这位相公请了,若不嫌弃,便拿两块尝尝?” “如此张某便唐突了!”那男子竟不拒绝,径自走了进来,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文竹连忙取了只陶碗,捡了几块油饼,又将碗放到灶台之上,“张公子请!” “张某谢过!”说着那人笑着冲文竹作了个揖,竟端了油饼,坐到了一旁的角落里,也不在意文竹,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只是那吃饼的姿势极为儒雅,连文竹看了都不由赞叹一声,此人定是大户人家出身,不知为何落魄到如厮境地,全然忘了自己还是被掳的囚犯。 “你在干嘛?”刘二娘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厨房外,进了屋子,便看到那位张公子坐在墙角的矮凳上,不由一愣。 显然她没有想到这客栈里还有别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她便放了心,看那手指嫩白,身子瘦弱,定然不是习武之人,再看那副嘴馋的吃相,想来应是哪家的公子落了难。 “我马上就炒菜!”文竹心虚的低了头,继续捡着菜叶。 看看那碗中的油饼,刘二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狠狠的骂道,“小贱人,让你过来做饭,你倒勾搭起男人了!” 说着也不顾那位张公子有些疑惑的神情,一边端了那碗油饼,一边伸手拉过文竹就往外走,嘴里小声嘀咕着,“别给我耍花样,老实的跟我到了太原,保你平安,若是敢惹出什么事来!我虽不敢伤你的性命,但在你身上划几刀老娘还是做的出来的!” 文竹心中一抖,只觉得那刘二娘的手又粗又硬,握的自己生疼,眼睛里不由就带了泪出来。 “这是怎么了?”郑齐的三角眼轻轻挑起,似乎有些不忍。 刘二娘冷笑一声,“怎么?你是心疼了?” “怎么?你这是吃醋了?”郑齐重重的哼了一声,拿起几块油饼便出了屋子。 后面传来刘二娘的骂声,“老娘是怕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死了都没人埋!” 不远处,张公子从袖子里取了帕子,轻轻的擦了擦嘴角的油星,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只剩下一脸的凝重。(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逃脱 是夜,文竹到后院打水,就见那张公子站在井边,一身玄色的衣衫,在夜幕之中只剩了一个影子。[.超多好看小说] 文竹上前行礼,“张公子怎在这里?” 那张公子却是轻轻一笑,伸出一只白皙的大手,递了一个小小的纸包过来,“从后面看你的打扮,还以为是个大婶,没有想到却是个小姑娘。蒙姑娘赠饭之恩,张某无以为报。这里是一包迷药,你先收起,说不得日后用得着。” 文竹有些诧异,犹豫着接过了纸包,冲着那张公子行了一礼,“妾身谢过公子!” 张公子作了个揖,转眼消失在夜幕之中。 看着手上的水桶,文竹立即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文竹早早的起身,简单洗漱之后,便去厨房做饭。 对于给自己的自由,刘二娘的解释是,“不过是个小丫头,打桶水都费劲,能跑哪儿去?何况,量她也不敢跑!” 于是,文竹没有被绑着,也没有被监视。 但可惜的是,刘二娘走的不是官道,只捡那曲折的小路行走,住的客栈也是偏僻的紧。 让刘二娘说对了,这样偏僻的路,文竹的确有些怕,何况自己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还不如省些力气,也让这二人对自己放心。 进了厨房,就见灶台已经生起火,客栈那胖胖的老板娘也在忙碌着,正将灶台上刚刚蒸好的馒头装盘。 “大嫂子,这是给谁准备呢?”在这儿住了两天了,文竹几乎没见过这老板娘进过厨房。 对于“大嫂子”这个称呼。老板娘很是满意,虽然她不过是年约四十,也很爱打扮,但老有那不长眼的叫她“大婶”。 “哟。是妹妹呀?你家也就你勤快,你那个哥哥嫂子懒的要死!”老板娘说着又装了一小碟的咸菜,方又道。“过几日太原府的娘娘庙有个庙会,如今已经有人赶了车过来了,不过是些穷鬼,没什么银子,也就馒头卖的快些!” 说着老板娘又努了努嘴笑道,“我得了,你做饭吧!那儿还有剩的一点子香油。[]都给你了!”这才端了馒头咸菜一拽一拽的出了门。 真是好事,自己还担心没办法去太原,今儿动手正是时候。 一刻钟之后,文竹便如往日一般,端了一盘子油饼敲响了刘二娘的门。 “哟。今儿这油饼怎么还放了葱花,嗯,还有香油!”郑齐挑挑眉,斜了一眼文竹,脸上带着几分怀疑。 文竹不敢怠慢,眼睛不眨的回答,“刚刚老板娘做咸菜剩的,随手丢给我了!” 刘二娘有些不悦,“哪有这么多的事。快吃你的饭!”说着又冲文竹看了一眼,“去把粥端过来!” 文竹颌首,转身出门,又把门轻轻带上。 待到端了稀粥上来,这二人已是倒在了桌上,那盘子里的油饼竟已经吃的干净。真是要谢谢老板娘的香油。不但将迷药的味道压了下去,还让这二人更有食欲。 文竹用手指轻试,见二人呼吸均匀,眼睛紧闭,这才松了口气,还好那张公子给的果然是迷药,而非毒药。但二人就这样倒在这里,若是店小二回来看到,定然要用冷水将人弄醒,说不得自己逃不了多久就会被追回来。 思量了片刻,文竹便使尽了力气,将这一对男女拖到了床上,又拿被子盖好。 打开床边那刘二娘背着的包袱,里面竟是些纸包药瓶,她不敢乱碰,只将些碎银子收到了怀里。 看着桌上的稀粥,文竹又怕被小二进来端走吃了,便想着将其丢掉。 将包袱放到一旁,端了那一大碗稀粥,文竹轻轻下楼,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二,你们这有什么吃的没有?”文竹吃了一惊,竟是张公子。 她转身想走,不想张公子已是到了她身后,“姑娘起的真早!” 文竹转过身来,“公子早!” “这稀饭可有我的份?”张公子见到文竹手中的大碗,不由高兴的紧,那稀粥虽米少,却看着油亮亮的,让人极有胃口,比那小二给端的面汤要强的多了。[] 文竹轻轻蹙眉,“那个,张公子,锅里还有……” 张公子听了更是高兴,不等文竹的话说完便将那大碗接了过去,“既然如此,就劳烦姑娘了!” 文竹眼睁睁的看着张公子把那大碗的稀粥端走上楼进了房间,却不能解释。 转身文竹又叫了那小二过来,“小哥,你去看看那位公子,给他送副碗筷过去可好?” 那小二正觉得少做了一份生意,听了文竹话不由哼了一声,使劲翻了个白眼,“他自己要用自己会要的,你要是看上人家便自己送去就是!” 文竹脸上一红,叹了口气。 反正稀粥里放的迷药不多,大不了让他也睡上一觉便也是了。 这样想着,文竹便回屋子收拾了包袱,重新整理了衣衫,这才出了客栈。 客栈的门口,果然有两辆马车停在那里。 一辆是黑漆平顶的,看着像是富庶人家的马车;还有一辆却是平板车,车前是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板车之上除了有些稻草,便是个睡的极熟的男孩子。 在板车的旁边,坐着一个衣衫破旧的老汉,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叹烟。 “老伯,妾身想去太原,可否搭您的马车一程?”文竹的眼睛中全是渴盼,冲着眼前那抽汉烟的老汉福身一礼。 那老汉吧嗒抽了口烟,方道,“老头儿倒无妨,只是这马不是自家的……” 文竹立即堆了笑脸,“妾身出门。夫君也是给了几十个钱的。” 那老汉眼睛一亮,将烟杆放到地上使劲磕了磕,站起身来,“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 午后。阳光斜斜的照在官道之上,一匹骏马奔驰而过,将道两旁掀起一路烟尘。 段明熙稳稳的骑在马上。紧蹙双眉,不时用脚踢着马腹,马儿吃痛,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 马儿奔了一路,到得一个小山头方缓下来,山头之上有一破旧的小亭,远远的看去。荒芜一片。 翻身下马,段明熙丢了缰绳,让马儿到一旁吃草,他便抬脚进了亭子。 不止是亭子,这一片山头上。除了几处刚刚长出的嫩草,连个兔子都不见,更不要说人。 端坐在凉亭之中,段明熙闭目养神,但紧蹙的眉头显示出他的焦急。 直到夕阳快要下山,远远的,一个穿着玄色的粗布衣衫的男骑着一匹瘦弱的老马,姗姗来迟。 “二哥,对不住。一时出了些事,这才来晚了!”那男子的声音略显干涩,脸色有些发白,但翻身下马的姿势却是儒雅至极,颇有些文士风范。 段明熙在看到人影之时便已站起,此时却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对不住,本来约你初十在太原相见,只是路上出了事,这才提前把你叫来!” 看着那男子疑惑的目光,段明熙方把文竹被掳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二哥莫急,咱们这就进太原府,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这太原府却是弟弟的地界,管保他们进得来出不去!” 二人翻身上马,一同往太原府而去。 路上,段明熙问起,“你说出了些事,脸色又略显苍白,不知是何事?” 那男子失笑,“别提了,前几日我路过一个小客栈,见一个妇人打扮的小姑娘做的油饼极好吃,便讨了两块,那小姑娘倒是心善,却被一个丑妇欺负,一时便心软,送了一包迷药给她。谁想她倒好,竟是连我一起迷倒了,我本就没什么功夫,这小丫头又下的量大,睡了一日夜方醒过来。这样厉害的女子,也不知道谁会娶了,看起来柔柔弱弱,心眼却多的很呢!” “原是如此,想来那女子见你有迷药,想着定不是好人吧!”段明熙看着眼前温良的男子,轻轻摇头,这样一表人才的公子,也像坏人?那小妇人要么太过眼拙,要么便是曾被人所害。 太原府的城门外,一个穿着细布小袄,头上包了布巾的小妇人从一辆平板马车上轻轻跳下,回过头来,冲着那赶车的老汉福了一礼,笑道,“小妇人谢过这位老伯!”说着递过几个铜钱过去。 那老汉收了铜钱,笑着点头,“谢什么,正好顺路,还能得几个钱给我这小孙子买东西,小老儿还得谢过小娘子是真的!”说着一打马鞭,马车缓缓向前走去。 那小妇人看着马车远远的进了城,这才收起脸上的笑,抬头看着那高高的城门,不由叹了口气。 风夹着尘土吹过,小妇人轻轻扶了扶头巾,腊黄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尘土,只是那扶着头巾的手指却是相对白皙了许多。 “终于到了太原府,也不知锡砂他们会不会在城中!”文竹轻轻低语,回头看了看官道上那稀稀拉拉的行人,心中有些焦急。 进了太原府,文竹问了几个人,这才往极为繁华的鼓楼街而去。 据说那里有太原最大的晋阳客栈,而驿站就在旁边。 相比客栈,驿站的吃食、设置都会简陋的多,一路行来,若是有安全合适的客栈,便不会住驿站。 想来,若是锡砂他们来此,必然会选这里。 “小娘子,这里不能随便进!”路边站着的小二,看着文竹穿着的不过是细布小袄,头上包着头巾,一身的尘土,不由开口相拒。 “小哥,我是来找人的!”文竹并不放弃,但她不敢肯定,锡砂是不是已经到了,或者,还在那客栈里找寻自己的消息? 小二紧皱了眉头,“找什么人啊?有贴子没有?” 文竹一愣,却是退后了几步,进客栈找人,还要贴子?这客栈可不是一般的大牌! 晋阳客栈的后门处,两辆马车缓缓驶进了门,车帘一挑,露出水莲的脸,“锡砂,二爷去哪儿了?” 锡砂轻轻跳下马车,“二爷跟张爷去找奶奶了,让咱们就在这客栈里等消息!”(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佳人 初春的晨风还带着寒意,东方渐明,晋阳客栈的门口,一个包着头巾的小妇人便站在了那里,她不时的往客栈里张望。 寒风透过不算厚的小袄,小妇人使劲打了个哆嗦,连忙原地踏着步子,想暖和一些。 “你!说你呢!就是那个包头巾的小娘子,咱们这门口是做生意的,没事儿不要在这里乱走。”客栈招揽客人的小二从门里钻出来,斜着一双三角眼看着门外的小妇人,只觉得有几分熟悉。 “小二哥,我是来找人的!”文竹伸手扶了扶头巾,眼睛里带了几分乞求。 小二恍然大悟,原来是昨天那个小丫头,不由冲着地上吐了口吐沫,方扬起了脑袋,“不是跟你说了么,要来找人得拿名贴,这里住的都是达官贵人,你惹得起么?” “小二哥,我真的是来找人的!”文竹不敢多说,那刘二娘说不准哪一刻便会找来,可不能露了端倪。 “行了行了,我们还要做生意呢,别在这儿乱走了!”小二说着便不再搭理文竹,只是厌恶的甩了甩手巾,冲着一位商贾打扮的男子走过去,“这位爷是要打尖还是住点啊?” 文竹气馁的退到了几丈之外,使劲跺了跺脚,她想着要不要贿赂一下这个小二,但自己身上余钱不多,再说看他那眼高于顶的样儿,恐怕自己手中的这几两碎银子根本入不得他的眼。 正在伤心着急之时,就见一个挎着包袱,年约四十的妇人走到自己身边。“这位小娘子可是想进这客栈找人?” 文竹抬起头,眼前的这位妇人圆脸高鼻,看起来慈眉善目,不由得生了几分信任之感。便轻轻点了点头。 那妇人听了笑道,“小娘子恐怕是不常出来走动,这客栈除了这正门。还有一个后门,那里是下人们出入的地方。虽人多嘴杂,但找人却是最好不过了,你从那边的巷子过去,到得一个拐弯处,往左手走约几丈,便是这客栈的后门了!” 文竹听了展颜一笑。[.超多好看小说]“多谢这位大嫂!” “快去吧!”那妇人笑了笑,转身走的远了。 穿过那窄窄的巷子,在那拐弯之处,果然见左手边似乎多了些人,有抬着菜筐的送菜人。还有那挑着柴火的送柴人。 几步走过去,就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人群之中,文竹竟有几分激动。 “妞妞儿……”刚刚张了口,文竹就收了声。她一眼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衣着普通,长相也极为普通的妇人,她东张西望的前行,从人群之中一闪而过,不是刘二娘又是谁? 没想到。这刘二娘这么快便找来了!文竹连忙退到一旁的墙角之下,再看刚刚那人群处,妞妞儿的身影已然不见。 不行,刘二娘已经出现,必然是到这客栈来找自己,就算是自己找到了锡砂他们。未必能够与这二人相争,自己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段明熙回来再作打算。 正在思量中,冷不妨一个男声在耳边响起,“小娘子,你跑得还挺快!” 文竹向后一缩,眼前正是那三角眼的郑齐,他居高临下的扫视着自己,好像在看一只躺在案板上的濒死的鱼儿。 怎么办?文竹吱唔着叫着,“郑、郑爷!”余光扫视处,只见正前方走过来一个挑着担子的壮汉,两个空空的竹筐在扁担上晃晃悠悠,想来应是刚送了菜出来。 “哼!知道是爷就好!”郑齐不屑的伸手过来抓文竹的肩膀,心中却有些轻视,这个小丫头,竟然敢给自己下迷药,回头看自己怎么收拾她,若不是那刘二娘,说不得这小妞已经到了自己手里。 就在那郑齐伸手过来之时,文竹一个闪身,几步转到了那壮汉身后竹筐的一侧,猛的一拉竹筐。 那壮汉一时不妨,向后倒去,正好与那郑齐撞到了一处。 “哎哟,你这汉子,做什么拉我的竹筐?”那壮汉回过头来,正对上郑齐焦躁的脸。 郑齐不欲与他争执,一心只想着抓住文竹,便不耐烦的甩了甩手,转身便要离去。 见郑齐要走,那壮汉一把抓住,“撞了人还想跑?” “你!”郑齐被那壮汉死命拉住,一时又不想多解释,眼睁睁的看着文竹逃进了巷子,不由大急,“你这厮敢拦老子!”说着一把将那人推开。 “哎哟,打人啦!打人啦!”那壮汉被一把推倒在地,却抱住了郑齐的腿,奶奶的,不赔上几两银子就想走,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从巷子里逃出来,文竹不时回头看看,一面大口的喘着气一面又对上了那个客栈门口的小二。 “你怎么又回来了?”小二哥明显的不悦。 文竹只顾着喘气,答不上话来,“我、我……” 此时身后一个女声响起,“哟,弟妹在这儿呢?” 转过身来,文竹眉头紧蹙,刚甩掉一个,怎么又出来一个。轻轻扫了一眼周围,这里是繁华之地,人来人往的,这刘二娘总不好再把自己强掳而去吧! “这位大嫂,不知道找我何事?”文竹轻轻福了一礼,脸上的微笑淡淡的,身子却向后退了几步。 刘二娘却是不紧不慢的上前一步,笑意盈盈,“弟妹啊,快跟我回家吧,别赌气了!”只是双目却闪过一丝精光。 文竹心中一凛,却是沉下脸来摇了摇头,“这位大嫂说什么呢?小妇人并不认得你?敢情你认错人了吧?” 那小二哥也是有些纳闷儿,站在那里伸头瞧着,也不做生意了。周围有几个做小生意和路过的行人也围上来看。 现在的刘二娘收敛了煞气,好似真的是一个临家大嫂,脸上带着几分热情的笑容,“弟妹啊,你就别生气了,小弟已经知错了,你若是回了娘家,岂不是让你母亲徒增担心?” 原来是当嫂子的劝弟妹回家来着,清官难断家务事,看起来这小媳妇是被夫家欺负了,这才跑出来。 “行了,小娘子,快跟你嫂子回去吧,你那相公说不得已经后悔了,一夜夫妻百日恩,回去好好过日子吧!”一个年过四十的大婶上前劝着。 刘二娘的笑容可掬,一副和气的样子,冷不妨伸出手来,紧紧的握住了文竹的手腕,“弟妹,还是跟大嫂回家去吧!” 说着便不顾文竹的惊恐之色,拉着文竹便往巷子里拖,一个小弱女子,论力气怎么是她刘二娘的对手?等到拖到无人之处,一下打晕了,怎么不好办! 文竹心下大急,若是被她抓走,这回便再难逃脱! 眼看着就找到了锡砂,说不定段明熙这两日就到了,自己再也不能被她抓走。 “我不认识你,你别抓我走!”文竹鼓起勇气,大声喊了出来,她顾不得手碗疼痛,一边往后拉一边哭喊着,几乎要跪到了地上。 众人听了一愣,但见刘二娘那肆无忌惮的样子,不由心下唏嘘,这夫家之人也太强横了,也怨不得这小妇人要回娘家。 只是想着不过是一家人,虽有人劝着,“好好待你弟妹!”却无人上前。 眼见刘二娘就要把自己拖进巷子里,文竹情急之下,张口便咬,她的力气虽小,但此时着急,便也失了分寸,只觉得嘴里咸咸的。 “哎哟,小贱人,敢咬我!”刘二娘可不是吃素的,她眉毛一挑,一巴掌便打下来。 瞬时文竹的脸上就出现一个极为清晰的五指掌印。 “哟,这位大姐,就算是你弟妹也不能这样打人啊!”客栈门口站着的小二看不过眼了,上前来劝。 这小妇人虽然在这里烦了自己两天,但一向对自己礼敬有加,且柔柔弱弱,可怜可怜兮兮的,再看这刘二娘,长的一般就不说了,打起巴掌来凶猛无比,哪里是妇人该有的样子?! 刘二娘一个厉色看过去,小二不由心里一颤,妈呀,这妇人也太厉害了,不由就向后退了几步。 一时之间,更无人敢上前,而那刘二娘已是将文竹拖到了巷子口。 “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文竹的声音越来越无力,眼里已经急的落下泪来。 刘二娘横了一眼过来,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哼!让你跑,敢给老娘下迷药,若不是要将这小丫头交给那人,自己定然要把她卖到窑子去! 文竹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她快速的动着脑筋,却发现自己无计可施。 就在此时,一只瘦弱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她都说她不认识你了,你怎么还敢这样拉扯,知道不知道,什么是强抢民女?” 抬起头来,一个又高又瘦的年轻女子站在自己的面前。 那女子脸上带着几分怒色,显然对刘二娘很是不屑。身上一件半旧的湖蓝绣金镶领的缎面袄子,头上碧色的翡翠金钗成色也是一般,但眉目清秀,眼神中带了几分灵动。只是那一抹绯红让人一眼便能认出,这是生于西北长于西北的女儿家。 这位灵眉秀目的女子坚定的站在那里,与刘二娘遥摇的对峙着。就如一枝冬日里绽放的红梅,炙热中又带着几许馨香,让人一眼望去,竟不忍移目。 刘二娘已是感觉到了那女子的力量,她眉毛一挑,不由脱口问道,“你是何人?敢阻挠我的大事?!” 那女子轻轻扬头,并不示弱,“在下薛英华,不过是路人而已,但今日这事,我是管定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吃醋 太原府,最繁华的鼓楼街近在眼前。(.好看的小说) “真是劳烦志义了!”段明熙嘴里客气着,脸上却透出几分焦虑。 “段兄这话客气了,当年若非段兄相救,我张志义如今不知身在何处,又怎能与段兄再聚?”张志义依然是一身的玄色衣裳,却是十分平静,温和的劝道,“段兄莫要着急,我既然已经发了话,明日日落之前,必有消息传来。” “如此最好,我已让家仆去了晋阳客栈,咱们即刻过去!” 进了鼓楼街,往前走不多久,就看到一大群人围在那里,还有女子的叱喝之声。 “这位妹妹,此是我的家务事,请妹妹莫要多管!”或是顾忌到周围越来越多围观之人,刘二娘语气缓和下来。 但薛英华显然不吃这一套,“我不管是不是你家的事,但你这样欺负女人,我便不能不管。你若先放了她,好好说话,我自然礼待于你!” “你!……你快放手!”刘二娘怒目而视,眼前的这个明丽女子竟是软硬不吃,眼看着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她竟是不能将人强行带走。 文竹见了便大声道,“诸位乡亲,我并非她的弟妹,也并不认识她。她这样想强行将我带走,说不定是那专门骗大姑娘小媳妇的人贩子,请大家莫要信她的鬼话!” 听了这话,众人都吃了一惊,有那看不过去的便出来道,“你看这妇人说话不是本地人,又动辄打人。若真是人贩子,可不能放她走!” 旁边有人点头应是,“可不是,若是人贩子。恐怕不止是小媳妇,连小孩儿也不放过呢!” 刘二娘一听不由气急,抬起手来。又要打文竹。 有了众人的相助,文竹便不再胆怯,若刘二娘再敢打她,必要激起民愤的,她脸上带了委屈,轻轻哭道,“我是千里迢迢从京城而来。不想与我家相公走散了,之前说过要在太原的晋阳客栈住宿,我便过来相寻,谁知道遇到了这个女人,竟是不讲理的让我跟她走……” “原来你是从京城来的?”薛英华似乎很惊喜。(.无弹窗广告)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转而又冲着刘二娘吼道,“你这个人贩子,快放手!” 刘二娘咬紧牙关,“你放手,老娘不是人贩子!” 一时间剑拔弩张,眼看二人就要打起来。 不想段明熙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他伸头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女子,明明刚刚听得是文竹的声音。怎么远远看去,却是个脸色腊黄的小妇人? 正想着离近些看看,刚挤进来,就看到了那明丽的女子,不由脱口而出,“英华?” 薛英华正跟刘二娘呲牙。准备动手相搏,不想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扭头一看,惊喜的笑了出来,“段二哥?” 竟也不顾文竹,手一松,转身几步跳到了段明熙的面前,明丽的脸上因着激动而泛起了几丝潮红,衬着湖蓝色的衣衫,更是多了几分颜色。 一旁的张志义只觉得眼前一亮,好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子,率真又不失可爱,就像一枝梅花开在雪中,白茫茫之中的一点颜色,照亮了整个天地。 一时之间,张志义竟有些失神,嘴角不自觉的,带了几分笑意。 让那搭着毛巾的小二有些奇怪,这是什么人啊,看到女人打架还笑成那样?真是人不可貌相,若说这一表人才的样子,还以为是个温润有礼的翩翩公子,谁想竟是个看热闹的小人。 小二竟有了几分自豪,怎么刚刚自己也为这小娘子说过几句话来着,一眼看到刘二娘要跑,不由又站了出来,“那个人贩子跑了,大家快拦住!” 只可惜众人的反应太慢,而刘二娘的动作又太快。 像抓小鸡一般,文竹被刘二娘抓着胳膊往前奔去,几步已经进了那窄窄的巷子。 “二爷救我!”文竹的声音伴着刘二娘的脚步声渐远。 白色的头巾飘落,一头乌丝如瀑布般泄下,文竹的眼中带着几许迷离与困惑,不甘心的在刘二娘的手中挣扎着。 “文竹!”段明熙终于认了出来,脸上虽涂了黄腊,但尖尖的下巴和带了几分妩媚的眼眸,让他既焦急又心疼。 他骤然曲膝,瞬间弹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了上去。 “不用急!先过我这一关!”郑齐不知几时从人群中闪了出来,拦在了段明熙的身前。 “志义!” 段明熙脸色微变,一声轻唤,张志义已是到了眼前,一把捏住了郑齐的肩头,“兄弟,哪个道上混的?到了太原,竟然不去张家拜个山头?” 郑齐不由一愣,“你、你是太原张家的?”冷不防,段明熙已是绕过他冲着远处的刘二娘追去! 薛英华站在原地,似乎有些委屈的轻轻撅起了小嘴,她叹了口气,使劲的跺了跺脚,却没有理张志义与郑齐,而是跟着段明熙追了上去。 因着对太原的路并不熟悉,刘二娘竟是走到了一个死胡同,她转过身来,一面把手放在了文竹的脖子上,一面冲着不远处的段明熙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先杀了她!” 段明熙投鼠忌器,只得止了脚步,“好,我不过去,你别乱来!” 刘二娘露出得意的笑容,“闪开,我要带她走!” “不行!”段明熙虽语气刚硬,心中却有几分忐忑。 “嗯?”刘二娘的手在文竹的脖子上轻轻使劲,文竹已经呼吸不得,她使劲挣扎着,却是没有半点用处。 “你别伤她!”段明熙见了心中焦急,只得退后了几步,脸上却是深深的担忧。 刘二娘手上的力气又轻了几分。文竹已是能喘上气,却剧烈的咳嗽着。 “二哥别理她!”薛英华的声音响起,一条长鞭同时闪到了文竹的眼前。 “英华!”眼前那鞭子就要打到文竹的脸上,段明熙不由惊呼。虽然他希望能够保住文竹的小命。但若是破了相,恐怕就算自己不在意,文竹也会极伤心的! 薛英华却是没有半点犹豫。就在鞭子就要碰到文竹的鼻尖之时,她轻轻的抖了抖手臂。 文竹只觉得那鞭子在自己眼前一晃,便闪了开去,轻轻打到了刘二娘的脸上。 “哎哟!”刘二娘显然没有想到,她猛然吃痛,又担心自己的脸,一下松开了手。 “快过来!”薛英华的声音未落。文竹已是跑了出来,在离刘二娘有一尺距离时,就地打了个滚。 刘二娘醒悟过来,忙伸手抓人,却抓了个空。眼看着文竹滚到了一旁。 而那支长长的马鞭,又一次冲着自己袭来。 “死丫头!”刘二娘骂了一声,扭过头去,曲膝一跳,上了屋顶。 “你没事吧?”段明熙已是几步到了文竹跟前,将她轻轻扶起。 抬起头来,文竹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睛,她轻轻笑了笑,“二爷。我没事!”转眼却晕在了段明熙的怀里。 这一路的辛苦劳累,还有精神上的压力,让文竹的身子终于熬到了极致,如今突然安全了,一下放松,便再也支撑不住。 段明熙心疼的看着文竹那巴掌大的小脸似乎又瘦了一圈。竟没有注意一旁薛英华那青紫的脸。 “二哥,已经抓住了,让兄弟们带走了,你先把嫂子送回去,回头咱们再去审问不迟。”张志义的身影出现在薛英华的身后,那青紫的脸色和撅着的小嘴完全的落入了他的眼中。 只是他却无视一般,只跟段明熙说话。 一时薛英华有些不好意思,她吱唔着道,“那个女的跑了,我、我没敢去追……” 张志义扫过来一眼,轻轻摇头,“无妨,她男人在这里,早晚要回来相救的!” 薛英华似乎已忘记了刚刚的不快,眨着眼睛道,“你怎知道那是她男人?” 听了薛英华的问话,张志义轻轻一笑,却并不答话,转身便走的远了。 “什么嘛!拽什么拽!”薛英华紧咬贝齿,使劲的跺了跺脚。 “我要去客栈,你去哪儿?”段明熙此时已经将文竹抱在了胸前,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薛英华眨了眨眼睛,“那我也跟段二哥一同去!” “也好,我过几日回西安,你若是回家,倒可同往!”段明熙说着便往客栈中走去。 后面的薛英华睁大了眼睛,转而又恢复了笑容,“同行么?再好不过了!” ―――― 三日后,三辆马车从太原府缓缓驶出,十多名穿着家仆衣裳的健壮男子跟车随行。 段明熙骑马走在最前面,他的身后跟着同样骑马的薛英华。 文竹坐在马车里,透过车帘看着前方那两骑靓丽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奶奶,爷不是那样的人,都是那个薛小姐太不懂事!”水莲同样看着前方的人影,跟着叹气。 文竹却是摇摇头,“我没有怪二爷,只是替二爷累的慌,你看,已经行了半日,二爷竟是没有说过一句长些的话!” 水莲眨了眨眼睛,还真的是这样。 “段二哥,京里好玩么?” “还好!” “段二哥,你们是要在西安长住么?” “是!” “那你会来看我爹爹吗?” “不知道!” …… 马车之前,薛英华不住的说着话,脸上因着兴奋泛起的几丝红晕,使她显得更加明丽,如同风雪中的红梅,让人不忍移目。 只是段明熙却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轻轻踢着马腹,天知道,他今天多不想骑马!(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情敌 暮野四合,天色渐渐暗下来。(.) “二爷,前面有一座小村落,咱们不如去那里投宿?”锡砂骑着马,远远的跑过来。 文竹轻撩车帘,只看见村落的轮廓,还有与段明熙并肩而行的,薛英华明丽的背影。 看着文竹脸上有几分不自在,水莲便凑过来轻轻劝道,“奶奶,锡砂跟我说了,那薛小姐以前跟咱们家比邻而居,故而认识,二爷一向对她当妹妹看待的。” 文竹点点头,却是放下了帘子,她心里明白,但就是不高兴。 人是他招惹过来的,这几日却没有半句话的解释,让她怎么高兴的起来? 另一方面,虽然这小姑娘挺招人喜欢,自己也是将她当妹妹来待,但想想那对自己有几分审视的目光,让文竹的心里极不舒服。 不能否认,是她救了自己,可是此刻,文竹只觉得,有一种宁可再次被那刘二娘掳走的冲动。 “薛姑娘,这村里有一家极有名的油泼面,小的记得以前姑娘爱吃……”锡砂狗腿的跑过去问着,这位薛大小姐一向大方,以往没少打赏他。 薛英华听了眉开眼笑,“几年不见,你也长进了,还记得我爱吃油泼面,这样最好,再问问有没有炖羊蹄子,我记得段二哥爱吃呢!” 段明熙眼神一黯,轻语道,“我记得大姐最喜欢吃这个,每次家里炖了羊蹄,都会跟我抢,我那时候还不怎么懂事……” 薛英华有些不明白。“那、那下回让明翎姐姐一同来西安便是了!” 西北民风开放,不似京城。抛头露面便是伤风败俗。 “薛姑娘不知道,大姑奶奶已经嫁到了京里,自然要侍奉公婆,可不像咱们这边……”锡砂笑着解释,再回头一看,段明熙的脸色依然冷俊,便赶忙住了口。 顷刻,段明熙的声音传来,“问问你奶奶想吃些什么。好去置办!” “是!”锡砂轻踢马腹,到了马车窗外。“奶奶,二爷问您有什么想吃的,好提前置办。” 水莲看着文竹有些黯淡的脸色,不由轻撩起窗帘,“奶奶自那日受了惊讶,胃口一直不,弄些清粥小菜就是了,不要荤的。最好有笋子。奶奶最爱吃那个。” 锡砂只觉得脑仁疼,这种破地方,哪里有笋子?恐怕连竹叶子都不会有!但看水莲那轻挑的眉毛。他只得赔着笑脸,“好咧,小的这就去置办!” 待到车帘放下,文竹方道,“这样荒凉的地方,哪里来的笋子?你又何苦难为他?” 水莲小嘴一撅,“哼!我偏要难为难为他,省得他不知道谁是主子!” 晚上的菜里果然有一道糊辣羊蹄,红红的辣椒配上炖的极烂的羊蹄筋,看起来极有胃口。 此时不比京中,对于分桌而食,实在没有那个条件。文竹一行人租下的,只是一个小院。用饭之时,也只将文竹三人在里间单弄了张桌子,而下人们和镖师们,在外间各支了一张桌子。 众人都吃的高兴,文竹却只喝了半碗清粥,倒不是她不愿意吃。而是这乡野之地,锅子炖了羊肉,再来煮粥,总有一股浓浓的膻气,她实在吃不习惯。 看着文竹似乎刚动了动嘴就放下筷子,段明熙有些担心的道,“可是不合胃口?” 眼中流露出几许关心,让薛英华不由一愣,虽是打小就认识,但自认识这个人起,他便一直是冷冰冰的,极少主动开口。而自己一直以为,他就是这个样子,何时有过这样紧张的时候? 文竹连忙摇头,“不是,这几日坐马车有些累,没有什么胃口。” 似乎觉得自己被忽略了,薛英华插话道,“不如……不如你来骑马吧?在马车里又颠又闷,无聊死了!” 对于“嫂子”这个称呼,薛英华很不愿意说出口,便用你我相称,段明熙并不计较,文竹也作不知道一般,算是默许了。[.超多好看小说] 文竹脸上一红,轻笑道,“我不会骑马!” 薛英华愕然,一脸的不能相信,“段家的人……竟然不会骑马?” “我三妹妹也不会骑马,京中的女子,鲜有会骑马的!”段明熙低着头,语气依然冷俊,却似有维护之意。 “我吃饱了!”薛英华小嘴一撅,转身回了屋。 “她……”文竹看着段明熙,段明熙却是轻轻摇头,“不用管她!” 入夜,两人并没有说上几句话,锡砂便让人传话,张志义到了。 “你先睡吧!”段明熙只得出了门。 看着段明熙的背影,文竹心中叹了口气,自从那日把自己救回来,似乎两人本来不算坚固的感情就有了一层裂痕。 有些事情,段明熙不说,文竹便也不问。这是个少言的男子,而文竹也不是那心直口快的性子,两人之间,倒不如薛英华那般好相处。 文竹知道,自己也是有责任的,但她却不想改变。 水莲早就忍不住去跟锡砂打听了,又过来传话给她,但段明熙真正的想法是什么样子,锡砂又怎会知道? “奶奶,二爷说张爷还没有吃饭,您看?”水莲“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文竹想了想道,“锡砂说那张爷是江南人士,可是真的?” 水莲不明所以,“自是真的,那张爷是太原人士,但自小在江南长大,二爷也是在江南认识他。” “他这么晚赶过来,自是一路劳顿,如此便由我亲自做碗面给他!”文竹那日晕过去,与张志义并未蒙面,自是不知道这个张爷是何许人也,但既然是段明熙的至交好友,当然不能怠慢。 须臾。一大碗热腾腾的烧肉汤面被端到了食盘之上。 带着芽儿走到了隔壁的厢房的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低语之声。 “……那对狗男女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正主儿是谁并不知晓,我已经着人去打听……是谁?!” 这个声音好生熟悉,文竹一愣,随即答道,“二爷,面已经做好了,妾身可否进来?” “你且进来吧!”段明熙说着,便打开了门,又指着身后一人道。“这位是张志义,我的义弟。你且过来一见!” 文竹大方的进了屋子,冲着那人影福身一礼,“叔叔安好!” 抬起头来,文竹不由一愣,眼前是一个穿着玄色衣衫的瘦高男子,温和沉静,面如冠玉,声音中带了几许干涩。面上带着几份笑意。“志义谢过嫂嫂!” “张公子?怎么会是你?”文竹的脸唰的红了,竟然是给她迷药的男子,且还阴差阳错的给人家迷晕过去。 张志义笑着看向段明熙。“那日嫂嫂晕了过去,自然不认得我。且嫂嫂又将脸色涂的腊黄,竟是我也没有认出来。今日见了,才知道当日迷晕我的,竟是自己人!” 段明熙也转过头来,“哦?原来那日给他下了迷药的竟然是你?” 听着张志义的叙述之中,那个女子应该是个有勇有谋之人,没有想到竟然是一直柔柔弱弱的文竹,段明熙颇感意外,不由多看了几眼文竹。 文竹涨红了脸,“那日真对不住,因着刚给那刘二娘下了迷药,没有跟叔叔解释清楚。” 张志义摇摇头,“自是无妨,只是今日还望嫂嫂垂怜,莫要再给志义下了迷药!” 这话说的连文竹身后的芽儿都笑了出来,她将盘子放到一旁的八仙桌上,又将那汤面端了出来方道,“张公子放心,这可是我家奶奶亲手做的烧肉面,是跟着董妈妈学的,正宗的江南风味!” “可是真的?嫂嫂的手艺我是知道的,自然好吃的紧!”张志义显然是饿的狠了,虽不失儒雅之风,但片刻也将那碗面去了大半。 文竹早已经退了出来,她想了想,又对芽儿道,“去问问薛姑娘可要用夜宵,将剩的汤面盛一碗送过去!” 一旁的水莲听了,不由撅起嘴来,“奶奶,咱管她做什么?” 文竹摇摇头,“怎么说也是二爷自小相识之人,出门在外,就当是个妹妹,我这个做嫂子的,也得照管一二。” 芽儿听了应下便回了厨下,自盛了一小碗汤面往薛英华住的东厢房走去。 没到门口,就听到重重的走路的声音。 “薛姑娘,我家奶奶做了汤面,问姑娘可要用夜宵?”芽儿一向老实,自是没有别的话。 薛英华还在为段明熙生气,听说是文竹让送来,自然不悦,“我不饿,你且端回去吧!” 说是不饿,可是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噜”一声叫了出来。 芽儿听了便开口相劝,“薛姑娘,虽是不饿,但您好逮也用几口,省得晚上再饿了。这里不比家里,再过半个时辰,厨下便没有人了!” “我说了,我不吃我不吃,你快走!”薛英华的脾气突然间就上来了,大声嚷着,把芽儿吓了一跳。 “哟,这是哪家的大小姐,脾气真不小!”张志义的声音响起,他与段明熙同时出现在二人的面前。 芽儿忙住了嘴,心中却有些好笑,这个张爷,果然有趣的紧。 一见到段明熙,薛英华顿时大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才好,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温柔可爱的形象,就这样被催毁了,都是那个庄文竹害的,没事儿送什么夜宵。 段明熙并未开口,那张志义却又笑道,“要不这样,你若吃了这夜宵,我便告诉你,我怎么知道那郑齐是刘二娘的男人,可好?” 虽很想拒绝,但薛英华的肚子又不争气起来,那汤面看着清清淡淡,却有股子诱人的香味。 薛英华吞了吞口水,似乎很不愿意的道,“你说的,你要告诉我,我、我就吃!”(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恶霸 西北的春天比京城要晚的多,如今二月已经过了多半,西安城内,那街边的柳树才刚刚冒了嫩芽。(.无弹窗广告) 进了城门,马车走了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拐进了一条繁华而宽阔的长街。 虽然只有十多天的时间,但能与段明熙同行,薛英华依然是一脸的兴奋,她轻声冲着段明熙嗔道,“段二哥,我去你家住可好?” 旁边传来张志义不屑的笑声,“呵呵,敢问薛小姐,你可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薛英华不明所以,但也知道不是好话,不由气哼哼的道,“你、你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家就在这西安城里,双亲皆在!” 张志义扭过头去,装作看那街边的路人,却是掩着嘴轻笑,“原是如此,真是得罪,我还以为你无处可去呢!若是不然,为何明明有家不回,却要到别人家去住?” 一旁的锡砂听了,不由跟着笑道,“张爷不知,薛姑娘以前常去找大姑奶奶,若是晚了便会在家中住下!” 不待张志义开口,薛英华却是已经急了,“你!你个姓张的!上回的帐还没跟你算呢,你骗我说要告诉我那刘二娘之事,结果却用‘猜的’二字敷衍于我!” 张志义轻轻摇头,“本就是猜的,何苦要骗薛姑娘,且薛姑娘也不是那天仙佳人,骗了你,又有我什么好处?” “你!你敢说我丑!”她虽不是天仙,但自小娇生惯养,且也是别人夸着漂亮长大的。谁敢说她不漂亮。 “咦,我哪个字说姑娘丑了?不过,姑娘能有这自知之明,张某很是佩服!”张志义说完在马上拱了拱手。却是笑脸盈盈,一脸的温润和气,哪里有半点无赖的样子。 薛英华急的要哭了。用手指着张志义,嘴里,“你!你!”却是说不出话来。 张志义还要开口,就见到段明熙给他使了个眼色,忙闭上嘴。 “好了,我已送了信去薛府,稍后便着人将你送回家去!”段明熙的话打断了这一番争吵。 “段二哥……”薛英华听了却是万分失望。脸上的委屈任谁都看得出来。 “劳烦志义代我相送!”说着瞥了一眼张志义,语气冷淡,目视前方,对于薛英华那一脸的委屈之色视而不见。 “什么?让他送我……” …… 文竹坐在马车里,对于外面的声音听而不闻。只是兴趣缺缺的看着车外的街景。 高高耸立的城墙,宏伟的建筑,虽比不得京城的繁华,却自有与众不同的雄状。 这一条显然是繁华的商街,路边各种吃食、点心,胭脂水粉,还有那算命卜卦的,裁衣修面的,除了占街做生意。还有那街边豪华的铺面。 远远的,看着一个大火炉上面座着大大的蒸笼,蒸笼上冒着热气,一股枣香远远传过来,“刚出炉的蜜枣甑糕喽,不甜不要钱……”卖点心的小贩着上包着块白毛巾。大声吆喝着,吸引了文竹的目光。 一时有些好奇,文竹便冲着水兰道,“去跟锡砂说一声,买些这个给妞妞儿带着!” 水兰点头应了,却道,“这事儿我办起来倒不如水莲办的好!”话音刚落就听得水莲扭过头来撩了车帘,“水兰姐姐说我什么呢?” 文竹掩了嘴笑道,“说那蜜枣甑糕不知道好不好吃,让问问锡砂来着!” “自然是好吃的,锡砂已经差人去买了呢!”水莲不疑有它,高兴的说完又回头哄着妞妞儿,“咱们到了家就有得吃了!” “要不要给薛姑娘也稍一些?”文竹看着那色泽鲜艳,红白相间的糕点,只觉得极有胃口。 水兰却是笑道,“薛姑娘已经被张爷送走了,您就别惦记了!”笑声里多了几分调笑, 文竹脸色泛红,将窗帘子放了下来,轻轻嗔骂道,“你个死丫头,跟着水莲学坏了!” 两人正说着,马车猛的停了下来,文竹和水兰俱是愣,撩起窗帘往外看去,只见那大大的火炉子已然被掀翻,诱人的糕点也都落了一地,沾了尘土。 马车被堵在那里,不得过去。 “……五爷,咱们是小本生意,求求您了!”小贩诚惶诚恐的抱着一个男子的小腿。 那男子看起来高大健硕,一身暗色铜钱纹的绸衫,外面一件翻毛貂皮坎肩,古铜色的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让文竹不由的想起了二老爷段华威来,只是那脸上并没有伤疤,却是额头凸出了一块,像那寿星一般。 男子伸出右手的大拇指,轻轻拨了拨嘴唇,那拇指上的扳指儿闪着玉色的光芒,古铜色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屑,“五爷我是什么人?怎么会随便掀你的摊子?自然是你不守规矩!” 小贩抬起头,脸上带着凄苦,“小的自然知道,只是昨儿个下雨生意不好,偏我娘子今儿个又病了,请了大夫,小的实在没有余钱,想着今儿卖了钱定然给五爷送去!”说着便又趴下磕头,“五爷,求您高抬贵手,放小的一条生路吧!” “五爷我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不如这样,你那娘子治病还得花银子,不如就当给五爷几天,五爷帮你娘子治治病可好?!”说着一脚踢过去,小贩摔倒在一旁。 “五爷,您不能啊!”小贩哭求道,他头上的毛巾已经散了,身上和脸上均沾了泥土与那点心落下的糯米,让人看着极是可怜。 围在周边的人大多都是远远的看着,虽有人面露不忍,却无一人上前相拉。 “这是什么人?怎地这般欺负人?”文竹眉头拧成了一团,不管在哪里,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恶霸。 水兰也是摇摇头,车帘一掀,却是水莲抱着妞妞儿进来了,“奶奶,锡砂说估计是这里的恶霸,让我和妞妞儿进来,免得被冲撞了。” 轻轻点头,文竹继续往窗外看去。 那恶霸又道,“怎么不能?五爷是可怜你!你若不识好逮,便不要在这街上混了,早点回家种田去!” 那小贩听了便也不再哭求,垂头道,“既然如此,小的便回家种田就是了,免得碍了五爷的眼!” “回家种田也得把钱交上来,你在这儿呆了两天,至少要交一两银子!”恶霸瞪了眼睛,狠狠的道。 小贩不敢质信的抬起头,“怎么会是一两银子?何况我只呆了一天,一天应该是二十文钱啊?” “怎么不会是一两银子,你昨儿个交是二十文,今天交就是一两银子了,今天的二十文钱我都没给你算呢!这是五爷心疼你!”说着恶霸低下头去,“若是交不上来,便拿你媳妇来抵!” 这显然是要霸占人妻! “水莲,让锡砂给他一两银子便是了!”文竹气哼哼的道。 水莲却是摇摇头,愣愣的看着窗外,“奶奶,二爷已经过去了……” 车窗外,小贩扬起脸,轻抹了一下脸上的泥土,瞪大了微红的双眼,恨恨的道,“赖五,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动我娘子一下!” 赖五被激怒了,竟然敢在这条街上跟自己对着干,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五爷我是什么人,敢这样叫我,我今天就成全你!”说着赖五同样的瞪大了眼睛,扬起拳头,眼看就要落在那小贩的脸上。 小贩紧闭双目,半响,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心惊胆战的睁开眼睛,一个比赖五矮了半头的年轻男子站在赖五的面前,他的右手如铁钳一般,紧紧的抓住了赖五的拳头,脸色冷俊,一双星目里透出几分寒光。 “这东门大街,几时换了衙门?”段明熙声音清冷,让赖五听得一愣,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他却轻轻一笑,想回敬两句,但手上却被制住,想抽出拳头,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自己来了这东门大街两年有余,这城中的贵人泼皮也都见过,怎么就不知道这个人?难道是个过路的?但听这声音却又不像。 怎么也是个出来混的,多少看出些门道,他有些讪讪的道,“这位壮士敢问贵姓?赖五不识高人,多有得罪,回头定到府上赔罪!” “不必,你且放了他便是!”段明熙将那赖五的手往回一拉,轻轻一拧,只听得“咔嚓”一声,众人不由都惊到。 “啊,我的手,我的手!”赖五惊恐的叫着,手壁轻轻晃动,却是不听使唤了。 段明熙面无表情,等那赖五叫完方又道,“不过是脱臼了,找个中医接上,养几日便是了!” 说着转身回来翻身上马,轻轻吩咐锡砂,“去把那小哥送回家去,再送上些银两!” 锡砂早得了吩咐,几步上前,将那小贩拉起来。 马车继续向前,场间只留下欲哭不能的赖五,和那一地的蜜枣甑糕。围在周边的人渐渐散去,人群中传来讥笑之声,也有那好奇的行人看着段明熙和几辆马车,轻声向别人打听着这是哪里来的官家子弟。 看着前面段明熙那健硕的背影,文竹脸上露出止不住的笑意。 马车轻轻拐进了一条小巷子,不多时,便到了一扇不算高大的小院前。 一对年老的夫妻从门内走了出来,那老汉高兴的而眯起了眼睛,“二爷回来了!” 而看到撩起车帘的文竹,那老婆子却是沉了脸,低声跟那老汉低语了几句,再看向文竹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戒备与警惕。(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情怯 马车缓缓驶进这巷子,将那鼓楼街的喧闹挡在了外面,只有隐隐的钟声传来,更衬托着这巷子的安宁静谧。 “奶奶,咱们家住的这个地方是黑虎巷,那钟声是广仁寺传来的,等过些日子,让二爷带您去上香!”水莲不时的唠叨着,锡砂已经将这西安城的事情跟她说了个七七八八。 相对于段明熙的少言,文竹只得从水莲这里听上一些。 但那门外的老婆婆略带警惕的眼神,还是让文竹吃了一惊。 这是一座二进的小院,位于黑虎巷的中间,只有两进。虽简陋却干净整洁,让人见了只觉得心中喜欢。 外面是朱漆红门,进去有个天井,右侧有株合抱粗的老槐树,左侧则是一只大大的鱼缸。 坐南朝北三间正房,左右各有两间厢房,后面又是个天井,搭了个葡萄架子,下面是石桌石墩,也是三间正房,两间厢房,房后还有几步地方,种了几根竹子,推窗可见。 待那朱漆红门渐渐关闭,一个人影从巷子里冒出来,冲着那小院看了又看,方转头快速的溜走。 “这是曹伯,曹妈妈,这宅子都是他二人照看着!”进了内院,段明熙冷俊的脸上竟难得的带了一丝的温和,又客气的将老夫妻介绍给文竹。 两位老人给文竹行了一礼,文竹连忙侧过身去,只受了半礼,又亲手相扶,“二位老人请起!” 虽是下人,却是这宅子里的老人。文竹自然不敢托托大。 曹伯轻轻眯了眼睛,看着文竹的目光就慈爱了许多。只是那曹妈妈依然是一副陌然的样子,对文竹并不热情。 是夜,文竹便作不经意的问起曹伯一家,“曹伯在这儿住了多久?” 段明熙脸色略显凝重,“是从小儿看着我长大的,原本有个儿子,为了救我,没了……” 听得文竹有些吃惊,她略一沉思。便上前主动握了段明熙的手,“二爷放心。我定然会将长辈一般待他二老!” “我……过几日就要去卫所了,你在家里,一切小心!”段明熙转而回握着,只觉得这小手柔软细嫩,不由得另一只手便搂住了文竹的纤纤细腰。(.) 顺势趴在了段明熙的胸前,文竹只觉得格外心安,她紧紧闭上眼睛,“妾身省得。二爷在外头也要小心!” “张志义便在西安城的衙门里。若是有事,让人传个信给他便是,他自会帮你办了。如若有信给我。也一并给他就是。”交待完了,段明熙又低声道,“我娘的牌位就在后院里,明日一早我再带你去拜见!” 文竹心中一动,这是段明熙第一次跟自己提到他的亲娘,能生出段明熙与段明翎这两个性格迥异的孩子,不知那会是个怎样的女子? “娘她……”开了个头,文竹又闭上了嘴,有些事情,他若愿意说便说,若不愿意,自己又何必去提起那些伤心的事情?就像自己的前世,那般的惨死,何尝不是埋在心中,只在那漆黑的夜里,轻轻的去舔一舔。 段明熙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娘,是典型的西北女子,性子跟大姐一般的爽快,她在我们的面前,一向都是笑着的,哪怕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哭过。” 一边说着,段明熙搂着文竹的手臂缠的更加紧了,文竹只觉得骨头都要贴着段明熙的骨头了,却只是咬着牙,并不出声,只怕扰了段明熙流露出的片刻的真情。 在她的面前,这个男子都是山一般的屹立在那里,给人一种极安全的感觉,就像,只要站在他的身后,她便无所畏惧了。 而这一刻,她分明感觉到了他的悲伤与难过。 心像被人揪着一般,文竹回抱着那健硕的身躯,竟有些不舍。 次日的一早,文竹早早的起身收拾。 芽儿送来了早饭,却是一碗羊肉泡馍,一碗清粥。“曹妈妈已经做好了羊肉泡馍,我怕奶奶吃不下,又煮了粥。(.)” “你也给我盛一小碗羊肉泡馍吧!” 段明熙诧异的看了一眼文竹,“你不是不爱吃羊肉么?不要勉强!” 文竹笑着摇摇头,“既然来了,自然要入乡随俗,多吃几回便会习惯,二爷莫要惯着我!” 芽儿端上来,却没有放辣椒,文竹虽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吃了个干净。 匆匆用完早饭,文竹犹豫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二爷,那曹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 段明熙愕然,“怎么会?她是我娘的陪房丫鬟,后来嫁与了曹伯,生我的时候,家中没有乳娘,是我娘亲自奶大的我,曹妈妈便一直照顾我,我待她自是与别人不同。” “许是妾身多想了,二爷莫怪!”文竹便不再多说,只让水兰过来给自己装扮。 有些事情,段明熙这里是问不出结果的,后宅之事,还要自己慢慢儿打听。 走到后院的左侧的西厢房前,段明熙便停住了脚步。 轻轻推开门,文竹只看到里头有一张小小的方桌,上面供了一尊暗淡的牌位,牌位前的香炉并无香火,桌上也蒙了一层灰尘。 段明熙从方桌上寻了香来,掏出火折子打着了,先是口中念念有词,给这牌位上了香,又抬起头来道,“娘,我回来看您了!” 说完,他俯首叩了三个头,方转回来看文竹,“你,要不要也来上一炷香?” 虽然这才是段明熙的亲娘,但他已经被写在了大夫人杜氏的名下,这个姨娘,是上不得台面之人。 文竹只觉得心里一紧,却掩了自己难过的神情,“自然要上香的。”说完拿起香来。一步上前,跪在了段明熙的身边。行了大礼,轻道,“婆婆,媳妇给您磕头了。” 虽只是一句空话,但段明熙还是有些激动,竟多说了几句,“娘,姐姐也嫁人了,如今已是有孕在身。您是不是也很高兴?” 二人站起身来,见屋内陈设还算整洁。只是桌子上蒙了些灰尘,便叫了丫鬟打了水来,文竹亲自擦洗了一番,方出了屋子。 刚到内堂,就听得锡砂来报,张志义到了。 文竹转身回了内堂,思量了一下,又叫了芽儿来。“以后厨房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只管做点心夜宵便是了。” 芽儿有些愣,“那厨房就交给曹妈妈了?” “让妞妞儿去厨房给曹妈妈做帮衬罢吧,如今这小院子。也没什么传话的事儿可做!” 正进门的水莲不由笑道,“奶奶,若是妞妞儿知道了让她去厨房那个地方,高兴的得跳起来!” 文竹也跟着笑起来,她只是想找个人给曹妈妈做帮衬,芽儿做惯了京里的点心吃食,恐怕自有主意,曹妈妈定然不喜。可是没有想到,厨房那个地方,恐怕贪吃的妞妞儿会更加喜欢。” 得了消息的曹妈妈过来给文竹谢恩,却并不高兴,“老婆子一直是一个人儿,这院子人也不多,用不着这么多人。” 文竹并不言语,只打了个眼色,水兰便叫了妞妞儿上来。 “曹妈妈,妞妞儿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若是妞妞儿日后做错了什么,您只管打就是了!”妞妞儿脆生生的说着,又上来磕头。 她穿着一件葱绿的小袄,头上梳了双丫髻,又有一只银色的小铃铛挂在上面,摇头晃脑的时候,跟着丁零当啷的响,说话的时候一副大人的样子,显然是被人教过的,极是可爱。 曹妈妈一看眼睛就热了,只觉得那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又见妞妞儿上前叩头,连忙双手扶起来。 文竹见了便放下了心,只道,“妞妞儿自小失了母亲,她继母以往曾经伺候过我大堂姐。后面我在街上认出了她母亲,偏她父亲缺银子花,便要卖妻女,二爷便把人救了下来。” “曹妈妈,我会乖乖听话的,您别不要我!”妞妞儿说着眼睛就含了泪。 “哎哟,我的儿哎!”曹妈妈跟着就落下泪来,再不提那拒绝的话。 文竹便也跟着道,“如此就烦劳曹妈妈了!” 当即,妞妞儿就被曹妈妈领去了厨房。 回过头来,文竹便问起水莲,“你是怎么让她成这样的?” 水莲吐了吐舌头,“嗯,就是跟她说,若是她不能去厨房,那曹妈妈不喜欢奶奶,奶奶便住不下去了,到时候奶奶无处可去,说不得要送她回她爹那里去!” “啊!”文竹惊讶的掩了嘴。 水莲连忙一脸委屈的样子,“这是锡砂说的,当时冬桃姐姐也在,她什么都没说,我、我也就没吱声!” 文竹一下冷了脸,“去把锡砂叫来!” 不多时,锡砂苦着脸进了门,“奶奶,小的再也不敢了!” 文竹却是“扑哧”一笑,“行了,知道你是为我办事,只是这吓唬小孩子的事情,下回还是莫做了。我叫你来,是想问你,那薛英华薛小姐是什么来头?” 锡砂挠了挠头,只觉得放下了心,这才笑着跟文竹说起来。 次日的清晨,段明熙一早便出了门。 文竹只觉得浑身疲累,便多睡了一会。 待洗漱完毕,便让人端了一碗清粥来喝,吃了一天的羊肉,肠胃果然受不了了。 一碗粥还没有用完,水莲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奶奶,妞妞儿说,薛小姐来了!” 文竹听了便将碗轻轻一放,“来的倒是快,走,咱们就去会会她!” 还没有走到前院,就听得薛英华那爽朗的声音响起,“……曹妈妈爱吃,我自然记得,小时候没少偷您做的点心,只是如今却难吃得到了!” 曹妈妈竟是一改昨日的淡漠,嗓门竟是极大,“哎哟,这有什么难的,薛姑娘想吃什么尽管跟老婆子说,我这就去厨房做了来!” 那热情的劲儿,让文竹的心中极不是滋味,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方踏进了前院。(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迷惑 听到文竹的咳嗽声,曹妈妈并未收敛,而是轻轻瞥了一眼过来,方作没有听到一样,继续跟薛英华笑着说话。 “真是没有想到,姑娘真是长大了,人也漂亮了,若是夫人还在,不知道得多高兴呢!”说着曹妈妈抹了抹眼角的泪,“只是可惜,当年老爷非说年纪太小,不然早早的定下亲事,该有多好!” 薛英华并没有注意文竹已经进来,听了这话,脸上一红,对着曹妈妈嗔道,“妈妈说什么呢!”随即眼神又黯淡下来,“段二哥,如今已有妻室,想来就算是我父母答应,她……也未必会愿意的……”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薛大小姐想嫁过来做小? 文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随即又掩去,只留下淡淡的笑容。 而一旁的水莲早已经皱起了眉头,曹妈妈以为自己是老人,太过托大。而这位薛大小姐也太不自爱了。虽是自小相识,但这一路之上,二爷对她有礼有节,从不多说一句话,意思还不明白么?怎么还要贴上来? 这边人已经进了院子,面对着月洞门的曹妈妈便不好再装,只得皮笑肉不笑的冲着文竹福了一礼,“原是奶奶来了,薛姑娘过来探望,我便跟她多说了几句,竟没有看到!” 文竹依然是淡淡的笑着,“无妨,妈妈不说要去厨房做点心么,且去便是,薛姑娘这里有我来招呼。” 一路之上,文竹大半是坐在车里,这是第一次。二人面对面的站在一处。 薛英华一时看的呆了。 这一身打扮极为素气,月白兰花刺绣的长袄,头上也只戴着一支碧玉的簪子,脸上不施粉黛。但秀眉凤眼,尖尖的下巴,带了几分妩媚的风情。犹如水中一抹白莲花。 且那份从容淡雅的气质实在难得,这却是触到了薛英华的心事。 从小她便以淘气出名,性子跳脱,最是羡慕这种大家闺秀的温婉。 再看到文竹走路的样子,步履轻柔,似弱柳扶风,更是有一种自卑从心里冒了出来。 看着薛英华那愣愣的样子。文竹在心底笑了笑,若她眼里没有段明熙,那么,自己定然会当她是个好妹妹来照看。 “英华妹妹,咱们进去说话吧?”文竹的笑容依然淡淡的。但却多了几分真心,语气也不觉多了几分的真诚。 可是,对于段明熙,她不会相让的,除非他来跟自己开口,那便斩了这断姻缘,自己就如大夫人杜氏一般,隔房而居,也就是了。 想到这儿。文竹的眼中又多了几分坚毅,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若是段明熙有这样的想法,那便丢了就是,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好……”薛英华的声音暗了下去。眼中也带了几丝的迷离。 对于文竹的过往,她并不清楚,但她知道,这个女子并非是眼前这样的柔弱。就在张志义对她的赞扬之中,便有四个字,“有勇有谋”。 她是这样的气质高华,这样的让人不由就觉得想去亲近,又有张志义的夸赞在后,这个女子,无论是容貌性子,都是一等一的,听说还曾得了贵妃娘娘的青眼,这才赐婚下来。 这样的女子,段二哥定然是喜欢她的吧? 但随即薛英华又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段二哥不喜欢心眼多的女子,他曾经说过,大宅门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最厌烦,若不是如此,段夫人又何必躲到这西北苦寒之地? 对了,段夫人也是二房,听说京中有段伯伯的正房夫人,但段伯伯不喜,这才带了段夫人来上任。 嗯,她就算是再好,段二哥不喜欢又能怎样?我便学那段夫人,跟着段二哥留在这里,让她去京城就是。 薛英华这样想着,嘴角就露出了几分笑容。 这让上茶的水莲有些惊讶,怎么片刻功夫,这薛姑娘就对自己笑了,千万别对自己开炮才是,她连忙上了茶,站到了文竹身后,看着脚面,再不敢移目。 薛英华却不知道水莲的心思,只是环顾一周,方道,“这屋子里,以前放的是两只汝窑天青梅瓶,段夫人极喜欢的,怎地不见?” 屋角处,如今放着两只官窑甜白瓷的梅瓶,还是昨儿个摆上的,以往是空的。 文竹便解释道,“哦?这个我倒是不知,这儿昨日我见着空旷,才着人摆了两只瓶子。” 那薛英华听了似有几分不屑,“以前夫人在时,我常来小住,夫人最喜欢那一对瓶子,段二哥也是知道的!” 文竹面不改色,“既是夫人喜欢的,想来必是收好了。免得摆在这里,有那不小心的砸了碰了,可不让人伤心?” 说着文竹起身一礼,“不管怎样,多谢妹妹提醒才是!” 果然是将她当客人的,薛英华第一场便落了下风,心中颇有些不自在。 “薛姑娘,这是曹妈妈做的蓼花糖,说是你最喜欢的!”芽儿端了朱漆雕花的食盘过来,盘子里放着一碟子文竹没有见过的点心。 那点心呈圆鼓槌状,金黄色的表皮上均匀地沾满一层白芝麻,看起来就香甜。 薛英华一笑,拿起一块便“咔嚓”咬了一口,这才赞道,“曹妈妈做的蓼花糖还是这样好吃!” 曹妈妈正走进来,听了这话,格外高兴,胖胖的脸上堆了笑,“姑娘喜欢就好!”也不顾文竹在一旁,继续道,“夫人在的时候也喜欢吃的,只是她牙不太好,所以很是盼着你来,你一来,就能吃上这蓼花糖了……” 场面立即伤感起来,薛英华也放下了手中的点心,倒是文竹又道。“曹妈妈,薛姑娘说,这屋里以前有两个汝窑天青梅瓶,是夫人极喜欢的。不知放到哪儿去了?” 突然转了话题,曹妈妈不由一愣,略想了想又道。“是锁到后院的库房里了,老爷去了京城之后,我怕哪一日谁在不小心把梅瓶碰了,便收了起来。” 文竹笑道,“我想也是如此,英华妹妹可放心了?” 薛英华脸一红,“我不过是想到了。所以多问一句罢了!”双手却是不自在的摆弄着衣襟,在这里,她本就是个外人。 场面再次冷下来,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和小丫鬟惊讶的声音,“二爷回来了!” 薛英华听了心里一喜。竟是不顾身份,几步跑了出去,“段二哥,你可回来了!” 透过窗棱,文竹看到段明熙穿着一身湖兰色的暗花缎面领袍,站在一棵槐树下,薛英华明丽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前。两人说着什么话。 好一副公子佳人的景象,偏过头去,就看到曹妈妈那带着笑意的圆脸。轻轻点头。 一旁的水莲,紧蹙眉头,几乎咬碎了贝齿。 倒是文竹这个当事人,反而明月清风,看风景一般的看着院子里的人儿,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神情。 只是那眼中的坚毅更多了几分。 午饭时分。不但薛英华留在了府中,段志义也跑来凑热闹。 文竹吩咐下去,除了西北的吃食,再做几个京菜,给大家尝尝鲜。又亲自下厨,烙了葱花鸡蛋的油饼。 张志义袖子轻挽,赤手将最后一张油饼拿在了手里,一口咬掉了半张,也不顾嘴上的油,张口赞道,“嫂子做的油饼真是好吃!” 一旁的水莲笑弯了腰,虽然这位张爷见的次数不多,但每每听着锡砂夸赞,说张爷是天下第一雅人,无论吃饭喝水总是温和优雅,没有想到还有这般不够形象的时候。 倒是薛英华,不由皱了眉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面条咬牙切齿的道,“什么嘛!还是曹妈妈做的油泼面最好吃了!” 段明熙埋头吃面,不发一言。 文竹却是看了看张志义,又看了看薛英华,心底不由笑了起来。 ―――――――――――――――――― 夜色深沉,文竹躺在炕上,靠在段明熙身边,看着头上粉色的帐幔,轻道,“你娘,很喜欢英华?” 段明熙闭上眼睛,缓缓道,“是,她说英华的性子很好,像一支红梅,热烈、奔放,人也单纯。我的性子太沉闷,她不喜欢。” 随即又轻声道,“她喜欢她的,父亲说过,若是我不愿不会逼我娶,我现在有了你,自不会再想别人!” 文竹只觉得心中安慰,“二爷……” 段明熙转过身来,面对着文竹的脸,“你,可是吃醋了?” “我哪有!”文竹只觉得脸上发烫,“我、我只是看她对你很有意思,甚至觉得她有想嫁进来做妾的意思,所以问一问你……” 漆黑的夜里,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只有两只闪亮的眸子,让文竹心里像猫抓一样,痒痒的。 “若……若我答应了呢?”段明熙不知道怎么,便脱口而出。 文竹的脸色一变,闪亮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你若想娶她,便不要再进我的屋子便是,我自不会阻你好事!” 黑夜实在太黑,文竹只听得段明熙“嘿嘿”了一声,却是看不到面容,她不敢确认,这个冰山一样的男子,是不是笑了。 伸手往嘴角摸去,却只摸到温热的唇。 “哎呀!”只觉得那嘴突然张开,用唇瓣含住了那伸到嘴边的小手,文竹惊呼出声。 “你敢咬我!”文竹只觉得气闷,到最后也没有说个清楚,让自己如坠迷雾,竟然还敢咬自己! 水兰睡在外间,只听得屋内有声音传出来,她打了个哈欠,脸红了红,方沉沉睡去。 次日的一早,文竹顶着一对熊猫眼下了床,过来接班的水莲吓了一跳,“奶奶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文竹脸上一红,“嗯,没事。”连忙转了话题,“明儿个二爷就启程了,行李可都收拾好了?” “已经收拾好了!一早有几位妈妈过来送拜帖,我看您还没起身,就做主收下了!有两位妈妈还在侯着。”水莲说着捧上几张粉色的帖子。 不过来了两日,就有拜帖了?文竹想不出自己在这西安城里有什么亲戚朋友。难道是段明熙的好友?可这直接递拜帖也不合规矩呀?这样疑惑着,文竹接过来看。 只看了两眼,文竹不由大喜,忙道,“快给我梳头,人在哪儿,我要去见见!”(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小别 “……我家奶奶得了您出京的消息便掐着指头算日子,前几日便差我进城。[.超多好看小说]我前天到了城里,打听了一番,今天才找了过来!”一位穿着细布长袄,戴着素银簪子的妈妈笑着站在厅里,面对着文竹,脸上的笑意浓浓。 “可不是,我家奶奶也是昨儿得了消息,今儿就差我过来,让我问问奶奶,有什么可要相帮之处,尽管开口,若是得闲便过来相探!”另一位妈妈同样穿着细布的长袄,只是头上的一窝丝处那支簪子却是金的,脸上的气色也更好了许多。 “真是劳烦二位妈妈了,替我谢过你们家奶奶,只说我这里极好,只是刚到这边,难免家里事情多,待过几日我得了闲,便下帖子给她们,我这里院子虽不大,紧够她们住的,且二爷不日就上任,这里只剩得我一个,也是怪闷的!”笑着解释了一通,文竹又让水莲去打赏。 水莲知道文竹的意思,取了两个大大的赏封,“奶奶的一点小意思,给二位妈妈买酒吃!” 接过赏封,那戴素银簪子的妈妈轻轻捏了捏,竟是银子,不由得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自家奶奶对这个段二奶奶一向赞赏有加,来时还听说这位奶奶很是大方,看来的确不假。 另一位妈妈也同样捏了捏,心里却是吃了一惊,来时只听说这段二奶奶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段家虽是世族,却是武将世家,不是那大富大贵之人。这段二爷又是个极小的小官。弄得大家都不愿接这差事,也是因着自己得罪了人才不得不接了差事跑这一趟。 怎地这段二奶奶如今竟这样大方?是一向如此,还是因怕在外人面前落了风头,这才舍了银子装大方? 这样想着她便抬头看去。只见这位段家二奶奶柳眉秀眼,略施粉黛,淡淡的笑容恰到好处。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绣花长袄,虽素淡了些,但能看出来做工极好,领子上的金线也是闪闪的。头上的羊脂玉簪子有着莹润的光泽,耳朵上则简单的戴着两只极为别致的赤金镶贝壳玉兰花耳坠。 这样的气派,这样的装扮,自然是大家出身。虽不是富贵堆里的人儿,却也没缺过银子使。 她忙上前福了一礼,“老奴谢过二奶奶赏,只等奶奶得空与我家奶奶相见。我回去跟她老人家一说,她定然极高兴的!” 待送了二位妈妈出门。水莲方笑道,“这下好了,就算二爷上任,奶奶也不怕了,庄大奶奶是自家人,就不说了,这贾丽娘贾大小姐倒是难得,不过是得了庄二奶奶的信儿,就这样大张齐鼓的上门。若知道的,还以为您跟她认识了多少年呢!” 文竹不由笑道,“说起来,这个人我不过是见过一面而已,也没有什么印象,倒是那个桂凌霜我倒是印象深刻。刚刚看到她的帖子,言语简练,倒还是那个爽朗的性子!” 水莲听了凑过来,低低的道,“奶奶,您说这几位跟那位薛大小姐是不是也相识?” 