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诺千金》 第一章 丢子丧命 乌云低沉,灰蒙蒙的天空似有千斤重,一点点地往下压,仿如瞬间这天地便要合为一体。(.) 不过片刻,便见冷风袭面,雪花飞舞。 天,格外的冷。雪,格外的密。 对于往年极少见雪的南黎国国都玄城来说,这样的天气实在有些不同寻常。然而不同寻常的天气下,掩盖的却是更为诡异的事情。 钻入鼻腔内还带着冰冷气息的空气,令人们纷纷躲入屋内靠着暖炉烤火取暖。文远候府内靠湖而建的一处较为偏僻的八角小亭内,却坐着一位打扮精致穿着考究的年轻女子。亭外风雪中,一位穿着素白长裙的美貌女子撑着一把水墨油纸伞,如出画的仙子,裙摆轻扬,翩然而来。 “二小姐,大小姐来了。”秦含霜的丫环翠竹远远看到撑着伞儿而来的人影,小声地对自家小姐道。 “嗯,”坐在石凳上的秦含霜右手紧紧地捏着手中的茶杯,眯着双眼看着风雪飘摇中的白色人影,脸上闪过一抹狠厉之色,“一切都照我说的去做了吗?” 翠竹再次看了一眼渐渐走近的女子,脸上闪过不忍、踌躇之色,然而目光瞅到秦含霜眼中的凌厉之色时,身子微微颤了颤,轻轻地点头道:“以碧纹的能力,定能令小姐满意。” “嗯,好。”秦含霜满意地嗯了一声,双眼对上走入亭中的女子,修饰得极为精致的脸上,绽出一片灿烂纯真的笑容,“姐姐,好多年未下过如此大的雪了,你看今天这雪多美啊。” 微紧了紧肩上的白狐狸毛披风,提了提身上的鹅黄缎面绣梅花束腰袄裙,她站起身来,走上前去亲热地拥着只着了一身素白的袄裙外套了件银鼠坎肩,再披了件灰兔子毛的半旧披风的秦含雪。 高高发髻上斜插着的点翠坠珠的梅花金步摇,因为秦含霜的走动一颤一颤,玉珠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在和着她甜糯绵软的声音。 “就你会故弄玄虚,”秦含雪任翠竹接过自己手中的油纸伞,抖了抖身上的披风,含笑用手指点了点抱着自己胳膊的妹妹的额头,笑嗔着,“不过是看个雪罢了,倒弄得这样神神秘秘的。(.好看的小说)” 虽然觉得妹妹今天的邀请方式有些特别,但毕竟是放在手心里呵护了十几年的妹妹,即便是自己出嫁了也不放心让她一人呆在那个令她伤透了心的家中,每每望着妹妹看过自己之后不舍离去的眼神便会求了侯爷和老夫人,让她在这儿多住上些时日。想来妹妹是一时兴起,弄出些花样来打发打发时间,她哪里又会多想。 “姐姐才刚病愈不久,身子还没完全好大发。这要是让姐夫知道是我撺掇着你大冷的天跑这儿来陪我受冻看雪,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秦含霜娇笑着的脸上满含着撒娇的意味,眼眸深处却强敛着一股子寒意。“姐夫”二字,如一把利刃,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心。 秦含雪眼神一黯,心中闪过苦涩。脑中浮现出那张英气逼人却又柔情似水的脸,心中又不由涌出些愧疚来。 “就你这鬼丫头话多,姐姐知道你爱雪,这不是立马就赶着来陪你了么?”秦含雪压下心头的苦涩与愧疚,勉强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世上就只有姐姐最疼我。姐姐你看,这雪花又大又白,像不像是一朵朵的梨花从天而降。”秦含霜放开姐姐的手臂,嬉笑着跑到亭子旁边,伸开双臂便去托那飘向湖面的片片雪花。 鹅毛般的雪花飘然而下,落入那双柔软无骨的玉手之中,顷刻间便似顽皮的孩童般钻入了那片莹白柔嫩之中,只留下几许水汽。 “霜儿,你已十六,用不了几年便要为人妇为人母,怎可还是这般孩子气。天寒体热的,你就这么伸手去接那冰凉的雪花,非让那寒气侵入体内不可。这要是冻着凉着,可怎生是好?”秦含雪看到妹妹跑去接雪,赶忙跟上前去。虽带着几分呵斥,语气却极为温柔,满含着关切之意,并未看到秦含霜眼中含着的不悦。 她解下身上的灰兔毛披风,轻轻地披到妹妹身上,用手紧了紧,眼中隐有泪光:“以后若是嫁为人妇,切不可如此淘气,须得处处谨记贤良端庄四字才是。” 看着秦含雪眼中的泪光与眼底隐隐溢出的怅然,秦含霜心中闪过一抹感动,随即却又化为一道寒芒,脸上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她往姐姐身上靠了靠,回过头来,扭了扭身子,娇嗔道:“姐姐又在取笑霜儿了,霜儿也只有在姐姐面前才会如此撒娇淘气,谁叫姐姐最疼霜儿呢。”说着话的同时,她的眼睛扫到了缓缓走入亭中的碧纹。随即向她投去询问的眼神。 碧纹乜了一眼秦含雪,眼神微一闪烁,随即却如凌厉的刀片,深深地剜了她一眼,双手几乎要揉碎衣角,对着秦含霜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到她点头,秦含霜的脸上闪过一道喜色。她离开姐姐的身子,取下那件披风,一个转身来到姐姐的身后,语气体贴地道:“姐姐身子弱,霜儿硬拉着姐姐陪我出来看雪,已是不该。怎还能拿了姐姐的披风,这万一有个冻着凉着,你叫霜儿如何自处啊?你可是我唯一嫡亲的姐姐啊。” 听到妹妹如此体贴自己,秦含雪心中甚觉欣慰,娇俏的脸上绽出灿烂的笑颜。妹妹能够记着自己,为她吃的那些苦头也值了。如今有了熙儿,只待看着妹妹嫁个好夫婿,拉扯着熙儿长大成人,她的人生便也无甚追求了。 “就知道哄你姐姐。”她嗔笑着说了一声,脸上尽是满足之色。心想着等候爷回来的时候,便让他去探探户部张郎中的口风,他们家的嫡出三少爷人品才识均不错,门户倒也算相当,若是妹妹能嫁了过去,定然是要享福的。 “霜儿,你觉得张郎中家的三少爷如何?”秦含雪心里高兴,便想先知道自家妹妹的想法。 “姐姐,霜儿已有了心上人。”秦含霜拿着披风的手顿了顿,看着姐姐背影的双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真的?太好了。”秦含雪的脸上绽出笑颜,意外之色全被欣喜代替,“是谁家的少爷,你若是中意,等候爷回来,我便求了他去替你提亲。” 只要妹妹喜欢,她一定会竭尽所能让妹妹如愿,绝不让她重蹈自己的覆辙。当初但凡父亲疼爱她一点,她也不至落得个心死的地步。好在她遇到的是侯爷,即便她心如磐石,他却始终如一,倒是令她已死的心起了些许波澜。 “是……孙钧!”这个在梦里呼唤了千万遍的名字第一次宣之于口,秦含霜感到无比的畅快。 秦含雪正欲转过身来拉住妹妹的手再细细地询问一番,听到此言,只觉得身子一僵,脑子“嗡”地响了一声。不,不可能!她最疼爱的妹妹,怎么能喜欢上她的丈夫呢? 就在她失神震惊之际,背上忽地传来一股强大的推力。毫无防备地,她的身子一个趔趄,向前扑去。直看得一旁的翠竹和碧纹眼神闪了几闪,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嗵!”精致的八角小亭上,一道娇小的身影向着下面的湖中落去。冰冷刺骨的湖水,被激起一个巨大的水花。 前一刻大喜又大惊的秦含雪,后一刻却被噬人的湖水包裹着,口、耳、鼻,每一个入口处,都被湖水疯狂地充斥着。她极力地挣扎着,想要从水里冒出头来。可是,那被水浸透的衣服,越来越重,带动着她的身子一点点地下沉,下沉…… “姐姐,莫要怪我,他,本就应该属于我!这么多年来我苦心谋划,如今终于时机成熟。” “至于熙儿,我会好好安排他的。” 只看了一眼水中挣扎的人儿,翠竹便红了眼眶别过头去。碧纹紧紧地抿着唇,心中的不忍在看到秦含霜决然扭曲的神情时消失殆尽,想到家人所遭遇的一切,心中便忍不住满是恨意。 秦含雪是以一个倒栽葱的姿势被推入水中的,脸上还保持着震惊的神情。除了隐隐飘入耳中的这两句话,她没来得及好好地看一眼那个曾被她宠爱至极的妹妹。 那甜糯温软的声音,那曾经能够激起她心底最柔软之处的声音,久久地萦绕在她的耳侧。一字一句,却如刀尖一般,深深地剜痛着她的心。 她无法置信,她的妹妹,她唯一嫡亲的妹妹,她为之可以奉献自己所有的妹妹,竟然会亲手把她推入湖中,要置她于死地。 为了妹妹,她可以视父亲继母的打骂惩罚于不顾,努力地为她争取同弟妹一样的权益;为了妹妹,她才拖着那颗早已枯死的心嫁给了侯爷,为的,不过是强大自己,将来,不让妹妹重蹈自己的覆辙。 她为妹妹做了那么多,到头来换回的却是一个如此悲惨的结局?妹妹的两句话,让她恍然明白妹妹为的是什么。 怪不得,怪不得那时妹妹会极力地劝自己嫁给侯爷,怕是两年前,妹妹便已谋划好了一切。她没想到,十六年的姐妹亲情,十六年的真心呵护,到头来,换回的却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秦含雪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那颗饱经沧桑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地开裂,无数块碎片七零八落,鲜红温热的血,流淌了她的整个胸腔。 秦含霜,你好狠的心哪!你既喜欢她,又何苦让我为了你的幸福在这里苦苦煎熬了两年,在对轶涵的思恋和对孙钧的愧疚之间挣扎。为何要待我诞下熙儿,在我对人世多了一份牵挂之后,却又生生地扯断我和熙儿的母子之情。 不,我不甘心!秦含雪在心里呐喊着。 她要问一问那个站在小亭中,看着她一点点沉沦的秦含霜,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可是,任她拼尽全力的挣扎,她的身子还是不停地往下沉着,仿佛就要沉入那无底的深渊之中。 在无休无止的沉沦中,终于,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点点地变轻,一点点地上升,一点点地浮出水面,升到了大雪纷飞的半空中。犹如一只被线牵着的风筝,轻飘飘地在空中飘浮着。 雪花仍在飞扬,却没有一片沾到她的身上;寒风仍在呼啸,却吹不乱她的一根长发。 她就那么飘浮在半空中,两眼紧紧地望着下方,透过清澈的湖水深深地凝望了那个陪伴了她二十年的身体一眼。 接着,她迫不及待地把目光投向刚才还笑声嫣然的八角小亭中,寻找着秦含霜的身影。 然而,此时的亭中,却格外热闹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皇后亲赐给候爷的侧室王姨娘也来到了小亭之中,手中拿着的正是刚才她落水时掉落的一只绣花鞋。 第二章 一箭双雕 那个美貌单纯一向笑容可掬的王姨娘,此时却是钗发凌乱,被秦含霜的丫环翠竹和碧纹紧紧地按着双肩,凭她不停地挣扎,也是挣不脱半分。因为咳嗽和挣扎,面颊涨得通红。 只见她粉面含泪,一边咳嗽着,一边惊慌恐惧地摇头哭泣:“不,秦二姑娘,咳咳,你要相信我,我没有把夫人推下湖去。” “不是你?不是你你为何会弄成这个样子。这里除了你再无旁人,难不成还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推下去的?”秦含霜指了指王姨娘凌乱的钗发,又抓住她的手,晃了晃她手中的鞋子,咄咄地逼视着她,“枉我姐姐平日还拿你当自家姐妹看待,你却如此包藏祸心。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要把我的姐姐推入这湖中?” 一句话吼得王姨娘更没了主意,喃喃自语:“不,真不是我。”语毕,她忽然双眼一亮,“我要见候爷,咳咳咳,候爷一定会相信我说的话的。” “见候爷?就是你不说,我也必然要与你一同去见候爷。我的姐姐不能白死,我定然要求他替我姐姐报仇。”秦含霜一把甩开王姨娘的手,“皇后娘娘和候爷都是公正之人,他们定不会因为袒护你而置我秦家于不顾的,定会给我姐姐一个交代,给我们秦家一个交代。” 那张并不出色却修饰得极为精致的面庞上,闪动着悲伤气愤之色,双眼之中更是含着硕大的泪珠,随时会滚落而下。 只有紧紧盯视她的飘浮在空中的秦含雪,看到了她一侧头时脸上露出的阴谋得逞的兴奋与得意。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落在秦含雪的眼里,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双眼。令她恨不得挖了自己的眼珠。 与这样的人亲密相处了十六年,她怎么就会认为她是一个天真单纯得需要自己时时呵护的小女孩,怎么就没看到那隐藏在羊皮之下的真正的狼皮? 小亭内的人越涌越多,内府的管事陈妈妈来了,外院的管事也带着人来了。在秦含霜的一番动情的哭诉跪求与丫环们的作证下,他们不敢怠慢,令人带了王姨娘去请示老夫人,又选了精干会水的汉子跳下水去打捞秦含雪的尸体。 “好一招一箭双雕之计,我的妹妹真是好出息啊。”秦含雪露出一抹飘渺凄惨的冷笑。这看似忙碌实则经过了精心策划的一幕,彻底让她体会到了妹妹的煞费苦心。 别说秦含霜一位寄居在此的客人,便是她这个堂堂侯爷夫人,短时间内也定不能在这府里做出如此周密的安排。她,从来没有看清过自己的妹妹啊。 而哭得撕心裂肺地冲入亭中的一位粉衣丫环的话,再次深深地刺痛着秦含雪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小姐,小姐,前一刻不是还好好的么?此刻您怎么就这样走了?小姐,这难道便是母子连心么?您可知道,就在刚才小少爷突然嘴唇发黑,呼吸艰难,差点背过气去?您这一走,小少爷以后该怎么办哪?他还那么小,还没来得及喊您一声娘啊。(.好看的小说)” “什么?紫兰,你说什么?小少爷他怎么了?”秦含霜“花容失色”,一把揪住紫兰的衣领,苍白着脸颤抖着手紧紧地盯视着她,一副担忧至极的模样。 “二小姐,”秦含霜表现出来的关心稍稍安抚了一点紫兰慌乱悲痛的心,她摇头痛哭道,“小少爷刚才差点背过气去,若不是奶娘紧紧掐着他的人中……”想到刚才的场景她就十分后怕,又看了一眼慢慢被人托出水面的自家小姐,她的情绪越发激动,趴在亭栏上望着秦含雪紧闭的双眼,哭叫道,“小姐,您怎么能就这样去了?您怎么舍得下二小姐,舍得下候爷和小少爷啊?” 舍得下二小姐?呵呵,紫兰,你可知道,你家小姐就是被你这位二小姐亲手取了性命的? 秦含雪只觉得那并没有心脏的胸腔仍然痛得厉害,再想到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刚才也经历了一场危险,她那虚无的胸腔更加难受。而他将来的处境,更是危险。狠毒的妹妹,连自己都能加害,为了达到目的,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不,我的熙儿……”秦含雪不甘地狠狠瞪着站在亭中的妹妹,无比怨恨地伸着双手向她扑去。 她要问问清楚,这个狠毒的女人,是不是长了一颗狼心?害死了自己的亲姐姐,她竟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又去陷害王姨娘。她更不能任由她去谋害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她的熙儿还那么小啊。 她已然明白,妹妹要谋的又何止是孙钧这个人。 悬在湖面上的秦含雪,无比怨恨地向着亭中的人儿扑去。可是,她的身子犹如无根的浮萍,在风中飘零,凭她再是努力,也只能在秦含霜的身周飘荡,根本无法近身。 看着近在咫尺却触之不及还一脸虚情假意的妹妹,秦含雪挥动着双臂大声地叫喊着:“秦含霜,你好狠的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而,她的声音照样落不到亭子里的众人耳中,周围也没有一丝回应她的声音。紧紧地盯着秦含霜唇角绽出一抹满足的笑容后离去的背影,她不甘地飘了过去。 “可把所有的痕迹都抹平了?”踩着簌簌的雪花,秦含霜压得极低的声音带着些凌厉之气。 “二小姐放心,奴婢已照您的吩咐做得了无踪痕。”碧纹跟在一侧低声回道。 “那纸条呢?”秦含霜神色一沉地回头看了碧纹一眼,“可有及时毁掉?” “有!”碧纹步子微一顿,落下半步时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秦含霜的后背一眼,眼中快速地闪过一抹锐利之色。 “二小姐,表少爷那边?”翠竹小心地看了一眼秦含霜的脸色,眼中闪过不安,声如蚊蝇。 “自然是我去带,如今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哄得了他。”秦含霜步子一缓,唇角绽出一抹得意险辣的笑,“在我诞下儿子前,他,会是我的心头肉。” 诞下儿子之前?果然如此,果然如此!秦含霜的笑令秦含雪本没有温度的飘渺身子也猛地一个寒颤,虚无的心越揪越紧。 “熙儿,我的熙儿……”秦含雪疯狂地欲要扑向秦含霜,飘荡的身形却突然感到一股无形的束缚,仿如一根绳子拉着她一点一点地往后拽。 正在她觉得窒闷难耐时,陡然之间,她的身子晃了晃,飘落的雪花不再向着下方落去,而是扭曲着旋转着朝她的身后冲去,四周的一切包括空气都开始摇晃颤抖起来。 一道巨大的漩涡,如同巨蟒张开的血盆大口,席卷着半空中的雪花向秦含雪袭来。她轻飘飘的身子来不及做挣扎,便被吸入了一个沉闷黑暗的空间。 无休无止的旋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阵紧似一阵的眩晕,秦含雪的身子转着圈儿一点一点地卷入漩涡的最深处,她的意识,也在一点一点地模糊…… 不,我不甘心,我不能就这样任着她把我害了,又对我的儿子下手。在彻底昏迷前,秦含雪在心里大声地呐喊着。 第一章 服毒自尽 “哐当!” “啊!” 盘碗摔在地上的清脆响声和女子尖锐惊恐的声音惊得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齐转头向正屋的方向看去。 “蓝月,出什么事了?”粉荷声音里透着几许紧张,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拧了一把大腿,提起步子往屋子里冲去。白芍捏着手中的东西,看了一眼面前站着的婆子,略一犹豫,便也跟了上去。 廊下站着的三个婆子缓下脸上的惊诧,撇了撇嘴,又自顾回到身后的小屋里,坐着把手伸到炉子的旁边,懒懒地靠着火炉取暖。 连着下了几天大雪后天气就一直阴沉冰冷,这样冷的天气是她们几个活了四十多年的人都不曾遇到过的。玄城冬天一向和暖,咋然连续这样冷,实在让人有些受不住。可怜她们还要巴巴地跟着在这个破庄子里受罪,乡下的寒风比城里的更刺骨,吹在皱巴巴的老脸上,简直比刀割还让人难受。若不是找到这个破火炉悄悄藏在屋子里,实在受不了。 “怎么了?”推门的手顿了一下,粉荷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推开半掩的房门,一眼便看到蓝月瘫坐在地上,颤抖着手惊恐地指向半旧的雕花床旁,嘴唇抖动着,却是吐不出一个字来。(.好看的小说)她的身旁,是一地破碎的瓷器碎片。大小不一的瓷片,犹如被撕烂的鲜花残骸,静静地散乱地躺在一片黄褐色的水渍之中。 紧跟着进来的白芍看到靠坐在床旁青石地上的人儿,倒吸了一口冷气,两只圆大的杏眼瞪得溜圆,瘦弱的身子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只见一身素白袄裙的王卉凝背靠着雕花木床,双肩耷拉着,头微垂着一动不动地坐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她双眼紧闭,秀美的脸庞苍白如纸毫无生气,原本丰润可人的双唇间溢出一片白色的唾沫。浓稠的唾沫还在往下滴着,她却是仍然一动不动。 “姨娘,姨娘!”粉荷双拳紧了紧,猛地一下扑到了王卉凝的身旁,跪在地上探身用力地摇晃着她的身子,大声地哭喊着,“姨娘,你醒醒啊。你快告诉奴婢,你到底怎么了?” “姨娘!”白芍跟着轻唤了一声,看了粉荷一眼,眼中闪过惊恐之色,稍一迟疑便也缓步走上前跪了下来,双眶盈上了些许泪水。 瘫坐在地上的蓝月独自惊恐着,瘫软的身子已没有一丝力气,根本动不了半分。 仿佛是和着粉荷嘤嘤的哭泣,屋内炭炉中半熄半灭的火焰更弱了,外面的寒风吹得更猛烈了。院中无叶的枯枝在北风的狂啸中瑟瑟发抖,发出簌簌的响声。 “姨娘!姨娘!”王卉凝的毫无反应已令屋中的丫环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嘤嘤的哭泣渐渐转为了悲伤的呼喊,听得人心头发酸。 王卉凝的身旁,一片袖角晃动,一只纤细修长、修剪得十分整齐的指甲上涂着粉红色丹蒄的小手伸到了王卉凝的手边,略一迟疑,便伸出两指探入她握着的拳头之内。 王卉凝垂落藏在宽袖之中的手微带着些凉意,伸过来的两指轻轻一探,她微握着的拳头便略打开了一些。那只小手把手心里捏着的一个青花小瓷瓶塞入了她的手中,又迅速地包了包她的手,让她的五指再次向手心里握拢,并把她的衣袖往上撩了撩。 撤开之时,涂着粉色丹蒄的手一顿,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手指微颤,只一瞬便又快速地缩了回去。 “姨娘啊,您若是有什么事奴婢可怎么活啊?”粉荷的哭喊声越来越悲怆,白芍呜呜地哭着,不停地拿袖子擦拭着眼角滑落的泪水。吓得面无人色的蓝月颤微微地爬了过来,想到刚才王卉凝面无人色的惨样却仍是身体发抖不敢靠近,又怕落人口舌,只得强忍着恐惧藏在白芍的身后。 忽然,她的目光扫到了王卉凝手中的一片青白色,心头一惊,用手指指着道:“那……那是……”却是舌头一个劲儿地打结,颤着手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蓝月虽只是这庄子里的小丫环,却也从跟来的张平家的口中听说了些王姨娘的事儿。据说王卉凝也曾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皆能。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家境急剧衰退。因为她通药理,在一次机缘巧合下被皇后娘娘看上选到身边当了个贴身女官,平时侍候皇后的药膳等。半年前被赐给文远候为妾,虽入了候府,时不时地也会去宫里给皇后娘娘送上些养身护颜的药。 而这种白底青花的精巧小瓷瓶便是王卉凝平日用来装药的,又值刚被送到这个偏远的破庄子上,她手里紧攥着个小瓷瓶,很容易便让蓝月想到“服毒自尽”四个字上面去。 是药便有三分毒,王姨娘既通药理,配制出一剂能取人性命的毒药来,并不令人意外。 粉荷一个转头看过去,目光落在王卉凝手中的青花瓷瓶上,哭声顿时如撕心裂肺般:“姨娘您如何能这般想不开,您这一去,叫奴婢以后靠谁啊。” 随即她的哭声更大,哭得肝肠寸断:“姨娘啊,奴婢知道来庄子上您心里难受,可也不能如此想不开啊,老爷夫人要是知道您没了,该有多伤心啊。” 定定地看着那个小巧精致的青花小瓷瓶,白芍的喉头紧了紧,哽咽着哭出声。 粉荷用力地咬着嘴唇,一股麻痛感传来,眼角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越掉越快:“候爷不是还没回来么,一切都还未说明,姨娘怎么突然就这般想不开呢?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想办法的?您刚才不是还好好地喝过了白芍喂的汤药了么,怎么这会儿又突然抛下我们不管了?” 听到粉荷说王姨娘刚才喝了她喂的汤药,白芍的眼神闪了闪,放下拭泪的衣袖看了王卉凝一眼。 “姨娘,我的好姨娘啊……”粉荷一边哭喊着,一边再次伸手摇晃着王姨娘的身体。似乎这样卖力的摇晃,便能够把王卉凝摇醒一般。 第二章 重生侧室 饱含着不甘与不舍欲要去阎王殿找阎王好好问个清楚的秦含雪,在一阵撕心裂肺足可令闻者落泪的哭喊声和强烈的摇晃中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那个涕泪长流并不陌生的丫环,她却有那么一会儿的转不过弯来。(.无弹窗广告) 她不明白,她一番周折过后,不是要去地府里见阎王爷的么?怎么…… 来不及看屋内简陋而陌生的摆设,只看着那双含泪的尖长凤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她的心跳暂停了一下。随即,她满心的不甘与怨恨立时被重获新生的欣喜所替代。 呵呵,老天爷,你是听到了我的呼喊,知道了我心中的不甘与不舍,这才给了我一次重回人间的机会么?她之所以高兴,是因为心中的那份羁绊,令她重又留恋起了这本无可恋的生命。 而更令秦含雪讶异的是,她似乎一息之间成了那个同样被妹妹陷害了的王卉凝王姨娘。无辜的王姨娘已经死了么?否则,她的一缕幽魂又如何能够进得了这具身体。 这,便是天意么?老天让她重生在王姨娘身上,为的,难道是让她更加铭记自己妹妹的恶毒德行? 带着震惊与疑惑,秦含雪的心里再次涌出一股欣喜感。她由秦含雪变成了王卉凝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又来到了人间,来到了文远候府。她还能见到她最放不下的儿子,还能见到她原本最疼爱如今却只有痛恨的妹妹。 秦含霜,你万万没有想到,你的姐姐,曾经视你为宝贝却被你置于死地的姐姐,在鬼门关前绕了个道,又来到了人间。妹妹,还有什么阴谋伎俩,你尽管使出来吧。做姐姐的,定会好好地告诉你,做为一个心肠恶毒之人,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 她秦含雪,从来都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唇角微扬,王卉凝苍白如纸的脸上绽出一抹凄美的笑容。落在好不容易压下惊恐看过来的蓝月的眼里,简直比魔鬼的笑容还要令她觉得可怕,差点把她的魂魄都给摄了去。 “啊……鬼啊……”蓝月双腿再次发软,却硬是强撑着惊叫着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地纵到了老远,一双眼睛闭得紧紧的,根本不敢张开,混身如筛糠般颤抖个不停。 正擦拭着眼泪的粉荷被蓝月尖锐的惊叫吓得心头一颤,一抬头正好看到王卉凝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还绽开一丝令人惊恐的笑意。 这怎么可能?粉荷的眼睛猛地睁大,目光有些发直。 一旁的白芍同样看到了王卉凝睁着眼睛的模样,眼中闪着惊恐之色,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身子往后挪了挪。 是自己看花眼了么?对,一定是自己看花了眼。粉荷紧紧地抓着袖子用力地擦了擦眼,再睁开时,对上的是王卉凝淡漠中透着凉意的目光。 粉荷只觉得脊背发凉身子猛然一沉,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青石地面上,两手死命地抠着身下的青石,并不长的指甲硬是在坚硬冰冷的青石上划下了道道印痕,眼中闪过惊恐。 看着从格窗中投射进来的缕缕亮光,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两眼死死地盯着投射在王卉凝苍白脸庞上的光晕,缓缓地咽下一口痰,舌头却有些不听使唤地打结:“姨……姨娘……” 淡淡地扫了一眼屋内吓得程度不一的三位丫环,王卉凝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感觉到唇角溢出的唾沫,她本能地欲要抬起手来拭去。手心里硬物传来的柔滑感令她想起幽幽醒转之际那只探过来的手,眉头不由微微一蹙,双眼瞄了一眼手心里透出的一抹青白色,却自然地换了另一只手擦拭嘴角,仿佛本来她便是准备用这只手的。 是谁?是谁把这个东西塞入自己手中?其用意为何? “姨娘,姨娘!”粉荷像是突然从惊恐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脸上迅速转悲为喜,身子跪起扑到王卉凝的身上,嘤嘤地哭泣了两声又立起身子摇晃着王卉凝的两只胳膊,后怕地道,“姨娘没事便好,姨娘没事奴婢就放心了。” 王卉凝一个没注意,垂在身侧握着小瓷瓶的手松了松,白底青纹的小瓷瓶落在她的裙摆上,又无声地滚入了床底下。 “姨娘又活过来了,太好了,姨娘又活过来了。”白芍往后挪的身子僵住,眼中的惊恐也逐渐敛去,脸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笑意。 “姨娘……姨娘真的……没事。”两人喜悦的声音令蓝月筛糠般的身子颤抖的频率略小了些,双眼紧张地睁开了一条缝,看到粉荷渐渐泛出生气的脸颊,心中的惊恐消逝了不少。遂也拖着瘫软的身子战战兢兢地往前挪了挪。 王卉凝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小瓷瓶,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停驻在面前神情害怕又欣喜的粉荷身上。只见她一张瓜子脸甚是清秀,略有些尖长的凤眼里满是欣喜。一袭与府里其他一等丫环一样的普通粉色布裙,逶迤展开在青石地面上的裙摆处别出心裁地绣了一圈姿态各异的桃花,给那件素丽无味的衣裙增添了几许异样的色彩。 油亮的黑发挽成双丫髻,只是缠绕束发的白布带有些刺眼。低垂的发髻甚是平整,只在光洁的额头上留下一排整齐的刘海。 这位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清秀丫环名为粉荷,正是这个王卉凝原来的贴身丫环,至使重生后的秦含雪认定自己现在的身份。面对粉荷热泪盈眶欣喜若狂的模样,王卉凝却骤然想起了秦含霜那张始终挂着纯真笑容的脸,心头不由一窒。 王卉凝微抿着唇,把目光向另外两人投去。离她近的是个差不多十二、三岁的穿着浅碧色布裙的小丫头,乌黑圆大的杏眼透着几分灵动,给她只是一般的姿容添了几分颜色。此时那黑亮的眸子里含着几许笑意,王卉凝只依稀记得曾见过她,并没有太多印象,却对刚才她眼中的惊恐和骤然往后挪的举动记忆犹新。 碧衣丫环的身后,探出一个略带着几分圆润的小脑袋,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头,原本透着几分可爱的脸容却因为她眼中过分的恐惧而让人不喜。探出的半个身子着的也是浅碧衣裙,式样却甚是简单。看形容太过胆小,年龄也不过十一、二岁。 三个丫环乌黑发髻上素白的发带和自己身上素丽无纹的衣裙,如一把利刃刺痛着王卉凝的眼,缓了缓呼吸,她才在心里默问起来:刚才把瓶子塞过来的,会是她们当中的哪一位呢? “呃……咳咳……”王卉凝心中猜测着,忽觉得腹内如翻江倒海般的翻腾不已,喉头一缩,一股潮湿的东西从她的口内喷涌而出。 第三章 被害? 虽然王卉凝努力地偏了偏头,却还是有不少褐色的污物吐到了粉荷身上,那身粉色平整的裙子,立时出现了一大片褐色的斑渍。晕开的污物,若不是形态十分难看,还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倒委实像一朵绽开的花朵。 粉荷嘴唇动了动,低下头去并不能看见她的神情,却见她很快抽出帕子来,只是在自身衣裙的上方略略一顿,便率先抬起手来擦拭着王卉凝的嘴角。 她一边细心地擦拭着,还一边有些后怕地说着:“姨娘,您有没有怎么样?刚才可是把奴婢吓得不轻。” 凝着眸子看着粉荷垂头为自己擦拭时额头齐整的刘海,王卉凝微微有些失神。想当初,紫兰也曾是这样对她的,如今却是物是人非,再次出现在紫兰面前,她又哪里还能认出自己来。而她对秦含霜,又何尝不是如此。如今想来,却只觉得讽刺。 王卉凝没有出声,粉荷抬起头时,只看到她墨黑的眸子里闪过淡漠而痛楚的眼神,不由神情一愣,竟是连王卉凝什么时候自她手里抽走了帕子也不知道。 扫了一眼手中除了叠痕没有一丝褶皱的粗布帕子,王卉凝缓缓地擦拭着嘴角,嘴里流转的液体令她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一股麻辣辛涩感立即袭卷着她的舌头,刚才还只是觉得喉头有些异样,此时却似被针刺过一般疼痛得厉害,带着苦涩味道的唾液咽下去时,似乎能感觉到喉头肿得厉害。 喉头为何会这般难受?记得在亭中时王姨娘咳嗽得很厉害,喉头的疼痛,是因为过久的咳嗽吗?可王姨娘通医理,且刚才她们还说其死前喝了药,为何会任由自己到这样的境地? 由着粉荷顶着满身污物把她扶到床上,白芍已取了干净的衣物过来,蓝月则拿了工具过来收拾,王卉凝的目光却直直地落在地上的一摊污物上。青石地面上,一团褐色中泛着白色浓稠气泡的液体缓缓地向四周流淌,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夹杂着馊臭味扑鼻而来,王卉凝忍不住蹙了蹙眉,三个丫环却只屏了屏息,即便是难闻也不敢表现出来。 看着白芍托在手上的又一袭白色素衣,王卉凝的眸子越发深邃。她做梦也想不到,有一日,她会为自己穿素衣。 “姨娘,这衣服……”粉荷看到王卉凝盯着白芍手上的素衣看,以为她心里抗拒,刚想张嘴劝,便听王卉凝道,“换上吧。” “姨娘可是觉得难受得紧?要不您再换个方子奴婢让人去附近的镇子上抓些药来?”粉荷接过白芍递过来的干净素衣一边替王卉凝换上一边很是担忧地问道。 开方子?王卉凝心头一惊,拿眼瞅了瞅粉荷的神色,竟有些心虚慌乱。 原来的王姨娘已经不在了,冒牌的她却一点王姨娘以前的记忆都没有,对医术二字更是一窍不通,让她开方子,岂不是让她自露端倪么? 强压下心中的慌乱,王卉凝摇了摇头,刺痛的嗓子里蹦出几个甚为沙哑的字来:“不必了,咳咳……我已好过多了。” 那些污物吐出来后,除了喉头她倒真觉得整个人比初醒来时松透了不少,精神也好了些。或许,老天让她重活一世,是定然不会在才来之际便又把她送回去的吧。 只是,腹内的舒畅却令她越发觉得王姨娘的死可疑,心里猜测着是不是原来本尊喝下的那些药有问题。她淡淡的目光不由在与粉荷一起替她换衣物的白芍和正在擦拭地面的蓝月之间来回扫视了一遍,又扫视了一眼摆设简单而陌生的屋子。 她依稀听到她们的话,话外之音好似是王姨娘因为来庄子心情不郁而服毒。或许她不知道以王姨娘那活泼开朗的性子会不会行这样消极的事,但那个突然塞过来似乎欲盖弥章的瓶子,却令她越来越无法相信王姨娘是自己服毒的。 更何况,一个存了死志的人,又如何会去喝治病的汤药?难道是为了让别人放松警惕? 或许,就是她们中的一人在药里做了手脚把王姨娘害死,再用这瓷瓶把众人的注意力放到自尽这个话题上来? 带着一连串的疑问,王卉凝不动声色地拿眼再次扫了粉荷三人一眼。三个丫环,一个太过胆小,一个是本尊从娘家带过来的贴身丫环,倒是那个眼中闪过惊恐之色的碧衣丫环让她分不清是害怕还是心虚。先前粉荷说喂药的是白芍,会不会就是她? 这样想着,王卉凝的眸光微紧了紧,脸上却是毫无异样。 听着王卉凝原本清莺如玉鸣的声音,此时却像拨断的琴弦一般,干涩沙哑,屋子里的三人都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对上她淡淡的眼神,眼中的意味各异。 粉荷盯着王卉凝语气甚为担忧:“姨娘,还是再开一剂药吧,刚才您的样子……” “极像死人?”王卉凝微眯着眼睛盯着粉荷,半真半假的道。 想必刚才的王姨娘已然表现出了一副死人的模样,否则那个小丫环也不会吓成那个样子。既是如此,与其让他们心有余悸满心置疑,不如干脆以玩笑的形式说出来,以假乱真,有时这样反而能消除别人背后的猜疑。 看着三人眼中先是微露迷茫之色,尔后脸上又似露出几分羞愧不安,王卉凝淡漠的脸上忽然绽出一抹笑容,合着她秀美至极的容颜,直让人觉得灰蒙蒙的天空都亮了许多,“放心,别说我从没想过死,咳咳……就是想死,事情未弄清楚之前,夫人也会保佑我不死的。” 这话是她故意说给三个丫环听的,话外之音便是:如果她死了,那一定是被别人害死的,而别人想害死她,也绝没那么容易。 有了一次被害的惨痛教训,或许还搭上了无辜的王姨娘的性命,这样的代价,已经够了。她如果还被轻易害死,那真是白白再活一世了。 而自从被秦含霜推入湖中的那一刹那,她便更为深信“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因此虽然对碧衣丫环的怀疑多些,却也不会轻易相信另外两个。 粉荷听了王卉凝的话,抿了抿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安慰她道:“姨娘能这样想,奴婢就放心了。姨娘且放宽心在庄子上养上些时日,先把身子调养好,事情总归有能解决的一天。” “嗯。”王卉凝轻应了一声,微闭着眼睛把头往身后的软垫上靠了靠,任粉荷轻轻地为她盖上被子。 喉头又痛又痒,令她不时地咳嗽着,心底却泛起一抹迷茫。虽然整个人比先前舒畅了些,但比起以前见到的王姨娘,她总觉得这具身子突然之间过于虚弱了些,有些不得劲的感觉。 一觉醒来,她不知道王姨娘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甚至不知道此时处在什么地方,距离自己落水身亡又过去了几天。这些疑问盘亘在她的心里,却不能轻易问出口,这样的感觉令人难受。 一旁垂手站立的白芍看了看微闭双目的王卉凝,突然道,“姨娘刚才喝的药都吐出来了,炉子上还剩下半碗,奴婢去取来姨娘喝了再躺下吧。” 又喝药?王卉凝靠在软垫上的身子僵了僵,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地抓住了随意覆在身上的被子。 第四章 初试 王卉凝纤细手指上长长的指甲深深地抠入了半旧锦被当中,缓缓地抬起头来,墨黑的眸子里警惕之色已全然藏起,剩下的只有淡漠。不待她张嘴,粉荷却道:“白芍,飘雪姐姐说带来的那个装药罐的箱子里还有两小罐蜜饯,你记得取些来。” “嗯,我省的。”白芍点了点头,转身往屋外走去。 “姨娘,您先躺着,奴婢去换件衣服立马就过来。”粉荷又帮王卉凝理了理覆在身上的被子,轻声说着,见她点了头便转身往外走,临出门前却又朝床的方向看了一眼。 会是她吗?刚才是她喂的药,此时她又提出让自己喝药,真的是她想置王姨娘于死地吗?睁开眼睛凝着眸子盯着白芍离去的方向,王卉凝心里开始思量。 若如自己猜测的那般,会是什么驱使一个服侍在侧的小丫环毒害自己的主子? 报复?王卉凝觉得可能性不大。王姨娘是府里心善出了名的,不光是对身边的丫环好,就是对自己这个阻了她受夫君宠爱的女人尚且能真诚善良。她才来候府不过半年时间,平时也没听说出过什么大事,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想到妹妹秦含霜,王卉凝瞳孔一缩眸光一紧。她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放过,本就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如今箭在弦上,污蔑之言终有澄清的一日,难保她不会行此狠辣手段,斩草除根。 何况此时时机正佳,侯爷出征在外,王姨娘最大的靠山皇后娘娘听说也因畏寒到南边去了。趁着他们回来之前先把人悄悄害了,造成心情不郁服毒自尽的假象,倒不失为一招妙棋。 而且,老夫人本就不喜自己和王姨娘,到时为了候府为了能向皇后娘娘有个交代,自然也会帮着藏掖。 眯着眼睛,王卉凝的唇角扯起一抹冷笑。秦含霜,我果然是小看你了。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不但敢在候府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能把手伸到候府外面的庄子上来,当真是好本事啊。只是,纵然你谋算周虑,却断然料想不到,我又回来了吧。 不过,想到现在的处境,王卉凝的内心也升不起多少庆幸之意了。 突然来到庄子上,自然不是什么散心的好事。不过,且不论什么原因,在真相没有揭露之前,顶着一个谋害候爷夫人的罪名能到庄子上来,想必这已是孙家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对王姨娘的最大让步了。她自是不惧呆在庄子上吃苦头,虽为秦家嫡女,却因生母早丧,从小到大,她吃过的苦头,早已数之不清了。此时对她来说,说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 她只是担心,秦含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一意置她于死地,想必未达目的还会再找人伺机下手,她却连是谁下的手也不知道。[.超多好看小说] 最关键的是,她的熙儿,小小年纪,却要认贼作母。而她,却连见一面怕也是很难,更别说回到他身边。就是能顺利回到候府,以现在的身份,却连个正当守在他身边的理由也没有。 要想保护好熙儿,还得先让自己强大起来,有足够的能力慢慢接近才行。而这一切,还得好好谋划才好。 正在擦洗地面的蓝月,一抬头间对上王卉凝晶亮的眼眸中闪过的时而幽深时而锐利的光芒,只觉得一股寒意袭来,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慌忙垂下头去,胡乱地擦拭了几下地面,便逃也似地端着木盆跑出了房间。 以前的王姨娘,总是笑盈盈的,一双墨黑的眸子清澈如水,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变幻不定的神情,特别是那一抹锐利的眸光,竟似一把准备脱鞘而出的利刃,随时能把人凌迟一般。 “姨娘,奴婢拿了您最喜欢的蜜枣,这药奴婢一直放在炉子上温着,还热着呢。”白芍一只手端着药碗,另一只手拿了个小碟子,里面盛了几粒红得晶莹的蜜枣。 看到粉荷换了衣服人还没来,白芍略一迟疑,一边把东西放在床旁的小几上,一边上前弯腰去扶王卉凝:“粉荷姐姐还没来,还让奴婢喂您喝吧。” “嗯,咳咳……”王卉凝没有拒绝,由着白芍扶着坐起来又把背后的软垫垫高了些,用袖子捂住嘴咳嗽了两声,轻轻地点了点头,见着白芍转身去端药碗,双眼却微眯了眯。 白芍从小碟中取出一粒无核的蜜枣,转过身来送到王卉凝的唇边:“来,姨娘,先嚼一粒枣儿。等蜜饯的甜味溢满唇齿间,再去喝药便不会觉得那么难喝了。” 此时听来,白芍的声音有些像喜鹊的叫声,欢快而悦耳。王卉凝的目光落在白芍纤细双指间捏着的那粒如红宝石一般晶莹剔透的蜜枣,眸光转了转,突然道:“直接取几粒枣儿……咳……放入碗中吧,我觉得喉咙有些肿痛……咳咳……不耐烦去嚼。” 若王姨娘真是被毒死,也难保不是这下药的蜜饯有问题。此时处境堪忧,她须得百倍小心才行。 白芍点点头,绽颜一笑:“这药苦味不重,姨娘这样做,倒是省得甜腻。”说着便将手中的蜜饯轻轻放入碗中,又回身取了两粒,用调羹轻轻地搅拌了两下,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王卉凝的面前。 王卉凝凑上前,张了张樱红色的小唇,白芍正要把药送入她口中,她却忽然身子一缩,蹙着眉头摇了摇头:“咳咳……你先帮我尝尝。” 王卉凝双眼紧盯着调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脸上现出几许痛苦之色。她接过白芍的调羹,把里面的药倒入碗中,用调羹轻轻地搅拌着药汁:“刚才吐出来的药让我嘴里一阵阵泛苦,你尝尝这枣儿的甜味出来没?” “是,姨娘。”白芍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令王卉凝眼神闪了闪,看着她接过自己手中的调羹,舀起一调羹药汁慢慢地移到嘴边,不禁犹疑起先前的怀疑来。 眼看着调羹中褐色的药汁就要入白芍的嘴,白芍的手忽然一顿,两眼紧盯着碗中,慌忙把手中的药也倒入碗中,微垂着头对王卉凝道:“奴婢该死,端药时竟没有看到这碗里还漂着一只小蜘蛛,奴婢这就去为姨娘再熬一副汤药。” 王卉凝脸上的浅笑微微一滞,随即很自然地收敛住,淡淡地往碗里瞅了一眼,果然看见动荡的汤药里漂着一点极小的东西,也不知是不是蜘蛛:“嗯,没事,你再去熬吧。” 望着白芍快速离去的背影,王卉凝却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姜妈妈便是这样忙的?我原以为姜妈妈是个知礼明义极聪明的,却是我错了。”屋外突然传来一道女子冷冷的声音,令想着心事的王卉凝回过神来。 第五章 飘雪 “飘雪姑娘这话说得……”一道妇人不太自然的声音响起,“我也不过是偷空儿在这屋子里略喘一口气,偏就惹出姑娘这许多话来。[.超多好看小说]” 接着响起的却是一道不紧不慢阴阳怪气的声音,“飘雪姑娘可是从宫里出来的,这心高气傲的脾气,即便是到了柳家庄也还是没有放下一星半点。姑娘那眼光,自是看我们这些庄稼人行事不习惯。” 没有预想中的发怒,飘雪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些冷意:“我自是知道张妈妈一向行事不拘小节,总拿主子的东西当自己的用。却没想到姜妈妈也如此不知尊卑,庄子里个个都是忙的,所有的东西都要紧着用,这些倒都可以理解。偏这奴才们用着宽裕的炭,我们姨娘用也要紧着,真真是让我不太明白。” “飘雪姑娘言重了,这也不过是些碎炭,丢掉也是丢掉。”妇人的声音显得没什么底气。 飘雪?冷冷的声音掷地有声,王卉凝的脑海里首先浮现的便是一双冷冷淡淡仿佛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接着才浮现出一张瘦削细长只能算清秀周正的瓜子脸。 第一次见到这个据说以终身不嫁为代价求得皇后娘娘应允跟在王姨娘身边的飘雪时,她便是因为那双眸子而记住了她,甚至在心里疑惑过,一个有着这样眼神的人,竟然会如此感情强烈,为了能跟在王姨娘身边而愿意孤独终老,拒绝了皇后娘娘原本为她安排的婚事。 略一迟疑,王卉凝掀了被盖坐了起来,取了床上的一件半旧披风披上,趿着鞋子缓缓走出房门。 既然大家都聚拢了,她倒想去看看,迎接她的,是些什么样的人。或许,能从她们的言行中,再发现些王姨娘死亡的踪迹。 拉开半旧的木门,一股刺骨的寒风席卷着冬日的萧瑟扑面而来,王卉凝捂着嘴巴憋着声音咳嗽了两声,接着紧了紧披风,双目淡淡地扫视了一眼身处的院落。 院子不大不小,除她所站的一排正屋外,两旁各有一排稍矮的偏房。透过南面的半圆拱门,能见到外面的小路和隐约的房屋,显然外面还有院子。 院中两边挺立的梧桐,早已在寒风的吹拂下叶片无剩,只留下光秃秃的枝丫,给空落落的小院更添了空疏之感。它四散而开探到屋顶上的枝干,却能让人想见它夏日的繁茂。 呼啸的寒风吹得树枝哗哗作响,仿佛合着南面矮房中热闹的话语声:“姑娘还以为这是凝香阁,以为王姨娘还是原来的王姨娘呢,狗拿耗子的脾气没见收敛倒是越发见长了。” “娘……你就少说两句吧……”白芍嗫喏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王卉凝抬头望了一眼阴沉的天空,抬起步子缓缓而去。 “姨……”粉荷从另一间屋子里出来,见到王卉凝走了出来,神情一愕,欲要开口相唤却被王卉凝抬手制止。她望南面的矮屋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王卉凝,遂放缓步子走到王卉凝身旁,伸手搀着她走向矮屋。 “你这吃里扒外的死丫头,放着亲娘老子不帮,每次都是胳膊肘往外拐帮他人说话。”透过敞开的屋门,王卉凝正看到一个圆脸的婆子抓着白芍瘦弱的胳膊,咬着牙恨铁不成钢地叫骂着,“老娘是夜晚走路遇到煞星才会倒霉催地被你害得跟到这破庄子上来受苦。若不是你这个蠢货放着好好的候府大院不呆,非求着老夫人来这儿,老娘我又怎么会被老夫人指了跟来。” 光叫骂着似乎还不解气,圆脸婆子又伸出一只手在白芍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两把:“一个毛还没长全的臭丫头,偏要学那践蹄子玩什么忠心护主不离不弃的把戏。人家不过假情假意地演给别人看,倒让你这实心傻子当了真,真真是想气死你亲娘老子。” 打骂完了,圆脸婆子还不忘挑衅地看一眼对面站着的一袭暗灰衣裙背上却挎了个竹筐的女子,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东西!” 上次的两个耳光她可是记得牢牢的,那打在脸上脆响又火辣辣的滋味她从没忘记过。每回只要一见到飘雪,她第一件事就是想到那两个耳光,却碍于飘雪的身份,每每只能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娘……”被自己的亲娘扭着狠掐,白芍每次只有默默忍受的份儿,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听到自己娘嘴里蹦出的一句句难听的话语,她劝不了也只能有些愧疚地看了飘雪一眼。 “张妈妈也不必在这儿指槡骂槐,把对我的气都出在自家闺女身上。”飘雪淡淡地看了白芍一眼,冷笑一声,“我原本以为上次两个耳光能令张妈妈清醒些,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现在看来,却是轻了。” 圆脸婆子张平家的听了,两只圆眼一瞪,气呼呼地道:“难不成你还敢对老娘怎么样?”紧接着她一声冷哧,幸灾乐祸地道,“哼,也不看看你那破姨娘如今是个什么德性。即便刚才从鬼门关里逃了出来,那破身子也未必能好起来。就算身子能好起来,以后怕也是终老在这庄子里的命。” “你说什么?”飘雪右手紧抓竹筐套在肩头的草绳,盯视着张平家的,眸光迅速地闪了几闪。 什么叫刚从鬼门关来?她不过出去一会儿的功夫,难道姨娘竟发生了什么吓人的事? 张平家的却是冷笑了一声:“姑娘也不必在这儿恼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恶毒之事做了,自然就要遭到神灵的处罚。难不成你这会儿在这儿恼我几句,就能消了王姨娘的罪孽不成?” “我不许你污蔑她!”飘雪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见地抬了一下,才伸指指着张平家的呵斥,声音冷凝之中带着凌厉,“姨娘绝不会做那丧尽天良之事。” “呵,难道还是我老婆子在这儿胡说八道?”张平家的不以为然地看了一下飘雪指着自己的手,嘲讽一笑,“不是她,难不成是夫人想看看湖里有什么好玩的自个儿跳下去的?不是她,秦二小姐为何要哭天喊地跪求老夫人作主,秦家又如何会逼着老夫人把她交出去?不是她,老夫人又为何会连夜把她送到这个最偏远的庄子上,害我们母女跟着受苦?便是你想尽了办法不是还没能为她澄清么?” 秦家逼着老夫人把王姨娘交出去?活着的时候她不过是秦家的一根可有可无的荒草,死了说不定正称了某些人的心,他们会如此地在乎?王卉凝眼眸紧了紧。 第六章 刁奴 看着飘雪冷淡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张平家的心里一阵舒坦,嘴里不由又道:“说是来庄子上养病,府里人谁不知道这不过是老夫人和侯爷碍着皇后娘娘的尊面,给她一条活路罢了。[.超多好看小说]”说完还不忘拉个作证的,“姜妈妈,你说是不是?” “这……”姜妈妈看了一眼飘雪,却是没有贸然接言。 飘雪气得暗暗咬牙,握紧拳头缓了缓气息方冷言道:“你一个粗俗的下等婆子,在这儿满嘴胡言。姨娘是什么身份的人?岂是你这等粗俗的婆子能够随意说道的。” 张平家的立马反唇相讥:“我粗俗婆子又怎么了?最起码过几个月我还能回到候府里去。而你呢?哼!王姨娘即便是皇后娘娘亲赐的,却终究不过是候府的一个妾室,如今更是被扔到这么偏远的庄子上来。再过几年,府里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还有这么一位姨娘,更不会有人记得你这个陪嫁的丫环。” “不劳你操心,即便是死,我也会让皇后娘娘和候爷知道我们姨娘是无辜被冤枉的,总有一天,我们姨娘还能风风光光地回到候府去。”心里惦记着王卉凝的身子,飘雪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说完转身正欲抬步往外走,一抬眼正瞧见被粉荷搀着面色冷淡地站在门外的王卉凝,不由神色一怔,随即心中闪过一丝喜意,语气中却含着担忧:“这外面冷得很,姨娘怎么倒出来了?” 王卉凝深深地看了飘雪一眼,转头扫视了一眼屋里的其他三人,接着一双冷冷的眸子紧盯着张平家的:“我竟是不知道我们主仆如今连个粗俗的婆子都不如了。(.好看的小说)”暗哑的声音,却丝毫不损她话语中的威严。 或许经过这一死,即便是最亲的人,她也多少会带着一丝防备。然而,飘雪的那一句“即便是死,我也会让皇后娘娘和候爷知道我们姨娘是无辜被冤枉的”却让她的内心受到深深的震撼。得如此丫环,曾经的王姨娘是幸运的。 张平家的转目往屋外的王卉凝看去,只见她一袭素白的长裙,肩上披了件半旧的黑色披风,匀称精致的鹅蛋脸上,细眉杏眼,琼鼻翘挺,墨黑的眸子微微地扫视着众人。一阵寒风吹来,吹起了她素白的裙摆,扬起了她身后的披风,墨玉般的眸子里仿佛也沾染了冬日的寒冷,眸光冷凝冰寒。 一向没把王卉凝放在眼里的张平家的,此时对上那双眸子,心底却没来由地一颤。她从没想过,那双总含着笑意的墨黑眸子,也能散发出如此冰冷令人两股战战的光芒。 不止是她,一旁的姜妈妈和白芍也都被这样的眸光吓着了,手心有些冒汗。就连飘雪见着这样的的目光,心底也是诧异非常。想着王卉凝嘶哑沉涩的声音,心里又更添了几分担忧。 “王……王姨娘。”强大的气势压迫下,张平家的后背冒出汗来,头不由自主地低了低,小声地喊了一声。却因为她心里还认定王卉凝是个和气善良之人,如今更是虎落平阳,很快便又抬起头来。 “我更不知道我几时做了狠毒之事,竟连累得张妈妈母女一起受苦。”王卉凝没有收回目光,缓缓地走到屋内,冷冷地再次开口。 张平家的再受不了那锐利目光的穿凿,干脆不怕死地大声道:“老奴不过是实话实说,王姨娘做得,难不成还要堵住我们的嘴,不兴我们说出来么?” 对上王卉凝凌厉的目光,姜妈妈心里开始怀疑张平家的说王姨娘软弱好欺的话,再想到自己这几日百般推诿的所为,心里不由开始发虚,更是有些埋怨张平家的害了她,不由把步子往旁边挪了挪,离张平家的远了些。白芍却是用力地拽着自己的母亲,阻止她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眼睛扫过姜妈妈和白芍,王卉凝轻轻地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收回锐利的目光,脸上一片平静之色:“那请你告知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引得你如此看待于我?” 这下倒让张平家的觉得刚才不过是幻觉,心底的一丝惧意立刻消失,眼睛一翻,轻“嘁”了一声:“这话姨娘问得就好笑了。你才把夫人推下湖淹死了,这会子却来问老奴你做了什么。姨娘不会这会子假装什么都不记得了,想要来个抵死不从吧。可惜已经晚了,你人都已经被送到庄子上来了,再想要回去,怕是就难了。” 飘雪心中一惊,担忧地看着王卉凝。若不是平白遭到诬陷,百口莫辩还被老夫人以养病的名义送到这破庄子上来,姨娘又如何会病情一再加重。昨日好不容易醒转的时候多了些,眼看着有好起来的迹象,这婆子却忒是心狠,说出这样的话,岂不是又要让姨娘的病情加重。 王卉凝眉头轻皱,双眼微眯了眯:“你可亲眼看到我把夫人推下水了?几时推的,如何推的?” 妹妹果然做得巧妙,连老夫人都能相信她的话,把王姨娘送到庄子上来,一个婆子说得如此笃定,她也不觉为奇了。 看着王卉凝云淡风轻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的神情,飘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也开始闪现疑惑。 张平家的一噎,不过很快又梗着脖子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奴虽未亲见,却自有那亲见之人。姨娘在这儿恼老奴也没有用,就算老夫人为了全皇后娘娘和候府的面子,不准奴才们把这事说出去,私底下,候府的下人们又有哪一个不议论?姨娘今日管得了老奴,还能把大家的嘴都堵上不成?” 王卉凝的双眼再次眯了眯,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冷笑一声,随即对飘雪和跟来的粉荷道:“把她给我按在地上,好好地教教她怎么做个候府里的下人。” 不管她怎么打算,短时间内,这个庄子是她唯一落脚的地方。而只从此刻的情形来看,这里的下人们也没有几个曾把以前的王姨娘放在眼里。要想在这里立足,她再不能像以前的王姨娘那般和善。否则,别说将来保护儿子,便是连自己,也只有任下人们欺负的份儿。而她,从来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 在娘家的那段苦涩的岁月里,这样欺善怕恶侍强凌弱的奴才何其多,若不是她够坚强够狠,她和妹妹怕是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妹妹?呵呵,想到这个称谓,她的心底涌过的只有酸涩与痛恨。自此后,她流的再不是秦家的血,与秦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牵连了。 飘雪没想到,一向和气善良的王姨娘,以前就是粉荷气不过打丫环几个耳光,她也会劝解着,今日竟然主动让她们教训起婆子来了。不过想到这个张平家的确实可恶,她也不多话,对着眼光微闪的粉荷使了个眼色,三两下便把张平家的按倒在地。 第七章 治刁奴 “凭什么,老奴句句属实,你凭什么教训老奴。(.好看的小说)”张平家的先是一愣,很快便用力地挣扎着,嘴里不停地叫着。 白芍早已吓慌了,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哭着拉着王卉凝的裙角求道:“我娘口无遮拦冲撞了姨娘,求姨娘看在她无知的份儿上,饶她一次吧。” 王卉凝任白芍拉着自己的裙角,神色淡淡地瞅了她一眼,心中对她的怀疑却越甚。她竟是主动求了老夫人跟着来到庄子上的,王姨娘死前又是她端的药,这一切到底是凑巧,还是她计谋好的? “啪!啪!”拉扯间,张平家的袖内掉出数粒小东西,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众人寻声望去,便见地上散乱地撒了数颗绿豆大小的翠玉珠子,每颗珠子身上都有一个小孔。 “这……”粉荷指着地上的东西,惊讶地道,“这是皇后娘娘赏给姨娘的彩蝶戏花步摇上的玉珠子,怎么也到了你的手上。” “如今姨娘身边也只有这一件值钱的东西了,不拿这个她倒要拿什么?”飘雪的目光更冷,一旁的白芍却早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她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娘手里捏着这些玉珠子时,便知道自己这个手脚不干净屡教不改的娘这次闯了大祸。[]本来她正从娘手里夺回了几粒,要同她说说其中的利害关系,再把东西全要过来,找个合适的时机悄悄地放回姨娘的妆奁中的。谁料正巧赶上蓝月的尖叫,一急之下便顾不及余下的,急匆匆地赶到了屋中。 听到粉荷和飘雪二人的话,王卉凝已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隐隐知道了这个张妈妈的为人。 看了一眼地上凌乱躺着的玉珠子,王卉凝轻笑了一声,淡漠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张平家的:“凭什么?你想知道凭什么是吧。好,那我今日就成全你,让你明明白白地学一回规矩。” 杀鸡儆猴,没抓着错先忍着,待揪着错处时再狠狠地教训一次,这些治人的手段,她能够运用熟练。若是没些手段,她如何能够在继母与她所生的弟妹的“关爱”下长大,便是那些捧高踩低仗势欺人的下人,也够她受的。 此时,她便是要借张妈妈,来告诫庄子里的其他人,她王卉凝,再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也让那隐在后面随时要取她性命的人掂量掂量,想取她的性命,再没以前那般容易了。 缓缓地走到被紧紧摁在地上的张平家的身前,王卉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作为一个粗俗的婆子,你目无主子,在背后咒骂主子,甚至胆敢与主子言语相对毫无规矩,这便是以下犯上,这是其一;你不明事情真相,便在此信口雌黄、任意诋毁主子,这是其二;你擅入主子的卧房偷拿主子屋里的东西,犯下偷窃之罪,这是其三;” 扫视了一眼脸色微微发黑一直未发出声音的姜妈妈,王卉凝加重语气:“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你可知这步摇是皇后娘娘亲赏的,别说拿,就是摸,以你的粗鄙身份,也未必摸得。你如今倒好,不但摸了动了,还恶意毁坏取走上面的玉珠子,这便犯了毁坏御赐之物之罪,若要追究起来,岂是几个耳光子几个板子能够轻易了结的。” 张平家的只当这玩意儿是王姨娘最心爱之物,才会常常戴在头上,却没想到竟是御赐之物,先前听到粉荷说心里已经有些慌了,此时再听王卉凝的一番话,心里的害怕加重了几分。 不过,想到王卉凝往日的为人,她的心里又存着些侥幸。以王姨娘软弱可欺的脾性,以前拿她东西也不过是教训几句便罢了。如今虽是御赐之物,也不至于真把此事捅出去。何况,以王姨娘现在落魄的身份,又哪里会有人去答理她。因此,在张平家的看来,王卉凝今日的行为,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吓唬吓唬她罢了。 “姨娘饶命!”王卉凝一直凌厉的眼神,却让白芍心里认定这次王姨娘是真的发火了,在地上“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哭着求道,“我娘屡教不改,数次偷拿姨娘的东西,姨娘虽心中不快,却每每原谅于她。如今她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奴婢知道姨娘心中甚是气恼。奴婢只求姨娘看在奴婢尽心服侍的份儿上,饶了我娘一次,不要重罚于她。奴婢也有错,奴婢愿意代我娘领了姨娘的重罚。” 她虽不认为王卉凝真的会把这事捅出去,但王卉凝若真的发怒,即便是个落魄的姨娘,也终究是主子。只凭着她娘屡次偷拿主子之物的罪名,就算现在不能轻易把她们母女赶出府去,重重地折磨一番或是赶去别处做苦活却是能的。 看着王卉凝异于往日的神情,她心里觉得怪怪的,并不像张平家的那般天真地认为王卉凝还会像往日那般轻易饶过她娘。 磕完头,她伸手入袖,取出来时,手心里亦躺着数粒与地上同样的玉珠子,在众人惊诧的目光注视下,哭着道:“奴婢看到自己的娘偷拿了姨娘步摇上的玉珠子,却没有及时告知姨娘,而是想着偷偷地把东西放回去,好免于处罚。这样的行为,便是欺着姨娘往日和善,得寸进尺。便是这一点,姨娘要如何处置奴婢都是应该的。奴婢甘愿受罚,只求姨娘能够轻饶我娘一次。” 静静地盯着白芍手中的玉珠子,王卉凝眼角的余光扫视着白芍的神色,看着她担忧却带着些真诚与决绝的神情,想到心中的怀疑,王卉凝不由有些烦燥起来。 因为她娘的关系或是挑拨,她记恨于王姨娘,又在秦含霜的引诱之下,她便求了老夫人来到庄子上,再趁机对王姨娘下毒。这样的推测,不正好符合心中的怀疑吗?可是看着她真诚决绝的眼神,王卉凝心里却又有些狐疑。 看到张平家的还一副死不悔改甚至有些埋怨自己的女儿夸大其词的表情,王卉凝对着飘雪和香草挥了挥手,冷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姜妈妈,给她掌嘴三十,先给这个屡犯不改不知天高地厚的婆子一个小小的教训,让她能分清尊卑知道进退。” 第八章 表现自我 “至于白芍,她为了袒护她娘而故意欺瞒于我,念在她往日服侍我的份儿上,让她自掌嘴十下,以儆效尤。”淡淡地扫了一眼微微松了一口气的白芍,王卉凝再度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暗哑的字来。 虽有怀疑,但终究敌我不明,倘若白芍真是对原来的王姨娘一片真心,她今日的处分过重,失了一份真心岂不可惜。三十个嘴巴,虽不重,却着实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何况,这样的人要治她,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而让姜妈妈来行刑,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看她与张婆子的关系似乎不错,若她下手重了,必然会得罪张婆子,这应该是她不愿意的。而下手轻了,又是明显不把主子的话放在眼里,从她目前的表现来看,不管心里多么不在乎她这个主子,至少表面上不愿意做得太明显。 从飘雪的话中可以听出这位姜妈妈应该是这个庄子管事的妻子,看她说话行事也是个聪明之人,相信定能明白自己的用意。今日只要能够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主儿,庄子里的其他人自然也会有所顾忌。以后呆在庄子里的日子,便不会那般难过了。 姜妈妈深深地看了王卉凝一眼,对上她一双淡漠却充满凌厉之气的双眼,略一犹豫,应了一声“是”,便捋起袖子,准备动手。 以前只听张平家的说王姨娘是个没主见没心机的人,想着这样的人性子软又犯了大错,要想再回去怕是难于上青天,才会不把她放在心上。此刻看来,这王姨娘却是个有心机极厉害的。这样的人,又岂是老死庄中的命? 以前只听张平家的一面之词,却是差点被她害了。 “姜妈妈,你我可是相交多年的老姐妹,你怎可……啪!”张平家的见姜妈妈当真要动手,不由急急地叫了起来,姜妈妈却是二话不说,一个巴掌扇了下去,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正因为是老姐妹,我才更要代姨娘好好地教你知道候府里的规矩。” 举得高高的手看似重重的一记巴掌扇下去,声音够响,张平家的脸上却只起了一道浅浅的红印,这样巧妙把握得当的打法,再加上冠冕堂皇的劝说语,着实令王卉凝在心里对姜妈妈多了分赞叹:这位姜妈妈,不简单! “自古尊卑有别,做奴才的进退有度侍候好主子才是本分。背后议论主子,偷拿主子物品,那都是犯了大忌讳的事,如今姨娘心善,只打你三十个嘴巴子,已是宽容,你就该谢了姨娘的恩典才是。”姜妈妈一边雷声大雨点小地打着张平家的嘴巴子,一边嘴里不紧不慢地说着劝慰教训的话,着实一副兢兢业业的样子。 噼噼啪啪的一阵嘴巴子下来,张平家的脸上已是一片红痕,但若仔细分辨便能看出,这些红痕用不了多久便会褪去。张平家的想是也体会到了其中的巧妙,先前对姜妈妈还是怒目相视恼恨有加,渐渐地便把愤怒的目光转向了王卉凝,不过,却也没有先前那般明目张胆了。 这边的三十个嘴巴打下来,一旁跪在地上的白芍也是噼噼啪啪地自己扇了自己,王卉凝只听着清脆的响声,看着她樱红的双唇间渐渐起了通红的印痕,而一直没有叫停,直到她一下不少扇完十下,才淡淡地道:“行了,起来吧。你倒是该向姜妈妈好好学习学习。” 说完,也不看姜妈妈变幻莫测的脸色,扶了粉荷,缓缓走出屋子。现在的她,身子真的很虚弱。刚刚躺了一会儿起来还不觉得,此时不过略站了一会儿,整个人便有些气喘了。看来,一时半会还真离不开这个庄子了。 飘雪盯视了一眼张平家的脸,其他人则是不解地看了一眼姜妈妈,白芍也不明所以,站起身后,对着王卉凝的背影躬了躬身,应道:“是,奴婢谢过姨娘宽宏大量,饶了我们母女所犯过错。奴婢一定听姨娘的话,好好向姜妈妈学习。” 至于学什么,在她想来,大概是学她知礼仪懂规矩,知道在大是大非面前放下姐妹情意吧。 静静地望着王卉凝的背影进入她所居的房中,姜妈妈才收回复杂多变的目光,神色间带着几分严肃地对着张平家的道:“我劝你以后在人前倒是收敛着些。” 说完并不理会张平家的诧异的目光,转身径直出去,临出院子前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卉凝所居的房间。 “一个没人要的小妾罢了,今日倒是让她猖狂了一回。”张平家的揉了揉被打了三十下的嘴巴,对着王卉凝的房间咬着牙恨恨地骂道,“两个小猖妇,得意什么!” “娘,你就不能长点记性吗?”白芍无助而无奈地看着这个欺善怕恶的母亲,就差捂住她的嘴了。 “都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扫把星害的,我前辈子造了什么孽,会生下你这个见不得自己亲娘好的贱丫头。”张平家的满腔怒气和对这个女儿的所有不喜齐齐涌上心头,一把揪住白芍的头发就拼命地往自己身边扯,另一只手还不忘在她腰间胳膊上用力地掐着。 “娘,饶了女儿吧,娘!”任白芍含着眼泪苦苦哀求,张平家的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另一间屋里,王卉凝听到白芍的哀求声,透过微敞的房门看着斜对面屋里晃动的人影,眉头微蹙了蹙。飘雪看了一眼王卉凝的神情,眸光闪了闪,对着粉荷道:“这个张平家的,太没有规矩,你且去把她们拉开。” 看着粉荷走出去,飘雪收回目光,却是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王卉凝。王卉凝自是感觉到了她盯视的目光,淡淡地看着身旁浅色无纹的帐幔,等着她开口相问。 她知道,她方才的种种反应都不是原来的王姨娘会做出的。而她既然打算那样做,就已经作好了有人质疑的准备。 过了一会儿,飘雪果然缓缓开口:“姨娘,奴婢不过才离开了一会儿,为什么突然之间你……” 飘雪说到中途便顿住话头,淡淡的双眸间既有疑问,更有心疼。两年多的形影相伴,王姨娘一直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子,何曾见过她今日这般沉静又不失凌厉的模样。 到底又发生了什么,才会致使她的王姨娘陡然间发生改变? “我喝的药通常都会经过哪些人的手?”王卉凝缓缓把目光从帐幔上移到屋外,仿佛欣赏着外面萧瑟的景致,语气平静地问道。 第九章 对话 “一般是奴婢取了药让白芍去熬,蓝月会帮着看火,好了多半是粉荷端了来喂姨娘。”飘雪略一沉吟才开口,越说脸却绷得越紧,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姨娘因何问起这事?” 王卉凝转头看向眉头紧拧的飘雪,离得近了她才发现,飘雪的眉毛疏密有致,浓黑细长,竟是未加任何修饰。那双一向淡淡的眸子此时显得深邃有神,竟是为她平常的姿色添了几分别样的风采。 “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谁欲置我于死地。”王卉凝半倚在床上,左手抓着身侧的淡紫色帐幔,神色沉沉地道,“若到如此田地,我还如以前那般,如何对得起阎王爷让我去而复返?” 此话可谓一语双关,王卉凝心里指的是她自己死后重生之事,而从言语表面来理解,却是说王姨娘差点被害死却侥幸活了过来。只这一句,便为她刚才的行为做了最好的解释。 当你惊觉自己差点被别人害死,便是再活泼开朗的性子,有所改变也是必然的吧。 “什么?姨娘你说什么?”飘雪一直淡淡的面容上闪过惊诧与担忧,声音骤提。直到王卉凝一个眼神暗示,她回头看到挑着一担水从房门前走过的蓝月,忙把声音压得极低,镇定地再次询问,“姨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王卉凝沉沉的目光盯着飘雪眸中的震惊与担忧渐渐地转化成愤怒,静静地扫了一眼她逐渐握紧的拳头:“就是喉头肿胀难受得紧。”说完,伸手指了一下床底下:“你且把床底下的那个青花小瓷瓶捡起来。” “喉头肿胀?”飘雪心中闪过疑惑,却没有多言,弯腰探头扫视了一遍床底下,果然看见床底下阴暗的角落里躺着一个小东西,伸手摸出来一看,当真是一个小瓷瓶。 她拿在手里摇了摇,却是一个空瓶,不由又凑在鼻尖闻了闻,眉头蹙了蹙,递到王卉凝面前:“姨娘,可是这个?” “可是觉得奇怪?”王卉凝伸手把小瓷瓶拿在手上,食指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光滑的瓶颈,“我半梦半醒之际,有人把这个塞入了我的手中。” “这个?”飘雪的眼神有些迷惑,“这个味道我却是闻出来了,里面装的是姨娘用川贝和枇杷等熬制后调成的药丸,专治咳嗽,即使多吃了也无碍。” 听着飘雪缓缓道来,王卉凝心中意味复杂。她此刻才记起,飘雪是曾跟在原来的王姨娘身边学过些医术的。如此一来,她须得越发谨慎,才能不被飘雪看出异样来啊。否则,凭着她的聪慧,又岂是几句话能够敷衍过去的。(.好看的小说) “这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拿这瓶子的人也许是真的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也许是为了掩饰什么,又抑或是一时慌乱错拿了。”王卉凝轻轻咳嗽了两声,嘶哑的声音未见波澜:“不管是何原因,我都怀疑是有人试图毒害我,你信吗?” 望着那双活泼灵动如今却沉沉的黑眸,飘雪仿佛又看到了曾经的那个自己,只觉得心被什么抓了似的,疼得紧。 变故使人成长,磨难使人成熟,这话飘雪深有体会。以前她一直觉得王姨娘太过单纯对人毫不设防,总希望她能沉稳多些心计。如今看着这样平静得好似再没有情感波澜的姨娘,除了心疼难受,却并没有半分欣慰。 “奴婢如何不信?”飘雪双唇紧抿,拳头握得更紧了,沉沉的眸子看了一眼屋外,“她能一而再地把姨娘逼到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她?飘雪说的可是秦含霜? 王卉凝眸光一亮,直直地望着飘雪听她继续说:“奴婢早就劝过姨娘多对她设防,若是对她多加防范,她也就没有机会诬陷姨娘了。唉!却不知姨娘可曾看清瓶子是谁塞过来的?” 飘雪语含恼怒,却也透着一丝无奈。王卉凝却是越发对她刮目相看了,心里隐隐透出几许欣喜。这个飘雪不但重情意,还是个十分聪慧的女子,居然早就看清了秦含霜的嘴脸。有这样的人随在身边,却是一大助力。 王卉凝缓缓地摇了摇头:“我睁开眼睛时,虽是粉荷和白芍离得最近,蓝月却也在屋内。” 她毕竟不是原来的王姨娘,对于粉荷也不过是几面之缘,对白芍和蓝月更是没什么印象,更不知道她们与原来的王姨娘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所以不敢贸然开口。 “粉荷……”飘雪皱了皱眉头,顿了顿又接着道,“姨娘觉得她们三人谁最可疑?” “白芍自请跟来庄子上,她娘对我又是如此,今日又恰好是她喂的药。”王卉凝把玩着手里的小瓷瓶,听到飘雪在说到粉荷时顿了顿,心觉有些异样,却是沉吟着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不过,人心不可估量,粉荷和蓝月也不是没有可能。” “其实……”飘雪盯着王卉凝半眯着的眼睛,刚想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突听得屋外传来脚步声,连忙转了话题,“姨娘如今身子弱,定要静心地养一养,才能慢慢地恢复起来。” 是时,粉荷已经拉了白芍进来。白芍满面泪痕,双眼通红,头上的发髻已然松散脱落,身上的衣服也被拉扯得满是褶皱,就连粉荷的装扮也有些凌乱。外面张平家的却还时不时地骂出两句指桑骂槐的话来。 “你娘可真不是个东西,装疯卖傻竟然连我也一起抓挠。”粉荷一边整理着被抓乱的头发和衣服,一边气愤地指着白芍。 “粉荷姐,对不起,连累了你。”白芍带着哭腔歉疚地看着粉荷,飘雪却淡淡地道了句,“她娘一直是这样的,你又岂会不知。便是连姨娘她也没个好言语,何况是你我。” “奴婢对不起姨娘!”白芍闻言立马对着床上的王卉凝就要跪下,却被王卉凝挥手阻止了,“罢了,这也不是你能左右的。”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王卉凝挥手的时候,手中的青花小瓷瓶滑落了下来,直直向着床旁的青石地面上落去。白芍眼尖,动作也极快,几乎是看到的瞬间人便已经扑了过去,堪堪在小瓷瓶就要落到地上之际,把它接在了手中。 “幸好奴婢接住了。”白芍把手中的小瓷瓶托到王卉凝的面前,泪迹未干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孩子气的笑,直晃得王卉凝微微愣神。 飘雪的目光却紧紧地萦绕在粉荷的周围,看到她的表情,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握成了拳头,嘴唇抿得更紧了。 第十章 怀疑对象 粉荷正弯腰抚平裙摆,被白芍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抬眼看到她手上托着的小瓷瓶,更是眸光一紧,双手不自禁地抓了一下裙角。 “姨娘不必担心,好在白芍眼疾手快,这仅剩下的几粒药丸算是保住了。”飘雪的目光从粉荷抓着裙角的手上滑过,从白芍手中取过小瓷瓶,转身之际双手拢了拢,几不可见地从袖中换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瓷瓶捏在手上。 王卉凝抬头看去时,飘雪已小心地拉下了瓶口的木塞,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顿时让人觉得神清气爽。而那味道更让王卉凝有种熟悉之感,略一回忆便记起,有一次她染了风寒,高热难受之际,便是曾经的王姨娘拿了这药丸服下,驱了体内寒毒,不几日便好了。 对上飘雪淡淡的目光,王卉凝的心头动了动。这飘雪果然不容小觑,只一个转身之际,便把空瓶给调了包。她刚才一时兴起想用这瓶子试试白芍和粉荷的反应,却也忘了会让对方知道自己察觉了此事。飘雪这一换,倒是巧妙了。 飘雪把瓶口放在手心里轻轻一磕,一粒墨绿色的药丸从里面滚了出来,她用手捏了递到王卉凝面前,轻声道:“奴婢瞧着姨娘咳嗽的次数虽然少了些,声音却哑得厉害,怕是这几日天气越发寒冷,病情又加重了。姨娘且先把这清热解毒丸吞了,好好躺会儿吧。” 王卉凝与飘雪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微微倾身上前张开颜色浅淡的唇,含住了那粒药丸。(.无弹窗广告)立时,一股熟悉的清凉中夹着淡淡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晕开,向着肿胀难受的的喉头冲去,使得那哑涩难耐感稍有缓解。 “姨娘这儿我先守着,白芍脸都哭花了,你带她下去洗洗脸吧,顺便也把自己的头发梳一梳。”看着王卉凝吞下药丸,飘雪转身看了一眼粉荷两鬓垂落的发丝,表情一如既往地平淡。 “嗯,好,那我梳洗完便过来替你。”粉荷看了一眼微闭双目靠在枕头上像是睡着了的王卉凝,点了点头,与白芍一道走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渐远,王卉凝突地一下睁开双眼,墨黑的眸子盯着门口,像是自言自语地道:“方才你可看出了什么异样?” 飘雪看了一眼屋门口的方向,略一蹙眉,凑近王卉凝道:“白芍还如以前那般,言行间总带点孩子气。倒是粉荷,”说着时她抬眼看了一眼王卉凝的神色,见其只是微蹙秀眉便接着道,“她见着白芍手中的药瓶时眼光闪了闪,双手更是悄悄地抓了一下衣角。” “哦?”王卉凝看向飘雪,眼中闪过一抹赞赏欣喜之色,脑中却浮现出初醒时的那一幕情景。那瓶子便是粉荷扑过来抓着她的手时甩落的,当时倒没想太多,此时想来,粉荷竟是故意的? “我醒来时,倒属她最激动。”王卉凝墨黑的眸子微眯了眯,更使得旁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 “要不还把瓶子放到床底下去吧,这瓶子奴婢们从不乱放的,说不定待会儿便有人悄悄来取。”飘雪探手从袖中把方才的小瓷瓶掏出来,向王卉凝征求意见。 “好。”王卉凝目光在瓶子上的青色小花上顿了顿,点了点头。看着飘雪弯腰把瓶子放回原处,她却又突然叫住,“等等!” 从飘雪手中取过小瓷瓶,王卉凝用两指捏着缓缓地转着,抿了抿唇冷冷地道:“给它喂点东西吧,到时也好知道到底是谁拿了去。” 她虽不懂医药,却耳闻过,原来的王姨娘最喜弄一些女子养颜袪斑之药,试验过程中没少折腾那些使人的皮肤有反应的药物。飘雪一直随侍在侧,自然也知道些。 飘雪抬起头看着王卉凝,眼神由错愕转为心疼,点了点头,无声地走到床头的一侧,弯腰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木匣子。轻轻地掀开木匣的盖子,里面露出许多大小不一的褐色泥瓶。飘雪略略地扫了一眼泥瓶上的标签,伸手取了一个光秃秃未作任何记号的拇指大小的小瓶。 把木匣合上放回原处,飘雪捏着小泥瓶来到王卉凝身旁:“便用这个姨娘新近制出来的吧,本是因着制药与人治病才弄出来的东西,却不曾想会用在这个时候。” “物尽其用却也是一件幸事。”王卉凝目光在飘雪手中的小泥瓶上顿了顿,把手中的瓶子递了过去。她很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却不能开口相问。不过,她一向淡定,再等等也无妨,真相,很快就能揭晓了。 想到背后隐着的想要取她性命的人,王卉凝的眸光越发深邃。再隐蔽的敌人,也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不管你隐藏得多深,我也必然要把你揪出来。 飘雪打开手中的小泥瓶,一手接过王卉凝递过来的青花瓷瓶,只把泥瓶微微一斜,便有一滴无色无味的水状物滴落到了青花小瓷瓶的瓶口之上,一半被木塞吸收,另一半则附着在半边瓶身之上。 小心地把滴了药物的青花小瓷瓶放到床底下,飘雪把小泥瓶封上塞入了袖中,转过身对着王卉凝轻声道:“从今日开始凡姨娘所触之物,奴婢必然亲力亲为,姨娘且放心养好自己的身子。” 看着飘雪一向淡漠的眼眸间透出的真诚的关心,王卉凝心头一动,轻颔了颔,却又听飘雪道:“姨娘终于看清了秦二小姐的真面目,这是好事。但凡事不可太过,姨娘只需在心里记着她做的一切便可,切不可时时惦记着扰了自个儿心神。” “你且放心,”王卉凝微抿着唇,眸中闪过一抹寒芒,“在未让大家看到事情真相之前,我绝不会让自己有事。” 重活于世,她要做的还有很多,纵然心里如刀割剑刺般绞痛难当,她也绝不会任由自己消沉下去。 “姨娘能这样想,奴婢便放心了。”飘雪眼底深处噙了一抹泪意,“必要时,奴婢便是拼了这条命亦会助姨娘一臂之力。还有皇后娘娘,娘娘不是个不顾念旧情的人,好歹我们服侍了她一场,只要我们能送得信去,娘娘定会出手相助的。” 只可惜如今皇后娘娘不在宫中,她连着托了送了两回信都是石沉大海,怕是被那秦含霜给拦住了。 “谢谢你,飘雪!”王卉凝眸中的寒光敛去,对上飘雪眼底的湿润,微有些动情地道。她不是个随便动情之人,但面对这个愿意用性命去维护主子的女子,她是真心地被感动了。 “姨娘折煞奴婢了。”飘雪用力眨去眼底涌出的水汽,对着王卉凝低了低身子,接着轻声道,“姨娘几日都不曾吃什么,奴婢见您精神见好了些,可有觉得饿?” “只觉得使不上劲。”王卉凝摇了摇头,身子往下缩了缩,“我且躺一会儿。” “好,有奴婢在这儿守着,姨娘安心睡吧。”飘雪一边弯腰帮王卉凝把被子整理平整,一边轻轻地说着。状似呢喃的细语,竟像是能安抚人似的,令王卉凝莫名地觉得心安、平静。 第十一章 噩梦 湖面如镜,碧水无澜,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而下,眨眼间便没入湖水之中。 “扑嗵”一声,平静的湖面被砸出一个巨大的水坑,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冰冷的湖水像被困得发狂的狮子般,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齐齐向着水中的人儿扑来,几乎要把她完全吞噬入腹。 秦含雪拼命地挣扎扭动身子,却仍然无法逃脱,只觉得口腔鼻孔处涌进来的水,快速地进入她的体内,逼得她再也无法呼吸。憋闷,仿佛天地间所有的感觉都不复存在,余下的,只有令人窒息的憋闷。 “不,救我,救我……”浅紫色的半旧帐幔内,王卉凝两手紧紧地抓着覆在身上的被子,双目紧闭,眉头拧成了麻花,双唇抿得死死的。 紧接着,她又开始拼命地摇着头,被子下的娇躯也不停地扭动着。 “姨娘,姨娘你怎么了?”飘雪正目光冷寒地看着面前的药箱,听到动静忙把箱盖合上,快步走到床前,撩开帐幔见到王卉凝额头冒汗的痛苦模样,忙不迭地伸手轻轻摇晃着她。 王卉凝猛地一下睁开双眼,原本墨黑的眸子蒙上了一层迷离,毫无焦距地看着头顶的帐幔。 “奴婢在这儿,姨娘别怕,不过是个梦罢了。”飘雪取了帕子替王卉凝拭着额头的冷汗,轻声安慰着,心里却酸楚难当。 她推辞了皇后娘娘的好意,为报恩跟随王姨娘来到候府,便是为了护她周全,却终究未能尽到力,致使她落到如此地步。原本的王姨娘,即便经历了家中的衰败却仍然开朗欢快,何曾做过这等噩梦。这次的打击对姨娘来说,何其大。 轻软的帕子滑过细嫩的额头,王卉凝眼前的一汪湖水渐渐模糊,头顶的浅紫色帐幔逐渐清晰。她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气,才堪堪把心头的惊悸压下些许,呼吸稍稍平稳了些。 就着飘雪轻轻的拍打,王卉凝收回仍有些迷离飘渺的眼神,缓缓地合上眼睛。才一闭上眼,脑中便又浮现出秦含霜站在亭中居高临下狰狞得意的笑容,转而竟又出现她抱着熙儿看似柔情却委实阴狠的目光。 “不,我不许你伤害我的熙儿!”王卉凝呢喃着骤然睁开双眼,整个人猛地坐了起来,额头鼻梁上再次起了密密的细汗,后背上的微凉令她的身子微微地颤了颤。 “姨娘,你的中衣都汗湿了。”看着王卉凝贴在后背上的素白中衣,飘雪眸中含着一层心疼,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转身去一旁的箱子里另取了一套衣服来替她换上。[.超多好看小说] “且扶我去外面走走吧。”眨去眼底的痛楚,王卉凝对拉着被子准备再次服侍她躺下的飘雪道。 飘雪看了一眼外面阴沉的天空,又看了一眼王卉凝沉郁的神色,点了点头,默然无语地自一旁的妆奁上拿来梳子为她重梳发髻。 飘雪梳完,便又自妆奁上取了铜镜举在王卉凝面前。 打磨得光滑明亮的铜镜里,映出一张不过巴掌大的娇俏小脸:细长柳眉,凤眼明眸,琼鼻樱唇。尖细的下巴之上,两片薄薄的唇瓣微合,透出里面两点莹白。细长的黛眉之下,墨黑的眸子深邃中透出几许迷离。 乍一看到铜镜里映出来的这张脸,王卉凝竟是愣了一愣,方才回过神来。是了,秦含雪如今已成一具含冤的尸骨,她,如今拥有的,却是王姨娘的皮囊。 一旁的飘雪分明看到镜中的人儿,一双眼睛里凝满了痛楚,一个转眼的功夫,便又回复了清明。 “带出来的那件绣牡丹的貉子毛披风太过艳丽,如今却是穿不得的,这件披风又太薄了些,外面恐风大,姨娘里面多穿一件夹袄吧。”飘雪看了一眼床上搭着的衣服,转身在箱子里挑了件颜色素些的夹袄拿在手上。 “嗯,好。”王卉凝目光在夹袄上落了落,轻颔了颔首。 由着飘雪服侍穿好衣物,临出门前,王卉凝的目光在床底下落了落,转头时恰好对上飘雪同时看过去的眼神,两人目光交错,便像是心灵相通般,略点了点头,提步向屋外走去。 “姨娘,您这是……”恰巧梳洗过后的粉荷和白芍迎面走了过来,粉荷有些讶异地望着王卉凝道。 “屋子里躺着有些闷得慌,我且让飘雪扶着去外面走一走,你们就不必跟去了。”王卉凝目光几不可见地在粉荷和白芍二人的脸上扫过,淡淡地道。 “那……”粉荷看了一眼院外,转头时脸上满是关心,“姨娘只在池边走一走便回来吧,毕竟风凉天寒。” 王卉凝略点了点头,由飘雪扶着踱步向小院外走去。 一出半圆形拱门,便见外面豁然开朗,王卉凝转头略略一打量,便见黄墙灰瓦,小院之外亦矗立着几处屋舍,在树木的掩映之下,高低错落有致。 离小院约摸百米远的地方,果见一处不小的池子,被一处高高的曲折围墙围在了庄院之内。远远望去,便见池水碧绿,沿池几株垂柳,光秃秃的柳枝倒挂入水,寒风袭过,便轻颤颤地拂过水面。 已是隆冬季节,池中的绿荷早已不见了踪影,只余下零星的灰褐色的荷梗歪歪斜斜地立于水中,偶尔地随风晃荡一下。 “这池子倒还有些距离,咱们便去走走吧。”王卉凝薄唇微微勾起,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飘雪会意,点头道:“沿着这池子走一走倒也正好。” 临到池边,越见池水清澈见底。一股冷风吹来,吹皱一池碧水。突然空中掠过一只鸟儿,“咚”地一声似是一泡鸟粪落入水中,池中立时涟漪层层晕开。 那掉落的鸟粪和荡开的涟漪在王卉凝的眼中却无限放大,直到与梦中的情景重合。忽然,她的眸子和呼吸同时紧了紧,心头闪过一抹慌乱,仿佛那致命的窒息再次来袭,双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胸口。 “姨娘,你怎么了?”飘雪一眼看到王卉凝微见红润的脸色骤然惨白,心头一紧,连忙双手搀住她,“可是胸口堵闷?奴婢扶您回去吧。” 顺着伸过来的并不纤细的双手,看到凑过来的飘雪浅淡中带着真诚关切的脸,王卉凝陡然惊醒,略在一棵无叶的柳树上靠了靠,便摇头道:“且在这里站一站吧。” 第十二章 信笺 噩梦?凝视着池中枯萎腐烂的荷梗,王卉凝眸中波光流转。[]她没想到,曾经她最喜欢观赏的湖面水景,如今却会成为萦绕在她心头的噩梦。 不,她秦含雪在秦府是何等地坚韧果敢,这样的噩梦只会让她更牢地记住秦含霜曾经是如何对待她的,却绝不会因此而有半分退缩。否则,她要如何去保护她的熙儿。 强迫自己把目光投到池中枯萎至褐色的荷梗之上,王卉凝暗哑却清冷的声音在空中飘荡:“荷尽已无擎雨盖。夏荷繁茂时满池的绿色自是吸引人,这残荷败梗却也不容忽视。待到明年,便又是满池的绿色了。” 待到明年,待到明年! 王卉凝抬起头来,深邃的眸子对上浩渺的天空。秦含霜,终有一日,我会重新出现在你面前。到那时,我却要问一问,你亲手把自己的姐姐推下湖时,心里想的却是什么?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飘雪望着池面的目光微微有些飘渺,“枯萎的野草便是被一把火烧得精光,待到来年,春风过处,便又是一片绿意盎然。人也未尝不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王卉凝轻声呢喃了一声,看向飘雪的目光中瞬间又带上了几许其他的东西,沉吟了半晌,她忽而开口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今儿腊月初五。(.无弹窗广告)”飘雪收回飘渺的目光,略一思索对着王载凝道。 “我……夫人已逝去快二十日了。”王卉凝微闭了闭眼,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掩去眼底的锐利,幽幽地道,“我记得那一日是冬月十六,时间过得可真快。” 果然人鬼殊途,她不过被风雪袭卷着经了一回痛苦的轮回,看似不过眨眼的功夫,再回来时,却已隔了二十来日。 冬月十六,大雪。这一日,便如同一个深深的烙印刻在她的心里,就算世间万物都逝去,她亦不会忘了是那一日,她最最疼爱的妹妹亲手把她推入了湖中,让她们母子阴阳相隔。 “姨娘缠绵病中,一日倒有大半日昏睡着,自是不觉时间的流逝。”飘雪一贯淡淡的神情只有在面对王卉凝时才会有变化,微抿的唇和闪烁的眸光显示出她内心的难受与酸楚。 “那一日我不过是出府为姨娘配了些药,回转之时却听说夫人落水身亡,那秦二小姐一口咬定是姨娘觊觎夫人正妻之位,仗着是皇后娘娘赐下的,欲要取而代之,将夫人害了。”看着王卉凝轻点了一下头,飘雪淡淡的眸中又凝上了一层寒霜,“她们主仆三人说当场见了姨娘拿着夫人的鞋对着湖中得意地狂笑,还拿了姨娘邀请夫人去那星月亭赏雪的信笺。” 信笺?王卉凝用手卷着顺势揪住的一截柳枝,眸光紧了紧。 是了,当时因为不甘,她的一缕魂魄追着秦含霜离开小亭时,确实听到她问碧纹关于纸条的事。不过,当时秦含霜却是问碧纹有没有毁掉纸条,这又是怎么回事? “姨娘现下可记起夫人让人送来的信笺在何处?”看着王卉凝凝着的眸子,飘雪缓缓开口相问,却令王卉凝目光一闪。 她根本没有收到王姨娘送来的信笺,更没有写过什么信笺给王姨娘,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秦含霜谋划好的罢了。秦含霜让碧纹毁的,怕就是以她的名义诱引曾经的王姨娘去星月亭的纸笺吧。这一番布置,怕是花了秦含霜不少心血。 “以无心对有心,便是记起怕是也无济于事。”王卉凝紧抿着唇盯视着湖中一群游过的小鱼,手中的柳枝因为用力被折成了两断,“人证物证俱在,倒难为了她。” 当时,飘雪找遍了整个凝香阁也不曾见到王姨娘说的那张信笺,心中便已然猜测是有人毁了,此时自然明白王卉凝话中的隐含意思。只是,看着王卉凝的神情,她的心头却莫名地泛起几丝莫生的感觉。 以前的王姨娘总是笑呵呵的,即便经过宫里的一番洗涤,看上去仍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让人不由得担心。却没想到,她的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能把事情看得这般通透,如今,竟然还能如此喜怒不形于色,看似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奴婢也曾见过那信笺一眼,看着像姨娘的字迹,”飘雪神色复杂地瞅着王卉凝无波无澜竟有几分置身事外的神情,顿了顿,才道,“纵然一模一样,奴婢却也是不信的。” “她要的,又岂是你我二人相信,只要老夫人肯信便可。”王卉凝把手中的一截断枝扔入水中,眯着眼睛强迫自己直视断枝落水泛起的波澜。 原来的陈姨娘便是宫里赐给老候爷的侧室,因着身份和相貌,入府后很是得了几年宠,分去了候爷的大半宠爱,令得原本与老夫人感情不差的候爷出现在妻子屋里的次数就少多了。 老夫人自是不敢对朝庭有何不满,然而陈姨娘的存在却委实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即便老候爷去世,陈姨娘一心理佛躲在院中极少露面,她对陈姨娘还有着一股特别的仇视。 有了这层缘由,老夫人看王卉凝自然也是不甚顺眼,一见着便觉得心里堵得慌,那些不快的回忆便齐齐涌上心头。无奈皇命不可违,又不能误了儿子的前途,她就只能当王卉凝不存在,平常尽量避着不见面。 如今有了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自是要代候爷行使权力,护得后院安宁。几次在候府里呆着,秦含霜倒是将老夫人的脾性摸得极准。 有了秦含霜和老夫人的双层阻拦,她现下要回府中去,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唇角扯起一抹冷笑,王卉凝忽而幽幽地道,“候爷快回来了吧? 眼见着就要到年底了,皇后娘娘也该回来了吧?” 飘雪担忧地看了一眼王卉凝的神色,咬了咬唇沉吟着道:“奴婢曾试着给宫里去了两次信打探皇后娘娘的行踪,都没有任何消息。现下这柳家庄离京里又远,想要送个信更是没个可能。” 看着王卉凝眉头深锁,本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却不料她突然抬头望着天空,伸出手来轻轻地状似叹息地道:“又下雪了!我们该回屋了。” 第十三章 示好 飘雪抬头望去,果见阴沉的天空中开始飘起了柳絮般的零星雪屑。只那雪屑太小太稀,还未待落下,便被风吹化了。 王卉凝却仍托举着手,望着空落落的手心微微出神。她一直认为这雪最是纯洁、空灵,便也从小甚是爱雪。却不想,有一日,她会在大雪纷飞之际,和着那纯白精灵陨了性命。原来,这样纯洁空灵之物,也能藏污纳垢,任着她凄惨地被害,却仍下得欢快。 “咳咳……”一声咳嗽惊了雪中柳树下的两人,飘雪慌忙紧了紧王卉凝身上的披风,“在寒风中站了这许久,姨娘可别再出什么岔子,咱们快些入屋去烤烤火去了身上的寒气吧。” 王卉凝捂着嘴巴又咳嗽了两声,喉头中的堵涩感稍稍去了些,却又似乎有些发紧,鼻腔处也总觉有一股股的凉气侵袭,两边太阳穴隐隐有些胀痛,混身也越发地没劲儿。 由飘雪扶着小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行走在庄子中修整得还算平整的甬道之上,王卉凝暗暗有些不好的预感。 “白芍,这是哪儿来的被子?”两人堪堪走到小院门口,正遇上怀里抱了一床八成新薄被的白芍走了过来,飘雪目光扫过她怀里的被子,又在她交握的双手上顿了顿,开口询问。 “哦,姜妈妈说今儿又下雪了,天气越发地冷了。她恐姨娘夜里睡不暖和,便让我去取了一床被子来与姨娘添上。”白芍听到唤声立马顿住脚步,回答的同时小心翼翼地瞧了瞧王卉凝的脸色。 “难得姜妈妈一片心,你便先去与姨娘铺上吧。”飘雪回复平淡的脸上带着几丝难以察觉的嘲讽,见白芍应了后往屋里去,王卉凝忍着咳嗽轻声问了一句,“这怕是她首次主动往我屋里送东西吧。” 飘雪望了望王卉凝,略一迟疑,点了点头,平静的面容中透出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气愤,“庄中的下人同府里的一样,都是势利的。” 又望了一眼白芍抱着薄被的瘦弱背影和院里探了一下又缩回去的一颗头颅,她若有所指地道,“姜妈妈却是个聪明的。” 王卉凝赞同地轻点了一下头:“从这床薄被便可见一斑。” 都说从细处看人心,虽只是一床薄被,却足可见姜妈妈的心思。以前的种种推脱,怕是她从张平家的嘴里得知了王姨娘软弱的个性,认为她再难翻身。王姨娘本就只是一个侧室,如今又落魄到此种田地,如果再像以前一般不争不求,便如那墙角枯萎的残花,地位还不如好点的奴才,对于一个惯于看形势的管事来说,自然不会过于在乎。 先前的那一训,王卉凝凌厉的一面却是颠覆了姜妈妈对她的看法。虽不至立马过来抱大腿,适时地示个好,却是有利无弊之事。而从这一床薄被也看得出,即便她有心想示好,也不便表现得太过,想必,她心中还有许多顾忌吧。 只是先前打嘴巴子一事,王卉凝便看出姜妈妈甚为精明,此时更是觉得想要收服她暂时在这庄子里立足,并不容易。 两人进到院中,粉荷已迎了出来,从另一边搀了王卉凝的胳膊:“奴婢瞧着姨娘脸色不太好,这天寒地冻的,可别又着了凉,还是赶紧去床上躺着吧。” 王卉凝目光在粉荷半藏在袖中的双手上落了落,点了点头。一直由着飘雪和粉荷扶到床上服侍着躺下,气息才匀了匀,脑袋却越发昏昏沉沉。不过躺了一会儿,人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王卉凝恍惚间仿佛看到屋子里亮起了灯,整个人却疲乏得厉害,眼皮不过略抬了抬便又睡了过去。 就像做梦一般,她一会儿觉得身上燥热得紧,似有一团火焰从内而外灼烧着她;一会儿却又觉得后背上凉飕飕的,即便感觉到有人帮她压紧了背角,也无济于事。 隐约中,她又听得屋内似乎有些刻意压低的忙乱之声,还有人小声地说着话。 先是飘雪着急却冷静地道:“把这水倒了,重换一盆晾凉了的冷水来替姨娘敷着。”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应答,王卉凝只觉得滚烫的额头贴上了一层凉凉的东西,便忍不住往前凑了凑,飘雪的声音便又传入了耳中:“粉荷,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粉荷似是沉吟了一下:“许是这庄子里湿气重,不比府里干净,我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入夜时分竟开始起这样的红疹子……” 处于半梦半醒之际的王卉凝没有听到后面她们还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后来飘雪在她耳畔轻声呢喃了一句,接着一只手掰了她的嘴,往她的嘴里喂了一粒带着熟悉药草气息和苦涩味道的药丸,之后便睡得有些安稳了。 待得一觉醒来,天还未全亮,桌上烛台中的蜡烛也不知什么时候燃起的,此时不过还剩寸余长,微红的烛焰偶尔跳动一下,在桌上投下一片阴影。跳跃的或明或暗的微弱光线,让王卉凝勉强能看清楚半撩起的帐幔之下侧趴着的那张疲惫苍白的脸。 飘雪一向梳理得极整齐不带任何饰物的发髻微有些凌乱,一缕碎发从鬓角散乱而出,一直透过露在上面的右脸,耷拉蜿蜒至并不丰润的唇角。她两条细长的黑眉微蹙着,原本墨黑的眸子因蒙在紧闭的眼皮之下,并看不到她寻常极淡的神色。 “姨娘,你醒了,可有觉得身体松透了些。”王卉凝不过略动了动身子,飘雪已是一个激灵抬起了头,一只手迫不及待地探到了她的额头之上,手心手背细细地贴了一番,紧张的神情略泄了泄,“还好,额上的烧热暂时退了。” “难为你了,一直这么守着。”看着飘雪睡梦中仍蹙着眉头的憔悴模样,王卉凝不期然地便想到了前世自己守护病中的秦含霜的情景,深知其中所蕴含的真切情感,心中也越发为飘雪的情意所动。 纵然,她明白,飘雪所关心的,乃是已经逝去的王卉凝,然而如今却是由她来实实在在地感受着,倒也是老天对她的一番怜爱。 “奴婢只是有些不放心。”飘雪却是极浅地笑了笑,起了身往一旁的炉子处走去,“姨娘这会子应该饿了吧,这清粥熬了大半夜,也该好了。” 这时王卉凝才发现,一直置于屋子一角的火炉之上,竟置了一个褐色的陶罐,间或有一缕缕极浅淡的白烟冉冉上升,怪不得她初醒时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米香味呢。 “奴婢特意取了陶罐放在这屋子里炖着,这样更安全。”飘雪用事先准备好的碗盛了一碗熬得浓稠泛着淡淡米香的清粥端到王卉凝面前,细细地吹着。 王卉凝撑着身子自己坐了起来,把被子拉高了些,动了动唇,轻声问道:“我昏睡着时好似听到你说粉荷的手……” 第十四章 真凶 新书冲榜,求各种票票~~~~~~~~~~~~~~~ 飘雪吹粥的动作一顿,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了看王卉凝淡淡的神色,半晌却只点了点头。 “你确定粉荷手中起的红疹子,便是因那药物所致?”王卉凝敛了敛眉,神色一肃开口问道。 好在她昨日迷迷糊糊之际,竟是听到了粉荷前半截话,否则到现在也不知道那药物触到之后到底会起何反应,更是没法确定是谁。如今既然知道了是谁,左右近身服侍的也就是她和飘雪,顶多再加个白芍,倒是好防范了。 看着她如此这般严肃又冷然的神情,飘雪的心里却又为她起了一层担忧。 要知道,这个粉荷可是王卉凝入候府时娘家父母送来的陪嫁丫环,原是打小便跟在她身旁服侍的,也不过是她在宫里呆的两年间才稍稍分离了一段时间。 如今才刚刚遭遇了秦含霜的毒害沦落至此地步,现在却又发现自己一向器重亲近的贴身丫环起了背叛之心对她下药,心里又会是个什么想法,突然转变的心性又会发生怎样的突变? 若是依着姨娘的性子,应该是极震惊极意外,甚至是极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在对啊。可是,姨娘却是这般平静的面容,实在平静得令人有些担忧。 “奴婢曾亲眼见着姨娘用这药试过许多次,对那症状还算熟悉,定然不会认错。[.超多好看小说]”飘雪用调羹细细地搅拌着碗里的热粥,略一顿后对王卉凝劝慰道,“虽是打小服侍的,姨娘心里难免有些疙瘩。可早一日看清她的面目,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王卉凝苦笑了一下,却不由得在心里为曾经的王姨娘悲悯了一番。曾经的王卉凝,若是知道自己的一条命是葬送在自己打小服侍的贴身丫环手上,会是怎样的肝肠寸断悲愤气恼。 这样的背叛,她可是也才亲身经历过呀。在她看来,那滋味便如同滚烫的一颗心,被人硬生生地掏了出来,又淋上了掺杂了多种世间最难忍受滋味的汁液,岂是难受二字能解说得了的。 转目看到飘雪的神情,王卉凝神色放缓了一些,让眼底本就敛着的痛楚泄露了几丝出来:“我虽心里极不愿意相信是她,有些事却容不得自欺欺人。她既背主求荣不认我这个主子,我也便当从来没她这个丫环。难过也不过是恨自己看走了眼,竟把一头白眼狼当羊养着。若过于伤心,却是白白浪费了自己的情意,半点不值。” 忽而想到飘雪的后半句话,细细一品,竟有些诧然:“你却是早知道她有异心?” 飘雪垂了眼眸:“奴婢只道她因上次姨娘斥了她勾引候爷一事,心里气愤背后埋怨姨娘两句便得了。(.无弹窗广告)竟没想到,她会因此将姨娘记恨到如此地步。” 勾引候爷?粉荷竟还有此番心思?想到她裙角处那一圈绣得极小却不容人忽视的桃花,王卉凝便有些了然了。她依稀记得,众花之中,候爷似乎偏爱桃花。而除了粉荷有这份细腻的心思,她陡然记起,秦含霜的衣裙似乎也多以桃花为纹。 彼时并没在意,此时才发现,自己与曾经的王卉凝,某些方面其实是一样迟钝的。 “都怪奴婢,一心想着毕竟有十几年的主仆之情,且姨娘又是那般看重于她……”飘雪舀了一勺吹凉了的浓稠的粥送到王卉凝的唇边,言语间满是自责。 含了一口晶莹的白米粥在嘴里,细细地嚼烂了吞咽下,王卉凝才低低地叹息了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又岂能怪你。是了,你却与我查查她在我的药里放了什么?” “依奴婢猜测……”飘雪看了一眼屋里角落处放着的药箱,正欲开口。 忽然,隐隐地,屋外传来“吱呀”地开门声,似是有人起来了。看了一眼不知何时从窗格中漏下来的几缕微弱的晨光,飘雪轻声道了一句:“怕是粉荷和白芍她们起来了。” 之后,便不再言语。寂静的屋里,一时只传来飘雪的吹气声和王卉凝极轻的咀嚼声。 “飘雪,姨娘情形怎么样?”王卉凝不过堪堪喝了两三口粥,屋外便传来了粉荷很轻却也饱含着关切的声音。 飘雪看了王卉凝一眼,起身把手中的碗放在一旁的凳子上,便去开门。立时,便见粉荷探了一个头进来,一眼见着王卉凝坐在床上,先是一愣,继而脸上堆着笑,高兴地道:“姨娘醒了,真是太好了,奴婢昨晚可是担心得整宿都没睡着呢。” 说着一眼见着床前的凳子上放着一碗犹冒着些热气的粥,便忙走上前要把碗端在手上。 王卉凝目光落在她伸出袖外的两只还算纤细的手上,尖长的十指上,修剪成弧形的指甲涂上了如桃瓣一般浅淡好看的粉红丹蒄,在微弱的烛光和稀稀朗朗的几缕晨光的映照下,微微地泛着几丝莹润光泽。 顺着指甲往上看的景象却没这般美好。手背、指节间布上了一粒粒红色的小颗粒,有几粒颜色鲜艳些的还破了口子结了一层极薄极薄的痂。原本一双肥瘦适度纤细修长的勉强算得上青葱小手的手,如今看着,却委实有些令人心生怯意。 “我来,”飘雪抢先一步上前把碗端在了手上,以眼示意了一下她的手,“你一心记挂着姨娘,怎么也不想想自己的手啦?姨娘如今身子弱,经不得病风,这几日便由我一人近前侍候着吧。” 粉荷一听,伸出的手僵了僵,忙缩回了袖中,身子往后退了几步,眼角的余光扫过飘雪时却分明有些异光闪动,许久才半哑着嗓子对着王卉凝道:“奴婢原也是这么想着,又怕姨娘斥奴婢忘恩负义,姨娘病中竟躲到外面去了。” 不是个忘恩负义的,竟能做出毒害主子的事来?王卉凝在心里冷斥了一声,面上却做出几丝体贴的神色来:“我昨晚隐约听得你说手上起了疹子,可是水土不服?这庄子里比不得京里,自然潮气重些,这几日你便歇歇吧。” “飘雪,你去寻寻,带来的箱子里可还有消除这类疹子的药。”王卉凝望向飘雪,眸光几不可见地闪了闪,在飘雪起身时,却又喃喃地补了一句,“我瞧着这几日身周的气息都带着一股子潮气,估摸着你便是用了药,怕也得过几日症状才能好些。” 飘雪的步子只略略一顿,很快便在箱子里挑拣了一番,片刻后拿回来一个小瓷瓶交到粉荷的手上:“如今比不得当初在府里,带来的药毕竟有限。我挑拣着也就这瓶药还对症些,却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治得好。好在它本无碍,就算一时治不好,也不会有坏处。” 粉荷略略地又问候了王卉凝几句,便捏着手里的药瓶离开了。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飘雪的唇角却勾了勾,露出一抹冷厉的笑来。 第十五章 生半夏 “那药……”看着粉荷的背影,王卉凝脑中不由自主地竟闪过秦含霜狰狞的笑容,双手悄然地抓紧了身上的被子。 “奴婢已往那药里滴了一滴药汁,以粉荷对自己的爱护,必然会用那药。这几日内,她是不能再靠近姨娘啦。”飘雪唇角的冷笑忽然敛住,眸光一沉,伸手从袖内掏出块包了东西的帕子来,展开在王卉凝的面前,紧抿着唇道,“姨娘看看这个。” 王卉凝闻言转目望过去,便见一张粗布帕子上,静静地躺了数个小指指肚般大小的浅黄色小球,看着有些眼熟,却一时记不起来曾在什么地方见过。 然而她知道飘雪拿这个东西给她看,必然有她的用意,看她的神情,还必然是极为重要的一样东西。一时之间,她不由紧盯着那些浅黄色小球,眉头紧蹙,努力回忆终于回想起曾在以前喝过的药渣里见过这种东西,只是颜色似乎有些不一样。 “她竟是在这个上面做了手脚?”王卉凝的双眼不自觉地眯了起来,斟酌了一番才开口。心里却是存了疑问,既是能入药的,真有剧毒吗?飘雪因何此等表情。 “奴婢一直疑惑姨娘为何会突然声音嘶哑,喉头难受。直到昨日姨娘睡着时奴婢打开药箱查看,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心头立即闪过一个念头。”飘雪越说牙咬得越紧,用手拈起一粒小球,“奴婢便让白芍悄悄去翻粉荷的东西,果然在一处极隐蔽的角落翻出了一些未使用完的生半夏。” 见王卉凝侧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飘雪接着道:“粉荷毕竟跟了姨娘那么多年,自然知道这生半夏生用对人的喉头刺激性十分强,可致其肿胀、疼痛,使人失音、流涎、呼吸困难,甚至窒闷而死。奴婢猜测着粉荷必是把这生半夏磨成了粉,掺在了姨娘的药汁当中,因其味与姜半夏相差无几,姨娘一时疏忽才没有识透。好在她下的量应该不多。” 说着这话的同时,飘雪看了一眼面前还活生生的王卉凝,有种如释重负劫后余生的感觉。 “却是辜负了一颗玲珑之心,”王卉凝捏了一粒生半夏放在鼻间轻嗅,只觉得一股极淡的似带着点麻辣的气息飘入鼻中,“我竟至今没朝这方面怀疑。” 她这话也不过是掩饰自己罢了,然而粉荷能瞒得了原来的王姨娘,却是果然好手段。只是,她如此做,只是单纯地忌恨于原来的王姨娘呢,还是受了秦含霜的挑拨听命于她呢? 王卉凝的眸光紧了几紧,直到压下眸底挟着的火球,方抬起头对着飘雪道:“白芍她……” 贴身侍候了十几年的丫环能亲手毒害了主子,从小放在掌心里呵护的妹妹亦能亲手将自己的姐姐推入湖中溺死,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多少人值得信任,也由不得她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能够轻易地打心底里相信面前的飘雪,其实连王卉凝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有些冒险。 望着原来那个对人毫不设防的王姨娘,如今这般的草木皆兵,在感激她仍如从前那般信任自己的同时,飘雪的心底也微微地有些抽疼。 “姨娘当时成日昏睡着,却是没有看到白芍成日以泪洗面悉心照顾您的情景。”见王卉凝摇头不再喝粥,飘雪把碗放在一旁,为她掖了掖被角道,“奴婢也没想到她会那般烈性,临到咱们离开候府的前一夜,她竟是在老夫人屋外跪了一整夜,誓死要跟随姨娘来到这柳家庄。” “她却是个有良心的。”想到那张不过十一二岁的稚气还未脱尽的脸,再想到昨日让她扇的那十下嘴巴,心里竟涌出一丝的歉疚,心底的提防亦松了松,“只是她那个娘……” “她却是个可怜的孩子,”纵然言语间说得可怜,飘雪脸上的神情却是淡淡的,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同情之色来,“在府里受尽欺负便罢了,在家中还要受父母的虐待。自到凝香阁后,因姨娘待她不薄,让她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整个人才活泼了不少,便在心里对姨娘存了恩。求了老夫人非要跟来,一来是出于对姨娘的情意,怕还有一点是想躲着她那个从没拿她当女儿看的娘吧,却没想到老夫人会点了她娘也跟来。” 便是在此之前,她也只是把白芍当凝香阁里一个普通的粗使丫环,即便早就知道她的一些事,也从没起过怜悯之心。对于旁人之事,她不愿多加关注,但如今既然涉及到姨娘,她便免不得要说上几说了。如今的姨娘身旁正需要人,岂能任由这样一颗真心流失。 听飘雪说到白芍受尽旁人的欺负和父母的虐待,飘雪的神思不由又飘了飘,仿佛又回到了七岁的时光。那一日她后娘明明是自己洒了酱汁把一件上好的大氅弄脏了,却硬来训斥指责她们姐妹俩。她自是不服,不过当众顶撞了两句,却引来了父亲的两记重重的耳光。自那后,曾经那个疼爱她的父亲,似乎陡然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凡事只要牵扯到她们姐妹俩,便都是她们的错。 “姨娘?”望着微微出神脸上现出痛苦之色的王卉凝,飘雪有些担忧地轻唤了两声,待到她回过神,便道,“姨娘多提防着些也是应当的,奴婢也会一直把她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 王卉凝点了点头,因着病未痊愈又发了一夜的高烧,只不过说了这会子话,劳了一会儿神,便有些乏得厉害。见她微闭了闭眼,飘雪便连忙上前替她抽了靠枕,服侍着她躺下去。 这一觉睡到下午,王卉凝便又开始发起烧来。虽说这一次烧得并没有昨晚厉害,吞了飘雪喂的药丸,捂出一身汗来便退了。可后来接连三日,她都是如此,一到下午便有些发热,吃下药丸倒也能退。 可眼看着带来的药已经越来越少了,她这病却一直如此反复,飘雪已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番盘算,看了一眼手上的盘丝银镯子,她决定去找找姜妈妈。 临出门前炉子上煨着的汤却好了,正收拾完屋子的白芍见飘雪似乎有事,便主动接了喂汤的活,接过了飘雪倒好的汤走到王卉凝面前。 第十六章 以手托药 “端过来吧,”看着白芍端了药碗在一旁扇凉,王卉凝轻缓地道了一声,见她过来,目光扫过她抬手间露出来的纤细手腕上的几点瘀青落到碗中氤氲上升的气雾上,“我自己来。” 许是病中之人气血不旺,即便穿得多盖得多,她仍觉得手有些发凉。看着碗中冒出的热气,她便想借着暖暖手。 “姨娘……”看着王卉凝伸过来的纤纤玉手,白芍端碗的手紧了紧,对上王卉凝平淡的目光,迟疑了一下,终是把碗递了过去,眼底却泛起几抹受伤。 看着面前神色冷淡似乎很久都没有笑过的王卉凝,白芍有一点害怕,也有一点伤心。嗫喏了许久,握了握垂在身侧的小拳头,她才鼓起勇气低着脑袋对着王卉凝轻声道:“姨娘,奴婢再不会准我娘偷偷地溜进姨娘的屋子了,再不会让她惹姨娘生气了。姨娘……” 说到此处她抬起头来,眼中流露出一丝渴望,“别再生奴婢的气,不理奴婢好不?” 以前的王姨娘对她总是和气随意的,每每都是满脸的笑意,还十分喜欢听她讲些乡野里的趣事。可自从昨日醒来后,却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见着她再没露过笑脸,似乎还有着刻意的疏离,冷冷的眸子看着让人有些害怕。(.好看的小说) 以前飘雪和粉荷不在屋里时,姨娘对她使唤得最多,如今却是宁可自己喝药都不让她喂了。白芍心里难受的同时也琢磨着,这肯定是因为她娘屡次行下不齿之事,姨娘终于生气而恼了她,今日,趁着屋里没人,她决定鼓起勇气来向王卉凝表明心迹。 王卉凝往调羹中的汤药里吹气的动作一顿,眼角余光瞅到白芍紧张而期待的毫不作假的眼神,遂缓缓地抬起了头,静静地望着她。 飘雪的话已令她放下了大半对面前这个小丫头的戒备,但前世长年养成的淡漠性格使然,再加上因为受到最亲的人谋害而生的的芥蒂,使她始终不愿放下最后的那丝防备。不过,此刻她却纯粹只是想暖暖手而已,倒没想到这丫头会这样想。 对上王卉凝沉静中泛着冷淡的眸色,白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泄了下去,低垂着头连带声音都小了许多:“姨娘是奴婢见过最好的人,奴婢……奴婢盼着这辈子都能随在姨娘的身边。” “嗯!”望着落入眼中的白芍额间的一排乌黑的刘海,王卉凝半晌才平平地应了一声,便径直低下头去吹碗里的汤药。 王卉凝平淡的反应令白芍眼中期待的神采渐渐黯淡,悄悄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药气氤氲中王卉凝略显朦胧的眼,咬了咬嘴唇,绞着双手静静地立在一旁。 一个姿势坐久了身子便有些累,一直微微地靠躺在身后的靠枕上,王卉凝觉得腰有些玄,便挪了挪屁股,准备换个靠前的姿势。挪动过程中却发现身后的衣服被压着了,她便腾出一只手来稍稍地揪了一下。 谁知,便是那一揪,便使她的身子微微地侧了侧,本来端得好好的碗也突然一个失手,碗中犹冒着股股热气的汤药眼看着便要向着她的胸前和袖管里灌去。 她身上倒是穿了厚厚的棉袄,汤药即便洒到胸前,应该也无大碍。可宽大的袖口下露出的可是晶莹如玉般的肌肤,汤汁若是灌下去,必然把那细腻如脂的皮肤烫得不成样。 白芍一见那碗斜了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伸出双手去托碗中洒下的滚烫药汁。她的动作极快,碗中的药汁“哗啦”一声,除了小半的洒到了王卉凝的胸前和被子上,大半的便倒入了她窝成个勺形的双手中。 迅速地把手中接住的药汁向着床下一甩,她连忙在身上拭了拭手,接过王卉凝手里的碗放到一旁,又取了帕子快速地替王卉凝擦拭,嘴里还不忘问道:“姨娘可有被烫到?” 虽被取走了碗,王卉凝的手却还是有些僵硬地在半空中托着,一双眼睛直直地落在白芍迅速变红的并不白皙的瘦弱小手上,喉头涌出一股酸酸的东西。 “哎呀,姨娘手腕上起泡了!”白芍却一声惊呼,小心地将王卉凝的右袖褪下了一些,露出一截莲藕似的小臂。王卉凝闻言望去,果见那细嫩如瓷的肌肤红了一片,两三个透明的水泡不知何时拱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才好?”看着那两三个不过绿豆大些的水泡,白芍有些紧张地转了个身,忽然道,“奴婢去唤飘雪姐姐,叫她拿了烫伤药来为姨娘涂上。” “你先去外面让粉荷把飘雪找来,再把那盆凉水端过来。”见白芍看到她胸前的湿漉提起的脚步又有些迟疑,王卉凝伸手边解着衣扣边轻声道。 白芍连忙点了点头,到外面去了一趟便又急速地赶了进来,把脸盆架子上的一盆凉水端了来,用凳子放着搁在床前:“奴婢用帕子沾凉水为姨娘敷着吧。” “我这儿没事,”王卉凝把脱下的弄湿了的衣服挂在床栏板上,却抓了白芍浸帕子的手,小心地让她的掌心向上,看着那双小手手心和手指间拱起的许多大小不一的水泡,眸底似有湿湿的东西涌出。 喉头哽了哽,王卉凝近乎叹息地轻言道:“你竟以为你的手是铁打的么?快放水里冰着,等飘雪取了药来搽上。”说着,便捉了白芍的一双手往盆中伸。 尽管听在耳中的声音没有以前那般轻柔,甚至还带着些命令的口吻,却仍像一根轻柔的羽毛般拂过白芍的心头,令她刚有些失望难过的心情立马好了起来。真好,原来姨娘并没有生自己的气,还如以前那般对自己好。 “奴婢的皮粗得很,可比姨娘经烫多了,这么点烫伤没事儿的。”王卉凝的关心令白芍十分高兴,忍不住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耀得她那双圆大的杏眼分外明亮。 然而,刚才因为紧张王卉凝的安危她还不觉得,此时一放松下来才感觉到手上火辣辣地疼,犹如千万根钢针在不停地扎着。越来越强烈的痛感,令她不由得“咝”了一声。 恰在此时,飘雪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粉荷犹豫了一下,也随着进来了。 “飘雪,箱子里可还有治烫伤的药,快给白芍涂上。”王卉凝取了一块湿帕子敷在起泡的手腕之上,见飘雪进来忙对她道。 第十七章 处境艰难 飘雪的气息有些急促,目光在王卉凝的身上细细地扫了一遍,直到看到她除了皓腕之上有几粒透明的水豆豆之外,其他地方并无异样,紧抿的唇才松了松,应了一声,急急地向着药箱走去。(.好看的小说) “你是怎么服侍姨娘的,怎的就让姨娘烫着了。”粉荷走到床前时略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手上还未结硬的红痂,不得不停了步子,却指着白芍毫不客气地斥责道。 “我……”白芍有些愧疚地低了头,王卉凝淡淡地接过话语,“是我自己不小心洒的,她倒是一片忠心,竟生生地用自己的手去托那滚烫的药汁。” 听到忠心二字,粉荷心里闪过一抹不安。不过,看到王卉凝脸上仍是自醒来后的淡淡表情,眸中亦无异样,她又放了心。就算姨娘自那日大难不死醒转来之后,性子变了些,但有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是姨娘真知道了她的鬼计,是不可能这么不声不响的。 对粉荷的神情变化仿若未睹,飘雪拿了个巴掌大的瓷质小盒来到床前,目光在白芍浸在水中的满是水泡的小手上落了落,才打开手中的盒盖,用指肚蘸了盒中的乳黄色药膏,小心而轻柔地覆上王卉凝的手腕。 膏状的药抹在发红的手腕上,先前微微带着火辣感觉的手腕上立时传来一阵凉意。看着盒中几乎接近盒底的丁点药膏时,王卉凝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只剩这些治烫伤的药膏了吗?” 飘雪是个行事高效的人,若是箱子里还有烫伤药,她一定会拿来与白芍先涂上,此时却只拿着这么个小盒子,可见只有这么一丁点。可白芍两只手都烫伤了,这点药就是全部挖出来,要涂上一次也有些勉强。 飘雪无声地点了点头,把王卉凝烫红的手腕都细细地涂抹了一遍方将她的袖子小心地放下来,却没有要把药给白芍的意思。 王卉凝看了看她的神情,知道她是想为自己留着。可是想到刚才白芍伸出手时那毫不犹豫的神情,她却没有任何的一丝犹豫:“把那些药全挖出来给白芍涂上吧。” 再完美的伪装,在关键时候也总会露出些许的破绽。然而白芍那毫不犹豫伸出双手的情形却是深深地刻入了王卉凝的脑海里,令她挑不出一丝假意来。 她或许不是个容易被人感动的人,然尔看着那一幕,心底最后一丝强装的戒备终究还是决定放下来。不是所有人都需要用生命去诠释自己的忠心,真正的忠诚是刻在骨子里,不经意间表现在每一个言谈举止中的。 飘雪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盒,目光从王卉凝神情坚定的脸容上移到白芍浸在凉水中的小手上,轻轻地应了一声,粉荷却开口道:“姨娘,若是都给了白芍,您下次搽什么?” 王卉凝努力地压下心中的不喜,使自己面对粉荷时脸色如往常一般冷淡中带着些许的亲切,却是转头对飘雪道:“飘雪,你寻个合适的时机同姜妈妈说说,看能不能请她代劳在镇子上捎些药膏来。[]” 一转目,王卉凝的目光落在飘雪帮白芍抹药膏的左手手腕上,眉头不由蹙了蹙。她记得,自醒来后便见飘雪的左手手腕上一直戴着一只盘丝的银手镯,从不曾取下过,看样子应是很珍视的。 而回想起飘雪出门前的情景,王卉凝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飘雪,你刚才去了何处?” 难道自己竟是高估了此时的处境,已到了如此地步吗? 对上王卉凝略有些凝重的表情,粉荷看了缓缓抬起头的飘雪一眼,率先开口道:“奴婢是在姜妈妈屋里找到飘雪姐姐的。” “我们的伙食一向是姜妈妈送了食材来另做的,昨儿姜妈妈来看了姨娘,又送了些熬好的腊八粥来,奴婢趁着有空,便去她那里略坐了坐,以示感谢。”淡淡的扫了一眼粉荷,飘雪神情平静地对着王卉凝道。 虽然对于失去那个手镯心中略有些不舍,毕竟那里蕴含着姨娘的一番情意。但飘雪面容之上却没起丝毫波澜,更不愿意让病中的王卉凝看出异样知道后心里不好受。 “飘雪,我竟不晓得到咱们竟到了如此地步。”飘雪的若无其事越发令王卉凝坐实了心中的猜测,冷淡的声音中却夹杂着感动,指了指飘雪空空的左手腕,“竟然得让你拿了自己的手镯去求姜妈妈为我买药。” 先前看着飘雪站在药箱前蹙眉的情景,她便猜想到许是里面的药不够用了。本以为老夫人不至于做得那么绝,总会顾着皇后娘娘的脸面,不至让她过得太难堪,却没想到…… “是奴婢无能,不能护得姨娘周全,如今还只能把姨娘赏下的物事拿去当了换药。”飘雪心中泛起丝丝愧疚,看着王卉凝有些冷凝的神情,便又劝道,“那手镯本就是姨娘的,奴婢记着的是姨娘的情份,能换了药却是成全了奴婢的一片心意。” 看着满手水泡的白芍和一脸淡然的飘雪,再看一眼站在一侧也不知在想什么的粉荷,王卉凝脑中不由得便飘过了秦含霜的影子。上齿用力地咬住了下唇,她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平静地问道:“我们出候府时,老夫人拨了多少银两。” 飘雪略一沉吟,开口道:“二十两!”顿了顿,还是决定对王卉凝据实以告,“老夫人说,夫人尸骨未寒,姨娘表面上应该过得清苦些以示忏悔才是。但她念着姨娘生着病,少不得背后惹候爷不高兴了。奴婢怕到了庄子上买药不方便,出城时便在城里买了些药存着。如今连带着原来咱们身边有的,已用得差不多了。” 二十两?还是老夫人违了候爷的一番心意?王卉凝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二十对于普通人来说,倒不是个小数目。可对于正在重病中需要调理的王卉凝来说,却真是杯水车薪了,也难怪得让飘雪拿了手镯去换药。 看来,王卉凝宫里赐下的身份,真是真正刺痛了老夫人的心,令她十分厌恶。而她敢做得如此不加掩饰,想必,也是心有准备拿捏准了。 “到我妆奁中取一件首饰去把那银手镯换了来。”王卉凝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敛了脸上的寒霜对着粉荷道,“就说再请姜妈妈帮忙买些治烫伤的药膏。” 虽然她也看到自己的妆奁中除了那件已经损坏了的彩蝶戏花的步摇,并无几样首饰。但她并不是个喜欢打扮的人,如今这种处境更是不需要打扮,也是迟早要当掉的。 “不可,姨娘……”飘雪已为白芍上好药,听到王卉凝的话立马转身相劝。此时院外却隐隐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哎呀,不得了了!”不待王卉凝完全从噩梦中回过神来,院外突然传来姜妈妈哭天抢地的惊叫声,“儿啊,我的儿啊,你可不能有事啊。” 第十八章 急救 众人转头看向屋外,姜妈妈的哭喊声却越发慌乱,隐隐地还伴着众人的议论声,王卉凝晃了晃开始变沉的脑袋,动了动有些发干的唇,道:“粉荷,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好看的小说)” “是!”粉荷答应着快步走出屋子,飘雪看到王卉凝两颊间的潮红越来越甚,忙不迭地拿手去靠她的额头,神色间焦虑起来,“姨娘,您又开始发烧了。人都说医者不自医,还是请姜妈妈让人去镇子上请个医者来为您诊治一下吧,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嗯,你待会儿想办法去与姜妈妈说一声。”王卉凝喘了几口虚气,缓缓地躺入被中,被打湿的被头已被飘雪移到了另一头。 她自也不会任着自己就这样一病不起,继而一命呜呼。原本也是打算这几日再不好起来,要让飘雪想个办法请医者前来诊治一番。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一次生命,她是不会轻易让其丢掉的。 看了一眼白芍顶着水泡的小手,飘雪去箱子里取了仅剩的最后一点配好的草药放进炉中的药罐子里,转身回到床前端起脸盆,离开时对着白芍道,“你好好看着姨娘,我去打点凉水来替姨娘敷敷。” 却说粉荷得了王卉凝的吩咐走出来,才至院门口,便见呼啦啦的一群人向着小院而来。 领头的姜妈妈惊慌失措地半拉半抱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急急而来,她的胸前一片殷红,一只手拿了帕子紧紧地捂着怀里男孩的额头,尽管如此,男孩的脸上还是不停地往下滴着血,在身后的地上绽开一朵朵的血花。她的后面跟着几个脸色各异的丫环婆子,远远的还站了几个汉子和小孩,遥遥地向这边张望着。 蓝月和张平家的也都听到动静纷纷赶了出来,一看到抱着男孩冲进院中的姜妈妈,蓝月手里的扁担都吓得掉在了地上,张平家的更是惊呼起来:“哎哟,我的天哪!可不得了!小夏子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 姜妈妈心里惊慌着急,哪里还有心思回答她的话,只看了她一眼,便直直地向着王卉凝的房间奔去,嘴里不迭地大声喊道:“王姨娘救命,王姨娘救命哪!” 姜妈妈的动作不可谓不快,直仿如风卷残云般,差点把端着一盆水的飘雪给撞倒了。待到众人反应过来,她已带着孩子入了房间直向着王卉凝的床前扑去,只听得她惊恐万分地道:“求姨娘救救我家小夏子。” “这到底是怎么了?”张平家的自言自语了一句,看了一眼敞开的房门,脚步挪了挪显得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心里的八卦战胜了顾忌,抬着步子跟着进了屋。 蓝月却是眼中惊魂未定,颤着手捡起地上的扁担,默默地返身回到厨房里去拿挑水的木桶。 跟进院子的丫环婆子略一犹豫,也纷纷想随进去,却见白芍举着两只满是水泡的手,用身子把张平家的挤了出来:“娘,你也该把府里的规矩记起来。没有主子的使唤,你怎可随意进入主子的房间。” “哎哟,你个死丫头,什么时候翅膀硬得竟敢教训起你老娘来了?”张平家的说着便伸了手去拧白芍的胳膊,白芍疼得呲牙裂嘴,却硬是举着两只手直挺着身子挡在门前,坚决不让张平家的进去。 看到其他婆子丫环投射过来的看热闹的各种眼神,张平家的也没有办法,与白芍推搡了几次,无奈她虽被推了趔趄了几下,很快却又挺着个小身板坚韧不屈地把住了房门。便只得作罢,一路骂骂咧咧地与其他人一起站在房门口远远地看着。 听到姜妈妈慌乱的喊叫声,王卉凝侧了侧身子,用手撩起了浅紫色帐幔的一角,便见得姜妈妈跪在床前,一手搂了小男孩,一手拿着被血浸染了的帕子紧紧地按着孩子的额头,她已显出皱纹的脸上布满泪痕。 而被她搂着半跪半靠在她怀里的小男孩,双目微闭,满脸是血,姜妈妈稍稍挪了挪手中的帕子,男孩额头上敷着的一坨应是止血草药的绿色藤草掉在了地上,王卉凝便见到他的额头上一道触目惊心的极深伤口。没了按压,汩汩的鲜血立即更快地往下滴着,偶尔露出来几处未被血迹盖住的皮肤,在刺目的红色掩映下,显出如纸一般的苍白。 看着这样的情形,王卉凝的眉头不自觉地紧皱了起来,墨黑的眸子里散发出几许令人难以捉摸的光芒。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才借着王姨娘的身子来了不过几天,还没来得及完全适应,先是察觉到有人相害,接着持续高烧,此时身子还未好些又出了这样一件事,叫她找个什么借口才能推辞而不暴露自己已不能医的秘密呢? “老奴素闻姨娘有妙手回春之术,又心怀仁慈,求姨娘救救我家小夏子。”看着王卉凝眸中清冷深邃的目光,姜妈妈拿不准她是不是看穿了自己的有意推辞而心生忌恨,心中越发害怕起来,忙不迭地对着床上磕了一个响头,哭求道。 对于王卉凝的医术,她也只是略有耳闻,刚刚不是有人提醒,她压根就忘记了。现在有求于人,场面上的话自然是要说得好听些。 “人命不可儿戏,我近日身体不佳心神不宁,恐一个不慎误了孩子,你还是速带他去最近的医馆求医吧,勿要在此耽搁。”王卉凝收回目光,抿了抿唇声音低弱而清浅地说完,手一松,放下了撩起的帐幔。 此王卉凝已非彼王卉凝,现在的她跟所有的普通人一样,对医术根本一窍不通。而这孩子的伤口触目惊心,没有医术之人根本无法处理,她不是个拿人命当儿戏之人,如何能够滥竽充数置他的性命于不顾。 纵然她知道这位庄子里的管事婆子,对这个被送来养病的王姨娘并不怎么待见。但事不及无辜者,她绝不会因此事而祸害这个孩子。 可她又绝不能开口说自己不会医术,即便此事不一定能瞒得了很久,她也要努力隐瞒,直到寻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才好。 然而她这诚心不想耽搁孩子的做法,听在众人的耳中却明显是有意推辞之言,粉荷和白芍两个常服侍的人均愕然不已。 姨娘真的是变了,原来若是有病重之人到了面前,二话不用说,她主动会上前把人接过来医治。哪里会像此刻这般,出言推辞。 “啪答!”寂静的屋内突然传来两声如水滴在地上的声音。 第十九章 触犯众怒 求票票,新书求收藏,求点击,求推荐,求各种~~~~~~~~~有票的读者就砸几张给紫竹吧,拜谢了! 姜妈妈骤然之间惨白的脸色更白了,身子晃了几晃才堪堪稳住。 下一刻,她竟是把怀里的孩子平放在地上,猛力地对着床上的王卉凝磕着头,说话也没有以前那般有章法:“姨娘自来庄子上养身子,老奴多有照顾不周之处。老奴知道姨娘是个心胸开阔之人,定不会把对老奴的不快转嫁到我的小夏子身上,求姨娘看在老奴夫妻忠心为候爷办事的份儿上,救救我家小夏子吧。” 听着帐外传来的“咚咚”的磕头声,王卉凝却只能无奈地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张布满鲜血的小脸和那道惊人的伤口。 虽然她性子淡漠,却终究不是个完全无情之人。秦府里十数年的压抑痛苦生活,使她养成了有仇必报的性子,对于伤害过她或是试图伤害她的人,她会毫不客气地给予狠厉的还击。 对于无辜之人,或许她不会像其他人那般热心,却也不会冷情到对一切都视而不见,关键时候,她也会出手相助。然而此时她却真是无能为力,唯有狠心相拒。 “愚妇也斗胆恳求王姨娘救救小夏子。”突然从房门口冲进来一位仆妇打扮的年轻妇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姜妈妈的身旁,流着泪对着飘摇的帐幔道,“都说王姨娘菩萨心肠,求王姨娘以孩子性命为重,出手相救啊。上天有好生之德,姨娘今日积下这份德,来日一定会有好报的。” 积德便会有好报?王卉凝扯了一下唇角,心里半分也不相信。据说她母亲善良大方,路上凡遇乞丐没有一回不施舍的,即便是坐着车轿错过了,也会让下人们捧了银钱追回去。最终,却也不过才活了二十一岁,余下她们两姐妹受尽人间冷暖。 “哼,我就说了她不是什么好人,如今这般见死不救你们可都相信了吧?”被白芍拦在屋外的张平家的歪了歪嘴,那听着让人极不舒服的说话口吻也不知是带着对王卉凝的揶揄嘲讽,还是为了让大家更加相信她原来的话。 一石激起千层浪。张平家的那一句话,便如鞭炮般在人群中炸出一片火花。围在屋外的众人纷纷议论开了,啧啧的几声感叹之后,便是一味的指责:“都说大宅院里的女人心肠硬,今日一见当真如此。” “怪不得会被丢到这么偏远的庄子上来呢,原来竟是一个心肠如此坏的女人。[.超多好看小说]” “哎哟哟,你看小夏子多可怜,她怎么就狠得下心不救呢?”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王卉凝的房门口老老少少站了五六个。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越来越响,句句击在她的心头,让她有些烦燥,心里对张平家的气愤也越来越甚。 她一句火上浇油的话,便让她有了触犯众怒之嫌,若是继续下去,不出一个时辰,便会让全庄子的人都认定她见死不救妄顾性命了。若是如此,她要如何在这个庄子上呆下去。 可是,除了拒绝,她又能做什么?对于医术她一窍不通,要拿什么去救人? 帐幔动了动,露出了王卉凝通红的一张脸,两腮和嘴唇红得像是要从里面滴出血来。姜妈妈和那位妇人见着她的情形先是一愣,接着却是脸上一喜,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咳咳咳……”王卉凝侧着身子一手用帕子捂着嘴猛烈地咳嗽了数声,本就烧得通红的一张脸,涨得更红了。急急地喘了一口气,她刚想略抬一抬头对着姜妈妈说句什么,一口痰却又把她呛咳嗽了。 “你们还是速去把最近的医者找来吧,孩子兴不得这样耽搁。”王卉凝眸光微有些迷离,吃力地吐出一句话来。 看着她似乎难受至极的模样,姜妈妈微有些迟疑,可是看着躺在身旁还在不停流着血的儿子苍白的面庞,却又让她心里还是存了一丝希望,再次祈求道:“老奴知道姨娘凤体欠恙,老奴所求有些强人所难。可老奴好不容易才于中年得了这么个儿子,还求姨娘同情老奴的一片爱子之心,勉力相救啊。”说着,已是老泪纵横。 外面张平家的却又突然插嘴道:“有些人是自己落难便也看不得别人好,指不定人家是记着你没有把好东西拿出来,便想眼睁睁地看着小夏子出事呢,我看姜妈妈还是别……” “你给我住嘴!”姜妈妈的声音哽咽着带些歇斯底里,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满脸通红的王卉凝,那一眼里,王卉凝看得清清楚楚,里面分明含了恨意。 一个转身,她一拳捶在了身后年轻妇人的身上,眼泪吧嗒地流着:“李福家的,我们小夏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老头子也不要活了,上天怜见,我们千般磨难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却被你那狗崽子害成这样,你干脆一棒子打死我们全家算了。” 那妇人一只手按紧了小夏子的额头,任由姜妈妈的拳头捶在身上,一句话也未曾反驳,看着双目紧闭血人似的小夏子,也是又惊又怕,哭得泪人儿似的:“小夏子不会有事的,姜妈妈,小夏子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兴许孩子他爹能在半路上遇上医者呢?” 说完之后,却是同样看了王卉凝一眼,神色间难免带上了些责怪之意。这话也只是嘴里说说罢了,别说姜妈妈和众人不相信,便是她自己也不相信。若有那般好运,面前的王姨娘也不会放着不医了。当真是大宅院里出来的女人心肠硬些。 “小夏子,我的小夏子。”姜妈妈捂了嘴巴越哭越伤心,想到可能会产生的可怕后果,身子都禁不住颤了几颤。 姜妈妈的声音凄厉中带着颤抖,直让闻者落泪,听者心酸。外面围观的人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议论: “这个姨娘,忒是狠心,姜妈妈和李福家的求了这么久,她竟然还是不肯医治,这样的人也活该被弃到这庄子上来。” “这样的主子不侍候也罢,依我看哪,日后便就把她丢在这小院中不闻不问,看她还嚣张什么!” 第二十章 飘雪的医术 姜妈妈二人的神情和外面激愤的议论声,王卉凝自是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眼看着事态再发展下去,她不只要成为众矢之的,还要成为柳庄人眼里的仇人,不得不开口试图缓解一下气氛:“我若不是以孩子性命为重,便不会劝你们另寻医者。如此做也不过是惹你们一时不快,可若我随意敷衍,能换得你们一时的感激涕零,却也会惹你们忌恨一辈子啊。”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王卉凝取了帕子拭着咳出来的眼角的泪水,拿着帕子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我对自己现在的情形却是明白的,小夏子这伤口甚深,我这手却是连拿针都拿不稳,一旦稍有失误,便是遗憾终生的大事。人命关天,我怎能因为一时好心而行儿戏之事呢?” 冷淡暗哑的声音还带着些虚弱之气,却字字句句敲在众人的心头,迅速地平息了屋外的议论声。 看着王卉凝红得不正常的脸和微微颤抖的手,姜妈妈眼神敛了敛,心中升起的恼意却无法完全消散。看着儿子的情形,心里更是无助惊慌,万分难受:“原本张家庄有个略懂些医的青年,前段时间却突然辞世,最近的医馆又远在数十里之外的镇上,小夏子这样,如何能够撑到医者前来啊。” “小夏子,小夏子你不要吓娘啊!”姜妈妈重新搂入怀中的小夏子忽然抽搐了一下,立时吓得她尖叫了一声,又对着王卉凝猛力地磕着响头,“求姨娘救救我的小夏子啊,老奴求姨娘了。” “姨娘就行行好试一试吧。”年轻妇人也再次求道,“如今这个情形,就只有姨娘这儿还能给我们一丝希望啊。即便……即便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我们也绝不会有半点怪姨娘之心的。” 话虽难听,说得却是这个理儿。姜妈妈泪流得更欢,手都颤抖了起来,却是极其痛苦地点头附和道:“老奴只会铭记姨娘相救之情,绝不敢有半点责怪之心。” “王姨娘发发慈悲救救小夏子吧。”年轻妇人诚恳地对着王卉凝磕了一个头。人是她儿子弄成这样的,要真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们一家如何向人家交代啊。 “姨娘就发发慈悲吧。”屋外有谁忍不住附和了一声,其他人立马也跟着叫了起来。 沉目看着床前两双满含期待、祈求之情的眸子,王卉凝只觉得自己被推到了一个她无法站立的高度。面对屋内屋外投射过来的数道目光,她竟有些慌乱。 怎么办?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她若再推辞不救,姜妈妈定是真真切切要把她忌恨上了,继而她的臭名立刻便要在全柳家庄散播开来。[]谣言可畏,这个恶名一旦传扬开来,谁也料不到会是个什么样子。若是传到京里去,她重回候府的路便又多了许多阻力。而若是一时回不了候府,她要在这里立足也是万难。 可她分明半点不会啊,难道,竟要在这个当口把她不会医术的事说出来?可是此刻,就算她说自己不通医术,有人会相信吗?是否会让人觉得她仍是一派推辞之言? 她一直都知道,不会医术,是她承了王姨娘的身体后,最最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始终希望寻找到最好的办法来解决,却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如此之快,让她避无可避。 “孩子他娘,小夏子……他……他怎么样了?”恰在两厢对峙之时,小院外突然传来一道男子粗犷的声音,焦急而微微有些发颤,略顿了顿,又急急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快告诉我啊。” “孩子他爹……”姜妈妈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捂着嘴哽咽着应了一声却答不下去了。数番哭求看似耽搁了许久时间,其实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却因小夏子的伤口很大,纵然捂得紧,血还是顺着帕子渗下,胸前的衣襟被染红了一片,身下的青石地板上也有一小摊血迹。 “人家不肯治,你儿子再这么下去,怕是要流干血了。”张平家的似乎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往火里浇一把油,令大家的心火烧得更旺一些。 “他……他不会有事的,对不?”院外的男子脚下一软,靠在了身后的院墙之上。缓了缓便想冲入院中,被随在身后的几个人拉住了。 “孩子他娘,你快求王姨娘帮忙救一救啊。”男子的声音即便努力压抑仍然能听出其中的哽咽,到最后竟是放声哭了出来,“好好地求一求啊……” 姜妈妈听了外面丈夫的话,果真把孩子放入青年妇人的怀中,膝行几步趴到王卉凝的床头,拉着她的手再次哭求:“姨娘是菩萨心肠如来转世,老奴求求您发发慈悲吧。” 哭求之际,额头竟是在床沿上磕得咚咚作响,屋外的人群便又燥动起来。 “你这又是何苦?哪里是我见死不救。”滚烫的小手托向姜妈妈还要往床沿上撞的额头,立时被带着重重地砸向了冷硬的床沿之上,酥麻钝痛身手背上传来,立时使她痛得发出了声,“咝!” 在姜妈妈愣怔之际,她又抓了身上的被子轻轻地往上掀开,吃力地挪着身子下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只觉得眼花瞭乱,双腿一软,靠着跪着的姜妈妈倒在了床前。 如今这个情形,光说已是无用,她必得做些什么,才能不让自己的恶名继续生满根须,深深地驻扎在众人的心中。 “姨娘!”正端着一盆凉水进来的飘雪一抬眼看到王卉凝歪下去,手中的脸盆“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顾不得湿漉的有些凌乱的裙摆和布鞋,一个箭步冲了上前。 看着面对旁人总是波澜不惊的飘雪此时脸上露出的担忧,王卉凝感动的同时,心中闪过欣喜,身子软软地靠着姜妈妈和飘雪,却挣扎着向地上的小夏子而去,飘雪淡淡地扫了一眼血人似的小夏子,看向王卉凝时却满含担忧:“姨娘如今连坐都坐不稳,为何还要强撑着替他人医治?” 王卉凝努力地扯出一丝苍白而凄楚的笑来,努力地伸了几次手都没能勾到小夏子垂在身侧的小手,“如今这个情形,我怎可袖手旁观?” 飘雪无声地伸了一只手握住了小夏子的手腕,双指扣上他的脉膊,双眼冷冷地睃了一眼屋外抄手站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张平家的,生硬地吐出一句话来:“天下妇人哪里个个如姜妈妈这般聪明识大体,碰上那愚蠢至极的,便是姨娘这般为他人不爱惜自己,也只说是应当的,又岂会说姨娘半个好字。” 第二十一章 缝合之术 飘雪这一席话不轻不重,生硬不带一丝感情,重重地敲击在屋外众人的心头,甚合王卉凝的意。于是,王卉凝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又吃力地道了一句:“我又岂是想让谁说我一句好?不过是凭着良心罢了。” 现如今为了以后的生计,为了日后顺利回到候府去,她不得不顾及自己的名声。若在以前,便是恶名她也不惧,又何谓别人说她好还是不好。 “只是如今,我却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王卉凝把手举到眼前,却只看到十指抖得厉害,墨黑迷离的眼眸中溢出遗憾难受之色。 飘雪微敛着神色快速地探完小夏子的脉,看了一眼王卉凝盯着小夏子的额头微微发愣的神情,示意一旁的粉荷扶好王卉凝,便转身到药箱旁,从里面的一堆瓶子里取出一个,倒出一粒药丸回来塞进了小夏子的嘴里,托了几下他的下颌待他吞下药丸后又取出一块厚厚的软棉布蘸了些药汁把他头上已沾满了血迹的帕子换了下来。 忽略掉姜妈妈和年轻妇人的目光,飘雪对着王卉凝道:“奴婢瞧着他的脉搏虽弱却还算平和,刚刚又给他服下了姨娘自制的药丸,应能减缓出血的速度,”顿了顿又道,“姨娘这个样子,是万万捏不了针的。” “我又何尝不知?”王卉凝应景的一脸无奈与内疚,心里却是叹息了一声,便是身强体壮时,怕也捏不了针了,除非是绣花针。 正在姜妈妈和年轻少妇神色变幻,姜妈妈脸上几乎现出绝望之色时,飘雪却又道:“因钦佩姨娘的缝合之术,奴婢曾私下练过,姨娘若相信奴婢,便让奴婢代劳一次吧。” 小夏子要治的是额头上的大伤口,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本不需要如何断病医治,只需要一位擅缝合的医者,再敷上或服下一些止血补血的药物便可。 她没有学医的天赋,跟在王姨娘的身后也不过学了点皮毛,比旁人多认识些草药罢了。却唯独对王姨娘的缝合之术甚感兴趣,夜间无人寂寞之时,她便找树皮、猪皮等各种材料练手。就在姨娘出事的前几天,她还为伤口深及骨头的猫做过缝合,堪堪救下它一命。然而这些,她却没告诉王姨娘。 而少年时被弃的遭遇使她觉得人性是那般的冷漠无情。直到后来多次得王卉凝相救,她冰冷的心才开了一个小角,却也只容得下王卉凝一人。除了她,飘雪仍然不想去关心任何人的生死。 今日若不是为了不让庄子里的人对王姨娘存下见死不救的冷心印象,更因为先前求了姜妈妈为王姨娘买药,否则,即便是看着这个小男孩流血而亡,她亦不会有太多的情感波动。 说她冷心也罢,说她无情也罢。(.)自九岁被父亲哄骗着送入宫中的那一刻起,她便认为,人心都是自私无情的。亲人,亦不过如此。 然,王卉凝却是个例外,使自认已心死情冷的飘雪,决定用自己的毕生余力来呵护她。 屋子里陡然一静,王卉凝亦是眸光一亮,直直地对上飘雪清清浅浅没有波澜的双眸。即使她已不是原来那个王卉凝,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仍能透过那清浅无波看到眸子深处的那一抹坚定与自信。 “我竟不知道你私下里刻苦练习了缝合之术,若真如此,便是小夏子的造化了。”对上飘雪眸底的自信,王卉凝脸上现出意外喜悦之意。 真是柳暗花明老天助她,本以为飘雪跟在原来的王姨娘身边的时日并不长,缝合之术看似简单若伤口过大,却委实有些难。倒没料到她竟然会,还连原来的王姨娘都不知情。 这清清浅浅一句自荐的话,既救她于水火之中,也让她没有半点有人不用的的嫌疑。若飘雪真能救得了小夏子,不仅缓解了众人心中对她的气愤,更可施恩于姜妈妈,对于日后的处境是极为有利的。 转而,王卉凝捂着胸口喘着粗气一脸急切地对着姜妈妈道,“姜妈妈也是知道飘雪行事的,现下这样,你要怎么说?” 王卉凝表现出来的病重状态本已让姜妈妈甚觉绝望,此时飘雪的一席话无疑重新点燃了她心中的希望,哪里还有不应的道理。 且自王姨娘入柳庄以来,她也看出了些飘雪的行事。一切均以王姨娘为中心,行事沉稳有度,令人挑不出一丝错来,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她既主动开口,定然是有些把握的。而以她的性格,绝不愿众人心中对王姨娘有一丝不喜与怨怒,所以,定然会尽最大的努力。 “老奴一家定然一生铭记姨娘的相救之恩,至死不忘。”姜妈妈哽咽的嗓音明显比先前多了一份轻松,原本的精明也重新回到了身上。 见姜妈妈重重地点着头,王卉凝苍白的脸转向粉荷:“你且不必管我,快帮着把人抬到榻上,让飘雪速速帮他清洗缝合。”喘了几口粗气,她又急急地道,“白芍快找人把炭炉往那边移一些,受伤的孩子经不得冷。” 她话声一落,屋外已有两个婆子主动跑了进来同着年轻妇人一道小心地把小夏子抬着放到了窗旁的矮榻上,粉荷便连忙与姜妈妈一道把王卉凝扶到了床上。姜妈妈焦急地赶过去之前,分明对着她投来了感激的一瞥。 虚脱般地躺在床上,王卉凝悄悄地舒了一口气,门口送进一阵微风,吹动床前的帐幔,使得后背上传来一阵凉意,额头持续的滚烫,令她的头昏沉得厉害,双手当真有些轻微的颤抖。 “姨娘本发着烧,刚才又那般心急,挣扎着下床怕又受了些凉,你速去端了凉水来为姨娘敷着。”飘雪对着粉荷细细地吩咐了一通,直到她应了才折身取药箱走向矮榻。 经过飘雪先前的一番处理,小夏子额头上的血已不像先前那般汩汩而出,却因伤口过大,即便用了药,仍时不时地有鲜红的血渗出来。飘雪取下那块蘸了药汁的棉布时,棉布的一面已染成了红色。 飘雪半弯着腰站在矮榻前,薄薄的双唇微抿,双目紧视前方,眸光平淡无波,动作娴熟地用镊子夹了薄纱布在一个小瓶中沾湿,快速地在小夏子额头的伤口处擦拭了几下。 很快,那道伤口周围便被清洗干净。整道伤口如同刚挖的沟渠,边缘整齐,红肉外翻,衬着周围白里泛着黑的肌肤,显得更加地触目惊心。如此大的伤口除了缝合一途,怕是没办法能够止住血。 “咝!”看着那深得几乎可以见骨的伤口,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因好奇而没有及时出去的两位婆子更是看得闭了双眼,姜妈妈却是心疼得眼泪扑簌簌直落,恨不得让那伤口落在自己的身上。 额头传来的异样,令小夏子整个人颤了颤,一直紧闭着的双眼微微张开,很快又像是沉入了梦中一般,缓缓地合上了。 第二十二章 无药 想到飘雪一直平静无波的神情,众人忍不住抬眼向她看去。 堪堪算得清秀的面庞之上,仍是了无波澜,透过微垂的黑长睫毛,能看到她墨黑的眸子闪了闪,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停顿,仍如先前那般有条不紊,娴熟小心。 抬头望了一眼外面阴沉渐暗的天空,觉得此时的光线虽不甚明亮,却因处在窗前,尚能勉强照亮小夏子额头上的那一片伤口,飘雪没有开口让人去取烛台。 她快速地地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细长的瓷瓶,用镊子从里面夹出一支穿了湿线的有些异样的长针来。只略一停顿,便见她双手如蝶,手中针线翻飞。 看着她翘起兰花指,捏着针轻巧而动作轻柔地穿过小夏子额头上外翻的皮肉将之缝合在一处,再将湿线打个结。众人只觉得,她便是一位绣工极佳的绣娘,手中捏着的就是平常所用的绣花针,此时便是要在小夏子额头上绣出一幅完美的绣品来。 一时之间,大家竟是看呆了,没有谁注意到她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以及她几次微一停顿时微闭双目的神情。 直到飘雪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小夏子原本裂开的伤口上出现了一排还算细密整齐的针线,又被撒了药粉敷上了雪白的纱布,众人才反应过来,小夏子的伤口已经处理妥当。 床上的王卉凝已没有力气探出头来欣赏飘雪缝合伤口的风采,混身乏力地躺在床上,昏沉的脑子里却还在思量着方才发生的一切。(.无弹窗广告) 她撑着病体下得床榻,本是想稍稍折腾一下自己的身体,最后以晕倒解今日之围的。幸得飘雪及时解围,否则便是她晕倒,免不了张平家的一番言语挑衅,姜妈妈还是会认为她有意躲避见死不救。若是小夏子有个什么事,姜妈妈夫妇怕是要忌恨她一辈子。更可怕的是,会不会有人从中挑拨,借着姜妈妈夫妇的手来害她。如此境地若还树敌的话,她便更是防无可防了。 而如今的处境,即便还能当掉几样首饰撑些日子,也很快便会到身无分文的境地。即便今日飘雪把小夏子救了,姜妈妈或许会比以前稍殷勤些,也顶多是在日常饮食起居上不至太敷衍。她的药食调理和平时的用度却是不能指望的。 况且她这病一直拖着不见好不说,即便是好了,有朝一日要想回候府,没些银子打点也是不行的。如今这个情形,却如何是好? “伤口已经缝合好了,姜妈妈现在可以把人带回去了。”用衣袖拭了拭额头的细汗,飘雪把手中的工具一一放入药箱里,语气平淡而不失客气地道。 “哎,好,好!有劳飘雪姑娘了。”姜妈妈忙不迭地点头应了,话语间却自觉少了些敷衍多了些真诚的客气,低头看了一眼仍无动静的小夏子,略一迟疑,她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请问飘雪姑娘,小夏子他一直没有醒来?这,要不要紧?” 飘雪自顾把药箱放回原处,转身向着王卉凝而去的时候,略一驻足,神情如常地道:“我给他喂的麻沸散的药效还未完全退去,两个时辰内他是会醒来的。[.超多好看小说]” “那是不是要注意伤口不要沾水,不能吃辛辣和发物,要多给他喝一些补血滋补的汤?”姜妈妈放下了心中的石头,又想起养伤期间的注意事项,忙又开口事无巨细地问了一番。 飘雪却是直到走到王卉凝床前,接过粉荷手中的湿毛巾神情专注地为她敷着,才半晌吐出一个字来:“嗯!” 姜妈妈略晓得些飘雪的性子,只有涉及王卉凝的事,她的话才会多些,否则便有可能一日都不开口。虽只是一个字,好歹她也是应了,心里也明白是为什么,便决定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飘雪姑娘,小夏子何时需再来换药?” 飘雪为王卉凝敷额头的动作一顿,缓了缓淡淡地道:“实在不好意思得紧,我们带来的药刚才已经全用在他身上了,我再拿不出什么来为他换药。” 她原本想着庄子临着山,虽是隆冬季节,也总能挖到些可用的药材的。却不料姜妈妈百般敷衍,庄中竟然个个都是忙的,连个带路的也不肯为她指派。 她本打算一个人前去,远远地却看到一个小丫头一直尾随在后。想到老夫人说的不许她们出庄子的话,她倒不觉得奇怪。中途回来找个趁手的工具,看到庄子里许多人闲晃荡,姜妈妈还坐在张平家的屋里闲谈,心里便有些气,再经张平家的那一事便没有去成。 姜妈妈的脸僵了僵,微微有些尴尬。确实,半个时辰前,她才收了飘雪一个盘丝的银手镯,答应帮她在镇子上买些药,再请个好些的医者为王姨娘诊治一番。此时问这话,却有些搪突了。 王卉凝略一沉吟接口道:“当日马车狭小,也想着来柳庄养些时日便要好了,便没带多少药材来。如今白芍伤成这样,我们还得请姜妈妈帮忙为我们在镇子上稍带些烫伤药来呢。”弱弱的声音顿了几顿,咳嗽了几声,才道,“要不这样吧,若有谁去镇子上办事,姜妈妈便请他帮我们买些药来,小夏子要换的药也一并带了来,药钱我们来出,也算是对姜妈妈这段日子照顾的感谢了。” 王卉凝躺在床上被帐幔遮住了视线,并没有看到姜妈妈的脸再度僵了几僵,却扯出一个笑容来:“姨娘却是跟老奴客套了,照顾姨娘本就是老奴该做的。如今姨娘让飘雪姑娘救了小夏子老奴还不及感谢,倒反要姨娘买了药来感谢老奴,这却是折煞老奴让老奴无地自容了。” 走近了几步,站到王卉凝的床前,姜妈妈对着王卉凝露出征询之色:“姨娘要买什么药,写了单子给老奴,老奴让人明儿一早便去镇子上抓药,再去请了镇子上最好的刘医师来,可好?”接着她又对着飘雪露出几分殷勤的笑来,“小夏子要用什么药,还得劳烦飘雪姑娘帮忙说一说,买来后少不得也要劳烦飘雪姑娘亲自动手帮忙换一换啊。” “姜妈妈客气了,到了换药的时日,我自会让飘雪过去。”王卉凝对着站在床前的姜妈妈扯出一个有些艰难的笑来,轻轻地道。 飘雪却是为王卉凝掖了掖被角,声音平平地道:“姜妈妈自不比那不知事的,您就好好歇着,别再劳神了吧。” 虽然她在厨房中打水,又发生了点小意外,屋外众人的话她却一句未漏,特别是张平家的极具煽动性的话。她们敢如此有恃无恐当面议论,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欺姨娘她落魄无依风光不再罢了。 如此挑不出一丝错儿来的话,令姜妈妈扯出一个尴尬的笑来。看了一眼屋里未散去的众人,略一迟疑,便又向着王卉凝和飘雪道了一声谢,目光略略在小夏子躺着的已沾满血迹的毡子上落了落,没再说什么,与年轻妇人和那两个婆子一道带了小夏子回去。 一出院子,一直焦急等待的她的丈夫姜平便冲过来接了孩子抱在怀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二十三章 打算 直到夜色低沉、家家都燃起灯火,前去镇上请大夫的李福才一脸急色地赶回了庄子,身后跟了位年逾花甲弯腰弓背的老医者,面色微红脚步有些虚浮。 据李福说方圆百里最为有名的刘医师前几日一个不慎摔断了琵琶骨,如今瘫坐在床无法出诊,他只得请了镇上仅剩的这位张医师前来为小夏子诊治。恰巧这位张医师今日见无甚生意便去朋友家串了个门子,李福一番辗转打探才在酒桌上把人找了来,因此才会耽搁到这么晚。 姜平夫妇一边心里庆幸小夏子福大命大,在这个当口遇上会医的王卉凝主仆来庄子上休养,否则耽搁到此时,哪里还有人在。一边又引了喝得微熏的张医师到小夏子的床前,礼节性地令他略略地看上一看包得整齐的伤口,再听他语无伦次地叨唠了一大堆,方又给了些许出诊费,找了辆马车重新把人送回去。 一番折腾过后,已是月上柳梢。麻醉退去醒来后一直嚷嚷着额头疼要吃好东西补血的小夏子,在姜妈妈的哄慰轻拍下再次安然睡去。伤口处偶尔传来的疼痛,牵得睡梦中的他时不时地皱一皱眉,几次举起手来伸向额头,都被姜妈妈小心地拿了下来。 “今日幸得王姨娘身边的飘雪姑娘出手相救,这份恩情咱们却是需牢牢记着的。”坐在矮桌前的姜平倒了碗凉开水,咕咚一声全倒进了嘴里,用棉袄的袖子拭了拭嘴角,放下茶碗声音粗犷地道。 桌上烛台中昏暗的灯光映出他浓黑的剑眉、宽厚的嘴唇,方正的脸上一派憨厚之色。 “嗯,何尝不是呢!”姜妈妈拍着小夏子肩背的手微微一顿,蹙了蹙眉,看了一眼小夏子酣睡的模样,终究咽下了要出口的话,轻轻一叹,“总归是她们才保住了咱们小夏子的这一条命。” 她总觉得王卉凝有些病过其实,言语间总有些推辞之意。不过,飘雪出手相救总归还是因为她,若没她的准许,飘雪定然是不会相救的。终归小夏子是她们主仆救回来的,她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倒显得过于计较了。 “你以后对王姨娘的事留心些,再不可像以前那般阳奉阴违了。好歹是小夏子的救命恩人,即便是个落魄的姨娘,我们也不能怠慢了去。否则,岂不是同那没有良心的白眼狼一般。”姜平憨厚的脸上尽是真诚,豪爽的话语间多少含着点对姜妈妈以前所为的不满。 “我又何尝想那样做?”姜妈妈怪嗔地扫了姜平一眼,“你却是个老实的,人前不懂做半分假。这是在柳家庄,若是放在候府,保准有你吃不完的亏。” 姜平自是不服,瞪了姜妈妈一眼,却也是无话反驳。若不是他过于憨厚不懂作假,凭他的忠心勤恳,少说也该是到离候府近的京郊当个庄子管事,又怎么会被派到这个离京郊还有数十里的山头上来。 不过,好在一家人守在一处勤勤恳恳做事,拿着候爷给的月例和赏银,过得还算丰衣足食,他便也没甚争求了。 见他无话可说,姜妈妈知道戳了他的痛处,语气不由缓了缓:“我却是喜欢你这个憨厚脾性的。”看着姜平宽厚的嘴唇咧了咧,她又道,“我原本听张平家的说,老夫人对这位王姨娘极为不喜。还听她不小心漏出点口风,说王姨娘是因为将夫人推入水中溺了才被打发到这个庄子上来的。明是养病,实际是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毕竟府里是老夫人当家,张平家的又是个藏不住话的,若是我们与王姨娘过于亲密,万一传到老夫人耳中,岂不是要说我们不明态势,说不定就越发疏远我们了。” 与人为仆要想有出息,便要学会看主子的脸色,摸得准主子心中所想,否则,便一辈子都只能是粗使奴才。原本听着王姨娘竟是个软弱任人欺的,她才会阳奉阴违。如今瞧着却委实也是有一套手段的,又偶然听得竟然就是宫里赐下来的那一位。别说她是个知恩图报的,王卉凝今日救了小夏子,她已存了报答之心。便是想到王姨娘那层身份,心里琢磨着凭她这名不符实的性子,恐怕也是有能力重回候府的。如此一来,她又如何会去得罪? 但毕竟府里还是老夫人说了算,她即便是存了这个心,也要拿捏好了,既让王姨娘感受到了她的关心,又不能让人抓了话柄说她违拗老夫人的意思。 “那难不成我们还是如从前那般,嘴里说一套,表面做一套?”姜平虽看不惯,却还是有些佩服妻子的八面玲珑处事圆滑的。但若让他来做,恐怕还是会心里怎么样想便怎么做。 “这个你便不用担心了,我自会在她的饮食起居上多上几分心,却又不能让其他人抓了错。”姜妈妈说完顿了顿,“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年底前夫人是定然要出殡的,到时咱们少不得要备些物事去祭奠。你别忘了到时在府里好好打听打听,这万一有个什么变数,咱们也好心中有数。” 夫妻二人又絮叨了一会儿备祭礼和明儿让人去镇子上买药的事,便也睡下了。 王卉凝发了一个下午的烧,到了入夜时分却是退了。喝了飘雪喂的汤药,虽还有些乏力,人倒是稍稍有了点精神。 “白芍的手可好了些?”半倚在床头,王卉凝侧头对着坐在灯下提笔写单子的飘雪轻声道。 飘雪顿住笔抬起头望着王卉凝:“她倒没有嚷嚷着疼,只是这几日怕是做事有些不方便,奴婢让她早些回去睡了。” “嗯,难为她了,”王卉凝点了点头,望着烛台中的如豆昏黄灯光,眸光闪了闪,声音突然冷了些,“却委实令人难以想像她是从那样一个婆子的肚子里出来的。” “姨娘若是不想看到她,”飘雪随手取过一旁尖锐之物,挑了挑烛台上的灯芯,望着晃了一下猛然窜高了些的火焰略顿了顿道,“明日奴婢便让她到外面去。” 宫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即便只是最普通的宫女,也不能幸免卷入其中。而飘雪能随在皇后娘娘的身旁在宫中呆上数年,王卉凝自是相信她有些手段的。 略一沉吟,她却缓缓地道:“身边养着一条毒蛇和一条喜欢狂吠的恶犬,着实是让人不踏实。” 飘雪自是听出她说的毒蛇是谁,点了点头后,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第二十四章 妙人 第二日一大早,王卉凝从睡梦中醒来,便发觉屋里有些不一样。 先是身上原本盖着的沾了药汁的薄被换成了一床崭新的厚棉被,再仔细一打量,便发现矮榻上重新铺上了干净整洁的厚毡子,原本火焰半熄半灭的旧炭炉也焕然一新,被新的炭炉所取代。就连晚上睡觉抱在怀里的汤婆子也换了个软绒质地的套子,用手一触,又柔软又暖和。 目光一扫到站在床前同飘雪轻声说着什么的姜妈妈,王卉凝便立马明白了。听着床上有了动静,姜妈妈和飘雪齐齐转了头。 “姨娘醒了?”姜妈妈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见王卉凝淡淡的目光落在身上的棉被之上,忙道:“老奴一直念叨着天气变冷了,姨娘屋里有些东西该换厚实的了。可这庄子上比不得京里繁华,想买个东西实在不易。临近年底,庄子上又事儿忙,亏得孩子他爹心里老惦记着,昨儿个才总算把这些东西整全了,却因被小夏子一吓耽搁到半夜才记起,又怕吵了姨娘清静。这不,一大早便催了老奴给姨娘送来。” “有劳管事和姜妈妈惦记着了。”王卉凝目光在棉被上微有些泛旧的针痕上落了落,弯了弯唇,对姜妈妈扯出一个极淡却不显疏离的浅笑来。 她倒是长着一张利嘴,有着一颗玲珑剔透之心。[.超多好看小说]看来,她终于怕自己这棵被挪到了荒山里的大树有朝一日会重新茁壮起来了,如今随便抱一抱,将来总有个借口能靠上一靠。不过,她今日才把这些东西送来,表面看似是为了报恩,更多的,恐怕是因为她心里顾忌着怕违逆了老夫人的意思吧。 “这都是老奴夫妇应该做的。”姜妈妈谦逊地笑着,忽然像记起什么似的,两手一拍,对着王卉凝道,“瞧老奴这记性,一高兴差点忘记了正事儿。今儿孩子他爹亲自上镇上为姨娘抓药请医去了,老奴原本是打算请了刘医师来为姨娘看看的。但昨儿隔壁的李福为小夏子请医的时候得知,那刘医师前几日摔断了腿无法出诊,如今只得请了镇上的另一位张医师来了。” 顿了顿,她又道:“其实昨儿个李福已经把张医师请了来了,老奴本想着让他先为姨娘瞧瞧,但瞧着他喝得醉醺醺,老奴怕他误事,想着还是等他今日醒了再把他请了来才好。” “姜妈妈考虑得甚周全!”待得姜妈妈自话自说了一大通,飘雪适时地点头道,“给姨娘诊治自然要稳妥些才是。” “是,是!只可惜刘医师竟这个时候摔断了腿,否则请他来瞧瞧定然是更让人放心的。”姜妈妈赞同地附和完,微有些懊恼地摊了摊手。 “什么时候摔腿也不是他自个儿能选择的。我今儿倒觉着有些精神了,兴许快要好了。”扫了一眼端了热水进来给她洗漱的粉荷,王卉凝淡淡地说了句状似玩笑的话,听得姜妈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姨娘说得是,倒是老奴一急错怪他了。” 站在屋里等着粉荷服侍王卉凝洗漱过后,飘雪端了一碗粥喂她,粉荷拿了脸盆去外面倒水,姜妈妈动了动衣袖,从里面掏出一只泛着银光的盘丝手镯,来到王卉凝面前。 看着那只如小指般粗细的盘丝银手镯,王卉凝方记起昨儿一忙竟忘了让粉荷去姜妈妈那里换回来。目光略顿了顿,王卉凝脸上露出几丝不解地道:“姜妈妈这是……” 姜妈妈把手中的盘丝手镯托在手上微微前伸,送到王卉凝面前:“这是昨儿飘雪姑娘让老奴拿去当了买药的手镯子,姨娘是小夏子的救命恩人,便是我们一家子的恩人。老奴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唯受着候府里的恩惠,年年管着这个庄子,倒还攒下几文钱,此次请医买药之钱,姨娘便让老奴一家尽尽心吧。” 王卉凝的双眼从姜妈妈含笑的面容一路往下,静静地用目光描绘了一下盘丝手镯上简单的纹路,略一沉吟,略恢复些清脆却仍显沙哑的声音自口中溢出:“救小夏子本是举手之劳,姜妈妈不必过于放在心上。我本不欲与姜妈妈如此客气,又恐辜负了妈妈一片好心,如今便只好勉强受之了。待到他日回到候府,我必不会忘了姜妈妈的一番照顾的。” 她如何猜不透姜妈妈的心思,把这个手镯还回来,看似是为了表示她知恩图报,实际却是别有深意。小小的卖乖一次,倘若将来她万一有机会重回候府承宠,怎还能因为其先前的怠慢而心生报复?但世上之事,谁又能完全料得准。倘若万一她被候爷彻底丢弃在这儿荒凉庄子上,落魄无依寻求帮助之时,姜妈妈亦理直气壮地说上一声,当初曾报了恩的,不至到头来纠缠不清。 或者,姜妈妈还想通过这一事探探她的容人之量或是回候府的决心与魄力吧。 如今这个情形,纵然她是满心不甘绝不可能任人抛弃在这个庄子上,却一时也无法估计到底何时才有机会重返候府,倒难为姜妈妈考虑得如此周全拿捏得如此到位了。 既是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推脱的? 姜妈妈一笑,掩去脸上一闪即逝的不知是意外还是庆幸的神色,把手镯交到了飘雪手上。 送走姜妈妈,喝了飘雪熬好的一小碗稀粥,王卉凝在床上略坐了一会儿,待到困意袭来,又睡了一觉,快到近午,便听姜平从镇上回来了。 飘雪单子上的东西一样没少地都买了回来,不凑巧的是,张医师经昨日一顿酒和一番奔波,竟引发旧疾卧床不起无法出诊。如此一来,偌大的百里镇竟是无医可请。那些病急容不得拖延的,只得亲自抬了去刘医师家,请病中的他妙手回春。 如此一来,倒是让飘雪为难了。王卉凝的病看着不急,但日日这样到了下午便开始发热,长期下去,岂能无事?然而王姨娘的身份又比不得一般的乡野人家,纵然暗里落魄了,表面上却还顶着候府的脸面,岂能冒冒失失地随便去医者家中就医。 好在,这一日吃过午饭一直到晚上临睡前,王卉凝都没有再发烧,这令一直小心谨慎侍候着的飘雪提着的心微放了放。 直到又平安地度过了一夜,次日早上王卉凝竟有了力气自己起床站到窗前观看屋外的景致,飘雪看在眼里,心里便暗暗地开始高兴。自府里事发以来,这还是姨娘首次如此好兴致啊。或许,姨娘的病真的用不了多久便能彻底好起来了。 第二十五章 医书 本周上女生网首页热门文字推,推荐期间,争取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还有最后几天待在新书榜上,希望大家能投点推荐票票,谢谢! 阴沉灰暗的天空中,一轮金黄色的朝阳如破土而出般努力地从朦胧云雾中探出头来,缕缕金光逐渐把天空漾出几分蓝色。久违的和熙阳光温暖得令人叹息,就连池塘边几株掉光落叶的垂柳,也仿佛因为要更大限度地拥抱这温暖而舒张了不少。 “姨娘,可觉着比昨日好些了?”推门而入,放轻脚步走到王卉凝身后陪着站了一会儿,飘雪才出声轻轻地询问道。 “嗯,站了这一会儿倒不觉着头晕了。”王卉凝收回看着窗外树影的目光,对着飘雪浅浅一笑,“兴许再过几日便能痊愈了。” 虽然还是觉得混身有些没劲儿,站久了仍有些气喘,但与前几日相比,她还是感到有明显的好转。这具身子病了将近一个月,体虚气弱,混身没劲也是正常的,若是不再发烧,能够像现在一样一日比一日好,相信再调养些日子便能完全好起来。 “姨娘一定能好起来的。”飘雪的声音仍然清清浅浅,却蕴含着旁人无法比拟的关怀与期盼。 “一定能。”王卉凝再度把目光投向窗外,幽幽地看着池塘上空划过的一大一小两道暗影,在心里加了一句,“为了熙儿,我必须尽快好起来。[.超多好看小说]” 自那一日把熟睡中还黏着自己的熙儿放入摇篮中,她离开他已快一月。她的熙儿还那么小,连爬都爬不利索,却要在一觉醒来后面临亲娘离去的惨痛事实,步了她幼年丧母的后尘。 他才不过半岁,不但顷刻间失了亲娘,还得认贼作母过度依赖那个亲手把她娘害死的仇人。更不知何时,秦含霜那双恶毒之手又要伸向幼小的他。 好在,她知道,凭着老夫人和候爷对熙儿的疼爱,秦含霜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定然不会轻易对熙儿如何。再加上还有个心思细腻的紫衣在熙儿身边,相信多少总能保护到一些。怕就怕,如果熙儿果真只依赖秦含霜一人,暗地里,她又会不会使什么恶毒的手段。 “姨娘?”看着王卉凝渐渐蹙紧的眉头和逐渐迷离深邃的眼神,飘雪知道她又想起了什么往事,心里难受却是不露声色地轻唤了一声。 半晌,王卉凝才转过头来,飘雪连忙道:“姨娘,难得今儿太阳露了个脸儿,奴婢扶您去外面坐坐吧。”转身见白芍进屋收拾来了,便对着她道,“把箱子里的那些医书也拿去见见日头吧,庄子里潮气重,别生了霉。” 姜平买来的烫伤药倒还不差,白芍手上的水泡挑破后上了几次药,已不觉得疼了,只待着老皮去了长出新皮来,便不会有事了。至于留下些暗淡的小疤却是难免的。 “医书?”王卉凝听到后心中一动,迈动的步子又停了下来,望着白芍走到药箱旁打开另一只红木箱子,从装衣服的箱子底部吃力地抱出一个绸缎包袱来放到了圆桌之上。 她虽没有继承原先王姨娘的任何记忆,听到医书二字却有一种异样的亲切感,难道,竟是潜意识里还对医术有些记忆?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闪了一下,王卉凝心里便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既有医书,她何不借这个曾学了数年医术的头脑再学一次医呢?或许,她的潜意识里真能找到几丝关于医术的东西呢? 若真能透过这些医书习得些医术,便能彻底地不让人对她的身份起疑。关键时候,有了这门本事,既能自救,指不定还能靠着它生出些钱财来。 “把上面那本取来我看看。”就着窗前的矮榻坐下,看着包袱里露出来的两沓叠放整齐厚度不一的微泛着黄色的半旧书籍,王卉凝指了最上面一本食指指肚般厚的对白芍道。 “姨娘,看书最是伤神,您的身子才刚刚有些起色,还是再静心休养几日吧。”见王卉凝要看书,飘雪连忙劝慰。 学医数年,对医书,王卉凝一直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平时没事时,除了捣鼓药材便是看医书。从娘家带过来的那些医书,她前后都不知翻了多少遍,每次再拿到手上,却依旧爱不释手。 “不碍事,我不过随便翻翻,并不深看。”王卉凝对飘雪投去一个安慰的浅笑,接过白芍递过来的书。 她委实没有打算深看,只是想通过面前的这本医书,试试换了一具身体后,对这些晦涩难懂的东西会是何等的反应。 看了看素雅简洁却因过多的翻看而微微有些起毛的医书封面,目光在“伤寒杂病论”几个正楷大字上落了落,王卉凝右手微顿了顿,压下心中的期待和些许的迫不及待,翻开了医书的第一页。 “问曰:脉何以知气血脏腑之诊也?师曰:脉乃气血先见,气血有盛衰,脏腑有偏胜……” 问:怎样以脉象诊断气血脏腑?老师回答:脉象是气血的体现,而气血有衰有盛,脏腑有时候会失去平衡…… 循着书页上方“脉法”二字往下,王卉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书中内容吸引,粗粗一览,虽不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却对其中所讲深有所感。 虽然因生母早丧,她姐妹二人在家中的地位不再。然,她父亲秦朗是个好面子的人,在子女的教育上自是不愿落于人后。因此,琴棋书画,她们一样都未落下。 以前,她不是没有接触过这类医书,每每却因为暗涩难懂,草草翻一翻便不愿再往下,今日这样的反应着实令她心中窃喜。看来,即便她没能承得了原来王姨娘的记忆,却仍然保留了她潜意识里对于医术的敏锐感知。 她没有忘记,原先的王姨娘曾是宫里侍候皇后娘娘汤药之人。可那一日飘雪说曾去宫里打探过皇后娘娘的消息,她却不敢接言。没了最能与皇后娘娘搭上干系的医术,就算皇后娘娘此刻就在面前,她又要如何去面对? “姨娘?”见王卉凝双眼盯着手中的医书,飘雪以为她又看得入了神,因着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只得再次轻声提醒。 “嗯,一并拿出去见见日头吧。”王卉凝抬起头,把书递给已然把所有的书都搬出去了的白芍。 由飘雪扶着走出屋子,和熙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立即令王卉凝觉得空气柔和了许多,一股久违的和暖气息扑面而来,令她情不自禁地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时,却对上走进小院的蓝月。对上王卉凝看过去的眼神,才走到院中的蓝月骤然步子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慌乱迅速地低了头。 第二十六章 好心当驴肝肺 今天第二更送上,希望大家支持! 蓝月本是姜妈妈送过来的粗使丫头,平时一般在院子里侍候着,实在忙不过来,才会偶尔送了茶水去王卉凝的屋子里。自那一日过度的惊吓后,她便没再见着王卉凝,心里的害怕倒消失得差不多了。 骤然一见到王卉凝冷淡淡深邃无波的眼神,蓝月的脑海里“啪”地一下又闪现出那一日她双目紧闭嘴角流涎的可怖形象,便忍不住又有些打怵。 “姨娘!”半挪着步子走过来对着王卉凝蹲了蹲身子,蓝月的声音几乎同夏日里在耳旁围绕的蚊子的嗡嗡声差不多大小。 王卉凝猜想是那一日把她吓得狠了,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在院中丫环们准备好的一张躺椅上坐下,准备沐浴一会儿冬日里的暖阳。 蓝月却意外地没有离开,而是偷偷地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桌案边整理医书的白芍,嘴唇挪动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但很快又低下了头。 “你有什么话便说吧。”飘雪瞥见,淡淡地对她道了一句,“说完了便去做你的事。” “是,是……姜妈妈让白芍姐姐有空闲便过去她那儿一趟。”蓝月微微地抬了头,双眼却仍盯着裙摆下露出的一双鞋头,两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襟。 神情虽紧张,说起话来倒还利索,声音也稍稍比方才大了些。 “姜妈妈让我过去?”白芍正小心地把医书一本一本整齐地摊开,听到后扭过头来望着蓝月,“可有说是什么事?” “姜妈妈不曾说,只让我转告姐姐一声。”对上白芍黑亮清澈的眼神,蓝月心中的慌乱少了些,还微扯了个笑容出来。 “哦,那我知道了,等我把姨娘屋子里收拾妥当了,便去那里看看。”白芍对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声音清脆如鸟鸣。 白芍本是个神经大条之人,却因长期的压抑生活而微显得有些木讷胆小。自被分到凝香阁跟了王卉凝后,本性中的活泼开朗彻底展露出来。虽前几日因担心王卉凝不喜她而精神有些颓废,自被烫伤后再次感受到王卉凝的关心后,又再次活泼了起来。 明明有痛在手,她却连走路做事都是高兴的,有时甚至还情不自禁地会哼几声不知名不成调的小曲儿。 “那,那奴婢先下去了。”蓝月的声音再度低下去,偷偷地溜了王卉凝一眼,飘雪一声应答还未完全出口,她便低着头逃一般跑了开去。 “这个蓝月,忒是胆小。姨娘这么好,她居然也能吓成这样。若是让她侍候个凶主子,怕要吓得不会走路了。”看着蓝月不慎踢到廊下的台阶差点摔倒的狼狈模样,白芍笑着对王卉凝和飘雪道。 王卉凝淡淡地扫了一眼,对上蓝月一回头间微红的小脸,快速地收回了目光。 摆放好医书,白芍又进屋收拾了一会儿,见没什么事,飘雪便让她自去姜妈妈那儿,自己守着王卉凝晒太阳。 寒冬腊月之际,暖烘烘的太阳显得那般可亲,只要它一露脸,便连空气都开始暖和起来。靠在躺椅之上,享受着难得一现的和暖阳光的沐浴,王卉凝微眯着双眼看着在阳光下似乎越发高大起来的粗壮梧桐。 灿烂却不耀眼的阳光,透过梧桐茂密的枯枝,撒下一地的斑驳。一阵微冷的寒风吹来,藏在密枝间的最后两片黄叶颤动了一下,从枝间掉落,在空中打了几个旋,一路逶迤着落下。 王卉凝的目光随着黄叶流转,无意间,透过飘雪微敞的房门,扫视到一片灰蓝的衣角闪过。 几乎是未作停顿的,王卉凝自然地把目光移了开去,细细地扫视了一圈院子里简单而微显陈旧的摆设,方缓缓而言:“飘雪,我记得原给过你一块踏雪寻梅的帕子,可带来了?”轻抬手撩了一下鬓发,手掌遮挡处王卉凝眼角朝飘雪屋子的方向斜了斜,放下时,脸上却仍是一派的云淡风轻。 飘雪神情一滞,心中惊诧的同时眼角的余光循着王卉凝示意的方向瞅了瞅,立时会意,答道:“奴婢记着是随衣服收在一起的,奴婢去取了来。” “嗯,好。”王卉凝轻轻地应了一声,身子往后一倒,干脆完全躺在了躺椅之上,静待接下来的好戏。 “咦?张平家的倒是好兴致,竟有空来我这屋里坐坐。”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过后,飘雪冷淡淡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王卉凝并不曾给过她什么踏雪寻梅的帕子,先前她听着还觉得奇怪,待到见着自己微敞的房门便一切都明白了。 “呵呵,我见着今日这难得的太阳,最好去了屋子里的霉气,见姑娘屋子里的窗子还是闭着的,便想着进来帮着开开,通通风,免得霉烂了东西。”一瞬的静默后,张平家的倒是反应极快,一番话虽说得不甚流畅,倒也合情合理无错可揪。 “我倒忘了你一向是好心的,寻常见着姨娘落下的东西也总要帮着收到身上去。”扫了一眼屋子里当真新开的格子窗,飘雪的声音里有毫不掩饰的嘲讽,眼神微有些凌厉地盯着张平家的全身上下看。 这个一向口无遮拦不曾把姨娘放在眼里的婆子,再让她呆在庄子里,保不准会对姨娘的名声造成何等的影响。老夫人当初派这样一个粗使婆子来,或许也有她的打算吧。 这两日她倒寻思着怎样抓个错,让她和粉荷尽快在庄子里消失,没想到她今日便送上了门儿来,她便也不好再客气了。 “瞧姑娘这话说的,多不好听。”张平家的圆鼓鼓的老脸上起了一层暗红,神情讪讪却无悔改之意,“姑娘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便罢了,何苦说话还要这样带刺?” “我说话一向这样,张平家的倒忘了么?”飘雪冷笑了一声,目光越发冰冷地盯着张平家的。 对上那冷若寒冰的眸子,张平家的心中闪过慌乱。转瞬却又像是有什么隐形的力量注入了体内,身子一挺,两手拍了拍腰间,理直气壮地道:“我确实是来替姑娘开窗子的,信不信由你。” 第二十七章 死性不改 飘雪的双眼扫了几遍床头边摆得整齐的包袱,目光落在张平家的平坦的腰间和晃荡的袖口上,忽然眼角一弯,眸光深邃却扯出一个笑容来:“如此,张平家的却是辛苦了,恕飘雪不远送。” 张平家的像得了特赦令一般,抬起腿便走了出来,见到院中躺椅上闭目养神的王卉凝,撇了撇嘴,便绕过游廊去到厨房中。 睁开眼看着消失在厨房门口的那片灰蓝衣角,王卉凝抿了抿嘴,用眼神询问随后缓缓而来的飘雪。飘雪摇了摇头,极轻地道:“我的东西未曾被翻,怕是没来得及动手。” 往日这个时候她都会在姨娘的屋子里呆上大半个上午,张平家的许是摸准了这一点,却没想到姨娘今日会兴致好出来晒太阳。还未来得及动手,便被发现了。至于她为什么会偷到自己头上来,想必是她看出了姨娘的落魄吧。 眸中寒光一闪,飘雪略抬了抬眼,继续道:“这婆子既死性不改,咱们倒不妨取之所长,因势利导一番。” 王卉凝看向飘渺浅蓝的高空,正欲点头,白芍特有的欢快脚步声愈来愈近,却在院门处顿住,鸟鸣般的声音传来:“粉荷姐姐,你可能帮我画几个好花样子?” “你要花样子干什么?”伴着两人走进小院的脚步声,粉荷略显温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脸上含着笑,眼底却是她面对白芍时常有的疏离。(.无弹窗广告) “是姜妈妈,”白芍看向粉荷,瘦弱的脸庞在阳光的氤氲下透出几分少女特有的水润,微微嘟了嘟嘴道,“姜妈妈姐姐的女儿几个月后要出阁,正赶着绣嫁妆,她非说城里姑娘绣出来的东西花样子又好又多,要姜妈妈帮她在姨娘这儿搜罗些。姜妈妈拗不过,便把我叫了去让我帮她找几个好样子。粉荷姐姐,你可得帮我个忙。” “等我空下来帮你画几个吧。”粉荷温婉一笑,笑意仍是未及眼底,白芍瞧着却觉得异常亲切。 “她还说哪天要来姨娘这儿帮我告个假,让我空闲时帮她绣绣枕巾被套什么的,将来好为外甥女添妆。”白芍凑近了粉荷,脸上现出几分无奈来,无声地叹息了一声,“我那绣工烂得很,自打得了粉荷姐姐的指点后才好些,姜妈妈让我去绣,到时别糟蹋了新料子才好。” “慢工出细活,你绣时别再像以前那般毛里毛燥便自然能绣好。(.好看的小说)”对上白芍凑过来的脑袋,粉荷微微侧了侧身,答了一句后快步来到正欲起身的王卉凝面前,亲热地唤了一声“姨娘!” “姨娘,”白芍自也亲热地唤了一声,见飘雪和粉荷上前扶着,便乖巧地立在一旁,“姜妈妈唤奴婢过去帮她弄几个新花样子,还说想让奴婢空闲的时候帮她绣点东西。” “嗯。”王卉凝轻点了点头,由着两人扶起却独自慢步走向屋内。白芍同粉荷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她和飘雪自是听到了。对于姜妈妈,她倒觉得关键时候可以拉拢一下,最起码能保证在庄子里的这些日子不会太难过。 没了太阳的照射,屋内自然没有小院内暖和。飘雪怕王卉凝陡然由热至冷再次冻着,便不由分说地把她请到了床上。 想起医书的事,王卉凝忍不住又让白芍取了那本《伤寒杂病论》来,靠坐在床上细细地翻看着。飘雪瞧在眼里欲言又止,见着王卉凝的脸色已比昨日好了许多,遂轻轻地摇了摇头。看着时辰差不多,便亲自去取了食材为她做饭。 翻开医书,从平脉法、辨脉法一篇篇往下看,王卉凝越看越觉得似有所悟,时不时地便把手搭在自己的脉上,感受着自己那微有些偏弱的脉博跳动。高兴的同时,她的心里也禁不住升起许多期待。 就算不能达成原来的王姨娘那般境界,有医术傍身却是全然没有坏处的。 “姨娘,可觉得渴了?”正看得入神,王卉凝的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冒着热气的陶瓷小碗,那温婉的声音令王卉凝愉悦的心陡然一沉。 自昨日粉荷手好重新进屋子侍候起,飘雪总会想了法子不让她一个人呆在自己的身旁,今日却不知她是怎么溜进来的。只是,这样时时提防常常支开也不是办法,多用几次总会让她察觉到。一旦被她所察,定然会破釜沉舟,到时反而不妙。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早日把她从这里弄走,让她彻底失了对自己下手的机会才好。 可是,没有证据没有适当的理由,她要如何让一个曾贴身服侍了自己十几年的看似忠心耿耿的丫环名正言顺地彻底从身边消失? 盯着碗中渐渐升起的雾气,王卉凝墨黑的眸子如深潭般,深邃得仿佛将眼前的一杯清茶投入进去也能无影无踪。 不管粉荷只是单纯的怨恨还是受了秦含霜的指使,既想取了她的性命,能投一次毒,又为何不会有第二次? 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第二次生命,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做,怎么能任由着在粉荷的手里冒险。 几个瞬间,缓缓地抬起头时,王卉凝的神色如常的淡然中带着一丝隐约的亲切,唇角弯了弯:“好。” 把手中的书合上置于外侧的床头,王卉凝便要伸出纤细的双手去接粉荷手中的茶碗,岂料一个不慎左手被勾起的帐幔缠住,甩脱之际竟是直直地把粉荷递过来的茶碗碰翻。 “哐当”一声,青色的小瓷碗同着温热的清茶一起落在了冰冷的青石地板上。小瓷碗晃动间溅起几滴茶水洒在了床沿、帐幔和静静躺在床头的医书上。 “姨娘,你没事吧?”粉荷连忙自腰间掏出帕子来拭床沿、帐幔,又拿起医书小心地拭了几拭,满脸关切地问道。扫了一眼她湿漉的绣着桃花的裙摆,王卉凝缓缓地摇了摇头。 “奴婢再去为您倒一杯。”把床上洒落的水渍清理干净,粉荷顾不上自己湿漉的裙摆,目光在地上无异样的水渍上顿了几顿,半倾着身子对王卉凝道。 第二十八章 一点慌乱 今日第二更送上!谢谢大家的支持! “不用了,粉荷,让姨娘喝鸡汤吧。(.无弹窗广告)”飘雪直到进屋时才放缓了步子,双眼几不可见地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碗,眸中闪过寒芒。 “嗯,好。”粉荷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便见白芍用托盘端了王卉凝的饭菜进来,正中间躺着的正是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鸡汤。 见到地上的狼藉,白芍先是一愣。快速地把托盘里的饭菜一一摆放在屋中的小圆桌上,便转身蹲在地上收拾。 粉荷视若无睹地跨过水渍,走到桌前一边殷勤地布筷盛汤,一边侧头对王卉凝柔柔地说着:“听说这鸡啊,是那个把小夏子头给打破的小子的爹叫什么李福的,亲自在庄子后的山林子里逮到的。统共逮到两只,一只送给了姨娘,另一只便给了小夏子熬汤喝。当时送过来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呢,一身红艳艳的毛,倒是十分好看。” “嗯,是啊是啊,一会儿奴婢去把那鸡毛洗干净放到太阳里去晒,待到干透了,奴婢便为姨娘做上几个毽子,可好看了。”白芍一块一块地捡着水渍里的瓷碎片,听到后立刻回过头来附和,还透着些稚气的脸上带着几分兴奋。 “好!”王卉凝对着白芍清浅一笑,直比屋外的暖阳还令白芍觉得舒坦,竟连碎片刺到了水泡下生出的新肉也不觉得疼。 王卉凝缓步走下床头,神色无异地坐在桌旁的圆凳上,接过粉荷递过来的汤,对着她露出一个未及眼底的浅笑,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鲜美的鸡汤。飘雪则默然地立在一旁,冷眼旁观着粉荷的一举一动。 “姨娘的精神头越来越好了,老天保佑,姨娘就快要好了。”看着王卉凝静静地把一碗鸡汤喝得碗底朝天,粉荷眸底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脸上却露出欣喜的笑容,两手合十在胸前,朝天拜了几拜。 “老天最是明察秋毫,会让好人有好报,亦会让坏人无所遁形。”飘雪声音清冷,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敲击在粉荷的心头,却如那平空炸响的惊雷,激起一道难言的波澜。 “不管秦二小姐为何要污了姨娘清白,终有一日老天会还姨娘一个公道的。”就在粉荷眼底闪过慌乱,向飘雪投去试探的眼神时,飘雪却神色如常地盯着桌上的饭菜,淡淡地说出了下半句话,令她在心底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原来,飘雪说的只是秦二小姐。还好,还好! 也是,如果她知道自己被秦二小姐收买下毒的事,定然会告诉姨娘。(.无弹窗广告)而姨娘虽然自醒来后对自己有些冷淡了,可凭着她的性子,即使有所改变,也不可能在知道自己害她之后,还能如此平心静气地与自己相对,容自己仍呆在她的身边。 当然,以姨娘的性子,必然会念及旧情,只是小小的惩罚一下罢了。其实,若是姨娘肯帮忙,她又何至于辗转受命于秦二小姐,与她达成交易。 “粉荷?”王卉凝搁下手中的碗筷,墨黑深邃的眸子盯着粉荷呼出长气的还算丰润的双唇,“你想什么呢?为何如此紧张?” “啊?奴婢……奴婢没想什么啊。”粉荷抓住了两旁的裙摆,眸中泄出几许掩饰不住的慌乱,连忙垂了双眼盯着地上,“奴婢只是在想待会儿给白芍画的花样子。” 对上她低垂眼睑时颤动的黑长睫毛,王卉凝双眼眯了眯,心中冷笑了一声。终归只是一个十几岁的丫头,再会掩饰,也不过如此。她不过一个试探,便显出慌乱来。以前的王姨娘实在单纯,这样的伎俩也能瞒住她。 若不是有飘雪在,怕是等不到冬月二十六,早就被秦含霜受计了。再一次,她为有飘雪在侧而感到欣慰。前途坎坷而不可知,能有一个聪明睿智的人在身侧,不仅能助一臂之力,还能令人心安。 “嗯,既是姜妈妈嘱咐的,你便画上几幅好看的,别让人家瞧着候府里出来的没见识。”掩去眼中的寒芒,王卉凝收回目光,脸上未有一丝怀疑的异色,淡淡地开口,“你尽早画了让白芍拿去给姜妈妈吧,这嫁妆之事不容耽搁。” “是,姨娘,奴婢这就去。”粉荷忍下要拭额头汗珠的冲动,应了声快步走出屋子去。 “那碗茶水倒是没有异样,却难说她什么时候再下手。”望着粉荷消失的裙角,王卉凝眸中寒光乍现,转头问飘雪,“最近几日她可有什么异样?” “我与白芍一直注意着,除了与庄子里的一个小丫头显得有些亲密外,暂时没见其他异样。”飘雪轻声回答,眉头微微拧了拧,“她却是不如张平家的好对付,要拿她的错,需得姨娘好好筹划一番。” 王卉凝缓缓地点着头,眸光紧了又紧。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容许一条会咬人的蛇呆在自己的身旁的,何况是一条曾咬死主人的毒蛇。而且,既占了王卉凝的身子,她总得做点什么,才能对得起这一番缘份。只是单纯地把粉荷从身边弄走,岂不是便宜了她。 可是,即便是在这偏远的山庄,也终归是候府里的产业,老夫人和秦含霜又巴不得她不再回到候府里去,若是没个合适的理由,她是无法对粉荷怎么样的。 “刚才是奴婢疏忽了。”飘雪拧紧的眉头因想到白芍与她描绘的上次的情形而拧成了一个川字,“奴婢一定不让她找到机会单独碰姨娘的东西。” “这不怪你,这样总是支开不是办法,以前我是那般信任于她,突然如此,别说是她,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出来。”王卉凝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责怪,有的,只是对飘雪百般维护的感激。 她是个恩怨分明快意恩仇之人,人于她有恩,她定然会尽力偿还,而若是谁想迫害为难于她,她也定然不可能忍气吞声,即便是一时无法还手,也终有一日,她会不声不响地还以狠狠一击。 “如今倒是有一个好差事,可以让她去做。”王卉凝拧着的眉头忽然一松,微抬起头来,透过房门看着屋外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梧桐,“姜妈妈是个聪明的人,帮了她不会白帮的。” 飘雪抬起头来,望着王卉凝闪亮的黑眸,立时明白。恰在此时,姜妈妈穿着件碎花格子棉袄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桌上未收拾的碗筷,腆着一脸的笑意:“呵呵,姨娘还没吃好呢!” 第二十九章 支开 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王卉凝在心里轻轻地道了一句,对进屋的姜妈妈扯出一抹浅淡却不疏离的笑容:“姜妈妈可吃了?” “劳姨娘费心,老奴刚吃过了。(.)”姜妈妈忙不迭地应着,站在王卉凝的身旁,满脸堆着笑,“老奴原想着寻个厨娘给姨娘,听飘雪姑娘说姨娘吃不惯其他人做的东西,便只好作罢了。老奴一直听说飘雪姑娘做的饭菜色香味俱全,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怪不得姨娘如此喜欢了。” “倒负了姜妈妈一番心意,姜妈妈来可是有事?坐下说吧。”王卉凝脸上泛出几分恰当的感激,指了指身前的圆凳,对姜妈妈道。 姜妈妈如此精明,听说她丈夫姜平更是勤快能干,夫妇二人却只管了这么偏远的一个庄子,可见老夫人对他夫妇二人并不十分看重。而作为下人,恐怕没有哪一个不想得到主子的重用,更没有哪一个愿意长年呆在这样一个偏远僻静的小山庄里吧。 若是有个人能拉他们一把,让他们回京城的近郊去管个庄子,他们定然会十分乐意。而姜妈妈向自己示好,打的,又何尝不是这个算盘。只是,在如今这个境况之下,姜妈妈凭的还只是一点带着赌博性质的猜测罢了,在自己没有完全的把握回候府前,她恐怕还会一直保持这样两边讨好的情形。(.无弹窗广告) 而这样的情形对她来说,弊绝对大于利。因此,她与姜妈妈说话,需得掂量着才行。 见飘雪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姜妈妈知道王卉凝已经用完了饭,道了一声谢,便拉出一个圆凳,侧着身子远远地面朝王卉凝坐了,未语先笑地道:“老奴瞧着姨娘的脸色是一日比一日好了,谢天谢地,姨娘很快便能好起来了,老奴心里的大石头也落地了。” “有劳姜妈妈挂心了,我也觉着越来越好了。”王卉凝轻轻颔首,微侧着头望着姜妈妈。 对上那双墨黑如星辰深邃得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姜妈妈略顿了一顿,脸上的笑现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讨好来:“老奴来其实还为着求姨娘一件事。”略顿了顿,对上王卉凝无异样的眼神,她便又道,“老奴的一个外甥女不久后要出阁,出阁的日子挑得有些紧,这姑娘一向与老奴亲近,老奴想多与她准备几样嫁妆,眼见着年底庄子里的事儿多,老奴忙不过来,便想让姨娘身边的白芍帮忙搭把手。” 见王卉凝略蹙了蹙眉,姜妈妈连忙又陪笑道:“老奴不会让她耽搁姨娘的事儿的,只需让她空闲的时候过去帮一下就可以了。(.)” “我并非怕她耽搁我的事儿,身边这么多人,院子里统共就那么些事儿,就是拨了她去专门帮你绣些东西也无不可。”王卉凝抬起头来,见姜妈妈脸色如常并没有表现出太高兴,话音一顿道,“只是她手上的烫伤还未好,才刚长出些新肉来,怕是捏针有些勉强。再说,她的绣工并不十分好。” 姜妈妈抬起头来,神情微微一怔,眼中却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意外。王卉凝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语气再次一转:“我听白芍说姜妈妈那位外甥女喜欢城里的花样子,粉荷倒是会绣不少新样子,不如便让她去帮姜妈妈绣几样吧。” “这……这如何使得,粉荷是姨娘一向贴身使唤的。”姜妈妈慌忙起身推辞,眼神里却是亮光一闪,显然十分高兴,却仍然没有表现出意外。 “姜妈妈客气了,我这儿人多,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添衣物,让粉荷去帮忙绣嫁妆,也沾沾喜气。”王卉凝眼角弯了弯,墨黑的眸子里含上几许笑意,眸底却是如常的深邃。 姜妈妈明知道白芍的手被烫伤,满手的水泡刚被挑破,新肉还未长出来,却仍坚持说要让她去帮忙绣嫁妆,这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用做嫁妆之物,其用料绣工都必然精挑细选,以姜妈妈的精明,怎么可能会让半吊子的白芍去帮忙呢,她必然打听到了粉荷绣工是几个丫环里最好的。 然,虽说自己如今在柳家庄里,她是这里的管事,终归是下人一个。张平家的与她交情应是极好,让白芍去帮忙她好开口,让粉荷这个自己的贴身丫环去她却是不敢贸然相求的。而她这么口不对心的做法,除了想让粉荷去帮忙,其实也想试探一下自己的敏锐。 看来,姜妈妈果真是个不想安于现状的人。这世上之人,但凡有了欲望,便会生出许多弱点来。如此一来,他日若要借助于她,倒不是不可能。 王卉凝一席话说得姜妈妈脸上的笑意更浓更真,忙不迭地点头:“那老奴替老奴的外甥女谢谢姨娘了,待她出阁之日,姨娘一定赏脸去喝杯喜酒。” “只怕那个时候我已回了候府,便是想讨这口酒喝也无法如愿了。”王卉凝状似玩笑地说着,却敏锐地察觉到姜妈妈悄悄地盯视了她一瞬。在她转目直视过去时,却又迅速地移开了眼。 恰在此时白芍拿着几张纸同粉荷一道走了进来,姜妈妈见了,忙笑道,“哎哟,这正说着粉荷姑娘呢,我先在这儿替我那外甥女向姑娘道上一声谢,改日让她亲自来谢过姨娘和粉荷姑娘。” “姨娘总念叨着在庄子里多亏了姜妈妈的照顾,如今妈妈也不必过于客气了。”飘雪面无表情地说完,对着有些不解的粉荷和白芍道,“姨娘想着白芍手上的烫伤还未好,再加之她绣工还欠些火候,便想让粉荷去帮姜妈妈绣些东西,粉荷,你怎么说?” 飘雪神色淡淡地瞧着粉荷神情间闪过一丝犹豫,王卉凝则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转而用手拂了拂鬓角的碎发,望向粉荷:“嗯,既是帮忙绣嫁妆,总不能让人家笑话。我想着你的绣工一向是极好的,绣出来的东西定然让人耳目一新。到时大家争相传看,不至于让人说我们候府出来的丫环绣出来的东西也不过耳耳。” 粉荷的眸光闪了几闪,略一踌躇,对上王卉凝平淡对视的双眸,只得强压下心事,点头道:“奴婢自是听姨娘的。”转而她对着姜妈妈道,“姜妈妈要的花样子我已经画好了,妈妈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料子和线,便让人来说一声吧。” “哎,到时有劳粉荷姑娘了。”姜妈妈笑着对粉荷说完,又看向王卉凝,“那老奴便先回去了,姨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让人去说一声,老奴必定想尽办法办到。” “好,日后少不得要叨扰姜妈妈夫妇了。”王卉凝点头,目送姜妈妈出屋子。收回目光时,没有错过粉荷微微发怔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三十章 怪书(一) 今天第二更奉上!顺便弱弱地求个收藏求点推荐票票什么的~~~捂脸遁走~~~~~~~~ 第二日下午,姜妈妈便说准备好了东西,让人请了粉荷去帮忙绣个花样繁复好看的被面,还特意要她每日三顿都在那边用。(.好看的小说)如此一来,她便是早上出去直到晚上亮了灯才能回到小院之中,除了每日进出时到王卉凝屋里问个安报个到,整天便见不到人影了。 这正是王卉凝所求的。她估摸着,整个被面绣完,粉荷至少也得花上一个月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她安排许多事了。 带着对儿子的牵挂,王卉凝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在庄子里养病,白日便拿了带来的医书学习。应是潜意识里真的保留了王姨娘对医术的喜爱,几日下来,她倒是把一本《伤寒杂病论》研读得差不多了,每日捏着自己的脉捣腾来捣腾去,倒也能感觉到细微的变化来。 起先几次她只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渐渐地,对照书中所写,开始能辨别脉的浮沉,一日日地,却也发现自己的脉由浮大缓慢地变为沉迟。书中说,因病而使脉像先浮大尔后沉迟,乃是即将病愈之兆。而王卉凝也确实感受到了身子的变化,是以,她判断,估计用不了多久,她的身子便能痊愈了。 如此一来,她的心不免又生出几缕烦燥来。(.无弹窗广告)同往日一样,早饭后,她拿了医书靠坐在矮榻之上,撑着头望着书页,却许久都未看进去一个字,心思早已不知神游到了何处。 呆在这个偏远的山庄,连一点候府里的消息都听不到。而要想回到候府去,又岂是一朝一夕便能办成的事。 老夫人既把她弄来这个地方,是必不可能主动让她回去的。她想回候府,还须得找到一个冠冕堂皇令老夫人和候爷都无法拒绝的理由才行。而这个理由,恐怕还得从皇后娘娘身上入手。 但是此时,她已无医术傍身,更是连皇后娘娘的面都无法见到,想要借势,也是万难。 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王卉凝回过神来,转了个身,想到白芍打听来的消息,烦燥的心稍稍平静了少许。 极少出门的姜平前日出门子去了,而且去的是京城。王卉凝估摸着,他应是备了祭礼前去纪念她前世那具喝足了水的身子。也是了,眼看着还有十几日便是除夕,老夫人和候爷是断断不可能留着一个死人在家里过年的。即便候爷一向对她极好,也不会在此事上违逆了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而凭着姜妈妈的精明,姜平此去定然会在府里打听一番,特别是老夫人和候爷对现在的自己的态度。如此,再没想到最好的回候府的办法之前,她只能等了,等姜平给她带回些有用的消息来。(.无弹窗广告) 但愿,能从他嘴里知道熙儿如今怎么样了。若是秦含霜胆敢对他做出些什么来,她便是拼了现在的这条命,也一定要去候府好好地教训她。 合上手中的《伤寒杂病论》,王卉凝坐起身子准备下榻,错手间把白芍放在榻上的一摞医书碰翻。立时,原本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医书歪歪斜斜七零八落地撒了一榻。 目光越过《女子养颜经》,王卉凝看到了它下面露出的一截崭新的浅黄色书角,不由伸手把那本书拾了起来。 看着书页上篆不像篆行不像行的《绝密医经》四字,王卉凝脸上再次露出好奇探究之色。带来的这些医书,都被曾经的王姨娘翻看过多遍,几乎每本书的页面都起了毛。却唯独这一本,就是她也曾翻看过多次,每次拿出来,却依旧崭新得如同刚刚拿出来卖的新书。 而翻开书页,其中的内容更是叫人大跌眼镜,分明都是些女子绣花所用的花样子,根本半点医书的影子都找不到,倒对得起绝密二字。飘雪却说这书是王姨娘陪嫁的宝贝,曾是一位路遇的大师所赠。因为书诡异永远翻不旧,书名引人却又有着极为怪异的内容,王姨娘曾参透数百次也无果,最后只能当做至宝收着,其中的花样子,倒是用来做了不少衣裳。 随意地翻了两页,王卉凝苦笑地摇了摇头,原来的王姨娘终归是跟着师傅学习了数年的,连她都参透不了,自己不过读了本把医书,难不成还能看透? 她正准备把书合上,却听到外面传来沉闷的敲击声和白芍凄厉的哭喊声:“娘,你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一定会把我打残的。” 王卉凝关书的手一顿,神色一凛。刚刚飘雪去姜妈妈那儿说买药的事儿去了,院子里除了个胆小缩在屋子里的蓝月和她外,就只剩下白芍母女了。也不知道张平家的又怎么看白芍不顺眼了,若是她再不出去的话,依着张平家的狠劲儿,估计真能把人给打残了。 张平家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威信和忍耐限度不说,对待自己的女儿竟是比旁人还要恶上三分,再容她放肆下去,真是老天都不肯。 连手中的书都未曾放下,王卉凝直接快步走了出去。一出房门,便看到张平家的拿着个捶衣服的棒捶,就像捶打没有生命的石块一样,咬着牙一下一下地狠狠敲打着。 粗重的棒捶捶在白芍瘦弱的胳膊和脊背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王卉凝听在耳中,眸中的寒芒立现。 疼痛难耐却又实难逃避的白芍一见王卉凝站在门前的台阶之上,立马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一边用瘦弱的胳膊抱着头,一边踉跄着扑了过来,哭喊道:“姨娘救命,姨娘快救救奴婢啊。” 王卉凝一脸寒霜地用一只手扶住了白芍扑过来的身子,将她半抱在怀里,正欲抬头看向张平家的,却没想到一个人影扑过来,张平家的竟放肆到要从她怀里把人拽出来。 “你个吃里扒外的死丫头,放着好好的候府不呆,偏害老娘跟着到了这破地方来。看今天我不打死你这个贱丫头。”张平家的咬着牙,伸手拽着白芍的一条胳膊死命地拉扯着。 被打怕了的白芍哪里肯离开王卉凝的保护,抓着王卉凝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硬是不放。张平家的却是干惯粗活的,猛地一拉,竟是连带着把王卉凝和白芍两人一起拉得扑到了地上。 “哧!”王卉凝的身子往旁一扑,整个人向着台阶处倒下,条件反射般地伸出两手去撑地面的时候,便听到衣服和手上的皮肤与地面摩擦所发生的令人牙齿发酸的声音。 “咝!”手背手指上的麻痛令王卉凝眉头紧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 推荐朋友一本书: 书名:[bookid=2234808,bookname=《豌豆》] 作者:纳兰内拉 简介:历史告诉我们,不管世界的天空有多少乌云覆盖,总会有特别执着的人拿着电吹风,吹散阴霾。语言幽默,文风彪悍,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品读一下! 第三十章 怪书(二) 王卉凝蹙眉忍痛低头看去,便见素白宽大的右袖被磨出了一个拇指般大的洞,手中拿着的《绝密医经》掉落在两手之间。一阵寒风吹来,书页哗啦啦地迎风翻动着。 而麻痛传来处,正是她两手掌心与手腕相连之处,白皙水嫩的皮肤已经各被磨去一小块,露出里面鲜红的肉来,抬手之际,已有艳丽的血珠渗出。 “啪嗒!”一粒饱满艳如朱砂的血珠滴落而下,落在被风吹开的浅黄书页之上。 “哎呀,姨娘,你的手流血了。”白芍一见王卉凝摔倒在地,连忙一个骨碌从地上坐了起来,看到她磨破的双手不禁惊呼。 其实,两人同时倒地,白芍也好不到哪里去,双手手掌和双腿膝盖处亦有麻痛感传来,她却完全顾不上,见着王卉凝受伤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她原本以为有了王姨娘当保护伞,她娘必会有所顾忌,不会再打她了。却没想到,事情会到这步田地,会连累得王卉凝也摔倒受伤。 而一旁的始作俑者张平家的,看到王卉凝摔倒受伤,心里也微微地有些慌乱,心底生出一丝后悔来。 她气白芍不听她的话不给她提供方便,反而一而再地死心地帮着王卉凝防着她,今日她不过是到厨房里偷拿了点东西,却被白芍好一番指责,硬是把她手里的东西给抢夺了下来,恼羞成怒之下,便有了刚才一幕。[] 而白获向王卉凝求救那一幕更是深深刺激了她,想到王卉凝往日的软弱,她终于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想要拽过白芍来再出气。因母女两个均用力过大而导致王卉凝摔倒在地擦破手,却是在她的预料之外。 “没事,只是流了些血罢了。”王卉凝平淡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隐忍的怒气,微抬起头半眯着眼睛冷冷地扫了张平家的一眼,星辰般的墨黑眸子让人有一种无法直视的压迫。 她只道张平家的是个没脑子的嘴上没把门的泼辣货,却没想到其竟然放肆到了这种程度,连她这个当主子的亲自来拉,也敢不管不顾地伸手拽人。 沉沉的带着些无法言语的冷意的目光,逼得张平家的低了头,白芍则是终于从无措中回过神来。费力地把王卉凝从地上扶起来。 那一瞬,便谁都没看到,艳丽的血珠滴落在风吹翻的书页上时,原本浅黄的书页,刹那间像是乌云遮住的明日般瞬间黯淡了,原本多彩的花样纹饰顷刻间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吸附着,逐渐地隐约、浅淡,直至消逝。[] 下一刻,再一阵寒风吹来,像是空中有一只无形的手,把翻开的书页又一页页地合上,直到平整地躺在地上,便谁也看不到书页之内,还有什么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站住!”在白芍的搀扶下从地上缓缓爬起来的王卉凝,眼角余光瞅到张平家的悄然移着步子,头也不抬地冷然道。 已全然脱了沙哑之气、清脆悦耳得如林间的黄鹂鸟儿在歌唱的声音,带上了一股令人无法忽略的气势。张平家的移动的双腿猛然一滞,身形晃了晃才堪堪站稳。 看着白芍替自己抚平了裙角又欲弯腰拾起医书,王卉凝的目光落在不知几时突然变得平整的《绝密医经》上,眉头一动,眸中闪过一抹惊诧。 只一瞬却又转过头来,缓步走下台阶来到张平家的面前几步处站定,纤瘦的身形堪堪只比圆胖的张平家的高出不过一寸多,却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我身边的丫头自有我这个做主子的来教训,什么时候竟轮到一个婆子来代劳了?” 冷冷地扫视了张平家的一眼,王卉凝却只从那张圆胖的脸上看到几丝惧色,仍是没有悔过之意,不由冷笑一声,语气透着凌厉之势:“做为候府的下人,岂能不知在候府里只有主仆之分,哪容你在主子面前装疯卖傻教导女儿?” “嗤!你这样的还能算是候府里的主子吗?”张平家的嘴角不自觉地歪了歪,眼中闪过一抹轻蔑,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那嘴角一歪的神情没有逃过王卉凝的双眼,仰头望了一眼深远的天空,压下心底的怒气,王卉凝声音竟是越发平静,甚至还扯出一抹虚无飘渺的笑来:“姜妈妈所想自然不错。”转而却是声音骤然一提,令人心头一怵,“可虎落平阳终归是虎,岂是随便什么犬都能欺的?” 从张平家的所为便能看出是个没有多少脑子之人,如今她敢越发地猖狂,谁都能猜得出来是什么原因。王卉凝又岂能不知她心中所想。这样的人只能是眼不见为净,既是想让她离开,今日一事倒是个不错的理由。 王卉凝声色俱厉冷然怵人的模样令白芍担忧地看了一眼张平家的,心中微微地生出一丝不安来。人总是这样,平时再受父母的虐待,到关键时候,若是父母受到什么伤害,却仍是割舍不下那一份亲情,忍不住会为他们担心。 看着张平家的神情一愕地抬起头来,王卉凝目光冷厉地直视着她。那灿若星辰深若寒潭的眸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张平家的脸上,似乎把周围的空气都封闭起来了,一道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直盯得她头皮微微一麻,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时间仿佛就在定在那一刻,良久,王卉凝才扯动唇角,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来,眼角斜了一眼瑟缩在厨房门口的蓝月,缓而冷地道:“蓝月,去请了姜妈妈来,让她务必找了人把张平家的送回候府去。这样视规矩于无物的奴才,我王卉凝如何用得?” 张平家的紧张的同时再次一愕,愕然中却又隐约地含上了几丝喜意。候府里多好啊,吃用比这破庄子里强不说,就是空气也比这儿暖和许多。哪像这靠山的柳家庄,一到入夜时分,呜咽如鬼哭狼号般的山风吹来,直冷得人想找个地洞藏起来。 好不容易从姜妈妈那儿捣鼓来一个破炭炉,因为飘雪那一闹还差点被姜妈妈要走了。若真能赶紧回到候府去,可就太好了。 只是……她是老夫人遣来的,没老夫人的准许就这么回去会不会挨罚? “姨娘……”张平家的心里又喜又忧的忐忑着,白芍却替她觉得歉疚于王卉凝。 “奴大欺主便是如此……呕……”王卉凝眸光深沉,樱唇微启,清冷的话音缓缓而出,却突然觉得腹内一阵翻涌,一股恶心感顿生,隐忍不住时忙伸手捂了嘴。 第三十一章 怪书(三) 今天第二更! “呕……呕……”胃内翻江倒海般,王卉凝一手捂了微疼的腹部,一手撑着身前的梧桐树干,低头张嘴时只觉得一股泛着苦味儿的气息破喉而出,却只是干呕了两声。 “姨娘,您没事吧?”白芍早已在一旁搀着,看着王卉凝抬头时苍白的唇角和蕴了雾气的双眼,急得脸都皱成了一团。 取出帕子拭了拭嘴角,王卉凝无力地摇了摇头。一股微微的眩晕感使她微闭了闭眼,又在树干之上撑了几瞬,才缓缓地站直身子。回头之际,却见张平家的愣愣地盯着自己。 她宽厚的嘴唇微张,与白芍极像的双眼圆睁,那张圆胖的泛着皱纹的脸上,先是怔愣,随之眸光一亮,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王卉凝的小腹之上,脸上再度现出的便是震惊与讶然。 那赤裸裸盯视的目光,便是连白芍也意识到了点什么,目光不由自主地往王卉凝的小腹上瞅了几眼,神情一愕之后立时带上了几分喜意。 如此直白的表情,王卉凝岂能不知,心中却觉得可能性不大。便在出屋前,她还曾捏着两手腕脉细细地研习了一番。 书中有云:喜脉,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而她的脉像却是病人常见的浮大中透着沉迟,分明是病体逐渐康复之兆。(.) 虽同样是干呕,然她却伴着轻微的腹痛和头晕,想到昨晚半夜时分曾被破窗而入的寒风冷醒,王卉凝觉得最大的可能应是体内寒邪之气还未散尽再次受凉所致。 尽管如此作想,王卉凝却不敢不慎重一些。这具身子毕竟是原来的王姨娘的,被秦含霜谋害而死已是不幸,倘若真的怀上了孙家骨肉,为报借身之恩,她也须得尽力护住才是。而她不过是翻看了几日的医书而已,却是万万不敢完全确认的。 而且,她依稀记得候爷离开前,是曾在凝香阁里过了一夜的,算算时日,倒对得上。 “你去把姜妈妈请来,如此作大的奴才我使唤不起。”王卉凝脸上神色未变,头也不会地冲着低头挪出厨房的蓝月说完,又对白芍道,“我头有些晕,你先扶我回去躺着。” 此事还需得飘雪回来再行确认才是。她本打算把今日之事闹大,给张平家的扣上一个欺主的恶名,把她彻底地打发回候府。如此一来,她还需得细细思量一番才是。 “哎,好!”身上的隐痛令白芍忍不住呲了呲牙,应答声中却带着几许雀跃,心中忍不住替王卉凝设想着美好未来。 记得上次夫人怀孕时便是这样的干呕,难不成姨娘也怀上了?如果姨娘能为候爷生个一儿半女的,老夫人一定会把姨娘再接回去吧,怎么着这也是候爷的孩子啊。大户人家是不会让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的。 目送着王卉凝进了屋子,蓝月提起步子飞快地出了院子,张平家的却握着一根棒槌发呆。 怎么会这么巧呢?明明大家都说她再无出头之日,怕是要老死柳家庄,她才会把以前心中的怨气更加肆无忌惮地发泄出来。没想到她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怀上了。若是让老夫人和候爷知道了,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会派人来接了回去吧。 今日又这样不小心把她弄伤了,若是她母凭子贵,一举生下个小少爷,会不会取代了夫人的位置?到那时,她会不会……会不会…… 一阵寒风吹来,张平家的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圆胖的脸上五官挤在一起,露出一个哭丧的表情来。 “姨娘,您轻点!”小心地扶着王卉凝绕过桌子来到床前,看到她如往常一样随意地坐在床上,白芍的心不由得提了一下,王卉凝却是嘴角几不可见地再度抽了抽。 自刚才那一呕,白芍谨慎小心得仿佛此刻她已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稍不小心便可能出了岔子一般。一会儿提醒她放慢放轻脚步,一会儿提醒她别碰到了桌角,不过从院子里回到床上的些许路,白芍已经说了不下十句小心,只听得王卉凝嘴角抽了又抽,欲言又止了几次才没有拂了她的满腔呵护之情。 “去找点药膏来帮我把伤口涂上吧。”王卉凝扶额看着床顶浅紫的帐幔,把受伤的手腕展现给白芍看,提醒她自己的手腕上还在冒着血珠。 “奴婢糊涂了!”白芍一拍脑门,把一直握在手中的手放在王卉凝的床头,向着放药的箱子走去。 轻轻地吹了吹麻痛的手腕,王卉凝目光落在《绝密医经》一直崭新的封面之上,想起先前的怪异,眉头蹙了蹙,伸手把书捞在了手里。 封面依旧是篆不像篆行不像行的四个大字,随意地翻开第一页,王卉凝的眸光却瞬间一滞,直直地落在书页之上。 “序?序!”王卉凝一瞬不瞬地盯着书页之上一个个篆体小字,墨黑的凤眸一点点张大,沉稳如她,才没有被眼前的怪异情形惊得大呼出声。 这怎么可能?医书首页所画,乃是一幅极美的百花竞艳的图样。她记得清清楚楚,图中所画牡丹、芍药、海棠等数十种名贵花草竞相开放,姿态各异,浅薄隐约的雾气更衬托出它们的婀娜多姿。就在刚才,她脑中还曾冒出过以此为纹绣一扇屏风,拿出去卖定能缓解一时之急的想法。 可是此刻,书页之上哪里还有一朵花的影子。有的,只是一行行工整的篆体小字。问脉、诊病、缝合、按穴、针灸、养颜、药补、食补……诸多医术专用之词一一涌现在王卉凝的面前。 按着序页的指引,王卉凝一页页地往后翻看着书中的内容,越看眸光越亮,一刹那的惊诧早已转为了狂喜。原本怪异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医书,原来当真是一部绝密医经。书中所记文字浅显易懂,内容详实,不过豆腐厚的一本书,却是涵盖了比矮榻上数本书更多的内容,有些东西更是她闻所未闻的。 王卉凝不过粗粗读了一页,便有一种身临其境似有人指引着给人看病的真实感觉。有了此书,王卉凝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原来一直担心的问题,不久便要迎刃而解了。 翻到书中记载的如何内外养颜一处,王卉凝忍不住唇角弯了弯,重生来第一次露出轻松的笑容来。原来的王姨娘在宫中侍奉皇后娘娘的汤药,行的便是调理容颜一事。 既是绝密医经,想必在调理容颜一事上,也有独到之法。有了这个,他日面见皇后娘娘她便无惧了,想要借势便也没那么难了。 偶然翻到中间的一页,页面上隐约可见一滴红色的斑渍。盯着那一抹红色,王卉凝似有所悟。 第三十二章 谋 手指轻轻划过被磨去了一层皮肉的右腕,王卉凝盯着上面渗得越来越缓慢的血点。就是刚刚她摔倒在地的时候,手腕处滴落了一滴血在书上,之后,这本原本被风吹得大开的书突然莫名其妙地合得十分平整,此刻竟又内容完全改变。 如此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的血,让这本医书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没想到,原来的王卉凝得了此书,始终未能参透,倒不料被她歪打正着捡了个便宜。此事虽然怪异,然她死后借体重生这样诡异的事都能发生,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姨娘,您以后可不能再经常看书了。”直到白芍劝慰的话响在耳侧,王卉凝才收回神思,目光落在她手上拿着的小药盒上,不由得转开话题:“与我涂上之后,你自己也擦上些吧。” 她怀孕的事可能性极小,可她现在又不能完全说没有,白芍如此小心让她有些无语。偏这个白芍又有些一根筋,你不反驳她,她便认为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如此一来,若不转开话题,她接下来便会一直顺着这事说下去。 “是,姨娘!”白芍一边应声一边打开药盒,用棉棒蘸了药膏小心地涂在王卉凝的伤口周围,立时便有一股清凉感传来。(.) 正在王卉凝享受着手腕上的清凉逐渐驱散麻痛的感觉时,白芍忽然惊叫了一声,手上拿着的棉棒都掉到了地上:“哎呀,这个药对姨娘腹中的胎儿会不会……会不会……奴婢真该死,一时竟忘记提醒姨娘了。” 说话间,白芍一脸紧张,眼眶里含着的两包水几乎要溢出。看着她的模样,王卉凝无奈的同时,心头也闪过一丝不安,却强作镇静地道:“一惊一乍的,胡说些什么。” “姨娘?”恰在此时,飘雪微喘着气出现在屋内,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紧贴在王卉凝的身上,微冷的眸子里满是担忧,眉头紧紧地蹙着。 这样的神情落在王卉凝的眼里,让她觉得有些异样。按道理,白芍刚刚的话已经落在了飘雪的耳中,听到自己怀孕的消息,她不是应该比任何人都高兴吗? 虽然她面对旁人时冰冷平淡,在自己面前还是有些喜怒哀乐的,为何却不曾从她的眸中看到一丝欣喜之色呢?除非…… 王卉凝心中那一丝被白芍激起的不安瞬间放下,同时脑中竟飞快地闪过一个极好的想法,使她的唇角不由翘了翘:“白芍,去让蓝月帮你看看哪里弄伤了,把这药涂上。” “是,那这……”白芍应了一声,却是不放心地把目光投向王卉凝平坦的腹部,直让她有扶额哀叹的冲动。 “你先去吧,我有事要与飘雪说。”王卉凝无力地挥了挥手,白芍才点头出去。 “张平家的敢对姨娘动手,岂能容她再猖狂。”白芍出门后,飘雪急行几步来到王卉凝身前,冷淡淡的声音中带着无法遏制的怒气。 “她却还不曾猖狂敢到对我动手。”王卉凝盯视了一眼手腕上白色药膏掩映下隐见的浅红,抬头望向飘雪,“她不过是无视与我,从我怀中拽白芍的时候,连带着把我也拽倒了罢了。手腕上擦破点皮儿,倒是无甚大碍。” “姨娘都头晕干呕了,还说无甚大碍!”飘雪眼中的担忧丝毫未因王卉凝浅淡的话语而有半分减弱,微有些着急地道。 “那不是因为我怀孕了么?缓了一会儿已经好多了。”王卉凝意味不明地对着飘雪轻轻一笑,像是玩笑,又像是真的。 飘雪却是轻轻叹息了一声,脸上现出惋惜之色:“好不容易候爷去了一次,姨娘竟在关键时候呕吐起来。若非如此,凭此一事姨娘重回候府也轻松些。” 候爷性子有些冷,又对夫人极好,再加之军中事儿忙,姨娘嫁来的时候又赶上夫人产下小少爷,诸多事赶在一起,致使姨娘嫁来候府半年有余,候爷来凝香阁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其中还有一次硬生生被粉荷破坏了。 那晚是候爷离开的前两天,本是极好的一次机会,却在关键时候姨娘突然呕吐了起来,致使候爷兴致大减,愣是一夜无话地睡到了天明。 果然如此!王卉凝了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同房,哪里来的孩儿?不过,既然张平家的会朝那上面想,想必她并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如此一来,刚才的想法,倒是可行。却不知道那一晚是谁守夜,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此事可还有其他人知道?”王卉凝声音沉了沉,缓缓问道。 “那晚是奴婢当值,除了候爷之外,并无旁人知道。”飘雪答完望向王卉凝,瞧着她脸上绽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问道,“姨娘可是有什么安排?” “将错就错,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王卉凝伸指轻轻地戳着帐幔上极小的纱孔,一字一顿却又轻飘飘地道。 飘雪垂了垂眸,沉吟思索了片刻,复又抬起头望向唇畔含笑仍然挑弄着帐幔的王卉凝:“那张平家的是留还是送?以她的大嘴巴,回到府里……” “自然是送,耳旁聒噪难免令人心烦。”王卉凝半眯着的眼睛里眸光深邃而飘渺,“有人会比我们更不愿意让老夫人和候爷听到我怀孕的消息。我们如此忙碌,也总得让她多费费心不是?大家忙,才是真的忙!” 好不容易弄到这儿来的眼中钉,任谁也会百般提防不让其轻易复出的,何况是隐藏至深一心想将曾经自己的夫人之位取而代之的秦含霜。即便粉荷不是她收买的,她也定然会在这里安插上她的眼线。只要她一得到这个消息,定然会想方设法将其掩盖。否则,她的一番心血不是白费。 何况,这几日粉荷时常会与庄子里一个小丫环相谈。以她对白芍都不屑一顾的态度来看,怎么可能会去结交一个小丫环。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她通过这个丫环,与庄子外的某个人保持着联系,而那个人,王卉凝认定她必是秦含霜无疑。 飘雪点头赞成,眉头却微微一蹙:“若是姜妈妈悄悄地往府里送信呢?她可不像张平家的那般简单。而且,目前姜管事正在府中,她只需让人把此事告诉姜管事,老夫人和候爷便很快就能知道了。” 第三十三章 送刁奴 第二更送上,大家好好享用,嘻嘻! “你觉得姜妈妈会只凭大家的一句话便相信我怀孕之事吗?”王卉凝并不意外飘雪能想得如此周到,点了点头,却反问了一句,“若是你,你会如何做?” 飘雪略一沉吟,道:“定然会千方百计地套个准信儿,贸然行事一旦消息有误,只会让老夫人更瞧不上她们夫妇。” “而且,姜妈妈对张平家的甚为了解,有一个大喇叭在前,她又何需亲自传消息。为了稳妥起见,她只会在此期间更加费心地照顾我。”王卉凝含笑道,“只是她不会想到,府里会有人要千方百计地截住这个消息。” 略顿了顿,王卉凝透过雕花格子窗望向高远的天空,抿紧了唇,眸光陡然一冷:“用不了多久,毒蛇便会原形毕露了。到时,便看我如何将之收拾了。” 她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倘若粉荷还要再一次将她置于死地,她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将其一口毒牙敲个干净。 “姜妈妈快要来了吧?”收回飘渺凌厉的目光,王卉凝对着飘雪轻声询问。 下一刻,便听姜妈妈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张平家的,不是我说你,你也忒大胆了。若是姨娘有个什么事,便是连我也脱不了干系。” 没有听到张平家的说话,姜妈妈已踩着“踏踏”的脚步声向着屋内而来,人未进门,便道:“姨娘可有摔到哪里?老奴一听蓝月说起便赶了过来。这还得了,区区一个奴才竟敢将姨娘推倒在地,即便不是故意,这张平家的也太放肆了。” “这样欺主的奴才,若还让她留在姨娘身边,岂不是危险。”飘雪已然恢复了惯常的面对旁人的冷淡神情,声音冷厉,“今日摔伤了手,谁能保证下次她又对姨娘做什么。” “泥人尚有三分血性,张平家的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今日还劳烦姜妈妈帮忙把她打发回府里去。”王卉凝撑着额头靠在床栏之上,懒散的神情中却不乏凌厉之势。 “这……”姜妈妈脸上的犹豫只一闪即逝,连忙陪笑道,“这张平家的一向不怎么懂规矩,否则也不会在府里做了几十年,仍然还是个粗使婆子。她今日如此莽撞,姨娘气她也是应该的。” 不管老夫人对王姨娘是个什么样的态度,既是她把张平家的遣了来,如今张平家的却因把王姨娘弄伤了而被送回去,老夫人怎么着也要把表面文章做全了,对她处置一番的。 虽说张平家的人不怎么靠谱,好歹相交一场,她多少总要尽些情分相劝一番。[.超多好看小说] “姜妈妈不必为她求情,这样的奴才我实是用不起。况且,张平家的正踮着脚巴不得回到府里去,我一向是个宽容的,倒不如顺势做个好人,也换得耳根清静。”王卉凝抬眼望着姜妈妈,声音中有着一丝不容抗拒。 看来,姜妈妈还不曾得了自己“怀孕”的消息,要不然,不可能还帮张平家的求情。那蓝月果然是胆小话少的,让她去请姜妈妈,果然就只是把自己被推受伤之事说了,竟连一点旁的话都不曾多说么? 姜妈妈紧瞅了几眼王卉凝,忽而笑道:“她那个嘴巴子一向没个把门儿,别说姨娘烦她,便是老奴这个同她打小一起做事的,有时都忍不住要说她几句。既是姨娘主意已定,那老奴明儿个便让人把她送回府去,再求老夫人另拨一个婆子过来侍候姨娘。” 王卉凝神情懒懒地点了点头:“那有劳姜妈妈了,小夏子额头上的伤好得如何了?” 嘴里如此说着,三人心里却都明镜儿似的,姜妈妈此话也不过是说着好听,老夫人哪里又会另拨了婆子过来照顾。若是如此重视王卉凝,又岂会把她送到这么偏远的庄子上来。 至于张平家的随过来到底是老夫人的意思,还是秦含霜努力的结果,就不得而知了。依王卉凝分析,倒多半像是秦含霜用来使障眼法儿的一枚棋子。 一旦王卉凝出个什么事,最先受到怀疑的必然是张平家的,若是再经人有意地操作一番,让她做个替罪羊倒并不难。 “刚才飘雪姑娘帮着换药时,老奴看到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想来再过些时日便该好了。”姜妈妈回答完,见着王卉凝露出疲累之态,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告辞去安排张平家的回府之事。 出了王卉凝的房间,姜妈妈步子略略一顿,便向着张平家的小屋而去。彼时,张平家的正坐在床沿上,圆胖的脸上不安中夹杂着些许期待,期待中又带着几分后悔无措,神情微有些复杂。 “姜妈妈,王姨娘她怎么说?”见到姜妈妈进来,张平家的立刻站了起来,急切地问道。 姜妈妈却是对着她好一番打量,才冷哼一声缓缓地道:“你不是一直不喜柳家庄么,如今王姨娘让你回府,倒是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愿。” 见张平家的有些讪讪地低了头,姜妈妈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嘲讽:“怎么,你一向不把人家放在眼里,如今却又为何有些害怕了?上次我便提醒你收敛些,你却是越发出息了,敢当着主子的面教训女儿不说,还装疯卖傻,敢把主子也一起推倒。” “我那不是一时估计不足么,当时想到会把她也一起推倒?”张平家的却是真有些后悔,辩解的声音有些弱。 “估计不足?你做事便总是这样不用脑子。如今姨娘说什么也要把你送回府去,到时老夫人如何处置你却不是我这个待在小庄子里的人能管得了的,你自己自求多福吧。只盼着你多吃几次亏人能变明白些。”姜妈妈厌烦而气愤地挥了挥手,抬步离开之际终还是缓了缓神情,叹了一声,“罢了罢了,谁叫我偏偏与你相交多年,如今我也只能帮着瞒瞒你为何会被打发回去,至于如何在老夫人面前自圆其说,便是你自己操心的事了。” “我就晓得姜妈妈是会帮忙瞒一瞒的,只是……”张平家的脸上的担忧没有因为姜妈妈的话而减少,顿了顿道,“我却是担心万一王姨娘生下个小少爷,将来回到候府里去,记起近日之事,怕是……” “生小少爷?”姜妈妈神色一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盯着张平家的急急地道,“你是说王姨娘怀孕了?” 第三十四章 半部医书 “瞧着像。”姜妈妈的盯视更惹得张平家的紧张了几分,“我先前瞧着她干呕的模样,倒与我平常怀孩子时一模一样。” “瞧着像?”姜妈妈眉头动了动,旋即眸中又闪过一道光芒,在心里喃喃自语了一句,“莫不是真的怀上了?” 虽说有些巧,这事却也有可能。若她真怀上了,不管将来生下的是个少爷还是小姐,终归是候爷的血脉,老夫人是不可能任由她继续待在这里的。 而若能一举得男,母凭子贵的事常见,王姨娘未来的路倒是一片光明。这样的大树,倒是值得靠一靠。 “你说,若是她真能生下个小少爷,候爷会不会扶她为夫人?”张平家的圆胖的脸皱成了包子,一个劲儿地把心中的猜测说与姜妈妈听。 虽说妾不能为妻,但王姨娘这个身份有些特殊,实际上是妾,却顶了一个侧室的名分,且又是宫里赐下来的。若真要扶正,却也不是没有可能。待到那时,她可就惨了。 张平家的正烦恼着,一转眼,却发现姜妈妈正蹙着眉头犹自出神。 “姜妈妈?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张平家的有些着急,推了姜妈妈一下。 姜妈妈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地对着她道:“我自是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无弹窗广告)”略一沉吟,她瞅了张平家的一眼,若有所指地道,“孙家一向子嗣单薄,到候爷这里已是两代单传。就是如今,候爷也不过得了小少爷一个,老夫人若是听到王姨娘怀孕的消息,指不定会心情好些。” 张平家的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姜妈妈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逗留出了小院。 “哎……”张平家的反应过来时还想再问具体如何做,姜妈妈已经走出了屋子。皱着眉头坐在床沿上又想了半天,她才隐约体会出姜妈妈的意思来。 姜妈妈可能是让她把王姨娘怀孕的消息告诉老夫人,这样,他日王姨娘若是翻身,她这也算是将功折罪了吧。好歹是她最早把这消息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才能尽早把姨娘接回去的呀。说不定到时姨娘念着她的一番功劳,把近日她所做的一切都抹平了呢? 这样想着,张平家的稍稍轻松一些。心里也暗暗想着,在回府前,可千万别再把王姨娘给得罪了。 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小院门口,飘雪回过身来到王卉凝面前:“姜妈妈走了,瞧着步子倒确实是比先前轻松了些许。” “嗯,那是自然。”王卉凝正靠坐在床上低头看着手中的医书,闻言轻应了一声,“她帮张平家的想了个回府的好理由,又发现自己想依赖的树可能是棵大树,心里自然高兴。” 着一身浅色袄裙的王卉凝,背靠着个软枕坐在床上,腿上随意地搭了个被角。被角之上,是她两只白皙纤瘦的手,手里正捧着一本半开的医书。她垂头低眸,露出一片光洁细腻的额头,长长的睫毛微微地扑闪着,衬着浅紫色的帐幔,越发衬出她恬淡闲适的神情。 画面是这样的熟悉,然而凝望着王卉凝双唇开合之际云淡风轻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时,飘雪却为内心深处莫名涌出的一丝陌生感也而吃了一惊。 以前,她学习识别药材时,姨娘总喜欢捧了一本书或坐在床沿上或靠坐在矮榻之上,间或地抬起头来指点几句。她却不曾想到,有朝一日,姨娘在与她说到如何揣摩人的心理时也会是如此的轻松随意,便好像说着最普通不过的家常琐事一般。 “粉荷近几日的动向,你可要多留心。”王卉凝纤细的手指翻过一页书时顿了顿,目光却仍落在书上的文字之上,“我估摸着她最多明天便会找人把我怀孕的消息传回去。” “嗯,奴婢会越发留心。”飘雪收回神思,轻轻地应答了一句,走到桌上倒了一杯温茶递到王卉凝的面前,“姨娘喝口茶吧。” “嗯,我正口渴了。”王卉凝把手中的书放下,抬头接过飘雪端来的温茶抿了几口。 飘雪低头间,发现王卉凝捧着看得津津有味的书竟然就是那本怪异的《绝密医经》,不由有些奇怪:“姨娘想绣东西?” 这本书中都是些花样子,以前王卉凝拿着看时也不过是前后来回反复地翻着,何曾像这样看得津津有味。所以,飘雪自然而然地以为王卉凝是看上了其中的某个花样子,研究着想要绣个什么东西。 王卉凝这才想起《绝密医经》吸血后露出本来面目一事,还不曾告诉飘雪。再抿了一口茶,她笑着点了点头,把医书递到飘雪面前,示意她翻看。 飘雪疑惑地望了王卉凝一眼,接过医书随意地翻了一页,目光触到书页上与原来迥异的内容时,不由睁大了双眼。 “这,这……姨娘是怎么让这本书变成这样的?”飘雪指着书页上的内容,双唇微张,表情惊愕。 飘雪是随在原来的王姨娘身旁学过些医的,对于书上的内容虽不太懂,却能看出写的正是行医之事。眼看着一本只有花样子的怪书,突然变成了真正的医书,便如她这般沉稳内敛之人,也不禁讶异非常。 王卉凝抬起右手手腕,笑着道:“这倒多亏了张平家的。只不过滴了一滴血到书页上,它便变成了这个样子。书里内容几乎涵盖了与医相关的所有方方面面,倒确实是本奇书。” 以前认为它奇,也不过是觉得它书页不会被损坏,内容与书名极不相符。如今王卉凝却是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它的独特之处。内容涵盖面广,医术知识浅显独到,许多地方看得王卉凝目瞪口呆,惊叹不已。 唯一可惜的是,王卉凝一番粗略地翻看下来,竟发现这本书并不完整,居然只是上部。序页上更为复杂奇特的医术,比如,如何才能缝合伤口而使疤痕浅而不见,如何利用针灸治疗疑难杂症,这样高深的内容却都记载在下部书中。 亏得王卉凝只是初学,也只是想学得一些医术傍身更好地代替原来的王姨娘而活着,除了遗憾,暂时还没有太强烈的感受。倘若换成一个痴迷医术的医者,怕不要急得抓耳挠腮,千方百计地寻出下半部来。 推荐朋友一本书,有兴趣的去看看: 书名:[bookid=2273163,bookname=《倾朝那些事儿》] 作者:闲时看书 简介:穿成历史失败者的亲属?这份米虫生活不好过啊! 第三十五章 为罪恶提供温床 第二更哦,祝大家看书愉快! “姨娘果然与此医书有缘。”飘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里很替王卉凝感到高兴。 作为医者,谁人不想自己的医术更上一层楼。况且,如今的南离国,医者的地位已有了明显提高,早已不是从前的九流之列了。自三十年前与当今皇上感情最深的一位王爷因为痛失爱妻学医成痴后,医者的地位更是与日俱增。更有传早期宫中的御医都曾被连升过两次俸禄,自此民间学医之人早已不像以前那般是因为生计等各种原因而无奈屈就。 “总算没辜负了那位大师。”王卉凝浅然一笑,心里却是十分感叹此书的博大精深。她不过是仔细翻看研读了几页,便深觉受益匪浅。待到把此书看完,即便是有朝一日真的离开候府,她也能有一手傍身的本领。 至于若是放在以前,只凭这具身子的一滴血能不能解开此书之谜,王卉凝觉得已无必要去深究。 午饭后,王卉凝不过略眯了眯,醒来后便又端着医书爱不释手贪婪地吮吸着其中的养分,不知不觉便至掌灯时分。由着飘雪侍候着吃过晚饭,王卉凝方才漱了口接过茶来慢慢地饮着,粉荷如往日一样,自姜妈妈那里绣完花回来了。 一路之上,粉荷一边绞着帕子,一边脑子里乱纷纷的,想着要用什么药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王卉凝喝下即毙命,而又不会让人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来。(.) 她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可以以假乱真的法子,在王卉凝的咳嗽药里加入生半夏的粉末,结果却没能将王卉凝置于死地,实在是遗憾得很。好在,这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最近一段日子她几乎想得头疼,却仍是想不到一个好法子。要知道,王卉凝可是学过医的,好些草药只闻一闻便能识别出来,她哪里敢乱用。若要下药,需得万分谨慎才行。 刚进院子,张平家的便悄悄地把她拉到一旁,神神秘秘地把王卉凝怀孕的消息告诉了她。 “什么?姨娘怀孕了?”张平家的话如一颗深水里的鱼雷,炸得粉荷本来有些混沌的脑子一蒙,呆呆地望着她。差点惊呼出声,幸好反应过来王卉凝就在屋内,才生生地将话音放到了极低。 张平家的愕然地望着粉荷,很奇怪作为王卉凝的陪嫁丫环,为何会有如此表情。对上她怪异的眼神,粉荷迅速反应过来,脸上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你是说真的么,姨娘怀孕了?那真是太好了。” “嗯,我上午亲眼看到姨娘干呕了呢?”张平家的说得十分笃定,“我当初怀那几个兔崽子时也是这样干呕的。(.)” 她从来是个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人,但凡身边发生个什么事,她恨不得第一时间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此次又并未有谁告诫她不能把此事说出去,她自然是毫无顾忌。粉荷又是王卉凝的陪嫁丫环,在凝香阁里还得看她几分脸色,如今这倒是个卖好的时机,她便越发卖力。 “嗯,那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粉荷敷衍地笑了笑,话音越来越小。张平家的忙跟着陪笑,“可不是么,很快你便能跟着姨娘回府里去的。到时,若是姨娘生下的是个小……” “我去姨娘屋里看看。”粉荷哪有心思听着张平家的继续说下去,忙打断她的话,略顿了顿,便转身走向王卉凝的屋子。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粉荷的脸上绽出一个灿烂欣喜的笑容,推门走了进去,正看到王卉凝站在脸盆架前扶着墙呕吐,飘雪拿了手帕在身旁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呕……”王卉凝空呕了几声,站直身子由飘雪扶着坐到矮榻上,眼角余光悄然地扫了一眼粉荷的神情。 “姨娘,您……您真的怀上了?”粉荷急步上前,扶着王卉凝万分惊喜地道。 “或许只是受凉作呕不过病态罢了,哪里又能那么巧。怀没怀的,又有什么要紧,不过是听天由命罢了。”王卉凝接过飘雪递过来的帕子擦拭着嘴角,神情暗了几暗后不无忧郁地道。 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在粉荷听来,怕是比笃定的言语差不到哪里去。 “姨娘怎能说出如此颓废的话来。”粉荷面上劝慰着,内里却心思流转。 如此看来,怕是真的怀孕了,现在怎么办?秦二小姐已经答应只要我把她除了,将来少不了一个小妾之位。如今她怀了孕,秦二小姐怕是更容不得她,可又会不会因着顾忌其他的而另改主意呢? 这样,便是要请示一下秦二小姐才好,反正此刻自己也正找不到合适的法子。若不早点,待到旁人把她怀孕的消息传回府中去,事情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天知道秦二小姐会如何责怪自己,自己梦魅以求的东西怕是一生也得不到了。 粉荷眸光流转,飘雪在一旁冷眼瞧着,眸光深沉。王卉凝迅速地扫了一眼之后,却是微微一笑,对着粉荷道:“姜妈妈让你帮着绣的被面如今绣得如何了?” 粉荷只一瞬的愣怔,立马温声回答:“姜妈妈挑的那个花样子繁杂些,奴婢已绣了将近四成了。” “你倒是绣得挺快,才十几日的时间便绣了四成了。”王卉凝点头含笑,“绣花虽不是力气活儿,却极费心力,绣久了难免腰酸背痛脖子发酸。你也别成天坐着绣了,时不时地便出去走上一圈缓缓眼睛,离她外甥女出阁的日子还有一段儿,照你的速度,是定能绣得出来的。” “是,总归是姨娘体贴奴婢。”粉荷笑得十分亲切,目光扫了一眼王卉凝平坦的腹部,眼底却含上了一层别样的神彩。 “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歇着吧。”王卉凝对着粉荷挥了挥手,言语间带了几许关切。 一旁的飘雪却是看着粉荷在寒风中摇曳的绣着桃花的裙角,眸光越发寒冷:“她明日必会迫不及待地与秦家二小姐通消息,奴婢也想看看,这一次,她会使出何样的手段。” 王卉凝刚才关怀粉荷的一番话,她稍一深想便明了了。有时,你为罪恶提供一个滋生的环境,它便会生长得更快。既知山雨欲来,何不让它来得更快些。迟早有一箭要射过来,等着它不知何时射来却是比自己拉了弓让它射过来还要让人备觉煎熬。 “嗯,我也很期待呢。”王卉凝唇角扯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墨黑的眸子越发地明亮,便如璀璨的星空中最明亮的星子一般,衬得她那张娇俏的小脸显出几分邪魅来。 第三十六章 不可小觑 寒冷,永远是冬季不变的主旋律。而雪花,便像是这寂廖的寒冬里偶尔的点缀品。又是一夜寒风乍起,第二日,便见纷纷扬扬如鹅毛般的雪花飘洒在空中,不一会儿,地上便落了白。 硕大的雪花阻拦了张平家的回候府的行程,却不能阻止人们过节的热情。这一日,已是小年,家家忙着扫尘、剪窗花、写春联,等到晚上还要放了鞭炮摆放糖果等祭灶神。飘扬的雪花没有阻挡人们过年的热情,庄户人家都已忙开了。候府因着夫人之死,今年的年注定要过得黯淡而平静,各处的庄子上自也不会太过热闹,柳家庄上的庄子便更是如此。少了往年的热闹,该做的事却一样要做。 在丫头婆子们忙着扫尘剪窗花之际,粉荷在姜妈妈的屋子里绣了一会花,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放了手中的绣花针,同忙碌着的婆子打了声招呼,她便一人独自走出了屋子。 候府处在柳家庄上的这处院子,除了王卉凝所居的小院比较独立之外,其他屋子均是屋檐相连。因此沿着游廊行走,即便是下雨,也不需要撑伞。 走到游廊的尽头,粉何四处瞅了一眼,见四周并无人行走,只有雪花飘落的簌簌声,她身子一侧,却从游廊之下闪了出去。 而另一边,白芍披了件蓑衣躲在阴暗无人的墙角,两眼直直地一瞬不瞬地盯着院中的人儿。冷冽的寒风四处肆虐,哪怕只是领口一条小小的缝隙,它也能趁虚而入,冷得白芍时不时地打个哆嗦,身上落下的一层雪便扑簌簌地抖落到地上。 她目光所落之处,正是一排矮屋前踮着脚努力地伸手用抹布擦拭格子窗的蓝衣小丫环。 那丫环背对着这边,并不能看到她的容貌。只能看到她头顶梳着双丫髻,矮胖的身子着的是一件蓝色的半旧棉袄和一条灰色的棉裤。因个子不高,拿了凳子垫着,脚尖踮起,努力地伸长了手才能勉强够到窗格的最高处。一双包子般的小手被水一冻,越发像包子了,只是染成了桃色而已。 穿着厚厚棉衣棉裤的笨重身子,踩在狭窄的凳子之上,时不时地还要踮起双足一个劲儿地往上够,好几次她都险些从上面摔下来,直看得白芍在一旁替她捏了一把汗。 “胖妞,你今天的任务便是把这一排窗子都擦干净,知道了吗?”说话的,是一个正拿着竹竿扫落游廊顶上灰尘的瘦长婆子。 “嗯,好的。”胖妞回过头来,露出一张冻得通红的圆胖胖的小脸来。细长的双眼还没笑便几乎眯成了一条条缝,白芍想像着,若是她笑一笑,怕是连眼睛在哪儿都找不到吧。 因着这一回头,正踮着脚尖的她又差点摔了下来,直看得白芍心都提了起来。好在她虽然胖,反应倒挺快,一伸手抓住了窗格子,便堪堪将身体定住。 白芍躲在一旁看着胖妞单调而重复地做着拧水、擦窗、搬凳等动作,直打呵欠。要不是冷冽的寒风时时提醒,她怕真要闭上眼睛瞅着了。呆在那个阴暗的角落,直站得两腿麻了又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胖妞搬了凳子回自己的屋去休息,她才抬起发麻的腿走回小院. 彼时各家已燃起爆竹,开始摆果品糖果祭送灶神。朦胧的夜空中已分不清是雪花还是爆竹的浓烟了。 “可有看到什么?”飘雪走过来帮着白芍去了她身上的蓑衣,示意她去炭炉边烤火,开口问道。靠在矮榻上的王卉凝也放了手中的医书看过来。 白芍除去蓑衣,打了个哆嗦,连忙跑到炭炉边伸了两只手边搓着,边对着王卉凝和飘雪道:“奴婢就在那墙角边看着胖妞擦了一天的窗子,她手和脸冻得通红,奴婢却是冻得双脚差点连路都不会走,险些摔在了雪地里。” “你这一趟差事却是辛苦,赶紧坐着好好烤烤吧。”王卉凝笑了笑,飘雪已搬了个圆凳过来。白芍连忙受宠若惊地接过,僵着冻得没有知觉地屁股坐了上去。 “只要是姨娘让奴婢做的事,再苦再累奴婢都愿意,更别说只是这样站一站了。”白芍一脸真诚地对王卉凝说完,才坐在圆凳上搓手跺脚地让身子变得活泛些。 除了姨娘,这世上还没有谁对她这么好过。便是生她养她的亲爹亲妈,对她也是非打即骂,从小到大,身上不知留下多少疤痕。等到大了一些来到府里做事,欺压她的人便更多了。比她身份高的丫头,府里有脸面和没脸面的婆子,哪一个不是对她招之即来挥之则去,重的累的活儿总是派给她做,有了好东西,她便一点都捞不着。 直到来到凝香阁,虽然仍没能离了亲娘的打骂,姨娘却是一向对她极为和气,见到她手上有了伤会拿了药给她擦,有时还会赏了她从未吃过的糕点给她,着实叫她感动了许久。 便是从那时起,她便认定了姨娘。或许,这只是一些小事,但她,却很容易满足,这样的关怀足以让她永远铭记于心。 “胖妞一下都不曾离开吗?”飘雪见她稍稍暖和了一些,才开口相问。 “嗯,她就一直在那儿擦窗子,把一排窗子都擦完了,便回了自己的屋子,之后便没出来了。”白芍点头道。 飘雪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王卉凝则是随意地翻着手中的医书,双眼却是瞧着窗外的雪花。 “也没见有其他人去找过她吗?”飘雪皱着眉头再次问道。 “没有,除了柳家的在那儿扫了一会儿屋檐上的灰,就一直是她一个人在那儿。”白芍回答完之后,不由问道,“姨娘和飘雪姐姐让我去看着个小丫头做什么?” 飘雪看了王卉凝一眼,见她仍兀自望着窗外的飘雪,右手无意识地翻着医书,略顿了顿,对白芍道:“厨房中留了饭,你也饿了,先去吃饭吧。” “嗯。”白芍虽好奇心没得到满足心里有一丝小小的遗憾,却也想着姨娘让她做的事自有姨娘的安排,自不需她一个小丫头来操心。 待到白芍离开了,飘雪才对着王卉凝道:“姨娘,莫不是她没有传信回候府?”若不是因为姜妈妈的屋子里来来往往的人比较多,监视起来不方便,飘雪也不会想了法子让白芍去盯着胖妞。 “绝不可能。”王卉凝收回目光,伸手按下手中的书,盯着书封面上几个怪异的大字,目光顿了顿,忽而一亮,“粉荷果然不可小觑!” 第三十七章 半片残叶 王卉凝墨黑的眸子骤然一亮,接着便是无穷尽的深邃。(.) 秦含霜不只隐藏至深心肠狠毒,用人也是一把好手啊。原本以为粉荷也不过是能笑里藏刀,却原来心思也如此细腻。 若是她猜得没错的话,粉荷一定受到了秦含霜的收买,也一定会向秦含霜传递她怀孕的消息。否则,若是任由其他人把这个消息传递到老夫人和候爷耳中,破坏了秦含霜的计划,秦含霜一定不会善待她的。 只不过,从一开始,她和飘雪就被蒙骗了。粉荷用来传递消息的人,根本不是胖妞,而是另有其人。或者粉荷的目的只是想声东击西掩饰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企图已经暴露。 “姨娘所指是……”飘雪眸光同样一亮,心中闪过一个模糊的想法,却又觉得不可信,“除了胖妞,粉荷几乎未与庄子里的其他人有过接触。” “哼,这便是粉荷所为的妙处。声东击西,顾左右而言他,岂不妙哉?”王卉凝抬起头来望向飘雪,唇角微微一扬,发出一声冷哼。 “声东击西?”飘雪默然,屋外隐隐约约的爆竹声依旧此起彼伏,雪花也依然下得欢快,飘雪的心头却笼上一层凝重。 姨娘嫁入候府不过半载,却一再地遭人陷害。先是被污赶来柳家庄,接着若不是命大,怕是早已被粉荷一剂汤药送入了地府。如今处境艰难不说,还得处处提防他人的暗算。 人生,便真的如此无情,如此令人绝望吗?粉荷再怎么说,也是跟在姨娘身旁侍候了十几年的贴身丫环啊,姨娘对她竟没有一点情分可言吗? 不过,想想自己,飘雪竟觉得,人生在世,谈情分二字,实是一种奢望。她能遇到姨娘,已是大幸。 想当初,她不过九岁,信了爹爹带她去买好吃食的话,一蹦一跳地同他一起来到了庄严巍峨的宫门处。直到看到一个个与她一般大小的女孩男孩哭喊着被声音尖细的不男不女的人拖着往宫里走,她开始害怕之际,却只能看到爹爹数着钱离开的背影。 那一刻,她是那般的绝望。自此后,她的天真,她的活泼,都只是心底深处隐藏得最深的奢望。 隐约的爆竹声中,传来白芍清脆欢愉的声音:“粉荷姐姐回来了,可要再吃点?今天可是有肉呢。(.好看的小说)” 自来庄子上,这还是她第一次吃肉呢。若非是小年,怕是也不会见肉。这样的话听在耳中,王卉凝有一种难言之感。 今年,是熙儿出生后过的第一个年,原本,该是一个多么热闹而祥和的年啊。如今,却是如此一个凄败的局面。这一切,都是拜她曾经最爱的妹妹秦含霜所致啊。 仇恨的怒火在王卉凝的胸腔腾腾燃烧,屋外粉荷的声音温婉如旧:“不了,我在姜妈妈那里已经吃过了。你吃着吧,我去姨娘那儿看看。” “姨娘还没睡下呢?今儿这雪下得可够大的。”粉荷含笑而入,手里端了个陶罐,烛光的映照下,显得她清秀脸庞上那双尖长的凤眼越发明亮有神。 “是啊,我记得夫人溺死当日也是这样大的雪,如今一眨眼已过去一月有余了。”王卉凝心中痛如刀割,面上却只有几许的伤感,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粉荷手中的陶罐,竟弯唇一笑,“我倒是甚喜这洁白之物呢。” 从前她喜雪,是因雪花白而美,预示着纯洁清灵。如今她对这雪更有了一种别样的情绪。看着这洁白的雪花,她便能更牢地记住前世发生的一切,记住她曾经的妹妹是如何对待她的。 “姨娘打小便喜雪,常念叨着接了雪水埋在土里来年用来泡梅花茶味道极为清香呢。只可惜往年咱们南离国极少下雪,姨娘这愿望总是落空。”粉荷笑着接过话茬,把手中的陶罐递到王卉凝的面前,“姨娘您看,奴婢记着姨娘的话,今儿在姜妈妈那里绣花的同时,便让她帮忙找了干净的器物装了这些雪。” 见王卉凝看过来时,脸上露出意外之色,粉荷笑意更盛:“奴婢一会儿把它埋在院子里,来年姨娘便能在这儿把它……” “粉荷你什么时候也同张平家的一般口无遮拦了?”飘雪冷声打断了粉荷的话,令她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心里十分不悦,却忙垂头道,“奴婢失言了。” 她只是觉得王卉凝如今对谁都冷冷淡淡的,纵然脸上仍时不时地含着一抹浅淡的笑,却自有一股旁人无法亲近的气势。她只是急于借此一事再次拉近她与王卉凝之间的关系,为他日行事种下方便,却不想一时竟失言了。 王卉凝来庄子上本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她如今却还说让姨娘来年在这儿挖出雪水来,岂不是有诅咒其一直待在庄子上之嫌么? 只是,飘雪与她是一样的身份,凭什么如此气势汹汹地呵斥于她。 王卉凝看了看粉荷手中的陶罐,并没有出声。抬起头时,她的目光落在粉荷后背时,却是猛然一滞。 粉荷一向是个爱美爱干净之人,平时发髻油亮整齐,身上的衣服也是一尘不染,甚至连一丝褶皱也无,更不要说有什么污渍杂物等。 此时,她双髻高耸,未见一丝凌乱,后面垂落的一缕长发柔顺地贴于背上。黑发间偶尔露出的一片领角上,却沾着半片灰褐色的残叶,欲落未落地粘在她的衣领和黑发上。 细细地盯了那半片残叶一眼,王卉凝眸光一紧,却在对上粉荷抬起的头时,浅然一笑:“这却是你的一番心意,你且先拿去埋在院中吧。” “哎,好,姨娘。”粉荷点头应着,看了一眼王卉凝手中握着的书,关切道,“天越发冷了,姨娘早些睡吧,可别冻着了。” 见王卉凝笑着点头应了,粉荷才又笑着抱着陶罐离去。直到院子里响起了白芍和粉荷拿铁锹挖坑的声音,王卉凝才蹙着眉头问向飘雪:“我见着这庄子里种的大多是柳树和杨树,你可曾在哪里见着有樟树?” 第三十八章 姜平回来 “樟树?”飘雪疑惑地看着王卉凝,不明白她突然问起这个是为了什么,却还是略略地思索了一下,缓缓道,“奴婢记着院子的最西面有一棵挺大的樟树,却并不是咱们庄子里的,只是从院外伸进来的一片枝桠。” “那里可是有一个角门?”王卉凝了然,不待飘雪回答,她唇角噙起一抹玩味的笑来,低头翻到先前看到的书页,“她们倒是好心计。” 粉荷冒雪前去,必然是为了送信了。该来的就快要来了,只可惜雪天路滑,送信之人一来一去,怕是要耽搁不少时间。倒是免不了让她多等上几天了。 “姨娘在粉荷身上发现端倪了?”飘雪一向聪慧,只稍一细想便明白了一切,“没看到那传信之人,却是可惜。” “半片残叶而已。”王卉凝右手在书页之上按了按,眸中闪过一道寒芒,“粉荷如此狡猾,指不定她只是随便找了个人帮忙而已。” 她却是差点忽略了秦含霜的谨慎和善伪装。凭秦含霜能够数年不暴露自己的企图,又怎么可能为自己设下那么多的障碍呢? 不过,既已知道胖妞并不是与粉荷互通消息之人,对她,倒也不必太过在意了。 “奴婢明日想办法在庄子上打听一下。”飘雪点头同意,王卉凝却摇了摇头,“不必了,若只是粉荷随便找的人,那秦含霜必然不会再让他带回消息。你即便查到,也是徒劳无功。” 飘雪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一时不知如何答言,王卉凝却是轻轻一叹:“我估摸着等秦含霜送回消息,少说也得两三日后,你想办法盯紧了粉荷。” “是!”飘雪沉声应道。 如豆的灯光在寒风的吹拂下晃动不已,使得本不明亮的光线越发忽明忽暗。王卉凝点了点头,却又开始就着这微弱的灯光翻看医书,飘雪便劝道:“夜越深天越凉,姨娘赶紧躺下睡了吧,明早再看也不迟。” “嗯,等你收拾完了,我便睡下。”王卉凝随口应了一声,双眼却仍舍不得离开书页。 在她看来,看书是极好的调剂心情的一种方式。前世,每每心情沉郁时,她便会捧了书在手里,渐渐地看得入神了,便能摒弃心中所有的不快。 而如今,捧着这本医书,一来,她可以强迫自己暂时忘了沉沉压在心底的苦痛,二来,她也想更快地将书中内容记在脑中,待到关键时候,她才能更坦然地面对。不至像上次小夏子之事,差点要以晕倒这样最拙劣的手段来掩饰自己了。 听得王卉凝如此说,飘雪只得摇了摇头,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屋子,便去帮王卉凝铺床。待到她把矮榻上自己的被褥也收拾妥当了,王卉凝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夜色,倒也真的放了书睡下了。 次日,雪未停,风未止,地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人踩在上面能感觉到底下滑溜溜的冰层。这样的情况,再加之庄子上仅有的一辆马车送了姜平家的去候府至今未归,姜妈妈只得禀明了王卉凝,让张平家的搬出去在她那儿待两日。 王卉凝倒无所谓,反正她把张平家的撵走,一是为了让耳根清静,不再让她动不动就教训白芍,也以防她为自己惹出麻烦。二来也是想给秦含霜惬意的生活制造点什么。既然天气如此,她自然也不会强行要她离开。 没了张平家的闹腾,小院里倒委实清静了不少。王卉凝便每日捧了医书看,对于其中所记的如何切脉、如何望闻问切、如何综合病人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判定其得的是什么病再依症下药倒是深有体会。 看似平静的日子过了四天,腊月二十八这一日傍晚,飘雪几番谨慎的偷窥都未能发现粉荷的异样,送信之人没迎来,庄子里却迎来了前去府中祭奠秦含雪的姜平。 眼看着临近除夕,秦含雪出殡之后,姜平也是该回庄子里过年来了。听到他回来的消息,一向淡定的王卉凝却突然不淡定起来了,心里始终像被什么抓挠着一般,极其地不舒服。 她心里有许多的疑问需要姜平来替她解答,以前还能冷静地想着慢慢地试探。等到此刻姜平终于自府中回来,她却是那样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的熙儿过得好不好,是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人欺负他。 可是,没个正当的理由,她要如何去开这个口,他们又会不会如实地一一告诉她府中特别是熙儿现在的情形? 一夜辗转好不容易挨到天明,王卉凝终是安捺不住那颗牵挂儿子的心,决定亲自去找姜平问问。 “飘雪,陪我去姜妈妈那儿走走。”放下手中拿了许久却一页都不曾翻开的医书,王卉凝站起身来,对着正忙碌着的飘雪道。 飘雪神情一愕,紧接着想到姜平昨晚从京中回来,便猜到王卉凝是想问一问府中的情形,点头道:“好,奴婢这就陪您去。” 地上的积雪已经化去大半,低洼之处难免存了些积水。王卉凝在飘雪的陪伴之下,沿着院中小道一直往南而行,心中掂量着待会儿要如何开口才能让姜平夫妇把真实情况如实地告诉她。 “什么?你说张医师昨晚醉酒到现在还不曾醒来?这可如何是好?”不远处,姜妈妈夹杂着担忧与吃惊的声音传来,王卉凝和飘雪拾目望去,正对上她也向这边望来。 “哎呀,那不是王姨娘吗?”姜妈妈焦急的神情中带上了几许惊喜,略迟疑了一下,便迈着步子跑了过来,一向齐整的发髻有些凌乱,脸上带着疲惫之色。 “可是出什么事了?姜妈妈有话不妨直说。”看到姜妈妈急急地跑过来,却又欲言又止,王卉凝开口问道。 姜妈妈点了点头,面带忧虑地道:“我家那口子也不知怎的了,昨晚回来时还好好的,等到半夜时分便发起烧来,此刻又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姜妈妈抬头看了王卉凝一眼,脸上露出为难恳求之色来:“老奴实不好意思总是劳烦姨娘,可他一向身子骨硬朗着,突然如此,怕是病得不轻,老奴只好腆着一张老脸来求姨娘救救他了。” 第三十九章 初次行医 “怕是染了风寒。(.)”王卉凝看着姜妈妈着急为难却又巴不得自己去看看的神色,略一迟疑,飘雪却开了口,“姨娘的身子可吃得消?” 这话可谓用意颇深,在王卉凝来理解是问她身体有没有痊愈,而在姜妈妈来看,刚从张平家的那儿听了王卉凝怀孕的消息,此刻更多的怕是会认为飘雪是在问王卉凝怀有身孕能不能给人看病。而实际,还包含着飘雪为王卉凝卖乖的意图。 王卉凝能顶着病体,冒着染病的危险去给姜平看病,他们夫妇应该更感激,待会儿王卉凝若是问点什么,他们还能不如实相告吗? 姜妈妈目光一黯,不由得扫了一眼王卉凝平坦的小腹。她本就是因为纠结于此,才会半夜让人去镇子上请张医师,谁知那却是个老酒鬼,醉了一宿还人事不知。 她跑来相求,也抱着几许侥幸的心理。上一次小夏子之事,她便觉得王姨娘有些推脱之意。此刻若她真是有孕在身,怕是更会推辞吧。毕竟,病气是最会相传的,有孕大身之人更怕沾染病气。。 飘雪看似平淡的眸光在对上王卉凝时闪了闪,让她立刻会意,脸上闪过几许犹豫,似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半晌方道:“不碍事,去看看姜管事要紧。[.超多好看小说]” 她之所以迟疑,是因从医书上学来的那些东西,她自己觉得深有所悟,却毕竟没有实践过。然而她却又极想抓住这么个能亲身实验的机会,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她学到的那些医术,总要替人看过病之后,才能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学会了。 何况,刚刚她已经听到了姜妈妈同那人的对话,分明是已经请不到医者了。她帮着看看,总比袖手旁观强些。 再说,如此卖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她岂能不珍惜。 王卉凝随着姜妈妈匆匆来到她位于庄院前被大树掩映着的住处,还未撩帘进入,便听到里面传来姜平模糊的梦魇声音,并不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只觉得那原本粗犷的声音有些低沉暗哑。 听到动静的粉荷连忙放了针走过来,王卉凝挥手仍让她去旁边的屋子里绣花,只步子略略一顿,便就着姜妈妈掀起的帘子走了进去。 屋子比王卉凝所居小不了多少,内里的摆设一看却是比不上她屋内的。摆放物品的柜子桌子都是极普通的材质,便是一张宽大的床也只是竹榻。 竹榻的一角堆放了一床并不是很新的棉被,正中间便躺着不时说着胡话的姜平。(.)床旁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穿着粗布衣褂的小姑娘,正侧着身子从凉水里拧了毛巾贴在姜平的额头之上,侧着的脸上含着担忧之色。 小夏子则站在一旁挠着头看着,一张嘴不停地扭动做着怪动作,也不知是担心还是烦乱,表情很令人难以琢磨。额头上的纱布已经除去,露出状似蜈蚣的未完全脱痂的伤口,又使得他难以琢磨的表情多了几分怪异。 “小夏子、招弟,快来见过王姨娘。”姜妈妈对着床旁的两人唤了一声,小夏子先一步察觉到有人进来,偷偷地吐了一下舌头低着头走过来大声唤了一声“王姨娘”。叫招弟的小姑娘则是放了手中的毛巾,交握着双手挪着步子走过来,有些害怕地看了王卉凝,然后低低地叫了一声。 王卉凝这才看清,两个孩子其实长得都极像姜平。方正的脸,粗长浓黑的眉,招弟的唇稍薄些,脸部线条稍柔和些。小夏子则有着一双灵活的大眼睛,因为怕羞微微低了头看足尖,却不时地偷偷瞅一下王卉凝和飘雪。 王卉凝略点了点头,目光扫了一眼小夏子额头上的伤疤,径直走向床榻旁的凳子上坐下。便看到,床榻之上,姜平方正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双目紧闭,浓黑的长眉紧蹙着,厚厚的双唇不停地嚅动着。他身上明明已经盖了两床被子,却时不时地瑟瑟发抖。 飘雪让姜妈妈把姜平的手从被中取出搭在床沿之上。王卉凝看了一眼,缓缓抬起右手,将食指和中指按于其上,凝神探着他的脉像。 双指之下,姜平的手腕上微有些热意,脉搏跳动有些迟缓,再一轻轻按压,便能感受到他脉搏跳动迟缓而微有力。 王卉凝判断,此乃迟脉,主病:寒证。书中有云:迟脉有力为实寒,无力为虚寒。寒则凝滞,气血运行缓慢,脉迟而有力为实寒证。阳气虚损,无力运行气血,脉迟而无力,为虚寒证。 如姜平这种情形,分明就是染了风寒之症。再联想这几日天气寒冷,他又从京中奔波至此,极有可能是途中受凉而不自知,回到家后便发作起来了。 然而,如姜妈妈所说,姜平一向身体强壮,此刻却陷入昏迷梦魇状态,显然病得不轻。若不及时救治,驱了体内寒毒,危及生命并不是危言耸听。 书中所记一幕幕在王卉凝脑中划过,便如同她曾千万次诊过此病一般,王卉凝不由自主地伸手试了试姜平额上的温度,却并不是很烫。 接着,她又翻开姜平的眼睑看了看,再掰开的唇看了看他微微发白的舌苔,脑海中快速地筛选出适用此症的治疗方法。这样神奇的熟悉感令王卉凝心里暗暗吃惊的同时,也极为欣喜。 “姨娘,孩子他爹可有什么大问题?”王卉凝凝神一一查看着姜平身上表现出来的症状,耳旁传来了姜妈妈焦急询问的声音。 他丈夫一向身体强壮,平常伤风感冒什么的,几乎不能沾他的身。如今他却突然病成这样,怕不是染上了伤寒之症吧。 王卉凝手上动作略略一顿,神情平淡地对姜妈妈道:“姜管事之病不轻。” 姜平的症状本来就不轻,王卉凝如此说,并没有夸大其词。只是,她此刻说出来,却也如同飘雪先前一般,存了一份私心。普通的治病与救人,所施出的恩惠自然不同。 她想要从姜平夫妇身上挖到更多的关于府中的消息,必然要让他们夫妇更多地感受到她所做的一切,半分也不会掩饰。 “莫不真是染了伤寒?”姜妈妈只觉得腿有些发软,声音也不禁开始发颤起来。 伤寒之症普通医者极难治愈,且死亡者甚多。如果他丈夫染上的真是伤寒,可叫她一个妇人如何活下去啊? “昨晚姜管事回来之后,可有鼻塞、咽痛、流涕等症状?”王卉凝没有立时回答姜妈妈的话,而是收回手,神色平静地看向姜妈妈。 第四十章 跟踪 姜妈妈心中慌乱,却不敢怠慢,略略思索了一下,如实道:“他昨晚回来时也不曾说哪里难受,但老奴倒是瞧着他时常拿了帕子擤鼻涕。他一向身子骨壮实,老奴便也未曾在意,谁知不过一个晚上,便会成这个样子……” 一番话说完,姜妈妈眼眶里已含上了一包泪,忙拿了衣袖去拭,微有些哽咽,一旁的招弟眼眶红了红,连一直动个不停的小夏子也顿住了身子。 王卉凝看着她一向精明的眸子里含上了几分慌乱与悲色,略一沉吟,又细细地探了一回姜平的脉,方道:“依我看来,姜管事应是前几日淋了风雪,寒气积聚体内,因他身子骨强壮,所以并不曾发病。但经昨日奔波劳累,原本积压于内的病气全部诱发而出,便一发不可收拾了。所以,姜管事此症,只是风寒,并非伤寒。” “真是如此?”姜妈妈停止拭泪,猛然抬起头来一脸期待地望着王卉凝,王卉凝点了点头,却又声音清冷地道,“虽只是风寒,然瞧姜管事的情形,寒邪滞留体内,症状已是十分严重了。若不及时行之有效地救治,恐也会危及生命。” “这可如何是好?”刚舒了一口气的姜妈妈闻听此言,立马又有些慌乱,连忙对着王卉凝便要下跪,被王卉凝一把托住,“姜妈妈不必如此,我既随你来了。便是你不说,我也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姨娘两次相救之恩,老奴一家实不敢相忘。他日但凡姨娘有用得上的地方,老奴夫妇定然倾尽全力。”姜妈妈抹了一把眼泪,躬身对着王卉凝行了个大礼,十分诚恳地道。 嫁给姜平数十年,她从未见过自己的丈夫这个情形,她心里早就觉得情形有些不妙。若王姨娘真能救得她丈夫性命,两次相救,她已没有理由再坚持先前的犹豫与摇摆不定了,否则,便是不懂感恩了。 王卉凝不置可否,她要的便是姜妈妈这句话。待姜妈妈说完,她方开口道:“我先开几剂药,你速去让人抓了来,其中两剂发汗散表之药必要尽早抓了来熬上喂给姜管事的喝了才好。” 姜妈妈连忙应了,小夏子倒是机灵,已转身从一张柜子上取了纸墨过来交到王卉凝的手上。王卉凝便多看了他一眼,目光再次在他额头上顿了几顿,接过纸笔,埋头写下药单。 除了麻黄、荆芥、防风、苏叶等解表散寒药外,王卉凝又另开了几剂散热后帮助驱除体内寒毒之药,暗黄的纸张上墨黑工整的簪花小楷,直看得招弟和小夏子羡慕不已。 王卉凝抬起头瞧见姐弟二人脸上的艳羡之色,眸光略略一闪,转头对姜妈妈道:“柳家庄离镇上还有些距离,在药没抓来前,你先用生姜葱白煎了,加入红糖后喂姜管事喝了,再给他加床被子,尽量帮他捂出些汗来。” “待他喝下药后,再去通知我来看看他是个什么情形。”略略一顿,王卉凝记起一事,连忙道:“这风寒之症最易相传,以防染上,你们最好也喝上些姜汤。” 姜妈妈自是一一点头应了,又对着王卉凝千恩万谢,并一再地劝慰她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瞧着姜平如此情形,王卉凝心中即便再急着想知道儿子的情形,也不能开口相问了,只得暂时压在心底,希望姜平能尽快好起来。到时,他们夫妇怕是会事无巨细地把所知道的都告诉她吧。 今日一行,也算没有白费。心中略一思虑,王卉凝站起身来,却突然发觉飘雪并不在她的身后,眉头微微一蹙,那小夏子却是嘀咕了一句:“她说回屋去拿点东西,走了。” “回屋拿东西?”王卉凝心中疑惑一闪而过,想到这几日正让她盯紧了粉荷,微有些了然,略点了点头,“许是回去取我先前忘了带出来的帕子。” 想必是她刚才为姜平看病看得入神,飘雪突然发现粉荷出了屋子,不便打扰自己,便找了个借口悄悄地跟了出去。 略看了一下外面,王卉凝对着姜妈妈道:“你且去让人帮着抓药吧,我一个人回去,兴许在路上便能碰到飘雪了。” “要不让粉荷陪姨娘一块回去吧?”姜妈妈连忙道,“这大过年的,天气又怪冷的,粉荷姑娘却一日都不曾休息,实是叫老奴怪不好意思的。明儿就是除夕,老奴是定不能再让粉荷姑娘继续忙着了。” 自小年开始便天天是年,柳家庄里其他人家都热闹得很。若不是因着京中出了大事,今年的年实在过得有些黯淡,庄院中又岂会如此没有年味儿。不过,明天便是除夕,即便不宜大肆热闹,大家也总是要好好休息几天的。 “不用了,”王卉凝浅然一笑,“她既没说累,便让她绣着吧,总归不过一个被面,绣完了也就可以休息了。” 若是她所料不错的话,粉荷根本不在屋里,此时,怕正有人与她传着消息吧。 眸底闪过一抹冷意,王卉凝同着姜妈妈走出了屋子,便由着姜妈妈先行一步,自己则顺着院中小道慢慢地踱着。 都说大雪之后必是大晴,小年之后那一场雪直持续了两天,之后天气便真的放晴了。和暖的太阳化去了地上的积雪,也越发沸腾了人们过年的热情。 却唯独这候府的庄院里,纵然大家已摘去了身上的白物,表面上却依然不会表现得太过高兴。谁都不想落下个对夫人不敬的把柄,万一哪一天庄院里要遣人了,这便是一个致命的借口。 屋脊之上,还有未融的积雪,经过太阳的照射,化出的雪水便顺着瓦片滴落而下。经过雪水的洗礼,池边的柳树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地清新闪亮。 王卉凝正欲转道去池边走走,再度克服自己仍有些怕水的心理,却听得背后飘雪的声音传来:“姨娘!” 王卉凝步子一滞,待到飘雪的步子近到身旁,方才转过身来,便见到飘雪的眸光由冷寒转为柔和,低声道:“奴婢方才追着粉荷去了。” “可有发现什么?”王卉凝待到飘雪跟上来,便示意她往池边而去,边走边低声问道。 飘雪摇了摇头,脸上现出凝重之色:“奴婢只看到她与一位车夫打扮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却因离得太远,无法听到。” 盯着面前泛着微波的池水,王卉凝的眸光闪了几闪,飘雪的声音再度响起:“奴婢状似无意地打听了一下,得知那人原是府里派来的一位车夫,因着随姜管事去的那车夫突发痢疾,便遣了他送姜管事回来。” “突发痢疾?”王卉凝眸中寒光一闪,冷笑了一声。怕又是秦含霜使的伎俩吧,她倒是费尽心机,连个送信之人也能如此隐蔽。或者,她另有其意? “你可有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出什么异样?”王卉凝略一沉吟,缓声问道。心中已对秦含霜的狡猾谨慎有了定论,王卉凝更多的是希望聪慧冷静的飘雪能发现几许蛛丝马迹。 第四十一章 冒险 飘雪沉吟半晌,眸中的光芒闪了几闪,方道:“那送信之人只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听说姜妈妈已托他今日便带了张平家的回京中府里去。至于粉荷,” 飘雪话音一顿,眉头紧蹙:“她听完后似是有些烦燥与气愤,返回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想事情,时不时地便紧皱着眉头。” “烦燥与气愤?”王卉凝眉头紧了紧,心中有些疑惑。 府中除了秦含霜,没有谁更想王姨娘死。一切都如她所猜测,粉荷已与秦含霜结成同盟。既是如此,不管秦含霜让她做什么,粉荷都应该遵从才行,其中一定包含了她所想要的东西,却又为何会在听到传来的消息后感到烦燥与气愤呢? 难道,是秦含霜的要求太过分?抑或是秦含霜出尔反尔? 不可能,王卉凝在心里果断地否定着。秦含霜是个善于隐忍之人,眼看着事情尚未办妥,她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出尔反尔呢?若说目前这个世上还有谁能阻了她成为文远候夫人,便只有死而复生的王卉凝了。 乍然一听她王卉凝怀孕了,本就起了杀机的秦含霜怎么可能罢手。所以,她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与粉荷翻脸。那么,又是什么消息会令粉荷气愤与烦燥呢? 想到秦含霜的谨慎,王卉凝略有所获。或许,秦含霜让人带来的,只是一句什么隐晦的话,真正除去自己的法子,还得粉荷看着办?而那个车夫,莫不是她算准了庄中的情况,特意来接张平家的? 眯着眼睛看着池中央随风波动的水面,王卉凝缓步往前踏了一步,强压下心中的忐忑,她清脆的声音比黄鹂鸟儿歌唱还好听几分:“那便让我们帮帮她吧。” 一旁的飘雪却听出了那清脆话语背后如冰雪一般的寒意,神情冷然地点头:“姨娘打算如何做?” 王卉凝略一沉吟,面容平静地道:“药箱里有好几味都是可堕胎的药,接下来几日粉荷必不会再去姜妈妈那里了,就由她来侍候我吧。” 飘雪心中一凛,迅速地摇了摇头:“姨娘岂可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境地,还是另想他法吧。” 王卉凝却是微微一笑:“人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冒些险,又如何能让她显出丑恶面目来。况且,”略顿了顿,她眸中现出几分坚定之色来,“她身边若是还有能置我于死地的毒物的话,上次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便不会只给我一杯清茶。” 她身子渐好,即便不能立即回到候府去,也总得开始谋划。再没有时间一直同粉荷耗着了,早解决早完事,也早少几分危险。 “隆冬的景致实是太萧瑟了些,看得人凭添几分忧愁。回吧。”站在离池边十几步之处,王卉凝终是没能克服心中的恐惧再往前踏上几步,在心中轻叹了一声后,转身对着仍有些迟疑想要劝说她的飘雪道。(.) 二人缓步穿过半圆形拱门进入所居小院,白芍和蓝月正将王卉凝床榻之上的被褥抱出来晒在院中。见着二人进来,白芍欢欢喜喜地笑着唤了王卉凝一声,张平家的离去,对她来说倒反而是好事,因此心里便也没有太大的感受。蓝月则是惊恐地低了头,声音如小猫叫唤。 王卉凝自觉没必要去纠正蓝月对自己的看法,便也由着她对自己做出的反应。略略地点了点头,便随着飘雪回了屋子。 飘雪则径直从药箱里取了药来,就着王卉凝的手腕轻轻地涂着:“上次烫伤倒是恢复得不错,这回怕是少不得要留下些浅浅的疤痕了。” “人无完人,谁一生当中又能没个磕磕碰碰的,留下疤痕便留下疤痕吧。”王卉凝倒是不十分在意,想必张平家的回到候府里去也得不到什么便宜,也算是受到了惩罚。 用涂好药的手拿起榻上的《绝密医经》,王卉凝翻好后便换了另一只手递到飘雪面前,“这痂都快掉了,擦完这回便不用擦了。这药愈合伤口甚为有效,留着总归有用。” 虽然姜妈妈对她已是比以前用心殷勤多了,自小夏子一事还往她屋里送了不少药。但她的身子一直在调养,有些药还得自己掏钱买,况庄院里的下人也都是势利的,平时要他们帮个忙,飘雪也少不得要打点一番。 来庄子上一月有余,她妆奁里除了那支彩蝶戏花的金步摇,仅有的两三样首饰,已经只剩下一支稍微值些钱的金簪子了。眼看着明日便是除夕,尔后又是新的一年,该花钱的地方却是越来越多。 而老夫人怕是已经打算彻底将她弃于此处了,否则,姜平不会回来后根本不曾向她提起府中之事。再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她便要山穷水尽了,更别说将来回候府找人帮忙还得花银子呢。飘雪已是十分节省,能不用钱的地方坚决不用,可饶是如此,也撑不了太久。 自打决定学医后,一直有个想法盘旋在王卉凝的脑海里,却因种种原因,始终只是个雏形。见识到《绝密医经》的神奇后,王卉凝脑中的想法坚定了些,今日对姜平的一番诊治,又更让她添了许多信心。 如今的医者,已不像以前是个低贱的行业。如今她即便是作为文远候的侧室,为人诊个病,也只能算是救病治人,并不会因此而丢了候府的脸面。 因此,她觉得,若是能替柳家庄的人看看病,倒也能获得一份收入。只是…… 抬头看了一眼正拿着药放回药箱的飘雪,王卉凝嘴唇动了动,还是压下了要出口的话。 飘雪一向维护她,怕是不会轻易由着她在外面抛头露面。目前还有粉荷要处理,此事便留着日后再议吧。况且,经上次小夏子之事后,她会医之事已略略在柳家庄传开了,此次她再把姜平的病治好,少不得关键时候会有人来找她看病的。到那时,借着病人之口要说服飘雪总归要容易一些。 低头把医书翻到针灸一篇,她便又细细地看着。这段日子天天看着《绝密医经》,越往后,她觉得学得越快。先前的切脉诊病,看得详实缓慢些,等到后面的药材识别、缝合之法竟是只需粗粗一掠,便能深有所悟。 为了证实自己,她也曾闭着眼睛去闻药箱里的药材,除了能识出单独的不曾制作的药材来,竟连药瓶里已经混合配制在一起的药也能识出大半的成分来,实令她自己都暗暗吃了一惊。 而先前,看着小夏子额头上的蜈蚣一般的针脚,她竟一下就看出飘雪缝合之术的优劣来。针脚匀称,却不够整齐,且有两针下手过重,影响伤口的愈合。最为关键的是,她如此缝合不能使留下的疤痕最浅。 翻看着手中的医书,王卉凝不过才觉得过了一会儿,飘雪便端了午饭进来。堪堪放下手中的碗筷,便又见姜妈妈亲来请了她去看看姜平的情形。 第四十二章 抽搐 去往前院的路上,姜妈妈告诉王卉凝,已经着人把张平家的送回了候府。王卉凝略点了点,并未多说,到姜妈妈处再次查看了一下姜平的情形。 喝下药捂出一身汗后,姜平的情形稍稍有些缓解,不再因畏寒而瑟瑟发抖,也不再说胡话,却因情况有些严重而仍然昏迷着。 姜妈妈几番询问,待到王卉凝说姜平最多一个时辰后便会醒来,她才略略地放了心,便又劝慰着王卉凝注意自己的身子。 又细细地替姜平探了一次脉,叮嘱了姜妈妈如何煎药,王卉凝才顶着微有些疲惫的身子回到住处。在床上略略地躺了一会儿,醒来时,天已经擦黑。 “姨娘,今儿您没回来多久,粉荷便回来了,姜妈妈已说了让粉荷过几日再去为她绣被面儿。”一直在屋子里守着的飘雪听到王卉凝翻了个身,连忙走过来侍候她起床。 “嗯,明儿让她进屋侍候着。”王卉凝从被子里坐了起来,淡淡地点了点头,“我没有时间与精力再与她耗下去了。” 飘雪看着王卉凝淡淡的却带着几分隐怒的神情,嘴唇动了动,终究轻轻点了点头。 这样一个居心叵测之人,本就应当早些将之除去。与其再让她待在姨娘身边时时对姨娘造成威胁,倒不如来一次痛快的。起码此时她和姨娘都有防备,多加留意些总比被粉荷出其不意地暗害了好。 “飘雪,我让你往府里送信的事儿,办好了吗?”飘雪正暗暗思量着如何防备粉荷,突然听到王卉凝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脸上微微一愕,却忽然发现门外有脚步声悄悄接近,看了一眼王卉凝,见她极轻地点了一下头,不由接道,“嗯,奴婢都办好了。” 院子里就这么几个人,白芍一向行如风,蓝月则根本不会主动靠近这间屋子,一听那步子的轻重,飘雪便立即猜到是粉荷。 “那就好,”王卉凝略一停顿,似是微有些无奈与委屈地叹息了一声,道,“那张平家的一向办事不妥当,便是她与老夫人说了,老夫人也未必会信她。有了我的亲笔信,想必候爷是会信的吧。只盼着候爷会看在孙家血脉的份儿上……唉!” 既是要为粉荷制造条件,便来一剂猛药,逼得她狗急跳墙又怎的,让她仓促行事,也好看出些破绽来。 “老夫人和候爷一向看重孙家血脉,待到候爷收到姨娘的信,一定会尽早派人来接了姨娘回去的。[]到得那时,姨娘便能沉冤得洗了。姨娘好不容易才将养得好了些,不可过度忧虑啊。”飘雪不动声色地与王卉凝唱和着,目光微微地往屋外的方向斜了斜,只见得窗格上映出一片小小的暗影。 “但愿如此吧。”王卉凝眸光紧了紧,却极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转而对飘雪道,“我有些饿了,你去打些水来我先洗把脸,尔后把饭菜端来。” “是,饭菜奴婢放在这炉子上热着,这就去厨房里打些热水来。”飘雪缓缓地应了,又顿了几顿,方抬步往外走去,便见得窗格子上已然一空,没了那一片暗影。 王卉凝吃完饭又就着灯光看了一会儿书,直到入睡前,也不见粉荷到屋里来,心里猜测着她正抓耳挠腮地在想着怎样尽快地除了自己或是自己腹中的“胎儿”呢。 次日一早,正是除夕之日,飘雪果然由着粉荷进来侍候。却因饭食等一直是飘雪经手,茶水和汤药又一直是在这屋子里烧的,如果突然改变便显得太突兀,倒使得粉荷少了许多下手的机会。 午睡后,正在王卉凝端了医书偷偷地观察着粉荷四处乱溜的神情时,小夏子突然如一只兔子般冲进了王卉凝的屋子,喘着粗气着急地对王卉凝道:“姨娘,快,我娘叫我求了姨娘去救救我爹。” “发生什么事了?”王卉凝忙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并没有因为姜妈妈让个小孩子来求自己而感到心里不舒服。她可以想像,一向注重言行的姜妈妈派了小夏子来唤她,一定是因为情况紧急,她自己离不开。 “我爹,我爹他抽筋了。”小夏子不知是因为跑得急还是因为心中担忧,脸色也微微地有些惨白,未喘匀气,便急急地对王卉凝道。 “快,飘雪,取了我常用的小药包,随我去看看。”王卉凝看了一眼一旁的粉荷,对飘雪说了一句,便急急地随着小夏子一起向前院走去。 飘雪应了一声,看了一眼炉子上嘟嘟冒着热气的药罐,临走前叮嘱粉荷照看着屋子,便也抬步跟了上去。 走到前院,姜平所住的屋子里隐约有人探出头来,屋里传来姜妈妈失魂落魄般的声音:“孩子他爹,你醒醒,你可不要吓我啊。” “来了,王姨娘来了。”屋子里不知谁叫了一声,姜妈妈失声痛哭起来,“孩子他爹,王姨娘来救你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呜呜呜……” 隐约看到几个庄稼汉子避进了隔壁的屋子,王卉凝急步走进屋内时,里面站着的便只有庄院里常做事的两个婆子。 而床上的姜平,敦实憨厚的脸上原来的黝黑转成了猪肝色,翻着白眼蜷着身子面朝床外侧躺在床上,嘴里塞了一块半旧的枕巾,头一个劲儿地抖动着。不停地抽搐颤抖着的身体正被两个婆子死命地按着,情形十分可怖。而且整个人已完全没了意识。 高烧痉挛?一见这个情形,王卉凝立马觉得先前的猜测没错,因高烧而引发的抽搐的可能性极大。 “快放开他,他现在是病人,怎经得你们如此死命地按着。”王卉凝声音清冷中带着几分严厉的呵责,那两个婆子脸上的皮抖了抖,吓得一把放了姜平。 王卉凝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大步上前,顺手取过旁边桌上放着的一把梳子,一边试了试姜平滚荡的额头,一边对着其他人道:“姜妈妈帮着我把他的身体放平,小夏子去取一碗烧酒来,其他人暂且去外屋待着,免得浊了空气。” 姜平这个情形,最是需要空气清新,大家都挤在屋子里,难免使空气混浊,对病人是非常不利的。 第四十三章 针刺放血 “快,快听姨娘的。”姜妈妈只觉得王卉凝此刻的话便如圣旨一般不容置疑,一边与王卉凝一起将姜平抽搐的身子放平,一边急急地对着屋里被姜平的情形和王卉凝冷淡表情吓呆的几个人道。 幸亏姜妈妈力气大,两人合力才将姜平抽搐不定的身子扳成仰躺的姿势。将其放平后,王卉凝先将姜平的头扳转过来侧向床外,再一手将他嘴里塞得满满的枕巾取出,确定他嘴里没有异物后,便用另一手快速地把梳子橫放在他的嘴里,任他咬着。 虽然让他咬着枕巾也能避免他咬了自己的舌头,但这块枕巾太大,直将他的整张嘴撑到最大,明显阻了他的呼吸。再这么下去,他怕不待抽搐而死便要窒息而亡了。而王卉凝将梳子橫放让他咬着,既能避免他咬了舌头,又不会阻止他吸入新鲜的空气。 “烧酒呢,快!”王卉凝放好梳子后抬起头来,正好见着飘雪接过小夏子费力抱来的酒坛子,急急地走了过来。 待到确定姜平除了抽搐不会再发生另外的危险,接下来便是尽快帮其退烧了。药物到达体内再到吸收,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此时,用烧酒或是冰块,以及针刺放血,无疑是最好最快捷的退烧方法。 而姜平的情形有些严重,王卉凝为了妥当,打算烧酒和针刺双管齐下,迅速地让他退烧。 “关上门,姜妈妈,把他的中衣解开。”王卉凝声音平平地对着姜妈妈说完,瞅了一眼床上的东西,伸手扯了一块干净的布撕下两条,转身时飘雪已然拔开酒坛子的封口往碗中倒了些混浊的酒水,姜妈妈却是愣了一瞬又看了一眼王卉凝才伸手去解姜平的上衣。 “飘雪,拿这个不停地擦在他的颈部、腋窝、大腿的三大经脉处。”待姜妈妈将姜平胸前的扣子解开,王卉凝目光扫过姜平裸露在外的黝黑胸膛,一瞬也未停顿,将撕下的一块布条在酒中沾得湿透递到飘雪的手中,转身又取过飘雪放在一旁的小布包。 “是!”飘雪答完迅速地接过湿布,先是在姜平的颈部擦拭了几下,接着便一手拉开他未完全褪去的上衣,一手伸进他的腋窝处擦拭,目光略略地扫过姜平的胸口上,神色间未见一丝波澜,。 看着她们主仆毫无波澜的眸子,仿佛展现在她面前的并不是男人赤裸的胸膛,而只是她们最常见到的一件物品。这样的神情,令姜妈妈脸上现出的那一丝窘意很快便消失不见,连忙上前卷起姜平的裤腿,好让飘雪顺利地擦拭他的大腿。 王卉凝略略看了一眼飘雪快速沉稳的动作,又瞅了一眼姜平仍未缓解的情形,迅速地解开手中的布包,露出里面一整套针灸用的针具来。(.) 原来的王姨娘也略懂些针灸之法,因此布包里备了一套银质的针灸器具。而以防不时之需,飘雪是会定期给布包里的各种针具消毒的。因而此时,王卉凝只需取出后直接施针便可。 她此刻要做的,便是为姜平针刺放血,以快速助其退烧。只有迅速退了烧热,他痉挛的症状才能得到缓解。 一般针刺放血有几种位置可选,常用的有耳尖、少商、十宣、孔最、足三里等。而这两日王卉凝正看到医书中针灸一篇,其中明确写到,耳尖放血的退烧效果尤为快捷。 王卉凝未作停顿,倾斜着酒坛子倒出些烧酒简单地净了手,再拿过另一块布条沾湿,在姜平侧头时露在上方的黝黑耳廓上擦拭了一圈。尔后从布包里一排光滑挺直的银针中取出一支耳针来,对准姜平的耳尖刺了下去又快速地拔了出来。 立时,鲜红的微带着些黏稠感的血沿着几不可见的针孔缓缓涌了出来,不一会儿便凝出一滴血珠来。王卉凝用沾了烧酒的布条擦拭过后,又将姜平的头扳向里侧,用同样的方法在其左耳耳尖出放出一滴血来。 手忙脚乱地帮着飘雪的姜妈妈看到王卉凝的举止,脸色微微有些煞白,却是硬生生将其压了下去,只是两手微微地有些颤抖。 “姨娘只是在帮他放血退烧。”飘雪声音淡漠地对着极其担忧的姜妈妈道了一句,仍低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眸中的意外之色一闪即逝。 她以前听王卉凝提过施针放血能快速助人退烧,却知道以前的王卉凝只略懂些针灸之术,除了自个倒鼓,基本没用针给别人治过病。此刻瞧着她谨慎又不失悠然的举止先是有些意外,然而转念一想,王卉凝正得了本奇书天天钻研,里面正有针灸之术,凭着她良好的医术底子,快速地学会也不是什么难事。因而,也只是略略地意外了一下,便释然了。 姜妈妈惨白的脸色略略回复了一点人色,待看到姜平如猪肝般黑里透着暗红的脸色果真颜色浅淡了些,额头和鬓角开始渗出汗珠来,原本频繁的抽搐也渐渐地幅度小了些,提着的心便也稍稍放了些,合十对着天空念了一声佛:“阿弥陀佛,多亏了姨娘出手相救。” 王卉凝伸手探了一下姜平的额头,已不如先前烫手了,然而,看着他仍没有停止抽搐的身子和朝上翻着的双目,以及不停合动的唇齿,严肃清冷的脸上并未露出轻松之色。 略略一停顿,王卉凝返身又取出几支毫针捏在指间:“姜妈妈过来帮我抓住他的手。” 姜妈妈这回心中没有闪过质疑,连忙依言照做,王卉凝用湿布将其两只手的虎口和十指擦拭过后,举起毫针,对准姜平两手大拇指和食指虎口间的关合穴一一刺下,轻拧针头,直到针尖在没入三分之一于皮下,方才拔出。紧接着,她又举针在其十指尖端的十宣穴一一刺下。 略一停顿,微缓了缓呼吸,王卉凝又让姜妈妈将姜平的双足用湿布简单消过毒后,开始对准他足背侧的太冲穴和足底的涌泉穴一一刺过。 一番忙碌,王卉凝的两鬓和后背已有细汗渗出,脸露疲惫之色,双眼却掠过姜平渐渐敛去潮红和停止抽搐的脸,望向他方才一直朝上翻着的双眼。 突然,姜平嘴里发出一声呻吟,一直往上翻着的眼珠渐渐落回原位,缓缓地露出他还带着些朦胧的黑眸来。姜妈妈见了,不由激动地扑了上去。王卉凝则是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身子一软,坐在了床尾。 ******* 因为这一章查了许多的资料,改了好几次,导致出现一个小错误。倒数第二段最后一句本来是翻着白眼,写成了一直紧闭的双眼,现在把它改正过来。 第四十四章 风雨欲来 “孩子他爹,你可算是醒来了。”姜妈妈小心地摇了摇缓缓动了动身子的姜平的胳膊,笑得额头上泛起层层皱纹,眼眶里却含满了泪水,“多亏了姨娘救了你一命,要不然,我和孩子们……” 说到后面,姜妈妈已哽咽得说不下去了,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却立马用衣袖拭了,转悲为喜,对姜平道,“快,快谢过姨娘的救命之恩。” 她也见过因发烧而抽搐之人,却没见过像姜平这样严重的,再听了那两个婆子的话,当时已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若非王姨娘医术甚好,今天这一关,怕是难过了。因此,她叫姜平感谢王卉凝的救命之恩,未有一丝做作讨好之意,完全是出自诚心。 “嗯,嗯!”姜平眸间还含着几丝迷离,身上汗如雨出,混身酸软乏力得很,听了姜妈妈的话却艰难地翻了个身作势要起来。 “无需如此客气,你身子此时定然虚弱乏力得很,实不易起身,好好躺着吧。”王卉凝坐在床上缓了缓,方觉得力气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忙伸手制止,待得姜平憨厚感激地点了点头后,对着姜妈妈叮嘱道,“姜管事身上的烧热已经压制了下去,你快些去将昨日抓来的药熬上喂他喝下,按我所说的连着吃上几剂,再调养些日子,应该就无事了。” “是,姨娘的大恩大德,老奴一家真不知道要如何报答才好。”姜妈妈微躬着身子连连点头应着,态度明显比原来又谦卑了几分。王卉凝瞧着却是摇了摇头,“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的使命所在,我在庄子上住着,许多事还要劳烦姜妈妈帮忙,姜妈妈说报答的话却是生分了。” 原来的王姨娘本就是侍奉皇后汤药的女官,要说医者也使得。 “姨娘是主子,吩咐老奴做什么,老奴都义不容辞。”姜妈妈神情中不再有敷衍之色,王卉凝略略地扫了一眼,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你好生照顾姜管事,我先回去了。” 一旁的飘雪已将带来的小药包收拾好了,王卉凝看到便率先走出屋子。姜妈妈又是一大堆感激的话,并赶上前去替她拉开房门。 “噼哩啪啦!”屋外天色已微微发黑,姜妈妈恰巧拉开门,隔壁的院子里便传来一连串响亮的鞭炮声,冷寒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硝烟味。这边声音还未落下,浓烟亦未散去,便又有隐隐约约或远或近的鞭炮声不绝于耳。 “过年了!”王卉凝微微凝视了一眼远处的浓烟,状似轻喃地道了一句。飘雪盯着王卉凝看着,淡淡的眸底蕴着几缕担心。姜妈妈看了王卉凝一眼,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一个才嫁进夫家不过半载的年轻女子,大过年的却被遗忘在这个偏远的小庄子上,任谁心里都不会舒服吧。何况,从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她实不相信面前的王卉凝会像张平家的说的那样,将夫人推入水中还被抓了个现行。 且不说王姨娘的德行到底如何,只她瞧着,王姨娘也不像是会使出那么拙劣手段的人。[]既想害人,难道不能做得更隐蔽些?把自己搭进去害人的方法是最愚蠢至极的。 正在姜妈妈微微发怔不知如何接言时,王卉凝却已提步走了出去。望着微黑夜空中那道略带着疲惫与孤寂却步履坚定的背影,姜妈妈只觉得心底的天平完全倒向了王卉凝这一边。 她精明,事事都精于算计,其实却常常算而不得。但,她却同丈夫一样,是个极为感恩之人。