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孤女》 第一章 天野苍茫,不见敕勒 [[[cp|w:120|h:150|a:c|u:/chapters23299956347233064809]]](圆子给做了两张封面,可惜只能有一张封面,这张只好发章节里鸟(*^__^*)嘻嘻……) 咳咳,以下……正文…… ――――――――――――――――――――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阿嬷又哼起了这首歌,何初睁开睡眼,看到了她那张衰老苍白的脸,心中不由长叹一口气。 这首歌前世她也学过,不过那是用普通话在明亮的教室里朗读出来的,此时却是用一种很古老的语言幽怨的低声唱出,真是说不出的苍凉。 好吧,也正是这种苍凉告诉何初,她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国度,而是在一个她现在还弄不清朝代的乱世,最简单的,用平时看的穿越小说来说明,她不知道自己是穿越到了架空空间还是历史空间。 历史很渣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她刚来的三年里听不懂这里的语言,还是最近这两年才逐渐听懂阿嬷的方言。 她在这个时代的年龄刚刚五岁,来的时候刚刚出生,而她第一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车窗外冲天的火光以及旁边奄奄一息的女人,还有当时看来只是中年妇人的阿嬷,不过那个女人在刚生下她便撒手西去。 之后就是颠沛流离的日子,而周围那些人在不断的追杀中变得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她身边只剩下了阿嬷,这才在河阳村安顿下来。 这个村子离长安来回只要一天的时间,不过这个长安到底是不是她在历史课本里听到过的那个盛唐的长安呢。 “阿嬷又在唱歌了,阿嬷唱的歌真好听。” 从硬梆梆的木板床上爬起来,何初奶声奶气的说道,虽然这是属于她自己的声音,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声音很萌。 果然,听到她的声音阿嬷笑了:“吵到初姐儿了,时间还早,再多睡会儿吧。” “不早了,阿嬷不是已经在纺线了么?” 何初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挠了挠自己已经打结的头发,算是梳理过了,然后穿鞋下地,从桌子上的瓦罐里倒了些水在一个缺了口的陶碗里。 喝了一口简单漱了漱口,又把剩下的水倒在了一块布巾上,擦了擦脸,这才从另一个篮子里拿了块黑乎乎的干粮出来,吃了一半后把剩下的放在腰里的荷包里,便向门口走去,不想却被阿嬷一把拉住了。 “你这孩子,头发乱蓬蓬的就出门,哪里像个小姐的样子。” 让何初背对着自己站好,阿嬷从怀里拿出一个缺了齿的木梳,解开她头上用红丝线绑着的两个乱蓬蓬的小辫子,认真的梳理起来,不一会儿两条漂亮的小辫子就梳好了。 “呵呵,阿嬷的手艺真好。”何初晃了晃脑袋,头上那种清爽的感觉让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头发梳理的很齐整。 “咳,这叫什么好。”看着何初一脸天真,阿嬷心里泛苦,“要是以前……” “好啦好啦,我要快点去山上了,不然的话采药的时间就过啦。” 知道阿嬷又要唏嘘一番过往,何初急忙跑向门口,挎起一个小篮子向门外走去,再不给阿嬷慨叹的机会。 阿嬷叹了口气,坐下来继续纺着线。 阿嬷说什么何初几乎要背下来了,无外乎是什么家族不幸、人情冷暖之类的。可是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们千里迢迢来到长安,却只探到了父亲已死的消息。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因此,不但她想认祖归宗难上加难,即便想投亲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来到山下,辰时刚过,花叶上甚至还能看到未曾消逝的露水。沿着山路一路向上,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一个坡上,地势也平缓起来。看看时辰正好,何初急忙向西北方向一个洼地走去。那里有一大片灌木丛,杂草丛生,不过这些杂草中也不完全是无用的,这里有何初的宝藏――一大片绿色里掺杂着白色的小花。她急忙将这些小花一一采摘到篮子里。 拜她前世曾学过的中医所赐,让她认出了这些金银花,这里叫忍冬花。金银花味苦,性寒,泻热清肺解毒,解诸疮。是现代很多中成药里必不可少的一味药,还可以自己制药茶泡来喝,在这个朝代作用也不少。 将这些金银花晾干卖到药房里,一个月所得的收入也不比阿嬷日夜纺线的收入差,现在这已经成了她们两人主要的收入来源之一。 说起来,离她们家不远的这座山真是宝山。去年冬天的时候她还从这里找到了麦门冬,回家煮过做成药材的半成品也卖了不小的一笔钱。等把这片金银花采摘完,估计未来半年的饭钱就有了。 阿嬷的钱可以用来置冬衣,今年她们就再也不怕严寒了。等到了冬天她就又可以挖麦门冬卖了。 采好今天的分量已经接近午时,盘算着这一片金银花的收入,何初高高兴兴的下了山。进了门,却发现房间里冷清清的,桌上摆着的饭菜也早已凉透,看来阿嬷应该是很早就出门了。 隐隐猜出她去了哪里,何初心中有些不安。不过还是按部就班的热了饭菜吃掉,然后把新采摘的金银花晾晒好,又抱着前几天炮制的去了镇上。 不管怎样,她们现在这种情形还是赚钱最重要。 徒步走到镇上已快到申时,何初轻车熟路的走进了德安堂,德安堂的徐掌柜看到她进来,一张沟壑纵横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初丫头,又来帮你阿嬷卖药材啊。” “是啊是啊!”何初急忙点点头,走到高她一头的柜台前使劲踮起脚尖,将包药材的包裹递上去,奶声奶气的说道,“仔细炮制好的忍冬花,徐爷爷你查查看。” “不用查不用查,你们家制的药材我放心。” 说着,徐掌贵连看也不看就把包裹拿给了旁边的伙计,让他拿到后面去,然后从柜台里拿出几串五铢钱递到何初的小手中,“以后有药材还送到我们这里来,没炮制的也没关系。” “谢谢徐爷爷。” 何初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收好伙计递回来的包袱皮,向徐掌柜行了个礼便出了德善堂,转身去了隔这几个铺面的盐铺。 盐铺里还卖其它调料,盐只是其中一种,不过何初也只能买得起这一种了,家里的盐没了,她正好买些回去。 包好盐出来已经是申末了,何初不敢耽搁,以她的脚程回到家至少一个时辰,要想天黑前回家看来必须快些了。 可是,越着急就越出状况,刚刚从巷子里拐出来,便听到左边传来一阵隆隆声,还未等何初看清是什么,便听到一声大喊:“危险,闪开。” 第二章 马车飞驰,刁蛮无理 循声望去,竟看到一个马头就在眼前,不过她也只来得及看清楚这个马头,然后就觉得自己眼前闪过一个黑影,而后只听到马儿嘶声悲鸣。[]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看到那马竟然斜斜的被推出去很远,而后躺倒在地再也起不来,而被马拉着的车也歪歪斜斜的撞到了一旁的院墙上,将那被黄土夯成的墙撞出了一个缺口。 看着那几乎被撞倒的墙以及想到这车撞到自己身上的后果,何初后背的冷汗后知后觉的冒了出来。 “小姑娘,你没事吧。” 一个关切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响起,何初这才回过神来,看到眼前这个高大壮实的黑脸大汉,终于意识到他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何初急忙对他行了一礼,颤着声音道谢道:“多谢大叔,我……我没事。” “你没事我有事。” 正说着,却听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响起,何初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八九岁大的挽着双鬟髻的女孩子从那辆马车上跳下来。 她上身穿着一身银红的刻丝小袄,内衬一条鹅黄色的绣花长裙,裙裾提起后露出一双粉色绣着金鱼儿的鞋子,脖子上则挂着一条金灿灿的项圈,项圈的下面坠着一个白色的石头……呃……应该是玉吧,而随她一起下车的是一个十余岁的少年,穿着青色的长衫,虽然衣料看不出好坏,但是穿在他身上却十分妥帖,再加上他白皙的皮肤、大而深邃的双眼,以及一条几乎延入鬓中的长眉,容色竟也不输于旁边那个女孩。(.无弹窗广告) 看他们的穿着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儿女,不过那女孩的面色颇为不善,只见她气势汹汹的来到何初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抬着下巴说道:“你撞坏了我的车,撞伤了我的马,你要赔我。” 什么! 惊吓已经让何初情绪很糟糕,再听到这个女孩儿强词夺理的话,她的怒火腾的一下冒了起来。 要知道前世她的家境也算是不错,不过虽然被父母娇养着长大,却也不会不辨是非、横行霸道,大家族的女孩儿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教养。 这个女孩儿如此不讲道理,不但纵马行凶,还歪曲事实,哪里有一点教养。 冷冷的看了这个女孩儿一眼,何初字正腔圆的说道:“这位姐姐,我何时撞伤了你的马,又在何时撞坏了你的车,你不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在闹市纵马行凶,差点撞死我,你还有理了么?” 那个女孩儿一指旁边的车和马,不依不饶的说道:“我的马在那里躺着,车也坏掉了,就在那里摆着,你眼睛瞎了么?” 此时,已经有很多人围了上来,对着两个女孩指指点点的,有眼睛的都看得清楚,明明是这辆马车差点撞死那个穷人家的女孩,马车上的人却倒打一耙,说小女孩儿撞坏了她的车和马,完全是不讲道理,可是大家看得明白,敢出来指责她的人却根本没有,连年战乱已经让百姓们如惊弓之鸟,这种时候的富贵人家除了各大功勋世家就是皇族中人,哪里是他们惹得起的,好容易玉壁之战后长安才安稳了几年,可前车之鉴犹在,谁也不想因为管闲事再把命搭上,乱世里人命如草芥啊,这些富贵人家动动手指只怕碾死他们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所以只盼着这个小姑娘自求多福了。[.超多好看小说] 不过,虽然大多数人是明哲保身,但刚刚那个救了她的大叔却率先开口了:“马是我打伤的,车也是我弄坏的,你待怎地。” 虽然气的不清,可何初毕竟清楚这里是个什么样的时代,听到这位大叔这么说,好像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虽然她人微力小,可却也知道若是没有这位大叔,自己今天一定没命了,怎么能够让他因为救人而惹祸上身,急忙拽了拽那大叔的衣角,细声细气的说道:“大叔,你不要说了,你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弄坏他们的东西,这件事情你不要管。” 那个黑脸大叔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看这个小女孩儿只有七八岁的样子,说话却十分条理,更重要的是此情此景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还能及时认识到他此时的处境,她的那双眼睛也好似会说话般沉静而深邃,哪里像一个孩童的眼睛,心中不由暗暗称奇。 “好,既然你要赔,我就成全你。”那个女孩儿在何初脸上逡巡一番后突然嗤笑道,“不过就算你卖身给我也不够赔呀,我这次真是亏大了呢。” 何初脸上微微变色,心中则恨得咬牙切齿,她怎么能够因为这么个不讲理的大小姐自己就卖身为奴。 这个时代的等级制度可是严格的很,一旦卖身,只怕这辈子都别想脱了奴籍,生生世世子子孙孙都要被人卖来卖去,给人当牛做马。 何初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眼光在女孩身上停留了片刻后突然冷笑道:“这位小姐,我虽没有读过什么书,不过你强买了我去,不怕我怀恨在心么?” 女孩儿大睁着眼睛看着满脸恨意的何初,突然冷笑道:“就凭你也配在我身边伺候?做梦,我会把你……把你……” 女孩想了想,突然想到了平时偷偷听父兄谈话时听到的内容,开口说道:“我要让爹爹把你送到军妓营里去,我看你怎么翻身,让那些臭……” 听到她越说越不像话,哪里像大家闺秀能说出口的话,旁边的男孩儿脸色一变,急忙阻止道:“七妹,你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情等罗仁大哥返回来再解决。” 说着对何初拱拱手道:“七妹还小,不懂事,等一会儿兄长来了自会有个交代。” 他说话虽然有礼,也表明了会主持公道,只是这个什么七妹,小小年纪就恶毒如此,实在让人火大,于是理也不理那个男孩,何初突然轻笑一声对那个女孩儿说道:“哼,我看你是怕了,你爹爹是那个什么营的头儿很了不起么?” 话音刚落,周围顿时发出一阵闷笑,众人都只道这个小丫头小小年纪不通世事,无意间埋汰了这女孩儿的老爹一顿。 女孩也被周围的笑声惹恼了:“你胡说,我爹爹是……” “七妹,不要说了。”青衣少年似乎想把那个女孩儿拉开,却不想让她把手甩到一旁。 第三章 随机而变,君子无罪 “我爹爹是尚书令,全长安的军队都要听我爹爹的。”双手叉腰,女孩趾高气昂的说道。 她话一出口,周围的笑声顿时止住了,虽然何初也隐约知道尚书令是个很不小的官儿,可是此时却不能输了气势去,她可不想卖身给这个臭丫头,于是眼珠一转:“尚书令再大有皇帝大么,尚书令要听皇帝的,军队自然也要听皇帝的,你又不是公主,就算你爹爹是更大的官,也只是官而已,军队又怎么会听你的。” 何初鼓着腮帮子,一副小孩子吵架的样子,却不动声色的偷换了概念,围观众人自然也无法现场给她解释其中的利害关系,倒是那个黑脸大叔颇有些意外的看了何初一眼。 “公主算什么,只要我爹爹在……” 被一番抢白,小女孩有些气急败坏,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可何初要的就是她的气急败坏,于是不等她说完便大喝一声:“大胆!谁都知道这军队皇帝的,公主也是天潢贵胄,你如此说便是大不敬,你以为你是谁,你把皇帝当成了什么,把公主当成什么,难道你想造反么?” “造反!?我……我……”再刁蛮也知道这个词不是好词,再加上何初突然疾言厉色起来,女孩儿突然涨的脸色通红,她觉得自己没有说错,可又觉得哪里不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分辩。 那个少年听了脸色也是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探究,而后嘴角却微微上翘,然后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看着两个针锋相对的女孩,再不说话。 偏巧何初眼睛正扫过周围的人群,恰恰让她发现了男孩的眼神,心中不知怎地竟有些慌乱,那眼神难道是瞧出了什么。 可一个十余岁的男孩子又能瞧出什么呢? 何初心中微定,只要过了这一关,谁还认识谁是谁,到死也不见得能再见到,想到这里,将心一横,一把拉住女孩子的手说道:“走,我们去找皇帝评评理去,看看皇帝怎么说,看看是让我卖身为奴,还是要治你个谋反之罪。” 说着,还对周围围观的百姓说道:“各位郎君大娘,今天你们就给我做个见证,这话是从这位小姐嘴里说出来的,我可没有冤枉她。” 打抱不平不行,起哄谁不会啊,周围立即传来一阵嘈杂。 “对呀,去见皇帝。” “是啊,看看皇帝怎么说。” “让皇帝评理去……” …… 人们看向那个女孩的眼神充满了嘲笑,若是大人绝对不会被见皇帝这种借口唬住,皇帝哪是你想见就见的,可是作为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用这种借口唬住她可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不过,包括何初都不知道,这个借口之所以适用是因为这个女孩儿想见皇帝还真是特别容易的一件事情。 正当周围乱成一片的时候,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个沉沉的男子声音响了起来:“七妹,昭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一匹马载着一个年轻公子走进人群,此人身穿一身浅色袍服,上面用银线绣着繁杂的图案,一条青色腰带将他的身姿勾勒的异常挺拔,腰上挂着一块玉佩,玉佩下系着一个“卍”字的络子,一看就是世家的公子,看他的五官眉眼跟这个不讲理的小女孩有些相似,也是出奇的漂亮,想必就是刚刚那个男孩提过的罗仁大哥了,议论声顿时停了下来。 看到他,何初急忙低下头,自己今天已经是大出风头,小孩子就算了,普通人也就算了,可刚刚那个少年的眼神提醒了自己,如果是有些见识的人一定会看出自己的不同寻常,她今天同这个臭丫头逞起口舌之利已经是大大违背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初衷,可不能再被别人瞧出了端倪。 此时,那个公子已经下马,那个被称作昭玄的少年急忙走到那个公子身边,小声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同他说了,他抬起头向周围看了一眼,察觉出围观众人眼中的冷意,又仔细看了看帮助何初挡马的那个黑脸大叔,然后只是轻轻扫了何初一眼,便开口说道:“这次是舍妹的不对,我会给这个小姑娘一个交代。” 说着,便向何初走去。 何初心中紧张万分,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装淡定,不过脑中突然闪过那个昭玄的眼神,顿时把心一横,突然将头抬起,而后双手捂着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而同时,手中抓着的盐包也应声落地。 “你……你们欺负人……哇……我要找阿嬷,阿嬷……呜呜……阿嬷……” 喵地,这把盐揉进眼睛里的滋味还真是难受,何初的眼泪想止都止不住。 她这一哭,周围的人都愣了,连那个叫昭玄的少年也愣了,那个女孩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何初,很有点腾云驾雾的感觉,不过她这一哭,那个公子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一时间也站住了。 “呜呜……我的盐……呜呜……我家的盐没了……”此时何初揉着眼睛,脸上更是被抹的黑一块白一块,俨然就是一个小花猫。 “你……你……”那个女孩儿突然恍然大悟,“你不是很厉害么,你……你装哭,你竟敢装哭,大哥,不要听她的,她是个骗子,她就是个骗子……敏哥哥,你快说话啊!” 那少年听了女孩的话,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眼珠转了转,再次静默不言。 “七妹妹,不要说了,今日你偏要跟来,如今却差点撞伤人,这件事情我回去一定要禀告父亲的,今年你已经禁足两次了。”这公子说话的语速较慢,也没有什么疾言厉色,可却充满着警告和威胁。 果然一听到“禁足”两个字,女孩顿时闭住了嘴,而看向何初的眼神却是满满的恨意。 “这位小姑娘,你受了惊吓,我家本来应该好好补偿一番,不过我们现在有事要办,又不曾带着太多的银钱……” 看到自己的妹妹闭了嘴,那公子笑了笑,将腰上的玉佩解了下来递给何初道:“这权当给你压惊,如果你有不适可以去长安的尚书令府找我。” 尚书令府!围观的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果然是尚书令家的!何初心里也是一惊,这才记起她好像听阿嬷提过这个地方,想到这里,不由抬头望了他一眼,却见他正微笑着望着自己,又匆忙低下了头。 “你可记住了?” 何初紧紧握住玉佩,却不再发一言。 说完,这公子又转头看向何初旁边的黑脸大叔,很是客气的说道:“多亏先生出现,避免舍妹犯下大错,若是先生有意来我尚书令府,在下必倒履相迎。” 那黑脸大叔点点头,也没有说话。 那公子也点点头,然后对后面打了个手势,顿时有几个仆从打扮的人来到他身边,他们重新把马车拉回到大路上,看到马车不过是外部有些破损,还可以正常行驶,便又牵了一匹马拴到车上,打算继续赶路。那女孩狠狠的看了何初一眼,然后跺了跺脚说了句“你等着瞧”便怒气冲冲的上车了,而那公子以及他的手下则率先骑上马继续向前方驰去。 何初正要松一口气,却看到一只晰长的手出现在自己面前,而那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刚刚掉到地上的盐包,似乎要递还给她,何初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微抬头,却看到那少年的一双黑眸正凝视着她,心中一紧,又重新低下了头。 “君子无罪……” 而就在此时,却听那少年低声说了一句: 何初只觉得身上一震,猛然间抬起头来。 “敏哥哥,跟那个臭丫头还说些什么,还不走么。” 正在此时,那个刻薄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少年向何初笑了笑,转身向马车走去。 何初愣了愣,突然间怒道:“你以为有钱就了不起么,我不稀罕。” 说着,将那玉佩狠狠地摔在地上,又狠狠踩了几脚,顿时美玉碎成了渣渣,无论如何也拼不起来了,而就在此时,马车辘辘而去,一个青色的的身影在车窗旁一闪,车帘便彻底放了下来。 ———— 本书今天正式开始更新,每日至少一更,9-12点间更新。将参加六月份pk,另有加更若干,望大家多多支持,多多点击推荐投票撒(*^__^*)……! 第四章 一箪一瓢,狗仗人势 变故太快,谁也没想到小姑娘就这么把那块玉佩摔了个粉碎,顿时可惜者有之、呆愣者有之、若有所思者有之,总之最后都知道已经没有热闹看了,没有一会儿便散了个干净,只留下刚刚那个黑脸大叔,低头对何初说道:“小姑娘,你家可在附近,可需我送你回去?” 何初摇了摇头,对着大叔小声地说道:“多谢大叔,我家在阳河村,我要赶快回家了,不然阿嬷会担心的。” 说着向前走了两步,却不想哎呦一声蹲了下来。 “怎么了?”大叔急忙扶住了她。 “好像脚扭了。”何初龇牙咧嘴。 看看天色,黑脸大叔叹了口气道:“算了,我还是送你回去吧,来,我背你。” “那就……多谢了……”何初满脸的感激,心中却欢欣无比,有了脚程这么快的大叔,只怕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到家了,她又何乐而不为。 不过…… 看着那个大公子离开的方向,何初嘴角划过一丝冷笑,这个大公子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呢,还有那个叫昭玄的少年,他刚刚是故意提醒自己的么? 有了黑脸大叔帮忙,酉时刚过何初就回到了阳河村的家里,可是阿嬷还是没有回来,看着已经擦黑的天色,她有些担心。 “你家,就你一个人?”看到房间里没人,黑脸大叔似乎有些犹豫,他本来想将何初送到家就离开的,可是见不到家里的大人,心里总有些不放心。(.无弹窗广告) “大叔放心,我阿嬷出门了,很快就回来,你先坐下喝些水呀。”还是那个破陶碗,何初倒了一碗水递到黑脸大叔面前,“家中简陋,还望大叔不要嫌弃。” “无妨。”对何初的谦逊有礼黑脸大叔似乎既好奇又满意,客气的喝了口水,对何初道,“你家里一直住在这个村子里么?” “不是的,家里遭逢战乱,阿嬷才带我逃到这里的。” “你家的祖籍是……” “这个,倒不曾听阿嬷说过,我还小,阿嬷说等以后我长大了再告诉我。” 何初皱眉,她这句话说的是事实,虽然阿嬷总是说自己是大小姐,还总是去长安寻找亲戚,但是或许是觉得何初还小,有些事情阿嬷根本提都不曾向她提起,估计是怕她人小说漏了嘴再引来仇家吧。 其实阿嬷多虑了,何初从一生下来就对周围的事情全看在眼里,又怎么会乱说。只是在她能听懂阿嬷的话以后,却再没听阿嬷提起自己的身世,只说一定要找到她五哥。 不过她们全家不都死在那场大火里了么,又从哪里冒出来的五哥呢? 看到何初神色不定,黑脸大叔以为她是在感怀自己的身世,在他看来,何初举止大方,思维敏捷,刚刚对着那个刁蛮的贵族女孩时又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很有大家风范,怕又是哪家因为战乱而破家落难的高门女儿,心中顿时涌起一层怜意,开导道:“世事难料,人生在世不过一箪食一瓢饮,总要看开些才好。(.)” 此话说完,黑脸大叔却又觉得好笑,此女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又家徒四壁,自己怎么跟她论起《论语》了。 不过他小看何初了,虽未读过《论语》,可这句话她前世课本里却是学过的,于是点点头笑道:“大叔放心,我和阿嬷过得很好,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这下,倒换黑脸大叔愣住了。 “怎么,说的不对么?”看到黑脸大叔的样子,何初疑惑地问道。 “很对很对。”黑脸大叔笑着点点头,“人总要向前看的。” 又坐了一会儿,阿嬷还是没有回来,不过黑脸大叔却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还要赶路去霸城,便向何初告辞。 何初一直送到院门外,临走时他叮嘱她,尚书令刚刚从陇右归来服丧,便做到了这个位置,还是八大柱国将军之一,功勋显赫,以后若是再碰到他们的人最好还是躲开。 何初早就对今天的意气用事后悔不已,听到如此忠告自然点头称是。 只是黑脸大叔离开后何初却发现,自己竟然忘记问恩人的名字了,不过人已走远,也只能作罢。 戌时过半,阿嬷才回来,却是一身狼狈。 “阿嬷,您这是怎么了。” 何初大吃一惊,急忙把阿嬷扶在了床上,开始查看她身上的伤势。还好只是膝盖和肘部蹭破了些油皮,衣服也扯破了,浑身是土,并没有其它严重的伤势。 擦洗了一翻又喝了碗热水,阿嬷的眼圈顿时红了:“初姐儿,阿嬷对不起你,没本事帮你找五少爷。”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何初的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阿嬷已经快四十岁了,如果摔伤了可该怎么办。 原来,阳河村虽然离长安比较近,可是要出入长安城门却要交进门税的,阿嬷带着何初连吃饭都困难,要攒够进门税自然也不容易,所以一般两三个月才会去长安城打探一次消息,故而虽然她们已经在长安附近住了两年多了,真正进长安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阿嬷进城首先是要寻找她阿爹的旧仆打探消息,可据说她阿爹死后旧仆们都被他原来的属下接收了,便打听到了那个属下的住址,守在后门,想着怎么也能找到一两个熟识的老仆打探、传递消息,可奇怪的是,她去了很多次都没有看到一个熟人。 而今天她虽然没有探听到那些旧仆的消息,却从这家出入的仆人口中得知了五少爷的下落,知道他娶了太师的女儿,就住在太师府附近,这一消息自然让她欣喜若狂,所以转而向太师府寻去。 只是,到了太师府后门,阿嬷一个衣着寒酸的年老仆妇又怎么能见到主人,再加上言语间同看门的小厮起了冲撞,竟然被推倒在地,而此时一辆马车从后门疾驶而出,差点从她身上碾压过去,多亏有人拉了她一把,这才让她逃出生天。 “都是阿嬷不好,如果我在门口守着,当时马车出来的时候一定能同贵人说上话,都怪我心急,跟那个看门的小厮吵了起来,哎,我急什么呢,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干嘛要着急呢,我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这怎么能怪您呢。”握着阿嬷苍老枯瘦的的手,何初冷声道,“怪只怪他们狗眼看人低,阿嬷听初儿的,以后不要再去长安了,我们在这里也过得很好,干嘛要去寄人篱下。” “可是……可是……”抚着何初略显粗糙的小手,阿嬷悲声道,“初姐儿,你可是小姐啊,怎么能让你受苦,怎么可以呦……你才七岁啊,就做这些粗活儿,是阿嬷对不起你!” “阿嬷,你老说我是小姐,却从不告诉我家里的事情,不过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呀,你不如给我说说我阿爹阿娘的事情,还有你说的我爹爹的那个属下到底是谁,怎么你去了那么多次都没有见到爹爹的旧仆,你给我说了,我们才好商量以后的事情呀。” “哎!”阿嬷长叹一口气,“我早就想跟你说说你们家的事情了,罢了,现在同你说了,你也好心里有个数。” 第五章 前尘往事,赶尽杀绝 顿了顿,似乎是整理了一下思路,阿嬷开口道:“我只是你阿娘的奶妈,其实你家的事情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毕竟从你娘刚嫁来到她去世也就是几年的功夫,阿郎又不经常在家,我只把我知道的事情同你说说吧。你们家姓贺拔,应该是从大梁迁到缁城的,你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可惜没了主母,阿郎便娶了你娘做填房,阿郎很少在家,在刚有了你的时候,就打仗去了,说是要为你三叔报仇,可是仇不知道报没报,却在你父亲离开的那段时间被仇家寻上了门……” 说到这里,阿嬷的脸上上过一丝惊恐:“若不是我同你母亲初一出门去上香,只怕你也活不了,你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只可惜你阿娘在马车里生下你之后就去了,随她出门的仆从部曲又怎么肯听我一个奶妈子的话,被仇人追了没几次就死的死跑的跑了。” 这些,何初基本上都知道,她是初一生的,所以她阿娘便在去世前为她取了这个名字,不过贺拔这个姓氏倒是头一次听阿嬷提起,忍不住问道:“这么说我姓贺拔喽,那您说的五哥是谁呀,既然我们是从大梁来,五哥又怎么会在长安。” 阿嬷摇摇头:“我只知道他是你三叔家的孩子,不过你父亲既然肯为你三叔报仇,兄弟两个的关系也一定很好,若是找到他,他一定会收留你的。” 原来是堂哥啊,又想了想,何初继续问道:“那收了我爹爹旧仆的属下是哪个,既然他收了我爹爹的人,为什么阿嬷去了这么多次,一个熟人也没有碰到呀。” “其实我也很奇怪。(.好看的小说)”阿嬷皱了皱眉,“别人不说,你父亲当时的管家阿旺叔来过缁城几次,我是认识的,应该也被收入了尚书令府,可是我就是没见到过他,不然也不会让你受这么长时间的苦了。” “尚书令府!”她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了,不由吃了一惊,“您说的是尚书令府,您没记错?”顿了顿又说道,“长安城里到底有几个尚书令府啊!” “尚书令府能有几个,自然只有一个,就是柱国大将军尚书令独孤家,以前去找他,都说他在陇右还未归来,可是前几个月他回来了,却还是见不到。”阿嬷叹了口气,“当时你父亲就是太师了,要不是你父亲去世了,做这个柱国大将军的还不一定谁呢。” 独孤!独孤家? 何初觉得这个姓氏十分熟悉,因为中国历史上的确有一家姓独孤的很有名,据说一门出了三个皇后,她突然有一个不妙的预感,急忙抓着阿嬷的衣襟问道:“阿嬷,你刚刚说的太师府,那家人姓什么?” “太师府!”阿嬷想了想,“应该是姓宇文吧,对了,现在是宇文丞相了。” 何初历史不强,但是这么多年来受影视剧的浸淫,隋唐几个英雄还是能叫上几个名字来的,她记得有一个叫做宇文化及的……宇文丞相……宇文化及,好像这个宇文化及的祖先就曾作为权臣篡过谁家的皇帝之位,还杀了好几个皇帝,不过最后被隋文帝又把皇位篡到自己手里了。 何初脸色有些发白,她所在的这个国家好像叫做西魏吧,据说皇帝是从之前的北魏逃出来的,现被称作东魏,而另外南方并列的还有几个国家…… 独孤……宇文……大魏……西魏……东魏…… 何初突然间想起来了,后来不但东魏皇帝被人篡了位,这个西魏好像最后也被权臣夺了江山,正是宇文化及的祖先,而国号则改为周。 难道说,她所在的历史空间是被隋文帝篡位建隋之前的北周么? 她记得对这个时代最鲜明的印象就是那“八大柱国”了,貌似独孤信和宇文家的都在这八大柱国里占一席之地,对了,还有“天可汗”李世民的祖先也包括在内。 那这可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乱世啊,混乱的程度堪比汉末的三国! 何初的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在这种乱世,安居乐业根本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你今天赚的金子盖的宅子,明天没准就被别的军阀抢了去占了去,今天做了皇帝,没准明天就成了阶下囚。 老天,还真是看得起她啊! 阿嬷把知道的都告诉了她,而她却不能把自己知道的告诉阿嬷……这一夜,何初……不……应该说是贺拔初一五年来第一次失眠了,清晨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上了山,晨光依旧好,可却与她的心情完全不匹配,有些事情她必须慢慢消化才行。 她整个人无精打采的,也没怎么留意两旁的情况,可眼看就到了洼地,她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看着洼地外面那些被踩得有些凌乱的灌木丛,她急忙走了进去,只看到一片狼藉,昨天还长得好好的忍冬今天全部倒伏在地上,花蕾也被踩得稀烂。 这是……怎么回事儿! 初一脑袋有些发蒙。 这里的忍冬花是她从山上各处移植过来的,虽然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阳河村民风淳朴,并不曾有人偷采或者偷摘过,或者因她在山上种了一小片花而刁难过她,可看现在的样子,根本是有人故意毁坏,她和阿嬷待人和气,有时候村里的妇人出门干活没时间看孩子的时候,经常送到阿嬷这里来,她们来借一些针头线脑什么的,阿嬷也很大方,并不曾得罪过什么人…… 到底是谁毁坏了她的药圃? 粗粗估算了一下损失,初一皱紧了眉头,看来她今年打算彻底落空了,索性也不再理会这些死掉的忍冬,转身下了山,她要回去跟阿嬷商量一下。 回到家,却看到阿嬷也是愁眉苦脸,手里拿着刚纺好的麻线,看到她手中的线,贺拔初一一愣:“阿嬷,你不是去里正家里送线么,怎么又拿回来了。” 他们这里农妇所纺的麻线是由里正统一收购的,阿嬷纺的向来又结实又快,经常被里正娘子夸赞,可今天怎么又拿回来了。 “里正娘子说,我纺的线不行,他们不能收,让我重新纺了再送来,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要我快点把欠的原料钱补足给他们送去,纺车从今天起也要收租金了。” “什么!”贺拔初一吃了一惊,“不是说从收的麻线钱里扣么,他们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莫急莫急,阿嬷再去问问,可能是有什么误会。”看到初一小脸涨得通红,阿嬷急忙安抚道。 初一还能说什么,只好任由阿嬷出门打听情况,可是阿嬷刚刚离开,房门便被敲响了,打开门却是隔壁的杨婶。 “杨婶子,您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初一急忙把她往房间里让,杨婶子却小心的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没人,这才急忙闪进房门,迅速关上了门,看到房间里只有初一一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道:“初丫头,你阿嬷呢?” “我阿嬷,去里正那里了,杨婶你来得正好,里正娘子为什么不收我阿嬷纺的麻线呀。” “哎呀,我正是为这件事情来的,给你说也一样,你们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贵人,里正已经知道了,你们快点离开这里吧,再不走只怕会有大祸啊。” 说完,便打开门匆匆离开了。 杨婶子的话在初一心中扬起惊涛骇浪,难道说仇家又追过来了。 可是昨天阿嬷不是说仇家是东魏的贵族么,东魏跟西魏是死敌,里正怎么会巴结东魏人? 可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 初一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影子…… 是她? 不会吧! 昨天的事情怎么会这么快传到里正耳朵里,还是说那个臭丫头心里仍旧不痛快,非要找她的麻烦,所以知会了里正要对她们赶尽杀绝。 第六章 上蹿下跳,以身涉险 没多久,阿嬷回来了,果然证实了初一的猜测。 “初姐儿,你昨天是不是冲撞了尚书令家的七小姐?”一进门,阿嬷就急忙问道,可是眼中却不知怎的竟带着一丝喜意。 “阿嬷,是谁告诉你的。”初一心知不妙,不过却没有忽略阿嬷脸上转瞬即逝的喜色。 “是里正娘子偷偷告诉我的,你快点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看到阿嬷头上唯一的一根银簪子此时也没了踪影,初一心下一酸,便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全部告诉了阿嬷,听的阿嬷不断皱眉。 “我本来昨天就要告诉您的,可是您昨天回来成了那副样子,又给我说往事说到很晚,所以我就没说。我今天早上去采药的时候,发现药圃里的忍冬全部被人毁了。难道说这也是里正派人做的?想把我们赶走么?” 阿嬷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里正娘子说,昨天有人从镇上回来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里正。他怕惹祸上身得罪了柱国大将军,连夜派人去找七小姐请罪去了。他们今天这么做……” 初一眼睛闪了闪,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果然是要赶我们走。他也知道错不在我身上。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嗯,他也是没办法,我真不知道是该谢他还是该怨他。” “哼,为什么要谢他。就算他想提醒我们,也不用上赶着去找那个七小姐表功啊。他分明是想一劳永逸,。他也不想想,我们好容易在这里安顿下来,如果离开这里,我们该怎么活?这分明是逼我们去死。” 弄明白了前因后果,阿嬷却已经镇静下来,而眼中的笑意也扩大开来:“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好事。” “好事?”初一满脸不解。 “怎么不是。等独孤小姐找上门来,我们就告诉她你的真正身份。你阿爹曾经是太师,是尚书令的上官,听说还对他有恩,不然他也不会在阿郎去世后将他的仆从全部收留了。我正愁见不到他家主人,如今岂不正好。” 初一扶额:“阿嬷,你怎么知道是七小姐自己来,如果是一群恶仆呢?他们不由分说抓了我们关起来,我们怎么办。” “就算这样,也总有见到七小姐的时候。不过,这样的话就要小姐稍稍受些苦了。”阿嬷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不如小姐你先藏起来,等我跟独孤大人禀明情况,再来接你……对了……就这么办!” “阿嬷,这怎么可以,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冒险的。” 初一自然不会同意。那个七小姐那么刁蛮,就算最后真相大白,阿嬷只怕也少受不了苦。她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去见她。况且,这件事情毕竟是她惹出来的,跟阿嬷无关。只恨那个七小姐太霸道,如此小事也揪住不放。以为她真的稀罕做她的奴婢么。 想到这里初一咬咬牙:“阿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个七小姐一定会见我的,你却不一定。我跟你一起等他们。” “初姐儿,这怎么行,万一……” 阿嬷正要反对,初一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腰,奶声奶气的童音里带着哽咽:“阿嬷,只有你说我是什么小姐,离了你我什么都不是。你若是有什么事,你以为凭我一个小孩子能认祖归宗么。与其在世上孤零零的活着,还不如跟着阿嬷在一起。最起码阿嬷能让我一直抱着,能让我撒娇。” “初姐儿……”阿嬷嘴唇颤动,心中软软的说不出话来,眼中的泪却再也止不住了。 初一替阿嬷把眼泪擦干净,安慰道:“阿嬷,他们还没来,我们难过什么,也许那个什么七小姐一听我是贺拔家的女儿便立即对我恭恭敬敬了,到时候找到五哥的下落,咱们就再不用流落在外了,你底哭什么呀!” “是,是,我都听初姐儿的。” 用衣角拭掉眼角的泪水,阿嬷尽力露出了一个笑容。初姐儿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自从她会说话以后就比一般孩子聪慧很多,也早熟很多。不但如此,小小年纪还知道家里艰难,跟一个游方的僧人学会了几种草药的辨别,六岁上就能帮着她采药制药换钱。如此聪明懂事的孩子,以后一定会大富大贵的,自己何必把事情总往坏处想。 想通之后,主仆两人立时收拾整理好房间里的东西。阿嬷又给初一换了一身好容易保留下来的半旧绸袄,就等七小姐上门。 只是,二人打算虽好,却不想计划赶不上变化。下午的时候,七小姐没到,里正却率先上门了。 在初一的印象里,里正向来不是一个和气的人,每次见他都肃着一张面孔,这次也不例外。进了门,里正大马金刀的往房间里唯一一个小杌子上一坐,开门见山道:“胡大婶,你同你孙女儿什么时候搬走?” 初一跟阿嬷对望一眼,初一低下头抿紧了嘴,阿嬷抿了抿鬓角说道:“里正大哥,老婆子我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您,为什么您要赶我们祖孙两个走。” “你是没得罪我,不过我想你已经从我娘子嘴里知道了,你孙女儿得罪了柱国大将军的七小姐。现在这件事全镇上的人都知道了,我允你在我们阳河村安家落户,你总不能害了乡亲们吧。” 初一再也忍不住了,抬起头来开口道:“里正伯伯,您说的话我不太明白,昨天明明是七小姐差点撞伤我,大公子还赔了我玉佩压惊,怎么就成了我得罪了七小姐。难道说是七小姐下令让你赶我们走的么?那我倒要好好问问大公子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镇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刘家的小三当时也在,看得清清楚楚,你不但冲撞了七小姐,还砸了大公子的玉佩。小小年纪闯下如此大祸,我当初收留你们,可不是为了让你给我们阳河村惹麻烦的。” 初一心中冷笑,不砸玉佩难道等着人来抢么,那样的话只怕她还没到家就被人害死了。刘家小三不过是鸡鸣狗盗之徒,眼下看来他当时定是动了那玉佩的心思。如今去里正那里告状,是恼羞成怒了么。 不过心中这么想,嘴上却没有说出来,反倒阿嬷这个时候开口了。 “里正大哥,您说话可要讲道理。当初你说我们不是本地人,不但赋税是按壮丁交的,连赁屋子的钱也比别家多了三成。我老婆子什么都没说全按你的要求做了,当时就预交了五年的租金。如今才过了两年,你就要赶我们走,未免说不过去吧。我们走也可以,那你把多出来的租金还给我们,我们祖孙两个也不至于离了这里立马饿死。” 想到当初她同阿嬷刚来这里时,面前这个里正的落井下石,初一心里忍不住愤愤。如今又看到他这副公事公办的嘴脸,更让她觉得恶心。阳河村的乡亲们是不错,是老实。可也正因为此,才会导致这个里正只手遮天、为所欲为,甚至连老幼妇孺也不放过。 里正的脸顿时变得通红,不过他的脸皮练得久了,很快便又绷起脸来,一脸义正言辞的说道:“你们家给村里惹了祸,难道还罚不得么。我现在赶你走也是为你好,不然等明日七小姐来了,只怕你们都得卖身为奴。你一个老婆子半截身子都埋到黄土里了无所谓,你忍心让你的孙女儿给人做奴婢么。哼,不识好歹的老太婆。你好好想想吧,我放你走,可是为了救你。” “不劳里正大人费心,老婆子我正等着七小姐呢。我还想问问她,她为什么对我们家初姐儿不依不饶的。明明差点撞死人的是她吧。” “疯了,疯了!你这个疯婆子,竟想着跟柱国大将军理论。你就在这里慢慢等死吧。” 说完,里正狠狠的摔上门扬长而去。 “哼,老婆子我活得好着呢,要死也是你死在我前头。”民间浸淫数年,阿嬷的骂街水平也渐渐看涨,冲着里正的背影忍不住破口大骂。 初一自然也觉得骂得痛快,可是心中却涌上那么一丝疑惑:看这里正的样子似乎并不曾为自己家着想啊,只是又为什么千方百计赶她们走呢?对他来说,如果留下他们给七小姐出气,岂不是更能讨好独孤家的人? 第七章 烈焰焚身,六郎救急 里正走后,初一同阿嬷草草吃了口饭便一起躺在了床上,只等明天的到来。[.超多好看小说]里正刚刚说了,明天七小姐就会来了,所以她们必须养精蓄锐做好准备。不管结果如何,她们都必须搏一搏。 由于白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主仆两个很早就睡了。可睡到半夜,初一却被呛醒,睁开眼睛却看到了舔着门板窗棂熊熊燃烧的火苗,竟然着火了! 滚滚浓烟扑鼻而来,让她根本喘不过气,急忙摇醒身旁睡着的阿嬷。阿嬷睁开眼睛后也是大惊失色,急忙拽着初一光脚跑到桌案边,将陶罐里的水全浇到初一身上,拉着她就向门外冲。可是到了门边想打开门却根本拉不动,房门竟像是被什么人从外面锁住了。转向窗子,窗子也被人从外面封住了。阿嬷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初一也发现了,脸色一下变的苍白:“阿嬷,有人故意要烧死我们。” “阿嬷不会让你死的。” 阿嬷咬咬牙,狠命地向门板撞去。 一下、两下、三下…… 尽管阿嬷使尽了全身力气,可是一个老妇再有力又怎么能撞开被人用铜锁锁住的大门。 火越烧越大,渐渐舔上了房梁,房间里的家具也俱被引燃,主仆两人彻底处于一片火海之中。 如果在这里烧死了,她是不是可以穿回去? 这个念头在初一脑海里闪了一下,便立即被她否定了。只见她咬咬牙,也用小小的身躯向门板撞去。 就算能穿回去,她也不要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死掉。 在两人的撞击下,门板终于出现了晃动,可房间中的温度也越来越高,高到几乎下一秒就会把人烤化,她们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就在这时,初一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被阿嬷一推,便向一旁倒去,而等她再看向阿嬷的时候,却忍不住尖叫出声:“阿嬷!” 只见一根燃着火的木梁正砸在阿嬷的左肩上,她此时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而那燃着的木梁已经点燃了她的头发。 初一连滚带爬冲了过去,想要移开木梁,却根本挪不动半分,于是转而想扑灭阿嬷头发上的火苗。可是,头发上火焰的扑灭了,阿嬷身上的衣服却燃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 顾不得手上的灼痛,初一只是机械的想扑灭阿嬷身上的火焰,而心中则在两世里第一次品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突然一声巨响,初一只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痛,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脸上擦了过去,竟是门板被人踢得四分五裂后形成的碎片。随着一股凉风迎面扑来,又卷着火焰再次扑向门口,她看到一个穿着玄色胡服,腰系墨绿色腰带的男子出现在大火中。[]此时,他的右手正努力挡着扑面而来的火苗,而一双狭长的眼睛却似乎寻找着什么。 他的出现仿佛是天神降临,初一连庆幸都来不及,便用嘶哑的声音大声喊着“救命”,而后她被滚滚浓烟呛得呼吸一滞,立即不省人事…… 缕缕清风夹着淡淡的青草气息在初一的鼻尖萦绕不断,她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恨不得就此睡死过去不再醒来。可是身下的颠簸却扰了她的好梦,让她不情不愿的的睁开眼睛。只是意识恢复的那一瞬,双手和脸颊火辣辣的疼痛,以及浑身上下的酸痛无力将她重新拉回到了现实中。 “醒了醒了,姑小姐醒了,快去找六郎。”一个带着欣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在拖着软软的鼻音的同时,一双手则搭在了她的额头上,关切的再次问道,“小姐可要喝水。” 这个陌生的声音让初一心中一惊,还未看清眼前是谁,便想坐起来。可她的手只是微微一动,却是一股钻心剧痛。她倒吸一口凉气,立即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竟然已被绷带缠的密密实实。这才环顾周围,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车厢中,眼前则是一个穿着嫩绿半臂,内衬一条鹅黄色长裙,年龄在十一二岁上下的女孩儿。 “阿嬷,阿嬷在哪里,阿嬷怎么样了。”顾不得双手的疼痛,初一抓着那个女孩儿的手臂不停地晃着,“我要见阿嬷,我要找阿嬷。” 说着说着,初一的眼泪流了下来,划过脸颊又是一阵刺痛。 “小姐莫急,胡嬷嬷没事,在另一辆车上,等到了家你就能见到她了。” “家?”初一一愣,眼中立即露出一丝戒备,“你们是谁?” 女孩正要开口,车门处却人影一闪,一个穿着玄色胡服的男子掀开帘子钻进马车,车帘还没落定,初一便听到一个充满磁性的年轻男子声音响起:“九妹妹可是醒了。” “你是……”看到他的衣服和墨绿色的腰带,初一猛然醒悟,他就是昨晚打碎门板的男子,而随着昨晚的一幕幕重新映回脑海,劫后余生之后,她这才有了些许真实感,“我想起来了,你是昨晚帮我们打开门的人。” “正是,昨晚还真是好险,我要晚到一步,只怕就见不到九妹妹了。”那男子笑着说道,眼睛顿时眯成了一个月牙。 “九……妹妹……你是在叫我么?”认出了他,初一又看了旁边的女孩一眼,很不确定的小声问了一句。 “自然是!”那男子又笑了笑,一下坐在绿衣女孩的身边,幸好车厢内足够宽大,倒也不显着拥挤。 这时初一才算看清楚了这男子的面容,他肤色微黑,高鼻深目,很有阳刚之气,一双眼睛却是狭长,正是昨晚看到的那一双,这眼睛笑起来弯弯的,让人的心情不知不觉便会愉悦起来。 正端详着,那女孩儿却不干了,把他往外推了推,嗔道:“知道六郎关心妹妹,可六郎进来的话,地方就太挤了,小姐还要休息,您还是快点到外面骑马去吧,让魏紫回来,左右半个时辰也就到家了。” “呵呵,也就你个小姚黄敢这么埋汰爷,难道不怕我嫂子把你随便配了人么?”说着,那男子狠狠捏了女孩儿鼻子一下,惹得她又是一通抗议。 闹完了,男子又对一脸疑惑的初一笑道:“我知道九妹妹现在一肚子问题,也怪我去的晚了,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只要知道我是你的六哥就够了,余的等我们回了家再慢慢的说。”说着,还用宽大的手掌抚了抚初一的头。 “六哥”这两个字虽然简单,却让初一的心七上八下,忍不住问道:“那五哥是你的……” “呵呵,九妹妹果然聪明,就是阿兄让我来的。好了,先不说这些,我们先回家。” 说完,便撩开车帘闪了出去,而随着一个穿着紫色半臂的小姑娘进入车中,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 此时的初一只觉得脑袋嗡嗡的,难道说他就是阿嬷心心念念要为她寻找的三叔家的堂哥,不过不只有五哥,还有六哥。 第八章 姚黄魏紫 乾兰通幽 姚黄估算的没错,半个时辰后,马车便驶进了一个宅子,进了二门后,便有一顶青衣小轿候在那里,姚黄和魏紫两个丫头一边一个把初一扶了下来,送她进了那顶小轿。[]轿帘落下,轿中只剩了初一一人,随着轿子被稳稳地抬起,初一的心中却忐忑不安。这是要去见她那位五哥么,她和阿嬷找了这个五哥两年多了,今天终于能见到,颇有些近乡情怯。 轿子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便稳稳落下,姚黄重新扶着初一下了轿,面前却是一个精致的院门,初一深吸一口气,把刚刚想好的话又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便要跨进眼前的院门,哪知看到她这副肃然的样子,姚黄却“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姑小姐,就算是去见阿郎你也不用这样呀,阿郎和气的很,跟六郎可不同,况且,这也不是阿郎的院子,是您的院子,他说让您先安置着,等休息好了,再去见他。” 嗯?她的院子? 初一愣了愣,抬头看向院门上的牌匾,却是写着乾兰苑三个字,这倒是了,如此闺趣甚浓的名字,怎么可能出现在正院,她略松了一口气,不过又转头疑惑的看向姚黄:“这是五哥给我准备的院子?” “自然是呢,刚一得到姑小姐的消息,阿郎就立即派人去探查您的下落,院子也在那时就备下了,说起来已经有多半个月了。” “多半个月?”初一眉头微皱了下,“五哥是最近才知道我在长安附近居住的?” “是啊,半个多月前家里的小厮在外面遇到了二伯以前在缁城宅子里的下人,是那下人说的。[.超多好看小说]说是二伯尚有一遗腹女,宅子被烧了以后,便来长安了,还说过年的时候看到伯夫人的奶娘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只怕就是小姐。阿郎听了便立即派人去寻,索性功夫不负有心人,真让寻到了。前天刚一得到消息就要把您接回来呢,要不是六郎临时有了公务,只怕还要再早几天,姑小姐也不必受这一番苦了。” 看了看初一手上缠着的绷带,姚黄微叹了口气。 这个二伯,指的是她父亲吧。 初一想了想,却笑道:“六哥来得正好,要不是六哥,只怕我同阿嬷都没命了呢。” 姚黄愣了愣,也笑道:“倒也是,说明姑小姐吉人天相,我们快进去吧,虽然是三月了,可您身上有伤,吹了风总是不好。” 初一点点头,在姚黄的搀扶下慢慢走进院子,跨过雕花房门,走进她的房间,扑面便是一股香暖的气息,让人心中舒坦无比,不过来不及详细看外罩房的摆设,姚黄就带着她进入了她的卧房。卧室里有一张很大的拔步床,外面罩着层层纱罗,而在房间一角的案上则置着一张古琴,呃……应该是琴吧。凭初一现在的水平,根本是琴筝不分,而它后面的墙上则挂着一把肚子超大超圆的乐器,初一看着像是琵琶,却不敢确定。因为她记得现代的琵琶好像肚子没这么大,脖子也没这么细。 再来就是靠着南墙窗子处的一张书案了,上面文房四宝齐备,看起来都很精致,虽然初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用得上它。 即便对那个五哥素未谋面,可单论房间的布置,便可看出经手之人的用心仔细,初一心中不由漾起一丝感动。 扶着初一来到床边,姚黄就伺候着她躺下了,衣服早在她受伤昏迷的时候就已经换过,身子也被擦洗过了,所以此时初一的任务就是睡觉,可是层层帐子放下后,她却怎么也睡不着,高床暖枕、轻纱罗幔、香暖怡人,处处都给她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要知道,昨天她同阿嬷还在受着里正的刁难,差点死在大火里呢! 对了,还有阿嬷。刚刚姚黄说,阿嬷受的伤比较重,已经留在外院妥善安置了,等伤好了便可以见到她。只是,阿嬷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她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她呢,她不在她身边她会不会担心?五哥六哥都是刚刚从天上掉下来的,此时只有阿嬷才是陪伴了她五年的亲人呢。嗯,等见了五哥,她一定要跟他说,求他让自己见见阿嬷,哪怕一眼也好,只要确定她没事。 想着想着,初一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初一被一阵谈话声惊醒了,仔细听听,声音却来自帐子外面,是一个颇为好听的女子声音。 “姑小姐可醒了?” “回夫人,姑小姐怕是累了,现在还没醒,我正想去大厨房说一句,给小姐留饭呢。”这个是姚黄的声音。 初一急忙咳了一声,表示自己睡醒了,很快,姚黄便掀了帐子进来,笑道:“姑小姐醒的真是时候,夫人来看你了。” 说着,便帮初一穿衣服,衣服穿好后,姚黄又帮初一梳了两个小髽鬏,这才撩开帐子扶着她走了出去。出了卧房,便是外罩房,初一抬眼望去,便见一个年纪约二十五六的少妇正坐着喝奶子。听到动静抬眼看了看她,却是一笑,露出了颊旁的一个梨涡:“妹妹可算醒了。” 初一有些局促,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只能略微屈了屈膝,算是行礼,眼神却直瞟旁边的姚黄,希望她给个提示,心中则有些后悔,刚才穿衣服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好好问问她,只知道是夫人,却不知是哪个夫人。 “不要瞟这个丫头了,她是故意给我找麻烦呢,我是你五嫂。”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宇文夫人颊上的梨涡更深了。 “见过五嫂。”重新行了一礼,初一再次站好。 “呵呵,睡得可好。”宇文夫人向初一招招手,示意她过来,眼睛却看到了她一双缠满绷带的手,眉头微微一蹙,待她走近后,又轻轻触了触初一脸颊上的伤口,叹道,“好好的小人儿,受这么大的罪,伤口可还疼?” “阿嫂放心,已经不疼了,睡前姚黄姐姐给我敷了药了,凉凉的,很舒服,正要谢谢六哥呢。” 宇文夫人的温柔让初一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起来,奶奶萌萌的声音让宇文夫人的心都酥了,一下子把初一抱在怀里,心疼的说道:“乖孩子,你在外面受苦了,如今回到家里,哥哥嫂嫂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再次听到“家”这个字,贺拔初一只觉得心里酸酸,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索性就扑到宇文夫人怀里把心里藏着的话哽咽的说了:“阿嬷受的伤比初儿重,初儿想见阿嬷,想知道她好不好,嫂嫂疼初儿,就让我见见阿嬷可好。” “好孩子,不枉胡嬷嬷伺候你一场,今日太晚了,二门已经上了锁,再去外面不方便,等你明天见了你哥哥,就让你去看看她。” 虽然明天才能看到阿嬷,嫂子的温柔却也让初一放心不少,只是如果能让阿嬷也搬进来跟她一起住就更好了。 不过初一也知道自己不能得寸进尺,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可宇文夫人看到她欲言又止,却眨眨眼开口道:“现在胡嬷嬷住在外院,是为了利于大夫出入方便治疗,等她伤好了,便把她挪到你这个乾兰苑来可好?” 好,自然是好,怎么能不好! 初一眼睛一下子变亮了,对五嫂的善解人意感激无比,心里更对她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理的本事暗暗翘起了拇指,有这样聪慧的妻子真是他那个素未谋面的五哥的福气呢,有妻如此,却不知她这个五哥又是何许人等。 第九章 贤兄慈嫂 独孤难辨 喝了碗奶子,宇文夫人又细细询问了初一的饮食习惯,对房间摆设是否有意见等等事情,便到了晚饭时分。(.) 初一刚来,又有着伤,再加上宅子的主人贺拔纬还未曾归家,宇文夫人索性就在乾兰苑用了晚饭。 两个时辰接触下来,初一对这个嫂子的人品性情更是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见她举止大方又谦和待人,时不时的还同旁边的几个大丫头们玩笑几句,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宅子里的当家主母只有五嫂一人,真真自在得很。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教导早就抛到了一边,怎么痛快怎么来。这几天她的两个女儿都去了外祖家,她正闲的难受,她来初一这里坐坐,正好可以帮她打发时间。 这让初一对这个嫂子又喜欢了几分,再加上前世今世初一都不曾受过什么拘束,于是一顿饭下来,两人甚是投机,姑嫂间竟往闺蜜的方向发展了去,直让姚黄大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于是姑嫂两个联手,又将姚黄调戏了一番。 初一早就看出来了,嫂子给她的这两个丫头,一动一静搭配得宜,姚黄爱说爱闹像极了嫂子的性格,魏紫沉稳,多余的话从不多说一句,做事情却是一丝不苟,比如刚刚吃饭前给她换药的时候,就是魏紫帮她弄的,很是细心,眼睛只盯着伤口和绷带,沉稳得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少女,而姚黄则站在一旁,使劲揪着帕子,一脸的担忧,情绪一目了然。 思及此处,初一对自己这个嫂子又升起了浓浓的感激。 直到五哥夫妇居住的合气堂有人来叫,说是阿郎回来了,宇文夫人才放下刚刚拿起的一块蜜瓜回去了,初一这才发现已到了亥时,她来到五哥家的第一天竟然已经结束了。 一夜好梦,第二天早上,初一细细梳洗过后,由姚黄和魏紫领着去见贺拔纬。 仍旧是一顶青衣小轿,这次时间更短,须臾便到了合气堂的院门口,看到初一一脸疑惑,姚黄笑笑:“除了六郎,姑小姐的院子是离合气堂最近的,等小姐伤好了,自己走来便可。” 初一点点头,带着两个丫头进了合气堂的院门,刚走到正厅门口,便听到房间里面传来一阵轻轻的咳嗽声,同时还有宇文夫人低声的劝导,正犹豫着此时进去是不是合适,门帘被人从里面撩开,一个穿着浅粉衣服的丫头走了出来,看到初一眼睛一亮,正是昨天宇文夫人带在身边的丫头豆绿。 “姑小姐果然先来了,不枉夫人让我来迎。”说着,豆绿笑着再次打起了帘子,请初一进房。 初一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穿着,并无什么不妥之处,这才跨进了门槛。一进门,是一幅绣着牡丹的黄花梨屏风,看来她这个嫂子很喜欢牡丹呢。 绕过屏风便是合气堂的正堂,正前方一男一女分坐在榻几的两旁,自是宇文夫人同贺拔纬,看到她进来,宇文夫人笑着从榻上站起,紧走几步拉住她的手笑道:“六郎果然是最惫懒的一个,小初受了伤也比他到的早,果然是妹妹比较贴心呢。” 初一笑着行了个礼,眼睛却看向了坐在榻上向她微笑的男子,这就应该是她的五哥了吧。(.)当看到他那双同六哥一模一样的眼睛,初一心中一跳,终于明白了初见六哥时那丝熟悉感从何而来,原来,她自己也有一双类似的眼睛。 “九妹妹,你受苦了。” 淡淡的声音配着他苍白的脸色,却让初一鼻子发酸,心中的委屈一下子都涌了上来,眼眶也有些发热,不由哽着声音说道:“小初不苦,现在小初又有了五哥六哥和嫂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哎呀,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你们兄妹重逢,这是好事,贺拔家的子弟终于又重新聚到一起了,不过,妹妹在咱们贺拔家应该排行十三吧……”说到这里,宇文夫人突然顿了顿,瞥了贺拔纬一眼。 “大伯那一家子怎么能跟父亲和二伯相提并论,咳咳……九妹就是九妹……咳咳……” 提到“大伯”两个字五哥的情绪似乎十分激动,竟不断咳嗽起来,宇文夫人急忙帮他拍背顺气,嘴里不断的说着:“好好,是我的错,不该提他们家,九妹就九妹,你别急,豆绿,拿盏热奶子来。” 看着眼前由于咳嗽使脸上涌上不正常潮红的五哥,初一担心之余却是满腹疑惑:好像他这个五哥很不喜欢大伯一家啊。正巧豆绿端着奶子过来,她便要接过来,豆绿看到她缠满绷带的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交给了她,于是她把奶子递到贺拔纬面前说道:“五哥哥,喝点奶子润润喉啊,小初刚来,哥哥开心些好不好。” “你这孩子,手上的伤还没好,怎么能拿东西,豆绿,你怎么能让姑小姐端来呢?”宇文夫人急忙接过了碗,嗔怪的看了豆绿一眼。 “没关系的嫂子,我的手又不是不能动了,六哥哥的药很管用呢,今天早上就不怎么疼了,还有些发痒,要不是魏紫拦着,我都想把绷带拆掉那,让它包着手,做什么也不方便呢。” “那怎么行,这绷带一定要七天后才可以拆,你可千万要听话,否则留下疤就不好看了。”被初一岔开了话题,宇文夫人忘记了再埋怨豆绿,小丫头给了初一一个感激的微笑,默默退到了一边。 又是一个玲珑心肝的人呢! 喝了奶子,贺拔纬的咳嗽好了很多,终于能说话了,抚了抚初一的头叹道:“小初说得对,我们一家开开心心就好了,还管别人做什么。” “什么管不管的,咦,妹妹已经来了,这么早!” 正说着,却听到屏风外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等他这句话说完,人已经到了初一的面前,正是贺拔仲华,那日救她的六哥。 “六郎,你又晚了,以后有了妹妹,你这个当哥哥的可要早点过来呀。” “呵呵,是了是了,我以后可是哥哥,自然要有个做哥哥的样子。”说着,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对初一说道,“九妹妹昨晚睡得可好。” 他肃着脸搞怪,顿时惹得初一和宇文夫人笑出了声,连贺拔纬的嘴角都向上翘了起来,狭长的眼睛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贺拔仲华来了,宇文夫人就让丫头们摆饭,或许是因为有贺拔纬在的缘故,宇文夫人的仪态比昨晚端庄不少,却也时不时的招呼初一吃菜,从穿来这里,贺拔初一好久没有在这么温馨的环境吃饭了,此时的情形像极了前世,围桌而坐的似乎是久违的爸爸、妈妈和哥哥,一顿饭吃得她又差点落下泪来。 吃了早饭之后,贺拔仲华便去官署办差,贺拔纬则让她跟他去书房,就她这几年的生活状况简单问了问,初一捡着能说的事情说了,在得知她同阿嬷两人两年多前便已经到了阳河村,却想见独孤家的主人而不得的时候,贺拔纬的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而在听到她前几日同独孤家的七小姐在大街上起的冲突,以及后来里正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之后,眉头皱得更紧。 初一也觉得这件事情蹊跷得很,里正不赶走她和阿嬷不罢休的态度,以及之后的那场人为大火,处处都透着不寻常,再加上刚巧赶来的六哥……怎么什么事情都碰到了一起。如今想起来,似乎纵火之人的目的是为了阻止她同五哥见面。赶不走她们就狠下杀招,必要置她于死地。 “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想了,五哥必会帮你查出纵火之人,等你六哥回来我就让他再去一次阳河村,细细盘问那里正一番,若真是独孤家……” 说到这里,贺拔纬没有再说下去,可初一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狠绝。 正在这时,却见豆绿走了进来,对初一同贺拔纬施了一礼道:“刚刚独孤夫人送帖子来,说是要邀请夫人和姑小姐过府一聚,夫人让我来问问阿郎,这帖子接不接。”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第十章 主仆重逢,疑窦重重 初一看了看贺拔纬,却见他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给夫人说,让她应下来,不过要在七日后才可拜访,理由……就说姑小姐的手烧伤了,要养几天伤才可拜见。” 说到这里,贺拔纬顿了顿:“捡一筐宫里刚赏下来的樱桃作为回礼,让外院的阿武亲自送消息去。” “是。”豆绿领了命便下去了。 随即贺拔纬对初一笑了笑说道:“你五嫂说你想看胡嬷嬷,现在便让姚黄她们带你去吧,等午饭的时候回来既可。” “好的。”初一眼睛一亮,刚刚升起的疑云顿时烟消云散了。 坐着轿子出了二门便是外院了,这里是贺拔纬办公所在,男仆和小厮居多,不过贺拔家的下人都很有规矩,看到姚黄在小轿旁边跟着,知道是内院儿的女眷出来了,便纷纷站在一旁避让。这次初一在轿子上坐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安置阿嬷的院子外面,下了轿走了进去。 这个院子居住的大多是年老仆妇,加上昨天刚刚入住的阿嬷,一共就有三人。宇文夫人有命,故而给阿嬷安排了最大最明亮的一个套间居住,此时大夫刚离开不久。 阿嬷昨天傍晚就清醒了,她旁边伺候着的是一个叫做小霞的三等丫头,看到初一走进房门,局促的站了起来,被姚黄打发去煮奶子。她坐到阿嬷的床前,发现她双目紧闭,应该是睡着了。[] 静静看着阿嬷,见她头上缠满了绷带,连右耳也被包的严严实实,手上的包扎比自己的还要严实,而衣服虽然换过了,肩膀却鼓鼓囊囊的,想必也有伤口,被满屋子的药味一顶,初一鼻子又有些发酸,眼泪却让她生生忍住了。 而此时,阿嬷似乎察觉了什么,一下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初一,嘴唇哆哆嗦嗦的说道:“初姐儿,是你么,万幸啊万幸,幸好你没事。” 声音嘶哑,想必是被那晚的浓烟熏坏了嗓子。 “是呢,阿嬷。”悄悄抹去眼角的一滴泪水,“嗯……你伤口……疼不疼?” 说着,初一用手指轻轻触了触阿嬷的肩膀,似乎很是担心。 “不妨的,都是皮外伤,倒是初姐儿你的脸。”抚了抚初一颊上的伤口,阿嬷开口道,“可瞧过大夫了,会不会留下疤痕。” “胡嬷嬷放心,姑小姐脸上的伤不妨的,已经用了六郎拿来的药了,虽然不是多金贵的药,可是对烧伤灼伤却很有效呢。”姚黄快人快语,初一的伤她也是全程护理,自然有发言权。 初一笑了笑,心中突然一动,对姚黄道:“我记得六哥哥给了我三盒药,你现在可曾带在身上?” 姚黄一愣:“奴婢不曾带在身上,还留在乾兰苑。” “你去拿一盒来,既然这药对灼伤这么有效,阿嬷正好适用。” “这……”姚黄犹豫了一下,“小姐在外院留太久了,只怕不太合适,不如等回去后再让人送来。” “没事的,有魏紫在,又是在自家院子里,我正好还想跟嬷嬷说说话。” “是!”看了魏紫一眼,姚黄便要回去拿药。 “你坐轿子来回吧,这样还快点。”她临出门前,初一又叮嘱了一句。 这倒出姚黄意料之外,只见她开心的应了一声,便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她刚走,小霞便端了奶子进来,魏紫却拉了拉她的手说道:“这样腥的奶子小姐怎么会喝,我正好有事情要问你,你跟我来。” 说着便拉着小霞去了廊下站着了。 房间中就剩下了初一和阿嬷两个人,刚才的一幕自然全都落在阿嬷的眼里,只见她拍了拍初一的手道:“不愧是贺拔家的女儿,这才两天,她们就被你收得服服帖帖了。” 初一摇摇头:“是五嫂会挑人,她们虽然一个沉稳一个活泼,却都是老实孩子,不然的话,对我这寄人篱下的孤女,又何必这么客气,五哥六哥是真的当我是亲生妹妹一样疼呢。” “这是自然,我早就听你阿娘说过,你阿爹和你三叔两个从小就亲密,虽然你三叔去世已久,可你阿爹还是经常在你阿娘面前提起他,不然,依你阿娘只嫁过来短短数年,夫妻两个还聚少离多,又怎么会这么清楚你三叔家里的情况。” “阿嬷,我正想问你,我们家同大伯家是不是关系不好?” 胡嬷嬷一愣:“关系好不好不知道,因为你阿娘从未在我面前提过你大伯的事情,我还是从别的仆役那里知道,你大伯早就去世了,还是跟你三叔同一年去世的。” 同一年去世? 初一脑袋飞快的转了起来,同是兄弟,又是同一年去世,自己的父亲对大伯却讳莫如深,对三叔却深情厚谊,再联想到五哥对大伯的反应,这更不寻常。难道说,大伯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两个弟弟的事情么? 阿嬷不知道里面的因由,她也没有钻牛角尖的兴趣,她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另外一家人。 “阿嬷,为什么我一来长安就要找独孤家呢,独孤家到底跟我们家是什么关系,独孤大人真的是我爹爹的部下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你阿娘临终前吩咐的,说是找不到你父亲便可以找独孤大人,我便以为他是个妥帖的人,却不想耽搁了这么久,哎,早知道的话,我一来就去太师府找你五哥,岂不是让你少受几年委屈。” 笑着安慰了阿嬷一番,初一心中却有了别的思量:她的回来时间未免太过巧合,而阿嬷虽然是忠仆,但是毕竟见识有限,能看透的东西不多,好在现在五哥五嫂和六哥看起来是真的要找回自己,自己只好慢慢再找寻原因了。 其实她很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在这个乱世她只想平平静静的活下去,不想跟任何一个军阀大家牵扯上关系。其实想想,除了那个李渊外,自己现在知道的这几个世家貌似都没有好下场吧,身首异处还是轻的,更多的则是族灭。 初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可不想不明白就没了性命。 此时此刻,她真希望自己重生的时候能带一部百科大辞典过来,只要把南北朝史通读一遍,进可攻、退可守,不用像现在这样,觉得周围全是危机,不知什么时候便会由于这些军阀间的相互倾轧,夹在中间做了炮灰。 “初姐儿,初姐儿……” 看到初一在一旁出神,胡嬷嬷忍不住叫道。被她的声音拉回现实,初一自嘲的一笑,对胡嬷嬷眨眨眼说道:“阿嬷,我现在找到了两个哥哥,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吧!” “是,是!”阿嬷愣了愣,顿时笑开了,脸上的每条皱纹都漾着喜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真有那一天,如果真有那一天…… 初一咬了咬唇。 ―――― 十三要冲榜,希望大家多多点击推荐呀(*^__^*)…… 第十一章 姑侄囧囧,济济一堂 六哥送来的药真的很好用,初一经过几天的细心调治,手上的伤痕已经尽退,脸颊上的伤口也只剩下了一道红线,用脂粉一遮便几乎看不到了。 这日一大早,初一便换上了宇文夫人给她新制的袄裙,银蓝色的小袄配着淡绿色的长裙衬着她的肤色分外的白皙,再加上经过这几天的调养,她的颊上自然透出的红晕,真真的宛如花朵一般,倒是跟外面春意盎然的景色相得益彰。 这几天,六哥又去了一次阳河村,本是要探问放火的真凶,却没想到里正一家竟然集体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那个给里正透露消息的刘家小三则被人发现死在家里,他手上有烧灼的痕迹,种种证据都指明他就是纵火之人,可是,真凶找到,却让这件事情更透着诡异。 事已至此,所有的线索都已经断了,而七日之期已到,今日便是初一应邀去尚书令府的日子。 “我看看我家九妹妹。”拉着初一的手让她原地转了个圈,宇文夫人笑道,“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再过几年只怕要迷倒长安城里一半的公子哥了。” 初一的脸顿时红了,她这个嫂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这貌似不是能给未婚女孩儿说的话吧,更何况她现在的这具身体虚岁不过七岁,于是只能眼睛扑闪扑闪的假作听不懂。 对她要展示的信息宇文夫人全盘接收,笑着道:“呵呵,现在跟你说还早,以后你就明白了,我们先去太师府接静然静雯她们,在她们外公家住了这么多日,也该回来了,也正好让她们陪你一起去独孤家。” 这两个堂侄女儿初一已经听五嫂提过多次,知道她们一个十岁一个十二,都比她大,也幸亏这几天她们不在家,不然她这个九姑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们,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因为别扭才躲到了外祖家。 而她们姑侄今天第一次见面却是要去独孤家,五嫂还真是胆色过人,难道就不怕她出丑么? 巳时初,马车辘辘而出,直向永兴坊的太师府驶去,半个时辰后,马车便驶到了太师府的正门,自有丫鬟婆子下车绕角门进去,接贺拔家的两位小姐出来。 不一会儿,大门开了,一高一矮两个女孩儿从里面走出,簇拥着她们的丫鬟婆子们扶她们上了宇文夫人和初一乘坐的这辆车以后,便纷纷去了后面的车里,车厢里本来除了初一和宇文夫人以外还有豆绿魏紫两个,如今又进来了两个,虽然车厢很宽大,却也略显拥挤。 “阿娘,你怎么才来接我们,我们都快被憋死了。”刚上车,个头稍矮的那个女孩儿便一下扑到了宇文夫人的怀里,一身嫩粉就像穿花蝴蝶。 “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车里这么小,你还非要挤进来,还动来动去的,就不怕车翻了么?还不快点见过你九姑姑。” “九姑姑。”旁边那个稍大一些,穿着水红衣衫的女孩对初一微笑点头,端的是仪态万方,想必就是五嫂口中的静然了。 初一也笑着点点头,算是回礼,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叫“静然”、“然儿”还是“大侄女儿”,想到最后一个称呼,初一的额角隐隐作痛,她的辈分真是囧大囧大的。 正为难着,却听静雯惊呼出声:“这个妹妹就是九姑姑,怎么比我还小,阿娘你是不是在骗我啊。” “谁有功夫骗你,还不给你九姑姑问安。”点了点她的鼻头,宇文夫人宠溺的说道,眼睛里却全是促狭。 “我叫初一,叫我初一就好啦。”初一脸红,急忙开口道。 “初一姑姑,呵呵,好有趣的名字,我叫静雯,这是贺拔静然,以后你叫我小雯,叫她小然就好啦,你太小了,姑姑我叫不出口,我叫你小初行不行?” “好啊,小雯。”初一顺水推舟,这样叫的确舒服些。 “真是没大没小,自己家里就算了,外人面前可不能如此。”宇文夫人笑着,竟没有反对。 “知道知道,阿娘放心,外人面前我跟贺拔静然一样都是大家闺秀。”说着,静雯突然正了正身形坐好,而后“咯咯”笑着又歪到了宇文夫人怀里,快活得不得了。 看到她学自己的样子,静然气呼呼的说道:“阿娘,你看看把她都惯成什么样子了,连声姐姐都不叫了,到了外面,我可不敢说她是我妹妹,没的丢人。” “你不认我是妹妹,我还有九姑姑呢,现在我的姐妹可不止你一人了。” 静雯反唇相讥,静然竟一时说不出话来,索性向初一靠了靠,瞪着她道:“谁是你姑姑,刚刚你还说叫不出口呢,现在又来认亲,哪个认识你。” 然后拉了拉初一:“小初不要理这个疯疯癫癫的疯丫头,疯病会过人的。” “贺拔静然,你说什么。”贺拔静雯怒目而视,开始摩拳擦掌。 “我说疯丫头的疯病会过人的,你待如何。” “哼,要过也先过给你。”说着贺拔静雯一下子扑了过来,开始呵静然的痒,姐妹两个顿时笑做一团。 宇文夫人急忙把初一拉过来,笑道:“离她们远些,别被伤到了,她们姐妹两个是在她们外祖父那里拒得狠了,莫理会她们,一会儿就好啦。” 初一点点头,心中却道不尽的温馨,这种氛围一直持续到尚书令府门前。 下车之前,豆绿和魏紫已经重新为静雯静然梳理了头发,换了衣服。从车帘掀开的那一刹那,两个女孩儿都敛了刚刚嬉闹的神色,规规矩矩的跟在宇文夫人身后进了二门,上了一辆骡车,不到一刻的功夫便到达了目的地。下车后,宇文夫人的手里拉着初一,静然静雯姐妹两个跟随在后,在丫鬟婆子的引领下来到内院正堂。还没进屋就听到阵阵笑声传来。 柱国大将军尚书令独孤信的填房崔氏已经等侯在堂,陪同她一起等候的还有其他几位夫人及小姐。此时是三月,正是梨花开得正好的时候,偏巧尚书令府的花园里就有一大片梨树,这便正好成了崔氏邀请宇文夫人前来的借口。当时贺拔纬让宇文夫人推到了七日后,崔氏竟然也等了,而且还拽着几位夫人一起,怎不让人费些思量。 见宇文夫人四人进来,崔氏笑着起身相迎,宇文夫人在右手靠下方位坐下,笑着向在座的几位夫人小姐微笑施礼,而静雯静然和初一则站在她的身后。 “小诏今日可来迟了,白让我们等了半日,可是该罚。”宇文夫人刚一落座,崔氏便笑着打趣道。 第十二章 隋宗唐祖,雏凤清音 宇文夫人闺名宇文云诏,刚来长安时倒是同崔氏见过几面,算不上有多熟稔,而在分别嫁人之后,两人来往更是不多,此时一见面便被她用小名称呼,心下微微有些不习惯,不过还是笑着应道:“都是小女顽劣,被她外祖带去太师府教导,今日正好接了她们同来,让各位夫人久等,真是罪过。[.超多好看小说]” “宇文丞相看来对两位小姐很是喜爱啊。”崔氏笑着说道,眼神扫过宇文夫人身后,眼神在初一的身上停了下,却没有说什么,而是让丫环给几人上茶点。 相互见礼之后初一才知道,那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甚为朴素的吕夫人,是车骑大将军杨忠的夫人吕氏,由于杨家此时还没有嫡女,所以她身后跟着的是她家的庶女,杨二小姐明慧;另外一个头发已经花白,身穿一件赭色外裳,上绣富贵花开的夫人,是已故的苏左丞的遗孀王老妇人,她身旁坐着的是她刚刚娶进门的儿媳妇李氏,看起来不过十三四的年纪,肤色明亮,身材微丰,嘴角微微上翘,长相很是喜人;再就是李太尉的夫人纥豆陵氏,也不过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据说她是突厥人,却被赐了鲜卑姓,她头发略黄,皮肤却白中透着粉红,眉毛浓长,五官轮廓也颇为深刻,瞳仁黢黑,宛若一汪深潭,几乎要把人吸进去,她身后站着的是她的女儿李嫣然,大概十一二岁,跟她长得极为相像,头发却漆黑,身穿一身鹅黄色袄裙,很有一番异国风情。 而在今天的主人崔氏身边站着的则是她的四女儿独孤珈蓝,也是名庶女,她有一双漂亮的凤眼,顾盼中让人挪不开眼,皮肤也是吹弹可破,双颊上晕着自然地粉色,甚是青春可人,看在初一眼里,恨不得上去捏上一把。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双凤眼让她心中有些忐忑,这双眼睛同那日在镇子上看到的七小姐太像了,这让初一感觉很不舒服。 一一见过之后,由于初一是头一次见过几名夫人,所以见面礼必不可少,吕夫人给她的是一个刺绣颇为精致漂亮的荷包,里面装着的是一块双鱼戏莲的白玉佩,苏夫人送她的是只红玉髓的坠子,纥豆陵氏送她的是一把做工颇为古朴的象牙鞘镶红宝的小匕首。 崔氏看到了忍不住笑道:“不愧是李太尉的夫人,送的东西也这么特别,怪不得我家蓝儿这几日都把针线抛到一边了呢,看来是家学渊源啊!” 纥豆陵氏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只是看了旁边的李嫣然一眼,便见李嫣然笑道:“崔婶婶就会打趣我母亲,知道我母亲听得懂却说不出来,别忘了我还在呢,可不能让母亲被您欺负了去。” “呵呵,瞧瞧这张利嘴,等我家蓝儿过了门,是你不要欺负了她才是吧。” “母亲又拿蓝儿打趣,蓝儿可不依。”独孤珈蓝羞红了脸,似嗔似怒,小嘴也嘟了起来,双颊的红晕也随之加深,越发显得人娇憨无比。 呃!听起来这个四小姐是要嫁到李太尉家做儿媳妇了,那就绝对不是隋文帝杨坚的那个醋坛子皇后了,初一现在很八卦的想知道,除了七小姐,独孤家还有没有女儿,但愿这位七小姐不是在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的那位。 正想着,她的手却被崔氏轻轻握住了,初一急忙回过神来,对崔氏笑着行了一礼,开口道:“崔夫人好。” 拉着她的手,独孤夫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叹道:“你就是贺拔太师的遗腹女?” 初一一愣,看了看宇文夫人,有些不解。 贺拔太师是谁?跟她有关系么? “正是。”她正疑惑的时候,宇文夫人叹道,“她就是二伯家的女儿,可惜二伯家如今就剩下了这一点血脉。” “着实可惜!”拍拍初一的手背,崔氏摇了摇头,“当初太师若是把家迁到长安来,这孩子也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如今找回来,也算是太师在天有灵吧。” “谁说不是呢!”看了贺拔初一一眼,宇文夫人点点头。 崔氏用手帕拭了拭眼角,向后面挥了挥手,便有丫头端着一个红漆托盘上来,一对通体碧绿晶莹的翡翠镯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太师跟我家阿郎共事多年,颇多照顾,这是以前在洛阳时我家阿郎得的,说是将来要给儿媳妇的,可如今除了罗仁,伏陀他们还小,一时也用不上,不如初丫头拿去玩吧。” 初一一愣,一时间不敢去接那镯子,只是拿眼神瞄向宇文夫人,可是宇文夫人显然也愣住了,眉头微微皱起。 将来要给儿媳妇的! 崔氏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场面突然冷了下来。 “呵呵,如此贵重的礼物,我家九妹妹可受不起,独孤夫人若是心疼见面礼就直说,我家初一可断断不会让您为难的呀。”还是宇文夫人打破了僵局,掩口笑道,“然儿、雯儿,快把你小姑姑拉回来,再晚了只怕就被你崔婶婶抢走了。” 贺拔静雯、贺拔静然听到母亲的吩咐,立即会意,笑嘻嘻的把初一拉到一边,静雯尤其夸张,一把搂住初一的肩膀嗔道:“崔婶婶真是的,我刚刚有了小姑姑跟我玩儿,你就要抢走她,这我可不依,看来我回去要把小姑姑藏到一个您找不到的地方才是。” 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厅上这一幕自然都落在眼中,立即符合的笑出了声,直说贺拔静雯是个小鬼灵精,独孤珈蓝也过来拉住初一的手说道:“母亲也真是的,给就给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妹妹要是不拿这镯子,可不是显得您小气么。” 说着,她从托盘上拿起那对镯子笑着递给了初一一只,而后笑道:“我们一人一只,你看可好。” 说着转头对崔氏摇了摇手里的镯子,撒娇道:“母亲可要允了我,这个镯子珈蓝可是心仪很久了,您就宠宠我,可好。” 厅中的尴尬在众人的努力下算是暂时化解了,崔氏哪里还有不答应的,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刚才一试,贺拔家果然没有这个意思,看来不能心急,于是笑笑道:“哪里有不宠的,咱们独孤家,女儿可比儿子金贵多了,既然你喜欢,就同贺拔家的妹妹一人一只吧,只要贺拔小姐不介意就好。” “跟姐姐一人一只,可是初一的福气呢。”看了宇文夫人一眼,贺拔初一拿起托盘上的一只镯子笑笑说道。 ―――――― 今日双更,下午或晚上还有一更,请大家多多支持(*^__^*)…… 另外推荐红裔的《步步娇》――九重宫阙朝天去,步步生花赴帝台。这个后妈终于开始更新了,书页上有直通车哦!! 第十三章 梨香袅袅,虚与委蛇 “呵呵,看这张小嘴,真是讨人喜欢啊。[.超多好看小说]” 崔氏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后对旁边的独孤珈蓝说道,“蓝儿,既然得了这么个好东西,今天可要好好招待几位姐姐妹妹,你们到园子里转转,等一会儿我们再去,去年酿的梨花酒已经能喝了,各位夫人可要好好尝一尝。” 前面的话是对独孤珈蓝说的,后面则是对在座的四位夫人说的,独孤珈蓝自然欢欢喜喜带着初一她们下去了,而其他几位夫人则聚在一起说些闲话。 梨园很大,此时枝头却是一片素白,宛若初雪轻覆,意境超然,空气中淡淡的梨花香气熏人欲醉,深入园中之后,随着片片梨花瓣徐徐飘落,初一几乎以为自己身处幻境之中。 刚刚在正堂的不快与尴尬完全没有被女孩儿们带到园子里来,如此美景又没有大人跟随,很快便在院子里嬉闹起来,园子里到处都是女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 初一也很开心,虽然前世她也看过梨花展樱花展什么的,可是此时却是纯绿色无污染的年代,没有了现代工业的污染,没有了有机农药的喷洒,她觉得就连梨花的香气也比以前纯净许多,让人心旷神怡,更让人飘飘欲仙,恨不得在梨花雨中舞上一曲,体验一下衣袂欲仙感觉。 不过,沉醉其中的最终后果就是,她在偌大的园子里迷路了。 其实也算不上迷路,怨只怨她是几个女孩子里年龄最小的一个,呃……就是说腿最短。 而这些导致的最终结果就是——大家把她甩的远远的,连一开始紧拉着她手的贺拔静然也在漫天花雨中不知跑去了哪里,而她只听到前方传来女孩子们笑声,要想追上去,只怕难上加难,这让初一万分后悔没带魏紫出来,要是她绝对不会把自己丢掉。 想想她们最大的也不过十二岁,还是虚岁,再成熟的小孩子也是小孩子,小孩子果然是靠不住啊! 追到一个岔路口,初一索性不追了,坐在了一块大石上用帕子扇着风,反正独孤家的丫鬟看到她不见了一定会寻回来的,她索性在这里守株待兔好了,正好这里临着一个池塘,“梨花雨,绿池塘”,景色也算不错,她就当赏赏风景好了。 刚坐下没一会儿,初一却听到一个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咦,怎么是你?” 贺拔初一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绛红色长衫的男子出现在身后,长衫上的绣着繁复的暗纹,袍脚都用银线细细勾了,脚蹬一双玄色银纹穴,腰间仍挂着一块玉佩,仍旧是“卍”字的络子垂底,正是她上次在街上遇到的公子,或者应该说是独孤罗仁。 上次初一不敢抬头仔细看他,只是粗略的觉得此人很是英俊,而此次却看清楚了他的样貌,他的眼角微微上挑,面冠如玉,眉毛浓黑,却有女子一般殷红的嘴唇,头发用一个墨玉冠扎起,再加上他匀称的身材,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只让人觉得风流而不阴柔,连贺拔初一都不得不给他冠上“妖孽”二字,听说独孤信是此时的第一美男子,有独孤郎之称,看来在他的遗传下,他的女儿儿子也个个面貌不俗啊,不过,同独孤珈蓝比,这两兄妹美虽美矣,却并不相像,也不知道哪个更像独孤信一些。 若是放在以前,初一或许会稍稍沉醉在自己无耻的花痴状态中,可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她此时对他有的只是戒备,那块被砸碎的玉告诉她,这个男子远不如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 “小姑娘,你是来找我么?”看到初一一句话也不说,以为她没有认出他来,独孤罗仁笑着问道,“你是怎么进到府里来的?” 独孤罗仁笑着,可贺拔初一看到的却是他摇在身后的那根“狼尾巴”,他以为她真是五岁的娃娃么,给她露个笑容就能装好人了? 来找他?真是笑死了,尚书令府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进来的,没人邀请能进后花园? 而且她也不认为自己今天的装束可以同那日在街上的装束相提并论,如果真的是意外相遇,最起码看到她这身衣服,他也不会贸贸然上来相认吧。 他一眼认出自己,还是从背后认出来的,只说明一个问题——她从一进入这个独孤府就已经被他注意上了,或者说是从更早的时候。 贺拔初一突然想到了那场火,忍不住的了个寒战,于是故作惊讶的说道:“你……你是那天在路上……我碰到的……” 独孤罗仁点头,笑道:“不知那天你可受伤,那日我们的确有急事,不然定会让大夫给你好好查看一番。” “多谢大哥哥了,我没事啦,还找到了我哥哥,对了,你是这家的人么?我是被崔夫人请来的,你家的梨花真好看,我都不想走了。” “你找到你哥哥了?”独孤罗装作吃了一惊,而后想了想,“你说你今天是被母亲请来的……今天请来的几个妹妹我都见过,难道说,你就是那个贺拔家的遗落在外的小姐。” 贺拔初一站起身,不好意思的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装作扭扭捏捏的样子说道:“我五哥和六哥是这么说的,说我排行第九。” “第九?不是第十三么?”独孤罗愣了愣,貌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嗯,什么十三?”初一也配合的装出一脸疑惑。 “呵呵,没什么,大概没有算上你大伯家的子女吧。”独孤罗笑道。 若是一般孩子,独孤罗这句话只怕就在心里生了根,可惜这些贺拔初一早就知道了,虽然也是疑惑万分,但是看到独孤罗故意提起这个话头的样子,却没兴趣知道了,她可不想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可是,转念又一想,又改了主意,于是故作奇怪眨眨眼睛:“什么大伯家的子女?我五哥说,大伯不是已经去世了么?” “一言难尽那!”独孤罗长叹一口气,突然看了看道路的前方,笑道,“来寻你了,以后有机会再给你说吧。” 说罢,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假山之后。 看到他彻底消失,贺拔初一原本脸上露出的茫然顿时化作鄙夷以及一声轻嗤,随后抬起阳光无比的小脸看向来寻她的丫鬟同静然,笑嘻嘻的说道:“小然好慢,我都在这里等了好久了。” 静然连连告罪,然后让丫头在前面领路,带着初一慢慢沿着一条小路向前走去。 众人都未发现,漫天花雨掩映下的一棵梨树后面,有一角青色的衣袍一闪便消失了,最终让这片池边的梨树林真正归于宁静。 ———— 两更完毕,明日继续,估计会持续一段时间双更了……大家多多支持呀! 第十四章 猴儿虎儿,独孤伽罗 宴会是在梨林中间的一块空地上举行的,女孩子们游园的功夫,这里已经摆上了长案葛席,众位夫人分宾主落座,崔氏自然是坐在上座,左边跪坐着独孤珈蓝,而她的右边也设了一席,此时却是空的,想必还有人未来。[.超多好看小说] 贺拔初一也跪坐在宇文夫人的下首,右边则是静然静雯姐妹俩,两个小姐妹从一坐下来就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想必是在说私房话,初一只是跪坐了一会儿她的膝盖就酸痛酸痛的,于是悄悄地扯了扯裙子,小心翼翼的坐在脚后跟上,可是没一会儿脚又麻了,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这让她无比想念现代的椅子凳子,下定决心回去一定想法子做个马扎出来……呃,这个时代好像叫胡床吧。 正胡思乱想着转移自己对腿麻注意力,丫鬟们便已经为各位夫人们斟上了梨花酒,而小姐们则是一种度数很低的果子酒。 酒刚一倒上,初一便觉得果香扑鼻,却闻不出是什么果子酿造的,心中正疑惑着,却听对面坐着的李嫣然闻了闻樽中的酒惊道:“这味道……好像是猴儿酒,又好像不是……崔婶婶,这到底是什么酒啊。” 看到李嫣然如此懂酒,崔氏笑道:“你这丫头果然是嘴馋的,鼻子也灵,这的确不是猴儿酒,不过是我家阿郎刚从陇右带回来的方子,仿照猴儿酒的酿造方法自家酿的,果味比那猴儿酒要浓烈些,正适合你们这些小姑娘喝,今天我便向阿郎讨了些来,你们常来的就算了,主要是给九姑娘接风。” 听到崔氏又提到自己,初一心中暗叹一口气,急忙正襟危坐,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崔夫人您真好,初一一定多喝些,不负您厚望。(.好看的小说)” 这不伦不类的一番回答,让在场的夫人笑出了声,都只道小初一心眼实,不会奉承人,但是她的声音端的是好听,让人忍不住想逗弄她,于是李氏笑道:“九姑娘,你要是把酒都喝光了,我们这些人怎么办哪,所以要嘴下留情,不如想个别的法子来谢谢独孤夫人呀。” “别的法子呀。”初一装出一脸的懵懂,而后皱着眉头看向宇文夫人,“嫂子,不如我们酿些虎儿酒给婶婶喝可好。” “虎儿酒?” 不但宇文夫人愣了,在场的各位夫人都愣了,最后还是李嫣然开口问道:“虎儿酒是什么酒啊?” “咦,既然有猴儿酒,那自然就有虎儿酒了,老虎肯定比猴子厉害么。” “哈哈,原来还有这一说。” 李嫣然笑出了声,在场的众位夫人小姐也是忍俊不禁。 看到此番情形,贺拔初一犹不知足,眼珠一转,装出一副瑟缩的样子凑到宇文夫人耳边低声说道:“嫂子,我觉得这酿虎儿酒同酿猴儿酒一样,一定用的是大木桶?” “为什么?”宇文夫人一脸疑惑,只觉得自己的思维快跟不上这个小姑了,就连旁边的贺拔静雯也是一脸的好奇。 那啥……贺拔初一的悄悄话刚好可以让她听清楚。 于是她也忍不住大声重复她的话道:“为什么酿虎儿酒和猴儿酒要用大木桶呀?” “因为……因为……”初一揪着衣角,悄悄在宇文夫人耳边说了两个字便不再出声了,宇文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很古怪,一副想笑又不敢笑,想忍又忍不住的样子。(.好看的小说) 最后还是贺拔静雯把初一刚刚说的两个字大声重复了出来:“虎――子――??” 话一出口,她的脸立时红了,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在场的众位夫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却全都大笑起来……这个时代的“虎子”就是“马桶”呀…… 连一直不苟言笑的王老夫人都笑得流出了眼泪,她边笑边擦着眼角的泪水,边指着初一骂道:“这丫头……这丫头……哎呦,笑死人了……小诏啊,你后你家可热闹了……哈哈……” 纥豆陵氏也笑出了声,边笑边拿眼角瞥向女儿,嘴中说了什么,李嫣然用帕子拭着眼角笑出来得泪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母亲说……母亲说……等回去了一定要让父亲改名字……哈哈……” 此时众人才联想到李太尉的名讳,又是一阵大笑。 这次换初一一头雾水了,看到她眼里的疑惑,宇文夫人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李太尉名讳里便有那个字……呵呵……同这个纥豆陵夫人来往不多,可现在看来也是一个妙人啊,只可惜只会说突厥话。” 李虎! 初一呆了呆。 就是那个柱国大将军李虎! 难道说这个纥豆陵氏就是大唐开国皇帝李渊的祖母! 她记得独孤家一门所出的这三个皇后中,有一个就是因为嫁给了李渊的父亲而被追封的,也就是说这个独孤珈蓝有可能就是李渊的母亲! 看着在崔氏旁边嫣嫣而笑的独孤珈蓝,贺拔初一脸上的表情复杂万分,心中却暗暗做了决定,以后一定要跟这个独孤珈蓝搞好关系,还有那个李嫣然和纥豆陵氏,看起来她们都是很爽朗的人,打起交道来应该不难吧! 笑过之后,崔氏便招呼开席,吕夫人看了眼她身边的空位开口道:“人还没到齐,此时开席是不是有些早了。” “不妨的,这是给罗儿留的,她一会儿还要出门踏青,恐怕只是打个喏便要出门了,所以只是让我帮她留杯酒敬大家,所以我们不用等她。” 罗儿!是那个独孤罗仁么? 初一想想又觉得不对,独孤罗看起来已经快二十岁了,也还可以坐在崔氏身边陪着妇人们一起饮宴么?就算陪的话,也应该是另置一席吧,还是说此时的风气仍旧颇为开放,没那么多避讳? 正想着,众人举樽,却是要过第一巡,初一也急忙举起杯来。 酒过三巡,众人也放松起来,就互相谈论起最近发生的奇事趣事,静然静雯她们是不感兴趣,初一却悄悄竖起耳朵听的仔细,便知他们谈论最多的是南梁的侯景之乱,此时侯景已围着南梁台城数月,眼看就要攻破南梁皇城,战事正是激烈,在座各位夫人的郎君,除了王老夫人外,都是武将,难免把话题提到了侯景叛离东魏之初,只说当时朝廷多么英明,没有接纳侯景这个小人,不然的话后果多么严重云云,间或对南梁的丰美物资慨叹一番,直道便宜了那个乱臣贼子。 侯景是谁初一并不关心,她用脑中仅有的那一点历史知识不断分析着自己所处的历史环境,她只记得当时隋文帝灭了陈统一了中原,这个陈此时并未听说,不过她记得从地图上看到过,应该是位于南方,难道说,南梁即将由陈取而代之,陈的国姓好像也是陈,并没有姓侯的什么事。 正想着,却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在场中响起:“母亲,您请各位婶婶姐姐来做客,怎么也不知会罗儿一声,罗儿正馋您的猴儿酒馋得狠呢。” 贺拔初一心中一突,心中暗叫不妙,这张扬的声音她永远也忘不掉,索性连头也不抬,只是盯着手中的酒樽,脑子则飞快着转着。 罗儿,七小姐,独孤珈蓝……独孤伽罗! 独孤伽罗……她就是独孤伽罗! 贺拔初一心中暗叹一声倒霉: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她现在只盼望着先过了这一关,今天不要再有什么变故了,这么多人,她又换了装束,她只要小心些,应该也有可能蒙混过去吧!刚刚独孤夫人不是说她略呆一呆就走了么。 可惜,天不从人愿,本来直奔崔氏去的独孤伽罗到了宇文夫人这一桌前突然转了个弯,直向贺拔初一走来,待一双绣着金鱼儿的绣花鞋到了眼前,初一只听到独孤伽罗先是一声冷哼后,这才大声说道:“咦,这个妹妹好生面生,是哪家的小姐啊?” 贺拔初一心下一沉:看来她是有备而来。 ―――――― 晚八点还有一更。 第十五章 睚眦必报,过河拆桥 “你这丫头,明明是你自己贪玩儿,倒怨起母亲来了。”崔氏佯怒道,“这是贺拔家的九小姐,还不快快见礼。” “贺拔妹妹好。”独孤伽罗突然一笑,眉眼异常明丽,转身去了崔氏旁边撒娇道,“怨我怨我,怨我贪玩儿,可我这不是来陪各位婶婶姐妹了么,母亲饶我一次可好。” 独孤伽罗笑得好看,初一心中却更加不安,从她那日看到的独孤伽罗的嚣张行事,她可不认为这是个讲理的主,更不觉得她会轻易放过得罪过她的人,不由抬头向崔氏母女看去,却见崔氏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马上平复下来,可这却正让她逮个正着。 看的出来,对独孤伽罗的到来崔氏应该是感到意外,难道说这母女两个也有什么芥蒂不成? “好好,有什么不好,也就是你这个猴儿,以为母亲真跟你一般见识么。”崔氏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随即便要将独孤伽罗拉到旁边的席位上坐下,哪想到她并没有如她愿坐下来,反而端起自己案上的酒樽,笑嘻嘻的向初一走来:“贺拔妹妹,你初次来我就迟到了,真是该罚,罗儿敬你一杯可好。” 她找上门来,贺拔初一哪有不接招的道理,正要端起酒樽站起,却见独孤伽罗伸出了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贺拔妹妹坐着就好呀,不用站起来呀。” 只是外人或许看着这里一团和气,独孤伽罗谦恭有礼,可实际上她按在初一肩上的手力气却奇大,贺拔初一这七岁的小身板又怎么承受着住,眉头一皱之下身子不由一晃,可就是因为她这一晃,不知怎地让独孤伽罗的手一下扶空,脚下一个踉跄,手中的酒水竟然泼出去大半,兜头盖脸的浇在了贺拔初一的脸上,连带前襟都湿了大半。 满脸满身的冰凉让贺拔初一冷笑,原来她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呀!”独孤伽罗惊呼出声,初一旁边的宇文夫人也被她这一泼弄了个措手不及,然后赶快用帕子替初一擦拭脸上衣襟上的酒水,刚才的一幕虽然变故突生,她却也看清楚了五六分,眼睛斜了独孤伽罗一眼,“七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宇文婶婶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妹妹非要站起来。” 说着,她把酒樽往案上一放,拉起贺拔初一的手说道:“妹妹莫慌,我带你去换件衣服……咦,你的脸怎么了?” 原来本来遮着初一脸上那道伤痕的脂粉被帕子擦掉了,露出了一道红印,本来不甚明显,却被独孤伽罗用夸大百倍的声音喊了出来,顿时众人纷纷向贺拔初一的颊上看去,脸上神色各不相同。 “不必了!”一把把初一拉到身后,宇文夫人面沉似水,虽说独孤家势大,宇文家却只比他更大,她虽是外嫁之女,到了外面也时不时被人称一句八小姐,如今被人欺负到头上来却是从未有过,当下便心生退意。 可是独孤伽罗又怎么肯让她走,而崔氏看到此种情况后虽然也觉得尴尬,但今天的还有一件事情未了,也自不会让她们离开,便急忙说道:“罗儿这丫头就是毛手毛脚的,宇文夫人莫怪,虽说已是春日,风却是凉的,如此湿着衣衫出去,生了病可就不美了。” 说罢急忙对独孤伽罗说道:“快去带贺拔妹妹换衣服,莫要让她着凉。” 宇文夫人正要反对,初一却拉了拉她的衣角说道:“嫂子莫急,等我换了衣服就回来。” 看到初一自己要求了,独孤七小姐的敌意又来的古怪,宇文夫人抿了抿嘴便点了头,不过却让魏紫跟了过去伺候。 初一绕到桌案前面,笑嘻嘻的拉了拉独孤伽罗的手说道:“姐姐不是要带我去换衣服么,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风一过来果然是冷呢,没想到姐姐这么细心。” 独孤伽罗眉头微皱了一下,却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好啊,妹妹跟我来,我的衣服你可以随便挑呀。” 于是,一对“好姐妹”便手拉手的离席而去。 独孤伽罗的闺房离宴会处并不太远,一炷香的功夫,初一便已经同独孤伽罗进了她的闺房。而这个七小姐却并不让魏紫跟她们进去,甚至连带自己的丫头也一起挡在了门外,只说是规矩。之后她便一把将房门紧紧关上,自顾自的走到榻上坐下来,看着站在房间中央的初一冷笑着说道:“丑八怪,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只剩下两个人了,贺拔初一也懒得再装,索性走到榻几旁的另一边同样坐下来,闲闲的说道:“姐姐不是给我找衣服么,怎么还不去找。” “我的衣服也是你这个破落户能穿的么。”独孤伽罗碰了个软钉子,忍不住怒道。 “破落户也总比过河拆桥的好。” 贺拔初一冷笑,虽然对父辈们的事情不是十分清楚,可有一点她却知道,独孤家肯定是有愧于贺拔家的,哪怕是宇文家,只怕也欠着他们家一份人情。 可风水轮流转,在父辈们全部撒手人寰的现在,再不甘也要承认,贺拔家叱咤风云的时代已经彻底揭过。 她没经历过家族当初的辉煌,自然也不会为自己家族的没落有多伤心,甚至于还对此时的情况比较满意,最起码不会深陷到任何一个军阀的夺权漩涡中无法自拔,可这也不意味着当年曾经受过他家恩惠的人可以再在她头上狠狠踩上一脚。 雪中送炭她不指望,可是落井下石却是大大激起了她脑后的反骨,让她瞬时变成一只刺猬。 “你说谁过河拆桥?” “我又没说你,你着的什么急,还是说你这是心虚了。” “你才心虚,你这个丑八怪,想来我们独孤家根本是痴心妄想,只要有我在,我决不让你踏进我们独孤家一步。” “你以为我稀罕,还不是你母亲三催四请将我请来,有本事,你去找你母亲理论。” “你……你……那个女人……哼……我自不会让她得意太久。”听到贺拔初一提起崔氏,独孤伽罗竟然咬牙切齿,仿佛有多大仇怨一般。 初一心中一动,看独孤伽罗这副样子,难道说崔氏不是她的生母,而她也只是一个庶女? 不过即便是庶女又如何,刚刚四小姐的作态她全都看在眼中,看来独孤家重视女儿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这个独孤伽罗真真有个好父亲。 “我说……”看到独孤伽罗怒气冲冲,初一又大大加了一把火,“我的衣服你到底给不给我找啊,你不给我找我可就这样回去了,到时候你母亲怪罪下来,可不关我的事。” “丑八怪,你也配穿我的衣服?”独孤伽罗怒道,然后对着房门外喊,“红宝。”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名穿着红色褙子,年龄在十岁左右的小丫头走了进来,正是刚刚跟着独孤伽罗一起回来的丫头之一。 “小姐,有何吩咐。” “我的衣服都太大了,带着她去你的房间里找件衣服换上。” 红宝一愣:“这……有些不妥吧。” “什么妥不妥的,让你去你就去。”说完,狠狠瞪了初一一眼,竟是独自走了。 看着比独孤伽罗还高上半头的红宝,初一心中冷笑:这个独孤七小姐还真是视崔氏的脸面于无物啊。 第十六章 梨林少年,伤春悲秋 独孤伽罗走了以后,红宝上下打量了初一一眼,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的衣服贺拔小姐只怕穿上更大,我看这样好了,小姐前两年的衣服还有几件,有些还是新的,就是样式旧了些,我拿来给小姐换上可好?” 初一点头,知道这个丫头办事还算靠谱:“自然是好的,那就劳烦姐姐了。(.)” “这是奴婢应该的。”红宝施了一礼,急忙为初一找来衣服,魏紫也被叫了进来,两人服侍她换好衣服,红宝找来一盒桃花粉,却是要给贺拔初一重新把脸上的伤痕遮掩下去,却被她阻止了:“这个不用了,天气越来越热,用了它反而难受,这样清清爽爽的正好。” 红宝愣了愣,最后还是把桃花粉收了回去。 出了独孤伽罗的院子,初一没有再让她跟着,只是说想自己慢慢走回去,红宝也没有坚持,便让一个小丫头给初一带路。 独孤伽罗的院子离梨花宴的地方不远,只有一条小路,只要穿过那片梨花林便到了,她早就记住了回去的路,不过却也没推辞红宝的好意。 红宝为初一换上的衣服是一件浅粉的刻丝小袄下衬一条水红的石榴裙,小姑娘穿起来分外好看,摸了摸衣服的面料俱是上乘,却几乎没怎么穿过,初一暗骂这些贵族小姐败家,可是想想自己日后只怕也要归在这样的行列,心下却叹了口气。 刚刚独孤伽罗有一点说的没错,没落的父族让自己在这些小姐们中间还真是显得不伦不类呢,只是重生到谁身上可不是由她来选择的,让她选的话,她倒宁愿做一治世之下的富家婆,不知道有多逍遥快活。 想着想着,便已经走到了梨林外面,初一便打发了那小丫头回去,自己带着魏紫慢慢向林中踱去。 花雨依旧,初一却再没有开始时欣赏的心情,只盼着快点找到嫂子,早点回家,可是老天却似乎专门要给她做对,进了梨林没走几步,便被一个人挡在了身前,抬头竟也是认得的,却是那日跟独孤伽罗同乘马车的少年,他今天穿着的仍旧是一袭青衫,衣服上没有任何花纹,只是颜色比之前那件略浅了一层,穿在他身上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妥帖。 贺拔初一眉头一挑,退后一步,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那个……”没想到初一竟然不说话,少年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干笑了一声道,“七妹妹就是直来直往的脾气,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七妹妹?他也是独孤家的人? 现在贺拔初一对独孤家的人越来越没有好感,而对这个曾经提醒过她的少年不知怎地却不想把自己的心思隐藏太深,抿了抿唇扬起头道:“那独孤罗仁呢?” “他……”此时初一脸上的那道红印落入了少年眼中,只见他深邃的眸子闪了一下,却突然笑了,“我这次只是来替七妹妹道歉的,她很喜欢这个哥哥。” “她有人帮她道歉,就可以为所欲为么?”贺拔初一又退了一步,冷冷的说道。 少年的长眉微皱了下,旋即展开,摇着头道:“你说得对,不过这次她的确不是为了自己,一会儿……”少年顿了顿,“一会儿若是七妹妹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贺拔小姐海涵,我再次代她道歉,如果小姐有什么怨懑记在昭玄身上便是。” “你也是她的哥哥?”初一眯了眯眼。 “是……也不算是……”这次昭玄倒被问住了,竟犹豫了一下才回答。 “你姓杨!” 初一突然大睁了眼睛,貌似杨忠的夫人也在席上,难道她今天不但带了女儿也带了儿子来赴宴?那可是未来的隋文帝那! “不是!”这次昭玄倒回答的很干脆,可却看到了初一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失望,心里自然纳罕无比。 “哦。”抬眼看了看这个少年,初一突然说道,“有时候是不是你的老天早就注定了,与其伤春悲秋,还不如让自己过得更好些呢。” 初一不知道,她此时的眼神是多么的深邃幽谧,竟让高昭玄有一瞬间的闪神,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初一早已拉着魏紫的手走远了。 看着初一的背影,昭玄长眉微挑:刚刚那句话听起来不伦不类,可是却大有深意,这个贺拔家的九小姐真的只有七岁么?还是说民间的几年生活让她过于早慧。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刚刚说的话一定让她误会了什么。 他这边是胡乱猜测,却不知刚刚初一根本是落荒而逃,话一出口她才发觉,自己刚刚说的话根本不是一个七岁女孩能说出来的,她当时只不过是想到独孤伽罗以后必定要嫁给杨坚做皇后、而同时发觉这个叫昭玄的少年虽不是独孤伽罗的哥哥却对她关怀备至才有感而发。 那个少年倒没什么,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语出惊人了,关键是刚刚还有魏紫在身边,她听了这些会不会对嫂子说些什么,让嫂子对自己起了猜忌之心,她可不想被哥哥嫂子当妖怪看啊,想到这里,她停下脚步揉着两条小短腿对魏紫撒娇道:“魏紫,我累了,走不动了。” “我背小姐到梨林外面可好。” “好啊好啊!”初一装出一脸欣喜,让魏紫蹲下来,然后张着两只小细胳膊就搂住了她的脖子,奶声奶气的说道,“魏紫最好了,不像六哥,总是教小初一些听不懂的话,四个字四个字的,简直烦死了。” 这几天贺拔仲华的确是经常在闲暇的时候教初一念些书,说是过两天要把她送到国子学里开蒙,现在先给她打些基础,不过她这个六哥绝对不是做教书先生的料,教的东西往往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让人抓不住重点,要不是贺拔初一有前世的研究生学历做基础,肯定会被他教歪的,而现在,正好借着这个借口用一用。 “小姐学得很好啊,刚刚说的词奴婢从来没听过呢。” 魏紫也有些太善解人意了吧,初一心中暗暗咋舌,还是说这是大户人家丫头的必修之课:主人瞌睡的时候就会送枕头? “真的么真的么,那我回去更要好好学了,我六哥说以后送我去学堂,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学堂啊!”既然如此,她也装糊涂好了。 “小姐这么聪明,哪家都一样,不过奴婢估计应该是跟然小姐和雯小姐一样去国子学吧。” 国子学? 初一眨了眨眼,前世挑灯夜读的惨痛经历浮现在眼前,她很苦恼的想:她可不可以不去啊,自学行不行。 说话间,主仆二人已经穿出梨林,在通往宴会现场的拐角处魏紫把初一放了下来,初一拉着她的手重新回到了宇文夫人身边,而此时她却看到场中多了一个人,是个男子,身上穿着的是绛红色的胡服,袍脚用银丝勾着边……不是独孤罗仁是谁。 初一嘴角抽了抽:这个人怎么又出现了! ―――― 那啥,还有一更,大家都知道吧,以后十三就不每天通知了,啥时候有变化再说……还有,文文正在冲榜期,如果大家觉得十三的文文还不错的话,记得每次看完更新点一下推荐呦,文宝宝很娇嫩,需要大家好好呵护滴说(*^__^*)………… 第十七章 有备而来,一石二鸟 走近了,初一才发现,此时独孤罗仁正在表演飞刀片鱼,他面前的案上已经码了一层薄薄的生鱼脍,而各位夫人们的案几上已经摆好了佐料,就等着等他表演完毕一尝美味了。 看到她回来,宇文夫人似乎松了口气,对她低声说道:“等上完这道生鱼脍,我们就回去。” 初一点点头,重新安坐于葛席上,环顾场中,发现独孤伽罗竟然也在,她还以为她一定是跑出去了呢,而见她来了,独孤伽罗斜了她一眼,眼神颇为不善。 此时独孤罗仁已经将整条草鱼片完,生鱼脍也分发到各夫人小姐的面前,初一夹起一片鱼生,竟然薄如蝉翼,看来独孤罗仁的技艺不俗,场中其她妇人也纷纷赞口不绝。 李嫣然笑道:“大公子好手艺,崔婶婶好福气。” 有了她开头,崔氏顺便夸道:“我家大公子最是孝顺,人也敦厚,只是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却不曾订上门当户对的人家,我和阿郎也是替他着急万分呢。” “大公子如此人才怎会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小姐,独孤夫人真是说笑了。”在场最心实的只怕就是吕夫人了,很自然的接着崔氏的话说道。 “既然吕夫人这么说。”崔氏笑了笑,却突然看向宇文夫人,“宇文夫人,我跟你家的九妹妹颇为投缘,不知九妹妹可嫌弃罗仁?” 初一嘴中的一块鱼脍差点被她囫囵吞下去,瞪大眼睛看向崔氏,心中的怒火却越发高涨:这个独孤夫人怎么回事,怎么今天似乎不把她娶过来不罢休呢,她到底招她还是惹她了! 未等初一发怒,宇文夫人却使劲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而后笑道:“夫人说笑了,小初还小,又是刚刚才被寻回,怎么配得上大公子,只能谢谢夫人的错爱。” “这有何难,贺拔小姐还不到八岁,细细教上几年定不输其他闺秀,罗仁多等几年也不妨事。”崔氏笑道,又转头对其他几位夫人说道,“今日定了,也正好让其他几位夫人做个见证,怎么,难道贺拔小姐真的嫌弃我家罗仁。” 这还有完没完,这个崔氏据说是出自清河崔家,怎么做事如此粗鲁狂傲,连见证人都找好了,真真是有备而来,没错,她贺拔初一对这个独孤罗仁的感觉是不好,可是又怎么能说出来,她的眼神不断瞄向场中的独孤罗仁,这个大公子的心眼不少吧,她没主意,他还没有么? “独孤夫人说笑了,是我家九妹妹高攀不起,我家阿郎说了,倘若将来真要为妹妹寻一夫婿,定要找那小门小户,这样妹妹嫁过去才不会受委屈。[]”宇文夫人的笑容已经全部隐去,对独孤夫人的无礼她已经忍无可忍了。 “看妹妹说的,我怎么会让九姑娘受委屈。”崔氏说着,脸上却不急不慌的,嘴角还露着温和的笑容。 正在这时,坐在她旁边的独孤伽罗突然开口了:“母亲糊涂了,父亲不是说了,咱们家娶妇嫁女定要找那品貌顶顶好的,母亲如今这样做,岂不是违了父亲的话,父亲也不会允许的。” 说完,眼神若有若无的扫了初一的脸颊一眼,嘴角则微微上弯,发出一声轻笑。她这一瞟,惹得其余人也不由自主的向初一脸上看去,初一只觉得脸颊发烧,只怕那条红痕的颜色也随之更加深了。 于是,虽然独孤伽罗开口的时间很恰当,也算是为她解了围,但她却一点都不感激她,想到那个叫昭玄的少年在梨林里说的话,以及提前向她道的歉,心中更觉愤怒。 不过,独孤伽罗和独孤罗仁的目的她已经清楚了,那崔氏的目的呢?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硬塞给独孤罗仁呢? 独孤伽罗这话让崔氏脸上彻底挂不住了,不过所幸她目的已经达到,趁人不注意冷冷瞥了独孤伽罗一眼,而后清了清嗓子说道:“欸,贺拔小姐的品貌自然是顶尖的,只是宇文夫人刚才所说的话可是当真,那样的话,我家公子还真不好上门求娶贺拔小姐了。” “自然当真。”宇文夫人淡淡应了,然后起身向独孤夫人施了个礼道,“九妹妹前几日受了些小伤,此刻已到了服药的时候了,恕我们不能久留,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待崔氏出言应允,带着贺拔初一和静雯静然她们施施然离开了梨林,随后便有丫鬟婆子将她们领到了二门处,四人上了自家马车向大门驶去。 刚出了独孤家的大门,宇文夫人长出一口气恨恨的说道:“独孤家真是欺人太甚,以为我们贺拔家没人了么。” “阿嫂,今天那个独孤夫人叫我们来到底要做什么呀。”看到宇文夫人一脸怒容,初一小心翼翼的问道。 “做什么?做戏!”宇文氏几乎咬碎银牙。 “做戏?”初一装作一脸迷茫。 “妹妹别担心,阿兄阿嫂绝对不会把你嫁到独孤家的,一定为你细细找寻一个妥帖可靠的老实人。” 初一心中闷笑,崔氏的意思她也看出来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刚刚出门的时候她已悄悄找静然问了,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独孤罗仁是原配夫人所生,且不知道什么原因,同独孤信的关系并不亲密。 她猜想,必是那位独孤信在这位夫人面前说过什么,恐怕是有意像宇文家一样,同以前上司的子女联姻,以博个好名声,所以这位夫人才着了急。 在她眼里自己这个“破落户”哪里有其他高门大户的女儿来的金贵,所以干脆把独孤罗仁抛出来做挡箭牌,好一石二鸟,在减轻大公子助力的时候,为自己儿子谋一个好亲,而如今看来,她如此做只怕还有第二条路,就是即便推不走独孤罗仁,也可让宇文夫人作出承诺,亲口说出不同独孤家联姻。 若是兄嫂对她一般,必会按她想的第一条路走,而如果哥嫂待她极好,想通其中关节后,在当众威逼下,也必会走第二条路,她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端的是好计。 而如今,嫂子走的就是第二条路。 虽然被人设计很不爽,可是却也正中她贺拔初一的下怀。 想通这些,初一笑眯眯的扑到了宇文夫人的怀里,奶声奶气的说道:“嫂子又打趣小初,我刚找到你们,你们就想着怎么推我走,人家不依呀,人家这一辈子都赖定哥嫂了!” 第十八章 阴魂不散,小试牛刀 回到家,宇文夫人便立即去找贺拔纬商量今天发生的事情,而让魏紫送初一回去,同时静然姐妹两个也要被送回她们一起居住的雅兰苑,是在离乾兰苑不远的一个小院子。(.好看的小说) 哪知宇文夫人刚走,静雯便拉着初一的手说道:“小初去我们院子做客呀,我们有好东西给你呢。” 如此盛情初一哪能推却,正好她也想着跟着两个小侄女儿联络联络感情,便应了二人,三人一路小跑着去了雅兰苑。 自从初一身体好些后,便没有再坐那顶青衣小轿,其实贺拔家的院子只有三进,并没有多大,整个内院外院走着绕一圈也不过半个时辰就全都走遍了,用不了多长时间。那顶小轿完全是为了迁就受了伤的初一。 知道这些以后,初一想不感动都难,虽然重生到这乱世是她这两辈子最倒霉的事情,可是能碰上五哥五嫂夫妇,却又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人生果然是需要大起大落啊。 进了雅兰苑,首先去的是静雯的房间,一进门,静雯就却冲进了里间,而拉着初一坐在外间的榻几上后,静然则开口道:“小初稍等,她一会儿就出来了。” 看到她们神神秘秘的样子,初一眨眨眼:“等什么?” “找到了。”正说着,静雯兴冲冲的走了出来,手中拿着的竟是一个红木的雕花木盒,只见她将盒子放在榻几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贝盒,递到初一面前笑道:“这是我生辰时公主外祖母给的上品宫粉,你以后出门的时候涂上,保证脸上的伤痕马上就看不到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气死那个七丫头。” 她们……这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么? 有姐妹的感觉果然不错。 不过好是好,这宫粉的成份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含有大量的铅粉吧……她现在还是七岁的小萝莉一只呢,新陈代谢正快的时候,脸上的伤痕又不深,只要愈合了,哪怕是什么东西都不用也很快会恢复的,她可不想让粉嫩的肌肤被毒粉荼毒啊。 于是急忙把静雯手中的贝盒推回去,笑道:“你的生辰礼物我怎么能要呢,况且我脸上的伤很快就好啦。” “那怎么行,过两天你还要跟我们去外祖家,还要去国子学上学,再不能让那个七丫头小看了去。”静雯说着,不容拒绝的把贝盒塞到了初一手中,强势的说道,“我们贺拔家的女儿怎么能让独孤家小看了去,尤其是那个七丫头,我早看不惯她了,总要杀杀她的气焰才好。” “你也没吃过她什么亏。”静然在一边凉凉的添了一句。 这一句话惹爆了静雯,只见她指着静然怒道:“你到底是谁家的姑娘,怎么为他们家说起话来,你还是不是我姐姐。” “你倒是叫过我几声姐姐呀。”静然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不过那个独孤七丫头也的确惹人厌。” 呃,她这个“大侄女儿”还真是公允呢,不过这性子却不讨好吧。[.超多好看小说] 果然,静雯听了更怒了,索性跳到了榻上,双手叉腰道:“岂止是惹人厌,简直是讨厌透顶,好像全国子学里的人都要围着她转似的,一个不对心鼻子就哼来哼去的,连先生都不放在眼里。” “那是因为她的各项功课都是最好的,你要是能争过她,先生照样偏着你。” “贺拔静然,你……你……你气死我了……”静然气死人不偿命,静雯几乎抓狂。 “呃……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一下……”从她们的交谈中,贺拔初一意识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小初你说吧。” “独孤家的孩子也在国子学里上学么?” “是的。”静然点点头,“因为这个国子学里外祖父不但邀请了卢诞卢恭祖为国子祭酒,还请来了全长安最好的先生,就是要好好教导八大柱国以及各部属的子孙呢。” “就是就是,可要我说,真不如外祖把先生们请到宇文家的来呢,就像大舅舅小时候一眼,那样我们多自在呀。”静雯也嘟着嘴气呼呼的说道。 “是你怕了独孤伽罗,不想跟她一起上课,怕被比下去吧。” “你才怕她……贺拔静然,我……我再也不理你了……” 贺拔初一揉了揉额头,她跟独孤伽罗果然是冤家路窄啊! 不过…… 初一嘴角微微上翘,对争吵的不可开交的两姐妹说道:“其实不见得非要用粉遮挡啊,我原来在阳河村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个老和尚,他不但教我认药材认字,还给我说了好几个方子,其中有一个就是可以去疤痕的。” “是什么方子。”静雯眼睛一亮,重新坐到了初一的旁边,拉着她的手急问道,“见效快么。” 旁边的静然也是一脸的疑问。 “我没用过,不过据老和尚说应该是很快吧。” “那可太好了。”静雯一脸的兴奋。 “是什么方子?”静然也是满脸好奇。 “我这就写出来。” 走到案前,初一迅速把自己记忆中的美容祛瘢痕的方子写了出来,这是她上学的时候跟室友们搜罗来的,她们也按方子用过无数次,很是管用。 毛笔字她不擅长,字也歪歪扭扭的,不过这也正符合了她没有仔细学过写字的现状,只有用量上她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标准,便按照以前抓出药材的大质用量,改用汤匙标注:绿豆粉两匙,白芷粉一匙,白茯苓两匙,白芨一匙,合蜜牛乳和。 白芷味香辛,性温,历代都被视为美容佳品,不但《本经》中说它可以做面脂,连《千金方》里对它的美容效果都有记载,而白茯苓白芨更是公认的美白祛斑药材,再加上蜂蜜牛乳这些现代diy美容的必需之物,效果可比什么大牌的药妆都灵验,现代都是如此,更别说无污染的古代了,在现代做这面膜最重要的是药物的来源渠道是否放心,而在“纯绿色”的北朝,这些根本就不是问题。 她本来想慢慢养好脸上的伤的,可如今看来形势刻不容缓啊,就算不是为了躲开静雯送她的宫粉,一想到独孤伽罗那种鼻孔朝天的样子,她怎么也要为自己争口气,既然躲不开,就要用最完美的形象迎接挑战,而外貌问题则是强大自信心的重要来源之一。 “咦,绿豆粉、蜂蜜、牛乳,这些都是吃的呀,牛乳长安不好找,羊乳行不行啊。”看了初一的方子,静雯开口道。 “这个……也可以吧……”初一含糊过去,顺手把牛乳涂了,改成羊乳。 静然也拿起这张方子看了看,而后淡淡的说道:“九姑姑,弥罗突一定很欢迎你来国子学。” “为什么?”静雯和初一异口同声地问。 “弥罗突是谁?”看了看静雯,初一继续说道。 “弥罗突是外祖父家的四舅舅啦,他同五舅舅毗贺突今年刚从李将军家避忌回来,对了,也只有他们才不买独孤七丫头的帐……贺拔静然,为什么小初去了弥罗突会高兴呢?” 把初一那张涂了一团团墨迹的纸张递到贺拔静雯面前,叹道:“你还记得教书法的王先生怎么评价他的字么?” 静雯愣了愣,又看了看静然手中的那张纸,一下子拍着手大笑起来:“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小初去了,弥罗突的字便要排在发蒙班倒数第二了,他自然会开心的。” 贺拔初一磨牙:这两个“大侄女儿”,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可爱! 第十九章 绿潭春岸,梵轮悄然 贺拔初一方子上写的都是很普通的药材,贺拔府里甚至就有存货,正好第二天是国子学沐休,静雯她们早早的就把药材送了来,顺道还送来了初一要的研钵之类的工具,三个女儿忙活了一天,终于把药膏做好了。 说是药膏,其实就是药膜,初一怕说出来她们听不懂,索性就如此称呼,初一大概敷了有三四天的样子,脸颊上的红线转为粉线,不注意看根本瞧不出来,初一便想停药,可静雯看到效果这么好偏是不依。 因为宇文夫人已经跟太师府打好了招呼,过几日便会领着初一去拜见宇文丞相和冯翊长公主,也就是静雯她们的外公和公主外祖母,而之后便要送她去国子学了。 架不住小姑娘的软磨硬泡,想想药膜里的确没什么有毒性的药物,而且就算脸上没有疤痕,单单为了美白,用了药膜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初一索性便依了她们,反正她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脸上涂上一层白色的药膏也不会让人笑话了去。 不过这也直接导致这两个丫头得寸进尺,让她今天跟着嫂子出门上香的时候也要涂着药,稍有反对,连个丫头便搬出一大堆不管合适不合适的理由来说服她。 什么“讳疾忌医”啦、“良药苦口”啦,静然更是厉害,竟拿出“扁鹊见蔡桓公”这篇典故来跟她引经据典,到最后还搬出她们的阿娘,也就是她的五嫂出来以助声势。 于是宇文夫人大手一挥,初一便带着面纱顶着帷帽出了大门,面纱后面则是一张涂了厚厚药膏的脸,这让她分外郁闷。 要知道这可是她好容易盼来的出门放风日啊。 寺庙在长安城外,叫做大轮寺,并不是很出名,初一在历史书上也没有见到过这个名字,想必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寺,不过据说宇文夫人只到这个寺庙来上香,而生静然静雯的时候也是来这个寺庙许的平安,几年下来贺拔家同这家寺庙的主持很有了些交情。 进了寺庙一看,初一终于明白五嫂为什么独独钟爱这一家了,只因为这寺庙后面有一座山,山上修了亭台,山顶还有清泉流下,端的是赏景游玩的好地方,用五嫂的话说,则是“春可赏花,夏可戏水,秋可念天地之萧瑟,冬可见青山披银装素裹”。 五嫂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陶醉,静雯却小声的给初一透了底,原来句话根本是她阿爹说的,她阿娘每次说起来都把爹爹忽略了,直接把作者安在了自己头上。 初一失笑,看来五哥五嫂一家的日子过的不是一般的温馨,自己以后过的日子要是有他们一半的舒坦,她就知足了。 五哥有事,是六哥陪她们来的,进了殿上了香后,宇文夫人又添了一笔香油钱,这才被知客僧邀请去后面休息。 宇文氏每次来了都是先要见主持的,不过主持此时正在接待别人,几人只得暂时在静室中等候。 静雯早就坐不住了,在静室待了一待,便由贺拔仲华带着跟初一一起去了后山玩耍,静然比静雯的性子要沉静许多,再加上她已经十二岁了,马上就要议亲,所以已不适合再满山乱跑,便留在静室里陪着母亲。 静雯也要十岁了,虽然鲜卑族的民风尚算开放,并不怎么禁女孩子的足,可自从入关后,被汉人文化浸淫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受了些影响,虽然不到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地步,可十岁以后的女孩子却不好再抛头露面。 被宇文家请的名师教导了这么多年,静雯也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作为“女童”的最后一年,她不肯放过任何能出来痛快玩一场的机会。 这大轮寺她不知来过多少遍,一进了后山,就带着初一来到了一个深潭边,此潭不大,由山顶流下来的清泉积成,泉水甚是甘洌澄清,只是此潭或许是太深,再清澈映入眼中也是一汪深绿,宛若绿色的宝石镶嵌在青山之中,分外漂亮。 来到潭边,静雯快速的除掉鞋袜,爬上一块已经被磨得异常光滑的大石上面坐了下来,然后把双脚泡入水中,然后轻舒一口气,回头对初一笑嘻嘻的说道:“我小的时候还在这个潭子里游过水呢,那时候也就跟你差不多大,可惜从那次以后我就再也没下过水,阿娘说我是大姑娘了,在外面赤身露体的不好。” 说到这里可惜的撇撇嘴:“我听静然说,关外才没有这么多破规矩,女孩子都在草原上载歌载舞的,那里的草比宝石还绿,比鲜花还香。” “嘻嘻,草怎么会比鲜花还香呢,然儿一定是在唬你。” 初一也坐到她身边,学她的样子把鞋袜除掉,也把脚泡到了水中,果然是舒服,不过或许天气还不是很热的缘故,潭水未免有些过凉。 “静然的确经常唬我,可是我特地问了阿娘,阿娘说的也差不多,反正真的很漂亮就是了。”静雯一脸认真的说道。 初一心里偷笑,据她所知,北魏虽为鲜卑人所建,可几百年下来,却被汉人同化不少,尤其到了迁都以后,北魏后期,几个大城市的行政民生基本同汉族没什么区别了。 即便像宇文家、独孤家这些不满北魏偏汉化政策的大军阀们,哪怕他们不承认,他们的生活却也早就跟草原相去甚远了。 倒是那个已故的东魏的大丞相高欢――贺拔家、宇文家、独孤家共同的敌人,年轻的时候做过邮差,去了很多地方,乃草莽出身,才有资格感怀下“天苍苍野茫茫”的草原,据说《敕勒歌》也是他手下一个大臣所作,在当时几家还在“蜜月期”的时候,流传甚广,却也只是在流入关中的下层人中传唱而已,除了高欢,只怕这些贵族们是不会唱的,更不要说南梁的汉人。 静雯如此的向往,初一自然也不能对她说她的阿娘也从未见过草原,对静然的描绘也只是单纯的附和,只能笑笑说道:“我听六哥说,柔然和突厥现在都是在草原生活,逐水草而居,你不如嫁过去呀,保证天天跑马,日日在草丛里打滚。” 静雯斜了她一眼,撇撇嘴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你知道什么,那两族都是野蛮人,怎么能跟我们一样,不知道不要乱说呀。” 初一被噎了噎,不由笑着摸了摸鼻子……她这是被鄙视了么?可她说的明明是实情啊! 这个小侄女儿,既想去草原又不想受苦,还真是只动动嘴皮子哪! 两人正说着,静雯却回头看了看,没发现贺拔仲华的身影,不由问道:“六叔呢,他不是陪我们来的么。” “在你发感慨的时候,他说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出洞的兔子,好打上几只,他说这个时候兔子肉质最鲜嫩肥美,烤着吃最是美味呢。” “啊,他怎么不叫我,我也要去捉兔子。”说着,静雯连脚也不擦就把鞋袜穿上,便要去追。 初一一下子拉住她的衣角无奈的说道:“你知道他去哪里么?” “自然知道,年前的时候我和六叔查探过,他答应了到了春天带我一起捉兔子呢,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跑,我马上回来。” 说完,不待初一再开口,风风火火的向树丛中跑去。 静雯的丫鬟被她留在了静室,只有魏紫跟她们来了潭边,初一怕她找不到六哥,便给魏紫施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去,魏紫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了她的吩咐。 潭边一时间只剩下了初一一人,这让她更觉得潭水冰凉,于是将脚从谭里收了回来,半蜷着腿坐在石头上等水份自然蒸发掉,然后才慢慢的穿上鞋袜在大石上站了起来。 刚要跳回到岸边,却听旁边的草丛中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初一顿时警惕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草丛中的一点。 她刚刚忘记问了,这座山上应该没有什么食人的猛兽吧…… 第二十章 清泉濯兮,无盐熏然 “你就是贺拔家的九小姐么?” 幸运的是,那草丛里的东西既不是强盗也不是野兽,而是转眼间从里面钻出的两个“泥人”,这让初一一愣,再听到这两个泥人其中之一竟然说出了她的身份,她更是吃惊。 “四哥,你怎么知道她是贺拔家的九小姐。”另一个泥人稍矮些,说话却明显漏风。 “今天除了我阿娘以外,这大轮寺里只有八姐来了,你又不是没见过贺拔家的两个丫头,这个这么面生,不是那个九小姐还能是谁?” “咦,难道就是那个无盐女?”漏风泥人很欠扁的说道。 “应该是,不然大热天她为什么要蒙着面纱,估计是不敢见人吧。” 初一只觉得额上青筋直跳,她隐隐猜到这两个泥人是谁家的了:“你们……是宇文家的孩子么?” “咦,你知道我们,对了,一定是那两个丫头对你说的。”高个子泥人儿好奇的说道,“你脸上真的有个疤么,让我们看看如何。” 若是此时手上有东西,贺拔初一一定会砸过去……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每句话都那么欠扁呢? 估算了一下两个泥人的身量,初一眯了眯眼,决定暂时放过他们,然后跳下石台,理也不理两个泥人,沿着下山的小路往回走。 “喂,小爷让你把面纱掀开,你没听到么?”看到初一要走,高个子泥人一下子拦在了她的面前。 初一偏了偏头,怒道:“你让我掀我就掀啊,你是我什么人,宇文家的人都像你一样这么无礼么。” “小爷就是想看,非掀不可,你自己不掀,我可亲自动手了。”说完,捋胳膊挽袖子就要上手。 看来他们不但欠扁,还很霸道,可初一哪里肯让他如愿,连忙向一旁躲去。但她不过是七岁孩子的身形,这个男孩子看起来都有十几岁孩童的身高了,又怎么躲得过,很快便被男孩抓住了胳膊,而另一只手便要拉开初一的面纱。 初一心中涌上一股怒火,想也不想便向男孩露在外面的手腕上咬去,顿时一股泥土的腥味充斥了她的嘴中,再之后则是一股血腥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喉口。 “啊!”男孩惨叫一声,拼命甩着自己的手,可是已经晚了,他的手腕上顿时出现了一个血印,伤口里的血慢慢渗出,同他手上的黑泥混在一处变成了黑红色。 “你……你是狗么?你竟然咬小爷,你找死。” 男孩怒道,巴掌高高扬起,可是却迟迟没有落下去,而此时那个矮个子泥人儿已经跑了过来,看了男孩的手倒吸一口冷气:“四哥,你竟然被这个丫头咬了。” “看什么看!”男孩趁势收回手,用被咬的那只手使劲握了握拳头,狠狠的说道,“果然是个丑丫头,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初一摸了摸脸,发觉面纱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掉了,她涂着白色药膜伤口刚好暴露在男孩子的面前,看着他在疼的龇牙咧嘴同时还不忘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她,初一顿时火了:“我是丑丫头,你就是臭乞丐,浑身烂泥熏死人了,谁耐烦跟你一起玩儿,傻子才会跟你一起呢。” 她这一骂,把旁边的矮个子男孩儿也骂了进去,男孩便要冲上去找她算账,看到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初一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可是还未等他冲上来,却被高个子男孩拦住了:“搭理这种丑丫头,你不是真傻了吧。” “四哥,你别拦着我,她竟敢骂我,我要好好教训她。”矮个子男孩儿还要向前冲。 “来啊来啊,有种就来打我啊,你们这两个臭乞丐恐怕就只会恃强凌弱了,打了我你们的本事就大了,啊?” 话说出来,初一差点要打自己的嘴,心中欲哭无泪,怎么她的嘴巴总比脑子快半拍呢,自己一个小女生打两个大男孩儿根本没胜算好不好,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便再也不能收回,索性怒视两人,决定最起码让自己的气场压他们一头。 矮个子男孩儿还要冲,再次被高个子男孩儿拦住了,他自己则走到了初一面前,恶狠狠的说道:“丑丫头,胆子不小,嗯……竟敢说小爷是乞丐,小爷从不打女人,今天就放过你,不然的话……” 男孩举了举拳头,却照样没有打下去,反而一转身,紧跑几步扑进了水潭中,矮个子男孩愣了愣,也只是狠狠的瞪了初一一眼,紧随高个子之后也跃入了水中。 初一惊得目瞪口呆,这两个臭家伙不会是说不过自己便“自绝于人民”了吧…… 不过须臾后,随着这两个男孩子从水面上露出了头,并嘻嘻哈哈的打闹起来,初一终于意识到,原来他们是要清理身上的污泥。 初一嘴角抽了抽……他们是野兽么,在泥里滚一滚,再在水里泡一泡……然后再滚泥再泡…… 正当初一犹豫着是不是趁机离开时,两个男孩子已经上了岸,虽然浑身湿漉漉的,可这次初一总算看清楚了两人衣衫的颜色,一个青灰,一个宝蓝,都是剑袖胡服。 他们的头发已经全都散了下来,披在肩上,穿着宝蓝色衣服的高个男孩使劲甩了甩头发,水滴顿时溅了初一一身。 此时再走已经晚了,她厌恶的向后退了退,继续对他怒视,这才看清楚这个男孩的皮肤是一种健康的麦色,薄唇由于刚刚从水里出来显得分外红润,鼻梁挺直,到了鼻尖部微微下勾,眉毛既浓且黑,以极妥帖的弧度向两鬓延展。 他的眉毛下有一双微微凹陷的眼睛,使得那一对黢黑的眸子越发深邃,看来,即便年岁还小,他鲜卑人的面部特征已经完全显露出来了,初一相信,若是等此人长大,脸上婴儿肥全部消去后,最起码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是跑不了的。 呃……这种情况应该叫返古吧。 而那矮个子男孩跟他的五官虽然相似,可是由于有一张团团的娃娃脸,却稍显稚嫩,不过,若单论五官的搭配,却比高个子男孩儿柔和多了。 “你胆子真不小,丑虽丑了点却还算有趣,我们国子学里见。”男孩随便把头发束了一束,挑着眉毛对初一说道。 说完,叫上正对她怒目而视的矮个子男孩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他们一离开,初一便坐到了旁边的大石头上,深深舒了口气,临走时那个高个男孩的眼神不知怎地给她一种莫名的威压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是,再一想到自己竟被个小毛孩子吓的腿软,不由暗暗磨牙,直道自己越来越没出息。 正在此时,她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她急忙走到刚刚男孩儿上岸的地方,俯身捡起一只成年男人巴掌大小的紫葫芦,打开葫芦塞儿,一股浓浓的酒味钻入了鼻中,让人熏熏欲醉,想必是刚刚那个男孩儿丢下的。 想到那个男孩儿不可一世的嘴脸,初一咬了咬牙,便将葫芦收了起来,然后慢慢的下山了。 ―――― 求票求票,再次求推荐票呀!! 第二十一章 禅林幽远,桃源安在 回了寺院,静雯他们自然还没有回来,看到初一自己下了山,脸上的面纱还失了踪,宇文夫人忍不住埋怨那叔侄两个一番,立即找了另一条帕子给她围到脸上,又帮她换上了另一套衣衫,这是吸取了上次去独孤家的教训。[.超多好看小说] 午膳前,宇文夫人便去了主持的禅房参禅,此时静雯和贺拔仲华也回来了,手中却空空如也,正要问他们空手下山的原因,静然不冷不热的开了口:“算他们还有点眼色,没有把东西弄到庙里来。” 静雯狠狠瞪了静然一眼,对初一悄悄说道:“逮了四只,已经都放在马车上了,六叔说了等我们回去以后,他亲自下厨给我们烤了吃。” 初一笑着看了六哥一眼,贺拔仲华则对她们狡黠的眨了眨眼,兄妹叔侄三个自是心照不宣,看到他们三人眉来眼去,静然则不屑的撇了撇嘴。 午膳时分,宇文夫人终于从主持的房间中出来,知客僧也为他们送上了斋菜,斋菜油水少,味道却还可以,可是静雯她们心里一直惦记着晚上的烤兔子,所以一顿饭下来吃的是心不在焉,饭吃完没多久,便吵着要回家。 索性今天的事情都已经办完,宇文夫人便依了小女儿的心愿,还不到未时便让丫头们收拾收拾,准备下山。 正收拾着,却听有个小丫头来禀报,说是有客来访。 据宇文夫人所知,今日来大轮寺的除了他们就只有先前去跟主持参禅的那位了,她曾问过小沙弥来人的身份,他却三缄其口,她正好奇着,不过现在看来,难不成这人还是她认识的人么? 初一心中却有了些底,联想着刚刚在山上碰到那两个“泥人”的事情,只怕此人定是宇文家的吧。 请人进来后,看到来人那张神色淡淡的脸,宇文夫人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叱奴夫人啊!” “八小姐,好久不见。” 叱奴夫人看起来跟宇文夫人差不多大,此时正淡淡的笑着,眼睛微微弯了个弧度,初一这才发现,除了眉毛和鼻子,那个高个子男孩竟然同这叱奴夫人有着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麦色的肌肤,竟像是用同一种颜色染成一般,不过这位夫人的脸色却似乎没有那个男孩子健康,脸颊上透出一种不自然的酡红,仿佛后来染上的一样。 “的确是,叱奴夫人也是来这大轮寺上香的?”宇文夫人微微颔首,上前几步拉住她的手笑道,“没想到你也喜欢这里的清静。” “的确是很清静呢。”被宇文夫人拉着坐到了榻上,叱奴夫人继续说道,“长安城附近已经难找如此清静的地方了。” 看到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宇文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叹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你也算是苦尽甘来,弥罗突不是已经回来了么,这不是很好。” “的确……很好。”叱奴夫人笑了笑,眼神却看到了初一,眼睛弯了弯,“这就是贺拔太师的女儿吧。” “是啊,小初,你来。”宇文夫人向初一招招手,初一走上前恭恭敬敬的向叱奴夫人行了个礼,奶声奶气的说道,“初一给夫人请安。” “声音真好听。”叱奴夫人从手上脱下来一只通体盈紫的镯子递给初一说道,“这镯子不值什么,就是颜色靓丽些,刚好适合你们小姑娘戴。” 初一接过来,笑着道过谢,又默默退到一旁,叱奴夫人又盯了她蒙着面纱的脸一会儿,眉头微皱,“这孩子的脸……莫非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 “传言怎可尽信,不过是受了些小伤,如今正敷着药,见不得光,过几日就会痊愈了,已经约好过些日子带她去拜见父亲母亲了。”宇文夫人笑道。 “就是呢,谣言怎可尽信。”叱奴夫人脸上的嘲讽一闪而过,而后笑看着初一道,“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呢,以后上了国子学可要多多帮衬我家弥罗突。” 初一笑着答应着,心中却暗自腹诽:原来那个嚣张的男孩就是弥罗突呀,这个叱奴夫人如果知道她今天已经大大得罪了他儿子一番,不知会做何感想。 “是弥罗突多多照顾她才对,他可是个好孩子。”宇文夫人谦虚的笑道,而后看向她身后,“弥罗突没有跟你一起来么?” “怎么没有,不但他来了,毗贺突也跟来了,他们两个回来后照样形影不离,不过一来就去了山上,到现在也没个影子,我已经派人去寻了。” 还好还好! 初一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两个家伙还在山上疯,只要他们早点离开一定不会再遇上了,想到这里,初一不由自主按了按挂在腰侧的小葫芦,那里有碧纱裙挡着,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有东西挂着。 宇文夫人和叱奴夫人又聊了一会儿,当知道宇文氏急着回去,她便起身告辞。 上了车,初一便远远地看到山上有两个黑点迅速的往山下冲,除了弥罗突和毗贺突还能是谁,不过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啊。 捏捏腰间的葫芦,初一微微一笑。 不管里面盛的是什么东西,这葫芦的雕工还是不错的,就当是他们今天对她无礼的赔偿吧。 “小初,你笑什么。”同样撩开车帘,静雯向外面望了望,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没什么。”初一眨眨眼睛,“我刚刚看到两只小狗你追我赶的跑的热闹,一会儿就不见了呢。” “小狗?”静雯皱皱眉,“我怎么没听说山上有小狗,兔子倒不少。” 说着她拎起一只刚出窝不久的小白兔的耳朵对初一晃了晃:“晚上我们可有口福啦,六叔烤的兔子不是一般的美味呢。” “就知道吃,再吃你自己就成肥兔子了。”看了眼静雯圆滚滚的腰,静然撇了撇嘴。 “贺拔静然,你一天不跟我吵架,一天就不舒服是不是!”静雯一下子提高了嗓音,小兔子则塞进了初一的怀里…… 将兔子搂在怀里,初一向后面挪了挪,给两姐妹腾出更大的地方,手则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小兔子耳后的绒毛,看着它本来瞪得溜圆的红眼睛舒服的眯成了一条线,心中却想着:晚上的烤兔子应该比这一只要大上很多很多吧…… 七日过后,初一脸上的伤痕已经完全看不出痕迹,彻底痊愈了,而此时也到了宇文夫人带着她拜访太师府的时候…… 第二十二章 造化弄人,奇货可居(上) 太师府位于永兴坊,上次去独孤家的时候,初一同宇文夫人一起来这里接了静雯静然两个,当时她心里既有对初见两个侄女的忐忑,又怕遇到独孤伽罗,所以并没有怎么注意外面的情况,只知道似乎贺拔府离太师府不远,而如今看来,竟然在同一条街里,中间只隔了一个“太师府”,这个“太师府”当然不是宇文泰的府邸,而是贺拔胜以前在长安居住的地方,贺拔府在永宁坊的西门之北,而南面相邻的竟然是上次在独孤府见到的王老夫人的宅子。(.) 据说,这太师府,因为当初贺拔胜去世后,便遣散了家奴,所以也空了下来,平时只有贺拔夫妇派人照看着,可惜阿嬷刚来打探消息的时候,看门人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只是对阿嬷敷衍了事,于是她便直奔了两条街外长乐坊的尚书令府,只希望找到阿旺叔。不然如果一直在太师府门口守候的话,怕是早就被五哥五嫂他们接了回来。 不过,这也不能怪阿嬷,她毕竟是内宅的妇人,能把她平安的带到长安已属不易,更何况那个时候根本还没有人知道她贺拔初一,如今她能跟五哥五嫂相认,已经是老天眷顾了。 其实初一一直都有些奇怪,自己的父亲既然在长安城里有宅子,又为什么偏偏把妻小都留在缁城呢,若是当初把她阿娘一道接来长安,岂不是不会有灭门之祸。 可后来一想便想通了,听说自己父族以前受尔朱荣家信任的时候,便将家眷都安置在了洛阳,结果高欢掌权后,同自己的父族决裂,所有家眷都被屠戮殆尽,自己父亲这样做只怕也是为了防止惨剧重演吧,只是没想到,高欢睚眦必报,竟然查到了缁城,只能说是天意弄人。 正胡思乱想着,已经到了太师府的正门,很快便有婆子前去敲门。 大门打开,马车一路驶进了二门,进了二门,便有婆子丫头服侍二人上了一辆绿呢骡车,几人刚刚坐稳,车便辘辘的向前驶去,车驶出半个时辰的功夫,骡车才停下来,这大公主居住的地方然很深。 初一同宇文夫人下车,便看到一个院子,抬头望向院门上方,“清水园”三个字赫然在上。 一进院子,并没有之前去独孤府时看到的小花园,反而是苍天大树矗立两旁,给初一的感觉是十分大气,大树的旁边还有几块空地,只有黄土漫地,却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在一个穿着深紫色褙子的年轻仆妇引领下,两人穿过垂花门来到了正厅门前,推开门,一个穿着浅绿色半臂,梳着双寰髻的丫头笑吟吟的给她们撩开帘子:“八小姐可算到了,公主殿下都念叨您好久了。” 随后看看初一,对她施了一礼笑道,“这是贺拔小姐吧,芳蕊给您请安了。[]” 初一笑着点点头,知道这是冯翊公主身边的大丫头,便按照五嫂之前所教的,对旁边的魏紫使了个眼色,魏紫立即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递了过去,笑道:“里面有些姑娘家的小玩意儿,姐姐拿去玩吧。” 芳蕊笑着收了,领着两人绕过象牙屏风,带到正厅中,初一抬眼便看到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正坐在厅中,此时正笑吟吟看着她们。 “公主殿下,八小姐和贺拔小姐到了。”芳蕊笑嘻嘻的对冯翊公主说了一句,便退到了公主的身后,面带微笑的站好。 “八娘给母亲请安。” “初一给公主殿下请安了。” “好好!” 冯翊公主笑着挥了挥手让二人免礼,让宇文夫人在一旁坐了,然后把初一招到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特别是仔细盯了她的脸颊半晌,这才开口道:“好标致的一个孩子,声音也好听,多大了?” “马上要六岁了。”初一奶声奶气的说道,按周岁她的确是还不到六岁。 “你这孩子,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岁数不能按年算的,你已经七岁了。”宇文夫人笑着说道。 “人家本来才过了五个生辰么,为什么要七岁,凭空老了两岁去。” 初一的娃娃音又开口了,顿时惹得冯翊公主笑出了声,点着她的小鼻子说道:“才多大就老啊老的,可让我们这些老太婆怎么活呦。” 初一仔细盯了冯翊公主一番,突然摇了摇头撇嘴道:“阿嫂骗我。” 宇文夫人和冯翊公主顿时一愣,冯翊不禁问道:“你阿嫂骗你什么?” “不但阿嫂骗我,静雯静然她们也骗我,回去一定要跟她们算账。” “哦。”冯翊公主皱皱眉,“这是怎么说的。” “公主婶婶你不知道,静雯静然她们总是公主外祖母的叫着,我以为公主跟阿嬷一样老,可是现在看来根本跟嫂嫂一样,怎么能叫外祖母呢。” 冯翊公主一听,顿时笑的合不拢嘴,指着初一对宇文夫人笑道:“这孩子,这张嘴哦,真是甜死人不偿命。” “是啊,这孩子说起话来和她的声音一样甜。”宇文夫人也用帕子捂着嘴笑道,眼睛却趁着大公主不注意对初一眨了眨,表示已经看明白了她的心思,并鼓励她继续。 初一收到,然后立即转了转眼珠对冯翊公主说道:“公主婶婶,你跟嫂嫂差不多大,我是不是应该也叫你嫂嫂啊,可是叫了你嫂嫂,嫂嫂又是您女儿,我又该叫嫂嫂什么呢?可是我叫了你婶婶的话,又好像很吃亏啊。” 说到这里初一歪着头,装作很为难的样子盯着冯翊公主。 “哈哈,哈哈,这嫂嫂又岂是能乱叫的,辈份岂不是乱了,你这孩子,真是哄死人不偿命啊!” 冯翊公主的眼睛笑的都眯成了一条缝,这话若是从成人口中说出来,拍马之意立现,可偏偏是从初一这种还没有入学的小萝莉口中说出来,这却带了七分真意,正所谓童言无忌么。任何一个女人恐怕都喜欢别人夸她年轻吧,所以初一这番马屁拍的正到位,让冯翊公主对她的第一印象好极了。 其实,初一前世最不屑的就是拍人马屁了,可是既然嫂子昨夜亲自传授机宜,她又怎么能不大大的表现一番,让嫂子白费了苦心,不过几句话的事情么,又伤不到一块肉去,况且这个冯翊公主的确保养得宜,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很多,她也不算是太过夸张。 于是,初一首战告捷,冯翊公主的见面礼除了一开始便准备好的一柄玉如意外,她又将手上带着的一串粉珍珠手链给了初一,手链很长,在她的手腕上缠了三圈,于是她索性将它挂在了初一的脖子上,衬着她粉蓝的小袄,淡粉色的石榴裙更显得初一粉雕玉琢,顿时笑道:“这链子怎么就像是给初一丫头量身定做的一般,戴在她身上,怎么瞧怎么妥帖。” “什么妥帖不妥帖的,母亲可是又得了好东西?” ―――― 表示双更君很凶残,本周恢复单更……喵,是中场休息,请大家继续支持十三~~o(>_<)o~~ 第二十三章 造化弄人,奇货可居(下) 正说着,却听一个少年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很快一个穿着淡青色胡服的身影绕过象牙屏风向厅中走来,待他走近一看,却是一个八九岁的少年,他手中提着一柄黑色的马鞭,把手上缠着隐隐的金丝,看起来很是华丽。(.好看的小说) 待来人走到眼前,初一急忙低下头,而此时冯翊公主却开心的说道:“陀罗尼,你怎么今天这么早就下课了,可是逃学了。” “怎么会,今天先生教我们几个班的学子一起上骑术课,我骑得又快又好,便先回来了,听说八姐姐来了,更要过来看看。”说着,看了看初一颈上的粉珍珠项链,奇怪的“咦”了一声。 “母亲,你怎舍得把这手串送了人,儿子记得之前向您要过多次,您都没舍得给儿子,这位妹妹怎得倒得了去?” 初一这才抬起头,看到一张肤色白皙的少年的脸,眉毛仍旧很浓,跟上次见到的弥罗突、毗贺突的眉形很相似,不过眼睛略显狭长,再看看冯翊公主,却与她的眼形很像,再想想刚才冯翊公主由衷的亲热劲儿,想必他就是他唯一的儿子吧,他的名字昨天嫂子同她说过,好像就叫陀罗尼来着。 弥罗突、陀罗尼、毗贺突,鲜卑人的名字还真是难记…… 初一心里暗暗撇了撇嘴。(.无弹窗广告) “你这孩子,男孩子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你看你这妹妹配这链子多好看。” 说着,冯翊公主将初一往怀里揽了揽,指着他说道:“这是你陀罗尼哥哥,比你只大三岁。” “陀罗尼哥哥。”初一甜甜的叫了一声。 初一的萌音让陀罗尼一愣,这才仔细看了看这个小女孩,果然是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一个,随即笑道:“果然很好看,母亲,我没带见面礼,这链子就当是我送妹妹的可好?” “呵呵,你这孩子,还真是会凑趣。”冯翊公主笑道,“好好,这就算你的份儿!” 陀罗尼一到了冯翊公主跟前,初一便趁势回到了嫂子身边,同嫂子对望一眼,相互给了个笑容,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听着上面两母子不断说着在国子学的趣事,时不时的附和上一两句,气氛也算是融洽。不过,插话的大多是宇文夫人,初一只是不断捻着案上的小点吃着,如今这厅上的主角已经换了人,她自然乐得清闲,还正好不会喧宾夺主。 过了大概半个多时辰的样子,孩子们纷纷下了学,静然、静雯姐妹两个也来了大厅,一时间大厅中座无虚席,边擦着两姐妹头上的汗,宇文夫人边笑着说道:“我当你们今天为什么这么急着上课,原来是有骑术课,我还当你们转了性呢,还不去见过公主。” 两个女孩儿笑嘻嘻的见过冯翊公主,然后领着初一一一见过来到厅上的宇文家兄弟姐妹,除了宇文家三子宇文觉陀罗尼外,还有宇文家六子宇文直豆罗突、七子宇文招豆卢,十小姐云溪,十一小姐云罗。让初一奇怪的是,那日在庙里跟她结下梁子的弥罗突和毗贺突却没有来,问过静雯静然她们才知道,原来他们在马上骑着不肯下来,正在满马场的乱窜,教头正想法子逮他们下来呢。 初一腹诽,果然这两个到了哪里都不是消停的。 孩子们见了面,又交换了见面礼,便被冯翊公主赶到偏厅去玩儿,单单留下宇文夫人说话。 孩子们一走,冯翊公主便压低声音多宇文夫人说道:“可是确定了,这孩子确实是贺拔破胡的女儿?” 宇文夫人点点头,还用手帕沾了沾眼角:“没错,已经找人去打听过了,当时二婶的确是怀着身孕,那日出门上香,后来便没了消息,而且您再看这丫头的五官,跟二伯相似之极,年龄也符合得上,自然是认定了。” “那就好。”冯翊公主叹了口气,“只可惜是个女孩儿。” “这孩子也着实是命苦,在外面流落了几年,回来的时候瘦得就剩下一把骨头,这几日才养了些肉出来。” “的确是可怜,不过这也怨不得咱们,当初若不是贺拔破胡留了别的心思,又怎会死了最后两个儿子,如今只剩个女孩儿,他这一支算是彻底绝了嗣了。” “公主,这也怨不得二伯,毕竟当初的事情太过惨烈,长安那时候又岌岌可危,早知道会胜,一早接了来比什么不好,只可惜谁也没想到啊。” 冯翊公主点了点头,随后眉毛皱了皱说道:“我怎么听说这丫头跟独孤家的七姑娘结下了梁子。” “这……”宇文夫人犹豫了一下,便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向她道了出来。 听完后,冯翊公主沉吟了一下,皱了皱眉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说出那样的话来,什么不嫁给大户人家,如今那个崔氏满长安的乱说,只怕将来这丫头的婚事找不到好的了。” “只要人品好,嫁不嫁给高门大户又有什么关系。”宇文夫人忍不住回了句嘴。 “糊涂!”冯翊公主竖起了眉毛,“她这出身,她这身份,若是嫁给小门小户岂不是太浪费了。” “公主,郎君也说了,不想让九妹妹受苦……” “胡说!”未等她说完,冯翊公主便怒道,“他是个糊涂的,你也是么,你这门亲事,是时事所迫,当初想着贺拔家还有贺拔破胡一支,如今看来却是大大的错了,难道如今你们还要白养着你二伯家的女儿么?到时候还要大大的送上一幅陪嫁!” “可二伯也并非什么都没有留下啊,当初的太师府……” “这些话不要再说,那些的事情我同你父亲自有打算。” 宇文夫人没再说话,可是心中却不以为然,说什么她同“父亲”,其实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想到父亲在自己出嫁前说过的话,暗暗庆幸当初贺拔破胡还在,不然的话她同贺拔纬只怕永远也走不到一起,于是心下更是决定一定要听郎君的,好好对待初一,毕竟同这冯翊公主比起来,他们同二伯才是一家人。 要那么大的权势又有什么用呢,他们贺拔一族倒是曾经权势滔天,可如今闹的兄弟反目,连一支的后嗣都绝了,作为女人倒真不如嫁个老老实实的人家,平平安安过了这一辈子。 第二十四章 冤家聚首,宇文黑獭 或许是刚刚见面的缘故,宇文家的孩子们对初一都很和气,初一也自然是从善如流,男孩子们有自己的话题,基本上都是以陀罗尼为中心,女孩子们则热热闹闹的谈着话吃着茶点,倒有点茶话会的意思。 不过随着话题越谈越投机,大家也放松开来,宇文家最小的女孩儿宇文云罗才八岁,比初一要大一岁,仔细盯着初一的脸颊好奇地问道:“贺拔妹妹的脸上没有疤啊,人也像个玉人儿一般,为什么外面的人都传贺拔九姑娘面丑无盐呢?” 宇文云溪捅了妹妹一下,嗔怪道:“妹妹怎么能这样说,外面的话能信么?” “可是……可是……” 宇文云罗还想说什么,便被旁边坐着的陀罗尼打断道:“谁说的,妹妹这么漂亮的小人儿,外面的人一定是嫉妒吧。” “是啊是啊,三哥说的没错。”宇文云溪趁机拉了拉云罗的袖子,再次示意她闭嘴。 这个传闻初一自然早就听说了,于是笑笑道:“外面传的其实对了一半,我之前脸上确实受了伤,可是已经好啦,现在只剩一道白痕了,嫂嫂说再过几日被外面的太阳一晒,便会完好如初,要说前几日,脸上老是敷着药膏,真是连门也不愿意出呢,不然早就来找你们玩啦。” “真的么?”云溪好奇的看向初一的脸颊,果然有一道淡淡的白痕,不注意已经看不到了,不由吐吐舌头,“好长一道伤口啊,竟然只剩下一道白线了,你用的是什么药?前两年我手上受了点小伤,到现在还有痕迹呢,用了多少药也不见好,那药膏妹妹可否有剩。” “剩倒是没剩下……”初一故意拉长了声音,看到云溪的脸色为之一黯,立即笑嘻嘻的说道,“可是我可以给姐姐方子呀,这药是我自己胡乱做的,若是给了姐姐,再请教了高明的大夫,我想旧疤痕也会很快好的吧。(.好看的小说)” 云溪一愣,随即捶着初一的肩笑骂道:“原来你在消遣我,小小年纪真是坏死了,静雯静然,你们两个也没少吃她的亏吧。” 静然发话:“的确。” 静雯也愣了愣,然后笑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初一:“……” 陀罗尼也笑道:“妹妹果然是冰雪聪明呢,何时才来国子学跟我们一起上课?” “是呀是呀。”豆卢点头附和道,“国子学的赵师傅学问很好,经常念诗给我们听,上次我听他念了首诗,真的是很好听呢,可惜都不教给我们。” “什么诗这么好?”豆罗突撇撇嘴,“肯定不是什么好诗,我四哥和五哥说,那个赵师傅不是好人,他在国子学后巷暂居的宅子里整天出入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上次有一个女人被他们推到了泥塘里,后来骂骂咧咧的走了,脸上的脂粉糊的一塌糊涂,别提有多丑了。” “原来上次的事情是他们做的,难怪那天赵师傅一脸铁青,害得我把书抄了三遍。”豆卢恍然大悟道。 “那又怎么了,萨保大哥也知道,还直夸四哥做得好呢。”豆罗突不服气的说道。 “可是,‘雾露隐芙蓉,见莲不分明’这句很好听啊,怎么会不好呢?尤其是那个‘隐’字,用的很形象啊!”比初一还小一岁的豆卢一脸的疑惑,很不解的看向陀罗尼。 单听这两句,初一也的确听不出什么,而陀罗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血红,使劲咳嗽着说道:“其实,有的诗不能只看几句的。”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恼火的说道:“这个赵先生也真是的,我一定要禀告卢祭酒。” 豆卢一脸的茫然,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听房门一响,似乎有人进来了,便将头转向了房门。 来人似乎不是一个,脚步声也很急,绕过黄梨木屏风,两个男孩儿跑进了房间,一个着玄色胡服,一个着暗青色,人还未站稳,其中那个玄色胡服的便大声喊道:“贺拔家的那个丫头也到了么?” 初一嘴角抽了抽,这两个人她一眼便认出来了,一个不是弥罗突是谁,而他旁边那个自然是跟他形影不离的毗贺突。 陀罗尼脸上的笑容一滞:“怎么如此失礼,这是对待客人的态度么?” 弥罗突一愣,抿了抿嘴,而后便在人群里找了起来,目光落到贺拔家的三个女孩的方向,眼神扫到初一的时候,不由一愣,竟然想也不想的说道:“咦,丑丫头,你脸上的疤呢?” 弥罗突此话一出,陀罗尼的脸色更沉了:“四弟,你太失礼了,下学后你可曾见过母亲,就这么直剌剌的跑过来,礼仪师傅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弥罗突是刚刚知道宇文夫人带着贺拔初一来太师府的,不然才不会在马背上耽搁那么久。他一听到消息便立即从马上跳下来赶回来,的确是有些急,当然还没有见过冯翊公主。 他向来是不肯服软的人,本想像往常一样反驳三哥,可再一细想,自己要跟贺拔初一说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便狠狠瞪了贺拔初一一眼,转身去了前厅请安。 初一暗叫好险,若是弥罗突就这么把那天在山上发生的事情大大剌剌的说出来,她虽然有法子圆过去,可是这件事情静然静雯两个都不知道,事后一定会被她们埋怨死。如今他不说出,倒是省了她不少的事情,于是装作一脸好奇地问陀罗尼道:“陀罗尼哥哥,他们是……” “他们实在是太失礼了,九妹妹勿怪,那是我的四弟弥罗突和五弟毗贺突,一个比我小一岁,一个比我小两岁,刚刚从乡下回来,不太懂礼数。” 原来那个弥罗突比陀罗尼还小一岁呢,可看起来身材高大,倒像是十余岁的少年,她还以为这个弥罗突就算不比他大,至少也要同岁呢。 想归想,初一还是笑了笑道:“四哥哥五哥哥性格还真是直爽呢。” 陀罗尼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却并没有再说什么,而厅内的气氛在被弥罗突和毗贺突打断后又渐渐热闹起来。不过,直到芳蕊叫他们去饭厅用午膳,那两个家伙都未曾出现,恐怕是被冯翊公主绊住了。 果然,当孩子们陆陆续续来到饭厅,相继坐到自己位子上的时候,初一便一眼看到坐在对面,正对她怒目而视的弥罗突,以及在他耳边私语的毗贺突,两个人均是一脸的愤愤然,只怕刚刚在大公主那里不仅仅是被绊住那么简单。 这一顿饭吃得分外轻松,因为是家宴,在座的又都是小辈人,而且宇文家的家风似乎更接近鲜卑人一些,不拘小节,所以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便统统被抛到了脑后。 豆卢大谈对赵先生的敬仰,豆罗突一脸不屑,陀罗尼满脸铁青,弥罗突和毗贺突时不时给初一丢过来一个冷眼,云溪却心心念念惦记着初一去疤痕的方子,云罗常常加上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静然静雯姐妹两个在如此轻松的氛围下也断不了拌拌嘴,不过声音比往常要低得多了,而宇文夫人和大公主则时不时谈论起最近长安流行的衣饰以及周围两国的战况,间或的,宇文夫人还会问起未到场的大哥和姐姐妹妹的情况。 “统万突比较忙,经常跟在他父亲的左右,大概一会儿就能回来了,九丫头很少回来一次,即便回来了也是略坐一坐就走了,太子殿下的规矩倒是大的很。” 大公主的语气里是浓浓的不满,宇文夫人自然知道她这位公主嫡母对她那个太子女婿向来是颇有微词,甚至还差点搅黄了这桩亲事,再加上云英未出嫁的时候对她也顶撞过几回,她自然也喜欢不到哪里去。 宇文云诏心下微叹,果然是各人有各命,同嫡母关系再恶劣,云英还是做了太子妃,而自己凡事但求平安,对这嫡母多是虚与委蛇,却远不如云英过的洒脱。 初一这边也正跟云溪说的热闹,却突然觉得场面一静,顺着众人的目光向门外看去,一名身材高大、四十左右的男子正从门口走来,而他的旁边跟着的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 ―――― 喵,这章快三千字了,看在十三这么勤奋的份儿上,大家看完别忘用小手点点最下面的推荐票,帮忙推荐下呀!(*^__^*)嘻嘻…… 另外,继续推荐红裔的步步娇,下面也有链接呢。 第二十五章 避之不及,调虎离山 “阿郎怎么现在回来了。”大公主急忙起身相迎,初一也随着在座的宇文家兄弟姐妹们一同站起,向宇文丞相问安。 “都坐吧,听闻贺拔破胡的女儿来了,我便来看看。”宇文泰微微笑着,眼光扫向贺拔初一,初一急忙又向他行了个礼。 宇文泰又仔细打量了初一一番,又笑道:“果然是贺拔破胡的女儿,你的眼睛同你父亲很像。” 初一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只当是好话听了,向他微笑着道了谢,而后宇文泰昂首阔步地向冯翊公主旁边的位置走去,而他旁边的少年则坐在了他右手的第一个空位上,陀罗尼则坐在左手第一,按他们坐的位置和年龄初一猜测,只怕这个少年便是刚刚宇文家兄弟姐妹口中的大哥宇文毓,统万突。 “萨宝怎么没来,他不是跟你在一起的么?”扫了眼宇文毓,大公主一脸淡笑的问道。 “他说不打搅我们一家团聚了,在内书房等我。”宇文泰对妻子笑了笑,而后肃了肃脸色对下面的宇文家兄弟姐妹们说道,“你们贺拔伯伯家的女儿以后就要同你们一起念书了,日后可要好好照顾她。” “是!”宇文家兄弟姐妹异口同声地应道。 大公主笑道:“看您说的,刚刚孩子们相处得很好,九姑娘也是聪明伶俐,你这么说岂不是看轻了孩子们去。” “咳。(.无弹窗广告)”宇文泰清了清嗓子却没有再说什么,直到芳蕊替他上了饭菜,这才招招手,示意孩子们坐下继续吃饭,一时间场面比方才不知冷了多少倍,真正是做到了食不言。 宇文泰似乎还有事,匆匆吃过午膳后便离开了,统万突倒是没有离开,陪着大公主说话。 宇文泰一走,厅中的气氛顿时轻松许多,没一会儿又谈笑晏晏了,不过此时已经到了家宴的尾声,大公主只是问了统万突几个诸如“跟着父亲办事是否习惯”,“是否有不明白的地方”后,便再无话说,反而是看到自己的儿子陀罗尼在那里跟豆罗突说的很开心的样子,不由鼻子轻哼了一声教训道:“陀罗尼,我问你大哥话你要仔细听,过不了多久你就要跟你大哥一样跟着父亲学着做事了,不能总这样贪玩儿,以后宇文家可是要看你的。” 场面顿时一静,陀罗尼愣了愣苦笑道:“母亲,我还小呢……” 没等陀罗尼说完,大公主便不悦道:“你大哥十四岁就跟着父亲做事,你怎样也不能晚了他去,我同你的父亲商量过了,再过个三四年就让你随着父亲走动走动。” 陀罗尼顿时噤声,宇文家的其他兄弟姐妹也不再说话,初一眨眨眼,心中暗道:这是大公主在警告统万突吧,告诉他自己的儿子才是真正继承家业的人。[.超多好看小说] 初一暗自摇了摇头,就当做没听到吧,反正这些也同她没什么关系不是,该装聋作哑的时候绝对要好好装一装的。 之后没多久,宴席就散了,大公主让孩子们自己去院子里玩,又拽着宇文夫人去了里屋说话。这下孩子们可算是开心了,刚刚宴席上的不快也很快丢到脑后,全部去了离清水园不远的大花园——芳华园里。打算着要不钓鱼赏花,要不就进行些投壶之类的其他消遣游戏。 不过,来到园中,看到弥罗突频频望向自己的眼神,初一却完全视若无睹,更是说什么也不肯跟静然静雯云溪她们分开,以至于弥罗突将眼睛眨的都快抽筋了,她仍旧我行我素,同云溪她们热闹的聊着天。 笑话,她可不想自己找不自在,她就是不跟大家分开……就是不分开! 很快她便甩开了忙着找鱼竿钓鱼的男孩子们,自己撺掇着本想投壶的静雯静然和云溪她们去采花瓣,就说要帮着她们做香喷喷花粉。 初一的法子果然有效,哪个女孩儿不爱美,于是五个女孩儿凑到一起,弥罗突远远的看着却没法子接近她,只能急得干瞪眼。 不过他灵机一动,同毗贺突耳语几句,他立即向后面跑了去,不一会儿便有个小丫头来到了五个女孩子的面前,对着云溪施了一礼道:“十小姐,五少爷的身上又起小疹子了,让您帮他找药膏呢。” 云溪和毗贺突是同母姐弟,都是达步干夫人所生,虽然她这个弟弟从生下来就被抱出去避忌,回来才没多久,可是她也很疼他,听到小丫头的话不由皱了皱眉道:“怎么会找不到,不就在他床头的小柜子里呢,他不知道,难道红兰也不知道么?” 小丫头但笑不语,云溪摇摇头,转身对几个女孩子道:“我去去就来,你们可要多采些啊。” 事情来得蹊跷,初一不由看向另一个方向的弥罗突,却见他竟然认认真真的盯着池面看钓鱼,同刚才急的抓耳挠腮的样子可不一样,这更不寻常,心中顿时暗暗起了戒备。 果然,云溪刚走,却见毗贺突竟然从前院的方向跑了来,一脸兴奋的大喊道:“大家快去看,父亲给国子学寻的汗血宝马到了,就在马厩里,真的很威武呢。” “汗血宝马?”陀罗尼一愣,“不是过几日才到么,怎么这么早?” “我也奇怪呢,可他就是到了,红色的皮毛,就是不知道一跑起来会不会流出血汗来。”毗贺突笑眯眯的说道,然后转身向前院跑去,“你们不去就算了,我可是好心来叫你们的,我可要头一个骑上去,那可威风的很,等送到了国子学,想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说完,再不理众人,竟然率先跑了。 男孩子们半信半疑,可是最终一览汗血宝马风采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于是纷纷丢下钓鱼竿,跟在毗贺突身后跑了,而且不但是他们,就连静雯静然姐妹两个也禁不住诱惑,把采到的花瓣全扔给初一,也跑走了,让初一多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给她。 初一很囧,虽然表现不同,可这两个丫头的本质还都是毛躁得很哪,正要开口叫住她们,说要自己同去,哪想到弥罗突已经笑嘻嘻的来到了她的面前:“国子学里养马的哑巴阿翁很死板,不是国子学的学生,他绝对连靠近都不会让人靠近的,九妹妹还没入学,只怕也去不得。” 初一顿时为之气结,看看仍留在身边的云罗,心下又定了几分,从刚刚他急于跟自己单独说话的情形看,只怕有人在他都不会说什么吧,只要有云罗在就好。 哪知道她心念稍转,弥罗突便背对着她站在了前面,然后笑眯眯的俯下身对云罗道:“十一妹怎么还不去看呀,再晚的话只怕你就挤不进去啦。” 云罗的母亲地位最低,只是个侍妾,平时根本说不上什么话,在几个兄长中最怕的就是这个刚刚回府却天不怕地不怕的四哥了,于是瞅瞅初一,又瞅了瞅弥罗突,竟然把手里的花瓣一扔,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弥罗突得意非凡,转身正要找初一算账,可是却愣住了。 他的身后除了满地的花瓣,哪里还有初一的影子。 第二十六章 误落蹊径,祸事上门 好在宇文家的花园够大,好在春夏相交之际的花叶够繁茂,好在小孩子们贪玩,将大部分丫头都支走了,于是在拐了几个弯路,又从草丛花丛里穿了几次之后,初一确认自己将弥罗突甩掉了,可同时却将自己放到了另外一个尴尬的境地:她迷路了。 好吧,她从前世带来的唯一一个特质就是:她是个路痴。 虽然不算太严重,但是头一次进这么大的园子,又是一个人,想让她不迷路,那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从花丛中站起来,初一向周围望去,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这让她想找个人问路都办不到,正想离开花丛到甬路上去,好打听一下清水园的方向,却远远的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初一心中一喜,正要开口唤人,却在同时听到了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她不由的一怔。 难道说她左转右转之下竟然到了外院么,不然怎么会有男子出现? 可是不对啊,外院和内院有二门拦着,又有围墙隔着,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穿出来啊。 心念电转间,她又重新蹲下藏起来,屏息凝神静待两人离开。 可让她郁闷无比的是,这二人竟然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轻轻交谈起来,而那个女声一开口,初一却是一惊,因为这个声音她以前听过。 “你来这里做什么?内院是你来的么?” “我想你了,见见你不行么?过不了多久我又要离开长安了,要好长一段时间看不到你,你放心,这个地方视野开阔,我又藏在大树后面,他们看不到我的。” “你这又是何苦,我不是早就说了,不让你再来了,我们的缘分早在我嫁给他的那一刻便已经断了。”女子的声音异常哀戚,可听在初一耳中却越来越心惊,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女子是谁了。 “阿奴,我不服,凭什么,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你,你也许了我了,为什么我离开几个月就全变了,你是我的,你明明是我的。” 男子的声音很深很沉,听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伴随而来的是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想必是男子将女子拥入了怀中,可是初一却可以肯定,这声音绝对不是刚刚听过的宇文泰的声音,也不是任何一个她听过的宇文家人的声音,她不由暗叫倒霉,这种内宅秘事怎么偏偏让头一次来太师府的她遇到了呢,于是更加小心的收敛自己的气息,让自己千万不要被这两个人发现,不然的话,等待她的不知道是什么可怕的结果。 接下来,两人的动静大了一些,伴随着还有女子的哭声:“我怎么知道会这样,我本来要等你回来,可他们却告诉我你战死了,他们又逼我,我阿爹欠了好大一笔债,要不是将军出面,他早就被打死了,可你怎么又回来了,你怎么又活了,你怎么不真的死掉……为什么……” “阿奴……阿奴……我不会……我再也不会……”男人的说话声也断断续续的,似乎情绪也异常激动,听着女子嘤嘤的哭声,过了好久,他才叹道,“可你也不能如此糟践自己,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大夫说了,你若是再这样醉生梦死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是他,是他让你来劝我的,是不是,是不是……”女人的声音虽低,可是音调却越发尖锐。 “不是,不是……怎么会呢,他若是知道……”男人哽了一下,“又怎么能容得下你我,我是真的心疼你。” 花丛本就不高,初一蹲着,勉勉强强能挡住她的人,可却是一动都不能动,时间久了腿却有点发麻,忍不住动了一下右腿,可是尽管她已经很小心了,还是发出了小小的响动,若是旁人定是不会注意,可是这响动不知怎地却立即惊动了那个男子,只听那个男子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初一的三魂顿时失了七魄,这声音一响起来她便知道再不跑就来不及了,索性也不再管什么动静不动静的,连滚带爬就向花丛深处冲去。 那一对男女也被吓到了,男子刚要抬脚追去,却被女子拦住了,急忙说道:“你现在赶快去外书房去,就说等不到你叔叔早早回了外院,不要再在内院晃了,内院不会随便放人进来,我去查查这个人的来历。” 男子虽然心有不甘,可却知道女子说的话是对的,咬咬牙,沿着一条小路向外院的方向走去,而女子则小心翼翼地沿着初一离开的方向也走进了花丛中,想先辨明她要去的方向。 可是,走了没几步,一样东西却进入了她的眼帘,她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不知道爬了多久,又绕了几个弯儿,初一这才来到了一条小路上,此时她浑身上下沾满了花瓣、叶子和泥土,裙子袖子多处地方也被刮破了,简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在这太师府里不可能到处都有花丛的,若是她这副样子让那对男女其中的一人发现就糟糕透了,所以她现在必须马上回到清水园,找到魏紫给她把衣服换下来。 可是看看四周,仍旧是一个下人都没有,她不由的心急如焚。 正在这时,她的肩膀被人在后面重重一拍,差点让她瘫倒在地。 “啊!我什么都没有看到,真的什么……” “喂,丑丫头,你又到哪里打滚去了,小爷就这么可怕么?” 这个声音此时此地响起却宛如天籁,她猛的回过头,看到真的是弥罗突,心情就像中了五百万大奖一样,一下子抓住他的袖子,不断摇晃道:“竟然是你,真的是你,太好了,太好了。” 弥罗突倒被她兴奋的样子吓了一跳,仔细看了看她,试探地问道:“你真的是那个丑丫头,莫不是被鬼附了身吧,还是被鬼在后面追你。” 说到这里,不由往初一身后看了看。 “你才被鬼附了身,你才被鬼追,追我的是……”说到这里,初一顿住了,想到刚才那个女人可能的身份,这才意识到,就算撞见自己的是这个家伙,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追你的是谁?有人追你?”看到初一突然打住,弥罗突更好奇了。 “有……有蜜蜂,我怕它叮我。”初一顺口胡诌道,心中却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妥,到底什么地方不妥她又说不清楚。 “蜜蜂?谁信,我看你别叫丑丫头了……”看了看她已经没了疤痕的脸颊,弥罗突冷哼一声,干脆将头扭到一边道,“你干脆叫小骗子得了。” 惊魂甫定,初一顺了顺气,想到就算这个弥罗突看到自己此时的样子,也不见得马上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反正以后她少来太师府就是了,她又怕些什么,于是静了静心道:“清水园在什么地方,你知道近路么,我这一身衣服一会儿肯定会被阿嫂骂的,我要先找魏紫换了衣服。” “你算问对人了,你问别人或许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保证不让别人看到你这副丑样子。”弥罗突拍拍胸脯道。 “那我就谢谢喽。”初一笑眯眯的道。 弥罗突昂首挺胸刚要在前面带路,突然意识到不对,立即回过头对初一一瞪眼:“小骗子,又差点被你混过去,小爷还有话要问你呢。” “我知道你有话问我,你带我换了衣服,你问什么我都回答你好不好,我现在这副样子,若是让别人看到了,会以为你又欺负人了。” “我哪有。”弥罗突继续瞪眼。 初一耸耸肩,表示让他看着办的样子,看到她一身破破烂烂,脸上还脏兮兮的,倒真像被人揍了一顿,弥罗突只好气哼哼的在前面带路。 看到这个家伙终于不再闹别扭,初一这才松了一口气。 摆平小正太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呢! …… 碧水池边,百花丛外,刚刚喁喁私语的两人被惊散后,这里又恢复了一片平静,可很快这平静便被一棵大柳树上突然跳下一个身影撕裂了,这棵柳树离两人刚刚耳鬓厮磨的地方很近,近到完全可以将他们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看着那男子曾经掩藏身形的那处树干一眼,此人冷冷一笑,便慢慢地向外院的方向踱去…… ―――― 下集预告:螳螂黄雀,遗祸无穷 呃,今天六月pk第一天,求pk票呀! 第二十七章 螳螂黄雀,遗祸无穷(上) 呃,pk了,上榜了,加更一章感谢各位兄弟姐妹们的pk票……求票票啊,让十三站在榜上不要掉下来啊!! ———— 回去的路上,初一懊恼无比,早知道弥罗突这个家伙只是为了要回自己捡到的那个紫葫芦的话,她说什么了也不会在太师府乱闯一气了,好端端的为自己找了一宗祸事。 不过,虽然有惊无险的躲了过去,虽然她担心在他们离开时会遇到的那个人到最后也没有出现,但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忽略了。 此时,她早上穿的那套衣裙早就不能要了,只对魏紫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穿着的是一件白底粉色碎花的小袄,下衬一条同样面料的鹅黄色碧纱裙。为了衬她这身衣服,魏紫还特意给她的两个小髽鬏上戴上了两个黄色小绒球,端的是粉嫩可爱。只怕就算那人当时看到了她的背影,此时也认不出她来了吧。 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随着马车的颠簸,初一心中异常忐忑。 突然,她紧紧的攥住了衣领,脸色也瞬时变得苍白,心脏更是狂跳不已,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想起来,她终于想起来了什么地方被她忽略了。 那条链子,粉珍珠的链子不见了,在她换衣服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想必是掉在了花丛中,若是被那人看到的话…… 初一手心里全是汗。 如果被那些人发现的话,或许一开始会想到大公主本人,可是稍加调查便可以知道这东西当时大公主已经赏给了她了,而且就戴在衣服的外面,很是惹眼。除了陀罗尼外,还有不止一个人见到过它。采花瓣的时候也明明还在的,当时云溪还顺着这串链子跟她讨论了珍珠粉的功效。 这可怎么办,只怕此时那人已经知道了吧。 这么说,那人肯定知道自己同弥罗突接触过了,而且明天便会去国子学上学,他们还会让自己再同弥罗突接触么? 想到弥罗突同那人的关系,初一心里越发的不安。 这会不会又是一个他们处置自己的理由呢? 初一顿时感到车厢内闷不透气,几乎让她窒息,后背上冒出的冷汗几乎将她的里衣也浸湿了。 “小初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看到初一脸上一点血色都无,静雯担心的问道,顺手还将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可是刚刚换衣服的时候着了凉?”宇文夫人闻言也急忙问道,“这可怎么好,明天就要去国子学了呀。” 初一灵机一动,立即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将头靠在静然的肩膀上,虚弱的说道:“不知怎么了,就是有些头痛,怕是刚刚在园子里被风吹到了吧。” “那岂不是第一天就要同先生请假。”静雯快人快语,这让初一满脸感激的望向她。 可静然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仔细看了初一几眼,淡淡的说道:“刚刚在园子里还活泼的很,怎么一下子就蔫儿了,不会是怕上学、想逃学吧。” 初一恨得心里直磨牙,可仍装作一副难过的样子,甚至还咳了几声,娇弱无比的说道:“咳咳,小然说的什么话,我是真的难受,咳咳……咳咳……” 说完,一脸期待的望向宇文夫人。 宇文夫人仔细看了看她,突然一笑:“那就休息几天再去吧,明日让然儿她们给你请假就是。” 初一急忙使劲点头,心中却暗叹:看来自己要在装病的这几天好好想出个对策来了。 装病的日子是美好的,病愈的日子可以是遥遥无期的,而在装病状态下被人从病床上拎起来踢出门却是倒霉透顶的。 更倒霉的是,贺拔初一还没有将解决之前那宗祸事的法子想出来,便被塞进马车里跟着静雯静然她们一起去国子学准备自生自灭。 看到车厢里一脸灰败的初一,静雯忍不住安慰道:“小初不要怕,先生们都很好,就是教书法的王先生要求严格些、教诗书的赵先生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罚我们抄书几百遍,教骑射的韩教头喜欢把胆小的学生绑在马背上练胆子、教弹琴的吕先生弹着弹着琴会忘记时间拖堂拖到过了午饭、教下棋的孙先生喜欢拉着有天赋的学生打棋谱,一打就是一下午而已,其余的真的是很好很好呢。” 初一听了,即便再有心事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静雯这样子是在安慰她还是在打击她,国子学里的先生都是请了一帮怎样的怪人呀! 不但是她,连静然也撇了撇嘴:“当然好,这几个先生的处罚你都挨了个遍,自然是再好不过。” “贺拔静然……”静雯横眉冷对…… 初一扶额,她很想告诉两位大侄女儿,她现在最怕的不是这个好不好呀,她怕的是这一去学堂会把小命搞没了。 路再长也有到达终点的时候,更何况国子学就位于朱雀大街西面崇贤坊的南门之西,同朱雀大街之东的永兴坊就在一条直线上。 所以,贺拔静然同贺拔静雯的大战刚刚拉开帷幕,目的地就到了,两人一人牵着初一一只手,便进了大门,在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便沿着回廊到了学子们上课的院子。 巳时初,初一已经稳稳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同时她来学堂里的第一节诗书课也正式开始了,而坐在她前面的便是毗贺突,坐在她后面的则是弥罗突。 初一由于刚开蒙,所以去的是开蒙班,先从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学起,弥罗突和毗贺突也是一样。不过他们学了几个月,还是仍旧在开蒙这一班,这让先生们大伤脑筋。 他们这一班一共有十几名学生,分成三排坐好,宇文家的云罗、豆罗突和豆卢也在,其他几个学生初一一个也没见过。 初一就坐在第二排,正好是中间,基本上就在先生的眼皮底下,很是扎眼,可是她身后那位同学却完全不管这些,不但上课的时候姗姗来迟,而且诗书课刚一开始,就在初一身后低声说道:“那东西你可带来了?” 第二十八章 螳螂黄雀,遗祸无穷(下) 初一能如何,总不能大大剌剌的回过头去回答他吧,只能装作没听见不理他。 可是见她不理他,弥罗突更来了劲了,竟然用手指捅了捅她的后背,低声道:“问你话呢,没听到么?你那天不是说第二天便会来国子学么,怎么拖了这么久,是不是又想骗人?告诉你,你要再骗我,小爷可饶不了你。” “邕公子,你到底饶不了谁呀?”他说的声音很大,于是本来在正前方案子上好好念着书的赵先生脸色铁青的抬起头来冷道。“邕”正是弥罗突的大名。 自从这位邕公子将翠红楼的小红推到泥塘里之后,翠红楼就彻底拒接了他,让他好不懊恼,所以一看到弥罗突他就没有好脸色。 “小爷爱饶谁就饶谁,爱打谁就打谁,谁也管不着。”听了赵先生的话,弥罗突站起来,狠狠的瞪了初一一眼,梗着脖子说道。 “好好,我管不了你,自有丞相大人管你,你……今天把千字文抄二十遍,不抄完不准回去,你抄的文章我会亲自交给丞相大人过目。” 弥罗突又瞪了初一一眼,使劲哼了一声,不待赵先生吩咐便坐了下来,赵先生脸色更黑了。 果然……好狠…… 翻了翻自己那本千字文,初一翻了个白眼。 二十遍,只怕抄到天亮也抄不完吧! 不过这可跟她没关系,又不是她害的他,谁让他那么沉不住气呢,非要课堂上问她,还那么大声,让他抄书正好,只怕今天便不会烦她了。 可惜初一想得太美好了,弥罗突似乎根本不理会赵先生的话,没有一丝要抄书的意思,反而一下了诗书课便把初一拉到了门外一个靠近池塘的僻静处,恶狠狠的说道:“小骗子,我的葫芦呢。” 还好今天早上虽然出来的匆忙,初一还是没忘了把葫芦挂在腰上,虽然她不想跟这个弥罗突多做接触,可是自己欠他的东西总要还的。于是叹了口气,顺手解下来递了过去,没好气的说道:“呶,真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怕我贪了你的去么。” 弥罗突脸上一喜,却不忙着接过去,反而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初一面前,撇撇嘴道:“算你识相,这东西也正好还你。” 看到他手上那样东西,初一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一脸惊慌的看向弥罗突,一把将拿东西抢了过来,与此同时,紫葫芦则从她的手中滑落,正好跌在太湖石的一角,立即裂成了两半。 酒香四散而出,弥漫在小池旁的空气里,久久挥散不去。 弥罗突的脸色顿时青了…… “这链子你从哪里找到的?”看着手中的粉珍珠链子,初一满脸的难以置信。 “没有了。”弥罗突的脸色越发难看,只是盯着碎成两半的紫葫芦喃喃的说道。 初一发觉不对,急忙闭住嘴,也看向地上的葫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弥罗突猛的抬起头来,初一却看到他双眼通红,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之后,他狠狠举起了拳头。 初一急忙闭眼,她感觉这次他一定会打下来的。 可是过了好久,也没有拳头落在她身上,睁开眼,早就没了弥罗突的影子,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地上坏成两半的紫葫芦。 这个紫葫芦难道对他真的很重要? 初一有些发懵,可是对弥罗突的疑惑仅仅是一瞬,初一接下来的思绪全部被失而复得的链子占住了。 她又仔细检查了链子一番,发现把它们串起来的鱼线竟然是崭新的,想必是散掉了又被人重新串好。 这是弥罗突串的么? 虽然初一很希望是他串好的,可是却也知道这不可能。 可既然不是他,又能是谁? 让他重新还给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只可惜自己摔坏了他的葫芦把他气跑了,不然一定会知道的。 想了想,初一叹了口气,看来一会儿应该好好跟他道个歉,实在不行赔他一个也好,先不说自己还要从他嘴里探消息,就单论这件事情来说,也是她的不对,他一定很重视这个葫芦吧。 正想着,却听身后传来一阵笑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贺拔家的丑丫头呀。” 从这声音里,初一就听出了来人是谁,不过并不想理会她,只是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便要回自己的课室。 “咦?” 可惜,初一想躲开,有人却不肯放过她,看到她脸颊上白白净净的,独孤伽罗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你脸上的疤呢,是不是又涂粉了?” 说着,便将手伸向了初一的脸颊,似乎要把她脸上的粉擦去。 “独孤小姐,你太失礼了,这是国子学,不是在你们独孤家。”初一向后一闪,躲开了她的手,冷冷的说道。 独孤伽罗一愣,讪讪的收回手,眼珠却一转,扫到了初一身后的池子,刚刚放下的手又重新抬起来,想也不想便向初一推去。 她记得上次是酒水撒到初一的脸上,这才让她脸上的脂粉化去,露出了伤痕,这是要故技重施。 初一没想到她的手去而复返,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可独孤伽罗的手在快要挨到她肩头的时候却停了下来,一只手阻止了她,一个好听的声音随即响起:“七妹妹,王先生来了,正在找你呢,让他等久了不好。” 拦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初一见过数次面的昭玄。 心思被看破,独孤伽罗恨恨的放下手,瞪了一眼初一,又对昭玄低声嘟囔了一句“多管闲事”,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昭玄向初一抱歉的一笑,也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直到他们走了,初一这才深深的舒了口气:这个独孤伽罗还真是霸道,那个昭玄倒是不错,两人在一起倒是可惜了。说起来,见过他这么多次,只知道他叫昭玄,还真不知道他到底姓甚名谁呢,听这字倒像是汉人,现在想想,似乎独孤家跟汉人的关系真的很密切的说,难怪后来会同杨家联姻呢。 回到课室,初一发现毗贺突和弥罗突都不见了,正疑惑着,旁边坐着的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笑嘻嘻的对初一说道:“他们又逃课了,孙先生的课他们每次必逃的。” 第二十九章 失而复得,人心险恶 孙先生的课应该是琴吧,初一摇摇头,看来这个弥罗突还真是不把任何先生放在眼里。(.) “你是贺拔家的女儿?”小女孩儿再次问道。 初一向来不会对向自己释放善意的人回以冷脸,更何况在这个学堂里她还是希望能多交几个新朋友的,于是笑笑说道:“是呀,我刚刚来上课,不明白的地方你可要多多帮我呀。” “好说好说。”小女孩儿笑眯眯的点点头,“我姓于,叫阿怜,也刚刚来学堂不久。” 姓于,初一想了想,好像她听嫂子说过,好像宇文家的五小姐就嫁给了姓于的人家,看来这个女孩子应该同静雯静然她们一样,是宇文家的外孙女了。 “我姓贺拔,叫初一。”初一笑眯眯的说道。 吕先生的古琴课果然拖了堂,不过以前只在古乐器店橱窗里看到的古琴如今却摆在初一的面前,任她随意摆弄,这让她兴奋无比。先按先生教的认识了宫商角徵羽后,她便胡乱弹拨起来,惹得孙先生不断皱眉,恨不得远远的躲开。倒是阿怜很有耐心,根据自己之前所学的内容和体会,时不时的对她做些点拨。一堂课下来,初一竟然能断断续续的奏出几段完整的调子来,这更让她对阿怜感激无比。 随着上午课程的结束,各家的丫头小厮们便为各位公子小姐们送上了饭菜和茶点。初一是随静雯静然他们一起吃饭的,有专门的休息室,孩子们可以在这里小憩,这让初一又一次感慨了宇文家族的庞大。经过静然静雯的介绍,初一这才知道,除了独孤家的孩子和各大柱国、大将军家的子孙,这个国子学里的几十个孩子中快一半都是宇文家的女儿、儿子以及孙子、外孙辈的。她稍不注意便会把辈分弄乱了。 好容易用了一中午的时间向静雯静然把家学里各位学生的辈份问题弄清楚了,却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下午只有一节课,初一所在的发蒙班是书法,自然由王先生教学,而弥罗突和毗贺突仍旧没有来上课。 发蒙班的孩子们所上的书法课不过是描描红、练练字,没什么难度,初一前世很是下功夫练了一番颜体,可是后来却完全荒废了。想到之前静雯静然对她的嘲笑,便下定决心,别的不学好,书法一定要学好,所以写得分外认真。或许看出了她的努力,虽然现在她的字仍旧是歪歪扭扭,但是却让偶尔巡视到她身边的王先生频频点头。这让初一心中小小得意了一把。 看来,在书法上打败弥罗突不是梦呀。 下了课后,初一等着静雯静然叫她一起回家,她们是绘画课,被带去了外院的一处园子画春景,要呆一会儿才会回来。就在等待的功夫,阿怜却告知她,说是赵先生要找她问话。 “找我问话?”初一一愣,“问什么?” 貌似她还是第一天上课吧。 “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跟弥罗突有关,先生说除了毗贺突外,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想问问你他去了哪里?”阿怜想了想,歪着头说道。 初一一囧,这先生还真是手眼通天呀,弥罗突专门找了个僻静地,还是被他发现了。 呃……不过独孤伽罗上午也去了那里,看来所谓机密处却是最不机密的呀。 心中微叹着,初一跟阿怜出了课室。 可是,阿怜出了门后却不是把她领到先生们休息的地方,而是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初一愣了愣:“先生们不是在休息室么?” “下午没有赵先生的课,他自然在家里呀,他是午膳后遇到我时对我说的,让你下了学去找他呢。”阿怜微笑着,不疾不徐的说道。 这个赵先生的架子还真是大,初一撇撇嘴,不过她听静雯静然说过,先生们的住处就在后巷,还是很近的,便对在院内等候的魏紫说道:“等大小姐二小姐下了学,让她们在马车上等着我就好啦,我去赵先生那里,一下就回来。” 魏紫本想跟去,可是初一想想,哪有去老师办公室受训还带丫头的,那不是往老师的火头上浇油么,于是摆了摆手笑着拒绝了。 可是跟着阿怜一起出了大门,进入了赵先生所住的那一处巷子之后。她只是一闪神的功夫,刚才还跟她说说笑笑的阿怜竟然不见了。 随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还未等初一弄清楚情况,便觉得后背被人狠狠一推,整个人向前栽去…… …… 这是什么地方,黏糊糊、黑糊糊,还散发着阵阵令人作呕的臭味。 看到自己被推进的地方,感觉着周身刺骨的寒冷和滑腻的恶心感,初一顿时有点发懵……是谁,是谁要害她! “呵呵呵。”与此同时,一阵奸计得逞的笑声从她前方传来。 “丑丫头,这个地方果然比水池更适合你。” 初一抬头,发现竟然是独孤伽罗,而她身边站着的则是面无表情的于阿怜,顿时知道中计了。 “独孤伽罗,我从不想得罪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初一满脸怒气看着她,臭气熏得她几欲作呕,她试图从这个泥塘里爬起来,可是试了几次都重新滑倒了,只好先暂时坐着不动,而烂泥几乎没过她胸口。 “哼。”独孤伽罗不屑的抬了抬下巴,在泥塘边上来回走了几步,似乎在欣赏初一狼狈的样子,“破落户就是破落户,别以为到了宇文家就成了小姐,本小姐就是要把你打回原型。” 初一怒不可遏,狠狠抓了一把烂泥向独孤伽罗扔了过去,独孤伽罗躲闪不及,嫩黄色绣着彩蝶纷飞的裙子顿时被甩的全是泥浆,就连她旁边的于阿怜也不能幸免,惊叫着向后面跳去。 “丑丫头,你竟敢弄脏我的衣服。”独孤伽罗恼羞成怒。 “哈哈!”初一突然大笑道,“独孤伽罗,独孤七小姐,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吧,你再趾高气昂,再骄横跋扈,都改不了你是一个庶女事实,最起码我还有阿兄阿嫂疼,最起码我是贺拔家堂堂正正的嫡女,而你一辈子也逃不了一个‘庶’字,我阿娘是死了,可拜祖宗的时候她还在我家的祠堂里有一席之地,她还是我亲亲的阿娘,不像你……” “你闭嘴,你闭嘴……”独孤伽罗脸色大变,竟又向初一冲了过去,若不是初一身处在肮脏的泥塘里,她一定会跳过去捂住她的嘴。 第三十章 奸计得逞,祸不单行 “不像你……呵呵……”初一压低声音沉沉的笑道,而后高高的扬起头,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要把独孤伽罗吸进去一般,然后,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像你……对你阿娘你永远只能叫姨娘,而你最讨厌的那个女人,无论她怎么对你,无论她是活着还是死了,你都要在她的面前行大礼,恭恭敬敬的称她一声母亲……我说的对不对呀,独孤小姐,我想……你一定很不甘心吧,可是,不甘心,你又能怎么样呢?” “啊――”独孤伽罗只觉得此时初一眼中闪动着妖冶的光,哪里像一个七岁的孩子,她白净的小脸上溅着点点黑色的污泥,在夕阳的照射下竟反射着血色的光芒,就仿若画卷里画着的专门食人心喝人血的恶鬼,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妖怪,妖怪!鬼……有鬼呀――”独孤伽罗后退几步,转身便向巷子外面跑去。 于阿怜虽然没有听到初一都说了什么,可是看到独孤伽罗如此恐惧的跑走了,也被她的情绪传染,脸色也在瞬时变得苍白,于是,只是左右看了看,也拔腿跑走了…… 看着她们仓惶而去的背影,初一却苦笑的摇了摇头,若不是这个独孤伽罗欺人太甚,她才不会如此摧残她傲娇的心灵呢。(.) 她身体里毕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好不好,前世毕竟选修过医学心理学好不好。 独孤伽罗那种骄傲的人却有一个庶女的身份,只怕这是她认为的最大的耻辱了吧。 再加上独孤家的家风更偏近汉人,主母又是清河崔氏的嫡女,家风恐怕更严,独孤伽罗平时能不能随意见她的亲娘都不一定,又怎么会没有怨念。若是她是宇文家的孩子,或许还会好些,就她目前所见,虽然宇文家的孩子对冯翊大公主也一律称作母亲,可对自己的亲娘,也是叫做阿娘的,这一点倒是沿袭了鲜卑人的风俗。 看到她们跑走了走,初一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便想试着从泥塘里站起来。 她虽然这次出了气,可是看独孤伽罗的样子一定是被吓到了,回去没准怎么说她呢。好在她一个人的话不足为信,众人又都知道她们两个人早就结了梁子,再加上她这一身的烂泥能博得的足够多的同情,只怕无论她说什么,自己只是哭着不说话便可以蒙混过去了吧…… 只是,这泥塘好深,她的个子太矮了,她怎么费了半天劲也爬出去呀? 也不知道这些烂泥是什么东西所化,臭的要命,现在已经熏的她头昏脑胀了,千万别有沼气什么的,那可是有毒的,她要是在泥塘里晕过去的话,立即便会被淹没吧,那可就糟糕了。(.) 初一的头越来越昏,眼前的影像也越来越模糊。正在这时,她却觉得眼前人影一闪,似乎有什么人来到了泥塘边上。来人穿着玄色的袍子,玄色的靴子,身影把初一严严实实的笼住了。 初一精神一振,可是却已经没力气抬头了。她只记得弥罗突今天穿的似乎也是这种颜色的衣服,可是……可是……这脚……未免也…… 正在这时,初一感觉到来人已经蹲了下来,正想努力抬起头求救,却感觉到一只大手开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顶。初一心中一凛,一种恐惧从头顶一直蔓延到脚尖。而就在此时,那只轻轻抚摸着她头顶的大手狠狠地往下一压,她的整张脸都被深深地埋在了烂泥中…… 渐渐地,恶臭烂泥让她的所有感觉全部集中到口鼻,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屏住呼吸,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如果她把烂泥吸到肺里引起肺部感染,可就是神仙也难救了。 可是,呼吸虽然屏住了,她的胸口也像快要炸开般,让她忍不住想张开嘴大口吸气,这两种感觉不断对抗的结果,就是她的意识逐渐抽离了她的身体愈行愈远…… 看来她不是被闷死,便是要被臭泥呛死了。 初一心中觉得无比窝囊。 这次,她连仇人是谁都没有看到便要没命了呢。只是,不知道这次她是不是会再被老天扔到别的朝代……呃……或许会穿回去也不一定…… 朦朦胧胧中,初一隐隐觉得在很遥远的地方似乎有人喊了一句什么,而后压着她的那只大手不情不愿的松开了。可此时,她已经再没力气把头从淤泥里抬起来,而随着一只有力的手将她使劲一拽,又擦掉了糊着她口鼻的烂泥后,她终于可以狠狠的呼吸外面空气了。 刚刚还腥臭无比让她意欲作呕的空气,此时对她仿佛甘露一般,她贪婪的呼吸着,而之后,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人从泥坑里推了出来,彻底脱离了那潭泥沼。 她知道自己终于得救了,拼着昏迷前最后一丝力气看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一眼,终于放心的昏睡过去。 竟然……是他…… …… 朦朦胧胧中,初一听到一阵低低的交谈声,两个声音都很耳熟,不过一个她听出来是阿嫂,另一个却听得不像是五哥或者六哥。 她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只觉得眼皮沉沉的,浑身也困倦无比。 