文竹摇摇头,只作不知,又伸出指头点了水莲的额头,“你呀,少花点心思在这上头,有空多办几个差事,不然待嫁了人,怎么做管家娘子?总不能事事都让锡砂帮你办吧?” 水莲听了脸一红,吐了吐舌头,“我、我这不是为奶奶着想么!”说着却是心虚的扭头溜了出去,“我、我去帮二爷收拾行李去……” 除了段明熙日常所用,还有些散碎银子,留着打赏人的。皮袄只带了一件,倒是带了不少春衫夏衫,恐怕这次去,没有三个月是回不来的。 临来之时,大夫人杜氏给了一千两银子,宅地要等分家才能置办,段明熙每月的月银根本不值一提。这些银子,也就够个吃用,真正花钱的,倒是年节送礼。 此时春节刚过,段明熙尚未入职,除了给正经上司的,其余暂时也就不用置办,但过几个月,在这里站稳了脚根便是躲不过了。 “奶奶,小的早打听过了,二爷的上司是位姓刘的大人,他的正妻如今不在身边,只有一个妾室,听说这个妾室跟桂家有点亲戚关系,也姓桂,为刘大人生了一个儿子,因此很受刘大人的宠爱。这位妾室最喜的就是金银珠宝……””锡砂说的顺溜,这是从张爷那里打听来的,自然不会错。 听说这桂家如今在西北很有些气势,这个刘大人,看来是桂系一派的。 二爷一向不爱理会这些闲事,以往有段大老爷在,这些事情自然半点不用操心,如今却是在别人的屋檐下,哪怕再是有能耐,也要看跟同僚的关系好不好。 这些道理,祖母早早的就给她下过功夫,在京中时也见过陶氏跟官夫人们打太极,现在办起来,也颇有些门道。 “很好!”文竹赞了一句,又交待水莲,“去将我的那副赤金扭丝镯子拿过来,用上好的盒子装了,回头给二爷带去!” 这样说着又担心起来,段明熙既然不爱管这些事情,锡砂不过是个小厮,可能办成这些事情? 锡砂见文竹的眉头微蹙,心中猜到了几分,又道,“奶奶放心,这回张爷也要跟去呢,说是有个差事要办,正好跟二爷一同过去!” 这样最好,文竹笑着点头,有张志义这个妙人在,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锡砂又道,“奶奶放心,二爷以往在西北不愿意下功夫,只是因着有大老爷在,他不能太出挑。在京中之时,他也是想法子才靠上了世子爷和四殿下。” 是自己瞎操心了,段明熙那冷冰冰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出来,他怎么能跟白少景和安王世子走到一块儿! “奶奶。张爷还说,今儿众兄弟要给二爷送行,恐怕很晚才会回来!” 让锡砂退下,文竹斜靠在炕上。手中摆弄着帐册,只觉得那些数字看起来都变得陌生,眼前渐渐浮现出段明熙冷俊的脸来。 他又要走了。成亲虽有半年,但他在家的日子实在不多,不是忙着公务,就是忙着应酬。 直到芽儿进来问晚饭摆在哪里,文竹才惊觉已是掌灯时分。 一个人默默的用了不多的晚饭,便简单洗漱上了炕。 半夜,她突然惊醒。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她却感觉到门外有动静。 “水兰!”文竹大声唤道。 门被推开,段明熙的身影出现在外面,“我以为你睡了,便不想惊动你,谁想还是把你惊醒了!” 月光皎洁地照在文竹巴掌大的小脸上。让段明熙有几分心疼,那眼里挥之不去的担忧却又让他有几分心喜。 一股酒气随着寒气扑面而来,文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皱了皱鼻子道:“你喝了很多酒吗?” “行了,你去睡吧,把门关好了!”段明熙把水兰撵了出去,又把门重新关上,拉了文竹上床,“没喝很多。倒是志义帮我喝了不少,刚刚吐了一地,我把他送回去,这才回来晚了!” 想着段明熙是极自律的人,文竹便也不再担心,只是甩了他的手。“我去给爷倒盏浓茶来!” 段明熙却是一把将人抓了回来,“已是在外头喝过醒酒汤了,时候不早,快上炕吧!” 钻进了温暖的被子,段明熙却没有像昨晚一样闹人,而是把文竹搂在怀里,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一时间屋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让文竹不忍开口,打破这安祥静谧的气氛。 过了半晌,段明熙略低沉的声音响起,其中带了些许担忧,“那日得罪的那个赖五,是这西安城的一霸,据说京里的什么人是他的靠山,衙门倒也不能拿他怎样。虽说志义已经在衙门里打过招呼,但难保我不在的时候过来骚扰。我把锡砂留给你,他的功夫虽不如我,但也是上过杀场的,一般的人,十个八个不在话下。” 文竹惊讶道,“二爷这回去上任,至少三个月,若将锡砂留下来,您哪里还有人可以用?” 段明熙轻轻摇头,“无妨,志义自会为我安排,你莫担心。还有,英华若是再来,你想陪就陪一下,若是不耐烦,便只说不舒服,交给曹妈妈也就是了!” 黑暗中,文竹的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这是说,那个薛英华在他的心中并不重要么? “……嫁给我,你可后悔?”段明熙的声音有几分忐忑,让文竹起了捉狭的心思。 “说不出后悔不后悔的,不过是宫中赐婚罢了!”文竹的话里带了几分调笑,段明熙却是闭了口。 她是这样的不在意,所以,对于薛英华想嫁给他才没有发脾气?世子爷说过,若是她会吃醋,会发脾气,那就是在意你的! 她昨日那样,应该是吃醋了吧? 文竹觉得段明熙有些不悦,她想解释一下,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算了,明日再说吧,刚说出去的话,若是立即就解释,岂不是太丢脸了! 一夜无梦,因着昨日没有睡好,又有段明熙的话,文竹这一夜睡的格外踏实。 第二天一早,文竹睁开眼,惊觉天已大亮,身边却是空荡荡的。 “水兰!”文竹大声唤着,他是什么时候起身的,自己怎地半点不知? 门被推开,日光照了进来,让文竹眼睛眯了一眯,只听得水兰轻道,“奶奶醒了,二爷走的时候吩咐,莫要吵醒奶奶,什么时候奶奶叫了再进来。” 已经走了?文竹的心突然间就像这床铺的一侧,空空荡荡的,她伸手去摸了摸,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段明熙的味道,不由将脑袋埋在了被子里,再也不想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掌权 阳春三月,随着一股暖风,驱散了寒潮,将西安城里的草木都吹的发了芽、开了花。 黑虎巷的小院子里,也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眨眼段明熙走了有几日,这一路行来足有一月的相处,这一走,让文竹极不习惯。经历了一开始的怅然若失,到后来的渐渐习惯,悠然处之,也费了好一番工夫。 如今每日文竹算算帐,做做针线,门户紧闭,那赖五也不曾找上门,倒也过的自在。 这一日崔管事来报,已是买下了一个小庄子,就在西安城郊,请文竹过去一看。 文竹嫁妆丰厚,大半在陪嫁的东西和田地上,但这些都在京城,每年才结帐一回,再送到西安,不知是何年了。崔管事便早早的劝文竹在这边买个庄子,一来有些进帐,二来,这粮食和四季瓜果便有了出处。 自到西安城,崔管事便托了中人,寻了几处,方挑了这一处小庄子。 “奶奶,这庄子虽小些,但靠着河边,地里除了粮食、瓜菜,和一小片果林,还挖了鱼塘,将那河水引过来。出产丰厚,奶奶想吃些什么都有新鲜的,就是价格高些……” 文竹还没说话,水莲那边就搭上了,眼里隐约带着几分兴奋,“这样说来,若是奶奶想过去小住,也是使得的!” 崔管事笑道,“自然使得,那边挨着河,到了夏天,极是凉快。奶奶在庄子里住着,还能去西边的大慈恩寺去上香,那里有个大雁塔,上得塔顶。便能一览这西安府的景致……” 这话说的文竹也颇有些动心,便应道,“既是如此。便买下吧,待过几日天暖和了我便过去小住一阵子。” 自己掌权,凡事自己做主,没有那些争斗之事,果然比在京中要舒服的多,连水莲都觉得心情好了几分。 待崔管事应了退下,青杏又进了门。 “奶奶。这西北的天气不同京城,春天过了四月就没了,得早些把夏衫做下才是!”如今这院里的采买,除了粮食蔬菜,都是青杏在管着。[.超多好看小说] “那就早些做了吧。就按以往的规矩!”这些事情文竹懒得费脑子,青杏是个会过日子的,一文钱能掰成两个花。 本来是个简单的事儿,青杏却犯了难,“奶奶,那您说,这衣裳是一人做一套呢还是做两套呢?” 庄府上,一向是四季衣裳,每季外衣两套;而段府却是每季外衣一套。这倒不是段府苛刻下人。而是老太太一向俭省,主子们的衣裳也不过是一季两套,下人再怎么也不能越过去。 要想再做新衣裳,不管主子还是下人,都要自己掏银子买料子做了。 文竹思量了一下,方道。“还是按段府规矩,外面的大衣裳,主子一人两套,下人们一人一套。另外,再一人配一匹料子,喜欢什么自己做去,也省得坏了规矩!” 这样,既不会坏了规矩,又得了人心,二奶奶真是厉害,青杏在心里赞了一句,方应了下去。 “等等,曹妈妈那里,记得做两套!” 青杏愣了愣,也多少明白,这个曹妈妈是个老人,伺候过二爷的娘亲,自然是要抬一抬的。 谁知第二天曹妈妈就找了回来。 “奶奶这样看得起老奴,是老奴的福份。可是老奴不过是个下人,自然跟众人一样,一季一套见人的衣裳!”曹妈妈说得认真,眼睛里带了几分警惕。 这是怕被自己收买吧?文竹抬头瞥了一眼,只见曹妈妈的腰杆挺的笔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心中只觉得好笑。 青杏早已不是那个毛燥嘴快的丫鬟,但也不是沉稳之人,“曹妈妈这话说的,就算您领了两套衣裳,这院子里也没人敢说您,您在二爷和奶奶的心里,就是长辈!” 这话说的讨巧,若是曹妈妈一意孤行,便实在不识抬举了。 可是曹妈妈稳稳的站在那,不为所动。 似乎一旦领了这衣裳,就成了文竹的人一般。 文竹轻轻摆手,“既然妈妈不要,那也就算了,不用强求!” 曹妈妈一脸正气的退了下去,青杏也是一头雾水,这位老妈妈,也太不把奶奶当回事了! 但看着文竹脸上的淡然,她却没有再开口。 回过头来,文竹趁着妞妞儿上菜的时候,拉了她的小手说话,“你母亲的针线是这院子里最好的,我的衣裳如今也都出自她的手,你呢?除了学做点心、做菜,可还拿得出手?” 妞妞儿不好意思的笑笑,露出两颗大大的虎牙,“妞妞儿跟娘也学着做过衣裳,只是针线不好!” “无妨,且给你个差事,莫要告诉别人!” 妞妞儿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一副认真的样子,让文竹笑了起来,“回头去崔嫂子那领一匹衣料,给曹妈妈做身衣裳。她的眼睛不好,针线活更是不好了。衣裳也不多,这几年二爷不在,她更是不舍得做衣裳。你做件好的给她,可好?” 妞妞儿使劲点头,“嗯,妞妞儿一定做件好的给她!” 文竹又嘱咐,“别说是我让做的!” 几日后,曹妈妈接过妞妞儿手里的一件衣裳,眼里含了泪,手工虽然还粗糙,但用的却是料子。 妞妞儿摆弄着手指头,“那个,是奶奶让我给您做的,说您的衣裳少,嗯,她不让我跟您说,但是我娘说过,不能骗人……曹妈妈,你别告诉奶奶,我告诉您了,成么?” 曹妈妈捧着衣裳,哭笑不得。 三月下旬,春暖花开,文竹在后院的葡萄架旁种了些花草,便下了帖子请贾丽娘等人过来相聚。 贾丽娘等人如今都已嫁做人妇。上门自然不便,不如请她们过来,说话吃茶却也方便。 到了三月二十二这日,文竹便早早的起身。又特意吩咐芽儿做了几样京城和江南的点心,梳装打扮,略施粉黛。只等着几人上门。 看着文竹的满脸喜色,水兰也跟着高兴,“奶奶,今日不如打扮的艳丽些,也省得让几位奶奶替你担心!” 是应该打扮的艳丽些,平日里不是青色、玉色,就是月白。粉紫,头上也常戴着玉簪,但今日若还这样打扮,若是个多心的,不是觉得自己不够郑重。便是会替自己委屈。 “也好!”说着便将那石榴花玉簪子摘了下来,见妞妞儿端了洗脸水进来,又吩咐道,“去外院看看,若是哪位奶奶到了,就直接迎进来,不用带到花厅!” 妞妞儿笑盈盈的应了,两个小髻上扎着的南珠串闪着莹润的光芒,这是文竹找了由子赏给曹妈妈的。只不过是一把南珠,被曹妈妈穿成了珠串,给妞妞儿戴。 谁知几人的马车还没有到,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就在文竹把一枝珊瑚凤簪插进发髻之时,水莲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奶奶。薛小姐来了!” 文竹眉头一皱,“二爷不在家,她来做什么?” 水莲摇摇头,“正跟曹妈妈在前院说话呢,您看?” 轻轻叹气,文竹只觉得头大,但想想自己是主人,也不能太过小气,便道,“走,咱们看看去,若是她愿意,一同入席也就是了!” 虽然不知道那几人与薛大小姐是否相识,但都是正房奶奶,自然不会不帮着自个儿。 出了屋子,只觉得春光明媚,文竹深深吸了口气,不想让这突然的事情扰了自己的心情,待觉得空气清新,头脑清醒,这才抬脚冲前院走去。 刚走到月洞门处,就听得曹妈妈为难的声音,“……薛姑娘,不是妈妈不帮你,如今二爷不在,这家里就是奶奶做主,有什么事情,您自去问她就是,奶奶不是那不讲情理的人,若是二爷愿意,奶奶自不会拦着!” 文竹心中叹气,自己这一番工夫总算没白费,曹妈妈总算说了句公道话,看样子,也不想替薛英华办事。 本来也是,这家好好儿的,段明熙也没有什么想法,自己待下人也宽厚,干嘛非揪着幼时之事不放?再说,若真是两情相悦,那干嘛不早早儿定下亲事? 按说那时也是大夫人上门提的亲,换成文淑是陶氏一人之事。而后段明熙也是对自己有情,这才求了赐婚。 很可能的就是,这位薛大小姐不过是一厢情愿厢罢了! 文竹担心的是,若段明熙不忍她的痴情,娶进来做小,倒不是不可能。 可这事儿怎么能大姑娘自己上门来说呢?总要由父母来提的。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其父母也是不同意的! 这样想着,文竹便放下了心,抬脚走进了院子,“妹妹来了?怎么不进去坐?”说着文竹也不招呼她,转身径自进了花厅。 曹妈妈见了连忙溜回了厨房,妞妞儿刚刚露了个脑袋,许是厨房的点心又被做坏了! 院子里只留下薛英华,她有些不自在的“嗯”了一声,硬着头皮跟在文竹身后进了花厅。 水莲上了茶水,便退了出来。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女人。 “妹妹突然来此,不知何事?”开门见山的,文竹问了出来,她今日要待客,实在没有闲心思跟人打太极。 薛英华愣愣的坐在那里,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红晕,手里使劲的拧着衣角,破天荒的给了文竹一个正式的称呼,“那个,姐姐成亲已有半年,可是一直未有子嗣,不知道,可有给二爷纳小的打算?” 说着便抬起头来,纯真的眼睛里闪烁着无限的希望,让文竹只觉得不忍拒绝。(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打发 “不曾!”文竹淡淡的笑着,眼中的坚决不容质疑。 一时间薛英华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她起身直立,居高临下的看着文竹,“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文竹不卑不亢,轻轻抬头,对上薛英华的眸子,“妹妹,我与二爷成亲不过半年,且二爷如今又不在家,纳什么姨娘?何况,若要纳新人,自然是二爷与我说,妹妹一个外人,又未成亲,何苦替二爷操心?” “你!”薛英华更是恼怒,她紧咬贝齿,才让自己不哭出来,她大声说道,“我与段二哥本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若不是你来横插进来,我们早已成婚了!” “哟,我在这西安城住了这些年,也没有听说薛姑娘跟段家二少爷两情相悦啊?”一个尖酸的声音响起,文竹转头一看,一个打扮华丽的妇人快步的走进了花厅。 “凌霜来了!”文竹立即甩下薛英华,上次拉了桂凌霜的手,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如今比当初多了几分沉稳,一看便是当家主母的势头。 一只珠花绣鞋也迈进了花厅,步履轻柔,随之响起贾丽娘颇为凝重的声音,“薛妹妹这话可不能随便说!私相授受为世人所不容,西北虽民风纯朴,但你也是望族出身,这话传出去,少不得要损了名声的!你与段家二少爷是自幼相识,但如今他已成家,有了妻室,这话就更不能乱说了!” “姐姐莫怪,薛姑娘一向是直爽性子。说起话来难免有些不晓得轻重!”文竹劝解着,回头看了看薛英华。 使劲的一跺脚,薛英华羞红脸的跑了出去,眼睛里满是泪水。 就这样把人打发了?文竹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妇人。心中直笑。 “自取其辱!”桂凌霜不以为意,“最烦这种小姑娘了,动不动老拿自己当回事情。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想着往人家屋里插一横子算怎么回事?” 丽娘却是轻轻一笑,“文竹别怪,凌霜也是深受其害!” “这话怎么说?”一边好奇的问着,一边招呼丫鬟们上了茶,又给水莲使了个眼色。(.无弹窗广告)水莲会意,连忙去找曹妈妈。 薛英华虽然说的不在理,但却也不好跟她闹僵了,少不得要由曹妈妈追过去相劝一二。 “不用丽娘姐姐说,我自己说就是!”桂凌霜一点没有隐瞒的意思。自顾自的把家里的事儿抖了个干净。 不过是因着她嫁的是长房长子,且成亲一年没有子嗣,婆婆便要给她相公纳妾,都选好了,是个远房的表妹,长的倒是漂亮,听说自小儿见过表哥一面,心心念念的,总是不忘。 婆婆极是满意。可桂凌霜的相公倒还知趣,婉拒了此事,还说,若是三年无出再提此事。 那小姑娘哭哭啼啼的走了,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就定下了一户太原府的商贾。虽是继室,却也是个富贵人家了。 “什么两情相悦,不过是攀附富贵的借口罢了!”桂凌霜一脸的轻蔑,“所以说,妹妹千万别被她骗了!” 文竹笑道,“我自省得,姐姐放心!不说这些烦心事儿了,自打上回一面,如今竟有了两年了!” “可不是!那时候连琦贞都没有嫁人呢!现在我们个个儿都是主母了!”说着眼神一黯,“可怜琦贞了,虽然得了我的消息,给你送了拜帖,只恐怕却不能前来……” “这却是为何?”想起那个与桂凌霜同样嘴快的女子,文竹不由奇怪,她是这群人中最早定亲的,虽不知定的是哪家,但看当时说笑的反映,定然是满意的才是。 桂凌霜摇摇头,不是自己的事情,她倒不好开口。 反是贾丽娘轻道,“她家是武官,嫁的却是一个文官世家,也是因此她婆婆颇有些看不上她。她相公倒是待她极好,可惜太过孝顺,对她婆婆无不从命。家中大权也是婆婆独揽,每日都要在婆婆面前立规矩,还好半年前生了个儿子,这才打消了纳小的打算。这回妹妹设宴小聚,恐怕她是不能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院子传来脚步声。 “我来迟了!”赵琦贞笑盈盈的进了门,两年不见,不管是桂凌霜还是贾丽娘都胖了少许,只有她,虽生了儿子,却比以前瘦了几分。 看来,她的日子过的确实不够舒坦。 想起在京中的日子,不得长辈喜欢,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心疼,连忙起身相迎,“两年不见,琦贞姐姐身材依然娇好,真是羡煞旁人!” 赵琦贞听了虽知道是捧着自己,却还是心中高兴,“本以为妹妹是个老实人,谁知两年不见,竟也学会了阿谀奉承!” 说的众人都指着鼻子骂,桂凌霜先上前笑道,“哎哟哟,数月不见,琦贞怎地也学你婆婆那一套,说话都带着酸气?” 连贾丽娘都不愿意了,“文竹说的也是老实话,我们几个哪有你苗条?你竟还不知足!” 一时间桂凌霜又要去呵赵琦贞的痒,两人闹了一番才找贾丽娘打官司。 “丽娘,你看凌霜,又欺负我!”赵琦贞一脸的委屈, “我哪有,是你技不如人,躲的太慢!”桂凌霜躲在贾丽娘的身后,做了个鬼脸,看的文竹直乐。 “你!回头找个机会去马场上见分晓!”赵琦贞撅了小嘴,显然马场上的功夫要比桂凌霜强上几分。 “太好了!好久没骑马了呢!还可以教教文竹,恐怕她还没有骑过。”桂凌霜从贾丽娘的身后跳出来,拍手叫好。 倒是贾丽娘咳嗽了一声,“行了。一个是当家主母,一个都有儿子了,还这么不着调!” 文竹上前相劝,“好了。马场的事儿改日再说,我在后院摆了点心茶水,咱们过去一坐?” 不过是这样说说。众人都是为人媳妇,恐怕马场的事情不知到何年了。 众人到了后院,不由都高兴起来,连贾丽娘都有些激动,“这是京里的豌豆黄?”到西安有二年了,在家中还能吃上一两回家乡的点心饭食,自一年前嫁了人。便再也没有机会尝过。 “见笑了,做的不好,姐姐尝尝!”文竹让人取了瓷碟,又上了茉莉花的茶水。 桂凌霜却是看着那桂花马蹄糕极有兴趣,“这是什么?看着金灿灿的?” “这是桂花马蹄糕。是我家乡的点心,用的是去年秋天收集的桂花瓣,虽比不得新鲜的桂花,但香味却是一样,你尝尝!” 赵琦贞却是喝着那茉莉花茶,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我婆婆老是以雅人自居,却也只会喝些龙井,这茶想来她也不曾喝过。哼!” “琦贞喜欢,回头拿一包回去孝敬你婆婆就是了!” 赵琦贞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好?这回来的着急,也不曾给妹妹带些什么,怎好意思拿妹妹的东西?” 文竹拉了赵琦贞的手,“这有什么?姐姐能来就是最好。若是你婆婆看着这茉莉花茶的面子上,下回能再放你过来瞧我,自是比什么都好!” 吃了点心,众人又笑闹了一番,文竹便着人去厨房问起午饭之事。 赵琦贞却是要告辞,“午饭我就不用了,这回是借口陪我相公去西市口给我婆婆买寿礼,这才溜出来的,午饭前必要回去。” 文竹一愣,“啊!那妹妹可买到了?” 赵琦贞听了一笑,“妹妹还真是个老实人,我婆婆的寿辰还有两个月,哪天溜出来不能买?” 说的众人都笑了出来,贾丽娘拉了文竹的手劝道,“听春菱说你在京中呆了半年,受了不少苦。这居家过日子啊,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只是为人媳妇又更艰难些,若都是你这般老实,不被欺负死才怪!” 文竹低下头来,想着若不是自己太过老实,在京中时使些诈,或者也不会失去那个孩子。 临走,文竹包了两包茉莉花茶给赵琦贞,又嘱咐她,若是得空,便过来玩,左右自己当家,家中既无长辈,相公近期也不回来。 赵琦贞应了,却是有些不舍,“好不容易见了你们一面,下次又不知何时了!” “你别着急,这种日子也过不了几年,等你家男人出了府就好了!”贾丽娘劝着送赵琦贞上了马车。 回头又给文竹解释,“她相公是幼子,以后必然要分府出来的!” 文竹听了眼睛一亮,却是问道,“有长辈在,如何分府?” 桂凌霜却是笑道,“这有何难,只要她家公公同意分家就行。或是下面的小辈们闹着要分家,上面的长辈也不好拦着,就算是不许,人心不在一处,如何过日子?” 贾丽娘听了便知文竹的意思,又道,“还有,若是你家相公能挣个爵位,立即就能分出来!” 文竹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若是以后回京能够分府而居,那不知道要少多少事情。 只是如今她却叹了口气,“我倒不盼着他挣什么爵位,只盼着他能够平安回来,每日能够在家就好!” 听了这话,贾丽娘和桂凌霜也叹了口气,她二人嫁的同样是六、七品的武官,一年回来的日子不超过两个月,也是因此,两人成亲都有一年,也未有子嗣。 午后,包了一包豌豆黄,一包桂花马蹄糕,给二人带着,又嘱咐了有空常来,这才依依不舍的送出了门。 前脚人刚走,文竹刚转过身子,后脚就有人敲门。 妞妞儿连忙跑过去开门,打开大门,不由吃了一惊。 她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道,“你们、你们干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移情 门一打开,三、五个壮汉一涌而入,妞妞儿吓的退到了一旁。 “奶奶!”水莲惊呼着将文竹拦在了身后。 文竹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头往内院看了一眼,方想起来,张志义这两日回来,锡砂去了衙门打听段明熙在那边的情形。 而曹伯陪着崔管事今日也去了庄子。 家里除了老幼妇孺,竟没有一个男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不是求财,便是像那刘二娘一般,来前抓自己的,先看看这是一群什么人再说! 这样想着文竹稳了稳心神,朗声道,“不知诸位壮士此来所为何事?” 那几个壮汉听了却不说话,只是闪开了一条道,一个键硕的男子从后面走了出来,一身暗色铜钱纹的绸衫,外面一件翻毛貂皮坎肩,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双大大的眼睛,还有额头处的一块凸起,像那画里的寿星一般。 “小娘子,听说你相公不在家?”赖五笑眯眯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嘴唇,斜着眼睛看过来,将文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时轻轻点头。 文竹眉头紧蹙,却又不能发作,只是冷哼了一声,“确是如此,赖五爷有何事找我家相公?” 赖五哈哈一笑,轻挑眉毛,“无事,不过是为着一桩未了的公案。他不在家不要紧,不是有你么?” 那表情极是龌龊,让文竹几乎要吐出来,她杏眼微瞪,“赖五爷。我家相公的确不在家,请五爷回去。待我家相公回来,自然会去找您,这案子不妨等他回来再说。妾身不过是个小小女子,对这外面的事情半点不知。” “不知道没关系,跟我回去一趟就知道了!”说着赖五便一挥手,几个壮汉便走近了几步。 水莲吓了一跳,倒是文竹紧握了她的手,咬着牙道,“二爷虽只是个七品的武官。但段家却是百年世家,妾身的公公以前在这西安城也是官居三品。(.)不过是皇上怜惜他辛苦,这才调回京城,说不得哪一日便回来了。赖五爷,与段家翻脸,您可是想好了?” 赖五听了冲着一上吐了口吐沫,方道,“呸!不过是个过期的三品官,就算是翻脸了又怎样?五爷我京是有靠山的。任谁也压不过皇后娘娘去。论起来,那可是我姨婆!小娘子,不如跟五爷吧。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不是……”说着赖五挑了挑眉,色眯眯的看着文竹。 文竹不由吃了一惊,原来这赖五的靠山是皇后娘娘! 随即她又一愣,这赖五若真是皇后的亲戚,那自然会跟魏嘉兰一般,怎么也弄个小官当当,又怎会流落在这西安城里做恶霸,收那些小商贩一日二十个大钱的保护费? 说不得这是唬人的! 不如诈他一诈! 文竹的脸上露出几分轻松的笑容,“原来是皇后娘娘的亲戚,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我在京中曾见过她老人家几回,那真是雍容华贵,还有嘉兰姐姐,如今她也是世子妃了,说起来也有几个月没见过她了,只是她倒没有跟我提过赖爷呢!” 赖五一头雾水,眨巴着眼睛道,“什么兰?那是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文竹冷冷一笑,“魏姐姐你都不知道?她可是皇后娘娘的唯一的娘家侄女,不说别的,刚刚从我这院子里出去的两辆马车,一辆坐的是这西安府桂家嫡长女,一辆坐的是西安知府吕大人的长媳,这两位跟魏姐姐都是交情非浅的。赖五爷,这皇后娘娘天高皇帝远的,咱暂时先不提。桂家和吕家,您也是不怕的哦?” 见赖五脸上闪过一丝的犹豫,文竹继续道,“也不知我那家仆将这二位姐姐送到了府中没有,若是回来看到门前围了这样多的人,少不得要回去求救呢!” 赖五听了眉头一皱,“好,算你狠,爷今天就先饶了你!”说着一挥手,“走!” 几个壮汉见了有些不舍,除了文竹,水莲也是很漂亮的! “走,跟我喝酒去,五爷我请!”赖五也是舍不得这样好的机会,但那桂家和吕家若是事后发觉便也罢了,若是真如那小娘们说的,有下人跟车送去,再去给桂府和吕府报了信,自己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两家是什么人?桂家是继段家之后,这西北的老大,桂老爷跺跺脚,这西安府都要抖三分的!那吕家更不用说,县官不如现管,随便找个由子把自己关上个把月,就算是自己跟衙门的人再好,再有后台,也不能当面打了吕家的脸! 更不用说那个什么魏嘉兰了,自己所谓的亲戚倒是真跟皇后有点关系,但那的不过是魏府的管家。这小娘们说的魏嘉兰许是那魏府的大小姐吧? 送走了赖五,文竹方松了口气,曹妈妈等人这才从内院跑出来,听了水莲的复述,都吓了一跳。 回到内堂,文竹靠在炕上,喝了好一通茶水,这才缓过劲来,虽说刚刚说的义正严词,但她也是怕的要命。 毕竟那几个壮汉,自己这边的人全上去也打不过一个。 不行,得想法子把那个赖五给除了,至少让他再不敢来找自己! 还有上回掳走自己的刘二娘,虽然段明熙并不说明,但文竹还是猜到了一二,想用自己胁迫段明熙的,除了太子一党,还会有谁?跟着安王世子办了不少事情,还有四殿下也是对他青眼有加。 掳走自己,必然是想跟他做交易,或是交换东西,或是得知一些秘辛。 以后,自己定然要多加小心才是! 天色渐晚之时,锡砂方回来,听了此事,不由吓了一跳,忙道,“明儿个我就去找张爷,他定然有法子!” 文竹点点头,如今之际,也只有先问问张志义才好。 问起段明熙的事情,锡砂又道,“张爷昨儿个回来的,二爷在那边很是顺利,那个刘大人也很器重他,虽说是因着二爷的本事,但奶奶给预备的礼物也是很有用的!” 第二天一早,崔管事从庄子里回来,锡砂便又去了衙门,这回张志义亲自跑了一趟,对文竹道,“嫂子放心!此事便交给我吧,我保证他再不敢上门!” 文竹也不多问,只吩咐水兰取了七、八张鸡蛋葱花的油饼过来,让张志义带走,“带给衙门的同僚们尝尝!” 张志义见了眼睛都亮了,笑着接了,这才转身出门。 一出门,便见到一个明丽的女子站在那里,似乎犹豫着应不应该进门。他便走了过去,拱手一礼,笑道,“薛大小姐,您在这儿又看石头呢?” 果然,薛英华的脚下,是一只石狮子,脚下踏着绣球,倒有几分喜色。 “你!你个张贫嘴,又跑来做什么?”薛英华一见就没好气,眼睛瞪的溜圆。 她今日本想上门跟文竹道歉,那曹妈妈那日说的也对,人家不过成亲半年,且段二哥也没有应,自己过去相问实在是不妥,不如等段二哥回来跟他提一提,若是他应了,这位二奶奶自然不会阻拦的。 可惜她的面皮太薄,想了半天也不敢敲门,便被张志义看到,自然有些羞愤。 张志义轻笑,“哎,我遇到了一件难事,本想请姑娘相助,可惜姑娘心里只有石头,既是如此,在下便不好开口了!” 薛英华成功的被吸引了过去,“什么样的事情?”她是薛家大小姐,母亲管束的也不严,她也不是那喜欢绣花的性子,除了出来骑马,就是到处惹事生非,今日为着小商贩的缺斤少两把人家打一顿,明日又因着谁撞了老人没有相扶而把人家骂一顿。 对于帮人这种事情,她很是喜欢,虽然今日要帮的,是这个自己很讨厌的张贫嘴,却也打消不了她的好奇之心! “你真的愿意帮我?”张志义笑咪咪,看着薛英华使劲的点了点头,方道,“嗯,若是真的,我便不客气了,你就给我当回媳妇吧!” “啊!你个张贫嘴,又欺负我!”薛英华怒不可遏,抬手便要打。 张志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薛英华动弹不得,真没想到,这个柔弱的男人,竟然还有几分力气,竟然……竟然挣脱不了?! 就在挣扎之时,就听那张志义道,“你刚刚可是答应了的,不能反悔!” 几日后,崔管事已经把那效外的小庄子买了下来,文竹见天气也暖和起来,便想着出城走走,正担心那赖五再跑来闹腾,却从水莲那里听得了这个恶霸的消息。 “……您不知道,那个可怜啊,说是欺负人家小媳妇,结果被那小媳妇的相公打了一顿,腿都打断了,脸上生生被人写个个‘色’字,如今在家里养着,估计两个月都下不了床!” 水莲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让妞妞儿也乐的拍手。“太好了!这样他就不能上门欺负人了!” 西安城有名的醉仙楼二层的雅间里,张志义和薛英华相对而坐。 “张三哥,你厉害,那个赖五还没出手就被你一脚踢断了腿!”说着薛英华举起酒盅,“妹子敬你!” 张志义却摆摆手,同样拿起了酒盅,“还是妹子你厉害,眨眼的功夫就把那赖五骗到了胡同里,还想出给他在脸上写字,日后就算是他的腿脚好了,也不敢出来作恶了!” 薛英华笑盈盈的,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不知是不是这酒太烈的缘故,脸上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看起来格外明艳。 张志义一时有些失神,愣愣的举着酒盅,忘记了喝酒。(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愤恨 西安府。(.无弹窗广告) 一个穿着粗布衣衫,面色苍白却不失清秀的小妇人,挎着一只灰蓝色的粗布包袱,袅袅婷婷的走进了黑虎巷。 走到巷子的中间,一个不算高大的院门前,犹豫了一下,方轻轻敲了敲。 似乎是一位老伯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是谁呀?” 小妇人轻声回答,“敢问,段二爷是住这儿么?” 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细布兰衫,精神极好的老伯站在门里。 看着这个俊俏的妇人,不由吃了一惊,他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悦,“你是何人?找我家二爷何事?” 