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笑清风》 第一章 少年 林笑于黑暗中先是慢慢觉得了亮,她没有力气睁眼,只听得周围似是海浪般的声音。过了许久全身的感觉才逐一恢复,后脑很痛,背也痛,呼吸间嗅得到尘土味、古怪的臭味,炒货的味儿,仿佛还有花香。很快她又发觉海浪声原来是人声喧哗,仔细去分辨,是南方口音特有的糯软,就像是在江南旅游景点那里被当地人包围住似地,这感觉亲切熟悉像是母语,母语?可她分明是地道的北方人,平日里和家人总是用方言交流的,何时又通着南方话了?对了,不是遇着了车祸吗,难道是在事故现场?林笑心里一惊,便睁开了眼。 目之所及天色已灰,瑰丽的各色云霞铺了半边天,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去,半月已淡淡的挂在东边的天上,正是夕阳时分。高大的梧桐影子下一枝张荒了的桂树的枝桠斜伸出来,细小的花粒随风四散,有的落在了林笑的脸上。怎么自己还在地上躺着?她伸手拂去脸上的花,下一刻便呆了:这是一只胖胖的小手,绣着繁复花纹的袖口是宽大的,此时已滑落到肘弯处,一截白嫩的如藕节的小儿手臂露在外面,手腕上还带着一个银镯子。 “那位小哥儿,先别忙着叫大夫了。你妹子醒了!还不过来瞧。” 林笑听到有人大喊,她不知道说的是谁,兀自沉浸在返少还童的震惊里,却没想到马上有人扶起了她,一个急切的声音问道:“豆儿,你怎么样,痛不痛?” 一张白玉般的童儿面出现在眼前,脸上稚气未脱,已瞧得出英俊的底子,眉若远山,眼似晨星,好俊的一个少年!林笑的眼光还没在那张脸上停留片刻,就又呆了!暮色中她越过少年郎的肩看到的这如幻境的一幕,惊得顿时乱了心跳:周围都是人。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也是地地道道的清朝人,看那些脸,流着汗混着泥的脸,涂着脂擦着香的脸,挑担子叫卖的,推车子赶路的,骑马路过的,抬轿的,嬉笑着围观的,都是些留着辫子穿马褂的清朝人!再眺望远处,古色的桥,黑的屋檐层层叠叠。这场景像才去过的周庄又像以前去过的西塘,总不是现代的景致。 “大爷!奴婢再也不敢了,饶了奴婢这次吧。”随着一声凄厉的呼唤,失了魂儿的林笑僵硬的扭头去看,方才发觉离那少年三四步处正跪着一个小姑娘,年纪尚小,才留齐了头,此刻正满脸是泪,小小的脸上竟有个巴掌印子,半边脸肿了起来,也瞧不出美丑了。 “您就饶了奴婢一回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你私带姑娘出府不说,还竟敢独留下主子自己又去做什么私事?!你觉着谁能饶你?!”一个小厮打扮,眉清目秀的十来岁男孩指着那女孩大声叱责着。(.) 英俊少年沉声道:“以前听郑嬷嬷说起你们这些看顾姑娘的丫鬟不经心,我还当是浑说,总想着平日里从未亏待过你们,吃穿用度又不曾少过半分,求的亦不过是陪姑娘有个伴儿,照顾个冷暖,不要磕了碰了,又怎会不尽心?如今我才明白,真是奴才反了天了!太太近些年开办铺子没多的精力管家,你们又瞧我年幼,就干出这欺上瞒下的事儿了?!我且问你,太太早有明令不让姑娘出门,最是怕被人拐了去,又怕被人欺负取笑,这回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了府?还从树上跌下来?那些看家的婆子,你们这些丫鬟都该好好治治了,原本太太就嫌府里人多,如今看真是该削减打发了!盘金!回去了你就叫福瑞家的把璎珞带走!” 那少年一口气说了许多,加上怒极脸上已见了汗,盘金疾步上前应道:“大爷,可是要先回了太太?” “依着太太的性子这事怎么也遮不住的,定会查个透彻……银线,你去把东西收拾一下,先家去回了太太,说姑娘和我在一起莫让她心急。” “少爷,千万不要告诉太太啊,别让奴婢回去!求您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那璎珞一直在一旁哭边磕着头。 银线拾起地上散乱的笔墨,回身叱责道:“你不要脸,大爷还要脸呢,在这当街哭号给谁看呢?!让人笑话我们府上没规矩吗?!还不收了声!快跟着回府收拾东西到下院去!还哭!想再来一巴掌吗,小爷我正手痒着呢。”说着就硬拉起璎珞拽着去了。 那少年看他们二人离去,微皱了下眉转身扶起了林笑,和缓了神色道:“小豆儿,乖,不害怕了,哥哥带你家去,让嬷嬷瞧瞧你身上的伤,然后我们再多吃肉好不好?” 林笑不知该怎么回话,只觉得少年方才噼里啪啦的一通话说的煞是凌厉成熟,断不像十岁左右的男孩儿,眼前这些人这些带着古意的对白自己只在书中看到过,她惊惧不已。在这疑似清朝的空间里她现在该怎么做怎么说呢?见妹妹不语也不动,只瞪大了眼盯着自己瞧,少年又耐心问道: “可是痛的厉害?不怕,哥哥这有桂花糖。”说着话儿他从怀里拿出个纸包,“看,是豆儿最爱吃的糖。来,吃一个就不痛了。” 少年的亲近让如月甚是尴尬,自己可比他年长许多,让人如此哄着太怪异了,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大,看位“哥哥”说话像是哄着奶娃儿,难不成才两三岁?可又怎么会爬树?不管如何先应付过去这一遭才是真的,于是小声道: “我不害怕,身上也不是很痛。”说了这两句,林笑诧异的发现自己的语调里竟带着南方话的味儿,一时又怔住了。 “豆儿,妹……”那少年似是受到了极大地震惊,话都发了颤,林笑抬眼看他,少年半跪在地上,与她平视,眼里有不可置信也有惊喜,“你明白我说什么?你会说话了?!” 林笑心里奇怪,我怎么会不明白你说的?会说话?我又不是哑子。看他情绪激动,只得顺着话说下去,“我明白呀。那树不高的,我摔得不痛,你……你别着急……呃,哥哥。” “你叫我什么?” “……哥,哥。” “你说那是什么?” “桂花。” 接下来少年问了些极平常的事物,林笑都做了答,疑虑重重的她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对,看到少年喜极而泣的样子,心里倒有些不忍起来。 “你别哭了,我没事呀。” “我没哭,没哭,是高兴地!豆儿,你好了,你好了!!”少年大笑着背起她便跑了起来,盘金也紧跟着追上来,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围观的人让开了个口子,穿过人群的时候,她分明听见那些人的议论:不是个傻丫头吗,怎么就好了?是啊,不是说都傻了好多年了吗?还不会说话……真是奇事啊,从树上摔下来就好了? 啊,怎会是这样。林笑头都大了,我原来是个傻子,这回可怎么收场。 第二章 甄氏 少年背着林笑一路急行,三拐两拐没走多远便来到一条巷子里。(.)这白墙黑瓦的,俨然是徽派的建筑,巷子两边都种的是槐树,过了两个不大的门,又走了百米远,林笑发现此时的院墙明显要高,透过树影还能看到院内的飞檐,还没看的仔细那少年已在一所门厅前停下,这大门比林笑前面看到的要大出不少,两个石狮子圆头圆脑的立在门两边,除了大门还有两个边门,外墙有青石的墙基,墙上有拴马桩,西墙上还镶了个“福”字,门罩下并未悬匾。 此时大门是开的,门前站着好几个仆役打扮的男子,为首的年约四十,面色黧黑,鼻塌目陷,颧骨高嘴唇厚,一副两广人的样子,他的衣着不同,气度上也不一般,当见到少年身后的林笑他脸上的焦虑立刻散去,便迎了上来,恭敬地道: “大爷,怎生回的如此晚?太太已叫人去学堂寻爷去了;姑娘怎的和您在一起?太太四处寻不到姑娘,这会子正在气头上发作婆子们呢!” 少年听了那人的话脚步未停的一路向里走去,遥遥说了句:“有劳琅管家啦,咱家出了大喜事了呢,我先去回太太话。”。他脚下不停背着林笑过了门厅穿堂,又是一个厅再过一个穿堂,接着又是影墙又是天井,当到了第三个厅,骤然眼前一亮,灯火具明,只见在三层石阶上有一处正房,迎面全为落地隔扇,遥遥望去只觉雕饰繁复,门前站立着数个仆人,银线也在外候着。门里又是跪了一地的人,依稀听到有人厉声责骂。 门外众人见了少年都向他行礼,那少年也不理只是急匆匆的冲到房内,大声道:“母亲,儿子领妹妹回来了!” 少年背着林笑也不放下,林笑只得伏在这位小哥儿的背上来打量这间屋子,但见大厅两面均为落地隔扇,靠北隔扇正中间有张大罗汉床,不知是红木还是紫檀的,看着就觉得重,雕饰极为华丽,上方悬着一块匾额,写着:九如斋,床旁又是一个绘着山水的四折大屏风,左右下首是同质地的椅子各四把,椅子中间又有小几,几上有花瓶,屋内摆设极多,也来不及看,都是屏、鼎、瓷瓶类的东西,草草一望林笑觉眼花缭乱,她忙收了眼光向坐在罗汉床上的女子望去。 那是个二十多岁、肤色白净的年轻女子,只见她上身穿着褐缎团花袄,外罩了件蓝色刻丝暗花缎大镶边对襟大袖及膝的披风,下着墨绿绫盘金绣牡丹花侧褶裙,堆云叠翠的乌发挽着牡丹髻,胸前带着金色的项圈,她细眉凤眼,鼻子微翘,显得生动俏丽,眉目间和那少年相似,一看便知有血缘关系,只是此刻这位美人正粉面含威、满脸怒气,她前方的地上碎了一地的茶盏,正由丫鬟收拾着。 在女子左边站着一个中年妇人,她一副细眉细眼的笑模样,黑缎大襟夹袄下穿了条紫缎马面裙,额上系了条宝蓝色眉勒;右边站立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郎,她穿月白色的袄,外面套了件青直贡呢长背心,下穿了条葱心黄绣兰花儿的百褶裙,容貌俊秀,气质文静端庄,眼光低垂;另一个年纪略小,十五六岁光景,穿桃红绣着团花的素绌袄,外穿了件藕荷色掐牙背心,柳叶绿的棉细褶裙,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只瞪着跪在地上哽咽不已的璎珞等一干丫鬟。右下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纤弱女子,上青下白很素的打扮,她始终佝偻着身子低着头不时的咳嗽着,也瞧不清样貌。 “豆儿。”那美貌女子一见他们,就站立起来,疾步走近跟前转手就抱过林笑,“你去哪里了!!你可唬死娘了。”说着话她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太太,姑娘回来就好了,这下可安心了。”那中年妇人上前笑道,“我瞧着姑娘似没什么大碍,太太若不放心,可要叫堂里的来看下?” “妹妹自是没大碍了,”少年按耐不住插话道,“母亲,郑嬷嬷,妹子她好了!”他情绪激动,话音微抖,眼里也带着泪。见众人不明所以,又道:“妹妹脑子好了,会说话了,明白事儿了!” 此话一出厅里顿时炸了锅,看那美人的样子却像几乎是要背过气的似地,脸白着惊疑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麒哥儿,你浑说什么!”郑嬷嬷上前攥住少年的手,“这事儿万不可浑说惊了你母亲。” “是真的!妹妹,快叫母亲!” 厅里人的目光全都聚在林笑身上,那么多的人硬是静的没有一丝儿动静,只听得到呼吸声,这般诡异的强大的充满期待的气场压的她既心虚又无措,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林笑只得硬着头皮蚊子声的唤了句:“母亲。” 就这一声宛若一道雷,把这清净天劈开了个口子,只听那美人怔了怔哇的一声便痛哭起来,紧抱着林笑“心肝儿、女儿、可怜见的”浑叫着,这突如其来的感情爆发让她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此时满场的人又是笑的又是哭的,说佛祖保佑的说阿弥陀佛的乱在一处,接着那郑嬷嬷就一句接一句的问少年因果,她那位美人娘也边哭边插话询问着,林笑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东拼西凑的也明白了个大概。 被她灵魂占据的女孩儿名叫琅豆儿,是琅家的大小姐,一出生便是个不会说话的低智商婴儿。琅小姐虽痴傻,又不会说话,性子却犟,想做的事定要做的,阻止了她就大哭,有时哭的急了还会晕过去,稍大些若不随了意还会出手打人,她虽傻却能吃能喝,体格不差,曾失足落过水救上来也不得病的,爬树摘果子混吃也有的,就这样一位憨主打起人来饶那些十来岁的小丫鬟也吃不消,于是甄氏放话对这位姑娘只能顺着,好吃好喝养着便是了。 这日也不知琅豆儿犯了什么癔症,定要外出,用什么逗引都不成。可巧当日太太不在,管事嬷嬷随着同往,几个大丫鬟和外房的管家又奉命外出,二房的人都病着,丫鬟璎珞拦不住,看顾的婆子正聚赌哪有功夫管他们,这璎珞被其他几个丫鬟撺掇着,便一起带了小姐从后门出了去。璎珞原想着玩片刻就回,可是这一出门,久未外出的丫鬟立刻就被街上的物事儿引的想再多多耍会儿,不一会就走散了。只有璎珞始终陪着琅豆儿,又一时不查,这位小祖宗也不知怎的就爬上了树,还在两人高的槐树桠上咯咯傻笑。璎珞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偏生一旁还有些闲人在起哄逗弄,结果这位儍小姐果真就从树上跌下来了,晕死过去。下学回家的大少爷琅济兰路经此处,远远地看到了,他素是个待下亲和的主子,唯在妹妹一事上最是上心,这才会引出街上那一幕。 缘由论完了,甄氏又叫人速去请了自家药铺济事堂的掌柜刘文林来给女儿看诊,看过后果然无碍,不过是些皮外伤,于是只开了跌打伤药,那刘文林一辈子行医,是江南颇有名的大夫。当年这琅府大姑娘的病也是他诊定的,说是失魂不语之症,断没有好的,如今大姑娘一摔之下竟好了,他顿觉无颜,直说惭愧,反倒是甄氏劝慰道:当年早有高人给豆姐儿批命说治疗之法不在金石只在机缘,怨不得世间大夫无法医治。那刘文林只当太太宽慰,心下郁郁的告退了。 这时厅间的婆子丫鬟等没干系的都被遣退出去了,甄氏又命厨房在内堂摆饭,当下便牵着林笑领着一干人等向后面去了。这一行人出了大厅,绕过一堵照墙,进了垂花门到了内宅,林笑看到一个二层小楼,就着灯火隐约可见后面影影重重的还是院子和楼宇,东西两边都有腰门通向他处,甄氏忽停下脚步回身向后面说道: “如意妹妹是同我们一道用饭还是回去?” 林笑顺着话音看去,原来是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女人,直到此刻她才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但见她身量消瘦娇弱,容颜姣好,梳着蓬松的发髻,髻带着花儿,发饰也不华丽,较之甄氏更为清丽,被这月色灯火一照我见犹怜,只听她细声道: “豆姐儿大好,妹妹本该同祝庆贺,只这两日我身上不大好,姐姐是知道的,这病一犯气儿也有些上不来,总是咳嗽,怕是过了病气给豆姐儿。加之墨哥儿虽好了些,妾身还是放心不下,姐姐不用管我,我自去便是了。” 甄氏点头道:“方才闹了半天,也没顾得上你。我看你气色不大好,也就不留你了。妹妹和墨哥儿的药可还有,若没了,只管叫人去堂里拿。” “多谢姐姐挂怀,药还有呢,只妾身这心……”如意忽哽咽起来,“这些年姐姐为了家在外操持,劳累辛苦,妾身终日里还要用贵重的药吊着这条贱命,还不如当日随老爷一起去了干净,省的拖累家里。” 林笑暗道:这位病美人怕就是这府里的妾,而老爷也就是她那个爹看来已经死了,这么说甄氏就是寡妇?可是在古代寡妇可以出来做事吗?还忙成这样?这府里再没旁的男人了?不是该有老爷老太太什么的,也没看到其他几房的人,难道说是分出来了。林笑还在胡思乱想,但听甄氏道: “妹妹休再浑说,不过是点子药,值当什么,你这病就是终日太多心才好不利索,把心放宽了好生将养便是,墨哥儿那里也别太忧心,娘胎里带的病又不是一日两日能好全的,我瞧他可比麒哥儿刻苦,必是个有大作为的,将来保不准将来家里要靠他提携呢。夜里风凉,妹妹快回吧,我也不送了,待会让厨房把饭送去。” 那如意什么也没说只垂泪称是,又向甄氏和济兰福礼,这才退下,一众丫鬟随她向西去了。 第三章 缘由 甄氏牵着林笑,进了正房的堂屋,一进来林笑就闻到了花香,寻味儿看过去只见正对的长几上摆了一个汝窑白釉梅瓶,里面插着两枝桂花,难怪这般的香。(.)林笑略打量下这间屋子,是个三开间,他们未在堂屋多做停留,一众人又进了东次间,这里的桌椅案几和外面的一样无不是木质的,墙上有画,有联,地上摆着四扇的落地屏风,屏风上绘的是花鸟,此时丫鬟们早已搬了红木的圆桌上来,安置好了碗筷,到此甄氏松开林笑的手,让她让坐在身边。 “豆儿可饿了?想吃什么?”甄氏那含笑的充满慈爱亲热的表情让林笑的心又咯噔一下,这位的热情可真灼人啊。不过话说回来她的确是饿了,眼睛往桌上瞟去,只见都是一种成色花纹的包金瓷器盛着各色菜品,满满当当一桌子。 甄氏身后的丫鬟上前给诸人端水洗手,之后又要给林笑布菜,却见济兰已经加了一筷子菜搁在了林笑眼前的盘子里,“珍珠姐姐,今儿不劳动你了。” “正是,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也不用讲规矩了,郑嬷嬷,珍珠、琉璃,你们也坐下吧。” 三人齐道不敢,甄氏笑道:“你们且坐吧,豆姐儿大好是天大的喜事儿,这些年你们也没少随我为了她吃斋念佛烧香祷告的,更别说平日里上心照顾了,况且你们又不同其他人,一起坐下吃个饭哪里就不敢了,以后豆姐儿还是要敬你这位嬷嬷,还是要叫你们声姐姐的。” 郑嬷嬷知道太太的脾性儿,便带头应了,于是珍珠琉璃也不推脱只齐声说:谢太太赏。已有丫鬟加了椅子,三人就坐了下来。 事到如今,林笑原本焦虑失措的心也渐渐和缓下来,虽还是害怕疑惑怎么会遇到如此奇异的事更担心父母弟弟的情况,但她知道着急是没用的,张皇失措只能露出马脚,慢慢了解当下情况再说。(.)此刻林笑见甄氏动了筷子便也拿起筷子小意的吃起来,眼前这些菜样式极好,南方菜味清淡甜香,不像北方菜式味重,不用就饭空口可食,也是她饿的急了,很快就忘形的饕餮起来。直吃了一回合她才发觉众人都惊诧不已的看着自己,只听济兰奇道: “妹妹怎么爱吃起了酸笋了?以前可是怎么也不动的。”转而他又笑道:“倒是这胃口还是一样的好,可还要再加饭?” 林笑又窘又惊,原来我和这原主的口味不同啊,要拿失忆做幌子?抬头正好看见甄氏若有所思的目光心里更惊,不会被发现这个“豆姐儿”不是一个人了吧,一吓之下她呛了饭猛咳起来。 “慢些吃。”甄氏轻拍林笑的后背,后面立刻有丫鬟递来水盏,林笑喝了方才缓过来。 “果然是饿极了呢,唉,懂了事真是不一样了,也不用让人喂饭了,吃食儿也不挑剔了,就是将来学起规矩怕是要受苦了呢。” “姑娘年纪又小,学规矩也不在这一时。太太何必担心。”郑嬷嬷笑道,“我看姑娘是个有福聪慧的,这刚好,就会叫人,又能自己吃饭,人也安静有礼,将来必能成大家闺秀。”见甄氏不接话,郑嬷嬷以为她还担忧,本想再宽慰几句,忽又想起一事,又转了话头道:“太太难道忘了当年那道士的话?姑娘既以得了机缘将来定是大富大贵的命啊。” “嬷嬷说的是何典故。我怎从未听过,什么道士,机缘的?”济兰问道,“母亲可从来没说起过。” 郑嬷嬷见甄氏不言语,便不再说了,济兰又追问道:“方才在前厅听娘说起过这道士的事,原以为是宽慰之言,现在看必是有出处的,珍珠姐姐可曾知道?” 珍珠只是一笑,也不说话,“妄言怎能当真。(.好看的小说)”甄氏忽笑道,“豆姐儿可还记得以前的事儿?” 听她这么问林笑的汗都下来了,这台词好熟悉啊,就在前几天在宿舍里还听舍友们谈论作为一个成人灵魂穿的,怎么回答才不会漏破绽,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于是林笑强压忐忑轻声道:“女儿不知该怎么说,有些事和人好像在梦里看到过似地,很熟悉,有的东西能说上名儿,有的知道又说不上名儿;可又有好些事记得模糊不全……”她不敢看甄氏的眼睛,只低下头,慢慢道:“女儿这样是不是很古怪?但真的我不晓得为何会如此。” “豆儿,莫伤心。”济兰宽慰,“你能好比什么都强百倍,吉人自有天佑!你不知道的不会的我们自会教你,且将心放宽了才是。” 林笑抬眼看他,见少年情真意切不由感激的笑了笑,再侧头瞧了一眼甄氏,见她神思有些恍惚,似悲似喜,不知在想什么。 郑嬷嬷小声道:“太太?可是又想起以前……” “嗯。”甄氏应了声看着林笑道:“不记得便不记得了,世间的事那件不是过眼云烟呢?佛家不是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吗?之前你痴傻是我的女儿,如今通透了难道就不是我的女儿了?如果那样为娘才是着了相了。” 见林笑发呆,济兰怔忪,甄氏叹息道: “以前的事说来也没什么,为娘怀着豆姐儿时老爷正好过世,家里事多人杂麒哥儿又小,我心思忧虑累得早产……”她说到此处面上露出古怪的笑来,“豆姐儿一出生便体弱多病,待到周岁时不会走也不会出声儿,请了不知多少大夫,都说是痴傻,也有人劝我送到乡下叫旁人代养,可她是我十月怀胎所生怎么能舍得。” “那时太太人前坚强,回房后就抱着姑娘哭,”珍珠眼角微湿,轻声道:“眼看着眼睛都要哭坏了,饭也不吃,觉也睡不好,人瘦得跟什么似地。后来……” “后来就遇着那道士了。”甄氏接下话,低头仔细看着林笑,面上似笑非笑,目光却深邃锐利,似要洞穿这女儿的真身。 “道士?”济兰道:“妹妹周岁时?道士来过咱家为何儿子从没听人提过?” 甄氏看了眼又低下头去的林笑,向郑嬷嬷点头示意。 “不是在家里,是在庙里。”郑嬷嬷得了意思便侃侃而谈起来:“那时咱们家还在苏州府,太太为了豆姐儿的事不知去了多少家庙宇道观的,后来听说江宁府鸡鸣寺很好,就择日带着豆姐儿去金陵了,走了半途寻店住下,又听客栈伙计说附近有一所庙极是灵验,于是就去了,去了才知道庙里所供不是观音大士,也不是如来佛祖,原来是个喇嘛庙,正是病急乱投医,见菩萨就拜了。正要进门的时候,却被个游方道士拦下来。那道士穿的破破烂烂,说话也疯疯癫癫,只是围着太太和豆姐儿乱转说什么进去就出不来了,我们正要去撵,却听他说姑娘得的不是凡间的病,要治也不能用凡间的法子,太太就问他怎么治,那道士说不用吃药,姑娘是生而不全,缺了一魂三魄,故而灵识未开混沌痴傻,待机缘到了自会好的。只是现下要保命必须带个物事儿,别人家的孩子满月时求的百家锁,我们家的要用千家锁,不能用银的,只能用金玉的,所求的人家必须要有未出阁女儿的。那道士又说姐儿是有大造化的,大福大贵的命格,集千人之运道他日必会平步青云。我们自是半信半疑,太太就又问机缘何时能到,那道士只说:十里桂花,魂兮归来,金陵缘至,大梦起始。说完他向太太打了个揖便自行去了。如今看那道士的话竟是真正儿的,现下不正是仲秋时节?我们的府第不也迁到金陵了?” 林笑听到这里脸都白了。她看杂书看得多,书里的情节让她不由的就联想到那绝色女子和丑男子神叨叨的话来,难道非梦?的确是自己经历了一遭仙府游?这会儿又在郑嬷嬷的嘴里听到这番荒诞话语,莫非中间有什么关联不成?可千万别弄个什么金玉良缘,木石前盟的,自己既不想当宝姐姐也不想做林妹妹。 济兰听得郑嬷嬷说的神乎其神,便道:“原来妹妹身上的金锁出处就在这里,那么当年娘真的凑了千家的钱去打了这个锁吗?” “可不是,整整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整个苏州城都被太太翻了个儿呢。” 见济兰望过来林笑这才注意到自己胸前挂着的锁,她垂首拿起来仔细看,只见那锁的外观是个如意,双面工,锁中央是朵栩栩如生的盛开莲花,四周刻着石榴纹、鱼鳞纹、草叶纹纹样,另一面模压垂锻着“长命富贵”四个字,金锁下坠着五条金丝绕的流苏,每个流苏下还有个小金铃铛,连着锁的是个金制项圈,项圈上除了各色雕刻花纹还嵌有玉石,小巧可爱,做工精湛,价值定然也不菲。 “这件事在当时还被传开了,太太的爱女之名人尽皆知,说也奇怪,姑娘自从带了锁身体便一日好过一日,虽识字不多,却看画书,也爱听人讲故事。就是总不会说话。” “如今你已十岁了,这些年可真如梦境一般啊。”甄氏打断郑嬷嬷的话接口道:“不管是不是天意,你可要惜福。” 林笑忙应道:“是。女儿知道。” 济兰见甄氏、妹子都是一脸肃然,气氛变得古怪,不由笑道:“母亲,妹妹这才好,您就让她好好吃饭吧,天色也不早了,您忙了一天一定乏了,妹妹一定也累了。待明日再好好说话。” 郑嬷嬷也忙说饭菜都凉了,姑娘这才好,可吃不得凉物。甄氏摇头嗔笑道:“就你们心疼她,反倒是衬着我这个当娘的不爱自己的女儿了。” 济兰听母亲的语气知道她说的是笑语,于是就招呼着赶紧吃饭,说自己饿的不行了。众人都笑了,这才又开始动筷。 第四章 夜话 进完了饭,甄氏交待济兰明天不用去学堂,让银线去向夫子告一天的假,济兰本就挂心妹妹,哪有心思上课,听母亲放了话当下就应了,未料甄氏思忖片刻又道:“明儿一早不用请安,你就在屋里待着,待我那里的事处理完,自会带你妹妹过去的。”济兰闻言一怔,似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凝,不过他没问只沉声应是便退了下去。 甄氏看了儿子一眼,嘴角翘了翘,抬手端茶喝了两口,静默了片刻又嘱咐郑嬷嬷说明日一切照旧,只是自己不去铺里了,让她命人去传话说九月期间铺子里的东西都降一成出售,店外要扎红择吉时放炮。又让珍珠明日赏全府下人三两银子,新衣一套,都说是庆祝大小姐痊愈,二房姨太太和二爷赏银十两,衣物各两套,再把新得的一对儿银镶珊瑚步摇簪及哥窑的笔山送过去。见众人各自领命而去,甄氏松了口气,她命琉璃去准备沐浴的事物,今夜她要和女儿同睡。最后又传话下去,说丫鬟及婆子们失职的事明日再议。等交待完了,甄氏便遣散了众人引着林笑往二楼去了。 在林笑的记忆里古代老百姓的住宅都是和北京四合院差不多的样子,电视里似乎只有青楼酒馆富豪之家才被设计成小楼,没想到这里——清朝的南京,自己的家竟是住二层小楼的,只是这小楼楼梯实在是陡,台阶高且窄,虽有丫鬟在前举着灯笼在前照明,可林笑还是觉得幽暗,她自觉是受了电视剧的荼毒,总以为只要多点烛火就会亮堂如灯泡,没想还是暗,加之天色早已如墨,这些飘忽的灯火能照亮的不过是眼前的路,再加上脚踩着这木质的楼台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若不是甄氏还在说话,她定会觉得自己是进了聊斋的世界。 怀着忐忑的心情林笑到了二楼,她发现楼上有回廊将此处和后面的小楼二层相连,也不知后面是什么地方。[]甄氏牵着林笑走了几步就是一间五开的正房,里面早有丫鬟点亮了烛火,推门进去,这是个不大的小间,有张偏窄的床,还有茶几、箱子、洗漱用具,过了碧纱橱。在灯影里出现的是间卧室,首先看到的是一张靠墙的木质床,这床和她在印象里的不太一样,似乎大了许多,竟占去了小半间屋子,剩下的半室还有一个同质地的大柜,对面是一个临窗案子,上面堆着各色东西,另外还有熏笼、衣架、小橱等东西。林笑扫了一眼就由甄氏领着各自坐在了案前的粉彩锦垫的墩子上。 所谓月下观男子、灯下看美人,果真是对的,只见这烛火灯下的甄氏肤若凝脂,美艳动人,只是这看林笑的眼神却很是诡异,就那么直接的用认真仔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女儿,林笑不敢与其对视,只得装害羞转了脸,于是瞥见那桌上放着一幅未完成的绣品,绣的是只逮虫的猫,黄白相间,形态神气生动活泼,饶是她不懂刺绣也看的出绣的很好,一旁还放着笔墨纸砚,那码的整整齐齐的纸离得稍近,林笑看出是金花笺,上面似乎还绘着蝴蝶,有字却不知是不是诗,桌角处还放着一面台镜,里面正映出自己的半张面容,一望之下林笑大骇,只见镜中之人不过八九岁的样子,容貌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在此时看到自己小时候的样子林笑简直要崩溃了,此刻但听甄氏道:“豆姐儿怎如此惊异?” 林笑忙收敛心神抬眼看过去,见甄氏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她只得努力平稳声线说:“我,我,女儿只是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怎的不像母亲?” “你是像你爹了,女孩子总是越大越美的,小时候太好看长大就未必了。”甄氏抿嘴一笑,解释了两句,顺势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碗,姿势优雅的低头喝了一口,又放在了桌上,“银朱,姑娘的衣物可备好?” “回太太,已备好。”一个穿葱绿小袄海棠红裙子的丫鬟道。 “嗯,水好了吗?” “回太太,琉璃姐姐刚回话说,请姑娘过去呢。”另一个类似打扮的丫鬟道。 “嗯。闹了半天,看这一身的烟尘,豆姐儿快跟着点翠去罢。” 甄氏细声软语的让林笑去沐浴,林笑哪敢有异议,只得随丫鬟去了,这沐浴的地方也和卧室相连,面积更小些,四周不见窗户,像是个暖阁,当林笑看到那比她还高的木桶还有一旁站着的琉璃及丫鬟们,便知道自己的隐私要曝光了,可又有什么法子呢,只得咬着牙让人伺候着宽衣再光溜溜的被人扶着进了木桶,桶中幸而没花瓣,要不然真是太狗血了。林笑这一番洗浴也不知什么滋味,就觉得左右不是,鸡皮疙瘩不停地起着,还引得琉璃问她是不是水冷?以后坚决不能这样子了,咱可消受不起这样的服务啊。林笑心中暗道。 总算沐浴结束,林笑被人擦干净又穿上了肚兜儿外罩了件白色真丝的小衣,下面穿了条浅黄的绫棉裙,待头发半干了,琉璃方才引着她回到了卧室,一进卧室林笑便看到甄氏也已换了衣裳,她正坐在案前托腮沉思,另一只手握着一卷册子,眼睛却直瞪瞪的盯着烛火发呆,此时她翠衣白裙,发饰尽除,一头的青丝只松松挽了个辫子,皓腕上碧翠的镯子被衬得格外夺目,似是感到林笑的目光,甄氏回眸一笑,好一个古装美人灯下图啊。 甄氏站起来牵着林笑到床上坐下,又将她搂在怀里柔声道:“咱娘儿俩,在床上好生说说话儿。”林笑心道,妈啊,说什么说啊。她心里又忐忑起来,一旁的琉璃有眼色的带着众丫鬟告退下去,偌大的房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房里充满了袅袅的香气,重重地帐帘半垂,林笑抚摸着光滑的被面,这是地道的水红缎面,上面正经是绣着大团的牡丹辅有金丝银线的云纹,哪里是家里压箱底的爸妈当年用过的被子可比的,虽然也美其名曰是缎子的。而这香气又哪里是一般的印度香茉莉花空气清新剂可比的,真如书中所说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悠远而不浓腻,芬芳而不厚重。隐约间林笑又听到滴答滴答的声响,这熟悉的声音让她禁不住问道:“是什么声音?” 甄氏听了一下笑道:“我道你想什么呢,原来是问这个。这却是个稀罕物事儿,叫座钟的,看时辰的,从西洋进来的。我看着好玩买的,买回来又嫌他吵就摆在外间,明个儿你去仔细看吧。” 林笑暗惊,她知道这东西在古代绝对算得上是个奢侈品,难道自己家很阔气吗?觉得好玩儿就买了?她面上没露出吃惊的表情只是点点头,见甄氏又开始仔细打量自己,林笑心一惊低头,这个娘的眼神怎么那么古怪呢,是不是感到不对了,或者当年道士的事儿没那么简单?又或者…… “在想什么呢?怎的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会有许多话要问呢?”甄氏轻轻抚摸着林笑的头发道,“不想知道家里的事?” 林笑忙接话道:“女儿想知道的事太多都不知从何问起,”她忽然想到了个话题,问道:“母亲,给女儿说说父亲吧,他是什么样的人?” 甄氏呆了呆似是没想到她开口就问这个问题,“你父亲,是个极有能力之人。”她沉默片刻才缓缓说了这么一句,林笑不知这极有能力指得是什么,但她听得出和前面的语气相比这一句说的很勉强,又不知是不是林笑的错觉,她觉得甄氏的语调里带着冷漠,难道他们的感情不好? “母亲?”林笑试探的问了声。 “哦。”甄氏回过神的应了声,“……你父亲在你出生前就过世了,”美人小小的叹息了一下,“他是名医却治不了自己的病,这都是命啊。”甄氏低头看着女儿,“你长得还真像他,特别是这眼睛,现在有了灵气儿就更像了。”听甄氏这么说,林笑似是看到这位素未谋面的古代爹爹的样貌了,那一定长得很像她现代的父亲林若溪,就是她这位古代娘可一点都不像梁展眉,不自觉的将父母换上了淸装,不伦不类的可笑。 “你父亲的事,你母亲……我的事你是该都知道的,”只听甄氏继续说道,林笑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只得瞪大眼睛装小白。 “你父亲是个孤儿,在一次水灾时逃难到苏州,病倒在我家门口,也是缘分,得了你外公的眼缘,救了他又收他做了养子,他只说自己姓琅,没名字,你外公就给他起了大名唤作守义,那时他才六岁,真是个极聪明的人,知道我父亲以前做过太医,便求着要学医,我爹看他的确聪明心诚就收了他做关门弟子,他也不负众望尽得了你外公的真传,一手针灸绝技青出于蓝,还创出了许多新药,于是你外公就有意将我许配给他,你外公临终前我们成了亲。之后,他扩大了药铺,还从苏州府开到了江宁府……” 甄氏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林笑听得有点发怔,这不是好好地青梅竹马吗,怎么说的如此幽怨?还有什么隐情不成?她又听甄氏苦笑一声缓缓说道: “之后,他开始结交达官贵人,也治好了不少权势之人,我们家自此发达显贵起来,如此,你父亲他自然……”不知为何甄氏没说下去,林笑抬头看她,烛火幽明之间那张芙蓉面的表情很是复杂,她呆了半晌才接口道:“后来……后来,他在康熙二十六年夏末患病过身了,未见你出生。” 第五章 穿越 “康熙二十六年?!” 林笑像被人打了一拳般的吼出了声!琅守义的情况她其实是当八卦来听的,这位老人家反正是已经去世的人了,他和甄氏再怎么纠结也影响不到自己,可乍一听康熙二字,她的头顿时嗡的一下懵了!原来她林笑真的是穿越了,灵魂穿越了,重生了,还是重生在最“熟悉”的那个年代里,那个在无数穿越小说里被定位的年代,那个使她的舍友们心醉神迷的年代,那个总是让女主风花雪月的和数字军团谈恋爱的年代,那个其实是完全陌生的封建的没有女权的闭关锁国的可怕的年代! “怎么了?!怎的这般大声?” “啊,没什么……我……女儿只是从没见过父亲……父亲没见过女儿……我……”林笑颠三倒四的解释着,“康熙是谁?”她终于问了。 “可不敢这么问,这是大不敬的!哦,我倒忘了你是不晓得这些的,康熙是年号,年号是用来纪年的,如今正是康熙三十六年,当今皇上的名讳为爱新觉罗玄烨,是咱们大清国的第四位皇帝……这些事儿赶明儿再好好给你说说,可千万不敢犯了忌讳。豆儿你可是累了?脸色怎的这样白?” 林笑强笑道:“母亲别担心,女儿没有事。那大清国之前还有什么国没有?” 她的心里始终抱着也许这是平行异时空的念头,可如果是正史就意味着什么都得循规蹈矩,不敢出现扰乱历史进程的任何事!结果却不得她所愿,只听甄氏道:“自然是有的,之前有唐宋元明四个朝代,跨时千年,再之前还有秦汉,更早有商周春秋,历时数千年呢。(.)” 林笑心道:完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若是张静言一定会高兴吧,可换到自己真是大不幸啊!此刻她颓丧极了,甄氏摸了摸林笑的额头,担忧的说:“豆儿,你真的可还好么?” “嗯,我,女儿没有事。” “我看你还是不大好,来,我们躺下说话。”说着甄氏便替女儿宽了衣,两人枕在一处,又将被子拉上盖好,“若是累了便睡吧,我拍着你睡。” “女儿不累。”林笑顾不得旁的,她急于想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于是勉强提起了精神问道:“母亲,说说咱们家吧,以前女儿混沌无知,如今可不想再这样了。”林笑真的是想知道还有没有比穿越到清朝更糟糕的事儿了,比如家产之争,庶女悲剧之类的,不是总说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么。 甄氏审视了林笑半天,又是摸额头又是看脸色的,看女儿真的没事这才道:“你既有精神,为娘就大略的说与你听。咱们家人口不多,上没有祖辈,旁的也没什么走的勤的亲戚,算是独门独户。为娘是嫡妻,生有你哥哥和你二人,你哥哥大名叫济兰,小名儿叫麒儿,他是康熙二十四年二月生人。咱家还有一个姨娘,你见过的,叫如意的,她有个儿子,叫做雪竹,小名叫墨儿,比你大了一岁,现下他们在另一处住着,由着那娘儿两身体都不大好,所以鲜少出来走动,我们过去的也少,平日里就由大丫鬟澄心与珍珠交接,嗯,明日里我带你过去认认,你既好了那么礼数是不可少的,如意你就唤她姨娘,雪竹就叫他二哥好了。” 林笑应了是,心中的郁积之气随着甄氏的述说稍散去了些:老天还算开眼,给自己了个简单家庭,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如果像看过的那些种田文一般,复杂的七姑八姨大伯小叔子老太太大老爷再加上争权夺利的宅斗,那么不用想,以自己这种智商和性格估计很快就挂了,结局不是被处理着嫁出去,就是一失足落水或是一失口中毒的再次去见阎王了,她可没信心能在关键时刻蹦出个会救自己的良人。 “那咱们家就是母亲在做主了?”林笑装小白的天真的问了句,她感到甄氏抚摸自己头发的手顿了顿。 “怎么这么问?” “那女儿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让厨房做了呀。”林笑继续天真的说。 “……傻丫头。”甄氏嗔笑道,“再吃就成肉球儿了。” 林笑傻笑了两声继续问道,“对了,女儿听哥哥说府里要裁人,咱们家人很多吗?” “哦,麒哥儿这么说了?”甄氏愣了愣,斟酌了片刻方道:“说实在话,咱家的人也不算多,宅子里连杂役总共有七十四人,这么大个宅子没些人也不像话,只是真正能用的上的却不多,贴心的就更少了,琅府不该再养那些没用的人了,精兵简政是必然……”说到这里她停了停,“我这里有六个是用的上的,今后我若不在,你有什么事可以同他们说,郑嬷嬷是为娘的奶母,地位和其他人不同,珍珠是管事的大丫鬟,琉璃是贴身伺候我的,另外还有琥珀、珊瑚,宝络本是照顾你的,近几个月铺子里是多我招她去霓裳针坊帮忙了,外宅里的琅玉是从小跟你外公的,郑嬷嬷便是他的婆娘,自也是值得信任的,其他的,你还太小,店铺的事儿日后再慢慢说与你听。” 说着甄氏又笑了笑,林笑诧异的抬头看她,不明白为何她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来,忽然听到“当”的一声,甄氏讶声道:“怎地都亥时了?豆儿,看我说起来就忘了时辰,今儿闹了半天你一定累坏了,快睡吧,明日带你四处去瞧瞧。”林笑称是,甄氏唤了声,“来人”,外间屋有人应了,片刻琉璃走进来,也不言语只将幔帐放好,吹熄了灯火,退了出去。 在黑暗里,甄氏搂着林笑,她轻声漫语的唱着一支小调儿哄着女儿入睡,林笑闭着眼茫然的听着,身体已经很疲倦了却无法入睡,直到此时接二连三的错混乱波涛才慢慢沉淀下来,她突然发现不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一夕间万水千山,这里同那处永无再见之日,她不再是林笑而是叫琅豆儿。她从以前看穿越小说时就总惊诧为什么那些女主会这么淡定的接受了和家人分离,穿越到陌生世界对于她们而言就好像是去度假,理所当然里透着兴奋,张静言听了就笑说,你看她们哪一个是在现代过的如意的了,不是孤儿就是弃妇,不是爱断情伤就是了无牵挂,像你这种啊,绝对是和穿越无缘了。像我这种,是的,我这种不是不该穿越的,所以才无法淡定才会这么惊惧吗?可偏偏穿越了,将来会怎么样?会有怎样的结局?不知是不是在庄周梦蝶,如果是,爸爸妈妈和弟弟又如何了呢?他们是一觉起来根本不记得自己,还是守着自己的尸体悲伤不已?他们是生是死呢?对家人的思念一但被勾起林笑的心便生疼了起来,眼泪无法抑制地流了出来。 “豆姐儿,好好地怎么哭起来了。”听到抽泣声,甄氏惊问道。 “……我,女儿想……”林笑隐忍着没说出爸妈二字,她此刻正悲伤大作,又无法与人诉说,索性抛去了一切,什么也不解释的痛快哭了起来。 “……傻孩子……”仿佛也是说不下去似地,甄氏只哽咽的说了这三个字,她无言的搂着她的女儿。 林笑抱着甄氏昏天黑地的大哭,她从未这样流过泪,原来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是这样解的,此刻亲历了方知是这般疼痛。林笑哭着昏睡过去,在梦里她见到父母弟弟站着自己的墓前,那边下着雨,围成圈的冬青青翠欲滴,墓碑上的照片是她最新一次的证件照,那张脸是多么青春甜美啊,又多么的令人留恋。父母弟弟在那边哭泣,林笑在梦里哭泣,原来他们是记得自己的呀,我没从那个世界彻底消失,只是死了,他们还有照片可以追忆,那我呢?须臾,她又看到穿着清装的自己吃着桂花糖傻笑,还满院子的撵狗逮猫,一众丫鬟都远远地跟着,是这个叫豆儿的小姑娘残留的印象吗?荒唐了七八年,一朝便被别的灵魂取代,你也是个可怜人。哦,那人是谁?茕茕孑立地站在一池开的绚烂的荷花池旁,他转过脸来,是傅山!竟是傅山……这是林笑第一次想起她的恋人,错了,他们是称不得恋人的。他怎么如此悲伤,是在祭奠那个死去的女孩吗?林笑泪如雨下,这些人,她再也见不到了。 ********* 请各位看官收藏推荐一下吧,新人实在很需要动力,多谢多谢!! 第六章 姑娘 林笑发痴般的盯着一大片雕着繁复花纹的床顶,呆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这不是仿古的旅馆,这里是货真价实的三百多年前的清朝,此刻的她躺在一张在三百多年后价值不知多少万的古董床上。床很漂亮,至少她在家具店从未见过这种像房子的床,还有像床头柜的两门两斗的小橱,上面置有花瓶、茶具、灯台,而那些绣着花儿的各色红的垂带幔帐更是美极了,何况再配上三面彩绘屏风,这分明就是一个浪漫装扮下的全功能小空间。只是现在的林笑没什么心情去欣赏,她只希望自己昨晚没说什么不得了的梦话,更希望甄氏不要追问她哭泣的原因。 此刻她的美人娘和丫鬟琉璃正在悄声说话,他们应该起了一段时间了,甄氏一大早竟然在看账本,引得琉璃说她是操劳的命,他们的话题很快又转移到对璎珞的处理上,似乎并不打算把她逐出府,琉璃没说什么,像是随口似的问了句:“太太,那事儿可还要办?” “怎么?” “姑娘不是才好,您……要不往后延延?” “既是早定下的事儿就没必要改日子。何况如今又有了那么好的由头,一早我就让琥珀过去了。你和珍珠到时也一起去……姑娘也同我一起去。” 琉璃“啊”了一声,不再说话,安静了一会他们又聊了些店铺里的事,终于他们又谈论起琅豆儿来。 “太太,先前因防着姑娘落水又怕楼高,这才同太太一起住在院子了,现在姑娘好了要不要等过段时候搬到望月楼上去?” “嗯,我也这么想的,就是等姑娘醒了再问她罢。” “姑娘还小,这会子又才好,太太替她做主就是了,怎么还要问姑娘?” “这还不懂吗?亏你还在我跟前呆了这么久!”甄氏的话音变得有点凌厉,“姑娘是谁?她是我甄玉洁的嫡女!原来她坏了脑子,痴痴傻傻的,我本没抱希望能好,已打算养在自己跟前好吃喝供他一辈子就是了,如今可不一样了,她好了,那就是正经的大小姐,没出阁前是要助要我管这个家的,出阁之后是要当人家嫡妻的,从今儿开始就得享这个地位,以后你还有珍珠,宝络这些人什么事都要征得姑娘同意,她不懂得要教,做错的要指点,对她就像对我一般!” “太太莫生气,您不是常说气大伤身,气大催人老的么?”