若说先前她觉得在救小夏子一事上,王卉凝有推诿之嫌,姜平两度病危之时王卉凝毫不犹豫的出手相救,却是深深打动了她,使她从心底里萌发了感恩之念。 候在另一间屋子里的人听到姜平已从昏迷抽搐中醒来,纷纷前来问候,表达着她们对姜平这位管事的关怀之情。同时也不由得感叹王卉凝的医术极好。虽不是什么神医名流之列,比起镇子上那个大家尊崇为名医的刘医师,怕还会好一些吧。 最起码他们便曾听得,以前有过这样的病人落在刘医师手里,却没能及时治好,反倒失了性命。这也是为何先前大家都极为紧张,而姜妈妈更是失魂落魄之故。 因着今晚是除夕之夜,大家略表关怀之情,又感叹了一回王卉凝的医术和冷淡神情,也就各自散去,准备团圆年饭了。 “没想到那果然是本奇书,姨娘的针灸之术却是精进了许多。”飘雪抱着药包随在王卉凝的身后,缓缓走在院中的小道之上,看着她略有些忧郁的神情,不由得转移她的思绪。 腹部隐隐传来几丝疼痛,她只是略蹙了蹙眉头,脚下的步子却一下都未顿住。 “嗯,是呢。”王卉凝压下心中的愁绪与牵挂,轻点了一下头。若非有那本医书做幌子,她也是绝不敢这么在人前卖弄的。 一个懂医术之人突然对医术一窍不通,或者医术陡然大进,没有个正当的理由,这都是极能引人怀疑的。如今有了这本神奇的《绝密医经》,即使是飘雪这个与曾经的王姨娘极为亲密之人,也不会再怀疑了。 “待到再过些日子,你也拿去看看吧。”王卉凝步子略略一顿,回头对飘雪道。 学医本是为救病治人之用,得此医书,她从没想过要藏着掖着,将来将之埋于土中。那样做,实乃自私愚蠢之举,没得掐断了医术的传承。 “姨娘还是自己看吧,奴婢……实没有学医的天赋。”飘雪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一丝窘意,“或者也是与那医书无缘,那日奴婢拿着书看了好几眼,只能略略看出写的是行医之事,却一点也悟不出写了些什么。” 跟在王姨娘的身旁学了也有一段日子了,她也就是识得些草药,略略能分辨几种脉像,外加喜欢缝合,对其他的似乎总不能有所悟。 “哦?”王卉凝心中一愕。那日飘雪拿着书看完之后欣喜的模样,她还以为她也能看懂里面的内容呢,却没想到她只是单纯地为自己高兴。 难道,竟是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不能看懂其中的内容吗?如此说来,那医书却是更为神奇了,竟有识血认主之能。只可惜,只有半部,却不知另外半部她的血能不能解开。 不觉间,两人已入得院中。粉荷与白芍早已迎了上来,白芍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地问向王卉凝:“姨娘,姜管事的病不碍事吧?” 张平家的对她极尽苛待,今日一走,她心里的愉悦绝对比担忧要多得多。而对于那个憨厚善良的姜管事,她脑中的印象还是蛮好的。 “他因发烧引发抽搐,人事不醒,姨娘已施针将他救醒了。”王卉凝脸上仍带着几分疲惫之意,飘雪连忙接了言,白芍听到,先是吃了一惊,尔后放了心,后怕地道,“多亏了有我们姨娘在,否则姜管事怕是危险了。” “嗯。”飘雪淡淡地应完,便对王卉凝道,“姨娘神情疲惫,先上床去歇一会儿吧,奴婢一会儿再叫您起来吃饺子。” “好。”王卉凝点头应完,粉荷便连忙伸手搀了她的一条胳膊,关切地道,“姨娘忙了一下午连药都不曾喝,让白芍去端了来吧?” ****** 紫竹在下面的评论区建了一个讨论剧情的楼,诚心希望每一个看过此书的读者大大们能提提自己的意见。哪怕您看着不爽,叉掉之前在下面唠叨两句,紫竹也是非常感谢的。最起码,紫竹能够知道自己犯了哪些错误。 最近收藏有波动,紫竹看着心里真的好难受,555555555 第四十五章 除夕之夜 飘雪冷淡的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唇角抽了抽,不由得抓紧了手中的药包。王卉凝的眸光闪了几闪,身子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却笑着点头道:“嗯,去端来吧。” 果然是狗急跳墙,经过昨日一逼迫,粉荷已经迫不及待了。这也足可见,秦含霜许诺她的条件应该极为诱人。 众人正欲进屋,后面却有婆子来传话,说隔壁李福家的送来半只小野猪另带几样野菜菇子,姜妈妈正让人将野猪肉淘洗干净剁成馅,请王卉凝一会儿着人去取了肉馅和喜欢吃的野菜菇子来好包饺子。 飘雪便让了白芍和蓝月随着那婆子前去取,王卉凝则由粉荷扶着坐到床上,目光略略在炭炉上温着的药罐上一扫,淡淡地对粉荷道:“你去把药取来吧。” “是,姨娘!”粉荷应声走到炭炉旁,双眼在酱黑色的药罐上滑了一滑,略一迟疑,便将药罐捧了起来往桌上备好的碗中倒出一碗暗黑色的药汁来。 “姨娘,药来了。”王卉凝一贯坚持自己喝药,因此粉荷也只将放好调羹的药碗递到王卉凝的面前。目光低垂着望着碗中的汤药,嘴唇微微地抿了抿。 “姨娘……”王卉凝点了点头,正欲伸手去接药碗,飘雪强压下心中的担忧,保持平常的淡定,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王卉凝转目间看到了飘雪眼中一闪而逝的担忧与阻止之意,脸上绽出一抹浅淡的放松的笑:“我瞧着蜜饯也吃得差不多了,今日便不用了。” 谈笑间,却快速地向飘雪传递一个放心的眼神,令得飘雪只得全身崩紧地瞅着,生怕她出个什么差错。 “奴婢瞧着那药还在冒着热气,姨娘小心烫着。”腹间一抽一抽的疼痛在加剧,紧握的双手也微微地有些冷意,飘雪却只是皱紧了眉头,上齿微微地咬着下唇,仿若无事一般地对王卉凝轻声道。 她知道那是要来月事的前兆,除了在心里暗骂一声来得不是时候,此刻根本来不及顾及它。 “嗯。”王卉凝笑了笑,接过粉荷手中的药碗,目光在碗中的暗黑药汁上顿了顿,便凑到了唇边。 立时,一股淡淡的泛着些许苦甘的药味儿浸入鼻腔,微闭了双目,王卉凝出乎二人意料的,并没有张嘴去喝那药汁,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同时,一团愤怒之火在她胸腔翻滚,她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好,甚好! 不愧是曾跟在王姨娘身后的,果然有眼光,放着麝香和红花不用,粉荷竟然选中了她药箱中的甘遂。甘遂,甘,大寒,有毒。难能可贵的是,她服用的药里原本便加有甘草,且量并不小。 同一剂药中,一旦甘草的量大过甘遂的量,便会令甘遂产生更强的毒性。王卉凝不知道粉荷是否明白这个道理,她只知道,粉荷在往她的药里加甘遂的那一刻,想除去的,已不只是她腹中的“胎儿”。 “姨娘……可是觉得药味有些苦?”王卉凝脸上不小心露出的一丝异样令粉荷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慌乱,不由得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一旁的飘雪面容平淡,一双手却是紧紧地攥着,越发地冰冷。面色已然有些苍白,两鬓的发丝已被渗出的冷汗浸湿,她却混然不觉。 王卉凝压下心中的愤怒,缓缓地睁开眼,手中的药碗离了唇边,浅浅一笑,状似无意地道:“嗯,这苦味儿似乎与上午喝的有些不一样呢。” 她身上的病已好得差不多了,但因着身子仍然虚弱,只得每天两剂药的调理着。正因如此,她才会在有人提供吃住的情况下仍觉得日子越发捉襟见肘。 粉荷心头陡然一颤,好在她平时便善于掩饰,眸光急急地闪了几闪后便生生恢复了正常,两手悄然地抓紧了两侧的裙摆,强挤出笑意道:“今儿这药是白芍看的火,莫不是熬得时间长了些。” “哦,是吗?”王卉凝依然不动声色,“许是熬得时间长了些,使这药中的苦味儿都出来了。原本这段日子喝药便喝腻了,如今闻着竟是难以下咽了。” 一边说着,王卉凝便作势将手中的药碗放到一旁的小桌上,对着飘雪道:“我的身子调养得也差不多了,这药便不喝了吧?” 粉荷的眉头立即动了几动,两手将裙摆抓得更紧了,略微平息了一下呼吸,笑着道:“姨娘可是孩子气了,飘雪姐姐每日操心着姨娘的身子,早晚准时为姨娘熬了这汤药,如今姨娘可不能让飘雪姐姐伤心。” “这倒是。”王卉凝敛去眼中的寒芒,赞同地点了点头,再度将手中的药碗凑到唇边,却又皱着眉头移开。 如此反复两次,她眼角余光明显瞅到粉荷脸上现出一丝焦急之色,身子微躬着倾向她,目光紧紧地盯着她手中的药碗,抓着裙摆的双臂微提了提,恨不得立即伸手将汤药灌入她的口中。 “粉荷,你替我喝了这碗药吧。”正在粉荷咬着唇瓣暗暗着急之时,王卉凝再度放下汤碗,突然声音平平地道,“这只是滋补身子的药,喝下去有益无害。我瞧着你这段日子心神不宁,人都消瘦了许多,我的身子倒是好了许多,这碗便由你喝了吧。” 说着,也不待粉荷回答,便直接将药碗放入她手中。粉荷震惊地看着手中的药碗,想到偷偷放于其中的有毒的甘遂,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才堪堪忍住要将碗抛开的冲动。 “奴婢是什么身份,岂能喝姨娘的补药。况且姨娘如今还怀着身子呢,更要好好调养才是。”粉荷强挤出一丝笑来,端着药的手几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有何不能的。”王卉凝声音陡然一冷,双目如电,紧紧地盯着粉荷,直盯得粉荷有一种被雷击了的感觉,头皮发麻。 “把药喝了吧。”王卉凝声音冷然如冰,接着语调一扬,“莫不是这药有什么问题?” “奴婢……奴婢不知,”粉荷混身绷紧,被王卉凝冰冷的声音吓得蹲下身子,“这药是飘雪姐姐弄好再由白芍看着火的,如何会有问题?” 第四十六章 狡辩 “你不知?”王卉凝冷笑一声,伸手指了指碗中暗黑的汤药,“你不知这里面的甘遂是谁放的么?” 看着粉荷脸上陡现惊恐之色,王卉凝再度冷声道:“你也不知上次我喝下去差点丧了命的生半夏是哪里来的么?” “奴婢,奴婢真的不知。”粉荷身子渐渐瘫软下去,目光微一黯淡,立马又明亮起来,强撑着身子不肯承认。 她没想到,王卉凝竟然一切都知道了。可是,她不能承认,打死也不能承认。在没有证据之前,凭着王卉凝的性子,只要她不承认,此事一定会不了了之的。 “粉荷,你还想狡辩么?”飘雪半侧着头,微黑的夜色里让人难以看清她惨白的脸色和额头不停渗出的冷汗,咬着牙齿冷冰冰地道,“甘遂乃孕妇禁忌,用之不慎更能置人于死地。白芍对药材半分不识,除了你还有谁能准确无误地将甘遂放入药中?难道你上次未用尽的生半夏也是旁人埋在院中的梧桐树下的么?” 毕竟曾经跟在王姨娘身边学过,这种常见药的功效与禁忌还是知道的。虽然知道粉荷会在汤药里做手脚,听到王卉凝说药里加了甘遂,她还是忍不住眸光一沉,极为痛恨粉荷的自私与恩将仇报。 粉荷陡然发觉自己的后背早已汗湿一片,半蹲着的身子颓然往地上一坐,王卉凝目光锐利地凝望着她:“秦含霜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连十几年的主仆情分也不顾,竟一再将我置于死地。[]” 王卉凝眸中凝着的寒霜是粉荷以前从未见过的,即便是自上次喝了生半夏之后,她的性子陡然变得冷淡了许多,也不曾见她露出如此冷寒令人心颤的眼神。只是这么一个凌厉的眼神,便让粉荷有一种要交代一切的冲动。 生生地控制住心底的恐惧,吞咽了一口唾沫,粉荷含着两包不知是吓出来的还是强挤出来的泪,放下手中的药碗,垂着头扑在地上抱着王卉凝的腿:“小姐,奴婢可是跟了您十几年的贴身丫环啊,您便是怀疑身边所有的人,也不能怀疑奴婢对您有二心啊。” 从未听粉荷唤过的一声“小姐”此时出口,王卉凝如何不知她的用意。 “哦,是吗?”王卉凝用力将自己的腿抽出来,冷笑一声,“我倒是希望你能因着那十几年的主仆情分而对我手下留情,可当我看着你因悄悄拿了床底下的药瓶后生出的满手红包,因听到我怀了孕而心中慌乱,因想不到好方法将我置于死地而烦忧,因放了甘遂而焦急地盼着我喝下这碗药的时候,我心中最后一丝自欺欺人都消逝殆尽了。(.好看的小说)” 自然,她并不是原来的那个王卉凝,对于粉荷的背叛除了意外气愤,并无太多的痛心之类的情感。这么说,也不过是站在原来的王卉凝的立场上罢了。 看着粉荷脸上最后的一丝坚持也变为慌乱与害怕,王卉凝略顿了顿:“我现在只想知道,秦含霜到底许诺了你什么?”声音越发冰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气势。 曾经的王卉凝是被粉荷亲手送走的,她怎么样也要让她死得明明白白,好好地看看这个曾经最贴身的丫环到底是因何害死她的。更何况,这次深切受害的还是她自己。 “小姐,小姐,奴婢是被逼无奈的。”粉荷从地上爬起,再度扑过去抱住王卉凝的双腿,一脸的受伤与无辜。 王卉凝将一切都掌控在手的气势已将她彻底慑住,后背湿了又湿,额头的鬓发也像是洗过一般,眼见着无法抵赖,她便立马转了个方向,表现出自己的无辜。 她知道,曾经的王卉凝是最心善好哄的,只要装得可怜无辜些,她便是心中再生气,也会立马心软,能抹去的一律将其抹去。便是如今王卉凝的性情稍稍冷淡了些,想必只要她卖力地哭求一番,即便不能得到宽恕,应也不会受到重罚。 只要仍留在这里,总有一日她能成功换得那个梦魅以求的小妾之位。 王卉凝这回没有踢开粉荷,只是双目冷冷地瞅着那张哭得梨花带雨凭添了几分娇柔的脸蛋。她倒想从粉荷的狡辩中听听,秦含霜到底用了什么引诱了她。 粉荷见王卉凝虽然仍目光寒冷,混身散发出来的那股难言的气势却是收敛了许多,颤着手抬袖拭了拭泪,哭道:“那个秦二小姐一见自己的姐姐死了,便立马惦记上了那个夫人之位,可又怕小姐成了她的阻碍,便逼着奴婢……逼着奴婢害小姐。” 粉荷的声音只微微一弱,立马又摇头哭泣道:“奴婢也不想的,可是她威胁奴婢,只要奴婢不听她的话,便让奴婢死无葬身之处,连奴婢的家人也不放过。奴婢求姨娘,救救奴婢的家人吧?” “你更在意的,怕是她许诺给你的小妾之位吧?”王卉凝面无表情地望着粉荷。 且不说粉荷的话可信度有多高,便当真是秦含霜威胁她,但苍蝇不盯无缝的蛋,王姨娘身旁几个丫环,秦含霜为何单单选中了她,还不是因为找准了她想要的是什么么? 在她看来,粉荷受利益驱使的可能性倒大些。毕竟每回见着她想害自己时,并无半点不忍与愧疚之情,也从未表现出不情愿过。 而她想要的,从飘雪的字里行间,王卉凝已然隐约明白了。凭着她的身份,能在候府里做个妾已是最高的境界了。看她不顾一切,王卉凝便猜测着必是这极让她心动的一个位置。 见着粉荷心虚而惊恐地微点了一下头欲要再度对着自己哭泣时,王卉凝却是微眯了眯双眼,声音极其平静地道:“这碗药既是你准备的,便由你喝了它吧。”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没有起过害人之心,然而别人若想害她,她也绝不会手软。说她心狠也罢,说她记仇也罢。从小她便知道,对敌人的心善,便是对自己的心狠,尤其是对一个一而再地想取你性命的人,你不反击,无疑是给了对方更加大的信心,只能令自己死得更快。 粉荷神情一愕后眼中闪现惊恐之色,嘴唇颤了颤,连忙猛力地摇着头:“不,小姐,奴婢是被逼无奈的,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饶你一回?”王卉凝弯下身子掰开粉荷紧抓着她裤腿的手,弯起唇角嘲讽一笑,“你一而再地想取我性命时,可想过饶我一回?” 第四十七章 肆无忌惮 王卉凝冷然毫无假意的话令粉荷脊背一凉,心中原本一直存着的那份侥幸立时被击碎,眸中闪过浓浓的恨意。 她没想到,原本那个纯善的王卉凝突然会变得这样不顾情面,完全不顾她十几年的侍候之情,竟然说要置她于死地便置她于死地。既是如此,她哪里还需遮遮掩掩的,便来个鱼死网破又如何。 贪婪自私之人,从来只是从自己的角度看待问题。此时的粉荷心里想的只是王卉凝要她喝下带毒的汤药,不愿考虑半分那药从何而来。因此,想到此处,她眸中闪过危险的光芒,忍不住抬头在屋子里瞅了几眼。 王卉凝自是知道粉荷不可能乖乖地听她的话把药喝下去,她这么说,只不过是想看看粉荷的反应,再根据她的反应决定如何对付她。 毕竟,她不可能真的就这么轻易了结了粉荷的性命,何况现在的她已顶了一个谋害前世的自己的名声,实不宜再留下什么把柄让人抓着。就算要让她死,也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她死得顺理成章。 可是,当她站起来疑惑地看向许久不曾开口的飘雪时,却看到她身子微晃了晃。仔细一瞅,发现她正脸色惨白、脸颊上汗水长流,心中一惊之时,便错过了粉荷眸中蕴藏着的危险光芒。 那炽热的眸光,便如炸雷响起前空中划过的闪电,充满着危险。 “飘雪,你怎么了?”王卉凝眉头紧皱,有些担心,急急地上前一步,却只迎来“咚”的一声,不及她上前,飘雪便直直地跌倒在地上,双目紧闭,两鬓已比粉荷额前的头发还要湿漉。 “飘雪!”王卉凝伸手之际,只来得及摸到她一只衣袖的袖角,眼睁睁地看着她斜着倒下侧躺在地上。 正跪坐在地上的粉荷先是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一惊,接着眸中却是闪过一道异彩。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身后的妆台一眼,她唇角扯出一个邪恶的笑,悄然地站了起来。 飘雪突然的晕厥令王卉凝神色一紧,急急地奔上前,一把抓过她的左手,触手却是一片冰凉。压下心中的担忧,王卉凝神情冷凝地双指捏向她的腕脉,蹲着为她把着脉。王卉凝双指触到之处,皮下的脉搏轻轻地跳动着,只是比寻常时略沉些。她蹙眉细细地探了一回,瞧着飘雪似有阳虚内寒之像,却无其他的大碍,积着的一口气才松了。 看来,她只是突然晕厥罢了。王卉凝略略放了点心,正欲让粉荷帮着把人抬到榻上,却忽然觉得一股劲风冲着后脑勺而来。心惊之余,她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情急之下,只来得及把头往旁边侧了侧。 转瞬之间,便有一个重物击在她的脖颈和右肩之上,巨大的力道带得蹲着的她身子猛地往前一扑,双手和双脚快速地反应令得她成了趴跪着的姿势。紧接着,脖颈和右肩之上传来的钝痛感,令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发出“咝”的一声。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死吗?”粉荷歇欺底里却又带着压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几分泄愤亦带着几分嘲讽,“今天我就让你死得明白些。” 粉荷的声音堪堪落下,王卉凝来不及回头看到她手中拿着的正是桌上摆着的那面厚重的铜镜,后背上再次受到重重一击,比上一次更大的力道直接把她打得趴在了地上。 立时,她只觉得头晕眼花,一股恶心血腥感从喉头袭来,鼻子撞击到青石地面上之后,有温热的东西顺着鼻孔流了下来,“叭嗒”一声滴在了地上。 “我不过爬了一回候爷的床,你凭什么那般声色内荏地指责于我,还说要把我卖出去。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说是侧室,也不过是候府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妾罢了。”粉荷握紧了手中的铜镜,脸上露出几分狰狞之色,“人家都主动把自己的贴身丫环弄到丈夫的床上去,你倒好,自己不得宠,还看不得别人得宠。” 看到王卉凝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模样,粉荷心里有什么在急速地膨胀着,越发得意地笑道:“你不是想我死吗?今日我便让你死在我的前头。你在地狱里便看好了吧,看看我是如何哄候爷如何得候爷的宠的。” 她从没怀疑过凭着她的温柔攻势,候爷会不好好地疼惜她。 “你这样恶毒的女子,永远也得不到任何男人的宠爱。”王卉凝抹了一把鼻间滴落的温热液体,冷冷地说完,动了动身子欲爬起来。 不料,粉荷看了一眼她的动作,却是眼中杀意顿现,大步上前,抡起手中的铜镜,正准备对着她的额头拍去,却又突然停止了动作,用脚对着王卉凝的腹部猛力一踹:“你不是怀了候爷的孩子吗?既是候爷的孩子,怎么还能让她待在你的肚子里,我便做个好事,把他留下来吧。” 那一脚怕是带了十分力道,直把王卉凝踹得腹部一阵绞痛,闷哼着身子打了个转,撞到了飘雪的身上,右手触到了一个软中带硬的东西。 “哈哈,你不是想借着肚子里的孩子回到候爷身边去么?去啊,你现在倒是去啊?”粉荷带着几分娇俏的脸上满是恶毒之色,冲上前来,对着王卉凝的腹部又连踢了两下。 “粉荷,你就是一头恶狼。”王卉凝咬着牙逼回即将出口的呻吟,从齿间迸出几个字来。 “呵呵,我就是一头养不亲的狼。”粉荷挑了挑眉,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王卉凝的下身,等着她流出血来,“我会告诉候爷,他的孩子是被你亲手所害的。你想回到候爷身边,做梦吧。” 仰头发出一声恶毒的笑后,她望向王卉凝腹部的眸光越发狠毒,心中却为自己的想法而得意:“我还会告诉世人,你是被飘雪亲手所害,飘雪害死你后心中愧疚又喝药自杀了。” 待到把王卉凝了结了,她便将那碗药灌进飘雪的嘴里,再把铜镜放在她手中,最后在自己身上弄出些伤来,不由得旁人不相信。 王卉凝咬着牙握紧了拳头,右手碰到下面的软布包时,眸中闪过一道犹如天火一般的炽热光芒。 “怎么样?我这个主意可好?小姐?哈哈哈哈!”粉荷犹自为自己的想法而洋洋得意着,等了一会儿见王卉凝的下身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由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冷冷地望着王卉凝,“为何你的下身一点动静也无?” 第四十八 意外 王卉凝悄然地将触到的小布包拖到了胸前,借着身子的阻挡,手摸进了布包里面。 这个布包,正是一直被飘雪紧紧抓在手中还不曾放回药箱里的药包,里面正装着她先前救姜平时所用的银针。 “难道你怀孕之事根本就是假的?”粉荷从来都不笨,稍一细想便反应过来,脸上绽出一个嘲讽的笑,“没想到我那个最天真的小姐,也学会用这样卑劣的手段争宠了。只可惜,啧啧……” 怀孕初期最是经不得摔打,稍一不慎,便可流了腹中的孩子。刚才她那几脚均是实打实地踢在王卉凝的腹部,再稳的胎也经不得如此折腾,所以她断定王卉凝怀孕一事有假。 “只可惜我谋算不足。”王卉凝身子一动不动,耷拉着头靠在冰凉的地板上,双眼迷蒙地望向她,似乎身上已没有了一丝力气,衣袖中手指却悄悄地摩挲着手中的银针。 她没想到粉荷会如此破釜沉舟,下药不成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凶。更没想到飘雪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晕倒,否则,凭着她二人之力,何至于处于如此劣势。 “小姐没想到飘雪会在这个时候晕倒吧?”粉荷得意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飘雪,眼中光芒大盛,举起手中的铜镜便向着王卉凝的后脑勺拍去,嘴里发出一声怒斥:“去死吧!” 白芍和蓝月很快便会取了东西回到院中,她须得尽快结束一切伪装好现场,造成飘雪杀了王卉凝的假像。否则被她们撞到,就一切都白费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粉荷以为自己要得逞的时候,忽然横穿伸出一双手来用力掰了一下她的双腿,使她正前倾的身子猛然失去重心,向着王卉凝身旁的青石地板上倒去。 却是飘雪被王卉凝猛烈地撞击后,自昏迷中醒来,一睁眼便见着了粉荷欲取王卉凝性命的招式。情急之下,只有伸出手用尽所有力气去勾她的腿。 纵然因着方才从昏迷中惊醒,身子还有些虚弱,双手却如绊绳索一般绊住了粉荷的双腿。 “哐当!”粉荷手中的铜镜磕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身体也被摔得甚是吃痛,然而如今的情势已容不得她半分迟疑。于是,她便又快速地把铜镜举起想甩向王卉凝的头上。 粉荷一次胜过一次想取王卉凝性命的狠辣行径,已使王卉凝眸中寒光闪闪杀意乍现。她早已想到粉荷既想置她于死地,必然还会有更狠的招术,才会故意趴在地上展现自己的弱势,期待着瞅准时机进行反击。(.无弹窗广告) 此刻虽对粉荷突然摔倒有些意外,然看着粉荷摔倒之际仍不忘拍向自己的铜镜,她知道,再不出手,说不定她和飘雪就真的要死在这个恶毒的丫环手上。 拼尽全力,王卉凝举起左臂格挡住了粉荷用力挥过来的铜镜,忍着左臂的疼痛,握着银针的右手快速地挥向了她的面门。 “你……”毫针在粉荷的鬓角边略略一顿,却不料她的头甩了甩,紧接着,她挥铜镜的动作猛然一顿,两眼直直地瞪着王卉凝,带着几分娇美的脸庞上满是惊愕,不过一瞬却“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手中握着的铜镜在地板上跳了几下,发出数声“哐当”才渐渐停止跳动,静静地躺着。 昏暗闪烁的灯光下,一枚针刺用的毫针准确无误地插在粉荷左侧的太阳穴上,颤动的针柄在微暗的夜色中闪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望着那颤动的针柄,王卉凝眸中紧敛着的寒光渐渐散开,氤氲出一片飘渺迷离之色。停留在半空中的五指,轻轻地颤抖着。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杀人,心中的害怕可想而知。然而,她却并不后悔。前世,她不会让人伤害她及身边亲近的人,这一世,她越发不会。 “姨娘……”飘雪眼中的惊恐在看到粉荷趴在地上不动后渐渐敛去,顾不得额间和背上刚冒出的冷汗,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扶起仍在失神的王卉凝,紧紧地抱住了她微颤着的身子。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也许,她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她一心想呵护的姨娘了。 王卉凝的眼神兀自迷离着,任由飘雪紧紧地抱着自己陡然失去所有力量的四肢和由里而外都冰冷的身子,汲取着她身上传来的热度。 骤然一阵寒风吹来,桌上烛台中的火焰被吹得一斜,几乎要离了烛芯,几经挣扎,才又顽强地立了起来,重新照亮这间罩上了几分阴森之气的屋子。 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王卉凝的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猛地从失神中醒来,抬眼往门口处看去,不由得眸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努力地使自己保持淡定。 原本关着的房门,不知几时被人从外面打开,映入王卉凝眼帘的,是一前一后站在门口的两位陌生男子。 半旧的门框上,斜倚着一位身材颀长的青年男子。猎猎寒风将他微有些凌乱的披散长发和尽是窟窿和划痕的玄色衣袍袍角扬起,他却毫不在意,一双璀璨如星辰的眸子盯了一眼粉荷太阳穴上的银针,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后便又玩味地盯着王卉凝,厚薄适中的唇微微往上勾着,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玄衣男子身前一步处,站着另一位灰衣青年男子。一样的身材颀长,一样的墨黑眼眸,眸中凝着的冷寒和浓浓的戒备却让人根本不及看到他不失俊朗的五官,便要生生移开眼去。 灰衣男子往前走了一步,玄衣男子却懒懒地抬起左手中的长剑,斜斜地往前挡着,制止了灰衣男子的前行。 “你们是什么人?因何私闯她人闺房?”缓一步察觉到异样的飘雪回过头来看到门口的两位男子,不假思索地便将王卉凝护在了身后,看到灰衣男子的目光落在粉荷的身上,脸色不由越发惨白。 她不知道这两位男子的来历,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有没有看到事情的全部经过。若他们认为是姨娘心肠歹毒杀害了粉荷,传将出去不止有损姨娘的声誉,姨娘再要回到候府去就更难了。 “她……她是我杀的,与我们姨娘无关。”飘雪反手紧紧地抓着王卉凝,将她的身子往后推了推,迎着灰衣男子冷寒的目光,毫无畏惧地道。 第四十九章 条件 灰衣男子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恍如睡着一般静静躺着的粉荷,抬起手中的剑指着王卉凝,动了动嘴唇,低沉的嗓音中蹦出冷硬如冰石的几个字来:“去取了药和食物来,要不然……” “你懂医?”玄衣男子磁性十足却又透着几分慵懒意味的声音在灰衣男子后面响起,紧盯着王卉凝的双眼中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必紧张!”王卉凝在飘雪耳畔轻声说完,从她后面走了出来,淡定的双眸扫过玄衣男子身下的一片阴影,掠过他腰间一道尺余长的口子,迎上他笑不及眼底的眸子,略点了点头。 虽然这二人都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但从细节处,王卉凝仍是看出他们都受了重伤,急需医治,特别是玄衣男子。 他靠在门框之上,看似神情悠然,刚才伸剑拦住灰衣男子时,眉头却是紧紧地拧了一下,举起的手还几不可见地晃了一晃才顿住。他的腰间,似乎还有什么时不时地落在身下的那片阴影之上。 灰衣男子听到玄衣男子带着几分笃定的询问她懂医时,冰冷的眸底更是闪过一丝极浅的喜意。既是要找人医治,他们即便再十恶不赦,也不可能立即将她们怎么样。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玄衣男子将长剑柱于地上,整个身子的重量完全放在身后的门框之上,暗暗咬了咬牙,抬颌指了指屋外,“我想,你并不想让外面的人看到这里的情形吧。” 王卉凝知道白芍和蓝月该回来了,侧耳听了一下,外面却无半点脚步接近的声音。她一惊之后旋即释然,玄衣男子一看就是习武之人,耳力必然比她好,定然能听到更远的声音。 看了一眼粉荷太阳穴上的银针,王卉凝眼神闪了闪,略一迟疑忽然蹲下身子,伸手将针拔了出来,对着玄衣男子晃了晃,冷然道:“我并不惧有人再污蔑我一次。” 她直觉玄衣男子不只目睹了她用银针将粉荷置于死地,也应该看到了几副粉荷对付她的场面。但他仍用这样的话来试探她,着实是善于利用条件。 她虽性情淡漠,却不是见死不救之人。若是旁人,她或许无需条件交换也会出手。但灰衣男子的眸中尽是浓浓的寒意和深深的戒备与警告,玄衣男子眸中虽含着笑,那笑却不及眼底,眸底同样含着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她无法保证他们有没有恶意。 所以,她不会主动与之有交集。若实在无法逃避,她也要保证自己和飘雪的人身安全。 “哦?”玄衣男子仍然弯着唇,星辰般的眸子熠熠生辉,“我以为你想让我帮你把这人处理了,让她死在一个更合适的地方。” 他一向都认为女人太容易欺骗,特别是刚刚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的女人。却没想到,面前的女人刚刚从死亡的边缘挣扎出来,此时却还能如此地冷静淡然。 她说不怕别人再污蔑她一次,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女人,最看重的不就是名声吗?她又遭遇了什么呢?玄衣男子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心觉得有趣。 “我帮你们把伤治好,不会透露半分你们的消息,你们保证不伤我们分毫。”王卉凝墨黑的眸子里波澜不惊,直直地迎视着玄衣男子星辰般的眸子。 玄衣男子弯起的唇角动了动,收起眸中未及眼底的笑意,敛色道:“救命之恩自不敢忘!” 这女子果然不同一般,竟然连这一点都看出来了。他此时正遭歹人追杀,自是不想被人泄漏了行踪。若不是实在伤重躲避至此,他也不会现身让她们发现。 而她们若胆敢泄漏他们在此的半分消息,无需他亲自动手,阿离绝不会让她们有活下去的机会。却不想,她将之看得如此清楚。 “那好。”王卉凝从玄衣男子敛着的神情中看到了承诺,转身对着飘雪轻声道,“你去把白芍和蓝月引到厨房中去,顺便去……”说着目光在飘雪的裤子上落了落。 飘雪会意,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刚才晕倒之时骤然袭来的月事,已将身上的两条裤子都晕湿了。然而要她留姨娘一个人在这里,却如何放心。 对着迟疑的飘雪投去安慰的眼神,王卉凝看了一眼粉荷躺着的地方,目光沉凝了片刻,方神色平静地对紧紧盯着她的一脸冷色的灰衣男子道:“劳烦你先把你的主子扶到矮榻上,再帮我把她……扔到院外的池塘中去吧。”话语中,几不可见地带上了几分疲惫与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灰衣男子冷冷的眼神在王卉凝平淡的脸上停顿了一瞬,转身扶起玄衣男子,迈着并不轻松的步子走到矮榻旁,让他靠坐着。却只是接过玄衣男子手上的剑静立一旁,并没有立刻将粉荷扔出去的意思。 王卉凝忍着身上的疼痛与难受将一旁的药箱拖了过来,看着玄衣男子左腰间伤口处汩汩而出的湿漉一片,斜眼瞅了一眼冷然静立的灰衣男子,面无表情地道:“有这道伤口就够了,何需我多此一举?” 她如何不知道灰衣男子提防的是什么,然既打算让她治,这般提防岂不是多此一举。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玄衣男子身上到处都是伤,内白外黑的两层衣衫每一个破了的地方都被血染湿了,只是因为外面穿的是黑色的衣服,才看不清血色。 他的脸和唇上没有一丝颜色,额头上是豆大的汗珠。而他左腰间的伤口更是比她判断的还要严重,尺余长的伤口处如趵突泉一般汩汩地往外涌着血。才在矮榻上坐了不过几息的时间,身下的褥子已是一片湿漉。这令王卉凝再次确定门框边那一团阴影正是他身上滴落的鲜血。 有着这样的致命伤口,玄衣男子却仍然能泰然自若,王卉凝不得不在心里闪出几许赞许。 玄衣男子的惨状足够令寻常女子大惊失色,当场晕倒或是呕吐。而此时的王卉凝,除了几度经历生死,《绝密医经》中逼真的病例也让她的承受能力大增。看着玄衣男子这样的情形,只是紧紧地蹙起了眉头。 这样平静的表情,令玄衣男子眸中再次闪过一抹异彩。灰衣男子冷冷地瞟了王卉凝一眼,终是将玄衣男子的长剑放在他手可触及的地方,转身无声地扛起地上的粉荷,缓慢却灵活地消失在门口。 “倒难得有人让他吃一回鳖。”看着灰衣男子闷着头冲出屋子的背影,玄衣男子发出一声虚弱却不失爽朗的笑声。一阵阵的眩晕和疼痛感袭来,使得他额头上的汗珠更密了,却仍只是暗暗紧咬着牙关,两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褥子。 ******* 推荐朋友一本书,有兴趣的去看看: 书名:[bookid=2396305,bookname=《闲唐记事》]作者:畅想主旋律简介:特种女兵在唐朝 第五十章 肉上绣花 看了一眼玄衣男子两鬓早已湿漉的长发和他手上暴起的青筋,佩服他还能笑得出来,王卉凝略一迟疑,弯下腰开始小心地帮他褪着外面破烂的黑袍。 昏黄摇曳的灯光下,她微有些苍白的小脸和丰润的双唇都因晕着灯光而显出一种别样的莹润,一双墨黑如翟石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手中的动作。 微抬头对上王卉凝专注的神情,鼻间萦绕的,是她身上淡淡的混杂着药香的幽香,玄衣男子觉得体内有种莫名的东西在串动,遂快速地将目光投向桌上的烛台。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然当王卉凝褪下玄衣男子身上的黑袍,露出里面的中衣时,眸光还是忍不住闪烁了几下。 若不是从领口处还能看到几缕白色,王卉凝几乎要以为他穿的原本就是红色的中衣了。除了领口部分,这件同样被划了无数道口子的中衣,完全被血所染,干湿混杂着紧紧地贴在身上,凸显出他阔肩蜂腰的轮廓。 明明身上还穿着中衣,看着玄衣男子凸显的上身,王卉凝竟然莫名地觉得脸微微有些发烫。先前明明见着姜平黝黑的胸膛时,她连眸光都未闪一下啊,为何此时,竟会有这种感觉。 或许,是因为她心中佩服这名男子的忍耐力吧。至始至终,玄衣男子除了皱了几次眉,脸上几乎时刻都镌刻着几缕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样一来,王卉凝心中的异样便快速消逝,看了一眼蹙眉盯着烛台的玄衣男子,她语气平静地道,“你的中衣已经粘在了身上,完全没法脱下来。我先帮你把衣服剪了,清洗过后再缝合伤口。” “自是听你的。”玄衣男子收回目光,一如既往弯着的唇与他额头的豆大汗珠形成鲜明的对比。 将白芍和蓝月安顿在厨房里的飘雪走了进来,听到王卉凝的话,便连忙倒了一盆偏冷的温水,取了剪刀过来。 “姨娘,让奴婢来吧。”看着玄衣男子满身的红色,一向神情淡漠的飘雪眸光亦闪了几闪,喉头似有什么要破喉而出,神情变了几变,却是未作犹豫地欲替下王卉凝。 她从未见过伤得这样严重的人,玄衣男子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令她几欲作呕,若不是她一向没什么情绪、控制力极好,此时怕是早已抚着胸口到外面吐去了。 “嗯。”王卉凝点点头,看了一眼玄衣男子身上几处粘住了伤口的衣服碎片,转身打开药箱,准备着缝合器具。飘雪行事无需她叮嘱,自然能做到令她满意。 飘雪小心地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湿布,一边擦拭着一边帮玄衣男子把身上的破衣弄下来。虽动作轻柔,却免不了会碰到伤口上去,看着玄衣男子只是蹙紧了眉头的反应,飘雪心里也不无钦佩。 “啪!”飘雪剪至玄衣男子胸口时,突然从里面掉出一个被血染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绸布包裹着的东西,恰巧落在王卉凝的脚边。 王卉凝狐疑地往脚边一看,弯腰将它捡了起来,拿在手上,果真像看上去一样,是本包裹着的书。然而她并没有过多的动作,神色淡淡的将书递给玄衣男子后,便又转身准备药材器具。彼时,灰衣男子也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片刻后,飘雪满头大汗却动作迅速地将玄衣男子身上的血衣剥了下来,露出那满是伤口却结实白皙的胸膛。王卉凝一个转目,立时被他腰间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所摄。 除去覆着之物,那道伤口越发让人觉得触目惊心,一直从他左边肋骨处蜿蜒到了胯骨处,足有一尺有余。那红肉外翻深可见骨的模样,宛如一条巨蟒的血盆大口,不停地往外涌着血。 王卉凝判断着,这么大的口子,若不是他们先前已经采取了止血的法子,玄衣男子怕是早已血流过多而亡。 “需不需麻沸散?”暗里深深地吸了了一口气,王卉凝收回目光,净手准备开始前,开口问道,“你腰间的伤口太大,必须马上缝合,且缝合的时间会长些。” 不过,即使服下她给的麻沸散,也只能减轻一部分疼痛,且药吃下去要发挥效用,还需一段时间。 灰衣男子冷漠的眸子投向玄衣男子,玄衣男子的目光却落在王卉凝准备好的器具上,毫不在意地吐出两个字:“无需!” 这样的反应,王卉凝并不觉得意外,在开口相问前,她心里便隐隐觉得凭着他的忍耐力,很可能是继续硬撑下去。 伸手把缝合所需的镊子和浸在药水里的针取出,王卉凝嘱咐飘雪在一旁协助着用药棉擦拭伤口处流出的血,待到灰衣男子将烛台取过来之后,微一凝神,将手中的弧状弯针插入了玄衣男子左肋下的皮肉中。 “咝!”玄衣男子咬着牙皱着眉,生生将要出口的呻吟声吞了进去,手背上的青筋突起得更厉害了。“啪嗒”两声额头上滴下的汗珠,泄露了他忍耐得多么辛苦。 王卉凝抬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将它卷成一团递到玄衣男子的面前:“咬着他。” 盯着她手上的粉色帕子,玄衣男子先是一愣,旋即眼角弯了弯,伸手接过塞入了嘴中。淡淡的夹杂着药香的气息再次萦绕在鼻端,令他绷紧的身子稍稍缓了缓。 王卉凝重新净手后,一手小心地将玄衣男子裂开的皮肉按向一处,一手用镊子捏着针在伤口两边来回游走,两眼紧紧地望着手上的动作,神情专注而淡然。飘雪则拿着一块沾了药水的棉布,时不时地在玄衣男子的伤口旁轻轻地擦拭一下,拭去渗出的血渍。看着王卉凝缝合的动作,越发觉出那本医书的奇妙来。 王卉凝娴熟专注而又淡然若水的神情,不仅使玄衣男子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恍惚间似乎腰间的疼痛减缓了不少。便是一旁紧紧盯着的灰衣男子,也觉得她给人一种久经此事胜券在握的感觉,心中一直压着的担心不由泄了泄,方渐渐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疼痛。 他眼睛往右手臂上瞄了瞄,方察觉到那里已是血肉模糊,整只袖子几乎要断裂成两半。若不是被血浸湿粘在手臂上,怕是早就滑落了。 若不是当时挡得快,那一剑砍在脑袋上,怕是要将他的头砍成两半吧。灰衣男子正自想着,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脸色一寒,身子已飞奔而出。 “姨娘……扑通!”正缝合完毕抬起头来休息一下的王卉凝隐隐听到白芍唤了自己一声,紧接着便听到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转眼间,灰衣男子便拎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第五十一章 无情之人 王卉凝错愕之余,定睛看去,被灰衣男子拎着后领如提小鸡一般提进来的,不是瘦弱的白芍又是谁。 “飘雪,把白芍送回屋去。”灰衣男子将白芍掷于地上的举动,令王卉凝眉头一蹙,却神色平静地对着飘雪道。 白芍的一片忠心,同样令王卉凝无法不顾及她的安危,心里却希望她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只要她不介入,相信不会有什么危险。因为,方才玄衣男子敛神说出承诺时的神情中,那样深邃璀璨的眸子中有一刹那的澄澈,没有一丝带着歹意的算计。 飘雪放下手中的湿布,走到白芍身前,弯腰将她抱起走了出去。见屋中的两位男子并未阻止,王卉凝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她本就性格有些淡漠,不是多事之人。面前的两位男子遇到了什么事,根本与她无关,也不可能去告诉别人。所以,只需她把面前的人医治好,她和飘雪、白芍也就安全了。 “你缝合的手艺很不错!”玄衣男子取下嘴里塞着的帕子,望着神情淡然地帮他上着药的王卉凝,满头的汗珠却仍微勾了勾唇角,戏谑地道。 缝合的场面他看过不知多少次,虽不惧血腥,却从未觉得有什么看头。然今日,王卉凝娴熟轻巧如布上绣花的手法,实是令人赏心悦目,看得他舍不得移开眼去。 那长短一致深浅适中的针脚,布满在他骇人的伤口之上,并未有一丝丑感,反而让人觉得是那样的恰到好处,便是他父亲也不能做到。 “公子谬赞。”王卉凝淡淡地回应了一句,玄衣男子过大过深的伤口,使她撒了好几次止血药粉,将能用的药基本上都用上了,才堪堪起了些效果,却仍不时地有血水渗出。 玄衣男子身上的大小伤口怕有数十处,除了这片最长最深的,他的胸前背上和两边胳膊上,还有数道不浅的口子。王卉凝处理好这处,便又拿起针开始为他缝合其他的地方。 缝合那几乎致命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时,玄衣男子都能不发一声地隐忍住。缝合其他几处伤口时,王卉凝便问也不问,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开始,便动手为其缝合。 差不多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王卉凝累出满头的汗水,才堪堪将玄衣男子身上的伤口处理妥当。而灰衣男子身上的伤口,也在玄衣男子客气的请求之下,飘雪帮着处理妥当了。 “救命之恩,涵铭记于心!”身上的伤口处理好了,渐渐放松的玄衣男子却越来越感觉到身上疲累不堪,晃了晃脑袋,对着王卉凝绽出一抹感激的笑意,眼皮却渐渐沉重,一个劲儿地往下耷。 涵?王卉凝不知道在这种相互提防着的情形下,他说出来的话可信度有多高,也根本无心去知道他叫什么,照例要淡淡地客气一句,转头间却忽然发现玄衣男子头微微一侧,闭着双目昏睡了过去。 摇曳不定的灯光映照下,他黑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片浅淡的暗影。浓黑入鬓的双眉,眉头微微蹙着,唇角仍往上勾着,噙着一抹令人无法分出真假与心情的笑。 直到此刻,王卉凝方看清了他鬼斧刀刻般的俊美面容。不是天怒人怨的阴柔之美,亦不是摄人心魄的邪魅之颜,是多一分则显柔,少一分又觉得过于刚硬的令人无可挑剔的俊美之颜。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你现在可以将他带走了。”收回目光,王卉凝对着立在一旁的灰衣男子抛下一句,兀自低头整理着药箱。 虽然她知道玄衣男子就这样离开,一个不慎,便极可能感染伤口。但自己尚处如此境地,旁人之事,已不是她力之所及。 “给我们少爷找个地方住下,伤好后我们自会离开。”灰衣男子看了一眼睡着的玄衣男子,目光落在他寸缕不存包扎得整整齐齐的上身上,抬起手中的剑直指王卉凝,声音依然寒冷如冰。 他刚才将粉荷扔出去的时候,已经出去查探了一番,追杀他们的人并没有追来。一路行来,他知道此处地广人稀,让少爷住在这里养伤,再好不过了。何况这里还有个医术看上去并不弱的医者,可以随时照看少爷身上的伤,实是一举两得。 “此处乃女子居所,容你们住下岂不是有损我们姨娘声誉。”飘雪神色一紧,闪身挡在王卉凝身前,声音同样冰冷地道。 灰衣男子眸中寒光一闪,手中的长剑伸出去半寸,毫不客气地直指飘雪的喉间,再次冷冷地道:“去收拾间屋子安置我们少爷住下。” 就这么出去,若是半路再遇到劫杀之人,凭他一人此时之力,更难保得少爷周全。若是那样,他不介意杀了面前之人,将这处居所强行占下来。 飘雪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长剑,感受着喉间的冰冷,眸光却依然坚定。若是让老夫人知道姨娘曾同陌生男子共处一院,再想回到候府,那是万万不能了。 飘雪再一次不顾一切闪身挡在前面,此时又昂着脖子不顾喉间的冷剑,王卉凝看着早已喉头微哽。 她知道飘雪顾忌的是什么。然而,当生命都受到威胁的时候,名声这个东西便是保住了,又有何用呢? 她重活一世,最最不放心的,便是自己的儿子。此刻她连儿子的面都未曾见着,连他的半点消息也不知,便是让她做什么,她也不会摒弃自己的生命的。 “去把粉荷的房间收拾一下,让他们住下。”王卉凝冷冷地扫了一眼灰衣男子,神色平静地将飘雪拉得后退了一步。 其实,她能理解一些灰衣男子的顾虑,却不喜他这般地用剑指着威胁。然,心里虽不痛快,为了保命,她也不得不从。 待到飘雪冷着脸出去后,王卉凝凝目望向灰衣男子,声音冷然无波:“我这里并无男子衣物,也无过多的药材,便是你将我们都杀了,我亦无能为力。” 说完,转身无视灰衣男子的存在,疲惫地坐在圆凳上倒了一杯凉水润喉。 灰衣男子看着她挺立却纤瘦的背脊,目光微顿了顿,道:“这些不劳你费心。”略停了停,又冷硬地补了一句,“我自不会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我们的存在。” 这句冷硬无一丝感情的话,令王卉凝喝茶的动作堪堪一顿,神情微一愕。她原以为这灰衣男子最是冷心无情,却能说出顾忌她名声的话来。虽然说得隐讳冰冷,好歹也是站在她的立场上。 **** 今天下午上强推榜,下周每日双更,亲们继续支持哟~~~~~ 第五十二章 溺亡 “白芍姐姐!”蓝月如小猫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灰衣男子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正好飘雪收拾好屋子,连忙应道,“白芍有些头晕,先让她躺会儿。你先把饺子下好,一会儿我再让你盛出来。” 王卉凝听着她们的对话,蹙起了眉头。两个大男人留在院中,要瞒住院外的人,或许容易些,但要瞒住一直呆在院子里的蓝月,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蓝月不比飘雪和白芍对她的忠诚,虽说胆小无话,却也难保她不会在发现后说漏了嘴。且不说于她的名声有损,只灰衣男子为防她泄漏秘密,也必不会饶了她的性命。 “明日我便会打发了她出去,也希望你们能履行承诺。”王卉凝捏着手中的茶碗,淡淡地对身后的灰衣男子道。 这么说不是因为她与蓝月有什么感情,只是不想累及无辜。白芍却怕是免不了要牵扯进来了,没个合适的理由,她是怎么样也不可能离了自己身旁的。 好在,她直觉玄衣男子并不是个言而无信之人,这灰衣男子神情冰冷,却也能说出刚才的话来,希望也不是个滥杀无辜之人。现在她们本就处于被动,许多事都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也只能往好的地方想了。 灰衣男子并没有出声,飘雪却轻轻地推门进来,领了他带着玄衣男子去了旁边的矮房中。 “希望你们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飘雪临离开前,灰衣男子眸中闪过一道光芒,用剑架在她脖子上,威胁道。 飘雪冷冷地看了灰衣男子一眼,毫不畏惧地用手捏住脖子上的剑尖,轻轻地拨开:“我只在乎姨娘的安危,其他人的生死与我无关。” 说着,竟是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徒留下灰衣男子神情微怔地看着僵在半空中的长剑。 “飘雪,你去把所有能看见的血迹抹掉。”王卉凝疲累地靠在床头看着飘雪顶着仍有些苍白的脸收拾着被血浸染了的矮榻,声音低弱地道。 玄衣男子身上那么重的伤,门口留下一大滩血,一路行来,其它地方怎么可能没有。若不及时除去,不但容易暴露他们,指不定还会有人联系到粉荷的死上去。 明天一早,就该有人发现粉荷了吧。想到方才差点命死她手的惊险情景,王卉凝的眸光不由紧了紧。 她原本并未确定非要置粉荷于死地,或者,一个惨酷的教训也未偿不可,毕竟她真正伤害到的原来的王姨娘。却没想到,粉荷会狗急跳墙到此种程度,竟然想连她和飘雪的性命一并取了。如此一来,岂能怪她心狠。 粉荷身上本无明显伤痕,将之弃于池中,要说成是溺水而亡,倒也是极好掩饰的。只是,她溺水的动机,却是要好好思量一番了。 一年一度的除夕之夜,便在几度惊险与王卉凝迷迷糊糊的昏睡中度过了,竟是没来得及让她在心里想一下候府的除夕是个什么情形。 次日一早,接连不断的爆竹“噼啪”声不绝于耳,头有些昏沉的王卉凝才惊觉,新的一年已经来临。飘雪和白芍已端了洗漱用具候在一旁,见她醒来,先是按例磕头拜年,飘雪则从袖里取出一个准备好的小红包发给白芍。 “飘雪姐姐,粉荷姐姐怎么还没起床?”喜滋滋地将瘪瘪的只是象征性的红包揣入怀中,白芍一边在旁帮着飘雪服侍王卉凝起床,一边探头往外张望着。 “许是这几天帮着姜妈妈绣被面累着了。”飘雪帮王卉凝穿衣服的动作略一顿,面无波澜地道,“再过一会儿去叫她吧。” “嗯,或许是。”白芍附和地点着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忽然像记起什么似的,自言自语地道,“昨晚明明是来喊飘雪姐姐包饺子的,怎么突然就睡到床上去了呢。” 飘雪抬头看了一眼她迷茫的小脸,没有开口。王卉凝却是双眼望着门口,若有所思。 “那……那是什么?”院外骤然响起一道极为害怕的惊呼声,“啊!好像是人!” 接着传来的嘈杂声令王卉凝收回了目光,望向白芍平静地道,“你去看看外面这般吵闹是发生了何事?” “是,姨娘!”白芍蹲了蹲身,便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望着她雀跃的背影,王卉凝缓缓道:“他们如何了?” “除了昨晚到厨房中端走了一大碗饺子,至今不见出来。”飘雪手上的动作不停,静静地答道。 “嗯。”王卉凝淡淡地应了一声,心里却推测着灰衣男子昨晚一定悄悄出了门。 他们二人的衣衫都破烂不堪被血浸透,根本无法再穿,身上的伤也急需用药,她昨晚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若他们打算在此养伤,是一定会想办法去弄衣物和药材的。 “蓝月她……”飘雪替王卉凝穿好衣物,开始为她梳头,顿了一下道。 “一会儿我会想办法把她送回姜妈妈处。”王卉凝对着铜镜摸了摸自己又开始苍白的脸色,心情有些郁郁。 才堪堪将身子将养得好了些,经昨日几番折腾,她又有了些病恹恹的感觉。照此下去,到什么时候她才能彻底将身子养好啊。 粉荷已经除去,姜妈妈夫妇那儿施恩多次,现在想请他们帮忙打探些消息,应该不难。接下来,她便要着手准备回府之事了。 “姨娘,不好了。”飘雪替王卉凝挽了个矮髻,将仅剩的修补好的蝴蝶戏花簪子簪于其上,正将梳子和铜镜放回妆奁上,白芍喘着粗气苍白着脸跑了进来。 “大过年的,什么事如此口无遮拦。”飘雪面无表情地轻斥了一声,接着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芍早已适应了飘雪面无表情实则并不严厉的训斥,喘了一口气,对着王卉凝道:“粉荷姐姐她……她死了!” “什么?”飘雪声音一沉,一贯无表情的脸上同样令人看不出任何异样,“她不是在屋里睡着吗?” “没有,”白芍脸上的惊恐之色未褪,眼下挂着泪,“刚刚才有人把她从池子里捞了上来,已经没气儿了。” “到底是发生了何事?”王卉凝神色一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扶我去看看。” ****** 下午还有一更哦,另,推荐朋友一本书,有兴趣的去看看 书名:[bookid=2390043,bookname=《末世之艰难生存》] 作者:茫然无决断 简介:木有丧尸的末日 第五十三章 意外失足 路过粉荷的屋子,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王卉凝沉着脸走了出去。[.超多好看小说] 一出小院,远远便看见远处池塘边,一棵光秃秃的柳树下,站了好几个人。人群中的姜妈妈瞧见王卉凝,连忙迎了上来,脸色有些不好看:“姨娘,粉荷姑娘她……溺毙了。” 正月初一一大早,池中便淹死了人,本就是极为忌讳之事。这人还是王卉凝的贴身丫环,自尽还好,若是因着什么意外,她们夫妇作为庄子上的管事,实是不太好交代啊。 王卉凝步子一顿,略闭了闭眼,脸上含了几分悲色:“昨儿还好好的,这大过年的,怎会如此?” 这话一出,姜妈妈的脸色不由又白了几分,含糊地道:“粉荷姑娘可是遇着了什么事,心里不痛快?” 不愧是姜妈妈,这话的意思明显着将粉荷的死往自尽上说。王卉凝知道她心里顾忌的是什么,脸上的悲色更甚:“昨儿在我屋子里还是好好的,有说有笑,还说休息两天便替姜妈妈把被面绣完呢。” 略顿了顿,见姜妈妈听到被面二字时打了个寒颤,接着道:“刚才飘雪她们还念叨着她是不是睡过了头,却不想竟出了这等事。她一向是个喜看烟花的,昨儿我迷糊中隐隐听到这边儿有放烟花的声音,莫不是她独自跑出来观看,一个不慎跌入了池中。” 她好不容易才找着机会拉拢姜妈妈夫妇,自不会因着此事,再让她心中生出隔阂来。粉荷这死本就与人家一点关系都无,这样说,也是脱了自己的干系。 “却是极有可能。”姜妈妈连忙附和道,“老奴瞧着那池边正有一湿滑之处,似是有人滑过的痕迹,粉荷姑娘莫不就是从那里滑入水中的。只可惜,昨晚四周太过热闹,竟是无人听到她的呼救声。那么好的一个姑娘……” 说着,姜妈妈举起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领我去看看吧。”王卉凝亦跟着叹息了一声,带着几分隐忍神情地道。心中却思虑着那湿滑之处是凑巧还是灰衣男子所为,若是后者,她倒要惊叹他的行事周全了,竟然昨晚便已经为粉荷做好了滑入水中的假象。 “姨娘身体要紧,切不可沾染了秽气。”姜妈妈连忙阻止,王卉凝摆了摆手,“好歹主仆一场,她跟了我十几年,我怎可如此绝情。” “姨娘不可,刚死之人,口中总积着一口秽气,万一因此而损了腹中的胎儿,那可如何是好。”姜妈妈诚挚地劝慰道,见王卉凝惊讶地望着她,连忙又道,“奴婢昨日送张平家的离开,听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才知道姨娘怀有身孕,后来因着孩子他爹一闹,竟是忘了恭喜姨娘了。” 她原本是不怎么相信张平家的话的,后来每每瞧着飘雪都似乎极为注意王姨娘的身子,昨日又打算彻底地随了王卉凝,便无甚顾忌地点了出来。 “我几时说过怀孕了?”王卉凝甚为惊讶地道了一句,也不及多作解释,越过神色陡然愣住的姜妈妈,向着人群走去。 她倒没想到姜妈妈会在这个时候把她“怀孕”的事说出来,不过也好,在此匆忙之际,倒省了她许多话语,也省得她再找机会去破这个隐隐存在大家之间的谣言了。 至于被打捞上来的粉荷,她自是不愿意再看到她的那副嘴脸,然而做戏要做全套。她的贴身婢子突然莫名死亡,她若表现得过于淡漠,岂不是惹人怀疑,也难免落下不顾主仆情意的骂名。 围着的人群一见王卉凝走过来,原本惊恐叹息的脸上闪过一阵意外之后,均纷纷地点了点头,悄声议论着这位主子重情义。 “粉荷!”在飘雪的阻止下,王卉凝站在离粉荷两步之处,两眼紧紧地盯着那张苍白如纸却还未膨胀变形的脸,冷凝深沉的脸紧紧地绷着,围观之人只觉得她是悲伤过度,纷纷叹息着。一旁的白芍流过泪后,竟开始嘤嘤地哭泣着,引得众人均忍不住掉下泪来。 白芍最不会藏匿自己的情感,又有些粗线条,并没有看出粉荷私下里对她的不屑,倒反而在半年多的相处中生出些情意来。此时见着粉荷突然死去,心里伤心是难免的。 飘雪默默地站在王卉凝的身后,仍如往常冷淡淡令人看不出情绪的表情,两眼直直地望着紧闭双目的粉荷。待到火候差不多了,便低声劝慰着王卉凝离开:“姨娘,人死不能复生,您平时对粉荷不薄,她该明白的。” 王卉凝一向待她不薄,她却如此利欲熏心,实乃恶毒之极。 王卉凝收回凝重的目光,缓缓地点着头,对着一旁陪着红了眼的姜妈妈道:“她好歹跟了我十几年,却发生这样的意外,还劳烦姜妈妈帮忙为她寻一僻静处殓了,自不可太过寒酸了,所需银子,我会让飘雪给妈妈送去。” 她仔细地看了一下那湿滑之处,极容易让人联想粉荷是失足滑下去的。如此一来,只要她和姜妈妈坚持说粉荷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其他人想必也不会多想。 “是,老奴立马让人去办。”姜妈妈面无异色地应着,心里却未免有些为难。这正月初一大过年的,让谁抬着个死人都会觉得秽气。到时免不得她拿出些威严逼了那些佃农帮忙,再赐些吃用之物,方可安抚些。 “姜妈妈,”姜妈妈转身离开之际,王卉凝复又喊住她,神色沉凝中带上了几许痛苦,“府里如今正因着夫人之事大家心里都不好过,我希望妈妈暂时别将此事传回去,待到他日我回府之时,亲自禀了老夫人和候爷吧。” “是,老奴自是听姨娘的。”姜妈妈毫无异议的应答,以及别有深意的眸光,令王卉凝心中一喜,点头道,“劳烦妈妈了。” 看来,她的一番努力果然没有白费,姜妈妈已经从先前的试探摇摆期,彻底地起了归顺之意了。 转身之际看到缩在一旁的蓝月,王卉凝状似无意地道:“我瞧着蓝月本就胆小,如今出了这种事,更是害怕。我院中的事儿有飘雪和白芍就够了,妈妈还是把她遣回原处去吧。” 姜妈妈略一迟疑,见王卉凝脸上并无异色,便点头应好:“姨娘什么时候需要,老奴再为姨娘选个麻利的丫头送去。” 见王卉凝点头又看了粉荷一眼方缓步离去,姜妈妈便也急急地去找人来把粉荷抬走。这大过年的,摆个死人在这里,谁还敢往这边走啊。 她办事一向麻利,不过片刻,便带了两个壮实汉子来抬了粉荷从角门出去。因着是大年初一,众人为避秽,早已散去,拿柚子叶洒水除了秽,方敢去各家串门子拜年。 按理,姜妈妈夫妇应是要领了家中人来向王卉凝拜年的。因着出了粉荷这事,加之姜平仍躺在床上,王卉凝便着飘雪带着蓝月送了原本准备好的并不多的红包去,顺势悄悄地拿了些许碎银给姜妈妈,散给为粉荷殓尸的佃农。 王卉凝才刚坐下缓口气,忽觉面前一暗,竟是灰衣男子神情冰冷地走了进来。 “你……你是谁?”白芍正拿了壶为王卉凝倒茶,转身猛然发现屋里多了一个冷如冰山的男人,吓得手一抖,手中的茶壶直直地向着王卉凝身上落去。 ***** 朋友的书,写特种女兵的,是我喜欢的类型,有兴趣的不妨去看看 书名:[bookid=2396305,bookname=《闲唐记事》] 作者:畅想旋律 简介:特种女兵在唐朝 第五十四章 感染 那整整的一壶水,又重又烫,正朝着王卉凝并着的大腿上落去。 这样的情形,令白芍一惊未过又添一惊,除了张大嘴巴双眼圆瞪,竟不知道该如何抢救。 王卉凝也被她如此失态而惊险的动作吓了一跳,慌乱地站起身,带得身后的圆凳“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却无法避免那壶砸向她的双足。 眼看着双足即便不被热水烫出满足的水泡,也会被笨重的铜壶砸断脚趾骨,王卉凝哀叹闭眼的一瞬,却见面前人影一闪,再抬眼时,灰衣男子正面无异色地将铜壶置于桌上。 “多谢出手相助!”王卉凝一手抓住桌沿,身子晃了几晃才堪堪站定,对着灰衣男子道了一声谢。 她原本以为动不动便用手中的剑威胁人的灰衣男子会无动于衷,却没想到他会不声不响地出手相助。 灰衣男子却是完全无视她的道谢,声音冰冷地道:“去看看我家少爷。” 自灰衣男子出现的那一刻,王卉凝已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他声音冰冷,好歹没有像昨日一样用剑相逼,加之刚才的一番举动,王卉凝心中的不爽略褪了一丝,点了点头,转身在药箱里取了几个小瓷瓶,随着他走到原本粉荷居住的矮屋中。 白芍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突突地跟在后面,看到灰衣男子竟然熟练地推开粉荷的屋门走了进去,惊得下巴都几乎要掉下来了。 而当她一眼看到屋里床上躺着的俊美男子时,结巴了好一会儿,突然指着灰衣男子道:“你……是你们害了粉荷姐姐?” 灰衣男子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如冰锥似的光芒直扫得白芍混身打了个哆嗦,低着头往王卉凝身旁缩了缩,喃喃道:“他们怎么能杀了粉荷姐姐呢?” “粉荷是自己失足落水的。”王卉凝扫了一眼灰衣男子冷冽的神情,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向白芍强调道,“这二人受了重伤无处可去,只能在此先行住下。” 白芍太过粗线条,年纪也小,王卉凝虽然信任她,却还是认为有些事瞒着她好些。她这样的年纪和性格,实不适宜承担太多。 白芍惊恐地看了一眼灰衣男子,又看了一眼神情中带着几分威严的王卉凝,缓缓点了点头。忽又想到他们住在此处不妥,再次担忧地抬起头来望向王卉凝:“姨娘,他们,他们住在这里……” “他们养完伤便会离开,不会有旁人知道此事。”王卉凝淡淡地说完,看向躺在床上微有些不适的玄衣男子。 他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双目紧闭,眉头比昨晚蹙得还紧,黑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坚挺的鼻梁,两侧鼻翼偶尔煽动几下,昨晚一直微勾着的双唇微抿着,头轻微地左右晃动,像是正经历着什么痛苦的事情。 “他腰间的伤口怎么样了?”王卉凝缓步走到床前,伸手探向他冒汗的额头。他颈间透出来的是干净衣领,她扫到时并不奇怪,早在看到灰衣男子重新换上了一件半旧的衣袍便猜到了。 只是,若是她估计得没错的话,玄衣男子如此情形,应该是因为腰间的那处伤口受到感染而开始发烧了。 “娘,涵儿来救你了,涵儿再不会让歹人伤害你。娘,娘……”王卉凝的手才刚刚触到玄衣男子的额头,却猛地被他一把抓在手里,微有些滚烫的大手紧紧地攥着她的小手,一个劲儿地摇着头,蹙着的眉头紧拧了一下又略略地松了松,俊美的脸上夹杂着担忧与欣喜。 王卉凝一惊,才略略有了一丝血色的小脸上染上两朵红晕,几番费力才狼狈地将手从他大力的手掌中抽出来,玄衣男子抓了个空,眉头再次拧成麻花,睡着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喃喃地低语了一声,再稍稍安静些。 看着这样的玄衣男子,王卉凝因为挣脱开来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微微地有些失神。 她原本以为,一个身受重伤却仍然能谈笑自如的男人,是再坚强不过的。却没想到,他也有这样脆弱惊恐的一面。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会产生如此害怕的反应。 不再让歹人伤害母亲?他昨晚那一身伤,便是因歹人所害吧。还有那个“涵”字,也让王卉凝极感意外,没想到他竟把真实的名儿告诉了她,心里觉得这人有些琢磨不透。 灰衣男子看着王卉凝整理着因挣扎而有些散乱的鬓发,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低了低头,来到玄衣男子身旁,轻轻地掀开他身上的棉被,将他中衣撩起,小心地抓开他腰间覆着的纱布,露出那一道极长的伤口。 “咝!”见着那道伤口,白芍立即倒吸了一口气,紧皱着眉头捂着嘴巴,才没有让自己惊呼出声,却是一手扶着墙,害怕地别过了眼去。若是看到昨日的伤口,呕吐一番怕是难免。 王卉凝收敛心神,转目看去,只见昨晚缝合得极好的那道伤口,已经开始红肿,从里面溢出的也不再是昨日那般深红的鲜血,而是夹杂着几许黄色的浅红血水。 王卉凝伸手在伤口周围轻触了触,立即感受到一股烫热感传来,床头处传来玄衣男子的轻“咝”声。她知道,那是因为受到感染的伤口会格外的痛。玄衣男子又正处于梦魇中,忍耐力想必也会差些。 “她的伤口受到感染,必须赶紧用药。若是感染加重,他的性命就难保了。”王卉凝冷淡淡地说着,从袖中取出刚才带过来的小瓷瓶,打开其中一个的小瓶塞,将其中仅有的一粒飘雪曾给她服用的药丸托在手上,望向灰衣男子道,“这是清热解毒丸,对伤口感染有抑制作用。只是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颗,接下来会怎么样,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其实,想到飘雪对自己的维护,她对于灰衣男子如此戒备他人,是能够理解的。心中的那些疙瘩,全是因为他动不动用剑威胁的行为和昨晚他眸底的杀意所激起的。 灰衣男子盯着药丸的眸光一紧,尔后又在王卉凝看不见任何异样的脸上盯视了两眼,方点了点头,接着弯腰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偌大的包裹来,放在王卉凝脚边,憋了半天,突然道:“这些药……姑娘挑着用,若是缺什么,我再去弄。” 见王卉凝望着自己嘴角一抽,灰衣男子顿了顿,转头看向床上的玄衣男子,眼神闪了闪,又突然垂头小声道:“你若能救得少爷性命,我愿为你赴汤蹈火。” 仿佛一刹那有许多道炽热的目光射在身上,灰衣男子觉得脸微微有些发烫。他习惯了用手中的长剑和那道冷寒的目光来威胁人,从来不曾对人说出这样肉麻的话来。 可是,王卉凝和飘雪面对长剑时冷然沉稳的神情,已经王卉凝翻手置粉荷于死地覆手却能将玄衣男子身上的致使伤口处理妥当的举止,令他有些怀疑常用的逼迫手段能否救得了自家少爷,更甚者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举动害了少爷性命。 他总不能对王卉凝给的每一种药,都自己亲自尝试吧。 ***** 推荐朋友一本书,喜欢的去看看 书名:[bookid=2338208,bookname=《网游之诱拐大神》] 作者:苏婳冷 简介:拐个双面大神,啥没有?温柔腹黑,闷骚邪魅! 第五十五章 爱惜药材 望着灰衣男子别扭地将一张冷寒俊脸别向床头,王卉凝的嘴角再次抽了抽。 他突兀唤出一声姑娘,已经令她备感意外,没想到这个冰坨子还会有别扭的时候,不仅说出如此令她大跌眼镜的话,竟然还害羞得别过头去,更令她错愕不已。 她不知道灰衣男子为何会突然从昨晚的以剑相逼到此刻以承诺相求,听着这样的话,感受着他对玄衣男子的担忧与忠诚,心里的不爽却是再次消逝了不少,心中对于主仆三人的安危也放了心。 一个不多言的冰坨子突然蹦出这么煽情的话,其可信度绝不掺假,也正彰显着他不会再动不动便取了她们三人的性命了。 王卉凝抽着嘴角盯视着灰衣男子,见他明明有些不适却仍扭着头的模样,竟忍不住愉悦地弯了弯唇角。看了一眼床上睡得不太安稳的玄衣男子,将手中的药丸递给了灰衣男子,在他转头时示意他来喂。 被一个陌生男子抓着手不说,还被人误认成娘,这已经够让她狼狈难堪的了,她可不想再让这样的情形上演一次。 见着灰衣男子端了茶水将药喂入玄衣男子口中,王卉凝另拿了个小瓷瓶,拔开瓶盖,一股淡淡的药香瞬间在狭小的屋子里飘散开来。 “这药粉用是由轻粉、乳香、没药、血竭、儿茶、煅石膏、冰片等研磨而成,最能消除伤口红肿,帮助收敛伤口溢出的血水,对于伤口愈合极为有效。”王卉凝将手中的小瓷瓶递给灰衣男子,“但药粉极少,等白芍取了药水,你替你家少爷将这处伤口擦拭干净之后,再为他撒上。这药效果极好,尽量省着些用。” 原来的王姨娘自己制作了不少种类的药粉药膏,数量却不多。如今她对于药材的药效药性懂得也越来越多了,有时也想着制些譬如烫伤药膏、止血药粉什么的,只可惜身边没有合适的药材,飘雪又一时无法出得庄院去,再者手头也比较紧,此想法只得搁浅。 待到灰衣男子接过药,叫了白芍去屋子里取擦洗伤口的药水,王卉凝便弯身打开脚边足足有一个箩筐那么大的包裹。立时,一大包零零碎碎的药材呈现在她的眼前,令她错愕的同时也忍不住眼前一亮,迫不及地伸手拨弄开来。 包裹里,除了麻黄、紫苏、辛荑、薄荷、半夏、甘草、桔梗等数十种普通药材外,还有枸杞、川贝、红花等几种名贵之药。甚至,在包裹的角落里,还静静地躺着一支小指般粗细的山参和一小片碎雪莲。 看着面前如此丰富多样的药材,王卉凝不得不怀疑,灰衣男子昨晚到底是洗劫了镇上的某个药材铺子,还是将人家铺子里的东西统统买了下来。 不过,想到他用的那个“弄”字,王卉凝觉得还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超多好看小说] “若都无用,我再去弄些来。”灰衣男子见王卉凝只挑拨着包裹里的药材,却没有将要用的取出来,以为自己弄来的都是些无用之物,不由转身便要走出去。 “自然有有用的,只是如今混在一起难挑拣些。”王卉凝连忙阻止,又看了一眼面前丰富的药材,闷闷地道,“怕是你再去弄,品种还未必有这里齐全吧。” 此刻,她是深刻地体会到了“病急乱投医”这句话的真谛了。依她估计,灰衣男子怕是把人家药铺里有的药统统打劫了一遍。 只可惜这家伙把所有的药都包在一个包裹里,几种个小的混在一起,挑拣起来着实让人头疼。若非她识药能力大增,怕是要废了不少药。 王卉凝让白芍去屋中取了干净的纸张来,仔细地从包裹里挑拣了十数种最能清毒化肿的药材,将之分成数份,叮嘱白芍按量一日两次熬了汤汁送过来。 接着,她伸手取过那片残缺的雪莲和小山参,又在一堆药材中费力地拨弄了一番,好不容易从中挑出一把红花来,放在一旁的另一张纸上,脸上露出几分满意来。 伸手将空了些的包裹包好,王卉凝揉了揉蹲得酸疼的双膝,站起来对着灰衣男子道:“这点雪莲和红花,我拿去用酒浸泡一天,拿来涂抹伤口极好。这支小山参,一会儿让飘雪炖了汤给你们家少爷补补吧。”顿了顿看向地上包好的包裹,她眼里露出几抹不舍来,“其它的药估计用不着了。” 不知是灰衣男子先前那别扭而不掺假的话取悦了她,还是她体内已经自然萌发出了呵护药材将之用到极致的意识,王卉凝有些意外自己竟然如此多事地帮他们把能用的药都用上了。而看着那剩下的一大堆药材,想到灰衣男子可能会将它们当废材一样扔到某个地方,她的心就有些微微地揪疼。 看来,她已经越来越向真正的医者靠拢了。爱药之心,医者皆有之啊! 收回眼中的不舍和肉疼,王卉凝抬头时,目光恰落在灰衣男子右臂的袖子上。大片的血渍从衣服下面渗出,染在袖子上,仿佛一朵一朵的小花。 王卉凝陡然记起,方才灰衣男子正是用这只手接的铜壶。昨天她已看到,他右臂上的口子虽不长,却同样十分严重,那皮肉模糊的情形看着同样令人胆战心惊。此时流出这么多血,定然是因为骤然弧度过大的动作,使得他的伤口崩裂了。 然瞧着灰衣男子的神情依然如昨日初受伤之时一样淡漠,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仿佛并不曾发觉手臂上的异样。可王卉凝可以想像那处的疼痛有多甚,他表现得如此淡然,竟是比玄衣男子的隐忍更甚几分。 “姨娘……”恰在此时,飘雪如一阵风一般冲进了屋子,一张煞白的脸直到看到王卉凝安然地站在床头边时,才堪堪转了点颜色。 “怎么了,飘雪?”王卉凝被她从未有过的此种表情吓了一跳,问出口后见她一双眼睛戒备而冷寒地盯着灰衣男子,立马明白她的害怕从何而来,忙道,“你放心,我不会轻易有事。” 说着话的同时,她的眼底禁不住地盈上了一层泪,心头涌过的,是两辈子都未有过的暖流。她明白,飘雪定然是在屋子里没看到她,以为灰衣男子对她做了什么,才会吓成这个样子。 前辈子被家人抛弃,重活一次,却能得到一位丫环如此的爱惜,如何叫她不感动。 灰衣男子无视飘雪的敌意,看向床上呼吸逐渐平稳的玄衣男子,问王卉凝:“少爷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 友情推荐: 书名:[bookid=2341034,bookname=《一代仙娇》] 作者:吉言沉 简介:天生脸上有红痣的女孩冥冥中走上了修仙的道路,然而层层谜团围绕着她……她到底是谁?! 第五十六章 别扭 王卉凝感激地拍了拍飘雪的背,对她投去放心的眼神。听了灰衣男子的话,看了一眼玄衣男子苍白的脸,道:“最迟喝下一剂药后退了烧热便能醒来。” 灰衣男子点了点头,突然间身子却晃了晃,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将身后的破旧小矮桌撞翻。 王卉凝意外之余,抬眼看去,便见他脸上一片惨白,连唇上也无一丝血色,目光微有些迷离,眼皮微往下耷拉着。灰衣男子咬着牙将桌子一角抓在手中,堪堪在稳住桌子的同时,将自己的身子靠在其上。 看着他明明身子还在微微地摇晃,神志都有些迷糊,却仍强迫自己睁大双眼,随时保持警惕的神情,王卉凝越发佩服他的意志力。 “你最好也休息一下。”看着他强装下的疲态,王卉凝开口道。 他一直如此警惕,半夜又曾出去弄过衣物和药材,从昨晚到现在,一定未曾合眼过。而王卉凝也可以想像,他们在受到如此重伤之前,也必然经历过时间不短的搏斗或是追赶,直到此刻,她可以想像到他身体的疲累程度。 若是昨晚,她或许会在看到他如此疲态后,计划着做些什么。但此时,灰衣男子已经那般别扭地承诺过,只要医治好他主子,他便会为自己赴汤蹈火。 她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但有些人,天生便是值得人相信的。就如灰衣男子,以那样一副万物皆不入眼的傲骄模样,若非情势所逼,怎么可能轻易说出承诺之言。如此,她又何需去冒险谋算。 关键的是,她所图不过是三人的安全。只要他们不伤害主仆三人,她亦会守诺医好他们,让他们尽快离开这个小院,以免令她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我没事,无需休息。”极力隐忍下,灰衣男子硬是憋出一句十分有力的话来。然,身子却故意跟他作对一般,话一出口,腿却一软,整个人连带着桌子,一起向着后面倒去。 “啊……”一个不慎,他右臂撞在墙上,立时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一道隐忍不住的极轻的呻吟声脱口而出。 面对王卉凝和飘雪投来的目光,灰衣男子却是别扭地扭过头去:“我没事!”旋即又猛然回过头来,“有人来了。” “姨娘!”院内响起姜妈妈的声音,王卉凝看了灰衣男子明明狼狈却强装坚强的模样,对着飘雪道,“他的伤口恐怕裂开了,你帮他处理一下。一会儿白芍送了药来,让他喝一些。” 飘雪冷眼看了一眼靠坐在墙上的灰衣男子,没有出声。墨黑的眸子里甚至划过一道危险的光芒,直到目光触到他一直不离身的长剑时,闪了几闪后,才不情愿地熄灭。 “我不需要!”灰衣男子仍咬着牙强作镇定,王卉凝看了一眼床上的玄衣男子,淡淡地道,“你是想你死后让我来照顾你们家少爷吗?到时谁又来为我赴汤蹈火?” 这个别扭的小子,不知道心里是如何想的。难道就没想过万一他出了什么事,他这个重伤在身的少爷要如何过吗? 满意地看着这个别扭的小子嘴角抽了几抽,苍白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疑似红晕的东西来,王卉凝唇角一勾,转身走了出去,正看到姜妈妈站在她的屋子前。 看到王卉凝从粉荷的屋子里走出来,脸色苍白很很,姜妈妈微一愕,连忙步下台阶,迎过来:“粉荷姑娘既已去了,那也只能怪她命薄,姨娘身子还未痊愈,切不可过度伤心。” 王卉凝缓缓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话虽如此说,那十几年的主仆情意,却不是说放下便能放下的。”转头看了一眼粉荷的屋子,眼中闪过一抹难言之色,对着姜妈妈道,“飘雪正帮她收拾屋子。我正想同姜妈妈说,那屋子里的东西,暂且让它留着可行?” “怎么不行,姨娘说了便是。”姜妈妈连忙笑着应道,亦跟着看了一眼粉荷的屋子,见房门关着,也未多想,叹了一口气,“唉,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一手的好绣工。” 粉荷给人的印象一直是爱笑好相处的,帮着姜妈妈绣被面的那段日子里,表面上也是一副任劳任怨乐于帮忙的样子。因此,不明真相的姜妈妈对她的印象还不错。只是,想到那好好的一个被面,如今却要作废,甚至再想绣都来不及,心里便肉疼遗憾得很。 死人所绣之物,那是打死她也不会拿去给外甥女当嫁妆的。便是粉荷溺死一事,她都不敢告诉外甥女,生怕她看着粉荷给的那些花样子,都吓得睡不着觉。 “姜妈妈来,可是找我有事?”王卉凝由着姜妈妈感叹劝慰了几句,走入房中后,问道。 “老奴特意代全家来谢过姨娘的赏钱。”姜妈妈说着,便半蹲着身子给王卉凝行了个礼,“孩子他爹起不了床,那俩孩子许是跟着庄子里的孩子跑了,也不见个影儿,只老奴一人前来,还请姨娘勿怪。” 虽然王卉凝给的赏钱并不多,但王卉凝此时的情形,她却是知道的。 “我也不爱那套虚礼儿,姜妈妈不必特意来一趟的。”王卉凝伸手虚扶起姜妈妈,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指了一旁的凳子与她坐下,心里也盘算着,是否能从她这里打听出些候府里的情况。 “老奴来,还有几句话想说与姨娘听听。”姜妈妈没有立即坐下,而是收起脸上客气的笑,神情微有些认真。 “姜妈妈有话不妨直说。”王卉凝拿起桌上医书的手一顿,坐正了身子,敛神示意姜妈妈直言。 “夫人……”姜妈妈略略一顿,方道,“年前已经出殡了,姜平前些日子便是去京中祭奠。” 王卉凝抓着医书的手略紧了紧,一直强压在心底的期盼与担忧猛然一下子被姜妈妈激发了出来。 她救姜平不无自己的打算,本是想着故意施恩于他们夫妇,尔后好从他们口中探听些府中的情形。却没想到姜妈妈会这么快便主动前来告知,虽有些意外,想到先前姜妈妈在柳树旁的话,心里的另一种猜测便越发肯定了。 不管是不是出于报恩的心理,看来,姜妈妈是真的打算来靠她这棵小树了。 微抬头对上王卉凝没有丝毫愧疚与罪恶感的眸子,姜妈妈越发怀疑她害死秦含雪的真相。见王卉凝对她所说之事并无意外之色,也猜到凭她的聪慧,定然早就看出来了,便继续道,“待在府上的那些日子,他也多少听到了些府中之事。” ***** 谢谢大家的支持,下面推荐好友一本书 书名:[bookid=2336250,bookname=《小兽为妻》] 作者:酒几觞 简介:简介作为好的契约兽,要对主人卖得了萌,撒得了娇,争得了宠 第五十七章 府中的消息 按捺住心底想要打听儿子消息的冲动,王卉凝略点了点头,没有刻意掩饰眼中的那一抹难言之色,幽幽道:“掐指算算,我来这庄中已四十来天了。[]” 明着是养病,暗地里是什么,姜妈妈自然知道。因此,看着王卉凝略带几分伤感的神情,只道她是因自己主动提起府中之事心里难受,不由劝慰道:“老奴知道姨娘心里不痛快,但姨娘也不必过于难受,或许再过几日,府里便会来信,将姨娘接回去的。” 不过,这话也确实只是劝慰之言。老夫人既将她打发到这里,又怎么可能轻易打发人来接回去。 “我自然要回去,”王卉凝神情微微一凝,不无坚定地道,“夫人一死原因不详,我决计不会任由有些人指鹿为马的。” 这话自是发自她内心深处的想法,不过此时说出来,也有些想让姜妈妈看到她回府的决心的意思。毕竟,任何一个聪明的人,都不可能依附在一坨烂泥之上。 果然,王卉凝的话令姜妈妈两眼一亮,点头附和道:“姨娘如此想便是极好的。” 看来,张平家的所说确实有假。只要夫人真不是她害的,凭着她的聪慧,回候府便是指日可待的事。 略顿了顿,姜妈妈的脸上露出几丝担忧之色,望着王卉凝道:“姨娘,有些话,老奴说出来,还望姨娘不要过于难受,也好在心里有个准备。” 王卉凝心里“咯噔”一下,却强抑制住心底的波动,略一苦笑,道:“姜妈妈肯将府中之事相告,我心中已是十分高兴。至于难受,还有比我如今这个情形更糟糕的吗?” 她虽然一直觉得府中之事,离她的猜测不会太远,但此时听姜妈妈如此说,心里还是略略地有些紧张,生怕出了什么她始料未及的大事。 近段日子王卉凝的行事,姜妈妈自是看在眼里,心里也不无赞赏之意。看着她神情略有些沉凝却并无颓废之色,点了点头,道:“老奴便是瞧着姨娘这个心性极好,今日才会特意前来相告。” 略略一顿,姜妈妈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姜平他没少听府里人说,小少爷如今只认着自己的小姨一个人。” 听到“小少爷”三字,王卉凝挺直的背脊僵了僵,抓着医书的手不自觉地便再紧了紧,白皙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熙儿,她终于知道她的熙儿的消息了。却不知他如今怎么样了,新长了几颗牙,可有学走路学说话,可有因为自己的去世而伤心难受?王卉凝只觉得心底如泛起层层巨浪,久久不能平息。 暗呼出一口长气,王卉凝才强压下心底的澎湃,思量着姜妈妈说的话。她努力使自己脸上不要出现太过惊喜和担忧的神情,两眼却紧紧地盯着姜妈妈,嘴唇动了动,方缓缓吐出一句话来:“小少爷连夫人的丫环紫衣姑娘也不要了吗?” 原来的熙儿,可是与紫衣一向十分亲近的。若是他连紫衣也不要了,却不知秦含霜用的是什么手段。 姜妈妈略一思量,答道:“据说也是要的,只是大家瞧着小少爷离了自己姨娘怀抱便哭闹不休的举动,都忍不住落泪心酸,只道他是错把姨娘当亲娘了。” 说到此处,姜妈妈竟忍不住拭了拭眼角的泪意,看到王卉凝紧抓着医书的手,心中越发惊叹她竟然一下就明白了自己说此话的用意,轻叹道:“老夫人瞧着小少爷那个模样,越发心疼,只得恳留秦二小姐在府中住下。可人家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姐,单身一人住在府中终归不好听,据说老夫人盘算着秦二小姐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便作主许了她夫人之位。” 夫人之位只有一个,既许了她,便是注定王姨娘即便回到府中去,也只能是一生侧室的命。即便夫人真不是姨娘所害,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心里也会更加难受吧。 “候爷可答应了?”王卉凝紧紧地抿着唇,眸中迸发出炽热的光芒。 秦含霜啊秦含霜,你可真是厉害,竟连一向嫌我身份低配不上候府这样的高门大户的老夫人都被你搞定了。你踏着我的尸体,借着我的熙儿最纯真的感情,马上便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吧。 不过,想到熙儿还能为秦含霜所利用,王卉凝心里又不免生出几分庆幸来。只要秦含霜还没有嫁入候府,没有为候爷生下男丁,熙儿便不会有事。至于暗里她会不会对熙儿如此,王卉凝仔细想想也觉得可能性不大。 小孩子最不会作假,倘若秦含霜真暗地里对他作了什么,他是不可能在人前表现出如此亲昵的举动的。毕竟他还那么小,还得等到四月才满周岁,又如何知道在人前作假。 看着王卉凝眸中即便努力隐匿,仍然免不得散发出光芒的眸子,姜妈妈只道她是伤心自己不能被扶正,也不知要如何劝,只得把听来的消息一一道来:“据说候爷坚持为夫人守孝一年,至于答没答应,姜平却是没听到确切的消息。不过……” “不过候爷如果没有答允,秦二小姐又如何肯孤身在府中住下,是不是?”王卉凝沉着声音缓缓道。 秦含霜的意图,早在她落水的那一刻,便完全明了了,此时听来早已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想到孙钧竟然答允了娶秦含霜,她的心里就堵得慌。 听到孙钧为她守孝一年,她的心里是感激的。一直以来,孙钧对她的坚持与呵护,使她自认早已枯死的心,也曾起过些波澜。她原本以为,有了熙儿后,她能慢慢地敞开心扉接受孙钧的感情,却不想变故会来得这样快。 她从没想过以无心换真心,也自认没有权力阻止孙钧娶妻纳妾。但,孙钧在这个时候答应娶谋害她的秦含霜,怎能不叫她心里难受。他一向说对自己感情甚笃,却为何未察觉到一丝异样? “姨娘分析得甚是。”姜妈妈垂头,略一沉吟,“不过,这场婚事并未定下来,姨娘若想争,未必没有机会。” 这才是她今日来的真正目的。她既已打算报恩,自然要帮王卉凝做些什么,而谋算那个夫人之位,无疑是最好的追求。而若能在帮助她的情况下,也为自己及家人谋些福利,她又何乐而不为。只要王卉凝获得候爷夫人之位,将来掌家,她这个立下汗马功劳之人,想要回到京中去,便容易得多了。 “争?”王卉凝眸光沉凝,紧盯着手中的医书,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 第五十八章 合适的由头 略一沉吟,王卉凝抬头望向姜妈妈:“姜妈妈之意是……” 当初嫁给孙钧,她为的,只是给秦含霜寻个依靠,有朝一日能在婚事上自己作主。对孙钧,她的心中,永远是感激最多。这个夫人之位,以前对她来说,几乎不具诱惑力。 可是如今,让那个亲手将自己的姐姐推入湖中的秦含霜如愿以偿地坐上夫人之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甘心的。秦含霜能不顾姐妹亲情,害死亲姐姐,又来打外甥的主意,她一个被害之人,难道便任由她为非作歹么?她做不到,坚决做不到。 然而,目前最紧要的,是尽快回到候府去,而这一切,她还需要好好地谋划一番。处于如此劣势,面对姜妈妈的主动投诚,她没有丝毫拒绝的本钱。 对上王卉凝沉凝中透着信任又似乎夹着几丝试探的眸子,姜妈妈敛神恭敬地道:“姨娘是老奴一家的救命恩人,只要姨娘愿意,老奴夫妇但凭姨娘差遣。” 真挚诚恳的话语中,透着坚定,听得王卉凝心中暗喜,一双眸子却暗沉威严,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见姜妈妈目光并无一丝闪烁,神情依然坚定,脸上方绽出笑颜,:“若能得姜管事夫妇相助,我王卉凝重回候府之日定然指日可待。(.)” 语气稍顿,她亦回以同样的诚恳与坚定:“待我回到候府,但凡有一丝机会,我也会尽力将你们全家召回京中的。” 作为一个下人,能作为一个庄子的管事,姜平其实还是比较满足的。但姜妈妈却在每次提到京中的那些管事时,神情中露出几许羡慕之色。王卉凝知道。她想图的是什么。各图所需并不可耻,只要姜妈妈夫妇能尽心为她所用,她亦会尽一切努力达成她们的愿望。 “姨娘若要老奴夫妇做什么,只管吩咐便是,老奴和姜平定然竭尽全力而为。”听到王卉凝的承诺,姜妈妈言语间不免带上了几分喜意。 虽然并不知道那一日在何时,但姜妈妈心里一直认定王卉凝早晚有一日能重回候府。这不只是一种感觉,而是她根据王卉凝的为人处事得出的判断。 一个聪慧沉稳之人,想要谋取一件事,绝对比普通人容易、好求得多。 “我一弱质女子。如今又身陷此庄子上,想要回去,并非易事。与府中又隔着这么远的路,想打听个消息也不容易,少不得要姜管事和姜妈妈多费心了。”王卉凝略沉吟几瞬,又道,“我若想回府,还少不得要寻个合适的由头。否则。便是老夫人那一关也过不了。” 更别说暗里还有秦含霜的百般阻挠了。既要与姜妈妈结成同盟,有些事,她自然不能过于瞒着。 姜妈妈也略知其中的微妙,听着王卉凝的话,深为赞同地点着头,目光落在她的矮髻上:“姨娘若要回去。还须得找个能压得住老夫人的由头,让她老人家不得不将您接回去。” 王卉凝的娘家并不在京中,本就落魄的家势更是远远无法与文远候府抗衡,若想回到府中。唯一能借助的只有皇后娘娘这座靠山。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清楚。 老夫人纵然认定凭她的软弱性格不会轻易向皇后娘娘求助。却终究也是百般顾忌以防万一,借了个养病的由头将她送来此处。可见其办事之稳妥。 王卉凝会意地点了点头。微一蹙眉,道:“嗯,我在庄中的情形,你还如往常一样往京中送消息,不要让他们觉出异样来。我以医治人之事,一律瞒着。” 虽然姜妈妈办事一向周全稳妥,但智者千虑尚有一失,万一姜妈妈一个大意将她救姜平之事传出去,老夫人和秦含霜的鼻子都灵敏得很,若是让她们由此察觉出什么来,那便百密一疏了。为此,她不得不出言提醒。 见姜妈妈点头应着,王卉凝又道,“待姜管事身子好了,我想让他悄悄地捎飘雪去一趟京中。”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如今她两眼一抹黑,需得把所有情况都打探清楚了,才好细细地谋划好一切。而要想借助皇后娘娘的势,唯一能用的,也只有飘雪了。但愿她还能利用以前在宫中的关系,打听出些什么来。 凭着她和飘雪如今的身份,想进宫去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地通过辗转的关系,打听到些零星的信息,再通过这些消息寻找最直接有利的办法,将自己的情形告之皇后娘娘。 到南方避寒的皇后娘娘,过年是定要回来的吧。 “姨娘要他做什么,只管吩咐便是,老奴回去便转告给他。”姜妈妈应着,“他心里一直念叨着姨娘是他的恩人呢。” 王卉凝淡然一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恩人一说却是抬举我了。只是到时免不得要劳烦姜管事了。” 至于具体要姜管事怎么做,飘雪自会随机应变,却是无需她现在叮嘱的。 “姜管事他……可曾见着小少爷?”临到最后,王卉凝终是没能按捺住那颗牵挂儿子的心,将几欲出口的话问了出来,末了,状似轻叹地道,“他才那么小,就没了母亲。” 姜妈妈原本意外的神情在她那句叹息声中消失不见,点头道:“他倒是远远的见着了一回,说是长得白白嫩嫩的,跟个瓷娃娃似的。” 一股浓浓的母爱溢满王卉凝的心头,几经忍耐,终是理智战胜了担忧,没有将瘦了还是胖了这样令人错愕生疑的话问出口。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夫人这一走,却是可怜了这孩子。” 这边两人一直轻声地细语着,另一间屋里,王卉凝出来后,飘雪却是面无表情眸光沉冷地取过先前白芍取来的药水,走到灰衣男子身前,不发一言地冷冷地看着他。 “我自己会弄。”灰衣男子别开飘雪冷如刀风的目光,靠坐在冰凉的地面上,伸手欲接过飘雪手中的药瓶。 虽然他不擅左手,用左手替右臂上药,难免笨拙些。但面前这位女子浓浓的敌意和昨晚不惧她长剑的凛然气势,令他面对她时,内心深处会涌起一股难言的压抑感和几许奇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来,竟有些害怕让她靠得离自己太近。(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冷冤家 “我不想因为你的不悦而置我们姨娘的性命于不顾。(.好看的小说)”飘雪对于他伸过来的手恍若不见,径直蹲下身子,将药瓶放于一旁后,面若寒霜般地伸手去撩他染血的右袖。 对于他几次以剑相逼的举动,飘雪实在是深恶痛绝。若非听到他竟然愿意为姨娘赴汤蹈火,她是绝对不会管面前这个小子的。不过,一想到他拿着剑指着姨娘和自己喉头时冷言相向的神情,她的心里就会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看着伸过来的纤纤玉手,灰衣男子冰冷的眸子竟然一闪,躲避般地用左手抱住了右臂,伤口的疼痛又令他紧紧地咬住了牙。 飘雪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一把将他的右臂抓了过来,看了一眼他外面着的青灰色的半旧宽袖布袍,不声不响地将他的两层袖子都撩了起来,露出一条精壮的胳膊和上面许多大小深浅不一的伤疤。 见飘雪的目光落在自己布满伤疤的胳膊上,灰衣男子背脊莫名地僵了僵,迅速地别过眼去,将目光投到地上的剑鞘上。 飘雪却只是目光顿了顿,便仔细地端详着他昨天刚缝合好此时却微有些裂开的伤口,拿起一旁的药瓶倒了些药水,用布轻轻地将上面渗出的血水擦拭干净。 看了一眼灰衣男子紧紧捏在手中的小瓷瓶,飘雪硬梆梆地道:“把手中的药拿过来。” “我能撑得住。”灰衣男子脑子微微发沉,看着手中的小瓷瓶,却强撑着道。 这药这么少,他得为少爷留着。少爷的伤口太大,他只用了一次。便去了一小半,怎么还能将之用在自己身上呢。 “那正好,你死了,我们便可以将你昏迷不醒的少爷扔出去。也省得有人恩将仇报,动不动就用剑逼迫我们姨娘。”飘雪冷冰冰地抛下一句,便作势从地上站起来。 灰衣男子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抹不自在。转念一想,能用灵芝制药的王卉凝肯定还能制出其它药来,只要他能好起来,便能为少爷弄到药。若连他也死了。少爷身边哪里还有可用之人。 扭着头,灰衣男子将手中的药瓶递了过去,过了一瞬,憋出两个字来:“有劳。” 飘雪已经站起身来,看着递到面前的药瓶,想了想才用手夺过,未作停顿地将瓶子一倾,立时。微泛着橙黄的药粉撒在了灰衣男子右臂的伤口上。 “啊!”突如其来的痛上加痛令灰衣男子呼痛出声,身上的疲累也仿佛被一瞬驱散掉了半余,皱紧了眉头愤然地转头看着飘雪。 先前为少爷上药时看其蹙着眉头,他便猜到这药粉撒在上面可能会有些难受。只是他没想到飘雪会动作那么快,也不提醒一下便骤然将药撒上,致使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我以为你不怕痛。”飘雪头也不回地无视他难得的少了几分冷意多了几许愤然的目光。薄薄地在其伤口上撒了一层药粉后,取过先前包扎的布条,换了干净的地方继续将其包好。 “你……”一向话语不太多的灰衣男子气结,只得冷冷地盯视着飘雪。只一瞬。却挫败地移开眼去。 他记起,他冷凝中带着几分杀伐之气的目光和冰冷的长剑对面前的这个女子根本起不到丝毫震慑作用。而飘雪眸中的寒光。更不比他的差,反倒能令他感到一股异样的压抑感。 以前。他冷冰冰的目光和冰冷的长剑无论是对敌还是用来对付女人,都是无往不利的利器,却不想会在这个地方失利,还一口气遇上两个面对他的利器面不改色的女子。 “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痛都无法隐忍,还怎么成就大事。”飘雪仍旧神色冷淡,包扎完了,还不忘在他的胳膊上勒上一下,打了一个结。 她是性格极冷,她是不愿意关心旁人之事。但,谁要是敢对她的姨娘做什么,她必会不遗余力地讨回来。 “啊!”胳膊上再次突如其来的一痛,令灰衣男子痛得额头冒汗,却是咬碎了一口牙,生生将那声痛呼吞进了肚中。左手紧紧地抓了一下身旁的剑柄,才硬生生地放开。 一阵闷闷的笑声从背后传来,灰衣男子和飘雪齐齐回头,便见玄衣男子躺在床上,扭着头看着这边,明明嘴唇苍白如纸,一张脸却因憋笑憋得有些发红。 “少爷醒了。”灰衣男子瞪了玄衣男子一眼,闷声别过头去,却在下一瞬,从地上站起来,拖着被飘雪再度包好的胳膊来到床前,替玄衣男子倒了一碗茶。 “什么声音?”正欲辞了王卉凝离开的姜妈妈恰听到了灰衣男子那道呼痛声,不由疑惑地皱着眉头。 王卉凝自也是听到了,心头一沉,却是转目看了一眼四周,疑惑地向姜妈妈问道:“除了你我二人的说话的声音,这四周安静得很,姜妈妈可是听到了什么?” 无论玄衣男子二人对她的态度如何,她都认为他们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能被人伤成那样,其中必然有不为人所知的隐秘之事。 “老奴仿佛方才听得有人叫了一声。”姜妈妈面露不解之色,听了王卉凝的问话,又连忙道,“许是老奴年岁大了,这耳朵不好使,听岔了,姨娘不必放在心上。姨娘如今的身子还需好好养着,老奴便不再打扰姨娘休息了。” “莫不是飘雪那边传来的声音?她正在收拾粉荷的屋子呢。”王卉凝微点了点头,见姜妈妈脸上仍有疑色,故意提高声音问向飘雪,“飘雪,方才可是你叫了一声?是出什么事了吗?” 方才那一声,本来就压抑而声音小,若不是王卉凝对飘雪的声音极为熟悉,加之知道屋子里有其他人在,也极难判断出是不是她的声音。 “没事,姨娘。”飘雪原本以为灰衣男子的声音极小,外面听不到,听到王卉凝的问话,神情一紧,狠狠瞪了他一眼,略一思量,忙装出几许后怕的腔调道,“只是方才收拾东西的时候,从柜子里蹦出一只老鼠,吓了奴婢一跳,才会惊呼出声。” 一边说着,整了整衣服,确定身上没有沾上一点血色,飘雪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顺手将门从外面关好,恰迎上同王卉凝一道出来的姜妈妈。 “这庄院里就是老鼠多,飘雪姑娘受惊了。”姜妈妈对着飘雪说完,又对王卉凝道,“老奴回头让人送几个鼠笼子过来,放在屋子里就算抓不住老鼠,也能起到些震慑作用。” 王卉凝浅笑着应完,看着姜妈妈脸上再无猜疑之色地走向院子,松了一口气,却又听白芍的声音响起:“姨娘,那汤药熬得差不多了,可要现在端过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灭门之恨 姜妈妈快要出院门,白芍从厨房中走出来,被廊下的柱子挡住视线,并未看见她。只见到王卉凝和飘雪站在院中,才会出口询问。 不过,好在王卉凝每日也要喝药,白芍又并未把话说得太清楚。王卉凝和飘雪脸色微微一沉的同时,飘雪连忙接口道,“你把汤药送过来,姨娘同姜妈妈坐了这一会儿子,正好有些口渴。” 她怕万一没有及时接嘴,而白芍又仍旧没有看到姜妈妈的身影,要是露出院中还有男人的口风,可就真要置姨娘的名声于不顾了。 “哦,姜妈妈来过了。”白芍倒会意得快,探头看到姜妈妈的背影,立时悄然地吐了一下舌头,拍了一下小胸口,方接言道。 姜妈妈自是知道王卉凝还在喝药调养身子,此刻听到,也只是心里为她的将来多了份担心。 从飘雪让她帮忙当银镯时起,她便知道王卉凝带来的盘缠用光了。如今京中没有一丝动静,她夫妇虽作为庄子里的管事,每年要按收成上交定例,余下的只够庄院里的用度。她自己的积蓄,也只够对王卉凝尽些绵薄之力,况且他们夫妇一日日老去,总得在临死前为儿子留下点什么。 王卉凝自是不知道姜妈妈临走时心里还存了这样的念想,直到她的身影在院外的小道上消失,方转身对着白芍道:“把药分成两碗,端去给他们喝下。[]” “是!”白芍答应着走向西北角的厨房,原本被飘雪从外面关上的门却被从里面打开,灰衣男子苍白着脸站在门口,左手上提着那个仍然不算小的包裹。 他不会是真打算把这些暂时用不着的药材扔掉吧? 望着被灰衣男子抓在手中的包裹,王卉凝眸光闪了闪。心底闪过一阵肉疼。那里面可有不少种类的药材啊,若能妥善搭配,能制成不少的药丸药膏呢。单那一味川贝,虽然量极少,成色差点,若配合着其它药制成镇咳丸,用来止咳化痰药效极佳。就这样白白扔掉,岂不是暴殄天物。 “这些药姑娘或许用得着。”再次捕捉到王卉凝眼底的肉疼之色,灰衣男子越发坚信自己的决定,左手一抬。将抓着的包裹准确无误地绕过飘雪掷在了王卉凝的脚边。 “这个还劳烦姑娘帮忙。”再次话音响起,先前王卉凝留在屋中的装着雪莲的小纸包精准地落在王卉凝垂着的右手中。 飘雪只觉得两度有东西从头顶压来,下一刻却擦着身子落在了一旁,不由得回头冷冷地扫了灰衣男子一眼:“送人药物,岂可如此丢掷,小人行为。” 她知道姨娘会喜欢这些药,可是既是送人东西,还有求于人。[]摆出如此一副像是施舍的行为,实在令她着恼。纵然姨娘现在落魄,那也好歹是文远候的侧室,曾经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岂容他如此作派。 何况,姨娘明明一副妇人打扮。他却一口一个姑娘,着实是没长眼睛。 对上飘雪斥责的冷寒眸光,灰衣男子不适地侧过脸去,双目盯了一眼屋旁的梧桐枯枝。转身无声地回到屋中。 他就觉得奇怪了,难道是不怕死的遇上了更加不怕死的?为何每次与飘雪的目光交汇。他的冷寒眸光总是会略占下风? 王卉凝倒不意外一向冷冰冰的灰衣男子做出如此举止,错愕于他精准地将纸包丢到了自己的手中后。面对身旁躺着的大包裹,心中欣喜不已。 她不知道灰衣男子是因为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她对这些药材的不舍,还是因为想借此表达对他救治玄衣男子的感谢,想着这些药材能在自己的手中物尽其用,她的心情激动而欢愉。 “飘雪,把这些药搬进去。”王卉凝脸上闪过一抹喜意,对着飘雪道,“先去姜妈妈那儿讨一小壶烧酒来,再为我把这些药分开整理一番。” “是,姨娘!”看着王卉凝如此高兴,飘雪心中对灰衣男子的不悦才略略消减了几分,两手抓着包裹,提着往王卉凝屋中去,转身便又去了姜妈妈那儿。 正月初一,本是大家欢庆着相互拜年祝福的日子,王卉凝将自己埋头于一堆药材中,堪堪压下了心中的失落与苦楚,逼着自己没有胡思乱想。 另一间屋里,喝过药后,因为身上的疼痛而无法再次入睡的玄衣男子,却仰头望着房梁上结网的蜘蛛发呆。 一只暗褐色的胖蜘蛛,沿着织了一半的网盘旋着,嘴里费力地吐着灰白色的蛛丝,试图将网结得更大。一阵寒风从瓦缝间吹进来,蜘蛛一不小心从网上摔了下来。 玄衣男子眸光一闪,却见蜘蛛并没有他预料般的落到地上,而是在一阵无声的坠落之后,身子一缩,靠那根极细的蛛丝拉着,在半空中摇晃。待得身子停稳后,却又沿着蛛丝费力地往上爬着,直到重新落到它织的网上,便又开始了它又一次辛苦的织网工作。 “少爷,夫人既被救出,定然不会有事。”铺着一层薄被在地上略躺了一会儿的灰衣男子从地上坐起,双臂抱腿,陪着玄衣男子仰望蜘蛛结网。 他知道少爷担心夫人的安危,也知道在发生那样大的事情后,此刻少爷的心里痛如断肠,但他不会劝慰别人,除了这句,他实在说不出更好的话来。 玄衣男子盯着蜘蛛的眸子紧了紧,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阿离,你与他们交手后,有什么感想?” 阿离放开抱着腿的双手,神情一敛,眸中寒光更甚:“出手狠辣,招招致命,配合周密,速度迅捷。”顿了顿,他扭头看向玄衣男子,“不是一般的刺客。” 玄衣男子凝着的眸光逐渐深邃,墨黑的眸底如化不开的深潭,仿佛随时能把眼前的一切吸入进去。正在织网的蜘蛛仿佛也感受到了那一道目光中凝着的寒气,突然身子一缩,垂在了蛛网下方。 自然不是一般的刺客。玄衣男子耳中响起父亲垂死前所说的话,被子中紧握着的双手几乎要将手指捏碎,指甲紧紧地抠入了掌心之中,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是她,是她将一生忠良的父亲及他们一家数十口人斩杀,血染整个府邸,还欲斩草除根,连他和母亲也不放过。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的情形,永远也忘不了逃走时府中冲天而起的火光,这样的灭门之恨,他一刻也不能忘记。 “少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阿离无需言语,只从他骤然深邃的眸子和不言语的神情,灰衣男子便能体会到他心中浓浓的恨意,同时自己心底也燃起一股同样浓烈的恨意来,左手握成拳头,重重地捶击在身旁的地面上。(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从丫环身上入手 谢谢qxg亲的粉红票,也谢谢大家的订阅支持!新书上架,吆喝一嗓子,求订阅求收藏啦~~~~~~~ 头顶的蜘蛛垂了一刻,许是没有感受到周围有什么危险,又重新爬了上去。 玄衣男子眸中如墨般的深邃逐渐浅淡,目光清明地看向阿离,仿佛方才所说所想的一切都是幻觉。他好看的菱形唇微微上勾,抬起手拨了一下被风吹到眼角的发丝:“自然是好好地将身上的伤养好,只有活着,才有一切。” 他身上承载的,是全府上下数十人的血海深仇,阿离冒死将他救了出来,他一定要好好地珍惜这条命。只有保住了这条命,他才有抗衡一切、报仇血恨的资本。 一句忠言,换来灭门之祸,终有一日,他会让猖狂的她付出代价的。 “所以,”在阿离凝着眸光郑重点头的时候,玄衣男子又道,“阿离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一定不能让自己有事。有你陪着,我才能更好地走下去。” 他知道阿离愿意为他做一切,甚至摒弃自己的生命。方才昏迷时,他似乎隐隐听到阿离为了能省下药来,竟然不顾自己的伤势。然阿离从小与他一起长大,虽是下人,却情同兄弟,他又如何能任由他出事? “是,少爷!”阿离宛如做错了事被人抓住,垂了头声音低沉地应道,一向冷寒的眸底悄然晕起一抹雾气,却又很快消散。 接下来数日,伴着庄院中冉冉升起的冒着浓浓药味的炊烟,姜管事体内的寒毒驱散殆尽,整个人又恢复了原本的健壮敦实。阿离除了右臂上那一道被砍烂的伤口仍有些疼痛外。身上的其余地方都已结痂,微带着几分黝黑的脸庞也不再惨白。 玄衣男子身上的小伤也好得差不多,大伤口却还未愈合,特别是左腰间的那道又长又深的伤口,一度红肿感染得厉害,不停地用王卉凝拿雪莲和红花泡制的药酒涂抹,再加了她药箱中对伤口有益的全部家当,才堪堪使得伤口不再溢出血水,开始从里面透出痒痒的长新肉的感觉。 王卉凝这几日有些忙碌,一直埋头在屋子里用蜜炼制药丸。却并没有告诉飘雪她制作的是什么药。而她的身子,也在又几日的药食调理下,再次渐渐地恢复,一直苍白着的脸色终于回复了五成原来的红润,这使得飘雪看在眼里,喜在心中。 然而,看着用那仅有的一支金簪子当来的如今剩下也不到十两的银子,她心底的忧愁却无法排解。 姨娘的身子并未痊愈。还得继续吃着药。可明日她就要随着姜管事进京,尽管她极不情愿带走银两,却不得不为姨娘的前途考虑。没有银子疏通,想要打探消息几乎不可能。 “飘雪,你不必为我过于忧虑,再过些日子我的身子便能完全好起来。到时这个药钱便能免了。”王卉凝如何不明白飘雪对着面前银两发呆所为何故,余下二两碎银,她将其它的银子都放入了飘雪的包袱中,按着她的手道。“京中花费大,这些银子哪里又够做什么的。到时还少不得你多方周旋一番。” “奴婢一定竭尽所能让皇后娘娘知道姨娘现在的处境。”飘雪清冷的双眸里泛起一缕雾气,却并未流下泪来。 十六年了。她已经将自己锻炼得足够坚强,足够冷漠。面对旁人,她可以不闻不问,唯有面前这个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不顾旁人的劝阻对她极尽呵护与照顾的女子,还能令她冷硬的心底泛起柔软的波澜。 这个世上,她只有姨娘一位亲人了。为了姨娘,她愿意付出一切。 “一路之上你们一定要格外小心,切不可让人认出你们。”王卉凝感激地点完头后,又一脸凝重地对着飘雪道。 张平家的当初押送她来此时,已经奉了老夫人的暗令,叮嘱姜妈妈不许她们离开庄子半步。若非如今她施恩于姜妈妈令她们起了依附之心,这一趟是实难成行的。 然而,飘雪这一去是定然不能让人认出来的,若是让秦含霜知道了,一定会弄出新的花样来。就是姜平,以后要靠他做点什么,也难办。 “是,奴婢谨记在心,一定格外小心。”飘雪沉着应道,王卉凝轻颔首后,将心中思虑好的事向飘雪道清楚,“若能向皇后娘娘递得消息是最好,若不能,你只需探得皇后娘娘在宫中便可,其他事回来再议。” 皇后娘娘深居宫中,若非借助以前在宫中的旧识,便是探个消息也是不能的。飘雪想借助的是尚衣局负责采办的罗姑姑,她与原来的王姨娘有些交情,两日后正是惯常采买的日子,想通过她将消息传于皇后娘娘身边的莲枝。 但凡事都有个变数,皇宫之中更是复杂多变,谁又能保证如今负责尚衣局采办的还是原来的那个罗姑姑呢? 见飘雪郑重地点头应着,王卉凝抚了抚额头,缓缓地道:“你再想办法将秦含霜身边的丫环翠竹和碧纹家中的情形打听清楚。” 她对这两个丫环一向不薄,却不想到头来,她们也是害死自己的帮凶。不过想到连一生呵护的妹妹都能下此狠手,对于两个丫环的背叛,也就不觉为奇了。 只是,秦含霜从粉荷身上入手,倒是让她学到了一招。秦含霜隐藏如此至深,一切算计得毫无纰漏,要想对付她,或许从翠竹和碧纹身上突破会更容易些。 翠竹和碧纹都是重情意之人,当初境遇那般艰难,都不曾起了背离之心。她们参与谋害自己,难道只是为了帮助秦含霜? 王卉凝的脑中刚闪过翠竹和碧纹陪着她们一起受苦的情形,刹时却又闪现出了另一副画面,令她的心头一颤: “那纸条呢?”秦含霜神色一沉地回头看了碧纹一眼,“可有及时毁掉?” “有!”碧纹步子微一顿,落下半步时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秦含霜的后背一眼,眼中快速地闪过一抹锐利之色。 碧纹眼中的寒芒?王卉凝突然察觉到这一异样后,眉头紧蹙了起来。 秦含霜谋害她又谋算着熙儿的画面,每时每刻都在她的脑海里盘旋,每次,她都被痛苦冲昏了头脑,竟完全忽略掉了碧纹眼中的那一道锐利之色。 为什么?秦含霜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会使她眸中闪现深含着恨意的寒芒?还有,那略一顿的步子和迟疑了一下的回答,代表着什么? “姨娘想从她们身上入手?”飘雪问完却是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地道,“据说她们是秦含霜母亲在世时便随在身旁的,一路跟着她吃了不少苦。” 这样忠诚的丫环,会像粉荷一样背主求荣吗?(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官兵来袭 谢谢月圆亲的粉红票,继续求收藏求订阅求粉红,嘿嘿,表骂我贪心哦! ******* 王卉凝哪里不知道飘雪的言下之意。[]翠竹和碧纹的忠诚,除了秦含霜,唯她知道得最清楚,看在眼里,感动在心中。 若说以前对她们愚忠到帮着秦含霜谋害她很有些不解,此刻她却觉得似乎抓到了点儿什么。或许,只要弄清楚碧纹眼中的那一抹恨意从何而来,便能弄清楚许多事情。 想到碧纹那一迟疑的回答,王卉凝心中不免又存了另一丝希望。或许,碧纹的手中,还留有秦含霜害自己的证据? “你着重去查一查碧纹的家中近期可有发生什么事。”王卉凝心中一动,快速地对飘雪道,“或许,能通过她,知道秦含霜是如何陷害我的。” 碧纹是秦家的家生子,莫不是她离开秦府的这两年里,碧纹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而那变故又与她们姐妹有关?要不然,她无法解释碧纹为何帮着秦含霜谋害她,却又对秦含霜仍怀有恨意。 “是。”飘雪敛容肃立。 通过皇后娘娘一途是回到候府最好的办法,但那无疑是在老夫人和候爷脸上打了一巴掌,心里总会存着疙瘩的。若能通过碧纹查找到秦含霜陷害姨娘的证据,便能完全消了老夫人与候爷对姨娘的误解,姨娘往后的日子才不会过得艰难。 “飘雪,”王卉凝从探手入袖取出一个小瓷瓶来,递到飘雪的手中,“这是我按医书上所言,用当归、赤芍、川芎和桃仁等十几种草药炼制出来的小药丸。[]你以后每次月事来的前几天连着服用几日,便不会再痛得那般厉害了。” 除夕之夜后,她仔细地询问了飘雪后才知道,飘雪有痛经的旧疾,来庄子后却为了节省,生生地停了以前王姨娘给她配的调养的药,这才会导致那一日痛得晕厥过去。 此后她仔细地翻阅《绝密医经》,终于在后面未看过的地方寻得一方,经过这些天的捣鼓,利用阿离给的药材。配出了能调经减痛的药丸。 “姨娘!”飘雪接过小瓷瓶,定定地望着王卉凝,眸中不可抵制地氤氲出一片雾气,却别了别脸,任两滴清泪自眼角滑落。她没想到,姨娘这些天废寝忘食日日忙碌,却是为她的身体担心。 这世上除了姨娘,哪里还会有第二人这般关心她。 飘雪正悄然拭泪。却忽听得院外传来一阵骚动嘈杂声。 王卉凝眉头一蹙,飘雪立马收起小瓷瓶转身走了出去,却见白芍步履匆匆地从小院外跑了进来,一见飘雪,立马奔上来拉着她的衣袖,急急地道:“不得了了。飘雪姐姐,有官兵来抓他们了。” 她隐隐听得那领头的官兵是来查问有没有看见两位高大的受了重伤的男子,立刻便联想到了粉荷屋中藏着的玄衣男子和阿离。虽然阿离成日板着一张冰脸,几日的汤药送下来。她倒觉得玄衣男子甚为和蔼可亲。 此刻听到官兵来抓他们,虽不知道他们是否做了什么坏事。心里却有些为他们担心。 飘雪心“咚”地往下一沉,脸色发白。却努力镇定下来,沉声对白芍道:“姜妈妈可有说出姨娘的身份?” “说了,”白芍道,“可那官兵说他们抓的是采花大盗,为了姨娘的安全,更该前来搜查一番。” “采花大盗?”飘雪脸色更白,腿都微微有些发软,却猛然听得背后传来一阵听不出感情的笑声,“这个说法新鲜。” 正是玄衣男子在阿离的搀扶下,从矮屋中走了出来,听得白芍的话,唇角勾了勾,脸上露出惯常的戏谑神情。那俊美得令人目眩的容颜,即便日日都要看上几遍,白芍还是无法抵挡住其魅力,光荣地加入了花痴行列,看得眼睛都直了。 同样听到声音从屋中走出来的王卉凝,脸上的凝重,竟被他脸上的戏谑轻松冲淡了不少。 她虽不知道玄衣男子到底是何来历,却也绝不相信他是个采花大盗。长期浸润花丛间的采花大盗,怎么可能有如此淡雅闲适的气质。她如今的这副容颜,虽不是什么京城第一,却也是少有的娇俏。玄衣男子见着时,星辰般的眸子中却从未有过一丝杂念。 “飘雪、白芍,速去把那间屋子收拾妥当。”王卉凝迅速收回心神,听着越来越近的嘈杂声,急急地对着飘雪和白芍说完,看向玄衣男子和阿离道,“把你家少爷扶去我屋中,一会儿我来应付。” 她不知道那些官兵为何要将他污蔑为采花大盗,也不想知道他的身上背负了什么样的秘密。她只知道绝不能让人发现他们的存在,既不想让自己的名声受损,更不能因为他们的身份而使自己再惹上其他麻烦。 而那句“我来应付”,似乎比王卉凝自己想像的说得要顺遂得多。或许是玄衣男子身上自然散发的那股清雅的气质让她认定他不是什么坏人,也或许是那一日他昏睡之际说出的那一番话让她有了一丝同被迫害的同命相怜的感觉,又或许是阿离的那一句赴汤蹈火的承诺,使她心底对玄衣男子给她带来麻烦而生的气愤消减了不少。 玄衣男子星眸璀璨地望着王卉凝,道了一句:“多谢!”一贯没表情的阿离则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迅速地扶着玄衣男子进了她的房间。 然而,王卉凝屋中的摆设何其简单,一架简陋的双开屏风勉强可以藏点东西,要躲避身形高大的男子,根本不可能。阿离在屋中搜寻了一番,愣是没找到藏身之处。 “把被子掀开来,你们躺在床的内侧。”王卉凝随后进来,面无异色地指着床上那一沓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对阿离道。 阿离略一迟疑,望着王卉凝淡定的神情眸光闪了一闪,也顾不得若有所思的玄衣男子,直接将他扶到了床上。 王卉凝跟上前来,迅速地将床上的被子一层层盖在两人的身上,将挂着的帐幔放下,转身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握在手中,又从桌上拿了医书,闪身坐到床上,将最上面的一床薄被打开,随意地搭在腿上。 王卉凝连番举动带起的一阵轻风,将她身上混着药香的幽香送入另外两人的鼻腔,被下的阿离身子僵了僵,玄衣男子看了他一眼,弯着唇轻吸了口气,干脆闭上了看不见什么的双眼。 一个面对长剑都能面不改色的女子,他相信,她一定能很好地将那群闻风而来的所谓官兵打发走。 “官爷,你们将这些矮屋子一一搜过便可以了吧,那可是我们姨娘的卧房,怎可随意搜查。”姜妈妈劝阻的声音堪堪响起,便被一道冷硬的声音打断,“那采花大盗可不分贫富贵贱,但凡有些姿色的,都绝不会放过。为了将来文远候不至责怪下来,我们不得不谨慎行事。” “这……这,那我让人去通知我们姨娘一声,你们稍后再进去。”姜妈妈有些为难又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领头的穿着一身官服的高大男子,对着站在一旁的飘雪道,“你快去同姨娘说一声。” 坐在两层被子上的王卉凝身子动了动,略一迟疑,将小瓷瓶中的药粉小心地撒在平常撩帐幔的地方。立时,一股淡雅的花香萦绕在屋内,给这间简陋的屋子平添了几分雅致。 “让他们进来吧。”王卉凝婉转清莹的声音传来,领头的官兵略略一顿,脸上却无异色,对着身后跟着的两三人挥了一下手,便随着飘雪走了进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借势压人 飘雪和姜妈妈在前头领着,一身兵卫头领打扮的领头男子右手紧按在腰间的佩刀之上,双目警戒地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沉声随在后面。(.好看的小说)紧随其后的三人,同样把手按在腰间,全身紧绷地缓步走着。 入到屋内,领头男子迅速地扫视了一遍简单得一目了然的屋子,目光落在紫色帐幔后捧书阅读的女子身上,握拳道:“属下奉县丞之命,一路追查采花大盗至此,还请姨奶奶配合!” 声音冷硬依旧,纵然微垂着头,声音中却听不出多少谦卑之意,仿佛并不把这样一位文远候府的姨娘放在眼里。 “哦?既然如此,各位官爷便尽管查看吧。”王卉凝放下手中的医书,抬起头来透过垂着的帐幔看向领头的魁梧之人,在他挥手前,浅然一笑,状似无意地道,“能劳诸位官爷兴师动众一路追查到柳家庄来的,想必也是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气之人,却不知是个什么名号?” 区区一个县丞手下之兵,听着文远候这个名号便敬而远之了,这人不但执意要搜查,见着她也无半点谦卑之色,这身份,着实令人有些生疑啊。 领头男子正欲挥手让身后三人四处仔细看看,听了王卉凝的话抬起的手一顿,眸中却未见异彩,只略一停便声音平平地道:“其中一人正是举国通缉的花间蝶,另一个自称偷心郎。(.)” “花间蝶?”王卉凝深居闺阁,自是不曾听过什么采花大盗的名儿,看那官兵虽略一停顿却说得煞有介事,一时也分不清是借用的真名,还是那官兵一时胡掐的。若是后者。倒不得不佩服对方的镇定应对了。 心里如是想着,却感觉到被下传来轻微的颤动,竟是玄衣男子憋笑憋得辛苦,双肩微微地颤动。这令王卉凝有些无语,不得不佩服他的定力。身受重伤笑得出来,面对来袭的强敌,还能笑得出来。 “姨奶奶深居候府,自是不曾听过此等污名。”领头男子脸上未见异色,声音淡漠如水,“那花间蝶祸害人间数年。但凡瞧见有些姿色的女子,不论贫富贵贱、平民亦或是权贵,晚间便偷偷潜入其家中将其玷污。数年下来,已有无数女子惨遭其毒手。近日他携一徒儿再次在京城周边出现,我等才一路追查至此。 见王卉凝默不作声地轻轻颔道,他便对着后面三人挥手道,“你们用心细细搜过,切不可令那俩淫贼有可乘之机。” 王卉凝抿了抿唇。噙出一抹浅笑:“如此有劳官爷费心了。”却是一副正经模样瞧着他们一一将屋子里的屏风后面、桌子底下、箱柜里面以及房梁顶上都仔细地搜查了一遍。 简单的摆设经三人一番仔细搜寻也不过片刻时间,见着三人一无所获,领头男子微有些失望,正欲告辞离去,目光落在并未查看过的床榻上,却不由顿了顿。 “经官爷一番搜寻。我等却是放心了,飘雪,送送这位官爷。”见三个兵丁打扮的人对着领头男子禀告完,王卉凝复拿起书来。语气平淡地对着立在床旁的飘雪道。 她强迫自己忽略掉领头男子看向床榻之上的目光,努力使自己保持淡定从容之态。 “是。姨娘!”飘雪心里猜测着玄衣男子二人藏在何处,面上却不见异样。应完便对着领头男子道,“官爷请!” “慢!”领头男子抬了抬手,目光定定地落在紫色帐幔后捧书靠坐的王卉凝身上,略一迟疑,道,“为了姨奶奶的安全,还是让我们把所有地方都搜查了吧?”一贯冷硬的语气,带着几丝不容置疑的味道。 王卉凝猛地抬起头来,透过帐幔不可置信地盯着领头男子:“官爷可不是把所有地方都搜查了吗?” 对上领头男子直直不变的目光,王卉凝像是猛地反应过来,脸上的疑惑迅即转为羞恼,语气一沉,冷冷地道:“官爷莫不是怀疑我私藏逃犯,将罪大恶及的淫贼藏于床榻之上?” 见领头男子目不斜视并不答言,却分明有了笃定之意,姜妈妈和飘雪均脸色一变。姜妈妈担心的是领头男子此等想法实有辱姨娘名声,飘雪却隐隐猜到了什么,脸色沉冷地对着他道:“我们姨娘从来都是谨守本份之人,自嫁入文远候府后,更是受到颇多赞誉,岂容你如此诋毁。” “文远候”三字,更是被飘雪刻意加重了语气,音咬得极重。 虽然任谁也能想到被送到这样一个偏远庄子上来的姨娘,都不可能是受宠之人。可再怎么不得宠,王卉凝顶着的也是文远候的名份,任孙钧如何看不起她,外人却是不能轻视的。 莫说她不敢确定那二人是否真就藏在床上,便是没有他们二人,她也不容许有人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等有辱姨娘名声的话来。 “属下也是为姨奶奶着想,若有得罪,亦非情愿!”领头男子却微垂着头,看都未看飘雪,言语间毫无退意。 看着领头男子仍是低垂着头实则毫不示弱的模样,王卉凝越发怀疑他的来头不小,绝不可能只是小小县丞的手下。或者,他的背后,还有比孙钧更强大的靠山? 若是如此,那玄衣男子又是什么身份,何以招惹到如此强劲的对手?那一日,可是这帮人差点取了他的性命? “官爷如此恪尽职守,实乃我们南黎之幸。”王卉凝淡然而语,接着话音一提,冷然道,“然而,我今日若让你搜查到床榻之上,传将出去,文远候爷将会如何看待于我,全府上下又将如何看待于我。” “属下也是公务在身迫不得已,若不能搜到,自然能还姨娘一个清白。”领头男子依旧不卑不亢,言语淡漠,一双眼睛却是锐利地盯视着床上的每一丝动静,生怕漏掉一丝异样。 被子下的阿离右手紧紧地按着身下的长剑,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黑暗下,却并不能看到玄衣男子仍微闭着双目,安静而悠然地等待着王卉凝接下来的应对。 “呵,官爷这话可是说得轻松。”王卉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定定地望着领头男子,声音越发冷了,“我自是不惧尔等搜查,若非如此,便不会放尔等进来。只是,我作为皇后娘娘亲赐给文远候的侧室,却被尔等怀疑在床榻之上藏了大名鼎鼎的花间蝶,毁了我的名声事小,却将皇后娘娘的颜面置于何处?”(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去而复返 谢谢愤怒的树的打赏,紫竹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将文写好的,嘿嘿!另外,明天两章并在一起发,先求一下订阅,呵呵! ******** 见领头男子一直无异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光芒,王卉凝顿了顿,继续冷冷地道:“你若执意要搜,我绝不拦着。我不想落下个与淫贼同流合污的名声,没得使一直赞我端庄贤淑的皇后娘娘生生被人打了嘴巴子。说着,便要撩了被子起身。领头男子越是要搜,她越不能过于排斥,所谓欲擒故纵便是如此。否则,便极易被看出端倪来。但,皇后娘娘这四个字的份量,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起的。任凭这人的后台再硬,除非是皇上,否则,多少总有些顾忌的。而从那男子听到她是皇后娘娘亲赐的侧室时微一闪烁的目光中,她看到了他的顾忌。“官爷,我们姨娘是什么人,那可是得了皇后娘娘亲赞的。官爷尽管放心便是,便是县丞老爷亲自来,也是能信的。”姜妈妈趁机陪着笑脸道。尽管作为文远候府庄子上的管事,她不必巴结了眼前一个小小的县丞属下的官差。但俗话说得好,县官不如县管,柳家庄处在此处,本就是人家的管辖范围,平时有些事免不得要打交道,总不能事事都搬出文远候这尊大佛来,凡事客气些,总没有错的。便像今日这人,实足一榆木脑袋,搬了文远候不说,连皇后娘娘都搬出来了,他神情间才稍稍有些波动。领头男子神情间闪过几丝算计,回想着王卉凝的反应似乎并无异常,都在情理之中。便是一直紧盯着的床榻之上也未见一丝异样,想了想,便拱手道:“既是如此,属下便不再打扰姨奶奶了。得罪之处,还望见谅!”说着,对着旁边的三人挥了挥手,又看了一眼床榻之上,方率先走了出去。正在此时,玄衣男子只觉得喉头一痒,一股气冲着喉头而来。竟是要咳嗽出声。他自是通过移动的脚步声,知道几人还未走出屋子,百般隐忍之下,憋得脸通红、眼泪都流出来了,终是闷闷的一声咳嗽出了口。好在他情急之下,连忙侧了头将嘴对着身下的棉被,才堪堪将那一声蒙在被中的咳嗽声完全掩藏住了。但起伏的胸口却是带得被子微微动了一下。不料,紧随那领头男子离开的三个兵丁。最后一位临走到门边,竟然也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王卉凝,恰巧便瞧见床内侧的被子微微拱了一下,不由微蹙了蹙眉头,再看时,却又没见异样。眼中闪过一抹犹疑。那兵丁脚下步子一顿,方彻底走了出去。王卉凝坐在被褥之上,如何会感受不到身下的异常,见着那兵丁微蹙了下眉头。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妙。他怕是看出了点异样,只是不太确定。但是只要他把心中的犹疑对那领头男子一说,他们必然还会去而复返的。若是被他们发现玄衣男子的存在。怕是免不得一场血腥之战了。便是她的名声,也是彻底毁了,搞不好,还会被按上个窝藏犯人的罪名。“快,快起来,他们可能会去而复返。”待到那嘈杂的脚步声出了院子,王卉凝骤然迅速地掀被而起,见飘雪要来撩帐幔,连忙阻止,“别乱动,我在帐子上撒了药粉,慢慢地将它撩起来,别带起风。”这并不是什么毒药,只是将一些容易引起过敏的花粉收集起来,再添加了几样有安神作用的药粉。寻常闻着那淡淡的花香,只觉得清雅宜人,但若是借着风劲吸入太多的话,会让人的意识开始迟钝,只停留在花香上,便如同陶醉了一般。王卉凝将之涂抹在帐幔之上,只是想扰乱撩帘之人的视线,关键时候赢得几分先机。一边说着,她已一边伸手小心地撩起一片帐幔,缓缓地将其挂在铜钩之上。藏在被中的阿离早已崩紧了全身的每一根弦,听到王卉凝的话,几乎是一跃而起,高大的身子将覆在身上的被子全数掀了起来,迅速地扶着玄衣男子坐起来。“快,扶你家少爷从这里出去,到飘雪屋中是最近的,他们刚才已经搜过那里,定然不会再去。”王卉凝让到床榻另一头,阿离快速而平稳地将玄衣男子扶下了床。 玄衣男子下床时目光扫到静静躺在床上的《绝世医书》封面上,略略一顿,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又看了王卉凝一眼,才由着阿离扶着离开。 王卉凝却是待他一下床便命飘雪取了香粉撒在被褥之上,又捂着鼻子将帐幔用力地抖动了一番,立时,整个床榻之上,便只有那花香味萦绕着。“你,小心!”玄衣男子出门时回头对着缓缓放下帐幔的王卉凝轻声道,对上他凝视的墨黑星眸,王卉凝略一怔,轻轻点了一下头。而一众官兵步出小院后,那心中存了疑惑的兵丁,略一迟疑,快走两步来到领头男子身边,凑到他耳旁轻言了一句。立时便见领头男子神色一沉,冷冷地盯了那兵丁一眼,沉声对一众人道:“速与我再返回去看看。”众人听令,自是不敢怠慢,立马便转了步子往王卉凝的小院走。姜妈妈正随在他们后面,一见他们才刚出小院突然又返了回去,一时也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想要出言拦阻,却被一兵丁冷言警告:“要命的话就闭嘴!”姜妈妈被兵丁冷寒的脸吓得闭了声,想到院中的王卉凝,略一迟疑,还是悄悄地随在了后面,心里想要提醒却是不敢开言。一众十来人,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小院中。还是先前三人,同着领头男子按紧了腰间的刀迅疾地来到了王卉凝的房间里。却见房内似乎并无异常,紫色帐幔后,一身素色衣裙的女子还如先前那般,手里正捧了本书低头安静地看着,先前将他们领进来的丫环,正提着壶往桌上的茶碗里注茶。领头男子眉头皱了皱,看了一眼对他耳语的兵丁,略一迟疑,走到床前,对着王卉凝拱了拱手,正欲开口,王卉凝已抬起头来,神情冷凝地盯着他:“你们去而复返,可是心中认定了我是那不洁之妇?”旋即冷哼了一声,王卉凝闭了闭眼,状似气极地道:“罢了,罢了,今日莫说只是让你们搜查床榻,便是一死,我也定要向你们证明自己的清白。没得平白往皇后娘娘脸上抹黑!”“如此,属下便只能得罪了!”领头男子沉声说着,转头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一个兵丁上前将帐幔撩开。 “慢着!”王卉凝冷淡淡的声音自喉间溢出,使得那兵丁伸出的手在帐幔前一顿。(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艰难打发(两章 合一,求订阅) 无视兵丁顿在半空中的右手,王卉凝轻轻将身上随意搭着的被子掀起,挪动身子坐到了床角,方缓缓对静然立到了床旁的飘雪道:“飘雪,将帐幔撩起来,让这位官爷搜查!” “是!”飘雪垂首应声,走到床前伸出纤纤玉手将紫色帐幔的一边轻轻拉起,挂在了床头的铜钩之上。 一股略浓郁些却依然淡雅好闻的花香味从床榻之上晕开,直冲床前挺立的领头男子和另一兵丁的鼻腔,让他们恍然如误入百花丛中,全身绕着花香味。 “阿嚏!”略靠前站立的兵丁,被萦绕的花香味触得鼻头一痒,隐忍不住侧头打了个喷嚏。对上领头男子冷然的目光,便又立马站直身子肃立而立。 领头男子用手摸了摸同样微微发痒的鼻子,蹙了蹙眉头,两眼紧紧地盯着床榻上仍如先前一样略拱起的被褥,冷声对那兵丁道:“仔细查看一番!” 兵丁和领头男子的不适,只是闻不怪花香所致。帐幔上的药粉已被王卉凝捂鼻轻轻抖落,只徒留下一片香气。玄衣男子和阿离既已离开,她自不能再留着帐幔上的药粉节外生枝,否则便要弄巧成拙了。 “是!”兵丁应声上前,看了一眼被飘雪护在另一边帐幔下的王卉凝,用手挑开了床上铺着的被褥。 微拱的被褥被挑开,露出铺着团花床单的平整床榻。床榻的内侧,整齐地叠放着一床折成长条形的厚被褥,和一个长长的绣花软枕。除此之外,再无别物。 王卉凝默然坐于床角,冷眼看着兵丁挑开铺开的被褥。忽然。她的目光扫到软枕下被单上的一片小指般大的殷红,随即一滞,一口气凝在胸口,两手紧紧地掐住了自己的裙角。 只见夹杂着玫瑰红、桃红、橙黄等多种颜色的团花被单之上,一朵硕大的花卉一角,颜色略略地比别处深了几许。只是因为被单的颜色本就过于鲜艳,才使得那一处殷红淹没其中,若不仔细查看,便极难发现。 但,王卉凝不敢保证。以领头男子刻意的查找,会不会发现那一处异样。若是被发现,她又要如何解释。 方才那兵丁已察觉到床上有异样,若是再被他们看到被单上的血色,怕是任她再解释,也是无济于事。倘若这些人真是县丞派来的,指不定还会顾着几分孙钧或是皇后娘娘的情面,若是有人恶意假扮。便是一怒之下悄然将她杀死当场,怕都无法查出是谁干的。 没有看到预想中的结果,兵丁挑被的手一僵,神色间闪过一丝不甘,将手伸向了绣花软枕。他的目光略略扫过软枕下方,抓住了软枕的手却又一顿。 这样的举动。令王卉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大气都不敢出,脸上不敢表现出异色,一双眼睛却不知不觉地深邃了许多。 莫非?莫非他已看出了被单之上的异样?那可就糟糕了。若是阿离能带着玄衣男子悄悄逃离,她还能多作狡辩。若是他们也被抓住当场,她的名声。她的谋算,甚至她和飘雪、白芍的性命,怕都难没保障了。 那兵丁抓着软枕的手微微一顿,终于将软枕丢到了床头,又伸手将叠放整齐的厚被褥拉扯开来。立时,王卉凝一直担心着被看出的那一处,却是被被褥完完整整地遮挡住了。 被兵丁弄得凌乱铺在床榻之上的被褥,王卉凝此刻瞧着却甚为养眼。领头男子只是静静地立于床前看着兵丁查看,并没有亲自上前的意思,这也令王卉凝心中微微一喜。 兵丁见床上除了王卉凝和被褥枕头,再无他物,只得讪讪地缩回原处,又弯腰将床底看了个清楚,方对着领头男子禀告搜查结果。王卉凝紧抓着裙角的手方微微一松,却发现两手已抓得僵硬,十指都有些伸展不开了。 收到兵丁的禀告结果,领头男子无声地点了点头,略一伫立,竟上前一把抓过被头,缓缓将被子凑在了鼻端,两眼挑衅般地盯视着王卉凝。见着被单上的异样仍未露出来,王卉凝心头的大石稍稍放了放,强作镇定地抬头迎视着领头男子,目光淡然,脸上毫无异色。 只要那处血迹不被发现,其他地方领头男子却是查不出什么端倪来的。被头上已被她用熏香熏过,纵然原本残留了玄衣男子和阿离身上的味道,此时也已被熏香盖过了。 而看着领头男子谨慎细致的行为,飘雪的心里也闪过一阵庆幸与钦佩。姨娘竟是越来越能揣摩人了,竟猜到这男子会谨慎到拿起被子闻味道。只是,这被头已用香熏过,再加之萦绕在床榻之上的花香,纵然这男子鼻子再灵敏,也是闻不出半点异味的。 果然,领头男子细细地闻了一瞬便放下了被子,眉头微蹙冷声道:“行了,此处并无那花间蝶的踪影,我们再去别处追查。” 他鼻子一向灵敏,细细地闻了一番,竟只闻到女子常用的熏香味。[.超多好看小说]若是藏了人,一定能闻出些什么来的,此时没有,看来,却是他多疑了。 “是!”随行的三个兵丁齐声应完,便转身向外走去。 “官爷便就这般离开了?”待飘雪放下帐幔,王卉凝重新坐回原处,抬起头来望着落于后面的领头男子,冷冷地道。 领头男子背脊一僵,半晌才转过身来,神色不定地望向王卉凝,微拱手道:“下官奉命追查逃犯,得罪之处,亦是迫不得已,还请海涵。” 虽然他带着人两度入得她的寝房,更是毫无顾忌地搜查了她的床榻,但此时他顶着的是公差,所追查的又是大名鼎鼎的花间蝶,只要他有所疑,便是逾矩一点,那也只能算得上是没卖文远候的情面禀公执法,并不是什么大错。 “呵。官爷既是奉命行事,我作为朝庭命官的家眷,更该全力配合。”王卉凝似笑非笑地两眼紧盯着领头男子,目光无意间扫过他领口露出的一抹黑色,眸光一紧,冷哼一声道,“所以,还请官爷细细地搜查一番,也省得两次三番入我一女子寝房,污我名声事小。若累得官爷落下个办差能力低下的名头,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看着领头男子微垂着头却挺直着的背脊,王卉凝心里隐隐猜到他心里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顶着公事的名头,一来又拿出花间蝶这样的大盗来压人,为的不就是肆无忌惮地搜寻么。 不过,看到他领间透出的那一抹黑色,却更让她怀疑起他的身份来。 有哪一个官差办案,会在里面穿上夜行衣?难道。这些人真的不是什么官差,而是借着官差之名前来追杀玄衣男子主仆二人的?而敢借用官差之名这么肆无忌惮地在柳家庄搜查的,又岂是随便什么人便能做到的? 然这份怀疑只能压在心底,是断断不能挑破的。莫说她此处当真藏匿了玄衣男子主仆二人,便是没藏,也只能暂将这口气压下。这群人身份不明。她以卵击石,无异是自找麻烦,绝对讨不了半点好处。 “我劝你们最好再仔细地搜查一番,只要出得这个门。想再进来可就不可能了。”王卉凝的声音再度一冷,“纵然我只是文远候爷的一个侧室。但若被逼得急了,同样有办法一一讨回来。”她冷淡淡的脸上。有着被质疑的气愤和恰到好处的警告。 任谁也会对一再怀疑自己又闯进寝房的男子生出恶感,此时她若不能表现出适宜的愤然,凭着领头男子的敏锐,搞不好便会怀疑她心虚。 如此一说,既能彻底消了领头男子的怀疑,更能绝了后患。若是他们再来一次这样的搜查,她又如何能保证一定不露出破绽。便是方才那一片血迹,若是领头男子亲自查看,指不定便被发现了。 领头男子盯了一眼她的神情,对着四处看了一眼,微垂头道:“下官已命人将四处都搜查过了,姨奶奶尽管放心,必不会有人再来打扰。” 两次搜查都未察出异样,看着这女子的神情也仍是冷淡淡的,没有丝毫慌乱或是心虚,如若藏了人,定然不会是这个情形。看来,那二人是真的跑远了。 “既是如此,那就不送了。”王卉凝拾起床头的医书,淡淡地说完后并不去看领头男子,脸上依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不悦与愤然,顿了顿,却又冷硬地吐出几个字来,“我想方才的情形,官爷定能保证没有人说出去吧。” 被人一再地怀疑在床榻之上藏匿了采花大盗,任谁也会脸上无光,颜面尽失。然而,王卉凝其实并不担心这群人说出去,他们既是伪装官兵上门搜查,又岂会四处张扬。况且这领头男子明显有些忌惮皇后娘娘,就更不会任人随意在外乱说。 领头男子步子略略一顿,目光再次扫了一眼王卉凝蹙着眉头不悦地翻着书页的神情,心底的怀疑彻底消除,抬步走了出去,对着一众人命令道:“去其他地方细细地搜查。” 待到渐远的脚步声完全消失,王卉凝端着书的手猛然一颓,一直硬挺着的身子终于一软,彻底靠在身后的软枕上。一股凉意从后背传来,方发觉不知几时,冷汗已湿了衣襟。 刚才可是好险。她虽然早就猜到玄衣男子二人是被人追杀,却不想他们会兴师动众地搜查至此,更没想到还会遇上个如此敏锐的男子。那样冷漠中透着睿智的目光,让人毫不怀疑他的判断力。只一个不慎,便有可能被他看出端倪。 不过,他们既然要伪装成兵丁前来搜查,纵然有着强大的靠山,想必也不怎么光明正大。由此,她越发判断玄衣男子不是什么坏人。 “姨娘,你没事吧?”姜妈妈和白芍一直被兵丁拦在屋外,直到那群人走出了小院,才敢走入房中,瞧着王卉凝颓然的模样,姜妈妈担心地问道,“他们查探清楚也好,免得被他们污了姨娘名声。” 先前领头男子咄咄逼人的架势她已看见,方才站在屋外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此刻看着王卉凝的模样,只道她是心里不好受所致。 白芍却是愣愣地站在一旁,还未完全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她毕竟只是个小丫环,何曾经历过这样的阵仗。想到玄衣男子二人就藏在王卉凝屋中,见着那一群人进去搜,她早就吓得没了主意。好在她一直躲在一旁,没人注意她的表情,这才没露出破绽。 “嗯,我没事,姜妈妈还是去前面看着吧。”王卉凝缓缓坐正身子,对姜妈妈道。姜妈妈点了点头,见她脸上并无太多不虞之色,方辞了往前院去。 “偷心郎?倒亏他想得出来,与那花间蝶倒是有几分相称。哈哈,阿离,以后你若不能跟着我,便用这名号随在花间蝶身边也不错!”待到姜妈妈也离去后,玄衣男子在阿离的搀扶下,从隔壁的飘雪屋中走了回来,唇角微勾,揶揄地对着阿离笑道。 “您不正是花间蝶么?”阿离冷着一张脸瞪了自家少爷一眼。明明心里恨得不行,被人家冠上大名鼎鼎的淫贼称号,他倒能笑得这样开心,真不知道他是靠什么来支撑这张迷倒无数女子的脸皮的,不管遇到什么都依然能笑得这般爽朗开心。 “也是哦!哈哈!”玄衣男子摸了摸鼻子,闷闷地暗笑,“没想到我如此一俊美男儿,美人入怀尚且能不动心神,有朝一日竟被冠以花间蝶那个猥琐老匹夫的贱号,真正让人哭笑不得。” “少爷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号。”阿离冷脸一黑,生硬地道。少爷脸上眼角全是笑意,他可没看出半点哭的迹象。 “我不管你们到底是花间蝶也好,是偷心郎也好,抑或又是什么朝庭要犯。我们姨娘已守诺将你们治好,你们便该早些离去,何故还将我们姨娘置于如此险境。”听到玄衣男子调笑的声音,飘雪神情越发冰冷,快步从房中走出,指着玄衣男子冷声道。 方才若是被那群人发现他们的存在,她真不敢想像姨娘会遭受什么样的境遇。名声尽毁不说,若是还被安上个藏匿朝庭要犯的罪名,那姨娘这一辈子想要翻身怕都难了。 此时她尚没有发现那领头男子身份的诡异,若是知道方才王卉凝很有可能以身犯险,此时她的表情怕就不只是冰冷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又是路人 “我们并不知他们竟会追寻到此。(.)”阿离瞄了一眼飘雪寒霜般的脸庞,又连忙移开双目,沉着声音道。 他那晚出去查探时,又刻意将一路行来未抹灭的行迹重新掩盖了一番,哪里想到他们还会追查到此。这只能说明那群人嗅觉灵敏,也说明他们一心想要斩草除根除去少爷。 但,少爷伤口才刚刚有了点起色,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痊愈,这个时候,他是绝不可能带着他离开的。想到王卉凝的医术和她方才再次相助的情形,他的眸间闪过一抹坚定:“你家主子的相救之情,离自会铭记于心。” “你一个以刀剑说话之人的话不信也罢,我要的,只是我们姨娘平安无事。”飘雪神情凛然,坚定的神情丝毫不弱于阿离,一番话却说得阿离唇角微抽,眸中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愧疚。 他没想到,面前的女子如此记仇,那一晚他忧急之下习惯性的以刀剑相逼的情形,她竟时刻铭记于心,每次都会拿出来刺激自己。他已是极力放低姿态,她却依然毫不退让。 “方才那些人可真凶。”缓了一会儿,白芍才从惊吓中醒来,看了看阿离又看了看飘雪,见他们都冷寒着一张脸,也不知要如何劝说,只得后怕地拍着胸口对玄衣男子道,“涵少爷,他们不是都进去搜了吗?怎么竟没发现你们?” 白芍很喜欢玄衣男子爽朗中透着幽默的性格,不过几日的时间,倒是与他混得很熟,也因此听到有人搜查来了,会替他担心。 不过她至如至终都被拦在外。只知道玄衣男子二人进了王卉凝的房间,却并不知道他们藏在什么地方。所以对于领头男子进去搜了竟没搜到,担忧的同时也感到有些奇怪。 “那是因为他们笨,而你家主子又特别聪明。两相较量,自然就发现不了我们了。”玄衣男子半倚在阿离身上,看了两个各自护主的冰坨子一眼,星眸含笑地对白芍道。 除夕之夜,无论是面对丫环的迫害,还是面对阿离的长剑,又抑或是面对他深可见骨的血肉伤口和戏谑的试探。王卉凝表现出的沉稳淡然与睿智,都是他极为欣赏的。 也因此,他才信她,能够放心悠然地藏匿起来,静待她与那群人的周旋。 只是,他先前只以为她是某个权贵府中的妾室,对她这样聪慧不可能任人拿捏之人处在这种偏远庄子上过着清苦日子尚仍为不解。却不想她竟是文远候的侧室,还是皇后娘娘亲赐的。(.好看的小说)以这样一个特殊的身份处于如此境地。其中的缘由,就更令他不解了。 玄衣男子脸上戏谑的笑意不减,英气的眉宇间却不知不觉敛上了一层疑惑。而想到方才在床上看到的那本《绝世医经》,他的眉宇间又更多了几许说不明的东西。 那本书竟然在她的手上,这,难道亦是一种缘分? “他们并非真正的县衙兵丁。具体什么身份,你们心里怕是比我清楚。”就在玄衣男子眼中闪过疑惑之际,王卉凝从屋中缓步而出,站在门口神情淡然地瞅着玄衣男子。 被人一路追杀至此差点丧命。还一直被人惦记着,若说玄衣男子对对方的情形一点不知。那他可就真是个糊涂蛋了。便是对他这双清澈中透着睿智的眸子都对不住。 “他们确实是假冒的,”玄衣男子脸上的笑意微敛。望向王卉凝精致面庞上的双目中再次闪过一抹赞许,“只是你如何就看出来了?” 他一直隐在暗处观察他们,却并未看出什么破绽,只是通过前因后果以及谋害他全家之人的身份断定这些人不可能是官兵。却不想她一面要费心机应付他们,一面却还能看出他们的破绽。 “那领头男子里面穿着的是夜行衣。”王卉凝抬头望着空中的云朵,目光微有些飘渺。 这种衣服,她曾见孙钧穿过。若非如此,她如何能够只凭那领头男子不小心露出来的一小片领角便辨认出来。 “他定然想不到自己竟百密一疏了,哈哈!”玄衣男子暴发出一个爽朗的笑声,眸光却是紧了紧,眸底的最后一丝戏谑也消失殆尽,只余下浮于俊美脸庞表面的似真非真的笑容。 王卉凝收回望向空中云朵的眸光,淡淡地扫了一眼玄衣男子流于表面的真假难分的笑容。一旁的飘雪却再度冷冷地对玄衣男子开了口:“你们主仆既要铭记我们姨娘的恩情,就该早早离去,免得哪一日再惹来一群不明来历之人,陷我们姨娘于危险之中。” 她明日便要离开柳家庄去京中一趟,若是在此期间再有什么人来这儿,叫她如何放心。 “哦?”玄衣男子唇角勾起,眼角再度含上一丝戏谑,扫过飘雪冰冷的脸庞,状似欣赏小院中的景致,笑道,“此处如此幽静无人打扰,若不用来养伤,岂不暴殄天物?” 笑完,他一双墨黑星眸定定地看向只眸光闪了闪脸上神情却未见丝毫变化的王卉凝。那一晚,他的手段或许卑劣了些,用心或许险恶了些。只因他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生死存亡关头,他不敢有半点懈怠轻视。他无法保证一个陌生女子能否将他主仆二人收留下来,才没有阻止阿离的威胁。 但,他绝对是个守诺之人。而只从这几日王卉凝的行事来看,他也绝对相信她同样是个守诺之人。纵然她的心里始终存着不痛快,对于他和阿离的伤、食,却没有半点怠慢。 果不其然,王卉凝抬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转向飘雪道:“飘雪,你不是还有事要同姜妈妈说么?” 明日悄悄遣回京中一事,还须得与姜管事好好计较一番,要极力避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否则,以后若是还要打听个什么消息,怕就极难了。 “姨娘!”飘雪欲言又止,见王卉凝神情坚定,知道她自有计较,只得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王卉凝却抬眼再度看向玄衣男子:“我亦是守诺之人,既然当初许下承诺,自然会容你们继续养伤。”略略一顿,她的脸上泛起一抹坚定之色,“只是,待到你伤好之后,我希望,你们也能守诺速速离去。从此后,我们便又是路人。” 纵然阿离那句别扭的“赴汤蹈火”很令她愉悦,但她很明白在这种情形下,它实现的可能性。她是个实事求是的人,得不到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奢望过。但,是她的,她也绝不会放弃。(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相同的怪书 “正合我意!”玄衣男子微微颔首,嘴角噙起一抹称心的笑容,弯起的眼角却是僵了僵,心头泛起一丝极不舒服的东西。 从前,只有他拒绝旁人的份儿,哪有人视他如附骨之蛆,恨不得立刻将他赶离。看来,那一晚他的所为,是彻底令她忌恨了。 得到他的回答,王卉凝轻点了点头,目光落向他左腰间的一抹鲜红,对阿离道:“你主子的伤口又渗出了血,速去替他清洗上药吧。” 毕竟男女有别,除了除夕之夜的缝合和第二日查看伤口红肿的情形,之后,她便将玄衣男子伤口处理之事都交给了阿离。而阿离本就是习武之人,诸如清洗伤口上药之类的事情自然早就会做。 “嗯!”阿离默然点头,欲将自家少爷扶下游廊,王卉凝又淡淡地补了一句,“他的伤正处于愈合期,一直跟着我们食素,并非好事。庄子后有一个山林子,眼看着再过些日子便要立春,许多动物也该出来活动了。” 她可以找借口让姜妈妈仍如从前一般往小院里送食材,但这庄子本就偏远,大家平常都是以素为食,偶尔有佃户在庄后的山林子里逮到点野味送与姜妈妈,大家方能打打牙祭。 可玄衣男子正是养伤之际,身上的伤口又大又多,想要调养好身子,必得好好补补。[.超多好看小说]光靠阿离弄来的那支小山参却是远远不够的。她能每日按时给他们提供饭食,已是看在那一堆药材的份儿上了,再要弄出滋补身子的东西来,却是万万不能的。 阿离看着自家少爷明显消瘦的身子,深有所感地点点头。两眼透过院中的梧桐树枝干,看了一眼远处隐约的山林。 玄衣男子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王卉凝,略一沉吟,问道:“方才你看的那本可是医书?” 王卉凝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嗯,确是一本医书。” 玄衣男子泛出惯常的懒散表情,状似无意地笑了笑:“想必那是令师传于你的、对医术大有裨益之书吧?” 王卉凝见他脸上并无异色,点点头道:“那并非吾师所给,乃是从一位朋友手中偶然得来。然对我的医术确实是助益不少。”既是赠书的大师,唤作朋友也无不可。 玄衣男子眸间极快地闪过一抹异色,却是笑着点点头,又对王卉凝方才解围之举道了谢,方让阿离扶着回了矮屋。 心中却仍是称奇不已。那医书古怪异常,她竟然能看出里面的道道来?难道,竟是与自己所想有所不同? “少爷,您躺好了我才好为您上药。”见玄衣男子走入屋中后径直坐在床上。半晌没有要躺下的意思,取了药水药粉的阿离郁闷地道。 “把那本书给我取出来。”玄衣男子无视阿离盯视的黑眸,抬手指了指床头。 阿离只得又放下手中的东西,掀起床头的被褥,从里面取出一个用布重新包好了的布包,递到玄衣男子的面前。原本包着书的布已被血染透。阿离只得从旧衣上撕下较为完整的一块,清洗干净后用来重新包裹这本书。 玄衣男子接过书,看了一眼阿离再次端过来的药物,缓缓躺在了床上。手上的动作却未停,三两下将包裹着的布剥离。露出一本封面极为朴实却簇新的浅黄色书本来。 浅黄色的封面上,“绝世医书”四个字似篆非篆。似行非行,朴素却不失雅致。轻轻地翻开书页,一幅艳丽的花卉图展现在眼前,玄衣男子眸中并无异色,眉头却是微微蹙了蹙。 虽只是瞥了一眼,他却完全能肯定她那本医书与自己这本的封面是一模一样的。因为这样怪异的字体,便是他逛遍京城所有书社都不曾见过,是以印象非常深刻。 可为何她说里面的内容对她的医术有助益,自己这本却只是一些花卉图呢?父亲曾说过这是一本奇书,难道这书里面有什么机关?她又是如何解开的呢?又或者,她的本来就是真正的医书? 抬头见自家少爷端着本书蹙眉看得入神,阿离解开他伤口上染了大片血迹的覆着之物后,便径直取了药水替他清洗伤口。 原本骇人的伤口,经过王卉凝的医治和这些天的调养,已渐渐有了愈合之势。只是因为方才的剧烈运动,使得方才开始愈合的伤口微微地有些撕裂,渗出了鲜血。好在因为缝合得极好,撕裂得并不大,阿离只稍稍地清洗了一下,便没有再往外渗血了。 上好药包扎好伤口,阿离直起身来,玄衣男子竟还端着那本书蹙眉看着。阿离凑上前去,双目落在书页上的花卉图上,不由神情一愣。 少爷不爱学医,偏喜欢吟诗作画、舞刀弄剑,却什么时候对花卉这般喜欢了,竟拿本花卉书当宝贝。 “你可看到她床上放着的那本医书里有这样的花卉图?”玄衣男子目不斜视地对着凑过来的阿离问道。 “既是医书,哪里会是这样的花卉图?”阿离撤回身子,一边放好药物,一边沉声说道。少爷一向口齿伶俐,没少在口舌上占自己的便宜,此刻莫不是又想将自己绕进去? 玄衣男子终于将目光从书上移开,看向阿离带着几分戒备的脸,愉悦爽朗地大笑起来:“居然不上当了?” 这家伙是被他绕怕了。不过,也用不着这般戒备吧,他刚才那句可是很正经的。不过想想,他那句话让不明真相的人来理解,确实会觉得有些前后矛盾。以阿离的经验,会以为他要捉弄他也是正常。 或者,自己应该找个机会看看她那本书,或者将自己这本书给她看看?再次盯了一眼手中的书,玄衣男子眸光亮了亮,将书包好塞入了枕头底下。 吃过午饭,阿离守着玄衣男子睡着了,将房门悄然从外面关好,提着剑纵身跃上了小院。他一直来到柳家庄外围很远的地方转了一圈,确定追查他们的那群人彻底从柳家庄消失了,方才身子一转,向着庄后的山林而去。 正屋中,王卉凝捧着医书出神地看着书中养颜一章,对于其中所记养颜妙方甚觉奇妙,恍然没有听到飘雪滔滔不绝的叮嘱话语,唯有白芍站在一旁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不爱管闲事 飘雪平时话不多,却因着不放心白芍一个人侍候王卉凝,硬是将平时的一应大小事都详尽细略地叮嘱了一遍。一番话说尽,竟已是日落西山,天色渐暗。 看看天色不早,飘雪便又领着白芍去了厨房中做晚饭。照旧只是青菜、萝卜,外加了姜妈妈特意让人磨的豆腐和几个庄子里自产的蛋。柳家庄离镇子较远,偶尔地姜妈妈也会让人买点鱼肉送来,却比不得候府里日日锦衣玉食。 王卉凝对此不在意,飘雪看着却难免心酸。以前在候府,即便老夫人不喜欢姨娘,候爷也没有多么放在心上,好歹吃穿用度上却是与其他人一样的。只有不愿意吃的,哪像如今这般,得了一小块肉还得想着留着点儿。 眼中闪过一片黯然,飘雪将鸡蛋打碎,预备做个豆腐蛋汤,给姨娘补补的同时,也让那位重伤的少爷捡个便宜。 “扑通!”一个暗影在空中划了道弧线,重重地落在正在忙碌的飘雪和白芍脚边。 飘雪和白芍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见地上躺着一只还算肥硕的野鸡,红黄相杂的花羽毛有些凌乱,脖子扭向一边,双目紧闭地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 而在厨房入口处,一身灰衣的阿离挺身直立,一手握着长剑,另一只手上提着两只耷拉着的野兔,神情一如既往地凛然。 看着阿离的手动了动,欲要将提着的两只野兔再次扔到地上,飘雪冷冷地开了口:“随意乱掷便是你们府上的规矩吗?” 赠物是往空中一抛,求人也还是往地上一掷,这人就没学过半点规矩么?他打来猎物不过是为着帮他家少爷滋补身子。难不成还以为自己必须帮他拾掇干净么? 阿离摆动的手硬生生地一顿,带得倒提着的两只野兔头部狠狠地甩动了一下。 他只是进门的时候看她们二人正忙得起劲,站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发现,只得用野鸡来告诉她们自己的存在。 “哇!阿离哥抓到野鸡了,这下可以拿给涵少爷和姨娘好好补补了。”白芍则是兴奋地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野鸡,又连忙跑上前接过阿离手中的野兔,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感觉,她脸上的喜意更甚,“还有两只野兔呢,阿离哥可真厉害。一下就捕到这么多野物。” 白芍的这句话算是略略替二人解了围。想到野鸡汤可以用来给姨娘滋补身子,飘雪脸上的寒意略缓了缓,却仍是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用筷子搅拌着打好的蛋。 任由白芍兴奋地接过手中的野兔,阿离望了一眼飘雪纤瘦的背脊,默然地转身往外,一抬步跨出了厨房门槛儿。 感受到阿离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飘雪将手中的筷子往碗上“啪”地一放,踢了一脚地上还在挣扎的野鸡。弯腰拎起准备让白芍好好拾掇一番。 若不是想着可以给姨娘滋补,她很有可能会任由这只野鸡躺在地上发臭。没见过求人还不打招呼扔下东西就走人的,当真是没有半点教养。 却不料眼前突然出现一双大脚,飘雪无比郁闷地闭了闭眼,准备将提起的野鸡扔回地上,却听得阿离一贯低沉的嗓音微有些怪异地响起:“有劳姑娘用这野鸡帮忙炖些鸡汤。” 飘雪准备扔鸡的手一顿。还未来得及看到阿离别扭地扭头低言的模样,便又看到那一双大脚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厨房。 “哈哈!”飘雪直起身时,厨房里已没了阿离的身影,只隐约听得玄衣男子的一声窃笑。 “嗯。我们阿离学会求人了。”站在院中的玄衣男子抿着唇努力憋着笑,伸手拍了拍黑着脸闷头走过来的阿离的肩头。煞有介事地道。 对于一贯用剑说话只一个冷脸便吓得一般人屁滚尿流的阿离来说,求人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却没想到在此碰上个不怕刀剑同样冷脸的飘雪。一点不买他的帐不说,还对他的一举一动甚为看不惯。这样偶尔吃点软却坚决不吃硬的对手着实令他头疼,为了少爷,他只得再次放低姿态。(.无弹窗广告) 对于自家少爷的幸灾乐祸肆意取笑,阿离投以狠狠的一瞥后,闷着头走向矮屋,中途对着地上躺着的一块石头重重地踢了一脚,直将它踢得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才骨碌碌滚出了小院。 玄衣男子终于憋笑不住,捂着左腰上的伤口,小心地大笑了两声。那主仆二人,怕是天生是阿离的克星,每每总能令他吃鳖。 在房中端着书的王卉凝侧耳细听了一会儿,猜测出大概的原委后,扯了扯嘴角,便又低头看着自己的书。怕是护主心切的飘雪又与那个冷面阿离闹起了别扭了。自发现阿离并未像初来的那晚一般动不动便动用手中的长剑,王卉凝对他也放心了,只是原本存着的气恼多少还残留着些。 而想到这两人惹上的很有可能是什么高官权贵,她便巴不得他们的伤快速好起来,好早早离去,生怕一个不慎,将自己和飘雪几人一起搭进去。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她还得留着这条命好好与秦含霜周旋,将熙儿救出来,报了前世仇恨,绝不能白白地陪在两个陌生人身上。 飘雪和白芍一番忙碌,直到暗夜袭来,庄中家家都亮起了灯火,炉子上的野鸡汤才开始“嘟嘟”地翻滚着。却因飘雪事先将熬汤的锅沿抹严实了,才没有将香气飘散得太远。 一直到半夜时分,王卉凝和玄衣男子吃过晚饭又坐了许久,飘雪终于让白芍将熬好的汤分成两份儿,送到了两人的房中。看着王卉凝完完整整地将那难得尝上一尝的野鸡汤喝了下去,飘雪脸上的阴郁才完全消退,收拾好一切又叮嘱了白芍次日好好地做一顿兔子后,躺在矮榻上,又回想了一遍明日出行要注意的事项。方安心地睡了。 次日一早,飘雪早早便起来了,一番乔装后辞了王卉凝,悄悄地在后门处坐上了姜平亲自驾的马车,开始了京城之行。 站在小院门口看着飘雪离去的背影,王卉凝的心头又是忐忑又是期待,更免不了对飘雪的担心。可她和飘雪都明白,要想谋划回到府中去,这一步是迟早要迈出去的。晚却不如早,趁着秦含霜根基未稳。熙儿没有危险之际,她才能完全放开了去做。 “放心,只要不刻意对视,一般人很难认出她原来的面目来。”突然落入耳中的玄衣男子的话语令王卉凝心头一惊,回身看去,便见他不知几时出来的,此时竟斜倚在院中的一棵梧桐树干上,嘴里叨着一节枯枝。脸上是一贯的笑意。 静静地盯了玄衣男子一眼,王卉凝不能确定他是否看出了端倪,淡淡地道:“她不过是去镇上买点东西,便是认出又如何?” “哦?是吗?”玄衣男子将嘴里叨着的枯枝吐出,对着王卉凝绽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笑来,“文远候内府里的丫环。这镇子上恐怕没几个认识吧?” 那般刻意地乔装,怎么可能只是去镇子上买东西,当他和阿离一般好糊弄呢。哦,其实阿离也不好糊弄了。只是常常在他手里吃亏而已。 看着玄衣男子眼中微露出来的一丝得意,王卉凝抽了抽嘴角。却是淡淡地道了一句:“公子慧眼如炬,心里自然也灵光得很。我很放心只是你看出了端倪。” 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想必是猜出些什么来了,不过,也用不着这般得意吧。毕竟,就算猜出来了,又与他何干,何况,他自己不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么。只要自己刻意打听,难道还能不找出点端倪来? “呵呵,”玄衣男子笑着摸了摸鼻子,“我没有刻意揣测你秘密的意思,只是见你不放心,好心安慰一句而已。” 见王卉凝轻轻颔首,脸上并无怒色,又道:“就算我猜对了,亦不会说出去的。我向来是个感恩之人,且不爱多管闲事。” “哦,是吗?感恩不好说,不爱多管闲事却是见识过了。”王卉凝淡淡地扫了一眼懒懒靠在树上的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 能冷眼旁观她被粉荷谋害而不出声之人,确实当得不爱多管闲事一说,且算得上个中翘楚。而如他这般擅用一切可用条件逼迫旁人就范之人,要说感恩一说,她还真不信。 “唉,我就知道你心里会不舒服。”玄衣男子仰天长叹了一声,一副甚为伤感的模样看向王卉凝,“其实,那一晚我只是在你门口站了一小会儿,只看到那丫环摔倒后拿铜镜敲你的头,本来是打算让阿离出手相助的,见你手中已取了银针,也就不好多管闲事了。” “哦,是吗?那我还得感谢你曾想着出手相救?”王卉凝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心里却是有些信他的话的。 虽然玄衣男子神情中总带着几分透着懒散的真假不辨的笑容,但他没必要在此事上骗自己。毕竟只是陌生人,他便是当时没有存过相助之心,她又有什么理由指责于他,有的,也不过是对阿离用剑指着她时他心中也曾升起的逼迫之意的气恼而已。 而他既已确定自己会助他,又何需去在乎一位陌生女子心里对此事的想法,压根用不着说假话。 “谢倒是不必,”玄衣男子脸上毫无不自在之色,说得坦然无比,“只是……有人来了。” 玄衣男子的手刚想摸向袖中,忽然身子猛然离开树干,一个眨眼便入了矮房之中。独留下王卉凝探头看向小院门口,想着莫不是飘雪落下了什么东西让姜妈妈来取了。 毕竟各人走路的姿势与动静是不同的,玄衣男子既然能听到远处的脚步声,想必也能根据脚步声判断是不是飘雪吧。 ****** 经过几番思虑,紫竹决定也建个书友群,让大家有个共同品评《医诺》好坏优劣的地儿,也给紫竹就书中内容或是写作方法提提意见。群号为6―9-2-2-7-3-4-1,敲门砖为书中任何一角色名,紫竹搬好板凳等着大家哦,呵呵!(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出诊 第六十九章出诊 王卉凝惊叹于玄衣男子身上带着重伤,行动竟然还能这样迅速,平常安好时,却不知身手该是何等的敏捷。便是能征善战的孙钧,与之相比,也不知能否胜出。 想起孙钧,王卉凝便不可抑制地会想到自己可爱的儿子,心里便一阵阵地抽紧。熙儿那般聪明,此时可有学着走路说话,他若开口,第一个唤的人又是谁? 四月初八,便是他的周岁生日,却不知那一日的抓周宴,她这个亲生母亲能不能到场。便是如今这个身份不能光明正大地护着他,只要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她的心里也能满足放心了。 几瞬的失神之后,姜妈妈的身影出现在小院门口,意外地是,她的身后,还跟了一位衣着不差的老妇,身旁搀着她的,却正是上次与姜妈妈一同求她救小夏子的年轻妇人。见着王卉凝,露出一个客气而谦卑的笑,并对着那老妇人轻语了一句。 那老妇一身团花缎子袄裙,两鬓已见斑白,听了年轻妇人的话,微微抬首,望着王卉凝的脸上和眸中既有焦急又有期盼,微微一怔后朝她客气地点了点头,并在院外顿住了步子,任由姜妈妈一人走上前来。 “这早上天凉,姨娘怎么一个人站在院中?”姜妈妈唤着走上前来,看了一眼身后的老妇人,略蹙了蹙眉,似乎有什么话要讲却又不好开口。 “早上在这院中走走,对身体有益。”王卉凝轻声道,目光扫过姜妈妈欲言又止和老妇人急得攥紧了手中帕子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继而又闪过一抹猜测。 瞧这老妇的衣着打扮和举止气度。虽不似京中那些大户人家的主子雍容华贵,却也不像是下人。那年轻妇人与姜妈妈倒像是身份相差不大,然她对着老妇人的态度却谦卑有礼,显然是下人对主子的态度。(.无弹窗广告)王卉凝猜测着老妇人可能是居住在柳家庄的哪户殷实人家的主子。 只是,她初来时,曾有周围的乡邻出于礼节过来拜访过,因她病着,由姜妈妈代劳应酬打发了。此时天才方亮,这老妇人匆匆而来,怕是有什么要紧事。 而瞧老妇人焦急担忧以及望着她时期盼中带着点请求的眼神。王卉凝猜测着老妇人应是有求于她。至于求什么,她也觉得心中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这位是庄子里柳大财主的母亲柳老夫人。”姜妈妈见王卉凝的目光落向老妇人身上,连忙笑着介绍道。略一沉吟,又道,“她今早来,是想求姨娘一件事儿?” 见姜妈妈话中提了自己,那老妇人便连忙抓着年轻妇人的手急走几步进入小院来到王卉凝身旁,强压下心中的焦虑。对着王卉凝欠了欠身,道:“民妇柳王氏,见过姨奶奶。” 王卉凝虽只是一个侧室,皇后娘娘亲赐的身份外人也并不知晓,然只靠着文远候家眷这样的身份,也是柳老夫人这样的普通人必须仰视的。再者。她现在还有人命关天的大事要求王卉凝,因此态度越发谦卑了些。 “恕我初来乍到,身子又一直不见好,竟是没去拜访这周围的乡邻。柳老夫人若是有什么事尽管说。”王卉凝心中闪过一抹了然。瞧着柳老夫人一脸焦急却又似乎在措着词的谨慎神情,略一沉吟。率先开口道。 柳老夫人原本焦急却在见着她时脸上一喜的神情,令王卉凝心里猜测着她可能是求自己为她家什么人诊病。且应是急症。要不然不会这么早前来,更不会如此焦急。那神情,便如当初姜妈妈两度求她时一样。(.) 若真是如此,于她来说,倒是一个机会。眼见着带来的东西一天天减少,几样首饰也全然当尽,手头越来越拮据,回府之路却漫漫无期。她早有为人诊病赚取诊金的想法,却因为各种顾虑始终未能成行。 如今既是柳大财主的母亲亲求,她若应允并治好,事后他们必然少不得会奉上一笔厚礼。如此一来,她不只能获得报酬,还不会让人怀疑她是因为落魄才在外抛头露面。 虽然医者的地位有所提高,她行医并不会辱没了文远候府的脸面,但她毕竟是堂堂文远候的侧室,在旁人眼里心中,她都应该过着锦衣玉食衣来伸手的富贵生活,完全不必为了生活奔波操劳。顶着这个身份行医,实在很容易引来非议,便是飘雪都会百般反对。 怕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姜妈妈和柳老夫人才会明明有求于她却仍然犹豫迟疑着不好开口吧。 看着王卉凝神情淡然,态度虽不甚和蔼,却也不见疏离,眸中还若有若无地闪过一抹似乎能洞悉人心的光芒,柳老夫人又紧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迟疑,眸中泛起一层忧伤,却不忘客气有礼地道:“民妇今早前来打扰,实在是求姨奶奶救救我那孙儿。民妇听得柔儿说姨奶奶最能妙手回春,姜管事当初便是姨奶奶一根银针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说着,便就着年轻妇人柔儿的手要向王卉凝跪下,被王卉凝伸手阻止了,脸上稍稍迟疑了一下,方道:“既是乡邻,自当相互帮衬,我若能帮得上忙,亦不会推辞。” 却有些意外,事情如此凑巧,柳老夫人的孙儿,竟是与姜管事一样的情况么? 不过,嘴里如是说着,她的眼睛却是瞟向了姜妈妈。她原本是存了借救姜平一事让庄子里的人知道她的医术可以信赖的想法,好为日后的行医奠定一个基础,只是后来考虑到容易让秦含霜看出端倪,便叮嘱姜妈妈将她救治姜平一事压了下去,难道竟没做到吗? 让秦含霜知道她在庄子里行医,倒还好些,毕竟原来的王姨娘是个懂医的,又是个热心的。但救姜平一事,她却是越想越不能让秦含霜知道。 王卉凝只见到姜妈妈尴尬一笑,也没来得及听她的解释,便见柳老夫人脸上一喜,抹着泪欠身道:“如此民妇先在此替小儿和孙儿谢过姨奶奶救命之恩了。小儿一个大男人,多有不便,民妇让他在大门外候着了。” “柳老夫人不必多礼,如今令孙情况如何?咱们还是速去看看吧。”既有了救治的打算,情况紧急,王卉凝便不再耽搁,一边唤了白芍去取重新备好的小药箱和帷帽来,一边与柳老夫人先缓步行着,由柔儿将柳小少爷的情形简单说了几句。 却是柳小少爷不过三岁多,前几日高烧刚退,今早醒来,正准备下床,突然晕倒在床上,紧接着便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双眼上翻,人事不醒。任服侍的奶妈紧掐着人中也无济于事,她们匆匆赶来时他还在全身僵直地抽搐着。 王卉凝听了眉头微微一蹙,这小儿情形看似与那日的姜平差不多,但她却认为并非如此。既是前几日便退了高烧,又如何会在今早发病。何况,高热惊厥只会全身僵直、意识模糊或者呼吸困难,并不会口吐白沫,听着这个情形,莫不是癫痫之症? 见白芍已取了东西来,王卉凝压下心中的猜测,与柳老夫人一道加快了步子走过前院向候府院外走去。 姜妈妈便连忙凑近了王卉凝,小声但神情坚定道:“祈柔是大年初一那日听方婆子一时嘴快说了姨娘救孩子他爹一事。不过姨娘放心,自老奴叮嘱后,她们就再没提过。只是,今日柔儿实在是担心他家小少爷,才会悄悄地在柳老夫人面前提了此事。姨娘放心,柳老夫人是个十分注意分寸之人,定不会与旁人说起的。” “嗯,如此便好。”王卉凝听了轻轻地点了点头,透过候府庄院高而宽的大门,远远看到外面不一样的景致,心里又升起一丝豁然开朗的感觉。 来柳家庄两个来月,她每日面对的不是小院里的梧桐,便是池边的一排柳树,从没见过庄院外的任何景物。如今终于要走出这个老夫人妄想用来禁锢她的院子,哪怕只是迈出这道门槛,她的心里也升起一股异样的情愫。 这,便作为她迈向候府的第一步吧,或许用不了多久,她便要彻底走出柳家庄,出现在文远候府了。 “大富,快来见过姨奶奶。”堪堪走到大门旁,王卉凝便见大门外一个胖墩墩的中年男子焦急地在院外来回踱着步子,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焦急的老仆。他听了柳老夫人的呼唤,忙顿了步子,匆匆上前,见着王卉凝帷帽下娇俏的容颜,却是生生一怔,眼珠子也不转地直直望着。 “咳咳,大富,姨奶奶菩萨心肠,已经答应救玉儿了。”柳老夫人见着儿子痴愣的模样,面上一窘,忙轻咳一声道。 都说京里大户人家的妻妾貌美如花,她瞧着这位姨娘竟是比花还美几分。便是她初初一见,也是惊艳得很,更莫说她儿子一个大男人了。只是,在人家姨娘面前露出如此形容,却是有失体面了。 “柳老爷不必多礼,治小少爷要紧。”王卉凝望了一眼仍未回过神来的柳大富,轻蹙眉头淡淡地道了一句,便让祈柔儿领了路向南面的一处院落行去。(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柳金玉 谢谢清月舞花亲的粉红票票,弱弱地再问一句,大家还有么?嘿嘿,表拍我~~~~~有空的读者加我的群q吧,我的群里好冷清哦! ****** 柳家庄背靠大山,西北面还临着一大片山林子,是个不小的庄子,地广屋稀。[]这里除了文远候府,还有几处其他权贵的产业,并住着一些普通的百姓和各庄院里的佃农。 文远候府的庄院坐北朝南,位于柳家庄的偏东边入口处,后面并无房屋,是庄子里最大的一处院落。或许正是因为这点,除夕之夜,重伤的玄衣男子二人才会选择藏入王卉凝的小院之中。 柳大富家处于柳家庄的西南面,与文远候府的庄院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几人匆匆前行,也花了十几分钟方来到一处偏小的院落前。 柳大富家即便是本地的大财主,那气势也是无法同文远候这样的官爵权贵之家相比的。院落不大,便是里面的下人也是廖廖无几。柳老夫人亲自领着王卉凝穿过一道拱门便入了后院,远远地有丫环从屋里探头看到柳老夫人忙迎了过来。 “小少爷现下情形如何?”见那绿衣丫环脸上并无太多忧色,柳老夫人心中一喜,沉声问道。 “老夫人和老爷走后,柳妈妈和奶妈又是掐人中又是按揉的,好不容易把小少爷唤醒了来,这会儿夫人正哄着呢。”绿衣丫环脸上现出几分喜意,一边说着,一边抬眼悄悄地看了看王卉凝,见着她娇俏的容颜脸上不由露出艳羡之色。 这便是文远候府庄院里新来的主子么,果然长得跟那天上的仙女儿似的。大家都夸夫人是个美人,与这位相比,竟是一个天一个地下了。据说她还会医,那可更是难得了。 “太好了!”柳老夫人心中舒了一口气,跟在后面的柳大富脸上也现出喜意来。(.好看的小说) 王卉凝听后却是蹙了蹙眉头。全身僵直抽搐,仅凭掐人中按揉根本无济于事,有时还会起到伤害作用。那小少爷的症状怕是自行缓解的吧。若是如此,他便更有可能患的是癫痫。 突然,屋中传来一阵慌乱,紧接着一道女子惊恐的哭声传来:“玉儿。谁来救救我的玉儿?呜呜呜……” “这,这是怎么回事?”柳老夫人方才放下一半的心又提了起来,扶着祈柔的手都颤抖了起来,担忧而期盼地望向王卉凝。 王卉凝收回望向屋门的目光,脚下步子加快,淡淡地对着打量自己的绿衣丫环道:“让他们不要随意动你们家小少爷,一切等我来。” “快,还不快去。”见绿衣丫环似乎沉浸在王卉凝黄莺般的清脆声音中。柳老夫人跺了跺脚脚,沉声催促道。待绿衣丫环匆匆返回,她又沉怒地瞪了一眼身后的儿子,“这样的性子比崔氏差远了,成天只知道哭哭啼啼,将来还要怎么管好这个家。 柳大富亦飞快地随在王卉凝的身后。听了柳老夫人的训斥,不禁抬眼偷瞄了她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崔氏是他的亡妻,嫁进柳家十年都未生育。如今的闵氏是他四年前娶的填房。母亲这个时候拿个大活人与死人相比,还不是因为恼他当初只重外表。非要娶这个貌美却性子弱担不了事的闵氏。 王卉凝与柳老夫人匆匆进到屋中时,还算敞亮的屋子里。涌了数人,一个个紧握着双手静立床前,投向床榻之上的目光却是焦急无比。而床榻之上,一位年轻妇人正怀抱着一个小孩低声抽泣,见到王卉凝等人进来,忙抬了一张布满泪痕的水灵灵的小脸,眸中尽是慌乱无助之色。 她怀中的小人儿,全身僵直,小脑袋笔直地往后仰着,稚嫩的小脸上,双眼往上翻着,牙关紧闭,口唇青紫,嘴角两边有白色唾沫溢出,喉头偶有痰鸣。他紧握成拳的双手僵硬地蜷缩在身子上方,不停地抽搐着,双腿也不停地蹬着。 “玉儿,我的玉儿。”柳老夫人早已泪流满面,急急地对着王卉凝道,“民妇请求姨奶奶快救救他。” “快,快让他平躺在床榻之上。”王卉凝抢先一步上前,沉声对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道。 她只以为她们还会对发病的小儿掐人中按揉,却没想到这年轻妇人竟将人抱在了怀中。若是她强行将身体僵直的小儿搂入怀中,非伤了他不可。 王卉凝沉冷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令那抽泣的妇人一愣,柳老夫人忙对一旁站立的两位妇人道:“你们快帮着将小少爷小心地放在床榻上。” 那俩妇人听了,忙上前自年轻妇人手中接过还在抽搐的柳金玉,一人抬着一头,小心地平放在床榻之上。见他的身子因为抽搐而,便要上前按压。 “不可!”王卉凝厉声制止,一边快速地上前将柳金玉的头轻轻拨向一旁,一边对垂了手站在一旁的绿衣丫环道,:“快取了干净的厚帕子来,白芍,将药箱打开。” “用民妇这块吧。”柳老夫人忙从自己袖中掏出一块干净的棉布帕子来,亲自递到王卉凝手中。王卉凝接过帕子,紧紧地盯着柳金玉,见他一直抽搐的身子动作缓了缓,紧闭的牙关也有了一瞬的松驰,忙迅疾地伸指将他的牙齿掰开。 却不料,她的手指才刚伸进去,柳金玉便又是一阵抽搐,才刚刚开启的牙齿再次紧紧地闭合着,硬生生地将王卉凝的探开他牙齿的中指指节紧咬其中。 众人脸色一变,王卉凝却是面不改色地任他咬着,几瞬之后见他牙关又一松,才快速地撬开他的牙齿,将另一只手中的帕子费力地塞了进去。取出来的右手中指指节处,却是几乎要溢出血来的几个深深的牙齿印。 无视柳老夫人不安的眼神,王卉凝忽视掉手指关节处传来的疼痛,从已打开的药箱里取出飘雪已经处理好的银针来。 取出一根毫针,王卉凝左手取出湿布擦拭了一下柳金玉的鼻下片擦拭了一下。右手将毫针轻轻地插入他的人中穴,再缓缓地往下一点点地深入。略略一顿,却又快而用力地将针猛地拔了出来。 紧接着,她又用同样的法子,在柳金玉的百会、后溪和涌泉穴上一一刺过。此法,乃是针刺中的泻法。凡提插急提慢按如冰冷,泻也;慢提紧按火烧身,补也。也就是说,将针体由深层向浅层上提时,用力大、速度快。而针体由浅层向深层下插时,用力小,速度慢者为泻。 即便判断柳家少爷患的是不是癫痫,仅凭两次频繁的发作还不够,尚需她进一步的诊断,但此法缓解他此时这样的症状却是无妨的。 如此反复用针将人中、百会、后溪和涌泉四穴刺过两次之后,柳金玉四肢的抽搐开始放缓,一直僵直着的身子也在一点点地放松。上翻的双眼一点点地往下滑着。放下手中的针具,王卉凝又伸手握住了柳金玉胖胖的小手,伸指探向他的腕脉。 一直屏息静待的柳家人,看着柳金玉转的情形,才缓缓地呼出一口长气。柳老夫人含泪对着王卉凝的背影投去赞许感激的目光,年轻妇人闵氏梨花带雨般的小脸上绽出一抹欣喜激动的笑意。立在一旁的柳妈妈和奶妈互看一眼后。同时拾目看向王卉凝帷帽下的娇俏容颜。 一直默然静立的柳大富,看着王卉凝的目光中又多了几许痴迷,心中却是闪过深深的遗憾。这样美貌大方又多才的女子,岂是他这样一个小小财主能觊觎的。如今能看上一眼,已是艳福不浅了。 “娘!祖母!”片刻后。一道低弱稚嫩的童声打破了屋中各人的心思。 众人抬眼看去,便见柳金玉如平常一般。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了王卉凝一瞬,又好奇地看了看屋中围着的许多人,胖胖的小脸上满是不解,身子在床上翻了个个儿,便准备爬起来扑向站在床旁的闵氏和柳老夫人。 若不是他的嘴角还挂着些许未拭净的唾沫,大家几乎要以为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根本未曾发生。 “玉儿,我的玉儿!”闵氏一把抱住要起身的柳金玉,挂着泪水的笑脸昭示着她心中的激动与喜悦。抱住柳金玉后又偷偷地瞅了一眼柳老夫人,见她并没有投来责怪的眼神,才又紧紧地搂着他。 “姨奶奶当真是妙手回春,医术了得,几针下去,竟是令他同往常一般无二了。”柳老夫人感激而赞叹地对着收拾着针具的王卉凝道,略顿了顿又试探地道,“他这情形可要服药,怕是还要劳烦姨奶奶了。” “暂时无需用药,只是平常饮食上要节制,注意清淡营养,不要给他吃刺激性很强的辛辣之物。”王卉凝将针具放入药箱之中,令白芍将药箱收拾好。 “大富,还不快带着玉儿来谢过姨奶奶的救命之恩。”王卉凝的话令柳老夫人完全放了心,忙高兴地对着柳大富招手,却被王卉凝拦住了,看了一眼在闵氏怀里撒娇的柳金玉,面色微微一凝,“老夫人,虽说无需用药,我却是还有几句话要说……” “姨奶奶若不嫌弃,便去隔壁民妇的屋里喝碗茶吧。”王卉凝微微一凝的神情令柳老夫人心中咯噔一下,却是沉着地对一旁年纪大点的妇人柳妈妈道,“云香,去取了最好的茶叶沏一壶茶来。” 柳老夫人毕竟年纪大,又是一贯掌家的,一下就从王卉凝的表情和言语中听出了端倪,心想着这个孙儿怕是还有大问题。 “嗯,好。”王卉凝点点头,令白芍提着药箱跟着,由柳老夫人和柳大富引着来到隔壁的一幢屋子里。(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癫痫 今天编编可乐大人过生日,特加更一章以示庆祝,祝乐大生日快乐,天天开心。同时祝所有读此文的亲们事事顺心,永远开心! ****** 将王卉凝让到萦绕着檀香的厅中主位上坐好,柳老夫人一直悄悄紧抓着衣襟的手心沁出了汗。她微倾着身子,压下心中的担忧,硬着头皮望着王卉凝道:“姨奶奶可是瞧出民妇的小孙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望姨奶奶能如实相告。” 她眸中闪过的一丝惊慌却是没能掩饰她内心的紧张和惊恐,紧揪着的心底更是十分期盼着王卉凝不要说出太令人难以接受的消息。柳大富是她唯一的儿子,娶了两任妻子,于三十二岁才为她生了柳金玉这么一个孙子,正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她实在承受不起太大的打击。 “姨奶奶还请……如实相告。”柳大富眸中的那丝痴迷早已消逝,圆胖的脸上尽是担忧,说话的声音都有微微的颤抖。 与前任妻子崔氏婚后盼了十年,他都未能得一子半女,如今好不容易于中年得了这么个可爱的儿子,一直便如珍宝般放在手心里呵护着,倘或其真的有什么事,别说母亲和妻子会如何,便是他也是承受不住的。 然而即便害怕听到王卉凝说出令人无法接受的坏消息,他们却又不得不让王卉凝说出来。他们家还算殷实,早点知道,说不定还能早点想办法拯救,兴许能不留下遗憾。 捧了茶进来的柳妈妈见到这一幕,脸上也挂上了担忧惊恐之色,端着茶碗的手都禁不住颤抖了一下。缓了缓才将茶放在三人面前的几上。却在放到王卉凝面前时,手一抖,碗中的茶水溢了几滴在手上。 王卉凝看了一眼她慌忙拿帕子拭几上茶水的举动,望向各自担忧着的柳老夫人母子,清冷的声音缓缓溢出:“二位可能误会了,小少爷并没有你们想像中的那般严重。(.好看的小说)” 柳老夫人猛地抬起头来,望着王卉凝丝毫不作假的神情,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柳大富却是轻拭了一下两鬓的细汗,脸上崩着的肉松驰了些许。 王卉凝端起几上的茶碗。轻合茶盖,掀起帷帽下方垂着的轻纱一角,姿态优雅地吹掉浮在上面的绿茶叶,轻轻抿了一口,又将轻纱放下。立时便觉得一股淡雅甘甜之味流入喉中,虽比不得候府里的上等茶叶,却是比如今自己小院中的要香醇些许。 “虽说无性命之忧,但小少爷的情形。我瞧着却并不是高烧惊厥。”咽下口中的清茶,王卉凝抿了抿唇,缓缓道。 “那依姨奶奶瞧着应是什么?”柳老夫人皱眉不解,忽而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倒抽了一口气,急急道。“莫不是得了痫症?民妇记得以前曾听人说过,得了痫症之人时常会突然晕倒在地人事不省,还口吐白沫。” 好端端地,为何会突然晕倒抽搐。而说到口吐白沫。柳老夫人眼中更是闪过一抹惊慌。方才玉儿嘴角流溢出的,不正是白色的唾沫么。 “这不可能。”柳大富却是急忙否定。“我们族中数代,从未听说谁患过痫症。便是晴儿家也没有,玉儿怎么可能便突然得了此病。” 王卉凝沉目看了柳大富一眼,并未否定她的说法,而是略一沉吟后问道:“小少爷近日可有摔到头部?”除了上辈亲人遗留,头部摔伤或是产伤还有其他一些原因,亦能引发癫痫。 “不曾有丫环禀报过。”瞧着王卉凝认真的模样,柳老夫人不敢有丝毫怠慢,皱眉想了片刻又向柳大富确认道,“你可曾听说?” “奶妈对玉儿一向照顾得紧,近段时间并不曾摔到头。”柳大富也想了想,肯定地答道,“便自他生下来后,头也不曾摔到过。只是小胳膊小腿难免磕碰到。” 对着柳老夫人母子齐齐看过来的目光,王卉凝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道:“柳夫人当初生小少爷时,可否顺利?” 见柳老夫人和柳大富对视一眼,她又补充道:“痫症并非只有祖辈亲人得了才会患上,头部受到重击或是生产时受到挤压创伤,亦可能在日后引发痫症。所谓望、闻、问、切,如今我只有问清楚了,才能寻到小少爷今日出现如此情形的缘由。” 看来,这柳家小少爷出生时,还真是出了什么柳家人不愿提及的状况。 柳老夫人对着儿子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后怕,叹了口气道:“不瞒姨奶奶,闵氏生这孩子时,确实是经历了一番磨难。”若非因为闵氏为柳家生下男丁,又经历了一番磨难,她对这个儿媳越发没有好感。 “由于玉儿比一般的婴孩大,闵氏生他时,足足折腾了三天,才刚生出来一点却又卡住了头。请来的两个最好的稳婆想尽办法,轮番又是按压又是用手勾的,待到第三天夜晚,就在众人以为母子都难保时,却听得一声婴儿低弱的哭声,这孩子方呱呱坠地。”柳老夫人说起当时的情形,言语间还是难免带着后怕。 “如此说来,玉儿果真患上了痫症?”柳大富看了王卉凝一眼,又微低着头,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担忧与着急,“还请姨奶奶妙手仁心帮着救治。” 若说产伤,玉儿出生时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当时是定然受到了些伤害的。他一直庆幸、心疼这孩子出生时受了一番罪,后来却比其他的孩子还健康些,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隐患存在。 今日一番折腾,他已吓得不行,若是玉儿此后还经常受此折磨,他要如何处之。 “这也只能说小少爷有患上痫症的可能,至于今日情形是不是痫症发作,仅凭一次,还不能妄下结论。”王卉凝对着柳老夫人道,“况痫症比不得普通的伤寒,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治愈的。” “那如今要怎么办?”听王卉凝如此一说,柳老夫人心中一时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脸上神情闪烁了一下,探出身子对着她问出一连串的疑问,“要如何才能确定这是不是患了痫症呢?万一患了,又要如何医治?民妇愚笨,还望姨奶奶指点指点。” 微微有些口渴,王卉凝端起几上的茶碗又轻轻地啜了一口茶,借此略一思索后道:“若是痫症,病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毫无征兆地突然倒地,继而全身僵直、四肢抽搐。病情越重,发作得越频繁。为了以防万一,避免意外发生,小少爷身边最好不要离人。还要叮嘱身边跟着的人,万一出现今日这样的情形,一定要顺势将他放倒在平坦安全之地,不要强行掰直他的身子,要趁势将帕子等软物塞入他的嘴中,以免牙齿伤了舌头。” 看到王卉凝右手中指关节处的深红牙印,柳老夫人和柳大富都能想像得到,若是柳金玉先前咬的是自己的舌头,该是个什么情形。因此听了王卉凝的话,都忙不迭地点头应了,看着她手上的齿印,心中的感激之情也更甚。 稍缓了一下,王卉凝又接着道:“这种情形虽看着凶险,发作过后症状却会自行缓解,只是有可能时间会稍长些。因此,即便一时不能唤来医者,也不必惊慌,只要保护得当,便不会有事。也不必令人去掐他的人中或是随意按揉,若是一个不慎,反而伤害了他。” 口头上虽说万一,依着王卉凝的猜测,柳家小少爷患癫痫的可能性却是极大的。只是,作为医者,话不能说得太满。凡事留点退步,若万一不是,自己也好有个台阶下。 见柳老夫人母子都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应承,王卉凝说完看了一眼外头渐渐升高的太阳,站起身来淡淡地道:“时候不早,我便先告辞了。” 应柳老夫人之邀,她前来施针减缓了柳家小少爷的症状,又提醒他们随时注意他的安全,已算是完成了她这一次的使命了。她有意展露医技的那一点私心,也算是达到了。至于如何医治,还需得进一步确定病症。 只是,想到医治一事,她的眉头却免不了皱了皱,心底略略地有一丝遗憾闪过。 “姨奶奶妙手仁心,对小孙儿施针救治,又想得如此周到,将一应事项叮嘱得这般详尽,民妇一家实在是感激不尽。”柳老夫人忙也站起身来,一脸感激地对王卉凝说完,柳大富便又亲自向着她道了谢。 柳大富向王卉凝道谢的间隙,柳老夫人却是对着身旁的柳妈妈一阵耳语,不一会儿便见柳妈妈悄悄地走了出去。 “二位不必如此客气,邻里之间互帮互助乃是再平常不过之事。”王卉凝对着一再道谢的柳老夫人和柳大富道完,在他们的相让下走出柳老夫人的屋子。 出了屋子,柳老夫人又坚持要让柳金玉来给王卉凝磕头谢过救治之恩,王卉凝一番言语推辞,方作罢,三人缓步行往前院。 才出得拱门,远远地便见柳妈妈领着两个丫环站在前面的甬道之上。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布衣丫环,手中均托着个木匣子,双目注视着这边静静地站着。 王卉凝清冷的眸子几不可见地扫了一眼,又继续视若无睹地与柳老夫人一边交谈一边往前走着。直到走到柳家大门处,柳老夫人才悄悄地使了个眼色令柳妈妈将那两个捧着木匣子的丫环叫到近前。(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怪老头 “姨奶奶的一番恩情,民妇自是无法报答,只能铭记于心了。”柳老夫人顿住脚步,让两个丫环打开了手中的木匣,露出里面的东西,她指着对王卉凝道,“民妇这里有些方才姨奶奶喝的绿茶和几件粗陋的首饰,却是不能与候府里的精致之物相比的,可好歹是民妇一家的一片心意,还望姨奶奶不要嫌弃。” 只见其中一个木匣之中盛满了翠绿干燥的茶叶,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时不时地飘入离得近的王卉凝的鼻中。另一个木匣之中,却是静静地躺了几件式样还不错的首饰。一支镀金兰花簪子,两支梅花银簪子并一对成色一般的玉坠子。 “柳老夫人又客气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大忙,怎可受老夫人如此大礼。”王卉凝帷帽下的眼角一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红唇微启,轻声道。 心里却是佩服柳老夫人如此观察入微,不过见她多喝了一口清茶,便猜测出她喜欢那个味道。而送这几样首饰,怕也是见她发髻上没有簪任何首饰的缘故吧。这却是个玲珑之人,莫说只是在这财主之家,便是放在官宦权贵那样的大户人家,也是掌家理家的料儿。 因此,她推辞得也格外小心,既不能让柳老夫人觉得她需要这些东西,又不能让柳老夫人觉得她是嫌这些东西粗鄙看不上。 看着王卉凝脸上只有客气的推拒,却无半点嫌弃之色,柳老夫人便忙道:“民妇知道姨奶奶是个不拘小节的热心之人,否则岂能做到非但不怪玉儿无礼,还不顾手指的疼痛全力为他施针。正是如此。民妇才敢拿出这些粗鄙之物,想着姨奶奶即便是看不入眼,也定不会怪民妇怠慢的。” “姨奶奶便将这些东西收下,回去赏给下人们吧,好歹全了小民母亲的一片心意。”柳大富悄悄地看了一眼王卉凝帷帽下的淡若如兰的容颜,上前劝道,“否则,她怕是要因此睡不着觉了。” 这个女人,施针治人时,沉稳清冷淡然如菊。而此时。浅然一笑间,又似那百花丛中的一簇幽兰,清雅高洁得仿如云端的仙子。这样的女人,为何会来到柳家庄这样一个偏远的庄子上一住就是两个月?那个据说能征善战的文远候,竟一点都不想念她么? 自见到柳大富起,这一句话是最令王卉凝称心的,给了她一个收下这些东西的极好的理由。然,她却不是个贪财之人。该她得的。她不会任由旁人取走,不该她得的,她亦不会贪图。 今日于柳家小少爷一事上,她确实出了一些力,却也没到救人性命的地步。若将这些东西全然收下,却是有些利大于功了。而既然要选择收下。她自然要选择能够换钱的,那一匣子茶叶,便是她喜欢那个味儿,只收下它却也是一种奢侈。 “老夫人和柳老爷既如此说。我也不好再推辞了。”王卉凝再次浅浅一笑,目光落在装着首饰的木匣子里。“这两支银簪子我瞧着样式倒还好看,便收下它们吧。其它的。我却是万万不能收下的。” 这一次的语气,却是异常坚决。这两支银簪子,既能换钱,又不是里面最贵重的,收下它们,却是最合适不过了。 而王卉凝此举,在柳老夫人看来,却显出一种不拘泥于小节的直爽,她很是喜欢。便伸手从首饰匣子里取出那两件梅花银簪子来,递到一旁的白芍手上,却又转身将那盒茶叶取了过来,笑着道:“这是民妇自家园子里产的茶叶,不值什么钱,喝起来却别有一股香醇甘甜,偶尔喝喝还是能入口的。姨奶奶将这个也收下吧。” 说着,也不等王卉凝答应,便直接将木匣子塞入了白芍的手中,那架势,便是怕王卉凝再拒绝。王卉凝见了,只得点了点头一笑置之。 柳老夫人和柳大富又一直将王卉凝送到门外,看着他们似乎要亲自将她送回候府庄院里去的架势,王卉凝只好笑着道:“老夫人和柳老爷就此止步吧,我平常窝在小院里极少出来,今日出来一趟,却是免不得要四处去走走的。” 一番话,方才将柳老夫人母子劝了回去,却又嘱咐了祈柔儿帮白芍拎着东西,先送回去。 王卉凝不好再推辞,便让白芍拎了药箱,让祈柔儿端着那匣子茶叶随在后面,缓步走着。 柳家庄里因居住着上下几等人家,因此庄中马路两旁的房屋也高矮参差不齐。像候府庄院是个偌大的庄院,宽阔高大的门楣上书着“文远候府别院”几个大字,而那些普通百姓所居,却只是低矮的瓦房或是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好在大家心中都有一个“富者为邻,贫者共居”的共识,庄子里的房屋分好坏地成团建在一起,才不会显得那些低矮的房屋太突兀。 从柳大富家出来,沿着庄中还算宽敞的泥巴马路,王卉凝一边缓步行着,一边隔着帷帽欣赏着马路两旁聚集在一起晒太阳聊天的妇人和窝在她们旁边嬉笑玩闹的孩童。 看着他们虽穿着破旧,衣服上一个补丁扣着一个补丁,黝黑瘦弱的脸上,却无一例外地露出质朴真心的笑容来,王卉凝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羡慕之情。若是有朝一日,她也能如她们这般,带着熙儿在某个没有算计没有阴谋的角落里自由自在地生活,哪怕再清贫一些,也是幸福的。 王卉凝羡慕她们的同时,那些妇人骤然见到马路上缓步走来一位戴着帷帽如仙子般超凡脱俗的女子,脸上也禁不住露出艳羡痴迷之色。便是那些正玩闹得起劲的孩童,也忍不住停止了嬉笑,一眨不眨地齐齐望着王卉凝。更莫说庄子里其他见到王卉凝出现的男人们了,一个个早已看呆了。 “听说候府庄院里来了位仙子般的主子,难不成便是这位?” “据说还会医术,看见旁边那小丫头不就提了个药箱子吗?看来八成便是她了。啧啧,隔得这么远瞧着便这么美,若是近了瞧,怕不要迷了心智。” “怪不得人家说京里大户人家连丫环都个个跟仙女儿似的。瞧见那个小丫环没,水灵灵的,虽这么小,竟也不比柳大财主家那个百里镇第一美人的闵氏差。” 原本还在谈着家长里短的一群妇人,立马轻移了话题,眼睛直直萦绕在王卉凝的身上,嘴里却还不忘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哎哟,爹爹,痛死我了。”骤然一声惊呼,将一路之上痴迷呆愣的众人的心神俱都唤了回来。 大家齐齐转头看去,便见离候府院子不远的地方,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正捂着脖子痛苦地躺在马路之上,一个扛了锄头的黝黑男子慌了神的将肩上的锄头一扔,迅速地跑到地上,将孩子抱在怀里,嘴里急急地说着什么。 “那不是二豆吗?他怎么了?”女人的注意力是最容易吸引的,一见到这个情形,大家的注意力立马又从王卉凝身上转移了开去,纷纷起身向着二豆而去,并开始议论他为何会突然躺倒在地呼痛。 王卉凝也闻声看去,便见到那个孩子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却时不时地往胯下摸一下,模样看着十分痛苦。 “姨娘,他是不是得了什么急病?方才我便见他走路有些不正常,没想到突然就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了,也不知道要不要紧。”白芍伸着脖子透过涌过去的人群,看着那个孩童的情形,脸上露出同情担忧之色。 “二豆,我的二豆怎么了?”王卉凝还不及回答,突然一股重力从身后撞来,直将她的身子撞得一趔趄,差点摔倒在地。那个突然从后面撞上她的妇人却连头也没回,步履有些乱地急急跑向人群。 “你……这妇人怎么这般无礼!”白芍扶起王卉凝,指着那妇人跑开的背影,跺着脚气愤地叫道。 撞了我们姨娘不说道声歉,竟是连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就跑开了,当真是太无礼了。 “罢了,她也是心急自己的孩子。”王卉凝扶正了歪向一侧的帷帽,理了理衣服,淡淡地道。 看那妇人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模样,心里怕是已吓得不行,脑子里都不知道有没有撞到她的印象。便是白芍在这儿生气,也是妄然。 正替那妇人担心着的祈柔儿,听到王卉凝的话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皱的眉头松驰开来。这王姨娘如此说,便是没把钱氏撞她一事放在心上,若是钱氏反应过来她会医术前来相求,应该也不会记恨吧。 “那……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方才白芍是一心想着同王卉凝一起过去看看的,经那妇人一撞,她心中甚是气愤,便有些不情愿了。 王卉凝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祈柔儿,又看了一眼从身旁涌过去的人群,点了点头:“去看看吧。” 柳家庄的人既知道她会医术,遇到如此突发的状况,即便她不主动前去,一会儿也定然会有人来求了她去。何况此时她已身处此地,若是走开,庄子里的人会作何感想?会不会骂她自恃清高、冷血无情? 就在王卉凝缓步走向人群的时候,柳家庄入口处,一位长发束冠、身着青灰色长袍、背上背着一把瑶琴的老人伸着脖子望了一眼渐渐增多的人群,脸上闪过一抹玩味的笑意,脚下步子加快,一个转眼便来到了人群外围,踮着脚往人群里看。 见着地上躺着的二豆挣扎痛苦的模样,他的眸光一亮,两手悄然地挽了挽衣袖,正待推开人群往里挤,却听得耳旁有人叫道:“候府里的姨奶奶来了,大家快让开。”(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尿闭之症 “候府姨奶奶?”灰衣老人拨开人群的手一顿,撅了撅嘴,也顺着人群向王卉凝处看去。[] 人群西侧,一位戴着帷帽的素衣女子款款向聚集的人群走来,白色的轻纱,在寒风的吹拂下微微飘荡。薄纱下,隐约可见一张娇俏清冷的脸,如柳般的细眉,星辰似的凤眸,琼鼻和樱唇也无一不精致美丽。虽只是一袭素衣,却丝毫不影响她清水出芙蓉的高雅气质。 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位手提药箱的双髻小丫环和一位手捧木匣的少妇。三人渐渐靠近,围观的人群自发地从中让开一条道儿。 “哎哟!哎哟!”人群正中,二豆的呻吟声越来越痛苦低弱,他的母亲钱氏瘫软着半跪在地上,已吓得六神无主,只知道颤抖着手抱着他的头哭泣。 倒是二豆的父亲,反应过来众人口中的姨奶奶是谁时,又经过身旁的众人几次推搡,才放开怀里痛得满头大汗的二豆,起身准备相求。 “你可是想小解?”王卉凝步入人群中,见那黝黑的中年男子紧张地攥着两只大手,一张布满担忧的脸涨得通红,却是憋不出一句话来,便直接来到二豆身旁蹲下,轻声地问着二豆。 二豆又忍不住伸手捞了一把胯下,却是极为痛苦地扭了扭下身又收回了手,听了王卉凝的问话,怯怯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嗯!” 趁着散开的人群还未合拢之际挤了进去的灰衣老头,背着把瑶琴无视众人怪异不悦的目光,捏着下巴用探究的目光静静看着王卉凝蹲下身子用清冷的声音询问二豆。 “是这里痛吗?”王卉凝拨开二豆捂着肚子的手,伸出两指轻轻的地按压了一下他的小腹,见他神情越发痛苦。一只手忍不住探向下身,忙又道,“可是下面也痛?” 二豆痛得闭了闭眼,却仍怯怯地点了点头。(.) “近几日可经常会想小解却又解不出?”王卉凝一边示意白芍打开药箱,一边又问道。 看二豆的举动,刚才那一触,应是已令他痛及肾襄。由这个情形,她基本可以确定二豆患的正是闭尿之症。若不及时疏通,他的小腹会越来越胀痛,若是内里的尿到了一定的量而排不出的话。很可能损伤膀胱。 “他前几天高烧过后,便时常……嚷着要小解,却又解不出。”二豆的父亲终于在这个时候憋出了一句还算完整的话来,悄悄看向王卉凝的眼神中带着惊叹。 庄稼人的孩子从来都不娇贵,二豆近几日时常嚷嚷着要小解又解不出来,他们夫妇也只道他是大病初愈之故,并未放在心上,哪知会到今日这般严重的地步。 王卉凝听了点了点头。从药箱里取出针具来,淡淡地对中年男子道:“他应是得了尿闭之症,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施针帮他排尿,否则不止会一直痛下去,危急时还可能伤及五腑中的膀胱。” “有……劳姨奶奶!”中年男子小心地措着词,王卉凝便对着抱着二豆的钱氏道。“让他坐在你的腿上,把小腿放下来。” 指导着钱氏让二豆正坐在她的腿上,王卉凝伸手将他的腿屈膝成直角,伸指在他的小腿内侧足内踝尖上3寸处找到足太阴脾经穴。右手从针具里取出一支未用的毫针,正欲下针。乖乖坐着的二豆却忽然挣脱被王卉凝轻轻抓着的右腿大哭起来,两眼惊恐地盯着王卉凝手中的银针。 二豆突然的举动令中年男子夫妇惊慌起来。围观的人也暗暗着急,唯有捏着下巴的灰衣老头,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侧着脑袋用右手食指轻轻地拂动着唇下的短须。 王卉凝下针的手堪堪顿住,看了一眼又痛又怕哭得泪人儿似的二豆,略一沉吟,清脆如黄莺般的嗓音轻轻流淌,柔声道:“你的肚子是不是又胀又痛十分难受?” 这回二豆却只是流泪哭泣,并没有点头回应,但他捂肚呲牙的模样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旁人他有多痛苦。 王卉凝浅然一笑,继续道:“如果我只用针轻轻地碰一碰你的腿,你的肚子一会儿就不痛了,内里的尿也能解出来了,你也不同意么?” 二豆愣愣地看了王卉凝一眼,却还是没有乖乖就范的打算,王卉凝只得继续轻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些上阵杀敌的好男儿,都是不怕苦不怕累宁可流血也不流泪的,更不会将小小一根银针放在眼里,你不想将来长大后像他们一样坚强勇敢么?” 她曾见过府里下人们的孩子见到孙钧时那钦佩仰慕的眼神,也曾见过他们摔倒时将孙钧作为榜样自我安慰的好笑情境,想着二豆虽比他们年少些,却也是男孩,便决定试试。 没想到,这招还真管用。二豆看上去不过四五岁,听到此处,竟是哭泣立止,用手拭了拭眼泪,怯怯地看向王卉凝,虽没有开口,却分明是同意了的表情,看得一旁围观的人群都忍俊不禁了。 王卉凝对着二豆投去一抹赞扬的浅笑,心底却是闪过一丝波澜与酸楚。却不知我的熙儿摔倒摔疼时,身旁有没有人会真心安慰他。应该会有的吧,起码一向忠心的紫衣不会有半点假意。 看了一眼抿着唇害怕地别过头去的二豆,王卉凝不再耽搁,将他的腿再次摆正,左手按在穴位旁边,右手举针快而轻地刺入他的皮肉之中。略略一顿,又开始将寸余长的银针缓缓深入,直至半数埋于皮肉之中后,便轻轻地捻动针身。接着,针身轻轻上提,又是一番轻捻,尔后上提,再下一瞬,王卉凝竟是如拔毫毛般,将针迅速地拔了出来。 一翻动作轻巧娴熟,直看得一旁围观的人连眼睛都忘了眨。一直捏着下巴拂着短须的灰衣老头,却是时不时地轻点一下头,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腿上始终传来的轻痒感令侧着头抿着唇的二豆疑惑地转过头来,却正对上王卉凝收起针具放入药箱中,不由越发疑惑,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不过,下腹的肿胀感却令他急急地伸手抓着裤子,再次不适地扭动着身子。他的爹娘和周围看着的人,不由都对王卉凝投去一抹疑惑中带着几丝质疑的目光,唯独灰衣老头笑而不语地看着她。 王卉凝静静地收拾着东西,并未回头,却似乎看到了周围人怀疑的目光,对着中年男子道:“他的腹痛已止,但尿还需再过片刻才能排出来,所以难免仍有些不适感。你们先将他带回家去,一会儿便会没事了。” “谢谢,谢谢姨奶奶!”钱氏两口子还未从震惊与惊吓中缓过神来,又是旁边的人狠狠推了一把,方才要向着王卉凝磕头道谢。 “我们回去吧。”王卉凝挥手制止了钱氏夫妇的行为,扫了一眼时不时便用不悦的眼神瞅上钱氏一眼的白芍,道了一声,便提步离开。在柳家庄村民的注视中,缓步向候府庄院走去。 她虽然一直想靠行医赚些钱财,却并不是个唯利是图的女人。透过钱氏一家三口身上补丁摞着补丁的衣服,她能看出他们的生活有多艰难,打算救治时,心里并不像救柳家小少爷那般,存了赚钱的心思。 “文远候府别院?”三人行到离候府庄院大门不过十几步之遥时,身后猛然传来一道带着几分苍老又似含着几许笑意的男声。 王卉凝眉头一蹙,顿住脚步回身看去,便见数步之外,站着一位身背瑶琴的老者。那老者看上去五十开外,正抄着手笑呵呵地看着王卉凝,狭长的凤眸里透出的是懒散却又不失精明的眸光。那张带着几分沧桑的脸,只一看便能瞧出他年轻时是怎样的丰神俊逸,虽一身的风尘,穿着也极为普通,却无法遮掩他身上若隐若现的优雅气度。 “你是文远候的妾室?”见王卉凝只是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便举步离开,灰衣老者唇角弯了弯,又对着王卉凝上下打量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怪异的光芒,笑着问道。 “不是妾室,是侧室。”灰衣老者的话令白芍两眼一睁,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却见那老者只是暧昧地笑了笑,白芍越发生气,伸着手指还想说什么。 “白芍!”王卉凝声音清冷地呵斥住了她,神情淡淡地看向灰衣老者,“阁下若只是询问此事,我想你已经得到答案,可以离去了。” 张平家的说得对,侧室与妾室有何区别,不过是因着皇后娘娘而被冠以了一个好听些的名头罢了,不同样是在候府里做小伏低么。原来的王姨娘倘若不是因对孙钧有爱慕之情,怕也不会选择这条路,致使后来失了性命吧。 对于这个并不似穿着打扮那般普通的素不相识的老头突然问起自己,王卉凝感到十分疑惑。难道,他竟认识孙钧? “呵呵,你是文远候的妾室也好,侧室也罢,都与我无关,自不是我感兴趣的。”灰衣老头抄着手歪着乌黑地未见一丝白发的脑袋笑眯眯地看着王卉凝。 王卉凝欲要再度提走的步子堪堪一顿,双目透过薄纱静静地再次打量了老头一眼,半晌方缓缓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不知阁下究竟意欲何为?” 那老头看似慵懒,眸光却锐利精明得很,王卉凝心里不由提高了警惕。(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医武双全的怪医 “左手重而多按,欲令气散,右手轻而徐入,不痛之因。针入贵速,既入徐进;针出贵缓,急则多伤。”灰衣老头将抄着的手从袖中取出,从背后托了托背着的瑶琴,状似玩笑地说完,又看向王卉凝。 看她针灸的手法,却是深得其法。便是那孩童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便是最好的证明了。“没想到阁下也懂医,方才现丑了。”王卉凝眸中闪过一抹意外,方想起方才替二豆针灸时,似乎一直感觉到背后有一道异样的目光,此时看来,怕就是这位老者了。只是,他既能看出自己行针之法,方才为何不先行救治。此时悄悄随来,说出这些话又有何用意?心里如此想着,王卉凝不由又抬头淡淡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老人,却只看到一双含笑的凤眸,以及额头上泛起的皱纹。灰衣老头捋了捋不过长出一丁点的胡茬,颇有深意地对王卉凝道,“我见你施针手法尚算娴熟,不知师从于何人?”“呵,敝师不过一普通医者而已,说出来恐污了阁下尊耳,还是不说为好。”王卉凝浅然一笑,极为客气地道。 别说飘雪不曾说过此事,她并不知道曾经的王姨娘到底师从于谁。便是知道,又岂能随意说与面前之人听。 面前之人一不知道名姓,二不知道底细,他不但主动前来搭讪,还突然提及她的师傅,莫不是知道她的底细,察觉出了什么异样?看了一眼头顶日渐升高的太阳,王卉凝不曾吃过早饭的肚中微有些饥饿感,便准备找个话将这老头打发走,却见那老头动了动眉头。突然定定地望着她:“那你可听说过怪医这个人?”老头古怪的表情令王卉凝越发觉得怪异,双眸紧紧地盯视着他,试图从他含笑的脸上看出端倪来。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这怪医二字可是有什么古怪? 而对上她盯视的目光,灰衣老头却是两手拂了拂衣袖,拉了拉衣摆,一副郑重其事任由打量的模样。半晌,王卉凝收回目光,唇角噙起一抹有些怪异的浅淡的笑,那老头见了。竟也绽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下一刻,却完全地僵在了脸上。“从未听说过!”王卉凝脸上的浅笑骤然消失,淡淡地说完对着老头客气地道,“我还有事,失陪了。” 莫不是这怪医二字与什么有牵扯?她生怕以无心对有心,被对方察觉出什么,并不敢过多谈及。 王卉凝话音一落。人已经快步入了文远候府别院的大门。陡留下灰衣老头僵着笑的脸上一点点地露出郁闷之情,一张带着短须的嘴怪异地撅得老高。她竟没有听过“怪医”的名号?难道这些年自己隐世竟隐得如此成功了?看着王卉凝唯恐避之不及迅疾消失的背影,灰衣老头想起刚才的打算,心中的郁闷之情更甚,狠狠地踢了一下脚边的碎石。 丢人哪,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他一世英名,什么时候受过如此对待啊?这要是再让人知道了他的那点小心思,便是把这张面皮扯了,也没法再活下去了。 那石块如离弦的箭一般。直直地向着文远候府别院门前一边挺立的一株灌木飞去。灰衣老头一脸郁闷外加恼怒地顺势看过去,目光落在别院微敞的大门上。唇角牵起一抹怪异的笑。晃了晃身子,无视路人看过来的眼神。背着瑶琴缓步向着柳家庄西面的山林而去。“真是个怪异的老头儿。”接过祈柔儿送来的木匣,白芍跟在王卉凝身后向着小院走去,嘴里嘀咕了一句。王卉凝步子略略一滞,眸光闪了闪。那老头身上带着些风尘之气,应该是刚来柳家庄不久。为何如此凑巧,自己第一次出庄院,便遇上他了?秦含霜并不知道粉荷已死一事,会在这个时候又弄个老头来试探她吗?而想到小院中的玄衣男子,王卉凝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气。[.超多好看小说]难道,那老者竟是冲着他来的? 莫非是他们猜测到玄衣男子主仆重伤逃离之际,会在此处寻医者救治,继而才将自己留意上了? 压下心中的一丝慌乱,王卉凝匆匆步入小院,决定先问问玄衣男子。一入小院,正见玄衣男子悠然地躺在半旧的躺椅之上,阿离却不见人影。快要入春的暖阳虽然多了几分热气,合着微凉的风,晒着倒也令人十分舒适。玄衣男子嘴里含着枯枝,十分享受地半眯着双眼。“雀占鸠巢,你倒过得自在。”王卉凝走近躺椅,盯了一眼他微微颤动的黑长睫毛,冷冷的声音中透着几丝隐怒。一而再地有人找上门来,他倒能一如继往地悠然自在,当真是令人佩服。“唉,人呐,既要懂得得意时须尽欢,更要懂得苦中作乐,这样才能活得自在消遥。那些世外高人,不都是如此么。”玄衣男子黑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双眼时,眸黑的眸子里含着笑,小心地伸了个懒腰,慵懒地道。王卉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心里着实佩服他这样乐观豁达的心态,面上却没有半点表露,仍冷冷地道:“我方才在大门外遇到一灰衣老者。”透过薄纱看到王卉凝清冷的脸上现出一丝凝重,玄衣男子收敛起几许慵懒,浓黑的剑眉微微一蹙,开口问道:“你怀疑他也是冲着我来的?”难道那群人竟是仍没撤去,又派了高人前来查探?玄衣男子快速的反应令王卉凝心情好了些许,点了点头:“我并不能确定,只是想问问你可见过这样一个人?”“灰衣老者?”玄衣男子一手枕着头,一手玩弄着从嘴里取出的枯枝,眸光流转地思索了一瞬,玩味地道,“长得什么模样,说来听听?”“身长六尺有余,约摸六十来岁,却满头黑发,未见一丝白色。穿着普通的青灰色长袍,脸上略有些沧桑之色,却若有若无地透出一股子优雅。更特别的是,他的背上背着一张瑶琴。”王卉凝略一沉吟,蹙着眉头细细地将自己所看到的缓缓道出。 心里却是也疑惑,既是追杀他们,背上背着把瑶琴,为是的怡情养性还是当做杀人工具?虽有些怀疑,想到他的突然出现,她却还是想与玄衣男子详实地说一说。若是有个万一,也好有所防范。 “身上还背了把瑶琴?”玄衣男子眼角仍带着笑意,眉头却是蹙得越发紧了,想了半晌,突然对着头顶道,“阿离可听过有以瑶琴为武器的高人?” 擅用扇面或是长箫的高人,他倒是听过,却从未听过有谁竟以笨重的瑶琴来伤人的。若真有这种高人,他倒是想会一会。只可惜现在身上还带着重伤,便是见到也只有远远躲着的份儿了。 玄衣男子的举动令王卉凝一愕,旋即心中闪过一个想法,抬头一看,果见矮屋前粗壮的梧桐树高高的枝桠上一道暗影,里面传出阿离冷淡而低沉的声音:“不曾听说过。” 怪不得这个阿离时常见不到人影,莫非每次他都是悄悄地藏在这棵梧桐树上?所谓登高望远,这棵梧桐树比矮屋还要高上几分,站在上面倒是能看到极远的地方,对于把握周围的动静却是极好的。 “或许是我多想了。”见玄衣男子主仆二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把瑶琴之上,王卉凝知道他们可能是未见过那个老头,便只好将此疑惑压在心里,想着一会儿让姜妈妈出去看看。 “也是,说不定只是个想冒充高人的怪老头呢。”玄衣男子语带调侃,蹙着的眉头却未见松弛。 “嗯嗯,奴婢瞧着他就是个怪老头。”一直瞪着两只眼睛羡慕地仰望着斜躺在梧桐树上的阿离的白芍,重重地点头附和,“还问姨娘有没有听过什么怪医,他自己分明就是个怪老头。” “怪医?”玄衣男子蹙着的眉头一松,眸光一亮,颇感兴趣地道,“他是怎么与你提起怪医一事的?” “他就是莫名其妙地问我们姨娘有没有听过怪医这个人啊。”白芍嘟着嘴,一脸茫然地道。 看了一眼玄衣男子越来越亮的眸子,王卉凝接口道:“他先是问我师从何人,尔后才与我提起?你认识怪医?”那老者当真想用怪医来试探她与玄衣男子有无瓜葛? 玄衣男子的眸中甚至含上了一丝喜意,点头道:“嗯,传言怪医此人不但医术达到出神入化的境地,经他之手医治的病人,即便是膏肓也能枯木逢春。而且武艺高强,世间少有敌手。但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且性格极为古怪。有人不远千里寻其踪迹,曾出万金求其救命,他却半夜玩失踪,而有时却又分文不取连救数人。更为关键的是,” 见王卉凝果然因自己突然一顿的话音而低头看过来,玄衣男子唇角一勾,露出一个得意促狭的笑,直到王卉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方摸着鼻子笑着说道:“怪医一直随身不离的,便是一把看似普通的瑶琴。” 因为他们父子两个一个仰慕于怪医的医术,一个又极想有朝一日见识一番怪医的高强武艺,因此没少打听关于怪医的一切传言。“你是说,那灰衣老者便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怪医?”王卉凝微拧着眉头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玄衣男子。原本以为他是想用怪医试探自己,难道他自己当真便是扬名于世的怪医? 而心里浮现出方才那老头等着她回答时拉衣袖扯衣摆的怪异举动,王卉凝竟有种想抚额的冲动。 那孩子气的举动,便是他怪医的一大特色么?(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无法解开 “你说呢?”玄衣男子扔掉手中的枯枝,两手抱着后脑勺,一副你懂的表情望着薄纱下的王卉凝。(.好看的小说) 只是,他心里有些疑惑,学医之人不是应该都如他父亲那般痴迷,并醉心于与医术高明之人切磋么?怎会完全不知怪医之名? 想想正是救二豆的举动完全落在老者眼中,他才随后跟了过来,再想想他说的那一番关于针刺手法的话,王卉凝心觉得玄衣男子的猜测怕是八九不离十。 莫名地,心里涌起一股遗憾之感。若说以前,她翻看着医书学医,纯粹只是想更好地掩饰自己,顺带弄门更好傍身的手艺。在日渐深入地学习之后,她竟是越来越喜欢上了这门技艺。喜欢上了闻味识药的奇妙感,喜欢上了药尽其用、将各种药揉合在一起制作药丸药膏的成就感,也喜欢上了替人治病时那种俯视甚而是操控生命的微妙感觉。 更甚而,当初以为阿离要丢弃药材时,她会肉疼。今日没有好方子替柳家小少爷医治痫症时,她的内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深深的遗憾,遗憾于只凭一本《绝世医经》她能学到旁人学不到的东西,却终归觉得不够系统,对于医经之外的东西,却只能望而兴叹。 便如那癫痫一症,她只在其他几本医书上看到记载的发病原因与症状。《绝密医经》上并不见医治之法,便是她有心医好柳家小少爷,也只能无力而返。 如今一个这么好的机会,怪医主动谈起医术一道,她却生生错过了,怎能不生出遗憾之感。 “听涵公子这么说。怕就是了。”白芍似乎有些肯定地点着头,“他一定是在我们姨娘救二豆时看出我们姨娘医术好,想跟上来夸奖一番的。” “嗯,一定是这样的,只可惜你们主子不领人家的情。”玄衣男子憋着笑重重地点着头,微带着几分促狭地看了王卉凝一眼,“怪医他老人家怕是第一次吃这样的鳖,想必也会觉得新奇。(.无弹窗广告)” 说完,便是再也撑不住,捂着伤口闷闷地笑了起来。 王卉凝一向神情淡淡。他可以想像她在心里怀疑怪医居心叵测时,那态度定然与昨日面对那群假扮官兵之人一样,冷漠淡然中带着疏离。 “我只是从未刻意打听过怪医此人,对他所知甚少罢了。”王卉凝收起心中的几缕遗憾,面无表情地扫了玄衣男子一眼,转身对白芍道:“你去让姜妈妈出去看看,我瞧着他应是刚来此地,说不定正想找个落脚之地呢。” 她一直深居闺阁之中。对这种江湖中人实在一无所知,如今又刚经历几番阴谋,有眼不识泰山错把一代名医看成意欲图谋不轨的歹人,实在不为过。只是,这个理由用在原本学医的王姨娘身上,却未免引人起疑了。 “你又忘了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怪医。”玄衣男子轻轻地转了个身。用右手撑着脑袋,“只要他不想出现,便是任谁都难找着。他若想出现,却又谁也拦不住。” 若非如此。他又如何会不叫阿离速去寻找。 王卉凝抿了抿唇,心觉得玄衣男子分析得极对。看了一眼日头,已时至巳时。正欲叫白芍去厨房弄点东西垫垫肚子,却听见白芍突然蹲下身子,放下药箱从躺椅旁拾起一本书来,有些奇怪地道:“姨娘的医书怎么掉这儿了?” 王卉凝心中一愕,目光触到书上那四个熟悉的怪异字体时,却是眸光一闪,深深地看了玄衣男子一眼。 她明明将医书放在床头的枕下,如何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呢?莫不是他们主仆趁她不在入了她的房间,却又为何将书丢在这个地方,让她自己发现? 对上薄纱下王卉凝淡漠冷然的眼神,玄衣男子却只是勾唇浅笑,眸中几不可见地闪过一抹玩味。 白芍轻轻地拍了几下书底页上沾着的灰尘,方递到王卉凝的面前。王卉凝伸手接过,正欲拿着回屋,目光触到合着的书角上,眸中闪过一抹惊诧,忙将书页翻开。 入目处,百花争妍,群花吐芳。王卉凝定定地看着书页上艳丽的花卉图,半晌,方对白芍道:“你去厨房中随便弄点什么给大家垫垫肚子,一会儿便做午饭。” “是。”白芍应了一声,便拿着药箱和木匣入了王卉凝的屋子,转身便又去了厨房。 王卉凝转身正对着玄衣男子,将书递给他:“你故意让我看到这本书,可是有什么用意?” 怪不得昨日他故意向自己问起医书一事,原来是另一本在他的手上,却不知为什么,竟没有露出本来的面目。难道那一日从他胸前掉落的便是这本书? 他此时故意让这本书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莫不是想让自己告诉他解书之法?可那日他的血几乎已将包着书的布染了个透,为何这本书还是原来的模样? “呵呵,”玄衣男子双眼弯成了两道弧形,没有伸手去接医书,而摸了摸鼻子,“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不过小小一个举动,她便洞悉了一切。 “呵呵,”王卉凝脸上也跟着绽出一抹极浅的分不清情绪的浅笑,瞬间又突然敛住,“我想我并不知道什么。”说完,便将医书掷在躺椅之上,转身欲要离开。 她的那本书,是滴了她换了灵魂的血之后,再现出如今的面目的,至于若是没有她,原来的王姨娘用血能不能解开,她一无所知。难道如今,她要把这个方法告诉面前的男子?这岂不是太荒谬? “你在害怕?”玄衣男子忽然笑得十分诡异,见王卉凝转过身来挑着眉冷冷地看着自己,又摸了摸鼻子,低低地笑着,“我重伤时不偏不倚偏偏闯进了你的屋子,是你救了我的性命。如今又是我手中有一本与你一样的医书,这能说不是缘份使然吗?” 说完,想到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他自己也忍不住窃笑。 王卉凝淡淡地像看怪物一样盯着玄衣男子窃笑的俊美容颜看了许久,突然缓缓地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道:“如果逼迫也能成就缘份的话,这确实是一桩奇缘。” “呵呵,阿离一向擅用逼迫来成就奇缘。”玄衣男子仰头看了一眼斜靠在枝桠上的阿离,爽朗地大笑起来。 心里却想着这女人太特别了,竟能一边在心里记着仇,一边又守诺地照顾着他的起居,着实不容易啊。 “卑鄙!”梧桐树枝桠间传来阿离闷闷的低沉的声音,王卉凝想像到那张寒冰似的脸上冒出的黑线,差点笑出声来,用手揉了揉鼻子,才堪堪掩饰过去,只淡淡地道了一句:“你的书应是下部,解开的法子必不一样。” 她一直觉得医术若要更好地传承下去,实在没必要遮遮掩掩有所保留。而她不说,实在是因为玄衣男子的血没能解开,让她认为自己的法子对这本书没有作用,也因为心里对玄衣男子再次玩弄阴谋有些生气。 “我们再做个交易,如何?”玄衣男子将书举在手中,眸光闪亮地望着王卉凝,“只要你能帮我把书解开,我便将书借你三年,三年后,我来取。” 他捕捉到了王卉凝翻开书页看到上面的花卉图时惊诧的目光,这才判断她的书原来也是这个模样的。既是相同的书,或许,用一样的方法,便能解开。 他本对医术不感任何兴趣,若非是父亲临终所交,他便是将其送人或是永不解开也不会觉得遗憾。但此时,父亲已不在,独留下这本父亲参透了多年也未能有所获的医书,他若有机会解开,岂能不尽孝。 而作为一个学医之人,没有谁能抵御住这样的奇书的诱惑吧。何况,她还拥有了上部,越发会急切地想要看到下部。再说,他没想过要从医,如此做也算是遵照了父亲的遗愿将医术发扬光大吧。 王卉凝静静地看了一眼他微敛笑意的神情,略一沉吟,缓声道:“我的那本,是因为一次意外滴落了血珠而露出医书的本来面目,而这本,除夕之夜怕是早已沾染了许多你的血,如今却依然没有变化。所以,恕我没有法子帮你。” 便是她极想看看这本书里记载的是否正是自己那本的延续,不能解开,也只能是奢望。 见玄衣男子眸中闪过一抹失望,继而又看了看自己。王卉凝略一迟疑,突然将食指伸入口中,双齿轻轻一咬,举着缓缓渗出血珠的手指凑近玄衣男子手中的医书,看着血珠慢慢聚集,继而滴落在书页之上。 若真能用自己的血将书解开,她一点也不会吝啬。毕竟任由一本记载着高深绝妙医术的书被当做闲书束之高阁,实在是暴殄天物。何况,玄衣男子的条件也着实令她心动了。 一滴玫瑰般鲜艳的血珠滴落到浅黄色的书页之上,缓缓地一点点地渗入书页之中。两人双目紧紧地盯视着书页的变化,半晌,却仍然毫无动静,书页之上呈现的,仍然是那副艳丽的花卉图。 “刻意不如巧合,或许有一天,你会在无意当中见识到它的真面目。”见着玄衣男子即便是面对极度痛苦时也含着笑意的眸子中再次闪过一抹失望,王卉凝抿了抿唇,淡淡地道了一句。 “没事,许是它怕我一时还看不懂,想再过些时日让我看到。”玄衣男子脸上重新绽出轻松随意的笑容,将书随意地放在躺椅之上。(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京城之行(亲,求订阅) 谢谢蕾**蕾亲的小粉红,鞠躬致谢,顺带求订阅求收藏求一切,嘿嘿~~~~~~ ****** 快要入春的风虽已没了隆冬时的凛冽刺骨,扫在脸上却仍带着一股子尖锐。经过一日寒风的洗礼,姜平一惯黝黑粗糙的脸也感到紧绷干燥。好在飘雪一直坐在车内,有厚帘子的遮挡,总算没被寒风吹得皮肤开裂。 然经过近两日的颠簸,一路又多是山间小路,她混身上下已是散了架般。昨晚在城外农家借宿休整了一晚,方觉松透了些。 姜平驾着马车缓缓地行于京城街道之上,转着头欣赏着京中独特的景致。街道两旁,房屋鳞次栉比,高低错落有致。街道之上,人山人海,吆喝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议论说笑声,不绝于耳。这种热闹,是南黎国任何一座城池也无法媲美的,更是处于柳家庄多年的姜平久违了的。 飘雪掀起一角车帘,悄然地瞧着这番再熟悉不过的景象,想起王卉凝孤寂地独居于偏远荒芜的柳家庄里,再想起方才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心中立时升起一股悲凉与愧疚感。 难道,便连老天也不怜姨娘么?她百般遮掩,好不容易才将其他人支开见着了罗姑姑,得到的消息却是,从未在宫外过过年的皇后娘娘,因为突然重病不宜奔波,至今仍未回宫。皇后娘娘现居于何处,便是宫内也无几人知晓,任她再不甘心,再想要掏尽身上的银钱也是打听不到的。 紧紧地攥着双手,看着一脸爱莫能助的罗姑姑与其他人会合。她才极其不甘地缓缓上了马车。她带着满腔希望而来,希冀着能将消息传给皇后娘娘,恳求她将姨娘救出水火之中,心中设想过其中可能遇到的多重阻碍,却独独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令她失望至极的结果。 她甚至不知道回去之后,要如何开口将这个消息告诉王姨娘。 “驾!驾!”飘雪的思绪,被渐近的急促的马蹄声唤回。正待将微掀起的车帘放下,抬眼看到对面急驰而来的人,不由脸色煞白。 对面一骑之上,一袭雪白长袍的男子。墨发飞扬,袍角猎猎。他鬼斧刀刻般的俊脸之上,菱唇紧抿,一双黑眸冷得如同天山上的千年寒冰,几乎要将街道之上的热闹都凝结。 “那不是候爷么?”正驾着马车悠然行驶的姜平拾目望去,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急忙低了头,慌乱间急急地紧勒了两下马缰。想让马车赶紧靠边一些以躲避就要临近的孙钧。 他一心记着王卉凝和姜妈妈的叮嘱,切莫让府里任何人认出他来。此时一见孙钧,一慌之下,竟是忘了自己唇上粘着假须,头上戴着一顶遮住了半张脸的毡帽,便是孙钧。一时怕也难以认出他来。 飘雪一惊之后,倒还算镇定,正待叫姜平不要慌乱,却又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便是街道上的人群。也开始骚动起来。 却是姜平慌乱间急急地用力拉了几下马缰之后,那马许是被他拉疼了。竟是烦燥起来,突然一仰脖子前蹄高抬。对天长啸一声后,将头重重地甩向一旁的小摊。平稳的马车被它一带,重重地一颠之后,才勉强稳住。马车里的飘雪却是被甩得撞到了车壁之上,后脑勺磕得生疼。 被姜平养得膘肥体壮的马儿力大无比,那一头甩过去,不只要将支在街旁的小摊撞得支离破碎,便是正站在摊旁买东西此时已吓得不知躲避的两位妇人,怕是也难逃厄运。 “天……”骚动的人群中有人惊呼起来,却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眼睁睁地看着马头连带着整个马脖子向着小摊和两位妇人甩去。 姜平也被吓傻了,紧紧地拽着马缰,却丝毫无法阻止马儿危险的举动,想到接下来的后果,他的手竟是一抖,握着的缰绳彻底掉落。 正在众人绝望惊叹之际,只见先前急驰而至的那一骑之上,白色人影陡然飞身而起,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身之后,双掌一推,堪堪在甩过来的马头离两位妇人不过寸余时,将马往反方向推离。紧接着飘然落地,一袭白衣挺立在两位妇人与马车之间。 那马受到重击,又是一声长啸,身子堪堪被推离了原地一尺有余,马蹄乱踏一阵后,方才将马身定住,直带得马车亦是一阵摇晃。才刚刚抓到点东西要站起来的飘雪,又是身子一晃,重重地跌坐在马车里。没抓住缰绳的姜平,也被马身的晃动带得摔了下来。 “哎哟,多亏了这位侠士出手相助,否则这两人怕是没命了。”人群中爆出的一句话,道出了所有惊魂甫定之人的心声,纷纷附和起来,并开始有人遣责起了姜平来。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这马儿突然受惊所致。”姜平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微垂着头压低声音不停地对着人群道歉,瞧着那片白色袍角,感受到从头顶射过来的冷冷的目光,只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两只大手紧紧地攥着衣角,几乎要将衣角揉破。 难道候爷竟是一下就将自己认出来了?若是如此,他要问起自己进城做什么,自己该如何回答? 孙钧一双冰冷的眸子越过马儿落到姜平身上,扫了一眼他唇下长长的胡须,正欲将目光移开,无意中瞥到他紧攥着衣角的手,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再次将目光投向他压得极低的帽沿下的脸上。 车内的飘雪好不容易坐稳,透过帘缝恰看到丰神玉立神情冷峻的孙钧,右手悄悄地抓了一下帘子。她心中极想下车将姨娘之事与候爷说个清楚明白,但姨娘说得对,老夫人和秦含霜既有本事将她弃置于柳家庄,又如何会没有本事令候府相信她们编造的一切。便只从近两个月来,姨娘处于庄中无人问津已能看分明一切。 她但凡多一点冲动,也只能令姨娘的处境更加难堪,便是连如今看似平静的生活都难保持。 飘雪抓着帘子的手松了松,却在看到孙钧打量姜平时微微一蹙的眉头时,又再次一紧。不再迟疑,她掀帘从车上走了下去。 “你个胆小的奴才,方才只因你一时慌乱,差点酿成大错,难怪老爷和夫人不喜乘坐你驾的马车。”飘雪上前一步,将仍紧攥着衣角身子僵直的姜平挡住一半,冷声训斥一句后,又对着孙钧客气地道谢,“只因马儿突然受惊,加之车把式驾车手艺不精,才会冲撞了路人,方才多亏了这位公子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便对着孙钧蹲了蹲身子,以示谢意。 孙钧投向姜平的目光微微一顿,收回时冷冷地扫了一眼面前梳着矮髻,一身妇人妆扮的飘雪,并没有对她的道谢作出回应。眸底深处却闪过一丝对姜平紧抓衣角的紧张之情的释然。 突然,人群中传来议论之声:“哎,这不就是年前刚丧了夫人的文远候爷吗?” “哦,是吗?以前只远远瞧见过一次,今日从近处看着,竟是比差盔甲时更添了几分俊逸。只是,这神情又越发冷了些,莫不是因为刚丧了夫人,心里难受?” “啧啧,那夫人也是个命薄的,这么一个俊俏郎君,她却是红颜薄命,才二十便大病一场一命呜呼了,独留下一个周岁不到的儿子,也算是为孙家留下一条血脉。” 大病一场,一命呜呼?飘雪几乎要冷笑出声。内里,老夫人听信秦含霜片面之词,给姨娘冠以一个谋害夫人之名将她弃于柳家庄上,对外,却是如此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当真是候门之事,难分真假。 飘雪努力压制住内心的鄙视与气愤,使自己脸上露出旁观之人才有的好奇而意外的神情,悄悄地看了孙钧一眼。 只见,孙钧冷漠容颜上,剑眉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眸中的寒光更甚,扫向人群时,立马像一把无形的寒剑,使得那议论之声戛然而止。转瞬,他身形一纵,飘然落于坐骑之上,一拍马背,绝尘而去。 望着那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一抹白影,飘雪久久没有收回目光,眉头微蹙着。候爷性情极冷,又唯独只对夫人动了几分情,这样的人,一旦认定某件事,又如何会轻易改变。若是他心中认定是姨娘害了夫人,姨娘还能有翻身之日吗? 被孙钧的冷眼一扫,又已无热闹可看,人群开始渐渐散去,从紧张慌乱中回过神来的姜平见飘雪仍对着候爷离去的方向抿着唇皱着眉发呆,不由极小声地询问了一句:“飘雪姑娘!” “你方才太过紧张了,这样的装扮,便是熟识你的人,也未必便能一下就看出来。”飘雪收回目光,淡淡地带着几分责备地对姜平道。 他那紧张的模样,分明就是不打自招。便是随便什么人,看到他紧张成那副样子,也难免会心里疑惑,想要一探究竟。 “是,我一瞧着候爷那个模样,我就心里直打鼓,两腿发怵。”姜平有些心虚地摸了摸头,见飘雪已转身上了马车,便也跟着纵上车座之上,小声询问,“飘雪姑娘,咱们现在去哪里?” “去城南雨香胡同。”飘雪收回目光,转身上了马车。(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碧纹家的变故 望了一眼城南方向,飘雪将撩着的帘子放下。 城南是穷人聚居之处,秦含霜的贴身侍婢碧纹的家便在城南的雨香胡同。姨娘让她务必要打探清楚碧纹家最近的情形,如今皇后娘娘那边已无希望,她只能全力将此事打听清楚了。 “嗯,好。”姜平扬了扬鞭,轻抽了一下马背,刚刚吃了个教训的马儿此时竟是比先前还驯良了几分,乖乖地踏蹄前行。 穿过京城繁华的几条街道,从青石地面一直走到了泥巴路面上,马车才在一阵七弯八拐之下,来到了一片低矮破旧的房屋前。虽比不得城中房屋的红墙黄瓦、雕梁画栋,能在此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却也是许多无容身之处的人梦魅以求之事。居住在这里的人,大都是几代人奋斗下来才攒下一两间屋子。 狭小的胡同口,已容不下一辆马车前行,飘雪只得从车上下来。抬眼打量了一眼周围,只觉得一种带着萧索的冷清寂静。这里的人大部分都得为着生计奔波劳碌,如此青天白日,闲待在家的,多半都是体弱的老人和年少的孩童。 按着王卉凝所给的地址,飘雪顺着香雨胡同口一直往里走,路过几间紧闭的屋门,见着前面一间院门只是虚掩着,不由心中一喜,那正是她要找的碧纹的家。 敲了几下门,见无人答应,飘雪轻轻将门推开,却见空落落的小院中,并无人影。低矮房屋的大门却是敞开的,这令飘雪有些疑惑,放重步子往屋内走去。 才至大门前。映入眼帘之物,却是令飘雪一惊。只见堂屋正中,摆着一个崭新的牌位。牌位前,一柱细香轻烟袅袅,映得牌位上的字若隐若现——吾儿青锋之灵位。 再看灵位一侧,极小的字记载着亡者出生与死亡的时间,却是个才死去不过半年之久的十六岁少年。 如此少年却是因何突然早逝?他会是碧纹的什么人?飘雪蹙了蹙眉,心惊之余心底又闪过一抹猜疑,更是细细地将牌位上的一应记录都记了个清楚,想着回去再详细地说与姨娘听。[] “谁啊?”飘雪正看得入神。突然身后传来一道苍老低弱如鬼魅的声音,直将她吓得身子一颤,捂着胸口吞下一口唾沫,方将要跳出胸腔的心压回原处,缓缓地转过身来。 只见东侧的房门门槛之上,探出一个雪白蓬乱的脑袋。乱发之下,一张苍老病态的脸上,一双空洞而无神的眼毫无焦距地朝着飘雪。而从他抱着矮凳半躺在地上的姿势来看。分明是一路借着板凳从里面挪出来的。 “是锋儿回来了么?”老人吃力地抱着矮凳又向前挪了几分,抬头目光迷离地望着飘雪,声音暗哑无力。 老人期盼迷离的眼神,令飘雪一下反应过来老者口中的锋儿是谁,眉头一蹙后,转身对着老人:“哦。这位老大哥,我是路过此地一时口渴进来讨口水喝的,见门没关,才擅自走了进来。还望老大哥莫怪。” 为了不让人轻易认出来,她一直作的是妇人打扮。 “什么?秦家那个畜生又欺负你了?”老人眯着眼睛问了一句后。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将抱着的板凳朝外一扔。哑着嗓子叫道,“别怕,爹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容许那个断袖的畜生伤害于你的。” 他一边老泪纵横地叫着,一边便想起身扑出来,却因下身无法挪动而直直地扑倒在高高的房门门槛上。 秦家?断袖的畜生?飘雪被扔到堂屋中的矮凳吓得连退了数步,脑子却转得飞快,紧紧地抓住老人话中的关键之词。他口中的秦家畜生,会是秦含霜的兄弟么?这牌位上的青锋,便是秦家少爷给害死的么? “哎哟,这是造的什么孽啊。”飘雪脑中飞快地闪过几个猜测,见老人扑倒在门槛上半天没爬起来,眉头皱了皱,正待上前看看,却见从院外冲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布衣妇人。 那妇人哭泣着正待冲到房门前扶起老人,突然看到屋中站着的飘雪,不由动作一僵,愣愣地望着她。而飘雪乍一见到那妇人的容貌,心中却是一喜。那尖长的脸儿,那细长的眉,与碧纹足足有八分相像。只不过那显得过于苍老的脸上,皱纹太多太深。 “秀儿,快,秦家那个畜生又在打锋儿的……”老人缓慢地抬起头来,见到冲到房门边的妇人,脸上一喜,撑着身子急急地对着她唤道,那妇人反应过来,却是急急地捂了他的嘴,哭着叫道,“老天啊老天,您老人家到底有没有长眼啊?” 接着,竟是搂着老人的头放声痛哭起来,那颤抖的双肩和哽咽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嗓音,若非心中万分悲痛,如何能够表现出来。便是飘雪一向对于旁人之事无动于衷,望着她悲恸万分的模样,心中也闪过一缕异样。 “这位大嫂子,我是路过口渴,进来找口水喝的。”飘雪静静地看着她们夫妇二人抱头痛哭,待到那妇人警惕地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方轻声道。 那妇人上下打量了飘雪一番,站起身来,用摞着补丁的衣摆拭了拭泪:“孩子他爹受了些刺激,总爱说胡话,让大妹子笑话了。大妹子要喝水,请随我来吧。” 飘雪点了点头,便随着妇人来到院中。却见那妇人入了一旁的小屋中,从里面端出一个陶碗来递给她:“茶水有些凉,大妹子将就喝点解解渴吧。” 飘雪接过陶碗,见那陶碗虽旧,却干净无尘,里面盛着的水也是清澈无杂物,便捧起凑在嘴边,一口气饮了大半,用衣袖抹了抹嘴角,对着妇人道了几声谢,才告辞离开了。 待到飘雪出了小院,那妇人却是看了一眼堂屋正中的牌位,泪如雨下,心如刀绞,急行两步奔至供桌前,抱着牌位大声号啕起来。一时之间,妇人的悲恸哭声与她丈夫的暗哑叫骂声混杂在一起,听得人心酸。 飘雪静静站于院门一旁,隔着缝隙瞅了一眼里面的情形,才悄然地抬步离开。 人生悲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看这二人的情形,分明还未从近半年的丧子之痛中走出来。对于碧纹来说,年幼的弟弟若真是被秦家少爷害死,她对秦含霜会是表面那般的忠心不二吗?如果一切都如自己猜测的这般,姨娘想从碧纹身上入身,倒确实是个好法子。 飘雪微蹙着眉头顺着原路返回,正待要走出胡同口,却见迎面走来一位蓝衫女子。而那尖长的脸儿,细长的眉,不正是碧纹么。 碧纹正欲走入胡同内,见到迎面走出来的飘雪,不由往一边让了让,漫不经心地向她看过去。飘雪几不可见地微侧了侧头,用手轻轻地拍打了一下手肘上从旁边的老墙上蹭下来的绿苔,脚步未见异样地继续往前走着。 见走出来的竟是从未见过的陌生妇人,碧纹眸中闪过一抹讶然。很快似乎又被心中存着的心思压了下去,收回目光,急步往胡同内走着。 就在要拐出胡同之时,飘雪放缓了脚下的步子,眼角余光紧紧地盯着碧纹,直到她走入了方才那间小院,略一迟疑,见四周无人,便又悄然地跟了过去,小心地倚在小院门旁。 “娘!你这是怎么了?”碧纹在小院外听到哭声与叫骂声,心中又惊又痛,忙急步跑了进去,见母亲正搂着牌位哭得死去活来,而父亲仍如往日般疯疯癲癲、不停叫骂,也不由得泪如雨下,抱着娘哭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哽咽着询问。 “纹儿,纹儿!”碧纹的母亲陈香秀却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流泪,紧紧地将牌位抱在胸前。 “锋儿,爹不会让秦家那个畜生伤害你的。”碧纹的父亲秦松忽然用手摸了摸门槛,迷离无神的双眼中透出几许爱怜。 看着这样的情形,碧纹只觉得有一把刀在生生地剜着她的心,令她痛得无以复加。她原本拥有一个多么祥和幸福的家啊,父母勤快本份,弟弟聪明可爱,她随在秦含霜的身边,还能赚点微薄的月钱贴补家用。一家人虽过得贫苦,却从未不开心过。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可爱的弟弟瞬间没了,家中唯一的香火都断了;父亲瞬间白了头发,接着又被打致残差点丧命,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是疯疯癲癲;而母亲呢,如此沉重的打击,已将她摧残得不成人形,不过四十几岁的年纪,竟是突然便老了二十岁。若非记挂着父亲和自己,她哪里还有活下去的意愿。 “爹!锋儿已经不在了,锋儿已经被秦家的那个畜生害死了。”想到这一切的根源,碧纹直将一口银牙咬碎,她快步上前扳着秦松的肩膀用力地摇晃,咬牙切齿地说着,眸中仇恨的目光直比那烈日还要炽热三分,“女儿不会放过他们,一定会为咱们家讨回一个公道的。” “纹儿,你回来吧,你不要再待在秦含霜的身边了,他们秦家没一个好人。”陈香秀流着泪看着碧纹,一脸的担忧之色。 “不,女儿怎能回来,没有秦含霜,女儿便是一辈子也别想报得这份仇恨。”碧纹却是坚定地摇着头,一瞬之后,方缓了缓语气,“爹,你看,女儿给你带什么来了。”说着,便伸手将袖中藏着的一人油纸包掏了出来。 见他们的谈话开始围绕着碧纹带来的吃食,飘雪不再逗留,悄悄地抬步快速离开。(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回程 来回的行程,加上在京城逗留打听的时间,飘雪离开柳家庄五日后,于黄昏时分,又悄然回到了候府别院。 “姨娘,您说那个怪老头当真是涵公子所说的怪医么?奴婢忍不住,偷偷地出府去寻了好几次,愣是连他的影子也没找着。问了庄里的人,他们都说见那怪老头往西北边的山林子里去了,后来就没回来。您说,他不会是被林子里的野兽什么的给吃了吧?”白芍趴在桌子旁,秀眉微蹙着望向轻抿茶水的王卉凝。将在心里积压了两日的担忧说出来后,心里果然轻松了不少。 “要不,我让阿离哥下次再去林子里打猎的时候好好找找,时间不长,兴许还能找到点儿什么?”白芍嘟着嘴,脸上现出几分同情之色来。 她虽然很气那老头将姨娘说成是候爷的妾室,但他若真是很有名的医者,就这样被野兽给吃了,会不会太可惜太可怜了? “既然连阿离都不会被野兽所吃,那涵公子说他武功高绝,又如何会被野兽吃掉?”王卉凝放下茶碗,看着白芍一副瞎担心的模样,不由抿唇一笑,便连自飘雪离开后一直忐忑着的心也放松了一丝。 “姨娘说的是!”白芍杏眼睁了睁,笑着说完,忽然又道,“可他若不是怪医,只是个普通的老头呢?”他三天都没有从山林子里出来,岂不是被野兽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那林子里的野兽一定会很感谢他主动以身为食。”王卉凝再度抿茶的动作一顿,直直地看着白芍,半晌方缓缓地吐出一句来。 就算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头,他胆敢一个人闯入山林之中,想必一定有着自己的打算和能力吧。何况。这也不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管得了的。即便她有心相救,一没能力,二又过了三天,什么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嗯,姨娘说得是!”白芍眼中闪过一抹惊恐,半晌方缓缓地点了点头,心思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姨娘!”熟悉的清冷之声响在屋外,王卉凝端茶的手一顿,忙抬头看去,便见门被轻轻推开。一身妇人打扮的飘雪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仍是如常的清冷,眸中却有闪烁的光芒闪过。 “飘雪姐姐回来了!”白芍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站起身来激动地跑上前一把抱住了飘雪的胳膊。 胳膊上骤然一紧,看着白芍兴奋激动的神情,飘雪微微一愣,嘴角抽了抽,轻轻地道了一句:“白芍!” 她自认除了姨娘之外,对待任何人。除了礼节上的客气之外,从来都是淡淡的。却没想到,白芍仍会对她表现出如此纯真亲热的举动。 “一路劳顿,定然未用过晚饭吧。”王卉凝强压下心中骤然升起的各种杂乱,浅笑着对一身风尘仆仆的飘雪道,“先用热水洗洗。让白芍去把饭取来。” “锅里的饭还热着呢,奴婢这就去为飘雪姐姐盛来。”白芍忙放了飘雪的胳膊,转身向着外面跑去。 “炉子上有热水,先喝碗热茶暖暖身子。再去洗吧。”王卉凝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走过来的飘雪,飘雪却两眼紧盯着茶碗看了一瞬。抬起头时,脸上满是自责。“奴婢无用,姨娘交代的事未能完成。” 王卉凝端着茶碗的手一僵,心里咯噔一下沉了下去,原本存着的希望与期待瞬间被浓浓的失望替代。 她一直强迫着自己在拥有希望的同时,也不要忘记在心底存着最坏的打算。可是此时听到飘雪的话,想到心中最坏的打算或许已经成真时,还是忍不住涌起浓浓的失落与颓败。 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如此境地,如果连皇后娘娘之势也无法凭借,只单凭她一己之力,想要在一年之内重回候府,无疑是深山里行路,困难重重。 “先洗漱吃饭吧。”闭了闭眼,敛住眼底的失望,王卉凝淡淡的嗓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一切待会儿再说。” 尽管她心里迫切希望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但看着飘雪憔悴疲累的模样,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那般自私的。 飘雪接过王卉凝手中的茶碗,略一迟疑,点了点头。她要说的事很多,又岂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便吃过饭后,让姨娘躺在床上听她慢慢道来吧。 “飘雪姐姐,饭来了。”白芍端着两只碗欢快地走了进来,晃了晃盛着菜的碗,有些惋惜地道,“可惜你回来得太晚了,姨娘特意让留的那一小块野兔肉一时半会儿也做不熟,只能明天再吃了。” “没事,明天再吃吧。”望着白芍毫不作假的神情,飘雪轻点了点头,喝了几口热水,简单地洗了洗脸和手,便端起桌上的饭菜静静地吃着。 几个丫环里,飘雪的长相是最普通的,但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她的举止自有一股优雅之气,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度,自是旁人比之不上的。便是此刻她吃饭的模样,小嘴微张,贝齿轻碾,明明应该是饿得厉害的,却是每一口都细细地嚼着,看着十分让人赏心悦目。 “方才奴婢隐约听到姨娘同白芍谈什么怪医,这是怎么回事?”飘雪快速而又不失优雅地将一碗饭吃进肚子,便动手收拾碗筷,想起刚进来时听到的对话,疑惑地问了一句。 “哦,那天姨娘去替柳大财主家的儿子看病回来时,碰到一个怪老头,涵公子说他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怪医。”白芍正替王卉凝收拾被褥,听飘雪一问,忙回头答道。王卉凝心中有些烦乱,一时拦阻不及,不由眉头皱了皱。 “替柳大财主的儿子看病?”果然,飘雪的注意力不在怪医之上,而是微蹙着眉头望向王卉凝,“姨娘出去替人诊病了?”她一直深居宫中,其实从未听过怪医此人。 她的脸上没有责备之意,但王卉凝还是从她微蹙的眉头和闪烁的眸光里看到了她的不喜、无奈,甚至是怜惜。她知道,飘雪一心想着她能重回候府承宠,甚至是有朝一日成为候府里的真正主子。自不希望她在外抛头露面,为着生活奔波。 “嗯,姨娘几针便将那抽搐的柳家小少爷救醒,回来时还救了个被尿憋得打滚的小童。柳老夫人为了表示感谢送了姨娘不少东西,现在柳家庄的人也都夸我们姨娘医术了得呢。”白芍道了一句便回头去拉扯被褥了,因此也不曾看到飘雪脸上的神情,听她一问,还以为是问自己,便又忙道。心里更是为柳家庄人对王卉凝敬畏而钦佩的态度感到高兴。 “柳家老夫人和柳老爷亲自前来相求,我不好驳了人家面子。加之当时情况紧急,容不得多作推辞。且柳老夫人送的东西,我也是不好推辞之下才收下些许。”王卉凝看着飘雪脸上一闪而逝的担忧,浅笑着道,“柳家庄人质朴,没有谁在背后说三道四,你放心吧。” 以免将来给秦含霜落下“顶着候府侧室身份却在外面行医赚钱有损候府声誉”的话柄,为将来的回府之路再添阻力,从一开始王卉凝便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事后还让姜妈妈有意地去外面转了转,除了赞她医术好,确实无人说什么不得体的话。 飘雪看着王卉凝,对上那双清冷澄澈的眸子,忽想起面前之人早已不再是原来那个单纯质朴得不懂防范的姨娘。现在的她,冷静睿智,已懂得如何保护自己,更懂得为自己的将来谋划,每一步都行得谨慎,谋得更远。 这样的王姨娘,只需她在旁好好协助便可,却是不必过于担心的。只可惜医之一字,她竟是天资缺乏。若非如此,一时不能回到府中去,开医问诊,却也是维持生计的一门好法子,也无需姨娘亲自出面了。 “嗯,姨娘行事,奴婢自是放心的。”飘雪眸中闪过放心之色,轻轻地答完,也不唤白芍,自己端着碗径直出去了。 一出屋,却见矮屋前的梧桐树上人影一闪,她心中一惊,正待开口呼叫,猛然惊觉那身影有些眼熟,看到原本粉荷住着的屋子里透出的如豆灯光,才想起这院子里还住着两个男人。想到阿离如此和鬼魅般无声无息的举动,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吓了王卉凝一跳,她不由得冷声道:“那梧桐树是让它长在院子里遮荫的,可不是为着让你学习鬼魅之术的。” “我……”立在树下的阿离嘴角一抽,脸色一沉。自王卉凝和白芍发现他藏在树上之后,他一向是这么飞上飞下的好吧。原以为这会儿出来的又该是白芍,哪里想到竟碰上这位女罗刹了。 她连架在脖子上的长剑都不怕,什么时候又害怕于自己从树上飞落了? 融在夜色里的墨黑眸子小心地睨了飘雪一眼,阿离果断转身飞奔回了矮屋中。正拿着那本始终未见丝毫变化的《绝密医经》翻来覆去研究的玄衣男子抬头望着他,目光在他冰冷郁闷的脸上扫视了一番,终是没有大笑出声,而是捂着嘴低头继续研究他的医书。(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夜谈 “到底是哪里不对?为何她的那本滴上一滴血之后能变成医书,而我的这本染了我的血又滴了她的血,却始终还是一些花卉图?”玄衣男子一个转身仰躺在床上,拎着医书在头的上方随意地晃动着,有些不解地喃喃自语。 “阿离,你说,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玄衣男子一个反手将拎着的书捞下放在胸口上,用手垫着脑袋蹙着眉头望向闷着头擦拭长剑的阿离。 阿离拭剑的手一顿,转头淡淡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转回头又继续着手中的动作,用洗净的绸子爱抚般地从将剑从剑柄到剑尖轻轻地抹了一遍,眸光闪了闪,突然开口道:“我将染血的布换下时,书上并无血迹。” “布已染透,书上竟无血迹?”玄衣男子半侧着身子盯着阿离,见他点了点头,又半坐起来,将书页翻开,想了想突然自一旁抽出自己的剑,一个眨眼左手中指已破,一滴鲜红的血自他指间滴下,落在浅黄色的书页上。 听她说,她是无意间将血滴落到书页之上,才使得书显露出原形。难道自己这本竟是因为血没有滴落到书页之上的缘故? “还是没有变化啊。”一瞬不瞬地盯着书页看了半晌,见书页仍无变化,玄衣男子手中长剑一扔,手抚额头无力地道。看来,老天是成心跟他开玩笑。罢了罢了,反正他对医术毫无兴趣,若不是不想给死去的父亲留下遗憾,根本就不会存着解开这本书的念头。 想到手上流着血,他抬起左手,被压着的书页立时哗啦啦地往回翻着。又一滴血滴下。落进了快速合拢的书页当中。他将书随手扔在枕头底下,用力捏着割破的手指,也不上药,不一会儿便止了血。 阿离淡淡地扫了一眼自家少爷状似自残的把戏,擦拭完自己的剑,便又拿起被丢在床旁的玄衣男子的剑,默默地坐在一旁全神贯注地擦着。[.超多好看小说] 而另一间屋子里,如豆的灯光下,收拾好的飘雪将白芍打发回屋,搬了个矮凳坐到床前。略一沉吟,自责地对王卉凝道:“奴婢几乎将所带的银子掏尽,才使得许公公应允,与罗姑姑单独待了一会儿。若非罗姑姑记着与姨娘原先的情份,怕也不敢透露皇后娘娘因病着不宜奔波而至今未回宫的消息。” “皇后娘娘因病至今未回宫?”王卉凝目光沉沉地望着飘雪,面色不由得一凝。 作为一国之后,若非万不得已,是不可能缺席宫中一年一度的除夕晚宴的。皇后娘娘去南方避寒。又突然罕见地至今未归,这其中只是简单的凑巧生病,还是另有原因? 若是前者,她便还有机会,只是回府的日子难免推迟些。可若是后者,其中缘由定然不能为外人所知。想要借助皇后娘娘之势,怕是机会渺茫了。 飘雪如何没有想到这一层,因此看着王卉凝逐渐凝重的面色,心中也是堵闷忧愁。 “且不论皇后娘娘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姨娘还是要多做筹划方好。倘或无法求得皇后娘娘庇护,咱们还是得想其它的法子回候府去。”昏暗的灯光下。飘雪的面色越发清冷。 柳家庄偏远冷寂,难不成姨娘便任由老夫人和秦含霜的算计。在此寂寞地度过余生?别说她必不甘心,便是她瞧着如今的姨娘,也再不可能任人拿捏,心中自有自己的打算。 王卉凝缓缓地点了点头:“我原想着求皇后娘娘是最可行省心的,只要能递得信去,我好歹服侍了她一场,她老人家总会找个由头给候府施些压力,老夫人和候爷即便心中再如何不悦,也不敢惹她老人家不高兴,必不敢再任由我在此待着。如今看来,咱们自是得多做几手准备,要开始从其他地方下手了。” 如此说着,却是眉头皱得越发紧了。这些天来,她不是没有想过其它的法子。想要回到候府,指望远方势弱的娘家是不可能的,关键还在老夫人和候爷身上。而她作为皇后娘娘亲赐的身份早已犯了老夫人的大忌,要让不喜甚至是厌恶她还被秦含霜套牢了的老夫人甘愿重新接纳,无疑有些不可能。 真正可行的,恐怕还在孙钧身上。可她知道,孙钧性情极冷还有些固执,一旦他认定的事,旁人轻易无法改变他的态度。倘若他已因秦含霜的设计认定她是凶手,想要扭转他的看法,除非摆出所有可信的证据,抓出真正的凶手。 而莫说凭着秦含霜的谨慎会不会留下破绽证据,如今她处在此处,便是想要寻找证据也是难上加难。心里想到碧纹的异样,不由问向飘雪:“我让你悄悄地去打听翠竹和碧纹的家人,你可有所获?” “有,”飘雪清冷沉凝的脸上闪过一抹极淡的喜色,“奴婢在她们两家附近转了转,翠竹家未见异样,碧纹家却是生了大变故。” “哦?”王卉凝原本只是隐隐有些怀疑,此时听来,不由皱着眉头,心中竟是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她们家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与秦家有关?” 碧纹本是个聪明冷静的女子,对待秦含霜更是忠诚体贴,原本,她是很看重感激她的。碧纹的父母也是秦府里没有见风使舵的对她和秦含霜还算好的极少的两位。然而如今,碧纹却帮着秦含霜将她置于死地,这其中的怨恨,又如何会少。她很想知道,这个令她不顾一切将自己害死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嗯,奴婢从碧纹父母的言语中听出应是与秦家少爷脱不了干系。”飘雪点了点头,将自己梳理了一番的消息说与王卉凝听,“奴婢以讨水为由,进到了碧纹的家中。彼时看到她家中供着一个崭新的牌位,上写着‘吾儿青锋之灵位’,是半年前去世的。她家中有一位又瘫又疯的白发老人,应是碧纹的爹。从他的疯癫之言来看,应是秦家少爷有断袖之癖,许是看上了他的儿子青锋,却不知为何将他害死。” “青锋?碧纹的父亲又瘫又疯?这一切都是秦家少爷所为?”尽管曾有过猜测,这样残忍的消息仍是令王卉凝的眉头越蹙越紧,几乎要拧成麻花状。 她记得碧纹曾有个弟弟名唤青锋,因为是她们家是秦家的家生子,自小便也在府中为奴,随在她同父异母的秦家大少爷秦蕴之身旁。几年前,那还只是个长相白净的小少年,如今竟突然被害了?而碧纹的父亲秦松,是个有些血性之人,曾有一次因看不惯府中的老奴欺负她们姐妹而出手相助过。倘若青锋真是她的那个畜生弟弟所害,她可以想像他此时的情形是如何来的。必是看不惯秦家的所为,与之理论,被打了出来,受不住刺激才疯了的。 而想到“断袖之癖”四个字,王卉凝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心里庆幸着老天还是长了眼的。 自小遭秦家厌弃最后又被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以一己之私嫁进候府的她,虽一向不愿听到秦家的任何消息,却也隐隐听得那个与她同父异母不过十五岁的秦蕴之确实有龙阳之好的趋向,一想到胡氏为最宠爱的儿子走上歧途而痛心疾首捶胸顿足的模样,她便深深体会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的真谛。 只是她没想到秦蕴之竟猖狂到因此爱好而害人性命,又将秦松打残的地步,可见从小被溺爱的他已到了无法无天的境地。 对于秦松父子的遭遇,她深表痛心,内心里是有一丝难过的。然而,碧纹竟将对秦蕴之的仇恨转嫁到她这个同样被秦家深深伤害的人身上,这更令王卉凝无法原谅她的行径。她在秦府里是如何长大的,其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除了紫衣,她碧纹是最清楚的。如今,她怎么能如此对待她? “千真万确,虽然碧纹的母亲极力掩饰,”飘雪神色十分肯定地说着,“但奴婢尾随突然而至的碧纹再次回去时,听到了碧纹十分肯定的回答。她的意思像是要借着秦含霜之力对秦府展开报复。” “你碰到了碧纹了?”王卉凝微挑了挑眉,望向飘雪,飘雪连忙向她投来一抹放心的眼神,顿了顿道,“奴婢不止碰到了碧纹,先前还遇上了候爷。” 王卉凝正欲放下的心因她后一句话又提了起来,急急地望向她:“他可有将你和姜平认出来?” 她想要回候府,暗地里悄悄地谋算是最好的,此时实在不宜打草惊蛇,让府里人特别是秦含霜和老夫人察觉出什么来。否则,后面的阻力会更大,想要回去,又更难了。 “没有。”飘雪摇了摇头,便又将前日在京城大街之上突然发生的变故说与王卉凝听,两眼却是时不时地瞅瞅她的神色。 “幸亏你急智,否则以他的敏锐,必然会对姜平的举止起疑,进而进一步看清他的面目。”王卉凝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见飘雪时不时投来的担忧眼神,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想了想道,“你放心,在柳家庄里待了两个来月,我早已想开了,心里不会太难过的。” 她知道,原来的王姨娘始终对孙钧存着爱慕之情,飘雪一定是担心她听到候爷二字,心里想着候爷竟听信谣言将她置于柳家庄不闻不问,心里难受。 其实,即便她对孙钧少了原来王姨娘的那份爱慕之情,对于孙钧听信老夫人或是秦含霜之言,心里还是有着失望与难受的。只不过,她一向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是心里不舒坦,亦不会轻易表现出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另寻他途 “总有一日,候爷会知道姨娘的好的。”瞧着王卉凝的脸上未见异色,飘雪心头略松了松。 以前,候爷即便对姨娘有些冷落,总归还会做做样子,偶尔去凝香阁一趟。何况那个时候的姨娘心性开朗活泼,对此并未放在心上。总想着有朝一日老夫人和候爷会接纳她的。此时飘雪担心的却是,心性突然转变的王姨娘,把所有事都闷在心里,再想到连原本最爱慕的候爷完全不信任她,会不会觉得颓废心伤。 见她虽然冷静沉稳了些,心性倒还豁达,飘雪才稍稍地松了口气,接着道:“候爷消瘦了不少,眉宇间更冷了些,怕是对夫人一死始终未能释怀。” “若非真凭实据摆在面前,他定然不会轻易改变对我的看法。”王卉凝蹙着眉头颔了颔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味道。 孙钧虽然冷情薄性,不苟言笑,对她倒确实不错,当初也不知怎么就对了他的眼,竟惹得他违背了老夫人的意思固执地要将她娶进门来。然飘雪此话的意思,她也明了,却是告诉她想要让孙钧知道事情的真相,无论是以孙钧的固执,还是以他对前世自己的那份情意,都并非易事。 “如今也只有从碧纹身上入手还有几分希望。”轻叹了一声,王卉凝眉宇间的忧愁并未散去。 自醒来知道如今处境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如今的这个身份,要在府里立足下去,找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是首要任务。然而。她原本是打算借着皇后娘娘的势回到候府,再一步步地寻找证据揭穿秦含霜的真面目。如今要在这偏远的柳家庄里一步步地攻破碧纹,却并非易事,恐怕,少不得她亲自悄悄地去京里一趟才行。 “那一日明明是秦含霜约了姨娘前去,作为秦含霜的贴身丫环,碧纹不可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要她肯站出来为姨娘澄清,再尽力地将证据搜集到候爷的面前,候爷不会不信的。”飘雪赞同地点了点头,“只是夫人到底为何突然坠湖。又为何偏偏是秦含霜约了姨娘去亭中的那一刻坠湖,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干系?” 为何会那么凑巧,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致使夫人溺亡姨娘被弃置至此?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里近两个月,都因担心旧事重提再惹得姨娘伤心,而每回都咽了回去。今日,却是个问出来的好机会。 王卉凝心头一阵绞痛。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方缓缓地冷声道:“我虽没亲眼看到夫人如何坠湖,却断定必与秦含霜脱不了干系。” 这世上,除了秦含霜主仆三人,没有谁会比她更清楚前世的自己是如何在大喜大惊之后被推坠入湖中的。然而。此时她已不再是秦含雪,作为被冤的王姨娘,是不可能看到那等惊心动魄的场面的。否则,秦含霜就不只是暗地里想弄死她了。 “她竟丧心病狂到害死自己的亲姐姐?”飘雪眸中闪过一抹惊诧。然而想到人情一向冷暖至此,便是自己的亲人当初将自己送入宫中。不也等同于将她送入地狱之中么。想到此,她眸中的那一抹惊诧便极快地一闪而逝。 “贪念是一柄最毒的剑。能使中剑之人心理扭曲到常人无法想像的地步。”王卉凝强抑制住心头涌出的浓浓恨意,微眯着眼睛盯着屋中那一缕如豆灯光,眸中闪烁着炽热的火焰。 秦含霜,十六年的姐妹亲情竟抵不过那几许欲望,你莫要以为一切都在你的谋算掌控之中,很快,很快我便会让你尝到被人背叛、一无所有的痛苦,会让你尝到被人谋害又百口莫辩是个什么滋味。 飘雪一个转目,触到王卉凝眸间迸发出的极冷又似乎极热的眸光,心头竟是一颤。那光芒太过浓烈深沉,是她从未见过的,更没想到会是从王卉凝的眸间迸发出来,那得怎样的仇恨才能激发出来啊。 然而想到王卉凝经历的变故,遭遇的暗害,以及即将面临的困境,姨娘心中存着的恨意,实不为过。 “只是碧纹远在京中,姨娘想要从她身上套取消息,实在不是易事。”飘雪压下心头同样升起的对秦含霜的恨意和对老夫人的恼意,神情沉重地忧虑道。 她相信,以姨娘的聪慧,既想到从碧纹身上入手,也必是想到了这一层。只是想到归想到,真正要去做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罗姑姑既答应你会寻时机将我的情形告之皇后娘娘,应是信得过的。过段日子,等天气稍微暖和了一些,你再去京城一趟,如若打听到皇后娘娘还未回宫,你便再去碧纹家一趟。”王卉凝眸光紧了紧,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地道。 这段日子,她要重新谋划一下,如何在碧纹身上寻找突破。如果天气转暖,皇后娘娘仍是没有回宫,即便是多有不便,她也得开始对碧纹下手了。反正,即便是有皇后娘娘这层关系在,能够顺利入得候府,想要站稳脚跟不至再重蹈覆辙,也得为自己澄清。而从碧纹身上寻找证据才是最好的突破口。既是如此,便将之提前实施吧。 届时,她会让飘雪带点特别的东西,给碧纹一些暗示。她帮着秦含霜害死自己,难道仍能心安理得地像平常一样生活? 而想到前世她魂魄飞离时碧纹对着秦含霜背影那充满仇恨的一眼,她断定,碧纹想要报复的不只是秦家和她秦含雪,秦含霜同样逃不开。因此,她想着,待到碧纹因得知自己害人的把戏有可能被揭穿而心慌之际,她若再开出帮她对付秦含霜的条件,碧纹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嗯,既然她心中仇视秦家,对秦含霜必定不可能还像以前那般忠心。或许,咱们可以与她结成同盟。”飘雪轻轻地点着头,将心中原本存着的想法说了出来。 “呵呵,秦含霜能够对粉荷许之以利让她害死我,我若能说服碧纹与她反目,倒也算对得起她。”王卉凝冷着眸子,平平的嗓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以己之道还施彼身,她会将秦含霜加诸在她身上的,一点点地还回去。 “只可惜,那些银子全填了许公公的口袋,竟是一点都未剩下。”想到归期未定,身边没有银子,日子必会过得越发艰难,对被许公公搜刮去的那些银子,飘雪再一次肉疼起来。若非身上还余下点碎银子,接下来的两三日,她和姜平连吃饭的钱都没了。 “那点银子于许公公来说,未必就放在眼里。”王卉凝虽不知道许公公到底是何人,但宫中采买本就是肥差,能够领着采买之人出宫买物的,难道还能差了去? 其实,那八九两的银子,对在宫中当着肥差的许公公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若不是因着皇后娘娘的面子,他也不会寻个时机支开其他人,让飘雪向罗姑姑打听消息。这点,飘雪却也是深知的。只奈何如今生活拮据,一分一钱对她来说,都得十分珍惜才行。 “嗯,若非算准了时日,冲着罗姑姑而去。怕是会像前两次一般,即便将消息送进去了,亦会石沉大海,被有心之人拦下。”飘雪赞同地点头后,对于罗姑姑答应传言,她的心里有着一丝感激。只期盼着皇后娘娘早些回宫,而罗姑姑又能早些寻个时机将姨娘现在的情形转告皇后娘娘。唯有如此,姨娘才不至继续被冷落在此。 “时候不早了,你又奔波疲累了数日,熄了灯早些歇下吧。”事情虽有些不尽如人意,却也打听得差不多了,见飘雪清冷的脸庞上难免露出疲态,王卉凝往被子里钻了钻,对着她道。 冬天还未过去,这庄子又因靠着山,晚间自有一股城里无法岂及的凉意。坐了这许久,便是她盖着被子,指间也是冰凉,更别逞飘雪还坐在冰冷的矮凳上,想必早已手脚冰冷了。 见王卉凝人已缩进被中睡下,飘雪揉了揉冷得发僵的双膝,站起身来替王卉凝放下帐幔后,便熄了灯钻入铺在矮榻上的被褥中。被褥内的温暖逐渐升高,将她连日来的疲累统统激发了出来,不一会儿,打了个呵欠,便进入了梦乡。 ****** 冬天的脚步终于远去,入春后,太阳渐渐变得灼热,却因时不时地便会下几场小雨,天气倒也未见多么暖和。王卉凝主仆三人,因带来的衣物有限,勉强还能穿得住外面的袄裙。原本习惯躺在院中晒太阳的玄衣男子却无法如愿了。 雨天会淋湿,晴天又受不住太阳,只能偶尔早晚在院中逛逛了。好在,他身上的伤在王卉凝药物的调理和阿离捕来的野食的滋补下,经过近二十天的调养,也好得差不多了,再过几天,便能将肉中的线拆去。 而这一日,却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大晴日,一大早便出去了的阿离,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悄然地返回了王卉凝所居的小院。从房间中走出来的飘雪,意外地没有看到他手中拎着任何野物,反倒是见着那张一惯寒冰般的脸庞似乎隐含着一抹极不易让人察觉的激动。 对上飘雪面无表情的打量,阿离的目光意外地在飘雪的脸庞上停留了一瞬,才转身快步向着屋内而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采花贼 皎洁月色下,望着那抹坚挺的背影消失在矮屋中,飘雪抬手摸了摸发髻,又摸了一把脸。(.好看的小说)确定一向整洁的装扮并无纰漏后,正准备往厨房中去。 “怎么了?”王卉凝从屋中出来,恰瞧见飘雪整理妆容的举动,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哦,没事。”在月光的掩饰下,飘雪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窘迫,接着抬头望向王卉凝,“姨娘这是要出去?” “嗯,今晚月色极好,我吃饱了,想着在池边走走消消食。”王卉凝望了一眼头顶的弦月,点了点头。 这几日接连下雨,一直在屋子里闷着,有些难受。难得今晚月色还好,出去走走吹吹风,也顺便将心中的忧虑遣散一些。 “那奴婢陪姨娘去。”飘雪正准备去厨房中拿点东西,见王卉凝要出小院,便叮嘱了白芍一声,随着王卉凝缓步出了小院。 皎白月色,一泻千里。莹莹的月光,似缎带倾泻在池中的水面和岸边的柳枝上。垂地的柳枝上,才冒出头的柳芽,染上月色后,便直如那剔透的翡翠,越发地引人喜爱了。 王卉凝在飘雪的陪伴下,沿着院中的甬道,缓缓向小池靠近。 小院中,阿离一个闪身入了矮屋中。玄衣男子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闻声抬起头扫了一眼阿离的神色,细长的手指挠了挠鬓发,含笑道:“你出去了一天,方才回来脸上便见喜色,可是路上遇见倾心的美人了?” 说完,翘着的腿却是放下了,身子往上抬了抬靠坐着。自来此处后。他还从未离开过自己一天,想必是出去打探消息了。 阿离嘴角抽了抽,闷声走到床前,将手中的长剑搁在桌上,闷闷的声音中夹着一丝旁人难以察觉到的兴奋:“我今天遇到了阿青,打探到夫人的下落了。” 他很佩服少爷在极度担心夫人的下落下,还能与自己打趣。(.) “是阿青救了夫人?”玄衣男子随意放在两侧的双手微握了握,脸上的笑意渐渐敛住,眸光紧了紧,半晌方缓缓地吐出几个字:“夫人可安好?” 此刻。没有比“安好”二字更合适的字眼来表达他对母亲的期盼了。想到那一晚尸横满院的血腥场面,想到那一晚的生离死别,亲眼见着父亲与几个弟妹硬生生地被人刺中胸膛倒地而亡,他胸腔里的热血便开始沸腾,几乎可以将整座冰山融化。如今,只剩下母亲一人,他唯一的愿望便是希望她能安好,让他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位能尽孝的亲人。 想到此处。他握着的拳头不由紧了紧,手背上的青筋深深地凸起。眸子里晕出一层如深潭般的浓黑,与平日里那总带着几分戏谑与调侃的墨黑截然不同。 “夫人当时并未受伤,”阿离低沉的嗓音传来,玄衣男子只看了他一眼,见到他眸中极浅的兴奋消逝不见。心头已有不好的预感,“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阿青将夫人救出后,亦是顺着这个方向奔逃,原本藏匿在京郊的一处破庙中。却不料再次遇上两个追杀之人,搏斗中夫人从山坡上滚下。将右腿摔断。如今正在离此二十里地的一山户人家休养,恢复得还算好。”阿离说完看了玄衣男子一眼。见着他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顿了顿又道,“我一听到这个消息,便赶回来了。” 若非是碰上阿青去镇子上为夫人买药,他亦至今也打探不到夫人的下落。如今夫人却是不能来此的,唯有他同着少爷去与夫人会合。好在,少爷身上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 “嗯,悠闲了这些日子,我们也该离开了。”玄衣男子仰头打量着这个居住了二十余日的矮屋,神情不明地道。 他们全家上下数十口人,死的死,伤的伤,这笔帐,他该好好和那个女人算算了。[]原本,他打算伤愈之后先将母亲找着,待到将她安置妥当之后,便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如今既已伤愈,又知道了母亲的下落,接下来他便可以放心地去干自己的事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一定会花最少的时间让自己迅速地强大起来,待到拥有足以与之抗衡的能力时,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现在拥有的一切摧毁。 “可少爷的伤口?”阿离目光落向玄衣男子的左腰处,眸中闪过一抹迟疑。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么?”母亲的消息让玄衣男子心头松了一口气,迅速地将心底的仇恨压下,唇角一勾,又恢复了慵懒随意之态。 他虽不喜欢医术,但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父亲在家捣腾,凭他的聪慧与悟性,浅显的东西还是懂些的,虽没试过,拆个线应该没有问题。 不过,与她的手艺相比,那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想到腰间那一排整齐美观的缝线,玄衣男子的唇再次弯了弯。 阿离望了自家少爷一眼,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怪色,旋即又复归平静,闷闷地转身出门,去厨房中寻找白芍替他留着的晚饭。 少爷明明会拆线,行动也无大碍了,竟然还巴巴地在这儿养着? 小院外,缓步沿着池塘岸边走了一圈,王卉凝靠在一棵柳树上,欣赏着微起波澜的池水,映着月光泛起点点粼光。开春后,庄子里的人都开始忙碌田地里的活儿,疲累了一天的人们,这个时候,怕是纷纷入了梦想。整个柳家庄,沉浸在一片安宁幽静之中。 “姨娘,起风了,咱们回屋去吧。”见身旁的柳枝也开始晃悠起来,一旁的飘雪忙轻声对看得入神的王卉凝道。 “嗯,好。”一股微凉的夜风吹来,王卉凝紧了紧衣领,点头转身正欲与飘雪离开,忽然自池塘对岸的院墙上飞来一道人影。如柳叶般轻飘飘落在她的身前,富含挑逗的暗哑之声自他蓄了短须的唇间溢出,“夜色正好,姑娘何故就此离开?” 突然飘过来的身影,令王卉凝和飘雪俱都急急往后退了一步。抬眼看去,便见来人个头不高、身形瘦弱,一件暗夜中看不出花纹的长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前胸微敞,配着一张猥琐苍老的脸和一双盈着贪念的吊梢眼,那模样直让人想吐。 只那一双带着淫欲的眼睛。王卉凝便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得心头慌乱起来。在此庄中待了快三个月了,一直平安无事,为何今晚却闯进一个如此好色之人,倒是要如何将他摆脱? 王卉凝冷眼瞧着来人心中闪过各种念头之时,来人一双吊梢眼却是直直落在她娇俏精致的脸庞之上,用目光毫无顾忌地描绘着她的细眉、凤眼、琼鼻和樱唇,间或还不忘往她坚挺丰满的胸前圆润处扫上两眼。立时,喉头一动,眸中的欲望腾腾上升,干干地笑了两声:“无意中听闻此庄中有一绝色佳人,今日特来相会,还望美人莫要拂了郎君美意啊。哈哈!” 若非是他最近没淘到美人,忍得厉害,偶尔听到镇上有人悄声议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瞧瞧。怕是就错过如此佳人了。啧啧,那可真是要让人终生遗憾了。 “我看此处甚为幽静。美人可千万不要高声呼救哦,否则。我指不定便将你掳去庄旁的山林中尝尝野战的滋味了。”他一边庆幸干笑着,一边向着王卉凝逼近了两步,闪亮的眸光中是抑制不住的淫欲,亦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威胁。 “你是谁?休要再靠过来!”飘雪刚升起的念头立马被他扑灭,拉着王卉凝连退数步,藏在树后,冷声呵斥着来人。 那毫不掩饰的目光,直如饿极的狼极想将面前的小羊整个吞下去一般,真正让人汗毛一竖,全身怵然。 王卉凝却是心头一滞,她一直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并未在意质朴的柳家庄人难免会议论她的长相,却没想到竟惹来如此恶魔。而看他刚才那矫捷的身形,王卉凝毫不怀疑他有瞬间将自己掳走的能力。即便想求救,亦不敢轻易开口呼救。 “我是谁?”来人挑了挑眉,猥琐神情中添了几分得意,“世间流传的尝尽天下美色的花间蝶便是不才区区在下。”说着,竟是仰头对着明月,得意而狂妄地大笑了几声。 上到官富小姐,下到民间村妇,凡是有些姿色入了他的眼的,还没有几个能逃脱的。面前如此美人,实在是令他相入非非,恨不得立即将之扑倒。 花间蝶三字一出,王卉凝眸光一凝,上次那群假扮官兵之人搜查她的房间,打着的正是”搜寻花间蝶”的名号。而想到面前这个猥琐淫秽之人,正是很可能当真大名鼎鼎的采花大盗花间蝶,她心中的不安不由得加剧。 飘雪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中的惊慌到达鼎盛。任她再是无知,也已从他淫秽的话语中听出了他是干什么的,知道了他的来意。如今凭着她和姨娘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要如何抵挡这个居然能够踏水而来的淫贼。难道便由着他践踏姨娘的身子吗? “怎么?姑娘可有听过在下的大名?”花间蝶笑过之后,居然身子一转,闪身凑到王卉凝的身前,双目闪亮地盯着她清澈如水的眸子,赞叹地道,“啧啧,今日果然艳福不浅,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我花间蝶的名号啊。” 说着,竟是伸手欲要去勾王卉凝的下巴。王卉凝眸光再次一紧,眸底敛起一层寒气,右手悄悄地缩入袖中,将藏匿在身上的一枚银针捏在指间,心头的慌乱却并未因这一枚银针而有所遏制。 防人之心不可无,自上次差点被粉荷所害之后,她吸取教训,一直在身上藏了一枚银针。凭着她现在对人体穴位的熟识程度,即便不能致人于死地,也总能解得一时之困。但对于面前之人,她却没有把握。她虽不懂武,看着花间蝶自院墙下踏水而来的轻盈身姿,却也能断定他不是泛泛之辈。这样的人,即便她身手再快,又如何能快得过他。(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想要下手 “你要干什么?”意识到花间蝶的举动,飘雪面色越发惨白,便伸手去推开他的手,同时张开双唇,便想对着小院高声呼喊,“救……” 她知道,院中住着的姜平夫妇和那几个婆子丫环,即便能够赶来,亦是无济于事。如今,能将姨娘救于危难之中的,只有玄衣男子主仆二人。眼看着这恶魔要动手,即便她一向还算沉着,此时亦顾不得许多了。难道还眼睁睁地看着他调戏自家姨娘么? 却不料,飘雪的手才刚伸出,一个“救”字还卡在喉中未吐出,花间蝶只一个挥手,她便身子一软,双眼一闭,闷声倒在了地上。 “飘雪!你对她做了什么?”看着飘雪闷声倒地,王卉凝亦脸色一白,顾不得心中的害怕,蹲下身子悄悄地探了一下她的脉,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放心,却用眼角的一缕余光迅速地往小院的方向溜了一下。 凭着他敏锐的察觉力,远远地便能发现有人靠近小院。今晚如此幽静,难道他竟没有丝毫察觉?是因为花间蝶怀有武艺脚步轻盈,还是他身上的伤已好觉得自己已无利用价值? “呵呵,美人莫怕。”花间蝶暗哑的声音忽然透出几分令人作呕的温柔,“我只是怕她耽误我们的良辰美景,暂且让她睡一会儿罢了。放心,待到我们办完正事,我自会让她醒来。” 说着,竟是厌恶地看了躺在地上沉沉睡去的飘雪一眼。这样的姿色,实在太过普通,若非如此,倒是也可以尝尝滋味。 花间蝶恶心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欲望令王卉凝几欲作呕。心中的怒火急剧燃烧,站起身来,冷冷地对着花间蝶道,“你可知道我的身份,可知道你若胆敢胡作非为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纵然她自己也觉得,便是以前,这个身份也没任何值得炫耀的地方。但今日不同,但凡有一点可能让花间蝶感到应该忌惮的东西,她也要拿出来。为自己脱身拖延时间。 花间蝶被王卉凝冷凝眸中闪过的寒光盯得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吊梢眼里的笑意更盛,还带着几许不屑:“哟,还是个冰美人,不错,不错!你是什么人我倒未留心听。[.超多好看小说]不过,我这个人除了相貌身段。对于身世背景却是一向不挑剔的。你放心,我不会介意的。” 看着这庄院倒像是个大户人家,但他花间蝶便连京城里的官宦权贵也不怕,吃干抹净之后照样消遥法外,过着他的神仙生活,又岂会惧怕此一乡野之家。 说着。他竟是迅疾地再次凑近王卉凝,右手一伸,眨眼间,便将来不及后退的王卉凝搂在了怀里。淫秽之言脱口而出:“来,美人。今日月色如此之好。莫空负了好时光。” 王卉凝立时身子一僵,双唇紧抿。手中的银针几乎要被她捏断,脸上却是迅速地泛起两朵红晕。除了孙钧,她何时被一个陌生男子如此搂着过。何况此时还是一个将天下女子蹂躏于身下的恶魔。 不过,她不会任由他得逞的。她一定要找一个最好的时机,让面前的淫贼知道石榴裙下死的滋味。 “放开我,你这个淫贼。”王卉凝声音冰冷,用尽全力推开花间蝶,却感觉到他的身子越靠越近,手心里的银针几乎要被她捏断,心头的怒火高炽,却也只能生生地压下,装着小女儿姿态的扭动身子挣扎。 她知道,若是没有外人的帮助,她想要摆面前的恶魔,就绝不能轻举妄动,一定要寻找最有利的时机,趁他不备将手中的银针刺出去。否则,便只能沦为刀俎任他宰割。 “嗯嗯,这股子烈性我喜欢。放心,我一向疼惜女子,一定会让你体会到什么才是人间极乐。”花间蝶发出几声淫笑,手臂一用力,将王卉凝挣扎的身子拉得靠在胸前,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喉头一动,便低下头欲要含住那两片红润的樱唇。 浅淡月色之下,面颊之上迅速升起的红晕,使得王卉凝原本便娇俏可人的模样,更添了几分灵动。(.)樱桃般红润的双唇,紧紧地交合在一起,令花间蝶瞬时想要探入其中寻找她诱人的丁香小舌。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眼看着花间蝶的嘴就要靠上来,王卉凝心头一凛,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低头躲避的同时,推开他胸膛的右手瞬间一动,将手中捏着的银针向着他锁骨旁的缺盆穴刺去。 缺盆穴名意指本穴的地部经水溃缺破散并输布人体各部。如果缺盆穴肿胀满痛,胃经气血不能经此穴顺利传输,则承泣穴外输的经脉气血就会因本穴的闭塞而上积于头颈部使人致死。只要她能顺利扎到此穴,便有机会致他于死地。 “呵,没想到美人还有几手。”对王卉凝别开脸正觉有趣的花间蝶,意识到王卉凝下一刻举动之时,脸上的笑意一凝,一瞬的意外之后,反手抓住王卉凝的右手腕,竟没有将她手中的银针夺去,而是突然身子一个旋转,将她抵在柳树树干之上,盯着她的脸兴奋地道,“我一向喜欢刺激的,可惜每每那些与我欢好之人都是哭哭啼啼任由我摆布,实在是失望之极。没想到今日却是要如愿了,来,美人,我们好好玩玩儿。” 王卉凝心底迅速地掠过一抹绝望,眸光似冰地冷冷盯着面前满脸兴奋又欲望更炽的花间蝶。难道,今日这噩运,竟是逃脱不了?难道,重活一世,还未待见到熙儿,她便要自刎于此? 想到此处,她不由冷着眸光看了一眼居住的小院,里面仍如方才般安静无异,心底的绝望不由又加重几分。她不相信,他会对这边的动静一无所察。 “来啊,美人!”花间蝶忽然放开王卉凝的双手,满脸淫笑地盯着她的胸口吞了口唾沫,竟是毫不在意她随时可能刺过来的银针。伸手欲去拉扯她的衣物。 王卉凝捏着手中的银针,对着花间蝶冷笑了一声:“便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话音一落,她手中的银针已刺向自己的太阳穴。花间蝶神情一愕,原以为想刺伤他的王卉凝得到自由后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再次刺向他,进而激起他更强烈的欲望。却不想,王卉凝的举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竟是在获得自由后不再反抗直接选择自伤。 如此美人,他如何舍得在没得到之前,便看着她香消玉殒。意外之余。花间蝶连忙伸手去阻止。王卉凝眸光一冷,手中的银针却陡然转了个方向,向着花间蝶伸过来的手腕上的内关穴刺去。 又一次意料之外的举止,令花间蝶不由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俏颜冷面的女子。就在王卉凝心跳加速,期待着手中的银针能够刺入近在咫尺的他的手腕时,花间蝶却突然手腕沿着她的手指一绕,手腕一提一压,将她手中的银针拍落。尔后两手一推一拖。竟生生将她放倒在才长出些嫩草的草坪上。 俯下身子,花间蝶盯着王卉凝的脸,眼眸中除了欲望,再也没有一丝挑逗之意:“我到嘴的肥肉还从来没有丢失过,你不要再与我耍花招,好好地享受吧。” “哦。是吗?”意外地,一道慵懒的听不出喜怒偏偏又让人觉得极为不舒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花间蝶眉头一颤,猛然一个回旋转过身看去。 便见淡淡月色下。茂密的柳树枝条下,一道玄色身影傲然而立。他唇角微勾。神情慵懒,浓黑的剑眉却在瞅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王卉凝时。几不可见地蹙了蹙,一双凤眸看似漫不经心地瞅着花间蝶,眸间流淌的却是比暗夜还要浓黑的墨色。 而在他的身后,远远地,还站着一位同样身形挺拔的男子,同样称得上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冷的眸子只盯了花间蝶一眼,便移开了。扫向躺在地上的王卉凝时,眉头亦动了动。 他们竟来了?定定地望着不远处站着的玄衣男子和阿离,想到方才的情景落在他们眼中,王卉凝脸上的红晕再次加深,绝望的心底升起几缕希望,绝望之余存着的那几许恼恨也迅速地化为感激。 除了医术,她再没有可供他利用的价值。她知道,这一次的相助,再没含着一丝一缕的利益交换。 “你们是何人?”花间蝶迅速地从腰间摸出一条鞭子,戒备地望着玄衣男子。 “我们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何人。”玄衣男子拂了拂被风吹落在身上的几缕柳絮,星辰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花间蝶,下一瞬,却噙起一抹未及眼底的笑意,“嗯,我猜猜看,从阁下如此风流倜傥伟岸高大的形象来看,莫不就是大名鼎鼎的花间蝶花大侠?” 略顿了顿,见花间蝶猥琐的眸光中只闪过疑惑,并未见否认之色,玄衣男子突然双手一拱,对着他道:“哎呀,那可真是久仰久仰。只可惜,你竟是独身一人,身边也没带个什么偷心郎。” 说着,竟是弯着唇看了阿离一眼,直惹得阿离嘴角一抽。王卉凝同样抽了抽嘴角,,心中的那抹感激立马消逝。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莫不是上次被人冠以花间蝶的名号之后,他觉得过瘾,此刻同真正的花间蝶攀亲戚来了? “啊?”花间蝶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疑惑地看着玄衣男子。不明白他嘴里说的“偷心郎”究竟是谁,更不明白这个男子突然出现打断自己的好事,究竟是什么意图。 但,如此良辰美景佳人在侧,他如何舍得任人破坏,更不愿意耽搁时辰与两个大男人在此唧唧歪歪。如此想着,目光落在正欲悄然爬起来的王卉凝身上,他便大手一捞,欲要将其搂在怀中,踏水而去。 推荐朋友一本书,感兴趣的朋友去看看: 书名:[bookid=2365236,bookname=《四月蔷薇靠半墙》] 作者:葑柒里 简介:面临选择时,是承受还是坚持?(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为民除害 而就在他倾身的那一刻,玄衣男子眸光一紧,身子一个跃起,同时手中飞出一物,直击向花间蝶搂向王卉凝腰间的左手手腕之上。[]在花间蝶察觉到快速缩手的那一瞬,他人已翩然而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揽向王卉凝的腰间,将她从花间蝶的身前捞了出来。同时趁势一掌击向花间蝶,却被他身形一闪让开了。 王卉凝只觉得一股淡雅的药香扑鼻而来,接着腰间一紧,脸靠在一个结实温暖的胸膛之上,身子一个旋转,头晕目眩之际,已与玄衣男子双双站在花间蝶对面两尺之外。突然从空中着地,她重心有些不稳,情急之下,不禁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衣服让自己稳住。却觉玄衣男子放在腰间的手一紧,不由眉头一蹙,冷冷地小声道:“放开我。”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若不把你拉开,待会儿你还得为我缝合。”微热的气息吹得耳廓痒痒的,玄衣男子带着几分隐忍的声音传来,王卉凝立马反应过来自己碰到了他腰间的伤口,不由脸色一红,急急地往后退。 “你到底是什么人,因何破坏他人好事?”到手的美人突然被掠,花间蝶猥琐的神情中立时满是恼怒,手中的鞭子一扬,指着玄衣男子恨恨地道。 “说了不重要,你既执意要问,告诉你也无妨。我便是江湖之上,最近兴起的捕蝶之人。”玄衣男子拎了一把有些不稳的王卉凝,低头看着她脸上的窘色,唇角勾得越发厉害,半真半假似笑非笑地望向花间蝶。 “今日如此凑巧,实乃上苍怜我捕蝶心切。我岂能辜负他老人家的心意。”玄衣男子慵懒地说完,忽然抓着王卉凝后退几步,对着阿离诡异一笑,“接下来就看你的啦。” 他话音一落,阿离已不动声色,身子一个跃起,提着手中的长剑,如空中掠过的雄鹰,急速向花间蝶扑去。 花间蝶眯着双眼贪婪地望了一眼被玄衣男子护在身旁冷眼盯着自己的王卉凝,喉头再次一动。(.好看的小说)身下一团欲火越燃越炽。手中的长鞭却是紧了紧,毫不示弱地对着空中飞扑而来的阿离身上一扬。 他花间蝶驰骋花丛许多年,难得碰到这样好姿色的美人,如何值得轻易放弃。唯有将面前的两道阻力一一除去,方能尽情把玩、享受。 伴着“啪啪”的扬鞭声,暗长的鞭影和微泛着冷光的剑影交相辉映,王卉凝只瞧见柳树下两道人影几番交织后,花间蝶突然对着阿离挥出一掌。在阿离躲闪的刹那,突然身子一个旋转,向着来时的方向便想逃出去。 花间蝶武功虽不弱,但无奈长年流连花丛,身子早已被掏空。逃脱追捕的轻功日渐纯熟,硬碰硬的较量却是要差太多。与阿离一番交手。他暗暗心惊对方功力并不弱于自己,而想到旁边还站着一个明显有着主子气质同样功力不弱的青年,他哪里还敢恋战,唯一逃之夭夭。 他即便再想得到面前的美人。也不会蠢到不要命。只要眼前的这位美人还活在世上,他总有一日能寻得机会卷土重来。好好地享受一番。心里想着,下身又是一阵难言的悸动。慨叹今日时运不济的同时,卷土重来的想法便越发坚定。 看着他窜向池塘水面的身形,玄衣男子却是眸光一紧,低头看了一眼王卉凝眸中的冷意,突然右手一抬,抓住王卉凝的右手,修长手指一滑,从她指间取过那枚被她悄悄捡起的银针,口中轻轻吐出几字:“放心,他逃不掉。” 王卉凝一愕,她确实很不甘心花间蝶就这么安然无恙地跑出去。别说他方才的一番轻薄猥亵的举动令她极为恼恨,不给他点教训心中实在不甘。便是凭着他流连花丛祸害天下多少女子的恶劣行径,也要让他付出代价来。 下一瞬,玄衣男子却是右手一甩,立时便见“啪啪”数道暗影向着花间蝶而去。 “你们以二敌一胜之不武,传将出去,岂不惹江湖中人笑话?”飞来的暗影将花间蝶纵起的身形逼得一滞,只略略一顿,已让阿离得了先机,抢先立在墙头之上,堵住了他逃跑之路,只得再次返回,落在岸旁的柳树下,伺机再逃。 这话虽然对他这个猥琐恶人一向不管用,但江湖正派人士却是一直将之奉为至理名言的。如今情形不妙,以一敌二根本没有半分把握,用此话激将一番,若是只一人动手,倒是可以争得几分逃跑的先机。 “哦,是吗?”玄衣男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数粒石子,歪着头含笑望着他,“我只是会武而已,从来没说过自己是江湖中人啊。再说了,今日之事,你不说我不说,江湖中人又何以知道呢?” “你如何知道我不会说?”玄衣男子慵懒的神情让花间蝶猥琐的神情中有着一丝放松,心中打量着如何更好逃跑的同时,开口问道。 “我自然知道,因为我不想让你说。”玄衣男子语调间仍然带着调侃之意,让人听不出真假。 花间蝶却是突然心头一窒,听出了他话中的话外之音,再不敢因着他慵懒的神情再有半丝轻敌,两眼紧紧地盯着他手中抛上抛下玩弄着的石粒。 玄衣男子脸上的笑意突然一敛,声音一冷:“时候不早了,不同你玩了。”伴着落下的话音,他再次右手一挥,手中的石粒尽数向花间蝶而去。幽静的月夜里,“呼呼”之声不断。 花间蝶早有所料,手中的长鞭在空中甩得“啪啪”作响,如一条长龙游走在莹莹月色中,将飞奔而来的石粒尽数挥离身周。眼角余光瞄到阿离只静静地抱剑立在墙头之上,暂时没有要加入的意思,心头不由得一喜。 有人挡着,他原路已是无法返回,便只有另寻他途了。而既然玄衣男子是来救这名女子的。那不如虚发一招,让他以为自己想伤了这女子,在他保护之际,逃脱起来却是容易些了。 心里如是想着,花间蝶手中的长鞭扬得更欢,猛然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身形纵起,迅速地直接向着玄衣男子身旁的王卉凝而来。 见着迎头而来的长鞭,王卉凝倒抽一口冷气,正想躲避。身子已被玄衣男子再次揽起。他揽着王卉凝纵向一旁的同时,手中的石粒再次尽数向着花间蝶弹去。花间蝶手中的长鞭不停,见打着的算盘如了意,心里不由一喜,准备转个方向向着院后奔逃,竟未看到最后一颗石粒飞来之际,有一抹极弱极小的亮点擦着长鞭向着他的胸前而来。 下一瞬,他却是动作一僵。