随着苦涩的液体被人一点点灌进她的口中,她似乎听到阿嫂无比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柔的说道:“好妹妹,你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所有的一切就都过去了……” 睡觉么?是了,她是该好好睡一觉了,没准睡着了,还能在梦里见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们呢。 随着困倦袭来,初一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 “孙先生,九妹妹的情形如何。” 出了初一的寝室,宇文夫人焦急的问道。 这位孙先生身体魁梧,脸色黝黑,若不是穿着一身文人常穿的儒衫,换上胡服短打,只怕走在大街上会被人认为是哪家的武将,只见他微眯着眼睛,捋着自己不算长的胡须,略略沉吟了一番,又在宇文夫人脸上扫视了一番,这才开口道:“幸好,没吸进口中多少泥浆,不然泥水入了肺络,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了。” “多谢先生,九妹妹她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宇文夫人闻言大喜,急忙对他道谢。 “她只是累了,又受了些风寒,不是很严重,睡醒了就好……倒是夫人您……在下可否为您诊下脉……”孙先生微微一笑,又接着说道。 ―――― (*^__^*)稍后会更新人物关系表! 第三十一章 大难不死,故人重逢 “阿嬷。(.无弹窗广告)”当初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眼便看到阿嬷坐在她的床前一下一下的抹着眼泪,忍不住叫了她一声,可是声音却嘶哑无比。 “初姐儿,你醒了,你真的醒了!”看到初一睁开眼睛,恢复了神智,阿嬷老泪纵横,急忙对着帐子外面叫道,“快去告诉夫人,初姐儿她醒了,她真的醒了。” 初一想强撑着坐起来,可动了动却浑身酸痛,只好老老实实的继续躺着,感到自己的浑身上下都清清爽爽,再也闻不到那种恶臭,便知道已经被人伺候着换过衣服了,这才安心了些,深深吸了一口气,哑着声音说道:“还是家里好啊,好香……” 阿嬷一听,眼泪又掉了下来,用帕子拭着眼角道:“我可怜的姐儿,第一天上学就掉进泥塘里,你知不知道差点把阿嬷吓死,魏紫这个丫头为什么不跟着你呢……你要再出门,一定要带着我这把老骨头,你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可怎么活呀!” “阿嬷,别伤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初一急忙拉着阿嬷的手安慰道,自从阿嬷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以后,便由外院搬到了乾兰苑,亲自照顾初一的起居,俨然成了乾兰苑的管事嬷嬷。由于她赏罚分明,倒也服众,就是她这个动不动就为她掉泪的毛病怎么也该不了。不管大事小事,一旦她认为初一受了委屈,便忍不住欷歔感叹一番。[.超多好看小说]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只怕不但是她,整个乾兰苑的丫头婆子们的耳朵都要不消停好久了。 不过,有她在一旁唠叨,这个乾兰苑却多了些生气,更让初一觉得温暖了,就像她前世奶奶。于是她笑着撇开话题道:“对了阿嬷,究竟是谁送我回来的呀,我要好好感谢他一番呢。” 阿嬷擦了擦眼角收了声:“我听夫人说是独孤家的敏公子,大夫也是他帮着找来的,说是医术很高。” “敏公子?”初一想了想,眉头随即舒开,她记得独孤伽罗曾经叫过他敏哥哥,那就是说自己并没看错,果然是他喽,只是,他是凑巧路过,还是…… 初一摇摇头,继续笑道,“那我还要真的谢谢他呢。” “可不是,那位大夫本事真的很高,几针下去,小姐就吐了一大堆脏东西,然后就安安静静的睡着了,虽然昨夜有些发热,可发了些汗就没事了,那个大夫说,只要再喝几副药下去,小姐定能痊愈呢。”阿嬷欣慰的说道。 初一使劲呼吸了一下,果然肺部没有特别刺痛的感觉,呼吸也顺畅。看来真的没有出现炎症,自己也放了一半的心。看起来当时凶险万分,终是没有伤了根本。真不知道该叹她运气太好,还是太糟糕呢。 正想着,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夹杂的还有豆绿的阵阵惊呼。帷幔一掀,宇文夫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床上已经醒来的初一,双手对天合十道:“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我家九妹妹终于醒过来了。” 说着,坐到初一的旁边,心有余悸的说道:“九妹妹,你不知道你当时的样子多吓人。高小公子满身狼狈的抱着一个泥人进来,我当是谁呢。一看到是你,我的魂儿都吓没了。要不是高小公子叫的大夫随后也到了,我真怕你救不过来呢。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呀!” “阿嫂,我没事,现在一点也不难过了,倒是让阿嫂担心,可是小初的不是呢。”初一笑了笑。 不过这个高小公子又是谁呢?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宇文夫人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让豆绿将刚刚熬好的百合粥拿来,亲自端到初一面前,便要喂她。 “孙大夫说了,你虽然未伤了肺络,可毕竟受了风寒,还吸了些毒气,难免会引邪入体。为了防患于未然,还是用些百合的好。听说你今天上午就能醒,我早早就在炉子上温着了。现在粳米煨得烂烂的,正得入口,你可要趁热喝。” 这位大夫话说的很对,未病防病,既病防变么。百合正好入肺络,正是滋润不过。初一刚要说自己来,阿嬷则笑着对宇文夫人道:“这种小事怎么敢劳烦夫人,让老奴来喂小姐吧。” “这又怕什么,我喂也是一样的。” 宇文夫人笑着说道,可她旁边的豆绿却不依了,一下子抢过她手中的碗说道:“夫人,若是平时我就依着你了,可您如今的情形怎么还能再劳累,昨日还不知道,让你守着姑小姐到半夜已然是不该,如今你要再劳累,我豆绿头一个不依。” “阿嫂怎么了?”听出豆绿话中有话,初一眨眨眼睛问道。 豆绿示意旁边的姚黄把初一扶起来,并在她身后塞了一个枕头作为支撑后,这才笑着坐在床榻旁变得小杌子上准备喂初一,人也笑道:“大喜呢,刚刚孙大夫给夫人诊脉,确认夫人已经有喜了,两个月了呢。” “啊!这是真的么?阿嫂!”初一也一脸的惊喜,“五哥知道么,告诉他了么。” “昨日才诊出来,你又病着,还未来得及告知他。”宇文夫人的两颊染上两团晕红,欣喜溢于言表。 她刚刚偷偷问过孙大夫这一胎是男是女,本来只是一问,并没抱多大希望,哪想到那位孙大夫沉吟了一下,竟然说她这胎八成是男胎,而且等到了三个月以后便可以彻底确定,这可是让她欣喜若狂,天知道她多希望为贺拔家诞下麟儿延续香火。 连年战乱,已经让贺拔家的后嗣凋敝的不成样子了。 “那可恭喜阿嫂和五哥了,我可又要有小侄子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男孩儿。”被初一说中心事,宇文夫人忍不住嗔道。 “难道真的是!”看到宇文夫人的表情,初一一脸震惊。 “那个孙大夫倒是说可能,不过定要怀妊三个月后才能确诊。”宇文夫人的脸更红了,手轻轻的抚摸着还很平坦的小腹,低下了头。 初一心中咋舌,在现代的时候可以用b超查看胎儿的性别,不过要在四个月左右了。至于中医诊脉辨认胎儿男女,她也只在教科书和古文献里看到过,据说具体辨别起来十分困难。初一记得,有一次她就这个问题文了教他们中医内科学的教授,哪想到教授却告诉她,这种以脉象辨别胎儿男女的方法由于准确率很低,早就没人用了,而且在当代能用这种方法辨别胎儿性别的中医,不超过一个手掌。 想想也是,在西医检查仪器如此先进的现代,谁还用这种古老又没准的方式进行检查呀,又有哪个人会学这种又费时又不讨好的本事呢,人们总是图方便的。 于是,这也就导致了初一对现代诊脉技术极度缺乏信心,而她自己的诊脉能力,除了能看个滑脉判断下是否怀孕,以及根据脉象的沉紧浮数等判断个表里寒热外,其余的还真的不是很精通。 “那可真是太好了。”心中虽然对这个大夫的判断男女的技术半信半疑,可初一的脸上却是不显,只是笑着恭喜宇文夫人道,只想着一会儿定要好好会会那个大夫。 可在那位孙大夫在初一喝完粥,重新来给她诊脉的时候……看到眼前的这张只是多了些胡须的黑脸,初一的眼睛都直了。 “大……大叔,怎么是你,你不是去霸城了么?” 第三十二章 阿兄出征,似曾相识 大统十五年三月,侯景引梁皇宫门前玄武湖的湖水倒灌皇城,并昼夜不停息进攻台城,梁台城终被攻陷,梁武帝被软禁。[.超多好看小说]东徐州刺史湛海珍、北青州刺史王奉伯都率领全城投降了东魏,青州刺史明少遐、山阳太守萧邻弃城逃跑,东魏占据了这些地方,一时间东魏风头又盛。 与此同时,东魏以倾国之师攻打被西魏王思政占据的颍川,竟一年都没有攻下,于是受侯景攻城的启发,东魏仪同刘丰生便在洧水上建起拦河大坝,打算以水灌城,让颍川不攻自破。四月中,宇文泰急忙派柱国大将军御史中尉赵贵领兵援助颍川,而贺拔纬被任命为参军,贺拔仲华任随军都尉,都在出征之列。 这让宇文夫人怀孕的欢喜立即减了一半,另一半也变成了满满的担忧。 “以你的身体随军,是不是太勉强了。” “无妨,不过是处理一些钱粮方面的事情,不会太辛苦,无碍的……咳咳……”贺拔纬笑了笑,便又咳了起来。 “什么无碍,你这病缠绵十几年也不见好,平时养着还犹显不足,如今却要随军风餐露宿,你真不要命了么。”说着说着,宇文夫人的眼圈红了,轻轻摇头,“我去找阿爹,让他免了你这次随军。(.好看的小说)” 宇文夫人刚刚站起身,贺拔纬便一把把她拉住了:“夫人,这次是我自己请命去的,太师早就劝过我了。” “郎君……”这次宇文夫人的眼泪差点掉下来,“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你这是又何苦?” 贺拔纬摇头笑道:“为夫因为这身体,虽有心,却无法为父亲和兄弟姐妹们报仇。可身为贺拔家的男儿,又岂能望沙场却步。我虽不能驰骋马上,可不去一次,我这一生都有遗憾。” “郎君……” 宇文夫人还要再说,贺拔纬又摆了摆手道:“夫人,你听我说,这次仲华也随我一起去,跟我在同一帐下,虽然他也是第一次,可我们兄弟二人总有个照应,更何况因为那件事情,仲华如今一直没有娶亲,更没有育有子嗣,你我二人又只有两个女儿……我……不能让他出事……我们兄弟二人总要有一个……” “郎君,你不要说了。”宇文夫人捂住了贺拔纬的嘴,摇了摇头道,“你放心去吧,不要挂念我们,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我们贺拔家总有兴盛起来的一天。(.无弹窗广告)” 说到这里,宇文夫人的手护在腹部,一脸的决然。 “他……来得真不是时候,若是我同仲华都走了,偌大的宅子只有你们几个女人孩子,我还真不放心……咳咳……”手同样放在宇文夫人的腹部,贺拔纬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柔,可随即眉头又紧紧的皱起。 “郎君放心好了,等你们一出征,我就带着孩子们回太师府住去,等你回来我们再搬回来,父亲不会说什么的。”宇文夫人温柔的笑道。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太师府府大事杂,你就在自己院子里好好养着,千万不要随便乱走,要小心……” “我知道……我知道……”笑着拍着贺拔纬的手背,“那里的人都是我的兄弟姐妹,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小心的,不但我,孩子们我也会好好叮嘱她们的……” “那就好!”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十日后大军出征,宇文夫人也在贺拔纬同贺拔仲华离开的第二天住进了太师府的绿榕园。此园的得名来自于它园中生着的一棵百年榕树,一到夏日,绿荫如盖,覆盖了园子三分之一的地方,连或院外的夹道上都受其荫蔽,所以很是凉爽。宇文夫人前两次怀胎的时候就很怕热,所以这个院子是大公主特别嘱咐下人为她收拾出来的。所以,搬来的当日,她便立即去拜见了大公主并向她道谢。 不过,初一却总觉得这个院子阴嗖嗖的,有些过于阴凉,产妇贪凉总是不好,还是要多活动活动见见太阳的。不然很容易引起钙质流失,甚至导致胎儿缺钙。而且,看到院子里这棵榕树巨大的树冠,初一便想起了前世的《倩女幽魂》,那里面姥姥的原形貌似就是一棵老榕树。 不过有一点初一非常满意,就是这里离叱奴夫人的院子很远。 没错,那日她误打误撞到的那一对男女之中的女子,便是叱奴夫人。而自己被按进泥潭差点闷死的时间也未免太过巧合,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个她第一眼看上去并不讨厌的女人。 只是,没有亲口问出弥罗突还给她的那条粉色链子是谁捡到的之前,她却不能百分之百确认是他们,确认是因为她那天看到的那件事。 毕竟,两个月前,她也差点被人烧死,而且真正的幕后主使者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而那次的事情肯定不是叱奴夫人做的。所以,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想杀她的人在消停了两个月之后,又卷土重来了。 在宇文家住下的第一夜,便在初一忐忑不安的心情里渡过了,第二天,初一顶着一双黑眼圈去给嫂子请了安,又跟静雯静然一起在宇文泰同冯翊公主居住的院子外面拜了拜,就在二门之外乘了马车,向国子学驶去。同他们一起出发的还有宇文家的儿女们,共有三辆马车:云溪云罗一辆,弥罗突、毗贺突、豆罗突一辆,陀罗尼和豆卢一辆。 时辰一到,大门洞开,几辆车一起驶出来情景甚为壮观,只是,这让初一看着频频咂嘴。 心道,这么多孩子都要上学,国子学又这么近,走走就到了么,如此短的路程还要坐马车,真是太奢侈了。与其这样,倒真不如把国子学开在太师府,那样的话又省时省事又省资源。 今天是初一病好后第一次上课,阿嬷说什么都要跟着一起来,初一拗不过她,也只好依了她。刚上车没多久,便听到外面似乎传来一阵响动,初一的目光不由移向车窗外,阿嬷也望了过去。刚好看到一辆车快速超过她们,挤到了前面。看到那驾车的马夫,阿嬷一愣,忍不住“咦”了一下。 ―――― 虽然浏览器上的收藏夹和浏览历史很方便用,不过十三还是希望大家能抽时间登陆起点帮忙收藏一下本书哦! 还有就是:票票,票票呀! 谢谢大家! 第三十三章 自掘陷阱,惺惺相惜 “阿嬷,怎么了?”看到阿嬷面露沉思,初一忍不住问道。 “刚刚超过咱们的,是谁坐的马车呀?”想了想,阿嬷问道。 静雯最闲不住,听到阿嬷的问话,急忙将头探到外面查看了一番,这才缩回头说道:“好像是弥罗突他们的车,他们刚回来,车是新打的,车顶的四个檐上每个檐上都吊着两个珊瑚珠,别人的都是一个,而且都很旧了。” “果然。”阿嬷低低的嘟囔了一句。 “你认得这辆车?”初一看到阿嬷的脸色有些难看,开口问道。 阿嬷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只听外面一声吆喝声响起,马车停了,原来是国子学到了。 拍拍初一的手,阿嬷笑道:“没什么,都过去了,你先去上课吧,阿嬷就同魏紫在外院等着你。” 初一疑惑地点点头,知道已来不及再问,便同静雯静然两个一起下了车,向国子学里面走去。 今日发蒙班上的第一节课仍旧是诗书。上次发生的事情,初一没有同任何人说,只说自己同独孤伽罗起了争执,不小心掉进泥塘而已。而后来送她回家正好是高敏,也算是独孤家的人,所以宇文夫人也没有因此起疑。毕竟高敏又是找大夫又是把她送回家,还诊出了宇文夫人的喜脉,所以只能暂时作罢。只是叮嘱独孤初一,以后见到独孤伽罗要远远的躲开,不要再同这个刁蛮女扯上任何关系。(.好看的小说) 这不是她为独孤伽罗做掩护,而是她知道,即便说了也不会有什么人相信。更何况,她还要留着点后招,一切就看独孤伽罗会不会胡言乱语了。 她今天来到国子学,同宇文家几兄妹打了招呼后,除了于阿怜的脸色有些难看外,其他人却没有发觉任何不妥,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看来独孤伽罗没有乱说话,这里面怕是也有不少高敏的功劳。高敏就是高昭玄,也叫独孤昭玄,父亲高宾是东魏大丞相高欢的族亲,由于同独孤家关系密切,所以在高欢同几家决裂后,便带着家眷们跟着独孤信来到了西魏做了独孤信的佐僚,前几年已经去世。于是他便被独孤信收为义子养在身边,宇文家的人都称他一声昭玄少爷。 仔细想一想,这个高昭玄跟自己的境遇倒是很相似呢,都是幼年失亲,又都是寄人篱下呢,所以这次就给他点面子不追究了。即便他都是在为独孤伽罗收拾烂摊子。 诗书课后,赵先生便离了课室,初一准备下一节绘画课的东西,据说先生现在不过是教几种笔法,并不太难。 正检查着自己的笔,却感到一个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不放,转头望去,却见于阿怜急忙收回了眼神,手里心不在焉的摆弄着自己的颜料。 初一冷冷一笑,没理会她,收回视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她如此淡然,倒让于阿怜感到自己在气势上输了一筹,于是干脆放下自己手中的东西,几步走到初一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用低低的声音说道:“那天,你到底做了什么?” “哪天?” 初一笑眯眯,她不去找她算账,她倒自己闯上门来,自己那天怎么就会认为她又聪明又善良呢,果然很傻很天真。 “就是……”于阿怜正要开口,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不能说是把她推到泥塘里那天吧,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就是……就是你第一天上学那天。”想了半天措辞,于阿怜觉得这样说自己才最安全。 “那天我不小心掉到泥潭里,生病了呀,又何曾做过什么。”初一继续笑眯眯。 “不是,那天你对独孤七小姐……”于阿怜气结,这才发觉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来问初一这个问题,还真是大大的失策呢,怪不得继初一请假之后,独孤伽罗也请了假,前几天刚刚复课,问她那天的事情,她也冷冷淡淡的说不想再提。 果然……这个贺拔初一果然有古怪,不然以独孤伽罗那么大胆骄傲的人怎么会在当时吓得落荒而逃。 “哦,独孤家的七小姐有什么问题,是她让你来找我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初一的声音略略增大了,让课室里的学生基本上都听到了,此时,宇文云罗则走了过来,看看初一又看看阿怜,突然说道:“咦,我记得那天九娘是跟你出去了以后才掉进泥潭里的,你们那天到底去后巷做什么?怎么初一掉进泥潭里你也不管?” “我……我……” 于阿怜此时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她现在能如何说。总不能把独孤伽罗供出来吧。这种事情私下里做做可以,可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她同独孤伽罗的名声一定会坏透了,还怎么留在学堂里。而且独孤伽罗也不会放过她的。 “是呀,云罗姐姐说得对,先别谈独孤七小姐了,这些我也正想问问于小姐。” “我……我……”于阿怜脸颊被憋得通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中懊悔无比,早知道就不一时冲动在此时找这个贺拔初一麻烦了,应该在没人的时候,多找几个姐妹才对。 “你们真是吵死了,还有完没完,打扰小爷睡觉,胆子还真是不小。”这时,弥罗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原本趴在桌案上睡觉的他直起身来,揉着眼睛打着呵欠道,“一大早就吵吵嚷嚷的,烦不烦呀。” 初一撇撇嘴,于阿怜却感激的望了弥罗突一眼,他这一出声,可是为她解了个大围。可是她刚刚想对他报以感激的一笑,却见弥罗突眼中的迷蒙一扫而空,竟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然后轻蔑的哼了一声,挖着耳朵道:“这种见不得光的龌龊人龌龊事,没的污了小爷的眼脏了小爷的耳。” 于阿怜听到他的话,脸色顿时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眼圈也立即红了,两泡泪水立即涨满双眼。只见她立即奔回了自己的座位,然后趴在桌案上低声抽泣起来。 而此话一出,初一却差点笑出声来:这个弥罗突倒是毒舌得很,跟静然很有的一拼呀。 看到她眼角漾出的喜意,弥罗突又是一哼:“你开心什么,以为小爷在帮你,你欠小爷那么多,我才不会帮你呢,我只是看不惯罢了。” 初一立即绷起脸转回头,心中腹诽道:还不知道谁欠谁的多一点呢,没准正是你阿娘差点要了我的命呢,跟命比起来,欠什么也不算欠了。这个家伙别扭的性格固然可爱,可他注定成不了自己的朋友呀。 看到初一转回头又不理他了,弥罗突的鼻子又重重的一哼,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有话要转告她。可看看前面的初一,见她再不肯回过头来,也只能暂时作罢,撇撇嘴重新趴回到桌子上。不过,想要继续睡,却再也睡不着了。 午膳之前,初一正打算去找静雯静然一起回休息室吃饭,却在回廊同高敏擦肩而过,正在她犹豫着是不是要亲自向他道谢的时候,却见他微微向她这个方向侧了侧头,然后对她笑了笑说道:“午膳后,松林晚,有事,一个人。” 说完,步子停也不停便离开了。 第三十四章 松林晚照,明月交心 国子学祭酒卢诞是当世儒学大师,自从被宇文泰找来做这个祭酒以后,这里的一草一木各个庭院楼台都是他亲自画图并监督建造的。(.)由于其极其推崇岁寒三友,所以松梅竹被他各设了一个园子,分别为香雪海、竹里馆和松林晚。 香雪海满园梅花,大雪纷飞,红梅绽放时,梅逊雪白三分,雪衬梅香悠远,相辅相得,浑然天成;竹里馆不但满园翠竹,竹影幢幢中还有一座全部为竹子所建的馆舍置于绿水之上,里面竹桌竹椅竹榻一应俱全,卢祭酒最喜欢带着自己的一套竹壶竹杯来竹亭或用竹叶水烹茶,或品一杯竹叶青,雅趣之外更添情趣;松间照内有一古松,乃建园之初便存在着,迄今已有三百年,老松遒劲,颇有风骨,每到月圆之时,夜晚立于明月亭,便见一轮明月恰立老松枝头,意境无穷。 三园各有特色,里面的亭台楼阁都匠心独具,不但在国子学,即便是在长安城,这三个园子都很有名。常常有人想借国子学的园子举办宴会,可卢祭酒应之寥寥,也因此得罪了不少鲜卑贵族。倒是国子学的学生们可以随意在此园嬉戏游玩宴饮,足见卢祭酒的性格耿直倔强,对推崇汉家儒学不遗余力。 此时正值午后,松林晚无月可赏,暮春的午时又益发炎热,所以在这个时辰来此园者寥寥无几。进入松林晚不过走了几步,刚一转弯,初一就远远看到高昭玄站在明月亭中的身影。 “你找我什么事呀?”走进明月亭,初一开门见山。 高敏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那日,不是七妹,我看到了那人的背影,是一个穿着玄色衣衫的高大男子。” 原来他来是怕她误会独孤伽罗是差点闷死她的人呀。 初一眯了眯眼,不悦的说道:“即便如此,若说是她差点害死我,她也不冤枉吧。” 这个高敏倒是会为独孤伽罗开脱,虽然独孤伽罗并不想闷死自己,但是那泥潭可是她把自己推下去的。不是主谋,帮凶也是从犯吧。 “你误会我了。”高敏一愣,“我是想问你,你可否得罪过什么人。” 他这么说,初一心里才舒服些,可却自然不会同他说叱奴夫人的事情,于是眼神盯着老松的树顶道:“自然得罪过,只怕全长安都知道的,独孤家的七小姐跟我不睦。” 高敏盯了初一的眼睛一会儿,便摇着头笑道:“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以后总要小心些,不是每次都会被人撞见把你救下的。” “我知道。”初一转回头,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高敏倒聪明得紧,知道自己在敷衍他,而且也没有追根究底。再一想到那日若不是他出现,自己一定会被那人闷死,自己还没有向他道谢。于是脸上一热,对他笑着点点头道:“我还要谢谢你,我都听阿嫂说了,若不是你,我一定会没命的。” 高敏苦笑道:“不过是喊了几声罢了,若不是七妹瞒着我,我再早点到的话,也许就不会有那天的事了,是我应该向你道歉才对。” 初一皱眉:“你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是你道歉,上次也是,这次也是。我想说的是,你若是想代替别人,那就罢了,她同你有何相干。” 高敏一愣,初一说的的确没错,可是他从小已经为独孤伽罗收拾烂摊子收拾习惯了,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改不了。看到初一又冷下来的一张脸,他心中苦笑,好好的气氛又被他搞糟了,这让他一会儿求她帮忙的话怎么开口。 没想到,看到他一脸为难的样子,初一却“扑哧”一声笑了出了声,换了一种欢快的语调道:“都说了她是她你是你了,你还这副表情,其实我很想知道,当时你喊了什么,竟能把那个人吓跑了。” 听说他跟陀罗尼同岁,可身材甚至比他还要单薄一些,真难以想象他会把一个大人吓走,难道喊“警察来了”? 初一真的很好奇。 “其实也没什么,我当时到的时候,正看到那个人把你往泥里按。他的背影很魁梧,我若贸然阻止,只怕有害无益。便立即退入另一条巷子,大声发了几句牢骚,假扮成搀醉酒的赵先生回家的小厮。那人以为赵先生喝酒回来了,这才离开。” 说到这里,高敏皱了皱眉:“其实这个法子也很冒险,如果那时那人又返回来了,我们定然一个也跑不掉。不过当时情况危急,只能冒险一试。” 此时,初一是真心的感激他,若是换了别人,还真保不准会被一起灭口。这个高敏,倒是很有急智,又临危不乱,短时间内便能想到这么多关联,心智绝对不凡。此时虽然还小,可长大后绝对不是普通人,没准还是历史上哪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呢。只可惜她历史不精,南北朝这一段的情况又混乱,一时间还真的想不起有哪个名人叫高昭玄的。于是感激的笑了笑:“看来我不再次谢谢你不行了呢,敏公子。” “叫我昭玄就好。”高敏点头笑道,“我今日找你来,除了说这些,其实还是有事所求。” “哦?”初一抬起头,“难道又跟七小姐有关,你知道的,敏公子……” “不是!”看到初一的脸色又晴转多云,高敏急忙摆手,“我求你的事情跟七妹妹无关,你放心好了。” “呵呵!”看到他着急的样子,初一笑了起来,“就算是跟七小姐有关,看在你救我的份儿上,我也会帮忙的,你又急什么,既然无关,那就更好了呀,不过,我先声明,一码归一码,这次我帮了昭玄哥哥,以后七小姐的事可就不关我的事啦。” 听到她改口叫昭玄哥哥,高敏也发觉自己刚刚的表现的确是有些可笑,于是摇着头笑道:“你倒算得精,那是自然的,我这次让你帮的人,你其实也认识,就是孙大夫。” “孙先生!”初一瞪圆了眼。 第三十五章 明不可为,峰回路转 “确切的说,是他的侄子,孙寿生。”高敏开口道,“他自小体弱多病,如今父母双亡,孙先生便把他接来抚养。” “上次孙先生去霸城,便是要接他?”初一打断道。 “正是。”高敏继续说道,“寿生很是聪慧,可惜由于身体的原因,很少出门,他听说长安的国子学很有名,非常想来读书。不过,你也知道的,国子学又怎是一般贫民进得来的,他虽然有此想法,但是却从不曾向他孙先生提起,大概是怕他为难。” “他既然从不提起,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与我同龄,我们二人甚是想得,几日下来便成了好友,而我发现,每当我提到国子学的时候,他的眼睛都会一亮。在我的旁敲侧击下,他终于承认了,只言不想让叔叔担心。他的病当初就花尽家里的钱财,直到父母双双去世才略有起色。孙先生抚养他,还为他治病,他实在是不忍开口。” “你是想让我帮他向宇文太师张口?”初一想了想,“可我虽然住在太师府,却很少见到太师呢,孙先生既然暂住在尚书令府上,为何不去求独孤大人?” 高敏沉吟了一下:“若是可以,早就去求请了,怕只怕会弄巧成拙。” 孙先生当时带着孙寿生来到长安后,暂时没有地方可住,便想起了上次在路上碰到的独孤罗仁,无奈之下只能暂时投靠。 只是,他虽然顺利进了尚书令府做了门客,但却也只能算在独孤罗仁的门下,独孤罗仁的门客虽然远比不上他父亲的多,但是也闲养着二三十人。当初他在街上只是惊异于孙先生的神力,这才起了招揽之心。而如今人虽到了,能用上他的时候却不多。 再加上孙先生不知道为什么,不像其他门客一样千方百计展示自己的才华,而是心安理得带着侄子做米虫。这更引起了独孤罗仁的轻视,只是在他初来时见了几面,然后便渐渐将他忘在脑后了。 若不是机缘巧合下,高敏同孙寿生成了朋友,只怕也不知道孙先生的医术竟然不俗。不但如此,这个孙先生在其他方面的才华也非一般人能比,所以每次寿生提到自己的叔叔的时候,都会一脸的崇拜。 而如今,寿生想去国子学读书,若当初孙先生直接投在独孤信手下还好,可惜此事他必须通过的是独孤罗仁。先不论独孤罗仁对此事是不是重视,单说崔氏那里就绝对不肯看着独孤罗仁的势力越来越大。所以一定会在其中做手脚,到时候只怕连希望都没有了。 如此,寿生上国子学的事情在独孤家打了个死结,已不可为了。所以要想让他达成愿望,就必须另辟蹊径。 而当初他请孙先生为初一诊脉的时候,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独孤家不行,宇文家也许可以。 看着高敏沉默不语,初一知道其中必有难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想到当时独孤家的情况,以及崔氏对原配嫡长子的态度,只怕是独孤家的内部问题,于是笑笑道:“我答应你,我一定会跟阿嫂说起这件事情的,我想她会帮忙的。毕竟她的喜脉也是孙先生诊出来的,她现在嘴里时不时的夸先生是难得一见的神医呢。” 同孙先生重逢之后,由于是同道之人,初一细细向先生请教了以脉象断男女地方法,这才发觉,此时的自己根本无法掌握。因为这里不但涉及医术还涉及相术同八卦五行之术,让她听得一头雾水。这时也才知道,原来在古代,以脉象断男女的本事也不是每个大夫都能掌握的,也难怪嫂子会对孙先生如此推崇。 “我正是这个意思。”高敏见初一不再深究,而是满口答应下来,心中很是感激,笑笑开口道,“不过,让宇文夫人向太师大人提起的时候,要这么说……” 回到同静然静雯小憩的房间,阿嬷已经焦急的等在外面,看到初一回来,松了一口气,急忙赶上来道:“初姐儿,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叫上阿嬷,若是再出什么事可怎么好!” 初一笑道:“在国子学里,能出什么事呀,阿嬷放心,我不会离开国子学的大门的。” “总要给我说一声去哪里了吧。”阿嬷嗔怪道,随后脸色古怪的说,“对了,有个……” “你去哪里了?”阿嬷的话还没有说完,初一就看到从房间里冲出一个人来,还未站稳,便大声吼道,定睛一看,竟然是弥罗突。 “你来做什么?”看到他出现在这里,初一不可谓不惊。这个家伙上午不是还一副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样子么,怎么现在竟然来找自己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说着弥罗突已经来到了初一的面前,绕着她转了一圈道,“你倒是乱逛去了,害小爷在这里等你,小爷还没有等过人呢。” “你可以不等呀。”初一翻了个白眼,闪过他向房间里面走去,一进门便看到静然静雯两个气鼓鼓的坐在榻上,同一旁的毗贺突比着瞪眼,看来这两个家伙又给这两个丫头气受了。 “他们怎么来了?”走到静雯身边,初一小声问道。 “谁知道呀,你刚走他们就来了,来了就找你,我们说不知道,他们就在这里耗了一中午,我连觉都没有睡成。”说到这里,静雯打了个呵欠。 “你到底去哪里了,那个弥罗突出去转了好几圈了,都没有找到你,你倒是会藏。”静然也翻了个白眼。 初一心中满是歉意,当初出去的确是有意不同她们说的,怕她们担心独孤伽罗对自己不利,非要跟着。而如今已经回来了,也没出什么状况,便索性实话实说:“我没去什么地方,就是去松林晚的明月亭呆了会儿呀,他真的找过我么。” 静然不说话,眼睛看向弥罗突,却见他果然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屑的说道:“她谁也不说,神神秘秘的,我以为她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明月亭的确没找,我只找了竹林里,太湖石的石洞里,松林晚墙角的那一片花丛里也翻了翻,不过那是在明月亭相反的方向。” 初一嘴角抽了抽,静雯静然姐妹两个面面相觑,甚至连毗贺突也难得的翻了个白眼:难道这个家伙以为在跟他玩儿躲猫猫么? 众人表情尽落入弥罗突眼中,他强自镇静的咳了咳,一本正经的道:“咳咳,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了,我是来通知你的。” “通知我?”初一一脸疑惑。 “是的,我阿娘要见你,请你沐休的时候去静心园吃茶。” 初一的胸口仿佛被什么重重的一击,半天缓不过气来。 沉默了好久才问道:“我的粉珍珠链子,是你阿娘捡到,并让你还给我的?” “没错呀。”弥罗突顿了顿,突然一脸的懊恼,咬着牙说道,“可你找回了你的链子,却把我的葫芦摔碎了,真是可恶之极。” “好,有时间我会去的。”初一淡淡的说道。 快速跳着的心脏已经渐渐恢复了正常,满腔震惊已经被一股邪火所取代:果然是他们。 去就去! 该来的总会来的…… 第三十六章 投其所需,正中下怀 回去之后,初一便把高敏的话向宇文夫人转达了,宇文夫人听了先是一愣,随后问道:“那个孙寿生真如高小公子所说,先天带有弱证,现在让他叔叔调理的可以去国子学上课了?” 初一疑惑的点点头:“是呀,据说那个孙寿生之前看病,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呢。” “我明白了。”宇文夫人点点头,随即一笑,对初一说道,“听说这个孙先生之前还救过你一次,你跟他倒是很有缘分呢。这次他既然有难处,嫂子一定尽力,估计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虽然初一隐隐觉得,这里面似乎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可嫂子既然做出如此保证,她还是先把疑问放到一边,笑了笑说道:“那就先谢谢嫂子了。” …… 转日,宇文夫人在见过宇文泰后,果然给初一带来了好消息,原来宇文泰已经同意举荐孙寿生入国子学读书,待改日孙寿生见过卢祭酒后,再决定把他编入哪个班。 不过,举荐孙寿生进入国子学的条件是:孙先生必须住进太师府,专门为宇文泰的二子弥俄突宇文震治病。 初一这才知道,弥俄突比陀罗尼只大两岁,也是从小患了弱证,根本连床都下不了,但是他天资聪颖,已经读了《孝经》、《论语》、《毛诗》,甚至于在卢祭酒的专门教导下已经学了《礼记》一部,《尚书》半本。[]学问远远高于同龄的其它孩子,即便用天才来称他,也不为过。因此他很得宇文泰的喜爱,于是遍请天下名医想治好他的病,却一直没有什么显著的效果。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会让我传那样的话给嫂子是不是?”再次见到高敏,除了把宇文泰的决定告诉他外,初一也同时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我以为你知道的。”高敏笑道。 “我怎么会知道。”初一气鼓鼓的说道。 她的确不知道,去宇文家拜访的时候,的确少个排行第二的公子,可她怕有什么忌讳,没敢问。而后来细细问了静雯静然她们国子学里宇文家孩子的情况,却因为那个二公子没有上学,所以也没有提到。一来二去,则偏偏少记了这么个人,也难怪当时嫂子听到这句话时表情奇怪了,敢情大家都明白,就她一个人糊涂着。 看到初一的样子,高敏哑然:“我真的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 “这世上,有谁会什么都知道呢,就算上……嗯……佛祖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初一干脆叉起了腰,气怢怢的说道。 她此时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倒是极像七岁孩子的样子了,再加上奶声奶气的娃娃音,粉雕玉琢的小脸,黑亮黑亮的眼睛,嘟起来的肉肉粉红色嘴唇,真是萌翻了人,高敏忍不住抻了抻她搭在胸前的小辫子,又笑道:“既然如此,那你生的哪门子气。”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初一咬牙,顺便救回了自己的小辫子。 “你果然在这里,咦……你是……你怎么也在这?”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亭子外面响起,却是弥罗突。 今天毗贺突有事没能来国子学,他一个人好是无聊,便在学里四处乱逛起来,不知怎地就逛到了松间照。想到初一上次提起明月亭,便鬼使神差的找了过来,竟然一眼看到了初一。不过,初一旁边这个学子他好像也很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鲲鹏班,高敏高昭玄。”他不认识高敏,但高敏却认识这个国子学里人见人怕的小霸王宇文四公子弥罗突,急忙行了一礼笑着自我介绍道。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看看初一,又看看高敏,不知怎地,弥罗突觉得初一搭在胸前的小辫子有点碍眼。 “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看到他无端找茬,初一心中忿忿。那日回去之后,阿嬷才告诉她,那回她守在太师府门口,差点被撞倒的马车就是弥罗突的马车,车夫也是那天的车夫。而她也打听过了,弥罗突与毗贺突的确喜欢驾车马车在街道上狂奔,看来那日就是他们没错。这让她心中那丝因为砸了他的葫芦而产生的愧疚荡然无存。 “小爷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爱去哪就去哪,你管不着。” “那我做什么你也管不着。” 虽然阿嬷说算了,毕竟是住在宇文家,况且阿嬷也没什么事,她也基本认同……可惜呀,有的时候有的火气不是说压就能压下去的。 “你……赔我的葫芦,赔我的猴儿酒。” “什么猴儿狗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车撞伤了阿嬷,是你该赔罪才是。” “什么阿嬷,我没见过,也不认识,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才血口喷人。” 口角的最后,似乎变成了小孩子吵架,初一坚信,这不是一个具有将近三十岁灵魂的成人应该做的幼稚的事情。演变成这个样子,绝非她所愿。只能说是被智力完全没有开化的某人带弱智了。 “呵呵……呵呵呵……” 突然,一阵笑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两人同时看向一旁的高敏,异口同声的怒道:“笑什么。” “咳咳……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宇文太师家的孩子们感情真是好,我想,等寿生住进二公子那里一定会很开心。” 初一一脸疑惑地看向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孙寿生,倒是弥罗突愣了愣,突然说道:“你说的寿生,是不是就是那个被父亲请来专门治疗二哥弱证的孙大夫的侄子?” “正是。”高敏点头。 沉吟了一下,弥罗突对他点点头:“你放心,小爷会照顾他的,二哥有人作伴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然后他将头歪向初一,几乎是用鼻子哼着说道:“别忘了,大后日沐休,我母亲请了你去吃茶。”接着又瞅了瞅她的小辫子,厌恶地说了句,“你的辫子可真丑。” 说完,竟然扬长而去。 “你的头发才丑。”初一看着他的背影反唇相讥,随后忿忿的看向高敏,“是不是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他平时可没这么容易就走的。” “没错,又是你不知道的事情。”高敏笑眯眯的说道,随后又看了看她的小辫子,“是有一点别扭。” “你说什么!” “太师的意思,我会转告孙先生的,我想,孙先生一定会答应的。” 此时高敏已经向园外走去,他背着初一摇了摇手,说了句“谢谢你”,便立即消失在甬路的拐角。 狠狠揪着辫子,初一气结,怎么她以前没有发现,这个高敏的人品竟然也如此恶劣:难道打趣她很好玩儿么? ———— 明天就上青云榜啦,周一开始隔日双更,大家多多收藏推荐呀! 谢谢大家! 第三十七章 乔迁之喜,美人皎兮 孙先生果然答应了宇文太师的要求,在得到消息的同时便向独孤罗仁辞行,独孤罗仁竟然连他的面都没见便同意了,这倒让孙先生白白准备了一套说辞。 同意的当天,孙先生便开始收拾行李,索性行李不多,叔侄两个第二天便一人人背着一个小包袱离开了尚书令府,转过几条街后进入了太师府的后门。 弥俄突已经十一周岁了,这个朝代算虚岁,所以已经是名义上的十三岁,早就到了该搬到外院居住的年龄,由于身体虚弱只好暂时先留在内院。如今有了孙大夫这个专职大夫护理,宇文泰趁此机会便让他迁出了内院,住进早早为他收拾好的楼兰阁。那里,也为孙先生叔侄准备了房间。 沐休日前一天的下午,初一下学后稍事梳洗,便带着阿嬷以及姚黄魏紫去楼兰阁拜访孙先生。其实孙先生能搬来宇文府她是最高兴的,因为在这里请教他医学方面的问题比在独孤家请教方便多了。只是不知道那个弥俄突欢不欢迎她的到来,毕竟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子单独拜访成年男子的居所是很不合乎礼仪的。这也就是在宇文家,仍有很浓鲜卑文化的胡人家里,若是在独孤家,这根本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 带着丫头婆子浩浩荡荡来了楼兰阁,按规矩自然是要先拜访主人。但是弥俄突的大丫头兰陵满脸笑容的传出话来,说是二公子正在休息,若是初一想探望孙先生,自便即可。(.无弹窗广告) 初一自然是求之不得,在兰陵的亲自带领下,初一去了孙先生叔侄所在的偏院。走进院子,第一眼便看到孙先生正在院子的一角平地,大概是想种什么东西,初一笑着上前打了招呼。 看到是初一,孙先生放下了锄头,一张堆满笑的黑脸由于阳光照射散发着健康着红色,让初一更生出一种亲近感。他捻着刚刚蓄起,还未长长的胡须,笑呵呵的说道:“贺拔小姐来了,老孙真是受宠若惊呀。” 他这样子,若是再白净些,整个就是一个弥勒佛。 初一行了一礼,也笑道:“先生两次救了小初性命,如今先生乔迁,我又怎么能不来祝贺呢。” 说着,对身后一招手,魏紫走到孙先生面前,她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一套书。孙先生定睛一看,竟然是仲景的《伤寒杂病论》不由喜上眉梢,抬头看向初一:“这太贵重了,怎么敢收。” “自然是敢的。”初一笑道,“先生不敢,谁还受得,这也是阿嫂的意思。” “这……” “先生就收下吧,以后要劳烦先生的地方还很多,到时候,先生不要烦小初就好。” “呵呵,那我就收下了。” 孙先生本就不是矫情的人,此书又送的十分对他心意。虽然此时的书刊印售还仅仅限于手抄的形势,一套《伤寒杂病论》价值不菲。[]但是爱医之人都无法拒绝这样一套书吧。 “寿生,拿些茶点过来。”将书接过,孙先生对着房间里面喊道,然后便邀初一进屋。 进了房间,初一刚刚坐下,里间便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色布衣的小男孩儿,看起来又瘦又小。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个大茶壶和几个杯子,瞧着十分吃力,初一给了姚黄一个眼色,姚黄笑着走过去将托盘接过来:“这就是侄少爷吧,这种活还是我来吧。” “无妨,叔叔说了,我身子弱,若是多活动活动是有好处的,以前别说这托盘上的奶子壶了,单端着托盘我还端不动呢,现在好多了。” 男孩脸色比一般的孩子要显得更白些,他没有把托盘交给姚黄,仍旧亲自把它端到了榻几上,并给两人倒了奶子,又摆上茶点。只是当他看到桌上摆着的那一套《伤寒杂病论》之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满脸兴奋的对孙先生说道:“叔叔,你又借到新书了,什么时候还,我先看行不行,我现在已经能写很多字了,等以后可以帮你默抄下来,咱们就不用担心没书看了。” “咳咳,你先把书拿到房间里去吧,这次不用背,是贺拔小姐送我们的。”孙先生老脸一红,尴尬的说道。 “是吗,谢谢贺拔小姐。”寿生一脸惊喜,然后头也不回的抱着书吃力的跑回房间。 初一为之咋舌,而且听他刚刚说的,貌似经常背书“玩”,可真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 看到初一一脸惊奇,孙先生叹道:“寿生是个好孩子,可惜身子弱了些,我已经为他调养了几年了,可惜初见成效兄嫂便去世了,我只好把他接来抚养。不过这孩子虽然身体弱,资质却极好,若是能有人细心教导,以后定有一番作为。只可惜我居无定处,不能全心教导他,如今他能上国子学,我真要多谢贺拔小姐和高公子。” “先生哪里话,正是因为您的细心调养,孙少爷的病才会渐渐好转,不然太师大人又何必请你来楼兰阁专门为二公子诊治呢。”初一笑道,“不知先生可曾为二公子诊脉,他情况如何。” 一听到初一问起弥俄突的病情,孙先生的眉头却皱了起来,道:“二公子的情况的确与寿生极为相似,可是却又略有不同,关于这点,等晚间太师回来,我正要细细向他请教。” 看孙先生的样子,只怕这件事情有些棘手,初一也便没有问下去。又坐了一会儿,并说以后自己想常来向他请教医术,孙先生也答应了。 而直到初一离开,寿生都没有再出房间,一定是在。 拜访完孙先生,初一坐着青骡小车从外院进了内院,向绿榕园的方向驶去。可是在车厢里突然想起寿生说的那些话,便下了车,只让车夫先载着阿嬷回去,自己则同魏紫和姚黄慢慢走回去。 古人说得好: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最近这几个月她的运动量太少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她可不想日后做肥婆或者病西施,所以一定要有意识的多做些运动。走路就是很好的一种锻炼方法,不但可以保持体形,还可以锻炼心肺功能,真是一举多得。 所以,她决定以后下了学,都从二门处走回来。 走路回绿榕园需要经过一个芳华园,花园虽然大,可是只要沿着红色石头铺着的甬路便可以到达花园的另一个门了。当然,这也是她后来搬进宇文府才知道的。 此时已至暮春,景色正好,各种花朵争相开放,院子里一片花团锦簇,更有阵阵花香传来,和着水池散发的湿气扑面而来,说不出的舒服。 本以为她会就这样一路闻着花香直达花园的另一边,可随着一阵特殊的香味迎面扑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歌声也随风吹进她的耳中。 唱歌的是一个女子,歌喉很美,人想必也很美吧。 初一不由自主的想。 而此时,她已经辨别出那特殊的香味是什么东西的味道――应该是酒香…… 等初一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后。 这个身穿月白色长裙的女子背靠太湖石,临池而卧,手中抱着一个小小的酒坛,正在低低的吟唱着…… 第三十八章 顾影自吟,醉生梦死 “叱奴……夫人……” 初一试探的问了一句,却见那女子立即回过头来,对她嫣然一笑,果然正是她。(.) “呵呵,你倒心急,提早来见我了。”叱奴夫人又是一笑,拿起酒坛凑到嘴边,一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少量酒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淌到了前襟上,竟然是粉红色。白皙的肌肤,月白色的衣衫,衬着这酒水的颜色就仿佛鲜血一般,就连初一一时间也不由看痴了。 魏紫觉得不妥,轻轻扯扯初一的衣衫,示意她赶快离开,可她的小动作很快落入叱奴夫人的眼中,却见她的眼神一冷:“我同你们小姐有话说,你们去园外等候。” 魏紫和姚黄对望一眼,又同时看向初一,却没有动,初一也没有说话。 “怎么,我就那么可怕么?”叱奴夫人又是冷冷一笑,随后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同你单独说说话罢了。” 沉吟了一下,初一对魏紫和姚黄说道:“你们去静心园去找四公子来,就说他母亲在花园里有些不舒服,让他着人来接。” 魏紫和姚黄对望一眼,领命而去。 “你想得还真是多呢。”两人离开,叱奴夫人似乎又重新放松下来,又喝了一口酒,然后举举坛子对初一说道,“要不要尝一尝,十八年的女儿红,难寻得很呢。” 初一摇摇头,笑眯眯的说道:“夫人说笑了,初一才七岁,不能喝酒呢。” “呵呵,你不说,我倒忘了。”叱奴夫人突然盯着初一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不像,真的不像。” “什么不像?”初一一头雾水。 “你不像七岁,倒像十七……不对,像二十七岁。” 初一心中一凛,慢慢垂下眼睛:“夫人醉了。” “是呵,的确醉了,可不醉又能如何呢?” 叱奴夫人摇摇头,苦笑一下,又将坛子凑向唇边,一仰头,剩下的酒水全部灌进她的口中,而后只见她把坛子往旁边一扔,又顺手抄起一坛,拍开了泥封。初一壮着胆子向前走近几步,这才发觉,在她的身边已经有了数个空坛子,而没起封的只剩下一坛了。 “十八年的女儿红,是要在女儿出嫁的那天启封呢……呵呵,呵呵……东飞伯劳西飞燕,黄姑织女时相见。谁家女儿对门居,开华发色照里闾……” 笑着笑着,叱奴夫人又突然吟唱起来,歌声很美,可是其中的幽怨却越来越深了。 初一静静地听着,一曲过后,池边陷入了沉寂,突然,只听叱奴夫人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沉吟了一下,初一抬起头来笑道:“初一大难不死,必定感激夫人的恩情。”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叱奴夫人笑道:“是呀,的确是大难不死呢。”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他做的事情,我事后才知,你既然如此说,我必定会劝上一劝,但结果如何,我却不敢保证了。” “那就多谢夫人了。”初一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不要这么早谢我,他几乎从未听过我的话……从未,否则的话,也不会……”说到这里,叱奴夫人又沉默了,然后举起酒坛,向口中猛的灌了进去。 初一仍旧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以这叱奴夫人的意思,这件事情只是解决了一半么,另一半还要看那个男人乐不乐意。此时,初一倒对那个男人好奇起来。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 狠狠的灌了半坛酒之后,叱奴夫人再次唱起歌来,仿佛已经忘记了初一的存在。歌仍旧很好听,可是初一却再也听不下去了,只想着是不是应该就此离开。可是念头甫动,叱奴夫人那好听且略带慵懒醉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似乎同我很像,可是那又能怎样呢,又能怎样呢……呵呵……命……都是命呢。” 初一眯了眯眼睛,突然装作一脸疑惑的问道:“夫人,你说的话小初听不懂呀,我长得真的跟夫人很像么?” 叱奴夫人看了看她,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声来,摇着头道:“是呀,你再聪慧,不过是个孩童罢了,又怎么会听的懂呢……怎么会听的懂,我真是醉了……呵呵……” 叱奴夫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手里仍旧拿着那一坛酒,慢慢走到初一面前,用晰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初一的脸颊。红色的蔻丹衬着初一白皙稚嫩的肌肤显得越发妖冶。在初一的脸颊上摩挲了好久,她才突然嗤笑一声:“怎么会一样呢?不一样,一点也不一样,这些又关我什么事……关我什么事……” 说完,她把剩下半坛酒全部倒入口中,然后轻轻一松手,酒坛碎裂在她的脚下。她返回池边,拿起了最后一坛。 “阿娘!”“阿娘。” 后面响起了两个男孩子的声音,初一回过头,却是弥罗突和豆罗突。看来他们两个是一起来了,初一急忙走到两人面前道:“夫人好像喝多了,我便留在这里看着她,让姚黄魏紫去找你们,幸好你们都在静心园。” 弥罗突点点头,立即同豆罗突两人走向叱奴夫人将她搀扶起来,弥罗突还拿走了叱奴夫人手里的酒坛,皱着眉说道:“阿娘,以后喝酒在静心园就好,不要再出来,在池边喝醉了很危险。” “呵……是弥罗突呀,你回来了呢,阿娘总算盼到你回来了……还有豆罗突,你们怎么一起来了……静心园没有水,阿娘喜欢水,没有水怎么办……怎么办呢……放心……阿娘是千杯不醉的……” 此时此刻的叱奴夫人真的就像完全喝醉了一般。这让初一心中打起了小鼓,生怕这位夫人在酒醒以后就什么都忘记了,那她对自己的承诺还算不算数呢? 可是,在看到叱奴夫人经过自己身边时对自己轻轻眨了几下的眼睛以后,初一终于放下心来――看来这位夫人还真是千杯不醉,最起码也是酒醉心醒吧。 而第二天去了静心园以后,也充分证明初一的判断是正确的。这次,叱奴夫人并没有见她,只是推脱身体不适,不便见客,只让弥罗突招呼她,而同时,叱奴夫人的大丫头柳絮却在初一的耳边悄悄说道:“夫人说,你求的事情她一直都记得。” 言毕,便对初一失了一礼退了下去,转而让一个小丫头带着他们随便去静心园转转。 初一心下一松,看来今天还真是成了单纯来做客了呢。 第三十九章 杀器无形,红粉骷髅 静心园果然没水池,不过据领路的小丫头所说,这个园子里本来是有水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给填了,然后搬走太湖石,平整出一个小花圃来。花园里种的全部是一种白色的小花。此时,正是它盛开的时候,园子里美丽的很。可据说叱奴夫人却很不喜欢这个园子,有的时候连散步都绕着走。 小丫头叫桃影,是刚刚拨到弥罗突这里的二等丫头,脸圆圆的,脸颊也红扑扑的,比弥罗突小一岁,人却活泼可爱得紧。初一觉得,她这脾气同姚黄有的一拼,都是直爽的性子,还带着那么一点点天真。这也是为什么初一后来出门几乎只带着魏紫一人的原因,因为对有些突发事件的处理,姚黄的天真往往会陷她于险地。 这个花圃的事情,弥罗突也是头一次听说,初一更是在小丫头的形容里对这个院子产生了大大的好奇,忍不住想去一观,所以两人干脆拐道去了那里。一进花圃,果然是香气馥郁。再一仔细看,却看到它们倒垂着宛若铃铛般的白色小花。 初一愣住了,这花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现代的铃兰花呀,她还记得自己曾经种过一小盆,就摆在窗台上,只是后来却撤掉了,至于撤掉的原因……初一看看这满院子的铃兰花,心中纳罕,这铃兰花绝不应该养在内院里,叱奴夫人到底了不了解这花呢? “这是……什么花?”初一愣了愣,开口问道。(.好看的小说) “是君影草呀。”桃影咧嘴笑了笑,露出两个小虎牙,“别人都不认识,可就我一个人知道呢,我以前在家的时候,在山上见过它。” 白色的铃兰花,间杂在绿色的叶片中,白绿交映,很是素雅。在园子里转了一会儿,初一强压下自己心头的不安,笑嘻嘻的对弥罗突说道:“这个叫桃影的小丫头还真是有功呢,她不说起,还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地方呢。” 扫了一眼被打发到园子外面的桃影一眼,弥罗突撇了撇嘴:“话太多了。” 初一一笑,没再说话,而是蹲下身来好好观察起一株君影草,她果然没认错,这些就是铃兰花。 “这花有什么好看,还是白色的,好晦气。”弥罗突不屑的哼了一声,也蹲了下来。 “白色的怎么了,白色的才素雅好看呢。”虽然铃兰花不该种在这里,可它还是蛮漂亮的,对弥罗突的审美初一不敢苟同,初一忍不住反唇相讥道。 “既然是花,就该花团锦簇,这种花低着头,顾影自怜似的,哪里适合这里,早晚会被锄掉。” “喂,这可是你阿娘种的吧。”对他挖掉这些花的想法初一完全赞同,不过却忍不住提醒他。 “阿娘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同父亲……” 说到这里,弥罗突没有说下去,倒是初一继续笑着说道:“那葫芦里的猴儿酒是要送给你阿娘的吧。” “那又怎样。” 初一摇摇头没有说话,心中却暗自腹诽:你母亲爱喝酒,你就寻了猴儿酒送她,也不管她是不是会喝醉,你母亲喜欢这君影草,只怕就算它是有毒的,你也会好好照料它吧,还真是鲜卑人里难得的“愚孝”呢。 不过,环顾园中的君影草,初一对叱奴夫人的好奇却越发强烈,因为,这君影草确实有毒,而且植株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很大的毒性,尤其是以叶子为甚,甚至于把它的花朵叶子往水中泡一泡,水里都会含有剧毒,如果人们误食了它,或者误喝泡了花叶的水,便会因心动过缓导致出现急性心力衰竭而死亡,当然,它也有它的药用,就是可以治疗充血性心力衰竭以及左心衰竭。 简单来说,铃兰花服用后便可以直接作用于心脏,只是心脏病的种类各不相同,在现代的时候还可以根据仪器以及化验做辅助手段,判断心脏病的类型,以用其治疗作用,而在现在,只怕单靠脉象很难清楚判断心脏病的种类,要用它治疗心衰恐怕很难,而要是想用它杀人的话……那可是再好不过的手段了。 想到这里,初一打了个寒战,正发现弥罗突的手向一片叶子摸去,而那叶子上还有未干的露珠,忍不住把他往后一拉:“不要碰。” 弥罗突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这里有点太阴冷了,我不想呆在这里了,刚刚听柳絮说给我们准备了糕点,我们去吃好不好呀。” 初一抚了抚肩膀,装出很冷的样子,眼睛却盯着铃兰花不放。 虽然说只有服下去才有效,不过小心点总是没有大错的。 “一惊一乍的,真奇怪。”弥罗突嘟嘟囔囔的往园外走去,他也不喜欢这个园子,能离开他自然是再高兴不过的。 同弥罗突回了静心园的正厅,便有丫头端了红豆糕进来。初一盯着弥罗突仔仔细细净了手,自己也拿澡豆细细洗了手,两人这才一人拿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吃到一半,却见叱奴夫人冲了进来,她的头发只挽了一个松松的髻,而身上仍旧是一袭月白色纱衣,只是样式同昨日所穿略有不同。 “弥罗突,听说你们去了后园。”她冲进来,看到弥罗突手中的糕点脸色一变。 “是呀,怎么了,阿娘。”弥罗突一头雾水,又咬了一口糕点,不知道他阿娘为何如此紧张,初一也一脸好奇的看着叱奴夫人。 看着弥罗突已经吃了一多半的糕点,叱奴夫人的脸色渐渐和缓下来,眼神扫向初一,见她手中的糕点也剩了一半,脸上的神情又松了几分,笑道:“没什么,贺拔小姐应我邀而来,我却无法亲自接待,便趁着好些了,来看看她。” “阿娘知道就好,只望阿娘以后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让儿子瞧见倒没什么,父亲知道了只怕又会生气了。”弥罗突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满。 虽然这弥罗突根本是嘴硬心软,存心找扁,不过叱奴夫人并不生气,只是对初一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了,只留下弥罗突对着空气干瞪眼。 只是看着叱奴夫人婀娜的背影,初一心中却寒意越盛。 看来,对这君影草的功效,叱奴夫人是完全知晓呀。 因为,这铃兰花的毒性是――服之,即毒发。 …… 后来初一才知道,原来这种满君影草的园子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这次二人进了园子,又平安无事的出来,真不知道该说是走运还是倒霉。 不过,从那以后,初一再去弥罗突那里做客的时候,便再也没有去过后面的园子,连带那日陪他们去后园的桃影也一起没了踪影,问弥罗突,他只说桃影犯了错,被她阿娘打发了,而他本就对这个小丫头的嘴大颇有微词,此次倒正中他下怀,也便没有多问。 只是初一心中却越发的不安,究竟叱奴夫人种这么多有毒的君影草要作何用呢? 第四十章 清蒸河蟹,暗流汹涌 大统十五年六月,大将军赵贵虽然带着东南各州的部队前来救援颍川,但是由于洧水倒灌,长社以北的地区全部成了一片汪洋,完全寸步难进,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颍川被东魏大军攻破,王思政被杀。不过,虽然失去了军事重镇颍川,但是东魏却在此战失去了慕容绍宗与刘丰生两员主将,损失也异常惨重。至此,相较于西魏战功赫赫的八大柱国,失去了侯景同慕容绍宗的东魏,大将却出现了青黄不接之象。不仅如此,东魏的内政此时也是一片混乱不堪。八月,东魏大丞相高澄遇刺,其弟高洋暂掌政权。 而梁武帝被侯景幽禁而死后,南朝不但有侯景乱梁,宗室间也展开了一番混战。萧察与河东王萧誉联合攻打湘东王萧绎,结果萧誉死,萧察兵败,投降西魏。相较于东魏的风头随着高澄遇刺渐渐沉寂,宇文泰却磨刀霍霍,开始大规模攻掠南梁的土地,开拓疆土。任命杨忠为开府,都督三荆二襄二广南雍平信随江二郢淅十五州诸军事,攻取了南梁的齐兴郡同昌州,并震慑了逼于无奈才投向西魏的南梁宗室萧察。于是,在东魏全力整顿内政,南梁侯景与各宗室疲于奔命之时,西魏疆土迅速扩充,并继续向南梁腹地深入。 而贺拔纬同贺拔仲华所在的这支军队恰恰属于杨忠总督之内,所以从颍川无功而返之后,还未进入雍州,他们便被调去了南征的军队,直到仲秋也没有回来。 仲秋之夜的晚膳,初一是随着宇文夫人去正堂吃的,这次参加家宴的人很全,就连宇文泰的堂兄弟及其子女也全都来了。众人济济一堂,竟有上百人,果然是个庞大的家族。初一陪着宇文夫人坐在女眷这边,闷头吃着自己案上的菜品。菜色很丰盛,甚至每人还有一只蟹。蟹不大,应该是河蟹,蟹盖红通通十分诱人,里面盛着的是炒好的蟹肉。只是以往见蟹没命的初一此时却犯难加抓狂: 其一,这螃蟹跟以前她吃的不同,竟然是甜的。而第二就是,她的门牙前几天掉了一颗,这是一种警告,导致她面对摆在盘子周围的蝎钳,她却只能看着,不能冒着把自己娇嫩乳牙全部崩掉的后果大快朵颐。而且,更重要的是,那种吃蟹方法,对于此时必须保持淑女形象的她来说,简直是太不斯文了。 此时此刻,她不知有多怀念当初的蟹八件,不知道她要是在此时做出来这种东西,会不会在南北朝大卖呢。 甜的就甜的吧,蟹钳啃不了就啃不了吧,不过,虽然初一感到意犹未尽,但还是耐着性子,静静等待晚上“小宴”到来, 八月初一天医节的时候,孙先生带着寿生同初一一起祭了岐黄,并在那一天将初一收为记名弟子,如今他们也算是师徒了。前几天孙先生送来一篓螃蟹,她答应做好了送给他吃,今晚便让孙寿生来拿。当然,少不了顺便再请他吃上几只。 宴席刚进行到一半,宇文夫人就带着孩子们回了绿榕园。(.)初一落后一步,却在门口遇到了更衣归来的的大公主,初一急忙向她行了礼。 大公主仍旧是一脸慈祥,见了初一笑着点了点头:“你阿嫂已经回去了?” “是的,初一贪玩,落后了几步,正要去追阿嫂呢。”初一笑嘻嘻的说道。 “呵呵,你跟阿嫂的感情倒是好。”大公主用手指摸了摸初一的脸颊,啧啧赞道,“果然是个雪雕玉琢般的孩子呢,难怪讨人喜欢。” 初一又笑了笑,心中则划过一道异样,她总觉得今晚的大公主似乎有些很不寻常。 接下来,大公主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收回了手笑笑道:“那就赶快回去吧,别让你阿嫂着急,有时间让她找我来说话。” “是的,小初一定会同阿嫂说的,就说公主想她了。” “呵呵,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初一这才施了一礼,匆匆离开了。 虽然满腹疑问,可是回到绿榕园,看到阿嫂已经摆好香案瓜果,要为远征在外的哥哥们祈福,心里便暂时把疑问抛到了一边,帮着忙活起来。 金秋时分,果品正丰,圆圆的西瓜,圆圆的胡柚,圆圆的香瓜,再加上圆圆胡饼,处处都洋溢着一种团圆之气。再配上已经启封的甜桂浆,新鲜出炉的云片糕、桂花糕……整个院子又都弥漫在一团甜香中,这让本就没在宴席上吃饱的初一更加饥肠辘辘。 好在拜月完毕后,宇文夫人便将瓜果胡饼按家里的人数平均分好。连上她肚子里宝宝以及远在前线的贺拔纬贺拔仲华兄弟,一共切成了七份,几个孩子这才能开始大快朵颐,吃了个不亦乐乎。之后又把瓜皮做成小灯笼,挂在树梢上,暖暖的光顿时让院子的气氛愈发温馨起来。 吃过玩过后已戌时过半,宇文夫人因为怀孕本就精神不济,此时也早已呵欠连天。便嘱咐三个丫头早早休息,不要闹到太晚,自己则让豆绿扶着先回房了。她走了没多一会儿,三个女孩对望一眼,便直奔厨房,而魏紫则被派到宴会上将陪着二公子的孙寿生找来。 挑了十只个头适中的螃蟹,在水里放了盐让它们吐尽泥沙,初一便让姚黄又把它们洗了几遍,这才把它们放到笼屉里蒸了起来。蒸螃蟹的水里放了很多生姜,还有静雯从宴席上偷偷带回来的一些黄酒,应该是花雕。笼屉刚一上气,一股酒香伴着鲜香在小厨房里氤氲起来,不但静雯,就连静然也惊的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这么做螃蟹?” “你知道,我在阳河村住过一阵子,那里的河里就有螃蟹,那会儿我们哪有那么花样,自然是捡最简单法子做了吃啦。”初一眨眨眼笑着说道,手下却开始做蘸料。 对于这一点,初一早就想好了对策,静雯静然两个虽然从小不愁衣食,但是很少出门,而且作为贵族小姐,应该绝不会拿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大啃特啃的。 所以她虽然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有没有清蒸蟹这道菜,但是却敢保证他们从来没吃过。况且,这种做法也的的确确是最简单的做法了。 “但愿吃着同闻起来一样就好了。”静然撇撇嘴说道。 初一笑了笑,然后指挥姚黄将生姜的皮全部削掉,将其剁成碎末,放在拌好的蘸料里。 “这是什么?”看着盘子里的蘸料,静雯好奇地问道。 “是香醋和酱清呀。” 酱清就是现代意义上的酱油,之前螃蟹送来的时候初一就想做清蒸蟹了,所以很是巡视了一遍厨房,竟然让她找到了从来了这个时代以后就没有再听说过的酱油。 因为它此时的名字与现代不同,又只有有钱人家才用得起,所以导致她刚刚才发现。 此时的酱油都很浓,仔细闻闻还有一股玫瑰的香味,比现代超市里摆着的什么味极鲜太太乐的味道要浓多了也好多了。所以蘸料一做出来,一股扑鼻的香气直钻鼻孔。再想到蟹肉沾上它送进嘴里的味道,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盯着蘸料,又看了看冒气的笼屉,静雯也咽了咽口水,一脸期待的道:“螃蟹好了么?” “要再等一炷香,就快了。”看了看最后一根香,初一答道。 初一话音刚落,便见魏紫走进了小厨房,对她笑笑说道:“小姐,他们来了。” 第四十一章 高朋满座,同道中人 “他们!还有谁?哦,对了,是不是二公子也来了?” 自从寿生搬进楼兰阁,就同二公子成了好友,两人总是同进同出。(.无弹窗广告)高敏也常常说二公子的好处,所以虽然初一同他没见过几面,对他却全是好印象。也是,今天寿生受邀同他坐在一处,叫了他过来,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果然,魏紫点点头为难的道:“是的,二公子来了,不过,奴婢在正堂外遇到了四公子同五公子,他们也一起跟来了。” 呃,这两个闯祸精怎么也被招来了。 初一忍不住想扶额,而在此时,弥罗突的大嗓门响了起来:“什么味道这么好闻。” 话音未落,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跨进了小厨房,前面的是弥罗突,而他身后跟着的自然就是毗贺突。 “这里是厨房,你们不能进来。”弥罗突向厨房里走了还没有两步,静雯就挡在了他的面前,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说道。 “这世上还没有小爷不能去的地方呢,让开让开。”弥罗突不屑的撇撇嘴,又要往里面闯。 “我说不行就不行。”静雯依旧挡着,她同弥罗突最不对盘,自然不能让他把气势压下去。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初一无奈的说道:“好啦好啦,螃蟹马上就好啦,魏紫,你带他们去院子的榕树下等着,那里已经有丫头摆好桌椅啦。” 弥罗突一听,趾高气昂的一仰头,盯着静雯大声说道:“好,那小爷就去等着,你这丫头,也给我等着,哼。” 她同毗贺突一离开门,初一这才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孙寿生同弥俄突,弥俄突对她微微点了点头,便由魏紫引路,几人一同往榕树下去了。 “哎呀,时辰到了。”身后姚黄惊呼一声。 “起锅起锅,不能老了呀。”初一连忙回过身招呼道。 …… 初一选的地方,刚好是老榕树生长比较稀疏的地方,抬起头来便可以看到天空中金黄的圆月。早有丫头置了一条很大的案几于地上,案上摆了七个盘子,每一个里面都放了些调制好的蘸料,众人围坐其周。螃蟹刚一上案,弥罗突就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去,哪想到被一双筷子一敲,痛的“哎呀”一声缩回了手。 “你做什么?难道还不能吃么?”看到这会敲他手的是初一,弥罗突没有像面对静雯时那样暴起,却也满脸的不忿。 白了他一眼,初一让魏紫拿来一个食盒,先挑出两只最大的螃蟹放入其中,又加上一小碗蘸料,盖好了递给寿生道:“这是我孝敬师傅的,告诉他一定要蒸热了吃,呃……不是像炮制药材那样干蒸,要隔水,隔水知道么?” “知道了知道了,叔叔不只会做药,饭也会做的。”寿生笑眯眯的说道,毫不客气地将食盒收下了。 “不公平。”弥罗突怒道,“为什么一下给那个孙先生两只。” “这螃蟹就是师傅送来的。”初一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急忙招呼大家道:“大家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还有,一定要蘸姜醋,不然会肚子不舒服呢。” 寿生也急忙点头:“是的是的,叔叔说了,螃蟹性寒,年幼者不可多吃,二公子,我看你就吃半只就好,你的身体刚刚好一点,不要再受了寒。” “好。”弥俄突微笑着点点头。 扫了弥俄突一眼,见他脸色依旧苍白,可是眼睛却明显比前几个月亮了许多。如今不但能下地走路,还能跟寿生一起走到她们院子里来,这在以前根本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也难怪最近宇文泰对孙先生越发的和颜悦色,更是赏赐了很多东西,其中更是有多部医书。而寿生现在只要同弥俄突在一起,便自觉做了他的医护顾问。于是,几乎从没有交过同龄朋友的弥俄突,也将其引为好友 弥俄突身材晰长,同大公子统万突长得很像,更是继承了宇文家的一对浓眉,鲜卑人的特征也很明显。不过他的嘴唇却透着隐隐的紫色,这是一种不健康的颜色,现代叫做紫绀,是先天性心脏病的表征之一。 头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初一就问了孙先生这个问题。因为相较于寿生的情况,初一不认为两人的病有共通之处,同是器质性的病变,表征应该不会相差太多的。不过,她也相信孙先生的人品,不认为孙先生会为了留下来而故意做出错误的判断。 当时孙先生听了她的问题,沉吟了一下才说道:“他同寿生一开始的确是相同的,只是后来,二公子用了些不合适的药材,这才导致越来越重,总之,我会尽力治好他的。” 话已至此,初一便什么也不说了,据说后来孙先生将曾经教给寿生的一套导引行气之法全部传授给弥俄突,果然缓解了他心悸气短的症状。而且他也能不在别人的搀扶下自己下地慢慢走路了,不过这唇上的一层紫绀却说什么也消除不去。 “没错没错。” 听到寿生的话,弥罗突也点头附和道,而且不但嘴上附和,手也飞快的抢过孙寿生手中那一只螃蟹,很郑重的说道:“你是叫……寿生,是吧,我听说你同二哥的病一样,虽然现在已经好多了,可也不能大意,我看你也吃半只好了。” 寿生一愣,然后只能无奈的苦笑。 “弥罗突,你太过分了。”静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跳了起来。 “我说的难道没道理么,这可是他自己说的,算了算了,蟹腿都给你还不行么。” “你……蟹腿里的肉怎么吃……” 初一抻了抻静雯的衣襟,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静雯这才忿忿的坐下,然后拿起一只螃蟹,挑衅的看了弥罗突一眼,默不作声的吃了起来。 “你对她说什么?”静然低声问。 “篓里还有五只呢。”初一悄悄的回答她。 静然点点头,用蟹黄沾了些蘸料,慢慢品尝着,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嗯,不错,明日我们都吃掉。” 吃完蟹壳里的黄和膏,初一拿出一把小银剪,开始剪了壳吃蟹腿。看到她的样子,众人不由一呆,连弥俄突都好奇的问道:“这里面的肉能有多少。” “不在少而在精。” 初一笑着放下剪刀,用一只小小的蟹腿,勾出里面的肉,放到了蘸料里,然后又依次剪开了其他几条腿。最后只剩下两只大蟹钳的时候,她力气小,便让魏紫代劳了。如此弄下来,竟然又弄出不少的蟹肉。这让弥罗突万分后悔之前把一只螃蟹的腿全部给了寿生,可惜既然已经给了,他自然也不会再要回来,只是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把整只螃蟹独吞。 众人纷纷效仿初一的样子弄出蟹腿里的肉。由于有趣,甚至旁边侍候的丫头小厮想帮忙都不让,一时间热闹非常。 看着桌子上被肢解的七零八落的螃蟹,初一不由想起自己当初用蟹八件吃螃蟹时,肉吃完后还可以用蟹壳拼凑出一整只螃蟹来的情形。当时好像也是中秋,父母围坐在自己身边,老爸看着她的杰作啧啧称奇,一家人其乐融融。只可惜如今月圆人却不圆,就连他们是不是处在同一个月亮之下都不知道。即便她凭月寄情,又怎么知道她寄情的未来是不是她来的那个未来呢?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将她从回忆惊醒,看着吟诗的人,她不由瞪大了眼睛。 第四十二章 今夕何年,塞翁失马 “这首诗……是你做的?” 看着弥俄突,初一本想问“是谁做的”,可是临到口边却改了,如果弥俄突跟她来自同一个地方,那么她这一问立即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而这个弥俄突又是宇文家的人,她不得不防。(.无弹窗广告) “怎么会。”弥俄突笑了笑,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我是听别人诵的,那日也是仲秋之日。” 初一刚想问这个人是谁,却听寿生已经率先问道:“这首词意境不俗,应该还有吧,再诵来听听呀。” “说来惭愧,我只听了这一句,那人就发现我了,没有再念下去。我再问,那人却笑而不答,不久就离开了,再也没有机会问出以下的内容。”弥俄突遗憾的叹了口气道,“我试着往下接过几句,都不合适,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做出的好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哪位高人作出的词? 是宋朝苏轼苏东坡作的《水调歌头》呀!初一初中的时候就把这首词背的滚瓜烂熟,后来某位歌坛大姐大又把这首词谱了曲演唱了出来,更是让众人耳熟能详。 但是谁能告诉她,这首宋朝的词究竟是怎么出现在南北朝的?究竟是谁跟她一样来到了这里,她又究竟到哪里才能找到他! “咦,好好地,念什么诗呀,念得我头都大了,我只知道明月此时有,无酒敬苍天,哪管今夕何夕,食蟹正当时。” 弥罗突摇头晃脑的说着,却惹来毗贺突一阵的赞叹:“四哥,我觉得你学问越来越好了。” “是么,以后要向你四哥学,不要不学无术,只知道吃好不好……咦,你怎么又拿一个,那个是我的……” 众人愣了愣,顿时发出一阵大笑,连魏紫和姚黄以及旁边侍候几个丫头小厮也忍俊不禁,这两兄弟还真是个活宝,不过经他们这一捣乱,初一再想问弥俄突这首诗的来历已然是不能,只好以后找机会再问他。 这个仲秋之夜,除了这一点遗憾外,一切都是无比的快乐祥和。只是,第二天初一从国子学回来以后,却见大公主身边的大丫头芳蕊正等在绿榕园,而宇文夫人则是一脸的凝重。 “姑娘回来了。”见初一进了门,芳蕊便上前施了一礼道,“公主殿下让您一回来就随我去见她呢。” 初一愣了愣,不由看向嫂子,宇文夫人抿了抿嘴说道:“我随你一起去。(.)” 说着,宇文夫人挺着肚子上前几步,紧紧抓住初一的手,向门外走去,出了绿榕园,上车之前,宇文夫人低声在初一耳边说道:“一句话说不清楚,总之到了清心园,你什么都不用说,一切有嫂嫂给你做主就是。” 初一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嫂嫂的意思是让她一直保持缄默就可以了么? 清心园很快就到了,下了车,两人被芳蕊一路引着去了正堂,此时,大公主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 “呵呵,你们可算来了,我同乾礼已经等了很久了。”大公主笑着向初一招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初一听话的走了过去,不过眼睛却没有离开坐在大公主右边的一个少年,这个少年也有一双宇文家特有的浓眉,难道又是一个她没见过的宇文家的孩子么。 “这是乾礼,你三堂哥的三儿子宇文静,小字乾礼,昨日来了家宴,我看着喜欢,就没有让他回去,留在这里陪我做个伴。”大公主笑着向初一解释道。 宇文家兄弟姐妹那么多,用得着留个亲戚家的孩子作伴么,大公主这谎撒的连小孩子也骗不了呀,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个男孩子留下来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临离开的时候嫂嫂脸上竟是一片凝重。 “贺拔小姐好。”宇文静笑着站起来向初一行了个礼。 初一也急忙起身向他回了个礼,可是在称呼上却犯了难,这个男孩子看起来跟弥俄突差不多大,可是按辈分却是自己的晚辈…… “叫我乾礼就好。”宇文静笑着说道。 “宇文公子。”初一笑着说道。 “呵呵,什么公子不公子的,都是一家人,你们年龄差不多,不用在乎汉人的那些辈份,到厢房里去吃点心吧。”大公主拍了拍初一的手笑着说道。 两人笑着应了,便由芳蕊引着去了厢房,两人刚走,宇文夫人便立即激动的站起身来说道:“公主殿下,我不同意,郎君也不会同意的。” 端起榻几上的碗,大公主轻轻抿了一口里面的奶子,抬了抬眼皮道:“怎么,你不想将初一嫁给乾礼,难道就想嫁给那个独孤罗仁么,他的处境可不太妙呀,再加上那个崔氏,你觉得嫁给他她会好过?” “独孤罗仁?那日宴后,独孤夫人不是早就散布了两家不通婚的消息了么,那日我也说的很清楚了。” “呵。”大公主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的碗,“你说清楚了又如何,如今独孤罗仁搭上了太原王氏一脉,她自然着急,这才拿出以前订下的婚约说事。其实,这婚约有没有,只有贺拔破胡同独孤郎自己知道。而如今独孤郎还从没有公开表示过,只怕就是在看我们太师府的反应吧。” “既然如此,又何必理会他。”宇文夫人不停的抚着肚子,刚刚的紧张让肚子里的小家伙踢了他好几脚,她不由蹙紧了眉。 “这只是一时,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说着,大公主让身边的芳草递给她一样东西,看到上面的字,宇文夫人不由惊道:“是前线的邸报……郎君和六郎立了功!” “没错,等得到他们确切的消息以后,独孤郎便会跳出来了吧。毕竟,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他又能博些美名,何乐而不为呢。” “那也不能是乾礼。”放下邸报,宇文夫人咬了咬唇,“您又不是不知,这孩子小时候伤了头……能不能活过二十岁还不知道呢。” “那才最合适。”大公主的长长的指甲轻轻叩击着桌面,嘴角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贺拔初一嫁了他,就是我们宇文家的人了。到时候就算是他熬不过二十岁,她也是我们宇文家的媳妇。若是再嫁人的话,凭着她同贺拔家与宇文家的联系,也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助力。” “公主,这怎么可以……”宇文夫人脸色苍白,右手则紧紧护住了肚子,“其他人呢,我那些兄弟们呢……” 未等宇文夫人说完,大公主嗤笑一声:“不是我舍不得,实在是这件事是萨保亲自同我提的,我现在就是想换人,也总要照顾些他的面子。” 宇文夫人身子一歪,整个人向后面倒去。 第四十三章 权宜之计,深宅怨妇 当芳草来厢房叫初一的时候,初一正同这个宇文静大眼瞪小眼。不是初一不想同他说话,而是实在是没话说。因为起初她找话题同他聊了几句后,发觉他只是“哼”或者“哈”一声,一点要谈下去的意思都没有,索性自己也闭了嘴,安心吃起糕点来。而此时,她一盘子糕点已经吃了大半下去。 “姑娘快点回去吧。” “怎么了。”看到她一脸的焦急,初一心中隐隐感到不妙。 “八小姐刚刚腹痛难忍,此时已经被送回绿榕园了,大公主让您赶快回去,不必再跟她道别了。” 初一一惊,一下子站了起来,手肘不小心碰到了碟子,顿时碟子连同糕点全跌落到地上,稀里哗啦响成一片。 初一顾不得管这些,急忙向院外冲去,一出门便上了早就套好的车。在吩咐了魏紫去外院找孙先生过来后,便急冲冲地向绿榕园冲去。 到了绿榕园门口,初一顾不得姚黄搀扶,立即跳下车向院子里跑去。 她不知道今天在大公主那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让嫂子的肚子突然痛起来。可是她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件事情一定同自己有关。大公主让自己同那个宇文静独处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出了不对,一定是大公主逼嫂子做什么事情,嫂子不同意,这才动了胎气。 想到临上车前宇文夫人对她说的那些话,初一心里难受非常。若真是这样,若嫂子出了什么事,她永远也不会原谅那个冯翊大公主。 初一冲进宇文夫人的卧房,静然静雯也在房里守着。静然一脸肃然,静雯的脸上还有未尽的泪水,帏帐则全部被放下来了。这种情形更让初一紧张,于是想也不想便向帐子里闯去。 “阿嫂,阿嫂。” 走到床前,宇文夫人却是背对着她侧卧着,初一试着叫了她两声,她却一声不吭。急忙上前走了几步坐到宇文夫人床前轻轻摇晃着她:“阿嫂,阿嫂……” 只是宇文夫人还是没有出声,这下初一急了,大声对帐子外面喊道:“静雯静然,阿嫂好像昏过去了,快去叫大夫,快叫大夫呀。” 静雯静然立时跑了进来,静然看看床上躺着的宇文夫人,凉凉的说道:“阿娘,不要装了,再装就把小初吓到了。” “是呀是呀。”静雯也愤愤的说道,“我刚刚都被她吓哭了,阿娘真的是太不厚道了。” “什么!”初一一愣,转回头去,却听到刚刚还一声不发的宇文夫人竟然开始低声闷笑,随后转回身来看向初一,弯着眼睛说道,“我真不是有意的。” “谁信!”静雯静然异口同声,初一也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可是心中却一点也不着恼,除了庆幸还是庆幸。 正在这时,听到魏紫在外面禀报道:“姑娘、夫人,孙大夫来了。” “哦,我出去见他,顺便向师傅赔礼道歉。”初一叹了口气,就要向外面走。 “不用。”宇文夫人一把拉住初一的袖子,眯着眼睛说道,“让孙先生进来,他来得正好,他来了,总比别的大夫来要好……” 于是,这日晚间绿榕园里便传出来消息,宇文夫人动了胎气,从今天起要卧床养胎。自然闭门谢客,谁来也不见,谁叫也不去,直到胎儿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这个消息是宇文泰亲口告诉大公主的。宇文夫人此番作为当然是得了父亲的允许,大公主自然也不能有任何异议。 不仅如此,宇文泰同时也挑了挑眉问道:“云诏怎么会动了胎气,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是一些琐事罢了。”大公主笑道,“萨保看上贺拔破胡的女儿了,想讨来给儿子做媳妇,我应了他,正跟她说着,哪想到她的肚子却痛了起来,怕是昨晚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宇文泰扫了妻子一眼,垂下眼皮,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道:“这个我心里有数,倒是你……萨保求的是不是他家的三儿子。” “乾礼同贺拔九娘年龄最合适,也还没有成亲,自然是他了。”大公主抿了抿鬓角的头发,不动声色的说道。 “乾礼的病咱们宇文家谁不知道,你这么做,将致贺拔家于何地?”宇文泰的脸色冷了下来。 “强扭的瓜不甜,我自然会让贺拔九娘心甘情愿的。再说,除了乾礼的病,这孩子本来就不错,定然会对贺拔九娘好的,门户也相当。即便只快活几年,也总比做一名独守空闺的怨妇要好呀……” “哗啦”一声巨响,榻几被宇文泰一脚踹翻了,上面的瓷壶瓷碗碎了一地,人也拂袖离去。 过了好一会儿,大公主失去血色的嘴唇才慢慢恢复了正常,芳蕊要收拾碎掉的壶碗,却被她挥挥手打发出去了。 她盯着一地碎片看了好久,然后才轻轻的叹了口气:“陀罗尼,母亲现在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你不要让母亲失望才好呀!” …… 在绿榕园装模作样的照顾了宇文夫人三日,初一便同静雯静然重新回了国子学,刚进课室的大门,一张熟悉的面孔让初一愣了愣。 “贺拔姑娘。”宇文静向初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看到他的位置就在自己的左后方,初一好奇的看了看他,问道:“你的年龄……你应该上鲲鹏班吧,是不是走错教室了。” “你以为他是孙寿生那种神童呀,无论是谁,新来国子学都是要先在开蒙班呆着的。” 孙寿生一来国子学,通过卢祭酒的考试后就直接上了鲲鹏班。对此弥罗突很是怨念,所以在碰到孙寿生的时候有意无意都会欺负一下,上次吃螃蟹的时候就是这样。 “弥罗突说的没错。”宇文静笑了笑说道。 “叫四堂叔,怎么没大没小的。”弥罗突绷着脸道。 没错,这个宇文静的确是应该这么称呼他的,可是看到他比宇文静还要稚嫩三分的神情,初一憋笑憋得快要内伤,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笑道:“好了好了,别再戏弄乾礼了,也许过几个月他就不会跟你一个班了呢。” 弥罗突本来好些的脸色,在听到初一这句话以后,变得更黑了。 第一堂的书法课一下,初一便看到高敏的身影在课室后门口闪了闪,以为有什么急事,就跟了出去,果然看到他在走廊的尽头站着。 “你是来找我?”走近他,初一试探的问道。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放心,罗仁大哥还有七妹妹绝不会让夫人达成愿望的。” 初一愣了愣,正要开口问他,却见他眉头一皱,随后换上满脸笑容,对着她身后热情的说道:“宇文公子,你也来国子学了?” 第四十四章 敬而远之,如影随形 “在家中呆着无聊,被父亲责骂虚度光阴,只好同兄弟姐妹们一起上学了。”宇文静微微点头笑道。 初一回过头,看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自己身后,心中颇为不舒服,却也只能笑笑说道:“宇文公子以前为何不来国子学上学呢?” “以前这里很无聊,现在却有趣多了……你们继续聊,我去那边看看。”对高敏微微笑了笑,宇文静便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是今日才来的?”高敏的眉头微皱了皱。 “是呀,你以前见过他?”看到高敏的样子,初一忍不住问道,“你跟他很熟?” “见过几面,谈不上熟。”高敏想了想继续说道,“对他,你最好还是远着些。” “为什么?” 高敏愣了愣,随后摇着头笑道:“可能是我多虑了,你随心就好。” “其实,我也觉得他是个怪人。”初一想到算上今天这次,自己也就见过他两面,可是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就是不好。 “怎么怪?”高敏好奇地问道。 “总之就是很怪。”想到上次自己跟他谈话时他的表情,“他好像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呃……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 “他的确是一个让人摸不透的人。”高敏也点点头,不过马上笑道,“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罗仁大哥会帮着你拖延你两位哥哥立功的消息给独孤大人知道,尽量拖到你两位哥哥回来。” “你已经知道了?”初一一愣。 “罗仁大哥很在意这件事情,我是从他那里听说的。”沉吟了一下,高敏答道。 “他很在意?”初一眯了眯眼睛,“在意到杀人放火?” 高敏的眼神闪了闪,没有答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道:“他一定会将消息拖延到你两位哥哥回来的,那之后的事情,你们要自己好好想想法子。” “他早点娶了太原王氏的女儿,我们不就什么法子都不必想了。”撇撇嘴,初一淡淡的说道。 这几天宇文夫人已经将大公主的打算以及独孤夫人的打算都大概同她说了,她们目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有“拖”字一决,让宇文夫人装病,好等贺拔兄弟回来再作打算。 只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等贺拔兄弟回来以后,这件事情还是要面对。独孤罗仁娶了太原王家的女儿,那才是一劳永逸。 “他正在做,不过目前封锁消息才是最重要的,一旦定了亲,他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就算定了亲,他还有很多方法。”垂下眼皮,初一凉凉的说道。 这次,高敏又沉默了。 过了好久,初一才抬起头来笑着说道:“谢谢你,我回去了。”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初一转身回了课室。 起火的事情初一后来想了想,那之前她就见到了独孤罗仁,而他给自己那个玉佩也是没安好心,只怕那时就动了杀机吧。虽然当时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可是后来的大火却是实实在在要置自己于死地。况且当时,除了贺拔兄弟两个,恐怕就只有他知道自己存在了。而他那日马车驶走的方向也正是阳河村的方向,后来她问过高敏那日他们去做什么,他却找话题岔过去了。 “谈完了?”刚坐到座位上,左后方传来一个声音。 初一回过头,却是宇文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从前门进来的。”宇文静指了指门。 初一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说话,转回了头去,这个宇文静果然很怪,怎么总觉得他在盯着她似的。 “你同高昭玄很熟?”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初一的不悦,宇文静继续问道。 “认识。”又回头看了看他答了一句,初一不再说话,而此时赵先生也进来了,学子们开始准备上诗书课。 赵先生的课下了以后,初一突然想起仲秋之夜的疑问,便起身去找孙寿生。她刚走,弥罗突也睡醒了,便打算叫上毗贺突一起去吃饭,却不想被宇文静挡住了去路。 “做什么?”弥罗突挑了挑眉。 “你同毗贺突的感情还真是好,在李将军家过得也算是不错吧。”宇文静笑了笑说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弥罗突把他向一旁拨了拨,便打算离开。 “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你们会从小被送到李将军家避忌?”宇文静的身子向一旁歪了歪,却没有让开道路。 “你想说什么?”弥罗突同毗贺突对望了一眼,一脸戒备的看向宇文静。 “想知道?下午的时候晚些走,有人求我送东西给你,就在香雪海。”宇文静的嘴角微微上扬,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喂,你……”毗贺突见他勾起了他们的兴趣转身就走,忍不住想追上去把他拉回来,可却被弥罗突拽住了。 “就听他的。”看着他的背影,弥罗突沉声说道。 找到寿生,他正好跟高敏在一起,初一只是对他点了点头,并没有提刚才之事。而寿生听了初一的话,答应帮她问一问,不过却也很好奇初一为什么对这个人这么感兴趣。 “觉得那词十分好听,自然想知道他是谁呀。”初一笑了笑道。 “什么词,能让你这么喜欢。”高敏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还未等初一开口,寿生就率先吟诵道。 高敏笑着点了点头:“的确是好词,意境也不凡,难怪你这么上心,听你刚刚说,二公子应该是去年听到的。” “怎么,你有什么线索么?”初一眼睛一亮。 “线索倒没有,不过我听说去年二公子病情加重,太师大人见医者无用,曾经找来许多修行者前来相助。” “修行者?”初一同寿生对视一眼,都很惊讶。 “是的,除了医以外,还有巫、蛊、僧、尼、道。” “还有巫蛊?”初一忍不住重复了一遍,她只知道古代有一段时间的确是巫医不分。可是到了这里以后,虽然偶尔也可以见到以替人驱邪的巫婆,可是大户人家对这种事情还是很排斥的。能让和尚、尼姑、道士上门已经很不错了,巫蛊也能被请到家里来,这只能说明宇文泰对弥俄突这个儿子很重视。 “巫蛊!”寿生听了眼睛却一亮,“我前几天在滋味斋看了一本书,就是讲巫蛊的,其实巫医有时候可以完全互通的,上面说……” “打住!”滋味斋就是国子学的书房,里面藏书颇巨,一听寿生要掉书包,初一急忙制止,“先把你的医术学好了再触类旁通吧,师傅对你可是抱了很大希望呢。” 从现代来的她可是对巫蛊敬而远之,不管以后如何,眼下可不希望她这个小师兄被带歪了。 “呵呵,听说你们成了师兄妹了,还没有恭喜你们呢。”高敏以拳抵唇轻声笑道。 “是呀,我学就算了,小师妹也要学,真是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要我看,她好好学学绣花,以后只等着嫁人就好了。”寿生撇撇嘴道。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初一恶狠狠的说道。 她当然要学,她可不想把前世的专业丢掉,以后要是有个万一,她最起码还可以有一技旁身呢,也不至于饿死。 “孙先生的医术的确高明,要是你们还在独孤府,没准我也会拜他为师。” “你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孙寿生低笑道,“你也可以为医。” 高敏摇头不语,同孙寿生相视一笑。初一郁闷,他们又在说她听不懂的话了。 告别寿生他们,午膳时间已经过了,初一急忙往休息室赶,她只是临出门时同静雯静然她们知会了一句,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给自己留吃的。虽然只有胡饼,可却也是经过加料、精细化处理的“贵族”胡饼呀,很是香软可口。 刚踏进后院的抄手游廊,却见一个人影挡住她的去路。 “你同他们倒甚是想得。” 第四十五章 捉摸不定,心生芥蒂 “你做什么?”看到挡在面前的宇文静,初一戒备的向后退了退。 “没什么,我只是下学约了弥罗突去香雪海,你要不要也去看看。”宇文静的上身向前倾了倾,初一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初一又向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宇文静一番,“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自然有关系,看来我们要多多了解才对,因为……以后我们会比任何人都熟悉的。” 宇文静又向前走了一步,初一大惊,又向后退去,却偏巧踩到了台阶上,身子不由自主向后倒去。 “小心。”宇文静一把把初一拉回来,向她身后看了一眼,突然笑了笑提高嗓音,“不是每次都有人帮你的。” 说完,便松开她,竟然拍了拍手离开了,只留下脸上惊疑不定的初一。 一下午,初一都心神不宁的,时不时的偷瞥一下宇文静,却见他脸色淡然、目不斜视,仿佛中午说了那一番奇怪话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而她却没发现,弥罗突瞧她的眼神变得怪怪的。 而到了放学后,看到弥罗突他们与宇文静一前一后出了课室门,初一咬咬牙,也跟了出去。果然,他们三人所去的方向正是香雪海。 走到园子门口,初一却犹豫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她并不知道宇文静要同弥罗突他们说什么,有多重要,只是觉得宇文静这个人很奇怪而已。就这么进去岂不是有听壁脚的嫌疑。 正当她想通了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见从园子里冲出来一个人。他的速度极快,让她来不及躲避。待那人来到近前,初一才看清,竟然是弥罗突。 看到她也在门口,弥罗突愣了愣,却抿紧了嘴唇,然后将头使劲一扭,理也不理初一便跑开了。她正错愕着,就见毗贺突也从园子里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初一一把拉住他:“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是四哥一个人同那宇文静说的话,我根本没在跟前,后来四哥跑出来,我才追过来的。” 说着,毗贺突挣开了初一的手,再次追了上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弥罗突会怒气冲冲的跑出来,那个宇文静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你果然来了。”正在此时,宇文静也到了园子门口,看到初一笑着说道。 “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我说的都是真话。”宇文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他想听的不就是真话么,我说了,他却受不了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高敏说的没错,这个宇文静真的有问题,才来了短短一天就惹出了这么多事情,他来国子学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你看起来很关心他,不过……”宇文静又是一笑,“他领不领情就不知道了。” 后来的这一个月,弥罗突竟然对初一继续不理不睬的,初一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大少爷。一开始还问问毗贺突原因,可是到了后来竟然连毗贺突也不搭理她了,让她觉得自己简直是自讨没趣,索性也不再同这两兄弟说话。 一眨眼到了九月十五,阿嬷想去大轮寺为宇文夫人祈福。听到能出去玩儿,再加上宇文夫人的病根本是装的,所以静雯格外兴奋,也要缠着一起去。终是拗不过她,又加上静然自愿留下来照顾,于是,阿嬷便带着初一同静雯一起出了门。 刚刚出了二门坐上马车,静雯就笑嘻嘻的说道:“朱嬷嬷真是好人,知道这几天我在家里憋的骨头都发霉了,前两天为了‘照顾’母亲连重阳都没有出去,所以才出的这个主意吧。” “二小姐,奴婢是真的听说大轮寺的香火比较灵验才会去的。”阿嬷尴尬的说道。 “这点我早就知道了,阿娘也常带我去,这次就由朱嬷嬷代劳啦。”静雯仍旧笑嘻嘻的说道。 “不是嫂子让你带我们出去散心的么?”这下连初一都好奇了,“嫂子也常去大轮寺。” “是么,要是大家都这么说,那么那里灵验是真的喽?”阿嬷一脸喜色,翻查着篮子里的贡品,喜滋滋的说道,“夫人这次一定一举得男,我要好好保佑夫人母子平安才是。” 正说着,却听车外传来一个声音:“这是……八姐的车,你们要去哪里?” “怎么是弥罗突这个家伙。”一听声音静雯就认出来了,顿时绷起了小脸,撩开车窗对他喊道,“我们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问东问西的好麻烦。” 弥罗突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继续问车夫:“你们这到底是要去哪里?” “我们去大轮寺给阿嫂烧香祈平安。”未等车夫说话,初一便撩开车帘开口道,再看看他的样子好像是从外面刚刚回来,便客气的问道,“你这是刚刚回来?” “你们要去大轮寺?”弥罗突突然盯着初一眼睛一眨不眨的问道。 看到他的样子跟平常很是不同,初一犹豫了一下道:“正是。” “一定要今天去?”弥罗突又问了一句。 “就是今天,十五,怎么,不行么?”静雯快人快语的答道。 哪知这次弥罗突并不看她,眼睛仍旧一眨不眨的盯着初一,似乎只要听她的答案。 初一觉得今天的弥罗突很奇怪,那双眼睛里似乎燃着熊熊怒火,可是她不过是为阿嫂烧香祈福而已,又关他什么事情,他生气什么。于是心中也有些不自在,索性放下帘子淡淡的说道:“就是今天,怎么,四公子不允许么。” “好!” 车帘外,只听弥罗突咬牙切齿的说了一个字,然后只觉得马车一震,初一再掀开帘子,发现他已经跳上了马车。 “你做什么呀?” “我也好久没去大轮寺了,今日便同你们一起去。” 说到这里,弥罗突嘴角扬了一个骄傲的弧度,“怎么,贺拔九姑娘也不允许么?” “你爱去就去,谁又管得了你!”狠狠摔下车帘,初一怒气冲冲的说道,可是气过之后,她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今天的弥罗突究竟是怎么了? 大门打开,打着贺拔家标志的的马车辘辘而出,向大轮寺驶去,很快就留下一路烟尘。 而他们的车刚刚消失在拐角处,另一辆打着宇文家标志的马车也从宅子里驶了出来,目的地也是大轮寺…… 第四十六章 枫林如火,变故骤生 由于南北朝时崇尚佛教,所以西魏的百姓也多是以信佛为主,虽然北朝寺院的数量比不上南朝的“四百八十寺”,但是在北魏的影响下,却也有一二百座。而长安城周边就有四十多座,大轮寺只能算得上这其中规模中等偏小的了。即便如此,却也有数百僧众,占山林百亩,别院数座,周边信徒近千人。 往往这些寺庙的收入除了普通善男信女的供奉、山地林地的租佃外,就是结交几个豪门大族作为固定客户。这些大族会每个月或者每年定期给寺庙供奉,一旦这些大族家中有了红白之事,也自然会找到这些寺庙帮忙。当然,像大轮寺这种中等偏小的,大族们是看不上的,却也不能阻止内眷们到这些寺庙里上香。一来二去,这些深宅贵妇们便成了这些寺庙的客户,有什么私事也会找这种寺庙帮忙。 这种事情,宇文夫人自然是不会同初一说的,这都是她从一些书上看到的。地点就是国子学的滋味斋,第三排书架的最上面一格。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找来的,不过在孙寿生这个书痴的眼里,任何高度也敌不过他读书的渴望。只是书虽是拿下来了,却多是些话本游记之类的,大部分都很薄,他一天能翻两三本。而翻完之后,便都丢给了初一,初一自然是来者不拒。 至于什么私事……比如现在初一同静雯爬山爬的很开心,完全是出来踏青,哪有一点像是母亲嫂子卧病在床的样子。[]而对于这种疑点,僧侣们的嘴很严,自然也不会说出去。不但不会说出去,还有人指点她们,说山顶有一处枫林,此时叶子已然全红,正是观赏的最佳时机。若是再晚了,叶子全落了,便要等来年了。 两个丫头一听,自然奋力向山顶爬去。一路上嘻嘻哈哈,连跟着她们的魏紫姚黄以及静雯的丫头青桃红杏都放松了不少。初一看在眼里,倒真像过去同闺蜜们一起出门爬山游玩一样。 不过,也有不和谐的地方,就是自从弥罗突同她们一起到了这大轮寺以后,竟然一改他往日呱噪的习性,只是一言不发的远远缀在她们身后,要多诡异有多诡异。有好多次,初一都以为他跟丢了,可是回过头去,却看到他在小路的拐角处出现,仍旧是同她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终于,在爬了半个多时辰以后,众人渐渐接近山顶,远远的就看到两座山峰间藏着一片红云,顿时兴奋无比。初一还是以前去香山看过枫林,而当她看的时候,枫林已经小多了,叶子也远没有外面传说的那么红,倒是隐隐透着黄色。如今,近在眼前的美景让她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正准备同静雯一起鼓作气冲过去,却想起身后的弥罗突,忍不住又向后望了望,发现他仍旧跟着,不过离她们的距离比刚才近了很多。 “小初,我们一口气冲上去吧,看谁先到。”静雯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 静雯的提议,让出一暂时忘记心中的疑惑,于是点点头,两人使劲向山上跑去。 毕竟初一比静雯小上几岁,腿也短上一截,就算有成年人的灵魂,却也抵不住生理上的弱势。而魏紫她们自然也不敢超过主子,于是静雯一马当先,第一个跑到了山顶。从山顶上有一个向下行的小路,沿着这条小路跑下去,就是她们期待已久的枫林了。上坡都难不倒她,更不要说下坡了,她正打算一口气冲进枫林,可是却被人一把把胳膊抓住了。 “不许过去!” 静雯本来卯足了劲儿,却被人硬生生拽了回来,一时间胳膊生疼。回头一看,竟然是弥罗突,忍不住怒道:“弥罗突,你做什么?” “我说不许过去。” “你放开!” “不放,我说不能过去,就是不能过去。”弥罗突的手抓得更紧。 “……” 两人正僵持着,初一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刚刚她正拼命往上爬,却不想弥罗突竟然一阵风似的冲上了山。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两人在山顶上拉扯起来,所以急忙赶了上来。 “到底怎么回事,弥罗突,你快放开静雯。”说着,初一便要掰他的手。 “你住嘴,还不是你惹出来的。让她们立即回去,今天,谁都不许踏进枫林一步。”弥罗突怒瞪着初一,大吼着。 初一一愣,随即也怒道:“你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什么时候惹到你了。你不想来,可以不来,谁也没有强求你。如今,你这么做,根本是存心找茬吧。” “没有强求……呵呵……没有强求,那你怎么会把那样东西交给他,又让他告诉我这件事情,还选在今天来大轮寺,你这是没有强求!这就是你的没有强求……嗯?” “什么东西?”初一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自从上次宇文静同他在香雪海说过话以后他才变得怪怪的,还有宇文静当时说的那些话…… 初一恍然大悟,“宇文静都对你说什么了?他说的你也信?” 弥罗突愣了愣,而就在这个时候,静雯挣脱了她的手,使劲向枫林里冲了过去。他大惊失色,顾不上再说什么,也追了过去。初一心中暗叫糟糕,急忙吩咐魏紫她们道:“你们就留在这里,没我的吩咐,千万不要进来,听到没有。” 魏紫同姚黄自然点头,青桃红杏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初一这才深吸一口气也向枫林中冲了过去。 枫林很大,不过却只有一条路贯穿其中,所以并不难找到静雯同弥罗突。沿着小路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初一终于看到了弥罗突的背影,而他旁边的站着的则是静雯,看来他总算是追上了她。 初一微微松了口气,便向他们走去,只是刚刚走了几步,却站住了…… …… 看着初一冲进枫林,青桃撇了撇嘴,抬脚也要跟过去,魏紫看了大急,急忙拦住她道:“小姐说了,让我们在此等候,没有她的吩咐不能进去。” “魏紫妹妹,你家小姐的确说了,我家小姐却不曾吩咐,这枫林这么大,万一有个蛇虫猛兽什么的对姑娘不利,我们回去该如何交代。” “可是小姐这样说,也必然有她的道理,我们还是听主子的话比较好。”魏紫皱了皱眉道。 “姐姐,青桃姐姐说得对,小姐还小,若是有个什么万一,我们回去还不被夫人剥了皮。”听了青桃的话,姚黄也有些犹豫。 “不行,小姐的话难道你也不听么。”魏紫虽然对青桃客气,但是她同姚黄是从小一块长大,如今又一起伺候同一个主子,真如亲姐妹一般,所以她的语气则硬气得多。 “呵,魏紫妹妹还真是忠心呢。”青桃冷笑一声拉了拉红杏,“那你就在外面慢慢等吧,别忘了,当初咱们都是一起被夫人从外面买来的呢。” 说完,青桃拉着红杏,头也不回的冲进了枫林。 青桃的一番话让姚黄脸色通红,可是斜睨魏紫,脸上竟然还能保持平静。想到这段日子以来自家姑娘对魏紫越来越倚重,心中顿时不舒服起来。 第四十七章 殊途殊归,香消玉殒 “你们来的还真是巧。”宇文萨保看到他们,嘴角微微上扬,眼眸却黑得吓人,仿佛要把眼前的三个孩子吞掉。 “弥罗突,你怎么来了。”叱奴夫人大惊,急忙跑到弥罗突面前,可是在离他几步远的时候,却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宇文萨保,又冷冷的扫了一眼初一,然后犹豫了一下对弥罗突说道,“有些事情等回去了阿娘自然会同你解释。” 说完,又向前走了几步,拉住了弥罗突的手,见他没有甩开,这才轻轻舒了口气,带着他向宇文萨保的方向走去,那边,有枫林的另一个出口。 初一的心向下沉了沉,悄悄拉住静雯的手,打算一有不妙,就带着她逃跑,只是,她也不敢想这样做的后果――有些猛兽就是喜欢在猎物转身逃跑的时候,扑上去咬断猎物的脖子。 “又是贺拔家的丫头。”宇文萨保嗤笑一声,“上次让你逃了一命,没想到这次你自己却送上门来。” 初一上前一步挡在静雯的前面,盯着宇文萨保的眼睛说道:“萨保大哥,不管你信不信,我直到今天才知道是你。” “那真是可惜,你毕竟还是知道了。”宇文萨保冷笑一声,慢慢地向两人走去。 初一心中暗叹一声,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也逃不掉了,于是低声对静雯说道:“一会儿我拦住他,你就快跑。[]” 静雯怔了怔,默默的看了初一一眼,慢慢垂下了眼皮。 “萨保大哥,静雯什么也不知道,你先让她走吧。” 停下脚步,默默盯了初一一会儿,宇文萨保摇摇头笑道:“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我本来给了你机会,如果我们成了一家人,你就算知道也无所谓了,只可惜你浪费掉了。” “原来是你让大公主逼我嫂子的。”初一看了看叱奴夫人,“你们的事情同我无关,我已经对夫人说过了,难道她没有对你说么。” “自然说了,所以你才能活到现在,可惜,我现在后悔了。”说着,宇文萨保回头看了看弥罗突,撇了撇嘴说道,“我若不是心软,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是故意带他来的,我们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这里,若是我知道的话,又怎么会就这样闯进来。”虽然初一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也不会打动他了,可是总要勉力一试,总不能坐以待毙不是。 “是我硬要闯进来的,跟九姑姑没关系。”正在这时,贺拔静雯突然开口,然后她看了看弥罗突,“弥罗突一直拦着我,要说知道什么,只怕他知道的比我们多,你首先该拦的应该是他吧。” “弥罗突。” 叱奴夫人惊呼一声,却见弥罗突已经甩开她的手跑了回来,挡在初一她们的面前:“你要想杀人灭口,就杀我好了,她们若是死了,贺拔家一定不会干休,而且……” 说到这里,弥罗突顿了顿:“并不是只有我们才知道这件事情,你怎么不去问问你身边的人。” “我身边的人?”宇文萨保眯了眯眼睛。 弥罗突没再理他,一手拉住初一,一手又拉住静雯,转身向来路回返。 “弥罗突,你真要这么做。”叱奴夫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弥罗突停下脚步转回身,看向自己的母亲,“我同她们一起来的,自然要同她们一起回去,你同谁来的,还是同谁一起回去的好,只是,我希望下次,我们走的是同一条路。” 被弥罗突拉着手,初一的手心全是汗,他们慢慢的向枫林出口走去,根本不敢回头。 看着三个孩子的背影,宇文萨保的脸色黑得像锅底,突然他眉毛一挑,抽出了腰间佩着的长剑…… 魏紫同姚黄在枫林外已经等了半个多时辰了,却还是没有看到小主人们从枫林里走出来,姚黄率先耐不住了,一下子从坐着的大石上站起来,就要往枫林里冲。 “你做什么?”魏紫再次拉住了她。 “青梅她们说得对,姑娘们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就是被打板子发卖的命,不管怎样,也要进去看一看,万一真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抿了抿嘴,魏紫说道:“这是大轮寺的山林,若是有什么豺狼虎豹,僧人们一定会对我们说的。咱们不是一般人家,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第一个要被怪罪。你想想刚才的僧人可以有一丝提醒?就算他忘记了提醒,你再想想,夫人跟大轮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可曾听到一起香客在这山林里被野兽叼去的?” “就算没有野兽,这枫林这么大,万一小姐们迷了路怎么办。” “那我们更要在外面守着,我们若是全进去了,到时候连找人帮忙都办不到。” “那你去找人帮忙,我去里面找。”说着,姚黄又要往里面冲。 “那谁守着林子口。”魏紫干脆把她拽回到大石头上重新坐下,“你稍安勿躁,若是再过半个时辰他们还不出来,你在这里好好守着,我去山下找人,断不会让小姐们出危险,而且……听小姐的准没错。” 看到魏紫不疾不徐,姚黄不知怎地眼圈竟然一红,满腹委屈的说道:“是呀,就你听话,就你是小姐的贴心人,所以小姐最喜欢你了,我就是那不招人待见的,什么都比不过你。这次出来,小姐本也没打着带我来,还不是我死求活求求来的,哪像你,小姐去哪里都少不了你。” 魏紫一愣,随后笑笑:“那是小姐知人善用,知道你在家里镇得住那些小蹄子们,若是换做我,她们还不翻了天。” 然后摇了摇头:“你呀,我们从小就在一个村子里,又被一起卖掉,同进了贺拔家,又被分在一起照顾九姑娘,你在我心里就跟亲姐妹一样,小姐是主子,她对我们好,我们自然要对小姐好,只要小姐好了,我们自然就好了。” “什么主子小姐的,都被你绕晕了,贺拔家谁不是咱们主子?” “你不明白。”魏紫盯着枫林的出口若有所思,“咱们小姐跟其他人不一样。” “不一样?” “小姐他们出来了。”魏紫一下子跳了起来,向前快步走去。 第四十八章 时移事易,福祸相依 “小姐。” “小姐,你们可算出来了,急死我们了。” “你这两个丫头,倒是好的。”弥罗突低低的在初一耳边说道。 初一没说话,静雯的脸色却越发的惨白了。 “咦,青梅她们呢,她们进去找你们去了,可曾找到。”看到他们只有三个人,姚黄忍不住问道。 “没……没有……”犹豫了一下,初一开口道。 静雯紧抿着嘴唇仍旧一言不发。 “不会是迷路了吧。”看了初一一眼,“你们九姑娘不是让你们在门口等着么。”弥罗突又道。 “青梅她们担心小姐们,就紧跟着进去找了。”魏紫缓缓的说道。 弥罗突点点头:“我们先下山去,让寺里的僧人帮着找找,枫林里面很大,很容易迷路。” “是!” 下山以后,听说贺拔家的侍女失踪了,大轮寺的僧人们虽然立即让熟悉枫林的僧人去寻找,可是两个时辰后,却有消息传了下来,说是青梅同红杏两个因为失足跌下了悬崖,双双殒命…… …… “如果你们敢透露一个字,下场就是如此,那时候,无论谁挡着我,都是一个死……” 一双漆黑的眸子几乎要把静雯彻底吞没,她忍不住尖叫一声:“啊!” “二小姐,二小姐醒醒,你是不是又发恶梦了?快醒醒呀!”睁开眼睛,静雯看到墨溪坐在自己身边轻轻摇着自己,知道自己又做梦了。[.超多好看小说] “我……我梦到青梅和红杏……”静雯咽了口唾沫,没有再说下去。 “这两个小蹄子,死了还不消停,小姐为了她们已经两个多月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真是作孽。” 又听到这两个名字,墨溪脸色大变,嘴中忍不住大骂道,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扑簌扑簌掉下来:“小姐就是好心,她们能伺候小姐一场也算是造化了,我看,不如让夫人请个法师来做做法,送她们一程可好?” 静雯摇摇头:“此事再议吧,什么时辰了?” “已经申时了,小姐可要用点点心?” “不了,给我梳洗一番,我要去找小初。” “是!” 担心的看了看静雯的脸色,墨溪应了一声退下去了。 申时过半,静雯便到了初一的院子门口,可是此时却改了主意,转身向绿榕园的大门走去。 此时已是十一月中旬,天气冷得厉害,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而等静雯到了芳华园门口的时候,夕阳也只留下了最后一丝余辉。 “小姐,此时……还要逛园子么?”墨溪犹豫地问道,就算不说这个时间,就是这个季节,花园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吧。 “进去看看吧。”其实,静雯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可是既然到了这里,走走也无妨。 墨溪没有作声,跟在静雯身后进了园子。以前虽然她没有红杏与青梅在二小姐面前得宠,可是却也知道小姐是个爱玩儿爱闹的性子,心直口快不说,人也大大咧咧的,从不将什么事情放在心上。可是自从那两个丫头在大轮寺摔死以后,二小姐就仿佛变了一个人,笑容也比以前少多了。虽然在夫人面前还是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根本是故意装的,她好像有了心事。有的时候,就连大小姐的挑衅她都不理会了,仿佛一下子没了生气。 “果然没什么好看的。”看着院子里光秃秃的树枝,颓败的灌木丛,灰败的颜色,静雯边走着,边不屑的撇撇嘴。 “冬天的花园,自然没什么好看的。”一个声音从水池旁的太湖石后传了出来,主仆二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个人影从那里闪了出来。 “表妹的品味倒是奇怪的很。” …… 大统十五年,梁在西魏的进攻下连续丢失大量领土,故而,为了挽回损失,司州刺史柳仲礼反攻襄阳,只留下部下马岫守候安陆城,杨忠趁此机会攻克随郡并包围安陆。柳仲礼闻听回撤大军,此时军中有人献上围城打援之策,贺拔仲华亲自跟随杨忠做前锋,带领两千精骑衔枚夜进,于淙头全部俘虏了柳仲礼的部队。安陆守将闻听柳仲礼被擒,不战而降。安陆破后,西魏军队乘胜追击,连陷数城,尽取南梁汉东之地。 不过,在此战之后,贺拔纬便因为身体不适被送回了长安,归来时已是腊月中旬。而在在贺拔家全家迁回自家宅院第二天,宇文夫人生产,果然是男婴,贺拔纬大喜,取名贺拔承罗,小字弥乃胡。 弥乃胡的出生颇让宇文夫人受了些苦,好在有孙大夫坐镇,稳婆又都是以前用过的老人,母子总算是有惊无险。而且,在弥乃胡出生以后,贺拔纬决定在长安重开祠堂,撇去大伯那一房,自成一支,并恭请魏文帝奏准。 魏文帝竟然立即应了,御笔一挥,赐下匾额同御旨。自此,西魏贺拔氏同东魏贺拔氏正式分离,贺拔纬迎贺拔胜同贺拔岳兄弟二人为高祖,重新开立族谱。 数着祠堂里供奉着的牌位,初一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五位亲兄、五位亲姐,一位堂兄、四位堂姐。他们中间除了自己的两个哥哥是在缁城那场大火中遇难的外,其中大部分人连同他们的亲人子女已全部死在洛阳,死于高欢之手。而再看排名,初一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排名第九了,原来贺拔兄弟二人早就将大伯一支排除在外了,这让初一很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月十五,恰是弥乃胡的满月之日,贺拔家高朋满座,相较于出征前的冷清,这日前来祝贺的人快要踏破贺拔家的门槛儿。 宇文夫人刚刚出月子,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初一同静雯静然姐妹两个只好担起招呼女眷的重任。男子那边,自然由身体刚刚有了起色的贺拔纬负责。 面对各位认识不认识的夫人小姐,初一她们只能拿出全身解数应对。静然还好些,毕竟大了,参加此类聚会还算多些,静雯同初一两个却叫苦不迭。 ———— 那啥,昨天忘记向大家要票票了,大家多多支持呀,有票票的别忘了点一点下面的推荐按钮呀╭(╯3╰)╮,十三谢谢大家啦! 第四十九章 假以婚约,另有所 来道贺的女眷中,初一看到了上次在独孤府见过的纥豆陵夫人、王老夫人以及吕夫人,独孤珈蓝也来了。不过她已经梳起了妇人头,是六月份的时候同李昞完的婚。 看到贺拔初一,独孤珈蓝笑着过来打招呼:“母亲抽不开身,特让我前来道贺,说是改日再上门拜访。” “崔婶婶客气了。”初一笑着说道,“该是我去拜见她才是。” “呵呵,何必这么见外,很快就是一家人了。”独孤珈蓝也笑着说道。 初一心里一突,抬头看了看独孤珈蓝,见她仍旧笑盈盈的看着她,便垂下眼皮说道:“独孤姐姐说笑了,这种话不能乱说的。” “的确。”独孤珈蓝露出一脸的懊悔,“宇文夫人说过,这件事情总要看九姑娘自己的意思呢,不知道妹妹有没有改变主意。” “既然拿定了主意,又怎么会随随便便改变呢。” “时移事易,妹妹太倔强了。”独孤珈蓝叹息的摇了摇头。 “独孤夫人自便,初一要去那边招呼客人了!” 对她微微行了个礼,初一便离开了……心中却恼恨,独孤家这是坐不住了么? 满月宴结束后,除了呼呼大睡的弥乃胡,其余人都累得够呛,只想早早的回房间休息,于是宇文夫人便很开恩的让大家今天晚上都回自己的院子吃晚膳。 回去的路上,静雯小小声在静然耳边说道:“我看到那个人了,没想到他还有脸来。” “他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人人都像小叔么。”静然撇撇嘴道。 “哪个?”听到她们的谈话,初一忍不住好奇地问。 “娶了王家姐姐的那个人呗,王家姐姐被那人害死了,如今他又续了弦,我在席上还看到那个女人呢,一点都比不上王家姐姐,要是王家姐姐做了我婶婶,一定不会那么早去世的。” “哪个王家姐姐?” “太原王家一支的嫡出二小姐,当初差点就同六叔订了亲。” 太原王家的二小姐?想到当初自己刚见到贺拔仲华的时候,就疑惑她这个六哥为什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未娶亲,原来还有这层缘故,看来这高门大阀家的女儿还真不是那么好娶的呢! “好了,大人的事情你知道什么,有时间还是想想明日国子学开课都准备些什么吧。”静然凉凉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静雯反唇相讥,自从爹爹回来后,她的情况渐渐恢复了正常,除了有时候会发呆外。[.超多好看小说]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静雯顿了顿,眼珠一转,“我知道今年阿娘就要给你议亲了,你马上就要嫁出去了,哈哈!” “死丫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 五日后,贺拔初一她们从国子学回来,却被贺拔纬全部召集到合气堂的大厅里,宇文夫人也在,然后他屏退全部下人,开口道:“今日去府衙,独孤大人找了我去议事。” 初一手心微微发潮,抬眼看向贺拔纬,却见他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扫了一下,便立即移开了,心下不由得一沉。 是了,如今两个堂哥都算是归在杨忠府中,而杨忠则是独孤信手下的大将军,自然也听命于他,若是他以此施压,就算五哥也推拒不得,五哥今天找他们来,是不是已经…… “什么事?”宇文夫人急忙问道,他们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已经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自然也知道独孤大人找他所为何事,可是心中仍抱着侥幸,忍不住一问。 “咳……咳咳……他跟我提起,当初曾经同二伯做下约定,两家曾指腹为婚之事。”说着,贺拔纬又看向初一,“九妹可曾知道这件事情。” 初一稳了稳心神说道:“小初还小,自然不知,五哥可以去问问阿嬷,也许她会知道一二。” “我问过了,朱嬷嬷也不知。” “那小初更不知道了。” 初一咬咬唇,这几日重开祠堂,她也对自己那几位早逝的姐姐们有了些了解,这些人里面最小的两个姐姐都同独孤罗仁年龄相当,可是却从未听说两家有过婚约。近日从自己的哥嫂口中也多多少少了解了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父亲,知道他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若是同独孤家有这种约定,绝对不会对旁人一字不提的。而如今独孤信才提出来,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贺拔纬沉吟了一下,开口对初一道:“这件事情本就是二伯的家事,独孤大人又是长辈,他既然提出来,作为堂兄,又是晚辈,我们必然推拒不得……” 初一心下微凉,勉强笑了笑:“小初知道兄长的难处。” “郎君,这怎么行,独孤大人此时提出此事,必然有所图,怎么能听他的。当初,要不是错信了他,我们贺拔家早就……他根本是一个投机无信的小人,又怎会无缘无故的守起信来。” 宇文夫人有些着急,语速也有些快,她想方设法拖延这件事情要到自己郎君回来,可不是要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夫人,不可如此讳言长辈。”贺拔纬抿了抿嘴说道。 “哥哥嫂子不要着急,此事一日未曾定下,总归是有转机的。”初一劝到,心中却想到了独孤罗仁,只怕他也不甘心吧,那么就一定会有所动作。如今的情形他也看到了,并非他们情愿,而是他们没有了办法,所以,他要是想达成目的,就要快点拿主意了。 不过……希望这次的主意不要像上次一样,那样的话她可真是冤死了。 正在这时,却听贺拔纬突然对宇文夫人说道:“夫人,你可还记得六弟当年的心意?” 宇文夫人愣了愣,沉吟了一下道:“记得,六弟曾经在父亲和二伯的灵位前发誓。” “好!”贺拔纬笑着点点头,“那就这样决定了。” 只见他对宇文夫人和初一说了几句话,两人俱是大睁了眼睛,初一更是难以置信的说道:“五哥,你说什么!” 第五十章 巧取豪夺,软硬兼施 晚膳之前,独孤罗仁来到了独孤信的书房,看到在正桌案前练字的父亲,刚刚想好的说辞到了嘴边却犹豫起来。 “阿罗,你来找我什么事。”独孤信头也不抬的问道,“自从我自陇右归来,你这还是第一次进我的书房吧。” “我怕打扰父亲的正事。” 独孤信的话让独孤罗仁一时语塞。其实,不是他不想进,是他见了父亲不知道说什么。父亲一去几年,逢年过节才回来一次,家里全是崔氏在操持,而她对自己…… “父亲,听说……我们家同贺拔家曾有婚约?”犹豫了一下,独孤罗仁开口道。 “的确是同贺拔破胡在酒后谈论过。” 放下笔,独孤信左右看了看自己写的这张字,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将它团成一团扔在了地上,而后坐了下来,晰长的手指端起案上的白玉杯,轻轻呷了一口。 白玉虽白,可被他的手指同肌肤一衬,顿时黯淡了许多,嘴唇被刚刚烹好的茶水浸过之后更显红润,独孤信抬起眼皮,一双丹凤眼瞥向独孤罗仁,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了独孤罗仁同他半分也不相似的面庞,虽然英俊,五官也精致,但是却完完全全继承了他母亲的样貌,想到那个曾经被自己认为会携手一生的女子,独孤信微微出了会儿神。 “贺拔太师当初真的应下来了?”沉吟了一下,独孤罗仁还是问道。 独孤信好看的眉峰一扫,嘴角微微上翘:“你想问什么。” “儿子……儿子……只是想确认一下。” “不用确认了,他没有应下。”独孤信重新垂下眼皮,“可是,如今我说他应下了又如何?” “父亲……儿子……”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独孤信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向窗户,“可是,不行。” “为什么,王家已经应下来了,只要您点头,就会同我们家结亲。”独孤罗仁抬起头,盯着父亲的后背,声音也大了起来。 “不行。” “父亲!” “有崔家就够了,王家再掺和进来,你让他们婆媳如何相处?” “是母亲这么说的。”独孤罗仁冷静下来,抿了抿嘴说道。 “是我说的。”独孤信回过头来,慢慢走向独孤罗仁,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是我独孤家的嫡长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你安心定了贺拔家的女儿,总会有你的好处。” 独孤罗仁的心顿时变得冰凉,不过却在瞬间调整好自己的脸上的表情,笑了笑道:“我听父亲的。” 独孤信赞许的点了点头。 临离开书房的时候,独孤信突然看着独孤罗仁的背影开了口:“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愿,但是千万不要做傻事,上次阳河村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虽然贺拔九娘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没了她总有别人,但一定不会是四大门阀中的任何一个。” 独孤罗仁握紧了拳头,低低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 隔日,便有官媒来访,而同时孙先生也来为贺拔纬请脉。 “大人的身体本就是由于忧思过甚而引起的虚耗太过,本宜静养。此次却跟随大军出征,风餐露宿,又受了些风寒,乃至虚实夹杂,本是极难除根。可如今您喜得贵子,又重开宗祠,让您多年瘀滞的心气为之疏散大半,这是好事。可毕竟亏耗在前,还是要好好调养一番才是。所以,虽有实证,却切忌虎狼之药,待我为您开一副温补之剂进行调养。” 为贺拔纬诊了脉,又看了看他的舌像,孙先生便埋头为他开方。 “先生治病不但袪邪,还顾念纬之心事,果是高人也。”贺拔纬笑道。 孙先生看了看他,也笑道:“你肺气仍虚,伤寒之证好转之前还是少动心力为妙。” 贺拔纬摇头,笑而不言,宇文夫人却忍不住在一旁插嘴道:“动了会如何?” “耗费心血,最损真元,如今又虚实夹杂,情况恐会比以前更糟。” 宇文夫人脸色一白,对贺拔纬低声说道:“郎君,我看今日就不要见那官媒了吧。” “自然不行,咳咳……”贺拔纬瞥了她一眼,低声叹道,“你我既然计议已定,便不能总拖着,不要忘记了,除了独孤家,还有大公主那里呢。” 宇文夫人犹豫了一下,对孙先生请求道:“那就请先生在这里稍坐片刻,我们夫妻二人出去见见客人就回来。” 孙先生点头应允,将药方交给豆绿,上面的药都是极常见的药材,贺拔府里就经常备着,豆绿接过药方,转身下去煎药去了,而宇文夫人则搀着贺拔纬去了前院大堂。 大堂里早有穿着一身绛红色褙子的官媒坐着了,而且,她不是一个人来的,与她一起在大堂里坐着的还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 “六叔?”看到他,贺拔纬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您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我同苏姑姑一起来的。”贺拔年站了起来,细长的眼睛微微在大堂里一扫,笑着问道,“九娘可在,她回来后,我还从没有见过她呢。” “她去了国子学,还没有回来。”宇文夫人淡淡的应道。 “也该快了吧。”贺拔年抬头看了看天色,“其实照我说,女孩子上什么国子学,学些针线女红就是顶好的了。” “六叔来长安不久,汉人的那一套倒是全学到手了,不过我们鲜卑人家的女子可是同男子一样教养的。” 贺拔年微微一噎,干笑道:“一样教养也自然是好的。” 说着,转头看了看苏姑姑,又是满脸堆笑:“话说苏姑姑此次来可就是为了九娘,我要先恭喜贤侄了。” “何喜之有?”贺拔纬眉头微挑,看向苏姑姑。 “郎君大喜,我今日前来是受人所托向九姑娘提亲的。” “提亲?”贺拔纬坐了下来,拿起奶碗轻抿了一口,笑吟吟的望向苏姑姑,“何人来向九娘提亲?” “正是尚书令府,着我为他家嫡长子提亲的。” 第五十一章 声东击西,见缝插针 “嫡长子?就是罗仁那孩子么?”贺拔纬眉头微微一皱,像是刚刚想起来一样,“真是尚书令府的独孤大人本人让你来的?” “这个……独孤大人怎么会管这种内宅儿女之事,自然是独孤夫人请老身来的。” 看到贺拔纬的表情,苏姑姑心下一突,这似乎同独孤夫人说的不一样呀,可是,独孤夫人不是说,昨日独孤大人已经向这个贺拔大人打好了招呼了么? “我就说么,昨日我刚刚同独孤大人说了,堂妹还小,要晚两年才会议亲,怎么今日就有媒人上门了。姑姑辛苦了,想必是独孤大人忘记同独孤夫人知会了。来人呀,拿个上等封过来给姑姑,送客。” 说完,贺拔纬端了端杯子,自己则站起身来要向后院走去。 “欸,欸,这是怎么说的,独孤夫人说您明明答应了呀,如今让我就这么回去,我可怎么向夫人交代,我可是连庚帖同聘礼单子都带来了呢。” 苏姑姑笑着,从怀里拿出两张红纸,递到贺拔年面前,并对他使了个眼色。贺拔年接过单子同庚帖,干笑着说道:“贤侄留步,既然独孤大人同夫人都有这意思,我看你不如就现在定下来吧,反正也已经指腹为婚了,早定晚定还不是一样。” 贺拔纬停住了脚步,转头冷笑道:“我倒不知,六叔何时兼做起了冰人。” 贺拔年老脸一红,随即干脆梗着脖子说道:“既然是好事,当然要早点定下来,不然的话岂不是耽误了九侄女儿。” “这件事情我自有决议,六叔还是请回吧。”贺拔纬摆了摆手,再次送客。 “你……”贺拔年被如此不客气的拒绝,老脸再也挂不住了,扯着嗓子嚷嚷道,“贺拔纬,虽然这宗祠是你请旨重开的,可是这宗子之位未必就是你的,你总不能违了族里的规矩。再说了,当初这宗祠里初定下来的族长可是你二伯,虽然他现在已经过世,但是族长之位还没有让出来。就算要立宗子,也总要立他的后嗣才对。” “二伯的后嗣?”贺拔纬终于停下脚步转回身来,对贺拔年怒道,“你要二伯的哪个后嗣来做宗子,谁不知道,二伯家如今就剩下九娘一人,宗祠虽然刚开,却不是谁想浑水摸鱼都可以的。” “你……你说什么?”贺拔纬一下点中他的心事,等于把耳光打到了脸上,贺拔年一下子跳了起来,“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么?我……我绝不会同意你做宗子的。” “你这族老的位置怎么来的,大家心知肚明。”贺拔纬冷哼一声,“不过你在洛阳做出的事情,别人不知我却是知道的……嗯,六叔。” 贺拔年一愣,顿时说不出话来。(.) “送客!”贺拔纬已不耐烦,第三次挥了挥手,便转身闪进后堂去了。 “这可怎么办。”看到贺拔纬头也不回的离开,苏姑姑垮下了脸。 “无妨,你去找夫人,我这几日天天来他这里,趁着贺拔仲华不在,看他那病秧子的样子能撑多久。”贺拔年咬着牙说道。 自那日官媒来过以后,贺拔年几乎日日都来拜访。初起几日,贺拔纬还勉为其难的应付他一下。可是随着次次不欢而散,他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了,索性便都称病不出,把贺拔年晾在大堂之中。 可是刚开始几天这个法子还有效,到了后来,贺拔年一看没有人理会他,干脆在宅子里乱逛起来,一时竟也奈何他不得。有几次他碰到孙大夫看诊回去,还拽住他问东问西的,甚至还想请他喝酒,都被孙大夫笑着拒绝了,以至于他后来再来看诊的时候,都是从一个偏僻的角门进出,以图个清静。 甚至还有几次他竟跑到二门去了,碰到过几回初一她们上学下学,而一看到初一他便冲上前去,拉着手嘘寒问暖,做足了一副慈祥堂叔的模样。吓得初一她们后来一看到他就使劲跑回内院,宛如见了鬼一般。 “郎君,总这样也不行,这个六叔本来就是个赖子,以前在家乡的时候就同二伯他们不和,后来到了洛阳也仗着父亲同大伯二伯生出不少事来。随我们来到长安后虽然消停了些,可是却不知怎么弄到了族老的位子。也不知道二伯为什么要答应他加入族老,当初他不是还想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二伯,被二伯拒绝了么?” “二伯也是无奈,咳咳……”沉吟了一下,贺拔纬说道,而后便剧烈咳嗽起来。 “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整日来我们家,我们不松口还不是一样。”宇文夫人心疼的替他拍了拍后背。 “哼,他这是盯着我们呢,怕我们同太师府有什么联系。”贺拔纬冷笑道。 “不如……我去请父亲出面……”犹豫了一下,宇文夫人开口道。 “那不是正中大公主下怀。”贺拔纬摇了摇头,随即看了看外面阴下来的天色道,“今个初几了?” “初三了。” “再等等吧,等六弟的回信到了,我们就好办了。” “也只能如此了。”宇文夫人叹了口气,“只是,你的身体……” “小初,小初……”静雯抻了抻初一的袖子,初一回过头,将一根手指抵在嘴边轻轻摇了摇头。 两人轻手轻脚的回了静雯的院子,进了她的房间中后,静雯低声说道:“我们要不要把那天大轮寺的事情说与阿爹阿娘听?” “你忘了当日的情形了么?”初一摇了摇头,“青梅红杏的死就是杀鸡儆猴呀。” 提起那两个丫头,静雯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若不是这两个丫头不听初一的吩咐来寻自己,只怕也不会被宇文萨保杀掉吧。说到底,若不是她强行闯进枫林,那日的事情也不会发生,她们根本是因自己而死的。 只是,那人说的也没错…… “那该怎么办?”抿了抿嘴,“爹爹的身子不能劳心,六爷爷根本是故意找茬来的,昨日孙大夫又说了,让爹爹不要管外面的事情,关键是静养,这样如何静养的了呢?” “六叔估计是受了独孤家的嘱托才会这样做的,但是这几日也再没有媒人上门,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呢?”初一咬了咬唇,百思不得其解。 静雯眨了眨眼睛,突然说道:“不如我们去找外公外婆出面吧,有他们在,谁也奈何不了阿爹阿娘。” “若是此时出面,大公主岂不是就能要挟我们了,这可是最好的时机呢。”初一摇了摇头。 “其实……”静雯犹豫了一下,“其实我觉得那个宇文静也不错。” —————— 端午节了,大家节日快乐呀,吃粽子没有呀!(*^__^*) 第五十二章 香雪无色,不请自来 “你同他说过话了?” 初一心中一惊,宇文乾礼蛊惑人的本事她可是领教过的,弥罗突都着了道。后来经过调查,阿嬷会选那日去大轮寺,也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就连指点他们去枫林的僧侣只怕也是被人收买了的。一切都仿佛有一只手在背后推着他们一步步进入圈套,就算那只黑手不是他,但这件事情也同他绝对脱不了关系,可是又不能同静雯说的太详细,只能口头让她小心宇文静而已。 她现在这么说,难道是说宇文静已经对她说过什么? 听初一这么一问,静雯的脾气突然变得糟糕起来,一扭身背对着初一说道:“他过了年就升了鲲鹏班了好不好,我怎么可能同他一句话不说。” 说完这些,又跺了跺脚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说就让爹爹被六爷爷气死。真不明白,乾礼有什么不好,阿娘说他身体不好,可是他来国子学这么久,什么时候见过他病病怏怏的样子,骑术课上他同弥罗突的马术还有的一拼呢。” “静雯……”初一瞪大了眼睛。 正在这时,一股冷风从门外吹进来,初一打了个寒颤,随即向门口方向望去,却见静然披着一件皮裘进了房间,察觉到房间中气氛的诡异,她愣了愣说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谁耐烦同她吵架。”静雯撇了撇嘴向静然走去,“怎么冷风这么大,刚才还没起风呀。” 静然笑了笑:“下雪了,看来明日我们可以去香雪海好好观赏一番了。” “下雪了?现在是二月了,竟然下雪了。”静雯急忙向门外奔去,果然看到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好大的雪,比去年冬天的还要大呢,明日我们在香雪海小聚可好?” “好呀。”静然笑着点点头,随即看向初一,“你又有机会做梅花糕了,上次你做的可是不够吃呢,这次我们一定要多采些雪和花瓣。” “好,这次一定让你们吃个够。”初一笑了笑,可是看着兴高采烈的静雯,心中却隐隐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大雪下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也没有停下来。午膳的时候,初一同静雯静然她们采了一中午的梅花雪梅花瓣。静雯仍旧同她笑闹在一起,仿佛昨日争吵从未发生一般。可是越这样她越担心,而到了傍晚下学,香雪海的小宴正式开始。 此时的梅花已至花期之末,很多都开谢了,落下了一地花瓣,可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却让此时的香雪海有了同以前不一样的雪景。梅花落于雪上,雪又掩住梅花,一层层堆积起来,又混在一起,真真分不出来究竟是花从天上降,还是雪从树上来。雪与梅在天地中浑然合为一体,哪里还有什么梅逊雪,雪输梅,完全是汇成了一个香雪之海。 上午贺拔静然姐妹同陀罗尼一说,他便决定带着学里的兄弟姐妹们下午下学后在无色亭赏梅看雪。其余学子虽也有意今日来香雪海观景的,但又怎么敢同宇文太师的三公子争,纷纷转去了别处。虽说香雪海处处都是美景,可既想观景又不必在雪地里受冻的却只有这无色亭一处了,而只有在这种时候,初一才算能体验到特权阶级的好处。 不过,国子学里的特权阶级并非只有宇文一家,没过多久,独孤伽罗带着自己的一帮闺蜜好友也来了,此时,无色亭里还剩下小半边没有坐满,她便毫不客气的走了进来。 无色亭的正中置有一石台,放满了宇文家的各位公子小姐从家里拿来的水果小点。对于独孤伽罗的到来,陀罗尼很是显出了君子之风,颇大度的让小厮收拾出一半的石台来让她放东西。不过东西是放了,相对于宇文家准备的各色小吃茶点就逊色多了,这让她的心中颇不舒服。 在石台脚下放着的是贺拔静雯从家里特意带来的碳炉,里面燃着的是梅枝炭,上面温着的是上次下雪时,同初一一起泡好的梅花酒。酒的度数很低,正适合小孩子饮,上次做的梅花糕她也拿了一些,同其他人带来的糕点放于一处。于是,梅花糕就梅花酒,梅枝炭溢梅花香,无色亭赏梅花雪,香雪海咏傲梅诗……真真是别有一番意境。 独孤伽罗由于在国子学里十分高调,同宇文家的云罗云溪脾气不和,不过是点头之交,微微寒暄了几句之后,姐妹两个便同自家的兄弟姐妹们玩闹起来,而独孤伽罗同初一他们更是说不上话,所以无色亭里壁垒分明。不过她这边带来的朋友,同她家地位相当者寥寥,平时更是不曾同宇文家的人说过什么话,倒显得过于拘谨了。倒是于阿怜时不时凑到弥罗突和毗贺突身边,可是也只限于她,反而冷落了独孤伽罗这边,让她心中更不爽了,不觉绷起了一张脸。 她的脸一绷起来,其余的女孩子们更不敢说话了,一时间无色亭内分成两个天地,一边笑语欢声热闹无比,一边却战战兢兢气压极低。 独孤伽罗正觉得百般无聊,恨不得一走了之之时,远处走来的几个身影却让她精神一振,她急忙站起来对他们招手道:“昭玄哥哥,那罗延哥哥,你们总算来了,咦……乾礼公子也来了。” 初一循声望去,果见远处走来三人,正是高敏,宇文乾礼,另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她从没见过,估计就是独孤伽罗说的那罗延哥哥了,不过,宇文乾礼不是说不来么,怎么又同他们一起来了? “你不是不来么?”看着宇文乾礼,初一眼中充满了戒备。 “贺拔二小姐相邀,我怎能扫了她的兴致。”宇文乾礼只对初一笑了笑,便向贺拔静雯走去。 “怎么回事?”看到宇文静也来了,弥罗突走到初一旁边问道,“三哥不是说他不来了么?” 第五十三章 风云际会,是敌非敌 自从出了枫林的事情,他对这个宇文静戒备非常,可是,那东西是他交给他的,还说是受人所托,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在他手中,所以他也只能暂时忍着。听说这次他推了陀罗尼的邀请,他还是很高兴地,谁想到他又过来了。 初一摇摇头低声说道:“是静雯邀他来的。” “这是他对你说的?”高敏也走了过来。 初一点点头,看了看独孤伽罗那边正在同那个叫那罗延的少年说话,轻声问道:“的确,难道不是?” 高敏略微沉吟了下:“我只知道他今日的确找贺拔二小姐说过话,不过贺拔二小姐当时的样子不像是在邀请他。” 初一恍然大悟,想必这个宇文静又在想方设法挑拨她们之间的关系了,果然他的话一句都不能信,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我倒想知道他要做什么。”弥罗突也说出了初一的心声。 看了看他们两个,高敏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昭玄哥哥快过来,那罗延说要同我们说在老宅的事情呢。”几人正说着,独孤伽罗却对高敏大声喊道。 高敏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初一尴尬的一笑,便回去了独孤伽罗那边。 “那个那罗延是谁呀?”初一悄悄地问弥罗突道。 “就是杨大都督的儿子呀,不对,现在应该说是普六茹都督了,不过无所谓啦,他们家是弘农杨家的一支,我自己还是觉得叫杨大都督比较顺口。” “杨忠,杨大都督?”初一瞪大了眼睛,“就是我六哥现在效力的那位都督?” “就是他。”弥罗突点点头。 初一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是她敢肯定一定很古怪,因为她又继续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除了叫那罗延外还有没有别的名字,比如,你叫宇文邕,毗贺突叫宇文宪……” “那自然知道。”弥罗突昂着头得意的说道,“他还叫普六茹坚。” 普六茹坚,杨坚,隋文帝…… 初一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快速跳了起来。 好吧,如今在这亭子里的至少有一位皇帝、一位皇后了。虽然她还不知道未来北周灭了西魏后谁会坐上那皇帝的位子,不过却肯定是姓宇文的。可能就是今日来到这无色亭中的其中之一。 初一突然觉得,可以把这无色亭改名为风云亭来纪念这历史性的一刻了。 “嗯,很香的味道,这是梅花酒么?”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耳边传来宇文静的声音,初一撇了撇嘴没有理他,转身去了亭子的一角。那里放着她同静雯静然今日的战果,满满几大竹筒梅上雪,一大包梅花花瓣。以前她上学的时候,觉得古人用雪水做药引是哗众取宠,不过不想孙先生却特地要求她找来,她焉敢不从。(.无弹窗广告)这么说吧,梅花酒同梅花糕根本就是她取药引的附加品。 比如现在,她正在把几筒刚融化的雪水倒进一个特地用药物浸泡过的竹筒中,以取其最清澈的部分作为药引,而剩下的才是她准备做吃食的,今日雪大,她打算把几个竹筒倒一下,一会儿再去取些新的。 “你知不知道是谁让你六叔天天去你哥嫂家的?”宇文静又跟了过来,突然说道。 初一手一顿。 “你又可否知道,贺拔年天天去你家的真正原因?”宇文静嘴角微微上翘,继续低声说道。 初一猛的抬起了头。 “是你父亲?”初一低低的说道。 “不是,我父亲才看不上贺拔年这种人。” 宇文静又是一笑:“我虽然不会告诉你这人是谁,不过我却可以告诉你一个法子。” “你想说什么。”初一抿了抿唇。 “他不过是要一个名份罢了,你给了出去,他自然不会来烦你了。” “名份。”初一心里一突,抬眼看看宇文睛,又垂了下去,“这要怎么给。” “看来你们早有主意。”宇文静笑了笑,“我大概是多虑了。” 初一的眼神闪了闪:“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 “我并不是总与你为敌的,你不用总这么防着我。”宇文静挑了挑眉,转身离开了。 即便不为敌,也不值得信任! 初一心中腹诽道。 宇文静出的主意正是五哥的主意,可是在没有六哥的回信之前,这件事情根本连提都不能提。而且这件事情成功与否,也要看杨大都督这次南伐回来的情形。他们可不想提早漏了口风,为他人作嫁衣裳,那样只会遗祸无穷。 “他又说什么了?”他一离开,弥罗突便凑了上来。 初一摇摇头,有关他同宇文静的事情,她并不想让弥罗突知道。他在他阿娘同宇文萨保面前为她说话已经算是忤逆了母亲,她不能再为他找麻烦了。而且这几个月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你放心,他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那就好。”弥罗突不疑有他,也没有多问。 申时过半,天色越发的阴暗了,雪也越下越大,众人尽兴之后便纷纷打道回府。走到大门口,自然是先让宇文家接小姐公子的马车先走,然后是独孤家的马车。 高敏走在最后面,临上车前,他突然在她耳边沉声说道:“独孤大人同罗仁大哥都是极好颜面之人。” 初一愣了愣,但还未等她说话,高敏就上了马车离开了,贺拔家的马车也在同时驶了过来。 “刚才那个高昭玄说什么?”看她发呆,静雯悄声问道。 “没什么。”初一摇摇头,开始考虑他所说这件事情的可行性。而在此时,却听静雯小声“咦”了一声。 原来国子学的大门旁蜷缩着一个小小的人影,看起来像是个乞丐。 这个乞丐看起来还不大,也就是十岁左右年纪,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全部遮在了脸上,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样貌。 三个女孩都是心软的孩子,看到如此情形,静雯率先拿出粒珠子便要送给小乞丐,却被初一拦住了。 “你做什么?”静雯有些不满。 “你给了他,只会害了他。”初一推开她的手,而是从一旁魏紫端着的点心匣子里面拿出了几块吃剩的糕点,亲自送到小乞丐的面前。 小乞丐本就饿得前心贴后心,香喷喷的糕点送到眼前,哪有不狼吞虎咽的道理。不过当初一递给他第三块的时候,小乞丐看了看糕点,却揣到了怀里,然后站起身来对初一拱了拱手道:“多谢小姐的糕点。” “你这是要……” “我阿妹还饿着,我要拿回去给他吃。” “你读过书?” “以前读过,可是后来发生了战乱,便逃到了北地。” “怪不得你的口音听起来怪怪的。”初一点点头,突然心中一亮,“你既然读过书,那记性一定很好吧……” 第五十四章 流言四起,棋慢一招 回到家里,初一刚刚进了房间,便见姚黄拿着一张纸笺走了过来。 “小姐,刚刚高公子的小厮来了,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高公子?” 初一急忙打开纸笺,看到上面的字却几乎笑出声来。 看来他们还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呢,不过么,他这个可比她写的好多了。鉴于太工整了反而不妙,所以,她还是决定用自己的,至于他的这张么,她便把它随手夹在一本《诗经》里。 隔了没几日,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就流传起一首童谣,这童谣读起来朗朗上口,很快便传进了各大族的府邸中,先是在下人们口中口口相传,然后,顺理成章的流入了各个主子耳中。 “爹爹,你看看这上面写的,这贺拔九娘如此嘲笑大哥、嘲笑咱们独孤府,咱们还要上赶着求娶么?” 独孤信看了看那张素笺,嘴唇紧紧抿起,抬头看向独孤伽罗:“这个……你是从哪里来的?” “是红宝从下人们口中听说的,说是现在全长安都在谈论这件事情呢,我便让她念了我抄下来,爹爹,我们独孤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怎能让一个破落户来羞辱,大哥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闭嘴。”独孤信沉声道,“叫你大哥过来,我有事要问他。” “爹爹……” “快去。” 独孤伽罗不情不愿的跑去找独孤罗仁,独孤信的脸色却渐渐冷了下来,眼睛却扫向了桌上刚刚得到的一份邸报,嘴角挂上一丝嘲讽:这个法子,果然是很好,只可惜,还不够。 在外面的流言传得沸反盈天的时候,贺拔年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终于有一日,他消失在贺拔府的大厅里,不过还未等初一因为自己的计划初见成效进行庆祝,这日下了国子学,却在门口碰到了独孤罗仁。显然,他是专门来这里等她的。 “听说今日鲲鹏班的学子都去郊外骑马踏青去了。”同初一互相见了礼,独孤罗仁笑道。 “独孤公子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知道静雯静然不在才来找她? 初一眼神闪了闪,向后退了两步。 “好久不见。”独孤罗仁又是一笑。 “独孤大爷是来找祭酒大人的么,那您可要快点了,再晚祭酒大人就要出门会友了。”他想找她,但她却不想理会他,初一笑了笑,便要上车。 “上次在阳河镇上,小妹多有冒犯,早就想向九娘赔礼了。”独孤罗仁突然说道。 回过头,看到他沐浴在夕阳中妖孽一般的脸,初一停下了上车的动作,眯了眯眼睛笑嘻嘻的说道:“怎么会,我当时也冲撞了七小姐,多亏大爷斡旋呢。” “说来惭愧,小妹就是顽劣,听说上次又惹得九娘受了风寒,真是不该。” “无妨无妨,七小姐也受了惊吓,可是我的不对。” “九娘太谦虚了。” “独孤大爷谬赞了。” “比起七妹的莽撞,九娘真是蕙质兰心。”停了停,独孤罗仁话锋一转。 “相对于独孤夫人的厚爱,独孤大爷也算得上是心狠手辣。” 初一再不遮掩,这阵子发生的事情,高敏的态度,已经让她十分笃定,那把火就是独孤罗仁着人放的。 果然,这些话说完,独孤罗仁好久都没有说话,更没有否定,两人之间陷入了难言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独孤罗仁终于嗤笑一声打破了沉默:“快一年了,你倒是越发的伶牙俐齿了。” 初一不言,只是淡淡的说道:“我要回去了,独孤大爷自便吧。” 说完,初一在魏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看到你这样,我倒是觉得父亲的提议不错。”看着初一即将进入车厢的背影,独孤罗仁冷冷的说道。 “真是可惜。”初一头也不回的低声说道,“我们气场不和,你也不会有机会的。” “气场!”独孤罗仁的眼神闪了闪,抬眼再找初一,只听到辘辘车声,不一会儿马车就消失在街角。 “那可不一定。”冷笑一声,独孤罗仁闪进了国子学中。 第二日沐休,初一刚刚起床,便有豆绿来叫,说是宇文夫人让她到前厅去,初一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只得匆匆梳洗过后赶了过去,却看到贺拔纬也在,向兄长行了礼,贺拔纬犹豫了一下说道:“今日早膳我们在一起用了,等过一会儿一起到宗祠去。” “去宗祠?”初一愣了愣,不由瞧向嫂子,却见她勉强笑了笑说道,“是一大早族老们派人来叫的,说是今日要开宗祠,而且你也要去。” 初一有些奇怪,算算日子,今日既非初一,亦不是十五,才只是二月二十,也不是什么族里的大日子,好端端的开的什么宗祠呀。 “是不是族里出了什么事情。”初一好奇的问。 “我也不知,不过去了就知道了。”贺拔纬又皱了皱眉。 竟然连五哥也不知道?初一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五哥请旨另开宗祠,虽然此时还不是宗子,但是几乎已经是众人心中默认的了,所以一有什么大事小情,族老们都会来与五哥商议。她尚记得开祠前后,尽管五哥身体不爽利,族老们还是快踏平了家里的门槛。而开祠堂议事绝非小事,如今五哥却得不到任何风声,反而在临开祠之前几个时辰才被通知,简直太不同寻常了。 而更不寻常的是,她今天也被要求参加。 除非大祭,一般情况下女子都很少参加宗祠的各种议事,而且除非有特殊原因,或者犯了族规被罚,也不准随随便便进入祠堂。虽然宗祠开了有两个月了,可是嫂子也不过是大年初一的时候在祠堂前面的院子里站了站,为祖宗上了柱香。其余时间,只有五哥才能进入祠堂里。而今日让她也去,难道说要商议的事情同她有关,抑或是认为她犯了什么错要惩罚她? 犯错!想到近日来所发生的事情,初一心中冷笑。流言传出之后,那兄妹两个已经被她接进贺拔府好好养了起来。而且,就算是找到了他们,他们也不会说什么。他们想抓她这个错处未免有些困难,怎么说她的名声受到了影响,也是“受害者”之一呢。 思及这些,初一心下微定,匆匆吃完了早饭,便同贺拔纬一起去了贺拔家的祠堂。 他们刚刚离开,高敏的小厮伶官便来了贺拔府找姚黄,当得知贺拔纬兄妹两个已经离开以后,脸色不由大变。 ―――― 那啥,这周双更,大家都知道吧!(*^__^*)所以推荐收藏打赏订阅啥的都不要吝惜的来吧!!! 第五十五章 宗祠大会,往事疑云 “伶官哥哥,究竟怎么了,姑娘同阿郎一起去有什么不妥?”姚黄看到伶官的样子,不由问道。 “我家公子让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他说让我转告九姑娘,今日若是贺拔家开祠堂,最好让她同贺拔大人都称病不去,过了这几日便万事无忧了。” “这……这可怎么好。”姚黄脸色一变,“我这去同我家夫人说去。” 伶官点点头:“我也去回复我家公子。” 说完,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当贺拔纬同贺拔初一赶到的时候,祠堂的议事厅里已经座无虚席,由于此时还没有最后确立宗子,所以正前方的位子是空着的,贺拔纬的座位在这个位子的左面第一个,而贺拔年则坐在对面的第二位,初一在贺拔纬身后站好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个根本不应该在贺拔家宗祠里出现的身影。 “祭酒大人。”初一低声惊呼出声,此时贺拔纬也看到了他,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卢祭酒也向他点头回礼。 虽然对被匆匆叫来既奇怪又不满,不过坐定后,贺拔纬还是对族老里辈分最大的四叔祖贺拔云拱了拱手说道:“四叔祖,不知今日匆匆打开宗祠所为何事?” 贺拔云是贺拔纬的四叔祖,其祖贺拔度拔的庶弟,由于他是贺拔氏目前岁数最大的长辈,所以在族老中很有威信。由于庶子是不可担任宗子的,所以,即便他有再高的威望也只能将宗子之位让给贺拔纬他们。不过,一日没有确立宗子,一日他便在宗祠里的地位最高。而同样的,贺拔年也是庶子,族老已经是他在宗族里最高的地位了。 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贺拔云扫了贺拔年一眼,又看了看贺拔纬身后的初一,然后半闭着眼睛摇了摇头道:“我也不过是比你多一刻知道开祠的消息,看来我真是老了,有些事情也没人记得知会我这个老头子了。六郎,刚才你不是说有话要说么,现在人已来全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贺拔云话音刚落,大堂中所有人的视线都向贺拔年看去,而他也似乎也早就准备好了。只见他不疾不徐的放下手中的杯子,又弹了弹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后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有些祖上留下来的事情要讲清楚罢了。” “哦,六叔所指的是祖上留下来的哪件事情呢?”贺拔纬的右眉脚向上微微一挑,淡淡的问道。 “还有哪件?”贺拔云冷笑一声,“自然是九娘的终身大事。” 初一此时总算恍然大悟,原来她这个六叔还没有死心呢,这么着急召开宗祠大会,难道是怕那首童谣传到独孤信的耳朵里,让他家恼羞成怒么?所以先下手为强,把这件事情定下来? “关于这件事。”贺拔纬轻轻吹了吹小童刚刚端上来的奶子,又慢慢的啜了一口,这才道,“我想早就同六叔说过了,九娘还小,这件事情自然要从长计议,独孤大人也没有说什么。怎么,难道有人委托六叔来做媒么?那可就劳烦六叔了白白操心了,九娘的事情,我心里自然有数。” “五郎,你这么说可就大错特错了。”贺拔年鼻子轻哼一声,眼角瞥过静坐在一旁的卢祭酒,“有些事情还是早点定下来的好,省的夜长梦多,如今长安城里沸沸扬扬传着些乱七八糟的童谣,对九娘的闺誉可是有百害而无一利,若是再不把这件事情敲定,只怕会害了九娘一生呀。” “敲定?”贺拔纬也回以一声冷笑,“我倒不知道有什么事情需要敲定,六叔的心未免也太急了,先不论初一年龄尚幼不适宜议亲。单是独孤大人所提出的婚约一事,却也只是他一面之词吧。而且别的不说,单说二伯在长安也住了几年,我怎么就从没听他说过有婚约一事呢?六叔如此笃定,难道有别的心思?” 初一微微皱眉,这贺拔年一改之前在贺拔家的无赖样,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竟然有些让她不认识了。不过,他这种改变是有意让自己看起来有些底气,还是真的有恃无恐呢?要是前者的话还好说,不过是故能玄虚罢了,可如果是后者…… 看到他今日的作为,倒真像是有备而来,难道这件事真有什么把柄落入他手中不成。 想到这些,她不由看向卢祭酒。想必今日这位祭酒大人的到来也是另有缘故吧。 “谁说是一面之词。” 果然,贺拔纬话音刚落,贺拔年便抢过话头,然后得意的一笑,连带着唇上的两撇小胡子也跟着抖了抖,“当年的事情可并不是只有二哥同独孤大人两人知道……祭酒大人,您就同我四叔说说当年的事情吧。” 此话一出,祠堂中的众人全部把视线投到了自从进入议事厅后就一言不发的卢祭酒身上,而他则在微皱了皱之后开口道:“当年贺拔破胡正任荆州刺史,听到贺拔阿斗泥攻下长安的消息后大喜,正巧独孤大爷也刚刚出生,贺拔破胡便同独孤郎在帐内饮酒同贺。我就在近旁,亲耳听到贺拔破胡说过,若是有女儿,定要许给独孤郎的儿子,两家以结秦晋之好。” 他的话音刚落,祠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初一只感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她只以为独孤信是在讹人,却从没想过竟会真有此事。 贺拔阿斗泥就是她的三叔,贺拔纬的父亲。 这一年来,她对贺拔家的家史已经了解了很多,知道他攻下长安那年就是贺拔家声势最盛的那一年,只可惜,后来三叔身死,宇文泰接了三叔的帅印,而后来阿爹丢了荆州逃往南梁避难,一避就是三年,直到后来才返回长安。 不过那时宇文泰声势已盛,独孤家也成了西魏的大族。阿爹虽然仍旧带兵,自己的势力却远不如以前,尽管稍胜独孤信一头,但是却远不如宇文泰。而自那之后,阿爹便在缁城另置宅院娶了阿娘,顺便安置两位兄长。只不过夫妻二人聚少离多,直到他去世的前一年,才有了她。可是他未曾看她这个女儿一眼,便撒手西去…… 也不对! 贺拔初一心中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按卢祭酒说的,当初独孤信应该是阿爹的部下吧,对了,当初阿嬷也是这么说的,还说他很得阿爹信任,可是后来他怎么同宇文泰又走到了一起,阿爹避走南梁时,他却在西魏建功立业…… ―――― 再次推荐红裔的步步娇,喜欢虐心的亲们一定要去看看撒,这个后妈虐死人不偿命滴说o(n_n)o~:九重宫阙朝天去,步步生花赴帝台,书号2115534,下面也有直通车。 第五十六章 昔日旧盟,醉翁之意 “听到了吧。” 贺拔年得意洋洋的声音打断了初一的思路,她转头看向他,却见他已经站了起来,慢慢踱到贺拔纬的面前道:“侄儿,如今的情形已经很清楚了,你还是不肯答应为九娘同独孤大爷定亲么?” “答应如何,不答应又如何?咳咳……”贺拔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也变得苍白,想必他也没想到有人会为这件事情作证吧,还是国子祭酒卢诞卢大人,长安城中威望最高的大儒,一时间有些急火攻心。 “九娘同独孤大爷早就指腹为婚,答应本就是应该的……”不等贺拔纬说完话,贺拔年便开口说道,“可贤侄若执意阻挠这桩亲事……” 说到这里,贺拔年顿了顿,环顾周围的各位族老,提高声音道:“连伯父的遗命都胆敢违抗的侄儿,又怎么能担得起宗子的重任呢。” 他此话一出,宗祠之中顿时陷入了一团静默,过了不一会儿,却见族老之一的四堂叔开口道:“五郎,既然如此,不如尽早定下此事吧,最近长安城中的传闻的确是有些不像话,既然九娘已经定给了独孤家,若是因为这些传言让独孤家反悔的话,就真的是害了九娘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的确,我阿爹同四堂叔说的没错,五弟还是好好想想吧。”贺拔年的儿子贺拔勇也开口道,一双三角眼却不断的往贺拔纬身后的贺拔初一脸上瞧,心里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贺拔纬的嘴唇紧紧抿起,淡淡扫了四堂叔贺拔林一眼,却见他快速低下了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然后又扫了其他几位族老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各位叔伯还有没有其他的说法。” “我看,六堂弟说得对。” “六哥说的有道理,既然有婚约,早定晚定还不是一样么。” “是呀是呀,近日城里的传闻地却愈演愈烈了,若是独孤大人恼了,岂不是会怨我们贺拔家教女无方。” “……” 在场众人众说纷纭,可是除了贺拔云,其余人基本上都表达了一个意思,就是支持贺拔年的决定,要尽快将这件婚事定下来。 初一心口如遭重击,是了,她算明白贺拔年这半个多月来日日来他们家中坐镇的用意了。恐怕耗磨只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切断五哥同宗祠里各族老的联系,好趁这段时间游说他们,让他们站在他这一边。不过看样子目前四叔祖还没有完全被他收买了去,想来是自己散布的童谣让他早一步乱了阵脚,怕独孤家因此反悔,所以才提前发动的吧。 不过,这个六叔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还开了宗祠,请来了卢祭酒,难道只是为了她同独孤罗仁的亲事么? “看来大家都已经拿定主意喽!”贺拔纬也终于意识到了这几日贺拔年赖在他家的用意,虽然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还是怒从心起:“咳咳咳……六叔好本事,我真不知道你在族老中威望这么高,不过……伯父的心思岂是你们能猜度的,咳咳……伯父他……伯父他……咳咳咳……” “阿兄,你不要着急,你不能着急的。” 看到贺拔纬连喘息都费劲的样子,初一一阵心慌,急忙拿出孙先生为他制好的丸药塞入他的口中,又让他喝了口奶子顺了下去,贺拔纬的情形这才好了很多,可是整个人却变得有气无力的,只好闭着眼睛虚靠在站在他身旁的初一肩头,重新调理气息,暂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说不出话来,贺拔年却更得意了,只见他看了贺拔纬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一眼,略带悲悯的说道:“好像从府军里回来,五郎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吧,这几日去你府上拜访的时候,常常碰到太师府的孙大夫,听说孙大夫医术极高,连二公子的病都治好了,可是五郎你……哎……你身体这么差,也难怪九娘的婚事会一拖再拖了。我们也就不怪你了,不过,既然连这点小事都无暇顾及,将来又如何担任宗子的重任呢?要是勉力撑着,伤了身可不好,侄媳妇刚刚为你诞下麟儿,你可要多多保重呀。” 说到这里,贺拔年抬起头看向四叔祖,很是感慨的说道:“四叔祖,二哥的女儿也是我的侄女儿,如果八郎九郎他们还在,作为亲兄长,照顾她我自也说不出什么,不过现在……既然家中有长辈在,九娘又何必托庇于堂兄呢,而且您也看到了,五郎的身体又这么差……侄儿觉得,还是让我们六房来照顾九娘比较妥帖。” 他这句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貌似现在长安城里同初一血缘最近的长辈就是这个贺拔年了。只是之前他从没有说过收养初一,而此时却突然间想把初一带到他家里去抚养,其用意根本昭然若揭――以后同独孤家结了亲,他们家可就算是初一的娘家了,好处也自然不会少,算盘打得还真是精呢! “不行……咳咳……”贺拔纬闻言,顾不得自己正在调息,急忙开口道,可是这一开口正在导引的气息又乱了起来,让他使劲咳了几下,嘴里还涌上了淡淡的咸腥,却被他硬是咽了下去。 “不行?”贺拔年冷冷的挑了挑眉,“那我倒有些奇怪的,虽说这宗祠是你上书请开的,可是当年二哥对三郎还是很器重的,要不是后来七郎八郎逃了出来,十有八九是会认三郎为嗣子的。” 原来……如此…… 初一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个六叔绕了半天圈子还要收养她,最终目的是想让自己的儿子被立为嗣子呀,自己爹爹无后,若是自己住在他家,以后便可借此让他的儿子承袭阿爹爵位了吧! 这个贺拔年,野心还真是不小。 不过,那些族老们怎么看呢? 连她都看出来的东西,他们不会看不出来吧:借自己同独孤家拉上姻亲关系,再求他们支持让他自己的儿子袭爵。 第五十七章 威逼利诱,宇文云英 愤怒到极点的初一却有些想笑。[] 环顾周围,贺拔年的提议又引起来了一片附和之声,那些族老看她的眼神根本不像是什么长辈,而是像站在决斗场外,用怜悯的眼神等待角斗士断气的虚伪贵族。 也是,自己连他们是谁都搞不清楚,连他们的样貌都记不牢靠,他们又怎么会帮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说话呢。想必独孤年给他们许了不少好处吧,最起码那些好处比帮她这个孤女更有价值,也许只是一块地,也许只是一头牛,又或许只是一座宅子、一个女人…… 不一会儿,虽然四叔祖还未发话,但是祠堂里的大部分族老已经做出了一致决定,就是把初一交由贺拔年收养,而此时就等贺拔云最后说一句话,便算板上钉钉了。 初一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往喉咙中涌。 而就在此时,却见自以为诡计将要得逞的贺拔年离开自己的座位向贺拔初一走去,边走便满脸慈祥的说道:“九娘,以后住到六叔家去可好?” 看来他是准备再为族老们的决定加一把火了,因为只要她能亲口同意了,那么就算是四叔祖不同意也没多大关系了。 看着他甜得发腻的笑容,初一只觉得心中泛呕,自然而然的想向贺拔纬的身后藏去。[]可是她此时正扶着他,根本不可能躲开,只好垂下眼皮,刻意忽略贺拔年那张像菊花一样皱在一起的脸,而后用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六叔是想让三哥登上宗子之位么?” 此时,贺拔纬也终于调整好心情重新睁开了眼睛,冷冷的看了贺拔年一眼,眼中满是悲悯:“咳咳……六叔,你太心急了,你以为主上会轻易答应我们贺拔氏重开宗祠么?即便已然是万事俱备。” 贺拔年一愣,先是惊异于初一同她的年纪毫不相符的镇定和敏锐,再就是愤怒于贺拔纬原本惊怒的脸现在却重新换成了一副淡然和笃定,于是绷起了脸道:“宗祠已经开了,族老们刚刚也已经作出决定,难道你在违了二伯的意以后还要违背族老们的决定么?” 贺拔纬的心中冒出一个念头,看了看初一,犹豫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道:“九娘,你怎么看?” 五哥的犹豫立即落入初一的眼中,她的心里豁然一亮,于是笑笑道:“六叔是长辈,我还不曾上门拜访,如今去瞧瞧六嫂和三哥,也不是什么坏事。” 贺拔纬一愣,随即嘴角微微上扬,心也比刚才落下几分……看来,他同这个九妹果然是心有灵犀,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个祸水东引的权宜之计。他不曾说,就是怕她会有心结,虽然只是权宜之计,却不知如何开口,不过此时小初却自己提了出来,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 “那就好。”又同初一对望一眼,两人会意,贺拔纬点点头,“你这几日先受些委屈,等再过几日五哥同六哥一起去接你,如何?” “好。”初一又笑了笑,随后眼珠一转,转头对贺拔年低声说道,“六叔可能不知,大公主还想替初一做媒呢,正是宇文家的哥哥,此次去了六叔家暂住,六叔可要好好为初一挑选一番,不要因为那市井间的童谣,误了初一的终身大事。” “大公主?”贺拔年一愣,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你说的是真的?” “六叔不信的话,我这就同六叔家去,是真是假,几日后便知。”初一笑得天真无邪,睫毛扑扇着,声音也越发的悦耳起来。 “我才不信。”贺拔年沉声说道,随后笑了笑,“我知道了,这是你们的缓兵之计,只可惜……” 正在这时,却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尖细声音:“太子妃到!” 太子妃……嫂子的九妹?就是嫁给了当今太子元钦的宇文云英? 她不是同太师府的关系很僵么? 她来做什么?难道是嫂子请来帮他们的? 初一一脸错愕的望向大堂门口,而不仅仅是她错愕,大堂中的众人都被这个声音弄得懵了片刻,而等众人回过神来,却看到随着几名身着绿色半臂的婢女开路,一名身着鹅黄色碧纱裙,上绣大朵牡丹的高挑女子走进大堂之中。 她梳着飞仙髻,耳挂明月铛,胸口还垂了一条鸽血红坠子,坠子鲜艳如血,衬得她的肌肤越发的白皙,唇角微微上扬,带着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也起了弧度。她几步走到正堂正中,先是对贺拔纬点了点头,而后对年纪最大的贺拔云说道:“这就是四叔祖吧,云诏经常向我提起你,云英今日不请自来,还望各位不要介意。” 四叔祖尴尬的咳了一声,心道“你来都来了,我们还能介意什么”,不过嘴上却说道:“太子妃大驾,老朽迎之不及,才该请罪才是。” 说着狠狠的瞪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宇文云诏,似乎在责怪她不识大体,把外人带来本家的祠堂,而手上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旁边的小厮将椅子摆到大厅中间偏左处,算是请太子妃坐了上座。 宇文云英也不客气,优雅的坐了下来,而后呷了自己婢女端上来的奶子一口,抬起头笑道:“你们继续,我就是来看看而已,就当我不在这里好了。” 宇文云英这句话顿时又引起大堂中一阵尴尬的静默:当你不存在?你这个太子妃明明就杵在这里好不好,什么叫看看,看看能看到人家家祠堂里来么? 初一心中有些好笑,觉得这位太子妃果然是位妙人,正在这时,却见贺拔年眼珠一转,上前一步行了个礼道:“太子妃娘娘来得正好,我有一事正想问您。” “你是?”宇文云英一脸的诧异。 “贺拔年,在贺拔家排行第六。”贺拔年恭恭敬敬的答道。 “哦!”宇文云英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你就是贺拔家那个庶出的六叔呀,我听八姐提过你。怎么样,你家三郎上次在街上骑马撞伤了人的事情可曾解决了,毕竟是庶支,凡是还是谨慎点的好。” 贺拔年的脸色顿时变得一阵青一阵白,他又何尝不知这是太子妃在埋汰他,可是他要问的事情可不能半途而废。于是看了贺拔初一一眼,硬着头皮说道:“太子妃教训的是,不过刚刚我家九娘说,大公主有意为她保媒,想定给宇文家的公子,可有此事?” “母亲为九娘保媒?”看着初一,宇文云英眯了眯眼睛,突然笑道,“怎么会有此事?自然是不会了,就算曾经说过,母亲也必定是开玩笑的,当不得真呀。” 初一一下子抬起头望向宇文云英,眼中满是疑惑和震惊…… 第五十八章 峰回路转,六哥归来 初一眼中的惊愕同贺拔年眼中的狂喜宇文云英尽收眼底,不过她却并没有打算就此打住,反而又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九娘放心,母亲最喜欢开年轻女孩子的玩笑了,当不得真的,九娘才八岁,又如此可人疼,要是我自然是多留几年才好,又怎么舍得早早的定出去,你说是不是呢,贺拔六叔?” “正是正是。”贺拔年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根,哪里还管太子妃再说什么,反正他想听到的已经听到了,剩下的他要怎么做别人可就管不着了,于是一脸怪笑的看向初一,然后附和着说道,“殿下说的没错,随口说说怎么能做数呢,九娘也不要太当真呀。” 初一恨恨的咬了咬嘴唇,又瞥了太子妃一眼,心中暗暗气恨,这太子妃真的是阿嫂找来帮她的么?只要有她这句话,只怕大公主都没法子再重新提起婚事吧,提了就是驳了皇家的面子,贺拔年同独孤新打起交道来可就更加的理直气壮了。要是这样的话,她可要同五哥改变下计划了,说什么也不能去贺拔年家里。她敢保证,只要有太子妃这句话在,明日贺拔年就敢同独孤信定下婚约来。 初一为难的看了眼五哥,想从他里得到暗示,可是却见他眉头微微皱起,正看着太子妃一言不发。而太子妃旁边站着的宇文夫人却对自己的郎君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在告诉他不要担心。 “好了,九娘,我看今日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你这就跟我家去,至于随身的东西让五郎他们送来就好,我会转交给你的……九娘太调皮了,大公主随便说说的一句话怎么能当真呢,我看要让你六婶好好教导你才是,以后就在家好好听你六婶的教导,国子学就不必上了。(.)” 说着,贺拔年重新走到初一的面前,伸手就要抓她的胳膊,初一急忙闪过,再次看向五哥,可是却见他此时的眼神竟然看向门口处一眨不眨。初一大急,难道说五哥这也是放弃了么?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突然一紧,行动上也变得迟缓了,顿时被贺拔年抓住了左臂。 正在这时,却见贺拔纬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咳咳……来了。” 这两个字初一听的清清楚楚,诧异之下也向门口处望去,却先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象牙屏风的后面传来:“六叔说的很对,随口说说的怎么可以做数呢,你说是不是,卢先生。” 伴随着这声音的还有金属的碰撞声,以及铠甲摩擦的声音,祠堂中的其余众人这才抬眼望去,却见一名穿着铠甲的军官绕过屏风走了进来。走到大堂正中,他才把头上的盔甲卸下来,让众人得以看清他的样貌,正是随大都督出征的贺拔仲华。 “六哥!” “六弟!” “阿兄,九娘,我回来晚了。” 贺拔仲华嘿嘿笑着走到贺拔纬同初一的面前,原本白皙的肤色经过几个月的沙场征战已变成了麦色,露齿一笑,更显得他的牙齿雪白。(.好看的小说)他握住勉强站起来的贺拔纬的手,感觉到他指尖冰凉,不由皱了皱眉,再看他的脸色竟然比当初离开战场的时候还差,手不有的攥得更紧了:“阿兄,这几个月……你辛苦了,我……我本想早点回来的……” “无妨,回来就好。”贺拔纬笑着,轻轻拍了拍弟弟的手背,然后斜睨着仍旧抓着初一左臂不放的贺拔年,冷冷的说道,“六叔,你是不是可以放手了。” 贺拔仲华转头,看到抓着初一的那双手以及她变红的眼圈,上前一步挡在了贺拔年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六叔,你这是要做什么?” 被贺拔仲华那冰冷的眸子一扫,贺拔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跟直升上头顶。当发觉时,他已经不由自主放开了初一的胳膊,心中不由一阵懊恼,暗恨自己刚刚如虹的气势怎么就被贺拔仲华这个毛头小子不知不觉压了下去,于是讪讪的说道:“六郎倒是回来的很及时呢,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你就可以好好照顾你阿兄了,九娘的事情自有我同族里替他做主了。” 贺拔仲华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虽然战事刚结束,他就率先赶了回来,可现在看来还是差点晚了,不然的话怎么会让阿兄同九妹被自己的族人逼迫至此。 其实他早就到了外面,里面的谈话也听了大半,之前发生的事情也听嫂子说了大概。而此时进来看到宗祠里众人的嘴脸,他心中更多的却是愤怒。愤怒这些族人为一己之私逼迫兄长小妹,更恨他们目光短浅,只知计较眼前的蝇头小利。 “自然是及时。”扫了眼贺拔年,宇文云英嘲讽似的着打趣道,初一又看了她一眼,实在是不知道这个太子妃在打什么主意。而再看看她身边的五嫂,竟对她笑着点点头,脑中更是一头雾水。 “做什么主?”贺拔仲华向贺拔年走近了一步,手却按到了腰间的长剑上,“六叔倒是详细说与我听听。” 扫了贺拔仲华那玄色的剑柄一眼,贺拔年咽了口唾沫,向后退了一步说道:“我刚才已经同你说过了,族里已做了决定,九娘暂时由我来抚养,她的婚事也算是定下了。” “何时定的,信物在哪里,聘金又在哪里,婚书呢?”又向前一步,贺拔仲华冷笑着向贺拔年慢慢进逼。铠甲则被抖得哗啦啦直响,一股冷腥之气直扑贺拔年面门,让他忍不住想打寒战。 他又倒退了几步,这才终于强忍住了涌上心头的恐惧,歪着脖子看了看卢祭酒道,色厉内荏的大声说道:“卢祭酒可以作证,当初的确是二哥同独孤大人亲自定下了九娘的婚事。” 贺拔仲华狠狠瞪了他一眼,终于不再走向他,而是转身向卢祭酒走去,走到他面前,稍稍收敛了身上的杀气,对卢祭酒深深施了一礼道:“先生,我曾经也是您的学生,对您甚是仰慕,也相信先生的为人。如今,仲华只想问先生一句,当日您可是亲眼看到我二叔同独孤大人定下了这门亲事?” 卢祭酒脸上照样没有表情,仿佛此时祠堂里发生的事情同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只是微微颔首,然后把刚刚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静静的听他说完,贺拔仲华这才点点头道:“如此,你只是听到我二叔同独孤大人在酒后谈论,事后并没有交换信物或者写下文书将此事彻底定下来,是不是?” 卢祭酒想了想,便道:“的确,那之后不久你父亲遇难,独孤大人便被派出去查探情况……” 说到这里,他眉头微皱了皱,并没有继续,而是转而说道:“那以后,独孤大人就在宇文大人手下效力了,至于你二伯从南梁回到长安后是否又有过此类约定,那我便不得而知了。” “那以后,也没有,这一点全族的人都可以证明。”贺拔仲华微微一笑,“多谢先生。” 说完这些,贺拔仲华重新走回到初一同贺拔纬的身边,用已经布满厚茧的大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然后搀扶起贺拔纬,笑了笑说道:“好了,没事了,我们回家。” ―――― 那啥,推荐四喜包子滴《商家碧玉》书号2310786:打倒中山狼,翻身做富商…… 第五十九章 弃功开祠,自叹弗如 看到贺拔仲华如此的旁若无人,一点都没有把他们这些族老放在眼里,四堂叔忍不住偷眼看了看稳稳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贺拔云,又斜眼扫了一下贺拔年,然后清咳一声说道:“六郎侄儿,你就打算这么走了么?” “不知四堂叔还有何吩咐?”冷笑一声,贺拔仲华回头看向他。(.) “今日的事情,总要有个决断吧。”又看了一眼沉默的贺拔年,贺拔林把心一横,继续说道,“既然咱们族老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我看你还是让六郎把九娘带回家去教养吧。” 虽然他也知道贺拔年心里的小算盘,虽然他也知道贺拔破胡和阿斗泥的一母同胞,比同贺拔年这个庶弟要亲密的多。可是这几日贺拔年给他分析了其中的利害,还允诺了种种好处,他是不能不站在他这一边的。不过,看贺拔仲华今日的气势,还有太子妃在这里,以后他却是要好好考虑下了。 “没错。”贺拔年此时也急忙上前拦住他们,他当然更不舍得让自己功亏一篑,于是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们就这样走了,你们这样将置我们族老、宗祠于何地,九娘我必须带走。” 贺拔仲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又环顾了这个祠堂一眼,突然笑道:“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祠堂呢,果然是庄重肃穆。” “难道你们两兄弟想忤逆祖宗么,藐视宗祠按族规可是要逐出贺拔家的。”贺拔年气急败坏,使劲使眼色给周围的那些族老,却见除了贺拔林对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四叔祖仍旧是那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外,其余的人低头的低头,无视的无视,竟没有一个人再帮他说话。 “忤逆祖宗?”贺拔仲华气笑了,又扫视了一番大堂,“若是忤逆祖宗,我阿兄就不会用自己的军功换来这宗祠的重开。你以为,这宗祠是想开就开的么?” 他此话一出,祠堂中的众人除了贺拔云外,均是一脸的惊愕,虽然他们在祠堂顺利重开之时的确疑惑过文帝如此痛快答应的原因,可是却没想到竟然是贺拔纬用军功换的。只是,他一个总管钱粮参军,又不曾上沙场杀敌,这个功是怎么立下来的?于是大厅中的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眼神还不时的瞥向贺拔纬兄弟。 “胡说,谁不知道他是因为体弱,提前被送回长安的。还军功呢,不治他个贻误军情之罪就不错了。” 贺拔年梗着脖子大声嚷嚷道,可就在此时,却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竟然是贺拔仲华拔出腰间的长剑向他砍来。由于速度太快,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能愣愣的站在原地,连挪动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紧闭上眼睛。 “哗啦”一声,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的碎片溅到了他的手背上,生疼生疼的,忍不住睁开眼睛,却看到旁边一条桌案已经从中裂为两半。 “你……你做什么?”直到此时贺拔年才反应过来,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阿兄主管钱粮,费尽心思,筹集军粮二十万担。颍川虽未保住,可那却是洧水阻路之故,后杨大都督南伐,我同阿兄带军粮随军,解了大军粮草的燃眉之急,你能说无功?”贺拔仲华向贺拔年走近了,双目圆睁,逼得他向后退去,被桌案一绊,顿时跌坐在地上。 “大军初征,梁宗室萧察虽投降我军,可却此时蠢蠢欲动,意欲反回南梁。阿兄此时为大都督献上疑兵之计,将他吓回自己的城池睡觉,直到我此次大军回归还龟缩不出,你能说无功?” “我……我不知道……”贺拔年语无伦次,眼神也不敢同贺拔纬对视,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去年腊月,司州刺史柳仲礼反攻襄阳,大都督趁机包围安陆,柳贼撤军回援,阿兄献上围城打援之策,半路生擒柳贼,安陆不战而降,你们能说他无功?” 此时此刻,贺拔年已经被贺拔仲华逼问的浑身直冒冷汗,而看到他这副样子,贺拔仲华嗤笑一声,高高的昂起头来环视祠堂中的众人,再次冷冷的开口道:“这次大军尽取南梁汉东之地,逼得他们送质子求和,俯首称臣,你们敢说没有我阿兄的功劳。” “什么!”这下大厅中的众人更惊讶了。 南梁竟然称臣! 这种消息怕是刚刚才传来长安的,如今除了主上,只怕还没有几个人知道。 “南梁真的称臣了?”此时,连卢祭酒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贺拔仲华点头:“是的,卢先生。” “六郎,不要说了,这种军机怎么能随便说出来。”贺拔纬皱眉,低声警告贺拔仲华。 “阿兄放心,这件事情早就快马传进皇宫了,只怕用不了多久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就都知道了。”回头看了阿兄一眼,贺拔仲华的眼神稍显柔和,不过在转回头看那些所谓族老的时候,脸色却立即变冷。 “你们若要将我们逐出贺拔家那是最好不过,大不了我再用军功开个宗祠……”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脸上漾出一丝嘲讽的笑,“贺拔家嫡子嫡支的宗祠。” 再用军功开个宗祠! 他此话一出,大堂上的各位族人的脸色全部变了,贺拔纬中途回来,就有这么大的功劳。而这贺拔仲华可是一直到这场战争结束后才回来,那么他的功劳岂不是…… 一直默默无言的贺拔云脸上也微微变色。要知道,虽然对拖延很久的贺拔家重开宗祠一事,他也有过疑惑,可是却没想到这竟然是贺拔纬用军功来的。若是早知道的话,这宗祠的宗子只怕在当时就肯定是他了,又哪会有后面这些人的蠢蠢欲动。 不过,这宗祠重开拖延了五六年了,这五六年的时间也的确很容易改变一些事情,包括族老的立场。难道说,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这些人跳出来么? 贺拔云的眼睛眯了眯,抬眼看向这兄弟两个。这个贺拔纬……这个贺拔仲华……他是自叹弗如呀,果然是他老了么? 既然如此…… 第六十章 仲华承嗣,利弊相佐 只见贺拔云轻咳了一声,终于开口了:“不必说了,宗祠怎可无故再开,六郎回来的正好,当初祠堂初立,本就想推举你阿兄做宗子,但他以你出征未回为由推迟了这件事情,下月初一再开祠堂,届时将会确立宗子人选,这也是早就定下的,你兄弟二人届时一定要到场。” “四叔,这怎么可以……” 贺拔年闻言脸色大变,就在刚刚贺拔仲华一桩桩一件件说出贺拔纬功劳的时候,他便知道今日要做的事情已不可为了,需要好好同独孤家商量一番才行。可是却万万没想到,此时四叔却要将这件事情定下来,让他想拖延都不行。他这个四叔可跟别的族老不一样,以前没立宗祠的时候基本上就是代族长呀,说出来的话可同贺拔林的不同,那就是板上钉钉了。他忍不住看向贺拔林,却见后者早就将头转向了一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了,顿时整个人就像陷入了冰谷。 “至于你……”贺拔年眉头挑了挑,突然看向在场的族老们,“我不是宗子,自然没有对各位发号施令的权利,以前未开宗祠之时,我们贺拔家有什么事情也全是族老们讨论过后,意见一致才执行,如今对于今日这件事情的处置,众位可听我一言?” 贺拔仲华的话已经让这些族老们乱了分寸,如今贺拔云终于肯说话了,他们便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哪有不同意的,于是纷纷表态:“我听四叔祖的”、“四叔您德高望重,自然要听的”、“四叔的见解自然不一般”…… 听到他们的话。贺拔云又扫了贺拔年一眼,从座位上站起来,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六郎侄儿,你今日未同所有族老商议,便擅开祠堂已经是大错,就先把手中的族务暂时交给别人,闭门反省一段时间吧……大家,可有意见?” “四叔……”贺拔年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可是环顾周围继续对他无视的众人,只能咬着牙恨恨低下了头。(.好看的小说) “而至于九娘让六郎侄儿抚养一事……”贺拔云捻了捻胡须。“我从未同意过。” 说着,他看了在大厅正中紧紧挨在一起的三兄妹微笑道:“五郎六郎将九娘教养的很好。” “四叔祖,我有意见……”正在此时,却听贺拔纬开了口。 “哦?”贺拔云的眼睛又眯了眯,对这个两个侄孙。他是越来越摸不透了,“但说无妨。” “这个宗子,我不能做。”贺拔纬微笑的说道。 …… 大统十六年二月。西魏大将杨忠本欲进逼江陵,可正在此地驻守的湘东王却派人送了儿子萧方略为人质求和,两国订立盟约,故西魏以石城为封疆。梁国以安陆为国界附庸于西魏,并送儿子为人质。发展贸易、互通有无,永做睦邻友好之邦。自此,西魏南伐告一段落,杨忠晋爵陈留县公,而贺拔仲华则迁黄门郎,并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继续归在杨忠麾下,贺拔纬也因为献策有功,迁雍州长史,却被其拒辞。另赏赐金百两,绢百匹。 大统十六年三月初一,西魏贺拔氏秉过文帝再开祠堂。原贺拔岳幺子贺拔仲华承嗣贺拔胜,改名贺拔华。赐归原太师府邸,以贺拔华的爵位改名为樊城公府。 没几日,贺拔初一跟随贺拔仲华大张旗鼓的搬离原贺拔府迁入旧居,贺拔仲华居琅琊阁,初一居于悦然居。不过下午的时候,两人又悄悄地溜了回去,初一去了宇文夫人的院子,而贺拔仲华则去找他阿兄。 “嫂子,你说独孤家应该不会再做什么了吧?”用手指捅了捅弥乃胡肉肉的小脸蛋,初一皱着眉问道。[] “那日的情形说得那么清楚,又有太子妃作证,他们也应该死心了。”宇文夫人笑了笑,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六郎总算是回来了,不然的话让你去了六叔那里,即便只是几天,我也不放心那。” “你不要担心啦,反正已经过去了,六哥总算是回来的及时,不然太子妃可是快吓死我了。对了,嫂子,你怎么知道我们在祠堂里会出事的,我听说你是特意去找的太子妃呢。”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要感谢高公子,是他派人来提醒我们的。说是那日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去祠堂,能拖一时是一时。不过他派人来的时候你们已经离开了,宇文府又不能去,我只好去找九妹了。” 高敏! 初一抿了抿嘴唇,看着弥乃胡的小脸忍不住发呆……看来独孤伽罗不喜自己还是件好事呢。只是如此一来,她又要欠他一个人情了。 不知怎地,她心中突然有些落寞,之后却无奈的笑了笑:“太子妃来的还真是及时呢。” “我这个妹子,未出阁的时候同我的关系最好,人也最是泼辣,后来由于种种原因……”说到这里,宇文夫人顿了顿,眉头微蹙了下,“不管怎么样,她最后还是帮了我,若不是六郎突然回来了,她可是打算好好把祠堂闹上一番,搞不好还会请来太子呢。” 初一吐吐舌,太子妃就是太子妃,这救人的法子也这么的彪悍。不过听说西魏的皇帝很少有寿终正寝,都是被宇文家杀掉的。只是不知道这个太子以后会不会当上皇帝,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太子妃可就太可怜了。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看到初一若有所思的样子,宇文夫人忍不住问道。 “没……没什么……”初一干笑一下,“我是弄不明白,那日宗祠里的情形您也看到了,五哥费尽心力开的宗祠,却被一帮小人利用,我心里实在是不甘心。” “那日的事情的确是你阿兄始料未及的,不过却也是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 宇文夫人叹了口气,之后眼中却闪过一道寒光。那日丈夫苍白的脸色时不时闪过她的眼前,而后只听她恨恨的说道:“不过,现在那些人不会再做什么了,仲华承了二叔的嗣,一来二叔后继有人,二来这嗣子之名一正,若是有人再来逼你,他自然会为你挡下来……而宗祠里的人,也肯定是要换一换的。” 对于五哥的用意,初一也瞧出了些端倪。不过真没想到她这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阿兄竟然有这么多的算计,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呀。只是唯一可惜的是身体太差了。 上次在祠堂里那么一闹,回到家里他便立即病了,让孙先生诊治了十天才勉强参加了立宗子的仪式,而后又病在了床上,让五嫂着急万分。 所幸孙先生医术高明,初一当时又给他用了应急的丸药,后期护理也是初一依据现代临床护理指挥丫头们来做的。这才没有太多的伤及根本,不过却也是险之又险了……总之一句话,五哥的身体真的不适合再操心了。 “可是,这全长安的人都知道,六哥是五哥的亲弟弟呀,即便独孤大人打消了念头,可是……大公主会不会继续逼五哥。” 既然五哥不能多操心,她就要多想些了,有些事情不解决是不行的。 宇文夫人知道初一担心的是什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不要担心,就算真的这样又能如何,长兄如父,总要你六哥点头同意才行。况且,如果我们不这样做,这长安城里任何一个贺拔家的族老都有资格对你的亲事指手画脚。那天也看到了,他们各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被有心人一挑唆,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嫂子,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还要开祠堂,招揽天下贺拔族人,凭白多了些老头子指手画脚,多不自在。” 这不是凭空给自己戴上了一个紧箍咒么,没有宗祠的日子,他们过得不是也不错么。 宇文夫人摇摇头,轻轻抚了抚初一的头顶:“长大以后你就知道了,要想我们的家族越发的繁盛,总是要有根的,我们不重开,难道都认东魏的贺拔家为祖么。只怕我们想认,人家还把我们当做不肖子孙驱逐出门呢。” 宇文夫人冷笑一声,随即脸色缓和了些,“这重新开宗,其实这是你阿兄同你父亲早就打算过了的。可眼看就要开祠了,你父亲却亡故了。当时你五哥身体差,仲华年纪又小,家中又没有能担事的人,便再没有人提及,直拖了五六年。如今你五哥捐出自己的军功,他们也就没理由再拖延下去了,也算是完成了你父亲的夙愿。” 初一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古人的宗族观念比现代人强烈的不是一点半点。这贺拔家本就是胡人,最起码行事还算灵活,知道老祠不可入,便另起炉灶,不在棵一树上吊死。倘若汉人家庭的话,只怕想方设法潜回去祭祀的都有。那样的话,这仗也不用打了,只要守着祠堂门,来一个打杀一个,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了。 不过一蹴而就的事情竟能给拖上五六年,这人走了后,茶也凉的太快了吧。 “初一。”看了看她,宇文夫人犹豫了一下说道,“虽说这样做可以不让旁人对你的婚事指手画脚,可是,毕竟仲华占了你爹爹嗣子的名头,以后要继承二叔的爵,你……不会心里……”(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旧事重现,疑窦再生 “嫂子在说什么,这件事情,当初五哥同我说的时候我不是就同意了么,我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好看的小说)” 知道是宇文夫人怕自己认为五哥六哥想夺阿爹的家产爵位才这样做,初一摇头笑道,“这爵位,若是没有初一,六哥还是要承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只是初一却记得,若不是你们找到我,我早就死在那一场大火里了,哪里还活的到今天。这之后遇到的种种烦事,又都是兄嫂替初一担着。初一是还小,可早晚要出嫁的,阿爹留下的东西又怎是我一个女子能担得起来的。现在有人帮我扛着,对我又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可是说的真心话。”仔细盯了初一的眼睛一会儿,宇文夫人摇头笑道,“我知道你是个明白孩子,就是怕以后有人在你耳旁嚼舌根。若是那样的话,免不得要影响你们兄妹间的感情。” “嫂子是个爽利人,初一早就知道了,你不必担心,如此做都是为了小初好,嫂子再说,小初可就要恼了。” “好好,我不说了。” 初一佯怒,转身背对着贺拔氏,心中却重重的叹息一声:本来么,没有自己,凭着五哥六哥的军功,承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要是兄嫂有别的心思,当初不找回自己不就是了,就像那个独孤罗仁一样。不过,自己这个嫂子的想法固然好,可是那个宇文萨保……从枫林见到他那日起,他似乎就没有再提过让她同宇文静定亲的事情,他是真的死心了么? 至于爵位财产什么的,初一想到这两个字就觉得好笑。爵位还真只是“爵位”呢,要知道。到目前为止,她同贺拔仲华见到的只有那座空空的宅子。丫头仆妇一概没有,还要从贺拔府带过去。所谓的庄子土地的地契,更是一张也没瞧见过。也不知道她父亲是真的“乐善好施”到穷的叮当响的地步,还是被什么人收了起来。偌大一座樊城公府。他们总不能吃家具和窗棂吧! …… “你是说,你去尚书省问二叔死后田契地契的去向。他们推说不知?”听到贺拔仲华说老太师府只剩下了一座空宅,贺拔纬眉头皱在了一起。 “是的,他们说因为认为二叔是绝户,族祠当时也还没有建起来,家财不能交给族人,便暂时收回了,由尚书省暂时保管。可是他们派人接收的时候。只有这宅子的房契,还是因为这宅子是御赐的缘故,其余的田产地契一概未见。”贺拔仲华愤愤不平的说道,“他们搜刮的可真是干净。” 贺拔纬却若有所思,然后忍不住摇头叹息:“当时我因为二叔的去世卧病在床,你又因为王家小姐的事情浑浑噩噩,看来是让什么人钻了空子。只可惜二叔英雄一世,过身之后还被些宵小惦记。” “会不会是那些家仆们偷拿了二叔的东西。” 贺拔纬沉吟了一下:“那些家仆,一部分去了宇文府,一部分去了独孤府。” 此话一出。两兄弟顿时陷入一阵沉默。 “也罢!”贺拔纬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来,“当日二叔的心情我现在总算是领教了。那时他来不及接收爹爹军队,这次我们也让他的家财落入他人囊中。只是。上次从中作梗的是独孤信,这次……又是谁呢?” 仍旧是独孤信,还是换成宇文泰,亦或是两者都有呢? …… 搬家第二日正好国子学沐休,初一昨天晚上吃了晚膳才回的樊城公府。 其实昨晚她实在不想过来,可想到既然大张旗鼓的搬了家,也总要做几天样子,这才好回到贺拔府继续她的“客居”,所以只好不情不愿的回了这座空旷冷清的大宅子。[] 所以今天早上一睁眼,她稍事梳洗就打算溜回贺拔府,顺便连早饭也在那边解决了。 昨天上午,她在贺拔仲华的指引下,终于找到了一个小门。只要从这个小门溜出去,走不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可以进入贺拔家的后门,简直方便之极。昨天他们就是这么溜回去的,因此今天她决定还走那条路。 只是刚出悦然居的大门,便看到贺拔仲华留下来帮忙照应的小厮喜子跑了过来,向初一禀报道:“小姐,外面有一个老和尚求见。” “老和尚?”初一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若是来化缘的,多给些香油钱就好了。” “小的也是这么做的,可那老和尚说什么也不走,说是有东西交给小姐。” “交给我?”这下初一更诧异了,重复了一遍,“是交给我,不是交给阿兄。” “是的,他说了,的确是要交给小姐的。” 略略思忖了一下,初一对旁边的魏紫说道:“去叫朱嬷嬷来议事厅。” 然后才转过身对喜子道:“让那位大师也来议事厅吧。” 初一到达议事厅的时候,阿嬷也刚刚到,看到她一头雾水:“初姐儿,你说有个和尚指名要见你?” “是呀。”初一点点头,“就要来了呢,我自然是不认识什么和尚的,不过看他选这个时候过来,没准儿阿嬷认识呢。” 六哥刚刚大张旗鼓的承了嗣,他就来的,要说没关系,她可是一点都不信的。 阿嬷点点头,正要说话,却听一阵脚步声从屏风后传来,主仆两个都向门口看去,便看到一个身材中等的老和尚拐进了大厅。这个老和尚胡须全白,穿着一口深灰色的布钟,手里拿着一串佛珠不停的捻着,初一果然不认识,而阿嬷却睁大了眼睛。 “阿弥陀佛,贫僧智善见过小姐。” “阿……阿旺叔……”还未等初一还礼,阿嬷率先惊叫出声,要不是顾及着这议事厅里还有别的丫头仆妇,她怕是早就跑过去了。 “朱嬷嬷,时隔多年还能再见,真乃佛祖保佑。”智善微微颔首,算是同朱嬷嬷见礼。 “是呀是呀。”阿嬷热泪盈眶,“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呢,我几年前回长安,就想找到你们,可惜,一个也见不到。” “大师请坐。”一听是阿旺叔,又想想他今日的来意,初一隐隐猜到几分,急忙让下人帮他备下座位,只让魏紫随侍在侧。可是阿旺叔却坚辞不授,同阿嬷简单聊了几句这几年所发生的事情,便言归正传。