那妇人被吓了一跳,脸唰的红了,低下头,有些紧张的道,“那个,我,我找锡砂小哥……” 曹伯更是不高兴,“这位小娘子,你一会找二爷,一会又找锡砂,你到底要找谁?” 刚巧锡砂从外面回来,还没走到门口便看到了那妇人的背影,扬声道,“敢问可是刘嫂子?” 那小妇人听到这声音,才转了笑脸,回过头来跟锡砂打招呼,“锡砂小哥,终于找到你了!” 锡砂拱手行礼,“刘嫂子看起来好多了,今日怎么得空?” 那刘嫂子轻笑,“可是好多了,多亏了段二爷和您,我不过喝了十来副药,那华神医真是名不虚传!” 看着曹伯一头雾水,锡砂连忙解释,“这是刘嫂子,二爷帮着请过医!” 曹伯眉头微皱,早听自家老婆子说过。那薛大小姐想给二爷做小,怎么这会子又来了个女人,不会是死了丈夫,想攀上二爷这棵大树吧?后宅妇人越多越是麻烦。何况二奶奶待下极好,二爷也颇为看重她,成亲不过半年。这些女人,瞎凑什么热闹! 这样想着语气就淡淡的,“哦,二爷不在家!”更是站在那里不想让人进门。 刘嫂子似乎刚成亲没多久,年纪不大,且也没有进过大户人家的门,听了曹伯的话。[.超多好看小说]就有些退缩。 倒是锡砂问道,“敢问刘嫂子今儿来可是有事找我?” “是!是想来谢过二爷大恩,本是相公和我一同过来,只是听说二爷不在家,这才由小妇人独自前来。想给二奶奶磕个头!” 这下曹伯不由的脸一红,主动的退到了一边,人家是有相公的,自己怎么竟瞎想?都是让那个老婆子给嚼和的,一会说薛大小姐要进府做姨娘,一会又说那个张爷也不错,真真把自己搞糊涂了! 进了内院,刘嫂子见到了这位听闻以久的段家二奶奶,果然是个美人。气质高华,虽然穿的素淡,却不失娇艳。 在她的执意下,跪在蒲团上,认认真真的给文竹磕了个头,这才被水兰扶起。坐到了一旁的锦墩之上。 接过妞妞儿送上来的茶水,刘嫂子又将带来的一包点心送上来,“是蜜枣甑糕,我相公也就会这点手艺,奶奶莫要嫌弃!” 文竹让水兰接过,又道,“怎么会嫌弃,我倒是极爱吃这些点心的!”见刘嫂子只是捧着茶盏,不喝一口,又道,“刘嫂子不必拘束,那赖五因着好色,被人打了,不知多久才能下床,自不会去找你家相公的麻烦了!”文竹轻声安慰着,段明熙果然是帮人帮到底,不但给了银子,还让锡砂找了大夫给治病。 刘嫂子低头笑道,“这事儿我也听说了,真是个好消息,如今钟楼街上的人哪个不拍手叫好!”说着又叹了口气,“只是我夫妻二人却不能再做生意了,准备回乡下去!” 文竹不由愕然,“这是怎么了?可是本钱不够?我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借你些本钱也还是有的!”这刘嫂子执意来磕头,自然不是那受占便宜的人,说是“借”倒是怕她不好意思。 刘嫂子摇摇头,“我夫妻二人在乡下有地,只不过因着得了这病,才进城看病,谁知道遇到那大夫平庸,不但没看好病,还把银子花光了。听说这西家府有个华神医,我相公便要留下来,用剩下的一点银子做些小生意,想攒些银子,好去看看这位大夫。如今遇到了二爷和奶奶,不但给了银子,还帮我引荐了华神医,这位神医果然厉害,不过是十副药,我的病就好了大半。前儿华神医说不用再看了,照着方子再吃几副药也就是了,我二人便想着早些回乡下去。今儿就是来给奶奶辞行来的,只是二爷不在,不能当面叩谢了!” “刘嫂子说哪儿话,不过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罢了,嫂子若是哪一日来西安府,别忘了来看我!”文竹见那刘嫂子点头,又给水兰使了个眼色。 顷刻,刘嫂子告辞,水兰便送她出门,出门时便将一个包袱递给她,“嫂子也别嫌弃,这是我家奶奶的一点子心意!” 刘嫂子推辞了半天方收了,回去打开一下,除了一身细布衣裳,还有二十两银子,跟那小贩说了半日,自是感激不尽。 且说那刘嫂子走了,妞妞儿早捧着那蜜枣甑糕去了别处,水莲却是凑了上来,“奶奶,您要不要去找那华神医看看?” 文竹瞥了一眼水莲,“我看他做什么?他很好看么?” 水莲叹了口气,“奶奶小产也有数月了,又受了寒,不如让这位华神医给把把脉,调理调理身子,也好早些生下小少爷!” “二爷不在,生哪门少爷!你呀,把心思多放点在差事上,别整日跟锡砂贫嘴才是!”文竹说着转身进了卧房,只把水莲扔在那里,撅起了小嘴。 那边水兰送走了刘嫂子,回来回禀,“奶奶,东西已经收了,觉得很不好意思。说日后来西安府定然要来看奶奶的!” 见文竹笑着点头,又道,“如今赖五的事儿已经过去,不知道奶奶可是定下了主意。哪一日去庄上小住?” “去拿黄历来!”众人近日都紧张的不行,如今总算是松了口气,自然要挑个好日子。去庄子上松快几天。 水莲早已跑着去拿黄历,近日她连门口都不敢去,难得能去庄子,自然高兴的很。 只是日子还没有看好,锡砂就进了院子,脸上带了几分冷静,“因着刘嫂子在。小的就没敢进来,刚见刘嫂子走了,这才换了衣裳过来见奶奶!” 锡砂今日一早去了衙门,文竹不由将黄历交给了水兰,有些担忧的问。“可是出了什么事?”若是无事,锡砂不会这样凝重。 轻叹了口气,锡砂不知道怎么说,思量了一二,连一边的水莲都要急了,才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二老爷要来了!” 众人不由松了口气,不过是二老爷要来。有什么可紧张的,文竹却是沉了脸,“说!不许瞒着我!” 锡砂听了心里发虚,却是想起了张志义的话来,不由咬紧了牙关,“真是二老爷要来。他已经在京里呆了两年,也该到西北来了,只是他若来了,少不得奶奶要到府里去住,若是二夫人要来,更要受罪,哪有这小院轻闲!” 文竹不由一愣,将锡砂那心虚也忽略了过去,只是不明所以的道,“府里?难不成这小院子不是段府?”话问出口,文竹也觉得自己问的傻了,段家怎么也是名门望族,虽不是大富大贵,但百年积业,都在西北,又怎么会只有这一个小院子? 听说这是段明熙娘亲的住处,难不成,他们一家从不住段府? 该是怎样的愤恨才让那个女子不愿入那个大门一步?又或是怎样的一种固执才让那个整日里捏着紫檀佛珠的老人不许那个女子入那府中居住? 竟然是谁在恨谁?谁又能够知晓? 锡砂见文竹愣神,忙道,“这些事情,奶奶问曹妈妈就是了,小的实在不好说!” 文竹转头给水兰使了个眼色,水兰连忙出了屋子,去叫曹妈妈。 而锡砂则趁此机会,溜了出去,二奶奶实在是聪明,还是张爷出的主意好,只要提到段府,她自然只顾着那头,不过幸亏自己溜的快,这事儿千万不能说露了,不然别说张爷,就是二爷回来了,也饶不了自个儿! “锡砂!”水莲的声音出现在锡砂身后,他转过头来,满脸堆笑,“水莲姐姐找小的?” 水莲却是冷哼了一声,“行啊,连奶奶都敢骗了!” 锡砂听了,忙把水莲拉出了院子,脸上带了紧张之色,一面低声道,“别那么大声,要出人命的!” 那边锡砂刚出了内院,曹妈妈就进了内堂,“奶奶,那段府在索罗巷,跟桂府相临,就在八仙宫不远的地方,虽是在城边,地方却是极大的。听说以前老太爷和老太太便是在那府中成亲,只是老爷带了二太太过来之后,但不再愿意过去住,而是买下了这个小院子……”这里的二太太指的便是段明熙的亲娘了,文竹只是在牌位之上看到了一个“方”字,是哪家的姑娘倒不曾知晓。 见文竹不语,曹妈妈脸上带了几分不舍,“二老爷若是回来,定然要去段府住的,若是那位二夫人一同前来,您说不得要搬回去住!”这位二夫人,指的自然是京中的二夫人。二奶奶搬回段府,妞妞儿和冬桃自然也是要去的,自己却只能守着这个小院子。 想着这些日子妞妞儿的可爱,冬桃的贴心,还有这位奶奶的宽厚,曹妈妈眼圈就红了。 她却没有看到,文竹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前世的愁人如今送上门来,自己要不要想个法子报仇?或者,让那个华神医给这位二老爷看看为何生不出儿子的病?然后再在药中做些手脚? 文竹的心中满是愤恨,前世临死的挣扎与窒息又在脑海中浮现,这样好的机会,她不能错过! 连文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声音一时变得冰冷,“锡砂呢?让他去问问,二老爷什么时候来西安,再去段府上打个招呼,若是他回来,我便搬过去住!”(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战事 朝霞满天,映红了整个东方。 三辆马车缓缓驶出黑虎巷,走过宽敞的钟楼街,因时辰尚早,小贩们还没有出摊子,只有那卖早点的铺子不时传出阵阵香气。 妞妞儿兴奋的坐在马车前,手中拿着用油纸包着的蓼花糖,不时的东望西看,只觉得一双眼睛不够使了。 那街边的柳树垂着长长的绿枝,不时有那早起的鸟儿飞上去。护城河的河水也悠悠的流淌,不时有鱼儿轻轻跃起,溅出几朵水花。 无论看到什么,妞妞儿只觉得新鲜。 隔着一屋布帘,妞妞儿身后的马车里,文竹也轻撩车帘的纱帘,瞧着窗外的景色。 前日,锡砂从衙门回来的时候捎了信,段华威果然来了西北,但却是带兵而来,按锡砂的话说,是到边关任将军,二夫人没跟来,只带了一个通房,而文竹也没有住进段府,所以不好在西安城,甚至都没进西安府,直接绕城去了边关。 文竹的计划落了空,但锡砂又说,可能过几个月,这位二老爷会和段明熙一同回来,到那便要真的搬去段府了。 文竹不置可否,若是段明熙在,自己便不好动手了。 这个仇到底要不要报?能不能报?她自己也没有半分把握! 如今之际,她不愿瞎想,免得让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她要照顾的人还有很多,不能想什么便是什么。 于是便早早的打算去庄子里小住,也好好安一安心神。好好的放松一下。 何况,从进了西安城到现在,已经有近一月,每日呆在家里。不止是妞妞儿,文竹觉得自己也快闷坏了。 若是以往在京中,闷上一年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但不知怎地,似乎是这一路的景色看的多了,也或是受了这西北的民风所影响,文竹的心思也动了起来,崔管事买下了小庄子之后,文竹便很想过去小住。[.超多好看小说] 只可惜因着那赖五的事情,她只得做罢。连平日买菜都不让水莲出门了,只让曹伯陪着曹妈妈去。 曹妈妈哭笑不得,一再保证自己年纪大了,那个赖五不会看上自己,文竹却是坚定的让曹伯跟着。 忍了有一旬。这才传出那赖五被打之事。文竹也松了口气,而后便又是二老爷要来西北之事。 待到这些事儿都过去,已是三月末,文竹当下便宣布要去庄子里小住,还让大家一同前往,也是因此,才又租了罗家车行的马车,三大辆马车,两辆坐着丫鬟下人。一辆装满了箱笼。 曹妈妈和曹伯便自告奋勇的看家,年纪大了,日后说不得哪一日真的要去庄子里荣养,现下她还是愿意呆在城里。且曹妈妈平日里也常出外走动,不似水莲这几个姑娘家,不好抛头露面。整日里陪着文竹呆在院子里。 就连冬桃也一同前往,本来她是不愿的,但曹妈妈却是沉了脸,只道妞妞儿一人过去她不放心,其实却是心疼冬桃罢了。 整日闷在屋子里做针线,不止是曹妈妈,连文竹都有些不忍,而冬桃却觉得自己既不是寡妇,又不是姑娘家,不好出来见人。 文竹原想着让曹妈妈认下冬桃这个干女儿,日后再招个女婿上门,但看冬桃的意思,又怕委屈了妞妞儿,冬桃若是成亲,妞妞儿的身份便尴尬了。便不再提,只等着她自己想明白。 西安府本不大,不多时,马车出了城门。 城外,一片春日的景象让文竹也不由心喜,将那些烦恼的事情都丢到了一旁。 那漫天的黄土已被片片嫩绿所覆盖,其间夹杂着不同颜色的小花。虽比不得京城的姹紫嫣红,但也有几分生机勃勃。 西北的春天来的晚,如今已是三月末,山间的桃花还并未全然开放,只有少许的或红或白的花朵,开在光秃秃的枝丫上,格外显眼。 “水莲姐姐你看,那是桃花!有红的、有白的、还有粉的……”妞妞儿顾不得手上的蓼花糖,指着山间的桃林给水莲看, 水莲点着头,轻轻摸了摸妞妞儿的小脑袋, “还有那边,那金灿灿的可是迎春花?”说着吞了吞口水,“嗯,这花跟碗豆黄一样好吃。不!是好看、好看!” 说的连马车里的文竹和水兰都跟着笑了起来。 锡砂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冲着妞妞儿笑,“小丫头,就知道吃!”不想却得了水莲的一个白眼。 锡砂连忙闭了嘴讪笑,他可不敢说妞妞儿的不是,水莲这位姑奶奶可是会不愿意的! 太阳渐渐升起,官道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除了穿着破旧衣裳的挑担进城的农人,穿着绸缎背着褡裢的生意人,还有面色白皙背着书笈的过路书生。 对于这几辆不算豪华的马车,虽也好奇,却不过瞥上两眼,在对上妞妞儿好奇的大眼睛时,便不再多看,自顾自的向前而去。 只是也有偶尔经过的衣衫褴褛的讨饭人,凑上前来,口中叫着,“小姐、奶奶,给口吃的吧!” 这种离家逃难的人,水莲在来西安的路上早就见过,早早的带了些馒头和铜钱。见到有人上前来要,锡砂便丢一个馒头和两个铜钱过去。 若是见到那老弱或是孩子众多的,便多丢几个。 一路之上,倒还算安稳。 只是奇怪的是,越往城郊走,那灾民就越多。 原来不过是半日能遇上一、两个。如今却是行不过十尺倒能见到一个,竟还有那携家带口的,一路十多个人,有老有少,穿着也并不算破,却是脸色难看,衣衫也污了,一看就知道是出来逃难的。 “让锡砂去问问,这是哪里来的灾民,怎么比咱们来的时候多了这么多?”文竹觉得不对,就算是灾年,如今春暖花开,野菜也能挖了,河里也有鱼,怎么也饿不死!可是为何在这个时候,竟是举家逃难? 锡砂听了忙让马儿放慢了速度,又将手中的缰绳丢给水莲,拿了几个馒头和大钱,这才跳下了马车,冲着一位衣着褴褛,手中牵着一个小子的老汉走去。 坐在车里,文竹只见锡砂将东西递给那老汉,老汉千恩万谢的作了揖,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锡砂这才转身回来。 转眼,锡砂有些不自在的回了车上,“奶奶,说是西北要打起来了,这些人都是逃难过来的!” “什么?怎么会?”西北已经有几年没打过仗了,就算是十几年前打仗频繁之时,北戎也是每每在秋季丰收之时来犯,如今不过开春,竟然就开战了? 锡砂却是一脸的从容,“这有什么,虽说近几年无战事,但哪一年北戎不过来抢些粮食,还说什么打草谷,从秋天到春天,总有几次的!奶奶放心,过不几日就被咱们打回去了!” 听这话极有道理,文竹心中忐忑,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锡砂是上过战场的,想来不会错。 一时便放了心,“这样便好!只盼着早些战事结束,这些人也好返回家乡!” 马车外,水莲担忧的瞥了一眼锡砂,锡砂轻轻摇头,心中却是叹了口气,还是张爷厉害,知道会遇上灾民,奶奶定然会问,早早儿的教了自己怎么回话,若是奶奶知道如今前线已经打起来了,二老爷是来带兵增援的,是因着时间紧急,战况堪忧才没进西安府,这还不得急死? 不过,这等军机大事,也就是张爷这种衙门里的红人才知道几分,战事刚起,消息传的还没有那么快! 二老爷借的,也是督军的名义! 只是若哪一日奶奶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把自己打一顿?锡砂看了一眼水莲,坚定的在心里摇头,不会,到时候自己也推个干净,只说不知道就是了,有水莲在,也会为自己说好话的! 把奶奶蒙在鼓里也是为她好不是?何况主意也是张爷出的,跟自己半点关系没有! 就在日头升起来的时候,马车沿着一条清澈的溪水进了庄子。 一个穿着粗布衣衫,高的极高,却骨瘦如柴的汉子站在庄头的溪水里,手中拿着一支鱼叉,不时的向水中刺去。 鱼叉狠狠的刺向水中,待举起之时,一只硕大的鱼儿在鱼叉之上挣扎着甩着尾巴。 坐在车前的妞妞儿不由看呆了,连蓼花糖也顾不得,兴奋的差点跳了起来,“好哇好哇!” 那汉子听了转过身来,见是个漂亮的小女娃,不由愣住,而后却是激动的冲着妞妞儿一笑。 马车缓缓驶过,将那捕鱼的汉子抛在了身后。 水莲轻轻摸着妞妞儿的小脑袋,“妞妞儿认识那个人?” 妞妞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认识啊!” “那为何他见了你这样激动?”水莲刚刚明明看到那个男人的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极为熟悉的人一般。 妞妞儿摇摇头,“许是因着我叫好吧!” 锡砂听了却嗤之以鼻,“哼!这种人还是少搭理!如今是春耕之时,农忙的时候,一个大男人,不去田里劳作,跑来捕什么鱼,真是闲的可以!一看就是个懒汉!” 水莲白了他一眼,“你又不知道,瞎猜什么!” 庄头的溪水边,那骨瘦如柴的汉子已是泪流满面,手里的鱼叉掉到了溪水之中,那鱼叉上的鱼儿拼命的挣扎着,却依然无法摆脱被擒的命运!(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过往 这章是草稿,八点半左右刷新就是正常更新的,请大家不要看。 乡间的小路之上,文竹只穿着细布素衣,头上随意的挽了个髻,如乡下村妇一般,没有戴半点首饰,只在头上戴了朵粉嫩的桃花,巧笑嫣然,缓缓而行。 此时正是午后,小路上并没有行人,文竹的身后跟着的也不过是同样穿着细布衣衫打扮如村妇的水莲和冬桃。 眼看就到了庄子的边上,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上缓缓流下,水中不时飘来几片枯叶,也有那调皮的鱼儿轻轻跃起,溅起几点水花。 “奶奶,真不用多带几个人么?”水莲的眉头轻皱,显然有些担心。 冬桃笑盈盈的接道,“妹妹放心,我问过吴老伯了,他说这边挨着村子的小山是咱们庄子的,平日都没有外人。何况如今正是春播时节,村民都下地干活了,哪有人闲的跑这里来!” 吴老伯是这里的庄头,为人很和气,跟崔管事已经很熟了。对文竹等人自然早已做了详细的安排,住的地方干净,吃食也都是新鲜的,几乎没有什么让她们操心的。 文竹便也跟着笑道,“不用担心,我也不走远,就沿着这溪水走一走,如今虽是春天,太阳也晒人,那山上就不去了。” 水莲这才高兴的应了,跟着走出了庄子。 自从到了这里,文竹便给众人放了假,只要不是当差的,便自己找去处耍。不用时时候着差事。 难得能出府,又是到这乡野之处,众人自是高兴不已。 今日水莲是当值,而冬桃却是因为整日在屋子里做针线。被文竹硬拉出来的。 如今的冬桃比当日胖了些,脸色也由枯黄转成了粉白,虽是一身的细布衣裳。却不失大家丫鬟的规矩。 相比而言,水莲就显得跳脱多了,一时跑去摘几朵野花,一时又在溪边弄湿了手帕。 文竹旦笑不语,难得出来一趟,就由这个丫头疯去。 从彭城跟着自己来京城,离了祖母和家人。她一直都是郁郁寡欢的,直到来到了段府,认识了锡砂,这个小丫头才恢复了调皮的本色。 “奶奶,若是咱们过些日子真的要去段府。那曹妈妈怎么办?”冬桃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却不敢问,如今见文竹心情极好,胆子也大了些。 文竹抬起眼,看着仅存的当年的丫鬟,心中无限感慨,若是她知道自己便是大小姐,是不是就不会对自己这样拘束了? “你若是喜欢,便留下来照顾曹妈妈吧!听说她唯一的儿子因着救二爷没了。也是可怜人……” 冬桃一愣,连忙摇头,“我是小姐的下人,怎么能……” 文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你不是我的下人,当年二哥已经给你赎了身。才嫁的人,你是自由身,不过是在我这里小住,若是有了好的去处,自然要走的!” 冬桃更加愕然,“奶奶,您、您不要我了?” 文竹摇摇头,心中有些感慨,不由笑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若是大堂姐在世,想她也希望自己的丫鬟能够嫁得良人,不管是管家还是良民,只要你愿意,我便替大堂姐替你办了!” 对于冬桃的固执,文竹只得搬出前世的自己,来吓唬一二。 果然,听了这话,冬桃便沉默了,半晌,方道,“我只是心疼妞妞儿,曹妈妈把她当孙女疼……” “我自然是知道的,我看你跟曹妈妈最近也处的不错,如今她不在,不如你跟我说说她的事可好?”文竹轻轻笑着,岔开了话题,有些事情还要冬桃慢慢的去想,急不来的。但对于曹妈妈的随口一问,却也是带着几分打听消息的心思。 曹妈妈是伺候过段明熙亲娘的老人了,且又跟薛英华极为熟悉,她如今对文竹已没有当初的不满意,但心里却还是有些心结,想来那位夫人对薛英华应是极满意的吧? 冬桃本就是老实人,以往跟着大小姐便心中只有大小姐一人,如今跟着文竹,便也就只听文竹的吩咐。 她思量了一二,又抬头看了看那湛蓝的天空,便一五一十的说起了曹妈妈的往事。 文竹听了吓一跳,既然是做了管家娘子,那定然丈夫、儿子都在府中,若是卖了,恐怕这辈子就见不着了。 “这姨娘也忒狠毒了!”水莲摘了几条黄色的迎春花枝,跑过来,正好听到,便插嘴道。 文竹也点头,却又看那水莲慢慢的将迎春花枝圈成一个花环,黄澄澄的花朵极为漂亮。 又冲着冬桃道,“姐姐你继续说,我也跟着听听!” 冬桃叹了口气,继续道,“哎,曹妈妈当时就哭了,跪着求那姨娘,那时她儿子不过才两岁多,真是可怜!” 水莲听得着急,竟也顾不得编那花环,愣愣的眨着眼睛问,“那后来呢?” “后来,曹妈妈就真的被卖到了人市,再后来就是正好夫人要添个人,曹妈妈就被夫人赎了回来,那时曹伯和曹伯的儿子还在王家……”这里的夫人便是段明熙的亲娘了,似乎在这个家里,没有人叫她姨娘,从曹妈妈到曹伯都是叫夫人的,冬桃便也是跟着叫了起来。 在这个家里,就只有这一个夫人,那个大夫人杜氏被遗忘的干干净净,就像从来没有这个人一般。 想起那个面色苍面,整日里只戴着一枝素簪子,却又待人极好的杜氏,文竹竟不知道应该更同情哪一个! “……夫人知道了,便找了机会把曹妈妈的儿子赎了过来,只说是看中了想给自家少爷做书童,那时候二爷才不过一岁,哪有这么小做书童的?自然就是因为曹妈妈思念儿子罢了。夫人也是善心人!” 这位夫人可谓是精明能干,能用自己少少的嫁妆经营一个家,的确是不容易的,可惜的是,也是如此,早早的耗尽了精力,才英年早逝。 “……只可惜那孩子自从曹妈妈走了,无人照管,只靠邻居们接济,又得过两回病,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接回来的时候,已经四岁了,身子骨却弱的很。再后来不知道是几岁的时候,有一年冬天,为着救二爷,不小心掉进了水池子,虽然那水池子里的水很浅,却还是在发烧了几日之后走了……” 这个文竹倒是知道一、二的,但没有想到还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那曹伯呢?”水莲已经忘记了去摘花,听的一脸愤然,若不是那个心肠狠毒的姨娘,曹妈妈又怎么会受这么多的苦,还失去了儿子? “曹伯是过了很久才到的段家。夫人曾经通过人间接的去跟王家说想把曹伯买过来,但那个姨娘却是不允。大老爷又不愿意以权势相压,这事情竟然是曲折的很……”冬桃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无奈,想着曹妈妈当年,又得是怎样的痛心! “那个姨娘简单忒坏了!”水莲气的咬牙,心中却是对曹妈妈又多了几分的同情,想着日后也别跟她作对了,让着她些也没有什么,一时又想起文竹的苦心,不由对文竹的宽容大度又佩服起来。 水莲听的拍手,“总算是一家团聚了,虽然明知道曹妈妈和曹伯好好儿的,可就是忍不住担心啊!那个姨娘真是活该,只是那正房夫人也太奇怪了,怎么那姨娘一走,病就好了呢?” 文竹听了却不言语,与冬桃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刹那间,水莲也明白了,“哦,我知道了,定是有那男主子宠着,正房夫人斗不过,这才装病躲开!”说着声音又黯了下来,“只是那姓王的富户也太薄情了些,虽说这姨娘狠毒,但也不能卖到窑子里去啊?那个、那个不是说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么……” “没嫁人的女孩儿,说什么呢?”文竹斥责,水莲闭了口,吐了吐舌头,将手中的花环举起来,笑嘻嘻的讨好道,“奶奶,你戴戴看?” “那王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不知后来怎么样了?” 这章是草稿哦,下面是说明,八点半左右更新后就正常了,字数肯定比现在的多。 近来,盗版越来越猖狂,汐还写的很辛苦,赚稿费真的很不容易,特别是看到文字版的盗版。 还是亲爱的读者们为汐还着想,建议汐还进行防盗,只是这样会影响大家的阅读。 但是今天汐还看了一篇看盗版的人写的文章,无非就是写小说就是给大家看的,为什么要收费,还有对于收费进行了漫骂。 汐还觉得很不高兴,写小说也是很辛苦的,虽然我很希望看到更多人看自己的作品,但这种理由太让人生气,于是进行防盗。 不过,因为马上要大结局了,防盗的章节也只有偶尔的几章,请大家放心。 每天,汐还会先上传一些草稿章节,读起来会觉得乱,大约半小时后,再进行更新,订阅的各位读者请不用慌,只要到时间刷新了,大家就能看到最新内容,希望大家的支持和谅解,同时,这样做也是为了公平,谢谢大家。 重要的两点: 1、更新的字数一定会比原来的多,比如原来是3100字,更新后的字数只能比这个数多。 2、起点不会出现重复收费的,一章不管看多少次,都是只收费一次,所以请大家放心!(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企 鱼叉上的鱼儿依然在努力的摆着尾巴,拼命挣扎,那骨瘦如柴汉子愣在那里,高高的举着鱼叉,脸上带了丝窘迫。 水莲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她瞪了那汉子一眼,转而又怒气冲冲的对妞妞儿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芽儿姐姐呢?” 看着从来都是一脸温柔把自己护在怀里的水莲姐姐刹那间翻了脸,妞妞儿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但她偏又忍住了,仍是倔强的扬着头,指着那汉子道,“齐叔叔,他不是坏人!” “什么不是坏人!你知道什么!”水莲一抬手把妞妞儿的手指打了下去,冬桃走上前来,伸手把妞妞儿抱在怀里。 妞妞儿把头埋在冬桃的胸前,小嘴瘪着,一副委屈的样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对我们家妞妞儿有什么企图!我告诉你,我家奶奶可是官家夫人,你惹不起的!”水莲愤愤然的大声说道,全然不顾那汉子有些窘迫的眼神。 “我没有、我……”那汉子已是将鱼叉丢到水里,双手使劲摆着,想解释什么,却偏偏又说不出来,此时虽是四月初的天气,额头却已经急的出了汗。 冬桃见了似有不忍,她轻轻拉了拉水莲的衣襟,低声道,“行了!” 那汉子看向冬桃的眼睛里带了几分感激之色,但见文竹走过来轻轻咳嗽了一声,水莲方一跺脚,退到了一旁,这才明白,这位看着颇有大家气质。却与这二人同样打扮成村妇的女子,便是这位小丫头口中的奶奶了。 他忙低下头去,双手作了个揖,“这位奶奶。妞妞儿很像我家小女,小的一时感触,便与她耍了一会。并不恶意,还请奶奶误怪,也莫要责怪妞妞儿,实是我招呼她过来的!” 文竹看这汉子虽骨瘦如柴,衣衫却是干净整齐,礼节也颇为得体,一时也多了几分好感。便看了一眼仍是一脸愤然的水莲,方笑道,“我自省得,我这丫鬟也是担忧妞妞儿,情急之下方出言不敬。这位小哥也多包涵!” “奶奶!”水莲听了不由委屈,眉头蹙起,她轻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不敢不敢!这位姐姐自然是担忧妞妞儿,只是妞妞儿太小,还是莫要放她在村子里跑,这溪水虽不深,但也是极冷的!”说着又作了个揖,作要告辞。 走前又将那鱼叉之上的鱼儿用草绳穿了。递了过来,“这鱼儿就算是小的给奶奶和两位姐姐赔罪,还望奶奶莫要嫌弃!” 文竹见这汉子行事规矩,有礼有节,不由心下点头,似乎是个读过书的。只是为何落到这种田地?不但骨瘦如柴,且在这样农忙的时节还下河抓鱼,想来家里是没有米粮了! 但做帮工也是有饭吃的?除非惹了什么事,做不上帮工,或者是跟谁结了仇,众人不敢得罪,这才沦落到这种境地。 一时心中所思,文竹却没顾得上这鱼儿,一旁的水莲听了又轻轻哼了一声,并不上前相接。 那鱼儿轻轻摆尾,似乎极不愿意屈服于命运,却是浑然无力。 冬桃抬头看那汉子的额头又有了汗,想了想,便将妞妞儿放到水莲的身边,又上前一步,福了一礼,这才轻轻接过绳子,鱼儿经过了半天的挣扎,此时已经安静了许多,只是偶尔方轻轻动一下,甩一甩尾巴,却是再难逃出冬桃的掌心。 鱼儿终于交了出来,那汉子趁机抬头瞥了一眼,却看到接过鱼儿的竟是那个将妞妞儿抱在怀里的女子。但只是看了这一眼,他便愣在那里,竟忘了低头。待到文竹又轻咳了一声,方又低下头去,脸上却涨的红了。 目送那汉子出了庄子,水莲方凶狠狠的看着妞妞儿,“说,你是怎么跑出来的?你不是说要跟芽儿姐姐和崔嫂子做点心么?” 妞妞儿本来还有些委屈的脸上听了这个,忙堆了笑,眼角的泪也被轻轻抹去,她有些献媚的冲着水莲道,“那个、嗯,崔嫂子在和面呢,芽儿姐姐被赵大娘叫去了,说是要定晚上的菜,我、我觉得厨房太闷了,就溜出来了……” “以后段不许这样了,要是刚才那个男人把你抱走了怎么办?”水莲依然凶巴巴的,一面牵着妞妞儿的小手,一面恶狠狠的道。 “我、我以后不敢了,可是……齐叔叔他不是坏人……”妞妞儿的嘴依然很硬。 “行了行了,好人坏人你怎么分得清!” “水莲,妞妞儿溜出来的确不对,但那个男人,我真觉得他不像坏人,不会欺负妞妞儿的!”冬桃忍不住接话,她手中提着草绳穿着的鱼儿,鱼儿奄奄一息,似乎认命了一般,只是时不时的翘一下尾巴。 “你怎么知道?”这话却是文竹说的,她也觉得那个举止得体的汉子应该不是坏人。 冬桃轻蹙眉头,“嗯……他的眼睛看妞妞儿的时候带着些疼爱与温柔,怎么说的,就像……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般……” 一时间文竹和水莲都愣住了,想起了那个男人刚刚的话来,“……妞妞儿很像我家小女,小的一时感触,便与她耍了一会,并不恶意……” 回到住的小院,文竹便让水莲出门办差,又仔细的嘱咐了一通,这才叫冬桃过来陪自己说话。 待到晚饭之前,水莲方过来回禀,“……赵大娘不愧是这庄子里的百事通,我才起了个头,便扒拉扒拉跟我说了个清楚!” 文竹掩嘴轻笑,“你比她也差不到哪儿去,只是好在我嘱咐的事情,倒还封的住口!” 水莲听了像一锡砂一样的挠了挠头,一脸不解的道,“奶奶可是夸我呢?” 文竹又笑了一通。这才听水莲将下午打听到的事儿娓娓道来。 “那汉子姓齐,叫齐柱子,以前是隔壁庄子的佃户,自小没了爹娘。是在庄子里吃百家饭长大的,为人极好,谁家有事找他帮忙都会应。又因着有把好力气。会变通,在庄子里种田那是有名的!” “他可曾读过书?”文竹不由插嘴。 水莲听了极是惊讶,“确是读过书,听说以前闲时常跑到私塾的外面偷听,后来那先生见了便叫他进来,还说,若是有空便常进来听。只可惜那位先生后来去西安府给个官家公子做了西席。这私塾换了人,他没有听过。据说,不过是识了几个字,做学问倒差了许多。可就是因着识了几个字,才娶了一个富户的庶女做媳妇。只是奶奶如何知晓?” 文竹但笑不语。 水莲又继续道。“他娶媳妇的时候,已是种了几年田,还买了几亩地,家境已算不错。可惜的是,去年他女儿得了病,几乎花光了积蓄也没有治好。最后不顾他娘子的劝说又把田地卖出去了,最后还是没有治好,年前的时候,那丫头就没了。像不像妞妞儿倒不清楚。但的确是跟妞妞儿差不多大的年纪。” “真是可怜人!”自小失了父母,如今又失了女儿,估计那娘子也离她远去了吧?这样猜想着,文竹就听水莲道,“他媳妇受不了苦便回了娘家,如今他已是身无旁物。就是一间房子由他住,那也是因着他媳妇咬死了不让卖,这才做罢的。” “那他为何去河里抓鱼?”种田的好手,却不去种田,只在溪中抓鱼? “哎,他的老丈人是村中的大户,要是去做帮工,自然是给那人做事,他说不愿意再跟那家人有往来,说是当年卖地的时候压价压的狠了……” 文竹听了不由赞道,“倒是个有骨气的!他丈人倒也心狠,外孙女病了,也不帮上一把,竟然还落井下石!” 一时间,那汉子的企图昭然若揭,不过是把妞妞儿当成了那没了的女儿罢了,就像冬桃说的,他看妞妞儿的眼神带了疼爱与温柔,并无恶意! “哼!何止这样,本来这门亲事,他老丈人就是不同意的,就在他媳妇回了娘家的当月,就被那人许给了一个老头做继室,真真是个财迷,连女儿都卖!”水莲说的咬牙切齿,全然忘了刚刚对那刘柱子的警惕与愤然。 文竹见了不由笑道,“你倒是个善心的,刚刚把人家差点骂走!” 水莲脸一红,“我、我、我那不是担心妞妞儿么?” “好了,明儿个让赵大娘找人问问他,可愿到咱们庄子里来?做佃户,做帮工都行,再给他个住处?” 水莲却是愕然,“奶奶这是要帮他?” 文竹点头,“一来是帮帮他,其它的就要看缘份了……” 水莲听的一头雾水,什么“缘份”?奶奶什么时候开始打哑谜了?但见文竹摆了摆手,方退了出去。 到得门口,又听到文竹的声音传了出来,“那鱼已经蒸好了,今儿大家一起吃饭,你们几个都过来!” 水莲听了挑挑眉,将刚刚的事情忘了个干净,笑眯眯的快步往厨房走去,这几日跟着奶奶吃饭,天天都有好菜,只是可惜,锡砂却只能在外院跟着庄头吃了。 晚饭后,崔管事急匆匆的进了庄子,衣裳也没换,便径直过来回禀。 “小的将东西已经送了回去,曹伯也都收下了。只是曹妈妈说,吕大奶奶在您刚出城的时候就派了管事妈妈过来给您请安,还送了东西,听说您不在就回去了,只是昨儿个又去了,却只说请安,并不说是什么事情,您看……” 文竹听了心下奇怪,吕大奶奶自然是贾丽娘了,若只是请安,何必隔了几日便要来一次,看来,真的是有事情找自己。 出来虽然只有不到十日,但文竹依然很担心,若是在西安府,锡砂便能常常打听到二爷的消息,虽然知道大半不过是个好字,却也让她安心许多。 “既然这样,那便休整几日就回去吧!” 听到文竹的话,走到门边的水莲吓了一跳,她愣了一愣,连忙收住脚步,转身快步溜出了院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欺瞒 这章是草稿,八点半左右刷新就是正常更新的,请大家不要看。 “什么?二奶奶要回城?”锡砂听了水莲的话,不由吓的跳了起来。 