手中的长鞭缓缓滑落,两眼直直地望着玄衣男子,在月色的映照下,脸上隐约能见几许不可思议之色。 他微敞开的胸口处,锁骨间的缺盆穴上,一枚细小的银针。伴着春夜里的凉风,轻轻地晃悠着,映照着淡淡的月光闪耀出一抹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光芒。没人能发现,他后颈部的风府穴上。亦有一点极淡的光芒几乎没入他的皮肉之中。 “不好意思,这次没有按常理出牌。”玄衣男子拍了拍手。目光在他胸前落了落,耸了耸肩。一副很歉疚的模样含笑对着花间蝶越发黯淡的眸光,眸底深处却是闪过一抹冷凝。 这样的人渣,既让他碰上,岂有容他再危害人间的道理。而想到花间蝶那双放在王卉凝腰间竟还想去解开她衣衫的咸猪手,他凝着的眸光越发深邃。这个人渣,居然潜到这里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当真该死。 哦,她好歹救了自己一命,又供着自己主仆两人吃住了二十多天,看着她被欺负心里生气也是应该的。玄衣男子意识到心里划过的异样,摸了摸鼻子,往一旁的王卉凝身上望了一眼。 突然的变故令王卉凝一阵疑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会致方才还动作不停的花间蝶突然如中了咀咒一般,僵立不语。待到看到玄衣男子拍手,想到他方才自自己手中取走的银针已经不再,才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中了你丢出去的银针?”盯着花间蝶缓缓倒下最终“扑通”一声落在地上的瘦弱身躯,王卉凝眸中闪过愕然,半晌才开口问道。 花间蝶怎么也没想到,他先前挥掷那么多石块,竟然只是为最后这一手作铺垫吧。看得出,花间蝶鞭法极快,反应能力也不差。玄衣男子所掷的石块一一被他用鞭扬开,偶尔几粒近了身,也未曾伤着他。只是,他没想到,在他熟悉了石粒飞奔而至时的呼呼之声后,玄衣男子会将一枚细小得几乎听不出声音的银针掷出。大概,待到他反应过来之后,已是来不及了。 “没想到他当真适应了我给他扔的那些石块,”玄衣男子看了一眼王卉凝,摸着鼻子诡异地笑道,“最后竟然对我扔出去的银针视而不见,实在令人意外啊。” “谢谢你!”王卉凝淡淡地看了一眼他脸上的幸灾乐祸之色,心里越发觉得他心机沉重,这次却只有感激。毕竟,他此次所为,是为救自己,行的也是为民除害之事。 “呵,客气了。”玄衣男子摸着鼻子绽开一个灿烂得令月色都黯淡了许多的迷人笑容,对着阿离挑了挑眉头,“就算我不出手,阿离答应了为你赴汤蹈火,也不能任这人跑了。阿离,你说是不是?” 他那日先前睡得有些迷糊,后来却是在昏昏沉沉中听到了这句令他大跌眼镜的话。除了他,阿离没与外人有过交流,却不想,会因为他对王卉凝说出如此允诺之言。可见,当时阿离有多么担心他,也隐约透出他对王卉凝的信任。 正拿眼望了几眼地上躺着的飘雪的阿离,瞬时嘴角一抽,眸光一闪,仰头望着天上的星月,郁闷之情油然而生。 为何少爷总能在他身上找到乐子,他昏迷之际,竟也能将此话听了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离开 “二位今日出手相助,我王卉凝已是感激不尽。[]赴汤蹈火一说,却是玩笑了。”王卉凝看了别扭羞涩的阿离一眼,言语虽平淡却是甚为真诚地向着玄衣男子道。 当时只是因着阿离的这句诺言判定他不会再对自己主仆几人构成威胁而放心罢了,即便当时有一丝期望,慢慢地也不再真正想着他能为自己做什么了。毕竟,他们的身份未明,处境也不见如何好,她也不想因为他们招惹到什么不该招惹的人,使自己的处境越发尴尬。 今日他们主仆肯出手相助,她心存感激,却是不解玄衣男子在此时将此话用调侃的语气说出来的用意。不过,她既没寄之于希望,此话便当玩笑,也并不会感到有丝毫的失落。 想着飘雪还躺在草地之上,夜晚风凉,若不及时将她弄醒,便是没受到伤害也会着凉生病。 缓步走到躺着的飘雪身旁,转目望着躺在不远处的花间蝶一动不动的身体,想到方才他对自己轻薄的举动和眼中的贪婪之色,王卉凝眸间凝着的,仍是一层层的冷意。 若不是他们主仆来得及时,此时,躺在地上的,会不会是自己。若真被他所污,自己还有脸面苟活于世吗? 或许,几经纠结之后,为了熙儿,她会暂时苟且偷生。然终有一日,等到她大仇得报,将熙儿安置妥当之后,她还是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他的。如今这具身子已是她的,她无法容忍一个如此肮脏之人触碰自己。 “飘雪不知被花间蝶用什么法子制住了,还请二位能够帮忙将她弄醒才好。”看着飘雪仍如方才一般熟睡无意识的模样,王卉凝抬头向玄衣男子请求道。 “这个简单,大概是被花间蝶点了睡穴。”玄衣男子噙起一抹笑意。缓步走向王卉凝,经过花间蝶身旁时,懒懒地用脚踢了他一下,阿离已会意,自院墙之上纵身跃下,如方才花间蝶般,踏水而来,冷冷地看了一眼瞪着双眼死后仍面如惊诧之色的花间蝶,大手一伸,将他挟在了腰间。离开时目光却悄然地扫了一眼飘雪。 来到王卉凝身前,玄衣男子低头对着飘雪查看了一番,确认自己的猜测没错后,两下便将她的穴位解开。飘雪醒来后,见到王卉凝安然无恙,再看到唇角噙着笑意的玄衣男子,立即猜到是他救了王卉凝,高兴之余。也不忘淡淡地向他道了一句谢。 略缓了缓,三人一起回到院中,正欲告别着各自回房,却见挟着花间蝶离开的阿离,又将人拎了回来。 “怎么,你这偷心郎还舍不下人家了?”玄衣男子勾着唇角调侃地说完。远远察觉到越来越近的阿离神情间的异样,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低沉的声音立即透出更诱人的磁性,“发生何事了?” 以阿离的隐忍和冷淡性格。寻常小事,绝不至于表现出如此凝重的表情。 王卉凝和飘雪闻言。亦抬头向着已至身前的阿离看去,看着他冰冷的面庞之上。眉头紧拧,眸光越发沉冷,菱形唇紧抿着,也心觉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都不由得面色沉凝,心头一滞。 王卉凝眉头一紧,望向阿离:“可是外面遇到花间蝶的同党了?” 若非是在院外遇到了人,阿离因何会带着人去而复返。庄子的西北面便是山林子,即便偶有人入林打猎,林子深处还是极为荒凉的。要将花间蝶的尸体抛入其中,短时间内定然不会有人发现。 “庄外来了大队人马,怕是我先前出去泄露了行踪。”阿离摇了摇头,沉着声音说完,拧着眉头望向玄衣男子,“我们必须尽快从庄后出去。” 他行事一向小心,回来时亦未发现有人跟踪,没想到还是泄露了行踪。(.好看的小说)对方既如此契而不舍地想将少爷除去,所派之人又如何会差。如今若不尽早离开,待到他们进了庄子,搜到此处,交手之后想要再离开怕就难了。 玄衣男子面色一凝,看了王卉凝一眼,眸光深邃地点了点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仇未报之际,他是绝对不会与他们面对面地硬碰硬的。他要保留自己的实力,留着日后慢慢地与之周旋。况且,面前的女子为他治伤,供他吃喝休养,若是在此被他们逮着,岂不是将她们主仆置于危险之地。 纵然他一向恣意洒脱,却还未到将他人性命置于不顾之地。何况,还是……她。 “那你们赶紧离开。”王卉凝眉头蹙得更紧,抬头沉声对玄衣男子道,顺势扫了一眼他受了重伤的腰间。 虽然她一向记仇,这么长时间以来,对于他们主仆除夕之夜的威胁行为一直耿耿于怀。但方才,确实是他们救了她,心里若说还因为那事而盼着他们主仆被抓甚至致死,倒有些过于小肚鸡肠甚至是心肠歹毒了。 何况,她还没有傻到因为那点介怀而让自己处于险境的地步。若是他们不赶紧离开此处,万一被人发现真相,莫说性命会不会无虞,这个包庇之名是铁定逃不掉了。到时老夫人会以何种理由彻底将她抛弃,就难说了。 而她心里不是一直盼着他们主仆伤好之后赶紧离开吗,如今却是让他离开的好时机。看他方才行动矫捷未见异样,腰间的伤也应是好得差不多了吧。只是,她用的线却是需要拆出来的,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大恩不言谢,今日就此别过。”玄衣男子微低着头对着面前的王卉凝道,捕捉到她落在腰间的目光,补了一句,“我父亲是医者,伤口上的线我自己能拆除。” 想到那日王卉凝所说的离开后便是路人的话,他的心头再次闪过一丝的不舒服。知道她心里盼着自己早点离开,但看到她落在自己腰间的眸光,心头不由又闪过另外一种异样。 想到阿离如此谨慎之人都被钻了空子,母亲那边情形亦不知如何,玄衣男子的心头更是一凛,眉头一拧,不再说话,迅速地闪身入了矮屋之中,瞬息之后又提着剑站到了院中,手中还多了本书。 不过短短几瞬,玄衣男子已能听得寂静的庄中隐隐有异动,眉头动了动,将手中的书递到王卉凝面前,“三年后,我会去文远候府中将此书要回。” 他不知道她一个皇后娘娘亲赐的文远候侧室为何会流落到这样一个偏远的庄子上来,但凭着这二十几日她淡然沉稳聪慧沉着的处事之风,他相信,只要她愿意,她绝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个地方。 至于这本书是因何突然改变面目的,他想,还是待到他办完正事来收回医书时,再说与她听吧。 看了一眼蹙眉惊愕的王卉凝,玄衣男子冷凝的脸上绽出一抹浅淡迷人的笑意,对着她点了点头,轻轻地吐出一句:“你小心!”,转身与挟着花间蝶的阿离一齐跃过庄院的后墙向着庄后的高山而去。 那翩然若蝶的身姿,轻盈敏捷。那即便凝满了担忧的脸庞之上噙着的一抹浅笑,几乎要让人误以为他们主仆并不是躲避什么追杀之人,而是去赴某个令人向往已久的晚宴。 望着他们主仆迅速消失在月色中的身影,飘雪长长地出了口气,王卉凝却觉得心头并未涌出预料之中的欣喜。随意翻了两下手中的医书,她虽因为里面出现的预料之外的内容而感到意外,更多的却是不解玄衣男子此举究竟为何。 那日她虽说了自己的破解之法,亦滴了自己指间的血,却并没将医书解开,他是用何方法解开了医书,又为何还要将之借于自己呢?三年?三年后他真的会来文远候府找自己吗?他又因何那般笃定三年后自己就一定会在文远候府? 她曾说过,让他伤愈之后速速离开此地,从此,他们便又是路人。他此举,难道竟是有意让自己食言? “有趣!”王卉凝低头蹙眉之际,屋脊之上,却是极快地掠过一道暗影,如闪电般向着玄衣男子和阿离身后悠然而去,饶有兴味的极轻的话语,还不及传入王卉凝和飘雪的耳中,便已被春风吹散,如柳絮般撒向空中。 “姨娘,他们……他们去干嘛?”收拾完厨房的白芍并不知道短时内发生了这么多变故,走出来时正好瞧见玄衣男子和阿离快速掠向院外渐渐远去的身影,不解地问道。 阿离哥平时打猎也没见晚上去啊,怎么这次倒是主仆两人同时出发了,难道,竟是发现什么大猎物了? “他们离开了。”王卉凝将医书收好,再次望了一眼他们离去的方向,转头对着飘雪道,“你速去将屋子收拾一遍,千万不可让人瞧出异样来。” 阿离说可能他的行踪被人发现,却不知发现之人知不知道他藏身在此。若是知道,便少不得一番折腾了。 不过,只要不让他们查出任何踪迹,即便他们再怀疑,也只是怀疑。她在文远候再不受待见,只要是官府势力,没有真凭实据,也不敢轻易将她怎么样。何况,皇后娘娘那个身份,永远是一个极好的护身符。 而从上次入院搜查的那些人来看,能借到那么多官兵服饰的,绝不是等闲之辈。他们神情虽冷漠,举止却是有度,并没有随意伤人的行为,想来还是有着许多顾忌的。 “是。”飘雪应声之后不敢耽搁,急急地进到矮屋细细地将里面的东西恢复粉荷在此的模样,确定一切无误后,又急急地出屋将门从外面关上。(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发现异样 彼时,柳家庄中的宁静已被打破,狗吠声、喝斥声、开门声,各种嘈杂之声不绝于耳,沉睡的人们听到动静纷纷披衣而起,听到喝斥声均乖乖地将自家大门打开,任他们搜查。渐渐燃起的火光将偌大的庄子映照得越来越亮,四周竟是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 听到这样四散的嘈杂声,王卉凝提起的心却反而微微地放下了些。 看此情形,他们应是在柳家庄中进行大肆搜查,由此也可看出,他们只能断定阿离曾在柳家庄出没,怀疑他们主仆可能藏身在柳家庄中,却不能断定是在她的小院中。如此,她却是不必过于担心了,只需在他们来的时候配合搜查一下不让他们瞧出异样便可。 嘈杂声迅速逼近,庄院中已经响起了官兵的喝斥叫门声。姜平夫妇听到动静早已起来,打开门看着面前一众拿着火把的佩刀官兵,还是被他们众多的人数吓了一跳,却不及迟疑,已有官兵将他们推开,开始搜查整个庄院。 “你待会千万要镇定,不需你开口时千万别开口,万不可让人瞧出异样。”急急地向着屋内走去,王卉凝对着白芍叮嘱道。 飘雪一向神情淡然,便是再大的风波也能极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是不需担心的。唯有白芍毕竟年幼,又没见过什么大阵仗,想来待会儿看到一群拿着刀剑之人气势汹汹而来,难免会有些害怕。一旦紧张,言语间便极易让人瞧出异样来。 白芍也已从外面渐渐逼迫的吵嚷声中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虽紧张得抓紧了裙角,却是努力镇定地道:“姨娘放心。他们要是问起,奴婢只说不知道,不会让他们瞧出异样的。就如上次,奴婢悄悄地躲在角落里,他们不会注意到的。” 提起上次,若不是她躲在角落里,凭着她抓着裙角的紧张样儿,那领头男子怕是早就瞧出异样来了。 “你就待在屋里,替我挑灯。”王卉凝看了一眼她抓着裙角的小手,不放心地道。虽然上次她没被瞧出异样。但看着她此时已有些紧张的神情,还是担心出什么乱子。 王卉凝刚刚坐定,拿了本书假装凑在灯下阅读,小院外便传来人声,已有一群人向着小院而来。隐约中,一道似曾听过的声音打破嘈杂声传来:“有人亲眼见着花间蝶向着这边而来,去将院门叫开,以方便我们擒拿要犯。” 小院外。领头穿着一身官兵服饰的,正是上次搜查之人。看着周遭忙碌却一无所获的众人,他的眉头蹙了蹙,目光冷凝无波。 好在朝庭最近正着紧捉拿花间蝶,这里又偏远,他才能借着上头的势力调动县衙里的这些人。这一回。也确实是有人发现了花间蝶的行踪,而他们,也恰好在此时得到阿离向着这个方向而来的情报,才会急着再次来搜。对于这几个漏网之鱼。主子已是坐立不安发怒多次,若是这次还不能将其诛灭。回去不知道还要承受何种雷霆之怒。 而经过上次一而再的搜查之后,他原本已对里面那位女子凛然的态度释了疑。但在听到阿离在此出没。并得到这庄中只有她一人会医的消息的那一瞬,他心中刹时冒出一个极令人震惊的猜测:漏网的两条鱼,会不会一直藏在这里,正是她帮忙救治的。否则,何以他带人悄然地找遍许多地方,都未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得到这个令他眸光一闪的猜测之后,再想到上次王卉凝面对搜查沉着凛然的态度,他的眸光不由紧了紧。上次那二人重伤在身,倘若真藏身在此,他可以断定他们跑不远的。而她如果真有本事将那二人藏在小院之中,又避过自己的搜查,那可真是个厉害角色。便是此次他亲自再搜,也必是搜不出什么来的。 只是,这个小院并不大,她到底将人藏在何处,竟令自己一搜再搜也毫无所获呢?立在院门前抬眼往小院的屋脊之上和四周看了看,他眉头一动,对着身边随着的几人使了个眼色。他进来之前,整个柳家庄已被他带来的人包围了,这个庄院外同样被围得滴水不漏。只要他们一出去,外面必然有动静,而若在此处,相信一时半会儿是逃不掉的。到时,来个赶尽杀绝,便能永绝了主子的后患。 “你们去将小院搜查一番。”见那几人已会意纵身跃上屋脊查看,领头男子对着身后的几名官兵道了一句,自己却并没有进院,而是围着小院仔细打量起来。 上次已将所有的房间都搜查了个遍,却是一无所获,这次,若是还走老路,岂不是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他就不信了,如若那二人在这小院中藏了这许多日,竟会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是!”几个官兵领命叫开了院门,仔细地将小院检查了一番之后,又悄然地退了出来。 望着他们退出去的背影,王卉凝眉头微蹙,有些不解那领头男子此举的用意。 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既将上次的话抛诸脑后让人进来搜查,便是心中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却又为何只是让几个普通的兵丁进来。难道,他竟是已经找到他们主仆离开的踪迹了?又或者,他是想让自己露出破绽来? “大人,这里有异样。”王卉凝握卷思索之际,池边传来一兵丁的禀报之声,使得她的眸光一紧,心头闪过一抹慌乱。 糟了,方才她只来得及让飘雪将屋子中的痕迹抹去,却是忘了池塘边也有异样。花间蝶和玄衣男子他们在场地上一番打斗,怎么可能不留下痕迹。便是月色浅淡,一番仔细观察,怕是也能看出些什么来。何况,那领头男子甚为敏锐,定然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若是向她问起,她却是要如何解释方能隐瞒过去。他们在池边行走打斗,有没有留下脚印?还有玄衣男子扔掷的那些石粒,会不会让人瞧出什么来?又或者,还有什么她预料不到的痕迹? “姨娘。”送走兵丁回来的飘雪深深地望了王卉凝一眼,却因顾忌着怕被别人听了去,只唤了她一声,并不敢说出什么来。 白芍拿了根挑灯的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还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飘雪眸中一闪而逝的担忧,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担忧地望着王卉凝,等着她拿主意。 “替我倒杯热茶来,看了这么会子书倒觉得有些倦了。”头顶隐隐传来的异样令王卉凝亦不敢做出任何令人怀疑的举动,放下手中的医书,揉了揉额头,一副疲惫的模样,对着白芍道。心中却是迅速地思量着待会要应对的话。 池塘边,嫩草地上,领头男子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散落在四处的石粒,若有所思。好一会儿,他又蹲下身子,仔细地拨弄着微有些异样的草坪。却只能看到这些草坪像是刚刚经人踩踏过,无法像泥地上一般清晰地看到踩踏之人的脚印,从而得到更多的信息。 拾起一颗石粒在手心里掂了掂,领头男子重新站起来,看看石粒散落的地方,又看了看被人踩踏过有异样的草坪,眸中划过一抹光芒。这些痕迹,会是那两人所留吗?方才这里又经历了什么呢? “方才这里发生了何事?”对着被兵丁唤过来的姜平夫妇,领头男子看也不看地冷声询问道。 “我们吃过晚饭后便睡下了,并未听到什么响动,怎么会有事发生呢?官爷是不是弄错了?”姜平憨厚的脸上带着适宜的客气,对着领头男子道。 “是啊是啊,我们庄子偏远,到了晚上一向安静得很,若是有什么动静,一下就能听到的。”姜妈妈连忙附和,见到那领头之人脸上的凝重之色,不由面露疑惑。 他们一家自睡下后到这些官兵前来,确实是不曾听到什么异动啊。为何这人却是一副笃定的模样。难道,真的在他们熟睡之际,此处发生了什么? 领头男子扫了一眼他们夫妇的神色,捏了捏手中的石粒,望向王卉凝的小院,冷冷地道:“此贼乃朝庭重犯,我们不敢怠慢,少不得要劳烦你们家主子一番了。” 他倒要听听,她会就草坪之上的异样作何解释,自己的猜测,又会不会是真的? 他抬步之际,却见小院门口,一袭轻纱飞扬,王卉凝竟然带着帷帽翩然而来。在浅淡月辉之下,那一抹轻盈的身影,真有着仙子般的清雅飘逸。一众搜查的兵丁陡然一见,竟是看得一怔,均连自己在干什么都忘了。 “官爷为还百姓安宁深夜追缉恶徒,却是辛苦了。我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自当尽力。铲奸除恶,不只是你们官府之事,亦关乎我们全南黎国万千民众,理应人人配合。”王卉凝缓步走至领头男子面前站定,目光若有若无地扫了几扫他身旁的草坪,淡淡地道。官兵手中的火把,将她薄纱下娇俏的模样映照得清晰了几分,站在近处的兵丁不约而同地从心里赞叹了一声:真美! 领头男子紧紧地凝视了王卉凝一瞬,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句:“姨奶奶方才可曾听到这院中有什么动静?” 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这是无庸置疑的,他很佩服她此时还能淡定浅笑着面对自己。但,她若真将人藏匿在此,面对摆在眼前的证据,他就不相信,她会依然没有一丝破绽露出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捣乱还是解围 迎上领头男子紧紧逼视的冷淡眸光,王卉凝蹙了蹙眉,微抿着唇神色间带着几分凝重地看向他脚下散落的石粒和异样的草坪,心底深处却是略略地松了一口气。 草坪上虽有被踩踏的痕迹,却因柔韧嫩草的遮掩,而令人无法清晰看出上面的脚印大小。只凭着这些杂乱的痕迹,也难以推测到底有多少人在这里出现过,更逞论由此推断出是何种人了。 唯一难以解释的,便是这些散落在草坪之上的石粒。草坪上虽然旧草和新草错生,显得有些杂乱,却还算平整,往下是池塘,往上是青石甬道,若要找到石粒,还得到她小院旁的那片泥沙地面上才行。 若在平时,这点小细节,院子里的婆子丫环并不会太过在意。但此刻这些石粒突兀地躺在草坪之上,会武之人看着它们看似散乱的分布,怕是会联想猜测到些什么。 “其实,”王卉凝没有收回看着石粒的目光,微闭了闭眼,婉转清灵的声音听似带上了几分难言之意。感受着领头男子紧紧盯视的冷冷眸光,顿了顿,在心里略略梳理了一下,缓缓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吃过晚饭,我见今晚月色甚好,又因下雨闷在屋内数日,便想着同贴身侍婢飘雪来这池塘边散散步,顺带消消食。我们绕着池边走了两圈,见夜风渐凉,正准备回去,谁知……” 他们既是来寻花间蝶的,她少不得要将花间蝶的行踪透露给他们听。至于其他的,便容她好好地编上一编吧。只是,想要顺利地瞒过面前这位男子,说话措词还得谨慎再谨慎。 正在王卉凝娓娓道来之际。庄子西北面突然传来隐约的打斗之声,其间还伴随着兵丁的呵斥声:“快,快抓住他,莫让他跑了。” 王卉凝的声音嘎然而止,心中一惊,悄然地抓紧了手中的帕子。难道竟是他们主仆二人的行踪被发现了?她光看这里便有十数人,再加上在其他人家搜查的,人数肯定不少。(.)若是被困,他们能够轻易跑出去吗?倘若被抓,自己又能脱得了干系吗?玄衣男子会不会一个玩笑间。打着某个算盘将自己扯进去? 抓着帕子的手心里不自觉地冒出几丝汗,王卉凝为了不被觉出异样,只能强迫自己压下心头涌起的猜测,同姜平夫妇一样,惊愕地转头向着声响传来处看去。 领头男子面色一凝,眸光冷凝地扫了王卉凝一眼,又快速地向西面看去,心里涌起一丝喜意。看来。这一回他不会无功而返了。只要能将他们杀了,此次任务他便圆满完成了。 双手按向腰间的佩刀,领头男子正欲赶过去,却见远远地有纠缠在一起的人影向着这边而来,眉头不由得紧了紧。 “你们这群没眼力的小子,老夫这样气度逼人。看着像是那臭名远扬的花间蝶吗?”远处隐隐绰绰的人影却骤然分开,传来一道略带着几分苍老的男子不悦的声音。 王卉凝心中一愕,继而闪过一缕喜意。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似在哪里听过。然而。她此刻无意去想起这个声音究竟在哪听过,只想着既然这声音并不是玄衣男子主仆二人所发。想必他们的行踪或是藏身之处还未被发现。 领头男子身形一顿,半眯着眼睛盯着那抹旁若无人般急速向这边而来的似乎腋下还挟了一物的人影。眸中闪过一抹惊诧,冷冷地道:“阁下何人,因何扰我们办差?” 带来的这些人中,有不少是他私带来的经过长期训练的,个个身手非同一般。这人却能视他们于无物,轻易闯进来,实在不容小觑。他便是再赶过去,也是无济于事,凭他一人之力,又如何拦得住。只是,这人于这个时候闯进来,意图是什么? “老夫辛辛苦苦帮你们把花间蝶给解决了,你们倒好,天天叫嚷着抓采花大盗,感情连人家长什么样儿都认不出来么?”来人身形极快,无视后面追来的众人,转眼间已至小院旁,带着几分嘲讽的话语里满是不悦。(.好看的小说) 行得近了,王卉凝才隐约看到来人腋下挟着的乃是一个人,却因为月色朦胧,火光摇晃,一时难以看清是何人。来人说的话,却是让她心中再次一愕。花间蝶明明是被玄衣男子用银针所杀,什么时候竟与这人有关系了。 再想想这声音,王卉凝眉头一皱,心中一紧。这不正是上次主动与自己搭话事后又遍寻不着的很可能是怪医的老者吗?他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掺和进这件事里来的? 再想到玄衣男子说怪医性格古怪,他若是一时兴起,又会不会将事情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接着!老夫本来还想着将他扔到庄子旁的林子里喂野兽,既然你们官府派人来了,便拿他换几个酒钱。”王卉凝出神之际,陡然听得面前“扑通”一声,一道重物不偏不倚地落在领头男子的身侧。却是怪医行进过程中,突然大手一甩,将挟着的人往空中一抛,扔给了领头男子。尔后身姿翩然地在空中打了旋转,稳稳地落在不远处,缓步向这边走来。 摇晃的火光映照下,他翩然的身姿竟是不输年轻人。俊美的五官,因带着沧桑而比年轻人更多了许多成熟的魅力。这样的容貌气度,便是连带着他背上背的有些怪异的瑶琴,都让人瞧着格外顺眼、格外协调。若是年青些,不知要迷倒多少大家小姐千金。实在与某些人只凭着“怪”之一字而勾勒出的猥琐形象大相径庭。 “大人!”紧随而来的一群人,看着怪医完全无视他们的存在,心里郁闷气愤的同时,却是不敢轻举妄动,迟疑地看向领头男子。 领头男子眉头动了动,目光在看似没有异样的花间蝶身上落了几落,眸光微微一闪,抬起头来冷冷地盯着怪医缓步行来,双手按在佩刀之上不敢有半分放松。 来人究竟什么来头,大名鼎鼎的花间蝶作案无数,躲避官府追捕更是有一手,没想到,今日竟被他所杀,像扔猎物一般随意掷在地上。事情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吗?那这院中的痕迹又是怎么回事? 王卉凝定睛看到地上躺着的竟是花间蝶时,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才堪堪没有发出倒抽气的声音,心里却是有些乱。 花间蝶不是被阿离挟着离去了吗,何时竟到了怪医的手上?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此刻他将人扔到领头男子面前,又为的是什么?难道传说中一个不喜能视千金如粪土的怪医,竟突然一个兴起,想要官府的赏银? 一惊再惊之下,王卉凝只觉得心头乱得很,担忧的同时,还有许多疑问交杂在一起,她却连头绪都理不出来。一旁的飘雪一向镇定,在这样未知的变故之下,也不由得抓紧了双手。好在白芍被留在了屋里,否则怕是要露出破绽来。 “怎么样,这份大礼官爷可喜欢?”怪医背着瑶琴背着手在几步外站定,歪着头含着笑意双眼晶亮地瞅着领头男子,完全无视他冰冷眸中散发出来的戒备而危险的光芒,“老夫年过半百驰骋江湖许多年,花间蝶这个名号倒也听过几次,却也是方才听他自己说才知道他就是正被你们通缉的花间蝶。你们不会也没见过吧?” 说着,又将目光转向地上躺着的花间蝶,其间却是对着紧紧凝视着他的王卉凝勾了勾唇,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方才道:“啧啧,这家伙身形瘦弱,面目丑陋猥琐,长得这般难看,实在是委屈了那些被蹂躏的女子。” 一直摸不到头脑的围观的众人,听着他这带着几分赞叹的话语,先是有些赞同地点了点头。点到一半,猛然惊觉这话有些不对劲,越想越不对劲。什么叫长得难看就委屈了被蹂躏的女子。难道他若长得好看,被他蹂躏就不委屈了? “花间蝶为害世人多年,今日被阁下一举擒杀,实在可喜。不知阁下如何称呼,还烦请将过程细细道来,也好配合府衙将案情详细记下。”领头男子对着怪医拱了拱手,说话间面上的神情与戒备却丝毫未减。 他的目的本就不在花间蝶身上,此刻瞧着面前之人神情懒散,举止言谈异于常人,越发难以揣测到他的真正意图。没想到,在这偏远山庄,竟然还隐藏着如此高人。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还要将过程细细道来?这个可有奖赏?按理说一个臭名昭著的大盗,官府怎么着也要张个榜发个悬赏什么的。”怪医先是搔了搔头,接着眸中的亮光更甚,好似对这奖赏甚为感兴趣,举着手指一脸期待地望着领头男子,“快告诉老夫,抓住这大盗的奖赏是多少银两?五百两?抑或是三百两?” “官府曾贴过公告,但,”领头男子蹙着眉头盯着怪医一脸财迷的模样,忽然有些怀疑心中的猜测是否多余,闷闷地冷声道,“未有奖赏。” “什么?竟没有奖赏?我去而复返累得够呛竟是白费苦功?”怪医一脸的失望,拍了拍脑袋,很是懊恼,同时还不忘对着躺在地上渐渐僵硬的花间蝶踢了两脚,忽然转头对着王卉凝,眸中闪过一抹亮光,继而巴巴地道,“徒儿,好歹师父帮你把这淫贼了结了,他们既不给赏银,没有白白馋着师父的道理,这酒,师父只能靠你了。” 一席话,使得众人的嘴角不约而同地抽了抽,齐齐望向王卉凝。帷帽下,王卉凝的眸光一闪,双目一瞬不瞬地落在怪医身上。他竟说自己是他的徒儿,还当众讨起酒来了,这玩的又是哪一招?(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被收徒 数道意味不明特别是领头男子带着审视的目光投射过来,王卉凝无法再沉默下去,嘴唇动了动,用寻常的平淡语调道:“方才多亏师父及时出现,不过便是没有发生此事,些许酒水,徒儿也是定然要孝敬师父的。(.好看的小说)” 这人虽上了年纪,风姿气度倒仍翩然不凡,言行却委实有些……让人无语。好在他虽状若孩童,言语唠叨,细细回味却猛然发现他看似不经意间的几句话,却轻松地将事件完全引向了花间蝶,使得她能更好地往下应付。 虽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做,但既然有人雪中送炭,危难之时相帮,她又何苦要拒绝呢? “真的?真的?”怪医俊美的脸上露出孩童般满足欣喜的笑容,欢喜得两手一拍,眯着眼睛咂巴了一下嘴,似乎香醇的美酒已然入了喉中,接着笑呵呵地道,“哎呀,人家都说徒儿最是孝敬师父,如今我却是当真体会到了。乖徒儿,师父日后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孝敬师父是徒儿应该做的。”对于怪医如此入戏的表演,王卉凝嘴角再次狠狠一抽,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 飘雪静静地地看着,心中急速地划过一抹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她知道姨娘因极爱医术,曾跟在一位年迈的医者后面研习过,却什么时候又有了这样一位举止无状的师傅? 姜平夫妇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在他们一个憨厚不会轻易开口相问,一个精明懂得什么时候需要开口,倒也安静地立在一旁,由着他们“师徒”俩相互谦让客气着。 “花间蝶乃朝庭重犯。案宗自然越详实越好,希望二位配合官府将详细情形说说,我等也好早些回去复命。”领头男子看了看身后悄然站立的搜查无果的几个手下,眉头动了动,向着王卉凝道。 他们一来便将整个柳家庄特别是这个庄院团团围住了,便是苍蝇一时半会儿也飞不出去,更别逞论有活生生的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藏着。一番搜查下来,竟又是毫无所获。难道,竟是那人看错眼了,来此庄的只有花间蝶和这个怪异的老头? “哎呀。这有什么好说的。”怪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就是花间蝶采花途中遇到我徒儿月下散步,一时起了歹心,老夫及时赶到,一番飞沙走石的戏弄之后,见他想逃,便使出一招银针入窍,一枚银针取了他的性命。” 怪医连说带比划。明明说得随意无比,却极为巧妙地将花间蝶对王卉凝生歹心这话略略带过,极好地维护了王卉凝的名声。 他说得轻巧,姜平夫妇二人却是听得一阵胆颤心惊,暗暗地抹了一把汗。花间蝶竟然偷偷潜入院中试图对姨娘下手,而他们却一无所觉。好在这位老者来得及时。否则若是让花间蝶得手的话,他们夫妇要如何向候爷和老夫人交代。 纵然老夫人心里不把姨娘当一回事,一旦真发生了此事,却绝对是大义凛然。绝不能容许此等败坏门风之事发生,到时。不只姨娘名声扫地,便是他们夫妇。亦会被安上个玩忽职守照看不周之罪,别说这庄院的管事一职,便是能保住性命便要阿弥陀佛了。 届时,随来的衙役兵丁已按程序将花间蝶的尸体进行翻看,却并未发现他的身上有银针,唯恐有误,便连忙将之禀报于领头男子。 领头男子眉头一动,深深地看了怪医和王卉凝一眼,示意手下将火把靠近,亲自动手翻看尸体。莫不是这怪老头所说的一切都是捏造,目的便是为了面前的女子开脱? “哎呀,不就在这里么?”见领头男子抿着唇蹲下身子亲自查看尸体,怪医懒懒地用脚尖点了点花间蝶的后颈部。唇角弯了弯,偷偷地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领头男子顺着他脚尖点的地方看去,果见在花间蝶的后颈风府穴处,一枚银针已经没入肉中,只余下一个芝麻大的银点。若不是怪医说破,便是他一向观察敏锐,一时也难以察觉。 王卉凝看着他们察看的部位,却是呼吸一摒,眼中快速地闪过一抹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当时玄衣男子和花间蝶明明是面对面,纵使他的手法再高超,也不可能能令银针拐弯,射入花间蝶的后颈部啊。况且,玄衣男子所用,用是她用于针刺的毫针,上端有针柄,这枚完全没入肉中的银针与她的根本不一样。这又是怎么回事? 花间蝶到底是怎么死的,自己那枚毫针去了哪儿?他又是怎么得到花间蝶的尸体的,这枚没入肉中的银针又是从何而来? 再一道道疑问升起,王卉凝深深地看了面前仍旧一袭灰色长袍的老者一眼,却换来老者一个诡异的笑容,不由得眸光一滞。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花间蝶我已经交给你们了,你们还不走,难道也想分老夫一杯酒么?”见领头男子站起身来,怪医挠了挠头,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领头男子扫了一眼渐渐聚于身后的手下,目光与他们一一对视,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答案,他的眸中快速地闪过一抹失望。看了一眼静然而立的王卉凝,略一迟疑,拱了拱手:“公务在身,打扰之处还请原谅。” 说完,便对着身后一挥手,立马便有人过来抬了花间蝶的尸体,同着其他陆续收工的兵丁一起往前院走。离开前,却是扫了一眼身后,又朝王卉凝瞥了一眼。 便如那日搜查她的小院一般,自始至终,她都沉稳泰然,一副冷淡淡略带疏离的神情。这样的人,会收留被人追杀至此随时可能牵连到她的外人吗? 见他告辞离去,王卉凝悄悄地舒了一口气,怪医却是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来。待到院中的人渐渐退去,嘈杂声渐渐远去,他却是笑着对王卉凝道:“乖徒儿,时候不早了,方才师父替你抓贼,此刻累得很,你总该为师父安排个住处吧。” 他又是施针又是引开那些搜查之人,一路挟着那个猥琐肮脏的花间蝶飞来飞去,又赶过来替她解围,他容易吗?这回她不会再视自己如苍蝇,恨不得立刻赶走吧。 晚风袭来,帷帽下垂着的轻纱微微晃动,王卉凝静然而立,一双美目淡然地对着面前的老者。看着那俊美沧桑的脸庞之上,竟然露出几分讨好之色来,王卉凝有些错愕不已,深深地怀疑面前老人的真实身份。 动了动唇,她正欲开口将心中的疑惑一一问出,却见怪医轻拂鬓角碎发时对着她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她看得分明,是指附近有人。 王卉凝心中一凛,怪医如此表情,定然是指这附近还藏了领头男子留下来的人。看来,她和怪医的一番话,并未完全打消他的怀疑。 好在,玄衣男子主仆已经告辞离去,便是他在这儿蹲上个一年半载,怕也再查不到他们的踪迹,便由着藏在暗处的人待着吧。 “师傅来此,徒儿岂有不招待的道理。”王卉凝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附近有人监视,浅浅一笑后转身对着姜妈妈道,“姜妈妈,师父一路劳累,去前院给他老人家安排个舒适之所吧。” “是,姨娘!”姜平已送了领头男子等人出院子,姜妈妈虽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听了王卉凝的话,却是没有半点怠慢,待到送了王卉凝入院中,便连忙引了怪医入前院去。 “姨娘!他……”关上院门,听到怪医哼出的愉悦的小曲儿,飘雪淡淡的眸光一闪,一边扶着王卉凝往屋中去一边开口唤道。 “师父他一向行踪不定,此次幸亏他来此看望于我,否则……”王卉凝不待飘雪接着说下去,及时地接过话头,淡淡的话语间带着几许后怕与恼恨,“今日他老人家将那淫贼除去,也算是还了天下一个太平。” 飘雪虽没亲眼看见方才的打斗情形,却知道是玄衣男子救了王卉凝,此时听她如此说,心中疑窦丛生。想到王卉凝突然无缘无故如此截断她的话语,必然另有隐情,略略一顿,便跟着点点头,扶着王卉凝,轻声道:“奴婢方才可是吓得不轻。” “事情都过去了,只当是做了个噩梦,明天醒来便将它忘了吧。”王卉凝似乎仍有些心有余悸,闭了闭眼,轻轻地叹息道:“也算是老天怜我。今日便是师父不及时出现,后来追寻而来的那些官兵,应该也能将我救于危难之中。可见,老天还是公平的。” 飘雪附和地点了点头,王卉凝踏上游廊的步子略略一顿,薄纱下的双眸迅速地四处扫了一眼,却只见到地上梧桐树枝在晚见吹拂下轻摇的影子。 “姨娘,您可回来了,方才可是吓死奴婢了。”听到王卉凝回来的声音,一直躲在屋中的白芍心头一喜忙迎了出来,拍着胸口后怕地道。 “时候不早了,姨娘该歇下了,你若是还怕,便同着我在矮榻上挤一晚吧。”王卉凝几句浅淡的话已令飘雪意识到了点什么,为免白芍说出什么来,连忙对着她道。 “嗯嗯。”白芍待在屋中早已搬着凳子看了好几次屋外的情形,心中隐隐有些害怕,见飘雪如此说,忙不迭地点着头。 柳家庄外的小道上,玄衣男子主仆二人伫立在一株大树下,遥望着庄中不断移动的火光,心中泛着疑惑:西面出现的到底是何人,竟将那些搜查的兵丁引去大半,使得他们全身而退。 想到处在山中农户中的母亲,玄衣男子压下疑惑,不再逗留,迅速地与阿离一起离开。(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气节这个东西 王卉凝在飘雪二人的服侍下梳洗过后躺在床上,却因为心中一个又一个的疑团,合着眼睛假寐了许久,直到三更过后,才完全入睡。 次日一大早,正睡得香甜的她,却被一阵琴声唤醒。琴声似从小院外的池塘边传来,悠扬轻快,时缓时急,时而如夏日里的轻风,时而又似缓缓流淌的淙淙溪流。高山流水、山谷幽深、鸟鸣鱼跃,绿草幽然。一大早听到此曲,直让人有一种神清气爽幽静淡然之感,连带王卉凝的睡意也被驱散殆尽,闭着眼睛静静地欣赏着。 这院中除了她无人会琴,她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在池边拨弄琴弦。只是,这琴声听着轻快,细细品味,却总夹带着一丝难言的忧思。可见,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人人心中都难免有几件令人忧伤之事。 直到一曲终了,一曲又起,她才缓缓起身,梳洗过后,同着飘雪走出小院,远远便见池边柳树下,嫩绿的草地上铺了一块毡子,一灰袍男子盘膝坐于其上,膝上置一瑶琴。他双目微闭,手臂微抬,十指轻拨琴弦,一个个优美的旋律便自他纤长的指间流淌而出,随着早晨的春风飘散开去。 初升的旭日从东方升起,淡淡的光辉在他身上踱上一层金色,连带着那张带了几丝细微皱纹的俊脸也染上了一层淡金色,给人一种恬静清雅之感。不由得令人感叹,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这琴音啊。 “徒儿,心里可是存着许多疑问要来问师傅?”一个悠长的尾音响起,怪医轻按琴弦,将琴从腿上拿开置于一旁。侧头含笑望向远远立着的王卉凝。 王卉凝不再迟疑,抬步上前,对着怪医略施一礼,轻声道了一句谢:“昨晚多亏老先生相助,小妇人在此谢过了。” 怪医既如此说,显然此时那藏在暗处监视的人已经撤去。而她王卉凝也从来都不傻,只略略一想,便知道,他能在领头男子咄咄逼问时及时出现,又能在事先将银针置入花间蝶的后颈。可见他至少对于院中先前发生的事知道得很清楚。 “老先生?哎呀,好好的你怎么又唤我老先生了呢?”盘腿而坐的怪医身了一扭,一拍脑袋,撅着嘴很不悦地瞅着王卉凝,“莫不是舍不得让老夫喝你的酒,此刻反悔了?” 这一举动,立时使得晨光下那抹恬静清雅感迅速消失殆尽,使王卉凝不由得怀疑方才是不是错觉? 暗叹了一声“可惜”。王卉凝浅浅一笑:“些许酒水,但凡小妇人给得起的,绝不会吝啬。”关键是此时她自己都手头拮据,百般节俭,却要去哪里给他弄酒水来。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会反悔了?”怪医面上一喜,乐呵呵地对着王卉凝笑道。眸底深处。却是极快地闪过一抹异色。 王卉凝一愕,深深地看了怪医几眼。见过强要拜师的,没见过强收徒的。他真的有可能是玄衣男子口中医武双全的怪医吗?如若真是堂堂扬名天下的怪医,巴着他想要拜师的何止千万。又如何会主动要求收自己这个学医不过数日的普通妇人呢?莫不是他闲得无聊,想拿自己打趣? “小妇人资质平庸。除了酒水怕也没什么好孝敬您老人家的,老先生若是不嫌弃。小妇人却是求之不得。只是不知道老先生如何称呼?”王卉凝兀自浅笑着,不急不徐地向怪医道。原本她还觉得这老者极像玄衣男子口中所言的怪医,想着若是有机会与他探讨一下癫痫之症的治法,此时却是越发觉得可疑了。 不过可疑归可疑,瞧这老者上次说的话,分明也是懂些医术的。便是拜他为师,自己也没什么损失,日后说不定还是个极好的掩饰。 她可没忘记,那本《绝密医经》怪异得很,飘雪一个字都看不懂,若是除了她旁人都看不懂,她又如何能将此书显露出来。怀璧有罪,她的事情还未得到解决,可不希望再成为众矢之的。到时有人质疑她突然大进的医术,她又要如何应对?说不定,到时这突然强塞过来的师傅便能拿出来说一说事。 “真的?你真的愿意拜我为师?”怪医脸上的笑意更甚,额头上有浅浅的皱纹露出,轻咳了一声,突然整了整衣服,挺着胸膛对着王卉凝十分郑重地道,“老夫便是华佗第三十八代传人,千金不屑消遥为医的怪医是也。” 王卉凝脸上的浅笑陡然一滞,喉中的气息一凝,差点将她噎到。他竟真的是怪医?扬名天下的怪医竟然真的令人大跌眼镜巴巴地主动收她为徒?老天是不是觉得她的生活太过凄苦沉闷,特意让这么个活宝来调剂她的生活? “老夫知道近几年隐世隐得非常成功,致使你都没有听过老夫的名号。不过没关系,待到老夫一一将它说与你听,你就知道拜老夫为师是个只赚不赔多么光宗耀祖长脸的事儿。”见王卉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平淡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怪医很有些郁闷地对着王卉凝道。 这老天也太没人道了吧。想他医武双绝驰骋江湖多年,多少人想拜他为师都被他一口回绝。如今他因着某点私心主动收一回徒,却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连华佗祖师爷都搬出来了。要是传出去,他真的无颜见全南黎国的子民了。 “怪医之名,名扬天下,小妇人虽久居闺阁,却也是如雷贯耳,没想到今日竟能成为怪医老前辈的弟子,实是三生有幸。”王卉凝突然而出的话语令怪医如遭电击,瞬间怔愣,直直地盯着她。 王卉凝甚为顾全怪医颜面的一席话,却令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有没有搞错啊,人家都对自己如雷贯耳三生有幸了,自己竟还在为昨晚设下圈套令她唤自己为师而庆幸窃喜,真是把几十年的脸都丢尽了。 “昨晚之事,徒儿心中还存着许多疑问,还请师傅帮忙答疑。”王卉凝似乎没有看到怪医抽动的唇角,蹙了蹙眉头,将话题轻巧移开。 她隐约猜到怪医在懊恼些什么,也不得不再次为他的怪异行径而感叹。他,果然没有辜负怪医之名啊。至于他想方设法收她为徒,是不是因为上次她没有因为怪医二字而对他刮目相看,反而逃之夭夭而伤了自尊,她已不想再去多想了。既是怪医,又如何会按常理出牌? “说起昨晚之事,你想必觉得很蹊跷吧?”怪医心中的懊恼迅速散去,脸上换上一副得意之色,笑着对王卉凝晃了晃脑袋,“若不是我眼疾手快果断诱敌,抓起花间蝶故意在庄子西面出现,那些人如何会一股脑儿地奔过去。又若不是我记性好,记起我在花间蝶的后颈部飞出一针的同时,他也在其胸前钉了一枚银针,及时将之取出,他们回去之后若是再次验尸,保不准便要发现破绽,你以后的日子就别想清静了。” 说着,他大袖一挥,向着王卉凝伸出右手,手心里躺着的,宛然便是昨日被玄衣男子掷出去的那枚毫针。 王卉凝轻轻地捏起银针,看着在阳光的反射下闪亮的针体,心里的震惊却是无以复加。 他竟是在玄衣男子对付花间蝶时便出现在附近,甚至是更早,而一向反应灵敏的玄衣男子和阿离却是对他毫无所察,可见武艺真如传言所说,举世无双。也幸亏他未存歹心或是玩心,否则,她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举动,无疑便将自己置于了万劫不复之地。 “花间蝶的尸体是他们交给师傅的?”既然他什么都看到了,王卉凝再隐瞒亦是无趣,问完却见怪医轻轻地耸了耸肩,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不是啊,是他们扔下后老夫捡来的。既然徒儿那般担心他们,为师就顺带做做好事,助他们离开罗。” “您是怪医是吧?”飘雪突然开口,淡淡的眸子扫了怪医一眼,“姨娘虽然位低言轻,但若您老言行无状,没得便恶意污我们姨娘名声,这样的师傅奴婢是怎么着也要劝姨娘不拜的。”听似平淡的话语,却只有一股令人不容置疑的气势。 姨娘已为人妇,如今还被候爷置于如此之地,他却说姨娘担心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之人,这要是传出去,岂不坏了姨娘名声。当初若非他们以剑相逼,姨娘又如何会容他们悄悄地藏在小院中二十余日,两次惹来官兵搜查。 “什么?不拜?”怪医脸上的得意之色骤然僵住,抽着眼角直直看着飘雪。 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怪医啊,什么时候如此不值钱了,一个丫环竟也说不拜就不拜了,他这张老脸要往哪儿搁啊。不就是开了个玩笑吗?至于说翻脸就翻脸么。 看了一眼脸上同有不虞之色的王卉凝,怪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为着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他以后怕是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了。什么时候,颇有气节的他,落到如此地步了。 气节这个东西,果然是说丢就能丢的。 ****** 求粉红了!月底了,亲们有粉红的就扔过来吧,粉红票满五张,紫竹就加更哦,现在已经有了三张了,乃们要给力哦!(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论医道 谢谢非常懒的猫和蓝星mm两位亲的粉红,为庆祝粉红票满五张,紫竹今天下午加更一章,希望亲们继续支持! ****** “事出有因,以后有机会再告诉师傅吧。[]”见怪医郁闷的脸上夹杂着几许不服气,王卉凝淡淡地开口道。 她知道他心里想的肯定是你让人家两个大男人住在小院中时不怕有损名声,此时他不过说说而已,至于如此疾言厉色吗? “事出有因?会是什么原因呢?”怪医眸光一亮,巴巴地望着王卉凝。他一向对人世间这个奇闻怪谈、八卦传言相当滴感兴趣,他们两个大男人究竟因为什么藏到这个小院当中?又招惹了谁,使得那些官兵之中混了不少身手不凡之人? 王卉凝望了一眼他脸上的八卦之色,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浅浅一笑,躬身一礼道,“时辰不早了,师傅先去前院用早膳吧。徒儿如今身边也没备得什么贵重之物,待会儿便用一壶酒先行了拜师礼,日后有机会再补上,不知师傅意下如何?” “为师从不讲究这些虚礼,有一壶酒便足够了。”怪医挥了挥手,不介意地道。虽然他对前面那个问题很是感兴趣,但酒的诱惑力更大,听到此处,哪里还有不应的道理。 “师傅果然明不虚传。”王卉凝对于怪医如此不拘小节并不感到奇怪,却仍是浅笑着似真似假地夸了一句,略略一顿道,“徒儿医术浅薄,如今正遇一事,一会儿便去请教师父。还望师父不吝赐教。” 自上次对柳金玉施了针,这数日来,柳家竟又着人往这里送了两次东西。许是怕王卉凝拒绝,两次所送的都是些诸如茶叶、糕点、花样新鲜的笔筒、镇纸等吃用之物,倒都不是太值钱的东西,王卉凝说过几句客套话之后,便也不再推辞了。 柳家老夫人心思玲珑,王卉凝知道他们如此做的用意。虽然口头上说是感谢她上一次的救治,实则是为日后着想。想着一旦柳金玉得的真是痫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到时再求上门来,她也不好推辞得狠了。 替柳金玉治病,其实是一个名利双收的好事,王卉凝并不想拒绝。只是,她翻遍屋内的那些医书,对于癫痫一症的治疗之法,却还是一知半解,尚未找到一个可行的法子。上次错过怪医时便想着向他请教请教。如今明正言顺地拜了师,怎能不细细地问上一番。 “这个是自然的。”怪医毫不迟疑爽快地应答完,忽然记起一事,看了一眼后山的方向,转而笑眯眯地望着王卉凝道,“为师既然收了你为徒。自然要时不时地对你指点一二,这样才能令你的医术长进得快些。如此一来,为师便只能暂且在这儿住上些时日了。” 王卉凝没有错过他看向后山的方向,亦悄悄地捕捉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带着戏谑的算计。虽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想到他对自己昨日以及日后的帮助。便不作迟疑地点头道:“只是这庄院中的日子难免清苦些,便是有钱也不一定能及时买到好吃好喝的。倒是要累师父受苦了。” 话外之意便是,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的东西,她此刻手头不宽裕,就更加难以办到了。她能令得姜平夫妇多做上一份吃食,偶尔拿出些自己酿的酒来,却不能无休止地令他们费心机去为他搜罗吃的特别是喝的,所以如此一说,也是给他些心理准备。瞧着他的模样,纵然爱酒,应该还没到痴迷酒的程度,否则,岂不是要时刻都醉着。 “这个……为师便先记下了,待到你日后回到那个什么文远候府里去,再一并补给为师,令为师喝个够。”怪医微一迟疑,尔后豪爽地对着王卉凝摆了摆手。 他虽爱酒,却还没到无理取闹的地步。[.超多好看小说]他也隐隐察觉到面前这个女子待在此庄中,似有什么隐情。看到她似乎并不把一切放在心上的淡然沉稳又略带着点疏离的神态,他仿佛又看到了曾经的那个“她”,脑海中潜藏的记忆一幕幕地在脑中划过,酸甜苦辣齐齐涌上心头。 “好,徒儿记下了。”王卉凝浅笑着答应,着飘雪抱了琴送怪医去了前院用膳,并传话让姜妈妈准备好一壶好酒。 回到小院中,白芍已将早饭做好摆上了桌,一碗熬得浓稠的稀饭冒着浓浓热气,小碟中的豆腐、萝卜干也是色香味俱全,让人一瞧便不免生出些食欲来。在飘雪的教导下,白芍做饭的手艺有了不小的长进,虽然平时的食材种类不多,做出来的花样却是不少。要是姜妈妈送来点鱼肉什么的,她还会学着飘雪的样儿,在保证食材不坏的情况下,让王卉凝能多吃上几顿。 吃过早饭,略坐了一坐,待到飘雪回来用过早饭之后,王卉凝方才与她一起去了前院怪医住的地方。因着他自己的要求,姜妈妈将前排最西面的两间屋子收拾出来供他起居。 王卉凝到时,怪医正坐在外屋的椅子上翻看一本泛黄的琴谱。修长的手指摸着那琴谱,竟像是在爱抚着世上最珍贵之物,便连眼神中都带上了爱怜之色。直到王卉凝走进屋中,他才放下琴谱,一笑间又恢复了平常带着笑意的神态。 虽是扬名于世的怪医,王卉凝这个拜师仪式却委实过于简单,不过拜了三拜,怪医便已催着王卉凝斟酒递上,双眼一个劲儿地往酒壶里瞅。 待到王卉凝将一碗带着些浊黄的酒液递上,他笑呵呵地接过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又嚷嚷着王卉凝再斟上一碗,再次一口气饮尽,啧了啧嘴,便陶醉地对王卉凝道:“说吧,有什么要问为师的,为师一定知无不言。” 王卉凝见他没有再干一碗的意思,便放了酒壶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略一沉吟,向着怪医道:“关于痫症,师傅是如何看待的?” 既得世人盛赞,就必然是有本事的。她的医术全是从《绝世医经》上所学,虽然大多很奇特,却毕竟不够系统。若能得怪医指点,运用起来肯定还会更纯熟有效。许多有疑惑的地方,若能经人点拨,也是极好的。 “痫症?”怪医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半眯着眼睛,食指挠了挠头,半晌后道,“痫症病人发作时,会眩仆倒地,不省高下,甚至瘈疭抽掣,目上视,或口眼歪斜,或口作六畜之声。此症为师曾接触过数例,因其发作病因不同,医治起来,方法也不尽相同。” 听得怪医曾接触医治过数例,王卉凝心中一喜。传闻凡经怪医之手医治的病患,未有不好的。虽然未必如此夸张,却足以说明他妙手回春,医治好的占了绝大多数。如此看来,他的法子却大多是有效的。只要自己再根据柳金玉的症状病因,选择最为合适的一种,想必便有治愈的可能。 “师傅可否详细与徒儿说说?”王卉凝微倾着身子,十分专注地望着怪医,娇俏的脸上神情平淡,清澈的眸子里却闪动着求知的光芒。 怪医看了她一眼,神情间竟闪过一丝恍惚,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点完头,他才猛然察觉到,眸底深处闪过一抹伤感,伸手抚了抚桌上放着的旧琴谱。接着,便将癫痫之症的起因、发病时的各种症状、脉像和医治时应该选取何种治疗之法、配合哪些药材使用等详实地道来,直听得王卉凝双眸发光,心中暗暗佩服他果然不愧名扬天下。 “医治痫症,应以滋肝养肾为主。”怪医看了一眼清澈发亮如被阳光照射着的清泉的黑眸,习惯性地捋了捋光秃秃的下巴,接着道,“为师总结出来,却不过是五法:醒神开窍、活血化阏、化滞通腑清热止痫、祛痰止痫和祛风解毒止痫法。” 略顿了顿,想到那一日王卉凝施针的情形,他又补充道:“为师观你针法还算娴熟,若能针刺与药物相合,治愈周期便能缩短,且极不易复发。” 见两人谈得兴起,飘雪早已泡了热茶奉上。看到王卉凝一副没有听够的模样,怪医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便又将针刺时应该选取的穴位细细地讲了一遍。 “听师父一席话,徒儿受益匪浅。”王卉凝极为真诚地对着怪医夸赞道,“能得师父指点,真正是徒儿的福气。”不知道前世积了什么德,老天让她重活一世,竟又在关键时候,给他送来一位医术如此精湛的师傅,让她以后即便在候府生存不下去了,也有了足够自力更生的能力。 不过,她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说话有些唠叨的怪医,谈起医道来,却是如此精辟。最后一番总结,更是让人茅塞顿开醍醐灌顶。而这最后一句针刺与药物相合,更是十分合王卉凝的意。她原本心中便存了这想法,没想到倒让他率先说出来了。 “嘿嘿,为师也就这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面对王卉凝的夸赞,怪医却突然扭捏羞涩起来,直看得一旁的飘雪瞪直了眼。方才他一本正经变医论道的认真模样,莫不是自己的幻觉? 怪医所言,王卉凝觉得对自己大有裨益,自那一日后,看书的闲暇之余,便也时不时地向他讨教一番,每每都是深有体会,满载而归。如此过了十余日,时已二月上旬了。这一日,她正告辞离去之际,姜妈妈忽然走了进来, “姨娘!”姜妈妈与怪医打了声招呼之后,走到王卉凝的身旁,小声地道,“柳家老夫人又来了,柳家小少爷当真如姨娘预料的那般,又像上次那样发作了一番,幸亏得了姨娘事先的叮嘱,身边跟了人,才没有发生危险。”(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治痫症 粉红票满五票加更,亲们继续给力哦! ****** “哪个柳家老夫人?”飘雪在旁听到,淡淡地问着姜妈妈。 “就是前几天还让人往咱们这儿送了茶叶的柳老夫人。”姜妈妈不再放低声音,笑着道,“上次姨娘出府一次,便是柳家老夫人来求了姨娘去瞧她孙子的病。如今那小少爷又发作了,怕是果真如姨娘所说的,得了痫症。” “她可是又来求姨娘过去替她孙儿医治?”飘雪淡淡的神色间闪过一抹不悦,看向王卉凝劝道,“姨娘不要再轻易出府了,若是想帮他们,便让他们把人送过来吧。” 昨晚的事还犹在眼前,花间蝶说是在外听了旁人的议论,才会找到此处意欲对姨娘下手的。她想来想去,自家庄院里的婆子丫环不会轻易议论姨娘的容貌,唯有上一次出去时庄子里的人见了,难免会感叹一番,这才让花间蝶钻了空子。 或许没有上一次,便不会引来如此淫贼,发生昨晚惊心动魄的一幕。若是庄子里还有什么居心叵测之人,姨娘再出去,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 “嗯,痫症需每日不间断地医治调理一段时间后方有渐渐治愈的可能,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怪医自己执壶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啧啧嘴随意地道。 “姨娘,”飘雪看向王卉凝还欲再劝,却见她浅浅一笑,点头道,“嗯,飘雪所言甚是,正合我意。” 对于昨晚之事。她也心有余悸,当时听到花间蝶的话,心里便暗叫了一声不好。对于柳金玉的病,她亦早知道需要长时间的调理方行,心里也想着便是要治,让他们日日把人送来,却是比自己天天往他们府上跑更方便些。 飘雪有此一劝,她是早就想到的。没想到的是,她原本以为飘雪多少会有些不喜她抛头露面替柳家小少爷治病,没想到。她这次竟是没有任何不喜。 也是,此时她们身边剩下的只有那被当成宝贝的几乎舍不得用的不到二两的碎银,再就是柳家送来的几样东西,若是再要像上次一样打点,飘雪即便进了京也未必能打探到消息。更别说进府之路还坎坷未定。如今她们最缺的,便是银两。 凭着她们主仆三人,除了这点医术之外,再没有任何可以来钱的门路。便是想着靠她们的手艺绣些东西。这庄子如此偏远,便是绣出来了,也难卖出去。 若不是怕留下把柄将来引得孙家人诟病,她倒是不介意背着药箱去替周围的乡邻看病。怎么着,她都是要想尽办法尽快回到候府回到儿子身边去的。哪怕孙家人永远不待见她她也无所谓,早在前一世。她便将一切都看淡了,只要能从秦含霜手中夺得儿子,报得前世丧命之仇,一切。她都不会在乎。 “姜妈妈,前院可还有干净的空置房间?最好是带了床或榻的。”王卉凝转而对着姜妈妈问道。 那柳大富必定会亲自领了儿子过来。身旁怕还会随了不少人,去她的小院中却是不方便的。 “有。”姜妈妈忙答道,“上次粉……就用老奴旁边的那间吧,什么都是现成的,我再让人略略收拾一番。” 她知道王卉凝是想让她收拾出一间屋子,专门用来给柳家小少爷治病。别说她已定下心来打算追随王姨娘,便是凭着柳家老夫人身旁的祈欢儿与她的交情,这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也是应该的。 而她所指的这间屋子正是上次收拾出来供粉荷帮她绣被面的,好在她反应极快,立时便醒悟过来,否则少不得要累姨娘想起伤心。 “柳家老夫人现在可是在厅中?”王卉凝装作并没有听到姜妈妈提粉荷,平静地问向姜妈妈,见她点头,又道,“你先去与她打声招呼,让她派人去将柳家小少爷接过来,我去取了东西,便过去。” 上次她已向柳老夫人母子交代了发病时的救护手法,这一次柳家老夫人必不会再像上次那般担忧焦急,自然不会再像上次一样唐突赶过来了。 “是,姨娘,老奴这就去。”姜妈妈答应着走出去,王卉凝便站起身来,向着怪医道,“徒儿所言,得痫症的,正是这位柳家小少爷,不过三岁多些。一个月前曾发作过一次,当时徒儿虽未确诊,瞧着也八九不离十了,此时又再次发作,却是可以确定了。他出生时胎身过大,产程较长,此症是产伤引起,徒儿觉着,师傅所言醒神开窍之法配以针刺却是最佳。不知师傅以为如何?” 怪医已将王卉凝带来的酒斟了三碗下肚,脸上微露醉意。听了王卉凝的话,勉强睁开半眯着的双眼,对着她点了点头:“嗯,徒儿觉着哪种法子好,就用哪种法子吧。为师头微有些晕,出去晃一圈回来好吃午饭。” 看着怪医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身子晃了晃,对她挥了挥手尔后悠悠地向外走去,王卉凝嘴角一抽,满脸黑线。 方才还觉着老天优待,给她送来一位名扬天下的神医师傅,此刻瞧着,莫不都是幻觉?唯一庆幸的是,他说出那些医治之法时,人还未有醉意,否则,她竟是要大大地怀疑那所谓五法的真实可用性了。 收回怀疑的目光,王卉凝在心里轻叹一声,同着飘雪走出怪医的屋子,先回小院去取了药箱,顺便带了帷帽出来。她本是特意出来拜师请教医术的,并没有戴得帷帽出来,就这么去厅中会见外人却是不妥的。 两人回了一趟小院,再去到厅中时,柳大富亲自去领了儿子还未返回,只有柳老夫人一人坐在椅子上品茶,桌上摆了不少的东西。她见了王卉凝,忙起身迎出来:“姨奶奶降尊为小孙儿医治,民妇一家实在是感激不尽。如此大恩,没齿难忘。” 今日的柳家老夫人,着了一身暗红色的团花袄裙,挽了一个低垂的发髻,发髻之上插着一支普通的玉簪子,那发间新添的许多白丝,想必是因忧心于孙儿的病情。 她话未说完,竟是要向王卉凝行磕头大礼。她已从姜妈妈的口中知道王卉凝答应了救治柳金玉的消息,心中哪有不高兴感激的。 王卉凝哪里肯受,忙让飘雪和一旁的祈柔儿将她搀住,浅笑着道,“柳老夫人太客气了,我上次便说过,既是邻里,哪有不相帮的。再说柳老夫人数次差人送了许多东西过来,我又推辞不过,如今能为小少爷出些力,却是心里舒坦多了。” 这话,却正合了柳老夫人一再地命人送东西来的意图。 适时,柳大富已领了穿得整整齐齐面色有些苍白的柳金玉进来。柳大富肥硕的身体也有些削减,脸上微有疲惫之色,想必一家人都为这唯一的晚辈忧心不已。他亲自抱了柳金玉走进来,愣愣地看了一眼王卉凝薄纱下的容颜,行过礼后,便按着老夫人的叮嘱,硬是要柳金玉先给王卉凝磕个头。 许是上次见过一次,柳金玉觉得有些熟,丫环抱着他跪下时,他先是对着王卉凝憨憨一笑,尔后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四处打量着。 王卉凝推辞不过,只得生生地受了他一拜,在他磕下一个头时,让飘雪将他扶了起来,牵到自己身边来。 她本就不是要做那救世菩萨,出手医治为的也不过是自己的私心,接受人家这样的大礼倒显得有些许心虚了。 那柳金玉倒是一点不怕生,由飘雪牵着过来,仰着个胖胖的小脑袋盯着王卉凝看。见王卉凝也看着他,便又嘴唇一咧,露出雪白的兔唇,配着胖嘟嘟的脸蛋,模样甚是可爱。直看得王卉凝心头一颤,她的熙儿对着她笑时,便喜欢咧开嘴唇,可惜那时候还未长出牙齿,只能看到红红的牙床。 “姨娘,可是要先切脉?”飘雪见王卉凝只是静静地看着柳金玉,却一时没有要动手诊治的意思,不由心中疑惑,出言轻声提醒道。 “嗯?嗯!”王卉凝迅速地回过神来,让飘雪将柳金玉的衣袖撩起一些,伸指探向他的腕脉,两手都切了一遍脉之后,又问了问他这次病发的情形。 那抱着柳金玉磕头的丫环正是平日守着他的,便细细地将他发作时的症状已经她是如何按照老夫人的交代处理的细细说了一遍。 “嗯,你处理得很好。”王卉凝听完点了点头,心里却已笃定柳金玉患的实属痫症无疑,略一沉吟,对着柳老夫人和柳大富道,“从小少爷两次病发的症状来看,他患的确实是痫症无疑。” “他是个什么身份,怎配姨奶奶叫他小少爷,姨奶奶能唤他一声金玉,已是他几辈子的造化了。”上次一番惊吓之后,柳老夫人也不曾太过注意王卉凝的称呼,此时听到却是感到受宠若惊,忙真诚地对她道,“姨娘娘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如今又降尊替他医治,当真是菩萨显灵,祖宗佑我柳家。” 这些日子他们也悄悄地打听过了,镇上摔残的刘医师和沉迷于酒中的张医师,对于痫症症状倒都是夸夸其谈,提及医治之法,却都推说不方便来这么远的地方医法。真正的原因,怕还是没把握吧。如今王卉凝竟然果断地答应下来,想必是有法子医好的。 见王卉凝只是浅浅地笑着抿了一口茶,柳老夫人方就诊病一事开口相询:“依姨奶奶之见,如今却是要我们如何配合着您医治?”(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采药 王卉凝放下手中的茶碗,目光再次看向跟贴身丫环在一旁玩开了的柳金玉,毫无意外地发现他时而注意力不集中,有时玩着玩着竟会一个人发起呆来。(.)此种症状,正是因痫症而起,若不及时医治,情形还会越发严重。 收回目光,王卉凝对着同样看过之后眼中露出心疼担忧之色的柳老夫人道:“痫症不比伤寒,莫说极难治愈,便是寻到了可行之法,也非一朝一夕之事。既得老夫人信任,我如今却是想着以针刺配合药食,或许对他的病症有些用。只是,这日日跑来跑去……” “民妇定然日日亲自领了玉儿来,只是日日劳动姨奶奶,民妇一家心里都极为不安,这样的恩德,当真没齿难忘。”柳老夫人连忙站起身来,恭谨而感激地对着王卉凝行了个大礼,一旁的柳大富也忙对着她深深一揖。 “如此我便先用此法为他医治,若是对了症状,坚持一段时间还是有望康复的。”柳老夫人一再行礼道谢,王卉凝拦阻不住便也懒得再拦了,由着他们母子感激地道完谢,便道。 世间之事,有着太多不可确定的因素,行医之人,更是不会把话说得太满,谁也不知道当你口口声声说着一定能把病人治好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生生地扇你一个嘴巴子。 何况,王卉凝从怪医那儿所学,再加上自己的研究揣摩,一切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真正效果如何,还得见了真章方能知晓。 柳老夫人和柳大富却只当她这是谦虚之词,见识到了王卉凝那一手悠然却又精准的针法。又经过镇子上两位颇有名望的医师的推脱之后,她们对王卉凝抱了极大的希望,若是连她都医治不好,怕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金玉一次次地遭遇病发的痛苦了。 而更要命的,还是病发之后一次一次变严重的后遗症,日日在跟前,他们原来还只道柳金玉偶尔的发呆发愣只是玩得不尽兴。经过王卉凝一番提醒,才知道这乃是痫症遗留下的病症,而且还会慢慢加重。想着一个活泼可爱的小人儿,有可能变得痴傻。他们心中的担忧就更甚。 好在,并无人知道王卉凝还曾侍候过皇后娘娘的汤药,否则便是她自己说不会医治,也没几人会相信了。 王卉凝说完,便让照看柳金玉的丫环将他带进了里屋,准备开始第一日的施针,飘雪则早已将她要用的东西都按最称手的方位摆放好了。除了柳老夫人和贴身照看柳金玉的丫环,其他人则都在外屋等待。 这边屋子内外安静得只有王卉凝取针发出的轻微声音。那边微带醉意眯着眼睛在院子里晃悠了一圈的怪医,看了一眼后山的方向,却是轻叹了一声,忽然身子一个纵起,如翩然飞舞的蝴蝶般,踏着屋脊凌空向着后山的方向而去。嘴里小声地嘀咕着:“早知道如此难寻,老夫就是被酒馋死也不会答应她的。当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追悔莫及啊。” 跃过候府庄院的后墙,他如一只敏捷的猴子一般。迅速地攀着山体微凸的崖石和偶尔伸出的树枝,片刻之后。便现身山顶茂密的丛林之中。 丛林之中,便如在山下远远看着的一般。充满了神秘。遮天的古木,枝桠毫无规律地胡乱生长着,枝叶相连,让阳光无法照射进来,只有叶缝中漏下的零碎斑点。一进丛林,便有一种置身黑夜的感觉。周围不停歇的怪异叫声,随时向入林之人昭示着附近有野兽出没。 熟练地穿过外围的一小片参差不齐的古树,怪医懒懒地靠在一棵参天大树粗壮的枝桠之上,两眼随意地扫视着下面铺满枯枝烂叶的地面。 “明明上次还见过的,难不成多年没来,被哪个龟孙子全部挖回家藏起来了?”怪医换了个姿势在枝桠上斜躺着,折下一截重新焕发生机的树枝,随意地敲打着身周的树叶,“老夫寻了这么多日都未曾寻到,若真有这么缺德的人,老夫非冲到他家去将它们毁个干净。” 一声“咝咝”声从身后传来,怪医扭身一看,一条吐着信子的花斑蛇用它那几尺长的身子缠绕着树干,正向着这边而来。 “老夫没时间和你玩。”怪医将手中的树枝往蛇身上一掷,看似轻巧的一击使得那蛇身子猛然一纵,直直向着他窜过来,带得树叶发出沙沙之声。 怪医却一个纵身,就在蛇身扑过来的那一刹那,人已离了树枝,身形快速地向着密林深处而去。又是几个停停落落,他的目光忽然被枯叶丛中一株似乎刚冒出来的植物所吸引,眸中闪过得意之色。 “可算找着你了,要不然我的那几坛子好酒就打了水漂罗。”怪医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像找到了奇珍异宝般扑了过去,摸了摸那植物一小瓣嫩绿的细叶,用匕首开始挖它的根茎,一边眯着眼睛一副陶醉的模样,“只要把这个交给她,老夫就又自由了。” 怪医捧着一团暗褐色的植物根茎回到屋中捣腾的时候,柳家老少三代已经离去,王卉凝也已回到了小院之中,闲闲地翻看着玄衣男子留给她的另一本《绝密医经》。 果如上部书的序言所记,此书中所记载的内容,比上部更精深,更绝妙。许多内容,早已不只是停留在治病救人的层面上,而是既要救好人,又要尽可能地留下最小的创伤。就如本书中的缝合一说,已不止是简单的缝合使伤口不再开裂,而是要做到美化伤口,不是能不留下疤痕,而是通过缝合的手法和药物,使留下的疤痕与原本的皮肤色泽相近,从而不易看出来。 而其中养颜一章,更是让王卉凝深得其法。去斑、美白、除疤除痣甚至是瘦身,它所讲究的是标本兼治,讲究从内到外对世间女子追求的进行调理,比之寻常之法,效果不知要好上几倍。 这样的两本医书,若是被那些痴迷于医术一心醉于独家秘籍的医者看到,不知道会引发怎样的争夺之战。原本还想着天下医术本就是治病救人不该藏着掖着的王卉凝,想到那些喜欢搜罗秘方尔后据为己有之人的贪婪面目,忽然觉得以前的想法会不会太过天真了? 一旦被人知道她身边有两本如此绝妙的医书,到时想尽办法前来讨要甚至是不择手段,她要如何自处?府里还有秦含霜一众人等着她去应付,如何还能卷进如此狂潮之中。 “你们不要向外人提及这两本医书的事,若有人问起我的医术为何突然精进不少,你们只说是从师傅那儿学来的。”趁着飘雪和白芍都在屋里,王卉凝对着她们叮嘱道。 花间蝶一事已是她的疏漏,她不能再一个不经意将这样莫名的祸事惹上身来,到时便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飘雪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医书,并没有意外之色。白芍却是愕了一下,有些不明白这两本医书有何不可告人之处,最后却也是应了一声,“是,姨娘不让奴婢说的,奴婢坚决不会向人提起。” “嗯,以后便是回得府中,你也要谨言慎行,否则一个不慎,便可能给人话柄,置我们自身于不堪之境。”见着白芍已将饭菜摆好,王卉凝放下手中的医书,从榻上站起来在屋中走了一圈,轻声对着白芍道。 虽因着不想白芍小小年纪承担太多,有些事却也没瞒着她,像是与玄衣男子同居一院的事她便知道得很清楚。她毕竟年幼,心机也不如飘雪深沉,若是一个言语不慎,岂不是要将她置于不堪之地。 “姨娘放心,便是打死奴婢,奴婢也不会向人提起与姨娘有关的半点事的。”白芍神情严肃笃定地对着王卉凝保证道。 王卉凝轻轻地点了点头,对她投以一个赞许的目光。她这么说也不过是叮嘱一番,对于白芍的忠心却是心知肚明毫不怀疑的。 接下来的日子,王卉凝便每日上午替柳金玉施针一次,其余时间要么捧着本医书躺在榻上看着,要么与怪医谈论一会儿医道。看似悠闲的生活,她的内心却有些急躁。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时间流逝,回府之事却毫无把握,叫她如何不忧心。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里飘雪却似乎有些忙碌,每天王卉凝醒来时,总是白芍第一个进入房间服侍,尔后她才姗姗来迟。王卉凝虽有些不解,却也没太放在心上。 终于,在度过了一阵烟雨蒙蒙还暖乍寒的日子之后,天气开始正式变暖,飘雪再次进京打探消息的事情便不再耽搁。 飘雪乔装好离开前,王卉凝对着她郑重道:“如若皇后娘娘还没回京,你便想方设法找到碧纹,将我之言转达于她。” 略顿了顿,王卉凝的双眼一眯,眸中闪过寒光,“一切按我说的做,相信,碧纹会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碧纹听到那些话,定然会惊慌不已,惊慌之后她自然会掂量我所提出的条件。相信孰优孰劣,凭着她的聪慧,立时便能分清。届时,便是不能借助皇后娘娘之势,她要回到候府也指日可待了。 “这是什么?”王卉凝一眼看到飘雪放在身后的一个不起眼的包袱,心中疑惑,不解地问道。(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飘雪被抓 “这是近几日奴婢空闲时去庄子西面的山林子里采的一些草药,入春后,正是草物生长的繁茂期,奴婢瞧着其中有好些都是可入药的,晾晒干了拿去药铺里多少能换些许银子。”飘雪并没有把包袱拿到王卉凝面前邀功,只轻描淡写地道。 如今正是手头拮据又处处需要打点的时候,便是她有通天之力,也无法凭空生出银子来。姨娘都已抛头露面为柳家小少爷治病赚钱了,她一个丫环难不成就只眼睁睁地在一旁看着?虽然这些草药未必有多值钱,好歹攒一文算一文。 “你竟瞒着我独自入林子?你可知道那里面有多么危险?”王卉凝脸色一沉,盯着飘雪声音陡然一冷,鼻头却是泛着酸意。 自粉荷死后,蓝月又被遗了回去,如今院子里的活儿只有飘雪和白芍两人做,要说空闲休息的时候,怕就是半夜服侍她睡下后的那几个时辰了。怪不得这十数日她每天醒来时,飘雪总不在身旁,怕是早早地就起来去山林子里采草药去了,难为她还要背着自己悄悄地将草药晾晒干。 而庄子西北面的山林子与后山相连,便是没有大体形的野兽出没,毒虫毒蛇也是极多的。若是被咬伤身边又没人及时救治的话,丧命也是可能的。她知道飘雪为的是什么,可她如何能由着把自己捧若至宝的贴身丫环冒着丧命的危险为自己换取那点银子。 她急着回府,急着回去保护前世的儿子,可她亦不能由着如此忠诚的丫环用性命为自己铺路,她还没自私到此种程度。 “庄子里有不少早起的妇人结伴去里面采摘蘑菇野菜,并不是奴婢独自一人。且奴婢只是在靠近庄子的林子入口处。一有什么动静便能及时跑出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飘雪一向能极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此刻面对王卉凝的疾言厉色,却有点喉头发哽。 她一个被家人摒弃的卑微之人,何德何能得姨娘如此关心。她的命本就是姨娘所救,便是为了姨娘舍弃又当如何? “我身边如今只有你和白芍两人,娘家又离得远,我绝不能看着你们再在我面前出点什么事,届时,却要叫我如何自处?”面对飘雪墨黑眸子里感激的泪花。王卉凝眼眶也微湿,轻叹一声,走上前拉着她的手声音低柔地道。 纵然时日不长,飘雪亦从来不会表现出太强烈的感情,王卉凝却能从心底感受到她愿意用生命保护自己的浓烈情意。这样的一份忠诚,值得她用整颗真心去回应。 而即使她能冷漠到忽略如此一份真心,她亦不能失去对自己回府极有帮助的一份助力。若是没有飘雪,她便是连表面的这份悠闲都难以享受到。回府的每一步路又将行得更艰难。 “姨娘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地珍惜自己的生命,一辈子侍候姨娘。”飘雪眼角滑下两颗晶莹的泪珠,抿了抿唇,坚定地对王卉凝道。 这个世上,除了姨娘。不会再有人在乎她的危险她的生死了。她的命是姨娘给的,姨娘要她生,她便生,姨娘要她死。她亦毫不犹豫。 那眸中迸出的强烈而坚定的似乎能够摧毁一切的情感,是王卉凝即使是从最忠心的紫衣那儿也不曾看到过的。心中感动的同时,竟没来由地闪过一丝怀疑。一直以来都是飘雪百般呵护她。她却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可以信任的丫环看待,这样的一份真心,她配完完全全地承受吗? “时候不早了,姜管事怕在后门等急了,你早去早回,一路上要多加小心。”王卉凝抑制住心底的澎湃,拍了拍飘雪的肩头,望着她叮嘱道。 “嗯,飘雪不在的这几日,姨娘要更加注意自己的身子。”飘雪说完,揣着仅有的二两碎银和两支银簪,提着身后那个偌大的包袱,辞了王卉凝,迅速地走出小院向着庄院的西角门走去。 即便不需打点,王卉凝也坚决要飘雪将那仅有的一点积蓄全部带在身边。她的病已好,处在庄子上暂时可以尽量做到不花费,可飘雪在外却不同,外面的情形变化多端,万一出个什么事,有总比没有好。 由白芍一人服侍着吃了早饭,王卉凝如寻常一样,捧着医书看了一会儿,正觉得眼睛有些累,准备放下手在屋子里走动两圈,却见白芍拿着封未封口的信笺走了进来:“姨娘,姜妈妈说,一大早她让人给怪医他老人家送早膳,却发现他人不见了,只在外屋留下这么一封信。” “哦?是吗?”王卉凝接过信笺,神情间却不见多少意外。 她原本以为拜师也不过是拜个名份而已,倒没想到一向行踪不定的怪医当真在此处住了许久,还常常与她讲习医道。以他的心性,此时离开已经是相当不易了。她记得他当时说要住下来时往后山的方向看了一眼,或许,如今他想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吧,纵然她并未猜到他在后山除了采药打猎还能有什么要办的。 展开信纸,上面呈现出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几行狂草小字:为师先去办正事,改日再与徒儿谈医论道,顺便讨回我的好酒。 后面才是重点吧,王卉凝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地将信纸按原样折好装回信封中,随手放在桌上。对于怪医强收她为徒一事,她想不出到底是何原因,便也不愿去想,只当是老天给她的一个福利。这些天下来,经过怪医的一番点拨,纵然无法验证她的医术进步了多少,她心中存着的许多疑惑却是一一被解开,对于后面的深入学习也是有极大帮助的。 “怪医他老人家,是不是也走了?”白芍歪着头从王卉凝脸上看不出异样,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你去与姜妈妈说一声,暂时不用往他屋里送饭了。”王卉凝轻轻点了点头,对着白芍道了一句,又拿起医书继续看着。 “是,奴婢这就去说。”白芍忙答应着出去。 ****** 比起上一次,此次自飘雪离开后,接连几天,王卉凝都感觉心底莫名的会有一丝慌乱与烦燥掠过,让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秦含霜对熙儿做了什么,还是飘雪和姜平他们在京中出了什么事?一想到这两种可能,王卉凝心头的慌乱便更甚,却又无从知道答案,只能生生地煎熬着,强迫自己通过看医书来驱散心底的担忧,等着飘雪二人回来。 可是,六天过去了,直到第七天傍晚,飘雪和姜平还没有回府,王卉凝心头的担忧再也压制不下去了,猛然如雨后的春笋般,迅速地越长越茂盛。 以飘雪的心性,不管事情有没有办妥,以防被人认出来,也为了让自己放心,她都会尽快地往回赶,不可能在京中逗留太久。可是如今已比预期晚了两天,却连他们二人的人影都看不到,其间,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他们被府中的人认出来,老夫人一怒之下将飘雪抓回府中去了?又或者是秦含霜的人发现了,害怕自己会有什么举动继而将飘雪悄悄地弄走了?还是说自己低估了碧纹的能力,她为表忠心在秦含霜面前揭穿了飘雪的身份? 这种种的可能都令王卉凝不自觉地眯起了双眼,两手紧紧地绞着帕子。落在老夫人手上或许还好点,倘若飘雪落在秦含霜手中,以她的歹毒,她不敢想像秦含霜会对她做什么。而秦含霜一旦对飘雪下了手,意识到自己在暗中为回府奔波,一定会加紧对自己动手,不会再向以前那般慢慢地拖着了。 可是,姜管事呢?难道他们竟连姜管事也一并处理了?想到这点,王卉凝又觉得有些疑惑。纵然姜平在刘家的地位不至多么高,可好歹也算是刘家的老人了,又是一处庄子里的管事,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的。 姜妈妈亦有些担心,连着来王卉凝这儿问了许多次,王卉凝却只能告诉她没事,或许是在路上耽搁了。 夜渐渐深了,劳累的人们都已睡下,万籁俱寂时,姜平驾着马车急急地赶回了府,才一纵下马车,还不及回前院,便直接向着王卉凝的小院而来。 “叩叩叩!”小院外的敲门声惊动了还没有睡下正对着烛台上的微弱灯光暗暗担心的王卉凝,心头一喜,急急地对着白芍道,“快,快去看看是不是飘雪回来了。” 或许,是她多想了,飘雪他们只是路上耽搁了,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严重。 “嗯,奴婢这就去。”白芍连忙取了个小灯台,小心地用手护着跑去开院门,下一刻,却传来她吃惊的声音,“飘雪姐姐呢?姜管事,怎么只你一人回来了?” 王卉凝心中的那丝喜意立时消失不见,眉头一紧,立刻站起身来向着外面走,一眼便看到院中梧桐树下姜平靠着树干微微地喘着气,手里提着的正是飘雪的包袱,不由急急地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平从未入过这个小院,便是上次小夏子伤成那样,也只是在外面等着,并未进来。若非情况紧急,他如何会此时跑得这样急赶过来。 姜平立时站直了身子,提着包袱走到王卉凝面前,疲态十足的方正脸上满是焦急:“姨娘,不好了,飘雪姑娘被……抓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被抓原因 “什么?”王卉凝只觉得脚下微微一软,伸手扶住一旁的白芍才堪堪定住身形,眸中闪过一抹异光,强装镇定地道,“可是府里有人认出你们来了?” 难道,真是老夫人或是秦含霜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继而将飘雪带走了? “这是飘雪姑娘带去的包袱。”姜平将包袱递给白芍拿着,却是迅速地摇了摇头,否定道:“我们虽去候府旁打听了消息,却并未被认出来,抓飘雪姑娘的,也并非府中之人。” “那是何人?”王卉凝立时心头一紧,眸光冷凝,“到底发生了何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抓起来?” 飘雪不是行事鲁莽之人,性子又冷,别说她自身不会闯祸,便是旁人闯了祸她也绝不会被牵扯进去,怎么会突然被人抓起来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令她竟想不到的事? “是啊,飘雪姐姐不可能闯祸,怎么会被人抓起来呢?”白芍亦同样担心,跟着急急地问着姜平。 “是宫中侍卫。”姜平沮丧地道,“打听完消息之后,飘雪姑娘心情很不好。我们正准备回来,恰遇上皇后娘娘回宫,眼瞅着大批的侍卫簇拥着皇后娘娘的鸾驾过来,她竟突然拦住队伍说要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回宫了?”王卉凝沉声问了一句,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 皇后娘娘回宫是她和飘雪都期待的事情,既已回来,有了宫中的罗姑姑帮着传言于皇后娘娘,她回府的事情应该会好办的多。飘雪一向聪明,她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系。却为何反而会在这个当口冒险去拦皇后娘娘的鸾驾呢?在这之前,她到底打听到了什么消息,致使一向淡定的她如此失去理智? “是的,”因为太过疲累,姜平连着说了这几句,已是气喘嘘嘘,略略地停顿了片刻,才接着道:“那些侍卫说她胆敢冲撞皇后娘娘,立时便将她抓了起来。老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带走。又想着她原本是宫里出来的。想必皇后娘娘会放她出来,所以老奴在京中待了两天,却还是毫无消息,只能赶回来让姨娘您想办法了。” “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王卉凝眉头紧蹙,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句。 没有消息说明飘雪暂时还没出什么事。虽然她已不再是原来的王姨娘,听飘雪的言语,皇后娘娘却是重情份的,否则她亦不会想着借皇后娘娘的势回候府中去。所以。只要飘雪能见得皇后娘娘,应该便没什么危险。 “侍卫当时将飘雪抓起来可有向皇后娘娘禀报?”王卉凝又想起一事,忙急着问向姜平。虽说当时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卫定然是里三层外三层,好歹飘雪是皇后娘娘身边曾经的宫女,即便有大错,也应该向皇后娘娘禀报才是。只要他们向皇后娘娘禀报了。飘雪应该就会没事。 怕就怕那些侍卫为邀功或是其它什么原因独断专行,未向皇后娘娘禀报甚至是完全不听飘雪的话,直接将她往牢记里一丢,那飘雪可就是凶多吉少了。皇后娘娘便是再记以往服侍的情份。没人告知她飘雪被抓的事也是枉然。 “老奴远远瞧着,他们似乎很急。只有两个侍卫将飘雪姑娘拉起来带走,其他人脚步都没停。便急急地继续赶路。”姜平答完,王卉凝心底的那一丝侥幸几乎被全然浇灭。 是宫中发生了变故,还是皇后娘娘发生了什么事,那侍卫竟然连禀报都省了,直接便带着人离开。他们没有当场将飘雪怎么样,或许是因为顾忌飘雪的身份,却免不了会将她先丢进牢里。可是一旦宫里或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哪里还有人顾得上她,那她可就真是凶多吉少了。 “你可知道飘雪到底打听到了什么?你且把这几日的行程与我道来。”强压下心中的担心,王卉凝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将事情打听清楚,之后再想办法。 她很想冲动地不顾一切地跑去京中面见皇后娘娘,将飘雪救出来。可她知道,那无济于事,皇后娘娘深居宫中,岂是她想见便能见到的?没有找到症结所在,她便是冲动地进了京,也只能任人拿捏,不但救不了飘雪,反而会连自己也毁了。 而飘雪更不是个冲动的人,走之前她才交待了她要小心不能置自己于危险之中,若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不会这般行事的。 “我们进京之后,飘雪姑娘先是一个人出去了一趟,回来时面色便很难看,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姜平一边回忆一边慢慢道来,纵然他疲累得站着都想睡觉,却还是硬撑着一点不漏地将自己的都告诉王卉凝,“后来又去候府附近转悠了一圈,听到……” 说到这儿,他突然顿住,不安地看向王卉凝,王卉凝心中再次沉了沉,冷静地道:“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飘雪一到京中最先做的肯定是打听皇后娘娘有无回宫,她独自一人出去定然是在皇宫附近打探消息。而对于皇后娘娘还没有回宫这个消息,她事先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是不可能面色难看的,肯定是打听到了十分不利用她们的消息。 而府中又会发生什么大事呢?难道竟是有人完全绝了她的回府之路?否则,飘雪如何会如此着急,冒险去拦皇后娘娘的驾。 姜平憨厚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忍,点了点头,侧着头不敢去望王卉凝的神情:“候爷他……两日之后与秦家二小姐完婚。” “两日之后便……完婚?”王贲凝脚下一个趔趄,心口堵着一口闷气,盯着姜平半晌才喃喃地吐出这一句话来。 怎么会这样快?怎么能这样快?难道以前他对自己的种种,都是假的?他一向是个守信之人,既答应为自己守孝一年,却又为何在不过三个月之后,便如此匆匆地要娶将她害死的秦含霜。 哪怕成婚两年多,面对一向性格寡淡却唯独对自己不错的孙钧,她的心里始终是感激居多。或许,这样的她没有资格要求孙钧再为她做什么,她也没有奢求过今世再将他的妻子之位占据。可是,任他娶谁都好,他为何不明真相,还要如此迅速突然地娶秦含霜。 “候爷他……不是说要为夫人守孝吗?夫人孝期未过,却又为何如此突然地要将秦……二小姐娶进门呢?”王卉凝轻捂着胸口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冷凝的目光紧紧盯着院中的梧桐树影,状似平静地道。 不,以孙钧的脾性,他决定的事,是决计不会轻易屈服改变的,这其中定然还发生了什么,便是他,也不得不屈从。 “好像说是夫人临终前曾留下遗言,为免将来的夫人怠慢小少爷,求着候爷一定要娶了自己的妹妹。”姜平将与飘雪一道打听来的消息缓缓道来,“如今老夫人突然病重,便想着借此事冲一冲喜,早日给了秦家二小姐名份,也好让她更好地照顾小少爷。不过,听说候爷顾及夫人刚没了没多久,并不打算大办,那秦家二小姐也是个重情义的,倒一点没反对。” 什么夫人临终遗言,老夫人病重冲喜,秦家二小姐重情义? 这一句句话在旁人听来合情合理,却直让王卉凝觉得想吐,她紧抿着唇,双手紧紧地握成拳,长长的指甲深深地抠入了手心,心里一阵阵地冷笑。 家丑不可外扬,老夫人为顾及颜面将她溺死说成是重病而亡,当初她从飘雪口中听得时,倒没有多么奇怪。却是没想到,她们还在此事上另做了文章,一环扣一环,竟是再次给了她个措手不及。 秦含霜真是步步为营,招招算计得极为周到,明明亲手将她置死,却还有脸面向世人说是她临终留言要孙钧娶了她。什么老夫人病重冲喜,其中真相又当如何?只可恨她竟是高估了被完全蒙在鼓里的孙钧,才不过三个多月,就被她们拿下了。 正是因为如此,再加上宫里的什么不利消息,才会致使飘雪行拦驾之举吧?可是,不是还有碧纹吗?碧纹也极聪慧,她可有找过碧纹想办法? “夫人明明是溺水而亡,哪里来的临终前留下遗言?”白芍并不懂其中的道道,却为王卉凝有些不平,听到候爷竟然这么快就娶了秦家二小姐为继室,却将姨娘晾至此地,心中更是愤愤然。 “候门大户里的事情还不是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又有多少当得真。”姜平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却面容一敛,“这话也只背后说说,万不可在旁人面前提起,否则……” 深宅大院中的那些事,从来都是如此,便是亲眼所见,也未必都是真,更别说这样指鹿为马指黑为白对真相稍加掩饰的事。做下人的,只有谨记“主人说红便是红说黑便是黑”这一点,再做好自己的本份,才能活得长久。 “姜管事教训得是,白芍记住了。”白芍也是一时嘴快加之心里气愤,又料着旁边没有外人才会如此口无遮拦,此时见到姜平面容严肃,王卉凝也是神情冷凝地点了点头,连忙道。 “秦二小姐如今可还是住在府上?”王卉凝问完略一迟疑,接着道,“可还是原来的那两个丫环陪着?” 她虽信任姜平夫妇,却毕竟离得远,在庄子上完全靠着他们照顾,一旦离开此处,他们能帮上的忙亦有限,对于许多内情,王卉凝还是觉得没有告之他们的必要。所以,问得便有些隐讳。(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王卉凝亲赴京城 “老奴听得候府旁有人议论,说是自夫人离世后,秦二小姐便一直住在候府中。”姜平如实道,脸上却闪过疑惑。 本来秦二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即便是候爷答应了将来娶她,住在候府中也应该尽量避嫌,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却不知是不是那些挖八封的人太厉害了还是怎的,竟闹得大街之上人人皆知。 好在,她是因外甥离不开她,她心疼外甥初失母亲不得已才如此,世人也多是赞她姐妹情深,指责的话倒是少了。 略略回想了一下,姜平又连忙道:“至于那个碧纹姑娘,飘雪姑娘临行前倒是特意让老奴告诉姨娘,说她侍候秦二小姐的时候摔断了腿,如今在候府里养着,怕是要一两个月才能好。” “摔断了腿?”王卉凝眉头拧成了麻花,心中却叫苦不迭。 她和飘雪算计得好好的,要么直接借助皇后娘娘之势暂时回到府中,尔后一步步揭穿秦含霜,要么通过与碧纹结成同盟,靠她收集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从而在孙钧的面前揭穿秦含霜的真面目,还自己清白,从而光明正大的回到府中去。 却不想,事情远没有她们想像得这般简单,变故说来就来。碧纹摔断了腿,孙钧两日后便要迎娶秦含霜,而皇后娘娘那边更是毫无动静,这一切赶在一起,竟是立时断了她设想好的回府的所有退路。 而如今飘雪更是因她而被抓,生死未仆,面对这个愿意用生命维护自己的人,她是决计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什么事的。可皇宫高墙深院,守卫森严。她一个普通女子,回京尚要偷偷摸摸,又要从何处去打听飘雪的下落? “你奔波了这几日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王卉凝看着姜平疲累不堪的模样,对着他挥了挥手。 待到他应声走出小院,却是身子一软,无力地靠在身后的梧桐树上,抬头望着小院外暗黑的夜空,心里乱得仿佛是初学弹琴之人在拨一首没有曲调的琴曲,乱糟糟的。竟是完全没有发觉小院外姜妈妈闻讯赶了来,又被姜平拦了回去。 怎么办?怎么办?孙钧娶秦含霜一事已是板上钉钉,便是她想借皇后娘娘之力加以阻止也是来不及。如今更为紧要的是飘雪的安危,冲撞皇后娘娘一罪可大可小,侍卫没有当场将她斩杀,是否就意味着即便不能见到皇后娘娘,亦会暂时将她收押在监? 可是,即便是收押在监。那牢房重地,又岂是人待的地方,她隔着这么远,却要如何才能尽到自己的一份力呢? “姨娘,夜深了,您先去睡吧。飘雪姐姐应该会没事的。”白芍显然不善撒谎,说到飘雪没事,自己的眼眶却是红了红。而眼看着夜都已经深了,庄子里的人都已经睡下。耳旁只传来一两声庄中的狗吠声和偶尔从后山传来的隐约的野兽怪叫声,听着怪让人碜得慌。姨娘却站在这里发愣,她心里就又担心又害怕了。 王卉凝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同着白芍回到屋中躺下,却是久久不能入睡。脑子里尽是飘雪每次毫不犹豫地像个护犊的母牛一般将她拉至身后的情景,想到她若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心里却是一阵阵抽痛。 前世她遭到身边一干人的背叛,此世好不容易沾了原本的王姨娘的光,有了这么一个重她胜过自己生命的人,难道便眼睁睁地看着她为救自己而出事么? ****** “这样是不是不容易让人认出来?”举着铜镜理了理两边垂下遮住大半眼睛的鬓发,王卉凝微眯着眼睛,盯着铜镜里的自己,问向身后同样改了装扮的白芍和捏着手静然而立的姜妈妈。 已有不少磨痕的铜镜里,隐约映出的是不同于往日的另外一张脸。眉头粗黑,被鬓发遮掩着的双眼显得有些长,笔挺的鼻梁两侧,密密地撒了不少的芝麻粒儿,立时使得那张看上去比旁人清秀些的脸再减了几分颜色。再配上身上的半旧碎花衣裤,初初一看,倒真要以为是哪个庄子里走出来的农妇。 而白芍,更是将惯常的双丫髻改成了垂在胸前的两个麻花辫,穿着打着补丁的格子衣裤,原本的妆容在王卉凝的精心修饰下也有了很大的改变,便是姜妈妈初一进来,也一时没认出来。 昨晚想了一夜,王卉凝无论如何也不能待在这里坐以待毙,她必须进京去想办法。但,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事情没有办妥前,她亦同样不能让人认出她来。 “嗯嗯,谁也不会想到姨娘竟会变成这个丑模样。”白芍走到对面歪着头细细地将王卉凝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之后,老实地道,随即反应过来,忙纠正道,“不是,不是,奴婢是说,谁也不会想到姨娘突然会装扮成这样,便是府中的人见了,也是认不出来的。” “那就好。”王卉凝并没有去在意白芍说错的话,从铜镜里看到姜妈妈捏着手似乎在想着心事,仍背对着她神色坚定地道,“姜妈妈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候府我也一定要回去,不管前面有多少阻力,谁也休想拦住我。” 她知道姜妈妈帮她,除了感恩,心里始终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想借她之力回到京城近郊的庄子里甚至是回到候府里去。如今见着形势突然发生如此大的变化,眼看着她回府的希望竟是越来越渺小,姜妈妈心里肯定很失望。 但,她心中的信念坚定,不管前面阻力多大,只要熙儿还在候府中,她就一定要回到候府中去。 不是昂首挺胸气吞山河的豪言壮语,却同样在冷凝中透出无尽的气势与坚定,令人毫不怀疑。姜妈妈抬头望着她挺直的背脊,便如看到一座挺拔屹立的山一般,心里没来由地觉得依靠她准没错。 “姜平已经备好了马车,姨娘随时都可以出发。”姜妈妈不再纠结,走上前望向王卉凝,略略一顿之后道,“姨娘可想好进京之后如何救飘雪姑娘?或者,姨娘已有法子能见到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深居宫中,宫里宫外看着虽只有一墙之隔,没有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旨意,便是姨娘曾经服侍过皇后娘娘,又岂能轻易进宫。若非因为这点,她当初又如何会落到此处来。 王卉凝却是缓缓摇了摇头,放下铜镜望着桌上白芍整理好的包裹,半晌才又道:“天无绝人之路,总能想到办法的。” 这数日,姜平他们花费的,都是飘雪卖草药换来的几百文钱,带去的碎银和首饰竟是原封未动地又被姜平带了回来。飘雪的眼里心里几乎全都是她,而她,面对飘雪的处境,她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飘雪能凭着自己的聪慧保护好自己。 但,她从来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好歹她曾经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不通过孙钧同样可以想办法通过其他人寻到面见皇后娘娘的机会。虽然她一个妇道人家又几乎不问世事,除了孙钧她的头脑里对于为官之人一片空白,却总还有一线希望。而待在庄中,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 姜妈妈在心里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带着些安慰地道:“凭姨娘之智,定能想到办法的。” “柳老夫人那边你去打声招呼,就说我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只能停针几日,让她先让柳金玉吃着我开的药,他的病我定会设法帮他医治的。”王卉凝深吸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姜妈妈说完,不再停留,看了一眼抱着个包袱的白芍,率先提步往外走。 姜妈妈落在后面将王卉凝的房门和小院门一一带上,无声地随着她们来到后角门处,看着她们主仆二人上了马车,在姜平提鞭策马前,对着王卉凝轻轻地道了一句:“姨娘一路小心。” 王卉凝微微颔首,姜妈妈的心里却是闪过一抹酸楚,很有些羡慕飘雪。她一生为奴,虽有时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却也是忠心耿耿。若是有哪个主子也能如此不顾一切地为她,她这一生也就值了。 却也知道,这世上只有真心换真心。对府里的主子和王卉凝,她始终都存了一份私心,想要得到飘雪一般的待遇,却是没有可能了。 白芍已将帘子放下,姜平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黝黑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神情,手中的鞭子朝上一扬,轻轻地在马背上拍了一下,马车晃了一下,便随着车轱辘的转动缓缓前进。待到出了庄子,他手中的鞭子才重了点,马昂头“嘶鸣”了一声,便撒开四条腿奋力地狂奔着。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微有些崎岖的山路两旁,草木生长得十分茂盛,放眼望去,四周全是透着新意的绿色,却又在晨雾的遮盖下,透出几分神秘来。疾驰的马车,将悠闲地倚在枝头相互梳理着蓬松羽毛的鸟儿惊起,立时便在半空中留下几片轻飘飘的鸟儿绒毛。 白芍忍不住,总是偶尔揭开车帘子看一眼外面。前世从未出过京城没有见过城外风光的王卉凝,此生面对一路上的自然风光,却是毫无心情。一直到到达京城,都只是静静地坐着。 进城后已是入夜时分,马车明显放缓了速度,王卉凝静坐车中听着有节奏地响起的“得得”马蹄声。突然,耳旁传来隐约的丝竹之声,随着马车的行进,那声音越来越清晰,王卉凝的心头却是越来越乱。(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文远候府 喜庆的乐声,对于王卉凝来说,何曾会陌生。前一世,在大红喜帕之下,听着专为自己而奏的喜乐,她无喜无悲,只觉得心静如水,能用自己的一生换得庇护妹妹的能力是值得的。 而这一次,她却只觉得心中抽痛,讽刺万分。她呵护了一生的妹妹,万般谋算亲手将她推下湖之后,如今终于心想事成,成功将她这个做姐姐的丈夫拘为了己有。而她,本是嫡妻,如今却可笑地反成了妾室,更是连候府都不能入。 “秦含霜,你以为你这便算赢了吗?”王卉凝双手紧握成拳,上齿重重地咬着下唇,眸中闪露出危险而炽热的光芒,“不,我们的游戏还未开始,没得到只是一种遗憾,只有得到了再生生地看着它失去,才会痛得刻骨铭心。姐姐一向疼你,怎么忍心独享这种滋味,是定然要好好地将之分与你一些的。” 莫说她这个侧室要想被扶为正,中间要经过多少坎坷曲折,孙钧也根本不可能不顾一切地行此事。便是正妻之位她也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她的熙儿。只要能守着护着熙儿,她便是做一辈子姨娘,默默地在候府的角落里过完下半辈子,亦不会有丝毫遗憾。但,秦含霜对她所做的一切,她几世也不会忘记。别人欠她的,她一向记得清清楚楚,亦定然要一一地讨回。 终于,马车行到了候府所在的街道,充斥在空气中的,不只是喜庆的乐声,还有院内隐约的说笑谈话声。 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了一顿,王卉凝缓缓地将车帘子撩起。眯着双眼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候府大院。宽阔高大的门楣之上,画着喜字的大红灯笼在晚风的吹拂下微微地摇晃着,将匾额之上“文远候府”四个大字映得若隐若现。府前停放着的一溜豪华马车,更是彰显着主人地位的不平凡。 并不陌生的候府大院,再次出现在它面前时,却已是另外一世另外一种身份。(.好看的小说)她日日思念的熙儿与她不过一墙之隔,却只能在心里描绘着他的模样。 “里面的新娘子还等着,文远候就不必再送了。”从敞开的大门里相让着走出两个人来,右边的,正是一袭喜袍身姿翩然双眼却微微有些迷离的孙钧。胸前的大红花随着他的身形微微地摇晃着,却深深刺痛了王卉凝的眼,撩帘的手僵了僵才意识到要放下帘子。 却忽听得院内传来孩童的啼哭声,王卉凝只觉得心紧紧地揪在一起,身子一僵,撩帘的手再也无法动弹。是熙儿,是她的熙儿在哭。那声音在她的梦里萦绕过千百回,即便是在这样一个嘈杂的环境当中。她这个做亲娘的亦一下就辨认出来了。 她的熙儿怎么了,是谁欺负他了? 王卉凝几乎要跳下已被姜平将速度放到最缓的马车,冲进候府去看看她日思夜想的熙儿到底怎么了?墨黑的眸子里全是担忧,两眼紧紧地盯着院内的方向,却只能隐约见到里面来回穿梭的人群,哪里能看到半点熙儿的身影。 “那康王请慢走。下官多有怠慢,还请海涵。”孙钧对着身旁的紫衣青年拱了拱手,将他让向车夫驾过来的豪华马车。 一袭紫衣的康王转身之际,目光恰恰扫到对面缓缓行着的马车。看到了被掀起的那一角帘子下露出的王卉凝紧紧凝视候府内脸上透着担忧的神情,不由得眉头一挑。顺着她的目光往内看了一眼,却只看到里面热闹的情形。不由得心中闪过疑惑。 普通人对于官勋候贵之家,不都只是那份气派与富贵表示羡慕么,她一个普通妇人,为何会表露出这样奇怪的神情? “姨娘,您怎么了?”白芍的一声轻呼,拉回了王卉凝的所有理智,深深地往院内望了一眼,眸中闪过黯然,才缓缓地将帘子放下。(.好看的小说) 她现在的身份,就算冲进府去,也只能远远地望着熙儿。莫说她只是一个姨娘,就凭着大家心中认定是她害了前世的自己,有谁会让她轻易接近熙儿。所以,如今,她只能忍住,将所有对熙儿的关心牵挂埋藏在心底,待到有朝一日,她必然要将熙儿从秦含霜的身边带离。 望着那缓缓落下的车帘,康王收回悄悄盯视的目光,又深深地看了孙钧一眼,才转身上了马车离去。 “候爷,小少爷一直哭闹着要找夫人,可是今晚……”孙钧转身之际,两个丫环满头大汗发髻凌乱地抱着一个哭得泪人儿似的小男孩跑了过来,几乎要哭出来的脸上满是无奈。 这大喜之日,新夫人的盖头还得候爷亲自去揭呢,这个时候,她们怎么有胆将小少爷送过去,老夫人一向重规矩,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最先遭殃的还不是她们。 “娘……娘……”被抱着的孙雨熙极力地扭动着小小的身子,用手拼命地推着抱他的小丫环,撇着嘴含糊不清地喊着,豆大的泪珠从他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不停地滚落。 那一声,却直将王卉凝一直以来的强装与隐忍彻底击垮,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迫不及待地伸手将帘子掀开,急急地探头看向驶过了一段距离的文远候府。 是熙儿,那的的确确是她日夜思念着的熙儿。透过候府前停放的马车空隙,借着门前灯笼的照射,王卉凝只是看到孙雨熙一个模糊的轮廓,心里却满是喜悦。听到他哽咽的哭声,心又越揪越紧,再次有了跳下马车将他抱在怀里的冲动。 她的熙儿在找娘,她的熙儿在找娘啊。可她这个亲娘,前身早已被埋入土中,重生一回,却是一辈子都不能光明正大的以他的母亲自居啊。便是要亲耳听着他唤自己一声娘,也不知要待到几时啊。 “紫衣呢?”孙钧迷离的双眼在见到儿子的那一刹那多了几许清明,从丫环手中将儿子接过,抬起大红色的宽袖替他拭着脸上的泪水,边往府内走边沉声问道。 “紫衣姑娘她说是去如厕,可奴婢们找了好久都没找着,只能来找候爷……”丫环战战兢兢的回答声越来越模糊,文远候府门前早已没了她们的身影,王卉凝却还紧紧地凝望着那个方向,心头绞痛难当,恨意难平。 处在府外却不能光明正大地进去,与儿子便是相见都不能相认,甚至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唤自己的弑母仇人为娘。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曾经最疼爱的妹妹秦含霜所赐。 “姨娘,您别再伤心了,过不了多久,您就能回到候里去的。”见到王卉凝脸颊上的泪意,白芍心里也跟着一阵阵地难过,沉默了一瞬才开口劝慰,掏出帕子从后面递给了王卉凝。 在她看来,姨娘定然是见着候爷穿着大红喜袍的模样再想到自己的处境,心里才会如此难受。 王卉凝无声地接过帕子,紧紧地抓着手指都几乎要掐断,才缓缓的抬手拭了拭眼角,将帘子彻底放下,无力地靠在马车上,任着马车缓缓前行。 “走吧。”候府院旁的角落里,一辆豪华马车上的车帘子亦被放下,里面传来一道清越的男子声音,车夫应声之后一抖缰绳,很快便超越了姜平所驾的破旧马车。 “姨娘,这儿是这附近最简陋的一间客栈了,我们是否就在这儿歇下?”行了一会儿,姜平轻勒马缰将马车停在一间破旧低矮的客栈前,撩起帘子对着一脸淡漠的王卉凝道。 王卉凝抬眼看去,借着微暗的灯笼光芒,看到了客栈匾额之上四个不起眼的大字――平安客栈。敞开的大门前有些冷清,门前的地面上却打扫得很干净。站在柜台前的伙计见到有马车停下,迟疑了一瞬才迎了出来,:“客官您要住店?我们的客房虽然简陋,却胜在干净整洁,而且便宜。” 看这马车的破旧程度和她们的穿着,不像是有钱人,这桩买卖怕是能做成。 “嗯,给我们两间客房,顺便给我们备些简单的饭食。”王卉凝在白芍的搀扶下步下马车,远远地扫了一眼客栈内整洁的地面,点头对那伙计道。 入春之后是庄子里的农忙时期,姜平不能一直随在身旁,而为了方便打听消息,她又不能住得太远,便只能选择这样既不算太远又最便宜的客栈住下。 “哎,好嘞,客官您先入内稍等。”那伙计见她们果真住下,脸上露出喜意。 不过一小会儿的时间,王卉凝便被带到了楼上的客房,伙计已将两个包袱和洗漱之物都送了进来,姜平也已将马车停到后院走了上来。而简陋破旧的客房内,也确实打扫得十分干净整洁,很合王卉凝的意。 稍稍梳洗了一番,并没等太久,那伙计便按王卉凝的要求将饭食一一端到了她和姜平的房间里,行事速度也是极快的。 一路劳累,吃过晚饭略坐了一会儿,王卉凝便睡下了。直到第二日一早,看着姜平离开,她和白芍便步行去闹市,那里才是打听消息最好的地方。 飘雪是在大街之上拦皇后娘娘的驾的,那些爱八卦的人一定免不了通过各种渠道去打听消息,尔后搬出来与人议论,说不定对她会有帮助。好在飘雪乔装改扮了,便是秦含霜远远看到,怕也认不出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坑爹的说书 太阳像个顽皮的孩童,只在东方露了一下脸,便躲进了厚厚的云层。整个天空立时便失去了色彩,到处灰蒙蒙的。春日本就是多雨的季节,看着这样的天空,嗅着仿佛透着湿味的空气,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突然落下一阵雨来,王卉凝便让白芍拿了把油纸伞带在身边。 突然阴沉的天空,却丝毫没有影响人们玩乐的兴致,大街之上仍然喧嚣热闹。七拐八拐之后,又穿过两条长长的小巷,王卉凝二人终于进入到闹市区,耳旁充斥的叫卖吆喝声便越发杂乱刺耳。 重又看到如此热闹繁华的景象,白芍的两眼忍不住微微发光。看到街道两旁摊位上摆放着的新奇小玩意儿,便恨不得上前摸上一摸。无奈王卉凝却偏选人少的路边行得飞快,令她连看都看不赢。 “姨娘,我们现在去哪儿?”白芍紧走两步跟上王卉凝,小声地问道。 “茶楼。”王卉凝脚步不停想也未想地直接脱口而出。 她曾听人说过,茶楼是闲人们茶余饭后消遣时最常去的地方。文人士子谈论天下之事,普通百姓八卦市井小事,无不喜欢在茶楼里捧一碗清茶,唾沫四溅口水齐飞。而那些茶楼里说书的,内容也常常是京城新近发生的事情,再经他们一番加工改造,便成了一个跌宕起伏的新奇故事。 飘雪当众拦凤驾,纵然当时那些人都是远远看着,并未都看清她的容貌,却并不影响对此事的议论。所以,她想要打听消息,先去茶楼是最好的选择。 沿着街旁又行了一段路。终于有两家茶楼出现在面前,两人却已是走得脚底发酸。看了一眼左边的品茗斋,又看了看右边的清雅阁,白芍眨着两只圆大的眼睛望向王卉凝,问道:“姨娘,我们要先进哪一家?” 王卉凝略略打量了一下两家茶楼各自的规模,略一沉吟,道:“先去对面的品茗斋吧。” 清雅阁明显要比品茗斋气派得多,这样的茶楼里多是达官贵人,她一个穿着普通的妇人贸然走进去。更易引人注目。倒是品茗斋里少不了一些平民百姓聚众闲聊,叫上一碗茶也定然便宜得多。 她一边说着,已抬步向着街对面走去。这时一辆豪华的马车穿过人群停在清雅阁前,车帘掀开从里面走出一位长发束冠的玉面郞君来,立时便见清雅阁的佟掌柜亲自迎了出来,哈着腰恭谨地道:“哎哟,康王爷再次光临敝店,真是令敝店蓬筚生辉呀。” “佟掌柜可是长了一张好嘴。”康王微微一笑。嘴角旁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来,“上次随安王兄来时所喝之茶味道确实不错,今日无事,便特意再来品上一壶。” “康王爷楼上请,小人给您选上一个临街的好位置,边品茶边看街市上这人间百态。亦是一件雅事。”佟掌柜指着头顶对着康王爷说完,便伸手将他往里面让。 “怪不得安王兄说佟掌柜是个雅人,果然一点不假。”康王温和一笑,随着佟掌柜往里上了二楼。在一处幽静又临窗的位置坐下,透过窗子果然能将街市之上的热闹之景尽收眼底。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与清雅阁里的幽静不同,品茗斋显得要热闹得多。一楼大堂之中已坐了不少穿着普通的百姓。小台之上说书之人正说得绘声绘色,引得台下听众一片叫好鼓掌声。 “客官,可是要来一壶五文钱的清茶?”王卉凝和白芍在一片偏僻的角落里坐下,抬头望着台上说书先生的表演,立时有小二凑上前来,怪异地看了王卉凝一眼,也不躬身,熟稔地问道。 只有楼上的贵客才舍得喝那上好的碧螺春、龙井,一般坐在这一楼大堂之中的,不过是想来饱饱耳福,听一听说书先生精彩的故事罢了,自然是最低的消费,只舍得花上五文钱喝上一壶劣质茶叶泡的清茶。 看这妇人,穿着打扮也是一般,这样的人来茶楼的都极少,难不成还能比男人更大方? “好,有劳小二了。”王卉凝忽略小二异样的目光,淡淡地应了一声。 看大厅之中,凡是坐了人的桌上都摆上了一个茶壶,人人面前都放着一碗茶,这怕是进茶楼后最低的消费了。别说她们行了这么长的路也确实口渴了,便是不渴如果拒绝,这小二的目光怕是会像看怪物一般吧,指不定当场便会把她们哄出去。 “话说那妇人突然冲向步伐整齐的一众官兵,嘴里大叫着冤枉,要皇后娘娘为她作主。那官兵是干什么的?人家那可是专门护卫皇后娘娘的安危的,岂容她一个妇人如此冲撞皇后娘娘,立时便有两人提着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嘴里大喝一声‘尔是何人,你当街拦住皇后娘娘凤驾,可知此乃死罪当诛?’”台上说书先生的话立时引得王卉凝眉头一动,抬头两眼紧紧地望向留着一缕白须的说书先生。 当街拦皇后娘娘的凤驾?他所说的,会不会正是飘雪一事? “那妇人却不为所惧,只一个劲儿地大叫冤枉。那侍卫见其如此无礼,正想一刀将其斩杀,却在这时皇后娘娘从富丽堂皇豪华万分的凤驾上走了下来,立时,便见四周金光闪闪……却原来竟是她家相公为娶新欢,将坚决反对的爹娘杀害后,又将杀人之罪推在她身上,并买通了当地官员。她在邻居的帮助之下一路逃亡进京告御状,恰巧碰到皇后娘娘回宫,便舍命拦驾。最后皇后娘娘一声令下,”说书先生大手往桌案上一拍,神情凛然地作了结束语,“令涉及的官员彻查此事,还将她收入宫中,做了一名洗衣宫女。” 立时,大厅之中一片喝彩叫好声,王卉凝却听得嘴角抽了几抽。她纵然想到说书先生所说的故事都是在事实的基础之上进行了一番改编的。却没想到会面目全非到如此地步,听得她根本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说他说的不是飘雪吧,时间地点又与姜平所说完全一致,飘雪也确实是一妇人打扮,难不成那天发生了两次拦凤驾之事?说他说的是飘雪吧,又哪里来的相公为娶新欢杀害父母嫁祸于她,令她进京告御状的荒唐事?本来还想听一听事情的最新进展,他这一句被皇后娘娘收入宫中当了一名洗衣宫女却差点让王卉凝吐血而亡。他这也太能掰了吧? “伍先生,你这说得真是太精彩了。可是,”厅中一位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汗。喝完一碗茶咂吧了一下嘴,对着台上正在喝茶润嗓子的说书先生道,“我怎么听说当时有人跪在地上时偷偷地抬头看了一下,皇后娘娘根本没有下车,后面那些都是你编的吧。” “就是就是,我也听得当时在场的人说,皇后娘娘的车帘子都没动一下,那些官兵拉了人就走。什么话也没说。”另一桌立时有一位干瘦的老人附和道,“哪有伍先生说的这样玄乎,还扯出这么大一个惨案来。” 说书先生却只是捋了捋胡须,笑而不语,继续不紧不慢地喝着手中的茶。倒是另有一个壮小伙帮他说了句话:“哎呀,大家想听的不就是这样吸引人的故事么。伍先生为了让我们听得更尽兴,自然少不得要改一改嘛。只是,我倒是想知道,最后那妇人究竟怎么样了?皇后娘娘可有将她处死?” 一席话。立时引得大厅中议论纷纷,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王卉凝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她从柳家庄赶来,为的就是打听这个重要的讯息。 “当时确实有人看到她被带入了皇宫。至于后来怎么样,也没人进得宫去,又有谁知道呢?” “她不会是当真那么进去,被皇后娘娘留在了宫中吧?” “我却是听说她并没死。”众多的议论声中,这一声立时起到了镇压全场的作用,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坐在厅中间一张桌子上的一个中年男人身上,王卉凝亦不能例外,微眯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那人却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有些做作地转眼将大厅扫视了个遍,立时引得一位性急的小伙子大叫:“张老三,你倒是说话啊,这么磨磨蹭蹭的,不会是瞎掰的吧?” 眼看着众人都要跟着起哄,唤作张老三的人瞪了那小伙一眼,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城西的刘老爹你们知道吧?”见众人摇了摇头,他显得有些得意,“平时官府或是宫内死了人又无人认领尸体时,便会将死人扔到城西北的乱葬岗上。那地方传言相当阴森恐怖,刘老爹却不怕死地常去那个地方掏摸些死人身上非搜干净的小物件或是完好的衣服,拿到街市上倒也能换些钱打上几壶好酒。” “快说重点,快说重点。”大家伙儿听到刘老爹竟去死人身上掏摸东西换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那性急的小伙却是再次催促道。 “今儿一早刘老爹又偷偷地去了一趟乱葬岗,那儿却是一具新尸体都未曾,可见那人并未死去,否则,怎么可能会没有她的尸体呢?”张老三两手一摊,理所当然地道。 众人纷纷颔首,表示他的推测是对的,那小伙又道:“难道就不会是有人认领了她的尸身么?” “去,她犯的可是大罪,有谁敢明目张胆地去替她收尸,谁知道会不会受到牵连?”立时有人反驳,直听得众人再次点头同意,便是王卉凝也松了一口气。若是张老三所言属实,飘雪当确实没有遭到危险。 “啪!嗵!啪!”众人还待再议论,却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摔物之声,立时便都纷纷往外去瞧个热闹。(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白芍救主 王卉凝略一迟疑,见人都已走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消息光靠他们的议论也无济于事,便付了茶钱,随在他们的身后缓步走了出来。却见街上的行人和刚刚出去的茶客都围到了对面,齐齐仰头看着隔壁的楼上。 “老子是来喝酒的,不是来受气的。你们敢让老子受气,老子便将你这座酒楼拆了,你信不信?啪!”随着一声怒吼,一只瓷碗从隔壁的酒楼上飞了下来,在门前的青石路面上摔了个粉碎,四溅的碎片立时引得围观的行人往后退了几步,嘴里一个劲儿地骂那人不人道,却没有一个有离去的意思。 王卉凝正想抬步离开,却也被这一砸生生阻住了去路。街道两旁都被围观的人群堵住了去路,她若想离开,便只能走中间的那一片空地,却显然随时都有成为耙子的可能。 “钟少爷,您消消气,都是这小二笨嘴拙腮惹得钟少爷您不高兴,今儿这一桌酒算在下请的,权当在下替他给您赔不是。”一道陪着笑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接着又听他呵斥了一声,“还不快滚,还想在这儿碍钟少爷的眼么?” “还是秦掌柜的会说话,不是我说你,你一向眼光好,怎么独独请了个这么蠢的小二来招待客人,这不是拿着自己的钱往外推么?”先前怒吼的声音稍稍和缓了一些,倒说得有些语重心长。 “是,是,钟少爷您教训得是。”秦掌柜的声音中仍带着几分陪笑的意味,却似乎还含了点别的东西,“您慢用。在下就不打扰您了。” 纵然对这场突然而起的风波的精彩程度有些失望,见风波已经褪去,围观的人群也不得不开始散去,刚刚一股脑儿涌出去的茶客亦纷纷返回。王卉凝原本站在品茗斋门前,见他们齐齐走来,便让到一旁。 清雅阁楼上的隔间里,一袭宝蓝长袍的康王爷捏着个茶杯,若有所思地望了一会儿对面酒楼之上那道身影,收回目光时,恰看到王卉凝站在对面的品茗斋门前。骤然记起她便是昨晚在文远候府前露出奇怪表情的人,不由得对她上下打量了起来。 但见她身量中等,明明只是一套半旧的碎花衣裤,穿在身上却似乎比旁人多了几许别的味道。她低矮的发髻之上没有任何饰物,垂下的刘海几乎将她的大半只眼睛遮住。一张并不好看的脸上,神情有些淡淡。本是普通之极的长相,普通之极的衣着,举手投足间。却让康王爷感受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赏心悦目。 是他离京太久了么?竟从不知道京中这样一位普通妇人亦能有如此由内而发的气度。 轻笑着摇了摇头,康王爷自王卉凝身上收回目光,端起手中的茶碗轻抿了一口茶。却听得对面楼里再次爆发出一道怒吼声:“又是你,你是成心来惹爷不高兴的是吧。” 紧接着,一道暗影从对面楼里飞出,直直地向着楼下的人群中落去。而正行在酒楼下方的。正是王卉凝和白芍主仆二人。那壶砸下的方向,正是她的头顶之处。 “啊……”街道上的人听到楼上再次传出的怒吼声反应过来时,只看到半空中一只酒壶急剧向着王卉凝头顶落下,顿时吓得尖叫了起来。 那壶盛满酒水下降的速度极快。王卉凝又心中烦乱一时没想到要去何处找人,待到反应过来时却是身子被人往旁边猛力推了一把。耳旁听得一道闷响,接着眼前人影一闪。 “啊。不得了了,要出人命啦。”人群中有人惊呼起来。 王卉凝趴在地上回头看去,却见一位蓝衫男子站在一旁,手中提着个酒壶,微抿着唇神情凛然地盯着地上。 而躺在地上的,正是方才用力推她的白芍。此时头顶的乌发已是一片湿漉,脸颊耳根处也全是血迹,头枕着的那一片青石地面上,鲜红的血液越晕越开。(.)她化了浓妆又染了血的脸上看不出有多苍白,那一开一合的双眼却无法掩饰她的虚弱。 “你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王卉凝心中一痛,声音哽在喉中,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冲上前将白芍抱在了怀里,掏出帕子迅速地替她按着流血的头顶。 关键时候,白芍竟是不顾自己的安全将她推了开去,而以免被人认出来,她竟是连一声“白芍”都不能唤。 “我没事。”白芍的声音低得几乎让人无法听见,王卉凝听了心里越发难受,看着迅速被血渗透的帕子,心里却没来由得害怕起来。飘雪如今尚且生死未仆,难道白芍也要在这个时候离她而去吗? “你不会有事的,我马上带你去求医。”见白芍的双眼越合越拢,王卉凝自醒来后第一次有些惊慌,拼命地用手摇晃着她的肩头,哽咽着道。 不,她有幸得了飘雪和白芍两个这样好的贴身人,怎么能任由她们就这样离开她?她不许,也不能! “这旁边就有医馆,快带她去求医吧。”人群中有人开言,立时便有人让开一条道来。人群的提醒让王卉凝稍稍冷静了些,对着人群点了点头,伸手探了一下白芍的腕脉,那偏弱却还算平稳的脉跳令她心头的惊慌稍稍减少了几许。又扒开她头顶的黑发,仔细地察看了一番,看到了她头顶极不规则又极深的杂乱伤口。好在,那些血都是从这几处伤口中流出的,而头皮下的大动脉亦没有破损的迹象,否则血就该像水柱一样喷射而出了,这令王卉凝担着的心又放下了几丝。 有伤口便好,哪怕是这样极不规则的,仔细小心些也是能缝合好的。若是她判断没错的话,白芍应是因为这几处伤口失血过多而导致虚弱,只要及时缝住伤口并止血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当然,脑袋受到重击引发其他的诸如癫痫、痴傻这样的症状,也是有可能的。此时她却来不及管那么多了,让白芍活着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她挣扎着想一个人将白芍抱起来,却无奈力气太小,根本抱不动。 “帮忙把人送到医馆中去。”本已从清雅居二楼飞出的康王却没能及时抓住落下的酒壶,见到白芍头破血流奄奄一息的模样不免有些懊恼,此时再见王卉凝吃力的模样,对着身后的侍卫吩咐道。 那侍卫应声走上前将白芍抱了起来,王卉凝没有拒绝,跟着站起身来,捡起一旁掉落的油纸伞,走到康王身旁,却对着他低了低身子,道了一声谢:“多谢公子两度相助,小妇人感激不尽。” 方才她摔倒之际眼前暗影一闪,应该是他扑过来想抓过砸下的酒壶吧。只可惜,他动作慢了一丁点儿,终究没能阻止酒壶将白芍砸伤。 王卉凝说着便匆匆地随在那名侍卫的身后,入了几丈之外的一家医馆。康王看了一眼她低头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酒壶底座上几处微凸的铁片缺口,转身对着身后的另一位侍卫说了一句什么,略一犹豫,亦向着医馆走去。 谁知白芍才被放在医馆中帘子后方的病榻之上,那医者拨开被血渗透的药粉翻看了一下她头顶裂开的伤口,又翻了一下她的眼皮,却是忙不迭地对那侍卫道:“这人脑袋都被砸开了花,还请速速将人带走,莫坏了我医馆的名声。” “不会的,她的脉搏跳动还算平稳,只要将她的伤口缝合好了,及时止住血,她就会没事的。”王卉凝赶了进去,对着那医者道。 那医者却是嗤笑了一声:“把她的伤口缝合好?你倒是说得简单,这伤口又深又烂,下面便是大动脉,你倒是缝合给我看看?”顿了顿,许是体会到自己的语气不应该这样,他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同情,“她这伤口怕是全京城也无人敢说能缝合好,依老夫看啊,你还是将人带回家去吧,再拖下去,怕是要扔在外面了。” “就不能想想其他的法子吗?”随后进来的康王爷看了一眼紧闭着眼睛躺在榻上的白芍,神情微有些凛然。 “不是老夫不治,实在是老夫无能为力,缝合这样的伤口多一分力度都有可能加快她的死亡,除非怪医出手,否则怕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流血而亡了。”面对康王爷,虽然不知他的身份,看着他一身气派的装束和混身上下高贵的气度,那医者却是不敢怠慢,说话语气明显弱了许多。 那医者已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显然他是没办法医治了,康王爷也不好强迫,只眉头微微一蹙,看向王卉凝,却被她的举止惊得一愕。 只见王卉凝不知从哪儿取了一把剪子,正在快速而小心地将白芍头顶的黑发一缕缕地齐根剪断,间或地用手中的一块白色棉布擦拭一下从伤口流出的鲜血,嘴里淡淡地问向医者:“您这儿可有缝合用的一应器具?还请借我一用。” 那医者嘴巴张了张,不可置信地看向王卉凝,想要从她脸上寻出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因过度的担心而精神有些失常,最后终于吐出一句:“难不成你还以为这是绣花?” “她的伤口虽看着深且杂乱,仔细些还是能缝合的,还请您将器具借我一用,另外麻烦再帮我拿些麻沸散来,事后我会将银子一齐付给您。”王卉凝三两下便将白芍头顶清出一片巴掌大的地方,虽没有将头发剔除干净,伤口却是比方才看得清楚多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看得康王和身旁的侍卫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王卉凝却连目光也未闪一下。(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止血药粉 “看着能缝合?”医者像看怪物一样再次上上下下仔细地看了王卉凝一眼,在心里吐出后半句话来,“你光看一眼就知道能缝合,那我们这些医者岂不是白在这儿待着?” 不过,略一迟疑,他还是转身从医柜里取出一个小药盒来。[.超多好看小说]既然这妇人如此固执,又说了要付银子,他也不好做得太过分了。反正他说了不能医,万一出个什么事,有这位爷作证,想必也怪不到他头上来。 医者快速地将小药盒打开,露出里面专门用来缝合的圆针、半圆针和直针以及镊子等器具,将它放到王卉凝身旁的小桌上,又转身去取制成丸的麻沸散。 王卉凝迅速地回头看了一眼,心中却不由得一喜。这些器具针线却是比她带来的要好得多,这小号的半圆针用来缝合白芍头顶的伤口却是最好的。 “将它吞下去,否则一会儿会很痛。”王卉凝取过医者手中的麻沸散塞入已越来越昏沉的白芍嘴中,按着她的下颌帮助她咽下药丸,继而对着医者道,“麻烦您帮我搭把手,用这块棉布将流出的血及时拭掉。”王卉凝清脆的声音微有些暗哑,她将布递给医者后便开始简单地清洗自己的手。 就在方才康王爷和医者谈话之际,她已独自在医柜上打到了清洗伤口所用的药水,她替白芍拭血的棉布也是在这儿找到的,浸了药水的。便是剪头发所用的剪刀,她也简单地消过毒。 那医者拿着王卉凝塞过来的棉布,看到白芍头顶快速渗出的鲜血,微一迟疑,才拿着布开始轻轻地擦拭。两眼却是紧紧地盯着王卉凝。 这妇人到底什么来头?她到底是急疯了,还是认为这缝合伤口也如绣花一般简单。自己明明警告过了她,她却还说得这么笃定,难不成真有两手? 这怎么可能?他行医数十年,怎么说在京城一带也是出了名的,依他看,这世上除了怪医,怕是没有人能将这样难缝合的伤口缝合好吧。(.好看的小说)医者立即摇头否定,动了动唇,还是对王卉凝道:“老夫可将丑话说在前头了。万一这姑娘有个什么好歹,你可别说是我手艺不精所致。” 王卉凝没有回答,只微蹙着眉头,紧紧地抿着双唇。用浸了药水的棉布将两只手擦拭了一遍之后,她两眼在一应针具上溜了一眼,毫不迟疑地拿起镊子取出一枚小号的半圆针,又娴熟地将线穿入针孔中。 望着她冷然平静的神情和娴熟快速的动作,康王爷眸光闪了闪。心中竟有几分相信她能将白芍的伤口缝合好,原本要劝止的话也吞回了肚中,又耳语着让侍卫守在了帘外。 看她这模样,倒不像是一时情急所致。她拿着这些器具倒是十分得心应手,怕是真有两下子。只是,就算有两下子。这在京中立稳了脚跟的老医者都说难以缝合,她真的能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么? 转头对着医者微一点头示意他将棉布移开,王卉凝凝神看了一眼白芍头顶的伤口,微微吐出一口气。努力克制住微微发抖的右手,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镊子伸向她的伤口处。 “啊……”麻沸散的作用还没那么快发挥,镊子触及到伤口处时。昏沉得厉害的白芍还是痛得叫出了声,两手紧紧地抓住了王卉凝的衣角。 “你忍着点儿。”王卉凝轻声安慰了一句,手中的动作却未作丝毫停顿。 “擦!”无视汩汩而出的鲜红血液,王卉凝用镊子小心地将白芍裂开下陷的皮肉夹回原处,声音平平地对着身旁的医者道。待到他擦拭完之后又微一点头,方才开始正式的缝合。(.好看的小说) “即便麻沸散发挥了效用,接下来也会很痛,你要是痛就紧抓着我的衣服。”王卉凝下针前,小声地对着已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白芍轻声道了一句,只听得她轻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自己的话。 “嗯!”当半圆针插入白芍头顶的的伤口处时,她痛得打了个哆嗦,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却是没有大叫出声,两手紧紧地揪着王卉凝的衣角。王卉凝眸底微有些湿润,两手却是动得更快。 麻沸散的效用发挥得极慢,可是要帮助她快速止血只有缝合一途,否则失血过多反而越加危险。为了减轻白芍的痛苦,她只能让自己的动作又快又轻。 任白芍抓着自己的衣角,王卉凝两眼紧紧地盯着白芍的头顶,一手小心地将裂开砸烂的皮肉捏往一处,一手迅速将被镊子夹着的圆针插入皮肉中。将针穿过两边的皮肉,拉线,打结,再插入另一处,再拉线打结。 整套动作如行动流水般流畅自然又令人赏心悦目,明明手下触着的是白芍头顶上被砸烂刺裂的血淋淋的大小伤口,她娴熟轻巧的动作,便当真像在绣花一般,那渐渐透过乌黑的发根呈现在眼前的细密针线,便如绣布上美丽的图案。 原本持着看好戏态度的医者,已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每次在王卉凝一停针之后擦拭伤口渗出的血的动作亦成了没有经过大脑的条件反射。一袭宝蓝长袍立在一旁的康王爷,却是眉头微挑,一会儿看一眼王卉凝动作不停的双手,一会儿看一眼她始终淡然如一的神情,目中流露的是若有所思。 纵然他不是很懂医,那些平整的针线和医者眼中流露出的异光他却是看得懂的。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妇人吗?昨晚在文远候府门前露出奇怪的表情,今日又在此处展露出如此高超的医术,而哪怕是穿着这样一身普通衣物,他也总觉得她的身上比旁人多了些什么东西。她,到底是什么人? 王卉凝沉着平静地将伤口旁边的两处伤口缝合好之后,拿着镊子探向白芍头顶正中间的那道口子时,手却还是微微地有些颤抖。这一处伤口最深,下面又恰是头顶的大动脉,便如医者所言,动作一大,便有可能刺破大动脉,到时流出的,就不止是这些血了。而若想将大动脉缝合好,又更是难上加难。 抬手用衣袖拭了拭额头和眼角渗出的汗珠,王卉凝微闭了闭眼,令自己的呼吸趋于平稳,不再迟疑,开始缝合那最深也最关键的伤口。麻沸散的效用开始展现,嘴里不断哼哼出声的白芍渐渐陷入昏睡之中,紧抓着王卉凝衣角的手也松了松。 王卉凝的神情却绷得越来越紧,两臂抬得僵硬,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敢有半点偏差。便是一旁的医者也跟着将心提得高高的,手心额头冒汗地盯着她的动作。康王爷亦感觉到了她们二人的紧张,静静地站在一旁,连呼吸都放缓了。 下针,穿过冒血的头皮,收回,再拉线,比起方才,王卉凝的动作轻而缓慢,眼皮上方悬着的豆大汗珠昭示着她内心的紧张。 “好了,哎呀,终于缝好了。老夫去给她拿些止血药粉来。”王卉凝用剪子将最后一根线剪断时,拿着白棉布的医者率先长吐出一口气,抹了一把汗,庆幸地道。此时,他早已将先前怀疑王卉凝的话忘到了脑后,心里满是对她的佩服。 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一个如此普通的妇人,竟会有如此高超的缝合手艺,便是他行医几十年也只有自愧不如的份儿。 “不用了,谢谢。”王卉凝将手中的针具和镊子放入小药盒中,对着转身的医者说完,自自己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来。 用上次阿离给的药她配制了好几种药丸和药粉,因着这次出远门,便将几种应急之药揣在身上。其中,便有她用白芨等药制成的止血药粉,效果应比一般的金疮药还好些。此时伤口已缝合,将药粉撒上去,很快便能止住血。 王卉凝将纸包中的药粉细细地沿着缝合的伤口四周撒落,看着白色的药粉逐渐因为被血染湿而变成红色,她又再次撒了一层。三次下来,白芍被剪去黑发的头顶开始显露出一片白色,医者看到,却是面上一喜:“不知你这止血药粉是用什么药材所配,竟是比我所制的那些药粉止血效用强多了。” 这也是他一时惊叹随口一问,心中并没指望王卉凝会回答。毕竟,对于医者来说,任何一个旁人没有的方子都可说是秘方,都是安生立命之本,哪里会轻易透露给旁人所知。从王卉凝方才娴熟的手艺来看,他已毫不怀疑她是一位医术不错最起码是缝合手艺高超的医者了。 “白芨四两,三七、紫草各二两,再配上些许黄连、黄柏,研磨成粉。”王卉凝出乎医者意料地语气平淡地将自己所配止血药粉的药材一一说出,转身从药盒中取出干净的白棉布开始对白芍的头部进行包扎。 医者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中又惊又喜,连忙将王卉凝所说一一记下。康王爷却是越发觉得面前的妇人让人费解,蹙着眉头深深地看着她,目光不经意地扫到了她眼角的一个白点,紧紧地盯视了一番,眸光不由得闪了闪。 “还烦请医生帮我开几味补血调养的药,我好带回去为她熬上。”将白芍头顶的伤口处理好,看了一眼睡得正沉脸上血迹斑斑的白芍,王卉凝捶了两下酸痛的手臂,方才转身对着医者道。 ps:文中所提到的止血药粉只是王卉凝独家秘制的,没有科学根据,还请大家看过忘掉,千万莫要当真,呵呵!(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康王爷 “哎,好!”医者应完略一迟疑,转身出去吩咐了一声医馆里的伙计按方称药便又回来了。 他本来是想问问王卉凝要不要自己开个方子,转念一想又怕失了自己的脸面。再说人家自己并未说出来,想必意思是让他按方子抓药了。 “方才多亏这位少爷出手相助,小妇人实在是感激不尽。”王卉凝转过身来才发现先前相助的蓝衣青年竟还未离开,一愕之后对着他低了低身子,再次道了一声谢。 他不只在大街之上两次相助,方才随进来之后言语之间,也有着维护之意。 而这一看,让她第一次看清了面前所站男子的容貌,不由为他的俊容所震惊。她横飞入鬓的剑眉之下,一双丹凤眼原本有些狭长,配上他比女人还精致的其他五官,却是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出一丝的阴柔之气。 孙钧和涵公子都是极美的男子,这蓝衣男子却只在他们之上,不会屈于其下。与孙钧的冷和涵公子的慵懒不同,他混身上下透出的是一股儒雅之气。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记挂在心。”康王爷虚扶了一把,对着她浅浅一笑,如平常般在唇边露出两个小酒窝。 王卉凝起身后,却是微凛了凛神情,对着医者和康王爷二人道:“小妇人以前曾学过些缝合之术,情急之下倒是比平常发挥得更好了,让二位见笑了。方才之事,还请二位帮忙不要说出去,以免小妇人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早在听到医者拒绝收治白芍时,她就意识到自己若是将她的伤口缝合好之后。怕是会引得他们刮目相看,而若是让旁人知道,也未必不起好奇之心。方才所为,实乃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平常她或许不会惧怕太多,此时飘雪身陷圄囵,白芍又重伤昏迷,又随时要提防着被人认出真身,她哪里还有心思去应对未知的麻烦。[] 医者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了然地点了点头。康王爷却是眸光闪了闪。继而笑着颔了颔首。 “多谢二位。”王卉凝躬了躬身,转而自袖中取出所带碎银,问向医者,“还请您帮忙算一下,方才一应所用之物总共需花费多少银子?” “这个,”医者捋了捋短须,看向王卉凝客气地道,“不过一味麻沸散而已。便是连带着补血调理的药,也值不了几个钱。倒是您将自己秘制的止血药方说与老夫听,老夫还不知道要怎么与您算呢?要不这样吧,老夫让人将她所需的几剂药都配齐了,再奉上五两银子,算是把您这个方子买下了。您看可好?” 王卉凝看了一眼闭着眼睛昏睡着的白芍,又想到还在宫中的飘雪,略一迟疑,点头淡淡地道:“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 方才她说出方子本没有要卖他钱的意思。既然他主动提出,此时不论是白芍调养身子还是打点着去救飘雪都正是缺银子的时候。她也没必要在这里假作清高了。康王爷无声地站在一旁,双眼却是没有错过王卉凝眼中闪过的算计衡量之色。 “不知您可否让伙计为我叫辆马车。她服了麻沸散,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醒来,只能暂时先用马车将她拉回去了。”王卉凝答应完,便又向着医者请求道。 如今白芍这个情形,她一时也没有想好要找什么人去救飘雪,便只能先回客栈了。 “这……最近京城中的那些车夫也不知道都怎么了,这两日要叫一辆马车可不容易,也不知道出去能不能叫得到。”医者有些为难地向王卉凝说完才准备转身去吩咐伙计。 康王爷略一迟疑,接口道:“在下的马车倒就在清雅阁中,一时也用不着,若是你方便的话,我让车夫送你们一程。[]” 王卉凝微蹙眉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话似乎有些怪异,想想又觉得他所说的“方便”应是客气地指她这女子的身份。略一躇踌,点头微带着几分感激地道:“如此多谢少爷了。” 她本想问一问蓝衣青年的姓氏,想想自己一时之间也没有机会再向人家道谢,便是以后,入了候府中,为了避嫌更不能与一男子有什么牵扯,想了想,便将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叫人把马车赶来。”康王爷道了一声,便转身撩帘走了出去。那守在帘外的侍卫便立马走上前去,对着他耳语了一声。 “你让阿文把他带去旁边的巷子里,再去叫阿福将马车赶过来,送她们一程。”康王爷点了点头,对着那侍卫吩咐了一声。 不一会儿,那医者便让人将白芍要用的药和五两银子都包好,先前出去的侍卫也已返回,同随来的车夫一道将白芍抬到了医馆外的马车上。王卉凝又向康王爷和医者道了一声谢,无视医馆门前诸如等着看事态进展的百姓,神情淡淡地坐入了马车中。 “驾!”待到车夫一扬鞭,马车缓缓启动驶离,那想想看热闹的人才纷纷散开。康王爷看了一眼马车离去的方向,也跟着悄悄地离开了。 “喂,你不是说有大人物要找我吗?如今把我叫到这个小巷中来,却不见其他人的影子,莫不是想耍着爷我好玩?”王卉凝坐在车内只感觉到马车拐了个方向,便听帘子外传来一道略带着些嚣张和不满的熟悉声音。 她听出,这便是方才在品茗斋隔壁的酒楼之上掷下茶碗的男子,而那个将白芍打伤的酒壶,也十有八九便是他扔的。一时之间,不由得火从心生。这人太不把人命当儿戏了,他就那么随手一掷,可有想过随时有可能取了楼下路过百姓的性命? 就在此时,马车骤然停在了小巷之中,车外再次传来那人的声音:“哟,难不成这里面便是你说的大人物?爷倒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角色,把爷叫到这儿来,又是想干什么?” 说着,便要伸手去撩帘子,却忽地从旁伸出一柄扇柄,重重地敲在他的手背之上,直敲得他眉头倒竖,张嘴就开骂:“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管老……”后半句却生生卡在了喉头之中。 因为在他边骂边回头看到来人的容貌之后,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稳了稳神,连忙对着来人拱手躬身,讪讪地叫了一声:“康……康王爷因何出现在此处,小人一时竟没看到,当真是失礼至极。” “康王爷?”王卉凝眉头一动,心中疑惑。这半路上遇到那个罪魁祸首也就罢了,怎么生生又蹦出个康王爷来,却又是什么人? “王爷,他叫钟云,在刑部任着主事一职,刑部尚书李怀宝便是他的亲姐夫。”带着钟云来此的侍卫凑到康王爷耳边将他方才打听来的情况禀报了一番,只听得康王爷眉头一紧。 怪不得一个小小刑部主事便能在大街之上如此猖狂,原来竟是仗着自己有个位居高位的姐夫。他在京中待的时日并不长,对于刑部尚书李怀宝其人所知并不多,然这钟云的行径却太可恶了些。光天化日之下,只因与酒楼中的小二置气,便不顾楼下行人的生命安全,随手将身旁的重物砸下。眼看着将人家砸得满头鲜血,他也不过是探头看了一眼,随后竟像没事人一般。 “难得你认得本王,本王让人将你叫来,并无他事,只是想帮你把方才之事了结一下。”康王爷压下心中的恼意,脸上是一贯温和的表情,清越的声音直如玉石相击。 车内的王卉凝却是身子一僵,心头一惊。方才数次助她之人,竟是堂堂康王爷?而那将酒壶砸下的钟云,亦是他让人带过来的?而相对于此事,心头升起的另一个想法,却是让王卉凝没来由得心中一喜。 “了……了结?”钟云的神色再次一变,有些结巴而惊恐地望着康王爷,头脑里却无一点曾得罪过康王爷的印象,不由越发紧张。 “你将酒壶从楼上掷下,将一姑娘砸得满头鲜血差点丧命,这事你可知道?”康王爷浅浅一笑,如说家常般轻声道,“如今那姑娘好不容易被救下,你作为起事之人,又是堂堂刑部主事兼李尚书的小舅子,难不成就这样无一点担当?” “小……小人也是一时失手,没想到竟是砸到了人。”钟云拭了拭额角的冷汗,慌忙讨好地道,“既是砸到了人,那自然得担起责任来。小人马上让人去把受伤之人找到,为她请医延治。” “不用了,人本王已替你找来了,她头顶上的口子也暂时缝合好了,接下来怎么办,就看你自己的了。”康王爷淡淡地说着,双眼望着车帘子。那钟云也跟着看向车帘子,立时明白人就在马车之中,可左思右想也不知该怎么办,焦急间突然伸手将袖中的银票掏出来,陪着笑对康王爷道,“小人这有五十吊钱,也算是……对她的一点补偿,聊表心意,聊表心意。” 见康王爷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钟云心中一喜,上前两步,将捧着银子的双手伸进帘中,带着几分讨好地道:“方才都是我不小心,这几十吊钱,权作我的一点心意,还望姑娘收下。” 王卉凝抬眼看去,便见帘子外伸进来一双还算白皙的男子之手,手心里捧着几张大小不一面额不等的银票。(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拜求康王爷 本月最后一天了,亲们手上有粉红的赶紧扔出来吧,再不扔就要作废了,浪费可耻啊,亲们还是把它给了紫竹吧,呵呵! ****** 看了一眼双眼紧闭满脸血迹斑斑的白芍,又看了一眼送进来的银票,王卉凝略一迟疑,伸手从钟云的手上将银票接了过来,却并未答言。 看着这五十吊钱似乎不少,然而与白芍的命相比,又何其轻贱。他不过随手一掷,却将白芍推到鬼门关前,若是不凑巧她又得了涵公子的那本医书,缝合之术再次大进,怕是也未必有把握将她救回。白芍平白无故替她遭此大劫,她替她收下这些银票也不为过。 用五十两银子来向差点殒落的生命赎罪,却是便宜了他这样不珍视他人生命的纨绔。 “康王爷,那些银票小人已经给她们了,您看……小人方才也不是故意地,实在是没想到就那么凑巧砸在人脑袋上了,下次小人一定不会再干这种蠢事了。”感觉到手中的银票被人取走,钟云是又高兴又肉疼,悄悄地抹了一把汗,哈着腰对着康王爷赔笑。 虽然白白赔出五十两银子心里难受得紧,可想着这事儿康王爷都管到头上来了,若是能花钱消灾,也是好事一桩。万一康王爷一个不高兴在皇上面前参上自己一本,别说自己官位不保,怕是连姐夫都要受到牵连。那些银子与两人的前途一比,却是不值一提。 “既是如此,她们想必也是原谅了你的过错。”康王爷狭长的眼角微微一弯,露出一个淡雅的笑来,“本王如此做亦是为你好。今日你的行为大街之上数百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若是知道你将人砸伤却无动于衷,难免在人前落下个轻视他人性命的恶名。当今皇上和皇后都是极看重百姓的,若是这种事一不小心传入他们耳中,难免不会对你生出恶感。” “是,是,多谢王爷提醒,小人也是一时气昏了头,下面也没个人上去告诉小人那酒壶将人家姑娘砸伤了。要不然,小人怎么着也会下楼来亲自让人带着她去就医的。”钟云强装的笑容都有些发僵。却仍恭谨地道,“下次小人再不会犯这样的错了,若是有人不明真相,到时还请王爷帮着解说一二啊。” “嗯,我想你叫的那些菜也快凉了,你还是先赶紧回去吧。”康王爷轻点了点头,转目看向别处。钟云正等着他这句话,此时听了。哪里还敢多作停留,一溜烟便跑出了小巷,却哪里还有心情再回酒楼,一个甩手,也不叫留在酒楼里的随从,径自回了府。 “驾!”车内的王卉凝正紧攥着手中的银票。心里思量着是否要此时便贸然开口将心中的打算说出,却听得车夫一个扬鞭,快速地将帘子掀起时,康王爷竟已没了身影。 微有些失落地收回四处扫视的双眼。王卉凝看向前面驾车的大汉,想了想。问道:“你们主子是康王爷?却不知是在诸位皇子中排行第几?” 自小因着环境与心性的关系,她便极少出门。对于外面的世界,大多是从丫环们的口中听来的。便是嫁到候府,她也从未与孙钧谈过朝中之事,对于皇室成员和朝中官员,她的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更别说知道皇子们的封号了。 “我们王爷是三皇子,乃已逝的怡妃娘娘所生。”驾车的大汉却是个喜言语的,并没有反感于王卉凝的打听,反而笑着对她道。 “原来是三皇子。”王卉凝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呢,”车夫的话匣子像是被王卉凝打开了,他点了点头,一边轻抖马缰平稳地赶着马车向王卉凝所住的客栈而去,一边接着道,“我们王爷那可是个才貌双全的大好人,相貌出众,文武双全,还是个热心肠。就拿今天来说,若是一般人,怕不会像我们王爷这般热心,又是把您送回家又是帮您教训那个扔壶的吧?” 说着,还不忘回头看向帘子旁的王卉凝,面对他投来的目光,王卉凝只得淡淡一笑,附和道,“嗯,康王爷确实是个热心的。” 从接过酒壶的那一刻起,他的每一个举动都是做得毫不刻意,并似乎从没有想过要让人注意到。莫说他堂堂一个王爷,便是一个普通的热心人能做到如此,也当真不易。 而他既是热心之人,又极容易进宫,若是自己求他帮忙打听一下飘雪的情形,他会不会答应? 想到此处,原本有些迷茫无助的王卉凝,心头不由得升起几许希望,双眸亦随着亮了亮。她本想找个合适之人请他帮忙求见一回皇后娘娘,却至今没想到合适又值得信任的人选。若是康王爷能够相助,却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可不是。在我们吴城啊,可是人人谨守本份,没有人敢如此横行霸道。所以啊,我们王爷最见不得这种拿旁人性命当儿戏的人,今儿见着了,怎么能视而不见呢。这讹他几两银子,可是便宜他了。”车夫轻抽了一下马背,对钟云的行为亦有些气愤,想到他拿出银子时肉疼的模样,又觉得心里很是舒畅,竟像是他亲自教训的一样。 “吴城?”王卉凝眉头微微一动,意外地望着车夫左右摇晃着的背脊,“可是康王爷的封地?” 对于吴城,她却是知道的,那是南黎国最北的边关之地,不仅地处偏僻艰险,环境也十分恶劣,据说一年倒有大半年的时间飘着雪花,哪有京城这般气候宜人。如果吴城当真是他的驻地,那他在皇上心中的份量?而他身上由内而发的那股儒雅之气,却更是难得。 “嗯,吁!”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王卉凝所住的平安客栈,车夫将车停稳后记起还没回答完王卉凝的问题。便又道,“是我们王爷的封地呢。经过王爷这几年的治理啊,如今的吴城可是大变了模样呢,连皇上都夸我们王爷有能力。” 王卉凝轻点了点头附和着,见白芍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她便将手中的银票暂时揣在兜里,在车夫的帮助下将白芍移到车门边,再由着车夫将她背上了二楼。 好在平安客栈地处偏僻,住客又不多,对于她们这样好好的出去突然包着头回来的情形。也只是客栈里掌柜的和伙计多看了几眼,然后在她们入了房间后压低声音议论了几句。这样的阵式与医馆前的浩荡相比,已让王卉凝没多少压力了。 谁也管不住旁人的嘴,他们要议论,便由他们去吧。 王卉凝送走同样热心帮忙的车夫,草草地吃完午饭,又借着客栈里的厨房熬好了药端到屋中,白芍才堪堪从昏睡中醒来。却也因为麻沸散的效力退去。而使得她越来越察觉到头顶伤口处的难忍疼痛。 王卉凝走进屋中时,白芍正头发凌乱地一会儿用两只小手使命地捶着头的两侧,一会儿重重地敲击着床的栏板,因白芍醒来而产生的一瞬欣喜过后,她的心迅速地往下跌落。 先前她一心只想着将白芍救活,此刻却不得不面对一个可能产生的残酷的后果。难道。那一砸竟是当真将她的神智砸出了问题? 若是如此,她日后要如何面对她,又要以何来补偿她。若不是白芍不顾性命地将她推开,此刻她哪里还能站在此处。便是老天怜她再活一世,也终是要遗憾地撒手人寰。再度命归黄泉。 “白芍?”王卉凝的眼眶湿了湿,声音微颤地唤了一声。 白芍捶脑袋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望向王卉凝,乌黑的杏眼被晶莹的泪珠包裹着,双唇上有着深深的牙印,下一刻,她低低地喊了一声:“姨娘!” “白芍,你……”王卉凝端着药碗快速地跑到床前,眼角流下两行欣喜的热泪,望着白芍,“是不是头顶的伤口处疼得难受?你可真傻……”接下来的话,她却哽咽着说不出来。 “姨娘,奴婢不疼,咝,真的不疼,您不要难受了。”再次见到王卉凝流泪,白芍有些慌乱,明明痛得厉害,却还强忍着安慰她。 她的这个样子更让王卉凝心疼、感动又欣喜。她能这清醒,是不是表示留下遗症的可能性极小? 吸了吸鼻子,王卉凝强忍着感激的泪水,将手中的汤药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喝。白芍哪里想过有朝一日会受主子的服侍,很是受宠若惊,半天不敢张开嘴,在王卉凝半真半假的呵斥下才乖乖就范,躺在床上由着王卉凝把一碗药都喂下了。 而面对王卉凝递过来的五十两银票,却是打死也不接:“奴婢跟在姨娘身边有吃有喝的,还要这些银子做什么,姨娘还是用她去救飘雪姐姐吧。” “这本就是那人赔给你的,是你该得的。”王卉凝紧紧地望着白芍,转而轻叹一声,“你说的也不无道理,现在便算是我借你的吧,待到你将来出阁,我再将它添在你的嫁妆中。” 这些银子等于是白芍用命换来的,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要她的。但是,现下也确实是需要银子的时候,便是要求康王爷,也少不得要打点一番,怕是还得备份礼去,空手而去,却是极不礼貌的。 伤口的疼痛令白芍几欲抓狂,最后终于支撑不住,痛得晕了过去。王卉凝不敢离开她半步,时不时地查看一下她的伤口,再为她上些药。头顶本是人体最脆弱之处,这么深的伤口又极容易红肿化脓,王卉凝不得不慎重再慎重。 白芍这一昏迷却是直到夜晚也不曾醒来,好在她还算平稳的脉搏能给王卉凝几许安慰,却仍然不敢有丝毫怠慢,趴在床头静静地守着她。待到后半夜,本就疲累了一天的王卉凝,再也支撑不住,迷迷糊糊地沉入了梦乡。 临近天亮时,她却又被噩梦惊醒,后背一片湿漉。她睁开眼急急地探了一下白芍的鼻息,看着她起伏的胸口,轻轻吐出一口长气,才缓缓站起身,抚着急跳如雷的胸口,迷着眼睛望着窗外被晨雾缭绕的天空,借以缓解内心的恐惧。 近段日子以来,她已极少做梦了,便是原本刻骨铭心的秦含霜推她入湖的那一幕,也渐渐地不再在她的梦境中出现。刚才,她却梦见飘雪被扔到了城西的乱葬岗,白芍的伤口迅速地开裂腐烂,顶着满头的鲜血活活痛死,而她呢,孙钧在秦含霜的挑唆之下,竟一剑将她刺死,便是连熙儿,亦被秦含霜活活地扔下推下山崖,紫衣为拉住他,被带着一同跌了下去。 几乎所有对她好的人或是她关心的人,在那个梦中,都没有好下场。这样的梦,竟是比现实还残酷数十倍。王卉凝不信命,更不会信梦。但,处境如此,她若不做努力,天知道梦中的某一幕会不会发生。 匆匆地洗漱完毕,将昨晚余下的鸡汤让小二帮着拿去热了热,白芍终于从昏睡中醒来,看着她的精神已比昨日好了些,头顶的伤口也痛得没那么厉害了,王卉凝终于放了些心。两人一番乔装改扮,用过早饭叮嘱了小二帮忙照看白芍,王卉凝揣着银子急急地出了门。 一路思量,王卉凝停在一家画阁前,一番挑选后,最终花十二两银子买下了一幅意境优美的春日图。画中,高山流水,亭台楼阁,远处树木葱葱,楼角掩映,近处湖水碧绿,鱼儿嬉戏,旁边还题了一首十分相衬的写景诗。 作为身份高贵的皇子,什么样的珍贵奇玩没有见过,王卉凝便是拿出全部家当,也送不出什么好东西。她从一开始想到送礼,便只想应应景。而想到康王爷混身透出的那股子儒雅之气,她想来想去还是买幅画比较合适。这幅春日图她一眼瞧见便觉得眼前一亮,立时被这清新高远的境界所摄,觉得这画很衬康王爷的气质。虽不是名画,十二两银子对现在的她来说,却并不少。 一番打听,终于来到位于东大街的康王府,站在气派的王府大院前等了近半日,肚子饿得咕咕响,门前也仍是一派冷清,没有任何人出入。略一迟疑,她敲开了王府紧闭的大门,将画交给门房代为通传,却只得到鄙视的一瞥和十分生硬的一句话:“我们王爷临时有事,今日很晚才会回府。东西我会替你交给王爷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柳暗花明 满腹饥饿地走在回客栈的路上,王卉凝的心内一阵阵地郁闷,右手紧紧地攥着兜里的一张纸条。[.超多好看小说]本来她还写了一个极好的养颜方子,希冀借康王爷之力将之呈给皇后娘娘,从而更顺利地见到她。却没想到,咬牙花掉十二两银子,却是只得到门房一句生硬的话。 她本就是害怕碰不到他,才会在王府门前等候,却不想仍是这样一个结果。光是花掉这些银子不说,没有见到康王爷,飘雪又得多在皇宫中待一日,危险怕是又多几分,她的心也不得不提得再高一些。 可纵观京城,除了孙钧和她前世那个名义上的爹,根本不认识第三个京官,更别提能如康王爷这般轻易出入皇宫之人了。找康王爷帮忙实是她寄于最大希望的一条出路了。 一边思量着一边往回走的王卉凝,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极低的男子声音,立时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微微地颤抖起来:“哎,我听张老三悄悄地说,今日刘老爹又去城西的乱葬岗了,那儿新添了一具女尸,你说,那会不会就是那日拦皇后娘娘凤驾被处死的?” “我看有可能。冲撞皇后娘娘可不是小罪,纵然皇后娘娘仁慈,底下的那些人为了讨好皇后娘娘可就不一定会放过她了。哎,不是说有人远远看到了那妇人的容貌了吗?难道就没认出来?”旁边的一人附和道。 “谁去认啊?别说那地方全是孤魂野鬼秽气重,光是她犯的那个事儿,若是被怀疑是她的家人,谁知道会不会被牵连。”先前的男子打了个寒颤,有些后怕地道。 “这也是哦。倒是那刘老爹是个不怕死的。竟还敢去那种地方淘死人身上的东西……” 两位男子渐行渐远,他们的声音也逐渐低弱,直至最后一点都听不到,王卉凝却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半点也动弹不得。开始发软的双腿,竟似乎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用手扶了扶身旁小酒楼的圆柱,才堪堪将身子稳住,内心却是一片混乱。 那会是飘雪吗?真的是飘雪被人处死然后扔在了城西的乱葬岗吗? 不,不会是飘雪。飘雪那么聪慧,她一定有办法让自己脱险的。她走之前还答应过自己要好好地活着,她一定会信守诺言,好好保重自己的。 王卉凝一边慌乱地在心里做着猜测,又努力地想出各种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理由自我否决着,在小酒楼前的圆柱上靠了好一会儿,直到察觉到来往的路人纷纷投来怪异的目光,她才使自己冷静下来。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到底是不是飘雪,只有亲眼见过才能知道。她不是一向都很能令自己冷静下来吗,此时怎么竟也像其他人一样一受到点打击就惊慌失措到什么都不知道了?不,她一定要去城西的乱葬岗看一看,即便真的是飘雪,她也定然要将她的尸身运回来好好地安葬。 坚定的信念从心底升起。王卉凝身上的力气开始一点点地回来。稍稍缓了缓,抬头望了一眼渐渐西斜的夕阳,她开始在大街之上寻找马车。 城西郊外离此并不近,她必须找辆马车前往。才能赶在天黑之前到达,继而更好地辨认出那女尸是不是飘雪。纵然听到乱葬岗三字。想到那里定然是尸骨遍野的景象,她的心里也没来由地会恐慌。会害怕。但一想到飘雪是为了她送的命,她便一切恐惧都抛诸脑后了。 然而,大街之上偶尔路过的空马车本就极少,当对方一听到她要去的是城西郊的乱葬岗时,车夫那头摇得几乎便如拨浪鼓一般,看她的眼神,也如看暗夜里跑出来的女鬼一般,惊恐而诡异。 “乱葬岗?大妹子,那地方可不是正常人去的地方,再说现在天都快黑了,不会有人载你去的,你还是早些回家吧。(.)”当最后一位长相憨实的中年人对着王卉凝一番苦口婆心之后,她便再也没能拦到马车了,偌大的街道之上,行人亦愈来愈少,夕阳的余光洒下,令街旁的房屋都遇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之上,望着夕阳落下的城西的方向,王卉凝许久不曾移动身子。纵然理智战胜了冲动,令她清楚地知道即便她有力气徒步走过去,天黑之时,她亦无法从一堆腐烂的尸体中找出并辨认出她里面有没有飘雪。她的内心,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飘雪能为她付出的是自己的整个生命,而她,却连去城西的乱葬岗辨认一下她的尸身都无法做到。她,配有飘雪和白芍这样的忠仆随在身侧吗? 眼眶逐渐湿润,两行清泪滑过脸颊,为避免花了妆容露出破绽,她快速地抬起衣袖拭了拭眼眶。放下手臂时,目光触及到前方街道上缓缓行走的一位妇人时,她的身子僵了僵,两眼微微有些发直。 那妇人发髻低垂,瘦削的脸庞之上,布满斑点,淡漠的眸间看不出任何情绪,正边走边在街道之上张望,似乎也如方才王卉凝一般,在寻找着马车。感受到王卉凝投过去的目光,她往这边看了看,步子微微一顿,眉头几不可见地动了动,却只是两眼紧紧地盯着王卉凝。 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王卉凝快步迎了过去,直到来到她的身前,嘴唇动了动,声音有些哽咽地轻唤出两个字:“飘雪!”声音一出,却是紧紧地抱住了飘雪,哽咽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姨娘!”飘雪先是一愕,待到听出王卉凝的声音之后,眼眶一红,清冷的脸上绽出一抹欣喜,略略一愣后将王卉凝回抱住。 十几年来,便是与王卉凝,她亦从来没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突然被王卉凝如此拦腰一抱,却是有些无法适应。 为免引起路上的行人注目,两人略抱了片刻,便立刻分开,由王卉凝带着去往平安客栈。 一路上,飘雪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欣喜,告诉了王卉凝一个盼望已久的好消息:“姨娘,奴婢终于见着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听了奴婢的陈述,十分气愤,说是一定会让您重回候府的。” 王卉凝步子一顿,身子一僵,紧紧地凝视了飘雪一眼,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终于要回候府了,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想到终于能见到她日夜思念着的熙儿,亦终于要与秦含霜面对面了,立时,一股复杂的情绪翻涌而出。高兴、愤恨、庆幸、忐忑,种种感受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无法适应。 终于,她终于要以一个姨娘的身份去面对孙钧,面对秦含霜和老夫人,甚至面对曾从她的身体里出来的熙儿。接踵而至的,怕亦是无可避免的厌恶、刁难,甚至是暗害吧。 不过,她不会有半点怯懦。前世被害一次,她不会再让秦含霜再有得逞的机会。所有人欠她的,她都要毫不客气地一一讨回。 靠在小巷的墙壁之上缓了缓气,她才略略地回过神来,望向飘雪,开始将心中的疑问与担忧一一问出来:“你是如何见到皇后娘娘的?其间怕是没少吃苦头吧。便是那些官兵,若没皇后娘娘的应允,怎么可能轻易让你面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当时因病重而昏迷着,所以奴婢当时才直接被那些官兵扔进了天牢,几日都没有机会见到皇后娘娘。”飘雪只是一句话便将自己吃的苦头轻轻带过,声音轻浅地道,“好在皇后娘娘今日终于自昏迷于醒来,提出召见奴婢,奴婢才终于能将姨娘吃的那些苦一一告之她老人家。” “皇后娘娘才醒来就召见你?”王卉凝心中快速闪过一道疑问,微蹙了蹙眉,转而轻轻地拉过飘雪,细细地将明显比之前又瘦了许多的她从头到脚打量着,心里害怕她在天牢里被人毒打,“在天牢中可有人刁难你?可有受到毒打?” 比起飘雪和白芍为她做的,她吃的哪里还算是苦头。能得她们二人在侧,实是她的大幸啊。 “没有,她们许是听到奴婢说曾服侍过皇后娘娘,所以除了饭食差并不敢刁难。”飘雪几不可察地将两手的袖口拉低,遮住两只手腕上的淤青,状似轻松地向王卉凝道。 除了两手被官兵抓得淤青,再加之挨了些饿,她也确实没有受到毒打。而终于能见到皇后娘娘,为姨娘回候府出一份力,这点小伤,根本不值一提。 见飘雪身上看不出伤来,王卉凝轻轻地点了点头,旋即想起飘雪拦皇后娘娘驾的初衷,不由问道:“你当日可是打听到了皇宫内什么消息,为何行此险招当众拦了皇后娘娘的驾?” 飘雪微蹙了蹙眉头,脸上现出庆幸来:“我远远瞧着,宫里的采办换了好些人,已没了罗姑姑,应是被贬了,哪里还能指望她向皇后娘娘传信。而府里,”她顿了顿,见着王卉凝一副了然的模样,接着道,“奴婢情急之下,恰闻皇后娘娘回宫,心想着错过这一次,怕是再难有机会了。如今却是奴婢赌对了。” 怪不得。王卉凝了然地点了点头,望着飘雪的眸中满是感激。两人一路说着话,天将黑时才回到客栈。见到伤成那样的白芍,飘雪却是第一次对她人露出了赞赏的目光,默默地代替王卉凝服侍她。 ****** 第一卷终于完了。汗!可能大家都觉得情节有些拖,紫竹自己也觉得。下一卷是正式的宅斗,紫竹会尽量精简,不写无谓的情节。(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重入候府 “什么?你说什么?”十余日后,秦含霜正坐在镜前梳妆,听到身后翠竹的禀报,“啪”地一声将手中的木梳拍在妆台上,沉着脸问道,“候爷要派人去柳家庄接回那贱人?” 她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给王卉凝扣上一个杀人的名头,最终也只能令她远离候府,好在她如今终于达成心愿,毫无阻力地嫁给了孙钧。可是,王卉凝的身后可是有一座大靠山,她当初所为,也不过是怕其阻了自己的婚事,如今虽是有惊无险地得到了孙钧得到了正妻之位,可若王卉凝回到府中,会不会把以前的事扯出来? 只可恨,粉荷那死蹄子竟至今没有得手,跟去这么久,竟只是两月前悄悄来过书信,将王卉凝腹中的胎儿除去,这么久了也不见动静,竟是她高估了她。 “是,老夫人派了青柳过来告诉夫人,说是让您有个准备。”翠竹的声音弱了几分,低着头对脸色很不好的秦含霜道。 “什么叫让我有个准备?”秦含霜眉头挑了挑,眸光一寒,接着闪过一抹凶光,“难不成他们已经派人去接了?” 自从那一次骤然认识到自家小姐凶狠的面目和恶毒的心肠之后,翠竹越来越害怕单独面对她了,此时偷偷瞅到她目中露出的凶光,不由得心头一悸,头垂得更低了:“忠叔已经在去柳家庄的路上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人和候爷都几乎忘了还有那个贱人,怎么突然又想起去将她接回来了?”秦含霜一把将桌上的木梳和铜镜扫落在地,发出“嗵”的一声巨响,气呼呼地喊道。 床旁的摇篮中,熟睡中的孩童被这一声巨响吓得身子一跳。撇着嘴哭了一声,很快又沉入了梦乡,秦含霜却是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曾,仍是一脸的气恼。 若是早些知道,她或许还能做点什么,如今竟然这么急,说要接便已派人去接了,竟是让她连阻止都来不及,如今的一切希望都只能寄托在粉荷身上了。[.超多好看小说]粉荷心中的那点小算盘,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听到王卉凝要回府,是定然再不会拖延的吧。 “好像……听青柳姑娘说好像是皇后娘娘今日下朝后突然将候爷叫了去,说是许久不曾见到王姨娘,想让她入一次宫。”翠竹知道秦含霜必然会问起这些,青柳来传话,便已打听清楚了。 “以前那贱人不都只是将配好的养颜方子送进宫中去么,皇后娘娘才刚回来,怎么会突然想起要召见她了?”秦含霜纤细的手指按在妆台上。脸色阴晴不定,“难道候爷就没有什么话应对?” 她努力策划得那般严谨,便是连一丝细节都不曾大意,王卉凝便是有通天的本领,也难以洗清自己的嫌疑,老夫人和候爷都已相信了她所设计的这个“真相”。以候爷的心性。是极其固执的,皇后娘娘究竟说了什么,这么快就让他妥协了呢? “候爷!”屋外丫环们的声音令秦含霜迅速地从懊恼烦燥中清醒过来,使了个眼色令碧纹将木梳和铜镜放回妆台上。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起身迎了出去。 “候爷下朝回来了?”秦含霜一脸温婉、莲步轻移地来到门口。便见一袭紫色官袍的孙钧走了进来,脸上立即现出关切之意。“候爷可累了?妾身让人泡好了茶,您先喝上几口消消乏。” 望着室内不变的摆设,孙钧的脚步顿了一顿,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意。看了一眼面前笑容可掬对自己一脸关切的女子,他眸光闪了一闪,双眼几不可见地在她的腹部落了落,半晌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即又转目看向帐幔后的内室。 “哦,熙儿还没睡醒呢。”秦含霜眸底闪过一抹恼恨,对着孙钧脸上的笑容却是绽得愈发灿烂,“妾身先陪候爷聊会儿天,待到熙儿睡醒了,王爷再去逗他玩吧。这孩子,倒是天天巴望着候爷能陪着他呢。” 透过帐幔看了一眼摇篮里没有任何动静的孙雨熙,孙钧的眸中闪过一缕柔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接过碧纹奉上的茶,略一沉吟,对着秦含霜道:“我让忠叔去接王姨娘了。” “王姨娘要回府了?”秦含霜脸上的笑容一僵,紧接着清明的双目中含了两包清泪,低低地抽咽了一声,“王卉凝好歹是皇后娘娘亲赐给候爷的,候爷要将她接回府中,妾身自是无话可说。只是,一想到妾身那死去的姐姐,想到熙儿小小年纪便失了亲生母亲,妾身心里就痛如刀割。” 秦含霜深切地知道,这几句话已成为她俘获孙钧最无往不利的武器。每次但凡说到这里,他对王卉凝的恨意便又深了几分。王卉凝啊王卉凝,别说以你的心性要与我相斗还差得太远,便是你有能力,要想洗清身上的冤屈,怕是一辈子也做不到。就算你有命能回得府中,我也定然会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果然,孙钧的面色更寒,眸中的冷光几乎能将周围的人都凝固住。半晌,他却吐出一句令秦含霜始料未及的话:“皇后娘娘说她虽然仁慈,对于大恶之人却绝不会包庇,更不能任人顶着她的庇护为非做歹。” 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宗旨,他和母亲已极力将一切抹平掩饰掉,却没想到皇后娘娘刚回宫中便知道了此事,这其中的缘由,实在值得他深思。而皇后娘娘的这一番话,却是极让他动容。既然皇后娘娘都开了此口,他还有什么好顾及的,作为一位丈夫,他有责任为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的母亲讨一个公道。 “皇后娘娘这话……”秦含霜脸色刷地一白,急急地借用帕子拭泪的动作掩饰掉了眼中的惊慌,心却跳得飞快。 皇后娘娘此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她听到了什么消息?不可能啊。若是王卉凝和飘雪有什么动静,粉荷一定会提前传信回来的,她还话里话外暗示过老夫人,老夫人叮嘱了庄子上的姜管事不准王卉凝走出柳家庄,皇后娘娘还能从哪里听到其他消息呢? “咯咯!”内室传来孩童的嬉笑声,翠竹进屋看了一下,走出来对着孙钧和秦含霜躬身道,“候爷,夫人,小少爷醒了。” “你放心,我定会还雪儿一个公道的。”孙钧眸中异光闪过,神情坚定地看了秦含霜一眼,起身走向内室,站在摇篮旁看着咧着嘴笑得露出四颗小门牙的孙雨熙,心中的郁结稍稍消了消,唇角也忍不住弯了弯,伸出一根手指,任孙雨熙抓着把玩。 秦含霜跟着起身,看了一眼孙钧静立的方向,又紧紧地盯了一眼微微晃动的摇篮,微一迟疑,起身往外入了隔壁碧纹的小屋。 ****** “姨娘,到了!”马车停下,掀开帘子看着车外的候府侧门,飘雪的心绪禁不住有些起伏,连带着声音中都透着一丝暗哑。 离府近四个月,经历许多波折之后,她的姨娘终于又回到了候府中。迎接姨娘的,却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生活。不过,她相信,换了一个心性的姨娘,再不会像上次那般,轻易地便被人支使开来。 感觉到马车停下的那一刻,王卉凝的身子便微微一僵,心跳都几乎漏了一拍,顺着飘雪撩起的帘子看向车外冷清的侧门前,她的目光不由得微微一黯,随即却又凛然起来。 纵然容貌、身份都变了,她那颗清冷的心却始终未变。只要她自己不看轻自己,即便只是一个妾,又当如何? “王姨娘,候爷吩咐过了,你回来后还是先住在凝香阁中,院子里一直留着人,原是天天都让了人打扫的,姨娘直接住进去便成。此刻你是先去给老夫人和夫人请安,还是先回凝香阁?”率先下了马车的管家忠叔走上前来,带了不少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声音平平地对着王卉凝道。 先住在凝香阁?难不成尔后又要将我打发到院内的偏僻之处?王卉凝眸中闪过一道暗芒,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神情却不见丝毫起伏,甚至噙起一抹浅浅的笑,望向忠叔:“这一路乘车,身上难免沾染了些灰尘,我还是先回凝香阁换套衣物吧。还有劳忠叔使个人去老夫人那儿传个话,就说我换好衣物立马就去向老夫人和夫人请安。” 说话间,眼角余光扫到侧门内有人影闪过,唇角不由得噙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那两个一心想着将她弄出去的女人,此时怕是正纠结着她的出现吧。等到有人禀报说她入了府,不知道秦含霜的心里会是如何想法?是震惊,还是埋怨,亦或是恐惧?而迎接自己的,又将是怎样的情形? 压下心中复杂的心绪,扶着飘雪的手,王卉凝缓缓地下了马车,看了一眼头上还扎着绷带头发仍未长起来的白芍,神情一凝,转身领着她们无声地跨入了候府侧门。 她知道,只要她的脚一跨入这道院门,以前还算平静的生活便要被打破了,以后的候府,必然少不了暗潮汹涌。不过,她已做好迎接一切的准备,该来的,都来吧。而她该讨回的,亦不会放过一分一毫。她与秦含霜的交锋,便从此刻开始吧。 没有任何人的迎接,主仆三人默默沿着府中的甬道和回廊,接受着路上间或出现的丫环讶然的目光和小声的议论,一路往凝香阁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下马威 谢谢小昍和智林雅两位亲的粉红,紫竹爱你们,嘿嘿!顺便说一下,从上一章开始,已经进入第二卷候门斗了,正式的宅斗复仇情节,希望亲们会更喜欢。只是因为存了几章稿子,一时无法加卷,只能过几天再弄了。 ****** “来,往这边,小少爷,快往这边儿。”右侧骤然传来的笑闹声,令王卉凝嘎然顿住了脚步,艰难地转头望向右侧,心中不禁泛起几缕激动来。是熙儿,是她的熙儿在这儿。 只是,声音是从右侧几步开外的一座假山后传来的,而说话之人,正是她曾经最贴身最信任的丫环紫衣。正是因为对紫衣的信任,才使得她担忧之余又对熙儿多了那么些许的放心,不至于疯了一般想要即刻回到府中。 原本,重生之后再次见到曾经最亲密的丫环,她的心里是激动欣喜的。一想到此刻的身份,她的心里更多的却是忐忑。凭着紫衣对前世的她的感情,纵然其一向温柔乖巧,若是因为秦含霜而心里认定她就是谋害前世自己的凶手,此刻见到她,亦会情绪激动的,却叫她如何去面对。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极想看一看儿子的王卉凝突然有一种想逃开的冲动,提起脚步,便想快速逃离。却不想,一切都那么巧,就在她匆匆前行的时候,紫衣却抱着孙雨熙从假山的那边走了出来,两人生生地撞在了一块儿。 “熙……”一眼看到自己撞上的是抱着熙儿的紫衣,王卉凝心中一惊,顾不得自己,忙伸手去拉紫衣。差点脱口而出的呼唤却被她生生吞回了肚子,只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紫衣怀中忽闪着两只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孙雨熙,心头某一处似被羽毛轻轻拂过,瞬间柔软了起来。 她的熙儿长大了,两只眼睛越发黑亮了,原本胖嘟嘟的脸蛋,此刻竟开始有了几分孙钧的轮廓。 “你……”紫衣看清撞上自己的人时,只觉得心内一股怒火腾腾升起,迅速地将王卉凝的手甩掉,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孙雨熙。(.好看的小说)急急地往后退了两步。 “哎,你没长眼呢,要是把小少爷撞出个什么好歹来,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紫衣身后一位梳着双丫髻的丫环叫骂着从后面探出一个头来,待到看清王卉凝的容颜,立时眼睛一红,两眼一瞪,指着王卉凝道。“是你,是你,你还我们夫人,还我们夫人。” 说着,竟是从紫衣身后窜了出来,一把将王卉凝的衣袖抓住。伸手就要去抓她的发髻,两只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咝!”头顶的疼痛令紧盯着儿子的王卉凝瞬间回过神来,却已躲不开那丫环的撕扯,发髻瞬间散落下来。那人还欲再抓扯她的头发。亏得飘雪和白芍反应快,纷纷上前一左一右将其拉开。却还是被她趁机抓下几根长发,另一手更是紧紧抓着王卉凝的一只袖子不放。 一瞬之后。便听“嘶啦”一声,那人的身子急急地往后退了两步。 在飘雪和白芍两人的拦护之下,王卉凝的身子只晃了晃,低头看去,却见自己素白的右袖被扯下了一截,雪白的手腕露了出来。一时之间,她竟是长发披散,衣衫褴褥。看着自己的这副形容,她只觉得心头一酸,竟是不知道该怒还是该喜。 对面之人恨恨地将手中抓着的布片扔到地上,红着两眼瞪了王卉凝一眼,竟还想冲上来撕扯,却听紫衣轻轻地呵斥了一声:“够了,紫兰,你是想吓着小少爷吗?”说着,竟是泪如雨下,将怀中的孙雨熙抱得更紧了。 她也恨哪,她也恨不得冲上前去一把掐死这个将小姐推入湖中的最魁祸手。可她们毕竟是下人,便是老夫人亦顾忌着她身后的靠山,不能轻易将她怎么样,她们小小一个丫环,又能如何呢?只企盼着老天长了眼,将这世上所有的坏人都收了去。 “可是……是她害死了我们夫人,我不能让夫人白白地被她害死。”紫兰的身子骤然一顿,看了一眼被紫衣紧紧抱在怀中的孙雨熙,却是紧紧地握着两只拳头,控制着自己的行为。只一脸愤慨地望着王卉凝,两行泪水沿着眼角流下。 “到底是谁害了你们夫人,日后自有分晓。今日你如此行为,却分明是以下犯上,你却还敢如此肆无忌惮,难道竟是视候府规矩于无物吗?”飘雪扶着王卉凝,神情凛然,声音冰冷地对紫兰道,“便是告到老夫人那儿,难道还是我们姨娘的错儿?” “算了,飘雪。”王卉凝双手捏成拳头,微闭了闭眼,平复着心中说不出的那股子滋味,怜惜地看着藏在紫衣怀中一直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孙雨熙,几乎移不开眼去,最后终于转向紫衣神情坚定地道,“你们对……夫人的情意我能理解,今日之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我也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夫人的死与我半点关系也没有。你们若因旁人挑唆,下次还对我如此,我必不会再客气了。” 那“客气”二字,却说得是那般地没有底气。 紫衣印象中王卉凝一直巧笑嫣然的俏脸上,再找不到一丝以前的单纯活泼,有的,竟是她曾经十分熟悉的清冷平静。这突然而起的感觉,令她十分地震惊,竟有那么一刹那以为站在面前的是她那死去的小姐。待到看清面前之人的容貌,内心竟有一丝的恍惚。 是这些日子触景生情,太想念大小姐了,才会对王姨娘产生这种恍惚的感觉吗? “呵,你对我们不客气又如何?”紫兰微透着几许黝黑的脸庞上仍是气愤,“你说不是你害了我们夫人,你倒是拿出证据来证明你的清白啊。”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王卉凝字字铿锵地对着紫兰道,尔后深深地再次看了一眼孙雨熙。眸底闪过一丝痛楚,一再地努力抑制住想伸出手去抱他的冲动,毅然地转过身对着飘雪和白芍道,“我们走!” 心头却是泛起了一丝波澜,摸了一把身后散乱的长发,她微眯了眯眼,扯出一个危险的笑容来。 秦含霜,你已经迫不及待了吗? 放着院前的小花园不去,你却偏偏让紫衣和紫兰带着熙儿舍近求远到我必经的假山旁来玩,这样的下马威。确实给了我莫大的压力啊。面对昔日的贴身丫环,面对她们的爱主情深,我便是心里再生气,又岂能将之发泄出来呢? 一句不客气,也不过是让她们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够理智,若是再来一次,自己又真的能对她们不客气吗? 不过,秦含霜。这样的把戏我不会让你再玩第二次的。那些所有被你蒙在鼓里任你悄然利用的人,我都会逐个击破,让她们看到你这个恶毒到弑姐的女人的真面目。 “姨娘……”看着王卉凝面上的冷凝之色,飘雪压下心中的怒火,轻轻地唤了一声。 “我没事。”王卉凝加快脚步,完全无视路过下人的指点。平静地道了一句之后,紧紧地抿住双唇,清冷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一丝的情绪。 一阵匆匆前行,三人终于来到凝香阁前。看着小院前那块歪斜的匾额时,心底却不约而同地生出一丝苍凉感。 推开院门。映入眼帘的亦是一片寞落景象。院中花圃中原来的花草药材已看不到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疯长的杂草。只有几株生命力旺盛的灌木和腾蔓此时还透着绿意,却是枝叶杂乱,藤蔓四缠。 若不是院中光洁的地面和敞开的门窗,大家几乎要以为忠叔所说的话是假的,这院子里根本没有住人。 “咱们院子里不是还留了茉莉么,难道她竟是没有帮着姨娘侍弄这些花草?”想着姨娘一向珍爱的花草药材都没了,白芍显得有些心疼,气鼓鼓地四目寻找着茉莉。 当时王卉凝离开时,身边侍候的四位丫环和一个婆子五个下人,因为各种原因跟去了四个,只余下一个与白芍年龄相仿的小丫环守着这个院子。她好歹在姨娘身边服侍了半年,怎么能姨娘一走,她就对这些花草不闻不问呢。 “刘妈妈,我娘呢?”从侧屋中走出一个拿着扫把的瘸脚老妇人,听到白芍的问话,眯缝着眼睛往这边看了一下,目光在王卉凝身上落了一下,见到她的这副形容,不由得一愕,继而又一迟疑,上前垂首唤道,“王姨娘回来了?张妈妈被夫人拨去他处了,老奴夫家姓刘,原是火房的,是夫人新拨过来的,姨娘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老奴。” 飘雪看了一眼她的瘸腿,神情陡然一冷。这个秦含霜,真是欺人太甚了。张平家的必是因为上次姨娘假怀孕一事被她遣去了别处,却不想她竟又派了个行事不方便的老婆子过来,这不是成心刁难姨娘么? “嗯,刘家的是吧,”王卉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神情平静地道,“夫人既将你拨过来,必是信任你的,我自也相信你,你就安心在这儿做吧。” 府里从来都不缺下人,她却能瘸着一条腿还能在府里立足,想必也是府里的老人,更甚而这条腿还有可能是因着府中之事瘸的。否则凭着老夫人的为人,怎么可能任她留下来。 不过,秦含霜既将这样行动不便之人拨过来,怕只是单纯地想羞辱自己,倒未必此人就是她的心腹。这于王卉凝来看,倒兴许是件好事。 刘家的微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王卉凝,见她神情之中并没有一丝蔑视之意,反而带着几分诚恳,微微一愣之后,竟是心头闪过一丝感动,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忙不迭地点头道:“哎,老奴虽一条腿有些不便,手上的力气却是不差的。姨娘放心,老奴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将院中的事儿做好的。” “姨娘!”几人说话间,又从屋内走出个丫环,对着王卉凝行了个礼,淡淡地唤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见老夫人 王卉凝转目看去,却见来人与白芍年龄相仿,身量略比白芍长些,脸形瘦长,长得并没有白芍好看,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看着人时,眼珠不时地转动,总是不停地瞅着别处。看着很机灵,应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人。 “茉莉,你怎么没有将姨娘的这些药草好好地打理啊,如今都荒废了。”白芍指着花圃中的杂草,带些埋怨地向茉莉道。 茉莉不悦地扫了白芍一眼,又看了一眼王卉凝,见她淡淡地望着自己,神情竟不如以前那般和蔼,微微地有些疑惑,张嘴对王卉凝道:“是冬日的那两场雪将这些花草药材都冻死了,奴婢原是想将这些杂草都除去的,又怕其中还存有新冒出头的药草,便不敢轻举妄动。心想着待到姨娘回来辨认之后,再拔了也不迟。姨娘若不喜欢,奴婢这就去将它们都拔了。”说完,两只眼睛又悄悄地溜着王卉凝的神情,一副作势欲走的姿势。 话里话外,竟是只有她对药材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飘雪听了,眸光沉了沉,无声地冷笑了一声。王卉凝却不由得悄然细细地将她再度打量了一次,心里暗叹,这小丫头果然不简单。 小小年纪,光是这份说话的能耐便不差,不是直肠子只知道愚忠的白芍能比的。 “既是如此,便暂且留着吧,待到明日我看过之后再说。”王卉凝扫了一眼花圃,说完便向屋内走去,淡淡地抛下一句,“去打些水来,我要梳洗。” 茉莉应声离开。飘雪便到屋内为王卉凝寻找换洗的衣物,刚一踏入内室,却是惊呼了一声:“咦?” “怎么了?”王卉凝撩了帐幔进到内室,问完看着飘雪盯着箱笼中的衣物发了一下愣,旋即急急地弯腰从床底下又拖出几个箱笼来,一一打开在箱底掏摸了一番,站起身时脸色却是越来越冷,心里不由得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们已经哄骗着姨娘将大半的嫁妆都入了公中,如今竟连余下的那几件摆设都不放过。”飘雪冷笑了一声,声音越发冷若寒冰。望着王卉凝道,“姨娘,她们当真是欺人太甚了。” 当初离开时,她因着怕茉莉手脚不利索将姨娘陪嫁的几件贵重瓷器摆设打碎,才匆匆将之收在了箱笼中,此刻竟全没了踪影。难道,她们心中竟是认定姨娘再无回府之日了吗?竟这般迫不及待地想将姨娘的东西拘为己有。什么天天让人打扫了院子,怕不过是她们将来用来应付皇后娘娘的一句托辞吧。其实心里盼着的。应是让姨娘永远不要再回来。 “拿人之物,总有要归还的一天。吃了我的,都得给我吐出来。先替我找件素淡雅致些的衣服换上,一会儿我们还要去见老夫人呢,我倒想听听,她要怎么应对。”王卉凝眸光一沉。缓步走到妆台前静静地坐下,半晌才吐出这听似无忧无喜的一句话。 既是王姨娘的嫁妆,便是只为报答借用身体之恩,她也必然要一一地替其讨要回来。更何况。如今这些器物,已是真真正正在她自己的名下。忍气吞声从来都不是她的性格。更只会让敌人越发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逐出候府,派人暗害。取走嫁妆,如今又是故意使了紫兰和刘家的来羞辱她,再加上前世最刻骨铭心的那一推,这一桩桩一件件,她怎么着也得好好地找人算算。 飘雪沉沉地应了一声,走到妆台前开始为王卉凝梳妆。随后进来的白芍,听到她们的谈话,同情担心王卉凝的同时,亦跟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王卉凝便在飘雪的服侍之下,重新换了一副姿容。(.无弹窗广告)镜中略施脂粉的她,烟眉入鬓,眸光流转,配上腮边两团浅浅的红晕,使得她清冷中更添了几分灵动与娇俏。再加上身上的一袭烟罗色绣兰花的长裙,使得她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子幽雅来。 “把皇后娘娘赐的那支蝴蝶戏花的簪子给我簪上。”摸了摸脑后低垂的发髻,王卉凝对着身后看得微微发呆的飘雪道。 她一向不喜佩带饰物,在庄子上时也不过是梳个简单的发髻。今日却不同往日,这簪子的意义更是不同一般。她要明明白白地告诉老夫人和秦含霜,她身后的这座靠山,任何人都休想忽视。 “哎!”飘雪回过神来,转身自包袱中取出空空的首饰盒,轻轻地将簪子插在她的发间,再细心地将簪子上的串珠拨弄整齐。 “姨娘这样可真美,连奴婢的魂儿都勾去了。”白芍站在一旁歪着头痴痴地望着王卉凝,情不自禁地道。 “噗,你生了病我还勉强能治一治,若是魂给勾走了,那我可就无能为力了。”屋内沉闷的气氛瞬间被白芍这一句话给冲淡了许多,王卉凝忍俊不禁,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看了一眼唇角微勾的飘雪,便欲借这玩笑之话调节一下心中的郁闷,也借以卸去飘雪心中的郁结。 “勾去了也没关系,反正是被姨娘勾走的,好歹奴婢的魂儿还会随在姨娘身边儿,走不远呢。”白芍见近段时间一直沉郁的王卉凝竟破天荒地说出玩笑之话,不由得心中一喜,脸上绽出的笑容直比夏日正午的太阳还要灿烂,嘿嘿地笑着。 “好了,姨娘该去秀朱阁老夫人那儿了。若是迟了,又不知要引得她们做出什么来。”飘雪收起唇角那一丝旁人几乎看不到的笑意,轻声提醒王卉凝,心里却是没来由地担心起来。 这才刚入府,便又是遭到紫兰的抓挠,又是这院子里的一应气恼之事,只略略一想,便知道这是秦含霜或是老夫人想给姨娘一个下马威,接下来,怕也不会风平浪静吧。 “嗯,白芍留下吧,只飘雪一人同我去便行了。”王卉凝轻轻颔首站起身来,说完又捏了捏飘雪的手,“放心,这一切早在入府之前我便知道要面对,到时我们当心些便是。” 飘雪看了王卉凝一眼,点头后轻叹一声,又叮嘱白芍将王卉凝的屋子重新收拾一番,主仆两人便一路向着位于候府东侧的秀朱阁而去。 纵然嘴里劝慰着飘雪放心,王卉凝自己的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忐忑。纵然前世孙钧娶她违逆了老夫人的意思,致使老夫人对她的态度一直淡淡的。如今这个身份却是犯了老夫人的大忌,犹如一颗眼中钉一般,深得老夫人的厌恶。重生后第一次面对这个十分厌恶自己恨不得将自己推得远远的人,再加上秦含霜的挑拨,她不知道被皇后娘娘强压下不情不愿派人接她回来的老夫人会以何面目应对她。 高兴是不可能的,愤怒?以老夫人的涵养心机,哪怕心里再有火,也不会当众发作。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正是因此,她的心里才会忐忑。 “姨娘,到了。”飘雪的一声轻唤,让王卉凝从纷乱的心绪中清醒过来。抬头看去,便见前方不远处,果然是熟悉的秀朱阁。红墙灰瓦,院东侧临着一小池,西侧则植着一片青竹。竹叶青葱翠绿,随风轻摆。夏日里繁茂的竹林,能遮挡不少院中的西晒。再加上院外的一株参天大樟树,半空中有一半枝叶也伸向了院中,一到夏日,秀朱阁便如同天然的避暑山庄一般,是候府中最清凉之处。 深呼吸几次,压下心中的忐忑,王卉凝点了点头,示意飘雪先去叫院中的丫环帮忙通报。走近院门,院内传来的隐约的说笑声却使得她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哎呀,瞧老夫人您说的,媳妇儿孝敬婆婆这不都是应该的么,还谈什么谢啊。” “你瞧瞧,瞧瞧,这丫头啊,就是嘴儿甜,不像她那个冷冰冰的姐姐,见了我也没几句话说,成天一副谁借了她米还了她糠的模样。罢了罢了,如今她都不在了,我还说这些做甚。倒是我的熙儿,哎哟,快让奶奶抱抱。”老夫人略带着几许鼻音的声音中透着喜意,“这小子,我瞧着竟是越发像钧儿了。” “可不是,您瞧这眉眼儿,这张小嘴儿,可不跟候爷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秦含霜绵弱的声音再次响起,顿了顿却听得老夫人冷冷的声音传来,“她回来了?就说我和雪丫头有正事儿谈,让她在外头先待会儿,我们谈完了再让她进来。” 飘雪双手互抓着,抬头望向王卉凝。显然,她也听到了屋内的说话声。老夫人如此作为,分明就是有意为难姨娘将姨娘晾在这儿。 “王姨娘,老夫人和夫人还有些事儿要谈,让您先等会儿。”先前传话的小丫环走出来,看到王卉凝的妆容,眼神中闪过一抹惊艳,轻轻地道。 王卉凝回望了飘雪一眼,对着她轻摇了摇头,转而对着那小丫环点了点头,淡淡地提高声音道:“那可是我来得不巧了,老夫人和夫人既要谈正事儿,想必一时半会儿也谈不完,我站在这儿倒免不了引得老夫人和夫人记挂分心,要是误了正事儿,却是我的错儿了。倒不如我先回凝香阁去,一会儿再来向老夫人和夫人请安。”(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敬茶 汗,一时错误,把翠竹写成碧纹了。这个时候碧纹还在屋里躺着下不了床呢,现在改过来了,看过的亲们不需再看了。 ****** 那宛若莺啼悠扬而流利的话音直听得传话的小丫头一愣一愣的,一时竟是有些无意识地跟着点了点头,王卉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转身对着飘雪道:“我们先回去吧。” 飘雪望着王卉凝,眼底深处含了一丝庆幸的喜意。姨娘果然没有令她失望,若在以前,即便知道老夫人是故意为难,姨娘也只会一笑置之,听话地在外面等着,哪里会这么果决地说出这番话来应对。 不是她心思不正,要姨娘生出反抗之心,实乃老夫人欺人太甚了,若姨娘还像以前那样,难保不再次面临被赶出府的窘境。老夫人以前能将皇后娘娘那样的强硬靠山视而不见,为的不就是拿捏准了姨娘的脾性,知道她根本不会将在府里受的委屈告诉皇后娘娘么? 在小丫环的怔愣中,王卉凝和飘雪缓步沿着来路返回。才转了个弯儿,却见身后有一粉衣丫环匆匆追来,远远地对着她唤道:“王姨娘请留步。” 王卉凝与飘雪对视一眼,顿住脚步转过身去,便见一丈开外匆匆走来的正是身材娇小生得分外清秀的老夫人身旁的一等丫环青枝,不由脸上略带着几分意外地问道:“青枝?你唤住我可是老夫人还有什么话要你对我说?” 看来,自己那清浅的一席话,却是起了作用了。老夫人万万想不到,那个一向笑意晏晏不会违逆她意思的王姨娘,骤然之间会说出这等软中透着硬的话来吧。 “可不是么?”青枝在王卉凝身前站定。清秀的脸庞上绽出笑意,笑道:“老夫人掐指算算,今儿忠叔也该把姨娘您接回来了。原本是等着您过来请安再问问您的身子的,却不想夫人突然有些要紧事儿不得不与老夫人谈,这才不得已让王姨娘在外面稍等一会儿。[]这不,刚刚一谈完,老夫人问起才知道姨娘回凝香阁了,这才打发奴婢来寻,说是一会儿吃过饭后若是睡下了,又免不得要姨娘等了。” 青枝明眸皓齿。口齿伶俐,两瓣薄薄的樱唇上下合动,脸上笑意不减,一番话竟是说出了老夫人对王卉凝的一片爱护之心。若是不明真相之人,莫不要为老夫人这样的关心所感动。 “这可是老夫人的一片爱护之心了,还劳烦青枝姑娘亲自跑一趟,我这就随你去。”王卉凝对着青枝浅浅一笑,似水的眸中一片清冷之色。神情客气中透着几许疏离。 这样的表情,看得青枝神情一愣,瞬间反应过来,便走在前头带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有些疑惑,怎么病了一场,这王姨娘竟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便是先前那一番话,就引得老夫人眉头一蹙,不由得心中生出异样来。 在青枝的引领下,三人一路无言。很快便来到老夫人处。才一跨进门,却引得原本还有几许说话声的屋内陡然鸦雀一片。数双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来,打量、憎恨混杂着惊艳的目光相互交织着。直直地落在王卉凝的身上。便是被紫衣抱着待在老夫人身旁的孙雨熙,也是闪亮着一双眼睛望着她,接着竟是咧嘴一笑。 那一笑,却使得才跨进屋中的王卉凝几乎忘记了屋中还有其他人,只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他,不由自主地绽出一抹柔和爱怜的笑意,心中澎湃异常。 她的熙儿对她笑了,她的熙儿对她笑了!莫不是冥冥中熙儿与她还有着某些心灵相通之处,他知道自己便是他前世的母亲? 该死的粉荷,四个多月的时间,她竟是还未将这个贱人搞定。秦含霜看着王卉凝这样清新雅致的妆扮,心中很是厌恶,目光在她身后溜了一圈儿,咬着牙恨恨地想。[.超多好看小说]随即目光落在王卉凝平坦的腹部上时,却是庆幸地得意一笑。 “回来了?”老夫人压下心中的怒气,冷冷地对着王卉凝道了一句,让她迅速地清醒过来,微捏着双手,神情平静地望向上首虽不甚美丽却一脸端庄的老夫人赵氏。 年近五十的赵氏一袭深紫色暗纹长裙,淡淡的妆容下仍可见脸上浅浅的皱纹和眼角的几缕鱼尾纹,手里端着个青瓷茶碗,斜着眼睛看了王卉凝一眼,目光锐利一如从前。 “是,老夫人。妾身因着一路乘车身上难免脏污,去凝香阁换了衣物梳洗了一番才来给老夫人请安,还请老夫人莫怪。”王卉凝上前一低身子,对着赵氏行礼问安。 赵氏却连眼皮子都未抬一下,端起茶碗凑到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微闭双目细细地品了一番,咽下后又再次轻轻地抿了一口,除了眼角余光偶尔在王卉凝身上落一下,看上去竟似没有看到王卉凝还蹲着身子一般。 王卉凝脸上一派平静,只是微侧头时蝴蝶簪子上的串珠轻轻晃动了两下,直晃得赵氏眸光一紧,方将手中茶碗放下,抬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缓缓开口道:“养了这么些日子,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冷淡淡的声音里,却是连一丝关怀都没有,那眸底深处敛着的,仍是满满的厌恶。 “多谢老夫人记挂着,柳家庄甚为幽静,姜管事夫妇也依着老夫人的吩咐对妾身甚为关照,妾身一番将养下来,竟是连病根都去除了,以后却是可以好好服侍老夫人您了。”王卉凝娇俏的脸上一直噙着一抹浅笑,清澈似水的眸子里亦是清浅一片,竟是让人无法看出她的喜怒。 这样的表情,看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心中生疑。明明是同一张脸同一个人,为什么去了一趟柳家庄,会让人产生认错了人的错觉? 秦含霜微微抿着唇,紧紧地盯着王卉凝的侧脸,一双黛眉蹙得紧紧的。赵氏亦同样心中暗惊。虽未一直紧盯着王卉凝不放,眼角余光却是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一丝异样。 “好了就好,服侍不服侍的却是以后再说吧。”赵氏掩去眸底的厌恶,对着王卉凝摆了摆手,忽而转向一旁的秦含霜,对着她道,“是了,为着熙儿和我,前些时钧儿与雪儿办了喜事,因着你在庄中怕扰了你休养。便不曾令人传信过去。如今你回来了,敬雪儿的这碗茶却是要补上的。” 赵氏的话一出,立马便有丫环出去备茶。 王卉凝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看坐在另一侧的秦含霜。因为她怕自己一失控会冲上前揪住她质问。此刻,听了老夫人的话,她已没办法再忽视秦含霜的存在。 心里一个劲儿地暗示自己冷静,王卉凝顺着老夫人的手指看过去,望着坐在椅子上紧紧盯着自己、眸中含了泪的秦含霜。 四月不见,不。应是再世相见,她已是一身妇人打扮,低矮的妇人发髻上,横插着一支做工精致款式独特的凤钗。一袭浅黄色绣桃花衣裙,浅粉色的花纹自胸前一直蜿蜒到了裙摆,桃枝苍劲舒展。桃花粉嫩浅淡,配着她黛眉杏眼、薄唇琼鼻的精致妆容,使得她原本并不美的容颜竟生生多出几许妇人的成熟妩媚来。 王卉凝此刻将那桃花看在眼里,却是觉得刺眼得很。想当初。每每看到秦含霜或裙摆或袖角上的那几枝桃花,还会夸一声绣得好看呢。哪里想到,那竟是她用以勾引自己丈夫的手段。那般招摇。自己竟丝毫未曾察觉。 “呜呜呜……”两滴清泪自秦含霜描画得极精致的眼眶中滑落,绵软扣人心弦的低低抽泣声缓缓而出,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大,她站起身对着赵氏哭道,“老夫人,妾身一想到那个一向疼爱妾身的唯一的姐姐就这样没了,心里就难受得紧,心几乎都要碎了。如今姐姐尸骨未寒,妾身却只能望着害她的凶手消遥法外而无能为力,哪里还能饮得下这碗茶。还请老夫人体谅妾身与姐姐情意深厚,此刻要拂了您的好意。” 下一瞬,她竟是冲到老夫人身旁,将紫衣怀中的孙雨熙紧紧地搂在了怀中,嘤嘤的哭泣着。 “娘……呜呜呜……娘……哭……”不明所以的孙雨熙被突然抱住,听到秦含霜的哭声,立马小嘴一撇,眼中包着泪,稚嫩含糊不清的哭喊声立时引得屋内众多丫环都落了泪。 紫衣泪水涟涟,望着王卉凝的双目中分明含了深深的恨意,紫兰更甚,自王卉凝进来,便一直咬着牙恨恨地瞪着她。站在椅子旁的翠竹看了一眼王卉凝,无声地低下头去。老夫人身边的青枝和青柳均红了眼眶,对王卉凝投去遣责的眼神。 王卉凝原本强自平静下来的心却又被孙雨熙那一声娘撩拨得如翻起的浪潮,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心中又是痛又是恨,两手紧抓着垂下的袖摆,努力地抑制着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深深地凝望着孙雨熙。 那是她的儿子啊,那一声娘应该是对着她喊出来的呀。而此刻,她却得生生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亲口喊着将她推下湖中的秦含霜为娘,那种煎熬,那种痛恨,那种酸楚,世上怕是再无第二人能体会得到。 感受到王卉凝紧绷的身体和异样的情绪,飘雪担忧地望着她,以为她是因为众人遣责的眼神而心里难受,却又无法开口安慰,亦急得抓紧了裙角。 赵氏接过青枝递过来的帕子轻拭了一下眼角,收回望着孙雨熙的疼爱眼神,轻叹一声后,狠狠地剜了王卉凝一眼,正欲张嘴,却听王卉凝清冷的声音自唇间溢出:“妾身此刻也不得不违了老夫人您的意愿,妾身但请老夫人将这碗茶留到一切真相大白之后,再让妾身敬给夫……人喝。”(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秦含霜有孕 感谢蓝星mm亲亲的小粉红和所有读者一直以来的支持,本月依旧是满五张粉红加更一章哦,现在已有两张了,亲们继续砸过来哦! ****** 王卉凝清清浅浅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几句话,掷地有声,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气势,直听得老夫人瞪直了双眼,沉声问道:“你此话何意?” 王卉凝却是淡淡地看了秦含霜一眼,语气平静地道:“妾身并无他意,只是想着此时夫人心中难受饮不下这碗茶,倒不如待真相大白之后,夫人到时心情定然舒畅,再饮也不迟。” 秦含霜骤然回过头来,恰对上王卉凝淡淡的一瞥,不知为何,竟觉得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恐慌。下一刻却是用帕子捂着脸,哭得越发伤心:“姐姐啊,我的好姐姐啊,你怎么能就这样丢下我和熙儿啊。可怜熙儿他还不满周岁,竟是连一声娘都没来得及唤你一声啊。” 丝帕下她眼角的余光瞅了一下门外,心底闪过一丝喜意,下一瞬突然哭声加大,悲惨非常,恨恨地指着王卉凝对天哭诉:“妹妹对不住你啊,总想着替你报仇,到头来却是只能生生地看着害你的凶手消遥法外,甚至还不得不与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若不是看在熙儿小小年纪便失了母亲的份儿上,妹妹便是随着你一起去,又有何不可的。只可怜熙儿他……呜呜呜……” 秦含霜突然激烈的情绪令王卉凝心中疑惑,眉头一蹙,眼角余光看到屋中的丫环都偷偷地看向屋门处,不由得身子一僵,陡然明白过来。 定然是孙钧回来了!秦含霜啊秦含霜。装可怜扮弱势,果然还是你的拿手好戏。以前欺骗了我,如今又将孙钧蒙在鼓中。对于老夫人和孙钧,最利害的武器怕不就是熙儿么。不论老夫人多么不喜曾经的她,熙儿作为孙家的唯一嫡孙,却是她最为疼爱的。 “夫……人如此姐妹情深,想必地下的姐姐知道了定然会瞑目的。”王卉凝并未回转身,仿佛没有察觉到背后的来人,对着秦含霜冷冷地道,“妾身亦对姐姐的死感到心伤至极。然伤心归伤心,谋害一名却是不敢当。到底是谁害了姐姐,相信那谋害之人心中比谁都清楚。妾身身正不怕影子斜,纵一时被人误解,却相信事情总有明了的一天。妾身也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姐姐找出谋害她的凶手,还她一个公道,亦还自己一个清白。” 坚定的神情和眸间迸发出的冷凝之光直看得秦含霜心头再次闪过一抹恐慌,不由得多看了王卉凝两眼。片刻之后,却是向着冷若寒冰般步入屋中的孙钧扑去,哭喊道:“候爷,你要为我姐姐作主啊。莫说妾身以前一向与王姨娘交好将她视为亲姐姐,便是感情不好,又有什么理由独独诬蔑她?更何况。当初还有那些字条可以作证。” 低头看了一眼伏在自己怀里哭得肩头乱颤的秦含霜,孙钧双手缓缓地抚上她的肩头,麦色的手背上却见青筋凸起,脸色更是越发难看。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王卉凝,冰冷的眸光直如一枚冰钉。要将王卉凝的身体都贯穿一般。眸底欲要迸发却又被强行敛住的,除了恨和恼还有什么。 当初他就该果断地拒绝皇后娘娘的好意。否则也不至于造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孙钧骇人的神情,令得屋内所有人的呼吸都放缓了,飘雪更是心头一紧,悄悄地往王卉凝身边挪了一小步,生怕孙钧一个怒起会对王卉凝做出什么来。 候爷乃是征战沙场的将领,莫说他刻意动手,便是不经意间的一推,那力道也不是大病初愈后的姨娘能承受得住的。若是姨娘再有个什么好歹,她一心帮姨娘入得府中来,却不是反害了她么。 “妾身见过候爷!”王卉凝却出人意料地转身直直迎上孙钧怒视的冰冷目光,低身行了一礼,神情中未见一丝害怕与心虚,语气更是异常坚决,“妾身恳请候爷替含雪姐姐找出害她的真凶,早日让她瞑目!” 心中涌起的,却是复杂的情绪。面对孙钧几乎要将她钉到墙上的带着仇恨的目光,再想到前世一向神情冷淡的他唯独面对自己时才会现出的一丝柔情,王卉凝的胸口忍不住有些生疼。难道,这也是老天对她的报应?她前世负了他甚或说是利用了他,此生便要用这样的煎熬来折磨她? 看着王卉凝脸上的坚定清冷之色,孙钧的眉头却几不可见地紧了紧,盯视着她的眸光也不由得闪了一闪。不只是对她这样丝毫不见假的话语感到疑惑,更对原本那张纯真活泼的脸上陡然露出的那抹似曾相识的神情感到疑惑。 “候爷,我姐姐她纵然千不好万不好,好歹为您生下了熙儿,还请你看在她没有功劳还有些苦劳的份儿上,替她作主啊。”秦含霜微微转头透过孙钧的侧脸看到他眸中的冷寒之色褪了一丝,从他怀里缩了回来,对着他哭完,转而又对着赵氏跪下,“儿媳求老夫人看在熙儿的份儿上,为姐姐作主啊。” 作为秦含雪的亲妹妹,此时她若失了气势,岂不是反而让人生疑。她倒不相信王卉凝能有通天的本事,能在她设得找不出一丝漏洞的局中扳回局面。 “快,青枝青柳,你们快去将她扶起来。”赵氏一见秦含霜伏在地上哭泣,忙对着一旁的青枝青柳两位贴身丫环唤道,“有什么话你尽管对我说,我定会替你和你姐姐作主,钧儿也定会替你作主的。地上凉,岂是你有了身子的人能受得住的。” 老夫人最后一句话,如一声炸雷响在王卉凝的耳侧,震惊地望着瞅向孙钧不肯起来的秦含霜,没有错过她唇角悄然噙着的那抹得意,却没看到孙钧眸中闪过的异光。 她怀孕了?她竟然怀孕了!深深地看了一眼在紫衣怀里一直哭着要到秦含霜身边去的孙雨熙。王卉凝的眸中满是担忧与害怕,转而看向孙钧时,那心底对他的感激却是又淡了许多。 她前世离开时秦含霜的那句“在我生下儿子前会一直疼他”的话她一刻都没有忘,时刻提醒着她孙雨熙待在秦含霜身旁会有多么的危险,这也是她一定要回府的唯一动力。原本估摸着最少要过一年多,如今却是不过四月有余,秦含霜就已有了身孕,这意味着的,便是熙儿的危险越来越近了,她必须得尽快将秦含霜的真面目揭露出来。并安全地将熙儿从她的身旁带离。 而对孙钧,她却是没想到,他竟是将为自己守孝一年的承诺完全抛在了脑后。若说提前娶秦含霜,其中有老夫人的逼迫与谋算,这同床共枕却不是他人能够强迫得了的。她实在没有想到,她尸骨未寒,他竟与自己的小姨子行下如此丑行。 怪不得,怪不得他们如此迫不及待地便举办了婚事。怕是害怕再过些时日,他们的丑行被人识破吧。到时整个候府,怕是什么脸面都没有了。纵然她前世已负了他,没有资格要求他一定要为自己做什么。然正如秦含霜所言,她好歹为他诞下熙儿,他竟是如此急切地要以新人换旧人吗? “钧儿。你倒是说一句话啊。”老夫人见秦含霜一直望着孙钧迟迟不肯起来,着急地对着他喊道。 “我早说过,我不会让雪儿白死的。”孙钧看了一眼秦含霜,又转目冷冷地盯视着王卉凝。“你既口口声声说不是你干的,我却想听一听那些纸条是怎么回事?” “我从未写过什么纸条。更未对含雪姐姐做过什么,她在天有灵。一定会让大家看到真相的。”王卉凝听着孙钧出口的前一句话,心里觉得是莫大的讽刺,冷冷地道,“至于那些纸条,我不知道为何有人要栽脏于我,但对方既决定这么做,又如何会不使些手段。” 她一边说着,却是一边转目看向秦含霜,冷淡淡的眸子里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熙儿,我可怜的熙儿。”秦含霜见王卉凝成功地将孙钧的目光引到了自己身上,心头一慌,下一瞬却是一把将孙雨熙搂在了怀里,哭得肝肠寸断,“你放心,姨妈一定不会让你母亲白白被人害了的,一定会帮她将凶手揪出来。可怜你小小年纪就……” “好了,作孽啊,这真是作孽啊。你就不要再哭了,快把熙儿交给紫衣吧,万一你再有个什么闪失,可让我怎么向孙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哟。”赵氏深深地剜了王卉凝一眼,将桌上的茶碗拿起重重一顿,“还有,眼看着熙儿就要长大明理了,以后你就是他的亲娘,我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更不想让他知道人世间的这些龌龊事儿。这件事,以后谁也不可在他面前提起,听到没。” 说到后一句,却是声音一提,锐利的双眼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全场,那气势直叫人不可抗拒。直到所有人都点了头应承她才作罢,最后目光却是定在王卉凝身上,语气生硬地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诬蔑的,我也想着皇后娘娘慧眼如炬,是不会将一个生性恶毒之人放到我们候府来的。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若是我只凭你一句话便相信了你,却叫旁人如何信服。” 以后你就是他的亲娘!以后你就是他的亲娘!!赵氏这句话久久地在王卉凝的耳旁回荡,让心口疼痛的王卉凝身子一颤,趔趄着往后退了一步,方稳住身形。纵然这已是她早已预料到的结果,内心里也不想自己的离去成为熙儿心中的阴影,此刻亲耳听到自己的儿子要认贼作母,心里还是一阵阵地疼得厉害。 丈夫的新欢,儿子的新娘,都是前世将她害死此生还要百般为难她的亲妹妹,这样的遭遇,实乃世间绝无仅有。 王卉凝微微苍白的脸色和微一趔趄的身形,却看得赵氏冷笑一声,孙钧亦是眸光闪烁了一下,紧紧地盯视了她一眼。(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威胁 “假的真不了,真的亦假不了。”王卉凝忍着胸口的疼痛,抿着唇神情不容置疑地对赵氏道,“妾身恳请老夫人和候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证明自己的清白,也还皇后娘娘一个清名。” 嘴里说着候爷,却是除了一开头,她连一个正眼都不曾瞧过孙钧。 “皇后娘娘深明大义,听了咱们府中发生的事儿之后,亦说定然要严惩凶手,不能有丝毫的纵容。你既如此说,”赵氏冷冷地瞟向王卉凝,顿了顿又转向孙钧道,“钧儿,你怎么说?” 孙钧的目光一直在王卉凝的身上,看到她坚定果决的神情,有时心里会闪过一丝怀疑,但一想到众人说的那些证据,心中又满是恼恨。背在身后的两手紧握在一起,他缓下一丝心头的恨意,冷冷地对着王卉凝道:“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我亦会对此事作进一步的调查,如若事情还如原先一般,到时我可不会如母亲这般手软。” 一摔手,孙钧冷着脸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赵氏便又让翠竹扶着秦含霜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王卉凝微抬头望了孙钧一眼,心中并未因为他这句话而有所感激,反而眸光更冷,淡淡地应道:“如若事情真是我做的,我甘愿接受候爷的任何惩罚,便是死,亦不为过。” 孙钧微有些诧异地抬头看过来时,王卉凝却立刻别过了脸,不经意地假装看向别处。秦含霜却因她的话而眉头紧皱了一下,心中闪过一丝忐忑与猜疑。 这贱女人说得这般笃定,莫不是她听到了什么或是察觉到了什么?但自己前两天才再次详细地问过碧纹,可以确定她没有露出丝毫破绽。这贱女人如此说,怕只是害怕候爷完全冷落了她,故意这般引人注意吧。 “既如此,你便先在凝香阁中住一个月吧。”赵氏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茶,淡淡地对着王卉凝道,“我们孙家不是无情之人,好歹你也算是钧儿的人。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倘若你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那我们也只有听从皇后娘娘的,按规矩行事了。” 这话,却算是给了王卉凝一个期限,也算是将忠叔先前的一句话解释透了。一个月的时间,虽是短了些,但王卉凝早就下定决心,如今秦含霜又怀了身孕,她也已决定尽快将真相捅破。如今既已回到府中来。要查起来,却肯定是要快得多的。 缓了缓,赵氏又道:“不过,这些事再怎么样也是咱们府中的私事,皇后娘娘日理万机,听说最近身子又不太好。你若是有机会见着皇后娘娘,还是莫要拿这些烦心的小事扰她老人家才好。王氏,你听到没?” 赵氏略提声音卸了卸脸上的冷色,不放心地对着王卉凝追问道。若在以前。她定是放心王卉凝不会将自己受的委屈告之皇后娘娘。可是今日,想到王卉凝说的那些软中透着硬的话和她一直清冷浅淡的神情。心里居然莫名地有些担心,总担忧是不是她的心性发生了变化。 老夫人问完。孙钧亦转目看向王卉凝。自上次皇后娘娘突然找他提起王卉凝一事,他疑惑究竟是谁会将他和母亲刻意隐瞒起来的事实告之皇后娘娘,后来有意地找人打听了一下,竟得知之前有一妇人当街拦了皇后娘娘的驾,后来又面见了皇后娘娘,所说还是她曾经的侍婢。 他有些怀疑会不会是王卉凝或是飘雪,此次便特意叮嘱了忠叔去柳家庄问一问,却得知她们主仆二人都未曾出过柳家庄,再想想王卉凝一向没什么心机,性子也弱,心里便越发疑惑。 但既然王卉凝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的,如果真不是她,母亲将她弄到偏远的柳家庄去,难保皇后娘娘不会心中有疙瘩。纵然他在朝堂之上一向以耿直勇武著称,然皇家人的心思最是难以琢磨,若是因着这事而闹得得罪了皇后娘娘,影响他个人前途事小,若是累得孙家世袭的爵位受损,那就得不偿失了。 王卉凝的唇角噙起一抹冷笑,缓缓地抬起头,清冷的眸子平静地看向赵氏:“老夫人说得是,皇后娘娘当初将妾身送入候府,便是欣赏候爷的耿直勇武,认为老夫人能将候爷养成这样的心性,想必府中也是治理得极严明清正的。妾身定然不会叫皇后娘娘后悔当初的决定。” 她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对孙钧说了什么或是对候府做了什么,才致使他们派了忠叔去将她接回来。但她深切地知道,没有皇后娘娘这座靠山,她便是站在这里也是一种奢望。 不过,她要回候府办的事儿还未办完,此时尚不是与他们翻脸的时候。但却并不意味着她会惧怕赵氏的威胁。 “你……”老夫人眉头一紧,一口郁气积在胸口,看了一眼孙钧,心思转了转,突然缓声道,“能这样想就对了,以后就好好地待在凝香阁中,若那事果真不是你做的,我们候府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孙钧却是眉头蹙了蹙,眸光一紧,投向王卉凝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似乎要重新认识这个以前甚少亲近的侧室。这时才发现,淡施脂粉的王卉凝竟是比以前更美了,脸上骤然多出的那份清冷,竟是令她更添了几分淡雅。 “呜呜呜,姐姐,妹妹一定会不惜一切找出是谁害了你,绝不放过她。”秦含霜适时传来的哭泣声令得赵氏和孙钧才稍稍和缓的脸色再度不好看了起来。 “老夫人,妾身还有一事要禀明老夫人。”王卉凝淡淡地扫了秦含霜一眼,对着赵氏道,“是关于妾身的贴身侍婢粉荷的。” “嗯,我记着她原是一直随在你身侧的,今日怎的不见了?”赵氏往王卉凝身后扫了一眼,淡淡地道。秦含霜的心头却是紧了一下,悄然地打量着王卉凝的神情。 她一直在猜测粉荷到底是怎么了,怎的今日没有随着这贱人一道来。莫不是她的事情败露了?难怪这贱人说得如此笃定,就是因为从她身上套取了消息? 这样想着,秦含霜的心头不由得慌了起来,悄然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竖着耳朵听王卉凝接下来的话。 “她,”王卉凝眼角余光看到秦含霜粘在自己身上的担忧目光,唇角噙起一丝冷笑,故意顿了顿,方才道,“在柳家庄的时候一次不慎落水溺亡了,妾身虽心伤至极,但想着她好歹只是妾身的一个陪嫁丫环,没必要惊扰了老夫人,便让姜管事帮着瞒了一瞒。” 此时秦含霜一定在害怕自己从粉荷身上知道了什么吧?不过,为了放松秦含霜的警惕,她仍会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一旦秦含霜因此越发谨慎,后面她倒不好办事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溺水而亡?”赵氏点了点头,秦含霜却是脱口而出问道,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脸上立马现出几分柔弱之色,“莫不是……或是遇到了什么事?”看着王卉凝的目光中,却分明盛满了怀疑。 “妾身当时也曾如此怀疑过,”王卉凝淡淡地瞟了秦含霜一眼,“只是粉荷她为人和善又十分勤快,平时从未得罪过旁人,旁人害她的可能性极小?后来妾身让姜管事帮着查了一番,才发现她可能是一时脚滑失足落水而亡的。只恨当时是晚上,大家都睡下了,竟是没有听见她的呼救声。” “那她为什么突然晚上跑去池边,你竟没有发现吗?”秦含霜还想通过旁敲侧击探探王卉凝究竟知道多少,听她说完,故意问道。赵氏等人听了,也跟着点头。 “头天晚上她是在妾身睡下后才离开的。”王卉凝未作丝毫停顿,从容地向着赵氏道,“当时也未见她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所以除了欣赏月色一时失足,妾身竟是找不出其他的理由来。只可怜她跟在我身侧十余年,我早已将她看作自己的亲姐妹,却不想她会死得如此凄惨。” “好了,好了,一个丫环失足落水罢了,我有些头疼,你们都先回去吧。”赵氏心中对王卉凝的疑惑越来越甚,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揉着额头对屋内的众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都是霜儿不好,勾得老夫人伤心了。”秦含霜未能从王卉凝的神情与话语中看出端倪,此时拭了拭眼角,自责地对赵氏说完,又道,“儿媳妇和候爷这就带熙儿回去,老夫人您好好歇着,一会儿我让她们把饭送到您这儿来吧。” “嗯,钧儿,你们先回去吧。”赵氏点点头,秦含霜便走到孙钧身前,轻声道:“候爷,老夫人身子还没好利索,我们先回去吧,莫扰了她老人家休息。” 孙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袍,同秦含霜离开之际,看了一眼静立不语的王卉凝,冷声说道:“皇后娘娘哪一日许会宣你入宫,你先有个准备。” “是,候爷。”王卉凝微垂着头,客气地回应着孙钧,娇俏的脸上神情平淡。孙钧略顿了顿,又道,“皇后娘娘到时许会向你问起府中之事,雪儿已死,我不想旁人一再议论她。” “是,候爷。”王卉凝沉默了一瞬,开口缓缓地道,面上仍是未见喜怒之色。心里却是冷嗤了一声,这样的话放在前世,她许是会感动愧疚,此时一想到他与秦含霜的丑恶行径,却只让她觉得恶心。 什么不想旁人议论,那不过是因着怕皇后娘娘知道得更多罢了,他们母子俩都迫不及待地来威胁她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取回摆设 感谢kentasa亲的粉红,已经三票了,大家加油哦!顺便伸手向大家求推荐票、订阅和打赏,紫竹踮着脚等着大家哦! ****** 孙钧蹙着眉头静静地盯视了一会儿王卉凝的神情,见她的脸上表情未变,并未表现出不悦之色,才抬臂对着她摆了摆手:“那你先回凝香阁吧。[]” 这一回王卉凝却没有动脚,反而诚惶诚恐地对着赵氏道,“妾身还有一事不明,想向老夫人您请教,不当之处还望您莫怪才好。” “有什么话你说吧。”赵氏揉眉头的手一顿,抬起头望向王卉凝,又看了一眼顿住了脚步的秦含霜,略一迟疑,对着她道。 面上表现得云淡风轻,心里却是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这女人的性子似乎果真与以前大不相同了,说话竟也学会拐弯抹角软中带硬了。一时不由得在心里琢磨开来,她问的究竟是当初被逐出府之事还是对霜儿怀孕之事的质疑? 不过,她早就料到王卉凝对此会有疑问,心里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话语,是不怕她问出来的。顺便也好对她叮嘱一番。毕竟在夫人离世不过两月余便使得小姨子怀上了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这要是传出去,对于钧儿的仕途说不定也会有影响。 “妾身方才换衣服时,丫环们大惊小怪说先前离府时收在箱笼里的瓷器摆设许是被贼人偷去了,”王卉凝脸上一派平静从容,淡淡地扫过赵氏和秦含霜吃惊后互视了一眼又齐齐看向孙钧的表情,“妾身想着候府一向守卫森严,是不可能有贼人进得来的。就想着来问一问老夫人。会不会是老夫人因着怕妾身院里的茉莉手脚笨拙将之打碎而让人收起来了?” 借着皇后娘娘的势只能让她在府里有个立足之处,真正要与老夫人和秦含霜斗,还得靠她自己的智慧,而硬碰硬直接地向老夫人讨要无疑是最笨拙的法子。无论是对于日后在府中的处境还是将来将所有被占的嫁妆讨要回来,此时都不是与老夫人撕破脸的时候。 但若要将东西取回来,不施加点压力不来点技巧是无法如愿的。她原本想着以孙钧的心性,是绝不可能任由老夫人和秦含霜行如此之事的,这才会故意当着他的面问起。此时从老夫人和秦含霜的表情看来,她的猜测应是对的。 而她如此说,既将老夫人前后的行径点破。表面上又给了她足够的台阶可下。以老夫人的为人处事,即便心里不舍,为了不让候爷反感,她亦不会再强占的。 “贼人?”孙钧冷声说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王卉凝又转目询问地看向赵氏。 他孙钧身手了得,府中守卫亦是个个不差,莫说几个小小贼人,便是居心叵测的仇人寻上门来。想要悄然地进入候府而不惊动他人也是不可能。而府中一向规矩森严,手脚不干净之人一旦被抓住,必然会被严惩,何况这样显眼的摆设想要拿出府去不被人发现亦是不可能。所以她院中的摆设是不可能被人拿走的,只是他不明白,候府家业不小。母亲却让人把她院中的东西拿走作甚。 看到赵氏的脸上现过一丝尴尬,眼角的余光狠狠地盯了王卉凝一眼,秦含霜眉目一转,向着孙钧道:“候爷的威名能令边关敌将都闻风丧胆。自然没有贼人敢入我们府中。王姨娘那些瓷器摆件儿如今在库房里管着呢,是妾身和老夫人有一日路过凝香阁时看到茉莉将她的衣物拿出来见太阳时险些摔碎。才让人送到库房去帮着保管的。” 说完却是深深看了王卉凝一眼,这贱人当真是与以前不一样了。[]当初她为了讨好老夫人。撺掇着老夫人将这贱人的嫁妆骗过来时,这贱人是连一句反对的话都不曾说过,乖乖就将那大半的东西都送了出来。此时她当着候爷的面儿问起,是故意掐准了时机,还是只是凑巧? “嗯,是这样的。”赵氏敛起心中的尴尬与对王卉凝的恼意,端庄的脸上现出一丝浅笑,对着孙钧语气和缓地道,“我想着那些东西都是王氏的嫁妆,其中怕是还有皇后娘娘赏赐的,万一被那小丫环打碎了,却是不好交待,才会让人都搬到库房去的。如今王氏既然回来了,自是无需我再多虑,青柳一会儿去库房说一声,让他们把东西都送过去吧。” “妾身谢过老夫人如此为妾身着想。”王卉凝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感激之色,对着赵氏低了低身子,“原本妾身既然知道那些东西也一并被收在库房里,妾身心里应该也向以前一样放心的……”秦含霜和老夫人如此言语,越发说明她们不敢让孙钧知道她们的可恶行径。 “哦,王姨娘的那些摆设确实与府里的东西一并放着,前儿我去库房取东西时还看着了呢。”王卉凝隐讳的话立时使得赵氏和秦含霜脸色一变,见孙钧眉头微挑,秦含霜忙打断王卉凝的话,故意曲解道,“我还让他们好好看管,切莫一个大意给损坏了,到时可就要让老夫人好心变歹意了。” “嗯,倒是你替我想得周全。”赵氏悄悄地对秦含霜投去一抹赞许的目光,看向王卉凝时却是神情冷淡,“除了此事可还有其他事,若是没有便都回去吧,我坐了这许久,也该去歇歇了。” 这女人却是长胆了,竟当着钧儿的面儿向她问起此事。当初听雪儿的话让人将东西取走是想着不会再让她回到候府来,却不料这么快就让她给蹦回来了。 感觉到袖摆轻轻地动了一下,王卉凝微侧头对上飘雪投来的目光,极轻地点了一下头,抬头对着赵氏道:“那妾身先行告退,不再扰老夫人休息了。” 只一个眼神对视,她便知道飘雪与她的心思一样,心里觉着此时并不是趁热打铁将以前的嫁妆一并取回来的好时机。毕竟那些东西是当初王姨娘同意了自己给出去的,与这被强拿的不同。此时问出来,倒反而失了自己的气势丢了自己的脸面。 孙钧看了王卉凝一眼,不再逗留,率先走了出去,秦含霜与一众丫环便也连忙随了出去。走出秀朱阁几丈远,在一拐角处,秦含霜一回头扫到了行在后面不远的王卉凝,看着她精致中透着淡雅气息的面容,再想到自己这张长得远不如她漂亮的脸蛋,心里没来由地闪过一阵嫉妒。 同时想到自己千般谋算万般委屈,到头来王卉凝还是回到了候府,将来更有可能分了她的宠爱,她的心头更是被刀尖刺中了一般,暗暗地咬了咬牙。 “花儿……花花……”一行人行走间,被紫衣抱在怀里的孙雨熙忽然用小小的手指指着路旁花圃中盛放的一株月季,欢喜地拍着紫衣的肩头,想要让她放自己下来。 很小的时候,紫衣便经常拿鲜红的帕子在他的头顶晃悠,再后来便改做颜色鲜艳的花,因此他一直对花儿很感兴趣,每次见到都要紫衣抱着在旁边看上许久才肯离开。 紫衣看了一眼匆匆前行的孙钧,又看了一眼微落在后面的王卉凝,略一迟疑,只是轻声哄了孙雨熙几句,并未停下步子放他下来。 孙雨熙以为紫衣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急得在她的怀里扭动着身子,胖嘟嘟的小嘴微撇着,委屈地低低叫着:“花花,要花花。”眼眶里却已经蓄满了泪,仿佛只要他的身子一个震动,便会自眼中掉落。 王卉凝故意微垂着头行在后面,此时再也无法装作没有听见,抬起头看到孙雨熙泫然欲泣的模样,心头顿时一软,虽能控制着自己不追上去,却无法将目光自他身上移开。 秦含霜一回头看到她几乎入迷的神情,忽然眼珠一转,唇角绽出一抹冷笑,脚下的步子骤然悄悄地缓了下来,落在了众人之后。见紫衣紫兰都未注意到她,仍跟在孙钧身后,她对着翠竹使了个眼色,走到一株茂盛的灌木丛旁时彻底停了下来,蹲下身子用手抚弄着鞋面。 “哎哟,王姨娘,你为何推我?”王卉凝和飘雪稍后一步走到灌木丛旁,忽见身前有人倒地,接着便听到秦含霜拔高了音量的呵斥声,不由得眉头一紧。 “夫人莫要血口喷人,我们姨娘并未靠近你,什么时候推了你了?”飘雪面色一寒,冷冷地盯着秦含霜,一声呵斥却抵不过翠竹的大声惊呼,“哎呀,不好了,夫人,您有没有觉着哪里不舒服?” 她们二人本是故意提高了音量,孙钧又离得并不远,自是将她们的话都听在了耳中,回头一看,便见秦含霜跌坐在地上,弯着身子双手抚着肚子,低着头对着碧纹缓缓地摇着头,也看不清她的脸色是否痛苦。孙钧旋即面色一沉,眸光一紧,转身返了回来。紫衣和紫兰见状,早已匆匆地跑了过来。 秦含霜眼角余光瞅到孙钧过来了,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抬起头时却是双眸含泪,伸出一只手抓着她的裙摆,可怜巴巴地望着王卉凝:“卉凝姐姐,虽然我以前一直与你交好,可那毕竟是我的亲姐姐啊。我只是心疼自己的亲姐姐,这才实话实说,你怎么能因为这个就将我推倒在地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娴熟的伎俩 “秦含霜,你到底是怎么摔倒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超多好看小说]”王卉凝轻轻地拉过自己的裙摆,目光沉凝地盯着秦含霜,一字一顿地对她说完,便准备离开。 她根本连秦含霜的边儿都不曾挨到,实在是没想到,秦含霜诬陷人的伎俩已经如此娴熟了,这才刚刚自老夫人屋里出来,她就立马用起了这招。她知道秦含霜想干什么,为的就是让孙钧再次误解她,更何况是在她刚刚有身孕的当口。所以,她不想停留在此,这样的人越与之纠缠辩解下去,只会越让她得逞。 “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爱慕着候爷,这才会容不下我姐姐,此时又容不下我。”秦含霜却并没有打算就此罢休,反而再次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服,哭得梨花带雨,精致的面容几乎要被泪水冲刷出两道浅浅的沟壑,“可是,有些事不是我们自己能够选择的,我姐姐她也是无辜的,你怎么能轻易就取了她的性命呢?” “秦含霜!你太无耻了!”王卉凝面若冰霜,一把将衣服从秦含霜的手中扯出来,对着她冷声呵斥道。她不与之辩解,却并不代表她会任由她指鹿为马颠倒黑马,由着她在这里胡言乱语。 却不想,她只是轻轻地拉了一下衣服,秦含霜的身子却突然往后一仰,再次摔倒在地,连发髻都散落了下来。她想着离开就是怕秦含霜再起什么歹意,却不想她的算计竟是这样一环扣一环,令她始料未及。 下一瞬,王卉凝只觉得一道劲风从左边袭来,“啪”地一声。一个巴掌重重地拍在了她的左边脸颊之上,直将她的头打得别向一边,口中有淡淡的腥味涌出。可是她还未及她用手抚上脸颊,孙钧的下一个巴掌夹着劲风又向着另一边脸挥来。(.) “够了!”王卉凝双眼一眯的同时,大喝出声,及时制止了几乎要贴近她的脸颊的孙钧的大掌,咽下口中的血腥味,转头冷冷地盯视着他,“候爷什么时候也学会打女人了?” 她知道以孙钧的身手之快,她想要避开根本是不可能。唯有出言才有可能制止。 “姨娘!”飘雪一愣之后反应过来王卉凝被打了,迅速地将她挡在了身后,冷着脸对孙钧道,“候爷,枉皇后娘娘当初那般信任你,将姨娘送到你身边,你怎么能只凭她的一面之词便这样对待我们姨娘。” 看着王卉凝白皙粉嫩的脸颊上深红的手指印,心疼得眼泪都几乎要流出来。一向注重礼仪的她。言语间便也少了几分客气。 “一面之词?”孙钧恨恨地将停在半空的手收回,弯腰伸手欲将秦含霜拉起来,回过头冷冷地盯了王卉凝一眼,微眯着双眼冰冷地道,“难道方才那一下也是霜儿她自己摔的?以她现在的身子,她是自己不想活故意摔自己么?” 在他想来。便是先前一下他没有亲眼看到,刚刚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王卉凝一甩衣服将秦含霜掀到了地上。再想到秦含雪的死亦是指向王卉凝,他才会如此气愤地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 看了一眼秦含霜含泪的双眼。他再次冷冷地向着王卉凝道:“若是她有个什么好歹,我拿你是问。” 短暂的麻木后。王卉凝脸颊上开始传来热辣感,只有旁人才看得到。她的左边脸颊已是一片通红,且微微地有些肿起。然王卉凝却只是用手抚了一下脸颊,转头对着孙钧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微眯着双眼望向他,冷冷地吐出八个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孙钧的性子,她了解得很,既然他认定是她推了秦含霜,便是她再作解释,亦是无用,反而会让他以为她是在狡辩。而秦含霜无疑将他看得更透,竟是故意抓着她的衣服让她钻入了这个圈套之中,让孙钧亲眼见到其摔倒的模样,让她辩无可辩。 若是旁人如此误解,王卉凝或许心里会是另外一种想法,但孙钧这样的行为,却是再次寒了她的心。他怕是一辈子都没有打过女人,平生第一次挥起巴掌,极为讽刺地,却是扇在了她的脸上。 呵呵,她前世还傻呵呵地以为孙钧对她极好,以为他常常迁就她是因为心中始终有她。此时看来,却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她在他心中的那一点位置,怕是早已被秦含霜挤得无影无踪了吧。 “候爷,都是妾身不好,都是妾身自己不小心。”秦含霜由孙钧拉着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忽然脚下一个趔趄,被孙钧一伸手拉入了怀中,心中一喜,面上却哭得更伤心,微躬着身子双手紧紧地捂着肚子,紧皱眉头抿着双唇,一副十分痛苦的神情。 “夫人,你……是不是肚子疼?”碧纹看了王卉凝一眼,眸底深处闪过一丝同意,又看向秦含霜,急急地向她问道。 她知道,自家小姐那个眼神,便是示意她在火上浇点油。虽然她心中不忍,但为了生存,为了家人,她亦没有办法。便是当初谋害大小姐,她亦是迫不得已。然,既已跨出了那一步,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她只能明知道错亦要一步步地随着自家小姐走下去。 孙钧闻言低头看向秦含霜,却见她抿着唇缓缓地摇了摇头:“妾身没事,妾身只是有点儿不舒服,休息一会儿应该就会没事的。”一边说着,却是一边无力地伏在孙钧的胸口,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在他的身上。 “要不要去请医者前来看看?”孙钧抱着她,沉声问道,秦含霜却对着他虚弱一笑,摇了摇头。孙钧一抬眼看到王卉凝,眸光一闪后突然对她冷声道,“你不是懂些医术吗?人是你推的,便由你来替她查看一番。最好是没事,万一她有个什么事,便是老夫人也不会饶了你。” 秦含霜听到孙钧说让王卉凝查看,自然是脸色一僵,身子往外移了移,似是恢复了一点力气,抓着孙钧的手劝道:“卉凝姐姐也是无意的,妾身这会儿好多了,真的无大碍了,候爷您就放心吧,不要再责怪她了。” 王卉凝冷冷地瞟着她,双眼微眯了眯。冷冷地转向孙钧:“我从来不对自己没做的事负责,候爷若是担心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因为孙钧的敌视而感到高兴,最起码从中透出的,乃是他对前世自己的在乎和情意。然现实总是与设想大不相同,自知道他与秦含霜早就有奸情的那一刻开始,她只觉得以前的自己还是太过天真。连带着在孙钧面前,她连自称一声妾身都觉得是一种讽刺。 冷冷地抛下那句话,王卉凝不再看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拂袖转身离去。望着她孤寂决绝的背影,飘雪只觉得心头一阵酸楚,快步跟了上去。秦含霜却是悄悄地抿起唇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纵然留在凝香阁的时间极少,孙钧的印象中还是有关于原来的王卉凝的那一部分。他一直认为她是个极单纯开朗的女子,性子也随和,从没想过她也有如此决然的一面。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想到王卉凝脸上那几道深深的手指印,孙钧冷冷的眸光闪烁了一下。然看了一眼明明蹙着眉头极为痛苦却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没事的秦含霜,他又相信自己的判断,觉得方才并没有打错。 “当真不需要请医者前来看看吗?”孙钧收回心神,对着想要自己站好走回去的秦含霜道,一贯冰冷的语气,也带上了几丝从未有过的柔和,直听得秦含霜心头万分欢喜,神情越发乖巧,“真的不用,妾身便是有一点儿不舒服,只要候爷能陪在身旁,便也能很快就好了。” 见孙钧的眉头紧了紧,脸上闪过一道异样的神情,秦含霜心头快速地掠过一丝不悦,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小腹。孙钧眼角的余光瞧见,看着秦含霜一脸慈爱地逗着紫衣怀里的孙雨熙,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伸手扶着她回了清月阁。 原本对于妻子唯一的这个嫡亲妹妹,他多些照顾是应该的。但只要一想到那晚发生的事,再来面对她,他的内心里就满是罪恶感。所以,自那一晚后,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要逃避。 “姨娘,你方才为何不当着候爷的面揭穿秦含霜的把戏?”飘雪快步追上王卉凝,看着她脸上的指痕,心头便怒火翻涌,沉声对着王卉凝道,“她分明是有意陷害姨娘,为的就是让候爷误解姨娘,将来如了她的意将姨娘冷落到一旁。” 她以前虽然总觉得秦含霜这人虚伪,可好歹还不会在姨娘面前暴露自己的心性,却没想到她已无耻到如此地步,已经明目张胆地陷害姨娘了。 王卉凝缓了缓脚步,两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路,目光微有些飘渺:“秦含霜已是拿准了他的心性,以他的固执,便是我说破了嘴,也无法将自己从中撇开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约见紫衣 清月舞花童鞋的留言紫竹已经看到了,谢谢!由于一时来不及认证,只能在下面先留言了。[]专门有一贴,希望能解答清月舞花亲亲和大家的疑惑。 ****** 飘雪望着王卉凝,再想到方才在秀朱阁里孙钧那样骇人的表情,只得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在候爷的心里,分明已是认准了夫人便是姨娘所害。怀疑的种子已在候爷心中种下,秦含霜再来这么一手,怎能不令候爷对姨娘的恼恨爆发。这才回府第一天,姨娘已是屡受委屈,她当初一心促成姨娘回到府中,盼着她重承候爷的宠爱,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姨娘,只要能揭穿真相找到真正害夫人的凶手,候爷对您的态度不会一直这样的。”飘雪一瞬的迷茫后,却又坚定地劝慰着王卉凝。 自家姨娘这样才貌双全,作为一名正常的男子,只要候爷能认识到姨娘的好,知道误解了她,将来一定会有喜欢上姨娘的一天。到时候,姨娘对候爷的一颗爱慕之心也有着落了。当初王卉凝是如何因着在宫里碰到孙钧,继而被他的风采所慑,又如何对他生了爱慕之心,飘雪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凶手我一定要找出来,”王卉凝抬头望着就在不远处的凝香阁,眸光敛了一下,却在心里补了一句,“却不是因着他。” 或许她不应该只因为那一个不问真相的巴掌就将原本对孙钧的所有感激都丢掉,但论起爱慕之情,她却是完全极不上原本的王姨娘的。所以对于孙钧能否改变态度突然对她好起来,她从没有想过要强求,除非是为着熙儿。否则她是不可能冲着这点而去迎合他的。更何况现在,她又看到了孙钧这样丑陋的一面。 “可如今碧纹在清月阁里躺着,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出来行走。”飘雪想到王卉凝原先的打算,不免蹙了蹙眉头,压低声音道,“要不奴婢找机会探探翠竹,看看她身上有没有破绽?” “暂时不要惊动翠竹,”王卉凝轻摇了摇头,微眯着眼睛思忖了一瞬,突然道。“若是可能,你找个机会把紫衣叫过来。” 翠竹性子软弱,怕是早已被秦含霜拿捏住了,若是与她挑破此事,说不定反而引起秦含霜的怀疑。且以她前世从她们的对话中听来的言语分析,那些直接指向她的纸条,应该都是碧纹负责处理的。若是碧纹真因着想报复秦含霜而将之保留下来,又怎么可能让碧纹知道。所以。她要想掌握主动权,还是得从碧纹身上着手。碧纹不能出来,她却是可以寻机去寻她的。 至于紫衣,却是她始终放心不下熙儿。原本待在柳家庄上还好些,自打入府后见着了熙儿两次,再想到秦含霜已怀有身孕。老夫人和孙钧都如此紧张她,便使得她越发担心熙儿的安危。 好歹紫衣还能待在熙儿的身旁,若是能让她认清秦含霜的真面目,提防起来却是比她方便多了。所以。一路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冒一次险。若是紫衣能信了如今换了一个皮囊的她的话,依着紫衣对前世的她的情意。是定能助她一臂之力的。 “紫衣?”飘雪微一愕,看着王卉凝肯定的神情,略一迟疑后点点头,“姨娘放心,奴婢会想办法寻机会。” 紫衣倒不比紫兰,虽然她心中亦因着秦含霜的挑拨对姨娘极为憎恨,但她一向是个温婉且极沉得住气的人,想必用些言语能说服她随自己走一趟。便从她先前能忍住恨意呵斥紫兰便可见一斑。 两人说话间,已来到了凝香阁前,便都噤了声,才跨入院门,白芍从屋中走出来,远远看到她们俩便笑着迎了过来。走近了看到王卉凝开始微微红肿的左边脸颊,却是一惊,忙叫道:“哎呀,姨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又有人欺负您了?” 想到先前紫兰大胆抓挠王卉凝的情形,她就气得牙痒痒。这些人难道都瞎了眼么,姨娘这样好的人,怎么可能会将夫人推下湖去。 “没事,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王卉凝脸上的清冷疏离逐渐褪去,斜眼看了一眼远远站着的茉莉,对着白芍浅笑着,“一会儿搽上些药膏就没事了。” “这都肿起来了,怎么会没事呢?”白芍盯着王卉凝的脸看了看,倒是没有看到她脸上已差不多褪却了的指痕,便以为真是她不小心碰到了,松了一口气又关切地道,“那奴婢去取药膏来,姨娘赶紧搽上。这个样子,许是又麻又痛吧。” “嗯,倒是有些麻痛。”王卉凝轻应了一声,抬步走向屋内。飘雪抬头看了看日头,见已快到午饭时间,想了想对王卉凝道,“奴婢先去膳房中把姨娘的饭菜领来。” 柳家庄离京城那么远,秦含霜作为一个客人都能将手伸过去。如今她是候爷明正言顺的妻子,膳房又是在候府内,飘雪不得不越发谨慎一些。姨娘初回府中已是起了这许多波折,候爷对她的印象更是一降再降,如果姨娘还在这个时候提出饮食另做的话,怕是会再次引起他们的反感。 如此,只能她看紧些了。只要她站在膳房中看着她们分装饭菜,她就不信她们敢在老夫人和候爷、秦含霜都会用的饭菜里做手脚。 王卉凝透过飘雪脸上的谨慎,看懂了她的心思,点了点头,回到屋中,便由着白芍取来药膏为她搽在脸上。 这边飘雪走到府里的膳食房中时,里面菜香四溢,婆子和丫环们都各自忙活着,切菜的切菜,添柴的添柴。另有两个婆子将做好的主子们吃的菜一一分装在盘中,尔后装入旁边的空食盒中。飘雪静静地站在膳房的一角看着,一时竟是无人发现她的到来。 待到外面开始传来各院前来领食盒的丫环们的声音,飘雪才上前一步,对着站在灶台前看着众人忙活的膳房管事瞿家的道:“瞿妈妈,主子们的午饭可做好了,我来领我们姨娘的。” “哟,这不是飘雪姑娘吗?”瞿家的是个身形肥胖的妇人,两只眼睛也不知是本来就小还是被圆胖的脸儿给挤得,双眼眯成了两条缝儿似地看着飘雪,神情比飘雪离府前又淡了许多,“先前老夫人已传话让我们做了王姨娘的饭菜了,姑娘倒是来得巧了,我们刚分装好,这一盒可不就是呢么?” 说着,她肥嘟嘟的手指指了一下桌案上的一个双层红色漆盒。飘雪在一旁却看得里面装了四菜一汤,两个荤菜两个素菜,正是王卉凝以前的份例,便对着瞿家的道:“那可是巧了,我们姨娘还等着呢,我便先取走了。” 老夫人便是这样,心里指不定多么厌恶姨娘,背后也不知做了多少坑害姨娘的手脚,表面上却总能做得这样冠冕堂皇,似乎让人挑不出错儿来。 飘雪提着饭盒还未走出膳房,院外的丫环也一路说笑打闹着陆续走了进来。她们都是各院里的二等丫环,见了飘雪亲自前来,先是一愕,尔后淡淡地打了个招呼,暗暗地撇了撇嘴,便也各自去取食盒了。 最后入内的绿竹却是对着飘雪浅浅一笑,客气地道:“飘雪姐姐回来了,我们姨太太听说王姨娘回来了,还在那儿念叨着呢。” 住在绿影轩里的孙氏便是当初宫里赐下来的令赵氏恨透了的老候爷的妾室,自数年前老候爷去世之后,她便一心理佛,几乎不与府里人来往。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王卉凝,因着两人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原来的王卉凝又活泼友善,相互之间尚有些共同语言,再加之凝香阁又与绿影轩靠得最近,才偶尔会有些往来。 “劳姨太太还惦记着我们姨娘,你回去同姨太太说一声,就说我们姨娘刚回来许多事都得捋捋,等过两日再去看望她老人家。”飘雪向着绿竹点头示好,同样客气地道。如今这府里,怕是只有孙氏不会对姨娘存着成见了。 “嗯,我一定会把王姨娘的话告诉我们姨太太。”绿竹点头应完,见她们都已取好食盒准备离开,便对飘雪道,“那我先去取了食盒。” “好,你去吧。”飘雪借着说话的空当,正好将老夫人和秦含霜等人的丫环的举止看得清清楚楚,确定她们取走的食盒里亦盛着同姨娘一个盘子里出来的菜,这才先她们一步走出了厨房。 才一出来,却见紫衣独自一人走了过来,不由得心中暗喜。紫衣抬眼见着她,却是眼中闪过一道暗芒。恰巧那群丫环嬉笑着走了出来,纷纷热情地与紫衣打着招呼,紫衣便假装没有看见飘雪,温婉地浅笑着一一回应。 飘雪本就因着性子冷淡少与人来往,倒也不在乎紫衣这样冷淡的反应。趁着众人说笑之际,她快步出了院子,四处望了望,悄悄地闪身藏在了院角的一棵大树后。难得有这样单独碰到紫衣的机会,却是她替姨娘约见她的最好时机。 很快,那群丫环便提着食盒走了出来,又相互说笑了两句,便分手向着各自的院子走去。膳房中适时地传来了瞿家讨好的声音:“紫衣姑娘来了,可是姑娘又要做什么好吃的给小少爷吃,你需要什么,我去给姑娘取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紫衣 今天是教师节,给大家一个惊喜,加更一章,自己为自己庆祝一下,如果恰巧也有亲是教师的话,就一同庆祝吧,呵呵! ****** “我想给小少爷蒸个鸡蛋羮,正好鸡蛋用完了,便过来取些,顺便看看还有些什么能做成小少爷喜欢的吃食……”紫衣的声音温婉轻柔,比不得瞿家的大嗓门,膳房中的炒菜切菜声很快便将她的声音淹没,飘雪静静地在树后站了一会儿,再探头张望时便见她提着个食篮走了出来。(.) 飘雪快速地从树后走出,来到离膳房不远的一个紫衣必经的路口,安静地站在一丛灌木旁。很快,便见一道粉色身影过来,飘雪左右看了一眼,确定四处无人时从灌木丛旁走了出来,对着紫衣轻唤了一声:“紫衣姑娘!” 突然走出的人影吓了紫衣一跳,待到看清是飘雪时,不由得眸光一沉,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唇,半晌才吐出一句:“飘雪姐姐唤住我有何事?” 她原本对飘雪还有些好感,无奈其是害死自家小姐的王卉凝的贴身侍婢,一看到便让她想起了王卉凝,叫她怎么能有好脸色。若是换成紫兰,怕是早已一甩脸走开了。 “我们姨娘想请你去凝香阁坐坐。”飘雪抬眼望着她,轻声道。 紫衣脸上闪过一抹意外,下一刻却淡淡地道:“我还要回去照顾小少爷,王姨娘的盛情我先领了。”说完,便抬步准备越过飘雪离开。 面对害死自家小姐的王卉凝,她能保持淡定平静,已达到了她的最大隐忍限度。要叫她去凝香阁见王卉凝甚或是心平气和地与之交谈。她却是难以做到的。 “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了夫人吗?”飘雪料到紫衣会有此反应,待到她近身时,极小声地道了一句,下一刻便见到紫衣的身子僵了僵,半信半疑地盯了她一眼,转而却是极确定地冷冷一笑。(.) 她家二小姐和碧纹她们亲眼看见王卉凝将大小姐推下湖中,还找到了王卉凝当初约见大小姐的纸条,这难道还会有假吗?也只有老夫人和候爷才会因着忌惮皇后娘娘的威严而在表面上给王卉凝一次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她却是不会相信王卉凝的鬼话的。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紫衣冷笑一声准备开口之前。飘雪及时堵住了她的话,“秦含霜这么迫不及待地就将夫人之位取而代之,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吗?你只凭秦含霜的一家之言便断定夫人真是被我们姨娘害死的,不觉得太过草率了吗?万一夫人之死另有隐情,你如此草率对得起她待你一场吗?” 她以前只以为秦含霜是爱姐情切才会污蔑姨娘并让粉荷用药毒害姨娘。但秦含霜如此迅速地便坐上夫人之位,并怀上了候爷的孩子,再结合她对姨娘所做的一切,不得不令她怀疑秦含霜的其他动机。 “你可以不信我的话。但你真的愿意任夫人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吗?”飘雪沉声抛下数句沉甸甸的话,面无表情地望着紫衣。 这劝人便如治病一般,要找准根源。紫衣之所以这样,是因着她与夫人感情极深厚,并在心里认定是姨娘害了夫人。所以要想劝动她,还得拿夫人来说事儿。 飘雪一连串反问的话语直击得紫衣心头一窒。想到夫人的死状,先是喉头发酸,热热的液体直涌入眼眶,接着却是心里乱得很。 她从来都认为。二小姐不顾名声住在候府中,继而又肯嫁给候爷为继室。(.无弹窗广告)后来更是受到欺负未婚便先孕,这都是为着放不下小少爷而作出了牺牲。内心里对她充满了感激。从来没有想过,二小姐如此做,还会有其他的想法。 然而经飘雪提醒,她确实觉得那一晚二小姐失身得过于凑巧了。自大小姐死后,二小姐从来不曾去过那个失事的亭子,为何那一日去了,便正好遇上了候爷酒醉,又为何那般凑巧,她那晚披着的恰好是大小姐的披风? 还有,凭着二小姐与大小姐的感情,对于大小姐的死,二小姐应该是最伤心难受的。她却有一次撞见二小姐似乎对着挂在墙上的大小姐的画像绽出了笑意,当时她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此时想来莫不是真的? 可是,假若那些确实只是自己的多心,二小姐为着小少爷牺牲这么多,她这样想岂不是对不起二小姐,让二小姐心寒? “下午小少爷睡着之后我会去一趟凝香阁。”紫衣心头因着飘雪几句话而纷烦杂乱,半晌却是对着飘雪轻言道。 即便她相信二小姐,万一大小姐的死另有隐情,她作为从小随侍在身侧的贴身丫环,也有责任替她寻出真凶。便是去一趟凝香阁,又有什么要紧的? “好,最好是不要让秦含霜觉出什么来。”飘雪淡淡地说完转身离开,紫衣凝望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挎着篮子走回清月阁时,心情却比来时沉重得多。 飘雪回到凝香阁一边将碗盘摆放好服侍王卉凝吃饭,一边轻声对她道:“姨娘,奴婢方才在膳房遇着了紫衣,她已答应下午小少爷睡着后来咱们这儿一趟。” 王卉凝拿碗筷的手一顿,接着缓缓地应了一声:“嗯,好。” 她知道,紫衣纵然温婉乖巧,却也并不是没脾性儿或是轻易相信别人的人。而看着飘雪脸上的神色,她亦知道紫衣能答应来见自己这个“仇人”,飘雪定然费了不少唇舌。 而她要做的,却是消除紫衣对她的恨意,让紫衣仍如从前般为她所用,替她照顾好熙儿,对秦含霜树立戒心。 “你去替我备好纸墨,一会儿我吃过饭后,想作一幅画。”王卉凝蹙起的眉头放松下来,对着飘雪说完后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细细地嚼着。 “是。”飘雪说着走入内室,白芍却已在里面将从柳家庄带来的王卉凝的衣物器具一一整理摆放好。 王卉凝扔保持着前世的习惯,吃饭时自己夹菜盛饭,无需旁人服侍。细细地将一碗米饭吃下,她漱口后又接过飘雪递来的茶轻轻地抿了几口,略坐了坐便起身,对飘雪道:“你们也去吃饭吧,若是一会儿紫衣来了,你让她直接进屋找我便可。” “嗯,奴婢记下了。”飘雪想着纸墨都已准备好了,见王卉凝如此说,便不再跟进去,与白芍一同下去吃饭了。 王卉凝走入内室,一眼便看到靠窗的桌案上堆放着不少的书本,最右角的木质笔筒中插了几支笔。桌案的正中间已经铺好了宣纸,砚台里盛着磨好的墨,上面斜搁着几支洗净了的毫笔。 趁着无人,王卉凝将这间屋子重新打量了一眼。房间里的摆设比清月阁里简单多了,再加之那些摆设被收走了,屋子里更是显得空荡荡的。却因着琥珀色的珠帘、紫罗兰色的窗幔、浅紫色的帐幔,和从药箱里隐约散发出来的药香味,虽透着几许空寂,却给人一种淡雅温和的感觉。 王卉凝缓步来到桌案前,透过敞开的雕花格子窗,映入眼帘的,便是房前的一棵桂花树。树的枝叶已伸至窗前,只需伸得手去,便能轻易地将那才冒出头的尖尖的新叶采下。此时才三月,若是八月金秋送爽时,一阵秋风划过,定然能迎来满室的桂花香气。 王卉凝深吸了吸气,似乎要将那新叶上的绿意嗅入鼻中。低头时,伸指轻轻地将展开的宣纸抚平,接着从砚台上取过一支毫笔,蘸了蘸墨,略一凝神,便开始在纸上描绘起来。 前世的她,除了容貌姣好,还有一手极好的临摹画作的本事。当初孙钧送给皇后娘娘的那幅,便是她临摹的,当时甚得皇后娘娘赞誉,孙钧初看到时亦是爱不释手,几乎要舍不得送出去。 王卉凝轻轻挥笔粗略勾勒了一番,纸上呈现出的,是一个人的轮廓。瘦长的身子,瓜子般的小脸,头上顶着两个双丫髻。她侧头略一端详,将手中的笔搁回砚台,又重换了一支稍小些的笔,开始给纸上的人细细地添画上五官。 添上了五官的人儿,容貌渐渐清晰起来。高高的额头,细长的眉眼,微有些丰润的唇角边带着一粒小痣。看着纸上那个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女,眉眼间却透出成年女子的温婉文静,王卉凝的眸中闪过一抹柔光,脸上渐渐露出几许怀念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以前的熟悉之人。 王卉凝出神之际,琥珀色的珠帘响了一下,一道粉色身影走入屋内,对着王卉凝轻轻地唤了一声:“王姨娘!” “紫衣来了。”王卉凝回转身,对着紫衣清浅一笑。紫衣却是心跳骤然一停,脸上客气而疏离的神情陡然一变,惊愕地盯视着她。 没错,站在面前的的的确确是王卉凝,是大家一致认为将大小姐推入湖中的王卉凝。为何她却从她的口中听到了大小姐唤她时特有的腔调,还叫得那样自然? 她这是怎么了?难道这是大小姐给自己什么暗示,告诉自己正是面前的人害了她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认主 “紫衣?”王卉凝轻唤了一声正自发愣神色变幻不定的紫衣,紫衣却是陡然抬起头来,温婉的脸上尽是怒恨,冷颜望着她,“王姨娘找奴婢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奴婢一会儿还要回去照顾小少爷。” 她本是因着飘雪的那些话而心中起了涟漪,心里想着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小姐的死另有悬机,她不亲自查探如何对得住小姐待她一场。可是此时,想着自己的幻觉会不会是小姐的某种指引,她的心里就只有恨意。 紫衣脸上的冷色是王卉凝未曾见过的,此时见着,心里滋味难言,心底更是闪过一丝黯然。她原本是想用这一声轻唤,唤起紫衣心中对她的怀念,进而让紫衣对她的身份起疑,却不想反而将紫衣心中的恨意勾得更甚。 “飘雪,我有些话要对紫衣姑娘说,你到外面替我守着,莫要让任何人靠近。”王卉凝没有直接回答紫衣的话,而是抬步走到珠帘边掀起帘子对着飘雪道。直到飘雪走出屋子,她才重新回到紫衣面前,望了她一眼,轻声道,“我想先请你看一幅画。” “奴婢只是一介下人,看不懂画作,姨娘还是说正事吧。”紫衣扫了桌案上一眼,轻柔的声音中透着无尽的疏离与隐忍。欣赏画作只会让她越发地记起自家小姐,亦越发地记恨面前的女人。 王卉凝看了一眼她眸中隐藏的亮光,轻叹一声,走上前将桌案上的画纸拿起来,紫衣一眼扫到,神情却是猛然一僵。快步走上前紧紧地盯视着画作中的清瘦人儿,半晌,声音微颤地吐出几个字来:“王姨娘是从哪里看到我家小姐作的这幅画像的?” 这画上所立,正是数年前的她。当时大小姐一时兴起,专门为她作了一幅画像。然那幅画作她一直珍藏着,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个人,她从未给外人看过。便是她因着思念自家小姐,偶尔会将画作拿出来看上几眼,那也只是在半夜无人时,从没有旁人在侧。王卉凝才回来不说。便是凝香阁与清月阁也隔得极远,她是怎么知道这幅画像,又临摹得如此相像的? 王卉凝却并不作声,将画纸重新放回桌上,提起笔,蘸墨后默然地在画上之人头顶着的双丫髻上轻描几笔,两支盛放的梅花便如从发髻间开出来的一般。 紫衣心中的惊疑越来越甚,看着王卉凝的目光中盛满了审视。王卉凝却只是浅浅地笑着。莺啼般的声音缓缓从唇间溢出:“其他的丫环都有自家小姐赏下的绢花、簪子可戴,你家小姐无能,却只能让你们待到梅花开时,折下几支簪在发间。” “不,能遇上一个待我们如亲姐妹的主子,是我和紫兰此生最大的荣幸。”紫衣的眼眶瞬间湿润。眸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尽数流出,有那么一瞬几乎要以为站在面前的正是自家的小姐,很想冲过去抱住王卉凝。轻唤一声“大小姐”。 然当她看着王卉凝的容貌时,所有的幻想都幻灭了。理智回复过来,“你……这话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话正是那一日她簪上梅花时大小姐对自己说的。王卉凝却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为何她会觉得她们说话的神情和腔调都那么相似,她到底是怎么了? “紫衣,我……”王卉凝的眼眶同样发红,眸底亦有泪光闪动,颤抖着双唇唤了紫衣一声,却被她肃然打断,“不,你休想借这些话让我们消除对你的恨意,或是让我不顾大小姐十年的情意与你同流合污。” 是了,王卉凝如此做,便如当初害大小姐一般,是处心积虑地妄图借这些话将自己拉拢,或是与她一起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莫不是她方才才在老夫人和候爷面前夸下海口要将她的冤屈洗清,此时便想拉着自己为她作假证? “同流合污?”王卉凝凄然一笑,望着紫衣的目光令紫衣没来由地一阵心疼,“秦含雪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如此待她,实不枉她当初将你从人贩子手上救下一场。” “你……”王卉凝的这句话,便如施了一个定身术,将紫衣整个人都震住了,两眼直直地望着她,唇角颤抖脸上的肉都微颤着,面上的冷肃之情一时竟不知道该转换成什么。 难道,竟是自家小姐还魂了?若说大小姐为她作的那幅画见到的人极少,当年她从人贩子手上被大小姐买来的事,整个秦府里除了大小姐,再没有旁人知晓。只因当初她在人贩子手上受尽苦楚,小小年纪便遭到凌辱,那时只要谈到人贩子三字,她便会惊恐至极,整个人会禁不住地颤抖瑟缩起来。所以当时大小姐将她带回府时,只说是自己在街上看中了买来的丫环,为了将她留下,更是与老爷大闹了一场。 可是,还魂一事只有戏文里才有,这世上哪个死了不是只余下一具枯骨,又有谁真的还能借着别人的身子再活一世。纵然当初大小姐死时,她也曾傻傻地期盼着躺在那儿的大小姐能睁开眼睛爬起来,却终究只是她的奢望罢了。 “如果我说我便是你那死去的小姐,你会相信吗?”王卉凝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酸楚与眸中要溢出的泪水,再次睁开眼时,墨黑的眸中带着的是满满的期盼。 她一直都坚信紫衣对她的情意,坚信不管时事如何变迁,紫衣对她的情意永远不会变。因为如此,她才会决定将自己借王姨娘的身体还魂之事,告诉紫衣。 “小姐!”紫衣再次泪眼朦胧,心中既喜且惊,几乎就要扑上前将王卉凝抱住了,下一瞬却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前扑的动作一顿,迟疑而审视地望着王卉凝,“你可还记得奴婢当初被烫的痕迹是在左臂上还是右臂上?” 说完,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王卉凝,眸中既有戒备又有期盼。她既害怕这一切是王卉凝设的骗局,利用她对自家小姐的感情诱骗她作假证。同时又希望王卉凝说的是真的,只要她的小姐还活着,莫说是换了一具身子,便是只剩一具残体,她亦会激动不已。 王卉凝敛神看着紫衣,心中赞叹着她的谨慎与聪慧,下一瞬,对着她灿然一笑,轻声道:“你的双臂倒还算光滑,只那可恶的人贩子曾将一整壶热水放在了你的右脚上,致使你的右脚背上至今仍留着一大摊疤痕。” 紫衣果然不愧是紫衣,明明心里激动得紧,却还能如此冷静,同时还挖下这样一个极容易误导旁人的陷阱。只可恨秦含霜的身份和伪装蒙蔽了她的双眼,竟让她完完全全地相信了她。 “小姐,你真是我的大小姐。”紫衣心中的欣喜与激动无可名状,猛扑上前紧紧地搂住王卉凝低声地抽泣着,“老天怜见,竟让奴婢此生还有机会再见着你。” 是了,这是她的大小姐无疑了。从小因着怕人问起,那处疤痕便是一直与她住在一块的紫兰也未曾看见过,这个疤痕只有她家小姐才知道。 “小姐,奴婢不忠,奴婢对不住您!”紫衣突然身子一沉,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抬头望着王卉凝,脸上全是罪恶感,“奴婢不但独自苟且偷生,还一再地对您不敬。” 若不是因着放不下小少爷,便是听到自家小姐落水身亡的那一刻,她就要以身殉主了。原本以为只有死后到得地下,才能向小姐忏悔,却不想老天竟让她梦想成真,小姐真的又活过来了。 可她都对自家小姐做了什么?不但故意对紫兰打主子的行为不及时阻止,便是她自己,方才亦是对小姐一番冷言冷语啊。 “不,紫衣,以身殉主是愚忠,你若是也像他们一样,只会让我痛心,让我更放心不下熙儿。”王卉凝一把将紫衣拉起,面色沉凝地望着她,“若不是有你,我如何能在柳家庄待到现在,怕是早已因着心忧熙儿的安危而成疾了。” 纵然她安心待在庄上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听着了秦含霜的打算,亦同样因为放心有紫衣在熙儿的身侧,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不,二小姐将小少爷视如己出,将小少爷带得极好,是奴婢贪生怕死。”紫衣流着泪摇着头。 “视如己出?”王卉凝出乎紫衣意料的冷哼了一声,眸中迸发出浓浓的恨意,直看得紫衣不明所以,惊愕不已,摇了摇她,“小姐,我说的是二小姐啊,是您一手带大的二小姐啊。” 小姐以前最疼的便是二小姐,甚至愿意为了她牺牲自己的一切,为何此刻会露出如此仇视的目光? “你真的以为是曾经的王姨娘将我推入湖中的吗?”王卉凝压下心中的恨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望着紫衣,“曾经的王姨娘性子和善,怎么可能将我推入湖中?她亦是受害者,若不是因着被诬心中积郁成积种下病根,后又因着被赶到柳家庄病情加重,被自己的贴身丫环一剂药送了性命,如何会让我得以重生。” “那……可二小姐拿出的那些证据……”紫衣惊诧之余一边说着又一边想到王卉凝的反应,不由得面色一变,心往下一沉,颤抖着声音对着王卉凝道,“难道……竟是二小姐她……? 不,不可能,她和大小姐可是唯一的嫡亲姐妹啊。若不是有大小姐在,她早已不知被府里的夫人害成了什么样,哪里还能有今日。她从小乖巧懂事啊,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被偷听 “我永远不会忘了那一刻她将我猛然推入冰冷湖中的情形。[]”王卉凝咬碎了一口银牙,目光沉冷而深邃地望着窗外摇曳的桂花树枝叶,“我将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甚至为她有了心上人而欢喜雀跃,她却因为要无耻地抢夺自己的姐夫而亲手将我置于死地。”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下得了手?”紫衣心头一阵发冷,身子颓然无力,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神情痛苦。 她在大小姐身边待了近十年,亦可以说是看着二小姐长大的,对二小姐的感情实不亚于大小姐。更是在大小姐死后,她已下定决心永远随在二小姐身侧。却不想,真相会是如此令她始料未及。她心痛绝望的程度,绝不会比大小姐少太多。 平时看二小姐不是对大小姐甚为依赖体贴么,从小也是一副单纯没心机的模样啊,怎么能做出如此夺夫弑姐的恶毒之事,还将之推在王姨娘身上?便是大小姐死后,她对小少爷不也是悉心照顾、体贴入微么?难道她竟一直在人前伪装? “别说你,便是我自己,若非亲身经历,又如何会信?”王卉凝紧抿着双唇,右手几乎要将桌沿抓下一个角来,强忍着心中的疼痛道。 她一直都知道,她唯一嫡亲奉若至宝的看上去单纯至极的妹妹,只因着喜欢上了她的丈夫而将她推入湖中,这样的事实,若是没有证据,便是她说破嘴皮子怕也无人会相信,更逞论她现在顶着的这个嫌疑,空口无凭地说出来。只会让人以为她是想替自己开脱。 “她如此恶毒,简直不是人。”紫衣咬着牙恨恨地说完,想到秦含霜对孙雨熙的照顾,重重叹息道,“她能对小少爷如此,怕是为替自己赎罪吧。” 若非她确定面前这个换了一副容貌的人,的的确确是她曾经的大小姐,她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的。但,大小姐将二小姐护佑带大一场,便是只凭着她们之间那层亲密的血缘关系。二小姐行下如此恶行,也该心里愧疚坐立不安。对小少爷好,实是她赎罪的唯一途径。只是,她可有想过,只因她一时的贪念,致使小少爷幼年丧母,便是她再做什么亦是无法弥补她造成的一切。 “赎罪?”王卉凝冷笑一声,“她若是会赎罪。当初又如何会将我推入湖中。她用尽心机让你们每一个人都觉得她对熙儿好,为的,也就是顺当地坐上这个文远候夫人之位。然而她想要的,又何止于此?便连候府偌大的家产,候爷的爵位,她都早已算计在内。” 她竟不知道。她费尽一切拉扯保护长大的,会是一头贪婪恶毒的“狼”! “候府的家产和候爷的爵位?”紫衣喃喃重复了一句,下一瞬却是脸色刷地惨白,惊慌地望着王卉凝。“那她对小少爷……天哪,奴婢竟是将小少爷放在虎穴当中。” 勋贵家承袭爵位的莫不都是嫡长子。只要有小少爷在,二小姐便是再能干再会算计。也是绝对没法再生出一个嫡长子来的。她若是想自己的孩子承袭爵位,或是独占候府的家产,唯一的可能便是…… 紫衣惨白着脸庞不敢再往下想,只觉得双腿发软,想要急切地回去,竟是半天挪不开步子,王卉凝感激地一把拉住她,安慰地对她摇头道:“紫衣,你先不必如此担忧。此刻熙儿是她向老夫人和候爷邀宠的最好工具,在她无法确定自己头一胎一定能产下男婴之前,暂时还不会危及熙儿的生命。” 虽是如此劝慰着紫衣,然而她之所以决定向紫衣摊牌揭穿自己的身份,还是害怕有个万一。万一秦含霜仗着有了身孕不想借助熙儿邀宠,或是打算破釜沉舟不顾一切,熙儿是她前世唯一的骨肉,她如何也不能拿他的生命去冒险。 “可万一她……”紫衣的脸色依旧难看,抓着王卉凝道,“姨娘,您快想想办法,若是能把小少爷要到这儿来,小少爷就能彻底安全了。” “我何尝不想!”王卉凝心头酸涩难当,眸中泪光闪烁,接着却是面色坚定,“我这次回府的目的,便是要揭穿她的真面目,将熙儿安全地从秦含霜的身边带离。只是,我还需要些时间。” 说完,她拉着紫衣的手,恳切地道:“我今日特意让飘雪把你唤来,便是叮嘱你一定要提防她对熙儿下手……” “谁,是谁在那儿?”屋后忽然传来的白芍的声音令王卉凝和紫衣同时大惊失色,紫衣心头一沉,急急地看向王卉凝,极小声地道:“小姐,奴婢方才进院时碰到的那丫环昨日曾被二小姐叫到清月阁去过,会不会是她在那儿偷听?” 秦含霜将那丫环叫去,无非是让她监视或是为难王卉凝。原本紫衣处在秦含霜一边儿,自是对此事不会放在心上,此时知道了真相,想到后却是替王卉凝担心。 王卉凝眉头紧蹙,眸光冷寒。紫衣说的那丫环除了茉莉再无旁人。若真是茉莉有意偷听,却又将她们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初入凝香阁时见到茉莉,看着她的长相,王卉凝便对她没有丝毫信任感。对于她听命于秦含霜并不意外。但方才她同紫衣说的许多话,即便刻意压低了声音,谁又能保证茉莉刻意之下不会听到。如果茉莉听了去告诉秦含霜,她哪里还能抓到秦含霜的把柄,再想要翻身怕是就难了。而她的真正身份,便是连飘雪尚且不知。若是被茉莉听了去,再告诉其他人,必然在府内掀起轩然大波,搞不好明日便会有人来府里捉妖除怪。 “谁?快出来!”飘雪冷冷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回答她的却是一声猫叫声,“喵!” “飘雪姐姐,像是一只猫。”屋外传来白芍的驱赶声,“飘雪姐姐你看,这不是小黑吗?” 猫?王卉凝的眸光闪了闪,心中仍存着怀疑,转身对着紫衣将声音压得更低,叮嘱道:“你先回清月阁吧。我方才所言,你一定要放在心底,切不可在面上表露半分,更不可让紫兰或是其他人知道。平时便是提防亦不可做得太过,否则便极易引得她起疑。” 也正是她瞅准了紫衣善隐忍沉稳的性子,才敢把真相告诉她。若是换成紫兰,她却是不敢轻易开口言明的。 “嗯,奴婢一定保护好小少爷。”紫衣应着点了点头,看着王卉凝又禁不住泪水长流,“小姐,奴婢却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服侍您了。您需要奴婢做什么的时候,便让人去说一声便是了。” 王卉凝缓缓地点头:“嗯,我正想寻机见一见碧纹,到时少不得你在暗地里出些力。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待我想好了,再让飘雪告诉你。你先回去,若是时间长了,怕是会引她起疑。另外,”她望了一眼屋外,接着道,“若是茉莉今日去了清月阁,你多留心些。” 说完,她又自袖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紫衣,将自己的用意简略地同紫衣说了一下。 紫衣双眼通红,心里舍不得这曾生死相离了数月的自家主子,听了她的话却还是赶紧出了屋子,心里又将自己来时便已想好了的措辞在心里完善了一遍,以防秦含霜问起时好应对。 望着紫衣缓步前行的稳重背影,王卉凝心中再次涌出的是欣慰与感激。紫衣知道了真相后,一定会格外注意熙儿,有了她的提防,秦含霜若想做什么,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收回心思听着外面飘雪与白芍的对话声,王卉凝的神情又不由得凝重起来。她迅速地转身将桌案上的画纸收好藏在袖中,坐在桌前神色冷凝地望着珠帘,等着飘雪进来。 以飘雪的谨慎,一定会确定是否真的只是一只猫藏在那儿。 不一会儿,飘雪独自走了进来,见桌上的茶水已凉,她先上前替王卉凝换了一盏茶。 忽然,伴着两声“喵喵”的猫叫声,一条黑影迅速地从屋外窜了进来,带得珠帘哗哗作响。它在珠帘边停下,两只黄色的琉璃般的眼睛无神地往屋内望了望,带些迟疑地缓缓走上前,却是一只右后腿瘸了的全身乌黑的大猫。 猫儿走到飘雪身边,呜咽着叫了一声后先是在她的脚边绕了个圈儿靠着她的脚蹭了几下,接着又一窜,来到了王卉凝的脚边,仰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嘴里不停地叫着:“喵!喵!” 王卉凝并不很喜欢猫狗之类的小动物,像这样瘸了腿儿毛色黯淡还有些脏的形容极像野猫的家伙就更不会喜欢了。但这只猫仰头可怜兮兮的模样,却像极了被遗弃的孩童,那带着几分讨好意味的叫声,更是没来由地让人心头发软。 听白芍话中的意思,再看小黑对飘雪的亲密举动,王卉凝心里有些怀疑,这猫与以前的王姨娘是不是也很亲近? “方才我屋后便只有它?”王卉凝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茶,望着黑猫,问道。黑猫听到她清莺的声音,却是欢快地轻喵了一声,身子一缩本欲纵身往上窜到桌上,下一瞬却是生生顿住。它抬起爪子挠了挠身上的毛发,似乎竟是意识到了自己身上很脏,巴巴地在王卉凝的脚边躺了下来,半眯着眼睛将下巴搁在了前腿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小的恐吓 “奴婢四处都看过了,除了小黑没看到有人。”飘雪清冷的双目望了小黑一眼,向着王卉凝答道。 “刘家的和茉莉此刻在何处?”王卉凝右手转了转碗上的盖儿,不放心地问道。 “刘家的吃完饭便向奴婢请了假,说是回家一趟。茉莉却是被奴婢支使出去的,此刻还不曾回来。”飘雪看着王卉凝蹙着的眉头间表露出来的担心,接着道,“奴婢一直在前院儿待着,她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进来而不让奴婢知道。” “那后院呢?”王卉凝问完飘雪又道,“后院的院墙那么高,四处又都是杂草,除非是会武之人,否则要想不借助东西爬进来又快速地爬出去,根本不可能。奴婢和白芍院内院外都看了看,并无异样。白芍后来想想也觉得应该是小黑弄出来的动静。” 说完,她的目光又落到了小黑身上,清冷的眸中竟意外地带上了一丝极淡的爱怜。这只猫的瘸腿,便是她亲自缝合的。那一晚这猫也不知是被人伤的还是被其他动物伤的,混身血淋淋地蜷缩在她的窗外。对着屋内的她叫得凄惨而哀怜,正巧她拿着树皮在灯下练习缝合,见它如此,便将它抱了进来替它医治缝合,后来便也没管它。 却不想一月后,这猫瘸着一条腿再次出现在了她的屋中,对她格外亲密,后来便常常赖着不走,便连姨娘也渐渐地喜欢上了它,常让她们几个拿些吃剩的食物给它。最后,这只野猫竟几乎成了凝香阁家养的了,只是,后来姨娘去柳家庄时。并未将它带走。更没想到,这才回来,它便又出现了,对她和姨娘还表现得如此亲热,却是比人更有情意。 “虽是如此,你还是要谨慎些,多注意一下茉莉的行踪。她怕是秦含霜的人,我同紫衣说的那些话绝不能让秦含霜知道,万一被她听了去告诉秦含霜,我再想澄清就万难了。”王卉凝将把玩着的盖儿放回碗上。蹙眉抿唇思量了一瞬后对着飘雪叮嘱道。 飘雪一向是谨慎细致的,既然她说没有人,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但是,她的心里不知为何,总有着一丝不安,这令她有点害怕。 “嗯,要不奴婢让白芍出去寻寻她,看看她此刻在何处。”飘雪并未亲耳听到。自是不知道王卉凝同紫衣说的是什么,但看她的凝重表情,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再听茉莉竟是秦含霜的人,便也不再多问,说完见她点头。便急急地走了出去。 白芍是在半路上遇着茉莉的,飘雪又拿了些话问她,她倒是答得流利,没让人瞧出异样来。只是。小黑自她进屋后,总是一双黄眼睛死命地盯着她。一脸的敌视。 王卉凝也亲自拿话探了探,见她不像听到了的模样。虽疑惑小黑的反映,却也只能让飘雪暗地里多看着她些了。这边便又开始思量着如何才能见着碧纹。碧纹便如那河流的源头一般,亦如一根重要绳子上面的结,她要做的一切,必须先将这个结解开才行。 晚饭后,飘雪和白芍默默地在屋里收拾着,王卉凝则静静地坐在桌前,手里捧着本医书,两眼却是盯着烛台上的摇曳的烛光,忽明忽暗的灯光将她唇角勾起的那抹笑意映照得越发诡异。 那张纸她现在应该看到了吧?看着上面的诗句和字迹,她会有什么反应呢? 摸了摸仍然微有些不适的脸颊,王卉凝微眯着双眼绽出一丝冷笑。这一巴掌可不轻啊,你让他打我一巴掌,我总得回敬你一点儿什么才公平啊。秦含霜,我说过,你讨诸在我身上的,我都会一点点地还回去。呵呵,你作为我曾经最亲近的妹妹,应该知道我的脾性才对。 清月阁中,廊下高挂的灯笼和室内暖色的烛光,将整个院落照得十分亮堂。微起的晚风将院中的灯笼吹得微微摇晃,摇晃的光线给这个院落添了一份别样的气氛。比起凝香阁的冷清,清月阁明显热闹得多。穿红着绿的小丫环们一边忙碌着,一边时不时地转头看一眼屋中正与紫兰玩得甚欢的孙雨熙,孙雨熙的可爱模样和稚气的举动,屡屡将她们逗得低低窃笑。 “痒不痒?痒不痒?”紫兰对着双手呵了一口气,轻轻地在孙雨熙的腋下胳肢着,直挠得孙雨熙滚在她的怀里,格格地笑得见眉不见眼。 “紫兰姐姐,就你坏。小少爷,抓花她的脸儿,看她还敢不敢这么逗你。”新拨来的大丫环翠云手里拿着张纸,一边笑看着紫兰和孙雨熙开着玩笑,一边走入秦含霜的屋内。里面翠竹正在替秦含霜铺着被褥,紫衣则在矮榻上细心地折叠着晾晒好了的孙雨熙的衣物,偶尔抬眼看一眼正悠然喝茶的秦含霜。 “咣当!”内室突然而起的瓷器摔碎的清脆响声骤然响起,将清月阁里的欢乐气氛一下子驱散殆尽,紧接着传来的是秦含霜凌厉中带着些掩不住的惊恐的喝骂声,“这,这是哪儿来的?” 众人不约而同地脸上一僵,转头齐齐向着秦含霜的屋子方向看去,紫衣叠衣的动作一顿,眸光闪了几闪,将手中的衣物放下缓缓地站起身来。 秦含霜脸色煞白,完全没有意识到手中的茶碗已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瓷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只两眼紧紧地盯着手中纸张上的黑字,右手手指微微地颤抖着。 “夫人,出什么事了?”翠竹急急地跑上前替秦含霜擦拭着,看到她的形容,既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心,迟疑地开口问道。 她的双眼扫到纸上时,心却是一凉,脸色跟着煞白一片,身子也微微地有些颤抖。那纸上写着的,却是曹植的五步诗: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她和碧纹都跟着小姐学过识字,这首诗却是曾听过,明白其中的意义。 而更让她害怕的还是纸上那曾经很熟悉的字迹,这样娟秀的小字,她曾多次亲眼看到它出自大小姐的笔下。 “这……这是奴婢在屋外捡来的。”翠云作为新拨过来的丫环,从未见过秦含霜如此反常的神情,听到她的喝斥,忙吓得跪在地上,低着头有些害怕地如实道,“奴婢方才路过时见着这张纸,想着怕是夫人的,被小少爷不小心拿出去玩了,才拿回来还给夫人。奴婢该死,竟不知道这纸是拿不得的。” 她并不识字,根本不知道纸上写的是什么。她只知道秦含霜这样突然而起的反常的惊恐表情,正是因那张纸而起,所以她心里认定这张纸是拿不得的。 “外面捡着的?”秦含霜吞了口唾沫,缓了缓气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想要缓一缓语气,可再低头看向纸上时,心中的恐惧却是更甚,顿时觉得毛骨耸然,“这,这是谁放在那儿的?” 她嚯地一下站起身来,瞪着双眼急急地扫视着所处的房间,身上从头到脚瞬间冰凉一片,双手一抖,抓着的纸张飘然落下,她竟是没有发觉。 不,不可能。这纸上的墨迹居然是新的,可她的姐姐已死去四五月,她亲眼见着她入殓下葬的,这绝不可能是她写的,一定是哪个该死的模仿她的字迹写出了这首诗。 “这,这看着怎么像是大小姐写的?”紫兰抱着孙雨熙走了进来,恰巧纸张飘落在她的脚边,歪着头看了一眼便双眼一红,哽咽着道。 秦含霜听了,却像是触了雷电一般,脸色白得更吓人,慌乱地弯腰将纸拾了起来,胡乱地揉在了一起又用力地撕扯着,瞬间将它撕成了几份,嘴里喝斥着紫兰:“你胡说些什么!姐姐已经死了,姐姐已经被王卉凝害死了。这一定是哪个故意放在院子里……” “对,是有人故意要惹我伤心,是她,一定是她!”秦含霜内心里慌乱不已,抬眼看到众人异样的目光,像是回过神来,忙急急地辩解道,心里更是一个劲儿地安慰着自己。 不,她不能让人看出异样来。不是姐姐,一定不是姐姐。鬼神之说都是虚无飘渺的,世上不会真的有鬼。 若在以前,紫衣只会觉得秦含霜是心里难受才会如此失态。此时瞧着她这样惊恐慌乱的神情,只觉得心痛得厉害,心里又难受又愤恨。 听到秦含霜似乎有些怀疑是王卉凝写的这张纸条,紫衣弯腰拾起一张揉皱了尚能看出上面字迹的小纸片,展开来看了又看,接着双眼一红,流泪道:“二小姐,这看着确实极像大小姐的字迹,莫不真是大小姐听到我们对她思念得紧,这会儿显灵了?” “哐当,呯!”仿佛是紫衣的话得到了印证,外面忽然狂风大作,门窗被吹得噼啪作响。屋中自秦含霜死后便一直燃着数盏灯,此时经风一吹,火焰扑扑地倒向一旁,最后只余下一盏还在顽强地支持着,明亮的屋子一下子暗黑了许多。 屋内的帐幔被风扬得老高,像极了灵堂里的白练,呜呜的风声如鬼哭狼嚎般在众人耳旁响起,顿时让人汗毛倒竖,紫兰下意识地抱紧了孙雨熙,翠云跪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翠竹已吓得混身打着啰嗦,两眼惊恐地望着四周,嘴里喃喃地喊着:“鬼……有鬼……”说到最后,竟是身子一歪,瘫倒在地。 秦含霜亦是混身发抖,双腿一软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两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嘴巴张了又张,却是发不出声音来。一时间,整个屋子静寂一片,只余屋外的呜咽风声还在继续,气氛说不出的诡异。(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肚子疼 “呼……呼……”屋外像是响起了谁的低声抽泣,屋内仅余的一盏灯终于抵不住狂风的吹袭,火焰离开了灯芯,整间屋子刹时完全陷入了黑暗当中。 “是不是真的是大小姐来了?”紫兰微有些粗哑的声音颤抖着,期盼中透出的更多是恐惧。 毕竟已人鬼殊途,她便是再思念再为自家小姐的死感到不甘,却也没想过真的要见到以鬼面目示人的大小姐。戏文中演的厉鬼都是骇人的,她家小姐本来便是被害的,极有可能变成厉鬼找人报仇,又怎么知道会不会伤害她们。 突然熄灭的烛火和紫兰这带着颤音的一句话,立时使得原本诡异的氛围更添了许多恐怖。翠竹两眼瞪得比铜铃还大,眼珠往上一翻,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翠云则是急速地往紫兰身边挪了挪,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腿。 紫衣望着屋中隐约可见的飘扬的床幔,两行清泪滚落而下。以前,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家小姐有朝一日乘着这样的阴风突然降临在清月阁中,让她再次有机会看上一眼。好在老天怜见,竟让小姐的一缕幽魂找到了新的寄托之处,让她有幸再见到活生生的小姐。 然而,这样的欣喜却是建立在极大的痛苦之上。若是没有二小姐的贪婪与恶毒,大小姐又如何会早早失了性命,落得如今的下场。 “啊……唔……”屋中的黑暗和诡异的压抑气氛,使得原本还忽闪着两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孙雨熙失去了兴趣,撇了撇嘴哭出了声。 这一声哭泣,便如冲破重重迷蒙的一缕阳光,骤然将屋中的诡异静寂与恐怖氛围打破。秦含霜混乱的脑子找回了一丝清明,急急地对着黑暗中喊道,“紫兰,把熙儿抱到我这儿来。” 她不怕,她不怕姐姐来找她。[]她知道熙儿是姐姐的心头肉,哪怕真是姐姐来找她,她只要拿熙儿进行要挟,姐姐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噼啪!轰!”回答她的,是空中骤然划过的一道闪电和紧接着响起的炸雷声,震得椅子上的她身子再度一颤。 借着闪电划过带来的那道亮光。她扫到雕花大床上扬起的床幔后有一道暗影,像极了有人坐在床头,便如每回秦含霜坐在那里一样。秦含霜立时觉得心口一阵闷堵,呼吸都有些困难,混身无力地倒在了椅子上。 下一瞬却是感觉到有人一步步地挪了过来,一点点靠近,直至最后立在她面前,让她觉得对方正在端详着她寻找最好下手的地方。 是姐姐。真的是姐姐来了,姐姐来找她报仇来了。秦含霜脑海里回旋着秦含霜挥舞着两只蓄长了指甲的手吐着长舌向她扑来的可怖情形,想要逃开却已全身无力,只能绝望地摇着头,正待喊出一个“不”字,却听得紫兰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夫人。小少爷抱过来了。” 秦含霜一下仿如从天上掉到了地上,混身如被抽空了一般,连摇头的力气都再也没有了,只感觉到后背湿漉漉的。一阵阵地发冷。 “叩!叩叩!”寂静的暗夜里,这两声敲门声显得格外突兀。直敲得众人心都跟着颤了几颤,不约而同地转头紧盯着门的方向。仿佛下一刻。秦含雪便会从那个地方进到屋内。便是连紫衣也被吓了一跳。 “夫人,奴婢把烛台拿来了。”小丫环月季的声音原本有些粗嘎,并不讨秦含霜的喜欢,此时听在耳中却犹如天籁之音,让她混身上下回复了不少力气,她长吐出一口气,急急地道,“快,快拿进来。” “吱呀”一声推门声响起,一道弱弱的光线从外面照了进来,月季用手捧着烛台缓步走入屋内,看到地上闭眼躺着的翠竹和跪趴着的翠云,很是惊诧了一瞬,接着便将屋中的烛台一一点亮,将纱罩罩在烛台之上。 刹时,屋内又恢复了先前的明亮。秦含霜扶着椅子的扶手正了正身子,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再向床上看去时,却发现那不过是立着的抱枕。此时外面已是雷电交加大雨倾盆,却原来,竟是虚惊一场。 “娘,抱抱!”孙雨熙从紫兰的怀里探出大半个身子,伸手向秦含霜的怀里扑去。秦含霜方才不过是心中存了龌龊的想法,此时心头余悸未消,小腹微微地有些疼痛,哪里还有心情再抱他,看也没看他期待的神情,对着紫兰挥了挥手,“去哄他睡觉。” 紫衣眸中的异光闪动,忙低了低头,看到地上吓得昏过去的翠竹,心中冷笑着,却是上前推了她几把:“翠竹,醒醒。” 见她缓缓睁开双眼,眸中还含着浓浓的恐惧,紫衣含泪叹息了一声:“不过是天气突变罢了,哪里就把你吓成了这样儿。好歹大小姐往昔待你也不薄,便是真来了,又岂能把你吃了?”说完,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秦含霜。 秦含霜想到方才自己的失态,心思一转,立马脸上带着几分恼意,指着翠竹道:“姐姐昔日待你和紫衣紫兰是一般的,别说这世上没有鬼神,便是姐姐真能有幸回阳间一趟,你如此表现岂不要寒了她的心?” 说着眼睛扫到地上的碎纸,忙又喝道:“还不快和翠云一起将这些纸收拾一下,枉你平日嘴里还说着思念姐姐,却原来竟是这般没有出息。” “紫衣,方才那纸上的字迹倒确实与姐姐的有几分相像,一眼看到竟是令我越发心疼姐姐的离去,几乎要以为姐姐死而复生了,刚开始心里却是高兴得紧。你明日查查看那纸是谁扔的,看看她是什么居心。”秦含霜轻抚着小腹,巨大的惊恐过后,她纵然仍心跳如鼓,面上却是恢复了往日伤心痛恨的神情,接着又对其他人道,“今日一事,谁也不要告诉候爷,到时免不得又让他心里难受。” 心里却是暗暗地咬牙,这把戏究竟是谁搞出来的?这样逼真的字迹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是怎么放到院中让翠云拾着的? 想到此处,秦含霜暗暗地眯了眯眼,两眼紧紧地盯着翠云看了几眼。 清月阁里如此热闹,凝香阁里却是仍旧寂静,闪电雷声渐息,只余下窗外淅淅沥沥的春雨声。在春雨落在树叶上的沙沙声的伴奏下,王卉凝坐在床头捧着本医书看得入神。飘雪披着件衣服细细地检查了一番院中的门窗,走进屋来见王卉凝丝毫没有入睡的意思,不由走上前来提醒:“姨娘,时候不早了,您该歇下了。” “嗯,很晚了么?”王卉凝将书合上放在床头,揉了揉眼睛,望向飘雪浅浅笑道,“正看得兴起,倒忘了时间了。” 飘雪忙上前替她脱下外衣盖好被子,拉下床幔时想起白日碰到绿竹的事,忙道:“奴婢中午去膳房取饭时碰到了绿竹,孙姨太太已经知道姨娘回来了,奴婢便随口说了一句姨娘过两日会去看看她。姨娘若是想散心,便去绿影轩坐坐吧。” 候府里统共那么几位主子,个个都是对姨娘孤立敌视的,孙姨太太与姨娘同是宫里出来的,以前也还算聊得来,再加之孙姨太太是个极聪慧的女子,能在候府里数十年让老夫人咬牙切齿而不敢动手,绝不是个简单的人。与她多来往,对姨娘日后翻身或许会有些帮助。 “孙姨太太?”王卉凝先是一愣,但旋即反应过来这孙姨太太便是与前世的她只有过一面之缘却连话都未曾说过的老候爷的妾室。 她嫁来候府两年有余,却是连一句话也不曾同孙姨太太说过,只是因为这孙姨太太自老候爷去世后便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理佛,几乎不出门,更别说与府中的其他人有来往。不过想想原来的王姨娘亦是宫里出来的,因着这屋身份,与孙姨太太有来往很正常。 只是,想到要去见孙姨太太,王卉凝的心头竟有些忐忑。虽没同她打过交道,便只凭着她当年能获老候爷宠爱数年而不被善妒的老夫人伤害半分,老候爷死后她还能安然无恙地在府中占上那么一处大院子,便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她对于宫中之事一无所知,万一谈起,便只有被识破的命运,这叫她如何敢去绿影轩? “嗯,有机会我会去坐坐。”王卉凝心里转着各种念头,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毕竟飘雪亦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不想让她看出异样来。 淅沥的大雨下了一个晚上,将窗外的那棵桂花树冲刷得格外干净,茂密的树叶一时间竟绿得耀眼。王卉凝早早地起了床,在屋子里走了两圈,看到花圃中倒向一旁的杂草中竟隐约可见几株草药的影子,不由得心中一喜,挽了袖子便让白芍她们开始清理花圃中的杂草。 茉莉昨日一言,虽是托辞,却也不无道理。有些多年生的草药,虽一时被冻死,如果根部没腐烂,来年春天多半还会冒出新芽来。 