琉璃笑道,“奴婢呀这话一出口就知道错了,本不是那个意思,想着太太总定夺惯了,没想到会征询姑娘的意见。(.)您放心,奴婢这心里从今往后就只放着太太和大小姐,太太是日,姑娘就是月,太太是菩萨,姑娘就是玉女。” “油嘴滑舌!你这小蹄子要是有珍珠一半稳重也就没让我白疼你了!” “奴婢哪敢和珍珠姐姐比啊,这全身上下也只有梳头的活计胜过她了,其他的,那可比不上。嗯,太太今儿要梳什么样的?” “今儿在家倒也无所谓,平梳缀花……花……” “花用这朵通草制的秋葵罢,又应景儿又好看。” 原来甄氏叫甄玉洁啊,她可真的很爱豆姐儿,也很寄予厚望,自己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娃儿,就这么需要赶紧的培养一个理宅接班人?种田文里常写的,一个能干的妈言传身教着自家的女儿,然后女儿独当一面,难道将来自己的出路就是这样吗?林笑不觉苦笑起来,当年自己不也被老妈逼着学绘画和书法?没少挨打挨骂的,但学完了总有好吃好喝犒劳,看来不论是梁展眉还是甄玉洁,千百年来的妈妈都是一个样的,望女成凤望子成龙啊。林笑想到这里忍不住起身挑起帐子向外看去,但见琉璃正在给甄氏梳妆。(.好看的小说) 晨光之中,美人如玉,甄氏端端坐在梳妆台前的锦凳上照着水银菱花镜,她此时身穿绿锻织金夹袄,镶绣着四方如意蝙蝠式镂空大云肩,下着浅画并染的月华裙,腰间系着豆绿官绦,还坠着个五色丝系着的盘长纹翡翠牌,从后看去她的腰线袅娜,哪里像一个两个孩子的妈,分明是个二八少女的样子,林笑虽不太了解清朝衣物就只看这颜色搭配也太花俏了些,怎么也没有寡妇的样子,她暗自纳罕不明所以。又见琉璃仍是昨日的装扮,就是换了个高髻,又在脑后垂下一绺,修成了两角,倒是收了孩子气多了些成熟。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两人俱回过头来,见林笑醒了,甄氏起身过来,拥着林笑嘘寒问暖一番,倒是没提昨晚之事,这让林笑暂且放下心来。 当下琉璃唤了丫鬟进来,一时间给林笑净面洗手换装穿鞋的进进出出着许多人,直到她也坐在了梳妆台前这才缓过神来,傻傻的从镜子里看甄氏如女王般指挥着那群童工,气魄的很!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封建社会有钱人家的写照啊,下人们安静有秩序的做着自己的事,琉璃开始给她梳头,甄氏给她在匣子里挑选着发饰,再瞅瞅台上琳琅满目的物事儿――林笑转移了目光,因为不会有哪个女人在见到眼前的东西时不动心的! 只见梳妆台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黑漆描金嵌染牙妆奁,里面有各种规格造型的梳子,有象牙的有玉的有竹的,有长方形的有半月的有刷子有针的,都描绘着凤纹、云纹、菊花、莲花、山水、楼阁、渔舟,皆精美无比。妆奁旁放着珐琅盒子装的胭脂水粉,另有三个红漆盒的匣子,里面装的都是首饰,簪子、钗、步摇、耳环、镯子应有尽有,质地也各不相同,金的居多,也有银的、翡翠玛瑙的、玉的,珐琅的、珠光宝气无外如是,其中竟还有点翠工艺的如意点翠金雀头饰! 当年林笑看《宫心计》时,网上对剧中的道具“凤凰朝日”骂惨了,他们竟敢用几根鸡毛冒充国宝,tvb如此糊弄观众照实可恨,也因此她对点翠也略微了解了些。这时再看这件在《红楼梦》里也被提到的类似东西――雀身以翠翘构成,头尾点翠镶红宝石、猫眼及珍珠,雀首饰金冠,雀嘴衔珠粒、珊瑚流苏和红宝石坠角,造型优美之极!林笑玩coser时多扮古装,无论自己做的还是在淘宝买的,用的都是假货,几时见过这等物件!直教她看的眼都直了,这东西放到现在不知能卖多少钱!林笑不敢拿这个贵重饰品,又忍不住拿起最近的一件发饰摩挲起来,是个颤巍巍的蟠龙宝珠金步摇,看过后又拿起一件蓝花点翠饰珠花簪细细观看起来。 “怎么,喜欢吗?”甄氏笑道,“丫头,这些玩意儿等你大些再戴不迟,现在还是戴花儿吧,”说着她选了一串儿渐染红色的镶珍珠绫花递给了琉璃,琉璃将它别在林笑头上,又给她戴上了一对花卉纹点蓝耳环。 “来,让娘瞧瞧。” 林笑下了地,甄氏上下打量道:“也还罢了,只这裙子看着略短了些,琉璃,让坊里给姑娘做几件秋装和冬装,鲜亮些的。” 琉璃笑道:“知道了。姑娘随太太,肤色胜雪的,配什么颜色都好看,今儿这装扮却正是极好的。” 甄氏含笑点头又将金锁给林笑戴上道:“豆姐儿,一会儿吃了早饭,随我去九如斋。琉璃,饭后让那几个都到前院候着,昨儿已给琥珀交待了事,你不用等她。”琉璃应声退下。 林笑在出门前又仔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此时的她双髻垂髫,里穿了件浅葱绿的暗花绫的袄,外穿鹅黄缎对襟刻丝长背心,配着条银红撒花湖绉裙,还有双银红缎地绣折枝花的的绣鞋,五官明朗,和现代的那个果然一模一样,就是麦色肌肤没有了,肤色变白了,琉璃说的肤色胜雪不是奉承啊,等长大了一定算得上漂亮,只是古代人的审美可能欣赏不来她将来会有的健康美,就像现代那些老外眼里所谓的中国美女她也是承受无能的一样。想到这里她笑了起来。 “傻丫头,笑什么呢。”甄氏看着镜子里的女儿。 “我就是觉得自己虽然没随了娘的美貌,不过好像长的也还不错。” 她顺嘴就来了这么一句,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太随便了,看甄氏吃惊的表情就知道了。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讷讷的补救着说道:“女儿的意思是……” 甄氏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我这个丫头还这么有趣,怕是以后不是被你气死就是乐死。” 甄氏携了林笑的手出了门,此时珍珠已在外候着仍是昨天的打扮,另还有两个不曾见过的丫鬟,俱衣着光鲜,显是有地位的丫鬟,三人向甄氏行了礼又给林笑行了礼。珍珠给林笑介绍了那两个丫鬟,个子矮的叫珊瑚,圆脸单凤眼,神色略显木讷,她穿着珊瑚红镶银的夹袄,下面穿着条藕荷色棉裙,腰里系了条大红的汗巾;另一个叫玛瑙,眉长入鬓一双眼不大却黑亮亮的,高个儿,消瘦,长的不算很美,气质清冷,她穿着荔色镶大边儿素色大袄,下面穿条月白绣梅花百褶裙。林笑在打量她们,她们也在看她。 此时阳光正好,从二楼望去,只见高墙封闭、马头翘角,黑白色错落有致,隐隐可听到叫卖的声音,蓝天白云空气里飘着干净的桂花香气,微风吹在林笑的脸上,她深吸了口气又很快吐出来,暗自收回了稍有放松的情绪,努力振作起精神:这不是在cosy,而是在最真实的清朝! ******** 恳求收藏和推荐!谢谢。 第七章 家事 林笑提着小心随甄氏下楼在堂屋里进了早饭,开始喝茶的功夫,便来了二十几个女人,他们俱屏气凝神恭敬地垂首站着,外面也站了十几个人。此刻的内厅安静极了,林笑也安静的坐在甄氏下首揣测着下来要发生的事。甄氏则坐在铺着锦褥的罗汉椅上,她歪着身子将胳膊搭在海棠洋漆几案上,手里端着茶盏,有一搭没一搭扣着盖碗,珍珠和琉璃垂手站在她两旁,身后是珊瑚和玛瑙。很快林笑就知道这阵势是要干什么了,看着硬忍着不敢哭出声,站在门外瑟瑟发抖的璎珞和另几个丫鬟,她的心揪了起来。 只听甄氏沉声道:“叫你们来,是有事要交待。这几年我忙于外务没时间管内宅,让各位老人多费心了,尤其是搬到江宁这四年,风风雨雨经了太多的事,好在老天垂怜没让这个家败了。你们呢跟着我担了不少骂名,嘴里不说心里肯定觉得不自在,这个我心里有数。” 说到这已有一位年长的嬷嬷上前谦恭道:“太太说笑了,我们都是琅府的下人,那有怨恨主子的道理,何况太太是出了名的有本事,是别家羡慕也羡慕不来的事。”旁的人都连连称是,只是有几个的脸上却淡淡的。甄氏像是没注意到似地笑了笑继续道:“我怎么说都是个女人,别提还是一个寡妇了。女人家的看管几间铺子很不易,虽没抛头露面但总是招闲言碎语,也累得你们被人议论。但是没法子呀,我不出头谁出头呢?太老爷留下的产业可不能就这么败了,坐吃山空只能是死路一条!话说回来现下生意不好做,成本摊的大,进项又少,着实很难。所以今年铺子里裁减了些人,有些是你们家里的……我这心里一直觉得有所亏欠,总想着怎么补偿。” 那些婆子媳妇的互相看了看,没人应声,甄氏继续道:“我这里想了两个法子,苏州府老宅空了许多年,弃之不用也很可惜,何况还守着那些山地,那里每年报上来的帐总让人不放心,所以我想让人去看宅,加之中秋要到了,自是该举家团圆,如果愿意的可以去和家人一起去那里,算是给你们养老了。王掌柜已经过去了,有他照应着不会出什么事儿,就是这例银要减六成。”说着甄氏吃了口茶,她抬头扫了一眼左顾右盼接头私语的众人,接着道:“这是一个法子,虽然钱少可人还算清闲,比不得这里忙碌。第二个法子嘛,倒是简单,我退还你们卖身契,赎钱我也不要,就是要中秋前要从宅里搬出去。” 这句话顿时引来一阵惊呼,林笑听着也是心头一跳,古代的主仆意识不是很重的吗,宁可死在手里也不会放的,这甄玉洁怎么回事?甄氏也不理他们的反应,又道:“这是大事,我也不会紧着你们回复,回去和你们家男人商量好了再来回话,有什么要问的下来去问了珍珠就是。” “太太是没给我们准备第三条路了?”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装扮与众不同的妇人突然上前悠悠的道,脸上似笑非笑的,“按着琅府的规矩,太太给我们这些伺候老太爷的老奴养老送终是应该的,且不说老太爷临终留了话,就是这偌大的江宁府也没那家是这样处置事儿的,不是降例银就是撵出府?我们可是做错什么事儿了?太太,你可要思量清楚了!别叫旁人笑话我们府上没规矩。[.超多好看小说]” “连嬷嬷,你还敢说规矩?你是个什么东西!”琉璃插话道,“看清楚了,这里是九如斋,太太在这里,你竟敢如此放肆!不要以为跟过大爷几日就把自己当主子啦!”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要脸的小妖精,就会在太太这里兴风作浪,这里又那里轮得到你说话!” 甄氏制止了红了脸正欲反驳的琉璃道:“好了,连嬷嬷,你稍安勿躁,我这不正要说说这琅府的规矩,你且在一旁听着,刚才说的是一桩事,这事儿并不急,咱们先处理另一件……”,她没给连嬷嬷开口的机会,而是转了目光直接道:“让门外站的几个进来,”外面站的数个丫鬟婆子媳妇得了令这才进来,甄氏看了看她们沉下脸来,“昨天出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这几个丫鬟带姑娘出了府受了伤,自当重罚,那么其他人又都在做什么?!眼睛都瞎了?!管事的婆子,是做死的吗?没了宝络你们就乱成这个样子!这些个人出门就没人看见?珊瑚,你掌着内宅的钥匙,这条错你是逃不了的,去领二十板子,扣一个月例银!”珊瑚白着脸应了,那些人见太太的得意丫鬟都受了罚,知道自己断逃不了责罚,都一个一个跪下,磕头求饶。甄氏淡淡道:“你们也用不着跪,早些年我立的那个规矩想来你们早就忘记了。” “太太……”辩解声微弱的四下响起。 甄氏厉声道:“行了,不用说,全府上下都知道,趁我不在你们聚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都不耐着听你们找由头推脱了,以前我没提是给你们面子,到底是跟着太老爷的老人了,从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自从老爷不在后你们做的那些好事……” 这时有小丫鬟溜着边儿进来给甄氏咬着耳朵回禀,甄氏只点点头,小丫鬟又出去了,不一会儿外面进来了三个人,为首的是郑嬷嬷,其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个蛾眉俊目,身量高挑,上身穿着半新天青短袄,外套了件玫瑰紫缎地平针打子绣披风,下身穿着浅黄细绫裙,眉宇潇洒,走路带风一身的英气;另一个是个喜气的团脸,身材娇小,上穿玫红茜色绫袄,外套青缎掐牙背心,下着素素的一条葱黄绫撒花裙,盈盈的小蛮腰系着一条五彩长命缕。三人齐齐向甄氏行了礼。郑嬷嬷上前回话说,“太太,话都带到了,掌柜们都谢太太赏。”甄氏说了声“知道了,”她看着那两个丫鬟道:“琥珀,给几个嬷嬷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回太太,都收拾好了。”琥珀正是那个乖巧模样的丫鬟,她说完和琉璃换了个眼神便站在了一旁。 甄氏看了眼另一个,“宝络,铺子里怎么样?” “回太太,都很好,张府、李府定的中秋衣服已经叫人送去了。曹府要的云锦大屏风三日后便能完工。王二家媳妇告病,奴婢准了她两日假,她的活计让水儿去做了。” “很好,这几日辛苦你了。” 宝络道:“能去坊上都是太太的抬举,哪敢言辛苦。”,说完她看也没看可怜巴巴一直瞅着自己的璎珞,神色平常的垂手站在了一旁。 “好了,言归正传。看顾豆姐儿的几位,你们是老人自然知道当年我立的规矩最要紧的一条就是我这琅府绝不养没用的人,你们心知肚明如今的自己是不是蠹虫。且不说这些年你们克扣例银和东西的事,单说昨日出的事,你们自觉可以不追究吗?我这个当家的是不能叫人在背后说琅府的规矩都是虚设的,待会儿跟着珍珠领了这个月的例银,拿上东西就出府去罢。琥珀已经给你们收拾好了。马车也备上了,会有人送你们回老家去。” 可能谁也没想到甄氏撵人会立竿见影的来做,没半点转圜余地。除了早知情的几个丫鬟和嬷嬷,所有人都呆了,过了一会儿方才传来了哭号之声,求情的告饶的说再也不敢的说一定补上银子的,只见眼泪鼻涕乱哄哄一团糟,甄氏却连眼皮子也没动一下,淡淡笑着品味着她手里的茶。林笑倒吸了口气,以上场面完全就是在公司裁员嘛!还分的仔细,有退养的有下岗的,原来这位对自己总是和颜悦色的美人娘竟是个心狠手辣的腹黑boss! 第八章 手段 很快这些哭闹的人就被伺候在门口的健妇拖拉走了,屋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是这会子的安静里透着令人喘不上气的窒息。[]余下的人畏惧的站在那里,林笑可以听到有人的牙齿在打颤。 “你们几个!”甄氏喝了声。 璎珞等人颤抖的上前跪下磕头,一个劲儿重复说着:“太太,是奴婢错了,求您饶了奴婢吧。” “你们私带姑娘出府,累姑娘受伤,罪无可恕,我不是绝情的人,自不会把你们卖到那些脏地方去,这一点已和人牙子说好了。璎珞,至于你,看在你舅父舅母的份上,下去领二十板子就出府去吧。” “太太,是奴婢这当娘的没管教好这小蹄子,失了职,伤了大姑娘,可好歹大姑娘也因此就好了。您饶了她吧,板子是要挨的,多打几下也无妨,只是这出府……太太,好歹看在福瑞跟随老爷多年的份上,这功劳苦劳的,何况宝络也照看了大姑娘那么些年,如今又在坊上帮忙,璎珞的爹娘是什么样的大伙都知道的,您让她回去,她就活不成了啊……求您了!……宝络,你也给太太说说呀!!” 说话的是福瑞家的,她是璎珞的舅母,更是宝络的母亲。此时她已哭的泣不成声,其他几个丫鬟更是瘫软在地上。林笑心中诧异,她记得早上甄氏对琉璃说过不打算遣这小丫头出府的,这会儿变主意了?她看着额前磕出血的璎珞,心中着实不忍,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宝络,传闻在身边照顾自己多年的人这会儿脸色煞白,手攥成了拳头,仍然不发一言。 林笑看向甄氏,没想到后者正看着自己,她咬了咬嘴唇,硬是把求情的话咽了下去,言多必失啊。只是,自己清醒后第一天就来了这么一出好戏,也不管女儿幼小的心灵能不能接受,甄玉洁脑子到底在想什么?或者这就是每个封建家庭的必修课?正在胡思乱想,但听甄氏道:“也罢。璎珞是姑娘屋里的人,那就由姑娘来做主。豆姐儿,你说怎么处置吧。” 立刻满屋子的人都将惊异的眼光投到这边来了,林笑只觉头立刻大了起来,不用猜也知道她们这些人是如何想的,甄玉洁你让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了啥呢?当众矢之的?还是……不容她多想那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已经哭着跪爬到林笑的面前哀求不要赶她的外甥女出府,林笑不知道此时该怎么办,只是本能的缩回自己的腿。 “福瑞家的,别惊到姑娘呀……”有人过来拉人了,林笑无助的看向甄氏,后者正别有深意的看着自己,忽然她便会意了。 “我还小,又才好。也没学规矩哪里懂得该如何处置,还是母亲来定夺罢。”她细声细气的说道。 “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日后让你来决断的事多着呢,若有不合规矩的我会给你说,另外,过两日我就忙起来了,内宅的事你虽不能够全权处置,但你自己那边的大小事她们都会向你回的,记住,下人再大也是奴才,姑娘再小也是主子!这点,你要明白。” 林笑不知这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那些掌权的大丫鬟和嬷嬷?那些要辞退的婆子媳妇?还是替自己给那些下人立威的?但她知道甄氏现在想听什么,也知道这的确是个笼络人心的机会,好吧,十岁怎么了,才从痴傻变成正常人又如何,只要这是甄玉洁想看到的,谁奈我何!想到这里她定了定神,心里组织了下语言才开口道:“是,母亲。(.)虽然记不得以前的事儿,但我知道各位嬷嬷和姐姐照顾我是很不容易的。昨日出府的事也不能全怪璎珞,一是我的性子犟单璎珞一人也拉不住,二来我也的确因祸得福了,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让我有这一劫。如今我还小,又不懂事,母亲平日里很忙,几位大姐姐也各有事做,我正缺个对府里和我熟悉的人来请教,我看璎珞是个老实的,所以想留她在身边,至于责罚就扣三个月的例银,母亲,你看如何。” 说完这么大通拗口的话,林笑在心里长出了口气。 扫了眼屋里,所有人都瞪大眼看她,那表情跟见了鬼似地,林笑很尴尬的低下头,心里千回百转的想着是不是说的有问题,却听甄氏道,“好。就是只扣例银是不行的,板子还要打的。璎珞,这是姑娘给你的生路,我同意是给福瑞和宝络面子!” 死里逃生的璎珞自是一番感恩戴德的磕头谢恩,福瑞家的只是喜极而泣,宝络也不言语上前给甄氏磕了头,又给林笑磕了头。林笑条件反射的伸手扶起了她,别扭道:“宝络姐姐,请起。” “好了,这档子事已经了了,连嬷嬷,你看我按着琅府的规矩处置的还好吗?”甄氏抬了抬手,珍珠从后面上前,她拿着几本册子。 “连嬷嬷,这是康熙十五年到二十二年期间你掌管琅府时的账本,据查这期间的账目有伪,我做了个合算,亏了大约九百三十七两银子。” “什么!你说什么?!红口白牙你有没真凭实据?别以为会点数算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小贱人,不过是婊子出身的,装什么能耐!” 珍珠也不恼,平静的神色里还带着点怜悯,“你自己拿去看吧,这是我归整出来的,”她拿出一本新崭崭的册子,“红字的便是人证和物证,就算是对簿公堂也是考究的起的。” 恼羞成怒连嬷嬷一把抢过来翻看起来,一张脸慢慢的从红到白,“三十四年?!你果然从那时就在算计我了!小贱人你居然敢查我,我可是跟过太老爷和老爷的,更是照看过麒哥儿的!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娘掌家的时候,你还在窑子里卖呢!” 甄氏接了话,冷笑道:“让珍珠查你是我的主意,难道你以为老爷死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可不是冤大头的主子!琅府的银子以前是太老爷的,现在是我的,即使你跟过老爷又如何,身份再特殊又如何?要搞清楚老爷可是我甄家入赘的姑爷!你不是妾,连通房丫头都不是,说的不好听就是跟老爷暗通款曲罢了。你一没给琅家添后,二你图谋主家家产,三你从没把我当过主子态度从来不敬,若不是看在你看顾过麒哥儿的份上就不会留你到今日了。何况,你和张祝的那档子烂事还没和你好好计较呢,且不说其他,但就通奸这个罪名你担的起么?如今你的靠山已进了衙门去吃官司了,你还摆什么威风?记住,你再能耐也不过是个下贱的奴才!宋大嫂子,给我把她叉出去,打过三十板子连账本给我交到衙门里去!” 连嬷嬷跳将起来喊道,“甄玉洁!你竟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琅家的家产怎么是你甄家的了?老爷不在了,也该是大少爷的!你,你一个寡妇,不守妇德,你,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自小跟着太老爷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她气的浑身发抖,保养得不错的脸已经完全扭曲了,“你寡妇没有寡妇的样子,看你这妖精似的打扮,勾引完掌柜又去给那些个官老爷卖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都干了些什么!你这是把琅府的名声全毁了!”旁边有人拉她试图让这个嘶吼着的女人冷静下来,但好像没什么用,终于美人拍案而起,这声响像是一种信号让全场静了下来。 “我从不稀罕名声,只要我过的高兴。连九娘,我想这几年你早该看出来了。”甄氏柔柔的说,眼波竟有些妩媚,“特别是这里只有我说了算之后。何况你真的让我很厌烦了。” “你这个妒妇!”连嬷嬷象疯了一样挣开诸人,用颤抖的手指着当家人喊道,“你这个恶妇!杀人赶人,现在终于轮到我了吗?我死也要死在琅家,变成鬼缠着你!让你终日不安!你等着!你等着!” “随你。”甄氏看着她,“景园那个池够深的,和老宅里的池子一样深。李芳林在下面也挺寂寞的,你去,正好陪她。” 这次全场又静了下来,只是这回静的有点诡异,那女人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她的主人,突然凄厉的喊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为什么……” 甄氏嫌弃的看着发癫的女人,抬了抬手,立刻有人上来拖她下去了,“总算清净了。”美人拿起茶盏淡然道。 第九章 幸运 林笑穿越到清朝的第二天上午,亲历了一场内务清理,不血腥但很残酷。作为穿越者的她在网络小说和影视剧看多的情况下原以为会免疫,可当联想展开她后怕了――他们之后怎么办?书里被主子舍弃的下人大都只能是个死!这些人呢,又会有什么好结局?或死或潦倒?旁观者和局中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她稍平静下来的心不可避免的又波澜起伏起来。封建社会里下等人的生命是草芥,虽然他们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人,但人生若只能由一个或几个人来决定,管你聪明灵巧还是机关算尽,只要主子不痛快了,那么一切就完了,这种感觉绝对很痛苦!而且这只是个开始! 头脑一片混乱的林笑随着甄氏稀里糊涂的去祠堂的供桌前拜了祖宗牌位,香烟缭绕中,她茫然的跪下磕着头,耳边是甄氏低声的诉说,林笑没心思去听这位说什么也没在意供桌上那三个牌位上写的是什么,她只是沉浸在自小世界里:幸而,自己穿越成的是个富家小姐,幸而没穿成璎珞或连嬷嬷这样的下等女子,幸而没有深陷青楼为贞操夜夜恐慌,幸而没穿成街边为生计辛劳还有个文盲老公的中年妇女,幸而没出生在农村是七八个娃的娘,或者诡异的成了个男人一生为成不成亲郁闷。 庆幸了半天的林笑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卑鄙很可笑,有种屈膝于命运的感觉,因为那就等于她没有国人最称赞的东西:风骨和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淡定。好吧,她承认自己没有那些个华丽丽的东西,自己是小人物,是随遇而安的人,甚至粗线条到觉得早上的汤饭很好吃,她也终于也承认自己是没有多少智慧和勇气的人。如今的情况随波逐流很容易,抗争?从何抗争?二百多年后的民国才开始有了娜拉们,三百年后的当今妇女还是弱势群体,不知再过多少年中国才能再出个武则天。在这个封建礼教家庭里抗争?还是和康熙王朝抗争?算了吧。在这个世界里只要是女人注定都过的不会多快乐,三纲五常,对于女人而言就是个监狱。自己将和生活在这里的所有女人一样,是个囚徒,唯一不同的是,她这个外来的囚徒灵魂却是百年之后的。不管有多么幸运,现在和将来都会排斥很多东西,也许终其一生都格格不入,特别是没了自由和平等还会有快乐吗? 终于从阴暗的房里出来了,这个穿越时空的外来者身后是一群面带敬畏的女人,她们正用卑微的步子小心的跟着她们的主人。天空从这江南民居紧凑建筑的院子里看过去显得那么小,林笑年轻的心一点也不像秋的天那么澄澈,她深吸一口气心灰地想:好吧,我认命。只是,以后我会变成甄玉洁这样的女人吗?在这里能淡定摆平一切的代价该会有多么恐怖!如果真那样了,她将不会再是林笑而是琅豆儿了,这才是真正的恐怖! 处理完内务的甄氏带着小女儿往后面去了,她携着那只微凉的小手,浅笑在阳光里显得很暖。林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琅府这位有雷霆手段的美貌寡妇此刻容光焕发,眼下淡淡的黑晕也像是某种妆容似地为这张脸添了神采。刚才的事也许是她早就想做的吧,今天如愿以偿了。那么我这个做女儿的是否也该从容呢?即使是伪装出来的,也是她愿意看到的吧。 “豆姐儿,我们去看你哥哥,可好?”美人和蔼的问着女儿。 林笑稳了稳心神,灿然一笑道:“好。” 甄氏住的楼后面也是个二层楼,两幢楼的二楼有回廊连接,这就是南方常有的跑马楼。楼之间的天井狭小,若打开窗户能很清楚地看到对面,两处楼的东西两排各有个三开的厢房,后面那个楼正是济兰的住所。一行人没走两步早有丫鬟上来回话说大爷去景园了。 “飞星和流采可是陪着过去了?” “回太太,正是呢。可要奴婢去传大爷回来?”说话这人身量微丰,肤白眉淡,容长脸,五官寻常,唯一双眼湛若秋水。她穿着件缺襟湖蓝缎夹衣,配了条丁香色的细褶裙,腰间系着红巾子还挂着个包花绣佛手纹香囊,靠的近了隐约闻得到香气, “不用,我这就过去,今儿的午饭我们要在姨太太那里用,你去给厨房说做的素淡些,上回你那个远亲做的燕窝冬茸羹吃着还觉得不错,没那么腻,以后就让她去上房的灶间吧。”那丫鬟忙谢了恩,甄氏又笑道:“豆儿,这是鸦九,是你大哥屋里的丫鬟。可还记得? ” 林笑装着害羞的样子腼腆道:“不记得名字了,不过还记得姐姐的样貌,姐姐的眼睛真好看呢。”这显是琅济兰屋里的大丫鬟,为了将来多说点好话也没什么的,虽然对比自己小的人说着奉承话实在是太呕了!她陷于装纯的自我厌恶中,脸不由得红了,在旁人看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甄氏笑道:“你不记得她的名字也没错,也就是你那个哥哥才起的出这样的怪名字。” “昨儿就听说姑娘大好了。”鸦九恭谦道,“大爷一回来就细说这事呢,我们都说这事儿奇的很,怕是有佛祖仙家照看着。如今看姑娘精气神儿十足,眉眼灵动举止娴雅,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模样,这可是我们琅府的吉兆!太太您可放了心呀。” “我的儿子是个嘴笨的,倒有你这个仔细俐齿的丫头,这可是他的福气。行了,你去做你的事吧。”甄氏举步方走又停了下来道:“华铤的病可好些了?” “还是那个样子,一直在用着药呢,没见好也没见不好,起身就头晕,只能躺着,饭也进的少,只能喝些汤水,原来的那些衣裳如今穿的都嫌大,着实可怜。这会儿让穗儿看着呢,赵嬷嬷也过去了。” “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明儿刘大夫给姨太太瞧病,就一起都看了吧。” “是。” 交待完事,离了济兰的住处,甄氏带着林笑继续向后走去。他们走过一个穿堂,就是一幢三层的楼,最高处的小亭飞檐翘角,秀丽别致,四面有窗,不大的院子里种着一架紫藤,一角种了几株月季和芭蕉。甄氏道:“这是望月楼,整个江宁府也不过十来家有这么高的楼,当初买这院子有一半原因就是为了这楼。你日后就住在此处。” “啊?!” “可喜欢?” 林笑惊得说不话来。见女儿惊异,甄氏笑道:“中秋前就让人给你收拾出来,谁家那么大的姑娘还和娘一起住呢,给你拨两个丫头,再请个西席给你教书,这针黹女红到有现成的人……” “母亲!” 见林笑又转成的目瞪口呆的样子,甄氏朗声笑道:“我的儿,咱们琅府的大小姐可得有大小姐的样子,这些东西可都得给我尽快补上了。” 说着话他们穿过东厢旁的侧门,过了备弄,又是一落院子。甄氏介绍道:“咱们府上也就是这住所不太讲规矩,谁让是我这女人当家呢,怎么方便怎么来吧。你看,这里四进的房子,都住着些下人。再往东走有个三进院子,是你姨娘住的,她素来喜静,那个院子又离园子近,就给她住去了。我们不去找她,先去看你哥哥。” 他们沿着甬道朝南走去,在进了第一个圆门后就是一溜蜿蜒起伏的沿墙游廊,林笑展目望去只见一池碧波,半池的荷花正开着,沿岸的芦苇长的极盛,崖峦叠翠,池水相应,小山幽壑,势若天成。有山有柳有花,有楼有亭有桥,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好一派美不胜收的秋景! 远远地林笑看到一位少年正在小亭里面练拳,对岸还有射圃,林笑看得清楚那人正是济兰。她紧走了几步,到近处仔细看去:只见琅济兰穿了件纯白丝绸有提花暗纹的圆领长衫,腰里紧紧系着条湖色长腰带,袍角掖了上去,露出打了绑腿的石青色裤子,脚穿青缎千层靴,整个人干净利落。亭外站着两个丫鬟,穿粉的抱剑,着红的捧衣,想来就是飞星流采。林笑不懂武,只觉得济兰的动作流畅有力,拳拳带风,招招含威。不是胸口碎大石般的没有美感,也不是现代武侠电影里飞来飞去挥手就爆炸的夸张,直叫她看得目不暇接! ******* 居然有推荐了,真高兴! 第十章 美人 “麒哥儿习武也有七八年了,除了去学堂就是在练武。(.)”甄氏也停下了脚步,她语气里的无奈让林笑颇感诧异。甄氏继续道:“你哥哥是个极聪明的孩子,为人处世也得体,就是这出身累的他了……”林笑不解其意,甄氏也没做解释,她微叹道:“经商他瞧不上眼,学医没兴趣,难道真要去走什么仕途,不论文武科考是那么容易的吗?怎么说都不听!真不知像谁了!他这样也是被旁人撺掇的,不就是十三岁过了县试就捧到天上去啦。原以为你初好他会在房里等着见你,没想到又练起来了……唉。” 林笑断没想到甄氏竟然是个如此不思进取的娘,而看上去斯文的济兰竟然文武双全,都没瞧出来啊。古代家长不都是卯着劲想让孩子走仕途的么……不过出身什么的又是怎么回事? “母亲的意思就是习武不好?可女儿觉得很厉害啊。而且哥哥好学上进不也很好吗?” “也就你这个不通世事的小姑娘才会说好,官场黑暗,一个没根基的汉人家孩子哪有这么容易?还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实在!”甄氏摇头道:“至于他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不过江宁府只怕没人不知道琅府大少爷小小年纪便爱打抱不平,害他老娘不知打点了多少人赔了多少银子!” 第一次见甄氏着恼又无计可施的样子,林笑暗自惊奇。这会儿济兰已收了势,丫鬟正上前给他披外衣,济兰却三步并两步的跑了过来,给甄氏见了礼。甄氏忙不迭的给儿子抹汗,责怪道:“如此不仔细,着了风生病怎么办?” 济兰笑道:“儿子身体壮,母亲又不是不知道。这点风哪里会生病?” 当济兰的眼神看过来,如月行了个不标准的礼后正想说你好,忽觉不对,扭扭捏捏的放低了声音:“见过哥哥。” 说着话飞星流采上前给众人见了礼,又忙把天青色八团花立领琵琶襟的马褂给济兰穿上,收拾好了济兰拉着林笑的手问道:“好妹妹,再叫声哥哥。” 林笑听了牙都酸了,但知道济兰是真心高兴,于是红着脸唤了声:“哥哥。” 林笑仰头看他,昨天在慌乱中只大略觉得济兰是小帅哥,现在在阳光下仔细看他,林笑自以为百毒不侵的心,愈跳愈快,脸不由自主的更红了。怎么只能用帅形容呢!少年出了汗的脸上,眉睫和瞳仁像是重重涂了黛色般,湿漉漉的黑。他遗传了甄氏的白净细腻的肤色,又有比例合度的身材,温暖的笑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整个人朝气蓬勃,穿着白与青的衣物更衬着爽朗清举,风姿特秀。这个年纪的少年,拥有着自然天成的美,有着不能单用花来描绘的艳丽,也有着不能只用树来形容的英挺。林笑敢保证不论前世还是今生绝不会再有哪个男子有她哥哥好看的了,至少在她这个十九岁的“阅美人无数”的现代好色女眼里,正太琅济兰就是用来解释:“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是什么意思的。好吧,再说的直白点,如果一个人在梳着辫子头后还能称为好看的,那绝对就是极品美人了,所以她真的对眼前这位的形貌拜倒折服了,再看下去会忍不住上下其手的!所以犯了花痴的她歪着头故作天真的出言道: “你怎么自己来这里玩了,也不带我。” “不是玩,是在练武。” “在这么美的地方练武,日后我也要来玩。”看景致,看美人。 “景园是很美。” 啊,这笑容!受不了了……林笑心里在呐喊,可眼睛却一刻也离不了了,只是握着济兰的手不松开。济兰也就势拉着她走到湖边给她讲这座园林的来历。原来琅府这宅子是从一个败了势的官宦之家进的手,说是前朝祖辈的时候就有了,后来甄氏见这里什么都好,唯有这园子荒的不成样子,才请了苏州府顾家的弟子来给画了样子重建的,盖楼挖池子垒太湖石花费着实不小,园中另有一楼名曰桐荫小筑,那里的藏书也颇可观。 见这对小儿女其乐融融,一旁的甄氏笑着对郑嬷嬷道,“之前他们兄妹的关系就很好,也只有麒哥儿能哄住豆姐儿,现在看来还是那样。” 郑嬷嬷也笑道:“可不是说的,哥儿和姐儿可是嫡亲的兄妹,骨子里带着亲近。唉,无怪乎人总说家和万事兴的,这些年生意不就是越来越好,现在姐儿好了,咱府里也终算是肃清了,这往后只有更好……” 甄氏瞥了老人一眼,后者忙住了嘴。她看了看谈论着园中景致的儿女,低声询问了郑嬷嬷几句,后者悄声道:“我家那位已经打点好了,管叫只进不出。” 甄氏冷笑道:“倒便宜了她。” “不过,太太,大爷那里……到底是伺候过两年的,会不会?” “无妨,他清楚的很。”甄氏微微笑了笑又转身嘱咐珍珠看顾着点珊瑚,珍珠应道:“那几个和人精儿似地,岂有不知太太用意的,做做样子伤不了骨头。”主母又一次看着那对兄妹,不知何故颦了眉,脸上有了忧色。她招呼了济兰和林笑过来说去看望如意,又让那些丫鬟媳妇们回去,只留了玛瑙和琥珀跟着。 一行五人散着步按原路就向北去了,等到了如意的住处时,这位姨娘已在外候着了。她今日梳了个倭堕髻,插了根白玉的簪子,缀了几朵珍珠攒的梅花,穿着浅蓝缎暗花刻丝右衽夹袄,衣角盘金绣着梅花,下着月白色棉裙,外披了件浅绿里子的青色绵绸夹里绣花对襟长披风,一见甄氏她就盈盈行了个礼,“太太。” 甄氏忙上前握住她的手道:“病着怎么还出来。” “这些年不是总这样,通通风见见日头还舒服些。”病美人说着咳了两声。一旁有个半大少年上前扶住了她,林笑看这小少年虽生的瘦弱苍白,但眉清目秀,俊俏柔和,和琅济兰相比另有种风姿,又听济兰称他墨哥儿,便知他是她另一个哥哥了。 “见过太太。”小少年恭敬地道,转身又对他的兄长和妹妹行礼道:“见过大哥,豆儿妹妹。” 林笑见他人小举止却老成,带着弱不禁风的气质还一本正经的说话,不由好笑,只是上下打量他,琅雪竹见她嘴角有笑意又盯着自己看脸立刻红了,垂着眼不再看她。 “还不叫人。”甄氏嗔道,连济兰也紧了下手示意她认真些,于是她仰着脸道:“姨娘好,二哥好。” 如意笑道:“好个伶俐的丫头,看着神气儿真像姐姐,来,姨娘没什么送你的,这翡翠串子就送给姑娘当见面礼了。” 说着话后面有丫鬟捧了个小匣子上来,如意接过来,拿出里面的东西就要给林笑带上,甄氏忙阻了道:“这么样贵重的东西给她个小丫头做什么!你留着还有个念想。” “如今还能有什么念想,不过是个值钱的死物,哪里有活着的人重要。”她淡淡的说,脸上笑意始终未改。 甄氏怔了怔苦笑道:“我竟没你想的透彻呢,豆姐儿,还不谢过姨娘。” 林笑含羞带怯的道了谢,冰凉的珠串戴在腕上,坠坠的重,她低头看着碧翠的珠子暗道:这位姨娘的气质似乎和昨日大有不同,甄氏对她的态度也不一样了呢。 又听如意浅笑道:“昨日事发突然,大家又都乱成那样,今儿你那里又是一番折腾,现在来了我这里,就好好坐坐,不用再避讳什么,我们姐妹可有好长日子没深谈了。” “自然。“甄氏也笑了。 由如意领着,一行人穿堂入室的到了住处,也是个二层小楼,种了半园子的花儿,全都是菊,用一道矮篱笆圈着,此时正逢时节,金的银的开了一大片。 “你这儿的花开的倒热闹,可惜这些年我奔波在外,早都弃了诗词文章,要不和你起个诗社,吟诗作对一番也算对的起如今的景致。” “诗社?那是多久前的事了,姐姐怎么还记得,我如今种花弄草也只是图个有事做,再在床上躺着只怕要成朽木了。诗社,那是姑娘们才玩的,等豆姐儿大点让他们去玩吧。” 诗社?!林笑听到这里心中一惊,开什么玩笑,作诗?梨花体的行不?十四行行不?她忽然记得陈嘉木有一段时间还背过红楼梦里的诗,说是万一穿到清朝了,还可以装才女,再和文化素养很高的八爷、十三爷谈个恋爱什么的。当时自己还开玩笑说万一穿到民国了呢?她沮丧的说那我还要把徐志摩泰戈尔的诗都背过吗? 左思右想的,自己能记住的清朝中后期的诗不超过十首,做才女只怕是没戏了! ********* 下午收到a签的通知,激动中。青眸一定会努力的,请大家继续支持! 第十一章 姨娘 等进完了中饭,甄氏便让济兰带着雪竹和林笑去旁处玩,自己和如意到耳房里说话。丫鬟上完了茶,他们就屏退了左右,各自坐在了靠窗的楠木包镶的床上,甄氏见铺着的毡垫发旧皱眉道:“怎么用这些,我记得年前不是给你这里拨过一批料子吗?是有人给你扣下了?”说着她环顾四周又看到靠背,引枕,坐褥之类的也是旧的便上了气,“那些奴才反了天了!” “不关下人们的事,是这些屋子没人用,我一年到有大半时候在床上躺着,浪费那些料子做什么,不如给丫鬟们做衣裳。何况这不是正好应了咱们当初的设定?” “胡说八道!你当我还缺这料子钱,要你省?” “是了,姐姐这些年生意越发做的好了,自是瞧不上这些料子钱,可妹妹我还记得姐姐当年为筹钱焦虑的狼狈样儿。” 甄氏瞪眼看她,想要发怒,忽又笑了:“你挤兑我的样子到还有些像以前的样子,我还道这些年你习惯了混混噩噩,做个自在闲人了。” “我以前什么样子?还不是如此。”如意也笑了道。 “以前?对着太太也敢拔刀子说狠话的小妾啊……许多年未见了。” “温柔敦厚,善良老实的太太也多年未见了。” 一时间他们都沉默了,如意看着怅然的甄氏,她端起茶浅浅饮了口,平静道:“今日连九娘出府了,总算是都结束了。从此再无纠结,也算是了了一段旧怨。和过去还有瓜葛的就剩下我一人了。” 甄氏闻言抬头看她,眼光锐利,“哦,正是呢。只是你说这话是何意?” “姐姐可有什么打算?”如意淡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茶,没喝又放了回去,她抬眼直直的看着甄氏,“无论怎样妾身都无怨言……你我知交也有快十年了,姐姐怎么想的就说吧。” “那你说我该是设计污你与人通奸拉出去沉了潭,是悄没声的投毒让你死的利索来的好?还是给连九娘好处,让她说是受了你指示,当年李芳林落水溺死,是你让她做的?” 如意一怔,掩嘴笑起来,“那都是用过的手段了,姐姐。” “哦,我都忘了。” 两人相视一眼,一起微笑起来,如意抚着发黄的月白缎子边儿道:“此时,连九娘怕想到了我的底细呢。” “知道又有什么用,妹妹难不成是可怜她?” “做了这些年的虚与委蛇之人,竟真的没了棱角,想想她是可怜,但也最是该死……这些年我总想着,如今这样不知比那时的日子好过百倍,那时虽苦又在生死之间,但看他们狗咬狗还真是热闹的很,得了报应又十分解气。终于,那些人死的死走的走,本该真的悠闲自在了,可我这心里……我还是我,你还是你吗?” “好端端的流什么泪,打什么禅机?莫不是要去做姑子了?还说没人欺负你?” “不是,”如意拭去泪,惨笑道:“凭着我的性子谁又真敢欺负我?就是,心里凄惶的很,转眼都快十年了……都说他们恶,你我又何尝是什么好人了?不是好人,自然会有报应,那时落下这病根不就是现世报么?我这身子是个什么光景我自己知道……姐姐,你先听我说。怎么样我也跟着老爷那么多年了,对病理还算略知一二,自己也就是这几年里的事,墨哥儿他,我不求他有什么大出息,只盼他不要走了歪道,好好求个学,正正经经娶个好人家的女子,有一份事做,平安度过此生。妹妹我也就能合眼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不过是咳嗽两声,就说这些丧气话来!”甄氏的眼里也含了泪,拉过她的手紧紧攥着,“你觉着我是靠不住的人,在这儿提醒我吗?当年那么难,我们都走过来了,现在终于都好了,你到不信我了!” “姐姐,我不是不信你,只这人间有两样东西最能改变人,就是权钱。当年太老爷将你许配给老爷不就是因为个信字?姐姐对李芳林那么好也不就是因为信字,可最后都怎么样了,如果不是我们狠下心,此刻死的被赶的就是你我!这些年姐姐的生意风生水起,我,我就是怕……” “你怎能将我和那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比!甄玉洁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活过来之时就对老天爷许了愿,既然老天开眼,让我活了,那我此生绝不再叫人摆布欺辱,也绝不负对我真心之人!否则天打雷劈,永坠耳鼻地狱!我顶着个寡妇身份辛苦这么多年,只是为了自己吗?还不是因为有你在,有儿女们。其实,若不是几个掌柜厚道,再靠着父亲治病救人铺桥修路积了德攒下了的几处人脉,这么大的家业我一个女人能撑多久?麒哥儿和墨哥儿总是要长大的,这份家业总是要交给他们的,何况豆姐儿还是那个样子!天见可怜的,她好了,那么将来也是要嫁人的,我们独门独户的,能靠谁帮衬?寒酸贫贱在这世上能只能被人瞧不起,你想让他们过那样的日子吗?这些年我是到你处来的少了,这样你就疑我了?” “姐姐!”见甄氏落了泪,如意的眼泪也滑落下来,她起身跪下,“是我该死,不该疑姐姐的真心,墨哥儿,他仰仗姐姐了。”说着她便磕起头来。 甄氏扶她,“你这是干什么!你知道我是最不耐这套虚礼的了。”如意这才起来侧身坐下,两人拭了泪,又都沉默下来,各自平息着心情,过了好一会儿甄氏才开口道: “咱们也别说那些感伤的事儿了,今儿找你是要同你商量事儿来的。 “姐姐请说。” “只一件,我外头那些事日渐繁多,从今往后内宅的事你帮我多看着点,你身子不好,只管养着就是,只让那几个给你回话便是了,用不着走动。改日,我会把珍珠拨给你,让她助你。” “这怎么行!” “本就是你调教出来的人,再跟着你又有何不可。” “不,姐姐有这个心妹妹很是感激,珍珠还是跟着姐姐为好,你用她的地方更多,我这里有澄心兰亭便足以。” “珍珠这丫头,这些年耽误她了,虽说她立志不嫁人,可……唉,也是个可怜孩子。