想起张爷临行前的嘱咐,他皱起了眉头,又使劲的挠了挠头,方道,“那个,能不能想法子说服奶奶暂时不回去?” 水莲摇摇头,“说是吕大奶奶差了管事妈妈过来请安,还送了好多东西,恐怕奶奶心里猜到了有事!” 锡砂苦了脸,水莲又劝道,“吕大人是西安知府,吕大奶奶自然是得了什么消息,担心这才派了人过来。此时恐怕城里已经传开了,吕大奶奶也是好心,但这事儿奶奶早晚要知道的,瞒……也是瞒不住的……” “那,你说要不要我去跟奶奶说说清楚,免得她心里焦急?”锡砂只觉得头皮都快要挠破了,心里还是没有主意。 “不!”水莲斩钉截铁的道,“你不但不能跟她说清楚,还要简单的说上几句,让她自个儿往好的地方想……” “这可难了……”锡砂眨着眼睛,他最不擅长的就是编瞎话了,有张爷在自己不过是复述张爷的话,如今让他自己编,两句话就穿帮了! “你怕什么,不过是说两句模棱两可的话罢了,待到了城里,你先去找张爷,他定然有主意的,说不定他跑一趟比你说什么都管用!”水莲嘴上说的轻巧,心里还是有些打鼓,奶奶实在是很聪明。想瞒过她的确很难。 她眼睛一转,上前在锡砂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又道,“我先去。你在这儿好好想想!”这才转身回了屋子。 一进门,就看见文竹坐在炕上发呆,长长的睫毛轻垂眼睛里带着几分说不清楚的迷离。 “奶奶!”水莲的轻唤让文竹惊醒过来。她叹了口气,方道,“也不知道二爷在前线如何了?真打起来,可是刀枪无眼……” 水莲听了忙劝道,“奶奶不要太担心了,二爷又不是大头兵,手下怎么也管着人呢。用不着他冲锋的!”见文竹不语又道,“不如把锡砂叫来问问,他一向跟在二爷身后伺候,听说也是跟着上过两回杀场的!” “这样也好……”见文竹点头,水莲的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扭头出了门,冲着院子里正看蚂蚁的妞妞儿道,“去把你锡砂哥哥叫来!” 须臾,锡砂才一步一度的进了屋子,进来之后,冲着文竹一行礼,便低下头去,眼睛只瞪着地面。 水莲忙抢在文竹前面问道,“听说你跟着二爷上过战场?” “我……”锡砂的话还没出口文竹就摆了摆手。 轻轻抬头。文竹轻描淡写的道,“你且跟我说说,每年北戎过来打草谷,要打到几月才结束?” 锡砂一愣,刚刚水莲可没教自己这句! 好在他还不算笨,便上前一步笑道。“奶奶,恐怕到这时候就快结束了,您且莫担心,上回张爷已经交待过,二爷不出五月就能回来,如今也就一个月了,等回了城,我便即刻去找张爷,看有没有二爷的消息!” 看着文竹点点头,又摆手让自己下去,他便与水莲同时松了口气。 待锡砂退下去,文竹却有意无意的道,“锡砂也是怕我担心,定然会捡些好话来说,传话下去,三日后回城!” 刚刚松了口气的水莲心里一沉,却是不动声色的应了声“是!”缓步退出了屋子。 转而文竹又叫了赵大娘前来说话,“听说十几年前,北戎曾经打过来,可是真的?” 这里毕竟是乡下,消息并不算灵通,赵大娘还不明所以,只以为文竹不过是担心段明熙,便笑道,“自然是真的,那时候我可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听说北戎的蛮子兵过来,吓的不得了,他们可是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抢的!老幼都不会放过!” 文竹吓了一跳,“大娘可是见过?” “嗯,这倒不曾见过!那年多亏了我爹爹带了我们几个去了西安府,虽然辛苦些倒是躲过一劫!就记得走在半路上的时候,就听到蛮子兵杀过来了。我们一家子就呆在广仁寺外的空地上,记得当时坐满了人,还有富户在那里施粥,这才活了下来……” 见文竹的眉头紧皱,赵大娘的心里也不禁打起鼓来,“可是又要打仗了?” “不是,只是听人说北戎离这里很近,所以好奇罢了!”文竹笑着转了话题,“晚上咱们吃什么?” 三日后的一早,众人便回了城。 只是妞妞因着贪玩被溪水弄湿了衣裳,风一吹竟有些发热,只好留在了庄子里,冬桃也跟着留了下来,只说等下回崔管事来庄子的时候再把她们二人捎回去。 一进家门,锡砂连衣裳都没换,就借口去衙门找张志义打听二爷的消息溜了出去。 可惜锡砂还没回来,贾丽娘派来的秦妈妈便进了门。 “几日不见,奶奶气色越发好了!我家奶奶听说您今儿回来,便着我过来给您请安,又送了些庄子里新送来的河鱼。知道您庄子里有,但这是我家奶奶的心意,您好逮收下……”秦妈妈如今已是脱了袄子,穿的细布青衣,头上的金簪子虽只露了个头,却还是闪闪发亮。 相比上回的客气,这次却是热情有加,连着看水莲的眼睛里都冒着金星,吓的水莲直低头! 上回阴差阳错的得了这个好差事,拿了上等的赏封回府,好一番炫耀,几个一同当差的婆子都羡慕的不行,对推了这差事后悔的不行! 今儿又派了这差事,本来被那大管事派了别人,谁知道大奶奶却道。“还是让上回那个人去吧,万一段二奶奶还没到家,总还认识!”这才又给派了回来。 文竹坐在上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劳烦你家奶奶了,不知可有什么话带给我?” 秦妈妈见文竹依然面色和气,气质高华。心里也有几分高兴,便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最近打仗的事儿闹的沸沸扬扬的,我家奶奶说,让您别挂心,段二爷吉人自有天象。自然会平安无事的!” 文竹心下一愣,脱口问道,“二爷怎么了?” 那妈妈似乎明白过来,连忙福了个礼,“原是如此。我家奶奶也是这几日才听到了信儿,便着我过来说一声,若是有什么消息,自然会让人过来告诉奶奶,奶奶且放心!” 文竹似乎放下心来,她的脸上依然淡淡的,却是冲秦妈妈笑了笑,“奶奶辛苦了,水兰给妈妈拿些大钱喝酒!” 水莲一愣。却看到水兰从屋外进来,应了声“是”便带着秦妈妈出了门拿封赏去。 今儿是她在屋里当值,自然是她领人过去,怎么奶奶突然叫了水兰? 看着水兰离去的方向,她还没想明白,就听得文竹厉声道。“什么事情这院子里的事情倒是由你来做主了!” 水莲连忙转过头来,“扑通”跪了下去,朗声说道,“奶奶,奴婢知错了,再不敢放肆!” 文竹并不上前,脸上淡淡的笑容已经褪去,带了一丝的冷俊,她慢慢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只觉得茉莉花香满口,水莲如今冲茶的本事已是极好,十分合自己的口味。 可是,是不是自己太过纵容,才让她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不,一向来说她都不曾逾越,只是这一回! 若不是因为太过纵容,那么,她便是有意为之! “说吧,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转眼,文竹已经平静下来,水莲,决对不会背叛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只是她不知道。 “只是如此?”文竹有些不相信,正想再问,就听得外面传来妞妞儿的声音,“奶奶,锡砂哥哥回来了,您要不要见?” “让他进来!”文竹瞥了一眼水莲,口气放缓了道,“你且起来吧,站到一旁,不可再多言了!” 一进门,锡砂就觉得气场不对,轻瞥了一眼水莲,见她难得的低了头做恭顺状,不由奇怪,心中忐忑,难道是已经招了?不!不会的,水莲说过,就算是招了,也得推到自己身上,只说不知道。 一时锡砂便定了心神,装作自然的样子给文竹请了安道,“奶奶,已是见过张爷了,他说这次北戎似乎派了军队过来,但如今是春耕之际,双方都不想打,可能要跟朝廷谈判,所以局势才会紧张!” “原来是这样!”文竹淡淡的道,似乎是信了,眼角却分别瞥了锡砂和水莲,锡砂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而水莲动了动睫毛。 她突然间紧张起来,再想想刚刚那位秦妈妈的话,猛的拍了炕桌,厉声喝道,“还想瞒我!谁教你们的!” “扑通”锡砂和水莲同时跪了下来。 锡砂苦了脸道,“奶奶,小的、小的没有……”却是心虚的握紧了拳头。 难道真的是段明熙出了事?不然为何连秦妈妈都欲言又止?而这两个小的竟然不惜欺瞒自己? 锡砂苦了脸道,“奶奶,小的、小的没有……”却是心虚的握紧了拳头。 难道真的是段明熙出了事?不然为何连秦妈妈都欲言又止?而这两个小的竟然不惜欺瞒自己? 她越想越紧张,越想越害怕,竟是厉声喝道,“给我说实话!”说着便将炕桌上的茶盏猛的砸向了地上。 “哗啦!”瓷器摔了个粉碎,温热的茶水流了一地,还有几片白色的茉莉花随着水珠飞溅到了门边。 以上是草稿哦,八点半左右更新后就正常了,字数肯定比现在的多。谢谢大家的支持! 重要的两点: 1、更新的字数一定会比原来的多,比如原来是3100字,更新后的字数只能比这个数多。 2、起点不会出现重复收费的,一章不管看多少次,都是只收费一次,所以请大家放心!(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情深 锡砂吓的一哆嗦,二奶奶还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转眼却发现那茶盏摔到了一旁,连自己衣裳的边都没沾上,心中却放了心,奶奶还是善心人,不过是立威罢了,并不是想伤人! “哎哟!”似乎有人被溅到了,却一个男声。 “谁!”文竹吓了一跳。 却见张志义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挂着一惯的温润,却少了那份笑容,看起来格外严肃,进了门,他便冲着文竹一拱手,“嫂嫂,是我嘱咐不让锡砂告诉你的,段二哥他……” “他怎么了?!”文竹已经没有想跟张志义寒暄的意思,而是站起身来,直愣愣的看着他,眼中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担忧与害怕。 看着文竹紧张的样子,张志义的心也揪的紧紧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方缓缓说道,“你去庄子的前几日,我便收到了边关告急,段二叔此次前来便是增援。北戎偃旗息鼓了数载,如今一举进犯,竟是不同往日,半个月便已经占了两座城……” 半个月?文竹心中算着日子,也就是说,段明熙刚上任便打起来了! 怎么这样巧?文竹只觉得蹊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轻叹了口气,“怪不得我们去庄子的时候,就见到那拖家带口出来逃难的,竟是占了两座城!” “西安府离边关还有些路程,此处还算安全,嫂嫂不必担心!” 文竹一下跌坐在炕上。轻轻摇着头,“怎能不担心?战事一起,百姓的日子艰难,灾民会越来越多。不止是前线,连城里都不会太平!” 转而又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张志义。眼中流露出几分渴望,“那二爷他?” 最关心的还是那个人,不用立功不用封爵,只盼着他平平安安,早日归来。 “他?”张志义说着竟转过头去,不敢看文竹的眼睛。“在你出城的前一日,他就跟着段二叔带了一队人马绕到了敌人的后方……” “什么?”深入敌后!想着赵大娘口中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北戎蛮兵。(.)文竹只觉得心下一跳。 张志义复又叹了口气,“昨日刚得的信儿,虽是将敌人的粮草烧了个干净,却被人发觉,将队伍冲散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个女子太过聪明,许多事情是瞒不住的,何况这消息恐怕过不几日也会传出来。 听到这儿,文竹却是多了一分镇定,“你是说,我二叔父和二爷一起失踪了?” 张志义点点头,“探马回报确是如此!只是烧了敌军的粮草,倒是走了一步好棋,原先北戎还想着再打一阵子。但如今似乎也愿意和谈!” 顿了顿,又道,“若是平安回来,恐怕此次的战功不小!” 文竹苦笑,人都不知道在哪里,要战功又有什么用。她站起身来,对着张志义恭敬的施了一礼。 “嫂嫂这是做什么?”张志义有几分惶恐。 “妾身谢过张叔叔,不管如何,能知道这些消息,妾身已经安心,只盼着二爷能早日回来!” 张志义也苦笑,“嫂嫂折杀我了,是我不好,当日不该让锡砂欺瞒,害得嫂嫂担心!” 文竹一如既往的平静,脸上的笑容淡淡的。 张志义只觉得这个女子心思深的很,虽然刚刚有一时的失措,但不过转眼就恢复了平静。 此时已然看不出悲喜,他不由得就想起了薛英华,只要自己一句话,便能把她的心思摸的透透的,还是这样的女子可爱,不用费心思去猜。 奉命将张志义送出了门,锡砂又心里忐忑的回到了院子里,却找不到水莲,刚刚二奶奶发了这样大的火,又知道了自己欺瞒之事,还不知道怎么受罚呢! 对于段明熙的失踪,他却并没有在意,二爷的武功是从小儿练的,自个儿不过学了个皮毛都敢上前线杀敌,何况是二爷! 一转眼,就看到水莲端了一个朱漆食盘,盘子里放着一碗汤羹,冲自己使了个眼色,便进了屋子。 进了屋子,就看到文竹坐在炕上发呆,手中拿着一件玄色的衣衫,却是忘了缝。 “奶奶这是给二爷做夏装呢?”水莲说着将食盘放到了炕几之上,一碗银耳糯米羹放在食盘上,碗里因着放了少许红色的枸杞,看起来极有胃口。 “如今已是四月,五月天气就热的不行,也不知道二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文竹的语气淡淡的,她将手中的衫子收好,做了半天也没有缝几针,倒不如不做。 “奶奶,二爷一定会吉人天向的,你且喝了这碗汤羹润润嗓子?”水莲端了汤羹过来,虽然刚刚受了斥责,但水莲似乎没有往心里去,她依然体贴的将汤羹推到了文竹的手边,又接过那件没做好的夏衫。 文竹抬眼看着水莲,叹了口气,“刚刚是我着急了,回头你跟锡砂说,让他别介意!” “奶奶说什么呢,我俩欺瞒您,本就是不对,何况,我自小服侍您,您的性子我还不知道?”水莲眨着大眼睛,看着文竹,并不掩饰自己的担忧,“只是奶奶这个样子,虽然大家都知道您是担心二爷,但府里众人看在眼里,自然都会往坏处想的……” “好,我吃!”文竹苦笑一下,接过了碗。 从知道这门亲事开始,自己似乎就不怎么盼望,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从一个大宅子跳到另一个大宅子。 而这一路之上,他照顾有加,自从自己被掳走,便半步不愿意离开自己身边。 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占据了自己的心呢?文竹叹了口气,想起他走前跟自己说的话。 “……嫁给我。你可后悔?” 她又怎么会后悔?他为她跑到前线,脱离了那个大宅子,得到了自由,而他却把自己逼到了险地。 或者。他就是为了她,才想着争功,挣上一个爵位。好早日从家里分出来! 都是因着她的任性,若是好好儿在京城呆着,至少是平平安安的! 事已至此,多想也没有用! 他要是真的回不来,自己便为他守寡一生就是了! 若是无处容身,大不了,就去山上做尼姑! 不! 文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她猛然想起那年在兴化寺,那个大师的话来,“小施主入了空门,便保一生平安……” 她又想起那日求的一支签文,“菩提花开有几载?” 难道真的是命该如此? “施主慧根已生。以后前途无量,只是……只是施主这字中多了一丝戾气,若是这戾气过重吞了慧根,便会前功尽弃!”本净大师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 她猛的丢了那白瓷的小勺,有些慌张的道,“水莲,去拿纸笔,我要抄佛经!” 水莲正将那衣衫收起,听了这话吓了一跳。但看着文竹有些失措的样子,便应了声“是”方去了。 若是奶奶抄些佛经,或者就不会瞎想了,这也是好事! 抄了半日的佛经,文竹的心定了许多,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前些日子。的确有过害二老爷的想法,且不止是如此,她还曾经想过,若是二老爷战死杀场,或者,自己就不用出手了!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上天才惩罚自己么? 她猛然想起一件事情,便着人叫了曹妈妈来。 “妈妈,有一事想问您,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文竹说着低下头去。 曹妈妈早早的听说了段明熙失踪之事,还跟曹伯哭了一场。而后又听说二奶奶为二爷抄写经文,又听水莲说安排了要去广仁寺烧香,对于这位二奶奶更是亲近了几分。 如今听文竹这样说,便点头道,“奶奶只管问,我自然知无不言!” “前些日子接到京城娘家的信,我二哥二嫂成亲已有两年,却没有半点动静,二伯母很是着急,的说咱们西安城有一个‘华神医’医术极了得,可是真的?” 曹妈妈没有想到二奶奶会问这个,但眨了眨眼睛却道,“的确是真的,据说以前做过御医,那一年大老爷还带夫人去看过,那华神医诊了脉便道,夫人生二爷的时候伤了身子,喝了好一阵子汤药,后来夫人的确精神极好,可惜后来又有了的时候,那华神医出去云游,便没有赶得上,真真可怜……” 原来段明熙的亲娘是这样走的! 跟着曹妈妈叹息了半天,文竹又道,“只是也不知道是我那二嫂的缘故还是……” 曹妈妈道,“这个无妨,那华神医男女都治得!” “可是二叔父他?”文竹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虽然不一定能知道真相,但她还是想问一问。 曹妈妈听了便有些窘迫,但还是低低的道,“二老爷看没看过华神医的,我倒不知道了。不过我也是听我们家老头子说过一回,说那一回他跟锡砂去衙门办事儿,结果路过华神医的宅子时,正好看着二老爷从里面出来,还是一个人,连个随从都没有,但去做什么倒不清楚了……” 原来,他是去看过的,可惜,不知道什么原因,竟是没有治! 命中无子,或者说命中有子而不能相认,也是一件极为痛苦之事! ―――――――― 次日的一早,广仁寺的大门刚刚被小沙弥打开,一辆马车便缓缓进了院子。 “奶奶,醒醒,咱们到了!”水兰的声音响起, 文竹睁开红红的眼睛,昨晚抄佛经抄了半宿,今儿起的又格外早,在马车里晃晃悠悠,不小心便睡了过去。 下了马车,一路行来,穿过两个院子,这才到了女眷所在的观音殿。 跪在半旧的蒲团之上,文竹手中拿着今天的第一柱燃香,睁了眼睛,低头拜了三拜,方在心中默默的道,“菩萨在上,信女庄文竹,只愿夫君早日平安归来!自今日起,信女每日抄写经文,多做善事!前世的仇怨就此放过,再不敢想报仇之事!” 将香柱插到了香炉之中,看着那香烟袅袅,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在兴化寺的另一支签文,“莫到荼蘼春事了!” 若是此时才醒悟,是不是已经晚了? 荼蘼花是否真的已经开放?(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六十章 难民 马车缓缓驶出广仁寺的大门,文竹不经意的撩起车帘,却吓了一跳。 刚刚来的时候,自己不小心睡着了,这会子才发现,广仁寺的门外,早已不是佛门圣地的香烟缭绕。 青石铺就的广场之上,杂乱无章的睡满了逃难的人,有的还裹着破烂的草席,有的则连件衣裳都没有,光着膀子躺在那里,下身的裤子也破烂不堪。 这些难民们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大半穿着草鞋或赤着脚,头发、脸上都是灰,脏兮兮的。 不远处,一个年约三十包着蓝黑头巾的妇人搂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孩子,虽看不清楚样貌,但那眼睛却是大大的,在那干瘦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 看到马车过来,那男孩子站起身来,几步扑了过来,口中叫着,“小姐、奶奶,给口吃的吧!” 一向温和的锡砂却是冷了脸,“小孩子快闪开!” 竟是一甩鞭子快速驶了开去。 那孩子吓的退到了一边,蓝黑头巾的妇人连忙上前将那孩子拉到后面,口里说着,“大爷,对不住!” 转过头去,对着那男孩道,“饿了吧,别着急,过会子就施粥了!” “娘,我不饿,我想要点吃的给你!”男孩子大大的眼睛闪着泪花,“可是他们……” 文竹只觉得一阵心酸,她放下帘子对水兰道,“去我带的栗子糕拿来,让锡砂给他们送去!” 锡砂还没有答话。水莲就进了马车,“奶奶,锡砂不是不给,可是您看看这些难民?若是拿出吃的来只给那母子。定然是有人要抢的!说不定还给他们招来灾祸!” 轻轻点头,文竹疑惑的看着窗外,“他担心的倒是不无道理!可是。如今已经巳时二刻,这广仁寺怎么还不施粥?” 广仁寺是西安有名的大寺,一到灾年便会在这广场上架起大锅,施给民众,从入冬到初春,每日都有。 “奶奶,听说往年这施粥每年到得三月就撤去了。如今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官府又不开仓放粮,富户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仅靠着这寺里的供给,一天只放两餐,也是情有可原。”水莲说着也心中叹气。 还是水兰道。“要不把让锡砂把她们叫过来,给些吃的?” 水莲摇摇头,“叫过来可以,可是就不能再回去了,不然还是要被人欺负的!” 被富家奶奶叫去问话,怎能不能给吃的银钱,若是回去,必然要有人窥视,哪怕不带回去。也会被人惦记,招来灾祸。 “那、那便跟咱们回去吧,也不少她们这一口吃的……”文竹犹豫的答道。 水莲皱紧了眉头,“奶奶,这难民这样多,您又怎能管的过来?” 那边水兰却是拦住了的水莲。“算了,奶奶若是想帮,就帮一把吧!” 水莲叹了口气,出去找锡砂。 水兰这才又道,“奶奶,这难民这样多,自然不是您能管的过来的,不如学学在京城时那般,咱们出钱,再在这儿搭一口锅专门早上施粥,补了广仁寺缺的这一餐,您看可好?!” “自然是极好的,你让锡砂把马车停一路旁,过去叫那对母子的同时也问问和尚!” 看着车窗外人来人往,文竹心中叹息,也不知道段明熙如何了,会不会也像这些难民一般,四处讨吃的呢? 就算是武官又怎样?在这乱世之中,若是离了军营,也不过是草民一个! 顷刻,锡砂办了事情回来。 那包着蓝黑头巾的妇人似乎明白锡砂的苦心,脸上带了感激,而那个大眼睛的男孩子,却是带了警惕的目光。 文竹没有下马车,只是水兰下车,将栗子糕给了那妇人,“这是我家奶奶给你的,只是如今你回去定然会被他们欺负,我们奶奶说家里需要个洗衣裳的,不知道你可愿意?” 那妇人犹豫了一下便跪了下来,“这位大姐,小妇人自是愿意的,只是我这孩儿……” 水兰上前要将人扶起,“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儿说,我可不是主子!这孩子自然是要跟着一起过来的,我们家也不缺他这口饭吃!” 那妇人却是摇了摇头,“小妇人倒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我不想这孩儿卖身为奴……”若是想便早就卖了,又何苦去那广仁寺讨粥吃? 历来女人和孩子是最好卖的,而广仁寺的广场上,要么是全家齐聚,要么便是老弱之人,像这样孤孤单单的带着孩子的女人,实不多见! 水兰犯了愁,这个文竹可没有交待过,她也不知道怎么应。 锡砂已经有些不耐烦,刚刚不但被和尚说了一顿,让他莫要多管,若是要捐银子便要去寺里。且还被那些难民愤恨的盯了半天,心中自是不悦,听到这儿,便接话道,“奶奶一向仁慈,进了我家的门,比那些个大户人家要好过的多,你还挑三捡四的?!” 大眼睛的男孩子听了斜眼看着锡砂,牙齿咬的咯咯响。 而那妇人听了却低下头去,她也知道自己眼下这样,有人主动收留,既能带着孩子,又不是给那老爷公子买去做侍妾,已是极好,但她却是固执的冲着马车叩了个头,方道,“金氏谢过奶奶,可是我这孩儿是不能做奴才的,容小妇人不敬了!这点心小妇人也不好拿走,还是还给这位姐姐!” 水莲撩了帘子露出头来,先是狠狠的白了一眼锡砂,又道,“我家奶奶说了,不买你为奴,只是缺个洗衣裳的,你若是想谋个事儿便过来,若是不想就算了。另外,我家给的钱不多。除了包你吃住,每月只有二十个大钱,你可想清楚了!” 那妇人听了眼中露出惊喜,“奶奶不给钱也使得。只要管我娘俩的吃住就是。”又拉着那男孩,一同千恩万谢的冲着马车磕了头。 水兰将栗子糕给了那妇人,又交待了去黑虎巷的路便也上了马车。 看着那马车渐渐驶离了视线。那妇人方舒展了容颜,“虎子,咱们真是遇到好人了!” 那被叫作虎子的大眼睛男孩哼了一声,冷冷的道,“什么好人!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呢!” 竖日,文竹便派了青杏去吕府请安,又给贾丽娘去了封亲笔写的书信。 只把当年自己在京城跟梅婉儿和顾玉桐办的施粥义诊之事写了个大概。当日,贾丽娘就回了信,只说两日后亲自上门拜访! 回来后,青杏便拉着大嫂熊氏说话,“哎哟。你可不知道,进了吕府,就有那管事妈妈跟我说吕大奶奶还在见客,让我去偏殿呆着。要说以往在京里我也去过几户人家,那最多也就是给个小杌子让你坐坐,这回竟然给我上了茶水,还有点心。最后竟然是上回来的秦妈妈亲自过来相陪,就算是当年去庄家也没有这份脸面啊!” 庄家以往都是陶氏主家,自然对文竹派过去的人不待见。 但崔大嫂子熊氏却是个老实的。她眨了眨眼睛,方道,“那,那这是为何啊?” 青杏眉毛一挑,得意的道,“还不是咱家奶奶跟吕大奶奶的关系极好。且那秦妈妈过来又打赏封厚,我进了门,还赏了那带路的小丫鬟三个大钱呢!他们吕家也不能失了颜面!” 熊氏摇摇头,说了句实话,“还是吕大奶奶对咱们奶奶重视,下人们这才上前巴结你!” 晚饭后,芽儿便带了白日里那妇人金氏和那叫虎子的男孩过来给文竹磕头。 金氏穿的干净整洁,竟是带了几分清秀,且无论是说话还是行礼,都做足了规矩,似不是那无知村妇,文竹看着吓了一跳,“你家里是什么人?” 金氏低了头答道,“小妇人夫家姓韩,是个庄家汉,家父是个秀才,在西安府周边的村里当先生,我……我是嫁去的宝鸡……我男人去年没了……”说着竟呜呜的哭了起来。 “原是如此,别哭了,我这儿不过就是洗洗衣裳,没有什么事情,你尽管住下来就是,待过段日子,我再派人送你去寻你父亲!” 那韩氏先是摇头,而后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开口。 次日上午,崔管事从庄子里回来,带回了冬桃和妞妞儿。 欢快的冲进了院子,妞妞儿只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孩子站在大槐树下面,用树枝在地上划着什么。 “你是谁?”妞妞儿走上前去,睫毛忽闪忽闪的,好奇的问道。 男孩子转过头来,小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但却带了与年龄不符的严肃与沉稳稳。 见到是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红色印花的细布小褂,头上扎着一只银色的铃铛,不由心中好奇,刚想开口,却又想到了什么,便住了嘴,不搭理妞妞儿,只是继续在地上划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妞妞儿似乎心情很好,没有介意虎子的冷淡,而是走上前去,蹲在了一旁,极为认真的看着虎子用树枝在地上划的线,那一个个方块一样的东西,似乎在奶奶那里见过。 “我在写字!”虎子轻轻回答,对于这个贴上来的女孩子,他并不讨厌,只是有些自卑,“我要好好写字,长大了考个状元,好养我娘……” 妞妞儿眨了眨眼睛,想了想道,“你是新来的下人么?” “我不是!”那男孩子一转头,略带了几分厉色的看着妞妞儿。 妞妞儿吓的往后退去,一不小心跌倒在了地上。 金氏此时正巧走了进来,见这情形,不由大声喝道,“虎子!你在做什么?不许欺负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六十一章 善事 “娘,我没有……”看着妞妞儿跌倒,虎子本想去扶,但听到韩氏的声音,便转过头来,脸上带着委屈。 韩氏却依然绷着脸,“还狡辩,若不是你,妞妞儿怎么会摔倒?” 妞妞儿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个比冬桃大上不少的妇人,诧异的道,“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冬桃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你,原来在这儿呢?虎子是新来的,又比你大一岁,你要叫哥哥!” 妞妞儿瞥了一眼,刚想开口,却只见虎子脸上冷冷的,便沮丧的垂下头去。 “真是对不住,虎子太顽皮!回头我打他,妞妞儿快起来吧!”韩氏笑着上前将妞妞儿拉了起来,却又看向冬桃,不住的解释着。 冬桃对于韩氏的惶恐很能理解,她刚刚进这个家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如此,她拉过妞妞儿,对韩氏笑道。“不过是小孩子闹着玩罢了,无碍的!妞妞儿也顽皮的很!韩姐姐,这会子无事,不如我带你去住的地方看看?” “那就辛苦妹妹了!”论年纪,冬桃比韩氏要小的多,但她也曾经在外面苦过,若不是被文竹所救,如今还不知道流落何方,所以两人一见面便有几分亲近之感,韩氏也更愿意与之亲近。 见韩氏应了,冬桃便一边跟韩氏说着府里的事情,一面拉着妞妞儿往后院走去。 虎子一个人愣愣的站在那里,只觉得被所有人忽视了,心里分外委屈。轻轻抬起头,却看到一个纯真的笑脸,张着嘴用口形一字一顿的对他说,“快过来呀!” 他只觉得心中有一股热流涌动。脚步不自觉的就跟了上去。 妞妞儿嘿嘿一笑,转过头去,只留给他一个小小的背影。 两日后。就在妞妞儿在厨房偷了点心去找他的虎子哥哥时,吕大奶奶前来拜访。(.) 芽儿将做好的桂花糖糕摆到盘子中,本想摆成菱形,却发现留好的六个糖糕,如今只剩下五个,怎么也想不出什么时候少了一个,只得又取了一个蜜枣摆成了梅花形状。 端着摆了盘的桂花糖糕。芽儿低头进了屋子。 只见吕大奶奶拉着自家奶奶的手,笑眯眯的道,“……妹妹这个主意好,我跟婆家人一说,连公公都夸赞。只是为难的是,如今朝廷还未开仓放粮,咱们这样做,难免招人说闲话!” 文竹轻蹙眉头,“如今战事紧张,为何不开仓放粮?” 见芽儿进来了,贾丽娘住了口,笑道,“上回过来尝了你做的点心。觉得真是好吃,一直惦记着,偏你就不回来,如今可算是得偿所愿了,今儿我要好好尝一尝!” 文竹轻笑,“知道姐姐今儿来。特意做了好几样点心,自然是由着姐姐吃去,若是吃不够便带些回去吃!” “好,今儿就把你吃穷了!”说着贾丽娘便不再提刚刚的话题,抬手拿起一个桂花糖糕,就了碟子尝了一口。 芽儿见了便收了盘子退下,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关了门。 这里是后院,院子里空荡荡的。 见门已经关上,贾丽娘才将吃了一半的糖糕放下,眉头显然舒展了许多。 文竹见了不由笑道,“姐姐放心,我这小院子里都是自己人,不是京中!” 贾丽娘自己也笑了,“哎,是我想太多了,以前刚到这里,发现民风纯朴,以为是件好事,不会像京城似的,连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闹到老太太那里去!后来才发现,这里的确纯朴,但若真闹起来,比咱们那动静可大多了,你不知道我们家老三、老四的媳妇,动不动就掐,我这个大嫂真是难做!” 说着便又解释刚刚的疑问,“如今是春耕时节,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各地本就没有多少余粮,上个月又征集粮草……”说着又低低的道,“皇帝老儿听说病了,太子监国,朝廷上两方势力对峙,乱的很呢……” 什么?天子卧病,太子监国?文竹想起那个扶不起的太子,不自觉的摇摇头。 见文竹的反应,贾丽娘并不吃惊,而是掩了嘴笑道,“我刚听说时,也是你这个样子!”说完,还不忘记嘱咐文竹,“此事机要,千万莫说出去!” 文竹点头,“我自省得!”但心中却不这样想,这件事情恐怕早被有心人到处传播了,到时候,战事吃紧,皇帝老儿又病危,太子的监国恐怕就要变成登基了! 略想了想,文竹又道,“不如由吕大人出面,以宣扬佛法的名义,号召富户们募捐,然后再由姐姐带头,让这西安府中的大家奶奶派了人来施粥,这样既不会因着粮仓未放而跟上面的意思相违,也不会让广仁寺的和尚觉得咱们抢了他们的功德!” 听了这话,贾丽娘莞尔一笑,“妹妹果然聪明,这个法子极好!既不得罪朝廷,又不得罪广仁寺,还能办成事!我回头就把消息送出去,想来别人不说,凌霜、琦贞定然会响应的!” 不过三日,贾丽娘便把此事办的极为妥当,先是由吕大人去了一趟广仁寺,而后广仁寺便以宣扬佛法的名义要请京城有名的慧真大师开坛讲经。 而后自有富人提出如今西安府中的难民越来越多,不如也募捐些银子米粮,搭个粥棚。 吕家大奶奶贾氏作为吕家的当家人,自然当仁不让的揽了此事过去。 数日后,贾丽娘、桂凌霜和赵琦贞又齐聚在黑虎巷的小院子里。 一进门,贾丽娘就看到桂凌霜靠在软垫上,手里拿着还有些温热的栗子糕,吃的眉开眼笑,“真没想到,文竹做的糕点竟都这么好吃,连这普普通通的栗子糕都能做出花来……” “你个馋鬼!若不是我下了帖子请你来,恐怕你都不知道打发个婆子来看看文竹,这会子倒是吃的香甜!”说着贾丽娘使劲点了点文竹的脑袋。 桂凌霜听了便将手中剩下的一小块栗子糕丢到了嘴里,带了几分不在意的道,“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文竹去了庄子小住,本来就是去散心的,偏你这个平日里沉稳之人多事,派了管事妈妈过来请安,这才把文竹给催了回来!若是不然,恐怕这会子文竹还在庄子里逍遥呢!” 贾丽娘叹了口气,“确是我多事了,我只是不知道城外的情形,担心文竹罢了!