这边王卉凝是神清气爽,那边秦含霜却是蔫蔫地躺在床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明明白白地告诉旁人她昨晚是一夜未眠。小腹一阵一阵的隐隐疼痛令她大惊失色,慌忙对翠竹道:“快,快去告诉老夫人,就说我肚子疼得厉害,让她派人请位医者来替我瞧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动了胎气 “什么?夫人叫肚子疼?”赵氏正在青枝的服侍下洗漱,听到翠竹的禀报声脸色一沉,吐出口中的水挥手让青枝将痰盂移开,脸有不悦地问道,“昨儿候爷歇在清月阁了?” 按理说钧儿已是当了爹的人,应该知道这个时候要节制些的,他对秦含霜亦不是很上心,若真是歇在那儿,怕多半是秦含霜的意思。 青枝脸色微红,翠竹却是有些没听明白,老实地摇头道:“没有,候爷昨晚没去清月阁。夫人昨晚上有些睡不着,今儿一早起来,便叫肚子疼得厉害。” 关于昨晚上发生的事,秦含霜已经叮嘱过了,她却是不敢向老夫人透露半点的。 “她不是一直说近日有些嗜睡么,怎么又突然睡不着了?便是一晚睡不着也不是什么大病,却又怎么引得肚子疼了?莫不是胎儿有些不稳?”赵氏蹙紧了眉头,锐利的目光扫向翠竹,令得翠竹很是不适。半晌她却是转向青枝,“你去一趟凝香阁,让王氏先去给她瞧瞧。” 不是她不关心秦含霜的身子,那怀的可是他们孙家的血脉,只是秦含霜怀孕的事儿还不是能让人知道的时候。若是让人知道堂堂文远候在妻子死后不久便与小姨子暗渡陈仓,之后又为了掩饰而急促成婚,却让旁人如何看待他们孙家,孙家几辈子的脸面怕都要丢尽了。 她虽然当初极力撮合儿子娶秦含霜,对于他们这么快就偷尝禁果来个先斩后奏还是有些不悦的。然事情是因她儿子酒后乱性所起,再想到孙家能再添丁,她也只能极力为她们作掩护了。 “王姨娘怕是不会给我们夫人瞧。”翠竹一听,低低地道了一声。赵氏一听。冷声问道,“你一个下人,如何就知道她不会给你们夫人瞧?” 扫了翠竹一眼,她又道:“可是昨儿发生了什么事?”若非如此,一个丫环不会脱口说出此话来的。 “昨天我们姨娘……摔倒后也嚷着肚子疼,后来候爷让王姨娘帮着瞧瞧,她一言便拒绝了。”翠竹声音极小,时不时地抬眼偷瞧一眼老夫人。她也是一时嘴快心里又担心自家小姐,才会脱口说出那话,此时若是老夫人追问昨日之事。她却是不知道要如何说才好。毕竟是自家小姐陷害在先,便是那肚子疼,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她也太不小心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摔着。”赵氏嘴上埋怨着秦含霜,心里却是对王卉凝不肯诊治的做法颇有些不满,沉声对青枝道,“你先去凝香阁,让王氏去给夫人瞧瞧。若是她不肯。你就问问她,是不是要我亲自去请。” 她还就不信了,生了一场病去了一趟柳家庄,王氏那软弱的性子当真就能变强硬了? “是!”青枝应完便急急地走出去,在门口碰到青柳端着粥碗点心过来,忙对她使了个眼色。告诉她老夫人心情不好来着。 青柳会意,赵氏却对着她挥了挥手,气恼中带着些不耐烦地道:“不吃了,不吃了。这个时候我哪里还吃得下,你快扶我去清月阁瞧瞧。这才早起。便没个消停,自打嫁入这候府。我就没省过心。” “那是她们知道老夫人您还年轻着,才敢事事都拿来让您费心。”翠竹不敢出声,青柳忙将手中的托盘入在桌上,走上前扶着赵氏,含笑对着她道。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青枝那一套哄人的话儿了?”赵氏一脸的烦燥被青柳一席话说得消散了不少,点着她的额头勉强绽出个笑来,“若是依着你这话,我也不必将这家交给夫人管着了,正经我还年轻,再管个十几二十年后才交到后辈儿手上去又有什么要紧的。” “奴婢便是这样想着呢。[]”青柳转头对着翠竹悄悄地吐了个舌头,笑着道。翠竹跟着弯了弯唇角,神情却微有些恍惚。 在夫人被害之前,她也一直是个活泼爱笑的,可自打自家小姐逼着她做了那事之后,她便再也没大声笑过,背后更是常常一个人发呆。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带上了几分黯然与罪恶。 赵氏被青柳几句话逗得开怀,心中虽担心却也没那么不悦了。这边青枝到了凝香阁,几句场面话后便将赵氏的意思传达了:“老夫人说您一向医术不错,让您去替夫人瞧瞧。” “老夫人竟肯让我去?”王卉凝出乎青枝意料之外的没有拒绝,而是状似吃惊地望着她,“夫人才疑是我害死了原先的夫人,若是我去,她会不会再说我要害她?” 初听秦含霜肚子疼,被害的恨意早已令王卉凝再不会像前世一样心疼担忧,却在心底暗叫了一声不妙。 秦含霜肚子疼莫不是昨晚惊吓过度动了胎气?本来她故意把那张纸条抛出去,只是想吓一吓秦含霜先报那一掌之仇,真正的用意其实是为了给碧纹以压力。却不想昨晚的天公甚为配合,又是大风又是雷电的,怕就是因为这个,才让谋害了她后还敢住在清月阁中的秦含霜恐惧的吧。 只是,秦含霜昨晚就屡次找她的麻烦,还故意用假摔来诬她,万一真是动了胎气,怕是会将之都推到昨晚的那一摔上吧?若是果真如此,她却是为自己留下祸患了。 不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老夫人让她去瞧,怕是不想让秦含霜奉子成婚的事情暴露,这也未必就不是好事。她正想寻机去一趟清月阁,又怕秦含霜故伎重施,此次老夫人发言让她去,说不定正可趁机让飘雪去找碧纹。 “这个放心,老夫人既让您去,自然便是信了您昨日的话。”青枝心中的疑团快速闪过,面上带着恰当好处的笑。 老夫人可不是个简单角色,她是料准了王姨娘便是再傻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夫人做什么,否则岂不是坐实了以前的嫌疑。心中转过如此念头,她自是要竭力将王卉凝请去清月阁。 “嗯,那青枝姑娘先去,我让飘雪收拾一下随后便到。”王卉凝望着青枝,点头道。 “夫人那边的情形还不明,老夫人可催着姨娘快些呢。”青枝怕王卉凝只是推辞之言,移了移步子一脸为难地道。 “你放心,我既已答应,自然便不会耽搁。”王卉凝早就知道青枝是个极会说话极八面玲珑的角色,不容她怀疑地道。 “那好,那奴婢先去回了老夫人。”青枝见王卉凝如此,便不再迟疑,先行赶去了清月阁。王卉凝也没多作耽搁,与飘雪合计了一番,也随后赶了去。 才至清月阁门前,便见有丫环在院外候着将她引入院内。远远望着生活了两年多连一花一草都极为熟悉的院落,如今却被鸠占雀巢被秦含霜占为己有,王卉凝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只觉得气恨难平,抿了抿唇控制好情绪,方默然地抬步进入。一抬眼却见紫衣和紫兰先后从一旁的厢房中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紫兰一眼瞧见王卉凝,立马上前两步瞪着两只眼睛狠狠地睨着她喝斥。 “老夫人让我们姨娘来替夫人瞧瞧。”飘雪戒备地望着她,神情和语气都极冷地道。 “她来替我们夫人瞧瞧?这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么……”紫兰气愤地指着王卉凝冷斥,后面的紫衣轻拉了她一下,喝道,“紫兰!” 看着王卉凝,紫衣的心里很难受。她不知道自家小姐如今以姨娘的身份再次踏入自己曾经居住的院子,心里是何等的滋味,便她能体会到她被曾经最亲近的丫环指着鼻子骂是何等的黯然与心疼,然而她却谨记着自家小姐的话,只是抬头望向王卉凝,一个眼神对视后便又快速地移开,生怕被一旁的丫环看出异样来,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如往常一般带着些恼意与疏离:“既是老夫人的意思,又岂是你能说道的。” 说着,拉着紫兰站到了一旁,待到王卉凝走向屋内,她转身对着紫兰叮嘱了几句,便也默然地走向秦含霜的屋内。 王卉凝踏入正屋,老夫人的声音适时地传了来:“好好地怎么就摔着了呢?莫不就是因为那一摔动了胎气?要知道,这个时候腹中的胎儿是极不稳的,步子跨得大些都有可能动了他。你虽没她们那般矫气,可好歹也该多留心注意些。以后你也不必再去秀朱阁给我请安了,好好将养身子替我生下个大胖孙子却是比什么都强。” 声音中虽仍透着些她惯有的盛气凌人的气势,却还是能听出她对秦含霜和未来的孙儿的关心的。 “儿媳妇一向很注意的,昨儿那一跤,其实”秦含霜绵软的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疲累,不及她说完,王卉凝已熟门熟路地跨过门槛穿过帷幔来到了自己曾睡了两年之久的雕花大床前,冷声截断她的话语,“老夫人,夫人!” “嗯,你来得正好,快给你家夫人瞧瞧。”赵氏神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让丫环搬着椅子往旁边挪了挪,对她道。 秦含霜神情憔悴,乍然一见王卉凝进来已是心中吃惊,再听老夫人竟让她替自己瞧病,心中更是惊诧。且不说昨日那一吓是不是她捣的鬼,便是凭着自己对她的诬陷,她又怎么可能尽心替自己诊治,便是在自己身上动些手脚令自己胎儿不保也不是不可能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受寒所致 “你……你昨日一推将我害成这样,此刻又来假惺惺地替我医治,分明是想让我腹中的胎儿彻底不保。”秦含霜以己之心度她人之腹,越想越觉得害怕,身子吃力地往床内侧移了移,一脸惊恐地指着王卉凝道。 她好不容易才借着这个孩子成功步上了文远候夫人这个位置,将来还得靠着他固宠得到候府里的一切,如今如何能给王卉凝任何报复的机会。 “什么?”赵氏才缓和一点的脸色迅速沉冷下来,犀利的目光唆视着王卉凝,冷声问道,“你越发长进了,竟敢将你们夫人推倒在地,莫不是真的想看着我孙家的血脉流失?枉我还信了你昨日的话儿,让你来替她诊治。” 这个结果果然在王卉凝的预料之内,便是连老夫人的反应也不觉得意外。她早就知道无法阻止她回府的秦含霜会想尽办法让老夫人和孙钧对她的印象越来越恶劣,而昨天秦含霜便迫不及待地以假摔再次诬他,如今恰巧有此一事,不管她在不在此,秦含霜都会将一切都推到她头上。 与其在凝香阁由着秦含霜肆意诬蔑,最后百口莫辩,倒不如亲自见识一下秦含霜再次的手段,也好寻机戳破她。若是能制造点混乱,将碧纹拿下,却是再好不过了。 “妾身不敢。”王卉凝神情淡然地屈了屈身,凛然望着老夫人。 “不敢?她都被你害成这个样子了,你还在跟我说不敢?”赵氏冷冷地笑了一声,指着秦含霜对她斥道。 “妾身昨日未曾碰到夫人,再说,莫说夫人未必是动了胎气。便是真动了,看她此刻神情惊恐、眼圈发黑、眼神焕散无光彩,也非一摔便能至此,倒像是曾受过莫大的惊吓。”王卉凝指了指秦含霜陡然骇人的神情,凛然地对着赵氏道。 秦含霜打的什么算盘,她清楚得很,便是要诬她,也绝不可能拿着肚子里的孩子来冒险。(.好看的小说)只从她昨日极力阻止孙钧为她请医者,便可看出她昨日捂着肚子的举动是装的。 “你胡说,”秦含霜悲然欲泣地指着王卉凝。“分明是你昨日将我推倒在地,我一直腹中疼痛,心中担忧胎儿有事才会惊恐至。” 秦含霜心虚地紧望了王卉凝一眼,想从她的神情中看出昨晚之事是否是她谋划的,却并不想让老夫人知道此事。 “既是昨日便腹中疼痛,夫人又忧心腹中胎儿,却又为何不及时请医者前来诊治,夫人是对自己的身子不在乎还是对孙家的血脉漠不关心?”王卉凝心中冷笑。及时地抓住她语中的破漏将了她一军。 以老夫人对子孙的重视程度,如何能容秦含霜如此漠视她们孙家的骨肉。秦含霜不是说昨晚便腹痛连连吗?她倒要听听此刻她要如何向老夫人解释。 “是啊,既是昨日便觉腹痛,如何还拖到今日。你难道没看到我一直盼着孙家能子孙满堂吗?”赵氏对王卉凝投以一记异样的目光,对秦含霜的语气中果然带上了几分恼怒。 便是她相信秦含霜的话,其如此不重视腹中胎儿的举动却是令她十分不悦的。秦含霜可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但她腹中的是她孙家的血脉,是钧儿的孩儿,她因着这个对她越发格外关心了,她怎能如此满不在乎。 “老夫人。我……其实是……”秦含霜一时被王卉凝堵得无从反驳,顶着两个黑眼圈狠狠地偷瞪了她一眼。只得使出她的拿手好戏,双眼一红。泪眼婆娑地对着老夫人抽泣,只心里恨得牙痒痒。 “好了,你怀孕的事儿暂时还是不让外人知道的好。”赵氏语带威胁,锐利的双眼扫视着王卉凝,告诉她此话便是针对她而言,“有我在,便让王氏替你号号脉又有什么要紧的。” 妻妾相处,难免有些争风吃醋诬赖诋毁的事儿发生,更何况王卉凝和秦含霜还有着另外一层弑姐之仇的关系,她一时也难保秦含霜此举是不是故意诋毁王卉凝。(.)不过,她更关心的是孙儿的安危,此时对她们之间的事却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王氏,”赵氏说完正眼望着王卉凝,面无表情地道,“你是个聪明的,孰轻孰重相信还能分得清楚。你既让我们相信你,你便拿出诚意来,否则……”说完,两眼微眯,眸中的厉光更甚。 只是号个脉而已,有她盯着,她倒不相信王卉凝能弄出什么花样来。再说,若是她敢在背后动什么手脚,令得孙家的血脉出个什么意外,她也必不能饶她。 “老夫人既相信妾身,妾身少不得迎难而上了。”王卉凝淡淡地瞅着赵氏的冷狠眸光,面色平静地低了低身子,转而向着秦含霜道,“还请夫人伸出手来,待妾身替你切脉查看一番。” 至于她答应的初衷,自然不是因为惧怕老夫人的恐吓或是为了讨好这候府中的任何一个人。 秦含霜有些迟疑,然而她确实肚子疼痛,因着担心腹中的胎儿真有个什么好歹,又加之想到有老夫人在此,只切个脉王卉凝也真不能对她做出什么来,脸上现出些怯怯的担忧的神情后,任着翠竹帮她将左手手腕放在了被外。 王卉凝侧坐在翠云搬来的凳子上,低头望着被下伸出的那只玲珑白皙的无骨小手,想着便是这只手将她一把推入了湖中,心里便是恨意横生,眸中冷光闪动,双手悄然地握成了拳头。她恨不得立即揪住秦含霜的衣领,质问她为何能这般不顾姐妹亲情。 然而头脑中骤然闪过一线清明,令她陡然一醒,才惊觉自己的右手不知不觉已抬了起来,忙作势将手按在了秦含霜的腕脉上,才堪堪掩饰掉了她方才恨意滋生时情不自禁的行为。 摒去脑中的杂念,王卉凝敛神关注着指下的动静,只觉得秦含霜按如滑珠般的脉息跳得有些紊乱。时缓时急,时沉时浮。从脉像来看,胎气倒并未受损,只是体内有明显的寒气流转,这腹痛之症,应该是因为染上了风寒所致,并不是动了胎气。 这个结论令王卉凝心头微喜,秦含霜想诬陷她的算盘已经打不成了。不过,想到自己的初衷,王卉凝的眸光闪了闪。捏着秦含霜腕脉的手指动了动,却突然觉得身后一阵劲风急至,下一瞬却听得孙钧冰冷的声音传来:“王卉凝,你在干什么!” 紧接着,王卉凝被一道重力拉得站了起来,又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被飘雪一把扶住,才堪堪没有摔到地上。 紫衣看得心头一酸。眸光闪了闪,脚步动了动,才最终生生地隐忍住,却只觉得喉头有热热的东西在往心内流。 抬头望着孙钧戒备而气恼地挡在床前的举动,王卉凝稳住身形从飘雪身上撤离重心站好,仿佛没有见着他。转身对着赵氏道:“禀老夫人,夫人腹中胎儿暂且无事。” “什么叫暂且无事?”赵氏正待点头,察觉到她话中的异样,忙道。“她如今这个模样,又一直嚷嚷着腹痛。究竟是怎么回事?” 经王卉凝先前一说,她也觉得秦含霜不像是昨日便一直腹痛。但她这个憔悴得如鬼魅一般的模样。又是从何而起,昨日不还是好好的么? “母亲,你竟让她来替霜儿诊治?你可知道,霜儿如今的腹痛,十有八九是她昨日那一推所致。”孙钧能猜到赵氏让王卉凝来替秦含霜诊治的用意,心中既羞愧又不悦,却也不能指责自己的母亲,只得将一腔怒气都发泄在王卉凝的身上。 “候爷,老夫人已经知晓此事,妾身本无意在老夫人面前搬弄是非,实在是担心腹中的胎儿,才如实相告。”秦含霜最会抓住每一个示弱的时机,听孙钧此言,适时可怜兮兮地哭道。 王卉凝冷眼看着他们夫妻一唱一和一刚一柔一真一假地说着,突然竟有些觉得他们才是天作之合相配得很,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待到他们二人说完,却是再次无视他们声音平淡地道:“夫人此时的腹痛,实乃是因受了风寒、体内郁结了寒气所致。至于夫人如此情形,” 王卉凝转目看向秦含霜,没有去看孙钧的脸色,仍无悲无喜地道:“夫人气息不稳、心神不宁,胸中似结着郁气,依妾身看,倒像是受惊过度所致。妾身之所以只能判定夫人暂且无事,实是觉得夫人若真是曾受到惊吓,若心中恐惧不除,长此下去,身子会一日日拖垮,到时怕是胎儿亦难保住。” “你胡说,你说了这么一大通,无非是想替自己开脱,让老夫人和候爷当真以为我腹痛不是因你所致。”秦含霜并不认为自己的腹痛是受寒所致,更是有些怀疑昨晚之事是她与翠云串通好了来吓她的,自然不会让她轻易洗清。 “老夫人若是不相信妾身,可以再请医者替夫人再切一次脉,夫人丝毫没有动了胎气的迹象。”王卉凝对她的指责恍若未闻,对着赵氏说完,便准备离开,“妾身在此只会惹夫人和候爷不悦,还请老夫人容妾身先回去。” 她来此,不是来接受孙钧的冷斥,更不是来看他们夫妻柔情蜜意的。既然原来的打算落空,她半息也不想再这儿待着。 “哎呀……呀……,候爷,妾身小腹痛得厉害。”秦含霜忽然捂着肚子在床上滚动,脸微微地扭曲着,两眼似闭非闭,神情十分痛苦。 “快,快看看她这是怎么了?”赵氏脸色一变,急急地对着身旁的人喊道,青枝青柳几个便忙上前要去拉住。孙钧却早已弯身上前大手一捞,将秦含霜抱在了怀里,冷声对已转了身要离去的王卉凝道,“你还走?还不快替她瞧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暗地里的报复(上) 秦含霜突然的变故令得王卉凝心头一喜,步子微顿。她正愁这么多人盯着飘雪无法悄然潜入碧纹的屋中,打算撤离,却不想秦含霜竟给她制造了一个机会。她快速地抬头对着飘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见机行事。 然孙钧冰冷中带着命令口吻的话却令她心头再次一寒,一股涩涩的东西涌上心头。脊背僵了僵,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方缓缓地转过身,嚅动嘴唇冷硬地道:“妾身倒是想尽上一份力,却害怕候爷像方才一样视妾身如虎豹,恨不得立即赶离。” 孙钧带给她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寒心与失望。原本,她该认清形势的,然而因着前世的那份感激或者孙钧对她的那些纵容,竟让她心底深处总会带着那么一丝期盼,期盼着孙钧能从她的举止神情中找出她前世的影子来,如今看来,她却是多想了。此刻在孙钧的眼里,怕是只有秦含霜和她腹中尚未成形的胎儿吧。 “唉呀,这个时候你还废什么话,快替她瞧瞧是正经。若是她腹中的胎儿有个什么好歹,到时候你却是当真脱不了干系。”赵氏既担心又不耐烦地沉着声音对王卉凝道。 方才她还有些信王氏的话,此时瞧着莫不是她真的如秦含霜所言,以言辞想推辞干系? “是。”王卉凝嘴里答应着,脚下的步子却未见多快,缓步走到床头,看到秦含霜唇色惨白,身子无力地靠在孙钧的怀里,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孙钧肩膀上的衣服,口里一直轻轻地呻吟着。模样倒甚是痛苦。 若是前世,看到秦含霜这样痛苦的模样,她早已不知吓成什么样了,怕是早求着孙钧和老夫人去请医者了。而此时,纵然一开始心中难免会闪过一丝的不舒服,想到她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便只余下痛恨了。 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他们夫妻亲热的模样,王卉凝心头一凛,不紧不慢地将秦含霜抓着孙钧衣服的那只手取下,伸指探着她的腕脉。无视她痛苦的模样,闭目凝神,似在细细感受她的脉跳,心里却是冷笑着。 方才才探过脉,她发现秦含霜的胎像极稳,轻易不会有异样,已能确定她此时的腹痛仍是体内的寒气在作怪,是因寒气积聚。导致脐部周围胀痛无比,自是不需再次探脉了。但是,秦含霜一再害她,她却是不能随心所欲地对她,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她怎么着也要让秦含霜多痛苦一下啊。 再说。若是不拖延一点时间,让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秦含霜的身上,飘雪又哪里能顺利地见到碧纹,并将该说的话都说了。 “你不是刚才才探过她的脉吗?此时又是作甚?”王卉凝闭眸冷笑之际。孙钧冷冷的声音自耳旁传来。王卉凝睁开眼睛,眸光清澈清冷地望着轻蹙眉头的他。脸色无异地道,“事关孙家血脉。妾身不得不慎重,生怕一个不慎,惹得老夫人和候爷怪罪。” 想到曾经那个一看到自己便满眼里都是爱慕的王卉凝,忽然成了这样一副不冷不淡的模样,孙钧的心底闪过一抹不舒服。然,更多的却是恼恨与责怪。 “嗯,却是该慎重些的。”赵氏虽也不喜王卉凝这样悠然的神情,但想着她说得也确实不无道理,便只能耐着性子等候,“你可一定要仔细了。” 飘雪环顾四周,孙钧抱着秦含霜坐在床沿上,目光一直萦绕在秦含霜的身上。老夫人则一直盯着王卉凝,等着她的诊断结果,青枝青柳和翠云均围在床外侧,两眼紧紧地盯着床上秦含霜的动静,等着随时听候。除了身旁的紫衣,屋内并无人注意到她。她对着紫衣使了个眼色,挪了挪脚步,悄悄地退了出去。 紫衣稍缓了缓,确定无人发现飘雪的离去,才跟着走出屋子。 听着秦含霜的呻吟声逐渐拉长,王卉凝装模作样地将她的两只手腕上的脉息都探了一回,方对着紧张等着她的赵氏道:“妾身现在可以断定,夫人腹痛,只是体内寒气积聚所致,于胎气无损,老夫人可放心。” “当真?”赵氏狐疑地盯着王卉凝,确定她没有说谎的迹象,方悄悄地舒了一口气,“我相信你不会信口开河,既是如此,她痛得这样难受,你可有什么法子帮她止痛?” 王卉凝迟疑地看着孙钧,脸上现出些顾忌,似是有什么难言之瘾,实质上却是为了拖时间,让秦含霜多享受一会儿痛的滋味。 “你既学过医,又是皇后娘娘身边侍奉汤药的,必然有法子止腹痛。”纵然孙钧心中仍有些怀疑,但情况紧急,此时便是他让人再去请医者前来,也只能让秦含霜多痛苦一些时间。若是王卉凝真能帮她止腹痛,却是最好的。况且,当着他的面,他料着王卉凝也不敢对秦含霜怎么样。 “妾身知道一个按揉穴位的法子,能很快地缓解夫人的腹痛,只是……”王卉凝淡淡地应着,脸上的为难之色更甚。 “只是什么?”孙钧望了王卉凝一眼,沉声问道。 “只是妾身所按揉的是肚脐周围的中脘、神阙和关元三穴,只需轻轻揉抚,再借助足三里和公孙几个辅助穴位,便能帮助排出寒气促进夫人体内气血流转。”王卉凝平静地道。 “什么?在肚脐周围?”众人都吃了一惊,赵氏第一个大声制止,“她正有孕在身,小腹如何能随意按揉?”更何况,按揉的人还是不对盘的王卉凝。 “只有按揉能最快地令夫人减轻腹痛,”王卉凝微抬起头,回头望着赵氏,“虽然不会对夫人腹中的胎儿造成任何影响,但妾身也觉得不妥,要不妾身替夫人开一剂药,待到煎好喝下,明日早上应是能缓解些的。”她倒不介意让秦含霜一直痛下去,而秦含霜又一向是最怕疼的,这个时候她敢断定其会作何选择。 “候爷,呕……”秦含霜自然害怕王卉凝的按揉,可小腹又疼得厉害,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的后背已出了一片冷汗,腹内翻涌得厉害,竟有些头晕眼花,一向没出现什么晕吐现象的她,此时还一阵阵地作呕,她知道那都是由于腹痛引起的,若是一直痛到明天,哪里能受得了。 “你说按揉不会对她腹中的胎儿造成影响?”孙钧大手拍了拍秦含霜的背,低头看着她越来越难受的神情,对着王卉凝问道。 “手法轻些自然无事,况且从脉像看夫人这一胎极稳,若非长期受损,轻易不会有事。”王卉凝淡淡地说完,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夫人若实在无法忍受,不妨让候爷试着按揉一番,妾身会在旁协助,一边提醒一边按揉其他几处。” 她本就没想过亲自动手,那几处穴位虽不会对秦含霜腹中的胎儿造成影响,她却不能再为秦含霜日后的相诬创造条件。既然他们要表现夫妻恩爱,她便成全他们好了。至于其他几处,她自然会“尽心尽力”地按着。 “候爷,要不……您替妾身……揉揉吧,妾身实在疼得受……不了了。”秦含霜的额头亦开始冒出汗来,痛得在孙钧的怀里不停地转动着身子。却又怕赵氏说她矫气,还得拼命地忍着。听到王卉凝说可以让孙钧揉,心里早已巴不得了。 “嗯。”孙钧看了一旁的赵氏一眼,冷漠的脸抽了抽现出几丝尴尬之色,略一迟疑后生硬地应了一声,将秦含霜平着放在了床上。王卉凝捋了捋袖子,对着床上的秦含霜淡淡地道,“但妾身所揉几处可能会有些疼,希望夫人到时能忍忍。” 会疼?秦含霜狐疑地看了王卉凝一眼,想着她会不会故意害自己。不过想想她既然事先声明,而不是偷偷下手,想来怕是都会如此。且断定有老夫人和候爷在身旁,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便不再纠结,轻嗯了一声。 “你可要轻些,可千万不能让她腹中的胎儿有什么事。要实在不行,便还是让她喝药吧。”虽觉有些不妥,但为着自己的孙子,且想到是王卉凝提议的,赵氏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不过心中却还是有些担心,不住地叮嘱着孙钧。 王卉凝心中却是一阵冷笑,秦含霜,即便你能哄得老夫人开心,看似比我更得她喜欢,在她的心底,莫不还是孙家的血脉最重要。这样的生活,便是你想要的?昨天你让紫兰对我一阵奚落拉扯,又引得孙钧对我巴掌相向,今日我便让你尝尝我的手法,尝尝有苦不能言是个什么滋味。 唇角勾起一道旁人察觉不到的诡异的笑容,王卉凝提醒完孙钧隔着中衣先轻抚秦含霜的中脘穴后,自己则撩起她的裤腿,找准足三里穴轻轻地揉捏着,轻柔的动作比平时翠竹按摩的手法还要令人舒适。孙钧的动作先是有些僵硬,只敢用指肚轻轻地来回抚着,经过王卉凝的提醒,后来便有些章法了。 几息后,秦含霜渐渐感到腹部的疼痛似乎真的有所缓解,再加之王卉凝轻柔娴熟的手法,她蹙着的眉头渐渐放平,心头的顾忌瞬间消失了大半,若不是腹部还痛着,她几乎要舒服得呻吟出声了。 见她痛苦的神情有所缓解,一直紧盯着她的孙钧脸上的寒色稍微减了几许,目光往王卉凝身上移了移,看到了她一贯娇俏美丽的侧脸和她黑长如羽的睫毛下清澈如水的眸子,有那么一刹那,他竟觉得从她沉稳的举止中透出的和她身上隐隐散发出的是一种他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令得他心中一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暗地里的报复(下) “啊……”正当大家都在为秦含霜的放松而心喜的时候,秦含霜突然呼痛出声,放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求助似地看向孙钧,却听得王卉凝清浅地道,“会有点疼,夫人还请忍忍。(.)” 至于如何的痛法,却只有秦含霜一个人体会得到,在侧的孙钧和老夫人却是不能有所感受的。王卉凝故意说得清浅平常,手上的动作更是看不出用了多大的劲儿。赵氏一向最厌人矫气,秦含霜将她的心性摸得极准,平时又是极尽讨好,方才王卉凝才说过会有些疼,手法看着却是极尽轻柔,她若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太过痛苦,岂不是讨赵氏不喜? 果然,秦含霜看到赵氏皱着眉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立马咬着唇住了声,只余下两手悄悄地抓住了身下的被子,双眼在对上王卉凝时,眸底会露出不爽之色。王卉凝神情自若地扫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轻了轻,略一迟疑,又更重地按了下去,故意用指尖用力按着她的穴位,却又把握着不让指甲刺到她的皮肤留下刺痕,接着又是轻轻一揉,嘴里还不忘提醒:“夫人且忍忍,这里比不得肚脐周围,若不稍微用点力道,便难以产生效果。” 一按一揉之间,便如方才的揉捏一般娴熟,也与寻常医者的手法一致,竟是让人看不出一丝的刻意。暗里,却是打一巴掌摸一下,令人有一种痛入骨髓的难受滋味。首次尝到报复的滋味,王卉凝的心里却并没有所谓的快感,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秦含霜啊秦含霜,若是在前世,我连让你吃苦尚且不舍得。又如何会亲自对你下手。但是,你的心太狠,你既然能连我的性命都不顾,我若还记挂着那点子已毫无意义的姐妹亲情,岂不是太傻了? 不过你放心,在没有揭穿你的真面目之前,我是定然不会伤及你的性命的。别说我一出手便会引人怀疑,便是旁人不会怀疑我,我也不能就这么让你轻轻松松地死了。我要让你身败名裂,还要亲耳听听。你对害死自己的姐姐会有怎样的说法。 “咝!”秦含霜心里暗暗地怀疑王卉凝是不是故意如此,表面上却是紧咬着嘴唇,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敢再像方才那般痛呼出声,赵氏听到,仍是有些不喜,开口道,“你也太怕疼了些。将来生孩子可比这疼得多了,我真不敢想像到时你会如何?” 按揉个穴位罢了,她也不是没试过,哪里就能痛成这样。到时生孩子可是鬼门关里走一遭,她这个样子,要如何承受那份苦楚。 孙钧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盯着王卉凝的动作和脸均看了许久,却未从她娴熟的动作和淡淡的神情中看出什么异样来,便又接着按王卉凝所言继续替秦含霜揉着她肚脐周围的其他两处穴位,纵然脸上一直挂着尴尬。背脊僵硬得比上战场紧张得多,手上的动作却是轻柔小心。连在人前露个笑脸都极难的他。突然在众人面前向秦含霜表现出这般亲昵的举止,实在是破天荒头一回。 若非因着她是雪儿的妹妹。又肯为了熙儿不顾自己的名声留在府中,更甚而还受到了他的欺负,而此刻看到她如此痛苦他觉得对不住雪儿,否则又如何会行今日之举。 “妾身……不怕疼。”秦含霜狠狠地瞪了王卉凝一眼,眸底蕴着恼怒,弱弱地对着赵氏嗫喏着道。 虽然腹痛已缓了些,对于王卉凝,她却并没有半丝感激的意思,不仅越发怀疑王卉凝是故意将她揉得很痛,甚至将老夫人的不喜也都全怪在她的头上。完全忘了若非王卉凝的法子,她此刻怕是腹痛难忍。 “妾身尽量轻点,夫人若是觉得受不住,要不妾身还是停下来吧。”王卉凝回以她的却只是淡淡的话语和顿住的动作。 她故意将自己的动作放缓拖延时间,孙钧又因为担心着其腹中的胎儿而动作极轻,她还就不信了,秦含霜的腹痛才刚刚有些缓解,会在这个时候让她停下来? 这按摩推拿有时本就需要用些力道,她话里话外和手上的动作都是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秦含霜若是还无法忍受,只会让孙钧和老夫人说其矫气,绝不会说她故意使坏。秦含霜会扮柔弱,难道她便不会么? “你还是忍着些吧,好歹肚子没那么疼了。”赵氏纵然喜欢秦含霜处处讨好她的性格,更看重的却仍是她腹中的孩子,生怕她肚子一直疼下去对孩子有损,见她肚疼有所缓解,而在旁看着又觉得王卉凝确实用心得很,哪里还会让她停下来。 “嗯,你……还是继续吧,我能忍得住。”秦含霜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不得不答应着。好在王卉凝并不是时时都压得让她觉出一种说不出的痛的滋味来,有时她也会怀疑自己是否当真冤枉人家了,或许换了旁的医者也是这样的。 不过,鉴于她心里一直存在的对王卉凝的排挤与打压,便是当真冤枉,她亦会毫不客气继续抹黑。 “好,那妾身便继续了。”王卉凝将秦含霜小腿上的足里穴都按揉完之后,便转战到她脚内侧的公孙穴上,抓过她的三寸金莲,就着袜子将拇指按在了她左脚的公孙穴上。一开始亦是轻轻地揉捏,让秦含霜觉得舒服异常,尔后便是突然的一下挤压,痛得她有苦不能言,只能求助似地望一眼孙钧,却发现他亦没觉得王卉凝的举动有何不妥,便心里很是气恼,又因着腹痛确实在慢慢地缓解,着实不能让王卉凝停下来。 王卉凝只是淡淡地扫视着她,完全无视她眸中迸出的恼恨。秦含霜都毫无忌惮地当面诬蔑她了,她也无需藏着掖着,秦含霜意识到了,便正好可以让她好好掂量一下,也省得什么手段都用在自己身上。 缓下一阵接着又是一下重重的挤压,王卉凝的动作举止看在围观人的眼里,却只觉得轻柔无比。如此反复多次之后,她方淡淡地道:“可以了,夫人可觉得身子有些发热,腹痛缓了许多?” 当然,便是她不问,秦含霜的表情却已向众人说明了一切,先前痛得打滚作呕的情形早已消失,此时只是脸色微有些苍白,嘴唇时时地紧抿着。此时瞧在赵氏眼里,却有些矫情讨要怜爱的意思。 “嗯,我瞧着好多了。”赵氏不等秦含霜开口,心里满意便转目淡淡地扫了王卉凝一眼。在她看来,王卉凝身上,怕也就只有会医术这一点让她觉得可取。其他的,实在都只是令她觉得厌恶。 “夫人体内郁结的寒气已驱走大半,腹部的疼痛再过一会儿就会全然消失,妾身的清白也算是得到洗净,”王卉凝微垂眼睑,像是没有看到赵氏的那一眼和孙钧投来的带了些异样的眸光,语气一如既往平淡无喜,“还请老夫人容妾身回去,再待在此处怕扰了夫人休息。” 她眼角余光瞧到飘雪正静静地立在一旁,心中暗喜,对于秦含霜的诊治本就是带着目的而来的,如今事情办到,纵然昨日被诬赖推倒秦含霜一事未得到洗清,却总算是证明了她的腹痛不是因她而起。再在此待下去,看着孙钧和她一对夫妻楷模的模样,只会让她觉得双眼刺痛,早已恨不得早些离开了。 倒是没有看到熙儿让她觉得微微有些遗憾,不过如今同在府中,能见着的机会自然会多起来,倒是见着了却不能相认,反倒让她更为痛苦。 “嗯。”赵氏冷硬地应了一声,心里并没有因为王卉凝方才的忙活而对她改观,见她转身欲离去,又将她叫住,“你方才说你家夫人受了惊吓,长此下去腹中的胎儿仍然有危险,你可有什么法子?或者,开几剂安神汤?” 转而她又看了秦含霜一眼,泛着皱纹的眉眼间透着不解与疑惑:“昨儿还好好的,一个晚上怎么就受了惊吓了?好好地在清月阁待着,这里也没有猛兽鬼魔,却是什么能把你吓成这样?” 听这口气,却分明已是信了王卉凝的话,而没有相信秦含霜说担心腹中胎儿的说法。 孙钧这时方才注意到秦含霜双眼周围的黑眼圈,和她微有些飘忽的眼神,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面对赵氏的逼问和孙钧的咄咄逼视,秦含霜有些心虚地垂了垂眼睑,一瞬之后再抬起眼时,却是双眼通红,泫然欲泣:“妾身也不知道怎么了,不过是昨晚大风将屋内的灯尽数熄灭了,后来闪电打来时妾身好似看到有个人影从窗外飘过,当时心里还想着会不会是姐姐来了,也没有觉得有多害怕,只是后来就不听使唤地忍也忍不住地胡思乱想了一个晚上,总是担心腹中的孩儿有个什么闪失。此刻听王姨娘提起,莫不是中了什么邪气?” 她一直都将自己标榜为肯为姐姐及姐姐的骨肉牺牲一切的好妹妹形象,此时是绝不能让人知道她受惊的真相的。便是她身旁的几个丫环,除了翠竹看出了一点门道,其他人也是定然不知道她是因着那张纸才心虚惊恐的。 “竟有此事?”赵氏一听,后背陡然一冷,“莫不是临近清明,她出来向你这个做妹妹的讨要纸钱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意外收获 孙钧听得眸光一闪,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与痛楚,转头盯了王卉凝一眼。(.) 秦含霜却是混身一冷,心中闪过阵阵惊恐,令得她的身子都几乎要颤抖起来。却又因为害怕被赵氏和孙钧看出端倪来,只得生生地忍着,只两只手冰冷冰冷的。 王卉凝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紫衣看了一眼她的侧脸,泪水禁不住往下流。 翠竹却是心里发毛,转动着两只眼睛惊恐地瞧着屋中,生怕死去的秦含雪突然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指斥是她伙同秦含霜害死了她。更是期盼着自昨晚一事后,小姐能够另择居所,离开这个时时令她担惊受怕的鬼地方。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在亲手将自己的姐姐推入湖中害死后,还能心安理得地居住在这里,难道她就没想过有一日大小姐会来找她吗?还有碧纹,她似乎也不怎么害怕,晚上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也没听她说过害怕。 “她便是在那儿缺钱花,托个梦给你也就罢了,或是心有不甘也不该找你。”赵氏纵然害怕,面上倒还能保持她一惯端庄的神情,别有深意地看了王卉凝一眼,她又道,“如今竟把自己的亲妹妹弄成这样,可见她死后还是像生前一样,不通什么人情。” “母亲!”孙钧声音冷得厉害,脸上的寒色更甚。他知道母亲一向不喜雪儿,可如今人都已经被害死了,母亲还这样说她,实在令他心里更痛。 看着孙钧的这副模样,秦含霜心里有着无尽的挫败与嫉妒,越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无悔。她果然没有料错。姐姐只有死了,她才有机会走入他的心中。 王卉凝却看得心中一酸,接着却是扯动嘴唇哑然失笑。孙钧啊孙钧,若在以前,你这样的表情会令我心中澎湃感动不已,会越发地觉得自己愧对于你。此时做出这样的表情,却只会让我觉得嘲讽不已。 你当初非我不娶,宁愿违逆自己的母亲亦要娶我为妻,我死后才不过两月,你便与自己的小姨子暗流陈仓云雨风流。此时再做出这样痛苦思念的表情,不觉得讽刺吗? “你也休要恼我,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赵氏亦脸色一沉,端庄的脸上透着愠怒之色。她之所以一直对秦含雪不满,除了秦含霜性子冷淡不会迁就哄着她外,还因为当初她心中其实已有了合适的人选,更认为秦含霜的父亲当初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员外郎,这样家世的女子实在配不上钧儿。钧儿却固执地违逆了她的意思。说是宁死也要娶秦含雪,令她十分不悦。后来虽无奈妥协,却始终心里不痛快,直到秦含霜生下熙儿,态度才有了一丝的改变。 微闭了闭双目,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孙钧缓了缓自己的情绪,再睁开眼时,眸中是一片漠然,他对着赵氏道:“康王爷尚在府中。霜儿的事还请母亲多操心,儿子先去陪陪康王爷。”转而他又望着秦含霜。“你若是觉得害怕,还是搬去别的地方住吧。”说完。看也没看王卉凝一眼,冷着脸急步走了出去。 王卉凝望了一眼他的方向,脑中浮现的却是那个始终含着一丝浅笑,露出两个浅酒窝的混身透着儒雅之气的康王爷。没想到他竟来到了府中,却不知是不是曾与孙钧交好。 “罢了,”赵氏叹息一声,掩下目中的气恼之色,对着秦含霜道,“一会儿我让老忠派人去请了云来寺的和尚来颂经替她超渡,想来很快便能驱了邪气。青柳待会儿让人去将与秀朱阁相临的清风轩收拾出来,尔后你还是搬去那边住吧,我要看看熙儿也方便些。” 翠竹目带期待地望向秦含霜,秦含霜却并未立刻回答。(.无弹窗广告)她当初之所以壮着胆子住在这里,全是因为想讨好孙钧,知道孙钧心里思念姐姐,必然会经常到清月阁来,这样与他接触的机会才会更多。而这些想法也确实得到了验证,即便孙钧大多时候只是在院外静静地站一会儿,好歹她还能偶尔与他在一块儿坐,总比住在别处连见都见不到他好得多。 可是,昨晚一事虽然是虚惊一场,她心中原本坚信的没有鬼神的想法却变得有些动摇了,昨晚上一睁开眼便觉得到处都是秦含雪的影子,这样惊恐的日子她是再不想过下去了。 想到如今已是孙钧明正言顺的妻子,腹中又有了他的胎儿,再加上她编造的那些莫须有的秦含雪的遗言,秦含霜觉得便是换了一个地方,只要把熙儿带在身边,孙钧也是一定会去她那儿的。 “好,妾身听老夫人的。”秦含霜一番思量,最终决定搬出去。 “若是无事,妾身便先回去了。”王卉凝屈了屈身,向着赵氏道。她倒没想到昨日一举还能收到如此效果,竟让秦含霜搬离了清月阁,倒也算是好事一件。起码她不用因一想到害死自己的原凶还大摇大摆地住在她曾经的住所而感到气恼与讽刺。 “嗯,你先回去吧。”赵氏因着已有了主意,也不想让王卉凝替秦含霜开什么安神汤了。没得到时候还得让人再查验方子有无异样才放心。 秦含霜却是抬头望了王卉凝一眼,突然道:“其实我是不信鬼神之言的,只是怀了身孕的人难免多想,为着孩子我才搬离。但此处好歹是姐姐住过的地方,我怎么舍得看着它就此荒废掉呢。我听丫环说,凝香阁里的丫头偷懒,竟使得院前院后杂草丛生。这清月阁好歹比凝香阁大些,什么都是现成的,老夫人请和尚颂完经后,便是真有什么邪气也被驱散得一干二净了,王姨娘不如搬来此处居住吧。当然,姨娘若是因着某些原因害怕,那就算了。到时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我可没法同皇后娘娘交待。” 她的话一出,众人均转头看向王卉凝,只有紫衣的心里暗喜。飘雪却是冷着眸光盯了秦含霜一眼,这个女人太歹毒了,这话不是明摆着说姨娘若不答应便是因为心中有鬼不敢来么?可若是答应,谁知道这屋里会不会还残留着什么秽气。 “谢谢夫人的一片好意,”王卉凝轻启朱唇,婉如莺啼的声音当真令秦含霜妒嫉,她顿了顿,正在众人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却道,“夫人搬离后便让人通知妾身一声,妾身好让人把衣物寝具搬过来。” 除了紫衣,谁也不知道她其实是真正的秦含雪,秦含霜如此提议,正是她求之不得的,又如何会拒绝呢? 秦含霜脸上阴狠的笑容一僵,不可置信地看了王卉凝一眼。她原本以为王卉凝会拒绝,好让大家以为王卉凝心里有鬼,却不想她竟然答应了。不过转念一想,这屋中当真有什么邪气也说不定,以前的王卉凝可是胆子比她的小得多,难保不会因着她受惊也跟着疑神疑鬼,到时少不得又要大病几场了。 “你当真同意了?”赵氏心中诧异,望着王卉凝问道,“到时有个什么事,可别同人说是谁逼迫你的。” 她自不是担心王卉凝,而是想撇清自己的干系,省得将来在皇后娘娘面前落下个不是。其实看着王卉凝过得不好,她的内心深处还会有某个地方闪过一丝快感,这大概就是厌屋及乌吧。同孙氏斗了大半辈子,她也没讨到一丝好处,反倒使得丈夫的心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如今皇后娘娘又塞个人到她儿子身边来了,实在是令她堵得慌。 “妾身愿意住在清月阁。”王卉凝抬起头神色平静地答道,内心里却是有一种重回故里的激动。她当然愿意,这里可是她住了两年的地方,里面处处是她的回忆,若非她顶着的是别人的躯体,她是早就要求着住回清月阁了。 “那好,你回去让人收拾一下,明日便正式搬过来吧。”赵氏对着王卉凝挥手示意她离去,却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微微有些失神。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秦含霜可是比她厉害得多了,这才嫁入候府几天,便能将王氏玩弄于手掌之中。想当初,她对孙氏恨得牙痒,却是从未称心过一次。 “姨娘,清月阁……”出了清月阁,飘雪急急地对着王卉凝道。 “这世上若真有鬼神,那些被害致死之人,哪个不要替自己报仇,又要官府作甚。”王卉凝脚步不顿,神色冷清,“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行得端坐得正,自然不惧谁来吓我。倒是我若不答应,岂不是更加坐实了秦含霜编造的鬼话了吗?” 对于鬼神,以前她是不信的,但自从重生了一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想法了。若说没有吧,又如何解释她当时追随在秦含霜身旁不肯离去和借体重生一事,若是有,世上又哪来那么多的冤死之人,他们为何不冒出来将害死自己的凶手指出来。 这一说倒让飘雪无语了,心里想着借此机会正好让秦含霜编造的谎言不攻自破,便也有些赞同了。 两人方走到一段七字形的长廊上,却听得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那日匆忙之间也不曾进来,近十年不见,没想到这里的格局还和小时候看到的一般无二。” “嗯,还和多年前一样。”孙钧充满磁性的声音要低沉得多,清越的声音却紧接着响起,“也是,你一年中怕有大半年的时间在外,既没时间去兴动土木,以你的性子也没那个雅兴吧,哈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长廊重遇 “嗯。”面对对方调侃的话语,孙钧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 “我听说袁太医他……”清越的声音突然一凛,语调有些沉重,“听说袁家年前发的那场大火,府中竟是无一人逃生,连累得旁边的两家也烧了不少房子,死了好几个下人。按理说袁太医的长子身手不差,怎么也被火困住了,这其中会不会另有玄机?” “那火是半夜时分起的,据说当时火借风势火苗窜得极高,且是从外往内烧着的,袁家除了袁公子,哪个不是老弱妇儒?待到众人救下,便只剩一堆废墟了,烧焦的尸体摆在那儿,连谁是谁都分不清。”孙钧似是沉默了一会儿,冷漠的声音才响起,“那位袁大公子,却听他的朋友说是事发前曾病得不轻,想必是一病不起才没能幸免。此事圣上也曾令人彻查,最后并没查出什么来。” 走廊另一头传来的声音逐渐低沉,连着渐近的脚步声似乎也有些沉重。王卉凝脚下步子一顿,快速地往后退了两步想要避开,还未退出长廊,却发现孙钧颀长的身形已出现在拐角处,而与他并排而行的,正是那一日曾数度帮助她的康王爷。 此时的他,一袭果绿色花鸟暗纹长袍,长发束冠,丰神玉面,脸上一贯挂着的浅笑和唇边的两个浅浅酒窝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微蹙眉头微凛的神情。便是如此,与一袭白袍冷若寒冰的孙钧相比,还是给人以一种儒雅温和的感觉。 而就在王卉凝看到他们的那一刻,他们的目光也均落在了王卉凝的身上,使得王卉凝后退的脚步立时止住。孙钧的眉头动了动。康王爷轩辕翊却是好奇地看着她。 但见那立在长廊尽头的女子,一袭素淡的藕荷色长裙,乌发低低地在脑后挽了一个髻,发髻上未见一件饰品,比巴掌大些的小脸上五官精致,容貌俏丽非常,一双似水的眸子瞧着孙钧时透出的不是柔情,而是清冷与淡淡的疏离。[.超多好看小说] 候府里的女人不多,轩辕翊一下便猜到了王卉凝的身份,但她眸间透出的那份清冷。却让他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想到那一日的怀疑,他的心头不由得一跳,眼角再扫到飘雪手里的药箱,他的眸光闪烁了几下,再次深深地盯着王卉凝看了几眼。 不会这么巧吧?他平生第一次为一个女子折服,而那日她眼角露出的一处白色肌肤更是让他甚为好奇她到底是因为长得太丑还是长得太美,才会在自己的脸上涂上那么厚的一声妆粉。疑惑间。才隔了一日再让人去寻时,却已失了她的踪迹。不会他让人寻了这么多日的女子,竟是孙钧的侧室吧? “这位便是康王爷,怡妃娘娘所出。”飘雪在王卉凝耳旁轻轻地道了一句,立时令王卉凝悄然地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还担心着原来的王姨娘有没有见过康王爷,上前后要以如何态度请安。飘雪此言,却是清楚地告诉了她,只有飘雪曾见过康王爷,原来的王姨娘怕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这位便是母后赐给你的女官?”轩辕翊脚步不停地走向缓下步子的王卉凝。微凛的神情又换成了一贯的浅笑,清越的声音犹如清风拂过。 “妾身王氏见过康王爷。”王卉凝上前两步微垂着头。对着轩辕翊屈了屈身,清冷的脸上沉静如水。已是避无可避。如果她还慢腾腾的,倒显得失礼了,何况人家还曾帮过她,她更不应该失礼。 虽然她对于在候府里再遇康王爷,心里有些顾虑,怕他认出自己提起那日之事而不好回答。[.超多好看小说]不过细想想,她那一日是以一个姿色普通的村妇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的,之后很快便离开了京城,想来人家堂堂一位王爷便是见着她那日的容貌也未必能记起,现在更不可能认出来。 “你认识本王?”轩辕翊眸光一闪,含笑望着王卉凝,目光落在她交握在腹部的白皙细嫩的双手上,脑中回想着那日见到的翻飞若蝶的一双小手。 “王爷之名,妾身在皇后娘娘身边时有幸听过,却无缘得见。方才听候爷提起王爷来了府中,妾身此刻见王爷气宇轩昂、气度高贵,便猜测定是王爷无疑。”王卉凝微抬了抬头,却仍低垂着眼帘,并未看着轩辕翊,声音温婉清扬。 “你倒是甚会说话。”轩辕翊将目光从王卉凝的手上移开,含笑道了一声。 这双手看着甚像那日见到的那名村妇之手,同样十指纤纤未染丹蔻。但天下容貌想像者都能有,更何况女子的手大都一个样,只凭这点还是无法确认的。 “霜儿那边亏得你忙活,我和康王爷还要四处走走,你先回去吧。”孙钧的冷漠并没有因为轩辕翊的在场而有所缓解,看了王卉凝一眼,移开目光语气冷硬地道。 “那妾身不扰康王爷和候爷雅兴了,妾身先行告退。”王卉凝亦只望了他一眼,对着轩辕翊再次屈了屈身,准备离开。 “候爷,不好了,小少爷摔得很严重。”青柳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焦急地冲着孙钧大声喊道,“老夫人让您赶快派人去请位太医来替小少爷治治。” “什么?”孙钧的声音冷得吓人,青柳已急步跑了过来,“小少爷从摇篮里摔了出来,眼睛旁边一直大摊大摊地冒血,怎么止也止不住,老夫人让奴婢请姨娘先去看看,让您……” 孙钧唇角抿得紧紧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不待青柳说完便急急地转身欲离开,抬步时才想起身旁还站着来府中做客的王爷,正欲拱手致歉请他再去前厅坐坐,却听轩辕翊道,“我这儿不用你招呼,你还是速去派人请太医吧。” 眼角余光却瞅到王卉凝眸中亦闪过一丝慌乱,青柳话声一落,她便急急地返身往回走。这令得他有些疑惑。若说孙钧着急,那是自然的,纵然他性子有些冷,好歹那是他的嫡长子,又是刚去世的妻子留下的唯一血脉,怎么着也会担心的。但她这个身份,作为一位姨娘,如此关心正室留下的孩子,莫不是她与正室情如姐妹? 孙钧望了一眼先行的王卉凝,不再言语,无声地对着轩辕翊点了点头,急急地转身离开。 轩辕翊看了一眼王卉凝急急离去的方向,对着想走又不好独留下他一人的青柳道:“领我去看看吧。”说着便提步随在了王卉凝的身后。 这正是他判定面前之人是不是那日所遇的最佳时机,如何能错过。况且,欣赏一位医术高明的医者治病救人,其实不亚于观看一场高雅的歌舞表演。 “是。”青柳有些意外,躬身应完,立马快步跟了上去。轩辕翊的步子却极大,很快便将她甩出一大段的距离。纵然如此,他却是没能赶上一路急驰的王卉凝,直到王卉凝急急地入了院中,他才在清月阁前止住脚步,等着赶出一身汗的青柳先入院去通报。远远地便听到里面传来小孩子微带着些暗哑的哭声和赵老夫人的哄劝及对丫环的喝斥声。 王卉凝顺着哭声冲进东厢房,一眼便看到孙雨熙被坐在床榻上的赵氏抱在怀里,紫衣惊恐地一手托着他的头一手用帕子按着他的眼角部位。然那帕子却已被血染湿,他的脸上和衣领上沾了不少的血,便连和赵氏的胳膊和她身下浅色的床单上也有不少。在摇篮的旁边,还有一片血迹。 孙雨熙的声音已哭哑,却还在拼命地边哭边手脚乱蹬,头一个劲地往两边甩动,紫衣和紫兰便拼命地按着,哭着哄着他。 孙雨熙的这个模样,使得王卉凝的心头立时一颤,双脚都有些发软,急急地冲上前去。 “快,快帮熙儿止住血。”赵氏慌乱的一句话使得王卉凝差点伸出去抱人的手僵在身侧,迅速冷静下来,抑制着自己的情绪,黯然地令飘雪打开药箱取出自制的止血药粉。 紧接着便见青柳跑进来禀报康王爷亲自来看孙雨熙了,赵氏只得将人交到紫衣手上,对着王卉凝急急地叮嘱了一番,留下一脸病容强撑着起来的秦含霜和几个丫环,在青枝的搀扶下,独自迎了出去。 她还未及走出一旁的厢房,轩辕翊已入得院中,对着她道:“老夫人无须多礼,我是来看看世子的伤的。” “康王爷亲来相看,老身真是感动不已。”赵氏说话间,已是泪湿满襟,一向端庄的脸上满是愁容,锐利的双眼也盛满了慌乱。 “老夫人不必担心,世子一定会没事的。”轩辕翊的话虽听着像是在安慰老夫人,实际却是因着上次亲眼见着了王卉凝替白芍缝合的娴熟手法时,心里想着她若真是那日之人,孙雨熙便是没法治的伤,也能有几分希望了。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了屋内,一眼便看到孙雨熙被放到了床榻上,紫衣和紫兰在两侧按着他的胳膊和头,飘雪则拿着块药棉在替他擦拭伤口。而当赵氏一眼看到王卉凝的举动时,却是急急地冷声喝斥了一声:“王氏,你在干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救儿子 却是王卉凝正举着双手站在床榻旁,手中捏着一枚穿了线的缝针,在飘雪起身之际,上前一步站到了孙雨熙的身前,正欲下针。 赵氏的一声冷喝,将靠在床尾忍不住打了一下瞌睡的秦含霜震得身子一颤,迅速地睁开了双眼,心里一慌。她原本坚持撑着病体前来,便是要在老夫人面前表现她的贤良淑德和对孙雨熙的疼爱,此时却在他受伤危险之际打起了瞌睡,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不知要气成什么样。 好在她抬头之际,扫见赵氏只气愤地盯着王卉凝好像并没发现她的举动,便松了一口气,对着轩辕翊行礼问安后,立马指着王卉凝道:“我只让你在太医来之前将熙儿的血止住,你不替他止血,拿这个做甚?是想卖弄还是心存不轨?” 紫衣新换的帕子又被血染湿,让她一眼便看出孙雨熙眼角伤口处的血没能止住。紫兰瞧瞧满是血迹的孙雨熙,又瞧瞧忙个不停的王卉凝,竟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孙雨熙挡在身后,跟着阻止拿着针线器具的王卉凝。 王卉凝抬眼冷冷地扫了秦含霜一眼,抿着唇对着冲上前来的赵氏道:“小少爷的伤口太深,光用药无法止血,必须尽快缝合。” 她方才整个心思都在孙雨熙身上,根本无视一旁的秦含霜,倒也未看到秦含霜打瞌睡的情形,要不然,也由不得她在此指斥自己了。 “我自然知道要尽快缝合,可缝合比不得绣花。”赵氏没好气地说着,盯了一眼她手中的器具,“熙儿伤着的是眼角,别说缝起来一个不慎便可能伤着眼珠,便是你勉强缝好了到时留下的疤痕太深的话,岂不是影响他的容貌。你再去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药能帮他止血。缝合的事还是等太医来了再说吧。” 本来对于王卉凝能这么利索地便抱着药箱跑来,赵氏对她还是很满意的。因着方才治秦含霜一事,对她的戒备也没那么浓了。但她自作主张的替孙雨熙缝合的举动,却是令赵氏很气恼,觉得她此举是想拿着孙雨熙的性命讨好她。在赵氏看来,她纵然以前在皇后娘娘身边做过侍奉汤药的女官,最擅长的却是调理容颜之术,看病缝合却是不能与宫里有名的太医相比的。 “妾身敢问老夫人。太医如今身在何处?”王卉凝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担忧与不喜。坚持不让脸上表现得太过,平静地问着赵氏。 赵氏被问得一愕,一时却是不好回答。宫里的太医那么多,她如何能一一知道他们此刻是在宫里当值还是在走亲访友。便是孙钧让人去请,还得让人先打听了相熟的几位太医哪位不当值才好上门相求。 王卉凝却丝毫没有要让赵氏回答的意思,只顿了一瞬。便自己接口道:“便是离候府最近的太医,来候府也不是一息半刻的时间,我们等得。小少爷的伤口却是等不得。” 她仔细察看过,熙儿的伤口之所以会流这么多的血,是因割伤了眼角处的几根小血管。虽然再多等一会儿未必就真的会危及生命,但熙儿已经流了这么多的血,此时的身子定然十分虚弱。若是还一味地僵持下去,不及时止血,身子受损严重的话。一时半会儿难以调养过来。 说着,却是在赵氏眼神闪烁犹豫之际,王卉凝已坐到了床榻前,让紫衣和飘雪将意识渐渐模糊哭声渐渐低弱的孙雨熙的头掰正。 刚进来时凭着所流出的血王卉凝便判定孙雨熙的伤口要缝合才能止血,想到他极小,缝合过程中必然不能像大人那般听话,任由她施术,再加之眼角处是极脆弱敏感的地方,缝合起来不止是疼痛,若是他反抗动作过大的话,当真很容易伤到眼珠。所以在走到他的身边时,她便悄悄地将一枚麻沸散药丸捏碎塞入了他的嘴里。待到此时,药效已开始发作。 “王卉凝,你敢违逆老夫人的话?”秦含霜挣扎着起身一把拉住王卉凝的衣袖,阻止着她,“难道你以为只有你知道,老夫人便不知道这些么?你以为你才是真心关心熙儿,我和老夫人都是假惺惺的么?” 一句话却是将赵氏脸上的犹豫瞬间击飞,一脸怒容地望着王卉凝。 “若是小少爷有个好歹,再说其他都是妄然,到时却是可以看出到底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了。”王卉凝冷声说完,胳膊肘一甩,将她的手甩离,无视她的存在,对着紫衣和飘雪道,“下针时小少爷可能会有些受不了,你们按好了,千万不可令他的头乱动。” 老夫人对熙儿的关心是真的,她此时不好冷言反驳,对于秦含霜的假惺惺,她却是不必嘴下留情的。 “你……”秦含霜被甩得一个趔趄,本想借机再污王卉凝一把,却被翠云及时扶住,不由得瞪了她一眼,尔后含泪望着赵氏,赵氏却是再一次地犹豫了。 她只觉得孙儿流了很多血,直觉很危险,却并不知道其中缘由,只道王卉凝说得不无道理,若是熙儿等不到太医前来,她再担心他的眼睛担心他眼角的疤痕那都是妄然。连性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其他的。 “老夫人不妨让王姨娘试试,本王以前倒是曾多次听母后说起王姨娘的医术不错,不比宫里的那些太医差。”轩辕翊声音清越,说出的话却给了赵氏莫大的安慰。 王卉凝面对血淋淋的伤口时沉稳的举止和反驳秦含霜和赵氏时犀利的言辞,越发令他觉得眼前的女子便是那日之人无疑。若是连她都不能缝合好,宫里的太医怕也未必能做到吧。以他那日见到的情形来看,至少在缝合之术上,他觉得没见过比她强的。 “那你便试试吧。”赵氏仍带着几丝顾虑,却是同意了王卉凝的坚持。然她还未开言,王卉凝已弯身下针,看着孙雨熙痛苦地扯着嘴唇动着手脚和“啊啊”地嚎了两声后慢慢陷入昏迷中的情形,她的心里疼得不行,眼神便越发清冷,神情越发冷然专注。 伤口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了眼皮之上,眼角处深得能看见眼窝处的骨头。再加之眼皮之下便是眼珠,王卉凝的每一针都下得极其谨慎小心而又轻柔,仿佛呵护一个精致珍贵的瓷娃娃,生怕一动而将瓷娃娃打碎。 看着这样的她,不知为什么,赵氏竟然觉得心中还存着顾虑和不信任是一种罪过,便是太医,怕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吧。而秦含霜,起先也是被她轻柔娴熟游刃有余的举止震慑住,尔后看到老夫人渐渐变好的脸色,心里便很不舒服,双眼若有所思地望着床上昏睡着的孙雨熙。 轩辕翊则是侧着头静静地看着,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却有那么一瞬,想到她竟然是孙钧的侧室时,心底闪过了一丝莫名的失落。 他本只是因为好奇并惊叹于她一手精湛的缝合之术而想弄清她的真实身份,当初并没有想过她到底会是他人之妇还是闺中待嫁之女,此时却不知为何,知道她已为人妇后,心底会闪过一丝婉惜。 “熙儿如何了?”孙钧吩咐完忠叔亲自去请太医后匆匆赶来,却发现屋内静得连针掉落都能感受到,心不由得一沉,连呼吸都滞了滞,却终是沉沉地开了口。 轩辕翊却对着他作了个噤声的动作,令他眉头一紧,走上前来,才看清王卉凝背对门外而坐竟是在替孙雨熙缝合,意外的同时便也要上前去阻止。然当她看到赵氏和一众人没有发出声响竟是因为都在屏息凝神地看着王卉凝缝合,而孙雨熙眼角部位已经出现的针脚更是细密而美观,这令得久经沙场见怪医者缝合的他不由得心中闪过一丝惊讶与叹服。 战场上被刀剑划伤是常有的事,纵然不能做到人人都能得到最好的医治,医治出征将领的医者医术却都不差,但他还从未见过有谁能将一道伤口缝合得如此美观,伤口亦是拉得整整齐齐,只余下一条细缝,若不是因着有缝线在,不仔细看,怕都要以为此处本没有伤口吧。 孙钧到嘴的呵斥咽了回去,前行的身子更是被轩辕翊一把拉住。如此安静的屋子里,孙钧的声音显得特别突兀,王卉凝自是听到了他的话,却并未抬起头来,连手上的动作都没停下,旁若无人地继续着自己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正看得入神时,王卉凝却抬起头来,对着飘雪道了一句:“为小少爷撒上药粉包好。”说完,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闭眼熟睡的孙雨熙,压下心中的不舍站起身将手中的器具逐一放入药箱中。 赵氏见状,忙扑到床前,一脸怜爱地望着孙雨熙,先是叮嘱了飘雪小心轻柔些,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这样缝法,熙儿他眼角留下的疤痕会不会很深很难看?他一直这样睡着,可是你用了什么药?怎么这会儿还没醒来?” 王卉凝的手法她瞧着是很满意,既没有伤着熙儿的眼珠,又很快地将他的血止住了,便是针线瞧着亦整齐得很。心里最大的对孙儿性命的担忧放下了,她起先的忧虑便又冒了出来,又开始计较起他眼角的疤痕来。 虽说男孩子不应该像女孩子那般在意容颜,更甚或说男人身上带点疤痕会让人觉得沧桑有内涵,那不过都是自我安慰的说法罢了。毕竟没听过谁为了让自己更有内涵,而去让人在自己脸上划几道疤痕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见到碧纹 “不会。(.无弹窗广告)”王卉凝未作迟疑地笃定道,“这样缝法留下的疤痕会极浅,待到小少爷慢慢长大,还会再次淡化,到最后看不出来。” 这还是她的保守说法,不能在人前将话说得太过。若是依着书中所记,这样缝法,拆线后过不了多长时间,伤痕就能浅得不仔细盯着看便看不出来。虽然她只经过白芍那一次实践,但在缝合过程中却是十分小心谨慎,连下针的力度都按书上所记控制得恰到好处,便是不能如书中所记,留下的疤痕也绝不至于太深,不可能会影响熙儿以后的容貌。 “妾身给小少爷用了麻沸散,再睡个把时辰便能醒来了。”王卉凝立在床前看着飘雪细细地替孙雨熙包扎,顿了顿又道,“一会儿小少爷醒来后伤口还会更疼,到时怕他会拉扯伤口,服侍的人一定要注意看着。” “嗯,紫衣、紫兰,你们都记住了。”赵氏颔首答应,孙钧听到有人禀报请来的孙太医到了府中,看了一眼孙雨熙,又看了一眼王卉凝,对着轩辕翊耳语了一声,两人先行出去了。 赵氏待到他们出了院子,却是脸色一变,沉声问道:“方才因着小少爷的伤势较重,我也没其他的心思,这会儿我却是想知道,小少爷究竟是如何摔成这样的?你们一个个的,都到哪里去了?”说着,却是双眼锐利地扫过紫衣和紫兰。 紫衣低了低头,准备上前,却听紫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赵氏道:“回禀老夫人,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照顾不周,致使小少爷翻出了摇篮,眼角磕在摇篮的木腿上。奴婢愿意领罚。”泪痕未干的脸上,满是诚恳的自责。 她是大小姐的贴身侍婢,如今大小姐去了,她就有责任替她照顾好小少爷。现在她却让小少爷摔成了这个样子,受罚实在是应该的。[] “那好,既然你都承认是自己照顾不周了,便直接拉出去打五十板子吧。”孙雨熙所受的伤痛令赵氏心中余怒难消,冷声对着紫兰道。众人听了。俱都脸色一变。王卉凝抿着唇微蹙眉头。眸光闪了闪。 五十板子?便是府里身强体壮的男人,能受下三十板子已是极限,还得躺在床上多日无法行走。以紫兰的女子之躯,五十板子怕不要要了她的命? 众人都为紫兰提着心,紫兰却只是脸色变了变,尔后竟然一副誓死如归完全不打算求情的模样。 “老夫人。奴婢也有责任,”紫衣紧接着跪倒在地,话语轻柔。语气却坚定,“当时奴婢和紫兰同在屋中,小少爷摔成这样。自然也脱不了干系,还请老夫人容奴婢与紫兰共同受这五十板子。” 其实她当时并不在屋内,但她和紫兰共同服侍了王卉凝多年,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活活打死。况且依着紫兰的脾性,便是小少爷的伤与她无关。因着当时只有她一人服侍在侧,她也会因自责而将责任完全揽下。五十板子她是定然受不住的,若能分得一半到自己身上,顶多也就是个把月下不了床,总还能保住一条命。 只是,若是她也躺倒了,小少爷却要怎么办?脑中突然闪过的这个想法令紫衣脸色骤然一白,方才情急之下竟只顾着紫兰的性命了,此刻却是如何是好? 赵氏冷哼了一声,正欲开口,突然见得王卉凝上前一步,微屈了屈身,劝道:“老夫人请听妾身一言,小少爷本就有些认生,一向不喜旁人照顾,如今养伤之际,心情定然还会烦燥些,若是她们二人受了板子躺下了,却要让谁来照顾小少爷。夫人此时怀着身孕,难不成要让她亲自照料?” 原本孙雨熙是只认着秦含霜和紫衣的,后来也不知紫兰做了什么让他高兴感兴趣的事,慢慢地竟然越来越愿意让她带着了。(.好看的小说) “妾身却是建议老夫人先将这五十板子记下,暂且让她们二人将功补过,用心地将小少爷照顾好了再说。”王卉凝略顿了顿,见赵氏脸上闪过思量之色,再次道。 紫兰猛然转头望着王卉凝,有些不解自己才对她不敬,她却因何反而替自己求起情来。紫衣却是松了一口气,心里后悔着一时冲动差点犯下大错。可如果让她不顾紫兰的性命,她又确实做不到。弄不好再来一次,她还是会一时冲动提出共同受罚。 “嗯,你说得也有理。”赵氏望着王卉凝,半晌方点头同意,疾言厉色地对着紫衣和紫兰道,“便按王姨娘说的办,我给你们二人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若能将小少爷照顾周到了,便给你们减免些处罚,若是再有什么差池,便双罪并罚吧。” 因着紫衣紫兰本是秦含雪的丫环,王卉凝出言相劝倒是没让赵氏觉得反感,反而开始思量她这个姨娘是不是真的有些关心孙雨熙。 “妾身也是这样想着的。”秦含霜适时地开口,“她们二人对熙儿倒还算尽心,这次想必也是一个没留神。” 或许王卉凝没开口之前,她亦会替她们二人求情。毕竟现在怀着身子,她可不想成天亲自照顾着孙雨熙。 “你就不必替她们操心了,你这个样子,还是先去屋里好好躺躺吧。”赵氏看向秦含霜,扫着她一脸的倦容,摆了摆手,“青柳,你现在就去让人把清风轩收拾出来,吃过午饭,便让夫人搬离此处,不要再耽搁了。” 先是碧纹摔断了腿,接着上秦含霜受了惊吓,此刻再是孙雨熙受伤,赵氏越想越觉得清月阁里当真有些邪气。带着两位孙家子孙,她如何还能任由秦含霜和孙雨熙在此犯险。但,因着方才王卉凝已经答应来此居住了,她纵然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是不能说出来的。否则,岂不是陷秦含霜于不仁当中。 “我先回去了,你让她们先收拾着,待会儿也不至太磨蹭。”赵氏在秦含霜答应起身之前,先站起身来,对着她说完,便由青枝扶着往外走,经过王卉凝身旁时,脚步顿了顿,想说点什么,想来想去,似乎又找不到什么可说的,最终吐出一句,“你也先回去吧。”说完,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孙雨熙才走出去。 王卉凝见飘雪已经收拾好东西,也准备拿着药箱离去,却见秦含霜由翠竹搀着缓步踱到了她身边,对着她绽出一个假惺惺的笑来:“几月不见,王姨娘的医术像是精湛了不少。你以前便愿意帮着府里的丫环们瞧个病开个药什么的,正好这两天我的侍婢一直嚷嚷着断腿疼得厉害,你替我去瞧瞧她吧。” 王卉凝抬眼望着秦含霜虚情假意的面容,觉得反胃得很。可一转目看到飘雪眼里的光芒,表面迟疑了一下,点头淡淡地道:“可以,却不知她住在哪间屋子里?” 飘雪既示意她同意,定然有她的道理。要么是碧纹不同意,需要她亲自出面,要么就是碧纹已经初步答应合作,同样需要她当面与其商谈。纵然她知道秦含霜此举有着挑衅嘲讽之意,甚至还有着其他意图。但她此时一旦离开,那日若还想在秦含霜的眼皮子底下见着碧纹,就更难了。所以,她还是决定小心谨慎些,前去碧纹屋里瞧瞧。 “哪,就在那间,我这怀着身子也吃不消,你自个去瞅瞅看需要开个什么药写下来便是。” 秦含霜半带挑衅半带嘲讽地笑了笑,说完便由翠竹搀到了房中,却是隔着门对着王卉凝露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 王卉凝望着她走入屋中的背影,心里有着一丝异样的感觉,步子顿了顿,还是敲开了西厢房第二间的门,令飘雪藏在门内盯着外面的情形,她缓步走到了屋内仅有的一张床旁。 “夫人说你的断腿一直很疼,让我来替你瞧瞧。”王卉凝清冷的声音没有压低,碧纹正靠坐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见她进来先是一愕,尔后跟着大声应道,“是的,平时还好点,一到阴雨天就酸涨得厉害。” 说完,却是突然压低声音,盯着王卉凝道:“姨娘是如何知道我弟弟死了的?”提起这起变故,她的脸上不免现出愤恨之色,眸中光芒大盛,紧接着便敛了起来,“那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并不是谁造成的。” “只要有心,什么事查不到。”王卉凝回望着她,心里恼意满满,面上却是云淡风轻,若有所指地道,“除了这个,我知道的还有很多。比如,你的父亲是如何疯的,是谁害死了曾经的夫人。” 她待在此处的时间不能太长,其间还总要瞅瞅碧纹的腿才行。飘雪已经先前探了路,她也不想再拐弯抹角的了。 碧纹倒抽了一口凉气,紧紧地盯着王卉凝,眸中露出复杂之色。飘雪只是将她家的变故和她要报复的意图点了出来,示意她帮着王卉凝澄清,她正在犹豫且绝口不肯承认自己报复的意图,却不想王卉凝会说出此话。只是,二小姐做得那般隐蔽,便是她虽然捏着许多证据,却是藏得极其隐密,王姨娘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的呢?或许,她这是想诓自己? “你不必怀疑,我知道是秦含霜亲手将夫人推下湖去的。”王卉凝的下一句话,像一枚炸弹一般,将碧纹炸得面露惊色,急急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下一瞬却是反应过来自己中了王卉凝的圈套,脸色一白,否认道:“我知道姨娘是被冤枉的,也是我们小姐一时气急才会胡乱指认了你。可我们小姐与夫人是同胞姐妹,且情意深厚,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歹毒之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拿下碧纹 “你心里真是这么想你家小姐的?”王卉凝只是淡淡的一句反问,便让碧纹无言以对默然无语。 心中的仇恨已令她一提起秦家人便咬牙切齿,否则当初亦不会失去理智轻易便在秦含霜的胁迫下便致秦含雪于死地。此时言不由衷的话语,不过是想掩饰心中的想法罢了。她尚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若是让秦含霜察觉到一丝她的意图,她都将死无葬身之处。 面色平静地瞧了她一眼,王卉凝弯腰将她腿上覆着的被子掀开,伸手撩起了她断腿上的裤管,用手指触着她包扎着的小腿两侧,手中传来的异样令她有些不解,“平时可是这里酸涨?” “嗯,”碧纹伸直的右腿一抖,痛得皱起了眉头,望了一眼王卉凝似乎忘了方才谈话内容的淡然表情,回道,“会有一股难言的涨痛,触着时尤其痛得厉害。” “解开布条给我看看。”王卉凝坐在狭小的木床床尾,盯着碧纹的断腿说完,却又话题一跳,声音骤然变得极低,“我既这么笃定,自有自己的依据。便如纵然你千万百计不想让人知道你家的变故,而我仍然知道你弟弟是被秦家大少爷逼死的、你父亲是被秦家逼疯的一样,我有我查证的途径。” 碧纹眸中的震惊之色,完全在王卉凝的预料之中,在碧纹解开布条的手顿住的时候,她却是抬起头,对上她的双眸,问了一个似乎不挨边儿的话:“你信梦吗?” 肯定的答案却早已在王卉凝的心中。自打以前碧纹时常因着前晚之梦而或兴奋或惊恐并时常找秦府里擅长解梦的婆子解梦时,她便知道了这个答案,也才会有了她接下来的说法。 碧纹一愕之后点了点头,王卉凝却是唇角一勾,噙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如果一个人连续一个月日日做着同一个梦。(.)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在碧纹眉头蹙起陷入沉思时,她却又幽幽地道:“我也是信梦的,所以当夫人的一缕幽魂一再地入我梦中,口中不停地念颂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句诗时,我知道,她是想让我这个一同被害的冤屈之人为她做点什么?” 碧纹听得呼吸一滞,眸中闪烁着慌乱的光芒。抓着布条的手有些发冷。嘴唇嚅动了几下,却是未能发出声音来。 怪不得,怪不得昨日院中会出现这样的字条,莫不真是夫人显了灵,魂魄在此游荡?碧纹打了个哆嗦,不自禁地抱紧了双臂。双眼扫视着屋内,仿佛秦含霜的魂灵此刻就在屋中游荡。 “我要做的,只是证明自己的清白。而你。”王卉凝帮着把碧纹未解开的布条一圈圈的解开,眸光深邃地道,“既要向秦家报复。仅凭一己之力是不够的。何况,现在的秦含霜明显有与秦府和好的迹象,你觉得她若是察觉到了你的企图后,会由着你来甚至是助你一臂之力吗?” 若非秦含霜与继母胡氏达成了某个协议,以胡氏恨她恨得牙痒痒还曾为了怕她强大而极力阻止她嫁给孙钧的情形来看。是绝不可能在她死后到孙家为她假意讨公道的,当初一定是受了秦含霜的授意。 “嗯?这骨头怎么会长成这样?”王卉凝没有急着催碧纹给出答案,而是故意给了她一点思索掂量的时间,低头看到她的腿时,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碧纹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她小腿断骨处,不只摔成两截的下半截腓骨往外凸起,竟连断面两截的胫骨也错位得严重,怪不得方才触着时会有明显的凸起感,这明显是骨头没有接好的迹象,如这般长下去,她怕是一辈子都别想站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碧纹颤抖着双手轻触着凸起处,声音中充满着怨怒与绝望。 望了一眼她惨白惊慌的脸色,王卉凝稳了稳气息,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的断骨接好后可有过过大的举动,从而致使接好的断骨再次错位?” “没有,自接骨后便一直坐在这里。”碧纹气愤地道,“一定是当初那个医者未将断骨接好。怪不得都快二十天了,还一直疼,半点力都受不住,这个样子以后还怎么走路?” 她好歹从小服侍了一场,秦含霜竟不能找个好点的医者替她诊治吗?她当初便觉得前来为自己医治的医者手艺欠佳,曾担心会出什么问题,却不想果然忧虑成了真。若是就此瘫了,她还要怎么报仇? 看着她眸中闪露的光芒,王卉凝不着痕迹地再加了一把力:“按理说只要医者稍微用点心,也不至于接成这样啊。” 至于医者为何不用心,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碧纹是个聪明的人,如何会听不出王卉凝话后隐藏的含义,下一瞬便见她眸中的光芒更甚了一些,转而,却是面色坚定而带着期盼地望向王卉凝:“姨娘若能将奴婢的腿医好保得奴婢全身而退,奴婢便帮着姨娘证明清白,如何?” 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既要照顾疯了的父亲和陡然苍老随时有可能倒下的母亲,还要为死去的弟弟讨回公道,若是这条腿不能行动,还谈什么报仇。 原本对于恨意充昏头脑时帮着秦含霜谋害秦含雪一事,理智回复时她还会产生悔恨内疚之情,此刻对于秦含霜却是恨意加深。她从小服侍在侧,更是没为着她少受胡氏的折磨,她如今却这样对她,简直太不是人了。不过想想一个对自己的姐姐都能下毒手的人,没有人性也实在是太正常了。 王卉凝眸中闪过一道异色,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好。趁着骨头还未愈合,我可以帮你掰离了重新接上,再配以一些特有的长骨药物,也还能恢复如初,只是却要吃上几倍的苦头,你未必承受得了那份苦痛。” 对于碧纹,她心中不是没有恼恨的。若没有碧纹和翠竹的帮助,仅凭秦含霜一人之力,不可能亦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轻易将她弄死,还能彻底地置身事外。看着碧纹就此躺在床上下不了床,她应该感到称心。可如今她却得靠着碧纹才能对付秦含霜,只有从她手里拿到那些证据,甚至是让她出面指证,她才能彻底翻身,这个时候哪里能拒绝? “只要能站起来走路,奴婢什么苦都能吃得。”碧纹敛下心中的恨意,神情万分坚定。 “那好,一会儿禀明了老夫人和候爷、夫人,我便为你重新接骨。“王卉凝淡淡地答应过后,便端详着碧纹小腿处的凸起,与她一点点地说着她的做法以及碧纹将来要承受的苦痛。碧纹纵然听得脊背发凉,却是坚定地点头同意。 适时地,王卉凝将自己说话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些。自始至终,她都十分注意,纵然与碧纹说着极为隐密的话,甚至有飘雪在门口守着,为了不让秦含霜看出异样来,都能十分有节奏地适当地穿插些关于碧纹断腿的话语。 “那奴婢先行谢过姨娘。”碧纹却总因着心中的恼恨与繁杂而屡屡忘记,在王卉凝的提醒下及时地回应一两句还是能做到的。说完,稍想了想,却是轻声向王卉凝问道,“姨娘希望奴婢怎么帮您?奴婢当时并不在场,当面指认怕是老夫人和候爷不会相信。” “自不需如此。”王卉凝心中早有计较,看了碧纹一眼,没错过她眸中闪烁的光芒,摇头后缓缓地道,“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秦含霜当初邀我去冷月亭的书信是被你取走藏起来了,便是秦含霜找人冒充我的笔迹写给夫人的信笺,你也能找到。” 她知道碧纹顾忌的是什么,是怕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万一秦含霜能继续留在府中,她日后的复仇任务无法完成。不过碧纹想做的,也未必不是她想做的,帮着她隐瞒,又有何不可的。 何况,虽然她比秦蕴之大了四岁,从小却没少受过他的欺凌,若说对他没有恨意,那是不可能的。碧纹真想除去他,她是半分阻止的意思也不会有的。 王卉凝笃定的神情中没有一丝置疑,仿佛一切都是她设计的一般,样样都料得极准。这令碧纹终于彻彻底底地对面前的王卉凝刮目相看了,错愕地盯着她:“姨娘以前若是这样,秦含霜怕是不敢轻易动您。” 王卉凝弯了弯唇,一笑置之。碧纹接着道:“奴婢当初因着怕被秦含霜发现,所以并未藏在身边。如今却是连路都不能走,想要取回,怕是要多等些时日了。” “无妨,”王卉凝接口道,“我想你的父母许久没看到你,心里已急得不行了吧。指不定这几日你的母亲便在候府周围打听你的消息呢。” 候府里不敢藏,秦府里更不可能藏,王卉凝想来想去都觉得碧纹必是将那些东西藏在了自己的家中。而那日飘雪说碰到碧纹给家里送吃食,想必平时她是常常接济家中的。如今她摔断腿在床上一躺就要数月,而她又不敢让人知道她家发生的事,自然不会轻易让人去给家里送东西。 看到碧纹抬起的脸上再次闪过的不可思议,王卉凝却浅浅地一笑:“我可以让飘雪悄悄地去你家瞧瞧,给你母亲递个信,顺便给她老人家送点东西。”(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相候 看着王卉凝如沐春风般的浅淡笑容,再想着她话中的含意,碧纹心里一点不认为面前的女子只是想澄清自己的清白那么简单,隐隐地有些为方才没有答应她的前一个要求反而是要求她为自己治腿并保得全身而退而感到庆幸。 “姨娘也是恨我的吧?”碧纹眸中还是闪过一丝担忧,嗫嚅着开口,有些不安地看着王卉凝。她要确定王卉凝能否做到方才的承诺,若是不能,她绝不能将最后的底牌抛出来。 “是的,你帮着秦含霜诬蔑于我,若说对你没有恼意,那只是假话罢了。”王卉凝毫不犹豫地开口回答,碧纹先是一惊,尔后却反而放了心。一个当面承认对你有恨意的人,绝对比明明对你有恨意却还假惺惺的人更有诚意。 “那如果奴婢能帮你说服翠竹出来指证秦含霜,你还能再答应帮我报复秦家吗?”碧纹小心地乜了王卉凝一眼,迟疑着问道。 她亦发现了秦含霜与胡氏貌合神离的合作,但因着除了秦含霜,她实在找不出还有谁能助她报仇,所以方才并没有急着答应王卉凝。此刻越来越觉得她极有能力,甚至在心里怀疑她一直是在候府里韬光养晦,若能得她相助,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事。 “不必了。”王卉凝却是淡淡地拒绝了,思量了一瞬,补道,“不过你放心,必要的时候,我亦会助你一把,必不食言。” 她还要好好查一查,在害死她一事上,胡氏母子几人有没有出力,若是有的话,她一定不会放过她们。碧纹对秦家的仇恨,实在是难得的利刃。适当的时候,她亦会好好地用上一把。 至于翠竹,若真被秦含霜拿捏住了,仅凭碧纹几句话,又如何能够扭转?到时指不定还会泄露消息。[] 从王卉凝的眸中看到了承诺,碧纹才彻底放下心防,让她派可信之人去城南找自己的母亲陈香秀。王卉凝点头应下,又让她尽快禀报了秦含霜和老夫人与孙钧。待到准备好一应的药材器具。她可以于次日帮她矫正错位的断腿。 出门前,她去正屋向秦含霜说明碧纹的情形,却被翠云以一句“夫人身体不适已经睡下”拦回了头。临出清月阁前,却迎面碰上翠竹。 翠竹望了她一眼,眼神闪烁了一下,便低着头匆匆地入了秦含霜的屋子。王卉凝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她急匆匆的背影和她似乎有意藏着的右手。心里闪过疑惑,略一迟疑,却是快步出了院子。 屋内立在窗口的秦含霜。眯着眼睛望着那一抹浅淡的藕荷色消失在院门口,唇角噙起恶毒而阴险的笑来。 “翠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走出清月阁一段距离,王卉凝压低声音问向一路在想着什么的飘雪。她可以断定翠竹的神情有异。特别是翠竹看着她时那带着几分惊恐的眼神,让她直觉秦含霜又在谋划着用什么害她。可光用猜却是无法猜透其用的是什么法子的,却不知紫衣能否察觉到点什么。 “我们进碧纹的屋子不久,她便匆匆出了院子。”飘雪收回神思,轻声回道。王卉凝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后,道,“你是不是在想我说的那些话是否都是诓碧纹的?” 飘雪抬眼望了她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王卉凝却摇头道:“不,我确实常常梦到。你还记得我被粉荷下毒醒来后发烧的那段日子吗?便是那段日子的这个梦,让我开始怀疑一切都是她做的。方才看碧纹的神情,我便更加知道,我所梦到的,都是真的。(.无弹窗广告)” 除了紫衣,她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她之所以认定秦含霜是凶手,是因为她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而这个她所编造的梦境,既可以解释她一个未亲眼目睹之人笃定的怀疑,又可以作为引子,首先打乱秦含霜和翠竹等人的阵脚,再将证据抛出,便能让她们无所遁形了。 飘雪心中的疑问得到解答,了然地点着头。怪不得姨娘让她去查碧纹,又怪不得姨娘让她传话给紫衣说知道害死夫人的真凶,又能几席话便将紫衣说服,却原来都是因着那个连续出现的梦。虽不能尽信,却出于与王卉凝的情意,没有多疑。 两人不过说了两句话,见路上有丫环婆子行走,便忙都噤了声。转过长廊,来到廊外的拐角处,她们直接往右拐向了通往凝香阁的小道。才走了不过几丈路,却见前面一株桃树下,立着一道果绿色的颀长身影,粉色的桃花映衬下,越发衬得那抹绿色耀眼。 立着的男子仿佛是一转目间看到了她,温和一笑,迎了上来:“本王正在心中思量,这桃花曲径之下,通往的是何等雅致之人的院落,此时看来,莫不是王姨娘的,那可真是巧得很。” 是真巧还是有意相候?王卉凝心里闪过对后者的怀疑,隐隐地有些担忧,脸上却是一派镇定,绽出一抹得体的笑容,福身道:“妾身不过一庸俗之人,可是污了雅致二字了,更扰了王爷赏花的雅兴。” “王姨娘那一手近乎神技的缝合之术,无论是头顶的命门之处,还是眼角的脆弱之地,都能游刃有余,实在不是寻常医者能做到的,若这样的人还称做俗人的话,那这世上人人都是俗人了。”轩辕翊脸上始终噙着一抹笑意,望着王卉凝温和道。 果然还是被他看出来了。王卉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本来她还笃定康王爷认不出她来,却没想到出了熙儿摔伤一事,当时情急之下已顾不得许多了。此刻他的眼神分明是告诉自己,他已经笃定那日之人便是自己,若是他向孙钧提起,少不得又要引得他们母子厌恶记恨了。 王卉凝抬起头迎视着轩辕翊,如同上一次一样,透过他温和儒雅的神情,没有看到丝毫的敌意,有的,反而是一丝善意。垂了垂眼睑,她再抬眼时,却是向着四周打量了一眼。 “孙钧他此刻正陪着孙太医去看世子了,我一个人在府里转转,瞧一瞧这多年未曾瞧过的景致。”轩辕翊似是看懂了她的心思,含笑说完,突然轻声道,“谢谢你的画,我想,你是有事让我帮忙吧?” 说完,却是望了飘雪一眼。方才他无意中对上了飘雪沉沉的没什么神采的双眸时,亦觉得似曾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人。直到他确定王卉凝的身份,再想到她的妇人打扮,脑中突然反映过来。正是那日他去宫中看望皇后娘娘时,与一妇人兜头一碰,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双眸子,当时还特意的回头仔细多瞧了两眼,又向着宫人打听了几句,得知她竟是当街拦皇后娘娘驾的妇人。 现在再观她的身形和举止,越发地能够确定。又恰巧那日皇后娘娘同孙钧谈起王卉凝的时候他正好在场,方才还无意中听得府中下人说王卉凝是刚从庄子上回来的,将前因后果接合起来,他似乎有些明白她的侍婢为何当街拦凤鸾,而想到王卉凝去康王府的时候正是飘雪在宫里关了几日的时候,他才会猜测着她是有事求他。 飘雪被看得心头一跳,垂眸盯着地面,目光深沉。她那日却是看见了康王爷的,好在当日皇后娘娘准许她保留改变后的妆容,所以她觉得康王爷应该是没认出她来。此时被盯着,却有点心虚担忧。老夫人和候爷本因着皇后娘娘借势让他们将姨娘接回府中来心中存着不悦,若是再让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姨娘谋划的,怕是会对姨娘表现得更加厌恶。甚至会引得秦含霜变本加厉地提防谋害姨娘。 但听着他们的对话,又觉得疑惑。敢情姨娘竟是见过康王爷的,方才却又为何表现出初识时的模样? 王卉凝却是想起自己那一日的怀疑,迟疑了片刻,开口道:“莫不是当日便是王爷在皇后娘娘面前提起的?” 她当时便觉有些异样,皇后娘娘才醒来谁敢拿事去烦她,却是为何一醒来便让人将飘雪召了去,可见是有一个具有相当身份的人在她的面前提起了飘雪拦驾一事的。如今想来,以康王爷初见她便能热心相助的乐于助人的品性,倒确实像是他出手相助的。 轩辕翊当时也对皇后娘娘一醒来便召见飘雪感到不解,此时听王卉凝提起,心中越发疑惑,却是摇了摇头,笑言:“看来我无功不受禄,却是要将那幅画还给你了。” 莫不是除了皇后,在深宫之中,还有人在背后助她? 王卉凝压下心中的不解,忙道:“王爷说笑了,那日得王爷再三相助,妾身本当登门道谢,无奈当时身份尴尬,还望王爷见谅。便是日后,”王卉凝的眸光暗了暗,“当日之事,若是能够,妾身还希望王爷能够帮着瞒一瞒。” 心里却是没有把握的,毕竟,她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才见过一面而已,而他与孙钧只凭几句话便知道是多年的交情,让他替自己瞒着孙钧,是否让人觉得可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失望而归 谢谢琴素亲亲的小粉红哦!紫竹高兴的同时,再吆喝一嗓子,亲们,马上就要月底了,据说粉红要双倍计算,还等什么,赶紧给了紫竹吧,嘿嘿(万分期盼地笑)! ****** “所以这一幅画其实是用来堵本王的嘴的?”轩辕翊玩笑了一句,菱形唇畔的酒窝深陷,瞧着王卉凝眸中凝着的那一抹黯然,笑容一敛,轻声道,“放心好了,本王从来不是个多事之人。[.超多好看小说]只要对孙钧无害,我会当做忘记了当日之事。” 虽然对于她的事,他知道得甚少,但从小在深宫里浸润长大的,便是只凭着方才孙家人相处时的情景,他便能看出些端倪。显然王卉凝在府里并不受看重,不只老夫人不喜她,新夫人排斥她,便是孙钧对她也极为冷淡,甚至还含着敌意与恨意。 这样的情形,令他很想知道文远候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人人都针对她?他觉得面前的女子就像一团谜,令他越来越想知道那个谜底是什么。 “多谢王爷。”王卉凝福身行礼,神情真诚地道了谢,起身时轻声问了一句,“如今皇后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孙钧并未害她,且是她两世的夫君,纵然心里如今有些恼他,但终归是没有害他之意的。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替自己讨回一个公道罢了。她相信康王爷这么聪明的人,若是知道了前因后果,一定能了解自己为何如此做,便也一定能替自己守住这个秘密。 至于皇后娘娘,不论她将来如何打算,这座靠山都是永远能发挥作用的。若是能够,她倒想进宫一趟。现在的她已有了能力再向皇后娘娘献养颜的方子。一旦失去了这与皇后娘娘唯一的联系,日后想再次建立起来,并未易事。 “前几日又反复了,这几日瞧着应是恢复得不错,再过些日子便能好起来了吧。[]”轩辕翊的言语间带着些对皇后的关心,说着看向王卉凝,“我记得上次皇后娘娘同孙钧说许久没见过你,想见一见。如今瞧着。怕是还得等些日子了。” 那日也是凑巧,他去看望皇后娘娘的时候,恰巧碰见她与孙钧说起此事,当时还猜测着这位她老人家亲赐的女子会是什么样儿,却不想正是自己着人寻找之人。 王卉凝知道轩辕翊已猜到了些什么,遂也不做作地表示自己对此事不知。道:“皇后娘娘协助皇上管理后宫,一天得有多少事要劳神,妾身能得娘娘惦记着。心中已是感激。若是有机会当面问候一声娘娘的身子自是好,便是不能得见,在心里想着亦是一样的。” 轩辕翊浅浅地笑着。目光却落在王卉凝清冷平静的脸上。她在府里曾遭遇过什么?致使她要乔装改扮穿行在京城街道之上,又令自己的贴身丫环当街拦皇后的驾?难道没有皇后那一日的那一席话,她竟连这候府也回不了吗? “春开花暖,柳绿桃红,府里的景致还算不差。妾身便不扰王爷雅兴了。”王卉凝略躬了躬身,便向着轩辕翊告辞。她与轩辕翊唯一的交集便是那日所发生的事,他既已答应不说出来,再待下去,倒要找不着话语了。 轩辕翊点了点头:“我四处走了这许久,孙钧这会儿怕正着人四处寻我,我也该回去了。” 两人一南一北向着相反的方向背道而驰,待到她走出很远,轩辕翊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这个女人沉稳聪慧,又有着一手好医术,到底是什么让性格冷漠的孙钧对她如此?她既在皇后娘娘身边待过两年,为何他竟没有早些见到她? 心底再次滑过一丝莫名的婉惜,轩辕翊才走到长廊上,便果见孙钧着了人来寻他,说是孙太医已送走,午饭已备好,请他去前厅用饭。 王卉凝回到凝香阁,一眼看到白芍和茉莉还有刘家的,仍旧蹲在花坛旁边修整花圃。小道旁原本杂草丛生的两个花圃里,如今只剩下她要求留下的那几株药材,便是凌乱的藤蔓灌木也得到了修整。 “明早搬东西时顺便把那几株草药也从花圃里移出来一同带过去,小心些别伤着了根茎。”王卉凝顿住脚步,对着飘雪道。 毕竟她不是本尊,对清月阁的感情自然比凝香阁多得多,能搬过去其实是高兴的。但大家一番忙碌好不容易才把那几株草药淘出来,再任其在这儿自生自灭实在可惜。种到清月阁去,天天着人打理,待到收获时,总能成就几味药。还有几味是可现采现用止血消肿的,种在身旁就更加方便了。 何况,便是回到了候府,她的手头上也不可能宽裕,有些药放在身边,却是比到时要用没钱买来得稳妥。 “搬东西?姨娘,我们要搬离凝香阁吗?”白芍停下手上铲平泥土的动作,抬头奇怪地看向王卉凝,随即想到了什么,急急地道,“难道老夫人又要姨娘去庄子上?” “不是,是去清月阁。”飘雪冷淡的声音中带着些隐怒,对秦含霜的有意为难深感愤慨。清月阁最近发生的事当真不少,姨娘搬去那儿还未必有搬去柳家庄安全。 “搬去清月阁?”白芍听到说不是去庄子上原本松了一口气,当听到是清月阁时,却是惊呼出声,“那……那里不是有新夫人住着吗?” 她还只是觉得前任夫人才死去不久,住进清月阁到了晚上难免心里发毛,再加之昨天紫兰对王卉凝的态度,让她觉得姨娘搬过去铁定没有好果子吃。若是知道了秦含霜被惊一事,怕是要吓得面色发白了。 “新夫人今天便搬去清风轩,我们明早便搬过去。好了,你们不用再修整了,把能收拾的东西先收拾好了放着,明天不至太忙乱。”王卉凝淡淡地说完,看了茉莉一眼,转身进了房间。 也不知道孙钧听到她要搬去清月阁的消息会作何感想,是气还是喜,又或是欣然同意?即便他不同意,想必秦含霜一番花言巧语也能令他同意吧。这个心,倒是不用她再操,直接等着明日搬过去便可。 刘家的望着王卉凝的背影,极轻地叹息了一声。即便她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待在这候府大院里几十年,什么事她没见过,这其中的道道,她猜都能猜到不少。莫说府里隐约流传着姨娘害死了夫人的说法,便不是她干的,以她以前那样的柔弱性子,在府中也始终是被压的命。 不过,她这两日待在凝香阁,瞧着姨娘面上的神情清冷平淡,眸间透出的反而是几许不容人侵犯的强势,真如大家说的那样软弱吗? 茉莉抬眼斜了斜,嘴唇一撇,站起身拍了拍手,也不理刘家的,径直去打水洗手,准备吃午饭了。 因着孙太医已到了府中,孙钧斟酌了一下,还是将他带到清月阁替孙雨熙和秦含霜都重新看过了一遍,为的是验证他们母子对王卉凝始终未完全放下的那份戒备。当他从孙太医嘴里得到同王卉凝一样的答案,并听到其惊叹孙雨熙眼角的缝合手法时,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 或许是他从没注意过她,竟不知道她的医术有如此之好,而既然她今日所言都是事实,那么昨日所言呢?昨日自己说她推了秦含霜时她神情清冷态度决绝,难道自己竟是真的冤枉了她? 孙钧的眉头动了动,眸光闪亮地看了秦含霜一眼。秦含霜却是自孙太医说完后一直关注着孙钧的神情,此时见他如此,心头不由得一跳,接着确是唇角噙起一抹狠毒的笑,竟违心地帮着王卉凝说了两句好话。 而那两句好话的结果却是,让孙钧即便怀疑王卉凝的辩解是真的,也只觉得秦含霜是无意摔倒了,一点没有往她有意诬陷王卉凝身上想。 午饭后,老夫人让人到凝香阁传话,要王卉凝接着负责随时查看孙雨熙眼角的伤,一应换药用药之事,均由她定时到清风轩去做。王卉凝虽有过这样的猜测,听到时心中还是有些高兴的。这意味着,起码一段时间里,她有正当的理由更近地接触自己的儿子,不会再像以前那般,丫环们避她如避瘟神,更别说让她靠近孙雨熙了。 同时碧纹亦将自己的断腿需要重接的事禀报了秦含霜,秦含霜有些不可思议,亲自到她的屋子里对着她的断腿端详了许久,看着那往两边突出来的腿骨,神情中有着些愧疚,一再地说会尽最大的努力将她的腿治好。碧纹瞧在眼里,却越发觉得她虚伪歹毒,委婉地将王卉凝能治的话说了。秦含霜一番思量,倒也应允了,愿意拨出银子让王卉凝自己派人去将要用到的药材器具等买来。 这样的结果,却是在王卉凝的意料之外的。这预示着,她无须再找借口为飘雪寻找出府去找碧纹的母亲孙香秀拿证据的机会。直接可以借着这事,以旁人不清楚药材为由,让飘雪出府去备办,趁机去一趟城南碧纹的家中。 飘雪听到这个消息,想到一旦将那些证据呈现在老夫人和候爷面前,姨娘的嫌疑便能洗净,亦表现出了些许激动,当即便去帐房支了银子,没带任何人独自出了候府。 然而,置办药材器具的路是顺利的,待到她跑到城南碧纹的家中,却并未碰到孙香秀,只有疯疯癲癲的秦松躺在屋里的床上一个人自言自语着。飘雪等到天近黑时,都未看到孙香秀的影子,眼见着再不回去怕要引人起疑,只得失望而归。(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孙钧的心事 最初的窃喜与期待过后,换来的只是失望。看着飘雪沉郁的神色,王卉凝一下便猜到了结果,纵然心里也有失望,却没有过多的询问,只默默地拿着飘雪买回的药材,开始为明日替碧纹治腿作准备。 虽然她恨不得立马便将秦含霜虚伪恶毒的面具揭下,但人生又岂能事事如意?该等的,她还得等下去。今日不成,明日、后日或是几日后,她总可以寻到不让人起疑的借口让飘雪再出府一趟。 手触到桌案上的《绝密医经》下部,王卉凝轻轻地将之翻到关于骨折正位的那一处,书页翻动间,带起一股淡淡的皂角清香。闻着这股似乎已然熟悉了的味道,王卉凝的脑中快速闪过的,是那张微勾唇角星眸中噙着几抹算计与坏笑的俊脸。 原本的恼意,已随着他的离去而渐渐消逝。作为生命中的路人,他本该很快便在自己的记忆中消逝,却又因为这本医书而时常在脑中浮现他的身影。三年后,因着这本罕见的奇书,他是会来找自己的吧。却不知,待到那时,大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骤然从失神中回过神来,王卉凝察觉到心底竟然闪过一丝犹如期待的感觉,先是一阵惊愕,接着便有些赫然。她是孙钧的女人,两世都是,作为一个已为人妾的女人,却在他的府邸想起旁的男人,这,算不算是一种罪过? 迅速地使自己的注意力回到书页上的内容之上,王卉凝将上面所书重新研读了一番,对上面所记用石膏配合药材固定断腿的新奇法子已了然于胸,再让飘雪将所用石膏和药材按一定的份量放好,明日便可调好直接用上。 白芍和茉莉几人,也开始忙着为明日的搬离作最初的准备,清月阁的丫环婆子们却是忙碌了一个下午。因为青柳派去的人极多。午饭后,清风轩便被收拾出来了。整个下午,大家便忙着将秦含霜和孙雨熙用惯的一应物品都搬过去。秦含雪的东西,秦含霜是不敢再拿半点放到清风轩去碍眼了,否则,下人们又要多搬好几趟了。 送走轩辕翊,孙钧直到傍晚时分回到秀朱阁时,才听说秦含霜和孙雨熙已搬到了清风轩。只是点了点头。当听到王卉凝要搬到清月阁时,却是眉头一紧,菱唇紧抿了一刻,才沉声开口:“是谁准她搬去清月阁的?” “不过是妾身提了一句,怕搬离后清月阁荒废掉,对不起泉下的姐姐。却不想王姨娘自请搬到清月阁去。说是愿意为姐姐打理好清月阁。”见赵氏的目光扫来,秦含霜忙对着孙钧轻语。她白天睡了几个时辰,脸色已好了许多。再加之心情好,便连说话都有了些底气。 不过,说完此话后。她的双眼却是适时地红了红:“当时老夫人还再三征询了她的意见,便是妾身也觉得未免有些不妥,可她却再三说自己这么做是要向众人证明她是清白的。如此一来,妾身却是不好拦了,王姨娘口口声声说是我诬蔑了她。若是我不让她住进去,丫环们岂不是要以为我有意不让她洗清冤屈?”用帕子几番的擦拭后,她的眼角滚下一滴清泪,“其实,妾身还有点私心,若非因着腹中的孩子妾身是不会搬离的,若王姨娘真能替姐姐好好打理清月阁,妾身实在是求之不得。否则真有一日看到清月阁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的情形,妾身怕会痛得揪心。” “要证她清白,也不必搬去清月阁。”孙钧心头滑过一丝酸楚,冷漠的脸上凝着一层寒霜。 赵氏扫了他们二人一眼,淡淡地道:“罢了,我知道你不愿她的屋子里住着其他的女人,特别是王氏。可如今她都已经死了,你要想着她我不管,你总不能让我们整个候府的人还活在她的阴影之中。何况含霜说得也句句在理,我也已经答应王氏了,这会儿若是让我食言,岂不是让我自己打自己的老脸,我是绝不会做的。你若是不高兴,便少去清月阁几趟,好歹那里再寻不出一个秦含雪来。如今含霜和熙儿搬得离我更近了,你常去清风轩才是正理。”赵氏沉沉的声音中带着几丝不容置疑,望着孙钧的神情中也明白地告诉他,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 她的潜意识里,可是很乐意王卉凝搬去清月阁的。若是秦含雪的灵魂真能回来,吓一吓她也未尝不好。看着王卉凝不好,能让她得到如同看着孙氏不好一样的满足感。何况,她也甚为不喜自己的儿子成天脑子里想着一个死人,借王氏再断了他的念想也好。 孙钧脸上的寒色更深,抬眼深深地望着自己的母亲,菱唇抿得更紧,一时间,屋子里似乎流淌着沉郁冷寒的气息,半晌,他忽然一撩袍角,无声地离开了秀朱阁。 赵氏直接说中了他的心事,他确实不想看到任何其他的女人出现在秦含雪的屋里,那是她的屋子,那里面还残留着旁人无法取代的她特有的气息。如果不是因着秦含霜是她唯一的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嫡亲妹妹,其又为了熙儿才留在清月阁,他怕也是不能容忍的。 可是,母亲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雪儿已经走了,他只能把她放在心里,如果今日还一味地坚持,只会惹得她死了还再次受到母亲的怨恨,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看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秦含霜的眼中露出不舍与怨愤来。 自那一晚的疯狂后,便是新婚之夜,她和孙钧也不曾同床共枕过,可她对他的思念却如雨后的春笋般疯长不停。纵然心里为着今日的位子和日后的谋算窃喜,然一想到他的那颗心还无法放在她身上,她便生出深深的挫败感来。 但,她梦寐以求的被他爱怜疼惜的梦终归是实现了,且总有一天,她要将他的整颗心和孙家的所有都要过来,要让他的身边只有自己一人。想到心中的这个宏伟目标,秦含霜的心里便如波涛汹涌般,起伏激动。 心中不悦的孙钧一路急走,很快便发现自己来到了清月阁院外。淡淡月色下,没有一丝光亮的清月阁屋影重重,树影婆娑,显得越发地厚重沉稳,便如他心中的那个她一般,清冷而幽然,让人总想靠近,却又似乎永远都无法靠近。 平常朋友甚少的他,唯一的消遣便是在郊外策马驰骋。他还记得,那一日是他刚远征回京不久,如往常一般在郊外骑完马回到城中,路过熟悉的小巷时,却见到前面有男子调戏良家女子。他虽然冷漠,却看不得旁人行恶,正准备扔下一枚石子走人时,却见巷口冲进一位紫衣女子,薄薄的纱帽下,她目光清冷樱唇紧抿,不待他出手,便径直冲到那男子的身前,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出人意料地抵在了男子的胯下,硬是吓得那男子面色惨白落荒而逃。 他从来都以为天下女子都是柔弱不堪除了流泪便只会示弱的,从没想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能爆发出如此强悍的一面,且表现得那般决绝无畏。 便是这样,从未正眼看过哪个女子更不曾为哪个女子动过心的他,竟莫名地将那张清冷的脸刻在了心中,连一句话语都不曾说过,便平生头一次犯起了相思,头一次在心里有了一定要将之娶回家的坚定信念。便是后来他发现她有几次似乎带着某个目的故意引起自己的注意,也不曾将这个念头打消。 慢慢地,他知道了她嫁给自己的初衷竟是为了给妹妹找一个比父亲更强的靠山,更知道了她的心里没有他,他也曾气过、恼过,甚至赌气不到清月阁来。可是每一次出征在外,他的脑中浮现的又都是她的身影,将一向坚强的他折磨得不成人形,只得将所有的恼意都发泄在了敌人的身上,也因此成就了他越来越令敌人闻之生畏的雄风。 回京后,他更是控制不住而又迫不及待地向母亲请完安后便到了清月阁,听着她婉如莺啼般的声音,才会觉得莫名的心安。他知道,他经战争磨砺出的冷漠无情的心,彻底沦陷在了她的身上。 后来,他便强迫自己不再纠结这些,待到有了熙儿,他更发现她对自己除了感激之外,竟多了一丝特别的情丝,这令他欣喜不已。本以为,他终于能走入她那颗对人总带着几分疏离的心中,却不想,他才离开两个月,便在战场上得到了她离去的消息。这叫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恨! 几乎将拳头捏碎,孙钧一掌拍在了身旁的大树上,树影晃动,枝叶簌簌作响,从叶缝间透过的月光,映出他眸间闪烁的星光。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什么。 推开院门,月色下,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然而,他最最在乎的,却已不复存在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孤寂感向他袭来,让他的心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压抑着心中的苦痛,他一步步地踱入了那个曾经属于她的寝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空气中还残存的那丝属于她的气息吸入鼻中。黑暗中,他便如磐石般立在房中,双目紧紧地盯视着她最喜欢作画的那张桌案,仿佛又看到了她挥笔泼墨的清冷姿态。 整个夜晚,他便这样静静地站着,直到晨色渐起,他才恍如从梦中醒来,想起要离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儿子的挑逗 听到孙钧竟然宁愿在黑暗空寂的清月阁里待上一夜,也不愿意去自己的院子里睡上一晚,秦含霜气得直将一件上好的长裙撕成了碎片。(.)翠竹看着她状似发狂的模样,吓得瑟瑟发抖,待到她发泄完了,才敢挪步上前将一切收拾得了无痕迹,仍旧为她在府里保持着端庄淑雅的气度。 王卉凝并不知道这发生的一切,次日早上,秦含霜派了人来让她搬去清月阁,她便吩咐飘雪几人开始搬东西。原本的王姨娘东西本就不多,还被赵氏搜刮去了大半,王卉凝又只让飘雪她们收拾了一些可用之物,一来而去,也就是医书药箱和些换洗衣物了。几个人来回两三趟也就搬完了。 因着些顾忌还不曾到绿影轩里去坐坐,如今要搬走了,再不去与孙氏说说,倒显得无礼,却又因着要去与碧纹治腿,王卉凝只得在搬东西前让白芍先去了一趟绿影轩,自己则打算明日再去见见孙氏。毕竟,她不能因着那点子心虚永远躲着不见人家。 这边才放下东西,秦含霜已让人来催她去帮碧纹治腿了。王卉凝对着白芍一番叮嘱,同飘雪一道带着事先准备好的药材和医用器具来到了清风轩。一番布置后,将掺了多种药材的石膏调好,便在清风轩的一间矮房里,为碧纹的断腿进行了重新的医治。 二十几天的时间,断骨虽然没有对齐,却仍然在错位的情况下有了愈合的迹象。要将已开始连在一处的骨头掰离,其中的痛苦只是想想便让人心头发颤,即便王卉凝用了更大剂量的麻沸散,即便她的手艺甚佳,选择了一个最恰当的时机敲开了断骨的连接处,那份痛苦还是生生将碧纹从昏睡中惊醒。双眼迷蒙的她脸色苍白如纸。中衣被汗浸湿得如同刚淋了大雨。[] 一直到暮色袭来油灯燃起,碧纹的断骨才在王卉凝的努力下,重新地整齐地接在了一块。看着包裹在断腿之外的,除了与寻常医者所用一样的木板,还有厚厚的贴合着皮肉的软膏,碧纹便是不懂医,只凭着腿上传来的比上一次舒服得多的感觉,也知道哪个更好。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候府?”待到翠竹去了主屋向来了一会儿便回去了的秦含霜禀报接骨的情形。王卉凝一边擦拭着额角的汗珠。一边淡淡地开口问道。 碧纹体内的麻沸散药效早已过去,脸上的苍白却未褪,听了王卉凝的话,突地抬眼望着她,眸间闪烁着一抹心虚。王卉凝却只是勾了勾唇角,手上动作不停。清清浅浅的话语却让人觉得她对一切都了然得很:“你可借口回家休养些日子,让秦含霜暂时放你出府,再趁着夜深无人知晓之时。搬到一处偏僻之所。希望到时,你能将那些东西给我。” 她昨晚上制好药临睡前再次仔细想了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陈香秀不可能还待在秦家,而凭着上次飘雪在半上午的时候碰着她的情形来看,她怕是专门在家照料秦松,又怎么可能出去近一个下午,独留下瘫得不能自理的秦松令他连口水都喝不着呢?王卉凝突然猜测。她会不会早就回来了,只是因着某个原因,而藏在暗处一直未出来。 而想到碧纹让她派人去找孙香秀,她更猜测是碧纹曾对孙香秀叮嘱过什么。许是经历让人成熟,她没想到,碧纹办事竟比以前更稳重,更懂得为自己留一手了。 碧纹抿着唇垂下了眼眸,半晌,才道:“姨娘放心,待到奴婢离开候府之日,必然会履行承诺。” 没办法,她现在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不得不为自己留一手。因为王卉凝的那句不带丝毫犹豫的话,她本来是打算说出真实情况的,最后关头,却还是忍住了。 “她来了。”自觉守到门口的飘雪小声地道了一句,王卉凝便只点了点头,将这几日要注意的事项与碧纹交代着。 “这瞧着便与旁人不同,看来,王姨娘在柳家庄的这些日子,定是日日钻研医术啊。”秦含霜看了一眼碧纹,目光落在她断腿上的白色膏体上,笑着道,“看来碧纹是有福了,有了王姨娘的妙手回春,定然能复原如初。” “这是妾身新得的一个方子,既得夫人吩咐,少不得要拿出看家本领了。”王卉凝神情平静,淡淡地应着,“妾身已将一应注意事项都说与碧纹听了,若是无事,妾身便先去看一看小少爷的伤势。” “好,小少爷正在我屋子里,你先去,我一会儿就过去。哦,对了,小少爷可是老夫人的命根子,你可得小心仔细些。”秦含霜似有所指地望着王卉凝,眸底却闪过一道精光,连带着扫了碧纹一眼,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 王卉凝点了点头,留下飘雪将带来的东西收拾好,独身一人去了秦含霜的正屋。屋子里紫兰正在逗着孙雨熙,见王卉凝进来,脸上的笑容一僵,一时倒没有露出以前怒目而视的神情,可心中却是矛盾得很。 本来她一直是恨她的,可昨天她又治好了小少爷,还救了她和紫衣,也算是对她有恩,面前这样的人,她真是不知道该表现出如何的神情来。 “我来看看小少爷的伤。”王卉凝与一旁的紫衣一个对视,走到秦含霜床榻旁的摇篮边,对着轻轻摇晃着摇篮心中纠结万分的紫兰道。 秦含霜本因着讨好老夫人和孙钧,故意将孙雨熙的摇篮支在自己的床榻旁。昨日她以怕染病气为由将人才挪到厢房不过半天的时间,竟然就发生了那样令老夫人动容的事儿,哪里还敢将人再挪到别的屋子里去。 “啊?哦!”紫兰回过神来,身体僵硬地往旁边挪了挪。摇篮里的孙雨熙正侧着身子一只手和一只脚搭在摇篮口上,见到王卉凝,先是咧嘴一笑,许是扯到了受伤的眼睛,他的小嘴一嘟,接着竟然身子一转,欢快地对着她挥起了双臂,嘴里清晰地叫着,“抱,抱。” 赶过来的紫衣听到,双眼一红,眼泪便要夺眶而出。难道这便是母子之间的心灵相吸,小少爷这是认出小姐来了吗? 王卉凝更是身子一颤,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欣喜,清冷的脸上也掩不住那丝喜意,嘴唇颤了颤,双目紧紧地盯视着孙雨熙,对着他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璀璨的笑容。原本小孩子都是有些怕为自己治过病的医者的,特别是经历了缝合的小孩子,一看到医者,便会想到刺入自己身上的针,身上便会再次浮现那种痛的感觉。却不想,他非但没有如此,反而表现得与自己更亲近,这是因为他的内心深处能感受到我是他的母亲吗? “痛痛,我要抱抱。”看到王卉凝脸上露出的笑容,孙雨熙高兴得手脚并舞,嘴里叫得更欢快了。王卉凝哪里还能控制住心底的那丝柔软与激动,迟疑了一下,两手伸向他的腋下,将他从摇篮里托了起来。 紫兰见状,连忙要上前阻止,紫衣却是敛去眼底的泪水,对着她摇了摇头,假意道:“老夫人说了,以后姨娘来替小少爷检查伤口,我们只需在旁看着如实禀报便可,不能过分干预。”一席话却是说得紫兰又退到了一旁。 孙雨熙的身子一离开摇篮,双腿立马在空中乱蹬着,连带着身子都扭动了起来,笑得露出四颗洁白的门牙,衬着微胖的小脸儿,真是说不出的可爱。王卉凝将他的身子拉向自己的怀抱,情不自禁地将嘴凑向了他的脸蛋上。 “王卉凝,你在干什么?紫衣紫兰,你们都是死人吗?”秦含霜的一声冷喝令王卉凝的一道亲吻半途夭折,迅速反应过来,一瞬的惊慌后,却并没有立即停下动作,而是继续将脸凑向了孙雨熙,假意看向他的眼睛,尔后将人交到紫衣手上,转头淡淡地对秦含霜道,“妾身仔细看了看,小少爷的眼睛有一点儿发红,怕是伤口引起的。” 虽没正面回答,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她这么做只是在查看孙雨熙的伤处。她如何不知道,秦含霜做出如此大敌临前的架势,为的,是让大家心里始终拿她当杀人的凶手看待,故意大惊小怪。 因着有老夫人的吩咐,秦含霜一时无言反驳,王卉凝便对着紫衣道:“你抱着小少爷坐在矮榻上吧,我再仔细瞧瞧小少爷的伤口,看有没有肿起。” 说着,竟是当秦含霜不存在,一脸平静地开始为孙雨熙拆开伤口上的布条,引得孙雨熙时不时地伸手去抓住她忙活的手,却又使得她悸动压抑的心口发疼。一直到将他微微有些潮湿红肿的伤口重新处理好,王卉凝始终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淡淡地向秦含霜说了他的情形,竟是逃也般地离开了清风轩。 直到走出清风轩许久,无人处,她的两行清泪却是抑制不住地落了下来,却又因着怕飘雪瞧出异样来,只得迅速地借转头之际,用袖子拭了个干净。抬头望着天上的繁星,她只觉得心头疼得无以复加。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如今却连抱一抱也要被喝斥,被一众异样的目光萦绕。(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老候爷的侧室 怀着恼恨与不甘,迈着沉重的步子,王卉凝竟是在不知不觉之下,便来到了曾经无比熟悉的清月阁外。看着月色下透着些冷寂的清月阁里亮起的几点灯光,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每晚孤寂时对灯作画的那一刻。 此刻,她陡然觉得自己一无所有。重活一世,失去的仍然不复存在,便连原本拥有的那一点点,也全然失去了。 “怎么?陡儿是怕师父前来讨要那几坛子好酒,故在此黯然神伤么?”树叶簌簌间,传来怪医特有的略带着些苍老与磁性的声音。接着便是面前黑影一闪,怪医眯着眼睛捋着短须立在不远处望着王卉凝调侃地笑着。 “师傅这说的是哪里话,师傅能来看徒儿,徒儿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这天黑夜深的,”王卉凝对着怪医轻施一礼,却是往四周望了一眼,眸光闪了闪,“徒儿一时却是无法弄到好酒的。” 不辞而别的师父突然出现在面前,王卉凝的心头确实闪过了些许喜悦。可是,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却有些让她无语。她知道他一向性格、举止古怪,不喜受道德规矩的约束。可旁人并不知道啊,府里的侍卫未必能发现他的行踪,可万一被孙钧察觉到了呢?她要如何解释? “放心好了,别说为师有意隐匿了行迹,便是光明正大地走进来,除了那个醉成了烂泥的孙候爷,旁人也察觉不到。”怪医很有些得意地说着,毫不在意地对着王卉凝摆手,“为师忙了一阵子,近日闲得发慌,便来看看徒儿在这文远候府里待得可习惯。你放心,为师这些日子天天都有好酒喝。那几坛子酒你暂且帮我存着吧,待到过几日我再来要。” 会不习惯吗?飘雪有些怪异地望了怪医一眼,姨娘本是在候府里待得好好的,去到柳家庄倒是不习惯,如今回来了,怎么会不习惯呢? 忽略掉怪医异于常人的问候,王卉凝听到孙钧醉成了烂泥,心中有些不解。却是放了心。轻声问道:“师傅上次离开,也是来了城中吗?”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又问道,“师父如何知道我回到了候府中?” 依着怪医话多的性子,他若是走了冤枉路去过柳家庄才知道自己回到了候府,一开始便要唠叨一大堆。而他没有。是不是表示他其实是知道自己回来了的?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怪医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为师来城中,其实是为着救一病重之人。前日恰巧在街上看见你们,才知道你回到了候府,故今日来看看你。没想到你一回来就忙活开了。” “是治一位侍婢的腿。”看着他笑得有点心虚的模样,王卉凝虽轻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半信半疑。不过想想,她回府又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儿,知道的也就是府里这些人。怪医不可能是从她们的嘴里知道的。何况,他这人神出鬼没的,当真见着了也说不定。 “是治腿啊。”怪医没什么兴趣地道了一句,接着却是眸光一亮,定定地望着王卉凝,“哎,对了,我听说城中十几日前突然出现了一位缝合之术极为精妙的女人,之后又突然消失了。现在城中的医者对此事议论纷纷,只要谈起那人,便满脸的钦佩之色。我方才在暗处见着你的丫环头上还缠着绷带,所伤之处正像传言所说,那人,是你吧?” 这回却是轮到王卉凝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她从不想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之上,当初本是情急之时,为着白芍的性命,她也顾不得会不会引起关注了。好在,她当时是易了妆容的,除了康王爷,是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 不过想到有些事不能隐瞒一辈子,便如她突然精进的医术和藏在身边的两本绝密医书,她既已决定在有人质疑时将怪医这个师傅拿出来做挡箭牌,此事便不能再瞒着他了。 “是。”王卉凝对着他肯定地点了点头,“不过徒儿不想引人关注,所以并不想让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至于在府里的这些事儿,相信有老夫人在,府外之人是必然不会知道的。 “这个我明白,便如我不想让人知道我便是怪医一样。”怪医了然地点点头,接着一声感叹,“哎呀,真是名师出高徒啊,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你。” 一句话直将飘雪冷淡的脸上炸出一个怪异的表情来,便是王卉凝也嘴角一抽。这手艺不是从您那儿学来的吧?您既已名声在外,就更不必如此自吹自擂了吧? “嘘,有人来了,徒儿把酒准备好了,为师几日后随时会来取的。”怪医伸出一指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临走前还不忘那些酒。接着身形一纵,竟是直接踏着树枝和墙头,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东面。 想到那些酒,飘雪却是有些为难了。虽说孝敬师父是应该的事,可姨娘如今处在候府之中,别说身边的银子不多,便是有银子,平白无故的让人买些酒回来,却要怎么同候爷和老夫人解说。 王卉凝却是一瞬的为难之后,脑中瞬间闪过一个既不用花钱又能孝敬师父的好法子,不由得唇角一弯,露出一个坏坏的笑意来。 清月阁的院门打开,从里面走出各自提着灯笼的白芍和茉莉来。白芍一见王卉凝和飘雪站在院外,立马笑着迎了上来:“姨娘,您回来了?奴婢正想和茉莉一起去迎迎您呢?” 她怕王卉凝没带灯笼夜黑难行,一个人又不太敢走夜路,便生拉硬拽地将茉莉说服了。 “嗯,都回屋吧。”王卉凝对着白芍点着头,眼睛却瞄了一眼不情愿的茉莉,对上她扫视的目光,茉莉垂了垂头, 王卉凝心头的恼恨因着怪医的到来,暂时消散了一会儿,却仍是一夜的辗转反侧,第二日早上醒来,便觉得有些头疼。好在因着老夫人的厌恶和秦含霜的戒备,她不需每日去与她们请安,倒也乐得在床上多躺一会儿。再起来时,精神便好多了。 喝下飘雪热好的甜粥,略坐了坐,王卉凝便起身去往靠着凝香阁的绿影轩。 “王姨娘来了,我们姨太太刚从禅房出来,您可来得正是时候。”开门的正是绿竹,因着昨日白芍来说了,见到她们并不意外,笑着将她们让到了院内。 这却不是凑巧,而是王卉凝从飘雪的嘴里知道了孙氏每日上午和下午都要理一个时辰的佛,才掐着时间来的。否则,怕是要扰了孙氏的虔诚。 绿影轩的大小与秀朱阁不相上下,却与秀朱阁里的布局完全不同,便是每一棵树和每一株花草都经过了精心的布置,却又显得那样自然,整个院落透出的是与孙氏的气质一样的幽然明净,让人全然没有走入秀朱阁的那种压抑无趣感,反而有一种融入自然释放自我的感觉。 瞧着这样的景致,王卉凝不难想像当初的老候爷为什么宁愿绕路来到偏僻的绿影轩,也不愿意就近住到赵氏的秀朱阁里。都说人如其物,能布置出这样的院落,不难想像孙氏是个怎样雅致的人儿。据说她当初在宫中便擅侍弄花草,甚得当时的怡妃也就是康王爷的母亲所看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王姨娘在柳家庄可还住得习惯?”一道明净透亮的声音响起,着了一身浅灰色状似道袍衣物的孙氏缓步走入了厅中,身后随着一位发髻齐整的中年妇人。 “多谢姨太太挂心,那里虽偏远清冷些,住着倒还算习惯。”王卉凝连忙站起身来,脸上异于以往的神情却是引得孙氏微微一怔,深深地望着她,半晌,才轻叹一声,“都说深宫之中是险恶之地,却不知这高门大户的后院同样非安全之所啊。”一声感叹,仿佛道尽了她这么多年来在候府里艰难立足的辛酸,原本宁静的脸上,骤然透出几许疲惫来。 离得近了,王卉凝才将她的容貌看得更清楚,越发发现孙氏长得比赵氏好看多了。便是此刻穿得如此素净,也会让人一瞧便觉得比一脸精致的赵氏顺眼。 “自古以来女人之间的争斗便比战场上的厮杀更可怕,姨太太有此感叹,实不为奇。”王卉凝微抿了抿唇,接口道。 “你变了,”孙氏紧紧地盯视着王卉凝,仿佛以前并不认识她,对着她上下打量了好一番,才开口道,“变得沉稳、成熟了,也变得淡漠疏离了。仿佛你已不是你了。”那直直打量的目光,令王卉凝努力镇定的心有了些忐忑。 许是长年理佛下来形成的,孙氏脸上透出的是安静祥和的神情,此刻仔细打量人时,那透着宁静的眸光却同样不失犀利,仿佛要将人看透一般。 “经历了那么多,总要学会成长。”王卉凝紧抿着双唇,强装镇定地道。 半晌,孙氏点了点头:“这未必不是好事。吃一堑长一智,人才不会在同一处跌倒两次。这世上有多少人是真心待你,对他人多一份防备,其实是给自己多一份保障。” 若是当初她也如王卉凝一般单纯,别说在候府里得宠多年,便是能保住这条命安然待在府中,都是一种奢望了。她是真心希望王卉凝经此一事后,能真正改变心性。单纯活泼纵然可贵,然在深宅大院里保住性命,才是最为关键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碧纹暴露 感谢2006开始和nisan两位亲的粉红票,本章为粉红票满五张加更。(.无弹窗广告)月底了,亲们还有粉红的,赶紧处理了吧。 ****** 感受到孙氏眸中渐渐敛去的打量,王卉凝悄然地舒了一口气,深为赞同地点着头。孙氏的目光果然犀利,竟是比旁人将她看得更透彻,好在没有往其他地方多想。这话亦说得颇有道理,让深有体会的她深感赞同。 “她当初既将你遣去了庄子上,又如何会突然让你回来?这其中的原由你怕也要仔细想想。”孙氏看向王卉凝好心提醒道,“你、我虽不是京城的世家女子,没有强硬的娘家,可同宫里的那层联系只要自己不抛弃,谁也不能忽视。” 赵氏是什么人,她与之斗了这么些年,又如何会不知晓。 王卉凝抬眸对上孙氏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湖面的神情,知道她此言是提醒自己千万莫要主动断了与皇后娘娘的联系。略一沉吟,她缓缓地道:“此次回来便是得皇后娘娘相助。”凭着孙氏的聪明,定然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孙氏平静的眸光闪了闪,接着点了点头:“看来你是真的成长起来了。”顿了顿,她又将王卉凝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仿佛看到了她日后的打算,缓缓地道,“我如今虽只是孤家寡人一个,能力有限,更是多年不问府中之事,但若你需要,稍稍出些力还是能办到的。” 她知道,凭着赵氏的性子,其对王卉凝的厌恶与为难,多少有些迁怒的意思。对这个同是从宫里出来的女子,以前觉得她的活泼开朗可贵,现在倒觉得她的沉稳淡然与自己有几分相像。便越发想要帮一帮她了。 “多谢姨太太。”王卉凝平静的脸上绽出喜意,一旁的飘雪也有些激动。 又在绿影轩略坐了一坐,王卉凝便带着飘雪告辞了。一番交谈下来,她发现孙氏并无意去提以前待在宫中的旧事,更觉得与孙氏谈得很投机,许多看法与想法都有些相似,这令她心中甚喜。 孙氏与赵氏斗了那么多年,对彼此的性格与为人处事应该都是极为了解的。有了她的帮助。或许能慢慢扭转赵氏对她的态度。 接下来的几日,表面上的候府显得很平静,大家各自在自己的院落里生活休息。王卉凝除了间或去一趟清风轩看看孙雨熙,便是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翻看医书,一边等着碧纹出府时将东西交于自己,另一边却让飘雪寻机再去查探一番翠竹家的情形。以免掌握到更全面详实的信息。 两日后,当飘雪把翠竹家搬家了的消息带回来的时候,王卉凝同时得到了碧纹突然被送出府外的消息。这令得原本与碧纹约好次日去看腿的她有些措手不及。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不妙,甚至觉得翠竹搬家与碧纹突然被送出,其中有着某种联系。 “怎么会这么突然?难道碧纹竟是再次骗了我们?”飘雪不安而气愤地开口。脸上的沉郁之色更重。 “不像,我怀疑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被送走。”王卉凝紧蹙着眉头,心中的怀疑越来越重,“难不成秦含霜听到了什么风声,或是察觉到了什么?茉莉呢?她这段日子可有单独出过院子?” “自那日后。我一直让白芍有意看着她,不曾见她单独出去过。”飘雪肯定地道。 王卉凝转念想想,若是茉莉那日真听到了什么而向秦含霜送什么消息的话,她与紫衣交谈中并未提起碧纹,秦含霜要对付的也应该是紫衣才对啊。难不成是那日在清月阁中被察觉出了异样? “喵,喵!啊……”窗外突然传来猫吼声,紧随其后的是茉莉惊恐的叫声和慌乱的脚步声。(.无弹窗广告)飘雪快步拉门而出,便见茉莉一脸惊恐地跑下游廊,小黑则呲着牙向她扑去,很快便纵到了她的后背,两只前爪使命地抓挠她的发髻,吓得她拼命地甩着身子两手胡乱地拍打,嘴里一个劲儿地叫着“救命”。 飘雪看了一眼茉莉方才发出叫声的地方,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冷眼看着小黑将她的一头发髻抓成了一堆枯草,才对着小黑喊了一声:“小黑!” “喵呜!”小黑讨好地对着飘雪叫了一声,才收回爪子,转身一纵而下快速来到了飘雪的腿边。 这时白芍和刘家的亦从另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见此情形,都是一惊。 “你不是在小解吗?怎么弄成这样?”白芍是亲眼看着她进到放了尿桶子的矮房里才进屋的,这才转身的功夫,便成了这样,不由有些不解。 站在屋门边的王卉凝却是赞许地望了一眼小黑,冷冷地对着茉莉道了一句:“进来吧。” 没想到,专门让白芍盯着都没能阻止她偷听,倒是让一只猫抓了个现行。看来,她真是没白将这只猫留下,倒是有些灵性的。 茉莉头发蓬乱、惊魂未定,听着王卉凝冷如冰霜般的喝声,更是吓得身子一颤。垂眸盯了一眼地面,才挪着步子随在王卉凝的身后入了屋子。 “你速去碧纹家看看情形,若是发现异常,千万不要现身。再让白芍在外看着,我要好好审一审她。”王卉凝转身对着飘雪耳语了一阵,待到她点头离去后,方拿眼冷冷地盯着茉莉,沉声问道,“说吧,你立在我窗外,是想干什么?” “不要拿我当三岁小孩,秦含霜是如何交待你的,我猜都能猜到。”见茉莉身子微颤,眼神闪烁地抬眼偷瞅了她一眼,王卉凝再次冷喝了一声。她倒是机灵,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有白芍特意看着,还能跑了出来。 茉莉再次一慌,双腿微微发软,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她没想到,姨娘去了一趟庄子上,竟再不像以前那般性子弱又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看这架势,也分明不再像以前对待张平家的那般。 “你一共偷听了几次我说话?”王卉凝冷眼看着她跪缩在地上脸色惨白却并不发言的模样,声音冰冷地追问完,又冷笑了一声,“你可看清楚了,我再不是以前的那个王卉凝,休要以为只要你不开口,我便拿你没辙。” 说着,竟是变戏法儿一样地,指间突然多出一枚银针来,举到空中,状似自言自语地道:“谋害夫人的罪名我都受了,也不怕再多一个虐待下人至死的坏名声。” 茉莉心中的惊恐达到鼎盛,终于撑不住,瑟缩着开口道:“奴婢只偷听到了这一次。”见王卉凝的眉头蹙起,指间有意地摩挲着手中的的银针,忙磕头哭道,“奴婢真的只听到了这一次,前几次虽然也想偷听来着,可白芍看得太紧了,奴婢始终没有寻着机会。” 微眯着眼睛看着茉莉披头散发地趴伏在地瑟瑟发抖的模样,半晌,王卉凝才接着问道:“将秦含霜是如何交待你的,以及你一共向她禀报了几次我的情形说个清楚。” 显然方才她拿捏着银针的举动已经成功威胁到了茉莉,如此情形之下,说出的必然就不是假话了。 “是,”茉莉抬起身子,一五一十地将秦含霜如何让她监视王卉凝,她又是如何半夜通过爬窗子将王卉凝的消息传给秦含霜说了个清清楚楚。 王卉凝细细思量,茉莉所言并无虚假,那些事却也都是她故意做出来给茉莉看的,对她并没有任何负面影响,对于今日突然得到的两个消息,便越发地不解与不安。 “你既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自然知道后果是什么。”王卉凝皱眉思索了片刻,再度抬眼看向已跪得膝盖酸痛的茉莉,她一听,立马再次磕头带着哭腔地道,“奴婢没有听到,奴婢什么都没有听到,还求姨娘给奴婢一条生路。” “哼,你倒是挺机灵的。”王卉凝冷冷一笑,却没有急着表态,而是静静地看着她。茉莉趴在地上等不到回应,后背上的汗都出来了,又不敢抬头,只得再次哭求道,“奴婢以后一切都听姨娘的,如有违反,但凭姨娘处置。还求姨娘给奴婢一条生路。” “那好,在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之前,不得踏出这个院子半步。若是被我发觉你有半点异样,我会让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王卉凝冷然的声音中透着让人不容置疑的威严,吓得茉莉一个啰嗦后,急急地点着头。 王卉凝再次向她投去一个警告的锐利眼神,随后对着她挥了挥手。茉莉出去后,她却是独自坐在桌前,静静地出神,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 翠竹明显已全然被秦含霜拿捏住了,若是真让她察觉到了什么,抢先一步对碧纹下了手,那她怕是再难寻到翻身报仇的证据了。可她一直行事小心谨慎得很,表面上不敢露出半点痕迹来,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让秦含霜瞧出异样了呢?难道,竟是碧纹做出了什么异常的举动? “姨娘,不好了。”夜色中,正在王卉凝烦躁不安时,去而复返的飘雪匆匆跑了进来,冷淡的神情中带着深深的忧虑,“碧纹应该回到了家中,不过奴婢远远瞧着她家门口有生人出入。拿钱唤了个小童过去看,说是听到里面有喝骂声和女子的哭求声。” “什么?”王卉凝脸色一白,右手紧紧地抓着桌角。果然不出她所料,真的被秦含霜察觉到了。如今她故意将碧纹送回家去,怕就是逼她将藏起的证据拿出来毁尸灭迹。如此一来,自己竟是白白看着机会流失,再无翻身之日了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秦含霜的局 不,不!无数个铿锵的声音将王卉凝心中的挫败感驱散。她猛然站起身来,急急地在屋子里转着圈。 若是能赶在秦含霜的人动手之前,将碧纹救出来,便是那些证据不复存在了,有了碧纹的指证,或许她还有些机会。 可是,除了飘雪几人,她的身旁再无可用之人,却又要用什么去救人呢?想到孙氏才给过的承诺,她的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急忙对着飘雪道:“孙姨太太在府外还有没有人?我们去求求她,看能不能将碧纹救出来。” 她当初既能与赵氏抗衡,光有身边几个人,怕是不够吧。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不知道她的那些人还能不能立时召拢来。 才走到院中,王卉凝却是心中陡然一惊,步子骤然顿住。秦含霜既能察觉到碧纹的叛变,又如何会对她的举动不格外关注。她就这么走出去,岂不是主动告诉秦含霜自己要干什么? “怎么了,姨娘,可是有什么不妥?”飘雪紧随其后,因着她突然顿住的身形,差点一头撞到了她的后背之上。猛然后退一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王卉凝盯着院门口,眸光深邃,“我们不能就这么出去。”她自诩凡事都做得极为隐秘,却不想到头来还是着了秦含霜的道,反而使得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怎么样,徒儿见到为师前来取酒,便吓得掉转头回去了?”小院门口人影一闪,怪医施施然地背手踱步走了进来,“唉,为师想想都觉得心痛啊。” “师父来了!”王卉凝两世头一次觉得有人来得这么凑巧,当真如所谓的及时雨一般,心中一喜。对着飘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将院内的茉莉和刘家的安顿好了,自己则迎上前对着怪医浅浅笑道,“师父能来,徒儿高兴还来不及呢,快请屋里坐。” 一面说着,一面将他引到了偏厅之中,亲自沏了一壶茶奉上:“徒儿为师父准备了几十坛的好酒。[]其中还有好些是珍藏了多年的。据说喝起来味道甚美。但徒儿想求师父办一件事儿,不知师父愿不愿意帮徒儿这个忙。” 上次他如抓小鸡一般抓着花间蝶在空中行动自如的风姿,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凭着他的身手,莫说救一个碧纹,便是救十个碧纹,怕也不在话下。秦含霜再有能耐。身边也顶多是养几个壮汉,是断断不可能阻得了怪医的。 只是,怪医的性子一向古怪。她还拿不准他会不会帮自己。不过,她故意提到的几十坛的好酒,相信会有一定的诱惑。 “几十坛的好酒?”怪医双眼微眯了眯。有些向往地舔了舔舌头,立时将他的俊美形象破坏了个精光。下一瞬却是望着王卉凝,侧着头一本正经地道,“不过,为师是看在师徒一场的份儿上。才答应帮你的,并不是被那几十坛的好酒给馋的。” “那是,那是。”王卉凝悄然一笑,点头附和,怪医方才满意地点点头,“嗯,那你说说,要我帮你什么忙?” “帮我去救一个人。”王卉凝说完,脸上的神情沉了沉,“实不瞒师父,我当初被赶去庄子上,便是被人诬陷谋害了候爷的前任夫人,如今这人不但知道真相还答应帮我证明清白,所以此人对徒儿至关重要。” “嗯,原来如此。”怪医捋了捋短须,了然地点着头,心里却在暗骂着这个什么文远候,也太差劲了。竟然连自己的老婆是如何死的,都查不清楚,还由着别人指鹿为马。 在王卉凝热切的眼神注视下,怪医无奈地站起身来,抬步前却是再次望向王卉凝,强调道,“为师这就去与你将人救出来,你可要记得准备好酒接待为师啊。” “那是自然,徒儿一定不令师父失望。”王卉凝对于怪医时时不忘酒的言行甚想抚额哀叹,连忙应下后,又对着他指了指飘雪,“师父可否先将她带去一个地方,再将她一同带去?” 既要将碧纹救出,就必然还要为她先寻一个容身之所,是断断不能让怪医将人带到清月阁来的。此时在这个府中,她也未必能保得碧纹的安全,万一她出个什么事,不但白忙活一场,还会节外生枝。而这个容身之所,怕还得靠孙氏帮忙才行。众人都知道,当初她得老候爷盛宠之时,老候爷可是给了她一处庄子的,差点没将赵氏气死。 “没问题。”怪医看了一眼立在门口的飘雪,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王卉凝便赶快对着飘雪叮嘱了几声,看着怪医带着她飞檐走壁地向着绿影轩的方向而去,才走回屋子,斟了一碗茶轻轻地抿着,强自镇定地等待着他们的好消息。 因着怕被秦含霜看出什么来,没过多久,她便让白芍将屋中的灯给熄灭了,在黑暗中等着。 飘雪和怪医这一去,却是直到天将亮时才回来。也不知道是顾着白天人多眼杂或是知道王卉凝有麻烦在身不忍心,又或是自己本就有事在身,怪医竟是未提酒的事儿,便一个闪身溜出了文远候府。 “怎么样?一切可顺利?她可曾将那些东西给了你?”送走怪医,王卉凝看向飘雪,急急地问道。 瞧怪医那得意的神情和飘雪的神色,事情应该是顺利的,却不知道碧纹有没有将那些东西守住。毕竟她便是再恨秦含霜,因着顾忌到自己的父母,也未必就能死守着。 “很顺利,那些人全被怪医老先生放倒了,没有人知道她们全家是如何离开的。”飘雪沉冷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意,旋即望向王卉凝,“因为她死活要带上她的父母,奴婢无法,只得同意了。” “嗯,既然无人知晓,便没甚要紧的。”王卉凝没有异议地点了点头。她没有明言不救他们,便是知道碧纹必然不会独自离开。好歹秦松夫妇曾对她不错,便是恼恨碧纹,也不致看着他们被害死。 见王卉凝并没有责怪之意,飘雪放了心,接着道:“因着那些人以她父母的性命相威胁,她便将自己重新伪造的纸条交了出来,那些人以为是真的,却并无意放她们全家一条生路。所以,碧纹现在对秦含霜是恨之入骨。她告诉奴婢,那些纸条,就压在这张床的床板夹缝之中。里面,还有一些她自己写的东西。” “就藏在这儿?”王卉凝微微一愕,有些半信半疑。飘雪却是上前,按着碧纹所言,将床上的被子掀起,抬起最里面的一块床板,在双层床楞的夹缝之间,果然藏了一个小纸包。 当飘雪将纸包取出的时候,王卉凝不得不感叹碧纹的心思灵巧。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秦含霜怕是做梦都想不到,碧纹会将东西藏在她日日酣睡的大床之下吧。 吹去纸包上的灰尘,王卉凝双目一敛,缓缓地将它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张张的纸来。就着灯光,她将那几张原本应该烧成灰烬的纸张上的内容看了个一清二楚。 “夫人,妾身有几句话想同您说,冷月亭风景甚佳,妾身在那儿等您。” “王姨娘,请来冷月亭一叙。” 两张纸上未有落款与日期,显然是事先写好了,一旦找到合适的时机,便随时都能用上。而那字迹,略略一扫,也仿如本人所写。若非本人,或是十分熟识之人,当真不易区分。 “就是这张,当初秦含霜给老夫人和众人看的,就是这一张。”飘雪盯着第一张纸,神情难得地有点激动,“也不知她从哪里找来的高人,这字迹竟是模仿得如此之像,便连奴婢,若不是心中认定姨娘是什么样的人儿,怕也会相信。” “确实很像,也难怪她能将老夫人和候爷玩弄于股掌之间。”王卉凝冷冷一笑,蹙着眉头又将另外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打开。 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杂乱,一看便知道是不常写字之人在匆忙之下写就的。飘雪将灯移近了些,王卉凝低头仔细地辨认之下,看懂纸上所书内容后,不由得暗喜。 碧纹竟将秦含霜如何吩咐她和翠竹设局布局写了下来,便连那模仿之人是花了什么代价从哪儿找来的,都写得清清楚楚。 “这两日你暂时不要出府,你想办法让孙姨太太帮我把这人找到。”王卉凝将纸条重新放回纸包中藏在身上,对着飘雪道。 这边飘雪才应完,院外却传来了极响的捶门声。秀朱阁的两个婆子走入了院中,见飘雪打开了房门,直接到了王卉凝的屋门口,故意探头对着屋内义正严辞地道:“老夫人和候爷、夫人都在秀朱阁等着,让王姨娘速去。” 飘雪心中咯噔一下,心中虽隐约猜测可能是秦含霜又在老夫人和候爷面前挑拨了什么,却又猜不到是何事。屋内的王卉凝正假睡躺在床上,听到两个婆子的话,也是心中忐忑。 便是秦含霜识破了她与碧纹的联盟,要做的也是毁灭证据的事,这将她叫去,又是演的哪一处?难不成她还想再次利用那些伪造的东西当面再诬蔑自己一次? “老夫人可有交代几位是何事?”飘雪稳住心神,淡淡地开口问道。 “不曾,老夫人只让我们火速将姨娘带过去,不得耽搁。”其中的一位婆子冷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小少爷正哭得厉害,老夫人和候爷正气得不行,姑娘还是速去将姨娘唤醒同我们走吧。”另一位婆子语气稍缓和些,却也并无友善之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嫁祸 今天是中秋节,亲爱的王卉凝童鞋说会用自己的行动为大家奉上一份中秋大礼,大家吃月饼的同时,别忘记了我们的女主哦。 另,谢谢我是楚楚亲亲的粉红票。因为月底一票顶两票,医诺的粉红已经达到了十二张,所以紫竹应该再加更一章。但紫竹怕十一假期没法上网,存稿有限,所以想先欠大家一章加更,假期后一定补上。抱抱大家,紫竹不会忘的! ****** 熙儿在大哭?可是伤口出了什么问题? 这个消息如一枚锋利的芒刺刺入了王卉凝的心口,令得她的心骤然缩紧,一个翻身下了床,假意略略地收拾了一下便来到了门口,同着两个婆子道:“既是老夫人让你们来请,必然是有事,走吧。” 虽然想到老夫人只让人来带她去,却并未提半句医治的事儿,她心中越发觉得有异,料想着让她去不是什么好事。但,如今她就处在文远候府里,不管秦含霜设的是什么局,她想要躲避都是不可能的。何况熙儿若是没什么不爽,如何会无缘无故地大哭,此刻便是前面有刀山火海,她也要去闯一闯。 “姨娘?”飘雪看着王卉凝,沉冷的目光中流转着担忧,王卉凝轻摇了摇头,状似无意地摸了摸袖口,又看了一眼绿影轩的方向,对着她道,“屋子里那些药你好好收拾一番,该晾晒的便拿出来晾晒一番,说不定一会儿能用上呢。让白芍拿着药箱先同我去就行了。” 也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情形,本来她还想再细细地筹划一回,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再寻个时机将真相挑破,今日怕是该拿出来的便要拿出来了。好在老夫人只是让她一个人去,有飘雪在。若是能把那人找来,就更具说服力了。 看着王卉凝眸底凝着的寒霜和若有所指,飘雪立时会意,压下心中的担忧,点了点头,待到她们走得远了,才一个转身,对着院内的茉莉和刘家的叮嘱了一声。寻了个机会便悄悄地快步向着绿影轩而去。 这边王卉凝被两个婆子引到秀朱阁旁。却并未入内,便被她们一左一右抓住双手按倒在地,白芍一慌,忙抛了手中提着的药箱,便要去拦,却听得“啪啪”几道清脆的耳光传来。王卉凝的两边脸上已是各有数道清晰的手掌印。 “你们好大的胆子,如此以下犯上,可知已犯了候府规矩。便是如此目无主子的将我按倒在地,便已够打发去远处的庄子上了。”王卉凝吐出一口带血的痰,抬起头冷冷地盯着两个按着她的婆子。一字一句地道。 这重重的几巴掌,她会牢牢地记在心中,别说她并未做出任何损人利己之事,便是做了什么,也轮不到这两个婆子来教训她。总有一日。她会将这几巴掌好好地奉还给她们。 “王姨娘不必恼我们,我们也是按着老夫人的吩咐,一将你引来,便先绑了打上几个嘴巴子以示惩戒,尔后便押去佛堂先跪上三天,让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先前冷着脸的婆子丝毫不惧王卉凝的话,眼神也未闪烁一下,理直气壮地道。接着,便对着另一个婆子一个眼神示意,两人一道将王卉凝从地上拉了起来,便要向着秀朱阁后原太夫人的佛堂走去。 王卉凝一听,却是又恨又恼。她竟连秦含霜在背后编排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便挨了两个婆子一顿嘴巴子,这回赵氏和孙钧更是不由分说,便要直接将她关进佛堂去反思。她什么都没做,却一再地受到冤枉虐待,叫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你们两个婆子胡说些什么,我们姨娘日日看护小少爷的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倒怎么反而落下不是来了,竟是做错了什么,要被抓去佛堂反思?”白芍紧紧地抓着其中一位婆子的手,任其如何挣扎都不放开,带着哭腔又害怕又替王卉凝委屈地道。(.) “哼,你一个小丫头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老夫人行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小丫头来编排了。”被抓住的那个冷脸婆子狠狠地掐着白芍的胳膊,冷笑道,“倒是你,王姨娘既然将你带来了,少不得让你在一旁服侍着念经颂佛了。” 说着,便反手去抓白芍。白芍本就瘦弱,那婆子竟是一反手,便将她的细胳膊完全握住。 “呵呵,你们倒是对老夫人忠心耿耿。”王卉凝冷笑了一声,也不挣扎,只是直了直身子,清澈的眸子里凝了一层寒霜,“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何处,老夫人若是一味要求我去佛堂颂经祈福我亦无话可说,自是没有不从的道理。只是,我如今正有一样东西要交给候爷,事关夫人的死因,我想先去见一见老夫人和候爷。” “你们也知道,现今除了小少爷的安危,怕是只有夫人的死因是候爷最关心的事了。反正候爷此刻便在秀朱阁,佛堂也就在秀朱阁的后面,便是我说完了你们再将我带去佛堂,你们只一味地说我不见候爷便要寻死,老夫人又何至于怪你们。”见两个婆子对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迟疑,王卉凝生硬地补道。 “却是什么东西?”冷着脸的婆子率先开口,硬梆梆地问着王卉凝。王卉凝却是双眼微眯了眯,“自是候爷非常想看到的东西,若是有个闪失,他是个什么脾气,相信你们两位候府里的老人,比我更清楚吧。” 想到孙钧执拗冷硬的脾气,两个婆子再次对视一眼,都在心里打了个寒颤,迟疑了一瞬,却是果真将王卉凝带往了秀朱阁里。才有丫环进去禀报,却听得里面传来赵氏的一声冷喝:“我不是让她们直接将人带去佛堂反思吧,什么时候竟长了胆子敢自做主张了?” 两个婆子眼神一闪,差点便要拉着王卉凝再次退出秀朱阁外。王卉凝却是冷淡淡地对着里面道了一声:“妾身带了一物来与候爷瞧瞧,或许对于查清夫人的死因有莫大的帮助。” 屋内一时陷入沉寂,半晌,才听到孙钧冷冰冰的声音道了一句:“让她进来!” 王卉凝唇角噙起一抹冷笑。这时才双手动了动,两个婆子先是有些犹豫,被王卉凝冷冷的眼神一盯,便是不自觉地放开了抓着她的手,看着她缓步向着老夫人的外室走去。白芍不放心王卉凝,也想跟上前去,却是被看着门的丫环拦在了屋外。 “哼,我竟是不知道你已出息到如此地步。竟还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恶毒之事来。”王卉凝才一掀帘子。便觉一物向着自己砸来,情急之下身子一侧,便听得“哐当”一声,脚下碎了一地的瓷器碎片,竟是赵氏将手边的一个茶碗就这么向着她扔了过来,碗中温热的茶水溅了她一头一身。 王卉凝眸光骤然深沉。抿着唇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却是顶着头发上沾着的茶叶渣走上前,也不向赵氏施礼。直起身子凛然道:“老夫人,请恕妾身愚钝,您这闹的是哪一出?妾身几日来小心看护着小少爷的伤。从没想过在老夫人面前讨半分好,却因何反而落下不是来了。” 双目一扫,却是看得孙钧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双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仿佛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随时都会霍然起身冲着她而来。 “你还愚钝?你借着为熙儿治伤接近他之际,却暗地里将针扎在他的暗穴上,你还愚钝了?你若是再聪慧些,岂不是立马便要了他的命!”赵氏还欲再将东西砸向王卉凝,却是抓了个空,气得右手在几上重重一拍,大声斥道,“我原料着你便是再歹毒,也不敢公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行凶,却不想你竟已猖狂到了如此地步。难不成你以为有了皇后娘娘那层关系,你在我们候府里便能翻了天不成。” 王卉凝的眸光逐渐深邃,垂在身侧的双手轻轻地握成了拳头,努力保持脸上的一惯冷静,心中却如排山倒海般。 什么叫将针扎在了熙儿的暗穴上?人之穴位大多攸关性命,将针扎于其上,那不是取人性命的行径吗? 她脑中突然一闪而过那日离开清月阁里翠竹眼神闪烁藏着右手的情形,心中立时明白发生了什么。秦含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当初老夫人答应让她照看熙儿的伤其中定还有秦含霜的功劳,她怕是自那一日便想好了此招,竟借她为熙儿治伤之际,再来一招一箭双雕的阴招,当真是天下最毒的妇人。 王卉凝心中一凛,拳头捏得更紧,冷着双眸转身盯向秦含霜,仿佛能凝成冰的眸子里,射出的是无法掩饰的仇恨。 “老夫人您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好歹熙儿已无大碍,相信是姐姐在天有灵,才佑得他无事。老夫人如今能将那歹毒之人抓住,便是对姐姐在天之灵最好的安慰。”秦含霜感受到王卉凝的仇视之后,竟是身子往孙钧身旁缩了缩,双眼发红,哽咽着安慰赵氏。孙钧一拍椅子的扶手,强抑着胸中的怒火,冷声咬牙问向王卉凝,“把你带来的东西拿出来,随后立刻在我的眼前消失,我不想再见到你。” 王卉凝心中对孙雨熙的担忧,在听到秦含霜劝慰赵氏的话后,稍稍放下了些。此刻听到孙钧如此狠决的话,却是胸口一窒,紧紧地抿着唇仰头望着房顶,双眼闭了一闭,将眼眶里湿湿的东西强行逼了回去,再次睁开眼时,却满是嘲讽的笑意:“我从前只以为候爷只是不喜我而已,却没想到我竟已令候爷厌恶到了此种程度。但,今日候爷便是再厌恶我,再不愿见到我,我也不得不将一些事情说明白了再离开。我便是再不如人,也没有差到任人摆布任人一再随意诬蔑的地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杀了碧纹 到底是她以前对孙钧了解得不够,还是他如今被秦含霜完全蒙蔽了,致使连带着智商都低了许多,竟一再地被秦含霜激起对她的愤怒,她已不想去深究了。[]自她知道他与秦含霜那龌龊的勾当后,心中原本存着的那份幻想,便已掐灭了。 因此,此时听到孙钧说出如此狠决之言,更多的只是失望与惋惜。 看着她决然而清冷的脸上含着的那一丝嘲讽的笑意,孙钧眸光一紧,胸口一疼。在这张脸上,他竟是再次看到了雪儿的影子。 “这便是你暗暗刺入熙儿腋下的银针,明晃晃的证据摆在眼前,你竟还有脸说你是受人诬陷的?”秦含霜从几上取过一物用力掷在王卉凝脚边,柔柔弱弱的脸上满是愤怒与伤心,“老夫人,熙儿可是您堂堂正正的嫡孙儿啊,又是姐姐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如今却有人如此居心叵测欲要取了他的性命,您可不能不管啊。” 赵氏自王卉凝进来起,脸上便始终是怒色,此时再听秦含霜一说,更是怒上加怒。若说对于王卉凝有可能谋害了秦含雪一事她还只是生气外加装糊涂的话,此次一听到孙雨熙腋下的大片瘀青是医者所用银针所扎后,她已是毫无理智地恼怒了。她孙家本就血脉单薄、数代单传,到了孙钧这一代,更是二十四岁上才得了这么个嫡孙子,如何能令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有任何的闪失。 眼见着赵氏似乎又要抓起青柳新换的茶往自己身上掷来,王卉凝的眸光紧了又紧,双拳握得更紧,开口道:“夫人口口声声说小少爷身上的银针是我扎的,可是有谁亲眼所见?差爷断案尚讲求个人证物证,这虽是咱们候府里的私事,却也人命关天。难道老夫人和候爷竟要如此草率吗?” 顿了顿,无视赵氏越来越狠厉和孙钧越来越冷的目光,她弯腰将地上那闪着亮光的银针拾起,看着这一头缠了银丝的细小银针,她眸光一沉,再次一字一顿地道:“妾身不明白,老夫人和候爷因何只凭这一枚银针便断定是我要害小少爷?” “老夫人已命人将熙儿贴身服侍的人都审了一遍,她们已无嫌疑。如今只剩你近日与熙儿最为亲近。恰巧这银针又是医者所用之物。咱们府中除了王姨娘你,难道还能寻出第二个有这样东西的人来吗?”纵然有了前几次的应对,对于此刻王卉凝越来越冷静的反应,秦含霜的心里还是有着点惊讶与担忧。不过想到自己心中一件接着一件的谋算,她的心中便又只剩下暗喜了。 “哼,你们夫人说得正是这个理儿。除了你,紫衣紫兰她们都是一惯服侍熙儿的,是定然不会存这个心思的。”赵氏冷冷地道。 成功再次激起赵氏心中对王卉凝的怒意。秦含霜借着拭眼之际,唇角勾起一个旁人察觉不到的得意的笑容。想和我斗,便是你再活一回。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上次我只将你弄去了庄子上,这回却是要彻底斩草除根。你不是想借碧纹之手证明自己的清白吗?待会儿我就让你重新再滚上一层污泥,让你永远也无法洗清。 王卉凝并不知道碧纹心中所想,却是将手中的银针举起,对着众人道:“这枚银针看着与我平日所用极为相似。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它针柄上的缠丝和纹路与我的还是有着差别的。老夫人若是不相信,尽可让青枝姑娘拿去外面同我药箱里的银针比对一番。” 说着,竟是上前一步径直将手中银针交到了青枝手上。(.好看的小说)青枝看了一眼赵氏,又看了一眼孙钧,见她们似乎并无反对之意,便接过银针转身出了屋子。 秦含霜见着王卉凝冷然平静的神色,却是不自然地抓紧了手中的帕子,转而却是用她那绵软的声音弱弱地道了一句:“便是不一样,也是自然。毕竟没有谁会故意将自己的把柄遗留给旁人。” “呵,那按夫人之言,我用针刺用的银针而不用其它,难道不是故意将把柄遗留于人吗?”王卉凝听着秦含霜这样的话,面容反而平静了下来,冷冷一笑后,望向孙钧缓缓道,“敢问候爷,您见多识广,觉得我的医术可还尚可?” 她方才被仇恨与担忧充斥着,竟是没有仔细思虑秦含霜这嫁祸之中如此明显的破绽。 只见孙钧眉头一蹙,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却不待他蠕动嘴唇,便似笑非笑地道:“虽说我无法与那些名医相比,但凭着我对穴位的了解,想要一刺得逞,自恃也并非难事,又何至于蠢笨到将银针留下来,主动授人话柄。候爷若是不信的话,我可以蒙眼将人腋下的几处穴位找出来试试。” 青枝出去了片刻,返转回来时,手中已是捏了两枚银针。她将银针托在掌间,呈到赵氏面前,轻声道:“奴婢方才细细地比对了一番,这枚银针确实与王姨娘药箱里所放不同。这枚银针上只有六圈缠丝,王姨娘药箱里的却均缠了八圈,且上面的纹路亦不相同。” 赵氏将针捏在手中举在眼前眯眼看了看,一旁的孙钧盯着针柄却是眉头动了动。 “莫说没有谁真见过你有如此本事,便是真能如此,匆忙之间谁又能有个准儿?就是名医,谁又能保证他们慌忙间不失准头呢?”秦含霜眼见着青枝的话说完后,赵氏和孙钧都陷入了沉思之中,心中自觉不妙,不由得狠狠抽咽了起来,“可怜熙儿小小年纪,连个话都说不周全,却是碍着了谁的眼,要让他受这等罪。姐姐在九泉之下见着他如此受罪,又岂能闭眼?” “夫人这话倒是说得有理。”王卉凝陡然接过话题,饱含深意地望着秦含霜,“老夫人和候爷确实该好好思量思量,小少爷作为将来要承袭候爷爵位的嫡长子,到底是碍着了谁。” 老夫人和孙钧俱都眸光一沉,秦含霜抓着帕子的手一颤,紧接着心中却是闪过一抹得意,起身哭着扑向老夫人:“老夫人,您是一家之长,可得为熙儿作主啊。” 没想到王卉凝竟连这点也看出来了,如此一来,候府里更是容不得她了。幸亏她及早发现了碧纹的异样,将东西弄到了手。只要候爷找不出异样,她再利用些其他的事将她一番抹黑,她就不信了,王卉凝还能逃出生天去。 红着的眼眶中滴落出泪水来,她借着拭泪之际,对着一旁神情有些萎靡的翠竹使了个眼色,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声音柔弱而痛苦地道:“翠竹,把你昨晚上在碧纹家看到的情形禀报于老夫人和候爷。” 抹了一把泪,她又转向赵氏,似是隐忍着莫大的痛苦,道:“妾身原本以为她重回府中来,好歹总要收敛些,本还是不信的,却没想到她都敢在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对熙儿下手了,却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除了此桩,还有何事?”赵氏端庄的脸上已是因愤怒而铁青着,听了秦含霜的话,几乎是咬着牙问出的口,“你在碧纹家见到了什么?还不速速于我道来。” 翠竹眼神闪烁着垂下了头,感受到秦含霜紧紧逼视的目光,想到一旦自己不按着她的要求做会是什么后果,身子哆嗦了一下,终于咬了咬唇,缓缓抬起头来,不敢去看王卉凝,声音低弱地道:“夫人准了碧纹回家休养后,昨儿下午又着了奴婢带些东西去她家……却不想一进门便瞧见碧纹脸色惨白捧腹大叫,一直嚷嚷着肚子疼,不一会儿的功夫,好好的一个人竟就没了。叫了大夫来瞧,却说……是被人下了毒。一番查看,竟是她的药里含了几味相克的药物。碧纹的母亲去年才失了儿子,丈夫又疯了,哪里还受得了这个打击,当即便撞了柱子。可怜现如今只余下她一个疯疯癲癲的爹还活在人世。” “可恨她为了掩盖谋害我姐姐的事实,竟以治腿为诱饵逼着碧纹替她作假证。碧纹不从,她又怕事情败露便如此狠心取了她性命,一时夺了两条人命。”秦含霜骤然抬起头,凛然而痛苦地指着王卉凝哭喊,“这样恶毒的女子,若还任她在人前招摇,却是天理何在?” 你倒是真有本事,竟是挑拨得碧纹背叛我与你联手。可你必然料想不到,翠云一次无意的发现竟让我察觉到了碧纹的变化,后来几番派人查探打听下来,竟是发现碧纹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却瞒着我,这如何不让我起疑。待到后来一番番的跟踪探寻,却是让你什么机会都没了。 你不是要与碧纹合作吗?现如今我便促成你到地下去与她一见。秦含霜想到得意处,唇角竟是不可抑制地绽出一丝狠毒的笑。 赵氏愤怒的脸上掺杂着震惊,孙钧眉头紧锁,两手一按扶手,作势欲起,转目却见王卉凝含着一丝冷笑安静地看着秦含霜,淡淡道,“碧纹乃是夫人贴身侍候多年的陪嫁丫环,夫人竟是如此盼着她死吗?只可惜有时天不遂人愿,未必事事都能趁了夫人的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死撑着 秦含霜唇角溢出的笑意早已敛起,听了王卉凝的话,指着她的手一滞,眸光一闪,本能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下一瞬却是立即醒悟过来,抽泣一声道,“碧纹从小服侍在我的身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看的小说)我又不如那些狠毒之人,如何会盼着她死。” 一旁的翠竹听了,却是身子颤了一下,眼眸垂得更低。 “你们两人还愣着干什么,她先是害死了前任夫人,如今又想连小少爷一并害了,还将碧纹毒死,这样的人老夫人和候爷必不会饶过她,以免将来授人以家规不严宠妾灭妻的话柄。”秦含霜这次却是指着王卉凝对翠竹和青柳道。翠竹挪了挪步子,青柳却是看了一眼赵氏后,方才缓步走上前。 “且不说碧纹有没有死,只我此刻来这儿,是有一物想交与候爷。不容夫人操心,一会儿我自会主动离开此处。”王卉凝悄然看了一眼门外的方向,神情再度一凛,伸手从袖中取出昨儿那个纸包来。 赵氏双眼一眯,盯着王卉凝手中的纸包看了一眼,又扫了一眼孙钧,见他虽余怒难消,却也似有疑惑,便冷声道:“皇后娘娘曾亲口传下话来,她不会纵容任何人借着她的庇护做下天理不容之事,否则,便第一个饶不了她。你今日最好是能将自己从中摘出来,否则,便是我不忍心,也必然要将你交与官府严惩,没得倒落下个奉旨不遵之罪。” 秦含霜看着那个纸包,却是眉头一紧,迅速地在心中闪着各种念头。碧纹偷偷藏起来未毁灭的东西她都已经让人拿到手上亲自毁了,她看得清清楚楚,那正是她当初让碧纹伪造的东西,一件不少。便是碧纹她也吩咐了人做得滴水不漏。虽还未传来消息,却必不会有什么岔子的。这个时候她拿出个纸包,却是何意? 王卉凝没有正面回答赵氏半带威胁半带笃定的话语,反而是淡淡地开口请求:“妾身可否请求老夫人让人将夫人身边儿的紫衣或紫兰前来辨认这样东西?” 她自进来便没看到紫衣和紫兰,想来她们是被赵氏吩咐带着孙雨熙去了别间。(.好看的小说)秦含霜将这两件事儿连在一起,便是想将她置于死地,必然办得极其隐蔽,竟连紫衣也没能瞧出一点异样来。否则不可能不给她透一点儿信。 此刻她便是逼不得已。必须在谋划还不周全的情况下将东西交出,却是要尽力地拖延时间。若是飘雪能让孙姨太太帮忙找到那位关键之人,她的胜算还会更大些。 赵氏冷冷地扫了王卉凝一眼,沉吟了一瞬,正欲开口,秦含霜却是抢先一步哭道:“老夫人。妾身当初虽不曾亲眼看着她将姐姐推下湖去,可当时只她一人站在亭中,手上又拿着姐姐的绣花靯。一脸阴狠地盯着湖面,姐姐是她邀去冷月亭后才出事的,这难道不足以说明其中的缘由吗?您亲自从熙儿腋下取出的那枚银针。府里除了她还会有谁有,这几日又只有她一个可疑之人接近了熙儿。便是碧纹只是一介贱婢,可好歹也是一条人命,这桩桩件件都是令人瞠目结舌胆战心惊之事,妾身只想想便觉得怕得慌。总想着若是哪一天一个不慎。也如姐姐或是碧纹那样,便是连孙家这一点骨血也保不住啊。” 哭完,她竟是抚着肚子作出一副惊恐之极的模样,仿佛一旁的王卉凝随时都会扑过去将她结果了。 赵氏眸中闪过一道惊骇,目光不由得扫向了秦含霜的小腹,心中的怒意立时更甚。孙钧深邃的眸子眯了起来,王卉凝见赵氏已被秦含霜说动,怕是不会再听她说下去,只得转身面向孙钧,平静地道:“候爷与夫人夫妻一场,难道就不想听听当时真正的情形吗?” 孙钧的心犹如被什么重重地扎了一下,紧紧地缩了起来。眸光黑得如化不开的深潭,拳头握得紧紧地,却在秦含霜开口前,率先道:“让紫衣好好看着小少爷,去将紫兰叫来。” 他不是没有派人查过,可是一切的证据都指向王卉凝,这也是他每次见到她都无法排解恼恨的原因。可是,自上次见识到她的决然后,他又有了一丝的怀疑,甚至这几日的接触下来,他竟时而仿佛觉得在她的身上看到了雪儿的身影,这令得他心中不解而犹疑。 今日一事,他起先也如母亲一样,认定了是王卉凝所为。但当他看到那枚银针果然有所不同,而她又说出那一番凛然却不无道理的话后,他又觉得其中有着可疑之处。此时她既欲将前事后事都说个明白,却正是合了他的心意。一旦雪儿真的是她所害,他便不会再迟疑了,一定要将她绳之以法,以慰雪儿在天之灵。 青枝走出门外唤了个小丫头去叫待在赵氏屋内照应着孙雨熙的紫兰,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见她走了进来,里面的紫衣却是探着头瞅了好几眼这边,温婉的脸上满是担忧。若不是王卉凝曾叮嘱她万不可让人瞧出异样来,如今又被赵氏留在了别屋,她恨不得冲过来替其辩解几句。 “奴婢见过老夫人、候爷和夫人。”紫兰对着赵氏和孙钧、秦含霜一一行礼,看着王卉凝的眸光却又充满了敌意与愤怒。才升起的那丝对王卉凝的矛盾感想,方才因着熙儿身上的瘀青,早已消逝得干干净净。若是可以,她恨不得像上次在假山旁一样,冲上来对着王卉凝一番撕扯。 因着紫衣稳重细心,孙钧将她留下照看熙儿而将紫兰叫来,实在王卉凝的预料之中。好在她是个直来直去有什么便说什么的性子,王卉凝相信她看过纸条后,定然会如实说。 “我这里有两张字儿,想让紫兰和翠竹帮忙瞧瞧。”王卉凝迎着孙钧投来的沉凝目光,将纸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两张泛着微黄的纸条,瞅了一眼秦含霜带着狐疑却又似乎不以为然的神情。将它打开展示给众人看。 下一刻,当秦含霜瞅清纸条上的字后,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微微前倾的身子差点摔出椅外来,却因身旁便坐着孙钧,慌忙扶了一把椅子的扶手,面上不敢露出什么来,心里却是吓得不轻。 她。她怎么会有这些东西?碧纹藏着的不是让那些人逼出来交给自己烧掉了吗?如今她这些却是从何处而来? “这是我们大小姐写的?”紫兰看了一眼。双眼睁大,随即从王卉凝手中夺过纸条,拿在眼前端详,接着却是一个转目怒视着王卉凝,“可我们大小姐天天待在清月阁带小少爷,什么时候邀约了你去冷月亭中。” 转瞬。她想到了自己的大小姐正是在冷月亭中落水溺亡,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心中更是恨意难平。低头再细细看了纸上的字迹后,抬起头红着两只眼睛瞪着王卉凝:“不,这不是我们大小姐写的。这是你弄出来的花样。” “这自然不是你们大小姐亲手写的,但同样也不是我弄出来的。”王卉凝敛容将另一张纸条递向翠竹,冷声道,“翠竹,你看看这张。可是去年冬月十六你拿去清月阁的那张?” 自始至终,翠竹的神情都有些萎靡,似乎藏着莫大的心事。听到王卉凝让她看纸条,她还有些疑惑,正凑了头过来看,听到王卉凝此话,却是惊得脸上陡然失色,双腿一软,趔趄着后退了一步,又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身子猛然顿住,却不敢抬头去看那张纸,强忍着要去偷瞅秦含霜脸色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身子不要抖得过于厉害,将头垂得更低了,声若蚊呐:“奴婢不明白王姨娘的意思?” 纵然翠竹慌乱之下没忘了秦含霜的话,仍努力抑制着自己心中的惊恐,孙钧锐利的目光一直扫视着她,却还是看出了异样。接着眸光一窒,起身自紫兰和王卉凝手中接过纸条,一手捏着一张纸条,随意地扫了一眼上面的字后,又细细地对着那笔迹端详着,尔后眉头一拧,眸光紧了又紧,双手捏得关节都微微泛白,冷声道:“这是自哪儿来的?” 一句话,却不知是问翠竹还是王卉凝,众人只觉得那道声音便如寒冬之际呼啸的北风,冷得刺人心骨。 秦含霜抓着扶手的手紧了又紧,终于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柔弱的脸上装出几分狐疑之色,凑到孙钧面前看了一眼纸上的字,随后脸色惨白,惊呼一声,指着其中笔迹为王卉凝的纸道:“这纸上的字竟写得与姐姐的有八九分相似,王姨娘弄出这个来究竟意欲何为?” 接着她又指了另一张纸:“当日这张纸莫名没了影踪我便觉得奇怪,如今看来,怕是王姨娘使了什么人去偷来的,当真是好手段啊。” 她先前还以为碧纹终于在那些人的逼迫下,将东西交出来了。此时看着王卉凝拿出来的这些,却有些无法断定到底哪一份才是心思居然如此深沉的碧纹另外伪造的。不过好在如今碧纹已是死无对证,便是王卉凝手中拿的便是当日她让碧纹销毁的证据,她亦能诬蔑她是自己凭空捏造的。就算王卉凝知道得再多,没了碧纹,那也只是无凭无据。 王卉凝抬头冷冷地扫了一眼秦含霜,见她这个时候竟然还无半点悔改之意,竟是还一个劲儿地把一切都推到她的身上,心中的气怒愤恨更甚。 “至于它们的来历,自是有人比我更清楚。”王卉凝一边说着,一边扫向捏着两手似乎已然没了气息的翠竹,沉声唤了一声,“翠竹,你说是不是?” 只可惜还不等她谋划周全,不等她将翠竹被秦含霜拿捏住的死穴找出来,今日便要匆匆将这些东西抛出来。她不能直接指证秦含霜,否则反而会让人觉得是情急之下胡乱攀咬。如今之计,她只有让一向有些胆小的翠竹自乱阵脚,在这强大的证据面前,她就不信翠竹还能如秦含霜一样扛得住。 因此她取出这两张纸条时,却是将碧纹写的那张悄悄地塞入了袖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指认 “奴婢……”王卉凝的一声唤令得翠竹再度双腿一软,几乎要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但秦含霜才给她打过的一针强行针,却是让她硬生生地扛住了那抹惊恐。咽下一口唾沫,声音极低地道,“那张纸条是……奴婢当日在清月阁发现的,另一张奴婢却是不曾见过。” 她原以为什么都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让王卉凝拿到了这些东西。原本她还在心里埋怨秦含霜狠心,毕竟是十几年的主仆情分,她就这么让人结果了碧纹实在让人寒心。此刻她竟有点庆幸她的狠辣。至少,碧纹死了,除了秦含霜本人,便再没有人知道这桩事,她只要紧咬着不承认,她和弟弟的命便能保住了。 “哦?是吗?”王卉凝双眼眯了起来,故意放低声音附和着反问了一句,接着却是半带戏谑地道,“那碧纹去西街永兴书画斋里找那位擅模仿人字迹的少年时,你在何处?” 秦含霜抓着帕子的指节白了白,翠竹的身子却是颤得明显,王卉凝冷笑了一声,紧接着追问道:“碧纹当日将紫衣紫兰等人引去小花园的时候,你在干什么?碧纹去唤忠管事和陈妈妈来拿我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你看着夫人落入那冰冷刺骨的湖中,难道就不曾想过夫人在娘家时曾经是如何对你的吗?” “翠竹,你不必气成这样。你在我身边服侍十几年,对姐姐的感情不比对我差,我自是相信你。王姨娘口口声声都是碧纹,难道这些都是碧纹与你讲的?”秦含霜暗地里再次倒抽了一口冷气。眼角瞥见翠竹身子颤抖得厉害,眼见着就要支撑不下去,急中生智立马横插了一句。 幸亏她为求稳妥,花银子让人将碧纹彻底解决了。否则,她竟将一切都告诉了王卉凝。若是让她出现在这里当面对质的话,便是十分棘手了。而她说翠竹是被王卉凝气得发抖,竟是将屋中的众人瞒住了大半。唯有孙钧的眸光闪了闪,紧紧地盯了翠竹一眼。 “我原以为碧纹与翠竹从小共同服侍我,早已是情同姐妹。却不想如今竟是被你一吓。就编排出这些话来诬蔑翠竹,当真是人情寡淡。”秦含霜紧接着竟是又伤心又气愤,指着王卉凝恨恨地道,“你逼死碧纹也就罢了,何苦还要拿这些话来伤了她与我们多年的感情。你以为凭着你这样几句胡言乱语,老夫人和候爷就会置我姐姐的死与不顾,就此放过你吗?” “你能凭着几句话便将谋害夫人的罪名诬到我身上,我自问却是没有同样的本事能令得老夫人和候爷相信我的话的。但我行得端坐得正。老夫人和候爷只要弄明白这些东西的来历,自然就能知晓我的清白。”王卉凝冷冷的声音中带着几丝自嘲,听得赵氏和孙钧俱都神色微变。 却在这时。外头守着的丫环悄悄对着青枝招了招手,青枝出去了好一会儿才撩帘进来。却是径直走到赵氏身旁,对着她耳语道,“老夫人,方才有人说在西角门处看到有位少年探头探脑的往咱们府里瞧,门房将他轰走时他却说是有要事要回禀老夫人和候爷。他们不敢怠慢,派了人过来传话,我方才去看了一下,他竟说是碧纹让他来的。” “什么?”赵氏眉头一拧,倒吸了一口凉气盯着青枝,尔后又扫了一眼低垂着头的翠竹,沉声问道,“现如今他在何处?” 方才翠竹口口声声说自己昨日亲眼见着碧纹被毒死了,秦含霜又指斥说是被王卉凝所逼。此刻却又有人自言是碧纹叫来的,却不知又要曝出什么令人吃惊不已的事来。 “奴婢瞧着这其中怕是有蹊跷,便将人带来了,此时就在院外。”青枝低声回道。 “去让他进来。”赵氏若有所思地扫了王卉凝一眼,对着青枝道。[.超多好看小说] 青枝答应着走了出去,秦含霜的一双眼睛却一直紧紧地跟随着她,看着她与赵氏耳语的情形,特别赵氏扫向王卉凝的那一眼,似乎饱含着深意,却反而让她心头忐忑起来。王卉凝先也是有些疑惑,待青枝掀帘出去,她无意中瞧见飘雪如老僧入定般远远地站在那儿时,心头不由得一喜。 她离开前说的那些隐讳话语飘雪必然是懂的,她既已来了,还能表现得如此淡定没有一丝异样,怕是求到了孙氏的帮助。 “有个人在候府角门外说有要事要来禀报与我和你,据说还是碧纹让他来的,我让青枝去把人叫进来瞧瞧。”赵氏收到众人各异的目光,对着孙钧道。 众人脸色突变,秦含霜的眸中咻地闪过一道惊色,翠竹则是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在地。孙钧扫了一眼她的神情,拧着的眉头反而松了松,身子往椅子里缩了缩,只有那微眯眼睛里的眸光越发让人觉得害怕。王卉凝却是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碧纹?翠竹,你方才不是说碧纹被她毒死了吗?”感受到众人怀疑的目光,秦含霜骤然指着翠竹假意冷斥道。 “奴婢……奴婢不知,莫不是……莫不是碧纹演了一场戏骗奴婢?”翠竹早已吓得不轻,听闻秦含霜的呵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慌忙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从一开始你便入了旁人的圈套之中?”对于翠竹情急之下这样的回答,秦含霜心中甚是满意,忙接口道。 “碧纹死与未死,那人既说是碧纹叫来的,一会儿他进来后不就能知晓了么?夫人又何至于如此着急?”王卉凝适时地开口,平淡淡的话语却难免让人多看了秦含霜两眼,立时使得她一噎。 面对这两张纸条,翠竹竟能这样死扛着不松口,想必是早得了秦含霜的嘱咐,或者应该说是威胁。若她所料不错的话,飘雪让孙氏帮忙找来的,必然就是那擅模仿的,连秦含霜都未见过还未来得及除去的少年。 片刻,便见帘子一掀,青枝领了个穿着普通大约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年进来。他微垂着头,随在青枝身后的步子有些不稳,垂在身侧的手亦有些发抖,抿着的唇却带着几分强迫的坚定。待到青枝站定,他仍垂着头,对着上首跪下,深吸了一口气,道:“小人栓子,有要事禀报老夫人和文远候爷。” 王卉凝已然明白了他的身份,虽不知道孙氏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主动到候府里来,对于他的出现却是兴奋之极。再转头去看翠竹,已见她跪着的身子几乎要瘫软在地,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脸色惨白得有如见到了黑夜里的魔鬼。 而秦含霜呢,纵然脸上还能装出几分柔柔弱弱的伤心表情,抓着扶手的手指指甲都几乎要掐断,一双眼睛直勾勾地落在少年身上。 “你方才说是碧纹让你来的,她却是什么时候对你说的?”赵氏眯了眯眼,对着那少年上下打量了几眼,不无威严地道。 “就是小人来候府之前。”栓子伏在地上撑着身子的手微微地颤抖着,不知道是被赵氏的威严所摄,还是被孙钧冷箭似的寒光所刺,又抑或是他的心里另有所惧,“她说让我来认认以前写的两张字条儿。” 一句话,却是让屋内的众人心中更是疑惑。狡猾的秦含霜却只凭着那一声喝斥,便轻而易举地让大家只拿着怀疑的目光望向翠竹。 “你以前写的字条儿?”赵氏眉头一紧后,眸光骤然深沉得骇人,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少年道,“你以前写的字条儿如何会在我们文远候府?” “小人也不知。”青衣少年被赵氏一骇,越发紧张害怕,却是啰嗦着回答,“去年腊月初二,有两位姑娘到永兴斋找到小人,说让小人模仿着两个人的笔迹写上两张字条儿。因着小人从小在永兴书画斋里做事,平时又喜欢模仿着那些字画儿涂上两笔,模仿起他人笔迹来,倒是有八九分相像。见她们许的银子多,便也就答应了。原以为这事儿写过也就罢了,今日其中的一位姑娘却让人找到我,说让我到文远候府里来认认那两张字儿。还说我若是不来,怕是要惹上官司。” “小人平时除了偶尔弄出几幅膺品当真迹卖几个钱儿,真没做其它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儿,还请候爷千万要饶过小人和小人的家人啊。”青衣少年说着又是对着另一旁着一双皂靴的孙钧磕起了头。 孙钧的菱唇抿得越来越紧,却是不发一言地将手中的纸条递到了少年面前。少年骤然见到面前出现的纸条先是一愣,旋即低头一看,不由得道:“对,对,就是这两张纸。这上面的字就是小人当日所写。” 他正为自己认出了当初的东西而庆幸,怯怯了抬了抬头,却正对上一张几乎能将人吞噬的眸子,立马吓得身子一个啰嗦,连牙齿都上下合动发出了声响。 孙钧却是一伸腿将他往下的身子勾起,转而脚尖指向翠竹,极冷地道:“当日可是她与另外一位姑娘去找的你?” 青衣少年自进来后便因为心中的恐惧而一直低垂着头,只凭着屋子里各色的裙子和空气中弥漫着的脂粉香气判断屋子里除了孙钧便只他一位男子,却是并未看到屋内任何人的脸。此时听到孙钧冰冷的命令口吻,抬头随着孙钧脚尖所指的地方一看,立马指着翠竹道:“是她,虽然她们那天晚上均蒙着面纱,但她们离开时,正好一阵风刮过,将她们的面纱吹起了一角。我躲在屋内却是瞧到了她们的容颜。”(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全力揽下 翠竹瘫在地上听到青衣少年说得如此笃定,心内早已乱得不行,仅剩的那点强装的理智也没有了,原本还算墨黑有神的眸子,竟如死鱼眼一般,瞬间目然无神。 “怎么?翠竹姑娘生起气来身子发颤也就罢了,怎么还有瘫在地上的习惯,这让人瞧着却是有些骇人。”王卉凝神情平静,声音浅淡,一句话却是将众人的目光齐齐引到了翠竹身上,看着她的眼神中瞬时带上了疑惑、审视、怀疑甚至了然的意味。 老夫人微拧着眉头,望着翠竹的眸光异常锐利。却是对着青衣少年道:“这原本只是下人们之间的玩闹,后来竟较起了真儿,却也不像你想的那样严重。你特意来指认也就罢了,便是没来,我们也不会无缘无故地便将你们一家人送去官府。只是,文远候他毕竟吃着朝庭的俸禄,既然知道了你以次充好的那些糊弄人的事儿,总得管上一管。这次候爷可以不追究,下次你若再犯,却是不会再客气了。” 候门中的事有多少是不为外人所道的,如今且不说他知道得并不多,只说他是光明正大地走进候府,便还得让他光明正大地再走出去。否则,以孙钧的冷漠性子,朝堂之上如何会没几个对头,若是被他们察觉到了什么,便又是了不得的把柄。 “是,谢谢老夫人,谢谢候爷,小人以后定然奉公守法,必不再做那些亏心事儿。”青衣少年心中一喜,忙对着赵氏磕头。赵氏便对着青枝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地点点头。很快就将人领了出去。 “翠竹,你说,这又是怎么回事?”当屋内又只余下府中的亲信后,赵氏和孙钧还不及开口,秦含霜竟是头一个愤然起身。满脸怒意地指着翠竹大声喝问。绵软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哑然,一向含笑柔弱的表情中,透着从未有过的愤慨与痛心。(.好看的小说)“这两张纸条既是你们二人精心谋划,是不是意味着这一切的一切……”说着竟是涕泪长流,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神情极为痛苦地闭眼仰头。已是气怒加痛心而难受得说不出话来,看着实在让人顿生同情。 而王卉凝却似乎看到她脸上的震惊与慌乱一闪而逝,接着竟是比先前还淡定,便仿佛她心中已有了什么决定,这令王卉凝心头再次闪过不妙的念头。 “翠竹,怕不只是夫人的死,便是小少爷腋下藏着的那枚银针,也定然是你蓄意为之吧。”王卉凝声音冷然地对着翠竹道。“你如今的情形,已向老夫人和候爷明明白白地说明了你曾做过些什么。可凡事都有个因果,难道你便是因着不喜我想诬蔑我。便将你们大小姐的一条命甚至小少爷的安危搭进去,而以此陷害于我吗?” 这样的问题。便是翠竹不回答,大家也知道答案是否定的。没有谁会为了不喜欢某个人,而拿曾经对自己十分好的主子的性命来陷害她,对于翠竹的企图,便越发关注。而这,正是王卉凝所想达到的效果。 与其她口口声声问翠竹是不是受了秦含霜的指使,倒不如让她在赵氏和孙钧的逼迫下招供出来更让人可信。此时的翠竹,已失了分寸,正因过度的惊恐而开始神情呆滞。这样的状态,是很容易被逼问出实情的。 孙钧忍住了起身一掌将翠竹劈死的冲动,俊朗面容下那份由内而外的无法掩饰的杀机却是令人几乎要窒息,仿佛空气中都流淌着丝丝血腥味。王卉凝的话说完,他差点掐进红木椅子里的手指上仅有的一点指甲因为再次用力而变形外翻,若是谁将他的手指抓起来看,必然能看到他十指上一团一团的瘀血。 “你说,你为何要害死你们大小姐?若有半点隐瞒,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孙钧嘴唇微张,两句话从他唇间轻飘飘溢出,却有着千钧之重。神情呆滞的翠竹,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被他冷漠至极的气势所震醒,混身打了个啰嗦。 “啪!啪!”紫兰却是一个箭步冲上前,对着翠竹便是两巴掌,一把揪住她胸口的衣领,怒目圆睁极度愤恨地道,“枉我们大小姐将你和碧纹当成亲人对待,却没想到竟是将两头恶狼养在身边。你快说,你到底是心黑了还是肝黑了,要害死我们大小姐,还要害我们小少爷。” 在紫兰用力的摇晃中,翠竹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脸颊,抬起眼睛望了望紫兰,目然如死鱼的双眼中闪过一道光亮,嘴唇嚅了嚅。直看得王卉凝心头一喜,心想着翠竹马上便要将秦含霜的企图说出来。 “你倒是说呀,我就这么一个姐姐,你们若是觉得我对你们不够好,你们只管冲我来就是,却为何要对姐姐下毒手。”秦含霜上前一步指着翠竹,香肩乱颤,手指发抖,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你们为何不干脆连我也一起害了,也好让我们母女三人在地下团聚啊。” 说着,竟是转身一头撞向身后的茶几,哭叫道:“姐姐,是妹妹对不住你,竟养下两个如此狼心狗肺的牲畜,不但害了你,还欲对熙儿下手。妹妹现在就去找你,向你请罪。” 老夫人立时慌了,青枝、青柳和紫兰一见,哪里敢怠慢,赶忙上前去拉,却是孙钧身手最快,倾身上前伸手一拉,却还是晚了一步,秦含霜的额头已经撞向茶几的边缘。乌黑的鬓发下,她白皙细嫩的额头上,已是起了一个鸡蛋般红肿的血包。 “候爷,妾身对不起你,对不起姐姐。”顺着孙钧的手秦含霜竟是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捂着胸口两眼微眯,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过度的痛心而晕厥过去。 “快,快扶夫人回去休息。”赵氏忙对着青枝道了一句,转而望向秦含霜,“你如今怀着身子,便是心里难受也要想着肚里的孩子,万不可让他出个什么差错。这里有钧儿在,你就放心吧,他定然不会让你的姐姐白死的。” 看她都到了这种时候,她还能在赵氏和孙钧面前如此作秀,王卉凝只觉得恶心而气愤,在她离开前,对着翠竹道:“那两张纸条是碧纹昨日离开前托人交与我的,碧纹既肯将那两张纸条和模仿我与夫人字迹的人找来,这说明了什么?你以为你这样不开口,就能掩盖真相吗?” 翠竹的眸光再次亮了亮,令王卉凝没有想到的是,下一瞬,她竟然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嘴里叫道:“是奴婢做的,一切都是奴婢做的。夫人是奴婢害死的,王姨娘是奴婢诬蔑的,小少爷是奴婢用针扎的,碧纹的死也是奴婢编造的。” 她必须认下来,她必须将一切都承认下来。秦含霜说得没错,即便她说出真相,只凭着她曾参与其中,候爷也是定然不会放过她的,那她突染恶疾的弟弟便也要早早地离开人世。不,弟弟是她父母唯一的血脉继承,没了弟弟她们家就断了香火,她不能让他因为无钱医治而离开人世。 左右是个死,既然秦含霜已经答应只要她认下一切就会出钱给她治弟弟,她愿意为了自己的弟弟而将真相带入地下,一切,便留着到了大小姐面前再忏悔吧。 “什么?你说什么?”纵然王卉凝一向沉静,面对翠竹这样决然的反应,她亦是脸色为之一变。 不,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她明明是被秦含霜亲手所害,如今怎么能任由翠竹将所有的一切都揽到自己的身上,而任秦含霜逍遥法外呢?此刻,她终于明白了秦含霜震惊之后的那抹淡定从何而来,她竟是将翠竹替她背黑锅这一步都谋划到了。 “我恨大小姐,我恨她自命清高却还要阻止我享受荣华富贵。本来大少爷是对我有意的,她却偏偏要多管闲事阻了我的富贵,害得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弟重病垂危却无钱医治。碧纹也恨,她恨秦家所有的人,是秦家害死了她的弟弟,又逼疯了她的父亲,害得她家破人亡。”翠竹决然的语气和半真半假的话,竟使得屋内陡然一静,“大小姐的死是我和碧纹一同处心积虑谋划的,真正亲手将她推入湖中的,却只有我一人,王姨娘也只是替我们背了黑锅。小少爷身上的银针也是那日他受伤之时,我去城中的医馆中假借治病为名偷来的,却因一时急乱没有刺中要害,最后只能再次将之推到王姨娘身上。碧纹也是我劝小姐将她放出去的,她的死也是我编出来的,只是为了让大家更怀疑王姨娘。” “我们小姐阻止你嫁给大少爷那样的人渣,那也是为了你好,你竟这样恩将仇报。”若不是因着老夫人和候爷在场,紫兰当真恨不得一刀子捅进翠竹的心窝子,替自家小姐报仇,此刻只能隐忍得牙齿咯咯作响。 她并未听说自家小姐阻止秦家大少爷纳翠竹之事,心里只想着便是真有此事也是自家小姐一片好意,却惹来这样的杀身之祸,实在是令人恨得牙痒痒。(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绝然的翠竹 “你说的若有半句虚言,便不只是一个死字那么简单。[.超多好看小说]”孙钧想到自己即将到手的幸福竟是毁在这个丫环手中,内心里已不知是什么滋味,整个人已经达到了即将暴发的边缘,冷冷地追问了一句,手指却是捏得啪啪作响。 “奴婢所说没有半句虚言,奴婢知道自己罪该万死,唯有一死以谢二小姐相待之恩。”翠竹毫不犹豫地再次磕头,下一瞬却是自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迅速地扎向自己的胸口,下一瞬,汩汩鲜血从内涌出,瞬间便在她的胸口晕染出一朵碗大的血色花朵。 众人俱都眸光一紧,却依旧是脚步未挪分毫,只是静静地看着。紫兰自是恨不得她以命偿命,秦含霜则是巴不得,青枝青柳虽有些看不得,却因翠竹犯下的是杀害夫人的不可原谅的大错,没有赵氏和孙钧的命令,自是不会轻易上前。 王卉凝眸光一凝,冲上前时,翠竹却只对着她投来一抹歉意的眼神,尔后眸光一滞,再慢慢涣散。“嗵”地一声,她就那么握着胸口的匕首侧倒在了地上,一条血色长龙从她身下蜿蜒开来。 翠竹微合的双眼终于不再颤动,微弱的气息也彻底消失。看着那张似乎还算安祥的脸,王卉凝的心头却是堵得厉害。 本来离得最近的紫兰和孙钧是完全可以阻止的,却偏偏因为他们心中都已相信了她的说法,心中自然存着莫大的恼恨,竟是眯着眼睛望着她就此殒命。她自不是舍不得翠竹死去,翠竹能帮着秦含霜谋划。又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湖水中挣扎,面对翠竹的死,她自然也不会有丝毫不忍。 但是,她不甘心。她费尽努力为的是揭穿秦含霜的真面目,却没想到。到头来竟是翠竹将一切都揽下,还这样绝然地以死谢罪,这岂是她想要的结果?纵然还有碧纹在。(.好看的小说)可是方才翠竹的一席话,却是将她的存在感大大降低。既然她因着家破人亡而将所有秦家人都恨上了,她此时便是再站出来指证秦含霜。又哪里还有说服力。 千错万错。都怪她错估了翠竹,总想着将碧纹说服才是最重要的。却不想,谋划了这么久,却仍是在秦含霜设定的圈套里始终出不来。她以前总觉得翠竹胆小,心里想着虽然这样的她容易被秦含霜拿捏,关键时候也更容易倒戈,却没想到她也有这样绝然的一面。 红得刺眼的血流一点点地向前蔓延,如一只探头探脑的小老鼠。穿过青石之间的缝隙缓缓地向着孙钧的脚下移动。 看着那抹似乎犹带着几分温度的血色,曾无数次将自己的长剑刺入敌人胸腔的孙钧,有一刹那。感受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惬意,紧接着而来的却是挫败、羞愧与自责。他算什么驰骋沙场杀敌无数令南边诸邻国闻风丧胆的猛将。到头来,竟是连自己妻儿的安危都护全不了。 不过区区一个侍婢,便轻而易举地将他心头最重要人的性命给取走了,如今还要再次伤害他的儿子,他竟是蠢笨到毫无所知。 “我竟不知道,身边的两个侍婢,对我们姐妹存着如此深重的恨意。”秦含霜紧抿着唇望着翠竹的一袭粉色衣裙逐渐染成血色,形容灰败颓然地哭道,“老夫人、候爷,一切都是妾身的错,若不是妾身当初待在候府,她们便没有机会害到姐姐,如今便也不能将手伸到熙儿的头上。翠竹如今已死,除了碧纹,便只有妾身的罪孽最深重了。妾身亦愿以一死,向老夫人和候爷谢罪。” 极快地扫了一眼孙钧的神色,秦含霜低着头便向着孙钧手边的茶几上撞去。孙钧眸光一紧,身子一动,双手出手如电地向着秦含霜伸去。 “快,快将她拉住。”赵氏挥手间,秦含霜已被孙钧一把拉住,整个身子无力地半倚在了他结实的胸膛之上。紫兰“扑嗵”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秦含霜哭道,“二小姐,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若是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小姐在泉下也不能瞑目啊。” 看着秦含霜小鸟依人一般地躲在孙钧宽厚的胸怀里,看着这样的主仆情深,王卉凝心头的挫败感越来越甚。盯着地上漫漫流淌开的鲜血,她两手紧握在一起,半长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她终究还是过于冲动了,当秦含霜再一次地挑衅她的时候,她终是没有能隐忍住。若是能再等等,等到找出翠竹的症结所在,或许,今天就不会是这个结局。 “姐姐,霜儿对不住你啊。”秦含霜的声音突然低弱下来,哭了一声后,竟是身子彻底无力,就那么顺着孙钧的身子一点点地往下滑落。孙钧一伸手将她拉回怀中,看着她有些惨白的布满泪痕的小脸,闭了闭眼,对着紫兰道,“先把夫人送回去。” 赵氏却是忙道,“青枝青柳,快将夫人扶到内室的榻上去,她这个样子,哪里还能走到清风轩去。” 接着她看向静立不语的王卉凝,脸上的神色变了变,似有些尴尬,又似有些失望,顿了顿,道,“没想到翠竹竟是如此地心思慎密,好在她如今已将一切都认下,事情也已经水落石出,却是我们错怪了你。下次钧儿进宫,必然会将此事禀明皇后娘娘,这会儿,你还是先去替你家夫人瞧瞧吧。” 言语中,却是没有半句对以前虐待王卉凝的歉意,对秦含霜被害死一事也是说得那么云淡风轻,仿佛根本就不值一提。王卉凝听在耳中,只觉得心头越发冰冷。这样的家,若不是为着熙儿,她真恨不得立刻便拔腿离开。 “妾身真庆幸碧纹能良心发现将那两张纸条交出来,也庆幸翠竹还有些良心,死前能将诬陷妾身的话说出来,否则妾身这一辈子怕是也洗不清了。”王卉凝眸光沉沉地看着紫兰在青柳的帮助下将秦含霜扶入了内室,抬头对上赵氏的目光,神情平静,声音却越发冷淡,“夫人是因着过度伤心气愤,好好地调养些日子自然能无事。倒是妾身少不得再请老夫人示下,方才两位婆子将妾身带来此处后,便直接帮着老夫人您教训了妾身几个巴掌,还硬是要将妾身拉去后面的佛堂反省。如今妾身已将东西交给了候爷,此时是否还要去佛堂……” “既然翠竹都已说了是她陷害的你,你自无需再去了。倒是那两个婆子,竟然如此自作主张,待会儿少不得让陈妈妈好好教教她们规矩。”赵氏眸光闪了闪,望着王卉凝的眼眸移向了方才出去此刻却悄然立在她身旁的陈妈妈身上,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即逝。 “是,奴婢定然好好教教她们。”陈妈妈屈了屈身,看了一眼王卉凝,应道。 她是赵氏的陪嫁,亦是内院的管事,平时内院里的一应大小事便由着她协助赵氏管理。拿王卉凝的两个婆子正是她派去的,便是那几巴掌也少不了她的授意。然当着王卉凝的面,她却自是要应下,且为了顾及老夫人端庄干练的形象,待会儿还少不得好对她们意思意思一下。 孙钧看了王卉凝一眼,冷淡淡的眸中似有着一丝歉然和尴尬,仔细一看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下一瞬,他冷漠的声音响起:“青枝,你速去与忠管事说,让他带人去碧纹的家中将她拿来。” “若是无妾身什么事,妾身身子有些不舒服,便先告退了。”王卉凝紧紧地抿着唇,不待赵氏开言,便径直转身出了那间开始盈着血腥味的屋子,紧接着便听陈妈妈的声音响在院中,“咱们候府里的下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起,竟这样的心高气傲禁不得半点委屈了,不过是下人们之间吵几句嘴,也值得这样寻死觅活的,到头来吃亏的不还是自己。金菊,一会儿你让院里所有的丫环婆子都聚集到小议事厅去,我去与她们训训话,若是府里还有这样自命清高动辄不爱惜自己性命的,还是早些赶出去省事,也免得将来让旁人看我们候府笑话。” 淡淡的一席话不失威严,立时将院内站着的一众丫环婆子说得神情一凛。虽有些不明白陈妈妈为何会突然说出此言,却是没一个敢开口,便连窃窃私语都不敢。 略顿了顿,又听她对那两个婆子道:“柳家的,钱家的,你们去找床破席子来,将夫人身边儿的翠竹抬出去。老夫人说了,她这样自轻自贱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倒是夫人白疼她一场了。可终归是跟了夫人这许多年,便准了她的父母家人将她的尸体领回去葬了。” 院内站着的一众丫环婆子身子一个啰嗦,却没有一个敢出声,只有头垂得越发低了,对于陈妈妈方才一席警告的话便了然了。至于翠竹是否便是因为受了点气便自杀,虽心中都难免存疑,却也只能压在心底,又哪里还有谁敢质疑。 白芍担心地看着王卉凝,见她除了脸上还残存的几道指印并无其他异样,心里悄悄舒了口气,对于翠竹的亦是好奇多于关心。飘雪却是紧了紧拳头,默然地迎上前来,紧紧地盯了一眼王卉凝身后的屋门,心中亦有着不甘。 无需看王卉凝不悦的神色,只从陈妈妈方才那一席话中,她便知道,姨娘此番,并未撼动秦含霜分毫。(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反思 被叫进去的两个婆子虽然已心里有数,然骤然看到翠竹蜷着身子手握匕首血流满地的模样还是有些骇然,眸光不由得一紧,身子打了个颤,却只是脚步微微迟疑了一下便走上前。神情木然地合力将翠竹抬了放在准备好的破席子上,再熟练地将之一卷,便一人抬了一头,无声地走出屋子将人抬出内院偏门,那里自然另有人接过去。 由始至终,她们便连多看一眼翠竹都没有。她们活了大半辈子,在候府里待的时日也不短,这样的事儿也不是第一次见着。莫说她们瞧着翠竹倒确实像是自杀的,便是心里有其他的答案,也只能永远地埋在心里,便连做梦也不能吐露半分,否则,下一次让人抬出去的,便是她们了。 王卉凝快步回到凝香阁,才一进院门,便转身对着飘雪极低声地道:“你再去一趟绿影轩,让孙姨太太帮忙将碧纹藏隐蔽了。另外,再让她帮忙留意一下,看看翠竹的尸体最后运往何处。” 秦含霜不会不明白“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这个道理,她以前之所以没有将翠竹和碧纹除去,一是因着将她们看成心腹,更重要的怕还是因着后面还有许多事需要她们去完成。此时虽然翠竹已替她背了黑锅,由着碧纹这个知道真相的背叛者活在世上,她永远都不会安心,此刻一定想除之而后快。便从她昨晚的举动便可见一斑。 另外,孙钧也派了人去找碧纹。看他的模样,似乎有几刻,他的心中是存了疑的。虽然因着秦含霜的几番寻死觅活的表演。暂时将怀疑放下,冷静下来后,怕还是会细思的。这却让她有些犹豫一旦自己指责一切是秦含霜做的,再将碧纹所写的东西拿出来,会不会反而让他误以为一切只是碧纹对秦含霜的陷害。从而没了那丝怀疑? 本来让碧纹落在他手里或许还有几分机会,可她又怕一旦被秦含霜发现,她再耍些花样。(.)碧纹还不等将实情吐出便会魂归地府。她不能让秦含霜的阴谋得逞,留着碧纹,总有一日她会让她成为指证秦含霜阴狠手段的有力证明。亦是来日对付秦府的一柄好刃。 那张纸上。碧纹写得清清楚楚,在秦含霜筹划谋害她的过程当中,胡氏没有少出力。她知道胡氏是拍她的马屁不着,想通过秦含霜拉近与候府里的关系,将来为自己的子女谋一份好前程或是好因缘。不论胡氏对真实的情况知道多少,单凭她为秦含霜所提供的那些帮助,她也绝对不会就此放过她们。没有胡氏的相助,秦含霜同样不能这么利落地便取了她的性命。 “是。”飘雪眸光紧了紧。点头后看了一眼院外,却是闪身入屋取了一包药,才又快步出了院子。孙姨太太恰巧有些小咳嗽。路上有人问起或是遇见,她只说给孙姨太太送点咳嗽药。倒是省了秦含霜许多怀疑。 白芍取来热毛巾替王卉凝敷着脸上的指痕,眼睛忍不住便红了起来:“柳家的和钱家的实在太不是人了,她们不过是待在府里的年限长些,如今混出些脸面来了,怎么就敢对姨娘动起手来了。怪不得很多人都悄悄地议论,老夫人的为人不如绿影轩里的孙姨太太,只她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性子,便要冤枉多少好人。” 王卉凝右手轻轻地抚上挨打的脸颊,双眼微微眯起,眸中渐渐显露出危险的光芒。 陈妈妈说会好好教训那两个婆子,也不过是说给她听的。她们若不是得了老夫人或是秦含霜的暗示,又如何敢轻易对她动手。方才她们那样狠厉的神情狠辣的手劲,竟是半点不留情,如同教训府里犯事的丫环一般,哪还有半点顾忌她主子的身份与脸面。(.) 她可以容许别人漠视她,却绝不能容忍别人如此肆无忌惮地欺辱她。柳家的和钱家的这几个巴掌,她会加倍地奉还给她们,一定! 想到她们或许是受了秦含霜的授意,王卉凝的心里开始思量着姜妈妈的事。她如今在候府里根本就是孤立无援,一旦发生个什么事,别说救她,便是通知她的人都没有一个。若不是得孙氏和偶然而至的怪医相助,别说将碧纹救下,便是那两张纸条怕也是不可能到手。同样,别说揭穿秦含霜,就连证明自己的清白也未必能办到。 若是能将姜平夫妇调回府中,她在府里也有个得力之人,行起事来,也能方便些。只是,要让她们夫妇回来,却不能她出面,否则,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想起除了老夫人和孙钧,府里最具调配下人权力的,便属忠叔,王卉凝的眉头微微蹙起。 那个忠叔是老候爷曾经的跟班儿,却是赵氏最得力的助手,平时沉默少言不苟言笑,行事也是沉稳有度。除非赵氏和孙钧亲自发话,否则要想让他将姜平夫妇弄来,一般的心思怕是不行的。 “姨娘,孙姨太太说了,她那处庄子位于东郊,平日便少有人扰,是个极清静之处。她一会儿再让人传话过去,将她们一家挪个地方,到时便是真有人上门,也定然查不到什么。”飘雪去而复返撩帘进来时,恰看见王卉凝对着妆台上的镜子发呆,招手让白芍出去守着后,便缓步上前向她回禀道。 “翠竹竟是将一切都自行认下了?”飘雪只一顿,盯着王卉凝脸上残留着的软膏,抿着唇道,“那老夫人和候爷呢?他们以前那般对你,此刻竟无半点补偿之心吗?” “补偿?”王卉凝抬头眼神飘渺地望着窗外高远的蓝天,冷笑一声,“老夫人怕恨不得一切都是我做的,她便能彻底地让我从她眼前消失。至于候爷,呵呵,清白的又如何?竟是抵不过秦含霜扮柔弱装烈性的一场戏。” 若是让原本那个对他存满了爱慕之心的王姨娘看到了,会是何等的心痛啊。这么久以来所受的一切委屈,竟只是换来他一个淡淡的眼神。那一刻,她只觉得心痛莫名。不知道是原来的王姨娘残存的感觉,还是她在感觉到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后的失望。 收回目光,再次眯着眼睛对上镜中那个娇俏美丽的女子,王卉凝的眸光越来越深邃:“我竟没料到,一向胆小的翠竹竟会那般绝然,一口咬定夫人是她推下湖的,小少爷也是她扎的。”眸光闪了闪,她微微一顿后才道,“先前听她提起弟弟重病一事,我怀疑是真的,有可能是秦含霜答应治好她弟弟,才使得她愿意不顾自己性命。” “奴婢已请孙姨太太帮忙留意翠竹的动向,或许可以根据她的家人找出她家搬去了何处。”飘雪握手静立在王卉凝的身旁,镜中她清秀脸庞之上,眸光同样深邃,“翠竹没有将指使粉荷害姨娘一事认下吗?” 她既然将谋害夫人这样大的罪都认下了,反正已存了死心,却又为何留着此事不说?难道是她忘了? “我料着怕是只有碧纹知道此事,翠竹可能并不知情。”王卉凝想起除夕之夜自己和飘雪差点双双死在粉荷的手中,眸中迸出的光芒不由得异常锐利,“她做下如此多的恶事,竟想只凭翠竹一命便将一切抹平,却是做梦。这一次我疏忽了许多东西,又行得太仓促,下一次,却是要让候爷亲眼瞧见,才能让她无所遁形。” “亲眼瞧见?”飘雪脸色一变,淡淡的语气中微露出几丝讶异,随即复归平淡。 “你以为她害死自己的姐姐为的是什么?将来看着大少爷被封为世子再承袭爵位,而自己所出只能在一旁干瞧着,她会是个什么滋味?”王卉凝凝望着镜中的飘雪脸上肌肉动了动,神情变了一变后,又淡漠了下来,声音平平地接了一句,“所以她迟早会对大少爷下手。” 下一瞬她又了然地接了一句:“以紫衣对夫人的情意,知道她的企图后,定然会对她充满了戒备。只要她有所察觉,姨娘再一番布置,定然能让候爷清楚地看到她的憎恶面目。” 王卉凝点着头,脸上的神情却越发沉重。话虽如此说,要实施起来却是难上加难。便如今日,她本以为只要那少爷将翠竹指认出来了,定然能用死亡逼得翠竹吐出一切。却不想,人生之中,意外的事情太多。 还有,不管如何,她都不会拿着熙儿冒半分险,因此,想要引得秦含霜主动露出真面目,让她一击溃败,要谋算的东西便又更多了。 “今日来拿我的两个婆子,可还是管着内府里的采办之事?”王卉凝抬手托了托两边的鬓发,神情淡淡地问着飘雪,飘雪却是眸光一寒,点了点头,“眼看着就快四月了,她们该开始忙活主子们的夏装和避暑之物了。” “这倒是巧了,正好咱们手头上也有些拮据,不妨借借她们的手。”王卉凝唇角绽出一抹邪邪的冷笑,随即想起赵氏让人送来的那些瓷器摆件儿一点动静都没有,便问道,“库房那边儿还没有一点儿动静吗?” “连个破花瓶都没送来。”飘雪摇头抿唇回答,王卉凝却是缓缓起身,扫了一眼屋内被扫荡得只余下两个粗瓷花瓶和一套普通蓝花瓷茶具的屋子,挑了挑眉,突然道:“今晚我们去冷月亭祭拜夫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祭拜 “夫人,真的只拿这些东西去吗?”白芍望着桌上摆着的几样东西,再次疑惑而不放心地问向王卉凝,“都怪膳房里那些婆子欺人太甚,听到奴婢说要糕点,竟是只拿这点破碎得拿都拿不上手的东西来打发奴婢。” 先前姨娘让她去膳房讨要水果和糕点,可谁知人家根本不搭理她。她一开口,膳房里那些正坐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婆子们先是不冷不热地瞅了她一眼,半天才有一个动了动嘴皮子,让一个正在砍柴的粗使丫头给她拿了这些没有一块儿整形的杏仁糕碎屑,嘴里倒是一个劲儿地客气着,说什么今天的水果都送到各个主子们屋里了,糕点更是做得少,能留下这么点碎屑已是不容易。 她原本以为老夫人都没有克扣姨娘的饭食,她们定然也不会做得太过。却不想她们竟是如此地踩高捧低,当时恨不得将那些碎屑掷到那婆子脸上,隐忍了半天,才咬牙恨恨地拿了回来,一路上,不知在心里将那些婆子的祖宗十八代骂了多少遍。最后只得恨恨地想着,风水轮流转,总有一日,待到姨娘得宠之时,便是她们在姨娘面前摇尾乞怜,她也不会多看她们一眼。 飘雪望着桌上的东西,却是眸光闪亮,用颇有深意的眼神望着王卉凝,唇角甚至绽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灯光映照下,桌上摆着的东西看得分明。除了一般祭拜要用的香烛,还有一枝姨娘方才在院外折来的新开的梨花,用一个缺了口的破陶罐插着。梨花的旁边,一个粗瓷瓶里盛满了清水。旁边放着一个边沿凹凸不平极为粗糙的旧碟子,里面盛着的正是白芍刚从膳房里讨要来的碎杏仁糕,再经过茉莉的手装进碟子里,如今最大的也不过指甲盖那般大小,便是平日里主子们喂鱼的还比这强。 看着这些东西。她已全然明白了姨娘的打算。候爷看到这些东西,不知会有什么想法? “姨娘,灯笼取来了。”茉莉提着两盏半旧的并未点燃的花鸟纹灯笼走入屋中。来到王卉凝身旁。王卉凝点了点头,对着她们三人道,“天已经开始黑了。你们捧上东西与我一道去冷月亭吧。” 飘雪和白芍事先已经知道王卉凝要去冷月亭祭拜秦含霜。她此番这话,却是说给茉莉听的。对于上次的一番恐吓后,茉莉明显收敛了行为的举动,王卉凝还是挺满意的。不过,信任二字用在她身上还是完全不合适的,此时让她去,倒是让她充个门面顺带去做个见证。 她一行四人捧着些古怪的东西浩浩荡荡地向着一向少有人至的冷月亭而去,天还未完全黑下来。一路之上必然会有几双眼睛瞧见,又怎么会没有人向老夫人和秦含霜禀报,她们一定对她的举动感兴趣。若是此番茉莉将她说的话传给秦含霜。这人便再无半点留下的必要了。 “是!”三人齐齐应声,便一人捧了一样东西提着灯笼随在王卉凝的身后。出了院子直接往东南方向前往冷月亭。 一路上,虽然遇上的丫环婆子并不多,王卉凝却瞅得分明,有两个丫环在盯了她们一会儿后,返身往东北方向去了,那里正是秀朱阁和清风轩的位置。 王卉凝唇角勾了勾,唇抿得越发紧了。微黑的夜色下,她清澈墨黑的眸子亮如星辰,其中含着的,便是如冷月一般的光芒。 天已全黑,借着月色,远远望去,冷月亭里空无一人。翘角尖顶的八角小亭,从岸上伸出半边身子,悬于湖面之上。在冷月的映照之下,显得有些孤寂。这座孙氏曾经最喜坐着赏月的小亭,也如她一般,早在几年前便开始沉寂。 白芍和茉莉捧着东西入了亭子,王卉凝却是立在亭外握紧了拳头,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迟疑了半晌,才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迈着迟缓的步子跨入亭中,过了石几,却是立在离围栏几步处望着亭外模糊的湖面发怔,心口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 秦含霜将唇角挂着笑意的她推入湖中以及她在湖中如何挣扎下沉的情形,再次在她脑中快如闪电地一一而过。一股莫名的窒息压迫感从四周袭来,仿佛四个多月前发生的一切,就在眼前,只有那痛得有些麻木的心口在告诉她,她的心痛了多久。 “姨娘,可是又不舒服了?”飘雪在旁瞧着她有些不正常的神情,轻轻地开口询问。 “没事。”王卉凝敛下眸底的湿润,缓缓地摇了摇头,垂在身侧的双手捏得更紧了,下一刻,她却是不顾一切地站到了围栏旁边,忍着心头擂鼓一般的巨响,勇敢地直视着湖面,锐利的双目,仿佛要将暗黑的湖面看穿。 秦含霜已取了她一条性命,她再不能就此被她打倒,不能一辈子都不敢靠近水面。今日,她便要逼着自己克服这惧水的毛病。 头上传来的眩晕感令她的身子晃了晃,后退了一步,她却是紧抓着围栏上的木条,重新隐忍着如从前那般静立在湖面之上。 “姨娘,东西都摆好了。”飘雪一边吩咐着白芍和茉莉将东西在几上摆好,一边不时地用担忧的眼神望着王卉凝,待到她们将香烛花瓶摆放好,连忙走上前来对着王卉凝道。 “好。”王卉凝后背和额头上开始渗出细汗,先前那种双腿发软头脑发晕的感觉却是好了许多。她艰难地收回目光,转身望着石几上的东西,放开抓着围栏的有些发僵的手,眼睛往亭外的小道上瞅了一眼,稳步来到几前。 泛黄的烛光映出她泛白的脸色和幽黑的眸子,在她的身后投下一道拉长的身影。她紧抿着唇拈起三柱香,就着烛火点燃后,对着湖面作了三个揖,尔后拿起盛着水的粗瓷花瓶,倒了一碗水,端在手上再次来到了方才她站立的地方。 “姐姐,妾身对不住您,原本早该来看您的,”王卉凝举着碗,对着暗黑的湖面,莺啼般的嗓音带着些暗哑,“却直到今日沉冤得雪才敢来此祭拜于您。妾身院中并无酒水,在此只能以水代酒,先敬您一碗。” 说着,手中的酒碗一斜,一片清澈之物落入湖中,在沉寂的夜空中,激起一道水声。眼眶之中,同时有湿湿的东西顺颊而下,凝成水滴,落在她的衣襟之上。 待飘雪接过酒碗,王卉凝吸了吸鼻子,仍旧望着湖面,道:“原本妹妹是要带些水果和糕点来祭拜于您的,却不巧今日膳房中的婆子们说没有水果,只给了这些碎杏仁糕屑,还请您莫要生气。好在妾身知道您一向不喜吃糕点,唯对梨花最是喜爱。妾身亲自去梨树上折了一支开得正好的与您带来,相信您是喜欢的。以后逢梨花盛开之际,妾身也会每日折上一枝摆在清月阁中,也算是妾身对姐姐的一番情意。” 飘雪凝着双目望向湖面,白芍却已是泪流满面,轻轻哽咽出声。她平时看到别人哭也会忍不住跟着哭,此时听到王卉凝如此煽情的话,看到她脸上滴落的泪水,再想到膳房中那些人的嘴脸,哪里还能不伤心。茉莉望着几上的那碟子杏仁糕,也是眼神闪了闪,低垂着头默然立于一旁。 不知几时,王卉凝已不再出声,只是静静地如一尊佛像一般望着湖面。白芍的哽咽之声也渐渐消失,静寂的小亭中,烛火也已被渐起的晚风吹熄,只余下晚风吹拂衣角的飒飒声。 “候爷?奴婢见过候爷。”正心头有些发慌两眼乱望的茉莉,最早瞧见亭外不远处立着的那一抹笔挺的身影,一怔后忙慌乱地低身行着礼。 白芍听了,忙拿衣袖胡乱地擦了两下眼睛,顺着茉莉的视线看去,果见孙钧静立在岸边的一棵树下,暗黑的夜色中,看不清他的容颜与神情,却能感受到他冷冽的目光。 “奴婢见过候爷。”白芍怯怯地行礼之际,飘雪也对着孙钧低了低身子,见到孙钧已抬步往亭中走来,不由得看了看仿若未闻的王卉凝。姨娘果然所料不错,候爷竟真的来了此处,却不知道姨娘方才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姨娘,候爷过来了。”飘雪待到孙钧快要步入亭中,才状若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急急地提醒王卉凝。王卉凝连忙急急地拭了拭眼角的泪,吸了吸鼻子,才转回身来,孙钧却已走到了石几旁,步子缓了下来,目光从盛放的梨花、粗陋的花瓶和杏仁糕碎屑上一一扫过。 “候爷,”王卉凝转过身来,微垂眼眸盯着地面,对着孙钧低了低身子,声音微哑地道,“夫人出殡时妾身未能送她一程,心中一直引以为憾,待到重回候府又因各种原因不能来此祭拜。如今妾身得以重证清白,特折了一枝梨花前来祭拜夫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争宠 上一章略有改动,应该是陶罐盛水,粗瓷花瓶插花,看过的亲们知道一下就行了。 ****** “妾身原本想白天前来的,又怕在此遇上夫人,”王卉凝微抬了抬眼,见孙钧轻颔了颔首后目光重又落回那株梨花上,又解释道,却是有意地顿了顿才接着道,“惹夫人不高兴。” 话音一落,立时引得孙钧的眸光一深,眉头一紧。按理说,害死姐姐的凶手自刎以谢罪,作为妹妹应该是第一个迫不及待前来祭拜报告好消息的,而不应该是王卉凝这个外人。 王卉凝话音方落,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抬起头对着飘雪不停地招手,神情有些难堪地道:“飘雪,快将这些东西撤了吧。” “是。”飘雪一边应着,一边快步上前伸手将那碟子碎糕屑藏在腋下,似乎不想让孙钧看到里面的东西。白芍和茉莉也连忙将几上的陶罐和花瓶端在手上,准备搬出冷月亭。 谁知伴着一声“喵呜”之声,亭外一道暗影迅速地窜到了亭中,扑向飘雪脚边儿的时候,在茉莉的小腿上擦了一下。茉莉正心中有些害怕,突觉一个热乎乎软软的东西贴到小腿上,顿时一声惊叫,身子一歪,手中的花瓶“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摔成了几瓣儿,其中插着的梨树枝儿经过水和花瓶碎片的蹂躏,已是枝断花残,花瓣儿满地。 小黑似乎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嘤嘤地低呜了一声,在飘雪的腿边蜷缩得更紧,努力使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孙钧的眉头皱了皱。白芍却是满脸的心疼,一指地上:“哎呀,这已是咱们院里唯一的一个花瓶了,如今被你打碎了,明日姨娘要用什么来插梨花祭拜夫人。” “奴婢该死。奴婢一时惊慌就忘了手中还端着花瓶,请候爷、姨娘责罚。”茉莉知道白芍说的是真话,连忙蹲着身子向王卉凝请罪。(.) “罢了。你也是受了惊吓一时失手,先将这些碎片收拾了吧。”王卉凝看着地上的残花碎瓷,摆了摆手。道。 孙钧的目光却是再次在摔碎的瓷器碎片和白芍手中的旧陶罐上顿了几顿。方才缓步走到亭子的南侧,与王卉凝隔着两步之距并排而立,望着湖面的眸光比暗夜还要黑。 王卉凝却不再言语,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转身与他一起静立亭中,望着湖面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飘雪三人已将亭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俱都垂手侍立在亭外。王卉凝方缓缓地转身,对着孙钧道了一句:“时候不早了,夜深露重。候爷早些回去歇着吧。” 说完略顿了顿,见孙钧并无反应。便抿了抿唇,默然地抬步准备离去,却听孙钧有些生硬的声音传来:“我们错怪你了。” 接着,四周便又陷入沉寂之中。月光倾泻下,孙钧挺立的背影显得越发地气宇轩昂,却又透着无法隐藏的孤寂与冷漠。王卉凝望着他如松般的身形,却是嘲讽一笑:“再错,对妾身来说,也不过是受些委屈罢了。” 而对其他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却要靠孙钧自己去思量。王卉凝及时地住了口,不再停留,径直出了冷月亭,走出很远,仍能看到亭中那抹笔直的颀长身影,如山般静立不动。 孙钧一向固执,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如若那番话,能加深他心中对秦含霜产生的那一丝丝的怀疑,她也应该感到满足。 当日一番闹剧,便以王卉凝重获清白、翠竹自刎谢罪而告终。当然,除了几位主子身边贴身侍候的几个心腹,府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其中的详情,只道是翠竹与碧纹吵了嘴发生了些小矛盾,一时受不住气继而自杀了。 偌大的宅院里,便是死个把主子,若是经过人为的掩饰,也激不起多大的涟漪,便如秦含雪之死一样,更别说只是死了个刚入府不久的丫环。不过几日的时间,对于翠竹之死,大家背后议论得多了,渐渐地便也就淡了。 而王卉凝这几日,却是颇有所得。那一场祭拜,不过第二日,库房里便有人将四、五样瓷器摆设送到了清月阁。其中一个青花观音净水瓶和一个双马驰骋青花瓷摆件儿,均是皇后娘娘原本赏赐原来的王卉凝的越窑名瓷,虽不是顶尖之物,却也比一般的瓷质品值钱。它们能重新回来,其中怕是少不得孙钧的一份功劳。 而紫衣悄悄传来的消息,也是令她心中既喜悦又宽慰。老夫人竟将身边最得力的丫环青枝拨去了清风轩专门照顾孙雨熙,让紫兰同翠云一起侍候秦含霜。虽然她表面上说是因为翠竹已死,碧纹失踪,才给秦含霜院里拨一个人。真正的意图是什么,王卉凝却是能悟出几分,此举怕是老夫人听了她关于袭爵之事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稳妥之法吧。 唯一令她有些失望的便是,翠竹的尸体并非她的家人领了去,而是被忠管事派人悄悄地扔到了城郊的乱葬岗,与一堆孤魂野鬼残骨断肢混在了一处。这其中或许意味着孙钧无法原谅翠竹对秦含雪所做的一切,王卉凝更多的则认为是孙钧看在儿子的份儿上对前世自己的一个交代。 最值得她思索的,便是紫衣的那一番提议。紫衣看得那样严谨,却同样还是让秦含霜有了可乘之机,竟是将针扎在了他的暗穴之上。庆幸的是这次秦含霜并未真下毒手,倘若她真存了害他性命之心,她此时岂不是要后悔不及。 或许,她真的该趁着这个时机,拿秦含霜怀孕一事做点文章,将熙儿从她的身边夺回来。只是,她一个姨娘的身份,又极不受老夫人和孙钧待见,若想让他们愿意将熙儿放在她身边带着,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这个想法她深感赞同,心中也有此想。可紫衣说让她好好地侍候好孙钧,与秦含霜争宠,却令她心中复杂莫名。 “姨娘,茉莉要如何处置?”飘雪静立在一旁,看着王卉凝静静地思索了片刻后准备低头翻看医书,便低声请示道。 自那晚后,王卉凝便有意给了茉莉足够的自由空间,不想她真的趁机溜了出去,紫衣看得真真切切,她在秦含霜的屋子里待了近一刻钟。 “把我匣子里的簪子拿去一用,打上几个耳光,再将她拖出去交给陈妈妈。”王卉凝看了一眼妆匣的方向,眉头微蹙,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来。 茉莉既要阳奉阴违,就怪不得她不客气了。这支簪子乃是皇后娘娘亲赐之物,便是秦含霜有心,也休想包庇她而令陈妈妈徇私。更何况,这样一个无关紧要从没提供过重要情报的小丫头,秦含霜是不会在她身上多花心思的。 飘雪应声到匣子里将那支双蝶戏花的簪子取出藏在袖中,出去不过片刻,便听得茉莉的哭声从外面传来:“奴婢没有拿姨娘的东西,真的没有拿。” “既然没有拿,姨娘的簪子却因何会到了你的包袱里,难道是它自己长了腿脚不成?”飘雪冷冷的呵斥声过后,便是几道响亮的巴掌声,“白芍,将她绑了,与我一道去见陈妈妈。” 冷寒的目光将茉莉一扫,震得她身子一颤后,又落向了远远站着的刘家的身上。刘家的只是望了这边一眼,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继续低头无声地扫着庭院。 听到要去见陈妈妈,茉莉逐渐尖锐的哭声反而缓了缓。屋内的王卉凝却是勾了勾唇角,眸光微微一冷。 一个时辰后,飘雪和白芍回来了,茉莉不出王卉凝所料的,被陈妈妈吩咐人打了三十个板子后,发落到了膳房的伙房里,成为了一个最低等的粗使丫头。秦含霜自始至终,连派人传一句话都不曾。起先茉莉还似乎有所恃有所期盼,待到最后,却是身心俱痛。 这边飘雪才向王卉凝禀报完,屋外的白芍却是低呼了一声:“候爷?!” 孙钧怎么来了?坐在矮榻上的王卉凝眉头一动,脸上满是意外之色,忙将手中的绝密医经压在褥子下,随手将《伤寒杂病论》拿在了手上。 “候爷来了。”孙钧进屋时,王卉凝将手中的医书放在榻上,起身对着他低了低身子。飘雪心中一喜,忙去拿了茶壶倒水。 孙钧点了点头,抬眼扫视了一眼屋内熟悉而又越发简单的摆设,目光落在桌上用观音净水瓶插着的那株开得正盛的梨花上,眸中闪过一丝黯然而又夹杂了点儿其它东西的光芒,走到桌旁坐下,开口道:“皇后娘娘宣你明日进宫一趟,我来同你说一声,让你先有个准备。” “多谢候爷亲自告知。”王卉凝淡淡的声音客气中透着些许疏离,再次对他低了低身子。孙钧望了她一眼,顿了半晌,方道,“明日我会让忠叔亲自把你送去宫门口。” 见王卉凝的樱唇动了动,似乎又要吐出谢谢二字来,他脸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声音一低,道:“我已向皇后娘娘禀明了夫人被害一事,至于你在柳家庄养病一事……” 王卉凝眸光一紧,抿紧了双唇,半晌,才神情极淡地吐出几个字来:“候爷放心,我明白自己的身份,些许小病,哪能拿出来污了皇后娘娘的圣耳。” 孙钧亲自前来告知她入宫面见皇后娘娘一事,原来竟是对她一番耳提面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份的转变,她只觉得面前的男子越来越陌生,越来越不是她原来感激涕零的那个虽冷漠却体贴的男人。 这样的男子,她真的要主动贴上去,同秦含霜争宠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入宫 本章是上月粉红票满十张的补更,谢谢大家的支持! 孙钧正伸手将飘雪奉上的茶碗端起,听了王卉凝冷淡中透着几许不爽的话语,眸光闪烁了一下,伸出的手顿了顿,才将碗凑到唇边,轻抿了一口茶。 “候爷可是还有其它事?”王卉凝抬目望着孙钧神情淡漠地轻啜着茶似乎无意立即离开的情形,淡淡地问道。 她不是原来的王姨娘,不会因为他的意外到来而欣喜到忘乎所以,单纯到既听不出他方才话中的意思,又看不出他还有话要说。 孙钧抬起头来,淡淡地扫了飘雪一眼,王卉凝略一迟疑,对着飘雪道:“你先去外面看看那几株草药可还要浇些水。” 飘雪悄然地瞅了孙钧一眼,点头走了出去,并从外面将门轻轻带上。孙钧的目光却直直地落在王卉凝的身上,将她从头到尾细细地打量着。 面前的女子,明明还是那副美丽娇俏却在记忆中不甚熟悉的容颜,为何举手投足间,却总让他有种特别熟悉而奇怪的感觉? “候爷若还有什么话,请直说。”王卉凝迎上他冷漠而透着打量的目光,神情平静,目光未有一丝闪烁。 孙钧在对上她淡漠而疏离的清澈眸子时,眸光陡然一凝。便是这眸中的淡漠而疏离的感觉,让他感觉既熟悉而又怪异。在他的记忆中,只有秦含雪才会露出这种既淡漠坚定又透着遣不散的忧郁的神情。 “你也坐吧。”孙钧心口紧了一瞬,便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对着王卉凝道。王卉凝点了点头,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正襟危坐地等着他开口。 “碧纹,她还对你说了些什么?”孙钧眉头蹙了蹙,菱唇动了动,开口问道。 “其实,那纸条是妾身替她接骨之日。她悄悄塞到妾身手中的,只说待到她离府之日,将之呈给候爷或可证明自身清白。并未再言及其它。”王卉凝略一沉吟,缓缓开口道,末了。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候爷若是不信,便权当妾身是在讲笑话即可。” 她伸入袖中的手,摸了摸藏着的纸条,终究还是空着缩了回来。忠叔已带着人去孙姨太太的庄子上搜过了,这足够说明他即便对秦含霜有着一丝怀疑,却仍然相信了秦含霜的话。她不敢保证自己一旦将那张纸条拿出来,会不会适得其反。 王卉凝微抿着唇凛然的神情,让孙钧心底的那抹熟悉感越发清晰。微微失神之际,却听得屋外传来翠云的声音:“候爷,老夫人那儿的午膳已摆下了。夫人让奴婢来唤您。” 王卉凝先是一怔,随即了然。唇角无声地绽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起身对着孙钧道:“候爷还请早些回去,莫要夫人亲自来请。” 秦含霜这是担心还是害怕了?孙钧才不过来了几息的时间,她竟就这样迫不及待地遣人来唤。 孙钧的眉头动了动,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悦,起身向着王卉凝道:“时辰不早了,明日进宫之事你还需得好好准备一番,我便先走了。宫里比不得候府,你行事需得越发谨慎。” “嗯,妾身明白。”王卉凝低头应声,却并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待到孙钧抬步走出屋门,她才抬起头静静地望了两眼他的背影。 屋外的飘雪和白芍随在后面将孙钧送到院门口时,孙钧却是脚步微微一顿,双目扫了一眼垂手立在不远处的瘸腿的刘家的,问了一声:“这院里便只有你们三人服侍着?” “嗯,”飘雪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悄悄扫视着孙钧莫名地脸色有些微红的翠云,轻声道,“原先也有四个丫环一个婆子侍候着,过年时粉荷在柳家庄失足落水没了,茉莉又有些手脚不干净,偷拿了皇后娘娘赏给姨娘的簪子,方才奴婢将她交给陈妈妈了。原来院里是张平家的,她年前便回了府,如今不知被调派去了何处,这刘家的是夫人特意派到姨娘院儿中的。” 略顿了顿,她又连忙道:“如今院子里虽冷清了些,不过,姨娘一向不喜不熟悉的丫环在面前晃悠,所以只说让奴婢二人暂且服侍着,待到有了合适的再去向老夫人讨要。” 姨娘好不容易才将茉莉清理出去,为的便是有个自己的私密究竟。若是秦含霜借着这个名头再往里面塞上两个自己人,岂不是行起事来又要百般顾忌。 孙钧不再言语,抬步径直出了院子,翠云一个失神,见孙钧已经走远,忙快步跟了出去。看着她那慌里慌张的神情,白芍摸了摸下巴,有些不解地嘟了嘟小嘴:“翠云她这是怎么了?跟丢了魂儿似的?” 飘雪却只是颇有深意地看了翠云一眼,没有回答,转身进了屋子,将方才孙钧的问话告诉了王卉凝。 ****** 次日一早,天还未曾亮,王卉凝便起了床,开始洗漱妆扮。虽不是什么命妇晋见,毕竟要去的是皇宫,着装自然不能太过随意。 即便王卉凝不喜浓妆艳抹,只让飘雪替她化了个淡淡的妆容,一番打扮下来,也花费了近半个时辰。待到屋外天色渐亮,她才将上次准备好准备交给康王爷轩辕翊的养颜方子揣入袖中,从屋内缓步走了出来。 蒙胧的晨色之下,娇俏美丽的她略施脂粉,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高高的发髻,髻间斜斜地横插着一支双蝶戏花的步摇,细小的玉珠儿碰撞间发出极清脆悦耳的声响。身上是一袭浅紫的斜襟宽袖长裙,只裙摆间偶缀几点细小花纹,肩上是一件藕荷色的无纹薄披风。 这样素淡的装扮,虽没有大红大紫的明艳与引人注目,却给人一种返璞归真的幽然淡雅,在这样空气清新的晨色中,甚是令人赏心悦目。 留下白芍看院子,王卉凝和飘雪主仆二人一同进宫。两人才走出院子,迎面便见陈妈妈带着两个丫环赶了来。 “陈妈妈怕是奉了老夫人之命来叮嘱姨娘的。”飘雪顿住步子,望着陈妈妈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嚅动嘴唇面无表情地道。 王卉凝早料到即便孙钧亲自来叮咛警告,老夫人也必不会放心,此刻见到陈妈妈,自然一点也不意外。神情淡淡地听陈妈妈将老夫人一番听似劝慰提醒实为警告威胁的话说完,她轻点头后假意看了一下天色,方才同着飘雪向着角门处走去,果见忠叔派了马车候在那儿。 “候爷让老奴送姨娘进宫。”忠叔一副万年不变的认真模样,对着王卉凝道。 “有劳忠管事了。”想起心中的思量,王卉凝忍不住多看了这位下巴处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一眼,轻点了下头,便在飘雪的搀扶下,踏着马踏儿上了马车。 因为时辰尚早,一路之上行人并不多,马车行得十分顺畅,花了不到半个时辰,马车便停在了宫门处接受宫城侍卫的检视。 毕竟是第一次进宫,纵然一向冷静沉稳,一入宫门,听着马蹄踏在宫墙内青砖地面上发出的声音,透过吹起的车帘看到远处那巍峨高大的一排排宫殿,王卉凝还是免不了开始紧张起来。 这次没有坐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车外传来忠管事的声音:“王姨娘,到了,皇后娘娘派了这位张公公来迎您,老奴便在此处听候。” 王卉凝知道这才算是真正的入了皇宫,接下来的路一般人是不能乘坐马车进去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直到飘雪撩了帘子露出车外一张面白无须的陌生青年男子的脸,她才起身下了马车。却发现张公公的身后居然还停放着一顶两人抬的肩辇,旁边立着两个穿着与他一般的宫人。 “皇后娘娘怕您身弱行不了这么长的路,特意让奴才带了顶肩辇来。”张公公尖细的嗓音让王卉凝颇为不适,谢过之后,又同忠管事打了个招呼,方才踏上肩辇。 坐在晃晃悠悠的肩辇之上,望着越来越近的一派庄严肃穆的殿宇,王卉凝的心也跟着微微地颤动起来。纵然透过肩辇一事,她已越发地感受到了皇后娘娘的和蔼与细心,想到待会要见到的乃是一国之母,而自己却是个冒牌货,她还是心内“咚咚”地乱跳着。 “姨娘,前面便是皇后娘娘的寿德宫。”直到飘雪的一声呼唤在耳畔响起,王卉凝才惊觉肩辇已被放下,三位宫人均等着她的反应。 “嗯。”王卉凝连忙掩下心中的担忧与尴尬,起身步出肩辇,在张公公的引领下,步行一段路往远处那挂着古朴的“寿德宫”三个黑漆大字的匾额的高大殿宇走去。 在宫人的通报之下,王卉凝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捏在一处,方才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由飘雪伴着往寿德宫内走去。走入寿德宫正殿之内,顿时一股暖暖的檀香之气扑鼻而来,让人莫名地心头一安,竟是将王卉凝心中的那丝惊慌与紧张驱散不少,抬头往正殿上方看去,撞见的,是一张绽着慈祥笑意眼角微露几丝细纹的比她想像中要年轻的美丽脸庞,通身散发出的是雍容华贵而又不失平易近人的气度,这样的皇后娘娘,竟是比王卉凝想像中的还让人觉得可亲。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心中不再紧张,在飘雪趋身下跪之际,王卉凝也连忙跪在地上,对着皇后磕头行礼,用的,却还是以前在她身边侍候的称呼。(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和善的皇后 “自然是母后宣进来的,四弟怕是又没听到那宫女的后半截话儿吧。”回答轩辕昊的,是轩辕翊温和带笑的声音,紧接着一道低沉混厚却又带着几分不羁的声音响起,“昊儿这急性子,倒同我小时候儿有几分相似。记得当年有一回我为着将写好的字儿拿去给你们皇爷爷瞧,好得些夸奖,愣是将殿中大臣们的议事都打断了。” “没想到皇叔竟如此彪悍,那同皇叔比起来,昊儿还是自愧不如。昊儿也就只在母后这儿随意些,在父皇那儿可不敢乱来,否则不让他扒了皮才怪。”轩辕昊笑着望向殿门处,甚感谦虚地道。 皇后和轩辕昊笑着的同时,王卉凝却是身子一僵。因着轩辕昊在殿外时唤了一声三哥和皇叔,她已猜测到是康王爷轩辕翊和另一位老王爷来了寿德殿。可此时听到那道混厚而带着些熟悉的声音时,心中不由得闪过怀疑,这声音听着怎么那么像怪医的声音? 带着好奇与怀疑,她缓缓地转过身子看向殿门口,当看到一前一后入内的一紫一灰两道颀长身影时,心中的怀疑已转为莫大的震惊。 左后方一袭深紫长袍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的自然是康王爷轩辕翊,而右前方着一袭灰色锦袍、长发用玉冠高束、神情带些懒散的男人,不是她才拜过不久的师父怪医却是谁。声音、容貌和神情都如此相似,王卉凝相信自己绝对没有认错人。 而整个皇家,除了曾经痛失爱妻的当今皇上的亲弟弟恪王轩辕浩宸曾苦学医术闹得满城风雨外,还有谁能有怪医这样高超的医术。 即便恪王当年的事迹已是事隔三十年。如今却仍有不少人提起,因此王卉凝虽然晚生了十年,却同样没有错过那段佳话。据说恪王与王妃乃是一对璧人,两人情投意合,他们的感情一度成为南黎国的佳话。却不想天妒佳人。当年恪王妃怀孕不慎流产还突染重病,百医不治之下一命呜呼,恪王痛失爱妻爱恨交加之下学医成狂。皇上因怜惜这个与自己一向感情极好的弟弟。劝止不住的情况之下,只得将南黎国的医者地位一提再提,令人无法因此而看轻恪王。 她没想到。自己的师父。不只是隐世的高人,竟然还是轰动诸国即便是现在仍令天下不少女子向往的痴情王爷。 而飘雪看到怪医的那一瞬,震惊之情绝不亚于王卉凝。好在她一向神情淡定,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王卉凝不出言,她是绝不会表现出自己的情绪的。 缓步而来的轩辕翊目光一直似有若无地落在王卉凝身上,见她转过头来,脸上绽出一抹浅笑。眸中却并无意外之色,倒像是对王卉凝此刻会出现在殿中早就知道一般。倒是怪医一眼看到殿中站着的竟然是王卉凝时,先是一愕。随即眼神一闪,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望向皇后道:“哦,皇嫂,臣弟奉皇兄之命来看看你的脉像可完全平稳了。” “这段日子可真是有劳皇叔了,本宫身子能好起来,全靠皇叔之力啊。”皇后笑着对恪王道完,见王卉凝有些不适地站在那儿,便又道,“这二位是恪王和三皇子康王爷,想必你以前都不曾见过吧。” “妾身王氏见过恪王、康王爷。”王卉凝压下心中的震惊,忙低下身子向轩辕翊二人行礼,对于皇后的后一个问题,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康王爷她曾见过两回,第一回的相见却不好说出来。而恪王是她刚拜的师父,更是在柳家庄住了好几日,可她又曾记得他说过不想让人知道他便是怪医一事。 “儿臣前几日去文远候府找孙钧叙旧,倒是遇着过一次王姨娘。”轩辕翊笑着接过话题,“皇叔已是多年不曾回京,想必王姨娘应该是不曾见过的。” 在轩辕翊笑着看向王卉凝时,恪王却是对着她努了努嘴,眨了一下眼睛,又轻摇了摇头,显然是在示意她不要说出见过自己一事。 王卉凝望了一眼他古怪的表情与举止,心中暗笑,面上却是毫不迟疑,顺着轩辕翊的话,道:“恪王盛名天下皆知,妾身今日有幸得见恪王英姿,实是三生有幸。” “皇叔你怎么了?怎么眼睛眨个不停?”恪王泄下一口气时,轩辕昊却是一下窜到他的身边,对着他的脸左右端详着,恪王嘴角一颤,下一瞬却是一拍他的脑袋,心虚地道,“什么怎么了,你皇叔不过是眼角有点痒罢了。” “好了,昊儿,你就别闹了。什么时候你能像翊儿一般谦恭温和,母后睡觉怕都要笑醒了。”纵然皇后看着轩辕翊的眼神中带着赞许,对轩辕昊的宠溺之情却是丝毫不减。 “母后过誉了,儿臣倒是羡慕极了四弟这样无拘无束凡事都能不计较的性子呢。”轩辕翊谦和一笑,诚然道。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重新又缠到了身边的小儿子,眼底深处却是闪过一丝担忧。能不计较纵然可贵,可身在皇家,只一味地和善退让却是远远不够的。有时实在是身不由己,即便你想完全放下,别人也未必就能轻易放过你。 “好了,皇叔一会儿怕还要去同皇上下棋,就别再耽搁他了。”皇后眼中的担忧一闪即逝,说话时,脸上又是如常的和善笑容。 随侍的宫女早已将垫子取来垫在她的手下,又取来丝帕覆在她的手腕之上,恪王方才缓步走到皇后榻旁,就着宫女搬来的圆凳坐下,双指隔着丝帕搭在她的腕脉之上,捋着下巴闭目为她诊脉。 王卉凝一袭浅紫长裙静立一旁,安静地注视着恪王按指压脉的举止,清澈的眸子中不经意地透出几分好学之态来。轩辕翊侧目看了她一眼,方才在下方的椅子上坐下,端起宫女递过来的清茶慢慢地抿着,双目亦跟着望向恪王。 让到一旁的轩辕昊看了一瞬,本想问问恪王皇后的情形,见他仍闭着双目似乎十分认真的模样,张了张嘴,转而来到王卉凝的身旁,小声地道:“自你去了文远候府,本王都不曾见过你,你在那里过得可还好?” 王卉凝收回目光,对着轩辕昊浅浅一笑:“多谢安王关怀,奴婢在文远候府里一切都好。”她话声方落,轩辕翊却是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看着她淡然还噙着笑意的神情,不由得从心中升起几分赞许之意。只凭那一日在文远候府所见,他便能断定她在府中过得并不如意。不只曾被候府老夫人遣去远处的庄子上,便是如今回来了,府中似乎也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关心她的,她竟能如此淡然不在意地提起。 “那就好,本王瞧着你不再像以前那般活泼爱笑,还以为你在候府里受了什么委屈呢。”轩辕昊放心地点了点头,并未发现王卉凝听完他的话后,抿起了双唇,眉头皱了皱。 “皇嫂的脉像平缓自然,已大好了。”恪王睁开眼睛收回手,站起身对着皇后道。 “恭喜母后身体康复,从今往后定能长命百岁,永享富贵。”轩辕翊站起身来,对着皇后恭贺道,顿时引得殿内一片恭贺之声。 待到众人落座喝茶,恪王又说了些皇后日后饮食应该注意的事项让随侍宫女记下,王卉凝看看自己进宫已有了一段时间,便向皇后告辞。皇后点了点头,见殿中还有其他人,也不好再对她说什么,便道:“嗯,你先回去吧,待到哪日/本宫闲了,再唤你进宫来逗逗乐子。” 转而,她唤了一旁的宫女去取两匹布赏给王卉凝,才又道:“你一心惦记着本宫,本宫也没什么好赏你的,正好前几日皇上让人送了些布匹来,你便拿去做身衣服吧,这会儿还让小顺子领着你出宫去。” 王卉凝跪在地上谢过皇后的赏赐后,轩辕翊却起身道:“儿臣府里还有些事儿,这会儿也该出宫去了,反正是顺路,便让王姨娘随着儿臣一道出去吧,也省得小顺子再跑一趟。” “嗯,这样也好。”皇后点头应完,恪王便也起身告辞,只有轩辕昊仍坐在椅子上,似乎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去。 待到走出寿德宫,恪王要去的乃是皇上的御书房,分手之际,他却是悄悄地对着王卉凝举了举大拇指,眉毛一挑,似乎是对她方才的表现表示赞许。王卉凝只得抿唇忍住笑意,在轩辕翊看过来的时候,赶忙望向旁边的花圃,装作欣赏花草的模样。 王卉凝随在轩辕翊的身后走过先前下肩辇之处不远,骤然看到前面停放着一辆外形质朴的宽敞马车,不由得步子顿了顿,却听得轩辕翊温润的声音在旁响起:“先前我同孙钧在一处时,似乎听得候府管家驾着马车办急事去了,这会儿孙钧怕还在父皇御书房中议事,反正我顺路,你便直接乘我的马车回府吧。” 王卉凝略一迟疑,想到乘了马车再到宫外换乘马车,不只得花钱再雇马车,路上一上一下反而引人注目,不由点头道:“那妾身先谢过王爷了。” “我与孙钧从小交好,不过是顺路捎带一程,哪里值得一谢。”轩辕翊弯了弯唇,酒窝深陷,露出一个谦和的笑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痴情老王爷 “自然是母后宣进来的,四弟怕是又没听到那宫女的后半截话儿吧。”回答轩辕昊的,是轩辕翊温和带笑的声音,紧接着一道低沉混厚却又带着几分不羁的声音响起,“昊儿这急性子,倒同我小时候儿有几分相似。记得当年有一回我为着将写好的字儿拿去给你们皇爷爷瞧,好得些夸奖,愣是将殿中大臣们的议事都打断了。” “没想到皇叔竟如此彪悍,那同皇叔比起来,昊儿还是自愧不如。昊儿也就只在母后这儿随意些,在父皇那儿可不敢乱来,否则不让他扒了皮才怪。”轩辕昊笑着望向殿门处,甚感谦虚地道。 皇后和轩辕昊笑着的同时,王卉凝却是身子一僵。因着轩辕昊在殿外时唤了一声三哥和皇叔,她已猜测到是康王爷轩辕翊和另一位老王爷来了寿德殿。可此时听到那道混厚而带着些熟悉的声音时,心中不由得闪过怀疑,这声音听着怎么那么像怪医的声音? 带着好奇与怀疑,她缓缓地转过身子看向殿门口,当看到一前一后入内的一紫一灰两道颀长身影时,心中的怀疑已转为莫大的震惊。 左后方一袭深紫长袍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的自然是康王爷轩辕翊,而右前方着一袭灰色锦袍、长发用玉冠高束、神情带些懒散的男人,不是她才拜过不久的师父怪医却是谁。声音、容貌和神情都如此相似,王卉凝相信自己绝对没有认错人。 而整个皇家,除了曾经痛失爱妻的当今皇上的亲弟弟恪王轩辕浩宸曾苦学医术闹得满城风雨外,还有谁能有怪医这样高超的医术。 即便恪王当年的事迹已是事隔三十年。如今却仍有不少人提起,因此王卉凝虽然晚生了十年,却同样没有错过那段佳话。据说恪王与王妃乃是一对璧人,两人情投意合,他们的感情一度成为南黎国的佳话。却不想天妒佳人。当年恪王妃怀孕不慎流产还突染重病,百医不治之下一命呜呼,恪王痛失爱妻爱恨交加之下学医成狂。皇上因怜惜这个与自己一向感情极好的弟弟。劝止不住的情况之下,只得将南黎国的医者地位一提再提,令人无法因此而看轻恪王。 她没想到。自己的师父。不只是隐世的高人,竟然还是轰动诸国即便是现在仍令天下不少女子向往的痴情王爷。 而飘雪看到怪医的那一瞬,震惊之情绝不亚于王卉凝。好在她一向神情淡定,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王卉凝不出言,她是绝不会表现出自己的情绪的。 缓步而来的轩辕翊目光一直似有若无地落在王卉凝身上,见她转过头来,脸上绽出一抹浅笑。眸中却并无意外之色,倒像是对王卉凝此刻会出现在殿中早就知道一般。倒是怪医一眼看到殿中站着的竟然是王卉凝时,先是一愕。随即眼神一闪,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望向皇后道:“哦,皇嫂,臣弟奉皇兄之命来看看你的脉像可完全平稳了。” “这段日子可真是有劳皇叔了,本宫身子能好起来,全靠皇叔之力啊。”皇后笑着对恪王道完,见王卉凝有些不适地站在那儿,便又道,“这二位是恪王和三皇子康王爷,想必你以前都不曾见过吧。” “妾身王氏见过恪王、康王爷。”王卉凝压下心中的震惊,忙低下身子向轩辕翊二人行礼,对于皇后的后一个问题,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康王爷她曾见过两回,第一回的相见却不好说出来。而恪王是她刚拜的师父,更是在柳家庄住了好几日,可她又曾记得他说过不想让人知道他便是怪医一事。 “儿臣前几日去文远候府找孙钧叙旧,倒是遇着过一次王姨娘。[]”轩辕翊笑着接过话题,“皇叔已是多年不曾回京,想必王姨娘应该是不曾见过的。” 在轩辕翊笑着看向王卉凝时,恪王却是对着她努了努嘴,眨了一下眼睛,又轻摇了摇头,显然是在示意她不要说出见过自己一事。 王卉凝望了一眼他古怪的表情与举止,心中暗笑,面上却是毫不迟疑,顺着轩辕翊的话,道:“恪王盛名天下皆知,妾身今日有幸得见恪王英姿,实是三生有幸。” “皇叔你怎么了?怎么眼睛眨个不停?”恪王泄下一口气时,轩辕昊却是一下窜到他的身边,对着他的脸左右端详着,恪王嘴角一颤,下一瞬却是一拍他的脑袋,心虚地道,“什么怎么了,你皇叔不过是眼角有点痒罢了。” “好了,昊儿,你就别闹了。什么时候你能像翊儿一般谦恭温和,母后睡觉怕都要笑醒了。”纵然皇后看着轩辕翊的眼神中带着赞许,对轩辕昊的宠溺之情却是丝毫不减。 “母后过誉了,儿臣倒是羡慕极了四弟这样无拘无束凡事都能不计较的性子呢。”轩辕翊谦和一笑,诚然道。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重新又缠到了身边的小儿子,眼底深处却是闪过一丝担忧。能不计较纵然可贵,可身在皇家,只一味地和善退让却是远远不够的。有时实在是身不由己,即便你想完全放下,别人也未必就能轻易放过你。 “好了,皇叔一会儿怕还要去同皇上下棋,就别再耽搁他了。”皇后眼中的担忧一闪即逝,说话时,脸上又是如常的和善笑容。 随侍的宫女早已将垫子取来垫在她的手下,又取来丝帕覆在她的手腕之上,恪王方才缓步走到皇后榻旁,就着宫女搬来的圆凳坐下,双指隔着丝帕搭在她的腕脉之上,捋着下巴闭目为她诊脉。 王卉凝一袭浅紫长裙静立一旁,安静地注视着恪王按指压脉的举止,清澈的眸子中不经意地透出几分好学之态来。轩辕翊侧目看了她一眼,方才在下方的椅子上坐下,端起宫女递过来的清茶慢慢地抿着,双目亦跟着望向恪王。 让到一旁的轩辕昊看了一瞬,本想问问恪王皇后的情形,见他仍闭着双目似乎十分认真的模样,张了张嘴,转而来到王卉凝的身旁,小声地道:“自你去了文远候府,本王都不曾见过你,你在那里过得可还好?” 王卉凝收回目光,对着轩辕昊浅浅一笑:“多谢安王关怀,奴婢在文远候府里一切都好。”她话声方落,轩辕翊却是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看着她淡然还噙着笑意的神情,不由得从心中升起几分赞许之意。只凭那一日在文远候府所见,他便能断定她在府中过得并不如意。不只曾被候府老夫人遣去远处的庄子上,便是如今回来了,府中似乎也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关心她的,她竟能如此淡然不在意地提起。 “那就好,本王瞧着你不再像以前那般活泼爱笑,还以为你在候府里受了什么委屈呢。”轩辕昊放心地点了点头,并未发现王卉凝听完他的话后,抿起了双唇,眉头皱了皱。 “皇嫂的脉像平缓自然,已大好了。”恪王睁开眼睛收回手,站起身对着皇后道。 “恭喜母后身体康复,从今往后定能长命百岁,永享富贵。”轩辕翊站起身来,对着皇后恭贺道,顿时引得殿内一片恭贺之声。 待到众人落座喝茶,恪王又说了些皇后日后饮食应该注意的事项让随侍宫女记下,王卉凝看看自己进宫已有了一段时间,便向皇后告辞。皇后点了点头,见殿中还有其他人,也不好再对她说什么,便道:“嗯,你先回去吧,待到哪日/本宫闲了,再唤你进宫来逗逗乐子。” 转而,她唤了一旁的宫女去取两匹布赏给王卉凝,才又道:“你一心惦记着本宫,本宫也没什么好赏你的,正好前几日皇上让人送了些布匹来,你便拿去做身衣服吧,这会儿还让小顺子领着你出宫去。” 王卉凝跪在地上谢过皇后的赏赐后,轩辕翊却起身道:“儿臣府里还有些事儿,这会儿也该出宫去了,反正是顺路,便让王姨娘随着儿臣一道出去吧,也省得小顺子再跑一趟。” “嗯,这样也好。”皇后点头应完,恪王便也起身告辞,只有轩辕昊仍坐在椅子上,似乎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去。 待到走出寿德宫,恪王要去的乃是皇上的御书房,分手之际,他却是悄悄地对着王卉凝举了举大拇指,眉毛一挑,似乎是对她方才的表现表示赞许。王卉凝只得抿唇忍住笑意,在轩辕翊看过来的时候,赶忙望向旁边的花圃,装作欣赏花草的模样。 王卉凝随在轩辕翊的身后走过先前下肩辇之处不远,骤然看到前面停放着一辆外形质朴的宽敞马车,不由得步子顿了顿,却听得轩辕翊温润的声音在旁响起:“先前我同孙钧在一处时,似乎听得候府管家驾着马车办急事去了,这会儿孙钧怕还在父皇御书房中议事,反正我顺路,你便直接乘我的马车回府吧。” 王卉凝略一迟疑,想到乘了马车再到宫外换乘马车,不只得花钱再雇马车,路上一上一下反而引人注目,不由点头道:“那妾身先谢过王爷了。” “我与孙钧从小交好,不过是顺路捎带一程,哪里值得一谢。”轩辕翊弯了弯唇,酒窝深陷,露出一个谦和的笑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救老妪 马车内一如外面看到的一般,并不豪华,却十分宽敞舒适,内里小几之上,放置着糕点茶水,一旁还堆放着几本书。[.超多好看小说]王卉凝和轩辕翊相对而坐,一时也找不着话说,只得低头假意看着飘雪身旁放着的布匹上的鸟兽花纹。轩辕翊便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翻看着,车内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得车外马蹄踏踏声和车辘轳轧过青石路面所发出的声音。 待到出了宫门,轩辕翊却忽然开口道:“你和皇叔以前便认识?” 王卉凝目光一滞,抬起头来,便看到轩辕翊勾着唇角一派温和地笑看着她:“我看到皇叔对你摇头使眼色了。”他当时就站在恪王的左侧方,虽然目光一直望向皇后的方向,却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错过。 王卉凝望着他眸中的笃定之色,想到他方才的话竟是有意为自己解围,越发觉得他心思细腻善解人意,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恪王其实是我在柳家庄时拜下的师父,我却直到今日才知道他竟然就是名震一时的恪王殿下。” 既然轩辕翊已看出来了,而恪王也只说不想让人知道他怪医的身份,她便只能将他们之间的师徒关系说出来了。而说到在柳家庄拜的师,她突然响起上次怪医在文远候府里说的话,他说自己进京是替一位友人治病,怕正是皇后娘娘吧。骤然之间,她突然发现,心中一直存着的对皇后娘娘病中还能记起召见飘雪的疑惑或许已有了答案。 “哦,怪不得。”轩辕翊了然地点着头,也不知是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了然,还是对王卉凝所展示出来的医术了然。随即他又笑意加深。“皇叔他一向性情乖张无拘无束怪了,对自己的皇室身份从不以为然,更不喜旁人因为他的这个身份而敬畏或是巴结他,没有告知你并不奇怪。” “恪王的医术却是精湛非常,让我受益匪浅。”王卉凝附和地笑着道。轩辕翊深感赞同,“母后上次一病,情势非常凶险。若非有皇叔在旁,怕是不妙。不过,皇叔痴迷医术三十年。我们从未听他说过收徒一事。你既能成为他的弟子,想必是天赋甚佳,只从你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缝合之术便可见一斑。” “王爷过誉了,那都得益于师父教导。”王卉凝谦虚地道,心中却暗笑。她可没忘了怪医所说的名师出高徒的话,他既喜欢往自己脸上再贴金,她便如了他的意吧。反正大家都知道他的医术了得,她也就没必要再告诉旁人她的医术是从医书上学来。免得再引人好奇甚至是围观。 看着王卉凝的脸上无半丝骄傲自得之色,轩辕翊笑了笑,眼中闪过赞许之色。此时马车已走过宫道。进入城中闹市,周围开始传来各种嘈杂之声。马车的速度也明显缓了下来。 车内再次陷入沉寂,马车越往城中走,车外的吆喝声越杂乱。过了一会儿,王卉凝状似欣赏街中景象,轻轻地撩了帘子的一角,透过缝隙看向街道之上,目光却游离在街道旁的店铺之中。 此处,正是城中布帛店、绣衣坊林立之处,上到达官贵人之家的彩缎织锦,下到普通百姓家的葛衣粗布,只需走进不同的店铺,都有出售。甚至街道两旁,还有不少游动的摊贩挂着羊头卖着狗肉,以次充好,蒙骗那些不识布匹真假之人,以此狠赚几笔。 伴着缓缓前行的马车,王卉凝的目光定在一家名为金缕衣布帛店门前的一处小摊上,目光在其立着的“卖布还债”四字的木牌上顿了顿,又在其摆放的几匹锦缎上落了落,目光一闪,唇角弯了弯,对着探过头来的飘雪使了个眼色,方才将车帘子缓缓放下,重又默然地坐着。(.无弹窗广告) 她原本便计量好,借着此次出来的机会,中途让飘雪撒个谎将那件事办一办,此时忠管事不在,倒更好施行。 待到马车走到街道尽头转入另一条街中,王卉凝对着飘雪再度使了个眼色,飘雪看了正低头翻书的轩辕翊一眼,正欲捂着肚子开口,车外突然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声,接着便感觉到马车猛然一顿,主仆二人不约而同地身子往前冲去,好在紧急之下抓住了车帘子,才稳住身形。 轩辕翊伸出的手在空中一顿后,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对着车外轻声询问:“阿文,发生了何事?” 阿文正是上回将砸伤白芍的钟云抓去巷中的侍卫,轩辕翊的询问声方落,便听得他回答道:“王爷,有一乞讨的老妪突然从街道旁窜了出来,惊了马后又倒在咱们马车前,似乎已不醒人世了。” “哎哟,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被这马车撞死了吧?” “现在的官富人家都横得很,便是他们家的奴才都傲得不得了,成日驾着马车便在路上横冲直撞,哪里会管穷人的死活。” 车外一静之后,开始响起一阵阵的议论不平之声。因着马车上并无康王府的标记,在场众人只道又是哪家的少爷小姐出门游街撞了人。这些话却是听得轩辕翊眉头一蹙,看了王卉凝一眼,道:“我下去看看。” “许是突发了急病,我也下去看看吧。”轩辕翊撩帘起身之际,王卉凝略一迟疑,轻轻道了一声后,也跟着起身。 以轩辕翊这样和善的性子,养出来的家仆也定然不会是人们口中议论的那般猖狂。便说听阿文话中的意思,马车应该是没碰到那老妪的,只凭她的感觉,马车自进入闹市之后,便行得极缓,便是撞到了,也不可能一下便让人不醒人世。这老妪突然倒地昏迷,要么就是想当众讹人,要么怕就是突发了急病。众人这般议论,却是诬蔑了轩辕翊了。 王卉凝在飘雪的搀扶下,随在轩辕翊的身后纵下马车。远远围着的众人在看到他们二人的容貌特别是感受到轩辕翊一身高贵却谦和的气度后,议论之声立即小了不少。王卉凝向着马车前望去,果见马蹄前不过几步处,躺着一位蓬头垢面衣衫褴褥的老人,隐约可透过她的一双小脚和胸前微鼓起之处判断是老妪。 老妪仰面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唇色惨白,胸前起伏也较弱,王卉凝盯着看了一眼,便觉得她装晕的可能性不大。遂走上前去,立时一股十分难闻的怪味扑鼻而来,冲得王卉凝几欲作呕。迟疑了一下,她才蹲下身子屏着呼吸欲要伸指去探老妪垂在身侧的左手腕脉,却听轩辕翊道:“等一等。” 下一瞬,却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素帕,蹲下身子毫不迟疑地伸手将老妪破烂的左袖往上拉了拉,另一手将帕子覆在她的手上,转头对着王卉凝道:“现在可以了。” 王卉凝看了一眼他毫不嫌弃地蹲在一旁泰然自若的神情,点了点头,伸手去探老妪的腕脉。围观的众人见着轩辕翊亲手将老妪衣袖拉起的举动,也是心中讶然不已,先前好几个状似气愤不平的人,也是愣了愣。 “她怕是方才跑得急了,才会突然休克倒地。”王卉凝收回探脉的手,结合脉像和方才阿文说老妪从街旁突然窜出来的情形,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接着便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针,挪到老妇的头旁,对准她的人中快速地扎下,轻拈了几下又拔出。 众人只觉得她的动作快而轻柔,几瞬之后,便见地上老妪的手动了动,下一刻竟是睁开了眼睛,双眼迷茫地望了一眼蹲在身旁手中还拈着针的王卉凝,缓缓地侧身坐起,待到看到周围站着的人都在看着她,不由得又愕然又紧张,无措得整个身子都蜷缩了起来。 “你方才急跑之后可是突然觉得心慌气闷,这才倒地不醒?”王卉凝接过侍卫从车中取来的茶水递到老妪的手上,示意她喝下,轻声问道。 老妪怯怯地看了一眼王卉凝手中精致的青瓷小碗及内里散发着清香的绿茶,舌头不可抑制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在王卉凝的一再示意下,方才伸出手接过,像品人间佳酿一般,轻抿了一口,对着王卉凝点了点头,算是对她的回答。 先前议论的百姓见她果然认同了王卉凝说法,想到方才的话,脸上便有些讪讪。 王卉凝有意地转目扫了一眼人群,转而对着她道:“你的心跳比旁人急而虚,这样突然昏迷的情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见那老妪再次点了点头,方才道,“以后要切忌不可再急跑或是做太过剧烈的举动,下次若是遇着车夫车技不佳,没能及时拉住马缰刹住车,怕就要酿成惨剧了。” 一句话竟说得众人都向驾车的阿福投去赞赏的目光,对轩辕翊方才毫不顾及身份与肮脏出手相助之举自然也称赞有加。其中便有嘴快地对着老妪道:“方才可亏了这二位贵人特别是这位夫人出手相助,否则你还不知道要在地上躺到什么时候呢。” 老妪起身磕头之际,王卉凝却是神色一僵。将老妪劝起之后,看着轩辕翊将老妪喝过的茶碗并车内的一些糕点赏给了她,她便轻声道:“拐过前面两个路口便是文远候府,妾身自己走回去便可以了,就不再耽搁王爷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姐弟相遇 感谢lillysun1970亲的粉红票,顺便说一下,紫竹虽然在尽力拉快故事的进展,但根据大纲设定,秦含霜的阴谋要完全被孙钧知道,还得要有些章节,中间还会有精彩的冲突与阴谋,请亲们不要着急。(.好看的小说) ****** 看了一眼王卉凝同捧着两匹布的飘雪渐渐淹没在人流中,轩辕翊转身跨上马车,却是自车内一人宽的矮榻下取出一幅画卷放在几上展开。画上高山流水,树木葱翠,意境高远,正是王卉凝送他的春日图。 原本,他该将这幅画原物奉还的,可不知为什么,每次捧在手上,他都有些不舍送回。便是方才,他亦有过将画取出还给王卉凝的想法,最终还是没能拿出来。从小到大,他收到的礼物或是父皇的赏赐,虽不至不计其数,却也是种类繁多,或许每样都比这幅画名贵,却从没有一件如这幅画这般称他的心。 并不是指这幅画多么难得,画中的景致多么难画,而是他觉得这世上似乎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如王卉凝这般懂他,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轩辕翊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画中的景致,浓墨般的眉头却是越锁越紧,眸中黯然积聚,心头的失落也越来越甚。三年前她明明就在皇后的寿德宫中,他为何却从来都不曾见过她。这样的错过,难道便是天意? 王卉凝和飘雪拐过一条街道,见看不到轩辕翊的马车了,抬头望了一眼前面的茶楼,对着飘雪道:“我去前面的茶楼等你。你换了妆容去金缕衣布帛店前看看,我瞧着那人卖的布匹若是仿的便工艺极好,凭着柳家的和钱家的那点道行,怕是难以识破。” 虽然她喜欢刺绣,以前在秦府还偶尔借着绣几件物件换个钱悄悄地给姐妹俩买件心仪之物。但对高档布料却是接触得极少,便是到了候府穿的衣服面料好了,却也没有刻意研究过。(.)还不到只凭一眼便识出布料真伪的程度。但她瞧着那人的架势和所处的位置,直觉上感觉那人所卖不像正品。 “好,奴婢一定想办法将他说服。”飘雪答应着。同王卉凝一道走入前面的茶楼。为免引人注目,要了个靠窗的小隔间。 飘雪放下布匹,摸了摸袖中藏着的用来修饰妆容的小妆盒,方才闪身出了屋子。 王卉凝坐在窗前看着飘雪转过街角向着布帛店的方向走去,才取过一旁的茶碗,边抿着茶边欣赏着街上风景。 却不想,对面的茶楼上,也有两人同她一样的好兴致。边抿着茶边探头看着底下的人来人往。其中一位年不过十五、六岁的绿衣少年收回目光时,随意地往这边扫了扫,竟正好看到坐在窗前的王卉凝。目光在她脸上落了落,随即伸手拉了拉对面的男子。脸上露出调侃之色:“钟大哥你看,对面的娘子怎么样?” 说着收回目光,对着对面的人晃了晃脑袋,蹙着眉头状似不解地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这人口味怎么这么杂呢?搂着南院里的清倌人能玩得不亦乐呼,抱着里的美人儿也能尽兴,倒是令人佩服啊。” 那被唤作钟大哥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也不理他的话,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对面看去,一眼瞧见王卉凝的容貌,不由得双眼一直,脸上渐渐露出痴迷之色:“这是谁家的娘子,以前只道你大姐长得美若天仙,却不想还能让我遇着这样的美人儿,却不知是谁有这样的艳福儿,能将她娶了回家去。” “切,我就知道你看到后会丢了魂儿似的。”绿衣少年颇为不屑他失魂落魄的神情,笑道,“我瞧着对面屋里似乎只有她一人,你若想知道她是谁家的娘子,过去一问不就什么都知晓了?” “这话说得极是。”青年摸着下巴深感赞同地点着头,再望了一眼对面有些简陋的茶楼,当真站起身来,“走,陪哥去问问去。”说着,竟是伸手拉着少年的手,迫不及待便要走出去。 “哎,别,再美的女人放在我面前,我也毫无反应,让我去跟着凑什么热闹啊。”少年摆了摆手想要拒绝,却被青年用力拽住,向着外面一推,“正是因为你对女人不感兴趣,哥才要拉着你一块儿去见识见识。你是不知道,因着你那喜好,你娘急白了多少头发。” “她那是瞎操心,传宗接代的事儿不是还有我弟弟呢么。”少年被推出门外,只得无奈地随着青年一道下楼,嘴里却是不以为然地道。 两人一路说笑着,很快便从对面来到了王卉凝所在茶楼的楼下,也不要茶,只说找人,便径直上了二楼,向着王卉凝的小隔间儿而去。伙计先前还想随在二人的身后,被青年一瞪,再想到他往日的恶行,只得乖乖止步在楼下,半步不敢挪。大厅里坐着的也都是些普通的百姓,看着他们二人进来,便连在背后议论都将声音压得极低,谁也不敢惹他们。 “叩叩!叩叩!”敲门声响起,王卉凝以为是伙计来添茶,刚想让人进来,突然发觉敲门的节奏与方才有所不同,不由问道,“谁?” 那婉转如黄莺鸣唱的声音立时勾得青年心头一阵酥软,张嘴就要应下,却被少年一手捂住了嘴巴,对着他摆了摆手,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些捉弄之意。青年笑着点了点头,果真不再出声,只默然地敲着门。王卉凝却是听得眉头一紧,心中有些疑惑。 便是飘雪能这么快便去而复返,也不可能听到自己的话不出声,难道是有人故意这样光敲门不出声作弄她?可以前的王姨娘自随皇后进京后便直接入了皇宫,便是后来入了候府也极少出门,在外根本没什么朋友,便是她回京后也不曾结交朋友。有谁会这个时候来作弄她呢? 屋外的敲门声响了一阵儿便停了下来,王卉凝刚想猜测或许是有人敲错了门,下一刻,那有节奏的声音便又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她不由得声音冷了三分。斥道:“到底是谁?” “扑哧!”这次门外响起了两道低笑声,接着一道像是捏住了嗓子的怪声响起,“是我。我给娘子添茶来了。” 纵然变了声调,王卉凝还是听出了那是一道男子的声音,且从那笑声判断。门外分明还不只一人。立时一股不安感袭上心头,右手迅速地将桌上的茶碗抓在了手中,看了一眼楼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缓了缓,开口道:“不必了,我已喝好了。” “那我给娘子再加点糕点。”青年这回干脆连声调也不变了,直接半带调笑地道,“顺便再加点其他的好东西。”说着。竟是突然一脚用力,将从内拴好的门踹了开来,两人挺身而立早已将整扇门都堵了个严严实实。 王卉凝“嚯”地一下从椅子上坐起。一眼扫到靠后的少年时,却是眸光一凝。心头一凛。 只见那少年一袭绿色长袍抱手而立,尖长脸上五官也算俊朗,厚薄适中的菱唇旁挂着看好戏般的玩味笑容。纵然已隔了数月不见,她却是丝毫都不会认错,那便是她前世同父异母的传言有着龙阳之好的弟弟秦蕴之。 而当先站立的那名身材魁梧的看上去二十三四岁的青年,王卉凝并没见过,但他国字脸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神情,令她几欲作呕,努力压抑住心头的恼恨之意,深吸了一口气,她方才冷冷地道:“二位有何贵干?” 若非记起她此时已不是秦含雪,她几乎要冲上前对着秦蕴之狠狠扇几个巴掌了。她还没去找他们母子算帐,他倒先一步找上门来了。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如此破门而入,倚仗的,难道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的权势?他就没想过,在这天子脚下京城之中,比那礼部员外郎大得多的官数不胜数? “钟大哥,这娘们儿似乎还挺烈。”秦蕴之在对上王卉凝望着自己的冷冽中似乎还透着些恨意的眸光时,既觉得莫名其妙,又有些不适,再看到她手中紧抓着的茶碗时,不由得摸着鼻子开口道,顺便步子往后退了退。 “嘿嘿,哥喜欢的就是烈性子的。”青年目光在王卉凝的胸前落了落,眸中的贪婪之色立现,嘿嘿笑着道。再次听着他的声音,王卉凝的眸光立时越发深邃。 秦蕴之的一声“钟大哥”,使她陡然记起这道似曾听过的声音,正是那日在小巷中马车外钟云的声音。没想到冤家路窄,他上次砸伤了白芍,这回又找上门来挑衅。看着面前两个不算陌生的人渣,王卉凝心中冷笑连连。 “娘子莫怕,爷只是想请你喝壶茶,顺便吃些糕点聊聊天。”钟云笑着跨入小隔间,对王卉凝指了指她身后的椅子,自己则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神色颇为和气地道。秦蕴之略一迟疑,跟着走到里面站在了钟云的身后。 王卉凝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伸手欲要取过桌上的布匹准备离开,钟云一见,立马伸手上前拦住。眼见着他一只手抓着布匹的一端,另一只手就要抓着自己的手,王卉凝眸光一寒,缩回手来,喝道:“你们如此胆大妄为,就不怕有一日连累得你们的姐夫和父亲受人弹劾罢官免职吗?” 一声冷喝倒是将钟云和秦蕴之唬得一怔,向她投去打量的目光,没想到她竟然认识自己还知道自己倚仗的是谁的权势。随即他们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早已臭名昭著,京城之中知道他们身份的人并不少,或许王卉凝是依据什么判断出来的。 “呵呵,没想到娘子还认识我们,爷真是受宠若惊啊。”钟云厚颜无耻地笑着,一眼见着王卉凝忽然身形一闪弃了布匹孤身跑出去,心中一急便快速起身扑上前想伸手将她拉住。(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解围 “你太放肆了。(.)”王卉凝的动作已是够快,闪身便想避过,却还是被钟云一把抓住了手腕,用力想要挣开却反而被他拉着往怀里拽,眼角余光更是扫到他的另一只手向着自己胸前的混圆之处摸了来。 立时,她眸中寒光闪烁,顾不得其它,一直紧抓在手中的茶碗陡然向空中一扬,坚硬的瓷器砸在了钟云还算光洁的额头之上,随即落在地上“哐当”一声摔了个粉碎。 被自己的弟弟带着人调戏,这已是世上少有的笑话,她原本想主动避开,暂忍一时之气,却不想他们竟已猖狂到如此地步,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竟对她动手动脚。便是她再能忍,看着那只令人恶心的咸猪手,也无法再冷静了。 “你,你敢砸老子?”钟云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王卉凝,他绝没想到她一个弱女子还敢以寡敌众率先动手。直到眼前一团黑影滑落,他用手指一抹,才意识到那是痛得麻木的额头上滴下的血珠。秦蕴之先也是一怔,待到看到他起了大血包的额头上还在往外滴着鲜血,慌忙从袖中掏出帕子欲要替他捂住。 钟云却是脑袋一甩,生气地避开了他替自己擦拭的帕子,双目圆睁怒不可竭地望了冷然而立的王卉凝一眼,随即眸中寒光乍现,就准备甩手去打王卉凝的脸。 因着姐夫是刑部尚书,在这高官密集的京城他虽不敢去惹地位更高的权贵,因着有几分识人的本事,在这一条街上也算是嚣张霸道得很。平日里只有那些平民百姓或是小富之家挨他的训斥与打骂,哪里有人敢对他动手。 凭着上次他在酒楼上的举止。王卉凝便断定他是个脾气暴躁的易怒之人,见他的手有抬起来的趋势,便眸光一紧,袖中的银针已捏在了手中,身子往后急退了一步。冷声道:“这会儿文远候和李尚书怕是下了朝吧?” 虽然她不得不借孙钧的权势压制他们,但她并不想让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一个不受夫家待见的侧室身份说出来徒惹旁人笑话也就罢了。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非但不会同情安慰她,更多的怕还是指责。她知道胡氏想巴结拉拢孙钧。背后定然也少不得叮嘱自己的儿子多讨他的欢心。想必这会儿秦蕴之不会想让孙钧知道他的所为吧。 秦蕴之拿着帕子的手果然僵了一下,一双美目若有所思地看了王卉凝一眼,便想去拉钟云。谁知钟云却不是个善茬,他只是愣了一下,旋即眼珠子一转,冷笑着望向她:“倒是个心思灵巧的妇人。只是这茶楼里的人一没见着老子犯法二没见着老子犯错,便是文远候和李尚书来了,那也是陪老子喝茶来了。” 王卉凝冷冷地望着他。心中怒意难平,双目微微扫了一下敞开的门外,果见原先还偶有人走动的长廊上。此时竟是人影全无,一时心中更是滋味复杂。钟云能这样有恃无恐。有靠山固然不错,又何尝与他们的怂恿怕事分得开? 看着王卉凝的神色变了变,钟云略顿了顿,咬着牙既恨又得意地狞笑着道:“倒是你,有秦家大少爷在旁亲眼所见,足够证明你这妇人心思歹毒,一言不合便用茶碗砸老子想取老子性命,老子如今便将你送去应天府衙讨个公道,看你如何向老子交代。” 说着,竟是不由分说便要去抓王卉凝的胳膊,王卉凝捏着银针的手再次一紧。她知道,以她一个弱女子之力,想要对抗钟云和秦蕴之两个男子已是极难,但只要她这一针扎中钟云的穴位,令得他暂时昏迷,就能利用秦蕴之怔住的瞬间快速地逃离。 王卉凝凝神准备下手之际,却是一道清风从门外袭来,身前暗影闪过,那只伸过来的手并没有预期中地甩向她的脸颊。 疑惑的她猛地抬起头来,见到的却是身前轩辕翊的半张侧脸,脸上的神情,与她方才在马车上所见截然不同。那一贯儒雅温和的脸上已凝上了一层寒霜,星辰般的眸子亦散发着几许寒意。 而他对面的钟云,却是龇着牙瞪着眼,甩向她的右手蜷缩在身前,用另一只手不停地摩挲着,神情似乎又痛苦又震惊。待到王卉凝见着轩辕翊无声收回折扇扇柄的举动,已然猜到他方才吃了什么苦头。 “康……康……”钟云张着嘴连着喊完两个康字,轩辕翊却是手中折扇一伸,抵住他的嘴,将他即将出口的话逼回了嘴中,声音清越却透着几丝冷意,“我原本还当真以为钟主事上次只是一时失手,此时看来,你竟是惯于欺负妇儒弱小的。” “小人……”钟云张了张嘴欲要替自己辩白两句,轩辕翊手中的扇柄却是又一抬,不容他开口,径直道,“你方才在楼下说的话我起先听着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你当真是如此一张丑恶嘴脸。你若是还想保住自己的饭碗和李尚书的脸面,就速速离开我的视线,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本是因为突然撩帘看外面时瞧见飘雪孤身一人觉得好奇,心里有些不放心王卉凝一人行走在街上,便顺着飘雪出去的方向过来看看。在楼下时恰巧听到他们那淫秽的对话,本有些迟疑,待到听到楼上响起的砸碗声,才跑上来一看究竟,却不想他们欲行不轨的对象竟还是王卉凝,这令他心头立时没来由地涌起一股无名之火。便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原本儒雅的他混身散发出来的隐约寒意,已令得人望而生畏。 钟云纵然因着上次在轩辕翊手上栽了一次,白白损失了五十两银子而心中置气,但他深谙自己与轩辕翊身份的差距,知道便是自己的姐夫李怀宝,也不能轻易撼动这位王爷分毫。因此面对轩辕翊的威胁,他即便心中恨得不行,也只能选择灰溜溜地逃离。 钟云捂着额头紧看了王卉凝一眼,似乎只是想狠狠地瞪她一眼,又似乎是要将她的容貌神情铭记在心,尔后便顾不得后面一时没搞清楚状况有些呆立的秦蕴之,便急急地往外跑去。恰巧飘雪踏着蹬蹬作响的楼梯走了上来,两人兜头一碰,差点撞到了一块儿。 幸亏飘雪走路与为人一向沉稳,身子往右边一别,堪堪让开了钟云。钟云怒目瞪了她一眼,刚想张嘴开骂,忽又记起不远处的轩辕翊,只能闭了嘴快步下楼。飘雪却是看了一眼他捂着额头的指缝间溢出来的鲜血,眼神闪了闪,随即快步走向王卉凝的小间,却又在门外遇见了匆匆走出的秦蕴之,她眉头一紧之余,心头也一颤。 飘雪急急地进屋之际,恰遇见王卉凝对着轩辕翊低身行礼:“方才多亏了王爷,他们才会主动离去。妾身身份低微,却得王爷一再相助,实在是感激不尽,无以为报。” 待到看到地上的瓷碎片,想到方才捂着额头的钟云,飘雪望了一眼楼梯的方向,眸光一敛,随即寒意乍现,抿紧了唇捏紧了拳头,微垂头静静地站在一旁。 “王姨娘客气了,我先前便说过,我与孙钧从小交好,自然不能让他人欺负于你,你实在无需这般多礼。”轩辕翊对着王卉凝虚扶了一把,拧着的眉头已渐渐松开,脸上又是一派温和之色,说完却是往飘雪的方向看了一眼。 王卉凝却是微不可见地拧了拧眉头,方才对着他展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姨娘!”飘雪喉头有些不适地轻唤了王卉凝一声,感受到轩辕翊投过来的目光,急急地对着她蹲身道,“奴婢未能寻到姨娘想要的绣花花纹。”目光往地上的碎瓷片上落了落,眸中闪过后怕之色,抿着唇道,“奴婢该死!” 王卉凝的心还扑腾腾地跳得飞快,仍有些惊魂未定,却很佩服飘雪在担心、自责的情形下,还知道有意无意地消除轩辕翊的疑惑,不由对着她轻摇了摇头,神情中透出几丝疲惫:“这不关你的事。” “我让他们送你回去吧。”轩辕翊仿佛并未在意飘雪的回答,轻声向着王卉凝道。 想到方才若不是轩辕翊来得及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闯下祸事,王卉凝生怕途中钟云和秦蕴之去而复返,再来寻衅滋事,不再推辞,点头道:“如此,便多谢候爷了。” 三人一同下楼走出茶楼,途中免不了便有那略知情形的人向他们多看几眼,并小声地议论几句,却因为轩辕翊待在京中的时间极少,而王卉凝以前又几乎不出门,这茶楼里的又都是些普通茶客,认识他们的人几乎没有。 待到在众人的目送下走出茶楼,轩辕翊的侍卫阿文却立在门口。见到轩辕翊出来,对着他轻点了点头,目光却是往飘雪身上落了落。轩辕翊不动声色地看了王卉凝一眼,让阿文和阿福一并将她送回文远候府,自己则若有所思地缓步行走在大街之上。 待到马车将王卉凝主仆二人送到文远候府对面的马路之上,王卉凝掀帘下车之际,见到迎面走来的一男一女时,不由得眉头动了动。(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周岁宴 只见前面那男子方脸圆耳,上身一件蓝色对襟长褂,下身灰色长裤配着一双软底布鞋,不只容貌,便连那挺着肚子微晃着身子的走路姿势都与忠管事像极了,却正是忠管事的小儿子孙钧的小厮孙栋。(.) 王卉凝关注的却不是他,而是被他扶着后腰挺着肚子身形有些笨拙的怀孕少妇。看孙栋望着她凸起的小腹喜滋滋的表情,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亲密,那分明是他的媳妇。不过,看那妇人凸起的大得似乎已近临盆的肚子,王卉凝却总觉得有些异样,那隆起的形状,与她以前怀着熙儿时有些不一样,似乎有些往一边歪了。 “姨娘?”飘雪率先下了马车,撩起帘子却见王卉凝迟迟没有反应,只一味地盯着前面看,不由开口唤道。 “替我查查,看看孙栋的媳妇怀孕时可有异常,应该何时临盆。”王卉凝收回目光,下车看着阿文二人离去后,对着飘雪道。 文远候府侧面连着还有一小溜矮房子,专供着府里那些几代都是候府里家生子的仆人居住,忠管事便住着其中最大最好的一处。那些婆子居于一处,闲暇时免不得东家长西家短地闲聊些各家的锁事,飘雪只需从侧面问问,便能打听出八九分来。 主仆二人捧着布匹从侧门入了候府,先到清月阁放下了东西又简单地梳洗了一番,才去秀朱阁将入宫的情形向赵氏简短地汇报了一下。赵氏对王卉凝的话倒还满意,虽仍有一丝不信,但想到平时不管自己做得如何,表面上都掩饰得极好。便是皇后真要问下罪来,她也有话应对,心中的那些担心便放下了大半。 又略略地说了两句话,赵氏便称身子不爽,让王卉凝回了院子。(.好看的小说)转身却将陈妈妈唤了进来:“熙儿周岁宴的事儿,虽因着他娘新丧不能大办,只能在府里人自个儿热闹热闹。却要把那抓周的仪式办齐全了。可钧儿媳妇终归怀着身子,又是新媳妇,许多事情必然不懂。她既将这差事揽了去便让她去办。背后你却要多帮帮她。” 王卉凝那日的话着实让她心中一惊,直到将青枝拨了去心里才安心了些。秦含霜不顾有孕在身也要将此事揽了去,怕是为了向她和孙钧证明什么,那她便趁机看看她的表现。 只是,因着秦含雪新丧的原因,熙儿的生日竟是不能大办。京城权贵之家,哪家的嫡长孙一周岁抓周宴不办得热闹又大气,她又如何忍心看着自家的嫡长孙生生错过。想来想去。她怎么着也要在府里摆上几桌,即便没了那个氛围也不能少了那份意思,更是要将那抓周的仪式办齐全了。不在嫡长孙的童年留下遗憾。 “嗯,奴婢一切听老夫人的。”陈妈妈低了低身子。又看了一眼王卉凝离开的方向,低声道,“可要将此事告诉王姨娘?到时” “她若要知道,自然有知道的途径,难不成还要我亲口告诉她?”赵氏抬了抬眼,不以为然地道,“到时的事情到时再说吧。” 虽然如今已经知道秦含雪并不是王卉凝害死的,但瞧着王卉凝她的心里还是十分不舒服。能不看见她,还是不要看见的好。到时让不让她去,到时再说吧。 王卉凝走出秀朱阁不远,却见拐弯处一道粉色身影迎面而来,竟是紫衣。待到两相靠近,却听得紫衣耳语般地道:“老夫人已让了她为小少爷办周岁宴。”说着话时,她眸中含着的,竟是只有王卉凝才懂的浓浓的期盼之色。 王卉凝知道,紫衣的意思是让她好好做个准备,在周岁宴上让老夫人和孙钧能对她刮目相看,最好是能引得孙钧能如从前那般喜欢上她,继而才有可能借着秦含霜怀孕之际将孙雨熙要到身边来。 紫衣那句话和那个眼神,都只是在她与王卉凝错身的一刹那间完成的,甚至连步子都未顿一下,待到两厢分开时,各自脸上又仍是平常的表情,旁人只道她们是普通的遇上了罢了。她们既然不能让秦含霜看出异样来,便自然要事事小心处处小心,在光天化日之下候府之中,谁也不敢保证远处就没有人看着她们。 紫衣离去后,王卉凝却是紧抿着双唇,心中滋味复杂。 赵氏没有向她透露半点熙儿周岁宴的事也就罢了,她执意要为孙雨熙办抓周宴的举动,更是让王卉凝心中生出说不出的难言滋味。是该为她没将前世的自己放在心上而生气,还是该为她疼爱熙儿而高兴?而想到自己的儿子作为孙家的嫡长孙,本该拥有一个体面的众人祝贺的抓周盛宴,却因为秦含霜的一己之私而弄到今日这个地步,她的心里便满是恼恨。 快步回到清月阁,王卉凝径直回了房间,飘雪随在她身后让白芍到门外守着了,方才对着她将自己先前办的事细细回禀:“那中年男子卖的布里,除了掺的一、两匹真品,其余的当真都是仿得极像的织锦缎子,打着替富贵人家卖布还债的幌子,用以骗人钱财。起先他还打死不承认,待到奴婢将其中的几处破绽指出来,他才心服口服心中慌乱起来,拉着奴婢不要告发他。” 她当初在服侍皇后之前,不只在宫中的浆洗房待过,还在宫中内设的织绣坊待过一段时间,虽绣工不够精湛及不上其他人,却因接触的上等布帛多,识别起来自然比宫外的普通人强。 “哦?”王卉凝的眸光一亮,眯着眼睛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他可答应了与你合作?” “商人最看重的便是利益,一次能赚到这么大笔的银子,他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飘雪说完,却是顿了一下,道,“那人倒是谨慎,他惧于文远候府的权威,怕到时脱不了身,说是还得思量思量脱身的法子,方能答应奴婢。” “这样却是最好。”王卉凝敛着眸中的寒光道,“他这样惯于骗人的游贩,定然有一套脱身的法子。你只需到时配合他一二不让他察觉出你的真实身份便行了。” “嗯。”飘雪点头赞同,想到方才紫衣说的话,不由得问了一句,“小少爷周岁,姨娘可要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匣子里还有几两银子,还有您说的白芍的三十几两银子也在匣子里放着,是不是” 王卉凝却不等飘雪说完便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两匹布,抬手轻轻抚了抚其中湖蓝色的缎子,却是心思一定,道:“这匹鸟兽花纹的缎子倒是很适合小少爷这样的小孩穿着,我便亲手做一身衣服送他吧。” 且不说对于紫衣的提议,她的心里还乱得很,没有定下心来。只说她即便是将所有的银子都用上,能买来的,也未必能与秦含霜所给的东西相比,到时同样难以出众,反倒不如亲手做的衣服。即便不能引得赵氏和孙钧刮目相看,最起码其中寄托了她这位母亲的一片爱子之心,她自己能感到满足。 纤长手指滑过另一匹藕荷色的碎花锦缎,王卉凝将之取过,对着飘雪道:“你一会儿将这匹布送去绿影轩姨太太那儿,只说我今日进了趟宫,这是宫里赏下的。” 孙氏能主动帮她,主要还是因着同从宫里出来,有着几丝同病相怜的意思。上次听孙氏言语间,虽没过多的提及宫中物事,神情间却还是对宫里带着几丝留恋的。除了箱子里几味调气养胃的药,她也没什么能用来谢孙氏的,这宫中出来的东西,或许能宽慰一下孙氏的思念之情。 “嗯,奴婢知道了。”飘雪轻声应着,将藕荷色锦缎收到一旁,看着王卉凝的手轻抚着另一匹缎子似乎若有所思,她无声地倒了一碗茶递到她面前,“忠管事派去的那些人这两日似乎没了动静,碧纹她们一家接下来怎么办?” 此次姨娘借着孙姨太太的帮助,已是救了碧纹一命。可她们家如今已是毫无进率,若还让她们住在庄子上,姨娘欠孙姨太太的人情更多不说,便是她们家的吃喝用度,也总不能白蹭孙姨太太的。 “碧纹我将来还有用,你先自白芍的那些银子里取出十两来交给姨太太身边儿的许妈妈,就说姨太太的几番相助我记在心里,碧纹一家的吃喝用度却不能让姨太太破费。”王卉凝略一沉吟,将早已想好的决定说出来,“至于白芍的那五十两银子,若是能谈得成这笔买卖,咱们倒是有一笔进帐,到时再将她的银子另存着,将来留着给她添妆。” 自重生以来,一步步走下来,她实在是有些疲累了。如今好不容易有孙姨太太能且愿意助得她一二,她实在是不能白白地浪费。只是她必然会将这份恩情记在心底,但凡有机会,她定然会投桃报李。 飘雪抬头默然地望着王卉凝,点头答应着。王卉凝却是将手边那匹湖蓝色的鸟兽纹缎子缓缓展开,用手轻轻地摩挲着,感受着它的柔滑,脑中不自禁地浮现出孙雨熙穿着她亲手缝制的衣裤蹒跚学步的情景。(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学会走路了 怀胎十月又经历一番如入地狱般的苦痛才将儿子生下,王卉凝如何不知道四月初八便是儿子的生日?却因着如今的身份尴尬,又不受赵氏和孙钧待见,心里便是想送点什么,怕也只能引得旁人疑惑多想。如今赵氏既想设宴,便只是府里自个儿热闹一下,她送点东西倒也名正言顺。皇后赏的这匹布,更是极合她这个亲生母亲只期盼着儿子吃饱穿暖平安一生的最淳朴简单的愿望。 数日的挑灯夜作,四月初五这一日,王卉凝的手上终于多了一套做工精巧针脚细密的衣裤。湖蓝色的宽袖大摆的对襟长褂,袖口和前襟的滚边儿,用的是原来箱子里剩下的红缎子,再加上裤腿和其他几处的点缀、搭配。整套衣服既少了红衣的俗气,又不失那份喜气。孙雨熙若是穿在身上,定然既大气又不失孩童该有的活泼。 王卉凝将脸贴在衣服上蹭了蹭,仿佛已能感受到儿子的那抹气息,唇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直到听到飘雪进来的动静,她方才将脸移开,转过头来,却见到飘雪一向沉静的脸上多了一丝极不明显的喜意,心中也跟着一喜,开口问道:“可是事情办成了?” “嗯,”飘雪哑淡的声音中都透着一丝隐约的喜意,“柳家的和钱家的已将全部三百二十两银子都交付清了,压根儿没到自己所收到的那些面料与刚开始看到的有细微的差别,此时怕也正为贪下的那几十两银子欣喜若狂呢。” 一面说着,飘雪又一面从袖中将两张银票递到王卉凝面前:“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咱们一共得了八十二两银子。那么多的银子奴婢带进府来怕引人注目。便直接趁着无人时存入了钱庄。” 王卉凝接过银票,脸上绽出一抹许久都没有露出过的愉悦的笑容来。只要等到有人发现那些布料是以次充好告到老夫人那儿,那卖布之人再跑个无影无踪,柳家的和钱家的贪下的,便不只是几十两银子。(.好看的小说)而是几百两银子,到时她们便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而迎接她们的,便不只是两个嘴巴子这么简单了。 “那中年人可顺利出城了?”王卉凝捏着银票并没有急着看。再次问了一句。飘雪点点头,“奴婢亲眼见着他出城又再等了会儿才回得府来。” 王卉凝这才低头去看手中的银票,待到发现八十两银子竟是分别存了一张五十两的和一张三十二两的。不由又看了飘雪一眼。重新将银票交到她的手上:“白芍的,你也暂且替她收着吧。” 飘雪不只能揣摩她的心思,竟是将一切事都办得比她所要求的还要好。她不过说了一声把白芍的那五十两银子另外放着,飘雪竟是已为自己另外存了一张银票,却是省了她许多事。 飘雪答应着收好银票,又望向王卉凝道:“忠管事的媳妇余氏若按怀孕的日子推算,这几日怕是便要临盆了。奴婢打听到,自打怀孕以后。她便一直渴睡,平时身子也特别沉,一日里倒要睡上大半日。这几日更是一直喊着腰酸得很。整个人更不愿意动弹。” 见王卉凝一边听着一边若有所思地将两只手的食指相互压着,飘雪说完。稍一停顿又道:“奴婢方才入府时,好似瞧着柳家庄的姜管事进城来了。” “哦?是吗?”王卉凝微皱着眉头,一番沉吟后,抬头对着飘雪急急地道,“你让白芍趁着无人时悄悄地对他说一声,让他这几日寻机多在忠管事家门口转转,若是恰巧他们家媳妇生产时遇着什么事,最好是能在适当的时候旁敲侧击地将我医术大进的话说出来,或许这次我能让他们一家回到府里来。(.无弹窗广告)” 她瞧着孙栋的媳妇余氏本就屁股不大,不是个好生养的相,再依着其自怀孕起便睡得多动得少的情况,生产时怕是不会太顺利。而再想到其微微有些扭曲变形的肚子,她越分析越觉得或许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卖忠管事一个人情。若是姜平还能在这件事上多出些力,她将他们一家弄回候府的把握就更大了。 飘雪先还有些不解,此次听王卉凝提到姜平一家回府之事,便立马明了了,将手中的银票藏在了王卉凝的妆奁盒子底层,便快速地出去对白芍说了。 这会儿姜平却是在秀朱阁里见老夫人,躬着身子站在堂下,带点粗嘎的声音道:“奴才与他好一番理论,他却丝毫不将奴才的话放在心上,仗着自己的表兄是当地的县令,仍是要强占了咱们府上的那十亩多地。奴才无法,只得来京城请老夫人的示下。” “哼,难不成他还以为区区一个县令,便权力通天了?”赵氏冷笑了一声,“他若是好声好气地求着,咱们便是给他也不过十亩地。他既如此仗势,咱们却是免不得要好好地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知道天底下的官儿也有高低之分。” “老夫人说得极是。”姜平恭谨地道。赵氏看了他一眼,语气缓了缓,“你既来了京城,便四处去瞧瞧,正好过几日是你们小少爷的周岁生辰,你便吃了酒再回去,到时让老忠拿了你们候爷的文书与你走一趟,去见一见那儿的县丞。” “哎,那奴才谢谢老夫人赏酒。”姜平躬身谢过,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物事来,黝黑的脸上绽出憨实的笑容来,“奴才记着初八是小少爷的周岁生辰,又不知道该送点什么好,想着小少爷乃是属虎的,便在临行前的头一晚连夜雕了个木老虎,也不知道小少爷看不看得上奴才的笨拙手艺。” “倒难得你有这份心。”赵氏略略地望姜平的手上瞅了一眼,嘴上如是说着,脸上却很不以为然。叫青柳接过后正欲让姜平出去,却听得院中响起了青枝惊喜的叫声,“哎呀,这会儿小少爷走得越来越稳了。” 立时,便引得一片丫环婆子惊喜的附和声,赵氏前些日子才听到自己的孙子还只会扶着东西走几步,此时听到他竟然已经会走路了,脸上也是喜色难藏。正欲开口让青枝将人抱进来,却不想门口探进一颗圆乎乎的黑脑袋来,对着她咧嘴一笑,嘴里模糊地唤道:“母……母……” 或许是一日日长大的缘故,原先只赖着秦含霜和紫衣两人的孙雨熙已慢慢地愿意接近其他人了。除了紫兰,不只对赵氏这个祖母和孙钧这个父亲表露出了亲人间的亲昵,偶尔让青枝抱抱也不会太过反感。却因为刚刚学说话,对于“祖母”这样的双音节却是只能发出后一个音来。 “哎哟,我的宝贝孙儿都会自个儿走来祖母这儿了。”赵氏一脸宠溺地对着孙雨熙伸出双手,脸上笑得乐开了花。 “老夫人可没白疼小少爷,他才刚走稳点儿,便向着您这儿来了。”秦含霜在护着孙雨熙的紫衣身旁露出脸来,对着赵氏道。赵氏倒是喜不自胜地点了点头,笑得眼角和额头绽出细长的皱纹也在所不惜。在场的丫环便都在一旁纷纷称孙雨熙将来定是个有孝心之人,便连一向憨实的姜平也免不得称赞几句他聪明。 赵氏的笑容和众人的夸奖似乎鼓励了这个才刚刚能走稳一小段路的小人儿,他竟是起身还想爬过门槛往屋内走。一左一右紧紧护着的青枝和紫衣忙一把将他拉住,青枝将他抱在怀里,快步走到赵氏身旁几步开外,便将他放在地上,由着他缓缓地蹒跚着扑向赵氏的怀里。 “真是我的乖孙儿!”赵氏早已半趋着身子一把将才摇晃着小身子走了两步的孙雨熙搂在了怀里,对着他的额头一口亲了下去。待到她察觉出异样后,却是将孙雨熙的身子拉开,对着他的额头仔细端详着。见到他原本缠在额头上的白布条已然没有了,伤口上的结痂也已经脱落,除了隐约可见一条略带点粉红的细线,他眼角伤口处,竟与其他地方一样,若是站远一点,便连那一条细线都难以看见。 赵氏瞧着竟是比王卉凝当初说的还好些,心里不禁很是高兴,在惊讶佩服于王卉凝的医术时,也免不得违心地将一些功劳归于府中的饮食调理了。 秦含霜腆着并未凸起的肚子缓步走入屋中,笑着解释道:“熙儿伤口上包着的布条方才走路时掉下了大半儿,妾身瞧着他伤口上的结痂已经脱落了,便直接让她们将布条取下了。” “嗯,”赵氏声音淡了些,“幸亏王氏手艺还算不错,否则这一伤却是要令熙儿眼角处留下一处极难看的疤了。” 她几乎杯弓蛇影到以为孙雨熙那一摔也是翠竹搞的鬼,若不是再让人细细地查了紫衣和紫兰的底细,确定她们对秦含雪确实是死心踏地孙雨熙又离不得她们两个,她怕是要连她们一并赶出清风轩。 秦含霜瞧见赵氏脸上比以前淡了的神情,再看了一眼候在一旁准备随时抱着孙雨熙的青枝,心中闪过懊恼,脸上却是陪着笑,轻声道:“也是小少爷福气好,再有姐姐在暗地里保着他,自然就不会留下疤痕了。一会儿候爷若是知道熙儿都能走得这么稳了,不知道会高兴成啥样儿。” “他还能啥样儿,便是天大的好事让他遇着了,也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神情。”赵氏嘴里虽这样嗔怪着,面上的那抹冷淡之色却是被秦含霜这一句话给勾没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难产 姜平看了一场孙家看似其乐融融的好戏,出去时走到一偏僻无人之时,恰遇到白芍,听到白芍的叮嘱,想到临行前妻子还嘱托他向王卉凝打听回府之事,哪里还有不答应的。[]他也算是候府里的老仆,难得回一趟京,四处串串门子也属正常,不会引得人起疑。 这边姜平寻机不时地往候府旁的小巷里凑凑,密切关注着孙栋媳妇余氏的动态。那边王卉凝将一套衣裤做好,瞧着还有几日时间,又做起了鞋袜。前世,孙雨熙身上所穿之物,基本上都是出自她和紫衣的手,看着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穿在儿子的身上,她会觉得特别的满足。 白天便有些阴沉沉的天,到了傍晚,竟是凭空炸起几道响雷,接着便下起滂沱大雨来。屋顶之上,豆大的雨滴溅起一片水雾,再汇聚在一起顺着瓦沟而下,在屋檐下形成一道水帘。地上的水珠蹦跳着像一群欢快的孩子,四处逃散,已将屋檐下一片地方都打湿了。 大雨仿佛是许久没有光临大地要一次下个够似的,时缓时急地直下到第二日晚上,也没有见停的趋势。清月阁里刘家的用铁锹清了几次沟,积水才得以顺利顺沟流出去,没在院子里涨起水来。 “姨娘,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夜也已经深了,您早些歇下吧。”白芍看了一眼被窗缝里漏进来的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烛光,从床架上拿了件薄袄披到王卉凝身上,轻声道。 以前一直是飘雪值夜,自白芍头上的伤好后。王卉凝不忍飘雪日日睡不安稳,便让她们轮流着守夜。然而她晚上其实极为安静,即便睡不着,也不会轻易地发出声音,端茶倒水的事除非她们醒着。否则一般不会将她们叫醒。因此,即便王卉凝嘴上不会有什么花言巧语说出,行动上却甚是让两位丫环心暖。也越发地死心踏地。 “好,我缝完这几针就去睡。”王卉凝拉了拉披风,将针尖往头发里插了插。又是几下针走游龙后。将纳完的两只靯底一并放在针线筐中,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 白芍见她如此辛苦还要亲历亲为,心中心疼主子,便道:“姨娘如此辛苦,剩下的鞋面便让飘雪姐姐做吧,她的手艺可是比奴婢的好多了,瞧着也与姨娘做的差不离。” 再说,老夫人和候爷对姨娘的态度一直冷淡疏离。更是百般挑剔,谁知道姨娘一番辛苦之后,他们会不会因为夫人的几句风凉话。而对姨娘做下的衣物弃如敝履。若是那样,姨娘这样日夜操劳。实在是不值得。 “没事,院子里服侍的人本来就不多,事事都得你们去做。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打发时间好了。”王卉凝不置可否,勾唇笑了笑,方才走到床边自己脱下衣物,拆散发髻躺到床上睡下。她如何能告诉白芍,她之所以自己动手,乃是因为孙雨熙是她生下的骨肉。 白芍见王卉凝睡下不语,便走到桌前吹灭灯后,也躺到了矮榻上。 “叩叩叩!”不知过了多久,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突然响起几道敲门声,在寂静的暗夜里显得突兀而惊心,清月阁里的诸人均因为这一道急促的敲门声而从睡梦中惊醒。 急促的敲门声一直持续到院内屋中燃起了灯火,方才顿了顿,接着便又响了起来,其间伴着一道妇人的声音:“快开门,我是赵四儿家的,来请王姨娘去救人!” 屋内的王卉凝已披衣坐了起来,起先听到敲门声,心中便隐约的有了些预感,此时再听到来人是赵四儿家的,心中便越发笃定了。赵四儿家的,乃是忠管事那逝去媳妇的胞妹,是他的小姨子,嫁了府中统管采办的赵四儿,也算是府里有些脸面的婆子。如今孙栋媳妇生产,少不得要请她去帮忙张罗,这会儿她亲自来请,怕是真的有些难办。 她既打算帮姜平夫妇,这样的机会自然是她不容错过的。 “快,替我穿衣梳发。”王卉凝顾不得微微打着啰嗦的身子,撩了被子走下床来。