从随身的禅袋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包裹出来,递到初一面前道:“小姐,今日老僧前来就是为了了结这尘世间的最后一个托付。” “这是……” 智善抚了抚那油纸包,叹了一口气道:“这本是老太师生前为夫人和公子备下的一些东西,他知道夫人好静,宅院特意选在了骊山脚下,本打算等时局基本稳定了便将你们接到近前,却不想……”说到这里,智善摇了摇头,“除此以外还有几处庄子宅子和水田,尽在长安近郊,老僧这几年托付可靠的人看着,倒也不曾有什么损失,如今就俱交还给小姐……嗯……还有樊城公,老僧也算是没有辜负老太师的嘱托了!” 接过那厚厚的油纸包,初一打开看了看,见到一张张的房契地契整整齐齐的叠放在里面,数了数,房契地契竟然有十数张,里面除了骊山的那座大宅子外,竟然在熙光坊西北隅还有一处三进的小宅子。 “大师……”看到这些房契地契,初一只觉得胸中涌起的全是感动,抬起头来,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些东西若是捐给寺院,只怕一座寺庙都买的下了,可看这智善大师一身青灰布袍,袍脚处还补着数个补丁……这么多年了,若是旁人的话,只怕早就据为己有,做个富家翁去了吧。 智善脸上的皱纹展了展,笑道:“这本就是老太师留给你们的,如今给了你,我也算了了一桩心愿,可以安心礼佛了。” 虽然很感动,可是初一心中的疑问还是没有解开,于是抿了抿唇问道:“大师,您把这些还给我们贺拔家,九娘理应什么都不要问,可是……” “您想问什么,尽管问好了。”至善大师依旧笑道。 “当初……当初我阿爹去世的时候,大师为何不把这些交给尚书省或者我五哥六哥。” 沉吟了一下,智善师傅说道:“这本就是老太师自己置下的东西,曾经还嘱我小心办理,不可告诉他人,太师大人自然有他的考量,而且在临走前,他并没有来得及交代这些东西的托付之处,当时的场面又十分混乱,也没有可靠的本家主持,老僧便自作主张先收了起来。” “那……我五哥他们……” “老僧本是第一个去找五公子的……”说到这里,智善摇了摇头,“可是只是到了门前,便有人出来告知,说是五公子病重,当不得事,再问六公子,说是出门远游散心去了,就这样,我派去的人连门都没有进,便被打发了回来。” 智善师傅皱了皱眉:“当时我很是疑惑,对五公子六公子也颇有怨言,因此事后等五公子来拜祭的时候也没有将东西交给他,不过后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公主下嫁,琴音乍起 “后来怎样?”初一连忙问道,“我听说咱家的下人们尽入了独孤府同宇文府,可是后来阿嬷来寻的时候,竟然连一个相熟的人也找不到。” “老太师是由于闻听两位公子同夫人罹难的消息才突然发心疾去世,走得极快。以至于后来长安城中谣言满天,为了查明真相,很多下人都被秘密抓入了大牢。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是其中不少都被充作官奴发卖了,买他们的便是宇文大人同独孤大人。市井中人只知道太师府的下人离了贺拔家去了宇文家和独孤家,余的皆不知,自然是人云亦云了。至于他们去了这两家以后的事情,自然也就更是不得而知。” “那大师是怎么离开的?” “我早就舍身给了禅寺,三十九岁是一定要出家的。你父亲去世那年我刚好三十九岁,于是办完了你父亲的后事便立即去了阿育王寺出家,恰好躲开了这一劫。若是再迟几天,只怕也被抓到牢狱里去了。” 将当年的前因后果捋顺一遍后,初一却越发的对贺拔家的败落疑惑重重,貌似这里面有太多的巧合了吧。而且,她阿爹的死,竟然是心疾,也就是心脏病突发。她可是听说阿爹的身体很好呀,马上功夫更是了得,有一次在战场上还差点亲手杀了高欢,怎么这么容易就死掉了呢。 “大师,你可还记得我阿爹去世前后的具体情形么?”抬眼看向智善大师,初一淡淡的问道。 “老太师他……”看了初一一眼,智善大师垂下眼皮道,“那日,噩耗传来,你父亲初起听了。便吐了血,找大夫来瞧,只说是急火攻心。吐了血倒是好事。可是到了半夜,你父亲却从床上摔了下来,据说是想要喝水时跟前无人伺候。自己倒水的时候摔倒的。而这一摔,便再也没有起来……” “那时候大师不在阿爹跟前么。(.无弹窗广告)” “老太师让老僧去查明夫人同两位公子遇难的真相。老僧便想亲自去一趟,那知走到半路,却被小厮叫了回去,那个时候老太师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没有一柱香的功夫便去了。”智善师傅眼神悠远,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脸上满是叹惋。 既然已经派人去重新调查了。可是为什么又会急怒攻心呢? 初一心中全是大大的问号。 突然,她想到了一种可能,脸色顿时就白了。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把东西交到初一手中以后,智善师傅便告辞离去,带着那个价值不菲的油纸包,初一去了贺拔府,等贺拔仲华回来,将东西一一摊在他们的面前。 “这是……”看到这些房契地契,众人面面相觑,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贺拔纬更是盯着初一的眼睛问道,“这是那个智善大师给你送来的?” “是的,阿兄。”初一点点头,将东西往前一推。“小初还小,所以交给阿兄和阿嫂替小初保管。” 贺拔纬夫妇对望一眼,拿起那个油纸包,掂了掂,便递给了贺拔仲华:“六弟,如今你已承嗣二伯,还是由你来替小初保管吧。” 贺拔仲华愣了愣,随后笑道:“好,不过烦劳阿嫂帮我拿个带锁的红漆盒子来,我那樊城公府,你们也知道,除了茅草,什么都没有,吃喝还是在这边呢。” 宇文夫人笑着拿出一个红漆木盒,贺拔仲华郑重的将那纸包放入木盒中,细细锁上,将钥匙递给初一,笑眯眯的道:“九妹,这可是你的嫁妆,可要看好了,要是钥匙丢掉了,可别哭鼻子。” “六哥,这不行……”初一急忙将钥匙推回去,可是却被贺拔仲华硬塞进手里。(.) 贺拔仲华向她摆摆手指,继续笑道:“让你拿你就拿着,本就是你的东西,你六哥我是大丈夫,自当要建功立业。你以为六哥连这点东西也挣不来么?你等着,等你出嫁的时候,六哥还要再好好为你添上一份妆,让别人羡煞咱们贺拔家的女儿。” “好!”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水,初一点点头,“一定要很大一份,不然九娘可不依呀。” 有阿兄如此,有阿嫂如此,即便阿爹的死扑朔迷离,即便同宇文家和独孤家的关系迷雾重重,即便明里暗里有无数人算计他们一家人……不过只要他们同心协力,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吧…… 大统十六年,文帝下诏,宇文泰二子宇文震弥俄突受封武邑公,邑两千户,尚青阳公主,择日完婚,宇文家顿时陷入了一团忙乱中。 虽然不是第一次同皇家结亲,虽然宇文泰便是尚了冯翊公主做了驸马,但是作为受宇文泰最重视的儿子之一,弥俄突的婚事受到了全长安人的密切关注。尤其是在其身体渐渐好转之后,甚至在太师府中传出了宇文泰有意将立其为世子的消息。 也是,以神童之名闻名整个长安的宇文二公子弥俄突,只怕唯一的遗憾就是身体很差吧。如今他的身体有了好转,宇文泰就撇过还没有成亲的大儿子统万突让他尚主,怎么能不让人往这个方面想呢? 对于弥俄突的婚事,孙先生是不支持的。在他看来,虽然他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身体已经好转,但是离除根还有着万里之遥。况且弥俄突现在才虚岁十四,不过是刚刚成年,若是此时便成亲,同公主行敦伦之礼的话,很容易伤及本元,使他的身体益发糟糕。 不过,对于这一点,宇文泰拿出了解决的法子,就是只成亲不圆房,什么时候弥俄突的身体真正大好了,什么时候再把房圆了。 如此一来,孙先生只得勉强同意,但是却千叮万嘱告诫弥俄突此时行房的危害,又教给了他另一套导引行气之法。 相对于外面之人的无端揣测,初一对这件事情倒有别的看法。其中之一就是宫中传来了消息,说是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宇文家同皇家都希望在此时加强两家之间的联系。而如今岁数最大的青阳公主正好同二公子年龄相当,所以皇家也想把这件事情早早的办下来。 除了弥俄突这个准新郎官,只怕最忙的就是寿生了,他这次可真是为好友两肋插刀,跑前跑后的忙的脚不沾地。那副样子,好像成亲的不是二公子而是他一样。问他原因,他则说,能为弥俄突省一份心是一份心,他的心可是最累不得的。 众人忙忙活活到了三月二十五,终于到了弥俄突娶亲的前一天。他们在成亲后的第一个月会继续住在宇文府上,而之后就要搬到公主府去了,这是尚主的惯例。 当然,像宇文泰这样的权臣自然不必守这些。不过,宇文泰虽然也不想让弥俄突搬出去,可是却在儿子的劝说下同意了,这则更显示了宇文家对公主的尊重。 昨晚,过来帮忙的宇文夫人就在绿榕园住下了,连带着还有刚过百日的弥乃胡。而初一她们也跟着住了过来,好帮嫂子照顾小侄子。 三月的绿榕园仍旧很凉爽,也留下了这喧闹的宇文府中唯一一处清静。明日嫂子同静雯静然她们要作为本家女眷前去迎亲的,弥乃胡就归她照顾了,一定轻松不了。所以,在午后,弥乃胡好不容易睡下以后,初一就躺在院子里的凉椅上闭目养神,准备趁此机会好好养足精神,好明天奋力对付这个小磨人精。 只是,过了没多久,眼看就要入睡的初一,却被一阵悠扬的琴声惊醒了。 仔细听听,琴声传来的地方似乎离这里不远,这倒让她有些奇怪。 这里是内院,一般不会安排外人居住的,而绿榕园周围的这几个院子,据说住的是宇文泰的几个不得宠的滕妾。去年初一她们在这里住着的时候,就很少见到她们,她们的院子常年大门紧闭,要不是有人告知,还真以为是废园呢。 仔细听听这琴曲,貌似是一首《禅思》,以前初一跟阿嫂去上香的时候也听到过,不过这首《禅思》出现在这个时候,既应景,又有些不伦不类,祝福虽有,但是哀怨更甚,想必弹奏者的心情也一定很苦闷吧。 她正听得出神,另一个“磨人精”却来找她了。 “小初,我们去园子里玩吧,这会儿太师府的芳华园正是漂亮的紧呢。”静雯笑眯眯的找了过来,拉着她就要出门。 “太师府的大花园你又不是没去过,前几天你不是还特意来逛过么,有什么好看的。”正好此时琴音停了,初一又重新懒懒的躺回到凉椅上,一动也不愿意动。 “那怎么一样,现在又有好多花开了,不去岂不可惜。”静雯仍旧不死心,拉着初一的手就要把她拽起来。 “喂喂,今天宇文府里帮忙亲戚朋友太多了,都在忙活明天的婚礼,我们就老老实实呆在绿榕园,不要去给弥俄突添乱好不好。” “正因为都在忙活婚礼的事情,花园里才没人呢,此时又是午后,人更少了,我们就去看看,就去看看好不好。” 这倒是有道理,不过静雯的思维什么时候这么有条理性了,只是还没等初一想明白,人已经被她拉出了绿榕园。(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情脉脉兮,刀霍霍兮 三月底太师府的芳华园已经很美了,几日不见,牡丹圃里的墨蝶已经开了,豆绿也多了几枝,而荼縻花的点点盛开更告诉众人,一年春事已然要了,盛夏不久即将如约而至,能看到荼縻同牡丹同时开放,果然是难得。 想到嫂子最喜欢牡丹,初一便琢磨着是不是要带几枝回去插瓶,正想问静雯的意见,却发现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停地向四处张望。 “喂,你怎么了。”初一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不悦的说道:“拉我来赏花的人是你,来了你不赏花,反而东张西望的,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人。” “哪有,哪有。”静雯眼神闪烁,急忙否定道,“我是看看还有没有其它花开了。咦,你看,那边有楝子花,真的好漂亮呢。” 说着,静雯急忙向那个方向走去,初一只好跟随,却是到了池塘边。此时的池塘边,蓝天绿水,鸟语花香,景色着实漂亮得紧。可是看到周围这些熟悉的景致,初一心里觉得十分不舒服。 因为这里正是那日她碰到叱奴夫人同宇文萨保秘密幽会的地方,而在池塘的对面,则是她碰到叱奴夫人醉酒的那一次。这两次的偶遇让她记忆深刻,甚至要了她的一条命去,所以对这池塘,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楝子花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去给阿嫂摘牡丹插瓶吧,我看那枝墨蝶就不错。”说着,初一就要拉着静雯离开池塘边。 “咦,二舅舅……”正在这时,却听静雯突然开口道,“乾礼表哥。” 宇文静也来了? 看了看渐渐走近的宇文静同弥俄突,又看了看明显比刚才兴奋多了的静雯。初一心中有些奇怪,这也太巧了吧。 “二公子也来赏花么?”他们走到近前,初一笑着开口问道。 “乾礼不让我总闷在屋子里。我便出来走走。”弥俄突笑着说道。 这一年来弥俄突长得很快,已经比弥罗突高了半头,终于有点哥哥的样子了。虽然嘴唇还是蒙着一层淡淡的紫色,不过脸颊上却多了些血色。精神也越发好了。 “明日就是二公子的大喜之日了,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到,那就先向你道喜啦。”初一向他笑着施了个礼,恭喜道。 “呵呵,九娘可是在打趣我。”弥俄突笑道,“不过听说青阳爱热闹,等我们搬去了公主府。你可要常常来做客呀。” “那是当然,到时候你不怨我霸占了公主嫂嫂就好呀。” 据说青阳公主的脾气确实不错,人也活泼,跟这喜静的弥俄突也算是般配,也难怪会被文帝嫁过来了。不过遇到弥俄突这样好脾气的人,这个青阳公主也算是走运,再怎样也比前几年送去柔然和亲的公主好呀。 想想皇家的公主也真是可怜,连自己的婚事都无法做主,被皇帝老爹用手指头一指,一辈子便定了。处处都透着无奈和悲凉。若是碰到一个凶悍的老头子,那一辈子不是都被毁了。 “九姑娘。”两人正说着,宇文静在一旁开口道,“听说你前一阵子曾向二公子打听过一个人。” 初一愣了愣。看了眼弥俄突,见他微点了点头,这才答道:“正是,难道乾礼公子知道此人的去处?” 她去年托寿生打听前年仲秋前后在弥俄突面前念了四句《水调歌头》的人,寿生很快便给了她答复。原来此人果然是那时被宇文府请来诊治弥俄突心疾的一名道士,不过这名道士虽然是为了弥俄突的病而来,可却屡次三番在宇文泰跟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那时宇文泰本就心烦,看到这名道士不务正业,一气之下便把他逐走了,还严令他永世不得入长安城。 线索到此也就断了,偌大的天下,又上哪里找一名道士去,初一只好暂时作罢。只是没想到此时又听他提起。 “我上个月倒是在长安城外遇到一名道士,看样貌同那年来太师府的道长很是相像,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想找的那个。” “在长安城外的哪里遇到的?”初一急忙问道。 宇文静突然一笑,初一心中暗道不妙,这才发觉自己貌似有些太急切了,竟然显露在外。在别人面前也就罢了,这个宇文静则肯定不会白白告诉她消息。 果然,宇文静面带为难的看了看身边的弥俄突同静雯:“这个,那位道长千般叮咛我不要告诉别人他的所在。九姑娘要是想知道,我也可以说给你听,不过……不如我们去那边看看牡丹可好?” 初一很想说“那我就不听了”,不过最终还是心底的渴望占据了上风,只见她咬了咬牙对静雯道:“我马上就回来。” 不过,就在她转过身之后,静雯的脸色则变得十分难看。 两人走到刚刚初一路过的牡丹园旁边,宇文静又领着初一往里面拐了拐,直到再也看不到水池以及水池边的弥俄突同静雯了,他这才停下了脚步。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初一同他保持一定距离,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次,真的没有。”宇文静笑着摇了摇头,“我是真的要告诉你那个道士的事情。” “那你说吧。”初一一脸的戒备。 “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非要找到那个道士呢?” “这与你无关,你若想说便说,若是不想说,我也不会强求,更不会答应你的什么条件。”初一说完,静静的看着他。 “好好,我告诉你就是了,我早就说过,我不一定总是同你们做对的。” 顿了顿,宇文静说道:“其实我并没有见过他。” “你说什么。”初一气急,转身欲走。 “等等,我找你来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寄希望于弥俄突探查这件事情,还是早点放手吧。” “为什么?”初一停下了脚步。转回头来。 “这件事情的内情,太师是不希望他知道的,那个道士不简单。” “不简单?”初一心跳快了半拍。“怎么不简单?” 如果那人真的跟她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那么不简单是肯定的,难道说他对宇文泰说了什么话。才让他恼了他么,认为他妖言惑众? “这我便不知道了。”宇文静撇了撇嘴。“我只知道太师派人查此人的底细,发现此人根本不是什么纯粹的修道之人,原本就是个和尚,后来换了一身道服就说自己是道士,疯疯癫癫的说了些奇怪的话。太师怀疑他是东边派来的奸细,正想将他抓住,他却溜走了。震怒之下。太师下命令对此人格杀勿论,他哪里还敢回长安。” “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看到初一一副还没有听够的样子,宇文静叹道,“你这丫头,对一个疯疯癫癫的假道士这么上心,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不过,这点你倒同你那个小师兄很像,他的想法也是古古怪怪的,在学堂里先生也常常被他的问题问住,若不是弥俄突先于他名声在外。称他为神童也不为过。” 说起寿生,这厮还真是让人瞠目结舌,刚一入学便入了鲲鹏班不说,新年过后竟然又跳到了龙腾班。又升一级,而且先生还说了,若是没有意外,过了夏天他就能再升一级,去专门为科举考试而开设的精研阁了,这让刚刚升入鲲鹏班的初一他们情何以堪! “他的确很聪明。” 初一笑笑,今日宇文静同她说了这么多,虽然不可能让她对他的恶劣印象立即改观,但是总归他今日还是为她提供了些有用的消息的,她实在是无法立即像以前那样对待他,不过看到初一对他笑了,宇文静却挑了挑眉:“除了第一次见面,你还是头一次对我笑呢。”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初一立即不自在的绷了脸:“既然说完了,就回去吧,静雯就算了,弥俄突明日还要大婚,回去的太晚总不太好。” 说完,便率先转身往回走,而宇文静点点头,却在初一转身之后向周围看了看,这才紧随其后离开。 到了池边,弥俄突同静雯仍在,初一看到静雯的脸色有些不好,不由关心的问道:“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什么。”静雯瞥了瞥她身后的弥俄突,迅速低下了头,“我累了,咱们回吧。” “好吧。”初一虽然觉得她的脸色不对,可是看看弥俄突,见他一脸的淡然,不像是发生过什么事情,便带着静雯告辞离去。 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弥俄突若有所思。稍倾,却见他笑着抬起头对宇文静说道:“你们刚才刚离开,你身边那个叫冷月的丫头便来了。” “哦,她是来寻我的?”宇文静右眉梢挑了挑。 “不是。”弥俄突笑笑,“他说你让她来寻枝牡丹回去插瓶,她可见到你了?” “不曾。”宇文静的眼睛眯了眯,“不过我的确是同她说过我的书案上太空了些。这丫头,大概是贪这园子的美景,不知道又去哪里玩去了吧。待我找到她,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小女孩儿贪玩儿也是常事。”弥俄突的嘴角微微上翘,“怎么,乾礼还想留在这里赏花么?” “虽然不想,不过总要找到那丫头再回去,省的她再闯出什么祸来。”宇文静笑笑,“二叔明日大喜,也早些回去吧。明日我定要好好闹上一闹,二叔可要大方些呀。” “呵呵,怕你们不闹。”弥俄突向他笑着拱了拱手,便径自离去了。 弥俄突走了很久,都不见宇文静有离开的意思。他只是静静的站在池边,一动不动的,似乎在等待什么的到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他这才回过头去,看清楚来人后,笑着说道:“竟然是冷月那丫头,枉我对她那么好,你可是看清楚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焦头烂额,惊天噩耗 “看清楚了。(.好看的小说)” 那人说着,突然一拳打向宇文静的胸口。他猝不及防间结结实实的受了这一拳,顿时身子向后面退去,勉强扶住湖边的太湖石,才没有落入池中。 用手背轻轻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渍,宇文静冷笑道:“这可真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过来。那日,你就是在这里看到我阿爹同叱奴夫人的?” “不止一次,不止这个地方。”那人冷冷的说道,然后又向前跨了一步逼近宇文静,“说,为什么带他来,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碰上了,所以就带来了。”扶着太湖石,宇文静干脆顺势滑坐在地上,嘴角含笑,有气无力地说道,“怎么,心疼了?那你就自己去我阿爹面前说去呀,我可不拦着你自己找死。” “我死了,你阿爹也好过不了。那件事,他要是知道了,你们一家人恐怕都抵御不了他的盛怒吧。” 宇文静抬眼看了看他,嘴角的笑容随即敛去,而后又低下头,竟没有再说话。 “今日的事情,我就当你是无意的,我不希望有下次……”说着,这人再次走近宇文静,丢给他一条手帕说道,“擦擦嘴角,还有血渍。” 说完,甩了甩袖子,便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捡起那条手帕,宇文静却紧紧的攥在手中,嘴角再次漾上一丝冷笑:“绝不会有下次……”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脸色却一下子变得铁青,手脚四肢也剧烈的抽搐起来。于是,他只来得及将那条手帕塞进口中咬紧,然后便全身痉挛着昏了过去…… 上柱国大将军太师宇文泰二子宇文震弥俄突结婚前日,其侄宇文护萨保三子宇文静在太师府大花园中突发痫症昏迷不醒。直到第二日早上才被下人发觉送回家中。 而此时,宇文府迎亲的队伍也出发了…… 宇文家二公子的婚礼举办的盛大而隆重,青阳公主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也贯穿了整个朱雀大街。第一抬都进入了太师府了,最后一抬还没有出皇宫大门。这场婚礼直到过了很久,还被长安城的百姓们津津乐道。不过。同时谈论的还有另一件事情。 婚宴上,宇文府的宴会厅里高朋满座。虽然贺拔纬坐在宇文家女婿的这一桌。不过,鉴于贺拔家是最近长安城中风头正劲的人家之一,有不少官员来向他敬酒。而由于贺拔仲华坐着的席位离他尚远,不能帮他推挡,所以这一天,贺拔纬喝的比平时要多上许多。这对于身体还没有完全调养好的他来说根本就是雪上加霜。 果然,回家之后。他便发起了高热,宇文夫人大急,急忙遣人去请孙先生。可是人虽然去了,来的却不是孙先生而是寿生。 原来,鉴于今晚是洞房花烛第一夜,宇文泰十分不放心弥俄突的身体,责令孙先生守着,生怕晚上会有什么变故。 这可急坏了宇文夫人,不过孙先生虽然没来,却着寿生带来了丸药。让贺拔纬服下一颗。未几,他的热度退下去许多,寿生这才擦擦额头上的汗说道:“夫人放心,贺拔大人的情形无甚大碍。就是今日太过劳累。又饮多了酒,这才引起了病情的反复,现在可先退热救急。我阿叔说了,明日若是二公子没甚大碍,马上就会赶过来的。” “那就劳烦令叔了。”听着贺拔纬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宇文夫人稍稍松了口气,不过眉头却又立即皱起,“不过,若是今晚有什么……” “夫人放心好了,今晚我会陪护着贺拔大人的,贺拔大人这种情况,我还是应付得了的。”孙寿生笑道。 “是呀是呀。”初一也急忙劝道,“阿嫂放心,寿生如今的医术也不差呢,你要是还不放心,我今晚也守在这里如何,我也算是先生的徒弟呢。” 宇文夫人勉强笑了一下:“孙先生叔侄的医术我也知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不用安慰我,也不用在这里守着,早些回樊城公府休息吧,我陪着他就行了。” “我今晚还是住在乾兰苑吧。” “那也好。”宇文夫人笑了笑,便没有再说话。 初一知道阿嫂还是担心五哥,便没有再说什么,就要回乾兰苑,不过临走的时候却对寿生使了个眼色。寿生会意,也随她之后出了房门。 “我五哥的病情究竟如何,老这样反复可不是好事吧。”将他稍稍带的离房门远些,初一小声问道。 “贺拔大人的病情……”寿生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也随我阿叔学医,我知道瞒不过你。你五哥的病情是长期气虚不调又郁结在心,如今已经有了伤阴之兆,若想根治极难。不过若是好好调养的话,二十年的命数还是有的。可他若是思虑过甚,对他的的病情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你知道的,思极伤阴,若是累及心阴受损,这病可就更不好调养了。” “我知道了。”初一长叹一口气,看来以后五哥也不能再费心了,不然导致的结果可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第二日一早,孙先生就匆匆赶来了贺拔府,切完脉后,这才略松了一口气。因为情形同他估计的不错,嘱咐的注意事项也同寿生说的差不多。不过却让宇文夫人这几日晚上尤其要注意,一旦贺拔纬又有了发热的症状,一定要告知于他。而因此,寿生也在贺拔府住了下来,好方便万一有了紧急时刻可以去太师府传话给他,至于他自己则会在每日一早给弥俄突诊过脉以后过来查看。 所幸孙先生的药很管用,自从第一日晚上贺拔纬服过药以后,后来便再也没有发过热。第二日上,贺拔纬便渐渐醒转了。而第三日早上,在宇文夫人的搀扶下他竟然能下地了,这让初一他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可是,也是在这日早上,初一还没有为五哥的病情好转高兴太久,太师府突然有人来传,说让寿生赶快回去。 小厮来的时候,寿生正拿着从贺拔府搜罗来的一本书看,看到来人是弥俄突身边的贴身小厮福倌儿,而且还一脸的惊慌,寿生不由问道:“福倌儿,怎么是你来传话,难道是二公子有事情找我么?” 听到他的问话,福倌儿一张圆脸顿时哭丧起来:“寿生少爷,你快回去吧,公子……公子他快不行了呀……再晚……您可能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呀……” “什么!”寿生闻听大惊,手中的书卷也在同时重重掉在了地上。 “到底怎么回事?”初一也是一惊,急忙回头看了看敞着的房门,低声对寿生说道,“我跟你一起过去,暂时先别让我阿兄阿嫂知道这件事情。” 寿生木木的点点头,然后拔腿向外面跑去,初一也急忙提着裙子跟了过去。 弥俄突的新房设在内院的养心园,是他原来还没有搬到外院时的住处。如今寿生进了内院后一路狂奔,竟也没受到别人的阻拦,想必是早就得了吩咐。初一没有寿生的速度快,仍旧是坐了骡车,不过等她赶到的时候,寿生早已进了屋。而院子中间跪了一地的丫头仆妇小厮,有些是初一认识的,而有些则很面生,应该是青阳公主带来的。在丫头里面细细的寻了一番,没看到她熟悉的贴身大丫头兰陵,想必是正在屋内伺候。初一正要走进房中看个究竟,却不想有一只手拦住了她,抬眼一看,竟然是大公主身边的大丫头芳蕊。 “芳蕊姐姐,你怎么也在。”初一愣了愣,开口问道。 芳蕊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公主便遣我来看一看,刚刚将军大人已经下了命令,任何人都不准进去。” “可是寿生……” “他是二公子指名要见的,自然可以进去。”说到这里,芳蕊深深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二公子的病可是刚刚才有好转呀,怎么会……” “真有那么严重。”看到芳蕊的样子,初一心中的那点侥幸也顿时无影无踪,“昨日不是还好好的么?” “那是因为……”芳蕊说了一半,看到面前的初一不由摇了摇头,“你还小……哎……本来说得好好的……只是,公主就是公主……可是,那也不能……算了,等你长大以后就明白了。” 芳蕊这话说的吞吞吐吐吐的,若是一般的十岁孩童可能听不明白,可是初一的身体里却是有着一个将近三十岁的灵魂呢,从她透露的只字半语便猜出了八九分,心中不由骇然。 难道说昨夜公主竟然同二公子……可是之前说得好好的呀,不是说等他身体好些了再圆房么?怎么会这样。 如果真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弥俄突病发的话,那这个青阳公主以后在太师府还如何自处? 正在这时,突然从房间内传出一阵恸哭,初一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魂兮袅袅,权衡取舍 哭声越来越大,初一的心也越来越凉,终于,房门一响,从里面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宇文泰。只见他双目通红,脸色铁青,不过颊上却看不到泪。 正在初一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请安的时候,宇文泰那低沉的嗓音响在了院子里:“传下去,二公子殁了,着管家准备后事。”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初一也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响。 弥俄突真的就这么没了,那日在池边自己还曾恭喜他来着,他脸上的笑容仿佛还仍停留在眼前,这个温柔的少年就这么死掉了? 怎么会!怎么会? 她还清清楚楚记得他那天的眼神,分明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充满了对幸福生活的渴望……就这么死了?真的死了! 正在这时,却听到一阵凄厉的哭声从房里传来,伴随着这声音跑出来一个穿着亵衣的少女,只见他一下子抓住宇文泰的袍脚抽抽噎噎的说道:“丞相大人,丞相大人……不是我,我没有,我只是……二郎他只是……他只是觉得冷……我……我来陪陪他,真的……真的……我们真的没有,我知道二郎的身体……我怎么会……怎么会……” 宇文泰轻轻抽出自己的袍脚,居高临下的看着青阳公主,淡淡的说道:“公主说的,我都知道,公主不必自责,是弥俄突他福薄,跟公主又有什么关系呢……嗯?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宇文泰最后一句话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而后冷冷的对旁边几名仆妇说道:“公主累了,带她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待灵堂搭起来,她还要去守灵,可千万不要出了什么差错。” 青阳公主一呆。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几名健壮的仆妇架了起来,向她的房间走去。而此时她也预感到了不妙。忍不住使劲挣扎起来:“不要,我不要,我要回宫。要回宫……放我回去……” 看到她如此恐惧,宇文泰鼻子冷哼一声:“怎么。害怕我会杀了你,为弥俄突报仇不成?你不是说同你无关么?你放心,我现在不会的。” 说着,在院中扫视了一番,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已经双眼通红的贺拔初一,眉头微蹙了蹙,开口道:“贺拔小姐。就劳烦你陪青阳一会儿吧,等灵堂搭建起来,你再回去。” 看了看青阳,初一知道宇文泰暂时是不会动她的。让自己陪,不过是安她的心,只能点点头道:“初一遵命。” 宇文泰点点头,昂首阔步的向院子外面走去,不过看着他的背影,初一却发觉得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进了青阳公主的房间,侍女们哆哆嗦嗦的为她换上了衣服。青阳却仍旧哭个不停,初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若是真如芳蕊和宇文泰所说,只怕弥俄突的死还真的同这个青阳脱不了干系。而对弥俄突,她可是很有好感的。因为在这个时代,他是她遇到过的最纯洁的少年了,也是最聪慧的一个,可如今……看看对面坐着的青阳,初一的心情也异常复杂。 “你……你是贺拔家的妹妹吧。”看看初一在对面一言不发,青阳率先开了口,“二郎经常向我提到你。” 听到她的话,初一心中更加难过,只得点点头道:“是呀,二公子他人很好的。” “我……我真的没有……”青阳咬咬唇,“我知道不该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说这些,可我听他说你在同孙大夫学习医术,想必也知道些。二郎他真的很好,我怎么会害他呢?他不过是半夜身子发冷,兰陵找我来拿主意,我就去照顾他了。明明刚开始还是好好的……他也觉得暖和多了,我放了心,这才睡着了。我们没有圆房,没有圆房呀……” 青阳公主向初一哭诉着,越哭越激动,然后一把抓住初一的手说道:“好妹妹,我求你,求你帮我求求丞相,放我回去吧,我回到皇宫一定会天天为二郎念经诵佛的,我求求你了……” 面对如此激动的青阳,初一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求她办的事情,她根本办不到。想让她死心,告诉她宇文丞相是不会放她回去的,她又不忍心。无奈下,只得对旁边站着瑟瑟发抖的侍女们轻轻摇了摇头:“照看好你们主子,我出去透口气。” 走出青阳的寝室,初一只是在外厅站了站,她不能出门,因为对面便是弥俄突的房间,那里正忙乱着,所以只能重新返回青阳的房间。此时青阳被侍女们服侍着去洗漱了,她这才有机会观察这个房间。寝室很大,摆设十分典雅,墙上挂着的书画也是出自顾恺之之流的圣手所绘,想必是青阳亲手布置的。想到弥俄突也喜欢诗画,怕是这布置是为了投其所好吧。 唯一能显露出女子闺趣的地方只怕就是这偌大房间里摆着的各个插瓶了。 现在是暮春,正是百花齐放的季节,插瓶里的花朵也几乎没有一枝重样的。初一一一看去,竟然还有上次她帮阿嫂带回去的墨蝶。可是就在此刻,在一幅洛神图旁,一个插了两三枝花枝的插瓶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急忙几步走了过去。 这个插瓶里面有楝子花、含羞草,再有就是……铃兰花…… 看着这些铃兰花,初一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 “这些花是二郎陪我采来的,太师府的花园真漂亮,比皇宫里的还漂亮。” 正在这时,青阳重新走了进来,看到初一眼前的插瓶,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这些都是在大花园里采的?”初一眼神闪了闪,刻意的又看了看其它插瓶,然后把视线重新收回到眼前这瓶来。 “也不全是。”青阳走上前来,用手指触了触铃兰花微微垂着的白色的小花,“这是昨天拜见叱奴夫人的时候在她的小花园里采到的,说是叫君影草。君影君影。多好听的名字,可君影草仍在,君影逝无踪。二郎他……二郎他……他怎么会死呢……” 说着说着,青阳再次泪如雨下。 初一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她艰难的维持着镇定。指着那铃兰花对青阳说道:“二公子房间里也有这个插瓶?” “我放在他的桌案上了,他跟我一样。都很喜欢这君影草。他还同我说,等我们回了公主府,也要辟出一个院子来种上一园子的君影草呢,他怎么会……怎么能食言呢?” 贺拔初一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看着眼前一脸哀戚的青阳公主,她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则掀起惊涛骇浪――看来。弥俄突的死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弥俄突有心疾,房中又多了这君影草,哪怕有心人把这君影草的叶子在他用的水或者饭食里涮一涮,就足以让他致命了,而这君影草平日都被叱奴夫人严格看管着,怎么会突然间放他们两人进去,她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 只是,即便知道,她又能怎么做。又能做什么? 向宇文泰告密么? 那样叱奴夫人绝对是死路一条,弥罗突又怎么办?而且,就算叱奴夫人死了,就真的抓到了凶手了么? 宇文萨保还在她身后虎视眈眈的盯着。一有个什么不好,只怕不只她,整个贺拔家族都会为之蒙难。五哥六哥、静雯静然、阿嫂以及小弥乃胡他们恐怕都会有危险。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件事情死死的咽回肚子里,对谁也不能说,也不许说! 不过…… 看看眼前的青阳公主,也不过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她要是这么做的话,一定会让她背上宇文泰的全部怒气。刚刚看宇文泰的眼神就知道了,她的下场也一定会凄惨无比,可是…… 可是她总要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她也不想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呀! 死去的人已经死了,她只能让活着的人继续活着! 初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樊城公府的,一进入房间,她就躺在了自己的榻上蒙头大睡,魏紫同姚黄从没有见她如此落寞过,只以为是二公子的死让她太过伤心。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睡醒了,可是天色也完全暗下来了。正要叫魏紫,却听姚黄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姑娘可是睡醒了?” “嗯!”撩开床帐,初一自己走了出来,恹恹的说道,“阿嫂可知道了?” “已经有人去通知过了。”姚黄忍不住拭了拭眼角,“没想到二公子这么好的人……” 初一又叹了口气:“嫂子可说了何时去吊唁?” “已经去了,小武来了几次,可姑娘都睡着,阿郎他们便自行去了。叮嘱姑娘好生休息,明日再去也无妨。” 初一点点头,反正她也不是正经的本家,明日再去也是一样的。况且,她刚刚陪完青阳公主后,已经在弥俄突的灵前上过一炷香了,向他赔罪,因为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微微压住略显焦躁的心情,她向四周看了看,继续问道:“魏紫呢?” “她?”姚黄面露难色,“孙公子来了,魏紫怕他吵到姑娘,在外面服侍他呢。” “我师兄来了?”看到姚黄的神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处,初一不由开口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孙公子他……喝了很多酒。”说着,姚黄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看了初一一眼,继续道,“还说了很多胡话……” 虽然刚刚做出的那个决定让她觉得很对不起寿生,有些不敢面对他,可是此时她又不能不管他,于是又叹了口气:“随我去看看他吧。” 走近悦然园的大厅,远远的就听到寿生那正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在不停嚷嚷着:“不要拦着我,别拦着我。他这个混蛋,他怎么能死,为什么我的病好了,他却死了,不公平……不公平。” 初一脸上一黯,咬了咬牙,踏入了客厅。(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借酒浇愁,慈心无涯 桌案上已经歪歪扭扭倒了很多酒壶,魏紫正扶着寿生面前的一个酒壶低声的规劝着,寿生却连连摇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樽,猛的倒进喉咙里,引起他一阵剧烈的咳嗽。 “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初一走上前去,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壶,递给一旁的姚黄,眼睛涩涩的说道,“你的身体也好了没多久,你这样做,不是让师傅的心血白费么,难道这就可以让二公子重新活过来么?” “我要他活过来,就是要他活过来,我要问问他,他跟我说的是什么话……是什么话?凭什么他让我好好活下去,凭什么他让我代他看看这大好山河,凭什么他说什么我就要做什么。我早就同他说了,等他的病好了,我们要一起走遍大魏的山山水水,就像我叔叔一样。他凭什么就这样走了?” 初一的心狠狠的一揪,心中原本的愧疚又一次扩大,一下冲上前去,抓住寿生的胳膊,死咬着唇说道:“他真是这么跟你说的?” “他说完了,就走了。他既然走了,为什么把这个包袱甩给我。我才不稀罕什么山山水水呢,他凭什么塞给我呀!”说着说着,寿生的眼圈也红了,可是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滚了几滚,却没有落下来。 “他既然这么同你说,自然有他的道理,难道他刚刚走,你就要违背他的意愿么?”初一抓着寿生胳膊的手越发的紧了,天知道她说出这些话来有多艰难。虽然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有立即冲出去把一切都公之于众的冲动。 “我的确不能违背。”寿生摇着头喃喃的说道。鼻音却越来越重了。 “他就是让你好好活下去,你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连他的份儿一起活下去,不然的话你又怎么对得起他的托付。而且,你也有朋友,你也有亲人,他们也盼着你健康长寿,你若这样,若是有朝一日同二公子一样……他是无可奈何,而你……你又对得起谁?你说呀?” “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寿生双手捶头,“我若是医术再好些,定能治好他的……他也就不会死,我真是……” 初一一下拉下他的手,生生忍住就要落下来的泪水继续劝到:“这怎么能怪你。师傅的医术更好,他不是也没有办法。要是能治好,不是早就治好了。你又自责什么……你若是真想做点什么,不如以后好好研习医术。到时候你的医术比师父更高明,还有什么能难得倒你,二公子这种事情也就再不会发生了呀!” 越开解寿生。初一的心情也越沉重,她觉得自己坏死了。明明知道弥俄突可能不是病死,明明知道他有可能是被铃兰花毒死,却要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欺骗他。可是,不这么做她又能如何呢?直接告诉他她的怀疑?那么她敢保证,他一定会出去找人求证,那样岂不是害了他! 终于,她这一番话立即让寿生哑了声,只见他呆呆的盯着初一爬满泪水的脸颊看了一会儿,总算把脸上的懊悔收回了大半。然后也不管脸上有没有泪水,狠狠擦了把脸。便用低低的声音对初一说道:“小师妹,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不是我的师妹……” 初一心中一惊。垂下头,躲闪着他的目光。 “不过。你说得对。” 寿生说着,便一挥手将桌案上的酒壶酒樽全部挥到地上,然后站起身来,看着窗外天空的一角,轻声但坚定的说道:“你说的没错,我要做他的眼睛,看遍这天下的青山绿水,更要治好所有需我救治之人,只有这样,才不辜负他对我的期望。” 说完,他转回身背对着初一,用袖子又狠狠擦了把脸。 初一的泪到最后也没有涌出眼眶,而是直落到了她自己的心里。于是,她的心非但没有寿生那种豁然开阔的感觉,反而越发的沉重了…… 她这么做,应该是对的吧! 七日大殓,弥俄突葬入了宇文家的祖坟。而青阳公主在宇文觉下葬后,果然没有如愿以偿的回到皇宫,更没有继续留在宇文家。而是由宇文泰奏请文帝,将其送入家庙慈心庵削发为尼。这对她来说,已经算是最严重的惩罚了。 要知道此时风气开放,寡妇再嫁、三嫁者比比皆是,就算丈夫没死,也可以申请和离,然后再嫁人不误。 普通百姓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了。就拿冯翊公主来说吧,她也是第二次嫁人了,第一次嫁的丈夫姓赵,由于皇室式微,所以对她非打即骂,因此在自己兄长逃来长安后便申请了和离,转而嫁给宇文泰做正妻。 而此时宇文泰做出让青阳公主去慈心庵出家的决定,只怕是已经对她恨到了极点。要让她用下半辈子给弥俄突陪葬了。 而自从弥俄突下葬后,寿生的性子也越发沉稳起来,仿佛一下子长大了。 送青阳公主出家的那天,初一也偷偷的跟去了,却没有进去,只是将马车停在离慈心庵不远的地方,自己同魏紫则藏在庵堂对面的一处松林里悄悄张望。直到瞧见载着青阳公主的那辆乌蓬马车停在了庵堂门口,她在一个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进去,这才从林子里走出来。 看着紧紧闭上的庵门,初一心中说不清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小姐,我们要不要去四处走走,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一处暗月庵,听说香火灵验得很。”魏紫恭恭敬敬的对初一说道。 今日初一出门的借口就是去寺庙上香,本以为还是大轮寺,却不想来了这慈心庵。要知道,这慈心庵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更不是对外人开放的庵堂,而是宇文家自己惩罚关押犯了错的妇人的地方,平时有人经过,连绕道还来不及。而看到小姐目送青阳公主进了里面,她也只以为是自家小姐心软,前来送她一送。 不过小姐心虽好,这件事情若是让丞相大人知道了可是不好,所以样子还是要做一下的。 知道魏紫考虑周全,初一点点头:“那就去看看吧,总去大轮寺,次数多了也就不新鲜了。” 魏紫点点头,跟在初一身后,两人向马车停着的地方走去。 为了避免被人看到麻烦,初一早早便来了慈心庵附近,一路装作看风景走了过来,此时回去也需要走大概一刻钟的功夫,而且还要穿过一条大路。刚踏上大路,却觉得身后马蹄阵阵,初一急忙同魏紫闪在路旁躲避,不一会儿,几匹马便一前一后越过了她们。 两人正要继续向前走,哪知刚刚过去的一匹马竟又调转马头跑了回来,来到初一身边勒住马头,竟然是高敏。 “贺拔小姐,你怎么在这里?”跳下马,高敏好奇地问道。 “高公子。”初一向他微微行了一礼,也很好奇,“你们这是出去办事?” “嗯,我们是去……” “昭玄,这位小姐好生面熟。”正在这时,另外一匹黑马也返了回来,初一抬头一看,却是她只见到一次就再也忘不了的人――杨坚。 “嗯,是贺拔家的九小姐,上次在香雪海你见过的。”高敏答道。 “难怪。”杨坚客气的笑笑,长眉立即舒展,“那日的梅花酒很香,若不是怕唐突了贺拔小姐,我定要上前讨上一杯。” 初一也笑了笑,对他施了一礼道:“杨公子客气了,您来讨要,初一怎敢不给。等今年再酿的时候,定会送给公子一大坛,您不要嫌寒酸才好。” “怎会。”杨坚笑眯了眼,“九姑娘这是要去何处,难道不曾备马车么。” “本是要去暗月庵,不过路上发现这处地方风景很好,就下来转了转,却不想走远了。”初一笑着点点头,往自家马车停放的地方看了眼,“马车就停在那边,就要到了。” “九姑娘也要去暗月庵?”杨坚看了眼藏在层层枝叶后慈心庵的一角,再次笑道,“巧了,我同昭玄今日也是要去暗月庵。” “哦?” 初一疑惑的看了眼高敏,见他点点头:“明日崔夫人同吕夫人要一同来暗月庵持斋,我们先来打点一番。” “那可真是巧。” 崔夫人自然就是独孤信的夫人崔氏,吕夫人则是杨忠的夫人吕氏,两人一起来持斋,果然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呀。也难怪后来独孤伽罗会嫁给杨坚了,看来两家早有默契。 高敏看了停在前面不远处的马车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魏紫,忍不住道:“你今日就带了魏紫出来?” “还有车夫老刘。”樊城公府的人手本就不足,再加上初一今日出来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所以带的人更少。 “离暗月庵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不如我们送你一程可好?” 高敏说着,看了看仍骑在马上的杨坚,只见他也点点头:“昭玄说的没错,正好同路。”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初一大大方方的笑道,此时再不答应就未免显得矫情了。 于是,三人达成一致后,初一重新上了马车,而后高敏同杨坚略略放慢了速度,两骑一车便一同向暗月庵驶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佛前偶得,濯濯涟兮 暗月庵在长安近郊,同大轮寺是一南一北,均不是什么有名的庙宇,就是后面的山地大些。不过由于没有像大轮寺那样,山上有清潭红枫,景色雅致,所以只是佃给善男信女们让他们种些红杉,收些木材贩卖。 不过,这里的主持师太了尘曾是皇室贵女,修行也颇高,所以常有长安贵妇们前来同她论法,听禅讲经。所以,这里倒也算是长安贵妇们平时的一个热门去处。 不过,庵堂毕竟是庵堂,杨坚他们身份再尊贵也是男子。再加上了尘师太又是个清冷性子,所以高敏他们只能在前厅谈事情,初一便带着魏紫去了后面参拜。 初一今日本就不是出来上香的,再加上这暗月庵除了大些,跟一般的庵堂没什么区别,所以也兴趣寥寥。同魏紫上了香,又添了些香油钱,估摸着高敏他们应该谈得差不多了,便准备离开。 回去的时候路过文殊殿,却听到一阵嘤嘤的哭声从大殿中传了出来。魏紫斜了斜眼,不由“咦”了一声。 “怎么了?”看到魏紫一脸的错愕,初一忍不住问道。 “那个跪在菩萨面前的,好像是同我一起被带来长安的同乡。”魏紫实话实说。 “我记得你同姚黄不是同乡么?” “是呀,我们两个算是走运,都入了贺拔府,也算是相互有个照应。刚刚那个原来叫小红,比我们大一些,我们被买走以后,也不知道去了哪位大人家里。”说着说着。魏紫面露犹豫,似乎欲言又止。 初一笑了笑:“难得你们时隔这么多年还能重逢,你去跟她打个招呼吧,我就在那边的廊子里等你。” 刚刚看高敏的小厮还在外面候着,估计事情还没有谈完,她正好也等上一等。 “谢谢小姐。”魏紫一脸的欣喜,把初一送回到亭子坐下后,便匆匆去了文殊殿找人。 四月中的天气已经渐渐开始热起来了,好在亭子里晒不到烈日,偶尔还有微风吹来。掺杂着点点檀香的味道,倒也算舒服。过了没一会儿,魏紫便回来了,脸上的神情却有些闪烁。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多年没见要多聊一会儿呢。”初一笑着说道。 犹豫了一下。魏紫这才开口道:“小姐,小红她现在改名叫冷星,她是……她是乾礼公子的贴身丫头。” 静公子? “是宇文静?”初一抿了抿嘴。问道,“听说他在弥俄突成亲前一夜旧病复发,昏倒在芳华园里,第二日早上才被发现。不知道现在身体可好?” “奴婢问了,她说乾礼公子的身体已无大碍。如今正在家调养,已经能下地了。” “那就好。”初一淡淡的说道,毕竟那日他曾告诉自己有关那个道士事情后才出的事情,关心一下总是好的,抬眼却看到魏紫一脸的为难,不由问道,“怎么,还有别的事情?” “冷星这次来上香,是为了给她一个叫冷月的姐妹超渡。” “哦。”初一看着魏紫,静静地等待她说下去。她知道魏紫不是话多的人,她这次说这么多,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刚看到我的时候特别高兴。还对我又哭又笑的,说她以后就算像冷月一样死了。也不必担心没人为她烧纸了,不过……” “不过怎样?” “不过我问她为什么的时候,她刚要说,可是一听到我是在您身边伺候,脸色就变了,推说有事,就立即离开了。” “你一提我,她就走了。”初一的眉头皱到了一起。 “是呀。”魏紫点点头道,“姑娘认识那个冷月么?”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初一摇摇头,她同那个宇文静本就交集不多,平时也就是在国子学里见见面,偶尔在宇文家见到他,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弥俄突成亲前一天,不过,她同静雯走后宇文静似乎就发病了,当时他为什么没有同弥俄突在一起,而是一个人留在池边呢? “那个冷月,是因为什么死掉的?”初一突然问道。 “奴婢也不知,冷星也没有说,不过若是打听一下的话,应该可以知道的。” “那回去你就向人打听下。” “是,奴婢遵命。” 初一咬咬唇,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却缺一根线把它们连起来。 想不通就暂时不想了,初一看看天色已经快到正午了,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便让魏紫去看看高敏他们的事情谈完没有,若是还没有谈完的话,她就先回去了。 魏紫领命离去,她刚离开,高敏却找了过来。 “这倒是个好地方,凉爽得很。”高敏走进游廊,笑着说道,“你这佛倒拜得快,不怕佛祖说你心不诚么。”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初一信口说道,也笑着道,“怎么是你来打点,独孤家的公子们呢?” “他们都有事情。”高敏淡淡的笑了笑,仔细看了初一一眼,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道,“你今日去过慈心庵了?” 初一一惊,抬眼看了看高敏,随即垂下眼皮:“只是路过。” “去暗月庵最近的不是这条路,我们是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才绕到这边的,你的车夫难道不知道么?” “我就是随便走走。”初一站起身来,就要向游廊外面走去。 魏紫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她还是不要再等他们了,又不是很熟…… “九娘。”高敏皱了皱眉,向前追了几步,走到了初一前面,“那个地方,你还是少去为妙。我知道你……咦,你怎么了。” “我……我怎么了……”看到高敏脸上的惊诧与错愕甚至还有一点点无措,初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竟然是满脸的泪水。 她这是怎么了,就算想哭,可以关起门来自己一个人痛痛快快的哭呀,怎么眼泪就这样不知不觉的的流下来了。 “你……没事吧。”心中想要说的话一下子全跑了个一干二净,高敏只能讷讷的问道。 “没事。” 背过身,初一想拿出帕子擦脸上的泪水,可是竟没有寻到。这才想起她落在车上了,想用衣袖擦,可是有外人在面前又觉得有些失礼,正在这时,高敏递过来一方雪白的绢帕。 “擦擦吧。” 接过帕子仔细擦了脸。初一这才重新回过头来对高敏道:“等我洗好了,到了学里还给你。” “无妨。”此话一出,两人之间又出现了尴尬的静默。 正在这时。初一斜眼瞥到魏紫跟在杨坚身后走了过来,急忙走上前去对杨坚行了个礼低着头说道:“多谢杨公子同高公子相送,初一家中还有事,要立即回去了。” “这么急?”杨坚有些错愕。刚刚魏紫来找他的意思可是问他们是不是要一起回去的。 “失礼之处,还望杨公子海涵。”初一开口道。 对这个未来的隋文帝。初一可是半点也马虎不得,也半点不敢怠慢。对于初一超乎寻常的客气和礼遇,只有十二岁的杨坚总有些不自在,只能笑笑道:“贺拔小姐多礼了,日后有机会坚一定会上门拜访樊城公。” “九娘一定会转告阿兄的。”初一说着,这才抬起眼睛对杨坚笑了笑,又迅速垂下,带着他身后的魏紫离开了。 不过,虽然只是一瞬,杨坚还是看到了她红红的眼圈。 她们一走。杨坚立即走到高敏的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怎么,你惹那个贺拔家的九丫头生气了。” 高敏先是不做声。然后抬眼看了看他,开口道:“她似乎很怕你。” 杨坚摸摸鼻子:“我有那么可怕么。怎么伽罗就不怕我。” 高敏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沿着游廊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喂,你倒是给我透露下,伽罗明天会不会来呀。”杨坚一脸的无赖相,跟刚才清贵公子的形象大相径庭。 “你明天来了,不就知道了。”高敏有些烦躁。 从第一次见到初一起,她经历过的难事他大概都知道,可是无论事情有多难,还从没有见她掉过一滴眼泪。刚刚在路上的时候他就觉得她有些郁郁寡欢,而在这庵堂里转了一会儿,说话间竟然就掉下了眼泪,是不是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他转头问在外面等候的伶官儿:“刚刚贺拔小姐一直在这个游廊里坐着么?” 伶官果然是伶俐,记性也好,将高敏想要知道的情况一古脑全说了出来:“我远远的看到魏紫姑娘跟贺拔小姐一起去的游廊。不过魏紫姑娘马上又去了文殊殿,只剩贺拔小姐一个人在廊子里等,然后我就看到魏紫姑娘同一个不认识的姑娘在殿门口说了几句话,之后魏紫姑娘又回来了,同她家姑娘说了几句话。再然后就是她来找我,问两位公子事情是不是谈好了,想回去了。我只告诉她杨公子还在里面,公子您去周围散步去了……” “后面的就不要说了。”对于伶官的啰嗦,高敏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了,于是皱皱眉打断他:“同魏紫说话的姑娘你可认识,可还记得样子。” “样子倒是记得,她也是丫头打扮,不过却从未见过。”伶官皱皱眉,在庵堂里扫了一眼,突然眼睛一亮,指着刚刚从万佛殿出来的一个穿着紫色褙子的丫头道,“就是她……咦,她怎么去万佛殿,难道说她家有人去世了,要点长明灯。” “你可认清了?”高敏看也不看伶官,开口问道。 “是她没错,小的的记性公子您应该是知道的。”伶官急忙道。 高敏听了,就要向冷星走去,可是刚刚挪动步子,却被杨坚拉住了,却见他一脸好奇的说道:“昭玄,对那丫头的事情你怎么这么上心?这可不像平时的你呀。” 高敏愣了愣,回头对杨坚笑笑:“对七妹你不是同样上心么?” 说完,便向那丫头缓缓走去。 杨坚这次没有拦着他,而是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摸了摸自己只长出了一层绒毛的下巴,然后不厚道的笑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抽丝剥茧,以心交心 初一一点也不知道,那日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举动,会引起高敏那么大的误会,更不明白自己忍了很久的泪水,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掉下来。她现在除了为自己刚刚的失礼感到懊恼外,余下的就是纠结于自己怎么也想不通的那个结。 到底那个冷星为什么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害怕的跑掉呢,是不是宇文静对她们说过什么,只是那也不必连魏紫都不理呀。虽然死了个丫头,可那丫头又不是她害死的。 悦然居的院子里也有一个同绿榕园一样的红木凉椅,此时她正躺在上面,这是她专门仿着绿榕园的那把做的,又在后面和扶手上报上了皮子,躺着更加舒服。天热的时候,她最喜欢躺在这凉椅上,在树荫下轻轻的摇晃,或想些事情,或好好睡上一觉,那是最惬意不过。她觉得,这种平静惬意的生活,就是她今生所追求的了,无狂风骤雨、无勾心斗角,只有“生活”二字。 不过,愿望再美好,现在也仅仅是愿望而已。正如现在躺在凉椅上的她,在想的头大,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让她不得不睁开眼睛。 “什么事情这么急?”睁开眼,却看到魏紫满头是汗的跑了进来,初一不由坐直了身子,这还是初一头一次看到魏紫着急。 “小姐……”魏紫话未出口,眼圈先红了,“小红……不是……冷星她昨天死了。” “什么?”初一一下自从凉椅上站了起来,“怎么死的?” 咬了咬唇,魏紫开口道:“小姐,那日您让我查那个叫冷月的丫头的死因,奴婢已经问到了。她同冷星一样,都是……” “咦,二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进院子呀。” 正在这时,却听姚黄的声音在院外响起。魏紫闻听,急忙闭住了嘴。初一也向门口看去。却见姚黄引着静雯走进了院子,静雯的脸色阴晴不定,而且白的厉害。 初一同魏紫对望一眼,魏紫急忙退到她身后,她则几步迎上前去,笑道:“小雯来了,是不是有事找我。” 静雯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看到初一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突然垂下头道:“有时候我真羡慕你控制情绪的本事,明明刚才还那么急,此时却一脸的云淡风轻。若不是亲眼见到,我还真想不到你的脸色能转变的这么快。让我有时候都不敢相信你说的话了,因为我摸不透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初一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却不知道如何同静雯解释,因为她说的没错,她的确是经常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刻意掩饰自己八岁年纪却有快三十岁灵魂的事实。可是,这也是不想让周围关心自己的人担心,不让自己显得妖异。而有些话说了还不如不说,所以干脆打马虎眼过去。不过却没想到在外人看来大大咧咧的静雯竟然感觉到了。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静雯,有些事情我不是要故意瞒你的……” 初一正要解释,静雯却摆了摆手道:“我不怪你,虽然我年龄上比你大,可是大部分时候,你的确像我的姑姑,只把我当小孩子看。” 初一心中很想说,从心理年龄上算,她的确是个小孩子,谁让她碰上她这个穿越的“老女人”呢。不过嘴上却说:“我不过是在外面住了一段时间,遇到的事情比你们多些而已,不是有一句话说的好么,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我从没听过这句话,而且我也知道,你又在敷衍我了。”静雯叹了口气,“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你的存在才会那么引人注目。” “静雯……” 初一语塞,今天的静雯有些不寻常。可是,她不这么说要怎么说,难道说“嗨,小妹妹,我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一缕幽魂,占了你九姑姑的身体,我很想回去但是回不去,所以在这的日子劳烦你照顾了”? “可是……”正在这时,静雯却对她露出一个苦笑,“可是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们好。” 见初一愣了愣,静雯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说道:“冷月我见过,对那天在池边的事情我也有些奇怪,还有些事情你也应该知道。所以,你如果想追查她的死因,没准我能帮上忙。” 想到那天静雯死拉活拽把自己带进芳华园却心不在焉的样子,初一心中微微了悟,于是笑笑道:“好。” 也许,她就是缺掉的那一根线。 “二舅舅成亲之前,我在国子学同乾礼表哥说了几句话,他知道我要去绿榕园暂住,便说太师府的大花园此时颜色正好,只可惜他在弥俄突成亲前日才会去太师府,因为要帮忙,也只有未时前后才能去逛一逛。我当时问他什么事要他帮忙,他只说是陪朋友,而他那朋友也只有未时前后才抽得出空去外面散散心。”将姚黄同魏紫屏退,静了静心神,静雯缓缓道来。 初一听了心念微动:“所以你也在未时之后拉着我去了大花园,就是为了碰到他,小雯,难道你……” “这些以后再说。”静雯摇摇头,“他要陪朋友去,我自然不能一个人去,而当时弥乃胡睡了,你正好闲着,我是临时起意才抓你去的。本来我是想叫静然的,可是她陪着母亲在忙,根本脱不开身。” 那就是说,并不是刻意让她去的了。也就是说,静雯抓谁陪她去都可以,关键是一定要有人陪她去。只是,如果这是宇文静的目的的话,又是为什么呢? 初一沉吟了一下,继续开口道:“是不是我同宇文静到一旁说话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静雯抬了抬眼皮,又垂下去:“没错,你们离开没一会儿,乾礼表哥身边的大丫头冷月来了。弥俄突舅舅问她,她说她是来寻些刚开的牡丹给表哥。因为表哥嫌桌案上空旷,想要加个插瓶。” “这有什么不对么?”看到静雯的表情,初一问道。 “自然不对。我知道乾礼表哥不喜房间有香气,还曾说过,花儿留在枝头才是最美的。若是摘下来,再美也会散发着死气。” 初一已经不想知道静雯为什么会知道宇文静这么多事情了。青春期的女孩很容易对异性产生好感,而这好感又使她们不断探究他的一切。现代的追星一族便是如此,而由此催生的狗仔队也异常活跃。所以,若是有心,她想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情也不难。 “也就是说冷月在撒谎喽。”初一皱了皱眉,“只是,她故意来到大花园里。还来到水池边,就是为了撒谎么?” 静雯摇摇头:“我当时也没觉得如何,只道是小丫头们贪玩儿,找籍口来逛园子,可是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儿。” “怎么?” “冷月看了弥俄突舅舅好几眼,就好像专门来看他似的。后来我看她离开后就直接沿着出园子的路急匆匆走了,根本没有去牡丹园的方向,更没有一点儿要赏花的意思。” “她看了二公子好几眼?” 初一心中一突,他主子邀弥俄突出来,又怎么会瞒着她。若是刻意隐瞒的话,那就是说肯定有什么不想让她知道。 既然不想让她知道,她又为什么出现在池边?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从别的渠道知道了。 只是,是谁告诉她的呢?又是为了什么? 而她既然知道主人不愿意让她知道。她为什么还一定要来? 难道说是有人特意遣她来的,而那个人就是告诉她消息的人。 不过,既然那个人告诉了她消息,难道还不知道池边的人是谁么? 而且,他主人来池边,她也来,难道不怕主人看到她不高兴么? 等等…… 突然初一脑中灵光一闪,或许那个人真的不知道池边的人是谁,却肯定宇文静不会在池边。 也就是说,来池边的人不是宇文静约的,而是那个人瞒着宇文静约的,中间做手脚的就是冷月。她来到约定的地方,就是要替那个人确定赴约者,而确定了之后呢……确定了之后呢…… 初一打了个寒战。 弥俄突死了,冷月也死了……她大概知道是谁杀了弥俄突。可冷月呢,是被杀人灭口还是事迹败露而死? 对了,魏紫刚刚说冷月是被杖毙而死,理由是由于擅离职守导致宇文静受伤。这自然只是借口,恐怕是宇文静已经知道冷月背叛了他,所以才杀了她。但是听魏紫说,宇文静一清醒就把冷月打死了,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了是谁,所以在第一时间惩治了叛徒。而那个时候弥俄突还没有死…… 一种可能性立即涌上初一的心头,她只觉得脊背发寒。 既然那个人绕过了宇文静,可是宇文静又怎么会同弥俄突一起出现在池边,而冷月来的时候,宇文静并不在那里…… 那么,宇文静究竟是无意间离开水池边,还是有意的呢? 突然,初一想起来,弥罗突曾说宇文静交给他一件东西,这东西也是别人让他转交的……难道这件东西同弥俄突有关…… “小初,小初。”看到初一默不作声,静雯急忙叫了她几声,“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妥,那天在池边的人,冷月死了,弥俄突舅舅也死了,我……我……” 初一突然笑了,一下抓住静雯的手轻声说道:“别胡斯乱想了呀,二公子是由于心疾,冷月是由于犯了错,又关你什么事。要是那样的话,我不是也要担心了,我那天也去池边了呢。” 静雯抿了抿唇,看了初一一眼,随后无奈的摇摇头:“既然小初说我没事,那就一定没事了吧。” 初一肯定的点点头,这次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伪装。 自然是没事,宇文萨保的事情静雯已经知道了,弥罗突又保下了她,她自然不会有事,而宇文静的事情,她根本是被利用了还不自知,更不会让他们有什么动作要除掉她。 只是…… 随后,初一紧紧拉住静雯的手沉声说道:“小雯,以后你千万不要同那个宇文静来往了,他这个人太危险了。我们还小,有些事情还不知道,还不明白。他却比我们知道的多得多,若是不小心再被他利用了去,可就没这次这么走运了。上次枫林的事情,估计也有他的份儿……” “我知道。”静雯咬咬唇,“那日我听到你同弥罗突在枫林外说的话了,所以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 “觉得怎样?” “算了。”静雯叹了口气,“我以后再也不管他的事了。” 她只是觉得他很可怜……(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风云诡诘,剑锋初敛 独孤府外院,西南角的一所小院子里,高敏正皱着眉头。 “你是说那个叫冷星的小丫头也被杖毙了?” “是的,公子。”伶官抹了把汗,对他说道,“今天我依约去找她,可是在后门处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她,后来问了一个出门采办的小厮,说是昨晚她偷了主人的东西,还想逃跑,被抓回来活活打死了。” “哦,我知道了。”高敏的眉头慢慢松开,对伶官摆摆手道,“你下去吧。” “小的遵命。”看到自家公子重新归于平静的脸,伶官一头雾水,这人死了,公子应该很着急才对呀,怎么看起来仍旧不急不慌的,倒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不过自家公子的规矩是让你说话的时候你一句不能少说,不让说的时候,一个字不能多说,于是搔搔头下去了。 “越这样才越有问题,连一个除了害怕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都不放过,宇文静,你到底在怕什么?” …… 五月底的时候,从东边传来消息,东魏皇帝禅位大丞相高洋,高洋登基后,改国号为齐。 这一消息,立即在西魏朝野引起了巨大的震动,西魏皇室战战兢兢,文帝好几日没有睡好觉,一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梦到被宇文泰杀死的孝武帝在对他笑,边笑耳眼口鼻还不断地冒出血来,不断重复着“到你了,到你了”。每到这时,文帝都会大叫一声苏醒,再不敢入睡,于是他本就不甚强健的身体越发的羸弱。几近油尽灯枯,只得将政务交由太子元钦处理。 而此时在樊城公府,孙先生也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离开长安一段时间,寿生则继续在国子学读书,同时帮忙照顾大病渐愈的贺拔纬。 “贺拔大人的病不是急症,慢慢调理就好,相应的药同方子我已经都与寿生说了,九娘也知道一二,夫人尽可放心。倒是你们能收留寿生,让他能继续学业,老夫感激不尽。”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先生如此着急离开,连寿生的身体也顾不上了。[]”贺拔夫人叹息道,“若是为了弥俄突的事情。先生大可不必担心。您医术高明,对弥俄突照顾入微,这次的事情也不是您的错。父亲大人是不会怪你的。” 孙先生笑道:“我知道宇文大人不会怪罪,不过孙某的确是有事,即便没有弥俄突的事情,我也是要离开的。同宇文大人无关。” “如此,我也无法拦你什么了。就是寿生还小。先生不知何时回来?” “我已在长安城外置下一处三进的宅子,名字就是寿生的,还有一些田地,银钱也留下一些,足够寿生五年的花费了。若无意外,我五年内必会回来,如今夫人肯让寿生住在贺拔府,老夫更是放心,就是叨扰了夫人,老夫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那倒无妨。寿生是个好孩子,就算一直住在我这里也没关系,况且他还能帮着照看郎君的病。只是……”犹豫了一下。贺拔夫人还是说出来了,“只是先生真的放心?” “寿生这孩子。总是要长大的。”扫了旁边侍立的寿生一眼,孙先生笑道,“既然长大了,大名也要有了,待我回去好好想想,走的时候帮你取一个,这次路过霸城会与族老们打声招呼。等你回乡祭祖的时候,拜了祖宗,也算是成人了。” “是的叔叔,寿生遵命。”寿生恭恭敬敬的答道,初一心中微微叹息,这在以前,哪里见到他这么有礼过。 孙先生捋着胡须笑了笑,看来对寿生的变化比较满意,转身看向初一。 “先生。”初一怯怯的笑了笑,她隐隐知道孙先生要说什么。 孙先生摇摇头:“你天资聪慧,对学医入门极快,若是能再认真些,日后成就必不比寿生差,不过……你们跟我来。” 说完,他转身出了贺拔家的外厅,向自己的院子的方向走去。[.超多好看小说] 初一同寿生面面相觑,也跟在他的身后出了合气堂的大门。 自从弥俄突去世以后,孙先生同寿生就离开了宇文家,在贺拔家暂住,顺便可以调理贺拔纬的病情。所以他们的院子虽然在外院,却是离内院最近的一座,而且很僻静。所以初一来孙先生这里甚至不需要坐轿来躲避外院的小厮扑人们,只要出了二门拐个弯儿就到了。 进了院子,孙先生直奔自己的房间,初一他们也自然跟了进去,刚进客厅,却见孙先生抱了一摞书出来。 “叔叔,这些书都是给我的?”看到书,寿生又原形毕露。 “不全是。”孙先生笑了笑,从这几本书中抽出两本递给初一,“这两本是一些女科的病例和药方,想来想去,这两本还是留给你最好了。” “谢谢师傅。”初一恭恭敬敬的接过来翻了翻,果然是一些病例,都是先生的笔记,想必是摘录这么多年来他治病的一些经验和典型例子。再翻翻,竟然还有清除脸上毒疮的病例,这可让初一兴奋异常,决定回去定要好好瞧瞧,指不定有什么美容秘法呢。 看到她两眼放光的样子,孙先生微微摇头:“我让你看的一些医书,有些你背的极快,有些又背的极慢,这让为师很是头痛,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教导于你。不过如今看来,你还是更适合自己看书呀。” 初一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背得快的,是她以前上学的时候背过条文,背的慢的自然是没接触过的,有的甚至是后世没有的绝本,怎么能不好好的看。先生不知道这些,只怕是以为自己没定性吧。 “先生放心,这两本书是先生的心血,初一一定一字不差的记下来,再全都弄个清楚明白的。” “但愿你说的是真心话。”嘴上这么说。孙先生却笑眯了眼,不过马上却又叹气道,“其实为师真的想好好教导你们两个,可惜时不与我,我走了,也是为你们好。” “师傅?”看到孙先生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苦衷,初一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让先生不得不走?” 孙先生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而是转而向寿生说道:“寿生,叔叔五年内必回,若是回不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若是回不来,你也就不用等了。长安郊外的宅子虽然不大。却是为叔半生的财产所置,虽不会让你挥金如土,却也可以让你衣食无忧了。五年后我若不回来。你为官也好,为医也好,抑或是做什么其他的事情,都不必考虑我。” “叔叔。为什么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说五年,那五年就一定会回来的吧。”寿生脸色都白了。 “我尽量。”叹了一口气。最终不忍欺骗这些孩子们,孙先生开口道。 “那怎么行,先生不说,小初就不让你走。”初一也是不依,抓着孙先生的手不肯放开。 拍拍初一的手背,孙先生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头对寿生说道:“寿生,为叔见你平日看书之时,仿佛身在化外,对周围的举动毫不在意。颇有些独立于世外的心性。不如,你的大名就叫思邈,如何?” 这两个字一入耳。初一差点摔一个跟头,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两叔侄。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师傅刚刚说什么,给寿生起的大名叫什么? “思邈,思致渺远,旷旷月华,灼灼银河,浩浩沧海,渺渺其云,好名字,寿生喜欢,以后寿生就叫孙思邈了。” 而这个时候,初一差一点跑上前去抱着寿生痛哭流涕:孙思邈,大医精诚孙思邈,医圣孙思邈,相传活了一百四十岁的孙思邈、孙真人…… 她这算不算是捡到宝了? 她整个人顿时石化…… 隔日一大早,孙先生便一个人悄悄离开了贺拔家,离开了长安城,不知去了何处。而没隔几日,宫里便传出消息来,说是文帝病重,广征天下神医,闻听宇文府上曾为弥俄突诊治的孙先生医术高明,特别下诏宣他入宫。宣旨公使被从宇文家领到了贺拔家,可是到了以后才知道,孙先生早就在三日前离开了,顿时捶胸顿足,匆匆赶回宫去复命。而文帝闻听,竟然又大大的吐了一口血,顿时卧床不起。 宫里的事情是贺拔仲华下朝后同大家说的,说的时候脸上全是愤愤不平:“那些大臣们还说我们家故意将孙先生送走,不给主上治病。真是笑话,我们怎么知道主上会亲自宣召一名江湖游医。独孤信真是欺人太甚,听说就是他向主上举荐孙先生的,当初孙先生在他们家受尽冷落,如今却摆出一副惋惜痛悔的样子,真不知道他心里有什么打算。倒是丞相大人为我们贺拔家说了几句话,还揽了一部分责任在身上,太子这才没有动怒。” “以后小心些吧。”贺拔玮捋着刚刚蓄起的胡须道,随即嘴角微微上扬,“孙先生走得还真是时候。” “阿兄,你是说孙先生是故意离开的?”贺拔仲华惊道。 贺拔纬摇摇头:“近日在朝堂上可还有别的消息?” 贺拔仲华顿了顿,立即肃颜道:“大丞相又要向南边用兵了。” 贺拔纬也抿了抿嘴,立即道:“我们去书房谈。” 看着兄弟二人身影消失的门外,初一却抬头呆呆的看向窗外的夜空,以及那上边缀着的点点繁星,心中暗叹:师傅果然是师傅! 夏日凉爽的风透过窗子吹了进来,仿佛又让初一回到了在现代的日子,找回了久失的宁静……没有知了的叫声……没有喧闹的人声……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平静安详。 只是,这种平静和安详到底能维持多久呢? (第一卷完) ……下午即将开篇卷二――珠摇翠曳小荷角,江山有情却无晴,小初会渐渐长大滴,请大家继续支持!(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斗转星移,白驹过隙 大统十七年三月,被惊吓恐惧折磨了快一年的文帝终于薨逝,太子元钦继位,次年改元。[]三月底,南梁侯景之乱平定,湘东王萧绎同刚刚在成都继位的武陵王萧纪间却暗流汹涌,而此时,北齐国主高洋已趁侯景之乱从南梁掠取了大片土地,西魏亦在大都督杨忠的带领下取得了南梁的汝南、上津、魏兴、南郑等城,东梁州刺史李迁哲等人战败,也投降了西魏,贺拔仲华则由于随着杨忠再次南伐立下了不小的功绩。 “姑娘,这是这个月的账目,您请过目。”内院议事厅内,小娥拿着一本账簿送到初一眼前,又恭恭敬敬的袖手退下。 樊城公府的议事厅内院外院各有一个,内院的是初一用来处理内部事务,见一些婆子主事的地方。而外院的议事厅内设有一屏风,是她用来见管家仆役小厮的地方,有的时候,贺拔仲华也会来这里处理一些事务,见一些上门求见的下属清客。至于计议军机大事以及召集一些好友心腹谈论事情,则另设有书房了。 不过,不管是外院的书房也好,议事厅也罢,贺拔仲华都很少使用,因为他根本就很少在家。这两年来,他几乎全部征战在外,在家的时间寥寥无几,于是内事外事全由初一一个人担起。而随着樊城公府里的下人越来越多,事情也越来越多,初一回贺拔府乾兰苑住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搞得静雯静然两个老大不乐意。不过好在两家离得不远。静雯几乎天天往樊城公府跑,于是初一干脆在府里僻了个院子专门给她们住。 而静然就惨了,过了年以后,她便被宇文夫人关在家里,连每天半日的国子学也不上了。在家里老老实实绣嫁衣。 一年多前。宇文夫人已经为她议订了婚事。是侍中令狐大人的二子熙。虽然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通经,但其秉性耿直,性格稳重,博览群书,文采在长安也很是有名,日后必有所为。而虽然令狐大人已被赐姓宇文,功勋卓著,却为人谦和。宇文夫人同她夫人见过几面后,深觉令狐熙同贺拔静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两家也算是门户相当,于是一拍即合,双方过了礼之后。便定在今年六月成亲。而在年前宇文家的儿女们都被觐封,宇文夫人得了霍国郡主的名号,今年再办静然的婚事,也算是双喜临门。 “寿春堂的亏空上个月怎么这么多。”看了几页账本。初一头也不抬的问道。 指着一处用朱砂标记的地方,小娥笑道:“是寿生公子了,每月都有人拿着他的条子拿药,记在了他的帐上,不过上个月底,他似乎比较忙,忘记将帐还上了。” 那里写着寿生的名字,以及欠款的数目。 “这个师兄,再像他这样下去,我的寿春堂还不是赔个底朝天了。”初一摇头,随后在后面一勾,继续道,“下个月将我师兄出诊的诊费降三成……嗯,理由就说东主有喜。” “小姐,不是应该提高么?”小娥好奇地问道。 “要是提高了,他不就更闲了。”初一撇撇嘴。 “是,奴婢遵命。”小娥拿出一个簿子,飞快的记了下来。 小娥就是那日在国子学门口碰到的那个小乞丐的妹妹,小乞丐的大名叫做李明经,由于认得几个字,后来索性进了樊城公府做了账房。他妹妹娥姿也因为认字被初一要到身边,结果经过她稍加点拨,竟然比她哥哥还有算账的天赋,于是便做了初一的贴身丫头,专管内内外外的银钱。 刚开始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越到后来,随着初一将阿爹留下来的财物铺子慢慢经营起来,便越发觉得这个丫头有用,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心软,没有把魏紫她们教出来,略一恳求就放过了她们。如今再想培养出一个信得过的管家丫头,可是难比登天了,最起码时间上就不允许。而小娥今年已经十四岁了,跟魏紫她们同年,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怕是也帮不了她几天了。 “呵呵,小姐累了半天,奴婢炖了燕窝,快趁热喝了吧。”正说着,魏紫一掀帘子走了进来,手上托着一个红漆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青花瓷描红鲤纹的盖盅,端到了初一面前。 “魏紫的手艺最好了,这可是你亲自炖的?”初一接过汤盅,笑嘻嘻的尝了一口,不由“咦”了一声。 “味道如何?”魏紫笑吟吟的看着她。 “你的手艺越发好了。”初一啧啧称赞道,却见魏紫抿嘴一笑,“自然是好,宫里赏下来的极品金丝血燕,味道能差得了么?” “宫里赏下来的?”初一一愣,“宫里又赏东西了?” “是呀,皇后娘娘亲自赏的呢,说是咱们的寿春堂办得好,小姐仁心仁德,怕您劳心劳力亏了身子,让进宫探望的五夫人带回来给您的呢。” “仁心仁德?劳心劳力!”初一放下汤盅,无奈的摇了摇头,“六哥还没有信来么?” “应该快了,不过听夫人说,估计不会赶得及回来听封。真可惜,公子升了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却不能亲自回来领封,皇后娘娘对小姐好一点也是正常的。”小娥快人快语,开口说道。 看了她一眼,初一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把剩下的燕窝吃完,然后狠狠伸了个懒腰,用仍带着娃娃音的声音开口道:“我去睡个午觉,若是师兄回来了不必吵醒我,他要见我的话,等着就好了。” 去年三月底的那几日,他便失踪了几天,今年这个时候果然又找不到他。算算时间,也应该回来了。不知道他听到她的决定会做出什么反应,恐怕会立即忘记这几日的不快找她来理论吧,她还是先睡饱了,不然可没精力应付他。 果然,当下午初一睡醒之后。魏紫在外面禀报。寿生已经等了很久了。 不紧不慢的梳洗完毕。初一出了寝室的大门,往悦然居的客厅走去。刚到门口,就听到寿生在房间里嚷嚷:“小师妹怎么还没醒,也太能睡了吧,跟猪一样。我可是已经喝了四碗奶子了,再喝下去,晚膳也就不用吃了。” 初一心中腹诽,看来这个寿生无论在外面如何,在她这里还永远是老样子呀。咋咋呼呼的,真该让国子学的那些贵女们好好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幻想破灭。 “呦。我们圣童大人来了,几日不见,脾气倒涨了不小。”快进门槛,初一冷笑道。“只是,就算圣童大人欠了债,也是要还的吧。” 看到初一进门,寿生脸上先是一喜,而后又绷了起来,最后听到她的话,脸上的神色却越发古怪,随后讷讷的说道:“喂,你怎么也像外面那些人一样,听那个独孤信乱说。我不过是治好了皇后娘娘的失眠之症而已,主上高兴召见我,他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你没看到,皇后娘娘的脸色当时都变了。” 想到这件事情,初一也觉得疑惑,真不知道长安城中那么多的名医,皇宫里那么多的御医都是做什么吃的。一个失眠之症竟然叫去了寿生,还把他们办的寿春堂大大赞赏了一番。以至于后来寿春堂顾客爆满,要想找寿生出诊还要预约排队,而独孤信在大殿上对寿生的那一番称赞,更是让她觉得奇怪,这个独孤大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记得,当初弥俄突便是被称作神童的,如今寿生被称作圣童,意境更是高了一层,而且皇帝看起来也默许了他这么叫。而同是心疾,弥俄突死了,寿生还活着。他们这么做,就不怕宇文泰心里别扭么? 既然想不通,多想也无益,索性寿生的名号给寿春堂带来不少收入,她暂时也不算吃亏。只是他如果把随便乱赊药的习惯改改就更好了。医者仁心,赊药她并不反对,可是有钢也要用在刀刃上,不能什么人都赊呀。 想到这里,初一拿出一张纸笺递到他面前道:“其他人也就算了,这个人应该是国子学的学生吧,你怎么也为他赊了药,我记得虽然你们精研阁里也有家境不济的学子,不过好像到仁安堂拿药诊病可是分文不取的吧” 指着纸笺上的一个名字,初一开口道。 “这个……”寿生犹豫了一下,“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正想问他是什么事情,却听外面传来静雯轻快的声音:“咦,寿生也回来了,太好了,正巧我阿娘明日要给静然挑些药材添嫁妆,这下可不用急了。” “你今日不是同阿嫂给静然挑衣料去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看看天色,才不过申时,前几次她们同阿嫂上街,不到酉时绝回不来的。 “别提了,今日我们没去几家铺子,马车就被撞了,还差点翻了。”静雯垂头丧气的说道。 “这么严重,阿嫂同静然没事吧。”初一急忙问道。 “喂,我就在你面前,你怎么不先问问我。”靖雯不满地说道。 “你既然来了,那肯定就没事啦,快点说说嫂子他们如何。” “人都没事,就是有几匹料子被甩了出去,沾了灰,不能用了。”静雯可惜的撇了撇嘴,“其中有一幅织着缠枝牡丹的料子,那可是我为自己选的呢,去盛源祥的时候就剩下那一幅了,估计其他家也不好找了。” “依你的性子,竟然没跟人家吵起来,就这么回来了?真是不容易。”初一笑着打趣道。 “我倒想,被阿娘拉住了。”静雯撅起了嘴,“什么嘛,不就是个刚刚开了府的齐王,撞坏了人家的东西也要赔的呀,况且,我们在路上走得好好的,是他撞过来的。” “齐王?就是当今主上的亲弟弟?”觉得这个称呼耳熟,初一开口问道。 “咱们大魏的齐王,除了他还有谁,阿娘也真是的,非要拉着我,不然的话一定不能让他就这么走掉。” 静雯一脸的愤懑,看起来,这里面的事情还不那么简单呢。 几人正说着,却见她的丫头墨溪急匆匆跑来:“小姐,您快回去吧,齐王遣人来给您赔东西,还说一会儿要亲自过来向您和夫人以及大小姐道歉呢。” 齐王登门道歉! 在场的三人面面相觑。(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贵客临门,有心之人 齐王竟然亲自登门道歉! 这件事情未免也有些太过诡异了,而跟着静雯回了贺拔家,向宇文夫人问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初一更觉得奇怪。(.无弹窗广告)因为确切的说,撞她们的可能根本不是齐王本人。 马车撞来的时候,她们的车正停在路边。车是从一条小路里直冲出来的,好在当时那辆车上驾车的车夫发觉不对提前勒住了马,不然的话,阿嫂她们可不仅仅是损失几匹料子这么简单。 而撞了他们之后,马车便匆匆驶走了,要不是看到车上的标记,她还真不知道是齐王府的马车。 一提起当时的情形,宇文夫人就万分庆幸,只道幸亏那辆车的车夫车技好,不然的话她们母女三人一定会受伤。 只是,初一却觉得,既然车技好,又怎么会撞上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呢? 不过,还没等她向阿嫂提出自己的疑问,外面便有人来报,说是齐王到了,于是几人赶紧肃整衣冠到大门口接驾。还没到大门处,就看到齐王元廓在贺拔纬的引领下到了大厅外,宇文夫人急忙带着三个女孩儿向齐王施礼。 初一偷眼望去,却见这齐王元廓竟然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看上去年龄不过二十上下,身材中等,面白无须,一双眼睛狭长,嘴角笑纹很深,言谈间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倒是一副可亲的样子。只见他笑着让他们免了礼,众人便跟在齐王同贺拔纬的身后进了大厅。 进入厅中,让齐王坐了上座,谦让了一番后。贺拔纬坐在左首,宇文夫人坐在右边。她身后的初一同静雯她们却是没有座位的,便老老实实的站在她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口,静默肃立。 寒暄片刻,齐王便向宇文夫人望去,一脸歉意的说道:“听闻廓府上的马车冲撞了八姐,廓心有不安,特地来向八姐赔罪,不知道八姐是否受了惊吓。赔礼可曾收到?” 以前元宝炬还没有坐上帝位的时候,两家倒是经常往来,不然也不会有宇文云英嫁给元钦这回事了。正因为如此,元廓也经常来宇文家走动,几个孩子里面他最小。常常跟在哥哥的后面,同宇文家的孩子们玩耍。那个时候他就是叫宇文夫人八姐,叫宇文云英九姐的。 只是后来到长安后。宇文泰废了冯翊公主的兄长孝武帝,扶持元宝炬坐上帝位,让冯翊公主伤心欲绝,惊怒下还一度想阻挠宇文云英同太子的婚事。做了很多让人齿冷的事情。这些事情导致宇文泰大怒,狠狠训斥了公主一番后。迅速为二人办了婚礼。不过这件事情也致使宇文云英在出嫁以后,很长时间也不回娘家一次,两家的交往也慢慢稀少了。 可今日齐王上门,进来便叫她八姐,其中的亲近之意让宇文夫人受宠若惊。不过,好在她应变能力很强,微微怔了怔,便笑着说道:“殿下真是客气了,如今您是皇家宗室,身份悬殊。臣妾又怎么担得起八姐二字,您可折杀我了。” “呵呵,八姐这是怪廓以前太失礼了么?以前的事情……哎……”齐王重重的叹了口气。“忆及幼时,我同大哥几乎天天都住在丞相家里。甚至丞相大人还专门为我们僻了一个院子,对了,当时玮郎还不在……那时的时光可是快乐得紧,可惜后来……” 说到这里,元廓看贺拔纬夫妇双双默不作声,摇摇头道:“可惜后来疏远了,实非我所愿。” “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虽然不明白元廓此来所为何事,可是提及往昔,宇文夫人也有些感慨,但是她却同他不一样,不过是对世事无常的无奈,以及对自己此时所拥有的平静生活的庆幸罢了, “没错。”齐王竟然点点头,笑道,“我刚开了府,就住在开化坊街南之东,离永宁坊很近,我今日一是来向八姐致歉,再就是希望两家日后多多走动,毕竟是一家人,何必如此生分。” 宇文夫人同贺拔纬对望一眼,自然再说不出其他,只能点头应是。 齐王又在贺拔家停留了一会儿,知道宇文夫人同静然姐妹两个的确没有什么事情,便起身告辞。哪想到刚跨出大厅的门槛,却见齐王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道:“差点忘了,皇后娘娘这个月要过千秋,八姐会进宫道贺吧。” “那是自然。”宇文夫人笑道,“皇后娘娘的千秋,我怎么会不到场呢?” “大小姐就快要出嫁了吧。” “是的,嫁给令狐大人的公子。”宇文夫人答道,心中却越发的疑惑。 “一眨眼,孩子们都长大了。”齐王摇头,“我听皇兄说,虽然还在三年国孝之内,皇后千秋不宜大办,但是若多邀些自家的年轻女孩儿来给皇后娘娘祝寿却是无伤大雅的。” 说着,他的眼神看向了静雯,再次笑道:“这是静雯吧,你应该还没有进过宫,这次同你姐姐和母亲同去可好。” 静雯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了自己的头上,先是愣了愣,随后笑了笑说道:“小雯正想求母亲带我进宫去玩儿呢,既然齐王殿下这么说,我想母亲应该不会反对的吧。” 说着,她看了看宇文夫人,脸上全是期待。 宇文夫人也是一呆,不过猝不及防下一时想不到借口拒绝,便只能笑骂道:“你就是个猴儿,我真怕你去了宫里违了规矩呢。” “二小姐娇憨活泼,就算是违了规矩,也是无心之举,皇后娘娘也不会怪罪的。” 齐王笑弯了眼,一脸无害的表情让人拒绝不能,宇文夫人微垂了垂眼皮,随后看着静雯笑道:“既然齐王殿下给你求情,阿娘就带你进宫去看看。不过你可要跟紧了我,不要乱跑呀。” “静雯遵命。”静雯露出一个阳光无比的笑容,又给了齐王一个大大的感激的笑容。 齐王也报以一笑,然后点点头,环视了送行的人一圈,最后目光在初一的身上顿了顿,这才真的离去了。 送他到大门口,看着他的马车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宇文夫人这才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当年的小锅,也长大了。” 贺拔纬攥了攥宇文夫人的手。对她摇了摇头,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说话。” 宇文夫人微微点头,而一回到后院,一看到还若无其事的静雯。她便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皇宫那么好么,你以为阿娘不让你去是为了谁?” 若是在刚认识静雯的时候,初一可能会同阿嫂一个想法。可是在经历了在枫林同大花园的事情以后。她却知道,这个丫头可没有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细胞。于是也不插嘴,在一旁静静的等着她解释。 “就算我不说,阿娘也一定会答应的。如今我可是给阿娘解了围呢,您还唠叨我。去就去吧,反正我也是真的没去过。” 宇文夫人叹气,她不得不承认静雯说得有理,可是抿了抿嘴又接着说道:“你可知,这次皇后千秋是为了什么,你又怎么知道阿娘一定会答应下来?” “为了什么?”这下静雯真的不知道了。 “是为了给宗室们选亲。”宇文夫人咬咬牙,“我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好。” “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可就非去不可了呀。”静雯想了想笑道。 “你……难道你想……” 宇文夫人大惊,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家女儿有这种想法,皇室的贵戚怎么会是良配。只要有宇文家在一天,皇室的人将来会如何谁都不知道呀。 看到宇文夫人着急的样子,初一急忙拉住了她的胳膊说道:“嫂子莫急。静雯是您的女儿,您怎么会不了解她呢?今天的情形您也看到了。齐王似乎是专门为这件事情来的,若是静雯这次不去,日后若是单独宣召就更不好斡旋了。” “可是,若是皇后娘娘真的为静雯在宴会上指婚的话……”犹豫了一下,宇文夫人皱紧了眉头。 “这件事情是齐王来说的,想必皇后娘娘还不知道,不如阿嫂进宫一趟问问皇后娘娘的意思,顺便为她求个恩典呀。我觉得,以皇后娘娘的为人,一定不会让静雯嫁给皇室的吧,这件事情肯定另有内情。” “九娘说的对。”正在这时,贺拔纬也开口了,“娘娘一定不知道这件事情,后日是千秋节前你最后一次进宫的日子,你不如好好问问娘娘。。” 说着,他抬脚向外面走去。 “你去哪里?”宇文夫人急忙问道。 “我出去一下,今晚不必等我回来了。”贺拔纬笑道,随即看向初一,“静雯进宫贺寿,小初想不想跟着一起去看看?” 初一愣了愣,随即笑道:“阿兄说的是,小初正想进宫开开眼界呢。” “这怎么行,独孤家那件事情好不容易才解决,若是此次入宫有人再打九娘的主意可怎么好?”宇文夫人急忙反对道。 “阿嫂忘了,小初才十岁,离议亲还早呢。况且,之前独孤家的事情一出,只怕再有人打我主意也要想想那首童谣呀。” 初一编的那首童谣此时已经成了小孩子们拍花巴掌时的必用童谣,早就家喻户晓,皇室的宗亲们想要娶这种女子做媳妇只怕也要掂量掂量。更何况她现在不过是十岁,即便是在这个女孩子十三四岁就可以出嫁的年代也还是个孩童呢。即便经营着寿春堂,可各种事务还是挂着寿生的名号,她在外人眼中只不过是个碰了大运小丫头罢了。 主意打定,众人就安心准备皇后娘娘千秋节的贺礼。不过,在千秋节的前一天傍晚,却有懿旨从皇宫中降到了贺拔家,竟是明旨让宇文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入宫朝贺,不过降下懿旨的不是皇后娘娘,而是太妃。 此时,初一终于有些明白那日齐王为什么要大张旗鼓的来贺拔府道歉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卑颜屈膝,暗藏玄机 虽然三年国孝期内不宜大办,可千秋节这天,皇宫外进宫觐见皇后娘娘的马车还是在门口排起了长龙。去年的这会儿,文帝刚刚薨逝,众贵妇人无缘觐见皇后。如今一年热孝之期已过,众人又怎么能放弃这难得的觐见机会呢。况且,此次千秋节,为皇后娘娘贺寿只是其一,为各宗室王爷郡王们选妃才是重头戏。虽说此时朝政都把持在宇文丞相手中,但是对于普通官员来说,能有宗女嫁入皇室,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更何况是同皇室联姻背后家族所能获得的重大利益。 所以,像宇文夫人这样,不愿意将女儿嫁入皇室的人也只在少数。毕竟,在巨大的家族利益面前,又有几个人向她这样在乎几个宗女的命运呢。 初一他们的马车到的并不早,来到皇宫门口后就看到朱雀大街上排着队的马车长龙,正在她暗自懊悔出门太晚的时候,一个穿着宦官服饰年轻人亲自走到了他们的车前,上来便请安道:“车上可是霍国郡主?” 掀开车帘,宇文夫人露出半张脸,点点头道:“正是。” 随后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疑道:“公公在哪里当差,为何从未见过?” “咱家小六子是刚刚到正阳宫的,今日当值,皇后娘娘知道郡主要来,所以命咱家在这里等候,日头毒,郡主随咱家先入宫吧。”小宦官笑道。 看了看这个宦官,宇文夫人沉吟了一下。笑道:“也好,那就劳烦公公带路了。” 那小宦官连说不敢,然后迅速跑到守门的宫卫面前说了几句话,那宫卫便要让宇文夫人先进宫,惹得周围等待的贵妇人们一阵眼热。可是却又无可奈何。而宇文夫人眼尾一扫。竟看到未来亲家。令狐大人的妻子王氏同李太尉的妻子纥豆陵氏及她的女儿李嫣然在一起,便急忙招呼道:“王夫人,纥豆陵夫人,你们这么早?” 两位夫人对她微微点头,算是见礼。(.好看的小说)宇文夫人这才发现王夫人的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儿,穿着绿色的碧纱裙,十五六岁的样子,很是面生,于是还礼之后。对已经回来带路的小六子道:“不知可否让两位夫人与我同入。” 小六子一愣,随即笑笑道:“既然是夫人的要求,自然无妨。让两位夫人一同进来吧。” 宇文夫人道了谢,便让随车的小厮前去传话。两位夫人似乎略略错愕了一下,便给了宇文夫人肯定的答复,于是三家的马车一同驶入了皇宫外城。 到了内城门口。几位夫人便再也坐不得车了,要步行进入正阳宫。不过,刚刚走进内城之中,却见几顶小轿停在面前。小六子再次来到众夫人的面前,笑道:“夫人们上轿吧,这里离正阳宫还有一段路呢。” 这种待遇,宇文夫人是经常享受的,所以并不奇怪。而纥豆陵夫人同王夫人却是头一次在宫中坐轿,于是二人对望一眼,王夫人则笑道:“今天可是郡主的面子,更要多谢公公了。” 说着,她拉了拉旁边的女孩儿,笑道:“若干丫头,还不快给郡主见礼。” 女孩儿听了急忙敛衽行礼,当她抬起头来,初一这才发觉她有一双漆黑的眸子,让人一见之下便错不开眼。 也是个美人呢! “可是若干惠保的女儿?”看到她,宇文夫人不禁问道。 “正是,她父母双亡,刚刚出了孝期,长乐郡公又连年征战在外,顾不得她,少不得我这个远方的姨娘帮着照应。”王夫人忍不住叹道。 说完之后,几位夫人小姐一人一轿坐了上去,而后便有抬轿的小宦官放下轿帘,四人一抬,向正阳宫的方向缓缓行去。 一人一轿,让宇文夫人颇为不安,一路上时不时掀开轿帘看外面的情况,只是这一路上看到的景致都很熟悉,她们走的的确是通往正阳宫的路没错,这让她心中更加错愕,难道说,这个小六子的确是皇后娘娘派来接她们的? 半个时辰的功夫,几位夫人便来到了正阳宫大门前。可是小轿却没有停在门口,而是绕到后面,进了一个小门。这个小门宇文夫人认得,正是出入正阳宫后面小花园的地方,嘴唇不由抿成了一条线。 正阳宫分为两部分,前面是正殿,是皇后娘娘接见各位宫妃命妇的地方,后面才是她的寝殿。不过自从宇文云英入主东宫以来,这个大殿很少用。第一,除了她以外,宫里根本没有半个嫔御,第二则是,先皇大丧,不宜宴饮众命妇宗室,所以今天还是前殿第一次接待如此多的客人。 不过这个六公公既不把她们带入前殿,也不让她们进入后殿,而是把他们带入前殿花园的角门处,还真有些让人费思量。 待轿子停下,小六子上前来亲自为宇文夫人掀开轿帘,笑道:“陛下正在,夫人现在还不便进去。这小花园内有一雅馆,夫人应该知道的,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一番。等各位宾客都到了,我再引夫人进入正殿可好?” 此时,宇文夫人已经彻底静下心来,对小六子笑道:“公公还真是有心,安排了这么一个清静的去处,这在今日可是难得。公公去忙吧,等时辰到了,我们自会去正殿给皇后娘娘祝寿,您就不必费心了。” 小六子眼珠一转,却没有说话,而是呵呵笑道:“可惜园子里新种下的十八学士花期才过,不然的话,夫人们倒是可以去那里逛逛。” “是去年大理送来的十八学士么?”宇文夫人奇道,“我听说只有两盆,每盆都有十八种颜色的花朵,两盆的花色却完全不同。不过,都送入了太妃娘娘的瑶华殿了吧。” “没错,只是恰逢皇后娘娘千秋,太妃娘娘便将其中一盆送给皇后娘娘了。”小六子笑着回答道。 “怪不得上次来还没有看到,那等以后开了花,我可要好好过来瞧瞧。”宇文夫人笑道。 “那是自然,各位夫人们自便,有何需要吩咐宫人既可。”说完,便行了个礼,往屋外退去。 宇文夫人微微点头,也没有再说话,而是偏头同两位夫人寒暄道:“这正阳宫的花园可是漂亮得紧,虽没有十八学士,却也可以趁此机会去游廊上赏赏正阳宫的春景。” “那自然是好的。”王夫人点头,纥豆陵夫人又向宇文夫人笑了笑。 已经到了雅馆门口的小六子脚步似乎顿了顿,不过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匆匆离去了。 这一道行来,初一也觉得不太对劲儿。不过,有纥豆陵同王氏两位夫人在,她也不好问阿嫂什么,只好同静雯静然,以及李嫣然和若干小姐她们来到院子里随便赏赏花。 虽然是正阳宫的花园,可是里面的种类却远不如太师府的多。牡丹也只有几品,并不像太师府内牡丹园里种类齐全,而且园子也很小,面积连太师府大花园的四分之一也没有到。要不是今年天热的晚,只怕连这几品牡丹都谢了,花园中更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了。 四个女孩在园子一角的小水池旁坐下,静雯则撇撇嘴道:“什么嘛,来了却不让我们进正殿,皇后姨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刚刚路过正阳宫正门口的时候看到有道贺的人进去啦,来了却是逛园子,真是无趣。若是想逛园子,又何必来这皇宫里,外祖父家的园子可比这个大多了也好多了。” 初一急忙抻抻静雯的衣角,转头对李嫣然同若干小姐笑道:“两位姐姐莫怪,小雯就是这种性子,想到什么说什么。皇宫之中又怎么能乱跑呢,今日我们又是第一次进宫,皇后娘娘考虑的很周全。” 若干小姐嘴角微微上翘:“小雯妹妹真是率性可爱。” 李嫣然也笑了笑:“我也是第一次入宫呢。” 随即看看在一旁不发一言的静然说道:“听说小然六月便要出嫁了,想必到时候想再见面也就难了。” 静然笑了笑,随即开口道:“有什么难的,都是在长安城中,想见的话,姐姐去找我便是。” “就是在长安,才不行。”李嫣然摇摇头,脸上却闪过一丝愁绪。 “嫣然姐姐是要嫁到宜州的,小然你不知道么?”静雯提醒道。 静然一愣:“我真的不知,就是大舅舅去年去做刺史的那个宜州么?” “宜州还能有几个,自然就是统万突舅舅去的那个宜州啦。”难得在一件事情上比静然消息灵通些,静雯不禁洋洋得意的说道。 “是的。”李嫣然也点点头,“明年春天。” 说着,她脸上的那一丝愁绪又出现了。 初一对这个李嫣然的印象十分之好,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问道:“嫣然姐姐可是有不开心的事情,难道对这桩亲事不满么?” “不满,怎么会?”李嫣然一愣,随即笑道,“我只是担心阿爹和阿娘罢了,阿爹身子不好,阿娘又只会说突厥话,我怕我离开以后……哎,要是大哥二哥还在就好了,如今只剩下了三哥四哥他们在家,六郎七郎八郎他们还小……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原来她是在担心自己的父母呀,果然是个孝顺的女儿,想到日后李昞同独孤珈蓝的儿子就是大唐的开国皇帝李渊,初一不由感慨道:“不用担心,你家里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哦,妹妹为何这么说。”初一突如其来的说了这么一句,李嫣然很有些好奇。(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费尽心机,太妃娘娘 初一发觉自己失言,急忙眨眨眼睛笑道:“有你这么孝顺的女儿,你的兄弟们想必也不差,你又何必担心呢,你总要相信他们,给他们孝顺父母的机会呀。” 李嫣然一愣,想到初一的身世,以为她是想自己的父母了,也笑道:“是呀,妹妹说的没错。倒是妹妹,你的寿春堂誉满长安,听说还有不少养颜的方子和香膏,我去宜州之前可要上门讨教啦。” “欢迎欢迎,我在府里闷死了,国子学现在又只能上半天课了,姐姐可以下午来找我玩呀。”说完看了看旁边静静听着她们谈话的若干小姐,也邀请道,“若干姐姐也一起来呀,对了,若干姐姐小字是什么,应该也跟嫣然姐姐一样订了亲了吧。” 国子学的学生们一过了十岁,若自己没有特殊要求,女子便只上半天课就可以了,因为这个时代的女子都早嫁,这个时候就要议亲备嫁了,上学便成了可有可无的事情,静然很喜欢国子学,所以多上了几年,直到年前才开始上半天课,而她离开后,静雯兴致也不高了,也变成了半天,如此一来,杂事更多的初一索性也改成半天,反正她今年刚好十岁,正符合要求。 对于初一的盛情相邀,李嫣然自然无有不应,而若干小姐的脸上却闪过一丝愁绪,低声说道:“小字青鸾,嗯……还未定亲……” 还未定亲? 初一心中奇怪,看这若干青鸾已经十五六岁。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定亲,这在这个时代很不寻常呢,往往这里的女孩子们十四岁就可以成亲了呢。 而转念又想到今日千秋宴真实目的,她却有些明白了。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天色已经不早了。静雯有些不耐烦。站起来道:“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能去见皇后姨娘么,又不是不认识路,我们自己去看看好了。” 说着,她往通向内院的门走去,嘴中则说道:“这里应该比较近,小初你去叫阿娘过来呀。(.好看的小说)” 今日的事情本就不寻常,初一又怎敢放她一人在皇宫里乱逛,急忙给静然丢了个眼色道:“你去叫阿嫂,我陪着静雯。” 静然也知道此次进宫大意不得。点点头,拉着李嫣然和若干青鸾去找宇文夫人她们了。 两人还没到内院门口,便有一个穿着黄色半臂的小宫娥从一条岔路上闪出来。对她们笑道:“两位小姐,皇宫重地,是不能随便走动的。” “什么随便走动,我们来就是为皇后姨娘贺寿的。如今其他人都进了大殿,独独把我们留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阿娘不止一次进宫觐见皇后娘娘了,可是却从没有听说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今日人多事杂,皇后娘娘是怕怠慢了宇文夫人才会僻了个清静的地方招待,自然同以往不同了。”小宫娥微笑的后退半步,恭敬有礼的说道。 “那我们现在不喜清静了,想要去凑热闹,你待怎地?”静雯一双大眼圆睁,气怢怢的说道。 “贺拔小姐恕罪,娘娘的命令奴婢不敢违抗。”小宫娥又后退一步,更加恭敬的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正在这时,却听宇文夫人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管这园子的不是碧嫦么,看你的衣饰,不过是个三等宫女,难道这种事情皇后娘娘会亲自交代你不成?” 走到这个小宫娥近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宇文夫人扬了扬下巴说道。 贺拔纬虽然由于身体原因官位不高,但也有华阴公的爵位,而宇文云诏也在去年被新帝加封为郡主,故而她入宫穿的是超品的郡主命服,头戴七彩翟冠,端的是通身的威仪。这宫娥年纪还不大,再精明也有限,所以在宇文夫人面前哪还有一丝刚刚的淡定从容,急忙跪了下来说道:“回禀郡主,碧嫦病了,奴婢叫彩桃,这……这的确是娘娘的吩咐,一会儿六公公就来带您过去了,您稍等片刻便好。(.无弹窗广告)” “这正阳宫我已经不是头一次来了,这园子也来了几次。”宇文夫人微微一笑,边说着边向前踏出了一步,“还从未被一个奴才如此无礼的挡住过去路。” 说到这里,宇文夫人已经走到了彩桃面前,俯视着她垂着低低的头,突然俯下身子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彩桃,你老实对我说,究竟是哪个娘娘让你来的?” 彩桃一惊,急忙抬起头,却看到宇文夫人那双微微含笑的眼,又再次低下头去,结结巴巴的说道:“奴婢在正阳宫当差,自然是……自然是……” “我知道了。”宇文夫人突然打断她,直起身来缓缓向花园的出口走去。彩桃抬起头来,看了看宇文夫人,似乎又想阻止,却被她狠狠一瞪,只得将要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整个人仍旧跪在地上,肩膀却瑟瑟发抖。 宇文夫人微微一笑,转头对身后的王夫人与纥豆陵夫人说道:“她们估计已经都到了,我们不如去前殿吧,由我带路可好?” 两位夫人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彩桃,慢慢踱到宇文夫人近前,王夫人笑道:“自然是好,这正阳宫你可比我们更熟呢。” 刚出了园子,几人刚刚往正殿的方向不过走了十几步,便看到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绿娥向她们的方向迎了过来。看到她们后,似乎还松了口气,几步赶到宇文夫人面前向她行礼。 “郡主去哪里了,娘娘找了您好久,本打算让您进后殿说些话呢,如今这个时辰了,只怕是不成了。”绿娥一脸的焦急,可是看到旁边的两位夫人,却不敢把话说明。 “就在雅馆里休息。”宇文夫人眉头一挑。“不是娘娘安排的么?” “在雅馆?”绿娥一愣,刚要问个究竟,却见刚刚带路的小六子从园子的方向匆匆赶来,随即绷起了脸道,“小六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是你接的郡主。我不是让小林子去的么。” “小林子突然闹了肚子。怕让郡主娘娘久等,便让咱家代他去了。”看了绿娥一眼,小六子急忙低下了头。 “我倒不知,这正阳宫的事情,几时轮得到你瑶华殿的人去做了。”绿娥冷笑一声,“别忘了,虽然太妃娘娘来让你帮着照管十八学士,可你究竟不是正阳宫的人,太妃娘娘还舍不得你种花的手艺呢。” “绿娥姐姐。小六子错了。”小六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宇文夫人面前,“请郡主娘娘治罪。” “我又怎么敢治你的罪,不过是热心过头了而已。”宇文夫人冷笑道。“太妃的人,又怎是我一个小小的郡主管得了的。” 说完,她看向绿娥微微一笑:“既然来不及,我就先去前殿等了。帮我告诉娘娘一声,小雯初来皇宫,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娘娘海涵。毕竟她不过是来凑热闹,一会儿就回去了。” 听到宇文夫人的话,绿娥笑了笑:“皇后娘娘也很疼二小姐的,郡主放心好了,郡主打定了主意,娘娘是不会让您失望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打起了哑谜,听的人却是一头雾水。不过听到宇文夫人直接去前殿,不同皇后娘娘碰面,小六子却轻轻舒了一口气,这一幕正好落在初一眼里。 看来,今天的千秋宴一定不会平静了。 在绿娥的引领下,几位夫人到达了正阳宫的正殿。进入大殿时,殿中的位置已经基本上坐满了,大家纷纷找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宇文夫人同王夫人比邻而坐,由于宇文夫人品级较高,故而离主座很近,而在她上首坐着的竟是独孤信的夫人崔氏。其他几位柱国将军的夫人,则按照品级纷纷在主位两边就座,冯翊长公主就坐在她们对面宗室那一方的最上首。 看到宇文夫人带着初一她们坐好,崔夫人这才笑着打趣道:“你妹子的千秋,你这做姐姐的竟然晚了,真是该罚。” “崔姐姐可冤枉我了,云诏可是早就到了,却不想被不长眼的奴才耽搁了时间。想必我进宫的时候,姐姐的车驾还没有出长乐坊呢。” “哦?有这等事,那这个奴才可真是该死。”崔氏愣了愣,笑眯了眼,随即看了看她身旁坐着的初一,又笑了,“九娘出落得越发精致了,只可惜我家大郎没有福气,哎……长安城里怎么会传出那种流言呢?” 崔夫人说的很大声,顿时引起旁边几位夫人的频频侧目。 宇文夫人却是一笑:“崔夫人真是谦虚,是我家九娘没福气才对,这孩子就是这个别扭性子。要我看,大郎那是极好的,不然的话怎么会求到太原王家的女儿。我听说,你们两家已经都过了礼,再过几个月就要迎娶了吧。” 想借流言羞辱她们,真是打错了算盘呢。 果然,宇文夫人的话让崔氏脸色一变,随即只见她斜了初一一眼,便面色不渝的说道:“那是他运气好罢了。” 然后她不再同宇文夫人说话,而是转头找旁边的另外一位贵夫人说话去了。 初一看着好笑,心道这崔夫人机关算尽,终究是让独孤罗仁遂了心愿,心中不知道有多郁闷呢,此时恐怕是看自己百般不顺眼吧。 以为那小小的流言会让她难堪,她要是知道那流言根本就是她自己放出去的,不知道脸色要有多精彩呢。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让那个独孤罗仁得偿心愿,他应该在梦里都笑醒吧。太原王家的地位比清河崔家要高不少吧,她记得唐高宗的第一任皇后就是太原王家的呢。今后她们婆媳间绝对少不了斗法,这位崔夫人只怕以后没什么功夫管别家的闲事了。 正胡思乱想着,却觉得场面一肃,然后一个尖细的嗓音在大殿中响了起来:“皇后娘娘驾到!”(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皇家秘闻,狐假虎威 在座各位夫人纷纷站起敛衽行礼,初一她们也急忙站起来,在宇文夫人身后行大礼。没一会儿,只听主位方向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各位夫人都起来吧,各位宗亲们也请起。” 大家这才重新坐回到原位,初一抬头看去,却见皇后娘娘今日穿着的是一身大红描金百蝶衣,头上梳着回心髻,只有一只九翅金凤簪于髻上,鬓角也不过插了一枝牡丹作为装点。此时,她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大家,而她的右面,却空了一席,不知道是为谁留的。 初一一愣,虽然这身衣服也很华丽也很漂亮,那衣服上绣着的金线也不是普通贵族人家可以用的,但是在今日她竟然没有穿百鸟朝凤的礼服,却未免显得太过随意了,这根本是某大牌休闲服同某大牌小礼服的区别么,虽然都很贵,但是同环境不相称呀。 众人似乎同初一的想法都差不多,不过短暂的错愕后,全都适时的垂下眼帘,装作没发现。那可是皇后哎,明面上谁敢同她过不去。 对众人的表情宇文云英尽收眼底,却见她又是一笑,开口道:“今日虽是本宫的寿辰,可是先皇大哀不过一年有余,陛下仁孝,本宫的寿辰本是不想办的,不过……” 说到这里,宇文云英扫了宗室那边一眼,又笑道:“不过,陛下初登大宝,有些新晋的宗亲大家怕还不认得,本宫觍颜。借着这个机会也让大家熟悉熟悉,莫要在朱雀大街上叫错了人才好。” 宇文云英眨眨眼,模样有说不出的俏皮,给初一的感觉就同那日在贺拔家的祠堂里没什么不同。仿佛就算做了皇后,也仍旧是邻家大姐姐一样。哪里有一点像是二十七八岁的妇人。 听说元钦登基以后。后宫就只有宇文云英一人。没有任何嫔妃的存在。又想到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长大,经历了重重波折才在一起,想必一定很相爱吧。 爱情果然是最好的美容灵药。 皇后娘娘的平易近人,也让在场的众夫人松了一口气。只是大家刚刚落座,正打算找机会将贺寿的贺礼献上的时候,却见宇文云英眯了眯眼睛又笑道:“还忘了向大家说一句,今日还有贵客到呢。” 正在这时,却听外面又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太妃娘娘驾到!” 太妃到了? 看到宇文皇后脸上一副泰然,又瞅了瞅她旁边的位子。看来是早就知道太妃要来了。 虽然对于这个太妃娘娘的到来并不吃惊,但是想起以前听静雯她们在私底下八卦时说的话。初一明白,这个小郁久闾氏在西魏的地位绝对超然。 文帝未登基的时候。正妻是乙弗氏,两人十分恩爱。后来孝武帝被宇文家鸩杀后,虽然推举他做了西魏之主,不过。说是皇帝,却不过是替宇文家发号施令的傀儡罢了。适时,柔然十分强大,在北魏尚未分裂的时候,就屡屡侵犯边境,这让分裂后的东西两魏都对它颇为忌惮,均以拉拢为主。而拉拢最主要的手段就是和亲。 于是在同柔然进行接触以后,柔然可汗同意了嫁女儿给西魏皇帝。不过,有一个条件,就是柔然的女儿绝不能做妃子,要做也要做皇后。于是在宇文泰同各大柱国将军的施压下,文帝只好废了乙弗氏,让其出家为尼,然后用最盛大的仪式来迎娶新后郁久闾氏。 而郁久闾氏嫁到长安以后,听闻废后还在长安城中的尼庵,顿时大怒,逼迫文帝将乙弗氏赶走。无奈之下,文帝只得让自己的三子武都王戊外放秦州刺史,带着母亲一道赴任。可是,乙弗皇后毕竟同文帝夫妻情深,再加上被迫分离,虽然远隔千里之遥,文帝还是找机会探望了她。两人一见面,如胶似漆,于是文帝一念间便让乙弗皇后蓄发,想等来日再次迎其回长安。 本来这件事情是秘密进行的,可是没想到乙弗皇后身边竟然有郁久闾皇后派去的奸细,他将这件事情秘密禀报了郁久闾皇后。郁久闾氏大怒,本想立即去找文帝,可是想到文帝屡屡维护乙弗皇后,这次恐怕也是不了了之,便打消了告知文帝的念头,而是快马遣人去柔然禀告自己的父汗。 如此一来,宫闱内斗变成了国际问题,柔然可汗立即陈兵两国边境。而在此时,郁久闾皇后才将所有的一切告诉文帝,同时告知他的,还有自己怀孕的消息,让文帝自己决定。 柔然大兵压境、东魏虎视眈眈、南梁坐山观虎、西魏岌岌可危,这个决定还有什么不好下的。在外敌逼迫下,郁久闾氏的软硬兼施下,宇文泰等柱国大将军的强势胁迫下,文帝下了赐死乙弗氏的诏书。乙弗皇后自尽,而随即,柔然撤兵。 不过,这件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郁久闾氏虽然除去了眼中钉,可以安安心心在瑶华殿养胎,可是在她临近分娩的时候,只要一闭眼就会做噩梦,梦见一个衣着华丽、容颜俊美的女子不停的抚摸她的肚子,而她想动却一动也动不了,顿时大惊,周而复始,郁久闾氏不久便被折磨的形销骨立。 而眼看快要分娩,郁久闾以为自己的噩梦就要终结的时候,却在分娩当日看到那名女子缓缓向她走来。她大喝她无礼,那女子却丝毫不为其所动。而让周围的宫人拿下那女子,但是周围的宫人却面面相觑,因为他们根本看不到皇后娘娘所描述的那名宫装女子。 郁久闾皇后大骇之下动了胎气,导致当时便要生产,而手忙脚乱间,又加上郁久闾皇后难产,孩子连头都没有露出来便被憋死在了肚腹之中。而同他一起死去的还有他的母亲郁久闾皇后,因为难产血崩而死。 郁久闾皇后一死,西魏再没有迎娶柔然的公主,而后宫中也再也没有册封皇后,后位一直空悬十余年,直到文帝去世。 而如今这个太妃,也姓郁久闾,本来,她只是先皇后郁久闾氏陪嫁的贵女,到了长安宫中后封的位子也不高。可是随着乙弗皇后同郁久闾皇后的相继离世,后宫总不能无主,于是,作为柔然在西魏代言人的继承者,她实际上则成为了后宫的主人,文帝后宫的一切事项均由她来掌管。 由于她出身不高,远没有郁久闾氏的专横跋扈,性子还算随和,所以文帝也算是宠爱了她一段时间,宫里称她为小郁久闾氏。 而因为她是强大柔然的代言人,即便是在文帝薨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仍旧掌握着主理后宫的大权,即便是皇后娘娘想做什么事情,也要知会她一声才可。不然的话,恐怕早就同其她太妃一样,要么被责令出家为尼,要么被关在安济巷里终此一生了。 皇后今日千秋,她却赶来凑热闹,不知道是真的来道贺,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因由。想到那盆已经过了花期却被这位太妃娘娘当作贺礼送过来的十八学士,初一心中冷笑。 这太妃娘娘专拣这个时候前来,只怕是来者不善呀。 她不由看了看旁边的静雯。 “哀家不请自来,可搅了皇后娘娘的兴致。”来到大堂中,看到歪坐在主位上的宇文云英,小郁久闾氏眼睛微眯了下,笑着说道。 她的旁边站着一位身着绛紫色半臂的宫女,身材高瘦脸色苍白,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年纪,却已经头发花白。若不是仍旧梳着姑娘的发饰,初一还真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老夫人呢。 初一不认得,静雯却偷偷告诉了她,原来她就是在小郁久闾氏身边伺候了多年的吕邻姑姑,也是从柔然带来的,先前是侍候郁久闾皇后的,在她去世以后才到了小郁久闾氏身边。 又是从柔然带来的? 初一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却不想她也正往这个方向看来,一双眸子冷得渗人。初一急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怎么会,太妃娘娘亲自来为本宫贺寿,本宫荣幸还来不及呢。”宇文皇后笑了笑,微微动了动斜靠着的身子,指了指右边一处空着的座位说道,“太妃娘娘请上座。” 看来这个位子果然是为她而设的。 此时,文官尊左,武将尊右。而在后宫中不存在文武之分,所以,一般也是左面为尊的。而此时让太妃坐在右边,则代表她的品级在皇后之下。 虽然,太妃的品级的确远远赶不上皇后的品级,可是自从郁久闾皇后去世以后,小郁久闾氏除了皇帝,还从没有居于人下过,心中顿时一阵气闷。可是,规矩如此,她又不能违背。 她早就知道宇文皇后对她是阳奉阴违,可是此时却头一次感觉到了她对她的不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是为了今天要办的事情,也只能先把这口气忍下来。等过了今日,只怕这宇文皇后就高兴不起来了。 想到这些,小郁久闾氏微微抿了抿嘴,坐在了给自己设的座位上。而吕邻姑姑则侍立在她的身后,眼神往大殿中一扫,竟然在初一脸上停留了下来。 被她的眼神盯着,即便不同她对视,初一也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心直窜上心口,就像是被蛇在全身爬过,把所有的伪装全剥光一般,她的心不由快速跳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高抬轻放,剑心人心 不过好在,没一会儿这种感觉就消失了,想必是那个吕邻姑姑已经收回了目光,不过即便如此,初一还是隔了好一会儿才敢向主位的方向看去,却见她果然已经垂下了眼皮,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就像其她宫人一样低眉顺目,仿佛刚才凌厉的眼神不是她的一般。 初一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才仔细看向太妃娘娘。却见她今日前来,乃是按品级大妆,衣着首饰可是比宇文皇后华贵很多。虽不能着红,却穿了一身玄黑镶红边描金线的礼服,更是显得庄重异常,若不是大家心知肚明,只怕都要以为今日过寿的是这位太妃娘娘呢。 小郁久闾氏坐定,寿宴也正式开始,首先是向众人一一介绍了新近晋升的几个王爷的名字,齐王的名字自然也在其中。当念到他名字的时候,他只是站起身微微向场中行礼,然后便重新坐下了,一副淡定老成的样子,同他的那一张娃娃脸还真是不相称。 接下来便是送礼环节了,众人便纷纷送上自己的贺礼。宇文夫人的那份早就早早的送入宫中,如今只是送一些钗环玉石应应景。而像初一她们这样尚在闺中的女孩子们,送的却是应这次千秋宴的特别要求送上自己亲手做的贺礼,而亲手做的贺礼,除了针线女红外还能有什么? 说起这个,初一就想飙泪,这种东西仿佛是她们这些重生到古代贵小姐身上的穿越女的最大鸡肋。想象一下,除非是家里经济困难。这些贵族小姐们哪个需要自己绣花裁衣的,都是交给家里丫头仆妇或外面的绣坊去做的。若是纯种古代小姐可能会用这个磨磨性子,可是对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初一来说,明知无用还要去做,根本就是一种折磨。所以。她今天呈上去的帕子是让静雯帮着做的。 之所以交给静雯。(.)是因为她的女红是最差的一个。不过这也能充分说明的确是本人做的。不然的话,谁会拿这么烂的绣品来现眼呀。就连静雯自己,也是用自己最擅长的技艺画了一幅麻姑献寿给宇文皇后,让她送帕子,她可是打死也不干。而画画也算是自己亲手做的,算是钻了旨意的空子。 果然,看到初一呈上去的礼物的时候,宇文皇后微微一愣,突然掩口笑道:“贺拔九娘倒是个心实的。这帕子可是你绣的?” 听到宇文皇后的话,初一上前一步对着她微微屈膝施了一礼道:“初一要是说了实话,还望娘娘不要怪罪才是。” “哦?”宇文皇后抬了抬眼皮。微微一笑,“难道说,这帕子不是你绣的?好吧,若是另有隐情。看在你这么坦诚的份儿上,就先赦你无罪吧。” 初一笑了笑,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锦盒,让绿娥呈了上去,道:“这是寿春堂的十八张养颜方子,我早就让我师兄整理好了想献给皇后娘娘呢,却不想娘娘竟让我们自己送上自己亲手做的礼物。九娘这才着了急,让别人帮忙连夜绣了帕子,还望娘娘恕罪。” 说完,初一又深深行了一礼。 打开锦盒,宇文皇后一张张的看过去,越看到最后,脸上越发惊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可都是平时最惯常用的吃食配成的方子呀。” “娘娘说的没错,所谓是药三分毒,能够食养,吃出美丽来,比任何补药都管用呢。这可是师兄费尽心力钻研出来的呢,娘娘可不要小看了它们。” “呵呵,你这礼物还真是好那,正是女人用得着的呢。”说着,宇文皇后瞥了旁边的小郁久闾氏一眼,视线又重新落在了那方帕子上,再次笑道,“不过,这帕子绣的实在是糟糕呀……” 宇文皇后话还没有说完,却听小郁久闾氏撇了撇嘴缓缓开口道:“没错,明知是送给皇后的贺礼还如此怠慢,可不能轻饶。” 皇后都说不怪罪了,她还借题发挥,看来是故意找茬。 不过,要的就是她找茬,不然的话,怎么暴露静雯不擅女红的“缺点”呢。既然是选,那么宗室的媳妇怎样也要德言容功面面俱到才行,自曝其短话,再怎样也会给这个太妃娘娘增加点行动的难度。 初一正要答话,却听静雯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皇后娘娘,九姑姑的帕子是我帮着绣的,要是怪罪,就怪到我头上来好了!” 静雯此话一出,宇文皇后仍旧是脸色淡然,小郁久闾氏却抿紧了嘴唇,悄悄瞥了宇文皇后一眼,见她没有任何接话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开口道:“那就罚你回去好好练习女红,以后每旬送进宫来一次让皇后娘娘检查吧。” 谁都听得出刚刚小郁久闾氏是要借题发挥,不过,静雯妇功不好却也是事实。可是却没想到静雯一站出来,太妃娘娘的巴掌却高高抬起,又轻轻放下,很是尴尬,更让人摸不透的是,还要让她练习女红送入宫中,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她经常进宫么? 众人正琢磨着太妃的意思,却听宇文皇后开口了:“太妃娘娘,您也知道,我最是惫懒的,让本宫每旬都检查贺拔二小姐的女红不是为难我么,我看不如……” 说到这里,宇文皇后顿了顿。 小郁久闾氏眼睛一亮,急忙接口道:“不如让她送到……” “不如就算了吧。”未等太妃说完,宇文皇后笑着说完了自己的想说的话,若有若无的扫了太妃一眼,见她脸色变得铁青,心中舒爽万分,转而笑着对静雯道,“贺拔二小姐画技无双,你的麻姑献寿本宫甚是喜欢,不知你可是擅长仕女图?” “小雯最喜欢画仕女图了。”静雯笑着点点头。 “那就抽空来宫里帮我画幅画像吧。”宇文皇后笑道,随即又看向初一,“你们小姑侄两个既然感情这么好,不如到时一起来呀。” “九娘/小雯,遵命!”初一同静雯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说道。 此事就此揭过,接下来便是由伶人们献上来的舞蹈了。到了霓裳羽衣舞的时候,舞娘们身材妖娆,舞姿优美,金黄色的舞衣也十分大胆华丽,跟现代的舞衣有的一拼,看她们的样子高鼻深目,肌肤雪白,想必都是从异域来的美女,看来这个舞蹈可是煞费了心思呀。 于是,初一不由偷眼望向对面的宗室子弟,却见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只是在精彩处才投上那么一瞥,并没有让目光在这些丰胸肥臀的美女身上流连多久。也不知道是因为知道今天的重头戏是什么故意不去关注,还是本性如此,如果是后者的话,初一只能大大的佩服了。 只是,不管是真相也好,假象也罢,再怎样他们也摆脱不了覆灭的命运,初一记得历史上宇文家杀了几个皇帝后便自己登上皇位了,孝武帝算一个,文帝是病死的,自然不算,不过下一个呢,会不会就是当今的皇帝元钦,想到这里,初一忍不住看向坐在高位上的宇文皇后,心中竟有些难过。 在浩大的历史面前,她这个过客渺小的连宇宙间的微尘都不如呀,又能做些什么? 霓裳羽衣舞之后,却是宗室子弟献上的剑舞,待演员走到大殿的时候,竟然是齐王元廓。而另一个同他对舞的则是他的三哥武都王元戊,就是同乙弗皇后一起去秦州的文帝三子。 不知为什么,元戊此次却没有同其他兄弟一样得到晋升,仍旧是武都王的爵位,要知道封号的字越少越尊贵,比如齐王,就比武都王还要高上那么一点,也就是说武都王见了齐王也是要行半礼的。 也不知道他没得到晋升,是不是同乙弗皇后的的死有关。 不过,这些都不是初一应该担心的,她现在只要好好看两王舞剑就好了。 这次两王献上的剑舞是随性所发,开始并没有安排,所以大家的兴致也很高,最起码比刚刚欣赏霓裳羽衣舞的时候要高。这大概是此时还是乱世,全民皆尚武的缘故吧。 这也让初一饱了眼福,看着两柄长剑你来我去让人眼花缭乱,舞剑人也身材挺拔俊逸非常,两人再将表演性混着长剑原本具有的杀伐之气一招一式的展现出来,真是比什么节目都好看。 不过看他们舞了一会儿,初一却觉得齐王似乎招式并没有用老,的确是以“舞”为主,注重观赏性,招招都很华丽。 而武都王到了最后却显得有些急躁了,速度也越来越快,竟然像是在同齐王比武,而齐王的悠哉似乎也让他越发的焦躁。于是不知怎么的,他的剑重心一偏,竟向齐王刺去。 随着“嗤啦”一声响,齐王猝不及防之下最终没能躲过这一剑,衣袖被武都王的剑割破,立即有血渗了出来。 在座众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而此时初一也清清楚楚听到了一声杯盘破裂的声音,不由向一旁望去。却见坐在王夫人身后的若干青鸾脸色苍白的看着受伤的齐王,眼中神情除了惊吓竟然还夹着许多未明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女英娥皇,项庄舞剑 此时大殿正中一片忙乱,除了旁边几桌,很少有人发现若干青鸾的失态。而之后,众人的吸引力全被场中的两人吸引过去了。 那武都王没想到自己失了手,一惊之下,立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齐王胳膊上的血渍,这才如梦方醒,脸上全是懊悔:“四皇弟,我……我不是故意的……” 齐王微微一笑,摇着头道:“无妨,是三哥的剑法越发的出神入化了,记得当初,我的入门剑法还是三哥教授于我的呢。” “当初!”一提到当初,武都王脸上闪过一丝迷茫,嘴中喃喃的说道,“当初的确是快活的紧,有父皇有母后,我们兄弟之间都其乐融融的……” 说到这里,他似乎突然惊醒,急忙对上来搀扶齐王的宫娥说道:“我亲自去给四弟包扎。” 齐王又是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并不反对武都王的提议。 两人下去之后,宇文皇后不由叹道:“兄弟间的情分果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拆散的呀!” 她话音刚落,却听太妃开口了:“是呀,齐王真是个重情重意的人呢,若是婚配,也要找一个重情重义的贵女才是呀。那日,哀家见了于大司空的孙女儿,真是个人才呢,哀家觉得跟齐王倒是很相配呢。” 大司空的孙女儿?于大司空? 难道是于阿怜,她是宇文家的五小姐、刚刚晋封的平原郡主所出,在于家众孙辈中的地位只怕是最高的。 虽然她同静雯都是宇文泰的外孙女儿。不过……太妃娘娘今天的目标难道不是静雯么? 而就在这时,却听小郁久闾氏再次开口了:“可是今日见到贺拔家的二小姐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也实在是喜欢,一时间还真是难以取舍那!” 初一心中一震:来了! “哦?”斜了小郁久闾氏一眼,宇文皇后笑道。“劳烦太妃娘娘为齐王费心了。您看上的贵女自然个个都是好的。不过今日来的宗室都是皇家子弟中出类拔萃的,若是太妃娘娘能成就一两桩美好姻缘也是不错。” “我自是知道他们个个出类拔萃。”小郁久闾氏笑道,“不过若是从嫡庶论起来,除了陛下,也就只有齐王同武都王两位了,我总要为他们多想些。” 宇文皇后眉头一挑:“武都王也自然是好的。” 武都王的王妃前几年已经去世,他一直未续弦,虽然不知道太妃此时提出他们两个人有什么用意,不过若想打静雯的主意她却是万万不应的。 这个柔然女人以为在宴前阻止她同八姐见面。互通消息,就会让她手足无措么。殊不知齐王早就向她们透露了风声,八姐也同她商量过了。绝不会让静雯嫁入皇家的。她深受其苦,自然也支持八姐的决定。 只是,她提前一天宣懿旨一定要让静雯进宫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怕静雯此次会躲过当殿指婚么。指婚的事情,又是皇室。根本不可能当殿决定的。 难道她不知道,只要她咬紧牙关不同意,这些事情在宴后也会不了了之了,而且,就算她同意,她的父亲也不会同意的,除非……这个小郁久闾氏已经有法子让父亲点头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看向了坐在座位上一直不发一言的大公主,嘴唇不由抿了抿。 虽然她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甚至还为小郁久闾氏准备了一份大礼,可她倒要看看,她怎么让她同意对静雯的指婚。 “不过……武都王好归好,同这两个丫头的年龄却不相当呀。”小郁久闾氏看了武都王一眼,很惋惜的道,“可我又很喜欢这两个丫头,实在是不想委屈了她们。” 宇文皇后抿了抿嘴,一言不发的看着在那里惺惺作态的太妃,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太妃想如何。” “古有娥皇女英,如今若把两个丫头同时指给齐王,我想也能成就一番佳话吧。” 小郁久闾氏在看了看坐在平原郡主身后的于阿怜后,又看向另一边的静雯,很开心的笑了。 平原郡主同宇文夫人的脸色俱是一变,同时向小郁久闾氏看去。却见她眯着眼睛,对两人不忿的眼神毫不在意。 这个柔然女人是不是疯了,二月的时候刚刚听说突厥同柔然开了战,不管谁胜谁负,此刻都不是树敌的时候呢,她一下子惹了宇文家的两个女儿,到底是何居心。 难道以为他们宇文家的女儿也像乙弗皇后那样任她揉扁搓圆么。先不论她根本不是正经的柔然公主,单是此时的情形也同以往大不相同。此时的柔然哪里能分出兵力管西魏后宫的事情,根本自顾不暇呢。 宇文皇后的脸色也是一沉,冷冷的说道:“娥皇女英虽是佳话,可这两个丫头还小,哪里懂得那么多,若是好心办坏事反而不妙了,我看太妃娘娘还是再寻其他人选吧。” “齐王英武不凡,是难得的佳婿,皇后娘娘不问这两个丫头,又怎么知道她们不同意呢,若是她们同意了,娘娘是不是就不会反对了。”小郁久闾氏再次笑了。 “不用问了,她们不会同意的。”虽然不知道于阿怜的会如何说,但是对于静雯,她最相得的八姐的女儿她却是知之甚深,她那性子又怎么可能同意呢? “不问又怎么知道。”小郁久闾氏的脸色也冷了下来,“难道皇后怕了。” “我有什么怕的,你要想问便问吧。”宇文皇后身子向后一靠,已经懒得在同她再做表面功夫。 “既然如此,不知道皇后娘娘可否同哀家赌一赌。”小郁久闾氏眯起了眼睛。 “赌!赌什么?”宇文皇后眉头一挑。 “就赌两位姑娘同不同意。” “同意如何,不同意又如何。” “若不同意,哀家自然便再没脸面插手各位宗亲贵女的婚事,可若是她们同意了……” “那又怎样?” “她们若是同意了,只望皇后娘娘也能在后宫中效仿娥皇女英,迎娶我柔然的如如公主入宫!” 宇文皇后一愣,她没想到这柔然女人今日的目的竟然是这个,可还没等她回答,小郁久闾氏又开口了。 “其实也不一定是柔然的如如公主,陛下后宫空虚,子嗣单薄,若是只靠皇后娘娘一人,日后的子嗣只怕会更加艰难,柔然同西魏早就结为秦晋之好,如今自然也要相帮了。” 说得好听,不过是想让乙弗氏的事情重演罢了,不过今非昔比,宇文皇后后台强大,废掉虽不可能,但是如果是后台同样强大的柔然公主的话,最起码可以做到平分秋色吧。 不过,当初文帝求娶柔然公主是费尽了波折,几次派使团面见柔然可汗才得以成事,而如今,这小郁久闾氏却要硬塞个公主过来,只怕个中内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初一突然想到那个柔然同突厥开战的消息,此时消息闭塞,往往很多边塞重大的事情要拖一个月左右,消息才会传到长安,小郁久闾氏如此着急,难道说早就得到消息,两国的战事对柔然不利,柔然急需盟友么? 也只能这样认为了吧。 要是那样的话,宇文皇后根本不用理会,直接拒绝就行了,反正此时是柔然求着西魏呢,她估计也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可是,这次初一却料错了,在微微愣神之后,又听了小郁久闾氏的话,宇文皇后竟然笑了,而后用很平静的声音说道:“一言为定!” 这四个字一出,初一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宇文皇后看起来不是托大的人哪,怎么在这件事情上能让太妃娘娘左右呢。要不是没有准备,她又怎么会提着这个条件。别的也就算了,搏一搏就搏一搏了,可是如今赌的是静雯的幸福呐。 似乎感觉到初一呼吸的急促,宇文夫人回过头来看了看她,同时又拍了拍她的手道:“无妨,咱们慢慢看。” 看到阿嫂笃定的眼神,初一的心虽然稍微平静了下来,却根本无法放在原位,只得提溜着一颗心看向主位,等待太妃的下一步动作。 小郁久闾氏得意的一笑,经过这么久的观察,她发觉这位新上任的皇后娘娘大概是被皇帝独宠的缘故,孩子气的很。而小孩子么,最受不得的就是激了。这不,果然是这样,一激她就什么都答应了,接下来可就是她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她一定要让如如公主入主后宫,突厥那些个锻奴竟然敢联合高车将柔然逼至如此尴尬的境地。那么,他们柔然也可以联合别的国家将他们剿杀殆尽。只要如如公主入了宫,一定可以让皇帝乖乖听话,到那个时候这西魏后宫又成了她们的天下了,一个嫁去突厥的长乐公主算什么,只要西魏能偏向了柔然这边,长乐公主早晚是一个“死”字。 唔,对了,还有宇文家的男男女女。如如公主来了,第一个解决的就是他们,他们柔然可不会当任何人的傀儡,她已经忍了太久了! 想到这里,她让身体坐的笔直,然后对分坐在左右的两个女孩说道:“你们两个,谁先来回答呢?” 静雯最冲动,听到她的话,气怢怢的就要冲到大殿中央去,却被早有准备的初一拉住了,不管怎样,先看看情形再说,而被她这一阻,于阿怜的声音率先响了起来:“臣女先回答吧。” 她怎么从没看出,这阿怜的性子竟比静雯还急呢。(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花鼓之术,恼羞成怒 看到被抢了先,静雯只得狠狠的瞪了初一一眼,然后悻悻的坐下了。 走到大殿正中,于阿怜行了一个大礼,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小郁久闾氏阻止了。 “在你回答之前,我先给你看样东西。” 小郁久闾氏笑了笑,然后看了眼身后侍立在侧的吕邻姑姑,开口道:“让她们拿上来吧。” “是。”吕邻姑姑低下头走下台阶,此时便有一个小宫娥捧着一个红漆盘子走进大殿,而在这盘子上蒙着一块红色描金的绸布,下面不知盖了什么东西。 吕邻姑姑接过盘子,重新走上台阶,再次站在小郁久闾氏身后,而此时却听她头也不回的说道:“打开让她看看吧。” “是。”吕邻姑姑依言打开,绸布下掩映的光华顿时四射而出,竟是一套纯金镶红宝的头面,头上那只金凤嘴中衔着的红宝竟然有鹅蛋大小,周围则镶着一圈细钻,每根凤羽上也镶着碎红蓝宝,漂亮的仿佛不是人间之物。 顿时,在大殿上不仅仅是于阿怜看得呆住了,连其他人也发出一阵阵惊叹。 对众人的表现似乎很是满意,小郁久闾氏笑道:“这是先后的陪嫁,共有两套,是从柔然千里迢迢带来大魏的,本是预备着留给先后的长媳、长女的,却不想先后娘娘未等到那一天……” 说到这里,小郁久闾氏顿了顿,脸色也是一黯。不过马上又重新将嘴角高高扬起。 “我现在要说的是,如果两位小姐答应了今天这桩婚事,这两套头面,哀家会拱手相送,就当是哀家的添妆了。想必先后也会乐意看到的。” 说到这里。小郁久闾氏重新看向于阿怜。问道:“好了,于小姐,你现在可以回答了。” 将视线从那套头面上收回来后,初一再看于阿怜,突然觉得她的气场有些古怪,仿佛一下子僵住了一般,而她的视线似乎还停留在那套红宝头面上,眼睛竟然一眨不眨,这让初一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难道说。一副红宝头面就会让她改变主意,于谨于大司空作为八大柱国将军之一,家里什么东西没有。又怎么会被一副头面收买了去。 越想初一越觉得不对劲儿,突然,她看到了吕邻姑姑已经抬起来的头,以及她那双冰冷的眼睛…… 初一倒吸一口冷气。 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于阿怜看的不是那套红宝头面,而是吕邻姑姑的眼睛…… 正在这时,却听于阿怜开口了。 她的声音再没有刚刚的伶俐,而是被一种机械似的声音所取代,只听她说道:“阿怜……愿意……” 全场大哗! 而就在此时,却听小郁久闾氏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见她微笑的看向静雯:“贺拔二小姐,该你了!” 初一突然明白了,于阿怜断不会被一套头面收买了去,她这定是受了人的蛊惑,就是现代的所谓催眠术,之前上学的时候她学过一阵子医学心理学,对一些催眠术也有些了解,知道古时叫做花鼓术。而今日的施术者只怕就是那个吕邻姑姑,那套头面就是为了把被催眠者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只要她专注几秒钟的功夫,就足以让她施术了,而珠宝首饰是吸引女孩子最好的道具。 “小雯,千万不要看那套首饰上的红宝石,更不要看吕邻姑姑的眼睛,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 眼看就该静雯了,初一急忙叮嘱道,可是静雯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竟然一言不发的默默向大殿中央走去,初一一愣神的功夫,已经到了于阿怜的身边。初一心中大呼不妙,看来在刚刚掀开绸布的时候,静雯就已经中了催眠术了,只是她自己怎么没事呢? 对了,定是这种术能一次性催眠的人数以及时间有限,而静雯同于阿怜都是被催眠的重点对象,自然一个也不能放过。 如今这种情形只有两个法子可以让静雯解开催眠,第一是静等催眠时间过去,再就是想法子打断催眠者施术。只是此时大家一开始被红宝头面所震,现在又被于阿怜的回答所震,一个个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又怎么打断吕邻姑姑的施术呢。 看来只有靠自己了。 初一心中暗叹一声,轻轻抚着眼前的一个青花瓷盘,只待静雯一开口就摔碎它。只要这个声音能打断吕邻的术法,她要再想不知不觉的对某人催眠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只是,这个盘子打碎之后,定会引起太妃娘娘的嫉恨吧。 所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后台很强大的女子,自己坏了她的好事,她不会把自己五马分尸吧! 不过那个人不是别人,是静雯那,就算是五马分尸,她也认了。 “贺拔二小姐,你可愿意嫁给齐王,同于小姐娥皇女英共侍一夫呢。”大厅中鸦雀无声,都在静静的等待贺拔静雯的回答。 初一悄悄地将盘子挪到了桌案边,只要轻轻一拨,它就会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我……我……” “啪嚓!” “哗啦!” 盘碟摔碎的脆响惊动了所有屏息凝神之人,而在这声响之后,却伴随着一声惨叫,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吕邻姑姑竟然抱着头哀号起来。 初一记得教授讲过,催眠术释放的环境一定要安静,否则施术者若是中途被打断,就像绷紧的皮筋突然断掉一样,大脑会受到自己所施放的催眠术的反向刺激。若是接受催眠者是自愿的还好说,施术者不过是卧床休养几天。多睡几天觉就可以了。可如果是强行施放的,那么施术者多半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处于大脑思维的混乱阶段,就是所谓的发疯,也可以解释为反噬。 反噬的力量可比所施放的催眠术强大几倍甚至十几倍,施术者根本无法自然清醒或者被普通人惊醒。走运的。几年后会醒来。或者在其他更强大的催眠师的帮助下醒来。而有的却会永远陷入自己的梦魇之中。再也走不出来。 “谁!是谁?” 这一切小郁久闾氏也知道一二,不然也不会同宇文皇后打赌了。不要以为她是胜券在握才会这么做,其实她也根本是在赌。若是花鼓术真那么好用,持续时间哪怕再长一些,她早就把皇帝皇后搞定了,又何必拐这么大个弯子。这花鼓术最大的弱点就是施术中途不能被打断,不然的话施术者性命堪忧。 她今天已经孤注一掷了,可却还是差了一步……也只差一步。这让她立即恼羞成怒,一下子从位子站了起来。不顾形象的尖声叫道:“谁,是谁?是谁打破了盘子!” 初一抿抿嘴,她想打破的青花瓷盘还好好的放在桌案上。救了静雯的不是她。打碎盘子的声音,是从对面传来的,她不由望了过去。 这时,只见一个穿着绛红长袍玄丝滚边的的年轻男子站了出来。对太妃娘娘施了一个大礼,诚惶诚恐的说道:“在下宇文静,刚刚失手打破了盘碟,还请太妃娘娘赎罪。” “你……你……”小郁久闾氏气的说不出话来,只听她大喊道,“来人呀,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拖出去……” 竟然是宇文静! 初一眼睛眯了眯,他真是无意打翻了盘子么? “等等!”正在这时,却听宇文皇后开口了。 “太妃娘娘,事情总要做完一桩做一桩,这静雯丫头还没有回答你的问题呢,你不如把刚刚的问话再问她一遍。” 说着,她的眼神扫了扫刚刚回归座位的齐王同武都王。 静雯同于阿怜此时刚刚被惊醒,都是一头雾水。于阿怜惊异于静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身边,而静雯却惊异于怎么不知不觉就到了大殿中央。待听到皇后娘娘的话以后,这才想起来,自己貌似要回答愿不愿意一起嫁给齐王的。 小郁久闾氏此时哪里还有闲心问这个,满心都是要把破坏她好事的宇文静千刀万剐。更何况,事情已经失败,贺拔静雯会回答什么,她能不知道么,于是干脆气怢怢的一言不发。 宇文皇后又是一笑,随即道:“想必太妃娘娘岁数大了,忘记刚才的问题了。也罢,我就代替你再重复一遍。” 说着她看向贺拔静雯,正色道:“贺拔二小姐,刚刚太妃娘娘问你,可愿意嫁给齐王,同于小姐娥皇女英共侍一夫?” 静雯眨眨眼睛,看看脸色铁青的太妃娘娘,又看了看身边一脸茫然的于阿怜,再看看正在大殿中央跪着的宇文静,猜到在自己意识消失的这一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不过,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改变她的初衷。 又看了宇文静一眼,静雯笑眯眯的说道:“连皇帝陛下都只有皇后娘娘一个人,齐王殿下又怎么能越过陛下呢?况且,我阿爹和我阿娘就是一夫一妻,同我与静然以及弥乃胡过得一直很快活呀。我同于姐姐要是都嫁给齐王的话,大家一定会很别扭的。所以,我是决不会同意的,不仅如此,等以后我真嫁了人,也要像我阿娘同皇后姨娘一样,家里绝对不可以有小妾的,更不要说是娥皇女英了!” 静雯一番话,让宇文皇后发自内心的笑了,而小郁久闾氏的脸色更加难看。论起来,她也是个小妾呢。不过,既然失败已成定局,她左右不了皇后的决定,却一定要拿破坏她好事的宇文静出口气了。 却见她鼻子一哼,冷冷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能食言,此事就此作罢吧。现在该轮到处置这个宇文静了吧。”(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大喜大悲,疯后真言 “处置?”宇文皇后冷笑一声,“也可,不过太妃娘娘究竟想用什么罪名处置他呢?今日是本宫的寿辰,太妃娘娘是来我这正阳宫贺寿,还是来给我添堵的。有时间,你不如去看看你的吕邻姑姑呢。” 吕邻姑姑已经被宫人扶到了后面,可是到现在为止,她的哀号和尖叫声却时不时的传到正殿中来,正阳宫这么大,哪里不能安置她,却把她放在离正殿这么近的地方,只怕根本是有意为之。 小郁久闾氏此时的心情已经全乱了,总之今天诸多不顺,还是回去从长计议才好。至于这个宇文静,只怕今天是动不了他了,不过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她要他好看。 想到这些,小郁久闾氏暗暗吞下一口气,慢慢站起来道:“既然皇后娘娘不欢迎哀家,哀家离开便是,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寿辰,总不能扫了娘娘的兴致。” “何必着急呢。”宇文皇后突然笑着阻拦道,“更精彩的节目还在后面,太妃娘娘看完了再离去也不迟。” 看着宇文云英脸上的盈盈笑意,小郁久闾氏不知怎地竟觉得心底发寒,不由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披帛,决定还是先离开:“不用了,哀家有些不舒服,先回……” “来了!”宇文皇后似乎没有听到太妃的话一般,突然望向大殿门口,却见皇帝陛下的贴身近侍胜公公从门口处匆匆走来,来到阶前施礼道:“启禀皇后娘娘,陛下今天得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都说是沾了娘娘寿辰的福气。所以让老奴特来禀告,也让娘娘开心一下。” “哦,皇上着人编的霓裳羽衣舞就已经让本宫很开心了,难道还有更开心的事情?”说着,宇文云英瞥了小郁久闾氏一眼,笑意更深。 “我看我还是……” 小郁久闾氏心中更慌,竟然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可是宇文云英又怎么肯让她离开,只见她再次忽略她,笑吟吟的说道:“胜公公别卖关子了。[.超多好看小说]快点告诉本宫吧,您知道本宫心急,等不起的!” 言语中竟然鼻音浓重,竟像是在撒娇。 “是!”胜公公也笑了,又向皇后施了一礼道。“启禀娘娘,陛下刚刚收到柔然的消息,说是柔然已经在一个月前被突厥的阿史那土门联合高车的军队攻破了都城。可汗郁久闾阿那瓖兵败被杀,全部皇室成员除了太子郁久闾庵罗辰只身逃到北齐外,其余的皇室成员不是死于皇宫大火便是下落不明,柔然。已经被灭国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听了胜公公的话,反应最大的就是小郁久闾氏了。她再也不顾得仪态,跌跌撞撞的走下台阶,抓住胜公公的袖子说道,“妖言惑众,我要治你的罪,治你的罪!” 她十日前才刚刚得到柔然的消息,得知柔然现在被突厥同高车步步紧逼,很是辛苦,让她争取西魏的援助,还愿意把如如公主嫁给西魏皇帝。所以她才会布下这个局,想迫皇帝迎娶如如公主,可是今日为何说柔然已经国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胜公公甩开小郁久闾氏的手。向旁边躲了一步,眉角微微掠过一丝不耐烦:“太妃娘娘。咱家说的是真的,是陛下让我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后娘娘的,柔然已经灭国了……” “果然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呢!”宇文云英笑了,看向小郁久闾氏的眼神则闪过一丝悲悯。 胜公公禀报完,就离开了,小郁久闾氏却瘫在地上很久都没有起来,双眼呆滞空洞,同刚刚傲气无比的太妃娘娘判若两人。她带来的其她宫女也多是柔然侍女,听到这个消息也呆住了,一时间竟然没人上去搀扶她。 而宇文云英则重新在主座上坐正,对旁边的一个宫娥说道:“去扶太妃娘娘起来吧,她这个样子实在是不成体统。” “是。”那宫娥应了一声,立即走下台阶将小郁久闾氏扶了起来,由于皇后没有扶她下去休息的吩咐,她只得把她重新扶回到座位上。而小郁久闾氏被呆呆的引到座位上以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了看下面的各位贵妇和宗室,顿时感到一阵讽刺。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宇文云英是故意留她在这里听这个消息的呀。 怎么,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很开心么? 但她在得到确实消息前是不会放弃的。就算这消息是真的,太子不是还没死么,不是已经逃到了齐国了么。只要有他在,就还有希望。她就不信,曾经那么强大的柔然,让东西两魏闻风丧胆、甚至不惜杀掉原配皇后迎娶柔然公主的帝国会这么容易覆灭。以前柔然也被灭过,不是仍旧重新强大起来了么,一定会这样的。 想到这里,小郁久闾氏稳了稳心神说道:“到了这般田地,皇后娘娘还要留哀家在这里供大家取笑么。” “怎么会,我也是才知道的,高兴归高兴,却是真心的为太妃娘娘难过呢。”说着,她挥了挥手对身后的一名宫娥说道,“去让绿娥把吕邻姑姑请出来,送太妃娘娘回宫吧。” “是。”小宫娥领命去了后面请吕邻姑姑,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后面已经没有吕邻姑姑的疯狂叫喊了。 过了一会儿,小宫娥就领着绿娥回来了,不过只领了她一人,却不见吕邻姑姑的影子。 “吕邻姑姑呢?”看到绿娥只身前来,宇文皇后不悦的说道,“不是让你把她一起带来么。” “皇后娘娘……”看了眼她旁边的太妃,绿娥欲言又止,而后将唇凑到宇文云英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 只见宇文云英眉头皱了皱,随即点点头,然后一脸歉意的看向小郁久闾氏:“太妃娘娘,只怕吕邻姑姑今日不能同你一起回瑶华殿了。” “宇文云英,你不要欺人太甚,再怎样我也是柔然的贵女,嫁到你们西魏,主理后宫数十年,你如此对待我,将来该如何面对先帝!” 积郁许久的怒火在此刻喷发出来,宇文云英脸上的歉意更是让她心中有一种出了一口气的快感。对了,她还是这个国家的太妃呢,就算柔然被灭了又如何,只要大权在握,这个傀儡皇帝同皇后又能将她如何。 想到这些,小郁久闾氏的腰板又再次直了起来。 只是,她这些话说完,宇文云英脸上的歉意立即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鄙夷,只听她道:“太妃娘娘,吕邻姑姑牵扯入数件命案中,刚刚她在发疯的时候由于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已经一一说了出来,难道你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布这件事情么?我是为了你好,没想到你却不领情。既然如此,有几件事情我倒要好好的问问您,不知道太妃娘娘能不能明确的回答我。” “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小郁久闾氏脱口而出,可是说到一半心中却隐隐发寒,因为她看到了宇文云英再次变了的脸色,竟然是一种嘲讽。这时她突然意识到:宇文云英是宇文泰的女儿。 她的心再次慌乱起来。 宇文泰是个老狐狸,这个宇文云英从刚刚的表现来看,也绝不如她的外表那样好欺。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倒被她激的方寸大乱了,难道只因为她同继母的关系不好么? 可是,虽然她同继母关系不好,可却也不代表同父亲关系不好呀,她同皇帝的婚事不还是她父亲一力促成的么? 宇文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天真,怎么可能时时把自己的的心情展现在脸上?她被她蒙蔽了,被这个她表面看是温室的花朵,其实却是大漠里荆棘花的外表蒙蔽了,原来真正天真的人是她! 只是此时已经骑虎难下,小郁久闾氏抿了抿嘴,硬着头皮开口道:“你问吧。” “第一,我要问的是,今日吕邻姑姑为何被带到大殿上来,她对于小姐同贺拔二小姐都做了什么?” “她做的事情,我怎么知道,你们不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吧!”小郁久闾氏冷笑道。 “你是说自己不知道喽?好,这个先暂时放下。”宇文云英眯了眯眼,“第二个,我要问的是……”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仔仔细细看了小郁久闾氏一眼,然后摇了摇头道:“先皇后郁久闾氏是怎么死的。” 宇文皇后此话一出口,顿时全场大哗。 “这个我怎么知道,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愣了愣,怒气顿时爬上了小郁久闾氏的脸颊,“叫吕邻氏出来,我倒要看看她都胡说了些什么!” “她的嘴里时不时的蹦出一件自己做过的坏事来,你真要问她,她却不答了,你让她如何同你对质。” “难道皇后娘娘相信一个疯子的话,也不相信哀家?” “这么说,你对这两件事情都不清楚了?” 宇文皇后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没一会儿却见她笑着说道:“那好,第二件事情我先不提,至于第一件事情么……问问两位小姐便什么都知道了。” 说着,她看了看刚刚退下去的于阿怜,开口道,“于小姐,你可知刚刚你说过,愿意同贺拔二小姐一起嫁给齐王为妻呢。”(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前尘旧事,报仇雪恨 虽然下去以后于阿怜已经听母亲说了这件事情,可是一听到这件事情再被提起来了,脸色再次变得苍白,只见她跌跌撞撞跑到大殿正中,对着宇文皇后连连磕头道: “皇后娘娘,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看到那红宝石头面,便仿佛被那红宝石吸了进去,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要不是宇文公子打破了碟子,只怕我到现在还没有清醒呢。(.)至于说要同贺拔二小姐共侍一夫什么的,我根本没有任何印象呀,要不是后来母亲告知,我根本就想不起来。皇后娘娘,我是冤枉的呀!我同贺拔二小姐一样,怎么肯同别的女子共侍一夫呢。就算我肯,我阿爷也不肯呀!一定是,一定是那套头面有问题,皇后娘娘,请为阿怜伸冤呀。” 说到这里,于阿怜已经泣不成声了。 刚刚的情形众人都看在眼里,当时虽然不太觉得,可是此时也多多少少发觉了不对,小郁久闾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待开口,却不想宇文云英又抢在她前面说话了:“不是头面的问题。” 说着,她再次看向小郁久闾氏:“太妃娘娘,你可知历代皇宫中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今日她本想打宇文云英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想到“捉雀儿却被雀儿啄了眼”,她已经彻底认栽,想强自镇静,可是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却让她的脑中越来越混乱,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汉武帝刘彻同皇后卫子夫伉俪情深,你知道最后卫子夫是为了什么事被废掉的么?”宇文云英笑了笑。“宫廷之中最无法容忍的便是巫蛊之祸。” “敢问太妃娘娘,整日里将一个巫师带在身边究竟想做什么?又做过什么?” 巫师! 难道那个吕邻姑姑居然是巫师,难怪……难怪她竟然会催眠术,只可惜她道行不深,不然的话,整个后宫还不尽在她掌握之中,催眠术用好了,那可是一件很可怕的武器。 “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过,吕邻氏是萨满巫师的事情我也是刚知道。”小郁久闾氏的眼睛通红。想必心中的郁火已经到了顶点,连这件事情那个吕邻都说出来了,她到底还说了什么,为什么要诬陷她。 “咦,我可没说是她。更没有说她是萨满巫师,天下巫师流派那么多,太妃娘娘又是怎么知道她一定是萨满巫师呢?” 小郁久闾氏呼吸一滞。这才知道刚刚宇文皇后是在诈她,胸口又是一闷,差点被气得吐出血来。 然后,只见宇文皇后深深叹了口气。“听说先皇后临死前夜夜做恶梦,死的当天还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出来的呀。”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皇后娘娘,不是我杀的,你血口喷人,叫吕邻氏出来,我要问问她,她为什么要诬陷我……为什么!” 小郁久闾氏已经快被气疯了,自动自觉的便顺着宇文皇后的意思辩解道,殊不知刚刚宇文云英只是在陈述事实。并没有指认她,她如此做,只会让大家更怀疑她。 “刚刚太妃娘娘还说于小姐同贺拔小姐的事情同您无关呢。我倒想知道,若是没有您的指示。吕邻氏又何必用花鼓术迷惑两位小姐……嗯……” 果然,抓在住小郁久闾氏话中的漏洞后,宇文皇后步步紧逼。 “皇后娘娘不是我杀的,不是……”连小郁久闾氏都知道自己的辩解是多么的无力,若是她是旁观者,只怕也要相信郁久闾皇后是她杀的了,可是,她没有,真的没有……她的脑子此时已是一片混乱,嘴中只能喃喃的说着这几个字。 就在这个时候,宇文皇后突然抬高声音,一改刚刚的低声细语,声色俱厉的说道:“小郁久闾氏,你究竟是如何害死前皇后的,还不从实招来。” “我没有……我没有……噗……”仿佛绷紧的琴弦一下子崩裂了,小郁久闾氏吐出一大口鲜血,顿时不省人事。 不知为何,看到小郁久闾氏吐血昏了过去,初一竟然替她暗暗松了口气,她今日才知到皇后娘娘的词锋是如何的锋利,若是此时有辩论会,冠军绝对非她莫属。 一番推论下来,看似抽丝剥茧,其实是把小郁久闾氏带入了一个无法自圆其说的的圈套中,若是刚开始的时候太妃娘娘承认了指使吕邻姑姑催眠于阿怜同静雯的话,后面以巫蛊之术刺杀皇后的罪名她再辩解还有一定可信度。 只可惜太妃娘娘坏事做得太多了,撒谎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所以不承认那当然是肯定的,毕竟才刚刚发生过的事情么。她要承认了,今后又威信何在,若在这后宫中的威望大减,日后只怕想做什么都做不来了。 这恐怕也是宇文皇后的目的吧,摸透她的心思,然后再步步紧逼,无论小郁久闾怎么回答,她都会立于不败之地,真可谓进可攻退可守。 而后面的分析却是将众人诱导到一个公式里:萨满法师供词+证人+拒不承认=否定指控=控诉真实。 由于于阿怜同静雯的事情是在场众人确确实实看到的,所以大家很快就看清楚这件事情是太妃指使吕邻姑姑做的。而另一件事情,也就是郁久闾皇后的死因,也让大家惯性的认为同样符合这个公式,不过是把“证人”换成了“证据”罢了。 所以大家虽然没有看到小郁久闾氏是怎么杀郁久闾皇后的,却也想当然的认定了就是她杀的。 只是大家却没注意到,其实后者的证据就是萨满法师的证词,宇文云英偷换了概念,也就是说这个公式里根本缺乏证据。 不过。这些也不过是初一的分析,真正的历史怎样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个太妃娘娘想害静雯不成反害己,真是现世报呢,况且,即便她没有杀郁久闾皇后,手上也必不干净,又何必为她可惜。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旁边的宇文夫人叹了口气:“哎。陛下如今也算是报了仇了!” 阿嫂的话顿时提醒了初一。 没错,要不是郁久闾氏,文帝也不会废掉乙弗皇后,更不会在柔然逼迫下赐死他最爱的女人,也不会让元钦他们早早的失去母亲。 听说自从郁久闾氏嫁进来以后。乙弗氏为文帝生的子女最后只剩下了三个,就是当今的皇上、齐王元廓、武都王元戊。其余岁数比较小的孩子们全都一个个莫名其妙的夭亡了,据说就连齐王元廓也差点死掉。所以,以郁久闾皇后赶尽杀绝的性子,这些事情要说同她没有一点关系,她初一第一个不信。而且还听说因为这个原因。文帝好长时间都不敢亲近自己同乙弗皇后生的这几个孩子 夺父之仇、杀母之恨! 新帝能忍到今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柔然灭国。他自然是最高兴的一个。 不过…… 看到主位上的宇文皇后,初一的心中却闪过一丝悲悯,若是她知道日后自己的郎君会被自己的父亲杀死,不知道此时会作何感想,那个皇位真的值得那么多人去抢么? 若是宇文皇后的夫君不是皇帝,他们应该是世间最幸福的一对儿吧! 而再倒推到文帝身上,他要不做这个皇帝一定会同乙弗皇后幸福美满的过完这一生吧,不会有人逼他废后,更不会有人让他骨肉分离。 而且,登上皇位后。也不过是个傀儡,一个牵线木偶有什么好做的? 看到晕倒在地的小郁久闾氏,宇文云英摇了摇头:“传我旨意。郁久闾太妃因牵扯先后被害一案,暂时禁足在瑶华殿中。瑶华殿一干人等不得擅自出入,随时等候传召。至于后宫中的一干事宜……太妃就先交回吧,暂由本宫主理。” 这是要趁机收回主理后宫的大权哪,看来皇后娘娘早就有准备了,只是将柔然灭国这件事情告诉郁久闾太妃的时机可真是太好了,让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后台没了,威望没了,手足也被削掉,这个太妃娘娘只怕再也翻不出大浪来了吧! 不过,柔然灭国这件事情,皇后娘娘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突然,初一想到宇文静的举动。 当时她就奇怪,即便抛开弥俄突那件事情不提,这个宇文静也不像是舍己为人的人那,刚刚竟然敢为静雯得罪太妃,除非有更大的利益,他绝对不会做的。 而现在她明白了,他能这么做,根本就是早知道太妃娘娘气数已尽,不可能拿他如何、落井下石之事不做白不做,况且又能交好贺拔家,讨好宇文皇后,根本是一举数得呢,这个人情他自然肯卖了。 此时,已经有人把小郁久闾氏抬了下去,华贵的礼服松松散散的拖到了地上,沾染了无数灰尘,再也不复刚才的光彩,直到她消失在大殿门外,初一才把视线慢慢收回,落在主座上的时候,却看到为小郁久闾氏设立的位子早就被撤下,而彩蝶翩飞间,宇文皇后已经整理好衣裙,仪态万方的坐在了宝座之上。 只见她歉意的对大家一笑,道:“本是请大家来,却被杂事打断了,今日陛下着人送来了宫内窖藏百年的竹叶青,各位不要客气,也算是本宫向众人赔罪了。” 说着,只见她拍了拍手,然后便有衣着艳丽的宫娥络绎不绝的端着托盘上殿,一一为众位宾客上菜、斟酒,一时间大殿中仿佛完全没有经历过刚刚变故一般,又欢声笑语起来。 此刻才是真正的寿宴吧! 初一微微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安安心心的吃东西了,虽然宫宴的特点就是绝不可能吃饱,可是这些同刚刚的风云诡诘比起来可是要好太多啦。 不过菜刚刚吃了几口,却见一个小宫女来到她身边,对她低声说道:“贺拔小姐,皇后娘娘要见您,请您随我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逆天之人,心照之秘 皇后要见她? 初一愣了愣,不由看向阿嫂。 宇文夫人也是一愣,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看向主位上坐着的宇文云英,却见她微微点头,表示的确是她的意思,只得转回头来问那个小宫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青柳。” “好,青柳,皇后娘娘是只宣了贺拔初一一人么?” 她特地加重了“只”这个字的语气。 “是的,娘娘说了,只宣召贺拔九娘一人。”小宫娥不卑不亢的说道。 宇文夫人点点头,转头对初一说道:“既是如此,你就随她去吧,皇后娘娘想必是想问你什么事情,若是时间耽搁的久了,我会在正阳宫的门口等你。” “好的,阿嫂。”初一也点点头,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对那青柳说道,“请前面带路吧。” “是!”那小宫娥应着,转身向座位的最后方走去,初一也紧跟她其后慢慢向后面走去。 穿过饮宴的人群,初一跟着青柳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门处,穿过小门便是正阳宫的后院,同她们刚刚经过的花园分处宫殿的两耳,穿过院子进入一处回廊,两人便沿着弯弯曲曲的回廊行走,不一会儿,便又看到一个小门,进入小门,里面是一个小巧精致的院子,只有一间正房,两间耳房。 估算这小院子的位置,应该在大殿的正后方,又看到正房中只放置了一张卧榻。初一猜想这怕是皇后娘娘宴中小憩的地方。 安置初一在榻旁的一个位置上坐下,又给她上了奶子,青柳便退了下去,而初一一碗奶子还没有喝下一半去,便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想必是皇后娘娘到了。于是急忙放下碗站了起来。 她刚刚站稳。皇后娘娘那件百蝶衣的衣角便出现在门边,而后只见一双淡绿色绣着锦双鲤的宫鞋跨过门槛,宇文云英施施然走进了房间。 “九娘给皇后娘娘请安。” 初一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很快便被宇文云英扶起,只见她笑着说道:“上次一见,至今已是两年有余,没想到九娘如今出落得越发好了。” “多谢娘娘夸奖,不过娘娘从两年前到现在一直没有变化,九娘才羡慕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夸女人青春永驻,比什么甜言蜜语都要事半功倍。 果然,听了初一的话。宇文皇后笑眯了眼:“九娘的一张嘴还是甜死人不偿命,我常听八姐提起你,你这丫头可是天天将她们哄的眉开眼笑呀。” 初一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心中却道:再怎样也比您一开口就把人逼的吐血要逊色多了,您这种功力可不是她这种小儿科可以比拟的。 宇文云英挥挥手,示意初一坐下:“在我这里不必拘礼,你是八姐的妹子,也就是我的妹子,也叫我姐姐好啦。” 初一坐好,笑吟吟的道:“多谢皇后姐姐。” “呵呵!”宇文云英又笑了,在啜了口绿娥端上来的奶子后,她突然道,“九娘,你可知我今日单独见你是为了何事?” “九娘不知。”初一恭恭敬敬的答道。 沉吟了一下,宇文云英道:“刚刚在大殿上的事情你可曾看清楚了?你觉得我做的可对?” 初一一愣,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不过略想了一下开口道:“皇后娘娘无论如何做,都是为了我们大魏,太妃娘娘的故国毕竟是柔然,难免会在取舍间有失偏颇。” “你果然是个明白的。”宇文云英点头赞道,不过随即她话锋一转,“那你觉得吕邻姑姑这个人如何?” “吕邻姑姑?”这下初一更不知所谓了,一头雾水的望向宇文云英,“皇后姐姐,那个吕邻姑姑不是萨满巫师么?她怎么了?” 宇文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平静,仍旧笑道:“我只是觉得九娘的见解很独特,想听听你的看法。” 她的看法? 初一看向宇文皇后,眼中疑惑更盛,她的看法很重要么?还劳皇后娘娘亲自把她叫出来询问? 但是,皇后娘娘问了,她却不能不回答,于是只见她想了想说道:“如果吕邻姑姑真是萨满巫师的话,我觉得她真是太可怜了。” “太可怜了?” “可怜一头华发为谁生。就算她是柔然人,可是帮着害人就不对了,如今有了报应,却也是代人受过,她不可怜谁可怜?” 想到吕邻姑姑那花白的头发,苍白的脸色,以及仿若行尸走肉般的表情,初一就忍不住唏嘘,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呀。 宇文云英的眼神闪了闪,随即也叹道:“不在局中,又岂知局中人的苦恼,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初一眨了眨眼睛,听宇文皇后的语气,似乎很有感慨呀,难道说她也有无奈的地方么? 对了……的确有…… 想到日后她郎君的下场,初一的眼神黯淡下来。 她这个表情并没有逃过宇文云英的眼睛,只见她眼神闪了闪,又笑道:“你还是小孩子,怎么懂这些,再大些你就知道了。” 又说了一些闲话,估计前面的宴会也进行的差不多了。作为主人,皇后娘娘是借口更衣出来的,此时再怎样也要回去,本想邀初一一起回去,却被初一婉言谢绝了。 既然她是悄悄的来见皇后娘娘的,又怎么能大张旗鼓的回去,还是原路返回吧。 她这一决定引得宇文皇后在心中频频点头。 她刚一离开,绿娥便凑到了宇文皇后身边说道:“娘娘。就这样放贺拔九娘回去?” “不然如何?”看了绿娥一眼,宇文云英淡淡的说道。 “可是,刚刚那个吕邻氏不是口口声声说,贺拔九娘是逆天之人么。” “可她已经疯了。”宇文皇后头也不抬的说道,“看她的样子。根本之前未同吕邻氏见过面。我留下她又有什么用?” “但是她虽然疯了。却也是最不会说假话的呀。”犹豫了一下,绿娥说道,“那个道长不是说了,只要找到逆天之人,便可以扭转咱们大魏的命数么?娘娘何不……” 宇文皇后摆了摆手,制止她再说下去,揉着额头说道:“我都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让我想想。好好想想……” 出了那个无名的院子,初一重新回到了回廊上,既然已经确定了她此时的位置在大殿的正后方。此时的建筑基本上都是左右对称结构的,所以回廊的另一边就一定是花园了吧,她倒不如从那里出去,若是碰到散席的人群也好有个赏花的借口。 这么想的。她也是这么做的,而且送她回去的青柳也没有反对。 不过事实证明,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尤其是皇宫这种高危区域,随便改路线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即便她估算没错,确确实实找到了花园。 她刚刚沿着回廊进入了花园之中,正想从刚刚出去的小门里重新拐上正殿的大路,却在刚刚离开回廊以后,听到假山后传来低低的谈话声,听起来竟然是一男一女。 这种情形可是似曾相识,初一心中暗叫倒霉,不过上次的经验告诉她,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藏起来,否则的话情况只会更糟。她可是正大光明来逛园子的,该藏起来的应该是那对男女才对吧。 于是她咬咬牙,加重了脚步,甚至还咳嗽了一声对身边的青柳说道:“这园子好黑呀,以后要多加几盏灯笼才是。” 青柳笑了笑,竟然还应了一声“是”。 对青柳的配合初一很满意,因为她这是在告诉假山后的男女,虽然院子里挂着灯笼,可此时里面仍旧很暗,她离他们还很远,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听不到。你们要是不想让人知道你们是谁,就千万别出来,我马上就离开了,等我离开了你们再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初一觉得自己这样做是最明智的,而且也的确明智。不过这次,不明智的却是其他人。因为,在她的咳声之后,从假山之后匆匆跑出来一个女子,而紧接着,则慢慢踱出一名男子。 看到这二人,初一大呼倒霉,因为即便光线昏暗,她也认出了他们,他们也自然认出了她,他们正是若干青鸾同齐王殿下。 虽然之前早有猜测,可是如今亲眼看到,初一也吓了一大跳,但是二人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出来了,她又能如何,只得恭恭敬敬的向齐王施礼:“见过齐王殿下。” 齐王依然神态自若,仿佛他同若干青鸾在假山后窃窃私语很正常似的,只见他向初一点点头道:“贺拔小姐也来逛园子?刚刚怎么没有看到呢?” 他如此开门见山,初一也只好说道:“早就来了,不过在廊子那边歇了一会儿,大殿里太闷了,这里还算是清静。” “贺拔小姐也嫌大殿里闷么?”齐王笑了笑,随即看向若干青鸾,毫不避讳的说道,“这样正好,你一会儿同贺拔小姐一起离开吧,我先走了,省得有人说三说四的。” 若干青鸾看了初一一眼,然后点点头道:“你的伤要小心,千万不要碰到水。” “我晓得的!”齐王笑了笑,竟然就这样扬长而去。 直到他消失在甬道的拐角,若干青鸾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看向初一道,犹豫了一下:“你……都看到了?” “我什么都没看到!”初一气怢怢的一甩袖子,也向花园出口走去。 这两个人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而齐王的样子根本是故意要让自己知道一般,他们到底想怎么样,到底想让她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欲言又止,思断未断 没有等若干青鸾,初一一个人走出了院子,步入了前往正殿的路。(.无弹窗广告)还未走到正殿门口,便看到有人陆陆续续从殿中走了出来,想必宴会已然结束。初一索性便不再回去,而是去了正阳宫的宫门口等候阿嫂出来。 不想刚刚到了门口,便看到宇文静向大门走来,她躲闪不及,只得笑着向他打招呼道:“宇文公子。” 宇文静向她点了点头:“贺拔小姐。” 说完,便继续向前走。 刚刚的疑问又涌上初一的心头,她犹豫了一下,在他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开口道:“你为何要帮静雯。” 宇文静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抿了抿唇,初一又问了一句。 宇文静终于停下脚步,回头对她笑了笑道:“很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也有很多是皇后娘娘不知道的。”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的背影比两年前更加的瘦削,个子也高了。想想,他比静雯大一岁,今年应该已经十四了吧。在现代,这个年纪本应该是朝气无比的时候,可是此时的他却越发的让人难以琢磨。 他刚刚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出着神,却不想肩膀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静雯,只见她向宫门外张望了几眼,这才对初一道:“刚刚过去的可是乾礼表哥?” 初一点点头,本以为她会继续问下去,却不想她撇了撇嘴却转移了话题:“回去我有事情找寿生,你帮我把他叫来我家。” “什么事?”初一不由问道。 “他来了就知道了。”说着。她又往宫门外望了望,这才收回了视线。 初一一头雾水,不过听这丫头的意思应该是不打算瞒着自己什么,便没有多想。[.超多好看小说]正想问她阿嫂怎么还没有出来,一抬头,却看到若干青鸾陪在王夫人身边走了过来,初一的的嘴角不由向下扯了扯。 “可是在等你阿嫂。”看到初一,王夫人笑道。 “是的呀。”初一也甜甜的一笑,“殿里太闷了,我就去园子透透气。阿嫂让我在宫门口等她呢。” “看来你们这些女孩子都是一个心思。”王夫人也笑道,然后看了看旁边的若干青鸾,“青鸾也是嫌闷呢,要去花园走走,你们竟然不曾遇到?” “大概是园子太大了吧。”初一笑弯了眼睛。眼角瞥向若干青鸾,却见她头轻轻垂下,完全不敢看初一。小嘴也紧紧的抿着。 “是呀,皇宫毕竟不比家里呀,不过听说宇文丞相家的花园在长安城首屈一指,可惜不曾见过。真是可惜呢。” “呵呵,的确很大。我第一次去还迷了路呢……” “夫人既然对咱们家的园子赞誉有加,那有机会一定要邀请王夫人来丞相府观景呀,希望夫人到时不要推辞。” 正在这时却不想从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把两人吓了一跳,两人循声望去,竟然是大公主。 “大公主。” “公主婶婶。” 两人分别向冯翊大公主行礼,却见她笑着点点头,满脸笑容的对王夫人再次说道:“等静然嫁过去,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有时间可要来陪我这个老太婆说说话呀。” “一定一定。”王夫人急忙笑着应道。 而此时冯翊大公主又将头转向初一。一脸慈祥的道:“九娘这一阵子怎么都不去丞相府了,云溪云罗他们也很是想念你呢,尤其是云溪。她也快嫁人了,出嫁前你也要看看她才好呀。” “都是九娘的不是。实在是这一阵子嫂子太忙了,九娘一人不好出门。” 这时初一才想到,仿佛云溪嫁的郎君就是姓若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若干青鸾有些关系。想到这里,又不由瞥了她一眼,却见她紧抿着嘴,眼皮也低垂着。 “那无妨,我看静然的事情也操持的差不多了,有时间让她也来吧,还有弥乃胡,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是的,我一定跟嫂子提。”初一急忙答道,可是一抬头,却发觉大公主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犹豫。 “好了,那我就先走了,你对你嫂子说一声就行了。”大公主点头笑笑,转身向宫门外走去。初一一侧头,看到嫂子正从正殿中走出来,正想提醒大公主一声。可再转头看她,她却已经上了停在宫门口的小轿离开了。 “怎么了?”来到初一近前,看到她不断的往宫门外张望,宇文夫人不禁问道。 “刚刚大公主让我转告你,说是想弥乃胡了,让我们有时间带弥乃胡回丞相府看看。” “怪不得刚刚她见到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宇文夫人也很奇怪,看了眼不过刚刚走出去几十步的轿子,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有什么急事,这么着急回去。” 不过姑嫂两个都没有太在意,同王夫人打了招呼,便要离去。此时初一又看了若干青鸾一眼,见她的头仍旧垂的低低的,心中不由叹了口气,便同阿嫂与静雯静然她们一起,坐在早就备好的轿子上向宫外缓缓行去了。 众人回到华阴公府后,已是快到亥时,问了来迎的嬷嬷,弥乃胡早就睡了。经历了刚刚在宫中的那一番情形,初一她们都已经很累了,便各自回房休息。 由于初一如今常住在樊城公府,所以年初的时候,已经把乾兰苑里得用的东西都搬走了。腾出院子来给弥乃胡住了。宇文夫人则在雅兰苑为她收拾出了一个套间,同静雯静然两个在一起。打算着以后静然嫁了人,这个院子只有静雯一个未免太过孤单,初一若是来了,两人也正好做个伴。今天晚上初一就不打算回樊城公府了,打算留在华阴公府,等明早吃了早饭再回去。 不过初一她们刚刚跟宇文夫人道了别向自己院子走去,却见豆绿走来,对宇文夫人行了一礼道:“夫人,阿郎回来了,让您回来了立时去合气堂呢。” “郎君也是这时才回来?”宇文夫人一愣,也顾不得去看弥乃胡,便向合气堂的方向去了。 三个女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豆绿笑吟吟的样子也应该不是大事,便仍旧回了自己的房间。 静然回了院子就先去休息了,可静雯却跟在初一后面进了她的房间。看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初一就知道有事。想必今日的早睡是泡汤了,便让魏紫去煮奶子,自己则往榻上一靠,撇撇嘴道:“说吧,有什么事?” 静雯笑嘻嘻的同初蝶挤在一张榻上,弯着眼睛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些事情想亲口问问你呀。” “你想问什么?” 静雯犹豫了一下,收起刚刚的笑脸,这才一本正经的开口道:“我只想知道,宇文静的病有没有可能治好。” “你问这个做什么?”初蝶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你不会对他,还……” “不会不会。”静雯急忙摆手,“只是……只是……只是今天幸亏他帮了忙,不然我若是像于阿怜那样说了什么违心的话,岂不是要后悔死。你没看到刚刚于阿怜的样子,虽然我一直都不是很喜欢她,可是她那副样子让人想不可怜都不成,五姨据说发了好大的脾气呢。五姨的性子向来是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虽然这次情有可原,可是毕竟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的话呀。只怕以后说亲定要被人看轻了一头去,想要找家世好的人家嫁过去,只怕是不成了。” 初一细想下,还的确是这么回事。虽然这个于阿怜也算是得罪过她,可是如今这副样子还真是可怜。在大庭广众之下声称可以同其他女子共侍一夫,就算是中了花鼓术,也是要被人耻笑的吧。虽然即便没有宇文静,自己也会打断吕邻姑姑的花鼓术。可是毕竟最后帮了静雯的是他,这个情一定是要领的。 只是,想到两年前发生的事情,初一心中还是隐隐担心,忍不住再次问道:“你对他……真的在没有什么别的念头?” “我不过是想问他的病有没有得治,你就这怀疑那怀疑的,是不是不想帮忙呀,你不说就算了,我去找寿生,他一样能告诉我。” 静雯被初一三番五次问得恼了,一跺脚就要离开,初一这才急忙拉住她道:“你急什么,我不过是问问罢了,你若不想说我又能怎样。你的事情有阿兄做主,有阿嫂做主,哪里轮得着我做主,我这不是关心你么。你倒好,问几句就发脾气,难道说还真有什么想法不成。” “我哪有什么想法,能有什么想法!自从弥俄突舅舅死了,我又怎么能有想法。”静雯眼圈一红,索性坐回了榻上,“这次不过是想还他的人情罢了,若是他的病真的有治,帮他治治又何妨。寿生的医术越来越好了,不比当年的孙先生差,大不了诊费一分不少的收他的就好啦。” “但愿你真的这么想吧。”初一摇了摇头,仔细想了想道,“若说完全治愈,只怕不太可能。” 她的话一出口,只见静雯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将静雯的神色一一看在眼里,初一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这才补充道:“不过……”(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旧事重提,君影草香 静雯眼睛一亮,急忙抓着她的袖子问道:“不过什么?” “若是找到他的病因,延长寿命总是可以做到的。” 经过对他上次发病的描述,初一估计宇文静患的应该痫症,就是癫痫,在现代俗称羊角风,一般造成这种病的原因分先天和后天两种,先天是从娘胎里带的,外界一有诱因便会发病,而后天则是由于在年幼的时候头部受过剧烈的撞击造成的损伤所引起,同肝阳上亢、痰迷心窍有很大的关系,若是能用平肝潜阳、祛痰清心的法子进行治疗,虽不至于除根,但是延长寿命却是有可能的。 这两年她也多多少少从哥嫂嘴里听过宇文静的病,貌似就是在年幼的时候有一次从榻上摔了下来,这才留下了病根。这以后只要累到了,或者被什么事情刺激到,就会发病。 只是还不能完全确定他那次从床榻上摔下来究竟是诱因还是主因,如果知道了,或许就会对他的病情有更深的了解了,治疗起来也会容易许多。 而且,其实癫痫最危险的地方不是病症本身,最危险的是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病。在现代的时候就出现过在马路上发病而导致车祸的惨事。抑或是发病时只有自己一个人,被病发时紧咬的的牙齿咬断了舌头的大动脉,这在现代也是没有法子进行急救的,也只有血尽而死这一条路。所以对癫痫病人日常的精心护理也很重要。 初一突然想到,自从那次发病。再在国子学里碰到宇文静,总看到他身边有一个小厮不离左右,只怕就是怕他落单吧。刚刚在宫里没有看到,是因为宫里不允许寻常男子进入的缘故,不过之前他为什么不找人跟着他呢。 不过。这些都不是初一此时应该考虑的事情了。因为听到她的话。静雯的神色突然飞扬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能治好他?” 初一摇着头拍拍静雯的手背:“不是治好,只是缓解,这种病一旦得了,就是除不了根的。(.好看的小说)” 除非开颅手术,可能还有几成希望……初一心中补充了一句。 “只有这样么?”静雯似乎有些失望,不过想想宇文护家也是算是高门大阀的一支,什么名医找不到,若是能除根。只怕早就除了吧,初一这么说,正说明她的想法是正确的。 “不信你可以问问寿生呀。”初一接着说道。 寿生的医术可是一日千里。让她这个现代人也是自叹弗如,可是没法子,虽然她的专业是中医,可谁让她学的都是现代的诊疗方法呢。对于古代的医术及诊断方法,远不如寿生领会的快,虽然很努力在学,不过仍旧不如寿生。 可见,寿生不愧是未来的医圣孙思邈呀,她这个“凡人”是拍马也比不上的。 不过,好在在妇科方面寿生虽然有天分,却没有先天条件,所以初一规划的未来职业发展方向乃是这一门,最起码在围产方面,现代人的做法就要比古代科学得多了。 虽然静雯很想现在就问寿生去,可是时辰已经太晚了,两人这么一聊天,竟然不知不觉到了子时,再怎样也只有明天才可以找寿生来问话了。而第二天早膳的时候,贺拔纬宣布了一件事情,就是他将同宇文丞相要去陇右一趟,估计要两个月以后才会回来。 事情一宣布,大家都很惊讶。因为前几天贺拔纬还特意说了,在静然出嫁之前,他是没有什么事情的。怎么突然要陪着宇文丞相去陇右了。 “那我嫁人的时候,阿爹不就赶不回来了。”听到这件事情,反应最大的却是静然。 “我是昨日午后才被通知的,以前并没有说让我同去。时间虽然紧了点,可是在静然出嫁前,却是可以赶回来的,你们放心好了。” 贺拔纬笑着看了看静然,满脸打趣,静然知道自己的表现太过急切了些,不由羞红了脸。看到她难得害羞的样子,众人也都笑了。因为谁都知道,这个郎君是静然自己在帘子后面相看过的,说是她自己挑选的也不过份。只怕从那日起,她就千盼万盼着自己出嫁这一天呢。 吃了早饭,想想今天并没有什么大事,初一又耽搁了会儿,巳时过了才回了樊城公府,刚进入大门,便看到迎候她归来的小娥欲言又止的眼神。果然,刚进自己房间坐在榻上,小娥便上前禀报道:“小姐,辰时过半的时候有位小姐递帖子来找您,说是明日要来拜访。” “是哪家的千金?”初一愣,边说着便向帖子看去,却见上面写着几个字:长乐郡公府敬上。 长乐郡公府?不就是若干家么! 若干家的人,她好像也就昨天认识了一个。初一了然,看来找她的应该是若干青鸾。只是两人昨日才在皇宫中分手吧,她又来做什么。 想到花园里的那一幕,初一心中怎么也舒服不起来,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虽然一回来初一就约了寿生,可他是第二日上午才来的樊城公府,而静雯也早早的等在樊城公府的大厅里,一见他踏进门槛儿,便想站起来,却被初一一把拉住了,还狠狠的白了她一眼,静雯吐吐舌头,只好又重新稳稳的坐下。 虽然这个时代男女之间大妨远不如明清时期森严,但是女子若是要在内宅单独见外男,却还是要受人诟病的,尤其是贵族的女子,最起码也要有几个丫鬟婆子陪着,大门洞开才行。初一同寿生有师兄妹的名份,而且初一不过才刚刚十岁,还算好些,静雯却不一样,尤其是在她将要议亲的时候。凡事还是小心点好。 “贺拔二小姐找我?”看看初一,又看了看她旁边的静雯,寿生问道,“有什么事?” 寿生这开门见山的一问,静雯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得拿眼角瞥着初一。想让她开口。看到她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初一心中更是担心了,只希望她真如她所说的那般,的确是想还个人情给宇文静,便开口道:“静雯欠了宇文静一个人情,想还给他,所以想让你帮忙医治他,能治好他的病固然是最好,若是治不好,如果能缓解他的病情也是不错。” “宇文静?”寿生看了看静雯。对这个人他不过是在国子学里见过几面,印象并不深刻。但是,身为医者。对病症的敏感度却是很高的,所以关于他的病情,他也听说过一些,于是想了想说道。“他的病听说是癫症,大概是幼时头部受过什么创伤吧,如果不是,估计就是先天所致了。” 听到寿生同初一说的差不多,静雯眼睛一亮:“我听小初说,如果是外伤所致,是不是可以缓解他的病情呀,你能不能治好他。” 寿生笑着摇摇头:“究竟怎样,还要看看他的具体情况,望闻问切总是少不了的,你让我现在说,我也说不出什么。” “那你就去看看他呀,我想,他一定不会反对的。” 寿生脸色一滞,又看向初一,见她微微摇头,用古怪的眼光看向静雯:“难道说,不是他让你来找我的,只是你自己想把他治好。” “谁不想治好自己的病呀。”静雯撇撇嘴,“这种事情难道还用问么。” 寿生同初一同时无语,均对贺拔二小姐想当然的本事佩服之极,初一只得劝道:“再怎样也要问过他本人才行呀,你又不能代替他诊治。” “可是……可是……” 静雯喏喏的说不出话来,眼睛直瞟寿生。寿生会意,知道这是贺拔二小姐极难得的不好意思了,很大度的笑道:“算了,我帮你问他吧,索性我们现在都在国子学上课,要想见面也很容易。” “那就谢谢寿生啦。”静雯甜甜的一笑。 心中大石已去,在初一这里呆了没多久,静雯就匆匆忙忙的走了,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在她离开后,初一才无奈的对寿生道:“这个丫头就是这样,做什么事情都风风火火的,你平日没怎么同那个宇文静打过交道,不会为难吧。” “那倒无妨,宇文夫人这几年对我照顾良多,帮她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寿生说着,脸上却若有所思,突然他转头看向初一,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不是时常摆弄些花花草草们做些女孩儿家的玩意儿么。” “是呀。”初一一愣,凑到嘴边的奶子碗停了下来,“怎么了,都是些小玩意儿,咱们寿春堂也有得卖。” “不是。”寿生摇摇头,随后问道,“你可曾听说过一种叫做君影草的花,大概在三月份会开花,花期大概两个月左右的样子。” “咳咳……咳咳咳……”初一一阵呛咳,手中的碗差点掉在了地上,旁边的魏紫急忙接过奶子碗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帮初一捶着背。咳嗽了好一阵,初一才舒服了点,可是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寿生这么问,难道是知道了什么。两年了,他虽然一直都有些郁郁寡欢,却都没有再提这件事情,如今突然这么问,不会是对弥俄突的死起了疑心吧! “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呛到了。”看初一咳得满脸通红,寿生暂时忘记了刚刚问题,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奶子有点热呀。”初一用笑容掩饰着自己心中的不安,可是看了看那碗奶子,寿生却抿了抿嘴。貌似这奶子早就上来凉着了,怎么会烫。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用魏紫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初一淡淡的抬了抬眼皮,“君影草,是不是就是贞白先生在《本草经集注》里面提到的草寸香呀。”(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虽顾左右,未能言它 陶弘景陶通明所着的《本草经集注》,虽然在流传到后世的《本草纲目》同《证类本草》中还可以看到主要内容,可是原书已经残破不堪。所以一看到这本书,初一便熬了几个通宵将它全部看完,发现里面的错漏果然不少,也难怪后来的唐朝会重修一本《新修本草》作为国家通用的药典了。不过,也是从这本书里,她看到了草寸香这个名字。再看性味归经、植株性状,主治证候,根本就是铃兰花,也就是这里通称的君影草了。不过,在这本书上只记载了草寸香一个名字,而且说明也很少,这也难怪后世会把他漏掉了。 “正是!”听到初一提到草寸香,寿生眼睛一亮,“你可知何处种着这种草?” 初一摇摇头:“我以前在阳河村的时候见过,后来看到书上写了,觉得很像罢了,也是猜的,难道君影草真的就是草寸香?不过,书上说这草寸香似乎有毒呀,怎么可能是君影草呢?” “你真的在阳河村见过?”寿生的眼睛又是一亮。 “是呀,就在后山,那个时候一个老和尚教我认了几味药,这个君影草花开的好看,我便留意了。不过当时并不知道它就是草寸香,老和尚只告诉我它叫君影草。而且它也不香呀,要是早知道它有毒,我一定会离得它远远的。” “并不香?”寿生皱了皱眉,“是老和尚告诉你它叫君影草的?” “是呀,贞白先生的书里不是说了,“草寸香,味甘、苦。性温,其花白。有毒,约十余朵,下垂偏一侧,有香气”么,除了闻着不太香外,其余的都差不多呀。”初一眨眨眼睛说道。 低头想了一会儿,寿生抬起头来对初一道:“你现在还记不记得具体的地方,我想去看看。” “啊,你找它做什么。呃……大致方位总记得的,我给你画张简单的路线图吧!” 初一想了想,按照记忆中的位置,给寿生画了一个简图。[.超多好看小说]并在出现“君影草”的位置画了一个大的圈。 “就是这个地方了。算算离开那里已经三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变化,若是找不到。你问问村里的人,他们应该会很乐意为你带路的。” “有可能会找不到?”盯着初一的眼睛,寿生突然问了一句。 “当然啦,隔了这么多年,山上的东西又没有人打理,自然有这种可能啦。又或者是一把山火烧起来,那不就什么都找不到了。”初一振振有词的说道。 “呵呵!”寿生笑了笑。盯着初一的眼睛道,“我真的希望可以找到它。” “我也希望呀。”初一眨眨眼睛说道。 拿了地图,寿生坐了没多一会儿就离开了,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初一愣了一会儿神。 没错,他这回一定会找到那里的“君影草”。不过,那个不知名的植株只是跟君影草很像罢了,高度却比君影草高了一倍不止,也自然不会有香气。这便是《本草经集注》的缺漏,并没有对它的高度进行注解。而在现代,初一是确确实实看到过这种植物的,还知道这中国古老的植物经过西医萃取,成了治疗心脏病的主要药物。虽然在二十世纪,中医又重新对它的性味归经作了定义,也用于一些中药的药方之中,用者却是寥寥。 她之所以故意指错,目的就是希望寿生不要再追查下去。只是,不知道以他的聪慧,能够瞒住他多久。 上午很快便过去了,午饭之后,初一小憩了一会儿,便听到小娥来报,说是若干小姐上门拜访。 听到她果然来了,初一想了想,对小娥说道:“带若干小姐去祭花厅,我在那里接待她。” “是。”小娥错愕的看了初一一眼,这才领命离去。 初一揉了揉太阳穴……这个若干小姐的性子还真是急呀,竟是一刻也等不得。 祭花厅位于季华园的一角,而季华园则樊城公府的小花园,专门种植了一些特殊功用的植株,好为寿春堂的美容药膏提供原料,玫瑰金盏茉莉在这里是必不可少,而在花园的一角,还种了初一偶然寻得的薰衣草,这也是现代diy美容必不可少的原材料之一。 这个园子平时除了初一和身边几个大丫头外,其他人是不能进入的,哪怕是园子的打理,她也只交给了姚黄。或许是女孩子天生就喜欢漂亮的花花草草的缘故,姚黄虽然性子急躁,但是在照料这些花草上却是十分的尽心耐心,将初一教授的要点学了个十成十,将花药圃竟然打理得很好。这让初一忍不住年末的时候给她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刚刚走进祭花厅坐定,小娥便引着若干青鸾走进了厅门,初一急忙站起来迎上前去笑道:“青鸾姐姐的性子还真是急呢,这么快就来找小初做耍,难道是知道初一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无聊么。” 初一此时的样子同昨天的在皇宫的时候判若两人,没有任何着恼的样子,反而热情有加,这让青鸾微微一愣,她本以为她这次寻来,初一一定会像昨天一样对她冷着一张脸呢。 “你……不生我的气?”愣过之后,若干青鸾忍不住问道。 “生气?生什么气,姐姐能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正好这几日园子的花开得不错,我带你转转如何?” “好……好吧。”被初一的热情打了个措手不及,若干青鸾只好附和道。 初一点点头,让姚黄在前面带路,自己则陪着若干青鸾向园子里慢慢走去。 “这是玫瑰,我这里不但有红色的,还有黄色和粉色,下个月所有花都开了,我再请你来赏花呀。”指着园子里的一片玫瑰园,以及几支早开的红玫瑰,初一兴致勃勃的说道,“这个若是捣成花泥敷在脸上,每天有个那么一炷香的功夫,皮肤可是会变得越来越白嫩哦,只可惜要现用现敷,做起来比较麻烦,不过我现在找到了保存的法子,过不了几日便会拿到寿春堂里去卖呢。” 说着,她挥挥手,姚黄立即拿了一个托盘上来,上面有一个贝盒,初一将它拿起来递给若干青鸾:“这是先做出来的样品,青鸾姐姐拿回去试一试,希望姐姐不要嫌弃呀。” 看到初一笑弯了眼睛的样子,若干青鸾的心中越发没底,只能笑笑接了过来,道了谢,并送上自己亲手绣的一方手帕,算是回礼。 “贺拔妹妹,其实我……”又被初一陪着向前走了一段,若干青鸾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终于,走到金盏花的花圃的时候,她鼓足勇气要把自己此次的来意说出来,却不想她还没有开口,初一又先她一步说话了。 “这就是金盏花,怎么样,颜色很漂亮吧,它也叫金盏菊,是我前年秋天好不容易找到种子种下的。在房间里放了一个冬天,开春才敢把它搬出房间,今年才开花的,不过花期已经快过了。这个跟玫瑰一样,不过功效略有不同,适合年龄更大一些的女孩子,寿春堂已经有卖了,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呀,名字就叫做金玉膏,给皇后娘娘的方子里也有它呢……” “贺拔妹妹,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事相求。”