话说回来,妹妹可是答应我看顾着内宅了?” “我若再推脱不是显得矫情?妹妹自当勉力而为。” “好!这才像是你说的话!” 如意羞赧一笑,押了口茶道:“是了,妹妹忘了今日还没好好恭喜姐姐呢。豆姐儿大好,可真是神仙佛祖保佑。姐姐这些年为她可真是吃了不少苦,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另外……我看姑娘这面相也是个厚道良善之人,眉宇间有贵气,是个有大福的。” 甄氏听到此话一愣,“看这话说的让人舒坦的,妹妹真该出去摆个摊儿,保准挣个盘满钵满。” 如意正色道:“说来,姐姐记得以前那位爷曾看过豆姐儿的八字吗?他不是批过那一句话,现下看果然如是。” 甄氏面色微变,忙打住她的话头,“你莫再说这些云里雾里的了,到是说些正经事,你看今儿跟过来的那两个怎样?” 如意见犯了她的忌讳,也忙停了话头顺势道:“自是好的,一个心灵手巧,一个知书达理。” “琥珀我想拨给豆姐儿,玛瑙嘛,给麒哥儿。” 如意知其意,想了想,笑道,“怎的不把宝络给麒哥儿?” “两个野性儿的放在一处那岂不翻了天了。何况昨儿宝络得了豆姐儿的恩,自是会尽力侍奉。” “那姐姐还忧心什么?” “就是怕我那个孽障只惦念着打打闹闹,旁的事儿皆不在心上啊。” 第十二章 马脚 且不说甄氏如意商议家事,只说林笑随济兰来到在琅雪竹的书房里。雪竹的书房简单古朴,明间楠木冰梅纹隔扇横楣上挂:“盈枝流霞”的匾额,隔扇内左右设了一对儿粉彩绣瓷墩,后檐墙上正中挂着幅青绿山水横卷,左右挂着一幅楷书联:“谈心直欲菊为友,容膝还当竹与居”。次间的窗下有张紫檀雕云蝠开光卷足大书案,案下设紫檀束腰夔纹脚踏,案前设紫檀雕番莲卷叶纹绣墩,案后设雕云芝漆椅,后檐墙上工笔花鸟屏一对,墙下设紫檀方几,左右设紫檀三屏背藤面椅。进间的墙上挂着一幅山水挂屏,墙下设了个紫檀半月桌,放了个小小的宣德十六字款片金铜炉,一旁是书架一对,满当当的都是书,除了四书五经只有几本棋谱琴谱,进间里的柱上还挂着带锦套的古琴,一旁摆着条湘妃榻。 自打进来,林笑已经满怀好奇的问了两位哥哥好一会儿这间书房里各类东西的名目,此刻的她又坐在案后的椅子上,满眼满心的都是案上的这些物事:釉里三彩山水笔筒,筒里插着檀香管毫紫毫粗粗细细的各种笔以及湘妃扇,竹根笔架上悬了五六支笔,还有甚粗大的青花瓷管的斗笔;哥窑葵口的洗;紫檀座铜鎏金的水勺;端溪子石刻杜诗的砚,附紫檀天地盖;哥窑的三峰笔山;豇豆红釉印盒;刻竹醉归图笔搁;紫檀嵌玉镇纸。还有如意一柄,一摞笔贴以及几张写了字的湖纸。 林笑东摸西摸对这些古董爱不释手,她对书法算是半个行家,字写的还行,可所用物件儿绝不敢和眼前的东西比,再好看也是仿的,这里的再古拙也都是真货!看那对章,寿山的吧,听这墨条的声儿,怕是松烟老墨了,还有这檀木的屏砚,啧啧,精巧的紧,现代哪能用的上这样的好东西! 济兰见林笑看得似模似样,不觉好笑,他打趣道:“妹妹,可是爱这些文玩?”亢奋的林笑忙不迭的点头,“真是喜欢,从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 “你还知道好坏?”济兰和雪竹都笑了。(.无弹窗广告) “那你看看你二哥的字如何?” 林笑想也没多想,拿起一幅字仔细去看,是临赵孟頫的千字文,楷书:景行维贤,克念作圣,德建名立,形端表正。这字写只能称规整,严谨盛而秀逸缺,且笔力不足,偏软,她想了想道:“我看着就觉得“正”字写的挺好看的。四平八稳的。”说完了她才意识到坏了!果然两位少年皆惊,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也是林笑脑子转的快,立刻想到了托词,于是故作惊讶的道: “咦?奇了!我怎会认得哥哥写的什么,也看的出好坏?哦……是了!” “是什么?!” “我梦到过的!昨儿太乱了还没想起来,今天见到二哥的文玩我才想起以前在梦里是见过的。那个时候,我白天糊涂,可晚上一睡下倒是清楚地,在梦里总有神仙教我说话认字,还画画来着,他说过,等我真正醒了会用得着的!” 林笑装着天真,嘟着嘴睁大眼45度仰头,一派无邪状。只她心里却囧极了,好蹩脚的谎言!可偏偏雪竹还听的一脸认真,细问梦中之事,竟似信了。济兰也没表示异议,只是微显惊讶的听着。好吧,反正这是古代,神鬼之说大家还都是敬畏的,再说编这种玄幻情节对于看多了漫画小说电视的她还不是手到擒来?林笑海侃了一番,琅家兄弟得出的结论就是豆姐儿在梦中得神仙相助,所以醒来就是个明白人儿。 雪竹边听边感叹原来神仙所住的地方果然和人间不同,建筑不同,礼仪不同,衣物不同,竟还有可以在天上飞的铁鸟!幸好大家认得都是一样的字说的都是同样的话,要不然那可糟了!济兰没说什么,却极力要求她写两笔看看,林笑既说了那么多又怎能在此时推脱便点头允了。 即刻,雪竹给她磨墨,济兰给她铺纸,阳光普照下的林笑顿生女尊文女主的感觉,害她差点忍不住写下:‘此绿鬓视草,红袖添香,眷属疑仙,文章华国来!’内敛点吧,林笑自省着照着雪竹的字写了八个正楷: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好看的小说)她尽量按着儿童笔法来写,可就是如此也引得雪竹点头,济兰称赞,年长的那位颔首道:“好!”说完他又道:“我去给母亲说去。她定然大喜!”说着拿起纸就出去了,林笑握着笔怔在那里,雪竹道:“兄长怕是欢喜极了。”她能说什么,只得苦笑。 耳房里,甄氏端坐着,将纸递给了一旁的如意,她目光深邃的盯着林笑,许久才幽幽的叹了口气,如意看了一眼那张纸又看着甄氏道,“那么好的事儿,该是高兴才对。太太何必忧愁,所谓巾帼不让须眉,谁说女子不能做一番事情呢,就像太太不就是脂粉堆里的英雄吗?她一个十岁女孩儿得了仙灵指引竟能写得出如此端庄缜密的字来,无师自通,聪慧至此。瞧瞧我家这个连他妹妹都不如,白读了几年书了!豆姐儿得了大造化,那是她的福气,也是我们琅家的福气呢。” “妹妹说笑了,在我看来不过是鬼画符似地字,还和墨哥儿比。唉。” “这字,架构的确是有几分颜字风骨,不出几年,保不准家里人谁也比不上豆姐儿呢。” “若是个男孩儿就好了。偏偏是个丫头。字写得好又能如何?难不成学戏里似地去考个状元?” “写字是其一,足见豆姐儿聪慧,旁的哪有学不好的,到时候针织女红,管家理财定也是好手,太太只管放心便是。” 此时的林笑正紧张的端端儿坐在那里,不敢看上座的那两位,只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几上的苏麻离青的瓶子。方才她绞尽脑汁的重述使自己口干舌燥,应对她们的提问也不知杀死了多少脑细胞,现在听着话音儿,似乎琅府当家人无意多追究自己的离经背道怪力乱神之说!精细如甄氏竟也信了!难道自己高估了古人的智慧?还是说自己的编纂水平提高了? 只听甄氏又道:“妹妹你是知情的自是如此说,若让那些有歹心的传出去,保不准又编出什么坏名声的事儿来呢。常言道:事出异常必为妖,到底是仙是妖还不是由人说的……”听她这么说林笑的脸立刻白了,她惊疑的去看甄氏,甄氏的目光却没在林笑身上,她面沉似水,看着济兰和雪竹道:“此事就此打住。你们不许给我传出去,免得你妹妹被人议论,误了她的将来。豆姐儿你也不得无故随意卖弄!” “还是太太想的周到,你们几个听好了,”如意眼波流转,看着在场的几个丫鬟,“府里若有半点闲言碎语,定拿你们是问!” 众人肃然应是。甄氏叹了口气又道:“待过了中秋,麒哥儿和墨哥儿就不用再去学堂了,过几日我会择个西席来家中授课。”听到此话,那二人都变了脸色,济兰暗恼,雪竹发愁,而林笑始终是一副忐忑的样子。看着他们的反应,甄氏和如意互相看了一眼,不由都皱起了眉。 书房风波告一段落,当日晚间甄氏又在上房内厅摆了宴席,参加之人有济兰、如意母子、郑嬷嬷和内宅的一些要紧人。这晚当家主母正式的将林笑,哦,是琅豆儿作为琅府大小姐推了出去。“严打”刚结束,一干人等自是各表忠心。 第二日甄氏又在江宁府首屈一指的“清风楼”宴请了几间铺子的掌柜,他们自也是齐齐恭贺琅府当家的爱女康健,送了一堆礼品来。 琅府傻姑娘失足落树竟摔好了的消息不出意外的在这几天里传遍了江宁府,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出意外的,李府新婚没多久的二少爷上了花船,当夜马上风死了的消息更快的代替了上来。埋头于胭脂水粉间的甄氏在听得这个消息后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她伸着兰花指挑了点新做出来的粉抹在手背上看效果,感觉不错方对着管事点了点头,又吩咐他去拿新做的盛粉的盒子来看,得了空才押了口茶,茶早就凉了,她也不以为意,只问道: “这几日姑娘在家里如何?” 在一旁站了许久,过来送食盒的小丫鬟道:“姑娘平日就是在园子里玩,去书阁拿了好些书,也去其他屋子玩,连灶间都去瞧过了呢。去看了珊瑚姐姐和璎珞,还送了药,白日还好,听宝络姐姐说姑娘夜里说不踏实,总是哭来着。” 甄氏微微一怔,思忖片刻后问道:“琥珀过去了?” “是,琥珀姐姐昨儿过去的。姑娘可高兴了,还赏了她一对镯子。” “玛瑙呢?” “也过去了。大爷没说什么,只让玛瑙姐姐和兰亭姐姐同住。” “知道了。家具的事儿备的怎么样了?” “珍珠姐姐将库里空闲可用的,能在江宁府买的,要去外面定的各列了单子,还叫人画了样子,说是准备好了就能给姑娘送去。” “嗯。你回去给我传话,中秋眼见近了,珍珠事多忙不过来,姨太太身体不大好。你们都要给我盯着劲儿布置起来,若疲沓偷懒,仔细你们的皮!” 小丫鬟忙应了,见甄氏示意动饭,这才开始摆盘放碗。忽听甄氏吩咐说:“银朱,待会把新做好的衣服和脂粉给姑娘带回去。” 小丫鬟应了,又踟蹰的道:“有件事儿要回太太。” “说。”甄氏头也没抬的问。 “嗯……姑娘……吩咐说是要……”银朱显是有点难开口,最终她一咬牙道:“回禀太太,姑娘说是穿不惯兜肚,她画了个样子给宝络姐姐,说要穿这样的。” 甄氏诧异的接过银朱拿来的纸,打开一看,图上七拐八扭的画着一件长袖圆领没扣儿的衣服,以及一条全裆长裤和一条全裆短裤。 “这是什么?做什么用的?” “姑娘说是……睡……嗯,睡衣?” 第十三章 打探 林笑这些日子独住在甄氏的房里,因为有新产品的“研发”女强人并不在家住,她中间偶有回府也只是看望下儿女大略问问府里的情况。白日琅济兰和雪竹都去上学了,如意一直在房里不见出来,这情况让林笑纾解了不少压力,更能有机会去适应三百多年前的陌生社会。其实这位从二十一世纪穿来林姑娘对此处的一切都感到格格不入!她再也不能说大白话了,古言对白说起来既生涩又奇怪;提袍甩袖的服装看着好看其实很麻烦;没有上下水的住所可想而知。幸而林笑目前是独处,至少不怕夜里哭醒会被人问为什么,她最担心会被人质疑身份,但见过去那么久了也没人再提,想着定是过关了吧,每每念及此处她都会感谢甄氏不在家里。林笑知道目前最应该弄清楚的是琅府情况,现在不就是最好时机吗?于是她去了宅子许多地方,走访了内宅所有的人,陆陆续续打听到想知道的事情,比如甄氏是怎样的人。这位主子的好坏善恶对她而言那可太重要了! 按着清朝惯例,寡妇的日子本是极悲惨的,基本上没有自主权,有儿子的产业归儿子,没儿子的归族里,即使有儿子也往往会因为没倚仗,强迫着就被族里占了。偏巧的是,无论是琅家还是甄家都是个独户,没宗族,加之嫡子尚小,性格强势能力十足的甄氏自然就抓起了财政大权!也是她经营有方,能用新人也镇的住那帮子老的,对付的了同行也能和官家周旋,这事业自是做的是蒸蒸日上。也实在是她身份特殊,虽每每出门都护头遮脸的,传话什么的都有丫鬟小厮代劳,可闲言碎语的一点没少,叱责她是荡妇的当然不少。可每每有人来提亲,无论身家如何样貌如何都被甄氏挡了回去,又有不少人赞她贞烈的。(.无弹窗广告)于是乎甄氏在江宁还挺出名,绝对算是个名人了。 林笑把家里的产业大体总结了一下:江宁府和苏州府医馆各一处,由原来的掌柜打理,这些人都参了股,控股权是甄氏拿着。琅家,不,该说是甄家老太爷研发的最牛一味药,这价值千金的方子在甄氏手里攥着,据说这味药曾治好了织造李府老太太的病,也是凭着这次机缘他家才在杏林界做大的,只是对医馆药铺她放权较大,经营几乎都是由几个老人家做主的。 其次,甄氏六年前在江宁府开了家绣坊,也做成衣,高薪雇了几个有名的绣娘和一位曾在宫里待过的“离退休”御用匠人坐镇,甄氏本人也是高手,据说刺绣的活儿极牛。原本不被人看好的营生,现在做的算是不错! 再次,两年前,甄氏竟调制起了水粉,只给内宅的夫人们当礼,没人知道这配方什么的从何而来,传说要比进到宫里的脂粉都要好。总之,由于质量好,有人脉,逐渐这名声就出去了,托人来讨要的越来越多。最近甄氏把这个也当成了一个买卖,产量不多,针对的就是高端用户,所以价再高也有人买,而没钱的也会攒着钱想办法去买。 林笑对甄氏的能力万分敬佩,她终于明白这就是为什么琅家会有钱的原因了,看来自己穿越成了个古代富二代,只可惜没地方晒成筐的康熙通宝,再幽怨的说什么姐晒得不是钱是寂寞了。只是有一件事很奇怪,他们家是六年前从苏州府搬过来的,说来时间不长,可是全府上下林笑能接触的人里,除去“内部处理”被打发走的诸人竟然只有寥寥几个是在苏州待过的,其他的人都是在江宁府时期才买进来的。如今再想打听早先的情况也没的问,个个都一问三不知,那个时候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她猜想着。可惜林笑不是金田一,再说以前怎样和她有什么关系呢?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在琅府里,林笑从心里愿意亲近的人就是琅济兰了。也许是雏鸟效应,也许是秀色可餐,她很喜欢这个小哥哥。当然济兰对她也是极好的,亲切温柔让她时不时的生出要是男朋友该多好的念头来。而美人兰也真的是个堪称完美的少年,不挑食没怪异嗜好。对丫鬟,再美的,都视而不见,完全不顾及她们幽怨又期待的眼神。他也会鲜衣怒马,但绝对算不得纨绔子弟,何况他的成绩很好,十一岁时就过了童生考试,又才过了县试,岁试据说也志在必得。这位文武全才还有一项雅致的爱好,就是下棋,由于林笑对任何棋类都毫无兴趣,所以就算是美人邀请,她也丝毫不动心的去学那么无味枯燥的事儿。 唯一让林笑忧心的是,这个武痴再练下去,美人变壮男,一身腱子肉怎么是好咧? 如意母子是另一对儿很神奇的人。林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甄氏能让如意这么个人一直留着,因为这位姨娘很聪明,非常的聪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但能歌善舞而且会数算周易。当然,这些都只是林笑听来的,但是她信。因为后来她曾再见过如意一次,那次她在指点珍珠的数学,虽然勾股定理一元一次方程之类的对林笑来说很容易,可试想现在是什么年代!而如意只是个妾!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和甄氏不会是百合关系吧,林笑恶毒的想。 如果说如意的娇弱有大半是装的,那琅雪竹一定是有轻微的忧郁症倾向。目前林笑没搞清原因是什么,但看竹少爷瘦弱的身子斜坐在小亭的美人靠上,捧着一卷书却不读,只盯着池塘发呆,林笑就觉得会不会有一天他会从这里跳下去。于是,她上去和他讲话,但琅雪竹仍然是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这让她很气馁,你是个男人诶,二哥。林笑很想这么说,待她回来说起这事,宝络却说,姑娘,这是自然,二爷是庶出的呀,您可是嫡小姐。 剩下的人呢,都只有个大致的印象。宝络能干性子刚烈,新来的琥珀是个爱笑的,璎珞怯懦,琉璃精明,珊瑚老实,玛瑙清高,郑嬷嬷爱唠叨。总之,都还算好。 是啊,还算好。林笑收了回顾的心思,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头发。此刻她正漫步在景园最东面的一个小坡上,这里种了八株山茶,均是碗口粗细十来米高,郁郁婷婷的,说是过年前后才会开花,现在她不过是慕名而来。 “姑娘喜欢茶花吗?”丫鬟璎珞见林笑摩挲着树干,仰头看着树冠,一幅着迷的样子,她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也称不上喜欢,就是想知道开出的花是否真那么美。” “奴婢觉得比梅花好看,这花开的可大了,又多又密,有红有白还有杂色的,只是大家都说梅花好看,说它没香气儿。” 林笑听得哑然失笑,她的确不知道茶花是没香味的。以前住在北方,似乎很少看见茶树,在看《天龙八部》的时候对大理和曼陀罗山庄的茶花印象极深,想来应是极美的吧。 “你可知花名吗?” 璎珞歪着头想了半天,红着脸道:“珊瑚姐姐可懂这些了,她平日总爱弄花草的,姨太太屋里的花也是她帮着看顾的,嗯,奴婢只记得她说过,这里有两株是极矜贵的,叫银红什么的。” 林笑点点头,她早听说珊瑚最痴迷花草,前两年冬天难得的下了雪,大家都在赏雪就她忙着护花,为此还生了场大病,旁人说她痴,她也不辩解,倒是个可爱的人。 林笑不由得又想起去探望她时,那张圆脸上的羞涩笑容来。那日她有伤起不了身,还是同住的丫鬟芍药给倒的茶,又陪她这位主子小姐说了半晌闲话。后来林笑发现这茶和在他处喝的不同,问了才知这茶是太太赏的,平日谁也舍不得喝,主子来了才用的,鉴于此她又对下人的生活起居感了兴趣。 较之林笑所住的正房,丫鬟婆子们住的更像是宿舍,有二人间的,四人间的。在这个时代对人的限制极多,比如不仅是下等仆人不能穿绫罗绸缎,有身份的人穿衣打扮也是要讲规矩的,就算是达官贵人也要遵守他们那个阶层的制度,其他方面都是如此。当然了民不举官不究的,在江南这块富地大家都在阳奉阴违。 琅府的太太似乎并不太看重规矩,只重美观悦目,府里人人穿的得体大方,华美端庄,林笑寻思:大约是和她经营服装生意从事美容业有关?甄氏打赏起来也很大方,不但对一等丫鬟如此,只要做事做的好了下等丫鬟也能得赏,只那几个大丫鬟,管事婆子的物事儿能再贵重些,赏银更丰厚些罢了,所以在这些地方能看到不少的日常用品衣物类都是正房赏出来的。林笑暗道她的娘倒还挺体恤下人的,只有清除起异己来才看得出她的狠辣。恩威并重之下,人人自律,全府上下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很和谐呢! 第十四章 游园 这日闲来无事,天气又好,林笑起了再次游园的心。[]她去看了茶树,一路和璎珞说着闲话分花拂柳的赏玩着池边开了花的木芙蓉,赞叹了一番台阶角落幽静处的成片盛开的秋海棠,还欣赏了那株巨大的酴醾,据说这树已有六十多年的树龄了,花开之时如云赛雪,别有风情,厨房还用它的花来治酒呢,也不知味道如何。她们又同摘桂花的丫鬟们玩笑了一阵,日薄西山之时来到另一处好地方,小园的东南角临池而建了一栋阁楼,名曰“桐荫小筑”,是家中藏书之地。前次来玩林笑已来这里看过,里面满都是大部头的经史子集,历朝历代的名著,竖版繁体不说,和现代图书相比,粗糙的印刷直看得人眼晕。她可是受够了十来年学习的折磨,好不容易不用再学了,那还会自找着送上门的去当什么劳什子才女呢?于是不过是捡了诗经楚辞唐诗宋词拓本书画之类的来看,还外带一本传说中的惩罚道具《女戒》来观摩一下。林笑心中邪恶的想着:看来《金瓶梅》、《情史》之类的要另想法子才能弄到手了。 图书馆没甚意思,倒是建在下方和楼连为一体的假山垒的奇巧。山中央有水引过来,一条迷你小瀑布盘桓而下,又汇成一处小池,假山大都被薛荔藤萝岩桂之类的围绕着,翠带飘飘。周围种着竹,疏密相宜,风吹叶歌,很是美妙,之上还有一处八角小亭,名曰停风,只比阁楼略矮些,亭上有风铃,四周种着不知名的花草,大约是杜若兰芷吧,香气四溢。从上而望,可见半边池水和池边系着的一叶小舟,还能看的到水榭留影,也能看得到望月楼的一角飞檐。南方地暖,此时虽近深秋依然是一片绿意盎然,垂柳拂地,落花逐水,再看沿池种的郁郁葱葱的花树,自在天然,让人观之忘俗。 林笑走的乏了,她拾阶上去,坐在亭里歇脚看景。璎珞见高处风大,姑娘又不肯回去,只得回去拿披风,于是亭中便只剩林笑一人。她呆望着那汪被风吹皱的池水,热闹的心慢慢安静下来,竹叶沙沙作响,四周一片安静,间或可以听到小丫鬟们的笑声。若是古人,该在此刻赋首诗来聊表心意的吧,她支着头想: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生活在哪里都是过。写春暖花开,面朝大海的终于耐不住世俗的烦沓,死了。她呢,一个大学没毕业,更非金手指的女子,面对夕阳赩红,秋水幽篁是不是该,能不能够,一直快乐的活着? 还未等林笑哲思出了结果,忽听有人说话。 “行了,姐姐打也打了,气也出了,那贱人已知你的厉害了,你就莫要恼了。再说那里的几个都是人精儿,哪里就能让她占了便宜去,何况……”那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是都说大爷是个不开窍的。” 估计是丫鬟们说私房话儿,原本林笑是要出个声提个醒的,可一听到提及琅济兰,她又止了口,探头看了一眼,说话的是太太房里的玲珑,另一个却是琉璃。她们所站之地正是一大簇竹子和假山之间的隐蔽处。从这个角度本是可以看得林笑,但她是侧身坐着的,有柱子挡着只能看得到半幅裙角。 “我只恨没提防这个小贱人,这两年只顾着宝络了,没想到,真是不叫的狗会咬人!到叫她得了这个便宜!” “平日我就瞧不上她那个做派,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呢,不过和我们一样是个伺候人的!我看大爷也没将她放在心上,论容貌比不上华铤,论人缘比不上鸦九,这两个大爷都没动过心,就她那个清高样,啧啧……我看八成是太太让过去的,不是大爷的意思。” “太太让去的就更……”琉璃止住了话,“想来真正可笑,和宝络斗了了那么久竟让旁的人得了去,别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在这府里还不都是太太说了算,再过些时候,我让你有去无回!”她这几句说的极阴狠,林笑看不见她的表情,怕是也不怎么好看吧。 “正是呢,来日方长。” “我都十五了,若不再快点……” 琉璃还未说完,只听玲珑大声道:“琥珀!” 来的正是琥珀,她穿了件红绫袄儿月白色棉裙,梳着双髻,插了一朵淡粉的花,她看了一眼玲珑只一点头,转过脸来对琉璃道:“姐姐,你要的荷包。” “好妹妹,真是谢谢你了。我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个你拿着。” “嗯?这是太太赏的,我可不敢要,再说我的粉还没用完呢。” “这可是今年新制的粉,你那个比不得的,在外面买是极贵的呢。” “所以我才不能要。”琥珀笑盈盈的道,“贵的东西贵人才用呢,玲珑姐姐是有大志向的人自可用得,又和琉璃姐姐交好,那便更是近水楼台了,如今我不过是姑娘身边的人,姑娘赏我什么我就用什么。” “啧啧,这才几天啊,就姑娘姑娘的了,哦,对了,早听说姑娘赏你了一对儿镯子,是翡翠的还是金的啊?” “赏什么都是主子抬举,也不知姐姐的主子是太太啊,还是琉璃姐姐。” “你!别忘了你是从哪里出去的,小蹄子!这么快就忘本了!” “真不知这忘本从何而来呢,我的本只有太太,姑娘是太太嫡亲的女儿,现在我是她的丫鬟,时时记住这点可叫忘本?我可不像有的人,见了有头脸的就成了哈巴狗儿,见了其他人自己倒成了半个主子了,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好了好了,你们怎么见了面就跟乌眼鸡似地,莫不是上辈子一个是猫一个是狗?好妹妹,不管怎样都要谢谢你了,看这活计做的,啧啧,真是得了干娘的真传了。” “姐姐也莫夸我,为你这事儿我可没少挨训!去坊里的时候,我娘看到这荷包了,就问是做给谁的,我说是做给你的,我娘就说,琉璃一向喜红,怎么这次倒要了个蓝的了?虽我没说,她可是猜到了,对我一顿好说,只让我给姐姐你传话,做下人的就是下人,莫存了其他心思。还有就只这一次,下回可别再让我做这事了。” “你看,还说不是忘本,竟说出这话来了,莫不是得了宝络那贱婢的好处了?” “琥珀,你……”琉璃咬牙道:“这是干娘的话,还是你的话?!” “谁的话都一样,总就是这么个意思。姐姐,我多说一句,若不是你我还有姐妹之情,今儿我就不来了。” 林笑正听得有味,忽见远处璎珞拿着披风匆匆的往这里来了,她一惊,忙悄声蹑脚的从旁的小路下去,路窄有青苔,若不是她灵巧早就摔倒了,正走着就依稀听玲珑道:“那不是璎珞吗?” 璎珞路赶得急,脸上见汗,到了停风亭不见琅豆儿虎了一跳,又听有人叫她,往下一看是琥珀等人,她急问道:“琥珀姐姐,见到姑娘了吗?”那三人互相看着脸上俱有疑色,忙不迭的上来问道:“方才姑娘在这儿?” “可不是,我去拿披风,怎么就不见了姑娘呢?” 正不知所措时,只见林笑悠然的拾阶而上,看到他们聚在一处显是一愣,她问道:“你们几个做什么呢?” 众人给她见礼,璎珞过去又把披风给她披上,问道:“奴婢没见着姑娘可是吓坏了。” 琉璃笑道:“我们在这儿玩呢,这就要回去了。” “我方才在亭子里歇息,又看到池那边的白兰开得极好,就过去捡了些,你们瞧,”她说着把手里的帕子打开,几朵洁白的小花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姑娘喜欢这些花儿呀,赶明儿,奴婢给姑娘做个花心的枕头可好?”此刻林笑看琉璃的笑未免有做作的嫌疑,她嫌这位的算计之心太重,已不喜欢,但也不露神色,只笑道:“还可以用花做枕头,你的手真巧。对了,我房里的宝络手也极巧,嗯,琥珀的女工也很好,看她戴的荷包就知道了,这枕头让他们做就是了,何须劳动姐姐。琥珀,你可会做?” 听琅豆儿这样说,琉璃和玲珑的脸色顿时变了,也猜不透姑娘是个什么意思就只能强笑着。琥珀仍是那副笑盈盈的样子,接话道:“奴婢的女工可比不上宝络姐姐,不过做个花心儿枕头还是可以的。姑娘若要奴婢就让小的们去采些花回来。” “哎呀!”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的璎珞忽拍额道,“怎忘了,珍珠姐姐正在屋里等姑娘回去呢,说是把家什的图样给送过来了。” 林笑道:“珍珠姐姐做事真麻利。这就回了。”说完,她对着那两个一笑,“你们也别在园子里闲玩了,快回吧。” 琉璃忙道,“这就回呢。” 林笑带着琥珀璎珞往回走,琉璃也不走只是绞着衣带看着那三人的背影,玲珑看了看她,担忧的道:“姑娘会不会听到了?” 琉璃也不理她,玲珑又道:“咱不回吗?” “回什么回,太太又不回来……”她蹙着眉喃喃道:“她是个什么意思?” 第十五章 中秋 时光飞快,倏忽已到中秋,琅府上下张灯结彩,怎一个热闹了得。这是林笑在异时空过的第一个节日,所谓中秋,在现代无非是多了几天假吃吃月饼看看晚会,和家人一聚罢了,可在古代中秋之重要并不比春节少半点。 从几十天前琅府下人们就开始布置,手巧的丫鬟婆子用各色竹条扎灯笼,在灯罩上绘着果品鸟兽还有鱼虫,这是要在中秋当夜系在高树瓦檐或露台上的,也可以用小灯砌成字形或旁的形状,挂于家屋高处,俗称“竖中秋”,据说燃灯之热闹仅次于元宵灯节。 至于拜月要用的“月光马儿”早就准备好了,林笑已去见识过,那是一种供月时用来焚烧的纸,大的有七八尺长,小的有两三寸长,顶上有二面小旗,红绿或黄色,纸上画着月偏照菩萨或是太阴星君,下面绘着月轮桂殿和捣药之兔,人立而执杵,藻彩精致,金碧辉煌。 林笑还得了两个玩意儿――传说中的兔儿爷。是她两个兄长送的,具是用黄土抟成的彩色蟾兔,一个是武将,另一个是骑着麒麟的。林笑哭笑不得,由着宝络在庭院的东南角上,摆上供桌,把这两个宝贝儿放上,又置了四碟水果,四盘月饼,月饼叠起来有半尺高。中间还有个大木盘,放着直径有一尺长的圆月饼,说是专给祭兔时供奉的。这到底是玩具还是供品呢,有什么好玩呢,真是把自己当小孩了。 吃的东西也不少,西瓜被刻成了莲花状,藕都是九节的,月饼瓜果多的惊人,有人送的有送人的,这点倒是和现代差不多,不过以上大约都摆在供桌上,并不怎么吃。厨房从一早就开了灶,先由济兰和雪竹领了一众男仆祭拜了灶神,厨房里的婆子们才开始杀鸡宰鸭的为夜里的大餐做准备了。 中秋这日人人沐浴,着新衣,林笑也不例外,她穿着甄氏早就给她准备好的衣服,在新添的落地水银穿衣镜前左看右照的,红色缂丝缎蝶恋花袄和一条绿缎地三蓝打子绣蝶恋花侧褶裙,脚上是红缎落蝴蝶的绣鞋。仍梳着双髻,两边各戴着一小朵红艳艳的半开芙蓉,耳上戴了葫芦样的红玛瑙坠儿,胸前挂着那条长命锁,腕上是同色的红玛瑙珠子穿成的手链,腰里系着绦子,佩戴了一个织锦香囊。这红配绿的打扮放在古代很是时髦,放到现在,一般人叫乡气,时尚的叫撞色,若让林笑自己说就是亮晃晃的一根绿缨子水萝卜,她怎么看怎么怪,可一旁的郑嬷嬷还一个劲儿的夸俊,说的她脸红。甄氏只是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 琅府主母今日穿着金褐缎底平针绣凤穿牡丹的对襟褂子,下穿着条藏青摘绫绣马面裙,梳着牡丹头,戴着不坠流苏的点翠金雀,又插了根秀气的银簪子,斜簪着一朵淡紫的芍药花,胸前挂着一个镶玉的金项圈,脸上只画了眉,收了往日的妩媚多了几分华贵内敛,好一个韶华正在的美人!可惜是个寡妇呀,林笑心里不知第几次的遗憾了,人美会打扮又经商,这样的女人只是怕非议不少吧,就算是现代也是被人在背后指点的。林笑看着镜中袅袅婷婷的娘,暗自揣测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没老公没长辈管着,虽穿不得红施不了脂粉,且这看则内敛实则闷骚的打扮就知道这是个“我心狂野”的主儿,若被卫道士看到,那后果可是大大不妙,但在琅府甄氏就是女皇,谁又敢议论她在家时这种不合规矩的打扮? “豆儿又发呆了呀。”镜中美人含笑道。 “嘻嘻,就是想起哥哥说的观潮,一定有趣极了!”她岔开话题的水平日渐提高。 说起这观潮也是古时的中秋风俗,像济兰就是和几位好友去赴海宁的八月十八潮之约。[]从两天前琅济兰就给林笑和琅雪竹说了要去观潮的事,琅府大爷说起此事,那是一脸的兴奋:“前年我曾去过的,你们可知那是怎样的壮观!山崩海裂,雷霆万钧不足以描绘其万一!此行要先在八堡观看东南“双龙相扑碰头潮”再去盐官看那“江横白练一线潮”,盐官的潮势不仅最盛,而且潮头齐列一线绵延数里!杜右臣有诗云:天地黯惨忽异色,波涛万顷堆琉璃,真是如此!” 雪竹听的悠然神往,他想到自己体弱,母亲断不让去的,不觉有些黯然,只能憾然道:“八月涛声吼地来,头高数丈触山回。须臾却入海门去,卷起沙堆似雪堆。如此景致不知何时能亲眼目睹啊,唉。”这两位在掉书袋,林笑听的直发愣,她以前只在新闻里见过钱塘江潮,据说每年都有人因观潮而死的,可年年还有人去,这就是拼死吃河豚的心思吧。 她当然想去看,也当然去不成,哪里有大家闺秀跑去和大老爷们挤在一处看潮的。见弟弟妹妹失望,这当大哥的便宽慰道:“观潮去不了,元宵节观灯倒是可以带你们同去的。”琅雪竹的脸上顿时有了笑意,林笑眼里更是立刻放了光!多发事件的元宵节耶!好期待! “好好的傻笑做什么?又想什么呢?” 甄氏好笑的看着几乎流下口水的女儿佯嗔道。林笑忙说没事,心里暗道:这黄昏后,柳梢头的畅想,您老还是不要知道的那么清楚的好啊。 等甄氏带着林笑来到正房,如意已侯在那里等着请安,这位姨娘今天难得没有清汤寡水!她穿着黑领金色团花纹袄儿,外罩了件浅绿色镶黑边对襟大褂,下穿了条蓝缎黑花边的四季平安细褶裙,补绣着四季花卉。头上梳着如意髻,勒了条蓝缎摘绫绣的扎额,只簪了个银点翠狮子纹头钗,并未戴花。见过了礼,甄氏见琅豆儿坐卧不宁的,就笑着让她退下自己玩去了。解了禁,林笑便快步朝济兰房里去了。 祭罢灶神,济兰邀雪竹在厢房小坐叙话,没过多久就有丫鬟来传姑娘到了,二人相视而笑,忙传人备好了吃食。果不其然,他这小妹一进来见了礼,寒暄了两句,就坐在那儿嗑起了松子儿,还时不时的偷眼打量着自己和雪竹。 “怎么?”被看得怪异,济兰摸着脸问道,一向少言的另一个微红着脸装着没发现。 林笑也不言语,只是笑。心里却在想,这剑袖马褂的,若合身倒也不错,可为啥美人兰不是穿石青就是天蓝,不是黑的就是绀色的,也没个新鲜花样?再看到济兰穿着深绛色的裤子,她不禁又羡慕起来,什么时候才可以穿浑裆裤啊,一想起那日银朱带回的话她就郁闷:这是规矩!穿着就习惯了。幸好那个老娘对自己总算怜爱,到底还是做了睡衣,只是衣服是右衽系带子的,内裤没做,只一件系带子的长裤,还严令只能晚上穿。所以,现在的她裙子里面仍是膝裤!她又瞟着看雪竹,嘿,这位今天到精神,眉清目秀的小脸,配着淡绿对襟马褂和元青色袍子还有点长身玉立的走势,看来上次的劝导起作用了,锻炼才有健康,光吃药有什么用!林笑终于觉着自己发呆发的太久,不好意思的又掂了块月饼吃起来,细嚼了两口便大赞好吃,问是什么馅儿的。 “这馅儿是厨房自己调的,大约是松仁、核桃仁、瓜子仁、冰糖和着猪油,哦,还加了桂花,香松柔腻,外酥微甜,这味道在外面可买不到。这一盘是芝麻的,那一盘是火腿的呢,姑娘都尝尝。”上来添茶的鸦九笑着给她作答,一旁济兰吃了口茶奇道: “怎么还有春普?上次不是说吃完了?” “怕是华铤忘了给您回了,这是四天前戴五爷遣人送过来的,说爷爱吃他就留着了。” “哈哈,定是吃不惯才送过来的。” 鸦九也笑了道,“传话的还说别给曹大爷漏了口风。”济兰大笑道:“他还惦记着小曹的那个鸟笼子呢。” 林笑也不知他们说什么,那月饼吃着觉得好,便又拿了一块,雪竹劝道:“虽好吃,妹妹也不可多食。食多易涨腹。”。 “嗯,晓得了,我就是觉得好吃嘛,这味道还真像软香酥啊!” “软香酥?” 林笑一惊,怎吃忘了,说漏嘴了,她忙岔开了话题:“又软又香又酥的月饼简称软香酥。哦,对了,二哥,晚上都玩什么呢?” 雪竹早习惯了琅豆儿的语出惊人,也不再问,只道:“自是赏月,饮酒,吃蟹,赋诗,观灯。” “还有看戏。不知太太请了哪个班子?”济兰接话道。 “太太一向喜欢热闹,本来要请花部弋阳班子的,不过怕嫌人说俗,就请了菡萏楼的昆腔班子。这班子虽不是最好的,比不上小蓬莱画舫里的那几个名家,但里面有个唱正旦,叫云仙的,唱念做打功夫到家,最是有口碑。还有个叫锦些的,唱的大官生,也极不错,是末行里的翘楚。太太和姨太太都曾听过的,姨太太还说那云仙得了白翎生的真传,大赞来着。”一旁伺候的飞星嘴快插了话,闻言雪竹脸色一僵,鸦九见状暗地瞪了她一眼,后者脸一红忙住了口。 济兰似是没注意,只道:“昆腔雅致,赏月时听的确最佳。” 第十六章 看戏 如此闲聊着时间倒也过得快,中午时甄氏传话说不用过来了让小主子们随意。于是兄妹三人就在济兰处进了饭,又因为夜里要熬到很晚,林笑被济兰强迫着送回去睡午觉。这一觉睡的好,等醒来已近酉时,林笑梳理好了一出门就遇到来传话的琉璃,说是太太让带上披风,夜里风大。自上次的事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林笑每次遇见琉璃就总觉得她笑的谄媚,恭敬地有点过了。而那日的话听得一知半解的又没法子给济兰说,回去试探的打听了下,得了几个因果。 琉璃和宝络一向不和,原因无非都是能人却又都是好胜的。再者,还加夹着个万民偶像琅济兰呢!玛瑙,这个大家眼里的“渔翁”,已改名儿叫做青霜的丫鬟出身官宦,家里也不知是得了什么样的官司获了罪,全家男人不是死就是充军,女子们不是进了烟花地就是被卖身为奴。青霜鹤立鸡群加之性格孤傲,哪有不成众矢之的的道理,如今她又进了大少爷的房,谁知会不会成了济兰的屋里人,众人就更是排挤了。琥珀,林笑给她改了个名儿,因为姓韩,又是一团孩子气,总是笑容可掬的,所以就叫菱纱了。她的娘也是个寡妇,原是个有名的绣娘,可惜老公死了,没人罩着,再有名气也挡不住家里如狼似虎夺家产的叔伯们。甄氏看重她的手艺,也同情这对母女的境遇,就收了他们,一个在绣坊做工,一个入府做丫鬟。 这会子,林笑看到琉璃也没给她脸色,仍是如往常一般,心里却暗道:我那个哥哥现在只怕只记得去玩的事了,那还顾得风花雪月? 待林笑下了楼见了甄氏,当家人便笑道:“我的儿,昨夜可是没睡好?能乏成这个样子?”林笑的脸顿时一红,撒娇道:“母亲又取笑女儿了。”其实她还真是没睡好,邻近佳节,怎能不思念家人?梦里全都是他们的身影,一晚上又是笑又是哭的,早上起来没黑眼圈都算是好的了,这异乡的异客脸上笑着,心里却黯然。这种感觉根本没人能了解的吧。 很快便到了月出之时,甄氏领着琅济兰、琅豆儿、如意、琅雪竹以及内院的一干有头脸的丫鬟婆子来到景园池边一处空地上。那里早设了一张红木翘头案大祭桌,上有香炉,还摆着盘碟碗盏瓜果月饼以及红烛。甄氏自是主祭,济兰是赞礼,雪竹为执事。林笑早听郑嬷嬷解说了祭祀时的要点,现下她垂手肃立,偷眼看去,只见甄氏郑重点燃红烛,上了香,济兰在一旁唱道:“三祭酒”,再由雪竹斟酒,甄氏行礼颂祝文。对于现代人而言这一切既新奇又好玩,林笑暗道这一套套的庄重的礼节竟没有继承下来,结果让棒子们得了巧接二连三的行窃,害的国人气的要死要活,可这能怪谁呢? 祝文很长,都是古体诗文,烧了祝文和月光马儿,便是女子们的拜月了。林笑在参拜时,心里莫名的期待起来,她行的拜礼还不标准,但心思却是“极诚”的:月神,星君,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上帝,真主,漫天神佛请让我回去吧,我真的很想很想爸爸妈妈弟弟,还请诸位神仙不要再玩我了!如果能回去我一定给你们捐多多的香火钱,再皈依到你们的门下!林笑起身望天,空中那轮冰魄仍是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估计是回不去的,她又颓丧起来。 琅家人少很快礼毕,众人便去了池中的水榭。这水榭的空间很大,卷棚歇山式的顶,八根漆红的柱子,八盏大红宫灯,匾额上书米芾行草:水木明瑟。平台的大部分建在水上,临水围绕低平的栏杆,后面连着岸,有一处供休息的小间。此时的平台上点着四盏落地风灯,两面围了屏风,屏风两侧搁置鸡冠花、毛豆技、芋头、花生、萝卜、鲜藕。屏风前设一张紫檀雕螭纹八仙桌,摆放着八把椅子,桌上置一个大月饼,四周缀满糕点和瓜果。下首又摆了四张同样的桌椅,其中两席已退到了岸上。甄氏朗声道:“今儿是团圆日,也不设那虚礼,你们就坐吧”。众人皆谢了恩,按长幼坐下了,林笑看这阵势诸人神态便知这是做惯了的。 此时是戌时近亥,甄氏吩咐下去开宴,没一会儿各色菜品就摆上来了。林笑看得大喜,一扫愁云,因为有螃蟹!一旁的济兰看到她食指大动的样子,不觉发笑,悄声道附在耳边道: “蟹性冷,要佐姜醋的。这芋头和田螺都是杜嬷嬷做的,她说中秋吃这芋头驱邪,吃田螺明目的。” 这杜嬷嬷正是鸦九的亲戚,从广东投奔过来的,试了几次手就调到大厨房去了,现在她在琅家可是说是美食的代名词了,听济兰这么说那这两道菜定是极美味的了。 这时又有丫鬟上前送来了曲册,甄氏看过后点了《踏伞》,如意点了《惊梦》,济兰点了《夜奔》,雪竹点了《定情》,册子递给了林笑,她红着脸说不出话只说要听热闹的,甄氏替她点了出《胖姑》。这边佳肴珍馐,那厢粉墨登场,对着水榭临时搭了一处水上平台,优伶们在上面演出,夜风吹过衣袂飘飘,月光如水美人如玉,此等好景致林笑也不过多看了几眼,她暗道:《青春版牡丹亭》我都见识过了,谁还稀罕这个,反正依依呀呀的你侬我侬的也听不懂,还不如吃喝来的痛快! 在现代她就很爱吃螃蟹,可怜身处北地吃到的都是空运来的蟹,价格不菲,每次都吃的不爽,而且打着阳澄湖的名儿其实均是些塘蟹。这会儿见了珍品,她立刻下手痛吃起来。旁边的济兰文绉绉的细品着,解释说此时的蟹并非最佳待到了重阳那才是膏腻堆积,如玉脂珀屑,好吃的紧,她只是听而已,直到吃了三只才抬头歇嘴歇手,立时就有丫鬟上前递了苏叶汤,林笑洗净了手忽闻到异香,抬头看去才发现伺候她的人是琉璃。 只见她穿了件银红暗花的单衫,平针绣着金菊花,头上簪花戴钗的,施粉点唇,光艳照人。池边风大,衣服本宽被风吹起勾勒出苗条的身材,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小脸上红扑扑的。似乎也是闻到了香气,济兰也抬头看去,那双水杏的眼突地抬起看了过去,目光一碰马上又垂了下去,一时间,林笑只想到:媚态横生。她看得好玩,暗道:这才是十三四的年纪啊,就知道勾引人了,不过在此时干此事也够大胆的了,幸好其他人都在看戏,没注意,要不然,呵呵。 琅济兰神色不变的打量了一下琉璃,淡然道: “你怎的不在席?太太不是都赏座儿了?” “回大爷的话,奴婢伺候太太惯了,坐着反倒不得劲儿了,这也是才过来给太太倒酒,刚巧看到姑娘吃完了蟹,就手端个盆儿罢了。大爷,奴婢给您斟酒吧,这新酿的玉壶冰正是极好的。”说着她便将盆给了后面站的小丫鬟,又拿过酒壶凑过去给济兰倒酒,靠的近了,那香气更加浓烈,引得林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琉璃姐姐,你用的什么粉啊。”林笑揉揉鼻子,天真的问道,“我都没闻过这个味儿。”你有意调戏美人兰,那我就当个捧哏的。 琉璃脸色若芙蓉,似乎没听出另外的意思,巧笑倩兮的道:“到不是粉呢,还是上次大爷赏的,说是叫玫瑰露的,是贡品呢。也就那么点,平日不舍得用,今儿不是大日子也不舍得用的。” 原来还是他赏的,郎有情妾有意的说?林笑有点意外,更意外的是,济兰蹙眉道:“玫瑰露?什么时候的事,我怎的都不记得了?” 林笑一怔,琉璃的脸立时僵了。 正尴尬间有人一笑,悠悠道:“今儿这酒喝的到是上头,螃蟹却还不错,正是海棠花气静,筵前紫蟹肥,姐姐竟不吃?” 原来是如意,但看她一边细细用工具挑剔蟹肉极雅致的吃着,一边瞅着甄氏眼前的空盘,甄氏嗔了她一眼,挑着眉道:“你这促狭鬼,明知我嫌麻烦,又不耐手上沾了腥味,素不喜吃这玩意儿,还提。你会吃,可也不能吃的多,这酒也别多喝,省的醉了说胡话!” “说胡话,我刚倒是听到有人没吃酒却说胡话的呢。”说完她停了手,只见蟹肉已完,但蟹壳并不碎,八路完整如初,林笑看呆了眼,看看自己吃的惨不忍睹的现场,再看看人家吃的! “哦,谁说胡话呢?”甄氏淡笑道,她看了一眼琉璃,“你倒是个勤快的,平日还不觉得累?放你们一晚的假还不去歇着?夜里风大,加件衣裳,别着了凉。” 琉璃窘的红了脸,也是她够胆气,接口道:“这还是太太开春时赏的,实在喜欢就穿了,方才吃了酒正热呢。” 甄氏也不看她,道:“这两日你也辛苦了,今儿你就别伺候了,你去让青霜过来吧。”琉璃变了脸色,但也只得应是怏怏的退了下去。 林笑看看这人又看看那人,心中好笑,她不管那么多盛了碗鸭汁煮白菜热乎乎的喝了。没一会儿青霜便袅袅地过来,她瘦瘦的细条身子穿了件宽大的月白对襟褂子,配了条淡蓝花的绫裙,只簪了几朵玉簪花,默然地站在甄氏身后,或添菜或倒酒,举止文雅,衣衫如雪,清华脱俗。本不是多美的脸,和一众盛装艳丽的女子们相比,竟如月中仙子一般,那感觉就像吃了半天的肥鸭大肉突然遇着了一盘子青菜,爽口的很。只是她的眼看谁都是冷清的,唯有落在琅济兰身上才微起波澜。可惜啊,男主一点面子也不给,只是听戏看月吃酒。林笑不禁暗暗叹息。此时戏台上偏偏还唱起了那著名的段落: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溅!林笑低头不再去看,夹了几筷子芋头,剥了皮细细嚼着,又让丫鬟斟了烫过的玉壶冰小喝了几口,暗道:怎么跟药似地,还酒呢。 ******* 正式a签了,看到授权状态改变了真是激动!