白芍已快速地套了件袄子,将屋内的灯点燃了。听了她的话,连忙快步走上前来,帮着她把衣服穿妥当,又挽了个既简单又牢固的矮髻。 这会儿飘雪已披衣打着伞将院门打开了,门口站着的是被雨淋湿了头发和半边身子的赵四儿家的,她胖乎乎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身后撑着伞的两个粗使婆子因着夜晚的寒风和冷雨的侵袭而身子微微发抖。 赵四儿家的却没来得及与飘雪多说,只待门一打开,便急急地向着王卉凝的屋子奔去,站在屋外大声唤道:“王姨娘,忠管事的媳妇儿生了近十个时辰也没生出来,怕是难产了,老奴代忠管事来请了老夫人示下,求您过去救救余氏。” 一边说着,她却是一边急得在廊下团团转,直恨不得撞开门闯进去看看王卉凝起来没有。 屋内没有立即响起回应声,过了一瞬,却听王卉凝淡淡地道:“我知道了。”忠管事是个极讲规矩的人,她会让赵四儿家的先去求了老夫人,再来请她,实不在她的意料之外。 下一刻,却是听得屋内响起脚步声,很快房门便被从里面打开,王卉凝穿着齐整地背光而立在门口,众人看不清她的面容神情,只觉得那一双清澈的眸子沉冷而幽深,在这暴雨倾盆的暗夜里,竟让慌乱而惊恐的赵四儿家的看着生出几分心安来。 “王姨娘,这么晚将您吵醒,实在是逼不得已。稳婆说忠管事的小儿媳妇儿肚中的是死胎,却一直无法产出,这会儿大人怕也难保,还望王姨娘仁心妙手,救一救她的性命啊。”赵四儿家的以前也没怎么把王卉凝放在眼里,此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且又是去救自己的外甥媳妇儿,态度不够恭谨了许多。 “走吧。”王卉凝凝了凝眉,随即轻颔了颔首,率先步下游廊。她当时瞧着余氏微微有些变形的肚子,只觉得有些异样,再依着她髋骨小、睡的时间过长判断她生产时可能比常人难些,倒没想到怀的竟是个死胎。那死胎若是不能及时产出,一直折腾下去,余氏怕真的是难以保全性命了。 飘雪早已过来将她罩在伞下,提着灯笼紧紧地跟着她。白芍则提着药箱打着伞随在后面。赵四儿家的一见,立马带着两个婆子快步走到前面带路。 暗夜之中,除了哗哗的雨声,便只听得几人踩踏在地面上溅起的水声。直到出了内院,便见得不远处有灯笼闪现,隐约的灯光中,伞下的忠叔如一桩木墩立在雨中,神情比平日更加严肃,眉头紧皱双唇紧抿。走得近了,便能看到他的整个肩头都湿透了,自己却似乎没有丝毫察觉。 赵四儿家的看着他这样痛苦严肃的神情,忍不住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用衣袖拭了拭眼角。眼瞧着余氏怀着的这一胎极像男孩,大家都盼着她给他们老忠家添个大胖小子呢,谁知竟是个死胎,如今怕还要搭上大人的性命,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王姨娘,有劳您了。”靠近的灯光使忠叔回过神来,身子动了动方才快步迎上前来,对着王卉凝拱手道。 “快走吧。”王卉凝点了点头,嘴里说着,步子却丝毫未见停顿。她既打算卖忠叔一个人情,定然要行有效之事。况且人命关天,丝毫耽搁都容不得。 看着雨帘中她快步向前也被雨淋湿了不少的背影,忠叔的眸光闪了闪,僵硬着身子让随来的小厮接过白芍手里并不轻的药箱,自己则快步随在王卉凝身后。 “怎么会这样儿?春儿,你可不能有事儿啊?”王卉凝踏入院子时,廊下的孙栋扶墙而立,脸上的表情痛苦而惊恐,转而用力捶了一下墙,便又急急地来到门口想要探头往里瞧。一旁有两个婆子在劝着他,姜平也站在一旁,让他不要着急。 “王……大夫来了,栋儿,快,快让开。”赵四儿的快步上前将孙栋叫了开,里面很快便有稳婆将门打开了。因着院里的人多而杂,赵四儿家的不能把王姨娘的身份点出来。孙栋作为孙钧的小厮,却是认识她的。 “求您救救春儿。”孙栋一看到王卉凝,立马像是人生中又出现了希望一般,上前便要对着她跪下。王卉凝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眼睛状似无意地往姜平的方向扫了扫,便急步往屋内而去。 才踏过门槛,便觉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整个屋子里弥漫着压抑而诡异的气息。床榻之上,余氏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双手无力地搭在床栏之上。或许还不知道腹中的是个死胎,间或地她又有气无力摆动着身子使一回劲儿,却根本是无济于事。 “大夫,余氏宫缩无力,这会儿几乎没了宫缩,孩子根本下不来。”稳婆是与赵四儿家的相熟之人,却并不知道王卉凝的身份,只道她是对着她略低了低身子,便脸色凝重地低声道,“她的羊水极少,怕是因为这个才……” 先前她已悄悄将孩子是死胎的事儿告诉了赵四儿家的,知道她必然会告诉王卉凝,所以这会儿便没有往下说,也怕被余氏听见受到刺激,到时情形就越发凶险了。 王卉凝点了点头,转身吩咐飘雪将药箱打开,自己则快步走到床前将余氏的情形再仔细看了看,随即方对着飘雪沉声道:“将银针都取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凶险 感谢zgzheng_1976和顺顺666三位亲的打赏,让你们破费了。[.超多好看小说]不过,看到你们的打赏,紫竹真的很开心。另外,紫竹发现昨晚的订阅也突然之间涨了许多,同时感谢所有订阅本作品的亲们,紫竹向你们鞠躬致谢! ****** 此时的余氏,不只因为前期用力过多过大而全身无力,且舌淡红苔薄白,脉沉弱无力。稳婆又判定她宫口已开全,却因宫缩不够而产不出死胎,如今王卉凝能做的,便是用针刺之法进行催产。她自问几番实践与研究之后,自己的针刺之法还算娴熟,而能不能成功,却还要看余氏的造化。 好在余氏虽看着无力疲累,却因从小做事身子还算壮实,引得她说话,语音还算清亮,支撑些时间却还是可以的。 飘雪听了王卉凝的话,便快速地将药箱打开,将里面放着银针的布包放到王卉凝触手可及之处。 疲累无力的余氏并不知道王卉凝的身份,此时骤然见到她出现在自己的产房中,还听她说要施针,心中便有些不好的预感,嚅了嚅唇,开口问一旁的赵四儿家的:“姨妈,可是我生不出孩子来才要施针?孩子会不会有事儿?” 赵四儿家的一时语噎,喉头一酸,竟是有些答不上话来。 “你先放宽心,我自会尽力助你产下孩子。”王卉凝看了她一眼,语带隐讳地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怀胎十月,谁不想生下个健康活泼的能传宗接代的孩子。可是此刻。为了避免余氏因心伤而再出现状况,她必须得以话将她的注意力从赵四儿家脸上的异样上引开。 “对,对。王大夫妙手仁医,定然能让你产下孩子来。”赵四儿家的连忙附和,却是趁着余氏点头之际背过身拭了拭眼角。[] 王卉凝从布包里取过一枚银针捏在指间。银白的针身在微弱的灯光下耀出淡淡的光芒,下针前却是对着一时无以下手的稳婆道:“我如今用针刺激她的穴位进行催产,看能否令她宫缩加强。你还在旁边照应着,若是胎儿露出头来,你便帮她一帮。” 稳婆看上去五十多岁。替人接生也有些年头了。一直口碑极好。此次遇着余氏这样的情形,心里也挺郁闷的,若是不知情的人将余氏母子的死归结到她接生手艺不精上,她的饭碗定然受到影响。毕竟这京城之中不只她一个稳婆,谁家生产也不会愿意找个出过事儿的。 听得王卉凝如此说,她连忙答应着:“哎,好!”同时快步走到产床的尾部,将覆在余氏拱着的双腿上的布撩开一些。随时关注着她下身的动静。 王卉凝这才让飘雪将余氏的两只手拉到床上平放好,拈起针开始施针。她首取了余氏双手拇指上的合谷穴,以捻转提插之法补之。余氏看着她娴熟轻巧的针法。只觉得拇指上有些异样的感觉,却又并不觉得痛。心里对王卉凝的信任便又多了几分。纵然腹部还疼痛,身上也乏力得很,却是甚为配合地任由其施针。 王卉凝看了她一眼,接着便又开始在她的足部三阴交穴上以针泻之,紧接着便再取她脐下三寸处的催产穴,刺5分深,双侧同时捻转,施以补法。这时却听得床尾处传来稳婆欣喜的声音:“有了,有了,开始有宫缩了。” “真的?真的?”赵四儿家的心中一喜,着急地问道,“孩子很快便能出来了吧?” “嗯,她的宫缩正在一点点加强,孩子应该很快便能下来了。”稳婆心中感叹王卉凝不愧是医者,口里却还不忘叮嘱余氏配合,“来,按我的话吸气呼气。(.)” 对于稳婆口中所说的宫缩,余氏倒是没什么反应,只觉得腹部还如原来般涨痛。但孩子快下来的消息却是令她心中高兴,忙跟着稳婆的话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 王卉凝将手中的针递给飘雪放起来,却是忍不住看了余氏一眼。看着那张甚有几分清秀的脸上,虽然布满汗水且苍白憔悴,却不失对新生命的期盼与喜悦,她只觉得喉头有些发堵。若是余氏知道自己怀胎十月又是鬼门关走了一遭,一家人千盼万盼,最后盼来的却是这么个结果,不知道心里会是何等的失望与痛苦。 看着这样的余氏,王卉凝忽然有些庆幸。她虽被亲妹妹害死,老天爷却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更重要的是,她的熙儿还平安快乐地活着。不过,想到秦含霜的阴谋,她的心头再次一紧。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快将熙儿弄出清风轩,哪怕一时不能到得自己的身边,也绝不能让她再待在秦含霜的身边。 “看到头了,看到头了。用力,快用力!”王卉凝失神之际,稳婆喜悦的声音再度响起,两手扳着余氏的双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下身的动静,紧接着便听到赵四儿家的欣喜而庆幸的声音,“出来了,总算是出来了。” 赵四儿家的声音令屋内屋外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混身大汗淋漓的余氏也是全身一瘫,双眼微眯差点便要睡过去,却不知为何突然灵光一闪,急急地道:“我为何没有听到婴孩的啼哭声?” 屋内一时因为她这话而陷入了沉寂之中,赵四儿家的看着稳婆将绕在婴孩脖颈上的脐带一圈圈解开,尔后替他剪断脐带,只觉得心酸不已,目光再落在婴孩那表明性别的器官上,就更是心痛不已,喉头发哽,竟是忍不住抽咽了一声。 果然如大家所猜测的那样,是个男孩。却不想,在全家期盼下足月怀胎产下的,却是个死胎,这当真是在人的心窝子上捅了一刀啊。 “怎么了?孩子出什么事了?”余氏低弱的声音慌乱不已,紧接着却听得稳婆惊恐的声音,“不好,产妇的胎盘还没下来。这胎盘要是往上缩压在胸口,那就……”说着,竟是顾不得许多,快速地将手探进余氏的阴道口,欲要去将那胎盘扯出来。余氏则在一瞬的激动之后,却是双眼几乎要合上,情形越来越危险。 稳婆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大家却都已从此时的情形中猜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众人无措之际,王卉凝却是突然一把握住余氏的手,以不容置疑的坚定口吻在她耳边铿锵地道:“孩子只是被羊水噎住了,只需将他的身子倒放轻拍屁股就会没事的,你放心。” “真的?”余氏的双眼猛然睁开,焕散的眸光骤然聚集到了一起,确定似地望着王卉凝。王卉凝却是毫不迟疑地肯定地点着头,“相信我!” 她从前最讨厌说谎,重生后为了掩饰身份,却不得不一个谎言接着一个谎言。却只有今天这一次,让她觉得底气十足毫不迟疑。心里唯一有的想法,竟是庆幸自己知道这么个抢救生下后被羊水呛着的婴孩的方法。 余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下一刻便觉一团湿软的东西自下身流了出来,耳旁传来稳婆松了一口气的声音:“总算是出来了。”下一瞬,她却是再也撑不住,头往王卉凝这边侧了侧,双眼紧闭,彻底昏睡了过去。 地场所有的人也同时松了一口气,王卉凝和飘雪还好一点,赵四儿家的却几乎要瘫倒在地,扶着在床沿边儿坐了好半晌,才觉好过了些。这时稳婆将用衣服随便包了一下的婴孩交到她的手上:“孩子怕是因为脐带绕颈再加之产妇腹中羊水过少才没能保住,若非有这位大夫出手,怕是连大人都保不住。如今她的胎盘已产下,流血也不是很多,只要好好休养,月子里不再受到刺激,应该会没事。” 赵四儿家的手在半空中僵了许久,方才接过稳婆手中的婴孩,却是连向王卉凝和稳婆道谢都忘了,脚步沉重脸色凝重地抱着孩子走了出去。 王卉凝只听得屋外半晌后才响起赵四儿家哽咽的声音:“刘氏救下了,这是孩子。”待到她出门时,见到的便是一众或痛苦或不忍的神情和重重的叹息声。孩子和姜平以及其中的两个婆子已经不见了,她猜测着,怕是姜平他们趁着夜色将孩子抱去安葬了。 忠管事虽然脸上仍是痛苦不已,见到王卉凝出来,却是快步迎了上来:“今日余氏多亏了您出手相救,救命之恩,孙忠全家必然世代铭记。” 纵然知道忠管事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听到他说出如此铿锵的话,王卉凝还是显得有点震惊。一般人对于救命之恩也不过是说终生不忘铭感五内,有谁会像他这般一来就是世代铭记。 “忠管事客气了,救人性命本就是积德之举,我能尽到一份力,心中也是庆幸。”王卉凝神情平淡,丝毫没有施恩邀功之像,顿了顿,却是状若无意地道,“不过,以余氏的凶险,幸亏你们唤得及时,若是再迟上一时半会儿,怕真是回天乏力了。” 忠管事一听,神情中闪过几许若有所思,接着便欲让赵四儿家的将王卉凝引去上房喝茶休息一下。王卉凝却是摇了摇头:“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倒是你们,跟着折腾了一晚上不容易。”说着,目光却是在众人的身上掠过。 忠管事点了点头,心中早已有数,知道王卉凝说的是这些邻里相助的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将王卉凝的身份点出来,他也只好拉着儿子一起将她送出去。直到送到候府内院处,他却是拉着孙栋一起要给王卉凝磕头,直到王卉凝沉声制止,他们方才作罢,看着王卉凝的目光中,却分明多了些东西。(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家宴 又过了一日,便是四月初八,是孙雨熙的周岁生辰,大雨才终于肯歇一歇,早早地,太阳便露出了笑脸。合府上下,便都夸孙雨熙是个有造化的,连老天爷都照顾着他。 或许是因着孙雨熙周岁宴合府上下都忙,初七一日里,忠管事并没有以任何方式向王卉凝表达救命之恩,倒是姜平悄悄传回信来,忠管事对他的态度似乎比以前亲和了些。王卉凝便让他暂不要着急,要想回来,怕是很快便有机会了。 这一日,却是直到近大半个上午过去,才有人来通知王卉凝,今儿是小少爷的周岁生辰,设了家宴在内外院相接的寒香阁。寒香阁临水而居,乃是候府里的一个小宴客厅。因着孙家数代单传,除了孙钧,并无兄弟,甚至连姐妹也无,因而说是家宴也不过是府里的几位主子坐在一起吃顿饭。最热闹的,应要算是抓周仪式了。 孙氏因常年理佛不沾荤腥,便是露了脸儿也还是要回到自己的绿影轩里用膳的。王卉凝自也不愿意去看他们的脸色,与他们同桌而食。为的,不过是想亲眼见证一番自己儿子的抓周过程。且根据紫衣传来的消息,她还要去看一场好戏,顺便做点什么,因此即便明知自己不受待见、可有可无,也还是要去一趟的。自早上起来时,她便想好,若是老夫人有意不让她去,到时她也要自己寻个借口过去看一看。 “姨娘,老夫人已经着了人来通知您了,可是立刻便起身?”飘雪送走传信的丫环,转身进屋对王卉凝道。望着桌上摆放好的衣服的目光中。却蕴含着几丝不解。 姨娘似乎对候爷越来越不上心了,却反而更记挂着小少爷了,这是因为姨娘与夫人的关系比旁人好些,还是因为同情夫人被害、小少爷幼年丧母? 王卉凝正借作画排遣心中的焦虑,听到外面丫环的传话便已放下笔。看着画中一角处的风景,却是目光闪了几闪。她记得前世有一日与孙钧路过一家书画斋时,孙钧便是被这幅塞外雪景图吸引得驻足观望了许久。当时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画中。此时想着,当时孙钧听到画被人付了银子时眼中一闪而逝的,应是极黯然失望的光芒。 若是只为她自己。她并无意通过阿谀奉承来引起孙钧的注意或是亲睐。可是为了儿子。她却不得不耍一些手段。若是能在孙钧怀疑秦含霜的这个时候,通过这幅精心临摹的画来改变他对自己的看法,继而达到将熙儿要到身边的目的,她一刻迟疑也不会有。 “嗯,走吧。”王卉凝起身往外走时,飘雪已捧了衣物跟在她的身后。 纵然两人在路上走得极快,赶到时却还是错过了孙雨熙的抓周。两人到达寒香阁时,里面已经传来了欢呼议论声:“哎呀。这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候爷是咱们南黎国战功赫赫的将军。小少爷这么小便知道舞剑,将来定也是咱们南黎国的大将军啊。” “依此可知。雨熙将来亦是咱们南黎国的栋梁之材,却是国家社稷之福。”紧接着的便是轩辕翊玉石相击般的清越之声。 “希望能借王爷吉言。”赵氏的声音中似乎没有多大的喜悦。 听到这些话。王卉凝仿佛看到孙雨熙在一堆物件中将一柄剑抓在了手上,心里却是没来由地一疼。或许做母亲的都是自私的,她曾在心里幻想过多种儿子将来的成就,哪怕是一事无成只是一介普通人也好,却从来不愿意儿子将来同他的父亲一样浴血沙场,用刀口舔血生死未仆的生活来换取表面风光的荣誉。 而对于轩辕翊出现在孙家这样的家宴中,王卉凝亦有着意外,不知是凑巧还是他特意前来。再想到赵氏这么晚让人去请自己,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为了避他的耳目,怕他在皇后娘娘面前提起什么。 王卉凝快步走到屋内时,重重围观之下,孙雨熙还站在屋子中央的红毯子上,身周是一堆各式各样的东西。他胖嘟嘟的双手抱着一柄比身子还长的剑,张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一众议论着他的人。一旁的孙钧冷寒的脸上,悄然绽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深邃的眸中似乎闪烁着欣慰之色。而老夫人虽然笑着,脸色却似乎没有众人想像中的好。倒是秦含霜还是笑得一脸灿烂,间或地还对孙雨熙夸上两句。 而当她准备收回目光时,却见到轩辕翊冲着她微微颔了颔首。下一刻,好奇地盯着众人看的孙雨熙也瞧见了她,对着她咧嘴一笑后,竟是抱着笨重的长剑颤巍巍地向着她而来,似乎是要交到她的手上,嘴里还念念有词:“剑……剑……” 起先屋内除了轩辕翊,并无其他人发现王卉凝的到来,此时见着孙雨熙做出如此举动,都不由回头一看。见是王卉凝,均心头一愕,接着便让开一条道来。孙雨熙亲热的举动已令得王卉凝心头一暖,激动得差点落下泪来。再看到才几日不见的儿子,竟然已能自己走路了,更是高兴得不得了,不知不觉中,便挪动步子迎了上去。 赵氏看得眸光一沉,秦含霜也是脸色一变,只有紫衣激动得眼眶发红,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若是小少爷能知道面前的人便是自己那被害死的亲生母亲,还能像以前那般亲她,那该多好啊。那么小姐便也就有了理由将他从秦含霜这个危险的人身边带走了。 “紫衣紫兰,还不快将小少爷抱过来,地上这么多东西,要是被跘倒了,可是好玩的?难道上次的教训你们还没记住么?”众人错愕之际,秦含霜看到孙钧若有所思地望着王卉凝,立马出声对紫衣紫兰呵斥道。 如此一来,即便紫衣心里不忍,也不得不上前将孙雨熙手中的剑取下,却是青枝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看了王卉凝一眼,欲要将人抱到赵氏的身旁。而王卉凝却只是脚步几不可见地顿了顿,便仍然向前走着。立时,众人投诸在她身上的目光便变得有些意味不明。 小少爷抱着剑站了那么久,谁都不给,却偏偏给了曾被怀疑害死了自己亲娘的王卉凝,这已是令大家心中惊奇不已。对于秦含霜的反应,大家不置可否,然小少爷已经被青枝抱走了,王姨娘却还要迎上去,这岂不是自己找脸跌么? 轩辕翊看了一眼众人,眉头微微动了动,却是面含笑意地道:“小雨熙许是还记得上次是王姨娘给他治的伤,这样可爱的举动,也难怪会惹得王姨娘情不自禁了。” 上次孙雨熙受伤时王卉凝着急的反应已令得轩辕翊心中疑惑,此时再见她似乎有些不自禁的举动,更是不解。然看着众人看好戏般的眼神,他不由得出言替她解围。 “嗯,倒是个重情意的小子。”赵氏纵然心里亦不舒服,听到轩辕翊说出这样的话,却不得不附和地道。 王卉凝却仍没有停下步子,反而一路随在青枝的身后来到赵氏身前站定,继而浅笑着道:“小少爷周岁生辰,妾身也没什么好送的。唯有一套亲手缝制的衣服鞋袜,聊表心意。”说着,却是转头对靠在青枝身上仍对她咧嘴笑着的孙雨熙投去一个极灿烂温暖的笑意。 一直随在她身后的飘雪便立马将衣物捧了过来,交到紫衣的手上。孙钧的目光落在衣服鞋袜上之后,又淡淡地扫了王卉凝一眼。直看得秦含霜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嗯,你费心了。”赵氏目光在衣物上落了落,淡淡地道了一句,转而却对陈妈妈道,“你让人去看看宴席备好了没有,若是备好了,便让他们摆上来吧,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 丫环们听她此言,便忙着收拾屋子正中红毯子上的东西,好将酒席摆在此处。轩辕翊被孙钧叫去了另一间屋子喝茶,秦含霜在一旁逗着赵氏说话。孙雨熙被青枝抱了一阵,便扭动着身子要用手指指着外面,要去外面玩。青枝无奈,只得喊了紫衣一起,将他抱去了外面。 王卉凝实在不愿待在这个压抑的地方,然看了一眼秦含霜身上那袭浅蓝色的衣裙,又看了一眼在人群中忙碌着的柳家的和钱家的,不由得唇角勾了勾,遂决定先去外面透透气,只远远地站着看看孙雨熙如何玩,待到酒席摆上来之后,再进来,一会儿还得好好演一场戏。 寒香阁东面,乃是从外面引进来的一湖活水,占地面积较大,且两岸树木葱翠,枝繁叶茂。到了夏季,临湖的几个院落如清风轩、秀朱阁,都极是阴凉。而与寒香阁相临的,地势微有些凹陷进来的冷月亭,本是树木最多最阴凉之处,如今却成了偏僻无人之处。 王卉凝出来之时,正看到青枝和紫衣带了孙雨熙靠在东面游廊下的栏杆上看湖中的鱼儿。孙雨熙自随秦含霜搬到临水的清风轩后,因有一日紫衣对他指了一回湖中游动的鱼儿,之后他便时常闹着要她们带他看。 此时碧绿的湖水中,身长体瘦的鱼儿如飞梭一般成群地游来游去,孙雨熙瞧见了,便欢喜地拍起手来。王卉凝站在游廊转角之处远远看着,也不由跟着心情舒畅。正弯唇之际,却听得耳旁传来秦含霜的冷笑声:“王姨娘似乎特别关心小少爷。”(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意外中的意外 王卉凝唇角的笑意一敛,却并未回头,仍然两眼看着远处的孙雨熙,半晌方不冷不热地道:“表面上却是怎么也及不上你的。” “那是自然,我是他的亲姨妈,对他好无可非议。不像你,便如今日,稍稍对熙儿表现出点亲昵来,众人瞧着只觉得假得很。我奉劝你以后,还是莫要做如此自己丢自己的脸的事。”秦含霜绵软的声音中透出的却是刻薄之意,却也无法掩饰她心中的担忧与顾忌。 “呵,何为真?何为假?假作真时真亦假,这世上真假难辨之事何其多,我只需问心无愧便可以了。”王卉凝冷笑一声,转身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王卉凝,“不过,那些以假面目示人颠倒黑白的人,终有一日,会落得个凄惨的下场的。”说完,她双眼冷冷地扫视了秦含霜一眼,便欲抬步离去。 “嗵!”湖中突然传来一道落水声,紧接着的便是丫环的惊呼声,“不好了,小少爷落水了!”转瞬便又是一道落水声,却是紫衣纵身跳入了湖中。 王卉凝心口骤紧身子一颤之际,却是迈着沉重的步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下就跑到栏杆边的。看着在水里挣扎扑腾的孙雨熙,和沉得看不到影子的紫衣,她只觉得眸光一紧,脑中早已一片空白,竟是未作任何迟疑,在飘雪和秦含霜几人跑到之前,也跳入了湖水中。 直到四面奔涌而至的,那股熟悉的窒息压迫感袭来,她的脑子才被冲得清醒了一丁点,记起自己根本不会水。甚至是怕水的。但,既已跳下,她却无悔,沉沦之际,竟是比前世多了几分清醒。看着湖水中靠着自己的那个模糊的小身影。她能做的,只能是努力地伸出手去,托住他乱蹬的小腿儿。让他的挣扎更有力,继而将头露出水面等待营救。 青枝被突然而至的王卉凝不顾一切跳入湖中的举动震住了,会些水的她原本要紧跟着紫衣跳下去的举动也被她惊得一顿。直到看到她淹没在水中。才记起跳下去救人。 “快,快救姨娘和小少爷。”飘雪眼见着王卉凝三人都将沉入水中,便是青枝能救怕也是先救小少爷,慌乱之余还算冷静,情急之下能做的,却只能是趴在游廊上努力地将自己的身子和手伸向水面上王卉凝的位置。游廊上原本还站着的其他几个丫环也慌了,见她如此,也有效仿的。也有四处寻找扫把或是棍子伸向湖面的。 一时之间,栏杆边人来人往乱得很,急乱之下。竟是往半个身子趴在栏杆上探了出去的秦含霜屁股上撞了一下。她正眯着眼睛看着在水中扑腾的孙雨熙和王卉凝,脑子飞快地转着。被这一撞,竟是重心一个不稳,双手抓握不及,头重脚轻地翻了下去。 “嗵”地一声,看着湖中溅起的一大片水花,翠云才知道自己的主子也落了水,忙不迭地喊起来:“快救人啊,夫人也下去救小少爷了。” 这边的呼喊早已被屋中的众人听见了,大家均是一阵惊慌,赵氏吓得面色惨白差点晕厥过去,孙钧和轩辕翊却是同时起身飞快地向着这边冲了过来。 两人赶到时,青枝已将被水呛得脸色发白的孙雨熙托出水面交到了岸上的紫兰手中。孙钧听得翠云的呼喊声,眸光一紧,便身子一个纵起,向着秦含霜落水的地方大手一捞,将喝了好几口水的她一把捞了起来。 与此同时,轩辕翊却是目光定在水中忽起忽落的那一抹熟悉的浅紫色上,双唇一抿,纵身而起,双足在栏杆上一点,在孙钧将秦含霜救起之后,跟着把王卉凝带出了水面。 孙钧将秦含霜带到岸上,见到被轩辕翊带出水面的脸色惨白得更厉害的王卉凝,菱唇抿了抿,眸中闪过一缕异样的光芒。 身子一个旋转,轩辕翊一把将双腿瘫软的王卉凝抓住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却是对着她的后背猛地拍了两下,直到两大口水从她齿间迸出,她几声咳嗽之后,紧闭的双目才缓缓睁开,看着轩辕翊的目光微有些迷离,紧接着却是眸光一紧,急急地道:“快,快救熙儿!” “小少爷已经被救上来了,看着应该无事。”轩辕翊听着王卉凝脱口而出的这样的称呼更是心中震惊,见身旁并无人听见,便有意借自己的话提醒着她。 王卉凝立时反应过来,同时察觉到自己还靠在轩辕翊怀里,忙挣扎着站直了身子,转而靠在急急赶过来的飘雪身上,想起紫衣也在水里,又忙道:“那紫衣呢?”急急地在人群中搜寻了一遍,见并无紫衣的影子,正欲开口求轩辕翊,却见他指着被一众赶到的家丁抬上来的一个人,道:“你说的可是她?” “是她,是她。”王卉凝看到他们放到岸上躺着的正是紫衣,先是一喜,随即看到她耷拉着脑袋似乎已无了意识,不由得心中一慌,缓了缓,便欲向着她而去。 “快,快替熙儿和你家夫人瞧瞧?”赵氏已在孙妈妈和青柳的搀扶下走出来,见到孙雨熙和秦含霜已被救了上来,两人除了全身湿透外,精神都还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再听得丫环们说两人都在湖里喝了不少水,便越发担心秦含霜肚里的孩子,想也未多想,便对着挪动了步子要走开的王卉凝道。 王卉凝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转头看到紫衣又被众人扶起开始排出体内的积水,脚步顿了顿,对着飘雪吩咐了几声,方才先向着孙雨熙走去。 她伸手替他把着脉,看着他全身湿漉无精打采地靠在紫兰身上的模样,心中满满地都是心疼。直到确定他的脉跳平稳,除受了点惊吓外并无其他异样,她才在心底悄然地舒了一口气,对着赵氏却是面色平静语气平淡:“小少爷瞧着并无大碍,换身干净衣物热热地睡上一觉应该就无大碍。不过,他受此惊吓,却要注意他晚上梦魇。” 对于赵氏这样的态度,却是心里越发发寒。她同样是混身湿漉,刚被从湖水中打捞上来,赵氏却对她的情形视若未睹,竟连一声询问的话语都没有,还得吩咐她去服侍秦含霜。 再次转头见到紫衣在众人和飘雪的帮助下吐出几口水来,大家议论着“救活了”,王卉凝才走到一旁的秦含霜身旁,看着扶着她的孙钧,却是心口一紧,惨白的唇也被她用牙齿咬出几丝血色来。 方才沉浮之际,她看得分明,孙钧连看都未看她一眼,直接将秦含霜救了起来。她不知道若是没有轩辕翊在,孙钧会不会转而再救她,又抑或是待到家丁下去如救紫衣一般将她抬上来。更不明白,明明在一旁假着急作壁上观甚至心中暗自叫好的秦含霜,什么时候又成了丫环口中所说的不顾个人安危毅然下水救小少爷的巾帼英雄。而赵氏和孙钧对她的态度,分明已是状若从前。 没想到,熙儿这一落水,竟是反而让她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成全了秦含霜。而她原本对孙钧起的那点心思,也在孙钧弃她而救秦含霜时,彻底地被抹灭了。她用自己的生命都未能引来他的一瞥,区区一幅画,又能换来什么? 压抑住胸口莫名袭来的撕裂般的心痛,她抿紧了双唇,转向秦含霜。号脉之前,一眼看到她身上的长裙时,却是心中冷笑了一声,有些讶异地开口道:“夫人,您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秦含霜身上穿着的,是浅蓝色的碎花锦缎,正是前些日子钱家的和柳家的采买进来的布料。原本这些布应该是留着做夏装的。但秦含霜从小便爱打扮,见到有好料子哪里还有放着不用的道理,便先让紫衣紫兰赶着帮她做了一套出来,为的便是今日家宴上穿着。 此时,她的衣服经水一泡,原本的碎花图案开始模糊,浅蓝色的衣服也开始显现出一种古怪的泛灰的颜色,身上滴下来的水,也不像其他几人,而是带着几许蓝色。 众人起先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安危上,此时听了王卉凝的话往她身上一看,均都脸色一变,柳家的和钱家的更是眼皮狂跳,心中一慌。 秦含霜闻言低头,脸色骤变,又羞又气地指着柳家的和钱家的道:“这便是你们采买进来的布匹?这是怎么回事?”一气之下,却是伸手捂住了肚子。孙钧眸光一紧,低沉的嗓音吐出几个字,“你怎么了?” “夫人,您没事吧?”翠云在旁扶着秦含霜,见她如此,吓得脸色一白,急急地问道。 王卉凝在赵氏开口之前,将双指按到了秦含霜的腕脉之上,一会儿之后,又看似谨慎地探了她的另一只手上的脉,半晌,脸上开始显现出几丝凝重之色,走到赵氏身边,见不相干的人已被陈妈妈遣开,才低声道:“夫人这一胎原本极稳,便是上次一番惊吓,后来也没受多大影响。但方才一番落水挣扎,却多少有些伤到胎气。此刻又经这一动气,更是雪上加霜。怕是要静下心来好好调养几个月才好。劳心费神的事,便劝着夫人不要做吧,便是平日里身边也不要过于喧闹方好。否则……” 王卉凝脸上的凝重之色,已向在场的几人清清楚楚地说明了自己的推断,便是后面的话隐下不说,也都能猜测到她要说的是什么。 赵氏眉头一拧,半晌方对着陈妈妈道:“这几个月府里的事便都由你管着吧,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以后只管来问我便是了,别再去打扰夫人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离成功近了一步 “还有,”陈妈妈应下之前,赵氏拧着的眉头动了动,先是爱怜地看了一眼要被紫兰抱去换衣服的孙雨熙,接着却是眸光一紧,对陈妈妈道,“你去问问,方才是谁在看着小少爷,又究竟是因何落水的,给我仔细问清楚了。”最后一句话,却是带上了不怒而威的气势。 前一刻在厅内还是好好的,为何才离开了她的眼前一会儿,便成了这个样子。想到上回在湖里被水浸得肿胀的秦含雪,而自己的嫡长孙差点也遭遇了意外,她的心便缩成了一团。若是这回熙儿的落水也是谁恶意为之,她绝不会如秦含雪死时那般平静,一定会雷厉风行不惜一切代价地将所有与之相关的人收拾个干净。 赵氏的话听得王卉凝心头一紧,对紫衣的担忧更甚了。而赵氏却是直到陈妈妈应下后低了低身子未作迟疑地走到身上还滴着水的青枝身旁,才收回目光,转而对着孙钧和秦含霜道:“这段日子你好好养着,费神劳力的事都暂时交给她们去做吧,熙儿便让他暂时在我的屋子里住上些时日,让你清静些日子。” 秦含霜既能不顾自己怀着孕,情急之下跳下水去救熙儿,可见王卉凝上回的话只是挑拨之言了。如今既然她的身子吃不消,带熙儿的事便也不能再让她亲力亲为了,毕竟还是孙家的子嗣重要,自己受点累也就值得了。而且,熙儿最近这些时日屡出大事,放在自己身边或许还安全些。 孙钧看着秦含霜小腹的眸光仍带着些怪异与别扭,倒也无异议,只是点头同意。秦含霜眸光一闪。捂着肚子的手顿了顿,接着才点头应道:“能得母亲亲自教导,是熙儿的福气。只是如此一来,却要害得母亲受累了。” 她将孙雨熙带在身边,纯粹是为了吸引孙钧。这么久过去,倒也没见多大效果。便是不带也没什么。只是。一旦她确定自己腹中的是男婴,想要做些什么,却是没以前那般便宜了。不过,这倒也用不着过于忧虑。此时她阴差阳错释了老夫人和候爷心中的疑已是大喜之事,而能讨得老夫人的好才更重要,便是再过些时日。她再将人要回来也是一样的。 在场众人中,唯一最心喜的,怕要数王卉凝了。顶着一身湿漉的衣服。站在微风之中,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原本冰冷的心,此时也觉得暖暖的,心底深处,更是松了一大口气。 纵然孙钧母子的冷情令她心痛,秦含霜意外借此当了一回英雄,赢得她们母子的好感。亦令她气恼不已。然而,她为儿子的安危所做的努力。却是终于有了一点回报。虽然她还是无法明正言顺地将儿子带在自己的身边,但今日的意外和她的一番有意的话语,却让熙儿总算是暂时脱离了秦含霜的魔爪,他的安全又多了几分保障。只要她坚持不懈地努力下去,总有一日,一切都会如她所愿。 “好了,你也赶紧回去换上干衣服吧,若是不舒服,不过来也罢。”赵氏点了点头,对着秦含霜的话中透出几丝如从前般的关切来,转而又对孙钧道,“既已无事,便让他们仍将酒菜摆上来,你陪王爷坐坐吧。方才多亏了王爷,才能那么快便将王氏救上来,你该好好谢谢王爷。” 秦含霜由翠云扶着回清风轩时,看着王卉凝的眸光中,却是深含着恼怒,心中甚至有些懊恼轩辕翊多事。明明她已被淹得不行,若是再晚些时候救或许就难救活了,这个康王爷偏偏要这样多事。 孙钧答应之际,却是对着垂首站在身旁的王卉凝道:“谢过王爷之后,你也回屋去吧。” 正在出神的王卉凝骤然回神,待到意识到孙钧的话是对着自己而言,其中似乎还掺杂了一丁点貌似他难得向他人表露出来的一丝关切的东西,却是眸光深邃了一瞬,连头都没抬,僵硬地对着他低了低身子,便转身对着站在几步之外的轩辕翊低声行礼道:“方才多亏王爷出手相救,妾身才得以完好如初,救命之恩,莫敢忘怀。” “王姨娘言重了,”轩辕翊伸出一只手对着蹲身不起的王卉凝虚扶了一把,语音略顿了一顿,便有些感慨地道,“倒是你们三人不顾自身安危跳水救人的举动令本王动容,若是放在别的人家中,怕是难以有你们这样的情意啊。” 说着,他又转身看向赵氏和孙钧,俊朗的脸上是一贯的儒雅之气,语调不变地道:“会水也就罢了,能如孙夫人她们这般豁出自己的性命去救小熙儿,着实是难得,连本王都不得不佩服。”看着孙钧的眸光中,却敛着几丝他自己也难以体会到是何意味的异样。 表面上是说秦含霜,却有意无意地将“她们”二字咬得极重,任谁也能听出他感叹的不只是秦含霜一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将被忽略的其他人都点了出来。 “这是康王爷高夸她们了。”赵氏对于轩辕翊这样的评价心里自是高兴,这才对着王卉凝道,“你身上也湿透了,也别在这儿待着了,赶紧回去换换衣服吧。”说完又让叫人将青枝和紫衣一并扶回去,问责的事自是不能当着轩辕翊的面做。 “是,那妾身先告退了。”王卉凝应声完便见飘雪走了回来,而身子明显有些虚的紫衣也被人架着离开了,她望着紫衣的神情中带上了几分凝重,缓步走到寒香阁外,直到旁边没了人,方才低声问飘雪,“紫衣的脉像是否很弱?体内的水可都排出来了?” 虽然飘雪一直自言自己没有学医的天赋,不过在王卉凝刻意的教导之下,医术还是比以前进步了不少。切个脉,治个小病,倒也不在话下。因而方才王卉凝被赵氏叫住之际,才会让她去看紫衣。 “嗯。”飘雪应道,“呕出了好些水,许是因为在水里泡的时间有些久,身子弱得很,虽然眼睛是睁着的,看着像醒的,神智却不是很清醒。” 这也就罢了,她方才看到陈妈妈一脸寒霜地对着青枝问整个事情的经过,看样子,倒是老夫人要拿出些手腕来。小少爷落水时身边只有青枝和紫衣二人,她虽不知道小少爷到底是因何落水的,但老夫人若要追究起来,青枝既是老夫人的心腹,又是她将小少爷救上岸的,到时承受雷霆之怒的,怕还是紫衣。 “你待会儿悄悄地拿点药交给紫兰,她们一向感情好,为着救紫衣的性命,她必是不会说出去的。”王卉凝喉头有些发酸,强忍了忍,在心底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方才对着飘雪低声道。 当时情况紧急,紫衣跃下湖去救熙儿的举动,实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虽在前世帮过她,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为自己前世的儿子丢了性命啊。 “好。”飘雪只道王卉凝是因着要揭穿秦含霜的真面目才会对紫衣这般好,倒也没多想,应下后,略一迟疑,方提醒道,“奴婢方才瞧见陈妈妈问青枝当时的情形时脸色不大好,紫衣这回怕是……” 王卉凝凝重地点了点头,眉头皱成了一团,一直沉默着快到清月阁,方才对着飘雪再次道:“你现在便将药送过去,将其中利害同紫兰说一说,告诉她,若想救紫衣的性命,察觉到了老夫人的动静便往咱们这儿报个信儿。” 上次因着熙儿摔伤头一事,紫衣和紫兰两人的板子还记在帐上。这回又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夫人必是要发威一番的。虽说当时紫衣比青枝还要下水得早,可毕竟将熙儿救上来的是青枝,且她又是老夫人的心腹,真正要惩罚起来,怕还是紫衣受的多吧。 现在是双过并罚,过段时日还好些,若是老夫人一气之下,趁着今天便对紫衣一番责罚,怕是情形不妙。紫衣好不容易才被救回来一条命,她不能再眼见着她被老夫人打死。 “是。”飘雪见王卉凝神情间的凝重之色,不再多话,随着她进屋取了药藏进袖间,便匆匆地出了屋子。在花丛间打着滚儿的小黑本想对着她撒会儿娇,见她风一样又跑了出去,用爪子蹭了蹭丛中的一朵红花,便也一溜烟儿跟着窜了出去,像条尾巴一样跟在她的身后。 王卉凝在白芍的服侍下,用热水草草地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衣服,一番梳洗过后,白芍已领了午饭来,飘雪却还未回来。王卉凝心中担忧,欲要走到屋外的廊下遣遣忧虑,转身却是一眼瞅到桌案上那幅未完的画,眯着眼睛盯视了良久,她却是无声地走上前伸手将画抓在手上,一下一下,缓缓地将画纸撕成了数片。 “姨娘,你劳神劳力地画了那么久,怎么突然撕了?”正摆放着碗筷的白芍见到察觉到王卉凝这样的举动后,一惊之下,再看到她沉凝得越发冷然的神情,缓步走过来,对着她道,“姨娘自回来后便一直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心里不高兴?” 见王卉凝只是盯着手中的碎纸屑发呆,白芍摸着才长出些头发的脑勺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怎么劝,只得道:“姨娘若是心里不痛快便像奴婢一样哭出来吧,以前奴婢受了委屈或是挨了娘的打后,便是一个人偷偷躲到无人处哭上一场,心里便好受多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要命的惩罚 哭?不,哭确实是排遣心情的一种好方法,可是她却做不到。从小到大,不论受多大的委屈,她唯一做的,便是努力地抗衡争取,绝不会如白芍那般躲起来哭泣,她做不到那般的软弱。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王卉凝摇了摇头,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来,望着手中纸片的目光却渐渐地飘渺迷离。 自回到候府,一次次的失望过后,她虽然已丢失了原本对孙钧的那份感激,前世刚刚准备萌芽的那丝情愫也被她全然掐灭在了心底。然而,为着儿子,为了以后还能更好地守在儿子的身边,她的心底深处其实还是存着那一丝期望的。可是今天,孙钧的举动却是令她彻底地绝望了。人情冷薄至此,但凡有一点可能,她也绝不会再留在候府里。 这世上的事情,似乎总喜欢朝着与人们意愿相背的方向发展,在王卉凝期盼着赵氏能给紫衣一个喘息的时间时,赵氏却已雷厉风行地开始了她的雷霆之怒。留下孙钧陪着轩辕翊用午膳,王卉凝走后不久,她便回了秀朱阁。 秦含霜堂堂文远候夫人,却在大庭广众之下,穿着一身会掉色的次品锦缎走来走去,这让下人们作何感想?若只是在府内无旁人看见也就罢了,偏偏还有康王爷在场,她这丢的,又岂是她一个人的脸面儿? 秀朱阁偌大的厅堂里,立着好些个府里一向有些脸面儿的仆妇,赵四儿家的和柳家的、钱家的都赫然其中,此时站着却比平日里回事还神情严肃。俱都垂首低眉噤若寒蝉。赵氏神情冰冷,只堪堪听完柳家的和钱家的战战兢兢难以自圆其说的解释,便扫视了一眼众人,冷冷地道:“咱们府里自祖上便治家严谨,从未出过如此大的丑。这么多年来我自问对她们也不薄。如今她们只为着些许银子,便连我们候府的脸面儿都不要了,这样的人儿若还留在府里当差。却叫我再以何服人。” 柳家的和钱家的这几日因着贪墨了几十两银子,连走路都哼着歌儿,心中好不得意。今日这一变故。却令她们似乎从天堂跌落到了地狱。一番解释下来,却是越说越发现其中漏洞颇多,暗悔当初怎么就会被鬼迷了心窍,没有发现其中的破绽,归根结底还是心中的贪念在作祟,便自知再也无法保住这内院采办的好差事儿,更是少不得一顿教训。 却不想今日撞在枪口上,赵氏原本因着孙雨熙落水的事儿。心中还积着气,此时竟是直接便要将她们撵出府去。听到赵氏这样的话儿出口,她们哪里还站得住。慌乱之余便齐齐跪到她的面前,一向说话利落些的柳家的便率先开口:“老夫人。奴婢们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听了那卖布人的花言巧语,几百两的银子就这么送到了他的手上,却买回些仿制的次品来,害得夫人今日失了脸面。老夫人如何惩罚奴婢们,奴婢们都毫无怨言,只望老夫人千万别把我们赶出府去啊。” “陈妈妈,告诉忠管事,把她们直接送去远处的庄子上待些时候,三年内我不想再看见她们。”赵氏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连看都不看她们,直接闭了眼冷声道。 想到那些下人们在背后议论秦含霜今日的丑态时会如何地编排候府的落魄,她就觉得太阳穴一紧。孙家荣耀了几代,她自嫁进来便一向注意形象,这两年候府里却一再地生出丑闻来。便是她极力地压制,这世上却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实在无法想象世人会如何地在背后戳自己儿子的脊梁骨。 “老夫人……”柳家的和钱家的还欲再哭喊,赵氏却是一摆手,脸上现出些不耐烦来。[]陈妈妈便对着堂下站着的几人使了个眼色,在旁道:“你们还是老实些吧,只因你们一时贪念,却要让康王爷如何看咱们候府?老夫人如今只是让你们到远处的庄子上去历练一番,难道你们还不知足?” 她话音方落,只努了努嘴,立马有人将她们二人押了下去,哭声渐远,赵氏却是怒意未息,右手重重地按在桌几上,才隐忍住一拍桌子的冲动:“柳家的和钱家的所言也未必没有几分真,胆敢骗到咱们文远候府里来,倒也胆子不小,你让忠管事好好派人查查。另外,这府里采买的事儿一向由赵四儿统管着,便是各处买东西的银子也都是他统一从帐上支取。如今柳家的和钱家的这样,他同样难逃失察之责,扣他半年的月钱,以敬效尤。” 赵四儿家的站在前头听见,虽然心里叫着冤,嘴里却不敢说出来,只紧抿着唇。赵氏扫了她一眼,转而眸光更紧,“熙儿落水的事儿可查问清楚了?” “奴婢都查问清楚了。”陈妈妈连忙应道,“青枝和当时在场的几个丫环所说基本一致,青枝和紫衣两人当时带着小少爷在临湖的围栏边看鱼,小少爷高兴得抓着围栏的木棍儿扭动身子。却不想有一根木棍儿许是因为年久失修腐朽了,两头竟是断了,她们二人一个没抓住,小少爷便从其中的缝隙漏了下去。” 她还特意让人去查看了那木棍儿的断面,确定实属意外,并不是有人恶意为之。 孙妈妈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赵氏的神情,停了一瞬又接着道:“据说当时倒是紫衣先跳下水去的,接着在一旁与夫人说话的王姨娘也冲过去跳下了湖,却因为她们都不会水,只有青枝将小少爷救上了岸。” “哼,跳下去又有什么用?难道她以为用她的贱命便能换得熙儿?这才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熙儿先是从摇篮里翻出来摔得骇人,如今又差点落湖失了性命,这样的人若还留在熙儿身边,谁敢保证下次再出什么纰漏?”赵氏越说脸上的沉怒之色越甚,再想到还有上次翠竹暗地里将针刺在孙雨熙腋窝处留下的瘀青,她按在桌上的手终是重重地拍了起来。 紧接着连双眼都眯了起来,仿佛是拿定了主意,双目一沉,道:“今日我便新错旧错与她一起算,加上上次的,叫人把她拖出去打上五十板子,回头便还让她待在清风轩。至于熙儿,他如今也不如从前那般认生了,我自是要重新再为他挑两个心细负责的守在身边儿。” 紫衣有命活着也就罢了,便是没那个命,也怪不得她心狠。为了杀鸡儆猴,让以后服侍熙儿的人越发地加倍小心,她如今再不拿出点手段威吓来,到最后只会让自己后悔。 眼前浮现出先前紫衣迷糊虚弱的神情,陈妈妈微有些迟疑,却也不过是神情一顿之后,便应下了,又对着赵氏道:“那青枝她……” “既然当时是她们两个一起服侍着的,青枝自也脱不了干系。但好歹小少爷若非她及时下水救起,也难保像现在这般无碍,她又一向是个谨慎乖巧的,便让她将功抵过抵下些板子,十个板子却是少不了的。”赵氏只略一思忖,便道。 众人一听,自是不置可否,却都心中有数,赵氏此举既有偏袒之意,心里怕也想着留着她照顾小少爷。五十个板子对刚从水中捞起来此时还半死不活的紫衣来说,便是放水,五十下打下去,怕也能要了她的命。而青枝本是老夫人的心腹,那施棒之人便是不冲着她的身份,便是只听老夫人这些言语,下手也自是要轻了又轻,十个板子下去,几个时辰之后怕是便能行动自若了。 然而这棍子不管怎么打,终归不是打在自己的身上,大家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更感兴趣的却是赵氏关于替熙儿选人的话儿。那些个家中有女儿的,都不免在心中思量了起来,总想着这样既能直接升任一等丫环多拿几百文月钱又够体面的差事能够落到自家女儿的身上。 正在大家思量着事后如何去巴结陈妈妈的时候,赵氏的声音却是一提,愠怒地道:“至于那修缮围栏之人,不论是谁,直接让忠管事叫人拖出去狠狠地打。日后还有这样偷懒无察之人,你让忠管事不必再回禀我,直接用棍棒说话。” 只那“狠狠地打”四字,却是让众人心头一凛。老夫人虽只是说打,但这样没个数儿的打法却是个只有死路没有活路的结局。 “今儿个之所以直接将你们唤来在一边儿旁听着,其中的意思相信你们也都能体会得到。”赵氏神情又一敛,如电般的眼神再次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仆妇们,“我原本想着我年纪也大了,暂且让新夫人练练手,将来好正式地接管这个家,却不想不过短短这些时日,你们做事就越发倦怠了,若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竟还毫无所察。你们都是管着各处的有脸面的妈妈们,今日你们便给我传下话去,以后咱们府里,但凡有偷懒懈怠、贪墨私藏或是其他违反家规的行径,一律给我加倍的严惩,绝不容许任何人败坏咱们候府的一丝门风。” 众仆妇自是齐声应下,好不容易将药悄悄交给紫兰的飘雪,看着已有人来拉了气息奄奄的紫衣出去,只看了一眼哭着拦住众人的紫兰,便急急地快步往清月阁赶。(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借力 “打五十板?老夫人竟然动作这样快?”王卉凝听后纵然紧掐着手指,脸上的神色还是忍不住有些发白,“秦含霜呢?她就没做点什么?” 便是不懂医的那些仆妇都知道这五十板子打下去,紫衣活下来的希望极其渺茫,何况是她这个懂医之人?哪怕是那些施棒的家丁不用力,那么重的板子放上去五十次,她的身子也承受不住啊。[.超多好看小说]对秦含霜而言,现在没了翠竹和碧纹两个,或许会从紫衣和紫兰两个秦家出来的人身上入手,将她们拉为心腹,这个时候,即便是不想因违逆老夫人而惹得其反感,表面上也会做些什么令紫衣紫兰感动。 “奴婢倒是看到她挣扎着走了出来,却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效用。”飘雪的话却是与王卉凝的想法一致。老夫人既选择这个时候施罚,想必是正在气头上兼态度坚决,秦含霜巴结她还来不及,此时绝不会去捋老虎须子。这么做,怕也只是想表面上服了紫衣和紫兰两个人罢了。 “如今只有一法了,”王卉凝对秦含霜的反应只有冷冷一笑,手心已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深深的印痕来,想到孙栋便是孙钧的贴身小厮之一,今日还在寒香阁看到了他,想必并未因为家中的事而告假,她的心中有了几许计较,将自己的一块帕子交到飘雪的手上,道,“你赶紧去一趟寒香阁,以帮我找帕子为名,悄悄地让孙栋帮忙将紫衣被打的消息状若无意地透露给候爷和康王爷听到,想必这个人情他是会卖给我的。” 只要让里面的两位听到,即便孙钧不会顾着紫衣是前世的她的贴身丫环的情份。便是有轩辕翊在身旁,冲着他先前连带着称赞的话,也不好不出面制止。以轩辕翊的和善性子,先前已看到了紫衣的情形,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 “是。奴婢这就去。”飘雪很佩服原本还没有主意的王卉凝能在她一个来回之间便想到如此可行而又不必现身的法子,嘴里应着,人已将帕子藏入了袖中走出了屋子。 “白芍。陪我去一趟清风轩。”王卉凝却是转身自桌案上将墨迹才干的纸张收起,放入袖中,快步往外走着。 纸上所写。乃是她方才从桌案上的医书中挑来的一个普通安胎方子。却添了两味看着对安胎极为有效的药。看着自然难得,却怕是只有看过医经的王卉凝才知道,那两味药因为配合了其它药,反而失了其药性,看着独特,实则药效还不如原先的药效好。 她无法去施罚之处,只能去清风轩,万一时机不对。能及时地再想点其他的法子,秦含霜和紫兰都可一用。而以这个安胎药方为由,她突然去清风轩才能令人毫无猜忌。可是。对于绝情绝义的秦含霜,她虽不会如她那么害了尚未完全成形的孙家血脉。却也绝不会拿出自己所得的那些绝密药方真正助她安胎的。 她这边主仆三人分两路匆匆而行,那边昏昏沉沉的紫衣却已被两个婆子拖出了清风轩,一路往着候府里专门处罚下人的通心阁而去,紫兰泪流满面,还欲死死拽着两个婆子的手:“我求求你们了,她如今已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你们把我拉去吧,让我替她受那五十板子。” “紫兰姑娘,你也别再为难我们两个婆子了。”其中一个婆子用力地甩掉紫兰的手,虽也有些不忍,却不敢有丝毫徇私,“我们不过是奉了陈妈妈的命来拿人,罚不罚的,又岂是我们两个能说了算的。如今夫人已去求老夫人了,你只先让我们回去交差,只要老夫人传下话来,自然就能免了她的处罚。” ****** 寒香阁里,孙钧和轩辕翊相对而坐。(.无弹窗广告)桌上的菜热气腾腾,色香味俱佳,杯中美酒亦香醇诱人,实应引得人十指大动,桌前的两人却仿佛没有看见没有闻见一般,依然低声地继续着他们的对话。 “南边儿自你上次出征后,到现在为止倒一直挺平静的。倒是北边儿几个邻国蠢蠢欲动,好在有谢将军镇压着,一直以来才没出什么大乱子。前几日他还传回捷报来,道是将欲要进犯的邻国军士打了个落花流水,很是震慑了他们一番。”一贯湿润儒雅的轩辕翊说到此处时,脸上也不由得眉飞色舞露出几许兴奋之色来。 孙钧作为武将,自是对此更感兴趣,听到谢将军打了胜仗,眉头也不由得动了几动,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对于这个官场上的劲敌,他除了真心的钦佩,倒并无那小肚鸡肠之人的嫉妒之色。 轩辕翊说完,又向着孙钧凑过来了些,脸含笑意地道:“当时捷报传来时,我正好在父皇处,除了报捷,谢将军在信中,还特意提到一个叫仇炎的兵士。” “兵士?普通的兵士?”孙钧那一向少有波澜的眸中只是闪过一抹极淡的光芒,随着轩辕翊的话问了一声。谢昆鹏一向以爱才之名盛传朝庭和三军,对军士的提拔也比他更不拘一格,却也没到在给圣上的书信中提到一位普通兵士的程度。他既提到,想必是一位极为特别的人。 “嗯,一月前随张参将到达北边战地时,还只是一位普通的兵士。”轩辕翊含笑点着头,饶有兴致地继续道,“现在已是谢将军身边有名的谋士了。据说此人身材颀长,气度也不差,从后看绝对以为是个翩翩俏郎君,却偏偏脸上一道极长极宽的疤痕,正面一看,丑陋得令人不敢正视。却正是这样一个看后令人惋惜的人,短短一个多月,不但单枪匹马悠然进出敌营,且凭着一场火攻,不费一兵一卒便轻松让敌人在烟雾中自行退兵。不过几场战事,就表现出了超人的胆识与谋略。谢将军还破例在信中向父皇举荐,请求父皇下旨暂且给其封个七品的校尉,父皇已经准了。若是他后面再表现突出,封个将军怕是迟早的事儿。” “咱们南黎国爱国勇士不少,能有他这般谋略的人却也不多,这样的人确实该封。”孙钧微动了动眉头,心中不无钦佩地道。 便是他这个令敌人一听便闻风丧胆的三品安南大将军,也从来没有独身闯过敌营。别说甚有谋略,便是凭着那份机智与勇猛,将来也定然是南黎国军中的栋梁之材。只是这样的人没能出现在自己的军中,实在有些遗憾。 “嗯,我也如此作想。”轩辕翊甚为赞同地点着头,孙钧拿起一酒盏欲要与轩辕翊碰杯,却忽然听得外面传来极小的,若不细听似乎听不到的孙栋似乎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半年的月钱实然不少,然没挨罚我就放心了,我姨父那个身子着实有些吃不消。” 接着传来另一个同样压低了的声音:“赵叔倒还好些,却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紫衣姑娘,怕是顶不住。” 孙钧抓着酒盏的手不由一紧,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看了一眼轩辕翊,却见后者已经听到了外面的谈话声,眉头皱了起来,轻声问了一句:“他们说的可是那个最后救上来的丫环?” “嗯。”孙钧点了点头,随即对着外面的孙栋喊道,“孙栋,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禀候爷,”孙栋走进屋来垂手站在一旁,看了一眼轩辕翊却显得有些迟疑,孙钧扫了他一眼,冷声道,“王爷不是外人,你只管说便是。” “是,”孙栋应声后,方才道,“奴才听到老夫人处罚了负责内院采买的柳家的和钱家的,心里担心自己的姨父赵四儿也受连带之罪,便让小六子去打听了一下,他回来说奴才的姨父只是被扣了半年的月钱,倒是小少爷身边儿的紫衣姑娘,因着数次失责,老夫人心疼小少爷,一气之下,罚了她五十板子。” “五十板子?”轩辕翊轻抽了一口气,却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眉头微蹙着,并没有言语。 “如今人在何处?”孙钧眉头拧了起来,沉声问着孙栋,孙栋忙道,“怕是已经被婆子们带到通心阁去了。” “你速去传我的话,就说紫衣一心为主,今日更是不顾性命下水救小少爷,其勇气可嘉。至于那些过失,只需小惩以戒便可。老夫人那儿,我会亲自去说。”孙钧语气冷淡,心头却是酸涩得很。 他知道母亲今日如此重罚紫衣,大半是因着心疼熙儿心中恼怒,其中也不无她厌乌及屋的心理。以前秦含雪在世时,因着心里的疙瘩,她便一直不喜紫衣和紫兰二人。若不是因着熙儿只认她们,怕也不会仍让她们照顾熙儿。 “母亲一向心疼小儿,让王爷见笑了。”待到孙栋快步出去,孙钧望了轩辕翊一眼,低声道了一句,脸上倒也没见异色。 “其实,治家乃与父皇治天下是一个道理,只有奖罚并重,方能以理服人。老夫人治家多年,自然深谙其中之道。方才却是我妇人之仁,心里只想着她一个刚捡回一条命的弱女子受不住。”轩辕翊浅然一笑,举起酒盏,对着孙钧晃了晃。一时之间,便仿佛方才什么都未发生一般。 不过,想到方才谈话间隐约听见的似乎是王卉凝身边儿跟着的那个丫环说话的声音,轩辕翊却忍不住再次在心里将整件事情的起末回味了一番,到最后竟是深有感触。(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危险的紫衣 感谢暖蓉亲的粉红票票和大家的订阅,谢谢!>_< ****** 王卉凝赶到清风轩时,紫兰已随着紫衣一道去了通心阁。片刻之后,便见秦含霜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却只有她一人。脸上看着倒是挂着几许忧色,却不知道她这一去究竟有没有作为。 “你来这儿做什么?”秦含霜走入院内一眼看见候在一旁的王卉凝,先是一愕,秀眉拧了一拧,随即挥退其她人,不悦地问道。 王卉凝并没有因为她的这份不悦而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淡淡地道:“妾身只是寻到个安胎方子,想着对夫人的症状有效,便拿了过来。既然夫人不喜,那便只当作我多此一举罢了。” 她若是送些安胎的药来,秦含霜以己之心度人之腹,自是不会轻易接受。但这张养胎方子,凭着其迫切需要腹中胎儿来巩固自己在孙家的地位的谋算,再加上她先前对赵氏说的一番话,想必这会儿她也知道了,此时自然不会拒绝,顶多也不过是让人去抓药的时候,再把这药方与其他医者过过目把把关罢了。 王卉凝嘴里说着,脚下的步子也未作迟疑,当真便转身往回走。 秦含霜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眸中闪过几许思量,终于在她即将走出清风轩的院子之前,开口将她叫住了:“既是如此,便拿出来让我瞧瞧。” 虽然对于王卉凝来此的目的还无法明了,但先前赵氏突然把孙儿接去秀朱阁,还让陈妈妈有事暂时不向她禀报,她的心中已隐约有了猜测。待到方才再听赵氏一说,心中已是惊慌。正想着找个好些的医者前来替她安胎。 王卉凝既送来的是药方而不是药,她只需拿出去验证一番便可得真伪。若真是用效之方,她就此一味拒绝,万一是大意失荆州,岂不可惜? 王卉凝蹙着眉头看了一眼外面,装着心中不愉地静立了许久。才缓缓地转身。抿紧了双唇。方才缓缓地道:“既为孙家妇,自当为孙家着想。我虽然气你一再诬我,却不忍看着孙家血脉有个三长两短。” 王卉凝说完故意顿了顿,抬起头对着秦含霜淡淡地道:“所以。还请夫人莫要以为我拿此药方,是来巴结于你,或是为了讨老夫人和候爷的欢心。” 这样生硬冷淡的一席话。虽令得秦含霜不悦,然在紧紧地盯视了她一番后,却反而放下了心中的疑惑。似笑非笑地道:“倒难为你想得透彻。”顿了顿,方才对着她摆了摆手,“既然来了,便去屋里坐坐吧。”说着,她便唤了一位小丫环过来,径直扶着她往正屋走去。一时之间,竟似是将紫衣挨罚的事儿给忘了。 望着那熟悉的以前总觉得娇弱的背影。王卉凝双眼微眯了眯,方才道:“是。妾身还要向夫人解说解说这药方的用法,以免到时丫环们出去抓药时搞不清。” 秦含霜倒是淡淡地吩咐丫环给王卉凝上了一碗不冷不热的阴阳茶,王卉凝不过放在唇边凑了凑便放下了,只假装将药方的用法与注意事项都与她说了。心中却越发着急,算算时间已过了近两刻,若是飘雪成功将消息透给了孙钧和轩辕翊知道的话,也该有个消息了,为何此时还不见动静。若是再这么坐等下去,紫衣的性命便当真难保。或者,她真的该再刺激秦含霜一番,让她再去求一回老夫人? 王卉凝微一敛神,在秦含霜若有所思地点头之际,放在膝上的手按了按膝头,倾身欲要开口之际,外面终于传来了紫兰隐隐的哭声:“紫衣,你醒醒,我们本是同着大小姐一起入的候府,大小姐就那么走了,你如今不能也撇下我不管啊。” “紫兰姐姐,你方才的一番作为怕是已经令老夫人恼了,这样的话儿再落到老夫人耳朵里,你怕是也少不得一顿重罚了。(.好看的小说)”翠云半劝慰半喝斥的声音响起,王卉凝才知道她竟是也去了通心阁。或者,是替秦含霜去虚情假意一番的吧。 紫兰的哭声渐近,秦含霜半靠在软椅上的身子立了起来,眉头几不可见地拧了拧,下一瞬却是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站起身来的王卉凝,并未说什么,而是急急地往外面走了去。 王卉凝望着她假惺惺的作为,唇角绽出一丝冷笑,随后也跟着出了屋子,一眼看到紫衣趴在一块木板上,被两个婆子抬了进来,看着似乎已没了意识,紧贴在屁股上的衣服已有了破烂和湿漉的迹象,她眸光骤然一缩,两手紧捏在了一起。而一旁的紫兰也好不到哪儿去,看她发髻散落衣衫不整外带走路吃力的模样,怕是不顾一切地上前替紫衣挡了板子。 下一刻,便见得秦含霜紧走两步赶了过去,脸上满是急色,担忧地道:“紫衣,你没事儿吧?都怪你家二小姐没用,求了半天也没能求到。老夫人今日实在气盛,打定了主意要重振家威,我因着怕你受不住,本要跪下再求,却反而被老夫人呵斥了回来。你服侍姐姐一场,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受罚,实在是对不住姐姐啊。” “夫人,多亏了候爷让孙栋去阻止,紫衣姐姐受了十几下后,那些家丁才作罢。”翠云慌忙扶着秦含霜,在旁低声劝慰着。 王卉凝听着,却是半口气也没松。十几下?这说出来轻松,打在身上可都是一下一下十分的力道啊,更何况是身子十分虚弱的紫衣。紫衣趴在板子上毫无生气的虚弱模样,更是深深地刺痛着她,心里恨不得立马上前替她解开衣物看看,却又要极力隐忍着,非胆不能贸然上前,还得让脸上不表露出一丝异样来。 “王姨娘,您一向宅心仁厚,求求您救救紫衣姐姐吧。”紫兰扑通一声跪过来的举动,恰在她的意料之中,也不枉她特意跑来这儿,却也没有立即便答应,而是强迫自己假意看向秦含霜。 这一回秦含霜倒是没有丝毫迟疑,看向王卉凝道:“倒巧了你在,便替我帮她瞧瞧吧。唉,她一向做事细心谨慎,却不想一再在熙儿的身上出纰漏。我便是想要拼命庇护,在老夫人面前却怎么也说不出硬话来。” 王卉凝仿若没有听见她假惺惺的解释,待到两个婆子将人抬到了一侧的矮屋里将人放下走人,秦含霜还未进来之际,她却是借错身之际,一把将一直藏在手里的药膏塞到了紫兰的手里,在她一愕之际,用极低的声音在她耳旁快速地道:“这个是极好的治愈疮口的药膏,给她涂抹在疮口上。我给紫衣的东西,千万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你只记着我如你们原来的大小姐一样,对你们和小少爷绝无半点坏心便可。” 紫兰性子一向直,即便飘雪先前已经叮嘱过了,她仍有些不放心,生怕紫兰一个急乱之间,还是将她悄悄帮助紫兰的话告诉了秦含霜。一旦引得秦含霜起疑,对紫衣来说便又是一场灾难。 紫兰愣愣地看了一眼手中的药膏小盒,直到秦含霜进屋之际,她急急地将之藏在了袖中,王卉凝知道她这便算是彻底信了自己的话。 王卉凝面容沉静地替紫衣切着脉,看着紫兰将紫衣的裙子撩起,将原本宽松此时却紧贴在身上的裤子趴下,露出那处红肿得很高且有些溃烂的地方时,眸光不由得闪了几闪,假装低头看紫衣的手腕,才将眼底深处的那丝湿润敛去。 然而感受到指腹下那微弱迟缓的脉息,再看着紫衣一直紧闭的双眼,她的心头更是一紧。紫衣内里游走的气息非常弱,整个人已了无意识,若不能醒来,怕是活的希望真的渺茫。可她就算将压箱底的药拿出来,对此时的紫衣也是无济于事,若不能弄到养精蓄命的好药,就只能靠紫衣自个儿的求生能力了。 但那样的药别说紫衣一个丫环,便是老夫人这样身份的人,怕也不是随便能求来的。她便是写在药方之上,除了引来秦含霜的怪异一瞥,又能有何效用? 王卉凝心情沉重地将紫衣的手放入被中,又走上前对着她的伤口细细地看了一回,微闭了闭眼,方才竭力压下心中的担忧,拿过小丫环送进来的纸笔,比照着府里下人的惯例,开了几味并不名贵却药效不差的药交给秦含霜:“紫衣姑娘想是几经折腾,身子虚弱些。不过,待到将这些药服下,情形应该会有些好转,慢慢地调养些时日,应该会没事的。” 她不能将紫衣的真实情形告诉秦含霜,否则,秦含霜是必不能容紫衣还住在这个院子里的。可她也不能坐以待毙,这些药若能喝下去,哪怕能起到最细微的效用,也是好的。 “那好,紫兰,你拿着王姨娘开的方子,去我屋里拿上些银子,到外面去把药抓来。”秦含霜粗略地溜了一眼药方,淡淡地说完,一手抚着额头,一手撑着后腰,一副疲累又难受的模样,翠云便忙道,“夫人,您现在身子也虚得很,还是赶紧回屋去吧。若是让老夫人和候爷知道您长时间待在这儿,怕是又要担心了。 “方才有劳你了,你也先回去吧。”秦含霜点了点头,装模作样地对着王卉凝道了一句,便看也不看她,任由翠云扶着出了屋子。 紫兰在听到秦含霜的吩咐时便已急急地去了她的屋子,王卉凝还有话对她说,深深地看了紫衣一眼,只得也急步赶了出去,希望能在院子外面等到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请师父 “紫兰,”王卉凝故意放缓了步子,直到走到院门外一处无人的树荫下瞧见紫兰匆匆走了过来,她才轻声将其叫住,“紫衣的情形不太好,你要格外留心,若是有什么事,最好是尽早去通知我。” “你说什么?”紫兰差点惊呼出声,看着王卉凝的眼神里却充满了不信和不解,待到看到王卉凝沉静的面空,转而便满是不悦与埋怨。 “她待在此处还有一丝活路,若是被移到其他地方去,你觉得她还能活吗?”王卉凝心口堵闷得很,知道紫兰是怪她没有将紫衣的真实情形告诉秦含霜,沉声道完便见紫兰咬着牙低下了头。 盯着自己的脚尖,紫兰的眸子里不停地往外渗着水气。王姨娘说得对,二小姐现在怀着身子,若是知道紫衣有可能会死,便是再念着以前的主仆情意,也不会容她再待在清风轩里的。而她在清风轩里,自己还能悉心照顾些她,若是被移往她处,只会被人当作瘟疫一般远离,甚至直接便被当做死人拖出去也是有可能的,到时便连她怕也是有心无力。 “你速去速回吧,回来后多在她耳旁提提小少爷,兴许能帮着她尽快醒来。”王卉凝只觉得有什么湿湿的东西没有顺着脸颊流下,却是流入了心底。紫衣自小家破人亡,被人几番转卖,若说还有什么能激发紫衣活下来的欲望的话,怕就只有处于秦含霜阴谋之中的熙儿了。 “嗯,多谢王姨娘一再相助。”紫兰以前因着误会一直把王卉凝当仇人看,此时看着她沉冷的眼神,想到她先前说对自己便如曾经的大小姐。竟突然觉得她仿佛就是自己那死去的大小姐,甩了甩头,带着担忧地应了一声,离去的步子便更急了。 王卉凝转身走向自己的清月阁,路上却一直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待到入了院子飘雪迎着她来到屋中,她却站在桌案前出神地看着窗外。竟是没有问飘雪去寒香阁有没有引得人起疑。(.无弹窗广告) 飘雪对着白芍挥了挥手。又静静地陪着她站了一会儿,见她似乎想事情想得太入神,刚想也跟着退出去,却听得王卉凝突兀地开了口:“我记得药箱里还有几包止血药粉。你替我找几包出来。” “是。”飘雪眼中闪过一抹不解,却仍应着去药箱里取了些小纸包出来递到王卉凝的面前,“一共还有十几包。”府里并无人出血受伤。姨娘突然让她将止血药粉找出来却是为何? “你拆开六包重新包在一起,替我送去给康王爷。”王卉凝转回身来,望着飘雪手上的小药包。道,“就说她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只有师父教我配制的些许止血药粉,药效实然不错,聊表一点心意,还请他莫要嫌弃拿回去赏给手下的那些侍卫们。” 飘雪欲要应下转身,却见王卉凝蹙着眉头似乎还在酝酿着什么话。便静立一旁等着。一瞬后果然听得王卉凝再次道:“若是他跟出来问你,你只说让他帮忙带一句话给恪王爷。就说酒已备好。”以康王爷的聪慧,应该能知道我有意提到师父是别有深意。只但愿师父听到他的传话后,能来这里一趟。如今,也只有求助于他了。 飘雪看着王卉凝满脸的忧愁,了然过后又有些许不解了,张了张嘴,却仍只是简洁地应了一声,包好药后,再次走了出去。轩辕翊已随着孙钧去了前院的书房,飘雪事先问了碰上的寒香阁的丫环,倒也没走冤枉路。到了之后更是当着孙钧的面将药拿出来相赠,又照王卉凝的原话说了。 轩辕翊笑着让跟来的阿福接了,看着药包眉头却极轻地动了动。待到飘雪走出去后,他便借故府里还有事告辞了孙钧。 谢绝了孙钧的相送,走出书房看着路上缓步轻移的那抹粉红色身影,轩辕翊弯了弯唇角,状似悠然地快步跟了上去。(.无弹窗广告)擦身之际,却听得飘雪低声道:“康王爷,我们姨娘请您帮她向恪王爷传个口信——酒已备好。”说完,便像突然发觉身后走着的竟是堂堂王爷一般,忙退到一旁垂手躬立。 轩辕翊只步子一顿,眸中闪过一抹异彩,也不答应,一边咂摸着那口信有何用意,一边悠然地离开候府。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轩辕翊侧躺在已放下的矮榻上,一手支颐,另一手把玩着手中的一大包止血药粉,剑眉轻蹙。想着阿福一次次探来的消息,看着药粉的眸光便变得若有所思。 也不知是不是得了她的嘱托,那个卖假布的倒是跑得快。不过,若没自己的帮助,他以为他真能跑得如此不留一丝痕迹吗?远在那么偏远的庄子里,她还能借皇后的势回来,且回府后便将自己的一身嫌疑洗清,着实是不简单。 再想到今日的一场闹剧,他的唇角勾起的同时,却是蹙紧了眉。孙钧新夫人身上那件丢尽了其脸面的衣服所用布料,怕正是她的杰作吧。如此既能从中赚银子,又能令新夫人丢脸,还可畅快地借老夫人之手报被打之仇,一举三得之举,倒是行得顺溜。不过,那落水一事怕真是个意外,以她的智慧,又何苦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而看她对孙雨熙,那关心之情,竟是不比孙钧那个父亲差。 她故意让人将丫环被杖责的消息漏出来,怕是明知自己人轻言微求不了老夫人,故而另辟蹊径。这突然又让自己传话与皇叔,却不知是何用意。 酒已备好?轩辕翊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纸包,忽地坐起身来,理了理锦袍,对着外面道:“去恪王府!” ****** 整整一个下午,无论是拿着画笔还是捧着医经,王卉凝都无法静下心来。头脑里时而闪过紫衣脸色惨白双目紧闭的画面,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跟在身边将近十年,莫说那份忠诚。只说相互之间的情意,已是比姐妹还深,看着她这个情形,怎能不心如刀割。 夜色渐渐来临,一轮弦月爬上树梢,清莹的光辉如水般洒落。照得庭院里树影婆娑。花影重重,在静然而立在树下的王卉凝身后投下一片暗影。从树上漏下来的月光,在树下洒下一片极淡的光影,亦将王卉凝的脸照得更加莹白。映着那始终轻蹙着的眉头,仿佛连月亮也带上了几分忧愁。 “姨娘,刘家的已被白芍带去了屋里。您找恪王来,可是救紫衣?”飘雪悄然走到她身后,望着她在月色下显得越发沉凝的脸色。轻声开口问道。 姨娘自上次醒来后,性情便有些冷淡,虽说不会见死不救,却除了她和白芍外,还不曾如此为一个人忧心过。难道紫衣与姨娘,还有着什么特别的关系? 王卉凝缓缓地动了动身子,转身望向飘雪。略一沉吟道:“虽说如今我已洗清冤屈,然而被害之仇绝不能不报。况且秦含霜既想害我。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更不可能就此罢手。我再不能坐以待毙,任她为所欲为。只有紫衣还活着,我们才能随时掌握她的动态,借力打力,尽快地将她的这张假面具揭开,让老夫人和候爷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旁人或许难以察觉,但她知道,飘雪已从她微微反常的神情中看出了异样,心中自然会生出疑惑来。虽不能明说其中缘由,如此坚定的神情冷然的声音,却是令得飘雪神情一凛,重重地点了点头。 秦含霜先是相诬,唆使老夫人将姨娘弄去柳家庄过着孤零清贫的日子,接着又指使得粉荷几次差点取了姨娘的性命,便是回府来后,也是暗使的跘子不断,让姨娘受尽了委屈。这样的人,确实不能就此放过她。 “可是恪王他……”飘雪透过微黑的夜色望着平静无声的院外,不太确定地道,“要不姨娘先回屋去,奴婢在此等着吧。” 王卉凝只轻轻摇了摇头:“没事,我正好借这夜风清醒一下头脑,想想接下来的路要如何走。”顿了顿,又道,“酒窖里可都处理妥当了,不会让人看出异样来?” “奴婢将酒灌走之后,特意按您说的将些许酒水混合着特制的香料洒在地上,然后将空坛子放在高处,让小黑推着它们滚落到地上,还在地上留下了好些猫脚印。”飘雪三言两语便将自己伪装猫打翻了酒窖里的好酒的过程说得清清楚楚。 王卉凝轻颔了颔首,脸上并没有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候府的酒窖里藏着许多陈年佳酿,平日里被糟蹋浪费的并不见少,她让飘雪拿出这么两坛来,也算是物尽其用。 “嗯,徒儿果然没有令为师失望,这两坛酒确实是佳酿,香味醇厚,实在不错,不错!”主仆二人低声交谈之际,恪王却是大摇大摆地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抱着飘雪临时找来的大酒坛子,在二人错愕的目光中,他灌下一口酒,拭了拭嘴巴,却是不悦地嘟起了嘴,“不过,徒儿你也太小气了些,给为师弄来两坛酒,还得害得为师被人说成是偷嘴的猫儿,该打!” 飘雪脸色变了变,王卉凝却只是浅浅一笑,迎上前去,略一犹豫,还是对着他盈盈一礼,没有叫恪王,反而如以前一般:“徒儿见过师父。” 见恪王似乎心情大悦,她方才道:“不是徒儿小气,实乃徒儿想着文远候府中的酒香醇可口,徒儿居于这闺阁之中,便是有银子,也未必能为师父买来如此好酒。便是使些手段,只要师父喝得高兴,又有何不可。所谓大丈夫不拘小节,徒儿相信师父亦不是拘泥于这些细节的人。” 一句话说得恪王笑着连饮了两口酒,点了点头,方才开口问道:“嗯,这说法为师喜欢。说吧,找为师来,可是有什么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双双生病 王卉凝并不意外恪王识破了她的用意,也知道他定然已经知晓自己告诉了轩辕翊他们的师徒关系。见他丝毫没有入厅中的意思,便就站在树下,再次对着他盈盈低身,道:“徒儿求师父帮忙救一人的性命。” 恪王既是名震天下的怪医,又有着显赫的身份,无论是求医还是问药,这天下间怕都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她虽有医经在手,一时之间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找齐救人之药。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紫衣就这么没了,即便引得恪王起疑,她也一定要试上一试。 “哦?”恪王将手中的酒坛往树上一抛,轻瞬之间,人也跟着轻轻一跃,王卉凝抬头看去时,他已斜躺在自己上方大树的一根粗枝上,一手枕头一手抱着酒坛,对着她道,“什么重要的人物,能令得你特意让翊儿给我带话?” “是原文远候夫人的陪嫁丫环。”王卉凝抿了抿唇,一字一句地说完后,一双澄澈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恪王,“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对上那双骤然变得越发清冷幽深的眸子,神情懒懒的恪王突然眸光一紧,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掐了一下一般,急急地灌下一大口酒,那骤然而来的心痛才渐渐舒缓。他咽下口中残留的些许酒水,再度开口时,低沉的嗓音透着几许沙哑:“听说你今日为救候府小少爷跳入了湖中?身子可还有事?” “多亏了康王爷相救,现在已无事了。”王卉凝清冷的眸子再度一深,快速地闪过一丝黯然,摇了摇头,接着对恪王道。“多谢师父关心。” “飘雪,你进屋去帮我取一件披风来。”王卉凝忽然对着飘雪轻轻道了一声,待到她入了屋子,却是对着恪王再次郑重行礼,“徒儿知道师父救人有自己的准则,徒儿所求唐突。但那人与徒儿关系非同一般。如今怕只有师父能救得她了。” 恪王静静地盯着她,瞧着她明明心中担忧,脸上却仍是竭力保持着淡定沉稳之色,只觉得仿佛是心中的那个人儿重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片刻的恍惚之后,竟是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你当真和她是一样的性情,若是她还活着。你们若是站在一块,倒真像是一对母女。你都这么说了,为师岂有不救之理。” “多谢师父。”王卉凝一瞬的错愕之后。脸上的愁容被冲淡了许多,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意。抬头见恪王有些闷闷地对着酒坛豪饮,心思略一转,轻声问道:“师父说的,可是早逝的恪王妃?”心中不由对当初恪王突然要收她为徒的怪异举动有了几许了然。 当初只道他是性情怪异,突然心血来潮,却没想到竟是这等因由。事已隔三十年了。他还能对自己的妻子念念不忘,确实不愧那“痴情”二字。一个女人。能如恪王妃一样,得自己的丈夫记挂一辈子,便是早逝,又有何憾。 “嗯,”恪王终于将酒坛子移开,用手提在半空中,望着天上的弦月,脸上渐渐绽出一丝笑意来,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她如你一样,话不多,也不常笑,明明心中有事,却还要做出一副淡然沉稳的模样,不愿意让人看到她的忧愁。” 王卉凝只听得世人流传他们如何恩爱恪王如何痴情,却从没听人说过恪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此时听得恪王如此说,竟是越听越觉得当真与自己相像。不过,想到她便是当初不治而亡,也终究与相爱的人走到了一起。而自己呢?当初被生生拆散,如今更是落到一个几乎被人遗弃的地步,似乎自母亲死后,从来都没体会过幸福二字为何。 “一生一世一双人,师母虽然因病早逝,然能得您如此,便是在地下也知足了。”王卉凝心中羡慕,眸中不可抑制地闪过浓浓的失落与黯然,幽幽地道。 “唉,只可惜当初我没有现在这样的医术。”恪王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懊恼与自责,顿了顿,突然道:“你有没有后悔过当初进候府?” 王卉凝的眸光骤然缩成两个圆点,无神地盯着淡淡月色下的暗夜。他知道恪王有此一问,定然是听到了什么或是从自己的神情中看出来自己在候府里过得并不愉快。 想到先前在寒香阁里脑子里一闪而逝的想法,她咬了咬唇,忽然仰头望向恪王,缓缓地道:“若是徒儿有朝一日想隐居山隅,师父愿意帮助徒儿吗?” “姨娘?”正拿着披风走出来的飘雪听到王卉凝此话,惊得手中的披风也落到了地上,夜色下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却能从她微颤的声音中听出震惊来。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姨娘已入了文远候府,便是候府的人。虽比不得正室,却也是皇后娘娘亲自让人送进来的,好歹是个主子,身份自不比一般的姨娘小妾。一旦出了候府的这个门,姨娘便只是一个被候爷丢弃的小妾,生活清苦不说,还要引得多少世人嘲讽。 “你真有如此想法?”恪王只是蹙眉看了王卉凝一眼,眸中似乎没有太多的惊诧,沉吟了一刻后,轻点头道,“我既是你的师父,自然是站在你这一边儿。” 说着,竟是举起手中的酒坛子,将里面剩余的酒一饮而尽,拭了拭嘴角后一个纵身又落在树下,对着王卉凝道:“剩下的一坛酒你替我保管好,我先去帮你救人了。”说话间,人已隐没在夜色之中,独留下王卉凝失神地伫立在树下,飘雪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 幽暗的夜色下,偌大的文远候府,竟没有人发现一道暗长的黑影从清月阁直接窜到了清风轩,又一个闪身入了旁边的一间矮房中,趁着紫兰瞌睡之际,对着床上的人儿一番检查,眉头轻蹙了蹙,随即从袖中摸出一颗药丸,迅速地塞入了她的嘴中,满意地拍了拍手后,方才又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次日一早,求了秦含霜留在紫衣屋中的紫兰,醒来之际看得紫衣的呼吸似乎比头一日均匀平稳了些,脸色也没有原先那么白,心中不敢怠慢,忙悄悄地跑到清月阁告诉了王卉凝。王卉凝听后,知道定是恪王所用之药起了作用,虽没醒来,想必亦有好转之像,心中便松了一口气,叮嘱了紫兰仍细细地看护着。 王卉凝这边松了一口气,秀朱阁里却是折腾了一个晚上,待到陈妈妈进屋唤赵氏起床,见她仍蔫蔫地微闭着眼睛,试探地将手触到她的额头一摸,不由一惊:“哎呀,老夫人发烧了。” 而另一边临时看护着孙雨熙的青柳也是一声惊呼:“小少爷也发烧了。” 赵氏迷迷糊糊地被两人的惊呼声惊醒,无力地睁开双眼,吃力地抬了抬头欲要看一眼旁边儿摇篮里的孙雨熙,不过一动,却只觉得立时天眩地转,好像床都晃动了起来,立马一把抓住了床栏儿,闭起了眼睛。一旁的陈妈妈连忙上前轻轻地揉着她的太阳穴,不无担忧地道:“老夫人可是眩晕症又犯了?昨儿小少爷梦庵,您一夜起床数次,如何经得起这忽冷忽热的一夜折腾。” 见赵氏症状缓了缓对着她摆了摆手,她便忙亲自走上前伸手在孙雨熙的额头上靠了两次,转身对着赵氏道:“小少爷的额头烫得不行,怕是烧得不轻。许是昨儿受了凉,此时发作了。”说完,她又看着赵氏脸上的倦容,道,“老夫人,您现在也发着烧,还是先睡一会儿吧。奴婢这就让人去通知候爷和夫人,再让人去请了医者来。” “罢了,夫人那儿也好不到哪儿去,你就别去惊动她了。”赵氏不敢再摆动头,只闭着眼睛缓缓地道,“今儿好像是钧儿休沐的日子,你去悄悄地叫了他来。另外,再让王氏过来瞧瞧吧。”顿了顿,她的声音竟是又缓了缓,“我倒是没成想她也会跟着跳下水去。” “是。”陈妈妈仔细看了一眼赵氏的神色,低声应下,见青枝从外面缓步走了进来,臀部有些不适,还捂着嘴咳嗽了两声,面上同样见了几分病容,忙道,“你这个样子还是先下去歇着吧,昨儿小少爷倒是青柳给哄得睡下的,如今还让她在这儿侍候着,我一会儿让小丫环去外面抓一副药来,你服下后尽快好起来才好换她。” 说完,又是叹息了一声。老夫人让她再找两个细心又勤快的大丫环放在小少爷身边儿,如今连紫衣和青枝这样顶尖儿的都出了岔子,她一时半会儿哪里还能寻出合适的人来。偏偏这会儿老夫人和小少爷又双双发烧生病,身边就青柳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她少不得只能先让二等丫环月涟和月漪进来顶着了。 几个丫环分头送消息,很快,孙钧和王卉凝便一前一后进了秀朱阁。两人在院中碰见,相互一对视,王卉凝垂头淡淡地唤了他一声,感受到她越来越淡漠疏离的气息,孙钧眉头微微一蹙,方才抬步往屋里去。王卉凝抬头望了一眼他挺直的背影,随着快步跟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母子团聚 “老夫人,候爷和王姨娘来了。(.无弹窗广告)”陈妈妈走到床旁,轻声道了一句,闭着眼睛假寐的赵氏方才缓缓睁开眼睛,却不敢像先前那般猛然转动头,只是稍偏了偏脑袋,看了孙钧和王卉凝一眼。 “母亲,头晕可好些了?”孙钧走到床头,微蹙的眉头令得那张淡漠的俊脸上透出几丝忧虑来。 王卉凝落后他一步站在床侧,目光落在摇篮里熟睡的孙雨熙脸上,望着她越来越通红的嘴唇和脸蛋,心微微地揪了起来,待到孙钧说完,她方才探出半个身子,淡淡地望向赵氏道,“陈妈妈说老夫人发烧又头晕,妾身先替老夫人瞧瞧吧。” “我没事,老毛病罢了。”赵氏摆了摆手,扫向摇篮里的目光中透着担忧,“熙儿昨儿一夜梦魇,此时又烧得厉害,你快替他好好瞧瞧。” “好,妾身听老夫人的。”王卉凝连一刻迟疑都没有,沉声应完,便转身正对着摇篮里的孙雨熙。若说她对赵氏还有那么一丝好感的话,便是只有其对孙雨熙的这份爱护。 看了一眼睡得并不踏实的孙雨熙,王卉凝轻轻地揭开小被子的一角,欲将他的右手取出来。可是纤细的手指才一触到那半截莲藕似的小手腕上,睡梦中的孙雨熙却是猛地一跳,头和手脚同时颤动了一下,接着竟是闭着眼睛“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撇着一张小嘴哭喊着:“娘,呜,娘,怕……”小小的双手和双脚竟如同在水里一般。不停地划着。 他小小的眉头紧蹙着,可爱的小脸上写满了害怕与惊恐,那一声声状似呢喃的哭喊更是重重地敲击在众人的心头。王卉凝立时觉得心头如同被电击了一般,连伸出去的手都轻轻地颤动了起来。下一瞬,却是俯下身子紧紧地将他抱在了怀里。用手轻轻地拍打着:“不怕,小少爷,不怕。”任她如何压抑闭眼。却还是有两行湿热的东西,自她的眼角轻轻地滑落。若不是头脑里还保持着最后的一丝理智,这一声呼唤。怕是就要变成“熙儿”了。 赶上前的陈妈妈和青柳被她的举动怔得一愣。赵氏微侧着头,目光落在孙雨熙紧紧抱住王卉凝脖子的手上,目中闪过一丝思量。孙雨熙的反应令孙钧淡漠脸庞上的黑眉蹙得更紧了,两只布满厚茧的手因心口的疼痛而握得更紧了。看着孙雨熙在王卉凝的轻哄声中渐渐安静下来,一双小手却是紧抱着她不放,他的眸光敛了敛,望着王卉凝前俯的背影,耳旁竟是划过了昨天儿子抓周时轩辕翊说的话。 “妾身失态了。”待到孙雨熙终于在一道长长的抽咽声后归于安静。抱着她的手松了松,王卉凝方才轻轻地掰开他的小手,为他重新盖好小被。直起身子,大大方方地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对着望过来的赵氏和孙钧说道,“小少爷惹人疼爱的模样,令妾身不由得想起以前,这才会禁不住动容。” “这倒多亏了有王姨娘在,若是让奴婢和青柳来哄,怕是得费好一番功夫,少不得让小少爷多受些罪。”陈妈妈不愧是年长的妈妈,很快便从讶异中回过神来,笑着对赵氏道。 “嗯,他一向是个闹腾的,你能哄得他安静下来,确实不错。”赵氏淡淡的话语中难得地透出几分满意之意,心里却是对这个嫡长孙一个劲地摇头。昨儿她可是彻彻底底地尝到了孙儿的难缠之处,不过一个夜晚,已是混身乏力精神不济旧疾复发。也亏得有秦含霜在,否则便是自她娘去世的这几个月里,怕是已经将整个候府都闹得鸡犬不宁了。 而想到如今秦含霜肚中的孩子也不太稳,身子同样经不得折腾,孙雨熙在她这儿少说也得住上几个月,若是时常这么闹腾,她真不知道自己会成个什么样子。一时之间,头更是又疼又晕,疲乏之感再度袭上心头。 “不过是以前偶尔去姐姐屋里坐坐,与小少爷见得多些。小少爷人小聪明,倒是对妾身不认生。”王卉凝淡淡地应完,便不再多话,屏息凝神地为孙雨熙一番切脉后,又掰着他的双眼和舌头、喉咙看了看,随即向赵氏和孙钧道,“小少爷喉头红肿,额头高热,心神不宁,应是昨日落水被寒气入侵外带受了惊吓所致。” “那你瞧着要不要紧?”赵氏侧躺在床上听王卉凝细细地说完,便急急地问道。孙钧同样以询问的眼神看向王卉凝,却只是目光一触,他便发现王卉凝似乎是有意避开他的眼神。 “若小少爷的高热只是因体内的寒气所致,服下几副药,两日后便能无事。”王卉凝望向赵氏,轻轻地说完这一句后,脸色却是凝重了几分,看得赵氏心中咯噔一下,太阳穴处又是一紧,不由得伸手按住了两鬓。 陈妈妈连忙上前要替她按揉着,却被她一摆手制止了,示意王卉凝继续说下去。王卉凝看了一眼熟睡中仍然偶尔身子会颤上一颤的孙雨熙,微垂着的眸光中快速地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缓缓地道:“俗话说,病由心生。妾身瞧着小少爷受惊不小,若不能除了心中魔障,只是一味地用药,高热便是被压制下去,怕也只是一时的。” “嗯。”赵氏的眉头紧皱,脑袋越来越紧。孙钧将手伸出去轻触了一下孙雨熙的发顶,又引得他的小身子一颤,眉头便也随之越锁越紧。在心中轻叹了一声,却是对着王卉凝道,“你先替老夫人瞧瞧吧。” “是。”王卉凝神情淡淡的应下,来到床旁,让陈妈妈将赵氏的手取出来,方才细细地号着脉,又问了些赵氏昨晚的情形,方才开口道:“老夫人亦染了风寒,加上昨晚疲累劳神,眩晕之症竟是比以前更甚了。这样的情形,” 说着,王卉凝的话头一顿,脸上现出几分迟疑之色,倒是孙钧忽然开口道:“母亲这样的情形可是需要静养?” “是,老夫人的烧热,只需服下一副汤药便能退去。但这眩晕之症本就重在调理,若不能静心宁神,症状怕是还会加重。”王卉凝神色平静地应着,心跳却是微微加快,心底生出几分希冀来,袖中的双手不由得紧紧地攥了起来。 如此机会,她怎能轻易放过。昨天她有意提出秦含霜需要静心养胎,听到老夫人竟然当真为了未来的孙家子嗣,不顾自己随时可能复发的眩晕症而让孙儿搬到自己的秀朱阁来,她的心内就有了一丝欣喜。只要她有意地将老夫人的症状再稍稍夸大些,在秦含霜和老夫人都不能受扰的情况下,她将儿子要去身边的希望才更大。至于她们的病,老夫人是确实需要静养的,便是秦含霜的胎像并不如自己说得那么严重,也绝对没有哪一个医者敢拿孙家的子嗣开玩笑,说不需调养。 “这,如今小少爷这个情形,老夫人如何能不忧心?”陈妈妈看了赵氏,又看看摇篮里时而惊悸的孙雨熙,心想着便是不忧心有这么个小人在屋里也甭想静心宁神,嘴里却是不敢说出来的,“便是夫人现今这个情形,老夫人怕也是放不下心的。” “夫人的身子,好好地用上几副药调养些日子,自然无碍。至于小少爷,”王卉凝顿了顿,轻轻地呼了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和那份急切,故意抬头看了看孙钧紧皱的状似有些为难的眉头,装作思量了一瞬,方才缓声道,“若是老夫人和候爷放心,妾身愿意将小少爷接去一试。待到小少爷的身子好些了,老夫人的症状又缓了些,妾身再将他送回秀朱阁来。” 赵氏的眉头动了动,孙钧深深地看了王卉凝一眼,倒是陈妈妈听得双眼一亮,细细地打量了王卉凝片刻,含笑道,“小少爷虽然认生,却是个极重情的人。许是还记着上次王姨娘替他缝好了伤口,见着王姨娘倒总能表现出几分亲热来。依奴婢看,王姨娘这法子倒未必不是好法子,让青柳带着小少爷先去姨娘那儿住上几日,老夫人也好趁机好好养养。且小少爷如今又病着,王姨娘懂医,照料起来自是比谁都拿手。” “母亲,清月阁并不靠湖,让熙儿过去或许晚上梦魇会好些。”孙钧望着王卉凝,淡淡的眸中闪过的那一丝异样,也不知是不是赞赏。 赵氏虽一向不喜王卉凝,对她也不怎么放心,但如今的情形确实只有她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不由得有一丝的惊动。但想到孙雨熙当初随着秦含霜搬出来的原因,不由又蹙紧了眉头:“可是清月阁……” “那云来寺的和尚确实名不虚传,自上次老夫人请了他们去清月阁颂了一夜经后,妾身如今在里面住着,竟是比凝香阁还觉得安静舒适,老夫人尽管放心。”王卉凝知道老夫人一时忧心之下差点失言,心里冷笑了一声,想到上次她让忠管事请来的那群和尚,便有意地借他们说事。 “让陈妈妈多拨两个人过去吧,母亲好好地休养几日,就别再为这样的事儿操心了。”孙钧压下心中的不舒服,淡淡地对赵氏道。 “那你让青枝和青柳一起随去照料熙儿,一会儿再去府中挑两个行事稳重的人送去。我身边只让月涟和月漪姐妹两个服侍着就行了。”赵氏蹙着眉头沉吟了一瞬,终于点了点头,却是对着陈妈妈细细地吩咐道。王卉凝听得,心头终于升起了无尽的喜意,那颗一直被阴霾笼罩的心,似乎头一次见着了阳光,处处透着自重生以来重未有过的轻松。(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引郎入室 感谢lillysun1970亲的粉红票票,这个月好像已经三张了。[]。。。。。。亲们给力地投吧,紫竹会努力存好稿子加更的。 ****** 四月的天气虽还透着几丝凉意,对植物来说,却是生长的繁茂期。院中的树木越来越葱翠茂盛,两旁花圃中的各色花儿也竞相开放,争奇斗妍,好不热闹。花圃的一角,从凝香阁移来的那几株药材,仿佛也沾染了那股竞争劲,拼了命地往上窜,几朵细碎的紫花从绿叶后面探出头来,像一个个顽皮的小孩儿。淡淡的阳光从天空洒落,再为它们镀上了一层浅金色,显得越发生机勃勃了。 静立在窗前,王卉凝第一次惊觉,这院中的景致竟是这样的美妙宜人,便是空气中也带着几丝花香,轻轻一嗅,让人说不出的心旷神怡。费了这么多力气与精力,今日,她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功了一回。几经辗转,熙儿终于再次回到了她的身边,虽然已是再世为人两种身份,然只要熙儿待在她的身边,她就定然能更好地保证他的周全。 “姨娘,陈妈妈带着人将小少爷送过来了。”飘雪快步走进屋,看到王卉凝微微勾起的唇角溢出的喜意,越来越觉得她有些令人看不懂。 或许是被候爷不闻不问不信任的举动寒了心,姨娘对候爷再没了从前那般的爱慕,反而态度越来越冷淡疏离。昨晚,更是说出了那般令人惊骇的话来,看其态度,分明不含一丝假意。可是。小少爷乃是候爷与夫人的孩子,姨娘这般把他接到自己身边来照顾,不是为了讨老夫人和候爷的欢心,又为的什么? 自老夫人和候爷答应让小少爷搬来此处后,王姨娘的神情明显比以前轻松了许多,似乎自那一次喝了粉荷的药醒来后。第一次这样高兴。这样前后矛盾的反应。实在有些让人迷惑。 “好,我们出去迎一迎。”王卉凝敛下唇角的笑意,转身对着飘雪道,自己则率先提起步子往外走。即便刻意压抑着。抬起的步子还是有些急。 似乎瞧出了飘雪淡淡眉宇间的那丝疑惑,她步子略顿了顿,略一思忖。笑道:“自上次的教训后,我对候爷已不再存任何想法,更不会借任何人或物向他邀宠。但秦含霜却未必会这样想。一旦她认为我会因为小少爷的到来而得到候爷的另眼相待,她一定会心慌意乱,那么离她下一步棋,也就不远了。” 略略一顿,王卉凝看了一眼飘雪眸中的疑惑变为了似有所悟,笑意加深,反问道:“如今既有此机会。我何不借来一用,逼着她早点现形?” “秦含霜自己也清楚。候爷若不是因为夫人,对她亦不会有丝毫情意。所以她当初才会那般陷害姨娘您,好不容易才得了夫人之位。若是她真有此担忧,怕真是宁可毁了小少爷,也不会令姨娘如愿。”飘雪眉目动了动,面色平静,眸中却敛着冷意。胆敢伤害陷害姨娘,秦含霜也罢,旁人也罢,她对她们存着的,必然都是恼意。 王卉凝听得她最后一句,却是心头一颤,敛着的眸光紧了几紧,缓缓地点了点头,方才开口嘲讽地道:“我如今便要逼着她自乱方寸,且看她下一步会如何走。” “可是,候爷他……”飘雪想用话劝慰王卉凝放下心中那般决然的想法,然话到嘴边,却听得陈妈妈已带着人入了院子,只得忙闭了嘴。 两人转身之际,陈妈妈已入了院子,身旁跟着的是抱着孙雨熙的青柳和捂着嘴带些病容的青枝,身后跟着一众抬着箱笼、摇篮、被褥的仆妇和小丫环。 青枝暂时不能靠近孙雨熙,便亲自领了仆妇们随在飘雪的身后将东西搬进正屋摆放好。白芍则接了忠叔让小厮抓来的药,在临时开起来的小厨房中熬药。[.超多好看小说] 孙雨熙一进院子,便瞪着一双眼睛东张西望。看到花圃中五颜六色的花朵,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欢,拍着双手要青柳抱他去近距离观赏触摸。 “在那阴处看看不碍事的,白芍正在熬药,你先带小少爷看看花儿吧,正好驱驱他的睡意,一会儿好喝药。”王卉凝看着青柳脸上一脸的为难,伸手靠了靠孙雨熙仍在发烫的额头,指着花圃靠着树阴的一处说道。直到青柳应下后,抱着孙雨熙蹲到花圃旁指着花朵轻声地逗弄着他,她方才收回目光看向陈妈妈。 “老夫人说了,姨娘照顾小少爷时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叫了青枝或青柳去要便是,不必事事回老夫人。”陈妈妈余韵尚存的脸上含着笑意,向着王卉凝道,“小少爷的汤药还得姨娘多多费心,至于小少爷一日三餐的饮食,老夫人会亲自指了手艺好的厨娘送来,姨娘可以少费些心。奴婢回去后也会尽快挑了两个细心卖力的大丫环并两个小丫环,晚饭前定能送过来。” “我这儿的飘雪和白芍做事一向勤谨,我让她们紧着些照顾小少爷,她们定然会越发谨慎,陈妈妈若是一时没有好的,亦不必过于着急。”王卉凝压下心中迎接儿子的欣喜,轻轻地颔首,嘴里淡淡地应着。 这一句句的话确实不愧是老夫人说出来的,仍如以前一样滴水不漏。虽不用事事回她,然叫了青枝或是青柳去办,哪里还有她不知道的? 不过,虽说府里一下多出这么多的人来,她行事必然比以前多有不便。但她既已将儿子要到身边来,有得必有失,这些牺牲却是难免的,只是以后说话行事须得更隐蔽些罢了。 “奴婢已隐约有了人选,只是还要叮嘱她们对小少爷上心些,晩饭前是一定能送过来的。”陈妈妈感激地一笑,肯定地道,“另外。姨娘身边儿自粉荷离去后,便一直没有添人。如今偌大的一个院落里,只有飘雪、白芍和刘家的三人,人手确实有些紧。候爷已经叮嘱了奴婢再多拨几个人过来,姨娘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亦或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奴婢选人时好留心些。” “我并没什么特别的要求。那就有劳妈妈挑两个吧。”王卉凝浅然一笑。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道,“哦,这些日子我倒是习惯了有白芍贴身侍候着。身边便还让她服侍着吧。” 院子里已然多了这么多人,她倒也不在乎再多两个。不过,贴身侍候的。她却还得保证只有飘雪和白芍两个。白芍对她一片忠心,该为她设想的地方,她自然也不会含糊。 “那奴婢一会儿同老夫人说说。便直接把白芍提了一等丫环,想来老夫人也是会同意的。既然姨娘没什么特别的叮嘱,那奴婢就一并为您选两个老实肯干的送过来。”一等丫环本就是从行事得主子喜欢的二等丫环中升上来的,王卉凝的意思,陈妈妈一听就透,连忙点头应道。 “那有劳陈妈妈了,老夫人那儿。还得陈妈妈多多操心服侍才是。”王卉凝点点头,带些客套地说着场面话。“妈妈可要去屋里坐着喝碗茶?” 虽然她对陈妈妈并无恶感,但其毕竟是老夫人的陪房与心腹,心中时刻为重的,仍是老夫人的利益。所以,要让她对这样一个人生出好感来,也是很难的。 “不了,老夫人那儿还等着奴婢去回信儿呢。还望姨娘多多操心小少爷的身子,老夫人和候爷到时定然亏待不了您。”陈妈妈脸带笑意,若有所指地道。 “我本是记着原先姐姐的一番情意,亏待不亏待的,却是不曾想过。既然妈妈如此忙碌,那我就不多留了。”王卉凝看向陈妈妈的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黯然,轻叹一声后,方才道。 两人说话间,那些搬东西的仆妇丫环便都从屋内退了出来,只留下青枝和飘雪继续收拾妥当。陈妈妈又对着抱着孙雨熙观赏花儿的青柳细细地叮嘱了几句,便向着王卉凝告辞,径直向着秀朱阁的赵氏复命去了。 王卉凝正欲转身走向孙雨熙主仆二人站着的花圃旁,一抬眼却发现孙钧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院门口。步子略略一顿,方才抬步走了进来。目光往孙雨熙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却是向着王卉凝走了过来。 “候爷来了。”王卉凝微垂眼帘低了低身子,平淡的语气中透着疏离。孙钧抬起的步子再次一顿,却还是向着她走了过来,颀长的身子立在她几步开外,似是沉吟了一下,开口道,“熙儿用的药送过来没有?” “忠管事已派了人送过来了,现如今正在炉子上熬着。再让小少爷看会儿花,便能喝了。”王卉凝目不斜视地一板一眼地回答着,说完便抿唇不语。孙钧看了一眼她微抿的双唇,眸光闪了闪,嘴唇动了一下,方才道,“康王爷那儿,我已送了一幅画以表谢意。我一向与他交好,你也不必太在意非要向他表达谢意了。” “候爷相谢之情,自当铭记于心。救命之恩,亦不敢相忘。”王卉凝再次低了低身子,甚是客气地对孙钧道,直看得孙钧又是眉头一蹙,看着她的眸光越发紧了。 直盯着王卉凝看了半晌,他仍未移开目光,却是开口道:“熙儿一向不好带,你要辛苦了。”说着,却是径直迈步往屋内走去,看到孙雨熙的摇篮竟是像赵氏一样,紧靠着雕花大床而放,不由得再次转头看向无声跟进来的王卉凝,道,“还是让熙儿住在隔间里吧。” “无妨,我夜晚习惯看书,介时正好可以察看小少爷的病情,这样便宜些。”王卉凝却是不动声色地拒绝了孙钧的好意。听着这样的话,孙钧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有些心虚地盯了一下她无波澜的脸色。(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引郎入室(二) “青柳,把小少爷抱进来吧。”王卉凝本是实话实说,并未注意话中的异义,待到察觉到孙钧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怪怪的,再细细一品,不由得嘴角抽了抽,尴尬之余摸着鼻子转身对着院中的青柳唤道。 她可以发誓,她从没产生过将孙钧留在自己屋里的想法,便是前世作为他正正经经的嫡妻,心里对他充满着感激,也从未这样想过。 “是。”孙雨熙挣扎着要自己去摘花的举动,正令青柳有些吃不消,急急地应下后,将一朵粉色的芍药采下才将孙雨熙哄住,将他抱进了屋子。 一路摆弄着手中的花儿,孙雨熙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显得极感兴趣。只可惜一朵开得正艳的偌大的粉色芍药,不过一小段路,层层叠叠的花瓣已被他的小手蹂躙得皱皱巴巴失了色彩。显得短而粗的小手指上,更是被花蕊染成了黄色。 “花,花。”主仆二人进入屋中,孙雨熙一边玩弄着芍药,一边抬起头看了看屋中的众人,先是对着挺身而立的孙钧绽出一个笑颜,接着却是将手中的花伸向了王卉凝。 对于儿子一再表现出来的难以解释的亲昵,王卉凝心中除了感动,已不再感到意外,浅笑着上前接过花凑到鼻前嗅了嗅,随即对着孙雨熙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摸了摸他的小脸,轻声道:“小少爷采的花儿真香!” 还懵懂不知的孙雨熙却仿佛是听懂了王卉凝的夸赞,咧着嘴得意地笑了笑,一双小手欢快地在青柳的脸上拍了几下,尽将手上的花粉都涂抹在了她的脸上。使得她只比青枝稍稍逊色的脸蛋上现出一团团的黄色来,看得青枝和刚端着汤药进来的白芍抿嘴偷笑。 “候爷,姨娘,小少爷的汤药熬好放凉了,这会儿正好可以喝。”白芍收起笑意。站在门口对着孙钧和王卉凝低了低身子,道。(.好看的小说) “嗯,给小少爷喂下吧。”一向冷漠的孙钧。今天的兴致似乎有些高,他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点头淡淡地道了一句。冷淡淡的眸子在看向儿子时。不免含上了几丝怜爱。扫向一旁的王卉凝后,又多了些其他的东西。 王卉凝亦跟着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走开,只是对着远远站着的有些疲累不适的青枝道,“你还是先下去歇着吧,等把身子养好了再来服侍小少爷。” 白芍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后走出屋子的青枝,犹豫了一下,遂端着碗走到青柳面前。都说小少爷认生。想必喝药也不喜欢旁人来喂。可是,候爷既没有明说让谁来喂小少爷,此刻青柳抱着人。一个人自忙不过来,她也不好叫飘雪来。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飘雪便自桌上拿了一小罐蜂蜜跟着走上前来,舀了一小勺倒进白芍手中的药碗里。 “来,小少爷,喝药了。”青柳轻轻地将孙雨熙扭转向外的身子掰正些,轻声地哄着他,“这药里加了很甜很甜的蜂蜜,小少爷尝尝,肯定好喝。” 孙雨熙先前因着眼角的伤,很是喝了几天的汤药,如今一闻到那股药味便想起了以前难以下咽的苦味,不由皱起了小鼻子,连看都不看,便一个劲儿地摇头。小手一挥,竟是直接将白芍送过来的一勺药给打翻了。若不是她手中的碗端得稳,怕是连整只碗都要打翻在地,好好的一碗汤药就报废了。 孙钧眉头皱了皱,挺直了身子看着耍性子的儿子,却是丝毫帮不上忙。王卉凝用帕子掸了掸溅到身上的一滴药汁,看着被自己宠坏了的儿子,心里好气又好笑,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让我来吧。” 白芍捧着药碗,却是有些犹豫地看着王卉凝,并没有立刻把碗交到她手上。(.好看的小说)她只是一介奴婢,没有服侍小少爷喝下汤药,也顶多是被人说成办事不力。可姨娘不一样,候爷如今又在屋里,若是小少爷像对待自己一样对待姨娘,岂不是让姨娘讨了个没趣?介时姨娘得多么尴尬。 “没事,我来吧。”王卉凝对着白芍和善一笑,主动从她手中接过药碗,却并没有立即喂药,而是对飘雪道,“你去将小黑唤过来。” 一句话说得孙钧和青柳俱都狐疑地看向她,不知道她嘴里的小黑是何方神圣,要在这个时候请出来。 飘雪答应着不过出去了一下,转身进来时,身边跟着一只身子不胖却毛色光滑乌黑的小猫,孙钧才了然,王卉凝说的竟然只是一只猫,同时又越发地疑惑,她叫猫来能有何作用,不由得撑着手靠在椅子的软靠垫上好整以暇地看着。 “小黑,来!”王卉凝轻轻地跺了跺脚,小黑竟像是收到了命令一般,迅速地一窜,便在她的脚下绕了一个圈儿,仰着猫脖子冲着她“喵喵”地欢快地叫唤着。立时引得孙雨熙欢喜得拍着小手,咯咯地笑着。孙钧的眸光亦是跟着一亮,唇角微微一动,干脆一伸手将桌上的茶碗端了过来,悠闲地抿着。 趁着孙雨熙欢笑无察之际,她迅速地舀起一勺药,递到了他的唇边。孙雨熙正看得津津有味,竟是无意识地张开了嘴,待到咽下时感觉到药的苦味儿,方才皱着眉头缩着脖子,嘟着嘴似乎有些埋怨地看向王卉凝。 王卉凝却是对着他晃了晃手中的药碗,笑着道:“小少爷,我们边喝药边看小黑表演好不好?”说着,又是端着药碗转了个身子,引得小黑也跟着她旋转,她却再舀了一勺药递到孙雨熙的唇边。 王卉凝这样的举动令得孙雨熙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极不愿意张嘴去喝那黑乎乎的泛着苦味的东西,却因着对小黑极感兴趣,犹豫了一下,还是免为其难地主动张嘴去接那勺药。 “小少爷真棒,喝药都不怕了。”王卉凝赞许地摸了摸孙雨熙的头,及时地夸奖了一句后,又对着小黑伸了伸手,引得它身上往上窜跳着。王卉凝的赞扬和小黑逗人的举动,立时引得孙雨熙摒弃了心中的不情愿,再喝时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待到飘雪拿着一个鸡毛掸子来逗小黑做各种古怪的动作,孙雨熙喝药的动作已是越来越快,待到最后只要飘雪一停下来,他竟是主动张嘴去要药喝,好让小猫接着玩闹起来。一碗药喝下去,竟是比原先紫衣喂快了一倍。青柳看着见了底儿的空碗,不由感叹道:“还是姨娘的法子好,以前老夫人和奴婢们想尽了法子,也从未让小少爷如此痛快地喝过一回药。” 王卉凝将碗交到白芍手上,又亲自端了清水让孙雨熙漱口,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不以为意地道:“只是以前小少爷与猫接触得少,觉着新奇罢了。” 这么小的孩子大多都喜欢小动物,府里从未养过猫狗之类的东西,孙雨熙无缘得见,偶然看到,自然更感兴趣。 “那也是姨娘法子好。”青柳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真诚地对着王卉凝道。王卉凝便只笑了笑,没有再多说,只让她抱着孙雨熙再走走,尔后再把他放到摇篮里睡午觉。 飘雪看看已至午饭时间,而孙钧却还没有走,迟疑了一下,走到他面前道:“马上便到午饭的点儿了,候爷的午饭可是在这儿用?” 说到底候爷竟是一次午饭都不曾单独与姨娘用过,以前她一直盼着候爷能多多与姨娘待在一块儿。可是,自打听到姨娘的那些话儿,她震惊之余,竟也犹豫起来了。自打重入候府后,每每姨娘受欺负之际,她心里也曾反问过自己,帮着姨娘入府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可是想到一旦离开候府,姨娘的日子必将更加艰辛凄苦,她以前期盼着姨娘承宠的想法又会冒出来。 此时看着孙钧待在姨娘屋里从未有过的和谐场面,她的心里是既犹豫又矛盾,一向平静无波的心,竟变得异常混乱。 “不了,我去老夫人那儿瞧瞧。”孙钧放下茶碗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摆,淡淡地说完之后,停顿了一瞬,却是补了一句,“晚上我再过来吧。”说完,竟是朝着王卉凝的方向投去别有意味的一瞥。看到王卉凝听到他的话后身子明显一僵,他唇角一勾,竟是露出几许不知是嘲讽还是玩味的笑意,之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直到走到清月阁外,他又顿了顿步子,朝院内深深地望了一眼,方才快步离去。王卉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却是嘴角抽了几抽,眉头忍不住蹙得紧紧的。 ****** “啪!”明亮的灯光下,秦含霜烦燥地将映照着自己并不精致容貌的铜镜猛地扣在妆台上,发出的响声惊得垂手立在一旁的翠云一跳,抬起头目光闪了闪,又快速地低下头去,习惯性地将呼吸屏了屏。 “死了吗?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拆散这发髻?”秦含霜紧紧地捏住了妆台上的一柄羊角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从齿间迸出几个令翠云胆战心惊的字来。 昨天意外落水,因着翠云的一句话,她被冠以了救人的名头,竟是只能暂时将害她的人放下不提。本因着老夫人和候爷心中的那一丝怀疑终于卸去,她心中暗喜不已。却不想柳家的和钱家的送来的那匹布又让她丢尽了脸面。本来熙儿被从身边带离到了秀朱阁也没什么要紧的,却不想竟是被那贱人接去了清月阁,如今竟连候爷也被她勾了去,当真是让人气得牙痒痒。(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推拒 翠云被秦含霜一喝,只得强忍着心中的恐惧,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拆她的发髻。[]紧张之下,取下秦含霜发髻上那支式样复杂的金簪时,流苏勾住了头发,便扯得她头皮一痛,紧跟着脸上便受了火辣辣的一巴掌:“笨手笨脚的,连个簪子都取不下来,要你还有何用。” 秦含霜抓着羊角梳的手越握越紧,几乎要将梳子捏成两段。自王卉凝那贱人回府后,她就越来越不顺心了。好不容易拿捏住的两个丫环,竟是一死一逃,令得身边连个放心的人都没有。虽说翠竹死时将所有罪名都揽了去,可留着碧纹在世,终究是个祸患,她费尽了心思与人力,竟是连她的影子都没找着。 而其他医者也说不稳的胎儿更是令得她心头慌乱,本还抱着一丝因祸得福可能得孙钧多加关心的侥幸心理,在听到孙钧两度去了清月阁用过晚饭后竟是不曾出来时,便再也沉不住气了。她努力了这么久,候爷从未主动来过她屋里过夜,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瞧着原本被冷落了的王卉凝重新承欢?不行,坚决不行! 好在妆台上的镜子已被秦含霜按下,翠云并未能看见她紧咬着牙齿眸光阴狠的狰狞之相,否则,怕是要吓得更甚。 翠云捂着被打得通红的脸蛋心中委屈,却只能默然无语,仍小心地将她挽着的发髻放下来。紫兰在隔壁的屋里听得动静,赶了进来,看了一眼翠云映着指痕的脸,也不好安慰,只得走上前来将她替下。劝着秦含霜道:“二小姐现如今怀着身子,可千万别再动气了,养好了身子将来为候爷再添个嫡子,便比什么都好,小少爷也能早日有个伴儿。”无人时,她还是习惯如以前在秦府那般。称秦含霜为二小姐。 这一句话正中了秦含霜的心坎。她满意地盯了紫兰一眼,眸光一闪后,唇角忽而绽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忽然眉头皱了起来。弯腰捂着肚子做出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紫兰瞧见了,立时一慌,忙问道:“二小姐可是肚子又疼了?奴婢还是去禀了老夫人吧。” “没事。我再忍忍吧,天已黑了,总不好事事都惊动老夫人。”秦含霜咬着唇隐忍地摇了摇头。 “可就这么疼着也不是办法啊。”紫兰浓黑的眉头紧皱着。为难而又担心,“何况您腹中还怀着小少爷。” 秦含霜状似思虑为难地道:“要不,你悄悄地去请了王姨娘来替我瞧瞧。她昨日才送了安胎药与我,以前又一向是个热心的,应该不会推辞。” “好,奴婢这就去。”紫兰只迟疑了一瞬,便点头应道。急急地走出正房。又看了一眼矮屋里那一缕如豆的灯光,便急急地向着那最熟悉的清月阁而去。 虽然以前二小姐一直将王姨娘当做害死大小姐的凶手。彼此之间难免不快,或许王姨娘也因此对二小姐存了心结,否则也不会不准她将其救治紫衣的事情说出来。但王姨娘以前确实一向是个热心的,对二小姐也治过几次,想必这次应该不会推辞。借着这个机会,她也好顺便将紫衣前不久醒来了的消息告知她。 ****** 清月阁里,让飘雪去将晚饭前刚被送来的大丫环青碧、青澜和小丫环玉儿、坠儿安置了,王卉凝同着青柳一道将孙雨熙哄得睡下了,见孙钧竟随手在矮榻上取了一本医书随意地翻着,似乎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不由得眸光闪了闪。 若在以前,即便她不是多么渴望面前的男人对自己好,也绝不会产生排斥的心理。但一次次的失望,特别是昨日的绝望痛心之后,她已对面前的男人绝了所有的念想。她一向是个干脆的人,既然心中已有了打算,她便不会再拖泥带水、三心二意。或许为了熙儿的将来,她不能那么自私地将他带离,然而她却是连半刻也不想再在这候府里待下去了。一旦确定熙儿的安全再无威胁,或许就真的是她隐居山隅的一天。既然心中了无牵挂,便是独居他处,又有何不可。若是实在想念熙儿,她便悄悄地来看上一看就是。 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还让孙钧留在这里过夜。原本以为沉闷不出声地吃过一顿饭,又刻意地冷落走开后,他会愤然离去,却不想他竟似乎有意和自己作对一般,竟是拿起医书看了起来。眼看着大家都要睡下了,难道便一直让他在这里看下去? “你且在这里看着小少爷,我去看看明早的药白芍弄得怎么样了。”王卉凝拉了拉孙雨熙的被子,直起身子,状似无意地对着静立一旁的青柳说完,便急匆匆地往外走去。待到她逃也似地走出了屋门,孙钧却是将手中的医书合了起来,盯着已无人影的暗夜若有所思,唇角绽出一丝苦笑。 他本是因着知道真相后心中产生的愧疚和见到她对熙儿所为后生出的几许感动,下了决心想来弥补她一下的,却不想她似乎对自己越来越排斥疏离了,故意冷落自己不说,竟还找了借口躲出去。 或许,她只是想以己之身还施彼身,报以前受冷落之仇,他似乎没资格生气。毕竟,既然当初答应了皇后娘娘,就不该事后将其完全冷落,甚至让她在府里完全没有地位。只是,越与她相处,他竟越觉得她身上透出来的气息、神情与雪儿越来越相似了,这令他的心头既震惊又疼痛。难道,他真的该如母亲所言,好好地让自己清醒清醒吗? 飘雪将四个新来的丫环都分配了任务和住所后走进屋子来,竟见只有孙钧一人坐在矮榻上出神,王卉凝已不见了人影,不由得眉头蹙了蹙。以前姨娘千般期盼万般期盼的,可不就是盼着这一刻吗?如今候爷明明有宿在这里的意思,姨娘竟是不在屋子里。难道姨娘真的已下定决心,要远离候爷了吗? 再想到昨晚王卉凝面对恪王说出要隐居山隅的话时凝重而决然的神情,飘雪只觉得心口生疼。若非老夫人和候爷一再相逼相弃,姨娘也不会产生这样绝自己后路的想法。万一真的有那么一天,她自是不惧吃苦,可她如何能看着姨娘再陷入窘境。 眸光紧了紧,飘雪迟疑犹豫了一下,却是走到孙钧面前,询问道:“候爷可要现在沐浴洗漱?” 姨娘以前那般爱慕候爷,即便如今已经心寒,心底的那份情意定然还是在的。若是候爷的态度能有所改变,或许姨娘决然的想法会自然而然地消逝。而今晚,便是最好的转机。 孙钧回过神来,面对飘雪询问的眼神,一时竟是不好开口。他虽有意弥补,却真的要用热脸去贴王卉凝的冷脸吗? “飘雪,你去看看青枝的咳嗽要不要紧。”王卉凝人未至声先到,急急地冲到门口方才放缓了步子走进来,装作并未听到飘雪对孙钧的询问,说道,“我方才听着青枝似乎咳嗽了起来,怕是先前喝的药不凑效,你去替她瞧瞧。” 飘雪抬起头看向王卉凝,似乎看出王卉凝是有意截住她的话,迟疑了一下,终还是神色坚定地动了动唇欲对着孙钧再说什么,却被王卉凝捷足先登,开口道:“候爷,小少爷如今烧也退了,人也睡下了,瞧着竟是好多了。倒是夫人自昨日落水后,胎像便有些不好,此时怕正忧心着需要人安慰呢。” 听着王卉凝这样明显的送客之言,飘雪只得抿紧了双唇,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眸中闪过一抹黯然与担忧,向着她和孙钧低了低身子,默然地走了出去。姨娘既已如此下定决心,她便是再做努力也是白费。 孙钧闻言却是定定地瞅着王卉凝,仿佛要从她白皙俏丽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淡漠的心中更是激起一阵阵的涟漪。这样推拒的语气,这样坚定的神情,竟使得他仿佛又看到了当日那个秦府中淡漠清冷的秦含雪。虽然话语婉转,却怎么也掩不住她的疏离。 就在孙钧的眸子越来越深邃,眸中闪过黯然之色,而王卉凝有些不适他这样的盯视别过眼去时,院中响起了紫兰的声音:“我们夫人肚子有些疼痛,差奴婢来请姨娘过去帮忙瞧瞧。” 王卉凝的那丝不适很快消逝,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嘲讽的笑意来,却是对着外面淡淡地道:“让紫兰进来说话吧。” 秦含霜哪里是肚子疼,怕是听到孙钧今日两次来清月阁的消息后沉不住气了吧。如此倒也正好,正好坐实了她方才说的话。 孙钧眸中的浓黑瞬间化去,缓缓地转过头来,便见得紫兰神色紧张地走了进来,见着他亦在屋里,明显一愣:“候爷?夫人说天黑了不好事事惊动老夫人和候爷,便没差人去请,只让奴婢请了姨娘去瞧瞧。” 紫兰的那一愣令孙钧深信秦含霜真的是肚子疼痛,王卉凝却是心中冷笑不已。这便是秦含霜手腕的精妙之处,差了个不知内情不懂掩饰的紫兰来请,孙钧哪里还能看出她其实是知道他在这里的。不过,想到紫兰或许可以趁此机会告诉飘雪一些紫衣的情形,她反而多了一丝喜意。毕竟,她非但没有留孙钧之意,反而正存了将他赶离之意。 “夫人受了昨日那一惊,肚子有些微的疼痛是必然的,只要及时服下那几副药,好好调养便会没事。最重要的,便是心情舒畅,我想,这一趟,候爷去,会比我去效果更好。”王卉凝轻声说完,孙钧却是再次盯了她一眼,最后菱唇微抿,眉头蹙了蹙,冷然道,“我先去瞧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接受了小姨子 “候爷?你怎么来了?”孙钧走入清风轩时,躺在床上的秦含霜慌忙便要起身,脸上是晃得人眼花的惊喜,一看便让人深信她是真的对孙钧的到来感到很意外。 “正好我在清月阁看熙儿,听紫兰说你肚子疼,便来看看。”孙钧上前将秦含霜按下,对上她的双眼时眼神却忍不住有些微的闪烁,“此时可好些了?” 只要面对秦含霜,他便禁不住会想起那一晚自己的失态,脸上便不免有些尴尬之色,心中更是深深地觉得对不起亡妻。 “我没什么,只是有些不放心胎儿罢了。”秦含霜说着伸手捂向了小腹之处,更是有意地拿眼瞅了一眼屋门口,脸上现出几分疑惑来。 “只候爷一人来了,王姨娘说您受了惊吓动了胎气,若只是些微的腹疼只要按时喝下汤药慢慢调养便能没事,无需她来瞧,倒是候爷陪着您宽宽心比她来更好。”紫兰当时听着骤然觉得王卉凝竟然还是个很豁达的人,此时哪里还会将王卉凝推拒孙钧的话漏下。 秦含霜听了虽有些疑惑,更多的却是称心如意的喜悦,脸上却还要做出几分贤慧的样子来:“妾身若是知道候爷在清月阁,便不会让紫兰去唤王姨娘了,没得又惊动了候爷。”只有一旁的翠云听得,越发认清了她的虚伪面目,想到当初竟为能来这儿服侍她而感到欢喜雀悦,只觉得当时太过天真、无知,致使现在受尽委屈与打骂,却不敢怒又不敢言。 “昨儿孙太医开的药可为夫人熬了?”面对秦含霜看过来的炙热眼神,孙钧却是不自然地别过眼去。转而对着翠云和紫兰询问道。 虽然王卉凝昨日已同秦含霜号过脉诊察过,但老夫人不放心,秦含霜不完全相信,再请孙太医来瞧是必然的,孙钧和王卉凝本人都没有感到意外。 “熬了,也给夫人喝了。”翠云连忙低声道。虽然那副药其实是王卉凝送来的方子。只是经孙太医过了目才去抓了药来。但既然夫人不说,她自也不能僭越去多嘴。 “嗯,你且安心调养,府里的事儿还交还给母亲去管吧。”孙钧点了点头。淡淡地说完,秦含霜便很是温婉地答应着,身子不经意地往孙钧身边靠了靠。拉住他的大手轻轻地摩挲着他指上的厚茧,“嗯,妾身听老夫人和候爷的。候爷怎么说。妾身便怎么做。”那乖巧的模样,宛如一只温顺的羔羊。 感受着手心里那一团湿热和柔软,孙钧常年握剑的手僵了僵,本能地想缩回手来,可当目光落到秦含霜的小腹上时,想到那里面孕育着的是自己一夜疯狂后的结晶,想到醒来时受尽蹂躙的秦含霜一脸的憔悴与羞怯时。他在内心里轻叹了一声。带茧的手指动了几动,头一次将那只柔软的小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虽是酒后失态。可毕竟是他错在先,事情既已发生,他便要承担起责任来。若还是这样一味地逃避下去,便只能更对不起亡妻。 “候爷?!”感受着大手上传来的热度,秦含霜欣喜地抬起头来,看到孙钧顺势坐在了床沿边用另一只手为她拉了拉被子,她只觉得内心喜不自胜,抿了抿唇,竟是大胆地将头靠在了他的大腿之上,含羞带怯而又楚楚可怜地道,“候爷今晚便歇在这儿吧?妾身每晚睡到半夜醒来,想到这偌大的床上只有自个儿一个人便怕得慌。” 孙钧的眉头动了动,内心纠结着,沉吟了半晌,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事已至此,他能做的,怕是只有对她更好。或许,这也算是对雪儿的另一种补偿方式。秦含霜瞧见,高兴得喜极而泣,一边用袖子拭眼角滑落的泪花,一边吩咐紫兰和翠云去给孙钧准备洗澡水。 “紫衣现在如何了?”孙钧却是叫住了紫兰,对着她问道。 “昏迷了一日多,下午的时候已经醒来了。”紫兰绷着的心自紫衣醒来后终于松了松,此时回答得便有些轻松,说后不忘补了一句,“昨天瞧着挺吓人的,多亏了王姨娘医术好。” 她一向是个直性子,以前在秦含雪面前也是有什么说什么。虽然知道这话出口秦含霜必定会不悦,但事实是如此,她不说出来会觉得对王卉凝不公。 “嗯,暂且让她好好养着,待身子好起来了,便留在夫人身边吧。”孙钧轻轻颔首,想到母亲下定了决心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大丫环拨去熙儿身边的决定,略一沉吟,声音低沉地道。 虽然他一向知道紫衣是个稳重的,但毕竟熙儿一再受伤,他既求得母亲收回了剩余的处罚,便不好再强行要求把紫衣留在熙儿身边。恰好此时秦含霜身边的翠竹和碧纹双双离去,便让她到这儿来也是一样的。 秦含霜听在耳中知道孙钧这么关心紫衣为的是什么,心头不由得一阵醋意,眸光紧了紧,却是绽出一抹关切的笑意来:“紫衣一向是个细心稳重的,想必昨日也是一时失察。但既有失误,受罚却是应当的,否则岂不是坏了咱们府里的规矩。如今她醒了,我便也放心了,便让她好好地养几日吧,左右我身边还有翠云和紫衣两个人服侍着。” 这边院子里的丫环忙着为孙钧的留宿张罗着,王卉凝却是让白芍将院门拴得紧紧的。直到飘雪悄悄地将紫衣已经醒来的消息告知她,她绷紧的心头才松了松,悄然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醒来了,多亏了有师父暗地里的相助啊。他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那一晚到底给紫衣用了什么药或是施了什么针。不过,她目前最关心的,却是紫衣能够醒来。只要不再昏迷,紫衣的性命便无虞了,再用她给的药好好调理着,便能一日日地好起来。 孙钧的离开和紫衣醒来的消息,让王卉凝的心头像是卸下了一块大石头,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许多。因着屋里现在多了青柳和青碧、青澜,她一贯看着的医经却是不能随便拿出来了,想了想,便走到桌案前,拿起画笔随意地涂鸦了起来。 细细的几笔勾勒,飘雪在旁看得,那张原本空空如也的纸上,已经跃然出现一朵花瓣饱满层次分明的花儿,只是外围的几片花瓣有些蔫蔫的似乎有脱落,虽没着色,细瞧之下,不正是小少爷中午时分拿进来的那朵粉芍药么? 而王卉凝侧头瞧着纸上的花儿,想到儿子那可爱亲昵的举动,唇角抑制不住地勾起一抹温馨的笑意,再一回头看向摇篮里熟睡的孙雨熙,她的笑容里又全是满足与宠溺。终于能再像前世那般,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熙儿,那样的感觉令人幸福而踏实。 忽然,摇篮晃了晃,里面躺着的孙雨熙眉头皱了皱,先是晃了晃手脚,接着却是一声极为惊恐的叫声打破了清月阁里的沉寂,听得众人心头一慌。小少爷又开始梦魇了。 “小少爷,小少爷!”一旁守着的青柳慌忙走上前去,一手轻推摇篮,一手轻轻地拍打着孙雨熙的小身子,嘴里还不停地小声哄着。开始还有一点效果,孙雨熙闭着眼睛哭声渐小,待到她松了一口气时,却又大声哭了起来。这一回的动作却是很大,乱蹬的手脚将身上盖着的被子都踢开了去。 王卉凝早已快步走到摇篮边,见青柳哄不住了,便连忙上前,如前世一般用手有节奏地拍打着孙雨熙的大腿。看着孙雨熙在恶梦中挣扎的模样,心疼得不行,嘴巴动了动,前世每每哄着他睡觉时唱的歌谣差点就脱口而出,终是在出口前顿住了。 “你可还记得以前夫人哄小少爷时唱的是什么?”王卉凝一边轻轻地拍打着,一边故意对着身边的青柳问道,待到她迟疑地摇了摇头,便有意地不确定地哼出了一句,“可是这样的?我倒是听夫人哼过几次,却不太确定。” 青柳虽哼不出来,但以前偶尔来清风阁替老夫人传话也听秦含雪哼过,听到了自然能判断出来。虽然王卉凝哼得有些断断续续,她听后却是忙道,“对,对,就是姨娘哼的这样儿的。” 王卉凝这才放心地一边轻拍着儿子,一边小声地哼唱着以前唱了无数遍的曲调,起先还故意地露出些生疏不适感,待到后来便是越哼越熟练。虽然声音并不同,青柳和飘雪听在耳中,却仿佛哼唱的便是秦含雪。 毕竟被这样的手法和曲调熏陶了近八个月,孙雨熙的脑海里定然还存着这样的记忆。渐渐地,他的哭声小了许多,蹙着的眉头也渐渐地放松,好一会儿后,便再次陷入了睡梦之中。昨晚被折腾怕了的青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着王卉凝投去了钦佩的一瞥。昨晚秀朱阁里小少爷的哭声可是从未间断过,大小丫环包括老夫人和陈妈妈,都被他闹得一宿没睡。好在她天亮的时候被陈妈妈遣去眯了一会儿,否则今日哪里还有半点精神。 虽然顺利哄得孙雨熙睡下,但一个晚上下来,他还是哭闹了四五回。青柳虽被王卉凝叫在外间睡下,然听到哭声哪里还能睡得着,待到次日早上起来,整个人已是吃不消了。王卉凝只得让了青碧和青澜进来服侍,且让她去睡个回笼觉。(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开枝散叶 感谢hanxia1985亲的粉红票票,此章为粉红票满五张加更,希望亲们继续支持紫竹! ****** 好在青枝经过一夜的咳嗽,第二日起来身上倒是爽利多了。(.)因着怕身上还带着病气,她只得再晚一日才到孙雨熙身边儿,去老夫人那儿禀报的活儿却少不得她去做了。 听到孙雨熙身上的烧热已经退去,昨晚梦魇的次数也少了,而且每次都是王卉凝亲自哄着睡下的,赵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对王卉凝的厌恶头一次减了几分。而当她再听青枝说昨晚王卉凝竟是主动让孙钧去秦含霜的屋子时,她又疑惑地皱了皱眉。王卉凝自回来后,对钧儿的心思似乎淡了许多,神情也一直是冷冷的,难道她竟是将钧儿忌恨上了?又或者是想来个迂回战术欲擒故纵?更抑或是她想借熙儿邀宠? 想到后一点上,赵氏似有所悟,双眼微眯了眯,显露出眼角的几丝细纹,沉吟了片刻,却对着青枝道:“你先回去吧,青碧和青澜虽是经过陈妈妈精挑细选的,却毕竟是头一回随在小少爷身边,许多事必然不懂。以后你和青柳便是再有事,也万不可同时离开小少爷。否则……” “是,奴婢这就回去。”赵氏并未刻意提高声调,然出口的话同样使得青枝神情一凛,应声后,便急急地赶了回去。她虽是老夫人身边得力的丫环,却毕竟只是一介奴仆,若是小少爷再出个什么事,她恐怕就再没这般幸运了。 ****** 府里一时病倒了三位主子,即便老夫人那雷霆手段未完全施展开来。但凭着她往日积下的余威,再加上几位管事妈妈们严厉的训斥,接下来的几日,众仆人行事亦都小心谨慎得多了,连着说话走路都刻意放低了声音。[.超多好看小说] 青碧和青澜不愧是经过陈妈妈精挑细选的,不过五六日下来。行事说话虽比不上从宫里出来的飘雪和老练的青枝青柳。比起紫衣紫兰两个却是差不了多少。便是那玉儿坠儿,虽然年龄小些,倒也都是老实肯干的,平时院里的活儿都会抢着干。对王卉凝倒也没表现出茉莉那般轻视的态度来。倒是那新来的厨娘钱氏,因着每日里不过替孙雨熙做上一点可口的点心或是小粥,倒是傲气得很。 王卉凝故意叮嘱飘雪不去管她。只一心专注于调养孙雨熙自落水后留下的心理阴影。好在孙雨熙因着过度的恐惧而产生的梦魇,在她利用转移注意力、舒缓情绪与药物相结合的法子调理下,一日日地好了起来。虽晚上难免惊醒。却不会像原来那般半夜哭叫。只是,他对王卉凝的依赖似乎也越来越明显了。王卉凝心中高兴的同时,却也免不了有些忧虑。儿子的亲近,是她求之不得的。但她既已打算离开这里,若是不能将他带走,岂不是又要让他经历一次母子分离的苦痛? 而就在这几日的时间里,不只忠管事带着儿子孙栋当着赵氏的面重新又郑重其事地谢了一次王卉凝的救命之恩。宫里的皇后娘娘也让人送出话来。说王卉凝上回给她送的调养身子的方子甚好,还赏下一套精致小巧的银鎏金掐丝头面首饰以作嘉奖。 这样的赏赐无论是不是皇后娘娘有意为之。对于王卉凝来说,都是具有非常意义的。只瞧着府里原本那些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下人们如今的眼神,便能知道一二。而赵氏虽然心中不喜,却也不得不借着孙雨熙的事儿好好地夸赞她一番,甚至允了她的饮食以后也可以像秦含霜一样,在院中的小厨房中做。钱氏听到这样的消息,方才收敛了那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傲气,乖乖地做事。 而这几日对于秦含霜来说,却是一种煎熬。孙钧自那一日后,每天白天都会去清月阁看一看孙雨熙,偶尔也会在那儿用饭,晚饭后却必然要到清风轩来。这看似应该令秦含霜兴奋莫名的事儿,连日来却将秦含霜折腾得夜不能寝,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今日,她终于下定决心,将心中极不情愿却酝酿已久的想法告诉老夫人。 走进秀朱阁,她特意将翠云留在了外面,缓了缓呼吸敛了敛脸上的郁色方才缓步走入厅中。 “我说了这段日子你只管在屋子里养身子,晨昏定省的那些规矩暂且免了,怎的今日这么早便来了?”赵氏听了丫环的通报见到秦含霜只身进来,眉目间闪过一丝意外,再见她脸上微见憔悴之色,不由得轻蹙着眉头道,“难道孙太医开的那方子竟不对你的症?怎么我瞧着你的精神反倒越见憔悴了。” 秦含霜眸间快速地闪过一丝黯然之色,脸上却是绽出柔和的笑意来,对着赵氏略低了低身子:“妾身总待在屋子里也闷得慌,便想着到老夫人这儿走走。那药妾身喝着倒是有效,小腹已不再疼痛了。只是这几日前半夜总是睡不着,想来是白日睡得多的缘故。” 低头间她却是暗暗地咬了咬牙。哪里是喝的药不好,分明是她心中不快半夜未眠才会这样。她那一日好不容易才用计将孙钧请去了清风轩,头一次感受到他亲密的动作,听到他答应自己留在那儿,心中更是欣喜若狂。待到孙钧一番洗浴上得床后,她只觉得自己的梦终于实现了,几番做作的羞涩后,还是忍不住紧紧地搂住了他健壮结实的腰身。 本以为终于能在那个结实温厚的怀抱中安稳地睡上一夜,却不想,才不过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孙钧就起了身,竟然大半夜地就这么丢下她走了出去。望着那道有些僵硬的背影,她眼角滑下冰凉的眼泪,只觉得又气又恨。直到恨恨地将手捶在床沿上瞅到自己的小腹时,她才略有所悟。 而接下来的几日,孙钧果然都是晚上来了陪她说一会儿子话,一个多时辰后却又离开,便使得她越发笃定自己的想法了。候爷不在清风轩留宿,归根结底怕还是因为她现在怀着身子没法服侍。毕竟,候爷如今正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时候。 “嗯,吃着有效便好。无论是为着你自己还是你腹中的孩子,你那药可不能落下。”赵氏只点了点头,半晌又道,“听说钧儿这几日都在你那儿?”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赵氏不由得又扫了一眼秦含霜的脸色,眉头更是蹙了蹙。 秦含霜哪里不知道赵氏说这话的意思,一时心里更是又气又冤,抿了抿唇,便对着赵氏道:“候爷这些日子确实每晚都去了清风轩陪妾身说说话,却因着痛惜妾身的身子,每晚只是坐上个把时辰,便摸黑回去了。” 别说她不会把稳固地位的孩子置之不理,便是她有那个心,孙钧给了她那个机会吗? 抬头看着赵氏眸中那丝极浅的不悦敛去,她略顿了顿又道:“妾身本劝了候爷不必日日跑来看妾身,候爷却只说无防。妾身纵然感激高兴,却不忍看着候爷这样日日奔波,再想到候爷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屋子里却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只王姨娘一个妾室,如今也忙着照顾熙儿。所以,妾身有个想法想同老夫人商量。” “你且说吧。”赵氏看着秦含霜脸上绽出的温婉笑意,猜到她接下来的话,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也平和了不少。 孙家人丁不旺,她如何没想过给儿子多纳几房妾多收几个通房。但一来孙钧以前在外的时间多在家的时候少,秦含雪的到来已令得他们的母子关系出现了问题,她若是在他们新婚之际再强塞人的话怕再次加深彼此之间的隔阂。再后来,府里便是一串接一串的事儿,她也顾不上。如今秦含霜主动提出此事,便是孙钧排斥,她也不过是点了个头,还不至于再影响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 “咱们府里几代单传,候爷如今已二十有四,膝下却只有熙儿一个,理应多纳几房妾为孙家开支散叶才是。妾身想着紫衣和紫兰本是当初姐姐陪嫁的,论理来说,也该收了房了。待到她们将来为候爷生下个一男半女的,再抬了姨娘,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秦含霜敛住内心的不适,脸上还得露出真心贤慧的表情来,着实有些不易。 “紫衣她……”赵氏正欲颔首,想到紫衣时蹙了蹙眉头,秦含霜却是连忙道,“紫衣如今身子正在渐渐好转,已能下得床来了。虽然她于熙儿身上屡有失误,当日受罚时却是半句怨言都没有的。将她收了房,倒更显得老夫人宽宏大量,让那些个犯了错儿的下人们瞧见了,更有改过自新的动力。” 紫衣紫兰两个当中,孙钧比较满意和关心的明显是紫衣,所以,既要收房,她怎能将紫衣落下。 “嗯。”赵氏这才点了点头,秦含霜却是笑意加深,脸上露出几分讨好之色:“至于妾室,妾身瞧着咱们府中上下,怕是只有老夫人身边儿的青枝是最知事能干的了,长得又胜了其他丫头一筹,将她抬了姨娘,想必候爷也是极满意的。清月阁也算宽敞,就还让她在清月阁与王姨娘一同住着,也好与王姨娘一同照顾熙儿。而紫衣紫兰她们,也仍让她们住在清风轩,一来清风轩有的是地方,二来妾身如今也正需要她们照顾着。” 赵氏心中早有将青枝或是青柳中的一个给了孙钧做妾室的打算,此时听得秦含霜想得如此周全,心中不由得更加满意,脸上方才绽出一丝笑意,道:“这事我私下再与青枝提一提,将紫衣紫兰收房的事,便由你张罗着办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孙钧的弟弟 感谢蓝雨anna和nisan两位亲的粉红票票,话说现在已经八票了。(.)。。。。。。。 ****** 王卉凝并不知道秦含霜忍着心中的妒意作出了如此打算,正听了绿竹的禀报后,与飘雪一道行往绿影轩。 “姜平回府的事儿可有眉目了?”趁着无人之际,王卉凝低声问向飘雪。自那一晚后,据说忠管事对姜平的态度极好了,还特意让他去铺子里帮忙管着事,可见心里是有打算的。 “老夫人昨儿让忠管事和孙妈妈一起选两个得力可信的人顶上柳家的和钱家的空缺儿,陈妈妈提了原先管着园子的秦妈妈,另一个人选始终找不着,忠管事便顺口提了一句姜平家的,说他们夫妇这几年管着柳家庄倒是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庄子里的收益也一向不错。前儿铺子里一个小管事被人撬走了,他让姜平临时去顶了几日,瞧着倒合适,不如便趁此让他们夫妇一起进京来。”飘雪将白芍捎回却因着屋子里有旁人而无法及时说出的消息详细地告知王卉凝。 “老夫人可是答应了?”王卉凝眸间闪过思量,微微颔首,道。 忠管事果然不愧是能说出那样郑重承诺的人,想必心里已经对她与姜平之间的联系有了某种猜想,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足可见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嗯,老夫人没有当场答应,事后却让忠管事这回去柳家庄的时候,直接将此事办了。”飘雪点头轻声应着。心里却是很佩服王卉凝能从她极淡的神情变化中猜出事情的结果来。 想到在柳家庄时姜平家的对她越来越恭谨真诚的态度,王卉凝唇角绽出一丝舒心的笑意来。对柳家的和钱家的那一计,可正用得是时候。姜平家的能得到这样一份肥差。心里定然会喜不自胜。便是日后回到府中来,要用起她来,也方便得多。(.好看的小说) 主仆二人说话间已到了绿影轩外,许妈妈亲自迎了出来,脸上是遣不散的忧色:“我们姨太太一直嚷嚷着胸口疼,姨娘快帮忙瞧瞧去吧。” “嗯。许妈妈不必如此担心。姨太太定然没什么大碍。”王卉凝的脸色沉了沉,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轻声劝慰了许妈妈一句,便快步往屋内而去。 走到床榻旁。便见得原本优雅淡然的孙氏无力地靠坐在床头,一手捂着胸口,神色憔悴。几日不见,整个人竟仿佛是老了好几岁一般。而她眸间含着的,除了疲惫。竟然还有王卉凝从未见过的绝望痛苦之色,不由看得她一惊。 “除了胸口疼,姨太太可还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王卉凝一边执起她的手号着脉,一边轻声地询问着。孙氏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对上王卉凝脸上的担忧,绽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已是老毛病了。不碍事儿,是许妈妈大惊小怪罢了。” 王卉凝细细地号了一回脉。又仔细地察看了一番孙氏的情形,眉头却是微微地蹙了起来,望着她道:“姨太太心中可是有什么要紧的心事儿?您若不想开点,只一味郁结于内,怕是伤心又伤身哪。便是用药调理,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许妈妈听了,紧紧地盯了孙氏一眼,眸中闪过担忧之色,紧跟着便是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姨太太,您已经努力了这么多年,就别再执着了。”绿竹见得她如此,早已无声地走到外面去,将房门轻轻地合上。 “不,我总觉着他还活在这个世上。只要我不停地寻找,就一定能将他找回来。他是孙家的子孙,我不能让他流落在外,一定要让他认祖归宗。”孙氏的眼角滴下两行泪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跟着却是捂住了胸口,疼得喘不过气来。 听着这样的话,王卉凝的眸间闪过疑惑,见孙氏如此,却是赶忙上前轻轻地揉着她的胸口,借以刺激她的几处要穴,方才让她的症状和缓些。(.)看着她脸上止不住的泪水,无声地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孙氏接过帕子轻轻拭了拭眼泪,又缓了缓,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却是对着王卉凝道:“你大概并不知道我曾经是为老爷生下过一个男婴的吧?”见王卉凝迷茫地摇了摇头,她苦笑一声,“他比孙钧小了六岁,虽只是个庶子,生下来时,老爷却也是高兴得简直合不拢嘴。因为他,孙家数代单传的定数终于打破,说不定便能从此人丁兴旺起来,怎能叫老爷不高兴。可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孙氏的眸光骤然一紧,捂着胸口的手不由得抓紧了胸前的衣襟,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可是他才出生不到三日,府里却突然遭了劫匪,失了大批财物不算,竟然连我的磊儿也一起抱了去。我虽没有证据,可是我知道,这定然与赵氏那老妒妇脱不了干系。只可恨我用尽了所有的法子,竟至今无法查到磊儿的下落。” 若不是念着老爷的一番情意,孙家只有孙钧这滴一血脉,她是绝不可能只是让赵氏暂且被头晕折磨这么简单。 “昨儿四月十七,正是少爷十八岁的生辰。”许妈妈已是泪眼模糊,哽咽着说出了孙氏突然如此难过的原因。王卉凝听得眉头越皱越紧,以前只道孙氏与赵氏斗智斗法了多年,却不曾想到她还有如此惨痛的经历。而想到赵氏竟然心狠到如此地步,心头更是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那劫匪将少爷抱了去,即便不会心善到将他养在身边,也总会卖给无儿女的人家。只要姨太太还记得少爷身上的特征,将来是定然有团聚的一天的。”孙氏的经历深深地触动了王卉凝,使得她又难过又庆幸,安慰地对着孙氏道。 孙氏的经历她深有体会,她与自己的儿子何尝不是生生被分开,当初还是阴阳相隔。值得庆幸的是她如今又回到了候府。即便不能恢复原来的母子名分,却是能真真切切地与儿子在一起,能看着他快快乐乐地成长,已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了。 “便是这个信念一直支撑了我十八年,我当初用尽办法问老爷讨了那处庄子,暗地里养了不少人。可是。寻了这么多年,却仍是没找到一个右手臂上有月亮形胎记的人。”孙氏说着说着,脸上渐渐现出几丝疲惫后的绝望来,“或许。我这一辈子都不能见到我的儿子了。” 王卉凝这才了然孙氏为何能在老候爷死去多年后,仍然保留有办事能力极强的一众人马。而原本低垂着头静然而立的飘雪,却在听到孙氏的话后。猛地抬起了头。 “怎么了?”王卉凝被飘雪这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着她。飘雪迟疑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奴婢只是想劝姨太太暂时放宽心,好好地保重自己的身子。俗话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多派些人出去寻,总有一日能寻到的。” 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去年除夕之夜在柳家庄替阿离包扎右手臂的情形。她当时瞧着阿离的手臂之上,不只布满疤痕,在肩膀下方一寸多的地方。似乎也有一枚胎记。只是,因为被破碎的衣服挡着。当时又布满血迹,她看到的只是胎记的一部分,无法判断其形状。或许,是她多想了。 而且,即便她现在说出来,阿离主仆二人此刻也不知在何处,根本就无法验证,没得再让孙氏坐卧不安。 “嗯,正是飘雪说的这个理儿。您若是自己先倒下了,还谈何寻人之事?”王卉凝赞同地点着头,看向孙氏劝慰道,想了想,又道,“康王爷一向看重您,他又一直待在南边儿,您不妨私底下将这事与他说说,他手下人多路子广,寻起来希望更大一些。” “对呀,军中全是男儿,说不定少爷就在军中。便是不在那儿,那些兵丁都是从全国各地汇聚到一起的,有人见过也说不定啊。”许妈妈一拍大腿,布满泪痕的脸上绽出满满的希望来。孙氏也是听得眼前一亮,原本黯然的眸中闪出夺目的光芒,连连点头,“嗯,嗯,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多亏了你点醒我,过两日我便亲自去一趟康王府。” 心中的郁结一解,孙氏的胸口便好了许多,喝了一碗热茶下去,许妈妈便亲自去打了热水来服侍她洗脸。看着她原本憔悴的神情重新梳洗过后,又焕发出几分原来的淡雅之气来,王卉凝真心地笑了笑。 “听说你主动让孙钧去秦含霜的屋子里?”孙氏放下捂脸的毛巾,对上王卉凝的笑脸,略一沉吟,却是开口问道。 王卉凝转头看向飘雪,见她抿着唇默然地低垂着头,却也责怪不起来。她知道定然是飘雪心急她想出府的决定又劝止不住,才会告诉了孙氏,希冀她来劝自己。 “与其在府里做一块惹人厌恶的跘脚石,随时提防着旁人来踢你,倒不如主动离开。世界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处。”王卉凝紧蹙着眉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幽幽地道。 起先她只是无奈之举,不过到得后来,当她听紫衣说孙钧从未在清风轩过夜后,心里盘算的却又多了另一层意思。这样的折磨,倒是能更快地迫使秦含霜现形。 “可你虽并未生下一男半女,原先对他却是存了心思的,如今心里能放得下吗?”孙氏好看的秀眉微蹙着,“即便你能完全放下,我们这样的身份看着似乎比一般的妾室地位高,若真想离开怕还不如她们。起码她们若想离开,只要求得男人的许可便可。” “事在人为,总会有机会的。”王卉凝心里酸涩,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未多言。孙氏见她如此,竟是不好再多劝。 王卉凝又顺势向许妈妈问了问碧纹的近况,感谢了一番孙氏的帮助,又略坐了一会儿,便回了清月阁。(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喜事一桩连一桩 表面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几日,孙氏去了一趟康王府,得了轩辕翊的应允后,整个人又精神焕发了许多,心口便也不疼了。[] 孙钧仍如往常一般来往于清月阁和清风轩之间,只是不知是因为关心似乎已经不再梦魇的儿子,还是因着别的什么原因,他无事的时候总喜欢出现在清月阁。无论是捧着茶碗静静地看着儿子与丫环们玩闹,还是站在院门口看着王卉凝与孙雨熙轻声细语地讲解花草的名称,他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地往王卉凝的身上多瞟几眼,相互之间却只有简单的几句话。 丫环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了他这样无声的存在,直到有一日,逗着孙雨熙玩儿的青枝在对上孙钧的眸光时,脸上快速地升起了两点红晕。而站在一旁看着他的背影时,却又微微地出神。王卉凝无意间瞧见这样的情形,拿着书作幌子又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心思一转间,竟是有了隐隐的猜测。 待到晚间,紫衣便悄悄地传来了消息,说是秦含霜有意让她和紫兰侍候孙钧。她巧妙地拒绝了,秦含霜便又把心思转到了翠云身上。听到这些,王卉凝便对心中的猜测越发笃定了,对于秦含霜这样似乎有些类似于狗急跳墙的举动,也只是付与嘲讽一笑,只等着她露出恶毒的狐狸尾巴出来。 次日,文远候府里便是一个接一个喜人的消息。首先是新婚不久的文远候填房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孙家的香火旺了起来。接着又是新夫人贤慧大方,为候爷抬了老夫人身边儿的青枝为姨娘,又将原夫人身边儿的紫兰和自己身边儿的翠云放在了候爷的屋里。沉寂了十数日的文远候府,因着这接二连三的好消息。一时之间便沸腾了起来,下人们聚在一起难免议论纷纷。最火热的话题莫过于对隐瞒了两个月身孕的秦含霜的讨论,说她三个月便显了怀,怕怀的是难得的双生子。 一大早,本家姓柳的青枝已梳了妇人发髻被新拨来的两个丫环簇拥着去清风轩给秦含霜敬茶,而清月阁的东厢房里却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众仆妇忙着将老夫人吩咐送来的新姨娘的一应寝具及用物摆设摆放整齐。 青柳抱了孙雨熙在院中一边赏花,一边笑看着这边的情形,心中倒是替自己的好姐妹高兴。屋中的飘雪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却是走到坐在床榻上偷空翻看医经的王卉凝身旁。抿了抿唇,道:“姨娘就没觉得秦含霜此举还有别的意味吗?” 王卉凝却只是动了动眉头,不紧不慢地将所看到的篇章完全看完。方才抬起头望了一眼东厢房的方向,神情淡然地道:“不是还有西厢房空着吗?我倒等着她再抬一位姨娘进来。我既已死心,又如何会在乎这些?只怕到头来夜夜难寐的还是她吧?” 此刻她倒是庆幸自己前世已死心。对孙钧并没有原来王姨娘那般浓烈的爱慕之情。否则便是她再想得开,看着如此情形,也定然会心伤不已。秦含霜突然之间帮孙钧又是抬姨娘又是收通房,莫不是想将孙钧留在屋里,同时也远离她王卉凝的身边。 秦含霜既如此沉不住气,她倒乐得再激一激她,看看她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嘴脸。 飘雪抿着唇紧盯着自家姨娘。眸中复杂的光芒闪烁着,最终只余得一声重重的叹息。 “飘雪。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就没有觉得我在这候府里还不如在柳家庄过得悠然自在吗?何况,就算出得候府去,我还有一手医术傍身,便是作最坏的打算,维持生计也是不成问题的。”王卉凝轻轻地合上书,将之藏妥当,对着飘雪轻声说完,见她纠结了好半晌终于点头赞同了,不由得绽出一丝笑意来,“我们活在世上,哪怕全世界的人都对自己不好,自己却是要善待自己。(.好看的小说)走吧,我们一同出去看看小少爷,顺便去迎迎这位新晋升的姨娘。” 除了熙儿,这府里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不过,即便要出府去,她也不会委屈了自己,能带走的,她一样也不会客气。这个忙,却要她的师父恪王来帮了。 起身拂了拂衣裙,王卉凝浅笑着往外走去。正蹲在花圃边指着花儿看的孙雨熙一见她出来,立时脸上绽出笑意,站起身对她指着花圃里的花“哇哇哇”地说了一大堆,仿佛是要告诉她花圃里的花儿有多美,直听得院子里的一众人等抿嘴偷笑。 光说还不尽兴,就在众人觉得好笑之际,孙雨熙居然身子一弯,一双小手就伸向了花圃中颜色鲜艳的一株月季花。好在青柳牢牢地记住了紫衣的教训,一直极为谨慎,此时一见,立马伸手将他的小手拦住了,自己的手却被花株上的尖刺划出了几道血口子。 “小少爷没事吧?”王卉凝脸色一变,急急地赶上前,紧张地抓过孙雨熙的手上下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伤口方才放下心来,这才注意到青柳的手在流血,便对着她道,“你先去处理一下手吧,小少爷我来看一会儿。” 青柳本想点头,想到青枝的叮嘱,只得摇头道:“奴婢没事,谢谢王姨娘关心。” 王卉凝也察觉到了她和青枝自那一日后,便从来没有同时离开过孙雨熙的身边,没有再坚持,只是淡淡地道:“那你用帕子擦一擦吧,我来抱一会儿小少爷。” 孙雨熙并不知道自己差点闯了祸,不只自己受伤,还要累得旁人受罚。起先被青柳猛力一抓很有些不悦,再看到王卉凝抓着他的手上下翻看着,倒是觉得有趣了,津津有味地有样学样,将王卉凝的手抓着翻来覆去地玩着,直看得王卉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干脆指着自己的手指顺势教起了他识数。 孙雨熙似乎对此极感兴趣,听到王卉凝轻声吐出一个数来,他小嘴嘟了几嘟,便也跟着奶声奶气地吐出一个数来,虽然仍是含糊不清,那认真盯着王卉凝的嘴巴看的模样儿却是看得王卉凝一阵欣慰,每每便要将他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一拍他的背,并没有看到院门口射进来的一道深邃的眸光。 两人玩闹了一阵,早早便起来了的孙雨熙便有些乏了,两眼微眯着打起了瞌睡。王卉凝见状,便将他抱在怀里,一边轻拍着一边像往常一样轻声地哼唱着曲子。 已在清月阁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的孙钧听到,却是身子一僵,盯着王卉凝的眸光紧了又紧,直到王卉凝几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还像一截树桩一般,牢牢地钉在当地挪不开步子。 到底是他出了问题还是她刻意向着雪儿改变,为什么他觉得她身上雪儿的影子越来越重了,有好几次他都觉得面前站着的根本不是王卉凝,分明就是他日夜思念着的秦含雪。若非他定力好,及时从失神中回过神来,怕是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将她搂在怀里,轻唤一声“雪儿”。 足足静立了一刻钟,直到回来的青枝回来唤了他一声,孙钧才回过神来。却只是对着青枝点了点头,便径直向着正屋走去。青枝只羞涩地一低头,便发现他人已到了正屋门前,犹豫了一下,便快步跟了上去。 “候爷!”王卉凝站在书案前提笔作画,听到青柳和飘雪的唤声,看了一眼画中的景致,唇角悄然地勾了勾,才回过头来,见到孙钧背着手缓步走了进来,而青枝则紧走两步也跟了进来,对着她一笑,亲热地唤道,“姐姐!” “妾身见过候爷。”王卉凝淡淡地对着脸上看不出波澜的孙钧低了低身子,起身却是对着青枝一笑,“恭喜青枝妹妹了。” 青枝悄悄地看了缓步走向桌案旁的孙钧,双颊升起两朵红霞,甚是温婉地笑道:“以后还得靠姐姐多照应。” “妹妹这话客气了。”王卉凝笑意不减,“你是老夫人最看重的丫环,定然也能得候爷和夫人的看重。”说着,特意斜睨了孙钧一眼,见他看着画中的景致果然眉头蹙了蹙,不由得心中暗喜。 青柳几人便也上前来对着青枝说了一番恭喜的话,青枝脸上羞涩,看着孙钧的眼神却越来越炙热。只可惜孙钧对她的目光似乎并未察觉,只两眼盯着画中的景致,双目微微出神。 那纸上所画,正是当年秦含雪根据孙钧收集来的口头描述而临摹出的已经流失的名师画作“江南春”。说是临摹,其实她并未亲眼见过,因此并未有原画那般的神韵。可即便如此,当时孙钧在皇后寿宴时献出,仍是赢得了满殿的赞叹之声。此时,画作并未完成,不过画出了江南小桥流水的一部分。而且,便是这并不多的景致,还被王卉凝有意地画错了几处,为的,便是接下来的计划。 就在王卉凝思索着要不要捧本书去旁边等着孙钧出神完毕再回来提笔作画,孙钧终于抬起了头,看向她,问了一句公认的废话:“这画是你作的?” “妾身技法浅薄,当初瞧着皇后娘娘屋子里的那一卷江南春图甚有意境,心中喜欢便免不了多看了几回。此时闲来无事便想着自己也临摹一幅挂在屋子里,却不想画起来着实不简单,瞧来瞧去似乎也没有人家那个味儿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和谐的画面 王卉凝一边说着,一边又提着笔蘸了墨,左右端详着思索了一瞬,有些犹豫地在小桥旁添了一株垂柳,画完之后却又蹙起了眉头,喃喃地道:“明明记着这里似乎是有一株垂柳的,怎么画上去之后倒反而显得累赘了?” 孙钧看着她提笔的姿势和落笔的动作,再细看画中的某些技法,不由得便又拿目光深深地看了歪着头自言自语的王卉凝一眼,半晌后突然道:“那幅江南图正是我当初献给皇后娘娘的寿礼。” “哦?”王卉凝脸上现出几分惊色,尔后了然地一笑,“怪不得候爷盯着看了这么久,想必是瞧着有些眼熟吧。只是,妾身画法平庸,对画中景致记得也不是很清,与您送给皇后娘娘的那幅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令人不堪入目。” 皇后的寿辰之上,文武百官皆要献礼,那么多寿礼放在一块儿,她又只是侍奉汤药的女官,并不替她掌管这些,不知道是他送的并不奇怪。 “你若想画,我一会儿来与你讲讲,重新再画一幅吧。”重新把目光落到画中的小桥之上,看着上面的几处错误,孙钧眉头微微一动,淡淡地道了一句。 想着这有意为之的举动当真收到了成效,王卉凝心中生出几丝暗喜,脸上却故意露出几许意外之色,迟疑了一下,方才点头道:“那妾身先谢过候爷了。” 孙钧点了点头,想到自己中午还有应酬,又略站了站,便又回去了。只在出门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始终媚眼含笑温婉静立一旁的青枝。眉头却是蹙了蹙。直看得心中情意激荡的青枝心中陡然一沉。 孙钧文武双全一表人才,又年少有成,是除年幼的孙雨熙之外仅有的一位男主子。青枝作为春情萌动的十八岁少女,天天见着的只有他,说没有爱慕之心不曾有过什么想法,那绝对是骗人的。只是她一向聪明。懂得掩饰自己的想法。可如今却不一样了。老夫人和秦含霜既已公开将她抬为了姨娘,她的职责便是侍候好孙钧,流露出对他的情意旁人便再也挑不出什么错儿来。 只是,此刻孙钧虽只是一蹙眉。一向冷漠的脸上几乎没有其他的表情,青枝却分明从中看出了一丝极浅的不喜,存了几天的喜意都在那一顷刻之间被驱散了。再想到他对王卉凝却是主动提出为其讲画,便不由得抿紧了双唇,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双眸一转间瞅见了摇篮里的孙雨熙。紧紧地盯视了一眼,心头动了动,捏着帕子与王卉凝打了声招呼便回了自己新得的东厢房。看着屋内新添的许多崭新的摆设,她却只是拧着帕子托着腮帮子趴在桌上深思,心里从头到尾再想了一遍王卉凝是如何从一个被冷落的妾室到现在这样的情形的。 青枝虽被抬为了姨娘,但因着老夫人不放心,对孙雨熙的照顾却是不能有半点懈怠。因着屋子里有人。原本喜欢在饭后看会儿书的王卉凝便干脆安心地睡起了午觉。今儿这一觉却是睡得沉,醒来时竟是瞧见太阳已偏了西。眼见着天便要黑下来了。 而原本每天这个时候都已经来了的孙钧,今天却还不见人影。王卉凝捧着手中的热茶慢慢地啜着,目光偶尔落在桌案上的画纸上,眉头便不由得蹙了蹙。 于前世的她来说,孙钧从来都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说过的话从来都未食言过。她本是打算从今晚开始借机拖着孙钧去不了清风轩,继而好逼着她再破釜沉舟,难道他今日却要食言了吗? 临到掌灯时分,正在王卉凝心中疑惑而青枝翘首以盼的时候,屋门口陡然一暗,身材颀长的孙钧缓步走了进来。 “候爷来了!妾身见过候爷。”青枝一直悄悄地拿眼睛瞅着门口,见着孙钧走进来,立马上前蹲身行礼。而对比她的热情,王卉凝只是放下手中的茶碗,起身微屈了屈膝,淡淡地唤了一声。目光在扫到孙钧微熏的脸色和微见迷离的双目时,闪了闪,眉头不经意地蹙了蹙。 看他的样子,分明已带了醉意。难道他竟是从中午一直喝到现在?却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临走时说过的话。 青枝的热情令得孙钧的眉头蹙了蹙,神情淡淡地摆了摆手,倒是对于王卉凝这般冷淡的反应,这些日子下来,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微眯着双眼望向她,目光落在她微蹙着的眉头上时,心中反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意。 下一刻,在一边玩着的孙雨熙挣脱了青柳的怀抱,迈着短腿扑到了孙钧的怀里:“爹!” 孙钧如往常一般,轻轻地摩挲了几下他的黑发后低身将他抱在了怀里,却因着怕自己身上的酒气熏着他,而没有如往日般用短短地胡茬逗他,只略抱了抱便把他交给了候在一旁的青柳。 “我先在榻上眯一会儿,你们先吃晚饭,吃过之后,我再与你讲。”他一边说着,人已径直走到矮榻旁坐下,随手捞了上面王卉凝常用的薄被往身上一盖,便一手撑着脑袋,蜷着身子斜斜地躺在榻上,微闭双目小憩了起来。 屋内淡淡的光线,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上,使得他那因常年作战而透着古桐色的肌肤也蒙上了一层莹润之色。英挺的剑眉斜飞入鬓,给他凭添了几分英雄气概。垂着的长长的睫毛如两片黑羽,轻轻地覆在眼上,便又使得他少了几分醒着时的冷漠凛然,而多了几分引人的柔和。 一直用目光细细地描摹着那张俊美得令人炫目的脸上的每一处,直到落在那两片厚薄适中的菱唇之上,青枝只觉得脸颊越来越烫,双目却是移也移不开。王卉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那轻轻颤动的睫毛,唇角勾起一抹算不上是嘲讽的笑意,转身让飘雪去将晚饭摆上来。 “姐姐,可要将候爷唤醒吃了晚饭再睡?”待到飘雪与青碧将饭菜碗筷摆放好,青枝却是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孙钧,有心上前却又怕惹得他不快,思虑再三,还是对着王卉凝道。 “想必候爷肚子并不饿,否则又岂会让我们先吃?”王卉凝未作迟疑地端起碗,一边拿勺子喂了一口饭到孙雨熙的嘴里,一边淡淡地应道,眉间却是带着几丝不悦。 她并不排斥与青枝同桌而食,对于她左一个姐姐又一个姐姐也只是有些不适。此时见她往日的圆滑聪慧竟像是丢了大半似的,整颗心都一直挂在孙钧身上,却是有些不喜。 “那晚上天气凉,候爷只盖一床薄被会不会着凉?要不还是将候爷唤醒,劝他睡到床上去吧。”青枝脸上露出几分羞赧之色,点了点头,端起碗来却又问向王卉凝。 王卉凝正舀了一勺汤喂给孙雨熙喝,听得她的话不由得手一顿,眉头再次蹙了蹙,待到将汤喂到孙雨熙的嘴里,方才似笑非笑地看着青枝:“妹妹说得甚是,你便去唤一唤他吧。”说完,却是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闭着眼看似睡熟了的孙钧。 她敢保证,孙钧行兵打仗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副强健的体魄,莫说身上还盖了一床被子,还喝了酒热身,便是不盖任何东西只合衣而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生病。而且,他作为领兵在外的主将,那份警醒自是旁人所不能及的。他看似睡着了,说不定早已将她们的一言一行都听在了耳中。青枝既如此关心她,她倒不好太过泼人家冷水。 青枝看了一眼孙钧,显得略有些迟疑,最终还是站起身来,走向孙钧。不过,她只刚走到矮榻旁,还未伸手去推孙钧,便听得耳旁传来一道略透着几许沙哑的低沉嗓音:“不必了,我只眯一眯便起来。”却只是双唇动了动,眼睛竟是连眨都未眨一下。 青枝伸出去推他的手立时顿在了空中,尴尬地抿紧了双唇。待到去看王卉凝时,见她仍是神情淡淡地仔细地喂着孙雨熙吃东西,脸上并未见嘲讽之色,方才低着头坐到桌旁,端起碗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饭。 因着孙雨熙的加入,王卉凝吃晚饭的时间已是原来的两倍有余。待到她放下碗漱过口有意地叫飘雪上了茶上来,孙钧竟当真准时地睁开双眼掀被坐了起来。吃得饱饱的孙雨熙起先便是被青柳拉着,此时见他醒来,哪里还拉得住,三步并作两步,便又扑了过去。 “爹,玩!”孙雨熙小小的手拉着孙钧的一根手指,另一手指着屋子一角的那一堆大大小小的玩物,想要父亲陪着自己一道玩。 孙钧将他抱到自己的膝上,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冷漠的脸上绽出几许难见的笑意:“今儿不玩,熙儿陪爹一起看姨娘作画,可好?”说着便抱着他起身走到桌案旁,待到孙雨熙果然对桌上的东西感兴趣了,他便回过头来看着王卉凝。 看着前世自己期盼着的这样父子亲密的画面,王卉凝却只觉得喉头哽咽,闭了闭双眼咽下了眸底晕出的水汽,缓步走到桌前拿起了画笔。下笔前,耳旁却传来了孙钧仍透着几许沙哑的低沉嗓音:“这株柳树应该画在拱桥的西侧入口处,旁边的廊桥连着的是一片八角小亭……” 昏黄的灯光下,男子气宇轩昂,女子娇俏美丽,男童漂亮可爱,三道身影映照在窗纱之上,显得那么和谐,那么温暖,宛如一幅夫慈子孝妻贤的完美画卷,丫环们看得出了神,握笔作画的王卉凝却是心口疼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适得其反 直到很晚,文远候府里已是一片寂静,清月阁王卉凝的屋子里却还亮着灯,薄薄的窗纱上映着两道身影,纤瘦的执笔轻绘,颀长的抱胸而立。 东厢房里早早地就熄了灯,青枝仰躺在床上却是瞪着两只眼睛毫无睡意,望着从正房里透出来的微弱光线,双唇抿得紧紧的。清风轩里,更是同时三个人望眼欲穿地盯着院门口的方向,等待着那一道颀长的身影。紫兰还好些,翠云却是绞着帕子既羞怯又期盼地不时悄悄往外望上一眼。一想到秦含霜叮嘱她的,以后若是孙钧留宿在清风轩一定要和紫兰好好把候爷侍候舒坦了的话,她的两颊就微微地发热,心“怦怦”地跳着,却又无限地期待着。 却不想,拿定了主意要将孙钧留下的秦含霜,却是空忙活了一场,连他的面儿都没见到。待到有小丫环探得消息回来说孙钧一直待在王卉凝的屋子里讲画,她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本想故伎重施的她,在紫衣看似诚恳且分析得极为有理的利益得失的劝解下,方才恨恨地上了床,却是翻来覆去辗转到很晚才渐渐入睡。 次日,天际间才透出一丝曙光,孙钧便穿着整齐地从王卉凝的屋子里快步走了出去,径直从前院带了候着的小厮去皇宫上朝。拥被而坐的王卉凝看着飘雪将矮榻上的棉被一一放回原处,勾着唇用手触着微微发涨的小腹,双目眯了眯,唇角绽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轻声地叮嘱飘雪不要让其他丫环看到自己来月事所用的东西,方才放大了声音道:“我再眯一会儿。小少爷醒来再唤我。” 既有打算,王卉凝自然不能让青柳还如往日一般守在屋子里,便以屋内光线影响孙雨熙睡眠为由,让她和飘雪将人带在外间。好在她在府里一向是没人关注的,这月事什么时候来也只有飘雪和白芍两人知道。那些有心之人看到孙钧在这屋里足足待了一夜才出去,想必会有不少想法吧。而假若这样的情形能持续几日。又或者孙钧对秦含霜的态度突然之间又冷上许多的话。她想,秦含霜会再次地按捺不住吧。 许是老天有意相助,接下来的几日,孙钧在外面待的时间明显长了。每日都是很晚才回府,且回来时神情间总透着些疲惫。但,他确实是个守诺之人。每日回来后必然先到清月阁,待到与王卉凝讲解完画中景致后又定然要到很晚,哪里还有时间去清风轩。便又干脆继续睡在那张王卉凝亲自铺好了被褥的矮榻之上。这一睡,便是足足七日,王卉凝的月事已褪尽了两日。 便是以前孙钧有意避着,每日里秦含霜也总能见上他几面。如今才刚刚适应了孙钧的每晚看望,却突然连着七日不得见面,且生生地忍受着他睡在秦含霜的屋子里。一番谋划不但没拉近半分与孙钧的距离,反而使得他越来越远离自己了。这样的煎熬,既让秦含霜无法忍受。更让她心中惶恐不安。害怕一旦孙钧的态度改变,王卉凝要再翻旧帐,就容易得多了。 这一日早上,秦含霜生生将妆台上的所有东西都抹到了地上,也没能将心中的气愤与惊惶消减丝毫。外头的小丫头只将秦含霜近期以来逐渐频繁的发作归为她妊娠期的情绪波动,自是仍旧各自低头更加小心地做着自己的事,只有紫衣冷眼旁观着,心内冷笑不迭。翠云则是有些战战兢兢,但凡能远离,便绝不靠近半分,开始学着将紫衣和紫兰推在前面。 “紫衣,你去清月阁将柳姨娘与我叫来,最好是不要让王卉凝的人瞧见了。”秦含霜绞着帕子拧眉思索了许久,忽然转头对着紫衣道。[.超多好看小说]她以前便从来没怀疑过紫衣和紫兰对她们姐妹二人的忠诚,自翠竹和碧纹相继离开后,虽然有些事情还不能让她们知道,纵观全府上下,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如她们这般值得培植。而在那一日晚上紫衣含泪拒绝她的好意表示愿意终身侍奉在她的身旁后,她便越发决定将紫衣提为心腹了。否则,也不会听了她的劝解隐忍这么多日。 “是,夫人!”紫衣仍是往日那般温婉柔和的模样,轻声地应完后便快步出了屋子,直到走出院子,唇角才噙出一抹嘲讽而又愤恨的笑意。秦含霜瞅着她并不多问匆匆离去的背影,眸中闪过满意之色。右手轻轻地捂着已见凸起的小腹,却是眸光紧了又紧,半晌,再次对紫兰道,“紫兰,你去收拾收拾,待会儿我与老夫人禀明一声,明日回秦府里去看看。” “是。”紫兰只一迟疑,便应声答道。她起先有些疑惑,秦含霜从小与姐姐一样,并不受父亲和继母的待见,怎么会想起回家去。不过,想到那毕竟是其出生成长的地方,府里总归有些令她留恋的地方,便又释然了。 很快,紫衣便依着秦含霜的吩咐,将新晋升成姨娘的青枝悄悄地请了来。秦含霜很满意,与青枝谈话的时候便有意地让她待在屋里。不过,秦含霜一向善于伪装,一番长时间的交谈下来,她也不过是问了些孙雨熙在清月阁待着可习惯,平日里又是如何吃饭睡觉的琐事。在旁人看来,便当真是一副疼爱继子的嘴脸。 待到最后,青枝起身离开时,只走了两步,便又回过身来,略见疲惫的脸上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状似无意地道:“候爷对小少爷可当真是疼爱,自小少爷去了王姨娘屋里后,不论多忙,总要过去瞧瞧小少爷。便是这几日公务繁忙很晚才能回府,也总没落下,倒是连着几晚都歇在了王姨娘屋里。”一双噙着笑意的黑亮眸子,却是炯炯地望着秦含霜。 “熙儿早早地便没了亲生母亲,候爷多疼爱他些也是应该的。便是老夫人和我,又哪里不是一样的。”秦含霜心里恨得要命,手里的帕子几乎要揉碎,脸上的神情只僵了一瞬,便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怜爱之情来,顿了顿,她又颇有些语重心长地望着青枝,“就是你,在老夫人的眼里也自是与旁人不同,老夫人既将你抬为了姨娘,你便该对熙儿越发地上心才是。便是我,也就能放心地好好养胎,不至总挂念着对不起姐姐了。” 话声方落,便是一声长长的极具忧伤的叹息,连眸子里都及时地盈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是,妾身定然不会辜负老夫人和夫人的厚爱,定然会对小少爷加倍地上心。”青枝脸上跟着露出几丝哀色,随即敛神郑重地答道,心里却是闪过喜意。秦含霜虽未明言,话里却分明并未掩饰一直以来对王卉凝的不喜。当初秦含霜和老夫人有意将她放在清月阁,怕也是想让她适当地钳制一下王卉凝吧。只可惜几日来候爷对她竟依然态度冷淡,甚至含了一丝不喜。如今再得秦含霜此话,她原本存的在孙雨熙身上费心的想法便越发有动力了。 带着心思来的青枝,离开的时候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盯视着她离去的背影,秦含霜的眸子却是紧紧地凝着,唇角诡异的笑意一闪而逝,紧跟着便是拧紧了眉头。 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王卉凝竟会把孙雨熙要到自己身边去照顾,更没想到不过短短十数日,候爷对她的态度便发生了大逆转,不只去的时候多了,竟然连着留宿了七日。她是不想看到王卉凝生下孙家的骨肉,然而更忌讳的却是王卉凝还抓了她的什么把柄。以前孙钧自是不会相信王卉凝的话,可一旦王卉凝得宠起来,那便是没有的事也会信了三分。这样的结果,是她必须坚决杜绝的。 可是,老夫人的眩晕症本就会时常复发,又不让她再带孙雨熙,一时竟是没有理由将孙雨熙从清月阁要回来。如今有意将青枝弄了去,却是并未起到什么作用。她得想个好办法,既能不着痕迹地将孙雨熙弄出她的屋子,又能让孙钧重新对她反感起来才好。 叫了紫衣与紫兰一道去收拾次日回娘家要带的东西,她一个人默然地在屋里绞着帕子拧眉思索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终于露出会心而诡异的笑意,起身走出了屋子,领着翠云去了秀朱阁。紫衣在屋里看着那道娇艳的大红色消失在院外,转身吩咐了其他人做事,独身走出了院子,来到了与飘雪一贯约定的隐密之处,将秦含霜与青枝说的话和她要回秦家的消息告诉了她。回去时便特意绕到了膳房处,将秦含霜的饭领了回去。 “她竟要回秦家?”借着在院中赏花的无人之际,飘雪将话原原本本地带给了王卉凝,王卉凝听到秦含霜要回秦家的消息时,眉头不由得蹙了蹙。 她敢保证,秦含霜与继母胡氏之间,除了相互的利用,并无半点感情而言。毕竟,自小到大,胡氏对她们的苛刻没有掺半点假。便是秦含霜再表面装得温婉贤淑,也不可能把从小对胡氏的不满就这么抛开。而对那个俨然一副后爹嘴脸的父亲,秦含霜也是没有丝毫感情的。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她突然回娘家去,要做的,怕也只是寻求胡氏母子的帮助。 那么,她这次要谋划的,又是什么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及时雨 王卉凝一边弯腰以手拨弄着花圃中新开的花朵和那几株飘雪精心侍弄的草药,一边拧着眉头细细地思索着,然而除了可以确定秦含霜刻意怂恿青枝借孙雨熙与她争宠,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对付她,对于秦含霜究竟要使何种手段却是一时难以猜测。只能等着紫衣明日传回有效的消息,再作判定。此刻能做的,便是格外地关注孙雨熙的安全。 她如此将孙雨熙推在一个风口浪尖上,为的便是彻底铲除秦含霜这颗毒瘤,心中已是迫不得已,却万万不能真将他置于危险境地。否则,她做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王姨娘!”正在王卉凝蹙眉失神之际,身后却是传来了一道似有些熟悉的声音。待到她缓缓地起身回头,见到的却是已近两月不曾见到的姜妈妈。 姜妈妈一身碎花夹袄,一条蓝布长裤,身形仍是那般高瘦,神情间透着几分行路后的疲累。对上王卉凝的双目间,却是透出难言的激动与兴奋之色,嘴唇嚅动了几下,感激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终究因着顾忌着身后跟着的人和院中闻声出来的其他丫环,瘦削的脸上噙起一抹未见异样的笑意:“老奴见过王姨娘!” 王卉凝虽然已经知道姜平一家要回京,却并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此时骤然见到姜妈妈,确实有些惊讶与欣喜。然而,她比姜妈妈更知道院子中人多眼杂,那份喜自是藏住不发,惊讶之意却是未作掩饰。 她侧头看了看姜妈妈身后两个分别捧着小坛子和小布袋的小丫环,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淡淡地笑道:“竟没想到是姜妈妈回府来了。你这是……” 姜妈妈压抑住内心的喜悦,让两个小丫环将东西捧上前来:“老奴一家得了老夫人的恩典,重新派了候府里的差事,不再管着柳家庄了。那日搬东西时听蓝月说当初粉荷在院子里替姨娘埋了两坛子雪水,老奴便顺带给您带回来了。这布袋里是老奴从庄子上带回的时令果子,老夫人让老奴顺便给您和柳姨娘送过来。” 身旁这么多人。她自是不能说自己是特意为王卉凝将那两坛子雪水起了出来送来的。好在她知道凭着王卉凝的聪慧。是定然知道她的一片好心的。 “那可是要恭喜姜妈妈了,柳家庄虽逍遥自在,却实在有些苦寒,老夫人也是念你和姜管事做事勤谨。中规中矩,方才特意将你们调了回来。”王卉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如往日一般的神情。就仿佛姜平一家的回来与她丝毫关系也没有。确实是老夫人的一片体恤下人之心的结果。 “那是,那是,全靠着老夫人一向疼惜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奴婢一家才能回得府里来。”姜妈妈连忙附和着点头,便让跟来的小丫环将东西分送过去。 她看了一眼院子四处分站着的大小丫环,本想捧了东西跟进王卉凝的屋里,好将心里藏着的话说说。却见青枝带着个丫环从里面走了出来,里面还隐约可见好几个陌生的丫环走动。 “这位便是青枝妹妹,老夫人身边原来贴身的大丫环,想必姜妈妈也是见过的吧。”王卉凝看着姜妈妈在见到青枝出来时接过雪坛子的手一顿。猜想到其是有话要对她说却没料到青枝会这般自由出入她的屋子,不着痕迹地笑着道。“如今我与妹妹都住在清月阁,平常便一起照顾小少爷。” “原来这新姨娘竟是老夫人身边儿的青枝姑娘,老奴可是要恭喜姑娘了。”姜妈妈快速地过滤着王卉凝话中的深意,手下动作却是不慢,笑着上前对青枝道喜。 姜妈妈先前并不知道这新冒出来的柳姨娘是打哪儿来的,此时听王卉凝一提方才了然。她虽在柳家庄待了几年,却也回过府里,与青枝倒也有过一、两面之缘。 “妈妈从庄子里回来,也是值得恭喜的事儿。还大老远地给我们带回这些时令果子,可是辛苦了,却不知道老夫人派了妈妈什么差事?”青枝脸上是亲和的笑意,一席话说得人心里甚是好受。 “得老夫人看重,如今派在内院里和秦妈妈一同管着采买一事,正是顶了原来柳家的和钱家的差事。以后柳姨娘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让人去寒香居旁的小院来找了老奴。”姜妈妈看似客气地对着青枝说,双眼却是忍不住悄悄地瞅了王卉凝一眼,希望她没有把自己刻意说出来的话错听。 “妈妈客气了。”青枝抿唇笑了笑,看了一眼被飘雪接在手里的坛子,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一般,“我倒差点忘了,妈妈曾是服侍过姐姐的。此时姐姐与妈妈许久不见,想必相互之间免不了有些旧要叙,我就不再打扰了。” “呵,老奴当日也不过是按着老夫人的吩咐照顾王姨娘,不周之处,还要请姨娘见谅。老奴今日才回府,又新领了差事,秦妈妈还等着老奴去交接,老奴就先告退了。”姜妈妈却在她挥手领着丫环离开之前,笑着告辞。 姜妈妈是何等圆滑之人,别说看出了青枝并不如表面露出来的这般和气好说话,便是不知道她话中的深意,若真顺着她的话去到王卉凝的屋里,却是当真要让人知道她与王卉凝的关系极好了。再传到老夫人和秦含霜耳朵里,却又是犯了禁忌了,便是日后替王卉凝办点事也极不方便。 “那我就不留你了,今天劳你特意跑一趟,他日若是得闲,便来我和妹妹这里坐坐吧。”王卉凝深深地瞅了青枝一眼,对着姜妈妈淡淡地道,清冷的眸光却是闪了一下。 姜妈妈客气地应了一声,便带着跟来的两个小丫环回去了。青枝收回目光,对着王卉凝一笑:“上次柳家的和钱家的出了那么大的茬子,先前单子上的东西怕是要重新采买,也难怪她会这么忙了。我瞧着候爷这几日也是日日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有哪里有了战事,皇上给候爷派了新的差事。候爷这几日都宿在姐姐那儿,可有告知姐姐?” “朝堂之事,并不是我等妇人能知晓的,何况是属于机密的战事?候爷也不过是见我所作画作有错,与我谈谈画中景致,并不曾谈及其他。”王卉凝神色平静地说着。虽有些不知道青枝突然问及此事是何用意,心中却是也早有与她一样的猜测。 孙钧虽是世袭的爵位,那三品安南大将军的官职,却是全凭自己的战功赢来的。自十六岁随父上战场后,他一年中的多半日子便都是在边境处的军营中度过的。对皇上来说,他和镇守北地的谢将军便是两柄击杀邻国扰境乱党的利剑。他们的忙碌便意味着邻国的骚动,意味着将有不小的战事发生。 青枝眸中的失望一闪而逝,随即却是笑着与王卉凝打了声招呼,回了自己的屋子。 ****** 这一日晚饭后,青枝却是让青柳将孙雨熙抱去了她的东厢房,直到很晚都不曾抱过来,只听得里面不时传来孙雨熙开心稚嫩的笑声,间或又是几声不知是什么玩具发出的声音。 “青枝可是找来了许多新奇的小玩具?她可是煞费苦心了。”王卉凝抬头看了一眼东厢房的方向,用手摩挲着手中的医经,若有所指地道。 屋子里没了旁人,她倒乐得看一会儿书。儿子能被逗得这么高兴,她自也跟着高兴。可是,那些玩具发出的声音,却又不得不让她正视青枝此举的用意。 秦含霜上午才将青枝叫了去一番暗示警醒,她晚上就能折腾出这么多的玩具来放在屋子里,这显然可以看出青枝是早有打算,借着孙雨熙将孙钧引到她的屋子里去。青枝作为孙钧的妾室,存着这样的心思是无可厚非的,她不想去指责,孙钧去不去青枝的屋子里,她也不愿去关注。但是,她激起秦含霜危机感的行为却不能受到旁人的破坏。 “她怕是以为,小少爷在谁的屋子里,候爷便会歇在哪里。”飘雪抬头望着王卉凝,心里仍是有些替她白白浪费了接近孙钧的机会而感到惋惜。甚至有些不明白,她为何明明有将候爷留在身边的能力,当初却为何留着不用。反而待到此时去意已决的时候,用来激起秦含霜的惊惶。 “呵,倒难为她能弄来那么些玩具逗小少爷开心。”王卉凝唇角微微一弯,接着却是微眯双眼道,“依你看,今晚他会来吗?” “依我看哪,他今晚怕是要与皇兄彻夜长谈了。”外室突兀而起的懒懒的声音,却正是恪王所发。王卉凝面上一喜,放下书起身撩起帘子便从内室走了出来,笑着道:“师父不愧是世人眼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每回来总能出乎徒儿的意料。”她正想着万一秦含霜要做什么,她要如何去向恪王寻求帮助呢,却不想他总能像一阵及时雨一般,适时地出现。 “那是自然,嘿嘿!”恪王两眼精亮,毫不客气地受了王卉凝这夸赞,笑着捋了捋短须,随即却是歪着头看向王卉凝,“上次你说想离开,正好这段日子为师闲来无事,便替你操办操办,如何?哎呀,只是人家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为师治病救人的善事做多了,这拆人婚姻的事却还没做过,也不知道好不好玩?” 这样的话令得原本以为他是顾忌被人指责的飘雪满头黑线,敢情人家当真是闲来无事为着愉悦自己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出征前夕 这一日晚上,正如恪王所说,孙钧彻夜未归,只让人悄悄地告诉了赵氏一声,他被皇上留在宫中议事。面对青枝的煞费苦心,王卉凝便干脆任由孙雨熙睡在东厢房,只让飘雪去叮嘱了青柳好好地看着他。 有赵氏的叮嘱,且有前车之鉴,青柳对孙雨熙的紧张程度却不亚于王卉凝,有她守着,王卉凝倒也不必过于担心。 兴奋与期盼交织着的青枝费尽心思,终究没能如愿,次日的神情便有些萎靡。整整一天,守在一旁看着孙雨熙那双与孙钧极为神似的眼睛,总是微微地有些出神。王卉凝只冷眼旁观着,一边对那幅在孙钧看来已有了秦含雪八成意韵的江南春图作最后的修饰,一边强迫自己静下来心来静待跟随秦含霜出门的紫衣带回消息来。 恪王已经答应了她先去探探皇后娘娘的口风,尔后再寻找最合适有利的法子离开候府。便是临时有个什么事,她也还可以通过内外院的姜平夫妇向恪王府传信。能得师父如此相助,她的心里自然十分高兴。然在筹划着离开候府之前,她要做的,便是在保证孙雨熙的安全的情况下,将秦含霜脸上的那张假皮撕下来。而这激动人心的一刻,似乎也即将到来了。 待到晚饭后,借口出去有事的飘雪终于缓步走了进来,沉沉的神色间透着只有王卉凝才能察觉出的东西。 “她这一天都让紫衣跟着?”见屋子里青柳正和白芍一道逗孙雨熙玩,王卉凝便干脆找了个散步消食的借口同飘雪一道走了出来,找了个既无人又树木稀疏的靠湖的地方站着,便是万一有人过来也能及时发现。而总喜欢跟随在她们身旁的小黑,无疑也是站岗放哨的好手。得了飘雪的吩咐,正趴在不远处眯着一双眼睛假寐。 “路上是一直跟着,”飘雪与王卉凝面对面,眼角余光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每一丝动静。“入府后却是打发了紫衣去找原来相熟的姐妹,让她吃午饭的时候再回来。但紫衣离开前悄悄地看到她入了秦夫人的院子,且秦夫人身边儿的丫环也被打发了出来守着门,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相谈。” 王卉凝伸手自垂在面前的枝条上摘下一片叶子,无意识地揉着,眉头却是蹙得紧紧的。对于秦含霜即便将紫衣提为心腹,却仍因着某些事不能告之她。而在有些时候有意将她支开,王卉凝心中已隐隐有所预料。然听着这样看似并没有抓住重点的消息,她却是无从下手。心里越发着急。 “秦含霜与秦夫人谈过之后,可有什么异常的表现?”王卉凝抿着唇眯着眼睛看着湖面泛起的波纹,沉吟了半晌,缓慢地问道。这个时候秦含霜绝没有闲心回秦府里与胡氏闲聊,她今日回去一定是有所谋划,或者让胡氏母子为她做什么。 “紫衣再次见到秦含霜时明显发现她的神情间透着愉悦,似乎有什么十分高兴的事儿。一路之上。她触摸好几次自己的小腹,每次眼中都含着笑意。”飘雪低声说完,突然记起一件事,眉头动了动,望向王卉凝道,“对了,紫衣还说,她与府里以前相熟的姐妹说过话后,回去的路上曾远远地见着秦家大少爷将一位提着药箱的老医者送出去。而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似乎没见着府里有谁不舒服。” 飘雪这最后想起的一席话说得王卉凝眸光一亮。脑中似乎正有什么猜测在慢慢成形。再次摘了一片树叶轻轻地摩挲着,拧着眉头细细地思量了一番,王卉凝的眸光立时深邃了许多,将秦含霜前前后后的所有反应串联起来,她心中已大致有了答案。只需寻个时机,便能验证出来。 若她所料没错的话,那老医者诊的并不是别人,而是怀有身孕的秦含霜。要做的,也并不是寻病问药之事。怕是给秦含霜把脉确定腹中胎儿的性别。掐指算算,秦含霜腹中的胎儿已五月左右,正是借脉分辨男女的最佳时候。借着这个猜测再去想秦含霜轻抚小腹喜不自胜的模样,便能了然了。 “只可惜紫衣未能听到她们之间的谈话。却不知道她们又在谋划着什么?”飘雪眸中闪过冷寒之光,碧纹所给的纸条上便明明白白地写着秦含霜与秦夫人拿手将自己的亲姐姐置于了死地,如今她们再次密谋,却不知要以何手段对付姨娘。 “且慢慢瞧着吧,她再怎么胆大妄为,也绝不敢让老夫人和候爷知道她要做的事情。所以,”王卉凝双眼眯成一条缝,紧捻着手中的树叶,冷冷地道,“她必然还会像上次一样细细地谋划一番。这一次,我们不妨将计就计,让她彻彻底底地栽在自己的谋划之中。你叮嘱了姜平夫妇替我好好关注她和她所有人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常,一定要想办法告诉我。另外,你再去一趟绿影轩,请孙姨太太帮忙暗地里找两个人将秦家大少爷和秦夫人身边的大丫环桃芝给我盯牢了。” 秦含霜和胡氏谋划来谋划去,也总不过是候府的爵位与权势,还有就是她们母子的性命。上一世让秦含霜那般轻易便得了手,这一次,她却是要颠倒乾坤,把秦含霜准备施加在她们母子身上的,统统转嫁到她的头上去,让她尝尝自己亲手酿制的苦果。 只是,如今孙钧整日忙碌,俨然一副欲要出征的架势,秦含霜若要动手,怕还是会选在孙钧出门之后吧。只是,若能让孙钧亲眼见一见心目中那个贤良淑德的小姨子的真正德行,让秦含霜辨无可辨,未免会更精彩些。 “是。”飘雪的神情亦跟着越发凝重起来,沉沉的声音中饱含着隐忍的怒意。秦含霜一次又一次的暗害,不仅将姨娘逼到如此决然离府的境地,在柳家庄还差点让粉荷取了性命,这样的人,不让她好好尝尝自己的恶果,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心肠有多坏。 假寐着的小黑突然警惕地站了起来,接着便能听到不远处隐隐有响声传来,王卉凝和飘雪立时闭嘴不言,转身沿着湖边又走了一会儿,便返回了院子里。这一夜,孙钧直到近巳时末才回来,便连内院都未进,直接歇在了自己惯常休息的书房里。 ****** 连端午节都没能在家里与家人一起吃饭的孙钧,在脚不沾地地忙碌了近十天后,五月初八这一日终于没有出门,却在秀朱阁里向赵氏宣布了一个大家已隐约猜到了却并不知道具体日期的消息――五月初十领兵出征。 此消息一出,聚在秀朱阁里的众人一时神色各异。作为母亲,赵氏自是不愿意自己唯一的儿子去战场上涉险。然圣意难违,作为南黎国正三品的安南大将军,孙钧的职责便是保家卫国,战事一来,便是他首当其冲站在最前面。赵氏能做的,也不过是叮嘱着孙钧在战场上多加小心,再提着心念着佛,期盼着孙钧早日凯旋安全归来。 “比起以前三番四次地起战事,你这一次在家待的时间倒要算长的。作为朝庭重臣,你能为皇上分忧解难,为国家社稷出一份力,本是应该感到骄傲的。但,刀剑无眼,战场之上,你切记要多加小心,要想着家里还有一家老小在等着你回来。”许是因着王卉凝在场,赵氏不忘说上些冠冕堂皇的话,说着说着,话语便有些哽咽,一向端庄的脸上难掩忧色,“我们家几代单传,老爷当初为何就准了你从军?你这一走,咱们家便连个男丁都没有,唉!” 这话一出,屋内众人大多都不禁红了红眼眶。孙钧菱唇微抿,想到自己身上的使命与职责,却是眼眸异常明亮,坚定的神情未见一丝松动,对着赵氏道,“儿子为着自己的志向与身上的那份职责,不能在您面前尽孝,实是对不起母亲。好在熙儿正在慢慢长大,便由他来替我好好地孝敬您吧。” 作为新小妾的青枝,此次面对孙钧的离开,心中的感受自与以前只是一介仆婢时不同,未免又多了许多担忧与害怕,害怕孙钧万一一个不慎失了性命,她便连一个完整的女人都不能作全便要永远地终老在这深宅大院中。然而,她却没有轻易开口的权利,只能默默地在心里祈祷孙钧平安归来。 秦含霜的内心便有些复杂了。她既不愿意自己的丈夫远离,担心他的安危,害怕腹中的孩儿还未出生便没了父亲。那正欲筹划完整的计划又只有孙钧不在时才能实施得更淋漓尽致,将那些碍眼的危险的人物统统除去,彻底保障她们母子的高贵地位。一时之间,她看着孙钧的眸光中虽含着离别的愁绪,对他安危的担忧,却又在眸底深处敛着几丝其他的东西。 “候爷,您一个人置身在外,又是凶险无比的战场之上,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熙儿可还等着您回来逗他玩儿呢。”秦含霜用帕子拭了拭发红的眼眶,绵软的声音让人又平添了几分离别时的忧愁。说完却是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瞅了瞅王卉凝。 王卉凝却只是神情平静地随着秦含霜说了几句让孙钧保重的话,想到自己向恪王问及孙钧什么时候离开时他说的一句话,又不由得微眯着眼看向了秦含霜。 孙钧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在家里从不谈政事。只要他仍像从前那般,不将自己出征前还要带军去秘密基地训练的消息告诉秦含霜,而秦含霜又迫不及待地想要除去她。她若想办法请轩辕翊帮忙,或许真能让孙钧见到那个真正的秦含霜。(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拜佛 不知是不是因为五月初十其实并不是部队正式开拨的日子,孙钧以赵氏身子不好秦含霜有孕在身为由,拒绝了府里人去城郊送行的安排,只在大门口与家人惜别了一番。(.好看的小说) 临离开前,他又上前摸了摸对他身上的盔甲更感兴趣的孙雨熙的头,望着如隐形人一般立在众人身后的王卉凝时,他菱唇动了动,最后却只是眉头动了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尔后一个纵身上了侍卫牵在旁边的战马,一拍马背,绝尘而去。 原本沉浸在离别之中的秦含霜回味着那颇含深意的一眼,眸光紧了紧,手中的帕子捏得紧紧的,随即却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转身与赵氏一道入了府内。 孙钧的离开使得原本已经恢复了几分热闹气息的文远候府又沉寂了起来,赵氏才刚刚好转点的眩晕症又再次加重。秦含霜表面上一派忧愁之态,时不时地去秀朱阁里与赵氏相互安慰一番,背地里的谋划却是越发加紧了速度。 王卉凝仍旧安静地待在清月阁里带儿子看书作画,暗地里却也是不敢有丝毫懈怠。在孙氏和姜平夫妇以及紫衣等人的帮助下,她已知道胡氏的贴身丫环桃芝借着给秦含霜送补品的名头,在清风轩受了秦含霜的密令。秦蕴之也悄悄地去了两次城东的普宁寺,每回都在寺里待了不短的时间。 四处搜集起来的零散消息,还没待王卉凝将它们揉合在一起,细想秦含霜究竟准备如何做。五月十三,秦含霜在秀朱阁里与赵氏闲谈时却提出,十五日想带着孙雨熙去附近的寺庙为出征在外的孙钧及全家祈福,并为家中最近抱恙的人各讨一枚护身符。 看着秦含霜渐渐显现出来的身子,赵氏自是不放心。但在秦含霜说到府里最近一直不太平她想让寺里的了缘主持为腹中的胎儿亲自祈福,且提议让懂医的王卉凝随行以应对突发状况的话后,赵氏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且直接开口让她们去最有名气也较近的城东普宁寺。 将这种种再结合到一起。王卉凝便是拿后脑勺想,也能猜出这普宁寺里有玄机。秦含霜又是带熙儿又是拉扯上她,看来,其是真的准备在普宁寺里对她们母子斩草除根了。 “姨娘,这次的普宁寺之行。怕是不简单。姨娘真的打算以身涉险?”从秀朱阁回来,飘雪将青柳等人支出去后,神色凝重地望着王卉凝。她淡淡的脸上透出浓浓的忧色,眸中甚至凝着几许惊恐。以前姨娘每回遇险都是事先并不知情,即便是事后害怕也总归是脱离了危险。而这次却是明知有危险自己却要往前冲,实在难叫人不担忧。 “我和小少爷都是这场戏中的主角,少了我们,秦含霜岂不是要唱独角戏?又如何能让候爷看到她假面具下的真面容?”王卉凝原本清澄如水的眸子深邃得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潭,透着令人心悸的危险之色。 她纤长的手指缓缓地滑过下半部医经封面上特殊的字体。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它的主人黑衣男子那一晚面对花间蝶时的模样。他唇角微勾,脸上挂着无良的笑意,眸中闪露出的,却是志在必得的算计光芒,像极了小黑戏弄老鼠时。 如今,她便也要学一学小黑,陪着秦含霜好好地玩一场。只是,在玩之前。她却得保证了母子的安全,切不可因为“贪玩”而使得自己和儿子遭遇到危险。否则,便得不偿失了。 “候爷?姨娘真的能使他在场吗?”飘雪闪烁着危险而绝决的光芒的黑眸中,噙上了几许怀疑与担忧。毕竟,孙钧就算没有立即出征去南方边境,既然没有向家人挑明,那一定是了不得的差事,想必是不能随意脱身的。[] “那就要看他对小少爷的在乎程度了。”王卉凝状似漫不经心地说着,心却是因这句话而紧紧地揪了起来。她去意已决。却不想自私地将熙儿带在身边,让他骤然之间失去原本属于他的一切。但,若是连孙钧都不在乎他的生死了,那她宁愿自己的儿子去过平凡人的生活。最起码她还能给他一份完完全全的母爱,并竭尽全力保证他的安全。总好过将来有一天,孙钧再往家里娶回一房填房而将他弃之一边好。 “碧纹那儿你可通知了?”稍顿了顿,王卉凝压抑住内心的纠结与矛盾,抬头望着飘雪。既要捅破一切,自然还不能少了这最知道曾经内情的碧纹。好在经过近两个月的修养和坚持锻炼,碧纹的断腿已恢复得差不多了。除了走路时姿态稍稍有些不好看,其它倒也没什么不适。这使得碧纹对她不只有感激,还很佩服。 “奴婢已将那纸条还给了她,她说了,只需姨娘让人说一声,她随时都能站出来指证秦含霜的恶行。”飘雪敛神站直了身子,神情凛然地道。五月十五日的一切,便如酝酿了许久的暴雨一般,定然会来得更猛烈些吧。 “好,一会儿你让姜妈妈带话,让姜平悄悄地去一趟恪王府,告诉恪王我今晚在冷月阁等他。”王卉凝拧着的眉头微微地松开,缓缓地点了点头。也是老天怜她,若非遇上身份不凡的恪王,又阴差阳错地合了他的眼缘,她的复仇翻身之路,怕不能走得这样顺畅,便是这以熙儿涉险的将计就计的想法,也不敢轻易在脑中浮现。 “是。”飘雪应完,想着出去尽快寻个时机与姜妈妈说,转身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事,便又连忙回过身来,“姨娘,紫衣还说了一件事,却不知道此事是不是凑巧。”飘雪说着的时候,淡淡的眸中也带上了几许疑惑与不确定。 “嗯?什么事?”王卉凝抬头望着飘雪,丝毫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那天秦含霜从秦家回来,下车时曾对着车夫说了一句拉车的马不好的话,说那马既丑又显病态。紫衣本差点将这话忘记了,昨天管马厩的刘大碰到她,却说府里新买了一批马,将那病马换下来了。瞧那意思倒像是想邀功。”飘雪神情认真地回忆着紫衣的原话,一句不漏地告诉了王卉凝,说完略沉吟了一下,道了一句,“那匹马确实如秦含霜所言,略显病态,这换马一事,或许真只是凑巧。姨娘认为呢?” 真是的巧合吗?王卉凝并没有回答,而是皱着眉头思量开了。 那辆马车她上次进宫时也曾坐了,虽有些不好看却也不至于太丑,依着秦含霜一向讲究表面的性子来说,会嫌弃并不意外。只是,为何会那么凑巧,偏偏秦含霜说过那句话后,府里就买进了一匹马呢?还偏偏是这个时候? “哎,小少爷,慢点儿,慢点儿!”王卉凝思量间,外室突然传来青柳急急的呼喊声和孙雨熙渐近的脚步声。 “你让姜平去打听打听那匹新马是从何处购来的。”王卉凝一边压低声音对着飘雪道了一句,一边随手将医经藏到了被褥下面。方才转身,便看见孙雨熙举着一块咬了一小口的栗子糕迈着两条短腿向着她跑来,青柳伸着双手紧随在他的身后,生怕他一个摔倒伤着了哪里。 “吃,吃。”孙雨熙鼓鼓的嘴里还含着糕点碎屑,说话越发含糊了,却是踮着脚将手中的糕点送到王卉凝的嘴边儿。 “乖,小少爷可真是个懂事又体贴的孩子。”王卉凝含笑将孙雨熙揽在了怀里,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方才伸手从糕点上掰下一小块送进嘴里,与糕点一起咽下肚的,却还有感动与酸涩的泪水。 ****** 接下来的一天半的时间对于秦含霜和王卉凝来说,因为忙碌而觉得缓慢,又因为焦燥而觉得难熬。在两人心情复杂的期盼下,五月十五这一日终于来到了。 蔚蓝的天空中一轮硕大的红日尽职地将自己的光辉与热度洒向大地,成功地让人们感受到了一丝夏天的味道。却因为那凉爽的夏风,而又少了几分热度,人们行在街道上,只需穿着薄些的衣服,倒也不会觉得太热了。 虽说事先便与普宁寺里的住持打好了招呼,一应祈福所需他都会让人备好,只需到时多捐些香油钱便行了。但一大早,随行的仆妇丫环们,还是少不得一番忙碌,将来回途中秦含霜几人的用具、糕点、替换衣物,甚至是防暑用品都搬到马车之上。 赵氏又将随去的青柳和紫衣紫兰叫去秀朱阁细细地叮嘱了一番,直到近戌时末,一行人才在秦含霜的带领下,来到外院,开始登上停放在场地中间的马车。 “这辆马车宽敞些,你们人多,熙儿又是个爱玩闹的,空间小了怕不安全。你们坐这一辆,我只坐那一辆就可以了。”秦含霜在紫衣的搀扶下径直走到了小些的青布车帘子的马车前,用手指着深紫色布帘子的宽敞马车神情温和地对王卉凝道。 看着马车前方那匹高大的白中带了几簇黄的新马,王卉凝的眸光眯了眯,却只是脸上闪过一抹状似迟疑的神色,很快便勉为其难地道:“小少爷平时在屋子里便没个安静的时候,这一路之上,怕是少不得玩闹。夫人既如此说,妾身便恭敬不如从命,只是要委屈了夫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度的夫人 普宁寺位于南黎国国都玄城东面,处在一座地势平缓的小山之上,离文远候府不过三十多里地,中间隔着一条宽数米却绵延了数十里的小河。寺里香火一向鼎盛,初一、十五前来烧香拜佛的香客便络绎不绝,若是遇上重大节日,那更是人山人海,上到达官贵人的家眷,下到普通百姓,将偌大的一个寺院挤得水泄不通。 好在山下修凿了两条道路通往寺里,便是过河的桥也修了两座,行人和马车分开,各行其道,路上倒也不至于太过拥堵或者发生什么马车惊了路人的事件。 正因着寺里香火不断,不只有固定的生活来源,寺里的和尚也忙碌。如云来寺那般,上门为人颂经祈福或是驱鬼神的事,却是不做的。还因着了缘大师曾与皇上讲过佛,因此,便是有官宦人家想请他上门,也不敢以权相逼。 一个时辰后,文远候府的三辆马车沿着那条宽敞的马路直接上到了寺后的一片空地上,因着初一、十五来上香的多是平民百姓,今日只接到文远候一家前来上香的通知,住持了缘大师便亲自迎了出来。 “阿弥陀佛!贫僧见过文远候夫人!”身着灰色僧袍的了缘大师站在几步之外,只拿眼扫了众人一眼,目光在一身藕荷色长裙的王卉凝身上顿了顿,便双掌合十地向着站在最前面的浅绿色衣裙的秦含霜躬身念了一声佛。 了缘大师五十开外,以前与赵氏打过交道,对于两任文远候夫人却是没有见过的。他虽是方外之人,在长期与贵人打交道的过程中,却是不能免俗地多了几分圆滑,一眼就看出了被众人簇在前面的身份更高些。 “阿弥陀佛!劳主持亲自来迎,实不敢当。”秦含霜嘴上如此说着,精致的妆容上却透着一股淡淡的傲气。“我前日特意让人来通知了主持,不知一会儿可否直接去上香?” “贫僧已让人备好了香烛等,夫人和小少爷在客房稍作休息后,自会有僧人来领您去前殿上香,之后再回到客房来用斋饭便是。”了缘大师对秦含霜脸上的那一丝傲气并不以为然,反而对着被青柳抱在一旁好奇地瞅着他的孙雨熙慈善地笑了笑。 “好,那我们就不再耽搁大师。您找个小僧人领我们去客房便可。”秦含霜轻轻地颔了颔首,转身对着赵四家的一示意,待到其将封好的一包沉甸甸的银子递到了缘面前。她又带着几分得意地道,“这一百两银子是我们府里给贵寺添的香油钱,还请大师收下。” “阿弥陀佛,菩萨知道夫人的虔诚,定会佑得候府里诸事顺利,人人平安。”了缘大师只是不悲不喜地念了一声佛,说了一句惯常的客气之言。眼角瞅到王卉凝唇角勾起的状似嘲讽的笑意时。不由得又多看了她一眼。 普宁寺的客房,就在这块空地的西侧,是与普宁寺一墙之隔的一个单独的院落。专供前来上香的达官贵人暂作休息,有时也会有落魄的文人借居于此。了缘大师为秦含霜几人准备的,是院子西面的两间小屋。因着里面并无其他的香客,整个院落倒显得极为清静。 如乘坐马车一般,秦含霜和王卉凝分别在屋子里歇息了一小会儿的时间,便到了前殿的佛像前一一上香叩拜。一直到用斋饭,秦含霜都显得那样平静自然,就仿佛她暗地里什么都没有做。今天只是单纯地带着孙雨熙和王卉凝来祈福拜神一般。王卉凝只冷眼旁观着,亦做出一副平静自然的姿态来。 “来,熙儿一向喜欢喝汤,让他多喝点儿。”看着对面坐着的王卉凝接过青柳添好的饭要喂孙雨熙,秦含霜拿起汤勺舀了满满一勺汤递过去,却在中途忽然手一抖,勺子从她的手间滑落下来,里面的汤全部撒在了桌面上,且向着王卉凝和孙雨熙溅去。 王卉凝顾不上许多。慌忙抬起胳膊将孙雨熙的脸护了起来,生怕那汤汁溅到他的脸上和眼睛里。待到放下时,已不只那只袖子上沾了汤汁,身下的裙摆也已被桌上淌下的汤汁染了半个裙面。便是孙雨熙,裤腿上也是油腻腻的。 “哎呀,这汤勺沾了油,拿在手里滑滑的,我竟是一时没有拿住。快,快看看王姨娘和熙儿有没有烫着。”秦含霜慌忙起身,先是做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接着又连忙对着一旁帮不上忙的白芍吩咐道,“快去马车上把衣服拿过来给王姨娘和熙儿换上。” 好在豆腐汤并不烫,飘雪和青柳一边拿帕子替王卉凝与孙雨熙擦干衣服上的汤渍,一边等着白芍把包袱拿进来。可还没过一会儿,却听得外面传来白芍甚为气愤的声音:“别跑,你给我站住。你两个眼睛长脑门儿上了,没看到我走过来了吗?你这个坏蛋,那么大一盆水泼下来,你还让我拿什么给小少爷和姨娘换啊。” 众人疑惑之际,白芍咬着牙一脸气愤地跑了进来。她头发和脸上都挂着小水珠,抱在胸前的两个包袱却仿佛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不只湿透了,上面还沾着饭粒儿,时不时地还有一股淡淡的异味透出来。 对上众人猜测的眼神,白芍很是委屈地挪步走到王卉凝身前,抿着唇道:“姨娘,这寺里的和尚也忒没礼了些。不知哪个兔崽子,竟把一盆脏水完全泼在了奴婢身上,将两个包袱全打湿了。” “你可看清是谁了?普宁寺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寺庙,平日里一向自诩寺里的僧人言行举止都甚为有度,这才会香火鼎盛。没想到却暗藏这样的渣滓,你去将他指认出来,让赵四儿家的将此事禀明了主持,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管教他的弟子的。”秦含霜紧皱着眉头,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王卉凝看了一眼桌上静静躺着的汤勺,眸光紧了紧,却是淡淡地道:“湿了便湿了吧,想必也是那人起先以为没人,待到发现时水已经泼出去了。正如夫人所说,普宁寺乃是名寺,又一向名声在外,我们不过是湿了两个包袱,这样的小事若是闹腾开来,到时反而被人说成是我们文远候府斤斤计较。依妾身看,还是不要特意告诉主持的好。” “嗯,”秦含霜皱着眉头状似思索了一瞬,随即轻点了点头,“王姨娘说的也不无道理,没得来烧一趟香,倒反而与了缘大师生出嫌隙来。这样吧,马车里还有我的衣物在,我让人去取来你先换上。至于熙儿,他小孩子家的,裤子上沾点污渍也不打紧,便留着回家再换吧。”说着也不等王卉凝点头,便叫了小丫环出去将自己的包袱取来。 这一回,自是没有人再泼脏水。然而当紫衣接过包袱将里面的衣服取出来时,却发现两件衣服颜色都极为鲜艳,一件是朱红的掐金丝绣牡丹丝缎长裙,一件是深红的绣百合掐腰长裙。 瞧着这样的颜色,屋内的丫环眼色都闪了闪。这样大红的颜色,可只有夫人才能穿啊。若是让王姨娘穿上,岂不是没了尊卑? 飘雪眉头拧了起来,王卉凝却只是淡淡地瞅着。紫衣将它们托在手中,看了王卉凝一眼,略一迟疑,走到秦含霜面前,道:“夫人,这两件衣服的颜色” “这衣服是谁收拾的?”秦含霜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与不悦。 “好像是翠云。”紫兰在一旁答道。秦含霜便有些不喜地道,“怪不得,也只有她做事总这样没脑子。平日时穿得鲜艳些,可以让人更显得精神。今日乃是来普宁寺上香,理应穿得素淡些才是。” 说完她转身望了一眼王卉凝藕荷裙摆上的大片汤渍,眉头蹙了蹙,方才道:“你身上的衣服脏成这样,是没法才穿着出门了。如今只有这两件衣物,你便挑一件穿上吧。好歹我心里有数,你也不必太过在意。便是有人多嘴问起,也自有我替你圆场便是。” 一时之间,除了知情人士,屋内的一众丫环都甚为钦佩这个一副温婉柔和之态的夫人的气度与容量。便是换了谁,看着丈夫的妾室穿着犯忌的衣服心里都不会好受,哪里还能做到她这般,不只主动提起,还打算替她圆场。当真是世间难寻的大度之人啊。 就在众人以为王卉凝或许会说几句推辞的话或是表现出诚惶诚恐之态时,王卉凝却只是神情淡淡地点了点头,伸手指了那件深红色的百合掐腰长裙,让飘雪拿着来到旁边的屋子里去换了。 打从记事起,这样深红的颜色,除了新婚那一日,王卉凝两世都没有穿过。然而今日,为了配合着秦含霜,她便是再不喜,也要穿上一回。她倒要看看,一会儿等到她穿着这样鲜艳的衣服站在马车前,秦含霜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一身掐腰的长裙穿在王卉凝身上,确实比穿在秦含霜身上更让人觉得养眼。屋内众人瞧在眼里,即使觉得有些不合适,心里也不由得暗暗赞了一回。秦含霜瞅着,心里更是又妒又厌,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便端起面前的碗,重新吃起了午饭。 午饭后寺里本还有一场了缘大师亲自讲的经文可以听,因着秦含霜有孕在身人容易倦,且赵氏叮嘱了早些回去。她只在客房里小睡了一会儿,便让赵四儿家的去取了求好的护身符,并与僧人打了个招呼,便准备回府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马儿发狂 “你先带着小少爷去马车上等吧,我和王姨娘还有几句话说,正好等赵四儿家的把那几道符取来。”众人走出院落时,秦含霜看了一眼抱着孙雨熙的青柳,状似随口一说。 “是。”青柳应了一声,与白芍一道先向着马车走去。王卉凝抿着唇悄然看了一眼下山的方向,眸中凝着的光芒越发冷寒,再抬起头时,眸中含着的又是淡淡的略显疏离的光芒,“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需要妾身替您看看?” “不是,”秦含霜眼角余光看了一下身后跟着的紫衣和紫兰,装模作样地轻轻摇了摇头,一边放缓了脚步,一边对着王卉凝浅笑道,“多亏了你上次给我的药方,我一直喝着,身子已好了很多。只是想着以前我一直误会你,上次在寒香阁还那样说你,你却能不计前嫌,反而给我药方,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对你说一声谢谢和对不起!不知你可否能原谅我?” 看着秦含霜几乎顿住的脚步,王卉凝干脆停下了步子,抿着唇看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辨出话语的真伪,许久之后,方才淡淡地道:“既是误会,又谈何原谅不原谅的。”说完,便装作不愿多言的模样,神色间含上了几分难言的酸涩与无奈。 “你这样说便是原谅我了?”秦含霜脸上透出几丝虚伪的欣喜,眼角瞅到青柳三人已上了马车,眸光一转,便自然地提起步子往前走,“太好了,但愿我们两个还能像以前一样相处。” 紫衣和飘雪听到这样的话同时咬了咬嘴唇,眸中闪露出异样的光芒。王卉凝却并没有跟上,而是借转头望着秦含霜的机会,再次看了一眼下山的方向,直到看到路旁的一棵树后有一片黑色的衣角闪了一下。她方才跟着提起步子,轻轻地道:“或许能吧。” “夫人小心!”王卉凝突兀而出的话语,将所有在场的人震得一怔,正欢快前行的秦含霜更是吓得身子陡然顿住,本能地一把拉过紫兰挡在身前,探出半个头不安地看着她,“怎么了?” 王卉凝快速地扫了一眼注意力同样被吸引了过来的车夫。快步走到秦含霜身前,将那一块巴掌大的石块踢开,状似关心地道:“这么大的石块。若是被跘到,便是不摔倒也要扭了脚。我见夫人没注意脚下,方才出声提醒,把夫人吓着了。” 被秦含霜戒备的举止弄得越发紧张的气氛顿时散去,众人悄悄地舒了一口气。秦含霜则是脸色有些不好地放开了紫兰,暗地里狠狠地剜了王卉凝一眼,表面却还要装出感激的神情:“咳。倒是有劳你眼疾口快,否则怕是真要被跘到了。” “赵四儿家的还没把符取来,我们便在这树荫下站站,也正好站在这高处看看城中的景致。”快到马车旁时,秦含霜状似转头往寺庙的方向寻了一回赵四儿家的身影,便径直往山崖边的一株大树旁走去。 大树之下,是直通山下的状似悬崖的陡坡,虽不如真正的悬崖峭壁那般深不见底,倘若从此处摔下去,怕也是凶多吉少。而靠近那株大树的。便正是王卉凝乘坐的那辆宽敞马车。只是此时马车里虽坐着人,却显得有些安静。 王卉凝看了一眼马车前套着的高大健壮的马儿,毫不迟疑地走了过去,刻意地站在靠马儿的这一边。 “你看,都说登高望远,这儿虽不算很高,却也能勉强将整个京城尽收眼底。这样瞧着咱们的玄城,倒又是另外一番景致。”看着王卉凝正如她所愿地靠着马儿而站,秦含霜心里暗暗得意。表面却还不忘指着远处的玄城侃侃而谈。 听到秦含霜这样的话,远远站着的其他小丫环也不免跟着看向了城中。紫兰站在秦含霜身后,一边小心地护着她,一边侧着头看着她手指的方向。飘雪和紫衣却有些心不在焉。特别是紫衣,她只知道秦含霜这几日在暗暗地谋划,也知道她今日会对付王卉凝和孙雨熙,却迟迟不见她有所行动,心里不免有些焦燥不安,更担心王卉凝万一应对不足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仿佛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匹新换的高大健壮的白中带黄的马儿,自王卉凝站到身旁后,双眼正在一点一点地变红,起先只是轻轻地在原地踏两步,慢慢地却是抬着右前蹄不停地刨着身下的土,仿佛想告诉众人它心中的烦燥。 终于,就在赵四儿家的从普宁寺里走出来的那一刻,马儿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狂燥,突然一扭脖子甩向一边,立时便将拿着缰绳站在一旁的车夫甩得远远的,转而便瞪着一双红眼睛紧盯着王卉凝,仿佛随时都会冲上前将王卉凝踩在它的四蹄之下。 因着心中早有所料,面对这样的情形,王卉凝定了定神,状似慌乱地急急后退了几步,一个趔趄下,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马儿如染了血般通红的眼睛,立时将飘雪三人骇住,看着王卉凝欲要摔倒的身子,紫衣却是不顾一切地上前将她一把扶住,又将她护在了身后。紫兰来不及多想,也快速地将秦含霜拉着往旁边移了些距离。 对上王卉凝身上的那一抹红色,秦含霜眸间闪过一抹喜色,悄悄地往旁边再移了些距离,却是对着远远站着的有些不知所措的另外两个车夫高声唤道:“这马儿似是发狂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它牵开。” 另外两辆马车旁吓得发怔的车夫听到她的喊声,不敢再作迟疑,慌忙跑上前来,欲要一个拽马缰一个揪马鬃。谁知,他们才一靠近,那马儿在仰头发出一道响亮而愤怒的嘶鸣后,双蹄高高抬起,就在秦含霜以为它要发狂着向王卉凝冲去的时候,它却出乎意料地撒开四蹄向着下山的路奔驰而去,带得身后的车厢猛烈地摇晃。谁也没注意到,这样猛烈的摇晃,坐在里面的三人竟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响声来。 另外两辆马车上套着的马儿仿佛受到了感染,亦跟着嘶鸣起来。踏着蹄子在原地打了两个转儿以后,也拉着车厢向着山下奔去。两个车夫心中一慌,又连忙上前将那两匹马拉住。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马车旁站着的丫环仆妇们惊恐的同时,纷纷四处躲避,其中有个丫环惊慌之中喊了一声:“哎呀,不得了。小少爷还在马车上。” 这一声如同炸雷一般,使得所有人的脸色再度一变,人人眼中闪现着惊恐之色。紫衣和原本护着秦含霜的紫兰却是同时心头一紧。双腿一软,明明差点瘫软在地,却同时用心所有力气 拼了命般扑上前去,恨不得能生出翅膀来飞过去将马车拉住。却哪里跑得过狂奔的马车,只能脸色苍白地跟在马车屁股后面跑,很快便被甩出老远。 “快,快驾着马车去追。”赵四儿家的最先从惊恐慌乱中回过神来。慌忙对着紧紧拽着另外两匹马的车夫和随行的家丁大声喊道,内心却是无穷无尽的恐惧袭上心头。要是小少爷有个什么事,她们这一众随行的丫环仆妇家丁们,怕也活到头了。 处在惊恐之中的家丁闻听此言,慌忙向着马车奔去,免不了便与慌乱之中的丫环撞在一块。一时之间,场面甚是混乱。 飘雪隐约知道这拉车的马有问题,此刻看到它如此地发狂,眸子还是忍不住凝了起来,自然地站在了王卉凝的身前。以防随时会发生的意料之外的变故。然而当她一转目间瞅到秦含霜的动作时,却是眸光一紧,心头一凛。 “你去死吧。”秦含霜一伸手拽住王卉凝的后衣领,用尽所有力气把她往后一拉,转而又想用力一推,欲要将她推下树旁的山崖。 纵然秦含霜这突然而生的举动不在王卉凝的预料之中,但她时时都在提防她,随着秦含霜的抓力后退了数步后,她悄然地一把抓住身旁的树枝。另一只手却状似想在空中抓住东西,就在秦含霜一掌推过来时,她使劲所有力气,一把拉住其衣袖。顺势将其拉向了她身旁,试图借助秦含霜往前的冲力,使其跌落下山崖。 早在前世她落入水中的那一刻,她们姐妹二人的亲情已不复存在了。虽然心痛,面对秦含霜一次又一次的迫害,她却是不想再手软了。今天,便让她们姐妹二人彻底做个了结吧。只可惜,孙钧最终还是没有到来,她没能在秦含霜临死前,让其尝尝被心爱的男人仇视的滋味。 秦含霜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王卉凝慌乱之间还能使出这么一手。她用尽力气的一推和王卉凝用尽力气的一拉,两股力道合在一块,这样的冲力可想而知。秦含霜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急急前冲,眼看着就要坠入那山崖。慌乱之间,却是用另一只手将急急赶过来想要拉住王卉凝的飘雪抓住。 这最后一刻偶然做出的举动,无疑加大了秦含霜前冲的阻力,使得她前冲的身子一顿。王卉凝无法想像,就在她缓住身形以为自己终于报了仇的那一刻,秦含霜竟是硬生生地向着身侧的山崖边的空地上倒了下去,反而是被其抓住的飘雪,毫无征兆地跌落了下去。 “啊!” “飘雪!” 几乎同时响起的两道惊呼,将慌乱的人群再次震得一愣。 ****** 推荐朋友的一本新书,个人觉得写得挺好的,喜欢现言的亲们去瞅瞅吧! 书名:《随身外挂系统》 书号:2415009 作者:沧桑明月 简介:谁说只有游戏才能有外挂?人生同样能开外挂。(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孙钧的绝决 “救命!快救我,王姨娘要推我下山。”秦含霜倒地的那一刻,还不忘忍住腹部传来的疼痛,用尽力气对着人群大声叫喊。 “飘雪!”王卉凝双眸陡然缩成两个黑点,未作任何迟疑地将手伸向空中,想将飘雪拽住。却只来得及用指尖触到那软软的裙摆,飘雪的身子没有丝毫停顿地急速下坠着。 看着那道粉色的身影渐行渐远,王卉凝只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地流淌,两股湿热的东西,再也抑制不住,顺着两边脸颊快速地滑落,很快便将她的双眼模糊。 是她害了飘雪!她明明知道飘雪看到她涉险时,是绝不可能袖手旁观的。却没来得及及时喊上一声,让她不要靠前。若是那样,跌落下山的,就不是她,而是秦含霜了。 “你这个毒妇,是你害死了飘雪。”王卉凝抬起衣袖重重地拭了一下眼泪,转头双目通红地狠狠瞪视着侧躺在地上脸色惨白的秦含霜,眸中的愤怒之火几乎能将身旁的大树引燃。一边又急急地站起身来。 她从来都想不明白,明明是一母同胞,她为何会有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妹妹。泉下的母亲若是知道自己的小女儿是这样一副德行,会不会后悔当初将她生下来? 秦含霜躺在地上,却是又痛又慌。那重重的一跌已使得她腹痛难忍满头大汗,下身更是感觉到有热热的东西晕湿了裤子,慢慢地流淌开来。她费力地看了一眼身下的裤子,那一抹刺目的红色引得她巨痛之中又添了惊惶。然而,看着王卉凝咬着牙站起身来,仿佛要冲过来再次将她推下崖去,她更是惊恐得后背直冒冷汗,绵软的声音已有些沙哑:“救命!” 她话声刚落,便觉面前衣袂翩然。已有人急奔了过来。正当她心头一喜之时,来人却是一把将王卉凝扶住,清越的声音中透着关怀与担忧:“你没事吧!” 来人却正是为了帮王卉凝而引了孙钧匆匆前来的轩辕翊。(.)看着王卉凝一惯清冷沉静的眸子里含上的那丝无助与痛苦,他觉得心口微微一紧。他平生从来没有像方才那般慌乱过,远远地瞧见秦含霜将她推下山崖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心口被什么堵住了,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恨不得自己能长上一对翅膀,飞过来一把将她抱住。几乎是没作任何迟疑,他飞身而起。扑了过来。而与他一起飞扑而来的,还有面上凝着寒霜的孙钧。 “我没事,小少爷和飘雪她们还生死未卜。”王卉凝向着轩辕翊轻轻摇头的时候,扫了一眼冷冷盯视着秦含霜的孙钧,转身便向着山下的方向奔去。 熙儿白芍那里有师父照应着她可以放心,飘雪摔落山崖却完全在意料之外,事先没有丝毫的防范。她不敢想象飘雪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会是怎样的凶多吉少。她必须尽快地赶到山下去,如果能及时地找到飘雪,或许还能有几分生的希望。 “好,我陪你去。”轩辕翊几乎是未加思索地脱口而出,直到说完才回头看了一眼孙钧,却是快速地伸手将王卉凝的腰揽住,施展轻功向着山下而去。 四周扫视了一圈没看到儿子的孙钧心中已咯噔一下,此时再听到王卉凝的话,只觉得心口剧痛,双拳握得紧紧的。盯着秦含霜的眸光便如凌迟的刀刃一般锋利。此刻,他方才完全相信轩辕翊先前同他说的话――秦含霜借着上香的名头,似乎另有所谋。 “候爷?救我啊,候爷!”一瞬的黯然之后,当秦含霜看到紧随轩辕翊而来的孙钧时,眸光陡然一亮,脸上立马露出无助之色,艰难地蠕动着染血的身子向着他爬了过去。而当她一抬头对上孙钧比寒冰还要冷厉三分的眸光时,前行的身子陡然一顿。一种不妙的感觉袭上心头。[.超多好看小说] “给我好好地看着她。”孙钧的声音比眸光还要冷上几分,急急赶来的赵四儿家的还来不及被秦含霜身下的一滩血迹震惊,却是先被孙钧这冰冷的话语给震住了。待到她回过神来,却只来得及看到孙钧留下的那道背影。 那没有丝毫温度的话语。使得原本只是一慌的秦含霜,如同坠入了冰窖之中。一直对孙钧格外关注的她,深深地明白孙钧那样冰冷的话语和眼神意味着什么,纵然心里还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纰漏,却是隐约猜到孙钧怕是已识破了她的计谋。立时,巨大的疼痛和莫大的惶恐与绝望袭卷而来,她再也支撑不住,一摆头彻底昏迷了过去。 赵四儿家的看着秦含霜身下那触目惊心的还在流淌的鲜血,眼神闪烁,头皮微微有些发麻,心里既迷茫又同情。然而想到孙钧那骇人的语气,知道他如此吩咐必然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最后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功力相当却独自前行的孙钧很快便追上了轩辕翊和王卉凝,然而紧紧揽着王卉凝腰际的轩辕翊却丝毫没有要将人交给他的意思,仿佛没有看见孙钧偶尔落在他身上的若有所思的目光。直到山下隐约传来慌乱声和马鸣声,他才在离人群几米开外将王卉凝放了下来。 在离上山处几十米的马路中间,发狂的白马正喷着响鼻在原地打着转儿,赶来的车夫壮着胆子上前将只剩下一小截的马缰拽住,又将它拉到另外两匹马旁边,方才勉强将它制住。只比王卉凝早一点到达的紫衣和紫兰已累得气喘嘘嘘双腿发软,却硬撑着快速地扑到了侧倒在一旁的车厢旁,急切地将帘子撩开,紧接着便见她们同时瘫软在地,喃喃地哭泣道:“小少爷他们不在车里。” 此时看着紫衣和紫兰两个惊恐担忧得近乎绝望的模样,王卉凝的心头又是一堵。若不是为了不被孙钧和其他人瞧出异样,她恨不得走上前大声地告诉她们,熙儿根本没有遭遇危险,事先便被恪王安全地带离了。 可是,比起对紫衣和紫兰的歉意,飘雪的安全更让她担忧。按照飘雪所处的位置来看,她掉落的地方应该正是马路南面的那片荆棘丛中。而她一身粉红的衣裙落在一片绿丛之中也应该甚为惹眼才是。但王卉凝向着那边努力地张望了多次,却连一点异样也没瞧出来。便是半山腰上偶尔凸起的野树之上,也未见异样。 就在她想不顾孙钧的怀疑扒开树丛和荆棘爬过去再细细地寻找一回时,静静站在她身旁的轩辕翊却一把将她拉住,低声地道了一句:“我去看看吧。” 话音方落,他人已步下马路踏着山坡上的乱石与树丛,小心地避开荆棘。沿着山体向南而去。 “这车厢为何是向着这个方向躺着的,你们可有将马车走过的地方一一查看过?”王卉凝压下心头对轩辕翊的感动和对飘雪的担忧,急急地走上前。对着一众家丁问道。 师父故意将车厢弄成向着山上的方向,看着倒像是被马儿拉着走出去很远又返回的模样。而离山下的平地几十米之外,便是那座横贯小河的平安桥。若将熙儿和白芍的失踪说成是中途被甩落到了河中,又被此时正湍急的河水冲走了,她若要将熙儿带在自己身边,却是毫无破绽了。 孙钧的眸光骤然一紧,蹙着的眉头和紧握的拳头显示着他内心的挣扎与痛楚。 作为征战沙场的主将。常年的判断敌情的磨练中,早在王卉凝开口之前,他听到紫衣和紫兰的话后,目光落在那侧翻的车厢时,心已沉到了谷底。未及家丁回答,他却是快步向着不远处的平安桥奔去。 紫衣和紫兰仿佛被孙钧的举动惊醒,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同样迅速地跟在他的后面奔跑过去。 “快,快分头去找。”看着他们主仆三人绝望而绝决的神情,王卉凝心头一惊。对着不知所措的家丁急急地吩咐了一声,便也跟着跑了过去。 紫衣上次跟着孙雨熙跳下水中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王卉凝害怕自己设计的假象令得紫衣再重蹈那一日的覆辙。此时正是汛期,若是紫衣当真跳下去,怕是没人能救得了。飘雪已是生死未仆,她不能再拿紫衣的性命开玩笑。 “小少爷!”紫衣和紫兰紧随在孙钧身后扑到平安桥的桥栏上,声嘶力竭地哭着向河中大喊。孙钧则如一尊石像般,双目紧紧地盯视着湍湍流淌的河水,墨黑的双眸许久都没有转动一下。仿佛想看穿那并不清澈的河水。 下一瞬,却见他身形骤动,没有任何征兆地一个纵起后竟是闷头向着湍急的河水中栽了下去,转瞬间便没了身影。 “候爷!”整齐的呼唤声中。同样包含了王卉凝的声音。她只觉得孙钧的沉默有些异样,却没想到一向冷静理智得近乎冷酷的他,竟然会表现出如此不顾一切的绝然来。看着他颀长的身形快速地消失在一道旋涡之中,她的眸光凝得能滴出墨来。 孙钧这样的举止,至少向她明明白白地说明了,他对熙儿是全身心胜过自己生命的爱。倘若他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便是她的自私而害了他,将来她要如何与熙儿交待? “小……王姨娘,现在怎么办?”王卉凝的出现让紫衣找回了一丝理智,急急地抓着她,脸上却仍是绝望之色。 “你们放心,小少爷一定不会有事的。候爷他……”王卉凝掩下心中升起的罪恶感,用坚定的眼神安慰着紫衣和紫兰,一转目看到似乎归于了平静的河面时,眸中凝着的担忧却丝毫未减。 “放心,他水性极好,这样的水流还难不倒他。”一旁传来的清越话语,便如轩辕翊温文儒雅的神情,让人觉得莫名的心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揭穿真相 前世,王卉凝对孙钧可说是怀着深深的感激,经过这一世的一再失望与愤慨之后,她只想把他当作生命中的过客与路人,恨不能将为他生儿育子的事实掩藏得连自己都不记得。可是此刻,当她看到他绝决地跳下水中只余下最后的一道涟漪时,她竟被他这样深沉的父爱所感动了,感动得很想摒弃自己的自私,将熙儿被她安全地藏了起来的事实大声喊出来。 轩辕翊及时出口的一席话,将她心中陡然升起的冲动压了下去,凝着的眸光缓了一缓,转头看到孤身一人的轩辕翊时,眉头却是又皱得更紧,心急速地往下沉着,连开口询问的勇气都没有了。 康王爷独身前来,是没找着飘雪,还是飘雪已经失了性命? “我循着她坠下的方位寻了一遍,没找到人。不过,”轩辕翊带着几分歉意地摇了摇头,接下来的温和话语却又让王卉凝绝望中多了一丝最后的希冀,“离路面四五米处的地方有明显被重物压过的痕迹,我仔细地察看了一番,除了看到上面有被人踏过的痕迹,还找着了这个。”一面说着,他一边将握着的手摊开在王卉凝面前。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肚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茧子。在他白皙宽厚的掌心之中,静静地躺着几枚包裹着蜡衣的药丸。看着那几枚当初被她刻意做小了的药丸,王卉凝伸手取过捏在指间,沉凝着的眸子中再次带了几许希望之光。 既然已经找到飘雪摔落的位置,却见不到她的人,是不是表示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出人意料地没事,人已经走开了? 可这样的喜悦只是在王卉凝的心中停留了一瞬,下一瞬便见她的眸光越发黯淡了下来:“难道竟是路过的人将她救起带走了?” 这山下从未听过有野兽出没,飘雪此刻人不在山下,这足以说明她掉下来时人并没有死,可是这样的结果并不能令王卉凝欣喜,反而使她更加忧心。飘雪就算没事也一定已经人事不知。否则只要其还有一丝意识,都会先让人找到她,不会就这么失踪不见。 可这样重的伤势正是需要急救的时候,她却连那个救飘雪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医者替其治伤。万一耽搁了。那人一片好心,岂不是反而将她完全置于了死地? “我已让人四处去寻了,希望不要让那好心之人办了坏事。(.无弹窗广告)这京城之中,怕是再没有哪个医者的医术能敌得过皇叔和你的吧。”轩辕翊轻轻的话语中只有真诚,不带丝毫奉承的浮夸。王卉凝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谦虚掩饰的了,只是充满疑虑地点了点头。 这时,湍急的水面溅起一片水花,孙钧自水里冒了出来。湿漉散乱的长发和滴落的水珠,衬得他棱角分明的面孔越发冷凝。冷漠无光的眸子越发幽深。他动作僵硬地向着岸边山坡下的那一片长满荒草的平地上游去,上得岸后,却没有急着通过引桥下的乱石爬上桥来,而是顶着一身湿漉的衣服又站在那里盯着河面失神。 孙钧这样的神情,令得轩辕翊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王卉凝便越发觉得情绪复杂难明,一丝罪恶感萦绕而生。 与此同时,山对面的另一条小径上。两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从山上急急地往下赶着。其中一个面容冷峻,本来不带一丝温度的双眸,在看了一眼怀中的粉衣女子后,变得越发地冷凝,紧抿着双唇脚步不停地快速行走着。与他并肩而行的,是一位从后看气度翩翩却偏生脸上生得丑陋无比的青年。他看了一眼山上的方向,带着疑惑的眸中闪过一丝浅浅的失落,看了一眼身旁男子的神情,却又微微地弯了弯唇。明明是极其丑陋的容貌。这一勾唇却带了一股让人说不出的倜傥风流的韵味。 ****** 今晚的夜空,似是被什么笼罩着,显得格外的黑,便也衬得文远候府正大厅中四角燃着的轻纱角灯散发出的光芒越发地明亮。映照着这明亮的灯光,大厅之中却人人脸上都一副庄严肃穆的冷然表情,气氛压抑,不只仅有的几个下人低眉垂首,四周静得呼吸可闻,仿佛连空气都带上了几分诡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氏揉着发紧的太阳穴半靠在椅背上,平日里端庄的脸上透着无尽的疲惫与痛苦。看着一旁椅子上原本应该在行军的路上此时却紧抿着唇神情越发冷峻的孙钧和被人用木板抬着进来却放在地上的秦含霜,她的眉头却是紧紧地攒着。 此时的秦含霜,虽然一身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衣已被除去,凌乱的发髻、小产后的虚弱和心里过度的惊惧却令得她面容憔悴惨白,双眼微微有些呆滞,一副垂死挣扎勉力强撑着的模样。 初听到秦含霜腹中的胎儿竟然没了,她只觉得天眩地转,吃了那么多药才刚刚有点起色的眩晕症立时又袭了上来,好不容易才在陈妈妈的一番按揉之下稍稍舒缓了些。可是,还不及她为没见面便失去了的孙辈伤心难受,这样诡异的场面便又令得她心头不祥感顿生。 而且,她一想到自己的孙儿雨熙竟然去了恪王府,她疑惑的同时心中的不安便越发强烈,不由得再次问向了孙钧:“方才你说熙儿和王氏去哪儿了?怎么还是把紫衣那丫头带在了身边?” 这王氏以前只是皇后娘娘身边儿的一个普通女官,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怎么又和恪王殿下扯上关系了?竟然还跑去人家府邸做客了? 孙钧的心口一阵阵地发疼,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椅子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脸上却是努力做出淡淡的神情来:“王氏上次入宫时竟是认了恪王为义父的,她带了熙儿去恪王府小住几日。” “倒没想到她竟然又攀上了这么一层尊贵亲戚,怪不得对着咱们时那副嘴脸越来越冷淡不在乎了。只是,这好端端的,她一个人去恪王府住已是突兀,怎么还把熙儿给带去了?是不是熙儿出了什么事?”说到此处,赵氏的眉头蹙得更紧。紧紧地逼视着孙钧。 孙钧的唇动了动,眸中痛苦的光芒一闪,脸上却是不见波澜:“其实是她们上完香下山的时候,熙儿乘坐的马车出了点儿问题,她们两个受了点伤。恰好路上遇着与了缘大师论完经的恪王,我想着您病体未愈,府里没人照顾她们,便接受了康王爷的提议,让她们先到恪王府暂住几日,据说恪王的医术比宫里的那些太医还要胜出一筹。” 秦含霜流产的消息已令得赵氏这副模样,孙钧根本不敢想象自己一旦将下人们寻找了一日仍没找到熙儿的消息说出来,赵氏会是怎样的反应。极度痛楚之下,他接受了王卉凝提出的缓和之法。虽然他对王卉凝居然是恪王的义女的消息很是震惊,但比起失去儿子的痛楚,此时已没有什么能更令得他心头澎湃的了。 “什么?熙儿受伤了?你又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赵氏一激动间身子动了动,立时又引得一阵眩晕,只得又无力地往后一靠,直到听到孙钧的下一句话,她心里的担忧又化作了震惊与愤怒,“熙儿没什么大事。儿子因着圣上另有所派并未立即离开京城。所以才能亲眼见着她是如何谋害熙儿又是如何将王氏推下山崖的。”说着,他冰冷的眸光射向了秦含霜。 那无形的刀刃竟是生生将神情微有些呆滞的秦含霜惊醒,她立时挣扎着爬起来,扑倒在孙钧的身前,抱着他的腿哭喊道:“候爷,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我是无辜的,是王卉凝,是她想害死熙儿。还想害死我和腹中的胎儿。候爷你要为我们母子作主啊!” 她双手紧紧地搂着孙钧的双腿,仰起一张我见犹脸的小脸无辜而惊恐地望着孙钧。那丝毫不带一丝羞赧的神色,看在赵氏眼里,竟是那么地真实。 “这个时候,你还不肯撕下脸上的这张假面具吗?”孙钧拧着眉头双腿一蹬,将秦含霜虚弱的身躯直踢出半丈远,冷厉的眸光中凝着一层杀意,几番的隐忍之后方才收敛住,转头对着外面的孙栋道,“把他们给我带进来。” “老夫人。您要替霜儿和未出世的孙儿作主啊,是王卉凝想将我推下山崖,这才使得我没能保住腹中的孩子啊。”秦含霜眼皮一跳之际,还想作最后的努力,忍着身上的难受膝行到了赵氏身旁,死死地拽着她的裙摆。 可是,当她一眼看到被孙栋几人押进来的一男一女两人时,眼睛却是彻底地发直了,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抽干,一下瘫软在了地上。 那被反绑着双手的,正是从小倾慕于她甘愿暗地里为他卖命的秦家家奴秦越。而那女的,便是她一直在寻找并试图除去的曾经最贴身的侍婢碧纹。 看着秦含霜狼狈可怜的模样,秦越眸光闪了闪,狠狠地瞪了孙钧一眼,心底涌现的,除了恼恨与嫉妒,还有无穷无尽的愧疚与自卑。为什么他偏生是一介奴才出身,如果他也能有孙钧这样高贵的出身,秦含霜喜欢的,就应该是她。而他也绝不会如孙钧这般弃她如敝履,一定会把她放在手心里呵护着。 “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孙钧没有看秦越怒视的目光,只是转头扫了一眼碧纹,冷寒的声音不容置疑,在寂静的暗夜里响起,倒有几分鬼魅之音的恐怖。 “是,候爷。”碧纹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秦含霜,走上前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对孙钧道,“夫人并非翠竹所害,是被二小姐精心谋划好亲手推下湖中去的。只因三年前二小姐第一回瞧见候爷您便生了爱慕之心,那一回精心设计的遇劫事件本是想引起您的注意,却不想让大小姐无意中抢了风头。自从知道您对大小姐有意后,她一边努力地促成您与大小姐的婚事,一边又早早地便预谋好了如今的一切。将大小姐害死,利用小少爷争宠顺利夺得夫人之位,便是那一次冷月亭的醉酒事件,也是她精心策划好的,为的便是能怀上候爷的孩子,使您同意将她娶进门来。之后要做的,便是将小少爷除去……” “不要再说了,你这个背主的奴才,”秦越心内的愧疚与自卑在听到碧纹说出秦含霜对孙钧的爱慕之后,迅速地膨胀,有一种心中还未痊愈的刀疤又裂开了的感觉,再也隐忍不下去,对着碧纹怒吼了一声,还想上前一脚将她踢开,却被及时赶进来的孙栋几人押了出去。 “早在害死大小姐之前,她心中便已决定在生下男婴前将小少爷除去,这样她才能明正言顺地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候爷的爵位。只可恨她以家人相要挟,逼着奴婢和翠竹不得不听她的话,最后奴婢终于忍受不了,想通过王姨娘将真相告诉候爷多多提防于她,竟又差点一家人都被秦越弄死,万幸之下才逃得一条命。”碧纹趁机又将自己被逼无奈的话说出来。 “这一切竟果真都是你做的?”赵氏无尽的愤怒在想到孙雨熙没事后也没有丝毫减缓,从前的欢喜一瞬间便没了踪影,“这都怪我当初没有看清她的真面目,将这样一匹恶狼引进府来,幸亏熙儿如今只是受了些伤。否则……” 她自诩自己也算是宅斗高手了,却没想到秦含霜竟是如此心机深沉,三年前也不过十四岁,竟已懂得谋划这么多,谋划得这么长远。 头部传来的眩晕感令她有些坐不住了,她甚为难受地对着孙钧摆了摆手:“我也倦了,如今既已知道真相,要如何……” “不,老夫人。”秦含霜突然急切地打断她的话,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嘴唇快速地嚅动后吐出的一句话却令得赵氏面色一变,扶着椅子扶手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 秦含霜伪装谋划了近三年,今天终于让她在孙钧面前露出了真面目,至此,第二卷候府斗也算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一卷,便开始写一写王卉凝的新生活。(未完待续) 第一章 和离 两天后,恪王府宽敞明亮的屋子里,王卉凝坐在桌前的红木椅子上,看着手中拿着的医书却是眉头紧锁,有些出神。一旁舒适的矮榻上,孙雨熙欢快地蹦跳着,白芍站在旁边小心地看护着。 看着自己最在意的两位主子都安安全全地待在屋子里,紫衣不由得再次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恬淡轻松的笑意,遣散了内心里还残存着的最后一丝担忧。那一日她满心绝望地随着王卉凝来到恪王府,见到孙雨熙竟然就活蹦乱跳地在院子里玩的那一刹那,,她使劲地揉了好几次眼睛,才相信自己看到的并非梦境,坠落冰窖的心才慢慢地恢复温度。 伸手撩起珠帘,紫衣缓步走到王卉凝身旁,静立了一会儿,方才打断王卉凝的思绪,开口道:“康王爷和恪王派出去的人已经传回信来了。”见到王卉凝猛然抬起头来望着自己,她神情间闪现出几丝不忍,终还是咬了咬嘴唇,“还是没有飘雪的任何消息。” 王卉凝盖在书上的手缓缓地握拢,指甲深深地掐入书页之中,清澈的眸子中含着难言的焦虑与担忧。 怎么会如此?飘雪到底是被什么人带走了?难道那将她带离之人还另有所图?又或者飘雪已死,被所救之人草草地殓了? 正陪着孙雨熙玩的白芍闻言转头看过来,清纯的眸间同样含着浓浓的担忧,咬了咬嘴唇,哄着将孙雨熙抱着坐在了矮榻上,两行热泪滑落脸颊,心里很是难受。对虚假高傲的粉荷她尚能生出几分感情来。飘雪虽一向神情冷淡,平时也没少呵斥她,但那一次她头部受伤之际,却全是靠飘雪悉心照顾着。有了这一层,她对飘雪的情意自然比对粉荷深厚多了。初听到飘雪落崖失踪时,她当即便红了眼哭出了声。 “候爷也来了。”紫衣稍稍踌躇了一下。说完却是低下了头。两手轻轻地抓着衣襟。 她是亲眼见证了孙钧对秦含雪的感情与对孙雨熙的呵护的,昨天更是见到了其不顾一切扑入河中的举动。在她的心中,一直对孙钧极有好感,认为他虽冷酷。对自家小姐却极专情,对小少爷也是极难得的慈善。在这样的前提之下,让她明明知道孙雨熙是安全的。却要在孙钧面前装出一副痛苦绝望的神情,甚至还要看着孙钧更加痛苦绝望,她的内心里其实是很痛苦的很挣扎的。 但。她是秦含霜的贴身侍婢,不管情形如何变化,秦含霜换了哪副皮囊,她的心都只倒向她一个人。只是,当她知道王卉凝竟然要选择和离离开文远候府时,她的内心还是震惊不已,更是有些替她惋惜。 听到孙钧竟然来了恪王府。王卉凝眉头蹙了蹙,看了一眼坐在榻上的孙雨熙。一丝愧疚感萦绕在心中。然而,当她想到孙钧竟然没有将小产后的秦含霜送交官府,而只是一纸休书将她扫地出门,甚至在赵氏的默许下,秦含霜如今还住在候府一处破落的别院里时,她的眸光又紧了紧,右手不由自主地便摸向了袖中的纸。 她恨自己当初力道不够,搭上了飘雪的一条性命,却没能将秦含霜拉下山崖。甚至悔恨当时为什么会有那一刻的冷静,顾忌着众人在场而没有上前再推她一把。否则,也不至于仍为熙儿甚至是自己留下这无穷祸患。 “恪王让奴婢来问您,是否准备好了?”紫衣嗫喏了许久,才抿唇将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说出口来,望向王卉凝时,却还有些欲言又止。 王卉凝抓着袖中的纸的手紧了紧,放开之后又看了一眼孙雨熙,却是神情坚定地站起身来:“走,我们去前厅看看。” 她知道恪王此话是问她有没有决定好将孙雨熙送去候府还是将他留在身边。本来她是有些犹豫的,但自知道秦含霜没有死,甚至与候府里还有牵扯不断的关联后,她将孙雨熙留在身边的意志便越发坚定了。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让年幼的熙儿承受哪怕一丁点儿的危险。(.无弹窗广告) 行走在恪王府内宽阔的甬道之上,经过久没有主人却修葺得极好的花圃旁,王卉凝却一点没看清花圃里种的是花还是草,一口气快步来到了前院待客大厅。直到走到大厅门口,已依稀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她方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尔后毫不迟疑地入了内。 她的出现,令得屋内正说着话的三位男人同时看了过来。孙钧拧着眉头看了她一眼,眸中有些难以言明的东西一闪而逝。轩辕翊温和一笑,轻轻地颔了颔首,恪王则是诡异一笑:“文远候来看你了,他明日便要离京。”说话间,借着摸鼻子之际,对着王卉凝快速地使了个眼色。 若要和离,今天无疑是最好的时机。一旦孙钧离开京城远征,什么时候回来便不能知晓了。而她,也必然要尽快回到候府去面对赵氏那张疏离嫌弃的脸。 “见过父王、王爷、候爷!”王卉凝微低了低身子,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后径直来到孙钧身前,从袖中掏出两张写满墨字的纸来,迎上孙钧微微闪烁的双眸,淡淡地道,“请候爷过目!”说完,将纸放在了孙钧身旁的茶几上,尔后步履从容地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孙钧掩住眸中的疑惑,伸手将纸取过来展开,目光甫一触到最上面的一行大字――和离文书时,眉头一皱的同时,双眸瞬时微眯了起来。 就在他抬头看向王卉凝时,恪王却是神情慵懒地呵呵笑道:“在这个时候与文远候说这件事,本王和凝儿都有些不忍。但你也知道,凝儿既已是本王的干女儿,那她的身份便等同于其他的郡主,再让她委身于你为妾,已让本王觉得脸上无光。偏她在你府里还过得十分不愉快。所以。本王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让她离开你们候府。这样不只凝儿将来能过得开心,便是你和你母亲也能清净了。”那最后颇有深意的一句话,说得孙钧冷漠的脸上都闪过一抹不自在。 事先并不知道这个消息的轩辕翊听到这个消息时,拿起茶碗的手一僵,脸上的温和笑意也一时僵在了脸上。缓缓地转头看向王卉凝神情淡淡毫无波澜的脸上。他一时竟是不知道心里一时涌现的那似忧又似喜的是什么样的复杂情绪。 孙钧冷冷的双眸盯着王卉凝。喉头一动,嚅动嘴唇欲要张嘴之际,恪王却又摸了摸鼻子,甚为体贴地道:“哦。皇后那儿你不用操心,今日本王在宫中替皇后号脉的时候,便顺口将此事告知了她。她觉得本王所虑也有理。便应允了。” 这一席话说完,孙钧墨黑的眸子深邃了许多,紧紧地盯着王卉凝。却又觉得实在无话可说。他并不愚笨,已从恪王的几席话中听出些门道,这认义父一举怕就是为了说服皇后娘娘。由此也可看出王卉凝的决心和为和离所做的努力,原来,她竟是早就决定离开他的。 对她,他们孙家确实有些亏欠,似乎这样的结果并不显得突兀。却不知为何。以前,他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存在。就仿佛她只是皇后赏进来的候府里的一个摆设。可是,自从他发现她身上雪儿的影子越来越重,除了容貌她几乎要与他心目中的雪儿重合时,他对她便也多了几分关注与牵挂。此时突然听到她要离开的消息,心竟也跟着莫名地一痛。 “咳咳,翊儿,他们应该还有些话要说,你陪皇叔喝一杯去。”恪王懒懒地站起身来,对还有些心情复杂的轩辕翊使了个眼色,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轩辕翊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抿唇不语的孙钧,又看了一眼神情清冷的王卉凝,略一迟疑,便随在恪王的身后走了出去。他两天前突然听恪王介绍王卉凝是其干女儿时,心中也是极其诧异,当时也只是以为自己这个一向令人难以琢磨的皇叔心血来潮。此时看来,怕是他早有助王卉凝之意。如今既连皇后都同意了,他们和离的事便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是你的意思?”片刻的沉寂后,孙钧紧抿着菱唇开了口,双目看向王卉凝,目光却是落在她身后墙上的画轴上。 王卉凝抬起双眸平静地直视着他,端起一旁几上的茶碗轻抿了一口,方才淡淡地道:“不,是大家的意思。”略顿了顿,她的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若非想揭穿她的真面目,我早打算离开,也应该早些离开。当初那般傻傻的坚持,现在看来实在有些可笑。” 她再次庆幸对于孙钧,没有过多的爱慕之情,也庆幸那一日寒香阁落水时孙钧的漠视让她彻底绝望。否则,便是重生一世,她亦做不到如此决然地离开,解开前世的禁锢,开始新的生活。 转而她眸光闪了闪,脸上露出一丝歉疚:“只可惜我这般坚持,虽然知道她另有所图,并求着康王爷事先通知了候爷,却不想还是于事无补。我实在没想到她会在候府新进的马匹里让人掺进一匹见到红色便会发狂的马儿。不过,我坚信,小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在候府所购的马匹里做手脚,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光凭秦含霜一人之力,如何能做到。以孙钧的聪慧,便是以前心绪不宁忽略了,此时也应该能有所联想。而那一句宽慰之言,便当作她愧疚之余的一点自我安慰吧。 “你,可还有什么要求?”孙钧眸中闪过一抹寒光,垂着的双手紧了紧,眸光深邃地盯着画轴的边框看了许久,方才转目看向王卉凝缓缓地开口,闪烁的眸光中饱含着许多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情绪。 王卉凝却是摇着头苦涩地笑了笑:“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老夫人能将属于我的东西归还于我。”候府的东西她不稀罕,但属于王卉凝的,她一件也不会落下。(未完待续) 第二章 刀疤男 望着孙钧离开时微有些异样的步伐,紫衣脸上露出不忍之色,眼神闪烁着看了王卉凝几次,方才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干脆垂下头咬着嘴唇盯着地面。(.无弹窗广告) 她犹记得去年小姐落水后候爷从军营赶回来时满脸沧桑极度痛苦的模样,此时虽然他并未有那样胡子拉渣的邋遢相,紫衣却能体会到他内心里的痛苦有多深。丧妻失子,人间悲剧莫过于此啊! 王卉凝深深地望了一眼孙钧的背影,压下心中的那许愧疚,长呼了一口气,对着身后的紫衣道:“走吧,从此后我们便与孙家没有任何瓜葛了。”除了熙儿身上无法割断的与孙钧的血缘关系,从今日开始,她的一切都与孙家毫无干系了。 许是因着怕赵氏不喜紫衣,紫衣在候府的处境会更差,孙钧虽然对于紫衣请求留在王卉凝身边有着一丝诧异,却是当即便同意了。得到她的应允,紫衣高兴的同时,心里的愧疚感又更深。然而那一份愧疚却只能因着王卉凝的坚持而紧紧地压在心底。 “小姐!”当这一久违的称呼再次从紫衣口中唤出时,却是饱含着太多的东西。有对秦含雪死而重生的庆幸,亦有着对她失去孙钧的惋惜与感叹,更有着对她日后生活处境的担忧。 对上紫衣神色复杂的双眸,王卉凝却是轻松一笑:“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处。”没了粉荷,她连王卉凝本尊娘家的一丁点儿讯息也不知道,更别说对她父母家人的性情为人有所了解了。所以,回那个陌生的娘家是不可能的,最多也不过是将她已和离出府的消息传回去罢了。 而留在恪王府。也不现实,且不说恪王本身便是形迹不定,自己也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会回到王府中来。只说恪王的师恩以及几番相助之情,她都未能报答,哪里还能带着儿子又拖着白芍紫衣等一众人在这里白吃白喝。 好在孙钧已经答应会将本尊原先陪嫁的嫁妆悉数送来,有了暂时的生活保障。以后再靠着她的医术和紫衣她们的劳动。找个僻静之处平静地过活应该不成问题。 “小姐!”一位翠衫丫环匆匆跑来,微喘着粗气对着王卉凝低了低身子,面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新主子,她倒是比其他丫环少了几分不适。神情间还算自然,“外面有三个人找您,其中一个女子说是您的贴身侍婢。(.)” 王卉凝还未敛去的浅笑凝在脸上。却只是一瞬,脸上便露出欣喜的笑意来,向着那丫环道:“他们现在何处?快带我过去看看。”说着。也不等那丫环回答,便顺着她来的方向急急地走去。 是飘雪,一定是飘雪!她这个身份的贴身侍婢,除了死去的粉荷,便只剩下白芍和飘雪了。如今这个时候,也只有飘雪才会主动找上门来。以前还只是猜测,此刻知道飘雪真的还活着。她立时觉得天上的阳光都明媚了许多,即便是知道了要离开候府仍然没有消散一丝一毫的阴霾。也在那一刹那间灰飞烟灭,抬起的步子轻盈无比。 “就在大门处,正好遇到出府去的文远候,其中一个脸上有着刀疤的男子便与他攀谈了起来。”翠衫丫环一边快步跟上,一边如实地回答道。然而伶俐如她,想到那刀疤男脸上的丑陋疤痕时,却还有点后怕。 刀疤男子?王卉凝眉头动了动,心中却并未多想。怕是将飘雪救起之人,既能与孙钧攀谈起来,想必也是相识的。她这会儿去,却是该好好感谢一番人家。 屋子一角,因着突然赶来的翠衫丫环而骤然顿住脚步的轩辕翊,本因着王卉凝似乎已决定离开恪王府而蹙紧了眉头,此时听到刀疤男子四字,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猜测之色,迟疑了一下,便也抬着步子远远地随了上去。 恪王府大门离处在前院的待客厅并不很远,走了不过十分钟,王卉凝便在翠衫丫环的引领之下到达了。远远地果然看到大门内侧立着几个人,一袭深紫长袍的自然是孙钧,另外两个均是一身玄色长袍,因背对着这边,却是看不清容貌。只是瞧着那颀长健壮的身形,王卉凝竟有种熟悉感。 不过,这会儿她的心思都在飘雪身上,很快便将这丝熟悉感给忽略掉了。在人群中搜寻了一遍后没找到飘雪的身影,她不由得眉头紧了紧,看向了随在身侧的翠衫丫环:“你说的那女子呢?”难道竟是她白高兴一场,来人并非飘雪?可这丫环说的女子又去了哪儿? “小姐的那丫环仿佛受了不轻的伤,门房将她扶到了矮屋里的坐椅上。”王卉凝微蹙眉头带着几分凛然的神情令得翠衫丫环心中微微有些发慌,却是连忙低下身子口齿伶俐地应道。 本就离得不远,她这带着几分慌乱并未压低的声音立时便将立在门内的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超多好看小说]正对这边的孙钧抬目看了过来,目光径直落在王卉凝身上。 两位玄衣男子却是顿了顿才缓缓地转过身来,齐齐向着这边看来。一眼触到个子稍高的男子从左眼角一直横贯到右耳根处,几乎涵盖了整张脸的犹如放大的丑陋蜈蚣一般的疤痕时,紫衣倒抽了一口气,迅速地低下了头,努力地抑制着,方才没有捂嘴作呕以致太过失态。便是翠衫丫环先前被吓着了一次,此时再见仍有些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王卉凝心中亦为这样丑陋的疤痕所震惊,想得更多的却是这样一处疤痕得经受过怎样的损伤才能生出。只有震惊而没有害怕,王卉凝瞅着刀疤男的眸光自然多了些平静淡然。只是,当她看到那刀疤男子丝毫不在意紫衣的惊恐,反而扯着唇角颇有深意的一笑,甚至那疤痕之上的双眸间还闪过诡异而调侃的一丝笑意后,她的眸光却是紧了紧。再看向刀疤男子身旁蓄着络腮胡的男子那双无波无澜却锐利冷寒的双眸时。她的眉头便不由得蹙了起来。 明明是两张陌生的面孔,为何她却觉得他们的眼神与神态间总会流露出一丝熟悉感来?难道这二人,竟是她前世见过的? “姨娘!”王卉凝疑惑之际,飘雪被门房搀了出来,连走路都有些不稳的她,虚弱与病态的脸上惨白一片。双唇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便连呼唤王卉凝的声音。也比蚊子的响声大不了多少。 这样小的声音,偏偏王卉凝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听得真切。顾不上心中的疑惑,她急步上前。一把将飘雪扶住,浅淡的脸上透着掩不尽的喜悦:“飘雪,你果真没事。真是太好了。” 飘雪这样病态的模样固然令她心中担忧,但不管怎么样,好歹飘雪活着回到了她的身边。生病的身子她可以想办法帮着调养。若飘雪真是因此而丧了命,她能做的,便只有愧疚与痛苦了。 一醒来便拖着虚弱的身子固执地要来寻主子的飘雪,便是因着心中担心王卉凝的安危,害怕秦含霜在她摔下之后再做了什么。此刻见到王卉凝安然无恙,她提着的心也放下了,虽然身上难受。心中却是极高兴的。听了王卉凝的话,连忙应道:“嗯。奴婢真是命大,跌落后正好遇上这二位……恩人,方能幸免于难。” 说到救她之人,她的目光自然落在那位蓄着络腮胡的男子身上,却只是一贯平淡的眸光闪了一下,话音极快地顿了一下,随即却是脸上毫无异样地抬起胳膊努力地向着两位玄衣男子指了一下。 “二位救命之恩,我们主仆没齿难忘。不知二位恩公尊姓大名,待到他日定然亲自登门致谢。”王卉凝对着刀疤男两人半蹲身子,深深地行了一礼。王卉凝一向最能看出飘雪淡淡神情间哪怕一丝的异样,此时自也比旁人更为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话语间极快的一顿,却只觉得是她身子虚的原因,并未作多想。 “也是她自己命大,从那么高的山上摔下来,除了昏迷了一段时间,竟然连根骨头都没折。我这侍卫也不过是随手一救,当不得恩公二字。更何况,”刀疤男伸手虚扶了一把,唇角微微一勾,丑陋的面目因那溢出的浅笑竟显得顺眼多了,只是,他一句“何况”出口却是没了下文,反而像是想起了什么纠结不解之事,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望向孙钧,“安南将军,属下心中突然生出个疑惑来,不知将军可否为我一解?” “何事,宁远将军有何疑问不妨直说。”孙钧收回看向王卉凝的目光,不疑有他地淡淡道。王卉凝了然于这位被孙钧称作将军的男子的身份的同时,不由得又多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墨黑的眸中含着几丝异样的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而那样怪异的眸光,竟让她觉得与她记忆中那个人的眸光有几些相似。 刀疤男摸了摸鼻子,墨黑如星辰的眸子中闪动着几许状似求知的光芒:“方才那翠衫丫环称她为小姐,这丫环又称她为姨娘,而您方才又说这丫环是您府里的,这关系属下乍听下来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一番苦苦思索后,却又无法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敢问将军,您与这位王府里的小姐的关系是……” 不知是不是王卉凝的错觉,在看到孙钧唇角抽动、冷淡的脸色陡然一阴的时候,刀疤男竟像是向着她眨了眨眼睛,丑陋的脸上竟是闪过一丝状似坏坏而得意的笑。 “孙钧,这位是……”轩辕翊踱步而来,温和的脸上带着几分审视的笑容看向刀疤男,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凑巧,竟是及时解了孙钧的尴尬。 “属下仇炎参见康王殿下。”众人转头之际,刀疤男拱手上前对着轩辕翊躬身行了一礼,他身后的络腮胡子便也上前行礼。 “早听说谢将军麾下有一传奇之人,却一直无缘得见,却不想今日竟是这等凑巧。”轩辕翊没有一丝倨傲地伸手将刀疤男扶起,脸上是真心的欣喜,“却不知你是怎么一眼便认出我的身份来的?” “王爷过奖了,仇炎不过是一无名之辈,多亏了谢将军赏识,才能有一用武之地。至于认出王爷来,实乃是方才偶然听得府中下人说康王爷便在府中做客,属下初一见到王爷,瞧着您那气度便觉得八九不离十,不想倒还蒙对了。王爷之名仇炎早有耳闻,今日得见,当真是三生有幸。”仇炎笑着又抱了抱拳,对轩辕翊却也是毫不作假的钦佩。 “没想到你不只在战场上勇猛睿智,还是个极会说话的。”轩辕翊谦和一笑,看了一眼旁边望着王卉凝仍然兀自脸色不佳的孙钧,再次一笑道,“你们主仆二人既救了凝儿的侍婢,又亲自将她送了来,论理我们便该感谢于你们。这样吧,正好恪王那儿还有些好酒,我们便借花献佛,借这酒谢一谢你们的搭救之情,如何?” 那一声凝儿令得孙钧和刀疤男的眸光同时闪了一下,紧接着刀疤男却是悄然地瞅了王卉凝一眼,眸中光芒一闪,竟只是笑了笑:“些许小事,乃是属下应该为之。冒昧地叨扰两位王爷,怎么好意思?” “没事,难得有人陪皇叔喝酒,他定然高兴。”轩辕翊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尔后对着孙钧挥了挥手,“孙钧,我知道你还有事脱不开身,你便先回去吧。” 孙钧知道轩辕翊此举虽有对刀疤男的赏识,却也少不了替他解围之意。不过,对于刀疤男的问题,他却只有尴尬,并未有不悦。毕竟,此刻他与王卉凝的关系确实有点乱,让人觉得怪异并不以为奇。 “你多保重!”孙钧点头离开之际,突兀而出的一句话令王卉凝微有些诧异,待看过去时,却见他已抬步离开。倒是刀疤男,捏着个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 轩辕翊与王卉凝打了个招呼,便带着刀疤男二人入了府内。王卉凝便也不再耽搁,让人找了块厚实的板子,干脆将飘雪抬入了她此时住着的明月阁。入了院子,她却又让人径直将飘雪抬到了她屋里的矮榻上,对着她重新上上下下地检查起来。 待到确定除了腰背部有些擦伤扭伤并身子虚弱之外,飘雪并无大碍,她方才嘘出一口气。然而当她开药为飘雪调理随口问起那两个玄衣男子时,飘雪低声的话语却让她身子僵了僵。(未完待续) 第三章 挑拨 “救飘雪姐姐的是涵公子和阿离大哥?”白芍在旁帮忙,听得飘雪的话脸上闪现出莫大的惊喜。她并不知道此刻那个曾令她几度难以抵抗的俊美公子已是狰狞恐怖,就在恪王府中,只是觉得事情凑巧,并为有可能再次见到而感到兴奋。 “这是伱的猜测?”王卉凝压下心中的异样,不动声色地用笔将纸上的那一团墨晕开,接着往下写。听了飘雪的话,再去细想他们的神情举止,特别是他一脸无知般地将孙钧问得无言以对时,他对着自己眨眼的得意样儿,看来并不是她的幻觉,心里便越发觉得像。 难道竟当真有这么凑巧的事儿?近四月不见,他们一来,便遇上飘雪摔落下山并出手将她救起?只是,那一张丑陋得令人无法直视的脸,实在难以立刻让人将它与他那俊美得令人惊叹的容颜相比。 还记得当初那群冒充官兵的人两度进柳家庄别院搜查,莫不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他才将自己弄成这样?只是,也没必要将自己伪装得如此难看令人看后难免作恶梦吧?不过,转念想想,这倒符合他的行事作风。这个模样,既令胆小之人害怕不敢多看,便是那胆大之人看到也只会觉得厌恶,哪里又会多看一眼,倒有利用他光明正大地寻到藏身之处。却不知他是如何从一个被人追杀的隐蔽身份到如今的宁远将军的,这仇炎一名又有几分真,她可记得他当初曾两度在自己面前自称了一声涵啊。 “不,奴婢可以确定。而且,”飘雪声音低弱地说完,看了一眼门外的方向,将兀自高兴着的白芍叫去外面守着后,方才对着王卉凝道,“他们虽没有让奴婢看到他们的真面目,在奴婢面前却没有刻意地掩饰。便连声音也与原来一般无二。他们确实是涵公子和阿离。” “那,他们来此是想将那本医经取回?他们又是如何知道我在恪王府的?”王卉凝一瞬地失神过后,眉头皱了皱。因着自回到文远候府之后,一直大事没少小事不断,那本医经她连一半都没看完。但。若他们主仆二人真是来取医经的,她也不虞将其还给他们。不过,虽然只是淡淡地相处了一月不到的时间,她却觉得以他的脾性,是断断不会在三年之期未到之际,来将医经取回的。 那他们来此,仅仅是将飘雪送回吗?他们又是如何知道她在恪王府并径直将飘雪送到这里来的呢?此时再想想他一脸求知般地将孙钧问得无言以对时 “其实,奴婢昨天便醒来了,但阿离打探到姨娘并不在府里。直到今天才得知姨娘住到了恪王府。这才将奴婢送了来。”飘雪躺在矮榻之上,身下垫着软软的毛褥子,感觉倒是比方才被阿离一路挟着时好多了,说话不免也有了几分力气,“至于他们是不是想取回医经,奴婢便不知晓了。” “算了,且看着吧。”王卉凝嘴里虽如此说着,心里却是觉得他的来意未必有这么简单。以前便觉得那涵公子有些令人难以琢磨。便从他在柳家庄待的那段日子来看,他每行一步看似随意,其实都带着算计。就是方才,他顶着一张极其丑陋的脸故作无知地看向孙钧,那神情是何等真诚,然她却清楚地看到眼眸之中的调侃与得意。那明明是有意刁难,却不知他此举是为何? “白芍,”王卉凝暂时压下心中的猜测,三两下将要用的药都写在纸上。转身对着白芍招了招手,“伱取些银两,再将这张方子交给二门处的管事,让他找个人把上面的药抓齐了送来。” “是。”白芍答应了快步走过来接过药方,看了一眼矮榻上的飘雪,仍是有些担心地问了王卉凝一声,“主子,飘雪姐姐她没什么大碍吧?” “没什么大碍,只是五脏受到震荡难免有些损伤,再加上身上的擦伤等。[.超多好看小说]调养些日子便没事了,伱不必担心。”王卉凝知道白芍是真的担心飘雪,便细细地与她说了。然听着白芍骤然喊出的那一声“主子”,她却是心中一动,默然了一瞬,忽然对白芍和飘雪道,“以后伱们便都喊我主子吧,一会儿伱去与紫衣说一声.” 她倒不是要在飘雪几人面前端什么架子,只是如今她已与孙钧没了关系,叫着姨娘自然不妥。但紫衣的那一声小姐,她听在耳朵里是觉得熟悉,心里却堵得慌。连最疼爱的妹妹都是如此,与那个让她的童年充满不快的秦家,她也不想有任何瓜葛了。从此,便让她完完全全地做一回自己吧。 “嗯,紫衣姐姐就在院子里,奴婢这就去与她说。”白芍本就为飘雪的身子没大碍而感到高兴,再听到王卉凝竟是十分赞同她的唤法,心里自然更高兴。当即便走出去对着紫衣说了,紫衣也隐约知道王卉凝是心里有着某些忌讳,自也一口应下了。 ****** 京城西大街,孙家最早居住如今已荒废多年的一处院子里,经过了一个春季的生长时间的荒草,如今生得正茂。初夏的暖风吹来,草身摇曳,如翻滚的稻浪,使这久不住人的庭院荒凉之中又添了几分别致的风韵。 逼仄潮湿灰尘满布的屋子里,一张破落得只剩下一个床架子和几块残破的木板的雕花大床上,铺着一床还算新的锦被。锦被之中,静静地躺着一位脸色惨白形容枯槁的女子。勉强算得上清秀的脸蛋上,未见妆容,只有已干的两行泪迹。这张脸上唯一算得上出彩的,便要数那一对细长的秀眉了。只是,即便是紧闭着双目睡得很熟,她的那一对细眉还是拧得紧紧的,仿佛有千万心思凝结无法解开。 “不,候爷,伱不要赶妾身走。伱可知道,妾身做这么多都是逼不得已的,妾身所想的,也不过是永远守候在候爷您的身边啊。”床上的人儿眉头拧得更紧了,摇着头的同时,两行泪自眼角滑了下来。 端着水走进来的丫环将手中的碗放在床旁桌上那处干净之处,看了一眼床上兀自说着梦话的女子,并没有上前将其唤醒,而是唇角绽出一丝冷笑,静立在床旁冷冷地看着。 “是伱,是伱!”睡梦中的女子面目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被子,咬着牙齿甚是憎恨地叫道,“王卉凝,是伱害得我失了孩子,从此后再也不能生育,这才会被孙家扫地出门。这都怪那个该死的粉荷,若是她当初一包药将伱毒死了,别说候爷,便是孙家所有的荣华富贵,也都是我秦含霜和孩子们的。我要杀了伱,我现在就要杀了伱!” 伴随着最后一道恨及心底的咆哮,躺着的秦含霜猛然坐了起来,抓着被子的双手狠不得将其扯成碎片,却在用力之际从睡梦之中惊醒了过来。 “伱省省吧,若是将这床被子再扯碎了,奴婢可没有本事再为伱弄一床来。”碧纹抄着手立在离床几步之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秦含霜狼狈的形容,不冷不热甚至带着几分嘲讽地道。 原本狰狞中还带着一丝睡梦初醒时的茫然的秦含霜,眸光骤然一紧,循着话声陡然回过头去,对着碧纹狠狠地剜了一眼,恶狠狠地道:“滚,给我滚出去!”一边歇斯底里地叫着,她一边将身后的半旧的枕头抓在手里,奋力地向着碧纹扔去。 碧纹轻巧两步便避开了,冷笑着看着那个枕头落在地上,扬起大片的灰尘。她捏了捏鼻子,将空气中飘浮着的灰尘挥散,转目望着秦含霜时,脸上带了几分不悦:“伱如今恼我也是回天无力。要不是伱不仁,预备着将我一家都弄死,我又何至于如此不顾主仆情份?如今我们也算是扯平了,要不是顾着多年的主仆情份,我宁愿求着候爷将我发卖,也不会求着他让我仍随在伱这样一个弃妇身边。此刻伱不应该忌恨我,而应该想想某些与伱同盟之人是否做了什么,为什么伱一番谋算,到头来却落得个如此下场。” 她将秦含霜的真面目揭穿,自不只是因为她对她们家人所做的一切,如今留在她身边,自也不是顾着什么狗屁情份。秦家对她们一家所做的一切,她都要一样样地还回去,特别是秦蕴之,不看到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她便是死也不会瞑目。但,她只是一介身份低下的贱婢,要想报仇只得假借她人之手。 跟在秦含霜身边,对于她的那些手段她深为叹服。如今王卉凝既给了她父母一个栖身之处,她若能借着胡氏半途断人后路之际,挑拨得秦含霜与她一起对付秦家,那她的复仇之路便顺利快捷得多了。 “伱这话是什么意思?”秦含霜气愤交加之际突然安静下来,眯着眼睛看着碧纹。 “大少爷与那钟少爷似乎越来越要好了,夫人前日才拿了许多东西去李尚书府上,好似是因为那李尚书曾在恪王殿下手下效过力。”碧纹面无波澜地淡淡说着,斜睨着秦含霜的眼角却含着几分打量,直到顺利地看到秦含霜片刻的回味后眸中闪出炽热的光芒,她的眸底便含上了几分兴奋。(未完待续) 第四章 自力更生 感谢根本解决亲的粉红票,顺便说一下,新的一卷,会把重点放在王卉凝医病救人和谈情说爱上面,希望各位亲们继续支持! ****** “我去外面走走,伱和白芍看好了熙儿和飘雪。”王卉凝安抚得孙雨熙午睡了,又看了一眼矮榻上方才还对她将熙儿带出候府极为不解此时终于渐渐熟睡的飘雪,对着紫衣和白芍轻声吩咐道。 “小少爷和飘雪姐姐有奴婢照看着便行了,还是让白芍随在主子身边吧。您对王府内也不是很熟,到时若要问个什么,有她在身边也方便些。”紫衣接替王卉凝轻拍着睡梦中绽出笑颜的孙雨熙,抬头对着王卉凝道。 “不用了,我就在这院子外面走走,一会儿便回来。”王卉凝却是摇了摇头,一边说着一边独自往外走。她虽自入王府后,便一直待在这明月阁没有出去,此时却并没有要四处看一看的闲心,只是想着日后的打算和涵公子主仆二人来府的意图,心情有些烦燥,便想借着散步静静心。 恪王府作为堂堂亲王的府邸,并没有人们想像中的那么大,但胜在别致。不论是假山、花园还是起居的院落,每一处的景致总不尽相同,处处透着设计者的独具匠心。就拿明月阁来说,不只是屋内的摆设器具颜色浅淡,珠帘帐幔是一色的烟色,便是院内的花草,也无一鲜艳之处,处处应着那明月二字,透着清雅幽深之趣。 缓步走出明月阁,沿着植满香樟的甬道和宽阔的回廊,看着王府内或形状奇特的假山。或随风摇曳的竹林,或人工挖出的绿荷相连的小池,王卉凝心中的烦燥很快便逐渐消散,待到最后,不觉间便已被那处处令人眼前一亮的景致所吸引,不由自主地想去验证下一处能看到什么奇景。 “凝儿!”直到耳旁传来轩辕翊玉石相击般的清越之声。王卉凝才顿住步子。定睛一看,方才发觉自己竟是不觉间已来到了内外院相接的怀柔轩——恪王的书房。而立在怀柔轩院前的,正是一袭墨绿锦袍的轩辕翊,透着几分红晕的脸上挂着惯有的温和笑意。 “康王爷!”王卉凝对着他浅浅一笑。低了低身子。对于这“凝儿”一称,她虽不习惯,却也不好反驳。毕竟恪王先前当着孙钧的面如此唤她时。她没有反驳,轩辕翊作为恪王的侄子,随着他唤一声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我本打算在院外走走消消食。谁想竟被这府中的景致所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缓步迎了上来,王卉凝往院内张望了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道,“有劳师父和王爷代我们感谢那仇公子,如今他可是离开了?” “哦,他倒是好酒量。与皇叔也很聊得来。只是方才他突然记起府中还有些事,便先行离开了。”轩辕翊踱步走过来。看了一眼王卉凝浅淡中似乎流淌着一丝其他情绪的神情,笑着道,“我的酒量实在比不得皇叔和那仇炎,几杯酒下肚便觉得脚下有些飘飘然。正打算出来透透气醒醒酒,要不,伱陪我在这附近走走吧?” 王卉凝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估摸着孙雨熙还没那么早醒来,便点了点头:“好。”只是,她没想到那两人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先前的猜测便又浮现了出来。难道,竟是自己多想了? 轩辕翊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意,抬步与王卉凝并肩而行,沿着回廊缓缓地踱着步。原本染着两团浅晕的双颊,却又加深了几许,使得他那张俊美如玉般的脸,便仿佛初熟的苹果,透着诱人的色彩。 都说女子双颊飞红宛如烟霞般的样子楚楚动人,王卉凝此刻从侧面一眼瞧到轩辕翊如此模样,也不由得感叹他自有一股天人之姿。不过,这样的“美色”当前,她担心的却是夏风将他体内的酒意全部勾出来,他走路会不会有事? 想到多亏了有恪王和轩辕翊的相助,她才能将秦含霜的真面目揭穿并将熙儿带出来,而自己还不曾向他专程地道过谢,借着这个独处的机会,她便开口道:“上一回,多谢王爷费力将他叫去普宁寺。否则,那秦含霜怕还要接着为所欲为。王爷三番四次的相助,我王卉凝却只能言出一个谢字,实在是惭愧得很。”她一边说着,却是顿住步子对着轩辕翊深深地行了一礼。 “伱别与我这般客气。”轩辕翊连忙变身去扶,伸出的双手在她的上臂处顿了顿,才托向她的双肘,将她扶起,仿佛又察觉到了自己言语间不自觉带出的那份亲昵,他低咳了一声,浅笑着掩饰道,“哦,我是说,伱如今都已是皇叔的义女了,我们之间自也不必再像以前那般客气。皇叔一向最疼我,如今我帮伱些小忙,也是应该的。何况,伱上次送我的画,我因着喜欢一直没有送还伱,无功不受禄,便是为着能将那幅画留下,我也应该帮助伱啊。” “王爷可是说笑了,那样的画您要多少没有,您当初能不嫌弃它低贱而收下,我应该感到高兴才是。”王卉凝被轩辕翊那最后状似调侃的话说得一笑,雪白的贝齿反射出点点亮光。 “那幅春日图我是真心喜欢。”轩辕翊敛住脸上的那丝玩笑,认真地望向王卉凝,“虽不是名作,画中的景致和意境却正是我所中意的。”尔后却是脸上露出几丝难掩的怅然,“都说多雨的南方春日时的烟雨蒙蒙最是引人,那些画师也总喜欢画这样的春日图。可只有常年住在那儿的人才知道,迷蒙意境下藏着的难以去除的潮气和随处可见的潮湿,最是惹人厌烦,关节疼痛者更是难抵潮气的浸蚀。倒是咱们玄城的春天,既有细雨婆娑,又不失阳光明媚,却是最怡人的。” 以前的轩辕翊一直是温润如玉儒雅大方的,王卉凝还是第一次瞧见他如此怅然而又无奈的神情。有心想劝一声,却又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来。 她虽对那样官场上的道道不甚熟悉,但前朝诸位亲王除了行事怪异的恪王都是分封在外,便是本朝四位王爷,除了皇后所出的太子和年龄尚小的安王,轩辕翊和另一位王妃所出的二皇子寿王爷也都有了自己的封地。她猜测着这应该便是皇家的什么祖制规定,是除皇上以外的人力所不能改变的。 “王爷若不嫌弃,我便为您作一套四季图,以后王爷便是在封地,看着这图,也能多少感受到些我们玄城的气息了。”一时的无语之后,王卉凝抬起头对轩辕翊道。她自诩自己倒有几分作画的天赋,用心之作,也还能入得人眼。如今便借着几幅画谢一谢他的相助之恩,倒也是好的。 “真的?”轩辕翊眸中光亮一闪,旋即压抑住内心的喜悦,轻声道,“作画是极耗心力之事,伱能一口气为我作四幅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何谈嫌弃之说?”或许,他这一番送皇后入京,真的是没有白跑。 “我也不过是随意涂鸦,王爷别寄予厚望才是。”王卉凝倒被他眸中的那一丝没掩住的惊喜给弄得不好意思,微垂着头道了一句。轩辕翊趁机盯着她的侧脸深看了两眼,眉梢眼角都洋溢着笑意。 “王爷就不觉得我瞒着他将他的儿子带在身边有些突兀和不近人情吗?”两人又走了一会儿,王卉凝想到轩辕翊初见到孙雨熙时惊诧至极却没有多问的举动,不由得开口问道。 轩辕翊与孙钧从小交好,感情自不比别人。她犹记得那一回他说只要她不做伤害孙钧的事,他便不会将她所为说出来。可这一回,她却是深深地伤了孙钧的心,轩辕翊能在不忍看到孙钧难受的情况下又帮她瞒着,倒是有些难得了。 轩辕翊脸上的红晕已渐渐退去,他蹙了蹙浓黑的眉头,微抿了抿唇,却是向着王卉凝温和一笑:“其实我知道伱是因着孙钧没有将秦二小姐送去官府,才最终将雨熙留下来。或许这其中免不了掺了点伱对孙钧手软的气愤,但更多的,却是怕雨熙再受到伤害。如今孙钧一走,府里便只剩下一个重病的母亲,伱将他的儿子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保护着,我怎么还会说伱不近人情呢?” 说完,他又呵呵一笑:“孙钧以一时的伤心绝望,换得儿子的安全,我倒替他值了,更要替他好好地感谢伱。不过,伱不会一直气他,而将他的儿子扣在身边一辈子吧?毕竟,那是他亡妻唯一的亲妹妹,他害怕自己太过心狠地下的亡妻责怪于他。”说着这话时,他的两眼不由得紧紧地盯着王卉凝的双眸。 王卉凝绝然地离开孙钧,他既错愕意外,却也同时升起一丝欣喜与希望。但若王卉凝真的将孙雨熙一直藏在身边,不论是因着什么,他都难免觉得她的心里其实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这般绝然,或许,她的心里仍是放不下孙钧。 害怕亡妻责怪他?这样的理由竟是让王卉凝有种哭笑不得的感受,不由得目光飘渺地望着深远的蓝天,半晌方才状似喃喃自语地道:“或许,等他从南方回来,或是确定雨熙没有危险,我便会将他送回候府去吧。毕竟,那里才是他正正经经的家。” 轩辕翊点了点头,望向王卉凝平静脸庞上那一双清澈如水此时却飘渺得如同笼着一层薄雾的眸子,轻轻问了一句:“伱想离开恪王府?” “我只是想自力更生不再依附任何人而活着。”王卉凝仍仰着头,连声音都有些飘渺,“师父能帮我的都已经做了,我若连自己的生存都无法保证,便也枉费伱们为我做这么多了。”(未完待续) 第五章 开医馆 王卉凝那飘渺中带了些迷茫的眼神,看得轩辕翊心口微微发疼,心底深处更是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然而,那一丝迷茫转瞬即逝,待到轩辕翊保护的欲望升起时,她眸中的飘渺迷茫之色尽逝,取而代之的便是坚定之色,娇俏的脸上又回复了一派平静。仿佛世间万难,亦难不倒她一般。而这样的王卉凝,却又似乎是他更为欣赏的。 “那伱可打算好了去哪儿?离开玄城?”短暂的寂静过后,轩辕翊的声音缓缓响起。若是她愿意,他不介意将她带去自己的封地。 “还没有想好,或许去郊外的某个小镇开个医馆治病救人,或许干脆躲到某个偏僻的山庄里去耕田织布,了度余生。”王卉凝绽出的笑颜中并无苦涩难言之意,反而觉得再没了那交织着种种利益的婚姻的束缚,混身都很轻松。她从来都不是个养尊处优的人,更不惧清苦,如今有这么多一心为着她的和她为着的人在身旁,她的后半生会比前世过得更快乐充足。 而且,皇后娘娘那边,之所以让她定时往宫里送养颜方子,怕更多的只是念着她以前的好体恤她,让旁人觉得她在京城并不是了无依靠的,哪里又真的是要她的一个方子。便是她真要远离,皇后娘娘也不会不允的。只是,念着皇后娘娘的这一番情意,她却是少不得要进宫去辞一回行的。 “伱就没想过在京城里开个医馆?或者,干脆去别的城市?”轩辕翊沉吟了半晌,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在京城?”王卉凝喃喃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远方,却听得轩辕翊在旁轻声道。“若是伱有什么顾虑的话,其实可以试着去别的城池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不,我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京城。”王卉凝收回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虽然秦含霜没能如她所愿以命偿命,她心中有气愤有怨恨。但秦含霜好歹也是失了腹中的孩子终生不能再生育,并被孙钧扫地出门。怎么说也算是受到了些惩罚。可还有些人当初谋划着她的性命。此时却安然无恙地坐在家中享乐,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们称心的。 所以,即便是离开恪王府,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京城太远。而若是既能在京城行医过活。又能不让秦含霜或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认出她的身份来,倒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打算。 王卉凝的坚定,令得原本打算劝着她到南边封地去的轩辕翊心底闪过一丝失落。不过转念一想。她待在京城总比躲在哪个他找不着的偏僻山谷里好,起码他回南边之前的这一段日子里还能看到她。而随即,另一个想法又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再次将他的失落驱散了不少。 ****** 原本就不热闹的文远候府,一时少了三位主子,如今只余下重病在床的赵氏和几乎隐形生活在绿影轩里的孙氏,偌大的一处府邸,便连白天都是清冷一片,更别说夜晚有多空寂了。 孙钧左思右想,虽担心赵氏的身子。却想着终有一日会纸包不住火,与其待到赵氏自己发觉。还不如他亲口告诉她。最起码此刻他在身前,还能宽慰她几句。 “伱说王氏她主动请求和离?”躺在床上的赵氏甫一听到王卉凝要求和离的消息,很是惊诧了一阵,一向极其讨厌王卉凝的她,倒是头一次从心底对她生出几分钦佩来。 和离一词虽听着比被休下堂好了些,其实还不是一样。一个女人从夫家只身出来,不论是谁主动提起的,说出去都好不听。别说以前王卉凝是因着对孙钧的爱慕,才由皇后娘娘作主送进府来的,便是她对孙钧没有任何情意,能主动提出和离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她自问她要强了大半辈子,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勇气。不过,想到王卉凝主动要求离开的乃是自己这么优秀的儿子,她又免不了生出几许气愤来,心里有一种被人厌弃的感觉,很是不平衡。 “我们孙家没有嫌弃她,她倒是瞪鼻子上脸,自己爬上来了,她还真以为自己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就真成了那尊贵的郡主。伱已经答应了?”看了一眼孙钧抿唇不语的神情,赵氏心里已有了答案,却对孙钧这样的态度有了几丝不解,“伱一向对她无意,这样的结果既是她主动提出的,倒也很好。最起码在皇后娘娘那边,我们没有理亏,便也用不着担心惹得皇后不悦。她可是仗着皇后和恪王向伱提出了什么难堪的要求?” 在她看来,孙钧从来都只是迷恋于秦含雪那个女人,自王卉凝进府的那一日起,便从没多加关注过,便是她对其几番刁难,他也从未多言过。此时对于王卉凝的离去自然也不可能产生什么难过的情绪。 孙钧敛住心底莫名涌出的失落,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没有,她只说取回自己的嫁妆。儿子明日一早便要起程离开,我一会儿让陈妈妈拿着单子去库房里把东西准备妥当了,过几日让人给她送过去。” “她的嫁妆?”赵氏的双眼眯了眯,随即却是厌恶地摆了摆手,“什么要紧的东西,也值得她这样开口问伱讨要,可见她便是在宫里待了两年,还是脱不了她那小家子气。明日我便让陈妈妈找人送去恪王府,眼不见为净。”虽然王卉凝的嫁妆中也有几样是皇后赏赐的御用之物,但她赵氏也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好东西见得多了,自然也不会到了见到好东西就想拘为己有的地步。当初将王卉凝的嫁妆收起来,也不过是心里不舒坦想为难她,再加上有秦含霜的挑拨。 “嗯。”孙钧只是闷声点了一下头,接着却是眸光一紧,盯着赵氏眼神闪烁了几回,方才缓声道,“儿子还有一件事要与母亲说,只是希望母亲听后一定要挺住。” “什么事?”孙钧的话使得赵氏立时觉得头晕感又袭了来,扶了扶身后的软垫,却强忍着沉声问道。 “熙儿他,并没有随王卉凝去到恪王府中。其实,自那日被甩下马车后,儿子至今都没有找到他。”孙钧强迫自己未作停顿地一口气将话说完,说到最后,刚强如他,也免不得喉头微微发哽,眼窝一热。他派出一切可派出的力量竭力搜寻了那么多天都没有任何消息,他的心已完全沉入了谷底。他的熙儿,是再不会回来了,他与她最后的这点联系,也被老天无情地斩断了。 “什么?伱说什么?熙儿他……”赵氏声音陡然提高,一边说着,却是一边双手按紧了两边的太阳穴,巨大的压迫感从两侧太阳穴处袭来,令她觉得房顶和屋子里的一切都开始旋转颤动起来。 “快,快传孙太医。”孙钧一边急急地叫着候在外面的陈妈妈,一边俯下身子扶着赵氏,努力地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母亲,伱别这么激动,儿子向您保证,熙儿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儿子一定会帮您把他找回来。” “伱不必骗我了,若是没事,如何到现在还没找到人?”陈妈妈娴熟的按揉并没有如往日般减缓赵氏的症状,紧闭着双目的赵氏只觉得越来越难受,头晕心痛之际,暗哑的嗓音中带着几丝绝望。 一年不到的时间,钧儿先丧原配,再休填房,接着又是与侧室和离,这样令孙家颜面尽失的打击还不够,老天竟然还要让她经受两次失去孙儿的痛苦。那未出世的还好些,熙儿身上她可是倾注了所有的心血与疼爱啊。难道,这是老天对她的惩罚,要将她对孙氏所做的,加诸在她的孙辈身上,让她的钧儿没了后人? 不,她没有对孙氏的儿子存加害之心。她只是恨孙氏抢了老爷的宠爱,只是想让孙氏尝尝同她一样的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便是如今,孙氏的儿子怕还是活在人世间的。老天爷不能如此残忍地对待她们母子。 痛苦、伤心、恐惧不安夹杂着不甘、后悔,连带着以前所做的种种一股脑儿地涌入赵氏的脑中,使得她发胀的脑袋仿佛随时都要爆裂开来。紧紧地捂着耳朵,她只觉得周围嘈杂得很,却听不见一丝耳旁孙钧和陈妈妈等人的呼喊声,便是眼前晃动的人影也逐渐模样。 “啊……”一道充满着发泄的疯狂大吼还没完全出口便骤然嘎然而止,赵氏彻底归于了平静,捂着耳朵的手缓缓垂了下来,引得周围一片惊恐的呼喊声,“老夫人!” 好在孙钧早有准备,将孙太医请来,并未直接送出去,而是将他安顿在前面喝茶。这会儿已有人将他请了过来,对着赵氏一番把脉查看后,他却是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身旁挺拔如松面寒似冰的孙钧,起身将他叫到了一旁:“老夫人这一回的情形不太妙。”他也清楚孙钧的性格,说话并没有拐弯抹角。 “孙太医请直言。”孙钧微闭双目仰头看了一眼房顶,敛下所有的情绪后再次对上孙太医关切的眼神时,神情已回复平静。 孙太医点了点头,道:“老夫人的脉像虚而乱,体内气流有些紊乱异样,应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依老夫多年行医的经验猜测,便是能够醒来,怕也会大不如从前。” 孙钧紧握着双拳,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皱着眉头问了一句:“孙太医指的是……”孙太医没有开口,却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一时,屋内所有人的神情都凝重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六章 父女 赵氏足足昏迷了五天才苏醒过来,而直到看到她醒来之后所表现出的情形,孙钧才知道孙太医所说的大不如从前,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无弹窗广告) 原本雷厉风行精明干练的赵氏,醒来之后,不只反应迟钝神情有些呆滞,连说话都不利索了,甚至一说话嘴角还会流出涎来。而除了孙太医所说的脑子不如从前,身体也有明显的异常。她的整个右边身子,包括手脚在内,竟是都不能动弹了。半边完全僵硬了的她,生活完全得靠下人照料。 王卉凝听到赵氏情形如此严重,倒是吃了一惊。绿影轩里的孙氏听到许妈妈禀报此事时,却是双眸微微眯起,缓缓地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冷哼一声:“凭老妒妇做的那些龌龊事儿,只这样岂不是便宜了她?但愿我能找到磊儿,否则……”一边说着,她眯起的双眸中射出危险炽烈的光芒来。 那老妒妇倒是防范得紧,当年知道此事的人竟都被她打发走了,她竟寻了这么多年,竟还是未能找到一个知情之人。一旦她找到知情之人,得知磊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必不会再任她留在人世。 孙钧没想到赵氏听了他的话后会直接陷入昏迷之中,府里又没个合适的人照料,一时之间,竟是陷入忠孝不能两全的境地。百般思量衡量后,他却还是决定为南黎国的安定做个不孝子,请来舅舅家的表妹赵尔冬住到府中来照顾,又吩咐了忠管事继续寻找孙雨熙的下落,自己则做好了次日准时出征的打算。 好在皇上偶然从孙太医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体恤他的一片为国之心,临时让他从北地召来与孙钧共事了几天的仇炎代替他出征。为此。他才得以在赵氏面前尽孝。只是,那赵尔冬原本便对孙钧存了爱慕之心,赵氏起先也是打算亲上加亲将她配于孙钧的。可先是突然冒出个秦含雪,孙钧非其不娶,后来好不容易有了一丝机会,却又被秦含霜用计谋捷足先登。[.超多好看小说]如今孙钧的妻位再次空缺。她原本压下的心思自然又冒了出来。自被孙钧请来了候府。竟是打定主意要留在候府里不回去了。 孙钧见她对赵氏照顾得格外细心,又是女子身份,比她自是更方便些,便也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对于她和青枝表现出来的柔情,总是视而不见或是冷然以对。倒是对不惯卖弄争宠的紫兰,还有几分好颜色。 原本约定好几日后给王卉凝的嫁妆。被赵氏这么一耽搁,便直到第十日上,孙钧才让人送了去。而此时。王卉凝已对因轩辕翊一句话而想起的在京城开医馆的事,进行了进一步的思量,最终决定租一处铺子隐匿身份继续待在京城之中。 “师父,您觉得我的这个法子可行吗?”叫了飘雪按单子将孙钧让人送来的东西清点好,王卉凝提着她自己做的几样小菜和让人买来的一坛子酒来到了怀柔轩。看着恪王津津有味地一口酒一口菜地吃着,王卉凝说完后询问道。许是因着对前世父亲的厌恶,她极不喜欢“父亲”二字。连带着面对这个似乎挺享受成为他义父的恪王,她也喊不出口。倒是“师父”二字。喊得越来越顺溜了。 恪王放下手中的筷箸,细细地嚼着口中的菜,眼神怪异地盯着王卉凝看了半晌才道:“我就知道你很快便会离开我这恪王府。”就在王卉凝微垂着头神色间露出几分尴尬时,他却又一拍桌子,呵呵笑道,“不过,这正是我所欣赏的。做人就要有自己的傲气,什么身份地位,那都是虚的,凭着自己的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才是人世间最畅快的事。男人如此,女人自也该如此!师父支持你!” 恪王的性情一向让人难以琢磨,第一句话出口,王卉凝以为他不悦她的离开,再听他此言,竟似是将她看成了那豪情万丈不服输的女子,不由得苦笑一声:“徒儿只是想自力更生,哪里有师父说的这样豪气。(.好看的小说)” “师父说你有,你就有!”恪王捏着杯子再饮了一杯酒,不容王卉凝置疑地说完,接下来却微微蹙了蹙眉头,“只是,你就这么无遮无掩地京城开医馆?万一有那有心之人认出你的身份来说些有的没的,你岂不是尴尬?” “徒儿已经想好了,平日给人看病时,带着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王卉凝轻声将自己想好的对策说出来,“徒儿虽不惧什么,却也不耐烦去看那些不明真相人的怪异眼光。”虽然王卉凝本尊在京城中到过的地方不多,真正认识她的人也没多少。便是化个浓妆掩饰一下也能瞒过许多人,但常年脸上顶着一层厚厚的脂粉,实在是一件很熬人的事,不只那脂粉味呛人,对皮肤也极不好。她想来想去,倒不如平日里戴着帷帽舒服。 “这未尝不是个好办法。”恪王点了点头,咂巴了一下嘴巴,眼眸转了转,又道,“你何不让翊儿想办法帮你去官府备案重新弄个新身份?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长得像的人可不是没有。到时即便一不小心有人认出你来,你也好有话应对。便是那个文远候第二任夫人纠缠来了,你也可以一口否定。” 那个秦含霜既数度害她,如今又被赶出了候府,娘家也没接纳她。这样的人难保她不破罐子破摔变本加厉,到时再来纠缠。 “嗯,师父这法子一劳永逸。”王卉凝听得心内一喜,连连点头,见他的杯子又见了底,忙提起酒壶再为他斟满了酒杯,“不过,徒儿如今还有一事想求师父帮忙。” “可是问师父要人?”恪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包括那翠儿在内,我恪王府中任何一个下人,任你选。谁叫你是我怪医唯一的徒儿呢。” 然而。他心中更清楚,便是那一层师徒关系,也是因着她的身上充满了昔日爱妻的影子。便是不为了帮她,他亦愿意收她为义女。有好几次,当他站在与明月阁相邻的梦寒阁里,对着里面熟悉的一景一物陷入回忆时。远远瞧着王卉凝神情清冷地立在院中思索的模样。他恍惚间便觉得那就是他恪王的女儿,他以前一直期盼着的,便是能养出这样一个与爱妻气息相近的女子来。 而与王卉凝一日日的相处下来,他更是沉浸在这份无关血缘的亲情当中。自爱妻离世后,他第一次如此安定地在京城中待了长达几个月的时间。 “那徒儿便谢谢师父了。徒儿这几日特意留意了一下翠儿,觉得她很是聪明伶俐。想把她讨了来带在身边。其他的人,到时徒儿再另添。”王卉凝起身欲要对着恪王低身一拜,却被他一个看似嗔怒的眼神给瞪住了。只得笑着摸了摸鼻子,“徒儿以后对师父的相助一定不再客气。” 翠儿便是当日飘雪来恪王府时前去通知王卉凝的翠衫丫环。王卉凝自有意开医馆,想着自己不能露面,紫衣等人必也不能在前面主事,瞧着翠儿还机灵,便有意考较她。没想到恪王只是偶尔去她的院子里看一看孙雨熙,却连这事也知道了。 “嗯。这还差不多。”恪王满意地点点头,指着桌上的几盘子菜笑着道。“没想到你不只性子像你师娘,连做菜都有几分她当年的味道。自你师娘去世后,这样的味道,为师只在梦里才能闻到,没想到自你来之后,竟又吃着了。”