若干青鸾此刻哪里有心情听初一说美容心得,终于鼓足勇气说道,“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初一的眼神渐渐冷了,她看了看若干青鸾,然后她闭上嘴,一言不发的走到园子里一处临池的凉亭里,坐了下来,用手托腮,然后看着一处花圃默不作声。 看到初一这副样子,若干青鸾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齐王交代她的话,在胸中盘旋了很久,此时却说不出口了。便只好跟着初一坐了下来,面朝初一的方向垂着眼皮,也是不发一言。 过了许久,还是初一看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若干青鸾咬了咬牙,终于开口道:“他说,他怎么也算帮了你们,所以想让你也帮帮我们。” “帮你们?”初一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怎么帮?帮什么?” “我们……我们……”若干青鸾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轻咬着嘴唇,又说不出话来了。 初一突然恍然大悟:“难道说,你们想……不会吧,你同齐王之间……他知道么?” “就是他让我来找你的。”若干青鸾的脸更红了,只能轻轻的点了点头低声道,可那副样子,却仿佛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般。 在鲜卑贵女中很少见到这么腼腆的,她们大部分可都是大胆泼辣的,甚至有的人还自己选郎君,比如静雯,比如独孤伽罗,就连静然也是,一谈到婚事就如此害羞的女孩,在鲜卑贵族里还真是少见。 “你可以让他求主上指婚呀,那天不就是要为宗室们选亲么?” 听到初一的话,若干青鸾脸色一黯:“我那日能进宫,还是托了王夫人的缘故,我兄长他……他……” “他不同意你嫁给齐王?”若干青鸾的兄长好像叫若干凤,也是个将军,如今应该在前线打仗吧。 若干青鸾的脸色更加黯淡了:“是的,我兄长他是不会让我嫁入皇家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达成所愿,心思莫测 看来这若干青鸾的哥哥同阿嫂的想法一样呢。[.超多好看小说]只怕在这长安城中,有这种想法的勋贵之家也不在少数吧。只是若干凤只怕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会同齐王有了瓜葛,一心要嫁给他,而齐王的样子…… 想到他那日离开的时候对若干青鸾的殷殷叮嘱,以及眼中流露出的柔情,想来也未必是无情,不然也不会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提醒阿嫂了。 只是,若干凤这么做,也是为了他这个妹妹好吧,若是真的帮她达成心愿,会不会反而害了她? “你兄长也是为了你好。”初一隐晦的说道,“我阿嫂也不会让静雯嫁给皇家的,若不是那日有太妃的懿旨,静雯根本就不会出现。” “我知道。”若干青鸾使劲点点头,“所以才会同你说,希望你能劝劝宇文夫人。” “你怎么知道我同阿嫂的想法不一样,其实我也觉得你兄长做得对。” 初一挑挑眉,最起码她就不会让自己同皇家、宇文家乃至独孤家的人有这种牵扯,因为在刚有这种萌芽的时候,她就会把它掐断。而对于杨家,她也会敬而远之。当然,只要独孤伽罗不找她的事。不过,既然独孤罗仁的婚事已经尘埃落定,这个丫头也不会整日里把自己当假想敌了吧。 “我……我们只是想在一起……”若干青鸾的眼中顿时溢满了泪水,“阿廓他不会怎么样的,他说了,这一辈子只想做个悠哉的王爷,不会……不会对……怎么样的。我们真的只想平平安安过完这一辈子。” 初一心中一动,不由看了看若干青鸾。真难得他们有这种想法,也难得齐王能看的清楚形势,若是真的能这样,若干青鸾嫁给齐王倒算是大幸了。 “你们真是这么想的?” “是阿廓亲口对我说的。”若干青鸾点点头,随即又叹了口气道,“不过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他做不了主的。” “你别哭了,不然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了姐姐呢。”初一拿出一条帕角绣着金色蝴蝶的绿色帕子帮她擦了擦眼泪,然后干脆塞到她的手中。 若干青鸾的情况的确是可怜。可是她的兄长都不同意的事情,又怎么让她们这些外人插手。通过这两次的交往,初一可以看出,若干青鸾是个胆子很小。也很听话的女孩。平时必是对兄长也是言听计从的吧。这次能够这么做,只怕也鼓了很大的勇气。其情可悯,其勇可嘉。只是。就算是齐王帮了嫂子,嫂子又怎么好管外人的事情,还是皇室。 看到初一又不出声了,若干青鸾急忙抓住她的手说道:“我知道我们有点强人所难,可是这件事情我阿兄那里不同意,主上他们又很尊重丞相的意见不能轻易应下。我们只希望这个时候有人帮我们说一句话也好呀。” “那我只帮你传个话,至于我阿嫂帮不帮忙。我也做不了主。”貌似,她也只能做到这点了,而且希望渺茫,但是,若干青鸾此时的样子,她又怎么能拒绝的了。 当然,这些话她并没有对她说,既然是肯定失败的事情,想必她晚点知道也好些。 “你想让我阿嫂怎么做?” “只要……只要我阿兄能松了口……” 提到这一点,若干青鸾的眼中竟闪过一丝迷茫,看到她这副样子,初一有些无语了,难道说他们费了这么大力气想让她阿嫂帮忙,连让她阿嫂怎么帮他们都没想好么?看来从某些地方来说,这个若干青鸾跟贺拔静雯可有得一拼呀,都是一样的想当然,喜欢把问题推给别人。 不过,这件事情不管怎样怕也是不会成功的,问问阿嫂也无妨吧。 初一点点头:“我会同阿嫂说的,你放心好了。” 直到此时,若干青鸾的脸上才露出一丝喜悦,仿佛雨后的碧空一般,愁云全部散了个干干净净,初一这才发现,原来这个若干青鸾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仿佛一下子就让人忘记了所有忧愁一般。再想想齐王眼底时不时透出的戒备和小心,想必也正是这笑容吸引了他吧。 只是,这个齐王真的同若干青鸾一般,也是百分之百的真心来对待这份感情的么? 当初一向阿嫂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阿嫂的担心同初一完全一样。 “齐王,到底想做什么?” 此时,她们正在通往丞相府的马车上,听到初一转述的若干青鸾的话,宇文夫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阿嫂,我只是答应她对你提一提,至于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好了,当时若干小姐很伤心,我实在是不忍心拒绝她。况且,以她那性子能做这么多事,也实在是不易。”初一吐吐舌头说道。 “你呀!”宇文夫人白了她一眼,“她的胆子要是小,敢招惹上齐王么?既然开口了,为什么托你转达,而不是亲自上门来问我。要知道,长乐郡公现在征战在外,又没有禁她的足。况且,齐王就算帮也是帮的静雯,她为何去找你?” 说到这里,宇文夫人撇撇嘴:“这丫头绝不像表面上那样柔弱呢,最起码她的聪慧就不在你之下,知道利用别人的弱点。” 说到这里,宇文夫人又似笑非笑的看了初一一眼:“而至于你,只怕心里也想帮她这个忙吧。” “阿嫂,看你说的,我不过是传传话么。”初一眨眨眼,拿起弥乃胡的小胖手向宇文夫人摇了摇,笑嘻嘻的说道:“你说是不是呀,弥乃胡?” 宇文夫人摇摇头:“算了,你知道她的心思就好,既然你想帮他们,我只能问问父亲的意思,他要是不反对,这件事情便成了一半了。若是反对……” 说到这里,宇文夫人顿了顿:“只怕。他们就是想从我口中得到父亲的答复呢,然后再另想办法。” “他们会想什么办法?”初一一愣。 “哎,这就要看齐王怎么想的了。”宇文夫人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撩开车窗帘看向外面,似是自言自语的轻声说道,“皇家的人,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呢。” 有弥乃胡在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如今弥乃胡已经三岁了。虽然还不会说完整的话语,可是一两个字的往外蹦,也能让大家理会他的意思了。在阿娘的怀里腻了一会儿后,他便转身投入九姑姑的怀抱。抓着初一垂在胸前的辫子玩。并对她辫子上绑着的鹅黄色毛球十分感兴趣,不停地用手戳着,嘴里还依依呀呀的说着什么。而到最后干脆使劲往下拽。 不过他还小。手还没有准头,所以每每拽这毛球的时候,会连初一的发辫一块抓住,然后攥在小胖手里不停的挥舞,让初一头皮生疼,忍不住叫出声来。她这一出声。小弥乃胡更兴奋了,手上的力道也会因兴奋变大。让初一不得不找阿嫂帮忙,好让自己的小辫子脱离小胖子的魔爪。只是这个小家伙虽然人小,握力却很强,无奈之下,初一只好解开头上戴着的小绒球,让魏紫换了另外一条丝带系上,而弥乃胡握着绒球却仍旧不肯撒手,还兴奋的挥舞着。 “侄少爷的力气现在就这么大,只怕日后也会是个威武的将军呢。”看到弥乃胡的样子,小娥在一旁笑着说道。 这次出门,初一本是要像以往一样带上魏紫同姚黄的,可是哪想到昨日季华园的绿玫瑰开了第一朵,姚黄兴奋地守了一夜,早上的时候才睡去,初一只好把小娥带上了,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带她出门呢,以前她出门,不过是去铺子查账而已。 “做不做将军倒没什么,只要以后让我少操些心就行了。以前没养过儿子,以为小雯就是个皮猴子了,没想到三郎比小雯小时候要调皮数倍。这会儿就让人这么头痛,以后几十年可怎么熬呦!” 宇文夫人嘴上说着,脸上却露出幸福的微笑,初一心里也暖暖的。她自是知道,小弥乃胡的出生给贺拔家带来了太多的希望,有了他在,六哥即便晚些娶亲,乃至过继到自己阿爹名下,五哥这一支也不会后继无人了。 两人正说笑着,马车一顿,却是停了下来,原来丞相府已经到了。 让丫鬟婆子扶着下了车,豆绿抱着小弥乃胡,一行人进入了丞相府的大门,早有婆子丫头候着几人了。见他们前来,芳蕊先迎了上来,笑道:“八小姐可算来了,公主殿下对您可想念的紧呢。这不,一听说您今日回来,就早早的派我们来这里候着您了。” 说着,又看了看她们身后:“咦,大小姐和二小姐怎么没一同来?” 看到门口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人,初一同宇文夫人俱是一愣,她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丞相府了,可是却从没有受到过这么隆重的迎接,错愕之余,宇文夫人笑着说道:“国子学有事,静雯就没能过来,静然快出嫁了,嫁妆还有一大堆没有做,正在家里老老实实做针线呢,我便只带了九妹过来。” 其实这一次,若不是大公主亲自在皇宫中对她说了,初一也不会过来的。寿春堂的事情还有一大堆,几处郊外的庄子也正是春耕的时候,时不时有人来回话,偏偏赶上阿嬷回去省亲了,所以只好把小娥带在身边,也是怕有个什么万一,也好让她能跑跑腿。 听了宇文夫人的话,芳蕊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即笑道:“这倒可惜了,还是请八小姐快些上车吧。” 骡车早就停好了,就等着宇文夫人他们上车,几人正要移步,却见从芳蕊身后闪出一个面生的老嬷嬷来,笑着对豆绿伸出手道:“我来抱三郎呀。”(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强人所难,心怀叵测 看着这人眼生,宇文夫人微微皱了下眉,随即笑着拒绝道:“不用了,这孩子认生,还是跟着豆绿吧。(.好看的小说)” 老嬷嬷应了声是,便笑着退下去了,一行人登上骡车,向大公主的清水园驶去。 一路无话,园子门口下了车,穿过垂花门,初一就觉得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左右看看,丫头里面多了很多生面孔,婆子仆妇也多了不少。而且,以前来清水园的时候,下人们脸上总是带着笑。而今日,却看不到一个人有笑模样,都低眉敛目,连正眼看初一他们一眼都不敢。 初一又不由看向旁边的芳蕊,见她脸上虽然也有笑意,可是比往常却少了那么一份随意,多了一分刻意。而且初一看她的时候,她的目光似乎还不敢同她对视,总是躲躲闪闪的,心下不由万分疑惑。 不过在这功夫,她们已经进了大公主的大厅门,绕过金丝楠木的屏风,进入了正堂。而大公主此时已经稳稳坐在了正位上,笑吟吟的望着他们。 “八娘可算来了,这一阵子只怕是已经忘记了我这个老婆子了吧。” “看母亲说的。”带着初一向大公主笑着施了施礼,宇文夫人笑着说道,“实在是近日太过繁忙了,静然成亲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好多事情还没有办妥,实在是抽不出身呢。” 说着,两人已经在下人的指引下坐到了一旁的座位上,而豆绿则抱着弥乃胡坐在她的身后。 “转眼间,静然也要嫁人了,还真是岁月催人老呀。”大公主笑着对芳蕊点点头,芳蕊急忙唤人端上来奶子。送到宇文夫人同初一的面前,连弥乃胡也得了一份,端在豆绿的手中。 “弥乃胡越发的惹人疼了,快来,来外祖母这里,让外祖母好好疼疼。”眼神转到弥乃胡身上,大公主笑着伸出了手。宇文夫人微微点头,豆绿便抱着弥乃胡去了公主的面前。 将小胖子接在手中,又稳稳的放在膝盖上后,大公主点着弥乃胡的小鼻子。抬头对宇文夫人笑道:“呦呦,你这儿子是怎么养的,看起来又白又胖的,好壮实呀,不像陀罗尼小时候,瘦瘦的,脸色也蜡黄蜡黄的,可让我操了不少的心。” “那是陀罗尼先天不足。后来补得及时不是也越来越好么。”宇文夫人又笑道。 “那倒是。”大公主连连点头,“这儿是娘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咱们不为他着想还有谁为他着想呢。男人的心都太大了,让他们教导一下儿子还可以,要是让他们来管孩子,还不是乱了套了。这点呀。当娘的人都明白的,也会理解的呢。” 大公主的话像是在对宇文夫人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让宇文夫人微微皱眉。她隐隐觉得今天的大公主同以前完全不一样,似乎有什么心事似的。 “母亲说的是呢。不养儿不知道报娘恩,但愿他们长大些可以多体谅咱们呀。” “正是正是!”大公主也不住的点头。 之后。两人又在孩子的教养方面谈论了一些心得,中间夹杂着些许陀罗尼小时候的趣事,宇文夫人也捡着弥乃胡让人捧腹的段子说了几个,大公主被逗得前俯后仰。整个过程中,弥乃胡都坐在大公主的膝盖上,摆弄着手中的战利品,顺便在适当的时候加几句呀呀的童音,或者奉献几个口水泡泡,大厅中的气氛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跟以前一样的其乐融融。刚开始的时候,初一还算戒备,静静打量着周围的情形,可是到了后来,她也就放松了。不管怎么样,这里也是阿嫂的娘家,又能有什么事呀,她真是有点捕风捉影了,也许那些新面孔是正常的下人更换呢。毕竟在大公主身边伺候的人有不少是到了出嫁的年龄。若是被配了人,出了内院,换别人进来,也根本是常事。 “呵呵,你们来了就是好,不然我这清水园冷冷清清的,还真是无趣,果然家里有个小孩子就是不一样呀。”大公主笑道。 “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等忙完了静然出嫁,我多带三郎前来可好。”宇文夫人也笑道。 “好是好。”大公主笑道,“不过……”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既然你这么忙,不如将三郎留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索性静然还有两个多月就出嫁了,等她嫁了人,你那里清闲了,再来接他呀。这段时间他也好同我做个伴。” 初一同宇文夫人俱是一愣,不知道大公主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微愣了一下,宇文夫人急忙笑着说道:“那倒不必烦劳母亲,家里的丫头婆子一大堆,我又收拾好了乾兰苑给三郎住,不会占去多大精力的,倒是三郎,每日都需要我亲自哄着才会睡觉,不然就会大哭大闹的,反而扰了母亲清静。” “我这里就是太清静了。”大公主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有个小孩子,也比平日里热闹些。” “母亲……” 宇文夫人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大公主再次打断了,她指了指刚刚在门口想抱弥乃胡的那个嬷嬷,继续说道:“这是元嬷嬷,曾经在宫里照顾过很多位皇子皇孙,是我特地请来的,就是为了好好照顾弥乃胡,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身为一个母亲,谁肯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抚养。况且弥乃胡还这么小,就算是几天她也不放心呀,而看这大公主的样子,只怕是早有准备,连宫里的嬷嬷都请来了。难怪那天她在宫里不肯在阿嫂面前说这件事情了,想必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是不好启齿吧,这才把她们叫到家里来。 可是,这种事身为一个母亲又怎么会答应,却见宇文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尽量保持脸上的平静说道:“母亲。三郎还小,又是我亲自照顾惯了的,怕是一时适应不了,不如等他再大些……” “怎么,你这是想忤逆我么?”未等宇文夫人说完,大公主的脸一下子绷了起来,嘴角微微下撇的说道,“所谓长者赐不可辞,长者令不可违。我不过是想让弥乃胡在我这里住几天,你就推三阻四的。难道说这就是你的孝顺之道么?” 大公主这顶不孝的帽子压的太重了,宇文夫人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是她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弥乃胡,眉头却紧紧锁起,嘴唇也紧紧的抿着,使劲思索着对策。 不过此时,却见大公主又叹了口气道:“好啦好啦,我们两个哪有这么多规矩,我最近心情不好。脾气也暴躁了些,可我不过是想让弥乃胡留下来陪我几天罢了,你紧张什么。你若真不放心,今晚就住在我这里,住两天放心了再回去也不迟。” “如此……”被大公主一个甜枣一个大棒的轮番伺候着,宇文夫人还能说些什么。虽然她的脸色很难看,可最终还是毕恭毕敬地向大公主行了个礼,道,“云诏谨遵母亲教诲。今日就打扰了。” 当她再抬起头来,望着弥乃胡的眼睛里满满的却全是担忧和不甘。她此时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郎君会突然跟随父亲离开长安了,说不准就是大公主早就算计好的。只是。她的用意仅仅如此么? “那九娘也留下来陪陪你阿嫂吧。”大公主的眼神往初一这边扫了一眼,却又快速的离开,可是只这一眼,初一就发觉她的眼神里似乎充满了厌恶。 难道说她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公主娘娘? 应该不会吧,为了同宇文家搞好关系,每次寿春堂出了什么养颜的好药,她可都没忘记送这位公主殿下一份呀。而且她在家里呆着,连铺子都很少去,对下人的要求也很严,出去办事的都是挑些老实可靠又有眼色的,也不可能得罪她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日,姑嫂两个都是浑浑噩噩的,根本没有彻底明白大公主的用意。而初一想让小娥给静雯静然她们报信,却被大公主阻了,反而是派了芳蕊去樊城公府和华阴公府报信,这让两人更是惴惴。 这是为了不让他们同家里人联系吧。 在这种不安中,迎来了晚膳的到来。弥乃胡仍旧在大公主身边,不过这次抱着他的不是豆绿,而是那个元嬷嬷。只见她抱着弥乃胡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任凭他在她的怀里怎么折腾都不松手,倒是很尽职的样子。 只是,再尽职又怎么比得上自己亲子照顾,宇文夫人也不会放心。尤其是在目前这么诡异的情况下,于是眼角频频向弥乃胡的方向望去,一副心不在焉。 虽然人就在她身边,可大公主却好似没看到一般,慢条斯理的吃着自己的晚膳,甚至还比以往多加了一碗汤。饭毕,她很斯文的漱了漱口,将漱口水吐到了芳蕊端来的金盂里,这才拿帕子擦了擦嘴笑道:“你看,你们来了,我饭都比以往多吃了好些。不管怎么说,还是女儿最贴心呐。” 宇文夫人勉强笑了笑,已经顾不得虚与委蛇了,只想着快点找人商量个对策才好。可是,再一想,自家郎君和小叔全不在身边,就连父亲也离开长安了,她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商量的合适人选,心中越发的烦闷。面前厨子精心烤制的胡饼也在她的心烦意乱中被撕的一块块的,毫无形象的摊在盘子里。 “怎么,可是胡饼不合你的胃口?”看到宇文夫人面前的盘子一片狼藉,大公主皱了皱眉。 看到阿嫂脸上隐隐现出的怒气,初一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给她递了个眼色,宇文夫人这才忍住气,淡淡的说道:“怎么会,母亲这里的饭菜向来是咱们家最精致,也是最好吃的,我怎么会不喜欢。” 她思来想去,决定为今之计还是应该找族老出面。毕竟弥乃胡是贺拔家的子孙,又父母全在,断没有被外祖母抱来抚养的道理。 只是在父亲和郎君均不在长安的此时,族老的说的话又能有多大份量。而大公主也应该知道弥乃胡不会在她这里留很久,父亲一回来便一定会把弥乃胡还给他们贺拔家,却还这么做,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正在这时,却听外面传来通报声:“启禀公主殿下,四公子、五公子到了!” 四公子!弥罗突? 初一同宇文夫人对望一眼,两人眼睛均是一亮。(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如影随形,调虎离山 通报的声音刚落,便看一袭蓝色的胡服闪进大厅,正是弥罗突,而他身后跟着的,是向来跟他形影不离的五公子毗贺突,身上穿着的是一身绛红色的胡服。弥罗突今年已经十二岁了,毗贺突也已经十一,可是两个人的身材却甚是高大,竟比得上一般十四五岁的少年,再加上玉冠束发,五官轮廓几乎全部继承了胡人高鼻深目的血统,看起来比一般的男孩更加成熟稳重。 只见他走近大厅,同毗贺突先后向大公主深深施了一礼请了安,这才把脸转向宇文夫人和初一,笑着说道:“八姐来了,九娘也来了?” 宇文夫人点点头,虽然她很想让弥罗突帮忙,可是却也知道,在大公主面前这件事情根本不能露出一点苗头,只是笑笑说道:“好久不来看母亲了,带小弥乃胡回来看看。” “的确呢,八姐最近来的真是少了些,怎么,静然的婚事还没有忙完么?” “哪有的完,儿女的事情只怕永远也忙不完呢。这不,今天晚上我不回去,还不知道她们在家里是不是闹翻了天呢。”宇文夫人脸上笑着,心中却着急万分,很想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弥罗突,思来想去,只好用这种方法引起他的注意了。 果然,听到他们今天晚上不走了,弥罗突很是奇怪,因为他这个八姐自从出嫁后,很少在家里留宿。尤其是有了弥乃胡以后,更是住的少了,除了弥俄突成亲那次在家里小住了几天外。于是忍不住问道:“八姐今天不走了么?” 说着,还看了看她旁边的初一,也是一脸的询问。 宇文夫人刚要回答。大公主却先开了口:“可不么,你八姐看我这里寂寞,便把弥乃胡在我这里留几日,好陪陪我。今夜是第一天,她不放心,所以就留了下来。” 说完,她的眼睛淡淡的瞥了宇文夫人一眼,里面全是警告。 宇文夫人无奈,只得点点头,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正如母亲所说。” 弥罗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此时大公主却开口问他道:“你今日来我这里,所为何事?” 迅速瞥了初一一眼,弥罗突急忙答道:“我是……我是想来找三哥,有些问题要向他请教,他答应我晚饭后再给我解答的,怎么,他不在您这里么?” “他已经出门了。难道你没去找他么?” “这个,静心园离您这里比较近,我以为他晚上会来您这里请安呢,所以给阿娘请完安就直接过来了。”弥罗突说着,一双眼睛却滴溜溜的转,头虽然低着。却微微偏向初一那边,不断给她偷偷递着眼色。初一突然想起来,自己前两天似乎答应他给他用花瓣做颜料来着,好让他应付几日后国子学的书画比赛。那他今天来是来管她要颜料的? 这还真是个好机会,虽然颜料还只是半成品。没有带来,可是只要能同他说上话。凭他的性子,他一定会帮他们的吧。 想到这里,初一对他微微点点头。 看到初一点头,弥罗突以为是颜料带来了,便悄悄在背后比了一个手指头。这个手势他们在国子学的时候就做过多次了,初一知道这是后门的意思,于是又点了点头。 得到满意的答复,弥罗突这才带着毗贺突跟大公主告了罪,离开了大厅。 弥罗突走后,初一便暗暗思忖如何才能在大公主的眼皮底下溜去后门。可是晚膳毕后,大公主就把姑嫂两个人绊住,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话,问的多是弥乃胡饮食起居上的事情。阿嫂不能不答,而初一虽然只是陪坐在阿嫂的身边,但是大公主凌厉的眼神时不时扫过来,让她不得不目不斜视的正襟危坐,只好不停喝着面前的玫瑰花茶。 话说,这玫瑰花茶还是他们寿春堂出品,送给大公主的呢,没想到此时却成了最让她无可奈何的东西。 终于,初一感觉差不多了,施施然站起身来,作势要去更衣。(.好看的小说)哪想到,她一动,大公主的眼神便扫了过来,而与此同时,又丢给芳蕊一个眼色。 “九小姐可是要去更衣?”芳蕊很快来到了初一的身边,作势要扶住她。 初一微微一皱眉,扫了坐在上位的大公主一眼,仰起小脸笑道:“正是呢,这里我很熟,不用芳蕊姐姐带路了。” “那怎么行。”从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手里接过来一只灯笼,芳蕊笑笑,“天色暗了,万一跌倒可就不好了,还是我带你去吧。” 初一抿了抿嘴,抬眼看了看太阳刚刚落山只是微暗的天空,又看了看芳蕊手里的灯笼,便把手极其自然的递给站在一旁的小娥,笑笑道:“如此,就麻烦芳蕊姐姐了。” 小娥一愣,立即会意,急忙接过初一递过来的手,搀住了她的胳膊。 芳蕊也是一愣,可是初一带自己的丫头去更衣,她也无法说什么,只得笑了笑,在前面领路。 出了清水园的正厅,沿着后院的甬路,小娥扶着初一在芳蕊身后慢慢地跟着。待跟她拉开一段距离,初一这才悄悄的对小娥说:“今日的情形,你可都看到了?” 小娥点点头:“奴婢都看到了。” “刚刚那个四公子你可曾看到了。” “是的,小姐有何吩咐。”小娥低声说道。 “这后院的净室离后门很近,等一会儿我缠住芳蕊,你就跑去找四公子报信。看不到四公子,五公子也是一样,你就说大公主强留下了弥乃胡,让他告诉静雯,找族老来要人,如果……” 这是初一刚刚同阿嫂偷偷商量好的法子,如今弥罗突来了,也只好让他帮着跑跑腿了。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听前面的芳蕊道:“九小姐。小心路,这里不太平整。”。 看到芳蕊已经停下来在前面等着了,初一知道应该是被发觉了,只得闭住了嘴,随即使劲捏了捏小娥的手。 “芳蕊姐姐,我今天看到清水园有很多新面孔呀,怎么,他们都是新来的么?”事已至此,初一索性走上前去,拉住芳蕊的手开口问道。 “是有些丫头年纪大了。索性就放了出去。” “不过我过年的时候来,还都是老面孔呀。” 据初一所知,丞相府大批量的放丫头离开,一般会选在年末的十一二月。因为那个时候买丫头的话,会把账目归到本年末。而新买的这些丫头小厮,等过年的时候不但可以帮上忙,还可以顺便考验一下各人的能力,好等来年调换位置。也就是说有个试用期的意思。 可是今年已经四月份了。大公主这里却突然进了这么多新人……虽然那芳蕊说的也有理,若是在大公主还未留下的弥乃胡的时候,或许初一也还会认同,但是在现在,她却不得不多费些思量了。 “过年的时候人手紧张,所以才没有换人。”芳蕊勉强一笑。却不再回答初一,正好净房到了,芳蕊侧了侧身,说道。“到了,九小姐小心。咦……” 看到初一身边空空如也,芳蕊愣住了:“那个……小丫头呢?” “咦。她怎么不见了?”初一也装作刚刚发觉的样子看向身边,故作诧异的说道,“刚刚明明就在我身边呢,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我去找找。”芳蕊愣了愣,就要向来路寻去,却不想被初一一下子抓住了袖子,只见她眼泪汪汪的看着芳蕊,“芳蕊姐姐,你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天色暗了,初一好害怕呀。” 到了此时,芳蕊还能不明白初一的用意么?只见她想也不想的说道:“那我去着人去找找,九小姐稍等一下。” “芳蕊姐姐……哎呦!”初一哪里肯让她去寻小娥,装作一个趔趄,再次抓住芳蕊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说道,“芳蕊姐姐,我的脚好像扭到了,你可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呀。” 感到初一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越发用力,芳蕊便知道已经脱身不得,又扫了眼看不到任何人影的后院,只得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先把你送回去再说。” …… “四哥,你确定那个丫头会来么?”在后门处等了很久,毗贺突已经不耐烦了。 “我看到那丫头给我点头了,应该是没问题。”坐在后门角落处的一个石鼓上,弥罗突背靠着墙壁,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根草棍儿,闭着眼睛说道。 “其实你可以让那丫头带到国子学里呀,虽然现在她只上半天课了,又不跟咱们一起,可是递递东西总是没问题的吧。” “那怎么行。”弥罗突将嘴里的草棍儿吐掉,开口道,“这件事情,关键就是出奇制胜,若论画功我自然比不上高昭玄他们,可我有脑子呀。总之,你到时候听我的指挥就是了,所以这颜料也要悄悄的拿,最好三哥六弟七弟十二妹他们都不要告诉。” “我就是很奇怪,以前见了欧阳先生,你巴不得立即就跑,如今怎么想争个高下了。而且,就算要比,我觉得你山水比花鸟画的可好多了,也有气势多了,做什么非要用花鸟来比呢。” “你懂什么。”弥罗突撇了撇嘴,“山水是随便能画的么。” “我只比你小一岁,有什么不懂的。”毗贺突气鼓鼓的说道,一张包子脸又变得鼓鼓囊囊的。 笑着掐了掐他的包子脸,弥罗突半开玩笑的笑道:“等什么时候你这脸上的肉都没了,我再给你说。” 正说着,却听后门处院门一响,又好像听到什么人的脚步声。 弥罗突一下子从石鼓上跳了起来,喜道:“你看,来了吧!”(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不速之客,险恶心肠 后门是锁着的,可是墙上却有蝴蝶瓦垒起来的空花墙,虽然空隙不大,可要想清楚听到墙根附近的声音,传递一些小东西却是没问题的。 听到动静的弥罗突和毗贺突刚刚走过去,就从里面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可是四公子?” 听出这个声音不是初一的声音,两人俱是一愣,弥罗突不由问道:“你是……” “我是小娥,是九小姐的丫头。” “哦,你就是那个小娥呀。”虽然初一不经常带小娥出来,他们对姚黄和魏紫比较熟悉,可是弥罗突还是听说过她有一个能写会算的丫头,所以对这个名字也不陌生,不由问道,“你家小姐呢,东西可曾带来了。” “四公子,我家小姐让我来找你,是让我告诉你……” 正在这时,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两人的身后响起:“弥罗突,毗贺突,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两人一惊,急忙回过头来,却看到宇文静正笑眯眯的望着他们。 “乾礼?你怎么在这里。”弥罗突同毗贺突回过头来,同时刻意挡住了身后的花墙。 “统万突去年去宜州的时候有些东西忘在了衙署,前几天他不是回来了么,父亲让我给他送过来。”宇文静笑笑,紧接着说道,“本想从他的院子里出来直接给向大公主请了安再走的,却不想清水园的门早早便锁了,只好下次再向公主请安了。” 弥罗突同毗贺突对望一眼,心中却犯起了嘀咕:统万突成了亲以后就住在烟波园,的确是离清水园不远,而他以前又跟宇文萨保在同一处衙署办公。宇文静的说辞也应该不错。不过,他出现的时间也未免太巧了吧。 “你们二人在这里做什么,二门快锁了吧,我要没记错,弥罗突过了年可是搬到外院去住了吧。”看看二人,宇文静一脸的不解。 “我们也刚刚给母亲请过安,正要回去呢。”扯扯正要说话的毗贺突的袖子,弥罗突答道,“正好,我们一起出去吧。” 说完他给毗贺突使了个眼色。便走到宇文静身边,一下勾住他的肩膀道:“你身边那个小厮呢,怎么没见他?” “内院他不方便进来,我把他留在外院了。”宇文静笑笑,虽然他比弥罗突大几岁,可是此时的弥罗突身高已经同他差不多了,要不是尚未发育完全的公鸭嗓,只怕真以为他会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那我们一起走。也正好做个伴儿。”说着,弥罗突转回头,特意躲过宇文静的视线,给毗贺突使了个眼色道,“我说的那件事情,你再考虑一下。等你想通了,就立即去找我,不过可别太晚了,太晚我可就不帮你了。” 两人从小长到大。毗贺突又怎么会不明白弥罗突的话中有话,急忙点点头道:“我一考虑好。就立刻去找你的,你放心好了。” 毗贺突才刚刚十一岁。明年才会搬到外院,所以留他在这里正好,还可以支走宇文静。虽然小娥的话有些奇怪,可是如果他现在不离开的话,只怕更会引起宇文静的疑心,所以只好把事情都交给毗贺突了。 “你们说的是什么事情呀?”宇文静好奇的问道。 “还不是书画比赛的事情。”弥罗突撇了撇嘴,“毗贺突还没有想好参加哪个。” “哦,是么,我听说四公子也要参加。”宇文静笑道,“是要画山水么?” 抬头看了他一眼,弥罗突垂下眼皮,嗤笑道:“山水我可不会,花鸟还差不多。” “哦?”宇文静的眸子闪了闪。 “好了,别再说了,再说二门就真的要关上了。”说完,弥罗突又给毗贺突递了个眼色,这才拉着宇文静离开了。 而看着两人的背影终于消失在甬路的拐角处,毗贺突终于又重新回到空花墙那里。奇怪的是,此时却听不到任何动静了,他叫了几声“小娥”,里面也没有任何回答,就仿佛刚刚同他隔墙说话小丫头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回到大厅中,初一刚刚坐下,便看到芳蕊迅速走到大公主身边,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大公主的脸色随之一变,狠狠瞪了初一一眼,便对芳蕊挥挥手,她便退下去了。 看到芳蕊消失在角门处,初一知道她一定是去寻小娥了,虽然面上仍旧淡定的喝着玫瑰茶,不过心中却无比期望小娥能快点找到弥罗突,帮她把消息传回去,族老再不管用,也比她们被不声不响的困在这清水园的好。 不过同大公主坐到戌时过半,也没有看到芳蕊再回来,小娥也没有回来。这让初一心中有些不安,难道说小娥跟着弥罗突一起出了丞相府了么?还是出了别的什么状况? 若是前者还好些,如果是后者……初一有些不敢想了,不由抬头望向大公主,却发现大公主的视线也向她瞧来。这一次竟然没有任何厌恶和敌视,相反的,她脸上的笑容竟然很和蔼,这让初一更加不自在了。而就在此时,大公主也开口了。 “初丫头的亲事还是没有着落么?” “她还小,不急什么。”宇文夫人有些心不在焉,淡淡的说道。 “你们可有了中意的人选。”喝了口玫瑰花茶,大公主继续问道。 “六郎既然已经承了二伯的嗣,这件事情我们就不好插手了。”虽然不知道大公主此时问这些有什么用意,可是向外人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是大家早就准备好的,宇文夫人答起来也是水到渠成。 “贺拔六郎如今是出息了,不过他常年在外,又是个男子,你这个做嫂子的就要多费些心了。所谓长嫂如母,你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你的话,他也总会听一听吧。” 吹了吹并不很烫的花茶,大公主抬起眼皮,淡淡瞥了宇文夫人一眼,旋即又重新注视着浮在水面上的一片火红的玫瑰花瓣,有意无意地说了句,“对九娘的婚事,你还是前几年的意思?乾礼那孩子……你仍旧看不上?” 宇文夫人眉头皱了皱,索性不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开话题说道:“母亲,已经快亥时了,弥乃胡该睡了。” 说着,站起身来向弥乃胡走去,伸手就要把他抱过来。可是她刚刚伸出手,元嬷嬷却往后一闪,躲开了她的双手。 宇文夫人积压了一天的怒气,终于在此时爆发出来,只听她怒喝道:“狗奴才,你胆子不小,你想做什么?” 元嬷嬷抱着弥乃胡又向后退了退,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对宇文夫人的呵斥更是视若无睹。 “你想做什么?”正在此时,大公主却开口了,淡淡的瞥了宇文夫人一眼,慢吞吞的说道,“有些事情你还是考虑好了再说吧,今晚,弥乃胡就跟着我睡了。你不是不放心么,就住在我旁边的揽翠阁吧,那里离我近一些,就隔着一道墙,穿过月亮门就到了,弥乃胡的动静你也听的清楚。” 说着,大公主打了个呵欠,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元嬷嬷摆了摆手道:“弥乃胡也乏了,我们走吧。” 元嬷嬷惟她命是从,抱着弥乃胡就要向后面走去。而弥乃胡虽然从小不认生,在胡嬷嬷怀里也安静了一天,但此时似乎发觉了不对。看到阿娘离自己越来越远,小嘴一撇,竟然大哭起来,边哭着还不断地向宇文夫人招手。从初一头发上揪下来的小绒球也不肯撒手,不断在手里晃动着,似乎要召唤初一拿回去。 弥乃胡一哭,宇文夫人更难受了,急忙向他跑去。可是这次,她只跑了几步,却被厅里那几个面生的仆妇拦住了,其中一个不卑不亢的说道:“八小姐请止步,后面是公主殿下的寝室,外人是不能进入的,揽翠阁在外面,您放心,那院子就在这院子的后面,小少爷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呢。” “滚开!”宇文夫人真的怒了,可是那几名仆妇就挡在她的面前,面带微笑,一动都不动。甚至于她使劲推了她们几把,她们也只是身子晃了晃,步子却没有移动半分。这让宇文夫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元嬷嬷抱着弥乃胡离去,以及听着小胖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越来越远。 这状况,让初一益发感觉到形势的严峻,大公主如此粗暴的做法她以前从没有见过,而看阿嫂的样子只怕也是头一次遭遇。而她此时给她的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位公主殿下这次是孤注一掷了。在明知道宇文丞相回来会被斥责,明知道她此时做的一切日后会彻底得罪贺拔家,明知道她即便带走弥乃胡日后也是要还回去的……却依旧这么做,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在宇文丞相和阿兄回来之前,她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做成功。 只是,她要做什么呢? 揽翠阁里,想到刚才大公主突然冒出的话头,初一不由打了个寒战,难道说,她又动了那种心思。只是她如此破釜沉舟的为难她们,这件事情难道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 如今的情形,根本就是把她们软禁起来了,而小娥这么久都不回来,恐怕是凶多吉少,想必传话的事情出了什么篓子……初一不由看了眼坐在榻几前发呆的阿嫂,心中涌起一股酸意。 看来,今日的事情,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她正思忖着怎么跟阿嫂再商量一下眼前的境况,却不想宇文夫人突然间站了起来,向门外冲去,边冲边焦急的说道:“……在哭……三郎在哭……”(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软硬兼施,蛇蝎心肠 “阿嫂……阿嫂,怎么了。”初一也急忙跟了出去,却见阿嫂已经跑到到院子里,来到一堵墙的前面,呆呆的盯着它发呆。 “阿嫂,到底怎么了……” 正说着,初一突然听到一阵隐隐的哭声从墙壁的那边传来,脸色不由一变,虽然隔着墙,可是连她也听出来了,这分明就是弥乃胡的哭声。 自从这个小胖子生下来,她从来没有听到弥乃胡如此痛哭过,即便偶尔哭一哭,被阿嫂和她们这些姐姐姑姑们稍稍一哄,便破涕为笑了。相反的,这个小家伙倒是经常闯祸,反而惹得他们这些大人哭笑不得。而如今,他哭得一抽一抽的,就仿佛永远都停不下来似的,怎能不让她们揪心。 她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阿嫂了。 “阿嫂,弥乃胡在哭,怎么回事,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初一也快步走到那堵墙前,眼睛不断瞟着阿嫂的脸色,可是却发现她的脸上竟没有了刚刚的焦急神色。相反的,却是一片平静,只是她的眼睛却深邃的吓人。 “小孩子哭哭罢了,没什么的。”宇文夫人突然转回身向揽翠阁的正房走去,“太晚了,该休息了。” “阿嫂,阿嫂……”初一大急,急忙几步赶上她,“弥乃胡哭得很厉害,怎么办呀,你听听……你听听呀……” “我什么都没听到。”宇文夫人突然大声说道,把初一吓了一跳,只能大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宇文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尽量挤出一个笑容。对初一道:“换了地方,小孩子闹闹也是正常的,一会儿就没事了,我们还是先休息吧。” “真的……没事么?”初一说着,心中却酸酸的,阿嫂的脸颊却被眼中的雾气映的越发模糊起来。 “没事的,你放心好了。”拉住初一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宇文夫人一直把她送到她的房间里,直到看着她躺在床上。听到她发出平稳的呼吸声之后,这才关上房门离开。 可是房门刚刚关上,初一就一骨碌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盯着房间中燃着的唯一一根蜡烛,静静的发呆。 “小姐,可是嫌闷。”魏紫从房门外走进来,在她身后放了一个大迎枕,她本来就极有眼色。今日的情形又怎会没看出几分? 初一摇摇头:“阿嫂呢,可是去休息了?” 魏紫犹豫了一下,道:“我刚刚出去倒水,看到夫人和豆绿都在院子里。” 初一抿了抿嘴,不禁垂下眼皮:“那边……可还有动静。” 魏紫自然知道初一说的是什么,点点头:“一出了门就听到了。而且……到现在还没有停。” “我知道了。”初一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重新躺了下来,用后背对着魏紫,闷闷的说了一句。“太晚了,睡吧。” “是……”魏紫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为初一掖了掖被角。然后吹灭了房间中的那最后一根蜡烛,躺在了初一床榻旁的脚踏上。 第二日一早,天色阴沉沉的,云也很厚,看起来似乎有一场大雨要来了,初一走出自己房门的时候,看到阿嫂也正好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却是眼窝深陷,脸色苍白。 “妹妹今日起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儿?”看到初一已经梳洗停当出了门,宇文夫人笑道,还顺手将初一耳边的一绺碎发给她拢到耳后,“即便是在乾兰苑的时候,你也没这么早起来过呀。” 初一笑笑道:“房间里好闷呢,我看是快要下雨了,又怎么睡得着。” 抬头看看灰色的天空,宇文夫人点点头道:“的确是快下雨了呢,看来我们要早些回去才是,不然淋到半路上可不好玩,虽然咱们华阴公府离这里不远。” “阿嫂今天就要走?”初一吃了一惊,“那……怎么办?” 到了嘴边的三个字,初一怎么也说不出来,一想到昨夜的阵阵哭声,她的心口就一揪一揪的痛。 “自然是要走。”宇文夫人笑笑道,“静然的事情还有好多没有处理呢。我不回去,有些事情她们两姐妹可办不来。” 初一眼皮垂了下来,随即点点头道:“好吧,我一切都听阿嫂的。”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宇文夫人欣慰的抚了抚初一的头顶,便带着她向隔着揽翠阁和大公主起居处的月亮门走去。 刚到门口,大门就“吱呀”一声从那边打开了,立时涌进来几个婆子,就是昨夜拦着宇文夫人的那几个。进了门后,几名婆子侍立一边,而其中一个穿着绛红色褙子,眼睛看起来很精明的婆子在初一同宇文夫人脸上扫视了几眼,便匆忙低下头施了个礼道:“八小姐和贺拔小姐这是要往何处去?” “怎么,连向公主殿下请安也不行吗?”宇文夫人慢慢走到这个婆子面前,抬着下巴对她说道,“我若没记错,你应该是洪嬷嬷吧,既然跟了公主殿下这么多年,她的规矩你也应该知道些,怎么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说到这里,只听她嗤笑一声:“还是说昨夜守在这大门太辛苦了,让你连规矩都忘了。”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不管此时情形如何,可毕竟宇文夫人是主她是仆,又何况,谁都知道这八小姐不会被一辈子关在这揽翠阁的。等宇文泰回来了,这件事情还不见得怎么解决呢。所以,即便大公主有令,还是没人敢把宇文夫人得罪死了。 “不敢?我看你们敢得很。”在这些嬷嬷脸上巡视了一番,宇文夫人呵斥道,随后只见她冷笑一声,“还有,除了你是公主殿下从宫里带出来的,其余的这些我怎么都没见过,其他人都哪里去了?” “她们岁数大了,公主放她们回去养老去了。”洪嬷嬷恭恭敬敬的答道。 “连问都没有问父亲一声,就把她们都放回去了?” “这……”洪嬷嬷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你们还不让路么?” 看到洪嬷嬷的表情,宇文夫人就基本猜到了答案,在暗暗佩服大公主心思缜密、忍功了得同时,更对她此次的作为疑惑万分――究竟是什么东西驱使她竟然连最后的一层窗纸也同父亲扯破了。如此雷厉风行的排除异己,竟然连结果都不顾。 难道她没想过,即便是她的目的达成了,同父亲的关系也会更恶劣,以后在宇文家的日子也会更难? 宇文家何时将他们这些皇亲国戚放在眼中了。 比如……青阳公主…… 洪嬷嬷从大公主嫁进来就跟在她身边了,甚至在她还没有同赵家恩断义绝的时候就已经是她的左膀右臂,同她一起经历了各种危机。既然她能够活到现在,那就自然有她自己的一套做法,该伸的时候伸,该曲的时候自然也不能站着。只见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对宇文夫人说道:“八小姐,请息怒,老奴……老奴奉命在此守候,就是公主殿下遣老奴来对您传话的。” “说。” “公主殿下说了,她昨晚没睡好,今日就不用您去她那里请安了。您在这揽翠阁随便走走转转就好,膳食自会有人为您送来。” “在这揽翠阁走走、转转……嗯……”回头扫了一眼揽翠阁不大的院子,宇文夫人气笑了,“她真是这么说的?” “是!”洪嬷嬷急忙低下了头。 “这揽翠阁我呆烦了,既然公主殿下喜欢弥乃胡,而且也跟他相处得不错,我也放心了。家里还有一堆的事情呢,我今日便回去。” 说着,宇文夫人拉着初一的手就要往门外走去,可是洪嬷嬷没动,其余那几个婆子却又再次挡住了她的去路,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到了此时,宇文夫人知道再生气也无用了,索性静静的盯着这些婆子,冷冷的问道。 洪嬷嬷也不起身,而是膝行到宇文夫人面前,再次对她叩头道:“八小姐千万不要为难老奴们,老奴们真的是奉了殿下的命令才如此的,殿下她说……她说……。” “她还说了什么?说!” “殿下……殿下吩咐,弥乃胡少爷实在是太闹了,让八小姐再留几天,看看他是不是一直这样。如果老是哭哭啼啼的,那就只好让您带回去了。” “如此……那我现在就带他走。”宇文夫人的眼睛眯了眯,眼神落在洪嬷嬷的头顶上,而脚步却一动都没有动。 “殿下还说了,她又实在是舍不得弥乃胡少爷,再怎样闹也要留他几天的。”洪嬷嬷一口气说完,然后长舒了一口气,便低着头,再也不说话了,静静地等待宇文夫人的回答。 这次,直到过了好久,她才听宇文夫人缓缓开口道:“好,既然如此……你们就帮我给公主殿下带一句话。” “是,八小姐请讲。”听到宇文夫人的口气重新变得温和,洪嬷嬷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 “你们就说……”(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心痛如绞,雨夜来客 清水园的大门闭得紧紧的,盯着面前的那两扇黑漆大门,弥罗突地眉毛微微皱起。[.超多好看小说] 不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芳蕊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弥罗突对他施了一礼道:“四公子、五公子,公主殿下说了,今日身子有些乏,您们就不用给她请安了,各个公子小姐处也都通知过了。” 弥罗突眉头挑了挑:“昨日母亲不是还好好的么,今日怎么会突然发乏了?芳蕊姐姐,你们也太大意了,如此大事也不请个大夫来瞧瞧?” 说着,他就要往门里闯。 芳蕊一见,急忙将他拉住,半哄半求的说道:“我的好少爷,你可千万别进去,殿下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最恨别人忤逆她的意思了。如今身上又乏着,您就算是进去了,她也不一定开心呢。到时候您是走了,可倒霉的是我们这些底下人呀,您就算是帮奴婢一个忙可好?” 弥罗突眼神闪了闪,不由向门里望去,却看到里面隐隐的有人影攒动,想必是有不少人在门边守着,心中不由一突。便停下了往里闯的步子,甩开芳蕊的手,然后弹弹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撇着嘴说道:“放手放手,别弄皱了小爷的新衣服,这可是碧裳楼新给小爷做的呢。” 看到弥罗突停下了步子,只顾着自己的衣服,芳蕊轻轻松了口气,也帮他拍了拍袖口,哄道:“放心放心,奴婢的手刚刚洗过呢,您这次帮了奴婢的忙,奴婢一定记在心里。您上次不是看上了奴婢绣着小鱼儿的汗巾子了么。奴婢一直没时间帮您做,正好这两日闲了,不如给您绣两条可好?” “可是那条洒了月季香的巾子?”弥罗突眼睛一亮。 “正是正是。”芳蕊急忙点头,“奴婢给您两条,可好?” “要给我在上面熏龙涎香。[.超多好看小说]”弥罗突得寸进尺,“巾子虽好,可是月季香太女气了,小爷怎么能用。” “龙涎……”芳蕊一脸为难。 “怎么?不行?”弥罗突的脸立即拉了下来,“我这就去把三哥叫回来,到时候跟他一起来。” “好好。我的好少爷,龙涎就龙涎。”芳蕊咬咬牙说道。 虽然龙涎多是贡品,外边很是难寻,可是大公主这里并不少见,多是为宇文泰准备的。只可惜最近几年他来这清水园来的少了,库里还剩了很多,她想用些估计也不难。关键是先打发了眼前的这个四公子,这四公子的浑名如今在长安城可是出了名的。谁也不敢惹他。若是他起了性,硬闯了进去,发现了什么,只怕她也不好向公主殿下交代。 “一言为定。”弥罗突得意洋洋的扬了扬头,便拉着毗贺突走了,直到看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芳蕊才松了一口气回了清水园,而随后,清水园的大门又再次紧紧关上了。 而在大门关上不久,弥罗突和毗贺突又重新出现在小路的尽头。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 “四哥,你什么时候看上她的巾子了。我怎么不知道。”毗贺突好奇地问道。 “就是三哥那日用了,我拿它打趣了芳蕊几句。”弥罗突摸着下巴。静静思忖着,“这丫头倒是耳目聪明。” “你真不进去了?”歪着头,看着弥罗突,毗贺突试探的问了一句,“那日的情形很蹊跷,几条巾子就让你打了退堂鼓?” “你没看到门口有人么?就算进去了,也会被拦出来的。我们先等等看。”说着,弥罗突又看了看天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好闷的天气,好黑的云,怕是快要下雨了吧。(.)” 他正说着,却只觉得一阵大风刮过,随后天空中一亮,紧接着响起了一声闷雷,大雨瞬时从天空中浇了下来。 这雨一连下了两日,先是很大,可是渐渐地却变小了,只是总也不肯停歇,淅淅沥沥的反而让人烦闷异常,看着窗外不紧不慢的细雨,初一一动不动,她这样也有整整两天了。 “小姐,窗口风大了,小心凉到。”拿着一件披风,魏紫给初一轻轻披上,小声叮嘱道。 “你说,今晚……阿嫂会不会还是在那里站一夜?”初一动也没动,轻声问魏紫道。 魏紫手下顿了顿,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初一。 “你可曾碰到相熟的丫头小厮?” “这院子只有一个门,还被那几个嬷嬷守着,奴婢……奴婢出不去……”说到最后,魏紫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们早有准备,我们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初一叹了口气,双手托腮盯着外面的雨幕,低声说道,“魏紫姐姐,你比我大,有件事情我想让你帮我拿个主意。” “奴婢不敢。”魏紫急忙跪下,“奴婢谨遵小姐吩咐。” “我只是让你帮我拿个主意而已。”初一撇撇嘴,将她扶起来。 “小姐请说。” “在长安,要是订了亲的小姐,却无缘无故把婚事退了,会怎样?”初一认真的问道。 “咱们跟汉人不一样。”魏紫歪着头想了想,“就算是女子再嫁,也没什么人说三道四的。前院那位,不就是了,不过,未婚女子退了婚,再想找好人家,只怕就不容易了。” “若是男方是高门大户呢,比如……宇文家,我要是退了他们家的婚,又会怎样?” “小姐千万不要。”听出初一的意思,魏紫一下子又跪了下来,“若是可以,夫人又怎么会让三少爷受苦。别人家或许没什么,哪怕是皇家都没事,可是宇文家却是万万不能的呀。” “为何?” “大丞相……大丞相他是绝对不会容许被退婚的,这关乎宇文家的荣誉和威严呀。不然的话,前院那位也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宁肯撕破脸也要把这件事情定下来了。夫人正是想清楚了这一点,才会硬顶着不松口的呀,您想想青阳公主……她可是公主呀……” 初一又何尝想不清楚这点,她这样问魏紫,只不过想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如此,她才能知道自己作出了一个什么样子的决定。 “这雨可真是烦人,也不知道明日会不会放晴。”呆了好一会儿,初一才开口道。 魏紫愣了愣,急忙从地上站起来,帮初一把窗子关上:“小姐,不要再吹冷风了,还是到床上歇歇吧,也许一觉醒来,明天天气就会放晴了呢?” “明天……会放晴么?”初一淡淡的说了一句,眼神却变得异常悠远,“或许吧!” 半夜的时候,小雨又下紧了一阵,在静谧的夜里,只听得到哗啦啦的急响,一阵冷风吹过,墙角处不知什么东西被吹倒了,惹得巡夜的婆子穿上蓑衣又去查看了一番,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只得骂骂咧咧的又回了自己值夜的小屋,继续打盹去了。在她的鼾声重新响起来以后,雨夜中却有一个黑影飞快的闪进了内院中,然后往大公主的寝室方向跑去。 可是刚刚进了回廊,却听到一阵孩童的哭声从寝室耳房的方向传来,伴随着的还有低低的说话声。这人的眉头微微一皱,不由顿住步子,身子一闪,藏在了廊柱之后,接着便听到两个婆子的轻声交谈。 “这贺拔家的小少爷嗓门还真是大,这么多天了,哭声还这么洪亮。” “那是,将门虎子么,贺拔家的郎君们要是能活到现在,恐怕大丞相也要看他们脸色呢。只可惜呀……唉,这么小的孩子,连着哭了两个晚上了,真是作孽呦……” “慎言慎言,被那位听到了,还不剥了你的皮,前几日赶走的婆子丫头看到了吧,那可都是丞相大人的人。丞相大人这一走……啧啧,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大人报信。” “报了又怎样,从陇右一来一回,至少要一个月,到那个时候,只怕黄瓜菜都凉了。大人为了咱家的面子,只能忍下这口气。而且,柴房那丫头知道吧,就是想报信才被关起来了。几天了,连口水都没有,也不知道过两天还有没有命在。” “真的么,这回这位是怎么了,难道不怕……” “当然怕,你附耳过来……” 两个婆子一耳语,廊柱后面的那人就再也听不到了,待她们沿着回廊走远,那人才从廊柱后面闪出来。他先是看了眼正房的方向,随后便转身向柴房的方向而去。 此人对清水园内院的情况似乎十分熟悉,身形闪了几闪便找到了柴房的位置,他先是在隐蔽的位置静候了一会儿,观察了一番柴房周围的情形,确定的确没有人看守,这才快步走过去,却发现柴房的门上有铁将军把门。 只见他从发髻上抽出一根掐银丝的珐琅簪子,随手在锁头上摆弄了几下,便听到“咯”的一声轻响,锁头应声而开,他立即将锁头虚挂在门上,迅速闪了进去。 黑暗中,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湿腐的气息,让人很不舒服,这人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就在此时,却听到一个微弱却充满戒备的声音响了起来:“谁……谁在那里?”(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逃出生天,雪上加霜 “你是……那个叫小娥的丫头?”来人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无弹窗广告) “你是……你是四公子,我记得你的声音,你真的是四公子?”这个声音是小娥在被打晕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也是被锁进这间柴房以后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她怎么能够忘记。 “你怎么在这里?”在黑暗中弥罗突摸索着走近声音发出的地方,而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火折子打着,微弱的火光蹿了几蹿,便又灭掉了。不过这已足够,弥罗突看到一个反绑着双手的女孩儿正蜷着身子靠在墙角。于是他借着火光亮起后那一瞬间所记下的位置,摸索着为她松了绑,同时问道,“谁把你关在这里的,你家小姐呢?” “我……我是被几个婆子带到这里的,我正跟您说着话,哪想到……哪想到……” “你家小姐呢?”没等她说完,弥罗突便不耐烦的打断道,“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不知道。”小娥连忙摇头,“我从被关进这里,还没有见过我家小姐,也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我……我……这里好黑,好冷……” “那天,你家小姐让你来找我做什么。”对小娥的话,弥罗突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只见他略沉吟了一下问道,“是不是在大公主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姐只是让我找您报信,说是告诉大小姐二小姐她们,让贺拔家的族老们前来要人。大公主想要把三少爷留下来抚养,无论夫人怎么说,都不许她带三少爷回去。”咬了咬唇,小娥开口答道。 “她要抚养弥乃胡?”想到从耳房里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哭声。弥罗突紧紧皱起了眉头。 “听公主殿下的意思,应该是这样。” 小娥点点头道,心中却无比委屈,本以为跟小姐来宇文府可以见见世面。(.无弹窗广告)却不曾想,被绑在这小黑屋里关了整整两天。这两天所有人对她都不闻不问,她甚至好几次都感受到死亡的到来。而如今终于有人来了,却总是问小姐如何如何。 要知道,她小时候也是衣食无忧的,也是奴仆环绕的,要不是战乱。她又怎么回落到这种地步……想到这些。身上的疼痛和心里的委屈一下子迸发出来,眼泪也止不住的落下来,渐渐地则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等把人哭来了,谁也别想走了。”弥罗突正在忧心初一的情况,听到小娥的哭声则更加烦躁起来,忍不住低吼道。 被他一吼。小娥立即被吓得止住了哭声,不过这样一来却不住的打起嗝来,弥罗突无奈,只得一下一下的帮她拍着后背,嘴里则念叨着:“女人就是麻烦,真是麻烦死了。” 过了一会儿。小娥终于平静下来,弥罗突站起身来对她道:“你还能走么?” 小娥一愣,急忙站起身来,试着走了几步。发觉自己虽然两日水米未进了。可是走路还是勉强可以的。这还真有赖于初初流落到长安以后她同大哥饥一顿饱一顿日子的磨练,于是点点头道:“应该可以的。” “好。那你跟我来。”弥罗突说着,脱掉自己身上的蓑衣披在她身上。就把她往门口拽去。 带着体温蓑衣在身上,小娥顿时暖和了很多,对弥罗突也是感激万分。不过还未等她将感谢的话语说出来,却已经被弥罗突拉到了柴房门边。只见弥罗突拉开一条小缝向外面望了望,这才回头对小娥说道:“一会儿跟着小爷走,我送你出去,不过你可要跟紧了,要是被人发现,小爷可管不了你第二次。” 见小娥频频点头,弥罗突这才把房门打开,拉着她轻轻出了门。临走前,还不忘把那锁头重新锁上,伪装成从没有人打开的样子,然后拉着小娥跑入了雨幕之中。 虽然这清水园是大公主的地盘儿,可是这三年来他同毗贺突几乎天天都来向大公主请安,走了几千次。再加上他们两个都比较好动,里面的各处地方也几乎都走过一遍了。所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过院子来到墙角处,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到了墙角处,弥罗突和小娥都犯了难。因为刚刚来的时候,弥罗突是借着空花墙的空格和院子里的一棵大梧桐树才翻墙进来的。如今要原路出去,他自己倒没什么,小娥这个又瘦又小的小丫头却根本不可能自己爬到墙头上去。若是有梯子可能还好些,可如今两人连平安来到墙根处都要冒着被人抓到的危险,又如何去找架梯子来。 看着几乎是自己一个多身高的空花墙,小娥也有些发呆,不由看向弥罗突:“四公子,难道我们要从这里出去?” “小爷就是从这里进来的,自然也能出去,麻烦的是你。”一瞪眼睛,弥罗突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小娥一下子明白了,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急忙抓住弥罗突的袖子,急道:“四公子,你千万不要把小娥留在这里,小娥要是再被抓回去,会……会没命的。” 一激动,小娥的声音有些大了,值夜的婆子似乎听到了动静,门房里的灯竟然亮了。 弥罗突大急,心中暗骂这个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一下子把她抱起来。 “啊,四公子,你这是……你这是……” 小娥不由惊呼出声,却被弥罗突恶狠狠的一句话将声音憋回了喉咙中: “你再出点声音试试,看我不把你的舌头割掉。” 于是在小娥憋得通红的脸色中,在弥罗突使劲全力的努力中,小娥终于爬到了墙头上,而在她坐稳的同时,弥罗突借着梧桐树干的力,两下就爬了上去。 “我们……我们怎么下去。”低头看看地面,小娥的脸色由红变白,抬头看着弥罗突惊恐的说道。 “跳下去。”说着,也不待她反应过来,弥罗突便拉着她从墙头上一跃而下,即便她想叫,也来不及了。 而他们刚刚跳下来,便听到值夜婆子骂骂咧咧的声音,而后,却是值夜的那间小屋的房门再次关上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弥罗突觉得再不会有危险了,这才长舒一口气直起腰来,甩着步子就往一个方向走去。小娥刚才跳下来的时候,脚腕拐了一下,此时一动,钻心的痛,不由“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弥罗突回头看了她一眼,不悦的撇撇嘴:“你又怎么了。” “我的脚……我的脚……” “你的脚怎么了?怎么你比你家小姐还娇气,到底谁是小姐呀?”弥罗突有些不耐烦了。 “没事。”小娥心中不知怎地突然涌上一股怒气,咬着牙追了上去。 …… 虽然已是初夏,可是连日的雨水让天气益发的寒冷起来。以至于在这个季节,初一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要盖一条薄薄的棉被。不过,这日的天气似乎别前几日更加的冷了,天刚蒙蒙亮,初一便觉的一股寒意透过薄薄的棉被笼盖了她的全身,让她打着哆嗦醒了过来。 一摸身上,全是冷汗,竟是里衣也被浸透了。 猛地坐起出了一会儿神,初一正待叫魏紫过来,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被人打翻了。紧接着,却见豆绿披头散发的冲进了房间,哭着跪在了初一面前:“姑小姐,快去救救夫人吧,夫人她……夫人她……” “阿嫂怎么了,你快说。”看了跟在她身后进来的魏紫一眼,见她也是满脸的焦急,初一急忙问道。 “夫人病了,她这几日夜里淋了雨,昨个儿半夜回来脸色就很难看。奴婢问她,只说是头疼不舒服,服侍她睡下后,哪想到没躺下多久夫人便胡言乱语起来。奴婢起来一摸她的额头,竟是滚烫。” “那你来我这里做什么,快点出去找大夫呀。”初一一急,一下子从床榻上跳了下来,甚至连鞋都没顾上穿,就光着脚站在了地面上,顿时一股阴冷从脚心遍及全身,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竟然同睡梦中的感觉一样。 “奴婢当时就去找了,可是……可是守门的婆子不让奴婢出去,说是……说是要有大公主的命令……可是让她们去找公主殿下,过了好久都不见殿下出现,奴婢这是没了法子,才让姑小姐来拿主意的。” “不让出门?”初一眼中寒芒一闪,“跟我去看看。” 雨还在下着,院子里泥泞不堪,魏紫打着伞,扶着初一,虽然两人沿着院子中的鹅卵石小径行走,可是来到大门前的时候,裙角还是沾满了泥泞,衬得二人狼狈不堪。 二人刚来到门口,却见到两个不知道刚刚在哪里躲雨的婆子闪了出来,挡在了两人的面前。 “雨天路滑,要是摔到跌到,老奴们可担当不起,小姐还是请回吧。”一个满脸横肉,鼻头上还有几个脓包的婆子往大门前一横,瓮声瓮气的说道。 “魏紫。”初一眯了眯眼道。 “小姐有何吩咐?” “给我掌嘴。” 魏紫先是一愣,抬起头来错愕的看了看初一,而后撇了撇嘴,快步走到那婆子面前。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扬起右手,狠狠往她的肥脸上掴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攻其不备,趁胜追击 那婆子蛮横惯了,从没想到魏紫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小丫头说打就打,只是愣了愣,便“嗷”的一声叫出声来,把手里的油纸伞一扔,就向魏紫扑了过去。魏紫虽然人小灵活,可是那婆子却是“身经百战”,虽然被魏紫躲过了第一抓,但是第二下却得手了。只见她抓着魏紫的胳膊将她拉到近前,肥厚的手掌随即高高扬起,就往魏紫的脸上打去。 她的巴掌又打又狠,而魏紫又似乎根本没有躲开的意思,于是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魏紫白嫩的脸颊上出现了一个紫红的手印,紧接着,一缕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她的身子歪了歪,最终还是勉强站住了。 可是,那婆子似乎还不解气,手掌再度扬起,看起来就要打第二下。 “住手!”正在这时,初一高声喝道,“你以下犯上,难道活得不耐烦了么?” 说着,她整个人快步走到两人面前,插在了魏紫同那婆子中间,冷笑道:“公主殿下的奴才真是好大的本事,难道出了宫,规矩就不用守了么?” 另外一个婆子略矮略瘦略黑些,眼睛看起来也比较精明,闻言抻了抻这个婆子的衣袖,示意她停手,然后转向初一开口道:“不是老奴们不守规矩,实在是被这么个小丫头打了,实在说不过去。老奴也是要脸面的,总要给老奴们一个交代,既然在公主殿下手里讨生活,总不能丢了公主殿下的脸吧。” 看来这个黑瘦的婆子似乎是个带点脑子的,最起码知道此时拿大公主来压人。 只是,既然到了这个份儿上,初一哪里还会怕什么大公主。于是冷笑道:“被小丫头打了,你们就没脸了,要是被我这个小姐打了呢?你们是不是还会打回来?” 说完,初一伸出手掌,毫不犹豫的向那个高胖的婆子打了过去,虽然她现在的身高还很矮,可是够到她的脸颊却是绰绰有余了。 “啪”的一声脆响,在蒙蒙细雨中分外响亮,这下,两个婆子都愣住了。 她们万万没想到。初一这个千金小姐竟然敢不顾身份亲自动手。 而在这个时候,初一已经让魏紫把早就寻好的棍子拿了出来,然后提在手里,指着那个高胖的婆子再次冷笑道:“我是主,你是奴,没错吧。” 两个婆子对望一眼,心中涌上一股寒意,而就在此时。初一又往前踏了一步,举起棍子就往那胖婆子的肘部穴位敲去。顿时,只听得“嗷”的一声怪叫,那个胖婆子像杀猪一样惨叫起来。 她能不惨叫么,初一的棍子专门敲在她的关节穴位处。平时的时候这些地方即便不小心撞到,手脚都会酥麻的使不上力来。更不要说故意用棍子敲击了。 黑瘦婆子一看不好,也把手里的油伞一扔,就要冲过去帮忙。可是,却被初一狠狠一瞪。顿时迟疑起来。初一说的没错,她是主。她是奴。如果误伤了这位贺拔九姑娘,哪怕是大公主也保不住她。以奴犯主,可是要五马分尸的。 而就在她迟疑的功夫,魏紫却闪了过来,手里拿着的也是一根棍子。 拜房间里的几个窗户所赐,这两根支窗棂的棍子还真是趁手的很呢。 就这样,初一主仆两个打了这两个婆子一个措手不及。虽然魏紫那边由于不识穴位还略占下风,但是初一这边已经把胖婆子打得手脚麻痹。虽然这种麻痹只能持续不长的时间,但是已经足够初一冲出大门了。 那黑瘦的婆子一看不妙,就想摆脱魏紫过来阻拦她。可是她这一分神,却扎扎实实挨了魏紫几下,不由尖叫起来。可是即便她“嗷嗷”叫着,还是忍着痛,不顾魏紫的追打想跑来拦初一,并且她边追边喊道:“公主殿下有令,小姐不能出门……哎呦……哎哎……” 初一哪里理会她这些,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然后转身向大公主的起居室冲去。 未几,两个婆子都一瘸一拐的追了出来,魏紫则被甩到了最后面。而初一虽然跑在前面,但是毕竟身量还没有长足,又怎么跑得过两个正值壮年的婆子,眼看就要被她们追上。(.无弹窗广告) 初一这会儿已经跑到了大公主寝室的门口,甚至已经跑上了台阶,而黑瘦的婆子脚程很快,竟然也已经到了她身后不足两臂的地方,眼看伸出的手就要抓住她。 就在这时,初一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望向两个婆子,大喝道:“放肆,谁教的你们如此无礼,难道是公主殿下么。你们眼里还有没有主奴之分!” 初一这一喊,那黑瘦的婆子才发觉情急之下她差点逾越了,急忙收回了手,步子也停了下来。可是她停了,她身后那个胖婆子却没有及时停住脚步,一下子撞到了她的身上。 硕大的身躯,惯性也异常之大,又怎么是这个瘦小的婆子能经受得住的,于是两人立即滚成一团。前面那个还一下子摔到了前面的台阶上,顿时听到一阵惨呼。竟然是把门牙摔断了,一抬起头,满脸满嘴的血,甚是瘆人。 初一把手中的木棍往旁边一甩,顿时扔的远远的,然后双手叉腰,俯视着她们冷笑道:“你以为,磕个头就算了么?宇文家不知如何,在我们贺拔家,以下犯上可是要打一顿再送去府衙的。你们洪嬷嬷呢,让她出来,我倒要看看,她这个公主殿下的家是怎么当的。难道宇文家的规矩,连我们贺拔家的也不如么?” 这一番折腾,虽然天上还下着蒙蒙细雨,但是却早就把附近的下人丫头们惊出来了,立即有有眼色的去后面禀报了洪嬷嬷。 于是,初一话音刚落,便见洪嬷嬷手中撑着一把油伞急匆匆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来到初一身边。帮她打好伞后,狠狠的瞪了滚在地上的两个婆子一眼,陪笑道:“雨大,贺拔小姐还是先跟老奴回房间吧。” 初一侧过头,斜睨了洪嬷嬷一眼,指着地上两个婆子冷笑道:“嬷嬷来得正好,敢问,在你们宇文家,奴才以下犯上,是个什么罪名?” 洪嬷嬷脸一冷。结结巴巴的说道:“杖二十,送府衙行刑。” 其实,基本上没几个奴才能受得住二十杖,真要到了那一步,哪个高门大户肯家丑外扬呀。 “好。”初一点点头,“那就快罚吧。” “这个……这个……”洪嬷嬷面露难色,犹豫了半天才说道,“这种事情。总要问过公主殿下才好。” “怎么,你一个管事嬷嬷,连处置几个犯了错的奴才还要禀告公主殿下,到底是你担不起这个位子,还是有意包庇。”初一冷道。 “这个,公主殿下马上就要过来了。贺拔小姐可否稍等片刻?”说着,洪嬷嬷不时的张望着院外,脸上的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看到她的样子,初一知道自己猜得没错。转身对旁边刚刚赶到的魏紫说道:“去,把三少爷抱出来。谁要是敢拦你,你就说是我的命令。若是那个元嬷嬷敢挡着你,你就拿着这棍子狠狠打她,我倒要看看,这满院子的奴才,谁还敢骑到我这做主子的头上来。” 洪嬷嬷的脸色顿时变了,急忙挡在初一的面前故作镇定的说道:“贺拔小姐,这不合适吧。这毕竟是公主殿下的院子,我看您还是先回去,等公主殿下来了,一定会好好处置这两个奴才的。” “你这是命令我喽?”初一眯起了眼睛。 “老奴不敢。”洪嬷嬷的脸色也青了,“只是贺拔小姐这么闯进去,不太合适吧。” “不合适?”初一转过头来,看向洪嬷嬷,眼睛却通红,“是不太合适,你们整个院子的奴才连个孩子都看不好,让三少爷哭了整整三天了。养你们这些奴才,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初一的话一出口,满院子的丫头婆子全都噤声,弥乃胡的哭声这几天就没有断过,都是女人,除了元嬷嬷那铁石心肠的,谁心里不难受? 大公主倒好,吩咐了事情就躲出去了,眼不见心不烦。殊不知,即便这几日宇文夫人受尽了煎熬,她们心里也不舒服。 看着周围的这些奴才再不说话,连洪嬷嬷的脸色都一阵青一阵白的,初一心中顿时有了数,放缓了语气说道:“今日之事,乃是大公主不在我替她做的主,跟你们无关。若是日后大公主怪罪下来,我自会同她说。况且,我阿嫂病了,这两个奴才拦着不让禀告公主殿下,这笔账我还要好好同她们算一算呢。” “什么?八小姐病了?”洪嬷嬷也吃了一惊。 “今早病的,洪嬷嬷还是赶快找个大夫来看看吧。不然的话,我阿嫂出了什么事,等丞相和我阿兄回来,不要说你们,哪怕是公主殿下也担不下来的。到时候,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这里面的话,洪嬷嬷怎么会听不出来,跟贺拔初一不同,宇文夫人毕竟是宇文家的女儿,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可不是几顿板子就能完事儿的,于是急忙说道:“老奴的错,都是老奴的错,老奴这就去找大夫,这就去……” 初一抿着嘴微微点头,然后转头对魏紫说道:“走,同我一起去抱三郎。” 这一次,再没有人阻拦她们,连洪嬷嬷也只是动了动嘴唇,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找人去请大夫去了。 没过一会儿,初一便领着魏紫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安置弥乃胡的房间,就在大公主寝室后面的一间小屋子,同揽翠阁只有一墙之隔。而在离着个房间还有五十多步的距离的时候,初一就已经清清楚楚听到弥乃胡的哭声了,心更是紧紧的揪起。 房间里除了弥乃胡,就三个人,除了元嬷嬷以外,其余两个就都是宇文家的丫头了,有一个初一似乎还见过几面。外面那么热闹,屋子里的三人却恍若未闻,看到初一进来似乎还吃了一惊,而她们没听到外面动静的原因则是——弥乃胡的哭声太大了。 此时此刻,初一心中的怒火顿时前所未有的高涨起来。 “魏紫,去把三郎抱过来。”进了房门,初一冷冷地扫视了房间中的几人一眼,一脸平静的说道。(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丧尽天良,静观其变 “是。(.无弹窗广告)”魏紫淡淡的应着,立即不紧不慢的向弥乃胡走去。 或许是初一的表情太镇定了,又加上没有任何人来告知她们外面发生的事情。起初的时候,房间中的三人,被初一的镇静弄得有些呆愣。 不过,当魏紫离弥乃胡的小床还有四五步距离的时候,元嬷嬷反应了过来,一下挡在了魏紫面前,看了眼初一,冷冷的问道:“可是公主殿下让小姐来的?”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冷笑着,初一靠近元嬷嬷,看着那张沟壑纵横,却在弥乃胡地大哭声中淡定自然的老脸,心中一阵阵的犯呕,难道皇宫中最盛产的是怪物么?还是冷血冷情、丧尽天良的怪物。 元嬷嬷抿了抿嘴,而后垂着眼皮淡淡开口道:“公主殿下有令……” “元嬷嬷。”打断她的话,初一冷冷的开口道,“我是主,你是奴,对不对?” 元嬷嬷的眼皮抬了抬,又重新垂下,面无表情的说道:“对是对,可是公主殿下有令……” 可是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便觉得一只膝盖一痛,竟然不由自主的单膝跪在了地上,而与此同时,另一只膝盖也痛得钻心,不由惨叫起来,紧接着,她双膝着地,彻底跪在了初一的面前。 “元嬷嬷,我这个做主子的打死打伤个把以下犯上的奴才,总不会有人说什么吧。” 冷笑着,初一右手拿着木棍轻轻拍着手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元嬷嬷的老脸,头也不回的吩咐道:“魏紫,把三郎抱回夫人那里去。” 她自己那根棍子虽然早就扔掉了。可此时她却把魏紫的那根拿来用了,自然是一样好用。 “不行……公……哎呦……”初一说的没错,个中意思元嬷嬷也听明白了,可是大公主的吩咐她一样不能违背。而且,大公主对她有恩,就算受罚,她也要遵从大公主的吩咐。 于是,她虽然不敢把初一怎样,却想忍着双腿的剧痛站起来阻拦魏紫。哪想到,还未等她站起来。手腕却是一痛,她又是一声惨叫,然后手却再也抬不起来,竟像是断了一般。而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另一只手腕也被初一的木棍敲中,软软的垂了下来。 这让她大惊失色,她整人的经验丰富得很,一看这样子。就知道自己的腕子被卸了。而卸自己腕子的正是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千金小姐。 但是她知道,此时并不是追究一个千金小姐怎么会这种本事的时候,最重要的是魏紫已经把弥乃胡抱在了怀中,并轻轻哄了起来,而且边哄便往大门口走去。于是她红着眼睛对旁边两个丫头嘶吼道:“你们两个小蹄子,难道是死人么?还不过来帮忙……” 而这次。初一的棍子狠狠的抽在了元嬷嬷的嘴巴上,一眨眼的功夫,她的嘴巴便高高的肿起,随着她的两声咳嗽。竟然一口吐出和着血的半粒门牙。 看到那颗断齿,初一嗤笑了一声。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旁边的两个丫头。见她们果然犹豫着要不要过来,便用棍子轻轻敲击着床榻的柱子。笑嘻嘻的说道:“你们是宇文家的丫头吧?那就老老实实的呆在那里,这些老虔婆的造的孽,我自然也不会算到你们身上,不然的话……” 说着,初一的棍子又敲到了元嬷嬷的右臂上面,只听“咯吧”一声,她的肩膀一垮,她在发出一声惨叫之后,胳膊便再也抬不起来了。 “我贺拔初一,说到做到!”盯着她们的眼睛,初一的嘴角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微笑,“打死打残几个奴才,我想公主殿下应该不会介意的吧,还是说,你们想被五马分尸呢?” 两个丫头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本已经稍稍迈出去的步子又重新收了回来,头也不由自主的垂下了。 元嬷嬷一看大势已去,只能跪在地上圆睁着双眼,含混不清的说道:“孤(公)主但(殿)下系(是)不会付卦(放过)你地(的)……” 此时,初一和魏紫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她的话,初一顿了顿脚步,又转回身来,看着元嬷嬷冷笑道:“我对她恭敬有加,她就会放过我么?这些不用你给我担忧,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日后的下场吧。” 说完,便带着魏紫走出了房门。 雨依旧下着,虽然不大,却越来越急了。初一和魏紫是一路冒雨过来的,伞早在打那两个看门的嬷嬷的时候就已经丢掉了,她们淋些雨虽然没什么,可是怀里的弥乃胡却不行。即便此时他已经因为被熟悉的人抱在怀里,而停止了哭泣,可是还是一抽一抽的,就这么冒雨回去,一定会淋出病来。 初一皱皱眉,虽然此时也可以返回刚才的房间找遮雨的东西。但是,她当时是凭着一股气势冲进去,此时若是走了回头路,没准儿还会横生枝节。 正为难的时候,却听魏紫“咦”了一声,伸手从廊柱旁边抄起一把油伞:“这是谁放在这里的,刚才好像没有呀。” 看到那把伞,初一心中一暖,笑道:“大概是你没注意吧,好了,我们快去看看阿嫂吧,也不知道大夫来了没有。” 魏紫点点头,三人撑着一把伞向前面走去。 等她再回到前面的时候,却发觉院子里异常的安静。转头一看,竟看到大公主正站在院子里,此时正冷冷的看着她。 扫了她一眼,初一抿了抿嘴,又收回了视线,继续向揽翠阁走去。 路过那台阶的时候,大公主开口道:“贺拔丫头,看来我还真是太小瞧你了。” 初一抬起头来,对她展颜一笑:“非也,是公主殿下太看得起初一了,初一真是受宠若惊才是。” 大公主抿了抿嘴,继续道:“只可惜。你以为你能出得了清水园么?” “揽翠阁很好,多谢公主殿下给我和阿嫂准备了这么好的地方,我都不想走了呢。” 初一笑眯了眼睛,大公主的脸色却黑了,只听她冷哼一声:“好不好,你很快就知道了。” 初一没再答话,同魏紫抱着弥乃胡继续向揽翠阁走去。 待走到月亮门前,看到那困了她们三日之久的大门,魏紫忍不住叹道:“三少爷抱回来了,我们就什么也不怕了。” “是呀。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初一长叹一声,苦笑着同魏紫再次进入了揽翠阁。 …… 连日的小雨,让即便是坐落着丞相府的永兴坊也变得泥泞不堪,贺拔云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上午了,今日陪他一起来的,还有贺拔年。虽然两年前他丢掉了族老的位置,可是却对宗祠里的事情更加的关心了,大事小事都有他的身影。而今天。就是他主动跟来的。 “四叔,丞相府的下人把我们晾在这门房里,是什么意思?”中午饭,是他让随身小厮冒雨从外面买来的胡饼,因为门房里的人只是让他们在这里等候,然后上了一碗又腥又骚的奶子后。便没了踪影。 胡饼又冷又硬,再加上天气寒冷,只不过吃了半个,贺拔年便觉得胃里隐隐作痛。气呼呼的把自己那一份扔到了榻几上。再看贺拔云,却见老爷子用那豁了几颗牙的嘴巴慢条斯理的一口口咬着胡饼。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佳肴一般。 看到他的样子,贺拔年觉得更泄气了。忍不住又道:“四叔,咱们老这样等着总不是办法,总要找人打问一番,小娥那丫头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单凭她一面之词,我们就过来宇文府要人,会不会太唐突了些。” “哦?你有什么办法?”将自己衣袍上的饼渣抖落,贺拔年喝了口早已凉透的奶子,头也不抬的问道。 “不如……我们再回去拷问那个丫头一番,静然静雯两个丫头还小得很,万一被这个丫头骗了,我们岂不是白白得罪了大丞相。”贺拔年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想想就很奇怪,如果是真被关起来,她又是怎么跑出来的,说什么有人帮忙,可是,问她是谁帮她的,她又说不出来。” 贺拔云还是没有说话,仍旧有一下没一下抿着碗中的奶子,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贺拔年所说。 “四叔,你倒是说话呀,这凉奶子有那么好喝么?”看到贺拔云不理会他,贺拔年有些着急。 “你若是觉得陪我这个老头子无趣,便回去吧。”隔了很久,贺拔云才掀了掀眼皮说道。 “呃!”这句话把贺拔年噎得不轻,他只好讪讪的闭了嘴,陪着老爷子继续等下去。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正在贺拔年等的昏昏欲睡的时候,却听得一声门响,他以为是有人进来了,急忙睁开了眼睛。可是定睛一看,房门仍旧紧紧关着。再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却看到丞相府的角门开了,有几个人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 待这几个人走近,贺拔年一眼便认出来了,他们一个是宇文萨保的三子宇文静,而另一个则是长安城里回春堂的赵大夫。在他们身后跟随的,则是经常在宇文静身边伺候的小厮,和一个药童。那小厮贺拔年在盛源赌场见过几回,不过没说过几句话,只知道他赌瘾很大,而且不爱说话,名字却记得不太清楚了。 此时,宇文静也看到了他们,却是愣了愣,不过转而却温文的笑了笑,向他拱了拱手,便引着赵大夫往里面去了。 “咦,宇文府有人生病了么?”贺拔年奇怪的自言自语道,“我记得他家常请的大夫是仁济堂的薛太医呀。” 贺拔云原本浑浊的眼睛突然闪过一道精光,不过随即又重新闭目养神起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山穷水尽,柳暗花明 揽翠阁宇文夫人的房间,弥乃胡已经在魏紫的怀里沉沉睡去,而宇文夫人却仍旧没有清醒。(.) 豆绿为她换了一块又一块冷帕子,水也换了一盆又一盆,可是高热就是没有退下去。这急得她眼圈都红了,忍不住转头望向初一,恳求道:“姑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夫人的热怎么退不下去呀。” 在抱回弥乃胡之前,初一就已经为她细细的诊过脉了,乃是心气郁结,邪风入体。郁火内积而成心火,寒湿外侵乃成表寒。此时还可以用桂枝汤驱其表寒,若是再拖,形成寒包火之症,只怕就麻烦了。 可是从刚才她们抱回弥乃胡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过去了,非但看不到大夫,竟然连午饭也没有人送过来。初一知道,这定然是大公主等不及了。 既然她没了耐心,是不是也意味着阿兄同大丞相已经知道消息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算算从陇右到长安的路程,只怕用不了十几天,阿兄就会回来了吧。 只是可惜,阿嫂的病可是无法等到十几天之后再医治了。而且,弥乃胡也恹恹的,初一也为他诊了脉,乃是虚火上升,必须尽快调理。要知道,他毕竟是哭了几乎整整三天呀! 看了看手中的黄色绒球,初一叹了口气,这还是前几天刚进入宇文府的时候,被三郎揪去玩的呢。没想到这个小家伙竟然在手里整整攥了三天,直到见到她才把手松开,可见这几天这个小家伙也受了不少苦。而当时看到这个绒线球从他手里掉出来,豆绿一下子就哭出了声,抱着他亲了又亲。 这要多紧张多害怕。才会让这个么小的孩子三天都不松开拳头呀! “魏紫,你可问过看门的婆子了。”闭了闭眼睛,初一淡淡的开口道。(.) “已经问过好几次了,她们总是说就来就来,奴婢再去问。”擦着眼角的泪水,魏紫转身又要出去。 “不用再问她们了。”初一阻止道。 “小姐?”豆绿和魏紫俱是一愣,全都看向她。 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初一才抬起头来对她们笑道:“魏紫,你去给那两个看门的婆子说,就说我要见公主殿下。就说……” 说到这里,初一咬了咬嘴唇:“就说……那件事情,阿嫂想通了。” …… 自从早上安排了自己的小厮去给父亲和贺拔纬报信,弥罗突已经在皇宫门口守了好几个时辰了。只是,如今过了午时还不见报信的公公从里面出来,他不禁有些焦躁,在皇宫大门前不停地踱着步子。 雨下得越来越紧了,即便打着伞。可是也架不住在雨地里停留的时间过长,他的胡服下摆早就湿了半截,衣袖也几乎湿透。 陪他来的毗贺突也好不到哪儿去,想到昨天半夜发生的事情,心中却满腹疑惑,忍不住问道:“四哥。真的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么,不过是公主殿下想把弥乃胡留在身边养几天罢了,又何必惊动皇后娘娘。” 弥罗突抿了抿嘴,过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说道:“我就是觉得不寻常。诚如你所说。不过是外祖母想看几天外孙罢了,又何必把给我们报信的丫头关起来。你不知道。我去的时候那丫头已经好几天水米没打牙了,看这架势。怕是根本想把这丫头活活饿死。如果是为这么一点小事,值得么?” “而且……”说到这里,弥罗突顿了顿,“自从进了那个女人的院子,八姐同贺拔初一就再也没出来过……” 正说着,弥罗突突然眼睛一亮,急忙向皇宫门口走了几步,却见正阳宫的王公公从里面急匆匆小跑出来。[] “王公公,皇后娘娘可是要见我了?”又向前迎了几步,不等王公公开口,弥罗突就想往皇宫里冲,却不想一下子被王公公拉住了。 “四公子,四公子,莫急莫急。”喘着气,王公公急忙说道。 “怎么?”弥罗突眼神闪了闪,“九姐怎么说?” 喘匀了气,王公公犹豫了一下,将弥罗突拉到一边,对他低声说道:“老奴一听到信儿就去禀告皇后娘娘了,可是皇后娘娘当时正同陛下在一起。陛下有命,谁也不可打扰,老奴就只能在外面候着。后来用过了午膳,老奴好容易把消息带给了绿娥,哪想到,她进去回禀娘娘以后,娘娘却说乏了,要午睡,让您明天再来。” “这是九姐亲口说的?”弥罗突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可曾给她说了,八姐已经离家好几天不曾回府了?” 王公公点点头:“老奴就是这么同绿娥说的。” “我知道了。”弥罗突直了直腰,紧皱的双眉稍稍松了松,对王公公拱拱手道,“多谢公公了,大概是我太大惊小怪了吧,我明天再来觐见皇后娘娘。” 说完,就转回了身,要同毗贺突一起离开。 看了看他们,王公公犹豫了一下,道:“四公子,老奴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 弥罗突顿了顿,重新转过身来:“还请王公公指教。” “老奴从皇后娘娘一嫁做太子妃就陪在她身边了,这几年的事情也全都看在眼里,老奴只希望等丞相大人回来能好好劝劝皇后娘娘。” 弥罗突的眼神闪了闪:“你是说……” 王公公对弥罗突拱了拱手笑道:“老奴人微言轻,虽然受过丞相大人的大恩,可是娘娘待老奴也是极好……今日的话,四公子就当做没听到吧。” 弥罗突点了点头,对王公公又拱了拱手,这才一言不发的同毗贺突离开了。 看着两人转身上马,冒着小雨纵马离去,王公公这才叹了一口气往皇宫深处走去。 皇后娘娘不肯见他,王公公又话中有话。弥罗突的眉头紧紧皱起,看来这件事情果真是不寻常。不过,除了去找皇后娘娘和给父亲报信外,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他已经让小厮悄悄的守在清水园门口查探里面的动静,到现在还没有人给他传来消息,这让他更加着急。看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法子正大光明的进入清水园一探究竟了。 只是,这种法子他之前已经试过了,却被挡了出来。其实他要硬闯进去,也不是不行,可是,如果他这样做,只怕以后阿娘的日子就难过了。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却听得有人唤他,他不由勒住了缰绳转头望去,却见在朱雀大街西侧的昌明坊旁边停着一辆朴素的马车,而一个人正撩着车帘看着他,看到弥罗突看过来,这人又叫了他一声:“两位宇文公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弥罗突定睛一看,此人他认识,正是柱国大将军李虎,李太尉。 他犹豫了一下,带着毗贺突上前施礼:“阿叔这是要回家么?” 李太尉本是战场上的一员虎将,只可惜长期的戎马生涯,又加上征战的时候受过重伤,伤了根本,所以近几年便没有再外出征战了。即便如此,他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是早就跨不得马了,原本黧黑的肤色,也透出一层灰败。今年过了新年以来,更是迅速瘦了下去,也难怪李嫣然会担心父亲。 他早就不去府衙办事了,平常人已经很少能看到他,如今能在这种天气遇到他,还真的难得。 “本想出来透透气,却看到你急急忙忙的过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虎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充满了威严,一听就是发号施令惯了的,弥罗突愣了愣,突然看向马车的车帘,开口问道:“车里……是不是还有人跟阿叔同乘?” 李虎赞许的点了点头,转头微笑着对车里的两人说道:“既然被发现了,你们也就别藏着了。” …… 快到申时的时候,终于有人来请贺拔云他们了,贺拔年这才算松了一口气。而看着满脸笑容的芳蕊,贺拔云却捻着自己的胡子问道:“公主殿下怎么突然又同意见我们了?” 芳蕊眨了眨眼睛笑道:“公主殿下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有些贪睡,下人们也不敢打扰她,让二位等了这么久,真是过意不去。” “这么说来,刚刚进去的大夫,是为公主殿下诊病的喽。”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几个人,贺拔年忍不住问道。 芳蕊笑而不答,而是侧了侧身让出一条路来,微笑的说道:“两位请吧。” 大公主见他们的地方是是前院的正厅,贺拔云他们进来的时候,大公主还没有到,两人只得坐在座位上继续喝新端上来的奶子。 不过,这次的奶子可比门房里喝到的要强上千倍万倍,非但不腥不膻,还有一股花瓣的香气。顺着喉咙落入腹中,顿时浑身都暖洋洋的,舒坦无比。身上的寒气也顿时去了一半。 贺拔年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再看贺拔云,竟然表情跟刚才在门房里没什么区别,不由撇了撇嘴,对方蕊笑道:“不知公主殿下何时才能前来?” 正说着,却听得走廊里传来一阵环佩叮当的声响,贺拔年循声望去,却见公主殿下身着一身紫红色绣金线的宫装,满脸喜气的跨进门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得意忘形,乐极生悲 “贺拔老爷子,几年不见,你的精神还是一样的好呀。”进了门,坐上主座,大公主笑着对贺拔云说道。 “多谢公主殿下惦记。”贺拔云慢吞吞的站起来,向她施了一个礼,随后开门见山的说道,“此次前来叨扰,实在是有一件事情不明,想要问问公主。” 听到他没有任何转弯儿的就要直接把来意说明,贺拔年急忙赔笑道:“大公主勿怪,不过是下人们嚼的舌根,我四叔是个急性子,所以才会来亲自问大公主的,实在是误会、误会!” “哦,嚼舌根?究竟是怎么嚼的呀?”大公主微微一笑,垂下头喝了一口丫头给她端上来的玫瑰花茶,又重新抬起头来,“我到底有什么舌根可让别人嚼的?” “其实是……” “五郎!”贺拔年正要开口,却被贺拔云打断了,只见他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是静雯静然她们两个想念母亲和弟弟了,想让他们早点回去。” “原来是这件事情呀。”看着贺拔云,大公主突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了。” 贺拔云眯了眯眼,却没有说话。 不过此时大公主的眼圈却突然间红了,只见她拿出手帕拭了拭眼角说道:“我不过是想八娘和外孙了,想让他们来陪陪我罢了,你们今日来这里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难道说,这弥乃胡是你们贺拔家的孙子,就不是我们宇文家的外孙了么?我留他们几日,又有何不可?” 看到大公主这副样子。贺拔年先慌了神。面前这位是谁?可是大公主呀,皇室中人,天潢贵胄,虽然皇族式微,可她竟然在他们面前竟然哭哭啼啼的,这要受多大委屈才会这样呀,于是急忙说道:“是我们的不是,都是那贱人乱嚼舌根,回去以后我一定好好的惩治她,还请公主息怒。” 贺拔云抿了抿嘴。却没有开口,而等大公主的抽泣稍稍平歇后,这才说道:“如今已过了三日,不知可否让他们娘几个回去了?” “唉!”抬起头看了贺拔云一眼,大公主叹了口气,“留得住人,留不住心,既然你们贺拔家的人都找上门了。以为我亏待了他们,我还能如何。” 说着,只见她头也不回的对旁边的芳蕊说道:“去,到后面告诉他们,贺拔家的四叔祖来接他们了,让她们收拾收拾快点回去吧。以后有什么话要对我明说,不要东想西想,没得坏了母女情分。” “是!”芳蕊不悦的看了贺拔云和贺拔年一眼,转身向后面去了。 她的反应和回答大出贺拔云意料之外。他的眼睛又眯了眯,身体微微欠起。淡淡的说了句:“那就多谢大公主了。” 然后又重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慢条斯理的喝起奶子来。 看到他们一个不紧不慢的喝着奶子。一个慢条斯理的啜着花茶,完全冷了场,贺拔年不由急得抓耳挠腮,生怕就此得罪了大公主,搜肠刮肚的找话题。 想了好久,才想到这件事情要不是小娥告到宗祠里,也不会有今天的尴尬,于是满脸歉意的对大公主说道:“实在是我们对初一那丫头太过宽纵了,不然话,她也不会纵仆诋毁公主,等她回去,我们一定会好好惩戒她的。” 说到这里,贺拔年的脑袋里不时的晃动着寿春堂的招牌,脑子却飞快的转了起来。 如果初一那丫头得罪大公主了的话…… “初一那丫头……” 听到贺拔年的话,大公主的手顿了顿,终于抬起头来,竟然对他笑了笑。 “你不提我还差点忘记了,这丫头我看是个好的,正有一门好亲事想说给她呢。” 贺拔云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知道这才是到了正题,于是说道:“大公主厚爱,不过五郎和六郎现在都出门在外,五郎倒罢了,六郎可是初一这丫头的嗣兄。所谓长兄如父,总要他点头才好。” “这还不容易。”放下手中的玫瑰花茶,大公主笑道,“直接给他去一封信不就行了,初一这丫头都不反对,想必他也不会发对的吧。” “九娘不反对?”贺拔云微怔了下,“不知对方是……” “这孩子你也认得,就是萨保家的三郎,乾礼那孩子呀。”大公主的笑容更灿烂了,“我本来就是帮那个孩子问一问,哪想到九娘竟然也同意了,还真看不出来,这两个孩子……呵呵……” 关于这件事情,小娥完全没有提及,着实打了贺拔云一个措手不及,只见他闭着眼睛捻了捻胡须,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对大公主道:“这是……宇文丞相的意思?” 用帕子拭了拭嘴角,大公主慢条斯理的说道:“初一这孩子,我家郎君也很喜欢。若是能嫁到我们宇文家,他也是乐见其成的。想必这一点,贺拔老爷子也有所耳闻吧。” 这下,贺拔云再次沉默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贺拔年却坐不住了,看看贺拔云,又看看大公主,笑道:“能嫁入宇文家做媳妇,可是初一这丫头的造化呢,既然有大公主做媒,那就……” “九娘现在何处。”未等贺拔年说完,贺拔云突然开口道。 “就在后罩房歇着呢,贺拔老爷子可是要亲口问她?”大公主的嘴角微微上扬,还未等贺拔云点头,便拍了拍巴掌道,“九娘呀,你家四叔祖要问你话呢,你就别害羞了,快出来吧。” 她话音刚落,便见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从她身后的小门里慢慢走了出来,不是贺拔初一是谁? 贺拔年的眉头又再次皱了起来。 初一缓缓走进大厅,头也不抬的对贺拔年和贺拔云行过礼,然后便站回到大公主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言不发,脸上更是没有任何表情。 冷冷的斜了她一眼,大公主又换上满脸笑容,用极其慈祥口吻对初一说道:“九丫头,把你刚刚对我说的话再说一遍,你四叔祖来了,有他在,也是可以给你做主的。” 初一抬眼看了看贺拔云,又重新低下了头,仍旧没有说话。 大公主眉头蹙了蹙,紧接着又笑道:“可是害羞了?你放心好了,你四叔祖不是外人,有什么不好说的,况且,你这件事情了了,你阿嫂的心病也算是治好了。要知道,虽是嫂子,可她对你比亲生女儿还亲呢,看的我这个老太婆都羡慕不已呢。” 这次,初一再次抬起眼皮,不过看的是大公主,她的眼睛黑而幽深,直欲把人吸进里面,大公主的心里一突,不过随即挪开眼神向下撇撇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你四叔祖看着你呢。” 正在这时,却见初一突然笑了,只见她扬起头来对着贺拔云说道:“四叔祖,大公主说的话是……”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便见芳草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看到她一脸焦急的样子,初一立即闭住了嘴。而在狠狠瞪了初一一眼后,大公主没好气的开口道:“什么事,怎么如此慌张,元嬷嬷的规矩都白教了么。” 芳草向她匆匆行了一礼,道:“启禀殿下,是三公子回来了,非要见您。” 大公主抿了抿嘴,很为这个时不时打乱她步骤的儿子发愁,于是一拍桌子道:“怎么回事,他不是出门会友去了么?怎么这么突然就回来了,就说我身子不舒服要静养,他不必来请安了。” 芳草急忙跪了下去,连声说道:“奴婢说了,可是……实在是三公子怎么拦也拦不住,而且……” 说到这里,却听一个声音在门外就响了起来:“母亲,您怎么了,怎么会生病的,为什么也不早早知会儿子一声,您看,我把谁带来了。” 话音刚落,陀罗尼已经跨进门来,而他身后跟着的,竟然是本来应该去了阳河村的孙寿生。 初一眼睛一亮,这个家伙来的可是太及时了,如果这样的话,她还有什么怕的呢! 看到他们两个,大公主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只见她把茶杯往榻几上使劲一放,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绷着脸说道:“陀罗尼,谁让你来的,还有,你带他来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件让大家都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大公主的身子晃了几晃,然后竟然向后倒去,而同时她的手紧紧捂住胸口,脸上也顿时血色全无。 “母亲!”陀罗尼见状大惊,急忙几步冲到大公主身边,扶起她的身子,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大公主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寿生……思邈,你快来看看我母亲。”扶住大公主,陀罗尼着急的喊道,寿生也不迟疑,急忙几步赶上前去,替大公主诊脉,并观察她的脸色,却是铁青,然后又翻了翻她的眼皮。 寿生微微皱眉,从药箱里拿出一个青花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淡黄色的药丸,替大公主服下,而后摇了摇头对陀罗尼道:“三公子,大公主是心痹突至,心脉已经……我已经为她服下了我叔父留下的保生续命丸,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你……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吧。”(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一命呜呼,有口难辩 陀罗尼大惊,脸色顿时黑了,怒道:“你到底会不会医治,我母亲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可能……来人呀,去请大夫,把仁济堂的薛太医请来,快去!” 对于陀罗尼的怒气,孙寿生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正想说些什么,却不想眼尾稍稍一扫,被大公主放在桌子上的茶杯吸引住了。忍不住“咦”了一声,便向前走了两步,竟端起来细细观察。 可是他刚刚将茶杯凑近,却被陀罗尼一下子夺过来摔到地上,紧紧揪住孙寿生的衣领,红着眼睛怒道:“你快点……快点救我母亲,快点!我……我求求你……”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已经带了明显的颤音。 可是寿生此时却紧抿着嘴,眉头紧皱,眼角的余光仍旧盯着地上杯子的碎片,一眨不眨,然后头也不抬的说道:“三公子,思邈只能治病,却不能起死回生,公主殿下的心脉只怕从刚才就开始逆行了。若是心平气和的话,或许思邈还可以用金针过穴,帮她将血脉流行顺回心脉。即便如此,只怕以后也是下不得床了。可是只怪她刚才站起来的时候太猛了,心脉无血容养已然脆弱无比,她这一动,心脉已裂,就算我帮她导引回血,却也不能导回心包。心脉已经千疮百孔,宛如碎裂的筛子一般,你让我如何医治,而且,我刚刚看这……” 正在这时,却听芳草结结巴巴的说道:“回春堂的赵大夫也在后面侯着,要不要……要不要……” 陀罗尼眼睛一亮,立即松开孙寿生,哪里还管他说什么。对芳草大吼道:“还等什么,还不快去,还不快去!另外再派人去请薛太医,快点!快点!” 芳草匆匆跑去了后面,而在此时却听大公主气若游丝的开了口:“陀……陀罗尼,陀……” “母亲,您再忍忍,大夫一会儿就到了,一会儿……”陀罗尼急忙跪在大公主的榻前,说着说着。(.好看的小说)他的眼圈又红了。 大公主微微摇头,嘴唇艰难的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却见陀罗尼大大的瞪圆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而看着他发呆,大公主继续重复着那几个字,脸上似乎很着急的样子,陀罗尼眼圈又是一红。终是点了点头。 直到此时,大公主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终于不再说话,但是呼吸却越发的急促起来,脸色也越发的紫涨。 就在此时。芳草领着赵大夫已经赶了过来,陀罗尼连忙为他让出道路。只是在他为大公主诊过脉以后,脸色也变了,急忙拿出随身携带的针包。开始为大公主针疗。 只是,几支银针隔衣扎在了她心口的几处大穴后。大公主的情形还是没有任何好转,仍旧是出气多进气少。而此时的大厅中鸦雀无声。滞留在厅中的众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静静的等着。 终于,大公主还是没能等到薛太医的到来,随着赵大夫“扑通”一声跪在了床边,冯翊大公主终于停止了呼吸。而就在此刻,薛太医和元嬷嬷也刚刚赶到。 一进入大厅,看到里面的情形,元嬷嬷的脸色立即变了,而后只见她一瘸一拐的扑到了大公主床前。在用手指小心翼翼的试了试她鼻前的气息后,立即趴在地板上放声大哭起来。而此时的陀罗尼也只是呆呆的盯着榻上的母亲,仿佛傻掉一般。 而看到此种情形,在场的众人更不好开口向陀罗尼告辞了。 正在这时,却听元嬷嬷的哭声戛然而止,只见她膝行到地上的茶杯碎片旁,拨拉着几乎已经完全干掉的玫瑰花瓣,竟然从里面找出两片白色的花瓣来。 她紧紧捏着这两片白色的花瓣,目眦欲裂,而紧接着她突然抬起头来对陀罗尼说道:“三公子,公主殿下她是被害死的,是被害死的呀!有人给她下了毒……您看,这是君影草的花瓣……是君影草的花瓣呀!” 君影草! 初一一个激灵,再次向元嬷嬷的手中望去,那两片白色的花瓣分外刺眼,这绝不是玫瑰的花瓣……难道说这真的是君影草的花瓣? 只是,这个元嬷嬷是怎么认出这花瓣的。 初一忍不住向寿生望去,却见他脸色虽然如常,眼睛却透出一种奇异的光芒,她心中不由得暗道不妙。 正在这时,她却觉得自己眼前有一个人影一晃,然后裙角被人紧紧抓住。低头一看,竟然是元嬷嬷,随着她眼中透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恶意后,她突然大哭道:“贺拔小姐,您就算是再不满意公主殿下,您也不能害死她呀,她……她就算再怎么得罪了您,也罪不至死呀!” 初一只觉得脊背一寒,不用看也知道,想必厅中众人的视线已经全部投到了她的身上,她只得抬起头来迎接陀罗尼惊痛的目光,而后镇静地说道:“陀罗尼哥哥,不是我。” 听了元嬷嬷的话,陀罗尼的脸上也满是震惊,初始的惊痛也立即转为了怀疑,眼神不断闪烁起来,看向初一的眼神也多了一丝凛冽。沉默了好久,才听他用沙哑的声音低低的说道:“九妹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懂些医术吧,这玫瑰花茶,也是你送给母亲的吧。” 初一胸口一滞,顿时一股屈辱感直冲头顶,她狠狠压住心中的怒气,继续镇定地说道:“医术博大精神,小初惫懒,不过学了些皮毛,做些无伤大雅的小玩意儿罢了,若不是这位元嬷嬷喊出来,我还真不知道这种花瓣叫什么君影草,敢问这位嬷嬷是怎么认出来的。” 元嬷嬷的眼神闪了闪,却没有回答初一的问题,而是继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贺拔九小姐,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即便您不喜欢公主殿下给您提的亲事,直说便是,殿下又不会为难您,您又何必下此杀手。公主殿下和三公子待您不薄呀,您……您怎能如此呢……” “母亲给九妹妹提亲了?”陀罗尼的眉头皱了皱,可是随即又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呆呆的望了大公主的尸体一会儿,皱着眉头说道,“这件事情等父亲回来自有公断,在父亲回来之前,只能委屈九妹妹在我们府上多住一段时间了。” 说这些的时候,陀罗尼看也没看初一一眼。初一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他的心中扎了根了。虽然她觉得冤枉,但是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点点头道:“我听陀罗尼哥哥的,不过……” “不过怎样?”陀罗尼仍旧不看初一。 “可不可以让寿生留下来。”初一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阿嫂和三郎都生病了,至今还没有瞧过大夫,我怕再晚,他们会熬不住的。” “八姐和弥乃胡也病了?”陀罗尼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随即黯淡下来,摆摆手道,“随便吧,实在不行就让八姐和弥乃胡回去吧,你一个人留下就行了。我累了,吩咐下去,立即布置灵堂,暂不发丧,等父亲回来了再做定夺。” 说完这些,陀罗尼已经全身脱力,再次摆摆手道:“其余的各位,就恕不招待了。而且,今日的事情,我希望各位在父亲回来之前能守口如瓶。” 在场之人连忙应下,就算这位三公子不说,他们又怎敢把这种事情随随便便公之于众。不要说保密到宇文泰回来,就算是保密一辈子又有何不可。只是现在这件事情还没有彻底调查清楚,下毒者的矛头又指向了贺拔初一,贺拔云犹豫了一下,不得不开口道:“关于这件事情,毕竟只是怀疑,我希望三公子能好好照看九娘。” 陀罗尼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贺拔老爷子放心好了,毕竟她是弥乃胡的姑姑,在父亲调查清楚这件事情之前,仍旧是我们府上的客人。” 调查清楚之前是客人,那就是说调查清楚之后就不是喽,也就是说这位三公子基本上已经认定是她喽。 初一心中冷笑,但是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对贺拔云福了一福,笑道:“四叔祖放心,既然不是小初做的,等宇文丞相和我阿兄回来自然会还我一个公道。您的情小初领了,到时候一定会去府上道谢。” 贺拔云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件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根本是那个刁奴强词夺理,故意泼脏水到初一头上。三公子之所以信了,根本是初经丧母之痛,又得知母亲可能是被人害死,被那刁奴一挑拨,把初一当成了发泄怒气的替罪羊。如果到最后也找不到真凶,只怕初一会凶多吉少。 想到这些,贺拔云心中不由叹气,若是以前破胡和阿斗泥还活着的时候,不要说陀罗尼,哪怕是宇文泰对贺拔家的人也不敢说说扣就扣,说关就关。而如今,即便贺拔纬兄弟立了战功,贺拔家的境况比以前好了不少,可是在宇文家眼里他们贺拔家又算什么呢? 他不由想起阿斗泥第一次带着宇文黑獭来见他时的情形。那个时候,他是紧紧跟在阿斗泥后面的,还谦恭有礼的叫了他一声四叔,而如今……而如今…… 时移世易,斗转星移,果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难道说,贺拔家的气数就这么尽了么?(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苦中作乐,最毒不过 最终,陀罗尼也没有让宇文夫人和弥乃胡离开,而是让寿生留了下来医治他们,并将他们迁到了绿榕园。不过,初一却仍旧留在揽翠阁,只留了魏紫照顾她,每日衣食均有看门的婆子交给魏紫,根本是软禁起来。不但如此,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婆子们送来的食物越来越差,量也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魏紫拿着两个黑乎乎的胡饼和一碟咸菜、两碗清汤进来后,连一向好脾气的她,也忍不住发火了。 “小姐,这些婆子胆子太大了,竟然如此对待您,等我们出去了,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们。” 拿起一只胡饼,初一掰开看了看,然后笑道:“呵呵,看样子火候是大了点,没关系呀,我们泡在汤里一样吃呢,这比我在阳河村的时候吃的可好多了。” 魏紫鼻子一酸:“小姐,这可是丞相府呀,怎么能跟阳河村比,这些可是连相府的奴才们也不吃的呀。” 抬头看了魏紫一眼,初一没有说话,而是掰了一小块泡在汤里,过了一会儿用筷子夹出来放入嘴中,使劲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然后又笑道:“一样米养百样人,吃好喝好就高贵了么?该龌龊的还是龌龊。你呀,就安心吃,我们心安理得就好了呀。” 说着,她又吞下了第二块。 看到初一的样子,听到她的话,魏紫也只好按照她的样子吃了起来,竟然觉得也不那么难以下咽了,这时初一才笑道:“等我们回了家,用羊羹牛羹泡胡饼吃,味道更好。到时候本小姐给你们做水围城、一口汤。” “什么叫水围城、一口汤。”魏紫满脸的疑惑。 “水围城呀,就是肉汤很多,我们就像现在这样,把胡饼泡进去,边吃胡饼边喝肉汤。一口汤呢就是等我们把胡饼吃完了,汤也差不多没有了,碗底除了最后一口汤外,其余的都是干干净净的。” 说到这里,初一的口水几乎要流下来了,前世她可是超爱羊肉泡的。每年冬天都要去她家附近的老店好好吃上几回,回回都意犹未尽。不过到了这里,她似乎还没有吃到过。羊羹牛羹倒是吃过几回,不过,却只有肉汤而已,里面没有泡着任何面食。如今这种情况,倒让她想起了这道名吃。 “那我要吃水围城。”魏紫老老实实的说道,“肉汤多了是不是更美味些。” “呵呵。真看不出来,原来你这么爱吃肉呀。”初一笑道,“看来以后给你找郎君的时候,一定要找个家里是卖肉的,保证你天天顿顿都能吃到肉。” 被初一这么一搅合,魏紫的心情也好多了。索性开口道:“小姐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可不能食言。” “不食言不食言,就冲你这么不知羞,我也不敢食言呀。” 同魏紫接触久了。初一也发觉她其实是一个听爱说笑的女孩儿,不过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时候该沉默什么时候该搞活气氛而已,这让她对她更是倚重。若不是这丫头算账不行。怎么也不会让小娥揽了这摊事去。不过这也正说明人无完人。只是想到如今她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她就万分不舍,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总不能为了自己方便,就耽误了魏紫的终身大事吧,她可不想做恶主。不但不能做恶主,还要给魏紫找一门好亲事,这才能对得起她这么多年一心一意跟着自己,帮自己打点一应事宜。 不过,目前这种情况,她连自己能不能平安回家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了她。 看这些婆子们的态度,只怕她现在的情形不容乐观。贺拔云想到的,她也想到了,知道若是抓不住真凶的话,只怕她就会成为替罪羔羊了。 可是,这件事情就看有没有人能彻底调查,如果有的话,她还有一线生机。毕竟,从头到尾,那杯茶她根本就没有接触过,接触过的只有帮大公主泡茶端茶的人。只是当时她在后面,根本就不知道是哪个丫头帮大公主泡的茶。 希望陀罗尼也能想到这些,不要只想着玫瑰花茶是她送给大公主的才是。可是,看他当时的样子,只怕九成都信了,没准这会儿在那元嬷嬷挑拨下,即便找到了泡茶端茶的丫头,也会以为她们是她的同伙呢。 而那个丫头此时估计已经人间蒸发了吧,那样她更是百口莫辩了。 主仆二人吃过午饭后魏紫就伺候初一躺到床榻上休息,初一迷迷糊糊的刚刚睡着,却被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吵醒了,不由睁开眼睛。叫了声魏紫,想问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没有得到回音,只得自己出门看个究竟。哪想到,一出房门,却看到魏紫披头散发的被几个婆子往外面拉,而元嬷嬷则立在一旁冷眼旁观,嘴里还说道:“不过是拉你去问问情况,问过了也就放你回来了,你要死要活的做什么,莫不是真有什么事吧。” 初一一看,顿时怒不可遏,立即怒喝道:“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 说着,就向魏紫走去。 哪想到,她走了没两步,却被元嬷嬷挡在了面前,只见她稍稍蹲了蹲,算是行了礼,而后才不冷不热地说道:“贺拔小姐请留步,不过是有些事情要问问这个丫头罢了,问过了也就让她回来了。” “有什么事你问我好了,你们这样做难道是三公子的意思?” “你说对了,正是三公子的意思。”元嬷嬷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初一一愣,随即沉下脸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元嬷嬷斜了她一眼,也不卖关子,冷冷的说道:“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掌管公主殿下茶水的勺儿被人从后院的枯井里拉上来了,从她身上找到了你们寿春堂的胭脂罢了。所以三公子才会让我带魏紫去问一问。” “只怕你最想问的是我吧。”初一冷笑道,“胭脂在哪里,我看看。” 元嬷嬷干笑两声:“不敢不敢,您是主,我是奴,奴才又怎敢审问贺拔小姐。而且,贺拔小姐的棒子也不是吃素的呢,所以只敢找个奴才问问情况罢了。至于您,等丞相大人回来,自有公断。” 说着,也不再说话,而是转身向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招招手道:“把她的嘴堵起来,带走。” 魏紫一看这些婆子根本不把她们主仆放在眼里,在嘴被堵上前的最后一刻喊道:“小姐,你放心,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呜……”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初一再次怨恨起自己力量的渺小,如果她再能高一些……如果她的力气再能大一些,她断不会看着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受这种苦。可是现实是,此时的她实在是太小了,只有十岁而已,只有十岁。 她紧紧握住双拳,盯着元嬷嬷的背影冷声道:“元嬷嬷,你明知道不是我,为什么……” “老奴也是奉命行事,还望贺拔小姐见谅。”即便她不回过头来,初一也听出了她话音中的得意洋洋,看来这个元嬷嬷应该是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吧。 初一吞了一口气,对魏紫大声说道:“魏紫,你一定要忍住,到时候,我一定亲自接你出来,你听到没有。” 那边魏紫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了几声,算是听到了。而紧接着,元嬷嬷指挥着几个婆子带着魏紫出了院门,然后月亮门便被狠狠的关上了,紧接着一阵锁链声哗啦啦的响起来,却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随着月亮门外面的嘈杂声渐渐远去,揽翠阁内重新恢复了平静,初一静静的盯着月亮门发了一会儿呆,这才突然意识到,这个揽翠阁里这下只剩她一个人了。 只见她抿了抿嘴,重新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 三日后,当月亮门上的锁链在非送饭的时间响起的时候,初一心中松了一口气,她有预感,这次一定会有个了解了,因为算算时间,阿兄同宇文丞相只怕已经回来了。 果然,这次进来请她的人并不是大公主身边的人,而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丫头,看起来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只见她走进初一的房间,对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后,这才满脸笑容的对她说道:“贺拔小姐,这几日委屈您了,丞相大人邀您去问话。” 说着,她向后摆了摆手,便有两个小丫鬟拿着换洗的衣物和水盆走了上来,看来是要为她换衣梳头。 初一缓缓站起来,低头微微抖了抖自己的衣裙,这还是被关进这里以后外面的婆子送进来的,然后只见她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你们稍等,我去换件衣服。” 说着,也不管这三个丫头脸上的错愕,径自回了自己的卧室,穿上了自己半个多月前刚来宇文府的时候穿着的那身衣裙。 待她出了卧房,领头那丫头又指挥两个小丫头上前,似乎要为她继续梳洗,却被初一摆摆手,再次阻止了:“这样已经很好了,莫要让大丞相等急了,我们这就去吧。” 说着,率先向门外走去。 那领头的丫头脸色又是一滞,只得挥挥手让两个小丫头跟在她后面,然后自己则毕恭毕敬的跟在初一身后向院子外面走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忍无可忍,初露锋芒 第九十七章忍无可忍,初露锋芒 出了揽翠阁的门,在这几个丫头的指引下,初一又来到了内院的议事厅,也就是半个月前她被那个元嬷嬷指认为凶手的地方。虽然只隔了十几天,可是刚跨进门槛,举目望去,初一就发觉这里的变化很大。一些华丽璀璨的饰物被移走了,移不走的也被罩上了素纱,看来宇文府在阖府为冯翊大公主举孝。 一进门的百鸟朝凤的屏风也换成了素屏,绕过这架素屏,初一抬眼便看到主位上坐着的宇文泰。那个位置本来是大公主惯常坐的,她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宇文府的时候,她便是坐在那里等着自己,还送了自己一串粉珍珠手串。 现在想想,当时她除了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几个比他大的兄长态度让人有些无奈外,给她的其它印象并不是很坏,却没想到半个月前大公主竟然会这样对待她们,而且她还被指认为害死她的凶手。 如今,宇文泰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九娘参见丞相大人。”走到主座前三步远的地方,初一恭恭敬敬的向宇文泰施了一个礼,然后便袖手站好,头微微垂下,一言不发。 沉默了好一会儿,宇文泰才开口说道:“初丫头,你可知我今日找你来所为何事?” “知道。”初一开口说道,“三公子怀疑我毒害了公主殿下。” “那是不是你做的呢?”宇文泰直直的盯着初一,静静的等她回答。 初一犹豫了一下,抬起头来,直视宇文泰的眼睛,冷静的说道:“不是。九娘没有毒害公主殿下。” “哦?”宇文泰的眼睛微眯了下,“你用什么来证明自己的话?” “九娘从没做过,又何须证明?”初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索性说道,“我和阿嫂那几日被公主殿下关在揽翠阁,如何害得了她。” “这个……你可认得?”宇文泰拿出一个贝盒托在手心,问道。 那贝盒的样式,颜色,以及上面特有的标记……虽然没有拿在手心里看,可初一还是一眼便认出那是寿春堂最新出品的胭脂。现在还在抢鲜期,要用十匹绢才换的来一盒的。 “认得。”初一答道,“是我们寿春堂新出的胭脂。” “这是从勺儿那丫头身上搜出来的,而她是害死冯翊的最大嫌疑人之一。”宇文泰顿了顿,“你有何话说?” 初一顿了顿,稳了稳心神道:“这新出品的胭脂叫做一品红,价值不菲,寿春堂里卖出的话都有记录。丞相大人可以去查。而且,买这种胭脂的绝非一般人家,去处也自然容易查到。” 宇文泰用右手中指关节轻轻叩击着榻几几面,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三郎已经查过了,账面没有问题,而且也问过寿春堂的伙计。说是这种没有入账的情况,应该是主子拿来送人情了。” 初一胸口一滞:“这么说,丞相大人还是怀疑我了?怀疑是我送给了勺儿,让她帮忙害死公主殿下?难道说。一盒胭脂就能买通她杀人么?而且杀的还是公主?” 究竟是胭脂重要,还是命重要呢? 宇文泰的手指还在不停的叩击着几案。“笃笃笃”的声音在大堂里分外的清晰,直到此时。初一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刚进来的时候觉得气氛很奇怪了,原来偌大的大堂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只有她同宇文泰。她的心不由得有些打鼓,宇文泰敲击几案的声音更让她有些烦躁。 这个宇文泰,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 “你可知,为何我今日屏退众人,单独同你谈这件事情?” “九娘愚钝,实在不知。”初一警惕的抬眼看了看宇文泰。 宇文泰的眉头微皱了皱,而后才开口道:“我们宇文家有一处慈心庵,离长安城不远,九娘去那里暂住一段时间可好?” 初一心中一震,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而后强自镇静下来说道:“宇文丞相也说了,那里是宇文家的修行之地,又跟九娘有何关系,您别忘了,九娘姓贺拔,贺拔破胡同贺拔阿斗泥的那个贺拔。” 宇文泰一怔,脸上露出一股不自在来,不过马上便又回归平静,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的说道:“九娘这么说,是要提醒我什么么?” “不敢。”初一微微颔首,“我只是想让丞相大人知道,贺拔家是贺拔家,宇文家是宇文家。若是初一有罪,自有国法处置,若是初一无罪,自然是回家了。贺拔家的人被送入宇文家的家庙,到底是何说法?” 初一心中此时已经彻底明白,看来这个宇文泰真的要拿她做替罪羊了,而且听他的口气,恐怕也是猜到这件事情同自己无关。可他如此处置,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安抚什么人么?是宇文陀罗尼?抚慰他的丧母之痛? 不可能,陀罗尼再怎样也不是不讲理的,如果他父亲跟他一一说明,即便他心里仍有怀疑,他也不会揪住不放,只不过以后见面时别扭些罢了。 那就应该是宇文泰要安抚别人了。 可是放眼如今的西魏,有什么人还需要他的安抚呢?即便是皇家,他也不必看他们的脸色吧。 除非…… 初一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难道说真的是皇宫里的那两位有什么动作不成,想要借题发挥,要宇文家给他们一个交代么? 想到上次进宫的时候宇文云英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和口才,以及推翻太妃时稳、准、狠的劲头,再联想历史上西魏这几个皇帝在改朝换代时的下场,初一不禁打了个寒战……难道说,现在皇家同宇文家的角力就开始了吗?而她,则是这种权力角逐中的牺牲品之一? 她千方百计想躲开这种权利角逐的漩涡。最终还是被拉了进来? 对了,即便是宇文泰并不把皇家放在眼中,可是牺牲她这一个小小孤女能摆平的麻烦事,他还是很乐意为之的。 初一心中在飞快的思考着,而宇文泰看向初一的眼神也充满了探究:“贺拔家是贺拔家,宇文家是宇文家么?说得好。” 宇文泰嗤笑一声:“怪不得那个元嬷嬷跟我说,你根本不像一个十岁的孩童。” 又是元嬷嬷。 初一心中涌上一股厌烦,冷冷的说道:“大人不是最推崇汉人的礼教么,一个奴才说的话,您竟然这么相信。不知道祭酒大人听到会作何感想。况且,初一的事情,全长安的人都知道,若跟常人比起来,初一不过是多认得居安思危四个字罢了,再也不想过回七岁以前的生活,初一比不得贵府的几位公子小姐,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我从一出生就父母双亡,凡事不多想些,难道要活活饿死么?” “好利的一张嘴。”宇文泰冷笑道,“事有反常即为妖,即便是如此,九娘也未免太早慧了些。我看慈心庵就是一个好去处,正好让九娘静静心。” 这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了么? 初一心中发堵,从来到这里,她就处处小心。时时注意,可是各种事情还是没有任何间断的找上她。让她想喘口气都不能。她这个现代人在古代生活的也太憋屈了些,难道说她以前的做法都错了么? 她不应该隐藏自己的本性。不应该刻意表现自己的平庸,结果画猫不成反类犬,聪明反被聪明误,倒让人看出了端倪。如今被人撕开平庸的伪装,反而让人看成心腹大患,想除之而后快。 她错了,果然是错的离谱,她总以为自己聪明,可是却从没想到周围的人都不是傻子,只怕她的各种反常早就落入了某些有心人眼里了吧。 想到这里,初一抿了抿嘴,终于抬起头来直视宇文泰的眼光,一字一句的说道:“大丞相,您以为牺牲一个小小的初一就够了么?您为什么不想想,他们为什么只抓住初一不放,而放过了真正的凶手呢?因为……初一姓贺拔呀!” 宇文泰愣了愣,突然用他的大手狠狠地拍在了榻几上,只听“哗啦”一声,榻几应声而碎:“大胆,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让丞相大人好好考虑一下后果而已。”初一站直了身子,昂首挺胸,“贺拔家如今虽然大不如从前,可是我的阿兄还在军中效力,再加上以前贺拔家的威望,难道丞相大人真的以为初一只是一个孤女么?您这样做,让府军的士卒如何想、如何看?宇文家为了皇家的面子处置了贺拔家的人,而这个贺拔家的人,只是一个十岁的女童。” “本来我也不信,可看你现在的样子,只怕元嬷嬷说的没错,你的确有这个胆子。”宇文泰冷笑道,可是情绪却渐渐稳定下来,等着初一继续说下去。 看到他的样子,初一心中稍稍定了些,然后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我有没有这个胆子,天下人不知道,天下人只知道我只有十岁。” 说到这里,初一又冷笑道:“难道宇文家害怕皇家到了连贺拔家十岁的女童都不放过么?贺拔家虽然已经式微,可是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朝中大臣所选择的位置只怕是会变一变了。” “好,好……”初一此话一说完,宇文泰竟然被气笑了,可是,说了两个“好”字以后,他却没再说一个字,而是盯着初一的眼睛一言不发,似乎想一直看进她的心里去。 而初一的心中虽然紧张异常,可是却也知道她此时已经是孤注一掷了。如果再不能让宇文泰改变主意,只怕她的下场会更惨,最糟糕的就是被当成妖孽处置掉……于是她勇敢的迎接宇文泰的目光,眼底则是一片坦荡。 不知过了多久,却见宇文泰突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终于不再盯着初一看,而是转到大堂中的另一个方向,而后只听他厉声喝道:“什么人在那里?出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真凶出首,真相难白 随着他的声音刚刚落下,却见大厅角落的一根廊柱后面走出一个人来。初一也转回头望去,却看到一个身穿仆妇衣衫的女人。只见她被宇文泰发觉后,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是落落大方的走到了两人面前,不过头却是一直低着,让人看不清楚样貌。 站好后,她对宇文泰行了一礼,不慌不忙的道:“丞相大人,贺拔小姐,奴家有礼了。” “你是何人?”宇文泰左眉脚向上一挑,左手却按向腰间的匕首。回了家,他便把长剑去掉了,可是腰间的匕首却是睡觉也不曾离身,几十年来,一直如此。 “是我,大人已经不认识奴了么?也是,比起大人的如花美眷,奴早就是过眼云烟了。” 说到这里,这女人抬起头来,然后取出一条帕子,细细擦去脸上涂抹的灰黑。须臾,一张皮肤苍白的美妇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看到这张脸,宇文泰大吃一惊,差点从座位上站起来:“你是……你是阿姚……你不是在……” “我此时应该在幽澜苑是不是,我是不是应该等着您这位大丞相记起我,然后大发慈悲的去看看我呢?”这妇人冷笑道。 原来,她不是别人,正是宇文泰的滕妾之一姚夫人,不过已经失宠很久了。而与她的失宠恰恰相反的是,她所出的二子弥俄突是宇文泰最钟爱的儿子。不过,在弥俄离世以后,她的名字却越来越少被人提及,因为提到她就会提到宇文泰最钟爱的二子,甚至于连宇文泰自己都刻意忽略了这样一位滕妾的存在。只为了不再伤心。 此时宇文泰已经恢复了平静,只见他绷起脸来说道:“胡闹,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回你的幽澜苑去,罚你一年不许踏出幽澜苑一步,多抄几本心经静静心吧。” “心经?呵呵……”姚夫人突然笑了起来,盯着宇文泰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如今,丞相大人只记得心经,已经忘记了那首《禅思》了么?” “禅思……”宇文泰又是一怔。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而后只听他喃喃的说道,“洛阳的白马寺……的确是个好去处。” 在这一刻,初一明明白白看到了姚夫人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温柔,她的一双大眼也在瞬时亮了一下。可是这点光彩却被回过神来的宇文泰击地粉碎,此时他已经又绷起了脸来,低声喝道:“此时说这些做什么,你从幽澜苑跑来这里。究竟为了何事,你且说来看看,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休想我再踏进你的幽澜苑一步!” “呵呵……呵呵呵……”脸上的柔情,顿时变成了浓浓的嘲讽,姚夫人突然笑了起来。只见她摇摇头从袖口里拿出一样东西,嘴中则说道,“不是大事,我又怎么敢出现在大人的面前。我这次来,的确是有天大的事情要求大人帮忙。还望大人成全。” “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吧,我今日同贺拔小姐有是要谈。”宇文泰又皱了皱眉。开口道。 “就是同贺拔小姐这件事情有关,还望大人细细听奴道来。” “哦?”宇文泰眉头挑了挑,向旁边的初一扫了一眼,于是顿了顿,重新坐回座位上,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你说就吧!” 而此时的初一却也看清楚了姚夫人手中的植物,脸色却变得苍白,脑袋嗡嗡直响,周围的一切也因为这东西全部没了存在感。因为姚夫人手中拿的不是别的,竟然是一株君影草,这草有根须有花朵,叶子还绿油油的很精神,根本就是刚刚挖出来的。 难道说,这件事情真的同叱奴夫人有关系,这草也是从她的院子里挖出来的么?可是,据她所知,自从弥俄突离世以后,叱奴夫人的院子里就再也没有种过君影草啊,那东西仿佛在一夜之间便被人拔了个干干净净。(.)后来初一曾经问起过弥罗突,原来那片地方改成了葡萄园,去年秋天弥罗突还带到国子学里分给他们尝了尝呢。 那么,这株君影草是从哪里来的? “大人可认得这样东西?”姚夫人向前走了两步,到了宇文泰近前,把手中的君影草向前递了递,好让他看的更清楚些。宇文泰想接到手中仔细观看,却不想姚夫人把手一缩,笑道,“还是让奴拿着吧,刚刚挖出来,没的脏了大人的手。” 宇文泰微微皱了皱眉,也没有说什么,而是依姚夫人所言,让她托在手中,自己看了个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这是什么花?竟然如此素雅。” 姚夫人将手收了回来,眉头微蹙,摇着头道:“这不是花,而是一种药草,名唤君影草。” “君影草?”宇文泰重复着这三个字,双眼一眨不眨的看向姚夫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时,只见姚夫人双手托起君影草,高高举过头顶,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宇文泰的面前,泣声道:“奴恳请大人为奴做主,抓住害死我儿的真凶,让我儿在九泉之下瞑目!” “你说什么?”宇文泰脸色一变,人也“噌”的站了起来“你说弥俄突是被人害死的?” 他的目光移向那株君影草,一字一句的说道:“难道说,是这草害死了二郎?” “郎君为吾儿伸冤呀!” 姚夫人说着,放声大哭起来,那种撕心裂肺的哭泣声,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初一心里也酸酸的,看来,她已经不是唯一知道弥俄突死亡真相的人了。只是,不知道这姚夫人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怎么知道的。突然,初一想到弥俄突成亲前在绿榕园里听到的那首《禅思》,对了,幽澜苑好像就在离绿榕园不远的地方,难道说,当时正是这位姚夫人所弹奏的?在祝福自己的儿子即将娶亲之余,更是慨叹自己的命运多桀,怪不得她当初听得有些怪怪的,原来竟是如此。 “是什么人?” 宇文泰脸色铁青,可是眼光却看向了初一,初一心中大叹倒霉,急忙摆手道:“丞相大人还是仔细听听夫人怎么说吧。” 宇文泰抿了抿嘴,低头对姚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说吧,到底是谁?弥俄突是我最钟爱的儿子,我一定会让凶手后悔在这个世上出生的。” 宇文泰的话让姚夫人渐渐止住哭声,只见她用袖子轻轻拭了拭眼角,淡淡的说道:“大人有这份心就足够了,至于报仇的事情,也已经不劳烦丞相大人动手了,我已经替吾儿报了。” “你已经替弥俄突报仇了?”宇文泰的心中渐渐涌上一种不妙的感觉,他的喉结动了动,继续说道,“难道说,你说的凶手是……” “就是冯翊公主,就是她害死了吾儿。”姚夫人抬起头来厉声道,“吾儿三岁那年她就是用了这君影草,害的吾儿的弱症病情加重。当时丞相大人只当是弥罗突同毗贺突冲撞了吾儿,不过是把两个孩子送到李家抚养了事。而她则趁此机会将吾儿从奴身边夺走,让我们母子咫尺天涯,数年不得见一面。奴为了吾儿的安全,只好忍着不去找大人,不去看儿子。可是她竟然还不死心,看到吾儿尚主,怕丞相大人将吾儿立为嗣子,便指使兰陵向吾儿的饮水中下毒,并嫁祸给青阳公主,害的吾儿新婚三天便撒手西去。是她都是她,全是她害的,奴要让她血债血偿!” 说到最后一句,姚夫人几乎已经歇斯底里,完全是吼了出来,而大丞相也被她的话惊得呆住了,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你是说,你正是以为这个缘故,才用那君影草的花瓣毒死了冯翊?” “呵呵,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姚夫人又笑了,“兰陵告诉奴一切之后便在宇文府消失了,奴不知道她是走了还是死了,只得慢慢的等待机会,查真相。而今年大人外出,她想趁着您离开长安的时候做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便撤换了好大一部分仆妇,奴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混进去了。呵呵,她竟然不认识奴了,还安排奴在茶房帮忙,这可是天赐良机呢,一定是吾儿冥冥中在帮奴,所以奴一定不能浪费这次机会!” “我……不信……”宇文泰的脸色越发的难看,正室夫人害死庶子,小妾又害死正室,这无论是在哪家都是丑闻呀,即便是胡人家,说出去也是大笑话一个,更不要说他们这即便称为西魏第一家族也不为过的宇文家了。 “奴知道您不信。”姚夫人点点头,“也正因为您不信,所以奴才会选择自己给弥俄突报仇。但是你可以去问问元嬷嬷,她能认出君影草的花瓣,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么?她没有用它害过人,又怎么会知道这种草的效用?她们这些宫里的老嬷嬷们龌龊点子最多了,您又何必难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十岁女童。” 说着,姚夫人看了初一一眼,初一急忙对她笑了笑,心中却无比的感激,难为姚夫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记得为她开脱,她突然想起出现在走廊上的那把伞,难道说当时送伞给她们的人就是姚夫人? 宇文泰吞下一口气,立即大声对外面喊道:“来人呀,把那个元嬷嬷带上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撒泼打滚,直中要害 没一会儿,只听大堂的房门一响,元嬷嬷被人带了上来,带她来的人并非丫头仆妇,而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看起来并不比宇文泰小多少,只见他把元嬷嬷带到以后,便对宇文泰拱了拱手道:“义父可还有别的吩咐?” 宇文泰摇了摇头:“你出去吧,有事情我再唤你进来。” 说着他的眼角扫向了初一,似乎犹豫了一下,想必是考虑要不要让她也回避出去。可是,初一再怕事,此时也不能离开。谁知道他们在得知事情的真相以后还会不会仍旧让她当替罪羊。如果是的话,她在里面还能想法子自救,不然的话,等这个宇文泰作出了决定后,她恐怕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且,就算她的辩白没有用,她也要做个明白鬼,这两年……尤其是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清清楚楚告诉她,有些时候,一味地躲避是没有用的,祸事该找你还是会找上你。当猎人举起猎枪的时候,即便鸵鸟把脑袋躲在沙坑里,该中枪它还是一定会中枪的,而且,只会打得更准! 于是她对宇文泰笑了笑道:“丞相大人,这件事情既然九娘已经被卷进来了,也想听听元嬷嬷会如何说,还请您不要让九娘离开。” 宇文泰仔细看了她一会儿,赞许的点了点头:“果然是贺拔家的女儿,有乃父之风。” 说罢,也不再看初一,对那络腮胡子大汉道:“好了,你下去吧,看好大门。不要让别人靠近。” “是。” 那人领命离去,大厅中只剩下了四人,而其中三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元嬷嬷身上,这让跪在地上的她颇有些不自在,只见她悄悄抬眼看了看宇文泰,又环视了周围几个人一眼,最后目光定在了姚夫人的身上,一脸疑惑的问道:“你是……米嫂?不对……你不是……你不是……” “这是姚夫人。”初一忍不住说道。 “姚夫人?”元嬷嬷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而后突然顿悟般,指着姚夫人惊道。“你是……你是姚夫人……是二公子的阿娘……你……你怎么在这里……” 而正在这时,她一眼看到了拿在姚夫人手中的君影草,顿时惊呼出声,人也差点扑了过去:“你……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个!” 姚夫人冷笑一声,将那株君影草丢在她的面前:“元嬷嬷,你可看仔细了,这是不是君影草?” 元嬷嬷的眼睛微眯了下,便仔细打量起面前的君影草来。而趁着这会儿功夫她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只见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脸的平静。 “回丞相大人,这一株的的确确是君影草,不知道姚夫人是从何处得到的?” 刚刚姚夫人的话已经让宇文泰的心里有了巨大的变化,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已经不是随便抓一个人按上罪名安抚皇室。现在最重要的是。到底是谁在他的眼皮底下害死了自己最钟爱的儿子,于是抿了抿嘴问道:“我来问你,你是如何认出这是君影草的?” 元嬷嬷微微一怔,随后眼珠一转。开口道:“老奴刚进宫的时候在御药房呆过一段时间,是御药房的师傅告诉老奴的。” “是御药房的哪位师傅。”宇文泰面沉似水。“姓甚名谁,哪里人士。现在还在皇宫中就职么?” “是……是洛阳皇宫里的老师傅,当年先帝被迎入长安后,早就不知去向了。”元嬷嬷的额头上微微见汗,但是话却说得天衣无缝。 只是,宇文泰要的就是她得天衣无缝,只见他冷笑一声道:“这么说,你在跟随冯翊之前就已经认得这味药了?” “是……是的……”元嬷嬷心中暗道不妙,可是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 “那好,我问你,开府张欢的宠妾苏婉儿是真的心疾突发而亡么?”宇文泰眯了眯眼睛,开口问道。(.好看的小说) 开府张欢曾是冯翊公主的第一任丈夫,这是全长安城都知道的事情,那时冯翊公主的封号还是平原,不过此人由于对公主不敬,已经被皇帝杀掉了,而后才改封号为冯翊,让其改嫁宇文泰。只是初一没想到,还有这段插曲。 元嬷嬷的眼神闪了闪,低下头道:“丞相大人的意思,老奴有些不明白,老奴又不是大夫,怎会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患了心疾,不过大夫说是,就一定是了。” “那好,我再问你,公主在张欢府上的时候,你是不是都一直随侍在她身边?” “是的,公主在张府的时候,受了很多委屈,只有老奴在一旁开解,好在后来来到了宇文府,公主才……” “那张府的几个姬妾相继暴亡的事情,你也都一一经历喽?”不等她说完,宇文泰继续问道。 元嬷嬷的嘴一下子闭住了,她眼珠先是转了转,而后则大张着眼睛看着宇文泰,紧接着突然间伏地痛哭起来,边哭边嚎道:“公主呀,殿下呀,如今您含冤未白,丞相大人还这样问老奴,这让老奴如何回答……如何回答呀……您快回来看看呀,快回来呀,回来看看这些贱人是如何诋毁您的清白。” 哭着哭着,她突然站起身,直直的向姚夫人撞去,边撞边嚷嚷道:“你个贱人,公主殿下在的时候你不敢造次,这会儿出来往殿下身上泼污水,老婆子我饶不了你,变成厉鬼也饶不了你……啊……” 可是,她还没有冲到姚夫人面前,宇文泰就已经先她一步,抢了上去,一抬脚,狠狠踢在她的胸口。 元嬷嬷“哎呦”一声向后面飞去,而后倒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最后全身无力的瘫在地上不断地哼哼起来。 而此时宇文泰也怒道:“在我面前尚且如此,足见你平时如何嚣张跋扈,我就是看出你不是个安分的,才让冯翊送你去庄子里,没想到她竟然又把你找了回来……来人呀……” 宇文泰声音刚落,刚刚那个络腮胡子大汉又走了进来,对他一抱拳道:“义父有何吩咐?” “把她拉下去,细细拷问,不必客气,只要留一口气就行了,一定要让她把这几年做的坏事全部都说出来。”宇文泰厌恶的看了元嬷嬷一眼,冷冷的吩咐道。 “是!”那男子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就要拖元嬷嬷下去,元嬷嬷此时稍稍缓过口气来,有气无力的呻吟道,“冤枉……老奴冤枉……冤枉呀……公主殿下,您显显灵救救老奴呀……您尸骨未寒……” “堵住她的嘴。”宇文泰皱了皱眉,再次厌恶的说道。 “是!”男子领命,可是遍寻不着趁手的东西,便从自己的怀里扯了一条皱皱巴巴的粗麻帕子出来,揉吧揉吧使劲塞到了元嬷嬷的嘴里。或许是力气大了些,塞得她直翻白眼。 “等等。”正在这时,姚夫人突然开口了。 “怎么?”宇文泰眉头挑了挑。 “我有几句话要对她说,还望郎君应允。”姚夫人淡淡的道。 “那就快说吧,不要耽误了承先拷问。”宇文泰甩了甩袖子,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姚夫人轻轻应了声“是”,先是走到那株散落在地上的君影草前,将它拾起,而后慢慢的向元嬷嬷走去。 “你这是做什么?”宇文泰皱了皱眉。 姚夫人回头:“奴的这几句话只能让元嬷嬷听到,还望郎君体谅。” 宇文泰抿了抿嘴,向那男子摆了摆手,男子会意,从元嬷嬷身上撕下一块布条来,然后反剪她的双手,将她结结实实绑好,这才退到五步之外,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元嬷嬷动静,生怕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走到元嬷嬷近前,姚夫人先是端详了她几秒,而后摇头叹道:“元嬷嬷,没想到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竟然会是这种情形,果然是世事弄人呀。” 元嬷嬷怒目圆睁,嘴中则呜呜作响,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却见姚夫人微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其实只是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害的吾儿恶疾缠身,乃至最后魂归天外的,你只要告诉我这些便好了,何必白白受那么多的苦?” “呜呜呜!”元嬷嬷目眦欲裂,可是此情此景,她又能如何。 “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不知道你听了,会不会改变主意。” 说着,姚夫人俯下身,在元嬷嬷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而后只见元嬷嬷身子一僵,紧接着整个人便立时涣散下来,仿佛像受了什么打击般瑟瑟发抖。 元嬷嬷的变化,在场的几人都看在眼里,自然都很好奇姚夫人说了什么话,而此时,姚夫人已经重新站好,俯视着元嬷嬷说道:“如今你可改变主意了?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们残害吾儿的真相了?” 只见元嬷嬷的身体又僵了一下,然后却是使劲的点着头。 姚夫人脸上的笑容随即隐去,对旁边站着的男子说道:“有劳承先,拿开她口中的帕子吧,我看也不必绑了,她会告诉我们想知道的一切的。” 承先愣了愣,不由看向宇文泰,却见他点了点头,于是便依言拿掉元嬷嬷堵嘴的帕子,又解开了她反绑在身后的双手。 果然,元嬷嬷没有再吵闹,而是膝行至宇文泰的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缓缓地说道:“回禀丞相大人,二公子三岁那年,的确是老奴在他的羊乳里掺了些泡过君影草的水!”(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所谓真相,一曲禅思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宇文泰的手还是在瞬时紧紧握住了榻几的一角,手背上的青筋也一根根的暴了出来。[.超多好看小说]而姚夫人听了她的话,更是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伤心,轻声抽泣起来。 宇文泰深吸一口气,尽量压住心中的火气,开口道:“你是怎么往二郎的羊乳里掺毒的,快快给我一五一十的道来。” 元嬷嬷抬眼看了看姚夫人,旋即又重新低下头,慢慢的说道:“公主殿下对您宠爱从东边带回来的和几位有子的姬妾十分不满,老奴看她伤心,就给她出了这个主意。刚巧当时二公子体弱,需要日日饮羊乳。于是老奴便故意接近负责看管母羊小厮,还说要帮他找大公主指婚。他对老奴放松了警惕,还私下认了老奴做干娘,老奴这才找机会给二公子下毒。” 说到这里,元嬷嬷的眼皮抬了抬,看了看脸色已经很难看的姚夫人和宇文泰,又重新低下头来继续说道:“本以为二公子这次一定会没命的,哪想到他还是被救了回来,不过身体却比以前更差了。虽然没有达到害死二公子的目的,但是公主殿下借着这个名头,赶走了还不满周岁的四公子和刚刚出世的五公子,说是他们的命格冲撞了二公子,而姚夫人也因为对二公子照顾不周受到迁怒,公主殿下便趁机把二公子从姚夫人那里带走了,让她再也没了依仗,也算是一举多得。” 她的话说到这里,姚夫人的哭声越来越大了,到最后完全是瘫倒在地上,宇文泰脸色铁青。却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要知道当时弥俄突一出生,他就对这个儿子特别的喜爱,所以防范上也是十分的严密,但是却没想到仍被人钻了空子,这到底是他无能呢,还是要说冯翊大公主的心思太过毒辣。 只见他站起来,再次向元嬷嬷走去,又在她的肩头上踢了一脚,将她踹倒在地,而后指着她的鼻子怒道:“说。你继续说,说说这些年你同冯翊还做了什么事情?要是瞒下一件,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元嬷嬷从地上爬起来,抹掉嘴角的一丝血渍,苦笑道:“丞相大人,老奴既然什么都说了,就没打着再活下去了,您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是老奴做的,老奴一定会承认的。” “你们……你们究竟是如何害死吾儿的,你快说……你快说呀……”此时姚夫人说话了,她的眼睛已经通红,脸上满是泪水。虽然她早就认定了,可是如今亲耳听到元嬷嬷这么说,心中还是像撕裂一般的痛。但是她还是要问下去,虽然她早已手刃仇人。可是她更要让宇文泰知道,他到底娶了一个怎样的恶毒女人。到底为宇文家带来多大的灾难。 “至于二公子的死……”说到这里,元嬷嬷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不过这点犹豫转瞬即逝,只见她又重重的向宇文泰磕了一个头道,“丞相大人,公主殿下对您一片真心,即便做过错事,也多是老奴的错,求您一定要善待三公子,好好处理公主殿下的身后事……二公子是老奴自作主张害死的,这次加大了君影草的分量,都是老人一人所为呀。老奴不想看着皇室血脉旁落,三公子才是最佳的尚主人选呀,你不能随随便便就给他定下亲事呀!” 说到这里,元嬷嬷狠狠的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初一,又补充道:“随便找个没落人家的小姐指给三公子,这根本是辱没了公子的嫡子身份,辱没了公子的皇族血统呀。老奴做了很多错事,只是这一件,千万求丞相大人能尊重公主殿下的想法,哪怕……哪怕是看在公主为此搭上一条命去的份儿上呀!” 元嬷嬷这番话,终于让出一明白了,她不由看了看宇文泰,联想到十几日前大公主在这里提到的宇文同贺拔两家结亲的事情。难道说,所谓两家结亲真是宇文泰的意思,不过他是想让陀罗尼娶自己,而大公主却一门心思想让陀罗尼尚主,好让皇室的血脉在任何情况下都得以延续么? 难道她早看出宇文泰废主自立的心思,想用这种方法来保存皇室的一丝血脉么? 该说她太聪明,还是太愚蠢呢? 初一心中大大的叹了口气。 若真有那一天,只怕宇文泰第一个要废掉的便是那位公主吧,谁会希望前朝的血脉留在本朝的子孙之中呢?她千方百计的逼自己嫁给别人,就是为了给那位公主儿媳腾位置么? 而这个元嬷嬷在大公主死后还不依不饶的向自己身上泼污水,也是为了继承她的遗志,让自己永远嫁不进宇文家。只要铲除了她这个障碍,这整个西魏就只有独孤家和皇家可以同宇文家结亲了,而宇文家在大公主去世以后,一定会再同皇家结亲,好稳定自己的地位,到那时陀罗尼尚主也就水到渠成了。 事已至此,所有的疑问全都解了,初一心中唏嘘不已。她感到很可笑,大公主怎么就能肯定她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呢?为此还同阿嫂撕破了脸皮,难道皇家人的想法都是这么自已为是么。 “这件事情我自有定夺。”宇文泰冷冷的说道,“有一件事情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弥俄突成亲的时候你还在庄子上吧,你究竟是怎么下毒的,究竟是买通的谁?” 元嬷嬷微微怔了下,而此时姚夫人又开口了:“是不是兰陵,你究竟是怎么买通的她,她可是吾儿最信任的丫头之一呀。” 元嬷嬷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突然盯着姚夫人笑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买通不了的,就看你出不出得起价钱……还有,我最后要说的是,有的时候,事情的真相也并不是出得起价钱就能得到的……比如,死人!” 初一心中一惊。这元嬷嬷话中有话,难道说这后面还有隐情不成,只是当她再次看向她的时候,却见她正恭恭敬敬的给宇文泰磕头,而后只听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老奴拜别丞相,先去下面照顾公主殿下了,老奴同公主殿下一起等候丞相大人的到来。” 说完这些,她却是保持着跪着的姿势一动不动了,此时众人终于发觉不妙,当那络腮胡子男子急忙上前拉起她以后。却看到她脸色铁青,竟然是早已断气了。 再看她的嘴角,竟有绿色的汁液,一时间愣住了。 “怎么回事?”宇文泰急忙问道。 “回禀义父,这刁奴服毒自尽了?” “服毒自尽?她哪里来的毒药!”宇文泰的眼中顿时腾起一股怒气,“谁给她的胆子。” “我答应她她要说了实话就给她一个痛快。”正在这时,姚夫人缓缓开口了,“她服下的是君影草的叶子。也是有毒的,能坚持到这会儿再死,已然是不易了。” 姚夫人的脸上一派平静,而宇文泰听了却更怒了,顿时指着她的鼻子怒道:“妇人之仁,妇人之仁。她说的话你全信了,不仔细拷问,她怎么会说实话。” 姚夫人苦笑一下:“她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每个人都能被买通。关键是能不能出得起价钱,偏偏我就是出得起价钱的人。我自然信她。” 宇文泰被噎了噎,然后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要让自己的心平静一些,而在此时,姚夫人又开口了,不过她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郎君,可否让人将我的焦尾取来。” 宇文泰张开眼睛,仔细看了姚夫人一会儿,然后对那络腮胡子男说道:“承先,你到外面帮我吩咐下去吧,让人去幽澜苑把姚夫人的琴取来。” “是!”看了两人一眼,被唤作承先的男子领命离开了。而在他去取琴的功夫,大厅中的三人谁都一句话不说。初一看着两人,心中暗暗腾起一种不妙的感觉,因为这两人的眼神中有着很多让她看不明白的东西,更有的是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默契。 接下来,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呢? 初一很想离开,可是又不敢离开,之前的那种场面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能比刚刚的情形更糟糕的呢? 于是在等待了小半个时辰后,承先抱着一把用青布裹着的东西匆匆走了进来,看那东西的形状大小,应该就是琴。 “怎么了?”看到他眉头紧皱的样子,宇文泰不由问道。 犹豫了一下,蔡承先道:“是李太尉,我刚刚出门的时候,小厮来报,说是李太尉在外书房等着,说什么都要见您,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李太尉?”宇文泰微皱了皱眉,“李虎?他不好好在家里养病,来我这里做什么。” “据说他说……他说……”蔡承先的眼角一直扫着旁边的初一,却是欲言又止。 不过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只见宇文泰也扫了眼初一,冷笑道:“丫头,还果然让你说对了呢。” 初一抿抿嘴,却低下了头。宇文泰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那个李虎是来帮她的么?可是她同他素昧平生,不过是同吕夫人说过几句话,他的儿媳独孤珈蓝也不见得有多喜欢自己,他怎么会帮他呢。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却见宇文泰挥挥手道:“好了,你说得对,所以就跟你阿嫂一起回去吧,想必他们也在外面等你呢,这次的事情……” 说到这里,宇文泰的眼角扫视到仍旧倒在地上,未被清理出去的元嬷嬷的尸体,眼神骤然变冷:“承先,元氏以下犯上,以奴欺主,还毒害了冯翊公主,给我将她的尸体帮到马尾上游街示众三日,让所有人都知道奴大欺主的下场,看看还有什么人胆敢在内宅里放肆。” “是!”说完,高承先就拖着元嬷嬷的尸体离开了。 而之后,宇文泰也对初一摆摆手道:“你也……可以走了!” 临出大门的时候,初一听到身后有一股悠扬的琴声响了起来,曲调正是那首《禅思》……(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险地余生,弦外余波 引初一离开大公主的清心园的仍旧是那几个丫头,不过此时她们的态度比刚才更恭敬了,骡车也早就等候在清心园的门口,只等初一上车。 出了大门,初一又回头看了一眼,不由深深舒了一口气。半个多月了,她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而以后,也应该不会再踏进这里了吧! 初一收回视线,转头望向那个为首的丫头,开口问道:“敢问姐姐如何称呼?以前为何从未见过。” 那丫头笑了笑,对初一行了一礼道:“奴婢玉奴,是刚刚陪我家娘子随郎君从陇右来的。” 初一眉头挑了挑,这可不是一般丫头能取的名字,这才注意到她已经盘上去的头发,再思及到她刚刚提到的娘子,心下顿时了然,于是笑了笑道:“原来是玉奴姐姐,九娘有一件事情想请姐姐通传一下,我的侍女魏紫,之前被元嬷嬷带走了,不知道现在何处,可否跟我一同回去了。” 玉奴笑了笑道:“知道小姐会问起魏紫姑娘,小姐放心,我家娘子已经把她交给了八小姐,等一会儿您就能看到她了。” 听她说魏紫已经交给了阿嫂,初一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才对玉奴笑了笑,上了骡车。 她刚刚坐稳,骡车就缓缓起动了,而玉奴同那其她两个丫头则跟在骡车的后面也向二门处走去。 由于骡车走得很慢,初一的精神又刚刚松懈下来,所以坐在车上有些昏昏欲睡,直到听到玉奴在外面轻轻的唤道“贺拔小姐,出了二门了。醒醒……醒醒,马上就要到门口了”她这才精神起来,刚刚缓了缓神,想要撩开骡车的帘子看看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却感到骡车停了下来,玉奴掀开车帘露出一张笑脸:“贺拔小姐,到了,贺拔大人派车来接您了。” 听说自己家的车来接了,初一心里激动无比,真是立即想见到阔别半个月之久的阿嫂。急忙掀开帘子。可是一看大门口站着的迎接她的人不仅仅有五哥一家,竟然还有弥罗突。不只有他,在五哥旁边还有一个身材高大五十岁上下花白胡须男子,以及在他左后方站着的高颖同寿生。初一微怔了怔,便在玉奴的搀扶下下了骡车。 虽然初一疑惑万分,可是有静雯存在的地方永远也不会冷场,只见她的双脚刚刚落在了地上,静雯就跑了过来。抱着她又哭又笑的,嘴里则说道:“好你个小初,让我们都担心死了,你真是坏死了,简直坏透了。” 静雯的身子软软暖暖的,被她一抱。初一的心也软软暖暖的,竟然不由得鼻子发酸。她可不想忍了半个多月的眼泪在静雯这一抱之下开了闸,索性掐了掐静雯的脸颊笑骂道:“你说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着了呢。” 静雯要比她高半个头。初一掐她的脸颊正趁手,稍微一使劲儿便成了揪。静雯忍不住捂着脸“哎呦”怪叫起来,正好静然也来了。看到这样子,冷冷地道:“使劲点,别留情,这丫头这半个月都快魔怔了,想了一堆千奇百怪的注意,你掐掐她,也正好让她醒醒,不然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而这一次面对静然的挑衅,静雯竟然只是揉着脸白了静然一眼,却没有同她吵起来,还很是貌似大度的说道:“今天小初回来了,我不跟你计较,哼哼……” “咳咳……”正在这时,贺拔纬使劲咳了两声,绷着脸说道,“九娘是你们的姑姑,怎么能这样没大没小的,真是太不像话了,回去你们给我好好抄抄家规。” 静雯静然对视一眼,随后静雯吐了吐舌头,拉着静然躲到宇文夫人身后去了,初一则急忙几步走到贺拔纬面前,对他施了一礼道:“九娘让阿兄阿嫂担心了。” 贺拔纬此时才缓了缓脸色,点点头道:“我知道这不怪你,这些事还是回去再说吧,先来拜见李太尉。” 李太尉! 初一突然想到刚刚络腮胡子男子向宇文泰的禀告,难道说这就是李虎,李嫣然的父亲,纥豆陵夫人的夫君,唐太祖李渊的祖父么? 初一急忙对他深深施了一礼。 “见过李太尉。” 李虎笑了笑,欣慰的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宇文丞相没有为难你吧!” 初一脸色一滞,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看了看五哥。 贺拔纬点点头道:“李太尉同你父亲交情颇深,我昨日才同丞相大人回来,这段日子多亏了他鼎力帮忙。” 初一听了,心下感激无比,急忙又对李太尉施了一礼道:“多谢李伯伯,丞相大人并没有为难九娘。” “那就好,那就好!”李太尉捻着胡须笑了笑,不过此时身体却突然晃了几晃,他身后站着的孙寿生同高颖急忙将他扶住。 他稳了稳身形,又笑道,“我这副身子真的是不行了,你既然没事,我就放心了,就先回去了。” 贺拔纬皱了皱眉,对他身边的寿生道:“思邈,你送李太尉回去吧。” 寿生点点头,急忙搀住李太尉,然后看了初一一眼道:“我这就送李大人回去。” 初一也对他点点头,二人心照不宣。而后寿生便扶着李虎往停在贺拔家马车前面的那辆车走去。 二人离开后,高颖也向贺拔纬拱了拱手道:“那昭玄也回去了,改日再到府上拜访。” 说完,也对初一笑了笑,便也离去了。 对于他会出现在这里,初一非常疑惑,不过此时却不是他询问的时候,只好等以后找机会再问问他了,不过就在她发怔的同时,却听到有人不屑的“哼”了一声,循声望去,却是弥罗突。 看到她看他,弥罗突又撇了撇嘴,然后才道:“我也不跟你们回去了,我家现在事情很多,等忙完了再说吧。” 看到他,初一突然想到了小娥,急忙说道:“对了,小娥她……” “你就知道问别人。”看到初一一张口就是“小娥”,对他说的话根本没有理会,弥罗突不悦的道,“早就交给你们贺拔家的人了,我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宇文府的大门,路过玉奴身边的时候,还使劲把她往一旁拨了拨。 弥罗突力气不小,玉奴被他搡了一个趔趄,不过她很快便稳住身形,脸上竟然也没有任何不悦,人也恭恭敬敬的退到一旁恭送弥罗突离开,知道他的人影彻底消失后,她才对初一又行了一礼道:“奴婢也就先回去了,丞相大人正等着奴婢复命呢。” 初一从头上拔下一根红宝镶小珍珠的流苏塞到玉奴手里,笑道:“如今我身上也没拿什么好东西,这是我惯常戴的,你拿去玩儿吧,不要嫌弃才好。” 玉奴笑了笑,对初一又施了个礼:“那玉奴就多谢贺拔小姐的赏了。” 说完,在大门口看着初一他们上了马车离开后,这才转身回了宇文府。 偷偷掀开车帘的一角,看到玉奴回去了,静雯这才神神秘秘的对初一说道:“难道说这就是外祖父带回来的那个女人的侍女,听说也开了脸了?” “静雯!”未等初一回答,却听贺拔纬厉声喝道,“这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该说的话么?你以为让你抄家规,只是说说玩的么?” 静雯一愣,不由看向母亲,却见宇文夫人也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对贺拔纬说道:“静雯还小,难免有些小孩子脾气,九妹也是同她一起长大的,说是姑侄,两人却像是姐妹……” 宇文夫人话还没有说完,便又被贺拔纬打断了:“已经十二岁了,不小了,再不可向以前那样,等静然出了阁,你也该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家了。” 宇文夫人急忙称是,静雯听了,却立即哑了,竟然不再说话。眼睛只是盯着马车的车窗一眨不眨,完全没有意识到车窗的帘子是紧紧拉上的,根本什么风景也看不到。 到了华阴公府,静雯静然被贺拔纬夫妇二人打发回了自己的房间,两人则带着初一进了议事厅。初一自然知道二人的用意,于是不等她们发问,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他们细细说来,尤其是刚刚在清心园发生的种种,初一更是巨细无遗的全部说了出来。说完之后,才喘了一口气道:“我听那个玉奴说,魏紫已经被阿兄阿嫂接回来了,不知道是在这里还是回了樊城公府。” 贺拔纬夫妇对视一眼,宇文夫人皱皱眉道:“已经送回樊城公府了,不过……” “不过如何?”初一心中一紧,急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她们……她们打她了,她受伤了。” 看到初一急切的样子,宇文夫人急忙安抚道:“伤是受了一些,不过没你想得那么严重,一会儿你自己看看吧。” 宇文夫人这一说,初一的心却没有放下多少,而此时贺拔纬开口了:“那君影草真的那么厉害?可以让人假以心疾暴亡?” “若是元嬷嬷说的没错,应该是这样的,貌似她们已经用这味药害了不少人了,以前大公主的夫君,他的小妾貌似就是这么死掉的。” 贺拔纬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你同寿生都是修习医术的,可曾在医典上看到过这味药?”(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一走了之,静雯危机 初一心中一突,却并不表现在脸上,而后装作想了想,这才说道:“的确看到过,就在贞白先生所著的《本草经集注》上,不过那上面的名字叫做草寸香,功效就跟君影草差不多。我曾经在阳河村看到过类似的草木,还以为就是这上面记载的草寸香呢。那日我师兄问起,我还给他说了,他还去阳河村查看了一番呢。不过如今看来,我在阳河村看到的根本不是,那个要比姚夫人手里拿着的那株高的多,花朵也大得多,而且也没有香气。也不知道师兄找到没有,不过估计他是白跑一趟了。” “哦?”贺拔纬眉头挑了挑,“思邈也在找这味药?” 初一抬眼看了看贺拔纬,装作很犹疑的样子,吞吞吐吐的说道:“我觉得师兄是对二公子的死有怀疑,不然的话应该不会找君影草的吧。而如今证明,他的怀疑是对的……不过如今凶手找到了,师兄也不必再追究这件事情了吧。” “你担心他?”扫了初一一眼,贺拔纬问道。 初一急忙低下头,不敢看五哥的眼神,低声说道:“如今的情形,阿兄也看到了,若不是李太尉上门,小初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出了宇文家的大门呢……师兄他……不过是国子学一个小小的学生……” “你说的很对。”贺拔纬微微颔首,“考虑的也很周全,事情处理的也很到位,虽然比你大一些,不过若是静雯……只怕这次定不能全身而退吧……” 初一眨眨眼睛,不由看向阿嫂,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静雯身上去了。难道说她被困在宇文家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么? 看到她满脸疑惑的样子,宇文夫人叹了口气,只是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一会儿再说。 “这件事情由我来对他说。”沉吟了一下,贺拔纬道,“还有,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你万不可再对旁人提及,你可记住了?” 初一使劲点点头。 跟别人说?她还要不要命了。要不是阿嫂是宇文家的人。自己又有八大柱国之一的李虎作保,只怕宇文泰无论如何也会将自己灭口吧。毕竟这种内宅隐私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吧。还不知道今日放她回来,宇文泰过后会不会后悔呢。 叮嘱完了,贺拔纬便挥挥手让初一回樊城公府好好休息。宇文夫人送她出门,边走边嗔怪道:“你这孩子,也太自作主张了,怎么随随便便就能答应大公主的要求。你这么做,若是成了。让阿嫂如何向你阿兄交待。” 初一眨眨眼睛,摇了摇头道:“阿嫂说的,正是我想说的,当时你同弥乃胡都病了,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又如何让我同阿兄交待。阿嫂总要为小初着想下呀。” “大公主她,总归是……” 宇文夫人眼圈一红,却紧紧抓住了初一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反而初一咬咬唇开口道:“阿嫂,我是女子。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就算当时答应下来又能怎样,成了亲还能合离呢,大不了我到时候一走了之,省得别人在惦记我,我也不怕别人说我背信弃义。” “一走了之?”宇文夫人愣了愣,“一个人?” 初一有点囧。难道嫂子的意思是非要再找一个人么?那可就不是走了,那可就是私奔啦! 难道说自己一个人离家出走比找人私奔在这个时代还更让人难以理解么? 不过再想想,初一不由失笑,自己的想法在阿嫂眼中应该是幼稚的吧。离家出走可不是说一句话就可以的事情,要知道在这个朝代,虽然女子的地位还是蛮高的,可是如果失了家族的庇佑的话,在这种乱世只怕也很难生存下去的。 不过呢,如果阿嫂知道自己为了这一天已经做了两年的准备了,不知会作何感想。所谓狡兔三窟,出于对这个乱世的了解,她又怎么会不做好随时落跑藏身的准备呢?只不过此时还不到告诉他们的时候罢了。 但是,让他们以为自己还幼稚着,或许是一件更好的事情。 同阿嫂道了别,初一便坐了小轿向华阴公府的大门口行去,刚到二门口,却被人拦住了去路,拦轿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静雯。只见她迅速闪进初一的轿子中,还未等坐稳,便对外面的轿夫喊道:“起轿起轿,本小姐今日要去樊城公府串门子。” 轿子晃晃悠悠的被重新抬起来,继续向前走去。初一却暗自扶额,这才想起,刚才忘记问阿嫂,这几日在静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为何五哥突然对她严厉了起来。 不过看来,她也不用问了,估计这个丫头一会儿就都告诉她了。 果然,刚一出了华阴公府的大门,上了樊城公府的马车,静雯的话匣子就立时打开了,只见她抓着初一的手两眼泪汪汪的说道:“小初,怎么办,我阿娘要给我议亲了。” “怎么从未曾听阿嫂提起,她是什么时候决定的,看的是哪家?” 初一也吃了一惊,刚刚听阿嫂说,她们是五日前才从宇文府回家的,之前她还未曾被困在宇文府的时候,也并没有听阿嫂提起呀。 就算有了这个心思,只怕也是这五日才作出的决定。这五日里,她的病还没有完全康复,五哥还没有回家,阿嫂还要时时为自己担心,怎么会突然间想起过问静雯的终身大事来了。 “还没有决定,不过阿娘已经跟熟识的夫人们打好招呼了,估计等出了三个月的热孝,静然嫁了,也就物色的差不多了。” 大公主是外祖母,虽然不必禁三年的嫁娶,三个月的热孝却是要守的。而静然的嫁期在六月,刚好是热孝期,所以婚期一定要向后推了。因此一定要同令狐家重新商定婚期。 不过,即便如此,阿嫂也未免有些太急了些,于是初一一把抓住静雯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是不是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静雯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却不想马车停了,原来是已经到了樊城公府的二门,初一只得同静雯先下了车,往内院走去。看来有什么事情只能是先回悦然居再说了。 不过刚踏进二门,却见姚黄早就等在了门口,一见初一进来,眼圈立即红了,竟然哭出声来,边哭边抽噎的说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奴婢可想死您了。您再不回来。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怎么了。”初一一愣,“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姚黄的眼神闪了闪,随即急忙摆手道:“怎么会,实在是奴婢太高兴了,奴婢以为……奴婢以为……” “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初一笑了笑。“我先去房间里同二小姐谈些事情,不要让别人打扰,等晚上了我们再好好的吃一顿。对了,让厨房准备羊羹和胡饼。我可是答应了魏紫请她吃水围城的。” 说到这里,初一突然想到阿嫂同阿兄刚刚谈论起魏紫时的表情。又看到只有姚黄一人迎出来,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急忙问道:“魏紫呢,她人在哪里,我阿嫂不是说她已经回来了么?” 姚黄急忙笑道:“回来了回来了,这会儿正在房间里睡觉,估计是累了,奴婢看她睡得沉,也就没有叫醒她,等一会儿我就让她来拜见小姐。小姐您不是同二小姐还有话说么,是不是也要准备二小姐的晚膳?奴婢这就去准备。” 初一看了看静雯,以征询她的意见,却见她摇了摇头道:“阿娘同阿爹让我最近必须回家吃饭的,我不在你这吃了,说完就走。” 初一听了,皱了皱眉,拉着静雯就进了自己的房间,而姚黄在原地怔了怔,这才转身向灶房走去。 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初一一把把静雯按在坐榻上,自己则坐在她的身边,然后便开口问道:“说吧,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我同阿嫂不在家的这几天,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我……”静雯吞吞吐吐的开口道,“也没什么,你同阿娘都不回来,小娥又带回了那样的消息,然后大公主又突然间死了,我一急,便想找人打听一下你们的情况,于是……于是我去找了宇文静……” “然后呢?”如果单单是找宇文静打听情况的话,阿兄阿嫂应该不会那么生气呀。看现在的情形,只怕就差把静雯禁足了,难道说她同宇文静之间发生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这才让阿兄阿嫂大为生气么? “你快给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会犯糊涂吧。”抓着静雯的手臂,初一再次问道。 “我只是着急,等了好几天都找不到他,然后听说他去了教坊,便干脆去找他。”静雯吞吞吐吐的说道。 “你是说大公主刚刚亡故,他就去了教坊。” 初一眉头皱了皱,就算是伯祖母,这个时候也不该去那种地方吧。这个宇文静还真是让人摸不透。不过作为亲外祖母刚刚过世的静雯,那种地方就更不应该去了。初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继续问道:“你就是这么去找她的?” “不是,我换了男装的,可是……可是……” “可是如何?” “可是我还是被认出来了,有几个国子学的学生也在,他们当时就打掉了我的帽子!” 初一扶额,静雯的身材无论如何也是扮不像男子的,也不知道是谁给她出的主意。而且,她现在也明白阿兄阿嫂为什么这么生气了。 虽然大公主离世这消息由于宇文泰尚未归来且疑点重重被朝廷和宇文家掩了下来,可是也并不是没人知道。而静雯却这个时候女扮男装出现在教坊那种地方……若是传扬出去,只怕这亲事可就难寻了,不孝可是一顶能压死人的大帽子呀!(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吾之砒霜,汝之蜜糖 “然后呢?”初一急忙问道,“然后怎样了?” 此时,静雯的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她抬眼看了看初一,又重新低下了头,轻声说道:“乾礼表哥让他们不要说出去,还亲自……亲自把我送回家,结果,正好碰到我阿娘回来……” 看到静雯两颊涌上两团红晕,初一心中重重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总算是万幸,不然的话,你的亲事可麻烦了。(.)” “小初。”静雯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初一,“我不想嫁人,你能不能给我阿娘阿爹说说,我真的是不想嫁人。他们最听你的话了,你说了,他们一定会听的。” 初一抿了抿嘴,盯着静雯的眼睛问道:“你说的不想嫁人,究竟是真的不想嫁,还是不想嫁给别人?” 静雯愣了愣,重新垂下了眼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寿生说了,乾礼表哥的病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二十岁前不一定会死的。” 初一心中又是大大的叹了一口气,突然想到一句话:吾之砒霜,汝之蜜糖。 …… 静雯留了一会儿就匆匆离开了,送走静雯以后,初一心中无限唏嘘,原本刚出宇文家大门时的那种轻松的心情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坐了很久后,这才发觉周围异常冷清,摸摸茶碗,奶子早已经凉透了,于是轻声唤道:“姚黄。” “小姐,有何吩咐?”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怯怯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侧头一看,却是赤芍。她身边的一个二等小丫头,平时只是是负责洒扫,很少在她身边伺候的,于是皱皱眉道:“怎么是你,姚黄呢?” “姚黄姐姐她……她在灶房。”赤芍吞吞吐吐的说道。 “哦?”初一斜了她一眼,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 小丫头被盯得心虚,似乎想再次补充道:“嗯,嗯……她现在,她现在……” “她到底在何处?”初一绷起了脸。 这下赤芍憋不住了。一下子跪在地上说道:“姚黄姐姐去看魏紫姐姐了,她……她不让我说……” “魏紫到底怎么了?”初一心中的那股不祥的预感再次升起,她重重的将茶碗放在桌子上,厉声低喝道。 初一对下人们一向是和颜悦色,何时如此严厉过,赤芍来得晚,也更是没有经历过,被这一吓。立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抹眼泪边回禀道:“是……是魏紫姐姐的手不好了,姚黄姐姐也不让说,小娥姐姐又不在,呜呜……” 初一心中一惊,人立即站起来。就打算冲去魏紫的房间,可是脚向前迈了两步却又顿住了,她咬着牙对赤芍说道:“去,把姚黄叫来。别说我知道了,就说我找她有事。” “是是!”赤芍爬起来就要往外冲。可是却被初一叫住了,“你告诉青黛让她去。你就留在我这里。” 青黛她似乎有些印象,貌似这个丫头比赤芍还伶俐些,与其让赤芍花着脸去,此时还是她去比较合适。 为了调教这些小丫头,阿嬷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哪想到她这回家一省亲,这些丫头们就乱了套,如果她在的话,断不会这么大的事到现在还瞒着她。可是再想想这半个多月发生的事情,初一心中却无比庆幸起来,真无法想象,如果她这半个月也在的话,会急成什么样子。 不一会儿,姚黄便被叫了过来,看到初一面沉似水的坐在上面,不由看了眼身边的青黛,却见她摇了摇头,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行礼:“小姐叫奴婢来有何吩咐?” “羊羹同胡饼你可准备好了?”抬了抬眼皮,初一淡淡的说道。 “都准备好了,晚膳随时可以开始。”姚黄开口道。 “让魏紫也来吧,这可是我许了她的。”初一眼皮抬也不抬的继续说道。 “魏紫……魏紫她不舒服,我看不如奴婢……” “你到现在还想瞒着我么,你觉得你究竟能瞒到什么时候?”初一一下子抬起头看向姚黄,“谁给你的胆子!” 姚黄一听,立即跪了下来,脸上的泪水却再也止不住了,只听她哽咽的说道:“小姐,不是姚黄不想对您说,实在是魏紫不让我对您说呀,她……她……小姐还是去看看她吧。” …… 姚黄同魏紫的房间就在耳房,是两人共用一间,其余洒扫上的灶上的以及其他二等三等的小丫头们都是三到四人一间,小娥是单独一间房间,主要是为了她做账算账方便。 魏紫同姚黄的房间不小,不过进门却没有屏风遮挡,所以初一一眼就看到了半卧在床榻上的魏紫,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股浓浓的药膏味道,初一不由皱了皱眉。这药膏子的味道她闻出来了,是紫金续玉膏,寿春堂出品,于是几步上前来到魏紫的身边,急问道:“她们对你用了刑?伤在哪里?” 说着,一低头便看到了魏紫被绷带包的严严实实的双手,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小姐,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人知会我?” 说着,魏紫嗔怪的看了姚黄一眼,把手向后缩了缩,对初一笑了笑道:“不碍的,不过是手伤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养几日就好了,孙公子已经为我上过药了,还是最好的伤药,没的浪费了。” “浪费!”初一盯着魏紫的眼睛,看着她同几日前相比异常苍白瘦削的脸颊说道,“紫金续玉膏是随便用的么?我倒要问问寿生,他是怎么给你看病的,几日不见他什么时候成了小病大治的庸医了?” 紫金续玉膏虽是拔脓解毒之药,可是它最重要的一个作用则是养筋活血,若不是伤了筋脉,寿生是断不会用这个药的,若单是拔脓解毒的话,用拔毒膏疗效更佳。 魏紫听了脸色一滞,只得默默垂下了眼皮,而一旁的姚黄忍不住抹着眼泪说道:“小姐别听她的,孙公子说了,她是被那些老虔婆用针刺伤了手上的经脉,若不好好医治,只怕以后一双手都要废掉呢,可她……” 用针刺手指么?初一心中顿时一股怒意涌上。这种桥段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呢,看来还是真有其事呀。 “姚黄,不要说了。”魏紫大声制止道,随后头低得更低了,更不敢抬眼看初一。 姚黄并没有听她的,而是继续哽咽的说道:“孙公子说了,魏紫的伤若是好好养着,兴许还有恢复的可能,若是三个月内再伤到或者累到了,只怕这手就真的好不了了。可这个丫头说如果您回来了,还是要马上去您身边伺候的,还老问孙公子,可不可以只涂药膏,不缠绷带。所以,今天您回来了,我不敢告诉她,怕她现在就把绷带解开,只想着想法子再拖上一拖,劝劝她。” 初一的眼神突然间冷了,只见她看着魏紫的眼睛淡淡的说道:“你是怕你的手伤了,我会把你打发出去?或者不用你了?” 魏紫似乎惊了一下,随即急忙垂下眼帘:“怎么会,小姐对我们都很好,可是我们做下人的,若是……若是……” 若是没有用了,再仁慈的主人也不会将他们留在身边吧,或是配人,或是打发出去。 初一默默在心里把魏紫要说的话补全了。 只见她微闭了闭眼,一下子站了起来,背对着两个人说道:“正因为我对你们好,所以你们觉得瞒着我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对不对?你们觉得若是小心点一定不会被发现对不对?若是日后我对你们不好了,你们联合起来欺骗我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对不对?” 姚黄魏紫两人听了大惊,姚黄急忙跪了下来连呼“奴婢不敢”。 魏紫也强撑着想要下床,手不由撑了下床沿,顿时“哎呦”一声痛呼出声,姚黄伸手想扶她,可是看到站在前面的初一一动不动,只好收回了手。于是魏紫连滚带爬跪到了地上,嘴里也说着“奴婢不敢”。 初一硬起心肠,不回头去看她们,继续说道:“我在你们眼里就那么好欺么?魏紫,我以前以为你是个明白的,怎么从宇文府劫后余生后,你就糊涂起来了。若是这样的话,我现在就把你配了人,远远的配了人。” 魏紫脸色苍白,急忙对着初一磕头道:“奴婢错了,请小姐责罚,奴婢再也不自作主张了,请小姐原谅奴婢。” 初一心中苦笑,在外人眼里,家里外面的事情全看小娥同寿生,内事全交看魏紫同姚黄,她外很少出门接触别家的贵女,对内将仆役的教训调教全交给阿嬷……所以,如今阿嬷不过离开不到一个月,这些下人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竟然只听魏紫姚黄的,同她们一起瞒着她。 看来,除了姚黄魏紫这些近身的丫头,在其他人眼里,她这个小姐不过是指挥种种花、玩玩草、偶尔出些奇怪点子的小丫头罢了,家里其他人不在,也就没人将她放在眼里了呢。 正在这时,却见赤芍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见了初一,便禀报道:“小姐,宇文丞相府来人了,说是要见小姐。” 宇文泰! 初一脸色一变,难道他反悔了不成?(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一波又起,缁衣微凉 去了前院议事厅,一进门就看到玉奴腰间缠着一根孝带立在大厅中央,她身上换了一件素蓝的褙子,比上午看到她的时候衣着更加朴素了,发髻上更是只插了一支素银的簪子,要多简单有多简单。 看到初一进了大厅,玉奴对她施了一礼,立即有礼却不失恭敬的对初一说道:“丞相大人遣奴婢来向贺拔九小姐报丧,冯翊公主殿下殁了,请各位亲朋明日前去祭奠,玉奴代表主家向小姐磕头了。” 说着,便跪在了地上,向初一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初一愣了愣,这个玉奴来这里,只是来报丧么?虽然她这么做完全符合礼仪,派人去亲朋好友家报丧也是本来就有的风俗。不过,也不必非要向她本人报吧,这种事情一般告诉管家就可以了,管家自会通知主人,并且安排一应的祭祀礼品,再根据关系远近在未来七日内安排主人前去祭奠。 这个玉奴非要当面向自己报丧,是宇文泰自己的意思么? 果然,报完丧,玉奴站起身来之后,向后面挥了挥手,便有另一个腰间扎着孝带的小丫头端着一个乌木的托盘走了上来,玉奴将东西接在手中,向前几步递到初一面前道:“主母新逝,我家阿郎伤痛欲绝,整理主母遗物的时候,发现这样东西,一来想到主母生前同贺拔九小姐甚是相得,再就是不想睹物思人,便让奴婢把这样东西转赠给九小姐,还望小姐能好好收藏。” 盯着这乌木托盘,初一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姚黄接了过来。自己则对玉奴说道:“贵府主母去世,初一必会去祭奠,另外,代我向大丞相道谢,谢谢他的赠与。” 玉奴嘴角微微往上扬了扬,又恭恭敬敬的对初一行了个礼道:“奴婢还要回去复命,就不打扰贺拔九小姐了,小姐的意思,奴婢也必然会帮您转达给阿郎的。” 初一微笑了下,点点头。便让青黛送她们离开,而她则让姚黄端着那乌木托盘跟她回悦然居。 可是此时,却有一个身影跌跌撞撞跑进了大厅,见到初一便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道:“小姐慈悲,救救我妹子吧,请您快些救救她吧!” 初一定睛一看,竟然是李明经。就是小娥的哥哥,这才想起自己只关心静雯的事情和魏紫的伤势,却把小娥忘记了。只是,弥罗突不是信誓旦旦的说早就把她交给贺拔家的人了么?但是自己在阿嫂那里和樊城公府都没有见到她,她也正想问呢,而此时看这李明经的样子。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不成么? “你先起来说话。”初一开口道,然后重新坐回榻几旁边,继续问道,“小娥不是早就回来了么?她现在在哪里?” 李明经并不起身。继续对着初一磕着头道:“小姐明鉴,我妹妹根本就没有回来。而是被关在贺拔家的宗祠里。小人一开始只是以为她跟着小姐留在大丞相家里,可是前几天五夫人回来后才知道她根本没有在。这才从墨溪姑娘的口中知道了她的去处。只是去了几次宗祠都被挡在门口,只听说是她以下犯上,妖言惑众,犯了大罪,宗祠里要把她送官发卖呢!” 说到这里,他又对初一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顿时额头上青紫了一大片:“小姐,求您救救小娥吧,她是小人的妹妹,小人对先父先母发过誓,要好好照顾她,不能同她分开呀,她若是……若是被卖到……日后到了地下,小人有何颜面再见早逝的双亲呀!” “竟然有这种事?”初一看了眼旁边的姚黄,见她也摇了摇头,看来是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便犹豫了一下对李明经说道,“你还是先起来,总这么跪着哭哭啼啼的也不像话。[]” 说完对旁边的姚黄道:“你现在就去问问四叔祖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扣着小娥不放……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初一咬咬牙说道,眼神不由落在宇文泰送来的东西上……这还是真是一刻都不让她消停呢,也不知道宇文泰送来的究竟是什么,如果是……只怕连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初一让李明经稍安勿躁,再等几日。这几日丞相府在治丧,只怕前三日内五哥五嫂他们片刻也离不开身。六哥不在,她要去宗祠的话,必然要跟五哥一起去的。 而安抚好李明经,初一便带着姚黄回了悦然居。进了房间的大门,让姚黄将那乌木托盘放在榻几上后,初一却盯着那被素巾蒙着的盘子,眼睛一眨也不眨,仿佛永远也不想打开的样子。 刚刚魏紫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再看到现在初一的样子,姚黄有些害怕,急忙开口道:“小姐……小姐……要不要让姚黄帮您打开上面的帕子。” 隔了好一会儿,初一才缓缓的道:“嗯,你帮我把它打开吧。” 姚黄称了声是,便上前掀开了帕子,随着素巾被一点点揭开,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青灰色衣衫进入初一的眼帘。 “打开它。”初一命令道。 姚黄将这件衣服展开,却发现这竟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而是一件女尼的缁衣,而看这衣衫大小,竟然同初一的身材差不多。 姚黄一愣,不由问道:“大丞相为何送这件缁衣给小姐?” 而看到这样东西,初一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毒药匕首剪刀什么的,如果是那些东西的话,估计就是宇文泰要让她自我了断吧。如今只是一件缁衣,不过是警告而已。警告她不要忘记他说过的话,如果她做了什么让他恼火的事情,他一定会让她搬进慈心庵,让她跟青阳一样,在青灯古佛的陪伴下了却残生。 此时,初一突然想到了姚夫人,不知道今天那曲《禅思》之后,她会如何呢? 三日过后,五嫂虽然还留在丞相府,可是五哥已经回来了。于是,这日一大早,初一先是带着李明经去了华阴公府,想找五哥跟她同去宗祠。贺拔纬听了初一所述,眉头皱了皱说道:“小初,你真的想将那个叫小娥的丫头带回来么?” 初一愣愣:“有何不妥?” 贺拔纬开口道:“这件事情四叔祖已经着人知会我了,说是五叔趁其不在的时候向尚书省举报了此事,说那丫头妖言惑众,污蔑主家,由于李明经兄妹两个是客户,我们贺拔家的祠堂是不能像处置其他奴婢一样随意处置的,你当时又不在,所以只好送去了尚书省。” 说到这里,贺拔纬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初一叹了口气道:“我早就让你阿嫂给你说过,既然要用他们兄妹,就要让他们把卖身契签了。你倒好,平时机灵得很,这件事情却一拖再拖。如今,入了尚书省,只怕这件事情可是没那么容易了结了。” 初一脸上一红,不是她没想到,只是她的灵魂毕竟来自几千年后,那里哪有这么森严的等级制度。当初阿嫂一说,她也同李明经兄妹说了,不过二人听说自己可以选择,还是选了做贺拔府的佃客,并没有像魏紫她们签订了正式的卖身契,真正的卖身为奴。她虽然有些别扭,不过却没有太在意,再加上后来李明经兄妹表现的十分好,她也就不再提这件事情了,却不想今天出了这样的篓子。可是,既然已经出了,总要解决才好,如今大公主的死已经真相大白,却把小娥搭进去,未免有些太无辜了。 “阿兄,既然公主殿下的事情已经了解了,小娥难道就不能被放回来么?” 贺拔纬摇摇头:“没错,公主的事情是了了,可是那个元嬷嬷和姚夫人都是宇文家的人,连死掉的那个勺儿都是丞相府的,你却平平安安的回来了,你觉得,如果大丞相知道这件事情,会如何处理呢?” 初一顿了顿,是呀,如今大公主死了,元嬷嬷也死了,姚夫人只怕也凶多吉少吧,可是曾是最大嫌疑人的她却平平安安的被送了回来,连魏紫也给送回来了。若是这件事情揭过就算了,可是哪想到小娥却被送到了尚书省,罪名还是妖言惑众,污蔑主家,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情还跟大公主的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凭着宇文泰的耳目,他只怕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没准现在就是要看看他们贺拔家要如何做吧。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知道,也会有人将这件事情故意告诉他,好看看他的反应吧,或者是看看两家的关系经过这件事情到底变得如何了。 可是……可是毕竟是她让小娥去报信,才会让她陷入如此境地呀,她总不能防着她不管吧,于是她咬咬牙说道:“不管如何,我想先看看小娥,看看她怎么样了。” 贺拔纬抬眼看了看她,最后只得轻轻摇了摇头道:“我知你便会这么说,不过不能着急,等我安排一下,明日让你去尚书省的刑部大牢里看她如何?” “刑部大牢?”初一吃了一惊,不由瞪圆了眼睛,“怎么会是刑部大牢,又不是杀人放火的大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婢呀。” 贺拔纬又叹了口气:“尚书令独孤大人的办事速度这次出奇的快,五叔不过是刚刚报上去,他就立即来锁人了。” 原来是独孤信。 初一心中终于明白了,原来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呀!(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心烦意乱,拦路之人 当对李明经说了小娥已经不在贺拔家的祠堂,而是被送去尚书省的刑部大牢以后,李明经的脸色顿时就白了,接着便又给初一跪下求她救自己的妹妹。 被他跪的心烦意乱,初一便打消了明日带他一起去看小娥的念头,只是让人送他回去,并告知他,自己明日便会去刑部大牢看他妹妹。 让人送他回去后,初一不想回樊城公府,宗祠又不用去了,她便打算去寿春堂一趟,怕她不在的时候,寿春堂会发生什么事情。 姚黄魏紫被她留在家里闭门思过,今日她只带了青黛和赤芍。两个小丫头头一次被主人家带出来,本以为是要去宗祠的,却不想转道去寿春堂,那可是位于长安的闹市区呢,自然看什么都新鲜。不过青黛和赤芍一个还算稳重,另一个胆子却不大,所以只敢隔着车子的窗纱偷偷的向外看,掀开却是不敢的。直到到了寿春堂门口,两人下了车,才敢跟在初一的身后掀开眼皮对周围悄悄打量一番,已然是十分满足了。 进了寿春堂的大门,刚巧看到寿生从帮病人看诊的诊室里出来,看到她来了,不由得一愣,随即则反映过来道:“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也难怪寿生会吃惊,虽然初一月月查账,时时让小娥报告寿春堂的经营情况,可是来寿春堂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这两年也就是年末发红包的时候会露下脸,如今一大早就进了寿春堂的大门,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呢。 “我正好也有事找你。”初一笑眯眯的说道,随即带着青黛同赤芍同寿生去了后面的休息室。 主家亲自前来,一应掌柜小二哪有怠慢的道理。很快便有人上了寿春堂特有的玫瑰花茶,端给寿生的,却是清水。 清水一直以来都是寿生的最爱,初一早就知道,可是此时想到他来自己家时只有奶子喝的那副无奈的样子,初一本来很糟糕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最起码,这么多年来,自己这个师兄同自己的关系还是没有太大变化的。 “你来找我什么事?”喝了口水,寿生问道。 “第一件,就是小娥的事情。(.)你可知道了?”想到大公主死的时候,寿生就已经回来了,这件事情想必他也清楚,所以初一开门见山的问道。 寿生点了点头:“我找你,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这寿春堂,你也该管一管了,总不能老交给一个丫头出面。你正好就趁这个机会管起来吧。” 初一愣了愣:“难道你同我阿兄的意思一样,是要牺牲小娥。” 寿生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沉吟了一下说道:“不管这次如何,有些事情你总要出面了,你有曾经英雄无比的父叔,有显赫的家世。还有睿智英勇的兄长,为何总是往后躲呢?不是平白让人看轻了去?” 寿生说的,也是初一这几日意识到的,最近发生的种种。更让她感到了什么叫做过犹不及。想到这两年来,独孤伽罗弄了个什么女社。邀了一帮贵女们成日里吟诗作画,附庸风雅。很是受长安各贵族少男少女追捧,而自己在她特意的隐瞒下,在有着寿生阿嬷阿嫂阿兄做挡箭牌的情况下,反而显得越发平庸起来。 只是,那种鲜衣怒马、嚣张恣情的日子可不是她想要的呀,她想要的不过是平平安安罢了。但是,这也不能成为别人看轻她的理由呀。 不过,寿生此时突然这么说,总有些奇怪,他的口气怎么给人一种感觉,觉得他马上要离开了似的。 “师兄,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初一好奇地问道,“难道你要出远门么?” 是呀,就算没有小娥还有他呢,他这么急着让他接手,难道是有什么别的打算不成。 寿生愣了愣,却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不过是这次发生的事情太凶险,你总要有点打算才是,再不能像以前一样了,若是日后……你总要议亲的,若是没有什么一技之长的话,如何才能说得好亲呀!” 