这算是起点的一种认可吧――‘你的文章语句通顺,虽然少但每天都有更新,态度还可以,所以a签了,要加油哦。’<――这是我的想象,哈哈。那个,一直有看这篇文的同学希望你们能时不时的给《花》一些票呀,爱你们! 第十七章 宝络 酒过三巡,撤了饭菜,端来瓜果,沏了香茗。[]戏台那边正告一段落,顿时安静许多。但见月上中天,银辉璀璨,大家趁兴便要赋诗。闻讯林笑只觉后脊梁生寒气,对于赏月赋诗她最熟悉的不过是李白王维的几首和《红楼梦》里凹晶馆连诗一段,记住的也不过两句: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只有两句不说,此时此景更是对不上。甄氏调侃的问自家女儿说最近你好像看了不少书,可有所得?弄得林笑好生尴尬,她厚颜背了首《静夜思》,众人皆笑却也不再为难她,笑过后各自思索去了。不一会儿济兰就做好了,是首五律: 楼高月近人,杯浅不足觞。 尚忆刀锋冷,闻曲抚流光。 华灯悬陌巷,聚散似参商。 复啸海潮上,扁舟在未央。 接着是雪竹,他做了首七绝: 风停绿浦阴晴月, 露深香凝云汉邈。 万种烟色良辰度, 来年风雪走三桥。 如意看了二人的诗,笑道:“还好。只是我的更应景些呢。”说完,她也不写,起身望月,柔声道: “金陵十五月,永昼着华衣。 浮槎载仙客,长河荡涟漪。 寂寞姮娥舞,顾影自登楼。 翘首盼青眼,举案说白头。” 林笑咬着嘴唇忍笑装不懂,偷眼看到甄氏脸上亦闪过笑意,雪竹愕然,济兰脸上仍是淡淡的似乎不明白,唯青霜愀然变色。甄氏正色后瞪了如意一眼,骂道:“我看你真是喝多了!” “姐姐不做诗吗?”如意哀怨道,“那不如就说个笑话吧。” “今儿的笑话还不够多吗?”甄氏又瞪了已有醉态的姨娘一眼,还瞪了一眼女儿,林笑偷笑的脸立刻石化当场。 突然戏台那边喧哗起来,原来是戏又开场了,他们收了声,端起茶盏,喝茶看将起来。兰雪幽幽的香气四溢,被风一吹转瞬就散了。 戏,是要有品味的人欣赏的。林笑发困呆看着对面台上痛苦悲愤的“林冲”,她实在听不来雅致不雅致的,现在很无聊。左顾右盼了半晌,见其他的人都听的如痴如醉,她便开始怀念网络时代的丰富,心中哀叹古代人的娱乐项目实在单调,思去之心一起,她便坐不住了。 见林笑起身告退,宝络和菱纱也跟了出来。却见她并不如厕,只是在园子里闲转,二人对了个眼神,便知这位大姑娘不安生了。 “姑娘可是乏了?”宝络问道。“要回去歇下吗?” “你看我像乏了吗?”林笑笑嘻嘻的说。 菱纱接话道:“奴婢看姑娘是听不来戏,要去耍呢。” “知我者菱纱也。”林笑大言不惭道,“倒是累了你们看不成戏了,若要听戏便回去,我自己转转就好。” “我们自是陪着姑娘,唱的再好也不过如此了。(.好看的小说)”宝络看了看天色道,“月高风急的,姑娘要去哪里玩呢。再者也要给太太回个话呀,菱纱,你去给太太说姑娘就在园里醒醒酒,赏赏月,有我跟着呢。” 菱纱应了,林笑好奇道:“不是说这云仙锦些很有名吗,哥哥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很推崇他呢。我看你竟是有点不屑。” “嘻嘻,其实宝络姐姐也是不耐听戏的主儿。” “就你嘴快!”宝络佯作要打她,菱纱笑着跑开了,扬声道:“我去回太太话了,一会儿就来。”说完一溜烟的走了。 林笑看着菱纱小巧的身影没入黑暗里,她一时不知去哪里玩,便有些犯愁。宝络见状就提议去看小丫鬟们放灯,林笑听了大感兴趣,直说要去看。二人边走边闲聊,林笑又继续了方才的话题道: “我以为你们都爱看戏的,原来也有和我一样不解风情的人。” “那是奴婢不识字,平日里忙的都是粗活儿,没养的那个闲情逸致,倒是姑娘还是要懂得听戏才好,日后不论是交友还是旁的什么,这件是定要会的,没的让人说无趣。姑娘小心,路滑。”宝络单手扶着林笑,另一手提着个六角纱灯,就着灯光林笑看她只穿了件平日的衣服,过节的也不过簪了朵花罢了,心里暗道,莫不是她家日子艰难?可以她的身份又不像,于是问道: “宝络,过中秋,你要不要去看你娘?” 宝络道:“太太让她出府了。”见林笑不解,她又解释道:“奴婢的爹并未在府上住,前些年伤了腰,太太让他回去将养,如今家里奶奶还在,叔叔和婶子也暂住,得了太太的恩,奴婢的娘得了空就可以家去的。” 林笑点点头,也不再问,只道:“你娘真辛苦。以后过节什么的,没什么事你也回吧。” 宝络一怔,笑道:“姑娘真是宽厚的人,奴婢哪能如此不知进退,随意出府?私下里下人们总说,这江宁府怕是再也找不到像太太这样的主子了呢,前些年刚进府的下人不晓得规矩,见过节假日的竟能得假,都惊诧不已。如今姑娘也是一般的体恤,这真是我们的福气了,只是,太太后来的手段她们也体悟到了,感太太的恩也敬畏的很,故此说,御下之道非一味宽宥。” 林笑诧异的停下脚步看着宝络,她有些意外这话,话外之音也颇耐人寻味,而她现下正色敛容回视自己,林笑疑惑的问道:“姐姐,可有指教?” “指教不敢当,奴婢不过是个做下人的,哪里敢说指教,只是姑娘小,太太忙于外务,并未有人给姑娘提说这一层,奴婢是伺候姑娘的,在此提醒一下罢了。” 林笑也敛了笑容正色道:“姐姐请细说。” “奴婢是直脾气,说的好坏姑娘只当一听。自姑娘大好后,奴婢便瞧着平日里姑娘和下人走的太过亲昵,言语举止亲和有余,威严不足,其实遇着错儿了,该骂该打的还是要有的,规矩定了就该守着,若不然,就有那些顺杆子上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失了分寸,教旁人看了只会小瞧了姑娘,以为姑娘是个软性儿的。再往远的看,将来姑娘也是要掌家的,随性惯了,如何能管的了一院子的人,反叫他们拿住了。有太太在,下人们自是不敢对姑娘无理,之后呢?奴婢不识字,说不了什么大道理,不过是多看多听了些事,也就是那句老话儿,主子是主子,下人是下人,绝不可越了规矩。” 林笑听的心里咯噔一下,也许是都在忙的缘故,这些话没人对她说过,自身也从未考虑过,她以为已经顺从了这个社会,其实根本没有!她到底是来自现代的人,对着一群比自己小的女孩子们,有的甚至是儿童,哪里能够心安理得的指使?已经成了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了,怎好意思再当个黄世仁?也许潜意识里是想营造个平等小世界,才待她们就像对朋友一般,即使做错了事儿提醒两句也就过去了。可是,宝络说的没错,今非昔比!适应,怎么适应才好呢?她现在还不知道。宝络也是个下人,她大可坐视不理,但她能说出这番话,真是难得!想到此处,她从心里头便对宝络十分的感激,于是拉着宝络手郑重道: “宝络,多谢你。” 丫鬟似是没想到她主子的反应,怔了一怔,爽朗一笑道:“哪敢言谢,奴婢在这里也说句不敬的话,若姑娘不是善主,奴婢也不会说这些得罪人的话了。”果然是豪爽人!林笑也笑了起来,她喜欢这女子!于是道:“甚好,那日后还需多提点。” 第十八章 琉璃 二人交了心,更见亲密,她们说着家长里短的八卦,沿湖散步,没一会儿就走到邻近水榭的一处空地上,这里的聚集了许多小丫鬟,都嘻嘻哈哈的,每人手里都拿着个灯,见大姑娘过来,都纷纷行礼,林笑得了宝络的指点,并不和他们凑在一处,只微笑着让他们随意,又到最近处的小丫鬟那里拿了灯细看。 原来这风灯就是孔明灯,一般多在元宵节放,中秋也有,不多罢了,只因太太喜欢看,大家也就从善如流了。林笑看手中的灯是用竹篦编成,红棉纸糊的灯罩,做工并不细致,大约都是丫鬟们自己做的,手里这灯笼上用笔歪歪扭扭写着:早得良人。林笑看的一呆,灯的主人不过是个未留头的小孩子,怎么会写这种愿望?却听宝络似笑非笑道: “茉莉,你这是给谁求的呢?” 小女孩子战战兢兢的道:“没有谁。” “让我猜猜,是给你姐吧。” 茉莉的脸一下子变了,咬着唇不说话,林笑看那孩子实在是难堪,于是将灯递给她道:“你去玩吧。”小丫鬟得了赦,立时拿过灯笼跑了,宝络轻声骂道: “没规矩的小蹄子!” 林笑看了她一眼,问道:“她姐姐是谁?” 宝络一晒:“琉璃。” 此时的风终于停了,等了许久的丫鬟们嘻笑着推搡着点着了灯,瞬间十多盏红彤彤,或圆或方,带着无数愿望的灯布满了池上的天空,虽不壮观但绝对的浪漫。林笑仰头看着,安静的欣赏着美景,那厢还依依呀呀唱着曲儿,远远的飘过来似梦似幻。宝络看她脸上有落寞色,小意问道:“姑娘要不要也放一个灯?”她摇了摇头,宝络不解,正要问忽听身后有人叫她,原来是菱纱回来了。 “太太说了,随姑娘自己玩呢,哎呦,都放完了吗?” “怎么你也要放灯,可是也想早点嫁人了?” “作死啊!” 看她们打闹,林笑的心情慢慢爽朗起来,事到如今好好生活吧,她给自己打着气,回身正好看到望月楼的飞檐,心里一动便道:“赏月还是要到高处去,望月楼也快拾掇好了,不如我们去那里最高处赏月去。” 宝络菱纱一听都觉的好,于是三人便往望月楼去了。 中秋月夜内宅所有的人几乎都聚在了景园,其他地方就显得空落起来,走半天也不过见了几个巡更的妇人。林笑走过游廊,穿过备弄,前有菱纱,后是宝络,身后的笑闹声越来越轻了,都能听得到秋虫的叫声和自己轻微的脚步声。林笑紧了紧披风仔细这脚下的路,月华如水银泻地般笼着每一处,宝络的灯笼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墙上攀岩的木樨散发着沁人的香,路两旁的芍药月季披着清辉倒脱了俗气,多了些气度。在这幽雅温柔的时刻谁都不想说话,怕打扰了这份美。忽的,菱纱停了脚步,后面的两个人也都站住了,林笑正待问,就见那丫头做了个悄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前面。侧耳去听,树木扶疏的假山后有轻微的声响,人声隐约传来。 这里是快到正院的一处花厅,有两间房子,放书放闲置的金石古玩,并不住人,也不知这时会是谁在,正惊疑间,林笑闻到了种似曾相识的香味,浓烈芬芳,她微一思忖,示意宝络熄了灯,悄声的向前走去。她隐在假山后面从孔洞里看去,果然见到了琉璃。琉璃正半坐在台阶上,一手撑于地,一手搭在脚踝上,摇曳的竹在她俏丽的脸上留下斑驳的影子,眉眼间看不出到底是痛苦还是欢愉――她仰头看的那人是琅济兰,琅府的大少爷正以暧昧的姿势半搂美人在怀。林笑的心一顿,直觉果然是对的!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去,菱纱是一脸不可置信,而宝络却是平静无波。[] “你可还好?”是琅济兰的声音。 “还是很痛。” “我扶你起来。” “啊……不行,起不来。” “对不住,误伤了你。我没想这时会有人在此,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爷不用在意,都是奴婢的不好。只是……呃……奴婢丢了东西,一路在寻,想起白天来此处取过太太要的一个珊瑚盆景,就到这里碰碰运气而已,没想到撞见了大爷。” “如此。东西找到了吗?” “是。还以为丢了呢。” “那就好。你先在这里等,我去叫几个婆子来背你。” “不……不用……奴婢……有几句话想对大爷说。”这声音突然变得甜腻娇柔,少女眼中的情意如月光般迷人。她似鼓足勇气似地从怀里拿出个东西。“这是奴婢做的,一直想……送给大爷……就是怕做的不好,您看不上。” 林笑看得清楚,这是那天看到过的荷包,她不由得看了一眼菱纱,女孩子露出了嫌恶的神气,发现主子正看着自己忙低下了头。 “这荷包做的真精巧。”琅济兰并未接过,只就着手看,“你有心了。” “大爷若喜欢,就收了吧。” “韩大嫂子的手艺你学了不少,这活计做的已不比她差了。只是我不能收。”说着他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琉璃,“我去让人来。” 见琅济兰要走,琉璃顾不得疼,也站起身,“大爷,您竟不知奴婢的心意吗?”说着竟拉住了济兰的手,含羞带怨的道:“奴婢的心里一直有大爷,您……不是也很喜欢奴婢的吗?若不喜欢,何必送奴婢玫瑰露?平日里对奴婢也和声细语的,奴婢……” “这事我本已忘了,现下才想起来,那玫瑰露本是要给太太的,”济兰拂开她的手,淡笑的道,“可惜她不喜欢,又遇见你顺手就送了。” 这话像鞭子似地抽在琉璃的脸上,她遭雷击般的呆立当场。 “今儿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收了心思好好做事吧。” 琉璃闻言眼泪流了下来,她此时羞愧难当,又怨又恨又爱的死死盯了一眼济兰,捂着脸失声痛哭,转过身一瘸一拐的急惶惶的退下了。 林笑的心跳得好快,偷窥的刺激和紧张让她的手冰凉。如果被人发现,琉璃的下场可想而知,她何必做这样的事呢?固然十五岁已到了婚配的年纪,为何不好好找个门当户对的却死乞白赖的非要跟琅济兰呢,做通房丫头?做妾?林笑不懂这姑娘的心思。翻过这层她又想到:美色在前竟琅济兰竟可以把持住,了得了得!她就这样静静的站着胡乱想着不敢动半分,只等琅济兰离去她再离开。但未料到,她的兄长转过脸,视线落在假山上。月下,少年微蹙着眉,低低的说道: “还不出来?准备站到何时?” 林笑大惊,她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再没有被撞破偷窥更令人难堪的了!不愿也要出去,她一咬牙,走了出去。琅济兰没有一点的讶异,平静的看着他的小妹。 “我,我不是有意的。”林笑脸在发烧,她低着头艰难的解释道。“哥哥,您别生气。我,我不会说的。” 琅济兰上前抚了抚琅豆儿的头顶,“这没什么。”他又问道:“怎么来这里了?”这次问话的对象是宝络,后者倒是很冷静,行了礼又说明了原委。 他点了点头:“望月楼?你们倒是会想,也好,那就一同去吧。菱纱,你去园里请二爷一起来吧。” 望月楼作为琅豆儿的绣楼,如今已布置的差不多,只差在宁波定的拔步床了,等床到了林笑就要正式入住了。这栋小楼的一层是个五开间,中间是明间,一边是书房,楼梯就在这屋子。一间是绣房。另两间是给下人备的,二楼是个三开间,分别是卧室、书房和下人房。三楼也是个三开间,具体未定用处,按着林笑的意思只是收拾干净了,简单的摆着桌椅。 待上到三楼,宝络点上了灯,济兰将桌子靠窗放好,又让她去拿酒和瓜果,宝络应了便退了下去。林笑还在为刚才的事情难堪着,也不怎么说话,偷瞟济兰一眼,没见他有异常迹象,四下无人便大着胆子小声道:“哥哥,你怎知道我在那里的?” 济兰看着琅豆儿,眼前这张忐忑的小脸生动的表情是他一向喜欢看到的,黑白分明的大眼不再那么麻木呆滞,每次看到都觉得是惊喜,她能好,真是老天垂怜!这么想着他的脸上现出温柔的神色来,灯光映照着翦水秋瞳,眼波竟比那月色还妩媚。 林笑不敢再看,脸上泛红垂下头去,但听济兰道:“豆儿忘记我是习武之人了吗?” “啊,对呀,我怎么忘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你是侠客吗?” “侠客?”少年无声的笑了,“你是又看什么书了?还是神仙连这个也给妹妹教了?” 林笑闻言一窘,她慌乱间挠着头解释道:“没没……呵呵,我是听婆子们说的……”见济兰皱眉,她立刻闭了嘴,打岔道:“嗯,这真是观月的好所在。” 正如她所说,月光透进四面的窗,将这不大的空间里塞的满满的,他们身在其中就像舞台上的戏子一般。 第十九章 述情 “我还以为依着你的性子,会张嘴就问方才的事,没想到竟能忍住。”见济兰没有再追究,林笑松了口气,但也看不出济兰有没有生气,于是只得腆着脸道: “其实妹妹是想问的,可是不敢。那个,哥哥为何不接受琉璃呢?她长的很美丽。” “小小年纪问这些也不知羞!难怪母亲要你去学《女戒》了。” “还不是总听人提起什么张家李家王家的公子娶妻纳妾收屋里人的闲话了,他们能说我到听不得了吗?”林笑小声嘟囔着,见济兰瞪自己,她把下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果然下来琅家少爷就又是一通好说,再一次被比自己小的正太教训可真不是个滋味。见琅豆儿又做出天真的憨模样,这位大少爷便知她没有听进去,于是叹息道:“一个好好地姑娘家,怎总说这样不害臊的话呢?” “你是我哥哥,怎么就不能问了?若是旁人我才不理他呢,管他娶十个八个还是出家当和尚去呢!”济兰听了直摇头苦笑,也不跟她纠缠,起身推开了窗子,风一下子涌进来,展目望去,玉兔西移,可以看到园中的景致,还有更远处的连成片的灯光火烛,映的半个天都是红的。 “方才我去那里是拿这个去了。”说着济兰重新坐下从袖里拿出个东西递了过去,林笑接过来看,原来是块碎开的白水晶。 “还记得这个吗?”见妹妹摇头,兄长叹了口气道:“那时你好喜欢这个,总是拿着玩,睡觉也握着,可是我……” 他又坐下来,看神色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有了些微的惆怅,济兰看着水晶道:“那时你才三岁,不会说话,人呆头呆脑的……虽然在明面上我对你还不错,其实心里真的很不喜欢有你这个妹妹,那时好面子,总觉得丢脸,而母亲对你却是十二分的用心,对我这个长子疏忽了许多。所以更招致我对你的怨恨,甚至想如果没有这个妹妹该有多好。那一年的中秋,我故意夺了这个逗你哭,逼你说话,可你不哭也不说,只是打我,后来我怒气上头,就把它丢在池水里了,而你……而你就跳了下去。” 听到这里,林笑“啊”了一声,她料到当年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如今,琅济兰给自己说这个是什么用意?是仍不喜欢这个妹子还是发觉了什么?穿越这件事始终是她最惊惧的纠结,如果被人发现下场可想而知!念及此处,林笑不觉害怕起来,可又好奇,于是佯作镇定问道: “后来呢?” “我自然是吓住了,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只是看着你在水里挣扎。幸好母亲来了,她下水救了你。好半天你才睁了眼,那回母亲狠狠责罚了我,而我终于……至此以后我一直觉得自己很……”济兰说不下去了,声音也微有些发抖,他红着眼圈苦笑起来,“很恶毒……这件事始终在我心里,像个毒瘤。以前你病着我没有机会对你道明,也没法子向你道歉,如今你好了……我很对不住你。” 林笑心里乱糟糟的,她没想到琅济兰要表达的是这么个意思。她不是琅豆儿,可是她能感到少年那份压抑已久的悔恨,这个人实在是有勇气,如果是自己能把黑暗的一面展露出来吗?怕是不会。林笑心里不免生出敬意和几分感动,她一把握着琅济兰的手拍了拍,微笑道: “你看,我都一点不记得,而且我已经好了,又聪明又伶俐……若你实在觉得对不住我,那么就一直这样爱护我吧,妹妹我可是甘之若饴。” 见济兰脸上浮现古怪的表情,林笑便知自己现在太不像个妹妹了,她收回手天真一笑:“妹妹如今已经不喜欢这个了,”她晃了晃手里的发光体,“要送就送我……对了,不如做我师傅,教我练武吧。也让我成个侠客如何?” 济兰果然吓了一跳,林笑忍不住大笑起来,她把水晶抛还过去,“说笑的。诺,还是收了吧。这么不经摔的东西我才不要呢。” 济兰接过水晶,低头细细摩挲着,林笑看不到他的表情,沉寂了许久,她的兄长才抬起头来,好看的唇扬起了一朵微笑,跳动的火烛的光亮映在眼里一闪一闪,林笑又不好意思起来,她干咳了几声,转了话题道: “言归正传。哥哥,其实你是不是喜欢青霜那样的?或者……”她压低了声音道:“宝络?” “妹妹,咱们琅家的规矩和旁人是不同的。”济兰微笑着说了这么一句,林笑不解的看着他,“男人只能娶妻,不能纳妾。只是大约,那些丫鬟们都不把这当真吧。”林笑目瞪口呆瞪大了眼看着她的兄长!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继康熙事件后听到的最震惊的消息了,这句话意味的意思太多了,这,这个规矩是谁定的,简直太妙了! 林笑按捺不住激动,忙问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呃……妹妹不是那个意思,嘿嘿,就是觉得家里人少,事也少,挺好的。这规矩是谁定的?”她眼珠一转道,“啊,是母亲!” 济兰继续道:“一生一代一双人——以前我并不明白,只觉得是女子们的一厢情愿,士子们的风雅说辞罢了。等大些了才觉得若得真心之人,二人相守终老,却是天下最绮丽之事,只是碍于世俗,碍于境遇却几乎无人可以做到。到头来真的成了诗词里的一行字。” 林笑听了大震,都说古人早熟,一个个十三四的就在谈恋爱甚至结婚,没想到只有十三岁的琅济兰,这个封建社会里的小少年竟说出了这种话,也不知他经历了什么事受过怎样的教育才说的出来!这样的人都可以去做纳兰第二了!以前真是小看了他! 一时间,她感慨莫名,窗外烟花灿烂,窗内少年情怀,林笑想起饮水词里的旖旎率真忧郁,不禁喃喃道:“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妹妹看过纳兰的词了?”林笑红着脸不说话,又听少年道:“母亲也很喜欢纳兰的词。只是这规矩并不是她定的,却是祖母。” “祖母?”林笑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到她的外婆,立时竖起耳朵仔细听。 “祖母早逝,祖父一生未再娶,誓约如金石,虽未白首到老,也已令人羡慕。” 林笑听的两眼放光,原来自家里还出了这么一对儿妙人!于是她忙问:“祖母是什么样的人?” 济兰遗憾道:“我也不过是从郑嬷嬷和一些老人那里知道了些零星事情,母亲每次提到她老人家也是感慨不已。” “可是,既是家规,为何咱们家还会有……呃……”姨太太? 林笑不好意思问出口,济兰却明白她的意思,淡淡道:“纳兰这词不是还有上两句吗?” 林笑一怔又恍然,原来是她那个老爹!那该是个怎么样的男人呢?又帅又坏,又多情又薄幸?不论是甄氏还是如意都是一等一的出众女子,他竟然始乱终弃!难怪甄氏从那夜之后绝口不提琅守义,琅济兰也没给她说过父亲,之后甄氏再带她拜祠堂时,也只是对父母祈愿,原来如此!是恨吧,真正的恨如骨髓……看来不论何朝何代小三层出不穷,男人都是一个样啊!亏他还受恩于甄家,想及此处,她皱眉恨声道: “可恶之极!” “豆儿,子不言父过……他是父亲。” “父亲怎么了?错就是错……奇的是母亲怎能容得下如意?还和她相处甚欢?难道有什么把柄……” “不!”济兰打断了她的话,“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他踟蹰了半天最终不过说道,“往事休矣,再论无益。” 林笑大疑,正待问,却见济兰看向了楼梯处,没过一会,就见雪竹上来了,他后面跟着宝络兰亭流采。 兰亭和流采年纪都不大,都是孩子气的模样,一个穿桃红绫袄杏色撒花的裙,一个穿翠绿暗花袄松花绫裙,一般的新一般的粉嫩,又都梳着双髻戴着花,看上去竟像是双生子似地,见了他们齐齐的拜过。 “见过兄长,妹妹。” 林笑瞪眼盯着姨娘的儿子,他仍是那副循规蹈矩三棍子打不出句话的样子,和瘦弱的身子骨相比较头显得就大了,本来林笑还在气闷,一看到那低下的半光脑袋和细细的辫子,便散了气又觉得自己好笑——和一个不相干的小孩子计较什么呢。 “也见过二哥。我和大哥正在这里赏月呢,你瞧,从高处看去月亮是不是特别美,以后每年过中秋我们都来这里好不好?” 济兰见她说话得体并未赌气,心下一松,也笑道: “这是你的绣楼,怎能让男子随便上来?今日一是因为并未住人,二来你还小,以后可是不行。” “你们是我哥哥又不是别人。”说完她便拉着雪竹坐下,又让宝络倒酒。那两个小丫鬟很是乖巧的过来伺候他们,一个说:“我们来就是了。”一个说,“鸦九姐姐和兰亭姐姐正陪太太和姨太太打马吊呢,菱纱姐姐被太太留住了,两位爷和姑娘也要玩吗?” 林笑从不是文雅的人,可也不爱世俗之极的牌,以前家里打麻将,人人都嫌她出牌慢,左思右想的还老放胡,故此总是三缺一,被人说是无味的人生,真正一点不错……还好救命的济兰说了句救命的话:“行了,来这里就是图个清静,你们几个也别在这里伺候着了,去玩吧,宝络留下奉茶便是了。” 于是三人围坐在窗前说着闲话,宝络侍奉着。期间大都是林笑说的多,那两个在听,后来又成林笑问的多,那两个在答了。她和济兰谁也没再提及方才的话题,没一会儿,一壶酒就完了,重新倒了酒,济兰让宝络再去拿,说是过节无妨,宝络也未再劝,也不知是知道大爷的酒量好还是乐见其成他们醉,应了转身就去了。 林笑忍不住说宝络真不像个丫鬟,济兰一笑,只说了句:“宝络有侠气。”说完就继续喝酒看月,而此时雪竹已熏熏然有了醉态,人放得开了些,话也多了,所云都是岐黄之术,林笑不懂也就是听着,心里却在想着旁的。 对于从小生活在北地的林笑而言,南方制的这种桂花酒,度低,绵甜,即使加了热也几乎和饮料差不多。她想起和家人旅游时在上海喝的黑乎乎的花雕,他们四个人一口气喝了三瓶还没什么反应,怎及西凤来劲,是的,68度的西凤,54度的剑南春,这才是酒呢,现在却是喝不到了。还好有济兰能陪着,这个性格古怪不像古代倒像是现代人的哥哥竟也由着她喝,这让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听着熟不熟?” 济兰惊讶的神色让她的心突的提起,但听他说: “这是《蝶恋花》的上阕,何人所作?下阕为何?”她的心又像石头一样沉沉的落了回去,“神仙爷爷做的,我只记得这些。” 她的情绪又坏了起来,在这里谁也不可能明白她!连酒都软趴趴的解不了愁! 待宝络回来时,看到的是雪竹醉倒在桌上,济兰支着头看着琅豆儿,她家的姑娘看着外面的月,用筷子敲着碗,唱着她听不懂的歌,荒腔走板的调子里透着几分悲怆。 待她唱完,又长长叹了口气,转过头对宝络一笑道,“再拿酒来!” 第二十章 入戏 中秋后如意正式接管了内宅,她收了往日的怯懦,锋利的做派渐渐显了出来,明确了规矩、重申了章法。(.好看的小说)一开始还有人向甄氏哭诉,未料掌家太太竟表明了放手全由如意做主,聪明些的马上的推论出太太和姨娘之间的关系。 这让一众下人都在私下议论这位姨娘原来是扮猪吃虎的主子,之前数年二人不和竟是一出戏!唱给谁的不言而喻,细想起来这可真是好大一个布局。琅家虽是独户可里面的水也深着呢,如今笑到最后的是这二位,可见其手段。没几日两三个嘴碎的婆子被赶去了苏州老宅,一时间琅府上下都寒蝉若禁,再没人敢议论此事了。 且说济兰自从海宁观潮回来后便再没去学堂,因为新聘的西席已经来了。这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爷子,姓陈名潜字南山,进士及第。此人仕途不顺几经沉浮,终厌弃了庙堂,最后一次被罢了官后就携妻带儿的一路教学一路游山玩水,十年前来到金陵,爱煞这里的景致,就住了下来。他给好几个豪门大户的公子带过课,甄氏慕名便去请教他,言谈间喜见这陈南山心胸开阔见识广卓,陈潜对甄氏也颇恭敬不似以往所见的腐儒,甄氏越发觉得这位老教授不错,于是软语相求又给足了高薪,终聘得他来家中授课。 林笑听说来了知名教授也偷偷去看了,果然不错。只是她现在可没心思去学习什么四书五经,好在甄氏也没有让女儿成为才女的心,只说随意。于是林笑把精力都投到了对望月楼的建设中去了。 中秋豪饮虽令人尴尬,事后也被济兰取笑、让甄氏责备。(.)但也让这个穿越者想通了一些事情,无论在哪里生活、无论和谁一起生活一定要高兴,在无趣中能找到乐子就是成功。虽然前途未卜,但这里的娘和哥哥对她确实不错,生活更是衣食无忧,那何必再自怨自艾,就把这次重生奇遇当成是上天的眷顾,把这次穿越经历当成是一次漫长的旅行好了。 所以,她,林笑,不,是琅豆儿就要从现在做起,从周边做起。第一步就是要把自己的生活环境搞好。 之前在选家具样式时,林笑就发现这里的人颇喜欢紫檀的物件儿,不论是甄氏屋子里的布置,还是如意房里的家具大都是紫檀的。可看了图册后她却更钟情黄花梨的简约纤巧,未料珍珠在看了她勾画的东西后就笑了,委婉的劝说: “姑娘真是孩子心性,怎么都选的是黄花梨了?姑娘可知如今这宫中,所用几乎清一色的都是上好紫檀,即使用旁的了,各种木料也互不混用,色泽纹理必须一致,有的还必须是同一根木料制的呢。故此,不论诗礼簪缨之家还是富商大户哪个不效仿宫里用尽了紫檀?哪个不要求雕饰华美繁复?个个儿都在比着呢。其实花梨温润,紫檀静穆倒是各有千秋,或者鸂鶒木、榉木、乌木都可以的,只是没有谁家只用黄花梨的。再说回来,太太又是好强的,在这上面最是要面子。若不是赶着天冷前把绣楼布置好,就不会在宁波定家具而是去广州定了,太太的那张紫檀拔步床就是广州卢家的手笔,姑娘不是也喜欢的紧么?” 珍珠一席话说的林笑脸红,她可不知道有那么多的讲究,只得拉着珍珠的手让她给参谋。(.好看的小说)二人左挑右选的,着实费了一番功夫。他们将一楼的大家具都定成紫檀的,什么正房里的罗汉床交椅案几,什么书房里的书桌书柜了,卧室里的桌椅床铺等等都用的紫檀,一摆之下果然顿觉庄重。 若说一楼是给别人看的,那二楼可是她林笑自己住的了,二楼的采光好又是主卧,将来的主要活动场所就在这儿了,于是她死活就要用黄花梨的拔步床。她还看上了黄花梨顶箱带座大四件柜,黄花梨乌木栏杆架格,黄花梨云纹皮箱,之外另有紫檀灵芝纹镶大理石画案和一件紫檀嵌珐琅多宝格以及一个岁寒三友彩漆五折大屏风。 除了原先可用的,新选的大小上百件东西直看得她琐碎烦闷无从下手,便都推给珍珠,她则在旁看着一个劲儿的说少点东西,家里疏朗开阔才好。等到东西真的都到了,逐一摆上了,林笑也不顾甄氏说她摆的古怪没规矩又只觉得少,再放多些都是好的。她就是爱极了这些古色古香的玩意儿,比如床头几案上摆的文竹格柜,百宝嵌的床柜,更别说拔步床里那套精致玲珑的玩意儿了,珍珠曾都一一给她说过,可那么多谁记得住? 好吧,紫檀底座的落地穿衣镜和金光灿灿的西洋小座钟很棒,紫檀边儿缂丝金线山庄挂屏和鸂鶒木的翘头案很棒,仿董其昌画林塘晚归图和李成晴峦萧寺图很棒,这要是放在现代,呵呵,光看这间不动产,直接就是富姐了。 想着以后少不了要习字练画,二楼的书房更是花了林笑不少心思,书房和卧室本是两间,她去了门帘只用碧纱橱隔开,整体格局大约和仿照她那两个兄长的书房设置。门前左右设了紫檀黑光漆里彩绘描金博古格,置了青花瓷盘、白玉贯耳壶、娇黄釉高足碗、郎窑红釉玉兰尊等等,临窗靠东又设了画案。知女儿爱文玩,甄氏命人拿过来的都是极好的:端石太白抱瓮砚、寿山石兽纽章、各色紫檀玳瑁黑漆剔红笔、八大家的墨、朱砂彩墨、古竹的笔筒纸筒笔搁、珐琅印盒、仿官釉灵芝形笔洗、哥窑笔山、粉青釉刻云纹水盂、紫檀嵌紫板墨床、写梅文镇,檀木嵌螺钿屏砚等等琳琅满目。画案侧手有楠木书格一对,墙上挂着两幅山居调鹤图的挂屏;紫檀格一对,摆着宣窑的吉利瓶、定窑的果洗、青绿花觚、青花白地的龙凤瓶等等。又有琴案,上面放着把焦尾古琴。除了紫檀的椅子,还有花梨藤心凳子两对,汝窑粉彩绣墩一对,屋内所用靠背坐褥等都是同款一色锦缎的。 林笑命人植了文竹摆了海棠挂了吊兰,又让人按着自己绘的图样做了可以卷起的素纱绣海棠的窗帘,若是夏天就换成竹帘子的,推开窗看去,院子里除去了原先的花草,让人移了两株山茶和几竿翠竹,看上去大了许多。 快近重阳时天气转凉,拔步床终于到了。说来这拔步床买的还真不容易,若是量屋定制非一年之上不得提货,琅家能这么快的拿到手还是甄氏加了钱,人家又给琅家面子这才能拿到了样品。等床放到位挂上了幔帐,铺起了被褥,调整好了衣箱、抽屉桌、镜台妆奁、茶具漱盂等位置,这间屋子立时变成了优雅的大家小姐的闺房! 见房子都布置好了,家里人又都送来了东西恭贺乔迁,大都是簪钗首饰衣物水粉类的,倒是济兰送的小玩意儿极得她所爱,那是一对针划山水人物小葫芦和核桃雕的八仙过海,放在案头没事就可赏玩。 林笑搬过来了自由了许多,不用整天应付琉璃讨好的脸,也不怕晚上的梦话被甄氏听到。只是入住望月楼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女红的学习,这是甄氏明令她必须做好的事。 林笑作为一个现代女性,对于缝纫针黹的认识仅限于缝扣子和十字绣,她在江南旅行时在景点见过商家出售的苏绣,精湛的技艺令人咋舌,价格嘛也是结棍的很!那时的她哪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摆弄上这些东西,现在面对这项学习林笑并不抵触,一是因为无数的小说里都有写,女红可是古代女性能力的最大表现。自己在音乐舞蹈上没天赋搏不了眼球,正经书也读不进去,茶道不懂牌不会打又是臭棋篓子,虽会书法绘画又哪敢真的和大家比,再因手拙被人取笑,那就白活一场了。 这其二,也是她确有兴趣。女红可是对耐心的极大考验,当然还要有创造力,对审美也有要求,而这些都是她的长项。十几年的书法不是白学的,艺术设计专业也不是白上的!她自问绣个荷包什么的还应该不成问题,于是自信满满的主动提出要和甄氏学习,没想到甄氏却让她跟着宝络和菱纱好好学,她不禁问为什么不能跟您学呢?这么问自是觉得跟两个小孩儿学不到什么。甄氏听后摇头道:“女红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要跟我学先从你的丫鬟那里出师了再说。” 当时林笑还很不解,后来一看到剪刀熨斗针线盒,顶针量具绕线板,针拔刮板喷水壶,绣花棚架针线篓铺了一河滩,她傻眼了。 ****** 承蒙编辑大人给机会,下周《花》要分类强推了,一直有看文的姐们儿还请继续支持青眸,多投点票啊! 第二十一章 学习 宝络精编织,菱纱善刺绣,于是一个教林笑打络子,一个教她辟丝线。(.无弹窗广告)这打络子是在穿越小说里经常看到的情节,女主们有的为了挣钱,有的为了谈恋爱,或是为了推动剧情,她们都将络子打的杠杠的,可真学起来这个手艺后她才发现原来就是中国结和流苏啊。 宝络先从双钱纽扣平结这种简单的打法教起,说是基础手法有三四十种,学会了才能谈变化和组合,材质以线为主,遇到不同的对象,再定软硬粗细。颜色的搭配也是有讲究的,像给玉配的要用赭色或暗绿这种沉稳内敛的色,而若给木雕物件配结时要搭用金银亮红出挑的色,最常用的红可配白、月白,黑、灰、烟蓝;蓝则配白、粉蓝、酱红、金、银、嫩柳绿、橘、鹅黄。看宝络巧手做示范,还真有“黄金莺”的风采!很快一个结就打好了,问名字,答曰攒心梅花。林笑目瞪口呆中。 等林笑编好一个歪七扭八的结正在叹气,菱纱笑眯眯的过来倒茶,似随意的问道:“姑娘辟线能辟几丝了?”她汗颜的讷讷道:“辟了三丝最后还缠着一起了。”,小丫鬟仍旧笑眯眯的道:“起初是这样的,这也就是个手熟罢了。”可是林笑还记得菱纱说过正式刺绣时,一根线是要辟成三十六丝的,这样绣出来的翎毛花卉才能巧夺天工,山水人物才能活灵活现,琅府绣坊里人人都能做到这步。据说菱纱她老娘,可以用发丝做工,曾经在不足巴掌大的料布上用黑白发丝绣过一幅心经!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手熟呢?!当她忍不住感慨时,小老师又教育道:“姑娘若想要绣得好,那就不能当它是玩意儿,这本就是细致磨人的事儿,需得沉了心耐了性。听我妈说,织造府给当今圣上绣的龙袍,要绣匠五六百人,一两年才能完工呢,咱们绣个荷包香囊什么的和他们比算得了什么。”林笑再次目瞪口呆中。 每日两个时辰学下来,手困眼涩腰酸背疼,林笑这时才痛彻心扉的有了觉悟,比高三还劳人的女红生涯正式开始了。 林闺秀在康熙年间的生活终于走上了正轨,甄氏在的时候就去请安,在她怀里撒撒娇重温下儿时的随性,不在了就懒在屋里当宅女,狠命的习字绘画做女红,累了就去游园,或等两个兄长闲了去找他们耍,有时也会去如意那里小坐。 自从济兰那里略知道了些往事后,林笑就开始对这位姨娘上了心。虽然是在古代,她仍对小三一流没甚好印象,可当事人都和小三相处甚欢,自己这个借尸还魂的冒牌女儿生的那门子气。甄氏待她好,如意待她也不错,教她规矩教她品茶教她妆扮教她抚琴,前几件还罢了,只这抚琴,看来从今到古都是没什么天分的了,反正男人学了琴是用来泡妞的,这女人学了琴是被人泡的,划不来呀。她推托了几次,如意也就不教她了。 后来林笑又着意的打听了这位琅府二把手其人其事,从济兰那里再也问不出来个什么,没想到到从郑嬷嬷那里听到了不少,她早就发现这位老人家话多,原来竟是骨灰级的八卦女。 如意出身扬州瘦马,是苏州府李家买来送给琅守义当妾的,据说她在小蓬莱画舫里被调教了几年,无论昆、弋都张嘴能来,由其苏笛吹的甚妙。当年也有过被老爷爱若掌珠的时候,可惜红颜易老,生了孩子的女人不值钱了,又有后来者居上,身体不好的她如草芥般被遗忘了。在如意最难的时候是甄氏拉了她一把,患难见真情,一个是糟糠妻一个是薄命女,也不知度过了多少危机这才有了今天。 难怪这两人感情不错!林笑暗思道,虽然个中细节郑嬷嬷没说,凭着看过的书也知道当年的艰难。都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可古往今来背信弃义的男人多如牛毛,似乎在钱权的诱惑下,兄弟反目的更多,就像她那个没见过面的老爹,是负心汉不说估摸着还是白眼狼呢!女人……呵,当女人讲起了义气,能让那帮臭男人羞死!如此,林笑倒是觉出了如意不易,于是对她亲而不腻,敬而不密。 所谓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聪敏似如意自是觉察出林笑的态度,不论是不是甄氏授意的,她也很是承这份情,对这大姑娘更是悉心教导。 转眼已近重阳,府中早已黄花遍地。这日,林笑做了半晌女红,累的双眼酸涩,菱纱劝她凡事不可急于求成,这眼要是累坏了就不好了。林笑听的有理,当下就放下手里的活计,推窗展目远眺,只嗅的菊香盈鼻,一时动了游园的心,便让菱纱更衣,又叫上宝络出去耍了。 九月重阳,赏菊是习俗。琅府眼之所及处处可见菊花,除了散着摆的,还有堆成九花山和堆成九花塔的,引得蝶飞蜂绕的,哪里像深秋倒像是暮春呢。 为了应景,诸人所穿的衣物上都绣的是菊,或戴着菊。林笑一向不喜穿红披蓝的,怎奈这世道就是以红为尊,本来她是喜欢穿鹅黄和浅绿,结果那两个丫鬟一个说满地的黄穿黄就显不出来了,另一个说绿不是富贵色,姑娘年纪又小还是穿红显得俏丽。于是林笑只得穿了件流水纹粉色暗花缎绣的褂子,衣襟两角处盘成折枝金菊各一朵,下面则是条红艳艳的石榴裙。唉,她如今也习惯了入乡随俗,穿衣这种小事,随他们去吧,反正今日的重点是赏菊解闷。 待到了景园游玩一圈后,林笑坐在石凳上小憩,她望着对面的桐荫小筑,问道:“怎么还在学呢。哥哥们真是辛苦。”宝络一边摘花一边笑道: “爷们自是要如此才是正途,十年寒窗,金榜题名,谁人不如此呢?” 菱纱不以为然道:“那姐姐怎不见有多少人名落孙山,考到头发都白了还是个秀才的?太太不是说了吗,捐个官就完了何必还要考呢?而且大爷若不走仕途经商也很好呀,反正有太太在后面撑着就是考不上了也有退路。” 宝络道:“你懂什么,大爷是什么人,哪里是寻常男子能比的,他定能过了两试去做官儿的,做了官也定是好官。只怕经商就只能是太太的一厢情愿啦。” 菱纱道:“咦,太太的意思?咱家可是太太掌事的,大爷能拗的过?” 宝络把花篮放好捋了捋头发道:“旁人咱不知道,可大爷我还是知道的,定下了心要做的事,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且看他习武的劲头,啧啧,将来定是太太拗不过,由着大爷去折腾啦。不过若是能当上将军岂不是更能光宗耀祖吗?” 菱纱掩嘴笑道:“平日从不提大爷怎样,这会子怎么又成了大爷肚子里的虫了?他怎么想你又知道。” 宝络轻叱道:“坏了心的小蹄子!”说着便去打她,菱纱笑道:“姑娘快救命!” 宝络却手快一步一把抓住菱纱,她胳肢着对方恨声道:“姑娘,这小蹄子是个留不住的,你早点把她放出去嫁人算了,过个两三年好凤冠霞帔的回来给你我卖弄!” 这话说得菱纱脸上臊的通红,林笑也笑了,她可是知道原委的。这原名叫做韩四娘的姑娘早就给说了娃娃亲,对方家里虽贫困也是个读书人家,早年得了韩家的恩,便许下了这门亲事,韩父病故后,韩氏母女被亲戚欺辱,这家人没落井下石的悔婚反而给她们了个落脚地直到来琅家做活,可见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家。韩四娘未来的夫君在家排行老三,是家里学业最好的一个,已考取了秀才,正在为考进士做准备。故此宝络有这么一说。 被菱纱用花打的宝络躲到了林笑身后,笑道: “瞧,被说中了吧。” 菱纱赌气扔了花道:“我再好也没你好,谁不知满院子的丫头,大爷最属意你,太太有心给大爷送屋里人,大爷偏偏一个都看不上,一肚子文章的不要,送上门的也不要,可不是给你留着空呢。”她话音刚落,宝络和林笑都叱道:“胡说什么!” 被二人一喝,小丫鬟登时怔在那里。中秋事件后林笑早有嘱咐不可外传此事,生怕再起波澜,她再不喜琉璃,可也不想断了那丫头的活路,却没想此时被菱纱喊出来,若是被有心人一推论岂不糟糕,可宝络喊得的又是什么?林笑忍不住转头看她。 只见宝络瞪着一双眼冷笑道: “人人都稀罕香饽饽,那就靠真本事拿去,得不到少拿我做幌子!大爷再好,我也只当他是大爷,将来他娶他的小姐,我嫁我的男人,有什么干系!不过是平日里多说了几句话,倒总被你们拿来说了,传出去倒说我宝络是专勾人的狐媚子了,告诉你,我宁嫁穷人妻也断不做富人妾!日后我再听到你这么说,你就再别叫我姐姐了,我可没这样的妹妹。就是太太在跟前我也这么说,若是见不得我,就让我出府,大家都干净!”说完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菱纱早就吓哭了,一见如此,林笑忙一手拉一个劝道: “好好地,怎么就当真了,别哭了,风大仔细吹伤了脸。”见她们还是垂泪,她佯怒道:“再哭旁人还道是我欺负你们呢,姑娘我可不想背这个恶名。”二人这才拭泪向林笑认错,林笑就让菱纱给宝络道歉,小的这个这时才反应过来,忙认错道: “姐姐莫要恼了,妹妹错了,日后断不说这样的话了。” 宝络看她脸上哭的像花猫似地,眼神可怜巴巴的,却是好笑,于是使劲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道: “本以为你是个不俗的,怎地也沾上钻营的劲儿了,真真惹人嫌。也只这一次,断没下次的。”说完她又向林笑施礼道:“姑娘,奴婢方才心急口没遮拦的,您别忘心里去。” 林笑看着宝络发呆,心底早就起了波澜。宁嫁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好志气!能说出这样话的女子真的不俗啊,只是在这时代真嫁了人妻就诸事顺利吗?也许最难的时候并不是刚穿越时的惊恐不安,而是婚姻,这才是大问题啊。忽有鸟鸣叫着扑棱棱飞了起来,林笑一惊忙收了心思淡笑道: “快起吧。” 见林笑神色不虞,两个丫鬟都有点忐忑,忙请罪的请罪自责的自责,林笑苦笑道: “行了,姑娘我何曾是那么个小心眼的人。只是……只是时辰还早,再去那里玩呢?” 菱纱立刻接口道: “听说姨太太那里有新种的菊花。” 宝络立刻瞪了她一眼,林笑扑哧笑了,也戳了一下她的头道:“你倒好的快。”说完又低声嘱咐了他们决不可再提琉璃的事。 第二十二章 看花 一到了如意的住所,只见一院子的菊,果然添了新品种。有栽在地上的,有种在花盆里的,只留了中间细细的一条路。如意屋里的丫鬟见姑娘来了忙进去通传,林笑也不进屋,只在外面看菊。这些菊花开各色,品目繁多,院角一簇花中有个丫鬟背对着她们蹲在那里,林笑仔细一看发现竟是珊瑚,她一时起了玩心,悄声过去拍了珊瑚的肩一下,那丫鬟吓的啊的一声,猛地站了起来回头看去。 珊瑚惊吓神色在面上凝注好一会儿才又换成了羞涩,她低着头行礼道: “奴婢见过姑娘。” 林笑上下打量着她,今日她竟穿着件褐底百花开棉布袄,下穿了条墨绿撒花的布裤。 “好一个花农!今儿怎么穿成这样,像是……” 菱纱接口道:“给厨房送菜的柳儿媳妇。” 