家里的消息,听说城外流民越来越多,又大半是逃难的难民,也有那浑水摸鱼的土匪在其中,让我如何能不担心!” “行了,两位姐姐都是为文竹,文竹省得,喝口茶水润润嗓子,这茉莉花茶已是给琦贞备好了,也不知道她今日能不能来!”文竹带着芽儿进了门,亲自递了茶水给贾丽娘和桂凌霜。 两人却都叹了口气,却都说不出话来。 不得长辈喜欢,这个儿媳妇再怎么做都是错的。 “妹妹沏的好茶,没进门就闻到了!”赵琦贞的声音响起,众人都惊喜不已。 桂凌霜首先跑了过去,“你怎么样?我听我家相公说你家里闹的挺乱的,怎么回事?” 出了什么事?文竹一愣,转头看向贾丽娘,只见她也轻轻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赵琦贞却是摆了摆手,“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我家那个老佛爷,非让仲哥儿搬到她院子里住!我相公也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搬过去不到两天仲哥儿就病了,连着喝了几天的药都没有好,我一着急,便趁着她出门的功夫把仲哥儿抱了回来,不到一天,烧就退了!” “这是好事儿啊,虽然仲哥儿受了苦,但日后她便不敢再让仲哥儿搬过去了!”桂凌霜一拍脑袋,得出了结论。 赵琦贞苦笑不已,“这是好事儿,可她倒是觉得不高兴了,这几日竟找我的茬,我一忍再忍,今儿个又让我在家里做针线,我没听她的,直接跑出来了!” 这是觉得威严被挑战了吧?文竹这样想着,突然想起了京城的段老太太,她也是这样的,只不过是嘴上硬,心里还是软的! 最佩服的,还是自己的祖母,为了整个家族,她什么都能忍! “你这次真是厉害了!”桂凌霜不知道是不是在夸奖人,文竹总觉得带着几分戏虐。 倒是贾丽娘的脸色一变,“什么?你违了老太太的话跑出来的?!” 赵琦贞吓了一跳,随即低了头,“我、我也不想,可是她、她太欺负人了!” “这是要被人骂的,说你不守妇道,不尊婆婆!真是个傻姑娘!”贾丽娘气的一跺脚,拉了赵琦贞就往外走,“我送你回去,然后当着我的面,亲自跟你婆婆陪不是!” “不用吧!”赵琦贞极不情愿的被拉出了屋子。 桂凌霜也几步跟了出去,“有这么严重么?” “太严重了!” 花厅里只剩下一脸愕然的文竹,她叹了口气,抬脚出了门,武将家的女儿果然与众不同,贾丽娘不愧是做当家奶奶的! 刚出了屋子,就听到一个老太太的怒吼声,远远的从前院传过来,极是清晰。 “琦贞呢,把她给我叫出来!”这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让文竹不由心下一颤!(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六十二章 吓唬 进了前院,文竹便看到一位装扮得体威仪从容的老夫人,她站在那里,身后的两个丫鬟并不似一般下人那般低垂着脑袋,而是目不斜视的同老夫人一般盯着眼前的三个女子。(.) “跟我回去!”那老夫人看着面前的赵琦贞,声音里带着威严与不满。 “婆婆……”赵琦贞不敢放肆,上前行礼。 贾丽娘也跟着上前行礼,“任老夫人,吕家贾氏给您请安了!” 一向机灵的桂凌霜,躲在贾丽娘的身后,似乎对这位老夫人也是极为忌惮,行了一礼,只轻道,“七伯母!” 任老夫人先是瞪了一眼桂凌霜,语气带了几分凌厉,“你婆婆不管你那是你家的事,莫要带坏了我家琦贞!” 而后便又瞥了一眼贾丽娘,对于这个知府家的长媳,也只是客气的“嗯”了一声,拉了赵琦贞就出门,赵琦贞不发言,回头委屈的看了一眼众人,似乎是在告别。 桂凌霜气的咬牙,却不敢再说话,似乎对这位老夫人极为忌惮,偏过头去,只装作没有听见。 贾丽娘却是硬着头皮几步向前拦在二人的面前,“老夫人,今儿是我邀琦贞出门,还请您莫责怪她!” 任老太太冷冷的哼了一声,方道,“你是吕家长媳,我又怎么敢怪你,这是我任家的家事,还请吕大奶奶让步,我要带琦贞回去!” 眼看双方战火将起,文竹不由得想起了段家的老太太,相比段老太太的不屑而言。这一位的脸上更多了几分不满。而赵琦贞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惊恐,只有一副看似乖巧的神情。 而且,眼前的这位明明是赵琦贞的婆婆,可为何竟与段老太太一般年纪?难不成琦贞的夫君年纪极大?还是这老太太老来得子? 说来赵琦贞到了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她就能找过来,这位老夫人真不是吃素的! 不敢轻视,文竹仔细打量这位老夫人。穿着蟹壳青纹样缎面对襟披风,棕绿云纹的绣金缎面蔽膝黄栌马面裙,眼睛微微眯着,明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却是不怒自威。 意外的是,老夫人的头上的戴着一支赤金凤凰步摇,一晃一晃。在阳光下一闪一闪,极是耀眼。 “恭喜任老夫人,有这样一个好媳妇!”文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众人不由诧异的转过头来。 任老夫人似乎不太相信,轻道。“你说什么?” 上前行了一礼,文竹又道,“段家庄氏给任老夫人请安!吕大奶奶请琦贞过来说的是募捐之事,此次的募捐虽是广仁寺发起,但宣扬佛法开坛讲经的却是京城有名的慧真大师,以往文竹在京中时,有幸跟着四皇妃募捐义诊,也得了慧真大师的赞扬,说是积福的善事。这次琦贞听说此事。便发了宏愿,要借这次的善事给老夫人积福增寿,也算是给老夫人的寿礼!您说,您是不是得了一个好媳妇?” 任老夫人一愣,对于这事儿她之前倒有听过,但不过是施粥捐银子罢了。便没有放在心上。今儿媳妇出门也没有说清楚啊! 她脸上一红一白,只觉得有些尴尬,正想着怎么回话,就听文竹又道,“琦贞说您疼她,因着昨儿个她没有睡好,所以今儿您便不让她出门,她不想言而无信,又唯恐您担心,这才偷偷的溜出来的!” 贾丽娘已经全明白了,连忙上前捧场,“老夫人莫急,琦贞刚刚已经在屋子里小睡了一会,想来并无大碍!” 桂凌霜也硬着头皮道,“七伯母,您就放心吧!” “婆婆,您就让我留下吧,说不定这事儿做的好,得了好名声,对相公的仕途也有所助益!”赵琦贞已经喜笑颜开,全然没有刚刚的委屈之色。 倒是任老夫人叹了口气,装模作样的嘱咐道,“既是如此,我就不带你回去了!你自个儿也要注意,莫要累着!” 看着任老夫人不情不愿的出了院子上了马车,众人一番恭送后,这才都松了口气! 重新上了茶点,众人又回屋子坐下。 “真真是多亏了文竹!”贾丽娘喝着茉莉花茶,脸上带了几分轻松的道,她作为吕家的长媳,这个老太太都不给几分面子。 桂凌霜接道,“可不是,不然琦贞又惨了,至少一个月不能出门!” “不过是拿着四皇妃的名号吓唬人罢了,她老人家虽然顺着咱们的意思,但你也要心里有数,莫要再跟她顶撞!”文竹心有余悸,她的话虽捧了任家,却也不过是用权势压人罢了。 若是被人知道,也是不小的罪过,但她也相信,任老夫人自恃甚高,才不会傻的真去到处宣扬。 “哎,你们放心吧,她虽嘴上厉害,其实不过就是禁个足罢了,她多年无出,我相公也不过是她写在名下的嫡子,又是家中唯一的儿子,她怎么也要顾忌我相公的!”赵琦贞似乎浑不在意,“不过今儿文竹的话倒是拍了她的马屁,别看她不说话,可是高兴的很呢,想来这几日我的日子又好过了!” 众人都笑起来,赵琦贞虽然立规矩立的辛苦,但看起来这个婆婆倒不曾对她动过什么心眼。 “行了,别说这些了,先说说正事儿吧!”贾丽娘打断了众人的闲聊,说起了募捐之事,但对于刚刚的事情,她对文竹的看法又有不同,不由的就将文竹视作了主事之人。 直到午后,众人才一同告辞。 临走时,贾丽娘握着文竹的手道,“我和凌霜都是当家主母,凌霜又是不是个细致的性子,琦贞出门艰难,这事儿还得文竹辛苦!” 文竹点点头。“自是尽力而为!” “有事情便派人给我个消息,我虽忙,却也算半个地主了,这城里的事儿还没有什么难的!”有了贾丽娘的话。文竹便放下了心,尽心操办起来。 不过几日的功夫,银粮都到了位。由华神医带头,城里几位有名的大夫也在广仁寺附近设了个义诊。 一切极为顺利,但文竹却是瘦了一圈。 五月初一,天气已经热了起来,西安府里的难民依然如故。 段明熙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清晨的太阳刚刚露了个头,马车就从黑虎巷中驶了出来。 一路之上没有几个行人,只是到了广仁寺的附近。马车才停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奶奶,小心着些!”水莲轻轻将文竹扶下马车,又将帷帽给文竹戴上,却又劝道,“那边难民极多。您还是乘马车进去吧?” 文竹轻轻摇头,清瘦的脸上带了几分忧色,“这会子正是清晨,又不是初一十五的烧香之日,恐怕此时很多人还在睡着,马车过去,必然要惊扰。你放心,我戴着帷帽呢!” 虽说募捐施粥之事繁琐,却自有人去办。文竹不过是见几位长者,或是与那粮商、药商见个面谈谈,并没有什么需要她亲自动手之事。 因此,文竹除了每日抄足一个时辰的字,便是隔上三日过来拜佛烧香了。 “小的先过去走一遭,也算给奶奶开路!”见文竹颔首。锡砂便将马儿拴在路旁的柳树上,转身向广仁寺走去。 这边文竹系好的帷帽,主仆二人抬脚也出了巷子,到得拐弯处,一棵大树郁郁葱葱的遮住了视线。 刚绕过大树,猛然一个小和尚冲着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水莲一把将文竹拉到一旁。 那小和尚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穿着一件灰色的衲衣,抱着一大捆干柴,跑的如风如火。 “哎哟!”看到文竹在前面,那小和尚连忙收脚,不想却脚下一拌,跌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声音。 “你个小和尚,这是做什么去?竟着急成这样,差点撞到我家奶奶!” 小和尚见了眼睛一红,便要哭出来,却是生生忍住,一本正经的道,“这位、这位女施主,贫僧正要搬了柴火去粥棚,那边催的急呢,请两位女施主原谅则个!” “行了,你且去吧,莫要误了施粥才好!”文竹拉了拉水莲,这小和尚是去做善事,不过年纪太小,不够沉稳,若是被师傅得知,恐怕还要受罚的。 那小和尚听了心里一喜,便站起身来,将地上散落的干柴捡起。 只是那捆绑干柴的稻草已断,竟是怎么都抱不起来,小和尚着急起来,眼里又泛起了泪光。 “水莲,你且帮他送过去吧,我在这里等着!”文竹看了不忍。 “哎,也就是我家奶奶心善!”水莲将干柴捡起,又不放心的看着文竹,“奶奶且莫乱跑,只在这树下等我,我即刻回来!” 眼见着水莲跟着小和尚走开,文竹回头,这才发现,锡砂把马车停到了一个死巷里,巷子里的民屋似乎很多年没人住过了,都上了锁,上面落满了灰尘。 而眼前的路,一面是通向广仁寺前的广场台阶,一面是通向广场外围的粥棚。 从这巷子出来,不用穿过那一大片坐满了难民的广场,直接就可以从一侧的小路走上台阶。 只是这条路上除了僧人,便极少有人走过,锡砂也是因着来的次数多了,才知晓这条路。 也不知道段明熙怎样了,文竹轻轻叹气,心中无限惆怅。 “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叹气啊?要不要爷来疼你?”一个猥亵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回过头来,一个高大的男子穿着一身的色铜钱纹的绸衫一瘸一拐的往这边走来,大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额头处的一块凸起,像那画里的寿星一般。(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六十三章 遇险 真是阴魂不散,都被打的成这样了,还是改不了吃屎! 看着赖五那猥亵的目光,文竹不由往后退去,退了两步,她方才想起,那巷子是个死路,而赖五已经走到了路口。 怎么办?文竹不敢叫喊,此地本就偏僻,就算是叫喊,也不见得有人听得见,或是有人听见却未必尽快的赶过来。 而若是叫喊起来,被那赖五认出自己的声音,说不得相救的人还没有来,这赖五就得把自己打晕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清楚打断他腿的人是谁?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段明熙曾经出手教训过他,还是很失脸面的那种。 若当初,他还对吕家和桂家有所忌惮,想继续在这西安府中做个小小的地头蛇,收些糊口的保护费。那么现在,他已是一个彻底的无赖混混,恐怕已是什么都不怕了! 文竹一面快速思考着,一面往后退去。 对,还有马车! 不远处,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低着头,温顺的啃着树下的嫩草,极是悠闲。 文竹飞快的跑到马车旁,抬起手来,冲着马的屁股就打了上去。 “啪”的一声,马儿受惊,一边嘶鸣着,一边扬起前蹄,眼看就要跑起来,赖五吓了一跳,匆忙抱着瘸了的那条腿,往一边让开。 文竹却是后退了几步,准备好了跟着马儿跑出这巷子,她不相信,赖五如今瘸了腿还能拦住这受惊的马儿! 可惜的是,马儿却被一条绳子拴在了树上。锡砂的力气极大,在树上系了个牢固的结。马儿只好一边嘶鸣着一边使劲的扬着蹄子,却怎么也走不了。 马儿癫狂,文竹想去解缰绳。却不敢靠近。 赖五却是看出了端倪,“小娘子怎么不跑了?这可是条死路!”说着用拇指摩挲着嘴唇,也不着急靠近。而是站在那里,颇有兴致的看着文竹。 “你!你不要过来!”说着文竹从头上拔出一根银簪子,一缕头发垂下来,眼睛里带了几分惊慌。(.无弹窗广告) 赖五似乎听出了什么,脸色一沉,“你到底是谁?” 透过帷帽,文竹看着赖五有些变色的脸。却不敢再开口。 眼看着赖五又走了过来,文竹却已退无可退,站在墙根下,手中紧紧的攥着银簪子,打定了主意。死抗到底。 或者,自己死了,就能见到他了! 可是,自己刚刚在马车之上,不是还乞求上天保他平安么? 就在文竹抬起手臂将银簪放到胸口之时,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什么!西安府的治安就是如此么?” 赖五一愣,回过头去。一个穿着秋香色长衫的男子站在路口,正往这边看来,那男子约十八、九岁,脸形极为方正,身形高瘦,嘴唇略厚。只是一双眼睛却大而有神,颇带了几分威仪。 “你是何人?敢扰了五爷的好事!”赖五看着眼前虽高大,却瘦弱的男子,眼中带了一丝的不屑,他虽瘸了一条腿,拳头却还在! “我家公子是当朝四品,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家公子叫板!”一个仆从模样的小生跑了过来,拦在了男子的身前。 转身又对那男子道,“公子,我已让人去通知了差役。”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阵喧哗之声,几个衙役模样的人走进了巷子。先是冲着那男子施了一礼,“卢大人!”便又走了过来,“赖五!你胆子不小,敢冒犯钦差大人!”说着不容赖五开口,已经是将他拖了过去,又塞住了嘴巴。 “卢大人受惊了,是卑职失职!”为首的衙役跟那男子低头轻语,那男子摆了摆手。 众人便不多言,拉着挣扎不已的赖五便消失在巷子中。 “公子,我去牵马!”仆从看那男子没有说话,便知趣的离开。(.) 半晌,文竹才将帷帽摘下,冲着那男子福身一礼,“卢公子,好久不见!” “文竹……”卢启信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事隔多年,他多么想再听她叫一声“启信哥哥!” 那时的他以为自己还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 可惜母亲太过固执,而他也曾经想过,顺了母亲的心意,娶一个大家闺秀回来,不过是放在家里,一辈子也就几十年。 但怎么听到了她被赐婚的消息,他还是觉得极是难过? 文竹走上前来,看着这个熟悉的男子,心里却是安定了许多,她似乎又回到了庄家老宅,走在荷香池边的小道之上,看满目枯萎的荷花,心里却是安静而祥和。 可是嘴上却说着客套的话,让两人多了几分生疏,“今日真要多谢卢大人!不过弱冠,已是四品的钦差,卢大人少年有为,真是恭喜!” 她的启信哥哥早已经远去了,如今的她已嫁为人妇,段家二奶奶。 卢启信苦笑,“什么钦差,不过就是运粮官罢了。说起来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如今朝廷上的争斗已是水深火热,前线战事紧张,粮食却运不过来。迫不得已,才给我派了个钦差的名义送粮过来!” 太子殿下太让人失望了,连自己这个从来不想站队,只想干事儿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徐阁老虽然有才干,但私心太重,如今前线吃紧,竟然只顾着内斗。 “这样说来?这一丈恐怕是必然要败的了?!”文竹脸色一沉,粮食是军中大事,粮草不继,怎能稳定军心,怎能打得胜仗? 这个女子,还是这样的聪慧!卢启信的心中轻轻赞着,却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人儿,听说段明熙失踪了。若是他回不来…… 他却不敢问,只安慰道,“其实,也不一定吧!”语气却是那样的无力。 若是败了。此事便算在四殿下的头上,而宫中又有皇后娘娘相佐,皇上真的归天了。那么,太子不但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更是有理由除去一个心腹大患! “若真的败了,文竹定然与西安城共存亡!”文竹的眼中闪过一丝坚毅,让卢启信的心中一跳。 她,已是决定了! 也堵住了一切可能! “我明日启程,必然亲手将粮草送到前线桂大人处!”卢启信给了文竹一个淡淡的微笑。却格外苦涩。 “时辰不早,不如我送你去寺里?”卢启信依然不想离开。 “奶奶?”水莲焦急的跑了过来,“刚刚听说赖五在这边,吓坏我了!” 转而看到卢启信,连忙上前行礼。“奴婢替我家奶奶谢过这位公子相救!” 卢启信摇摇头,“既是如此,我就不远送了,你且小心!”眼中却露出失望。 文竹点头,转身离去。 看着文竹的背景消失,突然间卢启信有种沧桑之感,或者他应该听母亲的话,若是这次平安回去,就顺一顺她老人家的意思。早些成亲罢! 因着施粥之事,最近文竹常往广仁寺跑,倒与寺里的僧人熟悉起来。不过半刻钟的功夫,文竹就拜完了菩萨,从寺里走了出来。 走了寺门,却没有立即回家。而是转而去了粥棚。 “奶奶,刚刚受了惊讶,要不先回去吧?或者让锡砂把崔管事叫过来问问?”水莲有些担心的劝着。 的确有些不妥,头上的头发因着刚刚的慌乱,有些松散,文竹点了点头,“那就让他过来跟我说说,也免得他再跑回去!” 须臾,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小跑着过来,却不是崔管事。 施粥的事情,大半是崔管事来办的,这段日子他忙的脚不占地,连庄子里的事情都不管了。好在庄头吴老伯是个老实人,凡事办的妥当。 而那位极喜欢妞妞儿的刘柱子也因着能干,被崔管事任命为副庄头,帮着庄头吴老伯办事儿,又因着识得几个字,有时也帮着崔管事跑跑腿。 “小的见过二奶奶!”刘柱子相比上次,竟然胖了几分,看起来脸色也好了许多。 文竹没有开口,水莲就惊喜的道,“怎么是你?昨儿个冬桃姐姐还念叨你呢!”说着又自觉失言,连忙补了一句,“嗯,说是妞妞儿惦记你!” 因着常往西安府跑,一来二去,倒常有机会来看妞妞儿,不时的给妞妞带些草编的蚂蚱,山间的野果子,前些日子还送了几条水里养的黑漆漆的小虫子,说是能变蛤蟆,逗的妞妞儿极是好奇。 那汉子有些窘迫的嘿嘿一笑,“嗯,这两日实在太忙,没来得及过去,等忙完了这几日我定然过去看冬……嗯,看妞妞儿的!” 说完,又跟文竹说了些施粥的事情,不过倒都是些小事情,文竹便也没有多问。 转而,刘柱子又道,“还有一事,崔管事说张爷回来了,让您差人去衙门里打听一二,还有,听说张爷受了伤,若是奶奶方便就将人接回家照顾着,虽说衙门里也不是没有人,但毕竟不比自家!” 文竹不由一愣,张志义回来了? 近些日子锡砂去了几趟衙门都说他出门办差,这几日便没有再去,什么时候回来的?竟然受了伤? 心中隐隐觉得不妙,文竹连忙叫了锡砂,连家都没有回,赶着马车往衙门而去。 到了附近,锡砂再不敢将马车停到僻静之处,而是把马儿拴在路边的一棵树上,又冲马车里道,“奶奶,这里人来人往,有什么事水莲喊一声,对面做生意的不会不管的。我见到张爷就回来!” 对于刚刚的失职,锡砂心有余悸,而文竹却是一心只想着早些见到张志义,不知道他伤势如何?而是不是会有段明熙的消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六十四章 后悔 张志义的伤势不算严重,但却伤了腿骨,三个月不能下床。 至于段明熙的消息,却只是摇头。文竹心中虽失望,但还是吩咐锡砂传话,请张志义到家里养伤。 对于文竹的盛情邀请,张志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段明熙不在,住过去实在不太好。 但文竹却跟锡砂道,“你且跟他说,他既然称我一声‘嫂嫂’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张志义也是明白,住在衙门里,每日虽也有仆役伺候着,自然不如家里周到,伤好的也快些。经过锡砂多番劝解,张志义终于答应了。 隔日的一早便由锡砂亲自带了人,将张志义接到了黑虎巷的院子里,安置在了外院的厢房里。文竹又让水莲全权打理张志义的起居,有锡砂在,自然都方便。 午饭后,文竹前来探望。 这是半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见面,张志义明显的瘦了许多,脸上湿润和煦的笑容却不曾更改,“劳烦嫂嫂了!” 文竹摇头,“你是明熙的兄弟,不管如何,照顾你是我应该的,你莫要多想,只好好养伤便是。还有太原那边,别让家里人担心!” 张志义苦笑,“我娘早就死了,父亲对我来说比衙门的兄弟还陌生的紧。那一日,不过是顶个太原张家的名头吓唬人罢了!” 文竹听了不由吃惊,这样一个湿润的大家公子,竟也有那样的过去,便轻叹道。“看我,真是莽撞,竟不知道张兄弟……” 张志义摆摆手,轻笑道。“无妨!” 转而看水莲已是收拾完了,退了出去,张志义忙道。“劳烦姐姐帮我关上门,这会子不知道是不是喝了药的缘故,竟有些发汗。” 水莲诧异的看向文竹,待文竹颔首,这才关上了门,却是叫了妞妞儿过来,“站在门外。谁来也不让进,除非奶奶叫人!” 见屋内再无他人,张志义这才轻道,“本不应该与嫂嫂同处一室,只是事情紧急。不得不如此!” “张叔叔这样做自有道理,文竹不是那迂腐之人!”文竹的手不由紧紧的攥住了帕子,只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张志义却是笑了,“嫂嫂不要紧张,我这次办差不过是个借口,前几日已是见到了段二哥!” “真的!”文竹的眼睛猛的闪亮起来,如黎明前天幕之上的启明星,这一个多月的担心和忧虑全都化成了泪水,涌到了眼睛。却又生生忍着,不让它流下来。 见到文竹这个样子,张志义却又苦笑,“只是他却不能回来,他还有事情要办……” 文竹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却还是点点头。像是对张志义,也像是对自己说,“活着就好,我会等他回来!” 张志义叹了口气,“嫂嫂莫着急,段二哥说他八月十五就回来了,说要吃你做的月饼!” 文竹一时没有忍住,只觉得泪水流到了脸颊,那一年成亲,是八月底,还记得那炊头盘好的时候,段明熙曾经说过一句,“明年的八月十五,咱们就可以吃上月饼了!不用再吃公中发来的红枣、五仁了,想吃什么馅就做什么馅的!” 只是她没有放在心里,都没有问上一句,“你爱吃什么馅的?” 张志义刚想劝慰,就听得妞妞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水莲姐姐说了,不让人进去!” 然后就是薛英华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个小丫头,我是来找你家奶奶的!” 文竹轻轻抹了眼角的泪,心中却是后悔万分,这回可是闹了大误会。 她想了想却还是打开了门,“薛妹妹来了?” 依然是一身的湖蓝色衣衫,明丽的脸上一双清亮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眉头微蹙,似乎带了几分急迫,手中提着一个半旧的蓝布包袱。 只是一见到文竹,原本着急的脸刹那变得青紫,她向屋里看了看,文竹知趣的让开来,由着她看,有些事情本是坦坦荡荡,又何必遮遮掩掩? 一眼看到张志义悠闲的靠着迎枕,笑眯眯的看了过来,薛英华不由大怒。 她猛的将手中的蓝布包袱丢到了地上,咬牙切齿的扭头就走! “薛妹妹,你误会了!”文竹伸手欲拉,却拉了个空,薛英华已经走出了一丈。 文竹叹了口气,这个女子,还真是个火爆脾气,恐怕这误会今日是解释不清了。 眼看人就消失在院子,只听得屋里,“哎哟!”一声,文竹连忙回头去看,却见张志义脸色变了变,不由也着急起来,冲院子道,“妞妞儿,快去请朗中!” 几步走到床前,却见张志义冲着自己笑了笑,又把手指头放到了嘴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文竹一下明白了,冲张志义一笑,却是满脸慌张的跑出了门,也顾不得薛英华已经回了院子,而是跟着妞妞儿身后冲了出去,口中却喊着,“水莲,快把张爷救命的药拿来!” 出了院子,文竹却一把将妞妞儿拉了回来,又轻捂了妞妞儿的嘴,回头偷偷看过去。 只见薛英华原本青紫的脸色渐渐缓和,眉头紧蹙,一步一步的往屋子里走去。 须臾,屋里传出吵闹的声音,和张志义无赖般的求饶声。文竹和妞妞儿相视而笑。 “奶奶刚刚可是叫我来着?张爷怎么了?什么救命的药啊?”水莲的声音出现在身后,把二人吓了一跳! 轻轻指了指屋子,文竹笑道,“救命的药在屋里呢!” 曹妈妈快步跑了进来,“你们可看到薛姑娘了?我把她安置在花厅,谁知道一转眼就没有人了!”一见看到文竹,连忙堆了笑脸。“奶奶,薛姑娘来了,那个,刚刚我把她安置在花厅了。” 众人都掩了嘴笑。曹妈妈却是一头雾水。 几日后,薛英华再次登门,又用蓝布包了一包东西。却是送到了曹妈妈的手里,“妈妈辛苦了!” 曹妈妈笑着点了点薛英华的鼻子,“你呀,快把家里的东西搬光了!” 薛英华害羞的笑笑,转眼跑进了屋子。 曹妈妈将布包里的东西打开,一包上好的三七、还有人参、鹿绒,真真都是好东西。有些东西有钱也是买不到的。 不过她倒也不担心,薛家与段家相交这么多年,她这个老仆还是知道一二的。薛家官位虽不大,却是极有钱的主儿,不过平日低调了些。不显罢了。 进了屋,薛英华就看到文竹从里面出来,却是拦在了自己的面前,“先莫进去,华神医正给叔叔诊脉,先跟我去偏厅小坐吧?” 转过头去,文竹自顾自的进了屋子,就听到薛英华有些羞赧的跟着进了门,低不可闻的道。“嫂嫂辛苦了……” 这是第一次称呼文竹为嫂嫂,笑着转过脸来,看着这个明丽的少女,文竹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握了她的手,“行了。别跟我客气了,有了你那些补品,我倒省了不少银子!” 薛英华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还没有提亲就把娘家的东西偷到了婆家,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像话。 可是,家里东西多的很,也不差这几样东西,而且每次拿,自己都会借着大嫂的名义,大嫂这样疼自己,才不会说出去! 这样想着薛英华又扬起头来,眼睛闪亮的如天上的星星,“嫂嫂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家什么都有!” 待到华神医去写方,薛英华便迫不及待的跑进了张志义的屋子。 文竹带了水莲跟在后头,正好遇到华神医从屋子里出来,虽说因着施粥之事,也与华神医打过几回交道,但都是崔管事出面,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众人口中的神医。 跟想像中的不同,没有白眉白须,也没有仙风道骨,只不过是个胖老汉,胖胖的脸和胖胖的身子,若是不看脸,恐怕与曹妈妈的身材也不相上下。 “华神医辛苦了!”文竹只打量了一眼,便福身一礼。 “段二奶奶高义!”华神医拱手,让文竹有些受宠若惊。 “不敢,华神医谬赞,文竹不过是略尽本份,钱粮都是众人捐的!” 那胖老汉摇摇头,却道,“二奶奶面色发黄,看起来气血两虚,想是以往受了寒气,不曾驱除……” 水莲听了搭话道,“神医说的不错,我家奶奶的确在半年多以前受过大寒呢!”见文竹有些不悦,水莲便住了口。 “奶奶若是方便,不如让老朽诊下脉相?” 文竹虽并未放在心上,但想着这半年来小日子的确不准,便由着他诊了一诊。 诊毕,华神医眉头紧蹙,“二奶奶体质太虚,本不宜受孕,若是受孕后好生调理倒也无碍。只可惜上次受孕不保,还受了大寒,恐怕日后子嗣艰难!” 文竹心中一冷,水莲已是脱口而出,“那、那怎么办?”没有子嗣,这是一个女子最悲哀的事情。 看一看段二夫人便知道了,她还有个女儿,尚且如此! 华神医摇摇头,“我且开个方子,二奶奶先吃吃看!” 难道这便是没有希望了? 文竹却只失神了一瞬,她本就是重生在六妹妹的身上,能够嫁给段明熙已经是上天的眷顾,就算是不能生养,也不敢有怨怼。 她轻笑着道,“神医不必为难,文竹自小便身子不好,有这个结果也是难免!” 华神医抬起头,眉头紧蹙,心中却是大动,听到自己子嗣艰难,竟是稳坐当前,除了有一瞬间的失神,没有半分的悲伤,这种定力,哪是一般女子可有? 他不由心中大定,“二奶奶放心,你的病不是不能治的,只是恐怕不容易治罢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再次摇摇头,“二奶奶是高义之人,老朽实在佩服。若是段家二老爷能像二奶奶这般慈悲,老朽也不至于将他赶出去。若是二奶奶见到他,不若帮老朽带个话,当日是我脾气太大,这才将他撵了出去,他若再上门,我便尽力给他医治!” 文竹大惊,原来段华威还是有希望的,可是,这个话,她到底要不要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六十五章 误会 时间一日日的过去,张志义的腿脚也好了不少,虽依然住在文竹的院子,但隔上几日都会去衙门转上一转。 而薛英华刚隔上几日就带上一大包补品过来探望,倒让文竹少花了不少银子。 只是前线的战况僵持着,朝廷与北戎的谈判并没有达成一致,而段明熙也依然没有消息。 六月盛夏,就在最热的那几日,张志义连着去了几日衙门,而贾丽娘也派了秦妈妈送了冰块和西瓜,却什么消息都没有带来,只是说,“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着急!若是有什么事情,差人带个消息给她便是!” 这话听的文竹心中一沉,直觉是出了事。 送走秦妈妈,文竹便让人传了话,若是张志义回来就请过来说话。 可张志义一直到三更都没有回来,待到第二天一早,张志义这才满面疲惫的回了院子。 简单梳洗用饭之后,便过来见文竹。 一见面,张志义原来温润的脸上却带了几分严肃,“嫂嫂,段二哥托人捎了口信,让咱们尽快启程!” 文竹心下一跳,猛的站将起来,“他怎么了?我们要去寻他么?” 张志义摇摇头,“不,我们回京!” 京城终于出事了,皇帝命危,太子逼宫,让皇帝让位于他,有皇后和徐阁老等人,似乎太子已经把江山坐的极稳! “二爷是四殿下的人,虽然此刻失踪,但难保太子的人不会打你的主意。所以咱们往京城走!”张志义的脸上写满了疲惫,想来。昨夜一夜未眠。 文竹心里明白,这是张志义为自己打算,她轻轻叹气,“虽是如此,可是贸然上路,若是路上遇到又当如何?倒不如闭门不出,有吕家和桂家,他们又怎么敢动我?” “嫂嫂,若真的太子登基。桂家可能还能逃一二,吕家又怎能幸免?您在这里。只会让二哥心里担心!不如上京,一路之上,有我、有锡砂,定然会保得嫂嫂周全!”张志义只觉得女人太聪明了真不是件好事情,若是薛英华,他费不了几句话就能把人哄走! 但张志义终于抓到了文竹的软肋,提到段明熙,文竹便妥协了。(.好看的小说)“你是说我留在这里会给二爷带来麻烦?” 想了想文竹便低下头去。“好吧,我跟你走就是,只是咱们轻装简从。莫要招了人的眼才好!” 张志义颔首,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若真的被人盯上,轻装简从或者是张扬奢华,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不知道,段明熙现在如何了? 若是这位聪明的嫂嫂知道了真实的情形会不会急的跳起来? 次日,文竹就差人传了消息给贾丽娘,只说京中有急事,不日启程,又将施粥之事全全托给了她,崔管事一家却是留了下来,帮着打理,只待秋后再回京不迟。 贾丽娘最近也忙的紧,听说文竹是家里有事,也不好阻拦,便让秦妈妈送了好多礼品过来,过了两日,又将赵琦贞约了出来,一同看望文竹。 “本来我们三个应该同来,可巧凌霜婆婆又病了,要在家中伺疾!”贾丽娘有些感慨的拉了文竹的手,有些舍不得。 “可是因那京中之事?”前几日自己还差了人去问候,未曾听说,怎么突然就病了? 赵琦贞点头,“可不是,那事儿真真吓人!如今外患未除,朝里就闹成了这样!你们说,若是太子真的登基,是不是天下就要大乱了?” 文竹连忙示意嘘声,“小心隔墙有耳!” 贾丽娘也冷了脸,“活该你婆婆教训你,这种话也说得?” 委屈的低了头,赵琦贞不再言语,转而又问起文竹启程之事,“怎么走的这样急?自从上次那回,我婆婆对你的印象极好,还说要邀你到家中作客,我高兴的紧呢,只是这时候风头正紧,原打算着入了秋再请你,谁想你就要走了!” 文竹尴尬不已,具体的原因却不好说。 贾丽娘便解围道,“既然是京里来信相召,她相公又不在,自然是要回去的!”