初一愣了愣,突然失笑:“师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我的事情自有阿嫂做主,阿嫂也不会让我受委屈的,至于是不是好亲……”初一犹豫了一下,又笑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看到初一的样子,寿生也笑了,摇着头道:“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不过彻底接手寿春堂的事情你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这是你们贺拔家的产业,无论怎样你也脱不了手,早晚要接的。” “呵呵,我知道了。” “至于小娥……”提到这个名字,寿生犹豫了一下。 “小娥怎么了?”初一从刚才就觉得很奇怪,按说他这个师兄最是心软了,同小娥又不是认识了一天两天,刚刚怎么会表现出那种态度来呢,其中难道有什么缘故不成么? “也没什么。”寿生却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是相识一场,只是希望她吉人天相吧!” 说完这句话,寿生却岔开了话题:“听你刚才的意思似乎还有第二件事,是什么事?” 初一向来不会强人所难,看他的样子似乎有什么事情不想说,索性也就没有再问,便把贺拔纬让他抽时间去找他一趟的事情告诉他了,当然是没有告诉他阿兄找他的原因。 寿生也没有多想,便点头应了,初一看着天色不早,便决定打道回府,寿生起身相送。可是临出门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跨进房门,两人都在同一时间看到对方,不由都愣了。 “贺拔小姐!” “高公子!” “昭玄你来了,药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这就给太尉带回去。”看到高昭玄,寿生立即开口道。然后转身吩咐小二去柜台拿药。 高敏对他笑了笑说了声“有劳”,然后转头再次看向初一:“在这寿春堂,贺拔小姐可是稀客。” 自从初一在国子学的课只上半天以后,他们几乎一个月也见不到一次面,上次见面还是国子学刚刚订了要举办书画比赛的当日。当时他似乎还问她是不是要参加来着,并说他会参加绘画那组。结果还没等她回答,弥罗突就跳了出来,嚷嚷着也要参加绘画那组的比赛,还说有事让她帮忙,愣是把她拽开了。结果是让她帮他用花瓣做颜料。他要用这颜料在书画比赛上夺魁。当时,初一立即想到的是泡了花瓣澡的小燕子。 想想不过十几日,却仿佛过了几年那么久,经过这番被囚宇文家的事情,所有的事情全都变了一般,连相对来说比较单纯的国子学求学日子也变得那么不真实起来。 此时,听到高敏说她是稀客,不由疑惑的看向寿生。却见他以拳抵唇,轻轻咳了一声道:“算起来,他来这里的次数,的确是比你多得多。” 初一脸上一红,看来自己以后真的要常来寿春堂了,被个外人称稀客。自己还真是不称职的主人。于是她急忙打岔道:“高公子来我们寿春堂拿药?可是独孤府有人生病了?” 听到她的话,高敏脸上一滞,看了看寿生,然后才说道:“非也。是恩师病了,我是来帮他拿药的。” “恩师?”脑中搜罗着国子学的一应师傅。初一脸上一派迷茫,“是哪位师傅?” “就是李太尉。”寿生在初一耳边轻声说道。“昭玄早就拜了李太尉为师了,修习兵书兵法。” “啊!”这可让初一吃了一惊,不由惊叫出声,“竟然是李太尉。” 这样一来昨日他们二人出现在李太尉的身边就很好解释了。尤其是高敏,他昨日出现在宇文府的门口可是让她奇怪了半天呢。 “正是柱国大将军李太尉。”高敏点点头,不过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不过恩师病情日重,要全托寿生为他调理医治呢。” 初一看了看寿生,却见他郑重的点点头,脸上再也没有任何笑意,他这表情初一自然能看得懂,乃是告诉她,李太尉的病情十分不妙。 这一点大家恐怕都心知肚明,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来,初一也笑笑说道:“李太尉帮了九娘大忙,等他的身体好了,九娘一定上门拜谢。高公子也不必担心,李太尉是好人,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高敏无奈的笑了笑,随即只是说道:“借贺拔小姐吉言。” 看出高敏找寿生似乎还有其他的事情,初一便准备离开了,好给他们腾出空间来说话,不过,她刚刚踏出门槛,高敏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叫住了她:“九……贺拔小姐稍等。” “有何事?”初一转回头,好奇的看向他。 高敏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问道:“你可曾知道你家的婢女如今关在刑部的大牢里?” 初一顿了顿,急忙往回迈了一步道:“高公子也知道了?” “我正好这几日在刑部帮忙,认了出来。”高敏点点头说道。 “可是那丫头给你说了什么,或是托你帮她带话?”还未等初一开口,寿生就率先问道,眼中却闪过一丝警惕。 初一却没发觉,而是急忙问道:“可是真的,她有话让你带给我?” 寿生眼中的警惕,高敏尽收眼底,他不由愣了愣,顿时觉得自己突然说起这件事的确是有些孟浪了,于是眼神闪了闪说道:“那倒不曾,不过我见过她,感到很奇怪,所以问问罢了。” “哦,是这样呀!”初一的脸上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强颜欢笑的说道,“明天阿兄安排我去看她,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 高敏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只是安慰道:“如今诸事已了,估计也不会太为难她,你还是明天看了她再说吧。” 初一点点头,这才离开,而高敏直到目送她出了门,这才同寿生往内室谈事去了。 上车后,初一想了很久,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可是却想不明白,正在这时,却只觉得马车一顿,突然间停住了。 初一觉得很奇怪,急忙让青黛出去看看怎么回事,算算时间,离樊城公府还有一段呢,怎么会突然停车了呢? 青黛出了车门,不一会儿便一脸古怪的回到马车里,而后在初一的耳边低语道:“小姐,有个男子等在外面,他说他是萨保大人家的三公子。” 萨保大人家的三公子?宇文静! 他挡住她的路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自以为是,狼狈不堪 稍稍犹豫了一下,初一掀开车帘,一眼便看到站在马车前方不远处的宇文静,她微微点了点头,尽量让脸色和悦些,这才开口说道:“宇文公子,不知为何要挡住九娘的去路。” 宇文静的脸上看不到喜怒,看到初一打开车帘,只是点了点头道:“不过是有几句话想对贺拔小姐说,不知小姐可否移步下车?” 而后看到初一脸上的犹豫,又继续冷眼说道:“不过是几句话而已,难道以你会以为我会在这长安闹市中杀人放火不成么?” 虽然此话一听就是激将之法,可是他说的也是没错,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犯不着自己动手做什么,于是点了点头,跳下了车。 她正好也想套套他的话,静雯的事情她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看到初一下了车,宇文静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是脸色却立即恢复了淡然,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处巷口道:“那处是几户人家后院的围墙围成,没有通向其他地方,巷子也很短,你可以让你的丫头们守在巷口,只要听不到我们说话就行了。” 初一好奇的看了宇文静一眼,便默默的跟着他向那处巷子走去,而她身后则跟着青黛和赤芍两个。到了巷口,她让二人留下,而自己则跟着宇文静向里面走去。 越往里走,周围越安静,静到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和各自的呼吸。终于,宇文静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初一,眼睛竟然一眨不眨。 初一也停了下来,可是看着宇文静的眼神却觉得十分不舒服。只是看了他的眼睛一眼便垂下了眼皮。不过只是这一眼,她却看出了埋怨,不解,愤恨甚至还有失望…… “宇文公子想说什么就说吧。” 宇文静眼中的各种感情略收了收,淡淡的开口道:“乾礼此次请小姐来此说话,主要是有一个问题需要贺拔小姐亲口回答,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小姐多多海涵。” “请讲!” “乾礼只是想知道,既然贺拔小姐对在下如此厌恶,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公主殿下的提亲。又何必让人来替乾礼诊病呢?难道只是心血来潮么?” 初一愣了愣,终于明白宇文静是误会了,难道说寿生当时没有同他说明真相么,其实是静雯要求他帮他诊病的,并不是她,于是问道:“寿生……是怎么同你说的,你为何认为是我让他为你诊病的?” 宇文静抿了抿嘴:“他对我说是受人所托,所以才替我来医治。我问他是不是贺拔家的小姐,他只是笑了笑。” 可是这满长安的贵男贵女谁不知道,能驱动圣童孙思邈主动上门为人诊病的,除了她那个小师妹还能有谁?以至于早有一个传闻,就是贺拔家的九娘口口声声说不嫁高门大族,根本是同他这个师兄青梅竹马。就等年龄一到,两人就成亲。 但是,只有他知道,他们两人真的只是师兄师妹。绝不会有超出这个范畴以外的东西。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让他着实欢欣雀跃了一阵。父亲当初问他的时候也只是问问而已,并没有做最终的决定。可是,不是她也会是别人,于是他满口答应下来。 只是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种结果。 当公主殿下以弥乃胡为要挟的时候,他的心中就已经开始不安了,可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她坚持一下便可以放弃。开弓没有回头箭,那样的话,只要成了,他哪怕一辈子都不告诉她真相也好,只让她把公主殿下同父亲当坏人也好。只要她在他身边,让他安心,这就好了。 他永远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感觉,她就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时不时的对他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时不时的对他微笑一下。[]让他顿时觉得,哪怕就那样一辈子跟她在一起,即便是个哑巴也是幸福的。没有谄媚的笑容,没有一成不变的客套,没有随处都要遵守的礼仪,更没有话中有话的机锋。只要坐着,静静的听她说话,看她微笑,就已经很舒服了,舒服得让他舍不得离开。 只可惜,后来她匆匆走了,让他想抓住她的背影都来不及。于是他便去了国子学,虽然不是单纯的为她,可是却也是去了。只是,她太聪明了,这一点很不好,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后来对他敬而远之,对他再也没了第一次毫无戒备的微笑。 可是,他自认为从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而让孙思邈替他诊治,更让他肯定,她并不讨厌他,他若努把力,一定会同她过的很好很好。 他更会努力治病,孙思邈不是说了,只要他按他的法子调治,坚持三年不复发,虽不能除根,却可以让这病蛰伏好长一段时间。他觉得,有她在,蛰伏一辈子也应该不是难事吧。 只是,就在快要成功的那一刻,就在她快要答应的时候,大公主……怎么会死了呢?到底是谁杀了她?还让她做了替罪羊。于是,从她被关起来的那一刻起,他知道,他做的所有努力都已白费。 “宇文公子。”初一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静雯的名字是万万不能告诉他的,此时那丫头正在做着某种不切实的梦,她若是告诉他,不定会出什么事,于是只能说道,“宇文公子,不是我让师兄为你诊病的,是我的一个朋友拜托的,你……误会了。” 宇文静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响,原本脑中绷得很紧的弦又向两旁拉伸了许多,他突然上前一步逼近初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黑眸几乎变成了一只黑色的漩涡,几欲将人拉进无尽的深渊,他用极其嘶哑的声音开口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受人所托?受谁所托?谁这么多事?到底是谁?” 这个样子的宇文静初一从没有遇到过,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硬着头皮说道:“是谁你就不用问了,总之不是我,她……她也是关心你,并不是多事,你不能这样说她。” 宇文静愣了愣,刚刚幽深无比的双眸仿佛瞬时失了焦距,眼神顿时变得茫然无比,只听他喃喃的说道:“贺拔家的小姐……贺拔家的小姐,是了,贺拔家不仅仅你一个人,我真是傻,真是傻……呵呵……真是傻呀……” 初一有些害怕,又向后退了退,转头望了望还守在巷口的青黛和赤芍她们,稍稍放下了些心,心想如果一发现不妙转头就跑。可是她这一转头,宇文静却误会了,以为她现在就要离开,下意识之下竟然一把抓住了初一的手腕,很紧张的说道:“不要走。” 初一刚刚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青黛和赤芍那边,猝不及防之下突然被宇文静抓住了手腕,顿时大惊,慌乱间再也顾不得其他,使劲甩着自己的手腕,似乎想要甩掉宇文静抓住她的手,身子也转向了巷口。 宇文静也没想到初一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竟然一下子被她把手甩开了。顿时,一股失落感遍及了他的全身,最终向巅顶涌去,他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断掉了,随着一股咸腥味充满他的口腔,他整个人顿时失去了知觉…… 看着自己在最后一刻塞进他口中的手臂,初一皱了皱眉头。 ……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静终于幽幽醒转,却发现自己仍在那条小巷中,嘴中的咸腥味仍旧留存着,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的舌头竟然完好无损,正想回忆一下自己失去知觉前发生的一切。却听旁边一个声音轻轻的说道:“你终于醒了?” 宇文静转过头,却看到贺拔初一正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的看着她,而她小臂上却缠着一条丝帕,不过此时,那丝帕却已经被血水浸透了。顿时,发病前的一切宛若排山倒海般全部涌回他的脑中。 “你的手臂,是我弄的?”宇文静试探的问道。 此时他虽然醒了,却是全身没有力气,只能有气无力的靠在墙壁上,人也坐在地上,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上好云锦织就的外袍此时已经沾满了灰尘,用手背擦擦嘴角,却在上面蹭了一条血印,除了血印,掺杂其中还有透明的液体,应该是口水吧。 宇文静顾不得袖口上的灰尘,使劲它擦了擦嘴角,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初一,又露出惯常的笑容,斯文的说道:“多谢贺拔小姐相救,今日若不是你,只怕乾礼的舌头就要断掉了。” 初一也不知道说什么,明明她当时是要跑掉的,却没想到这宇文静竟然发了病,这种病她了解,最怕的就是发病时咬断舌头,于是想也不想便把自己的手臂递了过去。 到了这里以后,她越来越适应这个社会的规则,心肠也渐渐变硬,如今这种反应,只能说是上辈子的职业病犯了。天知道她现在有多悔,虽然她当时缠了两层袖子,可还是被咬出了血,很疼很疼的好不好! 不过,算了。救谁不是救呀,这个宇文静再阴险,她也做不到见死不救的,况且,他又确实没有怎么伤害到她,充其量只是误会了而已。 “无妨,我既然习医,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这点小伤,回去敷敷药就好了。”初一甩了甩手臂,开口道。 “是贺拔静雯吧。”宇文静低下头,突然说道,“是吧,是她拜托你的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刑名之地,恍如隔世 初一脸色一变,再次开口道:“你不要乱猜,我说了,她的名字不方便告诉你的。(.好看的小说)” “呵呵,呵呵!”宇文静突然笑了,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平静了一下心情,这才道,“你们走吧,我没事了,今天的事情……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宇文静的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头也微微垂了下去。 初一心中有些不安,可是宇文静现在这么狼狈的样子只怕也不希望别人看到吧,而且他刚发了病,应该不会那么快再复发的,于是点点头道:“好吧,不过,要不要帮你找你的小厮来,是去你家里么?” “他在盛源赌场,你让人把他叫来就好了。”宇文静再次说道,可是头仍旧没有抬起来。 初一心中叹了一口气,只能说道:“好,我这就去帮你找,这期间……” “你去吧,我没事的。”宇文静突然提高了声音打断她,听口气,似乎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初一抿抿嘴,没再说什么,只能点点头,然后又担心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带着青黛赤芍离开了。 她走了很久,直到马车声再也听不到了,宇文静这才突然躺倒在地上,然后疯狂的大笑起来。 …… 第二日的午后,初一便跟着阿兄去了尚书省的刑部大牢。下车之前,初一便在贺拔纬的建议下将帷帽戴上了。虽说在这个时代女子出门抛头露面也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过,刑部大牢并不是什么好的去处,出入这里还是低调些的好。所以。她连衣服都换成了毫不张扬的素蓝。 大牢门口早有人候在那里,是刑部的一个姓魏的都官,专管关于家奴仆婢之类的刑名诉讼的,一般只要有家中奴才犯了错需要见官的,都会递到他这里,由他来负责监管之责。 不过,若真论起来,还是少有大户人家将奴仆送这里来见官。因为一般情况下,主人认为奴婢有罪,就会自己处置了。又怎肯家丑外扬。所以他平时处理官奴的一应事宜反而更多些。(.好看的小说) 这个魏都官平日里同贺拔纬的关系也算是不错,说实在的,若是当时贺拔年来告状的时候不是碰到独孤信,而是遇到他的话,多半他也会把这种事情压下来。撇开两人的关系不谈,毕竟么,这件事情关系到两个大族的私密,只怕什么人都不会接受这个烫手山芋吧。只可惜那日贺拔年直接遇到了独孤信。尚书令大人下了令了,他这个小小的都官也只有听命的道理。 所以昨日贺拔纬递帖子找他,他也是万般的不好意思,故而很痛快便答应了贺拔纬的请求,今日更是早早的侯在门前等着这兄妹二人归来。 “华阴公来了,里面请。”对贺拔纬拱拱手。魏都官急忙笑着将他往里面迎。 贺拔纬也向他拱拱手,谦虚的说道:“今日之事,有劳都官了,怎当得起一个请字。” “呵呵。这又有何当不起的,华阴公不嫌晦气。小弟已经很是受宠若惊了……”说着,看了看他旁边站着的一言不发的初一。试探的问道,“这就是令妹?” 初一向他微微施了一礼,小声打了个招呼:“都官大人!” “呵呵,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娴静呀。”魏都官笑道。 “舍妹不经常出来抛头露面,让都官见笑了。”贺拔纬也笑道,随即便带着初一跟在魏都官身后一起进了刑部大牢的牢门。 几人先是进了一间小小的房间,房间不大,但是靠墙的地方却摆满了木架,架子上堆着很多文书似地东西,房间中间有一张宽大的桌案,案子上放着文房四宝,案角也堆着不少文书。看这样子,这间房间应该是办公的地方。 几人进了房间,分宾主落座,便见魏都官叫了一个穿着狱卒服饰的男子过来,而后说道:“去把黄婆子叫进来。” “是!” 那人瓮声瓮气的应了,很快便把一个头发花白,身材矮小,也穿着狱卒服饰的一个老妇人带了进来,魏都官挥挥手让那男狱卒下去,而后对那黄婆子说道:“这位小姐要去探望地字三号的犯人,你带她去吧,不可怠慢。” 说完,又对旁边的贺拔纬说道:“地字的牢房关押的多是女犯,若是华阴公放心,不如让小姐带着丫头去了就好,有黄婆子带着,不会出岔子的。” 贺拔纬笑了笑道:“但听都官安排。” 说完,便和颜悦色的对初一说道:“你快去快回,阿兄在这里等你便是。” 初一站起身,又对两人微微施了一礼,然后带着青黛走到黄婆子面前细声细气的说道:“那就麻烦黄婆婆带路了。” 黄婆子急忙给初一行了一礼,然后侧过身微让了让,手臂则指着一个方向道:“小姐折杀老身了,请小姐跟我来。” 黄婆子腰微微弯着,侧着身子在前面为初一领路,初一同青黛在她身后慢慢地跟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地字牢房的牢门前。 这时,黄婆子解下自己腰上系着的那串黄铜钥匙,边开着牢门前的那只黄铜大锁,边说道:“小姐进去后,一定要跟紧老奴,千万不要向两边张望,若是不小心听到看到什么也不要往心里去,这些犯妇们一个比一个凶狠,这女人狠起来呀,比男人可厉害多了。如今被关在这里,心中积怨更是难平,难免说出什么狠话、龌龊话来,您就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就好了。在这里,只要跟着老奴,您就什么都不用怕。” “多谢黄婆婆了。”初一笑着道谢,而此时,只听大锁“咔嚓”一声被打开了。两扇木制的厚门被黄婆子缓缓推开,初一正要迈步跨进去,一股湿潮的霉腐味迎面扑来。直熏得她几欲作呕。 看到初一位皱起了眉头,黄婆子恍然大悟,急忙拿出条粗麻帕子,从腰间的水壶里倒出些水在上面,递给初一道:“忘了小姐身体金贵,用这帕子捂着,会好一些。” 初一毫不犹豫的接了过来,捂在鼻前,而后对黄婆子道:“婆婆前面带路吧。” 黄婆子似乎为初一如此痛快的将自己的帕子接过去有些错愕,不过只是稍稍愣了一下。便率先跨过门槛,继续在前面带路了。 地字三号几乎在牢房的最里面,这一路上,初一紧紧跟在黄婆子的后面,半步也不敢远离。因为即便带着帏帽,她也感到周围冷冰冰的目光像蛇一样在她的浑身上下游走,时不时的还能听到一声惨呼,抑或是一声尖叫。乃至呜呜咽咽低声抽泣的声音。 想到这些关在牢里的女子以前在外面也是那么的千娇百媚,也曾有过温柔似水,如今却由于种种原因被关在了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初一的心中便越来越沉重。她只不过来了一会儿便有这种感觉,小娥已经在这里关了好几天了吧,也不知道会怎样了。想必一定很害怕吧。 地字号牢房并不是很大,可是走到关押小娥的三号牢房的时候,初一却觉得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直到黄婆子在前面说了一句“到了”。初一这才惊觉的抬起头来。却看到牢房的木栏正在眼前,而这木栏里面竟然有两个人。一个蓬头乱发躺在墙角一处杂乱的草垫上,而在牢房的另一个角落。则瑟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虽然她的头发也有些乱,脸色也越发的苍白,甚至人也几乎瘦得脱了形去,但是初一同青黛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正是小娥。 初一急忙摘掉帏帽低声唤道:“小娥,小娥……” 刚开始的时候,小娥还是一动不动的,而后来似乎终于听到了初一的声音,这才缓缓转过头来。看到站在牢房外面的初一先是一愣,随后一双眼睛越睁越大,随后似乎终于认清了此时不是做梦一般,整个人一下子从角落冲向了木栏,然后两只手紧紧抓着木栏,对初一惊喜的喊道:“小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么?奴婢没有看花眼吧,您……您是来带我回去的么?” 初一脸色一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娥。而看到她的样子,小娥顿时明白了,眼泪也如决堤了般落了下来,只听她哽咽的说道:“小姐,奴婢真的不想再留在这里了,奴婢什么也没有做,五叔爷为什么要把奴婢送到这里来,还说……还说……” 说到这里,小娥抬眼看了看初一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她还说小姐这次没准连命都没有了,不要再奢望您来救我了,他怎么能这样说,怎么能……” 话没说完,小娥的眼泪又哗哗的流了下来,最后几乎泣不成声了。 初一也看着心酸,急忙让身后的青黛把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几样小点,先侧着放进去一个盘子,再让青黛隔着木栏将糕点一块一块的递进去,而后才说道:“先别说这些,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以后我让青黛日日来给你送吃的,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 小娥点点头,用手背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用青黛递进去的筷子,一只一只夹着小点吃了起来。初起的时候她只是慢慢咀嚼,到了后来,吃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仿佛好久都没有吃到过东西一般,这让初一看得更加伤心。 终于,当盘子里只剩下一块点心的时候,小娥终于吃饱了,只见她试探的看了初一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奴婢可不可以留着这块,晚上再吃。”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强忍住心里的难过,初一说道,“你想留便留着吧,等明天我让青黛给你再多带些来,让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说着,初一给了青黛一个眼神,青黛会意,急忙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小酒壶对身旁的黄婆子道:“这是我家小姐的一点心意,二十年的竹叶青呢,婆婆不如拿回去尝尝鲜。” 黄婆子愣了愣,然后笑着接过了酒壶,又对初一行了个礼道:“老身多谢小姐的赏。” “我这婢女这段日子就靠婆婆多多照顾了,日后她脱离了苦海,另有重谢。”初一笑着说道。 “婆婆,我这姐姐的脾气怪了些,我好好跟您说说,以后你不要见怪才好,嗯……我们去那边说。”说着,青黛指了指旁边拐角处,对黄婆婆笑着说道。 黄婆子看守这地字号大牢十几年了,又怎么不明白初一的意思,于是看了三人一眼,也笑道:“那老身却要好好听听了。” 待青黛领着黄婆子走远之后,初一这才压低声音对小娥说道:“小娥,你若是想出去,便给我把我派你到后院报信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给我说出来,不然的话,这次可就真的救不了你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背信弃义,妄愿潜生 小娥知道,这会儿才是说到重点了,于是咬了咬唇,仔细回想了这近二十天发生的事情,这才开口说道:“奴婢当时按小姐的吩咐去了后院,也同四公子说上了话,可是刚说了没几个字,外面就有人给四公子和五公子打招呼,奴婢只能闭了嘴。可是还不等四公子他们把话说完,便有人从身后打晕了奴婢,奴婢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关起来。” “你可认得当时在外面同弥俄突他们说话的人?”初一继续问道。 “奴婢没看到那人的样子,只不过听四公子叫了他一声乾礼。”小娥又仔细想了想,这才说道。 乾礼?不就是宇文静!他出现在那个时候,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呢? 初一心中暗暗皱了皱眉,然后才继续问道:“后来呢,我听弥俄突说,他把你交到贺拔家的人手里的,可是后来你怎么没回去樊城公府,以至于最后五叔还要把你送进大牢呢?” 小娥抿了抿嘴,这才无比幽怨的说道:“小姐让我给四公子说,让他帮忙把宗祠里的族老找来,当时四公子救了奴婢出来,就把奴婢丢到宗祠门口了,还不让奴婢给别人说是他救我出来的,是奴婢自己找的四叔祖。奴婢按照小姐和五夫人教的话一一说了,初起的时候,四叔祖很在乎,还亲自去了宇文府拜访,就想把您同五夫人以及侄少爷带回来。可是……可是……” “可是如何?”看到小娥犹犹豫豫的样子,初一忍不住问道。 “可是,从宇文府回来以后,四叔祖的态度就变了……而五叔爷则一再的说是我连累了他们,还说小姐这次犯了大错。只怕连命都难保了。” 说到这里,小娥的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不过这丝恍惚一闪即逝,初一正在思考她说的话,也没有再多在意,而是又问道:“那然后呢?然后他们就把你送这里来了?” 小娥皱了皱眉:“本来奴婢当时报了信就要回去的,可是四叔祖说事情还没有了结,他还有事情要问我,等小姐您回来了再回樊城公府也没关系。[.超多好看小说]奴婢想想也是,便听了四叔祖的吩咐。住在他家的下人房里,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可是后来听说小姐不好了,五叔爷几次来找四叔祖,而每次找四叔祖的时候,都会把奴婢叫去,同样的事情问了一遍又一遍,还非要奴婢承认奴婢撒了谎。” “五叔这么做,四叔祖也不管么?”初一皱了皱眉。 那日的情形她记得清清楚楚。陀罗尼认定自己是杀了大公主的最大嫌疑人,四叔祖还曾为自己求过情,自己对他也十分感激,而他们当时来宇文府,就像小娥所说,也的确是想把她同阿嫂以及弥乃胡带回去。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人始料未及。 突然初一想到五哥昨天说过的话,难道说当时四叔祖就动了舍弃小娥的念头,所以才会对五叔的过分举动不加制止么? 果然,小娥听了初一的话摇了摇头:“四叔祖什么话也不说。后来有一日,是五叔爷自己来叫的奴婢。也就是那日。五叔爷把奴婢从四叔祖的宅子带走了,也许是那日四叔祖不在。五叔爷才会这么嚣张吧。” 初一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暗道:不是五叔太嚣张,而是四叔祖故意给他机会,让他做他想做却不愿意做的事情,说来说去,五叔在这次事件里也不过是做了四叔祖的一把枪罢了,只是不知道他自己知不知道。 想到这里,初一这才开口问道:“然后五叔就把你送来尚书省了,于是便有人去他家拿了你,把你关进这里。” 小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奴婢被关进来也没什么,只是当时听了小姐的事情有些心惊,不过如今看来,全是五叔爷在骗人,只要小姐没事,奴婢也一定会没事的吧!” 初一一愣,看着小娥期待的双眼,很想就这样躲开,可是最终还是迎了上去,点点头笑着说道:“没错,我一定会想法子把你救出来的,你放心好了。” 听了初一的话,小娥似乎松了一口气,嘴角也微微上扬了起来,对着初一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初一将前前后后的事情问了一个遍便离开了,直到听到天字号的牢房门被重重的锁上了,小娥盯着牢门处望眼欲穿的眼神顿时恢复成了彻底的淡漠。正在这时,却听到一阵嘶哑的笑声从那蜷在角落的人身上响了起来:“嘎嘎嘎,小丫头的戏做的不错嘛,连老婆子我都甘拜下风呀。” 小娥将那块留下来的糕点丢给她,而后冷冷的说道:“你在说什么,我是真的开心,我家小姐回来了,她一定会救我出去的。” “嘎嘎,我还记得你刚进来的时候嘴里整天念叨着,贺拔家背信弃义,要用你做替罪羊什么的,你不会放过他们云云……” “住口!”小娥厉声喝道,“难道糕点也堵不住你的口么?” “嘎嘎,吃糕点吃糕点,哈哈!”那嘶哑的声音仍旧笑着,接下来却是一阵快速的咀嚼声,不过她似乎吃得太快了,后来居然剧烈咳嗽起来,显然是噎到了。 小娥冷眼旁观,直到她咳得几乎要断气的时候,才从旁边的瓦罐里倒出一点水来,喂给了她。 咳嗽声渐渐平息下去,隔了好一会儿,那个嘶哑的声音才开口道:“丫头,你的性格,老婆子我很喜欢,也知道你绝不是一个甘居人下的,看在你对老婆子我这么好的份上,我到可以指点你两招。” “你能指点我什么?”小娥冷笑道。 “指点你什么?呵呵,我敢向你保证,你若是出了了这里,把我指点你的招数稍微用上两招,绝对可以越走越高,日后就算爬到你家小姐头上也不是难事。” “爬到我家小姐头上?”小娥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绷了脸道,“你说些什么?不许这样说我家小姐。” “哈哈,呵呵,嘎嘎嘎,老婆子我太喜欢你了。”那个嘶哑的声音又怪笑起来,而后,也不管小娥愿不愿意听,继续说道,“丫头,你要记住,你要想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一定要找对男人,只有跟对了男人,你才能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小娥的眼神再次闪了闪,突然问道:“如果那个男人不是我的呢?” …… 同青黛出了地字号牢房,初一一路上心不在焉的,脑子里总想着应该怎么样做才能把小娥救出来,所以见到五哥的时候,并没有发觉他那一双紧皱的眉头。 看到初一回来,魏都官笑着问道:“那位姑娘可好?” “多谢魏大人照顾,小娥她现在很好,不过九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魏大人能否应承下来?”对魏都官施了一礼,初一恭恭敬敬的说道。 “九娘,不可做过份要求。”贺拔纬冷着脸说道,“能让你进牢房里见见她,已是难得,你看着全长安城的贵女们哪个肯屈尊看一个锒铛入狱的丫头的?” 初一顿时哑了声,只得讪讪的闭了嘴,眼睛却一直瞅着魏都官,不停的眨呀眨。 看到她这副挨了训还不服气的样子,魏都官觉得有趣,便对贺拔纬摆了摆手道:“无妨,贺拔小姐不如说来听听,若是为难,不做便罢。” 初一暗自吐了吐舌头,然后看了贺拔纬一眼,见他并没有反对,这才开口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九娘只是想让我家的婢女为小娥天天送些糕点罢了,她自小跟着我,没受过什么苦,所以……” “这有何难。”魏都官笑道,“只要交给黄婆子就好。”说着,他看了黄婆子一眼,嘱咐道,“你可听明白了?” “老身听明白了。”黄婆子微微弯了弯腰,然后对初一说道,“小姐每日将饭菜交给老身就行,虽然可以送些吃食,不过外面送来的吃食总是要验过之后才会交给犯人的,希望小姐不要介意。” “怎么会介意,本来就是九娘的事情,只是烦劳黄婆婆。” 黄婆子微微一笑,只是点点头,没再说话。 事已至此,两人今日来刑部大牢的事情已了,自然不会再作停留,于是兄妹二人便向魏都官道别,魏都官再次将二人送到了刑部大牢的门外,直到他们上了车,这才返回衙署。 上了车以后,初一还在反反复复想着小娥的话,可是总是觉得什么地方有些模糊,让她想抓住却又抓不住,正出着神,却听贺拔纬开口道:“明日跟我一同去探望李太尉。” 初一一愣,这才转头看向贺拔纬,终于看到阿兄的满脸愁容,不由问道:“怎么,出了何事?不是说过一阵子等李太尉身体好些了再去探望他么?还有,阿兄你现在有孝在身,贸贸然去了,李太尉会不会怪罪?” 贺拔纬什么也没有解释,而是极肯定的说道:“刚刚有人来了刑部报信,正是他邀我明日去的。而带你一同去,也是为了你能亲口向他道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李家四郎,愧意难平 李太尉家住在通义坊的西南隅,同樊城公府坐落的隆政坊都在朱雀门大街以西,就隔着一条街。而华阴公府同樊城公府隔着朱雀大街相对而望,所以这日一早,贺拔纬先乘车接了初一,才驶去通义坊。不过由于路途很顺,所以到李太尉家门口的时候也不过是巳时过半,已经算是访客中到的较早的了。 被管家迎进前院的正厅,不一会儿纥豆陵夫人便带着李嫣然同独孤珈蓝从后面走了出来,看到贺拔纬,对他微微施了一礼,而后眼神瞟向旁边的李嫣然,却见李嫣然笑了笑说道:“昨日母亲就接了华阴公的帖子了,知道您要来探望父亲,本想让三哥前来迎您,却不想三哥昨日受了些风寒,如今也病了,所以母亲只好亲自前来,还望华阴公不要怪责。” 贺拔纬急忙站起来,对纥豆陵夫人行了一礼道:“实在是纬打搅了,不知三郎现在如何了,可曾好些了。” 独孤珈蓝看了婆母一眼,随即笑着说道:“没什么严重的,不过大夫说了,最好卧床休养个三五日,不然的话,若是风寒入骨,可就不太妙了。三郎的身子一直不太好,所以我们也不敢大意,只是怠慢了华阴公,实在是过意不去。四郎马上就到,他会带着两位去探望我公爹的。” 贺拔纬皱了皱眉,总觉得此事有些诡异,虽然是李虎邀请他前来,可是为了稳妥起见,他昨日从刑部大牢回来,就递了帖子,而且还亲自向李家三郎打过招呼。他也满口答应下来,想必是早就知道此事了。可如今却突然病了,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不过被几位妇孺领着去内宅也总有些不妥,虽然管家也可以,可是李家既然没有提,他这个外人也不好提出来。于是只好在大厅静静的候着,客随主便。 初一眼珠一转,急忙上前拜见了纥豆陵夫人和李嫣然独孤珈蓝她们,略略聊了几个都熟悉的话题,也算是没有冷场。不过贺拔纬却待得越发不自在起来。毕竟他是男子,如今周围的全是妇孺,聊的也都是些闺中之事,实在是有些别扭。正想向想纥豆陵夫人建议一下,让管家带他去探望李太尉,或者干脆打道回府改日再来,却听外面有个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对纥豆陵夫人他们禀报道:“回来了……回来了……四公子他回来了。” 纥豆陵夫人闻言。脸上立即漾出一丝喜色,李嫣然和独孤珈蓝他们也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于是李嫣然满脸抱歉的对贺拔纬说道:“四哥做事就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昨日三哥明明已经嘱咐了,他却跑去了外面,真是失礼。” 贺拔纬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而此时李家四郎李炜也跨进门槛,对贺拔纬抱了抱拳说道:“真是失礼,四郎没想到华阴公来的这么早。” 贺拔纬平日里同李昞的关系还算不错。对这个至今仍旧赋闲在家的李家四郎接触不多,平日里更是很少听到他谈论自己的弟弟。所以如今不过同这个李炜见过几面。今日见他如此客气,他也客气的说道:“实在是挂心李太尉的病情。不知不觉来早了,是打扰了四郎才对。” 此时李炜已经走到了近前,初一微微抬起头来,却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到了近前,此人的身材微丰,面相老成,个头却不是很高,皮肤很白。眼睛虽然不大,眼裂却很长,且微微上挑,眸子漆黑如墨,完全遗传了纥豆陵夫人的瞳色,鼻子高挺,也是几乎同纥豆陵夫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再看他的发色,竟然也是微黄。 “实在是我们李家多多怠慢了!”李四郎对贺拔纬微微拱了拱手,这才像刚刚发现般看着站在他旁边的初一说道,“这可是贺拔家的九娘?” “九娘拜见李四哥。[]”初一急忙向他行礼。 “果然是仪态不俗。”李炜点点头道。 贺拔纬笑了笑,也不再耽搁,而是直接说道:“纬这次前来是来探望李太尉的,有劳四郎带我们兄妹进去,前几日李太尉帮了贺拔家大忙,总要向他当面道谢才好。” 早就有小厮在叫他回来的时候给他说了这件事情,他也自然知道贺拔纬的来意,如今这贺拔家又快成了长安城里炙手可热的人家,他自然也不能怠慢,于是点点头道:“家父的病情一日拖过一日,总不见好,难得华阴公有心了,请跟我来。” 贺拔纬向前面的纥豆陵夫人她们拱了拱手,便带着初一往后面去了。初一走得稍慢些,落在后面,却明明白白看到了三个女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中顿时大疑,不过暂时也没多想,便紧随着贺拔纬也向后面去了。 太尉府的宅子并不是很大,最起码比起丞相府来要少上一半去,比尚书令府也要小去三分之一。而且宅子的装修保养也很一般,一路走来,入眼的许多花草树木都参差不齐,显然是很久都没有修剪了,再加上很多角落极明显的蒙了一层灰尘,让初一不得不怀疑李家下人故意偷懒。 不过李炜却似乎没有看到这些,一路上同贺拔纬高谈阔论,说的很是开心。只是他在说话的时候却没发现贺拔纬只是在合适的地方微微点头或者稍稍附和一下,根本就没有跟他谈古论今的兴趣。而初一则很想捶捶自己的小腿,无比怀念起家里的小轿和丞相府的骡车。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毕竟是勋贵人家,也不算小好不好,怎么就没个代步工具呢。 不过想到这些,初一又不免深深地鄙视自己,貌似她越来越娇气了,想当年她可是逛遍了颐和园呢,这个宅子同颐和园完全没有可比性好不好,她果然需要好好锻炼一下了。 终于,在走了两柱香的时间后,李虎居住的伯居堂映入眼帘,初一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刚到伯居堂门口,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竟然是伶倌。看到初一同贺拔纬到来,伶倌也是一愣,急忙对两人见礼。 看到是他,李炜微微皱了皱眉:“你家主子今日又来了?” “四爷安!”伶倌急忙又对他行了一礼,这才道,“我家公子挂念太尉的病情,这几日连国子学的可都不上了。” 李炜又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而是把贺拔纬往里面让了让道:“华阴公,我们进去吧。” 伶倌听了,急忙往一旁让了让,贺拔纬向他点了点头,而初一路过他的时候,他却对她眨了眨眼,初一不由得一笑。 让三个主子先进了伯居堂的大门后,伶倌也随后跟了进去。 一进伯居堂的院子,就有一股浓重的压抑感迎面扑来,让人不由自主的屏气敛神, 李炜似乎也受到这种氛围的影响,停止了刚刚在路上的高谈阔论,带着两人快步走到了李虎的寝室门口。 刚上了台阶到了廊檐之下,初一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门口两个看门的小丫头一看李炜来了,急忙对他行礼。李炜对她们挥挥手道:“父亲可是睡着。” 两个小丫头对望一眼,其中一个穿着绿色半臂,身材略高的丫头回答道:“阿郎说今日有客来,说什么也不肯睡,高公子正陪着他呢,药已经熬好了,正在火上温着,阿郎也不肯喝。” “这个高昭玄,怎么也不劝劝。” 李炜脸上露出一股怒意,随后掀了帘子走了进去,却把贺拔纬和初一晾在了外面。贺拔纬面色微沉,正想也跟进去,却见后面的伶倌急忙赶了过来,帮他打开帘子低声道:“太尉大人已经等您很久了,华阴公担待些才好。” 贺拔纬微微敛了些怒气,也低声答道:“无妨,太尉大人我是知道的。” 伶倌急忙点了点头,到前面引路去了,几人通过外罩房,刚刚到了房间门口,却听得房间里面传来一阵东西破碎的声音,而后却见李四郎竟然满脸怒气的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看到贺拔纬,微怔了怔,这才稍稍敛了怒气,对他拱拱手道:“父亲请华阴公进去,四郎先告退了!” 说完,竟头也不回的甩开步子离开了。 变故突生,伶倌也没了主意,不知道是不是让他们此时进去,贺拔纬也有些犹豫。不过,正在这时,却听里面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华阴公来了,快请进来吧。” 当下,贺拔纬再不犹豫,带着初一走进了李虎的房间。 进了房间,里面的药香味更浓了。此时,李虎正半坐在靠窗的一处木榻上,而他身边站着的却是高敏。 见两人进了房间,李虎率先开口道:“华阴公,怠慢了,刚刚的事情已经有人告知于我,难为你耽搁了这么久。” 贺拔纬微微一笑,对李虎拱了拱手道:“是太尉太客气才对,纬不知道太尉府中有事,不然改日叨扰也是一样的。” 此时初一才有机会看这房间中的布局,却是被一个大屏风隔成了前后两个部分,想必后面才是李虎真正休息的地方吧。再看那个大屏风摆放的微微有些倾斜,想必这前面,是临时隔出来专门见他们的。 “初丫头。” 正想着,却听李虎在叫她的名字,她急忙回神,却听李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九娘、五郎,我对不起你们贺拔家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往事如烟,梼杌重现 贺拔纬愣了愣,以为他说的是自己父亲身死那件事情,随即摇摇头道:“太尉说的哪里话,适时在军中,家父手下的能人干将何止数百,却无一人看清侯莫陈悦那厮的真面目,更不曾出言劝谏家父。以至于家父中了高欢的诡计,联合那厮共同对抗曹泥,反被他骗入大帐中杀害。” “说起这个,若不是您当初快马加鞭跑去荆州报信,让伯父有了警觉,急忙在半路截住返回洛阳的我们,只怕我同阿娘都要跟其他兄弟姐妹一样,死在高欢手中,更不要说仲华的出世了。” 说到这里,贺拔纬向李虎深深作了一揖道:“一直以来,纬同六弟还从未向太尉大人道谢,如今您又帮了我们贺拔家大忙,只能一起谢了。” 初一见状,也急忙随着阿兄一起向李虎行礼道谢,却不想却被李虎摆了摆手制止了,只听他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可还记得你们当时是什么时候上路回洛阳的?” 贺拔纬想了想道:“若是纬没有记错,应该是一大清早就从荆州出发了,还是前一日晚上着人去伯父的刺史府道的别。不过,刚刚赶了不过一日的路程,第二日一早正要出发的时候,却被伯父的传令兵追到了,说是洛阳有大变,让我们不要再去洛阳,立即护送我们重返荆州。纬只记得当时,母亲的脸都吓白了,顿时动了胎气,却是在客栈里躺了两天才敢动身回返。而回去以后,却被告知了这个天大的噩耗……” 说到这里,贺拔纬说不下去了,那时他不过十余岁。虽然身体弱些,却也被父亲抱在马背上骑过马,手把手的教着习过武。他又是嫡子,从小便被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对父亲的印象不可谓不深。 那次,他是随着阿娘回家省亲,刚到了阿娘家中,阿娘却被查出怀了身孕,由于胎像不稳,便依医嘱在家里停留了数月。阿娘在家中挂念父亲和兄弟姐妹们。刚刚满了三个月,便早早的着人收拾东西回返……却不想竟然是再也回不去了。 而他当时听到这个噩耗之后,真如五雷轰顶一般,立即大病一场,本来就不甚强健的身体顿时种下了病根,缠绵了将近二十年,至今不愈。 提起往事,让人忍不住唏嘘。可是等贺拔纬说完,李虎本来微微闭着的眼睛却睁开了,只见他摇了摇头说道:“可是,你可知我是什么时候到达的荆州?” 贺拔纬皱了皱眉,凭着印象粗略算了算荆州到那日晚上他们打尖儿的客栈的路程,这才说道:“可是那日午时?” 李虎又摇了摇头道:“非也。我到达荆州报信的那日,刚好看到你母亲派来向你伯父辞行的管家,而且由于当时你伯父去军营巡视了,我们又是一同去的大营。” “什么!”贺拔纬吃了一惊。“那为何伯父当时不阻止我们回去,反而让管家转告我们要一路保重。” 李虎又叹了口气道:“那个时候他自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当然不会阻止你们回返了。” “太尉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贺拔纬急忙问道。 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李虎缓缓开口道:“说起来,这全都怪我呀!” 原来那日李虎连夜赶到荆州,到了刺史府的门口,却被告知贺拔胜今日去军营巡视去了,便急忙往军营的方向赶。同他一起去军营的,则是贺拔纬阿娘娘家的管家,不过是通报贺拔胜一声,明日他们就要启程回洛阳了。 既然遇到了,李虎自然也明白老管家的来意,心中伤痛之余,几次想开口告诉他实情,却终是忍住了。只因为事关重大,在他报知贺拔胜之前,还不敢把这件事情传出去,以防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无弹窗广告) 不过,到了大营门口,老管家由于经常给贺拔胜传信,所以很容易被放行,而李虎由于本就是贺拔岳手下,对荆州的诸位将官认识不多,反而被挡在了门外。而情急之下他只好拜托老管家通传,只说是贺拔岳部下前来通传消息的。一听是姑爷的手下,老管家自然是欣然应允。不过,李虎本以为马上就可以被传唤进去,却等了很久都不见老管家回来,而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独孤信。 这独孤郎的美名,武川军人哪个不知,而且,只要见过独孤郎一面,又有谁能忘记他的出尘样貌,更不要说知道他是贺拔胜的心腹。于是李虎大喜,急忙叫住了他。 而独孤信似乎也对李虎有印象,这让李虎更是放心,便让他帮忙通传,说是有军机要事要见贺拔将军。 独孤信很痛快的便应允了,不但如此,还把他安排在哨房等候。 在哨房等候的时候,李虎仍旧心急如焚。因为他知道,如果贺拔胜不尽快返回平凉指挥大局的话,只怕消息一传开,便会有其他势力插手了。到那个时候,贺拔岳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军队,便会拱手他人,贺拔家也会陷入被动之中。他从一出道便深受贺拔家的恩惠,绝不愿意自己当做兄长一样尊敬的贺拔岳的心血白白落入他人之手。与其是别人,倒不如是贺拔胜。 正烦躁着,却听见哨房的门口有兵士在偷偷的喝酒划拳,一阵浓郁的酒香从门缝里挤了进来,他这才想起,他已经有一日一夜滴酒未沾了。于是,他忍不住打开了房门。 虽说军中明文禁止饮酒,可是胡人尚酒,夜晚守卫天寒地冻之时又少不了喝酒取暖,所以只要不太过分,一般将官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而李虎从三岁时就开始饮酒了,这么多年来,更是一日不能无酒。如今酒香飘来,他腹中的酒虫犯了,再加上饮酒的兵士盛情相邀,他便喝了一碗。 不过,也正是这一碗,足足让他睡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日巳时才清醒过来。他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独孤信,而再看看外面的天色,脸色顿时大变,立即给独孤信和盘托出。独孤信也是脸色大变,立即带他去见了贺拔胜。 至于以后的事情,也就不用说了,贺拔胜派独孤信收编晚到一步,宇文泰最终掌握了军权,还得到了当时魏帝的承认,已是回天乏术。至于之后就是贺拔胜兵败荆州,逃往南梁。而等他再回到长安的时候,已然是宇文泰大权在握,独孤信春风得意了。 短短四五年的时间,贺拔家从盛极一时到屈居宇文家之下,虽然仍是掌有部分军权,却已大不如从前了。再加上高欢将贺拔家留在洛阳的子女几乎屠杀殆尽,贺拔家要想再恢复往日的辉煌,已然是难上加难。 说完这些,房间中陷入了一片宁静,过了好久,李太尉才叹了口气道:“从那以后,我便滴酒不沾了。” 抬头看了站在李虎旁边的高敏一眼,贺拔纬也说道:“那日请您喝酒的兵士呢?” “我也试图找过他们,可是当时并没有找到,我后来又急着回去对付侯莫陈悦,却不想……” 说到这里,李虎顿了顿:“再然后就是荆州之变,你也知道的,想找就更不容易了。” 说着,他看了看旁边的高敏,对贺拔纬笑了笑说道:“你放心,昭玄跟他们是不同的,我既然收他为学生,便是信得过他。” 高敏微微一笑,对贺拔纬点了点头道:“我去外面给恩师端药,恩师为了等你们一直未用,此时是再不能拖了。” 说罢又对初一笑了笑,便去外面了。 待他走出房门,贺拔纬才开口对李虎道:“昭玄这孩子,我看也是好的,只是他义父……纬心中实在是意难平。” 李虎摇了摇头:“前尘旧事,我已经不想说太多了,归根结底,总是我李虎对不起你们贺拔家,若不是……你们也不会仰他人鼻息,我同你们贺拔家渊源甚深,如今……我是有件东西要交给你们。” 说完,他从榻几的内侧拿出一样用油纸包住的东西,递给贺拔纬道:“你打开看看。” 贺拔纬将那纸包打开,却是一块白色的锦缎,而锦缎上面还绣着一个张牙舞爪的动物,初一远远看着,像是只虎,可是这只虎长得也未免太恐怖了些,不但獠牙比一般的虎长出很多,而且若是仔细看看,这虎脸又像是一张青面的人脸,让人感觉十分诡异。她认不出这是什么,可是贺拔纬看了,却是脸色大变,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李虎:“难道这是梼杌战旗?” 李虎点点头:“正是。” 只见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微微闭上了眼睛:“我这一世,最对不起的便是两姓三人,如今同你们将藏在心中很久的事情说出来,也算是完成了一桩心愿。这是你父亲赠予我的,我已经珍藏了很久。这梼杌是你们贺拔家供奉的神兽,我本想在你们贺拔家重开宗祠的时候赠与你伯父,不过后来你伯父也去了。如今还给你们,也是应当……这战旗是在武川贺拔家的祖祠里入了册的,本来洛阳的宗祠里还有一面,不过那面听说早就被高家烧掉了,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珍惜。” 从接到这面旗开始,贺拔纬的目光就被上面那个半人半兽的图案完全吸引住了,李虎说的话他也不知道听到没有,只是连连点头。看到贺拔纬脸上出现的少有的兴奋之情,初一忍不住问道:“阿兄,这旗是做什么用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心神不定,籍没为奴 贺拔纬难掩脸上的激动,转头对初一说道:“这旗是我们贺拔家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战旗,此兽名唤梼杌,是北方天帝的儿子,是我们贺拔家世世代代供奉在家庙里的圣兽。当初你我的父亲同你的祖父打出武川的时候,凭的就是这面战旗。” 那时,贺拔家三兄弟何等英武,梼杌旗所到之处,敌人无不闻风丧胆,后来尔朱荣闻得贺拔兄弟持梼杌战旗前来投奔,当下高兴无比,忍不住叹道:“梼杌旗到,我得贺拔兄弟,天下不足平也。” 而那之后贺拔家战绩斐然,俨然成了尔朱荣手下无人能匹的大将,不然的话,高欢那阴险之人也不会畏惧同贺拔岳一战,反而用了那种见不得人的方式杀掉贺拔岳,又用候景那小人算计了贺拔胜的荆州,以至于贺拔家的梼杌战旗再也没能高高的扬起。 而贺拔胜死后,这梼杌战旗更是在战场上彻底消失了,贺拔家的辉煌被战争的硝烟彻底掩埋。 想到这些,贺拔纬的脸上闪过一丝怅然,落寞的说道:“那个时候,我们贺拔家用得每面战旗都要在家庙里供奉过。而如今,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回祖祠去了,也不知道祖祠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 如今的情形,洛阳的宗祠尚且回不去,又何况在被其控制下的祖祠呢。 看到贺拔纬的脸色由兴奋转为落寞,初一想了想说道:“阿兄不用着急,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去的。” 看着初一,贺拔纬微愣了愣,随后也笑了:“没错。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回去的。” 出了李家,贺拔纬仍旧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当下就要把战旗送到宗祠去。不过今日他带着初一是坐车来的,而宗祠在相反的方向,所以他要么先把初一送回家,要么就必须带着初一同去。可是即便初一去了也是要在外面候着的,而他得了这面梼杌战旗,同四叔祖要说的话要谈的事情还很多,不定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归家了。 正犹豫着。却见高敏从李府走了出来,看到二人还没有离开,不由得一愣,随即对贺拔纬抱抱拳道:“华阴公这就回去了么?” 贺拔纬对他微笑的点点头,此时他已经做好了决定,便对初一说道:“阿兄先送你回去,再去宗祠。” 初一早就看出了贺拔纬的心急,急忙说道:“阿兄还是赶快去办正事吧。这里离咱们家不远,我同青黛走回去就好了。” “那怎么行。”贺拔纬皱皱眉,“也不差这一时,哪有让你走回去的道理。我们快上车吧。” 初一还要再说什么,却听高敏突然开口了:“华阴公可骑得了马?” 贺拔纬一愣:“自然是骑得。” 他虽然体弱,可鲜卑人家的孩子哪有不会骑马的。若是长途跋涉他不敢说,区区长安城的几步路,他还是没问题的。 高敏笑了笑:“我今日同伶倌正好骑了两匹马来,不如我的先借给华阴公一用。我让伶倌走到贺拔家的宗祠去,到时候再交给他就好了。” 这也倒是一个办法。 贺拔纬犹豫了一下。突然抬头看向高敏笑道:“那高公子要如何回去?” “我骑伶倌的马回去即可。”高敏急忙说道。 看了初一一眼,贺拔纬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般。又对高敏说道:“那好,不过烦劳高公子把舍妹送回樊城公府,然后让马车回来接我就是了。” “敢不从命。”高敏的眼神闪了闪,笑着拱拱手道,而后看向一边的伶倌,继续说道,“你就随贺拔大人去吧,然后牵了马回家即可。(.好看的小说)” 伶倌无比哀怨的看了高敏一眼,之后无可奈何的撇了撇嘴,最后认命的应道:“是!” 贺拔纬离开了,伶倌也离开了,初一上了车,高敏起着马紧跟在马车的旁边,随着马车缓缓向前走去。 初一倒没什么,青黛的眼神却总忍不住往车窗外面瞟,看到她的样子,初一忍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 青黛急忙敛息凝神,正襟危坐,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初一一眼,这才开口道:“小姐,这个高公子就是我们上次在寿春堂遇到的那个公子吧!” “正是。”以前都是姚黄魏紫她们跟着自己出门、上国子学,也难怪青黛会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 “这个高公子真的是长得好看,学问也好呀!” 初一一愣:“你怎么知道?” 青黛悄悄地说道:“我前两天跟魏紫姐姐提了,是她对我说的呢,还说这个高公子对小姐是极好的呢。我以前一直以为,学问好就是书呆子呢。” 提起魏紫,初一心中不由得暗暗一叹:这丫头还是这么挂心她的事情,让她真是怎么也对她生不起气来。她这次罚她们两个闭门思过,一是真的生气了,再就是希望魏紫不要再想其他,好好养伤,而也只有姚黄才会好好照顾她吧,她们两个的友情能持续这么多年,也是难得。 等魏紫养好了伤,还是让她们二人回来吧,被她们照顾了这么多年,突然间换了人,她还真是不习惯,最起码赤芍做的点心就不如魏紫做的,那丫头做什么事情都很细心。 正出着神,却听高敏的声音在车窗外低低的响了起来:“贺拔小姐,我昨日查了你家那个被关进刑部大牢,名唤李娥姿的客女的卷宗了,你是真的想把她救出来么?” 初一为之一愣。 …… 隆政坊的西门之南坐落着主上敕造的樊城公府,在它南边不远的小巷子口,有两个少年正往大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他们两人分别穿着一身青蓝色的短打,裤腿衣衫肥大,很不合身,他们头上带着小帽,脸上也不知道涂了什么,变得黑黄黑黄的。让人一眼看去,以为是哪个府里不得志的小厮。不过每个对他们报以好奇目光的人,都会被他们狠狠地瞪回去。而奇怪的是,哪怕是最嚣张跋扈的混混,被他们这一瞪,也会败下阵来,然后匆匆离开。因为,他们的眼神可不像是小厮的眼神,时时刻刻显示着他们的高贵和不可侵犯。 不过,就是这高贵不可侵犯的两人,此时却是一脸的不耐烦,其中一个个头略低的小厮轻声问道:“四哥,我们就在这里这么等着?我们难道不能进去等么?还要打扮成这副样子,简直太难看了。” 被称作四哥的那个少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以为我想么?我们现在是在重孝期,重孝期知道么?本来我们现在应该跪在灵堂上的,若是被人发现我们溜出来了,你知道要引起多大的风波么?” 被训斥的少年撇撇嘴,低低的说了一句:“那你还溜出来。” 没错,此时的两人正是本来应该在灵堂守孝的弥罗突和毗贺突,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弥罗突听说他亲自送到宗祠门口的那个侍女出事了,而初一正在为此事四处奔忙,所以才会耐不住性子,跑出来看个究竟。只是,他今天来得太不凑巧了,初一竟然出了门,他又不能贸贸然闯进去,便只好在门口等着初一回来。 “你说什么?” 弥罗突眼睛一瞪,毗贺突顿时噤声,急忙摇着头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不过心中却腹诽道:若不是那丫头的事,只怕你再讨厌那个女人也会勉为其难的做足样子吧。 正想着,眼前却是一亮,急忙指着驶进巷子的一辆马车说道:“咦,那不是华阴公府的马车么,想必是那丫头回来了吧……哎,马车旁边的那人是谁?” 弥罗突定睛看去,果然是华阴公府的马车,可是紧接着却见竟是高敏陪着马车走进巷子来,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马车驶进巷口,便停了下来,初一下了车,便让马车去宗祠等候贺拔纬,她自己则同高敏慢慢的往樊城公府的大门走去。 高敏此时也已经下了马,牵着马陪着初一往巷子里面走,而青黛则远远的缀在后面。 眼看就要到了樊城公府的大门口了,初一这才轻轻的问道:“你是说你有法子把小娥救出来?” “也不能算是救。”沉吟了一下,高敏答道,“只能说是争取最好的结果。” “你说的最好的结果,是什么?”初一急忙问道。 现在很明显,贺拔家在看宇文家的态度,而宇文家此时没有任何态度,似乎在看贺拔家究竟会怎么做。若是一般人家,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婢女得罪宇文家。可如今的情形,却是初一不想让小娥白白送死。如果真是到最后也没有法子成事,她也只能认了,可是她不能允许自己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静静等待结果的降临。 “籍没为奴!”盯着初一的眼睛,高敏一字一句的说道。 “籍没为奴?”初一愣了愣,随即一股怒气笼上她的眼睛,“这就是你说的最好办法?”(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权宜之计,时过境迁 所谓籍没为奴,就是把犯人本人乃至其家眷亲属们的自由全部没入朝廷,然后由朝廷进行发卖。[.超多好看小说]所以,有时官奴比一般私奴的境况还要惨上数倍。因为既然是官奴,若是奴隶犯了错,主人不想用他,想把他卖掉的时候,还要经过朝廷允许才可以卖出。也就是说,官奴不允许私自买卖的。 可正因为如此,若是这种奴才犯了错,主人往往打死了事,朝廷也不会管,只要年末的时候去户部和刑部备下案,消下籍就可以了,比买卖可要方便数倍。 而且,虽然也有奴婢因主人开恩被释放为半自由人,甚至自由人的,可是在官奴这里,放奴一说根本行不通。除非是遇到大赦,主人的放奴文书经过刑部和户部的双重同意,奴隶才可升上半级,成为半自由人。可因为这种大赦得到释放的奴隶自从北魏建国以来根本屈指可数,更不要说释放为半自由人后,奴隶还没有获得完全的自由,还要被真正的释放为自由人后,才算是彻底成了良民,摆脱了祖祖辈辈当奴隶的命运。即便如此,他们也是等级最低的一类平民。 小娥他们前来樊城公府中,虽然也签了文书,不过却是客户之类的文书,就像是后来的“佃户”,是有一定人身自由的,也就是说半自由人。他们连私奴的文书都不肯签,如今却要她成为官奴,或许一辈子都没有自由,只怕她更难熬吧。更何况,初一早就发觉小娥是个心气高的丫头,若是让她籍没为奴,被卖到腌臜的地方去。只怕她连命都会搭上的。 所以,如果真按高敏所说让小娥成为官奴的话,根本就是让她死,这样的话,救她同不救她又有什么区别? 高敏看到初一面色不善,知道她误解了他的意思,急忙解释道:“你先不要急,听我把话慢慢说完。” 初一知道高敏是个做事稳妥的,刚刚初听的时候虽然惊怒,可是静下心来想想。觉得他这么说必有原因,于是略平静了下心情,淡淡的说道:“高公子请说。” 看到初一的样子似乎是镇静了下来,高敏略略吁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我说的籍没为奴,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如今这件事情正在艮节上,长安城里多少勋贵的眼睛都在盯着你家同宇文家,若是这个时候传出些有关两家关系不好的谣言的话。宇文家倒没什么,可是你就危险了。如今你六哥又征战在外,你五哥身体又不好,所以只能是能拖一时是一时。等你阿兄回来了,或者过一阵这件事情淡了,你再把小娥买回就是。” 听到高敏提到两位兄长。初一心中一动,知道他说的在理。如今的情形,那日她能平安的回来已属不易,魏紫能被送回来也是难得。也算是宇文家给了他们贺拔家天大的面子。即便是宇文家有错在先,可是若是因为一个婢女。两家闹上刑部大堂,他们贺拔家也似乎太不知好歹了些。 只是…… “话这么说不错。”初一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对小娥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些,毕竟是因为我让她去报信,才会被我五叔送到尚书省的……” 高敏抿了抿嘴,随后摇着头对她叹道:“你怎知换个人去报信,就一定会被送到刑部大牢去?她从宇文家逃出来之后的事情,你可曾全部知晓呢?” 初一一愣,突然觉得此时高敏的态度同寿生似乎有些相似,不由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难道说从宇文家逃出来以后,小娥身上发生什么事了么?是不是我师兄给你说了什么?” 高敏又摇了摇头,只是说道:“他什么都没有对我说,不过同他相交这么多年,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不会随随便便厌恶一个人的。” 初一怔了下,是了,他这个师兄最是心软不过,既然他不说一定有他不能说的理由,自己又何必刨根问底,总之他不会害自己就是了。 至于小娥,总归是自己对不起她,只能先委屈她一段时间了。大不了自己以后对她好些就是了,然后再找机会帮她脱籍吧。 而且,上次听了五哥的话以后,初一已经开始在自己对待下人的问题上自我反省了,小娥是她的左膀右臂没错,可若是想安心用她,日后她还是会听五哥的话让她签卖身契的。若是她不签……只怕她以后更不会信任她了吧。 初一心中苦笑,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也成了上辈子最唾弃的人之一了,而她之前世界的价值观也在随着在这个朝代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而变得越发现实起来。只怕用不了多久,她上一辈子的记忆便会完全消失吧。 只是,她不这么做又能如何做?如今,她要全力护住的是整个贺拔家,虽然她人小力轻做不出什么,可是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家族同西魏第一权臣日渐交恶吧,况且,这名权臣还可能是日后的大周皇帝。 初一觉得自己的心态同被困在宇文府以前有了太大的改变,仿佛一夜间懂了很多事一样,若是在这之前……之前又能如何?弥俄突那件事情她不是一样保持了缄默,只不过那是她的选择,而如今,是她没得选择。 初一咬了咬唇,终于开口道:“若是……若是小娥真的籍没为奴了,会不会被卖到其他地方,那样的话,不就是真的害了她么?” 高敏想了想说道:“关于这个我早就打算好了,一般情况下,官奴的发卖是每个月的十五在西市开始的,价高者得,而且刚刚籍没的官奴不一定立即发卖,若是同魏都官打声招呼,或许他会留那个李娥姿几月。而我如今在刑部帮忙,也可以帮着看着点,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不如就先找可靠地人将她买下。慢慢等着日后这件事的风头过去,无非就是在刑部和户部做个备案,你再将她买回去即可。” 初一眼睛一亮,高敏的打算十分到位,分析的也面面俱到,如今若是不想让小娥在刑部大牢里受苦,贺拔家同宇文家的矛盾又不至于激化,这是唯一可行的法子了。 不过…… 想到独孤信,初一心中暗暗皱眉,小娥的入狱是独孤信同五叔共同协作的手笔,他们既然做了这一步,独孤信又是尚书令,他会不会再横插一脚,打乱他们的计划呢? “独孤大人他……”抬眼看看高敏,初一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义父那边,会如何……” 高敏一下便明白了初一的意思,想到自己尴尬的身份,不禁苦笑道:“我义父,他也是要以宇文丞相马首是瞻的。那日若不是你五叔刚好碰到他,估计他也不会管这件事情。而若是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了,我想他也不会再如何了吧。” 也就是说,这位独孤大人在中间搅合搅合,坐山观虎斗可以,若让他出头他是万万不肯的喽。 初一心中微微叹了口气道:“若是能这样,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希望这件事情别再出什么篓子了。” 看到她满脸怅然的样子,高敏忍不住安慰道:“事在人为,你那个丫头一定会理解你的难处的。” 初一对高敏笑了笑,对他慢慢行了个礼道:“如此,我就先谢谢高公子了,若是这件事情办成了,我一定登门拜谢。” 高敏也笑道:“登门拜谢就不必了,我只希望书画比赛不要输得太惨,有你的帮忙,四公子只怕稳操胜券了吧。” 初一又笑了笑,摇了摇头道:“他只不过是玩闹罢了。” 此时她心中对高敏的帮忙无比感激,正事既然说完,便请高敏进门少坐,却被他婉言拒绝了。想到毕竟两人的关系同她跟寿生的不同,高敏这是为她着想,也便没有强留,于是两人在樊城公府门口道了别。 直到初一进了门,樊城公府的大门彻底关上了,高敏这才翻身上马,一身轻快的往朱雀大街的方向去了。 等他消失在巷子口,弥罗突同毗贺突才从藏身的角落里闪了出来,而毗贺突想也没想便往樊城公府的大门处走去,伸手就要敲门。 “你做什么?”弥罗突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声问道。 毗贺突一脸疑惑:“那丫头回来了,我们这就去找她呀。” “现在还有必要找她么?”看了看樊城公府的大门,弥罗突一脸气闷的说道,“人家连法子都想出来了,我们还去做什么。又或者,我们能有更好的法子。” 毗贺突愣了愣,突然恍然道:“难道四哥是怕那丫头怪你弄丢了人?也是呀,虽然人是救出来,可是却被人送到了大牢里……” “不要说了。”弥罗突虎起了一张脸,“我们该回去了。” 毗贺突一脸的难以置信:“不会吧,四哥,我们千辛万苦的翻墙出来,还冒着大不孝的危险,然后在外面硬是站了几个时辰,结果一句话都不说就回去?” “我说回去就回去,你废什么话。”单手放在毗贺突的头顶上,略一使劲,让他的脑袋连着身子转了半个圈,弥罗突抬脚就走。 毗贺突一看,知道正主都走了,他也不能不离开了,只好不情不愿的赶上弥罗突,很气恨得说道:“四哥,这也不能怪你呀,都是那个贺拔年不识好歹。我们就这么算了,多窝囊呀。还有你千辛万苦的练习画花鸟,怎么就成了玩闹了?” “谁说我就这么算了。”被毗贺突说的心烦,弥罗突咬咬牙,“那奴才是在我手里出的事,我自然要把她找回来还给那丫头,也只能是我还。”(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人心无常,鸿门之邀 第二日,已经是大公主停灵的第六天了,初一不能再推迟前去吊唁的时间了。因为第七天的时候,就要出殡了,到时候送这位冯翊大公主的只有她名下的孝子孝女们,就没有她这个外人什么事了,她自然不能赶到第七日来吊唁。 重新踏入丞相府,初一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个在七日前以为自己会葬送一辈子的地方,如今却以客人的的身份重新回返,让她都有些怀疑这二十多天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梦一场。 迎接她的是玉奴,她仍旧是那副和煦的表情,即便是在到处挂满白绢的院子里,也让人觉得很亲切。她似是专门等着初一,看到初一一进门,便急忙迎了上来,对她施了一礼说道:“多谢贺拔小姐来送我家主母,灵堂在前院,请随我来。” 前院么,这很好,可以让她少走不少路。 初一对她微微颔首,便在她的引领下向灵堂的方向走去。 路过之处,到处都缠着白绢,一派哀戚之感油然而生,受这氛围的影响,初一心中对大公主的那一点点怨恨已变成了一声无奈的长叹。死者已矣,又有什么是无法原谅的呢? 可是,她这么想,却不代表所有人都这么想,接过陀罗尼递过来的香,看到他的眼皮对她连抬都懒得抬一下,脸上更是一副漠然冷淡的表情,初一心中也只能认了。 她不知道宇文泰是怎么对他说他母亲的死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只怕在心里已经把她认为是凶手之一了。想到之前他那副公子哥的样子,还真没想到他是一个这么爱钻牛角尖的人。初一心中除了无奈只有无奈。不过也无所谓了,想必日后这丞相府也不会再来了吧。 上了香行了礼,看到宇文泰也在灵柩旁,初一便对他行了一礼,他微微颔首,算是还了礼,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又向周围悄悄巡视了一圈,看到阿嫂和弥罗突他们都跪坐在灵柩旁,答谢来吊唁的各位宾客。初一对阿嫂微微笑了一下,宇文夫人对她只是点点头。算是回答。而弥罗突看着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不过到最后也只是对她点了点头而已。 如此,初一今日来吊唁的任务算是全部完成了,更没有理由留在这个让她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难受的地方,便打算立即带着青黛离开。 不想,还未等她跨过灵堂,却听外面传来一个尖细的通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在场之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立即有机灵的宾客跪在了原地,而初一也有样学样的跪了下来,头则微微低了下去。 本来灵堂里除了哭灵人的抽泣声,就已经很安静了,如今皇后娘娘来了,灵堂里连哭泣声都没有了。场中静的连掉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刚刚跪下没多久。初一就看到一双素白丝履跨过门槛,而丝履上用淡蓝色丝线绣着的素蝶,也在素白色的裙摆间翻飞起来。而后,初一却听到一阵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响了起来。 “母亲……本宫来晚了。父亲……您……您节哀呀!” 宇文云英这一声哭诉,几乎让所有宇文家的人都抬起了头。很多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眼光望向她,而其中最惊愕的莫过于很早就跟了宇文泰的几位夫人。而初一刚才就看了,姚夫人似乎并不在里面。 众人之所以如此惊愕,是因为几乎丞相府的所有人都晓得,皇后娘娘同这位公主后母间的关系糟糕透顶,这导致她成亲后基本上就没有回过娘家。即便是过年的时候,也只是着人送些年货礼品罢了。 而如今大公主死了,她却终于回了家门,谁都认为她是想一出心中积了多年的怨气,只是没想到,她今日不但一身孝衣前来吊唁,竟然还能说出这么动情的话语,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就连对这件事情不过是有所耳闻的初一也忍不住抬起了头,看着泪水涟涟的宇文云英,心中有说不出的别扭。 宇文云英上了香,便被宇文泰请到后面去了,灵堂中跪着的宾客这才站了起来,初一自然从善如流,跟着其他宾客一同向主家告辞,打算就此离开。 可是刚刚出了灵堂门,到了廊檐下,却不想绿娥从一旁闪了出来,对初一行了个礼道:“贺拔小姐,好久不见。” 初一对她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的确是呢,从上次在皇宫中一别,已经快一个月了。姐姐近来可好?” 绿娥也笑道:“皇后娘娘和蔼可亲,对我们下人也和气,哪有不好的。” 说完,也不再兜圈子,而是对初一说道:“其实奴婢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不知道贺拔小姐能不能帮忙。” “姐姐但说无妨。” “上次静雯小姐不是说要帮娘娘画像么?娘娘可一直记在心里,不知道何时贺拔小姐能陪着静雯小姐一起去宫里给娘娘画像呀,上次贺拔小姐送来的几个方子里,有几个的药理娘娘不太明白,问了御医,说的也不甚明了,所以想让小姐亲自去宫里说一说。” 初一心中一咯噔,忍不住看了看身后廊柱上绑着的白绢。貌似现在这个时候不是谈论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的时候吧。 对于初一的举动,绿娥全都看在眼里,却一言不发,仍旧笑盈盈的看着初一,却说道:“其实奴婢劝娘娘,若是想让你们进宫玩儿,随便下道谕旨也就是了,不过娘娘却说贺拔家最近事情太多,贸然邀请未免有些不近人情,所以希望两位小姐能在不忙的时候自己去宫里看看她。” 初一眉头微蹙了下,随即笑道:“我是没什么的,可是静雯有孝在身,进了宫会不会有什么忌讳?” “娘娘说了,都是自家人,没什么的,若是有孝就不能住在宫里的话,她自己岂不是也要搬出正阳宫了?所以,自家人串串门子又有什么关系。” “如此,我回去就同静雯说,想必这丫头一定很开心,你不知道,她自从上次进了宫以后,回来老念叨皇后娘娘呢。” “那我同娘娘就等两位小姐的好消息啦。”看到初一笑的异常灿烂,绿娥的语气也越发轻快。 “绿娥姐姐放心好啦!”初一的眼睛眯成了两个月牙。 同初一说完了事情,绿娥就告退,到后面给宇文云英禀报去了,初一的心情却越发的沉重。先是大公主的无端软禁,再就是这次宇文云英的邀请,一件比一件事情透着诡异。可是皇后娘娘同大公主不同,她的命令一下,不要说是鸿门宴,哪怕是刀山火海让她们去她们也要去呀。 也不知为什么,虽然她见这个皇后娘娘的次数不多,但是每次她给她的感觉都不一样,从第一次见她时的俏皮,到后来对太妃娘娘的步步为营,再到刚刚放下身段的“真情流露”。 究竟,那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正在这时,却听身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你有没有觉得,九姐变了。” 初一回头,竟然是弥罗突。 他今日追出来本来是想向初一说自己的打算的,可是却听到了绿娥同初一的一番谈话。联想到在皇宫门口发生的事情,以及王公公的警告,弥罗突的心中顿时警觉起来,而他本来想说的话,此时却无论如何说不口了。 初一愣了愣,随即无奈的摇摇头道:“你让我说,我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我一共也没见过皇后娘娘几次,又如何晓得?” “其实我也没见过几次,可是就是感觉她似乎有什么地方同以前不一样了。”弥罗突皱了皱眉,开口说道。 他从小就被送到李家避忌,先不论他记不记事,那个时侯宇文云英就已经出嫁了,他又能了解多少。不过皇宫他还是去的比较多,再加上之前刚回来的时候也曾跟毗贺突一起去太子府拜访过,所以见宇文云英次数还是比初一多一些的。 别的他不敢肯定,但是八姐和九姐感情好他却是看在眼里的。可是那日他去皇宫却被拦在门外,这件事情直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 看到他难得认真思考的情形,初一忍不住开解道:“环境变了,人自然会变的,即便环境没有变,也不敢担保这人心就一辈子不变呀!” 呃,这貌似是出自未来哪个学者之口吧,意思就是变化是永恒的。而套用在这里形容人心,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弥罗突一愣,不过眉头皱得更紧了,随即,只见他点点头道:“你说的很对。” 初一又对他笑了笑,随即看了看灵堂里面道:“你出来这么久没关系么?会不会不太合乎礼仪?你还是赶快回去吧,别让你母亲难做。” 不过初一的话弥罗突仿佛没听到一般,而是转过头来突然对初一说道:“你们哪天进宫,我也进宫里去玩玩儿。” 弥罗突的话让初一明白,她们刚刚说的话已经全被他听到了,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心中自然十分感激,当下便点了点头。不过,在大公主出殡以后,还没等初一和静雯说起这件事情,高敏却从刑部传来消息,说是小娥的案子立即要开审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幡然醒悟,活宝奇葩 对于小娥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法,第二日初一便同五哥说了,五哥也很赞成,又同小娥的哥哥李明经说了。他一听说性命无忧,只是籍没为奴,而且日后还有机会回到樊城公府,自然是千肯万肯了,所以也没有费什么口舌。然后,便是如何做通小娥的工作了,本来魏紫是劝导的最佳人选,可是如今她自己还自顾不暇,初一便只好让青黛去同小娥说了。 对于小姐竟然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她,青黛很是受宠若惊,更是打定主意一定不能辜负小姐的期望。于是,在得到高敏消息的第二天,青黛连同李明经一起去了刑部大牢,想好好劝说小娥。 青黛走了,初一在家中却总有些心神不宁,领着赤芍在季华园里转了转,发现虽然姚黄仍在受罚之中,可是这园子的打理还是没有一丝懈怠,心中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带着赤芍转身去了她们两人居住的院落。 这两个人是初一的大丫头,虽然是受罚期间,可是初一的本心也是为了让魏紫更好的养伤,所以非但没有给她们指派活计,还专门拨了一个洒扫的老实丫头来她们这里做些杂事。不过,初一进院子的时候,却没有看到这个丫头,大概是忙别的事情去。 赤芍刚要去自己通报,却见初一摆了摆手,便老老实实的噤了声,跟在初一身后,慢慢向两人的房间走去。而刚到廊檐下,便听到魏紫同姚黄的谈话声。 “要喝茶我来给你端,不是说了,这一个月你这手都要好好养着,什么事情都不要做么?” 这个是姚黄的声音。而接下来却听魏紫叹息道:“你这也不让我做,那也不让我做,等一个月以后,我这手即便不废,人也废掉了,到时候被小姐嫌弃,可怎么好?” “你呀,怎么越大越患得患失起来了,当初对小姐你可是一万个信任呢,怎么如今反倒看不开了呢?” “这……我也说不清楚。大概是小姐对我们太好了吧,若是换了别家……你看看小红的下场就知道了。” “你说的也是,看看跟我们一起被送来长安的姐妹们,甚至咱们同村的几位姐姐,如今不是死了就是被胡乱配了人,我们能被送来贺拔府,又来到小姐身边,不知道有多幸运呢。” 这时。只听魏紫又叹了口气:“小姐这次罚我是对的,小姐的本事咱们是知道的,虽然看起来是咱们管理府中的事情,可是那一件事小姐不是心如明镜。可是渐渐的,我们自己都忘记了小姐的本事了,这次的事情是我错了。就算是没了用处被小姐送出去,那也是小姐的决定呀,我怎么能因为害怕出去,就想着法子瞒着小姐呢。而且……又怎么能瞒得住。” 被关了几日,手伤了。难道连脑子也被关傻了么? 经过几日的静思,魏紫实实在在觉得自己出了一个昏招。要知道。以前她刚来贺拔府的时候,可是确确实实把自己当奴婢的,所以主子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知道只有为主子着想,处处听主子的话,她才是尽了一个奴婢的本分,才是一个忠奴,才会被主子赏识。 可是,自从来到贺拔初一身边,她对她们这些下人实在是太好了。她渐渐的发现,原来即便不用主人的命令,她也可以做成很多事情。顿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在她那早就因被卖成奴婢,而变成死灰的心中慢慢滋生。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她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因为受伤而被初一送走后,才会那么恐慌。因为,这将意味着她会失去一切,再次回到那种毫无希望的生活之中。 听了她的话,姚黄摇摇头道:“你说的对,也不对,这么些日子以来我也想通了,你可曾还记得那日在大轮寺的枫林外?” “就是……那次……”虽然时间久了,可是这种事情也不是很好说出来,毕竟是两条人命呢,所以两人心知肚明便是了。 “那日可算是你救了我一命呢,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对你和小姐都是佩服的很,对你才算是心服口服呢。你可知道,在这之前,我可是很不服气你在小姐面前得宠呢?” “那件事情,同这次又有什么关系?”魏紫好奇地问道。 “那件事情让我明白了,小姐做什么事情都一定是有她自己理由的,我们只要死心塌地跟着小姐就好了呢。而这次,小姐惩罚咱们的用意,也许不仅仅是惩罚呢。” “不仅仅是惩罚?”魏紫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眼睛亮了亮,而后又重新黯淡下来,“若是真的,那就好了,我这双手伤了,也算是有点用处。” “姚黄越发长进了呢。”正在这时,初一带着赤芍进了她们的房间,笑吟吟的说道。 姚黄和魏紫没想到初一就在门外,顿时吓了一跳,毕竟私下谈论主家可不是做奴婢的本分,姚黄急忙站起来给初一行礼,而魏紫又想挣扎着下床,却被初一几步上前扶住了。 “你的手伤还没有好,难道真的想把这手废掉么?”初一忍不住嗔怪道。 “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想瞒着小姐的,奴婢实在是太自作主张了,奴婢是小姐的奴婢,即便小姐把奴婢打了杀了,奴婢也不应该有怨言的,奴婢这次真是错的离谱呢?” 初一一虎脸,对魏紫说道:“怎么养了几日,你的脑袋越发糊涂起来?竟然还没有姚黄看得通透呢?你到现在还认为,我这次只是单纯的想罚你们么?” “奴婢……不敢想……”抬眼看了看初一,魏紫低下了头。 沉默了好一会儿,初一才长叹一口气道:“魏紫,再过两年我就该议亲了,有些事情。已经不能再交给别人做了。” 初一的话让魏紫眼睛一亮,立即抬起头来,惊喜的说道:“这么说姚黄猜测是真的了?小姐……我……奴婢愿意为小姐做任何事情,只要小姐不嫌弃奴婢。” 姚黄听了也是满脸的喜色,看了看初一,又看了看魏紫,忍不住说道:“我就说吧……我就说吧,听小姐的总是没错的,就是你胡思乱想,连伤也不好好养。小姐怎么会不要我们呢?这些日子还天天派二丫来给我们做杂事,那孩子心最实诚,不会说难听的话,小姐连这点都想到了,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听出姚黄话里透出的信息,初一皱皱眉,开口问道:“真有人对你们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么?” “这种情况在咱们这种人家是司空见惯的,无妨的。只要小姐不是厌了我们,她们说几句嘴又能如何呢?”姚黄急忙说道。 初一回过头问赤芍道:“可有此事?” 赤芍老老实实的点点头,掰着手指对初一一一说道:“厨房的王婆子,杂役房的赵管事,外院的小路子,对了。还有小娥姐姐身边的嫣红……她们都来找青黛姐姐和我说过嘴。青黛姐姐推说忙就把她们都打发走了,我比青黛姐姐闲一些,所以吃了他们好几回酒。对了,还有一盒桂花糕。一瓶茉莉头油,可是那桂花糕好硬。咯的我牙生疼,茉莉头油的味道也太冲了。哪有上次小娥姐姐送我的玫瑰头油好闻。而且我头发本就爱出油,这些也用不着。” 听到赤芍说得这么详细,初一和姚黄魏紫都有些忍俊不禁,初一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每件都记得这么清楚?” 赤芍眨眨眼睛很认真的说道:“青黛姐姐说了,姚黄姐姐和魏紫姐姐是好人,这些人看到她们两个落难就逢高踩低的,日后我们落难了他们也会一样对我们的,所以不用客气。小姐不问就算了,如果问起来就如实的说,小姐是不会怪我们的。至于那些吃的用的,就当是替姚黄和魏紫姐姐吃了用了,姚黄姐姐和魏紫姐姐才看不起他们这些不入眼的玩意儿呢。” 赤芍这一说,又把众人逗乐了,初一这才发现,原来不仅青黛是个好的,这个赤芍也是个活宝,看来姚黄和魏紫的眼光不错,她没有错看了她们。虽然这个赤芍看起来有些迟钝,但是颇有“吃人家的嘴不软,拿人家的手不短”的气概,果然是块奇葩。 笑过之后,初一却突然想到了赤芍刚才提到的那些人里竟然还有小娥,忍不住问道:“小娥也送过你玫瑰头油?那头油你可还有?” 赤芍想了想,说道:“有是有,不过小姐要稍等下,奴婢的房间比较乱,估计要找一会儿才行。” “你先别忙着找,先说说装头油的瓶子的样子吧。”初一皱了皱眉说道。 “嗯,是个红瓷瓶子,很漂亮呢,瓶子底下还写着字,不过奴婢不认字,等奴婢给您拿来您就知道了。”说罢,便向初一告了罪,回去取瓶子去了。 也不知道赤芍的房间有多乱,总之她去了好久还没有回来,想想她翻箱倒柜的样子,初一和姚黄魏紫他们既是好笑又是无奈,生怕初一等急了怪罪,姚黄忍不住替她说好话道:“她就还是个孩子,毛毛躁躁的,小姐千万别怪她才是。” 初一笑道:“这有什么可怪罪的,不愧叫赤芍,果然有一颗赤子之心呢,况且人人都有长处,这赤芍的长处只怕不在洒扫上吧。” 魏紫不好意思的一笑:“是奴婢着相了,因为实在是有些恨铁不成钢,才会把她安排在洒扫上,想磨磨她的性子。” 初一但笑不语,正在这时,却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人以为是赤芍终于回来了,纷纷向门口望去。可是,待来人踏进门来,却发现不是赤芍,竟是青黛。 初一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禁一愣。(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暗私手段,发卖官奴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看到青黛走到眼前,初一忍不住问道,“小娥她可是……” 说到这里,初一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仔仔细细观察青黛的表情,却见她笑嘻嘻的对初一一福,开口道:“小娥姐姐同意了呢,还让我转告小姐,让小姐不要忧心她,她在里面很好,等她回来了还要好好伺候小姐呢。” 青黛此话一出,初一长长的舒了口气,随即笑骂道:“谁耐烦她伺候,等她平平安安的回来了,我总要想法子帮她脱籍呢。” 在场的几个丫头听了,均是一脸的艳羡。看到她们的表情,初一快到嘴边的一句话愣是没有说出口。那就是等这几个丫头嫁人的时候,她也会给她们全脱了籍,就当是对她们这么多年来辛苦照顾她的补偿。 不过呢,这句话放在以前说便说了,而如今,她却不想这么早将这句话说出来。 正说着,却听门廊外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这次,是赤芍真的回来了。 “小姐,找到了,找到了,奴婢真的找到了。”刚跨进门槛,赤芍就气喘吁吁的说道。 说话间,赤芍已经到了初一的面前,将手中一个红瓷瓶子递到她的眼前,又开口道:“就是这个,小姐你看看,下面的字写的是什么?” 甫一看到这个红瓷瓶子,初一就微怔了下,待她把瓶子拿到眼前,并翻过来看了看它瓶底儿的字以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随即她把瓶子握在手中,笑着对赤芍说道:“这瓶子我看的喜欢,你把它送给我如何。到时候我在上你几件好玩的玩意儿。” 赤芍摆摆手道:“小姐想要便拿去吧,要不是您提起,我早就把它忘了,这个不过是味道好闻些,我又用不着。” 初一又笑了笑,随即又问她道:“你可还记得小娥给你这瓶子的时候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赤芍想了想说道,“对了,当时我负责打扫书房呢,小娥姐姐希望我平时趁着人少的时候能让她进书房里看看书,说是小姐书房里的书很好看。她想多瞧几本。” “你答应了?”初一急忙问道。 赤芍摇摇头:“我当时便拒绝了,我对她说:小姐有令,未经她允许谁也不可进入书房,瓶子很好看,我就收下了,可是书房是万万进不得的。” 即便初一知道此时不是笑场的时候,可是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周围几个丫头也个个憋笑憋得很痛苦。(.好看的小说)而赤芍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成了笑点。仍旧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说的没错呀。不过后来魏紫姐姐就把我调来小姐这里了,书房的洒扫就归别人管了。” 听到这里,初一不由看向了魏紫,魏紫急忙说道:“是的,这丫头是我调来咱们这儿的,因为听说她做起事情来干脆利落。品行也正,不过调来一看,性子的确是端正的,只是……只是……” 看着赤芍。魏紫的嘴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是这丫头总是心不在焉的,做事情也毛手毛脚。也不是她干不好。而是太粗心罢了,所以我就想磨磨她的性子。让她继续做洒扫。没想到她认真起来后,竟然也不错,看来这丫头不是心不细,而是根本懒得操心。” “也就是说,赤芍她并不是一开始就很适合洒扫这个活儿喽?”犹豫了一下,初一缓缓开口道,“你在我房里,书房的事情应该不是很清楚吧,你怎么知道她做事干净利落的?” 魏紫愣了愣,似乎想通了什么似的,终于叹了口气开口了:“是小娥向我举荐的她。” 初一没说什么,而是沉思了一下继续问道:“那后来书房的洒扫归谁负责了?” 魏紫同姚黄对望一眼,而后才低声说道:“是嫣红。” “也是小娥举荐的?” 魏紫摇摇头:“那倒不是。不过嫣红负责书房的洒扫以后,由于到了年底,小娥那边的事情很忙,便央我找个人帮她打理杂物。那时也就书房的活轻些,我就让嫣红去了……小姐……我……” 魏紫还想说什么,初一却摆摆手,对她笑着说道:“这件事情,你没有做错,你放心好了,不要经过这几日后你什么都觉得自己错,若是那样的话,我们樊城公府哪有今天的样貌。况且,小娥是我亲自提上来的,还让阿嬷亲自教导了一阵,才送来的……况且,现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一切等她回来了再说吧。” 手中紧紧握着那个红瓷瓶,初一心中却长叹连连:这瓶子,根本是寿春坊装玫瑰水的瓶子,是玫瑰水刚开始发售的时候烧制的纪念装,出自南方的龙窑。虽说是红瓷,其实在初一看来不过是酱红色的陶制瓶子罢了,可是,这在这个朝代已然是难得。所以瓶子虽不大,每个却能值两钱银子,而且只有区区二百个,每个的下面还烧着寿春坊三个字,最是好认。(.好看的小说)当时是限量发售的,每一件都有它的去处。而如今竟然多了一个,还是到了一个小小丫头的手中,让初一想不多想都难。难道说这瓶子就这么好得么?还是说,跟其它东西比,它已经算是最好得的了。 初一不愿意再想下去。 离开的时候,初一再次安慰魏紫好好养伤,然后给了姚黄一个眼色,示意她送自己出去,姚黄立即会意。 到了院子里,初一先打发青黛和赤芍到院门口等着,自己则拿出那红瓷瓶子递到姚黄的面前,开口道:“我知道你对各种花的香气十分敏感,你正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姚黄领命拿过瓷瓶,打开盖子在鼻子处闻了闻,这才开口道:“回小姐,真的是头油,不过这头油里的玫瑰花香气却很特别。应该不是咱们家的东西。” “你敢肯定?”初一抿了抿嘴道,刚刚她也闻了,跟姚黄感觉差不多,只是这瓶子就太过蹊跷了。要知道这瓶子是初一亲手设计的,连要上什么釉色,制釉的原料出自何地,她都在图纸上写的清清楚楚,别人想仿都仿不来。可如今…… 看到初一面色不虞,姚黄忍不住吞吞吐吐的问道:“小姐,这件事……小娥她……你还要不要救她呢……” 初一回过神来后略略沉吟了一下。这才开口道:“若是你,你会如何呢?” “奴婢,奴婢不知。”青黛咬了咬嘴唇,老老实实的答道。 “青黛,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也是个心软的,不过……”初一微微一笑,“最近我才知道。并不是你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一定会用‘好’来回报你,并不是你不惹别人,别人就会放过你,有的时候,恰恰相反。他们反而会以为你软弱可欺。” “小姐,您说的可是大公主?”青黛一脸的疑惑。 初一摇摇头:“不仅仅是她。” 青黛像是明白了什么,急忙说道:“小姐,您说的不是小娥吧。”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初一又笑了笑。 说着她的眼神落在了那红瓷瓶上。似是对青黛,又像是对自己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也在赌。不过若是她真的让我失望了,这贺拔家却是再也容不下她了。” 姚黄急忙点点头。心中却默默祈祷着。祈祷小娥千万不要做什么对不起小姐的事情呀。 刚刚过了端午节,刑部便开庭审理小娥的案子了。由于贺拔家打了招呼,而宇文家却没有发出任何指令,所以魏都官也算卖了贺拔家一个人情,对小娥以口舌生事、污蔑主家为由入罪,小娥当堂便顺利认下了罪名。不过又以小娥未足岁为理由,给她减轻了量刑,正是在她的身份上再降一级,籍没为官奴。 对于高敏的稳妥,初一又领教了一回,心中对他万分感谢。而贺拔纬也向魏都官打了招呼,希望他可以晚点再发卖小娥,最起码等宇文府过了三个月的热孝之后。而到那个时候,众人对这个小小的奴婢想必是早就忘记了吧。 一切都顺利的紧,而这件事情办好后,初一终于有时间去华阴公府同阿兄阿嫂他们商量皇后娘娘邀约的事情。可是偏巧他们不在,同静然一起出去见令狐家的人去了,家中只有静雯一个,于是初一便先向她提起了这件事情。 而听了初一的话,静雯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还以为九姨就是说说呢,没想到竟然是认真的。” “皇后娘娘话哪有说说就算了的,我看等过了七七,我们就去看她好了。”初一撇了撇嘴说道。 三个月她等不及,四十九天不过是不到两个月,她应该不会再说什么了吧。要知道,目前离那个日子已经只有不到一个月了。 没错,她就是要故意拖延。有了大公主那件事情,她总要吃一堑长一智,在去之前要好好准备准备呢,绝不能像上次一样被大公主打个措手不及。那里可是皇宫呀,后世多少文学作品里的龙潭虎穴、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虽然也去过一次了,可是上次又怎么能跟这次相比呢? “可我阿爹阿娘要是不同意呢?”静雯最近在家里的日子十分不好过,宇文夫人看她看得很紧,连以前没怎么抓过的针线刺绣也开始找专门的嬷嬷来教导她了,让她叫苦不迭。 其实初一算是看出来了,与其说教导静雯针线,倒不如说是磨她的性子。因为她实在是太好动了,要不是有弥乃胡比着,只怕比一般的男孩子还要像男孩子一些。 以前这些在宇文夫人眼里似乎不算什么,甚至有些还是她有意纵容出来的,但是经过了教坊的那件事情后,宇文夫人才真正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性。 虽然初一觉得阿嫂太过如临大敌了,静雯远没有她想的那么顽劣不堪,不过胆子比一般女孩子稍稍大了一些罢了。 而那次的事情也不能全怪她,她毕竟才十二岁而已,又何况当时她能商量的人根本没有,情急之下难免会有疏漏,若是再大个两三岁,一定会沉稳许多的。所以只希望阿嫂不要揠苗助长才好。 “阿兄阿嫂怎么会不同意呢。”初一眨眨眼睛说道,“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嘱咐,他们再不同意也不会违了皇后娘娘的意思的。” 他们就算不同意,皇后娘娘也会想法子让他们同意的吧。因为i,只有让静雯做幌子,她的进宫才不会那么扎眼。 听了初一的话,静雯眼睛一亮,急忙点着头说道:“那是那是,你一定要帮我说好话。我阿娘他们最听你的了,没准我这次老老实实的进了宫,不闯祸,阿娘以后就不罚我了呢,也就不会急着给我找婆家了。” 说到这里,静雯顿了顿,脸上则闪过一丝疑惑:“只是,皇后娘娘为什么非要这么急着让我们进宫去呢,难道出了三个月再去就不行了么?” 初一抬头看了看静雯,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保持沉默。不是她不想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因为,阿嫂同皇后娘娘的感情很多人都看在眼里,她如果贸贸然的质疑皇后娘娘的动机,也不知道阿嫂会如何看她?会不会认为她不知好歹呢? 正在这时,却见墨溪带着赤芍急匆匆的来了。看到赤芍一脸的焦急,青黛急忙拉住她道:“什么事,你怎么急成了这个样子?” 擦擦额头上的汗,赤芍急忙走到初一面前,行了个礼后着急的说道:“小姐,刚刚伶倌来报信儿,说是天热了,朝廷怕牢房里的犯人伤了死了引起疫症,决定这个月在西市的人市上开大集,要把刑部大牢里的官奴全部发卖呢。” “什么!”初一一惊,立即站了起来。 前几日小娥刚刚定了罪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消息传出来,这不过几天功夫,为什么会有这种旨意降下来呢? 初一满腹狐疑,可是又摸不着头绪,于是也顾不得再等贺拔纬夫妇,急忙回了樊城公府。伶倌还在外院的议事厅等着回话呢,她要问个仔细才行。 初一到议事厅的时候,刚有小丫头给他上了第二碗奶子,看到初一来了,急忙起身对他行礼。事急从权,初一也懒得再放什么屏风啥的做样子,往主位上一坐,就开口问道:“我只听赤芍说了个大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再给我详细的说说。”(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鹘兔落井,蠢狐下石 伶倌微垂了头,回道:“回贺拔小姐,是今早突然有大内的旨意到了尚书省,说是怕天热了大牢里传播疫疾,索性就把籍没为奴的犯人统统发卖了,好把大牢里的污浊晦气清一清。” 沉吟了一下,初一继续问道:“以前可有过这种旨意下来?” “我家公子说了,以前虽然也有过,可那是快二十年前了。那时孝武帝刚刚驾崩,长安城里着实乱了一阵,大牢里也关满了人,有的时候一间牢房里装十几二十个犯人也是有的,不要说躺了,坐都坐不下来。您想想,这么多人的大事小事都要在那方寸之地解决,里面有多污秽就可想而知了。所以牢房里爆发了大疫,有不少人都陆陆续续的得疫症死了。朝廷无奈,只得将牢房里尚有一口气的官奴们清了出来,能贱卖的全贱卖了,而有的人在去集市的路上就死了,只好撒上石灰就地掩埋……” 伶倌说的是孝武帝时的事情,那时这位皇帝从洛阳跑到了长安,导致了北魏的正式分裂。而他本以为会在这边建功立业,回去搬倒高欢那个逆臣,却不想天下乌鸦一般黑,没了高欢,却有了宇文泰。 于是由于他的不合作,便被宇文家鸩杀了,也因为此,他从北魏带来的一些大臣,也遭到了宇文泰的清剿,刑部大牢里顿时人满为患。 那个时候很多人家根本不敢买这些官奴,怕他们把瘟疫带到自己家中。而在这些官奴在太阳下面暴晒了七天之后,一些人看到他们确确实实是没病,这才敢买了回家。而在这七天之中,又有很多人死在饥渴造成的疾病中。可谓是要多悲惨有多悲惨。 据说经过这一番大难,能活下来的人不足十一,北魏的残余势力彻底消失殆尽,已经名存实亡了。而后来的文帝根本是宇文泰和几大柱国的傀儡,西魏的天下,早已不是元家的天下了,只是空留了一个元家的姓氏而已。(.好看的小说) 回想过去,虽然初一不胜唏嘘,可是如今的情况怎么能同当初相比。那次她也去看了,经过宇文家近二十年的治理。西魏已经越来越平和稳定,那日看到小娥所住的牢房,虽然条件很糟糕,但是一个牢房里不过关着两人罢了。值得主上这么大动干戈,一下子将所有的官奴发卖么? 初一抿了抿嘴,继续问道:“你家公子如何看待此事。” 伶倌仍旧低着头道:“我家公子一得到消息便遣小人来给小姐报信了,并让小的告诉小姐:说是买下那个丫头的人他已经找好了,等大集一开。就让他去将她买来,让小姐不必着急。毕竟还有两三日才开集呢,再找贺拔大人商量一下恐怕就更稳妥了。” 初一微微定了定心,对伶倌笑笑道:“多谢高公子费心了,这件事情他帮了初一太大忙了,既然已经到了此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不会着急的。” 伶倌也连忙点头,抬头看了初一一眼又匆匆垂下,继续道:“我家公子让小的来也是这个意思。生怕小姐听了外面的道听途说先乱了阵脚。平白着一通子急去,才让小的先来通报的。” 初一笑了笑。让青黛拿了个大封儿给伶倌递过去,伶倌略推辞了下。便欢欢喜喜的接下,然后起身回返了。 初一坐在座位上思考了很久,才开口对旁边的青黛说道:“青黛,你可知西市的人市在什么地方?我若是想去西市亲自挑些奴婢回来,该如何做呢?” …… 五月十五这天,天气异常的闷热,不但如此,空中还压了一层厚厚的暗云,又湿又热又闷的感觉让人几乎喘不过起来。 若是平时,这种天气最好是留在家里,喝些冰镇酸梅汤,吃几块西瓜,再美美的睡上一个午觉,静等着天上的大雨落下就是了。想必到了那时,大家还可以享受一个凉爽的夜晚。可是,今日的人市,人却比想象的要多出很多。 无他,今日是官奴发卖的日子,而且还是今年最大一次规模的官奴发卖。所以不仅仅是很多大户人家的大管家亲自出马,有的人家甚至连主人都出动了。 你看那离人市视野很好的几处土坡上的豪华马车,想必就是某个贵公子亲自降临,想亲自挑一些女奴回去做些夏日的“消遣”。毕竟,官奴里面大部分都是曾经高高在上的一些人家的家眷,言谈举止、教养、乃至皮相都是一些庶民所不能比的。 而且,若是运气好的话,兴许还会遇到一两个以前的仇家或者上司家的家人。如果将他们带回家中,那么消遣之余,身心还会更加愉悦。那可是一般奴婢小倌所给不了他们的舒爽和享受呀! 或许是早就摸清了这些贵哥们的心思,所以,虽然辰时官奴的大集就开市了,可是先卖的都是一些健壮仆妇和中年男子。这些人都是能干活的,但是皮相稍差,只能干些粗活重活,虽然为一般的人家所喜,可是却不被那些公子哥儿们看重。因为要想找干粗活重活的奴才实在是太容易了,他们根本不用费心起那么个大早来人市买人。 所以,这些官奴卖完之后,看看时辰已经是巳初了,而对面土坡上豪华的马车也停了不少,监卖的刑部官员便推出了大集的重头戏。顿时,一群年龄在十到十六岁左右的少女被推上了人市的高台,负责跑腿的人伢子们则大喊着“价高者得,价高者得”。在这群少女的第二排的最右边的角落里,初一看到了小娥。 算算自己已经快二十日没见过她了,此时一看,发觉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人也瘦了一圈。此时,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完全是一派淡漠。 撇开心中的那根刺不谈,毕竟这丫头跟了她很长时间,如今看到她被折磨成了这副样子,初一心中难免有些难过。 看到她眉头微微蹙起,宇文夫人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一会儿就能把她带回去了,你就不要想太多了。” 初一点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却不想听到旁边的贺拔纬突然说了一句:“不对。” 初一一愣,急忙将头转向阿兄,开口问道:“阿兄,哪里不对?” 贺拔纬的眉头蹙了蹙,开口道:“刚刚卖那第一轮官奴的时候,明明是崔监官,你看现在,崔监官的位置上却坐了另外一个人,崔监官不见了。” 初一急忙隔着车窗向外望去,果然,刚刚那个白白胖胖,还有这两撇下胡子的监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他身材瘦削,眼睛却微眯着,注意力似乎根本不在这些将要被卖掉的官奴身上,而是在对面土坡上的那几辆马车上。 看到突然换了监官,初一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不由问道:“此人可是刑部的官员?阿兄可曾认识他呀?” 贺拔纬摇了摇头道:“此人我从未在刑部见过,更没有听魏都官提起刑部有这样一个人。” 后面的话贺拔纬便没有再说,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没有用,而是对初一笑了笑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想怎样,我们贺拔家总不能老是被人当成靶子吧。” 听阿兄一说,初一心里也变得坦然了。没错,不管怎样,他们今天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来的。此时的情形,已经不是能不能把小娥带回去的问题了,而是已经上升到了贺拔家的尊严保卫战。他们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千方百计挑起他们家同宇文家的矛盾?到底想要做什么?而独孤信在这件事情里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子的角色。 正想着,却听台子上一阵铜锣声响了起来,却是第二批官奴的发卖开始了。 对这群官奴的发卖,人伢子也是有经验的,他们先是把一些姿色平平,年龄较小的女孩儿三两个一组的推上台子来,向在场众人分说起年龄小,姿色平的好处。然后将其中的女孩子卖出去大半之后,这才推出另一组年龄稍微大些,却已经能看出身段的女孩子出来,又是一顿好夸。当然,这一部分主要就是向一些年龄大些,家中人丁不旺的贵人们推荐了。难免在推销中掺杂着一些荤话,惹得宇文夫人和贺拔纬频频皱眉。尤其是宇文夫人,还时不时的用眼角瞥着初一,心中竟有些暗暗后悔带她来了。 不过看到初一一脸茫然,却稍稍松了口气,心中则盼望着小娥快点出来,那样他们就可以大功告成的打道回府了。 这次初一脸上的茫然可不是装的,实在是因为前世她听了太多更黄更暴力的段子,对这种小打小闹的说辞早就有了免疫力了。 她现在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今天到底能不能顺利的将小娥带回家! 正想着,却听到又是一阵锣响,原来第三类的官奴就要发卖了。而这一批是这些官奴中间条件最好的,他们中间有男子也有女子,推销也是一个人一个人的进行的。 而在这些人里面,就有小娥。 初一立即打起了精神。(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成人之美,半路杀出 首先被推上来的是一个十五六岁上下,脸色苍白,身材瘦削的女子。(.好看的小说)虽然此时这个女子身上穿着的是官奴统一的粗麻布短襦,可是她往台子上一站,立即有一股宁静的气息从其身上散发出来。再看其眉眼,虽然称不上天姿国色,却也是清秀可人,气质更是出众。这要是换上华衣美服,根本就是一个书香传家的大家闺秀,只可惜如今她站在售卖买奴隶的台子上,立即显得无比萧瑟。 初一正细细打量着她,却听贺拔纬叹了一声道:“这本是户部何都官的嫡女,她周岁的时候我刚刚到了长安,还参加过她的周日宴呢。” 看到夫君的样子有些落寞,宇文夫人忍不住劝道:“你也曾提醒过他,可他不听你的又能如何,如今累及家人,又能怨得了谁?今日既然碰到了,索性帮她一帮也算是尽力了。” 贺拔纬点点头,此时台子上的人伢子已经推销完毕,对四周抱了抱拳说道:“如此美婢,若是红袖夜添香自是最好不过了,承惠五匹绢起价,各位有意的不妨叫个价来听听,若是诚意到了,自然是抱得美人归喽。” 他话音刚落,台下嘘声一片,有人还唯恐不乱的嚷嚷道:“女奴的市价不过五六百钱,这个要五匹绢,已经快到一头羊崽的价钱了。” 人伢子撇撇嘴,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嚷,而是将目光投向对面的高坡上。果然,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小厮匆匆跑到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身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于是,这个管家便对人伢子伸了一个手指,开口道:“我出六匹绢。” 人伢子一听。便乐了,急忙冲着高坡大喊道:“有人出六匹绢了,还有没有人想要的,若是没人,这个女奴可就要跟这位郎君回去了。” 正说着,人群中又有一个长随模样的小厮伸手道:“我家公子出八匹绢。(.无弹窗广告)” 一听又有人涨价了,人伢子的眉角顿时飞扬起来,对着对面的高台继续大声喊道:“八匹绢了,八匹绢了,还有没有贵人加价。” 贺拔纬见了。敲了敲车壁,为了这次出面,刚刚从乡下庄子里被叫回来的路管事凑到了车窗边,只见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路管事立即点点头,带着一名小厮匆匆往台子下面去了。而等他赶到的时候,这位何小姐的价格已经提到了十匹绢,于是路管事立即伸出手沉声说道:“十五匹。” 看到又多了一个人竞价。人伢子顿时乐的合不拢嘴,立即激动地大声喊道:“十五匹了十五匹了,还有没有加价的。” 虽然在这个时代也有铜钱通行,可是大家还是似乎更喜欢用绢来衡量物品的价值,就像后市用黄金来衡量物品的价值一样。所以,随着生产环境以及国家兴衰的不断变化。绢的价格曾经到过一千钱一匹,即便是在魏文帝那段最稳定的统治时间段中,它的价格也要值二三百钱。而如今在西魏,随着政治经济的逐渐稳定。绢的价值不断回落,目前每匹绢也要值五六百钱的。所以。一些人才会在人伢子初起开价的时候那么惊异。 如今这位何小姐的身价瞬间涨了三倍,除去归入国库的那部分。人伢子自己的那部分佣金也是增了三倍呀,他怎能不兴奋。 正在这时,却见刚刚随着路管事去了前面的小厮跑了回来,隔着车窗对贺拔纬低声说道:“阿郎,路管事让我回禀您,说是刚刚叫价的有一个是侯莫陈家旁支的老管事,他刚好认得,似乎十一郎是他家的。” 贺拔纬听了,神色松了松,随即说道:“让路管事找机会让给他吧,他现在还能如此,也算是难得。” 小厮点点头,急忙过去报信去了。 听到这个姓氏十分熟悉,初一不禁试探的问道:“阿兄,九娘早就想问了,这个侯莫陈家,可是害死三叔的那个侯莫陈家?” 贺拔纬笑着摇摇头道:“不过是姓氏相同罢了,那个侯莫陈悦,早就被大丞相挫骨扬灰了。这家想必你也听过,是八大柱国之一,也是战功显赫的人家。说起来,也是无可奈何,何都官入罪前,十一郎正想求娶何小姐呢,只可惜晚了一步。如今他能来,也算是尽心了。” 听五哥一说,初一心中这才了然,看来是这侯莫陈家的十一郎来救这何小姐来了,果然应该成全。 贺拔家退出,变成了两家的竞争,到最后,另外那家终是敌不过十一郎五十匹绢的高价,只得退了出来,于是侯莫陈家的老管事便被人领着到后面去签契约,何小姐也被带了下去。 看到何小姐终于被自己人带走,初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对一会儿把小娥带回去又多了一重信心。而刚刚被十一郎挫了锐气的那家人却在接下来的交易中全部夺魁,分别以十五匹、二十匹、三十匹的价格买下了两个女奴一个男奴,顿时志得意满,刚刚被人压过一头的郁气也似乎烟消云散了。 而这期间,路管事也让人回禀了这家人的身份,竟然是大将军赵贵府上的一名亲随,而这赵贵,也是八大柱国之一。看来今日这人市上可是藏龙卧虎呀,目前已经有两大柱国家的人漏了行踪,也不知道其余那几辆豪华的马车里都坐的是什么人,会在什么时候出手。 而就在这时,小娥终于被推上了台子,人伢子的开价,竟然是十匹绢。 没有放过人伢子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露出的古怪表情。初一暗暗沉了沉气,她知道,今日的关键时刻已经到了。 “二十匹绢。”路管事率先开口了。 赵家的亲随愣了愣,不由打量起台子上的小娥来,看到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婢女,样貌也不是绝顶漂亮,怎么会让刚刚见了三十匹绢便退缩了的人家开口就是二十匹。 再看看开价这人,却从未在长安城中各勋贵府上见过,便以为是外地来的商人,于是撇了撇嘴道:“二十二匹。” 大概是前几个女奴男奴得的太顺利了吧,惯性使然,他还想继续趁胜追击,好好扬扬他们家公子的威风。 “二十五匹。”路管事继续道。 “二十七匹。” 赵家亲随不屑的瞥了路管事一眼,其实很想告诉他,第一次的时候只是为了给侯莫陈家一个面子,他们赵家才没有继续把价格飚下去。如今若是对一个小小的商贾,他又何必客气呢,总要让某些不长眼的人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吧。 想到这里,他还使劲挺了挺胸。 “三十匹。”路管事的声音仍旧不卑不亢。 赵家亲随闻言眉头皱了皱,正要再加上两匹上去,却听到另外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了起来:“三十五匹。” 两人闻言,均回头望去,却见一个身着青衣青帽的小厮微微低了头站在人群之中,路管事看到这小厮右边袖口向上卷了两卷,嘴角不着痕迹的向上扬了扬,随即肃颜道:“三十七匹。” “四十五匹。”小厮又开口道。 路管事似乎皱着眉头想了想,这才开口叫道:“五十匹。” “五十五匹。”小厮仍旧耗不让步。 赵家亲随,闻听愣了愣,又看了看台子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小娥,心中盘算起来。他深知自家公子的喜好,所以知道台上这种小女孩儿,根本不是自家公子的菜,就算不买回去也是没什么的。只是他目前还弄不清楚这个青衣小厮的身份,若是他家主人身份高些还没什么,若是又是一名商贾,只怕自家公子定会怪罪自己丢了赵家的脸面。几十匹绢倒是没什么,赵家的尊荣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他一咬牙一狠心,开口叫道:“七十匹。” 这个价钱已经是今天的最高价了,顿时场下一片哗然,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站在台上也是一脸茫然的小娥身上,却不想从这个丫头身上没有看到任何值这个价钱的地方,心中均是大疑。 不过正在叫价的三人中,路管事面露沉思之色,赵家亲随脸上全是得意洋洋,而那个青衣青帽的小厮,却是沉静如常,在场中的喧哗声稍稍平静下来之后,他终于抬起头来,开口叫道:“……” “我们家公子出一百匹!”正在这时,却听场中传出了另外一个声音,那个正欲开口的青衣小厮不由皱了皱眉,回头望去……这个价钱不是他叫的。 不仅仅是他,场上所有的人似乎连惊呼都忘记了,全纷纷向出声的方向望去。 却见一个玄衣玄帽,小厮打扮的人笑嘻嘻的走进人群,然后向周围拱了拱手道:“各位承让,我家公子看上这个丫头了,今日一定会将她买下的。我看各位不如看看别的奴婢,这个奴才身材平平,样貌平平,就连说话都无趣的紧,买了她回去也是个吃白食的……大家何必做赔本的买卖呢,不如就让给我家公子吧。” 他话说得有趣,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阵零零散散的笑声,可是小娥听了脸色却很难看,不由望向对面的土坡,眼睛里面全是疑惑。 正在这时,却听那个青衣小厮继续沉声叫道:“一百二十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让不白让,宰却白宰 突然杀出来的这个玄衣小厮,不但让场上叫价的几人措手不及,也让初一吃惊万分。无他,只因为之前高敏已经向他们提前打过招呼。那就是身着青衣头戴青帽,且右手袖口向上挽了两圈的小厮,就是他找的那人派来的。所以,只要看到他出现,路管事便可以功成身退,佯装斗价不过,输给他便是了。如此一来就算给了小娥一个双保险,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别人将她买了去的。 可是如今突然杀出来的这个玄衣玄帽的小厮,却似乎是势在必得的样子,不但开价阔绰,气势更是压人一头。若不是他穿着小厮的衣服,听那口气,还真像是哪家的浪荡公子哥出来逛着玩呢。 初一不禁看了看五哥,见他也是面沉似水,眼睛盯着场上那玄衣玄帽的小厮一眨不眨,那样子几乎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而此时,那个玄衣小厮再度开口了。 “一百五十匹。” 场中又是哗然一片。 “一百七十匹。” “二百匹。” “二百三十……” “三百……” …… 叫价声此起彼伏,场中的众人已经将目光全投在了两人身上,孙家长随已经被惊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而路管事的眉头则微微皱起,眼神则越过人群投到了贺拔纬那辆马车上,对着马车轻轻摇了摇头。 看到路管事的表情,贺拔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五百匹!” 青衣小厮再次开口叫道,可是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却听那玄衣小厮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一千匹!” 顿时,场下一片静默。几乎连掉根针的声音都听得到。 听到玄衣小厮的报价,青衣小厮的眉头终于皱了皱,眼神也投向土坡上的一辆马车,似乎在征询主家的意见。 这时,主持大集的人伢子动了动嘴唇,竟然没能发出声音,这才发觉他的嘴巴已经张了好久了,因此导致了一时失声,于是急忙咽了口唾沫开口对青衣小厮说道:“这位小哥,不知您可否还要加价。若是再不加价的话,这个女奴可就归这位小哥了。” 说罢,他偷眼看了眼小娥,心中暗暗猜测起她的来历来,同时暗暗回忆着,是否刚刚的罪过这个丫头。想到自己虽然凶些,却始终没犯什么大错,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是一脸期待的看向青衣小厮。 青衣小厮此时已经收回目光,略微沉吟了一下,这才开口道:“一千五百匹。” 人群中发出“嗡”的一声以后,众人的视线又重新落到了那个玄衣小厮的身上。 “这位小哥,您看……” “得得得!”玄衣小厮摆了摆手,很无奈的说道。“不过是个女奴罢了,竟劳这位哥儿开出这么大的价钱,果然还是这长安城中有钱人多呀……” 众人一听他这话头,以为他是打算放弃了。就连初一都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细细盘算起寿春坊一个月的收入来。忍不住心中一阵肉痛。正在这时,却听一个小厮在车外低声禀报道:“阿郎。有人送了张条子过来,说是让奴才转交给九小姐。” “条子?”贺拔纬微微一愣,不由看向初一,却见初一也是一脸惊愕的摇着头,于是便说道,“递进来吧。” 条子递进来,贺拔纬看也没看便转交给初一,初一急忙将它打开。可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外面又传来一阵惊呼,原来那个玄衣小厮又开价了。 “两千匹!”玄衣小厮摇着头叹息道,“真是肉痛呀,可我家公子就是想要,我又能如何呢?” 看到这种情形,贺拔纬顿知不妙,可是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如果按他们之前的预想,即便是有人想找麻烦,也不应该是在价格上做文章,关键是在他们买回小娥以后。可现在突然出现的这个人究竟是何来历?又打算要做什么呢? 正在这时,他只觉得有人轻轻拉自己的袖子,转头看去,却见初一一脸复杂的看向他,而后一脸为难的对贺拔纬说道:“阿兄,有件事情我要对你说……” 不一会儿,一个小厮离开贺拔纬的马车向另外一辆马车快速的走去…… 玄衣小厮的叫价,显然已经出乎了青衣小厮意料之外,只见他对人伢子微微拱了拱手道:“可否让我问一下我家主人?” 这么多年来,那人伢子还是头一次在官奴售卖中看到如此豪爽的买家,想到他若是问了主人,只怕价钱还会继续提高,哪有不应允之理。于是定了一炷香的期限,等着那青衣小厮的主人做决定。 青衣小厮派出去的人回来后,只见他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就看到他的脸色顿时由凝重转为了轻松,而后只见他难得的对那台上的人伢子笑了笑说道:“我家主人已经有了决定。” “小哥请说。”人伢子急忙问道。 “我家主人说了,愿意出三千匹白绢的价格来买下这位姑娘,不过……” “不过什么?”那玄衣小厮慢吞吞的开口道。 “不过,既然这位小哥的主人看重她到如此地步,那么,君子不好夺人所爱,若是他肯出双倍的价钱,他便认输,自然也不会加价了。” 说完,青衣小厮一脸微笑的看着对方,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不能不说这青衣小厮的主人格外聪明,如此一来,既做了让步又将了军,等于是把主动权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即便是没有买下小娥,也不会太过难堪。 他的这番话到让那玄衣小厮愣了愣,随即失笑道:“那我家主人就多谢承让了。” 说完,对那台上的人伢子咧嘴一笑,开口道:“我家主人出八千匹白绢……这位大叔,我们到后面去签契约吧。” 话音刚落,在场之人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所有的人眼中除了惊异还是惊异,而高台上的小娥,脸上的表情却复杂无比。在她看来,初一早就给她说了必会亲自带她回去,而如今真的有人买下了她,那就必是小姐安排之人。再想想那人出的价钱,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此事的心情。 而此时在贺拔家的马车中,初一同阿兄阿嫂却的心境也同样是难以解释,却见贺拔纬摇头苦笑,宇文夫人忍俊不禁,而初一则翻了个白眼,很中肯的在心中评价了一句:太坏了。 可是,就在此时,台子上又发生了变故,却见从那眉开眼笑的人伢子身后突然走出一个脸色苍白,身材瘦削的青年,对那玄衣小厮拱拱手道:“这位小哥,我家大人说了,由于数额巨大,为了稳妥起见,还请贵主人移步后面一唔。” 那玄衣小厮原本笑嘻嘻的脸色听到这句话突然沉了下来,眉头也轻轻的皱了下,而那人伢子听了,却是一愣,不由自主的说道:“呃,何时有的这个规矩?” 那青年淡淡的斜了人伢子一眼,那人伢子顿知自己说错话了,急忙噤声,而后点头哈腰的对那玄衣小厮说道:“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位大人说得有理,就请贵主人下车移步吧,签了契约,便可以把人领回去了。” 玄衣小厮听了,冷笑一声道:“这规矩,咱们还是头一次听到,不知道你家大人是哪位?” “正是老夫。”正说着,刚刚一直坐在位子上的无须男子缓缓走到了台前,垂垂眼皮看了看台下的玄衣小厮一眼,道,“你家主人来了,这丫头就可以领走了,若是他不来的话……” 他弹了弹自己的袖口,然后继续淡淡的说道:“官家的交易岂可儿戏,更何况如此巨大的数额,你不过是个办事的奴才,我若是跟你签了契约,你到时拿不出绢来又该如何是好,那个时候,人已经被你们领回去了,咱们就算再带回来,只怕也卖不到今个儿这个价钱了,再说了,如此藏头藏尾,若是长安城的百姓们知道咱们官家竟然跟来历不明的歹人做了交易,那岂不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这么说,若是我家公子不出来,你们不但人不让我们带走,连契约也不会签的喽。”玄衣小厮冷笑道。 “正是。”那无须的监官撇了撇嘴说道。 玄衣小厮又是一声冷笑:“我家公子架子大得很,您若是想请他下车,就自己去请吧。” 无须监官的眼睛眯了眯,对旁边的那个青年抬了抬下巴,那青年会意,笑嘻嘻的走到这玄衣小厮面前,开口道:“那就让咱……我陪您去请你家公子吧。” 玄衣小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很不客气的摇头笑道:“就凭你?殍面无须,我家公子最是讨厌,你若是去了,小心他让你再去一次子孙根。” 玄衣小厮的话正中此人痛脚,只见他的脸色顿时狰狞起来,额上青筋也一蹦一蹦的,似乎马上就要过去跟玄衣小厮拼个你死我活。而听了他的话,那无须监官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不过他的定力稍稍比那青年好些,再想到马车中那人可能的身份,才算稍稍吞了口气,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就让老夫亲自去请吧,看看你家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说完,竟真的缓缓走下台阶,向玄衣小厮所指的那辆马车走去。 走到马车近前,这个监官微眯了眯眼睛,突然间高声说道:“老夫恭迎华阴公下车。” 初一一愣,忍不住看了看旁边正襟危坐的五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竹篮打水,百思不解 “老夫恭迎华阴公下车。”那监官又说了一遍,而后慢慢抬起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马车的车帘,嘴角却微微扬起,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而他面前的马车,却仍旧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时,一阵风吹来,将车帘吹出了一条缝,看到里面露出来的男子黑色靴子的一角,无须监官更笃定了,又对马车拱了拱手说道:“华阴公,贺拔大人,为何来了却不露面?老夫来请,您也不肯挪动半步,这可太不像你们贺拔家敢做敢当的脾性了。” 顿了顿,他见里面还没有动静,索性冷笑道:“贺拔大人,若是您再不下车签订买卖官奴的契约的话,老夫可是要宣告这次交易作废了,您想把您家的奴才救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不想从马车里突然飞踹出一只脚来,狠狠的向他的肩头踹去。这无须监官再怎样也没想到车里的人上来就演全武行,一时躲避不及,生生吃了这一踹,踉踉跄跄地向后面退去,肩膀也如撕裂般的疼了起来。 此种情况下,再好的定力也架不住心中的火气,那无须监官右手捂着左肩,抬头怒道:“贺拔纬,你……” 可是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后半段便被他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因为,在他眼前那有什么华阴公贺拔纬,而是两个年龄在十三四岁上下的少年。只见其中一个个高的怒气冲冲的跳下车,走到那无须监官的面前冷笑道:“这位公公,你是不是眼花了,小爷我有华阴公那么老么?” 他这句话说的声音很大,连带着坐在离他的马车不远处的初一也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偷眼看了看阿兄已经蓄了一段时间的胡须,闷闷的笑出了声,惹得贺拔纬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后轻轻捻着自己的胡须,绷着脸说道:“好好看着,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超多好看小说]” “是,阿兄!”初一恭恭敬敬的应了,又偷偷同阿嫂对视了一眼,两人极有默契的都笑了笑,然后继续关注外面正在上演的好戏。 这两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弥罗突同毗贺突,而刚刚给初一递条子的正是毗贺突。他是瞒着四哥着人把条子送过来的,上面只写了八个大字:四哥发飙,叫价留情。 看了这几个字,初一立即便明白了那个玄衣小厮的身份,便立即着人去通知了留在另外一辆马车里的高敏他们。不过她本以为他们会立即停止叫价,让弥罗突把小娥就这样带回去。可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平时看起来老实可靠的高敏会在最后关头摆了弥罗突一道,真是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想想,弥罗突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突然杀了出来,一来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让他们担惊受怕了半天,让他吃些苦头也好。 只是算来算去。他们都没想到,那监官在最后一刻竟然会出这一手。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笃定,她同阿兄一定会出现在这里,但是若真是让他抓到。再被有心之人渲染一番,只怕对宇文家同他们家的关系更加不利了。以前所做的努力也都白费了。 不过,幸好他们早有防备。根本就没想着亲自出面把小娥买回来,即便查到了高敏那里,作为独孤家的义子,他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情。而且,初一根本就怀疑,他也许就不在那辆马车中,而是呆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静静的观察着场中发生的一切。 “你是……何人?”被弥罗突的出现惊得有些呆了,那无须监官吞吞吐吐的问道。[.超多好看小说] “连小爷也不认得,这位公公是在宫里当差当得太久了吧。”向这公公走近了些,弥罗突又绕着他转了个圈,冷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瑶华殿的赵公公。怎么,你家主子去了永安巷,你倒是高升了,还被派了出宫的肥差,真是跟以前你管净房的时候不能比呀。” 这赵公公还没有认出弥罗突是谁,却被他将底细全抖搂出来了,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有些无地自容。此时他要是再像刚才那样耍横,就未免太傻了些。于是满脸的淡然瞬时换成一副谄媚的样子,对弥罗突笑了笑说道:“敢问这位公子是。” “连小爷是谁你都不知道,你真是白长了这双眼。” 说着,弥罗突理也不理他便向售卖奴隶的高台走去,边走边说道:“你不是说让小爷亲自签那契约么?快点拿出来,小爷困了,要回去睡觉,快去快去。” 赵公公彻底被弥罗突弄晕了,他实在是弄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十拿九稳的事情,现在却变成了这副样子。而且,更让人恼火的是,到现在他还弄不清楚这位小爷是谁。 他常年在皇宫中,又是管那腌臜的差事,弥罗突刚刚回来两三年,进宫的次数也不多,他自然是没有认出他来。可是弥罗突在这长安城里的浑名可是响亮的很,很多长安城里的赖子混混都知道,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丞相府的四公子和五公子。 因此有心人早就记下了弥罗突的长相,并且在混混群里无限扩散。而那人伢子刚好在这些人里混过,自然也认出了弥罗突。 一看到是这两个活阎王,人伢子的脸色当即就青了,急忙到赵公公的耳边耳语几句,瞬时间赵公公的脸色比人伢子变得更青。 他今日受命,只不过是想把贺拔家维护自家奴才的这件事情流传出去,争取加深贺拔家同宇文家的隔阂,可是如今。这宇文家的公子把这个奴婢买了回去,这到底代表是什么意思? 赵公公的脑筋顿时有点打结。 看着赵公公还停在原地一动不动,毗贺突心中的怒气顿时不打一处来,想到今日损失掉的八千匹白绢,更是心痛的无以复加。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给那个丫头传了话过去,那个青衣青帽的小厮最后还使劲宰了他们一刀。而且心中更加埋怨帮他们出头的那个玄衣小厮,也就是李家的九郎,明明翻倍就能把人带回来了,为什么还要再多加两千匹绢去,那可是他同四哥回到宇文府以后所有的积蓄呀。这下好了,如今把人领回来,他们两个可就都成穷光蛋了。 毗贺突越想越气,看到这个赵公公在眼前更加的气,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道:“狗奴才,看你监的好买卖,小爷早晚要扒了你的皮。” 看到弥罗突和毗贺突气势汹汹的到后面去了,而赵公公只能脸色灰败得跟在他们后面,贺拔纬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车窗的窗棂,随即看了初一一眼,笑了笑说道:“如此,更好。” 初一撇了撇嘴:自然是好,如今弥罗突一露面,就代表是宇文家出面了。他把小娥领回去,比任何一个人将她买走都能更好的堵住想挑拨是非之人的嘴巴。不过,他貌似还在重孝期间呢,这个时候出面买卖奴婢,却是好说不好听,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宇文家其他人的责难。 可是,想到这些,初一心中又是有气。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按牌理出牌一次,每次都把事情搞得紧紧张张的。虽然次次的结果都不错,但是这样会严重损害她的健康的好不好,尤其是心脏的健康。 此时,本次大集的高潮已过,土坡上停靠的那些马车的主人,也再没有了买奴仆的兴致,都打算赶快返回家中,好把这一消息通传给各家的父兄姊妹。经过这么一闹,众人都以为这是贺拔家在向宇文家示好。至于宇文家买这个罪奴回去……毕竟宇文家四少五少的恶名头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谁会认为他们能出好心?都认为他们是为了出一口恶气呢。 于是,不一会儿工夫,土坡上的马车便走了大半,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辆,车夫已经就位,眼看也要走掉了。 贺拔纬看到此事已经告一段落,也打算离开了,要是他没有估计错,就这两日,弥罗突一定会找上门来,他只要安心在家里等候就好了。 正要让车夫驾车离开,却不想一辆十分朴素的马车缓缓向贺拔家的马车驶来,待靠近后,驾车的两人同时从车上跳了下来,其中一个抬了抬头上戴着的斗笠,在马车外面行了一个礼道:“我家主人想稍后会去府上拜访,不知大人可有空闲?” 听这声音熟悉,初一微微掀开车帘向车窗外面瞅去,却见竟是伶倌,而他旁边的,竟然是刚刚那个青衣小厮,顿时知道了他那辆车上所坐之人是谁。 贺拔纬也认出了他,于是笑着点点头道:“自是有闲的。” 伶倌听了,又笑着拱拱手,便带着那青衣小厮闪到了一旁给贺拔家的马车让了路,待贺拔家的马车走远了之后,两人这才重新跳上车,往西市的出口驶去。 不过,他们的马车刚刚驶出西市,却被从旁边巷子里闪出的几个人挡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孰胜孰负,问答从容 看到有人挡路,伶倌立即将马车停了下来。再定睛一看,竟然认得来人,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陪着弥罗突去了后面签契约的毗贺突,宇文家的五公子。 于是赶忙将马鞭扔下,跳下车给毗贺突行礼道:“五公子安,不知您为何挡住小人的去路?” 看了看伶倌,又看到跟他一起从西市出来的青衣小厮已经不见了,毗贺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用马鞭指着伶倌道:“刚刚那个青衣小厮呢?我亲眼看到他跟你一起出西市的,他现在去了哪里?他家主人是谁,竟然让小爷用八千匹绢买个奴婢,胆子还真是不小。” 伶倌愣了愣,突然苦笑着说道:“那小厮不过是替主人办完了事,让小的帮忙捎他一段,小的看在都是替人跑腿办事的份儿上,也就应了,他从出了西市就下车走了,小人又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毗贺突一时间反驳不得。怔了下之后,索性不再追问这个小厮的去处,而是直奔主题,对着他们身后的马车喊道:“高敏,高昭玄,我知道是你搞的鬼,你快给我出来,小爷今天这口气非得出了不可。” 听他这么一喊,伶倌又苦笑道“五公子,我家公子不在车上,他只是让我今天来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得用的粗使仆役,好买回去做做杂务,小人看了半天,没找到可心的,所以就打算回去了。” “小爷才不信,刚刚他还同那丫头说话来着。”说着,将伶倌向一旁拨了拨,上前就拉开了车帘。可是这马车里面真的如伶倌所说,一个人都没有。 毗贺突的脸色顿时黑了。 他刚想问伶倌高敏的去处,却听后面弥罗突的声音响了起来:“毗贺突,你这是做什么。” 毗贺突回头看向弥罗突,气恨的说道:“四哥,明明……” “明明什么?” 毗贺突吞了口气,把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超多好看小说]他通知初一是瞒着他这个四哥的,若是如今同他说了,只怕一定会被他修理一番,于是话在嘴里转了几转。才开口道:“我就觉得是他捣的鬼,不然的话,我们怎么会花八千匹绢买个小丫头回去。” 弥罗突心中此时却是另外一番心情,对毗贺突摆摆手道:“多几匹白绢算什么,只要人到手就成了。好了好了,这都正午了,我都饿死了,天香楼的烤鱼还是不错的。今个儿你四哥请你。” 看到弥罗突的心情如此之好,还要请他去长安最大的酒楼吃饭,毗贺突有些欲哭无泪,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道:“天热,没准一会儿就下雨了,咱们还是赶快回吧。” 他倒是真的想吃天香楼的烤鱼。可是仔细盘算了下如今他手中还剩下的东西,只怕是一年里都不用去外面吃了,而他的四哥难道到现在还没有发觉,他的积蓄也已经消耗殆尽了么? “既然如此……”听了毗贺突的话。弥罗突不由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又点点头道。“那我们也只能回去了。” 说着,弥罗突对伶倌招招手道:“你在这里正好。回去给你家公子说,就说国子学的书画大赛我已经准备好了,让他也好好准备,到时候可不能藏私哦?” 伶倌听了,先是怔了怔,而后对弥罗突行了个礼道:“小的听到了,一定转告给我家公子。” “你还要告诉他……”看到伶倌应了,弥罗突点点头,突然笑了笑道,“这次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是的,小的明白了。”伶倌急忙应了,可是应过之后却觉这位四公子的口气得有些奇怪,难道说他之前也同自家公子较量过么? 弥罗突再次抬头看天,见到黑黑的云层已经完全压了下来,大风也刮了起来,嘴角却微微向上扬了扬……这一局他算是小胜一筹吧! 此刻,在离隆政坊不远处的一条巷子口,一辆宽大的马车缓缓驶来,而驾马车的人,正是那个青衣的小厮,只见他将马儿的缰绳使劲一拉,稳稳地停住马匹,而后对马车里的人低声说道:“公子,再往前走就是隆政坊了。” “知道了。”杨坚应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旁边的高敏,开口道,“你也算尽了力,不用这么着急负荆请罪去吧。” 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高敏不理他,而是准备下车。 “哎哎,我也算是帮你大忙了,虽然你想做的事情没有成功,可你也算出了口气,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用过就扔,也太不够意思了。” 又瞥了他一眼,高敏面无表情的说道:“谢了。” 说完,就要撩开马车帘子。 看到他这副样子,杨坚有些抓狂,索性一下子挡住车门口:“我是想说,这会儿你去干什么,他们家还没有吃饭呢,总要吃了饭以后吧。” “这附近有家羊羹店,味道很是不错,我吃完就去,你可要一起?”高敏眯了眯眼,开口邀请道。 “羊羹店?”杨坚被高敏说得一愣,而后恍然道,“原来你是要去吃午饭?” “不然你以为如何?”高敏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下,“现在华阴公府估计刚刚开始午膳,我去了能做什么?而且午膳过后,华阴公还要休息,我怎么能打扰他,总要等他休息好了才好拜访。” 想到自己刚刚为他担心,杨坚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捶了高敏的肩膀一下,笑骂道:“好小子,我还以为你为了刚刚的事情心里不痛快呢。就是么,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咱们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然也不会让那小子得手。” “败了?”高敏先是抿了抿嘴,随后却对杨坚笑了笑说道,“谁说我们败了,而且。这件事情又哪有胜败可言,只要把人救出来就好了。” 以为高敏是输了不服气,在嘴头上找回来,杨坚也不揭破,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好,不分胜负,人救出来好,救出来就好!今个儿的午饭我请了,就去你说的那家羊羹店。” 高敏也笑了笑。并不再说什么,而是跟在杨坚后面出了马车,然后抬头看了看天上黑压压的暗云,心中却忍不住暗暗摇了摇头……某人只怕还不知道给自己找了一个多大的麻烦呢! 未时过半,高敏便被路管事引到了前院的正堂,而初一此时也在。 看到他来了,贺拔纬给他看了座,初一也让青黛给他端上了冰镇的乳酪。笑道:“今日天气闷热,到现在这雨也没有下来,真是让人着急。高公子可以尝尝九娘做的冰乳酪,这个时候吃正好,也能去去暑热。” 高敏尝了一口,果然是酸爽沁人。竟然还吃出了冰粒和果粒。几口下肚,暑气顿时去了大半,说不出的舒畅。虽然在家里他也吃过乳酪,可是掺了这么多配料的倒是第一次吃到。忍不住赞道:“贺拔小姐的心思果非一般人所能比的。” “这丫头从小就有不少稀奇古怪的点子,像我这嫌乳酪腥膻的。这冰乳酪也能吃下两碗去,静雯她们更是吃起来没够的。”贺拔纬捻着胡须笑着说道。 听了贺拔纬的话。高敏看了初一一眼,扬了扬嘴角,随后立即肃身站起,对贺拔纬深深施了一礼说道:“都是昭玄不自量力,差点让今天的事情功败垂成,昭玄是来负荆请罪的。” 初一同贺拔纬对望了一眼,初一摇摇头,贺拔纬却急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扶起高敏,然后开口道:“今日之事,怪不得贤侄,若是没有贤侄提醒,只怕我们家就要亲自出面了,却不曾想,有人正是等着我们贺拔家出头,不知贤侄找的那位朋友是谁,我也要一并道谢的。” 高敏急忙摇着头道:“功败垂成,谈不得谢字,我所托之人是大将军杨忠之子坚,我们自幼就是好友,我向他提了,他便立即答应了。所以,即便是那赵公公让他出面,也不会有什么猜疑。毕竟,杨家同独孤家的关系,以及独孤家同贵府的关系,在整个长安城都是有目共睹的。” 贺拔纬听了,捻着胡须不住的点头,随即让高敏坐下,自己也重新回到座位上,这才开口问道:“不知贤侄是何时同李太尉习的兵法?” “大概在两年前,昭玄在街上巧遇太尉,帮了他一个小忙,太尉是豪爽之人,昭玄甚是佩服太尉的文韬武略,上门请教了几次之后,就正式拜太尉为师了。” “你拜李太尉为师的事情,你义父可曾知道?”贺拔纬突然问道。 “本来是不知的,不过最近应该是知晓了。”沉吟了一下,高敏实话实说道。 “你觉得,你义父会如何想?”听到高敏这么说,贺拔纬突然问道。 抬眼看了看贺拔纬,又看了他身傍似乎一头雾水的初一一眼,高敏垂下眼皮,微微一笑道:“昭玄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高敏的话似乎让贺拔纬十分的满意,只见他点点头接着说道:“李太尉的文韬武略,在朝堂上何人不晓,可这么多年了,又何曾听说他收过徒弟。他既然收你为徒,想必定是看出了你的过人之处,你一定不可辜负李太尉的期望。只是既然你跟李太尉修习了两年,那么,不知他的本事你学到了几成呢?” 高敏微微一怔,略沉吟了一下,这才开口道:“昭玄不才,目前只有七成,另外那三成,其一需要实战,其二需要经验,其三则需要运气,有了这三成,昭玄不敢说青出于蓝,但是‘沙场短兵灭敌寇,千里奔袭擒贼首’还是能做到的……” “好!”不待高敏说完,贺拔纬使劲拍了一下桌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初一吓了一跳,不知阿兄为什么这么激动。 贺拔纬捻着胡须微微颔首道:“弥乃胡眼看就要发蒙了,不知道你可愿意教他些马上功夫?”(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拒不接受,无奈为之 初一被阿兄的提议弄得有些发懵,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弥乃胡才三岁,路才刚刚走稳,就教他骑马么? 况且,就算是教,请专门的骑射师傅不是更好,为什么非要让高敏来。 而且,高敏现在又要去国子学,又要去探望太尉大人,还要时不时去刑部转转,哪有时间来教弥乃胡骑马。想必阿兄的提议也是一定不会答应的吧。 只是,她这次却想错了。听了贺拔纬的话,高敏却眼睛一亮,而后立即向高敏施了一礼道:“华阴公有命,敢不从命!” 于是,看着高敏亮晶晶的眸子,初一更加糊涂了。 高敏又同贺拔纬谈了一会儿话这才离开,期间,初一一直在正厅里作陪,临走的时候,高敏同贺拔纬定了每旬一次的授课时间,贺拔纬欣然应允。 高敏刚走,路管事便来通报,说是宇文家的四少爷五少爷来拜访了。贺拔纬同初一正等着他们呢,自然立刻让他们进了正厅。 而跟他们一起跨进正厅大门的,还有刚刚梳洗一新的小娥。不过此时她正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跟在弥罗突后面,即便是进了正厅,也不曾抬起头来。 看到她这副样子,初一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也没有说话,而是重新站在了五哥的身后,静等他来发话。 “弥罗突,你来做什么?”两个少年向贺拔纬见过礼后,贺拔纬明知故问。 弥罗突同毗贺突互相看了看,然后只见弥罗突将小娥从身后推了出来,对贺拔纬说道:“八姐夫,我是来送她回来的。” 贺拔纬的眉头微蹙了蹙。立即摇着头说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这丫头不是你刚刚从人市上买回来的官奴么?怎么现在说送她回来,她现在应该是你家的奴婢吧。” 弥罗突搔了搔头,似乎想了想,这才说道:“她……本就是你们家的,要不是我……哎,反正是因为我才会被送进大牢里籍没发卖,我把她买回来,就是为了把她送回来。[]也算是……嗯……算是弥补我的失误吧。” 听了弥罗突的话,贺拔纬心下暗暗叹了口气,知道这孩子也是好心,可是他却忘记了,他如此高调的把小娥买到手中,就这么又送回到贺拔家,外面该会怎么看两家的关系?若是这是宇文丞相授意的还好,可是事实是。这根本是他们两个自作主张,宇文丞相知道了,又该怎么想?他们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看到贺拔纬默不作声,弥罗突顿时明白了他的顾虑,于是急忙开口道:“我知道八姐夫在担心什么。不过,今日全人市的人都看到了是我们宇文家把这丫头买了下来的。想必再不会说贺拔家什么。而我若是将这丫头重新送回贺拔家,这长安城中的人只会认为我们宇文家同贺拔家冰释前嫌,断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丫头破坏了两家的情谊。那样的话,再想从我们两家关系中取利的人便要好好想一想了。” 抬头看了弥罗突一眼。贺拔纬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看了看初一。开口道:“九娘,这是你的丫头。你如何看。” 初一对贺拔纬笑了笑道:“阿兄的心思九娘多少明白一些,四公子的话也很有道理,虽然……”说到这里,初一抬眼看了看弥罗突,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才继续说道,“虽然四公子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可是我心里还是感激他的。正是因为他的出面,咱们家同宇文丞相家的关系才走出了一步活棋。其实九娘之前的确是想请宇文府的某位兄弟姐妹出面的,可是由于小娥突然被发卖,还没能出了三个月热孝期,所以此种想法只能作罢。(.好看的小说)” 弥罗突一听,立即明白了初一的意思,脸色略沉了沉道:“小爷做的事,小爷自己承担即可,有什么后果我也不怕。总之,这件事情我会一个人担下来,就算父亲怪罪,要治我一个忤逆不孝,我也无话可说。” 初一微微皱了皱眉头,对弥罗突摇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事已至此……” 说到这里,初一看了看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小娥,淡淡的开口道:“四公子,我可不可以同小娥单独说几句话,等同她谈过之后,再告诉你决定。” 弥罗突一愣,从认识初一开始,她似乎从没有对他如此冷漠过,难道她在气他没有同她知会这件事情么……好吧,他的确是忘记知会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那日他本来是要对她说的,哪想到却被绿娥的出现打乱了计划。再后来,他也懒得知会了,只想着,将小娥买下来送回樊城公府了事。 其中的利害他也都细细想过,虽然麻烦,可是却也都有解决的法子,自己等事后向父亲解释一下就可以了。想必父亲一定会夸他心思敏捷,办事得体吧。毕竟两家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总不能起了隔阂让幕后之人得了便宜去。 虽然父亲的夸赞并非他所要的,一直以来,他都信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也因此极力避免着父亲夸赞。可是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这样表现自己了。 只是如今看来,这丫头似乎不太领情。再想到自己为此可能会失去以前那种逍遥自在的日子,弥罗突忍不住一阵气闷,很没好气的对初一说道:“你的丫头,你想说便说,问我做什么。” 初一抿了抿嘴,没再说什么,而是慢慢踱到小娥身边,对她轻轻的说道:“小娥,你跟我来,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是的,小姐。”小娥细声细气的应了,而后便头也不抬的跟着初一向后面走去。 弥罗突同毗贺突在大厅里坐着等着,青黛依旧为他们上了冰乳酪。只是,毗贺突吃得津津有味,弥罗突却完全心不在焉,不停地拿着调羹在碗里搅动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贺拔纬看了,放下自己手中的奶子,开口问道:“四郎、五郎,这冰乳酪可还合口味。” “果然好吃,比我们家的厨子做的好吃多了。”毗贺突已经要第二碗了,听到贺拔纬发问,急忙回道。 “弥罗突,你觉得呢?”贺拔纬问了一句,却见弥罗突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不禁又叫了一句,“弥罗突,弥罗突?” “嗯,什么?”弥罗突这才回过神来。 贺拔纬叹了口气道:“你乳酪里的冰粒快化掉了。” “冰粒?”弥罗突又是一愣,“乳酪里怎么会有冰粒。” 贺拔纬无语,只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自己的奶子。 而过了没一会儿,初一终于带着小娥从后面出来了。只是,不但是贺拔纬,就连弥罗突都看出初一此时是强颜欢笑。 “你们说了什么?”弥罗突忍不住问道。 初一的嘴角勉强向上扬了扬,对小娥说道:“你自己对她说吧。” 看了看初一,又看了看弥罗突,小娥一下子跪在了弥罗突面前,鼻音浓重的开口道:“四公子,请您带小娥回去。” 弥罗突一愣,随即一双浓眉紧紧的皱起,冷冷的看着小娥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小娥咬咬牙,知道自己的下半辈子全在这一刻了,于是匍匐在地,抽抽噎噎的说道:“奴婢如今已经被公子买下了,自然是公子的奴婢,而且小娥刚刚也听小姐说了,若是奴婢就这么回了贺拔府,公子一定要受到大丞相责难的。再说了,如今奴婢已然是个官奴,跟以前在小姐这里完全不一样了,您把我送回来,我如何面对之前的姐妹……所以……所以奴婢愿意跟公子离开,还请公子能收留奴婢!” 弥罗突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浓,随即抬起头来看着初一,右手却指着跪在地上的小娥道:“这就是你们谈话的结果……嗯,你就非把这个丫头塞给我么?” 初一听了以后,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表情,随即也气道:“哪里是我非要塞给你,这些话都是她自己说的,小娥也是替你着想罢了。而且,她说的也有些道理,你把她还给我们,即便宇文丞相不怪罪你,陀罗尼哥哥会怎么想,他到现在还认为我是凶手呢。你如果这么做了,他会如何看你?” “这些不用你操心。”弥罗突挥了挥手大喊道,随即站起身来对初一说道,“丫头还给你了,你爱要不要,小爷我可要回去了。” 说完,也不打招呼,转头就向门外走去。 而看到他离开了,毗贺突也连忙站了起来向外面追去,快要到门槛的时候,他回过头来对初一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贺拔初一,你这次真的太过份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追出去了。 小娥看到两人全都走了,没一个人理她,便又看了初一一眼,却看到她冷漠无比的眼神,于是把心一横,也拔腿追了出去。 待他们几人的都不见了踪影,初一绷得笔直的后背这才松了下来,而后抹了抹眼角说道:“阿兄,你说,我这次是不是真的太过份了?” 贺拔纬站起身,将初一搂在怀里,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算是安抚,而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难为你了,你做的很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各为其族,死求白赖 她要如何解释自己早就怀疑小娥会泄露他们要出现在人市的消息,又如何解释那诡异的一品红为何会出现在勺儿的身上,更无法向弥罗突说明就在她不在家的这一个月,市面上开了好几家专卖胭脂水粉的作坊,而他们的所用的配方,或多或少都跟他们寿春堂有相似之处,有的甚至是丝毫不差。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大家以为她会为大公主的死填命的这段时间出现的。而且,那一品红的出现,根本就是直接想置她于死地。 而她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小娥却被急匆匆投入了大牢。 她一开始也不相信,只是想找证据证明自己的想法是错的,可是随着所有事情的真相慢慢浮出水面,初一想不相信也不行。虽然她早就知道小娥是个心高气傲的,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在一年前就开始在寿春堂的账簿上做手脚了。直接的证据就是她瞒着所有人,甚至是她大哥,年初偷偷在郊外置下了一个农庄。庄子不大,可是庄子里面种植的竟然全是初一这几年来搜集的各种花草、药草,只要是季华园里有的,几乎全被小娥找到移植了来。 庄子查到了,初一却没有惊动庄子里的人,而是偷偷的将人撤了回来。 于是,在官奴发卖前,初一派青黛最后一次给小娥递话的时候,便告诉她,她同阿兄会亲临人市,亲自把她买了带回来。 而今天,弥罗突买下她以后,赵公公便笃定的认为马车里的人一定是华阴公。 “阿兄,弥罗突他……他一定很生气吧。他也是好心。可我们却把小娥硬塞给了他,我总觉得太对不起他了。” “这个孩子……他也不是傻瓜,孰好孰坏,他总会分辨清楚的。”摇了摇头,贺拔纬叹道,“而且,如今这小娥同他回去,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等这件事情揭过之后,我们便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估计不会等太久的。” “可小娥她。明明是那样的人,我们却……万一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情……”初一不禁皱眉道。 犹豫了一下,贺拔纬开口道:“如今很多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我们若是贸贸然将小娥弃之不用,一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而弥罗突突然搅进了这件事情,却的确比我们原来的要用法子好了很多,也稳妥很多。你若是不放心,不如找机会暗示下毗贺突。也许他可以在适当的时候给弥罗突提个醒……” 阿兄如此说,初一也只能应了,可她心中还是觉得很不安。虽然同贺拔家的情形比起来,多瞒个弥罗突几天似乎也没什么,可她还是觉得如此做真的有些不厚道。 可是,阿兄已经决定这样做了。她又能如何?跟其他家族维护自身利益的手段比起来,阿兄的法子已经是最温和的了,最起码他对自己的子女兄妹还是很爱护的,没有把他们抛出去换取家族最大的利益。 既然身处这个时代。若要求全责备,那是不现实的! 弥罗突现在一定很生气吧。也一定会说她不知好歹吧,或许。从此以后就不再理她了吧。想想他那张经常得意洋洋的笑脸,初一觉得很怀念。可是即便如此,却也动摇不了她从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定下的决心。所以,疏远什么的,她又怎么会怕? 她还怕他跟自己走得太近呢。毕竟,宇文家的未来是那个样子,她又怎么敢靠近他们家的任何一个人。虽然弥罗突人很好,可是,谁让他是宇文家的孩子呢,她也只能对他说对不起了。 “九娘,刚刚你在后面对小娥说了什么,为何她的态度会如此的坚决?”正沉思着,贺拔纬突然间开口问道。 想到当时在后面问小娥话时的情形,初一抿了抿嘴道:“我只对她说了一句话,可是她却过了好久才回答我。” “是什么话?” “我只是对她说:若是她愿意,我可以把她远远的送到西南的边境去,那边的小国民风淳朴,只要安排好,不会有人追问她的来历,而长安这边就再没有小娥这个官奴了。” 贺拔纬笑着摇摇头:“说到底你还是心软的,她如此对你,你还给她安排的妥妥当当。那她是如何回答的?” 初一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她说,她还是比较喜欢长安,若是我厌了她,她就只好回宇文府了。” “她说的是回宇文府?”贺拔纬的眼神闪了闪。 “是的。”初一点点头,“就是‘回’宇文府。” 贺拔纬长叹一口气道:“人各有志呀,我看,你还是快点找个机会知会毗贺突一声吧。” 初一点点头,心中却长叹一口气。就算知会了又能怎样?在丞相府那种地方,即便没有小娥也会有别人的,并不是一个仅仅因为死了一个冯翊公主就会变得宁静的所在呀。 …… 出了贺拔府,弥罗突便飞身跳上了马,毗贺突自然也是紧紧跟随,两人一路狂奔回了丞相府。早就有在门口守望的小厮喊着门子开门。 宇文府的四少公子和五公子不但在长安城中大名鼎鼎,宇文府守后门的门子们也是头痛无比。无他,只因为这两位少爷纵马狂奔出入大门是常有的事,若是开门晚了,扰了他们骑马的兴致,轻则被踹上两脚,重则被马鞭打上几道血印也是有的。虽然之后都有不菲的医药费贴补,可是谁也不想平白无故的在身上多出两道疤痕去。所以,小厮们一喊,丞相府的后门便立即被打开,连门槛都被细心地门子抽去了。 从这后门可以直接到达丞相府的马厩,这两位少爷每次都是直接骑到那里才下马的。 不过,今天那位四公子似乎心情不太好,即便门子们的动作已经够快了,可离他最近的那个还是狠狠挨了一记马鞭。只是即便挨了。他也不敢叫出声来,因为凭以往的经验来看,若是他叫出了声,只怕紧接着还会再挨上一鞭子,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两人冲进后门很久之后,守门的门子们这才把大门关上。其中一个身材瘦高,脸色苍白的门子,急忙将那个被打的到一边,关切的问道:“林大郎,如何?可是见了血?” 那林大郎龇牙咧嘴的抬起头来。挽起袖子看了看胳膊上的伤势,又动了动胳膊,然后庆幸的说道:“幸好只是青紫了,筋骨也没有伤到,也不知道今个儿这四公子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我看他的样子怎么好像是受了气回来的?” “受气?受什么气?”这时旁边一个个子稍矮的小厮凑了过来,“今个儿咱们四公子可是出尽了风头呢,听说在人市上花八千匹绢买了个婢子回来。刚刚还让那个婢子打扮一番出去逛了呢,怎么可能受气?” “这可是真的,刘二郎?”那瘦高个吃惊的开口问道,“这么说咱们四公子也要成人了?我还以为这么久以来,他房里一个奴婢都没有,是不好这个呢。” “李五。你也太老实了,这些公子哥儿们哪个不是妻妾成群的,好不好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正说着,却听大门被人敲响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在门外响了起来:“四公子,开门。开门呀!” 三个门子均是一愣,互相看了看。李五说道:“外面可是有人叫四公子开门?” 另外两个也听到了,急忙点点头,正在这时,却听门外传来了守门小厮的驱赶声:“去去,四公子是你叫的么?哪来的疯丫头,赶快走,不然小心咱们不客气。” “我……我……”外面传来女子着急的声音,“我是四公子新买的奴婢,我……是四公子新买的……” 新买的奴婢! 三个门子对望一眼,李五的岁数最大,一直以来是几个人的头儿,阅历也丰富些,听到外面的声音觉得不对,急忙问刘二郎道:“你说今天四公子五公子是带着那个新买的奴婢一起出去的。” 刘二郎点点头,随即恍然道:“我说怎么就见四公子同五公子两个人回来了,原来如此。” 因此脸色才会那么难看吧,难道是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这个新买的婢子便把四公子惹恼了? “我去看看。”沉吟了一下,李五急忙向大门口走去。 门一打开,便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妙龄女子正在门口苦苦哀求看门的两个小厮,李五不禁问道:“赵三齐九,到底怎么了?” 两个小厮一看是李五出来了,其中那个叫赵三的急忙说道:“李五,你来得正好,这疯丫头愣说自己是四公子新买的奴婢,要进咱们丞相府的大门。可你看看她的样子,哪一点像那个新买的奴婢呀,谁不知道今天咱们公子在人市上花八千匹绢买了一个奴婢呀,可你看看她的样子,别说八千匹,我看连八百钱都不值,不定是哪个想浑水摸鱼的臭乞丐想来咱们丞相府打秋风……去去去,这里是丞相府,你找错地方了,到别的地方讨饭去。” 说着,这个赵三往前一搡,小娥顿时摔倒在地上,原本风尘仆仆的蓝色半臂上又滚了一层灰,更加狼狈了。 “我……我真的是公子今天从人市上买回来的。我……奴婢不知道怎么惹恼了公子,烦请这位大叔让我进去跟公子解释呀,我真的是咱们宇文家新买的奴婢呀!” 李五看了看她的样子,发现若是没了满身的尘土话,这个丫头也算是清秀,再想想弥罗突进门时的冲天怒气,于是急忙拦住了要继续上前赶她走的赵三:“你先等等,我去问问看。” 赵三看了看蓬头垢面的小娥,又看了看李五,难以置信的说道:“难道她还真是……” 李五摇摇头,急忙重新进入了丞相府的大门。(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魍魉魅惑,疑客疑心 李五是负责后门的事务,若要往里面通传消息的话,要找专门的小厮负责。不过也许是他今天运气好,他刚要往里面去,却看到跟着弥罗突和毗贺突出门的小厮运哥儿走了过来。想必是刚刚栓好了两位公子的马,要回弥罗突的院子。 看到是他,李五急忙迎上去道:“运哥儿,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你帮忙通禀。” 看到是他,运哥儿以为他说的是刚刚弥罗突用鞭子抽人的事情,便开口道:“今个儿四公子心情不好,许是打得重了些。无妨,等一会儿我回去拿个大个儿的封儿,你帮我给了林大那小子,也算是没有白白挨了打。”说到这里,运哥儿又补充道,“给你们那几个弟兄说了,这几日千万别惹四公子不高兴,都精心着点儿。” “这点小的们都看出来了,也都知道,谢谢运哥儿提醒了,不过我此时来找你为的不是这件事情。”说着,他把凑近运哥儿的耳边,把刚刚在大门口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个清楚。 运哥儿听了,脸色一变,急忙对他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我进去通报。究竟怎样,还是要看主子的意思的。” 李五听了点点头,便在原地等候,而运哥儿则匆匆往里面去了,好在现在弥罗突已经搬到了外院的随波阁,估计不会耽搁很久。 李五的心稍稍定了定,可是就在此时,一阵大风刮了起来,他不由打了个寒战。抬头看看天,发现云层更厚了。而同时觉得脸颊一湿,竟然是下起雨来了。 这雨想必是憋得太久了,所以如今一下起来,竟是出奇的大,雨点打在身上也是出奇的疼,李五急忙找了处附近的廊檐避着雨。而不一会儿,便见运哥儿打着油伞匆匆跑了出来。 “如何。”待他走到近前,李五急忙问道。 运哥儿摇了摇头,而后满脸古怪的对李五说道:“公子说了,让她……滚……” 李五顿时愣住了。讷讷的问道:“就这么说?” 运哥儿肯定的点点头:“就这么说。” 回了大门处,刘二林大都去避雨去了,打开大门,李五看到赵三齐九两个仍站在门口的廊檐下,而小娥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在两人的默许下,也站在廊檐下避雨。 看到李五出来了,小娥眼睛一亮。急忙向前走了几步开口道:“大叔,我说的没错吧,我真的是四公子买回来的奴婢,我现在可以进府了么?” 犹豫了一下,李五开口道:“这位姑娘,公子大人大量。不要你为奴为婢了,你可曾有亲友,还是先去他家住一段时间吧。” 小娥一听,脸色都白了。急忙上前抓住李五的袖子,乞求道:“这位大叔。烦劳您再进去通禀一声,我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公子既然已经买下了我,怎么能不要我呢,这……这让我以后可怎么活呀!” 她虽然的确可怜,可是李五也是没有法子,将她的手甩开后绷着脸说道:“这位姑娘,我们公子说的比这难听千万倍,与其你死求白赖的留在这里,不如想想你是哪里得罪了咱们家公子吧,我这腿儿也算跑了,力也算尽了,你还是就听我们公子的话,快快离去吧。” 李五的话对小娥来说简直是五雷轰顶,她本以为自己只要进了宇文府,凭着她的本事一定会出人头地的,可是如今看来,她连这道门都进不去呀,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还不如…… 她咬了咬唇,深深为自己心中冒出来的那点悔意感到后悔。难道真的听小姐的,去西南边陲避风头么?小姐既然这么说,只怕她做的事情她也多多少少知道些了,还怎么可能让她再回到这繁华无比的长安城。如果一辈子窝在那种蛮荒之地的话,这一辈子还能有什么盼头。 于是她把心一横,“噗通”一声跪在了大门前,咬着牙说道:“奴婢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公子,奴婢一定会改的,只希望公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求求公子了。” 说着,她使劲在地上磕了一个头,便跪着再也不肯起来了。 李五看到这种情形,不由皱了皱眉,嘴中则说道:“你若是想跪,便跪着吧,主子们决定的事情可是能更改的?” 说完,便对赵三齐九两个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管她,自己则重新进了丞相府的大门。可是进了门口,关上大门之后,李五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又往里面通报去了。 这次是找到通传的小厮,所以时间稍微久一些,故而等运哥儿又匆匆从里面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看到李五,运哥儿摇了摇头道:“主子说了,她要是愿意跪就随她去,跪死了就扔到乱葬岗去。” 李五听了,知道已然是回天无望,主子都发话了,他又能如何。可是心中却对四公子此次如此铁石心肠疑惑起来……按他多少年来看守大门,接触各色各样的人的经验来看,他们家的四公子应该不是这种铁石心肠的人呀! 憋了两天的暴雨下起来,威力还真是巨大无比,虽然跪在廊檐之下,可是还是有大风卷着雨水刮了进来,将小娥后背的衣衫全部打湿了。夏天的衣服本来就轻薄,即便她多穿了一件半臂去,可是被风一吹,淋湿的衣服顿时冷的瘆人,让她忍不住打起哆嗦来。 抬头看看紧闭的大门,仍旧没有为她打开哪怕一丝儿缝,就连刚才在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厮,也躲到暖和的地方避风去了。茫茫大雨中,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突然感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绝望,或许……她这次真的做错了…… 小娥的脑中闪过一个人的影子,心中的不甘顿时如熊熊大火般燃烧起来。 不对,错的不是她,她没有错…… “这是怎么回事。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正在这时,却听到一个声音在他的身后响了起来,却是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匆匆跑到了廊檐之下。 “人呢,快点开门,快点,六公子回来了……这个疯女人是谁,快拉走,快把她拉走……” 赵三齐九这才从避风地跑了出来,其中一个急忙拍开大门。而另一个则去拉小娥,边拉边骂道:“你这贱人,四公子都不要你了,你跪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又有什么用,快点滚开,省的惹恼了四公子又把六公子惹怒了,你还真是个惹祸精。” 他这一推搡,小娥顿时被推进了漫天大雨中。从天而降的雨水让她打了个寒战,而后只见她一下子抓住赵三的袖子瞪圆了眼睛道:“我不走,我被四公子买下了,就是四公子的人,我就算死,也要死在宇文家。做鬼也要做四公子的鬼。” 她这披头散发的样子宛如鬼魅,正巧此时一道闪电打了下来,照亮了她的脸颊,竟然把赵三吓得一个哆嗦。顿时松开了她的手臂。 “咦,你说你是四哥的人?”正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小娥回过头。却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正好奇的看着她。 …… “你让我去说?”魏紫姚黄的房间里,寿生刚刚给魏紫换过药,听到初一的请求,不由的微微一怔。 初一撇撇嘴道:“我倒想自己去说,可是找了毗贺突好几次,那个家伙不是对我冷言冷语,就是不理不睬,弥罗突又好久不到国子学来了,我也没法子去宇文府找他们,自然只好找你了。” 寿生瞥了初一一眼,从医箱里拿出一卷白布,递给姚黄,示意她帮魏紫重新包扎好,又到一旁的铜盆里净了净手后,这才重新开口说道:“你怎么认为他们一定会听我说话呢?其实,你也知道的,在国子学里我几乎没同他们说过几句话。” 初一愣了愣:“不是弥罗突从阳河村把你叫回来的么?” 那日他及时出现在宇文府中,想也知道是有人提前同他说了自己被困一事,而当时知道这件事情的怕是只有弥罗突了吧……难道说把寿生从阳河村叫回来的人不是弥罗突派去的人? 是了,除了她以外,寿生应该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去阳河村的事情吧,弥罗突又怎么会知道。可是,如果是这样话,究竟是谁把寿生从阳河村叫回来的呢? 这么想的,初一也这么问了。 可是同以往不同的是,寿生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把自己的事情毫不保留的告诉她,而是抿了抿嘴道:“不是四公子他们,而是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初一一愣,“是谁?是不是那个叫鲁行之的,你上次帮着他赊药的那个朋友?他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父亲的官职不是早就被先帝罢免了么?” 貌似他的朋友就那么几个吧,她也都多多少少听过他们的名字,而且这些里面没有哪个家里势力大到连这种内宅私密的事情都能探听的一清二楚的。相反的,其中家境贫寒的倒是有不少,比如那个鲁行之。 可这个鲁行之的父亲,在被罢官前,虽然官位也不小,却也只管管皇宫的修造改建,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官而已,说白了就是后世的宫廷建筑师。据说在孝武帝搬进长安的皇宫之前,就是他根据孝武帝的意思,主持对皇宫的修缮的。 “你不认识的。”寿生笑了笑,用白布巾擦了擦手道,“既然你让我去说,我去便是了,反正最近没事,国子学那边还要准备书画比试,我会去的多一些。” 虽然满心疑惑,可是寿生既然把话题岔开了,初一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只好点点头道:“那你就对他说,让他哥哥小心小娥,小娥的事情,我总有一天会向他们解释清楚的。” 寿生看了看初一,随即摇着头笑道:“其实他们家那样对你,你不用太在意他家的情形,而四公子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无能,也许不用你提醒,他现在已经发觉了呢。” 初一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那个家伙咋咋呼呼,整天跟他那个五弟东跑西跑的,神经也最是大条不过,哪有寿生说得那么精明么。怎么感觉他口中说的和她所感觉到的不是一个人呢?于是索性岔开话题道:“书画比试不是快要开始了么,皇后娘娘这次对这比试这么重视,还让在皇宫里召开,你准备的如何了?” 寿生笑了笑道:“这有何可准备的,我又不是非要同人争个高下。” 初一撇撇嘴,心中暗道:那是别人想争也争不过你罢了。 想到这里,手往前一伸,开口道:“既然提到鲁行之,我托他帮着找的东西呢,他可曾找到了?” 寿生拍了拍脑门,似乎刚想起来,急忙从药箱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初一道:“你要这个做什么,行之可是偷偷从家里拿出来的,他父亲竟然还真有这种东西。不过要赶快看好了还回去,若是让他父亲发现了,可不得了。要是让外人看了,可就更不得了了。” 初一心中腹诽道:能不能治罪不知道,关键时刻能救命可是真的。 不过嘴上却说:“好奇罢了,你放心,我一定不给别人看。” 两人正说着,却见青黛走了进来,对他们行了一礼说道:“孙公子,寿春堂的伙计在外面等找您,说是有位贵人跟您约好了让您瞧病,现在正在寿春堂等着您呢?” “哪位?”寿生一愣,他没记得今天有人预约呀,因此才来樊城公府给魏紫瞧伤的。 “说是一位叫八爷的。”青黛也说不清楚。 “八爷?”寿生愣了愣,随即拍了拍脑袋道,“还真是约了八爷,我竟然忘了!我这就回去。” 说着,对初一说道:“魏紫的手再好好的养一个月应该可以恢复八成了,这之后不要干重活和泡冷水,再养过今年冬天,就可彻底痊愈了,我先回去了,那药你先用着,没有了就去寿春堂拿。” 初一愣了愣,急忙点头。 寿生笑了笑,随即拿上药箱匆匆离开了。 看到他如此着急的离开,初一沉吟了一下,对青黛说道:“让小喜子偷偷跟着我师兄回去,让他仔细看清楚了那个八爷的样子,然后回来报我。最好,连他的底细一并给我查出来。” 青黛听了,急忙去找小喜子吩咐去了。而初一心中的疑惑却越发的浓重了。 让寿生将找他诊病的病人忘在脑后,岂不是跟让一个人忘记自己的名字一样难。 师兄呀,你究竟瞒着我什么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谁人手下,锦上微瑕 晌午过后,小喜子回来复命,将自己跟着寿生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初一。而听了他的话,初一心中疑惑更盛,不由问道:“你是说,我师兄没有回寿春堂,而是直接去了天香楼?” 小喜子点点头道:“是的,小的本以为要在门口等上几个时辰,等他们吃完饭才能出来,可是不过两刻的功夫,孙公子便从天香楼里出来了。而且,刚刚跨出门槛,便有一个白脸小厮追了出来,拿着包什么东西要送给孙少爷,可是却被孙少爷推了。” “你可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初一急忙问道。 小喜子摇摇头:“离得太远,小的没看到,只知道那包袱有这么大!” 说着,小喜子用手比划了一个半尺大小的椭圆。 “当时,我师兄的表情是怎样的?” “孙公子看起来很生气,理也没理那小厮便离开了。然后小的就跟着公子一路回了寿春堂。” “这么说,你没看到那小厮的主人是谁喽?”初一脸上隐隐露出一丝失望。 却不想小喜子一笑,对初一继续说道:“小姐放心,小的也觉得那个小厮有问题,可是又怕孙公子出什么事情,只好跟随他,不过在那之前,小的已经知会了天香楼的伙计留意这个小厮了,那伙计跟小的喝过酒,很爽快就允了。后来他们走的时候,他细细瞧了,那小厮的主人是一个无须的白面胖子。而且他还找了个借口跟出了巷子,说是他们出了巷子后,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向北去了。” 往北去了? 细细想着朱雀大街北面的这几条街上居住的各个达官显贵。初一暗暗皱起了眉头。 宇文家、独孤家、杨家、李家、齐王府,甚至是他们贺拔家都在这巷子以北的地方,这两个人究竟是谁家的下人呢? …… “啊……啊嚏……” 正在桌案前画画的弥罗突不知怎地突然打了个喷嚏,顿时手一抖,眼看就要画好的牡丹花花蕊上多了一个黑黑的墨点,顿时整张画全都毁了。气恨之下,他真的想把那张画撕个稀烂,可是最终舍不得自己画了半天的画作,只是把笔重重的往旁边一丢,没好气的坐到座位上。气呼呼的端起一碗奶子两口就喝光了。 正在此时,毗贺突跨过门槛走了进来,看到弥罗突铺在桌案上的画作,愣了愣说道:“四哥,你还是要参加国子学的书画比赛。” “为什么不参加?”弥罗突没好气的反问道,“你以为我是为了那个丫头才参加的?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毗贺突心里悄悄吐了吐舌头,没有点破,而是往里走了走。坐到了他下首的座位上,这才开口道:“对那个婢子,你打算怎么处置?” “哪个婢子。”狠狠瞪了毗贺突一眼,弥罗突恶狠狠的说道。 毗贺突心中暗道不妙,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天了,他这个四哥还是不让人在他面前提起小娥这个人。 说起来也算他们倒霉。明明把人扔到华阴公府便离开了,哪想到那个婢子竟然追了出来,还一直追到了丞相府门口。而他们本来打定主意不理会她,让她自己知难而退。可是没想到那日傍晚的一场大雨。却让豆卢突晚归,在门口碰到了她。这个实在孩子一听说她是四哥的人。竟然让她进了门,还亲自送到了随波阁。 当时没见。他这个四哥的脸都气黑了,竟然连推带搡将豆卢突赶回了他自己的院子,而小娥这丫头却只得留了下来。(.好看的小说)可是,即便如此,他一看到这个婢子就有气,二话不说让人将她关进了柴房,每日只让送些清水和干粮过去,然后便再也不理会了。 “嘻嘻,就是那个丫头硬塞给你的那个婢子呀。”虽然明知道自己这么说会让他这个四哥炸毛,毗贺突还是好死不死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弥罗突瞪圆了眼睛,拳头也提了起来:“你是来找打的是不是……” 就在弥罗突要发飙的最后一刻,毗贺突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轻轻放在旁边的榻几上,又慢慢的往前一推,笑嘻嘻的说道:“用这个画画,我想你就一定不会画坏了。” 弥罗突愣了愣,提起的拳头也不由自主的放了下来,走到毗贺突身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把目光放在了眼前的木盒上,伸了伸手想要打开,却又把手缩了回去,鼻子轻哼一声说道:“这是什么?” “颜料呀。”毗贺突只是说了这几个字,便不再开口了,然后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弥罗突。 弥罗突这才伸手把盒子打开,看到里面有几个小瓷瓶,上面写着颜色的名称,正是自己向初一定制的那几种颜料。而且,即便是瓶子被塞子塞着,还是有阵阵花香钻入鼻孔之中。他脸色缓了缓,鼻子轻哼了一声说道:“哼,这算什么,道歉么?小爷生了这么多天气,这几瓶颜料就把小爷打发了?” 见毗贺突没说话,弥罗突将颜料拿到桌子上,又自顾自得说起来:“若是有诚意的话,就该早早的给小爷送来了,这会儿才送来,不是耽误小爷的事情么。” 毗贺突听了,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又吞回了肚子里,心中则暗暗叫苦。早知道如此,他就该早早的听那丫头说话了,也不会拖了这么久,听到孙寿生的传话才来警告他这个四哥。其实四哥的心思他多多少少是明白一些的,但是就是因为如此,他才气不过,想要拖拖那个丫头,却不想竟然是他白做了坏人。 若是四哥知道了是他故意拖延的话……毗贺突心中不由自主的又悄悄吐了吐舌头。 如今看来,他这个四哥对贺拔家的那个丫头比他想象的要宽容太多了,明明几日前生了那么大的气,竟然几瓶颜料便给安抚下去大半。 想到这里,寿生让他转告弥罗突话,他顿时又咽了回去。 心里想这些的时候,毗贺突的表情也很丰富,若在平时,弥罗突一定会发觉端倪,可是今天他的注意力全部被新到手的颜料吸引了。 只见他打开一瓶标签上写着石黄的颜料,这是初一将金盏菊的花瓣掺在雄黄里又细细研磨做成的,虽然雄黄和金盏菊都不难寻,后者她的季华园就有,可是要想让颜料隐掉雄黄的大部分气味,散发出金盏菊香气却费了数十道工序,而且,经过一番处理,这黄色的颜料还透出了点点金色,很是难得。所以,她做了好久,也就得了这么一小瓶。 将颜料凑到鼻前轻轻嗅了嗅,弥罗突挑出了少许,匀好,然后拿起笔来蘸了蘸,便向那滴墨迹描去。不一会儿工夫,一只栩栩如生的蜜蜂跃然纸上,顿时给这张牡丹图增添了很多活力。 弥罗突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看在她用心的份儿上,这次就算了。” 说着,他似乎觉得有些太便宜初一了,抬起头来看向毗贺突,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帮我告诉她,就说她家婢子先在我这里放着,等以后我还是要还回去的……还要对她说,这次是小爷帮了他们的大忙,单是点颜料可不行,小爷总不能做赔本买卖,至于以后要什么,小爷还没有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她。” 正说着,却听外面有个声音恭恭敬敬的响了起来:“公子,丞相大人让您去外书房见他呢。” 声音是运哥儿的,毗贺突闻言愣了愣,而弥罗突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狡黠,随即对外面高声说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说罢,便要将笔放下,可是随即他的手却停了停,然后只见他笔锋一转,在自己衣襟前摆上轻轻画了一道。 顿时,他那件月白色的袍子上出现了一道淡淡的金黄色,再被织锦的底子一衬,顿时熠熠发光,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毗贺突一愣,不由开口道:“四哥,你这是……” 未等他说完,弥罗突便将食指轻轻地在嘴边比了比,又摇了摇手指,毗贺突只能噤声。而后只听弥罗突清了清嗓子,高声对他说道:“毗贺突,你要不要陪我同去。” 毗贺突听了,头像拨浪鼓似的使劲摇着。他有经验,一旦他这个四哥做出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来的时候,一定没有好事发生。此次又是要去见他们的父亲,他可不想被推出去做挡箭牌。 弥罗突微微一笑,又高声说道:“那你在我这书房等我一会儿吧,我去去就来。” 说罢,站起身,弹了弹袖子又拍了拍身上的衣袍,看到那黄色已经几乎干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往外面去了。 带着运哥儿到了丞相府外书房的房门外,弥罗突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画上的那道黄线,这才跨进了外书房的门槛。 刚刚穿过大厅,绕过屏风,进入书房之内,却听宇文泰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弥罗突,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口若悬河,有心之失 宇文泰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充满了威严。(.无弹窗广告)弥罗突听了,急忙跪了下来,低着头开口道:“父亲,您说的可是儿子?” “这书房里除了你,还有别人么?”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弥罗突,宇文泰鼻子轻哼了一声说道。 这几日有消息传来,南梁侯景之乱终于结束,萧纪萧绎兄弟却各据江陵同蜀中称帝,越发不安分起来,这让他大为光火。只是,刚刚决断了此事,就听到消息,说是他家的四子竟然大张旗鼓的用八千匹白绢买了一个奴婢,还是因为冯翊大公主的死被牵连入狱的奴婢。 怪不得前几日商量事情的时候,赵贵、侯莫陈崇他们有时候对他似乎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时不时的提到贺拔家如何如何,贺拔岳当年如何如何。他还以为是对南边的用兵惹得他们感怀起故人来了。 结果正事商量完毕,侯莫陈崇支支吾吾间终于向他提起了这件事情。他这才知道,自己这个向来不引人瞩目的儿子,甚至可以用“不成大器”来形容的儿子,竟然做了一件轰动整个长安的事情。 听了宇文泰的话,弥罗突的眼睛眨了眨,一脸无辜的说道:“儿子哪里大胆了,还请父亲明示。” 看到他一副装糊涂的样子,宇文泰冷笑一声道:“哪里大胆了?我看你哪里都胆大得很,竟然学会同你父亲虚与委蛇了,这世上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情么?难道前几日人市上的那件事情,还不算是大胆么?八千匹绢,相当于长安城一个小官三年的官俸了,还不叫大胆。” 弥罗突撇了撇嘴。这才说道:“原来父亲说的是那件事情,不过,关于这件事情,儿子也有话说。” “哦,你想说什么?”宇文泰眯了眯眼睛。 抬头看了宇文泰一眼,弥罗突气鼓鼓的说道:“父亲,那件事情,儿子不过是气不过罢了。” “有什么气不过的,你气不过什么?” 弥罗突似乎是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说道:“父亲大人,儿子有一句话想问您,那名婢子是不是真的同公主殿下的去世有关。” “有关又如何,无关又怎样?”抬了抬眼皮,宇文泰的眉头微蹙了蹙,然后开口道。 在找弥罗突来书房之前,他就细细问了他这几日的行踪,知道他买了那婢子便立即去了贺拔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怒气冲冲的回来了,还让那个婢子在门外跪了好久。若不是豆卢突回来了,只怕那婢子还进不了大门。而至于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不得而知了。 这时,只见弥罗突撇了撇嘴道:“本来,我以为跟这婢子是无关的。哪想到贺拔家根本不要,愣是把那婢子又塞给了我。我怎能不气。” “哦?”宇文泰眉头一挑,眼神又上下打量了他这个四子一番,发觉他虽然只有十三岁。可是身材却比陀罗尼还要猛上一些,这才发觉。自己以前似乎根本没有好好注意过这个儿子,于是他抿了抿嘴。沉吟了一下才继续问道:“听你的意思,你是故意要买了这婢子送还给贺拔家喽。” 弥罗突很气恨得摆摆手道:“不提也罢。” 看到他这么高的个子,却很孩子气的摆着手,人也气鼓鼓的,宇文泰对他送还奴婢的动机益发的感兴趣了,于是绷起脸说道:“怎么,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想的,若是没有道理,我一定重重的罚你。” 或许是听进去了这个“罚”字,这次,弥罗突沉思了好久,才撇了撇嘴开口道:“没什么好想的,不过是觉得被人们当笑话看很恼火罢了。” “笑话?谁的笑话?” “咱们宇文家和贺拔家的笑话呗。” “哦?” 此时弥罗突的话匣子似乎是关不住了,只见他恨恨的说道:“这几日母亲大丧,儿子没有出门,可是前几天同五弟到外面透气的时候,却听到街头巷尾都在谈论咱们宇文家同贺拔家的事情,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都说什么了?”宇文泰皱了皱眉头。 冯翊大公主的死,说白了就是他们家自己的事情,而贺拔初一是被元嬷嬷那个老刁奴因为私心才卷进来的。若不是如此,早在冯翊公主死的当天,她就应该被送出宇文府了,自然也不会有后来他审问贺拔初一的事情。 若是旁人,他自然是想也不想就灭口了事了,可是偏偏是贺拔初一。因为,即便她真的杀了冯翊大公主,他还真的无法让她填命,撑死了不过是送入庵堂了事。可是,那日贺拔初一说的话也没错,即便他把她送入了庵堂,只怕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贺拔胜留下来的唯一嫡女,唯一骨血,却被宇文家的人关进了自家的庵堂里……这种事情根本是好说不好听呀。 况且,如今几大柱国手下的几个开府和大将军大部分都在贺拔兄弟帐下效过力,就连他自己也是在贺拔岳死后,贺拔胜没能来得及接收他的军队,而他当时离凉州最近,这才收编了贺拔岳手下的兵士。而由于贺拔兄弟对手下兵士将领十分优厚,动不动就称兄道弟,所以在收编之初,他的上位也很是引起了一众人的不服。 若不是他后来将扩展地盘丢到脑后,而是先杀了侯莫陈悦帮贺拔岳报了仇,只怕有些兵士将领到现在也不会服从他的管束呢。 即便如此,那个去给贺拔胜报信的李虎,虽然没有贻误过军机,他也有心时不时的抬举他一下,可他到现在也对他不冷不热的。而且,那日贺拔初一不过是在他们宇文府多留了几天,他刚一回来,这个李太尉不是就迫不及待的找了过来,好像生怕他要对她做出什么事情似的……虽然。他当时的确是想把她送入慈心庵。 抬头看了宇文泰一眼,弥罗突的脸上在进来以后头一次出现了犹豫的神色,这一点自然也没有逃过宇文泰的眼睛,只听他又一次问道:“你说吧,外面那些人都说了什么。” “他们说……”弥罗突抬眼看了父亲一眼,“他们说,我们宇文家忘恩负义……” 说了这四个字,弥罗突再也不说话了,而是抬起头来看着父亲,眼睛里全是躲闪的神色。 “他们真这么说?”宇文泰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你可看到都是什么人说的?” “儿子也不知道,母亲大丧,有些地方儿子现在不能进去,都是以前交的朋友偷偷来告诉儿子的。”弥罗突继续说道。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出来,宇文泰看到了,便道:“你还想说什么?” “儿子只是觉得奇怪。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也或许是儿子多想了。” “你想到了什么。” “儿子只是觉得,如今是母亲的孝期,很多地方不要说各位兄长,就连我同毗贺突都不能去了,可是这些传言却从这里散发出来。总觉得很怪……而且……” “而且什么?”宇文泰眼中精光一闪,继续问道。 “而且……似乎不止贺拔家……”说着弥罗突抬眼看了看宇文泰。 “不止贺拔家……是什么意思?” “儿子还听说……还听说……” “说!” “有人还说,五姐家的阿怜在正阳宫出的事情,也是咱们宇文家同那个太妃娘娘一起做下的……” “什么!”宇文泰听了。再也抑制不住脸上的怒气,一拍桌子说道。“阿怜是我的外孙女儿,我怎么会让他……” 说到这里。宇文泰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尽量平心静气的对弥罗突说道:“还有什么?” 这次,弥罗突摇摇头:“儿子觉得奇怪的只有这两件,一个是贺拔家的事,一个就是正阳宫内发生的事情怎么就传到市井去了,这让阿怜那丫头以后可怎么嫁人呀。” 宇文泰微微怔了怔――是呀,宫里的事情怎么就传到市井去了? 再联想到手下所报的那个人市的监官是个宫里的内监,他心中更是一沉。 只见他缓了缓神色,视线也略柔和了些,这才对弥罗突说道:“你先站起来吧。” 弥罗突听了,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不过或许是跪得太久了些,站起来后他的身体略略打了个趔趄,后退几步才站好,然后用手拍了拍前襟,这才规规矩矩的站好。 他这一番动作,让宇文泰想不看他都难,顿时他前襟上那道黄色的笔迹也落入眼底,他微微一怔,继续问道:“这就是你要高价买下那个婢子,再送回贺拔家的原因?” 弥罗突老老实实的点点头,而后说道:“儿子觉得,咱们宇文家买了那婢子,便绝了有心人之口。您不知道,我当时买下那婢子后,立即便有人来马车前面口口声声喊我做华阴公。我当时就恼了,华阴公同樊城公家顾忌咱们宇文家面子,已经是把这个奴婢舍了,若是当时马车里坐着的不是我,而是一个陌生人,或者是其他大将军家的人,只怕也会被那人说成跟华阴公一伙吧。其实,就算真的是华阴公又能怎样,我们宇文家不说什么,又怎么轮得着别人说三道四的。可一旦公之于众……这叫我们家该如何做,若是继续默不作声,别人会以为我们心虚,可是若是让我两家因为一个奴婢翻脸……” 说到这里,弥罗突似乎吞了一口气:“为什么他们想让咱们怎样便怎样,就算我们两家有隔阂,可是有八姐在,那还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情。就算打起来掐起来了,那也是关起门来说话,何必让外人说长道短。我们宇文家的事情,岂是外人能随便说的。” 又看了眼弥罗突身上染着的黄色颜料,宇文泰的嘴角突然向上翘了翘:“这可是你的心里话?自家人的事情要关起门来自己解决?” “那是当然。”弥罗突使劲点点头。 宇文泰微微颔首:“你说的没错。” 说着,指着他衣襟处的那黄色颜料,开口道:“这颜料的颜色似乎很特别,你之前在做什么?” 弥罗突点头一看,脸色顿时变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山水牡丹,庶子之伤 弥罗突用手使劲擦了擦那染上黄色颜料的地方,脸上一红,对宇文泰说道:“父亲,这是我画画时不小心沾上的,出来的匆忙,所以没有……” 宇文泰摆摆手,从桌案后站了起来,而后慢慢踱到弥罗突的面前,低头伸手抹了抹那颜料,又往鼻前凑了凑,顿时一股很浓郁的香气扑进鼻中,眼睛微微眯了眯,这才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做的颜料,竟然这么香。” “估计……估计是花瓣吧。”具体是什么花,弥罗突自然是说不清楚,只好支支吾吾的说道。 “这颜料倒是稀奇得很,你从哪里寻来的?” “这个……这个……”弥罗突有些吞吞吐吐,似乎不知道该对宇文泰怎么说。 “到底是从长安城中的哪个店里寻来的?” “是……是小厮随便寻的,父亲如果想要,我这就去问他。”弥罗突急中生智,急忙说道。 “哦?”宇文泰笑了笑,眼睛又眯了起来,“可是运哥儿?” “是,正是,我这就去问他。”弥罗突连忙点头道。 “不用了。”宇文泰摆了摆手,又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你让人把他叫过来,就在这里问好了。” “在这里问?”弥罗突有些傻眼。 “怎么……不行么?”宇文泰笑了笑,对门外高声说道,“来人呀,去把四公子身边的运哥儿叫来……” “父亲,不用叫了。”看宇文泰的样子,知道他怕是猜到了,弥罗突苦着一张脸说道,“这颜料不是运哥儿买来的。” “那可是毗贺突身边的年哥儿?”宇文泰说了。立即高声对外面喊道,“不要去找运哥儿了,去把年哥儿……” “父亲,也不是年哥儿。”弥罗突又阻止道,最后又用手擦了擦那道黄色,“这颜料是贺拔家的九丫头送我的,是我让她做来给我准备参加国子学的书画大赛的。”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帮贺拔家……”宇文泰的眼睛眯了眯,突然问道。 不过还不等他的话说完,却见弥罗突摇摇头道:“自然不是。儿子是真的听到了那些传言,可是如今这种情形,我们家同贺拔家若是起了嫌隙,最高兴的能是谁呢?况且,不仅仅是贺拔家,还有于家,还有……” 宇文泰脸上略略带了些失望,只见他摆了摆手。(.无弹窗广告)又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情我会好好查明的。” 弥罗突闭住了嘴,没再说什么,而是拱了拱手向后退去。打算就此离开。可是刚刚到了屏风处,却听宇文泰突然间问道:“弥罗突,你打算在书画大赛上画什么?” 弥罗突的眼神闪了闪道:“儿子画技本就一般,如今让贺拔九娘帮儿子做出了这些颜料。却是想画牡丹的。八姐喜欢牡丹,九娘也喜欢。儿子只好努力画了。” “牡丹?你二哥的山水可是画的很有气势呀……”宇文泰似乎怔了怔,然后自言自语起来。不过随即又笑着摆摆手道,“好了,没你的事情了,你回去继续画吧。” “是,父亲,那儿子就告退了。”弥罗突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便又恭恭敬敬向宇文泰施了一礼,这才真的离开了。 看着弥罗突身影消失处的屏风,宇文泰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为什么要画牡丹呢?” 愣了会儿神,宇文泰突然低低的喊了声:“承先。” “义父有何吩咐。”宇文泰话音刚落,蔡承先从书房北边墙上一个小门里走了出来,向宇文泰行了行礼说道。 “你去问问咱们分布在市井中的探子,问问他们最近在长安城中可有什么关于我们宇文家的传言没有。” 蔡承先不大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疑惑:“义父,你让我查这些……难道说有人要对我们宇文家不利么?” “想对宇文家不利的人,何时没有。”宇文泰冷笑一声,“关键就看他们动不动了。” …… 回了自己的书房,毗贺突正是坐立难安的时候,看到弥罗突进了门,几步抢过去问道:“如何如何,父亲可曾斥责与你?可曾禁你的足?可曾罚你的月例银子。” 好吧,毗贺突即便再不愿意也要承认,他最担心的是最后一种惩罚。 “不曾。”弥罗突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呆呆的看着桌上铺着的牡丹出神。 “那你怎么这副样子?”看到自己四哥难得出现的魂不守舍,毗贺突更担心了,“难道说是更重的处罚?” “什么都没有。”抬眼看了看毗贺突,弥罗突不屑的撇撇嘴,“我只是难得同父亲说这么多话罢了。” “这也值得你兴奋地连话都不会说了?”毗贺突还是不信。 “父亲还问我,画的什么画。” “只有这个?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画的是牡丹。”犹豫了一下,弥罗突开口道,“父亲似乎很失望。” “四哥……”看到弥罗突的样子,毗贺突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同样是庶子,又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他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情。 