她们几个都忍不住笑了,珊瑚红着脸讷讷道:“奴婢今日过来伺弄花,平日穿的实在不利索……”林笑一向甚喜她朴实,就不在意的摆摆手打断话头,指着花道:“这些花看着漂亮却叫不出名字,你给我说说吧。” 一提到花,珊瑚的脸上登时有了神采,“哎”了一声,连说话的节奏都快了许多。“姑娘您瞧,这个极香的叫龙脑,也叫小银台,这千叶纯白的叫玉梅,也称新罗、云出海外;这黄、白蕊的叫万龄,这粉的叫桃花,白而檀心的叫木香,全白最大的叫喜容,这淡黄轻巧的叫鹅毛,纯紫的叫荔枝……” 听她不歇嘴的说了半晌,林笑着实佩服,于是笑道:“你手里的这支呢?怎的这么怪的颜色?”珊瑚一愕,脸上有黯然色。 “这是绿云的断枝。昨夜风大花盆从架子上倒下来了,都怪我忘了让小喜放到屋里去。”她指着那盆断掉的花道。林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若根没死,明年可以再开花的,有什么好郁闷的呢?” 珊瑚看着她有些惊讶,她想了想道:“不那么容易的。[]这花娇贵的很。” “可总有机会的,不试试怎么知道。”珊瑚皱着眉想着又慢慢点了点头。林笑接过断枝的绿菊看着,一转身正好看到如意正微笑着站在门前的台阶上。 林笑上去笑吟吟的叫了道:“姨娘,今儿身体可爽利了些?” “好些了。” 瘦削的病美人穿着件半旧的丁香缎面绣菊的对襟褂子,下面穿了条素白的棉绫细褶裙,梳着平髻,只簪了枝白玉钗,形容略有憔悴,颧骨上有一抹潮红,虽有病容看的是比前几日气色好些。林笑扶着她的手臂道: “快进屋,莫着了凉。” “哪有这么娇贵。” 说着她引着林笑进了一旁的耳房,落座后林笑让宝络菱纱出去找珊瑚玩去,如意留了澄心伺候。这姨太太屋里的大丫鬟林笑见的并不多,只知道她是个寡言的人,是如意带进府的,今日见她穿着与众不同,不由多看了两眼,如意笑道: “可是看的怪?这是褂襕,她小时候待的主家是在旗的,习惯了。” 林笑闻言知道自己唐突了,不由脸一红道:“失礼了。” 澄心唇边的笑一闪而逝,她端着盘子上前道: “姑娘尝尝新做的金钱花糕。” 如意打趣道:“做糕点小吃可是澄心最拿手的,家传秘学呢。” 林笑看着盘子里摆着的各色小巧糕点,掂了块黄色的尝了一口,原来是黄米面蒸的,上层夹了青果白果小枣,下一层加了核桃花生芝麻,吃完了又拿了一块白的尝了,是用江米做的上下各夹了苹果脯桃脯杏脯乌枣等果脯切的丁,味道各有千秋。见她吃的急,澄心给她递了茶,林笑喝了一大口,忽想起如意平日所教忙斯文起来,又喝了两口看着如意道:“小叶茉莉双熏。”见如意颔首,她不由面露得色,又让澄心沏了一盏,小口品起来,忽见如意面前放了个剔透的玻璃杯,杯里茶芽起舞煞是好看,玻璃在这个时代可是少见啊,竟然还是做成杯子的可更少见了,虽然做工没法和现代的玻璃杯比美可已是不俗了! 如意见状解释道:“这个玩意还是苏州李府的姨太太送太太的,总共就两个。太太说用来泡茶最是好看,一试果然如此。平日是不用的,我体寒本不应多吃绿茶,可常年的口味了,总不能改,也就天好的时候喝上一些。倒是姑娘可知杯里的是何茶?” 林笑仔细看着茶状,想了想小意道:“小岘春?”如意和澄心对视一眼,二人都笑了,澄心道:“姑娘认的好。正是六安。” 如意支着头看着林笑道:“嗯,你这丫头也古怪,就是吃不惯绿茶,倒是和北边人似地去吃什么花茶。” 林笑面不改色道:“谁让我是俗人呢,就爱花香味道,也是澄心姐姐的茶泡的好,酽酽的正对味。” “可不是逮到一个和她口味一样的了,压箱底的宝贝都拿来了,正好泡到第四道,味正佳呢。” 三人吃着糕品品着茶,正说着只听外面笑声传来,如意让去看看,澄心看过后回来说是丫鬟们在院子外面放纸鸢呢,林笑一听便有意去看,如意见她心猿意马的样子就挥手让她去了。林笑去后,如意脸上的笑慢慢沉了下来,她怔怔的看着桌上林笑随手放在那里的绿菊,拿起来转着把玩着,忽感喉咙发痒又咳嗽起来,澄心忙上前拍背揉胸的给她顺气。 “要不要去让刘先生来看一下?” “看什么?还不是那些药,吃来吃去也就是那样了。” “这几日,您真是累着了……奴婢去给太太说。” “说什么?退了这内宅的钥匙去做个闲人?” 见澄心沉默下来,如意又道:“我这身体是个什么状况你又不是不知,趁着还能动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姑娘!”澄心一下跪在如意面前,“您别这么说!您定能长命百岁!” “你呀,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改不了口?跪下做什么?”她抚了抚澄心的头发,叹道:“转眼都十五年了,那时你我还都是个小孩子呢。可现在连豆姐儿都那么大了……” 如意出神的想着,渐渐外面的笑声更大了,她忽自嘲似的一笑道:“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呵呵……澄心,如今也是太太还念当年的情谊让我接掌内宅,好让我在这几年给墨哥儿铺路……”她也不管澄心惊诧的表情,只管道:“有几件事你要清楚了,日后做事也有个分寸。督紧点二爷的功课,莫让他存了其他心思。对太太你不必心有怨怼,她算对的起我啦。何况我已然这个样子了,她不会有害你我之心;麒哥儿是个心性高的,让院子里的都收了心,规规矩矩做好自己的事儿。豆姐儿……”如意停了停,脸上有了淡淡笑意,“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啊。” 重阳节前,忙得不歇脚的甄氏终于停了下来,劳累过度导致她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几家店铺的大小账目,绣活的督查和水粉的调配,她无不亲力亲为,何况还要打点官家走动关系,正是既费钱财又极费心思的。如此,甄氏虽正值盛年也挨不住这般折腾,她吃了药直躺了两天这才缓过来。 在家的几日林笑没少腻歪在琅家当家人身边,端饭递汤捶肩揉头的乖巧的紧,引得来看望太太的如意一个劲儿的夸说还是女儿好,是娘的小棉袄。这也不是林笑着意的去讨好,而是看到黑着眼圈的甄玉洁就想起了母亲梁展眉。 梁展眉是一个大企业的会计,每到月底年底也是这般的操劳,那时的林笑就是用撒娇和干活,再用做上两道小菜的方式来抹去母亲脸上的倦意,看到母亲笑她会觉得很快乐也很有成就感。如今虽说时过境迁,却没想又摊上了类似性情的妈,这些日子看她一个女人独立支撑着这个家,忙碌辛苦不说,浑身透着的那股子要强劲儿,林笑心里那块柔软被触动了。当察觉到甄氏每每望过来的眼光露出的满足和温情,她觉得心中快乐竟不比那时的少。这样……也许很好吧。 在重阳的前一天,甄氏放了话说是明日全家去鸡鸣山登高赏花,她也正好去还愿再捐些香火钱。得到这个消息,林笑简直高兴地不得了,这可是她穿越后第一次外出活动!当天晚上琅大小姐就开始准备出行的衣物要带的东西,左问右问这鸡鸣山好不好玩,人多不多。 在铺床的宝络笑着给她解释道: “姑娘,每年重阳人人都是要去登高的,不论文人百姓还是富商官宦,所去之地不仅有鸡鸣山,还有梅山,栖霞山、幕府山、清凉山、雨花台、燕子矶,也就是因为鸡鸣山距府上较近又是当今圣上游玩过的寺院,这才成了首选。到了那天还会有人在山上野餐烤肉的,还有人会请班子来唱戏呢,不过像咱们家也就是赋诗观花,吃吃糕饮饮菊花酒就是了。” 林笑听的大喜,正待细问,忽又想起一事。 ****** 明天就要分类强推了,不知道成绩会怎么样,说不紧张是假的。已经没断更的发了快二十天的文了,数据在那里放着,很惨淡。不过新人有新人的觉悟,不会期待太多,只望能得到些许的支持,若哪位读者觉得《花》还可以就收藏一下,有多的票就请投一下吧。谢谢啦。 第二十三章 重阳 “也不知咱们府在哪条街哪道巷子里?”林笑不好意思的问道。 给林笑洗脚的菱纱快嘴道:“咱们府是在府西大街上,这可是江宁府里一等一的好地段呢!” 林笑的历史知识勉强算够,至少她知道,清代的南京不叫金陵是叫江宁府的,而现在的江苏省就是取了江宁府的“江”和苏州府的“苏”,不过这府西大街什么的可是从没听说过,于是她问道:“怎么个好法?” 就听菱纱道: “往东是江宁府署和城隍庙,往西是笪桥灯市,往南是观音庵,往北是白衣庵,周围又都是豪宅商铺怎能不好?” 林笑听的咋舌,其他一概不知,可听到江宁府署的名号就够令人震撼了。来了许多日子,竟把这档子事忘了,自己现在正和曹雪芹他祖辈同处一个时代啊!而这江宁府署,啧啧,那可是大观园的真身!琅府离他们不远那绝对就意味着果然身处繁华呢。也不知当年甄氏是怎么抢到这块宝地的,只怕光用钱是不够的。 她将疑虑说出,宝络解释道:“这事儿还得从我们府在苏州府说起。当年李煦李老爷在任宁波知府府时,他的母亲文老太太发了宿疾,久治不愈,后来请来了咱们府的太老爷医治,这才有了起色。因为老太太的病需要每日查视,在李老爷的恳请下,太老爷就带着太太在李府住下了。这一住可就是一年,一年后李老太太的顽疾去了八成,这可把李家人喜的!经了此事文老太太日后就只信咱家太老爷的医术了,就这样咱家便和李府有了往来,时间长了太太就和李老太太的大姑娘成了至交。没过几年那位姑娘就嫁给了江宁府曹家的公子了,后来虽不太走动,可也有书信往来。 等到康熙三十二年,李老爷从京师调到苏州府,成了苏州制造,两家人便又开始了走动。那时虽在江宁府有铺子和住处,可太太却想举家迁到这里,试想江宁府寸土寸金,除了京师它就是一等一的繁华富庶之地,哪能那么容易购到合适的院子?派人看了许多地方不是地段不好就是要价太高。后来太太拿了李老爷的一封书信又亲去了趟曹府,没过多久,这块地方就让咱们府给买下了。” 宝络一顿话说的林笑云里雾里,她诧异道:“宝络你可知道的真清楚。” 宝络笑道:“奴婢常年跟随太太,多少知晓些。” 林笑点点头,暗自沉吟:原来是裙带关系!古代公务员的实力不容小觑啊!想了一小会才讶然:咦?!怎么和那两家走的这么近,难不成……这就是我穿越的意义?是用眼泪来还曹公子前世的恩?还是和李公子来场风花雪月?状似浪漫其实……真的太……有些不好意思了吧,嗯,这两个不知哪个更帅点? 且不说当夜林笑的一场胡思乱想自作多情,只说这第二日到了重阳佳节,琅府众人早早就都起了。林笑挑了件嫩黄色缂丝缎蝶恋花大袄,上绣藕荷色缠枝菊,并有烟紫色蝴蝶点缀。领口大襟袖口镶深紫花边,绣得亦是缠枝菊花和蝴蝶。下面穿了条淡绿色暗花绸的百褶裙,系了宫绦,脚上一双绣菊的水红缎子鞋。她改了平日的发型梳了个偏髻,头上簪了朵月白带淡粉的菊,未多戴珠翠,只插了根红玛瑙坠珍珠流苏的簪子,耳上戴着同色的玛瑙叶子坠儿,红黄二色衬得她肤色晶莹,白皙柔嫩,不必涂脂抹粉,这未张开的脸上已增了几分娇艳动人。 这身打扮不仅宝络菱纱说好看,连甄氏如意也说漂亮,喜得她得瑟道:“谁说穿红才是时尚,只有适合才是时尚呢。”说完才想起又说错了话,又忙称赞母亲气色好举止端庄大家风范之类来转移话题。其实今日甄氏如意二人打扮的都中规中矩的紧,如意一贯如此倒罢了,甄氏少见的穿着淡青湖蓝配月白的,犹如小葱拌豆腐似的素净,以往以看惯了甄氏里外不同的摸样,林笑也知道此次她不化妆不穿艳色是因为寡妇要顾及身份,不过想来这么明目张胆做样子给别人看的,整个江宁府也就她老娘独一个了。 甄氏打住女儿一溜嘴不打绊儿的奉承,嗔了她一眼,从盘子里拿了一片糕搭济兰的额上,口中念念有词,大约就是身体健康百事俱高之类的,完了又拿一片糕放在林笑的额头上如此说了一通。见甄氏没追问,如意没注意,林笑便松了气,小心思又转到她老哥那里去了。 斜眼瞟过去,只见今日的济兰着胭脂灰的长袍,外穿了一件天青绣大洋莲的对襟马褂,手上戴着白玉的扳指,系着湖色腰带后系手巾,配着坠白玉的银胡梳和白缎底绣四艺雅聚的褡裢荷包,戴着秋帽,帽檐是青锦线绣卧云纹,顶后垂着红幔。雪竹穿着香色大团素暗花的对襟褂子和一件湖蓝袍子,也配着挂饰戴着帽。 这琅守义人品不咋地可遗传基因不错呢,看这两个儿子,大的俊美小的文秀……呵,果然这清朝男孩和男人都是戴上帽子更帅些啊,万恶的辫子头……要是衣服再收身点那就更好看了,可惜可惜……林笑在这厢咬着手指动着“色心”,那厢通报说车马都已备好。和众人草草吃了点早饭的林笑收拾了心思紧随甄氏出了二门再出了大门。 自打那日进了府,三个月了这可是如月第一次出门。门外天高云淡,古槐成荫,远处是连成片的青砖小瓦马头墙,近处正停着四驾马车一串儿的轿子,一众男仆在外候着。甄氏和其中几个说着话,除了见过的琅玉,还有三个青年人惹人注意,看穿着打扮气度风姿与其他男仆不同,林笑正偷眼打量着,甄氏就带着他们过来给她做了介绍。 年长沉稳面色黝黑貌不惊人的叫琅小山,是郑嬷嬷的独子,昨日刚从京师回来;年少机敏细眉小眼的叫琅东临,是甄氏从下提拔上来,正跟着林大掌柜看管药铺的;还有一个脸色淡漠勉强称得上英俊的叫王嘉盛,目前跟着他父亲――原琅府总管王逸,管理老宅和田地事宜,这次是回来交待“养老院”情况的。 他们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康复的琅府大小姐,虽早有耳闻但当亲眼所见都难掩讶色,不过这惊讶归惊讶,见礼都一个一个不含糊。如今受惯了处处有礼的现代人林笑也很自然地说着“请起”,心里却在暗怄这封建礼教害死人,男儿屈膝不值钱啊。 终于挨到了出发,甄氏林笑坐一辆马车,如意雪竹一辆,几个掌事嬷嬷一辆,琅玉琅小山琅东临王嘉盛一辆,珍珠琉璃宝络菱纱鸦九青霜澄心兰亭一干丫鬟们分别挤了两辆车。济兰也随车骑马而行,人美马俊,朝阳映照之下着实赏心悦目。到了车上,已欣赏了半晌济兰风姿的林笑问甄氏道:“哥哥为何不乘轿却要骑马?” 甄氏略解释了下,原来这清朝极重武事,有法规定八旗子弟必须人人懂骑射,男子均骑马不乘轿,不论皇室宗族还是达官贵人都尚武成风。琅家虽是汉人家庭,明文没有规定必须去学,但济兰在学堂和平日所结交之友人多是在旗的贵族子弟,加上他本人又好武,自也是颇受影响。听到这里林笑暗自点头,忽又想起另一桩极要紧的事,心里一乱便脱口问道: “母亲,咱们家是汉人,是不是不用选秀女?” ******* 今日是强推第一天,加更一章表示庆祝。 第二十四章 鸡鸣 甄氏眉毛一挑,似疑似笑的盯了一眼林笑,旋又转过脸道:“好没来由的怎么问起这个了?” 林笑傻笑两声,拉住甄氏的袖子,倚在她肩上撒娇道: “女儿就是听说这选秀女很是可怕,我随意惯了,之前又是那个样子,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最是不爱。这要是出了岔子不是连累家里吗?再万一要是进了宫当了什么妃子娘娘的……呃……或是做什么贵族家太太的,那可不是要被箍死了!一辈子只能在一块小天地里呆着,还得处处小心旁人算计看他人脸色行事的。啧啧,简直不是……母亲大人……您那么能干,咱家也不缺钱,何况女儿长的也只是一般,哪里比得上在旗的贵族女儿们。嘿嘿,女儿就不用去选什么劳什子秀女了吧?” 林笑只顾埋头说话,没见到甄氏的脸色变幻,听女儿说完,她才睁眼用极复杂的眼神看着怀中人的头顶,最终还是抚了上去,又拍拍她的后背轻笑道: “你倒是脸皮厚到可以刻字了,怕让你看的女四书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吧!当娘娘,还真敢说!”林笑也不言语只是一个劲儿的傻笑装天真,甄氏又道: “咱们家不过是属汉军镶红旗的普通商家而已,不是贵族也不是世家。但你若想选自是能让你去。若不想去,却更好办了,只以前是个痴儿这一条你就入不了选,况且你娘还没穷到靠卖女儿去为生的地步,婚姻是大事,为娘自会好好斟酌,哪用得着你操心,人小鬼大莫要再胡乱想了。” 林笑听了欢天喜地的应了,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下来又团在甄氏怀里腻歪了一会,才微微挑着帘子好奇的看外面的景致。而甄氏似是受了这番对话的影响,竟不去管女儿不合规矩的举动只是蹙着眉暗自思忖着。 车外便是被曹公誉为红尘中一等一的富贵风流地,林笑自是仔细的去看。但见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喧闹繁华热闹非凡。此等场面哪里是电视剧摄影棚可拟画出来的?他们的马车时不时和别府的马车相错,或是给人让道又或反之。大约这也是分等级看排场的吧?正看得起劲,却见济兰策马俯身向车窗里看来,少年佯嗔道: “好没规矩的小姐,还不把帘子放下。” 林笑撅着嘴道:“才不,反正我是小孩儿怕什么,倒是哥哥,外面这么好玩,你也从来不带我出来玩。” “过了年就十一岁了,还是孩子呢!怎么,还要去爬树吗?” 林笑哼了一声不去理他,济兰哈哈一笑又打马向前去了。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一道河水前,旁有一桥,上书“太平桥”。过了桥马车又一路向北而去。昨夜林笑听宝络菱纱给她说过江宁府管辖:江宁、上元、句容、溧水、高淳、江浦、六合七县,琅府属江宁县,鸡鸣山是在上元县的,方才过的那条河大约就是大名鼎鼎的秦淮河了,一瞥之下也没觉得多迤逦,难道只在夜里方显本色?还是说诗人们都夸大其辞了?正胡思乱想着,林笑又看见一处高大雄丽的牌坊群,由于过高她在轿子里也看不清匾额上写的什么,过了牌坊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车队来到河边的一处码头停了下来。 众人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早有丫鬟给甄氏和如意拿来了纱帽。林笑一边小意的四下看着一边随着甄氏下了码头,此时河边停了数十艘船,有画舫有客船有乌蓬有摇橹,人声喧哗煞是热闹。琅府的人上了两艘大些的客船,向东驶去了。林笑凭窗看外面,只见河上船只如梭,檀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钟声几乎不间断的响着。 她悄声问道:“怎么去山上要坐船的?这河还是秦淮河吗?” 一旁的宝络道:“这是进香河,是内秦淮的一段。也并非上鸡鸣山必经之路,只是约定俗成了,何况又是重阳。姑娘瞧,几乎人人都是坐船到山下,再徒步上山的呢。” 船快行到鸡鸣山下的码头时,林笑看到远处一片楼宇,香火极盛的样子,于是问道: “那处是什么地方?” 宝络道:“那是曹王庙。” “曹王?谁?” 宝络想了想道:“奴婢没去那里参拜过,只知是曹王,好像叫曹彬。大约是古时的哪位王侯?”她又看了眼菱纱,后者也是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济兰见他们都是一团雾水,就道: “曹王是宋枢密武惠王曹彬。”见妹妹仍是不知,就再解释道:“曹彬是北宋名将,字国华,封鲁国公,死后追谥武惠王。赵匡胤曾说他:不欺主者,独曹彬。曹彬死后,赐武惠王。因曹彬是曹操后人,又特赐楹联为绣虎文宗,名麟俊彦。” 林笑茫然的哦了一声,又道:“他是死在这里吗?所以才会有他的祠堂?” “不是。是因为当年在平定江南时,曹彬不滥杀无辜,爱护百姓这才被江南百姓感恩立了祠堂。” 林笑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从宋朝到如今已过去了好几百年,竟还能这样完善,真不容易啊。” “当然不是,这庙几百年间不知被毁了多少次,又多少次被重建。最近这次就是江宁织造曹家出了银子重新修葺的。” 又一次听到曹家的名号,林笑不由轻呼出声,重复道:“曹家。” “正是。想必妹妹也知道我们家和曹家有些渊源了。” “略知道些,曹家是不是官做得很大,也很有势力?” 济兰道:“说来这曹家论官职不过五品,只因为是钦差,地位之特殊实际与一品大员之总督、巡抚却相差无几,怕是两江总督在其面前也会极客气的,即使一些自诩清高的文士名流也会巴巴的赠诗送画的。不过曹家一向自称是魏武子孙、曹彬后人,家风倒是严谨,在我看来已故的曹玺曹大人行事做派确实颇有魏武之风,是个文武兼备之大才,如今的织造曹寅大人也颇具豪气,能得纳兰先生为友也可见其人品如兰了。他常燕集白下名流饮酒赋诗行令联对,只可惜如此风雅之人深陷江南这腌臜之地,这也是……” 济兰的话还没说完,就听甄氏喝道:“麒哥儿,什么时候竟学得出口无状了?曹大人也是你可妄议的?还不住口!” 济兰脸一红忙道:“是。儿子知错了。” 看甄氏沉了脸瞪了自己一眼,林笑也不敢再问,只看着船外景色。幸好,船很快靠了岸。下船时,甄氏又对她的儿女叮嘱道: “日后再不可妄议这些事情,免得落人口实。” 二人都应了,甄氏这才搭着珍珠的手引着众人下船去了。 林笑本来满脑子都是曹家,这一上岸心思又立刻被鸡鸣山的景色吸引了。在现代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座山,但旅游时并没有把它安排在路线里,两三天时间都被明孝陵中山陵总统府瞻园雨花台长江大桥这类的著名景点占据。如今站在三百年前的小山包前,四周都是人,富贵的贫穷的,都在这佳节来这里沾点福气求个心愿。听着南音嗅着香火味儿看着小脚的妇人拿扇的公子,此间的和尚庙彼时的尼姑庵,林笑难掩心中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的感慨,她慢慢走着一时间有百般味,竟无法言说。 见林笑沉默,济兰还道她被母亲叱责而郁郁,于是便给妹妹介绍起了风景名胜历史典故。这座不足百米高的小山是江宁府的首刹,东接九华,北临玄武,西连鼓楼岗。粱武帝四次舍身佛寺,然后大臣们不惜重金把他赎回,只是这个虔诚的佛教徒最终饿死在台城。最有名的大约是南朝末代皇帝陈后主了,“胭脂井”的典故就源于此地……听济兰说的热闹,林笑的心里果然松快了许多,脸上也带了笑意。很快他们一行人就来到了山顶的鸡鸣寺里。 第二十五章 调戏 25章调戏 鸡鸣山不高,寺院规格却不小。(.好看的小说)入门处是弥勒菩萨;背面是护法韦陀菩萨;上去有一座大殿,里面供奉的是毗卢遮那佛;之后是千手千眼大悲观自在菩萨;再往上是玉佛殿,里面供奉的是释迦摩尼佛;左边的是三圣殿,里面是阿弥陀佛;玉佛殿后面还有一座观音殿。其余的如念佛堂、药师佛塔、藏经楼、钟楼、鼓楼、放生池等和林笑曾去过的寺庙大抵相同。可能是重新整修过的缘故,无论佛像还是梁柱幔帐璎珞看上去都华彩鲜丽。正是:宝刹庄严,铜佛闪耀,楼阁参差,游客不绝啊。 甄氏似是这里的常客,见她进来早有僧人上来相迎,寒暄几句后,那僧解释说今日来的显贵颇多,方丈主持都在待客,甄氏说来此只为还愿不必惊动方丈了,她身后的珍珠递过去一个匣子,那僧人接过后道了声佛号又引他们去参拜。 林笑本没有什么宗教信仰,经历了这次穿越也由不得她不信冥冥中有科学无法解释的力量存在,心里存了恭敬,就认真跟着众人依葫芦画瓢的拜起来。待一圈拜完,那僧人引他们去后间小憩,又有小沙弥端来了素餐,林笑正拜的头昏眼花,口渴肚饿,急不可耐的就着汤吃起了面。 这一吃之下她才惊诧的发现,不仅招待茶是上好的黄芽,而且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面竟是那么的鲜美,连豆沙包子都和平日吃的不同。又尝了小菜,不过是些豆腐茄子萝卜类的,却别有风味。她忍不住道:“好会享福的和尚!” 听她这样说众人都笑了,如意道: “我的好姑娘,这一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到的,提前使人来定不说,光银子就是十来两。[.超多好看小说]” 林笑瞪着眼听。呀,一顿饭就是自己半年的生活费?又看看手里的包子,狠狠咬了一口暗道:古代和尚也不比释永信差嘛,那么会做生意。别当和尚开餐馆去算了。 用完了饭,执客僧来禀方丈有请,甄氏便让济兰带着弟弟妹妹去附近逛逛,她和如意要去拜见大师。得了这等好消息,林笑雀跃不已。见女儿眉飞色舞的样子甄氏马上警告她是大家闺秀不可失了礼仪,又让宝络菱纱看好姑娘。如意让澄心跟着雪竹,济兰没让丫鬟跟着,只让盘金和银线两个小厮带上水酒糕点一同前去。 林笑瞅了眼哥哥房里的丫鬟,旁人到没什么,只那青霜脸色可不好看。至于琉璃,又清减了不少,她低着头跟着甄氏,往日的神采飞扬不见了。似是觉察到有人看自己,琉璃抬起了头,二人眼神一碰,她的表情变了变勉强一笑又低下头去了。难道以为是哥哥么?此时的大公子全然没注意到她身上,只是在嘱咐小厮们事情。林笑不觉叹了口气。 三人携着丫鬟小厮出了后间,济兰熟门熟路的带着弟妹开始在寺里游玩起来。他细细说道:“这里本是三国时期吴国的后苑,在晋朝又是廷尉署,梁时在此建了同泰寺,侯景叛兵围台城,该寺毁于兵火。杨吴建台城千佛院,南唐建净居寺,又改圆寂寺,宋为法宝寺,前朝在旧址上才建的鸡鸣寺。[.超多好看小说]又有传说这里是古战场,元时是刑场,明初还曾迎请西番僧立坛施食,超度幽灵,故名施食台。平日这里很是幽静,但凡逢初一十五和佛祖菩萨的诞生、成道、出家之日,就会有上千的善男信女前来朝山敬香,人流如潮。今日是重阳,再过十日就是观自在菩萨出家日,那时也会如今这般热闹呢。” 林笑听着济兰的解说在寺里赏玩了半晌,之后又沿路向西去。虽是深秋两旁依旧浓荫碧翠,冷热适宜。他们信步走着,观赏着各色菊花确实很悠然,没一会儿就来到西面最高处的宏塔之下,济兰道: “康熙二十三年时,万岁爷南巡,来此游玩,当时的两江总督和安徽巡抚在西峰上建北极阁和御碑亭,你看,这座塔便是北极阁了,那边的亭子就是御碑亭,后来百姓就称西峰为北极阁,东峰为鸡鸣寺。走,咱们上去看看。” 由于游人多,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才登到阁顶。林笑眺目远望,只见群峰拱挹,烟岚蓊郁。俯临不远处的玄武,山色湖光,荷花万顷,美不胜收!正看得专注,但听济兰道:“妹妹咱们去别处玩吧。”林笑诧异,正听他讲典故听出了味,怎么要走?这时她才发现众人神色都有些不对劲儿,再看,原来是同时登阁的几个年轻男子正挤眉弄眼的看着他们,又不时的聚首小声嘀咕着。诶?难道……未等她细想,就被宝络菱纱拥着往楼梯处去了,没走两步却被那群人拦住了,为首的男子向济兰拱手道: “在下觉罗书怀,初来江宁,方才听公子解说的有趣,不知我等可否邀公子同游鸡鸣?” 听这人一口的京腔,说话文雅神色却是有些不堪,眼睛在林笑和雪竹身上转了两转,又落回济兰身上。济兰没看他,只盯了一眼他身后,淡淡道: “觉罗公子既有金陵白家的少卿公子作陪,何须在下?请自便。” 他说完要走,那公子出手去挡。也不知济兰使得什么身法,转瞬便到了他身后,拉着林笑柔声道:“咱们走吧。” “琅济兰!”不知谁叫了一声,林笑回头去看,原来是个生的秀美的少年,十七八来岁的样子,他一直躲在众人后面,本以为济兰没瞧见他,谁想竟早被看到。这少年一脸坏笑道: “觉罗公子能瞧得上你是你的福气,只是一起游玩一下寺庙嘛,又不是要吃了你,你不是一向胆大妄为的吗,怎么这回怕了?难不成是眼高于顶瞧不起我等?” 觉罗书怀嘿嘿笑了两声道:“即使在京师也没人敢瞧不起爷!别给脸不要脸,爷給的抬举没人能拒绝!” 说完一招手,后面忽的窜出一人来,出手如风就去擒济兰的手臂,济兰身子一侧也是一掌打了过去,顷刻间二人过起了招!见有人打架游客们或围观或退下塔去。林笑则被宝络菱纱盘金银线围了个严实,她只得踮着脚去看。塔顶地方小二人也打不开,又都怕伤了自己人,于是在林笑看来这种程度的交手可和电影里看到的相差太远,也没啥杀伤力,不过看别人的神情似乎打得很激烈?难道这才是真实的武打? 正胡思乱想间,偷袭之人和济兰对了一掌,那人退了两步靠在了柱子上,一双白多黑少的三角眼瞪着济兰,少顷才挺直了身子咬牙道:“好手段!” 闻言那一班还在叫好瞎起哄的公子哥儿均呆了眼,觉罗书怀还待说话,这人过去伏在他耳边说了两句,后者不信的打量着济兰。济兰看了他一眼只说了句:“这是江宁府,不是京师。”便未再说什么,临行时他淡漠的看了一眼白少卿,后者露出惊讶又愤愤的表情,看着济兰离去的背影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林笑跟着兄长下了塔,她此时的兴奋绝对大于害怕。只是看丫鬟们个个后怕不已,小厮们在咒骂对方瞎了狗眼,雪竹涨红着脸,她怎好意思满脸喜悦的去问东问西的?可又耐不住联想,于是顾不得宝络菱纱关心的问询,草草敷衍着,同时一个劲儿的偷眼去看济兰。当事人的神色到很平常,林笑看得多了,换来了兄长打趣的话: “宝络,你省省心好了,我看妹妹一点也没怕,倒是高兴地紧。” 林笑大囧,憨笑两声,用充满崇拜的神色道: “哥哥真是好身手啊!!” 济兰轻弹了她的脑门一下,“淘气!”说完他想了想道:“此事不要再论了,母亲那里也不要提。” 众人互相看看都应了,济兰见他们神色不愉,笑道:“好好一个节,莫要被小事耽误了心情,人人都去看前殿的百花,我到是知道一个好去处,与众不同,豆儿,墨儿可有兴趣?” 林笑和雪竹互看了下同时都点头。澄心本还想劝主子回去,宝络小声道: “你又不是不知大爷的脾性。何况这么早回去,不怕太太问起?莫要多事了。” 澄心无奈只得咽回了话跟着去了。 第二十六章 逸致 北极阁的闹心遭遇很快就揭了过去,少年们忘了不愉快,一路说笑走在人流里。[]林笑看着秋阳里的两位兄长,又动起了小心思:济兰就不说了,是个外柔内刚的主,看他刚才的作为就知道一般人是断不能欺负到他头上的。倒是雪竹很让人意外,起初明明是有些害怕的,后来竟和自已一样,看他现在崇拜的目光,是兄长的力量让他叛逆的血液沸腾了吗?这样才对嘛,再不阳刚起来小心成伪娘了!不过,方才……是传说中的被调戏了?可是,那个……谁调戏谁啊?在这一瞬林笑想到的是舍友沈欣然花痴的嘴脸,心里带翅膀的小恶魔跳出来邪恶的笑着。她使劲甩了甩头,端正了神色疾走两步夹在两位美少年的中间,淑女似的轻声问道:“哥哥,快到了吧。” 鸡鸣寺的菊很是有名,赏玩的游人极多,济兰不去凑那个热闹,所领之处是个冷清所在。这里正是鸡鸣寺后山,游人不多,古栈道遗迹尚存,几畦菜地里极茂盛的长着野草杂花,还有几个孩童在放纸鸢。他们走过小径,穿过树丛,顿时眼前一亮,这里有一片草地,紧挨着的就是一个很陡的斜坡,不知是为了美观还是安全坡上还歪歪斜斜扎着一排竹篱笆,好像起不了什么作用。济兰一手拉着林笑一手拉着雪竹,带他们往前,直挨着篱笆才道: “莫害怕,哥哥拉着你们呢,看下面。” 林笑探身往下看去,山坡上竟是好大一片白菊花,大约是野菊吧,开的都不大,只是连成了片到成了气候。 “真是妙地啊。”雪竹赞道,他看了一会似感慨般的吟道:“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这般美色却无人来赏,太寂寞了些呀。” 林笑最受不了这个小哥哥掉书袋发感慨,她忙岔开话题道:“玩了半晌,我都要饿死了,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济兰好笑道:“面还没吃饱吗?这才过了多久怎的又饿了。(.无弹窗广告)” 林笑道:“都是素的,哪能吃的饱。” 众人都笑了起来,济兰让盘金银线在草地上摆上了所带吃食,也不铺东西径直就坐下了,他提壶自斟了一杯,扬扬手道:“不来么?” 林笑拍手笑道:“怎能不来。” 她也不顾自己的新衣,并排和济兰坐在了一处,菱纱见状也嘻嘻哈哈的过去半跪在她家主子旁边,开始倒酒,宝络无奈的对着澄心一笑也过去了。雪竹看了看兄长又看看澄心,后者亦是无奈的一叹,她铺了条帕子,招呼雪竹坐下了。 这碧云天黄花地佳期如梦的,林笑适意极了,看看没被沙尘暴袭击过的天,好好呼吸下没有充斥着尾气的空气,多环保绿色的大自然!她开心的喝着酒,一尝之下,觉得味道颇怪,就问:“这是什么酒?” 宝络道:“重阳自是喝菊花酒了。” “怎么和药似地?” “是加了许多药的,”雪竹接话:“这是用甘菊花煎汁,用曲、米酿酒,又加地黄、当归、枸杞诸药酿制的,其实不一定在重阳才喝,平日适当喝这酒,会有治头风、明耳目、去瘘瘅、补肝气、安肠胃、利血之妙呢。” 林笑好笑的看着寡言的小哥哥,她已发现但凡提到医药类的话题,他就会开尊口,人也会精神,难得见他如此,林笑就势赞道: “二哥知道的真多。真厉害。” 被表扬的少年脸登时红了,他忙喝了一口酒,低了头。 一旁的菱纱笑道:“姑娘你可不知呢,这酒就是二爷自己酿的。(.好看的小说)” 银线也忙道:“这个我知道,去年过重阳我就见过二爷让小丫鬟们去摘初开的菊花和叶子,说是用来酿酒的。” 林笑又一次大赞雪竹,这让小少年的头低的更低了,引得济兰哈哈大笑起来。喝了酒,相佐的就是糕点了,林笑一吃就知道是澄心做的,除了细花糕和金钱花糕,还有一种切成菱角状的吃食,半透明甜软适口,对于林笑而言这口味太熟悉了,竟和现代吃的凉糕极像,她就问这是什么。 澄心道:“这是九重食饵,是以前学的,想起来就做了点。”又问怎么做的,澄心道:“将米用清水洗净了,浸泡一个时辰,捞出沥干,掺水磨成稀浆,加入水白矾和红板糖拌好了再去蒸,分九次舀入米浆,蒸好了再抹上油就成了。” “澄心姐姐真是好手艺。”林笑边赞边吃。她本是北方人,一向喜欢吃面食,这东西极对她的胃口,见她吃的开心,澄心一向冷淡的脸上也有了笑意,谁都希望自己的工作得到认可,澄心也不例外。在她看来这位大小姐自打好了后虽然说话行为有些奇怪,总体来说还对自己的眼,何况她二人难得的能吃到一处,想到这里,她又为林笑斟了一杯酒。宝络在旁看着,不由得有些诧异,她可是知道姨娘房里这位大丫鬟的脾性的,难得还有她心甘情愿去伺候的人。 众人说笑吃喝闲聊着,林笑随意的问起这重阳的来历,实是作为现代人的她对这个节日相当陌生的缘故,已有三分酒意的雪竹未加思索道: “曹子衡说过:岁往月来,忽复九月九日。以为宜于长久,故以享宴高会。大约是魏晋时期有了重阳这个名目?” 济兰道:“那集重阳入帝宫兮,造旬始而观清都呢?” 雪竹点头称是,又道:“哦,我想起来在《西京杂记》里也有三月上巳,九月重阳的话来呢。” 林笑听的头大,怕他们再说个不停,以前就有这样的事,虽说这二位都不怎么爱学八股,杂书却看的不少,到底是在论事还是在比谁更博览群书呢?于是她忙打断道: “好哥哥们,我只知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总之就是在这天要登高要聚会嘛。” 济兰笑道:“不错,妹妹背诗背的好!” 雪竹也笑道:“李太白下来是王右臣,王右臣下来就是杜少陵了。” 林笑甚窘,很是后悔提及这个话题,见主子没面子了,菱纱便打抱不平道:“大爷二爷欺负姑娘呢!谁说姑娘只会背诗的,爷们上过学堂会作诗又有什么了不起。我家姑娘的画儿画的可漂亮了,上次姑娘画了一张奴婢的像,虽只有几笔却极肖似。两位爷怕也是不会的!” 听菱纱这样说济兰雪竹都很好奇的看着自家妹妹,问是怎么回事。林笑的脸立刻从红转青了,那是有一日她做刺绣总做不好,菱纱给她示范,朦胧光影里小姑娘认真的脸像水蜜桃似地新鲜可爱,惹得她顺手拿起眉笔在笺上画了张简单的脸部素描。菱纱见了极是喜爱,非要了去,已经再三说了不要说出去,可大嘴巴果然是大嘴巴啊。如月心里哀叹着,想着如何应付,却听济兰道: “妹妹大才,愚兄早就知晓,中秋当晚一曲《水调歌头》闻所未闻!非大才不能唱也。画画的好也不足为奇了。” 旧事重提让林笑囧了,又听雪竹道:“小妹喜读诗词游记,我看桐荫小筑里的此类书许多都被妹妹拿去看了,大哥,只怕过不了多久她就将你我比下去了呢。” 林笑从囧化到了石化,她有些羞恼的道:“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背诗是没趣,此时有好山好水好酒好吃的,两位大才还不快快将诗写来!” 济兰自斟自饮,笑道:“让我们作诗也没什么,只是妹妹有何表示?” 林笑咬着手指眼珠乱转,忽然就得了个好主意,于是自负道:“大不了你们作了,我也作,只是别写诗改写词吧,也不限韵,就是赋这重阳节便好了。不过写得若是好了,哥哥可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两位少年听了都失笑,济兰道: “不可抄用前人。” “不抄不抄。” “若我们觉得妹妹写得不好,如何?” “自罚三杯。” 知道妹妹酒量好,济兰便点了头。此时无笔墨,二人都打起了腹稿,菱纱看林笑满不在乎的吃着糕,心里着急,悄声问道: “姑娘行不行啊?” 宝络亦悄声道:“姑娘可是有主意着呢,怕是大爷要输。” 银线道:“我不信,姑娘才读了了几天书?我家大爷逗她玩呢。” 盘金道:“猜也无用,不如押赌。十个黄钱起注。” 菱纱瞪了他一眼:“又来!” 盘金回瞪去:“不敢?我就押我家大爷,二十个子儿。你来不来?” 银线笑道:“可惜带的少了,五十个子儿。” 菱纱还在犹豫,宝络道: “我押一串儿钱,赌我家姑娘!” “姐姐,那可是一个月的月钱……” 见宝络如此豪赌,菱纱有点傻眼,也不知她哪来的底气,盘金挑了挑大拇指,银线一个劲儿的摇头,一直沉默的澄心诧异的投过来一眼。 第二十七章 公子 不说宝络等人如何打赌,且说这厢雪竹已做好了诗。他摇头吟诵道:“又逢重九,花开离人游。高风古意赠茱萸,袖底暗香延寿。登临北极眺碧潭,胭井枯泉残垣。南朝旧曲尤唱,寂寞金蕊酒寒。” 是一首《清平乐》,林笑点头道:“嗯,好。”其实她也听不懂好不好,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做出诗词再不好也比自己强!她眼波一转,济兰正含笑看着自己,只听他道: “台城旧苑忆烟树,芳草凝绿处。六朝金粉逝沧波,几度重阳怎堪霜满坡。观象台上说旷观,三战定江山。君问犹有冠军侯?踏破祁连我辈竞风流。” 这首《虞美人》做的颇有豪气,上阕怀古,下阙说的是康熙亲征葛尔丹一事,听玄外音自家哥哥似有效仿霍去病之意呢,好志向!林笑正待夸奖,只听盘金银线一阵胡乱拍手叫好,而她的两个丫鬟在旁直瞪眼,这又是怎么个光景? “妹妹?”济兰提醒的唤了声,林笑转过脸来假意思索着,那厢菱纱紧张的攥起了手。林笑起身踱了几步,来到篱笆前,心里默念道:毛爷爷,莫怪小女偷词之过,我也是无奈之举呀。她假模假样的抬头望天低头观花,少顷回身展颜一笑,将一阕《采桑子》朗声念出。 果不其然的见到兄长们大惊的表情,于是忍笑故作谦卑道:“哥哥,妹妹这首阙词如何?”她心里的小恶魔跳出来叫嚣:敢说不好,那就是你们真的没眼光,小心晚上做恶梦! 不远处一个陌生的声音喝彩道:“好词!巾帼不让须眉!”众人具起身向树丛处看去,只见三人分开树桠前后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随从。 琅济兰并不意外,似是猜到般悠然道: “小曹,果然是你。” “你怎知是他?”其中一个少年奇道,听声音正是那个叫好之人,他瘦高的个子,八字眉三角眼,三分无赖七分痞意。叫小曹的是个和琅豆儿差不多大的男孩儿,剑眉大眼,唇红齿白,透着一股子英气,看着很有精神,年纪虽小身量却不低。这男孩儿笑嘻嘻的道:“你又不是不知,他是属狗的,鼻子灵着呢,我用着他家的香,他会闻不出来?” “正是,这香整个江宁府也就他家买去了,不是他还有谁?若穙兄多日未见,一向可好?” 若穙摇头道:“不好不好,无好酒畅饮,无美人作伴,丝竹喧闹,名来利往,哪里可以叫好?倒是你,美酒在手,佳人相随,赏花吟诗,悠然自得,我看满山就你最好了!” 济兰听了哈哈大笑,道:“若不嫌弃,就满饮此杯。”若穙也不客气,快走两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赞道:“好个菊花酒!”忽而他又叹气:“只是不够烈,若把小曹家的那几坛子烧酒带来就好了。” 小曹接话:“在我家还没喝够?” 济兰微笑着转身让林笑和雪竹过来,指着又在倒酒的少年道:“这位是孙若穙,是哥哥的好友。”林笑和雪竹都施礼:“孙公子。” “莫叫公子,我和你们哥哥同龄,也有过同窗之谊,你们也叫我哥哥好了。”他说着又打量了下林笑,“传闻果然是真的,看着着实机灵,文采不俗,真是神仙显灵了?” 见他出言无状,叫小曹的忙拉了拉他的袖子,又向林笑施礼道:“孙兄一贯如此,琅姑娘莫怪。”林笑见他礼数周全,样貌也好,早就心存好感,碍于古今差异不能对这么个可爱正太上下其手心里遗憾的紧,就摇头一笑。 济兰瞥了妹妹一眼:“我这妹妹是心宽之人,无妨。” 说着他又指着小曹道:“这位是曹颙。虽然年纪小,却最爱跟着我们玩的。雪竹,你是见过曹公子的。” 雪竹点头施礼:“曹公子。”林笑乍听曹颙二字只觉得熟悉,仿佛在哪里听到过的,济兰也没说他们的门第出身,却想不出是谁,她福了福道:“曹公子。”对方亦还礼。 林笑半低着头装斯文规规矩矩的站好,眼睛却偷偷的看着这几个人的衣着打扮。孙若穙布衣简朴,曹颙内敛端庄,还有另一人则是锦缎奢华,却比他们年长许多,只听济兰此时道:“好久不见了,李兄。” 姓李的公子半天没出声,此时听济兰问自己,也是过了一会儿方涩声道:“的确。你……你可还好?” 济兰道:“读书习武。自是好的。来,豆儿,这位是王国正知州大人的侄公子。李秉章。” 林笑飞快的抬眼看了那人一眼行了礼,他是位十七八岁的公子,长相一般,眉眼间有傲气,此刻却是有点难堪的表情,一旁的孙若穙怪声怪气的道: “非要来,来了又是这副德行,还以为是要赔罪的,现在这光景是个啥意思么?”听他这么说,李秉章瞪着孙若穙冷声道:“我们两家的事不容你多说。”说罢又看着济兰道:“那件事……原本就只是父辈酒后戏言,后来再没人提的,我妹妹她从小就抱着那个心思的,没想到府上当了真。妹妹说这事是她自己的意思,请你莫要记恨长辈们。此次来江宁,我也是奉了家父之命为上次的事来道歉的。” 说着他身后的小厮捧上一个紫檀匣子,“这是一点心意,也算补偿。” 济兰看了一眼也没去接,脸上的笑退了下去:“我从未记恨,更未在意过。这东西,你拿走吧。” 李秉章脸上登时不好看了,那小厮捧着匣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已极,李秉章握紧了拳头,最终他故作潇洒的单手打开折扇,一笑道: “随你,总之,话我带到了,日后只希望尊府不要再做纠缠。告辞!”说罢对着曹颙报了个拳竟拂袖而去了。 李秉章的行为让曹颙愕然,更让孙若穙破口大骂起来,济兰脸上还是那副淡漠的神情,眉梢的冷意和一丝不屑让他看起来和往日大不相同。林笑不知所以,但看老哥的态度,琅府其他人的反应,就连温和如雪竹都吊着小脸,明显有奸情啊!怕都是那个李家妹妹惹得祸!再仔细看济兰,她断定不是情伤,而是不在意的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见妹妹看自己看的入神,济兰洒然一笑。这一笑当真是春风度花开,冰雪消融,让人看着也不由的微笑起来。 孙若穙突然道:“我还真是自作多情,浪费口水!”说完他也不骂了,继续喝起了酒,曹颙无奈的看了眼好友,摇头道:“他怎么是这样的人。”济兰也没说什么,拍拍男孩子的肩,问道:“喝不喝?” “不了,晌午才喝了点儿,头还疼着呢。” “是了,你们怎么来了,没和家人一起?” 曹颙解释道:“本说是全家来鸡鸣的,可父亲身体微恙,也就没这个意思出来了,就让我随叔叔去祠堂祭礼。他,”说着指了指和雪竹旁边正灌酒的孙若穙道:“嫌家里烦就出来。”济兰了然,“那怎么来这里了?” “还不是听说有位谪仙般的公子在北极阁上动手教训了一群宵小。我们四处寻不着人,想着这里清静你定是来此处了。”孙若穙插话道。闻言济兰一怔,曹颙悄声解释: “我问过叔父了。那个觉罗书怀在京师也算是个世家子,是袭了爵的,家里虽是旁支但素精于结交显贵,据说和太子也套的上交情的。他去年和栋鄂家结了亲,娶得是噶礼的内侄女。这噶礼才升了盛京户部理事官,得了圣眷风头正健。有了这棵大树撑腰,觉罗书怀在京里都是极张狂的。他一向跋扈惯了,你打了他的人,只怕这事不会善了。” 