又点了赵琦贞的头,“哪个似你一般,连婆婆都不放在眼里!” 赵琦贞略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取出一只雕花木匣,“我没什么可给你的,这是我赵家的祖传秘药,治疗刀伤十分管用,不管是不是用得着,只拿着就是!当然,我也盼着你莫要用它才好!” 文竹还未道谢,贾丽娘也取出一件物事递了过来,“一路之上小心,这是桂家的令牌,跟衙门的又不同,若是有什么不便之处,便使它就好了!” 那是一柄小小的铜令牌,半旧的令牌边缘已经被磨的极为光滑,上面有一个大大的“桂”字。 “这是?”文竹诧异的抬起头,却看到贾丽娘善意的目光,“这是凌霜送过来的,她不能亲自来,但想来这个对你有用!你放心,桂家虽是新贵,但此时此刻却大权在握,不管谁坐这天下,都要忌惮几分!” 拿了这个令牌出来,便说明自己是桂家的人,不管是军队还是衙门,都会忌惮几分,这个令牌,至少在太原之前,都是极有用的! “文竹谢过各位姐姐!”福身一礼,文竹只觉得心中激动,这几位或是武将家的女儿,或是嫁到了武将之家,竟都是爽利的性子,对人也极为真诚,反而自己却是虚了些,不由得自惭形秽。 贾丽娘却笑道,“有什么可谢的,不过是举手之劳,姐姐我就没什么东西拿得出手了,不过你走了,这边的事情我便接管,哪怕真的打起来,你这个小院子。我也给你护着!日后若有什么事情,便随便差个下人过府相寻就是。万万不要客气!” 与众人告别之后,文竹便开始收拾行李,又定下了七月初九,立秋之日启程。 谁知七月初四,薛英华便哭着找上门来。 “嫂嫂!”薛英华明丽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痕,让文竹也不由心疼起来。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家英华了?”文竹上前拉了薛英华的手,细声细语的问着。 薛英华却只是撅着小嘴,不愿意说话。 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跟张志义有关系。不然为何偏来找自己? 文竹给正在收拾东西的水莲使了个眼色,水莲便带了小丫鬟退了下去。 薛英华这才叹了口气。随着文竹进了屋子,“嫂嫂,志义他、他、他说不带我去京城!” 原来是为这个,这次的旅途恐怕不是那么的顺利,张志义不带她自是有他的道理,可是这个大小姐性子马虎的很,许多事情张志义是不会跟她说的。 文竹听了不由轻笑,“这话说的真真奇怪。你又不是他娘子。他出门带着你做什么?” “嫂嫂,你也不帮我?我不跟你好了!”薛英华说着又撅起了嘴,脸上却不再流泪。她知道文竹这是逗她,却没有心情开这个玩笑。 文竹握了握薛英华的手,“外面现在乱的很,此次去京城,未必一切顺利,可能会极为辛苦,他不让你跟去,是怕你辛苦!” 见薛英华急的摇头,文竹继续道,“你先听我说完!而且我去了京城一时半刻不可能回来,若是他要回来,你再跟着,难免于你的名声有损,虽西北的民风开放,但张家却是太原的望族,就算他不为你着想,也要为你们的将来打算不是!你先问问他,何时上门提亲,若是分开不过数月,他便不记得你了,这样的男人还不如不要!” 一席话说的薛英华眉开眼笑,她有些羞赧的看着文竹,“嫂嫂,他、他真是这样想的么?” 文竹双手一摊,“我怎知道?不如你去问问!” 当日的下午,日头还未落山,张志义办完了衙门的差事,又请了一个大假,他本是有贵人举荐而来,又兼着重要的差事,谁也不敢给他脸色看,轻易的拿到了假,悠闲的出了衙门。 一进院子,他就觉得不对,下人们都行色匆匆,见到他便远远的躲开,似乎都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 转眼妞妞儿从厨房跑了出来,举着的两手中各拿了一个桂花糖糕,见了自己竟是冲着自己做了个鬼脸就跑了。 曹妈妈追出来的时候大声骂道,“小兔崽子,你拿这么多糖糕吃得完么?” 随之传来妞妞儿细声细气的回答,“妈妈放心,我一定吃完喽!” 而曹妈妈见到自己也不似从前一般,而是有些尴尬的行了一礼,躲了开去,想了想却又回头道,“张爷今儿在家里用饭么?” 最近几日,似乎自己都是在家里吃饭啊?张志义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转而又放了下来,心里骂道这是锡砂喜欢干的事情,不是自己这种儒雅之人的动作,什么时候竟也学来了! “自是用的,劳烦妈妈!”张志义温润有礼的拱了拱手,曹妈妈嘿嘿一笑,转而快速的去了厨房。 进到内院之外,刚想找个小丫鬟过去禀报,自己要见文竹,就见墙角边上,水莲正跟锡砂在那里低声的说话。 “自然是真的呀,你没看见,薛大小姐眼睛都哭肿了,说让奶奶给她做主!定然是被张爷欺负了!”说着,水莲眼睛一瞪,“你们男人就没个好东西!” 锡砂嘿嘿一笑,“那个、那个,张爷不会是那样的人吧,他一定会对薛姑娘负责的。还有二爷,二爷是个好人,对奶奶好,又不愿意纳小!”说着拍了拍胸脯,“我是二爷的小厮,自然是学二爷的!” 说的水莲满意的笑了出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张志义只觉得头大不已,自己不过是昨儿跟那小姑娘说不能带她去京城玩,怎么这会子就变成了自己欺负她了?简直是冤枉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六十六章 新皇 西北的夏天很短,一出六月,夜里的风便凉了起来,院子里的槐树,叶子依然郁郁葱葱,却是已经开始飘落。[.超多好看小说] 七月初九,立秋,马车终于出了西安府。 因着之前说好的轻车简从,文竹便把众人都留在了西安府,只等着崔管事回京之时再走,而自己只带了水兰、水莲二人,几个随身的箱笼,由锡砂赶车,又由张志义陪同,简简单单的上了路。 临走前,曹妈妈特意过来告别。 她郑重的给文竹磕头,“老奴不懂事,给二奶奶添堵了。二奶奶不但不跟老奴计较,还留了冬桃和妞妞儿,老奴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只跟我闺女一起给二奶奶做了两身衣裳,二奶奶莫要嫌弃!” 冬桃认了曹妈妈做干娘,在数日前嫁给了刘柱子,搬到了庄子里去住,而妞妞儿暂时还留在院子里,陪着曹妈妈。 有了干女儿,还有妞妞儿这个外孙女,曹妈妈的日子要比以往好过的多。 冬桃虽然不舍,但她的心里总觉得自己是个包袱。陶氏已经疯魔,已是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她也没有什么可惦记的,如今这样子倒也不错。 对于冬桃的归宿,文竹也还算满意,刘柱子虽穷些,却是个憨厚之人,断然不会嫌弃冬桃,最难得的是,他对妞妞儿极为喜爱。 马车悠悠的出了城门,驶上了官道,就听得一阵马蹄声从后面传来。 水莲撩了帘窗来看,不由惊道。“薛、薛姑娘跟来了?” 文竹也是一愣,张志义早就跟薛英华说定,今年冬月前后上门提亲,这才打消了她跟去京城的念头。怎么突然就跑过来了? 马车缓缓停下,在前头骑马而行的张志义也调转马头。 薛英华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身上粗布短装。极是干练,身上背了个大大的包袱,显然是要出远门。 “你怎么又跟来了?咱们不是说好的么!”张志义显然口气有些不好,这一路上本就事情多,这个傻姑娘还净添乱。 薛英华却是满脸堆笑,眼睛闪亮的像天上的星星,“我没跟着你呀!我今儿个突然想起。来的时候,嫂嫂是夜里被迷晕的,想来那刘二娘你也没抓着。你是男人,自然不方便,不若我陪着嫂嫂去太原。一路之上也方便照应。”随即又咳嗽了一声,“嗯,我是来送嫂嫂的,可不是跟着你!” 张志义不由失笑,却无从辩驳,只得道,“如此你说的也对,那就一同上路吧!”心中却是嘀咕,这是谁教她的?以她这脑袋定然想不出这借口。 此时的西安府。就在黑虎巷的小院子里的槐树下,妞妞儿坐在石凳之上,将手中的桂花糖糕极为狗腿的递给虎子,“虎子哥,你真厉害,我把那主意跟薛大小姐说了。她夸了我好一顿,还给了我一块银子!恐怕这会子人已经追出城去了!” 韩虎听了心中暗喜,脸上却是没有半点表情,他缓缓接过桂花糖糕,轻轻咬了一口,只觉得格外香甜,轻咳一声,方道,“那银子我就不要了,不过你有空帮我想法子去书房,我想找几本书来看!” 妞妞儿听了笑逐颜开,“这还不容易,我跟曹妈妈讨了打扫书房的差事就行了,以后我去打扫书房的时候,你就去看书呗!” 几口将桂花糖糕都吞到嘴里,韩虎嘴角轻翘,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 ―――― 有了薛英华日夜相随,路上虽然有人窥探,却最终安全的到了太原。 一进太原地界,京中再次传来消息,在又一番的争斗之后,太子终于要登基了! 虽然太子不堪大用,但如今既有监国之名,又有徐阁老支持,据传言景王世子似乎也在其中起了大用,哪怕只是个傀儡,太子却也是胜利在望。 奇怪的是,四殿下没有征兆的俯首称臣,大臣们也都纷纷归顺,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嫂嫂,京中暂时去不得了,咱们就在太原先住上一段时日,这里是我的地盘,什么事情都好办些!”张志义的话让文竹不由心忧,而薛英华却高兴不已。 若是众人继续往前去京城,她便要打道回府了,如今这样,她便可以滞留太原一段时日,有文竹在,便也没有什么闲话! 于是,就在次日的清晨,众人到了太原的西城门外。 因着已经在来时路过此地,这一回文竹便不再好奇,只是将窗帘撩起了一个缝,静静往外看去。 随着阳光射进了车里,文竹眯了眯被阳光射的发疼的双眼,又举起手将光遮住,这才看清外面,却不由吓了一跳。 太原城外的空地上,聚集着众多的百姓,除了挑菜挑柴进城卖菜的农人,还有不少逃荒之人,难民、乞丐混在一处,或坐或卧,就如西安府广仁寺前的广场一般。 怎么难民已经到这里了?西北的战事,在西安府也还算稳定,太原府竟然乱到如此地步?或者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相比西安府的情况,这里却是坏的多,没有施粥的大棚,难民们也没有希望。见到有马车行来,哪怕不过是黑漆平顶的油车,又风尘仆仆,竟也都争相向前挤去。 “小姐、奶奶,给点吃的吧……” “夫人发发慈悲……” 随着声音传来,文竹脸色微变,这些人竟是穿着破烂的乞丐,并非老幼妇孺。 锡砂早就瞪过去,“让开让开!”鞭子随之扫到了马儿的屁股上,马儿嘶鸣了一声,加快速度的冲了过去,停在了城外的官道旁边。 随着大门缓缓拉开,一队兵士们从城里出来。却没有放进任何一个人。而是清理了车道,让众人让开,又站在了官道的两旁。 接着,便是络绎不绝的马车驶出。马车前后都有骑兵跟着,车上装满了一袋袋的粮食,显然是运粮的车队。 京中局势已定。粮饷也跟上,战事想来不日便能结束。虽然知道太子登基对段明熙而言不是什么好事,但若能够不再打仗,这些难民也能够早日回到家乡。 文竹心中祈祷着这场战争早日结束。 随着一队队穿着盔甲的兵士面无表情的向前,文竹却是看的目不转睛,或者,段明熙也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就是其中的一个。 眼睛一眨,文竹不由激动起来,那个不远处的男子竟真的与段明熙极为相似,只是皮肤却是略白了些。 使劲的眨了眨眼睛,她猛的扯了一把水莲。“你看,那个骑马的人,是不是很像二爷?” 水莲担心的看了一眼文竹,二爷明明还在西北,怎么会在这太原,定是奶奶思念二爷,这才看错了。 犹豫的看了一眼过去,水莲也跟着激动起来,“奶奶。那、那不是二爷!” 就在文竹的眼神黯淡下去之时,就听水莲又道,“那明明、明明是三爷!” 三爷?明志? 文竹还没有反映过来,水莲就已经叫了锡砂,“那是三爷,快过去说一声。看三爷能不能过来相见?” 此时张志义与薛英华去了城门探路,锡砂担心的看了一眼水莲,又觉得此处在城门,周边又全是士兵,应该还算安全,这才几步跑过去叫住了段明志。 见到锡砂,段明志也是极为惊讶,一拉缰绳便出了队列,几步到得马车之前。 “明志见过二嫂!”段明志有着与段明熙相似的眉眼,下巴同样带了棱角,只是却没有那冷酷的神情,而是极为热情的冲着文竹一笑,眼睛里多了几分可爱与纯真。 只是身上的盔甲却与当年那个穿着青衫的少年相去甚远,让文竹有些恍惚。 “明志黑了,也瘦了!”文竹眼角微湿,仿佛看到了段明熙。 相比半年前在京城,这位段家三少爷瘦了不少,脸上的皮肤也黑了许多,他乡遇亲人,不管是文竹还是他,都有些激动。 “西北苦寒,嫂嫂也瘦了不少,我二哥呢?没与嫂嫂一起?” 提到段明熙,文竹的眼睛有些黯淡,“他……他还在前线,西安府现在有些乱,他让我先回京。你呢?你不是在书院念书的么?怎会到了军中?”文竹想起顾二家的小姐,如今距两家定亲已有半年,明志来了太原,那位顾二家怎会愿意?但太原不是边关,运粮也是紧要之事,不是随便就能混进去的,这差事自然不是明志自己谋的! “竟是这样!倒也难怪,如今前线僵持日久,怎能不乱!嫂嫂回京也是好事,天子脚下,太平的很!”明志回头看了一眼车队,方道,“我原是在书院念书,只是二哥离京之时便将我举荐给了世子爷,如今我是奉了世子爷之命跟着路将军送粮去前线!” 原来段明熙早有安排,自己还以为他对此事不管是怕大老爷怪罪,原来竟是做了引荐?这样也好,就算是大老爷和三老爷怪罪,也是找不到人了! “那顾家?”虽然知道不应该,文竹还是问出了口。 明志苦笑,“这差事虽辛苦些,危险些,却是能立功的,我留了话,若是能平安归来,自会上门迎娶,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会等我!” 也就是说,顾家是不同意的! 见周围并没有他人,锡砂又站在一旁,段明志靠近了车窗低低的道,“那顾大人当年跟朱大人也多有交情,就是因着朱大人投靠了支持太子的徐阁老,这才与其断了来往。太子监国之时,顾大人并不好过,顾二便又与朱大人有了来往。嫂嫂应该也听说,太子若是登基,虽然咱们家是纯臣,但二哥早已是世子爷的人,此次我又是奉了世子爷的命前来送粮。我想着,就算是我平安归来,恐怕顾二家也不会将女儿嫁过来,说不得这个借口对他们来说是极好的……” 文竹吃了一惊,却是颇有些赞扬的看着段明志,“你倒是跟二哥学,什么事情都算的清楚,只是在军中不比家里,万事小心!” 明志一拱手,“嫂嫂放心,明志省得!” 见那粮军的队尾已经出了城,明志又道,“嫂嫂,我得走了,若是得胜归来,自会相见!” “慢着!”文竹回头翻出一个小小的物事,递了过去,“这个放在身上,若是有事,说不得可作救命之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六十七章 变天 这章是草稿,八点以后刷新就是正常更新的,请大家不要看。快结局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文竹摇摇头,示意不要声张,“这是一个朋友送我,如今我已入了太原,自是无用,你拿着说不得能用得上!” “明志谢过嫂嫂!”明志的脸上带了几分激动,文竹虽是轻描淡写,但他却知道,这样重要的物事,就算如今用不着,日后却也难说,现在给了自己,必然是把自己当亲人来看。 二嫂跟二哥一样,虽然从来不说,但对自己和妹妹都是极为疼爱的。 粮队的队尾从文竹的马车边走过,扬起一片烟尘。 明志一勒缰绳,“嫂嫂,明志得走了!嫂嫂回京见着三妹,定要帮我跟她说,年底她若出嫁,恐怕我未必能够来送了!” 泪光中,段明志渐渐远去,随着烟尘化为一个看不见的影子。 不知不觉间,文竹已经是满面泪痕,心中却叹了口气,离京不过半年,明娟竟要出嫁了? “刚刚那人是谁?”薛英华跟张志义从前面跑过来,刚刚二人去城门处问询了半晌,那些老爷兵真不是好对付的。 “是我家三爷!”锡砂连忙上前,解释了一下,又着急的问道,“怎么样?爷可打听了?” 张志义叹了口气,“果然如你所料,如今虽没有只进不出,却也查的极严,外来的除了卖米卖菜和有官家公文的,一律不能进城!” “那怎么办?”锡砂皱眉。按以往的惯例,如今是战时,自然要查的严一些,但连带着又是新皇登基。恐怕只进不出都是有可能的。 “放心,再怎么样我也是张家的人,想进城倒也不难。咱们先到一旁等着,待过些时候人少了再进不迟!” 半日后,众人终于进了城。 只是张志义却没有把众人带去客栈,而是将众人带到一个偏僻的小院子。 “这是我在太原的老巢,这一带离衙门近,安全的很,你们只管住着便是!”将众人领进了门。又有一个长得极黑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走了出来,“五爷回来了!我们家那位听说爷要回来,早早儿的去置办东西了!” “辛苦你们了!”张志义说着又一一将众人介绍过去,到得薛英华处,张志义挠了挠头又道。“张嫂,这是薛姑娘,是……是二奶奶的妹子!你要好生照顾着!” 张嫂轻挑眉毛,却是对薛英华极感兴趣,也是上前福了一礼,又道,“这位薛姑娘面相极好,虽不及二奶奶的富贵,却是个有福气的!”说着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张志义。又道,“也不知道哪个能把这福气娶回家去!” 难得的,张志义的脸唰的红了,转身冲着锡砂嚷嚷,“你小子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去给我干活去!” 锡砂吓的呆了一呆,跟张志义一样的挠了挠头。道,“张爷,这不是等您吩咐么?” 惹的众人一阵哄笑。 安顿下来之后,文竹将张志义请了过来。 “叔叔跟我说实话,二爷他是不是不在西北?”文竹开门见山的问话让张志义心中苦笑。 “嫂嫂猜对了!” 文竹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既是二爷在京城,那叔叔为何要将我到太原,而不是直接奔京城而去?” 张志义听了却是摇摇头,脸上露出温润的笑容,“嫂嫂这回猜错了,段二哥他不在京中!” “那又如何?总之他特意让叔叔带我避开,可是我毕竟是段家媳妇,段家有祸,我是逃不掉的!”新皇若是降罪,段家满门都不可能逃得过,而她是段明熙的妻子,又怎能逃过? “嫂嫂放心,段家是纯臣,段家不会有事的!”张志义皱了皱眉头,有些怀疑的道,“嫂嫂难道不知道……” 看到文竹一头雾水,他便说了下去,“听说新皇登基,景王世子功不可没,恐怕就要封王,他若是封了王,又怎会容得下嫂嫂这个同出一脉,却过的自由之人?” 猛然间文竹知道自己遗漏了什么。 祖母曾言,父亲死后,皇上做主把自己母族的财产发还,却没有提过自己的母亲是谁,自己一直以为那是建业城中一个普通官员之女。 而自己却只知道母亲的名字是,李泽。 皇家子嗣都以火字旁命名,而王爷子嗣则是以水字旁命名。 “……何况,四殿下之母钟贵妃,与景王妃关系非同一般,就凭这一点,恐怕他也未必能放过嫂嫂!”张志义的话又在文竹心中投下一块石头。 “那我岂不是给二爷带来诸多麻烦?”文竹只觉得万分沮丧。 张志义又摇头,“嫂嫂切莫这样说,如果不是因着嫂嫂的缘故,恐怕四殿下也不会这样信任二爷!也不会轻易把二爷放到边关!” 文竹起身,向张志义福身一礼,“多谢叔叔开解,文竹已是明白了,此后不会再瞎想,只听叔叔的安排就是!” 张志义连忙往旁一让,“嫂嫂这样,倒让志义无地自容了,嫂嫂且放心,段二哥自有安排!” ―――― 走了小半个月的路程,终于歇了下来,众人只觉得一阵轻松,好好的休息了几日。 除了进出城门依然查的紧以外,太原府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新皇登基的事情似乎只是传言一般,竟是淡了下去。 但文竹却不敢放松,自那日听了张志义的话,每日只在院子里呆着,薛英华许是怕张志义赶她回家,竟也不吵闹着出去玩,而是安静的陪了文竹几日。 只有张志义每日早出晚归,几乎见不到人。他本是太原人,此处朋友甚多,也是没法。 转眼七月已经到头,八月初一,连着下了几日的秋雨竟然停了,秋阳高挂,薛英华忍不住提出,想出去逛逛。 文竹想了想便也应了,只是马车还没有备好,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敢问这位奶奶要找谁?”开了门,张嫂就看到一位穿的珠光宝气年纪却不大的贵妇人站在门外,不由大感惊讶。 那贵妇人不过二十的样子,个子高挑,头上遍插珠翠,只是脸上的粉抹的多了些,白的有些过份,一双倒三角的眼睛斜斜的看过来,让人实在生不出好感。 “叫你们主子出来跟我说话!”这声音里带了些凌厉。 “奶奶问可是张爷回来了?”水莲和锡砂正把物事往马车上拿,就听得外院有声音,便得了文竹的吩咐出来瞧。 “哼!果然没找错,叫你们奶奶出来见我!”那贵人一眼瞪过来,带了几分狠毒,倒把水莲吓的一哆嗦,这妇人的眼神也忒吓人了些。 她却没有立时回头,而是稳了稳心神,以一种大家丫鬟的态度上前福了一礼,“敢问这位奶奶是哪家的,可有拜帖?若是没有,便随我去花厅小坐,我家奶奶换了衣裳就过来见您!” 那贵人听了更怒,“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想来你家奶奶也不是个好货!你且告诉你家奶奶,奔者为妾,她就算是再厉害,没见过老太爷也不是我家的媳妇!我就在这儿等着她,让她来这里见我!” 张志义连忙往旁一让,“嫂嫂这样,倒让志义无地自容了,嫂嫂且放心,段二哥自有安排!” 走了小半个月的路程,终于歇了下来,众人只觉得一阵轻松,好好的休息了几日。 除了进出城门依然查的紧以外,太原府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新皇登基的事情似乎只是传言一般,竟是淡了下去。 但文竹却不敢放松,自那日听了张志义的话,每日只在院子里呆着,薛英华许是怕张志义赶她回家,竟也不吵闹着出去玩,而是安静的陪了文竹几日。 只有张志义每日早出晚归,几乎见不到人。他本是太原人,此处朋友甚多,也是没法。 转眼七月已经到头,八月初一,连着下了几日的秋雨竟然停了,秋阳高挂,薛英华忍不住提出,想出去逛逛。 文竹想了想便也应了,只是马车还没有备好,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敢问这位奶奶要找谁?”开了门,张嫂就看到一位穿的珠光宝气年纪却不大的贵妇人站在门外,不由大感惊讶。 那贵妇人不过二十的样子,个子高挑,头上遍插珠翠,只是脸上的粉抹的多了些,白的有些过份,一双倒三角的眼睛斜斜的看过来,让人实在生不出好感。 “叫你们主子出来跟我说话!”这声音里带了些凌厉。 “奶奶问可是张爷回来了?”水莲和锡砂正把物事往马车上拿,就听得外院有声音,便得了文竹的吩咐出来瞧。 “哼!果然没找错,叫你们奶奶出来见我!”那贵人一眼瞪过来,带了几分狠毒,倒把水莲吓的一哆嗦,这妇人的眼神也忒吓人了些。 她却没有立时回头,而是稳了稳心神,以一种大家丫鬟的态度上前福了一礼,“敢问这位奶奶是哪家的,可有拜帖?若是没有,便随我去花厅小坐,我家奶奶换了衣裳就过来见您!” 那贵人听了更怒,“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想来你家奶奶也不是个好货!你且告诉你家奶奶,奔者为妾,她就算是再厉害,没见过老太爷也不是我家的媳妇!我就在这儿等着她,让她来这里见我!” 这章是草稿,八点以后刷新就是正常更新的,请大家不要看。 快结局了,谢谢大家的支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六十八章 回京 难得的,薛英华没有像往常一般,将愤怒展现在脸上,而是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不紧不慢的打开了大门。 看到门外满头珠翠的贵妇人,薛英华不客气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虽然已经比刚刚平静,但这声音依然暴露的她的愤怒。 “哟,终于肯出来了?”那贵妇人笑着看向这个明丽的女子,却是带了几分得意,“原来不过是个小姑娘,我劝你最好别惹我家五爷,若是觉得吃亏,老娘我就给你几两银子,也不柱你伺候我家五爷一场!” 一张写了字的纸张,从贵妇的袖子里取出,递到了薛英华的面前,竟是张一百两的晋阳宝号的银票。 “你!”薛英华的脸唰的涨红了,简直是欺人太甚!薛英华不会吵架,她一抬手,巴掌就要扇过去 “妹妹回来!”转眼文竹站到了薛英华的身后,薛英华有些不情愿的将手放下,转身回到院子,却是背对着这边。 “敢问你是什么人?找我家志义又有何事?” 那贵妇人猛的抽回了那张银票,这才看到,薛英华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着华丽的妇人。 肤如凝脂,发如青墨,眉眼带了几分妩媚,大红缕金撒花对襟褙子穿在身上显得格外富贵,只是身子略单薄了些,却也显得更加窈窕。 最耀眼的,是头上一支镶宝石的凤簪,那凤翅上的碎石与凤眼上的大块宝石颜色极正,而色泽和亮度相合。定然是同一块宝石上的。这等上好的宝石,又是这样大的一颗。竟然弄碎了做头面,实在是太过奢侈! “哟,张志义什么时候混得这般富贵?竟然都不跟家里说一声!”那贵妇人的眼中冒出几分嫉妒。 相比之下,她虽然身材还好,脸却黑了些,头上的珠翠虽多,却也都是些不值钱的货色,只觉得失了脸色,那贵妇人扭过头去。用倒三角眼斜斜的打量过来,“我告诉你。就算是你再有钱,也得见过我家老太爷才能进门,以你的姿色做个姨娘也是抬举你了!” “放肆!我家奶奶可是有诰命的,什么姨娘不姨娘的,你嘴巴放干净点!”水莲早已站到了一旁,一副准备回骂的表情。 “诰命?你家奶奶?”贵妇人终于觉得有些不对,愣在了那里。 “对,这位就是西北段家的二奶奶!您可是惹不起的啊。大嫂!”张志义的突然出现让场中之人吓了一跳。 倒是薛英华唰的红了脸。原来这人竟然是他正经的嫂子! “哦!”见势头不对,这位张家大奶奶转而将矛头对准了张志义,“我说五弟。你怎么来了太原也不回家看看,老太爷一直惦记你。这不,听说你打了张家的名号进城,还带了一车家眷,老太爷心里担心,这才让我过来看看不是!” “大嫂,我这几年办差经常来太原,也没有听说爹爹要见我!”张志义的表情难得的变得冰冷,“不会是想跟卫大人家结亲家,而我那嫡出的四哥他们又看不上,这才打了我的主意?” 张大奶奶眉眼一挑,也不再装亲热,“既然你知道,我也不多说,这事儿是老太爷亲自定的,你娶过来做花瓶也好,做厨娘也罢,总之,这门亲事是定了!你要知道,那卫大人可是徐阁老的得意门生,如今新皇就要登基,说不得过了年就高升的!” 说着张大奶奶又斜了一眼文竹,“别拿什么西北段家当借口,什么一门三忠烈,什么屠城之战!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也就是乡下地方才听了段家就怕!别说段家,如今桂家还不知道能撑几天,新皇登基,谁又能抵得过徐阁老去?” 文竹一愣,她只知道西北段家是望族,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些故事,以后有机会,一定要问问他! “大嫂,我劝你话还是不要说的得太满,你现在回家,说不得老太爷正在后悔这门亲事呢!”张志义不紧不慢的说道,看了一眼站在院里背对着自己的薛英华,心里发愁过会子怎么解释,这丫头,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张大奶奶将信将疑的上了马车,却留了话,只说明日再来,众人暂时松了口气。 文竹转身就往内院走,对张志义可怜巴巴的眼神装作没看见,自己惹的事儿自己解释去! “嫂嫂慢走,京中来信了,咱们明日启程!” 这话一出口,不止文竹,连薛英华都将刚刚的事情忘掉了一半,抬起头来看向张志义。 张志义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这消息来得及时,解决了这大问题! 京中急报,前几日华神医到了京城,皇帝的病突然好转,趁着太子溜出宫之时,四殿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宫里的形势,竟将宫中的消息给封锁了。 还没说完,薛英华已是拍手叫好,“若是这样,那你爹爹不止不会去巴结那个卫大人,反而要过来巴结你了?” 张志义笑容的更加温和,“不止如此,他还得巴结段家人!” 若是从前,跟在世子爷跟前,或者还有机会立功,如今不在京中,自然是没有什么功劳,都是为了让自己离开那是非之地,才让机会溜走,文竹又有些自责起来。 “志义言重了,明熙不过算是四殿下的人,虽日后可能重用,但如今还早……” “嫂嫂,段二哥他,其它一直在四殿下身边!”张志义终于将这个瞒了许久的秘密说了出来,却让文竹吓了一跳。 “你是说,二爷他自从失踪就去了京城……可是、可是你上回还说他不在京中?” “因为当时四殿下并不在京里,京里那时被徐阁老的把持,四殿下身在直隶。而后是皇上的病情有了好转,钟贵妃又说服了几位大人,这才将宫中的局势扳了回来!就连华神医之事,也是段二哥报上去的,若是此次事成,恐怕段二哥功不可没!” 从龙之功,虽然人人渴求,但其中的凶险恐怕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 文竹听完,只觉得手心全是汉,怪不得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张志义明明就是来保护自己的,若是张志义在他身边,说不得还能帮他一把,而他却放在了自己身边! “可惜了,这次志义没有赚上军功!”文竹有些歉疚的看向张志义。 “我不过是个小人物,跟在段二哥身边也是帮不上忙的,倒不如跟在嫂嫂身边,还能赚个媳妇回来,可比什么军功要值的多!”张志义说着瞥了过去,只见薛英华已是满脸飞红。 转眼语气却变得可怜巴巴,“只是不知道这个媳妇还要不要我……” 文竹捂着嘴笑,却道,“行了,我得去收拾东西了,英华你去问问张嫂要不要买几个好菜,晚上好好喝一顿?” 转身众人消失在眼前,只剩下满脸飞红的薛英华和一副无赖相的张志义。 “这回段二哥有了封赏,自是少不了我的,华神医还是我劝走的,只是不知道上面赏我什么官。我是庶子,自小就在外头混,现在又穷,长的也难看,若是我再得了个小官,也不知道你家里还能不能将你许给我?” “你说什么哪?我爹爹怎会是那势利之人!”说完又后悔了,怎么好像自己嫁不出去似的。 疑惑间,只觉得有人握紧了自己的手,抬头对上一双温润的眸子,薛英华的眼睛闪闪亮亮的,只觉得心就要跳出来了。 那天以后张家大奶奶再也没有露过面。 八月初四,众人启程回京。 薛英华这次终于没有跟去,而是乖乖的回了西安府,张志义不放心,却被薛英华急了一把,有着一身武艺,从太原回西安,若是骑马不过几日的功夫,又怎么能难得了薛大小姐。 似乎太子真的没有精神来对付段明熙这种小人物,一路之上竟然没有任何异样,且文竹又心急,紧赶慢赶,终于在八月十三到得京城。 京城却是一片平和的景象,坊间既没有新皇即位的喜庆,百姓们也没有对新旧更替的担忧。 一进京城,锡砂便去打听了一番,回来只道奇怪。 皇帝已经开始早朝了,而徐阁老也每日上朝下朝,并无异样,似乎逼宫之事,不过是坊间传说罢了。 对于朝廷之事,文竹还没有这样关心,她迫不及待的想回段家,虽然不知道段明熙的消息,但从上回到现在又过去了十日,四殿下也应该回来了。 从进城开始,文竹便差了人去段府报信,而她的车窗也轻轻撩起了一个缝。 离京不过半年,竟有隔世之感,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变得陌生。但文竹来不及感慨,她只是着急的想快点进段府,想打听一下段明熙的消息。 只是马车走到离段府不远的时候,文竹却瞥到了一眼白色。 白色的灯笼,白色的绸缎,连着站在门外的下人们都是一袭粗麻白衣。门上挂着一圈的白色,但牌匾上却正正经经的写着,“段府”。 “我们没有走错?”文竹的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如飘在天外一般的虚无,而水莲却是郑重的点了头,“奶奶,要不咱们下马吧?” 直到下了马车,文竹依然死死的拉着水莲的衣角,表情凝重的看着不远处那敞开的大门,眼角却没有半点泪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因果 “奶奶,您别急,定然不是二爷!”水莲轻声安慰着。 冷不妨,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转身传过来,“怎么在这儿就下了马车?” 回过头去,文竹再也忍不住,就在这段府的大门前,只觉得泪流满面。 身材修长,剑眉星目,古铜色的脸上有着清晰的棱角,只是一冷酷的面容下是让人心动的温柔。 “二爷……”话一出口,文竹才觉得自己已是哽咽了。 “咱们进去说!”说着段明熙一把将文竹紧紧搂住,不顾水莲的惊呼,径自进了府。 跟在后面的张志义见了,轻轻一笑,在锡砂耳边低语了几句,便一拉缰绳调转了马头。 一路之上,下人们都纷纷避让,还有那好事的小丫鬟低声嚼着舌头,“什么时候咱家二爷也这样不着调了?竟然在这里就搂着二奶奶,这要传到老太太耳朵里,二奶奶还不得吃排头?” 又有那多嘴的婆子骂道,“不长进的小蹄子,脑子不好使眼睛也不好使,咱家二爷如今是四殿下身边得意的人儿,谁敢给二奶奶吃排头?老太太如今心里正难受着呢,你们说话可小心着些才是!” 这边小丫鬟们吐了吐舌头各自散开,那边,文竹已是被段明熙带进了明镜堂。 直到进了花厅,她还觉得脸红的发烫,竟没有在意院子里的下人们已经忙了开去。 屋门紧闭,文竹才敢抬头,再次看向段明熙。“二爷黑了,也瘦了?” 段明熙伸出手来握住那只柔软的小手,“你也瘦了,可是为我担心?志义这小子也真是的。定然是什么都告诉你了!” 文竹这才惊呼道,“啊,张叔叔他?”只顾着害羞。竟然将人给忘记了。 “无妨,他自有去处!”段明熙轻轻摩挲着文竹的小手,只觉得心疼不已,他猛的将佳人拥入怀中,“你且放心,如今大事已定,没有人再敢欺负咱们!” 虽然没有说。(.)但文竹知道,太子一倒,刘二娘便再不是威胁! 将脑袋埋在段明熙的胸前,文竹却是格外的安心,她只想就这样靠着他。再也不想离开! 