那日他问四哥为什么不画山水的时候,他的回答就已经隐隐让他明白了,只是,四哥认为他不知,他就当做不知吧。 看看弥俄突就知道了,如果不是他的存在引起了宇文泰太多的关注,只怕他也不会那么早就离他们而去。而他的母亲……据说前一阵子幽澜苑被封了,原因是住在里面的姚夫人在缠绵病榻十数年后终于离世。 而她的坟墓据说就修在离慈心庵不远的地方,连宇文家的墓园都没有进…… 因此,对于既非嫡亦非长的儿子来说,宇文泰的重视和宠爱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毗贺突。” 正出着神。却听弥罗突在叫他,他急忙回过身来:“怎么了,四哥?” “那婢子现在还在柴房里关着呢?”弥罗突缓缓的问道。 “是呀,每日只送些清水和干粮,已经好几天了,没有你的吩咐,他们自然是不敢把她放出来。” 略沉吟了一下,弥罗突又开口道:“把她放出来吧。” “什么……”毗贺突一愣,终于想起初一的警告,正欲将她的话告诉弥罗突。让他小心小娥,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弥罗突又说话了。 “我听说公主殿下过世之后,她的园子就被锁起来了吧。” 不知道弥罗突为什么突然问这些,毗贺突只能答道:“没错,现在那院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我记得她那个院子还有一个小小的佛堂?”弥罗突眼中厉色一闪。 “有倒是有,不过这清水园一封,公主殿下又离世了。那个佛堂也就该荒废了吧。” 弥罗突摇摇头,突然笑道:“园子封了,可总要有看园子的人吧。” “四哥,你的意思是……” “让那个婢子去看园子吧,就让她住在佛堂里。公主殿下的死不是跟她有些关系么?那就让她好好的为公主殿下念念经拜拜佛,保佑公主殿下早登极乐吧。” 毗贺突愣了愣:什么保佑公主殿下早登极乐。若是让那个婢子去拜拜,只怕会盼着公主殿下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吧。他这个四哥到底是怎么想的。 等等……毗贺突突然有些明白了,他这个四哥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吧。 毗贺突暗暗翻了个白眼,看来他这个四哥可不是好算计的。只是怎么偏偏就甘愿被那个丫头算计呢?还有那个高敏,自从上次吃了大亏。他就已经找人盯着他了。而这个家伙这几天也跟那个丫头两人鬼鬼祟祟的,还成天往开化坊的东边跑。不知道在折腾什么。前几天跟踪他们的人都被甩掉了,今天他特地找了四哥身边的暗卫帮忙,应该再不会被甩了吧。 看了看仍旧盯着牡丹图发呆的弥罗突,毗贺突心中暗自盘算,四哥貌似他对那个高敏以及那丫头的关系很是介意呢,若是能查出他们在做什么,他应该会很高兴吧,该不会再介意自己晚传了话吧。再说了,本来就是那个丫头乱担心,看四哥这样子,根本是恨透了那婢子,又怎么会相信她,怕是心中早就有数了。 一番思量下来,毗贺突心中有了主意,随即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有何难,我这就去找管家,让他把她送进去,说真的,这几天一想到她就被关在你这院子里,我就浑身不舒服,还是只有小厮的时候好呀。” 又抬眼看了他一眼,弥罗突闷闷地道:“嗯,越快越好,小爷我也不耐烦看到她呢。” 晚膳之后,蔡承先再次出现在宇文泰的书房里,而宇文泰竟然在很有兴致的画着画,走近一看,却是一副泰山登高图。 “承先,你看为父的这幅图如何?”看到蔡承先来了,宇文泰头也不抬的开口道。 蔡承先低头望去,却见宇文泰笔下的泰山登高图,怪石嶙峋,古松遒劲,茫茫云海间竟有一轮红日赫然其中。整幅画全是水墨为底,唯有这轮红日用了朱砂,让人挪不开眼球。 蔡承先的心中先是赞叹了一番,随即由衷的说道:“义父的这幅图笔力苍劲,下笔干脆利落,又是一气呵成,画工或许还有些欠缺,可是却气势如虹。乃是一般画师所不能比的。” “呵呵,也就是你这种刚刚从沙场上下来的老将,才会说我的画比画师好呀。” 宇文泰笑着放下了笔,又瞅了一眼自己的画作,这才拿一旁布巾擦了擦手,人也坐了下来,而同时,笑容也全部敛去:“说吧,他们可是查出了什么?” 蔡承先也肃颜站好,对宇文泰回禀道:“义父,四郎说的没错,果然是有些不好的传言。” “哦?还有什么。”宇文泰垂着眼皮继续问道,可是不知怎地,心中在松了一口气之余竟然还有隐隐的失望。 “今天下午,在天香楼发现了两个可疑的人,刚巧他们得了我的吩咐,一面派人跟踪,一面派人立即来禀报。结果发现,那两个人……” 说到这里,蔡承先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指了一个方向,对宇文泰低声说道:“结果发现,那两个人进了那里……” 看了看那个方向,宇文泰沉吟了一下,突然问道:“承先,你说,如果想挑拨几大柱国之间的关系,最简单最直接的做法是什么?” 蔡承先愣了愣,一脸赧颜的说道:“承先愚钝,求义父赐教。” 宇文泰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听说这次国子学的书画大赛要改在正阳宫进行了。” 蔡承先一愣,不过却并没有说话,只是疑惑的望着宇文泰。 而此时宇文泰的眼神却再次飘向了刚刚蔡承先所指的方向,随即瞳孔猛地一缩,竟然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静雯心思,价值几何 不知怎地,皇后娘娘知道了国子学要开书画大赛的事情。于是,懿旨一下,书画大赛的主场从竹里馆移到了正阳宫。这样一来,除了参加比赛的各位学子以外,就只有少数受邀的一些学子们能进宫观看比赛了。静雯同初一自然毫不意外的都在受邀之列,同时,寿生也会进宫,因为他是参加比试的学子之一。 “竟然这么快就要进宫了,我以为怎样也要等到七七之后呢。”打了个呵欠,看了看身上那身素蓝的碧纱裙,静雯撇撇嘴道。 一大早,静雯便被宇文夫人从床榻上拽了起来,又是耳提面命一番,无外乎是要守规矩,不能行差踏错,不可随便乱跑,更不能口无遮拦……于是迷迷糊糊间,她已经被塞上了进宫的马车,而此时初一已经在车里等了好久了。 “你昨天晚上睡得很晚么?”看到她一脸的困倦,初一关心的问道。 “也不是很晚,只是那个什么双面绣太费神了,一针一针的刺下去,大半个时辰连拇指大的一片花瓣都没有绣好。我晚膳前就困得直打瞌睡了,吃完饭后就立即睡了,可是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那红一片的花瓣,绿一片的叶子,直晃得我眼晕。我怎么打都打不走它们,真是气死了。” 看到静雯一脸疲惫的样子,初一觉得好笑。她的睡相她可是也曾领教过的,她说的打,可真是用打的,一点也不含糊。这就是为什么她只跟她来过一次“秉烛夜谈”,就再也不肯来第二次了。 初一摇摇头,随即认真看了静雯一眼。开口道:“对于那件事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是没有改变心意么?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该出了热孝期了吧。” 静雯愣了愣,随即向初一展示了布满针孔的手指,撇了撇嘴委屈的说道:“我还能如何想,如今阿爹阿娘已经能狠下心把我折磨成这样了。三个月一到,他们肯定会把我定出去的,我还能怎么想?” “阿兄阿嫂也是为了你好呀。”初一忍不住为贺拔纬他们辩解道。 “其实,要想把我尽快嫁出去,还有一个选择。”静雯的眼睛狡黠的闪了闪。 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初一正色道:“不可能,你阿爹阿娘不会同意的,连我,他们都不舍得,更不要说是你了,况且……” 想到那日宇文静在小巷中同她说的话,初一忍不住抚了抚手腕。那里,被宇文静咬到的地方还没有痊愈。这让她更加担心静雯。 哪知道,听了她的话,静雯反而摆摆手道:“寿生不是说了,他的病情没想象的那么严重么,要是我阿爹阿娘知道了……” “静雯!”初一一下子打断她的话,“早知你会如此想。我才不会求寿生替他瞧病。”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也不会让宇文静误会。而且上次听他说的话,只怕大公主做的这件事情他早就知道了,没准就同这个误会有关系。 而且。如果上次在刑部大牢里小娥说的是真的,只怕他不仅仅知道。想必更是参与了其中。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可就太可怕了。 听了初一的话。静雯只是撇了撇嘴,没有反驳更没有认同,反而隔着纱帘向车窗外面看去,嘴里则喃喃的说着什么,初一听不清楚,便只能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有了上次进宫的经验,这次虽然没有宇文夫人带着,但是两个人也算是轻车熟路。不过这次她们跟其他学子一样,都没有了小轿代步,累虽然累些,可是这也让她们感受出了皇宫的宏伟以及庄严。 要知道,这长安皇宫,从汉时就已经存在了,如今算起来,已经见证了数个朝代的兴亡,而每一个占据了这个皇宫的家族,只怕当时都想着自己的统治千秋万代吧,可是事实是,他们的统治相对于这宫墙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超多好看小说] 而据她所知,这座雄伟的宫殿,在数十年后也会毁于战火。于是,对于历史来说,它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果然,跟时间比起来,什么都是不值一提的。 “小初,小初,你在想什么?正阳宫到了。”静雯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初一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不知不觉的竟然已经到了正阳宫的门口。 她怔了怔,看了看正阳宫的大门,又转头看了看静雯,对她笑了笑道:“可不是,上次是坐着轿子的,皇宫里的景色没有看到,这次可是看了个够呢。天子雄踞之地果然是不同凡响。” “这有什么好看的,大倒是真的,走的我可累死了呢。”听了初一的话,静雯却忍不住抱怨道。 初一摇着头笑道:“我们进去吧,想必已经有不少人到了呢?” 静雯点点头,两人便在墨溪同青黛的服侍下一前一后进了正阳宫的大门。 “贺拔初一,你也来了?我还以为最近你会缩在家里呢。”刚刚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一个非善意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转头望去,却是独孤伽罗。 对这个在自己刚回到长安城就对自己抱有无限敌意的女子,初一只是微微一笑,而后说道:“我还以为独孤小姐也不敢出门了呢,上次你家客厅那把火,可曾找到是谁放的?” “你怎么知道的?”独孤伽罗眉头挑了挑,这件事情她父亲可是严禁下人外传的。 “怎么,难道独孤小姐不知道全长安城都在传这件事情么,九娘也是道听途说呢。” 独孤伽罗皱了皱眉:对了,虽然他们不说,可那些当时在场的所谓青年才俊们可没有做下什么保证。 什么才俊,连这点秘密都保不住,怎么能堪大用。她当时把他们都赶走,果然是再正确不过了。 想到这些,独孤伽罗的鼻子轻轻一哼,不再理会初一,而是转过头同一旁的于阿怜说话去了。而于阿怜看看初一,又瞅了瞅对面一个空空的位置,只是心不在焉的应付着。 “她家客厅怎么会着火呢?”静雯听了,急忙小声问初一道,“难道说我这一阵子出去少了,长安城里又多了很多有趣的事情么?”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初一低声答道。 她自然不会告诉静雯,这是她让小喜子打探出来的。六哥留下的这家伙真是个宝贝,想要什么消息都能打探出来,不亏是六哥从斥候营里千挑万选出来,专门给她留在府里看家的。 正说着,国子学剩下被邀请的学生也陆陆续续到了,高敏也在其中,他进了正阳宫后,在初一同独孤伽罗这边扫了一眼,对初一点头笑了笑,便回自己的位置去坐了,却是在男生那边的第二排。而最后一个到的却是弥罗突他们,他是同毗贺突大大咧咧的走进正阳宫的,而他们身后则跟着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太监,两个人抬着一个半人高的大箱子,吃力的迈过门槛。 只见他走到自己的座位旁边,向周围吊儿郎当的拱了拱手,这才让两个小太监将箱子放在他座位的后面,而后大大咧咧的坐下来,对两个小太监挥了挥手道:“行了,这里没你们的事情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说着,甩给两人一人一个锦囊,这锦囊装着的是珠子,初一以前见他用这东西赏过人,不过那还是他从李家回来的第一年呢。后来他再打赏的时候,就是用的宇文家统一的打赏封儿了。今日他竟然用这个东西打赏,想必这东西一定很贵重了。 “弥罗突,你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看到他身后的箱子觉得很好奇,于阿怜忍不住问道。 弥罗突白了她一眼,懒懒的答道:“你管得着么?” 于阿怜被噎了一噎,只好咬咬嘴唇,委屈的不说话了。 独孤伽罗很是恨铁不成钢的白了她一眼,便也开口问弥罗突道:“弥罗突,今日是书画大赛,你带个大箱子过来,想要做什么?总不会里面装着的是大号的文房四宝吧。” “我乐意。”弥罗突照样撇撇嘴,噎死人不偿命的说道。 独孤伽罗这一阵子被人捧惯了,哪里受到过这种轻视,吞了口气笑道:“不会是大变活人吧,听说你前几天用了八千匹绢买了个婢子呢。难道今天你也把她带来了?”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弥罗突心中的怒气很自然便被激发了出来,只见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初一,而后懒懒的用双手把头支在桌案上,眼睛则一眨不眨的看向独孤伽罗。 独孤伽罗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不由怒道:“你看本小姐做什么?” “在看你值多少匹绢。”弥罗突很认真的说道。 他此话一出,他身后或坐或站的那些国子监的男生们顿时发出一阵闷笑,而独孤伽罗听了,立即明白这是在羞辱她,一拍桌子怒道:“宇文邕,你这是在羞辱本小姐,你太过份了。” “彼此彼此。”弥罗突的下巴离开双手,随后使劲打了个呵欠,很不耐烦的说道:“怎么九姐还没到呀,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小爷还想赶快比完了回家睡觉呢。” 正说着,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这声音,一阵清越的声音从门口处响起:“弥罗突,只怕也只有你敢这样在背后编排本宫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西魏皇后,后宫中唯一也是仅有的主子――宇文云英。(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暗金浮动,较量开篇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桔黄色的洒金宫装,裙角袖口处还用银色的丝线勾勒着精致的花纹,内衬的抹胸上用金线细细绣出了几枝或盛开或含苞欲放的杜鹃。[] 黑锦为底,暗光浮动,她稍一动作,金银线就闪烁出耀眼的光芒,让大厅中贵族女子挪不开眼睛,让男子不由自主的将头垂得更低。 不过,本是一件流光溢彩的衣服,却被她用玄色的腰封将那些浮动之色压了下去,而在腰封外再衬上一块美玉,立显庄重。再加上她中规中矩的凤冠,颈中项圈上所配的那鸽蛋大小的蓝宝,皇后的威仪同气质震慑全场。 在给皇后娘娘请安以后,包括弥罗突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再说一句话,静等宇文云英开口。 稳稳的坐到凤座之上,宇文云英微微一笑,先是看了看弥罗突,开口埋怨道:“我不过是晚了一会儿,你就等不及了,跟你阿娘的性子还真是不同呢。” 听到皇后娘娘问话,弥罗突急忙上前一步开口道:“娘娘说的哪里话,不过是跟他们斗嘴罢了,怎么能当真呢,您要是因为这个怪罪于我,我可就冤枉死了。” “怪罪不怪罪的,还要看你这次比试是否用心了,我听说,你最近可是用功不少呢。” 弥罗突眼神闪了闪,随即搔了搔头发道:“不过是玩闹罢了,一会儿娘娘不要笑我才是。” “好呀,这处罚咱们先记下来,若是你真的用了功,本宫可还是有赏的。” 宇文云英笑着摆了摆手,弥罗突会意。便行了个礼退下了,而后只见她重新做正,对着坐在下面的卢祭酒笑着说道:“卢祭酒辛苦了,我记得当时卢祭酒还教过本宫文史呢。不知现在可还亲自教授学问。” 卢祭酒急忙站起来对宇文云英行了个礼道:“卢诞不敢,娘娘天资聪颖,下官怎敢担‘教授’二字。” “卢祭酒客气了。”宇文云英笑道,“我听说今日书画比试,乃是定下了“书”一场、‘画’一场,不知这规则卢大人可有腹案。” “启禀娘娘,本日之赛乃是将书赛分为默、作、写三场比试。画赛分为意、形、境三场比试。默,就是从我们国子学的滋味斋里随便抽出一本,随意抽取一段让学子默写,在一炷香的时间内,默写最多者乃是这第一场的胜者,记满分五分,稍逊者,分数依次递减;作。乃是随机出题,让学子依题作出文章一篇,以供学院先生品评,计分跟前者同;而这写么,则是考教学子的书法了,自然是书法最佳者胜了……” 这书画比试的规则是早就定下的。国子学的学子们全都知道。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这计分的规则可是还有初一的功劳呢。若是依着以前制定的,只不过是分了甲乙丙三等,这样一来。若是有两个或者多个人都得了三甲,只怕最后的优胜者就不好决出来了。没准还要进行加赛。于是本着上世百分制的经验,在不经意间看到王先生手里草拟的计划后。初一就稍稍提了一下自己的建议,没想到竟然被先生报到卢祭酒那里并通过了。 听到这里,静雯小声对初一说道:“我刚刚在车上忘记问了,听说你当初不是也报了这项比试么?今天是不是也要上场,怎么这阵子都没听你提起过这件事呢。” 初一笑了笑道:“当初的确是呢,不过只是一说,我不是听说后来先生们还先让报名者比试筛选了一番,这才定下十五人正式参加比试。而筛选的时候,我正好不在家呀。” 她在国子学学了这么久,只怕能拿出手的只有这笔字了,这还是托了前世多学了几年书法的福。不过后来她就被困在宇文府了,筛选自然也没有参加,想必也就被排除在外了。不然她回来这么久,期间还去了国子学几次,先生怎么就一句话都没有提起呢? “谁知道是不是故意躲出去的呢,正所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呀!”正说着,却是旁边的独孤伽罗插嘴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还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你说什么?”静雯听了,顿时怒了,转头看向独孤伽罗,“小初的字是咱们国子学最好的,她没有参加,你应该庆幸才对,根本是便宜了你。” “好不好,要比过之后才知道,在那里空口说白话……动嘴皮子谁不会呀。”嗤笑一声,独孤伽罗不屑的撇撇嘴道。 静雯还要辩解,却被初一拦住了:“她这次说的对,你就不要生气了。况且,咱们国子学藏龙卧虎,就连寿生也参加了这项比试呢。要论笔力,我可比他差太远了呢,怎么也是赢不了的,就算参加了,也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 初一如此一说,静雯才恨恨的闭住了嘴,而独孤伽罗也不过是轻哼了一声,重新将视线投到讲述比试规则的卢祭酒身上,竟是再也不说话了。 “这画么……”卢祭酒捻着胡须继续向宇文云英解释道,“所谓意形境,乃是作画的三个境界,意,就是画作的立意,在这一关,我会出一个题目,或者文章里的一个句子,让学子们根据这个题目画出画来,然后来品评他的画是否切题;形么,就好理解了,乃是品评作画者的画功和笔法;而境么……那则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了,古往今来的很多画之大家,就胜在这个字上,自然也是比试的必然项目之一了,所以分数也是最高的,乃是十分。其余两项,同书赛一样,仍旧是每项五分。” 听卢祭酒说到这里,初一这时才突然想到,那个弥罗突可是口口声声要画牡丹的。可是,如果是这种规则的话,他怎么知道卢祭酒出的题目一定跟牡丹有关呢?若是完全没有关系的话,他不是白白准备了吗? 只是,这规则是早就制定好并公之于众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呀。 想到这里,初一忍不住看向对面的弥罗突,却见他双手托腮,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中顿时更疑惑了。 卢祭酒介绍完,宇文云英点点头笑道:“果然是个好法子,比以前的那些比试规则要新鲜的多,本宫都有些迫不及待的等着这些学子们展示才华呢。”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在厅中扫了一眼,随即又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本宫也凑个热闹,等比试结束,本宫会在正阳宫宴请两项比试的前三甲饮宴,以示对学子们的奖励。不知道卢祭酒以为如何?” 卢诞愣了愣,随即拱拱手道:“只怕他们叨扰了娘娘。” “怎么会,国子学的学子乃是我们大魏的国之栋梁,这两项比试的前三甲更是栋梁之中的翘首,我宴请他们本就是应该的。” “既然如此。”卢诞犹豫了一下,“下官就先代他们谢过皇后娘娘了。” 宇文云英微微一笑,对旁边的绿娥说道:“那就开始吧,你下去帮帮卢大人吧。” 绿娥点头称是,急忙走下了高台,来到卢诞身边,对他笑笑说道:“大人请吩咐,若是需要什么,告诉绿娥便可。” 卢诞笑着点了点头,而后侧过身扫视了一眼在场的各位学子,这才高声说道:“现在先由赵先生给你们出第一场的比试题目。” 他话音刚落,便见赵先生站了出来。今日他穿了一身崭新的直缀,连靴子都是在云祥斋新近定做的,头发更是梳的一丝不乱。只见他先对宇文云英行了一礼,而后才侧过身子,手中拿着一块锦帛开口念道:“请以下几位学子站出来,这书赛的第一关有我来主持……” 被念到名字的学子纷纷出列,分男女在大厅的两旁依次站好,寿生自然就在其中,而独孤伽罗也站了出去。让她意外的是,高敏竟然也参加了这一场比试,先前她还以为他同弥罗突一样,只参加了画赛呢。 “贺拔初一……”正在这时,初一却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赵先生嘴里念了出来,她不由的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贺拔初一,比试马上要开始了。”赵先生又念了一遍初一的名字,看到她一脸的错愕,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贺拔小姐,我就要出题了。” “初一,你不是说……”静雯也发觉了不对,急忙向初一侧过头去,好奇的问道。 对她摆了摆手,初一施施然站了起来,对赵先生笑着说道:“是,先生。” 说完,便绕过自己的桌案,站到了女子这边的最后一位。 初一的名字被念出来以后,赵先生又念了几个学子的名字,他们也纷纷出列。而待所有参加比试的学员都站了出来以后,赵先生收起锦帛,清了清嗓子对旁边的绿娥说道:“请这位姑姑帮忙在大殿中摆好十五张桌案。” 绿娥早就被知会过了,立即下去准备去了,而此时,赵先生对着宝座上的宇文云英微微欠了欠身,开口道:“娘娘,这第一道题,可否由您来给这些学子们出题呢?” 初一听了,立即抬起头看向宝座上坐着的宇文云英――比试,已经开始了呢!(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算天算,硕鼠硕鼠 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赵先生会让她出第一道题,宇文云英笑着说道:“我不过是听说了国子学最近有这一盛事,才邀请卢大人来宫里办书画比试的,以彰显朝廷对学子的倚重和重视,赵先生让本宫出题,可真是为难本宫呢。[]” “娘娘的才女之名,早些年便已经名动长安,这第一题由娘娘来开,最是合适不过。” 说着,他让宫女端来一个红色漆盘,上面放着一摞线装的书籍,而后对宇文云英说道:“这是我从滋味斋里挑出来的十几本书籍,娘娘不如就从中选一本吧。” 看到赵先生的态度如此坚决,宇文云英只能点点头道:“那本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绿娥,把那几本书都拿出上来吧。” “是。”绿娥应着,从那小宫女的手中接过漆盘,重新走上高台,将它们呈到宇文云英的眼前,宇文云英随便从中抽出了一本,而后眉头一挑,轻轻念出这本书的名字:“《文心雕龙》。” 听到这本书的名字,包括初一在内的所有比试的学子都轻轻松了一口气。无他,只因为这本在南朝齐和帝中兴年间便已成书的作品,由于它以儒家对语言的评鉴为基础,兼采道家无为之治为延展,很是得到卢祭酒的推崇,进而让它成为国子学必修的科目之一。 所以,只要是在国子学上过课的学子,对这本书都是熟悉非常,而根据这场比试的规则来说,应该是谁背得多谁就会得胜吧。可是,如果是这本书的话,想必参加比试的大半学子都可以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背下来。就连初一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子。几乎也可以背下大半呢。 思及此,下场比试的众位学子们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等着皇后娘娘开口出题了。 看到自己随手抽出了这本书,宇文云英抬起头来笑嘻嘻的对卢祭酒说道:“真没想到竟然是这本,这本书可是咱们国子学必修的书呢,估计并不容易分出胜负吧。” 卢诞向宇文云英行了个礼笑道:“下官以为,越是简单的题目,才越可以考察出学子的学识。” 宇文云英也笑了笑,早有太监们在大厅中摆上桌案和文房四宝。于是她挥了挥手道:“那各位学子就就位吧,我这就挑选让你们默诵的文章。” 众学子在太监的引领下纷纷走到大厅中摆的桌案上。这桌案一共摆了五排,每排三人,正好可以坐下参赛的十五名学子。初一坐在中间偏后的一排,在最右边,而她的前面是独孤伽罗,左边是高敏,左前方则是寿生了。而右边则是弥罗突的位置。此时,他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对弥罗突的眼光视若无睹,初一细细检查着自己的文房四宝,发现均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慢慢的把墨研好,准备宇文云英出题。 看到大部分学子都已经准备好了。宇文云英微微一笑,顺手翻开那本文心雕龙,缓缓念道:“第五,辨骚。” 这篇是刘勰鉴赏屈原所著《楚辞》的一篇文章。出于对这位伟大的爱国诗人的尊敬,初一当时也细细学过。让她全文背下来也是没有问题的。于是她略略想了想,便将毛笔蘸饱墨汁。快速写了起来。 哪知道刚刚写了几句话,却听前面的独孤伽罗突然“哎呦”一声惊呼,竟然从自己的位子上跳了起来,而她站起来以后,不知为何竟向后退了几步,正好撞到了初一的桌案上。猝不及防间,初一的毛笔一颤,纸上被染上了一道长长的墨迹,顿时再也不能用了。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被独孤伽罗一撞,桌上的笔洗竟然被打翻,一洗水全部翻到了桌案上,顿时桌子上的纸全都湿透了。 “硕鼠,有硕鼠!”独孤伽罗的脸都被吓白了,指着一个方向惊叫道,而大厅中稍微眼尖些的学子都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贴着地面往大殿后面去了。 但是,这个影子初一没有看到,她只是盯着自己面前的一叠湿透的纸张皱起了眉头。 “大殿中怎么会有硕鼠呢?”那道黑影宇文云英也看到了,可是事到如今比试却不能停止的,她只能吩咐太监给初一重新换上纸笔。 看到面前新铺上的纸张,又看了看前面已经燃去三分之一的香,初一的心反而定了下来,只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拿起笔来,在纸上认认真真的写了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立即有小太监前来收卷。交卷的时候,独孤伽罗正好在她前面交的,小太监收到她这里的时候,她忍不住看了眼她所默写的文章,竟然只到了第四段的“忠怨之辞也”,比她写的还要少了一段去,她已经写到了第五段末尾处的“而词赋之英杰也”了。而且,再看她的下笔,竟然毫无力度,有的笔画还有些扭曲,就像是手抖了似的。这让她更加奇怪。 而独孤伽罗看到初一盯着她的卷子发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道:“还有两场,我不会输给你的。” 初一愣了愣,却没有说话,只是对她笑了笑。 由于下一场还是要写文章,所以学子们坐在桌案前就没有再移动,而趁着小太监将卷子呈上去的功夫,高敏侧过头来低声的问初一道:“刚才,到底出了什么事?” 初一向前面努努嘴道:“七小姐被硕鼠吓到了。” “硕鼠?”高敏的眼神闪了闪,扫了眼独孤伽罗的背影,随即点点头道,“人没事便好了。” 初一很想说,没事才怪呢,没看到你的七妹妹吓得手都哆嗦了么。 不过正在这时,却听前面传来赵先生奇怪的质问声:“高昭玄,你这篇文章开头的第一句,‘自《风》《雅》寝声,莫或抽绪。奇文郁起,其《离骚》哉’,怎么没有写出来呢。” 初一一愣,忍不住看向高敏,却见他急忙站起来对赵先生躬身一礼道:“昭玄的确没有写出,不过刚刚祭酒大人说比试规则的时候,并没有说一定要从头写起呀?” 赵先生脸色一滞,若是在国子学的话,只怕他早就当堂发作了,可如今的情形他却只能压住火气道:“那你这文章的开头又为何留了能写下这一句的位置……” 说到这里。赵先生自己顿住了,又低头看了看卷子,而后一脸复杂的看了看高敏道:“你是……倒着写的。” 高敏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再对赵先生施了一礼道:“学生自不量力,还望先生勿怪,不过,昭玄也确实没有违反比赛的规则吧。” 这时,赵先生也没法说话了。只是向宇文云英施了一礼道:“还请娘娘圣裁。” 宇文云英看了看高敏,随即笑道:“早就听说高昭玄少明敏,尤善词令,如今一看果不其然,也罢,你说的有理。这辨骚一篇的默写,的确是没有规定必须从头开始呢,不过,既然只是根据字数判定胜负。你这篇文章就算倒背如流也是不算进此关得分的,本宫说的你可认同?” 高敏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娘娘说的话自然是最有道理的。昭玄本是计算好好的,哪想到中途跑出来一只硕鼠。误了速度,也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啦!昭玄日后一定吸取教训” “人算不如天算?”宇文云英的眼神闪了闪,随即笑了笑,点点头道,“的确,如此。” 不一会儿,收上来的十五份试卷品评完毕,寿生当仁不让的获得了第一名,得了满分五分,而高敏虽然结尾的部分跟寿生一样,都是到了第七段中间部分的“则循声而得貌”,但是由于前面少了一句,便只得了四分。而初一同独孤伽罗均是得了三分。 结果宣布以后,初一只听到旁边的弥罗突鼻子轻哼了一声,用根本算不上小的声音对旁边的毗贺突说道:“嘁,哗众取宠。” 第一关的比试结束,便进入了第二关,这次仍旧是由赵先生主持,这一关的题目,他便不让皇后娘娘帮忙了,而是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了一张锦帛,直接念道:“燕歌行一阙。” 燕歌行? 很熟悉的词牌名呢。 初一微微思索了下,脑中立即浮现出了高适的那阙,貌似这阙词的那句“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很是脍炙人口。不过这首诗是为了发泄心中对当时唐朝朝廷不满的,用在这里肯定不合适。 可是如果不用这首的话,就只有曹丕的那首《燕歌行》了,那不是被抓了个盗版现形了么。怪只怪她对这些诗词歌赋没兴趣,平日里尽研究花草药草去了,不然的话现做一首也是好的。 想到这些,初一心中默诵了一遍高适的燕歌行,便提笔写到:“敕勒半隐阴山下,魏将辞家破齐贼。男儿血热自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摐金伐鼓下东南,梼杌逶迤古都间。校尉羽书飞瀚海,高贼猎火照边山。山川萧条极边土,贼骑凭陵杂风雨。边城秋浓塞草腓,黄沙日落勇者恨。战士军前半生死,美人城下战鼓急。既当恩遇力斩敌,度尽关山百战捷。边庭奋勇杀敌寇,东临碣石日可待。杀气三军冲入云,一鼓作气势如虎。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少妇登城遥相望,征人回首思故乡。且看白刃血纷纷,将军百战岂为勋?君可忆风吹草低牛羊见,穹庐四野碧连天!” 这首词的原文本是清清楚楚表达了高适对边关守将的愤懑之情,把出师、战败、被围、死斗展现的淋漓尽致。若是有选择的话,初一一定不会选择这首词的。因为这首词被她一改,成了出师大捷,鼓励西魏众将士扫平大齐,打回阴山的励志之词,可谓是将意思扭曲的离谱。更是将那句经典的“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彻底抹杀了,只能算得上是一首还算应题的平平之作,很是可惜。 不过她也没有法子,若是其他词牌还好,比如沁园春、雨霖铃、念奴娇、虞美人什么的,选择还多一些,可偏偏是对仗极为工整,字数超多的燕歌行,她也只能这样了。 卷子交上去以后,她心里不住的对那位伟大的唐朝大诗人高适道歉,她以前本来是极为鄙视这种盗版做法的,可如今箭在弦上,她不得不借用一下,权当救急了吧,希望未来那位大诗人能够理解她呀! 殿中的学子在安静的等待着,而在宇文云英的左下,国子学的先生们也在紧张的阅卷。正在这时,却见一位阅卷的先生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很兴奋,一双眼睛也突然亮了起来。他抖着一张试卷对这场下的学子兴奋地说道:“这阙词,是出自何人之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城下战鼓,旗开得胜 赵先生此时正在看另外一篇文章,看到说话的是教授琴艺的吕先生,不禁凑了过去,而在吕先生旁边的王先生由于离得近,已然看到了那份答卷,眼睛顿时一亮,不禁将视线投向了初一。 “贺拔小姐,这可是你做的文章?”贺拔初一的字他是认得的,自然一眼就看出了。 “边城秋浓塞草腓,黄沙日落勇者恨。战士军前半生死,美人城下战鼓急。”此时,卢祭酒也走了过来,赵先生则拿起那篇《燕歌行》递给他看,他则忍不住念了出来。 而后,却见他眉头一挑,抬眼看向初一:“贺拔小姐,你可曾去过战场?” 初一心中暗暗吐了吐舌头,这两句的原文是“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本是为了表达高适对将领们不顾战争一败再败,仍旧在军中醉生梦死的愤懑之情的。 不过她把两句换了下顺序,又改了几个词,便成了边境军民同心协力奋力杀敌的情景,与之前的意思可谓是大相径庭。但是不得不说,这两句还是把边境处战事一触即发的紧张形势给表达出来了,这对于一个长年连长安城也不出一步的贵族小姐来说,能写出来自然很不寻常,也难怪先生们会问了。 初一自然不能说边境的情形她虽然没有见到过,可是却已经结合上世看过的大片,以及高适原文中所描述的景象自动脑补了。不过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她早就准备了腹案。 于是只见她眨眨眼睛说道:“难道不是么?我是听我阿兄说的呀,难道边境不是这副样子么?” 卢祭酒怔了怔,随即笑道:“是了。你的两位兄长都曾经上过战场,你的父叔……” 说到这里,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又看了一遍初一的文章,啧啧称赞道:“我只听王先生说过,你的字在国子学中屈指可数,没想到文章竟然也做得不错,听你兄长讲了讲先人的事迹,竟然能做出这样一篇文章来,难得。(.好看的小说)真是难得。” 初一描述的景象其实同西域有些相像,若是论起此时西魏同大齐之间的战争来,却有些牵强了。毕竟,一个战线在东,一个描述的情景在西,风貌又怎么会一样呢。不过,也正因为有如此偏差,大家才会相信是她自己听了兄长的描述做出来的文章。毕竟道听途说跟亲身经历可是有很大不同的。 赵先生此时也从卢祭酒手中将初一的文章重新接了过来,细细读了一遍以后,眉头微微皱了皱说道:“词是好词,意境也不错,不过,这最后一句是不是有些不太工整。《燕歌行》可不应该用这个结尾吧。我看,只能给这篇文章四分。” 卢祭酒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赵先生说的没错。” 随即看向初一,笑着说道:“贺拔小姐请归坐吧。” 初一深深吁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过关了,于是笑着向卢祭酒行了个礼。便重新坐了下来,而她的那篇《燕歌行》还在先生们的手中传阅着。 而等先生们传阅完毕之后。宇文云英开口道:“让本宫也看看贺拔小姐的文章。” 皇后娘娘有令,立即有人将初一的文章送了上去,她默默读了一遍,又抬眼看了看初一,随即轻轻叹息道:“虽然结尾不够工整,可是意境难得,再加上贺拔小姐是女子,更是难得,得了四分,真是可惜了。” 她此话一出,阅卷的先生们自然是心领神会。 听了宇文云英的话,初一抬起头来对她笑了笑,她的意思她也明白了,不过她对自己如此抬举,她可不认为这是好事。 正在这时,却听高敏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你是怎么想到的?边城秋浓塞草腓,黄沙日落勇者恨。(.)战士军前半生死,美人城下战鼓急。说的我都想去看一看了。” 看到高敏笑盈盈的眼神,初一心中再次对面前这位的本家说了句对不起,随即很认真的低声说道:“就是听阿兄他们谈论边关的战事想到的呗,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大惊小怪的。” 高敏笑了笑,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说道:“等回去了,你一定要把这个写下来送我。” 初一撇撇嘴不置可否,一双眼睛重新看向前面,却见阅卷已经接近尾声,先生们正在紧张的统计分数。 “战士军前半生死,美人城下战鼓急……”弥罗突最终喃喃的念着这句词,眼睛不由瞟到了初一的侧脸上,脸上全是一副向往之色。 “四哥,四哥……” 在毗贺突的使劲摇晃下,弥罗突才恍然惊醒,脸上的异色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很不耐烦的表情:“怎么了,这么大声做什么。” 毗贺突很想解释自己的声音根本不大,可是还是忍了,只是指指前面用极小声的声音说道:“结果,这场的结果要出来了……” “这么点声音,难道没吃早膳么?”又是很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弥罗突将视线投到了大殿的前面。 毗贺突被堵的哑口无言,只好认命的闭了嘴,也向大殿正前方,准备宣读比试结果的卢祭酒看去。 卢祭酒的手中拿着一张锦帛,上面记录着这两场比赛各个参赛学子的成绩,等他将这第二场的成绩完全宣读出来以后,众人才惊异的发现,这场比赛竟然没有得到五分的学子,而贺拔初一、高敏、孙寿生、独孤伽罗以四分的分数并列第一。 听到成绩,独孤伽罗回过头来对初一冷冷的说道:“下一场,我一定会赢了你的。” 可是就在这时,却听卢祭酒突然清了清嗓子说道:“现在,我来宣布第三场的成绩。” 他话音一落,十五位参加比试的学子都愣住了,他们正准备摩拳擦掌好好在最后一场中多拿些分数呢,怎么突然就要宣布第三场的成绩了。 第三场……不是还没有比试么? 初一想了想,顿时明白了,原来这第三场的比试竟然是同第一场和第二场一起进行的呢。先生们对这比试场次的设计还真是费尽了心思。 最后一场的分数,卢祭酒是从分低到分高倒着念的,当念道“独孤伽罗,三分”的时候,她突然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先生,这样比试,不公平。” 卢祭酒皱了皱眉,看向独孤伽罗道:“如何不公,还请独孤小姐指教。” “说好了三场,为何才比试过两场,就定了输赢?”独孤伽罗怒气冲冲的说道。 “独孤小姐认为该如何比试?” “最起码……最起码也要认认真真比过书法才行。”独孤伽罗咬了咬嘴唇,开口道。 “那独孤小姐的意思是,只有比试的时候,才应该认认真真的书写喽?”卢祭酒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若是不比试,即便是胡乱涂出一篇文章也是没关系的喽?” 独孤伽罗顿时为之语塞,知道是自己大意了,这书写一关,只要是有字写出来便可以定胜负了的。 果然,卢祭酒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其实第三场的比赛,从一开始就已经进行了。看了你们默写的《辨骚》,以及做的文章,书法的好坏便一目了然,又何须再画蛇添足的比试第三场。有这两篇文章就已经足够。” 不得不承认卢祭酒说的十分正确,独孤伽罗咬咬唇,只能愤愤的坐了下来,突然间想到了那只突然出现的硕鼠,心中更恨。若不是那个讨厌的东西突然跳出来,她也不会被搅得心烦意乱的,第二篇文章还好,可第一篇文章的字……现在回想起来,她连自己都不愿意再多看一眼了。 想到这里,她又回过头看了看初一,使劲吞下胸中一口怒气。 还好她也报了画的比试,总不会比这个丫头输得太多。 终于,卢祭酒把第三场比试的分数都念完了,初一、寿生、高敏全部得了满分五分,而三场的分数全部下来以后,寿生以十四分的成绩高居榜首,高敏次之,而初一竟然以十二分的成绩做了这场比试的“探花”,独孤伽罗以一分之差位于初一之后,做了第四名。 结果出来,宇文云英点点头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大魏能得如许栋梁,不但是本宫,陛下也一定会很开心的,今晚在正阳宫设的宴席,三位一定要参加呀。” 三人急忙谢恩,而后便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看到初一回来,静雯的眼睛亮晶晶的,对她说道:“真是吓死我了,怎么突然就让你上去比试了呢?你不是连筛选都没有参加么?” 初一想了想,随即看了看前面正襟危坐的宇文云英,笑着说道:“大概是有人帮我,想让我在比试的时候获胜吧。” “是谁?”静雯急忙问道。 初一摇摇头,正要开口说话,却听独孤伽罗旁边坐着的于阿怜开口说道:“伽罗,她刚刚不是说了,她根本没有通过筛选,没有通过筛选怎么能参加正式的比试呢?我们去找先生,取消她的资格,这样你就是第三名了。”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周围的几名贵女却都听到了,忍不住望向贺拔初一,而后小声的交头接耳起来。 而独孤伽罗听了,眉头却是一皱,转头望向她道:“贺拔初一,你刚才说的没有通过筛选,可是真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将军美人,粉紫二乔 初一听了,很诚恳的点点头:“是的,我的确是没有通过筛选,当时我病了,所以没去国子学。不过,至于我的名字是怎么上到比试名单上的,我却是也不清楚,刚刚听了,还真的吓了我一跳呢。” 初一觉得,这没什么不好说的,既然那人把她弄上了比试的名单,又没有安什么太好的心思,她也犯不着为那人保密。独孤伽罗要闹,就让她闹去好了,国子学的先生们要查,就让他们查去好了。那人的心思,她也多多少少猜到几分了。反正查到最后,她也不过是坐在一旁看热闹而已。她还希望更热闹点呢。 “伽罗,你听到没有,她真的没有通过筛选,我们这就去找先生。”于阿怜的脸上全是兴奋,拉着独孤伽罗的手就要站起来。 “找先生做什么?”哪想到,独孤伽罗竟然一动不动,狠狠瞪了于阿怜一眼,这才重新转回头来看向初一,“输了就是输了,靠这种法子进入前三甲也是输了。先生既然让她参赛,那就一定有先生的考虑,我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说着,她扬了扬下巴,对初一傲慢的说道:“贺拔九娘,明年我们继续比过,我一定会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独孤伽罗这番话,倒让初一有些刮目相看了,她还以为她会像前两年一样仍旧胡搅蛮缠呢,于是也笑了笑说道:“我也一样。” 两人如此一说,周围想看热闹的贵女们也没了兴致,视线也重新投到了大殿前面。而此时,卢祭酒则宣布画赛正式开始,不过这次是要在正阳宫的花园中进行比试。于是众人纷纷起身。先恭送皇后娘娘的銮驾前往花园,其余的学子贵女们这才一起向花园中走去。 花园里有一处空地,是专门作为夏日宴饮所用,地方不比大殿里小,此时已是巳时,离初一她们进宫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待众人坐好,比试的学子们也按自己的喜好坐在了比试用的座位上以后,卢祭酒便让教授绘画的欧阳先生上前主持比试。 “静雯,你的画那么好,连皇后娘娘都夸你。你为何不参加比试呀?”看到学子们一个个都已经各就各位,连刚刚比完书赛的独孤伽罗也重新振作精神回到了赛场中,初一忍不住问道。好像从一开始静雯就没打算报名这场比试的。 “没什么,就是不想参加。” 静雯撇撇嘴道,眼神却往对面那些男子的座位望去,发现那人是确确实实没来,刚刚从大殿来到花园的路上也没有看到他,便知道他是真的病了。想必此时他应该被他父亲关在家里养病吧。所以连原本决定参加的比赛也放弃了呢。 看到静雯不欲多说,初一也没有再问,而是将注意力投到了场上,正巧看到弥罗突在向她眨眼睛。他自己找的位置还算是比较靠中间的,不过他选的位子是在一棵大树下,正对着的便是宇文云英的座位。没有任何景致,倒是有一片空地。 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样,初一撇了撇嘴,照样没理会他。而是将视线投入了离主座更近些,坐在假山旁的高敏身上。不过此时他正垂着眼皮规规矩矩的站在自己的座位旁边。目不斜视。 看到各位学子选好了自己的位置,欧阳先生点点头道:“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我就要出题了,诸位可要听好了。” 说完,他顿了顿,从袖中拿出了一张锦帛,缓缓地开口说道:“这一场的题目是‘战士军前半生死,美人城下战鼓急’。大家开始吧,一个时辰后比试便会结束,到时候会有先生们专门为各位品评。” 他的这句话一出,场上的所有学子都静了一静,很多人甚至将目光又投向了初一,这让初一急忙低下了头。 他们这国子学的先生们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乱来,怎么就用这这句话做了题目了呢,这不是把她架在火上烤么? 好在在场的学子们涵养够深,惊愕过后,众人迅速坐到了桌案前,开始构思草图,初一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过就在众人静静构思的时候,却听弥罗突对站在他座位旁边的那两个小太监喊道:“快点快点,把那箱子搬到我面前来,它总算该派上用场了。” 初一这才想起来,这个家伙可是早就口口声声要画牡丹的,只是这欧阳先生出的题目,根本跟他的设想南辕北辙呀。战士、半生死、美人、战鼓……如果弥罗突坚持要画牡丹的话,她倒真想看看他是怎么把这几个要素表现出来的。 听了弥罗突的吩咐,两个小太监满头大汗的把那个大木箱子搬到了他前方一丈远的地方。对他们放下的位置似乎很满意,弥罗突点点头道:“好了,把里面的东西搬出来吧,不过要小心,千万不要摔坏了。” 他在这里吵嚷不休,宇文云英同卢祭酒都很奇怪。实在是觉得太不成体统了,卢祭酒眉头一皱开口道:“四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画画呀!”弥罗突撇撇嘴说道。 正说着,两个小太监已经把箱子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而箱子刚一打开,顿时阵阵浓郁的香气随风扑鼻而来,香而不腻,浓不刺鼻,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为之精神一振。 只是,众人再定睛一看,却是什么表情的都有,而初一看到了他们从箱子里搬出来的东西,心中则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家伙,他还真的是打算画牡丹呀! 从箱子里搬出来的不是别的,正是一盆牡丹,而且,从它那紫多粉少,一花双色的特征来看,应该是牡丹中少有的名品――紫二乔。 不过,此时已经要六月了,不要说如此金贵的紫二乔,就是普通牡丹都大多已开败了,他又是怎么让这紫二乔的花期延长了一个月之久呢? 撇开心中的惊讶,初一细细看向装着紫二乔的那只木箱,发现里面有阵阵白气飘出,箱底还有水渍和一些还未完全融化的冰,初一明白了,原来这个家伙是用降低温度的法子来保持这紫二乔不开败的。果然是费了不少心思呀。 只是,花是好花,主意是个好主意,弥罗突把它搬到赛场上,到底想做什么? 这花园中,不仅仅只有她有这个疑问,看清弥罗突从箱子里搬出来的牡丹,宇文云英一脸古怪的问道:“这可是紫二乔?” “皇后娘娘的眼力真好,正是紫二乔。”弥罗突笑嘻嘻的坐了下来,伸手从自己带来的包袱里拿出了文房四宝,还有初一送他的那盒颜料。 看到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宇文云英忍不住提醒道:“四弟,今日的题目应该是‘战士军前半生死,美人城下战鼓急’吧,你搬这牡丹做什么?” “画画呀。”弥罗突撇了撇嘴,环视了花园一圈,开口道,“据我所知,皇后娘娘这里可是没有这种紫二乔的吧。” “你是说,这次比试,你就要画这紫二乔?” 这次弥罗突才点点头,笑嘻嘻的说道:“那是自然,不然我抱这么一个大箱子进宫做什么。” 被弥罗突的理直气壮弄得彻底无语了,宇文云英不由看向卢祭酒,只见卢诞微微皱了皱眉道:“四公子,若是画作不切题,第一关可是一分不得的。” “这个我自然得知。”弥罗突仍旧笑着说道,“可是我不画出来,先生怎么知道我画的不切题呢?” 这下卢祭酒也被问住了,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道:“那四公子就请便吧。我只是有言在先,若是完全不切题的话,第二关和第三关也是没有分数的。” “那是当然。”弥罗突笑嘻嘻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而后拿出毛笔,迅速画了起来。 日头缓缓移动着,最后终于挂在了众人的头顶,早有宫娥为宇文云英打起了华盖,好遮蔽六月的骄阳。而随着欧阳先生一个“停”字出口,画赛的比试终于结束。由于画赛不比书赛用墨较少,纸张也较小,所以这次是让参加比试的学子们把画作平铺在桌案上,由先生们走下去一张一张的品评的。 虽然所有人都想先看看弥罗突的画作,可是还是要按着顺序来,而高敏则正好排在他的前面。 让两个小太监把高敏的画小心翼翼的竖着拿起来,欧阳先生点点头道:“笔力画功实属上乘,不过,你这美人是否太过模糊了些?” 初一也向高敏的画作望去,却见他的画首先入目的是一个高高扬起的马腿,从马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在翘起前蹄嘶鸣。只是,它的前蹄翘的太高了,虽然也能看到骑在马背上的那人的铠甲、战靴乃至钢盔上的红缨,却被马头挡住了那人的样貌。而在他身后的烟尘之中,则露出了半边城墙,在城门口的方向,却露出了半张女子的脸和她的一点红唇。女子右手拿着一只鼓槌,想必是在敲击战鼓吧,只可惜烟尘太大,根本看不到那战鼓,而女子的脸因为太过遥远,十分模糊,也根本看不清楚五官。(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暴风雨兮,巧言辞令 听了卢祭酒的话,高敏向他施了一礼说道:“实在是时间来不及了,所以女子的五官没有画出来,不过昭玄以为,画不画都没有什么关系,贺拔小姐词中之意,那美人也并没有指明了是何人。” 卢诞捻着胡须微微点头,而后又仔细瞧了瞧那画中的女子,却见竟是梳着双髻,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对身后的几位同为评委的先生说道:“各位以为如何?” 欧阳先生又仔细看了高敏的画作一眼,略略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两句的关键是战士、半生死、美人、战鼓,昭玄这幅画,在生死一念上却有些不足,反而多了些旖旎之感……” 欧阳先生还要再说,却不想高敏已经率先向他施了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先生说的很对,昭玄受教了。” 欧阳先生听了,只能先暂时停止了说教,对高敏点了点头,而此时卢诞对上面的宇文云英开口道:“皇后娘娘可有指教?” 宇文云英点点头道:“欧阳先生说的没错,原句本是充满了杀伐果断之气,而看了这幅图,本宫的眼球却被后面那个若隐若现的女子吸引去了,反而弱了战场的杀气。虽然此图构图别具匠心,笔法也很流畅、挥洒自如,可还是有这么些小小的遗憾。不过高公子年纪轻轻能画出如此场面实属不易,稍微偏了些意思,也可以说是此画此词的另一番意境吧。” “谢皇后娘娘教导。”高敏急忙躬身行礼。 经过一番讨论,众位先生不一会儿便议定了高敏此画的分数。意形两项,高敏分别拿了四分和五分,而“境”之一项却被卢祭酒封存了。只待看完所有学子的画作后,一并宣读。 其实,对于高敏画的那个女子,初一总觉得有些眼熟,可是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一开始本以为是独孤伽罗来着,可是两相对比下,却觉得哪里似乎不一样。但再一转念,才发觉自己太过八卦,这女子是谁。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于是便自嘲的笑了笑,就此作罢,继续打起精神看先生们品评学子们的画作。而此时已经轮到弥罗突了。 待小太监把弥罗突的画作展开,初一看到,他画的果然是摆在他面前的那株紫二乔,虽然不是工笔画出,但是颜色却同面前摆着的二乔没有一丝分别,花蕊更是用明黄勾勒的栩栩如生。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此时这紫二乔是在骄阳之下,而他这幅图却是在风雨之中,还是大雨。因为他后面的很多花草都似乎是在这大雨中不停摇摆,有的甚至已经倒伏在地上,很是凄惨。可正因为如此,才显得这牡丹更加的娇艳无双。 单论画功和笔法,弥罗突这幅牡丹图同高敏的完全不相上下,尤其是风雨的处理。比高敏对风沙的处理毫不逊色,这让从没有看到过他好好画画的欧阳先生啧啧称奇。从他心底里说。若不是这弥罗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作出的这幅画,只怕他一定会以为他是找人代笔的。所以自然吃惊无比。 “四公子,你为何从没有在国子学里画出过如此画作?”最后,欧阳先生终于忍不住问道。 “小爷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哪有那闲工夫。”弥罗突撇撇嘴说道。 他随意一说,却气的欧阳先生好悬吐血,只见他使劲压下自己心中的火气,又仔细看了看他的风雨牡丹图,很是可惜的摇着头道:“好画是好画,只是毫不切题,四公子,若是牡丹的诗句,你这幅图一定能拿到魁首的。” 欧阳先生的话,引起其他先生的共鸣,很多人都惋惜的摇着头,而卢诞则看向弥罗突,眯着眼睛问道:“四公子,对先生们的品评,你可有异议?” “这还用说。”拿过小太监递过来的布巾,弥罗突擦了擦手说道,“谁说我这幅图不切题的?先生们不是讲过一个词,叫隐喻么,我这就是隐喻。” “哦?”卢祭酒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开口问道,“愿闻其详。” “刚才先生们说什么来着,这句词里面最关键的词就是战士、半生死、美人、战鼓吧。” “的确,可是你这里面一样都看不到呀。” “怎么没有。”弥罗突一瞪眼,指着图上的紫二乔说道,“二乔乃大乔小乔,人可以比作花草,花草又如何不能隐喻人物,说到美人,这二乔可是当仁不让吧,这幅图里又怎么没有美人呢?” 卢诞听了一愣,他不的不说弥罗突说得有理,可是想到初一那首词里的意境,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就算如此,那战士、半生死、战鼓呢?四公子,你的画功已经出乎先生的意料之外了,即便此次不夺魁,你这幅画也是难得的佳作呀。” “我还没说完呢。”弥罗突不悦的说道。 卢诞愣了下,只能说道:“四公子请继续。” “半生死,看到这紫二乔的后面了么?那些花花草草经历了这场暴雨,只怕能活下来的也没多少了吧,这不是半生死是什么?” “呃!”看到牡丹后面的那一堆残花败叶,不但是卢诞,就连其他来品评的先生们的脸色也都黑了。 “至于战鼓……”弥罗突笑着指着那牡丹图道,“不知先生可听到过暴雨吹打花叶的声音,您敢说,那声音不像是战场上急奏的战鼓么?而且,如今只有这紫二乔一株屹立其中,不是她奏出来的鼓点,还能有谁?如此残酷的暴雨中,竟然还能如此顽强……卢先生,若是我们大魏的战士都能像这株暴雨中的紫二乔一般宁折不弯,傲然群雄的话,只怕不仅仅是南梁和北齐,就连北边的柔然和突厥高车都可以轻易拿下,我们大魏也定能称霸各国吧。” 初一不得不为弥罗突鼓掌,这个家伙的……狡辩能力,简直太强大了,一幅八竿子打不着的牡丹图,竟能扯出称霸各国来……她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 而卢诞他们似乎也被弥罗突的豪言壮语惊住了,竟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只是之后却不再发表任何意见,而是转身向宇文云英施了一礼道:“下官愚钝,还请皇后娘娘定夺。” 这次,宇文云英竟然走下了自己的座位,慢慢的踱到弥罗突面前,又仔仔细细看了遍他的画,开口道:“四弟的二乔画的固然传神,本宫似乎连花的香气都闻到了。可是,即便如此,本宫却知道紫二乔甚为娇嫩,不要说是暴风骤雨,哪怕是稍大一些的雨都要搬回到花棚里去,否则的话一定是最先被风雨击的花瓣凋零的。四弟的意思固然很好的,只可惜,你说的这种花草根本不是二乔,甚至也根本不算牡丹呀,若是一般的野花野草,估计还差不多。” “皇后娘娘。”弥罗突给宇文云英行了一礼道,“这的确是二乔,娘娘可曾真的见到过它在风雨中被打的花瓣凋零?如此贵重的牡丹,只怕花匠们一看到变了天,便立即将它们送进花房了吧,也根本不可能让它接受一丝风吹雨打。” 弥罗突的话让宇文云英愣了愣,随即笑道:“四弟说的很有道理,我的确没有见过,不过总不能等到风雨来了,再确定比赛的胜负吧。” “风雨,当然不用等,别的却是手到擒来,完全可以证明。”弥罗突笑眯眯的说道。 看他说得如此笃定,宇文云英眉头一挑,开口道:“四弟说的这么绝对,可是已经有了法子?” “若是我有法子向娘娘证明,娘娘可否宣布我为此次画赛的头名呢?”弥罗突得寸进尺。 宇文云英微怔了下,看到弥罗突一副无赖样,不禁失笑道:“你的画比本宫想象的要好多了,若不是不切题,进入三甲也是合用的,本宫虽然不能保证你定是头名,但是三甲还是可以做保的。” 说完宇文云英看向卢诞,开口问道:“卢大人,本宫可否保得?” 卢诞捻了捻胡须,笑着说道:“若是四公子能证明,意境便又深远了一层,即便娘娘不保,公子还是可以冲进三甲的。” “那好。”弥罗突点点头,“来人呀,给我把这幅图挂到树干上去,再把那二乔放到它旁边,一会儿就可见分晓了。” 听到这句话,初一不得不心中暗暗腹诽弥罗突奸诈,别人不知,她可是知道那颜料里是加了料的,只怕当初弥罗突初向她提出这个法子的时候,就已经算计好了。 其实画画的事情,真的就像弥罗突所说的一样,除了借喻就是隐喻,这就是画作所谓的意义。一幅没有意义的画作,是死的,有了意义,再别扭得画也变得鲜活起来。而弥罗突却是把它倒着推,先找来个能代表很多意义东西,画好它,就算再难的题目,只要切题就好了。 而画画最容易找的对象就是花鸟了,尤其是梅兰竹菊,估计是国子学里的很多先生最喜欢的借喻物了,尤其是刚刚作为题目的那句诗,完全可以用梅花来表达么。不过弥罗突竟然选了紫二乔这种金贵的花卉,也的确是胆子够大的。 当然,说归说,要真想把这件事情做好,却是要实实在在发挥生拉硬拽死不要脸的大无畏精神才能成行的。 正想着,却听弥罗突突然兴奋的喊道:“来了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魏帝元钦,得偿所愿 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初一远远地看到几只金黄色的东西缓缓向比试的场地飞来,再听到它们隐隐发出的“嗡嗡”声,心中不由暗叹道:果然招蝴蝶比招蜜蜂难度大些,也真难为弥罗突能想到这个主意。 不过当初她做那些颜料的时候,也没有招来蜜蜂蝴蝶什么的呀,这弥罗突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怎么一招一个准呢? 想到这里,初一偷偷往对面看去,却看到本应该坐在弥罗突旁边位置上的毗贺突不见了,在他这个最是形影不离的哥哥下场比赛的同时,他不在场外为弥罗突呐喊助威,竟一个人偷偷溜了,绝对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那么他溜掉的可能只有一个,就是帮弥罗突搞小动作去了。 而随着那几只蜜蜂越靠越近,在场的众位学子和贵女公子们却发出一声声惊呼,无他,不过是怕那些蜜蜂来了会蛰伤他们而已。可是,这些公子小姐们根本不是这几只蜜蜂的目标,只见它们在空中转了一个弯,竟然向弥罗突飞去……不,应该说是向他面前摆着的那盆紫二乔飞去。 众人这才知晓,原来是这紫二乔浓郁的香气吸引了蜜蜂前来,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们这口气松的似乎太早了些,却见那几只蜜蜂在绕着那牡丹转了个圈以后,竟然不再理会,而是再次向弥罗突扑去。 看到这种情形,场中胆小的一些贵女们有的还发出惊呼,而于阿怜更是紧张,急忙喊道:“弥罗突快跑呀。” 不过弥罗突却连动都没有动,更奇怪的是。那几只蜜蜂竟也只是在他周围转了一个圈,便转了方向,然后毫不犹豫的向挂在树干上的那幅牡丹图冲去。而后它们便停留在画上牡丹的花蕊位置,再也不肯动了,就像是在采花蜜一般。 此情此景太过诡异,在场众人也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尤其是宇文云英,指着那树干上的画,一脸惊异的看向弥罗突:“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看到几只蜜蜂老老实实落在了自己画的那幅牡丹的黄色花蕊上,弥罗突洋洋得意的说道:“皇后娘娘问我。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这样就能证明了我画的的确是牡丹,一枝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牡丹了吧。” 卢诞捻着胡须默而不语,眼睛看了看那几只落在花蕊上的蜜蜂,便把视线重新投入到弥罗突的脸上,面上的神色充满了浓浓的探究。 “怎么样,皇后娘娘,只怕这场上没几个人的画能得到如此证明吧。这还不能判定我画的牡丹图是这次大赛上最好的么?” “这……”宇文云英面露难色的看向卢诞,开口道,“卢大人,我这四弟的画的确是非一般人能比的。” 众人正等着卢诞回答,却听从旁边的灌木后传来一阵大笑,而后伴随着轻轻的击掌声。一个身穿明黄色衣衫的男子走了出来,边笑着他边说道:“四弟的画果然可以以假乱真,连蜜蜂都分辨不出,想我大魏哪怕最顶级的画师也做不到这一点吧。所以四弟自然是这次画赛的头名了!” 此人一出来,虽然初一他们没见过他。隔得远也没有看清楚面貌,可是从他的衣着、他的语气、他的步态她完全可以判定此人的身份。于是花园中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的学子先生乃至贵女们,均恭恭敬敬的双膝跪下,给他行礼,嘴上则高呼:“主上,大安!”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西魏之主,宇文云英的夫君――魏帝元钦。 “大家都起来吧。”元钦笑着做了个虚扶的手势,众人这才起身,不过却没人敢抬头瞻看天颜,虽然初一很想再仔细看看来这个时代以后见到的第一个皇帝具体长的是什么样子,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她现在是贺拔家的嫡女,决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咦,九姨夫怎么似乎越来越瘦了。”初一不敢抬头,却总有不怕事儿的主,只见静雯偷偷抬起头来悄悄的观察这个曾经去过自己家好几次的九姨夫,结果却异常失望,“九姨夫当初的肤色很白的,怎么几年不见就成了蜡黄蜡黄的,人也好像老了很多呢。” “嘘!”初一向静雯恨铁不成钢的怒了努嘴,静雯会意,立即低下头再也不说话了。 “主上怎么来了?” 看到元钦,宇文云英笑吟吟的迎了上去,却见元钦挽住她的手后两人一起往主座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开口说道:“孤的的正事处理完了,本是要找你一同用膳的,却不想你竟然还在花园里看学子们比试,却是连午饭也顾不得了。孤便知道这里一定有些意思,索性来瞧瞧,却刚好看到四弟作画,觉得甚是有趣,索性躲了起来,哪知正好看了场好戏。” 两人旁若无人的喁喁私语,场景很是温馨,而在下面站着的各人却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终于,两人回到主座上,重新坐定,元钦帝这才笑着对大家说道:“看到我大魏人才济济,孤甚感欣慰。刚刚听皇后说,晚上她要设宴款待两项比赛里前三甲的学子,那孤也凑个热闹,每个参加比试的学子孤都会都有所赏赐,算是给皇后添些喜气。” “谢主上。” 众人齐声道谢,而元钦则笑着说道:“要是道谢的话,就谢谢皇后吧,是她邀请你们进宫来比试的,可是东道呢。” 众人再次向皇后道谢,却见皇后笑道:“折腾一上午,我还真有些乏了,各位先生等品评完剩下几位学子的画作后,会有宴席送到这花园来。等一会儿卢大人将前三甲的几位学子带到我的正阳宫去,在晚宴前我要好好考较考较他们,本宫已经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呢。” 卢祭酒连忙称是,众人恭送皇后和魏帝离开了花园,而在送他们的时候。初一才敢偷偷抬起眼睛看向元钦,却只看到了背影,发觉真的如同静雯所说的样子,十分瘦削。再想到如今西魏的形势,以及日后他的下场,心中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 可是叹气之余,心中涌上的却是无奈:也不知道那些事情,这个元钦帝到底有多少参与其中了呢? 如果有的话……她贺拔初一可没有这个时代的人们与生俱来的愚忠呢。更何况,在这个时代,没有愚忠的人才是主流吧。 宇文云英同元钦走后。各位先生们的品评继续进行。不过既然有了元钦帝的金口玉言,这画赛的魁首自然就是非弥罗突不可了。他有了这个承诺,自然乐得逍遥,早早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同刚刚出现的毗贺突窃窃私语起来,静等卢祭酒宣读结果。 而结果出来以后,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这回的三甲。加上弥罗突,一共取四人。原因就是,高敏的分数排在第三,仍旧在宴请之列,而再想想弥罗突是胡搅蛮缠才得了画赛头名,所以卢祭酒干脆向后顺延了一名。这第四名却是于阿怜。而第二名么,竟然是独孤伽罗,她的画作得到了先生们的一致推崇,乃是一副工笔的城门催阵图。由于时间不够。里面的人物只画了两个主将,可是其他兵士的大致轮廓也基本勾勒了出来。而在一个主将后面不远处却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毫无意外的。她正在锤着战鼓。 虽然这幅画只画了个轮廓,可是画功、笔法全都有了,构图也很好,意境如果在画好以后一定更加的同原诗贴切,难怪会得到先生们的一致认同了。想必这次独孤伽罗是充分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并没有着急完成画作,而是把先生们要考较的内容全部体现出来,以精细胜人。 再细细一想,初一也明白过来了。在规则里,先生们并没有规定画作一定要完成呀,而且要画出一副好画,速度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最关键的如何画好吧。 想通这些,初一不由得暗自撇嘴:由这两场比赛看来,国子学的先生们还真是腹黑的很呢,总是在让人想不到的地方设圈套。这要是没有强大的分析能力,只怕他们这些下场比试的学子是一套一个准吧。 她现在不禁怀疑,这是在考较书画呢,还是在考较学子们的应变分析能力呀! 虽然主位空虚,可是却有绿娥留在一旁帮忙招呼,小太监小宫娥们侍候的也很殷勤,国子学的学子和先生们反而比皇后娘娘在的时候还要自在些。 宴席刚刚吃了一半,却见刚刚帮着弥罗突搬箱子的两个小太监竟然又把那个空箱子搬到了弥罗突的面前。其中一个一脸谄媚的跑到弥罗突面前点头哈腰的说道:“四公子,您这牡丹花还要不要带回去呀,若是带回去,是不是还要装回到这箱子里呀。” 看到他们竟然把空箱子抬到这里来了,弥罗突皱了皱眉道:“不要了不要了,那花我就送给皇后娘娘了,快搬走快搬走,不要扫了小爷喝酒的兴致。” “是、是!” 两个小太监应着,急忙抬了箱子就要走,可是,或许是太着急的缘故,其中一个脚脖子往旁边一歪,立即趔趄了一下,而抬着箱子的手也松开了,箱子的一边顿时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只听“喀吧”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而后,一个黑影从箱子底部嗖的一下窜进了草丛中,眼尖的立即看到了,却是一只硕鼠,个头同当初在正阳宫大殿上的差不了多少。 “啊!硕鼠硕鼠!”看到硕鼠,即便它还在离独孤伽罗很远的地方,可她还是惊叫起来,人也一下子从地上蹦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面。 直到那硕鼠彻底消失不见了,她这才脸色苍白的从座位上战战兢兢的下到地面上。而同时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抬头怒视弥罗突:“弥罗突,原来是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人算天算,诡事重重 看到有只硕鼠从自己装牡丹的箱子底部窜出来,弥罗突也是一愣,再听到独孤伽罗的指责,顿时知道她怀疑自己在大殿上放硕鼠吓她。(.无弹窗广告)于是狠狠的瞪了那两个小太监一眼,道:“怎么回事,小爷的箱子里怎么会有硕鼠呢?” 两个小太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急忙跪在地上对弥罗突道:“咱们也不知道怎么会有硕鼠的,四公子,这是……这是您的箱子呀,咱们……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呀!” “胡说!” 弥罗突眼睛又是一瞪,刚要问他们,是谁让他们把箱子抬到他面前的,却不想独孤伽罗已经在他的对面怒斥道:“宇文邕,你不要推卸责任,除了你还有谁,他们说得对,这箱子是你的,你怎么会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小爷就是不知道。”弥罗突把脖子一梗,他的火气也被激上来了。 在场众人都清清楚楚看到这硕鼠是从弥罗突箱子底下跑出来的,即便他再不承认,他也是最大的怀疑对象,再加上他刚刚用那种法子拿了头名,难免有不服气的人,很快便有人议论起来,有的甚至还对他指指点点的。 弥罗突一看,更怒了,上前几步抓住那个崴了脚的小太监说道:“说,是谁在这箱子上做了手脚,是不是你,说!” “咱们……咱们真的不知呀!”小太监苦着脸,带着哭音说道。 “你找死!”说着,弥罗突一下子把那个小太监推到了地上,而后狠狠地向他的肩膀踢去,那个小太监一看弥罗突要踢自己,急忙想闪开。只是不知道为何,身子又是一歪,竟将自己的胸口递了上去。随着弥罗突一脚重重踏上,这个小太监的口中顿时喷出一大口鲜血,而后脑袋一歪,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起来,别装死,快起来!”看到他这副样子,弥罗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踢了踢他的肩膀怒道。 寿生一看不妙。急忙上前替那小太监诊脉,却发现已经被重重的伤了心脉,再不救,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于是急忙替他服下一颗护助心脉的天王丹,而后又用随身携带的银针在他胸口的几处大穴上扎了下去。忙活完这些之后,只见他抹抹头上的汗,又找人要来一张纸。在上面匆匆写下几味药,而后对另一个已经被吓傻的小太监说道:“按我的方子一日三次,连吃七天,这七天内不可下床,不可移动,这才能保住性命。(.)等这七天熬过了,你可派人去寿春堂,我会再给他开一张方子的。” 那小太监听了,连连点头。又急忙招呼了另外伺候的几个同伴,将这个受伤的太监抬了下去。而经过这段插曲后。独孤伽罗像是突然醒悟般对弥罗突大声喊道:“弥罗突,你想灭口?” 此时。弥罗突也冷静下来了,看了看独孤伽罗,他冷笑道:“我为何要灭他的口,难道还嫌自己身上的污水不够多么?” “都不要说了。”正在此时,卢祭酒沉着脸开口道,“这是在皇宫,我不知道以前你们来了这里都如何做,我只知道你们此时在皇宫里如此大喊大叫,实在是太无礼了。” 说罢,看了看弥罗突,他又接着说道:“四公子,等明日去了国子学,我想你可以给我们解释一下原因。” “不是小爷做的,小爷为什么要解释。”弥罗突不屑的撇撇嘴,重重的坐了下来,而后给自己满满的倒上了一碗果酒,一口就喝了下去,竟是再也不理众人了。 他这副“任尔东西南北风,吾自兀立全不动”的态度,暂时也让众人我从下手。 正在这个时候,却见绿娥来到场中微微向众人行了一礼道:“皇后娘娘要召见几位学子呢,其余人等,皇后娘娘有令,等一会儿主上的赏赐下来以后,就可以回去了。” 众人自然谢恩,而弥罗突他们则跟着绿娥一起往正阳宫大殿的方向去了。 刚刚的一幕,初一自然全看在眼里,在去大殿的路上,她不由压低声音对弥罗突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只硕鼠,真的是你放出来的?” 听初一这么问,弥罗突以为她也不相信自己,便没好气的开口道:“就算是我放的,又怎么了……”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独孤伽罗却打断道:“你果然承认了,真是你放的,不仅如此,你还想踢死那个小太监,你好毒呀。” 弥罗突愣了愣,再次恼了,甚至连初一都恨了起来,再想到之前小娥的那件事情,索性说道:“就是小爷做得,你们待怎地,一个小太监,小爷我还不放在眼里,你们若是再说,小爷连你们一起教训。” 说罢,便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任凭后面的几人再怎么说,都不再理会了。 正阳宫的大殿跟刚刚没什么区别,就是由于人少了,清净了许多,而此时,宇文云英已经早早的坐在了正座上,等待几位学子的到来。 在几人行过礼后,宇文云英笑眯眯的说道:“你们几个以前都来这正阳宫看过本宫,不过大多都是凭着家族的荫蔽,如今你们靠自己的学识再次站在了这里,这在世家子弟中甚是难得,本宫心中也深感欣慰。” “不过,诸位的学识虽佳,但是算学上的造诣不知道有多深呀。” 算学?初一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宇文云英,发现她仍旧笑着看着他们。难道说是要让他们算算术么? 这位皇后娘娘还真是有闲情逸致。 还没等他们回答,宇文云英又开口说道:“近日,本宫得了一道算题,很是有趣,且百思不得其解,所以说来与大家听听,看看诸位能不能帮本宫解出答案。” “请娘娘赐教。” 宇文云英一笑。缓缓开口道:“有一篮鹅卵,第一人拿出这鹅卵的半数又半枚,第二人又拿出剩余鹅卵的半数又半枚,第三人再拿剩余的半数再半枚,依此拿法,等第十人拿完之后,篮中还剩1枚鹅卵。请问,这个篮中原本装了多少枚鹅卵?” 她这到问题一说出来,于阿怜却率先开口道:“这鹅卵也能半个半个的拿么?” 宇文云英但笑不语,而后看了看殿上的几人道:“正因为如此。才有趣。怎样,各位可能解出这道算题?” 初一心中默默算了算,鹅卵的确不能拿出半枚,要拿,就必须要拿整数。而既然要拿二分之一零半个,那么就决定了鹅卵的数量肯定是奇数,不能被二整除,而且每人拿完后。筐里剩余的鹅卵数量也还是奇数,否则,“又半枚”是无法拿出来的。想要解答这道题,恐怕应该用倒推法来计算。她的脑袋不是计算机,这道题最后的数目可能会异常巨大,需要用纸笔来演算才行。 她想到了。皇后娘娘自然也早就想到了,只见她笑着说道:“后面已经备好了静室,桌案也是齐备的,你们随我来。” 说完。率先起身,向后面走去。 “各位公子小姐们。请随我来。”绿娥也走到几人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微侧着身在前面带路了。 绕到主座屏风的后面,却是一个小门,在绿娥的带领下,几人穿过这道小门,经过一个甬道后,到了正殿正后方的一条过道里,这过道正中是一条人工挖掘的小河,河上建着一道拱桥,跨过拱桥,便到了一处小院子的门口。初一认出来了,正是上次宇文云英偷偷召见她的地方。 进了院门,又去了上次那间房间,不过一进门,初一却闻到了一股特别的味道,虽然其中又掺杂了龙涎香的香气,可是由于这股味道很刺鼻,还是不能完全遮掩下去。 正疑惑着,宇文云英却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而后只见她招呼大家道:“各位也请坐吧,这里比较清幽,轻易不会有人打扰的。你们在这里推演便好,落座后就开始吧。” 房间里早就摆好了六张桌案,在绿娥的指引下众人纷纷落座,而桌案上则放着文房四宝和算筹,甚至还有一碗奶子,可谓十分尽心周到。 算筹这东西,初一觉得还没有自己列竖式好用,自然先放到了一边,用阿拉伯数字比较惊世骇俗,所以她尽量用汉字列出竖式在草纸上演算,虽然写字的时间长些,不过速度却快上很多。 宇文云英也慢慢的啜着奶子等着初一她们算出结果。 可是就在众人埋头演算的时候,却听得前面“啪嚓”一声脆响,大家抬起头来,却见宇文云英捂着肚腹呻吟起来,而那碗奶子则打翻在地。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怎么了?” 看到皇后脸色苍白,绿娥急忙扶住了她,不过却见皇后娘娘勉强抬起头来,看着绿娥道:“无妨,不过是肚腹突然抽痛起来。现在已经好多了。” “这不行呀,娘娘。我这就去找御医。”绿娥急道。 “不用!”宇文云英摆摆手道,“这大殿之上,不是有现成的大夫么。” 说着,她抬头看向寿生,笑道:“孙公子,你先为本宫把把脉吧。” 在场众人均是一愣,而寿生却在怔了怔之后,对皇后娘娘拱了拱手道:“那小人便逾越了。” 说完,他站起来走向宇文云英所在的主座,而后双膝跪下。而绿娥则把一块素帕搭在了宇文云英的右腕上,这才让寿生给她的主子诊脉。 在宇文云英的手腕上稍稍按了一会儿,却见寿生的眉头微皱了皱,正要开口说话,却不想被皇后制止了。 只见她对寿生摆了摆手道:“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去谈吧。” 寿生只能闭嘴,宇文云英让绿娥将她搀起来后,对场下不知所措的几人说道:“你们先演算着,一会儿本宫回来要听你们的答案,谁算得又快又好,本宫定会重重赏他。” 说罢,便同绿娥带着寿生往后面去了,而在转身的时候,寿生却像是不经意的在腰间佩戴的环形玉佩上轻轻抚了抚。 他们走了之后,仍留在房间里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突然发生的是什么状况,还是独孤伽罗说了一句:“皇后娘娘既然让我们继续解题,必然没有大碍,我们还是继续解题吧。” 虽然众人仍旧疑惑无比,不过却也只能这样了。只是初一刚刚拿起笔来,却听旁边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四公子,四公子,你怎么了?” 她回过头看去,却见弥罗突竟然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不要说解题,连口水都流到了绢帛之上。她心中一惊,急忙伸手替他诊脉。诊过之后,她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因为,从脉象看,弥罗突没有任何中毒以及中了迷药的迹象。 “一定是他不想做题,才会睡着的。”看到他的样子,独孤伽罗恨恨的说道。因为硕鼠一事,她已经恨透了他。 初一抿了抿嘴,不置可否,而此时刚刚那个试图叫醒弥罗突的小太监对几人一笑,开口道:“估计是中午喝多了酒才会睡着的,咱家把四公子扶出去醒醒酒,不然等皇后娘娘回来了,一定会怪罪公子的。” 说完,便连拉带拽的扶着弥罗突往房间外面走去,出去的时候,还顺手把房门关上了。 一时间,房间中只剩下了初一他们四人,以及周围角落里低头站着的四个宫娥,房间中一下子变得更清净了。 人少了,清净了,解题的速度当然也变得快了,在绢帛上匆匆写了个算式,初一心中对这道题的解答已经初步有了腹案,发现这道题似乎根本不难。 如果先从第十个人推起的话,那就是一个加半个,是第十个人拿时,篮子里鹅卵二分之一的数量,那么第十个人拿之前,篮子里鹅卵数量应该是这个数量乘以二,就是三个,由此类推,第九个人拿之前,篮子里鹅卵的数量就应该是这个数量加上半个再乘以二,也就是七个…… 当推到第六个的时候,初一发觉,这道算题不过是麻烦些,只要开头路子找对了,得到结果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解开这个算题的路子,只要略略想想便知道了。皇后娘娘说她解了好久也解不出答案,初一却是根本不信的。难道说,皇后娘娘说这道题很难,是故意误导他们,好增加他们解题的难度么? 正在这时,却听旁边的于阿怜突然说道:“咦,这是什么味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枉杀一千,不漏一个 正阳宫,皇后娘娘的寝殿外面,一个瘦削的身影正恭恭敬敬的跪着。他的前面,寝殿的大门紧闭,而守门的小太监们早就不知去向了。 不知过了多久,寝殿的大门终于开了一条缝,绿娥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他仍旧恭恭敬敬的跪着,不禁叹了一口气道:“孙公子,皇后娘娘也没有让你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你又何必如此倔强呢?” 孙寿生的头连抬也没抬,只是淡淡的说道:“思邈只会治病救人,娘娘说的事情,思邈从没有听说过。” 绿娥又叹了口气,转身回去了。过了不一会儿,却见她重新反转,对寿生说道:“孙公子,娘娘的肚腹又不舒服了,烦劳你给她进去诊脉。” 寿生的眼神闪了闪,应了个喏,便起身去了寝殿之中。 寝殿中,宇文云英正坐在外间的坐榻上,而她旁边的榻几上摆着一副残局,手中则拿着一本棋谱,显然是在自己打棋谱。看到寿生进了殿,并恭恭敬敬的跪好后,这才放下手中的棋谱开口道:“孙公子,你可知本宫为何派人去阳河村叫你回来?” “皇后娘娘仁心仁德,自然看不惯大公主胡作非为。”寿生恭恭敬敬的答道。 “她的做法,我一向看不惯,不过若是别人,我却是懒得管的,只是觉得贺拔小姐跟我比较投缘罢了。再加上八姐的缘故,即便她没有求我帮忙,我也要想法子帮她一帮的。” “多谢皇后娘娘。”寿生急忙磕头谢恩。 “不过,却非我挟恩图报,而我如今不过是有件难事想请你帮忙。孙公子又为何拒绝呢?” “不是思邈拒绝,而是思邈根本没有听说过娘娘所提的红珠,更没有从叔父那里见到过,又如何给娘娘配出来呢?娘娘实在是难为思邈了。” “那你的叔父最近可曾给你送过信。” “叔父自两年前离开,就再无音信,只说是云游四海去了。思邈也不知道他的归期,若是娘娘急着找叔父,思邈愿意修书一封给霸城的族老们。或许他们可以找到他的下落。”孙寿生继续说道。 “这么说,你是真的不知道那红珠的下落,更是不会配这种药喽。”宇文云英的声音渐渐沉了下来。 “思邈实在是不知。” 听到寿生的回答。宇文云英沉默了好久,而后只听她摇头叹息道:“你若这么说……今日弥罗突可是同独孤家的七小姐为了硕鼠一事发生了口角?” 孙寿生一愣,一时间摸不清楚她所说话的意思,只能说道:“是有这么回事。” “哎,你若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寿生还是满脸疑惑,可此时却听宇文云英又开口道:“绿娥,带他到外面看看。” “是。”绿娥轻轻应了一声。对寿生笑了笑说道,“孙公子,请跟我来。” 孙寿生略微沉吟了一下,便跟在绿娥后面重新向寝殿门口走去。只是,等他出了寝殿,站在门外的高台上之后。看到眼前的情景,脸色却为之一变。 看到他变了的脸色,绿娥微微一笑道:“孙公子,娘娘说了。您若是改变了主意,她会派人将贺拔小姐救出来的……只要您交出了红珠。” 孙寿生的脸色又沉了沉。而后,只见他使劲抿了抿嘴。开口道:“思邈根本没听说过这种药,又拿什么交给皇后娘娘。” 绿娥斜了他一眼,微摇了摇头后轻轻一叹:“那该如何是好,那火只怕现在已经烧到房梁上了吧。静室前几天似乎刚刚粉刷过,上了好多桐油……呃,应该是桐油吧。若是再晚了,只怕皇后娘娘想救贺拔小姐都救不了了呢。” 此时,在皇后寝宫的正前方,紧挨着正阳宫大殿的正后方处,已然是浓烟滚滚。 正是初一他们解答算题的地方…… …… “咳咳……这是怎么回事?”想试着拉开房门,却根本拉不动,于阿怜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再试试窗子。”独孤伽罗强作镇定的吩咐道,“你们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帮忙。” 她后面这句话,是对在大殿中侍候的那几个宫女们说的,可是那几个宫女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一般,一动不动。 “说你们呢,你们是死人么?”于阿怜大怒,对着离她最近的那个宫女就是一个耳光,可打过之后,那个宫女竟然一下子倒卧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于阿怜愣了,初一发觉不对,急忙走上去摸了摸她的鼻息,然后又到其他几个宫女身边使劲推了推她们,其余几个竟然全都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她眉头微皱了一下道:“这几个宫女早就死了,是被人摆着靠在柱子上的。” “什么……咳咳……”这次,连独孤伽罗的脸色也变了,此时房间中的浓烟已经越来越多了,她也忍不住呛咳起来,“究竟……是谁……” 正在这时,却听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呼喊声:“四公子,您这是……不要呀……来人……来人呀,四公子喝醉了,四公子放火了,快来人救火呀!” “弥罗突,竟然是他。”独孤伽罗听了忍不住怒道,“我不过是说了他几句,他竟然想放火烧死我们……我……我……咳咳……” “这不是桐油……是火油。”此时,高敏走到一根廊柱前,用手指沾了一点上面亮晶晶的,貌似是油脂的东西,仔细察看了一番,沉声说道,“果然是城东花竹坊的火油。” “现在不是讨论是哪里的火油时候吧,关键是我们应该怎么出去吧……咳咳……”看到高敏仍旧慢条斯理,独孤伽罗却目眦欲裂,只能再次向窗口和门口冲去,“有人么,有没有人,我刚刚听到有人在外面说话的,快点开门,把门打开呀。” 只是,刚刚的喊声却越来越远,而外面所听到的也只有喊声而已,完全听不到外面有人救援。 “没用的,放火的不是弥罗突,外面的人也不会救我们的。”慢慢的走到宇文云英所在的那个位置的右扶手处,初一回过头来对独孤伽罗缓缓说道,“他们只会等我们烧死了,再来给我们收尸。” “你……你骗人……咳咳……”说着,独孤伽罗使劲咳嗽着缓缓委顿在地,而一抬头,却看到房梁上已经燃起了火苗,并且沿着浇了火油的廊柱一直舔了下来…… …… “你是说,他一直站在那里看着静室的火越烧越大,却不肯同意我的条件?” 此时宇文云英面前的棋局已经即将厮杀完毕,而绿娥则在她的旁边轻轻禀报着什么。 “娘娘,莫不是他真的没有那个红珠,不然的话,他怎么会眼看着贺拔九娘被烧死?”绿娥现在也是一脸的疑问。 “不会的,道长说了,他的叔父是岭南药王庄的护法,是红珠的唯一传人,他又没有子嗣,就这么一个侄子,况且现在……所以,红珠的下落,除了他叔父,也只有他才可能知道。” “可是……”绿娥面露难色,“如果就这样把他的师妹烧死……他岂不是更不同我们合作了?” “这个么……”宇文云英犹豫了一下,而后长叹道,“那个孩子,我本是极喜欢的,又有八姐的关系,本来应该放她一马的。可是……前一阵子的事情你也看到了,那种情况下大公主都没能得逞,甚至还搭上一条命去……我现在真的有些怀疑她就是道长说的那个人了。” “皇后娘娘,您的意思是……” “呵呵,逆天之人,逆天之人……也不知道她会如何逆天,我同主上的处境已经很难了,若是再出一个逆天之人,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说着,她手中的黑子被她狠狠地放在了棋盘的一角。顿时,黑子即将完成合围,白子的地盘眼看不保。 绿娥这才明白了,原来皇后娘娘这是宁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可是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她再次担忧的问道:“那如果孙思邈再不肯开口该如何是好,我们岂不是再也得不到红珠的下落了。” “所谓先礼后兵。”宇文云英又捻起一粒黑子,盘算着还有几步便可将白子彻底吃光,嘴中则长叹了一声,“本来我也不想的,可是为了主上……我们已经‘礼’过了,他若是不吃敬酒,那就只有罚酒可吃了。” 沉吟了一下,绿娥再次说道:“我再去问问那个孙思邈,他若是改了主意最好。即便现在能放了贺拔初一,可是既然在我们手中,她也翻不出什么大浪去。若是他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那就不用管他了,按我们原来的计划放出风声去就是了。”又落下一粒黑字,宇文皇后抬抬眼皮缓缓地说道,“也不知道于家、独孤家乃至贺拔家,听到宇文家的四子将他们几家的女儿烧死了,会是什么表情。” “是,奴婢遵命!” “啪”宇文云英又落下了一粒黑子,眼看白子就要回天乏术了。 而在皇后寝宫的正门外,看到不远处那熊熊大火中突然冒出来的一股蓝色烟雾,孙寿生的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向上翘了翘。(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火烧正阳,栽赃嫁祸 “来人呀,救火呀,四公子放火了,要烧掉正阳宫啦!” 静室的外面,几个小太监将它团团围住,而后大声呼喊道,可是喊归喊,却没有一个人上去救火的,领头的一个黑脸的将军模样的人。只见他时不时的看向皇后娘娘寝殿的房顶,在那里,若是有红色的旗子挥舞起来,那就是让他们真的开始救火。否则的话,他们只需要围在这里动动嘴皮子罢了,直到确定里面的人已经完全没救了,到时候做做样子,保证不会波及周围的宫殿就可以了。 周围易燃的东西已经全部清掉,而这间静室的周围全被人工开凿的小河围绕着,一时半会儿也蔓延不到别处去。况且在寝殿周围、在前面的正阳宫同这间静室交界的地方,早有水龙队拎着水桶严阵以待了,自然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旁边一个白胖的太监满头是汗,看了看眼前仍旧熊熊燃烧的大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诚惶诚恐的开口道:“元将军,还不要咱们救火么?” 黑脸将军冷冷的瞅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还不到时候。” 那白胖太监急忙应了一声,又退到后面去了,即便离那大火仍旧很远,可他额上身上的汗水还是不停地冒出来,不一会儿就打湿了他的里衣。稍稍有冷风一吹,便凉得刺骨。 看着几乎已经把整间静室全部吞噬的大火,黑脸将军感觉差不多了,这才撇了撇嘴沉声说道:“四公子呢?” “四公子他怎么劝也不听,还喝了酒,见人就打。此时已经被请到前面去了,现在累了,估计应该是睡了吧。”边说着,白胖太监又用袖口擦了擦自己额上的冷汗。 “好!”黑脸将军点点头,冷笑道,“现在,大家快点把火扑灭,一定要把几位公子小姐救出来,若是有什么损伤……可不要怪各位柱国大将军唯你们是问。” 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又看了看周围身着铁甲的御林军。白胖太监心中一寒,知道这次他们是怎么也活不了了。可是想到他们这些被调来这里灭火的人,哪个人不是被捏了要了命的把柄在人家手中,又能如何。只得咬了咬牙,对后面挥了挥手道:“跟我一起救火,要是救不出几位小姐公子,咱们也不必活了,跟我救火……使劲救火……” 在场的太监一个个均哭丧着脸。拎起水桶,一桶一桶的往火场浇去。可是火势太大,他们又救的太晚了,那一桶桶的水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火势仍旧是越烧越大了。 “喂,我说。你们这样救火是不行的。火么,应该这么救。”正在这时,却听到一个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一支火把扔了过来。点燃了他们身后正阳宫后门上挂着的帘子,本来严阵以待的水龙队却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匆匆忙忙的拿着自己手中的水桶将火焰浇灭。 可是,刚刚浇灭这个火点。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对了对了,这才是救火呢。不过,你们怎么不去前门看看呀,那里的火势更大呢。” 元将军闻声望去,却见弥罗突正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上冷笑的看着他们,心中顿时一惊,转头看向旁边那个白胖的太监:“你不是说他已经睡了么?” 白胖太监暗叫糟糕,可他刚刚的确看了,弥罗突在厢房里睡得香的很,这迷药的功效怎么也要再过一个时辰,或者被冷水浇头才会清醒呢,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是呀,小爷睡了,现在又醒了。听你们说小爷放了火,可小爷明明没做,那不是太吃亏了,所以只好真的放了。” 说着,只见他眉头一挑,对身后喊道:“大家再多扔点,谁扔的准小爷我有赏,大大的赏。” “四公子,在皇宫里纵火,火烧正阳宫,即便是大丞相来了,也保不住你。”元将军大怒,抽出身侧的宝剑,指着弥罗突喊道,人也似乎要冲过去。 “你们不是污蔑我放了火么,小爷才不白担罪名,你想要火是么,小爷就给你多放几把。” 元将军大怒,边向那棵树冲着,边气急败坏的喊道:“来人呀,把他给我抓下来,抓下来!” 弥罗突冷冷一笑,转身往树后一跳,而等元将军代人寻过去的时候,不但他没了踪影,就连藏在树后那些扔火把的人也没了踪影。元将军还来不及细细找寻,却听那个白胖太监哑着嗓子哭喊道:“将军,前殿的火着起来了,好像……好像里面撒了火油,我们怎么扑也扑不灭呀!” 元将军咬牙切齿的说道:“去找人,把宫里的人都找来,一定要把火扑灭!” …… “贺拔初一,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暗道的?” 在一条幽深黑暗的地道中,三女一男擎着两根由座垫卷了蘸了火油做成的简单火把,慢慢的摸着墙壁向前走着。火光虽然幽暗,可是仍旧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地道两壁上渗出来的水珠,那股阴冷的气息,也是这幽暗的火把所驱散不了的。 “我也不知道,我不过是不小心碰了碰座位扶手,哪想到就露出个地道口来,真是吓死我了。”初一笑眯眯的说道。 独孤伽罗眨了眨眼睛,明显不信,而后她突然想到刚刚高敏也是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样子,将头转向他问道:“敏哥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们……”看看初一,又看了看高敏,独孤伽罗心中有一种很窝囊的感觉,于是怒道,“我早就听大哥说过,你同贺拔家走得近,我还不相信,没想到竟是真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不告诉我,你竟然同这个贺拔初一串通一气骗我。” “独孤小姐,我真的是不小心碰到机关按钮的,就算我不碰到,也总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大家自然会没事了,怎么能叫串通一气呢。” 初一继续笑眯眯的说道,可是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恶劣了,因为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是十分暗爽的。 “我不想听你说话,敏哥哥。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听你说。” 这次,高敏倒没有敷衍,一脸正色的说道:“七妹妹,现在不是说的时候,等我们回去了,再细细给你说来。” 听到高敏的保证。独孤伽罗这才作罢,狠狠地瞪了初一一眼,继续向前面走去,而面对她的目光,初一也只是撇了撇嘴。 自从从鲁行之给的地图里发现了那张在书页夹层中装着的皇宫秘道图,初一同寿生曾经一起探过几次路。所以还算比较熟悉。看到前面出现了第一个三岔路口,知道他们已经出了正阳宫的范围,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于是便指点大家沿着最左边一条路走去。这条密道的出口是在长安皇宫的外面。开化坊最东面的角落里,那里有一口据说闹鬼的枯井。平时很少有人靠近,初一他们探路的时候也是壮着胆子才跳进去的。 那日他们沿着地图一路走下来。却是暗暗心惊,因为这条密道并不像年久失修的样子,因为偶尔在积着厚厚尘土的地面上,他们还可以看到新鲜的脚印。不过让他们奇怪的是,这脚印似乎只是一个人的,而且是个成年的男子,鞋底的花纹也很少见,最起码不是他们平时经常看到的那种。 正在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时,在他们回去后不久,高敏竟然找到了他们。 高敏告诉他们,皇宫里暗暗采办了一批火油,却没有经过内务省,而且入了宫以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最后一次见到这批火油,就是在正阳宫附近。 本来就对皇后娘娘突然下令在正阳宫召开书画比试有所疑惑,初一便把密道的事情告诉了高敏,并带他去了密道。而高敏经过辨认,发觉那地道上的鞋印,应该是道履靴底的特有花纹,这点让大家更疑。总不会是道士下枯井来抓鬼吧。 不过还没等他们把这个疑问解开,书画比试便开始了。而让他们万万也想不到的是,皇后娘娘不但定下如此毒计,想把他们都烧死,还要嫁祸给自己的亲弟弟。 好在他们当时将正阳宫的几个出口都牢牢的记住了,而其中一个就在静室中,这才让他们能逃出生天。 看来,她当初让寿生从行之那里找来皇宫地图,果然是最正确无比的一件事情。 只是,寿生被皇后娘娘单独叫了出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事情。那两个找他的人应该就是皇宫里的人吧。不过,这正阳宫的各个密道出入口他也是清楚得很,应该会找机会逃出来的吧。 边想着,几人已经拐上了岔路,知道前面的路便直接通往那处枯井了,初一长长的舒了口气,开口道:“好了,你们只要一直走就出去了,我……” 正在这时,却听于阿怜突然颤着声音说道:“等等,你们是不是听到什么声音了?好像是……脚步声……” 众人听了一惊,初一也细细听了,发觉于阿怜说的没错,他们身后真的有细碎的脚步声,不由脸色一变,急忙将手中的火把熄灭,沉声说道:“果然是有人,我们都在角落蹲下,千万不要发出声响来,先看看是谁再说!” 高敏也依言熄掉了火把,慢慢蹲了下来。而没一会儿,果然看到有火光从他们身后的密道里越来越向他们靠近,应该是有人擎着火把朝他们的方向走来。可是,待他走近后,几人从他映在墙壁上的影子中惊恐的发现,来人竟然没有头,他本该是头的地方空空如也,只能看到他肩膀的影子。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恐惧无比,尤其是于阿怜,差点叫出声来,还是被初一用手紧紧把她的嘴捂住了。 可此时的她心中也是胆战心惊,难道说那枯井有鬼的说法是真的,这地道中真的藏着什么鬼怪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疑踪初现,通风报信 那人越走越近,火把也越来越亮,大家的心跳更是越跳越快。而等那人走到了几人四散躲藏的那处地方,却见他停了下来,而后轻轻“咦”了一声,竟低声嘟囔道:“怎么这么乱?” 听这声音十分熟悉,初一急忙向那人看去。而此时,那人也抬起了头,原来他刚刚是一直低着头的,所以火把照出的影子才会只看到肩膀。 “毗贺突?怎么会是你?”看到毗贺突的那张包子脸,初一不由惊呼出声。 “哎,我说怎么脚印这么奇怪,原来你们都躲到墙角去了,你们躲起来做什么,可是有人追你们?” “你怎么会在这里?”没有回答他的话,初一皱了皱眉道,随后看了高敏一眼,“是你告诉他这条密道的?” 看到初一眼中的不悦,高敏急忙开口道:“的确是我告诉他的,不过,我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初一再次看向毗贺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嘻嘻,你们整日往开化坊的东边跑,当我们不知道么?而且还老是在一处闹鬼的枯井周围转悠,想想就有问题。” “你竟然跟踪我?”初一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不是你,是我。”高敏急忙站出来说道,“他是跟踪我才发觉这里的,后来威胁若是我不告诉他们,就把这件事情捅出去,所以……” 看到初一一眨不眨看着他的眼睛,高敏说不下去了,只得干笑了两声辩解道:“这个……我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不得已才怪! 除非是他真的想说出去,不然的话,谁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况且。毗贺突怎么这么容易就能跟踪了他,想必他是故意露出的行踪吧。 只是,别人倒也罢了,初一最不想让知道的便是宇文家的人了。要知道,这座皇宫,早晚是他们家的,若是让他们知道她知晓这么一条密道,日后还不知生出什么事情来。 看到初一似乎是真的生气了,高敏沉吟了一下终于正色道:“这次的事情,四公子也被计算在内。他若是知道了,也不见得是坏事。” 初一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说话。而毗贺突看到初一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却是极为不爽的。 在他看来,贺拔初一本来应该跟他们更近些的,撇开他们的八姐不谈,单是凭着四哥那副心思,她也应该如此。 哪想到。这么大的事情,这丫头宁可找高敏商量也不找他们。看到他们知道了,还一副很不乐意的样子,实在是欺人太甚。早知如此他才不听四哥的,下来给他们通风报信,谁爱来谁来。 一想之下。脸色也沉了下来,淡淡的说道:“四哥让我来给你们说一声,千万别在正阳宫出密道,一定要出了皇宫才行。蔡大哥带着府兵入宫了,你们若是出去。定会被他们抓个正着。” “蔡大哥?”初一愣了愣。 “就是蔡承先,父亲的义子。前一阵子刚刚跟他从陇右回来的。”撇撇嘴,毗贺突就要往回走。正阳宫的火越烧越大,他四哥正在密道口悄悄盯着呢,没准儿一会儿也要带着人离开皇宫,他还是先跟他汇合去比较好。 蔡承先。初一想起来了,貌似姚夫人出首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应该是宇文泰的心腹。只是,这个时候他进宫做什么? “他这会儿进宫做什么?”这么想的,初一也这么问了。 此时毗贺突已经走出了几步远,心不在焉的回答道:“谁知道,本以为他是因为正阳宫着火才进来救人的,可是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儿。看到着火了他也很吃惊,急匆匆分出一队人来救火,可是剩下的人,却好像说要在正阳宫找什么道士。” “道士!” 初一心中咯噔一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道士,竟然能让宇文泰如此大张旗鼓的进攻搜寻? 突然,她想到一个可能。 “是什么样子的道士?”初一急忙追了过去,拉住毗贺突的袖子问道。 没想到初一会追出来,毗贺突一愣:“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那个道士。” 道士…… 他们进来前密道里道士的新鲜脚印…… 宇文泰不惜闯进皇宫也要抓到的人…… 初一转头向来路望去,若是平时,宇文泰想抓那个道士一定不容易。因为这正阳宫中的密道口不止一处,要是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一定会立即从密道遁走。 可是今日…… 初一抿了抿嘴,开口问道:“你们可曾通知了我师兄,他若是不知道,贸贸然进入了密道,被人发觉可该怎么办?” “孙思邈?”毗贺突愣了愣,开口道,“他不是去皇后娘娘的寝宫给他诊脉了么?不管是不是皇后娘娘真的病了,那边总是不好通知的。他又不笨,你就不用替他担心了吧。” 初一深吸一口气:“你们快点离开地道,千万不要被别人发觉了,我……我去通知我师兄。” 反正她也早打算等送他们到安全的地方便返回去的,如今倒是可以一举两得了。说完,也不待几人同意,转头向来路跑去。 被她的举动弄得一愣,毗贺突反应过来以后眉毛一竖,恨声道:“她傻么?她怎么去通知,难道还怕皇后娘娘杀不了她么?” 说罢,就想把她追回来。 可是他刚刚挪动步子,却被高敏拦住了,只见他沉声说道:“你不知道,那个道士只怕是知道这条密道的。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你赶快去通知四公子,让他快点带人离开。” “那那个丫头怎么办,她要是出了事……”想想自己的四哥可能的反应,毗贺突不由得左右为难。 “我去把她追回来。我们分头行动。”想到刚刚毗贺突未出现之前初一说了一半的话,高敏微皱了皱眉头说道。 “那我们呢?你们就不管了么,若是被那个道士抓到怎么办?”听到高敏的决定,独孤伽罗沉下了脸,“她自己想找死,你拦她做什么。” 高敏的眼神闪了闪,并没有回答独孤伽罗的话,而是说道:“你们跟五公子一起去跟四公子会合。他们人多,这种情况下,还是跟他们一起离开比较安全。” 说完这些。高敏也不待独孤伽罗回答,转身追贺拔初一去了,而独孤伽罗的脸色却更沉了。 高敏的话说得不错,毗贺突自然也是更担心自己的四哥一些,于是也不再迟疑,带着独孤伽罗同于阿怜走另一条路找弥罗突会合去了。 …… “孙公子,你还是没有改变主意么?”看着跪在面前的寿生,宇文云英将快要完成的棋局推到了一边。淡淡的问道。 “娘娘,我师妹已经为此送了一条命去,究竟我如何说您才相信,我确实不知道什么是红珠。”寿生跪的笔直,人也苦笑着说道。 “我看不然。”宇文云英冷笑着说道,“究竟这红珠有多重要。竟能让你置你师妹的性命于不顾?说实在的,你让我对那红珠更加感兴趣了。又或者……” 宇文云英瞥了眼面前的棋局,突然对绿娥说道:“你去看看,看看他们把火扑灭了没有。还有就是……看看贺拔小姐在不在里面……” “娘娘……”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绿娥似乎吃了一惊。可是宇文云英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寿生的脸颊,生怕漏了他一丝表情去。 “还不快去!”看到寿生的表情仍旧是淡漠无比。宇文云英心里有些失望,可还是吩咐绿娥道。 “是,奴婢遵命。”绿娥淡淡的应了,而后看了寿生一眼道,“那他呢?” “你先叫人进来,然后把他关到后面的水牢里去吧。” 宇文云英揉了揉额头,似乎有些疲惫,今日的事情虽然基本上是按着她的步骤来的,只可惜她没能问出红珠的下落。她本以为可以一箭三雕的。 不过,只要把孙思邈在水牢里关几日,她坚信一定可以撬开这个少年的嘴。 应了一声,绿娥便转身离开了,不一会儿,门外便进来几个太监,为首的一个却是王公公,只见他对宇文云英施了一礼道:“娘娘,可是要老奴把他关进水牢里。” 宇文云英点点头,正要开口下令,却不想一个嗡嗡的声音从她身后被层层帷帐遮的严严实实的内室中传了出来:“这可不行呀,您要是关了他,一定会后悔的。” 宇文云英一惊,急忙让王公公进去查看,可里面却空空如也,也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可是,等他们一出帏帐,却听那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娘娘,我要是不出来,您可是抓不住我的。” 再次听到这个声音,寿生的脸色却是一变,没有放过他脸色的变化,宇文云英冷冷的说道:“你不出来,我就让人把他杀了。” “啧啧,您真是不识好人心,人家可是来向您报信儿的,您若是不听,我也没法子,您这宫里的那位道长可就危险啦。一命换一命,也算是值了呢。那您就在这里慢慢杀人,我可先走了。” “等等!” 听到“道长”两个字,宇文云英的脸色立即变了,她挥了挥手对王公公他们道:“你们先下去吧,就像刚才一样,不经我允许,谁也不准靠近半步。王公公,你去把绿娥叫回来,就说我有急事找她。” 王公公愣了愣,随即行了个礼,带着几个小太监下去了。 他们走后,宇文云英缓缓的坐回到座位上,而后慢慢开口道:“贺拔初一,是你吧,现在没人了,你可以出来了。” 她话音刚落,却听帏帐中传来一声“咦”,似乎声音的主人异常惊讶。(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无心插柳,道破心机 在来到皇后娘娘的寝宫之前,初一从没想到寿生会出事,可如今看来,她回来还是对了,这一趟还真是一举三得呢? 今天静室那边发生的事情,只怕这个道士也少不了参与其中,所以有什么动静他一定不会在意的。只怕更不会想到宇文泰会在这个时候闯进皇宫抓他,所以反应起来一定没那么及时。 而这些密道他们都探过了,除了静室和皇后娘娘的寝宫内有出入口外,再没有在房间中的出口了。他若是被围在了房间中,哪怕是被人闯进了院子,只怕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 如今正好,卖个天大的人情给他,只怕这位皇后娘娘日后就会更相信自己了吧! 只是,刚刚打开皇后娘娘寝室中的密道门,却听到了她要将寿生关进水牢的消息,她怎么能不出言阻止? 密道出口在皇后娘娘那张凤床的脚踏处,还巧妙了的装了滑轮,所以开关不会发出任何声音。而且,设计这密道的人匠心独具,密道中发出来的声响,会分散在整个寝殿的地下、墙壁处而后均匀发出,更不会有人根据声音找到出口的所在。这也是她刚刚能躲开王公公他们搜查的原因。 不过,她刚从密道口钻出来以后,却发觉身后有响动。回头一看,脸上的表情却异常丰富:“咦,你怎么也来了?” 高敏笑了笑:“我怎么不能来?” 初一的眼神闪了闪,随即笑道:“来就来吧,反正又不是出不去了。” 高敏也笑着点点头,两人一同出了皇后娘娘的寝殿,来到了大厅中。 看到贺拔初一同高敏都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宇文云英抿了抿嘴,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于是开口道:“独孤家同于家的丫头也被救出来了?” 初一眨眨眼睛说道:“皇后娘娘说的哪里话,我们一直在正阳宫的大殿中做您给我们的算学题,一看到后面的静室起火,就都跑出来了,还好正阳宫没有着火,真是吓死我们了。” “那两个丫头呢?” “已经回家了,她们让我们谢谢娘娘的款待呢,说是改日再进宫给娘娘谢恩。”初一笑眯眯的说道。 “那你们呢。你们怎么不回去?”宇文云英的眼睛眯了起来。 初一听了,立即收起脸上的笑容,突然正色道:“我刚刚说的不是假话,还请娘娘赶快通知那个道长,让他快点藏起来吧!蔡将军的人马上就要搜到这里了,若是晚了,只怕他就插翅也难飞了!” “什么?”宇文云英脸色一变,“蔡将军?可是蔡承先。他带着人闯进正阳宫了?” 初一点点头。正在这时,却见绿娥突然推门闯了进来,看到房间中突然多了两个人,不由得一怔:“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她的样子,宇文云英知道一定有事发生,沉下脸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慌慌张张的?” 绿娥敛了敛精神。急忙禀报道:“启禀皇后娘娘,外城的蔡将军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正阳宫着火的事情,已经带人闯进正阳宫了,现在正在同元将军一起指挥着御林军和府兵们灭火呢。” “静室的火还没有扑灭么?”算算时间。就算没人灭火,那静室的大火也早该熄了。怎么用得着御林军同府兵一起灭火。 绿娥脸色一黯,吞吞吐吐的说道:“静室的火早就烧得差不多了。现在大家救的是正阳宫前殿的大火。” 说完,突然跪在了地上对宇文云英说道:“娘娘,为了以防万一,请您赶快离开正阳宫,不然的话,若是一会儿大火再烧到后面来,可就糟糕了,请娘娘保重凤体。”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着人牢牢看着了么?”宇文云英脸色有些发白,“前殿怎么会着了火?” “是……是四公子……他……”绿娥再次吞吞吐吐道。 “好了,不必说了。”宇文云英重重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略略沉吟了一下后,开口吩咐道,“你去后面通知道长,让他赶快离开。大丞相的人此次就是为了抓他而来。” “什么?”绿娥猛地抬起头,看了看宇文云英,又扫了一眼她旁边站着的初一同高敏,疑惑的问道,“您是说蔡将军这次进宫是为了抓元崇道长?” “让你去你就去,不要罗嗦了。”宇文云英脸上的淡定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烦。 “是,奴婢这就去,可是娘娘……您是不是赶快离开……” “让你快去,你没听到么?”宇文云英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绿娥不敢再说其他,便急忙出去报信去了。 绿娥走了好久,宇文云英才长长的出了口气道:“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正是!”此时,初一已经将寿生从地上拉了起来,寿生对她笑了笑,三人并排站在宇文云英的右侧。 “贺拔小姐。”宇文云英突然冷笑道,“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初一抿了抿嘴,一脸严肃的对宇文云英行了一礼,开口道:“不瞒皇后娘娘,九娘自幼喜好玄学,早就闻听元崇道长的大名,所以想来见道长一面,同道长切磋一番。” “贺拔初一,你以为本宫是三岁的小孩子么?”宇文云英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那皇后娘娘以为如何?”初一恭恭敬敬的再施一礼,“还请娘娘指教!” 宇文云英的嘴角向下撇了撇,慢慢站起来向门口走去,推开大门,正看到正前方燃起的熊熊大火。只不过,此次的位置还要更靠前一些,却是正殿的位置。 她微微皱了皱眉,沉声说道:“在这之前,若不是绿娥提起他的名字,你恐怕根本不知道这个道长姓甚名谁吧。你为何为了他冒险回来给我通风报信?难道你不怕大丞相迁怒于你么?” 初一撇了撇嘴淡淡的说道:“我敢回来通知您,自然也想到这一点了。” 宇文云英眯了眯眼睛:“那你不怕我杀了你灭口?” “我帮了皇后娘娘的大忙,皇后娘娘还要杀我?”初一抿了抿嘴,“就算您想杀我又如何?也要您能得到、肯做出来。” “放肆!”宇文云英向旁边挪了几步,将挂在墙壁上的龙泉剑取了下来,剑一出鞘,破空声起,初一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那柄宝剑的剑尖已经指向了她的咽喉,只听她冷笑道,“我是皇后,我想杀你,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初一皱了皱眉:“皇后娘娘,蔡将军可快来了,您确定一定不会被他发觉我的尸体么?到时候您该如何自圆其说?您觉得,他会为您保密么?” 宇文云英的眼神闪了闪,却没有说话,但是宝剑却并没有放下。 初一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既然敢回来,就是笃定了皇后娘娘绝对不会让我死在您的寝殿中,尤其是在正阳宫如此混乱,同时有不少人知道我来了您这里,而您却无法及时处置我尸体的情况下。” “那又如何?”宇文云英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你们私闯皇后寝宫,图谋不轨,我将你们就地正法了又能如何?” 剑尖指着自己的喉咙,要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可初一如今已然是做足了准备前来,又加上蔡将军意外闯进了皇宫,给自己又多了一层保障,于是稍稍平静了下心情,将宇文云英的剑尖用一根手指轻轻拨开,而后轻摇着头道: “皇后娘娘,只要我还在您的寝宫中,您就不可能杀我的。如果我死了,您觉得贺拔家会如何?曾经效命于我父叔的那些将士们会如何?如今跟着我阿兄征战沙场的兄弟们会如何?您费尽心思想要笼络其他几大柱国的计划岂不是前功尽弃。正因为如此,您才会到处散播谣言,挑起其他几大柱国对宇文家的不满,才会坐视我阿嫂同弥乃胡几乎被大公主逼死、我差点被大公主随便嫁了而毫不理会。您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家同宇文家反目成仇,这样您才有机会从中坐收渔利。又或者,大公主的这个局根本就是您在幕后操纵的。我想,您一定许给她什么诱人的承诺了吧!说到底,还是您害死了她!而如今,您在挑拨我们两家关系未见太大成效的情况下,干脆想一石多鸟,想方设法将纵火杀人的罪名安在弥罗突头上。如此,宇文家同独孤、贺拔、于家三家结下死仇,您只要利用这一点,便可以各个击破,再以此为借口,继续挑拨其他几家柱国对宇文家的不满,进而将宇文家彻底孤立。而后,只怕您想的就是振臂一呼,重振皇家的声威吧……” “闭嘴,闭嘴……”听到初一用她仍旧稚气未去的童音,将她的打算几乎是一件不差的说出,宇文云英脸色大变,手中的宝剑又向前送了几分,嘴中则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妖孽……你这个妖孽……你果然是个妖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交易达成,疑点重重 高敏一看不妙,急忙把初一往后拉了拉,沉声说道:“皇后娘娘勿怒,请听初一把话说完。” 初一忍不住瞥了高敏一眼,可是,只这一眼,她便又重新收回了目光。只见她咽了口唾沫,又用舌尖舔了舔由于说话太快而发干的嘴唇,淡淡一笑道:“只是……您振不振皇家声威,又或是谁做了皇帝,跟我贺拔初一又有什么关系呢?” 初一向宇文云英行了一礼,继续缓缓的开口道:“皇后娘娘,初一再过几年便要议亲了,初一别的愿望都没有,唯一一个愿望就是找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既然是安安稳稳……皇后娘娘,您说,您做的那些事情,只要不牵扯到我、不牵扯到我们贺拔家,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宇文云英的眼神闪了闪,人也冷静了一些,只见她的宝剑剑尖向下垂了垂,冷笑道:“你也说了,你一个女子,过两年还要议亲了,你觉得,你说的话,做的事,能代表贺拔家的立场么?” 初一眼神一凛,笑了笑道:“我不能代表,那皇后娘娘觉得,谁能代表?我五哥?我六哥?还是贺拔家的族老们?您若是对他们说这些,您觉得,他们会如何回答您呢?” 宇文云英抿了抿嘴,她自然知道,凭皇家如今的情形,又有哪个功勋之家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全都是唯以他父亲为首的八大柱国马首是瞻。说是八个,另两个凑数加上去的,皇室身份的柱国根本是摆设,真正掌握着府兵的柱国不过是六个而已。 不然的话,她想做什么事情怎么会如此缚手缚脚。要知道。在如今这种乱世,没有一兵一卒在手,想要匡扶大魏,那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而在这之前,招兵买马的花销却需要一笔巨大的钱财……所以,她听说了红珠的事情,才会这么迫切想得到它。 想到这些,宇文云英似笑非笑的看着初一说道:“我倒想知道,你有什么理由让我不杀你?” 初一心中微定,知道这才算是说到了艮节上。于是向宇文云英行了一礼说道:“我想皇后娘娘您已经查了些日子了吧,恐怕也应该知晓如今支撑樊城公府,又让贺拔家的族田在两年内扩大了三倍的那个人是谁吧!” 宇文云英抿了抿嘴,这件事情她早就让人调查过,结果探子的回报,件件都指向贺拔初一,当时她还不信,认为是贺拔兄弟掩饰的太好。可是如今…… “你说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宇文云英冷笑着把剑尖向上抬了抬,再一次对准了初一的咽喉,“不要以为虚张声势就可以让我饶你一命。” “皇后娘娘。”初一摇了摇头说道,“怎么会没关系,您用初一送您的方子开的那几个店铺。如今只怕都已经入不敷出了吧。” 宇文云英愣了愣,而后只听她冷冷的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皇后娘娘,您以为臣女仅仅是凭着贺拔家嫡女的身份,仅仅凭这一条几乎已经全部暴露于人前的密道就敢回您的寝宫来找您说话的么?即便没有那位元崇道长的事情。初一今天也是要见皇后娘娘一面的。” 说到这里,初一给宇文云英行了个大礼。诚恳地说道:“娘娘,虽然臣女给了您方子。可是配伍份量乃至制作的法子却是没有给您的,娘娘若是愿意,臣女愿意倾囊而受,让娘娘再不用为这种小事操心。” 一开始,初一真的以为是小娥开了那些铺子,可是后来发现,这个丫头只是有这个心思,却还没开始实行,主要是投入很大,她一个小小的客女是完全不能做成的,一个小庄子就已经用尽了她这两年的全部钱财了。于是她继续顺藤摸瓜,却发现除了新近开的几个胭脂铺子外,其余大部分全都是自己在给了皇后那些方子以后才有的,只可惜用料虽然没错,配伍和制法却很陈旧,导致根本不能同寿春堂的相比。 而又查到这几间店铺的老板都或多或少同皇宫里有些关系后,初一很容易便想到了这位皇后娘娘身上了。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皇室式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大部分财富又由于孝文帝的仓皇出逃留在了洛阳皇宫之中。当初孝武帝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单单吃皇宫中的奉养自然没什么。而如今这对帝后自然再不肯像先帝那样只做傀儡,所以用度肯定是不够的,更有很多支出是根本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所以私产一定是要置起来的。 只是,没有信任的人,朝廷内外又都是宇文泰在掌握,宇文云英想做什么缚手缚脚不说,想广招有能耐的人帮她揽财则是更难了。再加上初一给她方子的时候早就存了心思,所以她贸贸然开起来,不赔才怪。 “小事?”宇文云英的眼睛闪了闪,突然笑了,“你不是说这些都跟你没关系么?” 初一抿了抿嘴道:“是没关系,可现在初一是身不由己,所以,只好百害之中取其轻,若是娘娘能让初一平平安安的出了阁,离开了贺拔家……那么,一个出嫁的女儿,又怎么好再去管娘家的事情呢?” “你刚才还口口声声说不想让贺拔家卷进去,怎么现在又只顾你一个人,不管贺拔家了?这让我怎么信你。” 虽然这么说,可是宇文云英的宝剑已经彻底垂了下来。 初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娘娘何必明知故问,我全力维护贺拔家,可我那五叔又是如何对我的?贺拔家的族老们又是如何纵容的?趁我被困在大公主那里的时候串通我的侍女想谋夺我的铺子……如果是您?您还会再顾着他们么?” 宇文云英的眼神闪了闪,将宝剑扔在了地上,而后缓缓走回自己的座位,慢慢的坐下之后,这才开口说道:“我还是不相信你。” “如果娘娘还不信我……”初一似乎咬了咬牙,看向旁边的寿生,开口说道,“我不是一个人,若是我把娘娘的事情泄露了出去,您就……您就先把我师兄杀了,然后再杀掉我!” 孙寿生的脸上一囧,强忍着没有吱声,而高敏同情的看了看他,自己则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道:“昭玄也敢用性命作保,贺拔小姐不会说出去,定会为皇后娘娘办好事情。” 这次宇文云英沉默了好久,这才开口说话,不过她最先问的却是寿生:“孙思邈,你的师妹这是想救你呢,你如何说?” “思邈也愿意以性命作保……”说到这里,他抬眼看了看宇文云英,又继续说道,“思邈决不把娘娘的事情说出去,而且还会尽心为娘娘办事的!” 知道他这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宇文云英点点头,笑了笑道:“你知道你们的命是绑在一起的就好,等出了这寝宫,本宫若是要杀你们,可就不用再缚手缚脚了。” 寿生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宇文云英在拿初一的性命再次威胁他,微微抬头看了初一一眼,再次行了个礼说道:“思邈明白,定不会让皇后娘娘失望的,但是皇后娘娘要给思邈时间。” “好。”宇文云英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我就给你们三年的时间吧,三年后,贺拔小姐也该出阁了吧!” 三年! 初一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她之所以会同这位皇后娘娘做交易,是因为她记得:这西魏除了孝武帝之外,其余几个皇帝都是在位不过一两年便被杀了或者废了,而当今这位皇帝,已经在位一年有余了呢。 而宇文云英给了她三年的时间……这三年中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至于杀了孙思邈再杀她…… 相对于历史,对于医圣孙思邈的生平初一还是更了解一些的,知道他是一位长寿老人。有人还说他活了一百四十多岁呢。所以,她这个师兄如果真的是历史上那个医圣的话,才没有那么短命呢。 只要他不死,那么她也自然是无恙喽。 除非,历史发生了改变…… “我还有一事不明。”就在这时,却听皇后娘娘突然开口问道,“你为何要救元崇道长?” 初一心中一凛,她怎么把这个忘记了,她找元崇的真正原因自然不能让皇后娘娘知道,况且,这也是她临时抓的借口之一。于是心念电转间,开口道:“实不相瞒,这位道长初一已经找了好久了。他曾经在宇文府呆过,是大丞相请来给二公子治病的。初一只是听说……只是听说……” 初一咬咬唇,终于看着皇后娘娘的眼睛说道:“初一只是听说他曾经对人说过我父亲的死因有些蹊跷,所以想当面向他问清楚,不知娘娘可否成全?” 这个理由自然是她编的,不过若是皇后娘娘真的告诉了那位元崇道长,不管他承不承认,皇后娘娘只怕都不会完全相信吧。况且,就连她自己也看出来自己父亲的死有些不明不白了。 这么对宇文云英说,她一定会相信自己的。 而如今抓元崇的是宇文泰的人,只怕更会让她相信她敢冒险返回来的理由吧。 “原来,你早就怀疑了。”宇文云英点点头,“我以为你们贺拔家会一直蒙在鼓里呢。” 听到宇文云英的话,初一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难道说,这位皇后娘娘知道她父亲死亡的内幕么?而他父亲真的不是因急病而死的么? 这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呀!(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同声连气,守株待兔 “娘娘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难道……难道他真的是被人害死的?是谁……是谁杀的他?” 初一急忙问道。虽然她从没有见过他,可是血浓于水,如果真的有人害死他,报仇不报仇先放在一边,她总不能连杀父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吧。就算现在不能杀他,也总要防着他不是么? 宇文云英摇摇头,不过初一的态度让她彻底相信了她返回来救那个元崇的理由,只是看到初一这么激动,而她的父亲同她之间的关系却如此的微妙,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其中疑点颇多,你若是信我,我倒是可以帮你查出来。” “娘娘心中可有腹案。”沉吟了一下,初一开口问道。 “有倒是有,只是我若说出那人的名字,你会怎么做?”宇文云英的眼睛微眯了眯,开口问道。 这次,初一沉吟了半晌才答道:“娘娘放心,在没有证据前,初一断不会做以卵击石的事情。又或者,娘娘有什么证据?若是没有,初一又怎么知道,娘娘不是借题发挥?” “呵呵,你很冷静,我喜欢你的冷静。”宇文云英竟然笑了,而后用手指轻轻击了桌案几下,这才开口道,“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希望到那个时候,你会真心实意的帮我。” “是,真有那时,臣女一定不会辜负娘娘的期望!”初一的眼神闪了闪,立即答道。 “还有……”宇文云英又淡淡的扫了初一一眼,又看了看他们刚刚从里面走出来的帏帐,开口道,“你要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进入我的寝殿的?” “这点,只怕您就要问问那位元崇道长了,他是怎么离开的,我们就是怎么进来的。”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初一继续笑道,“因为此事说来话长,此时即便初一想说,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宇文云英的眼神闪了闪,而就在此时,却见王公公急匆匆的在门口禀报道:“皇后娘娘。[]蔡将军到了,要觐见娘娘,说是有急事要禀告。” 宇文云英的脸沉了下来:“就说我刚刚服了药睡下了,不见。” “娘娘,蔡将军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他说正阳宫大火,让娘娘赶快离开此地,若是晚了。只怕那火就要烧到寝殿来了。”王公公在门外着急的说道。 “这么快就要烧到寝殿来了?”宇文云英冷笑一声,“让他在外面等候,本宫马上就出去。” “是!” 王公公听了,急忙去通告了,而宇文云英重新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头也不回的对初一他们三人说道:“那你们就随我去见见蔡将军吧,想必他也很乐意看到你们!” 初一抿抿嘴,果然这位皇后娘娘是不肯让他们就此离开的,只要是有法子离间几大柱国以及各个将军的机会她都不会放弃。不过。自己既然答应过她了,交换条件也只有那一个。也不能怪她什么。于是初一笑了笑道:“是,敢不从命。” 蔡承先是在宇文云英寝殿前的台阶下等候她出来的。他的目的是让宇文云英离开正阳宫,他好将这正阳宫里里外外查上一遍,好抓住元崇那个假道士。虽然现在他的人已经开始秘密搜查了,可是有皇后娘娘坐镇,他却总觉得放不开手脚。 只是,他正盘算着怎么好好劝服皇后娘娘,却看到了她身旁的独孤伽罗、高敏同孙寿生,不由得一愣,脱口而出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静室着了火,他们便跑来我这里,幸好他们及时跑出来了,不然的话……”说着,宇文云英向正阳宫前殿的方向望去,看到那里的火势竟然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于是摇了摇头道,“幸亏他们机灵,不然的话我可如何向几位将军交代呀!” 蔡承先刚刚从静室那边过来,又怎么会没有听说初一他们被烧死的传言,还有就是放火者是弥罗突的消息,正发愁找不到弥罗突的下落,怕他被其他几家人抓到。如今却突然得到这几个孩子没死的消息,自然心中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只要他们没死,就算这火是弥罗突放的,就算整个正阳宫全部被烧光,又能如何呢?于是心中便盘算着一会儿把留在下面救火的府兵也叫上来。正阳宫说不大也不小,若想翻遍各个角落,还是人多一些的好。至于火,就让他们自己去救吧。 可是,细想之后,却觉得不对劲儿,看了看三个人的身边,发觉没有独孤伽罗同于阿怜,更是没有弥罗突,于是急忙问道:“独孤家同于家的小姐呢?还有四公子怎么也不见了?” “他们怕宫里着火会让家里担心,已经先回去了。怎么,蔡将军没有碰到他们?哦,对了,他们看到前面有些乱,便从花园的小门离开了,蔡将军只忙着救火,肯定是没有看到她们。”宇文云英故作疑惑的问道。 蔡承先的脸色沉了沉,花园的小门他也派人看守了,等一会儿问问守门的侍卫就知道了,这倒是没什么。只是…… “哦,那贺拔小姐同高公子、孙公子为何还在这里?”若不是那些救火的人撒谎,便是皇后娘娘他们撒谎了,无论是谁,只要是在这正阳宫中,他就不会完全相信。 这次是高敏开口回答了,只见他笑了笑说道:“娘娘出的算题很有趣,偏偏昭玄最是喜爱这种题目,便打算解了题再离开,而贺拔小姐和孙公子则是被娘娘留下来诊脉的。娘娘身体不适,还如此关心我们国子学的学子,昭玄真是汗颜。” 宇文云英看了看他,却是没有否认,而眼角再一瞥,看到绿娥已经悄悄的侯在了她的身后,还对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她便知道那位元崇道长应该是已经离开了,于是笑着对蔡承先说道:“正是这样,承先大哥辛苦了,还亲自来接我,我们这就离开吧,别一会儿真的烧上来。” 听到宇文云英喊他大哥,蔡承先老脸一热,急忙说道:“臣不敢当,臣这就带娘娘离开。不过,臣也很好奇。能让高公子如此感兴趣的题目,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宇文云英脸色一沉,正要训斥他,却听高敏开口笑道:“很有趣的题,只是……” 高敏看了看就要烧上来的大火,又开口道:“只是,蔡将军确定现在要听?” 他的语气里加重了“确定”二字,蔡承先又如何听不出来。却见他略略一沉吟:“高公子但说无妨。” “那好。”高敏笑了笑,“说是有这么一篮鹅卵……” 高敏将题目细细重复了一遍,那副样子说得津津有味,仿佛在讲故事一般。只是这个故事却不是蔡承先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将能听出味道来的,最后好容易等高敏说完,这才开口道:“公子可曾算出来。这篮子鹅卵究竟有多少?” 高敏微微一笑,开口道:“两千零四十七枚。” 蔡承先暗暗记下这个数字,打算离开后找人去查证一番,可是当看到初一同孙寿生的时候。眉头却是微微一皱,正要说话。却见初一微微一笑,率先开口道:“只怕蔡将军要着人抬顶软辇过来了!” …… “那两个丫头都送回去了?”藏在一棵大树后。弥罗突头也不回的对毗贺突道。 “是的,已经让小四他们送她们回府了。”来到弥罗突身后,毗贺突开口说道,“也对她们说了,不让她们再提起正阳宫密道的事情。” “哼,她们回去不说才怪。”弥罗突冷哼一声,随后惋惜的说道,“好好的一条密道就这么毁了,好可惜。” “这皇宫怎么会有密道呢?”毗贺突百思不得其解,“若不是那个高昭玄带我来看过,我还真以为他是敷衍我呢,不过,幸好我找人跟踪他了,不然的话我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的确,幸好是你跟踪他了,你这次可立了大功。”弥罗突笑眯眯的说着,心中却如明镜一般,那个高敏可比他这个五弟的心眼多多了,若不是他有意露出行踪,毗贺突又怎么会抓住他的把柄,还让他亲自来带他看。 只怕是这次的事情这个高昭玄也觉得棘手了,想多个帮手。而且,皇后娘娘是他的九姐,有他在,有些事情也好办许多。 只是,怕是他也没想到,皇后娘娘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弟弟吧。 还是说,他早就想到了,所以才放心大胆的让他们知道这个秘密。 这个高昭玄的心思果然是难猜。 “四哥,我们为什么还留在这里。”毗贺突说着,眼神却望周围的几棵大树瞟去,那上面小五小六小七小八正严阵以待,而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离他们不远处的那处枯井上,连他的四哥也不例外。 “等人。”弥罗突简单的说了两个字。 “等贺拔丫头么?” 毗贺突愣了愣,又看了看四周,如果是为了等贺拔初一,不用藏的这么严密吧。而且,那几个“小”手上的弓箭可都是满弓上弦的,单看这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猎场里狩猎大个儿的动物呢。 弥罗突抿了抿嘴,没有回答他,而是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枯井。而在这时,却听枯井的出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上来了,他立即挥了挥左手,示意毗贺突噤声,而他的右手则高高的抬起,只待那东西一上来,就随时准备让几个“小”放箭。 终于,枯井口出现了一只白皙的手,这只手的手指修长,可是却似乎很有力,而随着另一只手也扒在了井口上,一个穿着藏青色道服的身影跳出了枯井。只是,当这人从井中落到地上,正要抬步离开时,却听一个声音在不远处的大树后响了起来:“这位道长,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否则的话,我这几个手下的箭可是不长眼睛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粉墨登场,慧极必伤 那人一听,顿时愣住了,眼神闪了闪,只好站在井边一动不动,而此时弥罗突带着毗贺突从大树后面闪了出来,在离此人五步远的地方停住了。冷冷的在这道士的脸上扫视过一遍后,弥罗突先是一愣,随即厌恶的撇了撇嘴道:“你就是那个藏在正阳宫中的道士?皇后娘娘的心腹?” “心腹不敢当,不过是帮娘娘出出主意而已。”那人笑了笑,彬彬有礼的说道。 看到那人笑了,弥罗突再次厌恶的将头扭到了一边,冷冷的问道:“我父亲为何要抓你?” “你父亲?”那人似乎愣了愣,“你说的是大丞相?你是……” “你管我是谁。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让我父亲派人闯进皇宫中抓你!”转回头又扫了他一眼,弥罗突再嫌恶也要把想问的话问出来。 “我……什么也没做。”那人笑了笑说道,“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弥罗突的嘴角向下撇了撇,吩咐道:“把他给我绑好了丢到怀德坊的小宅子里去。” “是。”小五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兄弟上前将此人紧紧的绑住,然后向早就停在外面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走去。 “四哥,你这是做什么?”毗贺突十分吃惊。 “这个道士长的样子好讨厌。”弥罗突一脸不高兴地说道。 毗贺突愣了愣:“那倒是……怎么会有长成这种样貌的男子呢?的确是讨厌。只是,你专门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抓他么?你怎么知道他能从蔡大哥手里逃出来。” “我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弥罗突转身往回走去,边走边说道,“一切等那个丫头回来以后再说吧。” 那个丫头是听了毗贺突的话才突然决定回去的。而这个道士又从宫里及时逃了出来,让他想不怀疑都不行。如今他把这个道士捉住了,交给皇后娘娘也好,交给父亲也好,都会变被动为主动,要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四哥,难道你想把他抓了交给父亲?”毗贺突想了想,似乎只有这样一种可能。 “父亲的事情,我从来是不理会的。”弥罗突的眼神闪了闪,“我抓他自有我的道理。你也不要说出去。” “好吧!”毗贺突撇了撇嘴,“总不会是又为了那个丫头吧。” 弥罗突还没有说话,却听前面那个道士突然开口吟道:“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弥罗突愣了愣,眉毛立即竖了起来,而后对小五说道:“给我堵住他的嘴。把他关起来,这三天只许一天给一碗水喝,不许给饭吃。” “是!”小五应了,立即拿出一条帕子将他的嘴巴堵上,而后继续押着他往马车去了。 “讨厌,果然是讨厌。不但长得讨厌。嘴巴更加的讨厌。”说完,弥罗突狠狠地掰断旁边的一根树枝,恨恨的说道,“走。我们回府!” 回去还要找出一堆理由把今天的事情圆回去,尤其是那条密道。过了今天,那条密道也不再是秘密了吧! …… 最终。由于其他宫殿均由于无人居住年久失修,宇文云英移驾到了瑶华殿。这里本是小郁久闾氏的居处,可如今她已经搬到了永安巷,这里才空置了不久,所以条件竟然是皇宫里除了正阳宫最好的一处了。 先不论皇后娘娘如何唏嘘感慨如今的物是人非,只是他们刚刚到了不久,魏帝元钦便急匆匆的赶来了。除了对正阳宫着火的事情震惊非常外,再就是对皇后娘娘的喜讯欣喜异常。可谓是喜忧参半。 不想追究他为什么这么晚才赶来的真正原因,初一也不相信他是像他说的那般,因为小太监们没有叫醒他才会刚刚得到消息。(.好看的小说)单是静室大火这一件事情,要说他一点也不知道,她却是半分也不信的,只能说他们对自己的计划太过自信了,从没想到它漏洞百出。 哪怕是没有地道,他们也似乎太不了解宇文家的人了,弥罗突可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好摆布,是说能嫁祸就能嫁祸的,那家伙要是发起飙来可是不管不顾的……如今,这不是连正阳宫的大殿都烧了个干干净净么。 当然这些都不是初一能说的,他们便趁这个机会告辞了。这次,宇文云英没有阻拦他们,或许是突然知道自己快做母亲了,暂时对很多事情都不想考虑了吧,所以今天是先放他们一马。 在出了皇宫大门以后,高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笑着对初一道:“你是怎么知道皇后娘娘有孕的?貌似你并没有给皇后娘娘诊脉吧。” 初一的脸上却没有高敏那么轻松,而是垂着眼皮开口道:“自然是我师兄给我说的,我看到他的手势了。” “哦?” 高敏抬头看向寿生,却见他笑着点点头道:“是的,我在离开静室的时候就告诉她了,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那道题的答案真的是你说的那个答案么?” 高敏也回以一笑:“不然如何,不信你可以回去算算。” 寿生笑了笑,正要同高敏说些什么,却听初一在一旁开口道:“师兄,马车来了,我们回去吧。” 寿生愣了愣,低头看看初一,却发现她脸上根本没有任何逃出生天的喜悦,却有着深深的疲惫,心中有些疑惑,只能抬头对高敏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高敏点点头,又瞥了初一一眼,发现她的眼皮仍旧微微垂着,根本没有向他这边看过来,心中不由有些失望,只得说道:“好,过几日我就去找你。” 寿生点点头,便带着初一去马车那边了。 扶着初一上了车,寿生刚要去旁边骑自己的马,却见初一一下子抓住他的袖子,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师兄,今天同我一起坐车吧!” 寿生犹豫了一下,又抬头看到初一恳求的眼神,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好吧,我这次就应了你吧。不过,过了今年可就不行了!” 是呢,过了今年她贺拔初一可就十一岁了呢,即便是亲兄长也要遵守男女大防了,更不要说他这个半路认回来的师兄了 初一展颜一笑,急忙拽着寿生的袖子让他上了车。 进入车厢坐定,等马车缓缓地动起来之后,寿生往车厢壁上一靠,刚刚冷静英俊的形象顿时变成了一种玩世不恭的懒散,只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初一说道:“你竟然也会撒娇,说吧,是不是有心事要对师兄说?貌似你刚才同皇后娘娘说话的时候,可是气势很足呢。不过,你把自己卖给皇后娘娘三年,是不是太冒险了呢?你这次是早就打定主意要返回来么?你真的想帮皇后娘娘?” 初一自然不能向寿生说自己这样做的原因,于是眼珠转了转,岔开话题说道:“皇后娘娘为什么要把你关进水牢?我若是不出现,你会如何?” “大概是怕我泄露今日静室大火的真相,想把我灭了口。至于主意,我早就想好了,你们既然没有真的被烧死,早晚会找到皇后娘娘这里来的,我又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况且,我早就给自己算过命,只怕我能活到一百多岁呢,没这么早死。” 寿生并不想向初一提起红珠的事情,这件事情太过危险,过早的告诉她只会是害了她。不过,若不是她答应了帮皇后娘娘敛财,只怕她也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们吧。只是如此看来,皇后娘娘只是知道这红珠的秘密之一而已,对于它的其他用处,她怕是也不了解吧。如此,他便放了一半的心了。 初一愣了愣,知道自己的师兄对自己也有隐瞒,于是二人相视一笑,不再谈此事。不过初一还是撇撇嘴道:“早知你有了腹案,我就不说那么多了,结果……结果……” “结果如何?”寿生的肩膀往前倾了倾。 过了好久,初一才咬了咬嘴唇说道:“师兄,你觉得……你觉得我是不是个……妖……妖……” “妖孽!”寿生似笑非笑的说出了这个词。 听到他说出来了,初一也便不说话了,而是低下头,不停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皇后娘娘的话,你又何必在意。”寿生低下头,温柔的抚了抚初一的头顶。 如今他已经比初一高出一个头去了,而且还有继续拉开距离的趋势,想到当初刚刚去宇文府的时候,他不过跟初一差不多高而已。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会故意疏远昭玄?” “师兄……”听到寿生的话,初一并没有回答,而是犹豫了一下,眼皮再次垂下,而后沉声说道,“如果……是真的呢……” 寿生微笑了一下,再次抚了抚她的头道:“那又如何呢?不过是比旁人聪明些罢了,师兄绝不会让你跟弥俄突一样的。” 她知道自己这个师兄对弥俄突的死一直都在毫无理由的自责着,所以碰到今天这种事情才会这么说。只是,他却不知,自己的这种“妖孽”同二公子的那种“聪明”是完全不同的,他若是知道她是“借尸还魂”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又会如何看待她呢? 而且,这世上不会每个人都会像师兄这样看待她的吧。 而她的计划真的能够顺利实施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事有反常,以守为攻 “哎,看什么呢?” 贺拔家的马车缓缓离去,高敏却盯着它消失的方向出了一会儿神,不过旁边一个声音却把他从沉思中带了出来。 “你在看什么?伽罗呢?我刚刚听说正阳宫着火了,而且,你们当时就在里面。怎么样,你们都没事吧。” 看到是杨坚,高敏笑了笑道:“没什么,没事。七妹妹已经回去了,你要是想探望她,最好明天再去。今天她恐怕被吓到了。” 杨坚听了,一脸的紧张:“怎么样,她没事吧,有没有受?我听说正阳宫的火很大呢,皇后娘娘都搬去瑶华殿了,不会是真出了什么事吧。” “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么。”高敏笑笑。 “呵呵,呵呵。”杨坚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说道,“你们没事便好了。” 高敏摇了摇头,此时伶倌已经帮他把马牵了过来,他接过马缰,并不急着上马,而是继续问道:“听说你父亲快回来了。” “是呢,逍遥的日子就快没有了。”杨坚重重的叹了口气,也让自己的小厮把马匹牵过来,不过刚拿过缰绳,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开口道,“听说贺拔华又立了功呢,这次想是又要升官,贺拔家怕是要再风光一阵子了。” “那有何不好的。”高敏率先跳上了自己的马,看了看皇宫的方向开口道,“估计他们家也能轻松些了,别人打他家主意的时候更会掂量掂量。” “就算没有贺拔华的军功,只怕过了今天,贺拔初一在这次比试上做的诗就要传出去了吧。她才多大。竟能做出这样的诗来,而且还是个女子……啧啧……我早就觉得这丫头不简单,只是没想到心思这么深,藏拙藏得可真是让人惊叹,这心机,这算计……啧啧……事有反常即为……” “杨公子想说什么?”转过头看向杨坚,高敏的眼睛微眯了眯问道。(.) 杨坚一愣,听到高敏竟然称呼自己为“杨公子”,便知道这家伙心里不痛快了。可是,有些话作为朋友他又不能不说。只得抿了抿嘴说道:“事有反常即为妖呀!” “那又如何?”高敏眉角一挑,淡淡的说道,“我跟你可不同。” 说完,一夹马腹,率先向沿着朱雀大街向南驶去。 “不同!有什么不同?”杨坚听了,眉毛也往上挑了挑,随即轻嗤了一声,“就算不一样又如何。反正你也跑不掉。” 说完,也骑马追了上去…… “真的是两千零四十七枚?”丞相府的外书房,蔡承先看着几个账房先生们熬夜算出来的数字,脸上全是惊愕,“这么说,皇后娘娘说的是真的了?” “你可问了被留下的其他几个学子。皇后娘娘出的算题真的是这个么?”宇文泰也是一夜没睡,眉头微皱了皱说道。 “是的,虽然独孤小姐同于小姐都说受了惊,不想出来相见。不过却是亲手将算题写出来交给我派去的人的。还有四公子,也是我看着他把算题写出来的。应该不会有错。不过他们推说都算不出来,然后正阳宫起火。他们就都出宫了,义父,您看这件事情……” 宇文泰的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而后淡淡的说道:“不急,再等一会儿。” 夏日的黎明来得格外的早,寅时刚过,天就蒙蒙亮了,不过这个时候往往也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就在如此静谧的时刻,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扑簌扑簌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击打翅膀。宇文泰站起身,走到窗边,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却见一个黑点儿已经到了他的眼前,正是他等了很久的那只蓝耳翡翠。他笑了笑,将一盘早就切好剁碎的黄鳝糜放到了窗前,那只蓝耳翡翠便立即落了下来,上黑下桔的鸟喙迅速在盘子里啄了起来,而后背上的鸟羽则在晨光的映照下发出幽幽的蓝光,分外耀眼。 抚了抚它背上的羽毛,宇文泰从他橘色的肚腹下取出一个小小的橘色苇杆来,由于同它的脚和腹部颜色相近,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的注意不到这蓝耳翡翠的身上还暗藏玄机。 看了看苇杆两头完好无损的火漆封印,宇文泰拿出一把匕首,将那苇杆劈开,从中间取出一张薄薄的丝帛。 看了丝帛上面书写的文字,宇文泰皱了皱眉头道:“正阳宫的大火,果然是弥罗突放的。” “什么?”蔡承先吃了一惊,“既然如此,那皇后娘娘为何闭口不提?” “她自然是没必要再提了。” 宇文泰突然叹了口气道:“承先,你觉得我对云英如何?” 蔡承先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承先在长安呆的时间不长,但是只记得以前义父是最喜爱九娘的,不然也不会事事遂她的心愿……” “那你觉得我对先帝如何?”宇文泰又叹了口气道。 “先帝得享太平二十年,咱们西魏日渐繁盛,最终先帝寿终正寝,其丰功伟德得传大魏史册,这其中,义父自然功不可没。”对宇文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蔡承先开口道。 “可如今,我的女儿女婿,却不及先帝知我呀!”宇文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只是一时糊涂,若是义父能亲自进宫对她剖白心迹,她一定会理解义父大人的苦心的。”蔡承先诚恳地说道。 宇文泰又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丝帛,抿了抿唇开口道:“我已经好久没有上战场了,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上战马。” “义父说的哪里话,义父身强体健,不要说上战马,就算是指挥千军万马也不逊昔日风采。”蔡承先急忙说道,虽然他比宇文泰小不了几岁,可是自从宇文泰救了他一命之后,便认他做了义父,死心塌地的追随于他。 宇文泰一笑:“我有点想念洛阳的白马寺了呢?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重游故地。”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一黯,随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道:“等把手上的一些事情了解了,我要亲自带兵扫平南梁,打回洛阳,回武川去看看。” “义父。”蔡承先不知道宇文泰为何突然说出此话,脸上有些疑惑。 然后却见宇文泰将那丝帛凑到了烛火上,将它慢慢燃尽了。 元崇的逃离、贺拔初一的报信以及他同高敏的突然出现都让他想到了唯一一个可能,当那丝帛灰飞烟灭之后,宇文泰对蔡承先沉声吩咐道:“等禁宫城门一开,你立即带人入宫,以调查起火原因为由把那静室的地基挖开,我倒要看看那地底下都有什么东西。” “是!”蔡承先精神一振,立即应道。 “还有就是……”宇文泰略略沉吟了一下,“长乐郡公可是仍随杨忠在南边征讨?” “是的。”蔡承先愣了愣,“不过,按义父的意思,杨大将军应该已经快带兵回来了。” “那就好。”宇文泰点了点头,“等长乐郡公回来了,你去找他喝酒,就说我要给他的妹子做媒。” “做媒?”蔡承先不解地问道,“义父说的是……” “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是谁。” 宇文泰笑了笑,眼神落在面前已经吃完鳝鱼糜的蓝耳翡翠上,看到它正在用黑亮黑亮的眼睛盯着他看,不由笑了笑说道:“有些东西,有的人不稀罕,可是我却偏偏要给他。也许只有这样,他们才知道自己应该做的是什么。” 说完,他的手挥了挥,那蓝耳翡翠拍了拍翅膀立即离开了。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可是却没有一丝清晨应有的舒爽,反而闷得让人喘不过起来,抬头向天空中望去,却是厚厚的乌云。只怕过不了多久,又要下倾盆大雨了吧…… “今年的雨水好多呢,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地方发洪水呢?” 自从从皇宫里回来,外面就连着下了三天的大雨,直到今天早上才停了下来。看到天空中难得出现的太阳,这几日的烦郁似乎一扫而光,赤芍兴高采烈的将放在房间中的仙人球搬到了初一的面前,笑嘻嘻的说道:“小姐您看,我的仙人球开花了呢。” 初一也是被这几日大雨闷到了,今日看到天空放晴,索性将躺椅摆到了回廊中去,也去去自己身上的潮气,而赤芍则是把仙人球搬出来见见太阳的。 看着仙人球上面开着的红黄二色的花朵,初一将手中拿着的一卷书轻轻扣在了旁边的小几上,眼睛则凑到了赤芍端着的花盆边,随即笑了笑说道:“可不是呢,真的好漂亮,让仙人球开花可不容易呢。” “可不可不,这仙人球开花,可比姚黄姐姐侍弄的那一园子花开起来可难多了呢。”赤芍洋洋得意的说道。 “呵呵,才说你几句,你就跟我那季华园的花比起来了,果然是不能夸呀。”初一不由笑骂道。 赤芍笑嘻嘻的也不反驳,而是把仙人球放到阳光最充足的院子中间去了。初一正要出言让她把花盆挪的靠边一些,却不想青黛沿着回廊急匆匆走到了初一的身边,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小姐,刚刚墨溪来传话,说是她家小姐出事了,让小姐您赶快去华阴公府看看呢。” “静雯出事了?”初一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叵测心思,以死相逼 到了华阴公府,初一只看到贺拔纬的脸色铁青,而阿嫂却在一旁坐着悄悄抹泪。自从被阿兄阿嫂找回来,在初一的印象里,阿嫂向来是乐天派,什么时候都是乐呵呵的。哪怕是弥乃胡被大公主带走的那段时间里,她也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掉的,可如今竟然掉起了眼泪,初一立即觉出事情一定很大。 “阿兄、阿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墨溪匆匆去我那里说了一声就离开了,静雯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初一急忙走到宇文夫人身边,拉住她的手,而后看向贺拔纬问道。 “她竟然去找你,竟然还能派人去找你?”贺拔纬听了更怒,不由看向宇文夫人,“这就是你教导得好女儿,你不是说你把她看得紧紧的么,怎么还让她有机会去通知九娘。” 宇文夫人则擦了擦眼泪,满脸无奈的说道:“她被关起来也就罢了,难道还不让丫头伺候她么,墨溪……这丫头,我警告过她的,她竟然还偷偷去找你报信,看来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了。” “阿嫂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不过是下了几天雨,初一没能来看你们,怎么感觉好像是天塌了一样呀,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宇文夫人一听,更是伤心,拍着初一的手背哑声道:“九娘,要是静雯像你一样懂事就好了,这丫头……这丫头偏偏要往火坑里跳呀!” “往火坑里跳?”初一一惊,隐隐猜到一种可能,却不敢在阿嫂面前说出来。 “你来了也好,她同你最说得来,你帮我们去劝劝她。她……她非要答应宇文家的提亲,前天,宇文萨保替他家的三子,亲自冒着大雨登门提亲了。” “什么!” 初一差点惊呼出声,在对她说了那样一番话以后,宇文静竟然登门向静雯提亲了,算算时间,他离上次发病还没隔多久吧。 “没错,静雯上次犯糊涂,的确是乾礼那孩子帮她遮掩的。也因此保住了静雯的名声。可是,他们这次上门提亲算什么,借机要挟么?谁不知道乾礼那孩子活不过二十岁呀,就这样把静雯嫁过去,岂不是害了她一辈子。” “可是,静雯还没有出热孝呢,此时提亲不是太早了些么?就算提了,我们家也不能立马答应下来呀。” “那宇文萨保的意思是现在先跟我们商量下。等热孝期一过就正式上门提亲,还说,我们若是反对的话就去找他,若是不反对,提亲的时候,顺便连礼也一并过了。” “阿嫂。千万不能答应他们呀。”初一急忙说道。 这么着急,又如此突然,只怕其中必有缘故,而鉴于他们父子二人的“前科”。初一可不相信他们的提亲是一件喜事。 “我们怎么会答应呢。只是当时宇文萨保说完话就离开了,也没有给我们拒绝的机会。于是你阿兄就打算第二日前去回绝,哪想到这雨一直没有停。他身子不好你是知道的。所以我就劝他等天气好些再去。可不知怎的,却让静雯知道了,她竟然立即找来,说是要我们同意这桩婚事,她愿意嫁给乾礼那孩子。” 初一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关于这点,她倒是早就知道的,只是她没想到静雯竟然能如此坚决,连阿兄阿嫂的劝阻也不顾了。 “她现在如何了,还是不肯改变主意么?”初一继续问道。 “岂是不肯改变主意,一听说你阿兄要回绝掉,却是已经好几天不吃饭了,非要我们答应宇文萨保的求亲呢。这孩子,她……她是不是魔怔了呢?”宇文夫人说着说着,声音又哑了,忍不住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水。 “不能由着她胡来。”贺拔纬站起身,“我这就去回了宇文萨保,无论如何,他家的乾礼我们家都是高攀不起的,让他们另寻佳媳吧,若是他们因此说了教坊的那件事情……” 说到这里,贺拔纬顿了顿,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一般:“既然是静雯做出了,我们也不能当做没发生一般,不过是日后找夫婿难一些罢了,也并不是没有选择。(.无弹窗广告)” 说完,他便要向门外走去,而宇文夫人听了,除了更加伤心以外,却并没有阻拦他。 是呀,难一点并不是找不到,总比妙龄守寡要好多了。 正在这时,却见墨溪急匆匆的从后面跑来,带着哭音说道:“夫人阿郎快去看看吧,刚刚奴婢同大小姐怎么也敲不开小姐的房门呢,连窗户都关的死死的,里面还有奇怪的响动,我怕……我怕……” 贺拔纬夫妇一听,哪里还敢再迟疑,急忙向后面跑去,初一也跟着他们跑了过去。 到了静雯的房间门口,果然看到房门紧闭,窗户也关的严严实实,静然正在焦急的拍着房门,看到阿爹阿娘来了,急忙迎过来道:“阿爹,还是让人把房门踹开吧,再晚的话,我真的怕……” 贺拔纬使劲抿了抿嘴唇,对旁边的小武子说道:“去,把房门踢开,我倒要看看她要做什么。” “是。”小五子领命,立即走向静雯的房门处,只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便一脚向那房门踹去。 紧接着,众人只听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断裂了,而后房门则应声而开。 不过在房门开了以后,小武子便急忙退到一旁,脑袋低垂,目不斜视。 贺拔纬同宇文夫人急忙跨进房门,不看则已,一看却吓了一跳,宇文夫人更是差点没有晕倒。此时,房梁上正悬着一条白绫,而静雯正挂在上面。 悬梁自尽! 初一的脸色立即黑了。 “快点,快点把她放下来,来人呀……来人呀……”宇文夫人脸色苍白,边喊着便急忙跑过去,亲自抱住静雯的腿,使劲把她往上托。 众人也纷纷上去帮忙,一番七手八脚后,终于把静雯从房梁上救了下来,放到了她的床榻之上。 而看到自己的女儿气若游丝,宇文夫人的手都抖了,只听她颤着声音说道:“大夫,大夫呢,快去叫大夫呀。” 豆绿刚要领命出门,却被初一拦住了,只听她叹了一口气道:“阿嫂,还是让初一来吧,这种事情,外人还是越少知道越好。” 贺拔纬脸色苍白,听了初一的话却赞许的点了点头:“还是让九娘帮静雯看看吧。” 宇文夫人也终于发觉了不妥,急忙站起身把初一推到静雯的床前,焦急的说道:“九娘说得对,你快来看看静雯如何了,若是……若是……可怎么好呀!” 初一点点头,急忙走到静雯面前,看了看她脖子上的痕迹,又为她探了探脉搏,沉吟了一下说道:“还好发现的及时,只是背过气去了……阿嫂,让屋子里无关的人全都离开吧,窗户也全都打开,她现在需要好好缓缓气。” “孽障,真是孽障!” 听初一的意思静雯应该是没事,贺拔纬也松了一口气,可是经过刚才那番惊吓,他此时气的手都抖了,初一一看不妙,急忙对阿嫂说道:“阿嫂,快扶阿兄回房歇歇,今日他是什么地方也不要去了。等一会儿静雯醒了,我来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阿兄,你千万不可急躁,小武子,去把我师兄给阿兄配的药取来,阿兄需要好好的睡一觉。” 如今女儿寻死觅活,夫君又有旧病复发的危险,宇文夫人的心也乱了,不过看来静雯没有大碍,这才放了一半的心,只得对初一点点头道:“那你好好劝劝她,我先扶你阿兄回去,一会儿你到我房里来吧。” 初一点点头,众人便四散退去了,直到房间中的丫头只剩下了墨溪同青黛,她这才狠狠地瞪了墨溪一眼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串通你家小姐骗我阿兄阿嫂。” 墨溪一听,急忙跪了下来,对初一说道:“姑小姐息怒,实在是……实在是……” “不要怪她啦,都是我让她这么做的……咳咳……” 说着,静雯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挥了挥手让墨溪离开,然后用手抚了抚脖子。 虽然她时间算的刚好,可还是稍稍勒了一下,碍着了嗓子,所以难免声音有些哑哑的,不过她却顾不得这些,马上就抓住初一的手说道:“还好,小初你还好及时赶到了,不然我阿爹阿娘可就真的要去退亲了……我阿爹……我阿爹他不会有事吧!” 初一一下子甩开她的手,没好气的说道:“你现在才想起来这些,是不是晚了,早晚阿兄阿嫂都会被你气死的。” 说着,初一挥挥手,也让青黛到房门外头去了。 听到连初一也埋怨她,静雯的眼圈立即红了,只听她哑着声音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怨我,我也不该骗大家,可是……可是,可是我阿爹阿娘若是真的把亲退了的话,我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过呀!” 初一实在是无语了,只得摇了摇头说道:“阿兄阿嫂就是为了你的以后,才会推掉这门亲事的,你以为他们是为了谁呀?你倒好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使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静雯的眼圈又红了,“我知道阿爹阿娘都是为了我好,可是……可是他们又不是我,他们怎么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是真的想跟乾礼表哥在一起呀。” 初一抿了抿嘴,仔仔细细看了看静雯,摇了摇头说道:“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到底看上了他什么?为什么竟会为了他不管不顾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冥顽不灵,岁月不紊 想到之前发生了弥俄突那件事情后,静雯很是疏远了宇文静一段时间。是最近经过太妃娘娘那件事情之后,静雯才对宇文静感激万分,甚至想帮他看病的。初一心中一突,不由说道:“难道说,只是因为那日他在正阳宫大殿上打碎盘子将你惊醒了?你要知道,即便没有他,也会别人帮你的,你这么做,岂不是钻了牛角尖?” “不是,不仅仅是那次……”静雯摇了摇头,随即眼睛看向大开的窗户。 她很想告诉初一,书画比试之后,她在回家的路上碰到宇文静了,还跟他说了好多好多的话,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打定主意一定要嫁给他的。可是她虽然这么想的,却最终没有对初一说起,她觉得这是她自己的事情,是她同宇文静两人之间的秘密。她不想让这个秘密再掺上第三个人,私心也好,糊涂也罢,这条路她都已经打算一直走下去了。 于是只见她咬了咬嘴唇,开口说道:“我觉得,他并不是你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而他说的有些话,做得有些事情,也只有我能了解,所以……” “所以,就因为这个理由,你就要赌上自己的下半辈子,就这么嫁给他?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人么?难道……你忘了弥俄突是怎么死的么?” 盯着静雯的眼睛,初一一字一句的说道。 提起弥俄突,静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可是随即她使劲摇着头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小初,我们只是猜测。猜测可是不作数的,乾礼表哥他……也许,那日他是无意出现在水池边的,而后来,他不是也发病了么,也许……也许他也是受害者呢……” “静雯!”初一提高了声音,瞪着她的眼睛开口说道,“即便如此,那红杏她们是怎么死的,难道你也忘记了么?” “我……我没有。可是,那是他的阿爹,不是……” “静雯,究竟我怎么说,你才能改变主意呢?” 初一实在是被静雯的想当然打败了,她是第一个发现静雯隐藏在天真无邪下面的的腹黑特质的,可是却没想到,一碰到这种事情。她竟然也会脑袋发晕。 静雯摇摇头,对初一说道:“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小初,我希望你能帮我劝劝我阿爹阿娘,希望他们能答应我,你知道的。你的话,他们还是能听进去的。” 初一淡淡的看了静雯一眼,却没有说话,静雯被她看的心中发慌。只能垂下了眼皮,心中却忐忑不安。 过了好久。才听初一开口说道:“静雯,你可想过你嫁给宇文静以后的事情?” 静雯愣了愣。先是摇了摇头,随即皱了皱眉头道:“总归是要过日子的吧,就像阿爹阿娘一样。” 初一心中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你可知为何你阿娘宁肯让弥乃胡哭了整整三天,也不肯答应大公主的要求,让我同宇文静定亲?” 静雯的眼神闪了闪,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初一,静等她开口。 “在今日的大魏,有两户人家,是不能轻易招惹的。你可知是哪两家?” 静雯抿了抿嘴,开口道:“自然是皇家……还有就是……” 说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 “还有就是宇文家了。”初一替她说出了后面的话,“我想,不能轻易招惹这两家的原因,你心里也清楚些吧。” 静雯垂下了眼皮,还是没有说话。 初一心中又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这是咱们自己私下里说,又只有咱们两个人,我也就不再避讳什么了。看看大齐就知道了,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大魏也会彻底换个天呢。” 扫了眼静雯,看她仍旧低着头无动于衷,初一把心一横,继续开口道:“而这宇文家……你又如何得知,他一定能胜过皇家呢?” 真正的原因,初一不想说也不能说,她总不能说宇文家后来也坐上了皇位,只可惜宇文泰一死,也被人把持了朝政,处境同现在的魏帝没什么区别吧。只是,她根本想不起来把持朝政的那个权臣的名字,只有等那一天来到的时候,她才能真正看清楚吧。 可是,听到她的话,静雯却理解成了另一番意思,只见她一下子抬起头来,着急的说道:“不会的,外公他才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宇文家……宇文家一定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你说的是哪一步?”初一目光一冷,低声质问道。 静雯顿时哑了,于是又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了。 看来这个丫头是完全清楚现在的形势呀,也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一个未来,可她还是如此奋力的要得到那样一个未来,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初一都不知道是不是该佩服她的胆量了。 宇文静于她,就真的那么重要么? “那个宇文静,对你真的这么重要么?”初一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这次,静雯很认真的想了想,这才开口对初一说道:“你再聪明,岁数也还小呢,有些事情自然是不明白的,等你经历过了,也就明白了。” 初一很想告诉静雯,即便她没有经历过,可前世毕竟也活到了二十多岁,还有什么是她理解不了的呢? 不过,这样的话,她自然不能对静雯说,只是再次问道:“如今皇家同宇文家相互角力,各大柱国立场未明,咱们贺拔家若是太早偏向一边,便会十分被动。你若是执意如此我也说不得什么,只是日后若是贺拔家的做法同你的立场不一致的话,你可曾想过你的处境,可曾想过贺拔家的处境?” “我知道。”静雯咬咬唇,“若真的有那一天,我绝不会拖累贺拔家。” 此话一出。初一的心彻底凉透了,只见她站起身来缓缓向门口的方向走去,静雯的心中也是一凉,忍不住叫住她:“小初……” 初一回过头来,对她摇了摇头说道:“我绝不会帮你向阿兄阿嫂求情的,你若是有法子让阿兄阿嫂同意,那就自己去说。不过,你说的话,我会原封不动的告诉他们的。你最好自己想清楚。” 静雯愣了愣,感激的说道:“小初。谢谢你。” “不要谢我,是阿嫂拜托我的。本来,你有一个好母亲,还有一个好父亲,只可惜……”初一摇了摇头,终于打开门离开了。 …… 正阳宫大火之后不久,皇后娘娘的寝殿正式搬到了瑶华殿,而在开化坊东边的那个枯井。却由于经常闹鬼让道士做了法事彻底封上了。 这点小事自然影响不了长安城内的各个勋贵达官们仍旧有条不紊的过自己的日子。 比如宫里有消息传来,说是齐王的王妃人选定下来了;比如,皇室有几个公主到了适婚年龄,只怕也要马上指婚了;比如李家的十一郎背着家里在外面置了外室,家里人让他回去说亲,他根本毫不理会。几乎同家里断绝了关系;比如,赵家的后门常常有人抬着卷的严严实实的席筒出来往城西的乱葬岗去;比如柱国大将军李虎的身子终于不行了,而他的三子和四子竟然有一日在外面的酒楼打了起来…… 另外就是,华阴公府的两个女儿如今都有了着落。大女儿即将嫁入令狐家,而二女儿则同宇文萨保家的三子订了亲。 只是同仓促的订婚相比。成亲的日子却推到了快两年以后,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至于其他。无外是城里原本几家快要关门的胭脂铺子,在一夜之间似乎找到了什么秘方,里面出品的胭脂花油,竟然不比曾经大家最推崇的寿春坊的出品差。 一时间寿春坊的很多品种价格全都大幅下调,除了几个高端的招牌品种外,其余的全部都偏向了平民化。可也正因为如此,消息一放出来,前来采买的小户人家的媳妇婆子丫头几乎踏平了寿春坊的门槛。 于是贺拔家的九小姐再也闲不住了,正式把寿春坊里的胭脂水粉搬了出来,另开了一家寿春香斋,而原来的寿春坊确确实实“洗尽铅华”成了一家地地道道的药房,完全由在长安城已经小有名气孙思邈主理。 转眼间,又是三个月过去了。初一此时已经停了国子学所有的课程,安心在家里处理寿春香斋的事务以及一些杂事。六哥已经捎了信来,只怕这几日便可以回家了,赶回来参加静然的婚礼。只是不知道他这次回来,能在家里停留多久,还是不是像往常一样,回来停不了多久就又要出门打仗了。 正担着心,却不想赤芍跨进房门对初一喜滋滋的说道:“小姐,您猜谁回来了?” 以为是六哥提早到了,初一笑了笑说道:“可是我阿兄终于回来了?” “才不是呢。” 赤芍皱了皱鼻子,让开书房的大门口,初一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房门外跨了进来,不由得眼睛一亮,立即将手中的笔放到了桌案上迎了上去:“阿嬷,你终于回来了。你走了这么久,可想死初一了。” 阿嬷的头发虽然此时已经全都白了,可是脸色却红润许多,这么久不见初一,她也很激动,一下子抓住初一的手,喜悦的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初姐儿,阿嬷也想你呀,真是想死你了,要不是……” 说到这里,她似乎发觉了什么,对旁边的赤芍说道:“赤芍丫头,我渴了,去给我煮碗奶子来。” “好!”赤芍听了,欢欢喜喜的去了。 然后她又转身对一直陪着她的小丫头道:“你跟赤芍一起去,她不知道我的口味,我可不要加太多的蜜。” “是!”小丫头笑了笑,也转身离开了。 看到房间中在没有其他人伺候,阿嬷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拭了拭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初姐儿,总算谢天谢地,这次不虚此行,我在白子国找到你姨娘了……” 话还没说完,却见青黛却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喜色的对初一说道:“小姐,阿郎这次是真的回来了!” “我阿兄回来了。”初一惊喜的站了起来。 先是阿嬷,再是阿兄,难道今天是他们家的团圆日么? “他人呢,可是进了家门?”说着,初一就要出门去迎接。 “进了进了,现在已经回他自己的院子去了。”青黛笑道。 “呃,他这次倒是舍得先梳洗了。”初一一愣,每次贺拔仲华回来,都是先风尘仆仆的来看她,而后才回房间梳洗的。 “那倒不是。”青黛一脸古怪的说道,“阿郎这次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什么?”初一不由得一愣。 (第二卷完)(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物是人非,桃花初绽 魏帝元钦登基后的第三年的秋天,雨水分外的多,惹得长安城中好几个勋贵人家举办的赏菊大会都不了了之。(.)最终,在菊花的花期将要开过之前,独孤府的崔夫人总算如愿以偿的召开了她从今年夏末就准备妥当的菊花宴,也算是没让今年园子里的菊花白开一场。 崔夫人是个喜欢热闹的,这次邀请了全长安城的贵妇小姐,几大柱国将军家未出嫁的小姐们更是一个都没有落下。而既然是全长安城的,宇文夫人同初一静雯她们自然也在其中,静然也会跟着她的婆母王夫人一同前来。陪同妻子姐妹前来的男子们,则被带到了前院,等开宴的时候才会分男女坐在一起。 进了招待女眷们后院,宇文夫人首先带着初一她们拜见崔夫人。虽然以前两家人有过些不快,可毕竟已经过去了,再加上来者是客,崔夫人还算是客气。不过当她看到在宇文夫人右手落后半步的那人之后,脸色却沉了下来:“宇文夫人,我记得只邀请了你同贺拔家的两位小姐呀,她为何也来了?” 她所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日和初一她们一同跟宇文夫人前来的王氏,六郎贺拔华从南方带回来的妾室。 宇文夫人脸色滞了滞,刚要向崔夫人解释,可是,却不想王氏对崔夫人微微行了一礼,率先笑着说道:“夫人的确不曾邀请奴,是王夫人邀请奴的。小时候奴随同祖母串门子,曾经在太原住过几日,同王夫人也是说过几句话的,前几日在路上遇到了,王夫人才邀请奴来的。” “无礼。真是太无礼了。”崔夫人脸色一滞,随即撇了撇嘴说道,“还以为王家的家教多好呢,原来一个小小的妾室也敢在这种场合说话了,我问的可不是你,这里哪有你开口的时候。” 王氏一听,脸色立即白了,随即抿了抿嘴道,对崔夫人又行了一礼:“夫人说得对,是奴逾礼了。” “那还不退下!”崔夫人立即沉着脸说道。 “是!” 王氏咬咬唇。低着头又重新退回到宇文夫人身后了。而看到宇文夫人的脸沉着,崔夫人却摇着头笑了笑说道:“八娘见笑了,这件事情是我那儿媳做的不妥,是我误会你了。” 宇文夫人淡淡的道:“这王氏虽为妾,却也是我们贺拔家的人,希望崔夫人以后还是慎言的好。” 说完,对她点了点头,转身带着初一她们去自己的位子去了。 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崔夫人不屑的轻嗤一声,随即又堆起满脸的笑容,接待起其他宾客来。 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静雯用眼尾扫了王氏一眼,见她正低眉顺眼的侍立在侧,自己阿娘让她坐下。她才敢坐下,静雯不由撇撇嘴道:“我早就说不来了,这独孤家我向来是不喜的……” “闭嘴!”宇文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以前就是太随你的心意了。让你觉得什么事情都不是难事,日后你嫁入宇文家。你以为还有阿爹阿娘在你前面挡着么?若是一个主母连应酬都不会,你觉得你还有何本事在夫家立足?” 也不知静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阿兄阿嫂夫妇同意了她的请求,真的答应了宇文家的提亲。但是从那以后,阿兄就异常生气,声称就当没有过这个女儿。只有阿嫂边叹着气边为她准备出嫁的一应事宜。整个华阴公府,只怕除了她自己以外,其余全是一片愁云惨雾了。 看到阿娘绷起来的脸,静雯只好撇了撇嘴,便坐在宇文夫人身后一言不发了。初一看到这种情况,也不愿意夹在他们娘俩中间,正好李嫣然前来寻她说话,索性她就同她一起去一旁赏花了。 说起李嫣然,就不得不说到李虎李太尉。去年秋天,李太尉终于重病不治,撒手人寰了。而本应该跟静然差不多时间出嫁的李嫣然,因为父亲的去世,便只能留在家里守孝,要三年后才能出嫁。(.好看的小说) 这在别人看来极为倒霉的事情,在李嫣然看来却是不幸中的万幸。因为,这样一来,她就有了三年的时间陪着自己的母亲了。在安抚母亲伤痛之余,还可以好好安排一下家里的事情。不过,李太尉的离世,却也把李家的另一个消息公之于众。那就是,李四郎竟然拿出一份父亲改立世子的遗信,要求重新决定世子人选。 只是,这李四郎搞错了一件事情,就是改立世子的事情即便是李虎还活着,也要层层申请,直到主上认可,朝中各股肱重臣毫无异议才可以真正成功。 而大部分情况下却是朝廷将其留中不发,拖到无法拖的时候才决定的。他如此一来,朝中说要仔细调查之后才能决定,便拖了下来。而也因为如此,在李虎重病时刚刚册封的唐国公之位,到现在还没有让李家子孙承袭,更不要说唐国公丰厚的俸禄了。 所以这一年来,全家都是靠往日的积蓄,以及李昞一个小小笔贴式的俸禄过活。为了减少消耗,李家只好发卖了大批的奴仆。日子比李太尉在的时候要拮据得多。 “在想什么?”看到李嫣然盯着一枝金黄色的凤尾发呆,初一忍不住问道。 李嫣然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我小的时候,家里的院子里也有一盆这样的凤尾呢。只可惜后来死掉了。” “这有何难,再去买一盆不就行了。”初一笑了笑说道,“实在不行,去我那里搬一盆绿玫瑰呀。” 李嫣然打趣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的阿兄阿嫂对你真的很好呢,让我们都羡慕得很。” “咦,酸味好大呀!”初一使劲嗅了嗅鼻子,然后又夸张的在鼻子前扇了扇笑道。 “你这臭丫头,就知道埋汰我。我就是喜欢你们家怎么了,就是觉得你哥嫂好怎么了。”李嫣然听了,笑着呵起了初一的痒。 两个女孩儿一阵“咯咯”的笑过之后,李嫣然叹了一口气正色道:“我说的是真的,你看看我家……” 初一也不笑了,想了想说道:“其实我觉得很奇怪呢,太尉大人做事光明磊落,断不会私下里重新弄一份遗信出来呀,还是改立世子的的遗信。” 李嫣然摇了摇头:“我们都知道,四哥又怎会不知?而且。他在父亲在的时候不拿出来,反而是在这个时候拿了出来……” 初一眼神闪了闪,随即抚了抚李嫣然的后背笑道:“不要想啦,总会过去的,你还好,还有个母亲,我那个时候可是父母双亡呢,不是也一样挺过来了。” “也是呢。”李嫣然笑了笑。便再不提这件事情了。 随着来人越来越多,菊花宴也越来越热闹了,宇文夫人已经携着苏老妇人以及纥豆陵夫人到一旁去了。静雯也看到了几个国子学的朋友,由于她定亲后便彻底离开国子学了,所以今日见了分外亲热。就在此时,却听一声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齐王妃到!” 崔夫人听了。急忙站起身来前去迎接。不一会儿,齐王妃便在侍女们的陪伴下缓缓踏入了院子,先是在院子中扫了一圈,看到一旁的初一同李嫣然稍稍点了点头。随即细声细气的说道:“崔夫人的菊花宴真是热闹,青鸾没来晚吧。” “怎么会晚。王妃娘娘来得正好,正要到前面叫那些郎君们回来用宴呢。” 崔夫人笑着。上前拉住若干青鸾的手,把她往自己的位子拉去,就要把她让到上首。却被若干青鸾推拒了,只听她笑道:“我是小辈,怎能坐上位,还是坐在旁边比较舒服些,崔夫人是主,自然是应该坐在上位的。” “这怎么行,尊卑不可废呀!”崔夫人急忙推拒道。 “这有何不可。”若干青鸾已经缓缓走到旁边的位子坐下,而后笑着说,“我这边还离着十一娘、九娘她们近些呢,想说话也方便。崔夫人就当是照顾我这个客人吧。” 崔夫人听了,只得让若干青鸾坐在下首,不过嘴角的笑意却渐渐扩大,人也稳稳当当的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了。 齐王妃入座,众位夫人小姐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若干青鸾看着崔夫人微笑了下,随即将头转向刚刚坐下,位置隔了侯莫陈家以及赵家两家夫人,坐在宇文夫人身边的贺拔初一,又笑着说道:“好久不见贺拔九娘了,仿佛九娘的身量又高了些呢。” 回话的是宇文夫人,只见她对若干青鸾笑了笑说道:“王妃真是眼毒,的确是呢,初一去年的好些衣裳都穿不了了呢。” 初一笑了笑,没有回话,而是低头抿着自己碗里的奶子,她自己身体的发育情况她是最清楚的。这个身体前两个月刚刚初潮,在这个朝代应该算是已经长大了,也就意味着她就要同静雯静然她们一样,要议亲了呢。可是目前,她除了知道自己不应该找谁外,还真的不知道自己未来的那位夫君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十二岁呀,在前世只怕是刚刚要上中学吧。 “一晃,一年多了,想起去年的时候,我同九娘头一次认识还是在正阳宫呢。”若干青鸾一脸感慨,随即低头看了看初一道,“若是需要青鸾帮忙,九娘一定不要客气呀。” “谢王妃娘娘,有需要娘娘帮忙的地方,九娘一定会开口的。”初一笑了笑说道。 初一这里觉得没什么,可是宇文夫人心中却是大大的不舒服。想当初这若干青鸾求着他们家帮忙的时候,可是做低伏小毫不含糊,如今做了齐王妃怕是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吧。 心中正愤愤不平着,却见从院门外走来一个身穿宝蓝胡服的男子,只见他走到崔夫人面前,对她行了一礼后恭恭敬敬的问道:“母亲,可否把郎君们请到席上来了?” 崔夫人点点头道:“那就开席吧。” “是!”这男子应着,却抬起头来,向周围扫视了一番,看到初一这边,对她微微一笑,却是独孤罗仁。(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欲速不达,兰亭邀约 在独孤罗仁的安排下,前面的郎君们很快便来了后院,在女眷们对面的位置坐下。[.超多好看小说]不过初一略看了看,发觉这次到会的竟然是以年轻男子为多,多是各位贵妇人们的子侄。 初一微抿了抿嘴,大致明白了阿嫂非要让她前来的用意。想必这是一场以赏菊为名的相亲大会呢。再一想崔夫人的儿子伏陀也到了适婚年龄,只怕这场大会主角便是他呢。 正想着,却听宇文夫人奇怪的“咦”了一声:“弥罗突竟然也来了?之前他阿娘让他出来,他可是说了一大堆大道理,很是振振有词呢。” “什么大道理?”听到弥罗突竟然能说大道理,初一好奇无比,忍不住问道。 宇文夫人用帕子掩住嘴笑道:“前几日赵家不是办了场雨中泛舟的书会么,去了不少勋贵家的娘子郎君们,就是你淋了雨生病那几日。叱奴夫人让他也去,没想到他却说什么在重孝期间,没心情泛舟游湖,着实把叱奴夫人吓到了。以为是他着了魔,还盘算着找大轮寺的法师给他驱驱邪呢。” “呵呵!”初一也忍不住笑了,这弥罗突平时最恨这些条条框框,如今竟然用这种话来堵她阿娘,难怪叱奴夫人会被吓到了,不由说道,“那他今日赏菊怎么又来了?” “他阿娘自然是拿他没法子。”宇文夫人摇头笑道,随即看了看静雯,眼神不由一黯,“哪个做父母的能拿自己的孩子有法子呢?” 知道她又在慨叹静雯的事情,初一急忙指着弥罗突旁边那个男子问道,“阿嫂。那个可是崔夫人所出的二公子伏陀?我好像以前在国子学见过他。” 被初一岔开话题,宇文夫人便向对面看去,果然看到弥罗突正在同独孤家的嫡次子说些什么,于是点点头道:“正是,不过,他什么时候同弥罗突这么好了。” 而弥罗突旁边坐着的则是高敏,他看到初一向他们这边看来,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好看的小说) “四郎,独孤家的那个九娘可是在你八姐旁边坐着的那个?”伏陀比弥罗突小一岁。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初一猜得没错,此次菊花宴就是独孤夫人专门为他开的。前几个月,她看上了赵家的十一娘和侯莫陈家的九娘,一时间难以抉择,便打算开个菊花宴,让儿子自己挑选。哪想到连日大雨,让这宴席拖到了这个时候。 “怎么?你没在国子学见过她么?”弥罗突眉角一挑。向对面看了看,见初一正在同旁边座位上的李嫣然说着什么,不由撇了撇嘴。 “你是知道的,我最烦早起了,都是下午才去国子学呢,我只记得去年在正阳宫皇后娘娘的千秋宴上。这个丫头还干干瘪瘪瘦瘦小小的,可今日一看……啧啧,真是女大十八变呀。” 看到伏陀盯着初一眼睛眨都不眨,弥罗突眼神闪了闪。笑着开口道:“可不是呢,样子是变了。只可惜性子越发刁钻了呢。” “这样才有趣吧,一板一眼的多无聊。”伏陀抚着自己的下巴。开口说道,“一会儿我找机会跟她说说话。” 弥罗突玩味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记得你刚才可说了,你母亲可是中意赵家跟侯莫陈家的女儿呢,你敢不听她的话?” 伏陀摆摆手道:“母亲的话自然是要听的,不过说说话又无妨,若是个有趣的……嘿嘿,我又不吃什么亏。” 说到这里,他看到弥罗突眉头微皱,似乎是突然明白了似的,一拍脑门说道:“我倒忘记了,听说你家跟她家有些过节……不如我这次就帮你出出气如何,你在升平坊帮的忙我可是很感激呢。” 弥罗突嘴角向上扬了扬,嘿嘿一笑:“不过是小事,何足挂齿,你若真有法子整到那丫头,不如算我一份。对了,听说那丫头很喜欢临字。[.超多好看小说]” “好!”看到自己的提议得到了弥罗突的附和和支持,独孤伏陀心中则快速盘算起来。 伏陀在那边想着坏主意,弥罗突暗骂着“蠢货”重新坐正,刚刚抿了一口奶子,却听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有趣?” 转头看到从一开始就坐在自己旁边的高敏,弥罗突撇了撇嘴道:“用你管!” 然后又看了看对面正对着的初一,眼睛眯了眯继续说道:“我记得今日你该去教授弥乃胡骑术吧,怎么倒有闲了。” 高敏淡淡的一笑:“菊花宴这么大的事情,我自然要留下来帮忙。” 看着在不断招呼客人的独孤罗仁,又扫了眼旁边闲闲的捻着菊花酥送入口中的高敏,弥罗突轻嗤一声:“有趣?” 高敏很郑重的点点头:“的确有趣。我在想,在升平坊里,伏陀的钱袋是怎么丢掉的,宇文四郎竟然不用珠子也能付账了……” 弥罗突脸色顿时就黑了,恨恨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还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想用珠子么?凭空多出去多少花销!” 高敏的嘴角向上扬了扬:“一会儿若是有什么计划,别忘了算我一份。” “嘁!那你首先坐得离我远些,我不耐烦在旁边看到你。”弥罗突不屑的说道。 “如你所愿。”高敏笑了笑,站起身来,却是向对面初一她们那一桌走去了,弥罗突的脸色顿时更黑了。 是了,他怎么也算是半个主人,还是弥乃胡的骑术师傅,到对面打招呼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菊花酒敬过三巡,崔夫人便安排人为各位宾客们表演飞鱼脍。这飞刀片鱼一直以来都是独孤家的宴会保留节目,都是由自家的男主人为客人们片鱼脍,以显示对到访客人的尊重。以前每次宴席,都是由独孤罗仁为大家表演的,可是今日眼看要到表演的时候了。独孤罗仁还在一旁给客人们敬酒,没有一丝要上场的意思。 而正在这时,独孤家的嫡次子伏陀穿着刚刚换上的玄色胡服上场了。众宾客这才知道,原来是主角换了。 同独孤家交往的少的宾客们只是注视着在场上表演的独孤伏陀。而对独孤家的情况稍微明白些的故旧们却知道,只怕这是崔夫人有意安排的,都纷纷向在场下跟宾客们谈笑风生的独孤罗仁望去。 不一会儿,洗净杀好的鱼被摆在了场地正中,独孤伏陀的表演开始了。 这飞鱼脍的表演初一以前也看过几次,不过让她印象最深的仍旧是第一次看到的独孤罗仁的表演。那次虽然只是在最后她才看了几眼,不过感觉他表演的动作不但纯熟而且优雅。脸上还是一副淡然自若游刃有余的表情,很具有观赏性,再加上片出来的鱼脍又薄又匀,蘸上蘸料味道也自然是极佳的。 今日反观这位独孤伏陀,发现他的注意力似乎只放在了鱼脍的厚薄上,表情却是可以用“狰狞”来形容,再加上满头的大汗,以及整条鱼片完之后累的气喘吁吁的样子。初一可以说。这是她见到的最糟糕的飞鱼脍表演了。 虽然她理解崔夫人急于让自己儿子展露才华的急切心情,可是她这样就急匆匆的让儿子上阵,不是让他展露才华,而是让他露怯好不好。 鱼脍片完,伏陀深深地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对坐在上位的崔夫人说道:“母亲,儿子想把这些鱼脍亲手送到各位夫人的桌上,以示伏陀对她们来赴宴的感谢。” 崔夫人眼神闪了闪,以为儿子等不及要亲自想看两位小姐。便点点头笑道:“你有此心甚好,你整日在外面奔忙。也很少见到各位夫人,正好趁此机会认识认识各位夫人娘子。” 伏陀笑着应了。便一桌接一桌的将鱼脍亲手奉上。 侯莫陈家以及赵家的夫人小姐们,坐得位置离主位最近,首先将鱼脍送过去的自然是这两桌。只见伏陀说了什么,惹得两家的夫人笑了起来,而她们旁边坐着的两位十二三岁的小姐也是在那里吃吃的笑着,似乎十分开心。尤其是那个眼睛圆圆,皮肤很白的那位小姐,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初一刚刚同她见过礼,应该是侯莫陈家的小姐,似乎同自己一样,也是在家中排行第九。 看来这个独孤伏陀除了体力差点外,还是比较会说话的,也算是有些可取之处了。 正想着,独孤伏陀已经到了她们这一桌。他先是将一盘鱼脍递到宇文夫人面前的桌上,然后又亲手捧给了贺拔静雯,等到了初一这边,却笑着说道:“小姐就是贺拔九娘?” 初一点点头,对他微微行了一礼道:“正是,二公子可有事?” 独孤伏陀摇摇头笑道:“你去年在正阳宫做的《雁南归》真是好听,就是不知道何时有幸再读到贺拔小姐的大作。” “不过是胡乱写的,机缘巧合罢了。”初一撇了撇嘴说道,“二公子可还有别的事?” 独孤伏陀愣了愣,随即说道:“听说贺拔小姐的字写得很好,正巧我有一本《兰亭序》,小姐可感兴趣?” 《兰亭序》! 初一愣了愣,难道说就是那本真迹在后世失踪的《兰亭序》? “可是王羲之的真迹?”初一忍不住问道。 独孤伏陀见初一果然感兴趣,心中窃喜,急忙说道:“正是,我这就去取。等赏菊正式开始的时候,你在池边那处蓝鸢旁边等我,我拿给你看。” 初一一愣,可她还没来得及拒绝,独孤伏陀已经到下一桌去了。 看着独孤伏陀脸上露出的洋洋得意与自信,初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位独孤二公子怎么就那么笃定,一本珍贴就能让她到僻静的地方跟他独处呢? 果然跟他那个母亲崔夫人一样,自大的不是一点半点。 正在这时,却听她后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贺拔小姐,我家主人有请。”(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九娘落水,贵客之邀 宴饮和表演完毕之后,便是众人的自由赏玩了,园子以独孤家花园里的池子为界,南岸是郎君们赏玩的地方,北岸则是贵女们赏玩的所在。(.)池子不宽,男女即便隔池相对也能看清楚对方的举动,也算是很费了一番心思。而那个伏陀说的蓝鸢,则是摆放在水池北岸一处假山旁边的弯道处。稍稍一闪身,便进了假山后面,可谓是闹中取静,别有洞天。 不过,也只有伏陀自己知道,在南岸的一棵大树旁,可以看到假山后面的部分情形,而此时,他看到一个淡蓝色的身影在假山后面一闪。他记得贺拔初一今日穿的就是淡蓝色的衣衫,于是嘴角得意的扬了起来,人也慢慢的向对岸走去。 他是主人,稍微招呼一下客人有什么不对,更何况,他走的这条小路根本没人知道。他也不怕会被别人看到。 快到那处假山的时候,从假山旁边的树后闪出一个穿着粉色半臂的丫头出来,看到独孤伏陀,低声唤道:“公子……” 独孤伏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指指假山后面,点了点头,那丫头会意,对他默默施了一礼,又消失在大树后了。 而独孤伏陀则清了清嗓子,示意自己已经到了,人又再次向假山的方向走去。 正在这时,却听得假山后面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声,而后则是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独孤伏陀听到这个声音,嘴角不由的向上一扬,人则快步向假山后面跑去,边跑边喊道:“九娘莫急,二郎来救你。” 说着他已经到了水边。看到池中不断扑腾的女子,想也不想便向池子中跳去。 虽然他弓马毫不娴熟,武艺无一精通,可是唯有凫水一项却足以笑傲长安城中的一众纨绔了,也不算是一无所长不是。最起码现在英雄救美就十分有用。 他早就打算好了,母亲是铁了心要在侯莫陈与赵家的两位小姐之中选一个给她做娘子,他也没想忤逆母亲的想法。不过,这也不妨碍他给自己跳个贵妾吧。 虽然这身份有点委屈这贺拔家的九娘了,不过让他从水中救上来,只怕不嫁给他也要嫁给他了吧。他早就打探出这丫头名下有不少的产业。嫁妆也似乎十分丰厚,若是纳了进来,以后他再想去外面逍遥,就再不用看母亲的脸色了,更不用听她唠叨了不是。大不了以后对这个贺拔九娘好一些罢了。 独孤伏陀的水性果然并非浪得虚名,不一会儿功夫就把落水的女子救了上来,不过,他上岸的地方可不再是假山之后。而是正热闹的水池北岸。他既然要造成既成事实,自然是看到的人越多越好啦。 果然,经过这一番折腾,已经吸引了很多正在赏菊的小姐夫人的过来围观。将那女子推到岸上,独孤伏陀很利索的从池子里跳了出来,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保持严肃。而后吩咐道:“快去找大夫给九娘医治,她不小心落水了。” “是!”一个丫头领命快速离去了,而旁边几个丫头则过来帮忙,一时间将她围了个严实。 正在这时。却见宇文夫人带着静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声音发颤的说道:“九娘?可是我家九娘落水了?” 看到是她来了。独孤伏陀顾不得浑身湿透,笑眯眯的走到宇文夫人面前开口道:“夫人不必着急。伏陀发现的还算及时,大夫也快到了,九娘应该无恙的。” 宇文夫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挤进人群,向俯卧在地上的那女子走去。可是,走了两步后,她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而后突然加快脚步走上前,仔细看了看她的发饰和衣衫,连脸都没有看到便长吁一口气说道:“谢天谢地。” 说完,带着静雯转身向外面走去,走到独孤伏陀面前冷冷的说道:“我看二郎还是快点找件衣服给那位小姐披上吧,然后再寻访她的家人才是。” 独孤伏陀一愣,一脸古怪的说道:“宇文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不是我家九娘。” 说着宇文夫人对周围的几位夫人笑了笑说道:“各位问问大家熟识的夫人们,还是看看谁家的女儿失踪了吧,不过幸好没事。” 独孤伏陀一惊,急忙重新返回那女子的身边,把她翻过来一看,脸色顿时黑了:“怎么……怎么会是侯莫陈家的……” 正在这时,丫头带着大夫赶来了,随着大夫一起来的还有弥罗突同高敏。大夫一看这种情形,急忙为她诊了诊脉,而后说道:“快……快,别在地上受了凉,先找个房间安置吧。” 此时独孤伏陀的脸色铁青,哪里顾得着大夫说什么,还是高敏见了,对旁边的一个丫头说道:“把这位小姐先安排到夫人院子里的西暖阁吧,总要先好好诊治才是。” 那丫头急忙迎了,便找了个粗使的丫头先把这小姐背到西暖阁去了。 看到独孤伏陀还在那里沉着脸一言不发,高敏不由劝道:“天凉了,你也快去换件衣服吧,若是感染了风寒,夫人会更加着急的。” 独孤伏陀看了眼站在他旁边的弥罗突,眼中的怀疑一闪而逝,不过还是依着高敏的话,去换衣服了。 看到他的样子,弥罗突笑了笑说道:“我也跟去看看。” 高敏眼神闪了闪,也笑道:“那就劳烦四郎费心了。” 离这赏菊的园子最近的就是崔夫人的院子了,而另一处稍微远些的,则是观澜楼,是崔夫人夏日避暑所在,如今虽然已经空置,但还没有彻底关闭。 初一在这里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虽然面前的景色不错,也很难得的在今日热闹无比的独孤府中辟出一片清净,可她却根本无暇顾及眼前的碧波绿水,心中正在不断的盘算着。 也不知道那人突然叫自己过来是何用意。以往都是一季才着人跟她碰一次面的,而如今,离上次碰面不过是隔了一个月,怎么这么快就又要见她? “贺拔小姐。”正愣着神,却听有人叫她的名字,回头望去,却见若干青鸾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初一也是一笑,开口道:“若干姐姐还真是会找地方,难为崔夫人肯让出这么清净的所在让姐姐休息。” 若干青鸾摇摇头道:“不过是冲着我齐王妃的名头罢了,若是在以前。我们家可是从不放在她眼里呢。” “那也一样。”初一笑了笑,随即笑容一敛,正色道,“姐姐竟然这么快又找我,还是在独孤府,可是有何急事?” “的确是有急事。” 沉吟了一下,若干青鸾缓缓的走到坐榻处坐了下来,又挥了挥手。示意初一也坐。待婢女给两人上了玫瑰花茶后,让下人们退下去,抿了一口玫瑰花茶,这才开口道:“那位让我来,是想让我问问你,这一季红利何时才能送过去。” “这一季的红利?”初一一愣。“青鸾姐姐,我可是上个月才给她送去了上一季的,为何这么快就催下一季的了?” “你莫急,她只是让我问问。顺便让我知会一声,若是能早些凑出来。最好早些交给她,下季的红利可以稍晚些。” 初一略略沉吟了一下道:“可是她有地方着急用钱?” 若干青鸾点点头:“应该是的。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急让我来找你了。” 初一抿了抿,心算了一番说道道,“姐姐可知要用到何处?上一季红利是五千匹绢,已经换成五百金给娘娘送过去了,还是上个月刚刚送的。难道有什么事情这五百金还不够么?这可是一个开府快两年的俸禄呢。” “她的事情,我又怎会知道。”若干青鸾摇摇头,“我当时刚刚嫁给廓,她就让我做这些事情,要不是看到对方是你,我真是忐忑难安呢。” 听到她这么说,也知道那位是绝不会轻易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别人的,初一拍拍若干青鸾的手背笑眯眯的说道:“姐姐不要烦了,若是那位真的想要,刨去预留的进货钱,伙计们的工钱,应该还是能给她送去一些的,不过大概只有一百五十金的样子,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少。” 若干青鸾听了,脸上露出一丝难色:“的确是不多,她让我至少从你这里拿三百金呢。你看……能不能先从寿春香斋……” 初一听了一愣,虽然她早就知道那位早晚会把手伸到自己的产业中来,却不想竟然这么快,于是撇了撇嘴说道:“寿春香斋倒是可以补足这一百五十金,可是,那是贺拔家的产业,若是我动了,难免会有多嘴的人说出去,难道她就不怕被别人知道?” “这……”若干青鸾脸上露出一丝犹豫,“这我还要真的好好问问她,若是真出了什么纰漏……” 初一点点头:“姐姐说的没错,等一会儿宴席结束了,你就佯作跟我去寿春香斋挑东西,我让可靠的人取来给你带回去。先给那位一百五十金,若是你问明了她的主意……她有急用,我又怎么会坐视不理。只是,上次来九娘也跟你说过了,我那个五叔借着扶助族里孤寡的名目,从没断过往我这里安插人进来,难免他们会等着抓我的把柄。