尖着耳朵听的孙若穙大声道:“怕个屁!那个浪荡种子,打得就是他!济兰,怎不再打的狠些?” “若穙兄,你真是喝多了!”曹颙忙喝止住他,忽又见他揉了揉鼻子,做着促狭的表情看着济兰道:“不过在江宁,打了就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二十八章 远志 孙若穙听他这样说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呢!” 济兰摇头失笑,又听曹颙问道:“前些日子我没在家……你怎么不来上学了?是不是……”他似说不下去般的低声道:“若是因为我家那些没脸没皮的亲戚,他们得罪了你,只管打就是了,不论是我还是父亲定是不会阻着的,又何苦为了那些人不来呢?再不好,几位教习都是极好的。(.好看的小说)” “不是。”济兰无奈道:“只因家母不放心我这个不孝子终日在外游手好闲不思进取,这才请了西席在家读书了。”曹颙哑然,孙若穙打趣道: “哈,原来我等都是狐朋狗友,哈哈哈!” 济兰苦笑道:“和你们没多少关系,只是我,唉,以前也曾向家母提过自己的志向,只不过被母亲严词责备了。我也知母亲就我一个独子,于是便想这商场也未必不好,后来听多见多了,才发觉实不善此道。何况若让意气消磨于觥筹逢迎之间又是极不甘心。再说学医,我又不甚喜欢。人生苦短,还是坚持自己的志向好,纵然身死也不枉此生了!” “好!男儿志在四方,边关抗敌何等潇洒,总比在庙堂躬身侍人爽快的多!若是我的身体好,也定学你!”见孙若穙说的手舞足蹈,曹颙摇头道: “其实都不易,听说这兵部也不是那么好进,进去了也少不得礼来钱往,冒领军功的也不在少数,何况满汉到底有别,其中不平事定也不少,济兰兄受得了委屈?” 济兰道:“这些我也晓得,不过事在人为。” 曹颙一怔,击掌道:“好个事在人为!将来若要相助,我定会尽我所能!”济兰心中感动,他是个沉静的人,俯身拿了酒道:“顾师傅曾说过历代唯边患和水灾最难解决,当时我说愿征战沙场,你说你想效仿李冰兴修水利,此志可改乎?” 孙若穙道:“不曾改过。” “好!但饮此杯。”孙若穙也不推脱,拿过酒杯喝了。 济兰又道:“小曹,志向可改?” 曹颙拿过酒盏一饮而尽,“愿效仿二位,固守本心。” 孙若穙哈哈大笑,又拍了拍济兰的肩道:“乱世出豪杰,盛世出圣人,现在可是太平盛世,你要出头可是不易。不过,就凭你这一等一的好皮相,保不准就被贵胄之女看上了,当个驸马做个郡马的,管它兵部户部,想进哪个部都行。”曹颙听了大笑直点头称是,济兰不理他,让盘金银线端来糕点,招呼他们过来尝糕饮酒。三人志同道合,自是相谈甚欢。 在三人闲谈期间,林笑尽量保持着一个大家闺秀的风范,在旁边安静的半垂着头听着。今天的琅济兰是她往常没有见过的,喜怒之间这个温柔少年的另一面展露了出来,文武兼备,理想远大,原来她对自家兄长了解的并不够呢。听着这几个半大孩子的高谈阔论,慢慢的她竟被感染了情绪,从心里生出了羡慕。 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学习、看漫画,k歌,追星,谈恋爱,不现实的胡思乱想,即使上大学了,成天想的都是出国,有条件了最好弄张绿卡,似乎人生就是为了不断追求更适宜的生活条件。她看了眼雪竹,小少年的眼亮如星子,他也和她一样看着那几个人,是不是也被触动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权利,谁也不能指责谁更高尚谁更低俗,只是啊,为何会有低到尘埃里的那种感觉呢,她忽然想起了两句诗: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任何时候总是需要这样的人来做一个时代的精神标杆吧。 没过多久曹颙和孙若穙就告辞了,看天色已晚,济兰也张罗着众人回去。刚走到半途,就看到来找他们的下人,说是太太已准备要回去了,正急着找两位爷和姑娘呢。他们一行人便又加快了步伐,待见到甄氏自是被一顿好说。见当家主母的神色阴郁,林笑暗思莫不是抽了不好的签,批了不好的命?她隐约记得甄氏摇出的那签上的头一句写的是:玉莲会十朋。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还是听说了打架的事,但怎么也没问?林笑一路上不敢招惹同车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暗想着要是得了机会就给济兰说说情,让甄氏放儿子一马,叫他去走自己想走的路。 回到琅府天已经麻麻黑,用完了饭辞了母亲,林笑回到望月楼。一进门她忍不住舒了一口气,离开低气压的氛围真是轻松多了。晚上林笑草草练习着打了个新学的络子,实在是她累得不行了,便让丫鬟烧了水说要好好泡澡。每到泡澡的时候她都会感谢甄氏的洁癖,也就是这个癖好,让她能隔三差五的把自己清理干净,如果像真正的古代人那样,一个月洗一次澡半个月洗一次头,那味道再和着刨花水的油香,别人不死估计自己都该被熏死了。 林笑闭目泡在浴桶里,左右无人,她在一片寂静里想着今日的种种。鸡鸣一游让她捂得发霉的骨头活动开了,肌肉却开始发痛,显然是缺乏锻炼。她暗思着是不是该给自己安排下体育活动,长此以往估计从望月楼到景园走个来回都要气喘吁吁了……虽是汉人,幸好琅府当家的没有缠小脚的恶习,看菱纱青霜玲珑那些丫头莲步轻移的样子,没觉得美只觉的疼了。最好的消息就是不用去选劳什子秀女……明天要去问清楚李家的事,很嚣张的人通常都是奸角,李家的姑娘怕更是个狠角色吧……嗯,叫曹颙的娃子长的不错嘛,小正太希望将来不要长残了,曹颙,曹……忽然林笑想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她呀的轻呼出声: “是他!” 门外菱纱听到林笑的呼喊,唬了一跳,隔着门帘问怎么了。只听里面含糊的说没事,她疑虑的又退出来,暗思:自家的这个姑娘实在和旁的大家小姐不同。怎么说呢,大约就是太不通规矩行事出格。就像这沐浴,怎么都不让人伺候,之前还让自己按照图样做什么睡衣偷偷的穿。白天乐呵呵的可到了夜里又会哭。也就是如此,这位小主子整个人透着亲切,不拘束,跟着的人当然也特别欢喜了。 菱纱打心眼里喜欢琅府的这位大姑娘,不仅是她很照应自己,最关键的是琅豆儿也许是自己所知道的最不娇气最能吃苦的主子了,多少人家的姑娘对女红都只是略通,若要细发点的物件儿或是送人做礼什么的,只会让下人们去做。可琅豆儿却不是,定下的练习不管多晚都会完成,手指扎的流血也不喊苦,在嘴里吮一吮就过去了。 虽说才开始学刺绣,但画工和配色竟是无师自通的出色!连她这个从小学绣的人都自叹不如。咱们府的大姑娘若这么着长久下去估摸着能成一个绣娘呢,自己的老娘在见过姑娘画的图样子后如此说。今日她又亲见琅豆儿吟诗作对,虽不懂意思,看着两位爷的反应就知道是做的好的了。所以她更加确信府里私传甚广的神仙点化说是对的!而且说不定姑娘本就是天上的仙子,上天见太太寡妇家的可怜才让姑娘投胎到府里的。 菱纱边这么想着边整理着琅豆儿的换洗衣物,这时她瞧见宝络穿了外衣像是要出去,就问道:“这么晚了,姐姐去哪里?” 宝络道:“太太传我去问几件铺子里的事,待会儿就回来,姑娘那里你照看着点。”菱纱没多想的就应了。 宝络出了门,夜里的风已略透出了点凉意,她打着灯笼走在无人的穿堂,远远地听得见更声。琅府的规矩过了亥初,除了巡夜的都不得再出屋子了,除非有要紧的事。 要紧的事……下了轿郑嬷嬷过来小声对她说了句:“晚上过来一趟,太太有事要问。”。那时她的心就咯噔一下,因为知道太太传自己是什么事,不由得脑海里浮现出今日在鸡鸣寺琅豆儿的形象来,黄衣雪肤笑颜如花。谁才是主子,她明白的很,只是……宝络看着眼前的那幢楼,幽暗的灯火闪烁,她早打定了主意,脚下不做停留的向前走去。 ****** 分类强推快结束了,成绩自然不能和其他大人比,但我还是挺满意的。看书的人多了,推荐和收藏也多了。还请大家继续支持青眸,感谢给我投过票的朋友,也感谢收藏《花》的读者,每一次数据上升实在让人幸福呀。 下周的更新依然是下午六点到七点之间,若是加更会在早上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 第二十九章 假面 甄氏在卧房的案前坐着。(.)她的手里拿着刚从苏州送来的账本,里面记着入夏后三个月来的田地山林的收成情况,放在桌上的另一本是琅小山拟出来的京师丝织和水粉商铺的实地勘察。当看到那个雕着牡丹的紫檀盒子时,她皱起了眉放下了册子。琉璃悄没声的走过来给她沏茶,当家人抬眼看着她,对方感到了这目光,忙堆起了笑: “太太,今儿累了一天了,您可要沐浴?” 甄氏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不用了。”她挥手让丫鬟们下去。见琉璃出去了,一直站在一旁伺候的郑嬷嬷上前伏在甄氏耳边道: “那件事,您不准备过问?” 甄氏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虽然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倒也是个知道羞耻的。暂且留着。”郑嬷嬷一怔,她想到那个总是很张扬的丫鬟最近的消瘦和沉默,便不再进言,只道: “太太说的是。只是,府里的几个丫头都不小了,太太准备怎么处置?可要再采办些回来?” 甄氏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您老的心思我知道。只是我最见不得强压牛喝水的事,这种事儿还得两情相悦,您老也不想见到家里终日鸡犬不宁吧。” 郑嬷嬷忙道:“太太说的是,怎么可能勉强,自是要问清楚的。” 甄氏淡淡的嗯了声,郑嬷嬷久在她身边伺候,知道这位主子今日带着气,便不再提旁的,她瞅了眼那盒子道: “那位您准备怎么办?” 甄氏沉默了一会,语气平缓道:“王逸是个聪明的,不过老了,拖家带口的有了顾虑翻不出什么风浪,否则哪能那么容易的就应了去苏州?就是他这个儿子呀,嘿嘿……”郑嬷嬷想起在庙里同行的青年的行为她啐了一口,骂道: “不要脸的东西,淫贱种子!太太的主意都敢打,我看不好好收拾一下是不成的!回头给他老子说去,看看养了个什么玩意!” 甄氏道:“打我的主意,不过是为了我手里的钱,王逸嘛,也未必不知道。[]王嘉盛……”她笑了两声:“这些年,我在旁里也看着。他的性子是个下得了狠手的,只怕发觉在我这里得不了好,就要打旁的主意了。” 郑嬷嬷疑道:“打旁的主意?” 甄氏拿过那盒子在手里把玩着,“据说他和仁心堂的少东家暗中有往来,和快雪轩的掌柜也喝过酒。” 郑嬷嬷闻言讶异道:“他不至于……啊!良心让狗给吃了!” 甄氏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且看看吧。近期不会有什么事,小山回来了,你让他盯紧点。” 郑嬷嬷应了。房里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烛火噼啪的响着,甄氏随手把那盒子撂在桌上,闭目靠着椅背,郑嬷嬷上前给她揉着太阳穴。 宝络进了门,在刚上楼梯处见到了琉璃,二人打了照面,就这么径直走了过去――她是不屑于落井下石的。那件事说与不说能有多少差别?丫鬟的命都在主子的手里捏着,她与她谁比谁更好些?敌对了那么多年,看她如今的样子,心里竟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这次再从这里出来,怕也和她差不多了吧。宝络这么想着来到了二楼,像以往那样,门口没有一个人,她狠狠咬了咬嘴唇,在帘子后面杵了一会儿,方问道: “太太?” 里面传来郑嬷嬷的声音,“宝络吗,进来。” 宝络低眉顺眼的站在屋子当中,甄氏也没睁眼,只吩咐道:“郑嬷嬷,辛苦你了,先回去休息吧。”郑嬷嬷应了,退出去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宝络,后者感到了那目光的不同,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心跳又加快了。 “过来给我揉揉。”甄氏仍闭着眼。 宝络忙上前去绕到甄氏身后给主子按起了太阳穴。甄氏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但皮肤保养得很好,白皙有弹性,就是这两年太过忙碌,眼圈总泛黑。她看着那张美艳的脸,想起好多年前自己刚进府那会儿,还是才留头的小丫头,只因家里生计窘迫便被卖进了府。那一日,上门来讨要银子的婶子正盛气凌人的骂着自己,嫌少给了银子,没想到被突然回府的甄氏意外遇到了,她三言两语赶走了那女人,然后冷着脸对自己喝道: “哭有什么用?都欺负到头上了,你不会打回去吗?!我们琅府可不收这么没骨气的人!你爹娘都是老实的,你再不刚强起来他们就更可怜了!记住,对付贱人,你厉害了她就怂了!你叔叔再敢打你,你就拿刀剁了他的手,出了事我给你抗着!” 那时听到这些话自己都吓呆了,早听说琅府的太太厉害,没想到……看着光影里的美丽女人,忽然就觉得有了依靠。 “说说吧,今日在鸡鸣寺必是生了不少事吧。” 甄氏的突然发问让宝络的手顿了顿,马上她又继续按摩了起来,应了是,语气平平的说起了所遇到的事。听说济兰遇到登徒子又打了人,甄氏只嗯了声,对她而言都习以为常了,听到李秉章送礼,她睁开了眼,想起年前的那场大闹冷冷的笑了,这李家真以为皇家是那么好沾的么?可笑之极。待听说后来几位公子哥相聚闲聊,甄氏却坐直了身子,思忖了半天方叹了口气喃喃道:“这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说罢她指了一旁的杌子让宝络坐下,宝络不坐只是站在一旁,甄氏看着她问道:“姑娘呢?”宝络说了句:“姑娘很好。”便不言语了,甄氏似是有些意外,她想了想又看了眼一脸决然的丫鬟,笑了。 “前些日子嘱咐你的事做的不错,我看姑娘是懂了些规矩,不过还不够,性子太软了些。另外,听说姑娘还做了诗?背来听听。” 宝络知道太太对琅豆儿一向很在意,在意到事事都要知晓,到处安排了对女儿的监视。这非常的不寻常,是在疑虑什么吧?她私下也仔细的想过,难道是在怀疑姑娘的来路?也难怪太太会这么想,姑娘这才好了几日啊,就突然的事事知晓,行为上也非常与众不同,虽然大家都盛传姑娘是在梦里得了神仙点化,可要是另说呢?起初自己也是疑虑重重,怕她当初救璎珞只是得了甄氏的意思,但和琅豆儿朝夕相处了几个月,旁的不敢说,她敢肯定姑娘一定是个善良人。这就足够了! 宝络白着脸,噗通跪在甄氏眼前,硬硬的道: “太太,姑娘是好人。她心思单纯,定不是邪魔旁道。您莫再疑她。”说完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抬头看着甄氏,丫鬟的眼里忍着泪,哽咽道:“奴婢不愿再做探听监视的事了,请您收回成命,奴婢只想好好伺候好姑娘!” 甄氏见她如此先是惊诧后是好笑,知道这个丫头是想左了,又想到她是知道自己的手段的,竟敢说出这番话,怕是铁了心的要护着琅豆儿了。宝络从来就是个黑白分明的性子,不会恭维又死心眼,但自己就是看上了这点才提拔的她,能如此忠心固然很好,可到底这个丫鬟是自己带出来的,就这么被一个小丫头给拐走了心思,一时间甄氏还是生出了儿大不由娘的感慨来了,但面子上她仍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 见太太沉默,宝络一咬牙豁出去了道:“容奴婢说句越矩的话,姑娘是太太嫡亲的女儿,病了那么久终于好了该心疼还来不及的,您平日里总说信乃经商之本,怎么对女儿就不信了呢?奴婢识得的太太不是这样的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甄氏已拍案而起,“真是胆大包天!你这是在对主子说话吗?!” 宝络流着泪道:“太太的恩情奴婢一直不敢忘,若您觉得奴婢说错了,扫地出府,配人,怎样做奴婢都认了。只求您好好待姑娘!” 说完她又磕起了头。甄氏盯着她,本是想再骂一骂的,可突然的就失去了兴致,她重新坐下来,懒懒道: “行了,别磕头了!一会儿回去怎么见你家姑娘?” 宝络听了这话果然停了哭泣,但并不起身。甄氏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可有些事我没法子对你说,你只要知道我始终是当豆姐儿是女儿就行了,你认为一个亲娘会对自家女儿做什么事?日后好好伺候豆姐儿就是了,旁的你莫管了。” 宝络惊疑不定的看着主母,女人的脸隐藏在黑暗里,瞧不出真假,丫鬟不敢再说什么,只有起身退了下去。 宝络离开了,房里只剩下甄氏一人,过了许久,她才直起身,从荷包里拿出了在鸡鸣寺求的那个解签,就着灯光,红色朱砂写着“上上”。在鸡鸣寺见了解签僧,她所问是那个萦绕在心头多日的疑虑,所解是大吉,然后那个每次都笑的很虚伪的爱财和尚却说了一番让自己心惊的话,这些饱受香火之恩的得道之人其实都是有双慧眼吧,看得清世间真像,自己呢,看得清吗?甄氏思虑着,拿起纸笔,写了两个字:如月。她看了半晌,突然把笔一掷,把那纸揉成了一团,捂着眼,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无人的房里飘荡着她隐忍的啜泣声。 第三十章 退婚 这一夜,望月楼的林笑失眠了。(.)在想起曹颙是谁后,她又惊又惧。不只是因为恋爱计划泡汤,更重要的是,拜小说所赐她想起了关于这家子的许多事。比如曹家的衰败,比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比如曹颙的早亡……一想到小正太爽朗的笑容又想到他活不过二十,不寒而栗的感觉油然而生。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旁的什么,迷迷糊糊中林笑居然又梦到了那个神仙梦,紫眼男人的警告在耳畔萦绕,不可改变!不可改变! 当她一头汗心跳加速的醒来,天才亮了一线,怔怔看着窗外的浅白,回忆着梦里的事,林笑发觉从现在开始,自己居然成了《supernatural》里的chuck,chuck能写书,自己却无从诉说,这真是太可悲了!这种知道命运却不敢去改变的感觉如鲠在喉。该怎么办呢? 林笑精神恍惚的起来洗漱,梳妆时看着镜子里宝络略显浮肿的脸,就问:“宝络,怎么了?” 宝络也看着镜子里精神不济的小主子,勉强一笑:“没睡好罢了,姑娘怎的也没精神?” 她嘿嘿笑了两声,尴尬道:“也是没睡好。” “定是昨儿玩的太累了!”端茶上来的菱纱插话。小丫头忽然又古怪的笑起来,“宝络姐姐,小山哥哥回来了呢。”宝络看也没看她,手里不停活的问:“怎么?”见宝络的脸色不好,菱纱知趣的岔开话题道:“没事没事,就想着他从京师回来,会不会给我们带好玩的呢!” 按规矩早上林笑本要去甄氏那里请安的,没想到琅府主母一大早就忙的很,让人传话免了林笑的请安。得了空,林笑便补了三大张的书法练习,习字总能让人心情平静,直到写了二十遍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她才长长出了口气,已决定先放下此事,待日后再去考虑。 快到午时一夜噩梦的林笑便困到不行,也没用饭便去睡了个觉,醒来吃了点粥,这精神才回来了。她下午又练了一会子刺绣打络子,待到申时方歇了手。见天不好,就在屋子里呆着,喝着茶和宝络菱纱闲聊起来。只因一直惦念着昨儿的事,她直奔主题的打听起李秉章其人其事了,没想到这一问到问出了好大一个因果来! 原来,这李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在琅守义那会儿和琅家有生意往来。李府的老爷李世昌和琅守义颇能说的来,这私下往来也就密切了。正巧两家的两位太太先后怀孕,一日李家老爷来访,喝的高了些顺嘴就说若要生的是男娃女娃就结亲家,当时两家的财力相当,何况这李家和织造李府还带着亲,琅守义惦着这层关系便笑说那是最好了。 后来大家心里明白也不说破,相聚时偶会拿这事开玩笑。本来无事,没想到在康熙二十八年出了一档子事儿,这年康熙第二次南巡,苏州织造李煦把自家的一个远房舅表妹王氏进献给了康熙。 这王氏是苏州汉军旗人,以美貌出众,康熙一见心喜就收了。像王氏这样进宫的汉家女子在当时很多,几乎都是南巡时带回宫里的,大都是康熙的心腹大臣们送的。[.超多好看小说]只不过康熙故意压低她们的地位,即使日后生育皇子也鲜有封号的。可能是这个王氏特别貌美温柔吧,康熙颇喜爱她,故此王氏在三十二年便生了皇十五子胤禑,三十四年又生了皇十六子胤禄。都说这母凭子贵的,父也能凭女贵,王氏的父亲王国正因为女儿的缘故很快从六品知县升到从四品的知府,还赐了爵,这下王家的各类亲戚都动了心思,巴结的逢迎的仗势欺人的都冒出来了。 这李世昌家好说按着血缘和李家更近些,女儿的条件可比王氏要好的多,他王家的姑娘能成贵人,我家姑娘说不定能成嫔成妃呢!这李太太动了心,于是她便想把独生女儿也送到宫里去,存了这个心她就培养起女儿的各类技艺,灌输的也是权贵之术,加上那会儿琅守义已死,琅家靠着个寡妇支撑着家业,这李太太就更铁了心要断这个婚约。可李世昌拉不下这个脸去退婚,只是和李府王家走的极近,和琅家慢慢疏远了。直到三十六年的开春,宫里照例选秀女,李家怕夜长梦多便瞒报了年龄把女儿送了去,没想到被人点了炮,很快就被查出来就撂了牌子,这下闹大发了,丢脸不说,甄氏还上门去质疑此事,两位太太大闹了一场,从此便断了往来。 林笑和听说书一样听完了这个故事,她几乎要拍腿而起的大叫出来:我知道这个王氏!她就是康熙yy文里常出现的密嫔嘛!原来是这样子进的宫,原来现在还没封嫔,原来推动剧情的胤祄还没出生。又听到了一个“熟人”的名字林笑挺激动的,但马上她怒气暗生,为自家哥哥愤愤然起来!李家真是瞎了眼了,那老康再好再有权也是个老头子!若细数历朝历代的花花皇帝,他绝对是排的上前十的,没看到**有多少老婆?没看到他每次微服都在泡妞吗?送女儿去那里,简直是疯了!说起来这位李姑娘见没见过济兰呢,若见过,竟能不为美色动摇,坚定不移的去拜金,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啊!“了不起”的很呢! 见姑娘沉了脸生气,菱纱扑哧笑了,她给林笑端来一盘子蜜饯,笑嘻嘻的道: “得了消息的那会子,府里上下都气的不行,不过太太上门去闹了那一通,也颇解气,据说李家太太的脸上还挨了一盏茶水呢。” 说到这里,宝络也笑了,“这还不算完,他家今后是再也用不上我们家卖的水粉了,买不来咱们府做的衣物了。正如太太说的,要攀高枝你们就去攀,本不稀罕结亲,若要好好说倒罢了,竟然先斩后奏,那么要断就断干净的好!” 菱纱继续道:“但凡有客上门,咱铺子里的人就会问人家姓什么,若是姓李的,嘿嘿,那可要盘问个仔细了呢。”林笑听的失笑,一想到姓李的人数,就更觉的可笑了! 三人正在说笑,璎珞传话说济兰下了课过来看姑娘,林笑忙起身去迎。她现在再看琅家大爷的目光可和以前就大不相同了,于是亲手给有为少年沏了茶,是他最爱的普洱,茶还在泡,林笑便让菱纱去端茶果,又让宝络去添香。 济兰好笑的看着妹妹忙上忙下,他摇摇头顺手拿过桌上篓子里放的还没完工的绣品,竟然是个婴儿的口水围兜,样子很简单,是几朵小花和叶子,绣工生涩,针脚倒缜密。 “别看,别看,还没好呢。”林笑一下子从另一边跳过来,夺走了哥哥手上的半成品。 “看着挺好的。给谁做的?” “嗯……是我给赵嬷嬷的小孙子做的。菱纱说绣得还不错。”林笑底气不足的小声的解释道。 “正是呢,姑娘可是用了心了,还说日后这种小件都交给她来做,权当练手了。” “这个哥哥相信的,看手上的针眼就知道妹妹是极用功的了,这个,”济兰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天渐凉了,伤口不易好,这是咱们铺子里自制的伤药,平日里涂抹着点。” 林笑接过药瓶,感动的看着微笑着的哥哥,立刻飞扑过去紧紧抱着济兰,屋里的三人都呆住了,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强烈,然后又都齐齐笑起来。 “好了,多大的姑娘了,还撒娇,让人笑呢。” “笑就笑呗。”林笑把头埋在济兰怀里,淡淡的香味很好闻。古人都爱熏香,可琅家的香是特别的不同,大约是甄氏的配方独特吧,清雅的很。她深深的嗅了一下,边吃豆腐边撒娇道:“妹妹一定不怕吃苦的好好练手艺,到时要送哥哥一个漂亮的荷包。”琅济兰抚了抚妹妹的头顶,柔声道:“哥哥可等着了。”林笑笑咪咪的抬头看他,又拉着他的手道:“哥哥还记得赌约的事吗?” ******* 明日会加更一章,欢迎来看,更欢迎投点票呀!! 第三十一章 失策 “自是愿赌服输,豆儿想要什么?” 林笑眼珠一转,鬼兮兮的问:“什么都行?” “自然。”济兰明显觉察出对方的不良企图,语气就有了点犹豫。 林笑四下看了看,宝络添过了香正照看炉子上的茶,菱纱去拿茶具了。于是她小声道:“带我出去玩,爬山啦游秦淮河啦去文庙啦,就我们俩个。怎样?” “不行!” “为什么?哥哥说话不算数!” “你一个大家闺秀跑到街上去玩?像什么样子!以后还要怎么嫁人?” “嫁人?”林笑指着自己:“我才十岁,还是个小孩儿呢!离嫁人还早得很呢。平日总听你们说江宁府好玩的地方多,就我成天闷在家里有什么意思嘛。大不了……嗯,大不了我女扮男装?” 女扮男装外出是林笑早就想干的事儿了,自己还小没发育又不是小脚,打扮成男孩子应该没啥难度。而且这样岂不是就和影视剧小说里的女主一样了,说不定还能来个艳遇呢!但没想到听完这话济兰先是呆了一下,转而忍笑道:“小鬼头,还女扮男装呢,谁给你教的?” “我自己想的,是男的不就没人说闲话了吗?不就可以好好玩了?” 济兰摇头:“从头发就看出来了呀。” 林笑睁大了眼,强辩道:“不就是打个辫子……”她说不下去了,这个时代男子的头发是要剃掉一圈只留中间的头发,也就是说是没有鬓角和后颈上方的头发的,以前她下意识忽略了这个细节,重点都放在脸上了……这头发怎么是这样的!为什么呢?所有的私访和王朝,演绎和正史可不是这样的呀!那些姑娘小姐的不总是扮了男装出来玩的吗?不是谁都没发现?难道他们都在忽悠人? 见妹妹失魂落魄的样子,济兰有些不忍,他柔声道:“你不是喜欢核桃刻的小玩意儿吗,哥哥再送你几个可好?要不咱们乘轿,哥哥带你去店里买东西?” “能去秦淮河坐花船吗?能去清风楼揽月楼吃酒吗?能去后台给角儿送花吗?能和玉娇龙似地骑马仗剑闯江湖吗?” 宝络和菱纱端着茶果提着茶奁过来时就听主子说了这么些古怪的话,两人惊异的互相看了看,再看济兰也是一脸的不解,而琅大小姐则是失了魂般的自语着: “完了,计划全泡汤了!本来就没甚意思,现在连玩都玩不了了,再过个五六年嫁了人,岂不更了无意趣。我到这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啊,难道就是来给康熙王朝增加人口的吗?” “姑娘,你在说什么?你,你是不是魇着了,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菱纱吓得放下新拿的茶奁,着急的去摇一脸哀怨的人,一摇之下林笑才醒了过来,她啊了一声,强笑道: “没事没事,我就是在说胡话呢。哥哥,那事就当妹妹没提过吧。喝茶了,来。” 说着她起身从茶奁里拿出茶具,沏了一杯茶递过去,满脸是掩饰心情的做作笑容。 “豆儿。” 看到济兰担忧的表情,林笑安慰道: “真的没事,哥哥快喝茶。” 济兰接过茶杯,看着妹妹自斟自饮,又开始和宝络菱纱说笑起来,仿佛已经无事。他品了口茶,红色的茶汤冒着袅袅的香气,暖着胃十分适宜,只是琅豆儿的情绪已经影响到他了,从没见过妹妹这样颓丧。济兰又想起母亲那句令他心惊的话,不由攥紧了杯子,‘事出反常必为妖’吗? 重阳过了几日后,林笑意外的忙了好几天。原因是甄氏居然主动要求她和自己去自家的几间铺子走了一遭。林笑非常不解,自己才十岁吧,这就要接手管家了吗?当时她就忍不住问为什么呢,甄氏扶着鬓浅笑道:“豆儿难道不想知道自己家里有多少产业?难道……不想为母亲分忧?” 望着母亲颇有涵义的笑脸,她先是迷茫再想想也是,琅家独门独户的,眼见着两个哥哥都要走上仕途,商铺只靠着甄氏确实辛苦。作为女儿也该独当一面,虽然自己的生理年龄真的太小了,不过作为家里的一分子就该出力,外出不成又不想当米虫,那么就去做点正事吧。她想到此处便坦然道:“母亲说的是。那我们先去哪里?”甄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点头道:“药铺。” 药铺,绣坊,水粉店。从繁华街市里的药铺到郊外偌大一个丝织品“加工基地”,再到隐秘的水粉制造所,这三四天看过来,林笑对甄氏越来越佩服,这可是三种行业!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多少人一种都做不好呢!何况甄氏是个女人,一个古代的寡妇竟能做的这样好,太厉害了!就算有借余荫的成分,可更多的是能力的体现。 药铺那一干坐镇的老掌柜对甄氏客客气气的,保不准是看在股份和丰厚的分红以及过世的老太爷的面子上;绣坊那群大大小小的女人敛容屏气的对甄氏恭恭敬敬的,可以解释为有比同行更丰厚的报酬可拿以及是上下级的关系上;可在水粉店,亲眼看到甄氏在密室里调理配方,这实在是……无语的牛了! 若是放到现代甄氏这样的人即使开不了上市公司,也定会是个中型企业的大老板,她仰慕之余又好奇甄氏怎么知道配方的,但听甄氏淡定道: “你祖父和宫里有旧,得了几个方子,不生财太可惜了。”说着她忽凑近到把玩粉盒的女儿跟前,极小声的道:“记住,谁都靠不住,特别是男人,钱才是咱们的倚仗。” 林笑愕然,看到母亲回身去摆弄那些瓶瓶罐罐,她眨巴着眼无语了,有这样教女儿的娘么? 巡视终于结束,疲惫的琅府大小姐懒懒的躺在床上,她满脑子都是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多到脑细胞都不够使了。 菱纱给她端来茶,林笑起身慢慢喝着,她回忆起来药铺和绣坊的匾额的题款是曹寅落的,那么苏州老铺的题字莫不是李熙的?哈,真是会借东风做宣传。过了一会儿她又想起在绣坊见到的主管老头,现在琢磨起他的古怪言行,方反应过来那竟是个太监!怎么会有太监?好奇心上来便去问菱纱,一问这才知道这位杨公公是从内务府尚衣监退下来的管事太监,是曾经伺候过顺治皇帝的!到了年纪出了宫,人老了,有些钱,没亲人,回到江宁老家一个人住着,甄氏得了信儿就去请他做“顾问”,这位爷对官样的设计极为了解,指点一下绣坊的诸人还真是大材小用了,所以说这位杨忠杨公公说到底就是被甄氏重金返聘的高级白领! 见林笑目瞪口呆的样子,过来给她捶腿的宝络笑了,“这有什么,咱们府里还供着一个洋人呢!”这回林笑手里的酥饼直接掉到了地上,她忙问是怎么回事,宝络细细给她说了。 原来这事发生在甄氏刚落户江宁的那会儿。入秋的某一日,琅太太照旧外出跑关系,在茶楼休息时,听说有个洋人得了病又没钱看,快死在客店里了,也不知她怎么想的,就让刘掌柜去瞧。这洋人得了严重的痢疾,人都拉脱型了,救治了一个多月才缓过来。救过来后他又是指天又是划地,叽里咕噜的说着鬼话和颠三倒四的汉话谁也听不懂,还是请了官家的翻译才大略知道原委。 这人是西班牙人,叫费尔南多安赫尔阿隆索,虽出身贵族,可是他们家族在接二连三的战争(注:法西战争)中失了势,一下子落魄到不行。他又是个不务正业的,性子又怪,尽爱弄些花花草草,喜欢的都是些被人取笑的“女人用的”东西。当时周边国家处处战争,本国又内乱不断,他想着自己还年轻怎么甘愿就此到老,回忆起小时候看过的《马可波罗游记》,就向往起那金碧辉煌的东方大国来了。这阿隆索孤注一掷的带着老婆和全部家产,跟几个朋友一起凑钱买了艘船采办了些土特产就这么扬帆远航了。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在航行的一年多时间里,他们遇到了海盗遭遇了风暴经历了所有探险家会遇到的一切困难,失尽钱财后的阿隆索和他的同伴终于飘荡到了台湾。时逢清政府收回台湾的第十二个年头,当时对洋人还是很戒备的,左查右查的还被关押了一段时间,等放出来的时候,老婆患病死了。举目无亲的他被当地的天主教堂收留了,他就这样滞留了几年才有了点积蓄,正好几位神父要去泉州,他便跟着一起去了。 早听说大清皇帝对西人很是礼贤下士,阿隆索想着他的臣民也该如此,可没想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原来受礼遇的只有那些博学的教士们,在这片土地上人人当他是异类,于是阿隆索便成了繁华东方大国里格格不入的一粒沙子,生意无从做起,只能辗转在各处的教堂,厮混度日。等他终于想回到故土时,又病倒在半路,原以为要客死他乡了,却意外的重获新生。 不知甄氏是怎么想的,也许是见这位西班牙贵族实在可怜,最终收留了他,还给他找了个女人,让他看管老宅山地的花圃去了。 宝络本以为姑娘听了会大呼小叫,可没想到琅豆儿听完后一直在发呆,她和菱纱相视一笑,都认为她是被惊到了,看来这故事的杀伤力依然在啊。于是她们便心满意足的去忙自己的事了,好让自家小姐好好回味一下。 此时的林笑的确有些发蒙,收留洋人?!甄氏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接下来是不是还有更惊奇的事等着自己呢?林笑默默的咬着酥饼,她在想:甄玉洁可真像是小说里的万能女主,虽然是古代人竟然也这般的金手指。唉,与其相比我这个现代人差的太远了,如果和甄氏换一个位置估计混的可不怎么样,更别说养这么一大家子人了。也许老天就是让自己来给她配戏的,好让这位古代女强人的人生更加辉煌。就像绿叶衬托红花?好吧,做女主的女儿也没啥不好的,天塌下来有高人扛着,还省心省力。 想到这里,小绿叶又开心了起来,她三两口吃完了饼,拍拍手去找菱纱摆弄熏香去了。 ****** 第一次用存稿箱发文,会准时吗?十万字了啊…… 第三十二章 自娱 在带着林笑看过店铺后,甄氏很快便安排女儿跟着珍珠学打算盘看账本。[.超多好看小说]对于林笑而言打算盘还罢了,就是每次看到那些叙述式的帐实在是看得人头晕眼花。除此之外如意教她数算,有空的晚间甄氏还会亲自上阵传授持家之道。这样一来林笑本来还算悠闲的生活一下子紧凑起来,亏得她是个大学生,接受这些知识算容易,否则换了旁人估计就要崩溃了。但在琅府一干人等的眼里这一切就不同了,林笑也有这个觉悟,光看身边那几个丫鬟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已经很传奇的身世上又被镀上了一层光环。 如此,一晃一个多月就在忙碌中过去了,树叶开始飘落,人们换上了夹衣,气温倒还好。林笑一向是畏冷喜热的,南方的冬天曾给她过很深的印象,没有暖气的江南冷起来十分可怕,但似乎此时深秋的江宁还没觉得有多冷。 这一日如往常一般,她趁着日光充足便坐在窗前做绣活。半个时辰后,她抬头看了看窗外,几个小丫鬟扫地擦门正忙活着呢。她放下针线,起身甩了甩手,拿了洒壶给桌上的白海棠洒了点水,又给熏炉添了点碳,顺手拿了张笺搓揉了几下弄皱后展平,又叠又折的费了些功夫后,一朵小巧的淡金玫瑰花就折好了。她拿着花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就把它搁在博古架上了,那里已经摆放了十二生肖和各类花朵的纸工。 折纸算是林笑的小爱好,以前为了搏表外甥的喜欢开始了折纸,结果最后倒是她打心眼儿里爱上了。从简单的纸鹤到后来颇具难度的独角兽,日本英国的折纸画册买了不少,也算是业余界里的好手了。如今她不幸的穿越到了清朝,又不幸的得知作为大家小姐是不能随便外出的噩耗后,林笑着实郁闷了好久,既然出不去,玩九连环和捉放曹早在现世时都玩得透熟实在没啥意思了,又没能耐给帕子题诗或是抚琴煮茶的,那就给自己找点其他乐子吧,这折纸就是其中之一。 “姑娘,今儿又折什么稀罕的了?”菱纱端着盘子从楼梯上来,喜眉笑眼的过来瞧。 “怎么回来了?你娘身体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了。”菱纱笑嘻嘻的道:“让大夫说就是人年纪大了,不当心受了风。已经喝了药,烧退了,就只是身上软。我妈昨儿就让奴婢回来呢,奴婢硬待到今日才走的。也幸好谭家大娘抽空过来照看,奴婢可是省了不少心……咦,这不是玫瑰?姑娘叠的真像呐!” 林笑见她一脸幸福的样子从心里替她高兴,这年头能找到个好婆家不易啊,知她面薄便忍住打趣的心思,接话道:“你知玫瑰?” “怎么不知?咱府上在苏州老宅那里种了好大一片花地呢,由阿大爷照看着生的可好了呢,种的最多的就是这玫瑰。有一次奴婢随太太去过的,真真美极了,就是这花娇气的很,并不比木樨茉莉好活。” 林笑听了便明白了,那些花是用来做香的。说到这里,她条件反射的就想起甄氏给她讲的制香工艺来了,正回忆着,一旁的菱纱拿着那朵花爱不释手的赞道: “姑娘这手真巧,从没见过能把纸折成这样子的呢,戴在头上想必也是美的很呢。”说着她就跑到镜子那里戴了起来。 “怎么给头上戴纸花?不忌讳?” 菱纱吐了吐舌头将花又放了回去,林笑看了看自己的绣活,叹气道:“手巧的话以后莫要再提了。唉,到现在也只会那几种针法,哎呦,我得赶紧着把今天的绣完,晚上还要去太太那里呢。” “姑娘糊涂了,今儿太太不在家,去吴县了呀。” 林笑这才想起甄氏昨儿就走了,据说是要去吴县探病。这些日子她都习惯了早起晚睡的学习,整个人都点不清楚了,于是讪讪一笑道: “竟忘了,嘻嘻,幸好你回来了,宝络去绣铺了,正怕没人陪呢。吃过午饭咱们去厨房找杜嬷嬷去。” “哎呀,您还是别去了,上回弄的灶间一团糟,那几个婆子都被太太训斥了,怕是不敢让姑娘自己动手了。” 林笑闻言顿时窘了,这些日子吃久了南方菜的清淡,她极为怀念故乡的酸辣浓郁口味,实在忍不住就想自己动手做点吃的,可是这古代的灶哪里是她会掌控的,结果可想而知。但她仍然贼心不死,厚颜道: “好菱纱,这次我绝不碰火,只擀面不成么?” “妹妹又想要去闹腾灶里了?” 接话的是济兰,他正微笑着从外进来,没有丫鬟跟随。见到哥哥,林笑立即眼前一亮。琅济兰身后是黑漆的屏风,左右有兰草相衬,这雪白的脸黑亮的眸子迎着阳光,真是个美!今日他穿了件绛缎暗纹的袍子,外面罩了件浅银灰漳缎一字襟紧身,上绣六则团花,腰里只挂着佩玉,端的干练精神。花痴女不觉瞧呆了眼。 这两日西席陈潜身体微恙,便放了学生的假,雪竹并不放松,自己在学。林笑去寻了他一回被澄心拦了,她知道如意对儿子寄望很大便知趣的不再去找。而济兰也不沾家总往外跑,找了好几回都不在,这下见哥哥主动来了,林笑哪有放过的道理,灵醒过来的她立刻就腻歪上去了,指挥着菱纱泡茶,又拉着济兰坐下,笑盈盈的道: “哥哥还算记得我这个妹妹啊,这两日你去哪里了?” “去看了几个朋友。今儿不是来看妹妹了么?” 济兰拿过妹妹的绣品看着,比上回见到的略复杂些,绣艺果然有所提高,放下绣品他嘱咐道:“灶间你可是不能再去了。” “正是呢,若是失了火可不是好玩的,姑娘想吃什么只管吩咐下人做就是了。”菱纱边泡茶边道,“就算是要做饭菜又哪有小姐亲自动手的道理?” 林笑也不解释,转了转眼,想起一件事儿,便装起了最拿手的天真姿态,“哥,”济兰听到她撒娇的声音,有些好笑,便问:“又有什么怪念头了?” “重阳节你还欠着我呢,总不能就这么隔过去,妹妹我想着要什么了,你看。”说着林笑从一打子旧宣纸下抽出一幅图来。济兰接过来一看,却真是个怪东西。那纸上画着一个长方形,被扭曲的线条隔成了百来块,听林笑在旁解释道: “实在无聊,妹妹瞎想了个好玩的,暂且管它叫拼图,是这样玩的。质地是木板的,上面要画一整张画,这画嘛,就仿清明上河图其中一幅,画好后再切断开来,打乱了拼着玩。哥哥觉得如何?” 林笑一脸期待,济兰也不看她,盯着图道:“这是你想的?” “是姑娘和宝络姐姐玩乞巧的时想出来的,本来说是要裁成千块,这得多费心费眼啊,要是丢了一块两块的岂不闹心死了。”菱纱把茶果摆上来,颇有些得意的解释道。 济兰仍垂下眼,似乎在踯躅什么,林笑有些意外兄长的反应,就听他吩咐菱纱道: “菱纱,我给你家姑娘拿了新调的香,忘在屋里了,你去拿一下。”只等菱纱走了,济兰才看向林笑:“上次见了妹妹画的重阳图是极好的,要不送给哥哥?” 林笑不明所以,那幅所谓重阳图是她用黛石简笔素描当日在鸡鸣寺后山的一景,权当是做纪念的,哪里能称的极好?大约是琅济兰对素描这种绘画技法陌生图新鲜吧,她急于得到拼图,就爽快道: “我胡乱画着玩儿的,哥哥要是喜欢就拿去吧。”说着她去床头从正看的《南华经》里翻出那页纸。济兰把纸收好了,沉吟片刻道: “外出之事,妹妹可还有兴趣?” 林笑甚是奇怪:“哥哥不是说不能随意外出?” “按着规矩自是如此,大家小姐自是要有大家小姐的样子,何况母亲对妹妹看管的尤其严格,谁人敢坏了规矩?虽然哥哥看妹妹的确被拘的可怜……” 济兰忽然不再说了,高深莫测的掂了个果子吃了起来,林笑有些明白,心便噗通通的跳快了,她也凑到哥哥近前“高深莫测”道: “那么不按规矩又如何?” “规矩这东西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济兰眼神深邃,林笑扬了扬眉坏笑起来,心里暗道:老哥,你说的是,特别是在咱们府上!她本还猜测济兰是否有别的目的,可转念再想:一个行事豪放的娘怎么可能教出循规蹈矩的儿子呢? “那要如何才能……” “自是有法子。”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放在桌上的包袱,方才一直在看美人,直到此刻林笑才发觉济兰来时还带着东西,难道他早就做好带自己外出的准备了?林笑看了哥哥一眼,伸手正要去打开,济兰却一把按住她的手,悄声正色道: “此事万不可让母亲知晓。” 第三十三章 出府 见哥哥脸色郑重,林笑亦郑重的点点头。(.无弹窗广告)等她打开包袱见到里面的东西,不由“啊”的叫了出来。只见在几件男子衣物上面放着一团头发,头发下还连着头皮,林笑瞧着这东西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济兰拿过那物道: “这是假的,是猪皮混着胶做的。豆儿要出去玩,全凭它了。” 说着他在自己头上比了一下,林笑马上明白这是做什么的了!一双眼里的好奇多过惊惧,见妹妹很快镇定下来济兰暗思若是其他女子……还未细想林笑就接过那物翻来覆去的看了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道具吗?!她的精神顿时亢奋了,不由自主的咧嘴笑了。哈!太刺激了!原来真有这样的东西,可是……她忽然疑虑的看着济兰: “哥哥怎么会有这个的?” 济兰咳嗽了两声:“这正是为兄不想让母亲知晓的所在。”他悄声道:“正好我认识几位朋友,他们为行事方便有时会乔装改扮,这个便是我请他们做的。” 说完他的一双眼便盯住了林笑,仿佛在看她的反应。林笑眨巴着眼,思量着兄长的话,这里面的意思很明了了,她想了想反问了一个问题: “结交三教九流也没什么,只是哥哥不是还想着要去报效国家当将军的吗?和那些人走的近是否不妥?”济兰没想到琅豆儿会问出这样的话来,怔了怔才解释道:“我甚爱武术,又曾和师傅游走过江湖,故此结交了不少江湖中人,这同为兄的志向到无太大冲突,他们也非世人所想的那般不堪,有些颇有魏晋遗风,算得上隐士高人了。” 林笑立即逮住济兰话里的关键词,脱口问道:“师傅?