世间事,自有因果报应,前世的事情就忘了吧,只要他能平安,只要两人能够相伴,她还有什么怨怼呢? 只是还没说上几句话,那边水仙就来敲门,“二爷、奶奶,老太太今儿精神不好。大夫人昨儿个又病了,让不用过去请安!待到晚上一同见也就是了!” 老太太?文竹猛的惊醒,“咱们府里……” 看着文竹惊慌失措的眼神,段明熙脱口而出,“是二叔父!” 说完又叹了口气,“我借着偷袭的由子。本就是要失踪的。然后回直隶,帮着四殿下办差,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知道四殿下的动作!只是二叔父却是真的失踪了,待到后来,我才知道,他老人家是因着贪功急进,这才着了敌方的道!” 他,竟然就这样死了? 就在自己已经放弃的时候,他就这样死了,而文德注定是庄家的子孙! “……好在谢姨娘有了身子,若是能一举得男,二叔父倒也能有后!”段明熙的叹息声中,文竹心中一动,华神医说过,二老爷是不能有后的,那么这个谢姨娘肚子里的又真的是段华威的骨肉么? 当晚,文竹在老太太那里见到了这位谢姨娘。 看样子这位谢姨娘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她的面色苍白,眼中却带着几分得意,身上虽是素服,却穿着上好的软缎,手腕上还有一只晶莹的羊脂玉镯子。 只是头上的满头珠翠里,却有一只并不搭调的,只有四瓣花瓣的梅花银簪,随着谢姨娘一拽一拽,那银簪上的花瓣也轻轻的抖动,显得极为寒酸。 文竹只觉得眼熟的很,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此人,还有那支寒酸的梅花银簪! 老太太的精神的确不好,不过半年的功夫,竟然颇显老态,哪怕穿着五蝠纹样的通袖,也显不出富态,只是手上依然拿着那串紫檀木的佛珠,一颗颗轻轻掰着,眼睛轻轻扫过文竹,略略停顿之后便垂下了眼帘。 让文竹诧异的是,明娟帮着玉青在老太太的身边服伺,看样子很是得心应手,应该是常常过来的。 “老太太,二夫人说今儿身子不适,就不过来给您请安了!”谢姨娘低头敛目,一副恭顺状。 老太太摆了摆手,并不说话,玉青便道,“老太太说知道了,若是无事,你也回去吧,虽然月份大了,也要小心才是!” 谢姨娘退下去后,堂中只剩下三老爷、三夫人,以及段明熙夫妻。 大夫人、二夫人都是身子不适,明秀在二夫人那里伺疾。而大少爷段明杰尚未回来,罗氏听说又有了身孕,如今正吐着,床都不能下。 半晌,就在段明熙也要告退之时,老太太终于开口,只是声音极轻,“二孙媳妇,你三婶娘没主持过家事,你若是有空,便帮上一帮!” 文竹连忙站出来,“孙媳知道了,祖母放心!” 转而看向三夫人,三夫人本就瘦弱的脸上却亮了一亮,她一向是不管事的,如今是被逼无奈,如今有了文竹相帮,她总算松了口气。 回到屋子,段明熙怜惜的握了文竹的手,“辛苦你了,一回来就要管家!” “既然做了你家的媳妇,自然要给你家干活不是……”文竹嗔怪了一句,只是还没有说完,就被段明熙热情的抱在了怀里,堵上了嘴。 小半年没有见,两人自是一夜缠绵。 待到天明,段明熙方着急的起了床,“这几日恐怕皇上要废太子,四殿下那边事务繁忙,昨儿是听说你到京,这才请了半日的假!” 本就是意料之中,文竹也没多说,“你且去吧,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想了想文竹又道,“明儿是十五,你想吃什么馅的月饼,我做给你?” 段明熙一愣,却是紧紧的将文竹拥在怀里,“我想吃椒盐月饼,小时候有人曾经给家里送过一盒,只有四块,母亲说她不喜欢吃,全留给了我,可是我后来才知道,她曾在江南住过,也是极喜欢吃的,可母亲却是从来没有提过!” 文竹差点落下泪来,“好,我多做一些,给大姑奶奶也送去,她在那边,想来也是吃不上的!” 段明翎生了个儿子,秦夫人虽然满意,但依然管的极紧,恨不得日日守着小孙孙,更是不许儿媳妇出门了! 用完了早饭,水仙便狗腿的进了花厅,凑过来跟文竹通报消息。 “半年没见,你倒是长高了,也俊俏了!”文竹看着水仙俊俏的小脸,不由夸赞道。 水仙咧嘴一笑,“奶奶,我这算什么,红樱长的才高呢,二爷还找了女武师教她武功,说是日后要给奶奶做护卫!” 文竹只觉得心里一甜,笑了出来,“少贫了,快跟我说说吧!” 留她在府里,自是打听消息的。 不一会的功夫,水仙便将这半年的大事简要的说了一遍。 无非就是大奶奶罗氏争权没有争过二夫人祝氏,转而又怀上了,可惜没能保住,现在罗肚子里的是另一个,如今刚两个月,已是吐的不行,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三小姐明娟跟白家定了亲事,定下了说是过了年就要上门迎娶。而三少爷,却是留书一封,偷偷的跑了。三夫人杨氏哭的肿了眼睛也没能把儿子哭回来。 再后来,就得了二老爷失踪的消息。而谢姨娘,也是那时候查出了身孕。 “……那个谢姨娘倒是挺厉害的,稍受点气,立即就要死要活,把二夫人气的没撤。如今还把她那个表哥弄进府里做了管事,我第一次见时从后面看,还以为是锡砂小哥回来了,待转过头来才知道不是!” “这个谢姨娘我看着好生面熟,她是什么时候做的姨娘?”文竹心里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水仙一愣,连忙解释,“哎哟,忘记跟您说了,她就是莺儿!查出了身孕,这才提的姨娘!我看不是什么好人,二老爷入土还不到百天,怎么就开始戴首饰了,虽然都是青玉,也是不合规矩的!老太太也是因着二老爷的事伤了心神,这才懒的管事了,若是从前……” 对于水仙后面的话,文竹并没有听进去,她只是心中叹气,这个莺儿恐怕不是个善茬,但此时此刻,她却不想管闲事。段华威是不是还有机会生孩子,这个事情,恐怕华神医都再不会宣之于口。 而这个孩子不管是不是段华威的骨肉,且就给他留一个后吧,或者,二夫人下半生就指望这个孩子了! 数日之后,皇上废太子,终身圈禁。 八月底,立四殿下为储君,临朝监国。 虽然仍不愿意退下这个位子,但他到底是不行了,到了九月九的重阳节之时,已是下不了床。 华神医也是束手无策,按段明熙转述的话说,他可以治病,却不能治命! 就在文竹将家里的事情理出个眉目,又差了人去庄家,准备回趟娘家之时,宫里突然来了旨意。 钟贵妃宣文竹进宫! 终于进宫了,早在从张志义口中得知自己母亲的事情之时,她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 只是她并不知道,事情并没有像她想象的这般简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七十章 身世 再一次跪在锦缎铺就的地上,文竹面色如常的叩头,有了上次进宫的经验,这一回文竹特意让水兰在膝盖处缝了一块厚厚的棉垫,这样跪着就不会硌的生疼了。 可是这次却让出乎文竹的意料,头刚刚点地,就有一个纤细柔弱的声音响起,“快起来!”同时伸到文竹面前的,是一只纤纤玉手。 轻轻抬头,文竹对上一双不大却妩媚的眼睛,小巧的脸颊,尖尖的下巴,微笑的面容看起来让人觉得十分亲切。 有些不自在的将手伸了过去,由着钟贵妃将自己扶起,文竹低眉敛目,不敢开口。 “你不用拘束,皇上如今卧病在床,已是不管事了,太子如今那个样子,皇后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这宫中能主事的,除了三公主,便是我了!”钟贵妃的语气极为淡定,与那日所见的小心谨慎全然不同。 这一位贵妃,终于熬到了头,做了皇太后,皇帝便是她的亲儿子,还有谁敢压在她头上? 皇后么?那位名义上的嫡母,不过是个废弃太子的亲娘,恐怕她儿子的性命还要看新皇的意思,她又怎么敢给谁脸色? “是!”文竹没有话说,她只是随着钟贵妃的意思,半坐在锦墩之上。 “你,与你母亲真的很像……”钟贵妃的语气变得轻柔,她转过身去,看向大开的殿门,以及殿前空旷的青石铺就的地面。 除了肃立在广场两侧的宫女和太监,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在朝阳的照耀下,这巍峨的宫殿显得温暖而寂寞。 轻轻抬头,文竹看到的是一张悲戚的脸,跟刚刚的那个美丽温柔的贵妃截然不同。 “娘娘……”文竹站起身来。想要安慰,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钟贵妃轻轻的笑了,“你坐下听我说!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 看着文竹听话的坐了下来,却是摇了摇头,她开始掩面而笑,“呵呵……哈哈……”笑声并没有引来宫女或是太监的质疑,这让文竹觉得不可以思议,她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不知所措。 终于笑够了一般,钟贵妃抬起头来,“这一天,我等了三十六年,就从我生下二皇子……不!是生下你母亲开始!” 文竹惊讶的掩住了嘴。她竟然是皇家的人? 不等她反应过来,钟贵妃又继续道,“我与景王妃是极好的姐妹,当年皇后怀大皇子之时,我便担心被她打压下去,便求助于她。偏她也正怀了孩子,只准备了几个怀孕的妇人,若我生下男孩,那便相安无事。若是女孩子,便送给她,做她的女儿抚养!” 竟是一出狸猫换太子?只是换的却是自己的母亲,文竹只觉得悲哀! “景王是他最小的兄弟,原本在京中,因犯了错才被贬边关。而后由我做中人,将景王一家送到了建业!我不是为了景王,也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的母亲!” “景王起兵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那时我陷在皇后的掌心,只求自保,哪有余力顾及其它?待到你父亲娶了你母亲,我才知道,你父亲竟然是他的一颗棋子!”钟贵妃看着那殿外的青石板铺就的广场,似乎在自言自语,似乎又在告诉文竹一个事实。 这里的他,文竹没有怀疑,定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你父亲的情报源源不断的传来,而他接到最后一封信的时候,我也在场,你父亲别无所求,只求死后,他能够善待你母亲,不降罪庄家!”钟 贵妃的面容复变得悲戚,眼中含泪,“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这样的冷血,以罪臣之名降罪你父亲,而后,在知道你母亲生下一女后亡故,便又给了恩典,却也不过是将景王部分的财产发还给你罢了!” “难道这样,就能显示他的宽容,就能让庄家感激他一辈子?” 对于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她没有任何感觉,她只觉得格外荒唐,父亲是他的棋子,而这个秘密却再也没有翻开的一天! “不!我要为我的孩子报仇,我不能让他这样逍遥!”钟贵妃泪流满面,却是紧咬牙关,文竹一下慌了,她猛的站将起来,拉住了钟贵妃,“娘娘,您可是渴了?” 钟贵妃连忙闭了嘴,却是苦笑着看向文竹,这个女孩子,极聪慧,极小心,从进来的一刻,就很会看眼色,而现在看来,又是心地善良的,要怎样的一个环境才能教出这样的孩子?她,定然是受了许多的苦罢? “你放心,以后,我、还有四殿下,都会护着你的!”钟贵妃轻轻擦了擦面颊,脸上再次露出笑颜,将文竹拉到了眼前,仔细的端详着,心中只觉得格外爽快。[.超多好看小说] 这个天大的秘密,她终于说出来了,四殿下登基以后,谁还敢去查她?就算她曾经欺骗过他,又怎样?二皇子早已经被皇后害死,而那些给他喝了慢性毒药的太监们也早已归天,她,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看着这个可怜的女子,文竹只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难受的紧,她不想做什么皇家的人,也不想是谁的孙女,她的祖母,如今在彭城的庄家老宅里,她还想着有朝一日回去瞧瞧! 至于这个依然美貌娇艳的女子,对她来说,不过是个陌生而又高高在上的贵人! 从永华殿出来,文竹的心却一直高高的吊着,直到碰到了一个轿撵,小太监才提醒道,“段夫人,这是三公主!”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一进宫就能遇到她? 文竹跪下行礼,“臣女庄文竹请公主大安!” 轿撵停了下来,文竹只觉得有人站在了自己身前。 “起来吧!”这声音低沉却带了几分稚气。让文竹不敢确定。 直到站起身来,她用余光偷偷打量,才确定眼前这一位的确是三公主。 原本丰盈的小姑娘瘦了很多,虽然依然是圆圆的脑袋与圆圆的脸蛋。却是梳了如意髻,耳朵上是镶了猫眼石的金坠子,又大又圆的眼睛低垂着。似乎很是沮丧。 “你是段家的人?”在得到了文竹肯定的答复后,三公主的态度开始热情起来,她紧紧的抓住文竹的手,好奇的问,“你、你可是去过西北?” 似乎她早已经忘记,曾经在两年以前刁难过眼前这个女子。 文竹一时有些紧张,她想了想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点头。 “公主殿下,您该去永华殿请安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文竹偏头看去,竟然是小苏公公。 三公主听了却是一愣,连忙回头笑道。“公公,我、我只是想问问这位段夫人,有关西北之事,并没有、并没有……” “公主殿下,钟贵妃想来已经等急了,您还是快上轿吧?”抬轿子的小太监也出言相劝,三公主这才不情不愿的上了轿。 眼见着三公主的轿撵渐渐远了,文竹这才冲着小苏公公福了一礼,“公公。好久不见!” 小苏公公一扫拂尘,“夫人折杀咱家了,三公主不日就要嫁去北戎,又听说夫人是段家的人,这才出言相问,夫人切莫担心!” 文竹一愣。什么?三公主要嫁去北戎?虽然战事已经结束了,但我朝也不过占了些许便宜,后期的和谈尚未结束,怎么这么快就要和亲了? 这等军国大事,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自是不能多言。 正愣神时,小苏公公已是吩咐了小太监抬了轿子来,又嘱咐了让一定把文竹送出宫,这才拱手告辞,“皇上还等着咱家,请段夫人自便!” 从皇宫出来,文竹只觉得手脚冰凉。回到段家,竟是开始发热,一下躺了好几日。 段明熙心疼不已,他摸着文竹滚烫的额头,轻声问道,“这京城还是太闷了,事情又多,我的官不过刚升了五品,到哪儿你都要见礼!等你病好了,咱们去西北可好?你若是想你祖母了,我便带你去瞧她!” 文竹迷迷糊糊的,却是笑了,她是想念祖母了! 数日后,文竹的退了热,明娟便过来瞧她。 “嫂嫂可算是好了!”这几日文竹一直忙着梳理府中事务,而明娟几乎日日陪在老太太的身边,虽然时常见面,却没有好好的说上几句话。 文竹斜靠在迎枕上,看着眼前已经长大了的明丽婉约的女子,只觉得说不出的欣慰,“这几日听你说话,果然看不出痕迹了!” 明娟展颜一笑,似乎有说不出的高兴,“自嫂嫂走后,我便依着嫂嫂的吩咐,常常做些点心送去给祖母,而后便开始帮着祖母抄写念诵经文,祖母虽然从不曾夸奖,但看得出,是十分受用的。”说着明娟低下了头,“后来白家上门提亲,祖母一口就应下了……” 还是个小姑娘,说到自己的亲事,怎能不害臊?文竹拉了明娟的手,“祖母虽然从不说,到底还是疼惜你的,只是明秀恐怕要怨你了!” 这话说的明娟脸色一黯,“嫂嫂说的极是,但就算不是因着白家这门亲事,恐怕她心中也是怨我的……” 文竹摇摇头,“你们是嫡亲的堂姐妹,又是从小一同长大,虽然并不怎么喜欢对方,但若是出嫁之后,便会觉得以往的日子是多么的好,就算是再看对方不顺眼,待过些年去,只会感慨,再见面时,只会觉得亲近……” “是么?”明娟睫毛轻垂,似乎想不明白。 文竹叹了口气,忽而想起了文淑,还有文慧和文华来。 文淑,似乎再也没有出过安王府的大门,文慧也不过寄了几封信过来,只说安好,而文华竟是应了那支签文上的话,在家修行。 “菩提花开有几载?” 依稀记得,那一年,在那座庙里,三个如花年华的女子一同跪在佛前,许下种种心愿。到得今日,签文各有应验,三人却是相隔千里,此生再难相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七十一章 真相 这章是草稿,八点半以后刷新就是正常更新的,请大家不要看。[]明天结局,谢谢大家的支持! 九月十三,寒露。 文竹本就俱寒,天气一冷便会手脚冰冷,自华神医给开了药方,文竹也喝了一阵子,虽略有改善,但自从进了京,每日忙着理家事,这药就停了。 于是,早早儿的,水兰便将小袄翻了出来。 穿着淡青撒花软绸的长袄,肉粉色的长裙,头上梳了个坠马髻,羊脂玉的五蝠纹的簪子,耳朵上坠了硕大的南珠,素雅却不失礼数。 段二老爷过世,文竹作为侄媳妇,本应该闭门不出,只是陶氏已经不能下床,作为晚辈,前去探望也是应该。 老太太那里已经万事不管,文竹只得禀了大夫人,这才出了门。 庄家相比段家,此时要惶恐许多,段家是纯臣,除了段明熙跟着世子爷,不管是段华卿还是段华威,都不沾派系。 就算是太子登基,也不能把段家怎么样。 而庄家不同,庄家官场上的人不多,庄崇礼又太过钻营。 就在太子逼宫之后,香姨娘便被撵出了府,文雅差一点被送去了冯家,可惜冯夫人嫉恨,这才没有成功。 而后,太子被废,庄崇礼悔之晚矣。 此时的庄崇礼正在焦头烂额,听说文竹要来探望陶氏,早早的吩咐了卢春菱,若是文竹前来,定然要好好的拉拢。 只是卢春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新媳妇。这边对庄崇礼恭敬的应了,那边却是对文竹绝口不提。 “公公如今处境艰难,也是他自己找的,我和文定商量了。如今他在翰林呆着,虽清苦些,却是安稳。若是公公听劝也就罢了。若是不听,四殿下看着妹夫的面子,也不会多为难,最多是辞官回乡,对他来说,也不是件坏事!只是公公难免会埋怨你们……”半年不见,卢春菱已不是那个莽撞的丫头。只是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客气。 “辛苦二嫂了,二伯母如今这样,家里的事情都要你来操心!”文竹拉了卢春菱的手,却觉得比自己的手还凉,“只是你这样操心。几时能有子嗣,若有机会,还是找个好些的郎中给自己看看才好!” 一句话说到了卢春菱的心里,“妹妹放心,我省得。我想着等过几个月让秦姨娘来帮我……” 两个月前,秦姨娘生了个儿子,文竹到京时便差人送了长命锁过来,只是卢春菱还没有动静。 两人正说着话,就有管事妈妈来禀事儿。文竹正好借口要去看陶氏。 陶氏已经从主院搬了出来,住到了静湖边荒废的竹院里。 满院的青色,让这本就偏僻的地方更显荒凉。 院子里的丫鬟都是高大粗壮的,不知道是不是怕陶氏闹起来制不住。进了门,自有管事的妈妈将人禀退,只留了一个黑脸的丫鬟站在一旁。 “这位妈妈。我想跟伯母单独说几句!”文竹的话说完,水莲已经塞了块硬硬的物事过去。 那婆子笑着接过,“姑奶奶,不是奴婢不让,只是夫人激动起来会闹腾,怕你受了伤!” “那就这样吧,你带了丫鬟在门口就是,若是有事,立即就能进来!”文竹使了眼色给水莲,水莲担心的看了看,也跟着走到了门口。 走进那间黑漆漆,飘散着浓浓药味的屋子,文竹的心跳的极快。 陶氏躺在床上,脸色极其苍白,往日打扮得体的娇颜,如今只剩下淡淡的眉毛。 “你……是谁?”轻轻睁开眼睛,陶氏的脸上带了几分惶恐。 “母亲,文丹回来看您了!”文竹的语气十分冰冷,“您是不是不记得文丹了?” 猛然间,陶氏的眼睛睁的硕大,“你、你说什么?” 轻轻叹了口气,文竹稳住心神,她今天不是来报仇的,陶氏弄成今天这样子,是她自食其果,她这样的活着,恐怕比死了还要难过。 “文德到底是谁的孩子?”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文竹还是想亲自问一问。 九月十三,寒露。 文竹本就俱寒,天气一冷便会手脚冰冷,自华神医给开了药方,文竹也喝了一阵子,虽略有改善,但自从进了京,每日忙着理家事,这药就停了。 于是,早早儿的,水兰便将小袄翻了出来。 穿着淡青撒花软绸的长袄,肉粉色的长裙,头上梳了个坠马髻,羊脂玉的五蝠纹的簪子,耳朵上坠了硕大的南珠,素雅却不失礼数。 段二老爷过世,文竹作为侄媳妇,本应该闭门不出,只是陶氏已经不能下床,作为晚辈,前去探望也是应该。 老太太那里已经万事不管,文竹只得禀了大夫人,这才出了门。 庄家相比段家,此时要惶恐许多,段家是纯臣,除了段明熙跟着世子爷,不管是段华卿还是段华威,都不沾派系。 就算是太子登基,也不能把段家怎么样。 而庄家不同,庄家官场上的人不多,庄崇礼又太过钻营。 就在太子逼宫之后,香姨娘便被撵出了府,文雅差一点被送去了冯家,可惜冯夫人嫉恨,这才没有成功。 而后,太子被废,庄崇礼悔之晚矣。 此时的庄崇礼正在焦头烂额,听说文竹要来探望陶氏,早早的吩咐了卢春菱,若是文竹前来,定然要好好的拉拢。 只是卢春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新媳妇,这边对庄崇礼恭敬的应了,那边却是对文竹绝口不提。 “公公如今处境艰难,也是他自己找的,我和文定商量了。如今他在翰林呆着,虽清苦些,却是安稳。若是公公听劝也就罢了,若是不听。四殿下看着妹夫的面子,也不会多为难,最多是辞官回乡。对他来说,也不是件坏事!只是公公难免会埋怨你们……”半年不见,卢春菱已不是那个莽撞的丫头,只是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客气。 “辛苦二嫂了,二伯母如今这样,家里的事情都要你来操心!”文竹拉了卢春菱的手,却觉得比自己的手还凉。“只是你这样操心,几时能有子嗣,若有机会,还是找个好些的郎中给自己看看才好!” 一句话说到了卢春菱的心里,“妹妹放心。我省得。我想着等过几个月让秦姨娘来帮我……” 两个月前,秦姨娘生了个儿子,文竹到京时便差人送了长命锁过来,只是卢春菱还没有动静。 两人正说着话,就有管事妈妈来禀事儿,文竹正好借口要去看陶氏。 陶氏已经从主院搬了出来,住到了静湖边荒废的竹院里。 满院的青色,让这本就偏僻的地方更显荒凉。 院子里的丫鬟都是高大粗壮的,不知道是不是怕陶氏闹起来制不住。进了门。自有管事的妈妈将人禀退,只留了一个黑脸的丫鬟站在一旁。 “这位妈妈,我想跟伯母单独说几句!”文竹的话说完,水莲已经塞了块硬硬的物事过去。 那婆子笑着接过,“姑奶奶,不是奴婢不让。只是夫人激动起来会闹腾,怕你受了伤!” “那就这样吧,你带了丫鬟在门口就是,若是有事,立即就能进来!”文竹使了眼色给水莲,水莲担心的看了看,也跟着走到了门口。 走进那间黑漆漆,飘散着浓浓药味的屋子,文竹的心跳的极快。 陶氏躺在床上,脸色极其苍白,往日打扮得体的娇颜,如今只剩下淡淡的眉毛。 “你……是谁?”轻轻睁开眼睛,陶氏的脸上带了几分惶恐。 “母亲,文丹回来看您了!”文竹的语气十分冰冷,“您是不是不记得文丹了?” 猛然间,陶氏的眼睛睁的硕大,“你、你说什么?” 轻轻叹了口气,文竹稳住心神,她今天不是来报仇的,陶氏弄成今天这样子,是她自食其果,她这样的活着,恐怕比死了还要难过。 “文德到底是谁的孩子?”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文竹还是想亲自问一问。 九月十三,寒露。 文竹本就俱寒,天气一冷便会手脚冰冷,自华神医给开了药方,文竹也喝了一阵子,虽略有改善,但自从进了京,每日忙着理家事,这药就停了。 于是,早早儿的,水兰便将小袄翻了出来。 穿着淡青撒花软绸的长袄,肉粉色的长裙,头上梳了个坠马髻,羊脂玉的五蝠纹的簪子,耳朵上坠了硕大的南珠,素雅却不失礼数。 段二老爷过世,文竹作为侄媳妇,本应该闭门不出,只是陶氏已经不能下床,作为晚辈,前去探望也是应该。 老太太那里已经万事不管,文竹只得禀了大夫人,这才出了门。 庄家相比段家,此时要惶恐许多,段家是纯臣,除了段明熙跟着世子爷,不管是段华卿还是段华威,都不沾派系。 就算是太子登基,也不能把段家怎么样。 而庄家不同,庄家官场上的人不多,庄崇礼又太过钻营。 就在太子逼宫之后,香姨娘便被撵出了府,文雅差一点被送去了冯家,可惜冯夫人嫉恨,这才没有成功。 而后,太子被废,庄崇礼悔之晚矣。 此时的庄崇礼正在焦头烂额,听说文竹要来探望陶氏,早早的吩咐了卢春菱,若是文竹前来,定然要好好的拉拢。 只是卢春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新媳妇,这边对庄崇礼恭敬的应了,那边却是对文竹绝口不提。 “公公如今处境艰难,也是他自己找的,我和文定商量了,如今他在翰林呆着,虽清苦些,却是安稳。若是公公听劝也就罢了,若是不听,四殿下看着妹夫的面子,也不会多为难,最多是辞官回乡,对他来说,也不是件坏事!只是公公难免会埋怨你们……”半年不见,卢春菱已不是那个莽撞的丫头,只是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客气。 “辛苦二嫂了,二伯母如今这样,家里的事情都要你来操心!”文竹拉了卢春菱的手,却觉得比自己的手还凉,“只是你这样操心,几时能有子嗣,若有机会,还是找个好些的郎中给自己看看才好!” 一句话说到了卢春菱的心里,“妹妹放心,我省得。我想着等过几个月让秦姨娘来帮我……” 两个月前,秦姨娘生了个儿子,文竹到京时便差人送了长命锁过来,只是卢春菱还没有动静。 八点以后刷新就是正常更新的,请大家不要看。 明日结局,谢谢大家的支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七十二章 终章 西北的夏天总是很短,不过刚刚入秋,傍晚的风就开始带了凉意。 只是黑虎巷的后院里,却热闹非常。 妞妞儿跟韩虎坐在前院门前槐树下的如意跺上,这是府中唯一清静的地方。两个人每人拿着一块桂花糖糕,时不时的回头看看。 “虎子哥,你说奶奶生的会是个小少爷还是小小姐?”妞妞儿对桂花糖糕没有什么兴致,眼睛不时的往后瞅着,倒是韩虎反而坐的笔直,不慌不忙的吃着手里的糖糕,颇有张志义的儒雅之风。 “我说是少爷!五个桂花糖糕!”咽了口唾沫,韩虎眼睛也不抬,只是伸出右手,张开五指。 妞妞儿撇了撇嘴,“我偏说是小姐,五十个大钱,一旬之内让我赚到!”说着挑了挑眉毛,伸出左手,也张开了五个指头。 两人放下手,继续吃着糖糕,直到韩虎吃完了,妞妞儿手里的糖糕还没怎么动! “别看了,快吃,吃完进去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韩虎说着站起身来,掏出粗布帕子,儒雅的擦了擦嘴角,却是猫了身子往后院溜去。 “哼,就跟张爷学了个花架子!”妞妞儿将最后一口糖糕丢到嘴里,轻轻骂了一声,方跟了过去。 韩虎如今已经入了学堂,平日里无事也会跟着张志义做些书童之事,只是正事儿没学多少,但这规矩、礼法却是学了不少。 后院,段明熙站在院子中间,不时的来回走动。冬桃在一旁劝着,“二爷,您若是没有事,就去书房呆着吧。您在这儿也帮不上忙!” 段明熙点点头,却站在那里,怎么也不愿意走。从天不亮就进去了,到这会子,除了水兰进去送了一回参汤,竟是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 听着文竹撕心裂肺的叫声,段明熙只觉得自己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让开让开,热水来了!”曹妈妈满头大汗的端着一大盆热水,小跑着进了院子。冲着东厢就奔了过去,段明熙连忙躲到了角落里。 “参汤来了,让开一些!”水兰端着一个雕花朱漆的食盘,快步进了院子,水莲跟在后头。抱着一摞白色的棉布,两人都绷着脸,没有半点笑意。 毕竟是没出嫁的姑娘家,少了曹妈妈的稳重,多了些害怕。 还没进去,就被金氏给堵了回来,“东西给我,你们俩在门外候着!” 水莲看到锡砂和段明熙,不由上前劝道。“二爷,您带锡砂去书房候着吧?在这儿也帮不上忙!” 段明熙点点头,却不动脚,只是站在那里,眼睛紧张的瞅着紧闭的产房。 而锡砂站在段明熙的身边,刚想开口相劝。却一眼看到妞妞儿鬼鬼祟祟的溜了进来,他几步上去,一把抓住了妞妞儿小小的肩膀,“往哪儿逃!这里乱哄哄的,别过来添乱,快去前院看着门!” “哎哟,锡砂哥哥,我不敢了还不成么!是虎子哥,他刚刚……”话没说完,妞妞儿才发现,虎子早就没了影子,哎,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每次都把自己丢下,还说什么自己又漂亮又可爱,没有人会难为自己! 场面正慌乱着,东厢里只听一声啼哭,众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激情不多时,金氏从屋里出来,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冲着段明熙笑道,“恭喜二爷,是个千金!” 是个女儿,冬桃见了脸色有些不好,她担心的看了一眼段明熙,却发现一向冷酷的二爷竟然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恭喜二爷!”曹妈妈从产房里露出头来,满头大汗的冲着众人一笑,“奶奶好着呢,您别担心!” “好!”段明熙不知道说什么,凑过去瞧了一眼小娃娃皱巴巴的脸,转头就要往产房里冲。 “哎、哎、二爷您还不能去!”冬桃使劲扯了段明熙的袖子,才把人拦住。 曹妈妈从金氏手里抱过孩子,“长的真像夫人,夫人若是在,不知道怎么高兴呢!”说着抹起了眼角。 金氏却是心里打起鼓,刚出生的孩子哪能看出像谁来?曹妈妈这是高兴过头了,眼都花了! 众人正好奇的看着襁褓里的婴儿,产房里猛然传出产婆的喊声,“曹妈妈,快来帮忙!” “怎么了?”曹妈妈一阵紧张,连忙将手中的襁褓交到金氏手里,转身进了产房。 “哇!”产房里又传来一阵响亮的哭声。 顷刻,曹妈妈再次出来,却是笑的合不拢嘴,“恭喜二爷,奶奶又生了个小少爷!” 段明熙这会子已经不似刚刚那样紧张,他先是愣了一愣,才明白了,转而又道,“奶奶可好?” “好!好!二爷着急的话等下就进去看看吧!” 水仙笑嘻嘻的从前院跑过来,“二爷,曹妈妈,张家奶奶打发人过来了,您看?” 段明熙正要进屋,听了这话不由回头,“英华没有过来?”这样的大事,按理说那个爱热闹的小姑娘定然不会放过的。 水仙却是笑道,“赵妈妈说张家奶奶昨儿个诊出了喜脉,恐怕这两个月张爷都不会让她出门了呢!” 曹妈妈惊喜的抬起头来,“薛大姑娘也有喜了?真真是好事,这下子薛老太爷可安心了!” 水仙纠正道,“妈妈,您就别薛大姑娘薛大姑娘的叫了,回头让赵妈妈听了又得说您了!” 曹妈妈脸上一红,“哎,我这不是一高兴就给忘了么?你跟赵妈妈告罪一声,我这边儿忙着呢,就不过去见她了,记得取个大大的赏封给她,说是如今二爷儿女双全了,奶奶也好得很,让她家奶奶莫要担心!” 水仙看着满院子的忙乱和消失在门里的段明熙,笑嘻嘻的应了,转头出去招呼人! 前院里,妞妞儿和韩虎躲在角落里,妞妞儿撇了撇嘴,“谁都没猜中,可是你竟然把我丢在那儿不管,这回算你输!” 韩虎扬了扬眉毛,“谁让你跑的慢来着,算了,就算我输吧!虽然张爷一家子的钱你是得不着了,不过你现在去跟二爷说一声恭喜,定然有钱到手,说不定能拿到一两银子!” “真的?”妞妞儿眼睛一亮,想了想又道,“那你怎么不去?” “哼!那些阿堵物,我才不稀罕!”韩虎说着转头离去,自己日后是要考科举的,有二爷二奶奶在,存那些钱又有何用,倒不如好好读书,日后好报答二奶奶的恩情! 妞妞儿轻哼一声,心中暗道,你不稀罕我稀罕,有本事回头别找我要吃的!这样想着却不忘往后院跑去,道个喜能得一两银子?就会哄我,二爷可没有二奶奶这么大方! —————— 夜色深沉,文竹靠在迎枕上,看着床上两个睡得极香的奶娃娃,浑身的疲累也不觉得什么了,只是担心不够吃的。本来想着自己来喂,华神医也说亲自喂比较好,说什么对母亲也有好处,但如今一个变两个,看样子还真得找一个奶妈才行。 段明熙从屋外进来,轻轻关上了门。 “今儿给大伙发了赏银,每人一两银子,京里也去了信报喜!”打发了各处来恭喜的同僚好友,段明熙又恢复了冷冰冰的脸,但语气却是极尽温柔。 “你做主就是!”文竹抬起了头,眼中满是笑意。 “还有,曹妈妈说把孩子抱回去,我想着他们晚上还得再吃一顿,不如晚些时候再抱回去!”说着坐到了床边,“这个、嗯,应该怎么叫他们呢?” 文竹笑的眯了眼睛,却轻挑眉毛,“早就让你给娃娃起个名字,你总是拖着,这下得一下起两个了!” “起个名,这有什么难的!”段明熙往里面坐了坐,一把将文竹搂在了怀里,“大名得祖父来起,待过了满月,这京城的信也就来了。润哥儿这一辈是‘启’字,倒不知道父亲会给起个什么样的名字?” “什么样的都好,只盼着别跟三妹妹似的,明明是个男孩子,非要起个‘蓉’字,弄得白少景都不敢见你!” 明娟去年生下一个儿子,白二夫人想抱过去养,也不知道明娟用了什么法子,竟得了白家老太太的支持,让白少景带她和儿子蓉哥儿去了太原上任。气的白二夫人跳脚,却又半点法子没有。 一物降一物,明娟一个多么温柔懂的女孩子,竟然把白少景吃的死死的,段明熙心中也只觉得好笑,嘴角轻翘,“不提他了,孩子的小名,我早就想过了,若是女娃,就叫青青,取青青翠竹之意;若是男孩子么,就叫吉祥好了!” “吉祥?”文竹掩了嘴笑,好俗气的名字,“还不如叫平安呢!”反正都是管家的名儿! 段明熙却没有笑,他轻轻叹了口气,“从前的日子无论你我都过得极苦,我只盼着,从今儿起,你和孩子们都能够事事吉祥如意,再不会受苦,再也不会受委屈!” 文竹靠在段明熙的肩头,只觉得心中一股暖流涌到了眼睛里,就要流出来。 抬起头,向窗户看去,透过窗户上的薄薄的白纸,隐约看得到外面圆圆的月亮,明儿就是八月十五了。 她只觉得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一开口,却只轻声道,“我已经让曹妈妈做了椒盐月饼,你可喜欢?” (全文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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