我五叔是什么样子,那位只怕也是清楚得很,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但愿不要坏了她的事情才好。” 若干青鸾也点点头:“妹妹的话我记住了,回去就对她转告,一会儿我就跟妹妹去寿春香斋。” 两人正说着,却听院子后面传来一阵人声,两人不由得一愣,初一听了听动静,不由问道:“娘娘没有派人把守院门?”(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蠢不可及,身不由己 若干青鸾眉头一皱:“我就带了一个可靠地丫头来,就在房间外面。(.)至于其他闲杂人等,我都没让崔夫人安排,怕她们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把他们都打发到大门外了。” “难道说这个观澜楼有后门么?”沉吟了一下,初一不由问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若干青鸾抿了抿嘴对外面轻声唤道:“彩娟,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有人要闯到前面来,就说我在这里,让他速速离去。如若不是,你弄清来人是谁,去告诉守在门外的独孤家的婢子。” “是。” 彩娟应了,急忙到前面去了,而过了没一会儿,她便返了回来,对若干青鸾行了一礼道:“王妃,是独孤家的二郎,好像是落水了,前来换衣的,奴婢已经告诉守门的那个丫头了,她这就请二公子离开。” “换衣?”若干青鸾的脸色沉了沉,“算了,他不来前面就算了,这毕竟是人家的地方,你就在门口把守,等他走了,再来报我。我自会去找崔夫人询问清楚。” “是!”彩娟应了,又到房门外面去了。 看到若干青鸾的王妃架子拿的十足,初一不由笑道:“王妃娘娘说起话来越来越有威严了呢。” 听了初一的话,若干青鸾却苦笑道:“妹妹是明白人,又何苦笑我。我和廓是最不想掺和到他们之间中的,可是却身不由己……哎,何时才能过我们自己想过的日子呀。” 初一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也是相对无言,只是拉起她的手。笑道:“姐姐是好人,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前面吵吵嚷嚷的正是独孤伏陀,他对观澜楼的情况自然是一清二楚,所以才会找到这个比西暖阁只远不过五十步的地方换下湿衣,而后门处离那院子最近,所以他们从那里进的观澜楼,想在后面的耳房里换了衣服了事。 不过衣服换好,又喝了一大碗浓浓的姜汤后,伏陀却看着弥罗突很失望的说道:“怎么会是侯莫陈家的呢?明明是约了那个丫头来的。” “我早就想问了,她可曾给你肯定的答复?”弥罗突眼睛眯了眯开口道。 伏陀愣了愣。撇撇嘴道:“虽然不曾,可是她对那本《兰亭序》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我以为她一定会来的。” 说到这里,他一脸古怪的说道:“说起来,我也就跟你说起过那处所在吧……” “你这是怀疑我给她通风报信喽?”弥罗突眉头一挑,脸上全是不悦,站起身来就往外面走去,“你既然如此说。我也再没脸皮留在这里了,以后咱们在街上见到,也当做不认识吧。” 弥罗突如此理直气壮,反倒让伏陀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急忙站起来阻止道:“自然不是,我只是奇怪。那处地方没几个人知道的,我就只告诉了你,所以……所以……” 弥罗突叹了一口气,顿住了脚步。语重心长的开口道:“你错了,除了我。你还告诉了一个人。” “谁?”这下伏陀反被问住了。 “还能是谁?”使劲敲了他一下脑袋,弥罗突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早说过那丫头性子刁钻,如今你吃了亏反而一点儿都没往她身上想,是不是被灌了迷魂汤了……还能是谁?那侯莫陈家的小姐来的时候我记得穿的是粉色的衣服吧,怎么突然变成了蓝色?而出事的时候,那个丫头连面都没有露。你呀……跟那个丫头斗心眼,小爷我都自叹不如呢。” 伏陀一听,眼睛瞪得溜圆:“她才十二岁吧,怎么这么多心眼。” “所以我劝你少打她的主意,就算让你成功了,日后你天天都想着跟她斗心眼么?你有母亲管着还不够,还要再给自己找个人管是不是?你母亲给你找的侯莫陈家的小姐多好,看起来温温顺顺的,日后还不是你做主?” 弥罗突一说,伏陀顿时茅塞顿开,一脸感激的抓着他的袖子说道:“四郎说得对,我怎么没想到呢?只可惜了她的大笔嫁妆……哎,不过若是总被管着,有了金山也只能看着呀。” “你说的没错。”弥罗突眯了眯眼睛,“你要现在去问那个侯莫陈家的九娘,只怕她也糊涂着呢,没准最后还要指到你头上,那会儿你就从救人的英雄变成设计谋婚的小人啦,你觉得你还有希望跟你大哥争世子之位么?” 伏陀听了,冷汗都落下来了。从他记事起,他母亲就成日在他耳边灌输,这独孤府迟早是他一个人的,所以他花钱从来都是大手大脚。可懂事以后,他才发觉,这独孤府未必全是他的,这才开始着急起来。可是以前养成的纨绔作风又岂是一日半日改的过来的,再加上崔夫人今日渐渐为这件事情着了急,对他也越发严厉起来,可是让他更加得苦不堪言。 他现在做梦都想得到世子之位,只要得了,他日后的日子就再也不愁了。 “那我该怎么办?”伏陀急忙问道。 “还能怎么办?”弥罗突摇摇头道,“赶快向那个侯莫陈家的小姐表心迹,就说负责到底,让人赶快提亲去呀。这样一来你可就真成了救人家姑娘的大英雄啦,只怕侯莫陈家也会感谢你,赔上大笔的嫁妆了。” 弥罗突此话一出,简直如醍醐灌顶,伏陀急忙点头道:“我这就看看那九娘醒了没,这就去……” 说罢,站起来就向门外冲去。 “你不用管我,那我就先回去啦!”弥罗突在他身后的高喊着,却只换来独孤伏陀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蠢货。”看到他转眼间就跑的没影了,弥罗突暗暗骂出了声,而后便向观澜楼的外面走去了。 出了观澜楼的大门,高敏却从墙角处慢慢踱了出来,笑道:“你倒是本事不小,这么快就让他改变心意了。” “我再大的本事,怎及得上高公子。要不是你,那位九娘也不会在换衣服的时候得知独孤二郎在等她。话说,她身上那件衣服是从哪里找的,竟然如此相像。”弥罗突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开口道,“可是独孤七娘的?看来她对你倒是不错。”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自然不错。”高敏也笑道。 弥罗突不屑的“哼”了一声,开口道:“九娘哪里去了?怎么那么多人看热闹就是没有她?” 听了他的话,高敏原本挂着微笑的脸上突然闪出一丝古怪:“怎么?你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此时庭院墙拐角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脸色不由一变,同时问道:“何人在那里?” 他们话音刚落,却见从围墙后的小径闪出一个人来,二人定睛一看,却是一个穿着粉色半臂的丫头。 那丫头看到二人,急忙走上前战战兢兢的对高敏说道:“公子,二郎可在里面?” “你是……夫人身边的小桃?”看了她几眼,高敏开口问道。 “正是奴婢。”小桃急忙对他行了个礼道,“奴婢来是让二郎快些离开的,他不知道,齐王妃正在这楼里小憩。奴婢们都在前门把守着,没想到二郎从后门进来了。是王妃的婢子彩娟通知奴婢,希望让二郎快些离开的。” “他已经走了。”高敏点点头笑着说道,随即眼波一转,再次笑道,“王妃娘娘是何时发觉二郎来了的?” “是……是……就是刚刚……”小桃眼神闪烁着。 “你为何不从这院子里通过,而是从外面绕到这后门处?” “这……实在是怕扰了王妃娘娘的清静而被怪罪。”小桃结结巴巴的说道。 “你倒是有心?”高敏笑了笑,“你在这墙外站了多久了?” “没……奴婢刚刚到。”小桃急忙说道。 “那倒是。”高敏笑着点点头,“你这次的动作可比推人下水的动作慢多了呢。” 小桃一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着头道:“奴婢冤枉,奴婢没有推那位小姐下水呀,真的没有,奴婢一直在这大门处守候,又怎么会去池边推那位小姐下水呢?” “既然你一直在池边守候,又是怎么知道落水的那位是位小姐呢?” “奴婢……奴婢是看二郎浑身湿淋淋的……”说到这里,小桃也发觉了不对,急忙刹住了口。 高敏微微一笑:“你说,是把你交给夫人好呢?还是把你交给侯莫陈家好呢?又或是你觉得二郎会为了你承认下毁了别家小姐清誉罪名……” “我……我……”小桃脸色苍白,顿时磕头如捣算,哭道,“高公子饶命,饶命呀……奴婢……奴婢一定不会把您同宇文四郎的话传出去的……” “你这是在威胁小爷喽?”弥罗突眉角挑了挑,转头看向高敏,“这是你们独孤家的人,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我姓高。”高敏不悦的撇了撇嘴,“我记得你有一个弟弟,如今应该是卖到了赵大将军家吧!” 小桃一听,脸色更苍白了,再次对高敏磕起了响头,这次比刚才更是诚信:“奴婢的弟弟还小,在赵家也不好过,公子……奴婢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求公子饶了奴婢姐弟两个吧!” 高敏又笑了:“何谈饶字,我是想告诉你,这位宇文四郎正好可以把你弟弟从赵家赎出来。” 弥罗突脸色一沉,狠狠的瞪了高敏一眼:“为何是我?跟我有何关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姑嫂之疑,六郎往事 独孤家的菊花宴在一片猜测声中走向尾声,众人只知道侯莫陈家的九娘子进了崔夫人的西暖阁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无弹窗广告)随后,带她参加宴饮的楚夫人,就是她的伯母,也急匆匆的进了西暖阁,而据说独孤二郎在换好衣服以后也匆匆进去了。 联想之前的传闻,以及前几个月独孤夫人到处想看适龄女孩儿的情形,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知肚明了。虽然是对这位九娘子的名声有损,不过大家都知道,只怕不久以后两家就会好事临门了。 临离开的时候,初一才同若干青鸾先后回了赏菊的池边,而此时宇文夫人已经将整个园子翻了个遍了,就差着人去池子里打捞了。如今终于看到初一出现,在深深的松了一口气之余,忍不住埋怨道:“你去哪里了?怎么一开始就看不到你的人影?” 初一笑了笑,指了指离她不远处的若干青鸾笑道:“是王妃娘娘叫我去说说寿春香斋这几个月发布的新品呢?王妃是咱们的老主顾了,阿嫂你也应该知道的吧。” 听到此话,独孤夫人总算松了口气,可她从始至终就对若干青鸾没有好感,不由说道:“虽然没错,可你也要知会一声,你不知道,刚刚侯莫陈家的九娘子落水了,多亏独孤二郎将她救了上来,我当时看到她身上穿的衣服,差点以为是你呢,真是吓死我了。” “侯莫陈家的九娘子落水了?”初一一愣,突然想到之前独孤伏陀的邀约,忍不住问道,“是在哪里落水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就在那盆蓝鸢旁,谁也没看到。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落水了。” “蓝鸢?”初一眼神闪了闪,“可是北岸的尽头处的那盆菊花么?” “正是!”宇文夫人点点头。[] 初一心中却暗自庆幸,幸好她没去,不然的话,没准落水的那人就是她了。 就在宴席马上要结束的时候,崔夫人终于重新出现在院子里,众人纷纷向她告辞,所有人都看到了她那张铁青的脸。 回去的路上,初一已经禀明了宇文夫人,若干青鸾要去寿春香斋看新品的事情。便要上齐王府的马车。 宇文夫人还没什么,却是王氏听了不悦的皱了皱眉道:“九娘,虽是王妃,可是女子还是少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好。快去快回才是。” 初一还没有说话,宇文夫人听了却皱了皱眉头道:“六弟都不曾说些什么,你也就少操些心吧,有那功夫,还是尽快给我六弟添个子嗣才是。虽说六弟在家时间少些。可家里又没有其他姬妾,六弟岁数不小,我们家也就不再讲求那些主母未过门,姬妾不得生育的礼数,你就不能争些气么?” 宇文夫人此话说得可谓是毫不留情面,别人或许不知。可她却是知道六弟以前是最不喜妾的,可从南边回来一趟,竟带回个小妾来,还是王家没落一支的嫡女。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在她看来,若是六弟真心喜欢这个王氏。断不会让她委身做妾的,而她的身份也的的确确够得上樊城公府主母的位子了。可是若是他不喜欢她。凭他的性子,也绝不会耽误人家。 由此可见,他把这王氏带回来只怕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最起码他绝不是自愿的。 今日又闹出了侯莫陈家的这一出,宇文夫人更是心有所感,又勾起了她对王氏的怀疑……只怕这王氏之所以能进入他们贺拔家,也是耍了一些手段,让六郎不得不带她回来。[] 宇文夫人的话让王氏一阵面红耳赤,想到今日在宴席上被独孤夫人的羞辱,以及在宴上王少夫人对她躲躲闪闪,根本没有念及当初一丝情分的情形,不由得悲从心起。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想当初,在建康的时候,她也是贵女圈子里极为风光的人物,有不少年轻才俊更是对她大献殷勤,她想嫁给谁,还不是点点头的事情。可是侯景之乱一起,建康从人人向往的天子脚下变成了人间地狱。他们王家更是因为曾经拒绝侯景联姻的建议,被认定羞辱于他,而被彻底碾入尘埃。 一时间族人们有的被关入牢狱,有的被以莫名的罪名处以极刑。而她们这些女眷们,要么自寻了短见,要么被乱兵杀死,更多的则是被那些肮脏的兵痞们毁了清白,沦为玩物,生不如死。 而她则是在兵痞们冲破王家大门那一刻换了衣衫涂黑了脸颊和牙齿,躲到了灶房才免了一劫。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不久,她就连同其他下人们一起被赶上了牛车,分几批向北边行去。原来是要把他们卖到北边做奴隶。 转眼间,贵女成女奴,天知道在那发往北方的日子里她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个时候发生的情形,她现在连想都不愿意回想。 在王氏入门这件事情上,初一恰巧同阿嫂想的是一样的,虽然觉得其中疑点多多,可是看到王氏的样子,还是不愿意她在大街上哭哭啼啼的,丢了贺拔家的脸面。 于是笑着对宇文夫人说道:“阿嫂莫气了,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吧,这里人来人往的,让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说着,初一走到王氏面前,尽量和颜悦色的说道:“我同王妃娘娘是旧识,小嫂就不要操心了,办完事情后,我自会回去的……” 说到这里,她不由顿了顿,撇了撇嘴道:“不过,既然来了我们家,我们胡人的习惯,小嫂还是快些适应吧。这毕竟不是建康,你看那崔夫人,虽然也算是治家严格,不也是入乡随俗了么?” 说完,也不管王氏的脸色如何,转身向若干青鸾的马车走去了。 王氏此时虽然不哭了,脸色却也不好看。她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却惹来这姑嫂两个轮番教训,宇文夫人姑且不说,在这贺拔初一面前,她可还算是个长辈吧。 没有注意到王氏的脸色,宇文夫人看也不看她一眼,淡淡的说道:“走吧,我送你回樊城公府去。” 王氏急忙敛眉顺目,低下头来轻轻地应了一声:“是。” 上了齐王府的车,若干青鸾初一面色不虞,不由问道:“怎么了?那女子……可是贺拔六郎从南边带回来的小妾?” 初一笑了笑:“家事罢了,谁家没几个不安分的,我倒是庆幸她只是个妾呢。不过若是日后我六哥娶得六嫂也是那副样子,我这边可就烦死了。” “呵呵,你六哥才不会娶那样的人做正室,当年的王二小姐可是个冰雪聪明,又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呢。” “王妃认识那位王小姐?”初一眼睛一亮,她对这位导致那个风流倜傥的六哥这么多年孑然一身的王家小姐早就好奇万分,可是看到兄嫂三箴其口的样子,又不好多问,如今看来若干青鸾也是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的,自然想问个清楚。 若干青鸾想了想,这才开口道:“其实也算不得认识,不过是见过几面罢了。你知道的,长安城几乎月月都有托着各种名目办的宴会,当时王小姐从太原来,就是想在长安寻觅夫婿的,虽然她当时刚刚十三岁,却也出落得明艳动人,再加上她太原王氏嫡女的身份,多少人都想娶她进门。我那时候还小,只有七岁,所以家中长辈有的时候谈论事情也不避讳我,我只是隐隐听他们说过,其中貌似最有希望的就是你六哥同赵家的七郎了。” “赵家?就是赵大将军家的七公子?”初一不禁问道。 “正是。”若干青鸾点点头,“那时我就有些不以为然,因为有一次玩耍的时候,我在院子里看到过你六哥同王二小姐,两人一看就很般配。那个七郎看起来很凶,一般在他一丈以外的地方我都会绕着走呢。” “后来呢?”初一继续追问道。 “后来呀,我果然听说你六哥要跟王二小姐订亲了,可是消息传出没多久,你父亲就……可能王家一看无利可图了,便绝口不提这件事情,而那之后就传来了王二小姐跟赵家七郎订亲的消息。” 说到这里,若干青鸾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只可惜过门没多久,王二小姐就得急病香消玉殒了……如今我还记得那王二小姐的笑容呢,那么开朗的一个女子,怎么这么容易就得急病死了呢?真是太可惜了。” 原来是这样! 只是既然王二小姐的去世有蹊跷,凭着六哥的脾气,怎么这么容易就放下呢?而且,就算他是真的放下了,又怎么会这么久都不娶妻,最后带回个妾来,也是姓王的呢? 奇怪,太奇怪了! 初一正想再问。却见若干青鸾撩了撩车帘,看着外面笑道:“果然还是聊天的时候过得快,这不,马上就到你寿春香斋了,这里应该已经是巷口了吧。” 初一也向外望去,果然是到了西市业安坊东口,她铺子所在的巷子,于是笑着说道:“果然呢,那就请王妃娘娘去喝杯我们这特制的香草茶,我也顺便给您看些新制出的药膜呀。” 若干青鸾听了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如何取舍,连本带息 瑶华殿中,宇文云英正看着若干青鸾刚刚送来的一百五十金发呆,旁边的绿娥看了,试探的说道:“皇后娘娘,不如让奴婢把这盒金子收起来。” 宇文云英这才回过神来,递给她一把钥匙,对绿娥点点头道:“好的,就跟上个月的那五百金放到一起。” “是!”绿娥应了,走到墙壁上挂着的花开富贵前面,将画慢慢的卷了起来,立即有一个暗格露了出来,而暗格里面放着的是一个半人高的铜箱。她拿出宇文云英给她的钥匙,打开铜箱,将这一百五十金一锭一锭的放入了其中一个格子里,跟上次的那五百金码在了一起,而在铜箱中的其他格子里也堆放着金锭,不过大概也就只有二三百金的样子了。 放好金子,绿娥回到宇文云英身边,将钥匙递还给她,她接钥匙的时候开口说道:“一共有多少?” “回禀娘娘,加上刚刚放进去的一百五十金,一共是八百七十金。” “八百七十金……”宇文云英微微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开口道,“加上内务省过几天要奉给皇室的月例,大概也快够一千金了吧。” “是的,娘娘。”绿娥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你说,从贺拔初一那里还能拿出多少金子来。”睁开眼睛,宇文云英眉脚挑了挑说道。 “奴婢不知,不过这一年多来,贺拔九娘的寿春香斋和寿春堂很是红火,若是娘娘真的开口,她也不会犹豫的吧……” 绿娥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到她眼中的疑问,宇文云英笑着问道:“你想说什么?” 绿娥向宇文云英微微行了一礼道:“奴婢现在有些明白当初娘娘放过贺拔初一他们的用心了。如此看来,他们二人还真是一棵会动的摇钱树呢。” “你错了!”宇文云英微微一笑,“我从没有放过她,道长说的话,我不会当做耳边风的。” “娘娘的意思是……”绿娥眼神不由闪了闪,“日后还是会杀掉她的?” 宇文云英点点头,慢慢站了起来,可是,即便她的速度已经很慢了。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晃了一下,绿娥大惊,急忙上前扶住她,开口道:“娘娘小心。” 被绿娥搀着,宇文云英无奈的摇摇头道:“这副身子,何时才能痊愈呀!” 绿娥急忙说道:“那个孙思邈不是说了,娘娘的身子只需细心调养上两年,这时常眩晕的毛病便会减轻很多么?他也说了。这主要是娘娘小产后血耗太多的缘故,娘娘身体又虚不受补,所以只能慢慢给娘娘调理,若是滋补太过,反而不妙。” 宇文云英摇摇头:“不是如此,我何以会让他逍遥到现在。只可惜我那孩儿没能保住,一个成形的男胎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怕她又提到伤心,绿娥急忙说道:“娘娘快别胡斯乱想了,等您身子养好以后。再给主上生一个便是。” 宇文云英摇了摇头,让绿娥扶着去了床榻处。绿娥扶着她躺下,又给她脱了鞋盖好锦被。她这才继续说道:“如今我父亲终于辞去了大丞相的职务,又跑去了前线督战,我同主上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若是不趁着他不在长安城的机会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妥了,等他回来,只怕就更难了。” 说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这半年多来虽然说是主上亲政,可他下达的政令,那些大臣们却多是阳奉阴违,真想象不出等我父亲回来以后,会是怎样一番情形呢。” “娘娘莫急,如今宇文大人已经辞去了职务,主上不发话,他又怎么能自己要回来,至于其他,慢慢图之才是。” 宇文云英冷笑道:“我倒想慢慢图之,可是有些人却等不及了呢,催着我父亲快些回来,有些政令也非要等我父亲回来再多定夺,这根本是在打皇室的脸吧。” 说着,宇文云英冷冷的瞟了一眼那张花开富贵,淡淡的说道:“他们等不及,难道就不怕主上让他们永远都等不到么?” “娘娘!”被宇文云英眼中的冷意吓到了,绿娥急忙叫了她一声。 宇文云英抿了抿嘴说道:“去,让人却请孙思邈进宫,就说我病得很重,他必须立即赶来。还有就是,这件事情一定要让贺拔九娘知道。你附耳过来……” “是!”听了宇文云英的吩咐,绿娥急忙应了,便急忙出了门。 看着她那张宽大床榻的帐顶,宇文云英喃喃的说道:“父亲,我们的关系非要到如斯境地么?” 如今战事对他们西魏十分有利,南梁的江陵小朝廷不自量力,妄想它们将侵占的领地还回来,还真是有够异想天开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西魏才有借口长驱直入进军江陵。 想到自己父亲得胜归来之后,想必在朝中更是说一不二了,宇文云英就忍不住一阵阵的焦躁。 这一年,拜她父亲出征所赐,她终于尝到了些许自由的快乐,她的夫君也尝到了些许权利的滋味。只是,这种滋味不尝则已,一旦尝到了,便是欲罢不能。因此,她真怕她父亲一旦返回长安,便会发生什么她控制不了的事情。 要知道,她曾经为了不出现这种状况,可是想方设法挑拨几大柱国之间的关系呀。想让他们同自己的父亲决裂,使父亲孤掌难鸣,好让他像以前一样,最终同他们再次站到一起。 只可惜这个计划却几乎完败,不但没能挑拨成功,还让禁宫中唯一一个可供他们驱使的元将军被调离。如今竟以武将之身做了户部一个小小的都官,每日同文书笔墨为伍。 而如今,在自己父亲不在长安城的这段时间,尤其是在得到了她父亲就要回返的消息以后,她的夫君,大魏之主,却加快了他的揽权速度,很多无法立即拉过来的官员,他干脆找说客用金银贿之。而前几日,他又让她凑足两千金,说是有重要的地方需要继续用金子疏通。 她问他是什么事情,他却笑而不答,只说若是成了,他们便是真正的皇帝和皇后了,再不用看他人的脸色。 他不说,她也不问,这是二人这几年来形成的最基本的默契。 只是这次,她却心慌得很。 午睡过后,初一便让赤芍将寿春堂同寿春香斋的账本全拿了来,仔细盘算着两个铺子里还有多少流动资金。刚刚看完寿春堂的,青黛却进来禀报道:“小姐,瑶华殿的王公公来了,说是要宣召孙公子进宫,说是娘娘又病了。” 初一打算盘的手指顿时停了下来,开口问道:“我师兄一直在寿春堂住着,他来我这里作甚?” 青黛也一脸的奇怪,开口道:“奴婢也是觉得奇怪,也这样问的王公公,不过王公公却说,咱们樊城公府离皇宫近些,先来这里看看,若是没有,再去寿春堂也是不耽误的。” “现在呢?”初一抿了抿嘴。 “还在前面候着。” “你们两人随我去看看。”初一合上账本,站起身来说道。 来到前面的客厅,王公公正慢条斯理的坐着喝茶,看到初一来了,急忙起身对她拱了拱手道:“贺拔小姐,皇后娘娘病了,让咱家来请孙大夫进宫,不知他可在此。” 初一笑道:“他一直在寿春堂居住的,也难怪公公会不知,以前都是跑腿的小太监去请的,今日竟是您老,难道说皇后娘娘病得很重?” 王公公叹了口气道:“总是反反复复的,只怕这次要孙大夫在宫里住一段时间才行了?” “这么严重?”初一脸色一变,“王公公可知大概的时间,我们寿春堂虽然这一年也有不少名医投馆,可是没了我师兄确实不行的呢。” “这个……咱家也说不清楚……”说着,他似乎心里算了算,这才开口道,“住上个三个月半年也是不一定的呢。” “半年?”初一倒吸一口冷气。 不过随即静了静心神,继续开口道:“若是如此,我们只好另觅主馆的大夫了,毕竟皇后娘娘的凤体为重。不过,一会儿公公见了我师兄,可否让他来我这里一趟,毕竟要好久不见,寿春堂的各种安排,我还是要多听听他的意见。” 王公公似乎面露难色,不过随即还是点点头道:“也好,不过最好不要耽搁太久,皇后娘娘那边可是等不得的,若是有个什么万一,咱家可是担待不起。” 初一点点头道:“公公放心,初一敢保证,皇后娘娘一定不会怪罪公公的。” “如此甚好。”王公公笑着点了点头,对初一拱了拱手道,“那咱家就先去请孙大夫了。” “公公走好。” 王公公一走,青黛便忍不住问道:“小姐,这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即便是宫里的御医,也断没有在宫里一住半年的规矩呀,皇后娘娘这么做,难道不怕大臣们说闲话么?” 初一笑了笑,没有立即回答青黛。这种常识,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她更知道,皇后娘娘此次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半年!皇后娘娘的胃口还真是大呢,真把她当摇钱树了么? 不过也好,等了一年多,终于让她知道皇室要有大动作了,也不枉她这段时间费尽心思给她打理生意。 白白辛苦了这么久,也到了该收利息的时候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喜哥贺兰,蠢蠢欲动 “贺兰娘子,怎么咱们寿春香斋好些一品红的订单,都往后推了一个月呀。[.超多好看小说]”一个身材微胖,脸色却还算好看的嫂子拿着一张单子,指着上面问道,“这几位夫人可是上个月就下了订单呢,怎么推到下个月了呢?” 贺兰娘子将她拿过来的单子凑到眼前看了看,笑着说道:“你说的没错,不过小姐说了,下个月取货的话,在咱们家定一品红的夫人娘子们,直接给换成超品的红蓝花胭脂呢。那些夫人们听了,都改到下个月拿货了呢。 “红蓝花胭脂?”那嫂子脸上一副吃惊的样子,“就是小姐春天的时候在陇右本地做好了的那些超品红?最近才刚刚运回来的那一批?” “正是。”贺兰娘子点点头道,随即却摇头叹了口气,“幸好有这批超品红呢!” “呃,怎么了?”那嫂子的眼神闪了几闪,开口问道。 “能有什么事情。”贺兰娘子笑道,“林嫂子,别胡思乱想了,快去做事吧!” “呵呵,我不也是关心咱们寿春香斋么,我这就去做事。”林嫂子憨憨的一笑,急忙去前面招呼客人去了。 见她离开,贺兰娘子微微一笑,转身到后面去了。 “小姐,果然是那个林嫂子呢,她刚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 初一笑了笑道:“知道你眼光好,不然的话,怎么就看上咱们喜哥儿了呢。” 贺兰娘子脸上一红,嗔道:“小姐学坏了,竟然也会用这种话打趣起奴家了,看我不让郎君给你阿兄告状。” “咦。那喜哥儿可是要去南边才行呢,娘子可舍得?”初一再次取笑她道。 贺兰娘子脸上又是一红,干脆不理初一了,转身就要往外面走:“我说不过你,等你阿兄回来,是一定要向他告状的。[]” “好啦好啦。我不打趣你了,真没想到,你一个女扮男装敢去前线打仗的女将军,竟然这么容易害羞呢。” 初一说着,给了赤芍一个眼色。赤芍立即走到贺兰娘子身边哄道:“娘子可别急。小姐就是个促狭性子,你要是真的恼了,她才开心呢。不理她就是了,听我的,这种事情我可是有经验的很呢。” 看到赤芍一脸认真的样子,贺兰娘子扑哧一声笑了,看了眼初一道:“谁耐烦跟她生气,那么多正事还没做。谁有那个闲工夫。” 去年初一刚刚开了寿春香斋的时候,虽然说是自己亲自照看店,可是难免有些情况下不方便抛头露面,急需一个掌柜娘子天天在店里坐镇。由于吸取了小娥的教训,她这次本是想从家生子里面找一个的。却不想贺拔华知道了以后,却向她推荐了贺兰娘子。不过。当时贺兰娘子可不是娘子,而是贺兰姑娘。 本来初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犹豫的,可是在阿兄说了喜哥儿同贺兰姑娘之间的关系之后,便再也没有犹豫。她这才知道。喜哥儿之所以放弃建功立业的机会,而是听六哥的话从前线回来。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能在长安好好照顾这位贺兰姑娘。 阿兄的眼光她自然是信得过的,再加上喜哥儿在阿兄不在的时候帮了她太多的忙。完全可以信任,所以在二人成亲之后,她便正式用了贺兰娘子做了寿春香斋的掌柜娘子。 “小姐,那个林嫂子连您在陇右做了一批超品胭脂都知道,只怕是探听了不少消息呢,你为何这次要故意让她发觉呢。虽然苏芳木的价值不菲,可咱们柜里银钱还有不少,完全没到停止进料的程度呀。(.)若是我们这个月停止进料,所受的损失可是不小呢,更不要说下个月用一品红的价钱拿超品红的损失了,两个的价钱可差着一倍呢。” 初一笑着摇摇头道:“柜上的银钱先不要动,明年夏初的时候,等红蓝花开了,我们可就要强推这超品胭脂呢,那个时候运费和收购红蓝花的银钱可是需要不少。不过我已经在骊山附近买了一块花田,专门种红蓝花,陇右也有一小块,以后我们的原料可就主要靠它了呢。” “小姐这是想要扩大咱们寿春香斋的规模么?”贺兰娘子瞪大了眼睛,不过随即又摇了摇头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即便如此,这个月也不该断了一品红的制售呀。不知道的便罢了,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寿春香斋入不敷出,连买原料的钱都没有了呢。” “你说的没错。”初一笑笑,“我就是要让有些人知道,咱们连买原料的钱都没有了,我就是要装穷呢!” “装穷?”贺兰娘子的眼神更疑惑了。 初一点点头:“这个月就当是我给咱们寿春香斋的伙计娘子们放了年假,等过了年,可有你们忙的呢。” 她自然是要装穷,不然的话,不是让宫里那位更惦记了么?虽然她觉得应该等不了多久了,可是自己的血汗钱能少砸一分就少砸一分呀。 看到贺兰娘子还是一脸的不解,初一笑道:“早晚你会明白的。你现在呀,就是帮我好好盯着那个林嫂子,看看她在铺子关门后,都去些什么地方,见些什么人就是了。” “好!”一听这个,贺兰娘子的精神顿时打了起来,她可是跟她家郎君一样,是斥候营出身呢,这点小事怎么难得倒她,在长安这么多年,她的本事可是一直没有用武之地呢…… …… “你怎么找到我家里来了?” 在西市青阳坊的一条小巷子里,贺拔年看到站在自家门口的林嫂子,脸色不由一变,急忙将她拉进了院子,“不是说有事给巷口摆馄饨摊的李老六留口信,我自会去找你的么?” 林嫂子喘了口气,这才开口道:“实在是等不及了,而且今个儿李老六没有摆摊,所以我只好到你家里来找你了。” “到底有什么急事?”贺拔年眉角一挑,“可是那九丫头有什么动静吗?” 林嫂子点点头:“寿春香斋……寿春香斋这个月进原料的钱都没了,九娘子都让那些订货的夫人们下个月再拿货呢,而且给她们的货还是今年春天就做好的超品红,” “怎么会!”贺拔年倒吸一口冷气,“贺拔九娘究竟想做什么?你上个月不是还说,寿春香斋存在柜上准备进货的钱,没有八百也有五百金么?怎么突然就没钱进原料了?还有这几年,他们樊城公府捐了不少族田,少说也能值个千金了,再就是去年开的族学……怎么说没钱就没钱了呢?” “说的也是呢,我也奇怪得很。可它就是没了。我问贺兰娘子,她还敷衍我,我看呀,她那套说辞怕是早就编好的,就怕别人来问。”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贺拔年的眼珠不停地转着,而后对林嫂子说道,“你先回去,别让别人知道你找过我。” “你可是答应我,日后让我做掌柜娘子的。”林嫂子急忙说道,“你可不能出尔反尔。若是做不了,你也要给我补偿的。” 如今寿春香斋的情形在她看来应该是十分糟糕,她可不想白白做工,若是寿春香斋真的倒了,掌柜娘子是不用想了,可是最起码她也要拿些实惠回来。 “哼,你这么说的话,日后这掌柜娘子就不要想了,我另找别人去做,你要补偿,我现在就给你。” “你是说,这次……能让我坐上掌柜娘子?”林嫂子眼睛一亮。 “我要估算不错,这次寿春香斋可要有大麻烦了,你不知道那贺拔九娘背后的……呃……”贺拔年心情激动无比,差点说漏了嘴,还好及时煞住了口。 只是他能不激动么?若是这样看来,应该是那九娘背后的人要有什么动作了,若她有什么动作,牵扯到九娘身上……想到那人私下里给自己做的保证,贺拔年整个人都几乎要飞了起来。 不行,此事事关重大,他一定要找那人商量个对策来,决不能像上次一样,错估了形势,白白损失了一个丫头。那次,他本以为有了那丫头自己偷偷藏起来的一品红做证物,贺拔九娘一定会为大公主填命,再不济也会被一辈子关起来,却不想竟让她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那时他根本摸不准宇文家的态度,只好把那个丫头关进大牢,却不想因祸得福结识了那位。如今这事情到了艮节上,他再不能冒险,一定要找他指点才行。 想到这些,他看了看天色,连晚饭也顾不得吃,便匆匆出了门。 待他出了巷子口,躲在他家门口墙角处的一个黑影这才跟了上去。那黑影步态矫健,身段却柔软,想必是个女子。她总是同贺拔年保持五丈的距离,却又紧紧跟随,时不时的还凭借周围的墙角屋檐的掩藏行迹,行动既迅捷又熟练。 当她看到贺拔年进了独孤家的后门以后,只是微微停留了一会儿,身影便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只是,她刚刚消失没多久,另一个黑影却从墙角处闪了出来,仔细盯了独孤家的后门一会儿,也悄悄离开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贪心不足,痛下狠手 “你可看清楚了。他的确是进了独孤家?” 贺兰娘子点点头:“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帮他开门的小厮,一看到是他,二话没说就把他让了进去,根本就是常来常往,已经都熟悉的很了。” 说到这里,贺兰娘子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听说九娘以前的婢女也是因为独孤大人插手,才会留案入狱的,是不是?” 初一点点头:“的确,不过那次应该是我五叔碰巧遇到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年多来他们的联系越发紧密了。” “那小姐可要小心了,若是这次独孤大人再插手,我们也好有个防备。”贺兰娘子担心的说道。 初一笑了笑:“无妨,既然打探到了,事情就好办了。” 说完,她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只怕这几日要麻烦你郎君了。” “小姐尽管吩咐。”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就是让他找些人帮我看着独孤家,看看最近独孤大人都去过何处,他家的手下小厮们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又或者他家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人出入。” “知道了,我这就去同他说。”贺兰娘子的眼神闪了闪,却没有多问,而是很干脆的应道。 他们既然没有头绪,总有人有头绪的,她只管最后知道结果就可以了。 如此过了几日,喜哥儿那边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传来。初一也知道此事急不得,便将心思向别的方面移了移,想给最后送给皇后娘娘的二百金寻个出处来。 没错,不要说让她现在拿出半年的红利一千金,就是拿出一年的红利她也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她却不能如此轻易地拿出来。不为别的。她可是知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若是拿出来的太痛快,便会有人得寸进尺,到时候再有多少的银钱,也填不起这个无底洞。 只是,寿春香斋的原料可以停,寿春堂的药材却是不能停的,那可关系到人命呢,所以她不由犯了难。 正想着,一盏香喷喷的奶子端到了她的面前。初一一愣,随即转头望去,却是阿嬷。 “阿嬷,你怎么来了?最近你不是身体不舒服么?” “不过是些风寒,又不是不能动了,动一动出出汗才好得快呢。”阿嬷笑着说道,随即摸了摸初一的头顶,继续道。“看你的眉头都皱成一团了,可是有什么难事?” 初一现在要做的事情,本不欲让阿嬷担心,甚至于她同皇后娘娘的交易,她也是瞒着她的。所以听她问了,只是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就是担心师兄罢了,他进宫已经快十日了,却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的病情如何。主上会不会迁怒于他。” “那皇后娘娘……”说了这几个字,阿嬷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慈祥的对初一道,“你做的事情阿嬷是一定支持的。只是。如果有阿嬷能帮到忙的地方,你开口便是。” 初一想了想,于是笑道:“你这么说,还真有地方让你帮忙呢。” “什么忙?”阿嬷一脸疑惑。 “没什么,您只要到我们原来住的阳河村的老房子那里转一圈就行了,其余的你就不用管了。” “去阳河村的老房子转一圈?”阿嬷一脸古怪,“那里不是已经被烧光了么?据说我们走后也没人再休整居住。” “就是这样,才需要你回去转一圈。”初一笑了笑道,“你可以去看看杨婶子呀,听说自从那里换了新的里正,乡亲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呢。” 说到这里,初一顿了顿,再次笑道:“若是她问你回来做什么,你就说看看她,顺便取点东西。” “取东西?取什么?”阿嬷一脸好奇。 “什么都不用取,你只是这么说便罢了,我记得以前这个杨婶子最喜欢嚼舌根了呢!” …… 阿嬷从阳河村回来以后,初一立即亲自去齐王府求见,拜托若干青鸾把金锭带到宫里去。加上之前让孙寿生带给皇后娘娘的,一共是八百五十金。至于剩下的一百五十金,初一让若干青鸾转告皇后,说她会尽快送进宫去。 看着眼前黄灿灿的金子,宇文云英却陷入了沉思,隔了好一会儿才问绿娥道:“这些金锭的来历,咱们的人可都查清楚了?” “是的,咱们在寿春堂和寿春香斋安插的人都盯着贺拔九娘的一举一动,寿春堂柜上的钱贺拔初一没有动,不过寿春香斋里进货的钱怕是全给了咱们。还有就是贺拔初一的奶嬷嬷最近却回了阳河村一趟,说是看朋友,可她回来以后贺拔初一就把金子送了来。” “这么说,除了寿春堂,贺拔九娘已经倾囊相助了?”宇文云英的眼神闪了闪,突然笑道,“我才不信。” “娘娘!”绿娥愣了愣,“可是我们的人真的没看出什么来,寿春堂的柜上大概也就有五百金的样子。” “我那几个铺子,可是一季五百金呢,寿春堂经营了快三年了,寿春香斋也经营了一年有余,柜上怎么会只留进货的钱呢?” 绿娥听了,脸色古怪的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咱们有四个铺子呢,她才只有两个……” “那我也不信。”宇文云英摇了摇头道,“孙思邈如何了?” “正把他关在后面审问,按您的吩咐,没有伤他的手、脚和脸,身上也是看不出伤痕的。” 宇文云英点点头:“不过有一点我倒信了,那就是贺拔初一只怕真的不知道红珠的事情,若是知道的话,只怕她的动作就不会这么慢了。” “娘娘,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宇文云英抿了抿嘴道:“告诉贺拔初一,我再给她三日时间,三日后。我的病情可就会加重了。不过,他越不想让她知道,就越要让她知道。经过这次……贺拔初一也不是傻子,就先给他们一个教训吧。” 绿娥顿时会意,点点头道:“还是让齐王妃转告么?” 宇文云英点点头,随即苦笑道:“除了主上的这几个亲兄弟,我们能用的人还有几个呢?” 绿娥眼神闪了闪,再没说什么,急忙退下去了。 于是隔日,若干青鸾亲自到樊城公府拜访。 “王妃。你怎么亲自来了?”看到她上门,初一着实吃了一惊,她昨日刚刚去了齐王府送金锭,转日这王妃又来找她,这该引起多少人的无端揣测呀,而若干青鸾来找她,肯定是为了那位的事情,难道说她的估算还是有些偏差的。那位已经急到如此程度,竟然连暴露她们之间的联系也顾不得了么? 还是说…… 想到那种可能,初一不由了皱眉:还是说那位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隐藏她们之间的联系,就是要让她无路可退? 若干青鸾苦笑一下:“我昨日刚到家没多久,宫里就来人知会了,让我转告你几件事情。昨日我得到消息已经太晚,所以只好今天一大早了赶来了。” “她要告诉我什么?”初一的眼神闪了闪,开口问道。 犹豫了一下,若干青鸾这才开口道:“来人说。让你在三日之内把剩下的一百五十金备好。” “三日!”初一倒吸一口冷气,“这也太急了。我现在已经没多少金可用了,寿春堂同寿春香斋不同。若是药材配不齐,可是要出人命的呢,况且,从一开始,寿春堂诊费药费就很低,能维持收支平衡已经很不错了。” 若干青鸾摇摇头:“我也觉得很急,可是来人说了,若是三日内凑不齐,只怕你师兄……你师兄他……” “我师兄?”初一眼中寒光一闪,“难道就因为这一百五十金,皇后娘娘就想把我师兄怎么样?” “我也觉得奇怪。”若干青鸾急忙拉住初一的手道,“你们师兄妹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娘娘?不然……她怎么会如此逼你们?要不……我还有一些首饰,都是不在皇册的……” 初一抿了抿嘴,急忙打断若干青鸾的话:“姐姐的心意我领了,可是那位的心思我也算多少知道了些,若是让她知道你借钱给我,只怕你也会被她怀疑的。再说了,你那些不在皇册的首饰,都是你的嫁妆,全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可是万万动不得的。” “那你该如何?三日一百五十金,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呢。”若干青鸾皱了皱眉。 “大不了少进些昂贵的药材吧,明日正好是拟药单子的日子,我亲自去寿春堂,找一些功效差不多的药材替换掉那些昂贵的,兴许还能挤出点钱来。姐姐就不要担心了。” “若能如此,自然是好!”若干青鸾点点头。 “不过,我有几句话希望姐姐帮我向那位陈情。” “什么话?” 初一皱了皱眉:“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告诉那位,虽然最近几年寿春堂同寿春香斋也赚了些钱,可是全都让我阿兄们借去贴到族里了,今年又刚刚开办了族学,实在是没有娘娘想得那么富裕了。娘娘若是再逼,初一便只好让两个铺子关门大吉了……娘娘急着用钱,初一定当鼎力相助。只是,杀鸡取卵的做法,可不是智者所为吧!” 若干青鸾听了,顿时明白了,只得拍拍初一的手背,深深叹了一口气:“不过是想平平安安的过活,怎么就这么难呢?” 亲自将若干青鸾送出了大门,目送她的马车缓缓离开,初一脸上的凝重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嘴角的微微上扬。她就知道皇后娘娘不信,不过经此一来,她怎么也要信一半了吧。 只是,随即她的脸色又重新严肃起来,看着皇宫的位置喃喃的说道:“师兄,你究竟瞒了我什么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为嫡为庶,何规何矩 次日一早,初一就准备起身去华阴公府。这一年来,每旬宇文夫人都会请她去府中烹茶。只是她今日要去寿春堂更换药材的采买单子,所以与其让下人去知会,倒不如自己亲自跑一趟,顺便再看看小弥乃胡。 弥乃胡如今已经快五岁了,个头也窜高了不少,一张包子脸让人看到就想捏一把。这个孩子似乎同初一特别投缘,每次去华阴公府,刚进府门,他就会扑过来抱住她的腿撒娇,“嘟嘟、嘟嘟”的叫个不停,让人忍俊不禁。所以只要是去阿兄阿嫂家,初一都忘不了给他带东西。 比如今天,就是一把黄杨木的小弓,另配了三枝用麻布代替箭头的箭,麻布上可以涂上石粉,射到哪里哪里就出现一个白印,是初一根据以前打野战cs时用的包弹演化来的。据说高敏已经教他在马上射箭了呢,这个小弓正得用。 刚跨出她的悦然居,却见王氏的婢子书香向她走了过来,对她施了一礼笑道:“小姐,王少夫人来了,夫人让您去见见呢。” “王少夫人?”初一眉头一挑,“哪个王少夫人?” “就是独孤大郎的夫人。”书香笑了笑说道。 初一抿了抿嘴又问道:“那你说的夫人,又是哪个?” 书香一愣,脸色顿时变了,急忙跪了下来说道:“是奴婢说错了,是小夫人,是小夫人让奴婢来同小姐说的。” 初一冷笑道:“既然王少夫人的帖子是给小嫂的,我何苦去打扰她们。给你主子说,我还有事,先出门了,日后必然投贴拜访王少夫人。” 说罢。理也不理书香,带着青黛同赤芍向二门处走去了。 青黛狠狠瞪了书香一眼,低声说道:“你主子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么?小夫人让小姐去见她,她当小姐是什么,当自己是什么?” 也难怪初一生气,虽然此时民风还算奔放,可是妾就是妾,是可以通买卖的,只要做了妾。就一辈子也做不了正头娘子,除非夫家还了卖身契或者放你走,你才会拥有自由。(.)所以哪怕是带着嫁妆进门的贵妾,若是要见家人,也是要知会过正头娘子或本家主人的,更不要说亲自接帖子招待客人了。 王氏进了贺拔家为妾,虽然上面暂时还没有正头娘子压着,自家郎君也整日里不在府中。可如今是初一当家作主,若是想见家人,怎么也要先见通知初一才是最合适的。若是客人的话,她也是没有资格接帖子的,也是要由初一来收帖子,然后等客人来了。再把她叫出来见面。 如今,这王少夫人进了樊城公府,径自去找了王氏,作为客人。她没有向樊城公府投贴,作为家人。却也没有知会初一,实在是无礼之极。 而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让初一这个当家做主的嫡女去见一个妾,更是太不把人放在眼里。 这种情况下,初一若还是老老实实的去见她们,那可就真的成了一个“包子”了。 不过刚出了二门,却见一个她没见过的丫头正等在门外,来人一看她出来了,似乎松了一口气,而后笑吟吟的开口道:“贺拔小姐,我家主人马上就到,小姐可否稍等片刻。” 初一眉角一挑,看了看旁边的赤芍,赤芍立即会意,几步上前走到那小丫头的面前,双手叉腰的问道:“你是何人,可是我家的下人?” “奴婢……不是……”那婢子一愣,急忙说道。 “那你是怎么进的我们樊城公府的?”赤芍眉头一皱,对旁边喊道,“来人呀先把这个私闯咱们府的丫头抓起来,看看她是不是来咱们府上偷窃的小贼,若是的话,就送去见官。” 那丫头万万没想到贺拔初一竟然一点情面不留,于是急忙跪了下来:“贺拔小姐,我是跟我家主人来的,我家主人让我在这里守候,说是有话要对小姐说。” “你家主人,是哪家的主人,什么时候轮到她来我们家指手画脚了?”赤芍仍旧不客气的说道,而后看看周围就要围上来的小厮,吩咐道,“先给绑起来,再说其他。这件事情还要彻查,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竟敢随便放人进来。” 周围下人听了,立即一拥而上,将那个婢子绑了个结结实实,最后连她的嘴也堵住了。 初一看到后笑了笑:“先关到柴房去吧,我还有事,等我回来了再处置她。” 说完,就要上早就准备好的小轿,打算到了大门口处再换车。 正在这时,却听远远地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阻止声:“住手,你们都住手,贺拔九娘,这就是们樊城公府的待客之道么?” 听到这个声音,初一皱了皱眉,缩回了已经跨进轿中的一只脚,转回头望向来人,随即淡淡的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独孤府的王少夫人呀,您来我们樊城公府,可真是稀客。” 看到自己那个被捆在地上的婢子,王少夫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由指着她对初一怒道:“贺拔九娘,难道这就是你们家的待客之道么?你是不是有些太目中无人了。” “我目中无人?”听到她的话,初一冷笑道,“我处置一个闯进我府中小贼怎叫目中无人,王少夫人,我想你忘记了,这是我们樊城公府,不是你们尚书令府。” 王少夫人一噎,随即强词夺理道:“怎么,来你们府上拜访的,都成了小贼了,这是谁家的规矩,还是说你们贺拔家就是不喜欢人来串门子?” “谁说我们府上不喜欢客人?昨日齐王妃还来我这里做客呢。王少夫人,你这么说的话,可是吧王妃也编排进去了呢。” “那你今日为何如此这样对我的婢子,还是说在你眼里,王妃娘娘比我们柱国大将军的身份高得多?”王少夫人眼神一闪。开口道。 “王少夫人,我看是你弄错了才对。”初一冷笑道,“自从你同我小嫂在街上偶遇一来,你来我家到今日已然是三次了。可曾有一次知会过我?走的时候,可曾有一次给我打过招呼?我念在小嫂以前吃苦太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你们想说悄悄话,我也不拦你们。只是,所谓有再一再二,又怎么能有再三再四。这樊城公府可是贺拔家的,如今我阿兄不在,当家的可是我,可不是你王少夫人,我们樊城公府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好,你说你是客,可曾给我们家投过一张帖子?你若说你是亲,我可不敢认一个小妾的亲戚做姻亲。我六嫂还没过门呢,又哪里来的亲家?而且,即便是正经的亲家,也不该跑到我们家指手画脚起来,怎么,难道王少夫人还嫌自家的宅子不够大。要把我们樊城公府当成后花园么?” 被初一一阵抢白,王少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初一说的没错,她就是仗着贺拔六郎不在家,他的妻妾又只有王氏一个人才频频来访的。而且也的确没有把初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放在眼里。尤其是在听说了自家夫君同这个贺拔九娘曾有婚约的消息之后。心中更是憋了一口气,非要事事压过她一头才可。 只是没想到。一次成功的沾沾自喜,二次成功的洋洋得意。让她觉得贺拔初一是一个胆小怕事女孩儿,唯一能称道的,也就是为贺拔家圈钱了。所以,今日她来,干脆异想天开的要把贺拔初一叫道王氏那里去。在商量事情之余,还可以当初一的面逞逞自己的威风。 而且她很笃定的认为,即便贺拔初一心中再气,再窝火,也不会当面跟她发火,只会是故作大方的前来见她。 不过此时她却发现,贺拔初一不但发了火,而且还毫不留情面,竟是一点台阶都不给她,一时间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想不出该如何收场。因为若是以往便罢了,大不了拂袖而去,可今日却不行,她是真的有事。 正在这时,却见跟着王少夫人前来的王氏开口道:“九娘,不得无礼,这可是独孤府的王少夫人,还不快快给夫人道歉。” 看到她竟然还敢开口,初一不由冷笑道:“小嫂,实非初一跟你过不去,实在是你现在已然是今非昔比,你还是做好自己的本份才是,难道真要我下令禁了你的足么。那样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王氏一听,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指着初一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你……你竟然……” “我如何?我已经尽量尊敬小嫂了,希望小嫂也要做出些让我尊敬的事情。这个时候小嫂怎么不想想礼数?还是说王家的礼数就是如此呢?” 说到这里,初一对旁边那几个下人说道:“你们都听好了,也都给我告诉其他的小厮婆子,以后谁要是把什么不该放的人放进来,就不要在这樊城公府当差了,都给我搬到后巷去。大家放心,咱们贺拔家是不会让你们饿死的。” 后巷是贺拔家的一些奴仆以及家生子的聚居之地,平日里就给些食物而已,若是要工钱,还是要进府当差的。那些后生一听,知道这是小姐动了真怒,要把犯了错的人赶出府呢,一个个打起精神齐声应是。而那王少夫人听了,脸色更是难看。 听到大家的应和,初一这才点点头道:“既然这丫头是王少夫人的,那就请王少夫人自己给她松绑吧,我们也不会扣着你的丫头不放,我们自家的奴仆还用不清呢。” 初一不说还好,这一说,王少夫人反而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给那婢子松绑了,而看到她的气焰终于没之前那么嚣张了,初一笑了笑说道:“王少夫人既然要跟我小嫂叙旧,那就慢慢叙吧,我就不奉陪了。九娘有事,先行告辞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上了小轿。 她动作很快,等王少夫人回过神来,轿子已然是稳稳的抬了起来,她这才想到还有事情没对初一说,便急忙说道:“先莫走,我有正事要说。” 初一的声音从轿子里面传了出来:“真是巧了,九娘也有急事呢,王少夫人的事还是改日再说吧。不过,别忘了投帖子,只怕日后,王少夫人要进我们樊城公府可是就没那么容易了。” 等她最后一个字说完的时候,轿子已经离开三丈远了。 看到初一坐着的靛蓝小轿愈行愈远,王少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贺拔初一,总有一日,我要让你好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突生变故,水冲龙王 被王少夫人这一耽搁,初一到华阴公府的时候已然是巳时了。初一再不敢多做停留,将送给弥乃胡的小弓箭放下,又同他亲热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在小弥乃胡恋恋不舍得眼神中离开了华阴公府。不过刚出了大门,却看到了前来授课的高敏,便相互打了招呼。 “九娘为何如此匆匆。”看到她似乎很着急的样子,高敏不禁问道。 “要去寿春堂一趟,我师兄进了宫这么久没有回来,那里的事情总要有人照应一二的。”初一笑着答道。 高敏点点头:“我正想找你问这件事情,思邈他为何这次进宫为皇后娘娘治病,竟然十日都不归,我记得以往他顶多隔个一两夜就出宫了吧。” 初一苦笑一下:“据说是皇后娘娘的病情有些反复,因此师兄才无法轻易脱身。” “哦?原来是这样。”高敏眼神闪了闪,“只是恩科就要开始了,思邈虽然走的眀经这一途,却总要参加考试的,他要是总在宫里,又如何考得了试?” 高敏如此说,初一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高敏是知道她同皇后娘娘的交易的,如今这种情况,她可不认为他一点都察觉不到异样。 只是,上次的时候,她已经很后悔在他面前显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而那以后她也有意疏远他,生怕他用那种看妖怪的眼神看她。所以她同皇后娘娘的具体合作步骤,她从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而他也似乎有所觉,从没有问过。可是,如今师兄被困在皇宫中。她到底该不该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呢?也许由他劝说下,师兄会给她说出自己的秘密吧。 想来想去,初一决定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再说这件事情,于是笑着道:“恩科可是下个月?” “正是。”高敏点点头。 “那我师兄肯定就能回来了。”初一肯定的点点头,“初一就先回寿春堂了……对了,我送了弥乃胡一张小弓,日后他再练习,想必一定能派上用场。” “是么,那我就代弥乃胡谢谢你了。”听出了初一不愿意再谈此事,高敏心中一叹。笑着开口道。 初一点点头,正要再次向高敏告辞,却听到巷口传来贺兰娘子的声音:“小姐!” 看到是她竟然来这里找自己,初一心中一惊,急忙问道:“何事?” 看看初一身边的高敏,贺兰娘子犹豫了一下说道:“没什么,还是先回寿春香斋再说吧。” 看到她的样子,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连身上的衣服也是十分不打眼的胡服,初一便知道一定是盯梢的事情出事了。于是赶忙说道:“好,我们先回寿春香斋。” 说着,对高敏微微行了个礼,初一就带着贺兰娘子匆匆上了马车。 车驶出去没多久。贺兰娘子就急忙对初一说道:“小姐,我郎君他在独孤府进出的人里面,看到一个行迹十分可疑的人,貌似此人是从外地来的。可是在昨夜进了独孤府以后,就没有再出来过。而看他的穿衣打扮。也并不像下人。倒像是什么远来的客人。” “不像下人像客人?”初一皱了皱眉,“后来呢?仅是如此。你也不会如此慌张吧。” 贺兰娘子点了点头:“的确。我来找小姐正是为了此事。我郎君派人在门外守了一夜,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离开尚书令府,可是今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却看到那人从外面回来了。” “从外面?”初一吃了一惊,“你确认他不会从别的门出来么?” “问题就在这里。”贺兰娘子凝重的点点头,“其实唯一一个我郎君没法子派人守候的门就是尚书令府南边的一个小门。那里白天晚上均有人把守,不但如此,门外还十分空旷,甚至连棵大树都没有,若是让人盯着,一定会被发现行迹的。只是那人如果真的是从那个小门出去,为何不从那个小门回去呢。反而大摇大摆的从我们的眼皮底下走别的门回府,就像是故意炫耀似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独孤府周围布置人盯梢的事情已经被他发觉了?他这样做是为了向我们示威么?” 贺兰娘子点点头,表示同意初一的话。 初一抿了抿嘴,继续问道:“这几日,喜哥儿跟着他们府中的人进进出出,可曾发现了什么端倪?” 贺兰娘子想了想说道:“不如叫他回来给小姐禀报吧,就去寿春香斋如何?” 初一点点头:“那就让其他人先继续守着,等我听了喜哥儿说完,再考虑是不是把他们叫回来。” “好,我这就去叫他回来。”贺兰娘子说着,拍拍车壁,让马车先停了下来,自己则跳下车,向尚书令府的方向快步走去了。 车子继续向寿春香斋驶去,可是初一心中却疑惑无比,她怎么觉得贺兰娘子所说的那个人不是在示威,而是在提醒他们已经被发现了呢? 到了寿春香斋,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贺兰娘子回来,初一心中有些不安,正待让人去查看一番,却不想她却带着喜哥儿从后院进来了。只是,随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两人,一个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而另一个竟然是刚刚在华阴公府门口见到的高敏。 看到这种奇怪的组合,初一脸色微微一滞:“这是……怎么回事?这位先生……” 看看那中年人,又看了看高敏,初一更加疑惑了,因为除了年龄上的差别外,高敏的五官同这位中年人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除了高敏的身量微低,身材稍微瘦削之外。 听到初一的问话,高敏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说道:“这是我二叔。” “你二叔?”初一一愣,“以前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高敏摇摇头道:“我二叔一直都在外面办事,回长安城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听到高敏对他这位二叔的事情讳莫如深,初一便也不再问,而是转头看向喜哥儿道:“你说的那个神秘人,就是伯父?” 喜哥儿一脸古怪的点点头。昨夜天色太暗,他没能看清楚,而今天早上又由于太过惊愕没有仔细看,直到刚刚二人交手的时候,他才算看清楚他的样貌,自然是吃了一惊,还为此挂了彩。要不是高敏及时赶到,还不定发生什么事情呢。而高敏分开二人之后,却直接说有话要同自家小姐讲,正巧他家娘子寻了来,于是几人便一同回了寿春香斋。 看看这叔侄两个,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初一只得问道:“高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怎么这件事情会牵扯上伯父呢?” 不过还没等高敏开口,高宾却率先开了口,只见他捋着胡须呵呵一乐:“你就是那贺拔家的九丫头,我可是没少听人提起你呢。” 初一脸色一滞,不由看向高敏,却见他仍旧是一脸的尴尬,然后很不好意思的对初一说道:“这都是一场误会,我同二叔前来,就是要跟你解释的。” “误会?”初一一听,更糊涂了,不过理了理思路后,立即对那高宾开口道,“伯父,今日早晨,可是你故意提醒我家的人,告诉他们行迹已经败露了么?” 高宾又是一乐:“不错不错,小丫头真是聪明,快赶上我家敏儿了。你说的没错,你家这个小弟兄,找了那么多人来日夜盯着独孤府,尚书令大人已经察觉了,要是你们再多等一日,只怕会被一锅端呢。不过小兄弟的身手倒是不错,竟然只挨了我一拳?看样子,你一定是军旅出身吧!” “老先生也是?”喜哥儿不动声色的抬了抬眼皮,“老先生又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只怪你叫的人太多了,盯梢这种事情,人越多可是越容易露出马脚的。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吧!” 喜哥儿的眼神闪了闪,却没有说话。这种常识他又怎么会不知,只是每日独孤府来来往往的人太多,若是人手不够,根本没法子探听出每一个人的去向。只是人一多,难免尾大不掉,不然他自己那么多次都没有被发现,怎么这次却被察觉了呢? “可是人手不够?”看到他的样子,高宾笑道,“我猜的没错吧!” 喜哥儿的眼神又闪了闪,还是没有说话,而是拉着自家的娘子对初一施了一礼道:“我们二人就在门外守着,小姐尽可以同高老先生同高公子说话。” 初一点点头,喜哥便拉着贺兰娘子出去了。 “话不多,很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是个好苗子。”看到他夫妻二人退下,高宾捋着胡须赞许的点点头。 “高伯父,您把九娘弄糊涂了。”看了看他旁边的高敏,初一开口道,“既然您同独孤府关系颇深,又为何会帮九娘呢?” 高宾看了站在自己的身旁的高敏一眼,见自己这个最得意的孩子微垂着头一言不发,却是笑了笑,而后再次捋着胡须说道:“这件事情么,说来话长!你确定要听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代天驱策,龌龊伎俩 高宾这一问,把初一问愣了。(.)想到从没有听高敏提过她这个二叔,也从没有从别人处得知高敏家的情况,初一一时间有些犹豫。 他这个二叔几乎从没有在长安城露过面,而头一次出现却是在独孤家,而且他能自由出入独孤家,他的侄子又是独孤信的义子,只怕他同独孤信的关系也一定很密切。以前高敏的确是帮过自己,今日他这个二叔也帮了她,可是即便这次他帮了她,也并不代表他以后就一定总是帮她呀。 想到这些,初一抿了抿嘴,对高宾施了一礼道:“这次就多谢伯父了,日后若是有地方需要九娘帮忙,您一定不要客气,这个情九娘也一定会还的。” “呵呵,有趣有趣!”高宾笑眯了眼,捋着胡须说道,“知道自保,好奇心也不重,这在你这个年龄的女子里面还真是少见呀。有趣,真是有趣!昭玄,你眼光不错。” 他此话一出,不但初一的脸颊立即红了,连高敏的脸上也微微发热,急忙对他二叔说道:“二……二叔……” 高宾又是呵呵一乐,继续开口道:“说什么?我是说,你眼光不错,这个丫头是个机灵的,也值得信任。丫头,你若是有什么疑问,直接问我这个侄儿就是了,不要再派人去尚书令府附近转悠了,省的得不偿失,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我这个傻侄子都会给你说的。” “伯父……您这是……”看了看高敏,初一急忙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高宾,“伯父,您的意思。我不明白。” “呵呵,早晚你都会明白的。”高宾眯了眯眼,随即看向高敏,“我先回去了,你在这里好好回答贺拔小姐的问题,不必急着回来……呵呵……” 说完,竟然不再理会二人,转身离开了。[.超多好看小说] 他刚离去,就看到喜哥儿同贺兰娘子走了进来,先是看了看仍旧在房间里的高敏。然后又看了看满脸通红的初一,贺兰娘子开口道:“小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的人还要不要继续盯着。” 初一略微清了清嗓子,吩咐道:“先把人都撤回来吧,等我跟高公子说完话再说。” 听到初一的话,贺兰娘子又脸色古怪的看了高敏一眼,随即便同喜哥儿又一同出去了。 他们离开后。初一略微稳了稳心神,自己先坐在座位上,而后对高敏笑了笑说道:“高公子请坐吧,九娘还真的有事情要问你呢。” 经过喜哥儿夫妇一打岔,高敏脸上已经恢复了淡然,于是笑了笑说道:“我叔父就是喜欢开玩笑。九娘不要往心里去,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诚如叔父所言。昭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出两人都是想把刚刚高宾说过的话揭过不提,初一微微一笑开口道:“其实我想问的还是那个问题。你叔父为何要帮我?” 一提到正事,高敏更加沉静了。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不知道九娘可是听过天策军?” “天策军?”初一一愣,略微想了想道,“可是文帝来长安前,叛出洛阳,向天下人昭告高欢狼子野心的那支军队?对了,我想起来,后来高欢派兵讨伐他们,这支军队似乎全军覆没了?可是也正因为他们吸引了高欢的大部分注意力,文帝才有机会离开洛阳的。” 高敏点点头:“正是。” 初一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你们家姓高?是了,我想起来了,以前看书,我似乎读到过,那支军队的将军就是姓高,难道说,就是你这位叔父?” 高敏有点点头:“九娘对这些往事倒是清楚的紧,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对,这支军队当时是受了大丞相的命令故意引开高欢的,而且也并没有全军覆没,只不过是受了很大的损失罢了。[]” 初一似是明白了什么,继续问道:“全军覆没也是大丞相的意思?” 高敏笑了笑,道:“可以这么说,但是,这并不是大丞相的本意,如果按照大丞相的意思……” 说到这里,高敏顿了顿,随即叹了一口气道:“若是按照大丞相的意思,只怕就要真的全军覆没了。” 初一眼睛闪了闪,却没有说什么,而是静静的等待高敏说下去。高敏平时说的少做得多,而今日他既然打开了话匣子,只怕是也没那么容易合上了,她要做的自然也就是静静的听下去。 看到初一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高敏苦笑一下,理了理思路继续说道:“当时天策军其实是文帝秘密扶植起来的一支军队,也只听文帝的号令。而当时李太尉被高欢所掳,眼看就要性命不保,是文帝想方设法保住了他的性命,所以他对文帝十分的感激。也正因为此,看到了文帝的处境之后,亲自做了中间人,想让文帝逃离洛阳去长安,好能另整出一片天地来……你既然对这些往事感兴趣,可了解当时洛阳同长安的形势如何?” 初一沉吟了一下道:“当时尔朱荣家被高家取而代之,高欢排除异己,惹得各个将军纷纷同他决裂,而他更是屠了所有不听命于他的那些将军们的家眷,以至洛阳血流成河。且当时洛阳旧都就在他囊中,银钱物产乃至名分对他都是极为有利的,其余那些将军被他斥为乱臣贼子,也没有丝毫办法。我贺拔家就是在那个时候几乎被屠了满门,从而导致一蹶不振,我三叔被高欢设计害死,我父亲也丢了荆州,只能逃往南梁避难,等不久后再回长安,贺拔家却已经人丁没落了。而那个时候,长安的情形远远不如洛阳,大战小战也是负多胜少,完全不是高欢的对手。” “你说的一点错都没有!”高敏笑着点点头,“正因为如此,长安才急需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帝,好号令天下众人,所以那个时候李太尉一把文帝想来长安的事情告诉大丞相和尚书令,两人都十分兴奋,便积极策划起文帝的出逃来。而我叔父的天策军,这是其中最不可缺少的一环。” “大丞相的计划是让你叔父做饵,引出高欢,然后趁此机会,带着文帝离开洛阳,赶赴长安么?” “正是如此,当时大丞相同我叔父一同制定的计策就是如此。只是后来……” 高敏说到这里,又看了看初一,然后才开口道:“我知道你阿嫂是宇文家的女儿,这么说或许对你阿嫂不敬,可是当时的事实是,我们全家都被宇文家骗了。” “你是说文帝的死?”初一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高敏点点头:“其实,我叔父早该想到了,只是李太尉是一个很值得信任的人,有他在中间牵线,我二叔又同他结成了莫逆,便没有任何怀疑……结果,我们都错了。” “你二叔……是如何逃过此劫的?”初一忍不住问道。 “是尚书令大人。”高敏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不过随即,这丝古怪转瞬即逝,“是尚书令大人通知我二叔的,说是大丞相要对他们不利,要在他们完成诱饵任务去长安的时候设圈套杀了他们。” “是尚书令大人告诉你们的?”初一倒吸一口冷气,“那后来呢,你二叔是不是就改了路线了?” 高敏摇了摇头:“当时我二叔闻听此事,怕文帝有什么危险,便让士兵们伪装成逃难的百姓往长安分散前进。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将士被人当做细作抓起来杀掉了,而那支为了混淆宇文泰视线的一小队兵马,也在路上被马贼伏击,然后全军覆没。” “什么?”初一吃了一惊。 若是真如独孤信所说,宇文泰劫杀那一小队兵马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竟然连混在百姓之中的兵士都能抓起来杀掉,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于是忍不住说道:“可是你叔父的军中出了细作?” 高敏摇了摇头:“我叔父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急忙将分散的兵士召集回来,发现只剩下了一半的兵马,于是绕了好大一个圈,改道南梁才到了长安。结果,等他们悄悄潜入长安城以后才知道……” 剩下的事情不用高敏说,初一也基本上全猜到了。想必是到了长安以后,发现文帝已死,出身旁支的武帝取而代之,而这支军队是只受命于文帝的,顿时便没了主心骨。于是及时向他们报警的独孤信便成了他们唯一信任的人……再然后,便是为独孤家所用了。 初一抿抿嘴,她隐约记得,独孤信最后似乎是被宇文家杀掉的,难道说这些正是他被杀的原因么?只是,她怎么觉得越来越奇怪呢? 想到这些,初一忍不住问道:“所以,你二叔就到了独孤大人麾下,而你,则认了他做义父?” 高敏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二叔受命于文帝,又怎肯拜到独孤大人麾下,他们二人,不过是合作而已。一人在明,一人在暗。而当时,我还没有出生,也自然不可能认独孤大人做义父。” “难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初一眼神闪了闪。 高敏点点头:“后来我二叔要远离长安,独孤大人不放心,便认了我做义子,并养在身边,这才让我二叔离开。” 初一顿时明白了:原来是……人质。(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敌友难辨,隔墙有耳 看到初一脸上变幻莫测,高敏却笑了笑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纵观今日大魏的几大柱国,有几个是忠厚之人,唯一一个也陷入了终身的悔恨之中。” “你说的可是李太尉?”初一突然想到最后一次见李太尉时他说过的话,她记得当时他说,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三家两姓之人,其中的两家一姓,她当时就想到了,只怕指的就是她父亲和三叔。而另外那一家一姓她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只道是自己孤陋寡闻,对当年的事情不甚了解。可如今看来啊,那一家一姓如今也有了出处,只怕就是皇家,就是魏文帝。 看来,他对带文帝来长安可是相当的悔恨呀。只以为将他救出了虎穴就万事大吉了,只可惜,出了虎穴却到了狼窝,甚至于连性命都赔上了。又怎能不悔恨。 想到这些,她不由叹道:“李太尉自己只怕也想不到吧,世上哪有那么多后悔药可买,即便他不引文帝来长安,他又怎么能保证文帝一定能在洛阳活到终老。” 高敏点点头:“若是恩师也像你这么想,恐怕就不会郁郁而终了。” “李太尉他……的确是一个好人。难怪他的福报会惠及子孙了。”想到后世的大唐盛世,初一不由说道。 “你说什么?”高敏一脸疑惑。 初一惊觉,急忙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为李太尉感慨一下罢了。后来呢,后来如何,你在独孤府过的怎样?” 高敏没再追问,而是摇摇头道:“独孤大人在衣食住行上对我还算不错,就是不怎么见我。我倒是同七妹妹和罗仁大哥走得近些。” 听他说起七妹妹,再想到独孤伽罗的不讲理,初一不由撇撇嘴道:“难怪你那么护着你七妹妹,原来是青梅竹马呢。” 高敏摸了摸鼻子,发觉这个话题真的不是一个好话题,急忙说道:“都是没人理的孩子,自然会走得近些。[.超多好看小说]而且,那个时候我叔父对独孤大人来说,已然是一块鸡肋,经过将近十年的经营。他已经几乎同大丞相平起平坐了,对我叔父也就是以防范为主了。毕竟么,我叔父并没有完全归在他的麾下。所以,我叔父离开长安,倒是一件好事。” 原来如此,只是,她曾经听过,高敏似乎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吧。为何独孤信只选高敏作人质呢?他还这么小,他的母亲难道不心疼? 不过,心中再有疑问,初一还是没有说出来,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她若是问了。反倒有多管闲事之嫌,想必选他也自然有选他的理由吧? “你是何时被送入独孤府的?”即便如此,初一还是忍不住问道。 “大概三岁吧。”高敏沉吟了一下,“刚刚能记住点事情。” 三岁。貌似是在她刚刚出生那一年吧。也是她父亲去世的那一年…… 那一年真的发生不少事情呢。 “这就是你叔父给我报信的原因么?”初一眨眨眼,试探的问道。“因为独孤大人用你做人质?” 高敏笑着摇摇头:“这只是结果,真正的原因是……” 说到这里。他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怎么开口,终于,他长长叹了口气道:“真正的原因是……我叔父终于查觉,当初骗了天策军的,只怕不只宇文泰一人。” “什么!”这一次,初一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你是说追杀天策军的并不仅仅是宇文家?” 高敏点点头:“我叔父也是后来才发觉的,有一个他以为已经被宇文泰抓住杀掉的将军,死里逃生后逃到了南梁,几年后被我叔父找到,这才告诉他。原来他们当时本来要通过城门了,却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一队人,说是要查奸细,他们这才纷纷被抓,而那个领队的将军他曾经见过,貌似就是独孤信的亲信之一。” “是独孤信派人通风报信的?”初一不由问道。 “我叔父只是怀疑,却没有证据。而且,活下来的只有这么一个将军,若是假的,只怕两家会起了隔阂,可若是真的,难保不会让打草惊蛇,丢了天策军剩下的那些军士的性命。那时,他们有很多人已经在长安城安家落户,已然比不上当初的孑然一身了。” 果然是好计策,若是这个主意是独孤信想出来的,初一真的是不得不佩服这位独孤郎了。 照现在看来,他先是背叛了贺拔胜,投奔宇文泰,再就是对宇文泰阳奉阴违,明里恭敬有加,暗自却搞着自己的小动作,神不知鬼不觉的收编了一支天策军。 而如今他已经到了几乎可以同宇文泰平起平坐的地步了,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呢? 再想到历史上他有三个女儿做了皇后或太后,真可谓古今投机第一人。只是,如此投机之人的名字竟然是一个“信”字,果然是最大的讽刺呢。 “那你叔父他……又是如何做的。” “由于很多暗人独孤大人都知道他们的底细,我叔父就想方设法将他们转移了,很多不愿意离开的,我叔父每人给了他们一笔钱,然后又找了些新的人手。我叔父做的隐秘,所以当独孤信发觉的时候,天策军已然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了。但是天策军经过这一番大换血,也丧失了不少精锐。于是我叔父主动请缨去南边和东边探听情况,无奈之下,独孤大人只能答应下来。” 听到高敏的话,初一眼皮垂了垂,这才抬起头来问道:“这么说,这么多年来,你二叔是头一次回长安了?难道说,在这长安城里,真的要发生什么大事么?” 高敏郑重的点点头:“这件事情你的人也查过了,想必没有从独孤府派出去的那些人里面查出什么吧?” 初一脸色一滞,点点头道:“没错,我的确是发觉了不对劲儿,所以才派喜哥去查,只是……十天过去了,独孤府出去探听消息的人越来越多,喜哥儿找的人也越来越多,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难道说你二叔已经知道了那位要做什么?” 高敏又摇了摇头,实际上是:“那位找的就是我二叔,而他也知道了我二叔原来在天策军的身份。” “他找你二叔做什么?”初一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静静地等着高敏回答。 高敏摇摇头道:“暂时还不知道,只是说让我阿叔帮他做一件事情。” “那你叔父他想如何做?”初一急忙问道。 没有回答初一的问题,高敏只是微笑的摇了摇头。 “这就是你叔父要帮我的原因?”看到高敏只笑不答,初一忍不住又问道。 这次高敏却开口道:“他只是做他想做的而已。” “他想做的事情?”喃喃着这几个字,初一似乎若有所思。 看到她的样子,高敏再次说道:“我今日之所以同你说这么多,就是想安你的心。也是想让你知道,你同那位的事情,你觉得我还能置身事外么?” 初一脸颊一热,急忙垂下眼皮:“那日的事情,你本就不该牵连进来的。” 高敏又是一笑:“既然已经牵连进来了,躲着也不是办法……” 初一心中此时满是感激,正要开口,却听外面传来贺兰娘子的声音:“杜嫂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二人一听,脸上双双变色,而就在此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什么东西被绊倒的声音,而后贺兰娘子拎着一个婆子进了房间。 “小姐,这个杜嫂子在门口鬼鬼祟祟的,不知想做什么,我把她带进来给您发落。”将杜嫂子往地上一扔,贺兰娘子开口说道。 “杜嫂子?”看了看地上趴着的正在瑟瑟发抖的婆子,初一看了高敏一眼,冷冷的问道,“你说,是哪个派你来的?” “没……没人,我……我只是路过,贺兰娘子是在污蔑我,还望小姐做主。”将头埋的低低的,杜嫂子浑身颤抖的说道。 “你胡说!路过?小姐早说了,这后院闲杂人等不许随便进入的,你又不是刚来的新人,从咱们寿春香斋一开张就已经在了,怎么会不知?我在树上亲眼看着你偷偷摸摸的来到后院的,还偷偷摸摸的将耳朵贴到了门缝上,根本就是专门来听壁脚的。” “她一来你就发现了?”初一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 “是的,小姐!”贺兰娘子很肯定的说道。 初一抿了抿嘴,对地上的杜嫂子说道:“如此,可就是大罪了。既然你不是我们贺拔府上的,那我就要把你送去见官了。前一阵子咱们铺子丢了些东西,正愁找不到那个偷儿呢,你如此鬼鬼祟祟,除了你还有谁?” “我不是……我没有……”杜嫂子急忙抬起头来开口道,“我是……我是……” “你可是咱们族里荐来的?”初一眼神微闪了闪,笑道。 “不是……我不是……”杜嫂子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既然不是族里荐来的,我也就不用看各位族老的面子了……”初一一下子绷了脸,“贺拔娘子,去官府……” “小姐……小姐……”听到初一的话,杜嫂子脸色都白了,急忙开口道,“我虽然不是族老荐来的,可我也是别人荐来的?” “别人?谁?看看值不值得本小姐给他面子。”初一冷笑道。 看到初一面沉似水,杜嫂子把心一横,开口说道:“是……是……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听到她终于说了,初一抬头看了看旁边的高敏,却是狡黠的一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亦真亦假,疑人不用 瑶华殿的小花园中,宇文云英正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超多好看小说]这摇椅是由南边的商人带来西魏的,最近在长安很是流行。她这把摇椅是红木的料子,椅背上还雕着龙凤呈祥,乃魏帝特别为她定制,椅子下面衬了一层厚厚的白狐皮,上面又加了一层金黄色缎面的垫子,宇文云英一躺上去,既暖和又舒适,整个人再沐浴在阳光中,真是再惬意不过。只是,舒服归舒服,但她自从知道这红木摇椅的价格,宇文云英却叹了一口气。 正想着,却见绿娥匆匆从小路上向她走来,她挥了挥手,让旁边几名侍立的宫女下去,又微微直了直身子,而此时绿娥已经到了她的面前了。 “娘娘!” “何事如此匆匆?” 绿娥脸色一变,低声对她说道:“娘娘,杜嫂子被她们发现了。” 这对宇文云英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她不由微微皱了皱眉。要知道当初寿春香斋开张,她很是找了几个自己的人前去找活干,就是想能及时探听寿春香斋的消息,可是那么多人中,只有杜嫂子一人插了进去,她这一年多来关于寿春香斋的消息也多是从她口中得知的。如今连她也被抓了出来,日后贺拔九娘那边的消息就更难知道了。 “她人呢?贺拔九娘是如何对待她的?” “她把她放了。”绿娥的眼中闪出一丝疑惑,“只是让她以后再不得入寿春香斋一步。” “就这么简单?”宇文云英的眼神也闪过一丝疑惑。 绿娥点点头:“不过杜嫂子倒是探听出一些消息,让我转告您。” “什么消息?” “杜嫂子这次这所以被抓,是因为她悄悄潜入了后院,那个院子贺拔九娘从不让闲杂人等进入的。(.)她说她在那里看到了独孤郎的义子。” “独孤郎的义子?”宇文云英抿了抿嘴,“可是那高昭玄?她可看清楚了?” “是的,她以前见过他一面,不会认错的。”绿娥肯定的说道。 “贺拔九娘同高昭玄在寿春香斋后面的的院子里密会?”宇文云英的眼神闪了几闪,“他们说些什么?” “杜嫂子没听到太多,只是说他们提到牵连不牵连的,而贺拔九娘同他说话的语气也似乎十分感激。” “牵连?”宇文云英眉头微蹙,旋即便又重新舒展起来,冷笑道,“我早该想到了。贺拔初一的事情跟那个高昭玄有什么关系,他那日在正阳宫又何必出头,原来竟是如此,我一直以为他是跟独孤家的那个七娘……” 说到这里,宇文云英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再次问绿娥道:“只有这些?” 绿娥点点头:“之后杜嫂子便被他们家的掌柜娘子发现了,然后便被贺拔九娘赶出了寿春香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个杜嫂子说,在知道她是您的人以后。当时贺拔九娘的脸色十分难看,嘴里还说着什么尽心为您办事,您却派人盯着她。如果非要逼着她关了寿春堂和寿春香斋的话,她现在就关掉,反正她不过是一女子,既然救不了别人。就只能管自己了,大家大不了一拍两散。” 宇文云英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身子顿时坐得更直了。怒道:“怎么,她还想威胁我不成么?她以为她是谁。不过是从我手下偷生的一只蝼蚁罢了。她要是不想要这条命了,我还懒得留着她呢……咳咳……” “娘娘勿怒。身子要紧。”绿娥见了,急忙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起一碗奶子,递到宇文云英嘴边,宇文云英摇摇头道,“我不要这个,太腥膻了,给我拿些蜜茶来,就是……” 说到这里,宇文云英自己也是一愣,这才想起这蜜茶也是贺拔初一送进宫来的,里面除了蜂蜜,不知加了什么东西,喝起来甚是爽口,更有润肺去燥的功效,脸色不由一滞,一脸意兴阑珊的说道:“算了,还是奶子吧!”- 喝了两口奶子,宇文云英的气也顺了许多,缓缓吐了一口气道:“她还说什么了?” 绿娥摇摇头:“杜嫂子也就听到这些,然后她就被赶出去了,她一出来,就找人把这些传话给我了。(.好看的小说)娘娘,你说,是不是贺拔九娘跟那个高昭玄想对娘娘不利?不然也不会如此鬼鬼祟祟的商量事情了。要不,把那高昭玄也叫进皇宫来问问。他虽然是独孤大人的义子,可是听说独孤大人并不是很看重他。” 宇文云英白了她一眼,摇着头道:“你知道什么,这个高昭玄可是动不得的,你以为独孤信把他留在府中只是为了做义子么?若不是如此,当时我就要了他的性命了。” 绿娥眼中全是疑惑:“为何不可?” “总之,你就不要再问了。”沉吟了一下,宇文云英开口道,“还是要从贺拔九娘那里下手,你再物色几个婆子……” 正在这时,却见王公公走进花园,对着宇文云英深深的施了一礼道:“娘娘,齐王妃在外面求见。” “青鸾?”宇文云英愣了愣,随即想了想说道,“那就让她进来吧。” “是!” 王公公退下,不一会儿若干青鸾便来到宇文云英的面前,对她行过礼之后,把怀中抱着的一个木盒递到她的面前,这才开口道:“娘娘,这是贺拔九娘让我带来的。” 接过木盒,宇文云英打开一看,却是黄灿灿的二百金,眼睛微眯了眯开口道:“你先坐吧。还不到三日之期,她竟然就给送来了,还多了五十。她可否有话让你带给我?” 若干青鸾坐下以后,这才想了想开口道:“娘娘,我已经找人打听过了,贺拔家这几年的确是将族田扩大了三倍,花费了不止千金,族学也是今年新开的,也是樊城公府出的钱。九娘她并没有骗您。您……是不是把她逼得太紧了?” “这是……她让你对我说的?”宇文云英撇了撇嘴,“那又如何?” “娘娘莫不是真想让她把寿春堂同寿春香斋关掉吧。”若干青鸾的眉头微蹙了下,“青鸾这一阵子也替娘娘同贺拔九娘打过不少交道,深知她的本事,一季五百金的红利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您若是将她逼得太狠……她若是对您阳奉阴违,或者将铺子做砸,岂不是太得不偿失了么?” “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宇文云英不悦的说道,“她若是真没有法子,今日又是从哪里给我找来的二百金,你要是真信她说的那些,才是犯了糊涂呢。” “娘娘……”眼神闪烁的看了肯宇文云英的脸,若干青鸾不解的问道,“难道你不知道这二百金是她借的么?她对我说,借钱的时候,您的人就在场,这件事情应该早知道了呀。” “借的?”宇文云英愣了愣,看了看木盒里的金子,顿了顿道,“你是说她借的?” 说着她看了看绿娥,却看到对方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道此事,不由抿了抿嘴:难道说那个杜婆子当时撞见她同高昭玄在一起,是在商量借钱的事情?她是真的没有钱了? 若干青鸾点点头:“本来她还不想说,可我问起她是不是依着以前说的,把昂贵的药材都换成便宜的药材之后,她却支支吾吾的,我问的急了她才说了。却是暂时将寿春堂盘抵押出去几个月,不然哪里来的金子,只不过那人已经答应保密,不会告诉别人罢了。娘娘,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可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还请娘娘三思……” 把寿春堂抵押了出去? 宇文云英的眼皮垂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可知她抵押给了何人?” 若干青鸾摇摇头:“我自然是不知,不过她说您应该知道的,难道您的人没有告诉您么?” 宇文云英没有回答若干青鸾的话,而是转头对绿娥低声说道:“你去问问,那个杜嫂子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赶走的?” 绿娥低低的应了个是,便匆匆退下了。 她离开后,宇文云英又笑着看向若干青鸾,开口道:“你觉得贺拔初一此人如何?” 若干青鸾一愣,不知道宇文云英此话是什么意思。按说,她找贺拔初一帮忙的事情这位皇嫂应该是不知道的呀,充其量她也只是去过樊城公府一次罢了,也不应该引起她的怀疑才是。 而她同廓的婚事,也是在宇文泰离开长安城以后,由廓向他皇兄请旨才定下的,旁人并不知道宇文丞相已经早就知会过了她兄长。只道是宇文泰辞去大丞相之职以后,若干家倒向了皇家这一边。 虽然当时这件事情很是引起了朝中一些人摇摆不定,但是她同廓却把它深深地埋在心中。只因为廓太了解他这个兄长,怕是他会因此起了疑心,坏了兄弟情分。 如今这位皇嫂竟然这么问,难道说是因为自己向着贺拔初一说话,让她起了疑心不成? 想到这里,若干青鸾抿了抿嘴道:“贺拔九娘此人着实聪明得紧,不然也不会以一个孤女的身份撑起偌大一个家业,臣妾只是觉得,若是能得她助力,总比树敌要好得多。仅此而已,还望皇嫂慎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捉襟见肘,歪打正着 听到她喊自己皇嫂,宇文云英心中一软,随即笑笑道:“你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只可惜,有些事情你还不甚了解。好了,我乏了,你先回去吧。” “是!”看到宇文云英一脸和颜悦色,若干青鸾微微松了口气,便起身退下了。 几个时辰以后,绿娥返回了瑶华殿,将自己调查出的一切全部告诉了宇文云英,听到她的话,宇文云英的指节不断敲击着躺椅的扶手,而后淡淡的问道:“你真的查清楚了?那杜嫂子偷偷拿了寿春香斋的苏芳木去卖,而且从半年前就开始了?” 绿娥点点头:“寿春堂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偷了苏芳木去卖。而前一阵子寿春香斋丢东西是大家都知道的,很容易就想到她身上了。还一直念着小姐心软,这种事情就应该抓去见官云云……” “会不会是她故意放出的消息?”宇文云英眯了眯眼。 绿娥摇摇头:“咱们的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觉得可疑,特地去杜嫂子家跑了一趟,看到她的包袱已经都收拾好了,正准备离开呢。便趁着她出去办事的功夫搜了她家,发现她家里竟然还有不少苏芳木,而且还从橱柜里翻出了买卖苏芳木的收据,时间正是半年前!” 宇文云英听了,本是坐直的身子,立即靠在了摇椅靠背上,皱着眉头暗暗沉思起来。而看到她的样子,绿娥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奴婢其实曾经探过,这杜嫂子在宫中做宫娥的底。发觉跟她同房的不少宫人都丢过东西,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宇文云英听了。一股怒气直冲巅顶,立即将旁边小几上的晾着奶子的碗扫到了地上,厉声说道:“看看你都给我找了什么人,真是坏了我的大事!” 绿娥听了,一下子跪在地上请罪道:“娘娘息怒,实在是奴婢无能,这几个婆子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可是……可是……奴婢有罪,请娘娘降罪!” 说完将头垂得低低的,再不肯抬起来。 “可是”什么?宇文云英又怎会不知。她心中重重的叹了口气。他们现在能用的人又能有多少呢?选择少,自然有些地方也只好忽略了。凭他们现在的情况,要找到更多的可用之人哪有那么容易。 “好了,你起来吧!”平了平心中的怒气,宇文云英淡淡的道,“看来这贺拔初一没有说谎,倒是我让那杜婆子迷了眼睛。也罢,明日就让那孙思邈回去吧。红珠的事情就算现在问出来了,我们一时间也没有人手去寻,倒不如靠着贺拔初一就地取‘财’。” “谢娘娘,谢娘娘!”绿娥急忙磕头道,“我这就去知会水牢的看守,不要再绑着那孙思邈了。今晚给他上些药,再让他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就让他出宫!” “去吧!”宇文云英疲惫的挥了挥手,绿娥便领命下去了。 她走了好久。宇文云英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贺拔初一。希望你不要让我后悔。” “后悔什么?”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她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弯起来一个弧度。回头望去,却见自家郎君正站在她身后笑吟吟的看着她。 “如何,这躺椅可坐着舒服?”元钦走近宇文云英,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关切地问道,“今日可大好了?” “有了主上的关心,我又怎会不好。”抓住他搭在自己肩膀的手,宇文云英笑道,“倒是主上,今日的政务可是繁忙?” 元钦听了脸色一黯,苦笑道:“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何可忙的。” 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宇文云英便又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总会慢慢好起来的,最起码现在有些事情咱们自己能做主了不是?” 元钦淡淡一笑,好看的眉毛微微挑起,然后将下巴靠近了宇文云英的耳旁,轻轻地说道:“孤让皇后准备的东西,可是准备好了?” 宇文云英神色一僵,随即笑着对元钦说道:“自然是好了,主上同我一起去看看吧!” 说着,在元钦的搀扶下,她从躺椅上慢慢站了起来,而后向那副花开富贵图缓缓走去。 …… 高敏回到自己的那座小院的时候,已然是戌时过半了。刚踏进寝室的房门,他的脊背不由一僵,然后完全放松下来,笑了笑说道:“阿叔为何不点灯,这次你可是光明正大回来的呢。” 黑暗中只听得一个人呵呵一乐,随即灯被点燃,高敏抬头望去,却见高宾正坐在榻几旁边,笑吟吟的看着他:“敏儿越发的机敏了,不愧我给你取的这个名字。” 高敏笑了笑,缓缓走向他,而后坐在他的身边,正色道:“那阿叔可知,恩师临终前赠了我另一个字。” 听到他提到李虎,高宾的脸色微微一滞,缓缓的捋着胡须道:“他还曾给你说了什么?他家……现在情况如何?” 高敏摇了摇头:“恩师还是觉得有负元家,郁郁而终,而他家的四郎脾性……跟恩师完全不同,如今家里正闹得不可开交。” 高宾的眼睛眯了眯,叹道:“可惜李太尉一世英雄呀!他的子孙怎会恁的不争气。” “他家三郎倒是个好的,只可惜身体不好,不然的话,恩师也不会后继无人了。” “算了,看在他这几年悉心教导你的份上,咱们家同他家的恩怨就就此了结吧。”高宾闭了闭眼,“我老了,日后这天策军早晚要交给你的,你可做好了准备?” 高敏一愣,急忙说道:“叔父正是春秋鼎盛之时,此时谈这件事情未免太早。而阿叔这次回来,真的是因为宫里的那位有了动静了么?” 听到高敏问这些,高宾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只见他点点头道:“的确。可是,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府中这位独孤郎的心思。” “义父他……”高敏眼神闪了闪,“他有什么不对?” “莫要称他义父!”听到高敏的话,高宾眼睛一瞪,“你这义父是怎么认的,难道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么?” 高敏一笑:“即便如此,也不能太随心了,万一不小心叫错了,可就不妙了。” “有何不妙?”高宾眼睛瞪得更圆,“别看你这院子里面黑洞洞的,你可知外面有多少人盯着你。就是整日里在你院子门口洒扫的那位哑伯,也是一身的功夫,当我回来的少就不知道么?怎么,还真以为老子是真的把儿子放在这里做人质的么?” “阿叔……” “叔什么叔,叫阿爹,你以为你阿爹不摆平门口那些狗会进来么?” 高敏无奈的笑了笑,低声唤道:“阿爹!” “再叫一声!” “阿爹!” “乖!”高宾笑眯了眼,轻轻捋着花白的胡须笑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小心了,什么事情都想得太复杂,心思也重。不过么……” 说到这里,他又眯了眯眼睛:“那丫头倒是很不错的,虽然心思密,城府深,可却着实是一个良善孩子。看看她那些族人对她做的事情,再看看她又帮着扩族田又帮着办族学的,绝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女子,还有这次的事情……” 说到这里,高宾顿了顿:“我记得上次我回来的时候,你曾经跟我提过,还让我有机会帮帮她,大概就是在一年前吧!”说到这里,高宾突然抬眼看向高敏,“难道说她竟然在一年前就想到这种用抓住银钱之权的法子,来探听宫里那位的动静了?若真的是这样,她的心思可着实不可小觑。去年她只有十岁吧,怎么就能想到的这个法子呢。” 高敏的眼神闪了闪,这件事情他的确是在上次父亲偷偷来探望他的时候,对他提起过。不过那个时候他还真有点为初一担心,所以让他阿爹帮着盯这些宫里的动静,也好到时候及时知会初一抽身。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的事情,用不着他知会,初一便已经行动了。他这才发觉,原来她那时返回正阳宫的用意只怕远远不是跟皇后娘娘合作这么简单。现在再想想,只怕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跟皇后合作。她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想摸清皇后娘娘的动作罢了。 因为,若是有什么大的动作,像皇家现在这种情况,要人没人,要权没权,若是连银钱都没有,宫里那两位想要匡扶魏氏,根本是做梦而已。 又想到从那以后,初一便渐渐疏远了他,他心中更加笃定。只怕那日这丫头也没想到他会跟过去吧,但又机不可失,所以只好按计划行事了。而在那之后,也难免她会有心结了。 “昭玄……你在想什么?”看到高敏沉思不语,高宾忍不住唤道。 “没什么。”高敏回过神来,笑道,“她当时也是被逼无奈,我想这大概是歪打正着吧。” 高宾沉吟了一下,点点头道:“也是,谁也不会抱着存心得罪皇家的心思,不过,如今这情形,她的判断倒是极准的。也难为她小小年纪就心思缜密。” 高敏点点头道:“正是,他阿兄整日征战在外,家中就她一人做主,这也难怪。” 说完这些,高敏急忙转开话题道:“阿爹,你这次回来,真的同皇家有关么?您不是说,除了已逝的文帝,咱们再也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命令了么?” “谁说我这次是听命行事!”高宾眼中精光一闪。(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贵客”临门,凉亭小茗 初一算着自己将剩下那一百五十金都给了皇后娘娘以后,她一定不会再为难寿生,所以第二日一早,便打算去寿春堂等寿生回来。(.无弹窗广告) 不想刚到门口,却看到豆绿已然到了大门前,看到初一要出门的样子,不由笑道:“姑小姐可是要去看咱家夫人?这可真是巧了,夫人正好让我来叫您呢。” 初一一愣:“阿嫂找我有事?” 豆绿似乎愣了愣,随即说道:“难道姑小姐这不是要去找夫人么?我还以为小姐知道了呢。” “知道什么?”听到豆绿的话,初一也是一头雾水。 看到初一迷迷糊糊的样子,豆绿掩口笑道:“王少夫人前几日可是来过樊城公府?” “王少夫人?” 初一这下更糊涂了,怎么又扯出了王少夫人,难道说她为上次的事情告到了阿嫂那里去了?不过看豆绿的样子也不像是要带她去兴师问罪的样子呀。 “呵呵,既然姑小姐不知道,此时就去看看吧,去了就知道了呢。”豆绿笑着卖了个关子,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告诉初一让她去的原因了。 既然如此,也只有先去阿嫂那里看看再说了,师兄只要能平安回来,也不急于这一时。 不过,正要跟豆绿出门,却听豆绿又道:“夫人还吩咐了,让姑小姐多带件衣服,天寒地冻的,怕小姐着了凉。” 这句话让初一微微一怔,虽然此时已然立秋,可是天气还没有那么寒冷,虽然纱衣不能再穿了,可是穿一件厚点的外衣却也正好。实在是凉了。再加一件厚点的披帛便是了,而这披帛在房间里也实在是用不上。她今日出门,身上正是披了一件这样的披帛,而豆绿竟然还让她穿厚些…… 想了想,初一便让赤芍回去又帮她拿了件披风,这才在豆绿的引领下,上了华阴公府的马车。(.好看的小说) 不一会儿初一便到了华阴公府门口,让自家的马车就等在外面随时候命,初一跟着豆绿进了华阴公府的大门,直奔阿嫂的合气堂。 进入大厅。果然看到王少夫人正坐在阿嫂的下首。初一不禁打起了精神全神戒备起来。哪想到,本以为会仗着在阿嫂面前,会给她一个下马威的王少夫人,此时却满脸笑容的说道:“看看谁来了,宇文婶婶,如此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您究竟是怎么教出来的呀,可真是羡煞我们呢。我看这长安城里,就数你们贺拔家的女儿最出色了呢。” 宇文夫人但笑不语,只是略略点点头道:“王少夫人谬赞了,说起家教,还是你们几个世家大族的教养最出色呢。” 听了王少夫人的话,初一身上的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强忍着没有打寒战,急忙上前对两人请安道:“见过王少夫人,见过阿嫂!” “快坐吧!”看向初一,宇文夫人脸上才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急忙指了指旁边的位子让初一坐下。 初一同王少夫人乃是平辈,王少夫人此时又没有诰命品级在身。所以她也不必客气,施施然坐到了王少夫人的对面。对她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而后转头望向宇文夫人笑道:“阿嫂这么急着找九娘来,不知有何事要说呀。” “我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前两天你匆匆的来了又走,不曾喝到你烹的茶罢了。”宇文夫人笑道,随即看向一旁的王少夫人,“九娘烹的茶香醇甘冽,让人喝了回味无穷,王少夫人今日既来了,不如尝尝看。” “那自然是好。”王少夫人急忙笑道,随即又再次看向初一,“今日就领教九娘的茶艺了。” “九娘不敢。”初一微微笑着,重新看向宇文夫人,“阿嫂,那我们可是还去凌波亭?” “那是自然。(.无弹窗广告)”宇文夫人点点头,随即轻轻瞥了王少夫人一眼,“虽然天气凉了,可是要烹茶凌波亭的意境可是必不可少的。” 初一微微一笑,当即起身,对二人行了一礼,开口道:“那九娘就先去准备了,阿嫂和王少夫人晚点到了即可。” 二人点点头,初一便带着赤芍豆绿先下去准备了。 这凌波亭的确是初一经常同阿嫂一起烹茶的赏水的地方,乃是年初的时候,华阴公府宅子扩建的成果。到了夏日,由于处于这新凿的池子的中心,稍稍有些微风吹来,便凉爽无比,即便没有风,被周围那氤氲的水汽包围,也是一处消夏解暑的绝佳所在。 所以,夏日的晚间,姑嫂两个常常在这亭子里的四角点上几盏灯笼,或烧水烹茶,或摆上几盘水果聊天八卦。当然,这聊天的人里面少不了即将出阁的静雯,若是碰上静然回家省亲,这凌波亭更加的热闹,实在是一处聚会的绝佳所在。 不过呢,这所有的好处都只限定在了夏日。因为一入秋,这亭子却成华阴公府最鸡肋的所在,不为别的,只因为这里太冷了,在初一看来,足足比别处的温度低下三度不止。 今日听到阿嫂让她带上厚衣服,初一一下子便想到了这个地方,初初还怀疑阿嫂的用意,不过此时便全都明白了。 看到王少夫人冻得脸色发青,却强颜欢笑的样子,初一微笑的问道:“王姐姐,初一烹的茶可还入得了口?” 王少夫人双手捧着茶,脸上的表情古怪异常。拿在手里吧,茶杯透出来的热气烫的她几乎握不住杯子,可若是让她把杯子放下,她却舍不得这唯一能带给她热气的所在。真可谓是苦恼之极。茶杯里的茶喝进肚子,倒是能给她的腹中带来一股暖流,只可惜这暖流转瞬即逝,而喝了手中的这一杯,要等下一杯却还要等待相当长的时间。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烹茶跟我们现在的泡茶完全不同,那可真的是用“烹”的。就是煮。简单步骤就是,将茶叶倒进炉中,再加入芝麻之类的作料,然后慢慢煮,煮好后根据个人的口味不同,加盐或者加糖调味。 这跟初一后世的喝茶方法完全不同,她也极喝不惯这种茶,可是鉴于阿嫂对其十分的钟爱,还非要手把手的将她教会,所以她只好勉为其难的学了一学。 只是也不知道是她有天分。还是她从后世来的缘故,知道茶的清香乃是最难得的。所以在她改进下,将现代茶艺那一套融入了这里,摒弃了芝麻、青丝、玫瑰丝这些作料,撑死了是加些新鲜花瓣进去,竟然得到了阿嫂的不住称赞。 于是烹茶这种既劳心又劳力的活儿,现在却被宇文夫人转到了初一身上,而她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喝茶。 初一这次没有展示她与众不同的泡茶之法,而是用了这里人们惯用的“烹”法,而用这种法子“烹”出来的茶,时间也自然要长的多了。 “自然是好的,不但茶好,连这意境也好。这里是哪里?是叫凌波亭么?好名字。”看了看周围的水池,而此时刚刚入腹的茶终于带走了她最后一丝热量,王少夫人终于打了个寒战。 “哪里比得上王家的园子。我听说王家在太原的宅子可是比皇宫还大的,田地宅子更是不计其数。里面的亭台楼阁更是巧夺天工,又怎么看得上我们这个小池子。”宇文夫人笑道。 宇文夫人说的没错。王家的宗宅确实是又大又宽敞,可是那也只是宗宅而已。 王少夫人心中不由苦笑。同时嫡支,占据了主宅的那支,同他们分出来的这几支岂可同日而语,若是她们有宗宅那边一半的势力,她又何苦远嫁给独孤家最不得势的嫡子。要不是她现在这个婆母是是清河崔家的,势力远不如王家,只怕她的日子也没有这么好过呢。 可是,婆母就是婆母,有这个名头在,她做事也是万般的小心,生怕被崔氏鸡蛋里面挑骨头。 思来想去,崔氏敢这么对她,无非是王家的势力在长安城中的势力并没有预期的大罢了。若是二娘能活到现在,或许她还有些助力。只可惜,她早早的死了,这让从小就被二娘压下一头的她感到既幸灾乐祸,又无奈。 宗支嫡女又怎样,最后还不是死得不明不白,看来要想在长安有一席之地,还是要靠自己才是呀。 她就不信,她一个堂堂是世家的嫡女,还斗不过长安城里这些“暴发户”家的贵女们。 没错,这些靠着抢占地盘起家的武川贵族们,在他们这几大世家的眼里就是“暴发户”,没有辉煌的家族历史,没有流传后世的先祖。不过是打了几场战役的武夫罢了,又怎么跟他们这些豪门望族相比。 想到这些,王少夫人略略挺了挺胸脯,端正了下坐姿,笑着说道:“王家的老宅不过是年代久了,修葺的次数多了些,地方也是慢慢扩起来的。宇文夫人何必着急,等个百年之后,咱们贺拔府的宅子想必也不比王家的差呢。” 王少夫人语气中所带的那种豪门大族的优越感不言而喻,初一同宇文夫人对望一眼,随即初一又为王少夫人倒满了一碗茶,笑道:“这是第三滚了,王姐姐尝尝看呀。” 一阵冷风吹来,王少夫人暂时把心中的那丝优越感抛到了脑后,急忙端起初一给她倒满的茶,简单的说道:“多谢贺拔小姐了,贺拔小姐烹茶的手艺果然是与众不同。” 说完,急忙小口小口的喝起茶来。要想取暖,这茶一定要趁热喝,不然的话等它凉了或温了,只会适得其反。 初一对宇文夫人笑了笑,随即却见宇文夫人点了点头,然后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绿孔雀绒披风,笑嘻嘻的对初一说道:“九娘,你可知今日王少夫人前来是为了何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王家小哥,阿嫂心思 初一一愣,王少夫人也愣住了,两人同时看向宇文夫人。 却见宇文夫人笑了笑说道:“王少夫人说,有一门好亲事要说给你,所以我便把你叫了来。” 初一愣了愣,随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手中烹茶的动作不断,语气却无比轻快的说道:“阿嫂说的哪里话,这种事情您就算要问,也要私底下问我吧,九娘的脸皮可是薄的很,您就不要消遣九娘了。” 说着,又在另一个杯子中注上香茶,然后拿起自己的杯子对王少夫人举了举,笑道:“阿嫂最喜欢打趣我了,王少夫人不要介意。本来应该是九娘去投贴拜访夫人的,却让夫人先来阿嫂这里串门子,真是九娘的不是呢,以茶代酒向夫人赔罪。” 初一此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王少夫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讪讪的拿起了茶杯再次慢慢的喝了起来,心中却盘算着宇文夫人的用意。 没错,刚刚的时候她的确是在同宇文夫人谈论这件事情。吸取上次的教训,她知道这件事情通过王氏已然是办不成了。而单从上次贺拔初一当着她的面教训她的婢女,她也知道了,贺拔初一绝不是认人揉圆捏扁的人。所以她只好舍近求远向宇文夫人套近乎。 可是,刚刚到了华阴公府的时候,明明宇文夫人待她还算是有礼,叫了初一过来,还让她表演烹茶,她便认为是想展示才艺给她看。可是怎么现在她感觉事态越来越向难以捉摸的方向发展。 这种事情,的确是应该像初一说的那样,即便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是要在私下里才能揭破的。宇文夫人就这样大大喇喇说了出来,倒仿佛真的像是玩笑一般,她一时反而拿不准这姑嫂两个的用意了。 啜了口茶,王少夫人沉了沉心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笑着开口道:“什么玩笑不玩笑的,我这次可真的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呢,既然宇文夫人什么话如此直爽,那我也就直说了。(.好看的小说)这次我可是为我一个本家的兄长才来的呢。” 初一脸色微变了变,转头看向阿嫂。见她仍旧是一脸笑眯眯的,随即稍稍放下了心,佯怒道:“王姐姐真会拿人家开玩笑,这种事情怎么能当着九娘的面说呢,姐姐快别说了,再说九娘可就真的要走了呢。您还是饶了我,我再敬您一杯茶可好。” 说着,刚刚烹好的茶又斟满了王少夫人的杯子。而此时王少夫人看着手中的茶杯,脸上却出现了难得的尴尬,最后咬咬牙还是喝了下去,可神色却更加古怪了。因为她今天的喝的茶太多了,又是在凉爽的水池中心,被小风一吹。初不觉得,可是此时腹中已然是憋涨难忍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下决心不能让初一如此糊弄过去。于是放下茶杯脸上强带着笑说道:“这种事情怎么会开玩笑呢?自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你阿嫂。我刚刚已经同她提过了。” 说着,王少夫人看向宇文夫人。眼中全是期待。只是此时宇文夫人却是一脸的惊讶,不由说道:“难道是真的,我真的以为少夫人是说笑呢。你刚刚不是只说了,家里有一个兄长尚未娶亲,所以让我帮忙物色人选么?难道说你你说的是我家的九娘?” 看到阿嫂的样子初一就知道她是在装样子,只是不知道这位王少夫人是怎么得罪阿嫂了,竟然让她如此戏弄。不但如此,还找来她做帮手,于是立即绷起脸帮腔道:“阿嫂,果真如此么?您这是……您这是……您怎么能当着人家的面说这种事情呢?” 说完,对王少夫人行了一礼,佯怒道:“王少夫人,九娘有事,先回去了,您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阿嫂谈吧!” 说完,竟然是带着赤芍不管不顾的就这么离开了。 而宇文夫人看到初一走了,也似乎很尴尬的样子,对王少夫人开口道:“夫人也真是的,若是早有这个意思一开始就说开了多好,如今闹出这么大一个笑话,让九妹恼了我……好了,她这下只怕羞得有一阵子不能来我这里了,你说该如何是好?” 其实,若是此时王少夫人还是在正常的情况下,很容易就会发觉出不对,只可惜她现在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脐下的某一处,而且已经是冷汗直冒了,只想着快些找地方解决,于是只能支支吾吾的说道:“宇文夫人说该如何是好呀?” “还能如何,这件事情你以后再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起了,若是九妹真的恼了,哪怕是族长来了都没用的。对了,你说的那个本家兄弟是谁,在何处任职,我也好同我家郎君说呀,这件事情呀,如今只怕是唯有我家郎君能力挽狂澜了。” 这人的名字,王少夫人本想等自己把他的情况都说了再告知贺拔家的,因为此人的情形的确与之前宇文夫人放出去的,为初一择婿的条件相似。可如今宇文夫人既然问起,她也不得不答了,急忙说道:“是我二叔家的嫡子,单名一个勖字,本在长安城中任眀经,如今暂大将军赵贵手下做参军……” 说完这些,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强颜欢笑的对宇文夫人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等过几日我再来。” 正说着,却有一股冷风从池面上吹来,让已经满身冷汗的王少夫人大大的打了个喷嚏,而后颤着声音对宇文夫人说道:“宇文夫人,不知这凌波亭附近可有更衣之所?” 宇文夫人心中早就笑翻了,可是脸上还是正色道:“王少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王少夫人使劲摇头,再开口的时候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我想更衣。” 话说出来,她的脸颊也变得通红。 此时宇文夫人才做恍然大悟状道:“这个呀,那可就远了,要出了这个亭子。上了岸,然后东行三十步,穿过花园才能到。” “这是最近的么?”王少夫人咬牙道。 宇文夫人摇摇头:“最近的都是下人用的,怎么能让王少夫人去呢。” 说着,似乎恍然大悟道:“豆绿,快点去带路,这种事情可不能拖着,快去快去。” 宇文夫人这几声喊的未免太大了,周围的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使劲着忍着笑。要说还是豆绿,脸上仍是一派淡然的走到王少夫人近前。不卑不亢的说道:“夫人请随我来。” 说完便不紧不慢的在前面引路。王少夫人现在想挪动一步都困难,可是还是不肯放下自己端着的架子,让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慢慢地向岸上走去。 直到她上了岸拐上甬路再也看不到背影了,宇文夫人这才笑出了声。边笑着,还边用帕子拭着眼角,却是连眼泪都笑出来。而后只听她小声嘟囔道:“呵呵,这就是世家大族的教养。呵呵,哈哈哈……” 笑过之后,宇文夫人问左右道:“姑小姐去哪里了?” “姑小姐刚刚让人来传话,说是已经去雅兰苑找二小姐了,让夫人去那里找她便是了。” 宇文夫人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我正好有事情要问她呢。” 说完。带着丫头婆子也离开了凌波亭,向雅兰苑行去。 到了雅兰苑,却知道初一一个人在小书房看书,而静雯却是跟着师傅在房间里学习女红。 看到阿嫂来了。初一笑着站起身来道:“阿嫂,那个王少夫人可是得罪阿嫂了?” 宇文夫人鼻子轻哼一声:“没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她们这些世家的女子眼高于顶,把谁放在眼里了。心里只怕对我们这些武川来的一百个不服呢。不然话,她怎么敢去你们樊城公府颐指气使,要说无礼,她们才是无礼之极呢。” 原来阿嫂已经知道了,初一有些错愕,难道说这次如此对这个王少夫人也是为了给自己出气?只是,阿嫂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看到初一的样子,隐隐明白她在想什么,宇文夫人又轻哼一声道:“那个王氏果然不是个安分的,昨天来我这里说了一大堆,被我顶回去了。她们王家的女儿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知进退,真是堕了太原王氏的名头。真以为自己是正头娘子么,真是痴心妄想?” 初一这才明白,原来是王氏来阿嫂这里告的状,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王氏,还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不过,她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不能这么说,而是笑道:“小嫂也是关心我吧,只可惜不得法,说实在的,九娘倒真想阿兄娶个嫂嫂进来呢,这样我也能清闲些。” 想到再过两年,这个跟自己甚是相得的小姑便要出阁了,宇文夫人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拍着初一的手背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可是六弟他……” 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若真是那个王二小姐该多好,只怕如今六弟早就有后了,只可惜天不随人愿呀,一晃已经十年了呢!” 看到阿嫂脸上的惆怅,初一知道想必这个王二小姐跟阿嫂也必是相得的,不然也不会露出如此伤心的神色,于是急忙说道:“阿兄娶的新嫂嫂,也必不会让阿嫂操心的。” 宇文夫人愣了愣,随即笑着揪了揪初一的鼻子,笑道:“你就会捡好听的说,等以后有了夫婿,也要这样讨好你婆母才是。” 初一皱皱鼻子:“阿嫂又打趣我了,我还小呢。” “不小了,都十二了,竟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开始议亲了。”说着,宇文夫人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继续说道,“等你阿兄今天回来,我就让他去打探下这个王勖的情形,若真是个好的,咱们也可以考虑下。若是不是,咱们再寻别家。” 初一听了立即苦了一张脸,她还以为如此戏弄王少夫人一番,阿嫂是放弃了这门亲事了呢,没想到竟然是来者不拒,这下子她可是消停不了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刻意隐瞒,夜长梦多 离了华阴公府,初一上了自家马车,这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却听得旁边传来一阵咯咯的低笑声,转头望去,原来是赤芍那丫头,不由佯怒道:“你笑什么?” 赤芍向来是天真的性子,听到初一发问,毫不掩饰的说道:“小姐,别看您在咱们樊城公府一言九鼎,可是到了五夫人这里,您却像个小孩子,要是让咱们府上的别人看到了,肯定更气了呢。” 赤芍嘴里说的那个别人,初一自然知道是谁,于是狠狠瞪了赤芍一眼道:“你这个丫头,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小心我把你打发出去,就像魏紫同姚黄一样,我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 哪想到赤芍眼睛一亮,拍着手说道:“好呀好呀,前两天魏紫姐姐还送了信过来,说是白子国漂亮得不得了,到处都是花,我正想去瞧瞧呢。” 青黛使劲白了赤芍一眼,急忙对初一说道:“小姐快别听她的,您要是现在把她送到白子国去,她恐怕就要哭天抢地了,您还记不记得前两天我指给您看的那个看门的小厮?” 初一一下子想起来了,随即笑道:“那我就把那个小厮打发到白子国去,你就好好的留在我身边,我可真是一刻离不了你呢。” 赤芍一听,立即皱起了鼻子,用手指捅了捅青黛道:“你真是坏死了,数你最坏了。” 随即一脸笑容的对初一说道:“小姐小姐,白子国那种穷乡僻壤有什么好的,还是您身边最好了,魏紫姐姐在信里哭着闹着想回来呢,所以我才不去那种地方呢。” 初一同青黛对望一眼。均笑了起来。 这个赤芍,不愧是他们樊城公府的第一活宝呢。 车中的三人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寿春堂,初一下了车,早有掌柜的迎了上来,将她笑着请到了后院,再一问,寿生果然是一大早就回来了。 初一悬了好几天的心这才全部落了下来,而后问道:“我师兄他……可好?” 寿春堂的掌柜姓刘,听到初一的问话。不由怔了怔,随即说道:“这个……孙公子很好呀。” “可曾受什么伤?”初一再次问道。 主家问了,刘掌柜不得不答,可是却是一头雾水:“受伤?受什么伤?孙公子受伤了?” 看到他不甚明了的样子,初一稍稍松了口气,随即笑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能回来自然是好的。” 以为初一是担心这几日寿春堂没有大夫坐镇会流失客人。刘掌柜笑道:“小姐放心,虽然孙公子不在,来咱们寿春堂看病的人仍不见少,您就放心好了。” 初一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而此时客厅的帘子被一把掀开。却是寿生跨进了门槛。 看到他来了,刘掌柜知道这里在没有自己的事情,急忙告个罪退下了,而在刘掌柜下去之后。初一几步走到尚站在门口的寿生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他一番。这才说道:“师兄,皇后娘娘真的没有为难你?” 孙思邈笑了笑。走到初一旁边的座位坐下,而后笑着看着初一说道:“为何为难我,我可是价值千金呢,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别的不说,这一千金皇后娘娘可是得不到了。” 看到师兄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初一还是有些疑惑,不由问道:“那这几日,皇后娘娘都把你藏在哪里?” “就在她寝宫的后面的地牢里。”孙思邈摇了摇头,随即无奈的笑道,“这几日想必你一定很着急吧,真是辛苦你了。” “她真的没对你怎么样?”仔细打量了师兄的脸色一番,见其苍白异常,初一微眯了眼睛问道。 “真的没有怎样。” “那你的脸色为何如此苍白?”初一向孙思邈慢慢走去。 “大概是几日未见阳光的缘故吧。”孙思邈淡淡的笑道,可是说完这句话,却见初一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左手腕。 孙思邈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心下只得微微的叹了口气。 须臾,初一放开他的手腕,冷眼瞧着他说道:“邪风入体,血溃气破,乃是外伤之象,师兄,你还说你没事么?” 孙思邈抿了抿嘴,却没有说话。 “你不要说,为了让我拿出那一百五十金,皇后娘娘用拷问你来逼我,要拷问,也应该拷问我吧?问我金子藏在何处是不是?就算那你来逼我,又为何瞒着我不让我知道?” “初一,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初一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你倒给我说说,他们到底在你身上想知道什么?” 寿生顿时哑然,沉默了好久才说道:“初一,这件事情同你无关,你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可以了。” “我想做的事情?” 初一顿时气结,这言下之意就是别再让她插手了? 使劲吞了一口气,初一对孙思邈点点头道:“好,你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什么都不管了。” 说完,对赤芍青黛招呼道:“我们回去。” 说罢,竟然什么话都不说,就此离开了。 初一走了好久,孙思邈才无奈的站起来,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这几日他着实受了不少苦,能强撑到现在已然是不易。正在这时,却听房门被敲响,却是刘掌柜拿着一个小瓷瓶走了进来。 看了看孙思邈,迟疑的说道:“孙公子,刚才小姐说让我把这个药给你拿过来。” 看到药瓶的形状颜色,孙思邈便可以判定出这应该是紫金续玉膏,心中便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丫头的医术看来比自己想象的要精通多了。自己果然是太小看她了么? 只是,这件事情如果让她知道的话,只怕那个皇后娘娘更加不会放过她了。他又怎么能让她冒这个险。 “给我吧。”孙思邈说着,便向刘掌柜走去,可是没走两步,却只觉得头重脚轻,竟然向一旁倒去。 刘掌柜大惊,急忙上前扶住了他,孙思邈过了好久才缓了过来,醒了看到刘掌柜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不可告诉你家小姐,知道么?” 从没有看到过孙思邈这副认真的样子,心慌意乱中刘掌柜只能点了点头。 …… 王少夫人亲自上门为本家兄弟提亲的事情,不知怎地悄悄地传遍了在整个长安的贵族圈子。不过,鉴于长安城中“老牌”乃至“新生”贵族多如牛毛,连带着贵女郎君们中间的八卦也是多的数也数不清,所以这个谈资只被人们闲聊了一两天便沉寂了,大家的兴趣转而投向了更新的八卦。比如李家的案子还没有着落,纥豆陵夫人要变卖自己的首饰补贴家用啦;再比如另一个李家的十一郎,在外面置的宅子被家人抄了个底朝天,他那个外室则被赶到了大街上;另外一个则是赵家的某位小厮被长安城中的某个公子看上,鉴于臭味相投,被转送他人之类的…… 所以,当王少夫人去华阴公府的消息传到高敏耳中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了,而这个时候,贺拔纬已经约了那个叫王勖的眀经吃饭,看来是想进一步考察此人了。 眀经一职,虽然官位不大,也只是文官,可是跟静然的夫君令狐熙一样,却有很大的上升空间,所以向来是贵族子弟初入官场的入门之职。而之后,只要找到机会,或分到地方做文职官员,或分到个大将军或开府的手下做掌管钱粮的职位,便有机会获得军功。 而在这个时代,军功则是进阶的最根本保证,所以升职的潜力也自然是无限了。 所以,对很多家世中等的贵女们来说,嫁给这种子弟,就等于是投资了一支绩优股,自然是十分抢手了。 可是,看到伶倌儿帮他搜集的这个王勖的情况,高敏却微微皱了皱眉,不是因为自己知道的晚了,而是没想到王少夫人竟然会把这个人推出来,也不知道是何居心。 “公子,公子?”看到高敏出神,伶倌不由唤道。公子的心思他自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以为是他在担心,便急忙说道,“贺拔大人约他出来只不过是吃饭而已,凭着贺拔大人的眼光,绝不会选这种人的。” 转头看了看伶倌,高敏微微一笑:“我知道。” 伶倌满心的担忧,却只换来了高敏的这三个字,顿时被噎得不轻,可是急主人所急是一个忠仆必备的条件,于是他又开口道:“我看不如就让叔老爷帮您去提亲好了,反正叔老爷也回来了,趁早把这件事情办了多好,也省的夜长梦多。” 听到伶倌的话,高敏却笑了,点点他的头道:“‘夜长梦多’,你竟然也会说成语了,不枉在我身边耳濡目染了这么长时间。” “公子……”看到高敏一点也不像着急的样子,伶倌儿揉着额头,满脸的疑惑。 “亲一定是要提的。”高敏沉吟了一下说道,“你说的也没错,不过……不是现在!” 说罢,他走到自己的书架前,从最上面的一层中抽出一本厚厚的书,而后将其翻开,须臾,便找到了他需要的那一页。只见他将这页从书上撕了下来,而后递给伶倌道:“你拿着这张纸去找运儿,而后……” 高敏压低声音在伶倌耳边说几句话,却见伶倌的眼神越来越迷茫了,不过待他说完,他也只能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竹喧雅室,黄雀在旁 西市的竹喧楼,虽然比不上长安最好的酒楼,却是以它幽静清雅,食物均由竹制的碗盘盛装而闻名于长安城。贺拔纬今日就是约得王勖来此见面的。 赵贵此次没有随同宇文泰出征,自然王勖也留在了长安。而且,经过一番打探,王勖不过来了长安城三个月,归到赵大柱国手下也就是最近一个月的事情,所以贺拔纬猜想,就算是赵贵出征,只怕这王勖他也不会带着的,所以有些奇怪王勖是怎么得到这个职位的。 贺拔纬来的尚早,便要了二楼的一处临窗的雅间,凭窗望去,却远远看到了长安的护城河,再加上身周左右竹香袅袅,的确是别有一番意境。 正喝着此店新推出来的泡茶,却听雅间门被人轻轻的敲响,贺拔纬低声说了句:“请进。” 房门推开,走近雅间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正是王勖无疑,贺拔纬不由仔细打量起来。却见此人虽然脸色稍白,却也是浓眉大眼,鼻子高挺,头上绾发的一根玉簪通体碧绿,还闪着荧光,一看便知定非凡品,即便他穿着一身朴素的青衣,却彰显了他与众不同的身份。 贺拔纬邀请王勖饮宴,是投的帖子,之前也向人打听过,知道此人样貌不错,在衙署的人缘也算可以,就是话不多,很少有什么人同他特别亲近的。再问到他同王少夫人的关系,竟然是多数人并不清楚,偶尔有他的一两个上峰略知道他是太原王家一支嫡子的,却也只限于此点,再深入却不清楚了。这倒引起了贺拔纬的好奇。 其实,当时一听自家娘子讲述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贺拔纬便知道王勖此人并不是初一最合适的人选。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眀经,可是身为太原王家的嫡子,就意味着很多事情是必须为家族谋利的。而像他们这种从小就被灌输了家族利益重于一切的世家子弟们,有冲突的时候,自己一定会吃亏,而他吃亏,也就代表着娘子也要受委屈了。 虽然他自己就被这样教育过,不过。同他们这些大世家他还是有些不同的,他只是觉得身为男子为家族牺牲,这是他的责任,而在他私心里,他却希望自家的女儿姊妹能得到郎君的全心关爱。家族利益固然至上,可是要牺牲牺牲你们家的女儿去,我们家的女儿可个个是宝,要想对我家的姊妹不利。也总先要掂量掂量你的分量不是。 所以说,他从骨子里,跟长安城的很多贵族一样,还是正统的胡人,母系社会的影响仍在,即便是嫁出去的女儿。也是他们家的人,若是受了委屈,更是要跟夫家好好理论理论。至于讲理不成,那可就只有动手了。而动手的结果……大不了就是和离么。和离更好,自家姊妹再找个夫君。肯定比这个强。这也是为什么,在此时。乃至到了盛唐以后,女子地位很高的原因,多多少少是受了胡人母系氏族观点的延续。 可是,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另一个问题,若是没有强大的娘家做后盾,嫁出去的女儿则是一定会吃亏的。而事实证明,因为家族没落而为此失宠甚至丢了性命的女子们,在这段历史时期也是比比皆是。 “贺拔大人。”进了门,看到坐在窗边的贺拔纬,王勖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笑着打招呼道,“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是我来早了。”贺拔纬笑着轻王勖坐下。 王勖慢慢走到贺拔纬对面的位置上,撩开前襟,端端正正的跪坐在贺拔纬的对面,随后略略向周围扫了一眼道:“贺拔大人的品味果然是雅致之极,真没想到长安城中还有此等去处,实在是让勖大开眼界。” “是王公子来的时日尚短,所以才没有发现。”贺拔纬笑道。 “那日后贺拔大人可要多多指点,也好让我对长安城熟悉一些了。” 向贺拔纬作了个揖,王勖开口道,贺拔纬却是但笑不语。(.) 寒暄过后,贺拔纬便让小二上菜,自己却趁机细细问起王勖的情况来,这才知道王勖虽为王家嫡支嫡子,却已经分了出来,并不在宗宅居住,不由问道:“早听说像太原王家这种世家大族一般只有一人可以继承宗宅,原来竟是真的,那你们这些分出去的嫡支又该如何?” 听了贺拔纬的话,王勖苦笑一下道:“不过是分出单独的宅子,再给一片田地罢了。倒是也能自给自足。” 说到这些,王勖不由想到幼时住在宗宅里面的情形,虽然他父亲在家族中并不得宠,可是分的院子却是普通子弟无法比拟的。哪像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宅子,外加那几百亩薄田,在一般人眼里怕是不错,可是在他们这些从小习惯了锦衣玉食、奴仆环绕的公子哥儿眼里未免太落魄了些。 “你家中还有何人?”贺拔纬又开口问道。 “尚有一母,我父亲早些年已经去世了。”王勖老老实实的答道。 “哦!”贺拔纬捋了捋短须,继续问道,“刚刚听说你父亲也是王家嫡子,不知跟如今当家的王家族长是何关系?” 王勖的眼神略闪了闪,这才开口道:“是兄长。” “是嫡长子?”贺拔纬不禁问道。 王勖点了点头。 看到王勖的扬子,贺拔纬沉吟了一下,心中暗暗盘算起来。 一般情况下,各大世家继承宗业的都是长子嫡孙,可是这位王勖的父亲虽身为嫡长子,却失了宗子的位子,如果不是英年早逝,便是犯了极大地错误了。长子嫡孙被逐出宗宅,可是相当于被流放一般。 想到这里,贺拔纬又问道:“你父亲,是何时去世的?” “是四年前。”王勖淡淡的说道。 每个人听到他的情况都会问他这个问题,他已经习惯了,而且更加习惯的,则是别人在得知他父亲是在活着的时候就离开的宗宅以后,那种急转直下的态度。那种看他的眼神仿佛以为他犯了什么错一般,而他也往往没有机会跟别人说后面一句话,就是他父亲什么错都没有犯,只是没有继承宗子的位置而已。 不过,这次他却想错了,贺拔纬听了,并没有问他第二句话,而是笑着说道:“你离了太原来到长安,倒也同一般世家子弟不同。你同独孤府的王少夫人如何称呼?” “她是我的堂姐,是我三叔家的女儿。”王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以前不说,不过是没有人问起罢了。因为往往问了两句,便有很多人借口离开了,这也是他为什么越沉默寡言的原因,因为能像贺拔纬这样做到处变不惊毕竟是少数。 贺拔纬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么说你跟这位堂姐关系不错了。” 王勖的眼神闪了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想想这位堂姐对他似乎也没有恶言相向过,便点了点头。 看到他的样子,贺拔纬却比没见面之前要高看他几分。不为别的,就冲他这种有问必答的坦诚,也是一般世家子弟所不能比的。 在他印象里,像这种大世家的郎君们,一个个都眼高过顶,处处透着不可一世,像他这种平和老实的性子倒是少见。 于是心中便收了初来时那种走个过场的打算,细细问起王勖家中的情况来,当然,其中最重要的则是他的父亲为何没有做上宗子之位的缘故。不过,这种事情,往往都是个大家族的隐私,他要想问却不能这么直截了当了,便要绕着圈子问了。 贺拔纬正盘算着怎么开口,殊不知,就在他们所在的这个雅间的旁边的那个房间里,正有几双耳朵紧紧地贴在墙壁上,注意他这边的动静。拜竹喧楼整体建材的特殊性,分隔两个雅间的也是竹墙,难免会有缝隙,这让旁边的偷听的人将两人的谈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四哥,贺拔大人在笑,听起来还笑得很开心。”听到旁边贺拔纬传来的朗朗笑声,毗贺突小声的对弥罗突说道。 “嘘!”将手指比在唇边,弥罗突示意他噤声。 毗贺突撇了撇嘴,不过最后还是乖乖的闭上了。 过了一会儿,墙壁旁的弥罗突还在仔细听着,毗贺突又忍不住开口了:“四哥,你说的那个法子灵不灵,真的不用咱们出面,就能让贺拔大人不考虑这个王勖。” 此时,贺拔纬同王勖的话已经说的告了一个段落,弥罗突这才直了直身子。他的座位是紧靠着墙壁的,就是要好好听清旁边的,本以为贺拔纬不会对这个王勖另眼相看,那样的话他也不必出手了。可是如今看旁边雅间的这两个人竟然是越谈越投机,他心中越发的不高兴。 本来有一个高敏挡他的路,他已经很头痛了,这次又来了一个,怎会不让他紧张万分。不过,这个王勖还好,已经有个天大的把柄在他手中了,根本不足为虑,虽然把这个把柄交给他的那个人也没安什么好心,可是他却不能跟他比,他是不得不做。 想到这里,他对旁边的运哥儿说道:“去,吩咐外面的小二,把那东西上上去吧。” “是,公子。” 运哥儿领命而去,毗贺突知道这是自家四哥要动手了,不由撇撇嘴道:“四哥,我实在是想不通你,你若是想娶那丫头,直接让父亲去他家提亲不就是了,虽然说以前咱们两家因为大公主的事情有些过节,可是如果是你的话,我想贺拔大人和八姐一定会好好考虑的吧。不比你现在被动的一个一个解决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刻意隐瞒,藏头藏尾 弥罗突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不想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们是在孝期,还是重孝,可是三年不能嫁娶的,若是那样做了,岂不被那些老头子们戳断了脊梁骨。” “可是你老这样也不行呀。就算这个搞定了,那个高敏还不是杵在那里,我看八姐夫对这个家伙倒是很看重的,不然的话为什么每旬都让他去教弥乃胡骑射呢,明明四哥你的骑射最好,可是你都毛遂自荐多少次了,贺拔大人同八姐可曾答应过你。” 没错,听说高敏教弥乃胡骑射,可以自由出入华阴公府,弥罗突就眼热的不得了,可是他屡次给八姐请命,要以小舅舅的身份教导弥乃胡,却全被宇文夫人推了。不说别的,就说不想让弥乃胡学了他的纨绔性子,仅此一项就让弥罗突受了严重打击。 话说,难道他不想像别人那样大义凛然么,可是现实如此,即便当时大公主已经去世,他同阿娘的处境好了太多,他却仍旧不敢锋芒外露。大公主虽然死了,她却还有儿子在,就算陀罗尼性子敦厚,他却不止一个兄弟…… 想到这些,弥罗突心情更糟糕了,对旁边侍候着二人的年哥儿道:“去,给运哥儿传话去,就说要加量,加大量!” 看到自己四哥臭着一张脸,毗贺突知道自己说到他的痛处了,急忙暗暗吐了吐舌头闭住了嘴,可是殊不知他的话却已经在弥罗突的心中留下了痕迹。他这个五弟说的没错,老是如此被动绝对不是办法,总要找机会探明八姐夫同他八姐的心思才是。不然的话…… 听说高敏的叔父回来了,不谈他那个义父独孤信。他这个叔叔可是货真价实的,要说上门提亲也绝对够份量,难保他不会趁此机会搞什么动作,那样话他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初一嫁给别人了。 正想着,却听旁边的雅间房门一响,却是有人上菜了,两人知道重头戏来了,急忙将耳朵紧贴到墙壁上,认真的听了起来。(.) 这间竹喧楼不但装修上别具一格,就连菜谱也是与众不同。他们这里所提供的食物一般仅以野生的菜肴为主,像竹荪、竹笋、松茸、蘑菇,乃至很多叫不上名字来的花花草草都被他们做成了菜肴。而且,不但用料奇怪,更神奇的是,做出来的味道也是与众不同,仿佛烹饪的手法同别家全不相同。 所以这竹喧楼虽然只开了半年的功夫,却已经是日进斗金。若不是相熟的顾客或者早早定下位置,在午时这种用饭的黄金时间,连大厅都被占的满满的。想必假以时日,一定会超越长安城的最大的酒楼天香楼的。 而贺拔纬这一桌在上完了清炒松茸、香磨鸡片、油焖笋等招牌菜之后,又上了最后一道发菜竹荪扒鱼肚,贺拔纬又招呼着王勖吃了起来。而圈子绕过了。菜也上的差不多了,他也终于开口问道:“你父亲既然是嫡长子,为何没有继承王家的家业呢?” 此时王勖刚刚把一块竹荪咽下,而贺拔纬要问的话他也早就猜到了八九。早在心中打好了腹稿,于是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父亲自小体弱。我祖父认为他不足以接掌家业,所以才将宗子的位子传给了我二叔。而我祖父一离世,我同父亲便搬出了宗宅了。” 又是身体不好! 贺拔纬心中忍不住起了惺惺相惜之感,他自己何尝不是因为身体原因才放弃了习武,有的时候无论你心气再高,现实总是残酷无比的。 不过,即便如此,他却没有忘记自己此来的目的,绝不可能因为同病相怜便贸贸然将自家的姐妹订给别人,于是再次问道:“不知令尊因何病离世?” 若是刚开始两人见面的时候,贺拔纬问这句话,绝对绝对是无礼之极,毕竟那个时候两人还算是陌生人。(.好看的小说)可是现在二人已经是“酒过三巡、食过五味”了,已经有了一定的交情了,此时再问自然也没什么,不过是长辈对小辈身世的关心罢了。 至于王勖,其实早就知道贺拔纬定会有一问,而这件事情答案,早在自己初初听他那个极少谋面的堂妹说到这件事情时候,就已经商量好了。 答案只有一个:积郁成疾。 虽然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王勖的良心小小的颤了一下,可是想到她的堂姐在之前给他规划的种种可能,他便硬起了心肠。 除了那个原因,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地方配不上传说中的那位贺拔九娘,若是他父亲……那他的妻子又怎么会是一位落魄鲜卑贵族家的孤女呢! 果然,听了王勖的话,贺拔纬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同情,这让王勖的心中定下了几分,只是在安定之余,他却没有发现,这位贺拔大人的眼中闪过的仅仅是同情而已,根本不是他所期望的那种情形。 而就在此时,王勖却突然觉得心口发闷,呼吸困难,心中大叫不妙。他万万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在此时发病,此时,明明是秋天呀,而且还不到最冷的时候,怎么会突然就病发了呢。 可是他的病并不容许他考虑原因,因为他的人已经由于支撑不住慢慢的向一旁倒去,而看到刚刚还同自己谈笑风生的王勖,须臾间竟然摔倒在地,贺拔纬不由得大吃一惊。稍稍错愕后,急忙上前打算扶住他,却差点被王勖带个跟头。 而王勖这一摔,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扒着旁边的坐榻“嗬嗬”的喘着粗气,嘴里边嘟囔着“药”,手却颤抖着向腰中摸去,只是此时的他不但呼吸困难,连手都没了力量,哆哆嗦嗦的摸了几次都拿不出藏在腰带里的东西, 贺拔纬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情况,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帮他。而就在此时。却见雅间的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了,两个身影闪了进来,其中一个大喊道:“药,他一定随身带着药呢,快快给他服下,不然只怕他就要憋死了。” 贺拔纬这才恍然大悟,急忙帮着他把药拿了出来,却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漆盒,而后旋开盒盖,将里面黑色的药丸塞了一个进去。而王勖服了药以后,竟然还继续喊着“药”,于是贺拔纬干脆又给他塞了一粒。 这粒咽下喉咙,王勖才不再要药了,整个人却无力的靠在后面的座位上,眼睛也是紧紧闭着的,似乎在缓缓的调息着。 贺拔纬摸了摸额头上的汗,这才转头看向身后闯进来的两人。立即绷着脸说道:“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弥罗突同毗贺突对望一眼,结果在自家四哥眼神的威压下,毗贺突的脸皮不厚也要厚了,于是笑嘻嘻的对贺拔纬道:“真巧呀,八姐夫,你也来这里吃饭呀。” 看到他们两个的样子。贺拔纬就知道他们绝不会只是来吃饭这么简单,立即沉了脸道:“我是说,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雅间的门是关着的,刚才贺拔纬也没来得及叫人。而面前这两个小子也绝不是那种好管闲事的,一般情况下。不捣乱就不错了。所以,他们能在如此紧急的时刻冲出来。还指点贺拔纬帮王勖拿药,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刚刚他同王勖说的话,这两个家伙一直听在耳朵里。 而见他们上来就提醒“药”的问题,也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对于这个王勖,他们比他还要了解。 想到这里一连串的可能,贺拔纬的脸色更黑了,而又看到了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群,发现里面还有几个自己认识的人,急忙对二人道:“先进来再说。” 二人听了,自然是老老实实听姐夫的话,不过闻讯赶来的小二却犹豫的问着要不要请大夫,贺拔纬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而小二走的时候体贴的关上了门,房间里这才算彻底安静下来。 “八姐夫!”房门关上,弥罗突这才开口叫道,可是似乎是同他心有灵犀,毗贺突也同他一起喊出了声,而后两人对望一眼,却全都不说话了。 这么多年了,贺拔纬何尝不知道,任何事端都是弥罗突挑起的,毗贺突只是跟着他一起胡闹罢了,于是自然先问的也是弥罗突,只见他对毗贺突摆了摆手道:“你不用说,我只听他一个人说就行了。” 毗贺突正乐得不开口,于是闭上了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弥罗突,脸上满是幸灾乐祸,于是弥罗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才开口道:“姐夫,这个王勖天生就有哮证,根本就是个病秧子,如今还未到冬天自然不显,可若是到了冬春之时,那可是九死一生呢……对了,他父亲也是这么去世的,他可曾给你说了?他们……他们根本就是串通一气,有意欺瞒,我怎么能不管?” 哮证就是现代的哮喘,是一种由于温度急剧下降,以及空气中的过敏性漂浮物被吸入呼吸道后形成的一种呼吸道痉挛。这种病症在现代的时候尚属疑难杂症,一般情况下只能是缓解,而不能根治,又何况是在古代。而的这种病症的人虽然没有像癫症那样凶险,却也是要缠绵一生的,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因为受凉或者花粉过敏驾鹤西去了,所以也是古人谈之色变的凶症之一。 想到刚刚同王勖谈话的过程中,他的确是回避了这个严重的事实,贺拔纬不由色变。虽然他从来没有把初一嫁给此人的打算,可是也终究是把他当做兴趣相投的小友相交的,竟被人如此摆了一道,心中怎能不气恨。 只是,气恨之余他想到了更严重的一个问题……王少夫人为这样一个人上门说亲,究竟意欲何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口若悬河,步步为营 王勖还软软的在地上半躺着,也不知道是在调息还是晕过去了。但是不管是哪种情况,他们都是不可能问出什么来的。所以贺拔纬只有先问面前这两个小子。 “你们是怎么知道他有这种病的?”王勖才来长安三个月,又是那种默默无闻的,贺拔纬不认为弥罗突会同他结交,也不认为他会有机会得罪这位宇文家的四公子。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自己发现的。 此时的弥罗突正在是不是要把高敏供出来这个问题上做着天人交战。高敏这次摆明了把他当刀使,可是他又说不出什么,所以心中早就憋着一口气了,于是看了看一旁的王勖似乎还没有意识,便决定稍后等他醒过来再将他的名字说出。于是想了想说道:“是朋友告诉我的,而且我听说八姐和八姐夫要帮初一相看这个人,怎么能让那丫头吃亏。” 弥罗突的理由,贺拔纬自然是信的,不过他还是绷着脸说道:“那你为何不私下里给我说,反而要鬼鬼祟祟的跟我们到这里。”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地上的王勖,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可是在那菜里做了手脚?到底放了什么?” 刚才他也说了,这种哮证不到冬春极少发病的,怎么偏偏是此时发了病,而且这两人进来就让他帮着拿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他们做手脚了。 弥罗突知道这点瞒不过贺拔纬,只好老老实实的说道:“是花粉。” “花粉?什么花的花粉?”贺拔纬继续问道。 弥罗突灵机一动,急忙从怀中拿出一页纸,递到贺拔纬的面前,开口道:“就是这种花的花粉。” 拿过那张纸。看到竟像是从某本医典上撕下来的,贺拔纬看了一番那花的描述后发现,此花从名称到样子都不是他能见到的,不由得一愣,忍不住喃喃的将那花的名字读出了口:“曜夜菊。这是什么花?” 不过再看下面描述的作用里,却清清楚楚的写着:使哮证发作,勿近。 看到这些,贺拔纬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这种花我听都没听过,更不要说在长安附近见过了。我约这王眀经,不过是一日前的事情。你们是怎么找到这种花的?” 这下,又不得不说到高敏了,弥罗突一面气着高敏比自己知道得多,一面却不得不说道:“是我那个朋友告诉我的,说是西市的胡商那里有这种东西。” “西市的胡商!”贺拔纬的眼神闪了闪,再次问道,“你这位朋友他到底是谁?” 此时,弥罗突看向贺拔纬的身后。王勖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心中大叹时机正好,于是大声说道:“还能是谁,自然是高敏了,就是他告诉我这件事情的,这张书页也是他给我的呢。” “高敏。” 贺拔纬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而当他听到后面发出的声音时,脸色更黑了,同时还狠狠的瞪了面前的弥罗突一眼,因为他听到王勖的声音响了起来:“高敏?高贤弟。不会,决不会是他!” 弥罗突一听。心中的火气又窜了起来,几步走到王勖面前。开口道:“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明明是他说了你身患哮证的事情,你怎么反倒为他说起话来。我看你不但有病,而且还傻,傻得不得了。” “四郎,不可无礼。” 虽然此时对这个王勖已再没了好感,可是贺拔纬还是喝道,不过,说实在的,就连他自己想相信弥罗突的话都难。因为经过一年的接触,虽然高敏处处透着料敌机先,可是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而看这个王勖的样子,只怕是已经把他当做了至交好友。难道说他会做出卖朋友的事情? 贺拔纬正要开口再问,却见雅间门本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宇文四郎说的没错,你有哮证的事情的确是我告诉他的。” 众人随着声音向门口望去,而看到来人,王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嘴中则喃喃的说道:“你……你为什么……” 高敏走进房间,顺手关上房门,先是向贺拔纬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道:“见过贺拔大人。” “你看,你看,他承认了吧,我没有说错吧,他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看到高敏竟然亲口承认了,弥罗突笑道。 可惜他的话并没有得到众人的共鸣,反而被贺拔纬同王勖狠狠地瞪了两眼,不过他罔若未见,仍旧兴高采烈着。 而贺拔纬却清了清嗓子问道:“昭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高敏苦笑一下,看了看王勖,开口回道:“贺拔大人,可否先让我同敬勉说几句话?” 贺拔纬点了点头,让开了路。高敏走到王勖面前,慢慢搀扶起他,让他坐回座位上,而后又轻轻帮他掸了掸灰尘,这才开口道:“敬勉,这次你可信我说的话了?” “你为什么要出卖我?还让人差点害死我?”王勖瞪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说道,“枉我把你当做至交好友,你却如此对我。你让我信你什么?” 高敏摇了摇头道:“是我告诉宇文四郎的确不假,可是,在那之前我可就先提醒过你,要小心某人的吧。” 王勖一愣,他们刚刚相交的时候,高敏的确是很隐晦的提醒过他要小心他堂妹,可是当时他初来,满长安城也就只有他这个堂妹一个血亲,虽然之前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可是血总是浓于水的。更何况当时若不是她帮忙,他也得不到眀经这个职位,更不要说调到赵大将军手下了。所以,便对高敏的话没怎么在意。 只是如今高敏的话头直指他堂妹,而且还是在他害他之后,他更不会听进去了,于是青着一张脸道:“这同她又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想害死我吧。” 高敏长叹一口气:“我若想害你,机会多的是,你又怎么会现在还好好的站在我的面前?而我若想害你,又岂会站在这里?我若想害你,能托付的人何止宇文四郎一个,又何必明知道他会说出我的名字,还只找他帮忙!” 高敏一条一条说了出来,不但是王勖,就连弥罗突都呆掉了,两只眼睛大睁着望着他,一心一意要听他说下去。 说完这些,高敏走回贺拔纬的身边,对他施了一礼道:“贺拔大人,可否把那张书页先给我。” 贺拔纬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书页递了过去。 高敏笑着说了个谢谢,而后拿着那页纸走到王勖面前,开口说道:“这本书我是在大书房找到的,而后用相同的一本把它换了出来。你看看这张书页跟其他的书页有什么不同。” 王勖接过来看了看,目光立即被书页上面的一滴蜡痕吸引过去了,急忙用手指摸了摸,而后在鼻前闻了闻,随后用舌尖舔了舔,脸色顿时变了:“这是……” 高敏点点头:“我曾听敬勉你说过,王家用的蜡烛都是由自家的作坊专门定做的。里面加了太行山上特产的泪香花,燃了以后,不但可以美容养颜,宁心安神,就连滴下来的蜡泪,味道也是香甜无比。而且,不仅仅是闻着香,用舌尖尝过也是甜的,端的是神奇无比。当时你还很遗憾的说,这种蜡烛产量仅供王家本家用,你来到长安后,之前带来的蜡烛早就用光了,正要派人回家取些来呢。” “的确……如此!” 看着这书页,王勖仿佛看到了洪水猛兽一般,眼中全是恐惧,高敏知道,他恐怕已经是猜出来了,于是继续说道:“我想借这本书看得人是谁,就不用我赘述了吧。而且,你看看这书页上的墨迹,想必是有人抄录的时候不小心蹭上的,只是后来我曾经拿别的书试过,我若是抄录的话,蹭上的墨迹,绝不是这个位置,而是相反的位置,所以说,抄录的人,应该是用左手握笔的。而据我所知,整个独孤府,用左手握笔写字的,只有一人。” 看到那处墨迹,王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不过嘴中还是喃喃的说道:“你本可以亲口告诉我的。” “你觉得我若是同你说了,你便会改变主意么?你这个个人呀,端的是宅心仁厚,别人不逼到面前,你从来不知道防范的,而如今,你应该看到了吧。别人若是真的逼到面前了,只怕你连防范的机会都没有了。”高敏摇头叹息道。 被高敏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王勖摇头苦笑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做,我现在还有什么让他们可图的?” 他这句话一说,首先变色的却是贺拔纬同弥罗突,想到若是初一若是真的嫁给这王勖之后,他再不明不白的死掉,只怕作为豪门望族的太原王家绝不会那么容易同意初一改嫁吧。即便能够脱离,只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而这代价是什么呢…… 想到初一不菲的嫁妆和敛财的能力,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是他们暂时还没想到的,就是幕后之人的真正身份。到那个时候,作为王家在长安城的唯一代言人,只怕王少夫人会是这件事情里最大的赢家。 而此时的王勖其实想到的比他们更多,因为对他来说,这已经不仅仅是初一的问题了,而是日后他无论娶了什么样的娘子,都要时刻提防这些。所以,如果是为了自身的安全,只怕他一辈子都不要想通过联姻这种手段进阶上位了。 这种情况对他的打击,比任何事情都严重。 想到这些,王勖手中则紧紧捏着那张书页,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环环相扣,天才纨绔 王勖站起来之后,便向高敏深深地施了一礼,无比真诚的说道:“昭玄贤弟,是我错怪你了,你的一席话宛若醍醐灌顶,打醒了愚兄,是愚兄只顾着汲汲营营,忘记了正途。以后再也不会了。” 说着,又向贺拔纬拱了拱手道:“贺拔大人,对不住了,是勖不敬在先,若是贺拔大人还看得起勖,改日一定回请您,今日,我就先行一步了。” 贺拔纬点点头,经过高敏的一番话,他已知道这个王勖也是个被蒙在鼓里的,虽然有着小小的欺瞒,可是也有他的无奈,人生谁又无错呢。于是开口道:“好,自然是却之不恭。” 王勖听了,眉头微微舒展了些,对着雅间里的众人勉强笑了笑,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趁着贺拔纬同王勖说话的功夫,弥罗突却走到了高敏身边,低声说道:“那蜡油,真的不是你弄上去的?” 高敏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那种东西,我怎么会有。” “天下会有你搞不到的东西?那曜夜菊怎么说。”弥罗突一脸的不相信。 “那只是巧合。”高敏淡淡的说道,“你以为那些人只有那书页便没有动作了,敬勉由于这种病,对各种花粉十分的小心,若是其它的,早就被他发觉了,也只有这种番邦的花粉,他才没有接触过,不会辨认出来。” “我才不信这么巧,怎么就让你碰到这曜夜菊了。你可真行,这下子,你成了点拨人的大英雄,说来说去。坏人就我一个。” 越说弥罗突越觉得亏,况且他也不信高敏会这么好心点拨王勖,而且还是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当下喊道:“等等,我还有话说。” 只是王勖此时最恨的怕就是他了,哪里肯听他说话,虽然明明听到了,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搞得弥罗突甚是没脸。于是,他的目标又转到了贺拔纬身上。刚要开口,却听高敏在他身后的低声说道:“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弥罗突一怔,真的仔细听了听外面,可是却什么也听不到,便以为高敏怕了,于是得意洋洋的回头道:“怎么样,怕了吧。我八姐夫才不会信你。” 只是他这一回头,却见高敏的脸上正露出诡异的笑容,而且嘴中轻轻念着:“三……” “什么?”弥罗突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二……” “你数数做什么。”这下弥罗突听清楚了,却更奇怪了。 “一。” 此时,高敏的笑容完全笑开了,与此同时。却听雅间门又一次被撞开了,而后一个声音焦急的喊了起来:“弥罗突,你怎么样,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众人向门口望去。竟然是叱奴夫人。 叱奴夫人出现在此地,让除了高敏以外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其中自然是以弥罗突最甚,此时自然也忘记了要向贺拔纬挑拨。讷讷的说道:“阿娘,你怎么来了。” 说到叱奴夫人的到来,就不得不说到那个去给王勖叫大夫的小二,原来是他在路上撞倒了叱奴夫人身边的婢女,忙乱中只说是有人受伤了,宇文家的五公子让找大夫。那侍女这一听可是非同小可,连忙禀报了正在别的铺子里逛街的叱奴夫人。好在那小二说的地址十分的清楚,叱奴夫人这才一路找了过来。 要知道毗贺突可是同弥罗突形影不离的,若是他让找大夫,还这么着急,十有八九是自己的儿子出了事,她又怎么能不急。 可是看到雅间里的这几个人,又看到弥罗突完好无损的站在房间中,她提了很久的心落下之后,却怒道:“你是不是又惹了什么祸了,难道打伤了人?” 说着,眼神又向雅间中看去,发现并没有疑似受伤的人,连他身边的毗贺突也好好的,再次放心后,却更怒了:“你到底何时才能让阿娘省心?” 自己阿娘的到来打了弥罗突一个措手不及,此时他还在云山雾绕中,又怎么能回答叱奴夫人的问题,仍旧讷讷的说道:“阿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虽然叱奴夫人很生气,可是对自己的那两个儿子还是极爱的,尤其是对弥罗突,更是因为从小就离开了她身边,对他充满了愧疚,自然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没脸。(.好看的小说)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对贺拔纬同高敏说道:“贺拔大人,真是对不住了,若是我这儿子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海涵,我这就带他回去。” 叱奴夫人来了,贺拔纬还能说什么,毕竟他同叱奴夫人还差了一辈去,只能笑了笑说道:“已经没事了,令郎……很好,夫人不必太过苛责。” 贺拔纬这么一说,叱奴夫人反而觉得自己儿子做了什么,心中更是担心了,于是急忙说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二位请便。” 说着狠狠瞪了弥罗突一眼,开口道:“跟我回家。” 而后又看了眼毗贺突,无奈的摇摇头道:“你也是。” 家长来了,弥罗突这个做儿子的还能如何,只能乖乖的跟着回去,只是他心中却是越想越不对,自己阿娘怎么会这么巧就来了这竹喧楼了呢,一定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而这做手脚的人,目前也只可能是一个人。 想到这些,临出门前他狠狠的瞪了高敏一眼,这才跟着叱奴夫人不情不愿的回去了。 看到几人消失了踪影,贺拔纬这才开口道:“叱奴夫人来的真是奇怪。” “的确奇怪。”高敏接口道。 贺拔纬看了高敏一眼,突然道:“昭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高敏心中一紧,急忙对贺拔纬施了一礼道:“我的心思,贺拔大人不是早就看出来了么。” 贺拔纬点点头,继续问道:“那王勖……” 知道他要问什么,不等贺拔纬说完,高敏便开口道:“王敬勉此人,的确如您所见,心思比较单纯,而且由于其父曾受到很不公正的待遇,所以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您可能不知,他的父亲是货真价实的嫡长子,乃元配所出,不过却在诞下他之后离世了。而如今太原王氏的族长,是他的二弟,乃是续弦所出,却是陪伴了老族长四十年。” 高敏一说,贺拔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没了亲生母亲的孩子总是要吃些亏的,更何况还是从一出生母亲就不在了,继室照顾不周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这次…… “你们刚刚说的那人,可是独孤大郎的娘子?” 想到高敏刚刚说过的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有心人自然也早就猜出了那人的身份,更何况此人还是此次说亲的中间人之一。 高敏笑笑,却没有回答贺拔纬的话,而是说道:“王敬勉只是一时糊涂,还望伯父不要介意,想必经此一事,他一定会醒悟,知道远小人,日后就不会让人担心了。” 虽然高敏什么都没有说,可是此话却也是默认了,贺拔纬捻着胡须眯了眯眼睛道:“昭玄,你究竟想如何?” 高敏愣了愣,急忙对贺拔纬又施一礼,诚恳地说道:“我叔父已经赶回长安城,等忙完手头的事情,必当登门拜访。” 这下贺拔纬终于笑开了,甚至嘴角的胡须都变得一抖一抖的。 不过高敏说完话,脸上却闪出一丝忧色,又再次开口道:“只是宇文四郎他,似乎……” “这种事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贺拔纬又笑道,随后微微摇了摇头叹息道,“四郎这孩子,其实也是不错的……”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同高敏打招呼,便悠哉悠哉的的下楼了,完全没看到高敏那微微变了的脸色。 而高敏也完全没注意到已经悄悄来到他的身边,一身小二装束的伶倌儿脸上,那一副邀功的得意表情…… …… 回了宇文府,迈进自己的院子,叱奴夫人屏退一干闲杂人等,只留了自己的一个贴身丫头和一个婆子在身边,带着弥罗突进了自己的房间。 毗贺突早在进了宇文府大门以后,便被叱奴夫人打发回自己的院子里了,很显然,她有很多私房话要对自己这个亲生儿子说。 进了房间,关上门,叱奴夫人立即坐到正前方的榻几旁,对正站在大厅中间的弥罗突怒斥道:“跪下!” 弥罗突倒也不含糊,说让他跪,他立即就跪了,只是头还是高高的扬起,脸上的表情自然是不忿。 “你说,你今天在那竹喧楼都做了什么?你怎么就不能让阿娘省省心呢?”叱奴夫人一脸的痛心疾首。 其实她早就想同自己这个儿子说话了,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倒是竹喧楼的事情,给她以发泄的出口。 “阿娘,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竹喧楼的。”完全忽视叱奴夫人的发问,弥罗突还是继续问着自己心中的这个问题。 “自然是碰到了竹喧楼的小二……”说到这里,叱奴夫人发现谈话似乎跑题了,一拍榻几怒斥道,“我现在问你,你究竟在竹喧楼做了什么,怎么竟到了让人叫大夫的地步……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又打伤人了?” 听到自己的阿娘这样说自己,弥罗突一下子就恼了,本来他是想问那小二的相貌的,此时也抛到了脑后,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怎样,我就算打人了又能怎样,这不是你最希望的么?宇文家的四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纨绔,这不是你最想让别人这么认为的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真心一片,所托非人 弥罗突如此大声的喊出这句话,叱奴夫人的脸色顿时一变,急忙给旁边的那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会意,急忙走到门边,猛地拉开房门,而后又到外面绕着屋子转了一圈,这才返回房间,对叱奴夫人轻轻的摇摇头道:“夫人放心,没有人在外面偷听。” 叱奴夫人这才点点头,对着弥罗突怒道:“你还怕别人不知道么?” 她这次说话比刚刚更是压低了声音,在弥罗突这个位置也就是刚刚才能听到。 她如此小心翼翼,弥罗突心中更是恼火,开口说道:“喊了又如何,我从没有想跟几位哥哥们争那个位置,就算他们听到了又怎样,而且,大公主早就去世了,我们现在的日子比以前不是自由了很多么?” “傻孩子。”听到弥罗突说的话,也知道这些年他所受的委屈,叱奴夫人摇头叹道,“只要你一日生在宇文家,就一日不可放松警惕呀,你可知,即便你什么都不做,也会被别人看成是眼中钉的。你二哥,不就是这样么?而且,他同你们还是不同,他可是你父亲的心头肉呀,结果呢?结果怎样?” 说到这里,叱奴夫人又想到自己被逼送走弥罗突时的情形,眼中闪过泪光,哽这声音说道:“你从小就被送到李家避忌,你以为是阿娘想这样的么?若不是没法子……谁想骨肉分离呀,那个时候还不是因为阿娘得了你父亲的宠,由于年轻不知事,不知道藏拙,引来了别人的记恨,才会差点害了我们母子么。还好我见机快。将你早早送走,不然的话,你二哥那场病,只怕就要推到咱们娘俩的身上了,又岂会有豆罗突?” 叱奴夫人说的是事实,她初入宇文家的时候,的确是吃了不少的苦,初听到的时候,弥罗突也觉得母亲不易。可是什么事情都怕反复的多了,而这番话。弥罗突已经不止一遍听到了,他又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这次再听到叱奴夫人这番话,忍不住摆摆手道:“阿娘,我知道你不易,可是,如今我已经成了这副样子,就算我改。你觉得我应该改成什么样子才合你的心意?你以为我是面人,想让你捏成什么样子,就让你捏成什么样子么?” “况且,我也不是面人。” 这是弥罗突在心里说出的话,但是他自然不能说出口。打从在枫林中遇到自己的母亲同宇文萨保在一起以后,弥罗突心中便对他这个阿娘有了一丝奇妙的变化。 并不是说有多义正言辞斥责阿娘这种明显“不守妇道”做法。也并不是为阿娘叫屈。而是在叱奴夫人让他做每件事情之前,他都会自己仔仔细细考虑一番,想想这样做对不对,是不是应该这样做。被宇文静的设计。他一直认为是人生中的最大耻辱之一。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他凡事都会多想想的性格。比如他阿娘让他收敛锋芒。他认为对,便会如此做。可是若是让他阿娘分辨画山水同画牡丹的不同,只怕叱奴夫人就不会觉出两者的区别了。而他如果事事都问她,只怕他们娘俩即便认识到了关键所在,却也不会进行的很好,因为他阿娘根本没有这种天份。 所以,要说是叱奴夫人亲手把弥罗突这个大纨绔打造出来,还真是高看了她。 要做到什么样,要做到几分,完全是弥罗突自己在把握,根本跟旁人无关。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有的时候他连叱奴夫人这个始作俑者都骗过了。 果然,听了弥罗突的话,叱奴夫人脸色大变。弥罗突说的没错,过了年他已经要十四岁了,早到了议亲的年龄。可是从五年前,他刚刚回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向他灌输了藏拙的思想。而这五年,完全可以把一个白丁教成满腹经纶的夫子,更可以把一个机灵无比的少年改变成一个纨绔。 难道她错了么?她不该毁去弥罗突这关键的五年。可是那样的话,在大公主的虎视眈眈下,他们真的能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五年么? 看到叱奴夫人脸上的惊恐,弥罗突有些于心不忍,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于是顿了顿再次说道:“其实做纨绔也没什么不好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算不错。” 哪想到他这一说,叱奴夫人更伤心了,拿出条帕子抹着眼泪说道:“四郎,是阿娘对不住你,是阿娘不好。只是,你再这样下去,又会有哪家的女儿敢跟你结亲呀。你若是不趁着还在孝期作番改变,等三年孝期一过,你又该怎么办?” 被叱奴夫人一说,刚刚毗贺突的话又响在了耳边,弥罗突沉吟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我有一件事情想求您帮我,不知道阿娘能不能答应儿子。若是您答应了,我保证,孝期过后,一定脱胎换骨。” 叱奴夫人眼睛一亮,急忙擦干眼泪问道:“你让阿娘做什么,只要阿娘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做到。” 盯着叱奴夫人的眼睛,弥罗突顿了一下,随后才说道:“我要娶贺拔九娘。” “什么?”叱奴夫人的脸色立即变了。 …… 等弥罗突将房门重重的关上,叱奴夫人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对旁边的林嬷嬷低声说道:“我早该想到了,早该想到了呢。只是,这孩子看上哪家的小姐不好,怎么偏偏是贺拔九娘那个丫头呢?” 林嬷嬷是叱奴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嬷嬷,刚开始的时候由于大公主对宇文泰的各位夫人们打压的太厉害,叱奴夫人不敢让她出头,怕她被大公主看在眼里除了去,便只把她安排在小厨房,在大公主去世之后,她才把她重新带在身边的。 这么多年下来,主仆两个虽然明面上没什么太大的交集,暗地里的交流却是不少,所以主仆情分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在共过患难后越来越深了。 所以,一听到叱奴夫人开口,林嬷嬷急忙将话接了过去:“可不是呢,独孤夫人、大公主、多少人都想插手这丫头的婚事,竟然都被她躲了过去,尤其是大公主,竟然还丢了一条命,想求了她去,可不是这么容易呀。” “不仅如此。这个丫头也不是好相与的。” 想到初一撞到自己同宇文萨保幽会的事情,叱奴夫人不由得暗暗皱眉,没有哪个婆婆喜欢媳妇手里抓着自己小辫子的,更何况还是私下幽会的小辫子,这让日后她这个婆母怎么立威。 只可惜,当初宇文萨保没有得手,留下了这个祸患,不然的话,如今她也不会为难了。 但是如今若是再出手,不消说隔了这么久的事情还有没有出手的必要,单是弥罗突那一关,她就不好过。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出,若是贺拔九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这个儿子只怕会头一个来找她质问,到时候先不论弥罗突会如何做,但是这母子情分,怕是就没有了。 她可不像那个最近将长安城闹得沸沸扬扬李家能使得出来,把亲生儿子赶得走投无路,而且,就算她想,只怕也没有这个能力。 “难道夫人不喜这个贺拔九娘?”听出叱奴夫人话里的意思,林嬷嬷不由问道。 “喜不喜欢倒是谈不上。”她同宇文萨保后来发生的事情连林嬷嬷也不知道,她也不想对她说,而是遮掩道,“这个丫头惹出这么多事情来,四郎又不是个消停的,我就怕日后她同四郎在一起,会惹出更大的事情来。” 林嬷嬷想了想,觉得有理,于是也开口道:“夫人说的没错,可是四公子既然说出了口,便一定是极喜欢的,您若是不随了他的愿,难道不怕他闹出更大的事情来么?况且,我看四公子是个性子烈的,您应承了他做不到便罢了,能做到反而不做,甚至要搅黄这件事情,我怕他做事会更加荒唐呢,这样岂不是适得其反。” “那我该如何做?”叱奴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心中有些暗暗后悔应承了弥罗突这件事情了,可是事以至此,她又能如何。 不愧是在大户人家当差很久的,林嬷嬷略一沉吟,开口道:“我看夫人不如就顺着四公子的心思,尽量求娶那个贺拔九娘。” 叱奴夫人脸色一黯,淡淡的说道:“我还以为你能出什么好主意呢,只有这个?” “自然不是。” 林嬷嬷笑了笑,突然俯身贴近叱奴夫人的耳朵,悄悄地问了几句话。叱奴夫人听着一愣,狠狠的瞪了林嬷嬷一眼道:“他才多大,我怎么会安排这种事情?” 林嬷嬷笑道:“这就是您的不是了,我记得大公子可是十二岁上就有了,三公子也差不多,四公子如今都快十四岁了,怎么就不行?没准就是四公子他身边没人,所以才会把这个贺拔九娘当个宝贝呢。若是能长些见识……呵呵……没准他自己就先打退堂鼓了呢。” “若是他还执意要娶呢?”叱奴夫人的心思已经动摇了。 “那也无妨。”林嬷嬷眼中闪出一丝老道,“从定亲到成亲,总有一段日子吧,我们若是让四公子有个一子半女……等她嫁进来,还不是只有没脸的份儿!” 叱奴夫人眼中一亮:“只是这人选,咱们要好好挑选了,一定要挑跟咱们一条心的。” “这个夫人尽管放心。”林嬷嬷笑道,“这个人选早就有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守株待入,阴谋暗生 “早就有了?”这下轮到叱奴夫人吃惊了,不由看向林嬷嬷,“你早就有打算?” “这种事情,老奴看到两位公子都长大了,自然也就会留意了,六公子还要等两年,四公子自然要抓紧找了,所以自从回了夫人的身边,老奴就一直在留意。” 林嬷嬷毕恭毕敬的说道,而听到她的话,叱奴夫人却是满意之极,果然还是自家人靠得住,也不枉她废了那么多劲保住了她,于是点点头道:“果然还是嬷嬷有经验,不知是哪家的女子?” “不是哪家的。”林嬷嬷摇了摇头道,“就是咱们府里的。” 叱奴夫人一愣:“是丫头?” 林嬷嬷点了点头。 叱奴夫人沉吟了一下道:“这样会不会太委屈四郎了。” 林嬷嬷急忙开口道:“老奴也是不想的,只是四公子的性子,您也知道,若是大张旗鼓的从外面给他买人进来,他一定能看出些端倪,我们要做的事情只怕就寸步难行了,倒不如先给他个丫头。反正也只是个丫头,咱们有无数个理由给他塞进去,又何怕他不接受。” 林嬷嬷又把叱奴夫人说服了,于是她点点头道:“你说得对,他那个别扭性子,若是让他知道了,还真不好办。不过,你说的那个人选是谁?” 林嬷嬷的眼神闪了闪,而后开口说道:“夫人可记得去年发卖官奴的时候,四公子曾买了个丫头进府,结果不知为何,那丫头当天便惹恼四公子,在大门外跪了几个时辰。还是六公子回府的时候,才被他带进来的。” 叱奴夫人想了想,点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日下着大雨,六郎气呼呼的找我来做主,说他四哥把他赶了出来,差点就动了手。你说的就是那次那个丫头么?” 林嬷嬷点点头。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叱奴夫人却把眉头皱了气来:“我不是听说这个丫头后来被弥罗突打发到清心园看院子去了么?显然是不喜她,我们让她去,能起什么作用。” 林嬷嬷笑了笑道:“夫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前几日我路过那个院子,碰巧看到她往院外张望,样貌在咱们府里也算是顶尖的了,便留了意,后来一番打探,才知道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哦?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行。”叱奴夫人顿时来了兴趣。 “你可知道这丫头原来是哪家的奴婢?”林嬷嬷卖了个关子。 “既然是官奴,想必是犯官的家眷吧。” 叱奴夫人仔细想了想。想从记忆里搜寻出去年犯了罪被抄家的官员,却是无果。因为她不过是宇文府中的一个妾,平时出面根本用不到她,宅子里的勾心斗角还算是可以,放到外面,却是什么都不知晓了。不然的话。她怎么连自己儿子花了大价钱买了个婢子回来也不过是略有耳闻,自然也不知道弥罗突花了八千匹绢的事情。 林嬷嬷摇摇头:“是贺拔九娘的贴身侍女。” “你说什么?”这下叱奴夫人是真的吃惊了,“她的侍女怎么会成了官奴,她究竟犯了什么错?” “听说是贺拔家把她送到刑部大牢的。说什么她欺主犯上。咱们府里都说她是因为同大公主的死有关系,才会被送到刑部的。在去刑部之前。听说她不过是个客女,并没有卖身。而如今却是终身为奴了,所以心中恨死了贺拔家,更对贺拔九娘不保她很有怨言。” 叱奴夫人也不是个傻的,以前不知道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不由问道:“既然弥罗突对那贺拔九娘有意,又何必买下这个婢子,这不是徒惹她不快么。” 林嬷嬷叹了口气道:“这就要说起另外一件事情了,要我说,四公子在这件事情上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而那贺拔九娘也未免太过份了。” 听到自己的儿子受了委屈,叱奴夫人脸色一肃,冷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四郎怎么会受委屈的,谁敢让他受委屈。” “这件事情么……” 林嬷嬷摇了摇头,便将当日弥罗突送小娥回去,对方反而不领情的事情说了出来。于是叱奴夫人越听越怒,听到最后,只见她的素手一拍榻几,厉声道:“这个贺拔九娘也忒不知好歹,竟然如此无视吾儿的一番好意,这样的女子,我家四郎何必非要娶她进门!” 看到叱奴夫人真的怒了,林嬷嬷急忙绕到她的身后帮她轻轻地顺了顺背,急忙说道:“我知道夫人听了定会生气,当时也没想到四公子会用这件事情让夫人为难,所以也就没有说出来。不过,夫人呀,经此一事您也可以看出,咱们家的四公子对那贺拔九娘可是死心塌地呀,如此都不能让他打了退堂鼓,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改变主意的。您若是真的不让他娶那贺拔九娘,只怕他第一个恨得就是您呀。您有何苦?” 叱奴夫人听了,顿时满脸的哀戚,不禁又用帕子蘸起了眼角,随后悲声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我为四郎操碎了心,可在他心里却不如一个无情无意的外人。当娘的真是苦呀!” “夫人消消气,夫人消消气。老奴跟您说这些,只是想让您明白这个小娥的情形,是让您知道,她日后是绝对不会跟那个贺拔九娘一条心的。所以,正是咱们的最佳人选呀。” 听了林嬷嬷的话,叱奴夫人止住了悲声,咬着牙道:“没错。等进了咱们家的门,我一定要让四郎清醒过来,断不能让那贺拔九娘一个人得了他的心去。你刚刚说什么,那丫头的名字叫小娥。好,就是她,明日你就把她从清心园带出来,先在我这里好好调教一番,等有机会就把她送到四郎那里去。” 说到这里,她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继续说道:“不要只她一个,凑足四个送过去。弥罗突这么大了,房里怎么能一个丫头都没有呢?全部都给我送过去。” “是,老奴这就去办。”林嬷嬷应了,立即转身向门外走去,而她刚刚背对了叱奴夫人,嘴角却挂上了一丝诡笑。 看来,这件事情,比想象中要办的顺利多了。 出了叱奴夫人的静心园,林嬷嬷拐了几拐便向清心园走去。去年年初的时候,这里还曾经是宇文府最繁华最热闹的所在,短短一年多的功夫,这里已经成了整个宇文府破败的代名词。 这一路上,林嬷嬷并没有遇到什么熟人,不是她运气好,而是几乎所有人都是绕着这个园子走的。因为自从大公主死后,很多人路过这里的时候都会听到里面传来怪声,便有人人云亦云的说是里面闹鬼,大公主的魂魄由于不安生,正打算拉人去下面陪她。 当然,这些话都是吓唬那些胆小的丫头们的,像林嬷嬷这种人,却是不怕的。因为浸淫宅斗已久的她们都知道,任何事情若不是亲眼看到,都不要相信,你若是信了,就是真的输了。 来到静心园的后门,林嬷嬷轻轻敲了几下,便有一个头发全白的婆子为她开了门。一看到是她,那婆子眼睛一亮,而林嬷嬷也没有令她失望,从腰间解下一个羊皮囊递给她,笑道:“老若庄的陈酿,夏嬷嬷可要省着些喝。” 白发婆子连连点头,急忙将林嬷嬷让进了院子,用下巴怒了努一个房间,开口道:“在佛堂念经呢,你自己去吧。” 说完,便拎着羊皮囊回了自己的房间,想必是酒虫被勾动了,要好好大醉一场了。 林嬷嬷也没在意,径直向佛堂走去。 这清心园自从大公主死后,除了被调走的的那些宇文府本家的下人,其余的那些大公主的心腹全被关在这里,大部分都是她陪嫁过来的婆子丫头。 没了主人庇护的奴才们还有什么好下场,人缘好一些,在宇文府有些自己关系的,纷纷想法子离了这里,正式成了宇文府下人的一员。另一些作威作福惯了的,反而是再也没人理睬,于是有的万念俱灰,不久便吊了脖子,剩下的有的由于惊吓过度生了重病,他们出不去,又没有人给他们叫大夫,也被疾病生生耗死了。 于是到现在为止,这清心园就剩下了两个人,一个就是那个白发婆子夏嬷嬷,再有就是既非大公主心腹,又非宇文府本地“土著”的小娥了。 也许是大公主太不得人心,来送饭并且负责看管的下人反而对她好一些,这让她竟然有惊无险的活到了现在。 进了佛堂,小娥果然在念经,仔细听听,她此时念的应该是《地藏菩萨本愿经》,是用作超度的那些经文里,最长也是最晦涩的。每次林嬷嬷来,她念的都是这本经文,这本经书估计已经被她念了不止四十九遍了,林嬷嬷怀疑,她甚至都可以把它一字不差的背下来。 听到有人进来,小娥停止了念经,回过头来,看到是她,不由笑道:“嬷嬷怎么白天来了,可是咱们的事情有了眉目。”(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卷 土重来,重阳登高 小娥一身素白衣服,梳着丫头们都梳着的双鬟髻,头上没有任何插花首饰,倒也显得素净。或许是由于久在院子里待着不出门的缘故,肤色也比以前白多了。 看到她这副样子,林嬷嬷点点头道:“不错,不错,你是越发的聪明了,的确是那件事情有了眉目。” 小娥眼睛一亮,之前脸上的恬静顿时像镜面一样裂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以一种狂喜。只见她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把拉住林嬷嬷的袖子,急道:“可是真的,您真能让我离开这清心园?” 林嬷嬷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袖子从她的手中拽了出来,又掸了掸,这才说道:“自然是真的,不但如此,还能如你所愿,把你分到四公子的院子里去。” 小娥被这个消息惊懵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讷讷的说道:“您说的可是真的,不是在消遣我吧。” “我哪有那个功夫消遣你。”林嬷嬷说着,走到旁边的一张胡床上坐了下来,虽然天气不热,却也用帕子扇着风道,“你说的事情我帮你做到了,总算是也还了那个老虔婆的情了,就是不知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打算?”小娥一愣。 当初她死求活求进了宇文府,本以为被弥罗突买下了,便一定会呆在他的院子里,而只要待在他的院子,早晚有一天她会得偿所愿的。 只可惜,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千辛万苦进了宇文府,却竟然被四公子赶到了这个形同鬼屋的地方来,心中别说有多懊悔了。 而在想方设法联络上了狱中那个同一间牢房的婆子口中的林嬷嬷之后。也只想着尽快离开这个鬼院子。就算不能回到四公子身边,留在其他公子小姐身边也好,凭着她的本事,也早晚会出头的。 只是,看来林嬷嬷同狱中的那个婆子交情十分深厚,如今不但帮自己出了这个地方,还能把自己送回到弥罗突身边。她觉得自己都要被这个天大的喜讯砸晕了。 因为她之前已经对这件事情不抱任何希望了。 而如今听这个林嬷嬷说的话,似乎不仅仅是把她送回到四公子身边这么简单,心中不由起了戒备。 看到她眼中闪过的一丝不信任,林嬷嬷冷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怕是怀疑不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吧。其实你猜得没错,我若是看那老虔婆面子,随便把你送到什么地方都可以,哪怕是叱奴夫人的静心园也没问题。不过我觉得,若是那样,可就埋没了你了。所以,如今,你仍旧有两个选择。就看你想怎么走了。” 林嬷嬷如此开诚布公的说,小娥的心反而定下来了,于是冷静的说道:“嬷嬷救我于水火,小娥愿闻其详。” “好。”林嬷嬷点了点头,“这第一,你可以出了这清心园。静心园里三等丫头的职位你随便选。” “那第二呢?”小娥的心砰砰直跳,她知道此时已经到了关键之处。 “第二就是,你跟其他三位丫头都会被拨到四公子的院子里去,至于去了四公子身边做什么。你必须听我同夫人的。” “是给四公子做贴身丫头?”小娥试探的问了一句。 “不止。”林嬷嬷眯了眯眼睛,“我想以你的心思。一定可以猜得出来。” 通房! 小娥的确猜出来了,心中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样。你做不做。”林嬷嬷继续问道。 小娥咬了咬牙,想也不想的说道:“好,我做。” 林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刚刚在小娥答应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野心,可是她却毫不在意。 凡是能答应这种条件的丫头们,哪个是没有野心的。 可是这种事情仅仅有野心还是不够的,运道也必不可少。不然的话,那些有野心的丫头们不个个都成功爬上了主子的床了?而且就算爬上了床又能怎样,还不是被更厉害的角色踢下来了。 谁都只看得到成功者的洋洋得意,却看不到在那些成功的丫头脚下是一条鲜血铺成的路。失败者的数目可是成功者的百倍千倍。 而这小娥……林嬷嬷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她到底是会最后站在上面的那个人呢,还是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她拭目以待…… …… 距崔夫人的的菊花宴召开后不久,就是九九重阳了,长安城中也举办了赏菊大会。不过鉴于“全城总动员”,这个赏菊大会可比崔氏办的要宏大多了。家家户户都把自家种的菊花摆放在门口,西市更是腾出了一条街道供民众们摆放菊花。虽然都是菊花,可是由于品种样子更不相同,说是争奇斗艳、姹紫嫣红也不为过。 各大贵族的的府门口也应景的摆上了菊花,不过相对于这些,这些勋贵之家在这一天更重视的却是“追节之礼”,也就是节礼。一到重要的节日,很多互为姻亲的人家会互送礼物,表示关系亲近,哪怕是只是定了亲,却没有成亲的也要相互送礼的。 而这一天,初一早就同阿嫂说好是要到他家过节的,因为除了节礼以外,今日贺拔家还有集体活动,就是重阳节必不可少的登高之行。 一大早,令狐家就把节礼送到了门口,而贺拔家送礼的下人,也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出发了,只怕此时也刚刚到了令狐家的门口。而令狐家送礼的管事离开不久,宇文家送礼的人也来了,管事的竟然就是时时刻刻如影子般跟随在宇文静身边的小厮,接触多了,贺拔家才知道,原来这个小厮的名字叫阿树。 宇文家送的礼跟往常一样,都是十分的贵重,而贵重的礼物也往往说明了他们家对静雯这个未来儿媳妇的重视。所以的贺拔家也挑不出理来。再想想这门亲事完全是静雯自己坚持定下来的。一来二去,贺拔家虽然在宇文家的人上门的时候没有多热情,却也是礼数都尽到了。 而作为交换,贺拔家送回到宇文家的礼也不轻。毕竟此时的贺拔家同刚刚贺拔破胡刚刚去世的时候情形不同,贺拔纬贺拔仲华兄弟既有爵位又有官位,几人还都在初一的铺子里入着股。再加上宗祠已然建好,族田族产的收入他们也可以分到一些。贺拔纬以自然不会吝惜这点礼物。 倒是静雯,对宇文家送来的礼物爱不释手,挑了又挑,拣了又拣,对其中一套红珊瑚的项链坠子爱不释手,在身上比划的问初一道:“你看好不好看,这个颜色我是最喜欢的了。” “好看好看!”也不知道静雯是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初一已然麻木了,只是心不在焉的答道。 “你又在敷衍我,到底好不好看么。” 看到初一头也不抬的样子,静雯撅嘴,索性晃到了初一面前,初一无奈,只得抬头正视了她几秒,然后很是义正言辞的答道:“好看,真的好看,好看极了。” 静雯听了,这才放过她,从自己铺了一床榻的衣服里开始找今天出门要穿的衣服来,最后目标终于锁定在一件火红色的胡服和一件月白色的胡服上,然后拿起这两件衣服往身上比划着,又问初一道:“你觉得这两件哪件比较好?” 想到今天要出门爬山,初一当然指了那件火红色的胡服上,而静雯听了初一的建议,便从善如流的换上了这套胡服,却让墨溪把那件月白色的胡服打了包,放到了今天出门要带的东西里面。 看到她带颜色这么浅的衣服出门,初一有些奇怪,不由问道:“我们可是要爬山呢,你为何不选那件深紫色的胡服,那件不容易脏。” 看了初一一眼,静雯撇了撇嘴道:“你不是穿了紫色的么,我要是带紫色的,岂不是咱们两个冲撞了。而且,月白色的衣服配那条珊瑚项链岂不是更好看。” 看看自己身上,的确是穿了一身深紫色的胡服,也难怪静雯不挑选这个颜色了。女孩子么,哪怕再亲密,也不希望别人跟自己撞衫吧,现代如此,古时也自然不例外。 初一撇撇嘴,也没太在意,完全没有意识到,为什么静雯今日非要带上红珊瑚项链这个奇怪的事实。 今日,他们要全家要去长安城南四十里处的翠华山登高,由于路途稍远,晚上就在山脚下的翠华寺留宿了。 留宿在外,这可是对她们这些贵族小姐们难得的体验,自然带的东西也比较多。好在初一前世地方走了不少,旅游经验也不少,倒是没怎么带太多的东西,只是带了有用的。 而这位贺拔二小姐果然像后世那些第一次旅行的女孩子们一样,恨不得把自己的闺房都搬过去。 她倒是乐在其中,却把早早收拾好行装,静待出发命令的初一弄了个无奈之极。 不过好在在接收完节礼之后,大家就准备上路了,初一的煎熬终于到了尽头。 于是在丫头通知二人之后,初一第一个冲出了静雯的房门,率先去二门外上了马车。而过了好久,静雯才带着墨溪她们缓缓来到了马车前面。 等她安顿好自己的东西,上了马车以后,初一已经用手支着马车的车窗假寐了,让静雯想找她说话都不行,只好一个人闷闷的坐在车里。 而没一会儿,只听前面传来一阵马鞭的响声,不久,她们乘坐的这辆车便缓缓移动起来,显然是车队已经上路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重阳翠华,不期而遇 第一百六十九章重阳翠华,不期而遇 今日过节,城中颇为热闹,所以车队行驶的也很缓慢。不过本以为出了长安南门,上了驿道,车队的速度会快些,却不想大家又想错了,因为城外的驿道上,竟然也全是人,马车也是一辆接着一辆,熙熙攘攘,根本就跑不出速度来。 看到城外的情形,贺拔纬暗道疏忽了。只因为前几年战乱,世道较乱,所以人们都没什么心情在节日出门游玩。而如今,南梁正在被他们大魏追着跑,大齐也是内乱纷争,对西魏这个老对手也放松了警惕,连柔然这个对中原向来虎视眈眈的国家,如今也已经被灭了。 一下子长安城成了几个国家中最稳定的都城,很多经过战乱的流民也纷纷在长安城内或者附近聚居。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又是难得得到的太平,自然要比以往热闹太多了。 不过,跟普通百姓比起来,像他们这种贵族家的车队却是没人惹也没人敢招惹的。 自从拿回那面梼杌战旗之后,贺拔纬便把它供奉在了宗祠里,并制作了数面类似的小旗作为家族的族徽。一年多来,这个梼杌的形状深入人心,如今已经被长安城中的百姓同贵族所熟知。 所以一看有着梼杌标志的马车驰来,人们便自觉自发的让出一条路来,虽然比不得对八大柱国同皇家的恭敬,但是一般小官小吏,家世稍弱的家族却是从不敢惹的。所以马车虽然行驶的缓慢,却也顺畅。 即便如此,原本一个时辰就能到的路程。此次却花了两个多时辰。也幸好贺拔家早有准备,很早便派管家在这翠华山的山脚下租了一片院子,全家人到了以后,便立即去房间梳洗,饭菜也早早准备好了。不过梳洗吃饭之后,却已经到了下午的未时。 虽然时间不早,但是众人却从未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于是饭后,众人再次乘上马车,一同到了翠华山上山的路口。 马车行到此处,便不能再往上走了。贺拔纬带着全家下了马车,指着山顶上的一处凉亭笑道:“不如我们就在那处亭子会合如何?” 贺拔纬的身体不好,弥乃胡又还是小孩子,宇文夫人要照顾他们两个,自然也快不到哪里去。贺拔纬此意自然是让初一同静雯先上了。 两人也不推辞,初一便带着赤芍和青黛,静雯带着墨溪,几人嘻嘻哈哈的向山上爬去。 看她们跑的高兴。弥乃胡也忍不住要追上去,却被宇文夫人拉了回来,摇摇头道:“你还小呢,等你再大些再说。” 弥乃胡此时已经五岁了,这一年来在贺拔纬的教导下身子越发的结实,身量也比一般的孩子要高大许多。看到阿娘阻了自己往山上跑。不由撇撇嘴道:“阿娘,我已经不小了,高先生已经让我连射三支箭了,你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 看到他胖胖的包子脸上嘟着的小嘴。夫妇二人失笑,贺拔纬矜持一些。只是捻着胡须但笑不语,而宇文夫人却活泼多了。点着弥乃胡的额头笑道:“连射三支箭就是长大了么?你不说说你用的是什么样的弓。” “那又怎样,还不是我个子太矮了。”弥乃胡气呼呼的说道。 “呵呵,好吧,等什么时候你能拉开成人的弓了,我就承认你长大了可好?”宇文夫人再次笑道。 不过她这一番话正好说到弥乃胡的痛楚,小家伙一下子就没话说了。 撇开这一家三口慢悠悠的往山上爬不提,单说初一同静雯。两个女孩子好久没有出来玩了,这次一出来,自然是心情特别的好。静雯是这一阵子被宇文夫人拘得狠了,而初一则是这一阵子烦心事太多。如今一爬山,什么郁气麻烦事似乎都成了过眼云烟,二人眼前只有满目的蓝天翠木、菊香鸟语,在广阔天地间,再大的事情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到了半山腰的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两人便打算歇歇脚,丫头们急忙为她们送来水袋。这水袋里的水是初一帮着弄得,却是冰糖菊花茶,最是生津止渴。而且其中她还加了少许的薄荷,一到了腹中,便是从里到外的清爽。 以前静雯也喝过初一做的冰糖菊花茶,不过那是在房间里,此时在外面一番活动之后,再喝到这种茶,滋味自然是不一样,于是指着水袋由衷的赞叹道:“小初,你怎么这么多花样,今天的冰糖菊花跟以往很不相同呢,你一定要告诉我方子。” “方子早告诉你了呢。”初一笑嘻嘻的说道。 “那我怎么觉得今天的分外好喝?”静雯还是不信。 “那是因为你喝的时间地点和具体情况不一样呀。”初一继续说道,“如果你现在快冻死饿了,只怕会认为这是毒药呢。” 静雯想了想,拍着身旁的一块大石头笑道:“有理、有理,小初,跟你说话永远这么容易,要是咱们一辈子都在一起该有多好呀。” 不过此话一出,她自己却先愣了,随即坏笑道:“怎么会呢,你也该说亲了吧。” 初一白了她一眼,不再理她,自从静雯定亲之后,两人几乎都在尽量回避这个问题,这一年多来,二人的关系虽然不如以前亲密,却总没有坏到哪里去。再想想,明年静雯就要嫁给宇文静了,到那个时候,两人只怕再难像这样一起玩耍聊天了,初一也分外珍惜这几个月的时光,跟静雯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谈论宇文家。 而今天,静雯似乎是兴致太高了,竟然率先打破了这个平衡,说起初一的婚事来。 不过,她说归她说,初一却不打算迎合她,很明显,这丫头这一出来“放风”,已经欢喜得语无伦次了呢。 看初一左顾右盼不理她,静雯也只好悻悻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此时初一的注意力则真的转移到了她们休憩的这处所在。 她们所休息的这处地方实际是两山交接处的一处平坦的峡谷,这里有花有草,还有山泉,怪石又零零散散的落了一地,实在是一处休整的好地方。不过,也正因为是地方好,上到半山的路又平缓,很多居住在山脚下的人家自然不肯放过这几乎是一年一度的大好商机,这处山谷也聚集了很多做小生意的百姓。而他们卖的东西也多是适合重阳这个节气的小玩意儿,小吃食,价格都不贵,不过是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小赚一把罢了。 正看着的时候,却听一阵喧闹声从不远处的一处大石后传了出来。听那吵闹的声音,倒像是个女子。虽然初一并不是什么好事的人,但是静雯却不是。听到那声音,静雯便让旁边的墨溪去瞧个究竟。 墨溪很快便回来了,不过脸色却有些古怪,来到两人面前禀报道:“小姐,姑小姐,那边有位小姐跟卖东西的小贩吵起来了,而她身边陪着的却是高先生。” “高敏?”初一一愣,“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还是陪着一位小姐。 初一有心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却不知道用何种理由,而此时静雯却代她做了决定:“既然是熟人,那咱们去瞧瞧看。” 她去了,初一也只能跟随,不过不知怎的,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等几人来到那处大石之后的时候,吵闹仍在继续着。虽然围观的人很多,但是在初一她们带来的那几个小厮的开路下,两人很快便挤到了近前。 一看那吵架的主角,初一那猎奇的心思顿时全没有了,这跟着小贩争吵之人不是别人,却是独孤伽罗。 “你这菊花糕,怎么比山下卖的贵这么多,是不是看着本小姐好欺负呀?” “我的菊花糕就这个价钱,做糕点的菊花都是山顶上的那种苦菊,哪里是山下那些普通菊花所能比的,这位娘子,你既然不知道,就不要乱说,没的坏了我的生意。” 卖菊花糕的看起来是个耿直的小子,听到独孤伽罗如此贬低他的糕点,顿时不服起来,脸红脖子粗的跟独孤伽罗理论。 其实,若是往常,断没有人敢跟独孤伽罗如此叫板,毕竟人家的身份在那里,你跟她叫板,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还不等你说出个一二三来,人家家的婆子小厮便已经一拥而上,将你打得满地找牙了。 讲理?先找到牙再讲理吧! 不过今日却有些不同,初一看了看独孤伽罗,竟然脱下了一身绫罗,穿了一件最普通不过的细棉布的衣裙,头发上也只簪了枝普通的绢花,根本看不出来是贵族小姐,而她身边的高敏,向来是一身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青布衣衫,自然此时更加的不显眼。 而此时,初一却也注意到了这两人之外的第三人,此人的穿着同以前风格迥异,一看就是配合了独孤伽罗的衣服所做出的装扮,比高敏的穿着要用心太多。 初一心中不由得紧了紧,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坚。(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皂白青红,触景生情 此时杨坚看到周围的人越围越多,已经萌生了退意,不由劝独孤伽罗道:“好了好了,又没有多少钱,就这么算了吧,我们还是快些上山,不然天色就太晚了。” 独孤伽罗看到杨坚非但不帮她吵架,反而劝她作罢,不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若不是这人出的馊主意,她又怎么会一个随从没带就骑马来了这翠华山。而且,非但没带随从,几人为了安全起见,还听从高敏的建议换了最朴素的装束出来。若不是如此,她怎么会被一个卖菊花糕的小贩欺负。 被独孤伽罗一瞪,杨坚也不敢吱声了,眼角一个劲儿的瞥着高敏,示意他赶快拿个主意,他可不想让别人把他当稀罕一样围观。 对于独孤伽罗的脾气,高敏知之甚深,正想着主意的时候,却看到了挤进人群的初一,顿时有了计较。于是向初一招招手道:“贺拔小姐,你们也来了这翠华山,真是巧呀。” 被他认出,初一他们自然也不能再在一旁旁观了,只得走到独孤伽罗身边,先是向杨坚点了点头,叫了声“杨公子”,而后才看向高敏同独孤伽罗,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初一一身深紫色的胡服,静雯一身火红的胡服,都是选料上等,做工精细。再看她们身后带着的这些丫头仆役,围观的众人知道,只怕这是遇到贵族家的小姐出来游玩了,而看目前正跟小贩争吵的这三个少年同她似是相识,便知道今日的事情怕是不能善了了。纷纷为那个卖菊花糕的小贩捏了一把汗。 而独孤伽罗听到初一发问,鼻子却轻哼了一声,没理会她。而是继续对那个小贩说道:“你到底降不降价,你要降价,本小姐就把你的菊花糕都买了,本小姐实在是懒得再去山下买了。(.)” 那小贩本来看到初一他们过来,便想息事宁人,不想再同独孤伽罗争吵了。但是独孤伽罗此话一出,又激起了他的怒气,只见他把卖菊花糕的的篮子用布一盖,然后拎起来道:“我今天不做生意了还不行么?你要想吃,还是去山下自己买吧。” 独孤伽罗本来洋洋得意。以为这小贩一定会答应,此时见他反对,顿时更怒。他们今日出来的很仓促,而且也没像贺拔家一样,休整过后才开始上山,是一到了便开始往山上爬了。