什么师傅?” “为兄在武术上的授业恩师。” “啊,我怎么都没听说过?他是什么样的人?” 济兰踟蹰道:“师傅的身份不便多说,家里也只有母亲和几个老人知道他,你现在知道了也不可外传。我也好些年未曾见过他了。” 林笑懵懂的点点头,她知道高人素爱装神弄鬼,谁知是不是朝廷钦犯前朝旧臣的呢,她现在可没兴趣了解,当下最关键的是出去玩!于是就问济兰如何外出,济兰狡黠道: “为守信用哥哥可是坏了规矩,何况带你出去真是不易,也只能趁母亲宝络不在,姨娘有恙雪竹苦读的时候了。这若是被发现……” 林笑翻了个白眼打断道:“其实哥哥本就是最厌烦规矩的人吧,少拿妹妹做幌子。” 济兰弹了下妹妹的脑门,嗔道:“我还不是想让你高兴,见你终日闷在家里怏怏不乐的……算了,就当我没提过此事。” 他佯装去收拾东西,林笑忙不迭的拦住他道:“谁说不出去了?只是就算乔装了,怎么才能出去呢?” 这时,但听有人在楼下和小丫鬟们说笑,原来是菱纱取了香回来,济兰和林笑互看一眼,都笑了。 说服菱纱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林笑和这个小丫头相处了这些日子多少也知道她是个好玩心软的人。当然在刚提出这件事时,小丫头吓得直摇头,但当琅大少用“有大爷我担着”“下次一定也带你出去”以及“给你带好玩的东西”来诱敌果然起到了很好的效果,这也是菱纱对琅济兰的人品和保证充满信任的缘故,她最终同意担当打掩护的重要职责。 三人秘议了一番,在第二日一大早,琅家大小姐借故吃坏了肚子给珍珠和如意告了假。姑娘生病众人着急,前来探望的一干人等看到的都是虚弱的昏昏欲睡的琅豆儿,于是都不敢久待,留了药退了出去好让‘方有了些睡意的’姑娘好好休息。 等人走后,按计划林笑换了备好的青衣小帽,戴着并不怎么舒服的假头套,又按着济兰说的用水和了粉搓成泥把耳朵眼儿堵了,反复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瞧不出异样,这才随着兄长翻过后墙出了琅府。待翻出院墙林笑就瞧见盘金牵着马站在那儿,一见他们盘金上来虚行了个礼,“爷,姑娘。” 林笑打趣道:“别叫姑娘,要叫我爷,呃,三爷!”说完她兴奋的围着马转了两圈,好奇道:“我们骑马吗?不坐轿?” 济兰道:“爷们儿坐什么轿?坐轿哪里看得清江宁的好风光?路途不近走起来会脚疼的,这是匹母马,最是温顺,有哥哥护着你不用怕。” 林笑忙不迭的点头,济兰忽见一旁的盘金笑的古怪便问:“笑什么呢。”盘金又看了眼乔装大小姐,忍笑小声道:“姑娘这样打扮还真像大爷的兄弟。”林笑一听也不恼,这不是间接夸我呢么!她笑的眼睛弯弯追问道:“真的真的?” 济兰摇头笑道:“真是个傻姑娘。”说完一伸手:“来。”林笑欢天喜地的伸出了手。 于是林笑和美人同马,马蹄哒哒的就出了后巷,很快市井的喧闹一下将他们笼罩了。林笑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繁华,举目便是连成片的楼宇,酒楼戏馆茶社娼楼会馆鳞次栉比,沿街都是商铺,衣食住行一应俱全。来往的车轿和穿流的人将这座城塞得满满的,文庙一带更是热闹,且看登梯子卖艺的,胸口碎大石贩卖大力丸的,卖花的小脚妇人,炸豆腐的半老西施,哦,当然还有摇着折扇在秦淮河边指指点点的文士们,望着这座古代都市林笑神游了,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 上回坐车只是浮光掠影的一瞥,这次才是身临其境入了戏,原来府外的生活竟是这么热闹,为生活奔波的汉家妇女细脚伶仃的竟也走的不慢!讨饭的那两个孩子是不是丐帮的?竟然还真有卖身葬父的! 林笑有点看不过来了,两旁的商贩们见马上的小公子东张西望一脸好奇便知他不是初来江宁便是少出家门的,于是都一个劲儿的对他吆喝,叫的那个五花八门。林笑听着好玩,就下了马买点卤制蚕豆边吃边在各家摊位上瞎看,算命测字裱画扎花糖人见什么都是稀奇,连焊烟枪的她都去瞧稀罕,见这里的东西不贵林笑便想着买些回去,济兰拉住她悄声道: “都是些不值当的,你不是喜欢小玩意儿吗,哥哥带你去一间铺子,定能有你喜欢的。”说完他又嘱咐盘金先去酒楼订位置,又拉着林笑沿河往前走去。 一间铺子真的是叫一间铺子,是个沿河而建坐北向南的门面。白墙、灰瓦和栗色的门窗,和其他店铺一样装饰玲珑、砖雕精细,又是在漂着花瓣的水边,避开了喧嚣显得柔和幽静。林笑抬头瞧那匾额是极俊的颜书,落款孤鹤山人,却不知是谁。她随着哥哥进去,抬眼就看到里面摆放着青花粉彩各类瓷器,挨着墙的两个条凳上坐着四五个人,均是黑衣黑裤系着大红腰带的大汉,有一个形容不同他人的见到有客来立刻起身相迎。这人长袍马褂,圆圆的脸一团和气,他佝偻着背乖巧的跟在济兰旁边,“哟,琅爷来了,里边请。”说着挑开湘帘,让他们进去。 里间不同于外面,豁然变得大起来,是个五开间,当中一间贴着墙的是紫檀雕空玲珑木板格出的大小槅子,都置放着各色的玉玩,中间摆着一个三足青铜大鼎,对着门还斜放着一个案,上面摞着好大一堆画卷,济兰过去没见着人,便问道:“郑爷呢?” 那人道:“这两天接了活儿,正在后面急破呢。” “哦,谁这么大面子?” “知府陈大人遣人送来的。是程南云的雪竹图,虽是旧物不过是个仿的。小的去给您叫?” “不必,待会儿我过去吧,还有事找他。今日我也是带,呃,带我表弟来瞧个稀罕,上回订的东西可到了?” 那人笑道:“昨晚才到的,您去看看?” 济兰点头,回首对林笑道:“三弟,你自己先看看,要是有喜欢的就给我说。” 那人眼光落在林笑身上,白多黑少的眼睛滴溜一转,继续笑着道:“这位小爷,小的赵启,是这家铺子的掌柜,不是小的夸口,整个江宁也就咱这里的东西最全,想要什么都有,古今中外样样俱全。琅爷是常客了,价格上自是有优待,一回生二回熟,日后还望您多捧场呐。浮生,来,陪着,嗯,那个,小三爷去看看。” 林笑一听小三爷的名号差点没乐出来,是不是还该有个闷油瓶子?说话间一个拿着书的半大少年从东次间出来,只见他圆脸细瘦身板儿,看着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和赵启有些相像,浮生也不多说什么,请了个安对林笑恭敬道,“小三爷,请。” ****** 通知:明日会加更一章。 第三十四章 一间 对于古董林笑完全没有概念,俗话说太平玩古董,乱世藏黄金,不论是哪项都和她的生活挨不上边儿。可现在的自己算是个富家“少爷”,为了身价和哥哥的颜面这种时候还是少说多听为好,免得漏了怯。可不成想陪林笑的少年也是个寡言的,她不问那位就不吭声,真的是个闷油瓶子!于是林笑只得沉默的走马观花闲逛起来。 其余四间房里按类归置着瓷、书画、青铜和杂项,想来都是好的,可惜大都看不懂。林笑只在书画那里多停留了一会儿,本想多看看,但见有一半的格子里只放了说明的字条并无真品,便问是怎么回事,浮生道:“都收在家里了,这阵子雨水多字画怕潮气。” 林笑点头又向里走,这里是放杂项的屋子,她进去一瞧只见里面的墙上挂着琴箫瑟琵琶竹笛等乐器,看样子是上了年头的古物,她不会也就没动。再瞧槅子上搁着鼻烟壶核桃葫芦竹子一系列精巧玩意儿,全是她最新喜欢上的东西,于是便急不可耐的上去拿着把玩起来,随口道:“给我说说。” 浮生应了,就给她做介绍,言简意赅的很,“麻墩狮子头,河北产的。二十五年。”“押花鸡心小手捻匏。”“老皮蜜蜡串子。”“红麝串子”“红珊瑚镶嵌紫檀木小圆珠项链”“金刚菩提链子”“白料彩绘鼻烟壶,内造的。”“水晶雕象耳活环盖瓶”…… 林笑听到耳晕,再问了价格,她便自觉的住了手,开始远观不敢亵玩了,看着转着她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一组炮制咖啡的器皿。 “你们还卖这个?清朝人喝咖啡?!”浮生不解其意的蹙着眉,‘琅三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纠正道:“会有人买咖啡吗?喝的惯?” “咖啡?小三爷说的是洋茶?这是教堂的洋人订的,从南洋进的。咱们没人喝这个。” 林笑点头,仔细又看了看这咖啡器具的鼻祖,繁琐笨拙,有点怀念雀巢的方便了,她暗叹着又去看其他物品,她一看之下竟然发现了几个稀罕物!是几幅油画和望远镜。那画不知何人仿画伦勃朗和提香的人物,林笑在现世略学过油画,涉猎不深,她最擅长的是彩素,不过在此时此地能看到熟悉的名作她心里还真是五味杂陈,摩挲了半天才放下画又蹲下去看那架小钢炮似地古代望远镜。 “这是千里镜。”浮生在一旁解释道:“能看到极远的地方,宫里头都拿这个当宝贝,如今在江宁也就我们家和天一阁有。” 可以想象这东西的矜贵,可惜是个单筒的。林笑转着看了起来,要是能发明出更先进的岂不可以挣大钱了?她正不切实际的想着忽然就从望远镜中看到门口处站着一个人,瞪着眼看着自己,林笑吓了一跳,忙起身仔细去看。原来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量单薄,长的还算清秀,不过看着怎么有点傻呢,一双眼呆呆。浮生见了他忙迎了上去打了个千道,“五爷。” 那个五爷也不理他只是看着林笑,既是店家认识的看来不是傻子啊,难道是登徒子?对十岁的男孩子?不能吧…… 想到此处她转过身去,假装看别的东西去了,随手拿起个杯子佯装欣赏,没想到身后突然有人说话:“这是雕透玉兰犀角杯,郑爷收尤通的,这个不如这个……” 林笑回头正好看到那少年的脸靠在近处,唬了一跳,忙向后退了一步。那少年本要去拿杯子的,却突然的停了手,又直呆呆的看了起来,林笑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小意的问道: “这位兄台,可是认错人了?” 那少年似是被惊醒般的“啊”了一声,小脸顿时红了,他支吾着,忽然拿过另一个犀角杯道:“这是宋时的宫廷内造,夜明犀的,夜则光明,通照百步。正是极好的。” “是么,我也就是看看,太贵了。” 说完林笑便想走,没想到那少年立刻急道:“先别走,你若想要,我买来送你可好?”林笑被拦住只得驻了脚,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这价钱,送给陌生人?这孩子到底还是傻的吧?她无助的看了眼浮生,浮生也正茫然的看着她,此时,又有人道: “老戴,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林笑侧身去看来人,正与来者对上眼,一望之下两人都是一呆,继而又都惊呼出声。来的是曹颙! 林笑和曹颙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先开口说话,屋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林笑不知该作何解释,曹颙看她的眼神像是见了鬼,好吧,如果有一天自己忽然见到济兰一身女装的出现估计也会是这个反应。想到济兰穿女装的模样,林笑忍不住笑了,这笑容正被那少年看了个真切,一双眼又直了。琅济兰从外挑帘进来,便见到这副场景,他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朗声道: “小曹,老戴,还真是巧。” 三人见他进来又都诶了一声,济兰走过去拉过林笑,做介绍道:“这是家母的远亲,从吴县投奔过来的,叫甄嘉,三弟,这两位是哥哥的好友,这位,”他指着曹颙道:“江宁织造曹大人的长公子,曹颙。” 见哥哥递过来的眼神,林笑也缓过劲儿来,她一拱手道:“曹公子。久仰。”曹颙是个机灵的,看了看济兰又看了看林笑,也不说破,还礼道:“甄公子。久仰。”瞧见林笑脸上的感激之色,他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 “这位是徽州戴府的五公子,戴诺。”林笑别别扭扭的施礼说了声:“戴公子。”戴诺见他行礼忽然收了呆气,两眼放光满脸喜悦的对济兰道: “我就说这江宁府何时有了位这般干净齐整的人物,原来是你的表弟!难怪难怪!!现在还小,若大些了就又是一个琅千叶。小嘉,不要叫我公子了,也跟着他们叫我老戴就是了。”自来熟的戴诺欢天喜地的拉过林笑的手道: “你日后便要住在江宁了吗?是住在济兰家?可上了学?你多大了,可有表字……” 济兰不动声色的拉过完全呆掉的林笑,“老戴,我弟弟还小,莫要吓着他。”曹颙在旁低声道:“你犯的什么痴!难道还想被人打一顿才好?”说着他又很诚恳的对林笑解释道:“戴兄没有恶意,只是个痴人罢了,别与他计较。” 林笑装作了解的点点头,又故作镇定的问道:“表哥,你的表字叫千叶?怎么都没听说过?”闻言济兰神色一僵,曹颙轻笑一声转过头去,戴诺热情的接话道:“千叶白是一种……” “好了!” 见济兰瞪自己,戴诺立即止住了话,嘿嘿笑了两声对浮生道:“我要这个杯子了。从上回多出的钱里扣就是了。”说完便把手里的那个宋代犀角杯递给林笑,“好兄弟,这个算是哥哥的见面礼了。” 林笑见东西贵重又觉得此人不靠谱的厉害哪敢收,却听曹颙道:“你收了便是,免得跟他夹缠不清。”戴诺不以为意,反倒点头道:“正是。你若不收,便是瞧不起我了。” 林笑看了看济兰,后者点了点头,她这才收下。赵启见做成了一桩买卖此刻脸笑的像朵花,他谦卑的上前道:“小三爷,此物贵重,小的给您包起来可好?”见林笑应了,他便让浮生拿匣子去,自己则喜滋滋的记账去了。 第三十五章 酒楼 待赵启走了曹颙方问道:“济兰兄可是带,呃,令弟出来玩的?”,济兰看了眼妹妹脸上竟有些晦暗,不过这表情转而即逝,他微笑道:“正是,他初来江宁便带他出来看看。哦,今日得了个好东西。”说着他把手里长匣子打开,众人都围过去看,原来是两把带鞘的短刀。戴诺拿起其中一把,抽出刃来,一道亮光印在他脸上,寒气刺的脸生疼,不由便拿远了些,轻弹一下,刀发出清亮悠长的声音。 “咦,唐刀?倭刀?怎的这般短?不是古物,嗯……在花家的收藏里见过类似的。只是没这么短,也不是这样的刀背。”戴诺放下这把,又拿起另一把仔细看着,也是金银包铜嵌象牙的刀把,黑漆刀鞘,不过那把刀身刻着古篆“苍”字,这把刻着“曜”字,他皱眉道:“这种打法我没见过,不过还真像花家的手艺。” 济兰道:“老戴果然好眼力,这两把刀是花家老三打的。” 戴诺奇道:“被逐出家流落海外的那个?” 济兰道:“正是,去年就听郑爷提过,说花三辗转在南洋朝鲜日本拜访了数位铸剑师,历时十数年,终于自己体悟了一套技法,打了几把极好的刀剑,不过都流落到异国了,落在郑爷手里的本只有“苍”,后来才得了这把“曜”。说是里面掺了世间难寻的金石之物,才得以如此锋利。” “啧啧,真是好东西!我也要。”戴诺满眼艳羡,说着便起身要去,济兰拦住他道:“不用去了,这是遗作。花三前个月故去了。” 戴诺闻言便呆了,然后又是一番捶胸顿足,后悔没早点听说失了先机,他爱不释手的把玩了好一会,又还刀入鞘放了回去,意兴阑珊的道: “也就是你用了,罢了罢了。”说完再也不看短刀,反而定定的端详了一会济兰正色道:“方才没注意,你怎么瘦了些,是不是还长高了。” 济兰知他性格也不恼,也正色道:“瘦倒是没有,高却是有的。” 林笑在旁看得惊奇,哪有人换话题换的这般快的,她和曹颙对视一眼,都悄悄笑了。几人闲说了几句,盘金回来复命,说是在揽月楼定了位置。济兰还未来的及邀请,戴诺便说这顿饭他请了,要给新结识的甄嘉接风,济兰曹颙知道拗不过此人,只得无奈同意。 江宁有二楼,一曰清风,一曰揽月,具是一等一的高级酒楼,身处闺中的林笑都听说过它们的大名,也知前者以粤菜为主,后者以为浙菜为主,没想到能亲身来此处,她心里自是极高兴的,不过当身边还有一个目光灼灼的人缠着问东问西的可就没那么愉快了,幸好有兄长和曹颙帮衬,要不然言多必失,保不准就漏了陷儿。 林笑随众人来到揽月楼前,只见停满了车马,里面时不时有笑语声传出,再抬头去看,只见此楼共四层,飞檐画栋,颇为气派,“揽月”两个字写得龙飞凤舞,她不由点点了头。 一进大厅,菜香夹着热浪迎面扑来,未到饭时,这一楼大厅已是坐满了人,众人正要上楼,不想被戴诺拦下了。此人一向在吃喝玩乐上的要求很高,于是皱着眉语带不满的问:“三楼满了?不能吧?” 跑堂的解释道:“五爷,都订满了,您看,这二楼也不错……” 戴诺打断他的话颇认真的对着笑容可掬的跑堂道:“爷从来没在你家二楼吃过饭,那里真如你所说的不错,那日后我就不去三楼了,还省了我的银子,如果不怎么样,爷就去清风,据说那里新换了一个厨子,是从广东明家挖来的,还不错。你觉得呢?” 作为服务性行业的龙头企业,雇员们自是极有眼色的,就像现世的交警记得下所有不能拦的车牌一样,哪位不能得罪哪位是金主自是拎得清,何况这几位都是江宁数的上的富家少爷,特别是这位时而糊涂时而挑剔的戴五爷。跑堂的头上有点见汗,他赔着笑道: “不给谁面子也不能不给您五爷面子,只是雅间真的没了,要不在三楼大堂给您几位加个位置?” 怕戴诺再较真,曹颙接话道:“行了,就这样吧。今儿有什么戏?” “回曹爷的话,请了小蓬莱的沈大家,四出折子戏。《风筝误》、《罢宴》、《意中缘》、《絮阁》。” “我看就这样吧。” 连济兰都发话了,戴诺便不再说了,他回头道:“小嘉,可有什么忌口的?” 林笑一听小嘉二字便是一阵恶寒,怎么那么怪啊!见妹妹不吭声,济兰接话道:“我这三弟喜荤不喜素,你只管点肉便是了。” 戴诺听了一呆,自语道:“和你不一样啊,”转而又喜道,“我也喜欢吃荤的,这里的卤鸭胗、狮子头和东坡肉最是美味。” 曹颙打趣道:“这话怎么听的那么耳熟,我记得上次你和宋烟来这里吃饭,不是说自己最喜欢吃素的吗?” 戴诺被揭了老底,立时手足无措起来,他急忙解释道:“一年前的事你还记得那么清!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我本就喜欢吃荤,再说小嘉是济兰的弟弟,那可不一样!” 见两位友人都笑了,他拉住林笑的手道:“我真的喜欢吃肉的!”这回连林笑也没能绷住,见‘甄嘉’的笑颜戴诺一下子又成呆头鹅,曹颙嫌他麻烦,便连拉带拽的将戴诺拖到三楼去了。 林笑没有去过其他酒楼,不过穿越来几个月对那些值钱玩意儿大抵也有所了解了,且看这些门窗桌椅的选材做工,再看盘碗酒具的成色,便知这揽月楼的确是舍了重金建的了,也不知东家是何许人,竟这般大的手笔。 再看大厅中央金碧辉煌的戏台上,雌雄莫辩的盛装戏子依依呀呀的唱着曲儿,只有琴箫相合,像类现在的清唱,倒是脱俗的很,只是他们的座儿临窗,离戏台稍远,没有扩音器听的有些不真切,不过这倒合了林笑的意。此时窗子半开,她能看的到对面的茶馆也是高朋满座,也有人向他们这里张望。再看四周,都是些身穿绫罗绸缎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男子们,摇着折扇轻声细语的,个个都看着挺有教养的。不过这个时候可以不做事的在这里享受的大约是和自己一样的闲人吧。 林笑不由暗叹一声,她举杯斯文的喝着极好的龙井,戴诺在点菜,曹颙和济兰正闲聊着某府某官的轶事,她边听着边向街上看去。下面是江宁最繁华的街道,来往的大都是华服的男子,如果有女子也多中下阶层缠脚的汉家妇人在为生计奔波,大家小姐真的是不会抛头露面的。她想起影视剧里奔放的和男友逛街的古代少女,又不禁一声叹息,艺术果然高于生活的。 除了这些人在街上流连的最多的就是行乞者,这情景倒让林笑想到现世,不过那些人大多是骗子,据说他们的收入并不比一个普通白领差。但是现在,所见是真的可怜人吧。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破衣烂衫的人特别瞩目,他们像是美玉上的瑕疵,一院子牡丹丛里的杂草,与繁华是那么格格不入。 林笑注意到两个人,是个妇人领着个孩子,他们并不要钱,女人蓬头垢面拖着步子,一手拿着碗另一手拽着孩子,都是瘦得形销骨立,林笑看着揪心,便一直看着他们,没想那妇人正走到酒馆门口忽然就倒地了,孩子也被拽倒,当即大哭起来。看到此处她不禁站了起来,曹颙见状探头一看道: “怕是打粥的。” “打粥的?”林笑完全没听过这个词,她有点着急的又去看,妇人周围已经围上了人,却没一个去相助! 第三十六章 民生 曹颙给林笑解释道:“但逢灾年,朝廷便会施赈,最通常的是平粜,其二就是开粥厂,但凡极贫次贫的都可以去粥厂领粥,这便是所谓打粥。城北有粥厂这妇人应是去那里打粥的。” “这么说今年是灾年?可瞧着不像啊。” 曹颙道:“今年不算灾年,若是灾年就不是这等景象了。”说着他蹙了下眉,喝了口茶缓缓道:“听家父提过,康熙三十四年浙西水灾,州县开了三十几处粥厂,每日上万人进出粥棚,病残者、手持藜杖者,孀妇背负婴儿者比比皆是,那等景象……这妇人怕只是由于家贫吧,一般人家若不是逼不得已是不会去打粥的。” 林笑无语又探身出去看下面,很快被济兰遣去看状况的盘金麻利的打探清楚上来回话了。果然如曹颙猜测,妇人出身贫户,男人得了痨病在床上磨日子,家里无劳力只靠妇人给人洗衣赚钱,这段日子米价又涨,实在没钱去买米才去打粥的,现在她只是饿晕了过去。林笑一听心中猛跳了几下,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能活到这个份上的,眼里便有些泛潮,她从荷包里拿出所带的四两银子让盘金送过去,见甄嘉出钱,戴诺拦道: “怎能让你出钱。” 说着他掏出两个金锞子,转手递给自家小厮道:“把这个给她,够她过好下辈子的了。” 林笑冷眼看着,她很是不喜这种用钱砸人的阔少做派,坚持道:“给她,虽不多可是我的心意。”一直沉默的济兰也掏出银子,对盘金道:“去给他们买点吃食,米粥既可,他们饿的厉害不可突然吃硬食。再请个大夫给她男人看看。”盘金应了。曹颙的下人也得了主子的令带着银子跟盘金下楼去了,这厢戴诺没发现“甄嘉”生气,只是催促小厮快点下去。 林笑起身又往下看,见那妇人转醒,得了钱和吃食激动不已,大约是听了盘金的话,她扬起脸望向三楼,正好看到林笑,便哭着跪下磕起了头。林笑忙缩了回来,心情沉重的坐下,许久,她才愤然道: “为什么政府不管,好歹得给这样的人最低工资吧,老百姓饿的都快死了,施的什么粥?解决就业才是正理!”那几个自是听不懂‘政府’‘工资’‘就业’是什么,但明白她的意思。 曹颙道:“我朝人口过千万,总有穷富之别,只是穷多富少,朝廷却不能处处顾上,每年也会拨款赈灾。这天灾和灾民也是历朝顽疾了。对于极贫之家要钱无钱,要粮无粮,要柴无柴,贷粮无用,散米也无济于事,施粥却是最好的法子了。只是施粥也有弊病,路途远的走不到粥场,女人抛头露面又有伤风化,”他看了林笑一眼,停了停道:“施粥还是能有助益的,至少像这妇人家这般境况的总还有个活路。” 济兰嘲笑道:“饥民腹未饱,城中一月扰;饥民一箪粥,吏胥两担谷。说的真好!不知这赈灾款项是肥了谁的荷包。任谁都知晓朝廷拨下来赈灾银子层层被盘剥了这才是最大的问题!若是五成用到贫户身上也不至于此。” 曹颙听得哑然,林笑听得明白,贪污是历朝的顽疾,民主的当今也不能杜绝,又何况封建社会?她想了想又问道: “不是都说江南是鱼米之乡,粮食生产应该极多才是,富如江宁怎么还会出现平地起价的事情?” 济兰道:“三弟可知江宁的米出自何处?” 林笑疑惑的摇头,“难道不是本地?像咱们府上用的粮不都是自家田里产的?” 济兰道:“江宁的用粮有六成出自湖广。其实整个浙江和江南,地窄人稠,即使是大丰之年,粮食也不够,全是仰赖湖广接济。聚宝门外的三十二家砻坊的存粮也只够江宁三个月的。外省遭灾或减产便会殃及两府。” 这些事情林笑是头一次听说,她细细想一下便明白了,这古代人民是真正是靠天吃饭的,稻米大都一季,产量又低,加之交通不便,所以富如江南也逃不了百姓饿死的现实,那其他地方的人呢,岂不是更可怜?如果自己是学农业的该有多好,也来个杂交稻,也来个大棚种菜,那样便可以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了,可惜学的是毫无用处的艺术专业……正胡思乱想着,菜品接二连三的上来。端菜的报着菜名,果真是荤多素少,样式好不说,颜色摆盘也很艺术,并不比现代的差,只不过刚遇了那样的事她哪有胃口,就举着箸看菜发呆。一旁的济兰轻声道: “三弟,可还在忧心?” 林笑叹口气:“是啊,想想竟有那么多人同那妇人一般可怜,妹……小弟我就挺难受的,面对这一桌子饭,还真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感觉,这感觉真不怎么样!” 济兰的眼神沉了沉,他看了眼也皱起了眉的戴诺,宽慰道: “三弟能有这般仁爱之心哥哥很高兴。不过,救民于水火也不在此刻此地,也不是短时能有成效的。朝廷也不乏好官,前任江宁知府施世纶施大人便是极重民生的好官,小曹的父亲,曹寅曹大人,就捐钱建善堂开书院。救济百姓并不只是朝廷的事,有能力的士民也多参与赈济。像老戴家在城里便开了三间粥厂,在徽州老家也开有粥厂,常年接济贫民,就连咱们家也捐了十来条救生红船。老戴,你给育婴堂捐了不少钱吧?” 戴诺听济兰提到他竟似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道:“我奶奶常说钱与己富贵,与人便是救命,有多的钱多去助人也算是积德了,再说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什么好舍不得的。” 林笑听得微怔,戴诺的奶奶不一般啊,而自家原来也在做着慈善之事,平日可从没注意过,她又去看戴诺,少年一脸‘这没什么’的表情,并不做作。济兰这样说是看出自己的情绪了?想到这里她便有了愧意,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幼稚了。见到林笑的表情,曹颙微扬了下嘴角,岔开话题道:“各位,再说下去菜都凉了。”戴诺亦笑嘻嘻的道:“小嘉,这蟹酿蜜,你尝尝?”济兰微笑的看着妹妹。林笑看了看这三人,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振作了精神道:“好!吃吧。” 林笑浅尝了些惠泉酒,吃了最爱的蟹黄又听着那几位闲聊,心情渐渐开阔起来。济兰不是多话的人,席间大都是曹颙和戴诺在说,林笑觉得自家哥哥似有些心不在焉,眉宇间有忧思,不知他在想什么,也或许是自己多想了?感觉到妹妹的注视,济兰向她笑了笑。林笑决定先放下这件事,瞎想是没用的,回去再问他好了。 酒过三巡,林笑慢慢的对戴诺改变了态度,已经开始称呼他为五哥了,见他二人聊的好,曹颙便坏心眼的拆台揭某人的底,由此林笑对这个戴五爷了解的就更透彻了。 戴诺年方十四,是徽州大族戴家的嫡次子,按齿序排行老五,长子戴诚是他的嫡亲哥哥,另三个都是庶出的。他还有七个姐姐,都嫁人了。戴诺是家里最小的,也是最受宠的。家里的事业有他父兄操心,学业上也没人强求他。于是戴诺从小便把心放在喜欢的古玩上,也是他有这方面的天赋,跟着父亲请来的行家学了几年,年纪虽小练得眼力不错,极少有打眼的时候。 除了厮混在古玩堆里他还有一项特殊‘爱好’,便是如喜欢古董一般的喜欢美人,男女不忌。不管是谁只要入了他的眼,就会去亲近人家,包伶人玩娈童在这个时代对富家算不得什么,戴小哥和那些人相比到还算个君子,他只爱和美人们相处为友从没祸害过谁。不过即使如此在外人眼里戴五爷就是花痴的代名词。其中也有不少抱着别样心思故意亲近他诓骗钱财的,失了财戴诺也不以为意只认为人家真有难,直到他的兄长戴诚实在看不过眼出面教训了那些人又让他们亲口承认了行骗之事,戴诺这才信了。到最后他知道归知道,也不让哥哥为难这些人,反而给他们送去医药费,气的戴诚直说再也不管他了。 第三十七章 闲话 戴诺被好友逐一把老底儿揭出来,脸顿时青了,他频频去看甄嘉的反应,见对方总是抿着嘴笑,生怕被瞧不起便拍案道:“小曹,休要胡说!”他的声量一高,招的其他客人都看过来,戴诺发觉自己失态,又降了声音道:“两位,饶了我吧,莫再说了。(.无弹窗广告)” 曹颙和济兰都笑也不为难他,吃菜聊其他的去了,戴诺松了口气,对林笑道:“小嘉,五哥我没他们说的那么糟。你可千万别信。” 林笑看着他们就想起了现世的舍友,都是些好玩的人啊,她忍笑点头道:“我知道。”正说着从戴诺身上忽然传出奇怪的声响,林笑离他近,听了个仔细,便问:“是什么?”,戴诺眼一亮,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制器皿,“这是我养的黑螯,你瞧瞧,好玩着呢。” 戴诺说着打开了塞子递过去,林笑凑过去一看,里面是只蝈蝈,她好奇的接过去仔细瞧,蝈蝈看不出个所以然,倒是装蝈蝈的东西很好玩。此物非木,表面光滑,底尖,银镶牙嵌,刻着两丛兰草,看着极是考究。 戴诺在旁解释道:“这是官模子的蝈蝈葫芦。” 林笑看的大奇:“这是葫芦做的?!葫芦怎么是这个样子?” 只听戴诺解释道:“这叫官模范四瓣,制范先用梨木四条拼凑,中间依照先前设定挖空,阴刻花纹,套束葫芦幼实放进去,待秋天破范再取出来。此范年年可用,只是不论葫芦能否成长,每年只能用一次。所以少的很呢。我这个啊,就是京师刘显亭的大作。” 林笑细细去摸,只觉此器皿光滑无比,色如蒸栗,怎么看着都不像葫芦,又听戴诺得瑟道:“我一向甚喜匏器,你看。”他又从荷包里翻出一个玩意儿,这回林笑瞧出来了,“鼻烟壶?” “正是,这也是个范制官模子葫芦,你再嗅嗅里边这味儿。”林笑启开塞子闻了下,只觉一股子带着甘甜的薄荷味儿直冲脑门子,当即打了个喷嚏。戴诺笑道:“这是小曹给的,是南洋产的烟,最是提神。” 林笑揉揉鼻子把鼻烟壶递还给他,讪讪道:“还是蝈蝈这个好玩。还有什么好东西啊?五哥。” 见她喜欢,戴诺立时喜形于色,又想到今天没带最得意的玩意儿,便懊恼道:“今儿没多带,唉,只带了黑螯,家里还养着有扎嘴、油壶鲁、蛐蛐呢,嗯,我还养了鸽子、鹰,还有狗。都是极好的,你喜欢什么,我送你!” 林笑便笑了:“五哥家原来是开动物园的。” “动物园?” “呃,反正你说的我都挺喜欢的,五哥给我细说说吧。” 他们俩悄声说着,待吃喝的差不多了,邻桌聊天的声音大了起来,不知说到什么了个个眉飞色舞的,林笑听了一耳朵什么明珠,什么命案的,便插话道: “明珠?纳兰明珠?可是纳兰容若的父亲?他家出什么事儿了?” 济兰看了她一眼,曹颙一怔,戴诺奇道:“这么大的事儿,小嘉竟不知?今年五月京师发生了起杀人大案,大学士明珠嫡妻被家奴所杀,杀人者在秋后判凌迟。(.)他们说的大约就是这事儿吧。” 林笑轻呼一声,不可置信道:“啊?我真不知道呢。” 济兰立即道:“我这三弟打小身子不好,始终在家里养着,外面的事也鲜少说与他听,故此不知。” 戴诺也不疑他,反而露出很同情的表情,林笑看到对面的曹颙用酒杯挡着微笑,对她调皮的眨了眨眼,又见济兰深深看了自己一眼,她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道:“明珠大人这么大的官儿,他的妻子又怎么会被一个下人杀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戴诺满脸痛惜道:“虽说死者为大,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起这明相的妻子觉罗氏那可是了不得的,她是英亲王阿济格正妃第五女,这位觉罗氏和明珠都是生于没落宗室贵族之家,也算得上起自寒微了。他们关系和睦,明珠也敬她的很,内宅大小事情都由觉罗氏管着,这位嫡福晋其他都好,只有一点,就是极妒,连个妾也不许明珠纳,据说明珠与侍婢接近交谈都不行,大家都说她是当朝最有名的嫉妇,让我看也是如此。话说今年五月的一日,明珠偶然说起一个婢女眼睛长得特别好看,他很喜欢。第二日,觉罗氏就让一个侍者捧着盒子到明珠面前,你道里面是什么,盒中盛的就是那个婢女的双眼!婢女的父亲痛恨女儿无辜惨被挖目,便乘觉罗氏一人独在房中,突然闯入,用刀杀了她,杀完人那父亲也没跑,自己投案了。听说这事儿连当今圣上都过问了,最终杀人者被判极刑,那婢女当夜就碰死了,还真是家破人亡啊,唉,能被明相称赞定是极美的,可惜了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林笑听的目瞪口呆,她真没想过有人会这么狠,就为了一句赞扬?剜目!这得有多大的恨啊,而这个故事也太离奇了!对明珠她没有什么印象,只对他那个儿子有深刻记忆,不过没想到这位大权臣会这么惧内,她又想想案中每个人的结局不由怅然道:“若是一夫一妻的规矩,那一定会少了许多怨妇,少死许多人,少结许多恩怨。” 一说完林笑转而又想到现世,已然是一夫一妻的规矩,可又能怎样,还不是有无数的怨偶,情杀事件没见少过,闪婚闪离的更多,于是暗叹:其实还是性格决定命运,这可是没法子的事儿啊。 三人都没想到林笑会这样评价,皆惊异的看她,只有济兰想到中秋时妹妹的情状,多少有所了解,他举杯饮了一口酒并不做声。曹颙不以为意的笑了,只当她讲的是孩子话,戴诺却是痴了,他喃喃道:“一夫一妻,若是美人又贤良淑德那还罢了,要是个悍妇或是目不识丁的蠢妇又当如何?难道就如此过一生?未免太过凄惨了吧。” 曹颙差点没把酒喷出来,他指着戴诺大笑道:“老戴,你可没得选了,谁都知道英家的三姑娘可不是省油的灯,绝不会让你纳妾的,看你如何消受的了。” 戴诺脸顿时红了,他微有些怒意的指着曹颙道:“娶不娶她还另说呢!你还说我,你不是也定下了,马家的姑娘最是温柔,最有德行,最是无才,不知将来你要吟风弄月找谁去?” 曹颙哼了一声,斜睨了一眼那人正要反驳,忽见济兰回头,其他人也都回头去看,只见楼梯那里涌上来许多人。 那群人里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马褂长袍衣着考究,他生得虎目狮鼻焦黄面皮,体格健硕。此人身后跟着一个留山羊胡子的身板倍儿直神色倨傲的老者,两道白花花的寿星眉,小眼鹰鼻,穿青缎褂子黑裤,手里拿着根拐杖。还有两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穿着仙氅,做道士打扮,面容都是男生女相,颇为秀丽,他们背着剑,容貌肖似是一对双生子。在这四人身后则是十来个带刀的随扈。为首这男子扫了一眼大厅,眼光落在林笑他们这桌上,一双虎目精光闪动,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来。 “琅济兰,真让人好找!” 林笑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自家兄长对曹颙低语道:“护住她。见机行事。”说罢他起身向那男子一拱手道:“白爷。” 白爷率众围了过来,林笑他们几个都站了起来,琅济兰迎上去道:“不知白爷有何贵干?”白爷鄙视的上下看了看济兰冷笑道:“少来这些虚头巴脑的幌子话,琅济兰,琅大少爷,你以为我们白家的人好欺负吗?还是以为你在江宁府真的就是个人物了?” ****** 注:明珠妻被杀案出自稗官野史,不足考,小说需要请勿深究。 第三十八章 滋事 琅济兰皱眉道:“白爷,我不懂你的意思?你到底所为何来?” “白老大,难道你还在嫉恨小校场射鹞子输给济兰的事儿?若是如此好没意思!”戴诺插了一句,白少飞斜睨着戴诺道: “戴五爷,你还是玩你的鹰狗去吧,少管我和他的事!” “济兰是我的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就不能管,啧啧,带了这么多人,想干嘛?这大庭广众的你还能杀人不成?”说着他扫了一眼那些人,看到那对双生子生的貌美不觉多打量了几眼。 白少飞冷笑道:“别以为我不敢动你,若不是和令兄有交情,哼哼。你少掺和此事,到一边儿去!” “少拿我哥说事儿,你要动济兰先过我这关!我看你就是不敢!!”戴诺正指手画脚的说着,忽觉脸上疾风掠过,当的一声响后又是咄的一声,定神去看,但见桌上嵌着一枚乌黑的弹珠,地上是碎了两半的酒盅。戴诺茫然摸摸自己的脖子,他略感疼痛,再看手上一丝血痕正印在掌心,他见到血眼前发晕,一屁股又坐回到椅子上。 一个清亮的声音道:“他是不敢在大庭广众下杀人,我却敢。”说话的是双生子中穿红的那个,他不再看戴诺,却上下打量着济兰,一笑道: “白少飞,他武功可比你强多了!”白少飞老脸一红也不言语,红衣人又道:“好手法,好相貌,难怪难怪。” 双生子中另一人道:“要打便打,端的罗嗦。你快交代!”他前一句说的是红衣人,后一句却是对白少飞说的,白少飞说了声是,对济兰道: “琅济兰,前日你重伤我二弟,今日我便要讨回来,你要么自断一腿,要么就别怪我不守江湖道义了。” 济兰蹙眉道:“前日我是见过白少卿,他出言无状被我扔到河里,不过我并没有打断他的腿。” “做的出便要认,谁知道是不是你暗中又伤了他。对了,你不是一项自诩君子吗?怎么今日倒做了小人,不敢承认了?我二弟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他可说就是你做的。” 济兰加重语气道:“不是我。” 曹颙冷眼看了这一阵,此时对白少飞道:“济兰兄是诚实之人,不是他做的就一定不是他做的,白爷,你是否再去问清楚些?莫冤枉了人。” 白少飞对曹颙一抱拳:“曹公子,我弟弟眼睛没瞎脑子没糊涂,怎会不知是谁打的自己。他们素来不和,以前那种小打小闹我都不计较,可这次我弟弟筋脉大损,怕是无法再去练武了,琅济兰出手如此重,就是不想让我弟弟活命了,你说我能忍得了这口气吗?”曹颙还待说,白少飞又道:“这是江湖事,曹公子还是莫要再管了,免得大家都不好看。” 曹颙冷声道:“白爷是什么意思,难道大清律法管不了江湖事?难道闹出了人命,府衙的大狱关不了你们这些江湖人?” “谁说要闹出人命了?”红衣人接话,说着他还笑了笑,“曹公子,我们只是要和他切磋切磋,早听说江宁有个琅千叶,年纪虽小武功不弱,他伤了我的师侄,我这个做师叔的自然是要讨个公道的,只是在切磋间总会拳脚无眼,若不小心打断了腿脚可别拉我们去做大狱啊。”他说着眼波一转道:“如何,你可接受?” 济兰看着红衣人道:“白家曾与大悲岭千手观音端木痴有交情,白爷也曾受过端木前辈的指点,收为门外弟子,世人都道端木前辈剑法高绝,流云夺天下无双,却不知他也善暗器,阁下的手法与其相似,莫非二位与端木前辈相识?” 两个道士见济兰道破来路脸上具是一惊,红衣人道:“你倒有见识,不过我们和端木痴早就断了交情,你若想用他来说退我们那可是不成的。另外,我们使得不是流云夺,是叫飞星传恨。我叫易晓天,他是我弟弟易晓霜,今日找你便是领教来的,听说你的近身功夫了得,能把我师侄打成这样,能让白家老二重伤,我倒有有兴趣的很呢。” 易晓霜瞪了易晓天一眼道:“废话少说。喂,你应不应战?” 济兰已知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对找上门的挑战他并不陌生,几乎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了。今日遇到高手,他其实也心痒的很,于是目光炯炯道:“甚好,我也有意向两位讨教,只是,此处不方便,改在教场如何?” “不行!就在此处!”白少飞突然大声道,说着他挥手便让随从去清场。吃饭的客人们见要打起来,不等驱散便都自觉的结账走人了,揽月楼的掌柜早就得了信儿上了楼来,见有插嘴的份儿了,他忙不迭凑上来对白少飞道: “白大爷,您这样不是让我的做不成生意吗?你们要打,这江宁府能打的地方多了去了,别在小店啊,每月该交的我可都没少过,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 不等他说完,白少飞不耐的打断他,扔过去一摞子银票道:“这些够不够?这是陪你今日的损失,快给我滚到一边去!”掌柜没动,只陪笑道: “白爷,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您让人在这里打,我这揽月楼岂不是做不成酒楼改成教场了,这名声传出去日后少不得麻烦。何况这里的布置都是请名家来做的,打烂了,再找他们这不是又得费时日,您就别为难小人了。” 白少飞眯着眼看着那掌柜,突地一个大耳瓜子就抽了上去,“给你钱就算不错了!妈了个巴子,你以为老子愿意在你这里啊,还不是……”他硬生生咽下了剩下的话,让人把掌柜拖了下去,随后又死死瞪着济兰道: “场子清完了,琅济兰,来吧!” 济兰微怔,没想到白少飞会这么急不可耐,就是为了想给弟弟报仇,让自己当众出丑吗?要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还带着妹妹太过危险了点,他正想说会误伤人还是改到教场正经来过为好,就听从晕血中缓过来的戴诺忽然跳起喝道: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凭什么说打就打?还没问过小爷同不同意呢!白爷,谁不知道白少卿是个什么腌臜东西,他的狗嘴里能有什么好话!济兰不打他打谁?!现下你这是想干什么?自己打不过还叫来什么帮手,你恶不恶心,丢不丢人啊!就你这样的还自称什么大家公子,难怪娶一个媳妇死一个,还生不出儿子,我看就现世报应!” 戴诺说的白少飞脸上五颜六色煞是好看,他捏紧了拳头,咬牙道:“戴诺,你若不姓戴,老子今日一定杀了你!” “呵呵,我早就看这个小子不顺眼了,一双眼睛贼忒兮兮的,甚是讨厌!你不敢杀,要不要我动手?”易晓天对着戴诺轻笑道。 戴诺不怕白少飞却很是怕易晓天的暗器,他吓得一摸脖子往后退了一步道:“长的像个姑娘,怎么这么凶?” “你说什么?!”见对方双眉倒竖,戴诺忙躲在了林笑身后,见她惊异的看自己,脸一红又挺起了胸脯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易晓天冷笑道:“好小子,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待我收拾了他再来好好招待你!” “我看你就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我就不信你能打得过济兰,哼哼。” 这二人在这里斗嘴,琅济兰心里正暗做打算。他哪里看不出来今日之事透着蹊跷,白少卿真的重伤了吗?白少飞显然是故意来找事的,是白家还是旁人指使的呢?他看了眼曹颙,男孩儿正在嘱咐随从,曹颙虽小但做事一向稳重,对他济兰很放心。他回头看了眼林笑,妹妹的脸上看不出害怕,也不知是强作镇定还是吓的呆了,正想着,却见她对着自己做了口型,说:别担心我。 不知为何济兰有点想笑,其实心里的纠结在一间铺子释怀了大半,在揽月楼里更是想通了,再见她这天真的模样便生出了暖意。济兰心里渐定,回首淡笑道: “白爷,就如你所愿。” 说完他穿过那群人向戏台走去,走过那位始终沉默的老者时,少年隐隐感到了压力。这算是打架打出的经验了,不觉停下脚步看了眼那人一眼,那老者也看了济兰一眼又合上了眼。济兰暗自诧异,白家怎有面子请来这样的人?他心里警觉起来,有了防备便更加小心不敢有丝毫大意。 ****** 下周《花》在女生网首页分类文字推,青眸正在努力码字,争取能多有加更。多谢编编给机会,就这成绩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还请大伙儿多投票收藏支持一下吧!拜托拜托! 第三十九章 江湖 戏台上早没有了人,济兰走上台去,转身对易晓天做了个请的姿势。(.)红衣美人笑吟吟的对自家兄弟道:“真是爽快人,极对我的眼,都不想下狠手了,怎么办?”