说到最后,他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望着盘中色彩艳丽的菜肴出了一会儿神,最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但愿他日长眠地下,还能再遇着她。” “一定能的!”王卉凝眼眶微微一热,并没有劝恪王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反而是神情坚定地点着头带着祝福般地回道。她不是个容易感动的人,恪王对爱妻的情意却真可用得上至死不渝来形容,面对这样一份世间少有的爱情,面对对面这个痴情的男人,她没法不感动。 “你这是咒为师早点死吗?”对上王卉凝湿润的双眸,恪王却又哈哈一笑,佯怒地指着她道。 “呃……”处于感动中的王卉凝嘴角一抽,最后从袖中掏出一本书递到恪王的面前,及时替自己解了围,“师父要是喜欢吃徒儿做的菜,徒儿便时常做与师父吃便是了。徒儿这儿还有一本医书,看过之后觉得有些内容极为精妙,或许对师父研究医术有所帮助。” “绝密医经?!”恪王懒懒地抬目看去,目光甫一触到医经封面上的四个大字时,立时一亮,伸手将医经捧在手中急急地翻阅着,越看越是双眼发亮神情激动,“为师一直以为这绝密医经乃是那些痴迷于医的人杜撰出来的无影之事,没想到这世上竟真有此书。” 他喃喃自语地说了几句,忽然翻书的手一顿,神情怪怪地看向王卉凝:“不是说此医书极为怪异,非有缘之人根本解不了其中的奥秘吗?你这医书怎么一点也不怪异?难道我们都是有缘人?” 王卉凝浅浅一笑,便将自己从飘雪那里听来的如何得了医书,自己又是如何解了医书的过程细细地与恪王讲了一遍,待到最后,又笑着道:“不过,这医书便是被徒儿机缘巧合之下解开了,好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懂其中的内容,可见师父也算得上是有缘人。如今徒儿已将医书看完,带在身边又怕被人觊觎,便想请师父帮徒儿保管一阵子。” 她本是想将此医书送与恪王的,但以他的为人必不肯收下,想想只能找了这么个借口。这话一出,恪王果然脸上大悦,笑着道:“你果然不愧为我的女儿,竟是越来越了解我的性子了。好吧,为师便帮你保管到我离开的时候,顺便帮你看一看,哈哈!” “师父要离开京城?”虽然已早有所料,听到恪王这个时候说出来,王卉凝还是有些吃惊。 “嗯,再不离开,为师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美誉岂不是要被自己断送了?”恪王看到王卉凝脸上露出的一丝不舍,显得很高兴,“不过,为师会待到你将医馆的事筹备妥当了再离开。到时,你怕也要与我一道离开吧?”说完,对着王卉凝投来一道高深莫测的笑意。(未完待续) 第七章 筹备 虽然恪王的性子和行事与常人不同,自丧母后便没再感受到父爱的王卉凝,待在恪王府的这几日,却也是从他那儿又重新体会到了几丝父爱的感觉。知道恪王不久后便要离开,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惆怅与失落。 不过,得到他关于医馆方面的同意与建议后,王卉凝心底最后的一丝犹豫与顾虑差不多尽数放下,在京城开医馆的事便算是完完全全地定下来了。从怀柔轩里出来,抬头迎上已见炽热的阳光,王卉凝以手撑在额头之上,微眯着眼睛看了一瞬,长舒一口气离开时,心中不免带上了几分对未来的期待。 纵然从小的磨砺,使得她比旁人多了几分坚强与隐忍。但其实,对于一个女人从夫家离开后,旁人不可避免的指指点点,她表面看似平静淡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异样的。但,她并不后悔。前世为了秦含霜将自己的幸福搭进去,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孙钧,实在是愚蠢至极。这一世孙钧的“绝情”和众人的帮助使她得以挣脱婚姻的枷锁,她应该勇敢去面对,更要为了儿子和身边人的幸福去努力。 “主子,奴婢已按单子清点过,一样不少,东西都在西屋里摆着。”见王卉凝脚步轻快地走回来,飘雪迎了上来,轻声道。经过十几日的休养,大难不死且没有落下重伤的飘雪,身子已逐渐恢复了。虽说搬着重物时,腰部会有一点点的不适,她却不愿意让王卉凝知晓再替她担心。 “嗯。暂且在那儿放着。”王卉凝满意地点了点头,沉吟了半晌。又道,“一会儿你把单子拿过来让我瞧瞧,我要挑拣几样东西出来有用。” 那些嫁妆虽然自她重生后,便一直属于她。可是直到此刻,她才算是真正地拥有。如今,这些东西便是她的所有家底。既要开医馆,无论是租铺面置办药箱柜子,还是购药,本钱怕是不少。她统共才有上次飘雪存在钱庄里的三十几两银子。此刻也只有变卖些不常用的嫁妆应应急了。 “嗯。”飘雪应下后,又看了一眼院内并无其他人。便再次低声道,“姜妈妈还托人让奴婢转告您一件事儿。柳家庄的柳大富进京来了,正想见一见您。他儿子的痫症按照您给的法子请了专门的医者针灸,却是不大见效,自咱们离开后,没过多久便又发作了,而且发作的次数不少。所以,这一回他便干脆带着儿子进了京。想求您亲自为他针刺。” “又发作了?”王卉凝前行的步子顿了顿。蹙着眉头问道,“难道他竟是直接去了候府?”她本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施针要领告诉了柳大富,没想到他请到的医者还是没能起到作用。不过。她当初既答应替他们治好柳金玉,又收了他们不少的东西,此时他们来了京城,她自也不会拒绝。不过,她却是不想他们贸然找到候府里去。毕竟,她现在已经出来了。 “没有,他倒是个知事的,还记得您当初的叮嘱。”飘雪摇了摇头,“他有位亲戚去年去了南边,城中原来置办下的一处铺子和一个宅子便交由他帮忙打理。此次他进京,便就住在亲戚的家中。他先是让人给姜妈妈送了个信,得知您已出了府后,便又求着姜妈妈让人给您送个信,说是想亲自来求求您。” “嗯。”王卉凝一边思量着飘雪的话,一边缓缓地点了点头,忽然眸光一闪,抬头对着飘雪道,“你让人去姜妈妈那儿问准了确切的地址,先去见一见他,告诉他先让柳金玉吃着药,我会尽快安排时间替他针刺。顺便问问他,他那亲戚的铺子在什么位置,如今可还有人租着?或者问问他能不能帮忙寻到合适的地儿。” 京城的铺子并不好找,且不论地段价格合不合适,便是她这样的,带着熙儿在身旁,又不想让人知道她们的身份,想找个可靠安全的地方就更不容易了。柳大富虽谈不上知根知底,却好歹一直有求于她,看其为人也不是狡猾多诈的,若是能租到他亲戚空置的铺子,却是比那不知底细的放心许多。便是不行,他既帮亲戚打理铺子,想必对周围的铺面儿也熟悉。若是他尽心尽力帮忙,必然比她待在闺阁之中的女子四处去寻来得好。 王卉凝先前已将自己打算开医馆的话同飘雪几人说了,此时听到她说这样的话,飘雪并不觉得突兀,只迟疑了一下,便应声离去。 约摸一个时辰后,王卉凝坐在矮榻上边翻着医书边等待着的时候,飘雪快步走了进来。 “奴婢已将主子说的话都转告了他,他听后非常感激。”王卉凝只是一抬头,飘雪径直走到矮榻前站定,细细地回禀道,“听了奴婢的询问后,他说他亲戚的铺子处在西街,地段虽不如东街这边好,却也还热闹。如今正空着,门脸儿后面还带了个不小的院子。正好是前几天收回的,此时正想托人租出去。说是主子如果要派什么用场,尽管告诉他一声便是。” “竟是这样巧?”王卉凝不由得喜笑颜开,抿了抿唇对着飘雪道,“你一会儿再去他那儿,就直说我想租来开医馆。”她不过是偶然动了这个心思,没想到竟是如此凑巧,那铺子居然正好空了出来。 “等等,把那单子给我,我挑拣几样不常用的东西,你顺便找人拿去当铺里当了。”王卉凝当即将手中的下半部医经放下,对着飘雪道,见她挪了挪步子却并没有立即走开,不由得抬头望着她,浅浅一笑,“我并没有落魄到要靠典卖嫁妆度日的程度,只不过是一时急用罢了。那些平时用不上的东西,放在箱笼里也是放着。你就权当那些东西还被赵氏扣着,待到将来咱们赚到了钱。再去赎回来便是。” “可是……”飘雪心头的酸涩并没有因着王卉凝的安慰消散,看向王卉凝嗫喏着开口。 “我并不在外抛头露面。也不会给别人说闲话的机会。我只是不想依赖于任何人,自由自在地活着。”对上飘雪眸中依然难以放下的顾忌与担忧,王卉凝深吸一口气,拍着她的双臂神情坚定地道。 半晌后,飘雪点了点头,长叹一声,转身自王卉凝的床头取出首饰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张长长的单子来,默默地递到王卉凝的面前。 看着单子上虽不珍贵却也种类繁多的物品名称。甚至还有一处极小极偏的铺子时,第一次看见这张嫁妆单子的王卉凝不由得吃了一惊。便是她这个堂堂的文远候夫人。孙钧名媒正娶的嫡妻,秦家正正经经的嫡长女,当年出嫁时,父亲在胡氏的撺掇下,给她备办的嫁妆,竟是连他该有的体面都没有顾及。因此,赵氏对她便越发瞧不起。 而王卉凝作为孙钧的侧室,本就没有三媒六聘。娘家更是落魄的世家。却能给她备这样一份嫁妆,足可见其父母对她的用心。或者,她竟是错估了她们父母对她和离的反应? 看到单子最后。却是几件明显珍贵许多的玉器古玩,其中便有她原来屋子里摆着的名窑青花瓷瓶。王卉凝自然知道那便是皇后娘娘赏赐下的,只略略地扫了几眼,便又将目光放到了单子的上面,琢磨着挑了十来件东西让飘雪拿出去当了。 落实了铺子,又有了这第一笔的银钱,王卉凝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将行医时要用的器具和药物列出清单,待到采购完毕,行医诊病之事也便能正式开始了。只是,她身为一个女子,又不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这采购一事却是不好自己出面,便想着请恪王派出个人悄悄地替她办了。 这一日早上,她写好了单子,便准备拿着去找恪王,却不想白芍进来通报说轩辕翊来了。便只得将单子收好,去厅中见他。 “康王爷!”王卉凝微低了低身子,见飘雪已上了茶,便直接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听皇叔说你已经决定好在京城开医馆了,且最近一直忙于此事,如今准备得怎么样了?”轩辕翊笑着望向王卉凝,轻声问道。 “还只是在准备阶段,要真正地开起来,怕还需要些日子。”王卉凝点了点头,随即浅浅一笑,“如今倒是有个事少不得王爷相帮。” “可是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轩辕翊问完灿然一笑,唇边的酒窝一深,“我一位朋友倒有一处铺子很是合适,就与这个府邸隔着两条街,后面连着一个大院子,住些人是不成问题的。他前几日正好急着出手,我便随手买了下来。如今却是空置在那儿,要不,你先在那儿开着?若是不喜欢,等将来寻到更合适的再搬就是。” 与恪王府隔着两条街?那可是京城街道之中最繁华之地啊,轩辕翊随手一买竟就买到个这么千金难求的铺子?而且竟是这么巧,就在她需要铺子的时候? 王卉凝微蹙了蹙眉,看着轩辕翊的眼神中不由得带了几分审视。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轩辕翊被王卉凝平静却有如实质的目光盯得心头一虚,挠了挠额头笑着问道。 “不是。只是我先前已经与人联系好了西城的一处铺子,正好那里没有医馆,环境也好,我瞧着很合适。倒是有劳王爷费心了。”王卉凝收回打量的目光压下心中的疑惑摇了摇头,“我想求王爷的是更要紧的事,想请你帮我弄个有府衙备案的新身份,不知你方不方便?” 想到自己费心特意弄来的一个铺子竟是没有派上用场,轩辕翊心中不由得闪过几许黯然。但想到王卉凝竟是主动请他帮忙,心里才稍稍好过少许,连忙点头道:“自然方便,你把新身份的相关信息写来,我让人送去府衙入册。” “相关信息我已经写好了,那就有劳王爷了。”王卉凝将事先写好的名为王依诺的相关信息的纸条取出递给轩辕翊。轩辕翊接过略略地看了一眼,将纸条收起来的时候,又状似无意地道,“哦,皇叔一向低调,身边不喜带着侍卫,便是府里可用的男仆也不多。你若觉得采买药物不方便,我可以让阿文帮你。他平日里行事还算不错,便是避人耳目也有一套自己的方法。”(未完待续) 第八章 开张之日的血腥 深知轩辕翊说的是事实,王卉凝没有拒绝他的提议,点头答应了下来,并让他帮忙请一位实诚的伙计在柜台上照应着。 原本以为将医馆开起来,必然要经过一段极长的时间,做许多冗长而繁琐的准备工作。没想到,在恪王、柳大富,更多的是轩辕翊的帮助下,不过十几天的时间,便已一切准备妥当。 农历六月初九,王卉凝高调地进宫辞别了皇后娘娘,又领着飘雪和紫衣登上马车与恪王一道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京城,康王爷轩辕翊还亲自到城外给她们送了行。却谁也没有看到,这一日,得到消息的孙钧也站在城外的一处树荫下,远远地看着王卉凝的马车驶出很久,才神色黯然地转身返回了候府。 待到六月十二,一间极雅致干净的医馆却是在京城西二街的街道上正式开门营业。黑底黄字的匾额朴实厚重,上面王卉凝亲手书的“医诺医馆”四字,柔美中不失刚劲。才一挂上高高的门楣,便引来不少人的驻足观看。 而当戴着黑纱帷帽的她站在医馆门前,新来的伙计姚东称她为东家时,路人好奇的眼神中不免又带了些其它东西,偶尔路过的人听说开馆行医的竟是位女子时,也忍不住停下脚步远远地看上几眼。更有身上患病之人在门口晃荡着,想要就医却又不放心。 恪王已离开,轩辕翊明里是不能来的,王卉凝又换了一个新身份。医馆的开张仪式不过是简简单单地揭了匾额鸣了一串鞭炮而已。倒是柳大富带着儿子并奶妈丫环几人第一个迈入了医馆之中,让柳金玉重新接受王卉凝的治疗。也给医馆又赚了些眼球。 “来,抱着他在这儿坐着。”扫了一眼门外围观人群中几个面有菜色之人的犹豫神色,王卉凝没有让柳金玉的奶妈把人抱进专门的隔间里,而是自己提着箱子来到了柜台前的圆桌旁坐下,欲要来一回现场演示,让众人看到她的实力。 柳金玉的奶妈因着以前见过王卉凝,此时瞧着她的身形有些眼熟,一时倒也没有认出来。她在柳大富的示意下坐在王卉凝指定的凳子上,将柳金玉抱在膝上坐着。可是。当王卉凝从药箱里取出针具,细长的毫针折射出明晃晃的光亮时。柳金玉却并没有以前她施针时那般安静,反应极快地一个转身紧紧地搂住了奶妈,把头藏在了她的怀里,号陶大哭着怎么也不肯松手。 看那模样,竟像是深受针刺荼毒。看来,柳大富所请的医者,针刺水平确实不咋地啊。 “还不赶紧哄哄他。”看了一眼悄悄涌进来的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围观众人,柳大富不安地看向了捏着针微蹙眉头的王卉凝。急急地对着柳金玉的奶妈喝斥道。 若是任柳金玉一直这么哭闹下去。不止耽搁了他好不容易求来的治疗机会,此时这么多人围观,更是会令王卉凝感觉到尴尬。说不定便会直接影响了她医馆的生意。那他故意第一个上门想带动医馆人气的做法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可是,奶妈急急地答应着,欲要用力将怀中的柳金玉掰转过来时,却忽然感觉到柳金玉抱着她的手僵了僵,紧接着更是感觉到他的身子开始颤抖,胸前也是一热,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沾湿了她的前襟。 “哎呀,老爷,不好了!小少爷怕是又发作了。”奶妈心中一动,一边紧紧地抱着身子开始僵直的柳金玉,一边大惊失色地对柳大富喊道。 “快,快将他放平在这桌子上。”不及慌乱得满头大汗的柳大富开口,王卉凝已快速地将圆桌上的药箱放到了地上,对着奶妈叫道。 好在奶妈见多了柳金玉这样发作,倒没有慌乱到不知所措,听了王卉凝的话,也顾不得许多,当即便起身将怀里的柳金玉仰着放在圆桌之上,含泪对着王卉凝道:“大夫,快施针救救我们小少爷。”记起以前王卉凝说的话,她又迅速地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塞入了柳金玉的口中。 听到里面慌乱的呼喊声,那些原本只是站在屋外远远瞧着的人也忍不住走了进来。看到躺在圆桌之上的柳金玉双目紧闭、口吐白沫,僵直的身子痉挛抽搐得越来越厉害,大家看得心头一紧的同时,都不由得低声议论了起来。 “哎哟,这怕就是那痫症吧?”一位中年汉子对着身旁的白胡子老汉小声地说道,“听说发作得厉害了,会连自己的舌根都咬断呢?” “那还是轻的,”白胡子老汉捋着自己的长须,摇头感叹道,“听说发作得厉害的,会抽得人事不醒从此送了性命。瞧这孩子还这么小,这情形怕是……唉!也不知道这女大夫能不能行。” 好在他们的声音刻意压低了,焦急之中的柳大富并没有听到,旁边的人听在耳中,看着柳金玉的目光中不免带了几分同情,望向王卉凝时又寄予了几分希望。毕竟,这样粉嫩可爱的小子,若是真就这么发作得失了性命,任谁看着都觉得无比惋惜。 虽然柳大富心中对王卉凝很是信任,但看着儿子如此受苦,本就因为天热体胖而出了不少汗的他,此时额头上更是汗如雨下,对着王卉凝一拱手:“还望大夫救救犬子。” 王卉凝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并不停,娴熟地将一直捏在指间的毫针扎入了柳金玉的人中穴中,接着便是百会、后溪和涌泉三处要穴,动作轻柔而精准。 圆桌旁的她,动作娴熟,安静泰然。一袭素色长裙,衬出她苗条纤瘦的身子,一层黑纱,将她的容颜隐去大半。旁人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清冷气息和黑纱下透出的沉静气度。更是被她娴熟美妙的针刺手法所深深吸引,看得舍不得移开眼。 几乎是不带任何悬念的,当她将最后一次刺入的毫针拔出来时,柳金玉抽搐僵直着的身体慢慢地瘫软放松下来。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当众人因为看到柳金玉彻底归于平静似乎已没有了知觉而感到心头再次一紧时,他却是睁开双眼,用他那黑漆漆的大眼睛扫了一眼屋内所有的人。 “小少爷醒了,老爷,小少爷他醒过来了!”奶妈第一个俯下身子将柳金玉搂在了怀里。吸着鼻子笑着对柳大富喊道,两滴蕴满了担心的泪珠沾在睫毛上颤颤巍巍地好半晌。才滴落了下来,落在了柳金玉的鼻梁之上。 柳大富只是长舒了一口气,笑着忙不迭地点头“嗯”了数声,压抑沉寂的人群却是刹时热闹起来,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跟着绽出一个笑脸,多数人附和道,“是呀。可算是醒过来了。”看着王卉凝的目光中便少了几分质疑与不信任。而那原本想看病又持观望态度的几人,仿佛下定了决心想让王卉凝瞧瞧,挤开人群往里走的时候。却突然听得外面有人声音嘶哑地哭喊道:“大夫!快,快让让,我等着请大夫救命。” 随着众人迅速地让开,一位短褂破烂、身上沾满了血的青年挤了进来,急切而慌乱地在人群中搜寻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到王卉凝身上时脚步迟疑了一下,方才急急地扑上前:“大夫,你可是大夫?求求你救救我爹,他身上被刺了好几个窟窿,就快不行了。” 他的话声方落下,随着一道妇人哭天抢地的哭声,两位穿着短褂的中年男人用木板抬着一个人急急地走了进来。躺在木板之上的是个中年男人,已是气息奄奄,身上的短褂和长裤果然被刺了好几个洞,大半染上了血色。而他腹部的伤口处,正有一道血柱汩汩而出,鲜艳的血液刺激着众人的眼球,很是令人触目惊心。 “咝!”从中间让开了一条道的众人,看到被抬进来的人的惨样时,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禁不住齐齐往后退了一步,原本逼仄的屋子顿时竟是亮堂了许多。 “大夫,快救救我家男人,我求求您了。”扶着木板踉跄着跟进来的妇人已是发髻散乱,泪水横流,衣衫也有些破烂,看到青年跪在王卉凝身前,便也扑了过去,跪在地上对着王卉凝边磕头边哭求道。 “主子,这……”刺目的血色令得翠儿快速地别过眼去,强压下欲要涌出喉头的热流,闪烁着眼神问向王卉凝。 她原本只是恪王府里一位普通的丫环,不过一次尽职的通报,却是入了王卉凝的眼,竟有幸被她选到医馆中来打下手,更有机会通过耳濡目染而学到一些医学知识,这对她来说,实在是难能可贵的。本想在王卉凝的面前好好表现,好多学一些东西。却不想,医馆第一天开张,就遇到这样血腥之事,这不只对她的承受能力是个考验,对于王卉凝的医术或说是医馆的声誉也是一个莫大的考验。 “你们快起来吧,救人要紧。快把人抬进来。”王卉凝对着跪在地上的母子二人摆了摆手,向抬着木板的二人说完,一边起身往拉着帘子的隔间走一边对翠儿道,“把药箱拿进来。” “是。”翠儿看了一眼木板抬过之处留下的一串血迹,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神情坚定地随着走了进去。而当他一撩帘子,看到王卉凝已经撕开伤者身上的短褂,露出更为触目惊心的大窟窿时,初次见到这种场面的她,还是有些无法适应,面色瞬间苍白,脚步一下沉重了许多,好半天才挪到王卉凝的身旁。 “把缝合要用的器具取出来。”王卉凝只是抬头扫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边用手拨弄查看着伤者的伤口,用浸了药水的纱棉紧紧地按住还在拼命入外冒着血的伤口,眉头微蹙声音清冷地道。(未完待续) 第九章 曲线出现 虽说医经上的案例她看得有如当场见证,当初第一次瞧见涵公子犹如一道沟壑的伤势时还是倒抽了一口气。不过,自那一次后,又经过白芍和孙雨熙的危险情形,此刻虽然中年男子腹部的伤势照样不轻,甚至比涵公子的刀伤更深,她却连眼神都未见一丝闪烁,止血、清理的举动更是没见一丝迟疑与停顿。 不过,这处居然是被长枪戳出的深窟窿,她一边仔细察看一边询问后,根据她的经验和从医经上看来的案例,可以判断并没有伤及里面的内脏,虽说有些难以缝合,却也不至于当即砸了她的招牌,否则,怕也不能做到如此泰然自若。 揪着心站在一旁的母子二人虽不能看清她的容貌神情,却因着她这样沉稳娴熟的动作,先前的怀疑与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竟是少了许多,看着她的眼神中不免满含着希望。 “刺伤他的枪头有些钝,使得伤口不太规则,缝合时怕是要多花些时间。不过也正是因为那枪口不够锋利,才没有伤及内里,使得他保住这条命的希望大了许多。”眼角扫到青年母子二人虽含着希望却神情紧绷仿佛天随时都会塌下来的模样,王卉凝声音平静却不无安慰地道了一句。 “真的?”母子二人仿佛得到了天下间最好的消息,阴霾满布的脸上绽出一丝欣喜,妇人急急地道,“大夫若能将他救好,便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神菩萨,我回到家后一定给您立了长生牌位天天供着。” 他们并不知道王卉凝是否医术比别人好。只觉得躺在床上的亲人伤势严重鲜血汩汩,随时都有可能失了性命。不论这时候是谁。只要能将他救好了,便都是他们家的大恩人,是救人于危难之中的神菩萨。 “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我只是说希望大些。若是在我缝合的过程之中他撑不住,或是缝合之后,我的药物仍不能止住他的血,情形怕就不容乐观了。”她虽然有心想让他们母子放心,但人生当中充满了意外和不可预料,她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即便如此一说。青年母子的身子都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她也不能不将这层丑话说在前头。否则。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她这医馆便不及开张便要歇业了。 “主子,给。”看到随着中年男子微弱的呼吸而不停往外涌着鲜血的圆窟窿,翠儿的双腿已是有些发软,然而王卉凝不慌不忙的举动和平静无比的声音却给了她几分勇气,咬了咬牙,她挪动发软的双腿,将箱子打开。很快按王卉凝以前教的。将缝合要用的针、线、镊子等物一一摆放在她称手的地方。 “嗯,不错。把两粒麻沸散混在水中调匀喂他喝下。”王卉凝快速地抬眼看了一下,双手不停地继续快速清理着伤口周围的血迹。见翠儿咬唇应下后缓缓转身,又接着道,“调好后让他们喂吧,你迅速用药水洗手,在我缝合这处大伤口的时候,你用药将其他几处伤口先处理一下,防止流血过多。” 她和飘雪,一个连死都经历过,自然多了几分镇定,一个却是心性极冷,对什么都有些漠不关心。翠儿不过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平生头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还要凑到前面来帮忙,没有当场晕倒或是如白芍一般呕吐,还能有如此表现,已是相当不易了。因此,她也不吝啬自己的言词,当场对她赞扬了一句。 便是这一句并没有太多感情的赞扬,给了一心想学些本事的翠儿不少的动力。再次应下后,她脚下的步子和手上的动作明显加快了许多,很快地拿出两粒麻沸散用水调了递给赶上来的青年,转身又在一旁的桌几上王卉凝调好的专门用来给手消毒的药水里洗好了手。王卉凝拿起一旁的缝合工具时,眼角已扫到她拿了药棉和药粉开始处理伤者身上的其它小窟窿,眸中不由得闪过一抹满意的光芒。 她果然没有看错,这翠儿不只学东西快,胆量竟也是比紫衣和白芍她们强不少。有她在身边,竟是弥补上许多飘雪不能随在身边的缺憾与不便了。 “把这个放在他嘴里让他咬着,我要开始替他缝合这处伤口。”王卉凝指了指一旁放着的一叠棉纱布对着紧攥着手的青年说完,见他点后按着照做了,不再迟疑,弯下腰开始了正式的缝合。 尖长的镊子夹住了被钝枪头戳烂的伤口,在已近昏迷的伤者发出一道沉闷的呻吟而青年母子侧过脸去时,王卉凝另一只用镊子夹着缝针快速地扎入了伤口边沿,开始了她熟练而不失轻柔巧妙的缝合工作。 六月中旬的天气已很是炎热,虽然王卉凝当初设计这间隔间时特意让人留了一个小窗,使得隔间里不至暗然无光和空气滞闷。但这样闷热的天气,时间又一点点地往午时推进,医馆内爱看热闹的人们即便已经捂出了一身的汗,却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混浊的空气中,原本浓重的血腥味已开始呈现出一股怪怪的腥臭。从医馆外远远延伸进来的血迹已是暗黑一片,不时地有苍蝇在上面停落。但众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在隔间与医馆大堂相连的帘子上,丝毫没有注意到。甚至连有人悄悄地从人群中挤到了前面,同他们一齐望向隔间里,也没有谁发觉。 “擦血!” “穿线!” “拿剪子!” 不知过了多久,当众人都沉浸在那一片器具清脆的碰撞声和王卉凝清冷而不失悦耳的声音中,甚至有些享受那仿佛掐准了时间而起的接连不断的声音时,里面突然沉寂了下来。一时之间,立在厅堂中的人竟觉得旁边人的呼吸都有些扎耳。正是这突然而来的死一般的沉寂。使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盯着帘子等待着结果的目光带上了几分焦灼。 难道。里面的人竟是没救了? “好了,你们可以把他抬回家了!”静寂之中王卉凝如黄莺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因着那份清冷与平静,而让大家提着的心反而同时猛然一沉,仿佛看见了那受伤男子紧闭双目痛苦离开的可悲景象。 便是屋内焦灼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的青年,也是迫不及待地上前去探了一下父亲的鼻息,又看了一眼王卉凝长舒一口气的神情之后,才知道她这话的真正含义,下一刻,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谢谢大夫救了我爹一命。您真是神医妙手,天下少有的好大夫。” 这一句又惊又喜又满含着感激的话。终于使得为他父亲的遭遇而感到黯然或者纯粹只是同情的众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相互对视一眼,讶异地道:“竟是救活了?我还以为……” “看来,这女医者还真是有两下子。这下好了,不只我们平日里生个小病看起来方便,不用跑那么远的路,便是那些久病不治的人怕是也有几分盼头了。”人群中开始有人感叹道。 “别说这些虚的奉承话了,这种天气伤口极易红肿生疮。你们要仔细地照顾好他。按时给他喂药换药,否则,伤口再度感染得严重。治起来怕会比这次还难。”隔间内王卉凝对着青年平平淡淡毫不矫揉造作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议论感叹,却引出了一道温和儒雅的笑声,“没想到这神医妙手的好大夫,竟是一位女子,着实让人钦佩。” 众人循着笑声齐齐望去,才发现前面不知几时已站了两位男子。一位只是身材中等相貌普通,看其穿着应该是府衙里的队正。而另一位,却是身材颀长,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着一身深紫长袍,剑眉斜飞入鬓,丹凤眼狭长有神,与精致的五官搭配在一起,让人说不出的俊美好看。更因着混身散发出的那一份儒雅大方的气度,给人一种亲切高贵之感。 隔间里的王卉凝听到那一道温和之声,神情僵了一僵,随即便恢复如常。她本以为为了帮她掩饰身份,轩辕翊是不会明着到医馆中来的,却没想到才第一天他就出现了。不过,他既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出现在这里,除了好奇他给自己编的理由,她倒没什么好担心的。 简单地处理了一下,王卉凝撩帘出来看到轩辕翊身旁人的穿着时,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若她猜测没错的话,这位府衙里办差的人怕就是为了里面的伤者斗殴一事而来。倒没想到,他竟是与人家一道走了进来。 “是余队正。”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那位长相普通的男子的身份,笑着喊了出来,王卉凝便缓步走上前去,对着余队正点了点头,“原来是余队正,光临敝医馆,可是有何差事?这位是……” 原本在普通百姓面前昂首挺胸很是傲气的余队正,哪里与堂堂王爷如此接触过,此时站在轩辕翊身后不觉身体僵直额头直冒虚汗。听到王卉凝的话,也摆不出什么架子来,有些紧张地指着轩辕翊道:“这位乃是堂堂的康王爷,路过此地听说那因邻里斗殴险些送了性命的赵二根就在此处就医便进来看看。如今那赵二根的伤势如何了?” “回禀康王爷、余队正,赵二根的致命伤在腹部,经过一番缝合之后,已经将血止住。若不再次红肿发炎,应该没有大碍。”王卉凝便也完全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对着轩辕翊拱了拱手后微微垂首答道。 “嗯,本王在外便听得那赵二根的伤势极其严重,进来时瞧见众人的神情便觉得所言不虚,如今你能将他的伤口缝合好并止住汩汩流淌的鲜血,确实不愧为神医妙手。没想到我们南黎国人才济济,女子中也有如此医术佼佼者,当真是大善。”轩辕翊盯视着戴着黑纱的王卉凝,敛下眸中异样的神采,拿腔捏调地说道。听得黑纱下的王卉凝满头黑线心中佩服不已,没想到平日里谦恭温和的轩辕翊,说起这种话也是如此顺溜,连草稿都不用打。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之际,里面的青年母子只道相好的邻里帮忙报了官,还在想着那京兆尹会不会收了仇家的银子调解得不公,却不想竟是叫康王爷碰上了,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气愤与惊喜,扑了出来跪在气度不凡的轩辕翊身前,磕头道,“民妇徐氏和小儿赵勇,恳求王爷为我们作主啊。” “先起来说话吧。你们的事本王方才路过时略有所闻,却并不详实,你们二家究竟是因何如此以死相搏,说来于本王听听,若是你们有理,本王自然为你们作主。”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人衣衫褴褥的模样,轩辕翊微蹙了蹙眉头,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转身在屋中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下。 “去上一壶好茶来。”看着像是准备在这医馆中断案的轩辕翊,王卉凝轻叹了一声,无奈地转身对翠儿轻声吩咐道。罢了,柳金玉和赵二根这二人,一个旧疾重发,一个身受重伤,二人及时的出现算是彻底让大家见证了她的医术,极好地帮她打出了几分声誉。这一番忙碌,她也有些疲累了,便借着轩辕翊当主角的时候,她站在旁边缓一缓吧。 “王爷,民妇一家在这条街上开着一家糕点铺子,正好与开着包子铺的梁四喜成了邻居。谁知那梁四喜两口子却都是极霸道又善妒之人,平日里瞧着民妇一家生意好便心里不爽,两口子每每站在门口指桑骂槐,或是将馊了的包子扔到民妇的糕点铺子门前。可民妇一家总想着和气生财,平日里便忍在心中。谁知今日他婆娘竟是将一篮子馊臭的包子扔到在民妇门前排队买糕点的人当中,将那些想买糕点的人全都赶跑了。民妇的男人和儿子忍无可忍,便去他们家理论。谁知那梁四喜竟是早有歹心,几番拉扯后,他竟从里面抄出一杆长枪,对着孩子他爹便猛刺了过来。我们拉都拉不及,孩子他爹便被他刺出个血窟窿来。”妇人与儿子一道垂首立在轩辕翊身前,说完后不由得掩面而泣。 赵勇却是抬起头咬着牙对着轩辕翊补充道:“他们不只对小民一家如此,附近的几家都多少受过他的欺凌,甚至被他砸过铺子。一旦有人说要去府衙告他,他便说如今的衙门大门都是朝南开的,有理没钱的莫想走进去。”(未完待续) 第十章 王爷干涉 “对对,那梁四喜家也不是特别有钱,不过是仗着有个在衙门里当差的亲戚罢了。[]除了那些背后有靠山的,我们这些普通人哪个没少受过他的气。有一回一位外乡的老人把面人摊子摆在他家包子铺斜对角,当即就被他冲出来掀翻了。”人群中也有受过梁四喜气的人,听到赵勇这么一说,也跟着低声附和道。 “嗯嗯,我还被他打过一次呢。”紧接着又有一道义愤填膺的声音传出。 平日里大家敢怒不敢言,如今见说开了,面前又是一向热心有名的康王爷,大家都低声议论起来。 “哼,我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在府衙当差的人,也能纵容出如此刁钻霸道的亲戚来。”轩辕翊原本只是微蹙眉头却不失温和的神情因着赵勇最后的一句话而骤然一变,神色一凛冷哼了一声。 “王爷请喝茶!”王卉凝从翠儿拿着的茶托上将茶碗取出,亲自端到圆桌旁放到轩辕翊面前,看了一眼他放在桌上微微紧握的拳头,借着弯腰放茶碗之际,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了一句,“王爷也不必太生气,这世上什么样的人没有?邻里之间免不得出些这样霸道蛮横的,好歹今日经你这一过问,那京城府兆尹怕是不敢怠慢了。” “你说的是。”王卉凝的低声劝慰听得轩辕翊很舒心,紧蹙的眉头松了松,随手端起桌上的茶碗,借着吹开水中茶沫的间隙对着她道了一句,方才轻轻地抿了一口茶。 医馆中的人见他竟是连看都没看一眼碗中的茶。完全没有顾及茶叶的优劣拿起茶碗便喝了起来,以前只是听说他和气又热心。此时更觉得他不拘小节不摆姿态了。 “这些事想必你们的大人都是不知道的,今日你替他听了这么多,回去之后应该知道怎么做吧?”轩辕翊放下茶碗看着众人投来的或期盼或了然等各种眼神,对着一旁越来越拘谨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的余队正淡淡地道。 “卑职定然将今日所听如实地禀报给京兆尹大人,大人也定然会命人如实地查证。为百姓惩恶处奸的。”那余队正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密,好在紧张之余,还知道为自己的上司说上几句好话。 轩辕翊略略地扫了他一眼,满意地点头:“那就好。”转而又对着赵勇母子道,“你们既占了理。京兆尹大人定然会让人查证还你们一个公道,不会让你们家人白白受伤。亦不会让众百姓再受欺凌之若的。你们便安心地回去照顾伤者吧,别负了这位医者一片妙手仁心。” “民妇(小民)谢过康王爷。”赵勇母子忙又低身跪下,向着轩辕翊磕了一个响头,直到他挥了挥手方才站起来。有堂堂王爷亲自过问,他们也不再惧那京兆尹或是办事的手下会因收受贿赂循私枉法了。 王卉凝的医术见识了,受伤的赵二根也被抬出去了,离吃午饭的时间也不远了,肚子有些饿又没热闹可看的百姓自然如潮水般迅速地退去。柳大富本还想留下再同王卉凝说说儿子的病情。见轩辕翊仍坐在圆桌旁,也只好先行离开了。等到众人离开,方才逼仄的医馆厅堂顿时亮堂凉爽了许多。 看了一眼还僵立当场不敢离去的余队正。轩辕翊对着他挥了挥手,淡淡地道:“你先回去吧,告诉你们大人好好派人在他们二家的邻里之间询问实情,切不可因着我而片面断案。”虽然他有意让京兆尹过问此事,替那赵二根家讨回公道,却也不能落人一个干涉京城官员办案的话柄。 看着余队正重重地点头后如释重负地离去,轩辕翊起身状似打量医馆内的陈设,一边点头道:“嗯,你这医馆布置得很是雅致,特别是墙角的那几盆花草,若不是这一排药柜在这儿摆着,本王几乎要怀疑这里是不是医馆了。” 王卉凝见他抬步像是要在医馆内走一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打量,提步跟了上去,便听得他低声道:“没想到你这医馆第一天开张就碰到这样的事。不过,也正因为此事,才更突显得你的医术高明。看来,你日后想要闲下来不容易啊。” 一个人的与众不同的能力,往往都是在大事中展现出来的。越是旁人无法做到的或不敢预估的事被你做到了,便越发突显得你有能力。众人看到她连这样重的伤势都能医治,哪里还有不来就医的道理。 “王爷取笑了。”王卉凝浅浅地笑了笑,同样压低了声音。她并不指望享受什么荣华富贵,只盼着这医馆的进益能够维持她们主仆几人的生计,达成她自力更生的心愿便成了。不过,在一次次地替人解难治病之际,看着那些生命垂危情形危险的人重新站立安康起来,她也会有一种特别的欣慰与成就感。或者,这便是为人医者自然会产生的职业成就感吧。 “倒是王爷以这种方式来贺我的医馆开张,颇令我意外,心里也非常地感激。”王卉凝看了一眼姚东和翠儿,见他们一并垂首静立在门口,便又轻声道。 翠儿出自恪王府,早已见过轩辕翊。姚东虽说只是阿文送进来的,却也是通过了阿文的层层考验,决计是不会将后院的孙雨熙等人的相关情形说出去的。但他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们的对话还是不要让他听到的好。 “呵呵,这也是凑巧。”轩辕翊低头抿唇一笑,两边的酒窝又更深了几分,“我本是打算在外面瞧瞧,听到百姓谈论又正好瞧见余队正带着人要进医馆来,便与他一道进来了。”聪慧如她,果然一下就猜出了他来此的真正用意。 “对了,这次是因着送母后回宫。我才在京城多待了些日子,再过几日。我怕是要启程回南边的吴城了。你可还有什么棘手的事儿要办,你说出来,我让阿文尽快帮你完成。”轩辕翊弯腰假装拨弄着厅堂角落里摆放着的一盆绿竹的叶子,侧着头望向王卉凝,欲透过那层黑纱看到她娇俏清冷的面容,眼底和心底,更是敛着几许他以前从未有过的不舍。 他其实很想带着王卉凝一起回到他的吴城,可是,他明白。以王卉凝的性子,是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的。更何况。他的身份……以前,他只觉得自己错过了她,待到她和离出了候府,他心中是升起过一丝欣喜的。可是,经过这么多日的反复思量,以及皇上和皇后他们的言辞,他发现他与她的距离似乎并未因此而靠近,他们之间。似乎始终有一道鸿沟难以跨跃。 “医馆的事阿文已听了你的吩咐帮我都安排好了。离京前的这几日,王爷便在京城里好好放松几日吧。”王卉凝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又道。“对了,那四季图我已经画好,让飘雪伪装着拿去找人裱了,叫了他们直接送到康王府去,这一二日怕是就要裱好了。” “这么快?”轩辕翊脸上绽出一丝笑意,却无法掩下心头升起的黯然。 “我说了只是随意涂鸦,王爷见着了别嫌弃才好。”王卉凝轻笑一声,轩辕翊却又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嗯,你这医馆不但雅致,空间也不小,再加上你一手好医术,倒是这周围百姓之福。” “王爷如此盛赞,民妇惭愧不已。但愿凭着民妇这手拙术,能为着邻近的百姓解除些身上的病痛。”王卉凝脸上也自是做出一副客气谦虚的模样来。她如今的身份,名为王依诺,乃是一位丈夫身有隐疾儿子年少待养的已婚妇人,自是要自称一声民妇。 本来,她是打算拟一个丧夫带着幼子独自生活的寡妇的身份的,但或许是因着孙钧对孙雨熙的那份情意让她不忍伤害他吧,她最终选择了这个丈夫患疾只能靠她行医养活家人的假身份。 “嗯,倒是个不骄不躁之人。”轩辕翊露出几分满意欣赏之色,见自己已经把整个医馆都走了一遍重又回到了门口的位置,只得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本王也该回去了。没想到本王今日偶然来西城走走,倒是见识了一位女中杏林高手。” 一边说着,便一边举步走向医馆外,候在外面的阿文便忙为他掀了候在医馆外的马车上的帘子。王卉凝领着姚东和翠儿随在其后送出了医馆之外,轩辕翊弯身钻入马车后,却又掀了帘子,隔着黑纱捕捉到王卉凝那双清澈而平静的双眸。他墨黑的眸中流淌着异样的光彩,眼角余光落到王卉凝身后站着的姚东身上时,只得在心里暗叹了一声,淡淡地道了一句:“本王瞧着你这么年轻便有一手好医术,心中很是赞叹。但所谓医者父母心,作为医者,一定要有悬壶济世之心。只有妙手配上仁心,方才能成为世人赞誉的好医者。”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了一句生硬的说理。 他虽然一向温和谦恭,但也时常有不能称心如意却又无奈之时,在人前装模作样的事情自也没少干过。但面对着她,却要摆出这样一副疏远高贵的姿态来,他觉得很不舒服。 “康王爷教诲,实乃至理名言,民妇定当铭记于心,奉为日后行事之准则。”王卉凝半蹲身子对着轩辕翊深深一礼,状似感激地道。 她虽不知道轩辕翊那一掀帘子是想说什么,但却可以明确地知道绝非这句话。她亦知道轩辕翊并不在乎这些虚礼,但她知道这个时候,立在医馆门外,不止有后面姚东的一双眼睛看着他们,该有的礼道她自是要做出来。否则,先前一番做作的举止,岂不是白做了? “嗯,我们回去。”轩辕翊放下了手中的帘子,对着外面淡淡地道了一句。马车内,他脸上的温和之色却逝去了大半,伸手自可以开合的矮榻底下取出一卷画轴,出神地看了起来。 ****** 赵二根家因着开了一家生意不错的糕点铺子,手头上还算宽裕,自然不会少了王卉凝的诊金。又加上当时赵二根的情形确实凶险,赵勇母子一致认定王卉凝便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更因着有轩辕翊的话让他们吃了定心丸。待到回家将伤者安顿好了,母子俩换上了干净衣服,便提着自家的糕点并诊金和谢银共计三十六两来到了医馆当中。 这个数字对于富贵人家来说,只是不起眼的小数字,对于这样的普通百姓来说,自是不少了。并未以救命恩人自居的王卉凝倒并不想收了这全部的银子,无奈这母子二人竟都是极其倔强之人,不及王卉凝多言,便撂下银子走人了,做母亲的还一个劲地嘀咕着要赶紧去替她求了长生牌位供着。看那架势,怕也是她无法阻止的。 看着他们急急离去的背影,王卉凝只得摇了摇头,心里想着只有日后在赵二根身上多费些心了。便对着翠儿道:“把银子都收起来吧,日后赵二根一应换药取药之事,别再收取他们的银子便是了。” “是。”翠儿取过桌上放着的沉甸甸的包袱,脸上绽出喜意,“主子如此妙手,上午那些只在外面观望的人都赶着来让主子瞧病了,咱们医馆日后的生意自是不用愁的。” 她说话间,又有一位捂着肚子的老者走了进来求诊。她便不再说话,因着银子数量不少,她只将银子数量报给姚东入了帐,便直接将银子拿到了后院叫飘雪收好。 飘雪和紫衣三人虽是藏在后院不能到前面去,工作却照样并不轻松。除了时刻都要保证一个专人守候在孙雨熙的身旁,另外一个人不只要安排好几人的生活起居,还得为王卉凝制药配药。 此时飘雪便正在院内屋檐下按王卉凝教的法子制作蜡丸,见翠儿拿着一包东西径直向着自己走来,便微微站直了身子。翠儿一见,忙加快了步子,来到她身旁笑着道:“春柳姐姐,这是主子先前给赵二根治伤他家给的诊金,总共三十六两,姚东那儿已经入了帐,我来交给你收着。” 因着人前叫着不至露馅,王卉凝已给飘雪、紫衣和白芍分别改名为春柳、夏莲和秋桂。原来的名字,只有进了内屋完全没有外人的时候,才会唤出口。(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纠缠 “嗯,好。”飘雪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地应了一句。看着王卉凝虽然忙碌,却竟是比原来在候府心情愉悦了许多,她也只得把心中的想法全都压下,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助她了。 “这么多?”白芍在里屋逗着孙雨熙玩,听到翠儿的话不由得探出一个头来,双眼闪亮着兴奋的光芒。 “主子可是救了他一命呢,这是咱们主子仁慈,就这些银子还想着不好意思收下,叮嘱了奴婢以后给他再换药拿药不再收取银子。若是换作旁人,怕是还嫌银子不够呢。”翠儿将银子递到飘雪手上,发自内心地回头对着屋里的白芍道。 虽然王卉凝不苟言笑,神情有些清冷,墨黑深邃的眸光有时还会给人莫大的压力,但行事却从来都是进退有据、是非分明。再加上她原本只是恪王府里的一介小婢女,如今却成了王卉凝身边的贴身丫环,吃穿用度都与飘雪紫衣三人一样,甚至还能跟着她学习治病问药,感激的同时,自然觉得王卉凝做什么都是好的。 “嗯,主子一向是个不惧富贵不贪名利之人,对于旁人的东西,再好她也绝不会起觊觎之心,宁愿凭自己的双手赚取。”紫衣从屋内出来将绳索上晾晒干了的孙雨熙的衣服收下,听了翠儿的话不由想起从前在秦府的日子,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话音方落却忽然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容易让人疑惑揣度,略顿了顿,又笑着压低声音道。“便是两位王爷也是这么评价主子的。” 她一时感慨,竟是忘了自己与小姐的关系在外人眼中已不是从前那般。要不是后面及时补上这么一句。飘雪望着她的眸中那丝怀疑怕是不会敛去。 “就是呢。便是这间铺子原本那柳老爷也是不要租金的,主子却道诊病归诊病,租金归租金,当初既收了他家的诊金,此时自然不能再少了租金,否则便是居功自傲贪得无厌了。”白芍倒没发现任何异样,很是赞同地出声附和。 “几位姐姐妹妹慢聊,前头主子忙得不行,我得赶紧过去。”翠儿也甚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却因着前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不能再闲待下去。 “嗯。你去吧。”紫衣点了点头,笑着道。待到翠儿出了屋子,她和白芍又说了几句王卉凝的好,见飘雪只是闷声忙碌着,便也不再多言,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玄城西大街自是没有贵人聚居的东街繁华,紧连着的三条街上,连一间像样的医馆都没有。只街口偏僻处住了一位医术平平曾经游走乡间如今因年迈而在家安养的铃医。平日里周围的百姓和普通商户生个病什么的。小病要么自个压着,要么去年迈的铃医那儿开点药。若是几贴药吃下不见动静,便只能去城东的医馆就医了。可这一来一回着实有不少路。便是能雇得起马车也得不短的时间,既麻烦又耽误病情。 如今王卉凝不只将医馆开在此处,两番近乎起死回生的举动,更是给这周围大片的百姓吃了一颗定心丸。平时再有个大病小病的,却是有着落了。 一时之间,许多旧疾在身或是不方便去城东治疗或是治愈不好的,便都来到了医馆之中,希冀着王卉凝妙手回春,能帮他们一一除疾。整整一个下午,王卉凝竟是连个喝茶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 随着文远候府厚重的红漆大门缓缓而开,一道白色的颀长身影快步而出。他黑眸深若寒潭,菱唇微抿,眉头轻蹙,使得那俊美容颜越发多了几分冷凝,混身上下是深入骨髓的一股子冷意。 “候爷,马车已备好,您请上车。”贴身小厮孙栋已事先叫了人将马车驾过来,此时迎上前来低身对孙钧道。 孙钧只是神情不变地扫了一眼马车,淡漠地点了点头,稳重的脚步丝毫未顿,来到车前正欲抬腿登上马车,却忽然从候府西侧的小巷中窜出一道人影,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哭道:“候爷,候爷!” “妾身纵然因着身不由己做了一些错事,可无论如何,妾身对您的那颗心都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您啊。您把那休书收回,让妾身再回到您身边来吧。”秦含霜跪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孙钧的双腿,香肩轻颤涕泪横流,哭得甚是伤心。 她以自己所知道的秘密相威胁,赵氏才百般阻止,使得她不至被孙钧送去府衙正法,保住了一条性命,并最终答应让她住在孙家早年废弃的破屋之中。她让碧纹帮着当掉了身上仅有的几件首饰,才得以就医调养了些时日的身子。 可是,她等不及出那个无人问津可悲至极的小月子。这几日身上稍微觉得好些了,她便拉着碧纹自京城西街来到了文远候府。她失了孩子,失了做母亲的权利,也失了丈夫,失去了所有。可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一番谋算却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孙钧以手扶着车厢,才稳住了微微有些失去重心的身子。他并没有低头看一眼秦含霜,只微眯着眼睛望着深远的蓝天,两侧的双手捏成了拳头,缓了缓呼吸,方才冷声道:“放开!” “不,候爷,妾身求求您了,您让我再回到候府中来吧,我真的不能没有您啊。”秦含霜抱着他的手不但没有放开,反而抱得更紧,整个身子都贴在了他的腿上,使他几乎能感受到她胸前混圆之处脉搏的跳动。 “夫,秦二小姐,你还是放开吧,少爷还有要事要办,容不得你如此耽搁。”看着面色惨白神情憔悴的秦含霜,孙栋一下就想起了家中因失去孩子后一直神情有些萎靡的妻子,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之心。感觉到孙钧身上散发出的寒气越来越甚,遂开口劝了一句。 “不。候爷不答应妾身,妾身死也不放开。”秦含霜却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好意,一个劲儿地摇头后,又猛然抬起头对着他道,“孙栋,你帮我求求候爷,求求候爷让我重新回到候府。”话语间,不免又带上几分以前对孙栋说话时的命令语气。孙栋看了一眼孙钧,在心里暗叹了一声。退后一步垂头不再言语。 秦含霜命令的口吻他听着倒无所谓,毕竟她以前曾是他的主子。但她也太分不清形势了。不说候爷不是个轻易妥协之人,只她以前做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极其狠辣的。莫说候爷,便是他一介下人,都绝不会再让这样的女人回到候府来。她居然还想让他帮着她求情,那可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文远候府门前便是一条大街,虽不像闹市那般设满了摊贩,却也是人来车往行人不断。不过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秦含霜的哭声已引得许多路人驻足观看。若不是因着感觉到孙钧身上的气息不对。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引得池鱼遭殃,那些人非得靠上前来近距离观看不可。 “表哥!”随着一道轻唤,一位身着米黄色长裙的女子从府内走了出来。一眼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脚步一滞。 “何事?”孙钧再度缓了缓气息,转目望去,问道。 “我只是提醒一下表哥别忘了给姑母带些芝麻栗子糕来。”赵尔冬强压下心中的错愕,复又抬步站在大门处,低声对孙钧道,随即又转目看向秦含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含霜闻声望去,见到来人珠钗低髻,黛眉凤目,唇红齿白,鹅蛋小脸上神色古怪,当即便伸指指着她道:“是不是因为她,候爷,是不是因为她,您才不要妾身的?” 对于赵尔冬的心思,她早已从赵氏的言语中知道了不少。当初为难王卉凝的时候,也没少在她身上下功夫。此时见她出现在文远候府,自然而然便将心比心,认为孙钧的绝情其中必然有赵尔冬的挑唆。 “放开!”孙钧这一次的声音冷而重,不待秦含霜再有所反应,他一把将她拎起丢在一旁,转身钻入了马车中,沉声对车夫道,“驾车!”放在膝上的两只手,却早已捏得青筋暴起,昭示着他的忍耐已到达了极致。 一个害得她丧妻失子的女人,他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若不是母亲说她好歹是雪儿唯一的嫡亲妹妹,地下的雪儿或许并不想看到他亲手杀了她,他是断断不可能还留她活在这世上的。如今,他连半眼都不想看到她,更不想听到她污表妹名声的话来。他生怕再多看一眼,多说一个字,都对不起自己的妻儿。 车夫不敢怠慢,扬鞭而起“啪”地一声敲在马背上,马车便缓缓地行了起来。秦含霜早已将脸面置之度外,完全无视路人怪异嘲笑的眼光,还算敏捷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往马车上扑,一把抓住了车厢的后车橼,边跟在马车后面,边哭道:“候爷,你别丢下妾身哪,候爷!” 车夫回头看到秦含霜竟然抓着马车跟了上来,脸上闪过几许为难,求助似地看向坐在身侧的孙栋。孙栋回头看了一眼轻轻晃动的车帘,即便坐在车外也能感受到里面透出的寒意,摇了摇头,轻声道:“走吧。” 这样的女人太过心狠手辣,一个是自己的嫡亲姐姐,一个是唯一的外甥,她却都能下得手去。此刻竟然又不顾自己和候爷的脸面一再纠缠,当真是令人无语。 “驾!”车夫不再迟疑,扬起马鞭重重地敲在马背上,马儿吃了痛,立刻撒起蹄子跑了起来。原本紧抓着车椽的秦含霜,身子也被带动得跑了起来,可是她如何跑得赢马儿,没几下便双手一松,脚下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撑着地的双手更是一痛,两个掌心已是血红一片。 赵尔冬站在大门口,望着这副情景,不由得抿紧了双唇,眸中闪过一抹同情与庆幸之色。同样是对表哥心生爱慕,此刻她竟很庆幸自己能拥有以前一直引以为耻的那份懦弱胆小。最起码她虽然没得到表哥,却仍有接近他的机会。若是她有秦含霜这般的心计深沉,到头来怕也只能落得个如此下场。 顾不上掌心的血迹与沙粒,她跪起身子对着尘嚣而去的马车尖叫了起来:“候爷,你不能这样对我,候爷!候爷”那份伪装出来的示弱姿态终究转成了气急败坏,两只眼中闪过怨恨之色。看着马车并未因她的尖叫停顿丝毫,她的脸上又渐渐地露出挫败之色,身子往下一坐,捂着脸绝望地哭了起来。 马车内的孙钧僵直着身子坐着,双眼越眯越紧,眸中的深邃之色越来越浓,最终握紧的右拳重重地捶在身下的榻上。那些害得他妻丧子散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绝不会放过! 不知过了多久,凭空凑过来一条帕子停在了秦含霜的面前。她心中一喜,急急地抬起头一看,却发现不过是碧纹,不由恨恨地扯过帕子:“怎么,笑话看够了,终于舍得出来了?” 碧纹低了低头,却是低声冷嗤道:“奴婢只是怕候爷看到奴婢,一气之下,再将奴婢遣去,那小姐可就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了。”既然大家都清楚,她们的主仆情谊早已消逝,如今能够走到一起不过是冲着对胡氏母子的仇恨罢了,她倒乐得给自己留几分尊严。但面对众人,她不能自己给自己留下个不敬主子的恶名。 “哼!”秦含霜边拭着泪水,脸上却慢慢闪过阴狠之色。终于,她嚯地站起身来,把帕子往碧纹的身上一甩,急急地来到候府大门前,脚步顿都未顿,便要往里冲。 “小姐!”碧纹弯腰将掉到地上的帕子拾起,望了一眼秦含霜的举动,心中冷笑了一声,装模作样地大喊了一声,却是有意放缓地步子跟在她后面。 “秦二小姐请止步,此乃文远候府,岂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进去的。”门房急忙冲出来,两手一伸,将秦含霜挡在了大门外。他方才就站在门内,早将孙钧如何将她拎起丢到地上看得真真切切。虽然心里对秦含霜突然被休一事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但既已知道主子的态度,此时自然不会将她放进去,否则便是他的渎职。(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心比天热 “你好大的胆子!”秦含霜眉宇间含着怒意,本欲指着门房大声斥责,看到他满不在乎的眼神,方才意识到自己早已今非昔比,随即沉声道,“我要见老夫人,有要事和她商量,麻烦你进去替我通报一下。(.)”并不客气的话语后,还带上了她的一记狠厉眼神。 “对不起,秦二小姐。老夫人自病倒后,便不再见客,你还是请回吧。”门房依然伸着双手,丝毫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望着她的眼神中已含上了几分不耐烦。 以前她做候爷夫人的时候,全府上下自然都得敬她一声夫人。但方才候爷的态度明朗,又叮嘱过老夫人不见客。凭他一个小小门房,便是有心循私也不敢。 “不见客?不,不可能。无论不见谁,她也不会不见我的,你赶紧与我去通报一声。”秦含霜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却是冷然一笑,“你告诉她,若是把我逼急了,我可保不准自己会说出什么话做出些什么事来。” 被秦含霜冲过来的举动吓得躲到了门内的赵尔冬听得心头一紧,紧张地望了她一眼,嚅了嚅唇,最终上前几步对着她道:“你还是回去吧,姑母这一病已将许多前事都忘了,兴许连你是谁都不清楚,又何谈逼迫之说?” 她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坚持留了下来,便是想让表哥对自己刮目相看。如今这种情形,表哥已经走了,姑母躺在床上行动不便。若是任秦含霜一直在门前纠缠,只会让表哥一家越来越没脸。万一姑母再受刺激有个什么事。表哥如何承受得住这么多的打击? “忘了?哼,她以为只一个忘字就能打发了我?”秦含霜却并不相信,只以为这是赵氏的缓兵驱兵之计,想让她主动放弃好不容易抓住的把柄,冷声道,“你让人去告诉她,狗急尚且会跳墙。他们母子现如今把我逼迫到如此境地,我早已什么都顾不得了。她若是也不想顾及候府的名声,那我就同她一起耗着。” “我说的都是实话。真的没有骗你。”秦含霜的话听得赵尔冬眼神闪烁,再看到她毫不相让的气势。不由得一急,“不信你去问孙太医,姑母的病一直是他调理的。” 见秦含霜的脸上仍有不信之色,赵尔冬迟疑了一下,又轻声道:“如果你的话很重要,要不我帮你去告诉姑母试试?看看她能不能记起?” 她不知道秦含霜与姑母之间到底有什么,但若是能将秦含霜的话套出,她再帮姑母解决好了的话。(.无弹窗广告)表哥对她的态度或许会更好一些。 秦含霜却只是紧紧地盯着她看了几眼。半晌冷冷地道:“不必了,既然老夫人已经记不起来了,我便改日再去找孙姨太太问问。”说着。却是再度盯紧了赵尔冬的神色。却见后者只是轻舒了一口气,轻声道,“那也好。” 立在一旁的碧纹却自秦含霜的话一出,便眸光一紧,眸中快速地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又敛了神情,垂首静立。 秦含霜眉头一紧,心中冷笑一声。赵氏真忘假忘,只等赵尔冬将她这一番话转告赵氏,看她有没有动静便可知晓了。她当初偶然听说了孙氏儿子出生不过三日便被盗走的事,费尽心机才找到当时的见证人,以此要挟赵氏。若是她知道自己要将此事向孙氏捅破,一定会急不可耐地派人去阻止自己。 望着文远候府高大的门楣,秦含霜阴厉的眼神中带着贪恋、不舍与憎恨,冷笑了一声,转身无视周围围观人的眼神,缓步离开。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她已一无所有,所谓的脸面又算得上什么。 大门内的赵尔冬松了松抓紧的拳头,脸上绽出一丝轻松的笑意,让门房关了府门,自己返身回内院。 想到床上躺着的姑母这个时候该渴了,她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心中却思量着还是不要将方才秦含霜上门来闹的事告诉姑母,没得再惹她生气。 “玉儿,你去叮嘱门房一声,秦二小姐在府上闹的事不要让姑母知晓了,免得姑母再生气。”赵尔冬顿住步子,对随在身后的贴身丫环玉儿轻声吩咐道。 “是。”玉儿温顺地应下。想到自家小姐竟然轻松地便将连表少爷都觉得难缠的秦含霜打发走了,想必表少爷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不由得也替自家小姐高兴,抬起的步子竟也轻快了许多。 秦含霜拖着病弱的身子走在大街之上,却是有些心神不宁。如果赵氏果真如赵尔冬所言,忘记了许多前事,那她揪着这样一个把柄对赵氏还有何震慑力?到时别说还妄想着回府,怕是会连这最后的一个藏身之处都没了。 而本来一切都在她的谋划之中,孙钧是她的,孙钧的嫡子是她所生,孙家的爵位与家产都将是她的囊中之物。如今之所以落得个如此下场,都是胡氏那贱人和她所生的孩子所赐。若不是他们中途倒戈,瞒着她又攀到了另一棵树上,事情还是会向着她所预计的方向发展的。 胡氏想替她的断袖之子谋前程?哼,她们以为这么容易就能将自己从前事之中抽身而出吗?她们母子既然不守信诺不顾她的死活,她也必不会让她们好过。 随在秦含霜后面的碧纹,看着她面现狠厉之色地向着秦府的方向而去,心中闪过一丝喜意,提步跟了上去:“听说胡氏自您上次去闹了几回之后,已吩咐了门房,一见到您出现,便紧闭大门。” “除非她一辈子躲在府中做个缩头乌龟,否则她以为我就没办法见到她吗?”秦含霜眸中寒光一闪,咬着牙齿冷冷地迸出几个字。碧纹唇角一勾,露出一道得意而诡异的笑来。 秦含霜对胡氏母子早有恨意。如今再借着这些事,她只要时不时地在秦含霜的身旁烧几把火。凭着秦含霜的手段,她不愁自己的大仇不得报。 ****** 火红的太阳尽职地高挂在空中,将自己的每一分热度都传递给地上的人和动植物。仿佛并不知道已入夏的季节,这样炙热的阳光容易让人喘不过气来。枝头的树叶葱翠茂盛,却也经不起阳光的灸烤,无力地耷拉着脑袋,树上的蝉儿早已受不了,“知了知了”,没命地叫喊着。 比起院中的炎热。宽敞明亮的书房中,因着四角摆放着的几个大冰盆而多了几分凉爽。轩辕翊斜靠在铺着凉席的软榻上。手抚着画轴,脸上仍是一派儒雅之气,心里却是比鸣叫的蝉儿还要烦燥。 “王爷,可是还觉得热?要不奴婢再让人添两盆冰?”一旁轻摇扇柄的绿衣丫环体恤地轻声询问道。 “不用了。”轩辕翊轻轻摇了摇头,对着服侍在侧的丫环挥了挥手,“你先去一旁歇着吧,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 屋里冰盆里有一阵阵的凉气袭来,身旁还有美婢扬扇。他身上并无一丝汗意。但所谓心静自然凉。无论身周多么凉爽,他心底的那份燥意却始终无法驱除。 再过五日,他便要离开玄城。下一次回来。按照惯例,最早也得年前。而且父皇母后已放出话来,这一回不容他再推辞,已着手为他特色王妃人选,年后必须得完婚。 若在以前,他寻寻觅觅这么多年,始终对心中所描绘的女子求而不得,退而求其次答应下来也就是了。可是现在,他明知道自己与王卉凝之间的距离,知道母后便是再念她有情,也定然会同父皇一般,不可能允许他将她娶回家作为皇家媳妇的。但他心里这样的想法过了千遍,却怎么也放不下,满脑子里都是她的影子。 天下间,除了她,怕是再没有人能如此称自己的心,如自己的意吧? 打扇的婢女偷瞅了一眼面前的俊美郎君,嘴唇抿了抿,目光触到他紧蹙的眉头时,收起扇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门从外面带上,隔着门上的纱纸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屋内的颀长身影,准备返身离开时,一转身却被悄然立在身旁的男子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轻拍了两下,才有些嗔意地道:“阿文,你怎么总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吓了我一跳。王爷说想一个人静一静,没什么要紧的事你便在外面候一候吧。” “嗯。”阿文迟疑了一下,最终低低地应了一声,却不料里面传来轩辕翊的声音,“阿文,可是有什么事?” “王爷,外面有人送了四幅您送裱的画来,可要现在拿进来?”阿文心中狐疑,话语间却一丝不漏。他一直随在王爷的身侧,从未见他让人拿画出去裱,这突然地怎么就冒出四幅画来了? “速去让人送进来。”轩辕翊透着喜意的声音更是让阿文有些摸不着头脑,却是快速地应了一声“是”便转身离开了。不一会儿,便有家丁捧着裱好的画轴进来放到轩辕翊的书桌上。 四卷画轴只是普通的材质,比起轩辕翊桌案上几幅不乏珍品的画轴逊色不少。却因卷轴上各自伴着花纹的篆体小字,而让人眼前一亮,不由得多看它们几眼。四幅画的卷轴之上,分别是两枝桃花相对而望的春字、一朵盛开的荷花烘托出的夏字、一簇簇金桂环绕的秋字和一株斗雪而开的寒梅枝节扭成的冬字。字画并不大,只是够看画之人分辨它们而已。然这样新奇的创意,却让轩辕翊爱不释手地轻抚了一遍所有画轴,尔后迫不及待地依次将画卷缓缓展开。 春光明媚,小桥流水;荷开满塘,红鲤嬉戏;秋桂飘香,红枫掩映;晨雾缭绕,冬雪寒梅。流畅的画笔,丰润的色彩,截然不同的景致,使得轩辕翊仿佛此刻便置身在玄城的四季当中,只要一深呼吸,便能闻到那股属于玄城的特有气息。 “王爷,这是您画的吗?可真美!”持扇服侍的美婢有意拍一拍主子的马屁,双手握在胸前甚为陶醉地赞叹道。 “嗯,你说得不错,确实很美!”轩辕翊俊脸上绽出笑意,方才的烦燥完全被惊喜所替代,美婢得意一笑,却听得轩辕翊顿了顿,道,“不过,这并不是本王所作。” 这四幅画无论是从下笔还是上色,又或者是画中的意境,都称得上佳作,便是他名师教导习画十数年,也未必能作出如此佳画来。她倒好,明明有着如此才能,却还一味地说只是随意涂鸦,叫自己不要嫌弃。她若潜心描绘,岂不是要让人惊为天作?亏他当初还真有几分相信了她的谦虚呢。 这个凝儿,沉稳淡然的心性,实在是容易让人迷惑。 脑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轩辕翊忍不住唇角一勾会心一笑。下一瞬,笑容却僵在了唇边。在他的心里,竟是已将她放在了如此亲密的地位了吗? 美婢原是想奉承一番自家王爷,却不想马屁没拍准,不过得到轩辕翊如此一夸,倒也是眉开眼笑,接着道:“那也是王爷眼光好,这样的画若是摆在书房里,王爷不用出门也能感受到四季的气息了。” 原以为还得能主子几句夸,美婢双目一眨不眨地望着轩辕翊,却不想他神情突然一黯,只淡淡地挥了挥手:“先把这五幅画一总收到带走的箱子里。”说完,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打蔫的树叶出起了神来。 阿文抬头望了望轩辕翊的背影,见他并无再吩咐他的意思,便悄声退了出去。那美婢满心期待化为了空,心中微有失落,却也只得点头应是,按着轩辕翊的要求将画小心地收在了箱子里。 不知过了几时,轩辕翊方才感受到一股股的热意夹杂着蝉儿的鸣叫声,透过窗格从外面涌入。他以手撑在窗格上,轻叹了一声,下一瞬却是转身急急地往外而去。 “王爷,现在可是正午,您这个时候要去哪儿?容奴婢打了伞送送您吧。”美婢见轩辕翊不顾外头的日头径直走出去,转身拿了把伞便急急地追了出来,却哪里还有半分轩辕翊的影子?(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装疯卖傻 玄城的盛夏虽不似南边诸国那般酷热难耐,中午的烈日直照在身上也能令人感受到一股股的热意。到了这个时候,早晨无疑是行事出行的最好时段。 户部秦郎中府大门微开,门房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府外,随即又缩回头去将门合上。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秦府侧门缓缓打开,一辆青油帷布小车驶了出来。 “哎呀,娘,您放心好了。自上次她离开后,便再没在咱们府门前出现过。便是这一回,女儿也是听了您的话,小心行事,让人察看了一番周围,确定她不在,才出来的。”小车内一位十三四的黄衣少女紧搂着身旁心思重重的妇人,略显沙哑的声音难免透着几许撒娇之意,“何况,咱们故意走的侧门,想必她就算是守在门外也料不到的。” 妇人三十几岁的年纪,容貌端正,微挑的凤眸间不自觉地含着几丝媚意。她看了一眼身旁与自己八成相似却发育得不够完全的少女,爱怜地抚了抚她垂下的长发,轻叹一声:“含蕾,娘也是为你好。眼瞧着再过几月你便要及笄了,若是大庭广众之下与秦含霜纠缠,与你有害无益,定然是要影响你将来议亲的。” “女儿知道娘是为了女儿好。”秦含蕾含蓄将头埋在胡氏的臂膀里,摇着她的胳膊低声道,“女儿也一直听娘的话,无事尽量不出门。但这不是才知道过几日便是李尚书大女儿的寿辰吗?您既让女儿借机跟着哥哥去贺一贺,这身衣裳怎么出得了门?” “好了,好了。娘不是都已经同着你出来了么?你呀。比你妹妹还会说话。”胡氏轻撩帘子看了一眼外面,回手点着秦含蕾的额头无奈地浅笑道。虽然那钟云不是什么善类。他的姐夫刑部李尚书却颇有实权,若能通过他让丈夫升个官,或是给之儿谋一份前程,又或是为蕾儿物色一户好人家,便让之儿与他再厮混两年吧。早知道他们能好到今日这种程度,当初她便不会冒险与秦含霜合作,希冀借孙钧之力为丈夫和儿子谋前程了。 待到马车一直平安无事地停在惯常光临的成衣铺子门前,胡氏由女儿扶着一直走到铺子里面,方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秦含霜看着比秦含雪乖巧单纯多了。谁曾想竟是比淡然无畏的秦含雪还要难对付多了。就从她对自己的亲姐姐能下得如此手去,也能知道她是个多么恶毒的女人。 她虽是权衡各种利益将秦含霜阻在了秦府门外。但她拿不准秦含霜会不会就此不再纠缠她,又会不会再把以前她们共同做下的那些旧事再出来说事。不过,好在每回她做事都暗地里让人善了后,想必就算秦含霜想旧事重提,也再抓不到她的把柄。只是她不想让秦含霜坏了自己儿女的名声。 “秦夫人,秦小姐!二位可是许久不曾光临敝店了,可是最近一直忙得紧?”掌柜的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见着二人在伙计的引领下走进来。陪着笑脸迎了上来。 “呵呵。家里最近事儿多。”胡氏礼节性地点了点头,见秦含蕾看都没看一楼的布匹与样衣,举步便欲向二楼走去。便对掌柜地道,“我想给孩子们做身花纹时新些颜色鲜亮些的衣裙,你这店里可有合适的推荐?” “有,有!店里前些日子进了一批好货,花纹正是秦大小姐喜欢的花鸟纹,材质也有好几样。就是衣服样式,二楼的厅堂里也新添了好几种呢,大小姐瞧着肯定喜欢。”作为店里的常客,掌柜的自然知道秦含蕾的喜好,听胡氏一问,便忙不迭地将店里的新品介绍了出来。知道秦含蕾不喜欢店里的货计亦步亦趋地跟着,便也没点伙计陪同。 秦含蕾一听掌柜的此话,更加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提起裙子便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胡氏叫了随行的丫环跟上,自己对着掌柜的道了一句:“那我们先上去看一看,看好了再唤你们。”说着,也在丫环的搀扶下跟了上去。 二楼偌大的厅堂里,墙的上方挂着十数件式样各异的成衣,有宽袖的,有窄袖的,有袖口滚了花边的,有袖口直接做出花纹来的。下面的货架上,更是摆满了各式花纹各种材质的大小布匹。同往常一样,靠南边的货架上,摆放的正是秦含蕾最喜欢的花鸟纹的新品。 只是,与以前的情形不同,今日的南边货架旁,多了一主一仆两道身影。一位水蓝色衣裙发髻高耸的女子正先了她们一步,在低头细细地挑选着。 秦含蕾脚步微微一滞,随即不管不顾地走上前去,指着其中一匹印粉红缠枝蔷薇纹的鹅黄绸缎和一匹白色轻纱,叫身旁的丫环抱在怀中,生怕被别人抢先选了去。回头见胡氏已经上来,她便笑着道:“娘,你看,这两匹布做一套掐腰的双层长裙好不好看?”一边说着,还一边取过丫环手中的布匹叠在一起放在身前比划了一下,越看越觉得喜欢。[.超多好看小说] “嗯,不错。”胡氏含笑点头,目光落在屋中先到的身形似乎有些眼熟悉的两人身上,眉头微微一蹙,旋即却是轻摇了摇头,心道是自己多想了,便指着货架复又对秦含蕾道,“再为你妹妹选一套吧,她喜欢的可是偏绿些的颜色。” “秦夫人,别来无恙啊!”不及秦含蕾回答,一直低头挑布的人突然回过身来,一脸好整以暇地望着胡氏,似笑非笑地道,“我竟不知道,秦家去年才死去的大小姐竟又活过来了。那岂不是我还得尊称一声姐姐。”眼角余光却在秦含蕾发髻之上的一支牡丹花步摇上扫了一眼。 她骂人完全不带脏字,还让人不寒而栗。此话一出,胡氏一行均面色一变。虽然排行老三。却一直以秦家大小姐自居的秦含蕾被秦含霜这么一噎,顿时气急败坏地伸指指着她:“秦含霜。你……” 秦含霜却只是伸指轻轻地拨开她的手指,眼角余光再不曾扫一下她,只对着脸色唰地一下变白的胡氏笑得更甜:“我亲爱的母亲,瞧您这表情,怎么竟有几分害怕见到我似的。我虽不是您亲生的女儿,可您却一直把我捧在手心里长大啊,弟弟妹妹们的前程婚姻,您不是还指望着我么?这会儿咱们怎么倒疏远起来了?” “来来来,您不是还要给四妹妹挑衣料么?”秦含霜身子一侧。随手从货架上取过一匹粉红色的荷花纹绸缎,双眼一眯。似有所指地道,“我瞧着这颜色比大红的可好看得紧,若是两位妹妹一辈子穿着,倒也未尝不好。” 这话,却有咒秦含蕾和在家躺着中枪的秦含萱一辈子给人为妾的意思。这一下,便不只秦含蕾满脸气愤,胡氏的心和眸光同时迅速地沉了沉,紧张地望着她道:“秦含霜。你想怎么样?” 一个连自小维护自己的亲生姐姐都能害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她当初之所以答应与秦含霜合作,为的便是为儿子谋前程,为女儿谋一份安定幸福的婚姻。若是反而因此事而将她们害了。她岂不是要悔恨终生? “怎么?胡氏,你终于怕了?”秦含霜仰头低笑了两声,再次望向胡氏的眸光中便是冷意乍现。 “哼,你将自己的亲姐姐和亲外甥都害死的人尚且不怕,我一个在家理家侍候家人的妇人,有什么好害怕的。”胡氏虽然害怕她对自己的子女做出什么,却也不是任人随意拿捏的人,短暂的惊慌后,便强作镇定地道。 “哦,是吗?”秦含霜冷笑一声,忽然一把拉过离她最近的秦含蕾,右手一抬,一根银簪簪尖精准地抵住了她的喉咙,“你信不信我一簪子下去,马上让她去见真正的秦家大小姐?” 秦含蕾被这突然一拉,垂眸看着喉间锐利的簪子,竟是身体微颤着不敢挣扎,只对着胡氏哭道:“娘,救我,快救我啊。”跟来的几个丫环见此情景,亦是吓得脸色惨白,想要上前拉住,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也齐齐望向胡氏,等着她拿主意。 “秦含霜,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便是杀了你妹妹,你以为孙家会容你重回候府吗?”胡氏心口一紧,垂在身侧的两手亦捏出了汗,却强压下心中的害怕,有意提高了声音对着秦含霜喝道。 秦含霜却仿佛没有注意到她有意提高以让下面的人察觉到的音量,像是被她说得神情一黯,握着的簪子微微一松,胡氏一见,慌忙对着秦含蕾使了个眼色。就在秦含蕾收到胡氏的暗示准备挣扎之际,秦含霜却似乎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忙不迭地伸手去拉秦含蕾,直将她拉扯得撞到了一旁碧纹的身上。 却不等楼下的人听到动静赶上来,眨眼的功夫,秦含霜忽然一把抱住发髻有些凌乱吓得脸色苍白的秦含蕾,迅速地将银簪收入袖中,抹着泪道:“妹妹啊,姐姐只是想告诉你,世事无常,凡事都要多留个心眼,遇事更要学学母亲这般沉着冷静,切不可一遇着事便慌了神。她日嫁到夫家如何能拿出主母的风范来?” 就在楼下掌柜的欲领着伙计抬步上来一看究竟的时候,她抬起微红的双眼望向胡氏,抽噎着问道:“母亲,您说是不是?当初我但凡多听一点您的话,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等田地。”说着,已搂着秦含蕾来到了胡氏的面前,还伸出手轻轻地帮她理着散乱的发髻,轻声道,“让妹妹受惊了。哈哈,让妹妹受惊了。”一边说着,她又兀自一一指着墙上的成衣,独自发笑着。 “秦含霜,你发什么神经?”终于从惊魂中回过神来的秦含蕾怒不可遏,转身便欲冲上去扇秦含霜几个耳光。胡氏一见秦含霜神情似乎有些不对,连忙喝止了她,“蕾儿,不可!” 这一时之间,她竟是搞不懂秦含霜到底是想害她的女儿,还是受刺激得了魔怔了。倘若是后者,女儿好不容易被她放开了,若是再惹得她上前来,岂不是又十分危险? 一直候在一旁静立不语的碧纹,终于走上前来,对着秦含霜道:“二小姐,你怎么又自个儿笑起来了?你都四处看了一个上午了,咱们回家吧。” “哈哈,让妹妹受惊了。”秦含霜没有回答碧纹的话,只是转身又指着秦含蕾喃喃重复着同一句话,直指得她汗毛倒竖,看了母亲一眼,再也没了看衣料的兴致,急急地道,“母亲,咱们回家吧。” “嗯,嗯,咱们走。”胡氏一把将女儿拉在自己的身旁,生怕秦含霜再次冲上来。二人急急地下了楼,面对掌柜不解的询问眼神,她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一会儿你让人将那匹印粉红缠枝蔷薇纹的鹅黄绸缎和那匹白色的轻纱,再另选一匹浅绿的缎子,直接送去我府上便可以了。”说完,便仿佛是被火烧了屁股一般,拉着秦含蕾便快速地登上了门口的马车。 掌柜的看着秦含蕾微有些凌乱的发髻和她们匆匆离开的背影,再想到方才楼上传来的古怪的响动,心中的疑惑越发深了。连忙叫了一个伙计陪同,亲自上到楼上欲看个究竟。 可是,当他们蹬着楼梯上到二楼时,却只看到先前来的主仆二人还在细细地挑选着面料,间或还小声地议论一声布匹的好坏,轻声细语的,极是温柔知礼。便是厅堂里面,挂着的成衣和布匹,也没有丝毫的异样。 这是她们白天见了鬼,还是自个儿大白天的幻听了?正在掌柜的唏嘘不已的时候,秦含霜噙着一脸温婉的笑意转过身来,声音绵软地道:“你这店里的衣服样式我都很喜欢,只是我平时着惯了颜色浅淡的,我挑中了花纹的这几匹布颜色都太鲜亮了些。还是等下次你们店里再进了货,我再来裁上几身衣裳吧。” 说着,也不待掌柜的再多问,她浅浅一笑,便同着碧纹步履从容地走出了成衣铺子。待到了街角转角处,她却是步子一顿,抬目望着碧纹。 碧纹会意,右手微抬,藏在袖中的手上赫然多了一支牡丹花形金步摇。 “不错,动作够快。”秦含霜面无表情地赞了一句,伸手取过拿在手中掂量着,眸中闪露出的寒光越来越甚。(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烫伤 面朝楼下台子的隔间并不宽敞,屋子里的摆设也十分简朴,角落里连一盆冰也不曾摆放。却因着南北通透,丝丝夏风从南面的雕花格子窗处吹进来,带走了屋内的热气,即便不用下人打扇,也让人觉得身上凉爽爽的。 “精彩,实在是讲得太精彩了!”一身锦袍的轩辕昊双眼兴奋地望着楼下台子上声情并茂的说书人,听到兴起处更是忍不住轻拍身旁的椅臂。再一次拍椅之后,他一个转身,对着旁边坐着的轩辕翊道,“皇兄,这茶馆又偏又小,你是怎么发现的?” “小心!”回答他的是骤然伸手的轩辕翊的一声提醒。轩辕昊一怔,扶着椅臂的手一僵,拿眼看去,却发现两人之间几上他让人新添了滚烫茶水的茶碗正被轩辕翊抓在手上,犹冒着热气的茶水已溅了一几。 “皇兄,你没事吧。”轩辕昊见到自己竟是一时兴奋带翻了茶碗,慌忙抬起沾了茶水的宽袖,一转眼见到轩辕翊放下茶碗时通红的右手虎口处已隐见水泡时,不由惊道,“哎呀,皇兄,你手被烫伤了。” “没事,就是溅到了点儿茶水罢了。”轩辕翊对着轩辕昊摇头,不在意地一笑。轩辕昊却指着他虎口处慢慢鼓起的小泡道,“怎么没事?都已经起泡了,都怪我不小心。” 一边说着,他已顾不得刚才听得甚欢的说书,率先起身拉着轩辕翊就往外走:“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转身又对身后的侍卫道,“还不速去太医院寻了太医来。就说康王爷的手被烫伤了,让他直接赶去康王爷。” “不过就是起了点小水泡而已。拿了烫伤药膏涂上便是,哪里就有皇弟说的这样严重了?”轩辕翊伸手止了得令欲离开的侍卫,看着手上的伤口竟是悄然地勾了勾唇,对着轩辕昊轻描淡写地道。 “这可是我刚让人添上的茶水,你看你手上还在冒着热气呢。”轩辕昊一向是个性急的,不容轩辕翊多说,便要硬拽着他回去,“便是只涂药膏咱们今儿个也没带出来,也还是得立即回去了才是。” 轩辕翊由着轩辕昊拽着自己起身。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着身旁的阿文问道:“我记着前两日西街上新开了家医馆,可是在这儿附近?” 阿文望了一眼脸上毫无异色仿佛当真是无意间想起此事的主子,低垂着头禀道:“再往前几家便是那医诺医馆。(.无弹窗广告)” “那直接去那儿上点烫伤药便可以了。”对上轩辕昊投过来的不太赞同的眼神,轩辕翊轻声道,“这点小事,没得再惊扰了父皇和母后。若是旁人再嚼点舌根,说我们隐匿身份在外恣意玩闹,没得再惹父皇一顿训斥。” “那……也好。”轩辕昊满满的坚持立时被轩辕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完全扼杀了。想到严厉的父皇。头皮微微发麻,随即却又面露担忧地道,“我瞧着这里怕是不如东街里繁华。那医馆里怕是没什么好药,要不咱们赶去东街找个好些的医者瞧瞧吧。” 他平时便是个喜玩乐的,却因着还未有自己的王府,只能在宫里掬着。有时实在忍不住了,也会悄悄潜出宫来。然这些哪能蛮过皇后,时时也会训导几句,却也都是些轻言柔语,哪里会真正地厉言呵斥。不过,若是让皇上知晓了,却是少不得一通严词警告或是处罚惩戒的。 这一回好不容易得了皇上的恩准可以随着轩辕翊在外游玩一天,若是整出个什么事,下次再想出来怕是就难了。 “这个皇弟不用担心,又不是烫得很厉害,普通的药膏便可。”轩辕翊并未刻意地夸奖王卉凝的医术,只是勾了勾唇不以为意地道了一句,脚下的步子却未顿。原本被轩辕昊拉着走的他,此时竟是率先走在前面。儒雅的脸上挂着浅浅的温和笑意,眸间却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留在京中的时间不过三两日,他坐在府中竟觉得漫长得很。可若让他就此离去,他又觉得心中牵挂难断。以前只觉得她那份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淡然沉稳令人刮目相看,觉得她一身的清冷气息令人过目难忘,更觉得她一手似乎透着几分神秘的好医术令人赞叹不已。如今,他对她,惋惜中带了欣喜,欣赏中夹了顾忌,再融合着他心底的那丝不舍,这样复杂的情绪早已让他无法言喻。 分离纵然伤感,可或许暂时的分开,能让他将一切看得更清,特别是心底他每每觉得欲喷薄而出却又似乎被许多旁的东西压抑着的隐约的情愫。这份复杂的情愫很磨人,坐在府中盯着半开的箱笼瞧着里面的字画想着伊人容颜,那份感觉更磨人。 为此,为了不暴露她的身份,他煞费苦心地再次来了。 足足忙碌了一天半,周围闻风或是慕名而来的患者已不再人潮如流,一股脑儿地涌来让人忙得喘不过气来。今日医馆里的人流明显少了不少,却又不会让人觉得生意冷清,总算给了王卉凝些许休息的时间。 喝着翠儿送上来的清茶,想到碧纹传给飘雪的消息,她却微微地有些出神。 纵然因着治腿和将其一家从秦含霜的魔爪下救出,碧纹已对她存了感恩之心。但王卉凝终究对她还存着些顾忌与怨恨,没有将自己如今隐匿在京城的情形告知她,只通过辗转的途径让她同飘雪取得联系,对付她们共同要对付的人。 碧纹果然没有令她失望,成功地挑拨起了秦含霜对胡氏的仇视。或许,秦含霜没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本是个惯于谋害旁人的人,有她这个怨妇在前冲锋陷阵。自己只要躲在暗处悠然地观战,偶尔做做推波助澜之事。就能收到预期的效果,岂不妙哉? 秦含霜一番装疯卖傻竟是取得了秦含蕾的贴身之物,看样子像是要拿那支簪子做些文章。只是她对碧纹已然没了以前的那份信任,并未将自己的意图告知碧纹,却不知道她预备如何做?自己竟是一时无法下手。 王卉凝正坐在隔间里蹙眉寻思秦含霜取簪子的用意,还未理出个头绪,便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紧跟着便传来一道犹透着几许稚嫩的少年之声:“医者在何处?快唤医者来替我……兄长瞧瞧。”因着二人只是便装出行,轩辕昊想了想忍住了那个差点出口的皇兄称呼。 王卉凝犹自觉得那道声音有些耳熟。紧跟着响起的声音便让她意外之中多了份担忧:“四弟,你真的不用这么紧张。不过小伤罢了。” 轩辕翊的声音清越中透着一股儒雅温和之气,本就独特好记,后来待在恪王府的那些日子里,又没少和他接触,对于他的声音,王卉凝自然一下就听出来了。略一想想,便记起先前那道应是安王轩辕昊的声音。 这才两日未见,离开在即。他竟受伤了?只是。他一个皇家贵胄,宫里有的是太医,却因何会跑到自己这并不顺路的城西来。还是和安王轩辕昊一起来的? 压下心中同时升起的疑惑与担忧,她放下手中的茶盏,撩帘走了出来,目光首先在轩辕翊的身周打了个转,等看到他身上不止毫无半点伤情,便是连头发都未乱丝毫,眸中的疑惑正越来越甚时,方才瞅到了被轩辕昊抓在手中此时膨起的水泡已经破裂的白皙大手。 看着伤势倒并不重,瞧那情形也像是不久前才被烫到的。难道,竟是在这附近被烫的?只是,轩辕翊也不是个不小心的人,怎么就突然被烫到了呢?王卉凝眉头微微一蹙的时候,心里却是轻舒了一口气。听到轩辕翊受伤,她自然而然地便生出几丝担忧来。毕竟,这个男人曾经多次帮助过她,便是她性情再冷淡,也不可能做到对一个经常出手相助的类似恩人之人漠不关心。 轩辕昊扫了一眼从不同方向赶上前来的翠儿和戴着黑纱的王卉凝,最后目光顿在王卉凝的身上,对着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眸中渐渐闪露出讶异和不信任的目光:“你便是医者?” 虽因着那层黑纱,他并不能看清她的容貌,但从体形举止等方面,还是能大致判定她的年龄不过二十左右。这偌大的医馆里,竟然就是这样一位年轻的女医者?轩辕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王卉凝起先还在想着轩辕翊有没有将她的身份说给安王听,或是被安王瞧出端倪来,待见到他眸中既无一丝熟识感,也无半丝怀疑,再想到上次在皇后的寿德宫里自己并无遮掩他也不曾将自己认出来的情形,心里便放了心。 虽然皇后娘娘那里她并没有明言自己要去哪儿,便是知道她留在京城之中也不会太在意。但她既已打算隐匿身份,便不想太多的人知道。何况,轩辕昊还是行事难免冒失的鲁莽少年。若被他知晓,难保不早晚露馅。想来,轩辕翊也定是想到了这一层上。 她在二人身前不远处站定,拱手缓声道了一句:“正是小妇人。”随即状似打量了二人一眼,像是才认出轩辕翊似的,复又低身深深行了一礼,声音略低地道,“民妇见过康王爷!”略顿了顿,又望着轩辕昊,脸上有意透着一丝不确定,“民妇见过安王爷!” “你认识本王?”轩辕昊再次讶异,用手指着自己定定地望着王卉凝,却因着那层黑纱,根本无法看清她的神情。轩辕翊素来知道王卉凝的淡定,此时见她气定神闲地忽悠着轩辕昊,不由得轻声一笑,趁机掩下眸底的兴奋,干脆在轩辕昊还在错愕之际,挣脱了他的手,颇为随意地在圆桌旁坐下,将手搁在了桌面上。 “民妇只是方才听到康王爷唤您四弟,再瞧瞧您这年少高贵的气质,仔细思索一番便觉得应是四位王爷中年龄最小的安王了。”王卉凝低了低身,声音平静地答道,看到轩辕昊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时,也不由得微抿了抿唇。 这个安王爷,可不愧是个冒失单纯之人。这样的人生在皇家,却要如何去抵挡皇宫之中的倾轧。不过,想想康王爷也是如此地谦恭和睦,恪王更是恣意随性,或许皇宫之中并不像她所想像的那般复杂。 “康王爷的手怎么被烫伤了?”王卉凝这才将目光放到轩辕翊被烫伤的手上,问完之后便转身对着翠儿低声交待了几句,让她速去取了药膏过来。 轩辕昊的注意力这才被王卉凝再次引到轩辕翊的手上来,一边走到他的身旁坐下,一边急着道:“是呀,皇兄的手方才被茶水烫伤了,你快看看这伤要不要紧?”眸中含着的,却是真心的关切。 这样久违的亲人之间的关怀,竟是晃得王卉凝失神了一瞬。不过,也就只是一瞬的时间,她便掩去心底涌出的那丝痛意,微弯身子仔细地察看了轩辕翊被烫的虎口,轻声道:“安王放心,康王爷手上的烫伤虽然已破了水泡,却也没有太要紧。只是得每日里涂了专治烫伤的药膏,且不能沾水,需得注意些时日才好。” 说话间,翠儿已将一个小巧的药膏盒子取了来。王卉凝伸手接过,方才打开盒盖,便有一丝丝淡淡的花草香味弥漫开来。她用指尖挑了些药膏轻轻地涂抹在轩辕翊虎口的伤处,立时一股清凉感透过灼热的皮肤渗入体内。 轩辕翊静静地看着王卉凝沉静的面容,享受着虎口处又灼热又清凉且因着那份轻柔的触碰而有些酥痒的感觉,察觉到轩辕昊看过来的询问目光,他方才赶紧收敛住那丝带着几分陶醉的神情,浅浅一笑:“嗯,这药膏涂在手上很是清凉,原先的灼热感却是立马便去了大半。” 轩辕昊其实也感觉到轩辕翊明显没有了先前自己不小心触碰到他时的那种难受感,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不信任:“真有这么好?”心里却是想着,待到回宫后,还是悄悄地去太医那儿讨了瓶好的烫伤药膏差人悄悄地送去康王府吧。 王卉凝只是笑了笑,本不欲开言解释,恰逢柳大富又带了柳金玉前来扎针,轩辕翊竟是接过他手中的药膏,轻声道:“你先去忙吧,剩下的我自己涂上便可。”说着,竟是不容她回答,便径直取过药膏,左手手指蘸了药膏,慢条斯理地涂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引起关注 看着轩辕翊那悠然含笑的模样,王卉凝没有坚持,轻声对着二人告了声退,便让翠儿取来银针,像往日一般安静娴熟地为柳金玉扎着针。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被烫了手的轩辕翊双眸中反而含着一丝浅浅的惬意,心里便越发对他突然出现在此并被烫伤感到疑惑。但轩辕昊在此,纵然有疑问也不好问出来。 在宫里长大的轩辕昊,自是没少见那些医术好的太医如何诊病扎针,此时瞧着王卉凝纤指捏针皓腕轻悬宛如提笔作画的悠然姿态竟是另一番味道,加之她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引人的清冷沉静气质,不只让他先前的怀疑打消了大半,更是觉得极为赏心悦目,不由撑着腮帮看得目不转睛。 轩辕翊轻轻涂抹着药膏,眼角余光悄然地落在王卉凝的身周,偶尔瞧见轩辕昊看得出神的模样,唇角不由得勾起一道称心的笑意。下一瞬,当他触到柳大富看向王卉凝的目光时,不由得蹙紧了眉。 立在一旁的柳大富,看似在看着王卉凝为他儿子扎针,目光却时不时地偷偷落在王卉凝的面纱之上,晶亮的眸子中除了赞赏,还有一丝令轩辕翊极为不喜的痴迷。好在,那几许痴迷之色浮现瞬间,便会转为黯然与隐忍,仿佛在告诉自己,面前的女子是天上那高不可攀的星辰,自己无法企及。 还算有些自知之明!轩辕翊蹙起的眉头微松,心里莫名生出的那丝极浅的妒嫉,不容他抓住便迅速地消逝。 同往日一般的小半个时辰的针刺。在众人的注目下结束。王卉凝转身将帕子伸进帷帽下轻拭了拭额头的细汗,回身之际。却听得轩辕昊突兀的一句:“以前只道扎针是一件极为痛苦之事,今日见你如此轻柔悠然,倒像是作画一般,却是完全颠覆了我的看法。”有那么一刹那,他竟有种愿意被扎的冲动。太医院也不是没有医女,却为何摆不出她这般自然而又悦目的姿态来? 待到他再抬眼打量医馆内的摆设,更觉得少了寻常医馆的肃穆庄重,而多了许多雅致,竟让人有种置身田园之感。原来。医馆也可以这么开! 再次看向王卉凝时,他的眸光已与来时有了不同。轩辕翊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一笑,眸间闪过一道光亮。轩辕昊一向对好奇之物感兴趣,若能引得他偶尔让人来此看看,倒也免了许多他的后顾之忧。 “小妇人医术浅薄,爷过誉了。”王卉凝声音平静,见柳大富并未认出轩辕翊来,便也没有点明。 见到轩辕翊赫然一副病人的模样坐在医馆正中,柳大富也不好多留。待到他离开。一时半会儿倒是没有其他病人再出现。轩辕翊便趁着这个机会。甚是详细地将烫伤手后从外搽药物到内服药物再到饮食需要注意些什么,问了个详详细细。一时之间,竟是将他方才满不在乎的态度来了个大逆转。仿佛此时已患上了甚为严重的疟疾,直听得一旁的轩辕昊眨巴着眼睛摸着后脑勺有些想不明白。 王卉凝透过黑纱斜倪了轩辕翊几次,总觉得一向温和谦恭的他不是这样婆婆妈妈的,可看着他那分明透着几分认真的模样又不似作伪,越发觉得他今日的举止有些反常。再次疑惑之际,突然从门外窜进一个青年男子来,急急地喊道:“王大夫,快,快来看看我的手,被刀割伤了。” 轩辕翊率先转目望去,看到来人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正右手四指紧紧地按在了左手手心下半部分,鲜艳的血珠顺着他的右手指缝快速地滴落,随着他来的方向蜿蜒了一地。不由转目瞅了一眼门外的方向,心里暗暗地点了点头。 疑难杂症并不是一时半刻便能看出成效的,他既想让轩辕昊对王卉凝的医术感兴趣,让其见识一番她悠然扎针与娴熟缝合的情形,无疑是最直接快速的。他掐准了柳大富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带着儿子来扎针,这缝合一事却只是叮嘱了阿文多加留意。毕竟,他总不能为了加深轩辕昊的兴趣,而特意让自己的手下割出一道深口子来。倒没想到,这么快,便让阿文给寻到了。 青年男子快速地扫视了一眼屋内,便直接窜到了王卉凝的身前,将按着的右手拿开,欲要让她看看自己的伤口。如今,那一顶黑纱帷帽已成了王卉凝最具标志性的特征,只要听说了她的人,来医馆就医便直接认准了这一点,自然不会找错。 “别移开!”王卉凝一个阻止不及,青年男子移开四指露出他左手心下方一道深深伤口的同时,一股鲜红的血液便像冲破了决堤的湖水,迅速地向外奔涌着,眨眼功夫,便在他身下形成一小摊血迹。 青年唇间泛上了几丝白意,脸上闪现惊愕,倒算反应极快,下一瞬便急急地重新按紧了伤口,滴落的血流才稍稍缓了缓,两只手上却已沾满了红色。 “翠儿,带患者去隔间,准备缝合。”王卉凝声音平稳,斜倪了一眼面对如此血色还有一丝不适的翠儿,沉声吩咐,抬头对着轩辕翊二人道了一声“失陪”,便也快速地提步往隔间走去。 先前从青年按紧了还不停往下滴落血滴的情形,她已猜到他的伤口不浅,虽不会危及生命,却是越快缝合越好。轩辕翊自不必说,便是轩辕昊也不是喜摆尊贵架子之人,更随了皇后娘娘的好脾气,她倒不担心自己将他们晾下会有什么不良后果。 “嗯,你去忙吧。”轩辕翊轻轻颔首,待到王卉凝掀帘入了内,他却对着轩辕昊道,“方才她一手针刺手法着实不同于一般的医者,却不知这缝合之术如何?我前日来时可是听说她救了一位腹部被长枪刺中的危重病人,据说疮口极不规整。她却未花多少时间便缝合好了。” 轩辕昊听他此言,围观之心渐盛。双眸一亮,便率先起身,笑道:“我们去帘外瞧瞧。”说老实话,这种血淋淋的场面他其实并不喜。但他很想看看这寻常女子见之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场面,她会如何应对,捏起缝合用的弯针,又会是如何的动作翩然,心里甚至为没能亲历轩辕翊口中所说的前日那样的现场而感到一丝遗憾。 待到二人缓步来到隔间外,轩辕昊掀了帘子一角二人朝内望去时。王卉凝和翠儿已然忙碌了起来。一个手拿器具快速而娴熟地将裂开的伤口一点点地合拢,一个拿着药棉守在一旁及时地擦拭伤口上溢出的血。前者动作丝毫未作停顿。给人淡定从容之感,仿佛能看见她黑纱下的淡然表情。后者则是微微别了眼,闪烁的眼神显露着她的几丝不适。 微微靠前站着的轩辕昊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王卉凝手上的动作,不觉那伤口恶心,倒觉她的动作娴熟中透着几许优雅之态,眸光越来越亮。一旁的轩辕翊含笑而立,眸光往左手上的伤口处扫了一眼,再瞅向轩辕昊的神情。唇角勾起一道惬意却不失儒雅的笑容。 他虽已多年不在京中长住。然对面前这位幼弟的禀性却是再了解不过的。一旦他对王卉凝的医术上了心,即便不能经常出宫,他也会让人时时地关注着的。皇叔一旦离去便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再往南离去,王卉凝在京中却是真的孤立无援了。如今拉来轩辕昊,他离去的这些日子好歹能放心些。 “好了,伤口缝合好了。你这口子不浅,除了用药,平时也要注意不要碰裂了伤口。如今盛夏之际,更要注意忌口。”王卉凝将药粉洒在青年的伤口之上帮他彻底止了血,将余下的包扎事宜留给翠儿做,边用一旁的水净手一边声音浅淡地叮嘱。 “谢谢王大夫,您说的话我都记下了。”与先前进门时的略显急躁不同,青年此时的语气多了几分客气,手上令他疼得直抽嘴角,脸上倒还陪着一丝笑意。 “嗯,去柜台上把药取走,顺便把帐结了吧。”王卉凝声音淡淡地点了点头,擦干手后取过一旁的纸笔写下要用的药及所需银两后,交到他的手上。转身之际,见到晃动的帘子后闪过一片袍角,她才注意到轩辕翊二人怕是方才一直在外面瞧着她施术。 待到她撩帘走了出来,便见到轩辕昊看着她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赞赏甚至是浓浓的兴趣,不由得蹙了蹙眉头,往一旁的轩辕翊脸上扫了一眼,却见他仿佛没察觉,面色如常,仍是展露着一脸温和的笑意。 这边割伤手的青年还未离去,接着又进来两三个病情不一的患者。眼见着手也治了,该达到的目的也达到了,轩辕翊便不再逗留,让人悄悄地去柜台上付了银子,自己同王卉凝打了声招呼,微扯着轩辕昊的胳膊走出了医馆。 走到门口,路过候在一旁的阿文时,却是对着他投去一道赞赏的目光。后者只刚刚站定,正有些气息不稳心中愧疚,突然接收到他这样的眼神,有些疑惑地摸了摸头。他正想告诉王爷他有负所托,到处晃荡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受伤之人,王爷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王卉凝按着轩辕翊的话没有送出门,站在医馆内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想到上次轩辕翊上一回说的即将离开的话,心里不由有些懊恼自己竟是忘了问他具体几时离开。毕竟,他曾多次帮过她,即便不能亲自到城外给他送行,说上几句践行的话却是应该的。可不容她深思,便因上得前来就诊的患者打断了思绪。 不过,次日轩辕翊便因着王卉凝所给的药膏丢了而再次出现在医馆内。只是,不知是不是老天有意和他作对,自他出现之时起,前来医馆的病人竟是络绎不绝,一个接一个地一刻都没有间断,王卉凝竟是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自也没机会与他私下说上几句话。 好在,轩辕翊坐在一旁任由翠儿小心地替他上药取药,倒也是悠然自在,丝毫不介意。 待到隔日,当轩辕翊掀开帘子缓步走入隔间时,正低头抿了茶的王卉凝抬头看到是他,不由微微一愣。 “别误会,这一回的药可没丢。”轩辕翊坐在王卉凝对面的椅子上,摸着鼻子掩下那丝心虚,轻笑道,“我今天是特意来与你辞行的,明日一早我便要离京了。” “这么快?”王卉凝原以为他既然没说可能是还有几日,此时听他骤然说出明日便要离开,不由有些吃惊,“我正想问问你几时离开,这两日竟是一直忘了。” “我知道。这回待的时间不短,确实该离开了。”轩辕翊轻轻颔首,声音如常,心底却含了一丝别样的离愁。 他毕竟是生在皇宫长在皇宫,纵然有着酸涩,却也不无幸福的回忆,京城之中自也留下不少他的足迹。每次离京时,他都会对这座都城生出些别离愁绪来。这一回,却是又添了许多其他的东西。 知道轩辕翊特意走到隔间里来说得这般随意,应该叫了翠儿和阿文在外守着,王卉凝摘下头上的帷帽,顿了顿,问道:“他……明日会去城外给你送行吗?” 若是孙钧不去,或许她应该掩容去一趟,也算是对轩辕翊这一直以来相帮的一点感激吧。 轩辕翊想到她问此话的意图时,心内闪过几丝喜意,却想也未想地道:“他应该是会去的。不过,即便他不能去,你也无需特地去城外为我送行。到时,怕是会有不少人去,其中难保就没有以前见过你的。虽说你早有准备,终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个作假的身份,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缠提前准备的。他不想她为着送自己,这么早便让人怀疑起身份来。(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心乱 次日一早,轩辕翊进宫辞别皇上皇后等人后,马车直接沿着宫门前的官道一路往东南方向而行,便是去往吴城的方向,却是不必再绕进城中的。在城外亭中略逗留了片刻,与一众除了孙钧外均是出于礼节前来送行的官员打过招呼后,轩辕翊一行才算真正踏上了吴城的征途。 得得的马蹄声响在耳畔,轩辕翊轻撩车帘望着京城西面那一片红墙黄瓦,脑中浮过王卉凝头戴黑纱帷帽轻抬纤手与人诊病的情景,墨黑的眸中渐渐地染上一层失落与黯然。本是离得那样近,为何没有与她早点相识?否则又何至于有了如今这般多的顾忌? 凝儿,你那么聪慧,定然是感觉到了我的用意的吧。请给我半年的时间,让我拥有跨越那段距离的能力与勇气吧!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放下车帘抱胸轻靠在车壁上,轩辕翊缓缓地闭上双眼,微仰的俊脸上复杂的神情中夹着几分醒目的坚定。凝儿,相信我,我一定能做到! 此刻在隔间里暂无病患打扰的王卉凝,双手握于身前静立在窗口,双目微眯地望着门前马路上穿梭的人群,想要轻移自己的注意力,心情却仍是有些无法平静。 这个时候,他已辞别了皇上皇后和送行的一众人等,坐上了回吴城的马车吧。他既已离开,她所感受到的无论是真是假,都已不重要了,她不必再为面对他时会尴尬、不适而烦恼了。为何。她的心中却还是乱如一团麻? 王卉凝心情烦乱地将窗子推得更开了一些,骤闻一阵马蹄声传来。紧跟着便见一人一骑闯入视线之中来。雪白健壮撒蹄而奔的马匹之上,白衣翩然、墨发飞扬、唇抿眸深的,却正是孙钧。近一月不见,他冷峻的脸上更多了几分沧桑与化不开的愁绪,深陷的眼窝使得他看起来比以前又瘦了许多,一对黑眸早已比深潭更幽深,从头到脚,无一不是冷意乍现,全身仿佛强敛着一股子随时能将旁人冻僵的寒气。令观者不敢靠近。 他这是去与轩辕翊送行的吧?从小的情谊早已使得他们二人情同手足,而轩辕翊。却能压下对孙钧的担心,帮着她把熙儿的事瞒下来,事实真如他所说吗? 因着街上的来往行人,白马的速度并不快,马上端坐着的孙钧仿佛感受到了从屋内投在身上许久未曾移开的目光,头微微一侧,冷冽的眸光便扫了过来。直扫得王卉凝心虚地闪了闪身子,竟是忘了自己头上戴着黑纱帷帽。孙钧即便瞧见也看不清她面容。 下一瞬。孙钧已将微侧的脑袋转回去,对刚才一转目扫到的快速闪过一片黑纱仿若未见。自他第一次出征凯旋而归后,这样的或含蓄或炽热的带着倾慕意味的注视目光多不胜数。当初的王卉凝便是其中之一。唯一令他遗憾的,他的雪儿从来不曾对她露出那种眼神。他这般坚持努力,在雪儿的心中终究不曾占下一丝一毫的位置吗? 孙钧的菱唇煞时抿得更紧了,双腿微微一紧,白马的步子不由加快了几分。 “主子,春柳姐姐有事找您?”翠儿撩了帘子入内,微有些诧异王卉凝紧贴在窗下的姿势,却没有多问,只轻声道。 “嗯。”王卉凝见窗外一人一马的影子已然消失,轻轻颔了颔首,转身往后院走去。行在路上,心中却微微有些讶异。飘雪是个极重主仆规矩的人,若非要事,她是断然不会劳动自己这个主子亲自走到后院来寻她的。 方才踏过通往后院的门槛,王卉凝便见飘雪悄然立在门后静候着,待她跨过门槛,便将门轻轻合上,阻隔了外面的视线。 “方才有人来传信,碧纹说秦含霜已将那支牡丹花形金步摇给了刑部李尚书的侄子。”待到亦步亦趋地随着王卉凝来到内屋,飘雪便将方才有人从后院悄悄送进的消息告知王卉凝。 见飘雪只微微一顿,明显还有后言,王卉凝只轻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话,下一刻便听飘雪道:“那李尚书的侄子名唤李勤,乃是李尚书的庶弟所出,长得倒还不差,偏是个好吃懒做流连楚馆之人。秦含霜在一条小巷中将簪子交于他,也不知与他说了什么,倒是说得他双眸发亮,当即便拿着簪子走了。” 闺阁女子的贴身之物到了风度翩翩的浪荡公子手上,这其中的深意,却不简单啊。觊觎美色,暗生倾慕,让人偷偷取了来睹物思人?心生爱慕,送物表情,以簪子表达自己的心意?又或是月下盟誓,互赠信物,私定了终生? 只要李勤将簪子露于人前,立时便会让人浮想联翩,无论人们如何猜想,对于秦含蕾来说,无疑都名声不保。胡氏的如意算盘,却要如何再拨,怕都难以挽回吧? 秦含霜的狠招她亲身领受过,无论秦含霜预备让事件往哪方面发展,她都不会觉得奇怪。更不会对那个自小便爱挑拨事非让自己吃尽苦头的秦含蕾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她记仇,却不睚眦必报,但也不表示她可以任由她们胡作非为。所受的累积到了一定的程度,她若不还回去,对心都对不住,更别说那具永远失去了的身子。 “据说,明天是李尚书长女的生辰,秦家大少爷和三小姐都会去贺寿。”飘雪轻声的补充令得王卉凝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明天,李府怕是会演一场好戏。” 一家姐妹到了如此地步,他,无疑是天底下当得最失败的父亲吧!冷笑转为嘲讽,她墨黑的眸子瞬间凝着一层寒光。当初他哪怕多费一点心思在她们的身上,对胡氏母子几人少几分纵容,秦家又何至于到得如此地步?这一切,又岂能惯她! 望着王卉凝迅速沉凝的眸光,飘雪只道她是想起了联手害她的秦含霜一家。略抿了抿唇,又接着道:“那人还传了许妈妈的话,候爷已在亲自调查府里新进的那批马。”接着,她却是抬眸神色复杂地望了王卉凝一眼,捏着双手道,“如今一直是赵家小姐帮着候府服侍老夫人并带着管理内院,瞧她那模样,似是对候爷还未死心。” 王卉凝隐匿身份在此行医的事,除了恪王和轩辕翊,并一个柳大富,便只有孙氏最清楚了。孙氏乃是真心相帮,碧纹的父母又在她的庄子上,王卉凝打一开始便没有想过要瞒着她。临行前更是交待了姜平夫妇,要她们唯孙氏所用。因着不想让碧纹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今消息的传递,也借助的是孙氏暗地里培植的人手。 “这是好事。”王卉凝只是微闭了闭眸,声音平静地道。飘雪抬眸望着她,却不知道她说的是孙钧调查马匹的事还是赵尔冬不死心的事。 ****** 翌日,秦含霜搬了把破旧的椅子,坐在孙家旧宅院子里的大樟树下,半倚在椅背之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天上轻盈飘曳的云朵。与整座宅子的破旧不同,这棵数十年的老樟树没有因着风雨的侵蚀而破烂不堪,反而是拙壮成长,如今俨然一株叶盖遮掩了大半院子的参天大树。 大树之下好乘凉,盛夏之际,坐在此树之下,却是比坐在屋内还要凉爽几分。一直闷在屋内的秦含霜突然搬椅子坐到树下,这令等着事态进展的碧纹看得有些云里雾里,心头难免焦急。 她装疯卖傻好不容易取得秦含蕾的簪子,又煞费苦心地将之交到李勤的手上,这么做定然是想诬秦含蕾的名声。可如今她无事人般地坐在这里,却又是怎么想的? “怎么,你已经迫不急待地想看看秦含蕾的窘样儿了?”秦含霜换了个姿势,拿眼冷冷地瞟了碧纹一眼,不冷不热地道。碧纹和她都清楚得很,如今她们主仆二人之所以还在一起,无非是各取所需相互合作罢了,以前的那份主仆情意,却是早就不复存在了。 见碧纹只是淡淡地扫了自己一眼并未接言,秦含霜也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低头玩弄着未染丹蔻的十指,勾起唇角冷冷一笑:“放心好了,只要你好好服侍我,我自然会达成你的心愿,让胡氏母子一个个地尝到苦头。此刻,秦含蕾那儿怕是已经开始了,只可惜……” 说到此处,她的眸光瞬间冷亮,十指紧握,几乎要将刚刚才留长点的指甲再次掐断,从嘴里冷冷地迸出一句话来:“只可惜我已不再是文远候夫人,否则这样的场面岂能错过!” 碧纹望着她的怒容,心中闪过一阵嘲讽,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冷眼旁观着。下一刻却闻她又道:“胡氏,你想攀权附贵让自己的女儿嫁个好人家,我却偏不如你所愿。等着吧,你两个宝贝女儿,我都会帮你选好人家的。还有,你的两个儿子,我也自然会好好照拂。”(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私定终身 因着长女今日十五岁生辰,乃是及笄之龄,刑部尚书李怀宝的府邸之中,显得特别热闹。秦之岭作为户部郎中,与李怀宝既不在一个部门,也因着官位低了几等而往来不多,秦含蕾与李尚书之女李慕青更是只有过一面之缘。 虽因此使得秦蕴之与秦含蕾兄妹二人的到来显得有些突兀,但官场之上向来如此,地位低的拣着个机会便来套近乎的事并不在少数,何况他们兄妹二人还是随着李尚书的小舅子一块来的。除了旁人免不了对秦家是否因为长女病亡、次女被休而与孙钧生了隔阂,如今要寻别棵大树依靠作些猜测,李尚书一家却是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喜,分别让人带了他们兄妹二人去了男女眷聚集的地方。 秦慕青此时正与前来贺寿的众贵女在池畔的亭中赏荷花,李府里的婢女便直接带着她与婢女红蔷去了亭中。秦含蕾已不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面,虽然所识不多,却因着长了一张极会说话的嘴,时不时地还能说出几个好听的笑话来,没多大功夫倒也混得如鱼得水,亭中的贵女很快就被她识得了大半。便连李慕青本人,也被她几句恭维话说得甚喜,兄弟多却只有一个庶妹的李慕青,对她也存了几分喜欢。 大家在亭中正说笑得开心,忽然一婢子入了亭中,低低行礼后对着众人道:“请问哪位是秦家三小姐,秦家大少爷说有事找您?” “说你呢,许是你哥哥不放心。有什么话要叮嘱你。”坐在秦含蕾旁边的一位杏黄衫裙的少女轻轻推了推她,善意地轻声提醒道。 兄妹一道出来。年长的不放心年少的,叫去叮嘱两声亦是寻常事。杏黄衫裙的少女此话一出,便有几人附声点头,却有一位蓝衫少女自秦含蕾进来后便有些瞧不起她,此时听到不由得嗤笑一声:“我瞧着秦妹妹也快至及笄之龄了,你家兄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巴巴地把你叫去叮嘱一番,却不知道有损你的颜面?真正是各家教养不一,行事讲究便也不一样。(.)”言语间,却是满含着对秦含霜出身的嘲讽。 秦含蕾在家里地位何其高。一向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听着这样的话不免觉得又羞又气。可瞧着那说话的少女脸蛋稍长。贝齿琼鼻,却是陈国公的嫡孙女,记着母亲的一番叮嘱,她只能暗暗地捏紧了帕子,窘迫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我那哥哥一向疼爱我,又行事谨慎,没事也喜欢叮嘱几声。” “哟,这却是个好哥哥。”蓝衫少女薄唇微撇。带着几分刻薄地道。众人虽也有些不喜她这总仗着自己祖父地位高而自视清高的模样。却又不敢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只得或低头不语,或假意看池中荷花。当作没有听到她的揶揄之词。 “那你快去吧,省得你那哥哥久等。”李慕青却是个善解人意的,又是东道主,怕秦含蕾再度尴尬,忙对着她道。秦含蕾当即强展出一丝笑意与众位贵女打了声招呼,便随着那婢女沿着亭子外的一条青石甬道一路往西行。 “秦家大少爷就在前面不远处候着,奴婢正有差事在身,不知秦三小姐自个儿认不认得回去的路?”走了一段路领路的婢女却突然顿住步子,低眉垂首地对着秦含蕾道。 “嗯,来路并不算复杂,我却是认得的。你既还有差事在身,便先去忙吧。”秦含蕾怕秦蕴之当真是有什么话要叮嘱,若被这丫环听了,便越发坐实了那蓝衣少女的揶揄,又寻思着从亭子处到此路途并不远,身旁还有红蔷跟着,便装出一副善解人意体恤下人的模样,浅笑着道,却没有看到婢女转身之际微微闪烁担忧的眼神。 “小姐,李尚书家的府邸布置得可真好。虽比不得大姑爷府上,比咱们府里可是又宽敞又好看哪。”红蔷在前引着路,瞧着府内的布置和道旁栽种的一株株大树和一簇簇花丛,明显比自家府里的好,不由得对着秦含蕾微微感叹。 怪不得夫人想让小姐出来多结识各家贵女,将来好攀个高枝,不说小姐能过上好日子,便是结上这样的亲家,将来夫人和老爷走在人前腰板也能挺得更直。便是以前,夫人待大小姐那般,自她嫁给文远候后,走在人前,人不也得敬上几分。若是自个儿的亲生女儿嫁得好,对夫人来说,自然又不一样了。 “是啊,我瞧着虽不如文远候府那般大,雅致却是不输的。”秦含蕾艳羡地转目看了一眼四周,想到那嫁给文远候府的乃是秦含雪和秦含霜,脸色随即有些不好看。 红蔷知道秦含蕾的心思,如今还好些,以前她只要想到那两个被自己母女几个厌弃的姐姐竟都前后嫁给了文远候,心里就很是不痛快,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嫁得比她们更好。此时见她脸色变了变,情知自己不该提起文远候府,忙垂了头噤声往前走。 这一低头却见前面不远处的草丛里隐约有一物,亮闪闪的,正映照着头上的阳光闪耀出金黄的光芒。 “小姐,那是什么?”红蔷一边对着秦含蕾指了指,一边快走两步上前,待见到地上之物,不由得脸露讶异之色,却是立马弯腰将东西拾了起来。这支金步摇亦是簪顶做成牡丹花形,花瓣下方坠了用金珠和玉珠相应而成的流苏。竟是与先前自家小姐丢了的那支十分相像。 而当她的目光触到簪顶的牡丹花瓣处那曾因她的大意而生出的接口时,便简直有些无法置信了。她抬眼看了一眼四周无人,随即赶到秦含蕾面前低声道,“小姐,这竟是您的那支簪子。” 秦含蕾隐约瞧见红蔷拾起的乃是一支与自己丢的那支相似的牡丹花形金步摇,正觉得凑巧,听红蔷如此一说,忙接过簪子仔细地看了一眼簪顶其中一片花瓣的断裂处,秀眉微微一挑,轻声喃喃道:“这确实是我那支簪子。” 这就奇怪了,她当时还以为在与秦含霜的撕扯中掉在了成衣铺子里,着人特意去找了一次竟是没找着,一时竟是不能确定到底丢在了哪儿,怎么如今却出现在这李尚书府上了? 秦含蕾正左想右想觉得不可思议之际,却听得旁边的花丛之中传来男子的噗笑声,紧接着便是一道男子带着笑的询问声:“秦三小姐,你是不是没想到这支簪子会出现在此?” 秦含蕾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的男子,脸微微一红的同时,又想着或许是自己的哥哥替自己找着了簪子,想给自己一个惊喜,随即点了点头,带着几分羞涩地小声道:“嗯,我真没想到它会出现在此。” 哥哥也真是的,方才在马车上给了自己不也照样能让自己惊喜么?还巴巴地让李家的侍婢去把自己请来,又特意把簪子放在地上,让自己主仆二人去发现它。这万一要让旁人拾了去,看他如何同人家说道。 “怎么样?现在你们相信我说的话了吧?”随着一道带着得意的声音,路旁的花丛微微一动,从里面钻出三位锦衣男子来,却都是秦含蕾不认识的,看着她的眼神更是有些怪怪的。这样的情形令得她微微一愣,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中间一位面容还算俊朗的着绯红长袍的男子却是歪着头对她微微一笑,“秦三小姐,别来无恙啊。” 俊朗的面容,却是掩不住他眸中猥亵贪婪的眸光。一双眼泡微有些异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秦含蕾端正白嫩的小脸和樱桃般诱人的红唇,随即又一路向下,从发育得并不完全的双峰到纤细的腰身,再到裙下的三寸金莲上。想到自己只需几句话,便能将这样一位出身容貌都不差的户部郎中的嫡女娶回家,他心中高兴的同时,喉头都忍不住滚了一下。 “五哥,你认识秦三小姐?”身后骤然响起的李慕青的话让秦含蕾发现,方才在亭中的几位贵女,此时竟也跟了过来,目光在她手上的步摇上落了落,她不解的同时,一时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抓着步摇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不自然地将手往身旁藏了藏,脸上的红晕立马更深了。 “何止认识,这金步摇还是……嘿嘿!”李勤的心虚早被贪婪给赶跑了,见除了秦含蕾眸光一紧脸色一白外,李慕青和诸位贵女均不信,他连忙指着身旁的墨袍男子和青袍男子道,“旭尧和远航方才都是亲耳听见亲眼看到的。” “你小子倒是艳福不浅,人家都已经承认了,我们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叫做旭尧的墨袍男子用颇有几分暧昧的目光盯了秦含蕾一眼,又羡又妒地重重拍了拍李勤的肩膀。 随后而来的李慕青几人并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此时听来只觉得是那两位男子见到了李勤和秦含蕾在此私会。再想到秦含蕾方才急急赶来,此时又羞红了脸一副仿佛被人撞破了奸情羞愤难当的泫然欲泣表情,一时之间,看着她的目光中不由充斥着轻视、鄙夷和嘲笑。 还未及笄便做出这等有伤风化之事,还在人家花园之中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私会之事,当真是一点规矩廉耻都没有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你们所想的这样的。”秦含蕾亦有些反应过来了,再也受不住那些目光,当即嘤嘤地哭泣了起来,举着金步摇拼命地否定着,旁边的红蔷也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地随着自家小姐辩白。 这一声却是引来陈国公嫡孙女又羞又鄙夷的一句:“谁做出这等有伤风化的事被人撞破也不会当众承认的。小户人家便是小户人家,这规矩礼仪总归是没有学好。”(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狠 任秦含蕾如何低声哭泣极力辩白,也抵不过李勤一副大丈夫敢作敢为的模样上得前去低声哄劝的举止有说服力,一群贵女们越发笃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秦含蕾一气之下将牡丹步摇扔下掩面哭着跑了出去,李勤却是立马上前将步摇小心翼翼地揣入了怀中,噙着一脸的担忧追了上去。原本因着了解自己的这位兄弟品行的李慕青也有些相信了,看着秦含蕾的背影的目光中都不免带上了几分鄙夷与厌恶。 事情并没有因为秦含蕾的负气离去而就此结束,不过几天的时间,满京城里都流传着秦户部郎中家的秦三小姐与李尚书家的侄子私定了终身又在尚书府中私会的消息。胡氏母女还可以躲在府中避开那些流言蜚语,秦之岭每日去官署却是不得不承受那些背后的指指点点与异样的目光,便是再疼爱女儿,回到家中也再没了以前的好脸色。 “今日李尚书把我叫了过去,说是他的庶弟已求了他作主,替李勤求娶蕾儿。”秦之岭回到家中,还未脱下官服便寒着脸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沉声对着迎上来的胡氏道。 最近他好似踩着了狗屎,运气不是一般的背。先是二女儿被休赶出文远候府,与孙钧唯一的感情纽带——外甥又失踪了,接着他就敏感地发现,自己在官署的地位正在一点点下降,上司似乎总会有意无意地在自己身上挑些错。如今最宠爱的三女儿又发生了这等事,使他在整个京城都抬不起头来。 “这怎么可以?”胡氏脸色一变,惊呼道。“之儿都打听过了,那李勤好吃懒做不说。还成日地流连花丛之中,整个一糊不上墙的纨绔。而且,他只不过是李家的一个庶支,蕾儿可是咱们家堂堂正正的嫡女啊,让她嫁过去,咱们家还有什么脸面儿。” “脸面儿?咱们家如今还有脸面吗?”秦之岭冷哼一声,轻拍了一下身前的桌子,“你可知道,我如今无论是走在大街之上。还是走在官署之中,都有无数的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每当听到他们背后的议论。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你教出个这么好的女儿,如今除了李勤,难道还能有第二人会来提亲?” “老爷,这都是秦含霜那个贱货搞出来的,是她恨我当初没让她进府,故意诬蕾儿的名声报复。”胡氏脸上闪过怨恨,咬着牙恨恨地道,“那步摇一定是上次在成衣铺子里她趁机偷走。后来又交到李勤手上的。她当日在铺子里还指着一匹桃红的衣料若有所指的说。蕾儿和萱儿一辈子都不能穿大红,竟是诅咒她们两个只能与人为妾。老爷,您要为蕾儿作主啊。” “为她作主?”秦之岭显得有些烦燥。冷冷地横了一眼这个自己一向宠爱着的继室,“我四处周旋做得还少吗?可哪里又能堵得了全京城人的嘴?你们几个没事去招惹她做什么,惹得她下如此狠手?” 虽是斥着妻儿,更多的却是对秦含霜的埋怨与懊恼。好歹是自家姐妹,何至于做得如此过分,既毁了妹妹的幸福,又丢了父亲甚至是全家人的颜面。他终究无法站到秦含霜的立场上想想,一个被休又被阻在娘家门外无家可归的人,心里是何等的难受,处境是何等的难堪。 自事情发生后,他们夫妻二人确实费了不少的劲,可终究抵不过那流言蜚语,还是到了如今这个秦含蕾名声尽毁的地步。听到秦之岭如此言语,胡氏还欲出口的埋怨与骂言堵在了喉头,这两日愁得添了两丝细纹的脸上担忧更甚,急急地道:“难道如今就无一点补救的法子了吗?” “能想的法子我们哪一样没试过,可有半点作用?”秦之岭也有些不甘,敛了敛目后声音冷硬地道,“这亲事我已经应下了。好歹李尚书已经答应把李勤弄进刑部,与钟云一样做个小管事。总归是有了一门正经差事,蕾儿将来嫁过去也不至于吃苦头。” 胡氏泛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绝望与痛惜,最后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老爷说的不道理,出了这样的事,旁人只一味地以讹传讹,正经人家谁还会上门来提亲,若不答应,岂不是等着让女儿在家老去? 却在此时,屋外又响起管家的声音:“老爷,夫人!方才李尚书家差人送来口信,说是先前与老爷谈的事就此作罢,是因为……是因为……”说到此处,却是立时顿住了话音,显然是又有什么不好之事。 “是因为什么?”秦之岭让管家进来后,两眼沉冷地盯着他,甚是气愤地问道。堂堂刑部尚书,说话却如此出尔反耳,他秦之岭的堂堂嫡女嫁给一个无官无品的李家庶子之子已是委屈求全,他们前脚向自己提亲,后脚却只是差个下人来辞,岂不是欺人太甚。 “他们说,”管家觎了一眼秦之岭和胡氏又气又羞又怒的神情,眼帘一垂,低声道,“现下有个乞丐在大街上叫唤,说他曾在今年三月初五三小姐和四小姐在城外的破庙中避雨换衣时偷偷瞧见了三小姐的身子,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肚子上的一颗红痣。”最后几个字,却是声如蚊呐,连管家的一张老脸都有些微微泛红。 这三小姐才多大?怎么一下就惹出这么多事来?小小年纪便与人私定终生,已是丢尽了脸面,如今竟连身子都被人看了去,这下却还有谁会要她? “什么?”秦之岭再也撑不住内心的怨怒,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桌上,将手边的一个盛满茶水的碗震到了地上,“咣当”一声摔了个粉碎。女儿肚子上的那颗红痣却是打从娘胎里下来的,他怎会不知道。如今即便是李家不信那乞丐之言,待到将来女儿嫁了过去,发现那乞丐所言不假,怕也是心存疙瘩或是直接一封休书将她再送回来。 而当胡氏想到两个女儿上回避雨确实是三月初五,当真是在破庙中换了湿透的衣衫,更是一下跌坐到了地上。女儿出门避雨的事旁人只要一查便能知晓,如今那人说得那般笃定,便是她一下猜到那红痣的事必然又是秦含霜弄出来的,想要证明女儿的清白却也是百口莫辩。便是萱儿,有了那乞丐的话,又有谁不会猜想她的身子有没有被看到? 秦含霜,你果然心狠,你这当真是要逼得蕾儿和萱儿与人为妾才甘心哪!胡氏双指紧紧地抠着身下的青石砖缝,绝望的脸上现出狰狞之色。 ****** 近一个月的时间里,西街人们议论得最多的,是医诺医馆里那位戴着黑纱帷帽却医术精湛的女医者。东街人们议论得最多的,怕就是秦家三小姐与人私会,后又因曾被一乞丐看光了身子而被李勤厌恶,最后只能委屈求全地以丰厚的嫁妆作承诺许给了随着父亲做点小生意的有些呆气的表哥,约定及笄之后便成婚的事了。 “怎么样?这样的结果你可满意?”秦含霜抬起右手,轻轻吹了吹刚刚用院子里的凤仙花汁染了丹蔻的手指,出了月子仍透着些苍白的脸上噙起满足而得意的笑容。 “不愧是二小姐,手段自与旁人不同,奴婢原先还以为您是想让那秦含蕾嫁给李尚书的侄子呢。”碧纹的话既让人觉得是在赞秦含霜,又听着像是说她下手比旁人更狠辣。没有去看秦含霜脸色如何,她眸光沉了沉,立在树下微仰头望着院外的蓝天,在心里暗暗地唤着弟弟的名字:锋儿,你看到了吗?你放心,姐姐绝不会让你白死的,你等着,姐姐一定会让那些曾经伤害过你和爹爹的人,一一受到处罚。 缓缓靠在破旧椅背上,秦含霜看着碧纹有着几分姿色的脸上闪过的恨意,不冷不热地道:“下一个,该是秦蕴之了吧?”秦含蕾名声毁于此,像一颗烂白菜一样被自己的母亲塞给了表哥,秦含萱又能好到哪儿去,即便她现在还只有十一岁,待到议亲之时,可是连祖宗十八代都要刨出来问问的,这样全城皆知的事,又有谁会放过? 而胡氏,她一向以自己为丈夫生了两个儿子而自傲,平时对他们更是宝贝得不行。她的弱点,莫过于如今十七岁的秦蕴之和九岁的秦含之了。如今女儿的事已让她丢尽了脸面,如果儿子再出点什么事的话…… 秦含霜的唇角逐渐弯起,双眼微眯,把玩着纤细的手指,噙起一抹恶毒至极的笑容。 瞧着秦含霜这并不陌生的神情,碧纹仿若未见。须臾却低声提醒道:“如今胡氏正着人四处寻找我们,要对付秦蕴之怕是有些难。” “寻又怎么样?她是万万想不到我会住到孙家的这处旧宅子里来的。”秦含霜冷冷一笑,随即脸上闪过一丝为难,“至于秦蕴之,我们自然不用与他面对面。只是,如今要去一趟潇湘馆却不是易事了。” 潇湘二字一出,碧纹的双眸立时一紧,垂在身侧的双拳捏紧。潇湘馆乃是京城有名的娈童馆,若非秦蕴之有此断袖之癖,她的弟弟便也不会死在他的蹂躙之下。 “小姐打算如何做?奴婢便是宁着丢掉这条命,也绝对要让秦蕴之得到应有的惩罚。”抿紧了双唇,碧纹对着秦含霜坚定地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遇上孙钧 昏暗的烛光下,王卉凝手握医经,静静地听着飘雪的禀报。对于秦含蕾的归属丝毫没有兴趣,直到飘雪提到后面秦含霜的计划时,她的眸光方才一亮,将医经放下,缓步走到窗前,听了一会儿夜蝉的鸣叫,方才回过身来,复又坐到椅子上。 “让碧纹先等一等,我会先让孙姨太太的人帮忙摸清潇湘馆里的情形,尔后再让阿文掩护她混进馆里去。”王卉凝微眯着双眸边说边沉吟着,顿了顿,又道,“至于那些药,我会尽快配出来,定然比从外面买的药效好就是了。” 不愧是她那狠毒的妹妹,一计比一计毒辣。此计一出,秦蕴之别说前途了,能保住一条命怕也要自己的那个便宜老爹百般周旋了。 看着床上熟睡的儿子,王卉凝越发庆幸自己当初的绝然。若是她有一丝摇摆不定或是拖泥带水,此刻哪里有闲心只看她人演戏,怕是一颗心早已提到嗓子眼儿来了。天知道秦含霜会为了重回候府,如何在熙儿身上下功夫。 一夜的放心好眠,第二日王卉凝如往常般地在隔间里候着病人,却隐约听得馆中有女子的声音,那轻柔缓慢的语调,极像赵尔冬。正心里疑惑,下一刻便见翠儿撩了帘子进来,说是有位文远候府里姓赵的小姐求见。 “她来干什么?”王卉凝确定是她后,讶异的同时,眸光微微一紧。难道自己哪里露了破绽,让人察觉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没说,只说闻听您医术精湛。家中有老人生病,特来请您出诊一趟。”翠儿并不知道赵尔冬的身份。心里猜测着王卉凝许是认识她,面上却是如实地答道。 “去与她说,若非危及生命之急症,我一概不出诊。”王卉凝微一沉吟,对着翠儿道。赵尔冬一直在孙家照料赵氏,她此刻口中生病的老人,该是赵氏无虞。不过,她口中所说的若非危及生命的急病不出诊的规矩,却是自开馆之日便立下了的。并非今日的推托之辞。 翠儿得了吩咐,撩帘出去了片刻。却又走了进来,“那赵小姐说想亲自见见您。” 翠儿的话音方落,帘外便适时地传来一道低柔客气的声音,“王大夫,家中老人久病在床,每日服药却不见成效,我们作晚辈的瞧着心里实在是难受。您既不出诊,可否容小女子讨教几个问题。诊金定然和旁人一样给。不会短了的。” “把赵小姐请进来。”王卉凝抬眸看了一眼帘外的模糊身影,对着翠儿摆了摆手。人都已到了帘外,她再避而不见。不只遗人话柄,若是真有人起疑,她这么做岂不是越发让人疑心加重? 不待翠儿动手,帘子已自外面被人撩了起来,一袭烟罗纱裙的赵尔冬轻提裙摆走了进来,同色帷帽下,依稀可见她有着几分秀美的五官,尖长的脸上噙着客气的笑容。她对着王卉凝轻轻颔首,方才在翠儿指定的椅子上坐定。 “不知小姐家中老人患的是何病症,您有何要问?”黑纱之下看不清王卉凝的神情,只能听到她异于从前的淡淡声音。赵尔冬自进来后,只是目光稍稍在她的黑纱之上溜了一眼,眸中全是客气之色。由此可见,她先前的猜疑并不对,赵尔冬许是见赵氏病情未有好转,心中担忧,听了城中人对自己的议论,前来一试的。 赵氏生病的事并不是秘密,赵尔冬略一思虑,便拣了要紧的细说与王卉凝听。王卉凝早在恪王府中初听到赵氏的症状,便隐约判断她患的应该是风瘫之症,乃是受刺激过度导致脑内血管膨胀破裂而致。好在她所瘫痪的只是半边身子,经过孙太医的一番细致调理,如今已能坐起,借着拐杖亦能慢走几步。但若想如从前般好起来,在她看来,却是不大可能的。 因此,王卉凝待到赵尔冬说完,对上她一双满含期待的眼神,却是声音平静地道:“赵夫人此症应该是受刺激过度,患了风瘫之症。如今能调养至如此,应该已是相当不易,足可见太医医术之高。” “听说王大夫一手针灸出神入化,连将死之人都能救活,对此症亦是无法吗?”赵尔冬眸光微微一黯,接着却是美眸一抬,急切地对着王卉凝道。 出神入化?王卉凝嘴角微微一抽,心中感叹传言的力量实在强大的同时,亦生出几丝庆幸来。这些传言虽有些夸大其辞,好在对她的都是正面评价。不像秦含蕾那般被流言蜚语弄得落个声败名裂的下场。 不过,猪怕出名人怕壮,太过出名也不是什么好事。她当初想着借那两件事为自己新开的医馆打出点名声,若是再任由这传言传将下去,对她却未必有利。 几瞬的思虑后,王卉凝便轻言道:“那不过是外面虚传的罢了,我虽懂些针刺之法,却是无法与宫里的太医相比的。赵小姐心中担心,不妨就此事问问孙太医,让他用针刺之法试试。” 若用针刺或许能让赵氏得到进一步的恢复,但一来赵氏以前所做种种并不值得她为其去费这样的心思,赵氏能不能恢复,与她何干?二来她亦不想因此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既已离开,她便不想再与孙家有任何瓜葛。 “王大夫可否同小女子回候府瞧瞧我姑母?”赵尔冬有些失望,却还抱着一丝希望,期盼地望着王卉凝。其实她并不知道针灸之法对赵氏之症有没有效用,只是瞧着赵氏的恢复好似停滞了,孙太医又不懂针灸,恰听闻了王卉凝用针刺之法救回柳金玉的话,想要做些什么讨好孙钧的她,便抱着几线希望悄悄地来了。 对赵尔冬,王卉凝的内心有着几丝复杂。初入候府时听说了赵氏原本的打算后,她的内心对赵尔冬其实是有着几丝愧疚的。毕竟,若不是她存了私心,光凭着孙钧的一厢情愿,是无法破坏他们的亲上加亲的。但随着赵氏一次次地因着这件事而屡加刁难,一次次地说她不如赵尔冬孝顺,不适合做孙钧的妻子,她对赵尔冬的愧疚便也慢慢地淡了,待到最后,只要一听到赵尔冬这三个字,她都觉得头疼。 她本是个性子偏淡的人,此时瞧着赵尔冬柔弱企求的眼神,亦丝毫没有被打动,只一如既往地平静道:“本医馆自开张之日起便定下规矩,若非危及生命的急症,其他一律不出诊。以前亦有过病人家属有这样的请求,均被我一一回绝了。您虽是文远候的表妹,身份尊贵,您对候府老夫人的关心我也能理解,但您这一请求却是让我为难了。” 赵尔冬双眼眨了眨,眸中晕出一层淡淡的水汽,等了半晌见王卉凝仍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抱歉”,只得抿着唇讪讪地站起身来:“如此,我便不再打扰了。”转身又叫了自己的婢女将一锭银子取出放在桌上,便欲离开。 王卉凝低眸看了那一锭足有二两的银子,却是叫住赵尔冬,道:“赵小姐客气了,我并未替谁诊病开药,您放下这些银子,我实不敢当。”说完,径直让翠儿取过银子塞到了那丫环的手上。 赵尔冬定定地望着王卉凝,虽看不清她的容貌,却觉得她确实如传言所说是个极讲究原则之人。心思一转,点了点头,便无声地出了隔间。 本以为自己一番虽是推辞却说得毫无破绽的说辞,算是彻底将本就有些柔弱的赵尔冬打发了。却不想,才隔了三日,她却又一次上门来了。而这一次,与她一同来的,竟然还有孙钧和赵氏。当翠儿走入隔间将这个消息告诉她的时候,正拿了笔替人写方子的王卉凝,着实受惊不小,连字都写歪了。 “让他们在外排队候一候吧。”王卉凝将写错字的纸卷成一团丢进一旁的篓子里,重又换了一张纸边写边故作平静地对翠儿道。好在外面一直传她极有原则,如此做既不显得突兀,也能给自己一段喘息平静的时间。 她本以为,自己待在京城西街,与孙钧应该是没有交集的。却不想,这才一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就找上门来了。虽然知道孙钧一向对自己不予关心的婢女不会多加注意,便是以前她身边的小婢女,他也从不认识,更别说只见过一面的翠儿了。但,她与他毕竟同床共枕过,即便蒙着黑纱,想要瞒过孙钧,怕是不会像瞒过赵尔冬和轩辕昊那般简单。 孙钧也是个极讲原则之人,从不因着自己的将军身份而搞特殊化。无视赵氏的不悦和赵尔冬的焦急,直等到前面排着队的三个病人先后从隔间里出来了,他方才让人搀着赵氏入了内。 听着那渐近的熟悉的脚步声,方才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王卉凝反而平静了下来。孙钧何其聪明,她若是寻个理由将他阻在门外,说不定反而会引起他的注意。既然已经遇上了,她能做的,便是努力保持平日里的那一份镇定,让他看不出破绽来。好在,在开医馆之前,师父便帮她想得极其周到,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王大夫,我和表哥亲自带着姑母来了,有劳您帮忙仔细瞧瞧。”帘子撩起时,赵尔冬亲自扶着赵氏走了进来,脸上噙着笑客气地道。赵氏的另一边,孙钧淡淡地将目光扫过来,触到王卉凝戴着的那层黑纱时眉头轻轻一动,紧接着又是浓眉轻蹙。(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看穿 “民妇见过文远候和老夫人。(.无弹窗广告)”王卉凝站起低了低身子,强迫自己忽视孙钧投过来的有些发紧的眸光,一副并不认识他们几人的姿态,随即似有些不解地问向赵尔冬,“呃……赵小姐您这是……” 她确定前几日所说的话意思很明确,是让赵尔冬去找孙太医,而不是让她来找自己。赵尔冬现下将人带来,却是如何作想的。 “王大夫既然立了规矩,我和表哥自然也应该和其他人一样遵守。这看病最是要对症下药,我想着光凭我说的,难免有疏漏,还是让姑母亲自来一趟更稳妥些。王大夫看过之后,对姑母的病症便能知道得更详尽,以您的一手针炙之法,或许就能让姑母得到进一步的恢复。”赵尔冬薄纱下的面容上噙着客气乖巧的笑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带着几分请求。 上次一见,赵尔冬原本是有些灰心黯然的。但转念一想,王卉凝果如传言所说,是个神情偏淡极讲原则的人。既然传言不假,外面所传她的医术一事也该没有假才对。都说病急乱投医,即便孙钧已请了太医院里多位太医为赵氏诊治,但如今既不凑效,又听王卉凝声名鹊起,一心想着在孙钧面前表现且是真关心最疼爱自己的姑母的赵尔冬,自然带着赵氏来试试。 而与赵尔冬说完,王卉凝却是免不得将目光落到赵氏身上。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风瘫后的赵氏,但见她一身打扮还如从前,望着人的眸子中却再没了从前那份精明与锐利。右手微勾在胸前,只有左手还能动弹些。看得久了。便能让人发现她看似端庄的似还带上了几分恼意的脸上难掩那几许呆滞之色。 世事当真无常,便是赵氏自己,也绝想不到曾经那般精于算计的她,会成了如今这个连生活都难以完全自理的模样吧。 “赵小姐当真是太高看小妇人了,与太医的精湛医术相比,我所懂的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好看的小说)”王卉凝努力使自己的眸光定在赵尔冬和赵氏的身上,只当孙钧不存在,略顿了顿,有些无奈地道。“但既然老夫人已经来了,为全文远候爷和赵小姐的一片孝心。小妇人也只能用针试试了。” 虽然赵氏对她所做的,足以让她面对其这样的情形拍手称快。但现下人都已经被赵尔冬扶着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好歹其也是因着担心熙儿才会受了刺激,总归那份祖孙情意还算真挚,且她开医馆本是为了治病糊口,赚谁的银子都是赚,她也就没有太过推辞了。 “请老夫人把手搁在这上面。”王卉凝指了指赵氏面前的桌子一角,声音淡淡地道。待到赵尔冬依言将赵氏能动的左手放好。她方才抬起手来。纤细的两指轻轻搭在其腕脉之上。为了怕孙钧起疑,她不只声音作了改变,便连号脉的姿势都与以前不甚相同。 可即便如此。孙钧淡漠的眼神依然静静地落在她身上。时而扫一扫那甚为熟悉的身姿,时而看向那遮住了她神情容貌的黑纱,深邃的眸光中闪烁着疑惑而异样的光芒。 望闻问切,一番号脉查看询问之后,王卉凝隔着黑纱淡淡地望着赵氏,沉吟片刻,道:“我瞧着老夫人恢复得不错,可见原先的医者所用的法子不差。如今你们既然想着让我为老夫人针刺,我不妨试试,有没有效果却不一定,还请文远候爷和赵小姐不要寄予太多的希望。” 这话却是王卉凝的大实话,并无半点恶意和袖手旁观的想法。赵氏所患乃风瘫之症,是人受了刺激伤了脑内经脉。而脑内经脉乃诸脉之首,许多问题更是无法诊断。她只能保证自己不弄伤赵氏,至于通过针刺能不能起到效用,促进其进一步恢复,却还要靠几分运气。 与上次的满腔希望不同,这一回的赵尔冬听到王卉凝的话后,没有眸光黯淡,而是看了一眼身旁静立不语的孙钧,尔后道:“王大夫放心,姑母的情形我们心里却是清楚的。您只要尽了力,能有效自然是千好万好,便是万一不见成效,我们也自不会一味地埋怨大夫的医术。” “嗯,你帮我试一试吧。”赵氏亦嚅动了嘴唇,吐出一句并不清晰的话语来。纵然脑子已没从前那般好使,却也不至于因此而变成个傻子。以前雷厉风行、府里大小事都要过问的性子难免还有几分,这样整天要么躺在床上,要么坐在椅子里,连院子都不能出只能傻傻发呆的日子她也受够了。 原本因着赵尔冬几番话而心里充满了希望的赵氏,起先与其他病人一般被晾在外面等候,心里是很不舒服的,此时倒是又生出几分期许来,说话的语气不免缓了缓。 “请将老夫人扶到这边来。”王卉凝轻轻地点了点头,起身指了指身旁专门供病人躺着的矮榻,伸手从旁取过重新换了包装的银针出来。 孙钧虽冷漠,却不是个一味指责别人的。赵尔冬和赵氏也都如此言语,她也就无所顾忌了。反正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到时银子照赚,能不能治得好,就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因着以前的王姨娘并不太懂针炙之法,不曾与人扎过针,她重生后也不曾在府里露过针刺手艺。此时,纵然感觉得到孙钧的目光并未因为她的位置变动而移开丝毫,她也没有刻意去改变以前捏针提针的姿势。 比照着诸如率谷等几处主治偏瘫的要穴,一番平刺、提捻,施针了小半个时辰,王卉凝方才收针罢工,赵尔冬却是立刻微弯着身子,关切地望着微闭双目一直神情略见隐忍的赵氏,急急地道:“姑母,怎么样?可有觉出什么异样?” 王卉凝收起针的动作一顿。本想说便是能有效,也不是一次两次施针便能成功的。却见赵氏缓缓睁开双眼,竟是点了点头:“嗯,扎着的时候,我感觉脑内不像从前那般胀,竟是有种舒爽轻松的感觉。” “太好了。王大夫一手针刺之法果然是出神入化,姑母康复却是有望了。”赵氏脸上绽出温婉喜悦的笑意,对着一旁的孙钧便道,“表哥,现下姑母觉得有效。那我们是不是与王大夫约定个时间,每日按时前来让大夫为姑母施针。孙太医也曾说了。姑母这症状,却是需要循序渐近慢慢调养的。” 王卉凝已料到不管今日赵氏有没有感觉,赵尔冬都必然不会只来一天。心里一直琢磨着要替她们寻一个孙钧无法陪来的时间段方好,要不然每日面对孙钧这样盯视的眼神,即便他心里没有起疑,她都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露出破绽来。 “我医术浅薄,若真能对了老夫人的症,却是老夫人的造化了。”王卉凝假作客气地淡淡言道。“至于时间。为了专心替老夫人施针不至受人打扰,我想,老夫人最好是每日趁医馆里人少的时候前来。也省得你受针过程中受到干扰。” 而医馆里人少的时候,他们几人只需稍稍一打听便能知道是早上,正是孙钧上早朝未归的时候。 “我听人说您这儿成日里都是人来人往的,倒是只有早上刚开门的时候还稍微安静些。要不,我每日里早上起来,便陪了姑母一同前来,可好?”赵尔冬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去征询赵氏和孙钧的意见,见两人都不无反对地点了点头,王卉凝也轻应了一声好,她便愉悦地说,“那就这样说定了。”与赵氏商量了一声,便让随来的丫环去张罗先支付几天的诊金之事,又与王卉凝打了声招呼,便搀着赵氏往外走。 见孙钧虽自始至终都盯着自己,离开时却未见异样,同着赵尔冬几人一块出去了,王卉凝轻舒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如往常般揉了揉眉头。略平缓了一下紧张的情绪,她正打算问问翠儿外面可还有病患候着,一抬头间,却见孙钧不知几时竟凛然地立在桌前,星辰般的眸子定定地落在她脸上的黑纱之上。 “文远候爷可还有什么吩咐?”王卉凝迅速地压下心中骤起的一丝慌乱,起身客气地对着孙钧道。他不是已经同赵尔冬她们出去了吗?怎么又一声不响地出现在此了?好在她只是揉了揉眉头,并没有做出什么从前惯做的举动来,否则…… “你一直不曾离开?”孙钧垂了垂眼眸,敛去眸中闪过的几许挣扎,再抬起头时,态度是一惯的淡漠。 可笑他还以为她当真要随着恪王离开,竟是悄悄地去城外遥望着她的马车消失得无影无踪才返回。她这么大张旗鼓去而复返,难道只是为了更彻底地摆脱自己?她既答应为母亲施针,却有意让表妹主动提出早上来,难道,不是为了避开自己? “嗯?”王卉凝垂着的手轻握成拳,嘴上却是快速地应出了声,“民妇不明白文远候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一直觉得,无论是以前的王姨娘还是重生后换了一具灵魂的她,孙钧从来都没有过多地关注过,难道,她方才那般刻意做作,他竟还是一下便看穿了她? 孙钧好看的剑眉皱了起来,双眸冷冽的光芒仿佛是要穿透那层黑纱似的,抿着唇静立了半晌,最后却状似呢喃地道:“对不起,认错人了。” 转身离开之际,眸中却闪过一抹失落。任她再如何遮掩,身上那股子与雪儿越发接近的气息,却是能瞒过自己的?只是,她既想逃避自己,自己即便是心里失落又何尝不是因着把她当成了雪儿的替代品。如此相见不相识,或许亦是最好的结局。 王卉凝心中正思虑着,若是孙钧一口咬定,她是否要冒险请他去后院看看自己重病在床的“丈夫”,转瞬之间却见孙钧淡淡地抛下一句便离开了,心中一时竟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似乎轻松中总夹着一丝失落与不安,却只能望着那微微晃动的帘布,独自品味。(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血崩 王卉凝的失落与不安,均来自于孙钧过于平静与果断的反应。[]不安倒还正常,失落在她看来却未免太矫情了些。 自重生成王卉凝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她不可能再享受到孙钧前世对她的种种。前世她除了感激亦从不曾留恋过他唯独面对自己时才会有的柔情,明明不爱,缘何重活一世,却反而一次次地失落?原来,她亦与寻常女子一般,有着那份巴不得天下优秀男子都能对自己另眼相待的虚荣。 再次揉了揉眉心,王卉凝轻叹一声,但愿他是真的不曾看出自己。否则,自己这般所为,岂不如同掩耳盗铃?还有何意义? 不过,王卉凝的不安和顾忌,都在接下来数日孙钧不曾出现的良好情形中慢慢消逝。或许,孙钧对她这具身子的了解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少,只依稀记得那张面容吧?有时在为赵氏施针时,王卉凝间或会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苦笑。否则就连忠管事第一次见到她时不也蹙了蹙眉头,多问了她两句,他若熟悉岂能不起疑? 因着那份丰厚的酬金,对于每日里给赵氏施针,王卉凝没有太过排斥,就如同给陌生的病人诊治一样。赵氏如此情形,便是再如何医治,也回不到从前去,于她来说,也算是出了一口以前的恶气。 医馆里依然忙碌着,诊病问药之际,王卉凝却丝毫没有忘记自己留在京城的初衷。若不是胡氏母子出力,秦含霜不至于那么顺利地将前世的她害死。而这一世,胡氏母子更是同着秦含霜精心策划。欲要将她们母子再置死地。 且不说以前的种种苛待,便是如此夺命之仇。她若不报之,岂不枉来世上再走一遭?她终究做不到秦含霜那般狠心,亲自取其性命。本想借助孙钧之力让她得到应得的下场,却因估计不足,便宜了她一条命。如今倒正好借她之力,给胡氏母子几人一记狠狠的教训。 上一回成功将孙钧的注意力引到候府新进的马匹上之后,他应该是已经弄清了秦蕴之为秦含霜所出的力,若不是他暗地里做了什么,秦之岭不会在因秦含蕾而失尽了颜面之后又在官场之上一再失意。起先还只是被挑错被排挤,到得后来。竟是直接有人参了他一本,使他重新回到了户部员外郎的位置上。虽只差了一个品级,却因着领了个最不起眼儿的闲差而使得权力和地位大打了折扣。 原本想踏着她的幸福往上爬的便宜老爹,终究还是回到了原位,这对一心想往高处爬的秦之岭来说,是何等的肉疼之事。然而,王卉凝想要的,又何止是这些。只是。秦蕴之不知是受了胡氏的叮嘱。还是自己感受到了危险,以前隔三差五便会去一趟潇湘馆的他,自从王卉凝让阿文帮着打探消息后。他竟是一直都没在那儿出现过,而且竟像是一下收敛了性子一般,闭门在家一躲就是一个多月,就连中秋节那一日也不曾同人出来娱乐。一时之间,不只让秦含霜懊恼而无从下手,王卉凝也只得慢慢寻找机会。 “小金玉如今已有近三个月不曾发病了吧。”如往常一般为柳金玉扎完针后,王卉凝一边问着一旁静立的柳大富,一边笑着抓过柳金玉的小手腕,细细地号起了脉。 “是的,自您连续不断地为他扎针后,这痫症便不曾发作。多亏了您一手好医术,否则,不知道这孩子还要吃多少苦头。”柳大富疼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说完便对着王卉凝敛祍一礼,甚是真诚地道,“您这恩情,对玉儿来说等同再造,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母亲前几日还让人捎来家信,说是早该进京来一趟,专程谢过您对玉儿的救命之恩。只是,内人她……这一胎却是反应极大,母亲有些放不下她,便让我与您道一声歉,容她过些日子再来。”后面的话一出口,柳大富比以前瘦了一圈的圆脸上已染了两片红晕,竟是带了几分羞涩,不好意思地垂了垂头,脸上却满是为人父的欣喜。 王卉凝一直觉得柳大富这个土财主比旁人少了几分粗鲁,倒显得有点文质彬彬,却没想到他还有如此腼腆害羞的一面。此刻一见,不由抿唇笑了笑,真诚地道:“原来柳夫人又有身孕在身,那可真是要恭喜你了。” “你回家后赶紧写信回去,劝老夫人多留心些柳夫人,切莫长途跋涉地专程进京。何况,我为小金玉看病你们又不是没给银子,你还帮了我这样一个大忙,再与我谈什么恩不恩的,却是叫我无地自容了。而且,”王卉凝浅浅一笑,放下柳金玉的手,对着柳大富道,“这段日子的针刺加药物调理,对小金玉来说,是极有效的。我估摸着,如今便是停了针,只一味地用药也是无大碍的。但为了稳妥起见,我想还是待到本月底再停针吧,你们父子连中秋节都不曾回去,这回却是可以放心地与家人团聚了。” “当真?便是停针之后,玉儿这痫症也不会再发作了?”柳大富双眼一亮,脸上的欣喜之色更甚,确定般地望着王卉凝。原来,老天还是善待他的,十年的期盼总归是头胎便得了一子。如今更是不只让玉儿的病有希望了,还让他夫人又怀上了身孕,瞧那与怀玉儿一般的症状,说不定又是个儿子,这可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啊。母亲若是知道了,便是连睡着了都要笑醒的。 “不会,只是免不得要用药调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我会尽量让他服药的时间间隔得长一些。”王卉凝轻轻点了点头,略带提醒地道。不说这每日扎近一个时辰的针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便是想到每日要喝一碗那黑糊糊的药汤,王卉凝自己都觉得舌头发苦,更莫说柳金玉这样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孩子。许是为人母亲的人都容易对孩子产生一种亲切感,这些日子的接触下来,她也是从心里喜欢柳金玉这个胖嘟嘟又不太认生的小男孩的,打心里不喜欢看到他吃苦头。 “只要能好就好,只要能好就好!”柳大富激动得右手一拳击在左手上,同小孩子一般咧着嘴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太好了。”随即,又是对着王卉凝一通道谢。 王卉凝方才浅笑着推辞,外面却是传来了一道粗嗓门:“快,大夫何在?我们掌柜的亲自来请她去瞧瞧我们夫人。” 接着便是一道略显和气却透着焦虑与担忧的声音:“王大夫此刻在何处,还烦请通报一声,贱内危在旦夕,秦超求她上门一救。” 危在旦夕?王卉凝含笑的脸色一凝,对着柳大富微点了点头,转身掀起帘子走了出来,立时便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面相和气却满是忧惧之色的四旬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双眼甫一触到王卉凝头上的那顶黑纱帷帽,惊惧的眸光立时一亮,急步迎上前来,对着王卉凝拱了拱手:“在下东城醉仙居掌柜秦超,贱内产后……下血不止,稳婆和请去的医者均束手无策,情形越来越不好,特来求王大夫前去救治。” 已有两子的秦超再得一子,听到稳婆报喜的他原本高兴得连嘴都合不拢,却没想到还不及他说出赏字,稳婆下一刻便惊呼他媳妇蒋氏下血不止情形危险的消息,直将他震得有些站不稳。 原本以为前几胎生产都极平安的媳妇,这一胎虽然生得艰难了些,如今总算生下来了,应该亦不会有事,谁曾想到竟会是这样的情形。更令他惊惧害怕的是,蒋氏的情形,不止稳婆毫无办法,便连他酒楼斜对面的医馆中坐诊的已算得上是京城医界佼佼者的徐医者,一番施救后也是连连摇头,悄悄地叫了他准备好后事,便提着药箱匆匆离开了。看那情形,分明是怕有损他的名声。 好歹夫妻一场,蒋氏又为他生下众多儿女,他却是不忍看着媳妇就这样没了的。慌乱绝望之际,他想起最近盛传的医诺医馆中的女医者,便不顾一切地让人驱了马车前来相请。但凡只有一丝希望,他也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媳妇死去。 “下血不止?”王卉凝眉头蹙了蹙,抬眼看了一眼秦超脸上无法掩住的担忧,没有多言,转身入隔间亲自迅速地收拾了用得上的器具和药物,再次掀帘出来时,直接对着一脸急色的秦超道,“马车在哪儿,赶紧领我去。”翠儿一见,急急地叮嘱了一声姚东,便上前接过了王卉凝手中的药箱,紧随其后。 若只是下血不止,一时半会还不会有生命危险。若是突然出现血崩的话,情形恐怕就难以预料了。血崩亦称崩中、暴崩,指妇女突然阴道大量出血的急性病证。一旦没能及时止血,病人便可能因失血过多而死亡。而只从秦超的脸色她便能断定他媳妇此症并非一时半刻,必然是就近请了大夫止血却没能凑效,或许,已有大夫对他透露了下血不止可能出现血崩的情况。 王卉凝脸色再度凝了凝,将自己的步子迈得最大,不及秦超坐稳,便叫了驾车的车夫催马。时间就是生命,早一刻到达,或许就能从死神手中抢得一条鲜活的人命。 在其位谋其政,若在以前,她绝不会想到一向性情淡漠不喜过多关注旁人之事的自己,亦会如此去关注一位从未谋面甚至不知住在哪个方向的陌生人。可如今却不一样,身为医者,与死神抗争救人性命,既让她觉得有成就感,又觉得义不容辞。(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凯旋的消息 “这么轻易就把人请到了?”秦超坐在马车靠外的坐垫上,看着面前一袭浅蓝衣裙戴着黑纱帷帽的女子,眸中还有着几分不可思议。 虽说王卉凝给医馆定的规矩是非危及性命的急重之症她一概不出诊,可他不过才说了几句话,她竟连具体情形都不问一下便率先上车了,这令得原本以为必要大力恳求一番又许以重金方能求得的他,有些错愕不已。却不想见过那么多病人家眷的王卉凝,早已从他忧惧惊恐的神情中猜测到了病人的危重。 车夫正是先前在医馆里大声嚷嚷的汉子,乃是秦掌柜店里的伙计,他却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一味地替自家掌柜的着急,一听王卉凝的吩咐,鞭子立马便重重地敲在马背之上,将一辆马车驶得飞快。可西街因着行人较少,还能任他如此驱车,一入繁华的东街,穿梭如流的人群立刻将马车逼得缓了下来。 车夫急得不停地扬鞭,王卉凝微微蹙了蹙眉,神情还算冷静,脑中飞快地分析着秦超媳妇病情的可能性与应对方法。秦超却是两手紧捏在身旁,额头上汗水越来越密。客来居与医诺医馆一个城东一个城西,这一路往来已花了不少的时间,他出门时蒋氏已是一副脸色惨白气息奄奄的模样,若是再耽搁下去,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她。 老天似乎并不体恤他的这般着急与惊恐,马车非但丝毫没快起来,竟在下一个街道口被逼得彻底停了下来。只余下耳旁隐隐传来的鞭炮鸣响声、敲锣打鼓声和人群的热闹欢呼声。 “前头出什么事了?怎么停下来了?”秦超大手撩了帘子,看着前头黑压压缓缓移动的一片人头。急急地问道。难道竟是这般巧,遇上哪个大户人家娶亲,将道儿全堵了? “我们南黎国可是人才辈出啊,先是出了孙将军和谢将军那样的勇猛果敢之辈,如今又出了这位仇将军。据说短短几场战役,便轻松地将图谋不轨欲要起事的南越国众主将吓得不敢露头,当真是教我们都感到威风啊。” “可不是么,如今圣上将此捷报公之于民,便是想让我们南黎国的百姓都自豪一番的。” “照这么看。那仇将军一行也很快便要入京了吧。据说也是个青年后生,却不知道长了副什么模样?” 道旁几个逆行人群的高声议论正好回答了秦超的问话。车夫摸了摸脑袋,担忧地转身望着秦超:“掌柜的,照他们这么说,前面应该是府衙的人在张贴传捷的公告,这会儿大家都赶着看热闹,一时半会儿,咱们的马车怕是过不去。” ”这可怎么办?”秦超看着街道正中缓缓如蚂蚁爬行般前行的人群和后头同样被堵住的马车,抓着帘子的手都有些发紧。悄悄地看了一眼王卉凝。却又欲言又止。 “醉仙居离此可是还有三四条街道?”听到秦超不无担忧的声音,王卉凝收回因车外行人的议论而搅动的心思,透过被他抓皱的车帘扫了一眼外面的街道。眉头蹙起问道。 坐到车上听秦超提起,她方才知道醉仙居酒楼就处在品茗斋的隔壁,正是上回钟云丢酒壶砸伤白芍的酒楼,离此却还隔着好几条街道。 “还隔着四条路程不短的街道。”秦超抿了抿唇,盯着王卉凝,心中升起几许希望,急切地回答道。路途虽远了些,却总比坐在马车上枯等强些。若是面前的女子愿意随他下车先行,他宁愿多付她一倍的诊金。 “下车先行吧,路若是通了,便让马车跟过去找我们。”王卉凝未提任何条件,淡淡地说完,人已起身站起。时间便是生命,此时的每一时每一刻对秦超的媳妇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既为医者,将治病救人奉为信条,她就不想将宝贵的时间耗在空等枯坐之上。 秦超见状,担心之余脸上闪过感激之色,慌忙率先下车,又亲自撩了帘子让王卉凝下车。 “走吧,尽量挑近路。”王卉凝从马车上轻轻纵下,连步子都未顿,便直接向着马车旁拥挤的人群挤去。秦超只是愣了一瞬,便赶上前去,用自己还算高大的身躯为手扶着帷帽的她在前开道。 就着秦超分开人群留下的些许空隙,王卉凝同翠儿艰难而快速地往前行着。一路之上,耳旁不免再次传来旁人的议论声,又不由得心思微转。南下同南越国交战的,除了临时被派替下孙钧的仇炎,还有谁? 他带着飘雪突然出现在恪王府中,之后又一声不响地代孙钧出征,一去便是近四月,如今终于就要凯旋而归了么?他俊美不凡,却要成日里顶着一张丑陋得令人无法直视的假面目示人,本是被人逼得躲到柳家庄,如今却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军中,且是如此地瞩目。 脑中交织着他有着天壤之别的两张面容,王卉凝越发觉得他仿佛就是一个谜,身上有着太多令人无法知晓的秘密。原本这些都与她无关,每回触到那本属于他的医书时,脑中却会忍不住泛起他充满着算计与调侃的黑眸来。 如果他真如她所想的,放下那么一本医书,是为了让她为“路人”一说食言。那么,她想咬牙切齿地说一声,他做到了! 纵然时已入九月,天气已有了几分凉意,穿着并不厚的衣衫,挤过重重人群,终于见到那仿佛久违了的自家酒楼时,秦超伸手揩了一把额头上不停滴落的汗珠,顾不上已湿得贴了背脊的衣衫,对王卉凝道:“王大夫,前面便是舍下,这一路您辛苦了。” 若说前面只是抱着一份希望,纯粹为了求医而去,这一路面对王卉凝淡然却不失为他人着想的细心,心中已先存了几分感激与敬佩。 王卉凝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抬头望了一眼客栈门楣上高悬的匾额,便随着秦超快速地走了侧门进入后院。 一路之上,看到正瞅着热闹的众人扫过她头上的黑纱帷帽时先怔愣后眸光发亮继而纷纷侧首的反应,王卉凝方才记起,如今的她已不像从前。如今,这一顶黑纱帷帽,俨然已是她的金字招牌,众人一看到她帷帽下异于常人的黑纱,便纷纷指着她猜测:“这难道是城西医诺医馆中的王大夫么?她竟然走出来了?” 对于这样的话,王卉凝只能回以嘴角一抽:她活生生一个人,不走出来,难道被抬出来么? 当初为着医馆的生意不得不在人前露两手,听到外面所起的传言,她亦算是有些心理准备。今日面对诸多落在身上意味各异的目光,王卉凝仍是感到有些不适。快速地借着醉仙居的侧门挡住门外一众猜测打量的目光,她略顿了顿步子,在黑纱下轻舒了一口气,方随着秦超入了所住的与前面酒楼隔开的小院。 与无论是街面上的喜气还是前边酒楼里传来的热闹相比,这个小院都显得有些死气沉沉,只有偶尔一两个丫环匆匆地从东厢房里捧出些染血的衣物或是装着血水的盆子,间或隔壁屋里传来一两声婴孩低弱的啼哭声。 许是听到了他们进院的动静,一个婆子从东厢房里奔了出来,不及看王卉凝,便急急地对秦超道:“老爷你可算回来了,刘大夫已经走了,二老爷急得寻您去了。夫人她,怕是撑不住了。”说完,却是别过脸去用衣袖拭了拭眼泪。 “不会的,芸儿她不会有事的。”秦超脚下一个踉跄,脸上闪过绝望之色,突然记起身边的王卉凝,一个转身对着她抱了抱拳,祈求的声音已带上了几丝沙哑,“王大夫,我家中一众儿女不能没有她,您一定要帮我留住她啊。” “我自会尽力。”王卉凝只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言语,径直同翠儿一道入了屋中。情形如何她并不知晓,自不会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一定帮他把人救活的虚话,与其说些安慰的虚言,不如尽己之力努力施救。秦超略一迟疑,终是抬步随在了她的身后。 随着婆子进入屋中,迎面扑来的血腥之味,比当日孙栋的媳妇余氏难产时还要重,这却是在王卉凝预料之中。快速地扫了一眼守在床头的婆子和床上躺着的面容灰白双目微闭的产妇,王卉凝脚步不顿地来到床头,翠儿却是脚步一滞,在门口缓了一口气,屏了呼吸方才在落了几步后随了进去。看着床头坐着的婆子拿了一块干净的棉布去换产妇身下被血晕湿的布时,却是忙别开了眼。 “你们老爷出去这段时间,夫人的情形可有恶化?”王卉凝一边查看着蒋氏的情形,一边询问着方才迎出去的婆子。 “不好了,夫人许是血崩了。”不及婆子回答,正在蒋氏身下忙碌的另一婆子却是出声惊呼,抓着棉布的手都抖了起来。众人转目望去,只见掀起的被角下,原本还只是血出淋漓不断的蒋氏,猝然其势若崩,瞬间便染透了的床单上隐见暗紫血色的瘀块。 一时之间,众人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身体打了个寒颤。便连王卉凝也是眸光凝了凝,抓着蒋氏腕脉的手紧了紧,沉声对翠儿道:“布针,快!”一直强撑着的秦超步子再一趔趄,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母亲的留恋 “哇啊……哇啊……”隔壁屋里突然传来的一声接一声的宛如撕心裂肺般的婴儿啼哭声,打破了暗黑的产房里死一般的静寂,在众人发冷的心头再次重重地敲了一捶,更是令得王卉凝的心头闪过一丝不妙。 都说母子连心,她永远都无法忘记当初自己溺水而亡后,紫兰在湖边所说的熙儿休克之事。难道,秦掌柜那才刚出生的婴孩也感受到了母亲的危险,这般刺耳尖锐的哭声,是想表达他的伤心与对母亲的留恋吗? “你听到孩子的哭声了吗?他还那么小,你难道忍心就这么抛下他?”拂去心头的压抑和沉重,用力地抓了一把蒋氏的手,抛下这一句重若千斤的话后,王卉凝迅速地拿起翠儿备好的银针,游走于蒋氏的丹田、中极、肾俞、子宫等十数处要穴。 她是一位母亲,所以知道母亲对于孩子的那份牵挂。只要尚存一丝气息,做母亲的也不会抛下自己的孩子的。 只是,蒋氏的情形比王卉凝预料的还要严重,她又是施针又是让翠儿把能用的药都用上了,蒋氏却还是下身血如泉涌。众人大惊失色慌乱忙碌,蒋氏却仿如陷入睡梦中一般,只有那仿佛因着些许疼痛而微微有些起伏的腹部还在昭示着她的存在。 看着蒋氏身下势头越来越猛的血液和她越来越灰暗无生气的脸色,听着耳旁犹如揪着人的心尖的婴儿哭声,王卉凝的脑海里快速地掠过熙儿孤独可怜的小模样,甚至浮现出秦含霜对着熙儿的狰狞面孔。有那么一瞬。她竟觉得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妇人,便是她自己。 “在她耳边大声唤她。告诉她孩子有多需要她。”王卉凝紧抿着樱唇微哑着嗓子对着坐在地上颇有些失魂落魄的秦超沉声喊道。黑纱下的她神情间竟少了几分往日的沉稳,手上的动作更是显示出她的几分急切与浮躁来。 有继母便会有继父,对这句话的体会,没有谁会比她深刻。生母早亡,继母苛刻,亲生父亲一味向着继母,那份苦楚与辛酸她知道得太清楚了,可恨的是她的熙儿也没能逃脱这样的命运。隔壁的孩子还那么小,许是因着心底永远无法抹去的痛苦记忆。许是无形中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失去母亲。再走上她和熙儿的老路。 “快,老爷,快!”早已吓得心惊胆战两腿发软的婆子被王卉凝的一声沉喝唤回了心神,拍了一下大腿含着泪对秦超又喊了一声。 浑浑噩噩的秦超终于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半跪半趴在床头,却直到婆子抹着泪率先哭喊了两声,他才明白过来大家叫他干什么,一把抓住蒋氏已见冰凉的手:“芸儿。[.超多好看小说]芸儿。你可一定要挺住啊,孩子们还那么小,老五才刚出生几个时辰。连名字还没取呢,你可不能就这么丢下他啊。” “好多的血,好多的血……”拿着棉布站在床尾发抖的婆子活了一把年纪也不曾经历过这样令人脚底板都发寒的情形,看着床上几乎要被血浸透的棉被,已吓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一个劲儿地喃喃着这么一句。 “芸儿,你倒是应一应我啊。芸儿,你难道真打算就这么走吗?”婆子的喃喃声加深了秦超心中的绝望,嘶吼般地叫了一声后流着泪对着王卉凝道,“没有用了,她都不应我了。” 平日里他只需轻言几声,她的妻子便立马会答应他。而如今他放开喉咙的声音就在她的耳畔可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她真的要就此离他而去了吗?他如果知道妻子会是如此情形,他说什么也不会要她生下孩子来的。 “不,她一定听得到你的话,她一定舍不下你们的孩子们。”王卉凝仿佛完全知晓蒋氏的心思,话语中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你快用话将她留住,你快用孩子们将她留住。” 牲畜尚且知道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天下间没有哪一位母亲,真得舍得下自己的孩子的。蒋氏的气息越来越弱,脉搏越来越沉缓,可她仿佛感觉到每次秦超说完孩子之后,她沉迟的脉搏会有一次突然的强跳。这一定是蒋氏听到了他的话,在与死神作抗争。这足可见,蒋氏完全如她所料,亦是舍不下自己的孩子们的。 只要蒋氏还有牵挂,还有求生的愿望,她多坚持一会儿,她将她救活的机会便能多一点。 王卉凝的话再次给了秦超几丝希望,几滴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无声地落在蒋氏的手背之上。没有看到蒋氏垂在床内侧的手几不可见地动了动,他又开始哑着声音大声呼喊她。 “百劳、风池、膏肓……”王卉凝沉凝着双目心中默念着,手中的银针却刺得飞快,恨不得生出十只手来,将针同时刺入蒋氏的各处要穴之中。这些穴位都能帮助蒋氏止血,只要容她一一扎过,就一定能起到作用的,一定! 许是哭累了,婴孩的啼哭声渐渐变小,直至最后消失。屋中便只有秦超断断续续的带着沙哑的呼喊声:“芸儿……你怎么舍得下孩子舍得下我……你让我们母子几人要如何过……” “小了,好像小了。”翠儿的声音带着迟疑,又透着无以言说的慌乱,时不时便转头看一眼蒋氏身下的王卉凝眸中闪过一抹光亮,喃喃道,“有效果了,真的有效果了。” 这话无疑给秦超打了一剂兴奋剂,抓着蒋氏的手更用力,喊道:“芸儿,你听到了我的话,你一直都听到了我的话,对不对?你一定要挺住,老五还不曾喝过你的奶,你一定要醒来给他喂奶啊。” “血止住了。”又是一阵快速地针刺,直到确定蒋氏的身下真的不再有新的血液流出,王卉凝将几枚银针自她的体内拔出,终于虚脱般地双手的垂在了身侧,早已僵了的手竟连指间的针都捏不住,任银针掉落在地。 “救过来了,芸儿被救过来了。”感受到掌中妻子冰凉的手动了动,秦超激动得眼泪流得更快了,转头看着王卉凝的眸中含了几分仰望神灵般的崇拜和感激。 王卉凝却是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完全无力地靠坐在了床前的地上,方才感受到了背后的湿漉和额头鼻尖滴落的汗珠。(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冤家路窄 缓了缓之后,王卉凝又对着蒋氏重新诊治了一番,确定从鬼门关前逛了一圈的蒋氏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又为着她开了一些诸如大熟地、白术、当归、黑姜、人参等补血调理的药后,今日的诊治便算结束了。[]谢绝了秦超的磕头大礼和重金相谢,主仆二人提着药箱和赚到的诊金,在秦超的相送下走出醉仙居的小院,准备乘着刚刚才赶回来的马车回医馆。 许是触动了内心太多潜藏的情感,直至跨出酒楼侧门的门槛,蒋氏那暗黑的屋门已望不见,隔壁屋里婴孩偶尔一两声低弱的嘤咛声也不再入耳,她的内心还是有些无法平复。自学医以来,她所经历过的危险甚至是生命攸关的场面并不见少,却唯独这一次,婴孩尖锐的啼哭声扰乱了她的心神,使得一贯平静的她多了几分急切与浮躁,心底从来没有过的希望蒋氏活下来将孩子抚养长大的愿望很是迫切。 “你便是最近京城中盛传的医术不赖的医诺医馆中的女医者?”一道饶有兴味的男子声音从身侧传来,将才走出小院不过几步的王卉凝说得步子一顿,回味着那虽只听过两回却全然不会听错的声调,眉头微挑,墨黑的眸子立时凝成了两团化不开的浓墨。 又是他?!当真是冤家路窄,为何每回出来都能碰到他? 妻子脱离生命危险的喜讯已将秦超心中的阴霾冲散,王卉凝悄然为他着想、妙手回春救回生命垂危的蒋氏以及面对金钱淡然推拒的举止都令他心中甚是钦佩,此时只见面前之人落在王卉凝身上的打量目光。想到他往日的跋扈与好色,眉头几不可见地挑了挑。转而却是上前两步抱拳含笑道:“钟大人?酒菜小店俱已备好,您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去?可是还要等朋友?” 且不说人是他亲自请来的,又对他妻子有救命之恩,他有责任和义务把人安全送回医馆。便是普通的酒客,只要进了他的酒楼,他作为醉仙居的掌柜,也应该尽力不让对方受到伤害。 “怎么?我听说秦掌柜的夫人生产完后又出了些问题,叫了好些医者都不见效,方才更是瞧见你弟弟脸色难看地急急出来寻你。好似说什么你夫人不行了。这会瞧你脸上尽是喜色,莫不是你夫人真叫她给治好了?”钟云只歪着头笑看了秦超一眼。一双眼睛便又落到了王卉凝身上,在她姣好的腰身上来回穿梭了几回,便又直直地盯着她的黑纱看,眸中的兴味更甚。 “是的,王大夫妙手,贱内现下已脱离危险。”秦超和气而略带恭谨在答了,脚下却是不着痕迹地微移一步,装作礼貌地对视钟云的模样。希冀挡一挡他越来越肆无忌惮的打量目光。 钟云不过一个小小的刑部管事。他的飞扬跋扈与贪财好色,却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秦超打心眼里讨厌这个人。若不是因着主子的叮嘱,他恨不得每回都将其拒之门外。此时看着钟云分明已将算盘打到了妻子的救命恩人身上,他的心中更是没来由的生出几分懊恼来。可是,他不能忘了钟云那个能力出众颇受皇上青睐眼看又要平步青云的姐夫,不能置主子的大计于不顾,缓了缓,只能如往常一般悄悄地将心中的厌恶与恼怒隐在了心底,脸上仍挂着几许看似讨好的笑意。 可是,他这一举动却丝毫未影响到钟云。当钟云一眼见到王卉凝竟只是步子顿了顿,尔后竟然丝毫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径直走到了酒楼旁边秦超的马车旁时,他快步错身绕过秦超,竟是迅速地闪身到了王卉凝的身旁,嘴角噙着一丝与涵公子相比没了玩味只见放荡的笑意,侧首道:“女医者果然医术高明,这匀称的身材也是曼妙无比,若我猜测的没错,这长相定然也与你的医术一般,高人一等吧。只是,你这样不搭理人,可不是好习惯哦。”一面说着,他的右手已是快速伸向王卉凝,竟是欲要掀起王卉凝帷帽下的黑纱,满足心底那蠢蠢欲动的要将黑纱下的美人容颜看个究竟的冲动。 “主子?”翠儿脸色一变,惊呼了一声后忙将手中抱着的药箱放在马车脚踏上,转身便准备去拦一拦。王卉凝将她从恪王府一个小小的粗使丫环要到身边来,又是学医又是同飘雪和紫衣等人一样的看待,说是丫环,其实就跟亲人差不多。虽谈不上拥有飘雪几人能为王卉凝献出生命的忠诚,心中积聚下来的感激,却也是能令她在其遇险的时候挺身而出的。 王卉凝眸光一紧的同时,两手亦快速地按向了头上的帷帽。上次茶楼一事她已见识到了钟云的无耻与大胆,鉴于此,她才脚步不停地想直接上到马车之上快速离开。先是白芍被砸伤头部差点丢了性命,再是茶楼之上公然被调戏,她已在钟云手里吃过两次亏,不敢保证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他就不会乱来,不管结果如何,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她没想到钟云会如此之快地跑上前来截住她,更没想到他的动作那么快,话未完手便已伸了上来。纵然她因心中有顾忌,在看到他过来的那一刻已用手护住了帷帽,却还是被他撩开了黑纱的一条缝,只一眼,便将她的容颜看了个大概。只是,因为他身体的阻挡,旁人并未窥到。 即便如此,看着钟云僵在自己面纱下的右手,她心中恼怒之余,右手迅速往内一缩,下一瞬便是带着一点寒光向着钟去的右手而去。 “是她?不!”黑纱下比想象中还要美的容颜令钟云眸光一亮,心中迅速闪过一个猜测,却又快速地自我否定,喃喃地道,“像,真是太像了。老天待我不薄,老天真的待我不薄啊。” 上次茶楼一见,他便对王卉凝念念不忘,只是因着轩辕翊的出现让他有着顾忌,可还是忍不住去让人暗地里去查实了王卉凝的身份,待知道她竟然是皇后娘娘赐给孙钧的侧室时,他除了埋怨秦蕴之居然不认识自己姐夫的妾室,心中因着自己的鲁莽有些惴惴外,也同时把心中的龌龊想法压下,却总觉得有些遗憾。待到听到王卉凝和离出了候府,又得知她竟然是恪王的干女儿,后又听到王卉凝随恪王离开京城的消息,他更觉得一颗心空落落的,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想而不得的失落感。 而此刻,一见到这张娇美之极与曾令他神魂颠倒的容颜几乎无二的脸,他只觉得老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不曾多想她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在他的心里几乎是主动地将之定性为只是两个人长得相像罢了。因为,只有这一种可能,才会让他已然绝望的心中还能有些别的想法。 秦超早在钟云快步上前时已预感到了事情不妙,待到赶上前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能倒抽一口冷气等着他将王卉凝的帷帽掀下来,心中快速转着待会要如何善后的想法。下一刻,当他看到王卉凝用手紧紧地护住帷帽的时候,亦听得钟云惊叫一声,手像是被什么蜇了一般,快速地缩了回来,转手一个巴掌扇在了翠儿的脸上:“你敢暗算爷?” “啪!”重重的巴掌落在翠儿尖长的脸上,发出一道极清脆的声音,巨大的力道更是将方才将手伸上前去欲要阻拦他的翠儿扇得一个趔趄向着身后的马车车厢上撞去,脸颊上迅速浮现三四个长长的指印,眸中更是因突如其来的疼痛和委屈而晕上了两团水汽。 她的手根本来不及触到他的手上,更不可能对他做什么,他为何说她暗算他? “翠儿!”王卉凝快速地收回手中的银针,另一手将翠儿及时地拉住,冷凝的眸光却让黑纱外的秦超都感受到了几丝凉意。缓缓地转过头,她对着钟云冷声道,“钟大人,你不顾礼义廉耻,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掀开小妇人的帷帽,我仆婢不过是一时情急想要伸手阻拦,却不及碰到你,何来暗算一说?难道,” 扫了一眼钟云身后站着的狗仗人势的几个还欲上前来的小厮,她的声音越发冷漠:“这便是你们主仆几人欺压百姓肆意妄为惯用的借口吗?” 她本只是想给钟云一个教训,却没想到将银针扎入他的手背之上恰好赶上翠儿上前来阻拦,竟是让他误以为是翠儿伤了他。 “你……”钟云也被王卉凝这样冰冷的语气说得一怔,低头看去,那犹带着痛意的手背之上却并未见异样,难道,竟是他弄错了? 不过,他在这街道之上横行多时,便是错了,又当如何?难不成还要他上前道谦? “哟,也是个性子泼辣的。”钟云快速地敛下心中的羞怒,用饱含着挑衅与调戏的口气说完,双手抱胸挺身而立,歪着头勾着唇直直地望着王卉凝,又道,“爷喜欢的便是这种有个性的女人,瞧这丫环的性情,似乎也挺合爷的口味,若是一并放在屋里,倒是一桩美事。” “啪!啪!”两道更为清脆的响声几乎同时响起,当那一片浅蓝色的衣袖抬起又落下之时,钟云和他身后的一众小厮都愣了一下,一旁的秦超心中一喜的同时,眉头却皱得更紧。(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恶人先告状 “你敢对爷动手?”从震惊中醒转过来的钟云捂着火辣辣的脸庞,脸上的调戏之色立时消失,咬着牙狠狠地说完一句,便右手一抬。一看他的架势,秦超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妙,便立马上前陪着笑脸拽住了他的胳膊,笑道,“钟大人请息怒,这都是误会,误会!”心里却是为王卉凝暗捏了一把冷汗。 王卉凝给他的感觉是清冷果敢,却也沉稳有余,实在没想到她一个弱女子敢视钟云身后的一众小厮于不顾,竟然就那么不管不顾地两巴掌扇了下去。周围围观的人群已越来越多,纵然那两巴掌拍在钟云脸上,让大家包括他在内都觉得非常解气。可这毕竟不是小孩间的打闹,她这么两拍是解气,却是下了钟云的脸面,也必将完全触怒钟云。 在高官云集的京城,李尚书的官爵或许不是最高的,可只有真正懂得内中之道的人才知道,凭着皇上近年来对他的器重,难保他的官位不会一路高升。也正因为如此,钟云在街面上横行才更肆无忌惮,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闲气跌过这样的脸面?今日,便是他有心相帮,这位女医者怕也是难逃厄运啊。 “误会?”钟云冷笑了一声,任秦超拉着自己的胳膊,却是对着身后的一众小厮冷喝一声,“都死忤着干什么?难道你们的眼睛都瞎了?还是要看着你们的爷破皮儿流血才知道事态严重?” 愣在一旁的几个小厮听钟云此言,哪里还敢怠慢,纷纷撸了袖子冲上前去。(.无弹窗广告)翠儿亦是被王卉凝从未有过的冲动举止惊得双目圆瞪。此时见小厮们冲上前来分明是要拉扯自家主子,早已顾不得还火辣辣疼的脸。一伸胳膊挡在王卉凝面前,有些心虚地冲着几人道:“你们要干什么?我们主子……天子脚下岂容你们一再地无法无天?” 若凭着王卉凝的真实身份,有恪王和康王爷的庇护,自是无需惧怕面前骄横跋扈的好色男子。翠儿一见他们人多势众,情急之下差点将王卉凝是恪王干女儿的身份说出口来,欲要镇住面前一帮有眼不识泰山的狗腿子。突然之间才记起王卉凝和恪王一番劳师动众高调出城又悄然进城,便是想隐匿身份,若是经她这么一说,以前的努力白费不说。说不定还会给主子带来其他的麻烦,关键时候。到了嘴边的话又急急地咽了下去。 “什么破主子!”钟云眉头一挑,恨恨地对着翠儿道,“不过一个普通的女医者,爷看得起你们才与你们多说几句话,却没想到你们如此地不识好歹。(.无弹窗广告)”因着心里那先入为主的想法,他已完全地将面前的女子看成了与王卉凝长相酷似的普通女医者,因此心中的那份欲望也便越发强烈大胆。 眼珠子一转,他又带着愠怒地对众小厮道:“她一个小小医者敢对本朝庭命官动手。你们且与我将她拿下。带回去好好审问审问。” “钟大人,她毕竟只是一介女流之辈,您这么做是否有些不妥?”秦超看了王卉凝一眼。脑中浮过妻子那奄奄一息差点撒手人寰的情景,他眸光闪动了一下,再度陪了一个笑脸,深深作揖道,“您堂堂刑部管事与一个普通的百姓还是女人计较,这大街之上这么多人看着,未免失了您的颜面。何况,这女医者是在下请来的,又对在下的妻子有救命之恩,还望您给秦某几分薄面,今儿这事我代她整上一桌酒席,罚酒三杯,算是向您陪礼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她计较了,可好?” 钟云一双眼睛紧盯着王卉凝姣好的身段,贪婪的目光在她胸前的浑圆之处盘旋了几瞬,想到这样身材匀称又容貌娇美的女子若是任他驰骋那该是何等的畅快,便忍不住喉头一动,下腹一团火焰腾地升起,哪里还听得进半句秦超的话,冷笑一声:“失了脸面?我今日若不将她带回去正法,那才是真的失尽了我钟云的脸面。还不动手?”如此强硬的话却是说得秦超心中再次一个咯噔。难道,竟当真由着他这么将人带走? 钟云再一次冷喝,几个小厮已欺身上前,翠儿还欲只身相拦,却被身后的王卉凝轻轻拉至了身后,轻松的言语不无趣味:“再好的米仓中,也难免混进几粒老鼠屎。只因那鼠蚁之辈最是贪婪,见孔即入,令人防不胜防。我们南黎国皇上英明治国严于治下,对这样的鼠蚁之辈虽一时难以察觉,却必不会任它们横行过久,终有一日要用一鼠夹子将之捕获。” 一边说着,她黑纱下的双眼却是瞅着早已从马车上下来正悄然静立在人群一侧的靛蓝锦袍的男子,望着他脸上慢慢显现出来的气愤之色,唇角微微上扬。她帷帽下那一层黑纱,瞅着只是平常,实际上乃是西域上供之物,旁人看不清她的容貌神情,黑纱里的她却能将外面人的每一个特征看个清清楚楚。若非亲自戴在头上试过,她亦不相信此物真有恪王当初给她时说的那么玄乎。 几个冲上前的小厮起先还被她说得一愣,待回过味来明白她竟是在骂自家主子,再要上前拉住她时,却听得人群中传来一道虽透着几分稚嫩却不无冷意的声音:“这一比喻实在说得太好了,便是皇上听见怕也要忍不住赞上一赞的。” 众人齐齐转过头去,方才看见人群中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位丰神玉立的美貌少年,只看他那一身价格不菲做工精致的锦袍和他身旁冷然伫立的一众侍卫,便知道他地位不低身份不凡。秦超的目光甫一触到他身上锦袍宫中特有的制式,立时便了然了他的身份,悄然地拭去了为王卉凝捏着的那把汗。 一向便很会根据各种特征判断人的出身地位的钟云亦是很快便明白了来人的身份,心微微微一提,随即脸上的火辣感提醒了他,他上前一步迎上前去,恶人先告状地道:“这位女医者仗着自己有几分医术,现下百姓四处传扬她的美名,竟就无法无天起来了,下官不过多问了几句,她一个不高兴,竟然就敢挥着巴掌向下官打来。您来得正好,下官正愁要不要将她带去官署发落,还请您给出个主意?” 瞧着来人一身便服,便连头上的束发玉冠都没有御制的,他倒是知道不将来人的身份点破。(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适时退让 看着渐渐走近的轩辕昊,翠儿才恍悟王卉凝从未有过的冲动从何而来,转首看着王卉凝的眸光中,不禁多了几分钦佩。[]敢情自家主子还是那么地沉稳淡然,更懂得瞅准时机为自己出气,教训那些得寸进尺的无耻小辈。 “哦,是吗?”没有理会一脸奉承地迎上前来的钟云,轩辕昊径直走到王卉凝身前几步处站定,看也不看他,对着王卉凝道,“我听人说王大夫不但医术高明,而且是个公正善良之人。看病之人,不论贵贱一律平等以待。便是孙将军的母亲和康王爷自己看病亦要跟普通百姓一样排除等候,今日你对这位。。”说到此处轩辕昊突然一顿,终于扭头看了一回钟云,却是询问似的道,“大家叫你钟大人是吧?” “下官不敢!下官乃刑部主管钟云,刑部尚书李怀宝是下官的亲姐夫。”钟云一愕之际,立马惶然地弯腰拱手,轩辕昊却仿佛没有看见似的,不待他说完便又径直转过头去对着王卉凝道,“王大夫对那么多病入膏肓或是身有残疾更甚或体有溃烂之人尚且能够平等以待目不斜视,缘何会看不惯这位钟大人呢?” 说完,轩辕昊又弯了弯嘴角,确定自己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似乎不在意的笑后,才在心里轻舒了一口气。这回他可是平心静气地好好与人说话喔,母后不会再说他行事冲动鲁莽了吧。唉,要学几位皇兄那样,明明心里气得要死。恨不得上前将这人一拳打倒,却还要斟字酌句拿腔捏调发说话。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哪有他平常说话行事来得痛快。若不是母后多番教导他又为着能够像皇兄们那般住在宫外的府邸中自由自在一些,他才不要做这等气得内伤却仿若无事的虚伪事呢。 一席连骂带讽的话,说得钟云宛若吞下了死蛇,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周围的百姓却都心中大为称快。秦超则是若有所思地紧紧盯视了轩辕昊一眼,想着以前所得的消息,心中却暗处思量了起来。这,似乎是个值得禀报的消息。 “呃……我……”看着轩辕昊脸上极勉强甚至带着些别扭的浅笑和无辜期待的眼神。王卉凝脸上闪过错愕之色。别说飘雪告诉她的,便是她自重生后也见过轩辕昊好几次。哪一次不是随意率真的,何时见过他这个样子?明明刚才还见他满脸怒色,此时竟然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竟是能找到几分轩辕翊的影子了。 “误会,这都是一个误会。”钟云一向惯会察言观色,此时一听轩辕昊的话音便觉不对,眼珠一转,只得将所有的心思全都压下。陪着笑脸站到轩辕昊身旁。赶在王卉凝开口说出下言之前轻言道,“只怪下官一时失言,问了些不该问的话。许是涉及到王大夫的隐私,惹她不高兴了。她虽是打了下官两巴掌,但如此小事若将她带回官署,倒显得下官小提大作了。方才秦掌柜的说她救了他妻子的性命,下官一向爱才,如此医术高明之人,下官虽心中有些气愤,却是想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她多计较了。” 他曾听说轩辕昊的性子有些说风便是雨的冲动,本想借着轩辕昊不了解情形和自己身份的优势颠倒黑白,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位主儿更顺理成章地将人弄回去。却没想到轩辕昊似乎对有关王卉凝的传言知道得不少,更是对她颇有好感,反而对他不但不理不睬还出言相讽,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哪里还敢顾及心中的那点小九九,能将眼前的这位爷顺利打发走便万幸了。 “哦?真是这位钟大人说的这般吗?”轩辕昊用手触了触弯起的唇角,努力维持着那份隐忍得难受的假笑,扫了钟云一眼,询问似地看向王卉凝。[] “什么大人不计小人过,明明是他。。。”翠儿跟在王卉凝身后,亦学会了几分沉稳,此时实在听不下去钟云不顾廉耻的推脱之言,欲要出言辩解,却被王卉凝从后轻轻拉了一下衣角,随即适时地闭上了嘴巴,只余下两眼不满地瞪着钟云和悄悄又退到了他身后的几个小厮。 王卉凝望向钟云,双目扫了一眼他用左手不时摩挲着的右手手背,眸中闪过一道冷寒之光,顿了一瞬方才淡淡地道:“既然钟大人认为是误会,小妇人医馆里还有几位危急的病人等着,便先行回去了。” 官场之上一向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以前她便从未想过借助轩辕翊或是恪王之力对钟云怎么样,此时她换了个初来乍到的普通人身份,更不可能只因钟云拉了一下自己的帷帽说了几句污秽的言语而让轩辕昊来为她出头了。何况,轩辕昊脸上的笑颜明显很勉强,以他平日里的行事和性情,难保不会在听到钟云所为后做出什么来。她不能让这样一位真怀情的少年为她而遗人话柄或是惹下什么麻烦在身。 再说,两个巴掌加手中银针不失准头的一刺,足够钟云好好地享受一番,三次的相欺相辱,今日也算是寻着机会出了一口恶气了。 围观人群都等着看一场高官惩治恶霸的畅快戏码,却不想王卉凝竟是顺着钟云的话不再追究,这令得原本满含希望的众人心中多少有些遗憾。待听到王卉凝惦记的是医馆里危急的病人,才没有对她生出贪生怕死的鄙视来。 不只围观之人有些失望,便连轩辕昊也有几分不解,眉头微微一挑,半晌才轻轻地点头:“我听说你新制了一味淡化疤痕的药膏,正想去瞧瞧,我的马车就在旁边,便载你一程吧。” 唯独秦超看着王卉凝的眸光又亮了亮,心中暗赞了一声。以钟云的德性,若是紧追下去,便是今日能因着安王爷之力成功使他受到点教训,却是难免被他忌恨,逞一时之快,日后怕是不得安宁的。这妇人,纵然方才一时冲动,此时能适时地退避,却不可谓不是明智之举啊。 王卉凝略一迟疑,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钟云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的眸光,眉头一蹙的同时,点头道:“那小妇人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了。” 随在轩辕昊的身后穿过人群向停放在路旁豪华宽敞的马车行去,看着他纵然矮上几分,却与轩辕翊有几分相似的背影,王卉凝轻轻地舒出一口长气。轩辕翊果然思虑周到,若不是有他费尽心力帮忙找的这座靠山,她今日必然不能这么简单便脱身。 虽然没有看到轩辕昊,她后面的那两巴掌不会拍下去,但她气愤之余扎下去的那一针,不经这一闹将钟云的注意力转移的话,他怕是很快便会因疼痛而察觉到异样。今日,她已两度失了往日的沉稳,没能沉住气。看来,回去后她该借着什么定定心神了? 待到王卉凝主仆先后上了人群外豪华宽敞的马车,围观的人群散去,钟云却是对着身旁的一个小厮低声吩咐道:“速去帮我查一查这妇人的底细,越详细越好。”待到小厮应声离开,他转身朝醉仙居里走的时候,却觉得右手手背有些隐隐作痛,抬起手背仔细看了看,却仍是不红不肿毫无异样。 妈的,难道昨晚给那骚娘们枕了会儿头,竟枕出问题来了? “哎,秦掌柜,你方才所说赔礼的话可还记得?我也不要你罚酒三杯,今儿这桌酒席便算是你请的吧。”待到目光落到一旁的秦超身上,钟云的注意力又被快速地轻移,毫不脸红地高声道。 “自然记得,钟大人请!”秦超嘴角微微一抽,脸上却是绽出和气而十分甘愿的笑意来。心里早已吐了数口鄙视的唾沫,他在这醉仙居里打着各种名目吃了无数顿霸王餐竟是吃出瘾来了?若不是主子另有所图,这样的人实在应该用扫帚将他扫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 这边秦超虚与委蛇地将钟云请上了二楼一贯吃饭的隔间里,马车上,轩辕昊盯着翠儿脸上的指痕沉默了一瞬,终于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原本的性情,凑上前对着王卉凝道:“喂,王大夫,那个钟什么方才到底对你们做了什么,惹得你打了他两巴掌?不过你那两巴掌打得实在让人叫爽,我在旁边可是听到好些围观之人低声叫好呢。可见那个钟什么并不是什么好人。” 翠儿这一回没有开口,而是转头看向王卉凝。王卉凝望着轩辕昊似乎有些为没能帮忙教训一顿钟云而心中遗憾,略一沉吟,她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仗着自己的姐夫是刑部的李尚书便霸道横行,对小妇人说了些污言秽语,又扇了我仆婢一个耳光,我一时气急,方才有些忍不住。刚才多亏了安王相帮,否则怕是要惹上一场麻烦了。” “呵,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方才若是你开口,我定然帮你好好教训教训他,我平生最讨厌仗势欺人又对女人动手的男人了。”轩辕昊轻轻一挥拳,脸上带着几分正义凛然,王卉凝却是庆幸自己的判定,及时顺着了钟云的话而没有再继续闹下去,否则与钟云之间的梁子怕是只会越结越大。(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找上门来 不知是因着醉仙居门前的那一闹,还是因为秦超或是当时在场的几个婆子做了宣传,王卉凝救秦超的妻子蒋氏一事已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传言说城东原本颇有名气的几位老医者都纷纷断言蒋氏药石妄救,让秦超帮妻子备好后事,后来蒋氏发生血崩,更是人已到鬼门关受了阎王老爷的审问,却偏偏让王卉凝给拽回来了。对于其间王卉凝如何仙女绣花般施针,如何好像知晓蒋氏心思般地让秦超在床前大喊,更是传出了几个神乎其神的版本。 十几日后,满京城之中口耳相传的,便都是城西医诺医馆中出了个女神医的话。一时之间,各地慕名而来的病患不计其数,医馆门前候诊之人排成长龙的情形时常可见。王卉凝心中隐隐觉得不妥,全京城无数人的嘴却也不是她能堵得上的,好在前来就诊的人群之中,虽然所患病症五花八门,经过她的调理虽未必都能一一痊愈,却也大半都有所缓解,倒也没有人在医馆门前大骂她庸医误人。 连续的忙碌换来的,自然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医馆开张不过三四月,竟然就足足进帐千两白银,这完全出乎当初只是想借助一手医术糊口的王卉凝所料,却也让一众丫环们喜得合不拢嘴。有这么多的银子傍身,便是以后离开京城,置办一处小点的庄子,再买上几亩薄地,不要主子这般操劳主仆几个也能过上稳定的生活了。 这边飘雪几人在后院合计着将来让王卉凝待在家中享福,只由她们几个侍候着。钟云懒懒地靠坐在铺着锦绣软垫的红木椅子上却是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右腿一蹬。将身前的丫环踢倒在地,瞪着双眼怒道:“你他妈的就不能轻点儿?连个人都不会服侍。还养你们在府中做什么?”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丫环不敢去摸被踢得生疼的胸口,忍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跪在地上慌乱地祈求,心中却是暗自叫苦不迭。这连医者都查不出原因的病,只靠她小心的按摩怎能有效?明明是手背自身的疼痛,哪里又是她之过? “奶奶的,真是活见鬼了,好好的手背。既不见红也不见肿,却为何越来越疼了?难道。真如那黄脸婆所说是走多了夜路撞邪了?”暗自嘀咕了一句,又在心里将那些查不出他手痛原因的医者骂了个遍,看到贴身小厮悄无声息地走进来,钟云用左手手指触了触痛及肉里的手背,皱着眉头慢条斯理地道:“怎么样?林雨所查可都无误?” 他妈的,若不是那日半路杀出个安王爷,他也用不着这般小心,要让人一再地去核实。 钟海上前来到钟云身前躬身站定。恭敬地道:“奴才已一一核实过。情况确实如林雨所说,那王医诺除了医术高明,便只是个丈夫身患肺痨随时可能归西、身边还带了个拖油瓶的普通妇人。原本同丈夫隐居山隅。后来以为京城之中医者医术更高明,便想带着丈夫进京求医,却不想京城名医竟是无一人如她。依奴才看哪,她怕是很快就要成为寡妇了。” 顿了顿,他又望着钟云,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奴才还特意去打听了康王爷和文远候老夫人在医馆中就诊的经过,确实与旁人一般无二,丝毫没能徇私。这样不懂变通之人,便是认识王爷和文远候又如何?难不成他们还会为这样一个妇人出头?所以,嘿嘿,少爷,您就放心吧。”说完,又对着钟云会心一笑,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做得好!咝!”钟云双眸因着他的话越来越亮,一喜之下,左手如往常一般在右手手背上重重一敲,立时一股入骨之痛疼得他吸了一口冷气。不过,转而他的唇角却是勾起一道得意期待的笑意,眸中闪过贪婪之色,“爷正好手痛,明儿个便去医馆中找她好好瞧瞧,嘿嘿!” 最后一道笑中,透着无法掩饰的猥琐荒淫,一旁的丫环听在耳中,只觉得刺耳而心寒。 钟云缓缓眯起的双眸中,却仿佛已看到了王卉凝一丝不挂裸露在外的曼妙身姿和光洁瓷嫩的肌肤,脑中更是无耻地闪过他一扯肚兜王卉凝胸前两只小兔蹦跳而出的画面。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小腹滚烫嘴唇发干,舔了舔上嘴唇,吞下一口唾沫,旁若无人地露出一道淫秽至极的笑意:王医诺?好名字!爷尝遍天下美味,却唯独不曾驰骋过你这娇媚中带点药香的胴体,很快,爷便要让你这只小辣椒在爷的身下俯首求饶。 ****** 十月的天,已凉意渐甚。树上枯黄的叶片,经秋风没日没夜的扫荡,已掉了大半,徒留下光秃颓废的枝干。沉厚的云层将阳光重重阻隔,只余下夹着几丝刺骨寒意的北风呼啸而过,生生将路上的行人逼得缩了脖子蜷了双手。 一辆马车夹着冬风呼啸而过,卷起满地落叶,扬起遍地烟尘,街道上瑟缩的行人只得纷纷捂鼻退避。侧首看去,便只见浓浓烟雾中隐约的车影。 “爷,到了!”随着马儿一声嘶鸣,疾驰的马车却是在医诺医馆门前平稳停下。待车夫轻声禀报过后,便见车帘自内被小厮撩起,首先呈现的便是一张眸带喜意目含春风的男子的脸庞,唇角微微勾起时,带动得上唇特意留下的那一小撮胡须轻轻地颤了颤。 “去告诉主人,爷来了。”钟云率先纵下马车,得意地对着随来的小厮吩咐了一声,又转首对着马车里有些迟疑的男子道,“怎么?蕴之,你如今真的变成了缩头乌龟,连陪我看个病都不敢了?哈哈!” 待到车上的秦蕴之脸色红了一红,有些不甘地跳下马车,他大手往其肩膀上一拍,笑道:“放心,有我在,保准不会让你有事。你母亲不是还想让我在我姐夫面前替你和你父亲说几句好话么?你如今这萎缩的模样,连我看着都觉得怂,我姐夫就更看不上了。走,陪我搞定了这桩美事,保准少不了你的好处。”一面说着,他一把抱过秦蕴之的肩头,将人拉进了医馆之中。(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强抢 正在大厅中替一位伤者上药的翠儿听到马儿的嘶鸣声后抬了抬头,目光触到钟云自马车上跳下后,立时脸色一白,手中的药粉一个没拿稳,全撒在了伤者的伤口之上。她却顾不得许多,急急地转身便向着隔间里的王卉凝奔去,顾不得王卉凝正在替人切脉,上前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主子,上次在醉仙居碰到的那个无耻之徒找上门来了。” “嗯?”王卉凝放在病人腕脉上的手一顿,眉头顿时拧了起来。难道,他竟是怀疑到了自己的头上,这会儿上门闹事来了? “去去去,我们爷找王大夫瞧病,你们识相的便都让一边儿去。”先进来的正是钟云的贴身小厮钟海,他带着两三个人一进门便对着医馆中或坐或站的几位病患不耐地挥了挥手,大声喝斥道。转而,又对着站在柜台后忙着抓药的姚东问道,“你们王大夫呢?速去把她唤来,就说刑部管事钟大人手上有恙,让她来瞧瞧。” “哼,真是蛇鼠一窝。”王卉凝冷笑了一声,却当真站起身来,迎着医馆中众病人不可思议的目光大步走了出来,对着那势利的小厮冷声道,“医馆之地,岂容你如此喧哗?”她自不是听了小厮的话特地跑出来相迎的,只是觉得人都已经上门来了,她再想避开也是妄然,待在隔间里反而不如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安全,就算不能令猖狂大胆的钟云有所顾忌,情急之下万一出个什么闪失,总也有个见证。 一眼瞧见被钟云连拉带扯着进来的秦蕴之。王卉凝眸中的冷意更甚。呵,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躲了这么久,如今终于肯露头了? “去后面告诉飘雪一声,就说有麻烦上门来了,让她速去找阿文借机帮我引开。同时叮嘱紫衣和白芍,没有我的话无论情形如何都不能出来。”趁着钟云和秦蕴之二人未过来之际,王卉凝对着身旁惴惴不安的翠儿快速地低声道了一句。 “哟嗬,劳王大夫亲自迎了出来,钟某实在不好意思得紧。”钟云一眼瞅到戴着黑纱帷帽的王卉凝沉静地立在大厅当中,眉毛顿时一挑。放开了秦蕴之,两眼紧紧地盯着她身前攥在一起的一双雪白柔荑。便快步走上前来。 秦蕴之转头扫了一眼医馆里穿着普通的几位病人,随即不再迟疑,紧跟着走上前来。目光落在王卉凝与传言无二的装扮上,眸中露出几丝好奇之色来。看着确实身姿曼妙,气质清冷而淡雅,隐隐中竟还似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难怪钟云会念念不忘非得拉着自己来与之一见了。 “钟大人误会了。”王卉凝身姿岿然不动,淡淡的声音中不无冷意。“我出来只是想告诉钟大人一件事。我平日里看病向来不分贵贱。来人不论身份高低,一律按来时的次序就诊。我怕你的小厮心性浮躁传话不清,特地出来相告一声。顺便请你让跟来的人保持安静,莫要扰了其他人和我这医馆的清静。” “你……”钟云脸色一暗,随即脸上却是露出几分得意霸道的笑容,“王大夫既如此说,我少不得也要遵一遵你这的规矩了。”就在被那些小厮一阵哄赶后躲到角落里的众病人投来疑惑不信的眼神时,钟云却是捋了捋唇上那一撇自认很性感的胡须,懒懒地向着众人道,“你们之中可有比爷来得早的?” “就是,你们这些人中可有比我们爷来得早的?”钟海不愧是跟在钟云身边多年的,立时便会意地提声向着众人再问了一句,脸上却挂着威胁得意的笑容。只要没人应声,少爷他便是来医馆最早的,便是这医馆中再有规矩,又能如何?也是少爷另有所图,否则又何必如此客气? 今日医馆中的病人并不算多,面对钟云主仆二人的威胁,众人相互一对视,却都垂头不语。他们心里钦佩王卉凝的为医之道,然他们却是不敢与京城中的那些高官相抗衡的,莫说只是让他先行就医,便是真要将他们赶出去,他们也不敢不从,便是一时冲动不从,到头来吃苦头的还不是自己? “王大夫,你看,爷现下便是最早来医馆中就医的,你该先行替我瞧瞧了吧?”钟云歪着头双眸晶亮地盯着王卉凝面前的黑纱,转而又对着身后的钟海道,“告诉他们,爷看病时不喜有人在旁边瞧着,让他们统统到外面候着,等爷瞧完了再进来。”这会儿,他却真的要将所有病人都驱赶出医馆。 “无耻!”王卉凝越发觉得钟云不只是来看病那么简单,却又似乎并不知晓手背疼痛的真正缘由,咬紧了双唇攥紧了双手,声音越发冰冷了,“你这哪里是来看病,分明是有意挑衅为难。” “当然不只是为了看病而来,却也不是挑衅为难,只是有件事情想与你商量一番。不过,在爷看来,你是一定会欢喜答应的。”钟云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一般,竟是仰着头对天大笑了两声,心情甚是愉悦。 “来,爷一直觉得右手手背有些疼痛,你先帮爷瞧瞧,待会儿爷再让钟海告诉你是什么事。”笑过之后,钟云就着厅中的圆凳坐下,将手置于圆桌之上,对着王卉凝努了努嘴,一边又说着,“我这手背也不知怎么搞的,平时忙碌起来若不留意,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一旦闲下来,把注意力全放在它身上,便觉得内里一拉一拉地疼,好像有数根针狠狠地扎在上边儿一样。” “听说王大夫一手医术了得,快来替钟大人瞧瞧吧。”见王卉凝只是站着脚步未动,秦蕴之觎了一眼钟云迅速蹙起的眉头,声音显出几分温吞和缓来,竟有几许老好人的味道。 王卉凝瞅了一眼门外。双眼微眯了眯,继而缓缓转身。却并不上前,只远远地将目光落在钟云的手背上,几瞬后淡淡地道:“那不过是众人看得起抬出的虚名罢了。钟大人此症在我看来要么是受寒染了风湿,要么是不小心扭伤了筋骨,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只需回家调理,疼过一阵自然便能好将起来。” “就这么一直让它疼下去?”钟云狐疑而不悦地皱起眉头,两眼定定地望着王卉凝,“你把爷当小孩糊弄?” 秦蕴之看了看钟云光洁无异样的手背。略一沉吟便忙道,“听说你针炙之术甚好。何不替钟大人施针试一试?” “也行。”王卉凝声调不变,看了一眼匆匆赶了出来的翠儿,略顿了顿方道,“不过钟大人此症只怕涉及的穴位有些多,有些恐怕需深扎,而且,凡事都有个万一,我并不能保证每日一个时辰的针刺。一个月或是两个月便能有效。但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见。二位完全可以选择无视。” 若不是当时条件不利,她又不能明显地授之以把柄,那一针刺下。他可就不只是受点筋骨疼痛之苦了。她尚嫌惩治不够,又怎么可能亲自替他解除痛苦? “当真如此?”钟云用手指轻轻划过右手手背,似乎又觉得王卉凝所说有些道理,撅了撅嘴想着心中的打算,便对着身后的钟海道,“你将我来此的另一原因告之这位王大夫吧。” “是。”钟海含笑应下,快步走到王卉凝身前,和气地道,“我们爷听说王大夫你为着即将殒命的丈夫和年幼的儿子终日奔波劳累,于心不忍,想将你自这苦海之中解救出来,把你接回府去享受荣华富贵,你可愿意?若是你舍不下这份医术,我们爷也说了,只要你愿意,以后可以为你在城东盘下一间医馆,你想怎么给病人诊治都行。” 赶到王卉凝身后站定的翠儿一听,脸色再次一白,双唇紧紧地抿着,戒备地盯着钟云一众,只希望急急赶出去的飘雪能早点将阿文找来。便是秦蕴之闻言也微微一愕,转目看了一眼双眸定定地落在王卉凝身上的钟云,最后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原来他将自己拉来,并不只是看一看美人,竟是想让自己助他一臂之力,将美人抱回家的。 “如此好事,旁人求都求不来,王大夫不妨考虑一下。”秦蕴之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劝慰,让王卉凝有一种他要披着羊皮将老好人做到底的想法。心中冷斥了一声,那个同样娇横的秦蕴之,只在家里躲了一个半月,便能收敛性子脱胎换骨了?打死她她都不信。 “二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们若是没有其他事,就请先回吧。外面的病人在寒风中相候已是不易,我不能让他们的病情进一步加重。”王卉凝压下心中的愤怒,努力平复着心情,淡漠地说完,人已快步走向门口。钟云这般将病人驱赶出去,心中难保没有更龌龊的想法。 “我既来了,又怎会轻易离开?”懒懒地坐着的钟云却是冷笑一声,同时对着钟海使了个眼色,“爷手上不恙,将王大夫带回府去替我好好诊治几日。”果真还是泼辣不改,他本想让秦蕴之扮一回老好人,竟是都不曾派上用场。如此,他就只能以强制强了。 钟海几人早有准备,只待钟云话一出口,几人已冲上前去欲要拉扯王卉凝,直吓得翠儿大叫一声:“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惊叫着,便扑上前去,却反而被一个小厮先行一把拽住,嘿嘿狞笑道,“爷,这倒也是个小辣椒。” “嗯,有其主必有其仆,越泼辣的爷越喜欢。”钟云得意地用食指按了按胡须,目光落在翠儿微微鼓起的胸前,眸光更甚。 “放开她,她并不懂医,便是把她抓回去也是无济于事。”紧盯着扑上前来的钟海几人,王卉凝手中暗藏的银针动了动却又快速地缩了回去,双速地扫了一眼医馆外,最终未作挣扎任由他们上来抓住了两只胳膊。 面对这么多人,便是她手上动作再快,银针刺下去也只能成功一两回,钟云既主意已定,她想要硬来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成功逃脱的。与其如此,倒不如拖延一点时间,等着阿文前来,或是再寻个靠近钟云的时机,借他作要挟。可若是后一种结果,她待在京城的时日便也到头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如此再遇 目光再次落到钟云身旁安然坐着的秦蕴之身上,王卉凝的上齿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她从来都深知人生中不缺变故,心中亦设想过万一与胡氏母子正面交锋起来,必然也会有所危险,却断然没有想过还会与这个无耻的钟云扯上关系,更遭到他如此强横的抓拿。从来没有一刻如此刻这般,让她觉得轩辕翊留下阿文和引来轩辕昊的深谋远虑的举动是那么的明智。 若不借助外力,此时她只靠自救,想要全身而退,只能是难上加难。一旦离开京城,想要再报仇亦是越发艰难。 “爷,这主仆二人可都要带回去替您看病?”钟海没有理会王卉凝的冷斥,让人牢牢地抓住她们二人,走到钟云身前讨好地请示。带不带回去,可不是她一个女人说了算的,以他跟随少爷多年的经验来看,少爷是断然不会将到嘴的食儿撒了的。 “嗯,自然是一同带回去,也好让她有个伴儿啊。”钟云满意地一点头,目光在王卉凝主仆二人身上流连,旋即对着押解着她们的小厮招了招手,“把她们带过来,给秦爷一个惊喜。” 王卉凝心中一凛,猜到钟云此话定然是指她的容貌。不过,既然容貌已被他看过,此刻秦蕴之看没看到,结果又有什么不同?便是只凭钟云的几句话,也是能让他知晓的。[.超多好看小说]便是知晓了,钟云能对她的身份不起疑,秦蕴之或许也能。 下一瞬,她的眸光沉了沉。唇角又勾起一道诡异而危险的笑意。若是阿文再不能赶到,这倒是个近身自救的好机会。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任钟云带上马车,不说以后她更难脱身,只说后面的紫衣和白芍此时或许还能保持几分冷静,一旦看着她被带走,必然会不顾一切地冲出来,那熙儿的身份便也藏不住了。想到此处,她被拽住的右手轻轻动了动,将暗藏着的一枚银针捏在了指间。 “蕴之,你想不想看一看她长什么样?保准只要一眼。你便会吃惊不已。”钟云抿唇神秘一笑,秦蕴之听了跟着附和了一声。“哦?是吗?”心中却并无多大兴趣,长得再好看,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养眼几分罢了,哪里又会有半分的兴趣?从来只有长得好看的男子,才能激起他心中的欲望和下身的冲动。 被小厮拉着一步步靠近已正身坐起的钟云,王卉凝手中的银针越捏越紧,双耳却是丝毫没有放过外面的一丁点动静。她从不轻易向阿文求救,他得到消息后应该知道事态的严重吧?却为何到此时还不见动静?难道飘雪竟是一时没有寻着他?又或者因着钟云背后的靠山。(.好看的小说)他还得设法找轩辕昊帮忙才行? 王卉凝绷着的身子被小厮推搡到了钟云的身前。两只手却还被他们紧紧地箍着,眼见着钟云的右手缓缓抬起,她本想假装示弱说一声自己摘掉帷帽。却不想钟云竟是大手往她腰间一揽,顺势一带,她的整个身子直接栽进了他的怀里,双臀落在了他的大腿上。 “好香啊!哈哈!”钟云右手享受般地感受着那道纤细柔软的腰身,贪婪地深吸一口气得意地大笑两声的同时,王卉凝眸光一寒,终于获得自由的右手紧了紧指尖几乎要捏断的银针,右臂一抬便向着他的胸前而去。 她没有忘记上一回钟云伸手摸向她胸前的龌龊举动,此时她若再不反抗,他不堪的动作必会再次上演。即便明知道这一针刺下去,哪怕她再高明,一时也必然难以脱身,她却也不能不为之。 下一瞬,她却感受到手腕一酸,不及靠近钟云便无力地垂落而下。与此同时,桌上放着的一盒药粉更是骤然从内炸开,四散喷出时惊得钟云立时推了她起身避开。她往后一个趔趄即将跌倒之际,腰间却又是一紧,一只更为有力的手将她拦腰揽住,甚至连快要跌落的帷帽也被人从上正了正。 是阿文?王卉凝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眉头却微蹙了蹙。对方身上隐隐散发的味道似乎曾经闻过,却又不像是阿文的。 “素闻钟管事行事一向与众不同,方才又听人说你看病时不喜有生人在侧,此时见你如此涂药法,我算是明白了。”那即便音变了几分却仍腔调不改的懒洋洋的声音响在耳畔,王卉凝挣扎的身子微微一僵,心中竟是不自禁地生出几丝喜意:“竟是他?他不是昨天才凯旋而归吗,今儿怎么就出现在这儿了?” “你竟对我的声音如此熟悉?”一道只有她才能听得见的调侃之声,竟让她在如此急乱之际脸色红了红。只因那层黑纱的阻挡才让她迅速地冷静下来,站直身子后转目看去,便见钟云满头满脸都是白色的药粉,眼窝周围亦出现了两道白色的圆圈,神情甚是狼狈。 一直处在焦急害怕之中的翠儿,一见仿佛从天而降的及时扶住自家主子的,竟然是一袭玄色长袍顶着一张骇人的刀疤脸的男子,心头一松的同时又生出几许欣喜来,忙大声喊道:“救命啊,他居心叵测心怀不轨,求大将军救救我们主子。” 便是她以前不曾在恪王府中见过他,只凭着这段时间与王卉凝一样声名鹊起的传言,翠儿也能靠着那张绝无仅有的刀疤脸认出他便是刚大败南越国新晋了五品偏将军的仇炎。 不过大半年的时间,从一个新入营的新兵,迅速地成长为官居五品的将军,再加上那张极度狰狞一般人不敢直视的丑脸,他已成为南黎国的传奇,举国上下议论的,除了他出众的能力,更有皇上不拘一格的用人之策,对南黎国人更是一个激励。 “放你娘的狗屁,什么居心叵测心怀不轨,爷不过是把你主子请回府去替爷看看手背,还能吃了你家主子不成?”钟云对着翠儿一通强词夺理的训斥,扫了一眼仇炎的脸,随即厌恶地别过脸去,懒懒地站起身来,撇了撇嘴,“你便是刚回来的仇将军?” “连钟大人也知道我,看来我当真是名声远扬了。”仇炎抬手摸了摸鼻子,勾了勾唇角,带动得脸上的疤痕颤了颤,直看得钟云的一众小厮眸光闪了闪。淡淡的一席话,听在耳中,总让钟云觉得有些别扭。什么叫连他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医馆里的小丫环也知道了么?这是侮辱他的智商还是侮辱他的消息渠道? 仇炎却并没有理会他脸上闪过的不悦,手指轻轻拂了拂脸上厚重的疤痕,恶心的动作竟带着几分自恋的意味,皱起眼上英气的双眉,唇角勾起一道似笑非笑的笑容来:“钟大人平常生病也是这样请医者回家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败兴而归 钟云双颊抖了抖,却很快道:“仇将军方才领兵回京,这会儿应该好好回去休息才是。我如何请医者却是不劳你操心了。”说着,又就着小厮递过来的帕子愤愤地拭了拭脸。虽说仇炎官职比他高,但平时也打不上交道,况且他还有个官居三品的姐夫呢,不需讨好,就自然用不着太恭谨。 “钟管事此话差矣。你如何请其他的医者自是不与我相干,但你如何请王大夫却与我干系重大。”仇炎脸上的笑意却更甚,神态自若地走到桌旁的另一个凳子上坐下,还非常客气地同脸色微微有些不好的秦蕴之点了点头,“我一进京便听了王大夫的大名,今日本是特意前来求医。假若王大夫真被你如此客气地请回了府,那我还找谁看病去?这位小兄弟,你说是不是?” 仇炎突兀而眸光戏谑的一问,一时竟让秦蕴之答不上话来,却又因着突然直视那张脸而心中慌乱,最后竟是胡乱地点了一下头。 “你看,你这位小兄弟都说我说得有理。而且,”仇炎轻抿双唇含笑点了点头,突然顿住后见钟云的双目再次扫过来,才又道,“我听闻王大夫当初医馆开张时便定下规矩,非危及生命的重病一律不出诊。难不成钟管事你竟是已病入膏盲?”他一边说着,一边敛了笑容,侧着头一本正经地瞅着钟云,似乎想从他的脸色中看出些端倪来。 “你,,。”钟云脸一黑,差点脱口骂出一声娘来。忍了忍才愤愤地道,“我身体好得很,但规矩乃人定,只要我出得起价钱,适时改一改又有什么不行的。” “那倒是。”仇炎毫不反对地耸了耸肩,旋即转目望向慢慢缓过劲来的王卉凝,眼角看了一眼似乎为终于抓着了一点儿理而得意的钟云,问道,“王大夫。[]不知这钟管事许了你多少银两?抑或是你自愿为这位钟管事改变自己医馆里的规矩?”向着黑纱的双眸快速地眨了眨,却是敛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鼓励的暗示。 “钟管事太高看自己了。”钟云方才的强硬除了让王卉凝感到懊恼气愤,也多少有些无助,看着那黑眸中一闪而逝却足够她看清的鼓励之色,她的心中涌出一丝暖意,看也未看钟云,声音冰冷地道,“而且,钟管事之症乃出于心。已非小妇人能医。便是金山银山摆在面前,小妇人也只能望而兴叹。所以,还请仇将军帮忙劝说一二。免得他一味在此耽搁了其他病人的病情。” 他是个聪明之人,自然能听出她话中希望钟云永远都不要出现在这里的意思。 “啧啧,看来钟大人所患病症比我所预料的还要严重啊。”仇炎叹息般地摇了摇头,目带惋惜地望向钟云,“也不知道李尚书知不知道,要不明天上朝时我在朝堂上问问他?不过,到时可要小声些,被其他同僚听到了倒不打紧,万一让皇上知道了,那怕是要追根问底扯出好些事情来。”狰狞的面孔配着逐渐深邃的眸子,纵然仇炎的声调仍带着几分慵懒戏谑,钟云却是身子微微一颤。 他在京城街道上猖狂横行,每回却都是柿子拣软的捏,绝不敢去招惹那些李怀宝无法善后的主儿。否则之前他也不会一再地让人反复去查探王卉凝的身份。他原本便是冲着王卉凝无依无靠的普通妇人身份,这才会大胆地打着请医的幌子想将人先掳去生米煮成熟饭,却不想会碰到个刚立下赫赫战功又多管闲事的主儿。若此事真被捅到皇上面前,那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多谢仇将军一片好意,我有什么话自会自己对姐夫说。”钟云捏紧了拳头暗暗地咬了咬牙,对上仇炎狰狞面孔之上肯定而非戏谑的眼神,他愤怒的眸光骤然暗了暗,终咽下了那口气,狠狠地剜了王卉凝一眼,气急败坏地对秦蕴之和身后的小厮道,“一群什么事也办不成的饭桶。”原地跺了一下脚后,便气冲冲地向医馆外走去。 仇炎上身懒懒地往后一靠,将手肘支在桌面上,却是勾起唇角不紧不慢地道:“钟管事这就走了?哦,顺便告诉你一声,我这病症怕是需长期调养,以后许是要天天来此请王大夫诊治。你若还有什么话不方便对你姐夫说的,可以来此请我代劳,我这人一向好心,断不会推辞。” 此话似乎是专门针对钟云心中保留的那点小算盘所说,竟是将他最后一点念想也敲碎了。待他重重地一甩袖子来到马车前,还不见小厮上前来撩帘子,那求而不得反被威胁的满腔怒火便再也压不住,对着身后的几个小厮每人重重地踢了两脚,直将他们踹翻在地捂着肚子呼痛,他才一扯厚棉布车帘子钻入马车,沉声对着车夫道:“去潇湘馆。” 随后上车的秦蕴之因着心中的顾忌已久不出府,更不敢去心心念念的潇湘馆,此时本想反对,嘴唇嚅了嚅,见钟云那难看至极的脸色,最后又吞了回去。 急急赶来的阿文闪身避过钟云急驰而去的马车,脑中快速闪过的念头令他心微微一沉,正欲转身追着马车而去,却听医馆内传来翠儿如释重负的声音:“阿弥陀佛,这尊瘟神总算送走了。”他这才反应过来事情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般严重,又借着假意经过医馆之际,看了一眼里面安然无恙的王卉凝,目光几不可见地在仇炎脸上顿了顿,心中闪过几许疑惑,却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王爷特意将他留下,为的是让他在暗地里护着王卉凝,尽最大的努力帮她办事,不到万得已,自是不能现身。此时王卉凝既已脱险,他自然还得重新隐匿起来。 “方才多亏仇将军出手,否则,我这儿怕是难以善后。”王卉凝缓步走到桌旁,对着双眸含笑地盯着她黑纱的仇炎敛衽行礼,真诚相谢道。 早在看到桌上药粉炸开的那一刹那,她已明白先前手腕那一酸从何而来,定然是进门的仇炎察觉到她的意图,惩戒钟云的时候,又及时制止了她。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她那一针是定然要刺在钟云的胸前的。虽然她只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钟云昏迷了事,但毕竟这是她的医馆,便是大家都没看到她动手,她亦无法完全置身事外,更何况当时她还在钟云的怀里。 不过,在没有外力相助的情形之下,她除了自救,别无他法。毕竟,她不能置自己的名声与尊严于不顾。 “既知道难以善后,还那么冲动?”仇炎挑了挑眉,右手摸了一把桌面上残留的药粉,将手指凑到面前,懒懒地道,“你那么聪明,怎么一到紧急关头,就只会用针?我曾听人说有一种药粉,一旦沾上,便会混身发痒,瞧着便跟嗅不得花粉的人一个样。用在这种身心俱淫的人身上,倒是能让他尽兴。” 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涂在某个地方,再让他自己沾惹上,岂不是比冒险扎针更安全? 让他痒入肉里,挠之不及?王卉凝眸中的光亮一闪而逝。或许,她太过正直呆板了,像钟云这样的人,就应该用些歪门斜道。而原本药箱里本尊留下的无色无味的仿过敏的药水,若是再加上几味腐蚀皮肤的药,以后带在身上,无疑可以作为防狼的另一武器。 “我瞧着那医经最后面不是附了些毒药的制法么?你难道竟是一样都不曾做过?”见王卉凝眸光发紧似有所悟,仇炎眉头微微一蹙,带点不可置信的意味凑在她耳旁低声道。 王卉凝咻然转头,隔着黑纱对上仇炎闪动着似算计又似戏谑光芒的双眸,她竟没有面对孙钧时急于否定的冲动,略一沉吟,却是摇了摇头。他的语气和眸光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比孙钧凛然质问的语气还让人感受到那份笃定。 如今想来,便是那一日将飘雪送去恪王府,他的一言一行,也分明没有要向她隐瞒身份的意思。以他以前的谨慎,此刻已两番自陈身份,又救她在先,她若还梗着脖子否认,未免矫情了些。没有太多把握的事,他是不会做的吧?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从翠儿手中接过刚泡好的茶水弯腰放在桌面上,王卉凝低声问道。她有些不相信,他的目光竟是那么敏锐,竟在进门的那一刻便将自己认了出来。 “你猜?”仇炎端起茶碗向着王卉凝调侃一笑,低头吹了一口茶叶沫,方才又抬头戏谑道,“我所见过的女子之中,怕也只有你会一再地手捏银针对人施行暗算了,想不认出来都难。” 这一句话,却是让黑纱内的王卉凝嘴角狠狠一抽。这么说来,她的手段实在是太单一了些。对付欲取她性命的粉荷,反抗欲行不轨的花间蝶,再到今日欲借着钟云出事脱身,她明明已医药俱通,缘何还是老三篇? “你方才说自己是来就医的,难道,你此次出征与南越国交战,身上落下了伤疾?”抬眸扫过仇炎看上去无恙的全身,王卉凝眸光微有些发紧地盯着他墨黑的双眸。(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腹黑如他 “我能把这看成是你对我的关心吗?”仇炎歪着脑袋双眸含笑地对上那层黑纱,明明眼前只有一片黑,他却仿佛看到了里面王卉凝嘴角微抽脸色微赧的神情,勾起唇角轻笑了两声。旋即身子再次懒懒地往后一仰,双目往门口迅速缩回去的黑脑袋扫了一眼,提高声调道,“确实有些不恙,本是特意来找你瞧瞧问题出在哪儿,此时看来……要不,你先为他们瞧,我在这儿候一候。” “我还是先替你瞧吧,”王卉凝压下心中因着他突兀的玩笑而一闪而逝的细微波澜,目光扫过他丑陋狰狞的面容看向寂静空荡的医馆门口,直接道,“有你忤在这儿,还有谁敢进来?” 他弄出这么一张堪称南黎国第一丑的脸搁这儿,震慑力哪里又会比钟云的霸道少?她不用出去问也知道,那些被钟云驱出去而候在医馆外的病人,确定钟云不会去而复返后即便内心焦急,也不敢前来面对他这张脸。便是后来到来的人,亦会通过大家的口耳相传,止步在医馆门外。 话虽说得轻松,眉头却在听到他说出身有不恙却查不出原因的话后拧了拧。看他身形挺拔如常,神情依然懒散随意,初看上去一丝异样都没有,若真是患了什么病,怕是不会轻。(.) “我先去隔间替仇将军诊治,你去外面把大家唤进来吧,别被风吹得加重了病症。”王卉凝对着翠儿交待了一声,领着闲庭信步般丝毫看不出异样的仇炎往隔间里走,心头的疑惑越发深了。 却不想仇炎进入隔间后径直在桌前的椅子上落座。尔后竟一直含笑看着王卉凝,丝毫没有要就医的意思。在她愕然一瞬准备开口相询时。方才抢先一步道:“其实我今天来此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身份,并非真的有病要治。” 她脚步间的那丝急切,难道真是因着对自己的关切?心中闪过此念,仇炎唇角的笑意深了几许。 “嗯?”王卉凝再次愕然的同时,心中似有异样的东西滑过。她与他,因着威胁和利用而初识,其间无论是帮他治伤调养,还是替他躲避外人的探寻,为的不过是保全自己。在他将她从花间蝶手中救下之前。她心中对他的懊恼从未消失过,更从来都未对他露出过一回好脸色。可以说。她们之间几乎谈不上交情二字,他缘何还特意从城东跑到城西来确认自己的身份?他的这一次确认,更是及时解了她的围,对居心叵测的钟云起到了震慑作用。 “我昨日领着几个主将进城时走的便是这条街道,路过时恰好瞧见你站在医馆中与病人说话,心中觉得像,今日无事便过来瞧瞧。”仇炎前面说得云淡风轻,后面却又语气一变。半真半假地道。“幸亏我火眼金睛将你认出来了,否则他日竟是不知道去哪儿找你。。。要回医书。” 呃……是呢,她的手里可还捏着他的那半部世间仅有的珍贵医书。他如此急着确认自己的身份却是在情理之中。王卉凝了然地点了点头,神情间却似乎并未有疑惑得解的轻松,抿了抿唇轻声道:“那部医经我已挑着想看的看了一遍,你若是想要回去,我这就去取来给你。” 当初他突兀将医书留下,她已觉得很意外,粗粗地读过一遍后,更是受益匪浅医术大进。即便她此时正在抽空读着,更巴不得将后面内容研习清楚。但毕竟书是他的,什么时候取回她心里都不会有丝毫不悦。 “呵,在你看来我是那样不守诺的人?”仇炎摸着鼻子笑言,“何况,我如今居无定所,说不定随时上战场与人拼杀,把本奇书揣在身上万一丢了,岂不是便宜了旁人?这样明显吃亏的买卖我可不做,少不得只能麻烦你帮我保管一段日子了。” “那我便再借着看些时候,待到仇将军生活稳定了些后再送去您府上。”王卉凝轻声说完,对面的仇炎却突然敛了神情,垂着的双眸中迅速地闪过一道寒光,继而定定地瞅着她,缓缓开口道,“只是,我想请你帮我制几味药。” 略顿了顿,他厚重疤痕上的黑眸中闪过一道诡异而充满算计的光芒,毫不掩饰地在王卉凝的面前展露他腹黑的禀性后,轻飘飘地补了一句:“致人兴奋过度而不举的药!” “嗯?”王卉凝震惊得瞪大了双眼,亏得往日的那份沉稳才使得她没有羞怯地惊呼出声,问出口的声音却也是低若蚊呐。任她已是经过人事为了人母的妇人,有时甚至还得为病人诊治这方面的问题,可毕竟每回都说得极其隐讳,何时与人如此直白地说过这种话?更逞论眼前还是个半熟不熟的异性男子。 感受着脸颊上逐渐升起的一丝火热,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才复归平静:“好,你什么时候要?” “你什么时候有?有些祸害早日除了,世道才能安静。”仇炎却似乎有意让她难堪,紧追着问了一句,随即摸着鼻子轻笑了一声,“是我说得太过直白了?” 她面对刀剑与生死不是尚且能平静自若么,竟也有如此羞怯的时候?这会儿虽看不到她的脸色,只透着他转目看向窗外时她轻扯了一下黑纱的举动,他便能断定她脸上定然烧得火热。想像着那白嫩的双颊上升起的酡红,他脸上的笑意更深。 难道……转目看了一眼方才仇炎看过的方向,王卉凝心中似有所悟,又紧紧地盯视了仇炎一眼,脸上的热意渐渐消退,冷然道:“我去让人取来给你。”她特意为秦蕴之所配的药尚未派上用场,匀些给他后,原先的计划怕是也很快便能实施了。 “好。”仇炎轻轻颔首,抬手触了触脸上厚重的疤痕,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敛去,一贯慵懒的声音有些发紧:“我这道疤痕做得怎么样?是不是看着与真的无二?” 王卉凝只轻轻附和了一声,两眼仍紧紧盯着仇炎逐渐深沉的眸光,知道他如此突然转移话题定然还有话说,便静静地等着。 仿佛是想通过触摸那道假疤痕来调整情绪,半晌后仇炎方才再次道:“其实,我来寻你还有事相求,”抬首对着王卉凝露出一道瞬间带上了酸涩的笑意,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他又道,“想不想听个故事?”(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不举 作为南黎国的国都,玄城从来都不缺热闹,白天的繁华落尽,夕阳西斜暮蔼渐起时,黑夜里的灯红酒绿、笙歌袅袅又是另一种独特的风景。比起酒楼中的推杯换盏声,楚馆南院里的歌乐舞曲和门前妓女妓男们迎来送往挥舞着手帕招摇笑骂的声音,显然更具诱惑力。只看妈妈们边数着银票边笑得满脸褶子的模样,便知道她们今晚的生意又甚是兴隆。 潇湘馆二楼最东面隔间的门从内而开,一位低眉垂首的女仆婢手举着拖盘走出后,反转身将开着的门重新从外边儿带上。转身离开时,看着印在糊窗格的高丽纸上的身影,眸中迅速地闪过一道锐利如刀的光芒,紧紧抓着托盘的指节都有些泛白。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方才压下心中骤然澎湃的恨意,冷笑一声:秦蕴之,欠别人的,总是要还的。轻抬脚步离开,她又宛如平常地托着放着酒壶的托盘穿行于其他各间。 飘满带着诱惑气息香味的房间里,小圆桌上的酒杯一空再空后,钟云睁了睁略显模糊的双眼,晃了晃头,抬手拍向对面搂着“美人”已有些神色迷离的秦蕴之的肩头,意味深长地笑道:“你的法子确实不错,秦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再打扰你了,你今晚好好尽兴。等事情办成,我想法子替你将宛墨买回去,天天陪着你。” 想起之前吩咐人去办的事,钟云满心里都是愉悦与期待。将怀里同样温言软语的男妓推开,他缓缓起身。感受到下身越来越强烈的冲动与欲望,他暗骂了一声娘:“他奶奶的老鸨。就是会想法子撩拨人。这会儿事情还没着落,少不得在这儿找个人发泄一番了。” 看了一眼将手沿着宛墨胸前一步步往下已有些情难自禁低声喘息的秦蕴之,钟云再看了一眼身旁同样容貌姿色不差的男妓,却是一阵反味,急急地抬了步子往隔壁的怡香院而去。搂在怀里亲亲摸摸、喝喝小酒打情骂俏可以,让他对着一个男人再进一步,他还是得缴械投降。能做到秦蕴之这种地步,果然不是正常人能够办到的。 随着“吱呀”一声,隔间的门轻轻合上。弥漫着旖旎暧昧气息的屋子里瞬间只余下紧紧搂在一起的两个人。秦蕴之死死强撑着的那丝理智终于瞬间崩溃,始终停留在宛墨小腹上的手再也控制不住地往下一滑。轻轻地触碰了两下后一把抓住了那坚挺之物,瞬时引得怀里脸色酡红媚眼含丝的美男低声嘤咛了一声:“嗯……” “宛墨……”秦蕴之低头含住怀中男子湿润樱红的唇瓣,享受地若品味天下美味般浅浅地吮吸了几口,小腹下聚集在一起欲要喷薄而出的热流已使得身下之物几乎要胀裂而开,他不再迟疑,一把将怀中之人抱起,让其俯卧在床榻之上,两手便迫不及待地去扯对方的裤子。 转瞬之间。地上已落满衣物。使得这旖旎房间里的温度再度升高。屋外人影一闪,听着屋内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唇角勾起一道阴狠的笑意。旋即不再停留。拿着手中的托盘绕过馆中的人悄悄往后院无人处而去。 若说这边屋内的画面虽平静却有些让人难以接受,隔壁怡香院内的某间便显得动静有些大了。 床架摆动的吱扭声和床上女子由享受般的呻吟声逐渐变成无法忍受的尖叫声,使得骑在女子身上大汗淋漓的钟云越发兴奋,两手紧紧地抠着女子纤瘦的腰肢,身下猛力地抽动着,犹觉不能尽兴,坚挺之处的饱胀感丝毫不见减弱,恨不得完全深入女子体内。 野蛮地将身下的女子一把捞起换成趴跪的姿势,钟云再度凑上前去猛力地动了起来。[]反复的折腾终于使得久经沙场的女子亦承受不住,当那一道硬物几乎要穿肠而过完全刺入她的身体时,她再也无法隐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哀求起来:“钟爷,我受不了了,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这一声哀求换来钟云骄傲而得意的一声大笑,便是屋外走廊上结伴而过的其他姐妹,听后亦是捂嘴一笑后,半妒嫉半幸灾乐祸地道:“活该,明明被李爷包下了,她却半推半就地就应下了,还不是因着李爷不行?这会儿趁着李爷不在,倒可以好好满足一番了。” 另一个更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这样倒是成全了钟爷的威名,待到明日,怕是全京城都知道钟爷威猛无比了。只是,若是这样媚的声音让李爷听见了,不知要作何感想。” 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两人话音还未落下,便见走廊的另一头一道哼着小曲摇摇摆摆的身影缓缓而来,只看那高大微胖的身形和有些拱起的肚腩,不是户部郎中李酉还会是谁? “有好戏看了。”两位姑娘对视一眼,甩了帕子快速地避到一旁悄悄探出头来偷看。 “晴儿,李爷我来了。”李酉哼着小曲捋了捋袖子,晃着脑袋低笑了一声,还不及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出的动静,脸色立时一变。他却没有立刻发作,又附耳在窗外听了一下,听到里面女子传来的似低泣又似呻吟的声音,特别是那媚若春水般的求饶声,立时触到了他的痛处,使得他心中欲火骤降怒火却腾腾升起,愤怒地咬牙道,“好啊,果然是婊子无情。说了只侍候我一个,这会儿竟背着我偷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快步上前,抬起腿便对着房门重重地踹去,凭着身子的优势,不过三两脚便将门给踹得大开。立时,床榻上两具交缠在一起的光裸身子完完全全地呈现在他的面前。半跪着的男子披头散发,背脊之上已是汗出如雨,直到他跨入屋内,其抽动的动作方才一顿,急急地转头看过来。 “是你?钟云,你敢动到老子的女人头上来,老子今天废了你。”李酉一见驰骋在他惯用的女人身上的男子竟然是曾与他争过一次女人的钟云,而床上的晴儿更是双眼迷蒙地躺着,身下已有了一瘫血迹。李酉脸上的怒色立时更甚,一伸手便将其从床上扯了下来。 玩了他的女人,还敢将他的女人糟蹋成这样,这不是挑衅,却是什么?他堂堂户部侍郎、正得宠的淑妃娘娘的亲弟弟,却让一个小小刑部管事欺到头上来,这份耻辱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啊……”伴着光裸的身子摔倒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钟云紧挺的下身终于如泄气的皮球一般,随着一团白色液体喷射在李酉身前的长袍下摆上,瞬间瘫软下来,随之而来的,却是下身的胀痛与不适。 李酉的一声怒斥声响极大,钟海带着几个随行的小厮立马冲上楼来,待到穿过围观的人群挤进去时,便见到钟云身体光裸、两手无措地捂着下身隐忍不适的模样。 “少爷!你怎么样了?”钟海脸色惨白地赶上前去,却被钟云一把抓住,“快,救我。”钟云一手紧紧地抓得他的胳膊生疼,另一手却是不停地挑拨着身下。 “快,去唤最好的大夫来。”钟海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犹自怒色未消的李酉,对着身后的小厮喊了一声,慌忙自地上拾起钟云的长袍慌乱地将他光裸的身子裹了起来。 因着是同出来的,潇湘馆又临着怡香院,当秦蕴之的小厮打听到钟云出了事后,自然顾不得许多,急急地跑上楼去敲了敲门,硬着头皮唤着自家公子的名字。 被折腾得混身无力小憩了片刻的宛墨听到响声,黑长的睫毛颤了颤,却只是翻了个身,仍闭着眼睛推了推身旁方才疯狂无比的男人,如女人般媚惑的声音流淌而出:“秦爷,你家小厮唤你呢。” 推了两推身旁的人还是毫无反应,宛墨方才睁开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睛,目光一触到秦蕴之上翻的毫无神采的眼睛时,身子猛然坐起急急往后一退的同时,颤着嗓音惊呼出声:“不好了,秦爷出事了。” 门外的小厮一听,双腿打颤地推门而入,看了一眼缩在一角的宛墨,亦害怕得心里打鼓,最后鼓起勇气上前,远远地伸手从后试了一下秦蕴之的鼻息,有些气恼地对着宛墨一瞪眼:“我们少爷好好的,你如此一惊一乍却是做什么?” “我……你们少爷眼珠子都不会转一下,我以为,以为……”宛墨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在秦蕴之依然一动不动的眼珠上,仍有些后怕和担心地道。 小厮半信半疑地上前轻推了推秦蕴之,见他没有反应,心中有些不妙,小心地将他掰转身子一看,果见秦蕴之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人却是只有呼吸,没有反应,立时吓得腿一软,好半晌才想起来去请大夫,方才三步并着两步赶了出去。 本就日日灯火通明的潇湘馆和怡香院,这一夜更是热闹非凡,待到第二日,钟云终生不举和秦蕴之毕生卧榻的消息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在京城之中蔓延。(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暗掳 而在此消息蔓延之前,也就是潇湘馆和怡香院忙碌嘈杂的同时,入夜之后便少有灯光的京城西街,看似同往常一般宁静的夜色下,同样暗藏着诡异。(.) 漆黑的夜色掩护下,几条黑影从医诺医馆对面的暗巷中悄无声息地快步走出,远远地扫了一眼医馆门楣上只看得清模糊影子的匾额,领头之人对着身后挥了挥手,一行人便又直接沿着墙根来到了医馆后面的小院外,如鬼魅一般贴耳在墙头细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屋内的小圆桌旁,王卉凝两眼紧紧地盯着桌上嗞嗞燃烧发出黯淡光芒的灯烛,两手无意识地翻动着手中的医书,耳中却是并未漏过飘雪所说的任何一个字:“去年除夕之夜京城中最轰动的事件,莫过于城东丰裕路旁的袁太医家突起大火之事了。许是火借风势,亦可能是袁宅内助燃物多,当时大火很快便使整个袁宅化为了灰烬,袁家数十口人更是无一幸免。旁边的几家亦遭了牵连,烧毁了不少房屋和无辜之人。” “全家尽亡?”王卉凝眸光凝成两团黑墨,低喃地道了一句。什么样的大火,能烧得这么巧这么旺,竟是让袁家这么多人无一呼救全部葬身火海?这一事件与他所说,又是否是同一桩呢? “是,当时场面非常嘈杂,大火又是从中间往内外同时蔓延,一直到近天亮众人才将火救下。据说,原本袁家大少爷是个略懂武的,按理说便是不能救出家人也能自救。却也未能幸免。后来便有他的友人断定,是他前几日重病在身。身体虚弱不堪,所以也没能逃出来。” 真是这样吗?王卉凝冷斥了一声,想到前几日仇炎的话,抓着书的手紧了紧:“那袁家大少爷多大年纪?” “袁家大少爷名轶涵,到今年八月方实岁二十二。”飘雪抬眸看了一眼王卉凝抓着书的手,眸中闪过一道极淡的不解,语气却未见异样。 “轶涵?”内心尘封着记忆的某个部位被狠狠地刺了一下,王卉凝的眸中极快地闪过一道痛色,转瞬却又心中震惊。犹记得在柳家庄时。他两度自称的那声“涵”,他。便是那袁太医家一场诡异大火后的幸存者吧?他全家遭暗杀,几番历经生死,如今卷土重来,为的,定然是报灭门之仇。可是,当初他既怕自己知道他的身份,如今却又为何主动向自己提起他全家遭杀戮的凄惨秘密? 本就等着碧纹那边消息的王卉凝只觉得心思越来越沉,那边白芍则站在床旁哄着脱了衣服还要玩闹的孙雨熙睡下。(.好看的小说) “嘻嘻!”不及白芍起身。直直躺着的孙雨熙眼珠一转。两手再次一撑被子,熟稔地翻了个身又快速地往被子里端钻去。 “哎哟,小少爷。您就别再闹了。”白芍抚着额头无奈地轻叹一声,再次弯腰将手伸进被中,把里面不安分拱来拱去的小人儿拦腰抱住,“现下天冷,这要是着凉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躲猫猫,躲猫猫。”被紧紧捉住失去自由的孙雨熙并没有生气,被白芍按着平躺在床上后,手脚无法动弹,他也不挣扎,只眨巴着两只水汪汪的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白芍,乖巧而又不失期盼的眼神瞧来让人没来由地从心底生出几许心疼来,就仿佛方才的调皮捣蛋根本不是他所为。 “唉,好,好,好!我们再来一回躲猫猫,再来最后一回。”白芍是几人中最容易心软的,立时被孙雨熙后来竟染上了几分可怜兮兮的表情给说服,忙不迭地点头同意。 “噗,小少爷倒是摸准了你的脾性。”紫衣噗哧低笑出声,看着前一刻还装可怜的孙雨熙欢喜地拍了两下手后又故态重萌,亦跟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少爷小小年纪便如此聪明,他日定然亦是个出色的人儿。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少爷这聪慧可是随了候爷和小姐的。 想到候爷,紫衣的眼神中再次染了一丝遗憾,回头看了一眼灯下正抬起头看了过来的王卉凝,却是极低地叹息了一声。凭小姐的聪慧,她能想到的,她自然也都一一想到了,而且会更加周全,之所以还这般坚持,定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王卉凝压下心事,看着床上嘻笑着又钻入了被子中只露出两只眼睛与白芍玩得不亦乐乎的儿子,唇角噙起一丝宠溺的笑意,眸光却有些黯淡。自搬来此处后,除了飘雪偶尔会乔装出去,熙儿和紫衣她们从未踏出过这个小院半步。紫衣和白芍她们还好些,只苦了熙儿。成日里待在院子里,甚至为了怕外面的人听到声音,还得把他带到屋子里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这样牢笼般的生活,对一个最是天真烂漫的孩子来说,当真是一种摧残。 有时,她亦会反思当时将人带出来的决定是否错误,可一想到秦含霜还在费尽心机地往候府里钻,她升起的歉意便又迅速地压下,只余下守护儿子的坚定信念。而买了庄子让紫衣先带着孩子过去暂时另住的想法,也在她多次的思虑过后打消了。许是做母亲的都胆小,亦是以前的事让她心悸,她实在不放心就这么把他丢开。 “我来哄吧。”努力抛开沉沉的心思,王卉凝站起身来缓步来到床前想要亲自哄着儿子睡下,还不及完全走到床前,便见听到话音的孙雨熙转眼便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竟是直接向着她的怀里扑来。 她快步上前,还不及伸手摸一摸儿子的头,却听到外面的翠儿一声低喝:“什么人?” 众人神色一凛,转头之际便听得翠儿一声闷响,紧接着几个蒙着脸的黑衣人窜了进来,不由分说将离得最近的飘雪和紫衣制住后,领头之人在主仆四人身上扫了一眼,便将目光定在坐在床沿上紧紧抱着孙雨熙的王卉凝身上,嘿然一笑:“果然是个美人,要的就是她。” 说完,便率先一步向着王卉凝快步逼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逃 “嗯……”被捂住嘴的飘雪和紫衣见着黑衣人向王卉凝步步紧逼,拼命地挣扎,却只换来身后之人更为有力的抓拿,竟是丝毫无法动弹,只能被推在一旁干着急,两眼恨恨地瞪着黑衣人首领。特别是飘雪,冷寒的眸光甚至让那首领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而转过头来瞅了她一眼。 “你……你们是什么人?”因着离得远而暂时自由的白芍吓得瞪大了眼睛,紧张之余竟是转身自床旁矮榻上的针线筐里摸出一把剪刀来,挡在王卉凝身前对着来人喊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我就用剪子扎死你。”一边说着,一边胡乱地将手中的剪刀向着黑衣人挥舞着,那毫无章法的动作,却愉悦了其他黑衣人,使得他们的眸中含上了几丝嘲讽。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竟是威胁起了他们翻墙入室杀人劫财无所不能的大哥,当真是个大笑话。 这看似笑话的威胁,却听得王卉凝心头一酸。自重生以来,她仿佛就与意外成了亲密的朋友,时不时地便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危险,每回却都是飘雪她们拼了命地护着她。可她们毕竟也只是一介普通女子,如此不自量力的一番话,彰显的是什么,只有她体会得最深。 敛下目中的感激,王卉凝冷寒的双眸紧紧地盯视着屋内的一众黑衣人,自他们进门的那一刻,便已对他们的身份有所猜测。她没想到,仇炎一再帮她造势,钟云却还敢不顾一切地行此险招。而且。她已为防万一从孙氏那儿讨来了两个略通武艺的男子守在前院,他们竟然还能如此如入无人之地。然而。她虽甚感意外,此时却不是后悔反思之时。 她将怀里睁着两只骨碌碌的大眼睛瞪着黑衣人的孙雨熙搂得更紧,左手悄悄地移到他的脖子边,另一只却是借着白芍的阻挡缓缓地伸到了身后的床垫底下,两眼冷而紧地盯着快要至身前的只能看到两只黑眼珠的男人:“这儿虽是城西,却同样是天子脚下,你们半夜私闯民宅,就不怕官府抓去问罪吗?” 对方既已打定主意来阴的,便是她说什么也改变不了此时的事实。她如此厉声呵斥。不过是为了转移黑衣人的注意力罢了。 “呵,官府?”黑衣人见王卉凝只是冷声呵斥并未呼救。不由在她身前几步处顿了顿,冷笑一声后却并未再言语,再次上前时见白芍又挥舞起了剪子,眸中闪过笑意的同时,却上前一步掌心向下对着她的手一敲,反身一把便将人反手擒住,尔后拎起丢给了身后的手下,挑衅地向着王卉凝道。“你若乖乖地同着我们回去。倒省得吃苦头。这城西均是普通百姓,便是你高声呼救,听到之人亦不敢开门出来。” 王卉凝看了一眼右侧微开的窗格。目光一一扫过被黑衣人紧紧抓着的飘雪和紫衣,眸中闪过状似绝望而黯然的光芒,吸了吸鼻子,紧紧地抿住了唇,脸上露出挣扎之色,缓缓地道:“我跟你们走。”就在黑衣人双眸一弯心中一喜上前来拉她的时候,她左手捂住孙雨熙口鼻的同时,右手骤然向着空中一扬,白色的粉末顿时向着黑衣人和四周飞扬而去。 她悄然捏在手上的,已不再是她最擅长的银针,而是一包无色无味效用极好的药粉。仇炎的话适时提醒了她,将原本只一味调配良药的注意力放到了医经上的那些毒物之上。面对如此人多势众,一枚短小的银针,确实远远不及这一包药效果来得好。 倒没想到,这一味药才不过配制好了两天,放在床榻下方便是为着万一有个危险好救急,今日竟就用上了。 “你……咚!咚!咚!”随着离王卉凝最近的黑衣人首领和押解着白芍的黑衣人相继倒地,抓着飘雪、紫衣以及空手站着的另外三个黑衣人亦在晃了晃脑袋后,缓缓地瘫软在地。 “快,把白芍带上,我们快跑!”王卉凝两手分别小心地捂着自己和儿子的口鼻,看着同黑衣人一同倒在地上的白芍,对着成功会意她的意思并同她一样屏了气息的飘雪和紫衣低声道。她与飘雪的默契是自重生后便知道的,倒没想到紫衣也能从她的眸中看到提醒,并从她半抿唇半吸着鼻子的举动中瞧出端倪来,这足可见紫衣对她的关注程度,纵然换了一具身子,亦同样能明白她一举一动间蕴含的深意。 飘雪和紫衣同时点了点头,越过身旁的黑衣人快速来到白芍身旁,将并未从王卉凝眼眸中瞧出一丝暗示的她扶起。王卉凝已用薄被裹着孙雨熙悄然站到门边,怜爱而赞赏地看了一眼自始至终都未出一声的儿子,压低声音对身后跟上来的人道:“这里接连有人倒地都不曾见门外有人进来,可见院子里并没有他们的同党,小院外却必然不会不让人把风的,就连前面的厅堂中怕也有人。咱们每人在门口拿一样捣药的趁手工具自卫,寻个合适的地方逃出去。” 因着风是从东侧吹来的,除了离她最近的两个黑衣人吸入的药粉多一些昏迷的时间会长一些外,其他三个人明显中的毒不深,怕是用不了多久便会醒转过来。她们若是不跑,等他们醒来,便又是羊入虎口,甚至危险更甚。 几人蹑手蹑脚地走出屋门,小院内果然一个人影也没有,大家提着的心却并未因此有丝毫松懈。转目盯了一眼小院后门口暗巷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寂静无声的医馆厅堂,暗夜中的王卉凝眸光闪了闪,微一沉吟,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子,轻轻地掷在了身后的屋门上。 并不大的响声在沉寂的夜色中却足够入耳,伴着风的呼啸声和几人加剧的心跳声,小院后门处的暗巷中立时传来一道极轻的询问声:“大哥,成了?”飘雪和紫衣心中齐齐一紧,王卉凝亦是将怀里的孙雨熙抱得更紧,却没有挪动脚。 风吹树枝带来一片簌簌声,许是没有听到回应,院外的声音显出一丝紧张:“大哥?”紧接着却是传来另外一道不在意的声音:“嗨,不过是风吹动院中的树枝敲打在窗格上,瞧你就吓成这样?”前面的厅堂中,却依然寂静无声。 “去前面。”王卉凝用极低的声音对着两人挥了挥手,拒绝了飘雪要上前来抱孙雨熙的好意,几人一道悄然地往前院摸去。此时看来,从孙氏那儿借来的两人怕是被黑衣人制服了,而他们能做到如此不出一点声响,也越见他们不是普通人。如此一来,她们在此多待一息时间,便多一份危险。 想到此,王卉凝提起的步子不觉沉了几分,却是竭力地加大了步伐。 “突!哐当!”忽然,被飘雪和紫衣半抬半架着走的毫无知觉的白芍脚下被一截树枝绊了一下,带动得紫衣脚下一个趔趄,竟是身子一歪,慌乱间右手一划拉,却将院中立着的晾衣物的三角架给推倒了。 “不对,大哥那儿出状况了。”小院外的声音再度响起,“快,咱们进去看看。” “快,跑进厅堂把门关起来。”王卉凝暗叫了一声不好,快步向着连接前后院的那道门冲去,声音方才落下,那两人已经翻墙而入,看到这边晃动的人影,立时叫道,“人果然跑出来了。” 一时却没有立即上前,这让心头一凛的王卉凝又看到了几丝希望。只要在他们赶到之前躲进前厅将门关进来,将他们阻在后院,再从前门跑出去,借着周围小巷多和夜色黑的优势,说不定就能逃脱他们的钳制。 可是,一切却不容她如此算计,就在她抱着孙雨熙即将跨过门槛时,后来的两人没有追上来,房间内却是跑出一道暗影拦住了飘雪三人的去路:“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人截住。”后面的两人上前之际,他又补了一句,“小心前面的女人,她手上有毒,大哥他们这会儿还在地上躺着呢。方才老子不是反应快及时屏住气,怕是也要吸入不少的药粉。” 原本奔着王卉凝而去的两人立时脚步一顿,直接转向了飘雪和紫衣,躲过她们挥舞过来的木棍,再次将她们制住了。 “把她们放开,我同你们回去。”没有任何迟疑,王卉凝迈进门槛的步子又退了回来,沉声对着面前的男子道。即使她的手上还有药粉,足以迷倒冲上前来的任何一个人,即便她知道就算自己乖乖地回去,他们也未必就真会放了飘雪和紫衣。她却仍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留下。不为别的,只为对得起她们三人对自己的那份忠诚与守护。 “不,主子,你别管我们,快带着小少爷想办法逃走。”飘雪和紫衣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她们心里坚信凭着王卉凝的聪慧自己脱身是没有问题的。 “这是你们的家,该逃的应该是他们才对。”一道慵懒中却透着从未有过的冷厉之色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伴着呼啸的风声,一道暗影几乎是从天而降,飘然落在小院中间,冷寒的双眸仿佛能穿透夜色,让人不寒而栗,“不过,此时再逃已经晚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莫名的依赖 王卉凝绷紧的神经因着那道熟悉的声音微微一松,往前的步子立时顿住了,望着院中央挺立的黑影,心中泛过一道喜意。(.好看的小说)有他在场,定是能帮她搞定一切的吧?那一刹那,从来都不喜欢将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的她,竟是没有发现自己竟然突然对他产生了这种类似于依赖的感觉。 “你是什么人?这皇城脚下的闲事可不是好管的。”看着那飘然若鬼魅般落在院中的高大身影,没被迷倒的黑衣人脚下微微一软,想到事成后的银两和事败后的结果,又咬了咬牙强作镇定地对来人沉声喝道,眼角余光更是在王卉凝怀里露出的那颗小黑脑袋上落了落。 他们都不是普通之辈,只从来人那轻飘飘突然而至的身形就能断定对方绝非寻常之辈。他们也算是打家劫舍掳人做恶的老手了,原本以为搞定一个妇人轻而易举,却不想先是遭了暗算,差点全军覆没,此时又平白多出个强势的对手。不过,莫说他们是过惯了刀尖上舔血的勾当的,什么样的危险都见过,就是这一次他们便是能全身而退,没办好该办的差事,也是个死字。左右是个死,不如拼出条血路来,说不定等着他们的,便是大富大贵。 目光再次在孙雨熙身上顿了顿,黑暗中黑衣人的眸光逐渐闪亮。那孩子无疑是这帮女人的弱点,只要把他弄到手,或许,他和一众兄弟的命就能保住了。 “呵,爷的名儿可是尔等之辈能知道的?”因着夜色的遮挡。三个黑衣人并不能看到仇炎脸上厚重的疤痕被这唇角一勾间带动得越发狰狞,只觉得那道慵懒的声音中少了几分寒意。倒给人带来几丝轻松之感。 “把人放了,爷或许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的死法。”声调仍旧不变,三个黑衣人却齐齐身子一颤。下一刻,便见空手的黑衣人身形一动,不顾一切地向着王卉凝扑去。他们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个孩子身上。 “小心!”最先察觉到异样的仇炎眸光一紧,挪动身形急急跟去时,却因黑衣人离得近,已避开王卉凝急急抬起的右手。一把将孙雨熙拽在了怀里,急急退到院子的一角的同时。一把锃亮的匕首抵在了孙雨熙细小的脖颈前,威胁道,“我们若是活不成,这孩子也别想活了。” “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定然让你死得很难看。”王卉凝两眼紧紧盯着因包裹着的薄被掉落而只余一件中衣的孙雨熙和他脖间匕尖,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眸光却是冷冽无比,混身亦不可抑制地散发着冷寒的气息。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黑衣人道。 她虽未因着仇炎的到来而全然放松。面对黑衣人如此突兀而快速的举动,却还是有些措手不及,情急间急急地去摸袖中藏着的针和药。却已来不及了。此刻,看着衣衫单薄的儿子处在寒风之中,更不知道黑衣人穷途末路之下会对他做出什么来,她只觉得以前害怕秦含霜伤害儿子的恐惧更深地袭来。 无论如何,便是拼了这条命,她亦不能让熙儿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哦,是吗?只怕他的命比我的来得珍贵。”黑衣人却丝毫不怕王卉凝的威胁,冷笑了一声,冰凉的匕尖更是向着孙雨熙的脖颈又近了几分。 “阿嚏!唔……”冷冽的寒风吹来,孙雨熙小小的身子打了个寒颤,一直藏在王卉凝怀里的他面对这突然的变故和抱着自己的陌生人,终于放开嗓子哭了起来。一时间,撩拨得王卉凝主仆三人的心都如同跌入了冰窖。(.无弹窗广告) “求求你放开我们小少爷,我跟你走,你让我做什么都行。”紫衣含着眼泪几乎用祈求的声音向黑衣人喊道。只有她知道孙雨熙对王卉凝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有她知道王卉凝这般爱护孙雨熙又是因着什么。 飘雪虽对王卉凝将别人的儿子带在身边仍旧不解,听着她这样担忧甚至是森冷的声音,亦同样将心提了起来,冷漠的双眸快速地扫视着院中的黑影,希冀寻出解救之法。不管什么时候,主子在乎的,便是她在乎的。主子既对他关怀备至,她自然也半分不会怠慢。 “哼,只要你们让我们出去,我自然不会伤了他。但若你们紧揪着不放,那我可不敢保证……”黑衣人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还躺着同伴的屋子,随即对着抓着飘雪和紫衣的两人道,“把她们也押过来。” 虽然她们只是一介仆婢,但看那女子对她们的紧张程度,带在身边同样是极好的护身符。虽说没能将这女人带回去,若能将这孩子弄到手,也算是个交待,总不至于领个死字。只是,他如今能力有限,大哥他们却怪不得他不讲义气了。 最后翻墙而入的两个黑衣人互一对视,看了一眼静然而立的仇炎,抓着飘雪二人快速地移到抓着孙雨熙的那人一起。 “好,我让你们走。”王卉凝紧紧地攥着两手,听着孙雨熙一直未停地哭闹声,她的心都揪到了一块,语气却突然平静了下来,说完更是往后向着仇炎身旁连退两步,仿佛是想给他们让出道儿来。自进来后便对这个孩子的身份甚为疑惑的仇炎,见王卉凝竟是如此失态地放出狠话,眉头更是蹙了蹙,却也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好心办坏事,到头来反而伤着了孩子。 此刻听王卉凝平静得有些诡异的语气,仇炎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待见到退到身旁的她伸过来状似要将他推开的手,他的心中似乎有些了然她的打算,一把拉住她往后又退了两步,嘴里还不忘说:“好,只要你不伤害孩子,我便放你们出去。” 果然,后退之际,一只冰凉的小手急急地贴上他的大手,将几枚硬物塞到了他的手中。不用看他也知道,那几枚硬物是什么。黑暗中看不清神情,他快速地握了握掌心中冰凉的小手,以指捏住银针的同时,用近乎呼吸般的声音低言了一句:“放心,有我在。” 他明白王卉凝的意思,这院中杂物不少,但要找一样既不伤到孩子又能将黑衣人一击即中的东西却极难。王卉凝此时借机塞过来的银针,却无疑是最好的。 放心,有我在!便是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此时对王卉凝来说却不亚于世上最动听的话语。让她急促的呼吸稳定了几丝,几乎拧成麻花的眉头松了几许。她内心因着极度担心几欲崩塌的心墙,似乎又被顶上了几根粗木,重新加固了。 没有谁知道,见着孙雨熙如此在寒风中瑟缩和脖颈上顶着匕首随时可能遭受危险的情景,她的内心是多么的胆怯、担忧,又是多少地无助。活了两世这么多年,便是前世被推下水中溺死,她亦只有怨恨与不甘,从未像此刻这般希冀有人能帮她把儿子顺利救下。 “我们走。”容不得黑衣人过多考虑,求生的本能令他们在看到王卉凝两人齐齐后退让出道来后,急急地抓着手中的人快速地向着后院的方向移去。越到外面,空间越大,他们逃离和活下来的希望也就越大。 由着他们一步步地靠近后院的小门,王卉凝的眸子越眯越紧,仇炎却是以指摩娑着手中的数枚银针,双眸穿过黑暗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几人的一举一动。 骤然一阵猛烈的寒风刮过,扫得树枝簌簌作响,三个黑衣人打了个寒颤之际,却突然步子一僵,身体如同触着了雷电一般,颤了颤。随着匕首落地,三道黑影先后重重地摔倒在地,飘雪和紫衣一个愕然间,身旁已是人影一闪,仇炎快速而及时地接住了差点随着黑衣人一起摔在地上的孙雨熙。 “扑嗵!”飘雪和紫衣心头一松的当口却又听得一道重物落地声,不安地转目看去,却是紧绷着的王卉凝看到儿子终于没事,骤然放松之际居然就那么直直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里喃喃地道,“熙儿!” “姨,姨!”仇炎的怀抱并没能给孙雨熙安全感,受凉又受了惊吓的他越哭越凶,在黑暗中张开双臂一个劲地喊着王卉凝。纵然王卉凝极想让儿子喊自己一声娘,但这个身份终究名不正言不顺,只能以这样的称呼代之。 令人揪心的哭声给了虚脱般的王卉凝力量,亦唤醒了屋内中毒不深的另外两个人。当王卉凝想起去拾掉落在地的薄被时,还未起身便听到身旁再次传来了有人倒地的声音,直到两把锃亮的匕首掉落在她的脚边,她方才反应过来那两人竟是持了匕首直直地向着自己而来的。 “屋内还有两个。”王卉凝没有去看地上的死尸一眼,站起身来捡起薄被,见仇炎已抱着孙雨熙走了过来,一边将薄被展开就着他的怀抱将人裹好接过,一边轻声道。若不是仇炎,她不知道熙儿能否安全。她从来不是个能随意放下恩仇的人,这个时候,自不会还想着饶他们一命。(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七个黑衣人,有五个是站着进来躺着出去的,王卉凝没有问仇炎昨晚剩下的两个有没有留活口,亦没有问他是如何处置他们的。(.无弹窗广告)此时就着灯光看着躺在床上烧得小脸通红眼神迷离的孙雨熙,她只觉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对那群黑衣人便只有怨恨,对幕后黑手钟云,更是恨之入骨。 没有他的贪得无厌肆无忌惮,就不会有昨晚上发生的一切,她的熙儿更不会先遭匕首抵喉如今又受风寒之苦。抚着儿子滚烫的额头,听着翠儿从街面上打听来的详细的消息,王卉凝了然的同时,心头竟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秦蕴之终身瘫睡在床,这辈子再也无法对看上的俊美少年为非作歹了。这样的结果虽然与她当初所设想的陷害一计有些出入,但想想他当初将碧纹害得家破人亡,凭碧纹对他的仇恨,会暗地里加大用药的剂量实在也不算太令人意外。 女儿婚姻失意的胡氏,再听到这样的消息便如闻噩耗,当即便昏倒在地人事不醒。秦之岭的心里更是复杂难言,不止长子成了活死人的消息让他难以承受,传遍了整个京城的秦蕴之有断袖之癖并昏死在娈童床上的消息,亦使得他如同再次被人扇了一记狠狠的耳光,哪里还能在人前抬起半分头来。一夜之间,人便如同老了十岁,连官署都没脸去了,竟是干脆躲在家中日日纵酒。 这样的结果便是自己想要的吗?王卉凝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然而想到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她却明明白白地知道。不让胡氏母子几人受到惩罚,她这辈子都不会甘心。 秦蕴之如此结局在查不清缘由的情况下。秦家人只能暗自伤心难过。钟云那边却没有如此平静,因着钟云乃是钟家的独子,至今未有子嗣,刑部尚书李怀宝的妻子又是个极度宠爱弟弟孝顺父母之人,看着父母伤心悲绝、弟弟痛苦暴躁,哪里还坐得住,死活要自己的丈夫去找李酉讨要说法。(.好看的小说) 因着有怡香院的人能证明钟云性事正酣时李酉闯入了屋中并一把将他从晴儿身上掀下了床,亦有诊治钟云的医者判断他突然下身疼痛继而落下不举之症,与受惊和下身突然受到撞击有关。李怀宝自也不能看着自家的小舅子就这么白白受了委屈,当下便想私底下找李酉谈谈。 偏那李酉亦因着包养的姘头被钟云弄得差点死去而心中不爽。又仗着有个贵妃姐姐,哪里还把李怀宝放在眼里,几句话下来,竟是丝毫不承认错误,还口口声声要钟云向他赔不是。如此一来,竟是激得原本就有几分犟性的李怀宝当即甩了脸子,说要立案好好查一查,一个刑部尚书和一个户部侍郎竟就这样掐了起来。 早在听到仇炎当初讨要药物时所说的那番话。王卉凝便隐隐有所猜测。此时自然知道钟云之事是他所为,心中畅快的同时,听到李怀宝与李酉互掐的消息。心中却是闪过了猜疑。不论是去年除夕之夜他初到柳家庄用计让她替他治伤,还是后来故意将书掉到地上引她为他解开其中的秘密,亦或是他到医馆中来寻她,并对她说出那个令人惊心动魄的故事引得她去查证,似乎他每回行事都有着自己的目的。 王卉凝骤然明白过来,仇炎对钟云此举,并不一定是为了帮她出气,引起李怀宝与李酉之间的矛盾,或许才是他的真正目的。毕竟,她与他来说,只不过是当初受了威胁不甘不愿地救了他一命而已,而这一命之恩,也早已在他将她从花间蝶手里救下时还得干干净净。[]仔细算算,他又是救飘雪,又是救她们母子,她欠他的,竟是越来越多了。 而昨晚他救熙儿和她……再想到他引她去查探他身世的意图,王卉凝的眸光竟是骤然间缩了缩,欲要接过紫衣递过来的帕子替孙雨熙敷额头的手更是一顿。 他如果真是袁轶涵,将自己如此隐密的身世透露给她知晓,却是为何?如果只是单纯地想从她这里取些药对付钟云,对她来说亦算是帮着她出了一口恶气,可若他近日两度相救都有其他目的,她却不能不理会了。 “主子,仇将军来了。”飘雪缓步入内走到床旁对着王卉凝轻声道。对比白芍见到仇炎时既觉得熟悉又觉得害怕的感受,她的心中对他的身份是十分笃定的。 “他来,是因着这两次的恩情想让自己为他做点什么吧?”王卉凝心头闪过一抹自己也说不清的滋味,接过帕子不紧不慢地放在孙雨熙的额头,又轻轻地抚平后,方才起身对着一旁的紫衣轻轻叮嘱了一声,“再敷几次就将炉子上温着的药喂他喝下,小心看着,仔细他高烧惊厥。”待到紫衣一句句地应下,她抬眸看了一眼房门,方才抬步向着隔壁的小厅堂而去。 他这会儿便是来说正事的吧?一路之上,她却不明白自己一个小小医者,对他来说,有何作用? “你弄的不是假身份吗,身边怎么竟真的带着个孩子?”待到王卉凝缓步走入厅中,仇炎放下手中的热茶向着她道,见她眉头间难掩疲倦和担忧之色,又道,“怎么,他病得很厉害?可是昨晚受了凉又受了惊吓的缘故?” “烧得有些厉害,这会儿人还有些迷糊。”王卉凝纵然抬眼间见到了仇炎眸中的那份猜测,仍是直接忽略掉了他的前半截问话,“若是还不退下烧热,我怕他会惊厥。” “好在有你这位名医在侧,他定然不会有事的。”仇炎只是双眸扫了一眼王卉凝的神情,见她无意要说,亦只是勾了勾唇,并没有追问下去,“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了。” “嗯,”王卉凝轻轻地点了点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略一沉吟,却是抬起头对着仇炎,“听说钟云他……出事了?而且刑部尚书李大人和户部侍郎李酉还因着此事掐起来了?” “嗯。”仇炎弯了弯唇,忽然见王卉凝的面容与往日的沉静有所不同,待看到她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眼神突然含上了几许初识时的疏离与戒备,心中闪过一个猜测,眉头迅速拧了拧,却听王卉凝淡漠地道,“袁公子,你将自己如此隐秘的身世说与我听,又屡次相救于我们,若有什么事用得上我的尽管开口。你与我们有救命之恩,若我能办到的,定然竭尽全力。” 那一声袁公子,直将仇炎说得放在桌上欲去拿茶碗的手一颤,随即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盯着烛光的眸子更是异常地深邃:“灭门之仇,不可不报。”待到盯着烛光凝聚成一个点的眸子逐渐放大,仇炎转头将目光落到王卉凝的脸上,“我知道你救了醉仙居掌柜秦超的妻子一命,想通过你安排一个人入醉仙居,因为我已查到那里不光是他们的产业,更是他们平时交换消息的暗所。”他知道王卉凝定然能很快知晓他的真正身份,然听着她话语间的疏离,心头却轻轻一揪。 王卉凝轻抿了抿唇,目光在仇炎厚重的疤痕上溜了溜,正欲开口,却听仇炎一向慵懒的声音透着几分认真:“难道你竟以为我上回吓跑钟云和昨晚救下你们,都是有意施恩于你,目的便是为了让你帮我?” 王卉凝没有应声,脸上却是不置可否的表情。便真是如此,又有什么好稀奇的?他不一贯是这样的人吗?缘何这一回她想到这一层上时,内心里会有异样的波动呢?难道,就因为他的名字巧合地与她前世青梅竹马最后却被嫌贫爱富的父亲和胡氏间接害死了的他一样,她的心里竟不知不觉间对其生出了几分爱屋及乌的感觉,从而又生出这原本不该有的失落? “呵,果然还是我想岔了。”仇炎,或者应该确切地说是袁轶涵,忽然勾起唇角嘲讽地一笑,右手将茶碗捏得甚紧,“我原本以为瞒着自己的身世,贸贸然地上门求你帮忙,他日待你察觉到我的意图,凭着你的性子必然越发地疏远于我,却没想到……” 他是想借她之力,借她与康王相熟的优势,扳倒那个灭他全家的仇人。可是,想到上一回柳家庄的威胁后她对自己不冷不热甚至怨恨的态度,想到离开柳家庄后他脑子里时时会升起她淡漠疏离却沉稳睿智的模样,一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的他,自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才不会将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他害怕她疏远于他?这一切都是她想岔了?方才还觉得自己的脑子顺溜得很的王卉凝,忽然觉得脑子里如同灌进了浆糊,一时竟是反应都有些迟钝了。 “你知道是谁杀了我全家,又对我们母子苦追不舍斩草除根吗?”袁轶涵眸中迸发着炽热的仇恨之火,却借着紧握拳头上暴起的青筋努力地控制着,说出口的话竟让人有种轻柔若春风的感觉,随即却又有些泄气般,“是,我是想借着你曾经待在皇后身边,借着你与康王爷轩辕翊相熟,借着你医术精湛声名鹊起,借着你身份的优势和聪慧冷静的为人,帮我扳倒那个害死我全家并同样残害了其他忠良的阴险之人。但,这一回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瞒着你,要如当初在柳家庄时那般逼着你帮我。”(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他的仇人 果然是有目的的!听着袁轶涵这样的话,王卉凝觉得自己心中的恼意应该更甚。[.超多好看小说]然而,瞅着对面丑陋面庞上一贯透着慵懒随意之色的眸子黑亮异常,不觉间竟是染上了几许恼意,她先前的恼意反而被心底突然涌出的不知名情绪所掩盖,嘴唇张了张,半晌后终是吐出一句:“害你全家之人,可是位高权重难以轻易撼动?” 许是受他最后一句铿锵有力的话感染了,许是觉得此刻急于复仇的他与当初在柳家庄里借助一切可利用条件回候府的她有些相像,此刻听到袁轶涵将目的宣之于口,她反而没有先前那般气恼。 而原本便惊讶并同情于袁轶涵家遭遇的她,此刻听他话头的意思怕是对方来头不小,心头更是震惊无比。怪不得当初那些搜查追杀他的人能两度做出一副官兵打扮,难道,那谋害他全家之人竟是朝中高官,更甚或是宫中贵人? 袁轶涵骤深的眸子已向王卉凝说明了一切,手中的茶碗几乎要被他捏得爆裂而开,尔后抬起眸子定定地望向她:“是李淑妃!”竟再次毫不避讳地直接将仇人的名字对着王卉凝宣之于口。 “她假孕固宠,还要让我父亲故意说错正当宠的徐贵人怀孕的日子,好让皇上怀疑那不是他的孩子。我父亲一生忠烈,怎会苟同她如此欺骗皇上陷害徐贵人之举,一句奉劝,却换来全家遭劫。”袁轶涵的声音骤冷,两眼却一直定定地望着王卉凝,“她所出的寿王轩辕烨驻守在苦寒的东北边陲之地。母子两人均有觊觎皇位之心,这些年来已是蠢蠢欲动。背地里网罗了不少人,一旦皇上宣布立储之事或是退位禅让,她们怕就要行逼宫之事了。” 王卉凝隐约知道宫中水深,此时听着袁轶涵的话,却是眉头越蹙越紧,眸光越凝越深。如若那李淑妃真如袁轶涵说的这般居心叵测又阴险毒辣,嫡出的轩辕昊兄弟二人,不正是她们母子最大的绊脚石?便是轩辕翊,怕也是无法置身事外。完全没有危险吧? “你告诉我这么多,就不再怕我一时不慎说与他人知道?”王卉凝对上那双墨黑幽深的眸子。神情淡淡地问出了口。袁轶涵却只是唇角一弯,复露出随意的表情,笃定地道,“你不会!” 王卉凝询问般地轻挑了挑眉头,袁轶涵方才被仇恨冲得绷紧了的身子微微一松,半倚在椅背上对着她颇有深意地笑道:“若真是因着你的不慎而使得我死在旁人的手上,那也只能说明我没眼光,我毫无怨言。” 快速地扫了扫王卉凝骤然闪烁的眸光和她因不适而攥在一起的双手。袁轶涵悄悄地勾了勾唇角。眸中笑意更甚,随即又缓缓地道:“我虽然希冀得到你的帮助,但你若觉得勉强。亦可当作我方才的话没说,只将它抛诸脑后便可。” 王卉凝双手食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嘴唇轻抿地看着袁轶涵状似不在意的神情,一向清明的脑子微有些混沌,只沉吟着该如何作答时,却听外面紫衣一声轻唤:“主子,小少爷喝下药后出了一身汗,额上的热度却更甚了,这会儿还一直梦魇说着糊话,您快去看看吧。” 看着王卉凝眸光骤然一沉,脸上的忧色毫不掩饰,袁轶涵心中越发不解,却是快速地站起身来,对着她道:“你快去看看吧,明日白天我再来找你看病。” 本想说钟云已出事自是无暇再顾及这边,他不需再为了当初震慑钟云的话再来医馆中。转念想想他若是突然就不再来了,倒反而容易让人起疑。王卉凝便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终究还是没有将帮或是不帮他的话轻易说出口,与他一道出门,目送着他如风般轻身纵出后院,方才入屋急步来到床前。 ****** 京郊的庄子上,碧纹绕过夜行的人一瘸一拐地进入一处院子内,见到那间矮小的屋子里亮着的如豆灯光,她如一只归港的小船终于找到了着陆的港湾,唇角露出一丝如释重负般的笑容,撑着混身酸痛的身子快步向灯光处靠近。 “娘!”推开窄门看到屋内坐在床前就着灯光缝补衣物的苍老妇人,碧纹开口轻唤道。一天一夜的逃亡,终于摆脱潇湘馆追来的人重新回到此处,见到自己的亲人,她既有一种劫后重生的庆幸,又有恨不得马上将复仇的好消息告诉母亲的冲动。 “纹儿?”陈香秀听到是女儿的声音,心中一喜后迅速地放下手中的衣物,一眼瞅到碧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模样时先是一惊,待急急地走上前来看到她脸上的淤紫和嘴角的血丝时更是眸中担忧立甚,一把拉过她道,“碧儿,你这是怎么了?” “咝!没事,只是来时在路上摔了一跤,不小心碰着了。”陈香秀的触碰令得碧纹轻吸了一口气,心中被亲人关怀的温暖却更甚,伸手拉住欲要去屋中找寻以前余下的伤药的母亲,她神情间透出几分激动,“娘,我为青儿报仇了。” 提起青儿,陈香秀的心猛然揪了起来,自受到打击后骤然苍老的脸上悲色四溢,泪水更是顺着已有不少皱纹的眼角迅速地滑落:“我的青儿是个命苦的孩子啊,都是我的一己之欲葬送了他的性命。早知会害死他,便是有金山银山送给我,我也不会将他送去那畜生的身边做小厮啊。” 极度的悲伤过后,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再次急急地望向自己的女儿:“莫说秦家不比寻常人家,便是那畜生进进出出身边都伴有小厮,你……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如今这副情形,可是被他身边的人殴打所致?若是你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更深的恐惧萦绕在陈香秀的心头,她两手紧紧地抓着碧纹的双手,再次对着她上下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眼中的泪水滴落得更快。 “娘,我如今不是好好地站在您的面前么?”碧纹的双颊也早已湿润,却抬起袖子替母亲拭了拭泪,轻声安慰了一声,眸光深沉地道,“如今那畜生只能终生瘫睡在床,宛若一个活死人,青儿他在地下,也能瞑目了。” 这样的人让他一死了之,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她要让秦之岭和胡氏天天对着他那具半死不活的身子,天天伤心欲绝,否则,她便对不起死去的弟弟和瘫痪的父亲。 “真的?”碧纹的安慰和大仇得报的快意令得陈香秀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一瞬的失神后她又急急地转身奔到床前,拉住秦松的一只手,喜极而泣地道,“孩子他爹,你听到了吗?纹儿替青儿报仇了,秦家那畜生再不能在外为非作歹了。” 秦松正睡得极沉,回给她一个背部,转身之后竟是传来轻轻的呼噜声。 “娘!”碧纹知道父亲即便听到了,如今已疯颠的他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瞧着母亲这个模样,心中越发刺痛,扑上前将她紧紧地抱住,母女两人默默地流着泪,却不知是悲多还是喜多。 心中再为报得大仇而感到畅快,可爱的弟弟终究再也回不到她的身边,血性率直的父亲也再回不到从前。 “娘,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们二老了,我们一起在这庄子上勤勤谨谨地干活,孙姨太太和王姨娘会给我们一口饭吃的。”碧纹紧紧地搂着自己的母亲,状似呢喃地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她。大仇得报,她剩下的使命,便是好好地保护和侍奉健在的亲人。 “哎,好,好!”陈香秀抬手轻轻地触着女儿的长发,连连点头。 这边虽说不算其乐融融,却也是心愿达成、亲情洋溢。那边独坐在桌前看着灯下自己孤寂的身影的秦含霜,却是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碗,把手举得高高的却又无力地垂下,最后咬牙道:“该死的碧纹,果真事情一办成便溜之大吉了,我只看着潇湘馆的那帮龟奴把你抓住送到怡香院去才好。” 若是连这仅有的茶碗都砸了,她今后便连喝水的器具都没有了。抬眼环顾了一遍周围稀少而破旧的摆设,秦含霜瘦削了不少的面庞露出狰狞不甘之色。 凭什么!凭什么她努力了这么久,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一个下场。她不甘心,她不能眼睁睁地瞧着候府里的那份荣华富贵落于旁人,而自己却只能偷偷地在这破旧的宅子里苟延残喘。孙钧是她的,文远候夫人的那份殊荣也是她的,她绝不容许其他人再染指。 两手一按桌子,她骤然起身疯了一般奔出门去,直到摔倒在漆黑的院子里,听到耳旁如同鬼泣的风声,她方才自疯狂中清醒过来。手抚着平坦的小腹,无力地瘫软在地。 是王卉凝害了她!她没了儿子,没了丈夫,甚至再没做母亲的权力,这一切的一切都拜王卉凝所赐!再次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秦含霜,早已忘记自己做了什么,心中牢牢记着的,只有王卉凝一个人的名字。(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多事的一天 “从明天开始,老夫人可以不必再天天奔波来此了。”王卉凝瞅着对面娴静而立在赵氏身旁的赵尔冬,淡淡地道,“恕我医术有限,老夫人此症,再施针下去,亦只能止步于此。” “王大夫过谦了。若非您过人的医术,姑母如何能恢复得这么快。”赵尔冬亦敏锐地察觉到赵氏的症状已多日不变,就如同两个月前病情止步不再恢复时一样,听了王卉凝的话,却是神情认真地向着她道。 如今的赵氏,嘴角不会再无意识地流涎,偏瘫的半边身子亦有了些许知觉,原来需要人挪动的手和脚也能做些简单的动作,头脑的灵活程度更是恢复到了原来的八成,已经着手处理府中事务了。这样的症状与两个月前相比,简直是令人不敢想像。 令赵尔冬感到欣喜的,除了姑母身体的好转,还有她对自己宛若亲生女儿的态度,更重要的是表哥孙钧对她渐好的态度,心中对王卉凝的好感甚至是感激自然也不可避免。此时听了王卉凝的话,她已深表赞同,却回头低身对着赵氏轻声询问道:“姑母,王大夫的意思是让咱们不再扎针只回府去慢慢调理着,您看如何?” 每日的奔波,特别是这天气渐凉后每日的早起,让赵氏对王卉凝这不出诊更不惧权贵的破规矩颇有微词,只因着自己身体上可喜的变化才使得她隐忍不发。此时听王卉凝的意思分明是再治也无效,便淡淡地应了一句:“嗯,既然王大夫已经言至于此。我自也不能强人所难。这针便停下吧,顺便也多谢王大夫这段日子的细心调理。回头你让人封一封银子给王大夫,我们候府不比普通人家,这该有的礼道自是不能少的。” “嗯,冬儿一定照姑母说的办。”赵尔冬乖巧温顺地应下,转身又对王卉凝道了一回谢,态度却是真诚而和气。这一回王卉凝却没有当即推拒赵氏的赏银,她既说是大户人家的礼道,那便让她送来吧,她倒懒得再与她多费唇舌。 送走赵氏和赵尔冬。王卉凝方才感觉到彻底的轻松。她们不来,她便再也不用担心孙钧会不会突然什么时候跑到医馆中来了。 “主子。方才阿文来了一趟,说是您的家人进京来寻您了。”来不及唤医者进来,翠儿却是先一步掀帘走了进来,对着王卉凝轻声道。 “家人?”王卉凝眸光骤然一紧,声音不自禁地沉了沉。自她嫁入候府的那一刻起,她便与秦家没有了任何干系,而自跌入湖中的那一刹那,她更是连唯一嫡亲的妹妹都没有了。这会儿却是谁敢自称她的家人? 骤然反应过来翠儿话语中的“进京”二字。王卉凝才明白过来翠儿所指的家人是什么人,心中更多的却是意外与愕然。自上一回在飘雪的建议下让人往家里送了一回信后,她几乎将本尊的这个娘家给忘了。他们这个时候进京。为的又是什么? 虽然从飘雪的话语间隐约判定,本尊的娘家对本尊似乎不错,但这些也只是飘雪原来从本尊口中得知,并未亲眼所见,以本尊原来乐观、容易满足且对人不设防的性子来看,实在难以判定是否真如此。而从他们在得知她和离的消息后隔了四个月才进京来看,她越加不太相信。 “来了几个人?他们现下在何处?”王卉凝微垂下眼眸,声音说不出有多急切,却也不见冷淡。毕竟,她占着本尊的身子,若是她表现得太过冷漠的话,即便不引人起疑,也总会让人觉得她薄情寡义。 “您的父母和弟妹外加一个老仆统共五人,现下正在恪王府中。”翠儿回答完,略一停顿又望着王卉凝道,“据说原本早应该到的,是因着在路上遭遇了劫匪,所带财物尽被抢光,跟随的仆人也走得只余下一位年过五十的老仆,他们一路与人做活赚取盘缠,您的母亲又一度重病不起,才耽搁到了现在。” “他们遭遇了劫匪?”这一回王卉凝的声音中除了震惊,还夹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她当初让人送去的信中,只简单提了自己和离到了恪王府中一切安好让他们不要记挂的话,当初或许还想过他们听到消息后会不会进京来看她,待到一个月过去了,本尊的家人却连影子都没有,她便完全将这一茬抛在了脑后,连想一想如何面对他们都不曾,此时听到这个理由,心中不免有些动容。 虽然一度落魄,却好歹曾是世家子弟,当初享受富贵荣华,如今却为着担心她而一路与人做活赚取盘缠,这不仅仅是吃苦放下尊严那么简单,其中蕴含的,便分明是他们对她的爱。除了早逝的母亲,从来不曾有人如此关心她。即便明知道这份关心是给死去的本尊的,她亦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否则,如何对得起本尊给她的这具身子。 “母……亲的病可好了?阿文可知道他们进京是否还有其他人知道?”略一沉吟,王卉凝抬眸问向翠儿,翠儿想了想答道,“据说是老夫人的病好了他们才上路的,阿文还说他们是直接去的恪王府,因着穿着普通,路上并无人注意到他们。” “我让你留意庄子的事现下可有进展?”王卉凝心思微转,尔后再次问道,翠儿连忙又道,“奴婢正要向主子回禀此事,现下有两处庄子奴婢觉得很合适,一处在普宁寺东侧山脚下,是一个比咱们这儿略大些的院落,院前是大片绿竹,院后则是一个小池塘,平时在池塘里养点鱼和鸡鸭再种点莲藕都很好,环境极清幽,价钱也蛮实惠,只需八百两纹银,若是谈得拢,价钱还有点商量。另一处则在西郊北面,环境一般,院子不是很新,却胜在大,里面有两个独立的院落,院后还有几亩良田,卖主却咬着要一千二百八十两银子,一钱都不能少。主子您看,您要哪一处?” “你与伢商说,我看中了那个小的,却因着我身边银两不够,让他缓我几日。”王卉凝沉吟着开口,双眸看到翠儿迟疑了一下欲要移动的脚步,却是补道,“你让飘雪乔装一下即刻带上一千三百两银子出去,将西郊的那处院落买下,我等着用。并对阿文说,先让我父母他们在恪王府住几日,过几日我再告诉他如何打算。” 本尊的父母和弟妹都来了,家中便没了亲人,若是他们愿意,便让他们直接住到那处庄子上去,也算她替本尊尽一份孝心。便是他们执意要回去,买下一处庄子,待到这里的事情了了,她搬过去住也是极好的。 “好,奴婢这就去告诉飘雪姐姐。”翠儿心中虽有些疑惑王卉凝这话语前后的不合逻辑,却也只是一迟疑便低声应下,掀帘而出唤了病人进去就诊。 给几个染了普通风寒的病人开过药后,趁着闲下来的间隙,王卉凝端起了翠儿按例备好的茶水,抬头望着窗外的太阳,估摸着袁轶涵很快便要来了,心里却有些烦躁起来。昨晚一直待到熙儿退了烧热人瞧着没事她才静下心来,却因着太过疲惫,一上床便睡着了,今早起来又忙着替赵氏施针给其他病人诊治,对于袁轶涵昨晚的话她竟是没有时间好好思虑一番。 袁轶涵遭人陷害家破人亡,于她来说倒是有种同命相连惺惺相惜的感觉,更因着他屡次相救,她有一种被施恩的感觉。但这事毕竟不同儿戏,她到现在也只是听了他的一己之言,不说他的话未必百分百正确,其中会不会夹了他的个人情绪,只说那李淑妃位高权重,她不能因着一时义气将母子两人和飘雪她们全都置于危险之中。 “哎?今儿这医馆里瞧着倒有些冷清。”听到渐近的轩辕昊的声音,王卉凝收敛了心神,起身迎了出去,“安王爷来了?” “嗯,母后见了我从你这儿带回宫去的那些药,心里也感叹有好几味竟是比宫里上好的御药药效还好。正好她这些日子有些精神不济,宫里的那些提神醒脑的药服了不少却不大见效,今儿个我特意来问问,你这儿是否有这方面的药。”轩辕昊笑呵呵地望着王卉凝,神情间不见皇子的倨傲。 王卉凝一向觉得轩辕昊这样带点孩子气的脾性极讨人喜欢,对着他,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听了他的话不由道:“我这儿倒正好有些,却不是服用的,而是制成香囊佩戴在身上的,里面或以冰片、樟脑和桂皮为主,或以冰片加白芷、苍术与川芎,还有一味是添加丁香与樟脑的。您看皇后娘娘喜欢哪个味儿,我与您去取来。” “就取最后一味吧。”轩辕昊略一思索,便对着王卉凝道,“母后一贯喜欢闻丁香的花味。” 王卉凝含笑点头应下,叫了从后院回来的翠儿上茶,便亲自去了隔间里的药柜里取来。待她找寻了一番再次回到厅堂中,却见轩辕昊撑着额头坐在圆桌旁,起先并没在意,走上前去却见他的脸色微微有些不好,甚至连唇角都有些发紫,瞬时眸光一紧,急急上前对他道:“安王爷,您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飞来横祸(一) “不知道,突然感觉很累,很想睡……”轩辕昊的声音轻而无力,还未说完,撑着头的手一软,整个人便向着桌面上趴去。王卉凝眼疾手快两手往下一伸,方才使得他的头没有硬磕在桌面上,看着他越来越不对的脸色,心头却是咯噔一下。 他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犯起了困呢?便真是犯困要睡觉,脸上也不会泛出苍白灰暗之色才对啊。急速地扫了一眼被轩辕昊习惯性地留在医馆门口的他的侍卫,王卉凝右手已快速地扣上了他的腕脉,初一触到他沉涩的脉跳,眸光凝了凝,继而又缓了缓,待到放下手时,眉头却是紧紧地蹙着,心头更是瞬时萦上了惊慌。 安王此症乃是中毒之兆,并非犯困,而他的脉像虽沉涩凝迟,却还不至于虚弱无力,只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倒尚不足以危及生命。但,莫说他体内的毒性会不会进一步发作而令他身陷险境,便情势真有如此乐观,王卉凝的心头也丝毫轻松不起来。安王不比旁人,平时饮食起居自有专人伺候,他到底是误食还是误服了什么,才会出现此症?而又为何偏偏那么巧,他这毒发时间竟像是算准了一般,恰巧在他来到医馆喝了一碗茶后不久? “不必通报,你们还在这儿守着吧。”医馆门口袁轶涵不以为意的声音令得王卉凝身子一僵,待到回头看到侍卫们只朝这边看了一眼轩辕昊似乎仍撑着脑袋的背影而不再上前时,她脚下一软,后背冒出了几丝后怕的热汗。 若是侍卫们上前看到轩辕昊这副情形。她要如何解释?他可是喝了那碗茶后才毒发的啊,不论轩辕昊情形会不会越来越严重。便是凭着他在这里突然出事,若是给她定一个谋害皇子性命的罪名,她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超多好看小说] “出什么事了?”袁轶涵快步来到桌前,骤然看到轩辕昊难看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目时,也是心中一惊眸光一紧,低声问着王卉凝,“你应该知道他是安王。” “他中毒了。”王卉凝半个身子挡住轩辕昊,另一手吃力地扶着他撑着额头的手,做出一副与他交谈的模样。已来不及与袁轶涵讨论认不认识轩辕昊的话题,对着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快帮我想办法把人弄到后院去,否则让那些侍卫知道他中毒的事再回去禀报给皇上知道的话,我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把人弄到后院去,待到查清毒源再通过药物帮他清除余毒或是抑制毒性的进一步发作,她也算是有几分澄清自救的可能。若是被他的那些侍卫发现,定然不会容许她再在他身上用药,说不定便会彻底置安王和她于死地。从此一路去往宫里,一旦耽搁。轩辕昊的情形只会越来越危险。而皇上一怒之下直接将她处死,她便身上长了一千张嘴也没用了,甚至还要连累熙儿和飘雪、紫衣她们。 几乎没有思虑。她直接将此事的严重性告知了袁轶涵,便如同说给极熟悉放心之人一样,仿佛理所当然。 袁轶涵的眸光骤深,疤痕之下好看的菱唇抿了抿,下一瞬却发出一道客气含笑的声音:“您既有如此雅兴,我自然奉陪到底,正好我也从未见过这药是如何制出来的,今天便陪着您一起去开开眼界。” “既如此,趁着现在没有病人,我便去制给您们二位瞧瞧吧。”王卉凝想也未想,几乎是袁轶涵的话声一落,她便紧跟着轻轻地应下。 两人互看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袁轶涵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竟是一手伸过去抓住轩辕昊的左胳膊,半拉半拽着他向着后院而去,王卉凝便忙抬了步子跟在后面,借着自己的身子挡着他们拽在一起的手。[]守在门口的侍卫探头看了两眼,想着这是自家主子一贯的作风,便也没有多想,对视了一眼,便又缩回身子继续守在外面。 一直到跨过门槛避过前院的视线,王卉凝的手心和后背已尽数是汗,脚下亦有些许发软。袁轶涵换了个姿势,改拉拽为搀扶,将轩辕昊身上的重量都移到自己身上,看了一眼王卉凝紧张难看的神情,低声道了一句:“别太担心,他的脉像还不算太弱,我相信你能帮他化险为夷。” 清越中透着几许低沉的声音,虽然轻得旁人无法听清,却字字落在王卉凝的心头,使得她慌乱的心得到一丝抚慰,恢复了几丝往日的沉稳。 飘雪和紫衣正在小院中制药熬药,一见袁轶涵搀着轩辕昊快步走了进来,后面的王卉凝脸色沉凝难看,均心知不好,认识轩辕昊的飘雪更是心头咯噔一下,急步上前低声唤道:“主子,安王爷这是怎么了?” “快,紫衣,你去拿套新被褥来铺在客厅的矮榻上,飘雪,你把我上回亲手炼制的凝香丸取来赶紧喂安王爷服下。”王卉凝步子未顿,不及多说便随着袁轶涵快步入了房间旁的小厅中。 等到给轩辕昊服下清解体内杂质与毒素的凝香丸并将他安置在矮榻之上,王卉凝开始仔细在他身上查找异样,希冀通过一些线索判断出他中的是何毒物,也好对症下药。袁轶涵静立在侧瞧着她沉凝着神情双目一眨不眨地忽儿翻看轩辕昊眼睑和口鼻,忽儿用银针轻挑他的指甲等处,半晌后忽然蹙着眉头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方才路过他的马车时仿佛闻着里面有淡淡的茉莉香味飘出。” “安王一向爱喝茉莉花茶。”飘雪抬眸看了袁轶涵一眼,不明白他此话何意。王卉凝却是手上的动作一顿,眸光一凝,猛然回头望着袁轶涵,“你确定闻到了?” 茉莉花清香好闻,泡茶喝更是让人神清气爽满口溢香,茉莉根却是有毒之物,对人体有麻痹作用,一旦误食到了一定的量,便会使人陷入昏迷之中,重则抑制心跳,夺人性命。若是在泡茉莉花的时候悄悄地将一些茉莉根混在其中,待到茶水呈出来时,实在让人难以分辨。她方才脑中便闪过数种能致此症的药、食和花草,对茉莉根亦有怀疑。 袁轶涵的父亲既是宫里的太医,从小耳濡目染凭着他的聪慧自然能懂得不少药理。他此时说出此话,怕亦是怀疑轩辕昊乃是误食了茉莉根。 “我嗅觉虽谈不上十分灵敏,这点味道却还是能判断得出来。”袁轶涵声音轻飘飘,看着轩辕昊的眸光却是越敛越紧,“在你看来,他此症有几分可能是中了茉莉根毒?”若非他恰巧路过闻见茉莉香味,又曾在父亲的医书上看到过茉莉根有毒,亦不会怀疑到这上面来。 “现在至少有八分。飘雪,抓着安王的手腕,随时注意他的脉像。”王卉凝眯着眼睛回答完,叮嘱了飘雪后又叫了紫衣取了另一味解茉莉根毒性的药给轩辕昊喂下,便提起针开始刺激轩辕昊的几处要穴,希冀能配合着解毒药尽快将他从昏迷中唤醒。 “我先来,尔后你用针替他疏通排散。”袁轶涵骤然唤住欲要将针扎入轩辕昊身上的王卉凝,一把将躺着的轩辕昊扶着坐在矮榻上,自己脱了鞋子盘腿坐在他身后,尔后双手抵在他的后背,竟是欲要用内力替他逼毒。 “好。”王卉凝毫无异议地撤了针,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袁轶涵缓缓地将自己的内力注入轩辕昊体内。 对比前面那张俊美如月璀璨如星的脸庞,后面男子脸上的厚重疤痕显得那么触目惊心,既让人感觉害怕又让人觉得腹内翻涌,很有一股要把隔间饭都呕吐出来的冲动。王卉凝却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看得出神,觉得他这样双目微闭菱唇轻抿的神情让人有一种心安之感。 渐渐地,袁轶涵和轩辕昊的额头均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看着一滴凝结的汗珠从额间滚落至袁轶涵的额头,却挂在他的浓黑的眉毛之上欲落未落,她右手捏了捏指间的银针,方才控制住了心底莫名升起的要抬手替他拭去的冲动。 “好了,接下来只能靠你了。”袁轶涵突然睁开双眼,眸光直直地落在王卉凝的脸上,看得她心头闪过一丝慌乱,指间的针差点掉落在地,缓了缓方才装做神色平静地点头,抬起针开始为轩辕昊疏通排解。 内力并不是万能的,袁轶涵能做的,也只是将逐渐在轩辕昊体内扩散的毒性逼至一处,将它的危害降至最低,真正要将毒性完全排出,还要靠王卉凝的药物和针炙双管其下,方才有可能见效。 银针在手,王卉凝被袁轶涵那一看而生出的慌乱渐渐敛去,自然而然地便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平静。袁轶涵在侧看着她比在柳家庄时又娴熟利落了不少的针法和仿佛天生便该驾驭这些银针的气度,心中油然生出当初将医经交给她实在没有辱没这本奇特的医书。 