哪想到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却是腹中饥渴难忍,刚巧看到这一片卖东西的小贩,她便想买来垫补垫补。 只是她平时挑剔的很。如今到了这山里,自然也是脾性不改,将这小贩的菊花糕同山下的一对比,竟然贵出了三成去,便同他理论了几句。却不知平日别人让她三分乃是看着她的身份,如今她布衣荆钗的打扮。看上去不过是个小康之家,又有谁看她的面子。不但如此,这小贩觉得她胡搅蛮缠,竟然还讽刺了她几句。 这几句讽刺可是捅了马蜂窝。独孤伽罗又岂是吃亏的主,竟然跟小贩吵了起来。 若是这小贩是个街头混混也便罢了。杨坚同高敏均是学过功夫的人,几下就可以把这件事情摆平。可是偏巧这个小贩是个“君子”只动口去不动手,还时不时的说出一大套道理来。这两个再狡猾,对这种市井中人却是完全没有办法,总不能跟独孤伽罗一样跟这个小贩讨价还价甚至对骂吧! 于是,只能陪着独孤伽罗干站在当场。而此时,好容易初一出现能帮他们些忙,最起码对这小贩起了震慑作用,让他几乎要知难而退了。却不曾想,独孤伽罗一句话又将这件事情推回了原点,激的小贩性起,更是再次给了独孤伽罗一个没脸。 “不行。”独孤伽罗愣了愣,随即怒容满面的站在了小贩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路,初一相信,若是此时她手中拿着马鞭的话,只怕一定早就向小贩招呼过去了。 “怎么,我不卖了还不行么?你还想强买么?这是哪家的规矩?”小贩梗着脖子说道。 看到这个小贩,初一突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独孤伽罗的时候,心中顿有惺惺相惜之感,本来她是不想插手这件事情的,如今却忍不住站出来对独孤伽罗说道:“七娘莫急,不如先听听这个小哥的理由可好?” 看到三人如此装扮,又是一个随从都没有带,初一自然知道他们是隐藏了身份出来的。而且现在发生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好事,便没有说破她的姓氏。要知道在这长安城中姓独孤的屈指可数,若让别人知道她是独孤家的七小姐,只怕明天小道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了。 听到初一唤她“七娘”,独孤伽罗一怔,她已不是几年前的小丫头了,初一如此唤她的用意她又如何不知,不过由于心性使然,还是白了初一一眼,却并没有反对她的称呼。 看到独孤伽罗的样子,初一也明白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而后转头问那个小贩道:“这位小哥,你家的菊花糕,可真是这山顶上采下来的苦菊所制。” 这卖菊花糕的小哥被乡亲们称作元哥儿,据说也是从南边逃难来的,身边就带着一个老娘,由于性子孤僻,平时跟人打交道不多,众乡邻也只知道他很孝顺。而此时的情形,明显是这小哥儿自讨苦吃,周围众人便纷纷住了嘴,就连刚刚起哄最厉害的几个,也是一言不发了。 看了看周围,元哥儿知道自己今日恐怕是捅了大娄子,但是此时却是骑虎难下,索性心中有什么说什么,昂着头开口道:“自然是,不然我何苦卖这个价钱,我可是一大清早上的山,然后连着露水采了苦菊,而后才下山做菊花糕的,就连用的水也非一般的井水可比。我阿娘患的是咳证,这菊花糕她吃着正好,剩下的我又多做了些,才拿出来卖了打算贴补家用呢。这位娘子要是觉得我家的菊花糕不值这个价钱,不买便罢了,我何必贱卖,倒不如都留给我阿娘吃。” 想到自己的阿娘怕浪费,只是吃了区区几块,元哥儿更有要把这篮子糕点留下的心思。自家都舍不得吃的好东西,何必拿出来被人鄙视唾弃呢。 “你说是山上的苦菊,可曾给我这位姐姐尝过?”听到元哥儿的话,初一突然开口道。 元哥儿一愣,他的确是没有给独孤伽罗品尝,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们说了两句话就吵起来了,哪里顾得上尝。 “给她尝,她就尝的出来么?”虽然如此,元哥儿也不服气的说道。 “你不给她尝,又岂知她尝不出来。”初一看了看独孤伽罗笑着道。 心里明白的,自然是知道初一在找台阶儿给双方下,独孤伽罗虽然不知道这贺拔初一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要帮她,但是这个情她却是不得不领的,于是点点头说道:“没错,你不给我尝,岂知我尝不出来。你以为本小姐是不愿意掏这几个钱么?” 其实独孤伽罗真的会错意了,初一会如此做,其实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帮这个小贩,因为无论怎样,得罪了这独孤伽罗,让这丫头记起仇来,对他们这种平头百姓却是最不利的。即便独孤伽罗不做什么,只怕他周围的人也容不得他了。她自己可就是最好的例子。 元哥儿也自然不是傻子,知道这位好心的小姐是给他台阶下,于是也点点头,从篮子里拿出一块菊花糕一掰两半,分别递给初一同独孤伽罗,而后说道:“那好,你们就尝尝看,要是不好吃,我分文不取。” 赤芍连忙用帕子接过糕点给递到初一的面前,而独孤伽罗今日没带丫头,便由青黛代劳。 初一尝了一小口,果然是味道鲜美,不但有菊花的香味,还有一种淡淡的苦味,正是苦菊的味道。但是这种苦味虽然有,却被制作糕点之人压制的很好,虽然味苦,可是咽下之后,却反上来一股淡淡的清香。 初一自问自己做的菊花糕也不差,可是那也是用普通的菊花加上几种价值不菲的细料做出来的。看看这元哥儿衣着寒酸,这菊花糕的价钱虽然比一般糕点要贵,却并不是贵的离谱,原料只怕也是最普通的,只怕这就是他做糕点的时候的手法问题了,也许还有什么秘方也说不定。 而独孤伽罗再吃了一口菊花糕后,脸上迅速闪过一丝诧异,忍不住问道:“这是你自己做的?” “怎么,难道不好吃么?”以为独孤伽罗又要找茬,元哥儿把胸脯一挺,他决定,若是这位小姐再胡搅蛮缠,他就不给任何面子了,立即翻脸走人。 沉吟了一下,独孤伽罗道:“你愿不愿意去我们家帮厨……” 那元哥儿一愣,脑筋顿时有些转不过弯来……听这意思是看上自己做糕点的手艺了,只是,这个小姐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呢?他这还准备着好好应战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往事重现,热情相邀 初一也是微微一笑,这么多年了,独孤伽罗的脾气她也摸出来几分。(.) 这个独孤伽罗,只有在真的不明白的时候才会胡搅蛮缠,这完全是因为好强的性子使然。若是真明白了什么道理,却是比任何人都迂腐得很,从那次国子学在皇宫的书画大会上她便已经明了了。 不过她这性子,经常会让第一次认识她的人吃亏,更不要说给别人留什么好印象了。 所以,如今长安城中一提到独孤七小姐,多半是会赞扬她的美貌,至于性子,基本上就无人提起,也不敢提。 至于初一,鉴于当初独孤伽罗将她害的不是一般的惨,即便她明白了她的脾气,却也不代表赞同她的很多做法,所以也真的是跟她亲近不起来。 元哥儿怔过之后,立即摇了摇头道:“这位娘子,你不要再戏弄于我了,你们是来游玩的,我可还要赚钱贴补家用呢……” “那今天你的菊花糕我全要了,这些够不够。”没等元哥儿说完,却见独孤伽罗递了一块金子过去,顿时惊的周围那些围观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到底是哪家的小姐,怎么会这么大手笔。 看到这块金子,初一的头又大了,立即想到了当初独孤罗仁递给自己的那块玉佩。这兄妹两个做事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呀,唯一不同的是,上次独孤罗仁是有意害人,而此次独孤伽罗自然是无意了。 果然,那元哥儿看着这金子却不敢接,而是抬起头来淡淡的说道:“用不了这么多,这一篮子。我只卖三百钱就够了。” “我没带零钱,剩下的就算赏你了,你要是想到我家当帮厨的话,那就……” 说到这里,独孤伽罗突然想到自己似乎此时不可暴露身份,于是一指旁边的贺拔初一,开口道:“你要是改了主意,就去找她,她家的店好认,寿春堂和寿春香斋都可以。(.好看的小说)然后她会告诉我的。” 听到独孤伽罗的话,初一差点把鼻子气歪了,真是好心遭雷劈。独孤伽罗不想暴露身份,她难道就想么,虽然她并没有刻意的隐藏身份,可是这种感觉就像是被独孤伽罗拿来当枪使,真是太不舒服了。 于是狠狠瞪了独孤伽罗一眼,开口道:“找我做什么。我跟你不熟吧。” 说罢,便将头转向一边,真的做出一副同独孤伽罗不熟的样子。 看到此种情形,在场的两位男士真怕好容易摆平的事情又急转之下,高敏急忙给小哥付了钱,而后对独孤伽罗说道:“时辰不早了。再晚我们就不好下山了,还是先上山吧,若是你想让她去府里,以后来打听就是。” 说到这里。开口问元哥儿道:“你叫什么名字?”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刚刚的糕点钱还是高敏付的。而且在独孤伽罗胡搅蛮缠的时候,高敏也没有拉偏架。元哥儿不好意思不答,只得说道:“他们都叫我元哥儿。” “好。”高敏点点头,“我们日后再找你。” 而他说话的功夫,杨坚那边已经把独孤伽罗哄到人群外面去了,初一也打算带着人离开。 主角都走了,这场热闹也曲终人散,众人该摆摊的摆摊,该爬山的爬山,倒是元哥儿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三百钱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妥。 总归是有好心人,看到元哥儿傻呆呆的站着,旁边一个三四十岁,摆摊卖菊花酒的大叔点拨道:“你这孩子,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较得什么真呀。这下好了,人家记住你了,还要回来找你……这胳膊怎么拗得过大腿呦!” 元哥儿呆了呆,顿时明白了这位大叔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见他眉头微皱了皱,而后突然对那大叔说道:“刚刚那紫衣服的小姐,就是贺拔家的那个小姐?” 那大叔一愣,想了想点头道:“应该是吧,不然怎么提到了寿春堂和寿春香斋呢,寿春堂的孙大夫可是个好人,经常给我们赊药呢,对了,你不如去求求他,没准他会帮你也不一定。” 元哥儿想了想,却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下山去了。 刚才的事情,静雯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虽然知道初一这么做有一大部分是为了那个卖菊花糕的小哥儿,可是多多少少刚才也算是帮了独孤伽罗一个忙,所以很不以为然。于是再次出发之前,不由对初一小声说道:“你就是心软,若是当时露了她的身份,让人知道堂堂尚书令的七小姐为了几个小钱跟小贩讨价还价,甚至还大打出手的话,她就要被人笑话死了。你看她平时的样子……哼……好像这天下间数他最大了。” 初一心中暗道:这次静雯说的还真没错,在几十年以后,这天下间的女人肯定是数她独孤伽罗最大,若是有人敢像这小贩这样对她,只怕早就被凌迟了呢。 想归想,两人的脚下却没有耽搁,刚刚那件事已经耽误了她们不少时间了,若是再晚的话,只怕真的不好下山了呢。说话间,她们已经重新到了山路上。 不过,这次他们刚刚走了几步,却听到后面独孤伽罗的声音响了起来:“贺拔九娘,贺拔九娘,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初一同静雯一听,只好停住了脚步,一起回头向独孤伽罗望去,却见她已经追到了她们的近前。 初一同静雯对望一眼,这次却是静雯先开了口:“独孤七娘,你有事情么?” 此时已经远离了人群,自然再叫独孤伽罗的姓氏也已经是没有问题了。 “你们也是要上山么?”独孤伽罗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静雯的冷淡,反而是对初一开口道,“正好,我们也要上山,一起吧。” 初一同静雯这边还没有开口呢,独孤伽罗已经为他们做出了决定,这让静雯心中很不爽,想也不想的说道:“我们上山很慢,怎么比得上七娘,七娘还是先上山吧。” “没关系,我不嫌你们慢,我可以等你们的。”独孤伽罗似乎没听出来静雯话中有话,但让人奇怪的是,她的眼睛却不是看向静雯说话,而是看向初一。那种情况,似乎是有意将静雯忽略了。 静雯几乎气得吐血,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初一拉了拉,顿时闭住了嘴,而初一则笑了笑说道:“我们是要等阿兄和阿嫂,所以还要再休息一会儿,不如你们先上,等一会儿我们在山顶会合呀。” 初一此话说的让人挑不出一丝儿理来,独孤伽罗也不好再说什么,而是对她笑了笑说道:“那好吧,我们就先上山了。对了,晚上的你们是不是也要登山呀,我们到时候不如一起呀。” 独孤伽罗此话一出,初一却有些愣了,喃喃的重复道:“晚上登山?” “是呀。”独孤伽罗点点头道,“怎么,难道你不知道这翠华山的风俗,很多人都是重阳晚上登山,一直待到鸡叫才下山的,听说每到重阳这晚,漫山遍野都是灯笼火把,不比白天的人少呢……” 独孤伽罗话还没说完,静雯却开口道:“我们当然知道,不然又为何在这山脚留宿,从这里回长安,当天还是能赶得回去的。” “那就好,我们晚上见吧,就在刚刚那处缓坡如何,听说晚上这里的树上都要挂满了灯笼呢。” 独孤伽罗说完,便率先上了大路,而杨坚自然是紧随其后,至于高敏,到了初一这里顿了顿,笑着开口道:“这里的风俗是本地的一大观呢,你真的不知?” “不知又能怎地?”本来这种事情初一最后一个知道就已经很郁闷了,此时又被高敏一说,更觉得火大,索性向前面努了努嘴道,“小心看好你的七妹妹吧,可不要半夜三更再闯出什么祸来,我们家的事情你就少操心吧。” 听出初一语气中的酸味,高敏竟然笑出了声,低声说道:“好吧,那我就先走了。等一会儿弥乃胡上了山咱们再说。” 说完,竟然真的快步向杨坚同独孤伽罗追去。 这让初一更加的气闷,不由转回头看向静雯,没好气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这晚上登山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你知道却为什么不告诉我?” 看到初一发火了,静雯心中却是无比委屈,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而后摊了摊手说道:“我倒是想说呢,谁让你睡觉睡了一路呢?” 初一一听,顿时心如明镜,感情这丫头是在这里等着她呢。看来她对自己一路上不同她说话很是怨念。 可是,虽然知道,却也说不出什么来,不管怎样,自己现在也算是知道了,也不算是瞒她瞒到了底。 初一正要再问清楚夜晚登山的具体情况,却听后面传来一阵欢呼声,转头望去,却见弥乃胡迈着小短腿儿追了上来,边追边喊道:“二姐,九姑姑,可算让我追上你们了,你们走的真是太慢了呀!” 听到这小包子的话,初一刚刚平复的心情又是郁闷无比。(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有意无意,再输一筹 这下,初一同静雯便没有同贺拔纬夫妇分开了,大队人马则一起往山上爬。(.好看的小说)中间休息了若干次之后,终于在申时登上了山顶。 此时的阳光已经不是很强烈,站在山顶上,随着阵阵山风,甚至还让人觉得有些寒冷。宇文夫人担心贺拔纬的身体,稍坐之后,便催促众人下山。而在山顶上,初一也没有看到独孤伽罗的身影,问了同在凉亭里歇息的游客才知。原来这山后面还有一条路直通山下,就是比他们刚刚上来的那条难走一些。初一便知道他们应该是从这后山下去了。 本来在山顶会合就是独孤伽罗一个人的意思,此时得知她先一步下山,初一反而觉得更好。刚刚独孤伽罗来的太过突然的热情让她很不适应,两人还是保持平时井水不犯河水的正常状况才让她最放心。 翠华山并不高,站在山顶上看到的景色也自然比不过初一前世旅游时路过的那些名山大川。只是此时自己在这个朝代最亲的人都在身边,这让她觉得分外幸福。 虽然她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十几年,同阿兄阿嫂他们相处了也不过不到五年,可是前世茫茫,上一辈子发生的事情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遥望连天碧色,初一对上一世的父母悄悄说了一声“对不起”。而这三字说出来后,初一觉得自己心中有一块大石终于落下,脚下也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正在这时,宇文夫人招呼她,原来是他们要下山了。 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别看他们上山的时候累的气喘吁吁,下山的时候却要加倍的小心。 这里毕竟不是一千五百年后。每个风景区都在山上铺好了石阶,危险处还用铁链围挡住。这翠华山虽然不高,但是山坡却说不上平缓。所以下山的时候,贺拔纬用一根树枝做好了拐杖,被宇文夫人搀扶着,小心翼翼的往下走,而他们的身前身后围着的也都是这次带出来的小厮,他们的作用则是在主人失足的时候,挺身而出做肉垫。 如此情形,初一同静雯也自然不能先跑开。两人轮流拉着弥乃胡,生怕这个小家伙不知道轻重,在山道上“撒欢儿”,以至于滚下山坡。 所以,贺拔一家下山的时间比上山还要长,等他们到达山下停靠马车的地方时,已然是酉时过了。这要不是后来到了山腰处后地势平缓起来了,只怕时间还要长。 下了山。上了车,贺拔纬已经累气喘吁吁,脸色也变得苍白,宇文夫人十分心疼,只得让车夫快些驾车,好快点回租来小院休息。好在山下的路比较平。小院也在山脚不远处,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已经驶到了小院门口。 下了车,宇文夫人就要扶贺拔纬进院。可是走到门口,看到门口正在同看院子的阿伯说话的三人。不由得一愣:“昭玄,你们这么在这里?” 三人回头一看。似乎也没想到又碰到了贺拔家的人。杨坚同贺拔家不是很熟,自然又是高敏上前说话。 “贺拔大人,夫人,这是你们租住的院子么?”看到他们似乎要往院子里走,高敏开口道。 “正是。”在马车上歇息一番后,贺拔纬的情形已经好多了,对高敏笑笑道,“你们这是……来串门?” 高敏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只得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我们来了就上山了,只是如今下了山,却已经找不到宿头了。” “哦?怎么回事?”贺拔纬也似乎很吃惊。 高敏心中叹了一口气,知道这是让自己亲口说出来了,于是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怪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今日这翠华山竟然有这么多人,早知如此,来的时候定下客栈便好了,如今我们再回长安的话,只怕等到了城门口,城门也关了。我刚刚问这看院子的老伯,说是您包下了这整个院子……这,听说还有几间空房,我们想……” 贺拔纬笑了笑道:“这有何难?不过是几间空房罢了,这位……是独孤小姐吧。他们两个好说,不过你可能就要跟静雯她们挤一挤了,只怕是委屈了你。” 独孤伽罗一听有地方住了,晚上的登山也不会耽误,自然是欢喜万分,已经跑到了贺拔初一的身边,一把抱住她的胳膊,笑着说道:“怎么会,七娘要还好好谢谢贺拔大人呢,我今天就跟九娘住在一起可好?” 贺拔纬点点头,笑道:“你喜欢自然是好的。” 说着,看向初一:“九娘,今天你就同独孤小姐一间房间吧。” 初一还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笑道:“知道了,阿兄。” 可是,嘴上虽然说着,心中却暗暗叫苦,今天这独孤伽罗也有些太难缠了吧。 得了贺拔纬的首肯,高敏他们三个人便同初一她们一同进了院子,他们的马匹也自有小厮帮他们牵进去。跨进院门口的时候,杨坚暗暗对高敏翘了翘拇指,初一她们没看到,独孤伽罗却撞了个正着,不由撇了撇嘴。 幸好这次独孤伽罗出行是轻装简从,没带什么东西,不然初一住着的这个小房间只怕就更挤了。跟她一同进了房间,初一就要把自己已经放到床榻上的东西挪到榻上去,作为主人,她自然要把床让给独孤伽罗了。 不过看到她搬东西,独孤伽罗却摆了摆手道:“我今晚睡在榻上就行了,还是你睡床榻吧,本来就是我们太叨扰了。” 初一回头向她笑了笑:“无妨的,还是你睡床榻吧。” 说着,继续收拾东西。 哪想到看到初一继续收拾,独孤伽罗却率先急了,几步走到初一的身边,将她收拾好的东西重新重重的放回到床榻上,而后说道:“让你睡你就睡,本小姐又不是吃不了苦。” 看她这副样子,初一只得从了她的心愿,不过也更加好奇她这次同高敏以及杨坚他们的出行了,不由问道:“你这次出门,真的是一个仆从都没有带么?” 独孤伽罗昂了昂头:“那当然,不做独孤家的女儿,我也饿不死。” 看了看她身上的细棉布衣裙,初一忍不住失笑,难道说她穿成这样,又不带仆从们,就是为了这件事情么?她的想法还真是简单的可爱。 不过,想想独孤家的那几位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怕独孤伽罗这次出门,没这么简单。 刚刚收拾停当,墨溪便喊她们出去吃饭,二人便一起向饭厅走去。 这一次出门,贺拔家带的丫头仆役本就不多,本以为定了处院子,里面会有打点杂物的人,可是来了才发现,所谓打点杂物,还真的只是能帮着打点杂物,厨子丫头一概皆无。 于是她们上山的时候,豆绿便留了下来,指挥着几个随行的小丫头做饭收拾屋子,而青黛她们则一早被打发下了山,连口气都没喘就被派去厨房帮忙,这才算是以最快速度将饭菜上了桌。因为晚上还要登高,所以这晚膳却是万万不能晚的。 众人刚刚坐定,却见一个小厮跑进来报信道:“阿郎,宇文四郎来拜访您。” 他话音刚落,却听门外传来一个高昂的声音:“八姐,你们怎么才下来,我们就租住在隔壁,都打发小厮来看过好几遍了。” 话音未落,弥罗突和毗贺突却跨进了门槛,弥罗突看到贺拔家的人正围坐在一起,似乎要吃饭,不由愣了愣道:“咦,你们才吃?我还想找九娘她们趁着这会儿天色未暗上山呢。” 对于弥罗突风风火火的性子,众人早就习惯了,更何况宇文夫人是他的八姐,大家也不算是什么外人。 宇文夫人正要招呼他稍坐,弥罗突却在围在一桌的人中看到了高敏他们几个,愣了愣后大声问道:“咦,你们怎么也在这里,你们不是因为没找到住处已经回长安了么?” 高敏一笑,却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对他打招呼道:“宇文四郎,你也来了。” 高敏虽然没回答,但是贺拔纬却率先回答他了,只听他道:“正巧我们这间院子有几间空房,就让昭玄他们住下了,怎么,之前你们见过面了?” 弥罗突这才知道,只怕是又被高敏摆了一道。因为他们都是从后山下来的,两人还在路上碰到了,当时他们就问他租住的院子有没有空房,自然是被他一口拒绝,他们这才说打算回长安了事的。没想到,他们非但没有回去,反而借着无处可住跟贺拔家挤在了一起。 要知道,他当初租院子的时候,可是故意要租到贺拔家隔壁的,如今倒好,你这还隔着一堵墙呢,人家早就混到墙那边了。 只是,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他再跟八姐熟,也不能代贺拔家做主,把这几个人赶出去呀,只能气呼呼的答道:“自然见过面,这山还是我们一起下来的呢。” 弥罗突现在有些后悔,早知此人这么奸诈,就应该把他从山上推下去,那可就是一了百了了。 正想着,贺拔家晚餐的第一道菜上来了,正是这个节日必不可少的荞面羊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枕下传书,夜登翠华 吃了羊羹,喝了辣萝卜汤,大家身上都暖烘烘的。(.无弹窗广告)于是大家纷纷回房换上晚上穿的衣服,准备再次出发。 初一和静雯还好说,都带了不只一身衣服,静雯最后上车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初一一开始建议的那身紫色的胡服带上了。而初一虽然一开始并不知道晚上要登山,可是凭她前世外出的经验,也带了一身厚些的胡服,不过颜色同她白天穿的那身很相近,也是紫色,不过这件由于料子较厚,缝了金线的花边。 只是,她们两个好说,独孤伽罗却只有这一身衣服,而且由于白天爬山的缘故,已经有些皱了。 这就是有经验和没经验的区别呀! 初一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刚刚听独孤伽罗的意思,似乎要独立似的,可是单从这点上看,她在没有人服侍的情况下,最怕连最基本的小事都做不好。 于是便同身材同她差不多的静雯商量,看看她是不是能借她身衣服穿。 静雯心中自然是老大的不乐意,于是看看初一身上穿的衣服,灵机一动,把自己临时起意带走的那件紫色胡服拿了出来,摊到独孤伽罗面前道:“只有这件了。” 若是平时,独孤伽罗自然是最不喜欢跟人撞衫了,可是如今的情形,她也实在是穿腻了身上的这身细棉布衣裙,竟然没有推辞。对静雯笑了笑,转头却对初一说道:“这衣服的颜色正好,不容易被弄脏呢。” 初一一听,看了看静雯那一身月白色的胡服,差点笑出声来。而静雯的脸色此时却更难看了。 初一同静雯收拾停当,便先出了房门,留着独孤伽罗一个人在房间里换衣服。静雯身材同她果然差不多,衣服也正合身。换好衣服后,独孤伽罗怕别人等急了,便立即往门外冲去。不过还没走到门边,便又重新返了回来。原来她刚刚换衣服的时候,装钱的荷包忘记带了。 或许是太着急了,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独孤伽罗来到榻旁后。想也不想就往枕头底下摸去,摸了一半才知道习惯之下找错地方了,正想把手抽回,却不想从枕下摸出来了一张字条。 独孤伽罗先是愣了愣,然后想也不想便把那字条打开了,只见上面写着:“夜登高,顽猴旁,茱萸侧。不见卿。” 虽然不认识这张字条的笔迹,不过独孤伽罗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定是男子的笔迹,女子的字一般都秀气圆润,很少有这种力透纸背气势的,不过这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倒像是用左手写的。 独孤伽罗的眼神闪了闪:这张字条到底是谁留在这里?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呢? 想了想,她便将这张字条顺手放进了刚刚找到的荷包里。 等她去的时候,静雯已经上了马车。初一在马车旁边等着她,看到她虽然穿着同自己颜色差不多的衣服。脸上却没有任何不悦的样子,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她还真的怕这位大小姐最后闹脾气,搅了所有人的兴致呢。 独孤伽罗看到初一在一旁等她,眼中却是一亮,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拎起自己的裙角比了比初一身上衣服的颜色,笑着说道:“你看我们连穿的衣服颜色都一样,是不是更像姐妹?” 初一还没有说话,却听马车中传出静雯重重一哼,知道这是独孤伽罗又故意气她了,随即笑了笑说道:“你本来就比我大么。” 说着,便让青黛同赤芍帮忙,搀着两人上了马车。 临行之时,贺拔纬夫妇,尤其是宇文夫人,不停地唠叨着,让他们在子时之前必须回来,众人自然是知道,让她们玩到子时已然是天大的纵容了,又哪有不应的,连静雯都不停地点着头。 而后,在贺拔纬夫妇的殷殷叮嘱下,在弥乃胡羡慕的眼神中,大家再次出发。 由于这晚上的登高贺拔纬夫妇不参与了,随从也少了很多,所以高敏他们也索性弃马乘车。弥罗突也自是一样,只是三个青年上了马车之后却是大眼瞪小眼,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连杨坚同高敏这种十分熟悉的好友,在对面弥罗突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下也没了谈天说地的兴致,只盼着快点到上山的山口。 终于,一炷香过后,马车再次停在了山路口,大家纷纷下了车,杨坚自然而然的跑到了独孤伽罗的身边,而高敏自然是跟着杨坚,至于独孤伽罗么,这次却是紧跟着初一,同静雯一左一右将初一夹在中间。这让弥罗突十分的郁闷,若是旁人还好说,偏偏是这两个丫头,都是嘴快的主,很不好惹。于是只能跟在初一的身后,竟然是同高敏并排着。 看到这个对手跟自己竟然离的这么近,想到今天的计划似乎又是被高敏打乱的。微微落后的几步,对着高敏咬牙切齿的说道:“没找到住的地方,嗯?” 高敏笑了笑:“我也没想到今日在这翠华山下的人这么多。” “要回长安去,嗯?”弥罗突继续咬牙切齿。 “后来想了想,回长安城门也早就关了,倒不如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去。”高敏继续笑道。 “你会连先订房间都没想到么,嗯?”这次,弥罗突的声音更低了,不满之意更是昭然若揭。 “这个么……”高敏又笑了笑,随后终于叹了口气道,“人算不如天算呀!” “我看是天算不如你算吧!”弥罗突的牙齿已经咬的咯咯直响了。 这个高敏,怎么总是比他多走一步呢,真是可恶至极! 正在这时,却听到已经走到他们前面很远的独孤伽罗惊喜的喊道:“你们看,你们看,有灯笼,有好多灯笼呢。” 两人对视一眼,暂时收起了话头,急忙向前面快步走去。 初一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山路的拐角处,先前他们自然看不到什么,可是刚刚转过来,却看到翠华山的半山腰处灯火通明,远远看去,竟像是点起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灯笼。虽然离得远,上看不真切,可是众人还是啧啧称奇,恨不得立即飞上去看个究竟。 要说弥罗突的好奇心恐怕是几人之间最重的,看到这种情况,连同高敏拌嘴都顾不得了,甩开步子率先向山上跑去。 独孤伽罗也是个心急的,看到弥罗突跑得那么快,也急忙说道:“我们也快些去吧。” 初一点点头。 两世加起来,她还从没有在晚上过过重阳节呢。而在后世,由于各种洋节日的充斥,连年味儿也淡了许多。来到这里以后,她一开始的时候又时时刻刻告诉自己保持低调,所以很多她想去的地方都没有去,连重阳登高也是头一次来。而如今看到如此奇怪的风俗,她也觉得很雀跃。于是脚下的步伐也变快了。 待众人气喘吁吁的上到了半山腰,到了下午上山时休息的那处峡谷时,却发现根本看不到任何灯笼,他们在山下看到的那些灯光竟然都是火把。而此时,这处峡谷已然站满了人,他们手中擎着的正是这样的火把,几乎每人一只。 “竟然是火把,你们看,竟然还会变色。”最兴奋的就要数独孤伽罗了,她抓着初一的袖子使劲的摇着。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也有火把呀。”静雯撇了撇嘴,她指的是护送他们上山的那些下人们手里拿着的火把。而今晚,看来她要同独孤伽罗唱对台戏到底了。 “咱们的火把能烧出别的颜色么?”独孤伽罗不屑的说道。 正在这时,却见跟他们上山的赤芍向初一他们跑了过来,脸上则是难掩的兴奋,还未站稳,便对初一说道:“小姐,这些火把,那边有人在卖,三十个钱一个,颜色可以自己挑呢。” “真的么?快带我去。”未等初一说话,独孤伽罗先跳了出来,就要拉着她往那边去。 赤芍看了初一一眼,看到她点点头,便被独孤伽罗拉着,往卖火把的那个小贩走去了。 最终,由独孤伽罗出钱,上了山的几人手中一人拿着一只火把,颜色也各不相同,初一是蓝色的,独孤伽罗的火把颜色深蓝发些紫色,而静雯手里的却有些发红,而弥罗突他们几个人的手中却被一人塞了一个绿色的,用独孤伽罗的话来说,就是“红花还需绿叶配”。 本来这些公子哥儿们谁也不想拿的,可一是独孤伽罗买回来了,再就是独孤伽罗的话杨坚没有不听的,而他拿,就一定会撺掇着高敏拿上。至于弥罗突,则是看到了高敏拿的时候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中好胜心起,才拿了起来。而毗贺突么……弥罗突一瞪眼,他便乖乖的接过了火把。 拿起火把的独孤伽罗心情大好,慢慢向人群中走去,他们早就打听好了,在这山谷的深处,不知被什么人种了一大片茱萸,正是重阳采摘茱萸的最妙所在。而初一手中拿着火把,也觉得新鲜无比,便跟着独孤伽罗向里面走去。 不过,绕过下午起了争执的那块大石,又往深处走了几丈远后,看到那一大片茱萸间几乎连成一片的火光,又看了看两旁黑黢黢的山石,独孤伽罗似乎愣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口采茱萸,彼此彼此 “夜登高,顽猴旁,茱萸侧,不见卿。[]” 独孤伽罗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这十二个字,她停住了脚步,一脸古怪的看向初一。 “怎么不走了?”看到刚才还兴冲冲走在前面的她竟然停住了,初一不由好奇地问道。 “没……没什么……”独孤伽罗笑了笑,而后指着那片茱萸旁的一处山石道,“你看那块山崖的影子,像不像一只正在枝头眺望的猴子?” 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初一果然看到一块黑黢黢的山石杵在那片茱萸的旁边,借着旁边的火光,以及漫天的星斗,它的轮廓果然像只小猴子。 于是初一点点头:“的确是像,果然是巧夺天工呢,也不知道咱们白天看上去是什么样子,只可惜白天没有来这里看看。” 说完,初一觉得周围有些异样,转头向独孤伽罗看去,却看她眼中的犹疑一闪即逝,不禁问道:“怎么了,难道不是么?” 看初一的样子,倒像是真的不知情,独孤伽罗急忙收回目光,嘴角扬了扬说道:“我也觉得是呢,难得咱们两个的观点一样,我记得以前在国子学的时候,你最喜欢给我唱反调了吧。” 初一一愣,随即撇撇嘴道:“是独孤七小姐喜欢给每个人都唱反调吧。” 独孤伽罗一听,却笑开了,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好像也没错。” 说完,便继续一马当先的在前面带路,往那一大片茱萸走去。 此时,那一片茱萸里已经占满了人,里面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这里面的游人却各有各的圈子,大部分看起来是一家子一起来的。每一家都占着一片茱萸田,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初一她们男男女女很是不少,又带了大队的家人仆役,而且个个衣着不俗,一看便是贵人家的娘子郎君,所以他们一到茱萸田这,人们便自发的让出一条路来,于是他们占了不小的一片地方。 夜晚的茱萸。非但没有失去白天鲜亮的颜色,反而因为各色火把的映照想得更加的鲜艳夺目,于是很多人家的娘子,便将身旁的采了下来,或是簪在鬓间,又或是采了送人。而本地几个娘子采起茱萸来更是与众不同,因为她们不是用手采,而是用嘴。 这些娘子们布衣荆钗。衣着朴素,有的已经盘了头,有的却是姑娘装扮,只见她们在花田中站好,而后慢慢猫下腰,用嘴叼起一枝茱萸底部的细茎。轻轻一咬,便将茱萸采了下来。而等她采下来之后,同她一起来的那些姐妹们顿时笑做一团,而那采茱萸的女子脸颊也不知是因为火把映照的缘故还是别的。变得红彤彤的,眼角也露出一丝羞涩。 而在众位女子笑过之后。这名女子将这茱萸簪在头上,而后又俯下身采了第二支。不过这一支她没有再簪起来,而是放到了腰间的荷包里,顿时又引起周围那些女子们的一阵笑闹。 “她们这是在做什么?”看到她们的样子似乎很开心,静雯不禁问道,“这种采茱萸的法子有什么说法么。” “自然是有说法的。”高敏接过静雯的话头说道,“在这翠华山脚下,有不少是由于战乱新迁来的人,所以重阳的过法也不同,如果是翠华山本地的人,非但要夜里上山,而且还要在外面坐到鸡鸣才能回家,而这用嘴采下来的茱萸么,据说就是从迁来的人那边传来的,说是不但可以避邪,还可以赶走心魔,治疗心疾。” “只是驱魔,治疗心疾?”静雯眼珠一转,显然是不信。 这倒把高敏问住了,自然是不止这些,他不由看了看静雯身边站着的初一笑了笑说道:“不信的话,你可以亲自去问她们。(.好看的小说)” 静雯向来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主,受了高敏的激将,非但没有退却,反而跃跃欲试,于是自告奋勇的说道:“好,那我就去问问她们。” 说罢,人已经向那几个娘子走了过去。 那群娘子们正有说有笑开心得很,不期然竟有一个贵族样子的小姐亲自来到她们面前请教,自然是受宠若惊,有胆大的,便将这种做法的原因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静雯,而静雯听着听着,脸颊却渐渐发热,幸好是晚上她拿着的火把,火把又正好是发红的,这才在回来的时候没有让人看出端倪。 “怎么样,问的如何,是不是我说的那样?”不过此时高敏的恶劣性子起来了,明知故问道。 静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开口道:“正是如此。” 虽然不知道静雯都问出了什么,不过初一却也知道她的回答口不对心,小心翼翼的问道:“你问到什么了,怎么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静雯这才肃了肃神情说道:“没什么,就是像高先生所说的那样,用嘴采了便可以治疗心疼症呢,据说很灵验。不过每个人不能采多,除了给自己采外,给别人采也只能采一次。” 初一自然知道,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怪异风俗,看来这翠华山也不例外呀,这若是放在现代,只怕可以作为民俗展览买票赚钱了呢。所以也就一笑了之。 不过,她见怪不怪,却不代表别人也是如此,听了静雯的话,独孤伽罗顿时兴趣多多,急忙说道:“这个好玩儿,我也试试。” 说着,将目标锁定在离自己最近的一株红茱萸上,慢慢俯下了身。 这红茱萸的枝茎本就不粗,独孤伽罗用牙齿轻轻咬下完全没有难度,除了刚刚采下茱萸的时候有苦涩的汁液流入口中外,完全没有任何的不适。她这枝故意将茎部多留了些,一采下来之后,立即将其簪在鬓间,眼神中则是说不出的欢欣雀跃。 “怎么样怎么样,这么戴合不合适。”一旦兴奋起来,她也暂时忘记了一直同静雯不对付来着,连忙拉着离她最近的静雯开口问道。 又为她正了正头上的茱萸,静雯点点头道:“还不错,你还要不要采第二枝?” “第二枝?”独孤伽罗愣了愣,随即笑道,“我家又没有人患心痛病,采它又有何用?” “反正就是一下的事情,日后若是用得着,岂不是派上了大用场,而且我听说,这茱萸风干之后的效果也不错呢,你采一下也无妨吧。” 独孤伽罗听着有理,便又采了一枝,放在了荷包里,而手指却在同时触到了那张纸条,脸上不由一怔。 此时,丫头下人们已经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铺好了毡子,请各位公子小姐们过去。而在这大石上面,则放满从山下带上来的水果,以及一些度数很低的菊花酒,而独孤伽罗也捐献出了自己的下午买的菊花糕。 女孩子们此时正玩得兴起,所以只有高敏他们走了过去。此时下人们已经在周围的几棵大树上挂上了灯笼,这一圈灯笼将这块大石照的分外明亮,再加上把大家后来买的火把绑在周围,气氛竟然是出奇的好。 此时,静雯已然将两枝茱萸全部采好,第二枝也放到了自己的荷包里。而后只见她对初一笑了笑说道:“小初,该你了,你也来试试吧!” 初一只是看二人玩的开心,却从没有想过要自己试试,于是急忙摆摆手道:“我又不心痛,用不着采的。” “不治病还可以避邪么!”静雯再次邀请。 “这个么……”初一笑了笑,“我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辟的什么邪。” 初一此话本事敷衍,却不想捅了大篓子,原本气场不和的两人,听到这句话之后,顿时同仇敌忾起来。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们做了亏心事喽?”静雯磨牙霍霍。 “自然不是,自然不是啦!”初一无奈间只好投降,“我采,我采还不行么。” 说着,只好苦笑着俯下身,采了一只红色的茱萸,而直起身来之后,静雯已经帮她拿在手中,准备簪在她的头发上。 老老实实让静雯簪好后,初一本以为没事了,哪想到在静雯左右端详一番,而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却继续说道:“还有一枝呢。” “还有……”初一本想抗议,可是看了看暂时结成了统一战线的两人后,只得认命了。 反正已经有经验了,采一枝和采两枝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女孩子们这边兴高采烈的采着茱萸,那边已经开始喝酒的四人的眼神却从没有脱离这边,直到看到初一采了第二朵放在了荷包里后,杨坚则端起酒杯来对高敏笑着说道:“这重阳节还算是不错。” “自然是不错。”收回视线,高敏微微一笑,同杨坚碰了碰杯,而后一饮而尽。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看到两人的样子神神秘秘的,弥罗突总觉得他们有什么阴谋。 “什么哑谜不哑谜的,我们只是称赞这翠华山的重阳节过得很热闹罢了。”高敏笑道。 “我才不信。”弥罗突撇撇嘴,“总之你不要再耍什么花样了,我已经决定今日好好盯着你了。” “受宠若惊。”高敏向他举了举杯。 看到高敏如此淡然,弥罗突也不甘示弱,同样向他举了举杯,而后笑道:“彼此彼此。” “咦,九娘同静雯怎么没在?”正在这时,却听到独孤伽罗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踪影皆无,误会重重 高敏同弥罗突一怔,双双放下酒杯,高敏往他们三个女孩子刚刚停留的地方瞅了一眼,皱了皱眉道:“刚刚我不是还看到你们在一起么,怎么回事?” 独孤伽罗也是一愣,冲在座的几人扫视了一圈后,惊异的说道:“话是没错,可是我本来招呼她们再往前面走一点的,哪想到一回头,两个人都不见了。怎么,她们真的没有回这里?” 高敏脸上一肃,静雯他不敢保证,初一他却是清楚地,知道她不是那种不打一声招呼就随便乱跑的人,急忙又看了看她身边道:“那她们的丫头呢,都谁跟过去了?” “静雯的那个还在,初一身边那个叫……”独孤伽罗使劲思考着那个小丫头的名字,可惜她根本未曾用心记过这些下人的名字,此时又怎么能想得到。 “可是叫赤芍?”弥罗突急忙道。 “对了,就是叫这个名字。”经弥罗突一提醒,独孤伽罗急忙点头。 听到赤芍也不见了,高敏同弥罗突都松了一口气,若是两人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断不会把丫头也带走。但是,即便这样,也不能太乐观,两人先后站起身来,往独孤伽罗走过来的地方看了看,高敏开口道:“那边好像有一条岔路,她们是不是拐到那条岔路上去了。” 说罢,抬脚就往那边追了过去。 看到高敏已经行动,弥罗突自然也不甘落后,同毗贺突一起也向那个方向找去。 他们两个行动太快,转眼已向前走了七八步,独孤伽罗叫了他们两声。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听到,完全没有回头,反而越走越远。 独孤伽罗咬了咬唇,视线突然投到了那块猴子形状的大石处,对杨坚低声说道:“没准我知道她们去什么地方了。” 杨坚本来是要跟着高敏一起去看看的,只是有独孤伽罗在,他便留了下来,此时听到独孤伽罗的话不由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独孤伽罗看到身边贺拔家的人跟着高敏他们走了一半,周围几个也是往高敏他们离去的方向望去,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这一边。于是偷偷的从荷包里拿出那张纸条递给杨坚道:“你看这个。再看看那边的大石,我觉得,没准她们故意混淆视线,往那边去了呢。” 杨坚看到纸条上写的十二个字,脸色一沉:“这个是你从哪里找到的?” “贺拔初一的房间。”独孤伽罗低声说道。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杨坚抬头望向独孤伽罗。 “我为什么要说。”独孤伽罗撇撇嘴,“我说了,那个人一定会信么?” 杨坚看向高敏离开的方向,顿时沉默起来。 这件事情的确诡异。这纸条一看就是约人私会的,贺拔初一的房间中怎么会出现这种纸条呢?而现在她又真的不见了,难道说真的是赴约了? 而若是高敏写的,他一定会告诉他的。想当初,他为了捣乱独孤伽罗的“相亲大会”,连放火这种事情他都不瞒着高敏。更何况这种事情。 想到高敏一直以来的心思,杨坚的心更沉了,突然有些明白独孤伽罗为什么不肯把这张纸条给他看了。 “你打算如何?”杨坚继续问道。 “还能如何,自然是去看看了。”独孤伽罗又怎么会不知道高敏的心思。虽然她现在对贺拔初一已经没了什么敌意,可是高敏的事情她又如何能不管。毕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有的时候。她对高敏比那些她所谓的兄弟姐妹都要亲, 说完,也不管杨坚会不会跟着她,找了个机会便偷偷的离开了贺拔家用灯笼火把围成的圈子,往那个石猴的方向找去。 她走了,杨坚又怎么能放心,也偷偷得跟了过去。 那只石猴远远望去似乎并不大,可是真要走到它的跟前,却远不如看到的那么容易,这一路上虽然都有灯笼照路,可是越往那个方向走,登高的人越少,山风也越来越凉,可是即便这样,这一路走来,连杨坚的额头上都见汗了,看了看前面石猴的方向,他不由擦了擦喊道:“她真的会去那里么?” “不然她怎么会消失的?”独孤伽罗也累了,平日出门即乘车马的她,此时又怎么会不累,于是也趁此机会歇口气,“真没想到,这个地方看着近,却这么远,连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们约到这个地方要做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杨坚抿了抿嘴,心中暗暗下了决心,若是他们这次真的在那大石下看到了贺拔九娘,回去一定要让他那位好友放弃他的心思,约在这种地方,还会有什么好事。 两人歇了歇,便继续往山上爬,不过这次貌似都是上坡了,不过幸好这个地方有路,想必白天的时候,这个石猴也是一景,两人也不至于无路可走。不过快到那块大石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出那大石的形状轮廓,杨坚急忙将独孤伽罗拉到了一旁的石壁后,而后悄悄向那块大石张望。 “怎么了?”眼看就要到目标了,却被杨坚阻止,独孤伽罗有些不悦。 “我们不能就这么过去。”杨坚对她低声说道,“你看那边。”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独孤伽罗隐隐的看到大石的另一个方向草似乎也比较稀疏,隐隐约约察觉了什么,可是却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那边也是一条路。”杨坚替她说出了答案。 “你是怕……”独孤伽罗恍然大悟。 杨坚点点头,继续低声说道:“我们要是贸贸然过去,惊了那里的人,只怕他们会通过另一条路下去。”说着又指了指下面的人群,“只要下去了,混进人群中,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独孤伽罗本就是来找人的,自然是无有不应,于是点点头,跟在杨坚的后面,借着岩石和草丛的掩护,一点一点向那大石移去。 总算今夜天气还算晴朗,在漫天繁星的映照下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上山坡下面又有大片的火把,所以两人即便不打灯笼也不会看不清路,很快便偷偷潜到了大石旁边,紧紧贴着石壁。站定之后,两人才发现,原来组成那种猿猴性状的不仅仅是一块石头,而是很多错落有致的岩石堆叠而成,结果夜晚远远地从下面望去,倒像是一块石头的形状了。也就是说,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石林”。 独孤伽罗长这么大,何时遇到过这种情况,无论她去哪里,几乎都是前呼后拥,要不是这次同单独出来,这种事情又怎么会让她一个人查看,当下心中既紧张又兴奋,低声对杨坚说道:“怎么样,咱们进不进去呀?” 杨坚此时有些后悔了,后悔让独孤伽罗来这里了。他也是估计错误,以为这里离那处茱萸田不远呢。可如今这里远离人群,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只怕他们喊破了喉咙也叫不来人。 而事到如今,不管独孤伽罗怎么想,他是越来越不确定两人刚刚的猜想了。 这种地方,又是人生地不熟,有哪个女孩子敢一个人上来,更何况,这处地方又是怪石嶙峋,哪个女孩子来了这里又胆敢走进去? 不过,想到贺拔初一是同她的侍女和贺拔静雯一起消失的,也许正是因为她害怕,才会拽了人一起来。只是若是让人同她一起来的话,她到这处地方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杨坚的手已经悄悄地摸到了腰间,那里挂着一把小匕首,是他父亲上一次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送给他的,说是南梁皇帝的护身之宝。当时他一看到刀鞘上的华丽花纹,便立即没了兴致,以为是什么充样子的东西。可是待他父亲将里面的匕首抽出来,演示一番以后,它便成了他最爱的东西,除了睡觉,几乎从不离身。而现在,他已经将它拿出握在手中,只等着一有情况,便立即让匕首出鞘。 又向里面看了看,杨坚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到里面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我,若是里面有什么动静……你就快点下去叫人。” 对着这个在夜晚像是怪物血盆大口的石林入口,又看到杨坚脸上一收以往的嬉皮笑脸,反而是一脸严肃,独孤伽罗也不由得心惊,犹豫了一下后,只好熄了跟进去的念头,点点头道:“好吧,那你快去快回。” 杨坚点点头,便进了石林之中。 说是石林,又怎么跟后世的云南石林相比,不过是一块多了几块石头的乱石丛罢了,又刚好有几块大石做了它们的“围墙”,不过须臾,杨坚就将这里面转了个遍。借着星光就足够让他看清里面的布局,却是没有一人,这让他更加的奇怪。 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么?难道说是他同独孤伽罗会错意了?还是说,里面的人已经离开了? 想来想去,杨坚比较推崇最后一个推断,也许是里面的人看到有人来了,便从别处下去了呢。他刚才转了一圈已经看到了,这个“围墙”的出口,可不止他刚刚进来的那一处。 想到这些,他便要将匕首还鞘,正在这时,他却听到他刚刚进来的那处缺口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他心中暗道不妙,急忙向那处缺口冲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尴尬之地,厚颜无耻 从静雯选了那身月白色的胡服,戴上那套红珊瑚的首饰之后,初一便已经在暗暗留心她了。(.)而如今证明,她的预感果然没有错,在自己采完茱萸,将第二枝放入荷包,独孤伽罗招呼她们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发现静雯不见了。而幸好她的注意力从没有离开静雯太长时间,否则的话,绝不会捕捉到闪到旁边大石后面的那月白色衣衫的一角。 即便是漫天繁星,满峡谷的火把,可是在大夜晚穿着这样一身颜色极浅的衣衫,只怕都会醒目之极吧。 而在看到那衣衫一角同时,初一也追了上去,只可惜到了大石以后,她却看到了一条小路,通往旁边树林的一条小路。而看到赤芍也跟着她一起闪进来了,她便决定追上去看看。 如今阿兄阿嫂都在山下,其余的人不是下人就是外人,这种情况下,她不能冒险让别人帮忙去找,却又不能放任静雯不管……边想着,初一已经追到了树林入口处,此时的她既希望别人能发现她们都不见了,又希望别人没有发现。抱着如此纠结心情的她,在这里停了下来。 黑黢黢的树林让她莫名的感到一股恐惧,而这树林就在这条路的尽头,也就是说,静雯一定是钻到林子里面去了。 看到初一的样子,又看了眼树林,赤芍试探的建议道:“小姐,不如……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叫人来吧,这里面黑洞洞的,万一有什么野兽怎么办?” 初一也有些犹豫,这山中的树林怕是最繁复不过。野兽什么的暂且不说,但是里面的小路就四通八达,即便她追进去,也不一定跟静雯走上同一条路。若是在平时,她肯定在第一时间叫人了。 可是如今,静雯单身一人走了进去,依她看倒像是要见什么人,而看她的样子,所见之人是谁已经是一目了然。(.)而且她之前也问过弥罗突,那人也的确是跟来了。不过是晚上上山的时候说没兴趣,留在了租住的小院子里。所以他在里面的可能性也很大,所以若是下人们闯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静雯她还怎么见人。 只是,若是她不进去的话,如果静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又怎么向阿兄阿嫂交待。 正在初一犹豫不决的时候。却听旁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将她同赤芍吓了一跳,以为是真的中了什么埋伏,手不由得伸向袖中。 可是,这阵响动之后,却听到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声音从旁边几步外的一棵树后传了过来。 “怎么办。好像有人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 “似乎是。”这次是一名男子。 “那怎么办。”女子的声音里带着点惊慌,“会不会是来抓我们的。” “嘘,不要说话……这里不只我们两人……不一定就是来找我们的……”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随即二人的声音再度消失。紧接着,却是一阵“沙沙”声越走越远。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赤芍毕竟还小,难免一头雾水。问初一道,“这种地方也会有很多人来么?” 赤芍不知,初一这个有着两世的灵魂又怎么会不知道,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有心就此不管静雯立即回去,可终是狠不下这条心。于是咬咬牙从腰间扯出一条帕子,蒙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而后对赤芍说道:“你也蒙上,我们……一定要找到静雯那丫头。” 主人有令,赤芍自然是有样学样,也拿出帕子蒙住脸,而后主仆二人快速向林子里面冲去。 冲进去才知,这林子并不大,只是树木长得密了一些,而且,林中有一条小道,直通林子的另一边,而这另一边却有一条山间的小溪缓缓流淌,此时再映着满天星光,波光粼粼间,倒似是就天上的银河落入溪中,真是分外的漂亮。 而在这小溪边,却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身材高大,女子身材娇小玲珑,再加上又被溪中璀璨的星光映出一条银色的轮廓,就仿佛是画中的情景一般。 听着自己身后走过的那条路传来的埋怨声和在树林中躲闪的动静越来越远,初一原本提起来的心总算放回来原位。 总算这个宇文静没有太过无耻,只是约静雯来了溪边,并没有像她刚刚在林子里故意惊动的那一群人一样,不然的话,她真的不知道该拿静雯怎么办了。 不过,此时出了林子,眼前却是一片开阔,她想藏起来也不行了,于是不由暗暗后悔刚才太过着急,就这么闯了出来。不然的话,哪怕是在林子里面暗暗监视也是好的呀。 结果,她这一闯出来,溪边的两人立即发现了她。静雯惊慌中带着一丝诧异,而他旁边的那人,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眼睛盯着初一,里面竟然也有一丝诧异。 被发现的尴尬肯定是有的,可是初一却很快稳定下来心神,急忙笑着走过去说道:“静雯,你跑哪里去了,真是让我好找。原来宇文公子也在呀,真是好巧。” 说着,她已经走到了静雯的身边,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却发现她手中拿着一个荷包,正是刚刚装茱萸的那只。 看到初一如此坦然的走过来,宇文静脸上的诧异一闪即逝,随即冷笑道:“贺拔小姐来得正好,我正在劝静雯小姐回去呢,你既然来了,就带她回去吧。” 这下换初一愣住了,她转头看向贺拔静雯,却见她满脸通红,头也垂得很低,很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只是对宇文静笑了笑说道:“好,那我们就回去了。” 对初一的如此淡定,宇文静却觉得万分不爽,看了看初一,又看了看她刚刚钻出来的树林,冷笑道:“贺拔家的小姐还真是胆子大,这种林子说钻就钻了,我们宇文家可真是自叹弗如。” 此话一出,初一没什么,静雯的脸色却刷的一下白了,急忙拉了拉正要说话的初一的衣角,自己则开口道:“我……我只知道这一条路,这里的路,我……我不熟。” 看到一直以来都无比嚣张的静雯竟然如此唯唯诺诺,初一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狠狠瞪了她一眼,冷笑道:“这么说,宇文公子不是从这树林里进来的喽。” “这种地方谁会走。”宇文静报以一个轻蔑的笑容,淡淡的扫了贺拔静雯一眼,却见静雯的头垂得更低了。 “哦,这种地方又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走呢?”初一再次问道,“还请宇文公子赐教。” 任何一个正常的十三岁女孩儿,只怕都不会在经历刚刚那些事情以后,还能冷静的问出如此问题。而初一这么问,完全是在宇文静预料之外,他现在能如何做,给二人细细说明林子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么?那不正是说明自己进去过么,既然他自己也进去过,又有何立场嘲笑他人,而他若是说自己不知道的话,那么好吧,他又凭什么只因为两人从林子里转出来就语言如此刻薄呢。 饶是宇文静伶牙俐齿,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顿了顿,看到初一脸上的面纱才冷笑道:“既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为何又要把脸蒙起来,怕别人认出你来么?” “这倒怪了。”宇文静咄咄逼人,初一索性将脸上的面纱扯了下来,冷道,“我蒙不蒙面,关于文公子何事,宇文公子是不是管得太多了些。” “贺拔九小姐自然是跟我无关,不过贺拔静雯既然是我的未婚妻,我自然要管上一管。”听到初一这么说,宇文静一时找不到话语反驳,看了看旁边一言不发的静雯,索性拿出来做挡箭牌。 听到他这么说,初一终于笑了笑:“既然如此,宇文公子大吵大嚷,难道不怕别人知道你未婚妻的身份?如此败坏静雯的名声,你们家到底把不把她当做自家的人?还是说,你们家早就想着不做这门亲,另觅佳媳了?若是如此的话……” 听到初一这么说,静雯急忙扯了扯初一的袖子,使劲对她摇着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而后转头望向宇文静道:“乾礼表哥,这次是我的错,日后决不会这样了,我只是……只是听说你晚上会来这里,所以才过来的……真没想到拿出树林……” “宇文公子,既然你们这么不满意静雯,干脆就写退婚书得了,你若是不写,等我回去,一定会禀告阿兄阿嫂,让他们亲自上门去退亲,你觉得可好……” 初一已经想清楚了,静雯一定不能这样下去了,听她的意思好像是她自己找来的,还不是宇文静约得她。笑话,宇文静的手段她可是领教太多了,他若是不想让静雯来此,又何必给静雯透口风,想到临出门时静雯的举动,只怕就是他身边那个阿树带的话。而如今他出现在这里,静雯又如他所愿也来了这里,再听听他字字诛心的话语,根本就是设了圈套让静雯跳。好在自己跟过来了,不然的话,真不知道静雯会发生什么事情。静雯这丫头聪明归聪明,可是一旦钻起牛角尖来,比谁都钻的厉害。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暗恋综合症,将对方所有的一切都无限制美化,而后再让自己的智商降为负数么? 初一越想越气,所以根本不管静雯说了什么脸色有多难看,索性将自己的话一直说下去,干脆把这桩婚事搅黄了了事。 就在这时,初一觉得自己被人狠狠地一推,她一个站不稳,便重重的摔在地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君子坦荡,小人戚戚 抬起头来,初一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静雯,而静雯也似乎对自己的这个举动十分的意外,忍不住看了看自己推初一的手,似乎也是难以置信。 初一身旁的赤芍也没想到静雯会突然动手,所以才没有及时拉住她,此时一看,急忙将初一从地上搀了起来,看到她的手掌都被地上的碎石划破了,一边心疼的用帕子帮初一擦着手心,一遍对静雯说道:“二小姐,你怎么能这样,我家小姐她……她怕你出事,想也不想就追了过来,你怎么能……你怎么能把她推到呢?” 看到初一受了伤,静雯本来也有些后悔了,可是听到赤芍的话,一股犟劲却从心中升了起来,于是满脸通红的说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自有阿爹阿娘给我做主。更轮不到一个丫头指手画脚。” 赤芍也知道自己越距了,看了看初一,便垂下了头,不发一言。 此时初一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静了下来,待赤芍将她的手心用帕子包扎好以后,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于是挥挥手让赤芍退到她的身后,淡淡的扫了静雯一眼道:“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我多管闲事了,你的事情也本来应该是阿兄阿嫂来操心的,跟我的确是没有什么关系。” 当看到初一投向自己的那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的时候,静雯通体冰寒,她知道,她这次是真的伤了她这个九姑姑的心了。可是…… 她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从刚刚开始就不发一言的宇文静,心中却是无比的委屈。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自己选择不对呢?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这个乾礼表哥无可救药了呢?他从小就生病,难免脾气会古怪些,即便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可是他也帮过她呀,为什么大家都只看到他做的坏事,而看不到他做的好事呢?身在他们这种贵戚之家,也不是事事都能随心所欲,有的时候也是无可奈何,身不由己吧。(.无弹窗广告) 静雯想得没错,或者说,她在现在这些贵族的女孩子中还算是想的比较多的。可是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她虽然想法没错,但是她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那就是,有些事情的确是让人无可奈何,可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做起来却有可能乐在其中,甚至说有的人就是喜欢让人无可奈何。而宇文静,偏巧就是这最后一种人。 “小初……” 听了初一的话,静雯知道两人的关系只怕再也无法挽回了,叫了这两个字。却再也说不出其它话来。而初一则淡淡的开口道:“这件事情,我会同你阿爹阿娘说的,至于他们怎么做,我也就不得而知了,你若是想保住这门婚事,就想好怎么说服他们吧。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再惹你阿爹生气了,他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 静雯的脸上又是一热。听到初一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她的爹娘,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初。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告诉他们……” “不告诉?”初一冷笑一声,看了看她旁边的宇文静。“即便我不告诉,你身边那个会不说么?你以为他想方设法把你诳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奚落你?” 哪想到听到初一的话,宇文静却微微一笑道:“岳父大人身体不好,若是此事会伤了岳父大人的身子,乾礼又怎么肯做这种事?倒是贺拔小姐你,却是一定要同你阿兄阿嫂说的吧。” “小初,我阿爹身子不好,能不能……能不能就暂且先瞒着他们?”静雯也恳求道。 初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盯着静雯的眼睛说道:“你就这么从人群里消失,你以为别人不会发现么?你以为那些下人回去不会禀告你阿爹阿娘么?等他们问起来,你又该如何回答?这些,你难道从没有想过么?” 一个一个的问题把静雯问的哑口无言,没错,这些她都没有想过,她刚刚想到的只是快点到溪边,快点找到乾礼表哥,快点把东西送给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回去该如何交待。 看到静雯茫然的样子,初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淡淡的说道:“我会斟酌着说的。” 初一这一说,静雯就知道这是答应帮她隐瞒了,急忙说道:“小初,谢谢你……你刚刚,摔得痛不痛。” 说着,就要上前查看她的伤势。 哪想到初一却后退了一步,而后抬头望着静雯冷冷的说道:“贺拔静雯,你觉得我这是在帮你么?那你就错了。” 说完,转回身向来路走去,边走边说道:“我先回去了,你如果不想一个人下山的话,就早点来跟我们会合,我们马上就离开了。” 静雯一怔,看到初一这是要回去,有心跟她一起离开,可是看了看手中的荷包还没有送出去,脚步便重新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看乾礼,见他的视线却是紧紧盯着树林的方向,眉头却紧紧的皱了起来。静雯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了,急忙对初一喊道:“初一,那边……那边……你还是绕路回去吧。” 听到她的话,初一却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对她笑了笑说道:“我从这里来的,自然要从这里回去,倒是你,你觉得你还回得去么?” 静雯一怔,却是哑口无言。 而宇文静看到初一义无反顾的要重新通过那片林子,甚至连面纱都不戴了,冷笑一声道:“哼,自甘堕落。” 这次初一索性连头也不回了,大声说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宇文公子,你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呢?” 初一的话让宇文静无言以对,脸色也更沉了,而正在这个时候,却见树林的出口传来一阵喧闹声,从里面涌出了很多彩色的火把,顿时将这林子照的通明,初一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不由停住了脚步。 “哎哎,这边真的有一条小溪呢,嘿,还真有星影,啧啧,高兄,你说的果然是没错呀,真是不枉此行,不枉此行呀!” 话音未落,从火把夹着的通道里,有三个人走了出来,正是弥罗突、毗贺突同高敏。 “你们……怎么来了?”初一也吃了一惊,不禁问道。 看到初一在林子口,弥罗突却是一脸的惊讶,开口说道:“九娘竟然也在这里,怎么,你也是听说了这银溪的名气才找来的么?我说怎么刚刚找不到你了。” “银溪?”初一又愣了愣。 “这银溪可是翠华山的一景呢,据说晴朗的夜里,这银溪里可以映出银河来,若是在七夕的晚上,还可以从溪里的倒影中看到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呢。”弥罗突摇头晃脑地说道。 “有这种事?”看着这三人,初一隐隐明白他们的来意,可是对他们所找的这个借口却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是高兄说的。不信你问他。”对高敏努了努嘴,弥罗突说道。 初一看向高敏,却见他点点头笑道:“确有此事,我有一次跟着刑部来此地办案,是在县志上看到的,今日既然来了,又赶上天气不错,刚才就想找你们来看看了,不像你们倒是先来了。此时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 知道他办事向来稳妥,又博闻强记,初一笑着点点头道:“景色的确是不错呢,也不枉此行了。” 随即她却看了看静雯,而后收回视线轻声说道:“只可惜,再漂亮也是倒影,用手轻轻一碰就碎了。” “呵呵,不过看看而已,又不是想真的带回去。”弥罗突眯了眯眼睛,看向前面不远处站着的宇文静道。 宇文静又怎么会听不出这些人在同他打机锋,冷冷的说道:“事在人为。” 正在这时,却见他那个小厮阿树沿着银溪的上游走到了他的身边,而看到他竟然出现在这里,宇文静眉头不由一皱:“你怎么来了?” “公子。”阿树脸色苍白,急忙俯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却见宇文静脸色大变,而后眼神轻轻的扫过对面弥罗突他们这群人后,脸色也立即沉了下来。 “怎么,出什么事情了?”看到他脸色不对,静雯急忙问道。 哪想到宇文静看也不看她一眼,而是转身就走,而后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你跟他们回去吧,我还有事。” 边说着,宇文静已经带着阿树沿着银溪向上游的方向走去。 以为他要从那边离开,弥罗突突然高声道:“宇文乾礼,从这边走吧,这里近,要是从那边绕道的话,下山可要多出三倍的时间呢。” 只是他的话宇文静根本就没有理会,而是带着阿树越走越远。 弥罗突就这样被宇文静忽略了,心中自然不爽,回头看看高敏道:“从那边下山真的要多花三倍的时间么?” 高敏点点头,不过眼神却盯着宇文静离开的方向暗暗皱眉,而后低声问众人道:“你们刚刚可曾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特别的味道?” 众人皆惊,不由看向高敏,弥罗突开口问道:“什么味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心思难测,造化弄人 高敏又仔细闻了闻,发觉那味道竟然又没有了,脸上顿时若有所思,而后笑了笑说道:“也许是我搞错了,怎么,你们还要看这银溪么?不看的话咱们这就回去吧。[.超多好看小说]” 他同弥罗突毗贺突二人当时很快便追了过来,正好看到初一同赤芍蒙了面钻进树林之中。二人即便没有来过这里,可是却也听说过这翠华山上有这么一处所在,自然是吃惊不已,当下便追了过去。 不过随着初一同赤芍惊走了树林中幽会的男男女女之后,他们也到了树林的出口。只是同初一不同的是,二人知道这件事情他们外人不好出面,便静静地藏在树林中观察溪边的情形。 看到初一被静雯推倒,弥罗突当时便要从藏身之处跳出来,却被高敏拦住了。虽然宇文静此人可恶至极,可是他说的话却也有些道理,而他们三人如果就此从藏身之地跳出来,只怕更给了人家把柄。 幸好高敏知道这银溪的典故,当即便让毗贺突回去找人,一来一往虽然耽误了不少时间,可是这林子却也被火把照的灯火通明,也正好赶上初一往回走。 如此一来,几人咬定了是要来观景,还大张旗鼓的打着火把进林子的情形很快便在游览的人群中传扬开来,再知道有银溪这么一条妙处,只怕不少游客也会自己前来,到时候,无论这宇文静怎么说,都不会太损及初一的声誉了。 果然,当几人一离开林子,很快便有人来打听情况,让下人小厮们把银溪的所在告诉了前来询问的人。很快便有人穿过树林往银溪的方向寻去。一来二去,竟然把茱萸田里的人引去不少,银溪旁边顿时成了仅次于茱萸田的另一处热闹所在。 等众人返回他们摆放瓜果的那处大石的时候,已然是酉时过半了。鉴于贺拔纬夫妇限定他们子时回去,几人便着下人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好看的小说)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大家才发觉杨坚同独孤伽罗竟然双双不见了。 这种情况,连高敏也没有料到。 “他们会不会是先下山了?” 想来想去,众人只想到这一种可能。 高敏却摇摇头道:“若真是如此,他们最起码也会对留守的下人们说一声的。不会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 “那会不会是……”想到树林中无意间瞅见的那一对对男男女女,弥罗突的眼睛闪了闪,却没有把话说完。 “不会。”高敏斩钉截铁的说道,他心中有种预感,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两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到这两人的身份,以及可能发生的情况。高敏的心越来越沉。 果然是他太大意了么? 如今长安的形势益发严峻,皇家同各大柱国之间的矛盾非但没有因为宇文泰的离开而得到缓和,反而愈演愈烈,难道说,这就是那人所希望的么? 可是,杨忠不过是将军之子。独孤伽罗也不过是独孤府上的一个庶女,以独孤信圆滑的处事态度,可以说是极尽做套挑拨之能事,做完两头讨好之所有。根本未在明面上真正得罪过什么人。况且,就算得罪了人。他们这一路来,有大把的机会让人下手。又何必等在此时? 高敏想了又想,最后只能把他们失踪的原因归结为突发事件,而且是一件了不得突发事件。 高敏想的虽多,却也只是须臾的事情,而想通此节,他的手心却见汗了。因为若是有人预谋,那么这二人一定是对他们有用,所以此时应该还是安全的,只是,若是突发事件的话,这些人不知他们的身份,或者不信他们的身份,那样的话…… 想到独孤伽罗秉承于独孤家的美丽容颜,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那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灭顶之灾…… “立即通知官府。”高敏沉声说道,“我们搜山。” 众人吃了一惊,可看到高敏一脸的严肃,却可以猜到事情的严重性,而弥罗突似乎也想通了此节,这次很快附和了高敏的意见,点点头道:“我这就叫人去去,至于这些人们……” 弥罗突指指尚在茱萸从中游玩的人群,开口道:“先不要让他们下山,也许他们有同伙在里面。” 高敏点点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弥罗突说道:“你最好找一队人去寻下宇文乾礼。” “找他作什么?” 沉吟了一下,高敏缓缓说道:“你可否记得我刚刚说过,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 “怎么,这同这件事情有关么?”弥罗突奇道。 “是血腥味,那个阿树一来,我就闻到了。”说着,他看向静雯,淡淡的问道,“贺拔二小姐,你离得最近,可否闻到?” 静雯此时已经明白了二人的意思,心中顿时一惊。因为高敏说的没错,那个时候她的确也闻到了,只是并不清楚是什么,此时经高敏一提醒,又似乎的确是如此。可是,现在杨坚同独孤伽罗失踪,这可是不小的事情,若是真的怀疑到宇文静身上…… 于是她咬咬唇道:“这倒是不曾。不过高先生是怎么闻到的,当时你同我们大概还有四五步远吧。” 高敏顿时了然,淡淡的说道:“我对这种味道比较敏感罢了,贺拔小姐说没闻到就没闻到吧。” 然后再不理静雯,而是转身同弥罗突商量起对策,打算先封锁下山的路,而后两人各领两队人去附近的山头找找看。 被高敏一说,静雯脸色一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初一知道自己此时也帮不上忙,便急忙吩咐带来的下人都听从高敏同弥罗突的吩咐。想到刚刚还在一起采茱萸采的开心的几人不但有人失踪,还各个各怀心思,只能是慨叹造化弄人。 不过,就在众人该下山的下山,该寻人的寻人,该封锁路口的封锁路口的时候,却看到从远远的地方缓缓走来三人,等走近一看,前面的两人正是杨坚同独孤伽罗。 看到几名仆人从自己身边忙忙活活的经过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高敏他们,杨坚不由奇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说罢又看了看站在他们中间的初一同静雯,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你们刚刚去了哪里,可让我们好找。” 看到他们回来,最高兴地就要数高敏了,只见他几步走到他们面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们一番,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口问道:“你们去哪里了?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 杨坚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而后看了看身边的独孤伽罗,又看了看前面的贺拔初一,反而问道:“你们是在哪里找到贺拔家的两位小姐的。” “是在那边的银溪旁边。”看到两人的衣衫上占了不少灰尘,很有些狼狈,高敏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于是继续沉声说道,“太晚了,再不回去贺拔大人怕是要着急了,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杨坚也知道此时不是谈话的时候,也点点头,两人正要离开,高敏却看到了他们身后那人,不由奇道:“你是……白天那个卖菊花糕的后生。” “正是,高公子。”元哥儿对高敏抱了抱拳,又重新回到了杨坚身后,再不说话。 高敏也自然不再问,就要带着众人下山。 而此时看到杨坚回来了,静雯却大大的松了口气道:“你看,杨公子这不是回来了么,我就说么,怎么可能同乾礼表哥有关?” “这么说,那味道,贺拔二小姐也闻到了?”高敏突然开口,打了静雯一个措手不及,而她这一迟疑的功夫,众人皆了然。 而此时高敏又摇着头说道:“不过贺拔二小姐果然对这味道不甚敏感,难道你此时没有闻到跟刚刚相似的味道么。” 听了高敏的话,静雯脸色不由得一变。 众人下山的时候,真可谓各怀心思,而初一也并没有跟独孤伽罗走在一起,因为她并没有像上山的时候一样凑过来,不但如此,刚刚初一想上前同她说话的时候,明明白白在她眼中察觉出了一丝疏离,而后则是一脸的古怪。 看来高敏刚刚说的得没错,这两人的失踪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等众人回到山下的小院时,刚好不到子时,这让贺拔纬夫妇对孩子们的守时大为欣慰,让下人帮他们端上了热乎乎的羊羹,好驱散山里的寒气。 初一自是知道此时的平和只是短暂的,今晚在山上发生的事情,早晚会传到阿兄阿嫂耳中,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己在第一时间告诉他们。 不过此时已然太晚了,若是现在说了,定然会耽误阿兄阿嫂的休息,只有明早再说了,所以她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却见独孤伽罗早就躺在榻上睡着了。 虽然不敢肯定独孤伽罗的心思,不过初一却九成肯定是独孤伽罗在躲着她。虽然心中有些遗憾,可是想到自己同她本就不是什么太好的关系,所以也就释然了。便让赤芍服侍她休息。 只是,此时的赤芍竟然也是一脸的欲言又止,这让初一更是分外奇怪,似乎经过了这一晚上,每个人都有了秘密似的,不禁问道:“赤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赤芍犹豫了好久,这才一脸古怪的开口道:“小姐,刚刚我在外面遇到那个叫元哥儿的,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想去咱们寿春香斋做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燕瘦环肥,有苦难言 “他只说了这个?”初一一愣,她还以为那个元哥儿给赤芍说的应该是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呢。(.无弹窗广告) “嗯。”赤芍点点头,“他就说了这个。他还说自家做糕点的手艺旁人绝比不上,一定会帮小姐不少忙的。” 初一沉吟了一下,再次问道:“你确定他说的是寿春香斋而不是寿春堂?” “是的,奴婢当时也觉得奇怪,以为自己听错了,还问了他好几次呢,他都说是寿春香斋。”赤芍很笃定地说道。 初一想了想,随即却笑道:“我尝过他做的糕点,若是真的,只怕咱们寿春香斋得了个人才呢。” “呃?奴婢不明白。”赤芍虽然是传话的,可是却一头的雾水。 “很快你就明白了。”初一笑道。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堵心的事情,如今猛然间有了件好事,是不是代表她今天也不是那么倒霉呢? …… 重阳第二日,宇文家的车队同贺拔家的车队同时启程回长安,而在回去的时候,独孤伽罗他们也同他们一起回了家。两家在城门口分了手,因为贺拔家要先将独孤伽罗送回独孤府再绕道回去。 弥罗突倒想先送初一回樊城公府来着,却被她拒绝了,因为她一会儿也要去华阴公府,准备将昨晚发生的事情有选择的告诉阿兄阿嫂,省得他们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后着急。 弥罗突自然不知道这一节,只得闷闷不乐的自己回去,不过临分开时,赤芍却受初一所托送了他些菊花酒,以表示对他一路上照顾的感谢。 弥罗突自然不知道这是这次出游中谁都可以收到的礼物。连杨坚都有。反而是他们这边,由于最后数目不够了,少了一瓶,所以她才给了他们两人一瓶。而弥罗突想当然的以为这是只送给自己一个人的了。 虽然已是深秋,可弥罗突却是一脸的春风得意,进家门的时候,非但没赏那些晚开门的小厮鞭子,反而是笑模样不断,惹得那几个动作慢了的小厮心中忐忑不安,生怕是这四公子换了惩罚的手段。一会儿会大刑伺候呢。 毗贺突几乎就是弥罗突心里的虫儿,自然知道他现在在得意什么,虽然也很想同他四哥分享这份好心情,同饮一番这贺拔九娘亲手制的菊花酒,可是看到老哥像宝贝一样看着它,便知道没戏,索性自己一个人回了院子。 倒不是别的,实在是昨晚折腾得太狠。而今早却又起了个大早,让他很不适应。他要回去补眠。 于是二人各回各的院子,各做各的美梦。 不过进了自己的院子,看到厅上站着的那四个丫鬟后,弥罗突持续了一个早上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一张脸也黑的跟锅底一样。对旁边的运哥儿低吼道:“这是怎么回事?嗯?这些个丫头是怎么回事?” 运哥儿也是刚刚跟弥罗突从外面回来,又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毕竟是下人,平日里也曾跟别的院子的丫头小厮们闲聊。知道静心园的叱奴夫人最近正调教着几个姿色甚是不俗的丫头,心下便隐隐猜到了什么。急忙附耳对弥罗突说了几句话。 弥罗突听了,脸色更黑了。转头问那些丫头道:“是谁让你们到我这院子里来的?” 一个穿着紫色半臂,个子稍高些的丫头,听到弥罗突发问,急忙站出来答道:“回四公子,是叱奴夫人让奴婢们来伺候公子的。” 一听到跟运哥儿猜测的果然不差,弥罗突怒道:“小爷什么时候让你们进来了,都给我出去,都给我出去。” 看到这四公子一看到他们就发火,几个丫头自然是忐忑不安,而主人既然发了话了,她们又怎么能不遵从,急忙排成一排往外面走。 “等等。”正在这时,弥罗突突然叫住了她们,然后缓缓的踱到一个穿着淡绿色半臂的丫头身边,眯着眼睛说道,“你……怎么也在这里?你叫什么来着?” “奴婢小娥。”小娥知道早晚要经历这一关,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低着头轻声答道。 “我记得你不是在清心园看园子么,怎么还没死?”弥罗突下巴微抬了抬,冷冷的说道。 “是夫人让奴婢来伺候四公子的。”小娥不疾不徐的说道。 “哼!”弥罗突重重的一哼,转身就往院子外面走去,边走边吩咐道:“去,把这几个丫头都关到柴房里去,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能给她们送吃的。” 说完,便大踏步的往院子外面走去,出了院子,便直奔静心园的方向。 叱奴夫人早就得知了弥罗突已经回来的消息,心知他这个儿子素来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定会来找她。所以早早的就坐在了静心园的大厅中,慢慢的喝着奶子,静等他的到来。 而她身边也只侍立着林嬷嬷一个人,其余的人都已经让她打发下去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弥罗突一踏进大厅的门,便发觉了不同寻常,知道这是他的阿娘在专门等他。 察觉出这点异样,弥罗突便知道自己的阿娘是故意为之了,索性开门见山的说道:“阿娘,我院子里的那几个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四公子莫急,这有新鲜的奶子,你先坐下尝尝看,这可是夫人亲手煮的呢?”看到两人一见面气氛就这么僵,林嬷嬷不禁打起了圆场。 “没你的事,你给我闭嘴。”看到自己阿娘身边只有林嬷嬷一个,聪明如弥罗突便知道这件事情这个林婆子也脱不了干系了,不由怒叱道。 被弥罗突一吼,林嬷嬷自然也不敢再说话,而是低下头,眼神不断地偷偷的瞟着叱奴夫人,却见叱奴夫人仍旧慢条斯理的喝着奶子,心中不由得暗暗着急。 “阿娘,你把那些丫头收回去吧,我那个院子不需要。”弥罗突淡淡的说道,说完就往院子外面走去。 “站住。”看到他要走,叱奴夫人这才出声唤住了他,而后沉着脸说道,“弥罗突,你刚刚是在给阿娘说话么?” 弥罗突一愣,回过头来,看到自己阿娘正在一脸怒气的望向他,终于发觉刚刚自己说话的语气似乎是有点冲,于是沉了沉心说道:“是儿子的错,所以儿子向母亲认错,不过母亲还是把那些丫头收回去吧,儿子那里真的用不着。” “住嘴。”叱奴夫人厉声喝道,手中的奶子碗也重重的掼在地上,顿时发出“哗啦”一声脆响,直刺人的耳膜。 从小到大,弥罗突从来没有看到过叱奴夫人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愣住了,本来已经转向门口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转了回来,嘴中不禁喊道:“阿娘……你……” 叱奴夫人再开口,眼泪却已经掉了下来,只见她哽咽的说道:“从你一出生,不满一岁的时候便被人抱走,你可知母亲当时的心里有多痛。即便是后来豆卢突出世,阿娘也还是时刻想着你,生怕你在李家受了什么委屈,有好几次都偷偷的跑去看你。等你回来以后,阿娘觉得对不住你,什么事情都随着你顺着你,就连酒,因为你不喜欢,阿娘都喝得少了,你还想让阿娘怎么样。可你呢,你看看你,看看你是怎么对待阿娘的,你可曾听过阿娘一句话?” 说到这里,叱奴夫人泪如雨下,抽泣着对旁边的林嬷嬷说道:“林嬷嬷,你去咱们酒窖里给我拿几坛酒来,拿那种最烈的。我今天非要好好喝上一回,等喝醉了,就不用为这逆子生气了。” 林嬷嬷面露难色,急忙对开口道:“这不好吧,夫人,你好不容易才戒了酒,若是喝酒的话,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而且,四公子同六公子不让你喝酒是为你好,喝酒多了毕竟伤身呀。” “他们谁会关心我的死活,我这几个丫头送下去,一个不情不愿,一个挑三拣四,我怎么生了这么两个儿子呀!” 叱奴夫人一哭,弥罗突又怎么能离开,而听他阿娘的意思,似乎不仅仅是他得了丫头,好像豆卢突也得了,不禁问道:“六弟他,阿娘也送他了?” 叱奴夫人红着眼睛点点头:“他刚走,也是跟我抱怨了半天,说什么我眼光不好,丫头的相貌一个比一个普通,无趣之极。” “这臭小子。”弥罗突咬牙,“我这就去教训他,阿娘你莫急。” “你教训?你凭什么教训?你刚刚就那么闯进来,见面就对我大吼大叫的,幸好刚刚你六弟来的时候我就把丫头们都打发下去了,要不然的话,这些婆子丫头们看到我的两个儿子如此对我,日后只怕我的话就更没人可听了呢?” 说着,叱奴夫人又要抹泪。 弥罗突这下郁闷了,貌似他阿娘说的没错,刚刚他一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阵发火,也难怪他娘亲要生气了,一时间也不敢接话。 而抹了一会儿眼泪以后,叱奴夫人这才稍稍平静下来心情,对弥罗突正色道:“四郎,你可知阿娘为何送那四个丫头给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叱奴心思,节外生枝 叱奴夫人的话让弥罗突一愣,他刚才看到那些个丫头,想也不想便来找他阿娘想让她收回去,他还真没想到她的用意,听到叱奴夫人这么说,只好问道:“为何?” 叱奴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如今已经十三了吧,可你房里仍旧是小厮伺候,丫头都没有一个。[]这日后,你要是成了亲,难道每天晚上让运哥他们在门外守夜么?即便你觉得无所谓,你娘子难道也无所谓么?” 这一点,弥罗突倒是没有想到,皱了皱眉头说道:“若是她嫁进来,总要有陪嫁的丫头吧,有那些丫头不就好了。” 叱奴夫人白了他一眼道:“现在你那些兄弟们,哪个房里不是丫头满屋子,你是小时候没有在家住,不然的话,从你一出生就要在你身边放四个三等的丫头照顾你呢。你看看陀罗尼,他房里的至少也有八个二等丫头,而那个弥俄突……” 说到这里,叱奴夫人顿了顿:“别看他身子弱,从小也有四个丫头照顾呢,而搬到外院之后,也加到了八个,虽然由于身体原因,没有哪个特别得他喜爱的,可是,兰陵的细心却是出了名的,要不是……哎,这丫头也是命苦呀。” “阿娘,你说什么呀?”身为大家的公子,要说对这些事情一点都不了解,那是骗人,可是听到自己阿娘亲口对自己说这些闺房之事,弥罗突也难免有些不自在,脸也黑了,“阿娘,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你就不要费心了,日后,若是……嫁过来,凭她的本事,这些也都不是难事……” 听到这件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儿呢,自己儿子就为外人打算,叱奴夫人心中又酸又痛,原本的心思就更强了,强吞下一口气,再次开口道:“我知道她是个有本事的。也知道这些事情难不倒她。可是,你可曾想过,如今你在重孝期,再过两年才可谈婚论嫁,就算阿娘给你去向贺拔家提了这件事情,贺拔家也答应了,可这些事情毕竟是不能拿到明面上去说的,咱们只能等。毕竟还有两年呀。你大了,又在外院,阿娘不方便照顾,如今只是给你送几个丫头过去,在这两年中照顾你起居,你难道都不能体谅阿娘的心么?” 说到这里。叱奴夫人又要抹泪了。 弥罗突头都大了,现在听来,他这个阿娘似乎还真是为了他着想。其实这种事情平时他同长安城里的纨绔喝酒聊天的时候,经常谈论起来。也知道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他有的朋友现在竟然连儿子都有了,虽然还未成亲。可是却也算有了后。 只是他原来在李家住的时候,李家的夫人是个厉害的。除了小姐房里,自己房里的几个,儿子的房间里全部是小厮,而一入了夜,自己的那些丫头也不用值夜,全部赶到外面去了。所以他回来以后也沿袭了这个习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后来知道初一的心思同那个李夫人很有些相似,为了日后避免麻烦,所以自己身边的人仍旧全是小厮,一个丫头都不曾让她们进他的院子。 可是,时间久了,随着他慢慢长大,旁边那些朋友也开始谈论些自己房里的艳事了,而这个时候他却完全没有话题,虽然很多时候都被他把话题岔开了,可心里却时常在想,等日后自己成了亲,也绝不逊于他们。 看到弥罗突神色变幻,叱奴夫人趁热打铁道:“我也知道你的心思,若是这件事情真成了,那贺拔九娘也是个有福气的,可是毕竟还有两年呢,你没人照顾阿娘也不放心呀。[.超多好看小说]正好豆卢突也要搬到外院去了,我就选了几个丫头,分给你们两个人,本来还想再多分给你些呢。可是你们兄弟总要一碗水端平,豆卢突院子的丫头已经不少了,所以这才选了八个人,一人给你们四个。不然,你以为阿娘为何突然就往你院子里送丫头呀。哪想到,我处处为你们兄弟打算,你们兄弟两个哪个都不让我省心。” 说到这里,叱奴夫人委屈的叹了口气:“而且,这些丫头都是送给你们的,你们要是用的不可心,随时可以赶走她们,归根到底阿娘也是为了照顾好你们呀。结果这丫头刚送去,一个两个都找我来说这说那。好,你们要是不想要,就一个个都逐了出去,反正我不会拦着的,大不了再选几个,选到你们都合了心意为止。” 这后面的话,弥罗突就听出来是他阿娘在赌气了,而且那副样子似乎又要哭天抢地了。他只觉得头都大了,急忙摆摆手道:“好了好了,四个就四个,我留下就是了。不过你说过的,我要是看哪个不合心意了,可就立即赶走了,你可不能拦。” “我拦什么,我就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命。”叱奴夫人又开始擦眼泪。 弥罗突知道自己这次算是败了,他最怕女人哭了,还是自己的阿娘,不过等叱奴夫人擦过眼泪之后,还是认真的说道:“好,那那个叫小娥的我可就赶出去了,这次可是谁也不能拦我。” 说完,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叱奴夫人,观察她的反应。 “小娥?哪个小娥?”叱奴夫人似乎一头雾水,随后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可是那个被你送到清心园看园子的那个?” 弥罗突看到叱奴夫人的反应,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点点头道:“这丫头我不喜欢,要不是六郎多事,早就被我赶走了,不然也不会把她送到清心园去了。” 叱奴夫人一愣,随即立即沉下脸对旁边的林嬷嬷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个丫头以前是贺拔九娘的贴身丫头么?我才特意把她从清心园提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嬷嬷也似乎是一脸的迷茫,急忙跪了下来,对叱奴夫人开口道:“夫人,老奴也是听别人说起的,知道她以前是贺拔九娘的贴身侍女,由于受了大公主离世的牵连,这才被关在清心园里,老奴想着,既然是贺拔九娘的丫头,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这才让夫人帮忙把她提出来的呀。” “四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叱奴夫人也似乎是一头雾水,“难道真的是你亲自把她赶到清心园的么?这又是为何?她不是贺拔九娘的丫头么?” 在这件事上,弥罗突自然已经知道自己是被两边利用,吃了闷亏。可是如果把这件事情同他阿娘说了,难保阿娘一气之下会对初一产生恶感,于是只能说道:“是这丫头背主,所以我要代九娘好好教训教训她。” 叱奴夫人听了恍然大悟,点点头正色道:“原来竟是如此,看来是阿娘自以为是了,以为有她在你身边,能帮你同九娘不少,毕竟她曾经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么。要是这样的话,你逐了就逐了吧,到时候知会阿娘一声,阿娘给你再挑个好的。” 听到叱奴夫人如此斩钉截铁的表态,弥罗突心中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不过她的那句话也落在了他的心里……最亲近的人么? 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弥罗突却不断琢磨着这句话。不过,刚出了二门上了大路,却看到年哥儿喜滋滋的从大门的方向走来,看样子是要回毗贺突的房间。 看到他手中拿着的那个造型别致的酒壶,弥罗突脸色不由得一变,几步走上去拦在他的面前,指指他手中的酒壶说道:“这个,你从哪里来的?” 年哥儿愣了愣,低头看看手中的酒壶,笑着说道:“回四公子,是贺拔家送来的,门房刚通知了小人,小人就去拿来了。” 弥罗突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淡淡的问道:“贺拔家的节礼不是早就送来了么,怎么有送东西来,还是只给毗贺突?” 这次去翠华山,年哥儿正好没有跟去,自然也就不知道刚刚送酒的那一幕了,听到弥罗突发问,便老老实实说道:“节礼自然是早就送过来了,不过贺拔家那个送酒的小厮说了,刚刚带的酒少了,所以少给咱们一瓶,这才又送来一瓶的。” 听了年哥儿的话,弥罗突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古怪来形容了,年哥儿也不知道四公子的脸色为何突然阴晴不定起来,不过凭他以往的经验,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脚跟虚抬,显然已经决定一个不好就赶快去找自家公子求庇护了。 哪想到,脸色一番变化之后,弥罗突却笑着拍了拍年哥儿的肩膀,对他说道:“那就快去吧,五郎怕是已经等急了呢,刚才就见着他对着酒壶馋的不得了了。” 年哥儿怔了怔,急忙应了一个“是”,便脚底抹油,溜之乎了。 而弥罗突脚步顿了顿,便大踏步的向自己的院子走去了。进了院门,步入大厅,往正中的榻上一坐,弥罗突黑着一张脸大声吩咐道:“去把那几个丫头给我带上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各司其职,小娥居心 刚才的一个下马威,着实将这几个丫头吓了个不轻。[.超多好看小说]而且,她们基本上都是家生子,想到刚开始的时候四公子不过是要把她们赶回去,而在同小娥说了几句话以后,便变成了关在柴房不给饭吃,略微想了想,便知道她们境遇的改变肯定是同小娥有关系。一时间,便对这个外来,又样貌略胜她们一筹的丫头充满了敌意。 那个最开始回答弥罗突问话的,穿着紫色半臂的丫头在这几人中间年龄最大,叫做阿雪,家里的阿爹阿娘也是在宇文家做了二十年的下人,自然知道选她们这些年轻丫头去伺候刚刚成年的公子意味着什么,对她的期望不可谓不大。 此时看到她们几个刚刚来了这里便被主人厌恶,一腔怒火全部发在了小娥身上,冷言冷语的说道:“真是倒霉,怎么就碰到了这么个扫把。” 小娥从一开始就是被林嬷嬷单独训练的,同这些丫头也不过是认识了一两天,另外两个丫头自然也同她不熟,所以也自然不会有人帮她。其中一个冷眼旁观,而另一个穿着淡绿色半臂的叫阿秀的丫头已经附和阿雪道:“可不么,若不是她,我们怎么会被公子厌弃。这下好了,公子把我们打发回去还罢了,若是就这样关着我们,也不知道会关到什么时候。” 听到她们的话,小娥扫了她们两个一眼,淡淡的说道:“四公子不会总关着我们的,等他找夫人回来,就会放我们出去的。” “找夫人?你怎么知道是去找夫人?若是四公子像前两天一样出门了呢,我们是不是也要被关上好几天,那样的话不饿死。也冻死了。” 想到晚上的冷风,阿雪率先打了个寒战,虽然只是随口驳斥小娥的,可是想到的确是有这种可能,脸色顿时也变了。 恐惧是可以传染的,阿雪这一说,阿秀也被吓住了,忍不住抽泣起来,边哭边说道:“我阿娘说的没错,六公子那边虽然丫头多些。可是却比四公子这边好多了,大家都说,大家都说四公子不喜欢女人……呜呜呜……” 她话还没说完,却见旁边那个穿着粉色半臂的丫头把她的嘴捂住了,狠狠瞪着她低声说道:“你胡说些什么,不要命了么?” 阿秀一惊,这才惊觉,急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粉色半臂的丫头这才把手放开了,看了小娥一眼,开口道:“你就是阿娥?清心园看院子的那个?” 小娥点点头道:“正是,不知道姐姐怎么称呼?” “我叫阿柳,也是家生子。跟她们一样。”阿柳向另外两个努了努嘴,而后接着问道,“你怎么也会被夫人选上的,我听说被关在清心园里的下人们很少有能活着出来的呀。” 小娥抿了抿嘴道:“是夫人仁慈。看我可怜,便把我提出来了。” 听她的意思是不愿意深谈。阿柳也没有再多问,而是点点头道:“不管你以前在谁家。如今进了宇文府,就是宇文家的人了,日后只要我们好好伺候公子,一定不会再被公子厌弃的。” 小娥听了,心下倒是一惊,听这阿柳的意思,倒像是对自己的情形十分熟悉,本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可是又看了看旁边的阿雪同阿秀,便打消了念头,而是开口道:“阿柳姐姐说得对,四公子是好人,伺候他是没错的。” 跟小娥比起来,阿秀同阿雪似乎对阿柳很是信服,听了她的话,阿秀率先问道:“真的没问题么?公子真的会放我们出去吧,今天晚上不会也把我们关在这里吧。[]” 阿柳点点头道:“我听我阿爹说,四公子看似是不讲理,其实是最讲理的,只要不在他气头上惹恼他就行,等一会儿公子回来了,一定会放我们出去的,夫人的是他的阿娘,他也不会那么不给夫人面子的。” “要是你说的是真的,那就太好了。”阿雪的心情也放松下来,虽然她胆子比阿秀大一些,可是刚刚也被自己顺口说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如今阿柳说了,等于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当下也不再找小娥的麻烦,而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大门的方向,希望尽快有人来开门将她们放出去。 终于,阿雪的盼望终于变成了现实,一个时辰之后,只听房门一响,有人推门进来,对她们说道:“都跟我来,公子要见你们。” 几个姑娘眼睛一亮,纷纷站了起来,有的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灰尘,有的则是抻着自己的衣角,而小娥,只是把头发向后抿了抿,然后跟在几个丫头的最后面,排着队向大堂走去。 虽然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弥罗突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手中端着一碗奶子,却并没有喝,只是手指在不停摩挲着碗边。等几个丫头鱼贯而入,跪在他的面前后,他才放下手中的奶子,冷冷的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奴婢阿雪”,“奴婢阿秀”,“奴婢阿柳”……丫头们纷纷说着自己的名字,而到了小娥这里,却见弥罗突摆摆手道:“你不用说了。” “是。”小娥轻轻地应了一声,垂下了头。 其她几个丫头听了,心思各不相同,阿柳是知道些小娥的身世,所以听了弥罗突的话后,怔了一下后便了然了,而阿秀和阿雪的心中却是起伏难平,她们做什么来的,自己的阿爹阿娘都给她们说了,本来她们是在同一起点,而此时突然多了个早就同主人认识的小娥,她们也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们不像阿柳那样对一年以前的事情清楚,所以自然是先入为主的认为,这是弥罗突对小娥刮目相看,自己就先输了一筹。 当然,想归想,在主人面前,几人还是什么心思都没有露,仍旧是在说了自己的名字后轻轻低下头,准备听弥罗突的训话。 不过,弥罗突这次却让她们失望了,待他问过几人的名字以后,便对旁边的运哥儿说道:“你带人把后面的那几间装杂物的空房收拾出来,给这几个丫头住,记住,就是最远的那几间,听到没有。” “是。”运哥儿领命离去,而后只听他再次问这几个丫头道,“你们都会些什么?” 听到主人问她们的本事,阿雪和阿秀的精神顿时一振,顿时抢着说道: “奴婢会针线。” “奴婢会打络子。” “你呢?”听到两个丫头争先恐后的回答,弥罗突撇了撇嘴,转头望向阿柳道,“你会什么?” “奴婢只是做过洒扫上的事情,以前是在夫人的书房做洒扫的。” “哦?你识字?”弥罗突眼神闪了闪。 “不识。奴婢只是做做洒扫而已。”阿柳依旧老老实实的答道。 弥罗突点点头,对她说道:“那你以后就仍旧做书房的洒扫吧。以前这些事情都是运哥做的,以后他跟我出门的时候,你就做这些。” “是,奴婢遵命。”阿柳低声应道。 “至于你们?”弥罗突转头望向阿秀同阿雪,似乎想了想才说道,“我的衣服都有大针线房的人来做,这里还真的是用不着你们什么,那你们就到后面给我这院子里的那些小厮们洗补下衣服吧,以前他们都是找外院的婆子做这些,已经抱怨好久了,你们帮他们,他们一定很高兴。” 阿秀同阿雪听了,脸色立即白了,这是让他们去伺候那些小厮们呢,她们学的这些精致的针线女红,也只能沦到洗衣娘的地步,难道这四公子的不知道她们是做什么来的么? 还是说,外人猜测的不错,这宇文家的四公子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想到这之后的可能性,两个丫头的脸色顿时白了。 而给她们三个人分配完事情之后,弥罗突的眼神终于扫到了小娥身上,顿时又冷了几分,而后只见他挥了挥手对那三个丫头说道:“你们先下去吧。你,先等一等。” 三个丫头听了弥罗突的吩咐,反应自然是又不相同,阿柳仍旧是一脸的淡然,可阿秀同阿雪的眼睛却几乎喷出火来。不过主人有令,又刚刚吃了个下马威她们又怎么敢造次,全都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等她们都走远了,弥罗突又摒退了周围的几个小厮,这才冷冷的对小娥说道:“你的本事倒不小,竟然让我阿娘放你出来,说吧,你到底有何居心?” “公子。”小娥重重的向他磕了一个头,开口道,“小娥的确是有居心。” 弥罗突眼中精光一闪,不过还是没有发作,嗤笑一声说道:“好呀,你倒是坦白,我倒要听听你的居心。” 小娥盯着弥罗突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小娥过去的确是做过些错事,可是如今小娥既然已经成了宇文府的奴婢,成了公子的的奴婢,也只会全心全意的为公子着想,为夫人着想,也要照顾好公子,照顾好夫人……这些,就是小娥的居心。” 小娥话音未落,弥罗突的脸色却早已沉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旧事重提,雷霆之怒 “为本公子着想?为夫人着想?嗯?”弥罗突冷笑一声,“好利得一张嘴呀,幸好你在咱们宇文府,若是你在九娘身边,我还真有点不放心。” 说着,弥罗突从榻上站了起来,慢慢的绕着小娥转了一圈,又开口道:“我倒想听听,你怎么为本公子着想,为夫人着想,嗯?” 小娥沉了沉心情,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了,于是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奴婢知道公子想要什么,奴婢可以帮公子。”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弥罗突的眉脚挑了挑,“你倒是说说看,我想要什么?” “奴婢……奴婢不敢。” “你刚刚不是还很笃定么,怎么现在又不敢了。” “奴婢怕公子知道了,会一怒之下立即把奴婢赶走。”小娥咬了咬唇说道。 弥罗突突然笑了,眯着眼睛说道:“你早该知道我会把你赶走的,还是说你根本不知道我要什么,刚刚不过是你的花言巧语罢了。” “不是……”小娥提高了声音,“奴婢是想说,公子想要的,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得到了,或许……或许还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闭嘴!”正巧此时弥罗突已经走到了榻旁,听到小娥的话,一下子把榻几掀翻在地,只听几声脆响加闷响,奶碗顿时摔个粉碎,连榻几也被他掀到了墙角,裂成了几片,有一块碎片是将将擦着小娥的脸颊飞过去的,顿时一道血印出现在她的脸颊上,她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想说的话全部都咽到了肚子里。 而就在这时,却听门口方向传来毗贺突的声音:“四哥,这是怎么回事?咦。这个丫头是……” “你来做什么?”狠狠盯着小娥,弥罗突头也不抬的说道。 “我……我来……” 被弥罗突一问,毗贺突发现自己还真的没想好来这的原因,只因为他平时有事没事都往弥罗突这里跑,自从搬到了外院,除了晚上睡觉外,更像是长在了弥罗突这里。[.超多好看小说]所以刚刚一听年哥儿回去对他说话,立即发觉了事情的不妙,便匆匆赶来。哪想到眼看到了大厅门口,果然听到一阵“乒乒乓乓”乱响的声音。便知道他四哥果然是发怒了,所以想也不想便打算来劝他。 哪想到被弥罗突一问,立即蒙了,再看到小娥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更是有点腾云驾雾的感觉,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问你,你来做什么来了。”弥罗突瞪着眼睛,大声问道。 毗贺突很少看到弥罗突这么生气。此时看到地上跪着的小娥,也隐隐约约想起了她的来历,灵机一动,开口说道:“四哥,我是想问,这个丫头怎么被放出来了。她不是被关在清心园么,难道这次又是她惹你生气。” 毗贺突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四哥生那么大的气,一定与刚才的事情脱不了干系,此时对他这么说。根本是祸水东引,只盼着能成功转移弥罗突的注意力。而后把这个丫头做了炮灰了事。可是他又哪想到,这个丫头也是因为差不多的原因才会被弥罗突迁怒的。两个原因加在一起,反而让弥罗突想起了自己好心没好报,被初一塞了这么一个丫头的事情。心中对初一竟然涌上了一层薄薄的怨恨。 “跟她无关。”弥罗突冷冷的说道,看了看小娥又重新看向毗贺突,“我是在问你,你怎么来了。” 毗贺突心中那个郁闷呀,这么多年了,他来弥罗突这里哪里有什么理由,根本就是想来就来么,如今听他四哥这么问他,知道自己是被弥罗突刁难了,也不由得暗暗埋怨初一好端端的为何又送一壶酒来。(.无弹窗广告)惹得大家都不痛快,如今倒好,自己也被埋怨上了。 可是越是如此他越是不能提起来酒的事情,只是笑了笑说道:“我睡醒了,也就过来看看,看看咱们是在家里,还是出去吃午饭。” “你想在哪里吃?”弥罗突问道。 “我们才刚刚回来,我看就在家吃吧……”毗贺突想也不想就说道。 “我已经决定去竹喧楼了。” “啊!”毗贺突后面的话就生生被噎了回去,只好说道,“那好吧,我们还是骑马去?” “谁说是我们,就我一个人。”弥罗突的眼皮抬也不抬,而后对刚刚安排人收拾屋子回来的运哥儿说道,“去,把这个丫头也带到后面去。” 小娥的心里先是一松,而后又是一紧,一松是因为,弥罗突这就是要收下她了,而这一紧却是他根本没有给她安排任何活计,难道说让她整日里呆在房间里不出门么?这同把她关在清心园有什么区别? 不过,已经不容她多想,此时运哥儿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要带她到后面去,她也再没有机会说话,看来是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想到这里,她从地上站起来,对弥罗突福了一福,便敛眉顺目的跟着运哥下去了。 不管怎样,她已经进了这里了,只要进来了,就是成功了一半。 看到小娥被领到后面去,毗贺突不由愣了愣,忍不住问道:“四哥,她怎么又回来了?” “她们是阿娘给我选的贴身丫头。”淡淡的扫了小娥的后背一眼,弥罗突转回头来冷冷的说道。 “她们?还有谁?怎么给你选丫头选到清心园去了?她被关在清心园里这么多日子,竟然还活着?” “你到底想说什么?”弥罗突使劲瞪了毗贺突一眼。 看到他这个四哥又要发飙,毗贺突急忙说道:“阿兄,你不知道,这个小娥,可是贺拔九娘特别交待过的,对她千万要小心再小心,你不知道他在贺拔家做的那些事情,要不然的话,凭着贺拔九娘这么重情份的脾气,怎么会把她说弃就弃了……” “她交代过你,让你小心再小心?”弥罗突突然说道,眼睛则似笑非笑的看着毗贺突。 看到弥罗突的眼神,毗贺突顿时知道他误会了,急忙说道:“不是的,她是让我转告你,让你小心再小心。” “哦?什么时候?” “就是……就是去年,你那天从她家回来以后没几天,孙思邈找到我,让我提醒你,让你千万小心这个小娥。” “不是她让你转告我的么?”弥罗突又笑,“怎么又成了孙思邈?” “是她转告孙思邈,再让孙思邈转告我,再让我转告你……”说着说着,毗贺突自己也乱了。 “她让你转告我什么?”弥罗突眼中的笑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淡然。 “是这样的……”看到弥罗突的脸色终于稍稍恢复了正常,毗贺突也稍微平静了一些,急忙将孙思邈同他说的小娥在贺拔家做的一切统统告诉了他。 说完这些之后,他不由深深的松了口气,真没想到,当时只是一时意气没有给他这个四哥说,现在却有这么难堪的后果,看刚刚弥罗突那副样子,只怕是连他也不信了呢。 不过,等他说完这些话很久之后,弥罗突才缓缓开口道:“也就是说,这些事情你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了?” 仔细揣摩弥罗突的脸色,毗贺突却不敢轻易接话,他感觉自己的危机还没有完全过去,正在他想着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却听弥罗突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你说,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只瞒着我一个人。” 看弥罗突的脸色,毗贺突知道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更不敢开口了。而此时弥罗突又继续说道:“好好,人塞给我,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都知道了,就我一个人不知道。她把我当什么?嗯?他把我当什么?” “四哥,不是这样的……”毗贺突实在不明白,自己明明说了实话,怎么好像还不如不说,他这个四哥今天的脾气也是非同小可,以前提到那丫头,他就算不开心,却也能挤出点笑容来,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正想着怎么劝劝他,却听弥罗突再次说道:“好,他不稀罕小爷,小爷也不稀罕她了,小爷跟她一拍两散!” 说完,也再不理毗贺突,大踏步的往院子外面走去。 毗贺突顿时怔在当场,也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 …… 竹喧楼内,高敏同杨坚已经分坐在榻几的两旁,桌上摆着的是楼里的几个特色菜,而他们桌上摆着的酒,却是自带的,正是初一送给他们的那一瓶。 晃了晃酒瓶,发现里面的酒已经所剩不多,杨坚可惜的摇了摇头道:“这么好的酒,你竟然就这么送出去一瓶,你还真舍得,这可是贺拔九娘亲手所酿呀。” 抬头看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把那瓶酒拿回来,倒在自己的杯中,高敏淡淡的说道:“是你送,不是我送。” 说着,酒杯已经凑到唇边,慢慢的品尝起来。 杨坚深感交友不慎,可是此时又有事求他,不得不陪笑道:“这次的事情你可要帮我说好话呀,不然的话,我日后连独孤府都进不了了。” 高敏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摇着头道:“我的情形,你还不知?你又让我如何帮你说话?你们当时应该多带些人去的,而伽罗却是完全不必去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立场微妙,画蛇添足 杨坚脸色一肃,正色道:“我们可都是为你着想。那几个字你也看了,若是你当时在场,又会如何?” 高敏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自是知道,九娘不是这种人。若是这件事情发生在伽罗身上,你又会如何做?” “我自然会找到送字条进来的那人,然后狠狠地揍他一顿。” 杨坚咬着牙说道,而且并不是假设,即便是现在,他也想把那人揪出来好好教训一番,若不是他,伽罗怎么会被关在房间里,他又怎么会连独孤家的府门都不能踏进一步。 那晚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报信的人已经被派去官府了,自然为了尽快找到他们,对他们的身份虽然没有说明,却也暗示了当地的官员,这二人的身份非同小可。而等他们回来以后,便着人去销案,却不想已经来了的官府的那些人中曾经是独孤府的门客,竟认出了他们。虽然此人不敢声张,可还是将这件事情知会了尚书令府。所以独孤伽罗她一回去便被禁足了,至于杨坚么,立即被客气的请出了独孤府的大门。 看到他咬牙切齿的样子,高敏开口道:“其实这件事情是谁做的,已经很清楚了。” “谁?”杨坚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你可知,我们在银溪边遇到了谁?”事已至此高敏对整件事情都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了,自然也不会瞒着他这位好友,于是开口道。 “谁?” “宇文静。” “他?你说是他?”杨坚眼神闪了闪,“可是据我所知,他不是一直在银溪边么?” “是他身边那个小厮。”高敏摇了摇头道,“我想他是想让那小厮绑走九娘。哪想到,去的是伽罗,大概一开始他们是把伽罗认作九娘了,结果看到你出现,才知道认错了人,难免手忙脚乱,又有那个元哥儿冲出来,这才会被你伤到。我在溪边闻到了血腥气,想必你刺伤的正是他,我记得。他似乎叫阿树。” “啪”杨坚的拳头重重的砸到了桌案上,恨恨的说道:“宇文静,你好,你很好……以为我奈何不了你么?” “稍安勿躁。”高敏急忙安抚道,“宇文静此人心思叵测,加上宇文家势大,如今听说他的父亲宇文萨保在南下事立了不少的功劳,你又能耐他何?况且他这次针对的也不是伽罗。只是没想到我们会去贺拔家的院子借宿,而伽罗则正好跟九娘一个房间罢了。” 杨坚听了,脸色有些古怪,看着高敏气鼓鼓的说道:“真不知道你怎么对这么一个麻烦得不得了的女子如此上心,在这贺拔九娘身边,似乎就没有消停过。从她一回到长安城,就已经有不少家盯上她了。我记得你似乎是个最怕麻烦的呢。” “伽罗也很麻烦。”高敏老老实实的说道,“你忘了去年的事情了么?” 杨坚顿时为之一顿,随即嘿嘿一笑道:“好了好了。咱们两个都是苦命的,现在也不知道伽罗被关在房间里好不好。之前她是为什么跟我们出门的,你也清楚吧。” 高敏点点头。认真的对杨坚说道:“办法的确是有,就看你肯不肯现在做了。” “什么?”杨坚眼睛一亮。 “提亲。” “提亲……” 杨坚先是一愣,随即手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喃喃的重复道,而后陷入了沉思。 “你觉得,独孤大人一定会答应?”想了好久,杨坚才犹豫的开口说道,“而我阿爹他……” “杨大将军这次不是被安排在后面安抚百姓么,这件事情,独孤大人一定也知道吧。” 敲击的手指停下,杨坚抬头看了高敏一眼淡淡的说道:“丞相大人的安排自有道理。” “自是有道理的”高敏笑了笑,斜了自己的这位好友一眼,“不过,若是你阿爹此时去求亲,义父一定很高兴。” 杨坚眼睛一亮,人就要站起来:“我这就去给父亲写信,向他说明这件事情。” 高敏急忙按住了他,沉声道:“不过你也要知道,你若是这么做了,只怕在很多人眼中,杨大将军的立场可就很微妙了。” 杨坚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即便不是如此,我阿爹的立场也是微妙无比,如今不过是给他做个选择罢了。再说了,宇文家那些人,还真没几个让我看过眼的,尤其是宇文萨保父子。” 前几年在征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杨忠,此次南征却被安排在了最后面扫尾,明眼人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猫腻。不过,据说此次征战,杨大将军也是要被安排在前方的,却被他自己拒绝了,只不过是从他麾下要了几个先锋过去,而他自己则在大军之后。 不过,这也是听说罢了。 高敏点点头道:“你能明白就好。不过……” 想到自己的阿爹这几日一直在外面忙碌,似乎有什么事情在忙,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同那位商定好的事情,若是这样的话,那件事情还真是不好说。 “怎么了?”看到高敏的脸上有些犹疑,杨坚不由问道。 “没什么。”高敏笑了笑道,“不过是想到一些往事罢了……” 杨坚正要再问,却听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二人愣了愣,因为他们都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去,楼里的人都给小爷赶走,今儿个这竹喧楼小爷包场了。” “这位郎君,小店实在是没这个规矩,您若是早说的话,小店可以关一天的店门来招待您,可现在……可现在是中午,客人们的饭菜有的可是只吃了一半呢。” “怎么,小爷的话你也敢不听,你知道小爷是谁么?”弥罗突大声说道,“去去去,给我把他们都赶走,今个儿这场我包定了。” 那小二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哎哎,没听到么,咱们宇文四郎让你赶快赶人呢,他们的饭钱都算在我们账上,这还有什么不行的,快去快去。” 此人一说出宇文四郎的名字,当场就有不少人悄悄地将饭钱放在了桌子上离开了,小二也是无可奈何,而高敏同杨坚也听出后面这个出声的人身份,却是那个赵家的二十一郎,在长安城中的风评中最糟糕的一个,什么时候弥罗突同这种人打得如此火热。 想到这些,高敏撩开雅间的门帘走了出去,看到弥罗突已经到了楼梯口,正要往楼上走来,于是向他打了个招呼道:“宇文四郎,二十一郎,好巧呀。” 看到高敏同杨坚也在这里,弥罗突自然是意外非常,他本来是来这个竹喧楼散心来了,哪想到却遇到了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之一,于是冷冷的说道:“的确是好巧,你们来此用膳?” 高敏点点头:“已经用完了,正要离开。” 说着看了看他的身边,除了二十一郎,还有其他几个或眼熟或不熟的青年,想必都是平日里跟他在一起玩耍的贵族子弟,可是却没有了毗贺突的身影,心下顿时知道自己的那壶酒起了作用,随即明知故问道:“怎么,宇文五郎没有同你在一起么?” “他为何要同我在一起?”弥罗突没好气的说道,随即对旁边的小二一瞪眼,“爷让你去赶人,你怎么还不去,没听到么。” 看到弥罗突的样子高敏笑了笑道:“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用。” 说罢就要同杨坚一起向楼下走去。 “喂,等等。” 刚下了楼梯,走过弥罗突身边时,高敏却被他叫住了,只见他微微犹豫了一下,这才问道,“那个叫小娥的丫头,她在贺拔家做的那些事情,你全都清楚?” 高敏微怔了下,随即点了点头,这次却是真心实意的问道:“怎么,你不知?” “你走吧。”弥罗突挥了挥手,随即向楼上走去。 高敏沉吟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便立即同杨坚出了竹喧楼。 “怎么回事?”到了大路上,杨坚才开口问道。 高敏摇了摇头道:“即便没我那壶酒,只怕他也看清楚了,或许,是我多事了。” “你为何这样说?”杨坚更奇怪了。 高敏心中暗自苦笑,自己还真有些画蛇添足呢,看来,这个弥罗突在她心中也并不是一点份量也没有呀。 “无事。”高敏开口道,“我现在只希望大丞相快点回来。” 杨坚也点了点头:“他回来了,我阿爹也就会回来了。” 自然也就能上独孤府提亲了。 从竹喧楼离开之后,高敏同杨坚在独孤府的角门分了手,恋恋不舍得看了独孤府的围墙一眼,杨坚终于打道回府。高敏从角门穿过外院的花园进了自己的院子。 刚刚踏进院门,便觉得自己的院子未免安静的太过诡异,顿时打起了精神,小心翼翼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而这一路上,他院子里的下人却是一个都没有瞧见。 晚上倒还罢了,可此时却是午后,怎么可能一个人都看不到呢?他隐隐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他踏进自己的房门之后,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正站在自己的屋子中央,这才轻轻松了口气:“阿爹。” 高宾回过头来,对他点点头道:“南梁要败了。” 高敏的心微沉了沉:终于要开始了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与虎谋皮,大胜归来 西魏军队此次在宇文泰亲自率领下南下,先是帮着南梁的元帝萧绎困死了向他挑衅、并意图自立为王的武陵王萧纪。本来此间事了后,宇文泰便要带着大军回长安,哪想到却得到梁廷细作的消息,说是元帝萧绎非但不打算将以前承诺的土地划归西魏,反而有意向西魏讨还当初丢失、并被西魏占领的大部分土地。 宇文泰一听大怒,便趁着大军尚未班师回朝之际,任命于谨为大将军,尉迟迥为先锋,讨伐南梁,直斥南梁背信弃义。 南梁朝廷此时不过才宁静了两个多月,哪想到刚刚离开的盟友,转而倒戈相向,在江北厉兵秣马,虎视眈眈。只是,此时南梁朝廷还不知道是何时惹恼了这个强大的盟友,根本不相信西魏会向他们进攻,只是一味的派人过江向宇文泰示好,希望两国解除误会。宇文泰先是不动声色,对使者也是和颜悦色,可另一方面却令于谨想办法尽快过江,趁着大齐此时内乱频频且搅在柔然同突厥之间难以脱身之时,拿下南梁在江陵建立的朝廷。 使者又怎么知道宇文泰的心思,回去禀告梁元帝时只说,只要大梁再把土地多割一些,西魏心中的这口怒气消了,自然便会退兵。 听了使者回复的话,元帝萧绎自然是松了一口气,大笔一挥又割了数城给西魏,随地图附上去的国书还说是西魏帮他赶走萧纪的谢礼。哪想到十一月时候,于谨终于率领军队渡过汉水,并令宇文萨保为先锋,杨忠殿后,先后占领了江津,切断了元帝东逃健康之路。随即同尉迟迥分带两路大军,向江陵包抄而去。不过四日。两路大军已然已距江陵四十里。大军兵临城下,元帝退路已断,援军迟迟不来。西魏大军从四面八方一起攻城,元帝万念俱灰,于是躲进东竹殿,命人把自己收藏的古今图书十四万卷全部烧毁,想自焚却未果,后被俘。最后被他的兄弟梁王萧察用土袋活活压死。 而萧察则在最后被西魏扶上了梁帝的宝座。不过管理的地方不过是一块荆州管界内狭长的土地,宽不超过三百里,他原来拥有的雍州土地却被夺走。并且,西魏还在江陵设置城防主将,带兵住在西城,名义上叫做助防。以防备萧势力的发展。而于谨则没收了皇宫中的大量金银玉器,并掳了大量百姓做奴婢分赏给三军将士,驱赶回长安。 在宇文泰的督战下。此战可谓是大获全胜,而南梁的事情解决之后,宇文泰终于决定回朝。一时间朝廷中对他赞颂比比皆是,还有人为他树碑立传,他的威望也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人人都赞叹大丞相宝刀未老,数年后的第一次亲自出马便将南朝纳入毂中。让向南梁纳贡数十年的大魏狠狠出了口恶气。却完全忘记了,这大丞相之职早在年初宇文泰便已经辞去了。 “小姐。这些东西全都放到库房里去么?” 看着贺拔仲华率先派人送回来的战利品,赤芍的眼睛闪闪发亮。这一箱箱的珠宝首饰不但造型别致,而且用料考究,端的是华丽无比,有些东西更是头一次看到。即便是她在贵族人家呆了这么多年,见识比一般小户人家的见识要广得多,可是面对这些珠宝,却还是看直了眼。 初一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看过去,最终选了一个手掌大小镶珐琅的饰盒,将手中那串南珠放了进去道:“这个给小嫂送过去,还有刚刚那套纯金的头面,其余的布匹香料,也捡一些送过去,小嫂来自南方,对这些东西也一定喜欢。” “是。” 青黛应了,将初一提到的那些东西一一放在托盘中,便带着几个小丫头挑布料香料去了。而初一又在珠宝中挑选一番之后,又捡了两只一模一样的镶米珠的纯金步摇,几串拇指大小的南珠穿成的手串,和两副镶着宝石的纯金头面出来,又添上刚刚挑出来的几幅字画,然后对赤芍笑眯眯的说道:“你再去挑几匹上好的料子出来,颜色深些的是要给阿兄的,另外阿嫂静雯静然一人匀上两匹,咱们明天可是要去串门子去呢。” “好。”赤芍眼睛一亮。 赤芍是最喜欢挑布料的了,这种事情她也自然是最在行,不一会儿便把东西挑好了,然后初一让下人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的一一搬进库房放好,这才松了口气,有时间返回议事厅喝口茶。 从昨天阿兄派人传回信来,她便忙着指挥人腾库房,而今天等东西来了,她又是忙着盘查入册,简直是紧张的不得了。如今终于闲了下来,想到送回来的东西里面那寥寥无几的字画书册,她的心中又涌上了对这件事情浓浓的惋惜:那些书,果然是全部烧掉了么? 大军南下的情形她也听了不少,除了慨叹历史的无情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听到书被烧掉之后,对那个梁元帝的所作所为更加的厌恶。也不知道烧掉的那些书中有多少孤本绝本,医书也一定少不了,如果全都留下来,该是怎样的一笔财富呀。 不过旁边的两个小丫头可是没有初一的这份忧虑,她们还在为刚刚看到的那些珠宝兴奋着,尤其是赤芍。看来无论多大的女孩子,对这种东西都没有抵抗力呢。 “小姐,你刚刚看到没,那珠钗,怎么就能做成那种形状呢?还有那只鸭子形状的头钗,呵呵,怎么会有人把鸭子带头上呢?还是两只,简直太有趣了。” “那哪是鸭子,那叫鸳鸯,鸳鸯知不知道,就是水里那种成双成对的鸟。”青黛反驳道。 “我怎么会不认得鸳鸯,可是哪有两只鸳鸯是一模一样的,分明就是鸭子么,鸳鸯的绣样最多,我也绣的最多呢。”赤芍不服气的说道。 “咦,没事你绣什么鸳鸯呀?” 青黛一脸揶揄,赤芍脸上一红,顿时明白这是在打趣她,狠狠地掐了青黛的腰上一下,柳眉倒竖道:“你敢调侃我,你真是太坏了。” 两个丫头也跟她累了两天,此时听斗斗嘴,不但他们自己,初一也觉得轻松许多。正在这时,却听有小丫头走近议事厅,对初一行了一礼道:“小姐,王夫人她要见您。” 初一眉头一挑,自从王少夫人被她赶走,尤其是在王勖那件事情被揭穿以后,她这个小嫂就很少再来找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像是消停不少。如今突然前来必定是有事。 想到这些,初一问那丫头道:“你主子找我有何事?” 那丫头笑了笑道:“我家主子收到小姐送去的东西了,欢喜异常,特地来谢谢小姐的。” “这怎么敢当。”初一又笑道,“快去请你家主子进来吧。” 小丫头出去报信,不一会儿王氏便踏入了议事厅的大门,却见她上身穿着一件深蓝色短襦,红线滚边,下裳却是一条藏蓝色月华裙,整身装扮分外的素净。 那王勖的事情,初一事后也听阿嫂说过了,虽然不知道这王氏在这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可是要说她丝毫不知情,她却是不信的。 不过,毕竟是在一个屋檐下,再怎样也要顾及六哥的感受,无论心里怎么想,大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九娘。”王氏一进门,便对初一笑着说道,“你送我的礼物甚合我意,我很喜欢。” 初一也笑了笑道:“小嫂说的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又何必如此客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阿兄派人送回家来的,又怎会没有小嫂的呢,只怕他这次出门,心中也很挂念小嫂呢。” 初一的话,让王氏脸上一红,眼皮也垂了下来,似是犹豫了好久,这才开口对初一道:“阿郎的心思,我还真是摸不透呢,不过九娘可知阿郎他何时才能回来?” 这是想阿兄了么?看了看王氏的脸色,初一心中有些摸不透。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让阿兄纳她进门的,但她进了贺拔家的大门却是事实,看她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倒是像足了一副小女儿神态,难道说在她心中对阿兄还是蛮在乎的么? 她对自己的兄长好,初一心中也算是有些欣慰,便对她实话实说道:“阿兄在信里说了,大概要同丞相大人一起回来,让我们不要着急,大概十一月左右便可以到达长安了呢。” “那就是说,能回来过年了?”王氏脸上也全是惊喜。 看到她的样子,虽然不认同她的某些所做作为,可初一还是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可怜。她虽然不知道阿兄对这个王氏是如何看待的,但是貌似她自从进了贺拔家的家门便独守空房。今年新年的时候,阿兄也已经被派出去征战了,仍旧没在家中过。而这次阿兄在来信中也从没有提到过她,仿佛府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一般。 真不知道她当时想方设法要进贺拔家家门的时候,是不是也想到了这种情况。于是点点头道:“应该是的。” “那就好了,今年能跟阿郎一起过年了呢。”说着这些,王氏脸上竟然闪过一丝柔情。 说完,王氏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终于开口对初一道:“九娘,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可否答应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意外之礼,阿嫂登门 “小嫂请说!”初一笑道。(.好看的小说) “听说你着人到外面的铺子给阿郎做新衣去了,是不是?” “是的,小嫂有何见地?”初一点点头,没错,刚刚她挑选礼物的时候,顺便也把贺拔华的衣料挑出来了,想为他做些新衣穿,这些都是下人们都看在眼里的,她知道也不奇怪。 “我以前也学过做衣裳,不知,可不可以让我来为阿郎制衣?” “这有何不可?”初一觉得奇怪,难道这王氏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这一件事情么,貌似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又何必伏低做小。当下便让人将为贺拔华准备的料子拿了上来,递给王氏。 “那我就先回去了。”看着衣料,王氏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这种光彩则让初一颇不舒服。 王氏拿了料子匆匆回返,初一沉吟了一下便对一旁的青黛说道:“是不是小嫂旁边那个叫琉璃的曾是你的同乡?” “是有这么回事。她同我一样都是家生子,爹娘都是当初郎君们初到长安的时候买来的奴婢。” “那你就让她帮忙照看她的主子些,别让她主子深夜裁衣伤了眼。”初一眉头微蹙,开口说道。 “是。”青黛低低的应了一声。 几人正说着,却听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喜管家来了。这喜管家自然就是喜哥儿了,贺拔家以前的刘管家年岁大了,想着过了年告老,初一便让喜哥儿这几个月去帮刘管家的忙,好等着日后顺利接班,贺拔家的下人们自然都已经揣摩出了主子的意思,再加上老管家有交代,索性就都称喜哥儿作喜管家。也省的日后突然改口别扭。 初一今天一早就派他去接六哥送回来的那些奴婢,想必是都已经安顿好了,听到是他来了,她急忙让他进来。[] 喜哥儿来此,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情。那些身强体壮的男丁,他已经做主发到了各个庄子上,年龄稍小些的女奴,则被她带到了别院调教。准备教好了就送进樊城公府做事。至于一些年老体弱的。则根据他们的情况,按着初一的意思分到各个铺子里打杂看更。倒也算人尽其用。 不过在这些人中,却有一些让他也有些为难,所以只好再次来请示初一。 “你是说,这些人中还有一群歌姬?”听到这个情况,初一微微一愣。“之前的单子上怎么没有?” 喜哥儿点点头道:“这群歌姬是阿郎的单子送出来以后,在路上又被大梁的官员赠送的,所以咱们接到的单子上并没有写着。” “也是南人?”初一再次问道。 喜哥儿摇摇头:“全是胡姬。” 初一不由暗暗沉吟起来。这次送回来的奴仆。基本上全是在江陵被攻破之后,江陵城里的百姓,本都是良民。初一将他们安顿在田间庄子里,他们要知足的话,老老实实做工,倒也能安稳一生。可这胡姬本就是给人跳舞取乐的,也只会做这些。若让她们也去干活。只怕她们必不会安分,初一更不会做那焚琴煮鹤之人。只是如今她年纪尚小,怎么处置都似乎不太合适,看来只有等她六哥回来再说了。 于是挥挥手道:“那教导新奴婢的院子可是还有空房?” 喜哥儿点点头道:“有的确是有,不过应该会挤些,怕要三四个人一间房了。” 三四个人,不就是学生宿舍的标准人数么。 初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而是说道:“先这样安置吧,等阿兄回来了,我再问他有何打算。” 想到初一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孩儿,的确不太适合处理这种事情,喜哥也点了点头,便要立即去办此事。 哪想到初一却不让他走,而是说道:“这种事情让别人办就是了,你既来了,我正好有事要你去办。” “小姐有何吩咐?” “你现在就去找我六哥,跟他见面,就说家里都安顿好了,就等他回家了,还有就是,让他在大丞相身边一定要保重身体。” “小姐是说……”喜哥儿眼神闪了闪,“把那件事情告诉阿郎?” 初一点点头:“也该告诉他了,就说咱们全家都在长安等他回来,让他千万保重自己。” “是,小人这就回去收拾行装,立即起程。”对初一行了一礼,喜哥儿沉声道。 …… 忙碌的两天终于过去了,第二日一早,初一就带上给阿兄阿嫂他们的礼物,启程去华阴公府。不过,她刚要出门,阿嫂却率先进了樊城公府的大门,跟她一起来的只有弥乃胡。鉴于两家关系根本就跟一家人一般,一般初一上门拜访都是不送帖子的,只是让丫头们提前去捎个信,或者先带些什么东西过去,算是打前站。而她今日一早便已经派小丫头去知会过了,阿嫂自己却先上门了,这倒让她颇有些奇怪。 急忙将阿嫂让进大厅中,又给弥乃胡上了香甜的奶子,这才开口说道:“阿嫂,不是初一说了今日要去看你去的么,你怎么倒自己先来了。” 宇文夫人笑了笑说道:“还不是好久不来这樊城公府了么,便来看看,咱们不管谁去谁家还不是一样。我也听说你这几日累的不轻,也就省的再多跑这一趟了。” 初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阿嫂这是在心疼九娘么?其实不碍的,忙一忙的话,时间过得还快些。” “是呢,这几年你六哥常年在外,这家里可全靠了你一个人,说起来别人都不信呢,咱们九娘小小年纪就能支撑起一个偌大的樊城公府,这要哪家得了去,还不是要羡煞旁人。” “阿嫂,你说什么呀,九娘才十二岁呢。”初一不好意思的说道。 “过了年可就十三了,静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都定了亲了呢,等你六哥回来,咱们就把这件事情定下来如何。”宇文夫人笑着打趣道。 “阿娘,定什么?”此时正在一旁喝着奶子的弥乃胡用糯糯同音问道,“什么叫定亲,九姑姑跟谁定亲呀。” “定亲就是你九姑姑要嫁人啦,到时候你可就多一个姑夫啦。”笑着点点弥乃胡的鼻尖,宇文夫人笑着说道。 弥乃胡眼珠一转,开口问道:“是不是就像大姐同大姐夫一样。” “是的。”宇文夫人点点头。 “那我不要。”弥乃胡撇了撇嘴,挪着小短腿儿到了初一的身边,抱住她的胳膊说道,“大姐嫁了人以后,我很久都看不到她一次,要是九姑姑也嫁了人,那岂不是我也看不到九姑姑了,我不要,我才不要看不到九姑姑。” “你这孩子。”宇文夫人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把他拉回到身边道,“怎么,你还让你九姑姑不嫁人了?” “是呀,九姑姑不嫁人,九姑姑就陪这弥乃胡,才不要姑父,只要九姑姑。”小家伙口齿清晰的说道,“就算要找九姑父,也要找像高先生那样的,可以经常陪着三郎玩的。” 听弥乃胡这么指名道姓的一说,初一脸上有些发烧,急忙哄道:“好好,姑姑不找姑父,只陪着三郎可好,只给三郎一个人买糖糕可好?” 听初一这么一说,弥乃胡本来皱在一起的包子脸顿时绽开得像花一样,抱着初一的胳膊连蹦带跳道:“这可是姑姑说的,可不能骗三郎,就算要找也要找高先生那样可以陪我玩的。” 初一一听,本来缓和些的脸色顿时又黑了。而她前面变的脸色和后面变的脸色全都看在宇文夫人的眼里,于是心中暗暗有了数。 青黛看了,急忙过来解围道:“弥乃胡少爷,青黛在后面做了好多的麻糖,你要不要跟我去吃。” “好呀好呀。”一听到糖,小胖子把什么都忘了,拉着青黛的手就往后面走,看到这个小家伙终于不在前面搅局了,初一同宇文夫人俱是松了一口气。 “阿嫂这次单独前来,就是为了此事么?”暗暗擦了一把汗,初一开口道。 宇文夫人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前几日,我在路上碰到了叱奴夫人,在一起坐了坐。” “叱奴夫人?”初一愣了愣,“她可是对阿嫂说了什么?” “我同她在酒楼吃了些茶。”顿了一下,宇文夫人犹豫着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实话实说道,“她想跟樊城公府结亲,要为弥罗突求娶你。” “弥罗突?”初一心中微惊之后,却又马上静了下来。这些年弥罗突的所作所为她全都看在眼里,要说心中没有一点触动,那根本是骗人的。只可惜,她心中永远都有一堵墙竖在那里,与其说这是一堵推不倒的墙,倒不如说她从来没想着要推倒它。 而如今墙那边的人,却似乎想把这堵墙铲除了,她又该怎么办。 同宇文静不同,弥罗突的父亲正是宇文泰,若是有什么事情,他绝对会首当其冲,虽然她知道弥罗突对她很好,但是问题不是他……而是她,她根本就没有要掺进这风暴中的勇气。 而看到初一沉默不语,宇文夫人再次说道:“叱奴夫人的意思是,若是咱们应了,等两年后大公主的孝期过了,她必说服大丞相,来樊城公府提亲。” 两年后? 初一心中一动,她怎么把这件事情忘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九娘心思,华凌郡主 初一的表情宇文夫人全都看在眼里,对弥罗突这件事情心中暗暗有了计较,而后,却听她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也该让你知道,你也好心里有数。” “什么事情?”初一问道。 “也是关于你的亲事呢。”宇文夫人笑笑,“其实这件事情凭你的聪慧,想必也能猜出一二了。” 看到阿嫂竟然卖起了关子,初一的头微微低下,开口道:“九娘可猜不出。”。 “呵呵。”宇文夫人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从去年开始,你阿兄就暗暗为你留意了,你觉得……高敏这个还怎么样。” “阿嫂。”初一的脸一下子红了,嗔道,“这种事情,你怎么老让我拿主意呢。” “还不是你主意大。” 初一的表情尽收眼底,宇文夫人心中也暗暗有了计较。只是在她私心里却也觉得弥罗突这个孩子虽然有些时候是荒唐了些,可人品还是不错的,又是从小跟初一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更加合适。 可是想到这几年来自己同娘家的纠葛,尤其是大公主那件事情,心中却微微叹了口气。不仅如此,正因为从小看着初一同弥罗突一起长大,所以她才觉得初一对弥罗突,或者是对整个宇文家的都保持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刻意疏离。她可不认为初一是个冷情的孩子,刚来贺拔府的时候,她对丫头们都那么好,怎么就偏偏对宇文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呢? 想到自己郎君曾经说过,初一这孩子有的时候敏捷的可怕,虽然不曾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却有主意的很,所以有关她的事情是一定要同她商量的。 其实她到初一这里来同她商量。还是有一点小小的私心的,毕竟宇文家是她的娘家么,若是初一真对弥罗突有意思,自家郎君不在身边,她还可以敲敲边鼓。不过如今她却打消了这个心思,坐了没一会儿,便拿着初一送她的礼物回华阴公府了。 初一本以为下午不用再去阿嫂那里,自己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却不想午膳刚刚过去之后。若干青鸾却来请初一了。 “什么?皇后娘娘让我进宫?”初一一愣,“青鸾姐姐可知是什么事情?” 看到初一紧张的样子,若干青鸾笑道:“看你急的,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悄悄打听过了,这次皇后娘娘让你进宫没什么大事。似乎是要封赏你呢。你六哥据说在南边立了大功,这次跟大丞相一起回来,足见大丞相对他的器重呢。” 器重么? 初一心中苦笑一下。恐怕是竖了个靶子吧,这不,皇后娘娘不是找来了。 不过想归想。手下却没有耽搁,换了身衣服后,初一便同若干青鸾一起上了宫里的马车,向皇宫的方向驶去。 驱车进了皇宫的外城,在内城入口初一便下了车。以为还像以往一样要自己走进去,却不想一下车便看到前面停着的两顶青布小轿,不由诧异的看了若干青鸾一眼。 除了小郁久闾氏那次,初一还从没有跟若干青鸾一起进过皇宫,想到她乃皇亲国戚,进内城想必是有轿子,因此才给自己找了一顶。哪想到若干青鸾也一样诧异,不由问那几个抬轿子的小太监道:“可是皇后娘娘让你们来的?” “是的。”一个小太监笑眯眯的说道,“皇后娘娘说了,王妃定是要陪着贺拔小姐走去她那里的,她已经跟陛下约好下棋了,可是等不得,便让我们来接您两位了。” 说了这些之后又顿了顿:“皇后娘娘还说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呢。[.超多好看小说]王妃还是赶快同贺拔小姐上轿吧,让皇后娘娘等急了可不好。” 这里子面子上的话都让这个小太监说完了,虽然同若干青鸾各乘一轿初一心中有些不安,可毕竟是在皇宫中,是在人家的地盘,她也自能客随主便,上了后面的那个小轿。 刚刚坐稳,却感觉小轿已经稳稳的抬起,晃晃悠悠的向行驶起来。 初一撩开轿帘的一角向前看去,看到若干青鸾的轿子就在前面,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可是又对皇后娘娘的礼遇疑惑不解。这皇后娘娘这一年多来一直对自己呼来喝去,怎么突然间客气起来了。是有反常必为妖。 小轿稳稳的行了一段时间,便在瑶华殿门口落轿了,看到跟自己一同从轿子里出来的若干青鸾,初一这才相信皇后娘娘还真的是只想让她们快点到这里。 这是若干青鸾走到她面前笑道:“怎么样,我说没事吧,我们这就去拜见皇后娘娘吧。” 初一点点头,跟在她的后面,向瑶华殿的大殿走去。 初一以前只去过正阳宫,这瑶华殿她还是头一次来,一走进大门,便看到道路两旁的花池里种满了很多连她都叫不出名字来的奇花异草。花草传来阵阵异香,让她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王妃娘娘,这些都是什么花,怎么现在开得如此的艳丽。”初一不禁问道。也难怪她会奇怪,毕竟此时已经十月了,长安城中的大部分花都已经凋谢了,哪怕是菊花,也是花期将过,如今却出现了这么一大片花,还是在瑶华殿的大门口,真是让她想不奇怪都难。 “听说是柔然的花呢,小郁久闾氏废了好大劲才让它们统统活了下来,长了几年之后,也不太需要匠人呵护了,便移到了大门口,柔然天气寒冷,咱们这会儿的天气,正合适他生长呢。” 若干青鸾缓缓说着,已经带着初一踏上瑶华殿正殿的台阶,向大殿之中走去。 进了殿中,却看宇文皇后已然端坐在后座之上,两人向她施了大礼后,便被安排到早就准备好的座位上。在这个过程中,初一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直到宇文皇后率先开口问她:“九娘,最近你的寿春堂和寿春香斋可好呀?” “托皇后娘娘的福。”初一抬起头来笑着说道,“都是九娘弄得玩儿的,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这一抬头,她看到皇后娘娘的身周站了四个面生的宫女,而以前从不离她左右的绿娥却不见了,心中不由得暗暗奇怪。 “随便玩儿的就能名震长安城,你们贺拔家的兄妹果然是一个比一个能干呀。”宇文云英又笑道。 初一不知如何接话,眼神瞄向若干青鸾,因为她听不出宇文云英这句话到底是褒是贬,接到初一的眼色,若干青鸾笑了笑说道:“可不是呢,哥哥在外建功立业,妹妹在家中操劳家务,这一内一外呀,怪不得贺拔将军不着急娶亲呢,有几个人在管家方面能比得上他这个妹子呀。” “青鸾姐姐谬赞了。” 初一谦虚的说道,眼神却瞟向宇文云英,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却见宇文云英仍旧嘴角含笑的看着二人,而等若干青鸾说完话后,宇文云英则笑开了:“如此说来,咱们这长安城中最能干的,就要数贺拔九娘喽。” “这是自然。”若干青鸾笑着说道,看着初一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温柔。 看到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地将自己夸了个天花乱坠,初一更加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了,正在这时,却见宇文云英对后面说道:“将那个拿来吧。” 她话音刚落,却见从她身后的屏风后走出一个端着托盘的小太监来,托盘上放着一个黄色的卷轴,这东西初一已不是第一次见了,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黄绫缎,红丝线封边,想必是一张懿旨,以前她也接过小郁久闾氏的懿旨,自然是清楚明白,虽然那张懿旨如今已不知被贺拔家的人塞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贺拔九娘听封。” 从小太监端着的托盘上取下懿旨,打开,宇文云英缓缓念道:“贺拔勇猛,天地可鉴,救社稷于水火,保天子于危难,南下除小儿作祟,北上扬大魏之雄威。其九女初一,蕙质兰心……兹封贺拔初一为我大魏之华凌郡主,钦此。” 洋洋洒洒的一篇懿旨念完,初一已然明了,皇后娘娘这哪是要封她为郡主,根本就是要将她同皇室紧紧绑在一起,只要这懿旨一诏告天下,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贺拔初一是皇后娘娘的党羽了,若是皇室出了什么事情,她也同样逃不掉。 宇文云英这么做,到底想让她做什么? 不过…… 这宇文云英也未免太小瞧她了,以为这样就能绑住她么? 幸好她早有准备。 边想着,初一已经跪下谢恩,笑吟吟的接过小太监抵下来的懿旨说道:“皇后娘娘,这郡主是不是也要给我分封郡县和土地呀?” 这下换宇文云英愣住了。初一说的没错,这郡主的确是要给分封郡县和土地的,可是那也要是正常的皇帝才能做到。如今她同陛下的旨意出不去皇宫五丈的范围之内,又如何给初一分封土地。 于是,她苦笑道:“这自然是没错。”(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汝之所欲,非吾所欲 初一听了,笑着说道:“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只是不知道这封地在什么地方,九娘眼皮子浅的很,像现在就去瞧瞧呢。” 刚刚宇文皇后的诏书上根本就没有提到土地的事情,初一相信,她也从没想过也没有能力给自己分封土地,如今这么做,不过是想把她牢牢地绑在他们这一边罢了。 只是,既想占她便宜,又一点代价都不出,只是给个空衔,未免太小气了些。 宇文云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俞,冷冷的说道:“怎么,我若是今日不给你分了封地去,你这旨意难道还不接了么?” “如果可以的话,九娘自然是不敢接。”初一笑眯眯的说道。 “九娘!”初一这一开口,连青鸾也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宇文皇后那张铁青的脸,小声的对初一道,“九娘,不可……” “你这是要抗旨不尊了?”宇文云英眯起了眼。 “皇后娘娘请息怒。”初一见了,急忙对宇文云英行了一个大礼,开口说道,“不是不尊,是不敢尊,还望娘娘能体谅九娘。” “哼哼,好一个不敢?”宇文云英冷笑道,“你左一个不敢,右一个不敢,我看你是敢得很。别忘了,此时还是我们元家的天,这大魏还是我们元家的大魏,你一个小小的将军之女,竟敢抗旨不尊,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 “娘娘请息怒。”若干青鸾听了,率先开口向宇文云英求情,眼神频频扫向初一,示意她赶快接旨,不然的话,即便皇后娘娘对她的身份再有顾忌,只怕也是不得不惩罚她了。 哪知初一非但不求饶飞。反而挺起了胸脯说道:“我拒接旨意,就是为了更好的尊娘娘的旨意,娘娘为何如此说?难道我为娘娘着想,还错了么?” “好好,你倒为我着想起来,我倒要听听,你是怎么个着想法。”宇文云英几乎被气笑了。 初一撇撇嘴道:“若干姐姐别急,皇后娘娘容禀。初一首先想问娘娘。您久居深宫。平日若是有个大事小事,都是群臣们为娘娘分忧,送来礼物,娘娘高兴了,便赏下东西给群臣,君臣皆大欢喜。对吧?” “是又如何。”宇文云英暗暗憋着一口气,冷冷的说道。心中却暗暗决定,若是今日这初一没有任何让她信服的说法。她一定要好好的惩罚她一番,王室再式微,尊严却不可冒犯。 “不如何。不过娘娘离开民间日久。只怕已经忘了,这民间每到逢年过节,迎来送往的是一项很大的支出,有的时候可以说是倾尽财力。而朝中的各个官员之间,迎来送往的礼物。基本上已经有了定例。虽然没有明令,可是像我五哥那个职位应该送的礼物,却至少需要十金。一圈亲戚朋友、至交上官送下来,至少也要三百金。以前我们有寿春堂,即便五哥的俸禄不拿回来,也没什么。我也足可以支撑。而去年多了寿春香斋,情况又好了些,再不必为这些事情担心。可是……” 说到这里,初一再次看向宇文云英,眼睛一眨不眨的说道:“可是如今的情形,皇后娘娘也应该清楚。寿春香斋和寿春堂连支持经营下去都难,又如何能拿出这笔钱来。而如今,皇后娘娘封了我郡主,九娘心中自然是高兴得紧。只是,郡主的品级已经跟我阿兄差不多了,这就又是个三百金……” 初一笑了笑:“皇后娘娘,您说,我这三百金的人情该从哪里去找呀?” 初一这一说,宇文皇后终于明白了,原来这是怕受了封多送人情呀,虽然她前几个月的确是想方设法从初一身上抠出钱来,贺拔初一也大大的出了一回血。只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事也可以当做理由么? 正要发作,却听若干青鸾急忙开口道:“皇后娘娘,九娘说的是,这迎来送往,最是麻烦不过,青鸾在家的时候,也管过这些事情一阵子,着实头痛得很。而且,你别看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可是做起来费心费力,有的时候还费力不讨好,实在是恼人。” “这就是你不接受封赏的理由?”宇文云英的嘴唇抿了抿,虽然脸上仍旧全是怒气,可神色却比刚刚要好上许多,“贺拔仲华不日即将归来,日后有你阿兄坐镇,你又怕个什么?” “九娘当然不怕。”初一一摊手无奈的说道,“可是,阿兄的俸禄少得可怜,那些从南边带来的东西,个个都是南梁老皇帝的御用之物,虽说这在得胜的将领中并不少见,可作为礼物却有些太过贵重了,初一也舍不得。” 看到初一那种小气的样子,宇文云英的眉头稍稍松了松,随即说道:“怎么,有了封地你就能送人情了么?” “那是自然。”初一郑重的点点头道:“娘娘不知,临近年关,身为族长,我阿兄还要再向宗祠中捐出一大笔钱来,我如今有了封号,只怕也少不了。而只要有了封地,今年那封地的收成也就是初一的了,如此正好可以顶了送礼的银钱,这个年也算是过去了。” 初一说的句句在理,宇文云英也无法反驳,可她若是应了初一所说,她们的算盘可就白打了,于是仍旧冷着脸道:“你送礼的银钱,日后从我托你照管的那些铺子里拿便是。” 初一听了,立即面露喜色,急忙谢恩道:“如此甚好,我可要好好谢谢皇后娘娘了。不过,皇后娘娘最近不是正急着用银钱么,我要用了,皇后娘娘该怎么办?” 初一一副为宇文云英着想的样子,可宇文云英心里却不是滋味,只能绷着脸道:“过了这几个月,也便好了,你用便是。” 初一心中百转千回,心却砰砰直跳,这宇文云英如此笃定,难道说这新年之前,他们要做什么大动作么?想到高敏说过的那些话,她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于是平静了下心情,又笑道:“娘娘,您如此为初一着想,初一也不能辜负娘娘,我这里有一个主意,不知道娘娘可否听九娘一言?” “你有什么好主意?”宇文云英的嘴唇微微抿了抿。 “初一的主意,既不会让我们贺拔家今年失了面子,也不会让皇后娘娘的封赏失了风光。” “有这等好事?” 初一点点头:“九娘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可以暂时先把这懿旨压下,等过新年的时候,您再把这懿旨当众宣读,这样九娘既不用多费了年礼,也给新年增加了喜庆,更彰显皇家皇恩浩荡……皇后娘娘,您觉得这个主意可好呀?” 宇文云英眯了眯眼睛,却突然笑道:“贺拔九娘果然是为我着想,为我们皇家着想,那好吧,就按你说的做吧。到时候我会连封赏一起给你。” “多谢皇后娘娘!”初一大喜,急忙叩谢宇文云英,而那张懿旨,却见宇文云英摆了摆手,让那个小太监拿下去了。 此间事了,初一便告辞离去,宇文云英留下若干青鸾继续说话。初一刚刚退出了大殿,却见宇文云英宽大的袍袖一拂,猛的将桌案上摆放的东西全部扫在了地上,气急败坏的怒道:“这就是皇家的风范,这就是皇家的尊严,父亲,这就是你让我承受的屈辱么,你还想让我怎么做,还想怎样?您就是这样对您的女儿女婿的么?” 旁边尚未离去的若干青鸾被宇文云英的样子吓住了,不知道这位平时温文尔雅的皇后娘娘,怎么今天突然发起飙来,还说出这样的话来。于是急忙往四周看了看,看到周围那些太监宫女们均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仿佛从未听到过一般,更是胆战心惊。 谁知道这些人里面有多少是大丞相的眼线呀,皇后娘娘是大丞相的亲生女儿自然是不怕,她可是个外人呢。若是让人传了出去,到了大丞相耳中,这可是可大可小的事情。 “娘娘,娘娘!”若干青鸾急忙喊道,想将宇文云英唤醒,让她注意一下场合。 哪知宇文云英听到若干青鸾的话,红着眼睛对她说道:“弟妹,如今我们夫妇二人可是再没什么可信之人了,我父亲还未回来,那些墙头草们就开始蠢蠢欲动了,连一个个小小的贺拔九娘都敢抗旨……咱们皇室可就只能依仗着咱们兄弟几个了。” 若干青鸾的冷汗都落下来,可是还能如何说,只能安抚道:“娘娘莫急,娘娘莫急,贺拔九娘也是不得已,您前几个月也实在是……” “那又如何,这就能让她公开抗旨么?三百金呀,区区三百金,我们皇室的命令就要推到几个月之后去,皇室的威仪,就这么儿戏么?” 若干青鸾说不出话来,她又能如何说?从她求助贺拔九娘才能顺利嫁给廓的时候,她就已经很明白了。皇后娘娘为何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兄弟之心,红珠药王 回到齐王府的时候,齐王廓难得的早回了家,坐在厅中静静地等她。看到自己的夫君,若干青鸾刚刚在皇宫中的那种烦闷顿时一扫而空。笑吟吟的走上前去,对元廓说道:“怎么今日这么早?” 元廓笑了笑道:“事情忙完了,就早些回来,天气越来越冷了,留在外面也没什么意思。” “我这就去让人摆饭。” 说着,若干青鸾就向外面走去,却不想被元廓拦住了,笑道:“你也跑出去一天了,先坐下歇歇吧,饭先不忙着摆。” 边说话,还边亲手为若干青鸾倒上一碗奶子,道:“听说你今天又进宫了,皇后娘娘找你?” 若干青鸾点点头,坐到了座位上,端起奶子抿了一口,润了润早就由于焦急紧张而干涸的喉咙,感觉滑滑的奶子顺着喉咙直流入腹中,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可不,皇后娘娘让我帮她办些事情,” “还是那些铺子的事情?你又去找贺拔九娘了?”元廓的眼神闪了闪,“难道又是逼她……” 若干青鸾摇摇头:“这倒不是,我看这回还是件好事呢,哪想到……” “怎么,什么事,难道有什么变故?” 若干青鸾叹了口气:“哪想到九娘她不领情,皇后娘娘生了好大的气,还说了好多让人心惊胆战的话……” 说到这里,青鸾急忙看向元廓道:“廓。你说,大丞相会不会因为我在殿上就迁怒于我。以为是我挑拨的。我……毕竟……皇后娘娘是他的女儿呀,他又能如何?”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速速说来。”元廓也觉出了娘子的紧张。急忙问道。 若干青鸾把思绪捋了捋,便将今天的事情一一向夫君道来…… 待她将今日在瑶华殿发生的事情全部说完,元廓的眉头已经紧紧皱了起来:“你是说,那贺拔九娘拒绝了皇后娘娘的封赏后,皇后娘娘便让她从那些铺子里拿钱,还说以后用不到了?” 青鸾点点头:“是这样的。可是她刚刚要钱要的那么急。甚至不惜将九娘的师兄扣在宫中,差点就撕破了脸,可今日却让九娘想拿就拿。要是我,我也不信呀。再说了,九娘说的也没错,这平日的迎来送往也的确是一笔很大的开销,若是皇后娘娘在这个时候只封不赏,九娘非但没有任何好处,还要平白拟一份礼单出来。有了封号可就不同了,那些公主驸马郡主王妃们都要送到,少了哪个都不行,这还是在陛下后宫空虚,只有皇后娘娘一个人的情况下。若是在以往,光后宫中各主位的娘娘们,就要全都送到,若是有那么一两个得宠的,更要费尽心力,九娘这个时候推了这郡主的封号,倒真是有情可原。” “哪有那么简单。” 元廓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随即大踏步的往门外走去,看他的样子似乎又要出门。若干青鸾大吃一惊,急忙站起来道:“怎么了,你这是要去哪里,不在家里吃饭了么?” 已有小厮为元廓披上大氅,他用上面的帽子将头罩住,这才转头对若干青鸾说道:“我进宫一趟,晚饭在路上吃就是了,你晚上不必等我,我估计会回来的很晚。” 若干青鸾大惊,真不知道今天的事情何以让夫君如此紧张。 进宫?难道是要去找皇帝陛下么? 难道说,今天的事情还有什么隐情么?可是还没来得及再问,元廓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这一夜,若干青鸾怎么也睡不踏实,每次半夜醒来,摸到旁边凉凉被褥,便越发的胆战心惊,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沉沉的睡去。可是刚睡着,却被一阵冷风冻醒,睁开眼睛,却是元廓回来了,她急忙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怎么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太冷的缘故,元廓脸色发青,只见他默默的脱去身上的大氅,放到了一旁,而后慢慢走到床榻前,连靴子都不脱就躺在了床上,一言不发的盯着厢床的床顶眼睛发直。 “到底怎么了?”若干青鸾着急无比,急忙问道。 “皇兄让我在家闭门思过?”元廓淡淡的说道。 “什么?”若干青鸾大惊,“这是为何,你究竟犯了何错?陛下他为何要让你在家中闭门思过?” 元廓摇了摇头:“大概我说了什么话,让皇兄不喜欢了吧。” “你究竟说了什么呀?” 元廓没有说话,而是转身抱住若干青鸾,将头埋在她的胸前,闷声说道:“没什么,闭门就闭门吧,反正最近外面的事情让人闹心,咱么就在家里好好呆着,谁也不用理,谁也不用管。” “郎君……”感到元廓呼在自己前胸的热气,若干青鸾脸上一红,不过还是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嗯……”元廓含糊的应着,一只手却随手放下了帘帐上的金钩,而另一只已经顺着若干青鸾的寝衣伸了进去…… 皇兄,如果这是你保护我的方法,我接受…… 可是我却无法保护你,因为我有更加想保护的东西…… …… 回到樊城公府的时候,已然是快到晚饭时间了,初一在车里被摇晃的昏昏欲睡,是青黛将她唤醒的,却是已经进了二门。 初一揉揉眼睛下了车,还没到二门处,便看到赤芍正在前面等着,看到初一急忙迎了过来道:“小姐,孙公子来了?” 初一眼神闪了几闪,一下精神起来,问赤芍道:“他何时来的?” “您下午刚刚出去,他就来了,听说您进了宫,便在前厅等着,说是等您回来,奴婢刚刚还在忙阿郎送来的那些财物的事情,刚刚听说您回来了,这才赶忙来通知您。” 初一点点头道:“那就在前厅摆饭吧,师兄也不是外人,留他吃顿饭也没什么的。” 赤芍领了吩咐,便匆匆准备去了,初一带着青黛去了前厅,路上却揣测不已。 难道师兄是想通了么? 自从孙思邈从皇宫里出来,两人大吵一架之后,初一便在没有去过是寿春堂,平日交账的时候也是在樊城公府处理,以示自己这次不是闹着玩的,是真的生气了。算起来已经躲了他快两个月了。 而今日,师兄前来找她,难道说已经想通了么? 等她踏入大厅的时候,却见孙思邈正背对着她站着,从后背的身形来看,似乎比上次见他的时候更瘦了。 初一心中一软,轻轻的唤了一声:“师兄。” 孙思邈闻声转回身来,看到初一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听到我来,会故意躲出去呢,竟然没有?还真是好。” 初一撇了撇嘴坐到了他身边的一个座位上,垂着眼皮说道:“你若再如此,我下次一定一辈子都不见你了。” “呵呵。”孙思邈笑而不言,也坐了下来,沉吟良久之后,才开口道,“你真要知道?” “当然。” “你要知道,你不知道的话,才是对你最好的。” “我知道什么对我才是最好的。”初一眨了眨眼睛说道。 “好!”孙思邈笑了笑,“那我就同你说了,不过,你知道以后,日后的生活恐怕就不会那么平静了,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难道师兄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很平静么?”初一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虽然不找事,但我从来不怕事,有事情找来,我也不会畏首畏尾。就算是真的因此死了,我也要明明白白的,不要被蒙在鼓里。” “我知道,我都知道。”孙思邈点点头,“所以叔父走的时候,告诉我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当时就想告诉你,可是却被叔父阻止了,只说能不让你牵扯进来就不让你牵扯进来,而如今看,你想不被牵扯进来都不行了。看来,这就是药王庄弟子的命呀!” “药王庄?”初一愣了愣,“师父,他是药王庄的?我怎么从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它在什么地方?” “它在岭南,却早就被一把火烧了,而叔父是……药王庄的护法。”孙思邈苦笑道。 “药王庄的护法?”初一愣了愣。 “是负责照管药王庄的圣物,红珠的护法。” “红珠?那是什么东西。”初一眼神闪了闪,“难道说,皇后娘娘抓你,就是为了这红珠?” “师妹果然聪明。”孙思邈点点头道,“皇后娘娘要得尽这天下财富,所以才逼着我要红珠,可是,还有一点她看起来从来都不知道的。” “红珠还有什么作用?”初一的心怦怦直跳,开口问道。 “它还是一种剧毒,而且……”说到这里孙思邈顿了顿,“而且除了是一种剧毒之外,据说还有控制人心的作用。” “这么多作用?”初一一脸的不信,“它到底是什么?” 听到这些,孙思邈苦笑一下:“就是一颗药丸罢了。真不知怎么会传出这么多的传言来,而药王庄……却也因为这个谣言被人灭了,不然的话,叔叔也不会找不到传人,最后终于找到了我!” “你!”初一瞪大了眼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师傅过往,以毒攻毒 孙思邈点点头:“阿叔从小离家,直到我三岁那年才回来一次,看到我身体不好,这才开药为我调理身体。从那以后,每年一次回来,帮我改方换药,每次回来也不过是呆上个三五天罢了。我阿爹阿娘觉得每年开一次方子未免太过简单,这才到处为我延请别的名医,叔叔的药方却是很少用的。” “怪不得。”初一点点头,“我曾经看到过师傅为你开的方子,根本没什么太过昂贵的药物,怎么会让你们家倾尽家财呢。原来是并没有按照师傅的说的做呀。” “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孙思邈苦笑一下,“叔叔整日到处云游,未曾在祖父母前尽孝,祖父母亡故的时候,他也不曾回来。所以我阿爹对阿叔很生气,所以阿叔的药还是偷偷交给我阿娘的,我阿娘不忍浪费,每年大概有三个月给我服用阿叔开的药方,在那之后由于不方便买药,便没有再服用了。” “那后来……” 孙思邈叹了口气道:“后来我阿爹阿娘倾尽家财为我看病未见成效,我的身体反而越来越虚弱了,家里钱财也不多了,阿娘这才把阿叔的方子拿出来,让他看了。我只记得当时他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才开始给我服用阿叔开的药方,却不想,不过两年,便有所好转。” “师傅的医术自然是最好的。”初一自豪地说道,“若是你阿爹阿娘早点让你坚持服用师傅的药,估计你的身体早就好了。” “我也这么觉得。”孙思邈一笑,嘴角闪过一丝温柔,显然,想到自己那个行踪飘忽不定的叔叔。心中还是充满了感激的,不过之后,他的眼神一黯,接着说道,“可惜,还是晚了。” “怎么?” “我阿爹阿娘为了给我治病,家财卖的卖。当的当,平时又省吃俭用,身体得不到养护,身子反而越来越弱了,我的病情刚刚好转,我阿爹阿娘却在一场风寒中双双离世……” 孙思邈说的事情,初一早就听说了。(.)当下也是默不作声,心中慨叹世事无常,可是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笑着说道:“还好师傅这次及时赶回来了,说起来你还是幸运的。” “是呀。”孙思邈的脸上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很多事情他只能深深的埋在心里,绝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否则的话,便等于又把伤口撕裂开一次。 想到那年初春,家中空空的四面墙壁。满目的白色。族人们来吊唁时惺惺作态的样子,以及那一双不断向四周偷偷瞄着的眼睛。他想忘记都难。那个时候。家中什么都没有了,不过几间房子,几件家具,一些衣料,还有就是过年时剩下的一些粮食,只因为这些,就有两三家为了争他的抚养权打了起来。众人都道他小。却不知他心如明镜一般。知道他们要的哪是他,而是这些东西罢了,他充其量不过是这些东西的附赠品。 正当他茫然而无措的时候,很少见面的二叔出现在门口,一句“我的侄儿我来养”,便一锤定音。而当有几个不服气的毛头小子,竟然在他爹娘的灵位和棺材面前想上演全武行的时候,二叔几下将他们打倒在地,顿时镇住了全场,也最终将他给带了出来。 叔侄二人将房子卖了,便离开了霸城。他本以为二叔会把他带到外地,哪想到二叔却将他带到了长安,还忍气吞声的寄人篱下。 当他问二叔为何不把他带走的时候,二叔却抚着他的头慈祥的说“这里适合你身体的休养”,于是二叔就这样跟他在长安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临走的时候,还帮他在郊外置了宅子和地,他这才知道,二叔当初卖房子的钱却是一分都没有动,全部又还给了他…… “师兄……师兄……” 看到孙思邈似乎陷入了沉思,初一急忙唤他,却见他眨了眨眼睛笑道:“若是没有阿叔,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也许我早就同弥俄突一样了。[.超多好看小说]” “弥俄突他……总是同你不一样的……” 想到弥俄突的真正死因,初一抿了抿嘴,决定还是不要再同师兄说了,他总觉得,弥俄突对于师兄,并不仅仅是童年的玩伴那么简单,不然,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他还对他的死紧追不放,对这件事情的执着程度,简直比大丞相这个亲生父亲还厉害。 于是她急忙将话题重新拉回到红珠这件事情上来,继续问道:“红珠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可是师傅临走之前?” 孙思邈点点头:“那日师傅让我到他房间送我医书,同时给我一张方子让我牢牢记住。等我记住之后,他就把那张方子烧掉了。而后对我说,他也是没有办法,这红珠既能伤人性命,亦能救命,关键要看是什么人用。” “既能伤人性命?又能救人性命?这是什么意思?”初一好奇地问道。 “意思就是……”孙思邈顿了顿,沉声道,“意思就是它既能毒死人,又能解百毒。” “能解百毒?”初一大吃一惊,“怎么会有这种药物?解百毒?怎么可能。” 孙思邈沉吟了一下道:“我开始也不信,后来费尽千辛万苦,将这红珠配出了一小丸来,送与了一个给被蛇咬伤的猕猴,你猜结果如何?” “如何。” “那猕猴须臾便将毒解了,立时又活蹦乱跳起来。” “猕猴?”初一一惊,突然想到大公主死的时候孙思邈就在场,却说大公主没有救了……她了解自己的师兄,若是有这种药,绝对会毫不吝惜的拿出来的,而他当时却没有,难道这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么? 这么想的她也是这么问了,却听孙思邈回答道:“我当时只知她患了心疾,却是并不知道她中毒的,我当时刚刚有了点疑惑,想要看那君影草的时候,却被三公子打落在地了,而后没多久,大公主就离世了。还是后来那个婆子出来指证,我才发觉,却已经为时已晚……这红珠虽然能解毒,确实不能让人人死复生呀,况且……” 说到这里,孙思邈顿了顿道:“我那日为了那只猕猴后,曾经在山中陪它住了一个月,后来又将它托给猎人帮忙照顾,可是,三个月后,那老猎人突然来寿春堂找我,说是让我将那疯猕猴带走。” “疯猕猴?”初一吃了一惊,“那猕猴怎么会疯了呢?” 孙思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等我跟那老猎人回到山中的时候,却看到房间里一片狼藉,那猕猴却是已然死了很久了,经我查看之后,却是吃了一惊。” “怎么?” “那猕猴竟然是中了蛇毒而死。” “蛇毒?”初一倒吸一口冷气,“难道说……” “正是……”孙思邈点点头,“它正是死于四个月前中的蛇毒,而且在临死前开始发狂,将老猎人养的一条狗都咬死了。” “这……这哪是救它……”初一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可是按照阿叔的话,是断不应该如此的。”孙思邈皱了皱眉,“后来我又重新看了方子,看到药材配的没错,要说有什么出入,不过是有一样药物的产地弄错了。” “产地?”初一愣了愣,“难道这方子还必须要方子上标的那个产地的来配置么?” “我也觉得没必要,这才配了给那猕猴吃的。可是如今看来,却是不行。看来只有好好将那味药找来才可以了。” “那味药,在什么地方。”初一急忙问道。 沉吟了一下,孙思邈答道:“阴山,牡丹皮。” “怎么可能。”初一马上说道,“阴山在极北之地,怎么会有牡丹皮?牡丹皮是中原的才最为道地呀。” “话是这么说。可是那方子上就是这么写的。”孙思邈点点头道,“我想,这大概就是我失败的原因吧。可如今阴山乃大齐的领地,柔然和突厥又战乱纷纷,我根本不可能去阴山找寻牡丹皮,所以这件事情就耽搁了下来。” 初一想了想,又开口道:“诚如师兄所说,这红珠不过是一味功效灵验些的药物罢了,皇后娘娘又何必千方百计要得到它?” 孙思邈沉默半饷道:“我想,这同红珠的另外两个很奇怪的传闻有关系。” “什么传闻?” 孙思邈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个传闻,正是导致药王庄覆灭的原因,也是阿叔背井离乡的原因。” “何等传闻如此厉害。” “本来药王庄一直以来悬壶济世,培养名医良医,在整个大魏都名声在外,很多朝内的医官也把自己的子弟送来学习。可是有一日,却有谣言传出,说是在药王庄修习五年,还不如一粒红珠,有红珠在包治百病,只要得了,就是神医。后来又渐渐有风声传出,说是红珠包含了一个大秘密,得此秘密者可以得天下,得红珠者,可以得九州财富。” “这种传闻怎么会有人信。”初一实在是想不通,这种谣言一听就是假的呀。(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讹以传讹,山中密囚 孙思邈点点头:“没错,当时药王庄的庄主,也是这么想的,本着清者自清的缘故,便没有去澄清,只以为谣言没多久便会自己散了。[]众多弟子们也没有太在意,只当是趣闻轶事来说。哪想到……” 想到阿叔当时对自己说话时的神态,孙思邈苦笑道:“哪想到,有一天夜里,药王庄不知被哪一路人团团包围,非要庄主交出红珠。庄主出去同他们理论,却被冷箭钉死在大门之上……” “什么……”初一瞪大了眼睛,“可你说,师傅是药王庄的护法,而且,师傅的武功也应该不弱吧。” “再不弱又如何?”孙思邈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那些人虽然蒙着面,但是武功也都不弱,手中还持着强弩,更何况,药王庄内武功最强的,包括叔叔在内的四大护法,当时根本不在庄子之中。” 初一眼神闪了闪,立即道:“可是出了内奸?” “阿叔也这么说。”孙思邈苦笑,“可是,所有的人都认为是他。” “为什么?”她了解师傅的为人,绝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 “因为四大护法就他活了下来。” “什么。”初一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其他人呢?” “全死了。在得到消息赶来药王庄的路上全都死了。可是却没有人通知师傅药王庄被袭,所以等他赶回来以后,已然是三日之后了。” “什么?那师傅是怎么得到红珠的方子的?” 那个庄主不是在刚出门的时候便被钉死了么?红珠这东西这么重要,肯定不会有很多人知道,没准儿就庄主一人知道呢,可如今却被叔叔传给了师兄。 初一明白了。如果她是外人,只怕也要怀疑是师傅带人屠庄,谋得红珠了。(.) 孙思邈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说了你都不信,这是师傅出门办事之前,药王庄庄主亲口告诉他的,他当时还奇怪,哪想到等他回来。药王庄已然夷为平地,等待他的是早就埋伏好的杀手,阿叔也差点就没命了。而从那以后,阿叔便不敢同任何人有联系。” “这也就是师傅整日云游在外,不肯回去的原因么?”初一眨眨眼。 “是的,阿叔生怕连累了别人,尤其是家人。以至于连祖父祖母亡故都没有回来。若不是我……他怕是也不会回来的。” 说到这里,孙思邈却想,虽然阿叔不敢回来,却一定有法子知道他们的情况。不然怎么会他一有事,他便立即出现了。而如今,会不会阿叔也在某个地方静静的看着他呢。 孙思邈的心思,初一自然不知,不过他话说到此处,红珠的来历和故事也算是全部讲完了。她不由沉吟起来,过了好久才问道:“那师傅不让我知道的理由是什么?” “哪有什么理由。”孙思邈笑了笑。“心疼你罢了。而且你拜他只为学医,这些事情若是连累了你。他于心不忍。” 初一心中深深叹了口气,看来她这位师傅,还是没把她当自己人呀。 也是,那时师傅等于是受雇于宇文家,而她又是宇文家的所谓亲戚,身份地位本就不相称,自己又一向懒散。这种事情不告诉她也算是正常。搞不准她这个师傅还以为她只想玩玩票呢,又哪里肯把她当正式的弟子看。 虽然想到这些,初一心中不舒服,可是师傅却的确是有情可原,她也说不出什么,不过孙思邈在旁边看到她的神情,却是猜出了八九分,正色道:“你不要胡思乱想。阿叔是真的心疼你,他对我说,你是宁折不弯的性子,别看你小,心却不小,若是这件事情让你知道,不关你倒还罢了,若是跟你有关,你必放在心中,还会想方设法找出事情的真相。那样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生活就要被我们叔侄打乱了,他只是想把你当一般的药王庄弟子看待,希望你过得好罢了。” 初一笑了笑,表示理解,随即双手一摊说道:“只可惜师傅的算盘打错了,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倒不想让我卷进来,可也要有人信才行。别人不信,他瞒着我也是白搭,那样,只怕会让我们更被动而已,正如这两次你遇险,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万一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下一个他们要对付的就是我了,我到时候蒙在鼓里,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许胡说。”孙思邈绷起了脸。 “呵呵,年龄越大,师兄越发的有师兄的威严了呢。” 心结解开,初一心情大好,而且更让她开心的是,只要忍过这一阵,只怕有可能就不必再为皇后娘娘烦恼了呢。 而当务之急有两个,一就是查出皇后娘娘是从谁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只要找到了那个人,只怕药王庄被屠之事也有了眉目,那个人肯定同那件事情有关系。而第二件么,就是如何将皇后娘娘的心思告诉那个人,只要提醒他了,他们也就成功一半了,而要想让他相信,这个提醒的人选也要好好琢磨。 第一件事情,初一觉得同那位元崇道长脱不了干系,因为那人自从到了皇后娘娘的身边以后,似乎皇后娘娘就对他很信服。不过自从正阳宫大火,那位元崇道长似乎就失了踪迹,她几次向皇后娘娘请求见那元崇道长一面的,都被皇后娘娘拒绝了,理由是元崇道长已然失了踪迹。 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想要从皇后娘娘嘴里套出这位道长的去处,显然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另想办法。而,如果是第二件的话,这个报信的人选到底选谁呢? 今日她进宫,从皇后娘娘的话中猜出了他们这几个月必有动作,还是孤注一掷的那种,不然也不会对她“杀鸡取卵”了,她回来的时候,已然派人去找高敏了,希望从他那里能得到更为确切的消息。 不知道如果拜托他的话,他会不会有难处呢? …… 长安近郊的洛河围场,是长安城中公子哥儿们经常聚会打猎的地方,围绕着这个围场,有很多贵公子都置了别院,宇文家的别院也在这里,而且是在一座山的的半山腰上,位置十分特别,也十分的显眼。 这几日,宇文家的四公子弥罗突,似乎心情十分的不好,在同各纨绔们胡闹了几日之后,却也烦了,一个人来到了这处别院,想着散散心,打打猎。今日他运气不错,竟然让他打了一只狍子回来。将狍子扔给下人交给厨师们做去了之后,一只手拎着一只酒坛便下了地下室。 地下室阴暗潮湿,自从把那人扔进这里之后,弥罗突就从来没有看过,几乎要忘了这个人。而这几日,或许是因为无聊的缘故,不知为何他又想起这个人来,不辞辛苦留在了这里,只为了每日此时同他说几句话。 “喂,上好的竹叶青。”将手中的小酒坛扔进了木笼,弥罗突立即将自己手中的这坛酒拍开,对着坛口喝了一口。 木笼的缝隙不小,刚好可以将酒坛扔进去,元崇伸手将酒坛接住,手上的锁链顿时哗哗作响,却见他丝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也将泥封拍开,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小口,道:“果然不错,至少有二十年了吧。” “你的嘴巴倒是叼得很。”斜了他一眼,弥罗突淡淡的说道,“不但叼,也嘴紧得很。怎么,你还是不打算说么?” “四公子想知道什么?”元崇笑道,细长的眼角微微的向上挑起,朱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分外的惑人。 “你到底同我八姐打的什么主意。说,是不是你挑拨我八姐同我阿爹的关系的。不然的话,她怎么会如此的六亲不认,连我都想陷害。” “最后她不是也没成功么?”元崇笑笑,又抿了一口酒,竟然叹息道,“天意,果然是天意呀,看来元氏气数已尽了,想逆天,看来是难呀。” “逆天?”弥罗突将酒坛放下,冷笑一声,“你一个小小的道士,连我这个简陋的牢笼也逃不出去,还想逆天,真是笑话。” “既有天,便可逆,不然哪来逆天一说。”元崇正色道,“只要找到那个逆天之人,或杀掉,或辅佐,天道皆有定数,便会随之而变,又有何不可逆的?” “逆天之人?”弥罗突一脸嘲讽,“是我八姐么?所以你才帮她?” “非也。”元崇眼睛微闭,“谁都可以是逆天之人,又可能谁都不是,是与不是就在一念之间,而我要做的,就是这一念之间的事情。” “这么说,你已经找到了?”弥罗突眉角微挑。 “皇后娘娘告诉我找到了,我却不知道是不是。”微微睁开眼睛,“不过,若是她死了,便一定不是了,逆天之人哪有那么容易死的……四公子,不知这一年多来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您是否可以告知我一二,或许我就可以推断出那逆天之人究竟是不是真的逆天了。” 将酒坛轻轻往地上一放,弥罗突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究竟是小爷拷问你,还是你来拷问小爷,小爷凭什么要告诉你?” “就凭……”元崇微微一沉吟,“就凭我知道四公子未来的娘子是何人。” “哦?”弥罗突的眼神顿时闪烁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危言耸听,命在旦夕 “那你说说看。”弥罗突嘴角上扬,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也要四公子先说说看,最近都有什么大事,毕竟,贫道被关在这里已然一年多了,若是外面有什么变化,我也好重新推演一番。” “呵呵,还是让我先说呀。”弥罗突笑眯了眼,“也不怕你耍花样,其实,说起外面的大事,没什么比南梁被灭更大的了。” “什么?南梁已然被灭了?”元崇吃了一惊,急忙掐指推算一番,脸色则立即沉了下来,“公子,大丞相可是要十一月回来?” “你如何得知?”弥罗突的脸色沉了下来。 元崇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抿了抿嘴道:“若是可以,公子不妨让大丞相晚一个月回来。” “为何?”弥罗突长眉一挑,“你以为大军班师是说晚就能晚的么?你觉得会发生何事,不要危言耸听,不然的话,小爷决不饶你。” 元崇正色道:“实不相瞒,贫道曾经夜观天象,南方帝星虽然黯淡,但绝不会这么快便陨落的,至少也要明年七月左右,可如今,竟然今年便被灭了……四公子,有一句话你可曾听过……” “说。”弥罗突冷笑一声,伸手拿起地上的酒坛,又喝起酒来。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大丞相今年十一月份必有大厄,本来是有惊无险,可以安然渡过的,哪想到如今出了这种变故,如此一来,大丞相能不能安全渡过,便是未知之数了。” “大厄?”一股怒气涌上弥罗突的眉梢,只见他狠狠地将酒坛掼在地上,隔着木笼就伸出一手将元崇的衣襟紧紧抓住。“你知道什么叫做大厄么?你可知你今日就要有大厄了?” “公子今日是不会杀我的。”面对弥罗突的怒气,元崇却笑了,“公子虽然看着做事荒唐,却是有原因的,绝不是那种会凭着自己的好恶进行决断的人,您看似蛮横,却很冷静。知道怎样对自己是最好的,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饶你不死。”说完这句话,弥罗突的脸上却露出一个诡笑,“或许,还有可能饶你不死。” “贫道不会死的,最起码现在是不会死的。”元崇镇静地说道。 “那好。那就就给我说说明日正午,外面的天气如何吧。”弥罗突笑道,“你若是说对了,我就饶了你。” “贫道要看看天象才能得知。”元崇要求道。 “你不是掐指一算必能算出个大概么,还看天象做什么?”弥罗突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那贫道无法推算出来。”元崇抿了抿唇说道。 “那就没法子了,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了,要么今日死,要么明日午时死。”弥罗突最近的心情很不好,此时看到那元崇脸上突然破裂的平静,却莫名的有一丝快感。不由开心的眯起了眼睛。 “四公子。你不能这样。”元崇脸色微变。 “你不是说我冷静么,我今日偏偏要想怎样就怎样。想要活命么?晚膳前告诉我派来的人,明日午时的天气,若是你不说,那今日的晚饭你可就吃不到了。” 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弥罗突已然走上了地牢的最后一级台阶,而后着人打开地牢的门,出去了。 牢门关上。黑暗的地牢中只剩下了元崇一人,牢里唯一的亮光也只有他头顶上那道从天窗处透出来的光线。不过在这道光的映照下,却看到元崇那微变得脸色已全然不在,而他的嘴唇却微微的翘了起来…… “道长,道长……” 一个声音,从那个小孔中传了出来…… 晚膳之前,元崇从地牢里传出话来,说是接受弥罗突的建议,并说明日午时将会下雪。 弥罗突冷冷一笑,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北风,以及阴霾的天空,突然对旁边的运哥儿说道:“去查查看,刚刚都有谁接近了地牢?” “是。” 运哥儿应着下去了,不一会儿又重新返了回来,在弥罗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弥罗突的眉毛先是皱起,随后却突然间笑了起来。 “还果然是个不安份的。”弥罗突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去吧,叫她们都过来吧。” 不一会儿,阿雪她们纷纷走进了大厅里,在弥罗突的面前站成一排,个个儿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们谁都没有想到,弥罗突这次来别院散心,会带上她们,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都雀跃无比,尤其是阿雪和阿秀,将自己最鲜亮的几件衣服全都带上了,至于阿柳同小娥,却也为能离开宇文家的大宅出去透口气而开心。 不过,四人乘坐一辆车来到了这别院后,便立即被安排在了一个院子中。可除了一日三餐,根本就没有人踏足此地,阿雪同阿秀,只能做些针线活,而阿柳由于这别院没有书房,所以同小娥一样,整日里无所事事,也便自己做些绣活,或是去小娥房中同她聊天说话。 虽然没人理会她们,可是却也没有人禁止他们的行动,她们要是想出院子转转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一来人生地不熟,二来她们又怕四公子万一找她们的时候不在,也便很少踏出院子一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被关了起来。 今日,她们吃了晚膳,正要休息,哪想到弥罗突却突然唤她们前去,还一去就是四个,心中均有点忐忑。 “奴婢见过公子。”四人一一行礼之后,站在弥罗突面前好久,都不听不到他开口吩咐,一个个心下更是惶恐,头也更不敢抬起来了,房间中顿时静的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几个丫头的精神都快崩溃的时候,却听弥罗突慢吞吞的开口了:“今天,你们一个个都做了什么?” 听到等了这么半天,自家公子就问了这么一句话,几个丫头虽然奇怪,却也不敢怠慢,阿雪同阿秀率先说道:“奴婢两个在屋里绣花,还有几件衣服要缝补。” 阿柳也开口道:“奴婢去阿娥的房间里说话了,我们两个又做了些针线。” “是么?”弥罗突冷笑一下,突然将手中的奶子碗扔到了阿雪的面前,怒道,“你说,你在做针线,跟那个阿秀一起?” “是,奴婢是的!”阿雪瑟瑟发抖道,“奴婢一直跟阿秀在一起。” “阿秀,她说的可是真的?” 阿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想了想,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是的,雪姐姐一直跟奴婢在一起,可是……可是……” “可是如何?” “可是后来雪姐姐说要把衣服送到外院的婆子那里浆洗,便离开了一会儿,不过……不过雪姐姐很快就回来了呀,前后连半个时辰都没到。” 阿秀说着,却不敢看阿雪,头垂的极低,虽然她说的是实话,可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她知道这番话对阿雪意味着什么。虽然她同阿雪关系的确好,可是,这也不意味着她就要陪她送死呀…… 阿雪脸色煞白,急忙磕头道:“奴婢真的只是去送浆洗的衣服,不信,不信你可以去孙婆婆那里问。”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么?”弥罗突冷冷一笑,头也不回对身后的运哥儿说道,“告诉她,他们都说了什么?” 运哥儿垂着眼皮说道:“今日看守地牢的小厮说了,公子您走后,看到一个穿着紫色衣衫的身影在眼前一扫而过,像是个女子。” 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紫色衣衫,阿雪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急忙说道:“公子,奴婢今天是穿了一天紫衫没错,可那也不一定是奴婢呀,那地牢在外院,也许是外院的丫头呢?” “你怎么知道地牢在外院?”弥罗突的身子往前俯了俯,冷冷的说道,“你一个内宅的丫头,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我记得你们以前没来过这里吧。” 阿雪的脸色更白了,她知道自己说的话怕是已经把她暴露了,于是立即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道:“公子,公子,奴婢只是……奴婢只是为公子做了个箭囊,想趁着公子回来交给公子的,可是看到公子进了……进了那地牢,便在门口守候了,等公子走了这才离开。” “既如此,我离开的时候,你为何不交给我。”连看都不看一眼阿雪从腰间摸出的那个箭囊,弥罗突冷道,“那个时候不给我,你可是去做了别的事情?” “我……我没有……是公子,是公子走得太快,奴婢……奴婢追不上,所以只好作罢了!” “我走得太快……嗯?你追不上……嗯?”弥罗突慢慢的站起来,绕着阿雪转了几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转头对运哥儿说道,“去,找辆大车来,把她给我送回到我娘亲那里去,告诉我娘亲,找个脚快的来,走得慢的我可不要。” “是。”运哥儿应着,转身招呼两个小厮,将阿雪向门外拖去,阿雪脸上满是惊恐,便被拖着还边大喊道,“公子,公子,奴婢下次一定跑快点,一定……求求公子……” 阿雪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了,阿秀却跪在地上面如土色。她万万也想不到,平日同她称姐道妹阿雪竟然背着她做了这么多事情,顿时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涌上心头。 对阿雪的喊声,弥罗突似乎全没听到,而是将视线重新投在这三个人的身上,笑眯了眼睛:“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背后捣鬼,娇客上门 三个丫头还能有什么话说,一个个全都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看到她们的样子,弥罗突的鼻子轻哼一声道:“别想在我背后搞什么鬼,小爷最讨厌的就是自作聪明的,你们要想留在我这里,就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否则的话,把你们一个个都打发出去。话说回来,真正为小爷着想的,小爷也不会亏待她。所以,把你们的小聪明都收起来吧。” 说完,他挥了挥手,让几个人全都下去了。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阿秀同阿柳她们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就回自己房间了。事情既然已经告一段落,阿柳也不再着急了,不过跟小娥分手的时候,却突然问道:“阿娥。你午饭后做什么去了?” “我?”小娥愣了愣,笑道,“我在房间里睡觉呢,你午后来找我,不是我刚刚睡醒么?” 阿柳笑了笑道:“是呀,睡个午觉头发还乱蓬蓬的,好像……你当时做恶梦了吧,满头是汗的。” “是的,很恐怖的一个梦。”小娥笑道,“不过还好,已经醒了。” “是呀。”阿柳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两人道别后,便各自回房了…… 风吹过树叶,发出呜呜的声音,天气越来越冷了,风也越来越冷了。严冬,眼看就要到了呢…… …… 第二日一早,天气更坏了,昨晚挂了一夜呜呜的冷风,将树上的叶子全都挂了下来,枯叶落了一地,人走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别院的下人毕竟是少,而这山上的宅子里,种的树也的确是多。所以,虽然已经全体出动,可是直到辰时过半,才将枯叶收拾好,清出一条路来。弥罗突走进院子里,抬头看看阴霾的天空,皱了皱眉头。 搞不准。今日午时,真的要下雪呢! 不过,即便下了,却也无法改变他的主意,那个元崇不是说了么,说他看似蛮横,却很冷静。[.超多好看小说]可是他却忘了。他最不喜欢别人揣摩他的心思了,所以,他就蛮横一次给他看看,让他直到,他也不是任人左右的主儿。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对旁边的运哥儿说道:“去,到院子里架起一个木架来。” “木架?”运哥儿一愣,“做什么用的?” “没在野外烤过野猪么?还用我教你。”弥罗突撇了撇嘴道。 “是是。”运哥儿急忙应道。 自从重阳之后,他这位主子的脾气越来越坏。好像还同形影不离的五公子有了什么误会。整日在外面同一些长安城的纨绔们胡混。这次来别院,竟然一个人就来了。还把四个婢女全都带上了,真是同以前大不相同。这让运哥儿心里越来越不安,越来越忐忑。而最近又几乎天天同关在地下的那个囚犯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更让他有不妙的预感。 他刚要去办事,却听弥罗突将他又叫住了:“等等。”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让人在架子下面再架起一个高台来。”弥罗突说着,有指了指旁边这些被堆得高高枯叶。淡淡的说道,“这些也都别浪费了,全都塞到高台下面。” “公子……” 运哥儿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疑惑,公子他这是要做什么? “还不快去。”弥罗突催促道。 “是!” 运哥儿不再说话,急匆匆的按吩咐去办了,可是脑子中老是想起地牢那个妖孽一样的道士,心中不由得隐隐发寒,难道说,公子要…… 在运哥儿的指挥下,别院里的小厮们立即忙碌起来,弥罗突却坐在廊檐之下,守着一壶奶子悠哉的喝着,时不时的,看到他们干的活又不和自己心意的地方,还指挥几句。 登高台和木架搭起来,运哥儿不但是在心里,就连额头上都冒汗了,是冷汗。他走到弥罗突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瞥了他一眼,弥罗突冷冷的说道:“烧些腌臜东西。” 腌臜东西! 运哥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道,只怕烧的不是东西,而是人吧! 对公子同那个妖道的赌约,他是知道一些的,阿雪的事情就是他去查的。可是,他总以为着,若是公子真的不想留这个妖道,派人秘密处置了不就得了,何必如此大张旗鼓。 看样子他这是要把他活活烧死呀,只要这火一点,只怕公子藏了个道士在别院的事情便会立即传回长安城,而且还活活烧死了。到那个时候,即便是大丞相回来都无法收拾了。 “公子……” 运哥儿还想再劝,却见弥俄突挥挥手道:“你去吩咐厨房,今天中午把我昨个儿打得那头野猪烤出来,顺便再给我开一坛五十年的竹叶青来。” “公子!” “还不快去。” “是。”运哥儿心中重重的叹了口气,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等回到长安城,怎么向叱奴夫人以及即将回来的大丞相解释这件事情了。 正在这时,却见从外面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小厮,向弥罗突禀告道:“四公子,有客到,想要见您。” “我谁也不见。”以为是他在长安城中的那些纨绔们寻了来,弥罗突不由沉下了脸,冷冷的说道,“赶走,都赶走。就说小爷我谁也不见,谁要敢来找我,我就把他打出去。” “公子,她……” “没听到我的话么?”弥罗突一瞪眼,“还是说你也想被打出去?” 小厮一听,立即煞住了口,眼睛却频频看向运哥儿,眼神里全是求助。 运哥儿知道弥罗突现在在气头上,谁碰到谁倒霉,可是外面来找他的,却是万万不能真的打出去的。于是急忙对弥罗突道:“公子,我去看看吧,让他回去就是了。” 弥罗突未置可否,运哥儿就当他是默认了,急匆匆跟小厮往外面去了。 看到运哥儿匆匆而去的背影,弥罗突撇了撇嘴,心怪他多事,而后抬头看了看天空,看到天上的阴霾越来越重,冷风也越来越强烈了,淡淡的对旁边的小五吩咐道:“去,让小七小八把那个人押过来,记住要在他的头上蒙上黑布,不要让别人看到他长得什么样子,还有他身上的衣服也换一件……嗯……就去找个袈裟给他披上吧。” “是!” “对了,等快到午时的时候,把后面那三个丫头,也带过来,我看这些人里,不仅仅那个阿雪一个人不安分。” “是!” 小五小六小七小八跟运哥儿不同,是从小便被养在弥罗突身边的,是他的死卫,平日里穿着小厮的衣服,不显山不露水的跟在弥罗突左右,秘密保护他的安全,也只听命他一人,所以弥罗突一吩咐下来,小五没有任何异议,静静的就去办了。弥罗突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让人又换了一壶热热的奶子,继续喝了起来…… 运哥儿这一路上心神不宁的,自从弥罗突回来,他就跟在他身边了,如今也有了四五年时间,虽然这个主子平日里做事嚣张无比,可嚣张的却也有分寸,哪像今日,直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他现在无比怀念五公子跟自家公子形影不离的日子,那个时候,他只要在一旁跟着,默默听着就是了,真是要多轻松有多轻松。哪像现在,所有的火气都是他一个人承受的,他想躲都躲不了。 正想着,已经到了门前,顺着小厮指过去的方向望去,运哥儿却看到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正站在门口。她的两旁一左一右站着一男一女。男的身材挺拔,面貌平平,一副下人装束。而女子身材妖娆,穿着箭袖胡服,很是利落。 听到后面有人过来,中间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转回身来,看到是运哥儿,不由笑笑道:“原来是运哥儿呀,弥罗突呢?他怎么不出来?好端端的怎么跑到别院来了,真是让我好找。” 运哥儿看了来人大吃一惊,以为自己花了眼,急忙揉了揉眼睛,看清楚来人后,紧走几步到了她面前,难以置信的说道:“贺拔小姐?怎么会是你?”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贺拔初一。 “好冷的天气呀。”初一搓搓手道,“大冷天的,怎么跑到山里来了,真是让我好找。这里的人都不认识我,还要通报……怎么,还不让我们进去么?” 跟她一同来的是贺兰娘子和喜哥儿。 那小厮面露难色,刚要开口说话,却立即被运哥儿一个眼色给制止住了,而后对初一急忙说道:“贺拔小姐快请进,我家公子马上就来了,他现在正有点事情要做,若是知道您来了,必会马上赶来,你先跟我到大厅候着,我这就去给您通报。” “那就劳烦运哥儿了。”初一笑着说道。 “不劳烦不劳烦。”运哥儿几乎可以算得上喜形于色,虽然平时弥罗突同毗贺突没有明说,可作为一个尽职的下人,他对自家公子的心思却也是知道一二的,更知道毗贺突用这位贺拔九娘来压制自家公子的脾气,几乎可以说是百试不爽。 如今,这可是天降救星呀。 抬头看看天色,已然是巳时过半了。运哥儿急忙向后院跑了过去。 希望还来得及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