这边大家屏息凝神地静待着轩辕昊从昏迷中醒来,突然听得急急的脚步声跑了进来,翠儿带着喘息的声音道:“主子,福王爷来医馆找安王爷来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飞来横祸(二) 福王?王卉凝和袁轶涵的眸光几乎同时一沉。努力地稳了稳,王卉凝捏着的银针方才没有因为手指的轻颤而刺偏。 “怎么会这儿巧?”将针准确无误地刺入轩辕昊的穴位之中,早已掀了帷帽的王卉凝抬起头拧着眉毛紧盯着袁轶涵,眸中的担忧、不安之色丝毫未作掩饰。仔细算算,轩辕昊到这医馆中已是来了四五回了,以前也没见福王爷亲自来寻他,为何偏偏这一次他出事了,轩辕炎就来了呢?是凑巧,还是另有玄机? “一切都待事后再说,目前最要紧的是尽快将安王身上的余毒驱尽,使他能摆脱危险尽快醒来。福王那边我先去堵一堵。”袁轶涵心中同样疑窦重生,却回给王卉凝一个宽慰的眼神,抿了抿唇抬步与翠儿一道迎了出去。 “福王爷?您怎么也有雅兴来此?安王正在后院观看王大夫制药,下官正有一个治军的新法子,不知福王爷可有兴致听下官一谈?”袁轶涵的声音从厅堂遥遥传来,王卉凝没有再继续屏息听下去,低头看着额头冒汗却依然双目紧闭的轩辕昊,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凝神为他施针。 她相信袁轶涵的手腕,相信他一定能尽可能久地将福王堵在外面,给她最多的时间。所以,目前她要做的,便是尽最大的努力,以最快的速度把轩辕昊唤醒。 狭小的厅堂中寂静无声,飘雪和紫衣均屏息凝气双目紧盯着王卉凝的每一次下针与提针,耳旁只传来屋外冷冽寒风扫过树梢时传来的簌簌声。而与屋外听起来都让人多了几分寒意的冷风相比。屋内的王卉凝却是额头汗水滴落,里面的衣物早被汗水浸透粘在了肌肤之上。值得王卉凝庆幸的是。不知是袁轶涵内力逼迫的作用,还是轩辕昊本身中毒没有那么深,他的脉像虽凝涩却平稳,没有让她的神经绷到极致。 时间在紧张的期待与奋战中飞速滑过,王卉凝只觉得手指发僵手臂酸疼,矮榻上轩辕昊额头的汗珠已被紫衣拭去,紧闭的双目却仍没有睁开的迹象。当王卉凝再次将针轻轻扎入他的人中穴时,外间厅堂里福王爷轩辕炎的声音再度传来:“嗯,若真能操练成你说的这般。我们南黎国的军队将比原来强大数倍。明日进宫时我便向父皇提一提此事,看看他老人家如何说。哎。皇弟既知晓我来了,因何还不见出来?什么制药之术竟将他迷住了?本王也去瞧瞧。” “福王爷!”袁轶涵往日慵懒随意的声音中不觉间透着几丝急切,王卉凝心头再次一紧,却听得旁边飘雪如释重负地低声喊道,“主子,安王爷他醒了。” “谢天谢地,总算醒了!”王卉凝猛然回过头去,对上轩辕昊缓缓睁开的眸子。只觉得沉沉压在心口的那块巨石终于被挪开了。来不及缓一缓一直紧绷的神经,对上轩辕昊迷茫疑惑又透着震惊与不解的眼神,她一边迅速地将他身上的银针一一拔除收起。一边挑拣着重点开口道:“安王爷,您方才中毒昏迷在我的医馆之中,我与仇炎将军合力才勉强将您救醒。我与您心中一样有着众多解不开的疑团,只请您先行将突然寻来的福王爷劝回去,之后我再与您细说这其中的诡异或者说是阴谋。” 轩辕昊的浓眉几乎拧成了麻花,再细看了一眼面前熟悉面孔之上的凝重之色,竟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坐起身来接过飘雪递过来的热毛巾胡乱地拭了一把脸,不顾仍有些眩晕的身子快步出了屋子,竟是令王卉凝来不及将先前说他来此看制作药物的谎话说出口来。 “父皇倒是真赏识你,却没想到你堂堂一男儿,竟是如此话多。”先前袁轶涵提出的治军的新法子,轩辕炎还听得津津有味,想着可以借此在皇上面前表现一番,此时再被他几度缠住便有些不耐烦了,甩了甩袖子便欲大踏步走向后院,袁轶涵眸光一沉之下差点伸手一把拉住他,恰见轩辕昊快步走了出来,虽然脸色仍有些苍白,倒也看不出太多的异样,不由心头一松,转而笑道,“下官只是觉得王爷您为人谦和,忍不住想与您多说几句。(.无弹窗广告)既是惹您着恼了,下官便只有闭嘴不言了。” 心里却是忍不住苦笑:他风度翩翩俏儿郎、驰骋沙场真勇士的形象今儿算是全毁了,竟是话多到令这位带些憨厚的福王爷都嫌弃了。 他心中兀自感叹着,轩辕昊已快步走了出来,使劲地压下心中的众多疑惑,方才使得脸上没有露出太多的异样来,对着轩辕炎时却仍有些神色恹恹:“皇兄你不是在父皇的御书房中么,突然寻我难道是父皇召我有事?” “没事,只是一个小太监在父皇身边说漏了嘴,说看到你出宫来了。父皇怕你在外头惹出事来,所以叫我跟来瞧瞧。”轩辕炎见到自己的弟弟出来,对袁轶涵的那丝不喜倒迅速消散了,说完又仔细地看了一眼轩辕昊的脸色与神情,脸上倒露出些关切来,“四弟,你不是在后面看他们制药吗?怎么我瞧你脸色不好,心情也不太好似的?” “呃……是吗?”轩辕昊心虚地抚了抚脸,并不知道还有这一茬的他竟是一时有些答不上话来,遂悄悄地瞟了袁轶涵一眼。 “咳……”袁轶涵摸了摸鼻子,清咳一声后厚着脸皮道,“安王爷不会是被那几味药的味道呛着了吧?”他为了替人作掩护,已是形象全无了,此时再开口,福王爷对他话痨的印象怕是要定格了。 “对,仇将军也闻到了吧?起先我还觉着制药是一件挺好玩的事儿,没想到不只是一件体力活儿,有些味道还真难闻,我差点都吐了。”经袁轶涵这一提醒,再加上几瞬间的缓和,轩辕昊应对起来已自如多了。 “没事便好。既不好闻,何苦还要一直待在里面?”轩辕炎虽比轩辕昊年长近十五岁,生活阅历丰富了许多,却仍有几分憨厚,听了轩辕昊的话,再见他挺得笔直的身子,遂点了点头,“没什么事便早些回宫去吧,别让父皇担心你。” “嗯。”轩辕昊连忙点头应下,抓了抓头,一副孩子气地道,“皇兄你先回去吧,我再替母后寻一件心仪之物便回去,待会儿会直接去父皇那儿报一声平安,可好?” “那你可别再淘气了,让侍卫跟紧些,早些回宫去。”轩辕炎略一迟疑,见着轩辕昊一副哀求的神情,方才点了点头,离开时却又对着守在外面的侍卫沉声叮嘱了几句。 “我同王大夫和仇将军有些话要说,你们在那儿守着,闲杂人等不可靠近。”目送着轩辕炎上了马车离去,轩辕昊尚透着几许少年稚气的脸却是一沉,对着门口的侍卫指了指厅堂通往小院的过道,声音中透着从未有过的威严和气恼。 “是!”侍卫们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都低声应是,齐齐随在轩辕昊的身后在过道上并排站好。轩辕昊与袁轶涵快步走入小院中时,王卉凝正站在寒风中迎候。 “你是……王卉凝?”轩辕昊上前盯着王卉凝娇美的脸庞,问完后见她轻颔了颔首,转头看到袁轶涵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意外,他先前的震惊不由转为了一丝气愤,“敢情你就瞒着我一个?” “奴婢该死,差点让安王爷在此出了危险。”王卉凝跪倒在地抬眸看向轩辕昊,无意辩驳隐瞒身份的事。若非兹事体大,她应该还会一直瞒下去。 “王……大夫隐瞒身份自然有她的打算,此时不是谈论个中缘由的时候,安王爷应该生气的更不是如此一件小事。”袁轶涵沉凝着神情及时将轩辕昊的话题叉开,待轩辕昊抬手示意王卉凝起来说话,他便将人让进小厅之中,对着其微蹙的眉头,沉声道,“难道安王爷就不想知道自己所中何毒,何人所为,对方又因何要将此嫁祸到王大夫的身上吗?” 明眼人只要将此事前后串连起来稍一细想,便能知道对方居心叵测,不只对轩辕昊存了歹心,王卉凝怕也是对方欲要除去的对象。可轩辕昊毕竟年幼,方才又处于昏迷之中,他若不点出来,他怕还不能瞧出其中的道道来。 袁轶涵此话一出,王卉凝的眸光更深,紧抿着唇平静了下一通细想后又乱又气的心境,抬眸望着轩辕昊道:“安王爷,您方才昏倒在医馆之中,是因为中了茉莉根之毒。方才若不是仇将军及时运用内力替您逼毒,您怕是不会这么快便醒来。您仔细想想,您来此之前,是否喝了马车里的茉莉花茶,那些茶都经了哪些人的手?可不可能有居心叵测之人从中做了手脚?” 她想不明白,隐匿了身份的她只是一介普通妇人,就算曾与钟云有了些过节,对方却还没有胆大到利用轩辕昊的生死来嫁祸于他的程度。可是,除了钟云,她又更想不出自己到底阻碍了谁的前程,侵犯了谁的利益,要逼得对方行此狠招。唯一的解释便是,对方想除去轩辕昊,而她恰恰成了了那最无辜的冤大头。 “茉莉根?我除了马车行在东街的时候在马车里喝了一碗茉莉花茶,便什么也没有喝。”轩辕昊说完脸色顿时一黑,拍案而起就要去让人把跟来的太监抓来,却被王卉凝一把拉住,“安王爷,若真是你身边的小太监所为,他还敢一路随着你来此吗?此事怕是另有蹊跷。”(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沉住气 “我今儿是特意为了给母后寻药才出宫的,一路不过是坐在马车上走走看看。若非是我身边的人,还有谁能接近我?”轩辕昊脸色黑里透着青,心情已是愤怒到了极点,若非被王卉凝一把拉着,他怕是已奔到前面处置了在那儿候着的贴身太监。 他虽行事鲁莽了点,性子活泛了点,对身边的下人却还算和气,就这样竟然还有人想对他下手,差点令他昏迷不醒?一想到这儿,他满腔的怒火便无处发泄,隐忍了又隐忍,愤怒地一掌拍在小桌上,震得桌上的茶碗盖一跳后又重重地落下,磕在茶碗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话是这样说,可安王爷身边那么多人,未必就一定是您的贴身太监。”王卉凝拧着眉头,心里同样怒火中烧,“况且您的贴身太监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当初必然是经过了重重考验方才到得您身边的。就算是他,能在您身边潜伏这么久,又焉知背后没有同党?他一个太监因何要害您,您难道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吗?” 轩辕昊出去的那一会儿功夫,她已前后仔仔细细地寻思了一遍,亦有些怀疑是不是他的贴身太监所为,但听飘雪说那太监乃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已在他身边跟随了近十年,又觉得可能性不大。 她寻思来寻思去,都觉得对方是想一箭双雕,主要目的是害轩辕昊,其次是想把责任推到她身上,让她做个替死鬼。而不可能颠倒过来主要为了诬蔑她。即便是本尊当初在宫里得罪了什么人,亦不可能做这种轻重不分之事。 若真是那贴身太监有此目的。又如何会隐藏十年等到现在?难道这十年来都不曾寻到机会?他们如此所为,不只置她的性命于不顾,便是这医馆中的任何人都脱不了干系。若非她还有着另外一层身份,轩辕昊深知本尊的为人与对皇后娘娘的忠诚。否则,怕是连他都未必能全信她的言辞,此刻她就要百口莫辩了。 王卉凝的话像一盆凉水一般,立马浇息了轩辕昊心头窜起的火苗,虽冲动却同样聪慧的他焉能不明白擒贼擒王的道理,紧紧地握着拳头。一拧眉,重重地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皇后娘娘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宫里那么多太医。缘何要安王爷亲自到宫外来寻药?可有人知道您出宫来干什么?”袁轶涵沉着嗓子骤然出口的一连串问题令得王卉凝心头陡然产生一个令人震惊的想法,面色同时跟着一变,猛然抬头看向袁轶涵,那墨黑深邃的眸子里蕴藏的讯息却似乎与她的猜测一致。 “母后自从在南方那一病之后,虽因皇叔妙手而脱离了危险,且天天服用着御医房的药,起先瞧着似乎恢复得很好。可自皇叔离开后,却一直有些精神不济。人也容易疲倦。太医们亦轮流开了不少的药,却总不能见效,所以我才来这儿瞧瞧。”轩辕昊毕竟年少。又心思不够细腻,隐隐觉得袁轶涵此问似乎另有所想,却未能及时明了,但因着知道王卉凝的为人,方才又多亏了她们二位相救,有些话便没有隐瞒,“我是直接从母后宫里出来的,除了她身边的宫女太监和我身边跟着的那几个人,没有其他人知道我出宫是为了什么。” 说到此处,轩辕昊似乎终于明了袁轶涵此问的意图,双眼圆瞪,眸中先是闪过不可思议之色,既而又是既担忧惊惧又是愤怒怨恨的眼神:“难道……” “您喝过这儿的茶后便陷入昏迷之中,对方似乎算准您来此后我必然会让人给您奉上一碗茶,由此可见他们一直在暗处关注着您的行踪,或是我这医馆的动静。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动手,或许,是他们害怕什么?”王卉凝见不甚明了的轩辕昊终于想到了这一层上,对着他开口,却仍说得十分含蓄。 毕竟,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胆敢谋害她那可是杀头诛九族的罪名,她们此时也只是猜测怀疑,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更不能直接说出是何人,如何能随意将这谋害之话说出口来。 “不行,我得尽快去母后宫中看看,并将此事告知她。”见王卉凝亦有了这层猜测,轩辕昊心中的担忧更甚,猛然站起身来,便又要急着出去。 “安王爷,”王卉凝与袁轶涵对视一眼,急步上前唤住他,“您对皇后娘娘的担心我能明白,但此事只是我们的猜测,只从宫里的太医为皇后娘娘诊治多次都不曾觉察出异样就可看出,便是真如我们猜测的那般,也定然做得非常隐蔽。他们既敢对您下手,想必早已有了对策,福王爷说不定亦是他们有意引来的。您就这么急冲冲地出去,岂不是完全在他们的意料掌控之中?” 见轩辕昊冲出去的步子果然顿了顿,王卉凝再次上前一步,对他躬身一礼,抬眸望向他诚恳地道:“安王爷昏迷在此却能丝毫对我不起疑,我心中实在感激不尽,对皇后娘娘的担心也丝毫不逊。对这样居心叵测胆大妄为之人,我们若不连根将其一族拔除,岂不是祸害遗千年?所以,我建议您此去,哪怕心里再气愤,表面上也要装做风平浪静,让人看不出异样,待到了寿德宫再将今日之事细说与皇后娘娘听,听听娘娘的意见。” “你虽只在寿德宫待了两年,我时常出入却是知道你的为人的,如何会怀疑你?”轩辕昊被王卉凝一通道理说得果真降了降火,伸手将她扶起,毫不作假地道,“若真是你所为,我此时又如何能活生生地立在这里?这明摆着脱不了嫌疑的事,以你的聪慧如何会去做?”冲动过后,轩昊倒是将一切都分析得很是透彻。王卉凝听在耳中却是有些动容,这样一个小小女官,能得安王爷如此看待,凭的,怕便是本尊当初的那份真诚吧。 “谢谢安王爷如此看重我。若是可能,我想尽快见一见皇后娘娘。我虽不才,却愿以一己之力给皇后娘娘的身子做个全面的查看。”王卉凝感激地对轩辕昊低了低身子,起身时说道。 轩辕昊自是认可,差点就要拉着王卉凝一道进宫,待对上她沉而黑的眸子时方才动作一顿,想到她方才所虑,若是将她带回去,必然同样引得害他之人起疑警惕,便点了点头:“好,我先回宫去问问母后的意见。” 将先前放在桌上的香囊拿给轩辕昊,目送着他敛住神情如往日一般脸上噙着一抹笑出了医馆坐上马车,虽然那一抹笑容有些勉强僵硬,但王卉凝知道凭他的性子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已是非常不容易了。左右看看医馆中零零落落的几位病人都只是普通的症状,她唤了已跟在身后学习数月的翠儿上前诊治,转目对着袁斩涵使了个眼色,便又再度入了后院。 “你想让谁去醉仙居?明日醉仙居的管事会来这儿取药,我帮你安排。”不待袁轶涵在椅子上坐定,王卉凝捧起一碗茶,微眯着眼睛声音沉沉地言道。 她本还想着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置熙儿和身边一众人的安全于不顾,却不想她待在这医馆之中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却同样无法幸免于成为最无辜的棋子。或许对方只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生生将她和身边人的头推到了铡刀前,随时可能殒命。 她从没觉得自己的地位有多么高尚,却也没有轻贱到任人玩弄的地步。谁若置她和身边人的性命于不顾,她便是拼死也要与之抗衡一番。 “你已猜到害安王爷之人是谁?”袁轶涵看向王卉凝,眸中再没有半分戏谑之色,“我知道你心中有顾忌,你若是因着那些什么狗屁恩情而勉强自己,我情愿多走些弯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用上十年的时间,我若还不能让她们受到惩治,我这辈子也就白活了。” 对上袁轶涵毫不掩饰投射过来的深邃中透着些别样情愫的眼神,王卉凝眼神闪了闪,却掩饰掉心中莫名升起的慌乱,别了别眼,道:“害安王爷之人是谁,皇后娘娘那儿定能查个水落石出。我只知道自己一向是个有仇必报小气之人,今日差点被算计得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若是不假以还击,岂不是也白活一世?所以,”微有些沉怒的语气显示着王卉凝心中的气愤,“你不必觉着我是在帮你,我只是在替自己出气。” 纵观整个皇宫,将来有可能问鼎宝座的,便只有这四位皇子,皇上的其他嫔妃所出均是公主。莫说轩辕翊不在京城之中,便是他在,她也绝不相信他是个表面一团和气装腔作势背后却如此阴险之人。所以,拿她当替死棋子的,只有淑妃娘娘或是她所出的寿王轩辕烨。不论是谁,她都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一条不会反抗的死蛇。 “那好,”袁轶涵倒被王卉凝这气愤中又透着点别扭的语气逗得表情一松,轻声一笑道,“那我就感谢你出气之时能顺便帮到我。人是我从前在军中笼络的部下,既没几人见过他,又有几分本事。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牵连到你。”说到最后,他眸中的那一抹笑意自然而然又变成了坚定与真诚。 王卉凝抬眼看了看他,却听得屋外暗窄的小巷中响起一阵异动,接着便是飘雪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他这是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他是孙家郎? 屋后那条暗巷又窄又阴暗,入口处更是在王卉凝的示意下被飘雪倒了许多的药渣,路过之人躲避都来不及,根本不会走进来。是以王卉凝在此住了四个多月,除了上回那群黑衣人,从未有人进来。 此时不但有人进来,来人竟还是飘雪熟悉的?而且,她不但没有惊慌排斥,语气中竟然还透着几丝担忧,那来人会是谁呢?王卉凝蹙了蹙眉头与袁轶涵对视一眼,见他的眉头亦微微拧着,率先想要出去看个究竟,却在门口遇见一身黑衣的阿离被一青衣男子和飘雪一道搀扶了进来。 阿离?怪不得!王卉凝来不及明白心中了然的是飘雪不排斥的原因还是她话语中的担忧,目光落在阿离受伤的右臂上时,紧吸了一口气。阿离胳膊上的伤口并没有去年逃到柳家庄时深,衣服上和伤口周围的血迹也已经干涸,只有红肿的伤口上不时地有些血迹冒出。但正是这看似不多的血迹,却是令人最为忧心之处。因为,他裸露在外的半截胳膊上的伤口不但红肿,而且隐隐泛着墨绿色,从伤口处往外渗的血亦不是鲜红的,而是暗黑之中透着点绿色,便连他苍白的唇和越发黝黑了的脸也泛着同样诡异的颜色。 “主子,他中毒了。”一向都是静立不语的飘雪破天荒地开了口,即便她的脸上仍然是平常的淡漠表情,王卉凝仍从她微闪紧凝着的眸子中看出了异样,却只是点了点头,“嗯。看样子还不是一般的毒。” “少爷,”阿离双眼已有些迷离,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支撑方才没有昏迷过去,骤然见到袁轶涵。立马强撑着上前去,低声道,“他纠集了不少能人异士。并私下屯积了不少兵马,准备年底进京时分批调到京城四周。看样子像是……”这看似简短的话,他却缓了几次气息,到最后已是再无力气了,经袁轶涵抬手制止后便不再言语,身子却是无力地直接靠在了袁轶涵的身上。 一路之上,便是要将这至关重要的消息告诉袁轶涵的强大信念支撑着他。几度在昏迷的边缘他又苦苦挣扎醒来,运用强大的内力替自己逼毒。如今终于完成了使命,心底的强大支柱瞬间消失,整个人便也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一股从未有过的疲累无力感袭来。令他觉得眼眸都有些沉。 “阿离,你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可知道所中何毒?”袁轶涵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将其扶到矮榻上坐好,看着他越发迷离甚至有些涣散的眼神,嗓音不禁有些发紧,捏在身侧的手更是咯吱作响。为了替他报仇,阿离甘愿独身前往轩辕烨的藩地打探他暗地里的动向。可是,如今消息打探回来了,他却成了如此一副模样。看着这陌生的中毒反应,他所中之毒难不成是轩辕烨所在的东地独有的毒物。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如何对得起他? 紧紧地盯着那颜色诡异的伤口,袁轶涵的眸光越凝越紧。 “昨天……没事……”阿离努力地睁了睁差点合上的双眼,动了动苍白中透着墨绿之色的嘴唇,这诡异的颜色倒是遮住了几分他脸上一贯的冷意,使得他说完后看向飘雪的眼神中也没了往日的冷冽。竟让人仿佛觉着里面还带了几分包含着几许留恋的柔意。只是,飘雪的两只眼睛定定地落在他的伤口之上,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冷光,竟是错过了那一道目光。 阿离的不在意,更令得袁轶涵抓紧了他的双手,看向王卉凝的眸中祈求之色更甚:“这种毒物你可有印象?”见王卉凝缓缓地摇着头,他菱唇抿了抿,拧着眉头沉声道,“你快想想办法帮我救救他,不惜一切代价!” 王卉凝让青衣男子解开阿离胸前的扭扣,看着他胸口处已隐隐泛出的墨绿色,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方才望向袁轶涵道:“他中毒时辰不短,毒物入体已深。若是此时直接用药或许还把握大些。可是现在这个情形,怕是……”见到袁轶涵和飘雪的眸光同时一黯,神情淡漠的飘雪更是露出惊恐痛苦之色,她顿了顿马上道,“我只能说我会尽力,一切只能听天命了。” 制毒,特别是制那些刁钻难解之毒,无非是将一些剧毒之物混合在一起,使其毒性更甚,从而达到单独的一种毒物无法达到的极致效果。但世上之物,均是一物降一物,再刁钻的毒物,亦有破解之法。自上回制了那些春药,又经袁轶涵提醒后,她特意重新研究了医经上的制毒解毒之道,对那些刁钻之毒更是特别研究了一番,对其中道理更是深感赞同。此时最要紧的便是能否尽快判断出阿离所中之毒的配方,若是赶在毒性入侵他心脉之前找到解毒之道,兴许还能有几分希望。 袁轶涵看着眼皮再也撑不住往下耷拉的阿离,脸上尽是痛惜凝重之色,缓缓地点了点头,飘雪却是快速地起身拿来药箱,沉默不语地以极快的速度将验毒所用的器具摆放在一旁。 王卉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手上却毫不耽搁,用手在阿离肿大变色的伤口周围触了触,没有滚烫感,又轻轻地碰了碰伤口,却直到捏上那硬硬的伤口,昏迷中的阿离也没有丝毫反应。 手上的动作略顿了顿,王卉凝抓着阿离胳膊上破烂的袖子往下一扯,立时使得下面蔓延的伤口也露了出来。同样变色肿胀的伤口没有惊到王卉凝,伤口之上奇异的一块胎记却是引得王卉凝眸光一紧,猛然转目紧紧地盯着阿离硬朗不失俊美的侧脸。 因着孙氏说她丢失的儿子右手臂之上有一块月亮形的胎记,当时她甚觉惊讶,所以自然而然便将之记在了脑中。而眼前,同样是在阿离的右手臂上,纵然伤口红肿难看,那一块月亮形的红胎记却是清晰可见。再观他的年岁和刻意细瞧下那与孙钧竟然有着几分相似的轮廓,王卉凝觉得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他,十有八九便是被赵氏用计从孙氏身旁偷走的孙家骨肉。 然而,此时显然不是求证此事的时候。转目看了一眼飘雪,见她抿着唇仍然在忙碌着,看似神情无异,王卉凝却明显发现她的动作没了往日的沉稳。忽然记起那日孙氏说完胎记之事飘雪的猛然抬头,想起当初在柳家庄时飘雪曾替阿离处理过右臂上的伤口。难道,她竟是早在那一日便有所怀疑了?只是,她却能咽在肚中至今不说,想来也是不确定的吧? “飘雪,先取护心丸两粒,解毒清热丸十粒,喂他服下。”王卉凝吩咐完飘雪,便伸手取过一旁的小瓶,用手按住阿离的伤口,通过挤压使得伤口处一粒墨绿的血滴入瓶中,尔后开始用银针和配好的药液进行查验,通过银针和药液的变化来判断阿离所中之毒由何毒物组成。 这些查毒判毒的药液,亦是出自医经记载,奇妙独特之处,令王卉凝甚为叹为观止。以前却只是用来做试验,结果好坏不会觉得太至关重要,此时真拿在人身上做试验,还是一个飘雪有意、疑似孙氏骨肉的人身上,王卉凝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王卉凝捏起一枚银针在盛着阿离毒血的小瓶中蘸了蘸,不过眨眼间,半截银针便成了与阿离伤口一样的墨绿色。只是略顿了顿,她看了一眼银针的变化,便又迅速地将之放入旁边的药液中,众人均屏息凝气地与王卉凝一同看着银针的变化。 一口气将银针依次放入手边的三瓶药液中,银针的颜色都丝毫未变,王卉凝的眉头不觉又拧紧了些,众人的脸色也都越发凝重了。终于,在她将银针浸入到第四瓶药液中再提起时,银针的颜色浅了一丝,这一可喜的变化直看得飘雪沉冷的眸光闪过一道光亮,袁轶涵紧握得冒冷汗的拳头也刹那间松了松。 “斑蝥、天南星、水蛭、蝎子、苦豆草、京大戟、猫眼草、硫黄、蓖麻子、蜈蚣、蔪蛇、蟾酥……”当王卉凝一边快速无误地将银针继续浸入桌上的药液中,一边根据银针的变化声音沉冷地吐出毒物的配方时,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些毒物,随便拿出一样,都是能取人性命之物,此时却是十数种掺杂在一起,阿离能从昨天支撑到现在才不醒人事,已是奇迹了。 “主子,他的脉像弱了很多。”飘雪的声音僵硬而颤抖,抓着阿离腕脉的手指已不知不觉掐入了他的肉中。 “快,将炼药炉上的那锅水倒进浴桶,把水掺热些我要泡药。之后再把他除去衣物放进去,先通过药熏和针灸将他体内的一部分毒气引出来,若是他能撑到我制出解药,应该还有救。”王卉凝一边说着,人已奔出屋外吩咐紫衣按方取药放进澡盆中,自己又快步入了所住的小屋,将自己平日里收集到的珍贵难寻之药取出。当她抱着两个盒子走到厅堂中,看着上身光溜溜的阿离被青衣男子和袁轶涵放进了搬来的澡盆中,飘雪拿着一包银针却是无所适从时,她的眸光一紧。 飘雪平日里针炙之术便很是勉强,此时面对阿离,心内紧张担忧,想必越发扎不准穴位。可这解药且不说许多药物还得她临时搭配,便是光制作之法亦不是飘雪能胜任的。如此一来,竟是让王卉凝有些分身无术的无奈之感。(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喜极而泣 “我来。”袁轶涵突然自飘雪手中取过针包,修长的两指捏出一枚银针,对着王卉凝晃了晃道,“我捏针,你从旁指导。” 王卉凝只是抬眸望了他一眼,便点头同意。他既主动开口,暗黑的眸中又有着几分笃定之色,想必他是有把握的。何况,他父亲是宫里的太医,就算没有精心研习,好歹也是从小耳濡目染,又是学武之人,对人体穴位的熟悉程度绝对要比一直强记不下来的飘雪强得多。 “先取三阳、内关两穴,用平补平泻之法。”王卉凝一边手上称药取药的动作有条不紊,一边声音平静地指点着袁轶涵下针。袁轶涵只是微一点头便手法柔和、深透有力地将针准确地刺入阿离的三阳穴中,尔后轻轻提捻,虽然手法比之她生疏得多,却比飘雪平日里的手法还要好上几分,俨然是懂得其中之道的,却不知是真学过,还是他的悟性本就如此强。 见他如此,王卉凝便不再盯着他是否会刺偏了穴位,一双眼睛只沉沉地盯着面前的药材,手上捣药碾药调配药粉的动作便越发加快了几分,只掐准着时间,在袁轶涵针刺完三阳和内关两处穴位后又出声提醒一句:“再取左右合谷和左右太冲两穴,取大补大泻之法……” “嗯。”袁轶涵轻应了一声,低头却见到坐在浴桶里的阿离上身已被热水泡得通红,胸前隐隐的墨绿色越发清晰可见,脸上额头布满的不知是水珠还是汗滴。整个人软软地靠在浴桶壁上,若非灰衣男子一直扶着。怕是连坐都坐不稳。 指间的银针一紧,他蹙起眉头将眼角挂着的那滴水汽凝结而成的水珠挤落,右手一抬,将银针重重地刺入了阿离的左合谷穴中。除了周围的皮肉动了动,阿离却仍旧没有一丝反应,便宛若那针不是扎在他的身上,而是别人的身上一般。 阿离的毫无反应甚至更觉虚弱的情形令袁轶涵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懈怠,几次的反复之后。捏针下针的动作已娴熟了不少。一旁看着的青衣男子见他如此,心中钦佩之情渐甚。自家主子竟然不只是战场上的猛将谋士。捏起银针也丝毫不逊色于一般的医者。 大约一盏茶后,袁轶涵在王卉凝的指导下,将阿离身上该刺的穴位都一一刺遍,却只觉得阿离胸前的颜色越来越深,情形越发严重,眉头紧皱的同时,终于忍不住转目看向正加紧制药的王卉凝:“不行,阿离的情形越来越严重了。” 王卉凝眉头一拧。回头看了一眼双目仍自紧闭的阿离。目光在他脸上和光裸的上身游移了一遍,最后定格在他胸前的那团墨黑之上。转头又看了一眼面前正在紧要关头眼看着再调试几次便能完成的药水,咬了咬牙。沉声道:“他身上的墨色越来越深,或许就是药熏和针刺起了作用,将他体内的毒气驱至体表了。你一边努力护住他的心脉,再一边将方才我让你刺的穴位重新刺一遍。” 她曾在医经上看到有一种毒物,解毒时中毒的迹象反而会加重,直到毒气全部被驱至体表,方能彻底好起来。阿离所中之毒,别说她在现实中不曾看到,便连医经中也没有记载,她不知道这样的反应算不算是药熏和针刺起了作用。但她知道,现下解药还没有配制出来,他们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与其让大家都伤心绝望,不如给大家一点信心和希望。 “紫衣,往浴桶里再添些热水和药材。”见袁轶涵虽拧着眉头,却是二话不说地相信了自己,捏起银针再次开始针刺,那份信任竟是让王卉凝心头微梗,对着紫衣交待了一声,不再分心,继续卖力地制着药。 再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阿离光裸的胸背之上沾着的水珠竟是隐见墨绿之色,袁轶涵心头一动,用手轻轻地抹在手上细细地瞧着,正想着这大概就是阿离体内的毒气被逼出来了,却听得青衣男子低喊了一声:“阿离的脉像探不到了。” 袁轶涵心中一紧,一把抓过阿离垂在浴桶里的手将两指搭在他的腕脉之上,却直到紧紧地按压住,才能感受到他迟缓而微弱的脉跳,虽不如青衣男子说的那般探不到,情形却强不到哪儿去。若是再这样下去,阿离怕是真的要殒命了。 “把这个给他喂下去,再用内力使这药入他体内后迅速地起作用。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若解不了他体内的毒,怕就是天意了。”袁轶涵紧紧地抓住阿离的手心头一冷时,王卉凝凭空伸出来的一个小瓷瓶,便如在他暗黑的夜空里点上了一盏明亮的灯,虽不甚明亮,却足够照亮前方方寸之地。 “谢谢你!”紧紧地凝视了她一眼,袁轶涵伸手接过药瓶,弯下腰亲自喂阿离喝了下去,转身对着青衣男子道,“阿林,把阿离扶到矮榻上坐好。” “飘雪姐,你怎么了?”众人都看着阿林将昏迷中的阿离从水中扶起,紫衣却是眼尖地瞅到飘雪脚下一个趔趄,身子竟是差点往后仰躺在地,亏得她伸手上前将其扶住才没有摔倒。微闭了闭目后,飘雪挣开了紫衣的扶持,神色冷峻地快步上前将矮榻上的薄被掀开,待到阿林将阿离扶上去坐好后,又将被子盖在了他的下半身。 在众人的注目下,袁轶涵双手抵在阿离的背后,用内力加快他体内气血运行。又是一盏茶时间过去,他足足帮其体内气血运行了两周,被扶着坐着的阿离却并没有大家预料之中的睁开眼睛。 “阿离!”袁轶涵重重地一捶捶在矮榻之上,看着仰躺着的阿离俨然涂抹了一层墨绿色的灰尘的脸,眸中的痛色更甚。难道,他们这一番忙碌,非但没有为阿离解毒,竟是还使得他体内的毒气运行得更快了? 看着紧抓着裙摆的飘雪状似有些失魂的神情和袁轶涵的痛心之举,王卉凝忽然生出几丝罪恶愧疚感来。他们将一切的希望都寄予在她的身上,她此刻用尽所学,却只能做到此,竟是辜负了他们的期望。假若阿离真是孙姨太太丢失的儿子,孙氏一再帮她,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寻找了十八年之久的儿子死在自己的面前,岂不又再多愧对一人? 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王卉凝无声地走到矮榻旁,略一迟疑,伸手将双指压在了阿离的腕脉上,下一瞬却眉头一动,急急抬头望向袁轶涵:“你试试他的脉跳是不是比方才强了一点?” 袁轶涵眸中的痛色一凝,依言探向阿离的腕脉,伸手便触到的微弱脉跳使得他眸中光亮一现:“果然,虽然不甚平稳,却是比方才强了几许。你配制的那些药开始起效用了。” “太好了,阿离有救了。”阿林也算是同阿离在南边战场上共过患难的,为阿离高兴的同时,看向王卉凝的眸光中便是浓浓的钦佩之色。就在前一刻,看到阿离毫无反应,他对王卉凝能否解开阿离身上的毒都还存着莫大的怀疑。 飘雪绷紧的身子一松,脚下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后面的暗柜上,别过脸去的时候,两滴温热的东西滑过脸颊。 ****** 寿德宫中,轩辕昊即便一再控制自己,脚下的步子还是迈得有些急。待到一入正殿看到皇后正从宫女手中接过往日喝药的药盏凑往唇边,立即脸色一变,大声喊道:“母后!” 快步上前,他差点就一把将皇后手中的药盏推开,抬起手臂时耳旁响过王卉凝的叮嘱方才缓缓地落下,从皇后手里接过药盏,转头对着两旁的宫女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我来侍候母后喝药。” “呵呵,还是我的昊儿孝顺。”皇后慈爱一笑,一转目却看到轩辕昊待宫女们走出后竟是将手中的药直接倒在了屋内种着花的大花瓶中,再见他脸上的气愤之色,微有些愕意,却也没有责怪,只蹙着眉头道,“昊儿今儿是怎么了?” “母后,孩儿差一点就再见不到您了。”轩辕昊攥紧了拳头,满脸愤怒地望着皇后,“竟是有人在孩儿喝的茉莉茶里下了毒,令得孩儿一到医诺医馆便不醒人事。若非王卉凝医术高超,他们这会儿已经得逞了。”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皇后放在膝上的双手颤了颤,眸光陡然一冷,急急地对着儿子打量了一番,确定他确实无事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声音却不再是方才的温和:“你是如何确定毒是下在你喝的茉莉茶里?是那医诺医馆的医者告诉你的?”纵然她心里对王卉凝竟然出现在如今名头正起的医诺医馆中有些疑问,心里更多的却是对儿子的关切。但关心归关心,儿子的行事她知道,该有的疑问她也不得不思虑清楚。 “那毒正是茉莉根毒,只有掺在茉莉茶里才不会让人瞧出异样来。”轩辕昊皱着眉头攥着拳头将事情的经过一一告诉了皇后,直到皇后听到医诺医馆的主人便是王卉凝时,她心中的怀疑消除,脸色却凝得更紧,“卉凝说我这精神不济之症亦可能是有人在我的药里动了手脚?” 不用看到轩辕昊重重点头的模样,她只回想着自到了南方之后一病之后每况愈下的身体,以前的不解似乎了然,双眼眯了眯,她沉声对轩辕昊道:“今日之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便连你父皇那儿亦不要说,先待我让人私底下查过之后再说。”(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飘雪动情 “能否让他在这儿先待些时候?”双目望着躺在矮榻上脸上的颜色渐渐消退却仍未从昏迷中醒来的阿离,袁轶涵抬眸看向王卉凝。虽然阿离的脉像有变强的趋势,比之平常却还是弱之又弱,显然还未脱离险境,若能让他待在王卉凝这儿,却是最安全的。莫说他不能轻易地请宫中的好太医来替阿离医治,便是能,怕也未必比得过得了奇书又得了怪医指导的王卉凝吧。 王卉凝转目看了一眼角落里静静望着阿离的飘雪,又几不可见地将目光移开,点了点头答应了。她自问对飘雪了解得不浅,以她对任何人都漠不关心的性子,却对受伤的阿离表现出担忧甚至是失魂之态,其中代表的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或许飘雪的失态并不算十分明显,旁人未必就一眼察觉到了,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飘雪心里有疙瘩,旁人不易亲近,便是当初在柳家庄时,飘雪和阿离也是各为其主,相互间连个好脸色都没有,怎么突然之间就有了这份情意?其间他们唯一的一次相见便是当日飘雪跌下普宁寺山头之时,难道…… 若是飘雪真能收获一份感情,她自是会为她感到高兴。只是,这男女之情总需两厢情意才好,若只靠一方坚守,始终只能如她和孙钧这般,落得个各自心伤的境地。目光落在阿离紧闭双目倒比平日里柔和了几分的脸上,王卉凝的眸光却带着些思量:以阿离的冷性子,他知道飘雪所想,又对飘雪有意吗? 在王卉凝拧眉思量之时,袁轶涵将阿林唤到了身前。看到王卉凝抬起头来,他方道:“阿林便是我让你帮我弄进去的人,身手不错,人也机灵,不会轻易让他们抓到把柄。” 王卉凝抬目向他望去,这才清楚地看到了比袁轶涵矮了几寸的阿林。[]浓眉星目的。虽然长得不如袁轶涵主仆俊美,却也是魁梧壮实,俨然一副练家子的身材。 “好。”王卉凝点了点头,眸光微眯了一瞬。对阿林道,“明日你穿着破烂些,装扮成家乡遭难流落到此想向我讨份事做的人。拿捏好了时间,在醉仙居的人来之前出现,我会尽量想办法把你弄进去。” “是。”阿林看了袁轶涵一眼。见他不置可否,便连忙躬身答应。他并不知道王卉凝为何会与自家主子相识,但亦听说了她救秦超媳妇之事,相信主子让她帮忙定然是把握大些。 “阿离就拜托你了,方才我来时有不少人瞧见,若还不出去怕又要为你招来麻烦。”袁轶涵抬头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轻声道。“我把阿林留在这儿,若再遇到什么急事。让他去通知我便成。” “嗯。”王卉凝点头应声之际,却见门口人影一晃,白芍抱着被严严实实裹在大氅里的孙雨熙站在门口,他被立起的氅领挡住了风的黑圆的脑袋微微侧着,脸上还挂着泪痕,看到王卉凝的那一刻,却是眼角一弯,露出一抹灿若星辰的笑容,墨黑的眸子接着便在屋内众人身上打着转儿。 “主子,小少爷他哭着非让奴婢来找您不可。”以白芍的身形抱着裹成了粽子的孙雨熙实在有些吃力,她却不敢将他放在地上,生怕他一落地便跑进屋子里,只能站在寒风中努力地将他搂紧,面对王卉凝并不严厉的眼神询问,很是无奈地回答。 “他这会儿可还有发烧?”王卉凝看向儿子脸颊两边的潮红,仍有些担忧地问着白芍。虽说昨晚折腾了大半夜,她已经用药将他的烧热压制了下去,却无法保证不会反复。 “没有,奴婢给小少爷穿衣服的时候还用手试过了,一点不烫。”白芍连忙回答,怀里的孙雨熙许是被她用手箍得有些不适,身子不停地扭动着,她的手只好稍松了松。却不料孙雨熙借着她松手之际,双足对着她的肚子上一蹬,大氅里的双手向前一推,正好按在了她如包子般还未发育完全的双乳上。 就在白芍又痛又羞红了脸之际,他竟是不顾一切地从她怀里滑到了地上,欲要向着王卉凝扑来,却因身上裹得太多,一个重心不稳,身子向着扑去。 “你这小子,倒是个会欺负人的。”离他们最近的袁轶涵将孙雨熙的举动尽收眼底,再见白芍羞红了脸,顿时觉得好笑,一把捞起要摔倒的孙雨熙,蹲下身子扶着他后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半侧着脸笑呵呵地道。虽然说得隐讳,白芍听了却觉得脸上烧得更厉害,忙低了头尴尬地搓着衣角。 对袁轶涵这样的举动,孙雨熙却并不排斥,反而歪着脑袋伸出手去触摸他脸上的疤痕,这举动令得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袁轶涵一愕后却是干脆以整张脸面向他,爽朗一笑:“果然没少承那份过人的胆量。”接着才把人送到先前亦快步赶了过来的王卉凝的怀里。却只有王卉凝和飘雪知道他所感叹的是孙钧的胆量。 看着搂着自己躲在怀里的孙雨熙,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王卉凝的心头又微微一紧。为了以防万一,她是不是应该将熙儿送回孙家去? 阿离一直昏迷到晚上袁轶涵再次出现时方才醒来,却执意不肯再留在医馆中休息,略缓了缓便随着袁轶涵一道离开了,阿林自也没有留下,紧着回去准备明日之事了。 “飘雪。”王卉凝将最后一个要离开的飘雪唤住,在她回身之际抬眸定定地望着她。飘雪双手交叠在腹前,微垂着眼眸如往常一般静然而立,咬了咬唇,开口道,“奴婢该死,一时忘了主子交待的事情,明日定然一大早便去街市上找伢商将西郊的那处庄子买下来。” 王卉凝没有收回目光,半晌后才缓声道:“此事我已让翠儿去找阿文帮忙办了,我知道你今天心里有些乱。” 眼看着飘雪马上就要二十六了,一般这个年纪的女子,身边早已是儿女成群。她虽然知道飘雪曾在皇后面前立志终生不嫁,但若其真的动了心,她绝不会强留她。而她这个年纪,一旦找到合适的,更不应该继续耽搁下去。 飘雪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是被王卉凝看透了,心里一慌,嘴唇抿得越发紧了,头垂得更低,声音坚定地道:“奴婢曾欠他一个救命之恩,如今主子帮奴婢救了他,奴婢与他之间便再无瓜葛,只一心待在主子身旁,直至终老。” “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王卉凝见飘雪竟是毫不迟疑地重重点了点头,心里暗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曾在娘娘面前立志要终生不嫁留在我身边,守诺之心可敬,可若只因这一句承诺而将你的终生幸福置于不顾,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安心。我不管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为何对他人都是冷冷淡淡的,但你既对我的那一份情意是真的,我自也应当还以同样的情意。所以,一直以来,你我虽主仆相称,我却是将你当成亲人来看待的,对她们三个也是一样。既是亲人,我自希望你们将来都能过得好。” 正预备进来禀报事情的翠儿恰好听见,顿时觉得心头火热,举手拭了拭眼角滑落的泪意,抬起的步子往后退了一步,没有进来打扰她们二人的谈话。王卉凝的看重和教导早已使得她心中感激,却从来没有奢望在主子的心中能将她看得如飘雪和紫衣这几人一直服侍的人那般重,此时听到,心中只觉得澎湃不已难以平静。 飘雪亦被王卉凝说得眸中泪光点点,微一失神,又摇头坚定地道:“主子的看重,奴婢感激不尽。此生无以为报,只求主子能容我在您身侧了此残生。” “你这又是何苦。”王卉凝轻叹一声,“娘娘那儿我有机会会去陈情,阿离那儿我亦会想办法探探口风,到时若你还是这般着想,我也只能轻叹一声了。” “别,主子!”听到王卉凝要去探阿离的口风,飘雪声音中透出几分急切,抬头撞到王卉凝盯视的眸光忙又慌乱地低了头,有些讷讷地道,“奴婢配不上他。”她已是近二十六岁的半老之躯,又是个受亲人抛弃的地位低微的宫女出身,如何能够配得上他。 突然,她又抬起头,直视着王卉凝:“主子,您若真的想帮奴婢,奴婢求您一件事儿?”见王卉凝当即点了点头,她略一抿唇,道,“主子可还记得孙姨太太说的二少爷右臂之上有月亮胎记之事?” “你也觉得是他?”王卉凝点了点头,征询般地问道。飘雪立时便知道自家主子亦有猜测,点头道,“当日孙姨太太提起时,奴婢记着在柳家庄时给他治伤时看到他亦有胎记,却因只看到一点点地方无法确定,方才又仔细看了看,确实很像。” “这不算帮你,我会想办法确定。”王卉凝轻声道,“孙姨太太屡次相帮于我,若他真是孙家骨肉,我定然要帮他重回孙家。”看向飘雪的眸子里,却似乎多了几分了然之色。怕是只有除去诺言、年龄和身份这三座大山,她才可能卸下心中的重担吧。(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给秦超送人 因着瞅准了翠儿的那份机灵,王卉凝才将她要到身边来。几个月下来,她不只学会了不少医理药理,也学得了王卉凝面对变故时的几分沉静。昨日独自面对病患时,虽说都只是普通的伤风感冒,却能沉静以对,处理得有条不紊,事后再看到她开的几乎与自己所开不会有太大出入的药方,王卉凝心中欣喜,更是不由感叹,在学医方面,飘雪确实不如翠儿有灵性。 翠儿愿意学,王卉凝自也不会藏着掖着,因有了昨日的独当一面,王卉凝便有意多给她一些机会,自己只在一旁指导。 阿林果然将时间掐得极准,恰在挂着醉仙居徽号的马车停在医诺医馆之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他先一步窜入了医馆内,先歪着脑袋扫视了一遍大厅之中的所有人,继而迟疑地走向正在指导翠儿给病人诊治的王卉凝身前,缓了一缓,就在从马车里出来的秦超缓步走入医馆中时,他方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突然跪在地上大声道:“王大夫仁心,我有的是力气,您让我在您医馆里做个跑腿的活儿,赚几个零钱养活家人吧。” “你是什么人?”看着今天竟然是秦超亲自来取药,王卉凝心头一喜,对着他轻颔了颔首便转目看向跪着的阿林,淡淡地道,“我这是医馆,你突然如此,却是为何?” 王卉凝没提起来的话,阿林便仍旧跪着,只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我家乡遭了旱灾,家里种下的稻子颗粒无收。可怜家里的老人和嗷嗷待哺的小儿每天吃着野菜,连脸都吃成了菜色。现下这个时节却是连野菜都挖不到了。都说京城繁华,找个活养活家人容易些,我一路上好不容易熬至城中,却没想到京城之中繁华是繁华,可有力气的人也多得是,这一路找下来,竟家家都是不缺人手的。大伙都说您妙手仁心,平常给那些穷人家治个小病连药钱都不收。我自不是来您这儿乞讨的,只求您给我派个活儿。不论多脏多累我都能干,只求每月给两个小钱。也好让我那一家老小有个期盼啊。” 他老家以前便年年遭灾,这遭灾时的情景,他无需编造,说出来的句句比真话还要真。 “这……”王卉凝很有些为难地只说了一个字,忽而话题一转,上前伸手将他拉起,“你能想着凭自己的劳力换取食物,且为着家中老小着想。实在难能可贵。只是。我这医馆本就不大,医馆里的活儿都已有了人手,你如此相求实在让我有些为难。” 借着弯腰拉起他之际。王卉凝却是极小声地在他的耳畔道:“你再态度坚决诚恳些,做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姿态来。” 反正现在京城中人都知道她赚的钱既要给重病在床的丈夫医治,又要抚养小儿,日常生活所需也都还算俭省,有时实在贫穷的病人,她又偶尔节济下。此时便是不收下眼前人,大家也只会觉得她是想省下几个钱而已。毕竟,京城这么大,也不可能就当真只有她医诺医馆能收人。只是,莫要凭空再窜出不相干的做好事之人来才好。 “不,”阿林闻言立时两手重重一甩,甩开她的扶持,再次跪伏在地,“我若找不着赚钱的活儿,便一家老小都没有活路。您若不答应,我便是死也不会起来。” “你这不是逼我么?”王卉凝声音中有着很多的无奈,说完后却沉吟了起来,似乎在思量着是否要将他留下来。昨晚已得到王卉凝暗示的翠儿便连忙开口,“不是我们主子不帮您,实在是我们医馆里也有难处。你说谁有福不会享?若不是我们主子也有难处,何苦只在这柜面儿上请了一个伙计帮忙,平常的一应大小事都是亲自动手。[.超多好看小说]难道我们主子竟就不知道坐在那儿看着人干活会更舒心轻松些?” 翠儿这一说,众人纷纷点头。秦超抱着双手立在一旁,只是冷眼看着,并没有上前解围的意思。王卉凝隔着黑纱悄悄地瞅着,暗自蹙了蹙眉。秦超此举果然在她的意料之中,这也越发可看出醉仙居不简单,定然是因着里面规矩不小,他便是有意帮自己解围也不敢贸然出言。现下,却是要让他看到阿林身上的可用之处才能凑效。 “我这医馆之中,做的都是些称药拣药制药之事,亦不是你能做得来的。便是将你留下来,我也不知该派你做些什么呀?”王卉凝轻叹了一声,有些无可奈何地道。 除了会武能打仗,阿林没别的特长,本想着不要将自己会武之事暴露出来,他抬头却见王卉凝直直地盯着自己,并未有叮嘱他的意思,在心里略思虑了一下,便道:“我从小做惯了农活走惯了长路,力气大,腿脚快,一次能提四桶水,若是送个信什么的,也保准比一般人要快上许多。”他说完见王卉凝仍然望着自己,似乎是在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略一沉吟,便又道,“我小时因着身体不好,还曾跟着游历到我们村子里的武师习过两年武,后来师傅走了,我舍不得搁下,便自己天天练着,倒是捣腾出了几套不像样的把式。要不,您就让我在这儿给您看家护院吧。” 王卉凝看到秦超在听到阿林学过武后,眸光亮了一瞬,尔后对着阿林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打量。心中暗暗一笑,她表面上却是摇了摇头:“留你在这儿给我看家护院倒是屈才,你既有这样的好本事,便先在我这儿待几日,我替你问问可还有别家儿需要人手的,可好?” “如此,便谢谢王大夫了。您若能帮我找个活干,您便是我们一家人的大恩人。”阿林重重地一点头,向着王卉凝磕下三个响头。那诚恳的态度,看得秦超眸光再度一亮。要的便是这种知恩图报的人,这种又有底细又懂得报恩的人,只要稍稍地笼络一下,给他们一些好处,便很容易就能为自己所用。 待到磕完三个响头站起身时,秦超还没有如他所想般地开口,阿林心中有些着急,却听王卉凝迎向秦超,似乎忘记了将他叫来此的目的,浅笑着道:“秦掌柜今儿怎么亲自来取药了?您夫人这些天可还好?” “托王大夫您的福,得您妙手医治和良药调理后,这些日子身子已越见丰润,整个人的精神也很好,这几日竟还抢着抱孩子呢。”秦超本就和气,对着王卉凝更添了几分谦卑。救命之恩却不图回报,这样的王卉凝很得他的钦佩。 “这都是您一向与人为善的结果。既如此,我再与你变一变药方,如今却是要以调理为主了。”王卉凝淡淡的谦逊之词并不让人觉得虚伪,反而让周围的钦佩目光更甚。纵然她一贯不会对病人表现得多么热情,那不畏权贵不蔑视贫穷的为人和那一手妙手回春般的医术,却更让人觉得真实自然,仿佛这就该是她这种神医般的人物表现出来的性情。 “呵呵,那就有劳了。”秦超客气而感激地拱了拱手,随在王卉凝的后面进了隔间取药方,在王卉凝取笔蘸墨时,他微一沉吟,道,“我知道王大夫家中有难处,多养一个闲人便是多一张嘴。这样吧,正好我那里缺一个跑堂的伙计,便先让那人去我那里吧。” “这……”王卉凝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寻到我这里来了,现下却是你帮了我的忙,我倒反而在这儿做了个大好人了。”秦超的心思果然细腻,竟是故意在众人面前成全了她这个大好人的形象,没有当众对阿林施恩。 “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他若真是个肯干活的,倒是我白捡了一个宝。”秦超倒也没有特意表现出来自己的心思,只是客气地笑着。待到他在柜台姚东处取了药,见阿林已自觉地拿了块抹布在医馆里四处擦拭着,眸中的满意之色更甚,心里暗暗地点了点头,便对着王卉凝道,“这倒确实是个肯干活的。” 王卉凝笑着附和了一声,直到对着阿林指了指秦超,将他的话告诉他,一直心里急得不行的阿林方才悄悄地舒了一口气,忙又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姿态,对着秦超又是跪拜又是感谢的。 方才见秦超虽一直看着他,却迟迟不肯表态,阿林的心中急得不行。心想着莫不是自己说出会武的事儿反而坏了菜,已引得秦超有顾忌了?现下终于能够顺利进入醉仙居,后面只要通过他一次次卖力的表现,就一定能慢慢地接近目标,打探到那些紧要的消息。 待到阿林满面欢喜地跟着秦超走了出去,王卉凝叮嘱了翠儿一声,走入后院果然看见袁轶涵坐在厅堂之中,便对着他道:“他编造的身份可都安排好了?以我看秦超的谨慎,怕是会派人去查探。” “放心,之前便已经都安排好了。”袁轶涵轻点了点头,却又对着王卉凝道,“今日下朝之后安王爷让人找到我,说让我安排你两日后入一回宫,皇后娘娘想见你。” 皇后娘娘这是让她伪装悄悄入宫?王卉凝略一思虑,点头应道:“嗯,我会作好准备。”(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承载太多 下午,阿文将西郊庄子的地契送了来,也同时带来了王家二老对女儿的挂念与担忧。听到王家二老一路如何担心女儿,心里又是如何打算着将女儿接回老家去,如今得知女儿竟是跟着恪王不知去了何处,二老心中担忧而又惆怅,王家母亲更是再次病倒,王卉凝心中再次微微动容。 自母亲去世后,从未有哪位亲人如这般关心过她,听到王家二老对本尊的关心,她心中甚觉羡慕。只可惜,本尊亦是个苦命之人,竟是早早便被粉荷一剂毒药送入了地府,再也无法消受父母亲人的爱护关心。如今她既替她活着,替她感受父母的关切,该尽的义务,自也要承下。 “我不方便回恪王府,你替我悄悄地找个好点的医者帮我娘瞧瞧。”王卉凝微蹙着眉头缓缓地对着阿文道,“再隐讳地对他们二老说,就说我过年的时候可能会回来,若是他们觉得在恪王府住得不习惯,可以搬到西郊的庄子去边住边等着。”恪王府毕竟是皇家府邸,下人们都是极讲规矩的,纵然有阿文稍带着照应,王家几人定然也会住不习惯。若是他们愿意,她便再让阿文帮忙将他们接去西郊的庄子上。 只是,她现下既已经答应了袁轶涵,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连她也不能知晓。为了不将他们再牵扯进来,表面上还是不要有联系的好。便是熙儿和飘雪她们,她也得想办法尽快给他们安排一个隐蔽安全的去处才好,前日那样被人算计着差点全部栽进去的情景她一想到便觉得心悸。 “是。”阿文低头迅速地答道。 “这段时间多亏了你从暗处帮着我。辛苦了。眼看着再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便要过年了,你们王爷可有来信说什么时候抵京?”王卉凝淡淡地客气了一句后,随口问道。每到年底驻守在外的藩王都会按例进京朝觐,在京中待上一段时间。今年轩辕翊虽在京中待了几个月的时间。当初却是因着皇后娘娘的病情得了皇上的准许才一路护送至此的,自不能因此而不回京。 “王爷吩咐,自是小的应该做的。”阿文丝毫不居功。却不忘将功劳记在自家主子的头上,随后如实禀道,“王爷往年都是腊月二十六抵京,若是路上不耽搁,今年应该也是一样。” 王卉凝点着头,眸光却不由得眯了起来。昨日阿离昏迷前对袁轶涵说的话她亦隐约听到了几句,若寿王轩辕烨真暗地里将私军屯至城外。今年的京城怕是会格外热闹。 送走了阿文,王卉凝不敢多坐便又转到了厅堂之中瞧着翠儿替人诊治,病人走后休息的间隔,她的心里却不免猜测,袁轶涵连轩辕烨要带私军进京的消息都知道了。接下来却会如何做?是通过皇后娘娘以及安王等人直接告诉皇上提防,还是继续隐忍下去,只在背地里作好预防之策,给轩辕烨母子一个措手不及呢? 两天的准备时间,已经足够王卉凝将一应要用的器具药材分别收进几个香囊锦袋之中,方便入宫时贴身携带不至被人瞧见异样。既是要随袁轶涵进宫,最不引人起疑的身份,自然便是他的侍卫。 因着早一日便放出了自己的身子有些不适的消息,今日进宫。王卉凝便直接以重病需要休息歇诊一日,只由翠儿接诊一些能治的病患。只是,她这样娇俏的容颜,要想装扮成男子而又让人瞧不出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若只是通过脂粉的堆砌自是无法蒙混过关,王卉凝只得让飘雪在脂粉中掺了些药。将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打黑几分,再将五官画得粗犷些。掺了药的脂粉变得透明,涂在脸上没有脂粉堆砌的厚重感,乍一瞧去却像天生而就一般。 望着镜中娇俏美丽的瓜子脸逐渐被一张俊美却眸光沉冷不失英气的男子脸所代替,王卉凝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回可以了。”隔着镜子却瞧见床榻上的被子里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星亮的双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眸中闪烁着既好奇新鲜又茫然的光芒。 起身走到床榻前将手放在被中捂热了方才伸到孙雨熙的发顶,轻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看着他嘟着嘴微有点抗拒的小模样,王卉凝愉悦地低笑了一声,心中的紧张情绪被淡化了不少。转身对着飘雪又细细地叮嘱了几句,便不再耽搁,从后院的暗巷中走了出去,准备乘坐袁轶涵的马车离开。 宣袁轶涵进宫的,不是皇后娘娘,而是安王爷轩辕昊。他的好玩爱捣腾在宫中是出了名的,以他的心性,以前听到袁轶涵凭着几场征战立下大功连升几级却是个长相极丑之人便表现出了深厚的兴趣,此时再将他宣进自己寝宫切磋武艺,实在不足为奇,倒是掩人耳目的最好借口。 袁轶涵虽因着立下战功受赏不少,却并未置办自己的府邸,只是在城东租了个小院子暂时居住,用的更是一辆别人卖掉的旧马车,外表瞧着毫不起眼,看过一眼根本不会有丝毫印象,内里却是舒适暖和。 因此,当马车只在医诺医馆旁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载着换了装扮的王卉凝从旁边的小道上驶过后,周围的住户都只道那只是经过此地的普通马车,并未特别注意。 王卉凝方才在暗巷中站定,袁轶涵便像算准了时间一般,马车一顿之际大手一伸将她拉入了马车之中。纵然已在厚帘子一掀之际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形,被拉上马车后又稳稳地坐在了铺着软垫的长凳之上,毫无防备之下被人突然这么一拉,王卉凝还是有些惊魂未定,方才面对儿子时的愉悦被一扫而空,抬起眸子冷冷地瞪了袁轶涵一眼,用手撑着软垫整个身子往旁边移开了些。 “我又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了?”袁轶涵并不以为意,暗笑一声后却摸着鼻子轻叹一声,“唉,我也只是怕马车停久了,容易引人起疑,你这么聪明的人定然也会想到这一点上,若是一急之下摔个跟头还得我去搀一把,为了省事儿我才直接越过前面几个环节,却不想竟又越俎代庖了?唉!”说完,竟还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身子往后一靠,一副很是受伤的模样。 那一声带着几丝失落的声音倒是很有几分真,王卉凝被他突兀一吓而生出的恼意一时收敛住了,待到回头见到他双眸清亮却肩头微耸,不由再次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干脆别过眼去不瞧他,只余下鼻尖萦绕的无法避开的淡淡的皂荚清香。 一路上那么多盘查的侍卫太监,她这装扮还不知道会不会被瞧出端倪,这个时候他却还有心情来调侃自己?明明心里压着比天还沉的仇恨,他却还能成天一副懒洋洋笑哈哈的模样,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被再次一瞪,袁轶涵的声音却更加欢快:“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觉得没那么紧张了?若连你自己都还记挂着自己是个女儿身,别人不起疑才怪呢。” 当初在柳家庄时一再面对危机,她都能沉静以对临危不乱,因何今日却露出如此紧张之态,又是摸发髻又是拉袍角,明显害怕别人对自己身份起疑的模样?难道,是他太过自私,透露给她太多的信息,以致于她压力太大? 看着他歪着头脸上含笑却眸光深沉地望着自己,王卉凝脸上的恼意立时僵住,半晌却是轻点了点头。他竟然一下就从那两个动作看出了她的紧张,以至于做那一番不羁的举动来帮她缓解? 只是,一向行事沉稳尚能控制自己情绪的她,这一回却是真的紧张了。若说她真只是因着差点当了一次替死鬼而心生气愤,继而淌进这趟混水中,那就太不理智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且不说皇后娘娘曾帮过她,轩辕翊更处处为她着想,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人算计。只说她既被算计了一次,难保就不会有第二次,更难保对方是否已经猜到轩辕昊身上的毒是她所解,继而对她的顾忌更深,她便是想要置身事外,对方怕也不会就此罢休。 所以,她更不能让对方识破她的身份,抓到她一丁点已经察觉到了他们阴谋继而与皇后娘娘联手的把柄,她自己不怕涉险,却不能让熙儿和飘雪她们亦跟着自己涉险,更不能置他们的性命于不顾。 或许正是承载太多,才会让她不自觉地表现出紧张之态来,让她少了往日的那份沉稳与淡然。 微攥着手深吸了几口气,抬眸对上袁轶涵仍含笑望着自己的眸子,王卉凝干脆也将在心里默了几遍的男人走路行事的姿势暂时抛开。以前那么多次险境她都能闯过来,纵然这次因着有熙儿在侧让她压力颇大,却也一样能化险为夷!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只需简简单单一句话,对方立马会意。看着王卉凝明显放松了许多的神情,袁轶涵眸底闪过一丝满意的笑容。对面的王卉凝却突然神情认真地望着他道:“阿离可是你们家的家生子?”(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切磋 “怎么问起阿离了?”袁轶涵有些意外地含笑问了一句,随即却是毫无保留地回道,“也算是家生子吧。” 见王卉凝眸光似乎微黯了黯,眉头轻轻地拧了拧,他心中疑惑却继续道:“他的养父月叔,家中三代都在我们袁家做事,已算得上是我们家的世代忠仆了。” “养父?他是被抱养的?”王卉凝心中猜测落空有些替孙姨太太失望,此时再听他说阿离是被抱养的,不免又多了些希望。 “你似乎对阿离的身世更感兴趣?”袁轶涵说话的腔调让人有一种在吃干醋的感觉,脸上促狭的笑意一闪而过后,却是轻叹了一声,“阿离也是个可怜的,一直盼着有个儿子的月叔十八年前在百里之外的齐城花重金将他从人贩子手上买下,从小到大虽未刻意隐瞒他身世之事,可人海茫茫,只凭着身上的一块胎记,又不知道当初人贩子是从何地将他带去齐城的,要寻找家人谈何容易。” 因着这么些时候的接触,他也知道王卉凝不是个多话之人,此时骤然问起阿离的身世,说不定就是对阿离的身世有什么猜测,因此,他也就将自己所知道的尽可能详尽地说了出来。若能为阿离寻找到亲生父母,他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 果然,王卉凝在沉吟了几瞬之后,忽然对着他道:“前几日我替他治伤时恰好瞧见他右臂之上的月亮形胎记,与我一位故人所说她十八年前丢失的儿子身上的胎记竟是位置与形状都一致,或许。他就是我那故人寻找了十八年的儿子。”因着事涉孙家,此时又还未完全确定。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将孙姨太太的身份点出来。毕竟,那事也算得上是孙家的秘辛,事涉孙家脸面,万一她猜测出错,可就是将孙家的丑事宣之于众了。即便孙家对她来说,并不有太多美好的回忆,孙钧对她却还算真诚,更有孙雨熙这位孙家骨肉,她自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若真是如此。不妨让他们见上一见。纵然阿离嘴上不说,脸上从来不表现出什么来。我却知道他心里对此是有介怀的。”袁轶涵眸光一亮,心里为阿离生出几分心喜来。阿离成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别人自是看不出他的心思,他与他从小长大,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 “嗯,我亦是如此作想。”王卉凝点头应下,两人如此交谈,她心里的紧张倒真是彻底消失了。在他这儿再次确认后。她觉得可能性已经更大了。若是孙姨太太知道自己寻找了十八年之久的儿子就与自己生活在同一座城中,相距不过几里之遥,心中不知会作何感想。纵然感叹无数。亦是喜意居多吧。盼了这么多年,守望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知道不是一场空了,如何能不高兴呢? “希律律!”王卉凝轻叹之际突闻车外传来一道高昂的马儿嘶鸣声,紧接着身下的车身一顿,车厢猛然晃了晃,袁轶涵一把揽过她的腰际将她护住,她的身子方才没有往前冲去撞到车壁之上。低低地道了一声谢,轻轻地挣脱袁轶涵的怀抱之际,王卉凝却听得马车外传来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候爷,您别丢下我啊,候爷。”正是秦含霜显得既急切又有些歇斯底里的哭求声。 轻轻地掀起车窗帘子一角,王卉凝微眯着双眼望向车外,只见马车旁一袭浅绿衣裙的秦含霜发髻微歪,正伸手拦住一匹高大的骏马,坐在马上白衣凛然眸光冷寒的,自然是孙钧。看着在他紧拽马缰之下仍然不停地打转踢蹄的马儿,王卉凝越发确定方才高声嘶鸣的,并非拉着马车的马儿。秦含霜竟是不顾被马儿撞翻的危险,径直冲上前去拦下了他的马儿? “对不起,将军!方才这妇人骤然冲过来去拦那马儿,属下唯有急刹车方才没有撞上她,将军可有事?”车夫的话证实了王卉凝的猜测。[.超多好看小说] 秦含霜一见孙钧驾着马儿奔来便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却是害苦了袁轶涵的车夫,好不容易才堪堪将马车定住,没有将她撞翻在地,额头上已吓得冒汗,心里更有些担心受里面的主子责备。 “无事,继续走吧。”袁轶涵却只是不在意地淡淡道了一句。他顺着王卉凝掀起的帘角与她一起望着窗外,目光只在秦含霜涂着厚厚脂粉的脸上落了落,反倒是饶有兴致地对着这个年轻有为却冷漠至极的将军多看了几眼,就在孙钧即将转过头来之时,他迅速地一把拉下了车帘子,目光却是定定地落在王卉凝微见异样的脸庞之上,眉头微蹙着。 毕竟是曾经的男人,此时见着他,她是否触景伤情想起了以往与他在一起的时光?想到此,他望着她的眸光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温柔与疼惜。是怎样的伤害,才会让她如此决然地离开候府,宁愿选择一个人隐姓埋名甚至连自己的容颜都隐匿了,也不愿与他再有瓜葛?而令他始终想不通的是,她为何要将他的儿子带在身边,还疼如己出? “你不必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是感叹秦二小姐的恬不知耻远远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如今竟连孙家的脸面也不顾,丢人丢到这里的大街之上来了。”王卉凝平复了心中算不得痛快的恨意,淡淡地瞅了袁轶涵一眼,面无表情地道。 即便是小时受惯了胡氏母子的欺侮打骂,她也从不喜欢旁人用那种看弱者的同情眼光看着她。打从绝然地离开候府的那一刻起,她早已不再是受害者,与候府的一切瓜葛也跟着终止,更无需有人来同情怜悯。 “我这是同情的眼神吗?”袁轶涵摸了摸鼻子,见到王卉凝淡淡的眸光又扫了过来,他只得无奈地耸了耸肩。难道是他平时做多了古怪的表情,如今连个眼神都做不好了? 马车离开之际,只听得车外传来孙钧冷峻中透着几丝怒气的声音:“想活命就让开,否则这马蹄可不认人!” “不,不能回到候爷身边,我宁愿死在这马蹄之下。”秦含霜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回答她的,是再一次马儿的嘶鸣声。 围观人群的尖叫声响在耳侧,车内的王卉凝眯着眼睛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心里却有什么在滴着血。这便是她曾经视若珍宝的妹妹,曾经只要受到一丁点伤害,她便心疼得不行的妹妹。如今,莫说孙钧不可能真当街用马踩死秦含霜,哪怕真知道她被人杀害,除了心底的揪痛,她亦只会觉得她活该。 纵然如此作想,小时与秦含霜一起成长一起受虐的情景还是忍不住在王卉凝的脑海中浮现,如此不知不觉中,马车却是缓缓地驶向宫门,又沿着宫中大道一路往内。直到感觉到车身一顿,耳旁袁轶涵轻轻道了一声:“到了!”王卉凝才从失神中醒来,顺着他掀开的车帘往外看去,却正是上一回她入宫时停放马车之地。这一回却并没有什么太监在此候着,只是一位在此当值的太监引着他们前去轩辕昊的寝殿明心殿。 躬着身子微垂着头随在袁轶涵的身后,一路向着轩辕昊的明心殿而去,穿着宽大的袍子迈着方正的步子,起先王卉凝还有几分不适,在袁轶涵几次眼神鼓励后,她便越来越放得开了。 待到宫人通报后,他们才入明心殿,轩辕昊已急步迎了出来,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哎呀,仇将军你可来了,本宫好不容易才寻着一个机会将你约进宫里,若是再迟些,你领兵上了战场,本宫可又要等得挠心挠肺了。”说着已一把拉着袁轶涵往放着练武器具的偏殿走去,眼睛更是迅速地在他的身后扫来,直到确定那身形与王卉凝无二,他才松了一口气。 即便如今皇后暗中已停了从药膳房取来的药,更连日常饮食都十分小心翼翼,如今只有查明了毒源,才能真正地让人放心。 “你们都下去吧,只留小春子侍候就行了。”沉住气将宫人们都挥退,叫了圆脸蛋的小春子在殿门口守着,轩辕昊便再也沉不住气,对着王卉凝二人道,“母后一会儿会假装来这儿看我和仇将军切磋,查毒的东西你可都带来了?” “我用得上的都带来了。”王卉凝轻轻地点了点头,开始从身上解下那些分散藏着的香囊锦袋,抬目在殿中找了块干净的桌面,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倒出来摆放好。既然皇后娘娘要来此,轩辕昊又将人都挥退了,想必此处便是查毒之处了,此时作好准备,只待皇后娘娘一来便能进行了。经过她这一番准备,但凡能有形迹的毒,应是都能验出来的。 “那就好。”轩辕昊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脸上却现出些气愤之色,“只可恨我和母后至今还不能找出是谁在我的茶里下了毒,对方竟是隐蔽如此之深,若让我知道他是谁,一定不会对他客气。” 王卉凝看着他紧咬着牙齿恼恨交加的模样,却觉得即便皇后娘娘让人查出了是谁,想必也未必会对轩辕昊实话实说,以他这样的脾性,实在让人很不放心。 反正正事要等皇后娘娘来了才能进行,袁轶涵瞅了一眼殿中架子上放着的刀枪棍棒等,干脆自挑了一样对着轩辕昊道:“既受安王爷所邀,下官少不得卖力一些,陪您练练了。”当下两人却是当真开练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走不了 轩辕昊和袁轶涵两人,一刀一枪,一个心不在焉,另一个却一脸悠然,几个回合下来,侧殿里倒也是人影闪动,清脆的刀枪撞击声不断。被挥退到殿外的一众太监宫女一时清闲下来,神经却是紧紧地绷着,只期待着玩性四起的自家主子莫要一时失手闹出什么事来,要是他有个什么闪失,他们这群下人再如何狡辩也只有受罚的份儿。 最靠近明心殿大门的一位绿衣宫女抬眸望了一眼里面偶尔闪过的人影,悄悄地退了出去。直到那道如叶般的绿影消失在大门口,一位太监模样的男子方才抬起头,沉冷的眸中光芒一闪,悄然地跟了出去。 王卉凝不懂武,看着他们二人来回穿梭翩然若蝶的身形却觉得很有些养眼的感觉,即便偶尔停顿间看向她的仍是一张极丑的脸,亦不影响这种爽心悦目的感觉。然,这种感觉只是在心中微微流淌,她的脸上却仍是平静后的无波无澜。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待到轩辕昊收了心神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却觉得自己再如何快速迅捷,似乎始终差了袁轶涵一步,看向袁轶涵的眸光中便又多了几分别样的光芒。这时,外面传来了“皇后娘娘驾到”的唱诺声。当皇后娘娘一脸慈爱笑意地缓步走入偏殿之中,看着跟着她一同进来的四个服饰相同的宫女,即便只是见过一次,王卉凝也敏锐地察觉到皇后娘娘其中已有两个换了新面孔。显然,皇后娘娘已着手对身边之人进行了清理。 进入偏殿的皇后娘娘先是将目光落在一身侍卫服饰的王卉凝身上,眸光却是关切而感激。并非询问担忧自己病情之意,这令得王卉凝心头一暖。待到再看向面前躬身行礼的男子,他虽顶着一张极其丑陋的面孔,身姿与气度却不输那些文人武将。更因着那一丝不卑不亢甚至带着点慵懒的神情,皇后心里越发地对面前这个曾同着王卉凝一道救过儿子性命的、短时间内便由一普通兵丁升为了四品骁骑将军的袁轶涵再次生出些欣赏来,说话的声音更是和善亲切:“嗯。都说仇将军骁勇善战,果然是气度不凡。若能得你指点一二,昊儿定能进步不少。那日之事昊儿已对本宫讲了,本宫不只要谢你及时出手,更要谢你难得的这份心。”虽然没有过多的言语,慈祥的脸庞上却是真诚的感激与欣赏。 既然他能在关键时候出手救下昊儿,且在察觉到端倪后直接在昊儿的面前点出来。这足可见其心之所向。 “都是属下应该的。”袁轶涵浅浅一笑,既没有邀功的倨傲,亦没有卑微的阿谀。这样的作态或许并不十分真,却表现得恰当好处。他一直有意并寻找着各种途径拉近与其他皇室特别是与李淑妃母子有更多利益冲突的皇子之间的关系,轩辕昊在医诺医馆中毒一事却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当时虽存了私心,更多的却是帮王卉凝。对比恶毒的李淑妃,素有贤名的皇后此番言语却更让他多了几分好感。 王卉凝转眸看了一眼他的神情,能得皇后娘娘感激,他借势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吧?皇后娘娘却是十分高兴而欣慰地点着头,看着轩辕昊急着示意王卉凝的眼神,她提高声音假意嗔道:“母后不放心你才过来看看,不过才说了这么一会儿,哪里就耽搁你了?好了。好了,你们且再切磋着,我虽不懂武,却只在旁边替你们喝个彩鼓个掌,总不至于影响了你们吧?你天天在母后耳边念叨着自己今儿个学了哪个,明天又学了哪个。今日母后倒要看看你学的那些可是不是都是哄母后的。” 声音慈祥含着笑意,皇后的眸子却中紧了紧,看向了王卉凝。虽然找了个好借口,却难保她不起疑,现下若不抓紧时间,一旦她派人或是亲自前来一探虚实,今日王卉凝和仇将军二人就白跑一趟了。 “母后暂且放心,孩儿虽不如仇将军身经百战,那日日学下的却也不是花拳绣腿,今儿就让母后瞧瞧。”轩辕昊急躁不服输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真,袁轶涵清越的声音接着道,“安王爷过谦了,方才您那几手仇某若不用心防备,怕是接招不住。”纵然只是做做样子,极擅揣人心度的他却还是极有分寸地拿捏着手上的力道,既不显他传奇式的威名,亦不能在轩辕昊面前表现得太强,以至于伤了这个血性少年的自尊。 在皇后娘娘的含笑点头中,两人当下便又半真半假地较量了起来,王卉凝却是快速地取了桌下藏着的验毒之物来到皇后娘娘身旁,不及开口便听得皇后轻叹一声:“本宫一直忧他心性率真受人蒙骗,平日里百般提防,却不想还是一时失察差点让人得逞。那日亏得是你在侧,否则……”皇后的声音一顿,眸光瞬间一凝,转而又是一脸柔和,“上天果然是体恤本宫的,将你派到本宫身旁来,先是于蛇毒之下救下本宫,如今又救了昊儿一命。” 万人之上的一国之母,能对着曾经地位并不高的小小女官说出她的忧虑及如此真诚无伪的感激之言,既便此王卉凝已非彼王卉凝,听着此言,想着她曾经两次借以向孙府宣示对自己青睐的赏赐和对自己和离的看似只是简单的默许,王卉凝也有些动容。 郑重地将手中器具药物放下,王卉凝微抿着唇神情清冷而坚定地对着皇后道:“娘娘一片信任爱护之心,奴婢又怎能辜负?奴婢医术有限,只盼着能以己之力知晓皇后并未身涉险境。” “亏得你有这份心,本宫心中已经很是欣慰了,如若连你也无法查出是否有异,只怕这亦是本宫的变数了。”皇后眸中并无害怕之色,倒是看着轩辕昊的眸子中带了浓浓的担忧,见王卉凝似乎欲要先切脉,已率先将手抬了起来,待到贴身宫女铺好帕子她便将手搁在桌上,对着王卉凝示意了一下,随即又轻声道,“好在现下我越发明了了他们的心思,在咽下这最后一口气之前,我定然要尽力护得炎儿和昊儿的周全。” 南黎国立太子承皇位向来无定例,历代先帝选择继承人时,立嫡立长立贤者皆有之,因此,朝中上下对谁将继承皇位传承大统也是一直颇多猜测,直到三位成年的皇子有两位去了边疆就藩,却只有最年长的福王仍然留在京城,众人似是终于揣测到了圣意。 然而,她却知道,这不过是因着她的父兄都是刚正之人,便是炎儿被立为太子的诏书下了,那国舅级别的荣耀就在眼前,她父兄亦不会荣宠骄傲,对皇家的忠诚亦不会少了半分。而以炎儿的憨厚,自也不会接受那些善于结党营私之臣的巴结。皇上此计不过是借以平复众臣私下里那些善于揣测拉党结营的小动作,遏制他们将心思都放在揣摩圣意预测新君之上,多为国家出力。 在皇上的心里,早已有一秆衡量将来新君能力与品性的大秤,迟迟不下诏,也是有着他的思量。她从不过问,亦从不强求,只用着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两个儿子的安全,所以,在皇上的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贤慧慈善而又雍容大度的国母。然而,她不求,却不表示她能任人欺负。任是怎样,她也绝不能让人伤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这一回,轩辕昊取了一柄长剑来对袁轶涵的大刀,刀剑相击,发出铿锵之音,映着冬日暖阳,闪耀出莹白光芒。针药齐用的王卉凝沉冷的眸光骤然一凝,微蹙的眉头更是突然紧拧了一下,抬起头对上皇后娘娘并不急切反而在失神想事的脸庞,低声道:“娘娘,果然有毒。” “哦?”皇后眸中闪过的并非惊恐,而是冷芒,看向王卉凝举在指间微微变色的银针,冷哼道,“他们倒是煞费苦心。”这份淡定从容,王卉凝虽一向沉稳,却还是自认自己达不到。 练剑的两人早已因着王卉凝举起的异样银针而各自收了式,快步走了过来,袁轶涵眉头微拧着,轩辕昊却是两眼定定地望着银针上的黑色,咬牙切齿地道:“他们当真好大的胆子,待我禀明了父皇,非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不可。” “昊儿!不可胡来!”皇后的蹙眉轻唤才让轩辕昊记起了她的叮嘱,隐忍得握紧了拳头暗咬了牙关,转而他急切地问向王卉凝,“可查出来是什么毒,能不能解?” 袁轶涵静立一旁将目光落在王卉凝的脸上,瞧着她眸间绽出的冷静光芒,直觉皇后所中之毒还没有那么糟糕,下一瞬便听得王卉凝道:“此毒名为暗影,成分复杂,善侵蚀人体血液,因为毒性发作缓慢,所以让人难以察觉。一旦在人体中积聚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使人体内血液污浊,血流缓慢,最后状似窒息而死。” “那可有解救之法?”轩辕昊看了一眼椅中的皇后,眼中痛色难抑,红着眼睛问向王卉凝,“母后体内的毒又积聚了多少?” 王卉凝刚欲张口,却见本在殿门口守着的一位宫女急匆匆地赶到了皇后身边,附耳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便见皇后眉头一紧,眸中寒光更甚,抬起头对着袁轶涵和王卉凝,声音凝涩:“他们竟将你们一起算计进来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谋害皇家子嗣 王卉凝心头一沉,到嘴的话堵在了喉头,袁轶涵的眸光紧了紧,眸中闪过寒芒。轩辕昊却是急切地开了口:“母后,出什么事了?” 王卉凝和袁轶涵对视一眼,同时看向皇后,等着她的回答,却都从皇后突变的神情中看出了事情的不可小觑。 “拢月殿即将临产的陈贵妃没了。”皇后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双眼眯起散发出冷寒的光芒,“就在我离开拢月殿不过两盏茶功夫的时候。” 来明心殿之前,有宫人向她禀报陈贵妃身子不爽利,作为后宫之首,她自是有义务为皇上分忧,前往探望。却不想,她前脚刚走,被探望之人紧接着却被发现中毒死在了床上,而她腹中还怀着极有可能是皇子的皇上的骨肉。这样的巧合,意味着什么?即便皇上一向信任她,这种事涉皇家血脉之事,却不可能就此揭过。 “什么?”轩辕昊的眼睛瞪得更大,握拳重重地一记捶在桌上,“这明摆着是嫁祸陷害。” 袁轶涵和王卉凝却同时眉头紧拧,这样挑衅皇上权威残害皇上子嗣的恶毒行径,简直是触了皇上的逆麟,很有可能彻底激怒得皇上失了理智。而从皇后的言语中,显然他们也陷入了其中。事情发生在他们入宫之时,这是巧合,抑或说是对方刻意为之,只因为他们的一切行踪已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王卉凝和袁轶涵再次对视之时,眸中的光芒有些复杂。前者纵然脱身同样艰难,若是后者。岂不让人胆战心惊? “现下已有人禀明皇上,特意提到如今名声正盛的医诺医馆掌柜,更有意影射昊儿和仇将军时常出入医馆中,今日之事又恰恰发生在昊儿将仇将军唤进宫时。这其中意味已不言而喻。”皇后一向慈祥和蔼的声音已是冰冷一片,“皇上已着了人来唤我们,更为棘手的是。皇上还派了人去宫外传旨宣你进宫。”后一句,却是对着眸光已沉若黑潭的王卉凝说的。 已有侍卫去医馆中宣她?对方果然从一开始便没想让她轻松而退?只可恨她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却一再被人算计。而且,那些侍卫没见到她的人,是不是越发会觉得她是畏罪潜逃而将熙儿他们全都带进宫来?万一他们有个什么事,岂不全是被她连累而至? 想到儿子和仆婢们可能涉入的险境,王卉凝只觉得胸口微微发紧。双手无意识地将桌上的针药收进锦囊之中,却有好几次差点将瓶中的药水和药粉洒落于地,亏得脸色越来越沉凝的袁轶涵从旁协助,才没有弄出狼狈的情景,否则让前来的侍卫看到。怕又是一个新把柄。 她行事还是不够果断,应该早点将熙儿他们送去郊外的庄子,让他们远离医馆的。如此,那些侍卫便是找不到她,亦不能对熙儿他们怎么样。可是,将最后一种药收进锦囊之中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青色侍卫服饰时,王卉凝眸光一紧的同时却显出几分颓然来。如若她今日的乔装改扮已在对方掌控之中,只等着待会儿揭穿她的身份,从而越发地让皇后娘娘和安王爷百口莫辩。她便是将人送离。又能送到哪儿去呢? “事情或许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糟糕。”袁轶涵的低语让王卉凝混乱的心得到一丝安慰,抬眸对上他墨黑深邃的眸子,感受着他眸中传递的似透着安慰与坚定的光芒,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紊乱的心却终归是不能如往日那般平静下来。今日一行,让她很有一种被人瓮中捉鳖的窝囊感觉。 “好在她一直以来都是以黑纱示人。从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袁轶涵清越的声音比往日略显低沉,回答皇后问话的同时,也再度给了王卉凝几丝希望。只但愿她们几个丫环能想到李代桃僵的法子先混进宫来再说,总好过被人发现她的不存在,继而让皇上下令大肆搜捕。[] “母后,明明是他们有意谋害我们母子,如今却诬陷是我们害了陈贵妃,如果我们再不将事情原委告之父皇,岂不是要让他们的阴谋得逞?”轩辕昊脸上因气愤而憋得通红,捶在桌面上的拳头更是泛着红色。 “越是这种时候越发不能说,否则,明明是真的,倒变成了我们的恶意狡辩了,只会让皇上对我们的恶感更深几分。”皇后缓缓地摇着头,先前的那丝慌乱已被压下,雍容的脸上尽是平静,“好在皇上让我们去的地方是拢月殿,或许,我们还有机会通过寻找这一事件中的破绽,将真相解开从而为自己辩解。凡事既有假,总有不合理的地方,我就不相信,他们能做到完全毫无破绽。” 陈贵妃到底是谁害的,大家心里都有数。但,这事事关皇上子嗣,此时皇上怕是已怒极,不可能再如从前那般信任她,会容她过多的解释。那么,要想使一众人脱身,唯一能做的,便是将真相摆在皇上面前。 只是,诬蔑陷害,一向是宫里人常用的伎俩,手段更是越发娴熟隐蔽,李淑妃又是只隐藏极深的老狐狸,真要找出其中的破绽,实在不是件容易事。 不及几人表达出自己赞同或是反对的意见,明心殿外已响起了越来越重的整齐而快速的脚步声,下一瞬便听得门外有侍卫统领高声叫道:“下官奉皇上之命,前来请皇后娘娘、安王爷和仇将军前往拢月殿,还望娘娘和王爷、将军能配合属下一二。” 侍卫统领的言语倒还算客气,便是那些持刀的侍卫也都被他阻在了门外,只在话音落下时,一身甲胄的他只身一人走了进来,对着皇后娘娘道了一声“得罪”。 “无妨,你也是奉命行事。”皇后脸上并无不悦。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将目光在轩辕昊和王卉凝、袁轶涵身上扫了一遍,放在椅臂上的手顿了一顿,便率先起身由贴身宫女扶着往外走。 轩辕昊纵然心里心气难平。却也怕自己的鲁莽造次害了其他人,只得重重地一跺脚后,对着侍卫统领冷哼了一声。甩袖后便也紧随而出。迅速将装着针药的锦囊收在身上的王卉凝微垂着头,见袁轶涵抬步离开,便快走两步跟上,却在靠近他身旁的时候,几不可见地摸了一把藏着东西的袖口,对着看过来的袁轶涵使了个眼色。 她将这些东西收在身上,并不是一时慌乱所至。乃是知道不能将它们藏在这偏殿之中,一旦有人发现交出去,便又成了皇后娘娘从外弄进毒药谋害他人的铁证。但藏在她的身上也不安全,万一被人发现,后果同样严重。她必须尽快找个机会将这些东西扔到一个无人能发现的地方才好,可要不被人发现,却需袁轶涵的配合。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方才的那一个暗示,他有没有看懂。 毕竟皇上只是传令让他们将皇后娘娘一众请去拢月殿,那侍卫统领也是个聪明的,一路之上,也只是领着一众侍卫们远远地跟着,并没有做出多么难看的阵仗。可即便如此。一众侍卫和一众跟随的宫女太监那一双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的背后,一举一动都落在他们的眼中,想要做些小动作实在有些难。眼见走了半盏茶的时间,仍寻不到机会将身上之物扔掉,王卉凝攥在身前的手更紧了,上唇紧紧地咬着下唇。 又是几个兜转间。一片被长廊一分为二的开阔湖面呈现在众人眼前,湖旁种植的树木已大半枯萎变秃,只等着睡过这个冬天再爆发出更强大的生命力。平静的湖水映照着冬日的暖阳,闪耀出点点波光。透过长廊,能见到远处树木掩映下的一处宫殿前侍卫成排而立,数个提了药箱类似太医的人慌乱地从里面走出,来到墙角拭了拭额头的汗后方才快速地离去。 王卉凝猜测着那极有可能便是刚刚出事的拢月殿,想到若是揣在身上的针药露在皇上面前,不知又要引出怎样的波澜,她心中越发压抑紧张,两手攥紧之时欲要再次提醒一下袁轶涵,却在抬步之际身前的一位宫女突然身子晃了晃,向着她直直地倒来。她眼前人影一晃,似是袁轶涵一把抓住了那宫女,下一瞬,她却觉得自己的腰间被人一推,身体向着长廊外长满枯草、泥土湿软高出水面并不太多的堤岸倒去,却在倒下时觉得腰带被人拉了一把,使得她倒地的力道缓了不少,耳旁却传来了袁轶涵的低声:“快将那些东西藏进枯草下的浮泥之中。” 王卉凝眸光一闪,倒下的同时用力甩了甩袖子,就在她的身体缓慢扑下去时,两手状似本能地往湖中拍去,半截手臂落入湖水之中,她却顾不得湖水的冰冷,双手快速而用力地将手中之物塞入了湖旁的烂泥之中。她一连串虽然急切却还算一气呵成的动作一做完,腰间的带子一紧,袁轶涵一边捞起她一边不悦地将怀里的帕子甩给她,道:“走个路也能摔跤,还得让人来扶,你那两下子果然是骗人的。今日回去后,你自去领了府里的杂役做,让你那叔叔死了那份心吧。” 拖着两条湿漉漉的胳膊站起身来,迎着空气中的冷气,王卉凝方才感觉到了一丝冷意。好在袁轶涵和她一样,带在身上的都是棉帕子,吸水性能极好,她极颓然地应了一声“是”后,一边随在他的身后,一边将两只湿漉的袖子拧干些,尔后用帕子盖在衣袖上再按了几按,让它们将衣服上的水吸收些,再换了干的一面,同自己的手帕一起各塞入两只袖内,倒是少了几分冷意。 王卉凝的动作做得极快,袁轶涵的救人推人的动作更是颇有技巧。因此,纵然那么多人看着,却并未发现异样,只觉得是前面的丫环带得王卉凝摔了跤,袁轶涵再气急败坏地将她们二人一一拉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关押 摸着虽湿漉却空荡荡的袖子,王卉凝的心头虽然仍忐忑担忧,却比方才安定了不少。(.好看的小说)她所带来的药,虽是作验毒之用,却不乏有毒之物,一旦被呈现到皇上面前,她们几人便是各长着十张嘴也说不清。现下没了那些药物的羁绊,即便她的身份和今日乔装进宫一事都在李淑妃的掌控之中,亦不至于完全无力招架。 她轻轻舒出一口气,快步跟上袁轶涵时,却听得他声音极低地道了一句:“对不起!是不是很冷?”那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中透着几许歉意与关切,王卉凝心中一暖,微抬了眸子想也没想,对着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一路走来,她也深知这皇宫之人处处人来人往,确实没有一处比那湖堤旁的烂泥之中藏物更安全了。所以,当她反应到那一跤是袁轶涵有意而为时,她反而有些钦佩他的谨慎,即便是拧着湿漉漉的衣袖胳膊处被微风一吹感觉刺骨地冷,也半点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却没想到他在帮了她后,还能问上这么一句不失关怀的话语。 穿过长廊,拢月殿四字和殿外成排挺立的侍卫们,都能看得分明。随着一步步地靠近,无论是侍卫们那连呼吸都放缓了的小心翼翼,还是殿内诡异得死一般的寂静和空气中流淌的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气息,都让人心头一窒。 “皇后娘娘到!安王爷到!仇将军到!”宫人突兀而起的拉长唱诺声,打破了沉寂,接着又是一大片宫人跪地声。便仿若乌云密布时天空中落下的第一层细雨,让人在这窒闷的气息里得以喘上一口气,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里面依然没有动静,很快却有宫人出来传话让皇后和轩辕昊、仇炎进入正殿。王卉凝作为袁轶涵的侍卫,与皇后和轩辕昊的贴身宫女太监一道步入了那高大的殿堂之中。[.超多好看小说] “臣妾(儿臣、臣)参见皇上!”不及王卉凝的双目适应殿内的暗黑光线,皇后三人依次向着上首低身行礼。王卉凝也只得随着跟进来的宫女太监跪拜在地,却不用抬头亦能感受到上首之人混身散发出来的威严与怒气。 “都平身吧!听说皇后几刻前曾来看过陈贵妃?”半晌的沉默之后,上首之人方才开了口让众人起身,紧接着却用低沉中略显苍老的嗓音冰冷地问道。 “是!”皇后神情平静地抬眸望着上首一双鹰隼似的双眼紧紧盯着她的皇上,无惧无愧,“臣妾听宫人禀报陈贵妃身子有些不爽,想想她即日便要临产。心里不放心,便过来了一趟。她却说只是头有些晕,让太医瞧了说无恙,便不让臣妾惊动皇上,只喝了一碗茶靠着软榻与臣妾闲聊了几句。后来臣妾见她似乎有些作乏,便让她躺下睡会儿,差了太医守在殿外就离开了。因着今儿昊儿叫了仇将军来说要切磋一番,臣妾心里不放心,便过去瞧了瞧,却不想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陈妹妹不过进宫三年,便先诞下喜珠公主,如今又临盆在即,位份更是一升再升。好些姐妹都羡慕她是个有福气的。原本瞧着她这一胎胎像与怀着喜珠公主截然不同时,我们还都盼着她能为皇上再添子嗣呢,却没想到竟会出这样的意外。陈臣相听到这一噩耗,不知能不能受得住打击。”一道比秦含霜的声音更觉绵软的女子声音在皇上的身侧响起,软软的话语却字字敲击在众人心头,听似叹息的话语。更是发人深醒。 便是王卉凝这个宫外之人也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进宫三年便晋升到了贵妃,足可见皇上对她的宠幸不差,身后又有着一个臣相撑腰,若是她再为皇上诞下皇子,老年得子的皇上若是一个高兴做点什么,最会威胁到的,会是谁的利益? “李淑妃说得是,”皇后的声音骤然一冷,转眸扫了一眼立在皇上左侧的李淑妃,眸光却是平静得让人看不出端倪,“陈臣相他老人家一生为南黎国效力,更是将他的独女送入宫中侍候皇上,如今人却在宫中出了事,皇上唯有查清陈贵妃死因,方能对得起陈臣相的一片忠国忠君之心。(.)” 既然皇上派去传她的人并未说明陈贵妃死因,她自也要假作不知孙贵妃是如何死的。否则,却是自送把柄。 王卉凝低眸静立在袁轶涵的身后,感受着上首那只能看到一双明黄色龙纹软靴之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寒威严之气,她的双手攥得更紧。纵然她此时站在这儿只是形同虚设,皇上未必会注意到她,然而第一次面对九王至尊时的拘谨与紧张却是免不了的,更何况是如此情形之下的相见。 除此之外,她心中的担忧也越甚。现下,她既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否已被看穿,李淑妃接下来还会对她做些什么;也不知道死去的陈贵妃那儿是个什么情形,到底能不能寻出破绽;更不知道此时医馆中翠儿她们又是如何应对前去拿人的官差,熙儿和那几个在她心中已胜似亲人的人会不会遭遇危险。 然而,心中忐忑的她听到方才说话声音绵软的女子便是李淑妃,心底的怒恨骤然升起。纵然无法发作,却是忍不住抬起头往方才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在着了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上身旁,立着一位蔚蓝锦裙的女子。皇上长什么样子她没看到,却是将李淑妃的模样刻在了心中。 那鸭梨般的秀长脸庞上,鼻梁翘挺,红唇微薄,一双狭长略尖的丹凤眼眼角自然上挑,使得她秀美容颜中多了几分妩媚之意。那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之姿与年轻女子的俏丽相比,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撩人气息。她神情哀伤,对着皇后和轩辕昊时墨黑眸间快速闪过的一缕精光,却让王卉凝越发认定当初袁轶涵所讲不差,更确信无故将自己牵扯进来的非她莫属。 “是呢,皇上,眼见着陈贵妃就要为皇家再添子嗣,如今人却说没了就没了。太医院的药进出都有登记,陈贵妃身边的人又都是皇上和皇后亲自挑选,却是谁能有如此能力,又从何处弄来药物,将陈贵妃毒死呢?”李淑妃脸上的悲色更甚,凤眼微挑,更是显出几分心悸之色。 纵然她没说皇后半句不是,便连眸光也未落到皇后身上以示暗示,殿中一众立着的其他嫔妃看着皇后的眼神却少了往日里的敬意与亲切,而多了几分顾忌疏远。而皇上看着皇后的眸光却是瞬间越发犀利,唇抿得紧紧的。 李淑妃却像没有看到皇上的怒容,刚发现袁轶涵似的,目光在他身上顿了顿,眸中未见异样,脸上却是露出害怕之色:“这……这位便是仇将军?” 想到方才有人说到轩辕昊和袁轶涵都时常往医诺医馆中跑的事情,皇上的神情再度一沉:“朕听人说你们二人时常去城西的医诺医馆,可是那医馆中医者自制的药当真有些奇特,便连宫里的太医院所出亦比之不及?”凌利的话语却无半点欣赏夸奖之意,反而有着几分咄咄逼人之势。 见话题已扯到了自己身上,王卉凝神情敛了敛,袁轶涵却是不紧不慢地回禀道:“皇上误会了,臣去医诺医馆乃是因着早年腿上的旧疾遇湿寒天气便发作,上回南征回来时正听得京城之中都传说那医者一手针炙之术甚妙,臣才上门请她帮忙医治,并不知晓她所制药物药效如何。至于安王爷,臣只是上回碰巧遇到过一次,与他一起看了一次那医者制药。至于是否常去,却不知晓了。” “回禀父皇,儿臣统共出宫也不过那几回,却不知是谁眼睛长在后面的,竟就看到儿臣时常去医诺医馆中了。”轩辕昊因着一直以来的惧怕并不敢直视皇上,话语中的怒气却掩也掩不住。 “我听有宫人说安王爷曾因着从那医馆处弄来的药效果奇佳而赞叹不已,安王爷又自小好奇心重,想必是因着这个原因才偶尔去那医馆中走走的吧?”李淑妃问得真诚,脸上丝毫不见别有用心之意。 她的这副模样令轩辕昊差点就要点头应是了,皇后却是截住话头:“昊儿是曾有一回从那医馆中带回几包止血药粉,效果也确实比太医院里的强,还有就是前几日为我买回了两个提神醒脑的香囊,只此而已。”说完略顿了顿,她抬眸对着皇上,“皇上,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此事,莫不是听了什么人的挑衅之言,怀疑陈贵妃的死与臣妾母子有关?” 皇上言尽于此,她已不需要再装傻等着他把话挑明然后发作一通了。皇上没有回答,只沉下眸光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皇后的眼神中却满含着沉痛。轩辕昊终是没能忍住,扑通一声跪到皇上面前,仰头看着他:“父皇,儿臣虽然行事冲动鲁莽了些,可母后一生忠厚善良,对待后宫里的每一位嫔妃都是和善有加,您不也赞她是一位贤慧大度的皇后吗?如今却为何如此不信任她?” “先把皇后和安王爷带回寿德宫,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殿半步。”轩辕昊的话却反而像是激怒了皇上一般,令得他的声音陡然一提,转而扫了袁轶涵一眼,眸中闪过一抹惋惜之色,对着侍卫摆了摆手,“把仇将军请去御花园旁的紫云阁赏几日花,待到事情明了之后朕再作定夺。”(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混乱的医馆 并不热闹的城西街道之上,医诺医馆门前自打开张的那一日起便不缺人气,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无弹窗广告)然而今日,众多病患站在街道之上,望着医馆门前立着的那一尊尊犹如门神的宫中侍卫,却是脚下钉了钉子一般,半步也不敢往前挪,只远远地瞧着猜测着医馆里发生了何事。 “我家主子重病在床,此刻正在后院休息,无法与人看病。”翠儿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掩下心中的紧张害怕,只当眼前来意不明摆足了架子的人是来看病的,强作镇定地道。若非她本身便出自恪王府,以前在府中即便达官贵人接触得不多,远远瞧见的却是不在少数,后来又随在王卉凝身后经历了不少事,此刻面对坐在椅子上一脸傲然的传话太监李友,必不能做到如此神态。 “病了?这么巧?皇上有事宣她进宫晋见,你去唤她速速出来与我一道进宫。”李友眯了眯眼睛,抬着下巴很有几分不可一世的意味,尖细的嗓音也被他刻意地掩饰得低沉了几分,“皇上召见,那是你们主子天大的荣幸,莫说只是病倒了,便是走不得路也要爬去宫中。” 他只是被唤来临时跑腿的,只知道陈贵妃突然死了,其中详情却并不知晓,自然也不知道皇上传见王卉凝到底是为何。只是,他在宫里一向看人脸色惯了,偶尔捞了一回这样的差事,自然也得摆足了架子。 皇上召见?翠儿只觉得跪着的双腿再也掌不住地发起软来,撑在地上的手心也冒出汗来。她出自恪王府,总觉得医馆外站着的那些持刀侍卫有些凶神恶煞。与往日召见恪王爷的架式有些不同,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可那也仅仅是她的感觉,到底是与不是,她却无法判断。来不及深思。想到主子并不在后院,她的后背都开始冒汗。为何早不召见晚不召见,偏偏在主子一大早便乔装出去办隐密之事的时候。皇上要召见主子呢?这却叫她从哪里再请出一个主子来? “嗯?对皇上的旨意你竟也敢如此怠慢,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李友见翠儿并没有立即欢喜地去后院唤自家主子,反而仍然低着头趴跪在地,仿佛没有听见他说的话,立时脸上有些不悦,出口的声音不自觉地尖细了几分,很快便又以袖掩口装作咳嗽了一声以此掩饰过去。他所作并非宫人服饰。也不喜欢看到百姓知道他是太监后自然流露出来的那种鄙视神情。却不知道,没少见过太监的翠儿一眼便将他的太监身份看穿了。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唤主子出来。”翠儿心中一惊,咬了咬牙便起身跑向后院。主子叮嘱了不能将她外出的消息透露出去,所以。不论如何,她都只能一口咬定主子就在后院之中。可是,那太监要人,她却如何交得出,只希望飘雪姐姐能有些法子应付。 翠儿一边脚步沉重地往后院走,一边在心里祈祷着王卉凝能快些回来,跨过门槛,差点被绊得摔了一跤,身旁突兀而起的飘雪的问话更是吓了她一跳:“前面是谁来了?” 自王卉凝乔装出去的那一刻开始。飘雪的心便一直提着。她九岁入宫,在宫里待了十几年,宫里是个什么地方,她太清楚了。但凡行差踏错一步,面临的便可能是万丈深渊。前面异于往日的动静,已令得她心中的不安更甚。急急地将耳朵贴在后墙之上,却只模糊地听到有人让翠儿唤主子出去。此时再见翠儿跌跌撞撞失魂般的神情,越发觉得事情不妙。 “飘雪姐姐,不好了!皇上他……要召见主子。”翠儿顾不得怦怦乱跳的心,一把抓住飘雪的胳膊,急切地道。 飘雪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双手紧紧地掐住了两侧的裙摆。难道,竟是主子的身份被揭穿,这会儿宫中派了人来验证? “外面来了好多的宫中侍卫,都一一分散立在咱们医馆前面,我瞧着与以前皇上召见恪王爷时阵仗有些不一样,这会儿主子又不在,您快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将那些人暂时打发了?”翠儿已紧张得后背一片湿漉,先从屋中跑出来的白芍听了倒抽了一口气,捂了嘴巴才没有惊呼出声。 紫衣快步走了上来,脸色凝重的同时却不忘细思道:“他们既是来传皇上的旨意的,又如何能轻易被打发走,难道还有谁敢违抗圣旨?” 翠儿的话让飘雪心中的忧虑更甚,越来越觉得宫中的王卉凝怕是出了什么大事,眸光越发发紧。堂堂九五之尊的皇上,如何会突然召见一位普通的医者,纵然主子在京城之中的名声渐起,却也不是一日两日之事,为何这般巧,偏偏在主子入宫的时候,皇上要召见。 “飘雪姐姐,现下怎么办?”平时也算稳重的紫衣此时也没了主意,“若是让他们知道主子并不在后院之中,接下来又会做什么?”她虽不知道宫中的那些事,听到翠儿的话,看到飘雪凝重紧绷的神情,却同样心中忧惧交加。 小姐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老天怜见,才让小姐遇着了只有书上才能有的还魂一事,得以重活一回。若是小姐再有什么事,被带出府来的小少爷要如何办?她又如何经得起再失去一次小姐的打击? 翠儿和紫衣、白芍均脸色惨白,神情担忧,将最年长的飘雪围在了中间,等着她拿主意。谁也没看到,本该依白芍之言在屋内玩着的孙雨熙不只尾随着她走出了屋子,这会儿还悄悄地摸到了后院的窄门边,像从前那般一双小手轻推着窄门,向着暗黑的小巷好奇地探着头。 “不,绝不能让他们知道主子不在后院之中。”飘雪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那些人只怕是来者不善,即便她们此时出去再另编个主子出门办事去了的谎话,怕也无法交差。就如翠儿所说,若真是单纯地传皇上的旨意将主子请进宫去,也不过是一小队侍卫簇拥着传旨太监来罢了,不可能派太多侍卫如此大张旗鼓的。怕就怕他们不是来请人,而是来拿人! “拿人”二字一在脑海中闪现,飘雪的身子便颤了颤。上回安王爷中毒一事,她也看出了些端倪,再加上王卉凝向她打听了不少宫中之事,便越发笃定了她的猜测。她不明白,主子以前在宫中也一向是和善客气为人,到底是谁,又因何要陷害主子。但此时她却不得不猜测是不是又是那害主子之人在背后搞鬼,想对主子做什么。 两手紧紧地捻了一把裙摆,飘雪紧眯双眸吐出几个冷硬的字来:“与我穿戴,我要进宫。”不论对方是为了验证此刻身处宫中的主子的身份,还是想对主子做什么,她都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啊?”此时便连一向稳重的紫衣也有些吃惊地望着飘雪,飘雪却只是语气平淡地道,“我必须替主子进宫。翠儿,我离开后你速去找到阿文,让他想办法把小少爷和紫衣、白芍他们送去庄子上,一刻也不容耽搁。”无论出了什么事,她都要与主子待在一块。而她更知道,主子最在乎的,便是小少爷的安危。即便大家都有事,她也不能让小少爷有事。 “是。”翠儿赶紧点了点头,紫衣却是眉心一紧,心中越发慌乱,一边快速地与飘雪往屋内走,一边颤声问道,“事情很严重吗?当日安王爷不是我们主子救好的吗?难道这会儿皇上要降罪于主子?” 她虽知道轩辕昊中毒一事,却并不知道其中的道道,此时只觉得是皇上因着轩辕昊是在医馆中中的毒而对王卉凝责难,甚至还要牵连到小少爷,心里如何能不急。 “我也不知道。”飘雪的声音仍然沉闷冷淡,从衣柜中取了一件王卉凝平日里所着的淡棕色衣裙快速地换上,面对为她快速地系着腰带脸色惨白的紫衣道,“不论发生什么事,你只需保证小少爷的安全,便能让主子没有后顾之忧。以主子的聪慧,我相信,事情再大,也总能有化解的可能。” “嗯。”紫衣的手微微颤抖,盈盈双目中已晕出了泪意,却是紧咬着牙关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一向佩服飘雪的冷静,这些日子的亲密相处中,更是看到了她的聪慧与能干,再加上王卉凝对她的信任,此时出了事,心中自然而然将她看成了大家的主心骨。 白芍也从飘雪对翠儿的叮嘱之言中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待她一瞬的腿软后跟进屋子听到飘雪这一番言语,心头更是慌乱,只觉得危险已经来临,很有种赶紧抱着孙雨熙藏起来的冲动。可是,当她看向矮榻时,并未见到本该坐在上面玩着的孙雨熙,走近在周围找了一遍后仍然没有找着时,一下便吓得哭出了声:“小少爷不见了!” “什么?”替飘雪换了发髻的紫衣手中的木梳掉落在地摔成了两半儿,正借着先前王卉凝调好的脂粉简单涂抹了脸、打算将那罩着黑纱的帷帽戴到头上的飘雪,亦同样惊得手一抖,帽子落到了地上,却沉声道,“快到外面去找找。” 翠儿已失了魂一般先一步往外跑去,却与赶进来的翠儿撞在了一起,只听翠儿大声道:“飘雪姐姐,那太监说您再不出去,他便要着人进来请您了。” ****** 感谢memeqweroo亲的粉红票,话说又月底了~~~~~乃们懂得,嘿嘿!本周看能不能争取双更(话说某竹正在不吃晚饭减肥,不知道身体吃不吃得消~~~~~)(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辜负了信任 王卉凝没有立即跟着袁轶涵去紫云阁赏花观景,皇后娘娘和轩辕昊也没有马上被送去寿德宫,只因着皇后抬起平静无澜却清冷若冰的眸子,对着皇上不轻不重地道了一句:“若没皇上的信任,便是老死于寿德宫中,又有何妨。陈贵妃一向信臣妾,臣妾只求离开前能见她最后一面,还望皇上应允。” 皇上亦有些无法相信一向和善大度的皇后竟也有着如此歹毒之心,然而一切的证据都指向她,那已触及他隐忍底限的挑衅更是令他怒发冲冠,失了往日的冷静,看着她和轩辕昊的眸光中满是沉痛之色。他本想着这个小儿子虽然行事易冲动不够沉稳,却足够聪明,若是让他跟着这新晋升的骁骑将军磨砺两年,或许便能成为他理想中的皇位继承人,却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心急! 恼怒、沉痛与惋惜相互夹杂着,如锋利的刀刃一点一点剜痛着皇上的心,刺激着他的神经,使得他勉强维持住的那份冷静即将不保,却又被皇后这突然冷而坚定的话语震得脑际一瞬清明。皇上微闭双目深吸一口气,掩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再张开眼时,反手制止了李淑妃还欲出口的话,沉声道:“刑部尚书正带了人在里面查验陈贵妃尸体,你与昊儿和骁骑将军随朕一起去看看吧。” 即便帝王寡情,不可能将情意独系于一人之身,然对皇后,他却一直心存欣赏。欣赏她对轩辕翊视如己出的大度包容,欣赏她和善却不失智慧地替他将这看似平静却波澜不惊的偌大后宫管理得井然有序。更欣赏着她明知自己心意却仍对皇储一事不问不争的淡然态度。 即便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却仍要给自己留下几分希冀,希望结果不如想像的那般令人失望。所以,他没有昏庸到直接让人去将皇后和儿子押起来。更是没有对大儿子轩辕炎采取任何手段,此刻更想看一看皇后面对陈贵妃会做出何样的反应,顺便。也等等那个名噪一时的京城名医王医诺。 “谢皇上。”皇后神情淡然若水,无悲无喜,对着皇上低了低身子,等着他起身在万公公的搀扶下迈着似乎比往日沉重了几分的步子往一旁陈贵妃的寝房而去的时候,才小步随在了其后。 轩辕昊快步跟上,袁轶涵却是不经意地扫了王卉凝一眼,无声地示意她紧跟其后。 李淑妃眸光微眯了眯。见有其他的嫔妃看过来,忙收敛了眸中异样的光芒,莲步轻移地跟了上去,几个胆大或是与陈贵妃交好的,便也再次跟了进去。既想看看事情的原委。也想知道陈贵妃到底是中了何毒,日后也好作个警醒。 内室忙碌的脚步声,没有给死气沉沉的寝殿增添生气,反而让人心头烦乱,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窒息憋闷之感。当皇上一抬手制止了上前行礼的中年男子,说道:“李爱卿可有所获?”王卉凝方才知道,这个身高体胖眸黑眉浓的人便是钟云的姐夫、刑部尚书李怀宝。仔细观察他偶尔扫向李淑妃的眼神,虽不失恭谨,却凭添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站在袁轶涵的身后处于殿角一隅的阴影里。王卉凝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已撩起床帐的雕花大床,锦被已被撩至脚下,床上静躺着的人高高隆起的腹部格外惹眼,也格外让人心底发寒。想到里面经母亲十月怀胎就要降临人世的小生命竟是就这么殒落,王卉凝的背脊爬上一股冷森森的感觉,目光躲闪间。便又落到了那张端庄秀丽却已无生气的女子脸庞上。羽扇般的黑长睫毛轻覆在眼上,让人忍不住猜想与之相匹配的会是怎样一张传神眼眸,却是再也无法见到其张开。(.) “启禀皇上,微臣已派老道的验尸官细细地查验了一遍,在陈贵妃的嘴中和咽喉部分皆发现有砒霜的痕迹。”李怀宝拱手向皇上禀报,只见得皇上的眸光眯成了两团寒芒,却仍是继续将剩下的话说完,“初步可以断定,确如太医们所言,陈贵妃乃系砒霜中毒而亡。” “好,甚好!”皇上的声音陡然森冷一片,高昂的声音充斥着巨大的怒意,“都已猖狂到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公然将朕的嫔妃和孩子害了,这是将朕看成了耳目混沌的昏庸无能之辈,还是想挑衅朕的权威?” 一句虎啸山河般几乎将殿宇屋顶震碎的怒吼,将李怀宝微皱眉头时脑中闪过的那丝隐隐约约的异样感一下给震没了,一旁的太监宫女们却是立时跪在了地上,身形瑟缩着,殿内再次死寂一片。 皇后秀眉紧蹙,双眸微眯间带起眼角新添的几丝细纹。下一刻,她却越过皇上缓步来到了陈贵妃的床榻前,抿唇静立了两息,尔后突然低身坐在了床榻上,更在众人诧异打颤的目光注视下,轻轻执起了陈贵妃似乎还带着一丝温度的素手。 她不惧怕死亡,心中无鬼,自也不怕面对这个可怜被害的陈贵妃。上次在南边重病一场,已让她顿觉自己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此刻耳旁再回响着王卉凝帮她查毒之后所说的话,更觉得有那毒物在身,怕是活不长了。 死并不可怕,但,她绝不容许有人将魔爪伸到她两个儿子的头上,投毒,陷害,离间,无所不用其极。不争只代表她不在乎,却不是她不会,他们既将她们母子逼到如此绝境之上,她也定要让他们摔落得粉身碎骨。 陈贵妃虽然不如李淑妃那般心机深重,却也不是愚傻之人,自怀上此胎后亦是格外小心,砒霜之毒用银针一验便可知晓,她怎么可能轻易就中了毒呢,成了别人离间栽脏的牺牲品呢?皇后沉沉的双眼不着痕迹地轻扫过陈贵妃比巴掌略大些的小脸,再一路往下,希冀能从她安睡的身体之上寻出异样来。她心里有些不相信陈贵妃真是因中砒霜之毒而死,当目光一寸寸地将其逐渐变凉的身体扫过一遍重新落回那只素手上时,却未瞧出异样后,心中暗暗着急起来。 “母后!”轩辕昊急步上前,袁轶涵却先他一步落在了皇后的身后,“皇后请保重凤体!”一双凤眸亦是紧紧地落在陈贵妃身上。 如今的突破口都在陈贵妃身上,皇后如此制造机会,便是为了让他们几个在陈贵妃的身上察觉出异样,而皇上既已下令将他软禁于紫去阁中,此时他上不上前,都无法改变他与皇后和安王爷连为一体的命运。既如此,便让他们看得更真切些吧。明明派了阿林潜入醉仙居,却还是陷身于对方计谋之中,更是将她也搭了进来,再次经历这样无能为力的境地,他的内心压抑着无以名状的愤怒、担忧与骄躁,却发作不得,还得如履薄冰,这种滋味实在很熬人。 皇后摇了摇头,颓然伤感之情发自内心。她将陈贵妃的手执起举到眼前,这一举动看得其他嫔妃一阵战栗,她却是轻声状似呢喃地道:“你说,能有本宫在此,你一定能平安地将腹中的胎儿产下。这份信任,在这偌大后宫之中,是何等的弥足珍贵。然而如今,本宫却还是辜负了你的信任,丢失了这份珍贵。” 呢喃的声音逐渐沙哑哽咽,咸湿的水珠滑落脸颊,待到最后一个字吐出时,微闭双目的皇后已是泪流满面。她不想去争,却无法阻止别人去争,更无法阻止别人将她放到争夺权力的对立面。或许陈贵妃怀着皇子顶着丞相相女儿的身份,已经成了他们忌惮的对象,然而此刻,皇后却很有一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愧疚。陈贵妃母子的死,挑起了皇上的怒意和对她们母子三人甚或是她背后整个家族的信任,同样离间了她与陈丞相,完全将她们母子放到了陈丞相的对立面。 皇上紧紧盯着皇后举动的厉目中闪过一抹异色,攥着的双手松了松。李淑妃看着众人都被传染上的伤感和眸间渐渐柔软的光芒,眸中厉光一闪,妩媚的脸上却是流露出同样的伤感,拭泪道:“皇后脸上总挂着一丝和善柔和的笑意,便是我们,又何尝不是像陈贵妃一样信任着您。” 话语一出,却使得皇上略略放松的眸光再次一紧。王卉凝在心中暗叹着李淑妃这明褒暗贬的本事着实不差,不及等到皇后的反应,下一刻却听到殿外传来急急的脚步声,随着宫人的禀报,转眼间便见一位发须花白的老者脚步紊乱地走了进来,“扑嗵”一声跪在了皇上面前,抬起头满含悲愤地望向皇上:“皇上,您要为陈贵妃为老臣作主啊。” 透过缓缓流淌的眼泪,他看向皇后方向的眼神里却分明含着掩不住地怨恨。想必,已有有心之人向他透露了其中细节。 “陈丞相快快请起,是朕对不住你们陈家。”皇上亲自上前去扶陈丞相,他却一头磕在地上趴跪着不起,“老臣不敢当,老臣只恳求皇上能为老臣主持公道,将那谋害之人找出来严惩,否则,老臣便跪地不起,情愿随陈贵妃和那未出世的皇嗣一同去往阴曹地府。”虽没指出是什么人,看着皇后的方向那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再验 皇上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然而看着跪地不起悲恸不已的老丞相,他心中的怒意却升不起来。顺着陈丞相的眸光往皇后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眸中闪过沉痛,却不容置疑地道:“老丞相放心,莫说被害的是朕的嫔妃与孩儿,便是普通人朕亦不会姑息。朕一定会给你们陈家一个交代。” 这样掷地有声威严郑重的承诺皇后并不陌生,此时听在耳中却是身子微僵,抓着陈贵妃的手紧了紧,仿佛想将自己的热度传递到其已冰凉若雪了无生气的手上。她自不是心虚,只是她害怕,害怕万一寻不到破绽两个儿子会被置于如何的浪尖之上。 自进来时,陈丞相看到皇后坐在陈贵妃尸首旁便觉得刺眼得紧,此时再见她如此举动,终是忍不住冲上前去跪地道:“皇后娘娘乃凤体千金,您这样做实在让珍儿她承受不起,若是您再有个好歹,珍儿枉送性命不说,长眠地下还得担着骂名。”一句句都是为着皇后着想,却每一个字都几乎从齿间迸出,饱含着别样的意味。 纵然痛失爱女他心中痛若刀绞,但作为南黎国可说得上睿智多谋的老丞相,他却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不会冲动得失去理智,即便是证据确凿,他也绝不会做出冲撞一国之后遗人话柄之事,却有的是办法让皇上替他主持公道。 皇后闭着眼睛缓了缓气,终是将握着的手郑重地放在了陈贵妃的身侧,站起身来:“是本宫无能。对不起老丞相。本宫一时疏忽,却是让人钻了空子,酿下这无可挽回的错误。但请老丞相放心,皇上乃举国称颂的明君。定然不会让陈贵妃和未出生的孩子就这样白白遭了算计的,一定会还你们陈家一个公道,一定!” 最后两个字更是说得斩钉截铁。犹如巨石落在地上,在众人的心里砸下两个大坑。那铿锵之音甚至令得冷眼看着心中暗暗得意的李淑妃两眼微瞪,以为皇后已经找到了洗脱嫌疑的法子。找不出破绽,她只得先用这重重的话语在皇上的心里敲开一条裂缝,希冀被蒙蔽、愤怒、失望与沉痛环绕的皇上能多保持一分理智。 借着孙丞相上前而众人目光都看过去之际,王卉凝悄悄地往前移了移步子,仍低垂着头站在人群背后的阴影之中。却能将床上的陈贵妃看得更真切。看着那紧闭的双目,合拢的嘴唇,还有垂在身体两侧的素手,王卉凝只觉得她的死状太过平静太过安详,躺在床上。[.超多好看小说]竟让人有一种她只是睡着了,很快便能睁开双目给大家一个惊喜的错觉。而这个感觉,让她脑海中迅速闪过轩辕昊上回在医馆中突然昏迷不醒时的情景,眸光骤然缩成一团,她再次将目光紧紧地定格在了陈贵妃的脸上。 与此同时,忽略身后投射过来的如芒刺在背的目光,袁轶涵沉凝着双目看向床榻上的人儿时,鼻间萦绕着一丝极淡极淡的熟悉的味道,却让他的眸光骤然一紧。他不敢深呼吸。只小心翼翼地再次轻吸了一口气,待到确定空气中确实飘荡着一丝茉莉的芳香时,他用眼角余光在人群中扫视着王卉凝,恰与她异样的眸光相对。 没有说话,只是这么无声地对视了一眼,两人却仿佛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讯息。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猜测,同时心内闪过一丝雀跃。 袁轶涵转身望向李怀宝,突兀地询问了一句:“李大人,您方才说验尸官在陈贵妃的嘴里和喉头都验出了砒霜,那腹部呢?可否请李大人说说陈贵妃腹部的情形?”陈贵妃能以常人不及的速度在短短两年内便晋升为贵妃,并两度怀上龙裔,中间固然有皇上因着陈丞相曾经为国数十年出力而另眼相看的原因,却绝不可能仅仅因为如此,定然也因着陈贵妃有过人之处。 堂堂一个贵妃,在宫里生活了两年多,不可能不知道宫中的水深,更不可能在知道自己腹中的胎儿极可能是个皇子的时候还毫不设防,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怎么可能就轻易中了砒霜之毒? 皇上的浓眉一挑,眸中的凛光让人便是不直视,竟能感受到那份冷意。李怀宝神情一怔,这话,似乎正是他先前脑中隐约闪过却被皇上一怒之下给震没了的那一片光亮,此时方才成形,瞬间觉得这便是他总觉得遗漏了什么的原因。待他转目看向那验尸官时,却见那人低垂着头声音极低地道:“因为陈贵妃腹中尚有胎儿,属下不敢擅自作主,正欲禀告大人请求皇上示下。” 哦?是吗?袁轶涵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扫了那验尸官一眼,却没有出声,只等着皇上发话。皇后颓然紧张的心因着袁轶涵这突兀的话而一松,待到一转目间见到他眸间的那抹状似笃定的猜测时,更是轻舒一口气。 “验!”皇上的双眸微眯,寒光四射,出口的话如重捶落在众人心坎,“那未出世的孩子定然也不想他们母子就这样枉死。”李淑妃攥在袖中的手一颤,抬眼看了一眼皇上冰冷的神情,终是紧紧地抿住了樱红的唇,目光阴冷地扫了一眼袁轶涵。此时她绝对不能开口,否则,便极有可能将皇上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来,那无疑于引火烧身。 “是!”那验尸官后背发冷,却不敢有丝毫迟疑,跪地应声后又立马站起奔至床榻旁,抬起的手却有些重若千钧。他不知道这腹部会不会有什么玄虚,但那人既让他借机糊弄过去,他自是不能不照办。此时,皇上亲自下令,他不知道自己若是验出个什么蹊跷来,会不会性命不保。 感受到背后那如冰锥般几乎要刺穿人体的寒光,他知道,若再不动手,不必待到事后,此时他便很可能性命不保。 惊慌的目光扫过陈贵妃隆起的腹部,落在胃部的方向,他控制住颤抖的手,将捏着的细长银针轻轻地扎下,却像是手头的力量瞬间消散了般,停顿了半晌才咬牙将针提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真假王医诺 那根在验尸官手里只觉得比支撑殿宇的石柱还重的银针,在幽暗的寝殿中散发着莹白的亮光,通体银白,光洁细长,在众人目中,却似怪异之物,瞪大了十数张美目,皱紧了十数双眉头。 而那验尸官目光触到手中银针上时,再也无法不露出胆怯心虚之色,手指一颤,银针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叮当”声。 “这是怎么回事?李爱卿,你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皇上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那眸中紧敛的光芒,更是让人觉得比天上即将炸开的伸展的闪电还要可怕,随时都能把殿内的人与物引燃烧焦,化作一团黑烟。 李怀宝毕竟混迹官场多年,虽同样紧张,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慌乱之色。他迅速地收回惊诧怪异的眸光,低头恭敬地拱手道:“皇上,臣方才只是依据几位太医的猜测让人着重查看了陈贵妃的咽喉部分,方才作出了初步的判断。此刻看来,怕是另有隐情。”心中却是非常庆幸方才没有把话说死,只说初步断定可能是砒霜中毒。 “哦?”皇上的声音缓而慢,但任谁都能看到他的脸色有多难看。垂首退在一旁的太监宫女已尽量地将头压得最低,却仍忍不住身子的微微颤栗。王卉凝在众人的倒吸气声中抬头悄然地看了一眼验尸官手中的银针,也借着这个机会第一次看到了幽暗光线下皇上略显苍老却威严十足的容貌。星眸朗目,眼神如鹰隼般犀利摄人,那上位者独有的气息萦绕全身。令人多看一眼便有种无法抵抗的压抑感。她自然也不例外,只悄悄地扫了一眼,便迅速地收回了目光。 “本宫也不解,若说本宫来时还有偌大的能耐将砒霜下在陈贵妃的茶水里。却实在是无能耐逼着她将毒茶含在喉头而不咽入腹中,这可是一项技术活儿。”皇后的唇抿得紧紧的,说出的话更是凌厉无比。 “父皇。这是有人恶意陷害母后。砒霜入喉而不入腹,这分明是有人在陈贵妃死后往她嘴里灌了毒。”轩辕昊沉默了这许久,终是无法再忍耐下去,趁着这个机会大步上前,躬身对着皇上道,“后宫娘娘诸多,哪位公主出世时母后不是亲自前往看望。只盼着她们能母幼平安,娘娘们能为皇家多添子嗣,什么时候起过这样的歹心?” 突起的变故和轩辕昊的话令得皇上眉头几乎拧碎,眸光比千年冰山上的冰块还要冷寒,直到扫了皇后一眼。再微敛了敛,却没有立即表态。 陈丞相心头越发冰凉,一双老手青筋暴起方才能控制心中的愤怒。女儿一向乖巧优秀,只想着通过自己为母家谋得更长远的荣耀,如今却在宫中白白被人害死,他已心碎愤怒,更是懊恼当初万万不该她送入这吃人的皇宫。此刻再听到女儿可能是死后被人灌的毒,这其中怕是蕴藏着更深的阴谋,他在心疼女儿死后还要遭受他人算计心尖儿上滴血的同时。满腔的愤怒再也无法渲泄。 “皇上……”陈丞相颤巍巍地扑到皇上面前跪倒在地,在最后一刻终是两手重重地抓着身下的青石地板缝隙,将满腔恨意泄了泄,抬起泪水婆娑的眼紧紧地凝望着皇上,状似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辅佐皇上这么多年。皇上最欣赏的便是他这份不急躁够沉稳又不失谋略的性子,借着辅佐的功劳和女儿的冤屈,这个悲痛难抑的眼神比那无味的咆哮与埋怨更能打动皇上。 皇上的心中翻腾着狂风巨浪,背在身后藏在龙袍中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面上却又平静了几分。这诡异表象下分明掩饰着更大的祸心,是皇后故弄玄虚假意开脱,还是当真有人拿陈贵妃和他的血脉陷害皇后?前者令他痛心愤怒,若是后者……皇上的瞳孔猛然一缩。(.)这样肆意妄为胆敢捋老虎须的人,他绝对不会有丝毫手软。 深吸一口气,摆手示意身后的宫人将陈丞相搀扶起来,皇上转目沉沉地望向袁轶涵:“你因何会突然生出方才的疑问,可是看出了什么异样?”若这一切真是皇后故意抛出的迷雾弹,妄图替自己开脱。那么,他将会连一丝退路也不给她留下,更要将她身后的整团势力连根拔除。但,他仍抱着一丝希望,只为着这么多年来的信任,他不容许自己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 借着众人注意力被转开之际,袁轶涵声音极低地问了皇后有没有给陈贵妃送茉莉茶,见她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心中已有思量。此时皇上终于问过来了,他便上前两步低着身子道:“微臣方才只是以为李大人遗漏了什么,若说有异样,倒是此刻微臣闻着陈贵妃身周极淡的茉莉香味,忽然想起了以前在军中一位兵丁所说的话。” 略顿了顿,他抬眼看向微皱眉头神情无波无澜的皇上,余光却扫了一眼李淑妃紧攥着帕子的手,尔后道:“他说,别看茉莉花香诱人,那百年的茉莉根却是至毒之物,若是喝下那茉莉根浸泡的茶水,保准能死得跟睡着了一样。可见,这世上之物,不能光看光鲜的外表。不过,” 将众人的猜疑之心调了起来,他却是话音一低,“据说,百年茉莉根乃是稀奇难得之物,微臣平时胡思乱想天马行空惯了,或许这也只是微臣的胡乱猜测。陈贵妃到底因何而死,皇上圣明,定能派人查个水落石出,定不会委屈了好人,放走了坏人。” 话说得轻巧恭谨,王卉凝却从他异于往日的黑眸中看到了狠色。想来,今日一番变故亦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否则,先前他不会表现得那般沉默。 “来人,宣太医院提点姜成、院使郑旭,将所有能验奇毒的验尸官都传来,谁要是能查验出陈贵妃身中何毒,赏银千两。”皇上一挥手间,一连串话毫无停顿地出口,不及随身太监去传,他又扫了一眼殿内,想到拢月殿内服侍的宫女太监已被悉数关押,又冷声道,“将所有有机会接近陈贵妃的宫人统统给朕押来,朕要亲审。” 宫人们依言速速去传人,殿内无人敢发出一丁点声音,皇上这样雷厉风行果决迅捷的举动,对皇后几人来说,是安心的良药,对陈丞相来说,是无声的安抚,而带给李淑妃的,却是慌乱与懊恼。但,想到自己缜密的安排,一棋被掘还有另一棋能起作用的部署,攥紧了手后,她显得更沉默了,甚至努力地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而在众嫔妃之中,还有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脸色骤然惨白,身子微微打起了颤。 “启禀皇上,李公公已将城西医诺医馆中的王医诺带入宫中,特来请皇上示下,此刻将人带去何处?”一名侍卫头领模样的人进来对着皇上拱手禀报,隐在殿角的王卉凝瞬时心头一跳,双手再次攥紧。 仆婢不但忠心,而且聪颖冷静,她这个做主子的自然心里高兴。她不用多想也能猜到假冒她进宫的一定是对宫中熟悉又懂几分医也与她身形最为相似的飘雪,这样虽能让熙儿他们暂时安全,可一旦揭开面纱有曾经相熟的宫女认出她来,却要怎么办?就算这点能用谎言圆过去,此刻皇上正等着人来查验茉莉根毒,若是直接开口将她传进来,却又要如何应对? 王卉凝紧张的当口,皇上却仿佛听到了她心中所忧,故意与她作对一般,沉声道:“直接将她带到此处来,让她与众太医一起验毒。” 皇后眉头一动,袁轶涵眸光一闪,轩辕昊却是被口水呛得咳嗽了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使得皇后和袁轶涵有机会同时看向王卉凝,却见她脚下微一踉跄,唇角抿得更紧。四人心中同时忐忑起来,不展露医术凭着飘雪的沉稳从容,或许还能勉强瞒过去。此时与众太医一起查验毒物,熟优熟劣一眼明了,怕是会比传闻所言差了不止一截,一旦引起皇上的怀疑,便是欺君之罪,若引出今日乔装之事,又将将几人再次置于危险之中。 那侍卫头领领命出去,不消半刻便有两个提着药箱的老人匆匆进来,却是太医院提点姜成和院使郑旭。王卉凝低垂眼眸急急地想着应对之策,没有抬头看他们长得什么模样,只听到他们二人拜见了皇上一声,便被皇上沉声命令着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将陈贵妃所中何毒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紧接着,待到宫人再次通报,王卉凝猛然抬起头来,只觉得一袭淡棕色的衣裙离自己越来越近,那微扣双手每个步子都迈得一样大的人,不是飘雪却是谁? “你便是最近京城之中盛传的医诺医馆的医者王医诺?”飘雪微低着头在宫人的引领下恭谨地跪倒在皇上的面前,却不及她抬头,皇上微眯着双目情绪不明地盯着她戴在头上的黑纱帷帽,沉而缓的声音亦让人听不出喜与怒。 皇上没有让飘雪起身,飘雪也没有立即回答,短暂的沉寂后,殿外突然传来令所有人意外的声音和瞠目结舌的话语:“怎么我一回来就听到宫中出事了,你们就不能消停点儿?”(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另有其人 那懒懒的状似埋怨的声音,如同冲破乌云的一丝太阳光亮,给这沉寂幽黑的殿堂添了几丝异样的气息,甚至让大多数人的心头都松了一口气。(.好看的小说)因为谁都知道,这个放荡不羁的恪王爷,不但深受圣宠,更有着一手世人惊叹的好医术,有他在此,或许不仅能查清陈贵妃的死因,或许还能消弥皇上的几许怒气,让众人的压抑与不安少上几许。 王卉凝紧掐着的手,松了松。恪王即便一时没有发现她已乔装成此模样,却会很快发现飘雪的异样,凭他看似古怪实则行事有度的作为,只要时不时地帮忙扯开话题,就必然能帮着飘雪将身份隐瞒下去。有他在此,皇上便是再让飘雪前去查毒,也能装作不抢风头地静立一旁。怕只怕…… 王卉凝悄悄地扫了一眼李淑妃,见人群中的她两眼紧紧地盯着飘雪,刚松的神情又一紧。 殿外声音方落,众人只见殿门口人影一晃,似乎总是一袭灰衣的恪王闪身入内,看了一眼殿内的情形,眉头蹙了蹙,目光只在戴着黑纱的飘雪身上落了落,便径直走到皇上身前站定:“皇兄,陈贵妃不是怀着身孕正该这个时候临产么?怎会突然出现这种事?” “你回来了?!”皇上脸上不见喜意,出口的话却明显比方才轻缓了不少,旋即却是蹙紧了眉头,“你来得正好,朕倒想看看到底是谁胆大包天,竟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害了。” “恪王!”陈丞相第一个对着恪王躬身行礼,抬眸满是请求地道。“贵妃娘娘她眼看着便要临产诞下龙裔,如今却被人害得一尸两命。老臣求恪王妙手断毒,替娘娘她们母子讨回公道啊。” 他不是完全相信了袁轶涵的猜测,而是从那故弄玄虚的砒霜一事中断定陈贵妃所中必然不是常用毒物。若是能随便验出来,她的女儿不可能轻易被害,验尸官也不会只检出有砒霜,对方更不可能多费精力弄出这些道道来。 “好。”恪王抬头看向床上被太医院两位高官围着的陈贵妃的尸体,眉头仍然微蹙着,却是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陈丞相再度流泪。忙躬身作揖谢了。恪王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双目在殿内一扫。最后顿在了微微抬头的王卉凝身上,更是对着她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不及王卉凝错愕,他人已与皇上打了一声招呼,大步向着床榻旁走去。 王卉凝再回头看了一眼仍趴跪在地上似乎已被人遗忘了的飘雪,看着她安静得如同往日蹲在药炉旁制药一般,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飘雪在来之前,已经先遇着了恪王? “你们验你们的。本王看本王的。你们无须顾及。”看着连忙闪身躬立着站到一旁的两位太医,恪王只是轻摆了摆手,另一手捏着下巴将双目紧闭的陈贵妃从头到脚一点一点地细看着。那眼神不像在看尸体,倒像是欣赏一件新得的却并不怎么珍贵的奇玩。有着打量,更多的却是漫不经心。 应声继续用自己的法子验着的姜成一抬头间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先是眉头蹙了蹙,旋即想到恪王医术在他之上许多,又性子散漫,或许人家只凭着这么懒懒地看上几眼便能查出毒源来吧,当下心里涌起的便又是满满的钦佩。 当恪王终于放下捏着的下巴,伸手从他的药箱里取过一枚锃亮的银针时,他心想接下来该是恪王大显身手的时候了,立马抱着虚心求学的态度两眼紧紧地盯着。却见恪王捏起一枚银针,懒懒地拿眼溜了一下,下一瞬却是将针扎入了自己的发丝中,轻轻地磨了起来,回身对着皇上道:“皇上,若我猜测得没错的话,陈贵妃怕是中了茉莉根毒。您速派人查查近段时间陈贵妃所喝的茉莉茶从何而来,都经了哪些人的手。” 当他觉得头皮已经不痒了,将针轻轻一丢准确无误地插入到姜成药箱中的药包上时,便看到了姜成那张目瞪口呆的脸。他双眸一瞪,很是奇怪地问道:“姜太医这是怎么了?你认为本王所断有误?” “臣不敢,不敢!”姜成极快地将自己的失态掩下,心下暗暗佩服的同时,忙低头拱手。原来,恪王医术已到了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他们用尽办法尚未能证明是否是茉莉根毒,恪王只看这么几眼就已经笃定了,当真是令人望而生畏,无法企及。 就在皇上听得眸光一紧之时,已有侍卫将拢月殿中的一众宫人都押了进来,当先一人却是紧紧地拽着一个桃色衣衫的宫女,将之按倒在皇上面前跪着,禀道:“禀皇上,此人行事慌乱神情慌张,异于常人,似有事情隐瞒。” “嗯!”皇上转目间方才记起飘雪仍跪趴在地,目光在她不颤不抖的身子上落了落,淡淡地道了一句,“你先起来吧。” “谢皇上!”飘雪谢过恩后,双手撑在地上缓了缓,方才扶着跪麻的双腿身子直起,站起时却身子晃了晃,亏得一旁的袁轶涵伸手扶了一把才没有摔倒。王卉凝在不远处看得一阵心疼,转目间恰看到李怀宝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飘雪身上,若有所思地看着飘雪的眸光中还含着一丝难解的东西,心头便又是一跳。 她此时骤然记起钟云曾见过她的容貌,而这个李怀宝正是他的姐夫,难道,钟云将她的容貌与李怀宝说了?而他此时用这种眼神看着飘雪,难道是怀疑钟云出事与她有关,此时又看出了什么异样?她只觉得李淑妃和李怀宝,便如两头盯视着猎物的狼,拿不准他们什么时候便会冲上来咬一口。到时受伤害的,便不仅仅是她与飘雪。 那侍卫一放手,被他按在地上跪着的宫女便再也受不住皇上的威严压迫,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却又被那侍卫一手提溜着跪坐了起来,双眸对上皇上沉沉的犹如鬼魅的眼神,身子一个哆嗦闭着眼睛语无伦次地叫了起来:“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是给贵妃娘娘泡了一碗徐贵人给的茉莉花茶,其他什么也没有做。不是奴婢害死的娘娘,皇上饶命啊。”说着,却是重重地在地上磕起了头。三五下之后,身子却突然向着旁边一歪,待那侍卫上前再将她提起时却见她额头上一个大窟窿,大片血液流淌在地,竟是骤然之间便断了气。(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比医 “扑嗵!”悄然立在靠近门口处的一众嫔妃中突然发出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待到众人一惊之下转目去看,看见的便是身材娇小的碧蓝衣裙的女子瘫坐在地眼神痪散的模样。而她,正是宫女口中给了陈贵妃茉莉花茶的徐贵人。 “不,不是……不是臣妾!”仿佛是被皇上沉冷的目光激醒了,徐贵人打了一个寒颤转坐为跪,抬起一双婆娑泪眼看着皇上,却在对上皇上目光的那一刹那,吓得语无伦次表述不清了。再感受到殿内之人投射在自己身上的各异的目光,她只觉得连气都喘不过来,撑着身子的双手一软,再次瘫在了地上,竟连否认都忘了。 起先听到袁轶涵说茉莉根有毒,她还只是心中一跳,待到恪王叫皇上查陈贵妃茉莉茶的来历,她就预感到了不好,脸色开始发白。现在那宫女的话分明将她推上了刀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让她无法应对,心中最后的一丝希冀,也在皇上那冰冷刺骨的目光中骤然消逝。皇上若不信她,这世上还有谁能帮她? “把徐贵人送回寝宫去给朕好生看着。”皇上只是凝紧了眸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地对着侍卫道。皇后却是拢着手扫了几乎缩在人后的李淑妃一眼,才将目光落在被侍卫押着无力而无助的徐贵人身上,若有所思。 若说李淑妃是宫中一只狡猾贪婪的老狐狸,徐贵人则可以称得上是一只纯洁无暇的小白兔,皇上也正是看准了她的那份纯真。才会将出身并不高的她收入宫中。而皇后更从陈贵妃的口中得知,当初她怀着喜玥公主时若非陈贵妃多加关照。怕是不可能如此顺利地将其产下,也正是因此,她与陈贵妃才会多了一份亲近。便是后宫之中所有嫔妃都有嫌疑,皇后也决不会相信是徐贵人做的,何况,她早就看出了李淑妃的手段。 可这些事陈贵妃不可能同其他人讲,更不会说与皇上听。此时皇后只能暗叹李淑妃的手段高明,一招未遂还有后起的另一招,自始至终都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若是皇上认为徐贵人纯真的心性亦被后宫这个大染缸染黑了,一怒之下将其处理了。今日就算李淑妃没能如愿地将她们母子送上绝路,也至少是成功地除去了两个最大的分宠对象。这样的算盘,当真是拨得噼啪作响。 待到李怀宝当着皇上的面,将拢月殿的一众宫人细细地审过一遍后,得到的结论却是:那宫女所说丝毫不假,那包茉莉花茶确实是徐贵人亲手送来交到那宫女手上的,只因着陈贵妃以前所备的茶叶直到今天才喝完,便于今日早上让人取了出来。若是早几日取出来喝。人怕是早几日便要没了。 “那徐贵人如此恶毒。如此工于心计,简直比那披着羊皮的恶狼还凶残十分!却不知还有多少人受过她的荼毒。”陈丞相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饱含了他所有的恨意。若非徐贵人是皇上的嫔妃。他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以谢女儿和那未出世的外孙在天之灵。可是他不能,作为南黎国的丞相,皇上的臣子,他不能逾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贵人被押走。 但,这却不表示他没有办法报仇,他会用他数十年为南黎国鞠躬尽粹的功劳,用他的一腔哀怨给皇上施压,逼他严惩徐贵人:“皇上,如此祸害皇家子嗣之人若不严惩,实在难平天下百姓之心,难堵众臣之口。” “朕方才说了,无论是谁,必然严惩!”皇上定定地望着陈丞相,心里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思,凝目道,“一旦查实是徐贵人所为,定将以国法惩之。(.好看的小说)”掷地有声的话语,惊了一众人,却也让那些平日里怨恨徐贵人受宠的嫔妃们心中偷乐。 此时似乎只要查实那包茉莉花茶中含了毒,就能说明一切都是徐贵人做的,而皇后一众也自然从嫌疑人变成了被诬陷的受害者。可是,皇上沉怒的一席话后那状似习惯性的一扫继而在她身上落了落的目光,却让皇后知道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李淑妃已经成功地在皇上的心里种下了对她们母子怀疑与戒备的种子。 而当皇上收回的目光落在垂首攥手立在一旁的飘雪身上时,静立一角的王卉凝也眉头动了动,下一刻便听到了恪王闲话家常般的声音:“这包茉莉花茶应是用百年茉莉根浸泡过后再晾干的。” 只见他站起身将手里不知几时变出的一只小老鼠倒提着捻到皇上面前,看着皇上微变的眸光,他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举止有些不妥,便又弯身将老鼠放在地上。不消半刻,方才还勾腿挣扎着的老鼠便疲累至极一般,动作渐缓,直到最后一动不动。 “我方才给它喂了一些用那茉莉花茶新泡的茶水,看来毒性确实不弱。”恪王指着地上的老鼠说得云淡风轻,众人的心却冷寒一片,特别是那些刚刚还有一丁点幸灾乐祸的嫔妃们,更是身子一颤,心里发誓再也不喝茉莉茶了。一向冲动的轩辕昊看着那只老鼠逐渐死亡的过程,眸中的光芒却越来越甚,除了拳头越捏越紧,竟是生出一股异于往日的平静来。 那一日,若不是得王卉凝他们所救,他的下场便如这只老鼠一般,差一点便就这样静静地死在医诺医馆中,离开了他的父皇和母后。他虽侥幸不死,他的母后却正在遭受着毒物的侵蚀,随时有可能会像床上的陈贵妃一般,被人取了性命。 他从前只道父皇的那些嫔妃们相互间笑脸相迎趣语不断,姐姐长妹妹短,背后定然也是如同姐妹般相亲相爱着,却没想到,笑脸背后藏着的是如此的真正的刀子,她们下起狠手来,竟是比恶狼还要狠三分。此刻他才终于明白,母后时常挂在嘴边的小心和轩辕翊善意的提醒,并非是让他当心脚下的石块、树上的断枝和天上的鸟粪,而是人心。 “刑部尚书李怀宝听命,朕命你三天之内,将此案彻查清楚,将所有证据呈上朕的案头,所有涉案人员一个也不能放过,朕要让他们为朕的爱妃和未出世的孩儿偿命。”皇上冷酷威严的声音久久地在殿中回荡,重重地敲击着众人的心头。 “臣遵旨!”李怀宝上前一步低头领命,不敢有丝毫懈怠,后背却暗暗冒汗。虽说主犯似乎已经确定,可后宫之事一向不简单,谁知道徐贵人的身后,又有着怎样盘根错节的关系,三天的时间让他将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抓捕归案,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然而,皇上金口玉言,话已出口断没有收回的道理,再难,他也只能迎难而上。 “将陈贵妃的身子好好护着,朕要让她看着真凶落网,安安心心地离开。”皇上目光在床榻上陈贵妃隆起的腹部顿了半晌,眸中闪烁着悲痛之色,既而对着恪王道,“陪朕去御书房。”目光恰落在蒙着黑纱的飘雪身上,他的眉头皱了皱,心思一转间,又道,“王医者也一同去吧,你的大名传遍京城,连皇宫之中都时常有人论及,朕还不曾见过医者间的切磋,今日便开开眼界吧。” 黑纱下的飘雪身子几不可见地颤了颤,紧紧地抿着唇和攥着身前的双手,再凭着她一贯的冷静,方才没有让人瞧出异样。王卉凝的身子更是一僵,就在她骤然抬头之际,头顶一道黑影飞来,下一瞬,那只死在地上的小老鼠精准地落在了她置于身前的手上。 骤然而至的毛茸茸的触感已让人汗毛倒竖,再感受着它已僵硬笔挺的身子,王卉凝的双手一抖,纵然百般忍着,仍是差点将它甩了出去,恪王的话却让她的动作一顿,甚至忍着恶心将死老鼠抓在了手中。 只听恪王懒懒地道:“我也从未与人斗过医,今日便用这只死老鼠见分晓吧。那是谁的侍卫?且借我一用。”他这话,便是向众人明示要让王卉凝跟去御书房了。看着那只死相平静却实在让人心头打颤的老鼠,众人都庆幸,这位不羁的王爷没有将老鼠丢在自己身上,否则,定不能像这位侍卫一般只是抖了抖手,又脸色难看地将老鼠抓在了手上。 “为恪王办事,那是他的荣幸。”袁轶涵连忙上前拱手,提着的心却是放下了。恪王与王卉凝的关系他自是知道,此时再见他在这个时候故意将一只老鼠丢给王卉凝,恶心是恶心了些,却是将她带去的最好借口。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相信,有恪王在,王卉凝定然吃不了亏。 随着太监的一声“摆驾御书房”落下,王卉凝连忙提着老鼠低头快步随了上去,却又一次看到了李怀宝落在飘雪身上若有所思的目光,倒是李淑妃意外的沉默让她松了一口气。李淑妃怕是并不知道她乔装之事,否则,这个时候,她不可能仍然缩在人群之中。(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自陈身份 “其他人等都散了吧。”临到要走出去,皇上方才转目淡淡地道了一句。这话,却算是解除了先前对皇后、安王和袁轶涵三人的软禁令了。望着那道消失在殿门处的高大背影,皇后抿着唇眸光飘渺了一瞬,转而却是冷冷地扫视了一遍在场的所有嫔妃,目光没有在谁的脸上多停留一刻,只是用那再没了往日慈和的眼神有意表达着自己的怒意。引得那一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均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这样的诬陷,她当然应该表示愤怒,然而,她却绝不会让李淑妃知道她早已察觉到了是谁主导了这一切。既是阴谋,她自也该好好地奉陪到底,没有万全的把握将其一举击毙,她也绝不会将其转化成阳谋。 只是,皇上淡淡扫向她的眸光,分明已比往日多了几丝异样,亦或可以说是少了几许往日的欣赏。或许,她应该如昊儿那般冲动一回,直接去御书房将她和昊儿被害的事告诉皇上。可此刻跟着皇上前去的王卉凝和飘雪都曾是她身边的人,她此刻过去,一旦她们的身份被揭开,皇上会不会反而以为她是想去掩饰一番,继而心中的怀疑更深? “母后,我送您回寿德宫吧?”轩辕昊异于往日似乎瞬间成长了几分的声音听得皇后心头一动,转目看着他拧着眉头抿着菱唇从未有过的平静模样,心中似宽慰又似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缓缓地点了点头,终是放下了想去御书房的打算。 她早已发现。在文远候府经过一番历练的王卉凝性子已与从前大不相同,那份沉稳竟是毫不输于她,她还是等其从皇上那儿出来看看最终结果再决定吧。 袁轶涵收回望向殿门的目光,望了皇后和轩辕昊一眼。略一迟疑,终没有再寻借口跟过去。今日一场变故,纵然不在预料之中。却是将他与皇后绑为了一体,此时对他来说,不可谓不是好事。至于皇上心中的怀疑,他相信,凭皇后的智慧和她对两位皇子的未来的看重,她一定会想办法消除的。而对于皇后所中之毒,王卉凝也一定会通过恪王或是其他途径转告皇后娘娘或是安王。也无需他再多嘴。现下他应该做的,是思考一下一向行事怪异的恪王会做些什么,能否帮助王卉凝全身而退。 与殿中的丞相等人打了一声招呼,忽视刑部急急寻来的验尸能手,袁轶涵顶着一张丑陋的脸随在鱼贯退出去的嫔妃们后面走出拢月殿。目光落在被众人簇拥在前的李淑妃的背部,眸中黑潭渐深,却只盯了那么一瞬,便快速地移开了目光。 是她害得他家破人亡没错,可光靠一个仇恨的眼神泄愤,丝毫无济于事。他要做的,是将她付诸在他们全家身上的,连本带利一同返还。他会让她知道,亲人尽失家庭覆灭。是怎样的滋味;让她知道眼睁睁地看着至亲之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却无力拯救,是怎样的痛苦。 归得王卉凝一向冷静,也亏得她对老鼠的恐惧还没有到害怕至极的地步,方才能忍着恶心将那只死翘翘的老鼠仍抓在手中,可提着老鼠的手指还是明显僵硬着。再抬头看着只落了半步与皇上并行的恪王,脚步轻盈间倒是与皇上谈得甚为投机。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将一只毒死的老鼠丢给她而感到愧疚。 王卉凝不由咬着牙在心里反问,她这个乖张的师父兼义父,就真的再找不到其他借口将她唤来了? “你们借去外面守着,本王行医时从不喜不相干之人在眼前晃悠,否则本王发挥不好输了,却找谁来出气。”一进御书房,恪王便毫不客气地反客为主对皇上身边侍候着的一众太监挥了挥手。 “你们且去外面候着吧。”只从皇上当即便对除太监总管金公公以外的所有宫人都挥退了出去,王卉凝便知道恪王与皇上的感情绝对如外界所传那般亲厚。 “徒儿,你先来还是为师先来?”一众宫人退出去之际,恪王轻飘飘甚是随意的一句话令得皇上沉沉的目光和金公公惊愕的目光都投向了黑纱下的飘雪,下一刻却见得一身侍卫打扮的王卉凝提着老鼠缓步走到皇上面前,跪下后声音平静地道,“民妇王卉凝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飘雪亦不敢怠慢,慌忙随着王卉凝跪倒在地,只自称自己是民女。 皇上和金公公都不是普通人,一个说话总要在心里掂量一番,另一个却是极擅于揣测皇上言语的,此时只略将恪王的言语和王卉凝的行动联系在一起,便将王卉凝的身份捉摸了个透。金公公落在王卉凝身上的眸光更多了几分打量,皇上的眸光却越发沉凝,只紧紧地盯着那张似男似女的脸庞,并不开言让她起身。 王卉凝心中也有些发虚,不知道恪王这样暗示她主动自陈身份,会不会触怒容颜。但既选择了相信恪王,自也只能屏息等待,抓着死老鼠跪伏在地一动不动。 “你既是恪王的徒弟,医诺医馆中的医者,因何又成了仇将军的侍卫?”半晌后,皇上隐含沉怒的声音终于从头顶传来,“你乔装入宫私见皇后,又有何目的?” 那“私见”二字,分明加重了语气,任谁的心中都知道,这二字在这个当口从皇上的嘴里吐出来,意味着的是什么? 王卉凝跪伏着的身子轻轻一颤,深吸一口气却是缓缓地抬起了头,清冷的目光迎上皇上深邃锐利的眸子,坚定地道:“民妇该死!民妇在寿德宫中和文远候府中受皇后娘娘照应多年,心中感激,害怕她亦与安王爷一样受奸人所害,只好求了仇将军将民妇带进宫来,想着用自己从恪王那儿所学的医术为皇后娘娘的身子作一番细查。” 这铿锵坚定的话语,既表明了她与皇后的关系,将她的身份清清楚楚地告知了皇上,又将乔装一事扯离了不良企图的轨道,只是因着她的一片感激之心,因而也巧妙地将皇后和安王爷从中摘了出来。事到如今,她已不得不先一步将皇后和安王爷被暗害之事说出来,只希望能减少皇上对他们的猜忌。 皇上没有收回深邃沉冷的目光,旋即却是眉头一拧,冷声道:“你说安王爷受奸人所害,却是何事?”(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 暗告皇上 纵然一股无形的威严压迫感让她有些压抑,王卉凝仍勇敢地抬眸迎着皇上沉沉的眸光,言词简洁地将安王爷如何中了茉莉根之毒差点在她的医馆中殒命,皇后娘娘又中了暗影之毒,体内毒素虽然尚未堆积到立时毙命的程度,若不及时解毒,精神不振甚至体力不济的症状必将会逐渐加重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临到末了,她将被毒死的老鼠托于手上,对着皇上郑重一叩:“皇后娘娘待人和善,安王爷更是心性至纯至真,实在不应应了那句‘好人不长命’的荒唐戏言,民妇今日犯下大错,甘愿接受任何惩罚,只求皇上能体会到皇后娘娘的一片忠君爱民之心,救她于水火之中。” 清脆的声音如黄鹂鸣叫,却字字扎在皇上的心头。看着那清冷纯黑的眸子中始终坚定无伪的光芒,皇上放在厚重椅臂上的手握成了拳头,重重的一拳捶下,结实的梨花木椅臂瞬间裂为了两半,直将多年随侍身旁的金公公震得手中的拂尘一抖,慌乱垂首低劝:“皇上息怒!龙体要紧!” 连带恪王也收起了那玩世不恭之态,与皇上几乎无异的眸子敛了敛,冷哼一声:“怪不得当初我给皇后用药时总觉有异,一番细察后却未瞧出端倪,待到最后倒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却没想到,有人的手段竟是越发刁钻隐蔽了。” 这一席话,直接将皇上眸底尚留着的那一丝怀疑击碎,使得他双手一撑椅臂霍然起身。踱步走到窗前,竟是凝眸紧紧地盯着窗外一株在寒风中飘摇的光秃秃的大树。枯叶落尽,只余错综伸展的树枝展示着它曾经的繁茂,缠绕其上的斑驳树皮。却似乎是它饱经风霜的见证,想要告诉人们它在此伫立了多少春夏秋冬。 一阵猛烈寒风袭过,粗壮的树干晃了几晃。如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努力地坚挺着自己的身子,却终究无法掩饰岁月的侵蚀,下一瞬,只听“咔嚓”一声,这棵在御书房窗前伫立了近三十年的老树,树干从中间断为了两段。 皇上眸光瞬间一变。对皇上的心性摸得极准的金公公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妙,正欲快步而出,却见皇上已转了身,对着他摆了摆手,威严十足的脸上却仿佛更添了几分沧桑:“不必去忙活了。人老终死,树老终枯,这本是世间亘古不变之事,又岂是人力所能为?”说完,更是重叹了一声,王卉凝却好似从那声重叹中听出了他的疲累。 “皇兄!”恪王上前轻唤,也只有他才会在人后唤出的如小时候一般的称呼,让皇上的目光缓了缓,勾起似乎已然沉重的嘴角。露出一抹牵强而久违的笑意,“朕不是一时感伤,朕也是凡人,连你都老了,朕是你的兄长,怎能不老?” 说话一向沉厚威严的皇上。突然吐出这样充满寻常百姓家温情的话语,连飘雪这个冷淡的人心头都划过一抹感伤,金公公则是抬袖拭了拭泪。 看了一眼手托着死老鼠仍一动不动跪伏在冰冷的青石地砖上的王卉凝,皇上淡淡地道了一句:“你们且平身吧。” “谢皇上!”王卉凝和飘雪同时叩谢过后,方才无声地站起身来,却又听得皇上道,“既是恪王的徒弟兼义女,能名满京城朕就不奇怪了。你今日乔装入宫虽不合规矩,但你既救过皇后和安王爷,此次又是因心里忧心皇后的身子,朕若再责罚你,倒真成了无情帝王了。你且放心,” 长吐一口气,皇上似乎是在安慰王卉凝,又似乎是对着自己所说,语气再次变得斩钉截铁:“皇后是朕的妻,安王爷是朕的儿子,若真有人敢对他们下毒手,不用你求,朕也绝不会轻饶。”若是皇后知道皇上竟是在有人陷害她之后,当着王卉凝几人的面对她用上了如此看似朴素却是她梦寐以求的称呼,心中不知该是何样的欣慰与欢喜?帝王家富贵,却少了普通百姓家的那份温情,而这,正是不贪不恋的皇后所渴求的。 “民妇谢过皇上不罚之恩。民妇尚未来得及将皇后娘娘的病情告之,若是娘娘知道自己体内的毒尚不曾危及生命,再听到皇上这番话,不知道心中会如何高兴。”王卉凝再次跪地叩头后,脸上绽出一抹浅浅的笑意,状似高兴地道,双眼却不忘观察着皇上的神情。 待到见皇上微一蹙眉后,眼中闪过一丝貌似了然和愧疚之色,继而更是脸色松了松后,几番的紧张过后,王卉凝的心头终于露出几丝喜意来。面对皇上的怀疑,皇后即便知道自己身中奇毒随时可能殒命,却没有用此为自己辩解,顾忌的是什么,或者说期盼的是什么,皇上自比她更清楚。而以皇后的善良,也定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徐贵人被人置于死地,到时,皇上定然能将皇后看得更真切。 这一番自陈身份,既能使她与飘雪免于受惩,又能替皇后说出隐情帮她重获皇上的信任,更是将某人的阴谋搬到了皇上的御案之上引起了皇上的注意,也间接地将袁轶涵的计划推进了一步,对王卉凝来说,今日虽然受惊不小,却是收获颇多。 “皇上,这比医之事。。。。”对于皇后和安王爷收到如此暗害,金公公也是受惊不小,目光触到王卉凝仍抓在手中的死老鼠,眸光不由一闪,犹豫了一瞬,还是凑到皇上耳旁低声询问道。 “让人把那死老鼠扔了吧。你们既是师徒与父女,无论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也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好,再比下去,却要说是朕逼得你们伤了和气了。”皇上将目光落在王卉凝手中抓着的老鼠身上,想着她一个女子不但年纪轻轻便有着一手好医术,那份沉静淡然更是比之皇后都不差。当真是难得,眼中不由露出几分赞赏来。一向不羁的弟弟能将她又是收徒又是收为义女,怕也是因着这一点吧。 “皇兄,臣弟怎么听着这话那么别扭呢?”恪王唇角抖了抖后。脸上再度露出了随性的神情来。皇上却是无声一笑,冲破了脸上堆积的阴霾,“都一把年纪了。还与年轻人争个什么劲儿。你既回来了,皇后身上的毒,却少不得你们师徒去操操心了。” 见恪王和王卉凝先后应了,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渐渐浮现疲惫之意,却在他们准备告退之际,望向王卉凝道:“你若是再遇到仇将军。便对他说,朕一向欣赏年轻有为有勇有谋的将士,今天……让他受委屈了。”对这位在战场之上竟是比孙钧还多了几分传奇色彩的将领,他确实是心存欣赏。而他也看得出,王卉凝既能求得他带进宫来。关系自也不普通。 待到王卉凝恭恭敬敬地应下了,他方才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一个人坐在御桌前出神。 走出皇上所在的宫殿,在恪王的挥手示意下,领路的太监乖乖地原路返回,只余下王卉凝和飘雪随在他身后缓步行走着。戴着帷帽的飘雪左右环顾了一下四周,发觉虽然没了前后随行的太监,一路上却还是会偶尔遇见宫人。嘴唇动了动,终是紧紧地抿了起来,只暗暗地在心中担忧着。 “师父怎么突然回了京城?”王卉凝加快步子追上恪王轻声问道。今日若非恪王相助,一切不可能如此顺利。可是,恪王向来是行踪无定,突然返回京城。怕是有什么事吧? “我若不回来,谁来替你说陈贵妃中的是茉莉根毒?”恪王稍顿步子,眸光晶亮地向着她笑道。 王卉凝刚欲点头,忽然察觉出他话中的异样,双眸瞪大,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根本不曾查验?”怪不得他只是捏着下巴观人下棋般地盯着陈贵妃看了,她还好奇那么难以察觉的毒他怎么能靠看一看就判断出来,敢情人根本只是做做样子。 “师父赶到时正好在殿外听到了那小子的话,飘雪又告诉了为师你与他一起救安王爷的事,没有你的暗示,他肯定不敢当着皇上的面随口胡掐,为师自然相信你。”恪王的话说得理所当然,听得王卉凝心头一阵感动,下一刻却听得他轻笑道,“倒是那姜提点,想是想看看为师如何验毒,待到见我拿过他的银针只是抓了抓痒,那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害得为师差点笑场。” 这一番话,愣是将王卉凝和飘雪说得唇角一歪,“扑哧”一声轻笑了出来。三人的步子当下轻快了许多,王卉凝二人一面走一面听恪王说他是如何闯荡得无聊了才突发其想想来王卉凝的医馆中玩玩。 很快,三人便离停放马车的地方不远了。王卉凝一抬头间,便见一身玄色衣袍的袁轶涵懒懒地靠在马车车厢上,目光触到她的身影,立时直起了身子,唇角不可自抑地扬起一个弧度,尔后一双墨黑眸子定定地望着她。 “末将见过恪王。”直到三人快近眼前,袁轶涵才迅速地收回目光,上前两步对着恪王抱拳施礼。 “倒难为你小子还看到本王了。”恪王随意地摆了摆手,调侃的话语说得王卉凝双目一闪,却对上袁轶涵再度投过来的关切眼神,不知道怎么的,她竟觉得心中一阵暖意涌来。 “没事吧?”让了恪王坐上马车,袁轶涵终是忍不住在王卉凝踏上马车的那一刻低声问道。王卉凝摇了摇头,却别开了眸子,最后道了一句,“没事,皇上让我转告你,他说他一向欣赏年轻有为有勇有谋的将士,今日一事让你受委屈了。”说完却是一掀帘子快速地入了马车,在恪王的斜对面坐了。 袁轶涵回味着王卉凝的话,立时将她在御书房所做猜了个大半,想到今日的一番收获,亦是喜上眉梢,心中欢愉。(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熙儿丢失 王卉凝原本以为没了早上的紧张,此时事情的结果又比预想中的还要好,回去的路上,心情应该是愉悦而轻松的。[]却不想,马车一驶出皇宫,飘雪的一句话却让王卉凝差点因马车的颠簸而从铺着软垫的长凳上摔下,被袁轶涵一把扶住才稳住身形。 “都是奴婢该死,没有看好小少爷。”已取下了黑纱帷帽、脸容与原来略有不同的飘雪抿着唇低垂着头跪在马车中,神情黯然,“宫中人多眼杂,奴婢怕主子神情有异惹人起疑,不敢直禀此事。奴婢被李公公催来时,已让了紫衣她们去寻,小少爷从未出去过,想来不会走远,紫衣她们这会儿应该已经寻着了,主子莫要过于担心。” “我怎能不担心?”王卉凝心中已是万分慌乱,直到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方才紧闭双目道,“这不怪你,若是我能少一点拖泥带水,兴许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只盼着这会儿紫衣她们已将人寻到了,否则,,,”否则这一场场的变故接踵而至,她真的会疯掉的。 王卉凝紧紧地抿着唇,却仍然无法驱除心中的那丝慌乱。纵然当初在候府里熙儿的处境也很危险,可每回都有紫衣或是紫兰守在身旁,总能给她忧惧的心增添一丝慰藉。(.)这一次却是熙儿独自一人,他才不过一岁半,步子才刚刚迈稳,若是遇着个什么事,哪里能有一丝应对的能力? 越是这样想着,她越恨不得立即飞到医馆中去,看看儿子是不是已经找着。当下便觉得马车行驶得比蜗牛还慢,攥着手坐在长凳上,竟是烦燥得坐不住了。 看着她这样焦急的模样,恪王和袁轶涵的眸子都一闪。就在王卉凝一个起身准备去撩帘子看看到了什么地方时,袁轶涵却一个起身,对着她道:“你且再忍耐一下。很快便能到医馆中。” 他一把撩起帘子竟是径直坐到了马车外,接过车夫手中的马鞭,往空中一扬,重重地一鞭敲在马背上,吃痛的马儿当即撒开蹄子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起来。刺骨的寒风扬起他的墨发,刮得他的眼睛流泪,他却丝毫不躲避。仍两眼紧紧地盯视着前方,只向着后面抛下一句:“你们坐稳了!” 恪王伸手扶了一把因着马车骤然加速而没坐稳的王卉凝,盯着已然垂落的车帘子的眸中闪过一道光芒。[] 马车穿过皇宫前的官道,直接绕过繁华的城东一路疾驰到了城西,竟是比预计中的足足快了近两刻钟。当马车卷起满地烟尘一个急刹停下时。王卉凝差点便要撩帘冲下马车,却被恪王落在她身上的一个眼神激得回过神来,待到恪王先一步下车后,她方才与飘雪互换了衣服,并将那顶黑纱帷帽戴在了头上。 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按捺住心中的急切,王卉凝方才在飘雪的搀扶下缓步步下马车,一副病态的倚靠在飘雪的身上,对着恪王道:“恪王能来敝馆之中。实在是民妇的荣幸。” “呵呵,本王只是好奇京城之中盛传的名医馆是个什么模样,你既有恙在身,便自去歇着吧,本王与仇将军一块儿转转便可。”恪王知道王卉凝心中的急切,随意地对着她挥了挥手。便率先抬步入了医馆。 看着面目狰狞的仇将军竟然亲自驾着马车将王卉凝送到了医馆门前,这样的举动已令得一众人瞪大了双眼,待到此时听到面前长相不差却衣着并不名贵的老者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恪王,一时似乎有些了然。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恪王身上,王卉凝与飘雪同时加快了步子,一入后院见着她们回来的翠儿便立马跟了过来,却说出了让王卉凝双腿发软的话:“主子,紫衣和白芍她们出去寻小少爷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奴婢悄悄通知了阿文帮忙去寻,此刻也没有一丁点儿消息传来。” 翠儿的话声落下,王卉凝只觉得自己的双腿是真的没有一丝力量了,整个身子完完全全地靠在了飘雪的身上,否则,她怕是要跌坐在地上了。 熙儿那么小,便是真走出去,凭着他的一双短腿也走不了多远的路。依飘雪所说,李公公从传话到离开也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其中熙儿单独待着的时间更是不多,那么短的时间,他走出暗巷后不可能还能走出很远的,便是走出去也该有附近的邻居见着才对。可紫衣和白芍至今没把人寻到,难道,熙儿竟是被有心人带走了,或是出了什么意外? “主子!” “主子!” 在王卉凝极度惊恐时,紫衣和白芍的声音先后在后院的窄门处出现,看到她们只涂抹了两把药渣的脸上的愧疚惊恐之色,王卉凝已什么都明白了,尽管双腿发软,却沉着声问道:“有没有问过周围的住户,他们可有见着熙儿走出去,或是,,,,见着什么人抱着孩子出去?” 白芍咬着牙流泪,紫衣却是快步扑上前跪在了王卉凝的面前:“附近几条街奴婢都问过了,大家都说没见着大街上有单独出来玩的这么小的孩子,倒是见到过有人抱着孩子从这条街上路过,奴婢一一去看过之后,却根本不是咱们家小少爷。奴婢该死,奴婢把小少爷丢了。” “是奴婢,是奴婢没看好小少爷,这才把他弄丢了。”白芍下一瞬也扑倒在王卉凝的面前,流着泪重重地磕着头。 见她们如此,飘雪和翠儿亦跟着跪在了王卉凝的身前,流着泪各自指责起来。 “够了!”王卉凝第一次如此大声,面对面前一众用生命护卫自己的仆婢,却半句指责的话也说不出来,闭上双眼,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落,下一瞬,她却快速地睁开双目,拭干眼泪后准备冲到前厅去找袁轶涵帮忙,却见院中人影一闪,阿文从屋顶上飘落了下来。 “怎么样,你可有熙儿的消息?”王卉凝急顿的步子令得身子晃了晃,却是急步来到阿文身前,定定地望着他,希冀他能带来好消息。 阿文摇了摇头,却抬起手对着王卉凝露出了抓在掌心的一件东西,下一瞬便见王卉凝急急地将东西抓在了手中,眸中的惊恐更甚。(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被拐了? “这是熙儿鞋头上的!怎么会有血?”王卉凝的声音打颤,两眼紧紧地盯着托在手中的布蝴蝶,目光触到上面混着灰尘的血迹时,一股从未有过的惊恐感骤然滋生。[.超多好看小说] 为何她为他缝制在鞋头上的布蝴蝶会掉了一只,这血迹又是从何而来?熙儿到底遭遇了什么危险? 这蝴蝶正是她特意缝制在熙儿的鞋头上的,左右各一只,由红黄蓝绿紫等多种颜色的碎布帛缝制而成,色彩繁多,形态小巧可爱,伫立在鞋头远远看去便像一只真的蝴蝶停落在上面一般。每回走动时熙儿总是要低头看一看在鞋头上仿佛振翅欲飞的两只蝴蝶,墨黑的眸子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可是,现在熙儿不见了,独留下这只带着血迹的布蝴蝶,犹如将王卉凝推入了刺骨的寒水之中,让她从头冷到脚。 “这是在哪儿寻到的?”王卉凝的呼吸都有些急促,缓缓握拢的手紧紧地抓着布蝴蝶,沉声问着阿文。 “在永盛成衣铺旁的小巷中找到的。”阿文连忙应道,“但并未寻到小少爷,周围也未见有其他血迹,只有一些似乎是女子或少年留下的足迹。”他曾在孙雨熙的鞋头上见过这样的蝴蝶,方才见着时便仔细在周围寻找了一番,只可惜除此之外并无重要发现,只见到些略小的脚印,一时难以断定是女子的还是少年的。 “那也是条偏僻无人的小巷,巷口两端还有两块大石头堵着,小少爷自个儿是不可能钻进去的。”紫衣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仰着头惊恐地道,“主子,小少爷定是被人偷抱走了。”光是小少爷被人抱走这样的猜测,已令紫衣心头发颤。再想到那沾在布蝴蝶上的血迹会不会是小少爷受伤所致,紫衣便有些站不住了,脚下一软。竟是脸色惨白地瘫在了地上。 小姐纵然福大重活了一世,小少爷却终究是她那具身子在这世上留下的唯一骨肉。她曾发誓要替小姐照顾好小少爷,如今却成了这样一个局面,若是小少爷有个三长两短,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 比起知道真相的紫衣,其他三个丫环虽担心,更多的却是觉得愧对王卉凝的看重。有负她的重托,听到紫衣这样的猜测,自然也脸色更难看。飘雪眸中的愧疚之色,更是比其他人都更甚。 与其想着熙儿遭遇了不测,王卉凝宁愿相信紫衣的猜测。认定他是被有心之人抱走藏起来了。可是,是什么人将熙儿带走?这附近从未有人见过熙儿,对他的身份自也不知晓,那有心之人将他带走,是因着他可爱灵动的模样想带回家养着,还是想弄回去卖与他人?偌大一个都城,他们又藏身何处? 想到孙姨太太便是被赵氏害得与儿子失散十八年之久,至今不曾再见,王卉凝只觉得心口越发窒闷。一口气上不来,身子便有些摇摇欲坠。一只大手及时扶住她的肩膀,清越的嗓音响在她的耳侧:“我已着了人拿我的对牌去各个城门处问守城兵士,并让他们留意所有带小孩出城的人。放心,那孩子长相随了父亲,只要出现。定然极引人注意。只要不出城,就一定能找到的。” 却原来,他早已猜出了孙雨熙的身份。王卉凝抬头望了他一眼,微闭双目点了点头,便又听得他道:“恪王方才已经亲自去寻五城兵马司的人,准备让他们以抓捕重犯为借口,在城中四处搜搜。” “谢谢!”一直隐忍着的王卉凝眼角滑下两行热泪,因忧心,也因恪王和袁轶涵的无声细心的相助。她以前只道这世间人心皆冷,便连亲人间也未见几分真情,便也使得她养成了一副冷情淡漠的性子。却不想,重活一世,她竟是能得这么多真心相护相助的人。这便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是老天爷给她的补偿么? 阿文已在袁轶涵出现之前快速闪身离开,想着主子的叮嘱,暗中调派更多的人四处寻找去了。袁轶涵转目望着一众跪在王卉凝面前神情悲伤惊恐的丫环,蹙眉道:“你们一个个跪在这儿,难道便能将你们家小少爷引出来?”人都已经丢了,再跪在这里自责还有什么用? 飘雪沉沉的眸光闪烁了一下,率先起身扶住了王卉凝。紫衣几个互一对视,也只得站起身来,看向王卉凝的神情中却仍是满满的自责。 “翠儿,你仍去前面厅堂中照应着。紫衣、白芍,你们两个再在这附近的小巷中找找。飘雪,你留在此处等消息。”稍稍回过神来的王卉凝抿紧了唇沉声对着几个仆婢说完,深吸一口气,却是转身往外走,对着身后的一众人抛下一句,“我去候府看看。” 有没有可能是曾见过熙儿模样的相熟之人骤然见到他将他直接抱去了候府,又抑或是恰巧赵尔冬前来为赵氏取药看见了熙儿,一喜之下直接将她抱走了?虽然这样的猜测与那出现在暗巷中的染血的布蝴蝶有些矛盾,王卉凝的心头却还是升起一丝希望,黯然的神情微微一动。纵然她想得过于巧合了一些,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以前她极不情愿让孙家人知道熙儿的存在,此时心里却一千一万个巴不得是孙家人将他带走了。她深深觉得,此刻不知道熙儿身处何处会遭遇何种危险的无知迷茫感,比面对秦含霜的恶毒与算计,更令她手足无措无所适从。 “你出来了这么久,还是先回府里去看看吧。”王卉凝脚步微顿,对着无声跟在身侧的袁轶涵真心地道。他复仇在即,今日又遭了这样的暗算,想必有许多事情需要重新部署处理吧。他能派人去帮她堵住城门,她已非常感激了,实在无法自私地让他再耽搁在此。何况,她去的是候府,他陪在身边也不合适。 “我将你载去文远候府附近吧,尔后我去南城门处看看。”袁轶涵脚步未顿,语气轻飘,如诉家常,明明是想凭着自己见过孙雨熙亲自去进出人口最多的南城门处把把关,帮助王卉凝,从嘴里说出却仿佛是去做自己的事一般。 王卉凝转眸望着他,嘴唇嚅了嚅,话却被袁轶涵截住了:“别再说那‘谢谢’二字了,我觉得生疏,不喜欢!”唇角微勾之间,露出一抹令人难以琢磨的神情,似嗔似怒,似真似假,似命令又似调侃,待到王卉凝一拧眉头之际望见那黑深眸中的一丝慵懒之色时,便越发分辨不清了。 心中着急儿子,王卉凝没有时间却深究他这神情中想要表达的是什么,略略放缓了步子,以免自己突然之间的生龙活虎晃花了厅堂中病患的眼。待她独自一人在马车上坐稳时,袁轶涵却仍坐在车前的驾驶位上,看着车夫扬鞭驾车。 马车适时地停在了与文远候府两府之隔的街角,望着王卉凝逐渐靠近候府的身形,袁轶涵微微失神,继而眸光一闪,对着车夫抛下一句:“去南城门。” 王卉凝平复着心头的忐忑与担忧,急步走向那扇她曾以为再也不会踏入其中的候府大门,微一怔促间,却见得大门从内而开,下一刻从旁边斜刺里走出一道浅绿色的身影,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就在她双目一眯之际,秦含霜透着几许凌厉与得意的声音传来:“老夫人可答应了?” “老夫人有话,让我领你进府叙话。”传话的小厮脸上微露鄙夷之色,说话的语气更带着几分不屑。秦含霜却似乎心情极好,只乜了他一眼,便未多作理睬,抬步轻车熟路地向着府内走去,那小厮一见,忙提步跟了上去。 王卉凝心头一凛,秦含霜早上在大街之上纠缠孙钧,身上未见异样,此时竟又来候府见赵氏。她果然始终没死心,也有本事让赵氏见她,只从她脸上有着几分得意的神情,便能猜到她心内又有了如意算盘。王卉凝脚步微滞,远远看着,黑纱下的眸光冷寒,眉头深蹙。 她微一犹疑之际,见那门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准备关上大门,终是快步上前,客气地道:“我是医诺医馆的医者王医诺,有事求见贵府老夫人,烦请大叔帮忙通报一声。” “谁?”门房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有些不敢置信面前对着自己客客气气说话的竟然就是最近城中疯传的“神医”,两眼晶亮地盯着王卉凝头上的黑纱,转而一脸欣喜,“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王大夫?你要求见我们老夫人?”瞧那越发晶亮的眸子,显然是有些不相信面前的是“神医”了。 “大叔说笑了,区区小名,只是众人抬举罢了。”王卉凝轻轻颔首,说得云淡风轻。 “那您稍等,我即刻让人入内为您通禀。”门房语气甚为客气,看着王卉凝的眼神也越发热切。要是他知道面前之人正是他从来也不怎么瞧在眼里的王姨娘,不知道会不会一头撞死在这门板之下。 “不必了。”一道冷漠中又透着几许异样的声音令得王卉凝的身子微微一僵。(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别离开! 微抿了抿唇,掩下心头滑过的那丝慌乱,王卉凝缓缓转身面向来人,黑纱下的双眸微垂着,低身淡淡地道了一句:“民妇王医诺见过文远候!” 孙钧冷漠的眸子似有若无地落在王卉凝的黑纱帷帽上,微亮的眸光在对上她一低身子朝向自己的满头黑丝时微微一黯,惯常冷漠的脸上更是闪过一丝难言的落寞,却在王卉凝一抬头间迅速地敛住,喉头有些异样,出口的话语竟多了几丝僵硬,“不必多礼。(.)” 原本对自己怀着满心倾慕的人,如今再相见时,竟是如此地生疏,甚至连身份都要瞒着自己。而这一切,不都是他一手促成的吗?可为何他自认为除了爱妻秦含雪之外再容不下其他人的心头,原本期望如此的他,真正面对这样的她时,内心里竟有一种难言的痛楚?以前只想着离她远点,自她离开后,脑海中却每每浮现她那双与雪儿神似的清冷眸子,每次随之而来的,还有心头的堵闷与空寂。 他明明爱雪儿那么深,缘何这么快,就动了如此心神?而她原本就不是雪儿,他心中如此作想,又怎么可以? “候爷,这位王大夫说要求见老夫人。”门房虽知道孙钧应是将方才他和王卉凝的对话听了去,仍恭谨地上前躬身禀报,直到孙钧面无表情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方才又后退几步垂手而立。 “家母就在府内,王……大夫随我一道入内吧。”孙钧快速地敛下心底的那丝波动,收回落到王卉凝黑纱上的目光。声音生硬。王卉凝听在耳中却觉得少了几丝记忆中的冷漠,而多了几许……别扭。 对,就是别扭。以前的孙钧说话,纵然冷漠之外也有他特有的柔声细语。却也总是干脆利落,而此刻,王卉凝竟莫名地觉得他说话时语气有些不易察觉的不自然。[]悄然抬眸看向他的脸上,又仍是如常的冷漠神情。 王卉凝快速地将心中的犹疑敛去,低声应道:“那便有劳候爷帮我找个人通禀一声老夫人了。” 孙钧眸中闪过一丝挣扎,没有应声回答,转身预备入内。门房突然想起前脚进去的秦含霜,忙再次上前轻声禀道:“候爷,夫……秦二小姐来了。此刻怕是正在老夫人的院子里。”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纵然秦含霜谋害姐姐和外甥的事情瞒得紧、说得隐讳,府中还是很快便私下里流传了开来,一时之间众人相继感叹她的恶毒。而秦含霜几番厚颜无耻的纠缠和孙钧绝然厌恶的态度,门房一一看在眼中。自然知道孙钧不想再见到秦含霜,此时哪里还有不提醒的道理。 “嗯。”孙钧眉头一蹙,几不可见地瞧了一眼王卉凝,再次提步入内。隔着那层黑纱,他自是看不清王卉凝的容颜。况且,她既要与自己成陌路,便是听到秦含霜的名字心中不悦,又岂会在自己面前表现?兀自强压下心头的黯然,他越来越有一种自己成了孤家寡人的空寂落寞感。 看着那抹笔挺的分明透着孤寂的背影。王卉凝眸光一闪,将孙雨熙带离的愧疚感再次涌了上来。却终究只是动了动唇,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提步跟了上去。那一次确实是她对不起他,然而,为着熙儿的安全。她却不得不这样做。便是现在,秦含霜不还是在想着法子混入府中么? 孙钧身形挺拔,脚步不轻不重,双腿迈开的距离几乎相等,久经沙场的军人风姿自然流露,沉稳持重之外又透着隐忍。王卉凝无声地随在他的身后,耳旁除了风吹树叶的簌簌声,便是孙钧军靴有节奏地敲击地面的“踏踏”声。 孙钧的表情似乎已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熙儿并不在府内。但,王卉凝不知道孙钧是何时离的府,不愿让心中的那份希望落空,即便熙儿真的不在府内,她亲自前来求证,也总比坐在医馆内煎熬地等待消息好。只是,揣着满心的担心、惊恐、无助,甚至是那么几许自欺欺人,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当初将熙儿带离,对孙钧是何等的残忍。 不论她如何怨恨孙钧看不清真相,养虎为患,将杀妻仇人留在府里威胁着熙儿的安全,却无法否认,孙钧对熙儿的那份疼爱,丝毫不逊色于她的。而她却像一个刽子手一般,亲自主导了一场熙儿失踪的闹剧,将一把无形的剑,插入到了他的胸膛,使得这个一向坚强冷漠的汉子,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胡子拉渣的邋遢模样,他的痛苦,可想而知。 “啊!”一时的失神,使得王卉凝脚下踩空,直听得右脚传来“啪”的一声响,当即酸软得身子一歪,却歪在了那个熟悉温厚的怀抱里。他一只大手,如前世般轻揽在她的纤腰之上,另一只手则抓住了她的右臂,使她跌落的身子完全靠在了他的怀中。 熟悉的透着几分冷冽的气息随着冷风袭入鼻腔,王卉凝心头一颤,几不可见地将他的身子推了推欲要自己站起,右脚却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跟着又是一软,身子不受控制地重新跌回了他的怀抱,难忍的疼痛令得她无法自抑地发出一声闷哼:“嗯……” “别动,你的腿扭伤了。”不自觉间带出几丝暗恼的话语从孙钧嘴里迸出,低沉而透着几许不容置疑,温热的气息吹得王卉凝面前的黑纱轻轻拂动,直听得因脚踝处的异样而暗恼怎么在这个时候扭伤了脚的她神情一怔。而下一瞬孙钧的举动更是令得她眉头一皱,嘴唇微张。 孙钧竟是蹲下身子将她置于他的一条大腿之上,一只手握住她的三寸金莲轻轻地扭动了两下,就在她轻“咝”出声几乎忘记呼痛时,忽地又用力往上一推,使得她的右脚踝处再次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嗯!”王卉凝隐忍着,才让声音含在嘴中未完全发出。她知道孙钧这是替她将脱臼的踝关节接好,心中感激,可意识到自己还坐在他的大腿之上时,脸部竟是突地升起两团红晕,烫热感瞬间爬满脸颊,仿佛他们之间从未如此亲密过一般,当即便顾不得腿部还残留着的不适,欲双足点地跳身而起,却觉腰间骤然一紧,下一瞬孙钧竟是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之上,嘴里喃喃自语,“不要离开我!” 一贯在人前冷漠如冰坚强若铁的孙钧,此时的声音中竟透着几许惹人怜惜的无力感。低喃声落下,他揽着她腰肢的手再度紧了紧。透过淡淡的药香味,他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与秦含雪无异的几丝气息,那熟悉的感觉令得他的心头更是又软又疼,双目微闭,竟是将头再往她的颈窝处埋了埋。仿佛那贪恋食物香味的小孩子,满足地轻嗅着。 孙钧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止,令得王卉凝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身子瞬时僵硬,任他铁钳般的大手紧紧地揽着腰肢,温热的气息喷在耳根处,一时竟是忘记了将他推开。 寒风吹拂,枯树摇曳,常青的低矮灌木静静伫立,无声地观望着一袭白袍的男子半蹲着身子,仿佛汲取热量般,紧紧地将大腿上坐着的女子搂在了怀中。男子黑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之际,两道晶莹之物滴落而下,裹挟着的温热,硬生生地将那一片冰封之地融化出两条无形的沟壑,既而落入女子后颈处胜雪的肌肤之上。 那热中透着一丝凉意的触觉,令王卉凝身子一颤,骤然从懵然中回过神来,手足无措之际双手抵在孙钧的胸前用力一推。先前高难度的拥抱动作,本就使得孙钧腿脚发麻,只因动情而未发觉,此时经王卉凝一推,立时身子往后一坐。王卉凝虽想站起,却因被孙钧紧紧地箍着腰,他一倒下,她自也跟着身子往前一扑。 眼见着自己前扑的动作犹如恶虎扑食,完全一副要将孙钧扑倒在地吃干抹净的恼人架势,王卉凝黑纱下的脸色又白又红,正打算不顾一切地往旁边滚去时,却觉腰间再次一紧,这一回却是被孙钧揽着腰站了起来。 “对不起!” “对不起!” 立稳身形的二人几乎同时出口,不及王卉凝尴尬,孙钧却一把执起她的手,原本冷漠的眸子里仍有着几分特属于他的情动时的柔意,再次低声道:“别再离开我了。” 这一回,王卉凝却是迅速地将手抽了出来,抬起黑纱下的墨眸,微眯眼睛紧紧地盯视着孙钧,半晌后,道:“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若说方才她还有几分怀疑他可能是一时情动陷入了回忆当中,错把现在的她当成了前世的她。那么,此刻再听他此言,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是,得知他可能早就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她却没有面对袁轶涵的坦然感,竟生出一丝挫败感来。似乎在她的心底深处,她并不愿意再让他认出自己来。 “你身上雪儿的影子越来越重了,那是我最为熟悉的,也是你举手投足间自然带出的,又如何掩饰得了。”孙钧抿唇低语,眉头却轻拧着,“或许,这样的话会伤了你,可是,我并不想骗你,便如当初我不想给你任何希冀一般。” 他这样说真的很自私很无耻,可是,他无法抗拒的确实是她身上雪儿的影子和气息。他做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既顺着心中所想,便也不能让她蒙在鼓里。 “雪儿?”王卉凝的唇角勾起一道连自己也说不清意味的笑意,眼角湿湿的,却咬着牙道,“若我告诉你熙儿当初只是被我藏起,而如今才是真的被人带走了,你还会如此作想吗?”(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要挟 前世为了不值得的人勉强自己,到头来既丢了性命,又伤害了他。重活一世,她既选择绝然地离他而去,从前的感激也罢,恼恨也罢,除了熙儿与他隔不断的血缘,她不想再与他有过多的瓜葛。 哪怕原是秦含雪的灵魂,听到他此言似乎应该感到欢喜雀跃,她却仍然只想快刀斩乱麻。然而,他那份对前世的她执着坚持的爱,却令她心头的愧意更甚,终是不忍再将他蒙在鼓里,更希冀有他的势力参与,能更快地找到熙儿。 手中的柔荑瞬间抽离的尴尬令孙钧的大手僵在半空中,再听到王卉凝此言,墨黑眸中瞬间恢复了平常的冰冷,深若暗潭,凝若冰雪。就那么直直地落在两人相隔的黑纱之上,四目相对间,王卉凝明明白白地看到他的眸中滑过的似喜似怒的光芒,最终化成隐忍的担忧,潜藏在那潭深邃之中。 “姐姐在世时待我宽厚,自姐姐去世的那一刻起,我便在心里暗暗发誓定要替她好好照顾小少爷。我一心想着以秦含霜的狡诈贪婪,必不会甘心就此离开候府,因怕她再拿小少爷要挟候爷和老夫人,当初才鲁莽地想暂时将小少爷带离。实在无意让候爷如此伤心。”仿佛孙钧的厉目能穿透那层黑纱感受到她眸中的真诚,王卉凝丝毫不躲避孙钧的目光,淡然相对。 她生生让他经历一番失子的锥心之痛,他恼她恨她,都是应当的。 静寂的枯树下、灌木丛旁。一直不曾有旁人经过,一白一浅棕两道身影冷然对望。眸中交织着连他们自己也无法说清道明的目光。时间仿佛过了数年之久,又似乎只是那么一刹那,就在王卉凝闭目准备接受孙钧的冷然呵斥时,孙钧却是蹙起浓黑的眉,菱唇紧抿地抬头望了一眼深远的蓝天,转身抬步离开,抛下的话语中听不出他的任何情绪:“你来此是想探一探是否有人将熙儿带回府来?” 不及王卉凝回答,他又突然顿住步子,并不转身。声音中带着几丝沉重:“什么时候,在何处丢的?” “大概巳时三刻。医馆后面的暗巷中,这是他鞋头上我为他缝制的布蝴蝶。现下有恪王调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搜寻,亦有仇将军派去的人将四处城门口守住,可我无法确定小少爷他……有没有事。”王卉凝容不得自己掩下心中混杂着惊愕、愧疚与担忧的心绪,快步上前将藏在袖中沾了血迹的布蝴蝶取出,话语简洁,却不遗漏一处。只有她能够猜测到的阿文的暗地里相助隐下不说。 孙钧的目光一触到布蝴蝶上的那几点暗红,沉冷的眸光骤然一紧。双眸迅速眯起。王卉凝只见他的手往空中抬了抬,便觉眼前人影一闪,一位黑衣男子跃至眼前垂首躬身。听孙钧道:“通知那些在京城附近寻找小少爷的人,让他们留意京郊附近所有与两岁以下小孩有关的所有讯息,再调集所有能调集的人手乔装在城中配合五城兵马司的人隐密搜寻,不得有丝毫错过。” “是!”那黑衣人显然是听惯了孙钧如此吩咐的,丝毫不曾有疑问,当即低头应下后又迅速地消失在两人面前。 “若是有人将小少爷送回府来,府中定然不会如此没有丝毫动静吧?”迅速抬步紧跟上孙钧的步伐,眼见着赵氏的秀朱阁映入眼帘,一路上府中比她离开时还要沉寂,王卉凝心中自欺欺人般的希冀早已落空,低声的话语中透着无法掩饰的慌乱。 孙钧只是眸光更紧,脚步微顿,并未出声。待到两人进到秀朱阁时,眼见着门前只有青柳一人守着,见到他眼神一闪后准备进内通报,却被孙钧一手制止,也不招呼王卉凝,抬步直接走向内室。 他本是想看看秦含霜来寻赵氏意欲何为,抬起欲要掀开棉布帘子的手却因着里面极轻的话语顿在了身前,只听秦含霜带着几丝胁迫的话语传来:“老夫人,我知道您在那京城名医王医诺的神针下,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可能不再记得孙盛和孙家二少爷的。” 里面的人自不知道门帘边的孙钧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得意地低声一笑后,犹自道:“您就不想知道现下孙盛过得怎么样了?也不想知道孙姨太太的儿子得知自己的身世后会如何地报复孙家,孙姨太太若是知道了她儿子的失踪是您一手制造的可还会青灯古佛幽居绿影轩?” 里面的声音极低,若不是他长年习武,定然是听不到的。可这样的话语落在耳中,却将他苦苦维持在心中的赵氏的慈母形象打破,将赵氏更恶毒的一面彻底展现在了他的面前,若是能够选择,他宁愿自己晚来了一步。 孙钧的身子僵住,里面的赵氏也陷入了沉默,半晌,却是轻叹一声,那声音中竟是透出几丝以前从未有过的状似愧疚的东西:“一切自有天定,该来的,终归要来。纵然挡得了一时,到头来也不过是让其来势更猛。你休想再以此相胁,否则,我会让你彻底无家可归。” 她纵然狠心将孙氏生的儿子抱走,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只要看到孙氏痛不欲生,她会高兴得睡觉都能笑醒。到头来,她从来没有在睡梦中高兴过,却不过是相互伤害罢了,孙氏没了儿子,却有老候爷更深的疼宠。而她呢?丈夫离她越来越远,便是最后离去时,也是死在孙氏的床上。他的钧儿更是在妻儿头上颇多坎坷,又焉能说这一切不是老天在报应她?不只让她差点后半生都只能伴床榻过活,更让她无孙儿绕膝承欢。 可笑这一切却是等到她瘫睡在床失去孙儿之后才想通想透,更可笑秦含霜如此恶毒之人,竟还想以五十步笑百步,借此再逼她将其接纳进来。她恨她害了自己的孙儿尚且不及,此时却是再不会对她手软半分。 “来人,将秦二小姐给我轰出去,我不想看到她再在孙家旧宅出现,更不想见到这样的人再在孙府前徘徊。”转瞬过后,赵氏的话语虽然小声却丝毫不失往日的凌厉。 孙钧闭了闭目,感觉到身后的步子更近,正想咳嗽一声阻止里面的人再交谈,下一瞬秦含霜的声音更显得意:“没想到老夫人阎王殿前走一遭,倒像是想通了许多事情。那熙儿呢?老夫人可想再见一见熙儿?” 王卉凝远远地随在后面只见得孙钧的右手举在半空,却没有立时掀帘子,看似正在犹豫什么,待到略一犹豫跟上前时,却见得他的身子一僵,混身散发出一股令人无法抵御的寒气。下一瞬,他的手终于将厚重的棉布帘子掀起,冷寒的眸光在坐在赵氏下首的秦含霜身上扫视了一遍。不知是那如刀的眸光扫在身上的寒意令她无法承受,还是孙钧骤然的出现令得她想到了什么,秦含霜身子颤了几颤后嚯然站起。 “熙儿在哪儿?”孙钧眸光紧眯,身上的寒气裹挟着令人胆颤的危险之气蜂涌而至,连赵氏都有些无法承受,顾不得去思及孙钧是否还听到了她们前面的谈话,扶着椅臂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侧目间才看到了静立在孙钧身后看似默然实则内心翻涌的戴着黑纱帷帽的王卉凝,当下身子也跟着微颤。 原本那些话只是孙钧听到,再不堪入耳,再觉得她心思歹毒,那也终归是自己的儿子,是断不会将这样的话传出去的。可若是被面前的女子听到,那不只她的名声尽毁,若是传出去,便连孙府的名声也彻底断在了她的手上,却叫孙家人如何再面对世人? “王……大夫?”赵氏的声音少了方才的凌厉,竟透着几许慌乱。 “说,熙儿在哪里?”不及王卉凝回答,孙钧加重的语气和更冷的声音震得屋内的三个女人俱都身子一颤。王卉凝紧抿着唇努力地抑制着,才忍住上前质问秦含霜的冲动。赵氏原本以为这只不过是秦含霜借着要挟自己的借口,此时见孙钧如此,方感觉她可能真的知道熙儿的下落,当即也顾不得再想孙家的脸面,冷眸看向秦含霜,“你若还想有个落脚之处和后半生不至落魄得沿街乞讨,便乖乖地将熙儿安全无虞地送回来。” 当初秦含霜之所以能够嫁入候府,可谓是她引狼入室,将府里弄得一片狼藉。此时既已诸事想通,自是再不会如以前那般固执己见替孙钧作主。 许是从孙钧始终冰冷深邃的眸光使得秦含霜终于认清了现实,知道凭自己再如何努力,也无法回到从前。秦含霜眸中的那丝慌乱与惊恐竟是瞬间消逝,转而更是有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架势,迎上孙钧的眸光,嘲讽道:“堂堂文远候竟也会听人墙角?又从什么时候如此相信我说的话了?” 她虽然对于戴着帷帽的王卉凝的身份有所猜测,亦对她的突然出现有些意外。但孙家都不怕丢人,她一个早在被丢出候府之是便已名声尽毁的人,自也不在乎再多一个人嘲笑自己。(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对鞋印 不论因何原因,他若不是轻易信了你,又岂容你一再地颠倒是非顺利入得候府?不容半边身子藏在孙钧身后的王卉凝在心里嘲讽地冷笑,孙钧直接用自己的行动回答了秦含霜带着挑衅的嘲讽。(.好看的小说) 孙钧眸中幽光一闪,旋即快步上前一把揪住秦含霜的后衣领,身形高大的他竟是如拎小鸡般直接将秦含霜拎起走向屋外,直至走到掀着门帘被这一幕惊住的青柳身旁,方才寒声道:“你若是再敢打熙儿半分主意,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孙钧纵然给人的感觉是从内到外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冷意,却从未在人前如此粗鲁地行过事。众人看在眼里,都知道秦含霜是彻底将孙钧逼到了暴怒的边缘。 “医诺来得不是时候,改日再来拜访老夫人。”孙钧此举,几乎是将王卉凝心中的冲动变为了现实,见他直接将秦含霜拎出了屋子,她哪里还留得住,抬步之际方记起自己是打着见赵氏的幌子进府来的,忙对着眼神又急又惊脸色甚为难看的赵氏低了低身子。 她匆匆转身之际对上赵氏看向她时犹为惊慌的眼神,终是将焦急的步子顿了顿:“老夫人放心,医诺今日什么也没看见。”抛下这淡淡的话语,她便不再停留,快步追了出去。 她自是不会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赵氏,而而赵氏看着她的眼神来看,孙钧即便早就识破了她,却并未将之告知赵氏。想必也不会让其他人知晓。 赵氏虽然对于她与孙钧同时出现,此时又追着他出去的举止有些不解。但得到她如此承诺,想着孙家的声誉不至毁在自己身上,心里倒也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想到有了熙儿的消息,心中不免又喜又忧,忙将青柳唤至身前:“快让人跟去后面瞧瞧究竟,看看秦含霜是不是真的知道小少爷的消息。[]再让忠管事派些人去旧宅里寻寻,若是她真寻着了熙儿,指不定就藏在那儿。若是得了准信儿,立时来报我。” “是!”青柳心中亦有些激动。低身应下后忙匆匆跑去吩咐人跟出去。候府里自小少爷出事后,越发成了一潭死水。老夫人差点瘫痪在床,候爷也越发神情冷峻、孤寂沉默,整个候府里的下人们也都活在压抑惊恐中,这些她都一一看在眼中。若是小少爷真能寻回来,候府或许便能恢复以前的生机。便是那张虽认生却可爱灵动的脸,她们这些下人瞧着,又哪有不喜欢的?当初亦是个个心里都难受了许久,是真心希望他能重新回府。 待到青柳难掩心中的激动迅速地跑出秀朱阁。已不见了孙钧几人的身影。只得一路打听着来到外院,唤了得力小厮出去寻找,又亲自向忠管事传了赵氏的话。 此是后话。只说王卉凝略一耽搁后匆匆跟出来时,见拎着秦含霜的孙钧步履并不快,似乎在等着她时,心中一喜,忙提步跟了上去。 “你放开我,我不知道熙儿的下落。”被拽住后领,整个身子都吊在半空中的秦含霜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儿来,仍涂着厚厚脂粉的脸上亦现出通红之色来。孙钧冷寒的气息和从未有过的举止令秦含霜惊慌之下拼命挣扎,目光落到紧随而来的王卉凝时,挣扎的动作突然一顿,随即却又像发了狂一般,两手挥舞着挠向孙钧的脸上,嘴里喊叫着,“怪不得你如此对我,原来是又有了相好的。” “啪!啪!”就在孙钧眯着双眸用手将那带着尖长指甲挥舞过来的手格开时,王卉凝快步上前两巴掌重重地扇在了秦含霜憋红的脸上,在她一愣之际沉声喝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将自己的亲姐姐害死还不算,还非得连她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也不放过吗?” 那咄咄逼问的气势和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恼恨,以及那如孙钧一样冷的腔调,再伴着一股无法言喻的熟悉的气息,直让秦含霜有一种面前之人便是被自己害死的姐姐秦含雪的错觉,愣怔之际身子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便连孙钧也皱紧了眉头,双目紧紧地盯视着那层薄薄的黑纱,仿佛看到了那层黑纱下与秦含雪一般清冷含怒的眸子。 “你机关算尽,害了一个又一个,这回还想将候爷玩弄于股掌之间吗?”王卉凝的声音越发冰冷,语调看似无甚变化,听在心中却令人无法平静,对上秦含霜微愕的眸子,她进一步逼问道,“说,你将小少爷藏在何处?” 盯着那张随风飘曳的轻纱,秦含霜似乎终于弄明白了面前的是何人,冷冷一笑:“王大夫是吧?莫说我当真不知道熙儿的下落,便是知道,也与你一个外人无关。” 看她眼中闪过嫉妒憎恨之色和她别过眼去的生硬态度,王卉凝知道凭着她嘴硬又狡诈的脾性,她和孙钧表现得越急,她怕是越不肯轻易说出真相。 眸光一眯之间,她转目对着孙钧道,“将她带去西城永盛成衣铺旁对一对鞋印便什么都知晓了。” 不管秦含霜说的是不是真的,她都不可能将这一丝希望就此掐灭。陡然之间她记起阿文说起的永盛成衣铺旁小巷中发现的似女子又似少年的鞋印,如若鞋印对上了,便是任秦含霜再如何嘴硬,她也一定要从她嘴里撬出熙儿的下落来。 在这样无从下手漫无目的的寻找中,她的心底深处实在是极希望将熙儿抱走的人是秦含霜。秦含霜既用熙儿为条件与赵氏谈判,就必然不会对熙儿做出什么大恶之事,否则她又要以何为筹码?这样的结果,实在比王卉凝心里转动了多遍的熙儿被马车轧了、被人贩子拐了的设想要好上许多。 只是,秦含霜的禀性她也是知晓的。若不能达到她的目的,她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上午的纠缠她应该已看到了孙钧的决心,心里是否想过一旦威胁不到他,便来个破釜沉舟两败俱伤。如若如此,熙儿又真在她手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王卉凝的眸光骤然一紧,对着孙钧的声音中透着焦虑:“快派人去她藏身之处搜搜,若小少爷当真被她藏起来了,说不定会有危险。”她从前怨恨孙钧还容忍秦含霜住在孙家旧宅,却从方才赵氏的话中隐约猜透,那怕是秦含霜用了什么法子要挟赵氏后的结果。否则赵氏不会说,如若秦含霜不将人交出来,便让她再无藏身之处。 秦含霜在王卉凝说到永盛成衣铺时身子颤了颤,心中对王卉凝的身份越发疑惑,此时再听王卉凝的猜测,眸中闪过一道阴狠的光芒,望着王卉凝面前的黑纱,似笑非笑道:“你倒是比那赵家小姐的手段还高明些,不过给赵氏看了几天病,如今竟亲得跟一家人似的,对未来继子的安危如此关心起来。” 不管她是谁,只要挡了她秦含霜的幸福之路,她一定会让她不好过。 “塞了她的嘴,免得一路聒噪。”王卉凝从袖中抽出一块帕子丢给孙钧,声音平淡无波,却冷意乍然,脚下的步子也丝毫未见停顿。 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同甘共苦地生活了十六年,所有美好与不好的回忆,都被秦含霜恶意导演的一桩桩谋算给彻底击溃。如今面对秦含霜,面对这个取了她性命,还要对她的儿子穷追不舍的女子,她不知道除了恼恨,还能拿出什么来。 如果这一回秦含霜胆敢再对熙儿做什么,她不会让自己心中再留下丝毫顾忌,一定会亲手取了她的性命。待到来日下到地府,再亲自到母亲面前交待便是。 对着隐在暗处的护卫打了个手势,孙钧接过帕子面无表情地塞入了秦含霜的嘴中,待到来到外门处,便直接一个推搡将人推给了候在一旁的孙栋,冷声吩咐道:“将她绑了押入马车,立刻去城西的永盛成衣铺。” 王卉凝登上马车时,被反绑了双手的秦含霜蜷缩在车厢的角落里,一双通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眸中闪烁着仇恨嫉妒的光芒,恨不能用自己的眼神在王卉凝的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嗯……”秦含霜被塞得满满的嘴巴里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哼声,在王卉凝即将坐下之际,猛然挣扎着身子往王卉凝身上重重地撞来。王卉凝早在看到她愤怒如狮子的神情时已猜到她必然不会如此甘心地蜷在一角,待她身子一动,便忙后退一步,跳到了默然而坐的孙钧的身后,冷眼旁观着孙钧一把将她拎起,再轻飘飘地丢回车厢角落,引得车厢一阵晃动,耳旁传来秦含霜更重的闷哼声。 说不上高兴,亦说不上难受,王卉凝只觉得心头堵得厉害。脑海中浮现懵懂年幼时母亲临死前拉着她的手让她好好照顾妹妹的话,心头更是针扎一般。 在秦含霜怒意更深的瞪视中,马车一路疾驰到西城,直接停在了永盛成衣铺旁,却在孙钧拎起秦含霜之前,王卉凝低下身子默然地从她的腿上将一只绣花鞋褪了下来,率先跳下了马车,利用马车的遮挡和孙栋的看守,三人缓缓步入了小巷之中。(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恐吓 王卉凝拎着秦含霜的一只绣花鞋,跨过小巷口横着的大石,缓缓地向着前面较清晰完整的一处脚印走去。(.无弹窗广告)被孙钧抓着衣领推搡着向前的秦含霜紧紧地盯着她的身形,眸中的慌乱一闪即逝,随之而来的便是阴狠恶毒之色。 对上了又能怎么样?熙儿的藏身之处如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只要她不说出来,这个蒙面女人休想借题发挥,趁机再获候爷的好感。候爷是她的,任谁也无法抢走。 秦含霜的眸中闪露出近乎疯狂的占有欲,就在王卉凝眯着眼睛比对完手中鞋子与地面上鞋印的花纹后,再将鞋子完全重合地放置在鞋印之上后,她仰天大笑了起来:“你休想以此获得候爷的赏识,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才是正正经经的文远候夫人,谁也休想与我争。”却因着嘴里堵着布,声音含糊不清。 她当时心中兴奋,匆忙离开之际纵然想到要避开人,却没想到在这暗巷之中留下的痕迹也会被人发现。此时她再想不承认,那一模一样的花纹和完全吻合的鞋印,却是她无法抵赖的。既如此,她便也没什么好拐弯抹脚的了。反正她与孙钧早已撕开脸,也不差这一次了。 不用听到她的言语,只她这样的神情,孙钧已确定了熙儿确实就在她的手上。他眸光一紧之际,抓着秦含霜衣领的手迅速前移,一把掐在了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上,五指缓缓收紧,厉目寒光直盯着她:“秦含霜。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 喉头的紧迫感令秦含霜刚刚恢复的脸再次涨红起来,两眼微微上翻。迅速泛起的惊恐与绝望,将她心中最后存着的奢望彻底打碎,她竟是不作挣扎,笑着闭上了眼睛。 “候爷!”见秦含霜竟然闭目等死,王卉凝心中一惊,上前阻止之际,孙钧捏着秦含霜脖子的手已放开,一把将她推在地上。(.无弹窗广告)怕她一口气不顺畅憋死,王卉凝伸手将她嘴里的帕子扯了出来。却不想得以重新吸入新鲜空气的秦含霜睁开眼睛再次看向她时,恨不得扑上前去将她的喉头一口咬断。咬牙切齿地道,“你给我滚开,我便是死在他手上,也不需要你来同情。” “你放心,便是你此刻便被五马分尸挫骨扬灰,我亦不会有半丝同情之意。”王卉凝声音冰冷无情,“但,你必须将小少爷的藏身之处说出来。否则。你便是想死也未必能如意。”说话间,她右手一扬,一枚细小的银针捏于指间。在幽暗的小巷中泛着淡淡的莹亮之光。 王卉凝一步步逼近秦含霜,捏着银针的手在她头上的几处要穴旁晃了晃,挑衅而恐吓地道:“你信不信,我只需这么几针下去,便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症状比碧纹的父亲还惨,后半生只能瘫倒在床,伴着屎尿和身体腐烂生出的蛆虫度过后半生?” 从小的生活环境造就了她的冷情冷性,但她却从来都不是如此恶毒之人。唯一的一次恶毒的言语,却是对着自己的同胞妹妹,王卉凝努力地深呼吸,仍然无法排遣掉内心里涌起的一阵阵的闷堵暗涩感。 然而她知道,秦含霜也有与她一般绝然的一面,如若她当真觉得生无可恋存了死心,再想从她嘴里套出熙儿的下落就更难了。而她更怕秦含霜来之前已经抱了伤人伤己两败俱伤的心态,若秦含霜真事先对熙儿做了什么,她更要尽快地将熙儿找到。 庆幸的是她曾是秦含霜的亲姐姐,知道秦含霜纵然始终假情假意地对她,那份爱美之心却始终未变。便是如今这样落魄的情形,她依然将自己打扮得齐齐整整,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这样的她,可以不怕死,却也不能容忍自己死得那样凄惨丢人。(.好看的小说) “你,你到底是谁?”秦含霜绝然的脸上终于再次露出怯意与惊恐之色,声音微颤地望着王卉凝,猛然摇着头,“不,你不可以这样对我!”她为了候爷已将脸面名声都弃之不顾了,甚至连生命都可以孤注一掷全然抛弃,却无法容忍那样躺在床上等死的滋味。 惊恐过后,她意识到面前的女子竟是这么容易便抓到了她的弱点,心思一转间,竟是吓得差点哆嗦了起来,转而却是摇着头,缩着身子低声道:“你,你是碧纹?”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王卉凝与碧纹不同的身形上时,却是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这样的猜测。 能如此准确地抓住她心中所想的,除了她的姐姐秦含雪,便只有翠竹和碧纹两个贴身丫环。而前两位早已被她害死,剩下一个碧纹,那身形却明显不是。这样的猜测令她心头寒意乍现,再次升起面前女子是自己姐姐的错觉,吓得她瞳孔一缩。 不,她亲手将姐姐推入湖中,并亲眼看着下人将她下殓入殡,是不可能再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问你,你是想告诉我小少爷的下落,还是想后半生连求死的能力都没有?”王卉凝将针抵在她的后颈处,语调不变,气势不改,下一瞬却是将针轻轻往下扎了一点,一颗细小的血珠顺着针尖溢了出来,再顺着秦含霜的脖颈缓缓滑落。 纵然看不到黑纱下王卉凝的神情,她这样的举动,已足够令孙钧将眸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心中闪烁着无以名状的异样感受。如若不是当初在候府之中被秦含霜屡次暗算逼得太急,不是她对雪儿的情意比他想像的还要深厚的多,她定是不会做出如此令人惊骇的举动,逼迫秦含霜将熙儿的下落说出来的吧。 “我,,,,我说!”后颈处的凉意和手脚骤然出现的麻意,将秦含霜从惊恐中吓醒,眸中闪烁着慌乱,急急地点头道。她不能忍受自己后半生躺在床上伴着屎尿蛆虫过活,却连求死的能力都没有。 面对孙钧和黑纱下王卉凝同时投过来的冷寒眸光,秦含霜脖子一缩,身子往后挪了挪,被捆着的手触着后面的东西时,僵了僵,低声道:“熙儿就在孙家旧宅里,我领你们过去找他。”垂下的眼眸中却闪过一道锐可划物的光芒。 王卉凝孙钧同时转头看向对方,又同时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尔后由孙钧再次将秦含霜拎出小巷丢到了马车的一角,一起去往同在西城的孙家旧宅。 马车踏着烟尘行驶在京城西街之上,秦含霜仍时不时地看向王卉凝,眸中含着的却不再是妒嫉与憎恨,而似乎是顾忌与猜疑。嘴里没塞帕子的她,对着王卉凝张了几次嘴,却又在其一转头间似乎是惧于她的威严,又迅速地将嘴紧紧地抿了起来。 这样难以察觉异样的举动,令得孙钧和王卉凝渐渐地将头转向了别处,竟是没有察觉到秦含霜反在背后的手在极其小心地轻轻动着。 随着孙栋的轻吁声,缓缓停下的马车带动得角落里的秦含霜身子往前一冲,随即又往后一靠,借着这股冲力,秦含霜只觉得手中紧紧捻着的尖锐之物终于冲破阻碍,将捆缚着她的绳索划断了一根。 她心中一喜,却用手紧紧地揪住那断了的绳索,身子更是没有动分毫,仍旧一副难以动弹的模样,只抬头惊慌地望着孙钧和王卉凝:“熙儿就在西南角我住的那间矮屋子的床榻底下的暗格里,我给他喂了一点迷药,这会儿应该还昏迷着。” 王卉凝紧紧地盯视着秦含霜,想着给熙儿喂迷药确实是她会做出来的事,心中又担心她有意加大了量可能置熙儿于危险之中,便压下心中的怀疑,一掀帘子跳下马车,要入孙家旧宅去看个究竟。 孙家旧宅早已荒废,已数十年不曾修缮,里面也不曾有人看守,院内枯草丛生,藤蔓缠绕,房屋破旧不堪,整个院子显出诡异的空荡与沉寂。王卉凝推开摇摇欲坠的西角门,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令她身子打了个寒噤,却顾不得其他,抬腿迈了进去。她知道里面定然有孙钧先前派进来查看的侍卫。 孙钧望了一眼王卉凝往西南角方向急急摸去的背影,对着孙栋抛下一句:“好好看着她。”三两步便跟了上去。 身后紧随而来的沉沉的脚步声,令王卉凝心头的惧意退去了不少,脚步微顿后,孙钧大步走到了她的前面,径直将她领去秦含霜藏身的矮屋。 隔着车帘,秦含霜一点点地将缚手的绳索解开,两手微微地伸展着,唇角露出阴狠的笑意。 “这王大夫可真奇怪,她怎么比爷儿还着急呢?”听到车外孙栋暗处嘀咕的声音,秦含霜又连忙将手反在后面,眸子迅速转动,寻思着如何尽快地脱身,赶去藏着孙雨熙的地方。 “爹,你怎么来了?”车身晃了一下,孙栋似乎跳下了马车,外面传来了他略显意外的喊声。秦含霜急忙摸上前,将帘子悄悄掀开一个角,便见一身暗蓝袍子的孙忠领着一群候府的家丁走了过来。 “老夫人说秦含霜兴许会将小少爷藏在此处,让我领着人过来找找。”孙忠对着儿子略略地颔了颔首,目光扫到孙栋身后的马车,反问道,“候爷可是也来了此处?” “嗯,候爷和王大夫刚刚进去,我在这儿守着秦含霜。里面的路怕是不好走,您快让他们去为候爷清清路吧。”孙栋连忙点头,指着角门处隐约可见的荆棘,对着孙忠说完又轻声地将秦含霜所说的话告诉了他。 孙忠听出秦含霜应该就在马车里,点头后便对着一众家丁迅速地吩咐起来,孙栋上前几步目送着他们入了内,看了一眼微微晃动的车帘后又重新在车前坐好。(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纵火报复 趁着孙栋目送孙忠一众离开的间隙悄然跳下马车的秦含霜,靠在隐蔽的墙角处望了一眼马车的方向,眸中闪过狠戾之色,冷冷一笑后,背贴着墙悄无声息地绕到宅子的北门处,移开没有上锁的破门,闪身入了府外独立着的一处最阴暗森冷最破旧不堪的屋子。 孙钧,我将毕生情意付诸于你,为了嫁给你,宁愿害死自己唯一的嫡亲姐姐。而你,不但全然不顾,还如此轻易地便想一手掐死我。既如此,我得不到我所想要的,定也不能让你们如愿。你们不是说熙儿是姐姐唯一的骨肉吗?那我就送他去地下与姐姐团聚,让你们孙家彻底家破人亡。我要让你一辈子都怀着对姐姐的愧疚过活,即便他日死后去到地府也无颜见我姐姐的灵魂。 秦含霜摸着脖子上方才被孙钧掐着的地方,心中转着最恶毒的念头,脚下的步子行得飞快。寒风吹过,吹不散她心头涌起的火热的恨意,只微微撩起她身后墙头上一片墨色的袍角。 孙钧和王卉凝才入宅子不久,便有着黑衣的护卫前来禀报:“将军,属下们已将这座宅子搜查了大半,未发现有人。” “再去搜,将所有可能藏有暗格的地方都查找一遍。”孙钧的声音冷寒而透着威严。秦含霜方才的话未必是真的,但她总共就这么一个藏身之处,若想将熙儿藏得隐蔽不让人发现,就算不是她住的屋子,也必然会选择藏在这宅子里。 护卫领命而去。孙钧凭着只来过一次的印象,挑了一条最近的路领着王卉凝径直来到西南角那处微微歪斜却不至倒塌的矮屋前。院门未锁,屋门亦未合上,两人快步入到屋内。不及扫视屋内破旧的摆设,王卉凝直接冲到了铺着被褥的床榻旁,却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一把将床榻上的被褥掀起。待到紧随其后的孙钧将床板拽起时,阴暗潮湿的床底下渗进些许光线,空空如也的情形却令得王卉凝心头一窒,孙钧眸光一冷。 这样的结果似乎应该在预料之中,可是,她可以确定秦含霜是真的害怕她的恐吓,可她却仍然不肯说出实话。是她心中另有所恃,还是狡诈的她又有了什么计谋?抑或是她打定了主意拖延时间,置熙儿于危险之中? 王卉凝心头又怒又慌之际,院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孙忠领着的一众家丁赶了进来:“候爷。小少爷可找着了?老夫人命我们随您在这儿细细找找。”却不需回答,孙钧冷寒的脸色已向他说明了一切。 “你们快分散去四处搜寻。”孙忠转身对着家丁们挥了挥手,话声刚落,外面响起了孙栋慌乱的声音,“候爷,不好了,秦含霜她跑了!” 起先他还觉得晃动的车帘是被风吹动所致,待到听了一会儿察觉车内无动静,狐疑地掀帘一看。方才发现马车里只有一根割断的绳子,哪里还有半分秦含霜的影子。四处寻找一番无果后,便立马循着家丁们的足迹追了进来。 丢了秦含霜就等于丢了小少爷的消息,他这一次可是闯下大祸了。 王卉凝没有去看孙钧的脸色,只觉得周围的寒意更甚,身子没来由地晃了晃。孙钧的那一掐怕是已让秦含霜彻底死了心。以她的脾性,定然再不会有任何犹豫,一定会来个鱼死网破置熙儿于死地而让孙钧后悔不迭的。她原本以为有孙栋守着,秦含霜又被绑了手脚,便是熙儿真不在这里,她也可以再回去逼问。此时想来她看着自己状似惊恐的眼神,竟全都是装出来的。 当孙栋提着根被锐物割破的绳子跑进院子时,孙家旧宅东北角处突地升起阵阵浓烟,接着便是冲天的火焰冉冉升起,与冬日下午的暖阳相互交映着,为天空更添了几分炫丽的艳色。 “管家,那可是咱们宅子里起的火?可要去救?”一位家丁指着通红的火焰向着孙忠请示道,孙忠望了一眼,一时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宅子内,但想到既便不是宅子内,看那距离也离得不远,一旦烧起来,必然也会将宅子牵连进去,便沉声吩咐道,“不管是不是,总不能让那火一直烧下去,你们快找趁手的工具提了水去扑灭。” 王卉凝与孙钧的眸光却早已因着那越来越艳的颜色而越发冷寒,不及家丁们应下,他们已一前一后向着起火的地方扑去。脚下长而杂乱的枯草绞着王卉凝的绣花棉鞋,将她绊倒在地,孙钧一伸手将她拦腰抱起,尔后挟着她在一众家丁的惊愕之下,迅速地融入那火光之中。 他们都猜测秦含霜定是将孙雨熙藏在这旧宅子里,这火又起得如此及时,恰在秦含霜逃离后燃起,不得不令他们心头俱震,将其与秦含霜恶毒的心思联系到一块儿。 与孙家旧宅几丈之隔的矮屋周围,从外到内所有可燃之物都被烧得“噼啪”作响,窜起的火焰早已将矮屋紧紧地包裹在内,并将爆裂的火星和灼人的热度四散传递,令人无法靠近。率先赶到的黑衣护卫努力了几次都无法将火扑灭,只得尽力将矮屋与宅子相连之处浇了个湿透,阻止火势向着这边蔓延。 一步步靠近的孙钧和王卉凝也逐渐察觉到着火之处处在孙家旧宅院墙之外,却不及去思虑这可不可能是秦含霜所为,一位黑衣男子将一个发髻散乱的女子押过来推在了地上。那浅绿色的凌乱衣衫,那盯着高高纵起的火焰蕴含着无法言喻的狠毒与得意的眸子,不是秦含霜,又是谁? 王卉凝心口猛然一滞,脚下一个趔趄人便向着旁边歪去。她的熙儿!她的熙儿一定被杀千刀的秦含霜丢在里面!她当初为何没有当着孙钧的面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以至于今日将熙儿置于她的魔掌之下? 心口一阵空虚,混身亦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一般,黑纱下的王卉凝已被泪水模糊了双眼,身子却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滑落。直到孙钧一伸手将她瘫软的身子拉起,她才想起往那冲天的火光中冲去,去寻找她欲用生命护卫却终究还是将他置于危险之中的熙儿! 她起身之际,耳旁传来了秦含霜得意而狂妄的大笑声:“孙钧,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深爱着我姐姐吗?那你去大火中把熙儿救出来呀?哈哈,我在他身上泼了最易引燃的酒水,我要让你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让你即便死也无颜去见我的姐姐。” 孙钧两眼紧紧地盯着窜得老高的大火,沉冷的眸光是无法形容的深邃冰冷。王卉凝没有理会秦含霜近乎疯狂的喊叫,用尽混身所有的力气挣扎着欲向火光处扑去,却觉腰间一紧,耳旁传来孙钧沉冷无温度的声音:“把她们看好了!”却是孙钧一把将她拉住推给了身后的黑衣护卫。而他自己则是纵身而起向着被火舌包围的矮屋扑去。 骤起的大风吹得大火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迅速地向纵起的孙钧袭来,排山倒海之势似要连他一块吞并入内,瞬间化为灰烬。 “将军!” “候爷!” 众黑衣护卫和赶到的孙忠孙栋一众惊慌之余忙高声阻止。孙钧却仿若未闻,身形未顿,雪白的长袍迎风招展,火红的烈焰将他冷峻的面孔映得通红,在白袍上投射下点点红痕,却丝毫无法融化他混身的冷寒之气。他避开骤然升起丈余高的火焰,双足在一处大石上一点,便欲就那么穿过腾腾的火焰冲进去寻人。看得王卉凝的眸子都一紧,胸中洋溢着无以名状的疼痛。 她从不怀疑他对熙儿的爱,可若他能早一点看清秦含霜的真面目,早一点将熙儿护在他的羽翼之下,她又何至于弄巧成拙,将熙儿置于如此境地?她当初那般决然地伤了他的心,却依旧是如今这样的结局,她,一番算计,竟是做错了么? “人我已经救出来了。”适时出现的声音中透着几丝似钦佩又似不喜的意味,孙钧骤顿身形沉目望过来时,果见一脸疤痕的墨袍男子肩头靠着个勾着他脖颈睡得正香的小男孩。那正对着他的、已然长大了些眉宇间却与他更多了几分相似的容颜,不正是他苦苦寻觅日思夜念的儿子么? 袁轶涵轻轻拍了拍怀中小人儿的背脊,对着孙钧扬了扬下颌,似笑非笑道:“我正巧路过此地,恰见一个女人鬼鬼崇崇地跳下马车一路向着这座宅子的后面跑来,面上闪着阴狠之色,心下好奇便跟过来一看,却不想正撞见她行此谋杀之举。”转而他却是看向王卉凝,眸中闪过安慰之色,“这下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竟让我轻而易举便将人找着了。” 被掷在一旁一直不曾动弹的秦含霜抬起恶狼般的双眸,紧紧地盯视着袁轶涵怀中睡得沉沉的孙雨熙,双手紧紧地抠着身下的枯草,修剪得整齐的指甲已被掐断也毫无知觉,心中的不甘与恨意越发浓重。(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清静了 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个长得如此丑陋的男人都要来与她作对,要将她设计好的一切破坏殆尽?秦含霜噬人的眸光从孙雨熙身上移到了王卉凝身上,右手抓起地上的一把枯草狠狠地揉入了土中。 她争不过自己的姐姐,斗不过性格单纯的王卉凝,如今连一个蒙着面初来乍到的女人都比不过吗?不,她不甘心自己如此失败!冷硬的泥块将秦含霜直直插入的手指咯破划伤,十指连心的痛楚却仍然无法抵达她已然扭曲的心头。 触到袁轶涵身上雪白的单薄中衣,再瞧着他怀中被黑袍裹着的孙雨熙,王卉凝虚空的心头慢慢被暖流填满,更是敏锐地察觉到袁轶涵从候府去南城门根本不可能经过此地,心下却不及多想,目光再也无法自孙雨熙稚嫩的小脸上移开,模糊地喊出这么一声后,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劫后余生般的欣喜,扑上去不顾一切地将他接过搂在了怀里。一双手紧紧地箍着他小小的身子,就仿佛随时会有人从她的怀中抱走一般,一点缝隙也不留。 得知熙儿就在大火之中,王卉凝比前世自己处在冰冷的湖水里一点点地沉沦还要痛苦与无助,突然而来的失而复得的感觉,令她有一瞬的虚幻感,不实实在在地将熙儿搂在怀里,她实在无法完全放下心来。即便明知道自己一而再地比孙钧还要着急的举动,已令得旁人起了疑心,她也想暂时放任自己一回。 许久之后,近乎僵立着的孙钧迈着从未有过的沉重步伐背对着火光缓步走来。停在王卉凝身前,久久地凝视着孙雨熙靠在她怀里的墨黑头颅,冷寒的眸光中竟是闪过几点星光。有心要抚一抚那越发黑亮的长发,却半晌也抬不起手来。 他自诩深爱着雪儿。却没能护得她的性命,连她被自己的亲妹妹害死尚且不知。更连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亦无法照顾周全。今日若不是旁人。他又该是怎样的悔恨终生?他驰骋沙场,杀敌无数,旁人都说他英勇无敌,便连皇上也赞许他所向披靡,可如今看来,他连自己的妻儿都无法护卫周全,却也不过是一个无知愚蠢的男人。 “太好了。小少爷终于找着了。”孙栋兴奋的喊声令孙忠迅速地揉了揉眼角,将眼中不知几时渗出的一点泪意抹去,转身对着身后的家丁吩咐道,“快去禀报老夫人,就说小少爷寻着了。现下安然无恙。” 随行的家丁纵然还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何事,瞧着失踪了数月合府上下一直在寻找着的小少爷终于再次出现,也早已喜不自胜。听了孙忠的话,其中一个家丁连忙应下,转身飞一般向着候府的方向奔去。 怀里温热的触感令得王卉凝先前几乎失魂落魄般的感觉完全消失,心头稍安后才将怀里孙雨熙的身子一点点地放松,稍稍拉离看着他的脸,目光触到他仍自紧闭对外界的动静丝毫不觉的脸上,嗅着鼻间隐约的酒味儿。再想到秦含霜给他下的药,眸光一沉之际手指亦跟着一颤。几乎是同时,孙钧的目光落在孙雨熙圆润了不少的脸蛋上,触到他紧闭的双目时,眉头跟着一皱。 秦含霜既下了狠心要置熙儿于死地,谁知道她下了多少量的迷药。又会不会在迷药之外再添了其他毒药? 一旁抱胸而立的袁轶涵却仿佛看透了他们的心思一般,腔调中带着一丝慵懒之意:“放心,我方才在一旁细细地察看过了,除了身了被泼了酒水,他就只是还中了点迷药,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王卉凝知道他其实是通些医药的,听他此言,心头一松,孙钧拧着的眉头在她轻舒一口气的同时,亦跟着一缓。其他人更是齐齐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场面却越发刺痛了秦含霜的双眼,眸中红光乍现,她竟是悄然拔了发髻上的簪子,不顾身后的护卫和王卉凝身旁的孙钧,决然地向着抱着孙雨熙离她并不远的王卉凝扑去。 在众侍卫急急上前和孙钧出手之际,袁轶涵却是眸中光芒一现,冷哼一声,以比任何人都快的速度,一掌向着秦含霜的腰背处拍去。巨大的掌力以排山倒海之势完全贯穿到秦含霜体内,直将她的身子震到了两丈之外。 摔落在地的秦含霜只觉得腰背巨痛混身无力,不及挣扎着坐直身子,伴着腹内骤起的翻涌之感,她喉头一缩,一口温热的鲜血从口中喷出。点点殷红洒落枯草和她浅绿色的裙摆之上,犹如泛黄的画卷之上在绿叶丛中点染的朵朵梅花,晕染出触目惊心的画面,与不远处的火红交相辉映。 不容她喘息之后抬起蕴含恨意的双眸,众人只觉得眼前白影一晃,紧接着面前又是绿影一闪,一身浅绿衣裙的秦含霜竟是连惊呼都来不及,便被袁轶涵一把拎起直直地丢入了燃得正旺的火焰之中,晃动的火光映着他懒懒的神情,带了点温热之气的寒风将他懒懒的话音送入众人耳中:“自作孽,不可活。你既对自己的亲外甥都能下此狠手,便让你自己尝尝这被火焰炙烤的滋味也不为过。” 回京后一次次的暗地里调查,他已将王卉凝如何到了柳家庄,回候府后又是如何被秦含霜百般陷害算计,以及她离开候府前在普宁寺被秦含霜算计得差点落下山崖之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心里早已将秦含霜的的恶劣性情摸了个透。此时再见她既想害孙雨熙又欲置王卉凝于死地,哪里还会有半点留情。 冲天的火焰犹如巨蟒张开的血盆大口,扭曲着向落下的秦含霜袭来,瞬间将她散乱的长发和浅绿的衣裙化为乌有,并将她的整个身子完全吞入“腹”中,化为更亮的火光,将整片天空都映成了血红色。凄厉的叫喊与呻吟声,伴着呼啸的风声与“呼呼”的火焰声,四处飘散,周围赶至的群众听得心有不忍,却只当是来不及逃出的屋中的住户,看着那冲天火光哪里还有人敢上前半步? 孙钧眉头一动,瞬间的眸光闪动后,又回归了惯常的冷寒,就仿佛方才触目惊心的一幕只是幻觉。其他黑衣护卫都是跟随孙钧征战沙场的,见惯了流血牺牲死人成堆,看着秦含霜这种异样的死法也只是眸光闪了闪,神情却见怪不怪。倒是孙栋和那些家丁见着曾经的主母死得如此凄惨,有些不忍地别过了眼去,听得混杂在那骤然而起的寒风呼啸和物品燃烧发出的“嗞嗞”声中越来越弱的哀嚎声,觉得背脊越来越冰凉,不自禁地互相靠拢了些。 王卉凝身体僵硬,只有双手抱紧了怀中的孙雨熙,两眼紧紧地盯着跳跃的火焰。她自认为没有伤心没有难过更没有哭泣,寒风吹皱面前的黑纱,脸上却没来由的冰凉一片。 她不是为秦含霜哭泣,绝对不是!这样恶毒的妹妹,她亲手将她推入火海之中犹嫌脏了自己的手,她的死根本不值得她流下哪怕一滴眼泪。她这无意识滑落的泪水是为着言犹在耳的母亲临死前的嘱托,为着母亲早早病逝,一双女儿却也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一个被冰冷的湖水溺毙,另一个却是被冲天的火海湮灭。若是母亲泉下有知,一定会伤心不已吧! 一片燃尽的银灰色片状物体从火海中飘出,盘旋着升至高空,被寒风一吹,瞬间灰飞烟灭了无踪迹。在王卉凝清冷墨黑的眸中,渐渐幻化成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女孩,顶着小小的双髻,睁着一双水汪汪纯净如清泉的小眼睛,撑着下巴懵懂不解地望着她:“姐姐,你说胡氏不是咱们的娘,咱们的亲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啊,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脸部的凉意越来越甚,泪水滂沱之下,王卉凝唇角微微勾起,说着无声的言语:“娘,但愿霜儿在地下能听从您的教诲,痛改前非,来生定要做个善良干净之人。” “姨!”孙雨熙用力地眨了两下晶亮的眼睛,将黑长睫毛之上沾着的凉凉的东西眨去,目光触到面前熟悉的黑纱,身子一动,费力地抽出双手搂住了王卉凝的脖子,“姨,我怕!”火光映照出他稚嫩圆润脸上的两团红晕,亦将他脸上惊恐与欣喜之色照亮。 这并不高亢的声音却将一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孙钧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一抹柔意逐渐渗入他眼底的深邃,将那仿佛结了冰的暗潭融化。 “起风了,候爷,将小少爷带回府去吧。再这么吹下去,小少爷的身子怕是受不住。”孙忠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噙起一抹喜意,上前一步对着孙钧小声提醒,目光落在戴着黑纱的王卉凝身上,却是充满了打量。 袁轶涵的目光从孙忠脸上滑过,落向王卉凝身上,唇角噙起一抹状似很自然的笑意:“自河道旁拾回来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倒是被你给带亲了。要不是那小丫环今日突然记起许多事情来,你怕是还不知道这孩子竟是孙府小少爷吧?”(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劝婚 王卉凝眉头一动之际,心头更暖,立时明白过来袁轶涵此话的用意,无声地吸了吸鼻子,黑纱下的双眼往旁边立着的孙忠一众人身上扫了扫,略一沉吟后对着孙钧道:“当初在郊外的河道旁见着他们时,俱都昏迷着,那小丫环醒来后更是诸事不记得了。幸亏今儿得知小少爷丢了时她情急之下记起许多事,我才知道他竟是贵府的小少爷,这才上门去请求帮助。” 这自是说与身周对她的举动起了疑惑的众人听的,但袁轶涵仿若随口谄出的这些话,却很令她叹服,也深知若是不他早知前情,定然不能替她找出这样的借口来。 孙忠打量的目光中立时现出几分了然,孙栋更是因着心中的疑惑得解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孙钧却是眉头动了动,转目看向白衣翩然却脸部狰狞的袁轶涵,冷寒的眸子中头一次带上了打量审视之色。 他早知王卉凝的真实身份,方才王卉凝又将熙儿之事向他坦白,自然知道袁轶涵这番话是替王卉凝圆场,打消旁边众人心中的怀疑。然而这字字句句,却都是为着王卉凝着想,便是她当初将熙儿抱走有着她的善意,却不如这救人济养的善举来得让人称道,让人心中舒畅。看着袁轶涵神情慵懒望向王卉凝的眸子中却含着一丝他能体味道到的柔情,想到其方才将秦含霜置于死地时眸中划过的狠决,他的眉头轻轻地拧了起来。 她先前那般决然地拒绝自己,难道是因着他?孙钧的眸光微眯之际。脑活中浮现当初在恪王府中初见袁轶涵时他对着自己带了几分挑衅的眼神与言语,心中再次升起另外一个念头:难道她当初毫不迟疑地和离出府,也与眼前的男人有关? 仿佛感受到了孙钧的敌视,袁轶涵转头对上他冷冷的双眸。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墨黑眸中的凛然气势却丝毫不输于孙钧。两道冷冷的眸光在空中无形地交织着。摩擦出旁人无法察觉到的无形的火花。 “如今既已确定他是贵府的小少爷,我自当完璧归赵,将他交给文远候。”王卉凝正心中独自犹豫思量着,并未发现面前两个男人之间无形的眼神较量,低头轻声安慰了几声紧紧搂着自己脖子的孙雨熙,将他微微托起,来到孙钧身前。“至于那小丫环,我一会儿再让人将其送去贵府。” 若说先前将熙儿被她带走的真相坦白于孙钧知晓,还有着几分冲动,此时作出的决定,却是经过她的深思熟虑的。自知晓与袁轶涵一同陷入了李淑妃的阴谋之中那一刻起。她便越发打定主意再不能将熙儿带在身旁置他于危险之中。 而且,熙儿毕竟是孙家骨肉,无论她如何舍不得如何不在乎孙家的爵位荣耀,却无法不让他回归候府认祖归宗。如今秦含霜既已不在,对熙儿的那份致使威胁便也就不存在了,她将他送到孙钧身边,让他接受父亲的庇护,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心里如此作想,当孙钧迅速收回眸光伸手过来接时。王卉凝的心头却充溢着浓浓的不舍,抱着孙雨熙的手久久舍不得放开,更被孙雨熙紧紧搂着她脖子生怕她离开的举动撩拨得心头发颤。 “又不是分开后就不再相见,文远候府乃世袭的勋贵之家,是极讲仁义道德的,就冲着你与孙家小少爷之间的这份情意。也定然会让你们时不时地见上一面,你再如此不舍,却是真要让小少爷着凉了。”袁轶涵抱着胸驱除脱了外袍后身上的寒意,在一旁懒懒地劝道。 他并不想去探究王卉凝因何会与出自孙钧嫡妻的儿子有如此深的感情,只是看到她如此恋恋不舍心里也极不舒服,说是劝慰,却是有意为她争取以后再见孙雨熙的机会。 “这位公子说得极对。”见王卉凝将孙雨熙递给了孙钧复又抱回了怀中,孙忠忙也上前一步劝道,“我们老夫人若是知道竟是帮她治病的王大夫您救了小少爷并一直当亲人一般养在身边,定然心中甚喜,是断然会让小少爷铭记这份恩情的,以后见着的机会如何会少?” 王卉凝望向孙钧,见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知道他心中定然还有些无法释怀她狠心将熙儿带走而让他陷入痛苦绝望之中的事,心中即便再不舍,想到以后自己可能会涉及的危险,终是一狠心将孙雨熙递到了他的怀里。 那么小便骤然与父亲分隔了数月的孙雨熙竟还认识孙钧,见他抱着自己,竟是对着他露齿一笑。然而当王卉凝的身子离开视线后,他笑着的脸却立时一垮,扭动着身子挥舞着双手要向王卉凝扑去,嘴里一个劲儿地喊着:“姨,姨!” 王卉凝心中澎湃,泪水差点夺眶而出,却终是隐忍住了,上前握着孙雨熙的手,轻声哄道:“乖,跟你爹回家去,家中的祖母还等着呢。”说完,怕自己的泪水再溢出眼眶滴落在孙钧的身上,忙转过身去。 孙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手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儿子,另一手却是快速地褪去身上的衣衫,略一犹豫,终是就着袁轶涵的黑袍用自己的白袍将他重新裹了一遍,尔后递给身旁的孙栋:“先抱小少爷去马车上候着。” 见他的手轻轻一挥,其他人等亦立时会意,纷纷退去。孙钧抬眸望了袁轶涵一眼,眸光一闪后却是上前一步对着他深深一揖:“孙某多谢袁将军对犬子的救命之恩,你若是有什么要求不妨提出来,孙某定当竭尽全力达成。”冷淡的语气虽少了几许冰冷,王卉凝听在耳中却觉得隐约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敌意。 面前这个代他出征又在军中演绎一番传奇的人物,他的心中也一直存着赞赏之意,对其及时救下熙儿之举纵然感激,却极不喜欢其看着王卉凝的眼神,更打心底里不想欠下他恩情。 袁轶涵却只是盯着他勾了勾唇,布着疤痕的脸上噙起一抹古怪的神情,摇了摇头:“人都说大恩不言谢,孙将军却这么郑重地向仇某致谢,实在是令仇某受宠若惊。仇某一向脸皮儿薄,要求什么的话,却是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王卉凝知道袁轶涵是真不会向孙钧提什么要求的话,见孙钧的眉头微微蹙起,忙道:“候爷不必如此客气,仇将军是我的朋友,他救下小少爷,避免了我一时糊涂闯下的大祸,算是帮了我的忙,您不必记在心上。” 生疏而客气的称呼,对比她看向袁轶涵善意而带着感激的眼神,孙钧的眉头蹙得更高,袁轶涵唇角却勾得更欢,连眼中都噙着几许欢快的笑意,只在王卉凝一转头间隐藏至眼底,以手遮唇掩饰性地假咳了一声。 “我有几句话要对文远候说,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下,稍后用马车载我一程。”王卉凝对着袁轶涵轻声说完,便又回头看向孙钧,不曾发现袁轶涵离去时眸中对着孙钧闪过的那丝得意。 “你与他早就相识?”孙钧菱唇微抿,眸光缩至两点,始终落在袁轶涵离去的方向。王卉凝抬眸触到他雪白的中衣时却迅速移开了眼,生怕自己的脑海里浮现出他雪白中衣下健硕的腰身,答非所问地道,“你觉得赵家小姐如何?” 孙钧紧缩的眸子骤然一放,冷目望向王卉凝,半晌,唇角噙起一抹似嘲讽又似诡异的笑,在他开口前,王卉凝却抢先道:“人死不能复生,地下的秦家大小姐若是知道你对她如此念念不忘,对你们共同的孩子如此疼爱关怀,定然也是心中宽慰的。” 这番话,没有责备孙钧将她看成秦含雪替代品的意思,语气里满满的都是真诚。作为本是秦含雪的王卉凝来说,这样的言语也确实是发自内心,不带一丝一毫的虚假。只是,她本对孙钧无意,两世皆是如此,前世已是勉强,今生怎还会重蹈覆辙。 然而,不论爱与不爱,孙雨熙始终是她与他共同的骨肉,是她毕生的牵挂。她不想勉强自己,却也不能就此将儿子撂开手,是定然要看到他在候府里过得幸福快乐才放心的。赵氏和孙钧都是真心疼爱他,然而,正值年盛的孙钧是不可能一直单身下去的,为了听母亲的话也好,为了孙家的子嗣也罢,他都必然会再娶一旁妻室。而这个关系着熙儿将来幸福与否的人选,王卉凝却极希望是个温柔大度真心容得下熙儿的女子。而这个女子,在她为赵氏医治的那段日子里,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再冷眼观望赵尔冬的举止言行,觉得非她莫属。 王卉凝话中的真诚令得孙钧勾起的怪异笑容渐渐敛去,微蹙眉头认真地看向她,便听得她似莺啼般的声音缓缓流淌:“赵家小姐温柔大度,善良体贴,对候爷的情意始终不变,对老夫人更是照顾有加,将来对小少爷定然也能极尽心力。候爷与其苦苦守着那已经失去了的,为何不敞开胸怀去接纳那些一直在您身旁只等着您一伸手便能够到的幸福呢?”(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情不自禁 “你这算是劝婚吗?”几瞬的沉默后,孙钧突然上前一步,双眸紧盯着王卉凝,菱唇微动时淡淡地吐出几个字来,温热的气息吹得王卉凝面前的黑纱轻轻拂动了两下。[] 若是让世人知道,他堂堂安南将军,不但被曾一心爱慕他的女子拒绝,还受她如此劝婚,不知会不会笑掉大牙? “算是吧。”王卉凝没有避开亦没有否认,语气平静地回答道。她不想亦不愿意去追问孙钧到底是什么时候在现在这具身体上发现了她的影子,虽然曾经因为他对秦含霜盲目的信任而心生过怨念,面对他始终如一的情意,她只能在感激的同时心生愧意。 但她也知道,他是个心思缜密不冲动的人,当初既然选择赵尔冬这个未曾出嫁的姑娘替他代掌家事,心里其实已有了向赵氏妥协的意愿。但若能劝得他将心中的坚持放下,真正地接受赵尔冬,于他于赵尔冬亦或是于熙儿来说,都是好事一桩。她想为熙儿争取的,是一个真正快乐温馨的家。 “秦大小姐在你心中的位置再如何坚固旁人无法取代,也已经于事无补了。您何不试着为了你们共同的孩子能够过得更好,在心底重新开辟出一块新的空间,给你和赵小姐一个机会呢?深埋心底未必就不是一种情意,也与重新获得并不矛盾和冲突。”王卉凝的语气不知不觉间缓了缓,从心底里希望孙钧能从她带给他的阴霾中走出来,好好珍惜赵尔冬。 她从一开始便抱着利用他的真情而来。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空负了他的一腔深情,实在不配他如此坚守如此铭记。 “我很感谢你的这番好意。”孙钧声音冰冷,暗含着隐怒之气。他盯着王卉凝的眸子越凝越黑。(.)暗黑的深潭仿佛要将黑纱后的王卉凝吸入其中,却在感受到王卉凝毫不退缩的坚定气势后,转头将目光投向了被火焰映得通红的深远天空。 空中原本雪白的云彩亦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孙钧暗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其中一块缓慢飘移的云彩,心头反复咀嚼着王卉凝的话。 孙钧抬头仰望着天空,王卉凝则侧头仰望着他俊逸的脸庞,仿佛身后噼啪的燃烧声和呼呼的风声亦不见了,气氛一下子变得沉寂起来。半晌之后,当王卉凝察觉到孙钧身上隐约散发的寒气明显减弱,随即收回目光。亦与他一样仰望着天空,轻叹一声:“赵小姐那样的女子,实在值得候爷真心相待。” 他可以为了前世的她将秦含霜娶回府来,亦同样可以为了熙儿再娶一回赵尔冬。但这并不是王卉凝所想看到的,亦不是赵尔冬所期望守候的。所以今日她才会在借着这个机会如此劝慰他。好在从孙钧渐敛的气息中。她知道,他是想通了。 “我医馆里还有事,就不再耽搁候爷带小少爷回府了,想必这会儿老夫人正在府里盼着呢。”王卉凝收回目光,对着同时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孙钧微微颔首,当即不再停留,率先提步离开。孙钧却是遥望着她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抬步跟了上去。却始终保持着长长的距离,不曾近前,直到王卉凝被袁轶涵一伸手拽上了马车,才转而跳上了自己的马车。 “我已让人去通知了恪王和翠儿,你不必急着往回赶。”袁轶涵懒懒地靠在车厢上,手指轻拂着脸上的疤痕。望着王卉凝语气轻松地道。 王卉凝抬手取下头上戴着的帷帽,双目定定地望着他,半晌方才开口道:“你一直跟在我后面?”在袁轶涵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眸光微一闪烁之际,她的眸中又露出感激之色,轻声道,“谢谢你。” 今日若不是得他相救,怕是不只熙儿会葬身火海,她和孙钧即便明知有危险也定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火海里煎熬的。而他更是彻彻底底地替她将秦含霜赶离了人世,将她心中的噩梦完全驱除,让她和熙儿的世界终于变得清静了。尔后的一番言语,更是周到地替她的失常举动作了最好的掩饰,甚至还想着帮他争取与熙儿见面的机会。 袁轶涵伸指磨了磨脸上的疤痕,心头几不可见地微舒了一口气。方才王卉凝一本正经的模样,直看得他心头一跳,还以为她在怪他跟踪她呢。 “你又客气了,这不是互相帮助吗?”袁轶涵唇角勾起,不自在的身子重新放松,看到王卉凝轻轻点头后脸上不自觉露出的几许怅然之色,眸光一转,轻笑一声,“虽说那孩子确实可爱,瞧着让人不舍,但借着那秦家二小姐这一闹,你却是可以名正言顺不让人起疑地将孩子送到他父亲的身边,这会儿应该高兴才是啊。” 她既如此看重那孩子,自是不想看着他出事。这一再的变故后,她是不可能再将他拢在身边遭受不可预估的危险的,他也隐约察觉出来她在为身边的人寻找退路。而他方才故意用话将白芍引出来,既是因着她当时是与孙雨熙一块儿失踪的,也因着有一个完全信任的人始终跟在孙雨熙的身旁照料,王卉凝才能完全放下心来。 王卉凝轻目盯了一眼这个将她看得如此透彻的男子,轻轻叹息一声后,唇角绽出一道勉强的笑意:“好在至少有白芍能跟在他身旁,再加上这几次的危险,定然能让孙钧和候府上下更重视他的安危,我确实应该高兴才对。” 想到没了秦含霜的谋害,儿子在孙钧的身旁定比跟在她身后安王得多,王卉凝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日之内连受两次巨大惊吓,每次都是生死相关,此时骤然放松,王卉凝化了妆容的脸上现出疲惫之色,身子完全靠在马车之上,随着马车的行进,头微微地晃动着。 犹如躺在摇篮里的感觉很快让王卉凝生出倦意,长长的睫毛扇动了几下,几瞬后双眼便缓缓地闭了起来,只余下鼻翼轻轻翕动。袁轶涵在旁看着她沉入梦乡,以手撑着头双目炯炯地盯着她安静的睡容,唇角勾起一抹温馨的笑容。直到马车一个颠簸,王卉凝的身子微微一动后向着长凳上滑去,他身子一闪,却是及时将她下滑的半个身子接住,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头,收回手时,终是忍不住轻轻刮了刮她的琼鼻,眸中的戏谑化为柔情。 “阿离现在怎么样了?”王卉凝骤然轻语出声,把袁轶涵吓了一跳,还来不及收回的手竟僵在了半空中,转瞬刚觉得这也未免便是一个挑明的好时机时,却见王卉凝缓缓睁开犹透着迷茫与睡意的双目,发现自己躺在他的肩头时微微一愕后慌忙坐正了身子,显然对于方才他的举动一无所觉,他的心头又闪过一丝失落。 不是一见钟情,甚至称不上日久生情,他自己也不知道,明明是二十几日各自透着算计的、并不是很融洽的相处,待到他离开之时,她竟就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令他挥都挥不去。在北边战场上的时候,每当夜深人静之后,他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她清冷淡雅透着几许疏离的神情,久而久之,那竟成了危机四伏的战地之中催他入眠的一剂良药。待到回京后行在普宁寺脚下得知她就在山上,甚至可能正遭受着危险,他自然而生出要去救她的冲动。 也就是那时,他才正视起自己的心自己的情来。然而,灭门家仇不敢忘,为了报仇,他不得不借助她与恪王和康王爷相熟的优势,甚至已经有意无意中将她彻底牵扯进了与李淑妃相斗的漩涡之中。因为家仇未报,因为始终觉得愧对于她,他即便偶尔有意地流露自己的好感,却始终无法开口相告。 将僵立着的手收回放在身侧,袁轶涵不自然地笑了笑:“有你的药调理着,这两天已好了很多。”见慌忙移开身子的王卉凝亦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气氛似乎要陷入尴尬之局,他忙掩下方才的异样,做出一副懒懒的神情,将话题引开,“对了,你不是说阿离有可能是与你相熟之人的儿子吗?何不安排个合适的时机让他们见上一面?若真能替阿离找到亲生父母,也算是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王卉凝移开目光不再看着袁轶涵,轻轻地点头应道,“我明日便让飘雪去传信,她若是知道自己苦寻不着的儿子有了下落,定然是想越快见到越好的。阿离那边,你最好也找个机会与他挑明一下,我瞧他那冷情的性子,定然也是不愿意被人蒙在鼓里的。” 袁轶涵赞同地点了点头,两人说话间,马车便已在医馆前停了下来。这一回袁轶涵便没有下车,只王卉凝一个入了医馆,才一走进后院,紫衣几人便围了上来问事情缘由。待到王卉凝将事情经过大致地说了一遍,几个丫环又惊又怒之余却是松了一口气。而白芍听到王卉凝竟是要将她送去候府,神情随即有些黯然。直到王卉凝将她年龄小守在孙雨熙身旁的年限长、有她看护孙雨熙才能完全放心的话一一说过之后,白芍纵然心里还有些不舍,却也不得不点头答应。(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明誓 上月粉红票满五张加更,现在终于补上了,紫竹汗颜哪! ****** 乍然听说孙雨熙去了候府,紫衣心中已是空落落的,再听白芍亦要跟过去,心中的不舍之情又添了几分,却也只得把对孙雨熙的满腔关怀都寄托在她的身上,拉着白芍她好一番叮嘱,林林总总地恨不能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提防、忌讳都告诉白芍,让她务必要将孙雨熙照顾得不出一点纰漏。[.超多好看小说] 飘雪静静地立在一旁,掩下心头升起的几许怅然,默然地看着王卉凝。就如当初不曾思索王卉凝为何要毅然将孙雨熙带在身边一样,此时她也没有去想王卉凝因何又突然将人送了回去。她相信已然聪慧沉稳的主子行事自有她的道理,她只需在旁默默地支持就足够了。 “飘雪,紫衣。”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她们相互之间的不舍与惆怅,王卉凝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轻叹一声后开了口,状似随意地道,“我有个事儿想与你们说。” 飘雪忙敛了心神站直身子,紫衣和白芍也连忙收了未完的话头,面向王卉凝静然而立,等着她下面的话。 王卉凝略略地扫过那一张张天天在跟前晃动的熟悉脸庞,尽量敛去心底的凝重,露出一副随意轻松的神情,甚至还噙着一抹浅笑,轻声道:“我觉着这个院子还是狭小了些,平时制药也不方便,难免有些难闻的味道会飘出去影响附近乡邻的生活。我现下让阿文帮我在西郊买下了一处庄子,虽有些偏僻。于制药却是最为有利的。所以我想干脆便将制药的活计搬去那边,以后你们只管在那里制好药。我再让人定期过去取。” 今日之事,已能彻底看出,即便她可以什么都不顾地不淌这趟混水,似乎甚看得起她的李淑妃也是断不可能让她就此全身而退的。她不想连累这几个忠心为她的丫环,却也知道,若没个合适的理由,她们是断断不肯轻易离开的。 飘雪抬眸定定地望着王卉凝,目光触到她说话间攥在一起的食指,眉头微微动了动。 “主子买了庄子了?”方才还有些矛盾纠结的白芍一时欣喜起来。双眼晶亮地望着王卉凝,旋即想到自己又将回到候府成为候府的侍婢。不可能同飘雪和紫衣一般住在她新买的庄子里,脸上的喜色便转变成了黯然,抿唇低头郁郁地搅动着脚尖。 王卉凝知道白芍所想,心中也有许多的不舍。然而一想到将她送去候府之中,既能帮她全心全意地照顾孙雨熙,也不至让她搅到这危险之中来,只得将心中的酸涩掩去,对着飘雪道:“你去匣子的隔层里将那另放的五十两银票取出来。再在外层另取一百两银票。一并拿过来。” 飘雪依言打开匣子,将隔层里当初治候府里柳家的和钱家的之际另外存下一直未曾挪动的五十两银票取出,待到看到外层不过只余下百余两的银票时。略一犹豫,才伸手将之取了出来。 王卉凝已起身来到白芍身前,接过飘雪递来的银票后率先将那张五十两的银票交到她手上,道:“这是当初钟云那厮砸破你脑袋陪给你治伤的银两,我说过要留给你将来添妆的,现下你拿回去自己好好保管着,千万不要被你爹娘知晓了。”不及白芍抬起羞得通红的脸说上推辞的话,她又将另外几张零散的银票塞到了其手上,“你既回了候府,待到再过几年你配人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去向你道贺,这些银子你且先拿着,权当我的一点心意。” “不,奴婢待到将小少爷侍候长大了,还求了候爷放奴婢出来跟着主子,一辈子不嫁人。”白芍流着眼泪一个劲儿地摇头,一股脑儿地要将手中的所有银票都塞回到王卉凝的手里,却被王卉凝伸手拦住,勉强笑道,“这你可得问问你爹娘,你一直不嫁人,难不成还想让你底下的弟弟就一直当个光棍儿?看你娘要如何揍你。” “让她揍去,从小到大,她打我还少吗?”白芍嗫嚅着开口,却也知道王卉凝说的是正理。都说长幼有序,她若不嫁人,她弟弟是定不能逾越了她去的,到时她那个从不疼她的娘,怕是用刀也要逼着她上花轿。 “我会寻个机会求了候爷将你升为一等丫环,到时再由孙姨太太在背后帮点忙,你的婚事便也就轮不着你的父母在那儿指手划脚了。”看着白芍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王卉凝又体贴地补了一句,心里却仍有个疙瘩。白芍本不是一直在凝香阁侍候的,卖身契还在赵氏手中。她在候府里那么久,竟是一直寻不到机会将其要出来。如今,也只能寻个机会向孙钧提一提了。 想起一时被白芍叉开的话题,王卉凝又将视线投向飘雪和紫衣二人,笑着道:“横竖现下咱们还存了些药,趁着这两日我让阿文帮忙找人先休整一下庄子,你们将要带过去的东西都好好收拾一番,也省得到时手忙脚乱起来。” 紫衣正为着替白芍高兴而唇角噙了一丝浅笑,待要点头答应。却见飘雪突然敛了神情,上前一部垂首站到王卉凝面前,神情坚定地道:“主子让紫衣过去吧,奴婢不离开主子。” 王卉凝心中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看过去时,飘雪抬起了墨黑的眸子,抿着唇语气平淡而决然:“奴婢之命早已是主子的,主子到哪儿,奴婢便跟到哪儿。” 王卉凝从来不是个挑剔的人,当初能租到这个铺子心里已是十分满足,又怎么会突然嫌弃起这个院子的小来。对于这两天发生的事和其后蕴含的危机,飘雪是这几个丫环里看得最通透的,前后连起来一想。便猜到王卉凝这样做是在支开她们。可从出宫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打定主意即便是死也要随在王卉凝的身边。又如何会轻易被打发走? 紫衣也是个心思极敏锐的人,看着飘雪这样凝重坚定的神情,再将她的话细细地想一遍,立时也察觉到了什么,慌忙“扑嗵”一声跪在了地上,流着泪道:“奴婢自跟着主子的那一刻起,已在心中认定,无论发生什么事,誓死不离主子半步。再大的危险。也总不过是取了奴婢这条贱命,奴婢一点儿都不怕。主子怎么能就这么将奴婢赶离身边呢?” 话语说得隐讳,只有王卉凝知道她所说的那一刻是哪一刻。而上一回王卉凝离去之时若不是因着曾答应过她好好照顾小少爷的承诺,紫衣怕是已跟着纵入了湖中。老天爷再给了她一次跟随在主子身旁的机会,她是断断不可能再做那贪生怕死之辈,在主子有危难的时候临阵脱逃的。 “主子,奴婢不去候府,小少爷有候爷和老夫人照顾着,自然不会有事。奴婢也要跟在主子的身边。”白芍纵然年龄小许多事没有飘雪和紫衣想得透彻。此时听到紫衣如此直白的话却也是明白过来了,亦跟着跪在地上,流着泪向王卉凝明誓。并不丰腴的小脸上,流露着丝毫不逊色于飘雪的坚定。 王卉凝心潮澎湃喉头哽咽,清冷的眸子里泛出点点星光。她知道自己如果明说,飘雪几个是断断不可能弃自己而去的,却没想到她好不容易寻到的这个借口,还是被飘雪一眼识破。面对她们几人的坚定,她竟是一时束手无策,心中却是明白,怕是再说什么,亦是无法撼动她们留下的心的。 “你是断不能不去候府的,否则万一小少爷在府里有个什么事,我却要从何得知?”王卉凝将紫衣和白芍拉起,掏出帕子帮泪流得最多已有些哽咽的白芍拭了拭眼角,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完,稍稍在心里措了措词,又转向紫衣和飘雪,语气微缓,“这两日的事你们也看到了,心中怕是也隐隐有所猜测。其实,事情的结果远远比你们所想的还要严重危险,差点便将我与你们几人的性命都卷入其中。有些麻烦,即便你不去惹它,却难提防它主动找上门来。如今我已避之不开,却不想将你们牵连进来。熙儿和白芍入了候府之中,我自是可以放心。唯一不放心的便是你们,我想让你们去京城西郊的庄子上,那里既隐蔽又偏僻,又靠着京城,不只藏身便宜,将来若是为我提供些帮助也便利些。” “奴婢死也不离开主子半步。”紫衣和飘雪几乎是同时出声,语气铿锵有力,抬起的眸中有着无法形容的决然。她们已在心中认定王卉凝所说的将来提供帮助也不过是哄着她们离开而已。她们一介仆婢除了守在主子身边与她共进退,实在没有多余的能力能在事后为身陷圄囵的主子奔波,因为她们都知道,万一到了那个地步,恪王、康王爷和袁轶涵自是比她们有用得多。 王卉凝心头一窒之际,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虽小却同样不失坚定的声音:“主子,翠儿亦绝不离开主子,做那临阵脱逃忘恩负义之人。” 王卉凝身子一僵,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看向立在门口定定望着她的翠儿。飘雪和紫衣的情意她是早就看到了的,对于在她身边不过待了四个多月的翠儿能如此毫不犹豫地留下来,心中却是颇为惊讶的。亲生妹妹尚且能为了一己私欲取她性命,这几个仆婢却能在生死攸关之时毅然绝然地选择留在她的身边,王卉凝心中的震憾,实在无法言喻。 她抬袖拭去眼角的泪水,微仰头将还要溢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强挤出一道笑容道:“今生能得你们如此相待,我此生足矣。便是为着你们这份情意,我也定不能让他们轻易取了咱们的性命。”(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烫手的山芋 王卉凝原本打算好让飘雪和紫衣去郊外的庄子上,再将翠儿悄悄送去恪王府或去恪王那儿求了她的卖身契来由她自行选择去处,却不想最后她们竟是一个也不肯离开。(.)她内心激荡难平之际,瞧她们的神情怕是自己说破嘴皮子也起不到任何说服作用,只得点头答应,并将自己不知何故被宫中贵人算计、上次差点成了谋害安王爷的替罪羊、今次又差点成了皇后的“帮凶”诸事详细说了出来,却仍是瞒下了袁轶涵家破人亡此番欲要报仇和皇后中毒之事。 几个丫环听得王卉凝挑明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并暗示着对方必然还会对她下手,心惊肉跳之余,跟随她的决心却越发坚定。 “主子,皇上一向与恪王亲近,您是恪王的义女,他要是知道有人要害您,一定会帮您的。”翠儿抿着樱色的小唇,皱着眉头望向王卉凝轻声安慰道。 “皇后娘娘和善大度,却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最厌的便是那心机深沉不安分之人,皇上也一向看重她。相信那谋害安王爷陷害主子的跳梁小丑亦蹦跶不了多久,皇后娘娘定会替皇上将后宫清理干净的。”飘雪拧着眉头语气平淡,心中却猜到王卉凝既做出将她们支开的举动,事情怕是比她说的还要严重。 主仆几人互相宽慰了几句,翠儿才骤然记起自己入内的原因,遂将阿文派人送的口信说了出来。却是王卉凝的父母确实在恪王府里住得有些不习惯原决定了去郊外的庄子上住些日子,恰听府中人说恪王回来了,想着自己女儿拜了他为义父。又随他去了南边儿,这会儿兴许也跟她一块儿回来了。哪里还会离开? “老爷和夫人回来了?”紫衣还不曾知道这回事,看着王卉凝皱起的眉头,自是猜到换了个灵魂的主子怕是不知道如何应对本尊的父母,一时也有些替她着急。[] 飘雪替王卉凝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见王卉凝眉头骤紧之际眸中光亮一闪,似是已有了主意,便只抬眼望着她,并不言语。下一刻果见王卉凝抬眸望了一眼外面渐沉的夕阳,开口道:“飘雪。你换身衣服将白芍送去候府,再寻机见一见孙姨太太。就说她找的人可能有着落了,让她最好寻个机会相互认一认。” 飘雪沉沉的眸光微微一亮,面上的神情却让人看不出异样,低头应下后便听王卉凝对翠儿道:“你让那传话之人回去告诉阿文,让他晚上派马车接我去一趟恪王府,并帮我提前对恪王说一声。” 亏得有轩辕翊留下了阿文帮她,否则这些掩人耳目之事,光靠她们几个女人。还真是难办。她原本以为李淑妃能将轩辕昊出现在医馆的时间以及他在医馆里喝茶的习惯摸得这样透。怕是在医馆周围派了耳目日日监视,现在想想她既没有发现她易装入宫一事,阿文和袁轶涵暗中出现也不曾发现异样。想必那监视之人即便不是专门针对轩辕昊的,怕也顶多只是待在医馆前面远远地看着。只是他们今日未能成事,若还想陷害或是制住她,怕就要加大防范了。 以后行事越发小心些自是必然,而这一趟恪王府,她也觉得务必不能省略了。她自是知道恪王一定能有话应对本尊的父母,并帮她将要隐瞒的继续瞒着。但她脑中又再次回想起了在拢月殿时李怀宝瞧着飘雪时的眼神,那是一种似乎已心中有数却想进一步窥视确定的眼神,还隐隐地透着一股敌意,让她心中越发有些不安,也想去向恪王讨个主意。 现下秦含霜已死,孙钧也早已知晓她的身份,若非这新惹上的麻烦,便是李怀宝真将她是王卉凝的消息放出来,她冷然承认也没甚要紧,不过是多承受几道同情揣测的目光罢了。毕竟南黎国律法上没有说她一个和离的妇人便不能自己开医馆,她也不以自食其力养活自己为耻。 坏就坏在现下这个节骨眼上,她好不容易将熙儿送去孙钧身边,便是想借着有很多人揣测她从候府中和离出来孙钧会不会因此得罪了皇后娘娘和恪王两大势力之际让熙儿完全避开。若是这个时候让李淑妃知道她的真正身份,而她又足足给赵氏治了两个来月的病,李淑妃怕不只会对她更为顾忌,她想给熙儿寻求一份稳定庇护的想法怕是也要落空。 “是。”翠儿应下后略顿了顿,眉头微拧,神情中多了几分顾忌,看向王卉凝,“主子,奴婢方才站在医馆中往外瞧的时候,看到对面小巷中有一个探头探脑的男子。奴婢便故意站在门口同路过的街邻说话,偷偷观察了好一会儿,发现他竟像是监视咱们医馆的。” 王卉凝心中已有所料,此时再听翠儿提起自不会有半点意外,心下却是思量了一下,微拧眉头对翠儿道:“你再寻机在四处走走,看看周围到底有几拨人在监视咱们。 当初孙钧一纸休书将秦含霜扫地出门之际,因着怕影响候府的声誉,也只是含含糊糊地择了七出之条中的“不顺婆婆”和“善妒”宣告众人,对于内里详情并无外人知晓,便连熙儿因此失踪之事也是暂时瞒着外人。先前在孙家旧宅旁,后面陆续赶来的围观群众纵然没有见着袁轶涵不动声色地将秦含霜丢入火中,也因着他和孙钧一个面目狰狞一个混身透着摄人的冰冷之气而不敢靠近半步,只远远地观察着火势,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孙家自也不会再将熙儿失而复得之事宣之于人。如此她只让飘雪打着去候府替赵氏送药的名义将白芍送进去,便连她编出来骗候府众人的谎言也不会传到李淑妃的耳中去了。到时即便是李淑妃察觉她为袁轶涵提供了帮助,也不会怀疑到孙钧头上去。 待到翠儿出去了好一会儿,进来时甚有把握地告诉王卉凝先后曾有两拨躲在墙角的人跟了她一阵,王卉凝轻轻点头之际方才将装扮好了准备出门的飘雪和白芍唤到跟前,略略地再交待了几句让她们行事小心,便满含着对白芍的不舍目送着她们离开。趁着夜幕隐降临前的些许时间,她脱了外衣在矮榻上半眯着驱散放松后一阵阵袭来的倦意,顺带等着阿文的到来。 ****** 夕阳擦着喜翠殿翘起的檐角,将点点余晖洒向院中长得正茂开得正盛的奇花异草,在这春季般炫丽的景致中再添了一抹红色,也将垂首恭立的太监宫女们的脸上照出两团浅浅的红晕,在这冷寒的冬日里给他们凭添了几分暖意。 殿内的正榻上,在后宫之中地位仅次于皇后的淑妃娘娘李明馨一手支颐斜椅在榻上的茶几上,却是面目阴沉,秀眉紧蹙,双目似一瞬不瞬地盯着另一只手中把玩着的青花釉里红茶盏,那微翘的眼角又似锐利的刀风,狠狠地剐着底下垂首立着的太监杨公公,让他背脊发凉额头冒汗。 明明里面烧着地龙,燃着暖香,杨公公却觉得沉寂的空气中有一股股凉嗖嗖的风从后背刮来,竟让他不知道到底是冷还是热。 “徐贵人被赐白菱一条,毒酒一壶,皇上许其自剔以谢谋害之罪。皇后受连带之责罚禁足至除夕。”李明馨声音轻柔,樱色红唇缓缓开合,重复着杨公公方才得来的消息。若是不看她摄人的神情光听这犹如羽毛拂在心头的声音,真是一件很让人享受的事情。 “咣当!”李明馨手中捏着的茶盏终于被她一掷落地摔了个粉碎,轻柔的声音骤然凌厉,“我如此苦费心机挖好的陷阱,竟被你一句轻飘飘的话就给击得粉碎。仇炎,即便你是个没有父母亲人的孤儿,我也一定能想办法制住你,让你付出沉重的代价。”勾人的凤眸中,射出噬人的光芒,杨公公即便并不陌生她这样的眼神,也是看得将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原本想劝一声“这一计总算是没有白费,好歹将正得宠的徐贵人除去了。”的话也咽在了喉咙口。 “她一个小小的女医者,我原本以为不过是京城中人惯会以讹传讹的,侥幸将她的名声抬了起来而已,让她替咱们担下那谋害安王爷的罪名也不过轻而易举之事。却没想到她不但让中了茉莉根毒的安王无恙离开她的医馆,今日竟是还能从皇上那儿全身而退。恪王一向性情古怪,难保她不会因此又有了接触皇后的机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她识出了皇后体内的毒,当时作好将之推到康王身上的计划却被意外出现的恪王打破,皇上若是细细查出来,极容易揪住咱们的尾巴。烨儿那儿已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不能拖他的后腿。”李明馨又从茶几上抓了一个茶盏在手中把玩着,语气微缓了缓,却寒意更甚,“仇炎先留着,寻个机会将那女人除了,也不需再去想着假借他人之手了,直接叫几个人过去,像上回一样,做完之后烧个干净,便什么痕迹也没了。” “没想到我当初一时兴起寻出的替死鬼,如今倒成了烫手的山芋,差点伤着了自己。”杨公公敛神应下之际,李明馨冷笑一声后,以指肚轻轻摩擦着茶盏的杯口,“也怪我一时仁慈,竟在怀疑你们给安王爷服错了药时想着先留她一条贱命。如今,却是再不能手软了。顺便也让那李怀宝忙活忙活,胆敢与我李家作对的,都不会有好下场。”(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亲情 飘雪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不仅将白芍悄无声息地送去了文远候府,还顺利地从孙氏那里带回了她如王卉凝预料般的越快见到阿离越好的回话。 她回来时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中途正好遇上得到消息后赶来的阿文。经飘雪一说,阿文三两计便将寒风中仍恪尽职守候在医馆斜对面的两人给引开了,待到他们重新回来守着时,王卉凝已与飘雪一道坐上了阿文亲自驾着的马车。 恪王得到王卉凝会来的消息后便让人通知了王家二老,因此待到王卉凝乘着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行到恪王府内时,一掀帘子便见到了寒风中缓步走近的老少四人。飘摇的灯光照出两位老人微白的两鬓、含泪的双眼和万氏被少女搀扶着明显有些蹒跚的步态。不过与秦蕴之一般四十左右的年纪,王琼看上去竟比五十多岁的恪王还要苍老几分。 “大姐!”王卉冰和王正豪一双弟妹一见到帘子旁露出的没带帷帽的王卉凝便率先跑了过来,那与王卉凝有几分相似的脸庞上闪动着激动兴奋之色。约摸十五六岁的年长些的王卉冰清亮的眸子里更是蕴含着丝丝泪意,一声轻唤出口后,却是抑制不住地轻咽了起来。 王正豪却只有十一岁,脸上犹透着稚嫩之气,眸中亦是晶亮一片,却隐忍着没有流下泪来,只望着王卉凝道:“大姐,爹和娘可担心死你了,娘想你想得都病倒好几回了。” 两人一边说着已一边一个拉住了王卉凝的手,那小手中的暖意立时将王卉凝指尖的凉意驱散。不及她排斥,手已被紧紧地裹住,一股无法形容的似乎似曾相识又似乎从未感受过的暖意从两只手上一直蔓延到她的心头,她不由自主地对着他们轻轻绽开笑颜。顺着他们的搀扶下了马车。 王琼已亲自将万氏搀至车前,望着她们姐弟三个纵然已有三年不见却仍然如此情意深厚,心中甚慰。再想到大女儿果然如恪王所说安然无恙,瘦削的脸上便噙上了一抹喜获重逢的欣慰笑意。 “凝儿!”万氏却是轻轻挣脱了丈夫的搀扶,上前一步颤着嗓子声音暗涩沙哑地对着王卉凝轻唤了一声,被灯光映得越发苍白的脸上已是泪水横流,两只眼睛定定地落在王卉凝的脸上,“凝儿,你瘦多了。可见你真的是吃了很多苦头。”话声方落,她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手抚上了王卉凝的双颊,爱怜地摩挲着。 那粗糙的大手比王卉凝刚吹了冷风的脸颊还多了几分冰凉,那久违的曾在睡梦中萦绕无数回的触觉却让王卉凝的心头暖意更甚,万氏脸上的疼惜怜爱之色。逐渐与她记忆中母亲的眼神重合,嘴唇嚅动了一下,王卉凝声音微颤地唤了一声:“娘!” 这一声“娘”,王卉凝曾在睡梦中唤了千万回,此时出口,直将她对早逝母亲所有的回忆、留恋与思念以及她两世为人所遭受的委屈与苦痛尽数渲泄,不只万氏听得潸然泪下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在场众人也无不心头酸楚落泪轻叹。 “凝儿,我苦命的凝儿。娘当初就不应该让你离开娘的身边。”王卉凝的一声难以言喻的轻唤,直听得万氏心头滴血,抬手轻轻地婆娑着她的发顶,低喃的声音透着无以言喻的自责。她原本想着皇后娘娘既将凝儿带回宫去,凭着那点子阴差阳错的救命恩情,总归能帮她寻一门好点的亲事。却不想竟是落了个和离的下场。也不知她一路受了多少委屈,一声轻唤竟是让人痛如断肠。若是早知如此,她便是顶着得罪皇后娘娘丢了性命的危险,也定然不会让她入宫,她也就没有机会见着文远候心生爱慕之心成现在这样了。 “娘!娘!”王卉凝反手紧紧地抱着万氏比她还纤细的腰肢,将头深埋在万氏的怀里,仿佛又寻回了小时扑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感觉,沉溺陶醉其中久久不愿放开,只嘴唇微动,一遍又一遍地轻唤着。 “这晚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你们就没觉着疼?”恪王的高声调侃让沉溺在久别重逢气氛之中的众人回过神来,王卉凝赶紧从万氏怀里立起身子拭了拭眼泪,对着抄手立在一旁含笑望着她的恪王轻唤了一声“义父”,又对着万氏道,“晚风甚凉,咱们还是赶紧进到屋子里去吧,你的病还未好透,可别再染了寒气。” 不需太多的交流,只从那简简单单一句自责的话语和一个紧紧的拥抱,她已深切地体会到了万氏深沉的母爱。这样的深情,只有此刻她才知道,即便没有决定替本尊承受亲情承担责任,心底从小便渴望母爱的她,也不会舍得拂去的。这短短的几息之间,她竟发现自己的心早已与万氏的贴在了一起。 待到万氏拭泪点头,她一手揽了万氏,另一手牵了身旁的王卉冰,却只是对着近前的王琼客气地点了点头,一声“爹”怎么也唤不出口。王琼微微怔仲之际,看着她们母女三人相携着走向屋子的背影,却并未多想,仍然噙着一抹欣喜的笑意与儿子随在后面。 坐在暖和的屋子里,王琼与恪王坐一边小声地交谈着,王卉凝与万氏三人则坐在另一旁互诉着离别三年所发生的点点滴滴。说是互诉,其实大半时间王卉凝都只是静静地聆听,每每王卉冰姐弟二人问起她的境况,她也不过打个擦边球,略略地提一提便转开话题,生怕一深究被飘雪和恪王察觉出异样来。万氏一心疼惜女儿,见她如此似乎是不愿意提及往事,想着她定是在候府里经历了锥心刺骨的伤痛,待到后面一双儿女再问及王卉凝候府里的事,她便悄悄使眼色制止,只问一些王卉凝离开候府后的近况。 因着事涉恪王,王卉凝不知道他有没有对王家人说什么,也不敢贸然接口,这下便又发挥了恪王话多的优势,一通长篇大论后,将南边诸地的风景名胜描绘了个遍,让王家人深信王卉凝确实随着他到了南边暂居,又影射王卉凝现下在替他办一件隐蔽之事,以后怕是不方便回王府。 无需再百般揣测对口供的王卉凝佩服地望了恪王一眼,转而对着望向她露出愁容与担忧的王家诸人道:“义父时常不在府里,你们住在这儿怕是也不太习惯。西郊的庄子是我用皇后娘娘赏下的嫁妆置下的,老家既已无什么需要挂念的,你们便先在那里住些日子。待到我忙完了这阵子,再帮豪儿请个好点的先生,可别把他的学业落下了。” “好,你就安心地为恪王去办事吧。”王琼亦是个豪爽之人,半句未开口问王卉凝要办的是什么事,只是提醒她诸事要小心。 “嗯,那我明日让阿文送你们过去。”王卉凝对着王琼友好一笑,轻轻颔首。秦蕴之的薄情已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几乎将她心中关于父亲的所有美好印象都抹黑了,以至于她嘴里实在难以蹦出一个“爹”字。 既已说到这个份儿,王卉凝再提有事与恪王相商,便显得不那么突兀了。待到她叫了飘雪将带给万氏的药和临时在街面上买的几样小礼物取来,又关切了几声让万氏好好调养身子,便与恪王入了旁边的书房。 “皇上放出了赐死徐贵人和软禁皇后的消息。”恪王率先在书桌后的大红木椅上坐下,懒懒地斜倚在铺着软枕的椅背上,对着王卉凝说完后却仍定定地望着她,噙起一抹笑意,似笑非笑地道,“老实告诉为师,你是不是已经猜到这一切可能是谁所为?是那小子告诉你的?” 王卉凝点头的动作一僵,抬起眸子讶异地望着恪王。却见恪王得意地一笑:“为师是什么样的眼力与嗅觉,可是靠着它们才有了如今名震天下的怪医名号。当初他将你的侍婢送来府中时,我就从他身上的味道辨出他便是当初在柳家庄寄居在你院中的男子,不过是脸上多了道骇人的假疤而已,瞒得过旁人还能瞒得过我?” 王卉凝微皱了皱鼻子,有些无语地望着恪王。虽说他这语气有自大的嫌疑,却句句都是大实话,丝毫未夸大。辨药靠的便是敏锐的嗅觉和超强的记忆,凭恪王数十年练下来的功力,若是他与袁轶涵接触过,实在很容易辨认出来。 “怎么样?对为师的能力深感佩服?”恪王摸了摸鼻子,得意地大笑一声后,方又道,“我还知道那小子设计混入军营中定然不光是为了出人投地,还另有所图。而若我猜测没错的话,他当初故意借送飘雪入府之机引起我与翊儿的好感,此时又借你拉近与皇后的关系,他要对付的人,必然是宫中凭他之力难以捍动的角色。” 在王卉凝微瞪大眼越来越惊讶于恪王竟是轻松地将一切看得这样透彻之际,恪王一正身子,摸着下巴闪着墨黑晶亮的眼睛如小孩一般望着她,小声询问道:“那人,可是李淑妃?”(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暗夜惊魂 那犹如稚龄之童懵懂无知的眼神,实在让王卉凝有些怀疑方才他丝毫不差的缜密分析是不是她听错了。敛住讶异震惊的神情,她缓缓点头,心知完全没有再替袁轶涵隐瞒下去的必要:“是。”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个李明馨,成日一张娉婷柔弱的模样,心地实则最是恶毒,背地里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恪王脸上的得意之色更甚,旋即噙起好奇八卦之色,凑过头来望向王卉凝,“能否告诉为师,他受了李明馨什么毒害?” 别人的八卦秘辛什么的,他最喜欢打听了,便是后宫之中偶尔发生的嫔妃流产或是暴毙之事,只要他碰上了的,也没少悄悄地去探听清楚,因而对于李淑妃的所为也略有所知,只是从不曾将之告诉皇上罢了。此时他已将袁轶涵之事猜测出了大半儿,心中的八卦因子高度活跃,王卉凝若不将真相告知他,他今晚铁定要失眠。 王卉凝略抿了抿唇,想到袁轶涵既想借恪王之势,如今又被他猜出了意图,断没有再瞒着他的道理,便不再迟疑,将袁轶涵与她说的原封不动地说与了恪王听。恪王仍旧懒懒地靠着,眉头却一直微挑着,待到王卉凝说完,他方才拧着眉头眯着双目道:“他竟是原太医院院使袁弘之子?那袁弘一生刚正,最后竟落得个如此凄惨的结局,还连累了全家性命?” 看着他一向含着调侃之色的眸中凝上的几层寒霜,王卉凝知道他也为李淑妃如此肆无忌惮的恶行动怒了,轻轻颔首后又道:“她这样的恶行实在令人发指。不过她既连皇后娘娘和两位王爷都敢动,区区一个太医院院使她又如何会放在眼里。只怕这人不只心思歹毒。还心界高远,想谋划得更多。”这层意思她却是相信凭着恪王的敏锐,应该是已经看出来了的。 恪王点了点头,将手中不知几时捏在指间的一根剔牙竹签塞入嘴中轻咬着,眸中光芒微闪,半晌后道:“皇后所中之毒你怎么看?” 王卉凝微微一挑眉,眸中光芒一闪之后,看向恪王:“若按义父所言,皇后当初回宫之际已隐隐有些沉迟脉像。怕是在此之前已中毒数十日。”见恪王不动声色地点头,她略略一顿后又道。“而皇后娘娘回宫之前正是在南边儿康王爷的封地避寒,若按时日推算,康王爷怕是脱不了干系。” 好巧妙的算计啊!今日害死一个强劲的对手陈贵妃,倒打一耙陷害皇后不成,却是让正得宠的徐贵人背了黑锅。而皇后所中之毒莫说寻常医者难以识出,便是真被识出,仔细推算中毒时日,皇后远在南边轩辕翊的地盘。也与她半点干系没有。便是轩辕翊勉强脱了谋害之名。一个照顾不周的失职之罪却是在所难免的。 她每一个计谋,都是将要害之人置于死地的狠招,还总能巧妙地将替死鬼安排妥当。而她王卉凝,不也是其中的一个替死鬼吗? “翊儿当初曾被我拉着出去了一阵子,我无意中倒是坏了她的移花接木之计。”恪王眸光微敛,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与我算这笔帐?倒是你,既替昊儿解了茉莉根毒,便也成了她最大的心腹大患,她是断断不能让你再有与皇后接触的机会的。”他抬眸看向王卉凝之际,神情微有些认真的脸上噙着警示之意。 王卉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我也猜她是这样想的,现下便有两拨人在医馆对面时刻监视着我,我已让了阿文派两个人潜在我的医馆附近,若有什么事也好提前知晓。” 略顿了顿,王卉凝方将李怀宝可能怀疑上了她身份的话和她借碧纹之手暗害了钟云之事说了出来,虽没说下的是致人不举的药,恪王却是一听便会意出来,偷笑一声后对着王卉凝道:“这个你放心,若你真不想让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为师便为你再整出一个王卉凝来便是。袁家那小子脸上的疤痕虽说做得很是逼真,但若让他瞧见了为师的手艺,怕是不得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方才脸上的隐怒危险之色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骤然回复的自大语气听得王卉凝唇角一抽,心中却多了几分好奇。袁轶涵脸上的那道疤痕确实做得让人难辨真假,若恪王的手艺真的能超出那许多,岂不是连她都辨不出真假了? 想到哪天恪王一时兴起,真是整出一个与自己长得完全相像的人,王卉凝的心头升起一股别扭之感,右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的脸颊。不过心中如此作想,恪王的话却是去了她心中的那份记挂,便无需再为此事操心了。 两人从书房出来时,王家四口还在屋子里等着,又略略地说了几句话,王卉凝见万氏的身子已有些吃不消,明显是在强撑着,时候也不早了,便不再逗留,辞了众人坐上马车。恪王背着手站在屋檐下望着王卉凝马车离去的方向,浓黑的眉头轻轻挑了挑,待到王琼一家恭敬地上前来预先辞行,他方才敛去眼底的神思,笑眯眯地应了。 因着知道医馆前面有人惦记着,马车行到中途阿文只得再次先行赶去将人支开,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将王卉凝送到了暗巷口,去时途中王卉凝让他帮忙寻来的人手也一并留了下来。 骤然少了孙雨熙和白芍两个惯会打闹的人,晚饭后屋子里一时安静得让人有些不适。王卉凝拿着本医经强迫自己细细地看着,还能驱散几分心中的思念。飘雪默然地抢着将碗筷拿出去涮了,回来后又将屋子里已经擦净摆齐的东西重新收拾了一遍,借着忙碌赶走她本以为不会有的不舍。 一时被抢了活的紫衣和翠儿便只能撑着脑袋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为了不让王卉凝听到她们的叹息,还只得压低了声音:“唉,要是小少爷在就好了,光看着白芍逗他咱们也觉得时间过得充实飞快啊。哪里像这会儿,似乎做事都提不起精神头了。” 翠儿低声嘟囔了一句后,紫衣换了个姿势以手托着下巴,长叹一声道:“是啊,也不知道这会儿白芍有没有将小少爷服侍到床上躺好。紫兰如今已被候爷收了房,小少爷若是回去,老夫人怕还是会让青碧和青澜几个人服侍吧。她们两个好是好,却终归对小少爷的喜好脾性不熟悉,也不知道能不能将小少爷哄好。” 紫衣这突然又是青碧又是青澜的话语,一时倒让翠儿不知道如何接了,只得跟着换了个姿势,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她独自嘟囔。王卉凝将视线从医经上移开,抬眼看着她们二人对坐愁眉苦脸的神情,唇角弯了弯,勾起一道无奈的苦笑。未及收回目光,却听得窗口处传来一道轻响,接着便听到一道压低了的急急的声音:“王大夫,有好几个穿着黑衣井然有序的男子冲着这里来了,看他们走路的姿势,像是惯于做勾魂买卖的,怕是来者不善。” 紫衣和翠儿吓得撑着脑袋的手一软,身子往旁一歪差点摔倒在地。王卉凝抓着医书的手一紧,眸光骤然缩紧,嚯然站起,一边冲着飘雪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迅速离开,一边快步走到窗前沉声问道:“一共来了几人?” 若对方真是冲着这里来的,除了李淑妃派来的,她无需作第二种猜想。只是她虽然料到李淑妃会对她有所顾忌,却没想到对方动作如此之快,且是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 “不下于十人,”外面男子的回答利落而简洁,“我们已向阿文管事发出了信号,暂且还能挡一挡,还请王大夫几人速速避出去。” “好,有劳了,你们也要注意安全。”王卉凝低声应完,忙同着聚集过来的飘雪三人快速地向着院后的小巷中跑去,还未及跑到巷口,院中已有隐约的打斗声响起,直听得紫衣和翠儿脸色发白。 “主子小心!”王卉凝脚下被石块绊了一下,摔倒之际离得最近的翠儿伸手扶起之际竟是急急地脱口轻呼了一声,这一声本来极轻,却因着那些练武之人均听力极好,借着寒风的吹送,几个破门而入一无所获的黑衣人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立即有人喊道,“她们在那儿,去,一个不留全部解决了。” “我们分散来跑,由翠儿带着主子找个就近的隐蔽之处藏起来,我和紫衣分别跑进两条暗巷中,将他们引开。”飘雪眸光一凝之际,急急地从王卉凝头上将黑纱帷帽取下罩在了自己头上,对着紫衣和翠儿分工道。 “不!”王卉凝低低的反对话语甫一出口,飘雪和紫衣已像没有听见般凭着印象摸黑分别跑入了相连而叉开的两条暗巷中,还故意放重了脚步以引起黑衣人的注意。暗黑的夜空中王卉凝只能看到两道急急离开的暗影。 三人中最为熟悉地形的翠儿在王卉凝心头揪紧之际,亦不由分说紧紧地拽着她闪身避入了与她们二人方向相反的一条宽巷中,未跑几步,骤然响起的一道刺人耳膜的尖叫声划破暗夜的沉寂,直将王卉凝跑动的身子震得一颤,双腿一软之际顺着墙根瘫在了地上。(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翠儿殒命 是紫衣!那温婉绵长透着无限恐惧的尖叫声,直如一道骇人的闪电击中王卉凝的身体,让瘫倒的她竟连伸手攀着墙缝的力气都没有。 还不及王卉凝混沌的脑子去猜测紫衣到底遭遇了怎样的毒手,身后的医馆中骤然火光一闪,紧接着便听“轰”的一声,大火引燃了后院之中堆放着的用来制药的柴堆,紧接着火舌又如一条盘旋的龙一般摇摆着从中间向四面散开,瞬间将整个医馆点燃,将其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冲天的火光将暗黑的夜空瞬间照亮,让王卉凝能看清医馆附近屋顶上缠斗在一块的数人,也让顺着先前的动静赶过来的黑衣人看清了被翠儿搀扶起来不曾来得及离开的她。王卉凝还沉浸在因紫衣的叫声而生出的心痛之中,根本来不及为数月的心血付之东炬而肉疼,便觉眼前火光跳跃了数下,两道人影从房顶跃下笔挺地站在了她和翠儿的身前,高大的身形和由内透出的咄人杀气让她们二人避无可避。 领头之人缓缓抬起蒙着黑巾的脸,星亮的黑眸裹挟着骇人的冷芒投注在王卉凝并未戴着帷帽的脸上,四目相对之间,同时眸光一紧,王卉凝更是心头一震――是他! 虽然看不到黑巾下他的脸,但那双与孙钧一般透着冷意更挟着浓浓杀意的眸子,王卉凝曾与之对视过数回,却是一下便认出他便是两度带人去柳家庄追杀袁轶涵的领头之人。没想到他当日假借官兵身份打着抓捕花间蝶的名义大肆追杀袁轶涵,此时又来这里欲取她之性命,倒真是李淑妃的一把好刀刃。 而想到他曾在柳家庄见过她两回。此时骤深的眸光也明确告诉她,他认出她来了。难道她还要在临死前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告诉他,她并不是孙钧曾经的侧室,让他不要把她一直顾忌的消息传回给李淑妃? 柳家庄时王卉凝两次的冷然相对曾令领头男子印象深刻。(.)此刻只一扫到她的容颜,他便立马认了出来。他眸光骤深之际瞅到了她眸中快速闪过的那丝猜测与了然的神色,眸中的杀意立时更甚。身侧的手几不可见地抬了抬。 他当初本是秘密行事,又顾忌着文远候的身份,方才没有对她痛下杀手。此时她既已认出他来,看那丫环护着她的模样,即便她没有带着黑纱帷帽,怕也是主子要他取了性命的正主儿无疑,他更是不能再将她留在这世上了。 身后跟着的同样装束的男子瞬间会意。身形一错便已跃到了前面,大掌带动强劲的掌风向着王卉凝肩颈处敲来。王卉凝眸光沉凝之际再顾不得什么,屏息将揣在袖中的药包向着空中一扬,看着漫天的白色粉末映着远处医馆燃烧发也的火光在空中飘散,她以为黑衣男子袭来的那一计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却不想翠儿竟是在她挥出药粉的一刹那将她推了开去,用自己的身子替她接下了那重重的一掌。 急急往旁退去的王卉凝重重跌在了冰冷的泥地上,耳旁接连传来的是“咚”的闷响声和先后响起的重物落地的“扑嗵”声。 “翠儿!”王卉凝无法去顾及自己摔痛的身子,急急向着倒在一旁的翠儿摸去之时,却只见得她磕在地上的头动了动便无力地垂向了一侧,双目紧闭着,只余下唇角鲜红的血液还在缓缓地流淌。王卉凝颤抖着双手摸向她的鼻端,那虽透着一丝热度却再无气息喷出的触感,却将她心底最后的一丝希冀打碎。 颓然地垂下手后。看着翠儿紧闭双目犹如平日睡着时的模样,王卉凝眸中蕴含的光芒如出鞘的利剑,恨不能将坚硬的地面都戳出一个洞来。缓缓地站起身来,王卉凝唇角噙起一抹令人心颤的诡异笑意,一步一步逼近看着倒地的同伙眸光沉冷的领头男子,一字一句地道:“你是什么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取我性命害我仆婢?” 领头男子没料到王卉凝看着自己的仆婢惨死后不但不逃,反而直迎着他走了过来,眉头轻轻一挑之际,双目紧紧地盯着她的双手,右手轻轻一挽,已是蓄势待发准备随时出击取了她的性命。 王卉凝却仿佛没有看见他即将出掌的姿势和他眸中浓浓的杀意,仍旧不紧不慢地迎上前去:“你既不让我们活,我自也不能让你好过。”说着,她抿着唇从袖中再次摸出一个小药包来,却是当着领头男子的面将它撕开撒在了身后,转眸对着他道,“别以为方才你离得远就没事,那毒药一丝气息也没有,只需吸入一口,便会在体内沉寂,待到发作时,你便会觉得生不如死,还不如像这位一样当场毙命来得痛快。我如今毁了解药,纵然不得不死在你前面,然以两命换两命,也算是值了。”伴着轻飘飘的言语,她眸中狠辣绝决的光芒看得领头男子眉头拧得更紧。 莫说她面对的是他这个连袁轶涵都要顾及三分的强劲对手,便是一个普通男子,任着她一介女子的柔弱之力,要想从他眼皮子底下跑开也几乎不可能。此时她如同瓮中之鳖,越逃开死得越快,倒不如赌一把,看看他是将任务看得重还是将自己的命看得重。 “找死!”领头男子眸中划过怀疑之色,右手提起,一掌迅速向着王卉凝胸前袭去。王卉凝却不躲不避,微闭双目唇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比寒风还烈数分的掌风将她垂在两侧的鬓发轻轻扬起,那欲取她性命的大掌却在离她胸前不过一尺之距时生生收住,“说,何处还有解药。” 他原本怀疑王卉凝是讹他的,然当他完全可以置人于死地的一掌推出之时,她唇角噙起的那抹笑意生生将他所有的怀疑去除。若非心中笃定,没有谁能在将死之际露出那样得意满足的笑容的。 王卉凝没有立即睁开眼睛,仍保持着唇角的那丝笑意,不敢露出丝毫其他的诸如侥幸的心思,深深吸了一口气,不作掩饰地缓了缓后,睁开双目时看到的却是领头男子骤然瞪大的双目和抬得高高欲要落下的右手,心下不由又一惊,以为是他看穿了她的把戏,欲要立即将她置于死地。 下一刻却见得他的唇角抽了抽,高大的身形晃了晃,竟像是控制不住似地直直向着她倒来。眼前人影一晃,袁轶涵从天而降在王卉凝的身侧,食指轻轻一戳将领头男子倒过来的身子推得换了个方向倒下:“亏得有你的计谋让他失了分寸,再加上恪王的妙手神针,否则以他的警醒何至于如此轻易便丢了性命。” 身前的“大山”倒下,王卉凝才得以看到不远处屋顶之上迎风而立的恪王和他身后站得笔直的阿离,却丝毫没有心思回答袁轶涵的感叹,转过已被冷汗浸湿了衣衫的身子,对着他急急地道:“快,快帮我去救飘雪和紫衣!” 翠儿生生替她挡下那致命的一掌,残遭毒害,这样深厚的情意她已无处再回报,只得深埋在心底,将她好好地入殓安葬。现下她必须把同样为她涉险的飘雪和紫衣救下,虽然方才紫衣的一声尖叫已令得她心头发颤,然就像她明明看着翠儿的胸口已不再起伏却仍不得不伸手去探她的鼻息一般,不亲眼见到,她实在不愿意相信紫衣真的也丢了性命。 “主子!”两道同时出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卉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切转身见到飘雪和紫衣虽发髻凌乱脸上沾着血迹,身上却是毫无破损,正与阿文一道站在不远处,她的双唇颤了颤,脸上绽出一抹激动的笑意,“你们没事就好。” 其实,紫衣的那道惨叫并未是被害时所发,乃是因着突至身边的锃亮匕首即将捅进她心窝时,那杀他的人突然被一柄长剑贯胸而过,四溅的血液喷洒了她一头一脸,张大着不可置信眸子的的沉重身体还直直地向着她压下,像一个深恋她的多情男子一般扑在了她的身上,低垂的脑袋耷拉在了她的肩头。这种比面对死亡还可怕的感觉,令紫衣再也压抑不住,发出了那道凄厉惊恐的尖叫声。 “多亏了恪王和仇将军救我们,都是我们没用,让主子受惊了。”紫衣跑上前来一把抱住王卉凝的身子,仰着染血的脸惊魂未定地道。王卉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目光落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翠儿身上,眸中光芒瞬间沉重,将紫衣的身子放开,缓步来到翠儿身旁蹲下,轻抚她的脸颊,眸中光亮闪动,“是翠儿替我挡了那一掌,才让我得已存活。” 含泪的轻声话语,直听得袁轶涵眸光骤紧冷寒的眸光射向皇宫的方向,恪王亦是眉头轻蹙。飘雪和紫衣则是闪露着后怕之色,不由自主地向着她又迈近了几步。(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醋意 “出自我恪王府的人,就该如此有情有义。[.超多好看小说]”恪王轻身落下,微蹙眉头看了翠儿一眼,满意地道完一句,又转向一旁的阿文道,“让你办的事可都吩咐下去了?” 阿文立马躬身垂首:“属下已让人自后面的暗巷中往医馆内扔了许多助燃之物,现下被大火惊醒的乡邻越来越多,但也只来得及自顾,无暇再顾及扑灭医馆的火势。” 远处噼啪的燃烧声和隐约传来的呼救声已听得王卉凝眉头一皱,此时再听阿文之言,眉头拧得更紧,转目望向恪王,却见他满意地轻点了一下头,阿文又接着道:“另派去西郊乱葬岗的四人也很快便能回来,待到大火熄灭之时,定然能让所有人都看到四具烧焦的尸体。” 两人说话之际,已有两名男子有序地上前将地上死去的两个黑衣男子拖走。王卉凝被飘雪和紫衣同时拉着往后退了退,给拖着死人离开的两位男子让了让道,双眸微一转动间已露出了然之色,钦佩地看向了恪王。 她的嫁妆倒是全放在恪王府中,不曾带出来。可医馆内存着不少的药物,既花费了她不少的银两,也凝结了她们主仆几人的心血,便连这铺子也是柳大富亲戚的,她事后还得想办法对人进行一番补偿。但那样的火势即便及时救下,也只能留下一幢房屋的架子,里面之物定然是救不了的。既如此,倒不如干脆让其烧个透彻,倒更便于恪王让阿文制造出她们主仆遇难的假象。既能消除李淑妃对她的威胁,便是李怀宝真想将钟云受害的怒火烧及她身上,想要揭穿她也死无对证无处发力。 “她既如此顾忌与你,便暂且让她先放一放心。你便还做回你的王卉凝吧。”恪王语调轻飘,唇角勾起一抹似嘲讽又似调侃的浅笑,双眼晶亮地望向袁轶涵。“那十来个黑衣人,便少不得要你费一番心思,给他们一个合理的死法了。” “恪王放心,我定让他们死得其所,让她喜忧参半。”袁轶涵亦对着恪王扯出一个高深莫测 的笑意,却不及完全绽开便隐在了唇角,对着仍站在屋顶之上双眸似有若无地定在飘雪身上的阿离打了个手势。 阿离缓缓点头。收回的目光与飘雪投向他隐含着关切的眸光相撞,两人瞬间如遭雷击一般迅速移开。飘雪即刻垂下眼帘,阿离则是快速转身,还未完全复原的身形却微微一晃,紧接着却又骤然顿住。双目戒备地凝视着东面的方向。 “马蹄声清脆急切,却四平八稳并不紊乱,马非一般的马,人怕也不是常人,但不知会是何人?”恪王一直在蹙眉听着隐在逐渐嘈杂人声之中急促而来的马蹄声,此时捏着下巴语气轻飘,眸间兴致渐浓。 王卉凝听得眉头一紧,飘雪和紫衣却是心头一跳,同时向着王卉凝再近了一步。将她紧紧地护在身后,害怕来人与先前的一群黑衣人是一伙的。 袁轶涵虽也从马蹄声的轻重判断出来人乃是单枪匹马,有他们几人在自是不足为惧。但方才他们赶来时率先找到并救下飘雪和紫衣才致使得王卉凝残遭毒手的经历让他心头惊悸,下意识地想靠近王卉凝,将她护在自己的保护之下,看到飘雪和紫衣的举动。只得略略地上前一步。 下一刻,便听阿离没有情绪波动的声音回答了恪王的话:“是安南将军孙钧。” “是他?”袁轶涵眉头轻轻一动,目光几不可见地在王卉凝的脸上落了落。文远候府离得并不近,孙钧却能来得这么快,他是不是可以归结为孙钧是一看到这边起火便赶了出来?而这不也说明孙钧一直在关注着她的情况么?袁轶涵的心头闪过不爽。 “哦?他来得倒很快。”恪王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声音中却透着几丝冷嘲热讽。许是因着王卉凝的原因,他竟很不喜欢这个百姓和满朝大臣口中的常胜将军。能将一个原本爱慕自己的女子逼得决然离他而去,他即便不是十恶不赦,也绝对是渣男行径。何况这个被他逼走的女人还是他打从第一眼见到便觉得莫名亲切的义女。 王卉凝眸光微闪之际勾起的嘲讽笑意僵在了唇边,眉头蹙起,对着恪王道:“义父,快帮我将他引开,莫要让他出现在医馆的周围。” 她必须给熙儿一份绝对安全的庇护,为着这份庇护,她可以将赵氏曾经的苛待与厌恶再次抛到一边,亦可以将孙钧带给她的懊恼与感激交错的纠结情绪压下,尽自己的努力将孙钧从她的旋涡中推离。 袁轶涵眉头轻轻一挑,王卉凝脸上和声音中透露出来的急切,让他觉得心头不爽情绪加剧,却是沉声对着上面方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此时见着疑似兄长的人心情有些复杂的阿离道:“你去截住他,告诉他,他要找的人安好,无需他再记挂着。” “是。”阿离声音毫不迟疑,只脚下的步子略顿了顿,很快便快速地消失在周围微翘的屋顶之上。 袁轶涵清扬中略显低沉的声音不似往日那般轻松随意,正经之中透着一丝似乎难以隐藏的淡淡醋意,听得恪王一捋短须,紫衣和飘雪相互一对视,均将目光在王卉凝和他身上来回梭巡着。本来还想假作没有听出的王卉凝被紫衣和飘雪这么一看,顿时有些不适,双颊微微发热,却只得借低头看向翠儿之势遮挡自己的尴尬,声音闷闷地对着一旁的阿文道:“阿文,找两个人帮我把翠儿抬去城外,我要为她选块风景优美之地,好好将她殓了。” 阿文正因着袁轶涵这样的话而用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思量着要赶紧将此消息飞鸽传书送去吴城的康王爷知道,听到王卉凝的话,忙收敛心神,低声应道:“马车就在不远处,我用马车送您过去。” 飘雪和紫衣升起的心思也因着王卉凝这样沉重的话而压下了,低头望着翠儿躺在血泊之中的模样,心头既钦佩庆幸又后怕不已。 众人一时无言,只拿眼看着阿文抬手招来两人将翠儿从已微露出凝固之态的血泊之中移出抬离,王卉凝眸光冷寒,深吸一口气抬步紧随其后,飘雪和紫衣自也不容耽搁,连忙跟上,一时倒将心中郁郁的袁轶涵晾在了一旁。 还是最后离开的恪王对着他投来一道讳莫如深的笑意:“怎么?你打算亲自布阵,将这些黑衣人打发了?” 凝儿已在情感之路上遭遇过挫折,即便是她决然地提出和离,所受的伤害却未因此而减少丝毫。若面前的男子真能在明知她从前经历的情况下对她心生情意,他倒愿意尽己之力成全于他。既是帮面前的男子,也是帮王卉凝,何尝又不是帮他自己? 失去妻儿数十载,他依然无法抚平心中的创伤,是她的出现,是她与妻子极为相似的神情举止,让他从回忆中惊醒,似乎又有了精神寄托,不知不觉地将她看成了妻子的延续,将她看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既是亲人、女儿,他又如何能再看着她经历苦痛? “杀猪焉用宰牛刀?有阿离安排就够了,这月黑风高的,我总不好让恪王亲自护送一众女眷去城西。”袁轶涵看着王卉凝挺身离去的背影微有些惆怅,摸着鼻子强颜欢笑地道。 “说得也是。”恪王忍着笑意点头,“到时动铲子用铁锹也需要人手,到时免不得你这将军亲自动手帮一帮了。”二人对视一眼,见王卉凝几人已走得没了踪影,脚下一动,立马跟了上去。 却说领命而去的阿离,因着中毒不浅而伤了元气,休养了几日却仍未恢复完全,脚下的步子难免有些迟滞,却是比强人动作快得多。他只略略一瞅,几个纵跃间直接寻了条最短的路将孙钧截在与医诺医馆隔着十来间铺面的十字路口之上,在孙钧急勒马缰冷目望来之际,面无表情冷声道:“你要找的人已安然离开,她不想你出现在医馆附近,亦请你无需再记挂。” 孙钧原本还无法完全确定,此时听阿离一说,眸光陡然更冷,待要再问,阿离已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一时之间,不由眉头紧蹙。他抖了抖马缰,似要将陡然顿住身影略有些烦躁不安的马儿安抚安静,心中思索着方才似曾相识男子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他纵然一时无法迅速回忆起方才的男子曾在哪儿见过,那笃定他是来医馆中寻人的话语以及其中蕴含的疏离冷淡的语气却将他心中的怀疑压下。除了她,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他来是因着担心可能处在危险之中的她吧?这样冷淡疏离的话语,也只有对他劝婚的她才能说出的吧? 握着马缰的手一紧,他抬眸望着不远处燃得正旺将周围照得通亮的火焰,黑眸映着火红的光芒,折射出异样的色彩,却掩不掉那眸底越来越浓的失落。或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他不该不拒绝皇后的好意,不该将她冷落在凝香阁中,更不该在一番冷落误解之后再试图将她当成雪儿的影子。他时时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何曾想过她的感受?(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各方的反应 王卉凝最终在新置小院数丈开外的一个小土坡上为翠儿择了一块安身之处,站在众人合力新堆积起的土堆前,望着不远处隐约的重重屋影,她心内一疼的同时轻舒了一口气。这土坡地势较高,新起的坟顶与院内景致遥相呼应,仿若一人立于土坡之上远远静观院内情形。 翠儿在买这处庄子里费力不小,却连庄子长什么样都不曾见过。如今她又是为着她而死,她如何能让她静静地一个人躺在无人踏足的荒野。翠儿一心为她,也定是不愿意死后离她左右的吧? 主仆三人又在新坟前洒下一片热泪,用手捧了几堆新土洒落在坟头上,无暇亦无法在愈发浓黑的夜色中看清新置小院的模样,便径直回到了城东恪王府中,却并未惊动已睡入梦乡中的王家众人。 待到第二日,未得到其他消息的阿文,便还按着头一日王卉凝的话派了马车和人手来送王家人去城西的庄子上。王卉凝躺在床上听到飘雪的轻声回禀,略一沉吟,最终轻轻颔首:“仍让阿文避开众人视线将他们送去庄子上吧,也别在他们面前提我回来了的事。” 纵然她可以暂时以假死解了李淑妃心中的疙瘩,那李淑妃母子谋的却是天下之权,莫说恪王现下已经知晓许多真相不会独身退出不搅入这一池混水之中,便只凭着他王爷的身份和他一向与皇后及康王爷、安王爷几个交好的情谊,也是不可能不纠缠其中的。 她以前想着终归是用了人家的身子,总要知恩图报。尽力护得王家诸人的安全。昨晚一番见面,她更是从万氏身上体会到了久已不再的母爱,从一双弟妹身上感受到了珍贵难寻的亲情,就更不能将这份珍贵的情意断送在自己手上了。 阿文自是按王卉凝的话行事。等着王家诸人一番收拾后,便直接从恪王府后院悄然地将人领去了城西王卉凝新买的庄子上。王家自上几辈便开始呈现落魄之势,待到了王琼手上。祖上的产业已变卖了大半,分家时所得的也不过是一处三进的小院,家中五人连带着为了祖上脸面勉强留着的几个仆人挤在一块,也并不宽敞。 此时瞧着王卉凝置下的庄子,不但比他们的老宅新上几分,地方还宽敞,重要的是院后的一大片田地。稍稍休整一番,便既可以种植水稻,又可以栽些蔬菜。他们并不是不能干活的,有了这些田地,他们只靠着自己的双手要养活一家四口是不成问题的。心中一直存着的拖累大女儿的罪恶感便少了几分。 想到在老家与族里的人相处得也不是很愉快,要干个活赚钱养活一双儿女不只要自己放下身段承受旁人的取笑轻叹,还得估摸着不能让族里那些人不能当饭吃的脸面受损,倒不如在此过活,既不用太过担心大女儿,若是能替二女儿在此寻个好人家,儿子能靠着读书在京城混个功名,却是比在家里待着强。 这边王家一家四口忙着同阿文留下的人一起整饬院落,王卉凝坐在明月阁里微拧着眉头听着紫衣特意去外院打听来的消息。 “那些府衙的官兵半夜从热被窝里爬出来。已是气得嘴里骂娘,好不容易凑齐了一队人马赶到城西看着医馆大火熊熊也不敢贸然近前,只装腔作势地在旁边浇一浇水。整场大火直烧到天将大亮时火势才小了下来,再经过那些官兵的一鼓作气方才被完全扑灭。待到那些官兵进去搜检时,便只寻到四具焦炭样的尸体,偌非还呈着人体的形状。怕是要误以为是烧了的木段了。”紫衣一边说着一边想到昨晚若非阿文派去的人事先通知,再经恪王几人相救,那火中找出的焦炭怕就是她们四个了,后背不由得一阵阵发凉。 “可有关于那几个黑衣人的消息?”自重生以来,这样与生死失之交臂的情形王卉凝已经历了数次,她原本便是比较平静的人,此时听到早已在预料之中的消息脸色自比紫衣淡定多了,双目望着手边精致的青花茶盏,轻声道。 紫衣略一思索,便将自己仔细打听来的消息对着王卉凝道:“外面众人都传刑部新接手了一起十分重大的案件,涉案人员都是些亡命之徒。昨日刑部一队人马正巧与之碰上,两相交手之际,双方死伤都颇多。”说完,却是抬眸看着王卉凝的反应。 王卉凝动了动手将茶盏捏在手中轻轻地转动,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白底瓷器上的青色花纹。她不知道李怀宝官品如何,但他既然能将钟云纵容得在京城街道之上无法无天,想必也不是什么清正自律之人,袁轶涵再次将矛头指向他,挑拨起他与李淑妃的关系,除了将自己隐藏得更深,怕是还有其他的原因。否则,京城那么多官员,袁轶涵为何偏偏选中他? 而至于李淑妃会不会起疑,王卉凝相信,他们主仆一定会做得极为巧妙,会将一些看似不合理之处掩饰得极好,即便李淑妃一时难以置信,暂时应该也不会起疑她的“死”。 没了李淑妃的惦记,医馆也不复存在,不用再为病患忙碌,王卉凝便干脆取出医经,仔细地研究皇后的病情,准备早些与恪王一道着手制作药丸帮其驱毒。 处在秀朱阁中的赵氏是早起后听到丫环们的窃窃私语才得知医诺医馆一夜间化为灰烬的消息的,正坐在桌旁与赵尔冬、孙儿一道用早膳的她,拿着调羹的手微微一晃,调羹中盛着的粥食便被抖落回了碗中,几滴汁液溅在了桌面上。 好半晌她才对着一旁脸上露出惋惜同情之色的赵尔冬道:“我虽不喜她那淡漠的性情,却好歹念着是她将我治到如今这个情形,又阴差阳错地救下了熙儿和白芍,倒想着前几日的银子还不曾送去,便今日封一封更大些的,却不想她竟是再也收不到了?”她看着站在孙雨熙身后已身子发软脸色惨白的白芍,本欲责备她几句,最终却是忍住了,轻轻一叹,道,“罢了,便是给了她,她这会儿也用不上了。既如此,你让忠叔派人过去瞧瞧,若是无人替她们收尸,便让人搭把手,给她们寻块好地葬了吧。过几日你记着让人买些草纸银钱,让白芍替我和熙儿去她坟上化了,也算是全了我们的礼数,不显得我们堂堂文远候府竟是连点子情意也没有。” “哎,侄女儿记住了。”赵尔冬连忙点头,想到那样年纪轻轻的一个妇人就这么没了,心中一时却也感叹起世事无常来,再想到自己本想因着姑母这突如其来的病情打动表哥的心,几月下来却像是仍在原地踏步,表哥对她仍是不冷不热,心中一时有些闷闷的。 “不必了。”孙钧醇厚沉冷的声音在屏风旁响起,待到他大步进来看到赵氏蹙眉略有些不解的眼神,他又道,“那几具尸体已有府衙的人拉去郊外掩埋,荒郊野外野鬼何其多,便是烧了纸钱也是便宜了那些野鬼。母亲若是觉得想补偿,不如多念几声佛,多燃几柱香,我瞧那妇人也不是个计较的人,您有这番心意却也是一样的。” 他自是不相信鬼魂一说的,然而看着自己的母亲和表妹为明明还活着的王卉凝烧纸钱,无论从哪一方面,他心里都极为不舒服。何况,王卉凝既然作出诈死之事,想必自有她的妙用,而她特意让那男子中途截住他,也定然有不让他掺和其中的道理。 赵氏原本也只是想借那些举动安安自己微微发虚不安的心,此时听孙钧说得也有道理,便轻轻点了点头。孙钧转头看着在赵氏和赵尔冬中间坐着的孙雨熙,目光微柔,赵尔冬举止自然地舀了一勺粥喂进孙雨熙的嘴里,孙雨熙则是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碗里的玉米粒儿,撒娇似地嘟着嘴张着一双明眸大眼对着她小声地嘟囔着自己要吃玉米,赵尔冬莞尔一笑,重新舀了一勺带了许多玉米粒儿的粥送过来,他才满意地张嘴含下细细嚼着,脸上绽着明媚如春的笑容。 孙钧看得目光微闪,微微失神之后,忽然对着赵氏道:“母亲先用早膳,我先在外面候着您,有件事儿想与您商量。”熙儿骨子里其实是像他的,便是十分熟悉的人,亦不会轻易去接近。此时不过一个夜晚的时间,他便能对赵尔冬表现出亲昵之态,足可见他们二人确实投缘。以赵尔冬的心性,也必然是真心对他好。 抬目隔窗望了一眼飘渺的天空,孙钧眸光骤然一凛,如同挥刀斩杀敌军般,决然地将心中那份在他看来本不应升起的悸动完全推入心底掩藏。今生既已注定得不到,便是为了熙儿以后的幸福将表妹娶进门来,又有何不可? 孙钧出去之际将几乎站立不稳的白芍叫了出去,趁着无人注意之际低身对着其说了王卉凝无事的消息,白芍强忍住心中的惊恐紧紧地盯着他,看着他眸中毫不作伪的坚定之色,方才将丢失的魂魄重新寻回,差点激动得大笑,幸亏孙钧的一声冷咳让她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忙低了头干脆在外侍候孙钧的茶水。 绿影轩里的孙氏和许妈妈初听到医诺医馆着火的事却是心中咯噔一下,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心与害怕。既真心担心王卉凝的安危,更担心没了她,心中的狂喜便又成了一场空。 就在许妈妈脸色阴沉地转身出去打听详细的消息时,却见绿竹拿着一封信闪身走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阿离认母 说是信,其实也就是平常庄子里的管事悄悄传回来报信的便条。[.超多好看小说]刚掀起棉布帘子的许妈妈复又将帘子放下,有些犹疑地接过便条展开,待到略略一扫后看明白其中的内容,面上的阴郁之色立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笑意与兴奋之色。 她一向是个沉稳内敛的人,此时却是忍不住心中喜意急急转身小跑到了孙氏的面前,扬着手中便条笑着道:“姨太太,王家大小姐没事,还传来话让您今日就去见二少爷。” 那张已透出几分岁月沧桑却收拾得极为齐整的脸上,自打孙姨太太失去儿子落下心悸的毛病后,就从来没有露出过如此兴奋明媚的笑容,直仿如冲破层层迷雾的暖阳,耀了绿竹的眼,孙氏更是激动得双手扶住椅臂站了起来,嘴唇嚅动了两下,却是未语泪先流。 没事就好,那样一个沉稳独立的妙人儿,实在不应该就这样轻易出事。而她日思夜念了近十九年,便连晚上睡着后也夜夜梦着的与儿子相见的场景,今日竟真的要出现了,那睡梦中始终只给她留下一个背影的儿子,终于能转过身来让她好好瞧个清楚,看个明白了,这叫她心中怎能不激动不已、心潮澎湃? 孙氏哆嗦着嘴唇,终于在许妈妈将便条递到身前时,颤着声音问了一句:“这是真的么?”那眼泪已藏不住的双眸中,还含着几分不可置信的喜悦之色。 “哎,这白纸黑字的,假不了。”许妈妈眸中亦含了喜悦之泪。以手背拭了拭眼角,忙不迭地笑着将纸交到孙氏的手上。 孙氏并不是不相信这个消息,只是还未从方才的害怕与梦中的虚幻中回过神来,心头升起一股近乡情怯的慌乱感罢了。她捧着手中的纸一字一句地默念了一遍后。眸中的泪水仿佛决堤的河水啪啪往下掉,脸上的喜色却更浓,对着许妈妈道:“王……卉凝约我去城东的茶楼见面。[]太好了,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真的还能见到磊儿。”她一急之下,竟是差点又将王卉凝唤成了王姨娘。 她说完急急往外走时骤然记起自己身上的太过素淡的灰色布裙,又急急地用双手在脸上和头上摸了摸,忙摇头道:“不,许妈妈。快替我梳洗换衣,我不能让磊儿看到我如此憔悴的模样。”一向不急躁的她,说完后却又对着许妈妈催了一句,“你倒是快点,可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哎。奴婢就来。”许妈妈一边将孙氏看完后的纸条交给翠竹如往常一样燃尽,一边应声小路到妆台前取来镜子、梳子和久已不用的首饰盒子。 当许妈妈如初入候府时一样,手法娴熟而快速地替她浅浅地修饰了一番容颜,又挽了个优雅大气的矮髻,并将一支玉色清莹的如意簪子插入发髻后,孙氏看着镜中那张久已不见的焕发的少妇美容时,眉梢眼角都微微翘了起来,露出满意的笑容,点头道:“许妈妈的手法还是那么娴熟令人满意。” 许妈妈一边谦虚地笑着。一边从衣橱里取了一件藕荷色的碎花襦裙托在手上,孙氏目光触到,却是微一叹息:“这是用上次卉凝给我送来的锦缎缝制的吧?她倒是个玲珑人儿,却不想一片深情付之东流,偏偏遇着大少爷这样油盐不进的。如今虽说是和离出府,终归比不得未出阁的姑娘。即便顶了恪王义女的头衔,怕也没几个人敢于上门求娶。” 毕竟是嫁过人的,还是文远候的侧室,这样的身份,即便有人上门求娶,不是些鳏夫,也尽是些想攀恪王的高枝将她收入府中当菩萨供着的吧?她那样清冷的性子,当初既选择与孙钧和离,多半是不会忍受存着这样心思的人将她娶回家的。[.超多好看小说]却不知她后半生准备如何过?总待在恪王府中不是办法,一个女人单独出来另过,也总是很艰难的。 孙氏心中一时生出几分替王卉凝忧虑的惆怅之感,许妈妈一边替她换上新衣,一边跟着轻叹一声:“谁说不是呢?我原先瞧着她那样的心性在这候府之中是定然要吃苦的,后来果然被那秦家二小姐设计弄去了柳家庄,倒没想到后来她竟是心性大变,不但懂得借皇后娘娘的权势压制那老妇人回到候府中来,还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原想着她以后的日子却是好过了,却又不想她竟是选择了和离出府,一个女人最后总要嫁个贴心人疼着护着才圆满,她这样也确实有些令人同情。” “不过,我瞧她那清冷的性子,却是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的,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若能选个知冷疼热的普通男人嫁了,倒也是好事一桩。”许妈妈轻叹一声,脸上又含了几分笑意,“姨太太也不必太为她担心,都说好人有好报,您天天吃斋念佛,老天终于将小少爷送回了您的身边,那王大小姐也是一向行善的,又帮不少人治好了病,老天爷定然也会给她一份圆满,您就放心吧。”说完,又将一件厚驼毛披风取来为孙氏披在肩头。 “这倒也是。”孙氏赞同地点头,“就说那老泼妇,我原想着用药让她受些痛苦,却不想她自己倒是受不住刺激得了那一场大病,便是治好了,终归不如从前,可见老天是长了眼的,做多了坏事终究要得报应,好人也定然会受到好报。” 主仆两人一阵感叹后,想着即将要见到失踪足足十八年零七个多月的孙家二少爷孙磊,心中已是等不及,便不再耽搁,留下绿竹看院子,又选了两个惯用的丫环随着,并不隐瞒,直接叫了府中的马车去了一家无论是规模还是名气都只称得上中等的寒香茶舍,也按着王卉凝所要求的,并未瞒着她的身份。 当主仆几人随着迎上前来的伙计上到二楼一间普通的隔间前被告知要见的人就在里面时,孙氏心头一阵咚咚作响,右手抬了几次,方才按捺住心头的狂喜与激动,深吸一口气,亲自在门上敲了三下。 不下片刻,门从里面打开,飘雪上前来将孙氏和许妈妈迎了进去,留下两个丫环在外面守着。孙氏只觉得有一道似乎透着些许冷意又夹着些探究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激动之余忙抬头寻去,便见王卉凝身旁站着一位穿着王府侍卫服侍的男子,正微蹙剑眉紧紧地盯着她,那双墨黑的星目之中,初看只觉得透着冷淡与疏离,细看之下又觉得那冷意之下透着几许隐忍的期待与喜悦。 男子身形健硕高大,气宇轩昂,敛眉星目之中透着的冷寒气质竟与孙钧有几分相似,再细瞧那英气的五官,虽不甚相像,却至少能从中寻出三分老候爷的影子来。 “磊儿?”孙氏心中当下已有七分确定,红了眼眶对着阿离轻唤了一声,许妈妈亦是眼泪扑簌簌往下流,扶着孙氏两眼定定地望着阿离。阿离心头一动,眸光微一闪烁后却是转头看向了王卉凝。 “姨太太,您和许妈妈先看看他臂间的胎记吧,进一步确认总归稳妥些。”王卉凝微一点头,知道阿离是个干脆而稳妥的人,当下便也不再说些客套的话,直接对着孙氏道。 因着并未确认,王卉凝并未向他们双方透露各自的身份。直到今日阿离答应同她出来见一见孙氏,她才在路上将孙氏的身份和他可能是文远候府二少爷的话说了出来,并简单地讲了讲他被掳出的经过。阿离听后一直沉默不语,沉冷的脸上也看不出情绪波动,王卉凝一时拿不准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此时见他看过来,明白他是想得个准信儿,她也一直不想让双方误认空欢喜一场,自然及时提醒。 “哎,好。”孙氏和许妈妈均忙不迭地点头,见阿离略一迟疑之间,将右手的袖子撩了起来,两双眼睛立时眨也不眨地朝着他肩下三公分的位置看去,目光触到那赫然立于其上,纵然长大了些却颜色和形状完全一致的红色月亮形胎记后,激动的泪水纷纷再次溢出眼眶,许妈妈胡乱地点头道,“没错,是他,是小少爷。” 胎记的大小会随着人体的长大而扩张,但那颜色、形状和位置都丝毫不差,这人是她主子日夜思念盼着的小少爷无疑了。 王卉凝听了也跟着心中甚喜,看着阿离身子微微一僵,而孙氏则是激动地缓步走了上来,见他一脸沉冷的模样却有些迟疑,忙开口道:“阿离,她便是你的亲娘了,快唤一声娘啊。” 听袁轶涵的话,阿离应该也是想找到亲生父母的,虽然这个备经坎坷的身世可能会令他的心中生出些疙瘩,但他应该能明白孙氏并没有错,所以她可以确定阿离此时心中也是定然欣喜激动的。但他一向性情极冷,她从未在他冷寒的脸上见过其他表情,若是他此时还一直这样下去,难免让孙氏尴尬无措。 许是得到王卉凝的提醒,阿离僵直的身子缓了缓,嘴唇动了动,却一时没能唤出口来,但他身上骤缓的气势已让孙氏少了几分迟疑,上前一步将他抱住,轻声唤道:“磊儿,是娘对不起你,没能守住你,让你在外面吃苦受罪了十八年多。” 即便知道面前的妇人便是自己的娘,骤然被她抱住,阿离的身子又是一僵,待到孙氏一连串自责的话语出口,再听到许妈妈在背后喃喃自语的孙氏如何因思念他而落下重疾的话,他冷寒的眸中闪过一片莹亮,以几不可见地声音在孙氏的耳边唤了一声:“娘!”(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别扭之人的别致表白 许是母子之间即便初见,那份溶于血脉之中的亲近始终存在,在孙氏温情的怀抱中,阿离绷紧的身子逐渐放缓,冷寒的神情也在孙氏和许妈妈的感染下渐渐和缓,并在她们的一再追问之下,将从各处打听来的有关自己的消息一一说出。(.) 听阿离提到自己是被月叔从齐城买回来的,孙氏想到自己曾怀疑的赵氏的狗腿孙盛的老家便是在齐城,不由感叹当初自己派人前去寻找竟是与买回阿离的月叔错过了。一时想到老候爷若是知道自己的次子在十八年多后又寻回了,在地下怕是也能瞑目了,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 王卉凝立于一旁静静看着他们母子相认,看着那个一向冷寒的阿离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柔和之色,心中也是触动不已,再将目光转向一旁唇角勾着一丝极浅笑意却隐忍着不敢多看阿离的飘雪,眉头微拧之际却是对着飘雪指了指桌上放着的茶。 飘雪立即会意,点头后来到桌旁提起茶壶沏了两碗伙计泡好的绿茶,端起茶碗转身之际却觉脚下被人一绊,来不及去想主子为何要绊自己一脚,更来不及感觉泼出的茶水烫得手背生疼,她无法平衡自己的身子,一阵摇晃后终与茶碗一道向着地上倒地。 下一刻,她便觉眼前人影一闪,阿离竟是骤然弃了拉着自己的母亲,迅疾向着飘雪飞扑而来,就在飘雪即将倒地的那一刹那,他双臂一伸,从下将她的身子托住。旋即一个快速有力地转身,抱着飘雪稳稳地站在了桌子的旁边,看着飘雪紧紧揪着他胸前衣物已被烫红的手背,眉头不经意间蹙了起来。 飘雪情急之下两手乱抓了一通。也不知道自己抓住的软软的布料样的是何物,待到身子被人接住,已预感到怕是阿离救了她。却不想回过神后竟察觉到自己抓着的是阿离胸前的衣物,目光更是对上了阿离落在她手背之上的担忧眼神。(.无弹窗广告)而在众人注视之下,阿离竟是没有立即将她放下来。她双颊骤红之际,慌忙放了抓着他的手,身子一个翻转,差点自他的怀里跌落,亏得他身子一侧。将她的身子倾斜着放在了地上。 “多谢相救!”飘雪慌乱地一低身子后,急急地转身状似整理衣物,一双脸颊却是红如晚霞,心中亦如小鹿乱撞般,怦怦跳个不停。她没有错过阿离眸中的担忧之色。更是没想到与她一般冷情冷性的他,竟会对她露出这种眼神,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她瞬间明了的同时,却越发地无措。 他是孙家的二爷,纵然不能袭爵,且在外流落十几年,却终究是金枝玉叶尊贵之身,不是她这种宫女出身的卑微之人能够匹配的。何况她还是个年长多岁的老女人。她原本想着,除了主子,没人知道她心里装着他,她亦不想存任何的奢望,只要她默默地关注着他,看着他过得幸福平安。此生便也足够了。却不想,他竟然也这么在意她? 孙氏和许妈妈对视一眼,复又将目光在阿离和背着身子的飘雪身上落了落,眸中闪过某种猜测,眉头几不可见地挑了挑。许妈妈更是将目光紧紧地定在飘雪的身上,似乎要从她的背影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王卉凝抄着手在旁看着她们主仆二人的神情,将她们眸中快速闪过的错愕、打量以及孙氏那一挑眉的动作尽收眼底,略一思忖后,唇角却是勾起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笑意。 阿离脸上的担忧之色与盯着飘雪烫红的手微蹙眉头的动作都不过是几瞬间的事儿,孙氏和许妈妈却都是人精儿,显然已从他们相互的反应中看出了端倪。而无论孙氏是错愕意外还是探究打量,只要她的脸上没有厌恶之色,飘雪留在阿离身边的可能性便大了许多。只要她不反对,哪怕有朝一日阿离回到孙府恢复了孙家二爷的身份,赵氏想多加刁难也无济于事。至于飘雪能在阿离身边谋个什么位置,就要看他们相互的情意与决心了。她能做的,只能是尽力帮他们排斥外界干扰,打破他们心中的顾忌。 目光落回飘雪烫红的手背之上,王卉凝眉头微蹙,向着飘雪投去一记愧疚的眼神。不过,她也是估摸着那些茶水已经放了一会儿,并没有刚烧开的时候滚烫,并不会将手背烫伤,否则也是不敢如此做的。 飘雪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眸中并无责怪之色,心里总觉得主子此举定然有她的深意,一时却又未能察觉。待到阿离拒绝了跟孙氏回府的决定,坚持要随在袁轶涵身旁做出一番大作为后风光认祖,孙氏虽不舍,却是欣慰同意,离开之时将目光定在飘雪身上看了许久,飘雪才隐隐有所察觉,心中忐忑,看着王卉凝的目光中却充满着感激。 主子此举,既是替她试探阿离,更是想探探孙氏的反应,真可谓是颇费苦心。只可惜她知晓阿离的心意之后,心中竟是越发无措,此时连看他一眼都有些不敢了。 “你放心,我的前程和婚姻都要靠自己赚取。”阿离突兀而生硬的一句话,将低垂着头的飘雪说得眸光一直,抬起头一看,却发现不知几时,整个隔间里竟只剩下她和阿离两人,而阿离看着她的目光,虽无柔情蜜意,却是坚定十足。 “这与我何干?”飘雪错愕羞怯之际,竟是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回应,一时情急,抛下这么一句后扭头便追着可能是故意避到外面去了的王卉凝而去。 阿离嘴唇一抖,看着飘雪急急奔出的背影,一时眸中光芒复杂,脸上更是现出别扭之色。难道他这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的表白之言,竟算是被人拒绝了? “你这话倒是说得很别致很有个人风范。”其实就避在门外的王卉凝闪身进入屋内,看着阿离脸上的别扭之色,隐忍着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见他唇角抽得更厉害,忙道,“你若真对飘雪有意,并有决心克服你们之间的年龄和身份差距将她娶回家去,我便替飘雪应下了,也必会从旁协助一二,倒时你大红花轿抬来,我保准给一个完好无缺的人。” 年龄和身份是摆在他们二人之间最大的障碍,是他们无法避开的问题,一心不想委屈了飘雪的王卉凝不得不将这两个难题抛出来,让他们心中有数。 ****** 喜翠殿里,杨公公战战兢兢地站在矮榻前,头似垂非垂着,拿眼斜斜地睨着李明馨的神情脸色,吞吞吐吐地道:“除了雪狼失踪,其他派去的八人全都死在城北的官道之上,另有十数具身着刑部官兵服饰的尸体,从现场来看,确实像是经过一场恶战的。奴才听说刑部尚书李怀宝新收买了些落魄的身手了得的江湖人士为他缉拿恶徒,还曾得皇上夸赞。想来是他们夜间完成任务后与之遇上被错认了。” “李,怀,宝!”李明馨声音平静,偷睨着她的杨公公却神情一紧,下一刻便听得李明馨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又是李怀宝,上一回因着他那纨绔妻弟被废之事,已在皇上面前参了李酉一本,罗列的恶事不可谓不全,害得皇上将本宫叫去好一顿训斥,便连准备给李酉升两级官衔的打算也打消了。这一回竟然又是他,那几人虽只是顶尖杀手,关键时候却能起不小的作用,竟然就这么让他的人给本宫灭了。” 说着,她缓缓将目光定在杨公公身上,微挑的凤目中露出责怪之色:“不过几个女人罢了,犯得着让雪狼亲自去一趟吗?现下他可有传回什么消息?” 她念着杨公公一向是个会揣测她心事又办事极令她满意的,却不想这一回他竟是杀鸡用起了宰牛刀,竟让她的一等杀手雪狼亲自出马。 公公脸上露出惶恐之色,心中叫苦不迭。哪里是他要杀鸡乱用宰牛刀,实乃是雪狼说好似在京城之中嗅到了袁家那小子的踪迹,想夜晚去探一探罢了。 他欲言又止,见李明馨两眼紧紧地盯着他,愠怒之色犹盛,只得将头垂得更低,如实道:“不是奴才让他亲自去,实乃是他说好似嗅到一丝袁家那小子的踪迹,想夜晚去摸一摸,便顺道领着那帮人过去了。现下他并未传回任何消息来,许是受了重伤暗自调养去了,他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形的。也许是探到了袁家那小子的踪迹,一路寻着追去了。” 许是因功而傲的缘故,这个雪狼行事颇有些与众不同,忠诚是绝对的忠诚,但若是他不想禀报的消息,便连李淑妃亲自相询也未必会告知。现下他还真摸不准他到底是受了伤还是追人去了。 “他可有透露袁家小子可能藏身的地方?”深知雪狼心性的李淑妃听到公公这样的解释,眸中责怪之意退去了几分,随即听到当初斩草未能除根留着始终是个祸害的袁家大少爷竟然又在京城中出现,眸光不由得一紧,眸中闪露出阴狠担忧之色,“那小子确实有几分本事,雪狼追寻了数月,竟还未能将他除去,便连袁家那个老太婆也不知所踪,留着他们在这世上,始终是个祸害。不行,你再多派些人,最近多留意一些京城之中出现的行止可疑之人。他若是混进京城之中,必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大街之上,让他们多查查晚上出没的乔装改扮的男子。一旦发现可疑之人,立即杀无赦,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若是他有本事联络朝中与本宫相对的官员将此事捅到皇上那儿,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杨公公立即神色一凛,跟着点头答应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引起民愤 医诺医馆的大火和京城名声正起的一代女名医的殒落,一时之间成为京城众人交相谈论的焦点。[.超多好看小说]大多数人都扼腕叹息,惋惜不已,曾受过她医治和恩惠的人,更是自发地先后去城西刑部官兵掩埋尸体的小坟前上香长跪。秦超更是带着一家老小,亲自为那些不过比平地凸出一些的坟头加土填高,又新立了碑文,以谢当初王卉凝救他妻子之恩。 赵氏听到这些,亦怕世人说她无情无义,瞒着孙钧让孙忠为她买了些纸钱和一应用物烧了。而得到孙钧主动说要早日将赵尔冬娶进门来的消息的赵氏,高兴之余,更是频繁来往于娘家,与兄嫂商量他们二人的婚事。她虽只是隐讳地向赵尔冬透露了一些消息,并不曾在府里明言,府中下人瞧着她们姑侄女二人脸上渐浓的喜气,也略略有所猜测。孙氏得到这个消息,便越发替王卉凝感叹,也曾私下让许妈妈给她传了话。 而王卉凝,无论是对于京城百姓感恩的举动,还是对于孙钧欲娶赵尔冬的消息,均只是一笑置之,仍然埋头于与恪王一起研制去除体内暗影之毒的解药。倒是紫衣听到孙钧又要娶第三房的消息,很替王卉凝惋惜了一番,亦替孙雨熙担忧了一通,还是王卉凝的一句劝,才让她心里略略地放开了些。 相比于京城之中的热闹多事,皇宫之中则显得沉寂多了,皇上每日除了上朝与大臣议政,便整日地待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偶尔还会传出一两声茶盏摔碎的声音,让随侍的宫女太监战战兢兢。自陈贵妃被害、徐贵人和皇后相继自刎和被禁之后,他不再召嫔妃侍寝,连聊天也不曾。仿佛还未从伤心愤怒之中缓过神来。一时之间,后宫那些嫔妃既望眼欲穿,又人人自危。 而当皇上下旨给安王爷轩辕昊在宫外赐下府邸并令他和福王爷轩辕炎未受召不得再踏入皇宫一步。还甚为隐讳地让皇后去安王府中小住后,朝中上下,似乎都嗅到了皇上对皇后的怒意。原本存着抱牢轩辕炎的大腿却始终无处下手的那些大臣,又纷纷揣测起了皇上此举,是否有着弃福、安两位王爷而另立寿王和康王两位皇子的意思。 而当皇上一道要远在南边和东北的康、寿两位王爷提前入京的旨意下达后,那些人更是觉得心中的猜测没错,一时之间。便又相互结派拉拢,分析轩辕烨和轩辕翊两人谁入主东宫的可能性大些,生怕一个不准站错队,追悔莫及不说,官途之上怕是还要受到打压。 王卉凝听到这些消息后。却觉得皇上可能是对轩辕翊起了疑心,此举有将他置于风口浪尖之嫌,心中不免替轩辕翊担心起来。一旦李淑妃母子将矛头指向轩辕翊,他却不比轩辕昊,既有个一心为他的皇后会暗地里操持一切,皇上更是对他宠爱有加。明箭易躲,暗箭却难防,以轩辕翊一人之力,实在难以提防图谋准备了许久又暗地里储存了不少实力的李淑妃母子的各种手段。 可当她将心中的顾虑说与恪王听时。却只得到他慵懒轻松的一笑和一句犹褒似贬的话语:“放心,你别看他平日里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他可是四兄弟之中心思最缜密的,若真要做起坏事来,怕也不会比谁差。” 看着恪王那似奸笑又似幸灾乐祸的模样,王卉凝满头黑线。却还是相信他的判断的,随即心中便也不再纠结担忧,只与恪王商议着尽快将已经试验准备得差不多的药物调制成丸,待到皇后与轩辕昊出宫入了新府后,再由他们二人轮流去安王府中配合着药丸与针刺一同为她驱毒。 朝中官员揣测圣意、李淑妃加紧暗中部署之时,袁轶涵主仆二人却仿佛一夜之间自人间消失了一般,整整十数天,无论明里暗里,王卉凝都不曾见到他们,便连他们的消息都不曾听闻。有时恪王也会偶然失踪一两日,但他不主动言明,王卉凝自也不会去问他的行踪。 王卉凝隐隐感觉到,寿王回京之后,皇宫内外是定然要掀起一股血雨腥风的。也知道,袁轶涵和恪王这般不见踪影,也定然是去查探消息寻找证据甚至是布置力量去了。只是,她一想到上次阿离去轩辕烨的封地偷窥消息后中了剧毒差点送了性命,她的心口就微微发堵,越是想驱除心中的不安,脑中就越是会浮现袁轶涵身受重伤置身于危难之中的情形,便连他当初逃往柳家庄时腰部深可见骨的刀伤也时常映入她脑际。 每次脑海中浮现这样的场景,她便会自嘲自己这种莫名生出的无稽想法,而就算她白天能借着制药来充实自己暂时忘却,却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晚上不因这样的梦境惊醒的。好在她并不会在梦中大声说梦话,更不会突然惊得坐起来,每次都惊吓过后反应出自己是在做梦,继而睁开眼睛缓和自己的情绪,再暗暗地用帕子擦拭额头的细汗,并不惊醒飘雪和紫衣,她们二人倒未察觉。 但因上次阿离抱她的举动让孙氏瞧出了端倪,飘雪更是知道了阿离的心思听到了他别扭的表白,自回来后便时常会魂不守舍,王卉凝瞧着她脸上非但没有喜意,反而忧愁更深,知道她是起了心思之后心中反而多了顾虑,除了旁敲侧击地劝慰两句,却也不能大言不惭地将话说死。 她能做的,只能是敲敲边鼓,继而在他们需要的时候伸手助一臂之力。感情是他们两人的事,那重要的两道障碍,明明白白地横在他们二人之间,也摆在众目睽睽之下,要解决,还得他们自己去努力。 就在这样各自忙碌各自思量之下,一转眼间便到了腊月初八,算算日子,受诏提前回京的轩辕烨和轩辕翊近几日也该到了。可就在老百姓欢欢喜喜地准备着过年,那些等着抱大腿的官员还没商量出个结果,而少许的知情之人却感觉皇宫和京城之中的气氛越来越压抑之时,一件令王卉凝诸人意外的事情却发生了。 当初亲自下令让刑部小吏将医诺医馆中寻出的四具尸体掩埋在城西郊外的刑部尚书李怀宝,却突然放出了王医诺即文远候孙钧的侧室王卉凝的消息,并指出医馆大火乃是她欺骗百姓欺瞒皇上的有意之举,至于目的是何,他正在着人调查之中。 一时之间,京城之中乃至朝庭内外一片哗然。王卉凝也没想到李怀宝竟会抛出如此狠招,便是以前,她也只是怕将孙钧牵入李淑妃的布置之中,却没想到如今经李怀宝一番推波助澜,她当初脱身之举,竟引起了民愤,让那些曾在“她”的坟上上过香跪拜过的百姓认为她欺骗了他们的感情,甚至有冲动暴躁之人,还想赶去坟头将那坟掘开验尸,只因有人说那尸体已烧成焦炭,即便刨出来也看不出名堂才作罢。后来却是有不少人结伙去恪王府前结伙谩骂,像是一度将王卉凝当初是如何医治他们的事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而反应最大的莫过于处于喜翠殿的李淑妃了,当她听到杨公公说出这个传闻时,眸光瞬间一紧之际,只觉得心口突跳。一瞬之间,她所想到的,却不仅仅是自己顾忌的人没死,她还想到若王卉凝真是医诺医馆的王医诺,她骤长的医术是不是出自恪王之手?而若是她能瞧出皇后所中之毒,恪王是不是之前已有所觉,并不是像他表现出来的这般毫无所察? 紧接着,一封用蜡封好的密信被送了进来,当李淑妃皱着眉头怀着仍突突跳动的心拆开信封取出信纸,目光触到第二行写着的消息时,手竟是一抖,手中的信笺飘然落于脚下的绒毯之上,杨公公低头之际,看到上面赫然写着:今得到最新消息,恪王便是医武双全的怪医,若他回京,请母妃务必多加提防,万不可让其阻了儿臣的计划。 恪王便是怪医?恪王便是怪医!这个消息犹如一记重捶捶在李明馨的心头,令她心悸得久久喘不过气来。 怪医的名号,天下皆知,他医武双馨,更是医毒双全,传言这世间就没有他识不出解不了的毒。若是如此,她自认为做得隐蔽的一切,岂不是在班门弄斧?一向与皇后相处得极好的恪王,是定然知道了她所中的是暗影并告知了她的吧?说不定皇后身上的毒早已被解,此时表现出一副委靡之相,便是为了迷惑她好让她露出狐狸尾巴。 前后思量了一番,李明馨越来越觉得心惊肉跳,两只瘦弱无骨的手紧紧地掐着身旁的靠枕,长长的指甲几乎要将那绣着夏日红荷的锦缎抓破。 “娘娘!”杨公公有些担心地轻轻唤了一声陷入极度恐惧之中的李明馨,那一声轻唤让李明馨心中一个激灵,脑中突然回想着近段日子以来皇上对皇后和她的反应。待到确定皇上从未对她露出过异样神色,对皇后却又是禁足又是在她后来不舒服之际连探视都不曾,抓到这个消息的她,心中的恐慌骤然压住,眉头一皱之际,对着杨公公缓缓道,“让人在背后烧一把火,放出消息,就说那王卉凝弄出一个神医的新身份又诈死脱身之举,乃是得恪王指使,目的便是想引起民乱,另有图谋。”(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谋反 当日下午,王卉凝便是王医诺、欺骗百姓引起民乱助恪王图谋不轨的消息便传得满京城都是。至于恪王谋的是什么,他王爷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曾是先帝极为疼宠的幼子,大家虽然因着怕惹上杀头之惹不敢明传,心里却自以为都跟明镜似的。 这个炸开的消息,立时让百姓的情绪更加高涨,聚在恪王府门前的人也越来越多,好在今日前去安王府为皇后施针的是恪王,若是王卉凝,被这么多人堵着,想进恪王府,怕是比登天还难。 “有趣!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挥手让载着自己回来的车夫将摘了徽记停在一旁先去喝茶消遣的恪王,与路上遇着的袁轶涵一道立在恪王府对面的屋顶之上,望着夹在人群之中数个适时挑拨百姓的男子,捏着下巴老神在在地笑道。 袁轶涵亦抱胸而立,眸光深邃,唇角却噙着浅浅的辨不出意味的笑容,点头后附和道:“看他们的穿着行止,倒与原来那一拨不一样,若说先前那群人是受李尚书之命而来,恪王以为,这些人听命于谁?” 他心中却已明了,王卉凝虽对李怀宝放出的消息既未否认,亦未承认,有些人却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她既顾忌王卉凝,又怎能再置恪王于不顾? “管她是谁,本王也算是见识多的,什么样的事儿都遇到过,这谋反一事却是从未参与过。如今既有人替本王安了这一个名头,本王少不得陪他们玩玩了,也算是长了一回见识。”恪王以大拇指摩挲着下巴尖儿。嘟着嘴巴说完之后,两眼中放出异样的光彩,“我和皇兄还是小时合伙演过戏给别人看,如今却是要好好演一场了。” 袁轶涵看到恪王这犹如小孩见到美食的兴奋目光。脸上的笑意更深,很有几分幸灾乐祸地道:“有恪王陪着玩,他们定然不会寂寞。亦能让他们尽兴。”眸底却越发沉暗,涌动着能吞噬人的幽冥之光。他所期望的一切,终于就要来了。他说过,他袁家所受的,他定然要一一还诸于李明馨母子身上。而这一切多亏了有王卉凝,若非她出力,他不可能与皇后、安王暗地里联手。更不可能得恪王相助,既帮着他掩饰好一切,又帮着他调配力量,使他暗暗布置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那是自然,你没听说过本王是老顽童。平生最喜玩的么?”恪王很有几分得意地斜睨着袁轶涵,袁轶涵当即笑眯眯地道,“略有耳闻,略有耳闻。” 恪王似乎很满意袁轶涵的回答,高兴得身子都晃了晃,旋即想起正事,问道:“你那个居然是文远候府二爷的侍卫带去的人现下已经与翊儿一行会齐了吧?他有没有传回消息来?昊儿那小子可是个暴躁脾气,他不去本王倒不担心诩儿有什么麻烦,他这一去可就保不准了。” “安王也是担心康王于路上受人暗算。那份兄弟情意着实令人敬佩。阿离昨日曾传回消息,说两位王爷现下都安好,只是康王三日前曾遇到一次突袭,所幸他事先收到消息,带来的手下都是精兵强将,再加上他有序调度。伤亡不大。”袁轶涵收起脸上的笑意,神情认真地望向恪王,“照他们现下的行程来看,若不出意外,明日下午是一定要入城的。今晚应该是那些人下手的最后一个好时机。而且,我收到醉仙居的线报,寿王的先驱部队离京城也不过二百里,明晚亦是要到的。他那些分散入京的人马,均是白天休息晚上赶路,却是行程极快,最多比他们迟一个晚上,后天早上是一定会悄然驻扎在京城周围的。” “嗯,不错。”恪王亦收了脸上的戏谑之色,点头之际对着袁轶涵投去一抹赞赏的目光。都说后生可畏,他却没想到一位太医之子,竟也有此军事之才,当真是不可多得。旋即听到下面人群的骚动声更甚,两人定睛一看,却是有大批的羽林军正触拥着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而来,前头持枪的羽林军正神情凛然地将情绪激昂的百姓驱向街道两旁,以保证马车顺利向前。 “有人来请本王了,本王得去陪他们玩了。”恪王唇角勾起一道诡异的笑意,对着袁轶涵摆了摆手,“若本王留在宫中陪皇兄下棋,凝儿那儿少不得你帮忙看顾一二了。你若是招架不住,不妨去请了孙钧那小子来帮忙,本王相信他定然很乐意效劳。” “恪王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人有可趁之机。至于孙大将军,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当他的新郎吧。”面对恪王很有几分故意让他添堵的话,袁轶涵嘴里说得好似打翻了醋坛子,心里却也明白,如若对方执意要置王卉凝于死地,派出的人马定然会更加强悍,他一人之力毕竟有限,如若需要,他自是不能再顾着心中的那丝不爽,找孙钧帮忙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对视一眼,眸中闪烁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诡异之色,当下分道扬镳,向着两个方向纵身而去。 在恪王书房中等候的王卉凝,听着耳旁依稀传来的嘈杂声,眉头越拧越紧,一向沉静的脸上透出几分焦急来。她万万没想到,当时随性而为另造出的一个身份,竟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更没想到堂堂刑部尚书,竟是如此睚眦必报阴险之人。她可以肯定,即便他察觉到钟云的事可能与她有关,也定是寻不出任何的证据来的,却没想到他在这种情形之下也能行此报复之举,将她置于整城百姓的对立面。 光是针对她也就罢了,却没想到还将恪王扯了进来。无论是李怀宝想进一步将事态扩大,还是另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谋反的罪名何其大,一旦罩在身上,便犹如千斤重。即便皇上曾与恪王一向感情好,但龙颜多变,谁又能保证当初皇上登基时心中不曾有过疙瘩不曾因过先帝的宠爱提防过这位亲弟弟,万一此消息触及了皇上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隐忧,生了除患的心思,那对恪王来说,便是灭顶之罪,必将将他推到万劫不复之地。 便是现下那些闹事的百姓,其中很有些情绪激动举止暴躁的,王府各处的门上她可以让府中的侍卫前去堵住,却无法阻止外面的人将一拨拨的石块与杂物扔进府来,更无法阻止那些曾颂扬过恪王痴情的嘴里如今蹦出的污言秽语。 那些百姓均是受了有心之人的挑拨,王府的侍卫只能被动抵抗,若是出门镇压,不只更加速了流言的传扬,更会给恪王再加一条欺压百姓漠视生命的恶名。如今能做的,便是等着京城府尹的官兵前来镇压。可却不知道是京城府尹在揣测圣意等待机会还是怎的,眼见着百姓在外聚聚散散都已大半天的时间了,他们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恪王!”飘雪的问安声打断了王卉凝的神思,急急起身迎了上去,神情凝重地望着恪王道,“义父回来了。若非我当初为避孙家人和秦含霜闹出的那个假身份,怕也不会为您惹下如此大祸。现下怕是要先将那鼓动之人揪出来,方能将流言止住。” “流言止于智者,既然你我能看出其中的道道,自也有其他人能看出来。放心吧,义父我一向福寿双全,不会轻易有事的。”王卉凝眸中的担忧之色令恪王心中甚慰,却是很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继续道,“现下皇上身旁的太监总管公公正要入府,怕是奉了皇上之命来接我入宫的。我琢磨着应是要随他去宫中住上少则一二日,多则十数日也说不定。你一人在府中,定要多加小心,万一发生什么事,只需招呼一声,阿文就在府中。” 皇上让他入宫的话瞬时让王卉凝眼角一跳,竟是不像往日那般相信恪王这样轻松随意的神情中透出的自信,急急道:“万一皇上,,,,义父还是要多加提防才好。” 皇宫之中守卫森严,一旦皇上起了杀心,任是恪王医武毒俱全,想要逃脱怕也不是容易之事,若是事先有所提防,总能争得几分先机。 王卉凝清冷眸中透出的担忧,沉稳神情中露出的急切,让恪王的心口一窒,仿佛又看到了当初年少时执意要出征时一把拉住他的爱妻,同样是理智地没有任何阻止之言,那清冷神情中的忧色却让人心中骤暖。 “好。”恪王竟是突然敛了就要露出的嘻笑之色,从未有过地神情认真地对着王卉凝点头答应。 当初爱妻离逝时,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心中都对老天存着怨恨之心,认为老天没长眼,天下那么多奸侫之道都能活得好好的,他的爱妻虽对旁人不苟言笑,却从未存过恶毒心思,竟然连二十岁都没活到就走了。此刻再次感受到那股只有亲人间才会有的关怀,他又觉得当真有一句老话说得好——老天为你关上一扇门,就必然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儿,便是老天对他的补偿吧? “府外的百姓你不用管,如若有人趁机冲入府中,定然是有心之人,你定不可手软。”恪王临离开前又对着王卉凝郑重叮嘱了一声。府中侍卫定是会听他命令,但若是王卉产顾忌着怕伤了百姓而坏了他的名声对阿文传下什么命令,难免令他们束手束脚。 “是,凝儿记住了。”这是王卉凝第一次在恪王面前自称凝儿,却有一种直抒胸臆的亲切感。(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诱敌入深 恪王走出明月阁后,将藏在暗处的阿文和自己府中的侍卫统领召到身前简单吩咐了几声,不容金公公入内院便直接出去迎上他,在羽林军的开道下乘着马车悠哉优哉地入了宫。许是羽林军的出现让京城府尹看出了什么门道亦或是有了压力,紧接着府衙官兵便持枪带刀地对羽林宫走后又重新围到了恪王府门前的百姓进行驱赶。 而不及那些官兵装模作样地上前来,人群中突然爆出一道高昂的声音:“恪王被羽林军抓走了,里面那个女人亦脱不了干系,官府应该把她也抓入大牢听候发落。” 一声方落,便有数十人举拳响应:“她欺骗百姓另有所图,把她抓去大牢。” 紧接着,所有的围观百姓都举起了拳头,震天的响声数条街道之外都能听见。更有先前冲在前面的一拨情绪激动的,一边举着拳头高喊,一边再次冲向了恪王府的大门,有着不撞开门不罢休的架势。 赶来的官兵莫说并不十分卖力,便是铁腕压制,一时也难以将最前面的一拨人群驱散。而恪王府内看着结实宽大的木门被撞得摇晃欲坠,周围的侍卫立马纷纷上前顶住,管家还不得不抽拨其他几处的人手前来帮忙。 看着前面的人久撞不开,亦有一些胆大爱出风头之人又将目光放到了王府的侧门之上,成群结伙地想要将可能守卫松驰些的侧门撞开。 一时府衙官兵、百姓和府内侍卫都乱作了一团,混在人群之中的数十人依靠眼神传递了一遍消息后,趁着百姓与官兵乱作一团之际。悄然退到了恪王府东西两面的墙根下,领头的一拨十人从怀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绳索,往高墙之上一抛,尖长的铁钩挂住墙头。十人眨眼间便从两面分别攀上了高墙,翻入了院内。[] 恪王府中的侍卫仿佛都赶去四门之处支援了,墙下竟然连一个守着的人都没有。只有一队巡逻侍卫走了过来。发现他们后,立时一声大喝之下,便举着长剑迎了上来。东西两边先后响起大喝声后,立时有零零散散的侍卫纷纷赶来,数量却仍然不多。 他们率先进来的不过几人,一番交手之后,迎战的廖廖几个侍卫已渐感吃力。最后撑不住之际,竟是弃了他们而逃。 “恪王府中果然是一盘散沙。”第一拨进来的几人相互一对视,都从对方的眸中看到了鄙视之色。紧接着,几个领头对着墙外候着的人吹了个口哨,待到他们纷纷入内后又人大手一挥。所有人分成几拨,悄悄地向着恪王府的内院摸了过去。 “主子,有人潜入了王府之中。”紫衣已是大惊失色,得到消息后一路跌跌撞撞地入了王卉凝的房间。王卉凝和飘雪同时神情一凛,飘雪更是立马上前,急切地道,”纵然有阿文可以抵挡,可那些都是亡命之徒,容不得有半点闪失。主子您还是藏起来避一避吧。” 她没有忘记当日去医馆中那些人不顾一切拼命的架势,如今他们连守卫森严的恪王府都能潜入,可想本事更高一筹,万一阿文抵挡不住,主子岂不是危险至极? 她左右环顾替王卉凝寻找藏身之处时,王卉凝却是竖起耳朵听起了外面的动静。除了府外仍然不时传来的嘈杂叫骂之声。似乎隐约有打斗之声,但那声音太过单薄,且断断续续,一听就知道交手的人并不多。待到最后,那打斗之声竟是突然消失了。若是有人闯入王府之中,府中侍卫不下百人,交起手来怎么可能不发出声音来?恪王府中的侍卫也不可能个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怎么这么快就没人应战了?这样反常的动静让她觉得有些反常。(.无弹窗广告) 再想到恪王爷临走前说的那番话,她隐约觉得恪王像是已有所料。既是如此,他又怎能不提前安排呢?与她说那些话,怕是担心她因着顾忌百姓而对阿文有所约束吧?只是,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圣母般的滥好人,若真有人将心思动到她身上来了,便是普通百姓又如何? 明月阁中的几个小丫环们已因紫衣的这一声通禀而吓得尖叫了起来,虽不至四下逃窜,却是脸色惨白,双腿发软。 “叫她们都回自己的屋子去待着,听到任何响声都不要出来。”王卉凝拧眉说话之际,耳旁骤然又响起了打斗声,这一次的声音却听得很清楚,仿佛离明月阁并不太远。看着飘雪和紫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外面小丫环亦忍不住发出了惊叫声,王卉凝缓缓摇头,“若是处于王府内院又有阿文亲自守着的明月阁里还不足以藏身,整个恪王府中,怕是再无安全之地了,便是再藏,亦是妄然。你们去将她们唤进屋中,若实在不放心,便去取一样防身之物放在我身边。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明月阁屋顶之上发出一道几不可闻的偷笑声,墨发飞扬之际,斜倚在屋脊之上的袁轶涵翘着二郎腿,神情慵懒而自在地抬眼望着明月阁几丈开外与入府之人战得正酣的阿文一众,翘着的右腿甚至还随着那刀剑相击发出的有节奏的清脆之声而轻微地抖动着。 看完阿文这边,他又轻轻地转了个身,将目光投向靠着恪王书房的另一处交手正欢的一众人身上,看着恪王府中的侍卫动作迅速地欺身上前又精准地将来人的脖子拧断,在他们一错愕意外之际便取了他们的性命,袁轶涵唇角一勾,满意点头后,又转目看向另一处。 就这样,潜入恪王府中后分散于各处寻找王卉凝的数十人,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他们便已被自己方才还在鄙视着的王府侍卫分散暗歼于各处,死得亦与他们入府时一般,悄无声息。府外的官兵既没察觉到他们入府,自然亦不知道他们此时已魂归地府。 直看到府中侍卫开始处理被歼的死尸,袁轶涵才满意地拍了拍手,立起身来,衣袂翩然之际,人已消失不见。今日之内,应是不会再有第二拨人前来暗算她了。且不说他们还得等着这些死人回去复命,便是再想派人来,也是定不能误了那边的。 当府内的打斗声渐止后,阿文亲自向王卉凝禀报了“祸患已除并无意外”的消息,王卉凝轻舒一口气之际,紫衣和飘雪却是身子一阵虚脱,两人均紧张担忧得大汗淋漓。 被金公公请入了御书房的恪王,与皇上相对而坐,一局棋直下到了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亦未分出个胜负来。恪王手拈一枚光滑的黑子,撑着下巴望着面前看似凌乱实则颇有门道的棋局,对着皇上笑道:“皇兄这招诱敌入深可真是越来越纯熟了,臣弟差点就上了你的当。” “擒贼先擒王,不诱敌入深,何以擒住贼首?”皇上亦双目熠熠地盯着面前的棋局,右手搅动着手边的棋子,双唇微动之际,眸光一沉,旋即眸中又闪过一抹沉痛之色,抬头望着恪王道,“恪弟可还记得小时父皇心伤时总挂在嘴边感叹的一句话?” “记得。”恪王眼神微一飘渺,轻叹一声后道,“他说皇家之中难道就真的寻不出一丝真情吗?当时咱们两个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了一个能字。”他们兄弟俩也确实做到了,却不想,仍是无法阻止那至上权力扭曲后辈的心灵。 两人轻叹之余眸光深邃之际,离京城百里之距的一处庙宇外,却是暗影闪动。每个人手中提着一个偌大的木桶,正将桶内黑乎乎的浓稠液体沿着庙宇的外墙浇灌在地上,不过片刻之间,庙宇外墙外的地上便铺上了足足一丈宽的黑色浓稠物,隐隐地还散发出一股微微刺鼻的味道。 当庙内守着的侍卫因着这刺鼻的味道而察觉出异样大喝出声时,随着“轰”地一声着火声响起,火焰立马沿着浓稠物铺着的轨迹快速延伸,滋滋地奋力燃烧着,转瞬便将整座庙宇包围其中,形成一道巨大的火圈,并迅速地向着院内蔓延。 几乎同时,庙宇外窜出大批拿着长剑长枪的黑衣人,守在火圈的外围,双目紧紧地盯视着火圈之内,作势欲刺。瞧那架势,分明是守在此处等候从里面慌乱逃出的人,待到他们出来,便可及时枪剑齐出,立时取了他们的性命。 伴着滋滋的火焰声,庙宇之内逐渐传出杂乱的呼喊声:“快,快去井中打水将火烧灭。” 转而又是庙宇中僧人甚为慌乱的念佛声:“阿弥陀佛,寺中并无水井,水源还在离此一里多处。这可如何是好?” 再接着,便是一道年轻男子透着几分儒雅的沉喝声:“大家不必慌,速速带着僧人冲出火圈,到达外面的安全之处。” 黑衣人一听,手中的剑和枪立马握得更紧,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火海。而他们的身后,正有一群人握着长剑悄然靠近,锃亮的剑身映着通红的火焰,透出几丝染血的风华。(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人马消失? “哧哧哧!”当夹杂在呼呼的火焰声中此起彼伏响起的长剑入肉声近在耳旁时,处于高度紧张中的黑衣人终于一拨一拨地回头,却只来得及瞪大双目,迎接他们的亦是近在咽喉的剑刃。(.好看的小说) 眼看着围在火圈外围的黑衣人已有近半无声倒地,而火圈内的人并没有如他们预料之中逃出来,甚至面前的火焰在几瞬的骤旺之后竟诡异地呈现出了颓势,其他黑衣人黑巾下的眸光一闪之际,急急回身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同伴,抬头之际看到了手握长剑紧紧围拢上来的青衣侍卫,更看到了不远处一道令他们心惊肉跳的高大身影。 火光映照之下,远远抱胸而立微蹙眉头的锦袍男子,不正是他们此举欲要除去原应该处于大火之中的正主儿康王爷么? 剩余的黑衣人不及表现出太多的惊愕神情,第一反应便是举剑自卫,心中却都有说不出的慌乱。他们算计着将烧溶的柏油在庙宇外倒了厚厚的一层,再派这么多人守在火圈外趁机动手,里面的人无论逃与不逃,都是死路一条,却不想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对方已事先知晓他们的计划这一条。 只看着满地悄然死去的同党,他们的心头便升起一股恶寒。这样迅疾而无声有序的手段,他们自认无法企及,即便面前青衣侍卫的人数现下也只是与他们旗鼓相当,他们却一点获胜甚至是安全逃离的把握都没有。 不容黑衣人迟疑,他们举剑之际,青衣侍卫已迅速地逼近。二话不说,手中寒芒一闪。双方的剑刃便发出清脆的撞击之声。腕口的微麻感既让所有黑衣人意识到了此刻的生死攸关,亦感受到了所面临的青衣侍卫的实力,心下当即又凉了几分。[]然而此时不容他们退缩,唯有拼出一条血路,方才能有些许的生机。 冉冉而起的划破天际的火光随着噼噼啪啪仿如灯芯爆裂般的响声跳跃了数下,黑衣人只觉得火势骤然之间小了大半,下一刻便觉后背一凉,尖冷的长剑从后贯穿体内,将他们心中的不安与恐惧升至最浓。最后只能瞪着一双无法置信的双眼倒在了同伴之中。 “多亏了仇副将的及时提醒,我一众人等才能全身而退。”轩辕翊反手而立。跳跃渐弱的火光将他温和的脸庞更添了几分柔和之气,一双星亮黑眸却是深邃异常,望着火圈外躺着的密集尸体,声音微显涩哑。 他并无意于高位,从不想亦不愿意像父皇那般立于高处而独自承受寒意,却无法摆脱皇子的身份,亦无法消弭别人对他的顾忌。他愿行善事,却不是一味的菩萨心肠。若有人危及他或是他所在乎之人的安危。他也绝对能让自己邪恶起来。 只是。看着满地躺着的原本该为国出力保卫黎国边境的兵士却死在自己人的手中,看着南黎国强大的兵力如今被用于他们兄弟间相残,心中难免生出痛心之感。 袁轶涵改名仇炎。阿离作为他的家臣,自然跟着姓仇。此时他双手抱拳,垂首道:“保护王爷们的安全,本是卑职使命所在。” 轩辕翊轻轻一点头,转目看向身旁作侍卫打扮的轩辕昊,正瞧见了他盯着地上死尸微有些飘渺的眸光,不由微微一愣,轻声唤道:“四弟,你怎么了?” 自前两日见到,他便发现以前急躁活泛的四弟几月间竟是发生了莫大的变化,不只犹透着几分稚嫩之气的脸上多了几丝深沉,偶尔会一个人立在一处微微出神,原本极爱说话的他,也比原来沉默了许多。这几日一直忙着赶路并忙着提防随时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他并无暇细问,此时瞧着他这模样,心中越发笃定这几月间宫中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没事,只是觉得世事无常,谁也无法预料,平安地度过今日之后明日能不能依然平安。”轩辕昊收回神思,微微一勾唇,绽出一抹略显深沉的笑意。他越来越觉得人心是这世上最令人无法揣度的东西,谁能料想到,曾经见了面亲得恨不能跟你粘在一块的兄弟,转身便想将你置于死地。遇上你总能笑得跟开了花似的人,其实内心里恨不得你下一刻便立刻死去。这样的认知,他至今还有些无法接受。 “四弟,可是宫中发生了什么,竟连你也这样感叹起人生来了?”恪王的密信只让他注意安全,并隐讳地说宫中可能有大事发生,对于宫中曾经发生的事却并未细说,令他惊讶于是什么事让从不忧思的轩辕昊生出这样的感叹。 “皇兄离开的这些日子宫中确实发生了一些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还是回京之后再详详细细地告诉你吧。”轩辕昊对上轩辕翊紧盯过来的眸光,双唇轻轻一咧,终于露出一抹令轩辕翊有些熟悉的轻松笑意,一伸手将他拉过,“现下离天亮还有些时辰,咱们先进庙里再眯一会儿吧,便是那些出家人,怕还少不得皇兄你出面安抚一二。” 轩辕翊略一迟疑,见他虽性情深沉了些,却并无伤痛之情,便猜想即便经历的事情令他一时无法接受,想来也不曾危及到他和宫中亲人的安全,当下便也放下心来,轻轻颔首后对着阿离和心腹头领叮嘱了一番,便由着他拉入庙宇之中。见庙宇中的和尚们一时都吓得不轻,少不得上前安慰一二,又软硬兼施地说了些让他们不可泄露出去的话。 轩辕诩带来的确实是些精兵强将,一个晚上的时间,他们不仅将头天晚上铲除的一众黑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了,便是庙宇附近燃烧的迹象,亦进行了最大程度的掩盖。待到天亮整装待发时,又个个精神饱满,看不出一丝疲态。轩辕昊看着这些人眸中的奕奕神采,看向轩辕翊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几丝钦佩。 他以前从不去关心这些,此时才知道,轩辕翊府中的那些侍卫之所以比他和轩辕炎身边的都强,实在不是偶然,他一个既不是父皇最疼宠,更没有母妃和母妃家族庇护的皇子,既能在宫中安稳立足,更能在远离皇宫的封地安然无恙,亦同样不是巧合。便如今日,虽说是阿离最早发现黑衣人的跟踪,若不是得他缜密安排,又岂能如此迅捷而快速地全歼来人,并不留下一丝痕迹? 轩辕诩策马行在最前面,抬目望着京城的方向,想着此时或许正在医馆之中蒙着黑纱替人切脉的王卉凝,他的唇角无声地勾起一道怡人笑意,心跳微微加快,心底渴望早日入城的想法再次令他难以按捺,手中的缰绳不知不觉间抖得更快,身下的马儿像是读懂了主人的心,四蹄迈得更欢。 比起轩辕翊的激动,喜翠殿中的李明馨则显得有些急躁。此时的她,不再像往日那般斜躺于矮榻上捏着瓷盏,而是捏着帕子拧着眉头在榻前迈着有些乱的步子急急地踱着,待到眸光凝得几乎滴出黑墨来,眉头差点拧断,她急乱的步子骤然一顿,一旁跟着转的杨公公便也猛然刹住要撞上去的身子,弯腰垂手:“淑妃娘娘可是有主意了?” “现下竟是连他们如何失踪的都不知道?连他们是否执行了任务都无法知晓?”李明馨根本没有听到杨公公的问话,一向颇能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脸上在见到杨公公凝重地摇了摇头后,终于忍不住露出慌乱之色来。 现下恪王被皇上留在了御书房中,御书房外侍卫悄悄地比原来增加了两倍之多,说是下棋,她瞧着倒像是软禁他的意思。皇后那边也不见丝毫动静,她正觉称心之际,却不想叫去恪王府外混水摸鱼除了王卉凝的人不知了去向,便连那些前去暗杀轩辕翊的暗卫也凭空消失了。那些可都是她们母子暗暗训练了多年的精干力量,能将他们突然弄走的,绝非泛泛之辈。 “不行,本宫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心里突突乱跳的,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李明馨两手紧紧地抓着手中的帕子,急急地说完一句后急忙转身对着杨公公挥手道,“快去研墨,本宫得让烨儿传令让后面的暗备力量暂时别靠近京城。 “是。”杨公公不敢有丝毫迟疑,快步去取来笔墨侍候着李明馨挥笔疾书完几十字后,便又转身去鸽房取了一只信鸽,李明馨用特制的液体将所写的墨迹掩饰掉后又伪装成普通的信,方才将纸条亲自绑在鸽腿之上,看着洁白的信鸽扑棱着翅膀腾空而去,转眼便离了她的视线,她慌乱的心才稍稍平稳了几丝。 喜翠殿不远处的一处隐蔽树枝上,恪王盯着从里面飞出越来越近的白影,眸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右手微微一动,一枚银针以不可想像的速度向着白鸽的头部击出,在白鸽向着下面的草地栽去时,他双足一点枝桠,身子飞窜而出,一把将掉落的白鸽捞在手上,再凌空一个翻转,身子硬是在半空之中换了一个方向,一边向着皇上的御书房而去,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地道:“这么肥的鸽子,拿回去给凝儿无论是炖汤喝还是烤着吃,味道一定都是极好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晋见 嘻笑着跃回皇上御书房的恪王并没有看到李明馨在几瞬地拧眉沉思之后又招手将杨公公唤到了身旁,一边沉吟细思着一边附在他耳旁低语着什么,杨公公眸中光芒微微一闪,却是快速压下心头升起的那丝淡淡的不以为然,倒并不敢违逆,当即点头退了出去。 入王府的刺客被悄然除去,府外闹事的百姓不知是被府衙官兵镇压住了,还是因着再没了领头起事人的偶尔助推王府内又无一点反应而兴致淡了,竟也渐渐地散去了,第二天也不再出现。整个恪王府中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宁静,王卉凝站在院中看着云朵飘曳的深蓝天空,心头却无法如往日般平静。 那些刺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恪王随金公公入宫后才潜入王府中,任她再不懂世事也明白他们是冲着她来的,恪王一再地助他不说,今日又是安排得如此周密,令她丝毫惊吓都不曾受到,作为毫无血缘关系的义父,竟是比她前世的亲生父亲做得还要好上千倍万倍。然而他自己呢?就算皇上真的完全相信他,现下这样让人觉得连空气都沉闷了几分的时刻,谁也不知道李淑妃母子会迫不及待地做出什么事来,他真的能像说的那般轻松无事吗? 不知是皇上有意还是无意之中推向了风口浪尖上的轩辕翊,他又能顺利进京吗?而一直背负着沉重仇恨却性情随意的袁轶涵,他谋划准备了这么久,又真的能顺利将那对母子的阴谋揭露在皇上的面前吗?他准备怎么做。这其中又有着怎样的危险?他顺利报仇之后,这假面容假身份又如何向皇上交待? 王卉凝心烦意乱了一阵,想起她终于以各种理由将袁轶涵最为贴身得用的阿文给说服走了,若无意外他们昨晚应该已经主仆相聚。心中的那丝担忧或说是愧疚才好了些许。别说对方不可能迅捷地一批一批将刺客派到她这个不甚紧要的人身上,恪王府的侍卫也是个个强悍忠诚,只说轩辕诩在这样的险境之下她还霸占着他的最得用的手下。心中实在有愧。 如此她倒要感谢李淑妃终于派了人来,否则怕是任她说破嘴皮子,阿文也不会离开的。 阿文由于中途错了道,竟是今早才又绕回来,在京城三十里外处赶上了轩辕诩一行。策马疾驰到了玄城外围官道上的轩辕翊抖缰的手缓了缓,看着恪王府的方向,眸中先是不自觉地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尔后却又心神一黯,俊朗儒雅的脸上染上了几丝忧虑。 毕竟是有意隐瞒,因此阿文对于宫中近来发生的事并不知情,连带着 随即想到王卉凝此刻的身份,轩辕诩眉头一紧。眸中原本的神采一黯,脸上闪过郁色。紧随其后的轩辕昊跟上前来,小声对他道:“皇兄,你可是要先入宫谨见父皇?” 轩辕翊迅速收回目光,掩下心中的顾虑,点头道:“这一路之上已耽搁了不少时间,不好再让父皇久等。四弟,现下让仇副将护着你小心回府去,我出宫后便去拜见母后。” “好。”轩辕昊点头。当下便与轩辕诩分道扬镳,一个往北进宫晋见皇上,另一个则与阿离一道再在城外绕了一圈,确定无人跟踪后阿离将轩辕昊安全送入安王府后便又迅速离开去寻袁轶涵。 皇上正捧着恪王解码完的密信看得眸光沉冷,目光触及上面娟透中似乎也透着几许柔意的熟悉字体,两道浓粗的黑眉紧拧着。唇边绽出一道冷笑:“朕还没死,她们母子就已如此迫不及待了。朕倒要看看,他凭何能耐坐上那顶宝座。” 他以前一直以为李明馨就是个与长相一般柔媚温婉的妃子,既能恭敬皇后、友好其他嫔妃,对诸皇子公主也是和蔼温柔得不行;既从不在他面前为母家父兄求荣华官爵,当初寿王和康王分别就藩并不富庶的边远之地时她也未曾有过半句怨言。后宫之中都能这样不争不求和睦相处,自是他所乐意见到的。因着这点,他在敬着皇后的同时,才会一直对这个年岁并不小的淑妃多给予了几分宠爱。 却不想,她竟是如此站得高看得远谋得深。若非是碰上被恪王教习了医术的王卉凝看出其中端倪,怕是许多人都被蒙在鼓里,他更是差点被其误入歧途,冤枉了皇后一众,便连这皇位也要让她们母子谋去了。 皇后抓着密信的手紧了又紧,唇角的冷笑渐渐凝成令人惊骇的神情,金公公进来后略一迟疑,仍是凑近低声道:“皇上,康王殿下抵京了,他一入京便不顾风尘直接入宫晋见来了,现下正在殿外候着。” 皇上紧攥密信的手一顿,眸中光芒再次一凝后,哑着嗓子道了一句:“宣他去东暖阁晋见。”待金公公应声去传话后,他一扬手将密信塞入了香炉之中,看着透着墨色的纸慢慢化出缕缕浓烟,继尔在耀出一点亮光后终于燃了起来,最后化成灰烬,他方才一甩袖子,看了对面懒懒而坐看着香炉的恪王一眼,独自去了隔壁的东暖阁中。 恪王并没有错过皇上在听到康王平安回京后,那眸间一闪而逝的透着思量的眸光,然他深信轩辕翊的为人与能力,即便明白皇上心中想的是什么,亦连眸光都未闪一下。作为身居高位习惯了运筹帷幄独断专行的皇兄,容不得他在旁指手画脚指明这挑破那儿。有些事,还是让他自己去发现的好。便是李明馨的阴谋,他也只是引着皇上派人去一步一步地发现的,并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半个字。 皇上与轩辕翊谈了什么,旁人既不能从皇上一贯严肃的脸上瞧出端倪,也未能从轩辕翊惯常维持着几丝温和浅笑的脸庞上看出什么来,自然无法知晓。直待到后来皇上又将众肱股要臣召进宫来,就轩辕翊这几年整治南边儿吴城的政绩进行评定,众人再将如今繁荣正盛的吴城与轩辕烨治理的并未见多大起色的易城一比,心中便颇有了几分猜测。 评定会一散,会上众人讨论的话题与结果自然便在宫内宫外流传了开来,再加之有人在旁添油加醋,这一番讨论似乎便变成了皇上有意让众臣知晓他心思的有心之举,寿王轩辕烨则似乎才刚入局便有了出局之兆。一时之间,不只众臣暗地里议论纷纷,后宫之中亦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这是后话,只说轩辕翊从皇上口中得知了官方版的皇后被禁足轩辕昊被宫外赐府邸的原因,心中自是不信皇后竟可能与徐贵人联手害陈贵妃,又似乎骤然之间明白了轩辕昊发生改变的原因。轩辕昊不比他,他已经习惯了父皇的漠视,而轩辕昊作为一个原本最受宠的皇子,骤然与母亲一道被皇上不信任,心境自然会发生很大的改变。 再回想着皇上对着他诉说自己最近经常梦魇身体似有不济时的眼神,总觉得在以前的疏离之中又带了几分审视,心中便又多了几分怅然。罢了罢了,无论父皇想要试探他什么,他本就无意于此,现下只一味地退让便是。再想到自己此番去吴城后所作的那些事,脑中再次浮现出王卉凝娇俏的容颜和清冷的眸子,心中的郁色才退了几许,却是轻叹一声:现下还得先去见了母后才好,一则她曾经的善待不容他弃之不顾,再则他若要将王卉凝带离,即便以前做的努力不会徒劳无功,怕还少不得皇后从中出些力。 就在轩辕翊乘着的马车从路口拐进安王府时,另一辆马车徐徐停在了恪王府门前,车帘一掀,一位举着拂尘的太监从车里钻了出来,眯眼看了一眼恪王府的门匾,抬手傲慢地对着恪王府里出来的人道:“皇上让我传恪王殿下的义女王卉凝入宫晋见,还不替我引路?” 初听皇上先是让金公公领了恪王去宫中,此时又再次派人来传自己进宫,王卉凝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不想飘雪和紫衣远远瞧过后,却认出此人正是上次奉皇命前去医馆中传人的李友李公公。 而对着王卉凝说了一大通话的李友,脸上除了几丝隐含的得意,竟是看不出任何作假的痕迹,王卉凝纵然仍有不解,却也不敢有任何推诿之词,只得连忙应下。 借故入屋换一身衣裳的间隙,王卉凝避着飘雪和紫衣不动声色地在自己的袖子中又多藏了几包毒药和几枚银针,并小声地对着她们二人道:“现下恪王不在府中,万一府里再出什么事,你们便差个人去安王府找皇后娘娘讨个主意。” 见飘雪和紫衣点头应下,王卉凝略一迟疑,紧了紧袖子,随着李友出了恪王府的大门,却又仔细地盯了几眼门前立着的宫中侍卫,再次毫无所获后,她才抬步上了马车。与李友坐在马车之上,她的心中却仍然无法安定下来。 李友说皇上与恪王彻夜对弈过后脸色有些不好,像是被气着了,却没有发脾气,只让人传她去问几件事情。恪王常与皇上对弈的事儿她曾听说过,被气着了却没有发脾气,这似乎也符合皇上对恪王的态度,若是他对恪王存了顾忌而想从她嘴里探出什么消息而把她找去,似乎也有道理可言。便连李友和众侍卫的态度神情也是无懈可击,可是她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紧抓着袖子以指触着其中尖锐的银针,王卉凝的心仍是无法安定下来。直到车身骤然一晃,她只觉得原本还能透过车帘子照进来的光突然黯淡了下来,心中终于“咯噔”一下。(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囚禁 像是算准了时间一般,就在轩辕诩抬步跨入安王府的那一刹那,皇上的贴身太监金公公却赶了来再次将他唤入了宫中。紧随其后的,是得皇上之令到宫外休养的皇后和被勒令无事不得入宫的福王和安王。 紧接着,皇宫之中便传出了皇后娘娘骤然病重被抬回寿德宫的消息,更传出了皇后娘娘痛苦之际拉着皇上倾诉当初结发之情暗示皇上要善待她所出的两位皇子的话,甚至有传言说皇上泪眼朦胧之际已然答应欲要正式将轩辕炎立为太子,而皇上自己也出现了脚步虚晃有几瞬的头晕眼花之症。 这样的消息,无疑让满朝大臣瞬间炸开了锅,先不说恪王的居心和皇上的身体,只说这太子的人选,已是一波三折让他们费尽了心思去揣测,却不想绕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原点,最热门 的人选似乎又成了福王轩辕炎。 李明馨处在喜翠殿中听着宫女太监们传来的一个个消息,却脸都气绿了,终于在五个茶盏摔成碎片后,阵阵清脆响声洗涤了耳膜后,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冷静之色:她能派人监视暗算,却不能让人明目张胆地阻止皇后等人进宫,现下这种情形她只能静观其变。反正她和烨儿暗暗布置的,便是最坏打算下的行动,只要皇上宣布的太子人选不是烨儿,她们便去行逼宫之事。只是她如今总有不好的预料,凡事还得重新部署得更缜密些才好,若是一个轻举妄动。便可能全军覆没。 天色渐阴,寒风乍起,伴着呼啸声刮在脸上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入骨寒意,阴冷的空气更是让人无法抵御。路人纷纷缩起了脖子,嘴里喃喃念着:“看这天气,咱南黎国年前怕是又要迎来一场大雪了。” 京城数十里之外。马蹄声声,喝声烈烈,数百骑迎着刺骨寒风疾驰而过,一双双鹰隼般的利眼紧紧地盯视着前方,猛烈的寒风如锋利的刀子一般,已在一张张黝黑的脸庞上划出了粗细深浅不一的数道口子,他们却仿若未觉。丝毫不躲避更加猛烈的寒风的侵袭。 领头一骑乃是一匹精壮好马,纯黑的颜色与其上握缰身子前倾的男子服色融为了一体,若非那披在身上迎风飘曳的黑披风上还镶着一圈白狐狸毛领,和毛领围在其中的略透着点麦色的俊脸,行在夜间。几乎要让人忽略他和它的存在。 “爷,有急报。”最后一骑骤然加速畅通无阻地奔至最前,马上青衣侍卫并不放缓马速,就那么不握缰绳双手将信递到了黑衣人的面前。 轩辕烨眉头一挑,握缰的手抖了抖,黑马仿佛明白主人的意思,当下缓下蹄子,直至最后停下来,不及轩辕烨有所表示。已有一人上前接过他手中的信笺,拆开后用毛笔蘸了透明液体在看似廖廖数语的信纸上涂了一层,立时几行秀丽的正楷跃于眼前:“情势骤转,皇后病重,皇上当着几位组阁大臣的面答应立轩辕炎为太子。形势已定,勿作他想!” 情势已定。勿作他想!轩辕烨眸中闪过阴鸷光芒,唇角一勾之际,竟展露出几许犹如轩辕诩一般的柔和之色,却越发让人觉得背脊发凉。 既如此,父皇,就休怪孩儿不孝了。轩辕烨眯起眼睛再次扫了一眼手中的信纸,却因着心中快速升起的似痛苦又似兴奋的情绪而没有将目光再次停留在那一行行的娟细小字上,五指一紧,将纸揉成一团后交给身后的侍卫处理,当即沉声吩咐道:“传令后方,立即整装分散赶路,今晚戌时三刻务必准时出现在宫城十里之外。” 既无他想,趁着皇后突然病重宫中诸人情绪不济之时最好成事。这一路之上虽骑行数日,他却给了手下足够的休息时间,今日一鼓作气加速赶到再一气呵成行事,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是!”整齐肃正的应答声响起后,一行数百骑瞬时分散不少,更急的马蹄声再次响起,烈烈衣袂声淹没其中。 ****** 不容王卉凝作出过多的反应,一群人竟是直接将马车后厢抬起,将王卉凝和李友两人从马车里像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尔后几个人蜂涌而上,直接毫不客气地对着王卉凝搜了一遍身,竟是将她藏在袖间的各种毒药和银针通通收缴。 连这一点都想到了,看来李淑妃对她的顾忌非同一般。看着被几个男子捧在手上的战利品,王卉凝清冷眸中闪过黯然之光,心中却庆幸出发前自己那灵光一闪的突发奇想。只要发间那几枚带毒的银针还在,她便不至于落到完全任人拿捏的地步。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吓瘫在地的李友慌乱的声音令王卉凝瞬间明白为何刚才未能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来。这个太监,竟是在完全懵懂的情形下成为了别人套在她身上的套儿,怪不得她未能从他的神情之中瞧出端倪来。 “把人押去地窖看管起来。”里屋响起的锐利声音被刻意地压低,王卉凝听得心头一震的同时,心中升起一缕喜意来。 那道声音虽没了往日的随和客气,更是刻意压低变调,她却可以断定那正是秦超。她不奢望若是秦超认定她的身份后会凭着往日的恩情能让秦超完全违背李淑妃的意思将她放离,毕竟李淑妃不可能不知道她救秦超媳妇一事,而既能在听信传言一再对付她之际仍将她送来秦超这边押着,足以说明秦超是值得她信任的人。 只因秦超的出现,让她根据一路行过的路程长短可以断定现下就处在醉仙居中,万一能逃出去也不至乱了方向。而醉仙居中更是有阿林在此,只要秦超没有对他起疑,或许她有可能能遇上他,到时不说在他的帮助下逃出去,让他帮忙送出消息却是行得通的。 “你们是什么人?这又是什么地方?为何将我拘于此处?”王卉凝任自己脸上露出慌乱愤怒之色,又不失往日沉静地指着其中的一个作皇宫侍卫打扮的人斥道。她自不指望有人能告诉她,只是想通过此掩饰自己透过那道压抑的声音得到的猜测。 果然,那些人看也没看她,上来两人径直反缚了她的手又用黑巾蒙了她的眼一路推搡着往一道矮门走去。可怜完全没回过神来的李友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就被一剑穿胸而毙命。 王卉凝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被人推着一脚高一脚低地走着,却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干脆闭着眼睛默默地数着脚下的步子和转弯的方向。即便不能知道所过之处的物体景致,若能记住一个大致的左拐右拐的方向,再细细地分析,有机会逃走也总不至到处乱窜。 屋内窗前静立着的秦超,眯着眼睛看着被两人押走的王卉凝的背影,眉头微蹙着,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最后却终是轻叹一声,收回目光转身离开。无论她是与不是曾救过他妻子性命的恩人,却终究没有他家人的性命来得重要,李淑妃母子的手段他从来都知道的。 在王卉凝默记自己右转了三次又左转了两次之后,拽着她的人终于一把拽掉蒙着她眼睛的黑布,一个推搡将她推在了地上,哐当一声,便听到铁门合上和落锁的声音。双掌支撑在身下潮湿中透着腐臭味的稻草,王卉凝缓缓地站起身来打量周围,惊愕于自己置身之处竟然并非地窖,而是专门关押人的地牢,只是这个连空气中都透着腐臭味道的地牢里,现下竟是只有她一人置身在这阴暗静寂得犹如地狱的环境之中。 若说一点不害怕,那绝对是假话,但受惊无数次便连真死也经历过一次的她,比别人自是少了几分惧意,扶着合在一起的铁栅栏,看着从头顶之上的天窗中透下来的一丝极黯的光线,先前的乐观已少了大半。 这样的处境之下,她纵然全身能动双手自由,也只有等着阿林无意之中发现她一途。若是那些人有意让她自生自灭,她便连其他人的影子都见不到,头上的带毒银针似乎除了自刎别无用途。 随着再次的“哐当”一声久久地回荡在地牢之中,有人将一床破旧的棉被和一个半旧的食盒送了进来,旋即地牢中又恢复了死寂。 忍着手臂的酸痛上前将唯一御寒之物从潮湿腐烂的稻草上抢到了一旁脏乱不堪的石床上,再将送来的食盒打开看到里面躺着的一碗白米饭时,王卉凝可以确定秦超已将她认定为了王医诺,心中却越发颓然。 其实若他真有心相帮,只需小小的一个举动,便能让她脱离险境。可李淑妃不是傻子,如何又能猜不到。她这么做,一定是笃定万无一失或是特意为了验证什么的。若真是如此,她逃离的希望更是小之又小了。现下唯一的希望,便在阿林身上了。只有他见到她,她才有希望。(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以命换来的消息 皇后的病情似乎越来越严重,先后进入寿德宫诊视的恪王和探望的三位王爷都未出来,只有皇上中途出来让人去请了礼部负责宫中一应吉事的官员,直截了当地询问起了最近哪一日最适宜行册封大典。[.超多好看小说] 当礼部官员一番翻书兼掐指推算后得出三日后腊月十二的双十二之日乃是百年难遇的黄道吉日后,皇上匆匆地抛下一句:“给你们三天的时间,朕要见到一场风光体面的太子册封盛典!”尔后他一拂袖又入了皇后的寢宫,礼部众官员在一瞬的怔愣后,便彻底明白了。 随着礼部官员的鱼贯而出,皇上于腊月十二日册封太子的消息瞬间便在宫中和整个京城内外传得沸沸扬扬。至于太子的人选,礼部官员已从皇上抛下话后的行动中完全诠释出来了。真正的太子,非福王轩辕炎莫属也! 渐暗的夜色下,高大树影下轩辕烨迎风而立,带着薄茧的大手握着拳头按在树干之上,听完手下听到的关于皇上册封太子的消息,阴沉的双眸中绽出一抹冷笑,最后更是仰头对着暗黑的天空发出一道似畅快又似怨恨的大笑。 封轩辕炎为太子?不,只要我轩辕烨还活在这世上一日,这样的事绝不容许它发生。太子之位是我的,将来的皇位亦是我的,南黎国这大好河山,同样要靠着我轩辕烨来指点治理。 骤然爆发的大笑声,伴着烈烈而响的衣袂声,被呼啸的寒风骤然吹散。轩辕烨的声音转瞬之间便带上了几分阴沉与凌厉:“传令下去,诸军原地整顿一个半时辰,子时正,分四路从东南西北四处城门火速而入。继而兵分八路,一鼓作气直逼宫门。” “是!”为数并不多却足够坚定整齐的应诺声响起后,轩辕烨的眸光再次一沉。(.无弹窗广告)声音一提道,“玄冰、赤焰、青壁,率先乔装入城,一刻钟后本王要在醉仙居的密室中见到尔等。” “是!”应答声只有三道,沉哑的声音却莫名地透着令人惊骇的冷肃杀气。转瞬之间,立在大树周围的一团人群瞬间分成数拨,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当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停在灯火通明的醉仙居前。身着华衣锦服被裘皮领子裹了大半容颜的轩辕烨一下马车便如其他贵客一般被迎上了二楼,转瞬间却与紧随而来的秦超绕过雅间里的一道屏风,低身入了一道隐蔽得旁人无法知晓的暗门,入了里面的密密,事先已换了各色服饰提前入内的玄冰三人忙起身相迎。 阿林藏在角落里静观四处。确定除了外面守着的人屋内再无旁人后,他身子一闪,悄无声息地跃到了屏风后面,好一阵摸索后试着将耳朵贴近似乎有些异样的墙壁,便听得里面断断续续地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娘娘将恪王的义女关在此处,王爷现下可要处置她?”秦超的声音平平的,听不出情绪。 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王爷已定在了子时正动手,现下正是分配任务养精蓄锐之时,属下认为区区一个女人无需去管她。” “嗯。”一瞬的沉默后,轩辕烨沉冷的声音响起,“青壁说得有理,你这儿可一切按本王和母妃所说的办妥当了?” “娘娘和王爷吩咐,属下从不敢有丝毫懈怠,各城门口和宫门处的守卫均渗透了不少咱们的人。早早混在守城将领中的暗卫如今亦有了调动兵马的能力,只需王爷一声令下,便可不费吹灰之力,直捣黄龙。”秦超恭敬地回答完后,轩辕烨沉沉地应了一句后,声音突然变小了许多,里面传出的声音便有些断断续续。 阿林蹙着眉头心中焦急,好一番忍耐后只得将身子再贴近了些,断断续续的话语便又能传入耳内: “李怀宝那个老匹夫终于被摆平,得到王爷答应将来将他封为丞相的承诺后,才答应让那些一直被藏匿在刑部半真半假的高手为王爷所用。” “属下刚从仇炎的一位副将口中得知……” “谁?”屋外的一声大喝令正贴耳听得眉头皱起的阿林暗叫了一声不妙,不及去反省自己何时弄出了动静,面对两个扑上前来的伙计模样的高手,身子一闪不顾一切地向着窗口窜了出去。腰间的猛烈一击令他的身子颤了颤,却在坠地时咬牙将腰间几乎入骨的尖刃拔了出来,紧按着伤口快速抬步离开。 感觉到身后的人越来越近,抬眼望了望必然守得严密的各处,他眸光一紧之际,竟是将从伤口处拔出的尖刀向着院外空旷处用力一扔,尔后一个闪身入了一侧的矮门,向着没有退路的地牢而去。 很快,先前发现阿林偷听行踪的两人便追了出来,正在他们左右环顾之际,又有几人赶了过来,相互一对视后,留下一人紧紧看着通往地牢的矮门后皆向着方才发出细微响动的院外和其他无人的屋子里扑去。他们已从偷听之人的衣形判断出是潜伏在醉仙居中的奸细,所以想都未想那人会自绝了后路向着地牢而去。 之后又陆续有人跟了出去,密室中的轩辕烨听到秦超禀报已派了大批人出去追,偷听之人一定跑不远,微一蹙眉之际,却是冷冷地道了一句:“为了稳妥起见,行动提前,速去整顿,亥时正本王要见到所有人都出现在皇宫之内。”阴冷的声音掷地有声,肃杀而狠厉。 吃饱后裹着被子坐在石床上的王卉凝,双手亦缩在被中抱着双腿,瞪着两眼看着暗黑的空间,努力驱散心中的恐惧,试图寻思出撬锁逃离的法子。待在这儿的一个下午,除了两次送饭,这地牢中便再也无人踏入,更无一丝其它的动静。便是她故意多次弄出特别大的动静,外面也无一丝的反应。 依她判定,应该不是守在外面的人听着动静故意不做出反应,应该是他们笃定她无法从锁着的铁门中逃出,而并没有派人在这附近守着。她先前进入时一路之上也不曾听到人声,很可能除了入口处,这一路之上根本不曾有人把守。 正在她苦恼于那把厚重的锁她研究了一下午也未能想到解开之法时,地牢中突然出现了轻微的响声,侧耳细听之下,她竟觉得是有细微的脚步靠近之声。黑暗之中她迅速地将发间的银针捏在指间,身子抵在冰冷的墙壁之上,双目紧紧地盯视着连五指都看不见的黑暗的前方。 “是我,阿林。”脚步声在几丈开外顿了顿,又缓缓地移向了困着王卉凝的铁门,王卉凝一愕之际回味着那道曾经听过的声音,心中瞬间一喜,凑上前去,轻声问道,“你是来救我的?” 她猜想着阿林若真能为秦超所用,她先前被押来之际,应是有很大的可能看到了的。没想到他果然一入夜就来救自己了。突然,她醒悟过来阿林声音中那丝难以掩饰的沙哑与无力,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受伤了?” “嗯。”阿林无力地靠在铁门之上,轻轻地应了一句,却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地对着王卉凝道,“王大夫,我方才在密室外偷听时被发现受了重伤,现下只能拜托你帮忙把消息带出去了。他们准备子时正起事,城门宫门处都安插了人手,守城军中亦有能调兵的暗卫。最要紧的是务必让将军除了注意寿王网罗的江湖高手外要着重提防李怀宝隐匿在刑部的高手。还有,” 阿林缓了一口气,有些迟疑地道:“他们说从将军身边副将的口中得到了将军的什么消息,我猜极有可能是将军的身份暴露了,让将军提防……阿离。” 他虽然亦有些无法相信,但为了稳妥起见,却不得不说出来。将军身边只有两位副将,其中阿离最是亲近,另外一位交情浅淡,若说能探听到将军隐密消息的,则只有阿离才是。 “阿离?”王卉凝眉头一紧,心中骤然一惊,待铁门上的大锁咔嚓一声被阿林信手从外拧断后,便听他道,“快,趁着他们……现下分散追捕我去了,我……努力将你送出去。” 王卉凝本想说先治一下他的伤势,待回味着他的话,知道他的伤势必然十分严重,而现下又无药且伸手不见五指,也只能轻应了一声,迅速从铁门中出来,却感觉到阿林脚下一个踉跄,下一刻便听他无力地道:“我怕是……不行了,外面便是有人守着也必然不多,接下来只能……只能……” “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后王卉凝再去唤他,身旁已没了任何反应。王卉凝深吸了一口气,将眼眶中的热汽压下,紧捏着手中的银针按着脑中的记忆,小心地向着外面摸去。便是不为着自己逃命,这些阿林冒死得来的消息,她也一定要想方设法送出去。 只是,对于阿林最后所说的提防阿离的话,她还是无法相信。且不说阿离与袁轶涵从小到大情同兄弟,只说上一次袁府大难若非阿离相救,袁轶涵怕已性命不保。阿离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害他呢?一定是阿林未将消息听全,或是误会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暗夜中的相遇 呼啸了一整天的寒风终于呈现出几分减弱之势,当冰凉的柔软之物落在颈间给人以一种独特的感觉时,肃然前进的人群中响起了一道极轻的低喃声:“他妈的,好像下雪了。” 纵然这一道声音极低极轻,甚至一出口便淹没在快速行进的脚步声中,仍是有人听到了,并不约而同地抬头仰望了一眼并不能看到什么的天空,当那一点点的轻柔冰凉之物落在脸上和唇间立即化为一摊凉水后,人人心中都有了一种古怪的感觉。为何偏偏这么巧,极少见雪的玄城,竟在他们就要攻入城中时飘起了雪花来? 那一道道怪异的感觉很快便被黑暗中快速行进的冷肃气氛所打破,人人敛起了神情,双目紧紧地盯视着远处京城中零星的火光,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只要今日成功,等着他们的,便是一生的荣华富贵。 人群右前方的土坡之上,数百道黑影与暗夜溶为了一体,领头一人趴在冰冷的山头之上,紧拧的眉头之下双目熠熠,唇角勾起一道漫不经心的弧度,眸底深处却迸发着令人难以抵御的冷意。 黑暗中的他懒懒一抬手,身后趴着的黑影瞬间起身,毫无征兆地向着山坡下紧急赶路的队伍冲去。转瞬之间,压抑着的打斗声便在静寂的夜空中响起,刀剑相击和硬物入体血液迸出的声音充斥在周围,给这寒夜更添了几分寒意。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当领头的几人相继被潜伏在此的黑衣人击杀后,一道慵懒的声音让嘈杂的环境再次恢复了沉寂:“寿王轩辕烨居心叵测。觊觎皇位久矣,念在尔等本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被人利用,现下只要尔等乖乖就范,皇上定然既往不咎。饶尔等不死。” 这懒懒的话语,立时让从东地长途跋涉赶至此的众兵士感觉到比这冷寒天气还要冷上十分,禁不住齐齐打了个寒颤。随着一人双腿瘫软之际不由自主地跌倒,其他会错了意的兵士纷纷跪伏在地,表示愿意就范,听从皇上差遣。袁轶涵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在暗夜里点了点头。 盏茶功夫之后,四支井然有序的队伍分别从京城四处城门口悄然潜入了城内,与城内候着的两拨高手分别会面后。便又按着事先布置好的,迅速分成八股,齐齐向着宫内进发。领着大拨高手伪装成的侍卫的轩辕烨坐在马车中听着手下人详尽的禀报,阴冷眸中迸发出兴奋光芒,双指轻扣车壁。幻想着自己高坐金銮殿时会是何等的畅快,唇角勾起一道得意笑意。 真是天助本王也!如此天寒地冻雪花飞舞的深夜,除了那些轮值的宫人侍卫,满城百姓和满朝文武官员都躺在暖和的被窝之中做着春秋大梦。而被皇后重病的阴霾笼罩的皇宫之中,也必然是沉寂无人。待到明日太阳升起,醒来的人们便会发现,“天”真的变了!不只白雪覆地,又一代南黎国的明君也诞生了! 凭着脑中的记忆,按来时相反的方向右拐两次后又左拐了三次。王卉凝终于在经过漫长的黑暗之后,看到了从矮门缝隙中透出的一缕微弱的光线。 逃出阴暗的地牢却不足以让王卉凝心中兴奋,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走过这段漫长的黑暗,外面才是真正的危险。紧了紧手中的带毒银针,王卉凝眯着眼睛缓步逼近矮门处。双耳竖起细听着外面的每一丝动静。 里面的黑暗正好可以让王卉凝透过那一丝的细缝看清外面院中的情形。果然如阿林所说,矮门外只有一人守着,许是因为寒冷,一直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子,间或又吹几口气暖和双手。她暗暗地观察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于在确定外面静寂得根本连走动的人都没有,才一手紧捏着银针,另一手轻轻地拉了一下矮门。 正呵着手跺着脚取暖的伙计模样的男子看到矮门似乎动了一下,先是停止了动作,揉了揉眼睛,似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后来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在摸了一下后脑勺后狐疑地走上前去,取过一旁燃着的火把,壮着胆子推开门想进去看一看。 就在男子歪着脑袋推门而入的一刹那,王卉凝右手一抬,趁其不备之时,手中的银针精准地扎入了男子的脖颈处。那男子却也反应极快,就在感觉到脖颈处被人刺了一下后,手中的火把落地,右手一缩,迅速地取出了藏在腕间的匕首向着王卉凝刺来。纵然王卉凝银针刺下后又迅速地拔起,整个身子不作半分停顿地往后退去,那把匕首还是近了她的身,扎在了她的左臂之上,尔后又被瘫软倒地的男子带着拔出落在了地上,黑暗中的他两眼一翻后不醒人事。 藏在发间的本是提防之余用来保命的银针,曾被王卉凝淬了剧毒,药效几乎入体便发作,便使得那男子挥出的一刀力道大不如从前,只将厚厚的棉衣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衣服下的手臂却伤得并不深。 顾不得手上伤口上渗出的血迹,也忘了去想面前的男子是被自己亲手杀死,王卉凝迅速地将地上的火把拾起,远远地对着男子的脸熏去,直到他的脸被烫伤头发也即将被引燃仍然没有一丝动静,确定他是真死了后,王卉凝方才握着火把一步步地往外移去。 小心地将门合上后,王卉凝将火把插回了原处,躲在角落里借着院内微弱火把光的照耀,看了看这个院落的位置,隐隐觉出这很可能便是与当初她救秦超媳妇时所处院落相临的一处隐蔽小院。又等了一会儿,见院内仍然无人走动,便连院门处亦是毫无动静。王卉凝猜测着他们莫不是都被调去参与了今日子时正的行动,当下便向着后院门摸去。 如同被风吹动般轻轻地推了推门,等了几瞬见外面果然没有动静,王卉凝方敢缓缓地抽动门闩,将门打开。迎着冷风和飘落的雪花,沿着院外的小巷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外摸着。 醉仙居里热闹的劝酒声响在耳侧后又渐渐远离,看着二楼高挂的灯笼慢慢变成一个个的小红点,而四周静寂得除了风声便是她的呼吸声,王卉凝终于确定自己逃出来了。只是,雪天的暗夜里她已辨不清方向,却要如何将阿林探到的消息及时地传递出去? 恪王在宫中,皇后现下正是解毒的关键时候,既没让她去,想必已是入了宫接受恪王的隐密治疗。而大家既对寿王有所提防,皇后入宫去了,福王和安王在宫外的可能性也极其渺茫。现下,她似乎只能将消息告知袁轶涵。而此刻她方才记起,她竟连袁轶涵住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更莫说他此刻说不定正在某处布置迎接寿王的大礼。 黑夜漫漫,情况紧急,她却要去何处将这骇人的消息及时告知他们?听阿林的口气,袁轶涵纵然能料到前面几点而有所防范,对于李怀宝的高手为轩辕烨所用和他身旁副将叛变的事儿似乎并无所料,若是迟了,他岂不是越发危险重重? 惶急之下,她骤然记起文远候府是诸府中离醉仙居最近的府邸,这个时辰虽不能入府求孙钧帮忙,去府旁的矮房中求忠叔却是最好的法子。莫说她对他们家曾有救命之恩,只说这消息事涉皇位大统,对寿王谋逆一事知而不报,便是同罪。他作为文远候府里的大管家,无论是为着自己的性命还是文远候府的安危,都不可能在知道消息后置身事外的。 再次以醉仙居为参照物辨了一回方向,王卉凝急切地向着文远候府所在的方向摸去。却在摸出一条小巷时,听到寂静的暗夜里骤然传来急急的马蹄声。她或许从来分不清马与马之间四蹄落地时有何不同,此时听着那骤近的马蹄声,却觉得与那一日医诺医馆出事时那般相似。 一丝暗喜夹杂着惊恐同时涌出她的心头,哪怕她知道一旦对方不一定是孙钧她这一嗓子喊出去反而很可能将她自己再次置身于危险之中,她也不得不冒一次险试一次。再迟疑下去,涉险的将远远不止袁轶涵一人,便连恪王、皇后和轩辕诩等人,甚至是皇上都很可能因为低估了轩辕烨母子的手段而陷入困境之中。 “候爷!”站在暗巷口,感觉到马儿就近在身前时,王卉凝沉着嗓子对着暗夜中喊了一声。出口的声音并不大,并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就在她不确定地等着对方的反应声,那骤然缓下的马速令得她的心头一喜,正迟疑着要不要冒险再唤一声时,便感觉到空中衣袂声响起,竟是一人向着他急急地扑来,在她眸光一紧捏紧手中银针时,一股并不陌生的气息冲入她鼻腔,下一瞬来人竟是一个用力,将她紧紧地揉在自己温暖的怀抱之中。 清清浅浅的熟悉气息萦绕在王卉凝的鼻端,让她一直慌乱焦急的心没来由地一阵安定,发软的身子不自觉地往那温暖的怀抱中缩了缩。感觉到她依偎般的动作,来人神情微怔之间,将她搂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肩头,陶醉地闻着她秀发间的清香: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平安无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八章 强抱 寒风裹挟着雪花无声地飘落,轻若羽绒的雪瓣儿,仿佛下定了决心要将这脏乱污秽的世界洗涤干净,悄无声息地越卷越密,瞬间在紧拥而立的两人身上覆上了薄薄的一层。 “我就知道你定然不会有事!”一向清越中透着懒散意味的声音带上了几丝暗哑,低低的轻喃中却难掩他心中的欢喜与庆幸。 “袁轶涵?”宽实胸膛中传来的暖意将风雪带给王卉凝的寒意驱散,快速地遣散心底生出的那一丝留恋,她直起身子与袁轶涵拉开距离,黑暗中的脸上方露出几许震惊与诧异,便又转为慌乱,急急地拉着他压低声音道,“阿林死了。他打探到寿王欲要子时正动手,各处城门和宫门处甚至是军中都混了他们的人手,更隐含了各路高手,他们怕是志在必得。” 也正是因为他们母子完全沉得住气地谋划了许久,处处设想周到,妄图一击必中,才更怕因为她一个小小的人物而坏了整盘大局吧。 王卉凝无法看到黑暗中袁轶涵眸中闪过的一瞬黯然,只察觉到手中抓着的他的衣袖轻轻一动,下一瞬腰间便是一紧,袁轶涵竟抱着她从地上纵起,一个旋转后跃到了马背之上。他一手抓着缰绳,另一手伸臂从后揽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地护在自己的胸前,轻抖缰绳使马儿转了个方向。 整个人都被袁轶涵圈在了怀里,王卉凝的身子不由得绷紧,却在挣脱前被撒蹄跑动的马儿晃得身子一个后仰。与袁轶涵贴得更紧了。马儿疾驰间,他清越的嗓音响在她的耳侧。温热的气息撩拨着她的耳垂:“他们已经提前行动了,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他自问自己虽然举止神情慵懒随意,行事却是最有分寸的。他隐姓埋名乔装改扮混入军营借助谢将军的赏识一路高升,才得以有能力有机会为报仇奔波筹备。然而,眼看着仇人正一步步地踏入他苦心布置好的圈套之中,大仇即将得报时,当他察觉到王卉凝入宫大半天直到半夜未归很可能是中了人的圈套时,他却是不假思索地将一众等待命令的士兵丢给了孙钧。当时心中的慌乱与决绝,连他自己都有些震惊。 王卉凝耳廓一热之际。心中暖意洋溢。初次乘马的她为了不被马儿甩下去却不敢移动身子,也没有去细想自己还在滴血的手臂。轻轻摇头的当口不适地将头往旁边侧了侧,又道:“阿离说最要紧的是李怀宝已与他们联手,答应将自己隐匿的高手交给寿王调派。还有,”王卉凝抓住袁轶涵垂在她身前的宽袖,迟疑了一下,道,“阿林说你的……副将可能将你的身份泄露了,让你当心。” 临到出口时她还是无法相信阿离会出卖袁轶涵。阿林既也提了一句是他的副将。便让他自己去做判断吧。 听到他好一番挑拨之下李怀宝竟还是被轩辕烨的人搞定,暗地里竟蓄了不少的高手,袁轶涵抖缰的手一顿。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几瞬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方才逐渐放平。 “阿林怀疑阿离?”提到阿离,袁轶涵的声音中并未见异样,轻柔的话语很快随着寒风一块被吹走。他的性命曾是阿离所救,这一路以来,也一直是他陪伴在他的身旁,与他一同出生入死。任是怀疑谁,他也不可能怀疑到阿离的头上。只是,他到底是低估了那个无事也喜欢奉承他三分的许清明,没想到他不只有能力打探到自己的事,竟还是轩辕烨一流。 “嗯。”王卉凝微拧着眉头点头轻应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些什么,欲转头问向身后的袁轶涵,却在一转头间迎上袁轶涵喷出的温热气息,冰凉的脸颊更是与他微凉的嘴唇相触,一股十分微妙却并不令王卉凝感到排斥的感觉瞬间穿透被风雪吹凉的脸颊和嘴唇,如闪电一般游向两人的周身。 就在时间和风雪仿佛都要静止在那一刻时,王卉凝猛然回过神来,急乱地回过头来,双脸通红地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你不是说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吗?那你怎么还出现在这里?” 袁轶涵一番努力筹备,不就是等着引蛇出洞逼寿王破釜沉舟吗?既然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他作为亲导这场戏的幕后推力,于公于私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没有他,那些需要调配的力量还能如预期般地运转起来吗? 袁轶涵仿佛看到了王卉凝通红发热的双颊,唇角勾了勾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干脆两手一起搂在她的腰间,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之上,无视她不适而尴尬地反抗,凑在她耳旁轻声道:“调派人手的阿离正好遇上飘雪差出来报信的侍卫,我一听到你被昭入宫便觉不妙,只好撂下他们借着孙钧的千里名驹赶了过来,却不想你比我预想的还要能干,竟是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现下我先把你送回恪王府,尔后再赶去皇宫正好能赶得上好戏开锣。话说你真的没有受伤吗?还是找个地方让我检查一下吧?” 袁轶涵清越的声音骤然之间比身旁飘落的雪花还要轻柔几分,满满地含着无尽的关切。 横亘在心底的顾忌令王卉凝理智地不让自己沉溺在那个温暖的臂弯里,轻轻地挣扎着,却数次未果,此时听着他还要带自己去检查的话,忙慌乱地摇着头:“阿林帮我拧断大锁后,我一路逃出来时他们已经都离开了,所以我并未受伤。” 为了不至被面前的男人真的拉去某个角落通身检查一遍,她几乎是想也没想便将自己挨了一刀子、手臂流血的事隐瞒了下来。 感觉到袁轶涵竟是有意将自己的脸贴过来固定她摇动的头,她当下更慌了几分,忙不迭地道:“在这种时候你突然撂下他们离开,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现下我既已逃出,他们也顾不上我,你不必再管我了,还是速速赶回去吧。万一宫中皇上和皇后他们有个什么事,你今日这样的举动便。。。。” “你又在关心我了。”袁轶涵嘴角微弯,搂着王卉凝的双手骤紧,就在王卉凝眉头一蹙之际,却听得他凑在耳旁道,“嘘,有人来了。”几乎是说话的同时,他双腿一蹬马缰,带着她一道从马背上纵到了路旁的屋脊之上,熠熠双目紧盯着左前方。王卉凝凝神细听之下,才感受到渐渐逼近的状似双马并骑的马蹄声。 孙钧所骑不止是千里名驹,更是一匹温顺听话的好马。他们纵身离开后,它便也放缓了蹄子,走出几丈开外后便原地踏了几步,尔后乖乖地踱到一旁用脑袋蹭着一旁的墙壁。 王卉凝自是看不清这些,那并行而来的双骑之上的两人却看到了它的存在,当即勒住马缰,左右环顾了一圈后未发现有人,其中一人便低声嘀咕道:“将军竟是这样快?现下可是要让恪王府中的人代为传消息?” “我在这儿,”袁轶涵看清来人正是自己手下得用之人,揽着王卉凝再次轻轻一纵,尔后又一踏一点,两人便轻巧地立在了孙钧的白马身旁。那二人一见袁轶涵竟出现了,想着孙钧让他们传的话,当即上前,略一迟疑见袁轶涵并无意让身旁的女子离开,只好禀报道,“禀将军,您方离开,孙将军便得到宫中密信,皇后娘娘病危,恪王殿下让您务必想办法将王大小姐安全送入宫中。” “入宫?”袁轶涵眉头一皱,王卉凝听到他微挑的话语,心中的戒备再次升起,身子微微往后移了两步。她先前被掳对方便找的是让她入宫的借口,此时再听此话,难免有些感觉异样。 “放心,他们都是信得过之人。”袁轶涵已从王卉凝轻移身子的举动中看出了端倪,适时开口轻声道,“恪王这个时候让你入宫,怕是皇后娘娘那边真的不太妙。只是。。。。”恪王对王卉凝的关切他也是看在眼里,虽无血缘关系,却很有几分将她当作亲生女儿来看待的意味。若非情况紧急,他也是定然不会让她以身涉险,这个时候入宫的。只是,且不说这个时候要想越过寿王的眼线混入寿德宫中极为不易,便是顺利进入,也是危险重重。莫说突然之间又多了李怀宝暗蓄的不知名力量,便是深知对方的实力,有了应急预案,意外之事也通常难以预料。她方才从贼窝里逃出,他又怎能再次她送入虎口? “既是真的,我便没有不去之理,还烦请仇将军费力。”王卉凝当即掩去心中的异样感,沉声接道。虽说皇后娘娘一直得她和恪王针药齐用连续不断的治疗,却因她体内的暗影之毒聚集到了一定的程度,只能靠她们先压制再驱除。只是,那些毒素一旦因着某些原因而突然呈现爆发之势,便只能依靠针刺引导,再配合发汗的药物使其一点点地随着汗液排放。而这个过程,必然在一个绝对安静无人打扰的情况之下进行才行,如若受到惊扰,一针走偏,中毒者便很可能立时毙命。 恪王这个时候让她冒险进宫,定然是权衡了各方利弊作出的决定,莫说皇命不可违,便是没有违抗圣命一说,这一趟,她也是要去的。 两位传信的侍卫一听面前的女子便是恪王要求入宫的女子,不由拿眼打量了她一下,见她声音平静毫不畏惧,更是露出几分赞扬之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九章 动手了 侍卫钦佩王卉凝不畏危险之时,袁轶涵的眉头却是轻轻地拧了起来,却在王卉凝摸索着主动走向踏着四蹄的白马时,他轻叹了一声,上前将她抱起放到马上,尔后一翻身坐在了她的身后。 在他看来,莫说圣命难违容不得王卉凝拒绝,便是他胆敢违抗圣命不顾皇后娘娘的性命之忧将她带走藏起,王卉凝怕也放不下当年的主仆情意置皇后娘娘与不顾。他却全然不知,此王卉凝早已不再是本尊,她之所以愿意冒险入宫,一是报答皇后及安王曾经的相助之恩,其次是因着对恪王的信任与支持,对于内心深处是否还有其他的想法,便连她自己也有些说不清。 虽说从初识至今也不过将近一年的时间,对于王卉凝的沉稳与决然他却是深有体会。既然她已决定,想必便是他阻止她亦不会改变主意的。再想到方才对于他强抱时她的反应,心内又不由得生出些许欣喜来。以她的个性她没有断然绝然地拒绝,是不是表示她的心中其实并不排斥自己的亲近? 唇角勾起的喜意很快隐起,取而代之的,便是袁轶涵眸间的凝重。即便此时那些轩辕烨从藩地带来的兵士已有大半被他们暗暗换下,那些他搜罗、收买来的高手,却都是些剑、刀、药、毒方面的能人,再加上李怀宝那一拨他们始终探不到消息的高手,便是他们做足了准备,却还是无法预料结果。 便在前一刻,他听到李怀宝暗藏的高手为轩辕烨所用时。也不过是觉得到时免不了多些纠缠,要劳烦恪王使些手段。此时带着她冒险。却不想将她置于半分的危险之中。 “驾!”袁轶涵抬臂抖了抖缰绳调转马头,尔后倾身向前急抖马缰,带动得马儿向着东北方向急驰而去。他不能拿她的生命冒险,这个时候轩辕烨的人应该正在寻机混入宫中,东北方向一向是整个皇宫之中防守最严密的地方,至今未变,轩辕烨深知其中道理,肯定会选择从其他宫门入内,介时遇上他们的可能性便小得多。 当在宫灯照耀下显得影影绰绰的宫墙出现在眼前时。袁轶涵静观周围动静,果然如他所料。除了那些奉命隐匿在暗处的暗卫,竟是没有外人潜入的迹象。他主动现出宫中新造的密令金牌后,藏在角落里的暗卫探出一人来接过细细地看了后,便将他放入宫内。 王卉凝只觉得自己被袁轶涵半揽着腰忽上忽下,屏住呼吸随着他一阵东窜西跳后,什么异样的动静都没听见,喉咙口却是有什么东西欲要破喉而出。她一直钦佩于他们能在房顶与平地之间来去自如,却不想自己经这么一番折腾。竟是出现了晕车的症状。 就在她捂住口作势欲呕之际。却忽然听得寂静的宫中骤然暴起一阵异动,接着便有刀剑相击之声。只是那些声音似乎经过刻意掩饰,似远似近。又似乎分散在各处,一时让她难以辨明方向。 “他们动手了。”袁轶涵眉头微蹙,才微微松开的手又不自觉地紧在了王卉凝的腰间。站在高大殿堂的屋脊之上,他顺着宫灯中发出的微弱光芒迅速地扫视着周围,双耳紧紧地关注着周边的动静,下一瞬心中便暗叫了一声不妙,眉头蹙得更紧。 听着那隐约传出的声音和暗处偶尔晃出的影绰人影,显见得对方不但人手不少,身手不差,且如预料般的正在向着寿德宫的方向聚拢。虽说事先有所布置,皇后这个时候发病却在意料之外,此刻要将她送入寿德宫中,却根本绕不开那些潜入的叛党。若是他一人,自不惧刀山火海,然而,带着她,却让他的心中多了些不安。 “先潜过去看看吧,我若能将恪王换出来,你们的胜算便又多了几分。”王卉凝用力抚了抚胸口,努力忍住呕吐的感觉,声音微沉地道。众人都说恪王医武双全,光是那一手用毒的本领这世上怕是便无几人能及。若能将他替换出来,定能使己方力量大曾,便是关键时候他们使些什么不光明的手段,有他在,或许也能提早洞悉。 “是不是方才我窜得太快了?”袁轶涵轻轻颔首之际低头看到王卉凝隐忍的模样,眸中闪过心疼之色,却只能再补了一句,“再忍一下,我定然将你安全送入寿德宫中。” 就在他携着王卉凝跃下殿顶藏在暗处双目紧紧地盯视着角落里晃动的人影寻找着潜去寿德宫最安全之路时,却觉一道身影急速地向着这边飘来。 “是我!”袁轶涵挟着王卉凝闪身藏起之际,孙钧沉沉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见一袭白袍的他立在了二人身前。 目光扫过袁轶池身旁立着的对他来说熟悉而又觉陌生的娇俏身影,孙钧的眸间闪过一道喜色,却又在扫到她身旁挺身而立的袁轶涵时,眉头几不可见地挑了挑,却并未开口说什么,只是上前一步沉沉道:“随我来。” 在袁轶涵绝然地抛下一切骑马绝尘而去的那一刻,他便深切地认识到,怀着自私动机的他,确实比不上面前这个可以不顾一切以她为重的男子。他戎马近十年,即便是面对深受的前妻,亦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弃了一众兵士直奔她的性命而去。这或许并不是值得提倡的理智下该做出的行为,一本正经惯了的他,却极羡慕他竟可以这样放任自己。 袁轶涵脸上一愕,心中却又似乎早已料到,当即一点头,揽在王卉凝腰间的手一紧,便携着她随在孙钧的身后,默然地向着寿德宫的方向而去。 应是孙钧提前作了安排,有意将潜入的叛党引开,袁轶涵带着王卉凝随在他的身后行得非常顺利,一路竟是畅通无阻来到寿德宫正殿前。 眼见着寿德宫内高高殿檐之下高挂的玲珑宫灯清晰可见,王卉凝微挣身子欲要自己走入正殿,袁轶涵却仿若未觉,低头看了她一眼,一直将她送到了侧殿的东暖宫中方才将她放开。 摇曳的宫灯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在冰凉的青石地砖上微微晃动。王卉凝双眼盯着地上的身影欲要抬步入内时,却是脚步一滞,略一迟疑后转过身来,却发现早已没了孙钧的身影。 她抬起头望向袁轶涵,樱唇微动间轻声道:“我自个儿进去就可以了,你快过去吧。” 袁轶涵紧紧地盯视着王卉凝,眸中柔意流淌,直将她上上下下深深打量了一遍,方才轻轻点头。却在他一转身时,王卉凝又将他唤住:“你。。。。。”面对他询问的眼神,王卉凝轻咬了一下下唇,道,“注意安全。” “放心,我还要将你安全送出宫外去,怎么着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伤了我的。”袁轶涵眸光一亮之际,唇角一勾,露出一道自认为如常的懒散笑容,那话语中故意带上的调侃却失了几分往日的意味。 “好,我等着你。”王卉凝脸色平和地点头,对上袁轶涵竟然透出几分炽热的眸光,竟是不适地别了别眼。她并不是未经世事的无知少女,前世更是爱过,亦被爱过,又怎能不明白袁轶涵今晚一再表现出来的情意。只是,她在感激之余惊觉自己竟有几分沉溺时,想到自己的过往,却又只能将满腹心事放下。 但,若他觉得自己此话算是对他承诺话语的一种期待,便让他带着她的这份期待,努力地保重自己吧。 两人互一对视后几乎同时转身,一个随在等候在旁的宫女入了东暖阁,另一个则是身形一纵,快速地消逝在夜色之中。 厚重的锦帘被宫女掀起,带着一股淡淡菊香味的暖气扑面而来。王卉凝低身入内,首先看到的,竟是面色沉凝的福王和安王。他们如同外面坚守岗位的侍卫一般,如一尊门神般挺立在外室门旁,两眼炯炯地关注着门外的动静。 王卉凝刚要见礼,已被安王一把扶起,一个劲儿地拜托她帮忙救治皇后。王卉凝连忙客气应下,不容多做寒喧,又随在宫女的身后来到内室,便见布置雅致的东暖阁里,皇上面色沉凝地坐在宽大的红木楠椅上,威严方正的脸上焦急之中又透着难掩的怒气,金公公正紧张地捻着手中的拂尘,一会儿焦急地看看床榻上,一会儿又不自在地望一眼窗外。 如此皇后性命攸关、寿王谋逆之时,纵是他这个见惯了宫中是非的老人,亦有些手足无措心中慌乱。万一寿王等人冲破重重阻碍阴谋得逞,改变的,将是整个天下的格局,而等待他们这些宫人,特别是如他这般甚得皇上皇后信任的宫人的,必然不会是好结局。 不及王卉凝去看床榻上的皇后是何情形,恪王已一步上前,对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瞬,满意地一点头后道:“那小子果然没负我所望,不只将你平安救出,还安全送入宫中。”眸中盈出的关切与喜意,却是发自内心。 在皇上看过来沉沉一点头之际,王卉凝上前行过礼后,便被恪王一把拉起,急急地道:“皇后现下情形很不妙,体内毒气有逆流之兆,若要施针引流,至少需要两至三个时辰,此刻这种情形,我不敢贸然行事,不得不将你唤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章 喧闹中的平静 “我知道,皇后娘娘现下怎么样了?”皇上带着深意的目光扫过来之际,王卉凝轻轻应道,毫无异议地快步走到皇后床榻前。她不是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热血之人,只知道一旦让李淑妃母子得逞,天下易主,她即便今晚能够躲过一劫,这世上也绝再无她容身之处,更莫说性情冷淡的她并不是无情之人,所以,无论多么凶险,这一趟她都是要来的。 床上的皇后双目微闭,仿佛睡得安宁,然那张原本端庄精致的脸上却透着灰暗之色,耷拉松驰的眼袋隐现青灰色,不过两三日未见,王卉凝竟觉得她短短时间内像是老了十数岁一般。王卉凝没有去揣测皇后是否是因着担心皇上的一招诱敌入深有可能落败而引得体内毒素骤然暴发,只是在看过她的情形后抬头望向恪王,轻声提醒道:“寿王又新得了李怀宝的人手,怕是正如虎添翼。” “果然在那小子预料之中。”恪王说得轻巧,眸光却微紧,既而道,“正因为如此,有你在这儿,我才能毫无束缚地让他们一个个有来无回。” 虽说轩辕烨握在手中的重兵也不过整个南黎国的十之一二,然而边疆战事不断,为防邻国趁机入侵,他们不能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整个南黎国的将士都调来京中。因此,要对付轩辕烨这十数年间网罗来的能人异士或者直接说是歪门斜道上的人,实在不是易事。那些令正道之人不耻的手段,他们用起来可是得心应手丝毫不带手软的。特别是其中那两个被称作玄冰和赤焰的。于用毒上很有些天赋。若是硬碰硬,孙钧几个合起来都未必有胜算。 若是他再分身于此。很有可能不但救不了皇后,便连整个皇室成员的安危都有可能搭进去。令人庆幸的是,他虽未直接授于王卉凝太多的医术,却因着她得了本奇书,此时有她在,方能两全其美。而且,同为女人,她此时其实还有着比他更多的优势。 “皇上会一直在这儿,外面还有福、安两位王爷守着。那些叛党定然没有机会打扰到你,你在这儿安心救治皇后。我去去就来。”王卉凝思量着恪王话中的那小子应该就是指袁轶涵时,恪王又凑到她身前小声道。 “嗯,师傅小心!”王卉凝轻轻应下后快速地对着恪王道了一句,直说得恪王脸上闪过宽愉之色,弯唇一笑间引得唇下的短须抖了抖,他方才径直走到皇上面前将轩辕烨与李怀宝勾结的话说了。 皇上听得眉头一挑,眸中闪过戾色,金公公则是暗吸了一口气。尔后心中越发焦躁不安。却又不敢在皇上面前表现出来。恪王又小声地对着皇上说了几句什么,王卉凝只感觉到皇上沉沉的目光往她这边扫了一下,尔后恪王便一闪身出了内室。 “有朕在这儿。你只管专心为皇后施针。”皇上拧着眉头看着床榻上呼吸越来越弱的皇后,双目缓缓扫过王卉凝捏在指间的银针,低沉的声音中自然地透着一股不容人置疑的威严。枉他自认为阅人无数目光敏锐,却对身边暗藏的两条狼丝毫未觉,不止容他们攒下实力有了如今与自己抗衡的能力,还几乎将皇后与幼子的性命交付到了他们的手上。 “是!”王卉凝低身应下时微微抬眼偷瞅了一下皇上略显怔仲的神色,知道在这样父子兵戎相见的时候,皇上的心情定然十分复杂。不只有上位者地位被挑衅的愤怒,更有父子亲情被割舍的痛心,怕还有对于李淑妃母子叛心未察的懊恼吧。 王卉凝并无意于去剖析皇上的心思,得到皇上和恪王兄弟二人状似保证的话语后,当即便静下心来,取过恪王已经调试好的药让宫女撬开皇后的嘴喂下,捏针之际目光扫过皇后身上重重的锦锻华服,略一顿后便直接请示皇上准其让宫女将重重帷幔放下。[] 此时正是要让皇后体内的毒素顺着汗液与扎下的针孔发散出来,穿着厚重衣物不但影响她施针,更影响毒素的排泄。妙的是这屋内暖意融融,层层帐幔放下后,外面也看不到内里的情形,于施针却是最为有利的。 皇上只是一迟疑便点头答应了,王卉凝有些意外皇上对她的信任,手上却并不耽搁,待到捏了针与随侍宫女一同入内,便在宫女的帮助下,开始对除了外裳和上中衣的皇后施针。纤细的银针在宫灯的映照下泛出亮莹莹的光,仿佛裹挟了屋外雪落风过时的寒气,落在皇后胸前时引得她的身子几不可见地颤栗了一下。 两位随侍宫女看得跟着身子一颤时,忽觉四面八方响起喧闹之声,几瞬之后,那声音便变成了惊天动地的打斗声。透过窗上糊着的高丽纸,明显看到先前还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外面,已是一片灯火通明。 “出什么事了?”两位宫女相互对视间,都从对方透着几许惊恐的眸中看到了各自心中的疑问,却在下一刻均双腿发软,猛然伸手拽住身旁之物才没有跌倒在地。后宫重地一向防范森严,连大声说笑都极少出现,骤然出现如此喧哗打斗声,她们能想到的,只有“谋反”二字。 “换针!”王卉凝眉头一挑之际仿若没有听到外面的异动,伸手对着旁边递针的宫女声音平静地道。她的反应不只让皇后最器重的两位宫女心中羞愧,帐幔外心头焦躁的皇上亦是目光微动,转头若有所思地望向床帐的方向,半晌后,方沉声对着几乎将拂尘扯断的金公公道,“金公公,给朕续茶。”声音亦平静得如千年古潭,让人听不出一丝波动。 他身居高位数十年,年少时亦杀伐征战过,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此时不过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发生,竟让他烦躁得定力差点输给一位年不过二十的小女子。 金公公惊愕得张了张嘴,对上皇上沉沉的目光,慌忙去让宫女给皇上添茶。下一刻便见福王轩辕炎快步走了进来,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皇后床前的帐幔,急急来到皇上面前,脸上不无焦虑地道:“父皇,他们已经明着干起来了。为以防万一,您还是,,,,” “李淑妃那儿怎么样了?”皇上打断了轩辕炎的话,微冷的目光扫得他不适地低下了头,却连忙低声回道,“还在正殿被看着,听到打斗声后吓得更甚,却因着嘴被堵住无法高喊出声。” “好。”皇上低沉的声音中骤然带上了几分阴郁与隐怒,放在椅臂上的手紧握成拳,却终是在一闭眼之后将怒意压下,冷笑道,“那就让她好好听听她的宝贝儿子是如何造反谋逆的。” 谋逆二字令得帷幔内的两位宫女面色煞白,却在抬目对上专心施针的王卉凝时,垂下头将心中的慌乱惊恐强压下,咬着下唇控制自己颤栗的身子。 震耳欲聋的打斗声仿佛就在耳旁,东暖阁中的人只觉得身下的地面都在摇动,轩辕炎脸上的慌乱之色又深了几许,却只是偷眼看了皇上一眼,抿着唇不敢开言,想要出去却因着皇上没有开言而不敢迈开步子。 “父皇,请准儿臣出去助战。”皇上眸光沉凝之际,轩辕昊快步窜了进来,脸上不见慌乱,只满噙着郑重之色,“今有叛贼犯上作乱,儿臣理当身先士卒为父皇平乱,还天下一份安宁。寿德殿前后儿臣已安排了重兵把守,只要儿臣等人在,父皇和母后的安危便不会有失,还望父皇准儿臣之请。”那双短时间内深邃了不少的眸子里,涌动的不再是以往玩闹般的一时兴起之色,那份沉稳思量之色看得皇上心头升起暗喜之色。 皇上抬起眸子细细地打量了这位一向宠爱的幼子一番,英挺剑眉深蹙之际,却出人意料地当即应允:“你既有此孝心,朕自当成全于你。只是你需记住,对阵作战不同儿戏,稳而快才是正理,半丝迟疑很可能便会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轩辕昊垂头间并未如以前一般露出稚气的笑容,只是眸光微亮后见皇上对着他摆了摆手,方才拱手退了出去。轩辕炎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眸光一闪之际正迟疑着要不要也上前请战,却听得皇上道,“王大夫正在替你母后驱毒,不容有失,你还去外面好好守着吧。” 待到金公公让宫女取了热茶来,暖阁内便又只有皇上一人目光沉沉地盯着床榻前的帐幔若有所思,只有帐幔内偶尔传出王卉凝一两声如常般平静的吩咐宫女帮忙的声音。 轩辕昊又对着守候在寿殿宫内的侍卫头领沉声吩咐了一番,方才身形一纵跃上殿前的大树之上。原本只有莹莹宫灯照耀的皇宫之内,已被侍卫手中举着的火把映得亮如白昼。双目迅速扫过四周晃动的人影,轩辕昊眸光一闪,当下双足一蹬,向着西北方正与轩辕烨打在一处的轩辕诩跃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一章 当毒圣遇上怪医 轩辕烨广袖轻扬、长剑微挑,侧身避过轩辕诩无声攻上来的一剑,阴冷的眸中闪过冷嘲之色:“你倒是父皇的好儿臣。(.)”说话间,他右臂一抬,对着按计划紧随其后潜入的兵士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围攻阻拦之人。 虽然突然冒出的轩辕诩等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他已作好万全的准备,不仅随行的高手如云,从藩地带来的数万计的兵士亦或分散于城外或偷偷潜入宫中,以层层包围之势将整个皇宫围了起来。现下便是这些自认为忠诚之士能挡得了一时,有他诸多兵士的围攻,也定然支撑不到援军的到来。待到他攻入御书房中逼着父皇立下禅让昭书,整个南黎国便都是他轩辕烨的了。不,他要的不单是一个南黎国,他必将用毕生的心血让周边的邻国在他的铁骑之下沦陷。 仿佛看到了大好河山在自己的统治下呈现炫丽色彩,轩辕烨唇角扬起一道称心喜色,却在看到随在身后的一众兵士突然转了个方向,将他团团围在了中间时,眸中阴鸷光芒一闪,沉沉眸光盯向领兵之人,心中却不相信那些远道带来的将士会临阵倒戈。 阿文缓缓抬起被半边军帽遮住的脸,在轩辕烨看清他容颜之时,冷淡淡地吐出一句:“寿王殿下,让您失望了。”尔后右手一抬,随行军士纷纷上前数步,将轩辕烨围得更密。他手中长剑挟着风雪向着轩辕烨迅疾击去,嘴里却客气地道,“还请寿王殿下不要负隅反抗。随我去谨见皇上。” 骤然的变故令得轩辕烨心下大惊,眸中阴狠光芒一闪后却是立时稳住心神,错身避过阿文攻过来的一剑,旋即一转身。剑峰一转后向着轩辕诩直刺而去。此刻已容不得他去想是否多年来练下的兵将已经付之一炬害他反中了圈套,只知道事到如今此时他已再没了退路,上前是死。退后已是被赐死的结局。既是如此,这数年间他网罗来的高手大多是些见光死的逃犯,一直依附他而生,几乎是与他共存荣的,借助不会轻易丢盔卸甲的他们兴许还能有几线希望。 “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要能入到御书房中请父皇写下传位昭书,等着你们的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飞身而起的轩辕烨阴森低沉的话语。极有穿透力地传入一众正在与宫中暗卫及兵士搏斗的武林高手们耳中,“荣华富贵”四字立时激发了这些亡命之徒心中的贪婪。 “皇上有令,凡随寿王夜闯皇宫者,均格杀勿论。”轩辕诩望向轩辕烨刺来的剑尖,眸中闪过一抹痛色。菱唇微动间,向来温和的声音却染上了几分冷意,随着涌落的雪花向四周飘散。他身形微转间,亦毫不迟疑地提剑迎了上去。 “皇兄,束手就擒吧。你若主动到父皇面前认错,定然还能有一条活路。”疾驰而来的轩辕昊立在不远处的殿顶屋脊上,无视堆积在身上的雪花,向着举剑与轩辕诩斗在一起并不时向着身旁跟随之人吩咐的轩辕烨缓声道。 轩辕烨冷笑一声:“呵,四弟仍然是那般稚气未脱。竟不知道成王败寇一说。父皇既已给我定下谋逆之罪,我现下只有奋力一搏。要么皇袍加身,要么横死当场。”说话间,他击向轩辕诩的长剑忽然转了个方向,竟是在虚晃一招后直指轩辕诩的喉头。挡他者,亲疏者均只有一死而已。 轩辕诩眸光一凝。却只是不动声色地避过,举剑化解开他击过来的每一个招式。两人都是自小习武,若不隐藏实力,一向温和儒雅的轩辕诩其实更胜一筹,因此纵然轩辕烨招招见杀意,却未能伤轩辕诩分毫。 轩辕烨没想到自己勤炼多年后竟然敌不过小时诸事上似乎都并不出色的轩辕诩,心下气恼之际意识到轩辕诩竟只是一味地防守并无主动攻击他之意,他一拧眉间看到轩辕昊竟是孤身立于屋脊之上,眼珠一转,突然对着身旁的同党喝道,“玄冰,快去将他拿下,有他在手,便可事半功倍。(.)” “是。”风雪中传来的声音暗哑枯涩,如同将死之人无力吐出而堵在喉咙口的话语。却在声音传入人耳中的时候,众人看到空中暗影一闪,一道黑色的身形向着殿顶上的轩辕昊扑去。 “四弟小心。”几乎在轩辕烨看向轩辕昊时眸中闪烁着阴狠光芒时轩辕诩已察觉到了他的用意,手中长剑往空中一划,逼得他后退躲避之际,已一个转身向着轩辕昊扑去,便有阿文迅速上前截住了迅速转身的轩辕烨。 因而,角落里一道鬼魅般的暗影飘落出现时,轩辕诩也落在了殿顶,跃在急急后退的轩辕昊身前提剑截住了玄冰。 玄冰看了一眼面前的轩辕诩,比袁轶涵现下的面容还丑陋数分的脸上现出不屑的狰狞笑意,右手往里一缩,暗藏的剧毒已在掌中,转瞬便举掌向着轩辕诩劈去,直看得轩辕昊眸光一紧,提剑上前便欲合力相迎。 “诩儿让开。”轩辕诩亦毫不退缩,举剑欲挡时空中再次人影一晃,听到恪王的话身形骤然一转,急速退开几步让开,并将上前来的轩辕昊拉往一侧,便见得恪王轻飘飘地落在他们身前,右掌击出,直接迎上玄冰击出的右掌。 两人都未用内力,两掌却只是甫一相触便急急分开,同时向着身后退了两步。恪王唇角一勾,讥笑道:“怎么,上次的苦头还没吃够,又来向老夫讨毒了?” 玄冰正暗喜对方竟实实地接了他一掌必然中毒已深时,听到那似曾相识的声音,丑脸微红之际抬眸打量着面前略带沧桑却俊朗轩昂的老人时,眉头一挑,却在一咬牙后脸上微露出得意之色:“既是怪医老前辈,方才我掌中仅炼了两年的巨毒对你来说,应该就不值一提吧。”那两年二字,却被他特意加重了语气,亦是从齿间迸出,饱含着他们的恨意。 他和赤焰算是有幸见过怪医真面目的稀少人群中的两个,那相识的画面对他们来说却犹如噩梦。两年前怪医让他们吞毒的情形仿若昨日发生,可怜他们堂堂东地有名的毒圣,却受此欺侮差点葬身在自己研制的毒药之下。他们苦练两年,想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将这无解之毒用在他身上以报血耻,却不想今日竟是这样巧,竟是让他们如愿了。此毒乃是他们收集天地间水陆空三域间剧毒之物从中提炼毒素研制而成,其中每一味都是难解之毒,如今被他们提炼合成一体,毒性可想而知。 “嗯,能将斑蝥、天南星、水蛭、蝎子等数十种毒物的毒素提炼合成一味毒药,确实值得一提。”恪王神情认真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掌,脸上甚至露出几丝凝重之色来,尔后却是不以为然地轻轻拍了拍手,并把双掌举至嘴前用力吹了吹,也不知是要吹掉手上沾染的毒粉还是天上飘落下的雪花。 若是他们知道辛辛苦苦研制了两年并引以为荣的毒物已被一个他们怎么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女子给解了,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当场吐血气绝身亡? 恪王忍了几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想要看看被气死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因此,在玄冰拧眉微抽唇角之时,他又道,“当初我徒儿替人解此毒时还称赞了你们一番呢。她说,此毒倒是毒性极烈,可惜还欠缺了点火候,若是再炼个百八十年,或许就真的无人能解了。” “哎,不是我打击你们啊,那小丫头确实是这样说的。”玄冰上涌的气血被恪王出口的“小丫头”三字搅得翻腾如江水,喉头渗出腥味时又听得他非常好心的提醒,“哦,忘了告诉你,本王一贯认为礼尚不往来非君子所为,所以接下你毒粉的时候,也顺便给你回了点儿。那毒也不是太厉害,只是比你们研制的这个毒粉稍稍强那么一丁点,只会让人吐个血断个肠什么的。所以你不必为想吐血而惊讶,这是正常反应。” “你……噗!!!”玄冰双眼一瞪,伸指指向恪王时再也压不住涌出喉头的血腥味,张嘴之际一股暖流喷涌而出,恪王却是笑着客气地摆了摆手,“不客气,不客气。” 这边玄冰在吐了两口大血后脚下一个踉跄从高高的殿顶之上滚落而下,直看得轩辕烨心头一沉。那边阿离对阵赤焰却显得小心谨慎,每攻出一招,必然快速闪身,不给赤焰留下半分近距离出手的机会。上次的教训记忆深刻,若非王卉凝医术高绝,此时哪还有他的存在? 可是,纵然他已出言提醒众人小心赤焰的毒,却也并非所有人都有他这样好的身手,不过片刻地上便躺倒了一大片近身的兵士,其中还夹杂了好几个宫中暗卫。 当又一批攻上前去的侍卫在赤焰宽袖轻扬后猝然倒地,阿离眸中光芒一凝,又扫了一眼另一边的轩辕烨,抓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眉头微拧之际纵身扑了上去。凌厉的剑气将飘荡的雪花扬开,直向赤焰后背刺去。赤焰却仍扬起衣袖将毒粉撒向身旁扑来的侍卫,仿佛没有意识到背后的危险,直到那剑尖离他背脊不过两寸之距时,他才骤然转身,在阿离反应到中计退避之际,他已一掌挥出,淡淡的药香味向身周扩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二章 叛乱平息 避之不及的阿离紧拧眉头之际却见眼前白影一闪,在赤焰沾了剧毒毒粉的手掌抵达他胸前之际,来人已用巨大的掌力将赤焰推离,紧接着剑光一闪,锃亮的长剑竟是直直将赤焰急急收回的右手齐腕斩断,旋即一个回身,雪白长袍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哧”的一声,锋利剑身贯体而过,直将赤焰钉在了身后的粗壮树干之上。 阿离冷眸之中闪过一抹感激之色,却在看清面前长身而立的白袍男子俊美的容颜后,想到了母亲所说的他当初被带离的经过,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只是,下一瞬,当他瞥见孙钧抬步离开时身形骤然晃了晃时,眸光一凝之际微一迟疑还是快步冲了上前,有力的大手将他一把扶住,再一细看他微变的脸色,眉头当即蹙得更紧,转目在人群中寻找着恪王的身影。 他们的母亲从相识便开始相斗,他更是出生才三日便遭他狠心的母亲报复,被其派人带离扔到远离京城的小镇之上,从此过着身世飘零的生活,这样的兄弟,不应该是势不两立水火不融的吗?为何此刻偏偏是一向性情冷淡不顾旁人死活的他以身犯险救下了他?难道,这便是他们作为兄弟无法摆脱的缘分? 反手一剑将激斗了十数个回合眼见着便要冲破重围的一名黑衣男子顺利击毙,袁轶涵转目瞅到有十数个黑衣人悄然摸向了暗黑的角落,尔后趁人不注意向着皇上近来一直歇宿的御书房方向轻盈跃去。他眉头一蹙之际骤然想到那些很可能便是李怀宝借给轩辕烨的人手,说不定还有另外的阴谋。闪身将那些潜进来的高手交给其他的暗卫对付后,他摸了摸藏在袖中的东西,想了想又唤来一人指了指恪王的方向,对着他轻语了几声。当下便不再迟疑,顺着那些人的方向跃去。 擅用剧毒、杀伤力极大的玄冰和赤焰二人被先后击毙,对轩辕烨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不只让他失了两条重要的臂膀,更让其他随行的高手原有的信心开始动摇。带来的将士临阵倒戈已让他们呈现出了明显的敌众我寡的颓势,现在连能以一敌百甚至以一敌千敌万的用毒高手也先后马失前蹄,面对涌过来的越来越多的宫城侍卫与暗卫高手,他们心中先前的势在必得已消散了大半。 然而他们也知道,今晚之行不同于往日,早在迈入宫门的那一刻。便注定这是一条不归路,要么荣华富贵官爵加身,要么粉身碎骨遗臭万年。纵然多了几分心虚与不安,手下的剑却不慢半分,冲破天际的打斗声越来越烈。 比起外面震天的喧嚣声。寿德宫的东暖阁内却静得落针可闻。王卉凝微蹙着眉头双目炯炯地盯视着皇后身上的每一处要穴,素手捏针,轻按慢捻地游走于各穴。在药物和银针的双重刺激之下,皇后晶莹素白的胴体慢慢渗出绿得泛黑的汗渍,睡得安宁的脸上却渐渐升起两团运动后的潮红。 原本慌乱至极的两位宫女,也在王卉凝的影响下,心情逐渐放松,拿着帕子无声地随在她的身后,及时地将皇后体内排出的毒液清理干净。 皇上时而捏着茶盏紧蹙眉头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时而轻抿茶水转目望一眼轻轻飘摇的床帐,里面负手立于窗前,看着屋外随风飘落的硕大雪花。唯有金公公立在一侧受尽了煎熬,心中担心却又不敢多言多动,竖起耳朵每听到外面的喊杀声大震,心便跟着提起几分。好几次都差点将拂尘上的兽毛扯下,抬眼看到皇上一派淡然又只能垂头静立。 紧张而又煎熬的时间总是让人觉得度日如年,仿佛过了数年之久,帐幔内终于传来了一声王卉凝平淡若初的话语:“替皇后娘娘穿上上裳,再给娘娘喂一次药,现下开始针刺腿上穴位。” 仿佛是为了应和这寂静暖阁中唯一的声音,外面不绝于耳的喧嚣声突然弱了下来,继而再无声响,竟是在刹那间寂静得仿若无人一般。 “皇上?”金公公的舌头微微打卷,他双腿一软,再也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担忧,打破沉默询问地望向正负手立于窗前的皇上。 因着背对着屋内,金公公无法看到皇上眉头紧锁眸光冷凝的模样,更无法猜测他此时心中想的是什么,只在半晌后听到他沉冷的声音:“派人过去看看。” “是。”金公公躬身应下后便急急退了出去,边跑连抬袖拭了拭淌下的冷汗。刚一出东暖阁的门便看到一群人入了寿德宫大门,当他的目光定在最前头被捆绑着押解进来的黑衣男子脸上时,眸中的忧惧之色立时转换成了欣喜,当下便又急急返转,奔至皇上面前,“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寿王现下已被康王和安王两位殿下押解入了寿德宫,请皇上定夺。”一口气说完,低垂着头时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直将整夜的担惊受怕都疏解了出来。 帐幔内捏针的王卉凝心口微微一松,双耳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期盼着还能听到些众人的情形。 皇上紧绷的肩头缓缓放下,眸光一闪后脸上的神情却越发沉凝。他微眯着眼睛目光随着窗外飘落而下的一片雪花而缓缓下滑,直到见到那雪花融入了地上渐渐堆积起来的一片白色后,方才转过身来走向外室,却正见得轩辕诩和轩辕昊双双走了进来,与他们一同入内的还有一位精壮的身着甲胄的中年男子。 “臣谢昆鹏叩见皇上!”掀袍叩拜的谢昆鹏唇周的杂乱胡须将他一路的风尘气息展露无遗,衣前的血色更衬出他驰骋沙场的威猛之气。看着这个被自己急召入城的爱将,皇上满意地一点头,上前一步将他虚扶而起,“谢将军不必多礼!” “禀父皇,多亏了谢将军领兵及时赶到,方才能将一众反贼尽数俘获、歼灭。”轩辕诩率先上前向皇上回禀,略略一顿,稍稍措了措辞方又道,“二哥也被一并拿下,现下正在正殿看押着,儿臣特来请父皇定夺。” “嗯。”皇上抬目将轩辕诩打量了一番,眸中闪过几许思量,尔后眉头一蹙,将目光定在他左臂的伤口上,轩辕昊忙上前一步,“皇兄多次不顾自身安危将儿臣救下,这左臂上的伤便是救儿臣所致。” 皇上眸光微动,半晌后方对着轩辕诩赞许地点了点头:“既受了伤,便先回去歇着,宣太医好好诊治一番。”轩辕诩应下后,他又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眼,旋即眉头再次一紧,沉声问道,“恪王呢?” “皇叔替孙将军解了毒后就不见了踪影,儿臣派人四下寻找都没能找到,连仇将军也失踪了。”轩辕昊的话语一出口,内室的王卉凝脸色微变,刚刚拔出银针的手轻轻一颤,紧捏着的银针竟是从指间滑落,落在青石地砖上发出一道极轻的清脆响声。 轩辕烨母子犯下谋逆之罪被擒,乃是他梦寐以求极力促成的局面,外面打斗正烈,他和恪王怎么会突然失踪不见了呢?论身手,他们绝不不于其他人,便是不小心受点伤也绝不至于闹到被灭尸的地步吧? 在外面正炽的打斗声中依然能够保持冷静的王卉凝,此时心中竟是生出些杂乱的想法。继而回想起阿文与她说起李怀宝隐匿起来的高手时凝重的语气,心口更是一窒。难不成那些人竟是莫测高深,他们与之遇上,继而出了意外? “王。。。小姐?”将针递过来的宫女见王卉凝微眯着眼睛盯着皇后的大腿出神,竟是许久没有接针的意思,忍不住蹙眉开口。心情杂乱的王卉凝骤然回过神来,僵立在半空中的五指一紧,面色一沉间急急接过银针,却在将针再次扎入皇后体内时顿住。 在两位宫女不解地看着她状似失神的举止时,她紧捏着的针竟是径直扎在了自己左手掌心的劳宫穴上。在宫女吃惊的眼神下,她强捻银针,借着升起的那丝清明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迅速取过另一枚银针,强自敛神开始再次为皇后排毒。 外室的人后面再说了些什么,甚至对于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王卉凝都毫不知晓,只觉得脑海里除了皇后的穴位,再无其他。这样的的情形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直到她手中的银针一直从上扎到了皇后的脚底穴位,原本无意识昏迷的皇后睁开了沉重的双目,迷蒙的双眼逐渐现出清明之色,暗黑灰败的脸色缓缓呈现出原本的白皙,王卉凝轻捻慢提后将针拔出,又让宫女将最后一味药丸喂皇后吃下后,空白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双腿一软之际竟是无力地瘫在了皇后床前的软毯上。 终于完全清醒的皇后看到她额头上渗出的豆大汗珠,感激地对着她点了点头,却只有她知道,这冷汗并不只是劳累紧张所致。 “喂,小子,到了,你再不撑住本王可不管你了啊。”恪王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在寿德宫院内,王卉凝一喜之际双腿却更无力,下一刻便听到恪王的声音响在了东暖阁外室,“快去里面将我的药箱取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三章 冰天雪地里的篝火 王卉凝缓了缓气后随在拿着药箱的宫女身后走出内室时,看到的情形却让她觉得比当初在柳家庄初见他时更触目惊心,令人心头发怵。(.无弹窗广告) 被恪王放下半靠在椅背上的袁轶涵身上衣袍除了胸前的一摊血迹外几乎完整如初,全身没有任何刀伤,只有胸前随着他起伏的胸膛微微颤动的被斩了箭羽的断箭。然正是那正中心脏深深扎入他体内的长箭,看得王卉凝脚下一个趔趄,下意识地扶了一下身旁的墙方才没有摔倒在地。 心口莫名的一痛是她无法自制亦惊愕不已的,她也讶于自己听到他失踪后心头会慌乱烦躁,而再次看到他伤成这样,竟早没了初见时的沉稳与冷静。前世自父亲斩断她情丝的那一刻起,她便认为自己的心仿若一潭死水,不会为任何一个男人而泛起波澜。为何此时她的心头竟乱如沸水,是她对以前的感情还不够忠诚,还是因着他拥有与她记忆中相重叠的名字? 一晃头间,她目光所落之处,对上的竟是他紧紧盯视着她的微显迷离的目光,唇角勾起的弧度,以及他苍白脸庞上绽出的愉悦笑容。 该死,一看恪王沉凝的神情便知道他伤势不轻情形危险,他竟还笑得这样开心?王卉凝心中再次莫名地生出几许恼意,一把接过宫女提着的药箱弯腰放在袁轶涵的身旁,气恼地瞪向他的眼神在看到那染了血的箭时不自觉地转柔,从未替人治过箭伤的她却不敢贸然动手,只是满目期待地望向恪王。 “你们放心。就这样的伤还弄不死我。”对上王卉凝眸中的气恼,袁轶涵唇角勾得更甚,压下喉头的血腥味,语调依旧懒懒的。望着王卉凝的双目间却含上了几许留恋。该死的,这一箭还真是射得准,竟是直冲着他的胸口而来。内里的剧痛与血液流淌的感觉让他深切地知道这一箭扎得有多深。他还没来得及向她表白,难道就真的要离她而去吗? 眉头微拧间,他却努力压抑住痛苦神情,依然保持着唇角微勾神情轻松随意的模样。她虽未言语,然那一蹙眉一凝神间的担忧他已看得真切。能得她如此,也不枉他暗地里心心念念记着她大半年了。 “弄不死就好,现下本王替你拔箭。你若是敢晕死过去不醒来,本王一巴掌拍死你。”恪王醇厚的声音比往日低沉了几分,王卉凝无法猜测是什么让他如此在意袁轶涵的生死,只觉得他一贯怪异的话语让人心头沉重。 “嗯,我若不醒来。恪王你尽管一巴掌拍死我。”袁轶涵胸口轻轻一震,发出一道极弱的低笑声,含笑的眸中却不经意地闪过一抹黯然,望着王卉凝在心里无声地默念:若能坚持住,我是定然不会一睡不醒的。 “那好。凝儿,备刀,备针,备药。”恪王沉沉一点头,亲自剪开袁轶涵胸前的衣服。露出了他白皙胸膛中央深深嵌入他体内的断箭。恪王看了王卉凝一眼,见她眸光一闪后有些急切地去药箱里取要用之物,眉头一皱后,右手快速地握住了那柄断箭。 “嗯!”恪王只轻轻一动,袁轶涵便无法自抑地呻吟出声,百般隐忍却抑制不住额头立时淌下的冷汗。王卉凝拿刀的手一颤。竟是不敢去看他痛苦的模样,只垂头迅速地将恪王用得到的东西一一备好。 “啊!”恪王只微微一顿,在袁轶涵抬目紧盯着王卉凝时趁势一把将断箭拔了出来,尔后一抬手从旁边取过王卉凝备好的医用器具开始为他处理伤口。那一箭伤及了袁轶涵的心脏,亏得有他医武两用暂时封住了他的心脉,才不至当场毙命。(.无弹窗广告)此时能不能凭他或是他和王卉凝的医术将他救活,却还是个未知数,怕还要看他的造化了。 当王卉凝的目光触到袁轶涵耷拉着随时要合上的双眼时,脑袋“轰”地一下,头脑里再次一片空白,只是左手无意识地伸过去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染了血的右手。明明是凉若寒冰的小手,当它缓缓探入他无力垂着的右手中时,意识渐渐模糊的他却仿佛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仿佛是冰天雪地中出现了一团篝火,让处于寒冷中的人不自觉地生出想要靠近紧紧挨着的冲动。 而只觉得一股无以复加的痛袭击着全身,温热的液体正自胸口缓缓往外流淌让他浑身的力量都在逐渐消失身体慢慢变凉的袁轶涵,也确实拿出了自己的行动,努力地动了动仿佛就要僵硬的右手五指,一点一点地往里合拢,直至完全将那只柔软无骨的手包裹在内紧紧地贴合着。 许多次,当那只冰冷的大手再次无力地滑落后,又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让他再次一点点地蠕动五指,将小手重新握住。而每一次,都让王卉凝沉入谷底的心再一次燃起希望,双目紧紧地盯视着恪王的动作,以便在他一反手时能将他所用的东西以最快的速度递到他的手上。 仿佛过了千万年之久,又仿佛只是过去了一刹那的时间,满头汗水的恪王将缝线剪断放下手中剪子时发出“啪”的一声响,打破了东暖阁外室的寂静,震得王卉凝眸光一闪,空白的脑海里开始闪过眼前的人和物。看到恪王盯着袁轶涵紧闭双目缓缓摇动的头,再感受着那原本时而紧握着自己小手的大手再次滑落到了一旁,王卉凝连开口相问的勇气都没了,带着满后背的冷汗,目光开始飘忽起来。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谋划了许久,一切都朝着他所期盼的方向发展么?他还未看到自己的仇人得到惩罚,怎么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呢? “皇上有令,将袁太医之子袁轶涵押去正殿受审。”王卉凝飘渺的目光只是看到金公公带着一众侍卫赶了进来,却根本听不清他尖细的嗓音说了些什么,直到两个侍卫大步上前一左一右要去将半躺着的袁轶涵拉起,她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慌忙动手想要去阻拦。 她一直保持着被握姿势的左手抬起时,突然被人抓住了一根小指。仿如触电般,王卉凝前趋的身子骤然一顿,心中却怕那只是自己的幻觉,直到感觉到那带着些薄茧的大手正摸索着一点点地往上探,将她整只手包住后方才满足而又怕人跑了似地用力一把握住,她的心中才升起狂喜来。 “师父,他还活着。”王卉凝眨了眨眼睛,再次确定自己看到的并非幻觉时,方作势将手从他的大掌间抽出,却只一动,便感觉到那只大手握得更紧了,根本不容她挣脱。金公公等人的存在令她脸色微赧,只得求助似地唤了一旁皱眉叹息的恪王。 恪王脸上一喜,双目落在袁轶涵紧紧握住王卉凝左手的大手上,不着痕亦地上前一把按住他的腕脉,却是及时替王卉凝遮掩了过去,点头道:“确实还活着,这小子倒听话,怕我一巴掌拍死他,果真给我乖乖地醒过来了。” 恪王的话终于让王卉凝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双眼竟微微有些发热,慌忙一转脸,才没让人看到她眼角滑落的两滴喜泪。 “金公公,你先去复命吧,就说他刚被恪王救活,此时还未醒转,一旦醒转,本宫立马派人将他带过去。”被宫女搀扶着从内室走出来的皇后没有错过袁轶涵紧握王卉凝的举动,目光落在金公公有些为难的脸上,轻声道。 “是。”金公公慌忙应下,又抬起头脸含喜色地对着皇后道喜,“如今皇后娘娘体内那些小人下的毒被排除,以后定然长命百岁,福泽四海。” 皇后身体仍未恢复,脸上还透着些疲倦,只是含笑轻轻点了点头,又亲自上前一把扶起蹲身行礼对着她脸露感激之色的王卉凝,轻言道:“多亏了你,本宫才得以再活在这世上,快起来,不必如此多礼。”说完目光又落到袁轶涵紧闭双目丑陋难看的面容之上,若有所思地打量了起来。 恪王却在金公公等人出了内室后,道了一声:“算了,还是我亲自去与皇兄说清事实缘由吧,别让那母子俩临死前还摆这小子一道。”说完,也不等皇后和王卉凝有所回应,便一抬腿快速地奔了出去。 罢了,谁让那小子有勇有谋,将另有所图的另一帮人全数歼灭维护了皇室的稳定,关键时候还替他挡下了那一箭呢?更为要紧的是他喜欢上的竟然是他的义女,便是为了女儿将来的幸福,他也少不得替那小子去澄清一番,将李明馨与李怀宝如何爱恨交缠分分合合二十来年,以及李怀宝欲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趁乱自立为王的话如实说与皇上听。 恪王入到寿德宫正殿将实情禀明皇上替隐瞒身份的袁轶涵求情的时候,王卉凝亦缓缓地将袁轶涵当初如何全家被害又如何进入军营建功立业希冀为皇上揭穿李明馨真相替己报仇的话一一向着皇后说了出来,最终换得皇后一声轻叹:“这也怪我,我早知李明馨表里不一,却不曾想到她竟是如此胆大妄为居心叵测,若是能早日发现她们母子的阴谋加以遏制,或许便不会有那么多的无辜之人死在她们母子的手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四章 康王爷的打算 一切真相大白后,等待身为皇上嫔妃却不守妇道更是鼓动自己的儿子谋朝篡位的李明馨的,自然是满门抄斩的结局。(.)而与她分分合合藕断丝连却又暗地里相斗不迭的刑部尚书李怀宝,同样逃不了同样的命运。只可怜他的妻儿完全被蒙在鼓里,却也难逃厄运,流放的流放,被贬为奴的被贬为奴。当然,一并受罚被斩的还有些跟在他后面想在他肉碗里淘点汤喝的贪婪之人,秦之岭便是其中之一,虽罪不至死,原本做下的几件政务却硬是被人挑出了助纣为虐的痕迹,竟是在稀里糊涂之下被贬为了平民。 倒是轩辕烨,因着他身体内流着的终归是皇室的血液,到头来皇上还是下不了手弑杀自己的儿子,只在宫里点了一处府邸,将他终生软禁其中,令其反醒。最为无辜的其实要数轩辕诩,他无心皇位一意避开,却终究因着李明馨母子的极力挑拨,令皇上对其难以全信,即便是将其置于了风口浪尖上,却仍然没有完全对其放下戒心,甚至借着宫变一事故意将最多的兵权交与他调度,为的也不过是探一探他的野心。 好在他“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但完全通过了皇上的考验,更因着对轩辕昊的几番舍命相护让皇上从他身上看到了最想看到的凌驾于顶端权力之上的兄弟情谊,而他毅然决然地拒绝皇上想将他立为太子的想法的举动,更是让皇上讶异之余老怀甚慰,最终下令腊月十二的太子册封仪式如期举行,真正的对象却是甚有担当性情骤然沉稳的轩辕昊。 与轩辕诩一般一波三折的自然是受了重伤正赖在恪王府中休养的袁轶涵。恪王好一番口舌才将他的功劳一一罗列出来,让他功过相抵免受欺君之罪。谁知皇上好心为了补偿他全家无辜被害想要给他个世代相袭的候爵之位,却被他当众拒绝了,还不怕死地请求皇上若是当真怜惜他有朝一日便为他赐婚。 看着这个放着众人羡慕的爵位不要一脸认真地等着自己一句承诺的家伙,皇上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他大智若愚,还是说他搭错了一根筋。他难道就不能先应下他的封赏。尔后再以候爵的身份请求他赐婚?皇上唇角微抽后最终在一摇头后答应了他的请求,心里却不得不思量着,若是再次将他放到战场之上,他会不会对着敌军犯这种以鸡腿换鸡肋的错误。 而在皇上玩笑般地忧心的时候。这家伙却是懒懒地靠在窗前的矮榻上,吃着美食,欣赏着窗外的雪景,虽然三日的卧床休养后胸口仍是灼热疼痛,稍一牵动便令他呲牙咧嘴,想到每隔两个时辰便会出现在屋里的娇俏身影,他的唇角便忍不住轻轻扬起。 “嗯?今儿怎么是你端着药来?”袁轶涵听到动静眸光闪亮着回头之际见到竟是飘雪端了药碗进来。脸上笑意微敛,往屋外看了一眼,有些失望地问道,“你家主子呢?” 若非知道袁轶涵那一箭乃是替恪王所挨,飘雪的脸色定然不会保持一如既往的平静,她将药碗搁在矮榻旁的几上,低身回道:“回袁将军,康王来看恪王了。我家主子正在前厅陪王爷说话,所以先让奴婢将药端来,免得延误了将军用药的时间。”她就没见过被供在这里像菩萨一样接受照顾还非得要她的主子亲自来服侍竟然还问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哦。康王爷来了?”袁轶涵眉头几不可见地挑了挑,脸上露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笑意,当即张嘴就着飘雪端过来的药碗,拧着眉头吸着鼻子将一碗苦涩味浓的药汁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喝了下去,待到飘雪收了碗走出屋去,他却是轻移身子往下躺了躺,让人将阿离唤进了屋子。(.好看的小说) “主子?”亲眼见着飘雪进来不过片刻便端着空碗离开的阿离,亦有些惊讶一直以重伤难以咽食为借口喝药要喝小半个时辰的袁轶涵今日的速度,对上他微蹙的眉头,有些担忧地唤道。 “别再唤我主子了。你都是文远候府的二爷了,现下又被封了五品的虎威将军,身份比谁也不差。再叫下去,不说你娘,只那个赵老夫人便头一个不乐意。”袁轶涵不悦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将他唤至身前。低声道,“你帮我个忙,帮我去听听康王爷都同王小姐说了些什么?” 阿离嘴角微微一抽,挑眉看了袁轶涵一眼。又不是敌对势力,这样偷听人说话有些不好吧? “据说阿文看上了飘雪?据说孙姨太太打算求了赵夫人为自己聘一位大家千金为儿媳?”袁轶涵一边双目“盈盈含情”地望着阿离,一边状似自言自语地嘀咕。阿离瞬间身上打了个寒颤,眉头一抖间再也无法去顾及偷听别人说话是多么不道德的行为,当即拔腿飞奔了出去。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袁轶涵眸中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微嘟嘴吹了个响哨后身子再次往下一缩躲进厚厚的暖被中,微眯眼睛打起盹儿来。 好久没有享受这种不用再为报仇奔波设计的悠闲日子了,若是再有她心无旁骛地陪伴在身旁,那生活就更美好了。唉,为了将来能一直过着这种悠闲自在的日子,他少不得还要再拿出些手段争取一番了。 ****** 仿佛是老天要将那场宫变的痕迹抹净,腊月初九晚上的大雪竟是连着下了一天两夜,直至今日,足足过去了四日,恪王府中还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白色的屋顶,银色的树,偶尔一阵细微的寒风吹来,便听得压在枝头的积雪“扑簌簌”地往下掉落,让平铺如雪毯的洁白地面上出现几个小雪团,亦惊扰了一群群在雪地中觅食的鸟儿。 走在厅旁的长廊中,看着走在前面的轩辕诩脚步渐缓,王卉凝亦跟着将随在其后的脚步放缓了几分,却见其突然挥退了跟在身旁的紫衣和其他侍卫,温和的声音响在耳侧:“我没想到这半年的时间里,你会遇到那么多事,竟几度置身于危险之中。否则,我怎么样也要说服你随我一同去吴城。”一贯儒雅的话语,却多了几分后怕后的强势,直听得王卉凝微微一愕。 自回京后,先是忙于应付轩辕烨,尔后又被皇上留下忙于册立轩辕昊为太子的事,竟是直到今日才有充足的时间来到恪王府中与她相见。距离拉近了却只能想不能见,竟是比原来处在吴城更让人觉得煎熬,满腔心思藏于心中,他再也无法再沉默下去了。 “王爷特意留下阿文帮我,我已经非常感激了,怎还可事事依赖王爷。何况,这世上小人算计谁也无法预料,便是王爷远在吴城,不也同样难抵他们的心计吗?便连从不问政事的恪王,他们竟也用尽了手段。”王卉凝微微一笑,客气而不疏离地轻言。 淡淡的一席话,瞬间将轩辕诩满腹的懊恼消于无形。轩辕诩微蹙的眉头缓缓松开,含笑点了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随即想到自己一番费力的奔波安排,却是抵不过李明馨的一场大火,原本打算干脆拿着王医诺的身份做文章,给她一个全新的身份用心说服皇上和皇后同意他的婚事,却不想到头来竟是白白忙活了,他还未进京,王医诺便是王卉凝的消息便已家喻户晓。 他本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着进京来告诉众人,王医诺医馆中的丈夫与儿子,其实只是她的义兄和侄子,是她为报养父养母的养育之恩,而在嫂子离世后甘愿将他们奉为亲人,因怕一个羸弱女子在外受欺才假称已婚。却不想,这个计划不等他亲口告知便中途流产。 轩辕诩眸光黯了黯,抬眸看到王卉凝欣赏着长廊外雪景的宁静侧脸和她墨黑清冷的眸光,心头微微一动,嘴唇嚅了几嚅,方才轻声唤道:“凝儿!” 那仿佛饱含着深情的一唤直听得王卉凝眉头一蹙,却仍是回过身笑看着他:“王爷有事?”她的身份摆在那儿,她很清楚自己与轩辕诩之间的距离,虽说自己对他很有好感,他王爷的身份,却不是她这样一个身份不高还与人为过妾的女人能够匹配的。而在她的内心,对于“妾”之一字,已存了深深的抵触心理。这辈子,她哪怕孤独老死,也绝不可能再与人为妾的。 既是如此,彼此说清道明也未偿不是一件好事。面前的男子温润如玉性情温和,着实不是她能伤得起的。 “做我的妻,与我一道回吴城吧?”仿佛是受到了王卉凝轻柔话语的鼓舞,轩辕诩上前一步抓过她的右手握于胸前,眼神期盼地望向她。 纵然明白他的心意,王卉凝却没有想到他竟是如此轻易就许给自己妻位,讶异之际却是轻轻将手抽回,莞尔一笑:“能得王爷看重,实乃我王卉凝数辈修来的福分。”随即神情认真地望着他,“只可惜那福分终过于浅薄,如此残破之身,当不起王爷的看重。王爷金枝玉体,大好姻缘唾手可得,还望王爷不要被浓雾蒙了双眼,错过了身旁的佳丽淑媛。不论是皇上、皇后还是朝中大臣亦或是天下百姓,若知道王爷竟将心思放在我这败柳之上,难免心中失望,还请王爷仍能做回百姓称颂的贤明王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五章 霸气才是王道 王卉凝神情平静淡然,声音亦平缓而诚恳,这一席话正中轩辕诩痛处,他的脸上和眸中闪过痛楚之色,却仍是坚持道:“你放心,我这就去求了父皇和母后,无论是为你再造一个新身份,还是将你带去吴城永不回京,我都愿意。只要我们去到吴城,便再也没有人知道你以前的事,便是京城之中那些嚼人是非的也会渐渐将此事淡忘的。” 他从没有如此刻这般后悔自己没在三年前发现王卉凝的存在,更没有此刻这般厌恶自己无法更改的皇子身份。若是早些发现她的存在,她不会受这么多的欺凌,有了恪王的相助,他更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她娶为妻。或者没有这层身份的禁锢,他也可以完全摒弃家族的庇护,干脆带着她远走高飞。 然而,这世上既没有后悔药,也无人能够选择自己的出身,作为封藩在外的亲王,他更有着自己的责任与担当,吴城的百姓不容他摒弃,处于边境要塞的吴城关系着南黎国的安稳,作为皇室成员,轩辕姓的子孙,更不容他不管不顾地将国之安危弃于一旁。 王卉凝眸中同样闪过一抹黯然,却强笑道:“事实就是事实,再被遮掩也终有曝于阳光下的一天,一味地逃避也只是自欺欺人。何况,即便全天下的百姓都不知晓,便是皇上和皇后也不可能答应你将一个和离出门的女人娶回去给皇室抹黑的。”她早在决定和离出孙府前,便已料到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然而,她并不后悔。即便孤独终老,她亦不愿意待在孙府中过着让她郁闷得喘不过气来的日子。 “怎么能说抹黑呢?”两人身后骤然插进一句懒洋洋的话语,轩辕诩和王卉凝同时眉头一蹙,缓缓转身。便见到袁轶涵仿佛靠在墙壁之上一般将全身的力量都放在了后面的阿离身上,唇角微勾地对着轩辕诩点了点头,“合则聚不合则离。凝儿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心意敌住权力地位的诱惑离开孙大将军,这份勇气与决然着实令人钦佩。王爷,你说是不是?”询问的同时,他笑呵呵的目光却恨不得变成一柄刀刃,在靠得极近还不曾分开的轩辕诩和王卉凝中间划开一条道来。 虽然心里对自己表白的话语被旁人听了去感到有些不自在,但听着袁轶涵的话亦有帮助他劝解王卉凝之意,心下便也释然了。点头应了一声。谁知袁轶涵却是忽然一本正经地望着他,很是诚恳地道:“不过,凝儿所说的皇上和皇后不会同意的话却是真的。” 在轩辕诩眉头再次一紧,王卉凝抬眼微斜着他时,他却是绽出一个惬意而勾人的笑意。挑着眉望向轩辕诩:“不是因为她的过去,而是因为……她的将来。” 她的将来? 轩辕诩眸中闪过疑惑,王卉凝则很有一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不好预感,拧着眉头眼神沉冷地扫向他:“袁将军,你重伤在身连喝药都要悠着再悠着,实在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之中,还是让阿离先送你回去吧。” 她很讶异于动一动便胸口剧痛得唇色发白的他是怎么让阿离把他弄来这儿的。更可气的是,他竟然还能做到毫不惊动地出现在她和轩辕诩的身后,将他们的谈话也给听了去。 “唉。我也知道自己的身子不适合奔波劳累,可这不是没办法么?”袁轶涵再次把阿离当成了软垫,身子往后靠了靠,眉头拧成麻花状,却因着胸口的伤不敢耸肩,只脸上露出苦恼无奈之色。“我若不来,王爷如何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王卉凝挑眉斜视之际,轩辕诩却是开口相问。一向极擅于察言观色判断人心思的他,竟是错过了袁轶涵眸底快速闪过的那抹不怀好意,又因着心中正纠结于此,问题几乎脱口而出。[] “其实,她已有心有所属,王爷难道不知道么?”袁轶涵将脸上的无奈瞬间转化成一本正经,看着轩辕诩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他还很是好心地补了一句,“王爷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皇后娘娘呢。” 遇上猛虎还得灌猛药啊,人家都已经找好了两条路正在规划未来,他再不下一剂猛药,嘴旁的肉可就真要被人叨走了。嘿嘿,好在那一日他迷迷糊糊之际看到皇后娘娘从内室走了出来,男女授受不清,他紧紧抓着她手不放的举动,不正是留给旁人最好的证据么? 若说先前还不相信,此时听到袁轶涵让他去问皇后娘娘的话,轩辕诩顿时觉得心头被什么重重捶了一下,原本塞得满满的心像是突然有什么东西迅速流失,瞬间变得空落落的。他温润如玉般的脸上泛过阵阵苍白,脚下一个踉跄后却是转目紧紧地凝视着王卉凝,眸中交织着痛楚与询问。 怪不得他去看望皇后时,她会莫名地说些让他有些事不要太过于坚持凡事总不能尽如人意之类的话,难不成皇后已看出了他对凝儿的心思更知道凝儿的想法?只是,凝儿不是才离开孙钧独身一人吗?他不过离开短短半年的时间,她怎么可以心中已有了他人呢? “所以,王爷,你无需去做替她设计新身份的事,更不能把她带去吴城。”在王卉凝微微蹙眉之际,袁轶涵再次将轩辕诩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对上他泛着痛楚的双眸,神情认真而坚定地道,“因为我不需要亦不允许。” 掷地有声绝不带半丝戏谑之意的话语听得王卉凝眉头和心口同时一跳,明明已察觉出他的心意,听到他这样当众说出来,却还是有那么一刹那的愕然与意外,更是不自觉地心虚与不安起来。轩辕诩则是双眸一眯,恍然大悟般地用打量的眼神望着他。四目相对,立即交织出两道比长廊外的积雪还耀眼的寒光。轩辕诩双目越眯越紧,身旁的两只手慢慢捏成了拳头,袁轶涵虽然不能靠着自身力量站直,却是气势丝毫不输,甚至唇角边还噙着惬意怡然的笑意:“王爷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束手束脚成不了大事。无论是为凝儿另捏一个身份,还是带着她避到吴城去,这其实都表明了你的心中其实还是在意凝儿的过去的。这个心结连你自己都放不下,又如何能强求别人?” 明明是轻松含笑的劝慰似的腔调,听在轩辕诩的耳中,却觉得比晴天霹雳还让人难以承受,仿佛有一柄尖刀在他刚受过重捶的心口划了一刀,令他本就空落落的心滴出血来,更让他有一种脱光了衣服被人曝于众目睽睽之下的羞愧感。 袁轶涵这些话直指他的要害,又何尝不是将他潜藏在内心深处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那丝介意从中剥离了出来。原来,他果真还是不能做到无视她的过去,无视她曾是孙钧女人的事实。 在轩辕诩再次一个踉跄后退到了长廊柱子上时,袁轶涵的声音却是越发不容人置疑:“而我则不然,我不在乎她曾经如何,更不屑于去理会旁人怎么看待,却绝不容许他们说她半句坏话。” 身为他最亲密的人,阿离却也是直到此刻才知道他的心意,了然的同时感受到了他由内而散发出的坚定,身体竟也是跟着一直,从内生出一股意气风发的气魄,抬眸望向被白雪涤净了的蓝天,眸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光芒。同为男人,他能做到的,他为何不能做到? 若说轩辕诩是一再地被打击,王卉凝则是一再地被震憾,内心几番澎湃几番痛楚交织后,她闭目调试了一番心境,方才缓缓转目看向正被痛苦、恼恨与羞愧交织着的轩辕诩:“所以,还请王爷不要再将心思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这话,却算是间接承认了袁轶涵方才所说的一切。 无论真假,她不想伤害轩辕诩的心是真的。或许是她明知那道鸿沟无法跨跃所以不作奢望,亦或许是她惶然无措的心里似乎已经住进了别的身影,此时已经无关紧要了,她能做的,只能是拒绝。若是深陷,到头来也不过是如前世一般伤人伤己。对轩辕诩如此,对袁轶涵亦应该如此吧? “凝儿?”王卉凝默认的态度让轩辕诩瞬间崩溃,复杂心境下的最后一丝期盼也被打碎,目光在王卉凝和袁轶涵身上流连了一遍,终于在看到他们二人仿若相似的坚定后再也逗留不下去,竟是踉跄着步子默然地往南离开,在走下长廊时,被绊得摔倒在雪地里,却是紧紧地抓了两把雪,尔后看了一眼王卉凝的方向,便再也不回头地一路冲出了恪王府。 “外面寒气重,袁将军有伤在身,还是回去躺着吧。”王卉凝收回含着愧疚与不忍的目光,回身时淡淡地对着袁轶涵道了一句,便想越过他往回走。 “不要强迫自己去怀疑我方才所说的话,那绝不是暂时逼走康王爷的戏言,我说到做到。咳。。。”见王卉凝竟是无视自己的存在神情间露出几丝疏离之色,袁轶涵脸色一黑之际说话便有些急,竟是呛得咳嗽了起来。这一咳可非同小可,即便他百般隐忍,仍是立时牵动了他胸前的伤口,一股难以承受的剧痛令他骤然额角冷汗淋漓,身子一歪便向一旁滑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六章 强中更有强中手 “将军!”阿离沉沉的脸色骤变,出声的同时忙一把将他抓住,王卉凝更是眉头拧成了麻花,一伸手扶住他的同时,透着气恼的声音已经出口,“明知有伤在身,何苦还不管管自己的嘴?” 袁轶涵唇色泛白,眉头因为胸口的疼痛皱成了一团,听到王卉凝斥责的话,却是唇角勾起一抹惬意的笑来,双手更是趁势攀上了她的双臂,仿佛要摔倒似地紧紧抓住她,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才将还欲出口的咳嗽平息,顶着一张憋得通红的脸含笑对着王卉凝摇了摇头。[.超多好看小说]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上他这状似讨好的笑颜,王卉凝自不好再说什么,更何况对于心底骤然升起的那丝因担心而来的气恼,连她自己都有些讶异。淡淡地瞪了他一眼,目光触到他胸口渗出的几许殷红时,王卉凝的眸光却是瞬间一紧,立即对着阿离沉声道:”阿离,他伤口渗血了,快把他小心地弄回去换药。” “我没事,方才的话……”袁轶涵却只是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胸前,丝毫不在意,反而是抓着王卉凝的手一紧,神情认真地盯着她。 “阿离,有帕子没,把他的嘴塞起来。”王卉凝声音冷淡地打断了他的话,却没有将被抓的双手挣脱出来,与阿离一起小心地将他扶往暂居的小院中。 她不能违心地说袁轶涵方才气势磅礴的话没让她动心,没激起她心中的波澜。然而,她既是一个比一般女子多了几分冷静的人,更是一个曾在感情路上经历过坎坷与波折的人,她深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更深知自己能要的是什么。所以,心底的那份波澜与感动,她只能深埋于其中。 阿离唇角一抽,对上王卉凝不容他置疑的眼神。仿佛从中看到了她“忘了你曾经对我的承诺?”的话,满头黑线后,憋了半天,方才别扭地道了一句:“我身上没带帕子。” “好。我不说了。”袁轶涵偷笑时一眼瞅到王卉凝作势伸手入袖的动作,立马双唇一抿,妥协般地道。他毫不怀疑,曾因着让王卉凝救她而答应为其赴汤蹈火的阿离收到帕子后,定然会满脸愧疚地望着自己,尔后毫不迟疑地将帕子塞入自己的嘴中。 他现在好歹也是堂堂四品官员,若是被人堵着嘴巴一路送回客居的住处。他的一世英名岂不是毁于一旦?以前顶着丑脸和假身份还罢,现下的他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恪王府上下所有的丫环可是都把他当神一样的人物崇拜并暗暗地钦慕着啊,若是被她们看见,岂不是要碎了一地的芳心? 待到将一路虽不时拿眼瞅自己却果然不再开口的袁轶涵扶回住处,检查到他胸前的伤口并无大碍后,王卉凝方才悄悄地暗舒了一口气。看着她竟是如此在意自己的伤势,袁轶涵虽紧抿着双唇。眸中却是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她明明是在意自己的,如今既将情敌赶跑,剩下的。便是攻破她的心防了。只是,此时的他连行动的能力都没有,阿离也指望不上,今日竟是要屈于她的淫威之下,一切只能等到他伤势大好之后了,唉。 换好药躺在矮榻上的袁轶涵独自在心里哀怨着,走出屋子的王卉凝却是被阿离直接拦了下来。 看到他满脸的郑重与坚定,王卉凝不用想也知道他想与自己说的是什么,见他嗫喏着唇有些开不了口,便率先道:“可是为了飘雪的事?” 阿离点头之际。王卉凝淡淡地打量了他一眼,略一顿后又道:“可想好了?” 这一回阿离却并不只是点头,而是抬头望向王卉凝,眉头轻轻皱起,神色却无比认真地道:“我此生非她不娶。” “好。”王卉凝脸上没有惊愕与意外,几乎是在阿离话音落下时便出口接道。“既然你有此决心,我定然尽己所能,成全你们。”她果然没有看错阿离,虽性情冷淡了些,却绝对是个言出必行之人。能将飘雪托付给这样一个男人,便是有朝一日她不得不离开京城独居,亦不用再担心了。 做好了伤好后开始行攻心战术的袁轶涵,便仿若那天的事根本没有发生,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便是装死缠着王卉凝每回给他喂小半个时辰药,再偶尔逗逗府中那些不谙世事倾慕于他英姿与智谋的小丫头,日子倒也过得充实。 王卉凝见他仿佛歇了心思一般,虽然心底忍不住地冒出一丝极淡的失望,却觉得这正是自己所求的结果,便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仍像原来一般给他换药喂药,心里只说这是替恪王还了他的救命之恩。 转眼间日子便又过去了几日,腊月二十二这一日,却正是孙钧三度娶妻的日子。大雪将宫斗当晚的惨烈痕迹洗净,皇上却命人用皇榜将李明馨母子以及李怀宝诸人的野心公诸于天下,最主要的是为恪王洗刷了被污的名声,其中更是将王卉凝以王医诺之名在城西为医一事,说成是受皇命潜伏引出反贼。短短几句话,便将处于舆论顶端的恪王和王卉凝解救了下来,让那些曾聚集于恪王府前欲要闹事的百姓羞愧得无以复加。 如今,一直揣摩着王卉凝究竟是如何边行医边替皇上做密探的百姓们,终于结束了这无果的猜测,将目光转到了婚姻与领兵同样传奇的孙钧身上,人人都惊叹于他换妻如变脸的速度,亦少不得有人又将和离出府的王卉凝与他放在一起议论。 “哎,你看,那不就是恪王的义女、医诺医馆中名声甚响的王大夫吗?“当王卉凝从马车上下来与飘雪、紫衣向着那道曾以多个身份跨入过的孙府大门走去时,府外看热闹的百姓中有一人惊呼了一声,旋即人群中便像炸开了锅一般,议论纷纷: ”她不就是皇后娘娘当日赐给候爷的侧室吗?她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想来闹场子的?“ “她如今既是皇上和皇后面前的红人,更是恪王看重的义女,怕是来向文远候爷示威的吧?” 仿佛没有听到身后的嘈杂议论,王卉凝只是脚步顿了顿,便神色平静地在门房一愕之际抬步入了文远候府大门。 她自然不会无聊到来做向孙钧示威的蠢事,只是想趁着今日孙府诸多宾客在场,替阿离和飘雪做些她力所能及的事。 “你……”闻讯赶来的赵氏纵然百般掩饰,脸色还是有些不自然,随后而来的孙钧则是怔怔地望着王卉凝,眸中流淌着怅然,更透着狐疑。 与上一回尚处在秦含雪的丧期且是为了掩饰自己一夜醉酒的过错不同,这一回因着不能委屈了赵尔冬,再加上赵氏的力主,孙钧的婚事虽不铺张,却也没有上回那般简单。不过,他也只是礼节性地给恪王发了一张请柬,没有想过极少参与宴席的恪王会出席,更没想到会是王卉凝代他前来。 “今儿是文远候爷大喜的日子,义父因着皇上召见无法前来,只好托我帮他将贺礼奉上,并祝候爷和赵小姐喜结良缘,白头偕老。”王卉凝仿佛没有看到赵氏脸上的难看之色,浅浅一笑,语气平和地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紫衣捧在手上的木匣子取过递到孙钧的面前:“自古才子配佳人,宝剑赠英雄。义父说他一向不耐烦那些人情世故,却一向极赞赏候爷的战场风姿,如今候爷大婚,他也没什么好送的,便将这柄他新得的一柄剑赠于候爷,希望候爷能用它再立赫赫战功。” 那双熟悉的墨黑眸子里,含着浅浅的笑意,虽没有从前的清冷与疏离,却似乎有着他始终无法触及的深远。孙钧的眸子凝了凝,却只是在心底暗叹了一声,随即伸手从王卉凝手中接过长剑,就着剑柄轻轻一抽,锃亮的剑身映出他冷漠不苟言笑的俊脸。 “恪王将如此宝物赠于我,还望你替我转告恪王,我定然不负所望。”长剑“咣当”一声入鞘后,孙钧眸光定定地望着王卉凝,却是一语双关。 赵氏见王卉凝神情举止都无一丝挑衅为难的意味,恪王更是还送了一柄宝剑给自己的儿子作为新婚贺礼,心里当下松了一口气,脸色亦跟着松了松,对着她道:“女眷们都在寒香阁里说话,你也与我一道过去坐坐吧。” 赵氏此话也不过是客套一下,心里想着以王卉凝骤然变得清高的性子能真心来送礼而不挑衅已经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哪里还会坐在众人之间接受他们背地里的指指点点。却不想王卉凝想也不想便笑着道:“好,我正带了袁家姐姐出来,想要结交几个闺中密友呢。” 此话一出,赵氏和孙钧二人才注意到她身后立着的一位着浅绿色缎装的女子,待到看清对方容颜后,却是一脸的狐疑。而正被紧盯着看的正主儿方才了然王卉凝今天为何非逼着她做这一身打扮,在猜到她用意后心中感激的同时,却不免有些忐忑与别扭。 “老夫人和候爷许是还不知道吧?飘雪其实是袁太医当年寄养在老家的女儿,只因当时家乡遭灾走散了,如今见着才认出来了。”王卉凝将飘雪拉到身前,浅笑的脸上不见丝毫玩笑之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七章 谁的风景 赵氏虽然惊诧,却也只是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感叹了一番世事弄人。(.无弹窗广告)在她看来,飘雪自随着王卉凝出孙府的那一刻开始,无论她是出身宫女的下等人也好,是四品将军的亲姐姐也罢,都再与她毫无瓜葛了。 倒是孙钧看着飘雪沉冷眸中闪过的那丝不措,眉头蹙了蹙,又深深地看了王卉凝一眼,心中惊觉她此举必然有所用意,却也并未多说什么。 待到王卉凝带着飘雪和紫衣出现在京中女眷聚集的寒香阁时,便再次引起一阵沸腾。虽说她以前以孙钧的妾室身份,所见过的命妇小姐并不多,却并非没有人认识她。只等曾见过她的人一指认出来,其他的人便都向她投来好奇怪异的目光,窃窃私语声更是不绝于耳。 这样的结果王卉凝早在预料之中,只仿若未闻似地在赵氏的介绍下入座,又将飘雪以袁大小姐的身份介绍给众人认识。 都说“流言止于智者”,见王卉凝如此淡然、镇静,那些爱嚼舌根的人便也不好太过放肆,几次暗暗地议论过后,便也将兴趣轻移到了飘雪身上。有的纯粹是好奇由一位普通兵卒迅速升至四品将军又摇身一变成了枉死的袁太医之子的有着传奇色彩的袁将军的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其中却不乏一些打着袁轶涵主意的妇人,想要上前与飘雪套套近乎。 如果袁轶涵还是顶着那张能止小儿啼哭的丑脸,那些妇人可能还会有所顾虑。自袁轶涵俊美无俦的容颜曝光后,再加上如此传奇的阅历和四品大将军的身份。早已成为那些待字闺阁小姐的首选夫婿了。只因着皇上赏的将军府还在修整当中,袁轶涵又在恪王府养伤,袁夫人更不曾回京来,那些想要为女儿觅得良好姻缘的妇人们才没有托媒婆上门。此时乍然见到袁轶涵的亲姐姐。无论是动了春心的闺秀还是存了心思的妇人,都少不得上来搭讪一两句,以图在飘雪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而这。正是王卉凝求之不得的。只要她造势将飘雪便是袁轶涵亲姐姐的消息传将出去,不说上门求娶的踏破门槛,至少也会有人动心思的。重要的是,到时阿离的求娶不显得突兀,飘雪以四品将军府的大小姐的身份匹配阿离庶子的身份,年龄上的差距便不那么刺眼了。 飘雪纵然性情冷淡不喜与人交往,却是个极守规矩之人。再加之王卉凝顶着非议只为了替她安排好一切,她心中感激动容的同时,自然也不能辜负她的一番好意,面对闺秀命妇们的搭讪问话,自然也是一一回应。 那些人见她虽容貌平平。行事举止却甚为有度。虽因着还不知道飘雪的过去有些疑惑她神情间偶尔露出的那丝谦卑之色从何而来,见到她神情间自带的一股独特风华倒也觉得不差于一般的千金小姐,其中便有几个家中尚有未娶儿郎的妇人当真动了心思。 却说以五品将军的身份认祖归宗回到文远候府的阿离,虽心中对赵氏存着隔阂,对曾以身犯险救他性命的孙钧却自存了一份崇敬之心。今日乃孙钧的大喜之日,自也少不得跟在他的身后应酬一番。 待他听到有下人惊叹王卉凝亲来向孙钧道贺,而飘雪竟然是袁大将军的亲姐姐的话,当下便明白这定然是王卉凝和袁轶涵两人为他的一番心意,心下感激的同时。眉头蹙了蹙,略一迟疑,举步往绿影阁而去。无论如何,无论用什么手段,他今日都一定要让母亲同意他的决定。 预先的目的达到,又在孙钧体贴的安排下去清月阁见了一回孙雨熙。王卉凝的心情瞬间明朗了不少。从清月阁出来时,唇角不自觉地便挂了一丝浅笑,却在她的目光触到湖旁怔怔伫立着的那一抹深紫色的身影时,唇角的笑意瞬间敛住,略一迟疑,还是提步走了上去。 自那一日从恪王府离开后,她便再也没见到过轩辕诩,更无从知晓他有没有如自己期望的那般放下心结。[]而当她向恪王问起时只得到恪王摇头叹息的回答后,心中更存了不好的预感,早想着找个机会再见见他,今日却不想竟是在这儿撞上了。 渐渐地走近,王卉凝才看到轩辕诩的手中还提着一个小酒壶,正独自一人对湖小酌,却是一直到王卉凝走到他身侧站定,他才缓缓地转过身来望了她一眼。 “王爷,你醉了?”看到轩辕诩望向自己的迷蒙双眼和白皙俊脸上的两团红晕,王卉凝眉头蹙了蹙,声音浅浅地道。 轩辕诩却只是对着她绽出一道温和儒雅的笑,微眯着眼睛摇了摇头,右手一扬,再次将酒壶的壶嘴凑到了唇边。 ”王爷,“王卉凝轻唤一声后,双手将他的右臂拖住,在他一蹙眉间把酒壶夺了下来,”您这又是何苦呢?“ “你不会明白的。”轩辕诩倒没有去抢王卉凝手中的酒壶,再次一笑,温和的笑容中却含着苦涩与痛楚。谁也无法明白,一向自诩喜欢王卉凝的那份清冷与沉静的他,一直恼恨自己没有早点认识她恼恨自己出身皇室有着诸多无奈的他,在袁轶涵让他看清了自己的真面目后,是多么地恼恨自己的龌龊。 在他看来,便是他那份龌龊的坚持,他不够诚心的坚守,才让他失去了面前的女子,所以,他越发痛恨自己。 “我如何不明白?”王卉凝苦涩一笑,转身面对着清澈荡漾的湖水,“王爷难道忘了我曾是从这里出去的?” “我不是怪王爷在意我的过去,那是无法更改的事实。我只是想告诉王爷,世事总难全,我一介女子尚能做到快刀斩乱麻坦然处之,王爷聪慧无双。又怎会看不透?”在轩辕诩眉头一蹙之际,王卉凝却是淡然一笑,稍顿了顿,又对着他指着湖的对面。轻声道,“天下风景,无不美好。渡过湖去,定然是更引人的风光。王爷,我不想说什么矫情的话,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半丝怪你的意思,但缘分二字实在是很微妙的东西,谁也无法强求。你若因着我而委靡或是蹉跎了光阴。只会让我更痛恨自己罢了。“ 看着轩辕诩沉痛地闭上双眼的神情,王卉凝不再多说,将手中的酒壶放在他的脚旁,缓缓地抬步走离。她这段风景注定不适合他,只希望他能够早日寻到那段属于他的风景。 不远处的树后。一片红色的袍角迎风飘扬,略略一顿后,那人终是轻叹一声,怅然离去。 ****** 一晃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连年都是在恪王府中过的袁轶涵,在皇上赏下的将军府终于修整完毕,身上的伤好了大半,而他的母亲袁夫人即将要抵京之际,也不得不开始着手准备搬离恪王府的事了。日日得王卉凝照料。再加之不再管束自己的心,此时离开,他对她自然更多了许多不舍。 这天,袁轶涵头顶着暖暖的春日阳光,背靠着身后软软的绣花薄垫,手捏着下巴看着王卉凝渐渐远离的背影。不禁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却是星眸一闪,懒懒地冲着屋顶的方向道了一句:”恪王,偷听别人说情话的习惯可不好哦。“ ”情你个头啊,“屋顶上人影一闪,恪王稳稳地落在袁轶涵旁边的椅子上,恨铁不成钢地道,”我放着自己的亲侄子不帮,胳膊肘入外拐,特意把你弄进府来让她照顾,你倒好,整天只会吃了睡睡了吃,一个多月过去了,一点好消息也没给我传来。现下倒好,你母亲回来了,总不能再赖在我这儿不走吧。“心里却也知道,这世上怕是只有袁轶涵的这份洒脱才匹配得上他的凝儿。 ”唉,我何尝不想速战速决啊,只是屈于她的淫威不敢施展罢了。师父,你可当真是冤枉死我了。“袁轶涵轻轻转了个身,以手撑着脑袋很是无辜地望着恪王,竟是顺着王卉凝叫了一声师父,尔后眼眸一亮,笑眯眯地道,“师父,你不必灰心,等我的伤势一好,保准马上完成任务,争取一年后给你弄个大胖外孙出来。” “呃……”恪王双眼微微一眯,在旁人听后定然满头黑线的情况下,他却是捋了捋胡子,满意地道,“我姑且再信你这小子一次,若是不能,我可是要为她另谋佳婿的。” “一定能。”袁轶涵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下一刻便又道,“只是师父可不能光看戏不出力哦。” “你小子,竟是算计起老夫来了。”恪王嘴里愤愤地说着,晶亮的眸光却出卖了他,告诉袁轶涵,他其实是很乐意与他一起同流合污的,“说吧,这一回是让你受重伤还是直接一命呜呼,在她悔不当初的时候我再施展神术让你死而复生,尔后一切水到渠成。” 呃……这听着怎么像是他这次九死一生一回倒是假的了?袁轶涵唇角抽了抽,缩着脖子道:“不用来这么狠的吧?只是我母亲马上就要进京了,她虽脾气温和,却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有些事不像咱们看得这么透彻,到时还不少得师父您出出力。” “说服你母亲是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你就尽管思量着怎么拿下凝儿吧。”袁轶涵的一句“咱们”立时愉悦了恪王,他拍着胸脯应下后,略一思量,眸中便闪过戏谑之色。要对付一个顽固的老妇人,只要让她看到凝儿的好离不开凝儿不就成了?只是,是下些药给她让凝儿来替她治好呢?还是让她断个手断个脚的躺在床上让凝儿照顾她好呢? “师父,要懂得怜香惜玉啊。”恪王眸中闪过的不怀好意让袁轶涵背脊一凉,忙开口道,“何况那还是一块老玉,经不得摔打。我只是想让您关键时候配合着我演演戏,没让您起毒害我母亲的主意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八章 无法抵赖 即便已经收到自己的母亲明日便要进京的消息,袁轶涵仍是以阿离帮忙买的新丫环仆妇用起来不趁手为由,要赖在恪王府里再住一夜,为的,自然是再蹭一回王卉凝的亲自照顾。 恪王毫无异议地笑呵呵应下了,还叮嘱王卉凝傍晚时分再替他换一回药,王卉凝莫说自己本也是客居于此,还因着袁轶涵提议为了更好地说服孙家,飘雪最好同他一块回府,心里想着他多照应些飘雪,自也没有反对。 且说晚饭前,王卉凝硬留着飘雪收拾次日要带走的衣服,只让紫衣陪着她去为袁轶涵换药。看着缓步走近的那道浅青色身影,半躺在榻上的袁轶涵眸中光亮一闪,继而噙起一抹愉悦的笑意:“来了?” 王卉凝仿佛已经习惯了每回进来时他这样愉悦的笑容和轻松的话语,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你伤口愈合得很好,今日换过药后,便只需每隔十日换一次即可。” “这都多亏了有你照顾。”袁轶涵双眸盯着王卉凝,含笑眸中的调侃之色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潜台词告诉了王卉凝――若是换了别人,怕是不一定。 王卉凝本就选择了漠视他时不时眸中显露的深情,压下自己的心思,此时便也装作没有看见,径直走到矮榻旁叫了紫衣替他解开衣物,自己则打开一旁的药箱将要用的药物器具取出来。 宽袍微敞,露出袁轶涵健壮而白皙的胸膛,再配着他微斜的凤眼和向上勾起的唇角,一股邪魅之气宛若天成,便是胸前那一道深长的口子,也透着诱人的气息。一旁的丫环看得双颊微红,王卉凝却仿若未觉,清冷的眸中只有那道伤口,纤指微抬。拿起镊子夹了蘸着药水的药棉轻触着那泛红的伤口:“现下内里可还时常有牵扯的疼感?” 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被丫环叫出去的紫衣,袁轶涵眸中异光闪烁,却是蹙起了眉头,小心翼翼地点头:“有。比以前更疼得慌。(.无弹窗广告)” 王卉凝替他擦拭伤口的手一顿,眉头微拧,狐疑地抬眸看着他。这外面的伤口这么大都已经愈合了,他怎么还时常嚷嚷着内里难受,难道是恪王当日缝合时出了什么问题? “因为不舍,有些事又不能如愿,自然就更疼得慌。”袁轶涵幽幽地再次开口。眸光瞬间清澈无辜地望着王卉凝,直到感觉到王卉凝手中的动作再次一顿后,替他擦拭的动作猛然一重,他便再也忍不住,“哎哟”了一声后,双肩轻轻地颤动起来。 下一刻,他却又脸上的笑意一敛,一本正经地紧盯着她:“我说的是真的。若是你还将我的话抛之一边,我这伤口便是愈合了,也还会裂开的。” 王卉凝本以为他已经歇下了心思。却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想到屋里还有一大票下人看着,当下脸颊一红,开口对着身后道:“紫衣,替袁将军上药。” 话音落下后,她没有等到紫衣的回答,却看到了袁轶涵眸中流淌的笑意,转头一看,屋里除了她俩,哪里还有半个下人的影子。心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你心里明明是有我的,何苦还要这样拒我于千里之外?”袁轶涵无视王卉凝冷冷瞟视他的目光,清越的声音中透着几许暗哑与责怪。他或许还说不清自己为何就如此迷恋她的清冷沉稳、冷静睿智,但他的心中确实没有在意过她的过去,便如他顶着曾经那张丑陋的脸不怕旁人的嘲笑一样,亦不怕与她一起面对将来看向他们的异样目光。她何苦要这样作茧自缚,将自己绕在曾经的伤痛中走不出来呢? “你多想了。”王卉凝快速敛下自己的所有情绪,冷冷地抛下一句后,手中的镊子往药箱里一放,竟是不声不响地起身欲要离开。 谁知她方才站起身来,右臂便被人紧紧一拽,接着整个身子跌入了榻上之人的怀里,胳膊肘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胸前。 “啊!”袁轶涵的一声隐忍的痛呼制止了王卉凝欲要抵上他胸前推开他的动作,便是那一迟疑间,袁轶涵抱着她的双手一紧,一张放大的俊脸瞬间欺近,随着暖暖的气息喷在脸上,两片薄薄的唇毫无征兆地覆上了她的樱唇,轻轻地咬合了几下后,竟又如品尝美酒一般轻轻地吮吸着她的两瓣红唇。 暖暖的、凉凉的感觉,立时如一道闪电击中身体,一股怪异得仿佛能吞噬人全身力量的感觉传遍全身,令得王卉凝的身子轻轻一颤,却终是保持住了那一份冷静,双手紧拽着他的衣服,拧着眉头挣扎着喊了一声:“放开我!” 这一反应却似乎正中袁轶涵的下怀,只见他眸中的笑意一深,柔软的长舌便趁着她张开的唇齿灵巧地探入,掳着她抵抗的丁香小舌一番纠缠嬉戏后,便如偷袭成功的将领,攻城掠地般侵占了她的整个口腔。 王卉凝先前强撑着的那份冷静已被他霸道的侵袭瞬间击垮,整个身子无力地靠在他的臂弯之中,头脑再也止不住地一片空白,只觉得鼻间萦绕的那份清香如此诱人,唇齿相依的感觉从未有过的美妙,竟是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逗引,双舌缠绕着。 直到粗重的喘息声响起,两人都已是脸颊发热呼吸困难,紧贴的双唇才不舍地分开,袁轶涵低头看着几乎瘫软在怀的王卉凝,却是唇角一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现下你无法抵赖了吧?”眉头却因为胸前的疼痛几不可见地蹙了起来,却又没有半分让王卉凝将触在他胸口的双手移开的意思。 王卉凝几乎是在回神的那一刻从袁轶涵的怀里一跳而起的,一直情不自禁放在他胸口的双手,再次毫不留情地按在了他的伤口上,引出他的一声呻吟:“呃。。。” 耳中隐忍的呻吟声引得王卉凝犹透着几分迷离的眸光一紧,却是一边急乱地整理自己的发髻和衣服,一边冷淡淡地道:“袁将军若是再如此无礼,我不介意送将军一份大礼。” “我很乐意天天收你的大礼,只要你愿意。”袁轶涵却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双唇,对着王卉凝邪邪一笑。在王卉凝弃他于不顾抬步离开之际,却是坚定地道,“明天我一回府,就会差媒人上王府来提亲。希望你不要再逃避了。” 王卉凝神情一僵,终是缓缓转身,抬眸直视着正悠哉游哉地自己上药的袁轶涵道:“我知道你是个洒脱之人,或许是真的并不在乎以未娶之身来迎娶我这个被弃的妇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母亲心中该存着怎样的疙瘩,有没有想过当你站在朝堂上,满朝文武以异样或是嘲讽的眼光看着你时。你要如何面对?” 王卉凝的话令袁轶涵微眯的双眸中喜色洋溢,却是抬眸认真地望着她:“我且问你,南黎国律法上可有规定已婚妇人和离后不能再嫁?可有规定她们再嫁后不能择未婚之人为夫?” 见王卉凝的神情微怔,袁轶涵轻轻一笑:“既如此,你何必作茧自缚,将自己框在一个本不存在的框框里。你对待任何事即便是面对死亡时都能淡然处之,更是能解开飘雪的心结成全她与阿离,为何唯独在此事上却要自己与自己过不去呢?我从不惧有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但若你怕旁人说闲话,我可以让所有说我们闲话的人永远说不出话来。”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说出的,毫无一丝的玩笑之意。更让人不容置疑。王卉凝听在耳中,却是深深地蹙了蹙眉,紧紧地凝视了他一眼,却仍是无声地抬步离开了。 自宫变当晚看着他身受重伤时内心的揪痛,已经差点以为他死去的那一刻内心涌出的绝望与恐慌,已让她深深地明白,面对面前的男子,她存的并不只是感激,更不是因着他的名字与记忆深处藏着的名字相同。而是重活一世后,她真正的对着另一个男人动心了。那颗枯萎的心再次复活了。 然而,越是存了那份心思,她越不能让他与母亲作对,不能让他成为满朝文武大臣眼中的笑柄。他是堂堂四品大将军、令南黎国人骄傲的将才啊,怎么能将她这样一位曾与人为妾的妇人娶回家呢? 看着王卉凝黯然离开的背影,袁轶涵的眸中闪过心疼之色。转而却是一脸的坚定:既是两情相悦,便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在一起。 次日,袁轶涵便在阿离等人的帮助下,正式搬回了自己的武卫将军府。虽说他隐瞒身份混迹朝野有着欺君之嫌,一向惜才的皇上仍是鉴于他在宫变当晚只身冒险对付李怀宝一行免了皇宫之中的无妄之灾,而将他五品偏将军的头衔又提升了一个品级,想到他全家无辜被害后府邸亦被烧毁,还另指了一处府邸赏下。 这样的待遇再加上他传奇的经历和俊美无俦的容颜,越发使他成为京城无数少女倾慕的对象。因而当他与飘雪乘着马车从恪王府高调地回到隔了两条街的武卫将军府时,一路之上围观人群越挤越多,竟毫不输于状元骑马游街的盛况。 在众丫环看着大门口心情失落之时,王卉凝心中同样有些怅然。虽说身边的人都有了个好归属,她应该感到高兴,然而看着他们一个个远离,心中那股失落感却是难以抑制的。 翠儿死了,熙儿和白芍已入了候府,飘雪也即将为人妇,便是身旁的紫衣,她又如何没有看到其与阿文之间暗暗流淌的那份情意,用不了多久,也是要离开她的吧? 到头来,终究还是剩下她孤家寡人一个?王卉凝唇角勾起一抹苦笑:两世为人,她似乎在感情之路上从来就没有顺畅过。或许,孤独终老,才是她最好的选择。(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九章 路遇袁夫人 微仰头望着深远的蓝天,眸中闪过惆怅之色,王卉凝的脑中竟是鬼使神差般地浮现出昨晚被袁轶涵强吻的画面,忍不住抬手伸指触了触唇,竟仿佛上面还残存着独属于他的气息。更令她不可思议的是,对那唇齿相依的感觉,她竟是生出了一丝留恋。 “紫衣,随我去西街看看那间铺子,顺便去庄子上看看。”赶紧压下心头冒出来的令她双颊泛红的怪异念头,王卉凝轻声对着身旁的紫衣道。 如今终于安定下来,那毁在她手上的铺子也该重新修建整饬好还给柳大富的亲戚了,而她,也该回到自己的庄子上去过悠然田园般的生活了,有些东西,并不是她该留恋的。 虽还只是在暗夜里瞧了一次庄子的模糊轮廓,但从当初翠儿的描述和王家人住过后反馈来的信息,那处庄子还是不错的。住过去之后,既能避开城市的喧嚣,若想看看熙儿和白芍飘雪他们,也离得并不远。 王卉凝开医馆原本是赚了不少钱的,如今除了还剩下一个庄子,其余的都葬送在了火海之中。好在皇上因着她治皇后娘娘有功,不仅给她赏下不少的好东西,还赏了一千两纹银。因此,修建铺子所需的银子,她倒不必再打嫁妆的主意了。 主仆二人一番收拾后,便坐着恪王府里的马车出了门。马车行至医馆门前,二人方才下车,却见得被烧的废墟前竟有人在忙着砌墙。一番打听后,才得知是柳大富入了京。他竟是在毫不惊动王卉凝的情况下,自己出钱请人在原址上重建了房子。 王卉凝知道柳大富此举是想报她救柳金玉之情,然而她本是收钱替人治病,这恩情却又从何说起,当初赁下此处铺子已是得他相助,此时哪里还会让他掏钱替自己善后。正当她寻思着是现在去找姜妈妈帮忙寻柳大富说清此事,还是先去庄子上时。却见柳大富从一旁转了出来,见到她,当即便噙了笑意迎上来。 说起建房之事,他却只说一切都是歹人所为。(.无弹窗广告)本不是王卉凝之力能够改变的。如今王卉凝能平安无事已是万幸,哪里有遭了险还赔房子的事,却全然未提及他一个帮忙找铺子的人却要行赔房之事理由更牵强。几番交谈下来,他终是在王卉凝淡然浅笑的话语下败下阵来,不得不同意建房所用银子由王卉凝来出,却坚持一应繁杂之事要让他来帮忙协调。 王卉凝知道他是诚心帮忙,遂笑了笑后不置可否。尔后又听柳大富说了柳金玉病愈和得了次子的事,免不得又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却是宛然谢绝了柳老夫人还要进京亲自相谢的心意。 不过站了一会儿的功夫,附近的乡邻见到王卉凝的出现,已纷纷过来问好打招呼,更有红着眼睛一脸愧疚地为上次闹恪王府之事而致歉的。眼见着上来向她道歉的人越来越多,王卉凝又还要去庄子上,自不好再逗留。略略地同众人打了声招呼,便钻进了马车中。 事情既已过去,那些人又是受人挑唆。王卉凝纵然心里仍然有些不舒服,却也并不想看着他们一个个流着泪向自己表达着歉意。坐在马车里,直到众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她的心便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感觉到马车已经驶出了城,她轻轻地掀了帘子,闻着扑面而来的清风中独特的气息,看着路旁和远处的田野里冒出的簇簇新绿和偶尔夹杂着的点点花色,却是喃喃地道了一句:“春天来了。” “是啊,主子。处在恪王府中看着院里四季都会开的花,倒还不觉得。此时看着路旁树上的绿芽和小道上的嫩草,却是感受得更真切些,这空气中带着的新翻泥土的气息,不就是春天所独有的么?”紫衣伸手将帘子撩得更大些,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王卉凝笑道。 “嗯。最是一年好时光,农人们很快便要开始播种了吧?”王卉凝含笑轻轻点了点头,便干脆就这么撩着帘子看着车外田园风光,待到越过对面停在路旁的马车和人时,也不过只是拿眼随意地瞟了一眼。 “王……大小姐!”待到两辆马车错身而过,王卉凝所乘马车已走出了几丈开外,却听得有人迟疑的唤声,紫衣一回头看到来人并不认识却是一脸急色地奔着她们的马车而来,不由向着面露询问的王卉凝道,“奴婢也不认识他,不过看他一脸急色,倒像是有什么急事?” 王卉凝一颔首间已叫了车夫将车停在路旁,待到那灰衣男子跑上前来却是急急地道:“请问您可是恪王府中的王大小姐?小的是袁将军府上新买的家丁阿奇,奉命出来迎夫人的。谁知夫人腿疾患了,又因一路颠簸受了寒气,呕吐了几回,此时正难受得晕厥了过去,小的正不知如何是好,还请大小姐施手救治一番才好。” 那阿奇虽不过二十左右,人却挺机灵地,见王卉凝蹙眉望了一眼那辆马车的方向后却是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他,忙又垂首道:“大小姐定然不认识小的,但当日孙将军让人领着小的去恪王府让袁将军过目时,小的曾远远望见过大小姐一眼,故而能一眼认出来。” 王卉凝见他额间微现冷汗,脸上焦急却并无伪色,方才点了点头,掀了帘子跳下马车。走向对面的马车时,想到竟是这么巧,在路上便遇到了袁轶涵的母亲,再想到与袁轶涵的关系,心里又不免有些异样,脚下步子却未见迟疑。 她虽没见过袁夫人,但她能只凭着袁轶涵的一封书信便答应将飘雪认成袁家女儿,想来也是一位和蔼善良好相处的妇人。纵然她心里并未存其他的心思,对于其对飘雪的这份情,心中却是感激的。 “青管事,王大小姐来了。”王卉凝快步走到马车前时,阿奇微显恭敬地对着车前立着的另一位青衣男子道。 青管事?阿青?王卉凝不由得抬眼仔细地看了一眼这个舍命从大火中将袁夫人救出来的男子,他方面大耳,身形高大魁梧,容颜算不上英俊,却自有一股习武人的挺拔与刚劲。比起阿离的冷漠与别扭。阿青则显得谦逊和气得多。 他上前一步来到王卉凝身前,微微垂首道:“听说王大小姐医术精湛,还和少爷是旧识,夫人的病就有劳您帮忙了。” “无碍。”王卉凝淡淡地点了点头。阿青方才亲自撩着帘子将她让入了马车内。 帘子掀起,一股夹杂着污秽气息的暖香扑鼻而来,闻着十分怪异,王卉凝却只是几不可见地皱了皱鼻子,目光先是在车内守在一旁手足无措的两位布衣丫环身上扫了扫,尔后落在车内矮榻上躺着的妇人身上。 一看到袁夫人的脸,王卉凝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袁轶涵随了母亲的长相。那修长的眉。紧挺的鼻,长而微薄的唇,整个精致的五官,与袁轶涵足有八成想像,只是她的凤眸中少了他那份怪有的调侃,脸上则多了几分女人的柔美,此时更多了几分病后的苍白与行路的风尘罢了。 这一番打量也不过是一瞬的时间,待到王卉凝钻进马车。守着袁夫人的两个丫环已让到了一旁,其中一个较为机灵的更是主动将袁夫人的情形简单地与她说了。 “嗯,看夫人现下的情形。应该是受寒所致,身体疲累亏虚,痛病交加,才会在几番呕吐后昏厥过去。”王卉凝轻轻捏着袁夫人的腕脉,望着车帘道,“只是,青管事,我现下身边并无适用的药物,只能施针将夫人唤醒,再稍稍缓解腿部的疼痛。尔后你再按着我所说的药方去城中抓药。一回将军府便给夫人熬上。夫人身上的寒气服用几味药后应该就没事了,至于这腿疾,怕是要回府之后再慢慢针炙,才能逐渐缓解。” “好,一切都听王大小姐的,还劳您施针先将我家夫人救醒才好。”车外的阿青微躬身子。语气谦恭有礼。 “好。”王卉凝轻应了一声,叫了身旁的丫环将袁夫人的头扶正,将携带在身上的银针取出,轻轻扎入她的涌穴泉,尔后缓缓地捻动。 不过片刻,便见袁夫人眼皮动了动,尔后在两位丫环惊喜的注视中轻轻地呻吟了一声,方才缓缓睁开双目,一眼看到身旁捏针浅笑而坐的女子时,微微迷蒙的双目瞬间一清,却是轻轻地问出了口:“这位是……” “回禀夫人,这位王大小姐乃是恪王的义女,少爷的旧识,多亏了她,才将您从昏厥中唤醒来。”车外的阿青及时替并不知道详情的两位丫环答了袁夫人的话。 “你……就是涵儿信中所说的王大小姐?”袁夫人讶异过后,非常友善而感激地对着王卉凝一笑,动了动身子便欲坐起来,却被王卉凝轻轻一按给制止了。 袁轶涵因着怕母亲担心,并不曾将自己受重伤的消息告诉她。王卉凝见到她眸中的感激之色,立时猜到她肯定为的是当初柳家庄她救袁轶涵之事,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告诉自己的母亲的。 “没想到夫人竟听说过我,只是您现下有疾在身,需要好好躺着。”王卉凝浅浅一笑,眸光清冷,却并无居功之色。 “不管怎么说,我都应该谢谢你的。”瞧着王卉凝这样的神情,袁夫人眸中闪过满意之色,只是,当她的目光无意间触到王卉凝头上的妇人发髻时,立时有些讶异,却也只是眨眼之间便神色如常,倒是腿部持续的疼痛令得她一时隐忍不住,轻轻呻吟出声。 “只是举手之劳,夫人不必记挂于心。”王卉凝浅浅一笑,看到袁夫人隐忍得眉头都皱了起来,便移了移身子,坐到她的腿旁,稍稍撩起她的一条裤腿,开始在她曾经摔断的膝盖周围施针,不过盏茶工夫,袁夫人的呻吟声已渐渐减弱,两只眼睛却是含笑地望着她,温和道,“怪不得涵儿说王大小姐医术精湛,今日一见,果然奇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章 超大的庚贴 待到一番施针后,袁夫人腿部的疼痛已得到了缓解,呕吐的感觉也暂时压下了,王卉凝又将药方子说与阿青记下了,方才告辞离去。 顺着丫环挑起的帘子望着王卉凝登上自己的马车,袁夫人用手轻揉着当初被追杀时摔断过的腿,目光柔和地赞叹了一声:“瞧她一介女流,年岁也不大,竟有一手如此好的医术,当真是不简单。” “可不是呢,王大小姐当初在城西开了个医馆,才不过几天的时间,那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便让京城周边的人趋之若鹜,当初醉仙居掌柜的媳妇若不是得她相救,怕是早没命了。”自己找来的人被夸赞阿奇也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成就感,少不得跟着附和了一声,转而又略有几分不理解地轻叹了一声,“这样好的一位女子,却不知为何竟是从文远候府里和离出府了,京城之中不知有多少人替她和文远候爷惋惜呢。” “她曾是文远候夫人?”袁夫人听得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慢慢驶离的马车。 “那倒不是。”阿奇摇了摇头,“是皇后娘娘当初赐给文远候的侧室。不过,说起那位文远候,在婚姻一事上倒也传奇。。。。” 见阿奇正说得起劲,袁夫人也不好打断他,便干脆叫了车夫赶车,乐得坐在车里听他说说京里的事儿。 王卉凝与紫衣从马车上下来,叫了下人将带去的一些吃食和用物搬入里面时,袁夫人一行也被阿奇直接引到了武卫将军府中。 “娘,您总算是到了。”清越的嗓音响在车外,一年多来无时无刻不担心着儿子安危的袁夫人听到后,眼眶不由得一热,急急起身之际已见得车帘微动,袁轶涵比从前消瘦了不少的俊脸上,正噙着笑意关切地看着她。“娘,听阿青说,你一路上都不舒服,现下可好些了?” “娘没事。就是受了点寒。”久别重逢后再次见到这世上仅剩的唯一亲人,袁夫人心中暗涩之余又澎湃激动,挣扎着在丫环的搀扶下起身又在袁轶涵的亲自扶持下下了马车,当即便拉着他的手一脸心疼地道,“涵儿,你怎么了瘦了这么多?可是这一年间吃了许多苦头?” 她只知道儿子将她藏在离京城极远的一个偏僻村落后便带着阿离踏上了报仇之路,却并不知道他预备如何做。只能心惊肉跳地靠着信念支撑自己等着儿子顺利归来。待她知道儿子不但报得家仇,更是成了四品武卫将军,光耀了门楣后,以前的担心与惊恐便也一并压下了。然而,当她一眼看到儿子那张消瘦之中更比以前添了成熟魅力的脸时,当即便满心里都是心疼,红着的眼眶再也止不住地落下泪来。 从当初被人追杀得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到现如今掀翻了李淑妃一党。更得了武卫将军的头衔,她纵然只是一介妇人,其中的艰辛与险阻。她却是能猜到几分的。这一年多,儿子肯定时常居于危险之中吧?好在老天爷怜惜,现下儿子无事,她们母子还团聚了。 “这不是儿子最近天天想着什么时候把您接回京来好好孝顺着么,想来想去自然就瘦了。”袁轶涵揽着袁夫人的肩头,调侃的话语立时让袁夫人忍俊不禁,笑嗔道,“天大的事儿到了你嘴里也不过芝麻点儿大,就知道顾左右而言他。”想到儿子此举也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当下便也不多问。只任由他搀着走向内院布置好的居所,倒是并不曾瞧出袁轶涵还有伤在身。 待到袁轶涵将母亲送到按她的喜好布置得妥妥当当的屋子里,母子二人在榻上坐着说了一会儿,已有丫环将熬好的药端了进来,袁夫人接过药碗,想起路上遇到王卉凝的事。便对他道:“涵儿,娘先前在来的路上正巧遇见了曾救过你性命的王大小姐,多亏了有她,才将娘从昏迷之中唤醒,不仅替娘止了呕吐,连腿上一直难以摆脱的疼痛也缓解了很多呢。” “嗯,我知道,阿奇都对我说了。”袁轶涵看了一眼袁夫人的脸色,最后只是勾唇笑了笑,“她瞧着性情有些冷,内里其实还是肯帮人的,而且她的医术几乎能与怪医相媲美,等明儿个儿子就亲自去恪王府请她来为娘针炙,务必要将这一直纠缠着您的腿疾治好。” “好,只是这针炙怕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时常麻烦人家,会不会不好?”袁夫人端着碗将药喝下,接过丫环递来的帕子拭了拭嘴,脸上露出些顾虑来。 “这个娘就不用担心了,你只管好好地与她处着,安心接受她的治疗便是。”袁轶涵眸中闪过一抹贼笑,安抚地对袁夫人道。 “听说她竟是文远候曾经的侧室,如今和离了才住到了恪王府中?”袁夫人并不是个爱八卦的人,却有些可惜王卉凝的遭遇,“我瞧着她倒是个知进退聪慧大度的人,虽是初次接触,心里倒是生出几分喜欢来。也不知道这样的女子将来能不能再落个好人家,毕竟和离了一回的女人和未出阁的女子总归是不一样的。” 袁夫人的一句喜欢,听得袁轶涵心中暗喜,噙着的笑意更深,若有所指地道:“有娘喜欢就好,等着她的,一定会是一门好姻缘。” 袁夫人微愕于王卉凝的好姻缘与她喜欢有何关系,却听得有丫环禀报飘雪来见她了,当下也不及细思,便让人去请了进来。 “飘雪见过袁夫人。”飘雪莲步轻移,在丫环的引领下目不斜视地在袁夫人榻前站定,待到丫环们都识趣地退了出去,才微低身子轻言道。 “你便是飘雪?阿离果然好眼光。”袁夫人含笑望着飘雪,虽不甚貌美,却进度有度,满意地点了点头,在飘雪脸颊微红之际却亲切地执了她的手,温和地道,“现下你既已是我们袁家的女儿,自然得跟着涵儿一块儿喊我娘,我这辈子一直羡慕那些有女儿的,却不想如今老了倒是如愿了。”含笑的脸上含着的是真诚的喜意。 看着数人为着自己的幸福奔走费心,飘雪自没再如从前那般坚持,感动的同时,原本自被亲人抛弃后滋生的疏离与冷漠也自然而然地少了几分,此时见着袁夫人不但不挟恩以报,还对自己如此亲切和蔼,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感激,抿了抿唇,竟是就着榻旁跪下:“夫人和少爷的恩情,飘雪终生难忘。” “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袁夫人忙一把将她拉起,笑着道,“我没费一点心思凭空多出一个女儿来,已是占了便宜,何况阿离还是从小随在涵儿的身旁,是我看着长大的,能看着你们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以后哪怕是在人后,都切莫在我面前如此生疏,要知道习惯成自然,万一哪一日在人前露了马脚,岂不是空负了你们主子一番心意?”字字句句,仍无一点施恩的意思,飘雪抬起蒙蒙泪眸,却是轻轻点了点头。心里亦暗叹着,若是主子真能与袁将军成就佳缘,能得这样一个婆婆,以后的日子定然会幸福美满。 自袁轶涵回到府中,唯一的能主事的长辈袁夫人亦入了京中,那些原本存了心思的人便再也按捺不住了,提亲的庚贴是一封接着一封如雪花一般被送到了武卫将军府。因着飘雪的事本是有意而为,袁夫人只需从并不多的庚贴中找出阿离的就行,更关心的自然是那些前来向儿子提亲的。毕竟,袁轶涵现如今也已二十有一了,也是时候娶亲为袁家续香火了。 而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人动起了王卉凝的心思。姣好的容貌,连皇上都赞誉的医术,恪王义女的身份,虽有曾和离的禁忌,却难以阻挡某些鳏夫求娶的步伐,更有一些想着以此为踏脚石的低品秩官员为自家儿子求娶的。 只是,那些被送到恪王府中的庚贴,还不曾到得王卉凝的手中,便被袁轶涵派人一一送回了原主的手中,一句“好花还得闻香者采”,立时将所有提亲者都噎了个半死不活,却又惧着他的身份地位,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在背地里揣测他如此做的意图。然而,不及有人揣测他是不是想将王卉凝纳为妾室,一封足有一般庚贴两倍之大的红贴子被袁轶涵在朝堂之上直接呈给了皇上,竟是请求皇上将王卉凝赐于她为妻,一时引得朝中大臣议论纷纷。 而这一切,正在内院休养琢磨着为儿子挑门好姻缘的袁夫人和在恪王府内院谋划着未来生活的王卉凝并不知晓。当她得知阿离竟是靠着京城之中所有会合庚贴的先生异口同声的“天作之合”才说服了孙氏并最终靠着孙氏说服了赵氏,与飘雪的婚事胜利在望时,王卉凝不由好奇,像阿离那般只会用强硬手段的人究竟是怎样说服所有的先生的? 她一转目间,方看到了紫衣手中托着恪王刚刚让人送来的大得夸张的红庚贴,眉头一拧之际,便听得紫衣道:“主子,这。。。。是武卫将军今日在朝堂之上请皇上做主的他的庚贴,皇上让恪王带了回来,说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在朝堂之上请皇上做主?归他做得出来!王卉凝暗暗地咬了咬牙,很有一种想摇着袁轶涵质问他是不是没睡醒的冲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零一章 装死卖活 王卉凝差点瞬间崩溃,捏着手中的红庚帖,仿佛看到了袁轶涵唇角微勾、眸中算计之色流淌的模样。[]她没想到,她因着顾忌他的名声,硬生生将自己的心意压下,甚至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悄悄去庄子上居住的事儿,他却倒好,竟是直接不管不顾地将此事捅到了朝堂之上。 现下,无论她答不答应,岂不都要在他的脸上扇一个重重的耳光? 或许她该想到的,以他看似随性而实则事事都有计较的行事作风,既然在自己面前撂下了狠话,想必心中是已有了打算。可他万万不能在朝堂之上将此事说开来呀,现下却又如何善后才能不让他被人笑话?或者,自他说出请皇上赐婚的话后,朝堂之上已有嘲笑之声? 抓着庚帖站在屋里怔怔地发呆,不知出神了多久,当她感觉到屋子里似乎骤然静得了无声音时,转目一看,便看到袁轶涵斜倚在门框之上,正双目含笑地看着她。见她回头,直起身子走上前,笑着道:“发什么呆呢?在想着如何将这帖子给我退回去?现下可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求娶你的事,而且我还把其它求娶你的帖子全都给他们退回去了,还大言不惭地说‘好花得有识香者采’,你可不能轻易拒绝啊,否则我这个武卫将军当真要无颜见人了。” 春日暖阳从窗口射进来,一缕光亮正打在他含笑的脸上,更衬得他浓眉之下一双星目熠熠生辉,双眸中流淌的情意越发火热灼人。王卉凝努力地定了定神。方才没有沉溺于那涌动的情意之中,目光触到手中的大红艳色,才似乎记起心中的恼意,快步上前将手中的帖子塞到他的怀里。冷声道:“你可知道你今日所为会引来怎样的后果?可知道你如此随性而为,朝堂之上的那些官员会如何在背地里议论于你?又会如何看待于我?” 满含着恼意的接连三问,却只引来袁轶涵轻轻的耸肩:“我知道啊。他们的议论我一字不落地全听在耳中呢。不过从明日开始,再不会有人说你半句坏话了。” 想起袁轶涵曾经的话语,一股坏感袭上心头,王卉凝直直地盯着袁轶涵,急急地道:“你对他们做什么了?”他不会当真为了她的感受去做什么杀人灭口残害朝庭命官的事吧? “没什么,只是在提醒那几个成日里将仁义道德放在嘴上的卫道夫们少议论旁人家事的时候,给他们喂了点歇歇嘴的药。让他们休息个几日不说话罢了。”袁轶涵再次一耸肩,甚为轻松地对着王卉凝咧嘴一笑,星亮的眸子里闪烁着等待人夸奖的光芒。 “你……你太任性了。”王卉凝几乎无语,甚为无奈地捂着额头。她突然发现,眼前的男人。不只腹黑会算计,有时霸道气质尽显,暗地里更是潜藏着近乎无赖的本质。连阿离将刀架在脖子上都能做到面不改色的她,竟是对他没辙。 “偶尔的任性,未尝不是生活的调剂品,成天正正经经地做事吃饭,人生岂不是太无趣了?”袁轶涵看到王卉凝在他欺近后身体迅速地后退了两步,不由得失笑出声,转而将手中拿着的庚帖举起。“我已悄悄地让人将你我的生辰八字合过了,是正儿八经的天作之合呢,你若不嫁我,连天都不肯。” “天作之合?”王卉凝喃喃自语后却是苦涩一笑,“我从不相信什么天作之合。”她是真的不相信,前世的她与孙钧的八字相合后。那先生不也说是天作之合吗?当时连她自己都在心中笑了。而此时,她心中只有酸涩。再是天作之合,她也不能让他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误了他的幸福。 “我也不相信。[.超多好看小说]”袁轶涵笑道,“我只认定你,这些劳什子的东西,不过是拿到台面上让别人看着的。只是,不管我们的八字如何不合,在别人看来,都得是天作之合。”这话却是告诉王卉凝,如若那合八字的先生说的不是天作之合四字,他怕是也会和阿离一样,将全城的先生都整治一番了。 一向自诩自己够冷静的王卉凝突然有一种想要暴走的冲动,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产生这种失态想法的时候,更没想到会是在面对袁轶涵的时候。或者,她想要去庄子上生活的想法只能算做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如他这般坚持,她若不消失,怕是无法解了目前的僵局吧? 脑中突然一闪而过的想法,令无语加无措的王卉凝仿佛寻到了一条光明之道,心中竟是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却不想,袁轶涵竟像是识破了她的心思一般,再次到了她的身前,两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肩头,沉声道:“不要试图逃避我,我若寻不到你,那么等着我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战死沙场。” “战死沙场”四字落入耳中,立时惊得王卉凝心头一跳,急急地抬头望向袁轶涵,看着他收敛了笑意的俊脸,心口骤然一缩,半晌后不得不缓缓道:“你容我再想想。” “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袁轶涵满意地点头一笑,尔后轻声道,“我原本想着请你帮我治治我母亲的腿,现下既已满城皆知我求娶你的事,为了避嫌,我只好去请恪王帮忙了。” 王卉凝知道恪王正欣赏着袁轶涵,是定然会答应他的,当下便只是点了点头,待到袁轶涵走了出去,她却是面对着窗外再次怔怔地发起呆来。 她这样苦苦地煎熬着自己假做固执,难道竟是错了?可是一想到袁轶涵站在朝堂之上被满朝大臣嘲笑、走在大街之上被人指指点点的情景,她的心头便一阵酸涩,想到自己如果顺着心意来,那一切难堪的局面将是因她而起,她便不得不逃避,不硬下心肠来。 却说袁夫人骤然听到儿子在朝堂之上的壮举后,含在口中的一口茶当即喷了出来,险些没把她呛个半死,风韵犹存的脸上立时一片煞白。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并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可也从没做过太离谱的事情。这一回的行事,实在叫她大跌眼镜、心口堵闷。本来嫁娶一事,都讲的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她儿子倒好,竟是瞒着她这个老娘直接跑到朝堂之上去请皇上作主了,那求娶的竟还是个曾与人为侧室和离出府的女人,他堂堂四品大将军,做出这等事,岂不是让人戳脊梁骨吗? 一时气急,经王卉凝几副药调理好了大半的袁夫人,再次感到了些不舒服,想到儿子行的荒唐事,当下便干脆躺在床上不起来,只等着他来了后问个究竟。 谁知,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天,没有等来儿子的人,却等来了儿子旧伤复发的消息。她再对着下人一细问,这才得知了儿子年前被箭射中胸口差点呜呼哀哉的消息,当下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正在生着儿子的气,一个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身上的不舒服也在惊吓之中去了大半。 “涵儿,涵儿!”还未踏入袁轶涵的屋内,袁夫人便急唤出声,三两步奔到了他的床头,见着他果真躺在床上,心里更是急得不行,一把握住他放在身侧的手,带着哭腔问道,“你受了重伤怎么也不告诉娘啊?这好好的,怎么又复发了呢?” “娘,我没事。”袁轶涵缓缓睁开双目,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胸口,对着袁夫人凄然一笑,“只是有些事不顺心,心口又有些疼罢了。” “心口疼还叫没事?没事你大白天的又怎会躺在床上不起来?快让娘看看。”袁夫人当下便断定他拉被子是想欲盖弥彰,二话不说地拉开被子掀开他胸前的衣服一看,并未瞅到伤口,只瞧着那又长又宽地粘在伤口上的纱布便倒抽了一口凉气,声音颤抖地道,“这么大的伤口,你倒是怎么挺过来的,怎么还瞒着娘呢?” “娘,我真的没事,伤口都快结痂了。”袁轶涵掩下心中的罪恶感,将衣服和被子拉好,在袁夫人惊恐失神之际,又轻轻地道了一句,“也就是不顺心的时候,内里的伤口会有些疼,熬过去就没事了。” 经他再次提醒,袁夫人方才听到了他话里的重点,当即一皱眉,问道:“现下咱们大仇得报,你又有了出息,正是人生得意的时候,倒是什么事让你不顺心?若是有什么办不到的事,你就同娘说啊,娘拼着命也会尽力帮你达成的。” 等的就是这句话,袁轶涵当下心里一阵暗喜,却在袁夫人的左等右盼中,方才嗫喏着开口:“儿子自打当初被凝儿所救,后来又在她的一再帮助下报得了大仇,还得了现下的将军之位后,便对她存了心思。这一回的重伤若不是得她和恪王相救再加上她的一番细致调理,怕是不可能好起来,儿子对她的情意便也更深了一步。可她每每都以自己是和离出府的妇人、儿子娶了她定然遭天下人嘲笑为借口,断然拒绝儿子的心意。儿子无奈气愤之下,便干脆将此事在朝堂之上提出,却不想她现下竟是连理会都不理会儿子了。儿子一时生气,内里的伤口便痛得不行。娘,你说,莫说儿子娶了她旁人未必会多言,便是真有那看着别人好爱嚼舌根的,儿子的命都是她给的,便为着她受旁人几句嘲笑,又算得了什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零二章 暗算老娘 其实,当袁夫人听到袁轶涵说王卉凝几番断然拒绝时,心中还是十分宽慰的,只是对于袁轶涵复发的伤势难免心中担忧。(.)此时面对袁轶涵状似气愤实则有如陈述的问题,却是嘴唇动了几动,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让她回答不算什么吧,连她自己也不同意他将一个和离过的妇人娶回来呀,可若回答算什么,岂不又触了儿子的逆鳞,会不会让他气上加气,内里的伤口愈发发痛? “娘,您说是不是?”袁轶涵却仿若没有看到自己母亲的尴尬,如懵懂无知的小孩般较真地望着她追问道,“您真的要拼着命帮儿子达成这心愿吗?都说娶妻当娶贤,如凝儿这般几番救我又几番帮我,岂是一个贤字能说尽的?璞玉尚有瑕疵,为何大家总要盯着她的那点过去不放呢?”他越说眉头蹙得越紧,俊脸之上洋溢着幼时打破沙锅问到底时的茫然,右手更是轻轻地抚上了胸口,渐渐呈现出痛苦不堪却又极度隐忍的表情,看得袁夫人越发心疼。 “可是胸口越发疼了?”袁夫人眉头跳了几跳,上前跟着轻抚着袁轶涵胸前伤口的周围,眸中光芒闪了闪后,却是轻叹了一声,“娘一向是疼你的,可是今儿这事……” “嗯……”袁轶涵隐忍的呻吟声打断了袁夫人后面的话,接着便听到有丫环急急喊道,“恪王来了。” 袁夫人一听忙起身让到一边,只看到一位年近六十却俊朗依旧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刚要见礼,却见他大手一挥,竟是直接来到床前坐定,轻车熟路地将袁轶涵的衣衫解开,一番细致认真的检查后又捏着他的腕脉号了半晌,好半天方才眉头拧得紧紧的,捋了捋胡须。状似自言自语地道:“怎么会这样?” 这一句声音并不大的话,却是直将袁夫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虽顾着礼仪缓步上前,话语间却难抑急色:“涵儿他这伤势可是很难办?还请恪王殿下妙手回春再救涵儿一回。老妇人愿做牛做马以报殿下救命之恩。” 谁知恪王却对她摆了摆手,尔后又摇了摇头,望着袁轶涵轻叹道:“这外面的伤势经本王父女二人一番调理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内里被箭刺伤之处一旦受了刺激便会疼痛不止,若是尽快达成心愿或是放下心结,减缓刺激,或许还能有些效用。而这,却非老夫能力所能及的。” 一席话直说得袁夫人眸中光芒交错、心中若有所思,袁轶涵靠在床榻上的身子动了动,对着恪王几不可见地扯了扯唇角,便见恪王站起身来:“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袁夫人若能办到的,便尽量顺着武卫将军吧,如若不能……那便让人好好地侍候他几日。” 只侍候几日?袁轶涵微侧了侧头。掩饰住了自己唇角抽动满头黑线的神情。恪王果然是恪王,行事依然这么狠。好在他那一日及时制止,否则真不知道母亲会在他手里吃什么样的苦头。 “哎。你是说万一……涵儿他只能……”待到袁夫人回味过来恪王话中的意思,提起的心当即如同从高空落下的石块,摔了个粉碎,整个人惊得三魂去了七魄,待到六神无主地想要再次在恪王那儿确定时,却见恪王已走了出去,只留给她一个摇头叹息的背影。 恪王如此反应,直比直接告诉她“袁轶涵只能活几日”还让她揪心与慌乱,当下红了一双眼眶,噙着两腔热泪定定地望着床上蹙眉躺着的儿子。好半晌,见儿子竟是望着床帐微微出神,而嚅动的唇间溢出的分明是“凝儿”二字,袁夫人最终轻叹了一声:“涵儿,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只要是你喜欢的。娘便是拼了命也要帮你争取回来。你等着,娘这就去找那王大小姐。” “娘!以她的心性,是定然不可能居于妾位的。无需您直接开口,只要她察觉到您有这层意思,她必然再也不会见儿子了。”袁轶涵眸中暗暗闪过一丝狡黠,缓缓转过头后慎重地望着袁夫人,直将她心底的那一丝想法直接掀了出来。 袁夫人神情一愣,脸上的温和之色僵住,却在目光扫到儿子按在伤口上的手时,再次低叹一声,像是下定了什么大决心一般,沉声道:“你放心,只要那丫头心中有你,娘保准帮你说服她。” 比起名声,比起被人在后面议论嘲讽,儿子的命才是她最珍视最在乎的。何况,那女子她瞧着其实也十分喜欢,听到她为了儿子的声誉断然拒绝,她的心中更高看了她几分。也许涵儿说得对,对于救命恩人,本该倾其所有报答恩情,现下不过是承受旁人几句嘲讽替自己觅一段锦绣良缘,他们还有什么好顾忌的?生离死别她都经历过,难道还经受不住旁人几句闲言闲语么? 安慰完内心偷笑的袁轶涵,袁夫人转身离开之际,又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唉,也是个命苦的女人,但愿她嫁到我们袁家后,能够转了运,旺夫旺家。” “一定会旺夫旺家的。”袁轶涵转身面朝里面偷偷笑着,暗暗地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凝儿,现下母亲和满朝大臣都被我搞定了,你更舍不得让我“战死沙场”,你就好好等着被我迎娶入府吧。唇角再次扯起一个如狐狸般狡猾的笑意,袁轶涵转身对着屋里服侍的丫环挥了挥手,叮嘱她们未经允许不得入内,尔后从床上一跃而起,悄悄地从窗口跃了出去。 话说王卉凝站在窗前静静地伫立了一会儿后,想了想,还是让紫衣去外面打探了一回朝中官员的近况,自己则坐在矮榻上想着若真离开,又该何去何从?若袁轶涵仍然这般坚持,她藏身何处,才不会被他寻出? 待到紫衣返回屋中,果真说城中正议论纷纷,说三位曾在朝堂之上当众议论过武卫将军的老臣回家后均口不能言,现下正四处寻医查源,并积极寻找证据想要参武卫将军一本,直听得王卉凝眸光暗沉。这个袁轶涵,还当真是胆大起来就敢捅天,他一时兴起将事情弄到这个地步,便是皇上再爱才,也不可能置几位老臣的感受于不顾的。他这样,岂不是再次将她置于了恶人之位?那些个老臣恨着他的时候,难道不要咬牙切齿地骂她? 正在她急急地在屋子里踱着步子、心头繁乱之时,却听得有丫环进来通禀:“武卫将军府的袁夫人求见王大小姐。” “袁夫人?”王卉凝微微有些错愕。袁轶涵不是方才才去请了恪王去府中替他娘治腿么,她怎么转眼就到了恪王府中,竟还直言要见她? 压下心中的狐疑,王卉凝让丫环前去通传,自己则掐着时间适时地在门前将人迎进了屋子。虽然王卉凝脸上的笑意清冷浅淡,看着她站在门前相迎,袁夫人心中甚是满意,上前几步握住了她的手,笑着道:“我一年多没与亲戚们走动,这突然回来后倒显得有些生疏了,待在府中又觉得有些闷,便想着自你替我施针又开了药后,我还不曾与你道一声谢呢,这会儿正好来你这儿走动走动,你倒是亲自迎出来了,着实叫我很不好意思。” 袁夫人表现出来的热情让王卉凝越发错愕,却又不好挣脱,只能浅浅一笑:“袁夫人太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您是长辈,我出来迎一迎却是应当的。”二人说着,便相携着走入了厅中坐下。 袁夫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时不时地拿眼睛瞅立在屋中的紫衣,王卉凝本就心中疑惑她的来意,此时瞧着更觉得她必然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想了想,便寻了个借口让紫衣去取东西。袁夫人当即弯唇一笑,也将自己带来的丫环支使了出去,转而看到王卉凝侧着头等她开口的模样,便也不再迟疑,含笑道:“你和涵儿相识有一年多了吧?当初多亏了遇上的是你,否则真不知道他会怎样?听涵儿说,他这一路下来,之所以能够扳倒李淑妃母子报得家仇,都亏了有你帮着。便是腊月初九那一日,若没有你和恪王殿下在场,他怕也是凶多吉少。” 王卉凝眸光微动,抬头对上袁夫人定定望着自己的眼神,心中骤然生出些预感,眉头几不可见地动了动后,也不再说什么自作谦虚的话,略一沉吟后道:“夫人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该来的总归要来,她已有了心理准备,也不怕袁夫人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了。 “嫁给我家涵儿吧?”袁夫人微眯着双眼亲切地望着王卉凝,家中的巨变与一年的煎熬已让她的眼角生出了两缕浅浅的鱼尾纹,见王卉凝眸光一紧后不可思议地瞅着自己,她起身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再次重复地说了一遍,“嫁给涵儿,做我的儿媳妇,好吗?” 许是因着王卉凝与丈夫一样会医术的缘故,当日她被王卉凝救醒后看着她捏针浅笑的模样十分赏心悦目,心中更是自然地生出些亲切感来。待到袁轶涵说出王卉凝竟是帮了他那么多,她心中对王卉凝更是好感倍增。自抛下心中枷锁,不想去顾忌旁人的议论后,一路之上,她越想越觉得,能将她娶回去,也许会是一件幸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零三章 老娘出马,一个顶俩儿 纵然袁夫人语气不似作伪,脸上更满是慈和之色,王卉凝却仍然错愕地睁大了双眼,直到感觉到对方握着自己的手心里传来一股暖意,她方才眸光一垂,收敛了心神,低低地道:“可是袁将军对夫人说了什么?” 当初赵氏因着她出身及不上孙钧,就曾明里暗里地百般阻挠。(.好看的小说)此时她顶着这样的身份,袁夫人身为人母,不喜不愿是极其正常的事,她既不会意外也无法去气恼。而想到袁轶涵的狡猾和他在朝堂之上的胡乱作为,此刻看到袁夫人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态度,王卉凝第一反应便是,她也许被自己的儿子算计了一回。 袁夫人忽然低低一笑,望着王卉凝道:“倒难为你这么了解他,也难怪他对你如此上心。既如此,连我这个老婆子都能放下,你又何必再坚持呢?”先前她的注意力全在儿子的伤上,等坐到马车上细细一回味,她才瞧出了其中的门道。 她的儿子从小就不是个黏人示弱的主儿,即便受了天大的委屈与苦痛,也从不在人前表露出来,只会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与解决。纵然他是旧伤复发心情不郁,为着不让自己操心,也绝不可能在自己面前露出一副小女儿姿态来。 转而一想,她方才完全明白了儿子的真正用意。那小子可是贼精贼精的,知道自己答应他后,定然会努力放下心结,而事后即便明白了他的用意,顾虑既已抛开,岂不是只有顺着他心意的道理? 见袁夫人不只毫不避讳地将自己曾经的反对直言出来,更是回头劝慰着她,王卉凝抿着唇垂眸不语,娇俏的脸上闪过复杂之色,袁夫人握着她的手一紧,另一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语气更轻柔了几分:“想来那臭小子旧伤复发的话也是诓骗我的。只是他如此煞费苦心,足可见他对你动了十成的心思,我只听着你每每拒绝她就知道你对他也不是没有情意的,既如此。千金难买两情悦,你便应了他吧?” “可是。。。。”王卉凝没有掩饰眸中的思量之色,抬起头对着袁夫人缓缓地摇了摇头,却见袁夫人正色道,“你的顾虑又何尝不是我先前的顾虑,只是现下我也想明白了,谁人身后无人说?只要你们是真心喜欢对方。咱们且过着咱们的幸福日子,日后他们自然无话而说,只有羡慕的份儿。” 说完她又怕王卉凝不信似的,捏了捏她的手,含笑道:“我说的都是真话,也合该我们有缘,打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这种清清浅浅不招摇的性子。这怕就是所谓的眼缘吧。”转而,她又眉头蹙了蹙,“只是我听说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地在大殿之上一番胡作非为。也不知要如何得罪那几位大臣。他这样跳脱的性子,若有你在身旁点醒点醒,我倒也放心了。” 连王卉凝自己都放不下,她更不曾想到,会是袁轶涵的母亲――这个最该对她在意的女人,亲自前来开导她,这不只完全颠覆了她心中婆婆与媳妇难以相处的观念,更让她感受到了不亚于万氏带给她的亲情。 那双清冷的眸子,不知不觉便盈上了一层水雾,面对紧捏着她的手的袁夫人期待满满的目光。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切都听夫人的。”袁轶涵为了她做到这个份儿上,面前的袁夫人又是如此一位开明和气的妇人,她若是再错过,当真是要悔恨一世了。她从不惧旁人对自己的非议,之所以坚持是因着不想袁轶涵因着她承受不该承受的一切,现下他们母子如此愿与她面对一切。她再矫情下去错失了老天补偿给她的幸福,那就是傻子了。 “你答应了?真是太好了。那小子听到了,指不定得多开心呢。”袁夫人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依然真诚,王卉凝微带羞涩地对着她浅浅一笑,却听屋内骤然响起袁轶涵愉悦的笑声,“我就知道没有娘出马办不到的事儿,这回母亲大人可是劳苦功高,回去以后儿子定然好好地孝敬于您。” 听袁轶涵这话,明显他在一旁不只偷听了一时半会儿,纵然已不是纯情少女,王卉凝此时也不禁双颊微微泛红,袁夫人见状,无声地笑了笑,却是对着儿子一指:“臭小子,你算计娘,将娘吓了个半死,娘还不曾教训于你呢,你还躲在一旁偷听,看我不让人打断了你的腿。再说了,听你这话,今儿娘不跑这一趟,以后若想得你孝敬,岂不是难上加难?” “儿子哪敢不孝敬娘,这不是赶着送上来让娘教训来了么?”袁轶涵再次充分发挥起了他的无赖本性,满心愉悦地走上前去,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落在王卉凝身上,直看得袁夫人抿嘴偷笑。 只要能放下心结,袁夫人可说是继恪王之后最乐于见到袁轶涵与王卉凝在一块儿的人,自然乐于看着他们心意相通,彼此尊重友爱。再说她一向不是个禁忌多的老古板,并不觉得儿子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家媳妇就是那什么“有了媳妇忘了娘”,想当初她丈夫那般敬爱她,对父母却同样孝顺有加。 想到丈夫,袁夫人含笑的脸上闪过一抹黯然,恰在此时,紫衣走了进来,对着袁夫人和袁轶涵二人躬身行礼后,将一封信递给了袁轶涵:“这是恪王殿下让人送回来指名交给将军的信。” 猜测到了儿子的良苦用心,对于恪王知道自己的儿子会跟着来恪王府中,袁夫人也只是眸光闪了闪,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讶异,只是看到袁轶涵将信中内容看过后眉头微拧时,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了?”王卉凝亦在袁轶涵接过信后便一直看着他的表情变化,此时同样露出疑惑的表情。 “寿王可当真不简单,谋朝篡位不成,现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还挑得邻近诸国都对南黎国虎视眈眈,现下正有诸多部队扰境,欲要进犯我国。”袁轶涵将信纸重新抓好放回信封之中,尔后却是转目望向王卉凝,“皇上已派了谢将军和孙大将军分别领兵前去南北二处抵御,康王爷也要赶回封地,却让福王前去寿王曾经的封地就藩,只是那东地现下却是侵兵和匪乱都最厉害之处,已有好几位大臣联名上书让我先行一步为福王清除障碍。” 王卉凝和袁夫人一听,立马反映过来那几位联名上书的大臣,定然就是今天上午在朝堂之上吃了袁轶涵苦头的人,神情焦急的同时,眸光跟着一黯,王卉凝轻轻问出了声:“可是今日被你施了药的那几位大臣?” 他们暗地里吃了袁轶涵的亏,正想着抓着他的错处参他一本,这会儿倒是让他们有了报复的理由。作为一名武将,领兵上战场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而对于究竟去往何处,亦不是他们能够挑选的。那些所谓的皇上忠诚,竟都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 袁轶涵含笑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丝毫未见不快,倒反而更是称心如意:“倒难为他们看得起我。不过,若真要是让我选的话,我自己也会选东地前往。毕竟南北二地我都曾去过,那些扰境的将领若是见着了我,指不定如何不战而退呢。倒不如去东地会会那些陌生的人,让他们也尝尝我的手段,亲自领会一下屁滚尿流的滋味儿,你们说是不是?上一回我用的是仇炎的假名儿,这一回却是要让他们牢牢记住袁轶涵三字。” 说着如此大言不惭的话,他却是丝毫不觉着脸红。袁夫人和王卉凝却没有他这样轻松不在意,想到对峙战场便是将性命置之度外,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袁夫人蹙眉担心地看着这个才从鬼门关前过了一回的儿子,忧虑地道:“这要领兵打仗也要等着你身上的伤好了再说啊,你现下重伤未愈,哪里经得住这长途奔波?” 她以前不知道还罢了,此时骤然听到儿子要领兵上战场,比起丈夫亦是武将早已习惯了的赵氏,初次遇到这种事的她,心里顿时忐忑不安到了极致。劝慰完了袁轶涵,还拿眼求助似地看着王卉凝。 方才确定心意,便得知心上人欲要远行涉险,王卉凝心中哪里又会好受?然而,当她接收到袁夫人的暗示嚅了嚅唇时,却听袁轶涵道:“儿子的伤早就好了,娘不用担心,儿子还等着回来给您传宗接代呢,您老就在家好好等着抱您的孙子吧。” 这状似调侃得令人脸红的话,却足以将他热爱战场的心思表露无遗。王卉凝嘴唇动了动,却是将先前的话咽下,声音清冷而平静地道了一句:“我随你一块儿去。” 一句话,不只说得袁轶涵敛住了脸上的调侃之色,袁夫人更是震惊地看着她,她却是抬眸望向他们二人,声音平静地接着道:“我进宫去求皇上下旨,让我作为随军大夫与你一道前去,皇上会答应的。” “不行!” “这怎么行?” 袁轶涵母子二人反对的话几乎同时出声,王卉凝却是浅然一笑,望着他们轻声道:“想必皇上也会思量着将军现下身上的伤势能否领兵在外。” 一句话,却是同时说服了反对的袁家母子二人。他既那般喜欢战场,她便陪着他一起去,有又何不可?倒是袁夫人,她定然是担心儿子的伤势的,若有她这个懂医之人在旁照料,也少了她几分牵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零四章 大婚 没有出乎王卉凝和袁轶涵的预料,袁轶涵主动请缨前往东地,王卉凝请旨作为随军大夫一道出发后,阿离作为袁轶涵副将的旨意立马就下来了。 俗话说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谁也无法保证你平平安安地去了就能完好无缺地回来。王卉凝思来想去,还是想赶在离开前将阿离与飘雪的婚事给办了,成全了这一对有情人。 而她这想法,正合了孙氏和袁轶涵之意,大家都不是过于计较穷讲究的人,眼瞅着离出发还有至少三五天的时间,虽然时间赶了些,一应诸礼和结婚所用之物,诸人忙碌些却还是能整治齐全的,只是飘雪的嫁妆一样未绣,只能买现成的。众人一番合计,当下便将婚事定在了三天后的二月初八,倒是个适宜娶亲的好日子。 只是,看着袁轶涵临离开前看着自己的亮晶晶的眸光,王卉凝不免有些疑惑,待要追问,他却像是火烧了屁股一般,急急地离开了。 许是赵氏一病之后心性发生了改变,亦或是她想到阿离离家十多年乃是拜她所赐心中有愧,对于阿离的婚事,她倒是未加阻拦刁难,竟是有意无意地做个甩手掌柜,让赵尔冬这个管家新妇去忙碌。她不加干涉,再加上孙钧带着补偿的心思,阿离此次大婚的一应采纳、下定之礼,虽然都挤在了一个日子里,那规模却是毫不输于孙钧当日迎娶秦含雪时,倒也令孙氏相当满意。 两家忙着一应礼制的同时,王卉凝这个曾经的主子。自然也少不得要拿出一份丰厚的嫁妆来给飘雪陪嫁了。 她算了算,皇上赏下的那一千两银子,除了修建城西铺子大约要用去的二百两,还余下至少八百两银子。便干脆分别给飘雪和将来的紫衣每人二百两用做添妆,剩下的再贴补上些她现有的嫁妆留给王家弟妹,倒也不差。[] 只是。单拿这二百两银子给飘雪添妆,虽然无论是飘雪还是阿离都定然不会介意,她的心里却还觉得太过单调了,想来想去,只能让紫衣去铺子里买了两个点缀了小花纹的半成品被面,打算利用这仅剩的三天时间,熬夜将它们绣出来。到时候摆在嫁妆匣子里,也不会让人觉得飘雪是个不会针线的无能女子,竟然全是买回来的嫁妆。 且说王卉凝为了飘雪的嫁妆日夜忙碌着,连出明月阁的时间都没有,对于前院发生的某些事。竟是丝毫不知晓,更无从知晓自那日离开后便没再见过面的袁轶涵在忙些什么。 而比起阿离这个准新郎官,袁轶涵似乎比他还忙碌些,成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只是他,整个武卫将军府的人跑进跑出都格外地忙碌。便连恪王这个平日里时常陪皇上下棋的闲人,似乎也被什么事给缠着了。 却说二月初六这一日,袁轶涵意外地出现在了王卉凝置下的城西庄子里,将在庄子上居住着的王家人接到了城中,在城中离恪王府不远的地方为他们另赁了一处院子给他们住着。 王家夫妇都是极会揣测事儿的。心里高兴推辞的同时,看着袁轶涵对着他们客客气气提起王卉凝更是眼角唇边都带着笑,心里早猜着了七八分,只是想着自己的女儿在文远候府里受的委屈,又不曾听得城中人的议论,便害怕袁轶涵仍是存了将王卉凝纳为妾室的打算。当下便少不得拿话试探。 谁知一番话探下来,竟是得知面前俊朗有加的武卫将军竟是要聘自家女儿为妻室的,言里言外更是十分排斥纳妾,心下顿时喜得不行。再看到袁轶涵让人抬进院子里的一应物事,一个愣怔后,当即都笑得合不拢嘴。(.无弹窗广告) 待到一行人到了恪王府中见到王卉凝,便少不得一个劲儿地说袁轶涵的好。 王卉凝没想到袁轶涵竟然连将王家人接来城中居住这层都想到了,并不知道真相的他定然是怕王卉凝想念家人,心下暗叹他办事周全的同时,心中不免存了些感激,当着众人却只是对着袁轶涵笑了笑。虽未言语,那眸间流淌的满意却令袁轶涵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当下更为精神地打理着手头上的事,成日成日地都是笑意盎然,喜不自胜。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王家人住到了城中,万氏和王卉冰见着王卉凝因着替飘雪绣嫁妆熬得两只眼睛通红,她们却连一句帮忙的客套话都没说,只是当日在恪王府里坐了一会儿,便急匆匆地与王家人一道离开了。 王卉凝虽然有些意外她们似乎并不是这样冷情的人,却也没有责怪她们的意思,心思微转间便将之抛到了一边,只专心绣着手上的活计。 待到二月初八这一日,因着她和袁轶涵的婚事已传得沸沸扬扬,而他们要一同前往东地的事并没有几人知道,为了避嫌,王卉凝只让紫衣早早地便将她准备她的二百两银票、两床被面儿送到了武卫将军府,自己则站在院中看着武卫将军府的方向,等着外面的喜庆乐声响起,默默地欢送着飘雪。 虽心有不舍,想着飘雪终于遇上了自己喜欢的人,等着她的定然是一段幸福的姻缘,王卉凝心中的不舍立即转化成了浓浓的祝福。 送了礼去的紫衣很快便去而复返,只是来时的她难抑脸上的喜色,一路之上,嘴唇笑得差点咧到了后脑勺去,直到走到明月居门前,方才按下心中的激动,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内入院中,看到怔怔望着武卫将军府方向的王卉凝,仍是忍不住眸光闪了闪,却因着心里记着袁轶涵的叮嘱,便轻咳了一声,走了过去。 “主子,飘雪收到您添的嫁妆后,哭得不行,奴婢拼命阻止,她还是顾不得身上穿着嫁衣,硬是对着王府的方向对着您磕了三个头,说她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不会忘了主子您的,还感谢老天爷让她遇上您这样一位好主子。”紫衣两眼定定地望着王卉凝,努力压抑才将声音中的喜意压下,“我倒没见过她哭得那样厉害,差点没将化好的新娘妆容给哭花掉,倒没想到一向冷冷淡淡的她,竟也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不过奴婢倒是能理解她的心情,像主子这样拿下人当亲人待的,全天下又能寻出几个来。” 王卉凝却只是转过身来淡淡一笑:“你们倒是惯会捧我的,你们能将我看得比你们的命还重要,我不过以诚相待,却又哪里能及其一。”略顿了顿,她拿眼微睨着紫衣,却是正色道,“只是,待到你下次出嫁,我却不想你如此。你们对我的情意我早就知晓,只盼着你们寻到幸福后还能时不时地来看看我,我就知足了。” “小姐,什么出嫁不出嫁的,奴婢说过要永远侍候在小姐身旁的,您难道还要奴婢再发誓赌咒?”紫衣双颊一红,有些羞涩却又极其认真地对着王卉凝举起了右手。 “你若永远侍候在我身旁,那阿文怎么办?”看着紫衣像是偷食被抓的小孩,满脸通红,王卉凝勾了勾唇,随即正色道,“我会问一问康王爷,若是他舍得割爱,我就把阿文讨过来,这样你嫁给她后便还能待在我身旁。说实话,骤然看着你们一个个地离开,我这心里确实有些空落落的。不过,若是康王爷不答应,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错过了自己喜欢的人。” 微敛笑意的脸上,含着真诚的叮嘱与期望。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归属,她是真心希望每个自己在乎的人都能寻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小姐,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您在这树下站了这么久,奴婢去打水来给您净脸儿。”紫衣心中感激,想到待会儿便要发生的事,想着也许时间紧迫,终是忍不住想做点打前锋的事儿。 “嗯,好。”王卉凝只道紫衣是不好意思了,当下也没多想,轻轻点了点头,听到远远传来了喜乐声,当即眸光一闪,再次抬头望向了武卫将军府的方向,心里想着,这会儿应该是阿离骑着高头大马前去武卫将军府迎娶飘雪了吧?这个时辰倒是挺早的,没想到阿离那样不显山不露不的性子,竟也是个心急的。 调侃的一笑过后,听着那似乎越来越近,大有向着她这边而来的喜乐声,她的眉头忍不住微微一蹙。不是说了飘雪从将军府出嫁吗?难道他们竟是搞错了,到恪王府来迎人了? 想着无论是阿离还是文远候府中的人,都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王卉凝觉得是自己多心了。然而听到那确实离她越来越近的喜乐声,她的心还是免不了提了起来,忙叫了院中的丫环去前头看看,却见恪王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过来,先是对着她神秘一笑,尔后对着身后一挥手:“把嫁衣奉上来,迅速给大小姐上妆,别误了吉时。” 在王卉凝脸色微沉眉头蹙起之际,他却又迅速地跃到了她的身前,凑在她的耳旁低声道:“怎么样?义父给你的这个惊喜还行吧?那小子虽然被我下了药不得不同意我的主意,却还是怕你生气一直战战兢兢地呢?你不会当真怪义父我吧,像我这样特立独行的义父,全天下间可是再寻不出第二个来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零五章 洞房?解毒? “特立独行?”王卉凝清冷的脸上暗暗闪过无数道黑线,右手抚额无比郁闷地望着面前恣意洒脱正自得意的恪王,左手却捏得紧紧的。她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会对这位差点让她忘了“行事怪异”四字的义父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在这一刻,她似乎终于完全领悟到了咬牙切齿四字的真正感觉,那不就是无语加无奈再加各种郁闷气愤却又不得而发的窝心感受么? 诚然冷静如她,她也恨不能对着面前的恪王大吼一声:“义父,您让我临到上花轿的前一刻才最后一个知道消息,不觉得玩得太过火了么?” 王卉凝只觉得一口血堵在胸口,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双眸对上的,却是恪王无辜而期待的眼神,更在下一刻,府里管家匆匆来报:”殿下,武卫将军的迎亲队伍已到了门前,您准备好的八十八抬嫁妆,奴才已让人都抬到前院去了,只等着新娘子上了花轿,咱们的人便随在后面送去武卫将军府。“ 八十八抬嫁妆?王卉凝暗暗气恼的脸上立时浮现出夹杂着震惊的多种神情,再次无语地望着恪王。 便是京城名缓,那些出自皇室贵戚的世家千金,出阁时能抬出的也不过就是这个数。而她是什么?不过是恪王收回来的一位义女罢了。这样的情意,令王卉凝只觉得喉头梗塞,心中哪里还能有半丝气恼。 ”义父,您这惊喜女儿收下了,那么多嫁妆。我却是不能收下的。把袁家下的聘礼,再加上我原来的嫁妆一并抬出去。也绝不会明面儿上不好看的。“她这话,算是默默地承受了恪王带给她的所谓惊喜了,但那么多的嫁妆,她实在不好收下。 ”你这是恼了义父了?“恪王俊脸一沉,背着手嘟着嘴生气地望着王卉凝,”那些嫁妆也不是我一个人备办的,里面既有你亲生父母和妹妹备办的衣物与绣品,还有文远候夫妇和孙家姨太太添妆的屏风古董,更有皇上和皇后赏下的金锞银锞并古董布匹等。便连诩儿他们兄弟三人都各人备办了字画和医书与你添妆,难道你要义父将这些都拘下?“ 连孙钧和赵尔冬都给自己添了妆?王卉凝错愕得几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再去听轩辕诩给自己送了字画什么的,倒不觉得突兀了。 王卉凝微微失神之际,恪王凤眼微勾,一向慵懒的神情中竟是带上了些许伤感:”我原以为你是拿我当亲父亲一样看待的,却不想你竟是与我这般生疏,唉……“一道长长的回味悠长的叹息,直让旁人觉得荡气回肠忧伤而又哀怨。 ”主子,您就别生王爷的气了。王爷是盼着您能与武卫将军琴瑟合鸣。又知道您是个同他一样不拘小节不在乎那些虚礼儿的人,才会同将军忙得脚跟儿不着地儿似的,暗暗地备办您们的婚事。“紫衣放好水出来见到恪王这样的神情。心中也有些害怕自家主子生气,微垂了头上前劝道。 其实她也是今日才知道真相的,自听到后一直担心着王卉凝会生气呢,只是心中的喜悦将那丝担心压了下去罢了。此时却不免有些忐忑主子责怪她知而不报。 王卉凝只觉得心头气血翻涌得厉害,也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被感动得,敢情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她二月初八这一日要再嫁一回,她这个准新娘却完全蒙在鼓里。 ”凝儿!“王家四口也适时地出现在明月阁的小院中,王家二老的脸上既噙着喜意,更是一脸的歉意。毕竟,新婚之事被人瞒着,似乎放眼天下都难寻出这样的事儿来。只是,想到女儿既是愿意的,恪王又是一番好意,且他们也想看到女儿和未来女婿能在临行前结秦晋之好,一来二去,不知怎么的,便也暗许了。 面对一双双满含深情与期待又噙满了愧疚与不安的眼睛,王卉凝最终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露出非常僵硬的一笑:”女儿自然听义父和父母的。(.)“ 罢了,事情虽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却也并不在可接受范围之外。她也不再是羞涩懵懂的少女,既然他们如此急着看她踏上幸福大道,便如了他们的愿吧。毕竟,她纵然心中再有气,也总不能真在关键时候撂挑子,打他们的脸。 只是,这股被蒙在鼓里的感受实在不好受,那口怨气,总得找人出出不是? 想到这会儿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指不定笑成啥样的袁轶涵,王卉凝眸光眯了眯。她还真不信,凭着他的狡猾,还真能被恪王算计得那么彻底? 见王卉凝终于同意了,王家二老立即松了一口气,连忙叫了喜娘丫环给王卉凝上妆穿戴。悄然离开的恪王却是捋了捋胡子,眸中笑意闪烁:“好小子,果然比我更了解凝儿,只害我又做了一回恶人。不行,这样的损失,你若不送个孩子给我做徒弟,看我不真废了你,哼。” 一时兴奋,他竟是连辈份都忘了。 “阿嚏!”一身红袍身前系着大红花的袁轶涵坐在高大骏马之上,伸指揉了揉鼻子,微有些猥琐地偷笑,“凝儿,你可别生为夫的气,今晚定然好好给你赔罪,任你欺负,最好是欺负得我明天起不来床。” 却说一日之内两位将军大婚,四品武卫将军迎娶的更是最近在京城之中人人皆知的王卉凝,当下,挤着看热闹的便成倍地增长。自然,各种说好说坏的议论之声亦是连绵不断。 而坐在骏马之上的袁轶涵却依然笑得傲然,看着花轿的方向,含笑的眸子里只有获得珍宝般的喜色。便连一众迎亲的队伍也都是一个个昂首挺胸,完全无视路人的议论。 “走吧。“车帘被放下,轩辕诩身子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声音暗哑地道。 凝儿,是我配不上你。假若我能有袁轶涵这般洒脱的胸怀,那么今天的新郎,一定非我莫属。只可惜,我输了,输得太彻底了,还没开战,我便默默地败了。 待到一切结婚礼仪甫定,大厅之中的宾客相互间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痛快,盖着大红盖头的王卉凝攥着手坐在喜床之上,等了许久之后,便听得门“吱呀”一声被从外推开又合上,伴着轻轻的脚步声,一道可怜兮兮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娘子!“ 回答他的,是寂静无声。 ”娘子,为夫是被逼的。“来人走近,大红色的袍角近在咫尺,清越的嗓音更带了几分酒醉后的暗哑慵懒,听在耳中,给人一种无法抵御的吸引力。 ”娘子,你要体谅为夫,我虽然也恨不得立马便将你迎娶入府,可我终归担心你生气不敢胡作为非。可是,恪王给为夫下了药,你看为夫,现下全身都是红点点,成天抓啊挠啊的,好不难受。他还说了,“来人蹲下身双手放在王卉凝膝上,双手相互挠着,在她仍然保持沉默欲要甩开之时,他却是歪着头钻进了她的红盖头之中,俊美的面容之上满是无辜之色,撅着嘴道,“那毒药只有和你洞房之后才能自行解去,你想想啊,为夫总不能背着你去找别的女人,可也不能顶着这些东西上战场啊,若是在对敌作战时还腾出手去抓痒,那岂不是将性命送于敌军手上么?娘子,你也不希望这样是不是?” 热热的气息喷在王卉凝的脸上,满心的恼意哪里敌得过他这无辜而又稚气更带着挑逗的举动,当下双颊一红,待要掀掉红盖头又怕着不吉利,待要将他推开去,却被他捉住了一只手,更是抓着放到了他的胸前,可怜巴巴地道:”为夫这会儿痒得不行,你快帮为夫抓抓。“而他另一只手,也不停地挠着自己的大腿,恨不得将衣物下的大腿挠下几块肉来。 王卉凝紧握的拳头就放在袁轶涵的胸前领口处,透过头上的红盖头和屋内大红喜烛散发出的光芒看到他如此情形,原本的怀疑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眉头一拧,恪王竟是真给他下了毒? ”恪王真给你下了毒?“一直沉默着的王卉凝终于开口,袁轶涵抓挠大腿的动作一顿后,又拼命地抓了起来,委屈地道,”为夫像是会骗你的人么?为夫已经忍受了三日这样的痛苦,怕你心疼,一直躲着不敢见你,现下只盼着你能替为夫解毒了。“大红盖头的遮挡,却是极好地将他眸中闪过的亮光隐去。 ”快,替为夫抓抓。“袁轶涵一边说着一边解开外袍露出结实中还没有抓下纱布的胸膛,感受到王卉凝靠过来的手终于变成了平摊状,轻轻地触着他的肌肤,他唇角暗暗一勾,一抬头,双唇便凑了上去,含含糊糊地道,”果然还是娘子最疼为夫。“ 就那么就着红盖头的遮挡,袁轶涵轻咬着王卉凝的唇瓣,几番吮吸过后,方才慢慢地探入其中。在王卉凝沉溺于他的深吻之中下意识地抵住他的胸口时,他却是左手托着她的背,右手从她挺直的背脊一路往下,在她纤细的腰肢和丰臀处来回蹭了几蹭后,又一路从她的小腹中往上游移,轻揉起了她胸前的柔软。 ”嗯……“轻轻的呻吟溢出口,身体瘫软眼神迷离的王卉凝努力地控制住自己推了推袁轶涵,得到的依然是袁轶涵含糊的回答,”你难道还想让为夫受罪下去么?“紧跟着,他的右手从她胸口处滑了进去,在顶端轻轻地揉捏了几下,直到完全将一边完全擒于掌中,他才满意地轻笑了一声,将怀中化成了一摊春水的人儿放倒在床上,一把掀了她头上的盖头,却不及她见到室内的光线,已有一道暗影俯身压了下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零六章 大结局 次日起床,混身酸软的王卉凝还没来得及去给袁夫人奉茶,便得知去往东地的将士今日就要出发,袁轶涵更是一大早便赶去了军中,致使她连半分验证袁轶涵昨日一番话是真是假的机会都没有。(.) 迅速地掀被下了床,王卉凝直接唤了紫衣进来替她更衣,心想着迅速穿戴好与袁夫人辞行一番便直接去往军中与袁轶涵会合,尔后一道出发。 却不想还不及她穿上早就准备好的医者宽袍,袁夫人却是走了进来,一脸慈爱地看了她一眼后,却是先一步从紫衣手中接过那件宽袍放在了妆台上,望着王卉凝疼爱地道:”我知道你对涵儿的情意,不想让他孤身涉险,可涵儿对你也是一片真心,又岂能看着你因为担心他而只身涉险?“ 在王卉凝一挑眉隐约猜到事情的结果时,袁夫人快速敛住眉宇间的担忧,轻拍着坐在妆台前的王卉凝的肩头:”你也别怪他撇下你独自领军出发,其实他将你留下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便是想让你帮我治治这久治不愈的腿疾,也是怕我一个老婆子独自居于府中无人照顾。” 一句话,却是泄了王卉凝心中积下的气恼,纵然知道袁夫人是拿这话安慰她,却也只能平心静气地轻轻颔首。袁夫人心中对袁轶涵的担忧,何尝会比她少?更何况,她作为袁家媳妇,在家侍奉婆婆才是本份。只是,袁轶涵的伤势? “倒是你那义父恪王殿下,却是真拿你当自家亲生女儿般宠着。这回却是为着怕你担心涵儿的伤势,亲自随军前往东地去了,这样的情意,着实难得。日后你和涵儿定要好好孝敬他。“袁夫人只看她眉头轻轻一动。眸间闪过担忧之色,便明了她心中所想,再次笑着道。 ”嗯。娘,媳妇儿省得的。“王卉凝诚恳点头,纵然恪王有时行事确实怪异、出人意料了些,但他为她所做的那一切,她却是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在脑里,感动在心里。 拿前世的亲生父亲一对比,恪王的父爱简直深沉如大海。这一声娘。却也是叫得比叫万氏还顺溜一些。感觉实在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袁夫人对王卉凝亲切和蔼,王卉凝在感受到亲情温暖的同时,自然而然地也对她多了些敬重。她从来没有想到,同样是婆婆。无论是前世还是本世,面对赵氏她永远都觉得疏离,面对袁夫人,总共才不过见了三面,却自觉地连语气都亲近了不少。 虽没袁轶涵在身侧,王卉凝却仍然规矩十足地给袁夫人奉了茶磕了头,尔后回到院中,拿着紫衣铺床时在床头发现的信纸,却是痴痴地望着东方发呆。 信中文字并不多。除了令人脸红耳热的几句情话,便是他的一句承诺:凝儿,等着为夫,为夫一定平安归来,与你携手到老。 她本是为着怕袁轶涵舍下她独行,方才立即进宫去向皇上求了旨意。却不想他还是这般轻易地便将她留在了京中,独自涉险。她似乎忘了,为了她,他每次都能视规矩于无物,恣意忘形,更何况还有个疼她如亲生女儿的恪王在一旁相帮着。 想到昨晚的缠绵和他宽厚的怀抱,纵然脸颊绯红,低头望着最后力透纸背的四个字,她却是喃喃地自语了一声:”夫君,你说过你是个言出必诺之人,我相信你。“ 默默地站在院中发了一会儿呆,王卉凝一问之下得知轩辕诩要到次日才会离开,看了紫衣一眼,便换了出门的衣物,与袁夫人打了声招呼,领了个新添的丫环便出门见了一回轩辕诩。 比起上次的买醉,这一回的轩辕诩精神尚佳,看着王卉凝时除了眸底凝着的那层哀伤,神情又恢复了以前的儒雅温和。王卉凝瞧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待到她将来意与轩辕诩一说,轩辕诩一怔之后立即欣然应允了,倒让王卉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有心想要挑个人换下阿文,还未张口便被轩辕诩的眼神给制止了,暗叹了一声后,只能笑着道了谢,尔后又说了几句离别珍重的话,方才告辞。 轩辕诩立在院中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苦涩一笑,终是摇了摇头,让人去将阿文唤了来。 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即便老天再给了一次机会,他仍然是无法把握,令其生生从眼前晃过。[] ****** 东地祸乱果然不同一般,直过了半年,谢将军和孙钧都已班师回朝近两月余,皇上才得了东地大捷――邻国扰境大军和本国悍匪均被清除、袁轶涵领着大军正在回京途中。 捧着袁轶涵寄回的家书,看着上面倾诉着思念之苦的熟悉字迹,王卉凝唇角勾起愉悦的笑意,清冷的眸中却盈起层层水雾。 将手中信纸轻轻覆在隆起的小腹之上,她轻吸了一下鼻子,喃喃道:”你果然是个守诺之人。“她要的,自然不是他立下什么战功获得什么功勋,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地归来,便一切足矣。 “听说涵儿就要回来了?”袁夫人轻轻的话语响在身后,王卉凝连忙起身,捏着信纸的手微抬,有心想拿给袁夫人看一眼,忽然记起上面写着的近半诉说思念的话语,抬起的手只能僵立着收了回来。 因着袁夫人腿上有疾,府中之事一直是王卉凝管着,因此袁轶涵寄回的家书一入府便也直接到了王卉凝的手中。袁轶涵早料准了此事,所以写起信来便也没了顾忌,谁成想此次袁夫人会直接来她屋里问消息,她一时高兴,倒是忘了某些细节。 袁夫人如何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性,当下只当没有看见王卉凝的尴尬,笑着道:“我如今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这信也瞧不清楚,你只告诉我,涵儿他什么时候可以抵京?” “照大军行进的速度。怕是要等到十一二日之后才能到家。”有了袁夫人的话,王卉凝方才神情自然地将信重新抓好放回信封之中,轻声回道。 “真是太好了。”袁夫人不无感慨地道。提心吊胆了近半年。她终于可以把心放回原处,安心地在家等着儿子了。她一直知道儿子不愿子承父业学习医术,却也没想到他竟是有如此鸿鹄之志,志在军营。然而她从小看着儿子长大,也知道儿子一旦决定的事情便不可能更改,现下又是武将之身,一旦有战事。出征在外的日子定然不会少。只但愿战事渐少,更但愿凝儿能够一举得男,有孙子承欢膝下,或许能分担些她的惊恐。 只说扰境的敌军终被完全驱逐出境,并写下百年不犯的降书。全国上下都处于一片兴奋之中。前往东地的将领家属更是家家翘首以盼,府中家丁忙碌,只等着数日后隆重地欢迎凯旋归来的家人。 却说三日后的晚上,王卉凝在榻上的凉席坐着看了一会儿书便觉得有些倦,便干脆放了书朝里侧躺着眯起了眼睛。她没想到,不过一夜缠绵就让她怀上了身孕,而这胎怀着更与前世怀熙儿时不一样,孕吐现象倒不是很明显,却格外地累。 利用所学医术。她时不时地便替自己号一回脉,随着腹中胎儿月数越来越多,她也渐渐发觉,除去体质的不同,她腹中怀着的很有可能不只一个宝宝。这个认知,让前世生了熙儿今世却只能偶尔见上一面母爱泛滥的她心中格外欣喜。 眯了一会儿觉得倦意越来越浓。她便随手抓了身旁的薄毯盖在身上,就那么躺在榻上睡着。天气越来越热,室内虽在角落里放了一个冰盆,然孕妇本就怕热,躺在凉席之上并不会觉得凉,以前王卉凝便喜欢躺在矮榻之上睡,紫衣进来见她身上盖了薄被,便没有上前将她叫醒。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有什么轻轻地触了触自己的脸颊,软软硬硬的竟是特别舒服,朦胧中嘟着嘴往上蹭了蹭,动了动身子便又睡着了。 没过一会儿,她又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额头,尔后一路往下落在了她的唇上,开始轻轻地吮吸了起来。那甜甜的清香的味道,瞬间让她的睡意消散,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便看到灯光映照下,一张含笑的俊脸放大在眼前,正满噙着笑意与浓浓的思念定定地忘着她,那痴痴的如狼似虎的眼神,恨不能一口将她吞入腹中。 “夫君,你怎么提前回来了?”瞧着眼前比离开前瘦了一圈的袁轶涵,王卉凝心疼之余挑眉问了一声,待到看清他连眸中都噙着的疲倦,却似乎隐约有了猜测,缓缓转身,抬手轻轻抚摸着他下颌下的短须。 “为夫想你了,撂下他们直接快马加鞭先行赶了回来。”袁轶涵一把将王卉凝搂在怀里,用下巴轻轻地磨蹭了两下她光滑的肩颈,一个火热的唇印便印了上去。除了阿离,不知道还有谁能体会到他新婚一日便上战场每天过着想要插翅飞回家的煎熬日子是什么滋味。 “我……也是。”并不习惯如此直白的王卉凝双手抱紧袁轶涵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前,蚊子似地附和了一句,直听得袁轶涵双肩轻颤,双唇更是火热,从颈部一路滑到了她的胸前,一下下地轻啄着。 这一回王卉凝却理智地回拒了袁轶涵的热情,就在他的手滑入衣内轻轻揉捏着她胸间的柔软心中暗叹更饱满更有弹性时,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含笑说出了最令袁轶涵哭笑不得直想骂娘又高兴得想跳起来的话:“夫君,你再忍忍,再有三个月孩子就该出世了,到时你再,,,,,”作为医者,她却是深深知道怀孕最后三个月是坚决杜绝房事的,否则极易引起流产。 袁轶涵柔情的动作一僵,眸中光亮一闪,尔后泄气地一屁股坐在了王卉凝的身侧,好不容易压下已要爆发出来的欲火,终是将王卉凝搂在怀中,用手小心地抚着她隆起的小腹,得意地一笑:“看来为夫是真厉害呢。” 唉,他没想到自己紧赶慢赶,却是扑了一场空。不过,满心的沮丧,很快便被初为人父的喜悦所掩盖。特别是当王卉凝告诉他自己怀的很可能是双生子时,他高兴得几乎要把王卉凝举在头顶晃两圈。 次日,直到袁轶涵搂着王卉凝满足地睡了个美美的安稳觉,懒懒地靠在榻上仍舍不得放开怀中的人儿。紫衣端着洗脸水走进来,看到榻上骤然多出来一个男人,差点没吓得将手中的脸盆扔出去。 最后,在家美美地过了七八日佳妻在怀却要坐怀不乱的日子的袁轶涵,掐着大部队进京的日子,又再次悄悄地潜回了军中,无事人一般领着整队人马进宫禀功受赏,除了阿离,竟是无人知晓他曾离开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番外 :袁家儿女们 “娘,不好了,哥哥们把雨熙哥哥的小泥人摔坏了,雨默哥哥正拿着剑要杀了他们呢,你快去救救他们吧。”一个不过两三岁梳着羊角小辫穿着粉红小薄裙的小女孩迈着两条短腿蹬蹬地跑向亭中,昂着头瞪着两只大眼睛不无惊恐地望着正捧了一碗茶与身旁两位妇人闲聊的王卉凝。 “什么?雨默他太不懂事了。”飘雪吓得脸色一白,手中的茶碗哐当一声掉在了几上,猛然起身之际衣袖又险些将并未打碎的茶碗扫到了地上。 她身旁坐着的另一位妇人忙从旁将茶碗扶起,脸上亦现出些担忧之色,语气温柔地道:“咱们快过去看看吧,可别让他伤着了两位袁少爷。“说着,便也要站起身来。 “大嫂还是先坐着吧,你身份重,眼看便要临盆,可容不得有丝毫闪失,我陪主子过去喝住他就是了。”飘雪纵然脸色难看神情担忧而惊恐,却一把按住了大腹便便欲要起身的赵尔冬,声音平淡如常,语中的关切之意却真诚无暇。 赵尔冬嫁进孙家五年多,好不容易才慢慢地软化孙钧的心让他完全接受自己,如今终于怀上了孩子。她本是陪着大嫂来请王卉凝帮忙请脉的,出了闪失同样担不起。 对于飘雪这么多年来在人后仍然要坚持唤自己主子,王卉凝劝说多回无果后便也由她了。此时听了她的话,却是微微一笑,用手轻抚着女儿跑得通红的小脸蛋,脸上丝毫不见忧色:“你们都不用着急。小孩子家家的闹闹矛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雨默不过五岁的人儿,却要从哪里寻出剑来,左右不过是小孩子家的玩具罢了,哪里就像映容说的这么严重。” 倒是雨默与雨熙的情意。让她心中很是欣慰。小小年纪,雨默已经懂得为比自己还大两岁的堂兄出头了,再加上赵尔冬将他视为己出。王卉凝心中对孙雨熙越来越放心了。光是每回见着赵尔冬在无人时瞧着孙雨熙那怜爱的眼神,王卉凝便一点都不担心赵尔冬生下腹中的胎儿后熙儿会吃苦,当下对帮赵尔冬把脉调养便少不得多用几分心。 “映容,你告诉娘,雨默哥哥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剑?”王卉凝低头望着靠在怀里玩弄着自个儿小手指的女儿,含笑问道。 与袁轶涵成亲五年,她竟是接连怀了两对双生子。老大老二都是儿子,现下五岁,不仅长得像,连脾性都一般无二,全都像极了袁轶涵。别看他们成天眯着丹凤眼对着你笑,心里绝决能把你往死里整。 第二胎是一对双生女,如今还不满三岁,长得亦是娇俏可爱,眉眼间与王卉凝很像,更有几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风华,很是令袁轶涵得意。只是,这对双生女虽然长相比哥哥们更接近,却性格迥异。老三袁筱梦性格淡漠如王卉凝,小小年纪似乎就饱含着忧伤情愁,像极了小大人。老四袁筱容却截然不同,活蹦乱跳兼大惊小怪,芝麻大的事儿都能被她说成塌天的大事儿。这样的性格差异自然而然便让人很容易区分出她们姐妹谁是谁,王卉凝每次听完小女儿的汇报。更是自动将其降低几个等级估算后果。 袁筱容歪着头嘟着嘴,掰着自己的小手指认真地道:“是阿文管家替哥哥们削的那两把好长好长的木剑,可锋利得很呢,一下就能插进泥巴里。娘,你快去救救他们吧,不然哥哥们就没命了。” 王卉凝保持着脸上的笑意看着这个懵懂可爱的小女儿,唇角却是忍不住抽了抽。如果只能插进雨后软泥中的剑都叫锋利,那豆腐绝对能撞得人脑震荡。 飘雪心急则乱,一心只想着万一自己的儿子伤了王卉凝的双胞胎儿子怎么办?便是她们夫妇不说什么,她和阿离也必然愧疚至死的。(.)此时听了袁筱容的话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的忧色却未减:“话虽如此,雨默那孩子手上很有几分力,若是伤着了两位小少爷,拿他抵命都不够。主子,还是奴婢过去瞧瞧吧。” “主子,奴婢也随过去瞧瞧吧。”已梳了妇人发髻的紫衣脸上同样忧色重重,忙也跟着道。阿文入袁府不过半年后,便直接升任了管家,尔后他们才成了婚,如今他们的女儿也有三岁了。 “你也是有身子的人,就在这儿好好照顾孙夫人吧,我同飘雪一同去看看。”王卉凝却站起身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略显平坦的小腹上,轻声道。 紫衣自生下女儿后三年都未见动静,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她都替她担着心,只期望她能生个儿子替阿文立门户。何况,她不怕孙雨默伤害自己的儿子,却不表示她不怕自己的儿子算计雨熙和雨默。她那两个儿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不可能乖乖地任孙雨默将木剑搁自己脖子上的。 王卉凝和飘雪在袁筱容的带领下赶到孩子玩耍的草地上时,果然看见草地上立着四个小男孩,其中三个年龄相仿,个头相近。年长两岁的孙雨熙本在绕着他们说话,像是在劝开他们,看到王卉凝等人来了,只得小大人似地摇了摇头,向着她们迎了过来。 “默儿,你太大胆了,还不赶紧放下你手中的木剑。”飘雪一眼便看到了中间双手各握一柄木剑一边抵着一个小男孩神情冷漠暗暗咬着牙的孙雨默,当即便快步跑了上去,从他手中夺过剑,扬起手便要对着他的脸上扇下去。 “飘雪!”王卉凝一声断喝方才将飘雪高高举起的手制止住了,快走两步上前,看了一眼瞪着四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的袁筱瀚和袁筱磊,唇角一勾,一手一个牵了他们的右手,在他们的神情一僵时,快速地将他们捏在手中方才没来得及扔出去的东西缴了下来,“你们同娘说说,准备怎么处置这几只可爱的小蜘蛛?” 王卉凝伸出双手露出两只手心中各一只小巧的已被打开了盖儿的锦盒,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两个神情顿时可怜巴巴转换成了霜打的茄子般的两个儿子。她就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省油的灯儿,若是她和飘雪再晚来几步的话,盒出的这几只蜘蛛怕是已经顺着孙雨默的颈口爬进去了。 “还不向两位小少爷认错。”飘雪看着锦盒中蠕动着的蜘蛛头皮微微有些发麻,也知道晚来的后果,却仍是对着自己的儿子呵斥道。在她的潜意识里,永远都将袁家几位孩子的地位放得比自己孩子更高,只因为,她始终认定王卉凝是她的主子。 孙雨默与阿离如出一辙的处事方式令王卉凝很是无语,却是神情认真地对着飘雪低声道:“飘雪,我说不动你也就罢了。但雨默是孙家小少爷,你这样会让他从小觉得低人一等。”飘雪和阿离本就都是性子沉默的人,孙雨默一看就像极了他们二人,若是飘雪常年这样,很可能会影响他们母子的感情,更不知会在孙雨默小小的心灵中留下什么不好的影响,这是她不愿看到的。 飘雪眸光闪了一下,看着儿子的目光稍稍缓和,嘴唇动了动欲要说什么。孙雨默却只是抬头冷冷地瞟了她一眼,默默地走开了。飘雪本不是会哄人的人,一时竟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神情很是尴尬。倒是七岁的孙雨熙笑着道:“凝姨,婶婶,熙儿去陪雨默弟弟一起玩。” 看着他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懂得替大人解围了,王卉凝看着他的目光中带上了赞许之意,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两个调皮的儿子喝斥了几声,收缴了他们作恶的工具后,转目看了看周围,有些疑惑地问:“梦儿呢?她不是同你们在一起玩吗?” “不知道。”袁家其他三兄妹同时摇了摇头,异口同声地道。忽然,袁筱容惊叫了一声,说了一句再次令飘雪心头跳动的话,“方才我离开时好像看到姐姐手上流了好多好多血,会不会在哪个地方晕倒了?” 王卉凝捂额的同时,双眼再次往周围看了一眼,终于在路旁一棵小灌木旁看到一片粉红色的裙角,拍了拍受到惊吓的飘雪的肩头,走了过去。 “筱梦,你在这儿干什么?”王卉凝疑惑地走上前,对着正蹲在灌木旁一脸认真地拔着草的袁筱梦问道,触到她手中抓着的一把叶片细长的能止血用的草时,眸光不由得一闪。这丫头还不到三岁,平常也只是站在旁边看过几回自己制药,可那都是晒干的草药,同新鲜的还是有很大不同的,看着她手中的草药,竟是一根杂草都没有,难不成她竟然认识草药? “你认识这些草药?”在袁筱梦抬头望着她的时候,王卉凝亦蹲了下来,双眼灼灼地望着她,“它有什么用?” “娘说这种香香的草药可止住血,梦儿的手被割破了,所以自己来这儿找点草药敷敷。”袁筱梦稚嫩的脸上浮现认真的神色,将敷着草药的手指伸到王卉凝面前,却丝毫没有撒娇的意思。 香香的草药?难道梦儿竟会凭气味识别草药?王卉凝压抑住内心的欣喜与震惊,上前拖住女儿的小手,轻轻地将敷在上面隐隐有些殷红的草药拨开,目光触到上面深深的伤口时,心疼的同时却是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笑,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 看来,她们夫妇不应该再食言阻止义父将梦儿带去山谷中学医了。梦儿有如此天赋,若不学医,实在可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番外 :秦含霜篇 “小姐,听说那就是击败了扰境三十万大军凯旋而归的孙将军,当真是一表人才威风凛凛,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有福气嫁与他为妻。”那一日,当我撩着车窗帘子望着车外骑着骏马面容俊朗却神情凛冽的白衣男子心绪越飘越远时,翠竹的一席话将我拉回了现实。 什么样的人才有福气嫁与他为妻?这句话在我的脑海中回荡了三遍,脸颊微红之际,我的心头生出了一个坚定的信念——那个人自然是我,只有我。 再次掀起了车帘子,望着那绝尘而去的一人一马,在脑中描摹着他斜飞入鬓的眉、深邃冷冽的眸、英挺的鼻梁和始终抿着的菱唇,我修饰得精致的妆容上绽出一道骄傲和势在必得的笑容:孙钧,你是我的,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成为你的妻,你正正经经的嫡妻。 那一年,我十四岁! 自那一日街上一遇后,回到家我便时常对着蓝天失神,日夜苦思冥想着如何才能接近你引起你的注意。终于在三日三夜后,我有一计在心。后天正是我母亲的忌日,我要与姐姐一同去母亲坟上上香烧纸。届时,我一定要让每天都去郊外纵马的你认识我,注意我。 那一日,乃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我穿上了姐姐用偷偷卖绣活所赚的钱为我买下的我最喜欢的一件浅粉色的纱裙。一身素色衣裙的姐姐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挽着我的手一同从侧门出了秦府。 祭拜的过程同往年一般无二,看着姐姐默然无语神情清冷而痛苦地跪在坟头,我却头一次觉得她太过婆婆妈妈了。母亲都已死去十几年早已化成了一堆枯骨,即便她就这样跪上三年。母亲也不可能再回来了。何况,我几乎连母亲的模样都不记得了,心中的那丝念想自然就更淡了。 终于耐着性子等姐姐跪足半个时辰。我们离开母亲坟头回到了城中。入了城中,按着孙钧每日的习惯,我应该没有错过,便赶忙赶去了布置好的小巷之中。当我花钱雇好的人匆匆跑来禀报孙钧骑着马来了,好戏可以开始了,我用手揪乱了头上的长发,又将胸前的衣领扯开了一点点。在雇来之人错愕的目光中一把将他抓到了身前,胸前雪白的肌肤令他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到了我的胸前,就在小巷口闪过孙钧的身影时,我大声叫了起来:“非礼啊,你个混蛋。快让开。” 我轻轻的一推已让男人从失神中回过神来,为了我承诺的银两,他开始卖力地演着戏,两手在我的身上摸了起来。看着原本走过了小巷的孙钧勒着马儿回了头,我一边无力地假意推开身前的男人,一边在心中暗喜,却是含着泪对着孙钧求救:“滚开,壮士,快救救我。” 我紧紧地凝视着他。努力地让双眼中含着泪水和慌乱的神情,终于,在我面前的男人颤抖着手犹豫着要不要解开我的衣衫时,他冷冷的脸上眉头一紧,宽袖一动,像是要来英雄救美了。正在我想着待会儿要如何边像他道谢边假装受惊过度晕在他怀里时。却突然从后巷中快速地窜出一道身影。 就在她和被雇男子双双错愕之际,只听到来人冷得几乎能结冰的声音:“放开他,不然我废了你。”说着,她的右手一动,身前男子立时吓得面色惨白。我目光斜到,姐姐的手中竟然握着一把锃亮的匕首,而此刻那把匕首,就抵在男人的胯下最要紧的部位,直将他吓得身子一抖,跌落在了地上。 骑着马儿的孙钧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更没有多看我一眼,只是他临离开时看着姐姐的那个眼神令我心中很是不爽。我精心设计的被调戏然后英雄救美的戏码,就这样被最最疼爱我的姐姐给破坏得干干净净。看着姐姐担忧的眼神,我立时泪水盈眶,抽咽着哭出了声。(.好看的小说)只有我自己知道,那绝对是被气哭的。没有她,或许我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回到家后,我便躲进了房间,更是不愿意答理姐姐。姐姐并不知晓原因,只觉得是我受了惊吓,心里留下了阴影,并不善安慰人的她淡淡地宽慰了我几句,便只吩咐让碧纹和翠竹更细心地服侍我。 在我一边气恼着姐姐帮倒忙一边再次设法接近孙钧时,却得到他来府中的消息,立时使我欢喜鹊跃,终于将对姐姐的那丝不喜抛开,心里揣测着孙钧的来意。然而在想到他那一日临离开时看着姐姐的眼神,令我的心头产生了一个我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想法——难道他看上姐姐了? 终于在见到孙钧时看到他落在姐姐身上的目光时,我心中的想法更笃定了,顿时觉得整颗心都碎了,心中更是对姐姐生出了几分恨意。后来孙钧又来了两次,每回都会将目光若有若无地锁定在姐姐的身上,任我百般卖力,他却完全将我当空气连眼角都不曾看一眼。姐姐并不喜与人交往,自然没有发现,而我看在眼中,却痛在心里。 终于,在多日的煎熬与愤恨过后,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如今年纪还小,既然孙钧喜欢姐姐,便说服姐姐嫁给他,守住他的嫡妻之位,待到我及笄之后,再将一切都夺回来。 姐姐原本是不肯的,但在我的一番劝慰下,认识到只有她强大了,我将来才能有个好归属,最后终于答应了,并顺利地嫁入了文远候府,成为了孙钧的妻。她踏上大红花轿的那一刻,我脸上挂着祝福的笑,心里却如同被刀割了千百下一般。 原本我是没打算害死自己的姐姐的,她毕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最亲的亲人。然而,当我用计时常进出文远候府,借着讨好赵氏让她对我看重却对姐姐疏远时,孙钧与她的感情却是越发浓烈,浓烈得令我眼馋,令我心中生出浓浓的嫉妒。特别是后来有了熙儿,竟连赵氏对姐姐也少了几分刁难,便是后来有了王卉凝,孙钧对姐姐的情意依然更深,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神情柔和脸露笑容。 这样的情形越发让我感受到了危机,也第一次产生了“姐姐若不死,孙钧是定然不会停妻再娶”的想法,而在此后一日日的观察中,我更对这个想法深信不疑。所以,我对自己的计划进行了调整,将姐姐害死陷害到王卉凝的头上,再借着姐姐的遗言和对熙儿的照顾,顺利成为孙钧的继室。 虽是继室,却也算是正正经经的嫡妻,发现爱孙钧越来越深每晚都必须想着他才能入睡的我,早在将姐姐劝进孙家门的那一刻,就没怎么在意。毕竟我当时还未及笄,若非当初果断决定,便连这个继室的位置还不一定有呢。 终于在孙钧出征后的一个大雪天,我实施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计划,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姐姐推入了湖中,并成功嫁祸到了王卉凝的身上。她有皇后那座强大的靠山,我必须万出一失,不将她除掉,我心里不踏实。 可是,我没想到,即便姐姐死了,我百般努力地将熙儿视为己出,孙钧仍是不肯娶我。无奈之下,我只得再回一剂猛药。知道他每日必会站到姐姐失事亭中借酒浇愁,那一天晚上我穿上了姐姐的衣服,带了一壶酒过去,默默地为他斟上。当时已微醉的他并没有发现酒中的异样,喝下没多久便将我当成了姐姐,疯狂的发泄过后,他酒醒后便发现了躺在他怀里双眼蓄泪倍遭蹂躙的我。他的眸光更深了,我的心头却喜不自胜。因为我知道,我成功了。 只是我没想到,当一切都按着我所预期的发展,我带着身孕成为文远候夫人之后没多久,那个该死的王卉凝竟然又成功回到了府中。而且重回府中的她明显与以前不一样了,光是那清冷的眼神,瞧着便让人心中不安。 后来果然在一次次的交锋中,我发现,她变了,变得冷漠而狠厉了。甚至连碧纹那丫头都被她买通了,欲要揭穿我让我在文远候府无法立足。我筹谋了这么久,费了这么多心思,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一切,怎么可能让她们一朝之间摧毁?于是,我回到秦府,与我虽恨着却因为利益而联系在一起的继母、弟弟再次密谋起了如何害人。 但,我没想到,去了一趟柳家庄的王卉凝,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我们算计准备了近一月,只等着借祈福再来个一箭双雕,让她背上害死熙儿的恶名。却不想,最后却是我输得一败涂地,失了腹中胎儿,捡回半条命却再也不回到候府去了。看着最后一刻王卉凝虽痛苦却依然清冷的眼神,我忽然恍悟,我被反算计了。 尔后,我又做过一次次的努力,想要重回文远候府,也想要报复王卉凝,让她名声尽毁性命全无。却每回都是徒劳无功,甚至在碧纹失踪不见的那一刻,我再次惊觉,我可能又被算计了,成了他们报复秦家人的刀。而那个幕后之人,很可能便是王卉凝。 在医诺医馆旁边的小巷中发现熙儿的那一刻,我欣喜若狂,原本以为他没事我终于有了可以重回候府的理由,却没想到得到的还是冷冰冰的拒绝,便连曾经威胁赵氏的理由都不管用了。那一刻,我产生了鱼死网破的想法,于是便有了后来的那场引火焚屋。 然而,我不明白老天为何每回都与我作对,却又每回都给予王卉凝帮助。临到死的那一刻,我仍是想不明白,我聪明善谋,人前是人,人后还能变成鬼,为何到头来却没有为自己谋到一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番外:轩辕诩篇 吴城的书房,经过我再次精心的布置,越发显得雅致清幽。(·~)不为别的,只因着为了更匹配凝儿送给我的我珍藏并每天都要深深凝视最少两个时辰的画。凝儿所作的画,便如同她的人一般,清雅幽静,每看过一回,都让我有一种在神秘仙境中被清新空气涤净了身心的感觉。只是,这样的感觉却仍然无法抹平我心中的痛,心中对她的思念,以及我在心中埋藏了十几年甚至还要埋藏一辈的对自己的鄙视。 再次从青花大瓷瓶中将画轴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上摊开,我略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轻轻地抚着画中的每一处景致,脑中瞬时便又浮现出了她清冷的眸、沉静浅笑的脸。抚着抚着,我的神思不由得又飞到了从前,飞到了从前那些让我又爱又恨的日里: 那天是孙钧第二次大婚之日,当我走出候府大门准备上车时,一抬眼便看到了马车里掀着帘望向候府的她。当时也不过是好奇,寻常百姓见着高门府邸大都是脸露羡慕嫉妒之色,为何她的眸中似含着不舍与苦痛。却因着隔得太远,又是夜间,倒多半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 待到次日坐在清雅阁中再次见到她,我竟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更不知为何,她明明是一身妇人打扮,无论是掩饰后的妆容还是身上的粗布衣衫都是普通之极,看到那双清冷淡漠得似冬日湖水的眸时,我却觉得便是那样一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妆容,也令人赏心悦目得很。比之那些处于王候将相家的穿着绫罗绸缎的千金小姐丝毫不差。 那份怪异的感觉瞬间令我失笑出声,摇着头轻抿了一口茶,直到听到对面的吵闹声我不由得皱了皱眉。我平时甚是讨厌那些贵公哥儿仗着自家有权有势而恃强凌弱,也正是因为我时不时地会出手阻止他们行恶。吴城百姓甚至是京城之中都有不少人说我温和爱民。然而,我只是看不惯而已,并不是想博个美名。所以。当我发觉到对面楼上掷下一个酒壶时,当下便纵身跃了下来,然终因我在扫到酒壶竟是砸向她时,略略分了分神,致使动作慢了那么一丁点,让她的丫环抢了先,及时替她挡了那一下。(·~) 让我真正注意她并对她感兴趣的。其实是她神情淡淡地对着医馆大夫说那句“能缝合”的话,当时医馆大夫又惊又气,我却是从她沉静清冷的眸中看到了笃定与认真之色,透过她的眼神,再看着她毫不畏惧有条不紊处理伤口的动作。我当时便信了。我没想到,除了皇叔之外,我竟然还能见到第二个人表现出如此奇特的医术,一番缝合之术,竟是如此出神入化,丝毫不输皇叔。 而若说我对她的医术对她毫不犹豫大方地将自己的药方拱手相让的气度感到钦佩的话,看到她眼角的那个破绽时,内心里竟是情不自禁地涌出一丝欣喜与期待来。她的妆容竟然是经过掩饰的,厚厚的粉底下又该是怎样一副容颜呢?能配得上这样一身清雅气度的。绝对不是一张普通的脸吧?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送了一副最合我心意的画的女人,却在我派人去客栈打探时离开了,又在我失落遗憾时意外出现了。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是孙钧的侧室。原来母后身边的女官。更不相信拥有着那样一双清冷澄澈眸的女,会行害人的歹毒之事。 直到我借着闲逛之名在候府里溜达了一圈,听着下人们的议论,再认出了她身边的侍婢,将所有的一切结合在一起分析了一番后,我心里似乎有了一个想法——她被人陷害了。却不想,她面对已然认出她背后施为的我,却仍旧表现得那样淡定自若,让我越发笃定她受人陷害,看着她波澜不惊丝毫没有要将苦处告知旁人的神情,那一刻,我竟是忍不住地与她开了几句玩笑,更是出乎我自己所料地答应替她瞒着孙钧。我与孙钧相交十几年,便是朝中大臣若有什么事想让我替他们瞒着孙钧,我怕是都未必会同意,而面对她平静的神情,我就那样毫不后悔地点头了。(·~) 也是那一回,我感觉我终于寻到了一个能令我动心的女,只可惜她已成他人妇,我只能遗憾地长叹一声:为何我没有早点遇上她。 虽有此遗憾,守礼法的我也断然不会做出什么越矩的事,却并不妨碍我背后帮她助她。得知她东绕西转竟是赚起了候府里的钱,我不由得笑了,竟还毫无负罪感地暗暗帮着她将那卖布之人送出了京城孙钧的势力范围之外。 慢慢地,我发现,为了她,我竟是不惜暗暗地做一些对不起孙钧的事儿,除了心底的愧疚,却并不后悔。而看到她畅快地整治那些曾害过她的人,我心中竟还会生出愉悦舒畅之感来。我知道,我对她的喜爱已经越来越甚,却也只能暗暗地压在心底,夜深人静时独自回味着她的容颜她的一举一动,一个人在看不见的夜色中勾唇偷笑。 暗恋一个人的滋味,注定是苦涩的,然而,我知道,要在人世间再遇上这样一个让我心动让我为之欢喜为之忧的人,何其艰难,遇上是福,便是一个人默默地爱着,亦是一种幸福。 这样的苦涩与自慰,一直持续到了凝儿绝然地与孙钧和离恢复自由身的那一刻,听到他们和离的消息,作为孙钧的朋友,我没有为他感到气愤没有安慰他,却是一个人暗暗地欢喜着。他们的和离,意味着的是我有了拥有她的机会。 然而,我始终谨记自己的身份,谨记自己虽不在乎却必然要维持其尊严的出身,所以,我纵然恨不得立刻将其娶回去当我的康王妃。却始终隐忍着去恪王府与她见面的次数,生怕有人看出异样来,每日却是都暗暗地想着要怎样才能顺利地和她在一起。 直到凝儿让我帮忙替她去府衙造一个假身份,我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我在按她的要求让人去府衙替她造了册的同时。也开始设计着在背后对她的身份再添色加彩,将她有夫有的情形进行改编再造,既可以为她置上一个重情重义的头衔。更可为我们的幸福铺垫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怀揣着希望,将拥有她作为我此生最大的动力,我不舍得离开了京城。离开前却留下了阿文,安排好安王为她助力,还故意隐隐地对她透露出几分情意。来到吴城后,我颇费了一番功夫,方从她假造的家乡甚至是邻里都做了一番安排。确保她王医诺的身份真实,也确保她在京城一番作为更会令人钦佩后,我满心里都是兴奋,只等着年底进京之后再向她表白,将她娶回吴城。得到父皇召我提前入京的消息。我是欣喜的,即便得到皇叔告诉我路上会有危险的消息,我心中的兴奋都未减半分,很有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当我站在京城外望着医馆的方向时,我还不知道医馆已经被毁,更不知道我精心安排好的一切都已毫无用处,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之中。二皇兄的谋逆、父皇的猜疑,在我眼里,都远远及不上即将拥有她来得重要。可是。当一切安定下来,我纵然发觉自己的努力白费之后仍然迫不及待地赶去恪王府向她表明心意时,却没想到,竟会是那样的结果。 袁轶涵的洒脱让我嫉妒,他毫不留情的话更让我再也无颜以对凝儿,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明明没有靠得很近却无比协调让我觉得无比亲密的模样。深深地扎痛了我的心。那一刻,我尝到了心碎的感觉。世上没有哪一种痛,能让人觉得如此纯粹而彻底。 之后,我卖醉过,彷徨过,悔恨过,更颓废过,然而,自她说看着我颓废她会恨自己时,我只能一个人暗暗地品尝着因为自己的懦弱而带来的一切痛苦,不只不能让她看见,也不能让其他人看见。因为,我如何舍得让她恨自己? 所以,无论是她大婚后第一日来找我,还是我此后每回进京见到她,纵然内心疼痛难忍,面对她时,脸上都总噙着一抹如常的温和笑意。我知道,看着我这个样,她才会放心,对我才不会疏远。 “叩叩叩!”突然传入耳中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将我从回忆与复杂的心绪中拉了回来。 “王爷,午膳准备好了,妾身来唤你过去用膳。”门外的声音甜糯而温柔,如同羽毛轻轻拂在人的心头,我不舍地再次抚了抚面前的画,却任它摊开在桌面上,起身走了出去,一开门,迎上的便是一张温婉带着柔柔笑意的脸,“王爷也饿了吧?” 她说完,只是目光在屋内的书桌上顿了顿,便乖巧地将门从外带上,一手挽了我的手臂与我一同离开,自始至终都不曾开口多问一句。 我心里知道,她对我的过去对我时常一个人待在书房中独自对着画出神的原因是有所察觉的,她甚至还知道我对凝儿的情意。然而,她从来不多问多说,只默默地柔情以对,履行着她一个贤妻良母的职责,甚至每回进京之后,她还会主动邀我前去袁府。 就着暖暖的春日阳光,我第一次看清了她的脸,虽没有凝儿的清冷淡雅,精致的五官以及全身自然散发出的幽然柔和,却绝对是众多男人追捧的对象。然而,却正是这样一位出色的女,在明知我的心意后还是毅然决然地嫁与了我,并十几年如一日地温柔以对,以一颗灼热的心想要融化我心中的疏离与寒冰。 第一次,我没有不着痕迹地甩开她攀过来的瘦弱手臂,看着她脸上一愣之后展露出的狂喜,我的唇角也不由得弯了弯。凝儿说每人都该有每人的归属,或许,她才是我最终的归属。 抽出被她挽着的手臂,微微一顿后,在她的错愕尴尬的神情注视下,我微有些僵硬地揽住了她的腰肢。 “王爷!”在她惊喜的深情款款的注视与呼唤下,我首次对她露出了一个不再透着客气与疏离的真实笑容,“我饿了,要吃你亲手为我做的佳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