易晓霜冷哼一声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说罢直接纵身掠起,脚尖点着桌子,如大鸟般飞到了戏台上。易晓天嘟哝道:“性急鬼!”说着又瞪了一眼戴诺,冷哼一声亦纵身来到戏台。 揽月楼的掌柜被人叉到一边,眼见着就要打起来,他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这酒楼要是出了岔子他全家就完了!虽然知道这些人不好惹,可他一咬牙还是准备去劝说,正走了两步忽见跑堂的溜边儿过来,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他听完大惊向其中一个雅间看去,脸上显出了欣喜之意,老掌柜心里一松,便一个劲儿的擦起了汗。这一幕并没有人注意到,除了跟随白少飞来的老者,他此时也向雅间那边看去。他摩挲着拐杖,一双眼皮耷拉的小眼目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什么。 事件起初林笑很是亢奋,这可是活生生的江湖戏!在打黑除恶做的很好的文明世界哪里会见得到?头次遇到能不兴奋吗?说不欢乐那是骗人的!也有点小自责,为什么自己的神经会这么大条呢?只是……真的没问题吗? 从易家兄弟一出现她就觉得眼熟,在哪里见过呢?林笑一直在想,想到那上面开了打。居然是二打一!居然玩的是暗器!见哥哥吃亏,她心里一急,顾不得什么便高声喊道: “怎么两个打一个!你们不讲江湖规矩!” 突然的高喝让众人都回头去看她,猛然被这么多凌厉的眼神注视,林笑不觉有点害怕,人瑟缩了一下,一旁的戴诺攥住她的手,眼神里带着安慰,她感激的对他点了点头,双眼毫不退缩的瞪了回去! 此时台上打的正酣,弹珠乱飞,击打在墙上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消多时好好的一个戏台就千疮百孔了!琅济兰或徒手去接或左躲右闪,他身子甚是柔软,有时竟折成了不可思议的角度,躲避的姿势优美从容的不像比斗倒像是在跳舞。(.好看的小说) 台上的易晓天偷袭未遂,一击不中后速速向后掠去,得了空他瞥了林笑一眼,早就看到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了,看他的样子和琅济兰长得有几分相像,不是兄弟就是亲戚,年纪不大胆量到不小,他翘了翘嘴角道: “我们兄弟打几个都是两人上。小子,你若不服气也可以上来帮他。”说完还招了招手。易晓霜被济兰强攻着后退了几步,恼怒道: “你在做什么?!” 易晓天嘿嘿一笑一个翻身从梁上跳下来,和弟弟并排站在一起。他歪着头打量着济兰道:“你的擒拿手师从少林?”济兰也不作答,突然脚步疾走,速度之快让那二人防不胜防,只得分开各自向他攻击。他们自诩轻功甚好,没想到这少年的轻功也高明的紧,三人以快打快竟如陀螺般在台上飞速旋转,六掌翻飞看得人眼花缭乱,贴身作战暗器自是发不出来,易晓霜打的不趁手心中发急,而易晓天边打边问: “王子矫是你什么人?” 济兰干脆的答道:“不认识!” “你又如何会的青云出岫?你是飞天神猫的徒弟?” “不是!” 兄弟俩眼神一对,收手后跳出战斗圈外。易晓天这回没有笑了,他冷声道:“你学的倒杂的很,是不想让人看出你的师承吗?可惜,内力骗不了人,少林何时出了你这个俗家弟子了?” “少林弟子?”济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扬眉道:“我没那个荣幸。你们,还打吗?” 难得遇到强敌,琅济兰正打在兴头上,一双眸子黑亮亮的透着亢奋,雪白的脸也因热血沸腾染上了红晕。原本温文的少年像是换了个人似地,强烈的斗气竟给他添了份狂意。双生子互视一眼,他们从来都是心有灵犀,方才交了手已然觉得琅济兰身手不可小觑,再万一得罪了他的师门怎么办?易晓天有点后悔接了这个活儿,可撒手是不能了,他微叹一声道: “琅济兰,得罪了。”说完便抽出了身后的长剑,剑尖指着少年道:“今日,无论如何得给你个教训。” 济兰毫不畏惧,他做了个起势,稳稳站住等着攻击,易家兄弟的双剑编织成一片带杀气的网向他笼罩过来。 林笑攥紧了手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台上看,她的心像擂鼓般狂跳着,居然用兵器了!似乎是朝不好的方向去了,这不是比武吗?比武不是点到为止的吗?现在他们到底想干嘛?!忽听曹颙道:“莫急,济兰兄的武艺只怕在他们之上,不会有事的。” “啊?!真的?”林笑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曹颙道:“先松开老戴的手。” 林笑此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使劲握着戴诺的手,后者已经在呲牙咧嘴了,见她看自己又很快做出了个笑脸。林笑脸一红忙松开手,“你,你……”她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有点恼羞成怒的白了这个傻小子一眼,转过脸来问曹颙道:“哥哥占上风?我怎么没看出来?” “其实论武艺,我也不是很懂。”曹颙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只是,你看那两个人头上都见汗了,济兰兄却没事,看上去还游刃有余的,所以我说济兰兄是占上风的。” 林笑略感安慰的点点头,又看了会儿,她实在看不出个孰高孰低,想起好好的一场外出游玩变成了这样,她不禁憎恶的看了眼白少飞道: “这人到底是谁?以大欺小好不要脸!白少卿又是怎么回事?” 曹颙道:“金陵白家是做车马生意的,也开有镖局,接的都是大买卖,振威镖局在江南一带也是数得上的。这白少飞就是现任白家的家主,白家势起也不过两代,据说白少飞的父亲白勇以前是做刀口舔血的买卖的,得了不义之财才发了家,具体如何没人知晓。我只知他们确实和江湖人有往来,还供奉了几位武林中人,大约是为了押镖方便。那个白少卿,”曹颙说着摇摇头:“白少飞为人暴躁,又爱名利,别看他长的壮性子粗疏,其实很会结交官家,不论怎样这人还算把白家打理的不错,可他这个兄弟却玩劣之极,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无不涉及,仗着自己会武艺有钱有势惯会欺辱他人的。” 戴诺啐道:“那厮真是白张了一副好皮相了,肚里全是坏水!两年前他就和济兰交恶了,似乎是他当街鞭打一个要饭的,济兰看不过便出手相救了,以后,他们俩只要见面几乎没有不动手的。说来也怪,明明打不过还老要挑衅,也是济兰总讲什么道义,出手都是点到为止罢了,要不然几个白少卿都不够死的!所以我才不信他被济兰打成重伤了,一定别有隐情!没想到这次白老大亲自出手了,竟然还叫来了帮手!无耻啊无耻!呀!!小心!!” 林笑被戴诺的惊呼吓了一大跳,转首去看,直惊得她脑袋嗡的一声,惨白了脸色,易晓霜的长剑贯穿了济兰的腹部!她脑中一片空白,惨呼一声:“哥!!”便什么也不顾的向台上冲过去,曹颙伸手去拉也没拉住,就看琅家大小姐脚下打绊磕磕撞撞的跑了,急的他也往前去拦人,也就是这几瞬的时间,台上的济兰和易晓霜如雕塑般胶着矗立着,少年的脸色惨白,血从嘴角流了出来,而后者脸上则满是疑惑。易晓天从旁攻过来,这是他的全力一击,剑快若疾风的刺向济兰的左肋,呼吸间却见济兰向侧偏了偏,带动着易晓霜也偏了偏,于是易晓霜的背便大露在剑下,也不知为何他竟然不动。易晓天大惊,硬生生的将剑撤了回去,他一口真气突然逆转便从空中跌落下来,易晓霜见兄长吐血急的大喊:“哥!”,他提气大喝“撤!”,手一松,剑也不要了,人蹬蹬向后退了几步,绊倒在兄弟的身旁。 “你怎么样?” “无妨。”易晓天也不看弟弟,直瞪瞪的盯着那剑,只见济兰左手一伸拿住剑柄,剑光一闪,剑尖已指向兄弟二人。再听“铮”的一声,银光划过剑直插到易晓霜身边,剑没入地半尺有余。这时台下的人才看清原来济兰并没有被刺中,而是用右臂夹缠住了剑身藏到腋下,一道血从济兰的胳膊上蜿蜒滑下,滴落在地,少年清冷冷的道: “你们都硬断了真气受了内伤,可还能与我一战?” 易晓霜怒道:“你没受伤!你骗我!好卑鄙!” 济兰拭去唇边的血迹道:“兵不厌诈。我体力有限,与二位只能速战速决。” 易晓霜还待说什么,他的兄长抬手制止道:“是我们输了,只是,”他起身向济兰道:“这一招和你先前所用大不相同,就如小人和君子之别,并不相称,没想到少林弟子竟也会用这样的招式。” ***** 通知:推荐期的这一周如无意外会双更。推荐吧,收藏吧,推荐吧,收藏吧…… 第四十章 高手 济兰闻言一怔,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自然。(.好看的小说)却听台下有人骂道:“放屁放屁!什么小人和君子,你们就称的上君子了吗?二打一不说,还用剑对付赤手空拳之人,输了就在这里放屁,臭死了!!输了就是输了,别找借口!技不如人,赶紧的回家别在这里丢先人了!” 骂人的自是戴诺,大惊大喜之后的他又开始口无遮拦,他插着腰单手指着易家兄弟的模样还真是相当彪悍的。济兰有点尴尬的看着好友,见妹妹想上来忙对她摇头,林笑只得含泪站在原地。 输了的那两位的脸色自然都不好看,易晓天默然半晌方到:“若是流云夺定会胜的。”济兰见他神情沮丧,想了想道: “飞星传恨招式过于华而不实,若能精简到一半便可与流云夺一较高下了,从来繁易简难,走新路子更难,你能做到这样已然很不错了。在下不过取巧胜了而已,况且你们输的也不冤,在下曾见过有人使过流云夺,二位的招式虽是自创多少也受了它的影响,故此是我得了先机在前的。” 易晓天定定的看着胜了自己的少年,他此时就像收了翅的鹰,又变回了温文少年的模样,双眼坦荡,没有半点的骄傲。他长叹一声又俏皮一笑道: “罢了。输就输了!又不是没输过,虽然输给你这么个小孩儿的确不甘心的很啊!对了,你见过谁使流云夺?端木吗?你们认识?”济兰一时语塞,他支吾着不知怎么说,易晓天本要问清楚的,可又想到早和师兄翻了脸,他的事自己可不想多管,于是也不再问,只深深看了济兰一眼:“你很好,后会有期!”说完便拔出剑和弟弟跳下了台。 易家兄弟二人走到白少飞面前,易晓天抱拳道:“白师侄,我们学艺不精有负重托,不敢再留在府上,供奉费会如数还上,且宽宥一段时日。”白少飞本想讽刺他二人几句的,但一来他们怎么说也是师叔,二来他想到了更重要的事便不想再与易家兄弟周旋,哼了一声也没说个活话只摆了摆手道: “算了,二位有伤且自去休息吧”。 易晓霜冷了脸想说什么,瞥见兄长的眼神便忍住了气不吭声了,“无功不受禄,怎能眛了师侄的钱,自是要还得。那么我们便先行一步了。” 易晓天易晓霜向外走去,走过戴诺时,戴诺拦住他们道: “你们欠他多少钱?” 易晓天讥讽道:“怎么,难不成还想替我等还钱?” 戴诺郑重点头道:“正是。” 易晓霜冷声道:“用不着。” 易晓天打量着戴诺忽然一笑:“为何不要,五百两,拿来。” 戴诺挠挠头道:“刚才都用完了,没有这么多,你们可以到杏花里戴府来找我。” 易晓天哈哈一笑:“若有诚意就送到荣欣客栈来,小爷恭候大驾。”说完便推开戴诺扬长而去了。 不说戴诺在那里发痴,且说济兰站在台上目送易家兄弟离去,他才对白少飞道:“白爷,你还有什么说的,是否想亲自指点琅某?” 白少飞咬牙切齿的盯着少年,眼光瞥了下窗外,脸色非常之不好,他走到那位老者面前,鞠了一躬抱拳道:“常老爷子。还请您老出马。” 姓常的老者也不睁眼,两手扶在龙头上,白少飞一直这么躬着身不敢起。他一向作威作福惯了心里早就不知把老者的祖宗八代问候了几遍,可是想到老者的来路,他只得把面子给足了,过了半晌终于听到常姓老者道: “姓琅的娃儿,你可愿拜到我的门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不等济兰说话,白少飞就叫道:“不可!”,老者抬眼瞪了他一眼道:“我想怎样还用得着你管?”白少飞脸涨得通红,急切道:“常爷,您不是答应……那位爷,要出手相助的吗?” “嘿嘿,老夫为何要听看门狗和看门狗的下人的话?我来此,不过是想瞧瞧江宁琅千叶是怎样的人,竟让你们如此上心。(.好看的小说)现下看来的确不错。喂,琅家小子,你可愿意做我的弟子?” 济兰恭敬的一抱拳道:“小子已拜过师了,承蒙您老厚爱。” “哦,你可想好了,不做我的徒弟就只能死!或者生不如死。”老者说得极平淡,众人都是一惊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济兰皱起了眉,斟酌道:“这位前辈,小子不过是江湖里的无名小卒,资质平庸能入您的眼是小子三生有幸。只是,我早已有了师傅又怎可随意改换门庭?小子虽年幼,但也懂得什么是尊师重道,也明白道上规矩,若您定要指教,小子也会舍命相陪与您一战。只是,您老不怕落个以大欺小之名?在江湖上失了尊重被人耻笑?” 老者尖笑一声道:“别拿大话压我,老夫早已不是江湖人,也从不理会那些破规矩,管是谁,看上了,想要的还没失过手,再者,即使杀了你谁又能奈我何?” 说完他便向台上走去,一旁的白少飞闪身拦住老者,赔笑悄声道:“您老教训一下那小子就是了,那位爷交代过了,要活着带走的。” 老者不理会他,连脚步也未停,走过白少飞身边只见他肩膀一动,正作揖的高大男子闷哼一声载到在地,老者喝道:“滚!” 林笑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楚,这回冷汗都下来了!这老头一看就是大boss级别的,哥哥再厉害也不是他的对手啊!见那老者走近,她回头去看济兰。少年看上去极严肃,黑沉沉的眼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老者。这个傻小子不会真的为了什么尊严骄傲之类的去硬拼吧?林笑心里明白那个少年就是这么个人!她护人之心顿起,就把胳膊伸开挡住了老者的去路。林笑尽量不让自己颤抖,带着微笑做出天真可爱的模样道:“这位老人家您何必和一个小孩过不去?”老者看着她,眼光似冰,林笑稳着声线道: “杀人一点都不好玩,嗯,或者对你来说是好玩的事,可是,在中国,呃,大清朝是法制国家,你伤了人……杀了人,官府一定会追究,被通缉可就不好玩了,我哥哥是好人,他可没做什么该死的事,您别听那个白少飞瞎说。再说了,杀人是作孽,是会下地狱的,或者您胆子正,不怕下地狱,可不是还得为子孙想想么,多给他们积点德才是呀。” 林笑语无伦次的说完一席话后,使劲咽了咽口水,见那老者居然笑了,她以为说通了便松了口气,忽听济兰大喝道:“手下留情!”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觉手腕被擒住,刚感到痛,身体便腾空了,整个人向后飞去,她下意识的便尖叫起来,可最后居然没掉到地上而是成功着陆了。 林笑定神去看接住她的是济兰,他们此时已经离戏台七八米开外,两人所处之地竟是一张桌子上,“豆儿,你没事吧?” 林笑吓的话也不会说了只是摇头,济兰蹙眉抬起她的手腕,雪白纤细的手腕上四道指印清晰可见,“疼吗?”见妹妹点头,少年的眉皱得更紧了,他扶着林笑下来。 此时戴诺和曹颙都上前来,这二人的脸早就白了,又惊又惧都不知该说什么了。戴诺狠狠的瞪着那老者,曹颙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忙扶着林笑坐下。 “帮我看好她。”济兰对好友们郑重的嘱托后便走到后面去把那个长盒子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两把短刀。雪亮的刀身映出少年果决的脸,沉若冰霜的脸上竟是杀意。他以前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论是单打独斗还是以一战众从没害怕过,武术带给他的是快乐,与人搏击是种难言的满足感,以弱击强则是种挑战,怎样他都喜欢。可是刚才他竟畏惧了,原因便是有人伤害了琅豆儿!若是妹妹出了事,无论是谁,一定会杀了他!济兰这样想着,提刀,转身,一步步向老者走去。 见济兰一身杀气的走过来,常姓老者的眉微微抖了下,他感到少年带来的压迫感,让人惊奇啊!没想到一次无聊的随行竟会遇到这么有意思的孩子。论资质,他所有的弟子加在一起也不及这个少年,这身骨真是个难遇的练武良才!而且这脾气,很有趣!虽然现在只是个刚长出犬齿的幼虎,等将来……连过场也没有,双刀就这么劈过来,他单手用杖挡了一下,这讶异更深了,十招之后居然衣袖被刀风划破!幼虎也是老虎!老者脸上浮现出了诡异的笑,他阅人无数,知道这种人只有被打的心服口服才会被“招安”吧,想到此处他更是坚定了收徒之心,认真的对付起济兰来。 一旁的林笑终于缓过了劲儿,她去接曹颙递过来的茶,但手腕痛的厉害连手指都张不开,她换了手去拿,连喝了好几口,心跳才正常起来。戴诺担心道: “小嘉,你没事吧?”她摇摇头,呆呆的看着台上哥哥腾挪跳跃的和常老头交手。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济兰打的有点癫狂了,不似和易家兄弟交手时从容,老头太厉害了,这样下去怕是不行吧,怎么办呢?她自语道:“怎么就遇上一个法盲了呢?” 第四十一章 千钧 林笑正烦躁的不知怎么办才好,曹颙在她耳边悄声道:“别着急,方才我让抱琴寻机下楼去巡检司请人去了。[.超多好看小说]” “真的?!小曹,你太聪明了!太好了!太好了,可是怎么还不来?不会是路上出什么事儿了吧?” “应该不会。他很是机灵的。”说着曹颙又担忧的看向台上,心里那句话没说出来:不知济兰兄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此时台上的琅济兰堪堪避过一招,台下诸人皆是一惊。也在这时,林笑忽然想起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见过易家兄弟的了!她猛地站起来向窗外看去,对面茶楼三层的窗大部分都关着,中间的两扇半开,阳光折射下一个发光体闪了林笑的眼,她抬手遮了一下,手腕又牵痛起来,林笑忍不住骂道:“妈的!果然有古怪!!敢情真有隔岸观火的!!” 此战琅济兰打的甚是艰苦,他自知不是这人对手,能撑过三十余招已是侥幸,若不是有这对宝刀决计超不过二十招。在对方的威压之下他的灵动硬被磨成了迟缓,如果不是擅长近身的小手段早就支撑不了了。对手招招势大力沉,可见是想用内力取胜,自己若以短击长自是不可取,再这么下去五招内必败! 济兰一向遇强则强,也实在是常姓老者高他太多,明知是个必败之局少年骨子里的好强让他不会轻言放弃,即使是败也要败的骄傲。济兰心里定下念头,而老者的铁杖已从斜处挥来,这一下他若执刀去阻再向后跃去是能避开的,只是回招就勉强的很了。琅济兰才战过易家兄弟真气消耗过多,这一回合必是撑不过去的,常姓老者算定胜负就在此刻,未料济兰不退反进,双刀架在杖身下压,人背身跃起,脚直踢向自己的面门,老者喝道: “来得好!”他猛然一用力杖脱开刀的纠缠,便袭向少年的背! 济兰不躲任杖打到背上,他只觉体内五脏都挪了位,血呛出了口,但姿势硬是保持不变一脚踢过去,老者侧头,脚风掠过脸上,济兰手上也不停一刀砍他腹部,一刀砍他双腿,老者哪能容他得手,身子诡异的向后一倒,同时腿蹬出一脚便踢到济兰的胸口,少年立时飞了出去,连刀也脱手飞出,人重重落在地上后又吐了两口血。老者跃身起来,单手拿杖哈哈一笑洋洋得意喝道: “还不认输?!” 本以为对方会认输却见济兰看着自己一笑,老者微怔忽觉不好,只感到上方寒气来袭,也是他反应快,不顾身份团身向后一滚,饶是这样也没完全避开。当当两声响,济兰的双刀直直插到地上,等老者再次起来,除了脸上一道鞋灰,他的辫子居然被刀风划开,花白稀疏的头发披散开来,整个人看上去极狼狈。老者习武五十年,中年后再未以本来身份示人。门下弟子五人,在江湖都有名头,他自觉自己算的上是宗师级别,平日极重面子,哪里吃过这等暗亏,而且对象竟是个小娃儿!气的他脸都绿了,再顾不得收不收徒,只咬牙恨声道: “找死!!” 说完举杖便要砸下,又见济兰仰脸看着自己,惨白的脸上几点猩红,目光坚定。猛然他想起了自己那五个弟子,都只是中上资质,长的又歪瓜劣枣的,哪里及的上眼前这孩子,他又下不去手了,爱才之心再起,闷声道: “你做不做我的徒弟?做我的徒弟除了能学一身好武艺,还可以有花不完的银子,享不完的荣华。” 济兰先是惊讶后又一笑,只是摇头,老者又气又爱,想了想道:“哼,做我的徒弟很辱没你吗?不知有多少人跪着哭着求我也没成,你怎么就这样不识抬举?!” 济兰轻声道:“我有师傅了。” “混账小子!” 老者气的用方言大骂了一通,忽然他停了口,表情怪怪的看着济兰道:“本不屑用这东西的,可是……”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这个药叫黄泉,专用来惩罚叛徒和逼供用的,没解药那可是终日痛不欲生啊,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让你吃这个。” 老者捏住济兰的下巴作势要塞给他,见少年还是摇头,他大怒的扔了瓶子和药,“气死老子了,眼不见心不烦,去死吧!”说完捡起铁杖劈头盖脸的就砸向济兰。 济兰瞪着眼看那杖落却听到清脆的叮当一声后,老者‘呃’的闷声叫了出来。再去看,只见老者的铁杖被什么东西挡开,有一物插穿了杖身,竟是柄极薄小刀。小刀三寸来长,通体透明,刀背后部钻着眼,上面嵌着一颗金珠。老者看了看那刀,警惕的直起身,面向雅间方向,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 台下的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林笑脸上挂着泪痕,观望生死让她的心脏都快受不了了。什么破烂江湖,咱不玩还不成吗?济兰,别在江湖漂了,太不好玩了呀,还是听话,好好学习去吧。她正捂着胸口忐忑不安的想着,就听到旁边有人喃喃自语,转头去看,竟是白少飞。原来自己不自觉的已经走到前面来了,这位白大爷现下就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知是什么吓到他了,他颤抖着声反复道: “坏了!坏了!!” 老者冷冷看了眼惊惧的白少飞,后者在他的目光下硬生生住了口。“敢问是哪位出手?”老者的中气十足,任谁都听个清楚,四下却没人接话。他皱眉冷哼一声,真气聚集于手拔出了刀,仔细去看这是一把用羊脂白玉磨制而成的小刀,大约是他用力过猛刀身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纹,老者瞳孔微缩,两道精光显了出来。出手之人对内力的操控和手法实在骇人,他把玩似地抛着那柄不似兵器的兵器,嘿嘿怪笑了两声后,突然扬手将那小刀射出,目标便是雅间的窗户,刀带着凌厉的风声射入窗内,仍是没有动静。 老者眯着眼沉沉道:“老夫在京师就听人说过江南不太平,这般看来果真如是。也不知那些红顶子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由得这些武林中人恣意妄为!”说着他瞥了眼济兰,少年犹自发呆,而刚才拦他去路的小娃已然爬上了台,哭着过去扶他哥哥起身。 老者没有去管他们,他瞪着白少飞阴郁道:“菩萨临池观凤舞,白衣杀人不需归。好大的名头!你这个白家的家主,镇山狮子白大当家是不是很怕他们?是不是觉得他们在江南很了不得,是不是也想和他们一样啊?” 白少飞头上流着汗,胸口还痛的撕心裂肺的,再被老者这么一问,几乎要晕了过去,他打着马虎眼勉强笑道:“常老爷子,您别为难小人了,我怎敢有这种念头。” 老者轻蔑道:“什么大侠,什么帮会,什么民团,在我看都是祸乱纲纪的匪类,迟早要被朝廷剿灭的。”话音一落满室鸦雀无声,似乎在场的人都被这话惊到了似地,只听得林笑轻轻的抽噎之声。 济兰脸上血色全无,他发呆的看着方才杖落下的地方,也不知想什么,待林笑扶着自己急切的唤着哥哥这才转移了注意。他发现林笑正涕泪交加的看着自己,少年强打精神对妹妹笑了笑。林笑见他想站起来,忙去扶,可她人小力薄哪里扶的起来。这时有人搭了手,原来曹颙和戴诺也都上来了,济兰对他们点点头,腹背剧痛让他冷汗直落说不出话更别说走路了,戴诺见状二话不说背了少年就走,却听身后老者阴阳怪气的道:“谁准你们走了?”。 曹颙从地上拔出双刀冷声道:“人你教训过了,还想如何?莫不是也想干那祸乱纲纪的事?”老者笑了两声:“曹小公子,真是牙尖嘴利啊,咱们江湖的事,你不懂,这小子我要定了。”闻言林笑气的几乎想上去给他几脚,这明摆的是以大欺小,可到底是被摔怕了,只得干飞眼刀,在心里画个圈圈诅咒他全家不得好死! 第四十二章 白衣 此时的揽月楼气氛甚是紧张,四下皆静。众人却听到有人轻笑了几声,这声音好生怪异,仿佛在每个人的耳旁响起,嘶嘶地沙哑如蛇在吐信子般,这嘶哑声音低声道: “从来无常索命不锁人,怎的破例要带活人了?” 老者的眉抖了抖,大笑道:“总算是有动静了!我管你是甘凤池还是顾白衣,既知老夫是谁还敢出手,看来真是不想要命了。” “想要我这条命的人都死了,莫不是你不想好好做你家主子的座上宾,倒想回去找阎王复命了?” 闻言老者的脸色顿时变了,他阴沉道:“你是谁?” 过了一会那人才道:“留人,你走。” 老者一怔,继而又发怒道:“老子最恨人威胁!我管你是何方神圣,先打过再说!”说罢,他凌空飞起直击雅间的窗户,只是人到半途生生又停了下来。老者单脚在桌上一点,翻了个身落在地上,同时一条被砍成两段的背上有道金线的青色小蛇也落在地上,犹自扭动着,看着甚是可怖。这时听得一个女声唧唧呱呱的说了几句,谁也听不懂,听语气倒是很埋怨的样子。 老者没料到屋里还有旁人,不知是什么人他也不敢妄动。先前那声音怪异之人道:“我是不该扔你的蛇,只是他若劈开了窗,春风一渡散开,岂不是白救了他。” 春风一渡四字一出,旁人不觉得什么,济兰、老者、白少飞听得都是大惊,老者看看地上的蛇又望向窗里,正色道:“可是云南九仙府刀老前辈大驾?”只听一个别别扭扭的女声道:“我师父才不老,这坏老头欺负漂亮小哥,还杀了小花,不是好人,顾家哥哥,去杀了他。[]” 男子轻笑了两声道:“别看他老,身手可不差,你知他是谁,他便是人送外号鬼剑无常,大名鼎鼎的常无杀是也。” 女子道:“没听过。” 男子道:“他隐退江湖已数十年,你年纪尚轻,没听过也罢了,若回去问你师父她定是知晓的。常无杀杀名在外,只认银子不认人。当年他辟府九华山,弟子也有过百,做的是收钱杀人的买卖,杀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会儿他借着天下大乱烽烟四起可没少得了好处。待鞑子坐稳了江山四处招揽江湖人士之时,正逢他被天地会追杀,便就势归顺了朝廷。大内五行苑的几位高手他位列第三,现下这位老人家吃得可是皇粮,又是杀人最不计后果的主儿。对了,常无杀师承武当,被逐后拜段风为师,最善杖法,只是他的杖中有暗剑,剑宽一指,长三尺,乃九指花名以精钢所铸,与人相斗时此剑最是出其不意的暗着,这也是他被叫做鬼剑的由来,日后你若与他交手可要小心。” 本以为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人会有顾忌,万没想到竟被他当众爆出自己的隐私。常无杀气的破口大骂,“顾白衣!快快滚出来,别藏头露尾的,像个龟孙子!惹恼了老夫,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江淮四的当家!” 说着便提杖用力向下一顿!酒楼的地是木头的,被这一顿立时穿了一个洞,从下面传出一阵惊恐的叫声。(.)但雅间里仍是没什么反应,女子又唧唧呱呱的说了什么,男子道: “他长得是不怎样,可武功到真是不错,我与他交手也得在百招后分出高下。”听他这样说,那女子显然很吃惊,咦了一声又问了几句,“那是没真下狠手。”顾白衣悠悠道:“那杖若打实了只怕当场就死了。没那实力还敢应战真是匹夫之勇。” 济兰此时已被扶到台下在椅子上坐着,他听到这话脸上微显愧意,少年咬了咬嘴唇看向雅间方向。林笑见他表情尴尬,便道:“哥哥怎么了?”济兰叹了口气颓然道:“没事,顾……他说的是。” 这时只听常无杀道:“嘿嘿,莫要说旁人,你救了他可是也想收他为徒,老子先看上的,你敢插手我就杀了你!” 顾白衣默然半晌方道:“我最讨厌欠人情,可偏偏欠这小子一个人情,更是不想得罪他师傅。谁让你惹上了他还被我看到了,还真是不走运啊。” 说罢,只见雅间的门开了,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听得顾白衣要出手,林笑忙抬头去看,一见到本尊她满怀期待的心突然停了一下,不是说这位大侠长得多美或多丑,而是样子太特别了点,在这一众人里颇有鹤立鸡群之感。此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袭圆领白袍,没穿褂子,只系了根绕丝淡金丝绦,挂着一枚玉佩,全身上下再无别的饰物,手里拿着一柄漆黑长刀。瘦而高,肩宽腰窄,高鼻深目,肤色苍白,有一只眼竟是碧色,他棱角分明不肖汉人。最煞人的却是在颈部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深且长,直延伸到耳后,大约是这个伤影响到了声带,致使他说话有碍。 顾白衣的神情带着显而易见的冷峻和萧杀感,视瞻不凡,让人心存畏惧。林笑咽了下口水,直觉告诉她这种人还是少沾惹的好,又见他不仅一身白连系辫子的发绳都是白的,不禁大疑,这人是在吊孝吗?她以前曾奇怪为何在古代见不到有人着白衣,小说里的男女主角不都大爱穿素,西门吹雪啦,小龙女啦,不穿白衣气质不就差了一大截?可是宝络告诉她,白色只有守孝的人才穿,比如青霜就是在守父母的大孝,平日才总穿素的,但也不是全白,艳色才是这个时代的审美主流。这个顾白衣又是怎么回事?穿白不说,衣着也太随意了些,只是种穿法很挑人的,不过他穿起来还真的挺好看的。 正打量顾白衣形貌的林笑和他忽然瞥过来的眼神对了个正着,她的心跳立刻加快,飞速转移了视线,这回真是被吓得了。 常无杀上下打量着来人,大笑起来:“我道顾云顾白衣是怎样的一位大人物,原来竟是个杂种!杂种居然做了江淮四的当家真是可笑之极!!”顾云负手而立,看了老者一眼,神色不动道:“原来大名鼎鼎的常无杀在官场厮混久了竟成了浅薄之人,还是说伺候妇人时日长了,也有了嚼舌的习惯?” 话说常无杀在进五行苑以前,和人交手伤了要害,再三求医不得治愈,致使无后。也因为此他一度做过**贵人的护卫,这两件事都是他深以为耻之事。除了亲近的几人知道这个隐私,旁人都道他传于练武不好女色,常无杀又极好面子,平日都会注意形容举止,从外表谁都看不出。顾云的隐喻虽只有自己懂,但这种难堪已经让他怒火中烧,杀人的心顿起,顾不得去考虑眼前这人如何知道这个秘密的,他咬牙切齿道: “顾云,老夫不杀你誓不为人!” 这时却听楼下一阵喧哗,少顷脚步凌乱的大队人马上了楼。现世的港片美剧林笑可没少看,能在此刻不畏生死跑来“扫兴”的,她闭着眼也能猜到是何方神圣,看来是打不起来了!果然来的正是巡检司的人,为首的是个大汉,一身官服,配着腰刀,他一上来就喊: “哎呦,这哪里是客满了,李四,你敢骗爷,这不是有座儿吗?怎么,以为爷没银子付?” 小二凑过来道:“哪能啊,小店不是还要多靠王巡捕照应呢吗?就算是白请都是该的,可真是不巧,三楼让白爷包了,他和几位大爷在这里饮酒,爱清静怕吵。” “哦,是吗,诶,还真是白爷,白爷,您请客呢,这,这里怎么成这样了?爱清静还是爱热闹?难不成是喝高了?” 王巡捕笑着上前对白少飞一抱拳,后者也不言语,王巡捕似是才看到曹颙一样,过来给他打了个千道:“诶,这不是曹公子吗?您可好?” 曹颙看了那巡捕一眼:“老王,当值期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不是路过这里,肚子恰巧有点饿了吗,咦?济兰公子?你,你这是怎么啦?谁打你了?!”说着他沉着脸拍着桌子道:“谁打的人,给我站出来!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藐视王法,不想活了!” 第四十三章 落幕 常无杀冷眼看着王巡捕做作的表演,道:“人是我打的,你还敢抓老夫不成?”王巡捕过来看了看他,“不敢抓?你当巡检司是摆设啊!兄弟们,把这个老头给我抓起来!!哪里来的现眼货,真他妈嚣张!” 当即官差们吆喝着抖着枷锁就要过来抓人,常无杀此时的怒气正待宣泄,他将杖一横,吐出两个字:“找死!” 白少飞见状知他真是要杀人,心里暗暗叫苦,不得已只得上前一步道:“且慢!”他安抚着巡捕们道:“一场误会,一场误会!我们就是切磋了两下,误伤了琅兄弟。(.)”又过去小意对常无杀道:“老爷子,息怒,在这杀了人,还是当官儿的,怎么都不好交代,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算了吧。” “官儿?嘿嘿,九品也叫官儿,笑死人了!”他这话说得声音颇大,巡捕们一听都怒了,围上来就要打。常无杀铁杖一挥立时扫出去四人,他正要大开杀戒,只觉身后寒气袭心,便回身用杖一抗,铛的一声响,火花四溅,攻击他的人正是顾云。失了先机让常无杀处于被动,顾云的一阵强攻快打让他生生退了好几步,这二人都是顶尖高手又都不是有所顾及之人,杀气所到之处自是一片狼藉,人人皆避而不及。 王巡捕见老者如怒目金刚,杖杖锁魂,青年如修罗临世,刀刀夺命,二人武艺之高竟是自己想无可想的,于是咽着口水白着脸去问曹颙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曹公子,不是说有宵小聚众闹事吗?怎地来了两个阎王?他们是谁?” 曹颙皱着眉道:“常无杀,顾白衣。(.无弹窗广告)” 常无杀王巡捕没听过,顾白衣他可是知道的,大惊之下,说话都打绊了,“我的,的,娘,娘……怎么是这位大爷啊……” 说话间只见那二人的兵器又胶着在一起,似乎是在拼内力,常无杀花白的头发飞舞了起来,神情狰狞,他怒目而视顾云,咬牙问了句什么,顾云将长刀向下压了压说了几个字,又凑近不知说了什么,常无杀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连杀气都不自觉退去了些,顾云见状一笑突然收手向后掠去,极快的还刀入鞘,动作潇洒没半点拖泥带水。 “常爷,改日到舍下小聚可好?”常无杀神色冷峻,他盯着年轻人,脸上的肌肉微抖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方道:“定当拜访。”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场者谁都没料到两大高手的生死相搏就这样出乎意料的完结了,白少飞见状也要走,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顾云道:“白大当家,你就这么走了?” 白大当家吓的一哆嗦,好歹自己也是有身份的人怎可当众落了面子,他回身强作镇定道:“顾爷,有何指教。” 顾云看着窗外道:“回去给你主子说,我看他不顺眼。”说着手一扬,小刀飞了出去,立时听到对面茶楼一阵骚乱,白少飞的脸顿时白了,顾云笑的诡异的又道:“也有人看你不顺眼,小心有鬼夜敲门。”白少飞不明所以又担心金主出事忙对顾云作了个揖退了下去。 此刻巡捕们去搀扶受伤的同僚,竟然已经有两人晕过去了,另两人则疼的哼哼唧唧,他们不敢骂常无杀只骂今日倒霉。曹颙上前宽慰了几句,戴诺又塞过去几锭银子,王巡捕虽惊魂未定但见了钱,心里顿时好过了许多,寒暄了几句便带人撤了。 这时盘金等随从上了楼来,见主子受伤盘金吓得不知所措,看着眼泪都要落下了。他们是中途听说揽月楼开打,顾不得送那妇人,只留了一人,都匆匆赶回来了,没想到一回来就见到这么个状况。 揽月楼的掌柜正要过来却被顾云一眼给扫回去了,他回身看了眼琅济兰,只见少年被一群人围着,哭的宽慰的骂人的吵吵闹闹,众人忽见顾白衣向这边走来都齐齐住了口。顾云眯着眼扫了眼那群人,一堆人立时寒蝉若禁满脸忐忑,他顿时失了交谈的兴致。见顾云要走,济兰挣扎着起身,颇为拘谨的说了声:“今日多谢了。” 闻言顾云停了下来回身又走过去,他观济兰脸上毫无血色就皱着眉伸手搭在少年的腕上号脉,周围的人互相看着都不敢说话。半晌方听顾云哑着声道:“还好。”他又去摸了摸济兰的后背,心里有了计较方收了手,看着济兰冷笑道: “现学现卖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常无杀若不是存了收你为徒的心,你以为凭你三脚猫的功夫还能活的了?”济兰沉默,顾云又道:“回去养伤,不要再出府了,最近可是很不太平。”说完他便转身离去。济兰见顾云回到雅间,不自觉的握紧了手。 此时楼下已聚了许多闲人,大约是听说这里打架过来围观的,可惜没瞧见又被店里的伙计堵着不能进去,不满的骂人声此起彼伏,煞是热闹。 林笑等人下来,老掌柜过来施礼道:“琅爷,给您备好马车了。从后门走吧,省的多事。” 戴诺喜道:“还真会来事儿,正愁怎么回去呢。得,赏你的。”说着掏了银子递过去,那掌柜笑道:“不敢居功,这是顾爷吩咐的。银子小人更不敢收。” 戴诺奇道:“济兰,你和顾白衣什么交情,他这么罩你啊。” 济兰没理他,对掌柜一抱拳道:“多谢。”说罢便让盘金扶着向后门过去了。 众人到后门果然见到一辆马车,这马车与别家不同,八宝琉璃的顶黑漆车厢,比寻常的马车宽出许多不说还是双马。马夫见了他们过来便从车架上跳下来,一抱拳道: “琅公子,尊府的马改日遣人送回,请上车。” 此人二十出头,眼神凌厉,动作敏捷,表情倒是恭敬,济兰也不推脱对他点了一下头和林笑上了车,盘金则和那马夫坐在外面的车架上。临行时,曹颙叮嘱济兰好生休养,戴诺则对甄嘉恋恋不舍,说什么也要与他们同回琅府,在曹颙的再三劝说之下这才罢了。 在回程的车里,济兰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总算把一直提着的心放下来的林笑瞪着眼仔细观察着,怎么看都觉得对面的人神色憔悴气若游丝,该不会是内出血吧,她记得在新闻里见过有学生从宿舍上铺摔下来过了三天才发现脾脏破裂救治不及死掉的。想到这里她不禁伸出手指放在济兰鼻子下面,最后弄得济兰终于无奈:“妹妹!” “你真没事吗?” 看着琅豆儿忧虑的小脸,济兰翘了翘嘴角:“没事,倒是你,还疼不疼?” 林笑摇头道:“我也没事,不看看是谁的妹子!嘿嘿。呃,对了,有件事一直没机会说。”她压低声音道:“我看白少飞此行是有预谋的,而且我见过那两个道士,就在对面的茶楼上!这对兄弟长的不俗,我多看了一眼……”说到这林笑的脸微微红了,她见济兰并没有取笑自己的意思就继续说了下去:“那时和他们一起的,我觉得就是那个在鸡鸣寺遇见的觉罗书怀。你们在打,那边就有人在对面拿望远,哦,千里镜看,哼!说来我们也没得罪他什么,值得这样取人性命吗?” 见济兰无语也看不出喜怒,林笑的语气弱了下去,她带着点委屈的说:“你不信还是怪我多事?如果不是我提了句想出来,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济兰想说什么却被咳嗽打断,林笑忙过去轻拍他的背,又见咳出了血可把她吓惨了,暗道他果然是在宽我的心,不自觉的眼圈红了。济兰看她揪着自己染血的袖口乱了分寸的样子微微笑了。 “无妨。看着厉害其实不打紧,咳出的只是淤血,这样反而好的。” “真的?!” 济兰点点头,林笑只是不信,却听赶车马夫道:“那位姑娘,琅爷说的是实情,这内伤修养个十来天就无事了。” 林笑惊疑的看着外面,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女的?而他们这么小的声那人居然……正要问济兰却对她摇摇头,在妹妹手上写道:他会武,勿再言。马夫又道:“琅爷,车内有治内伤的药,务必服用。”济兰微怔,他揭开缎垫拉起一个铜环,里面是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青花瓷瓶,济兰取了瓶子打开塞子,闻了闻微挑了下眉,扬声对外道: “多谢这位兄弟。” 马夫笑了两声道:“奉命行事。”言毕便不再说话。 第四十四章 回府 济兰攥紧了瓶子脸上微显惆怅,林笑见他的样子甚是诧异,暗道哥哥一定和顾白衣的交情不浅,这里面的曲直也一定有趣的很,她刚问了句:“哥,你和顾……” 济兰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林笑把话咽了回去。车内安静下来,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听的清楚,林笑脑中闪过顾白衣的冷峻,常无杀的狠戾,觉罗书怀的睚眦必报,心里七上八下起来。这事儿能就这么完了?她担忧的看着自家兄长,难道之前他都是和这样的江湖人打交道?居然能活这么大,这才是吉人自有天佑啊。正胡思乱想间只听济兰道: “豆儿,今日之事真是对不住,都是我太过自负,学艺不精还轻狂的很,若不是……我实在是后悔。” 林笑见少年一脸懊恼,好看的眉紧蹙着,这颗心不觉就柔软了起来,她做出不以为意的样子道: “受惊是有的但妹妹我可不后悔,今儿算是长眼了!也算知道了什么才是江湖,我啊,还是做好大家闺秀是正理。嘻嘻,以前听母亲说过哥哥的事,原以为也就是小孩子打架,没想到居然这般凶猛,哥哥年纪虽小可武艺真是厉害!我看去考武状元定能拔得头筹。只是,和这些人打交道确实太危险了,日后断不可再这般莽撞了。我胆子虽大可事关哥哥,那是不一样的,要是万一有个什么事,那我也不如不活了,就同你一起去呀!” 济兰似是被林笑的话给惊住了,他怔了半晌继而看着她浅笑起来,那双漂亮的眼像装了冷月的井,深沉又熠熠生辉,失了血色的脸给他平添了种柔弱的美。林笑被他看得居然害起了羞,红着脸说: “日后哥哥还是多待在家里才是,长的那么漂亮,唉,树欲静风不止啊。” 这话说得济兰一窘,他嗔道:“我堂堂男儿说什么美不美的。唉,妹妹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太厚,日后谁娶了你一定天天被气的脑仁儿疼。” 林笑拉着他的手撒娇道:“我才不嫁,谁能比哥哥更好?” 济兰笑道:“傻姑娘!”他忽然想到一事,轻拍了侧板又摆弄了一下,车壁处竟弹出一个抽屉,他从中拿出一瓶酒喝了一口,又给身上洒了许多,见林笑目瞪口呆的样子,济兰摇头: “快到家了,我这个样子总得有个说法。” 林笑这时方才想起这事儿,对呀,回去怎么交代?! 回府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济兰走的大门,林笑按着少年的授意从原路返回。在墙边等了大约两盏茶的时间听到里面有人吹口哨,她击掌回应,很快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是银线。银线扔出来一架梯子,盘金接了,林笑没费什么力气的爬进了自家花园,在最近的一间房里换了衣物,提心吊胆躲闪着下人,直到回到了望月楼。 一众丫鬟见她从外进来都吃了一惊,他们不知姑娘何时出去的,怎的就从外回来了,又见她脸色肃穆,谁也不敢问什么。林笑端着小姐的架子旁若无人的上了楼,等见到了菱纱才如释重负的躺倒在床上,嚷嚷着让她去倒茶。菱纱正急的什么似地,虽见到小姐神色疲倦,顾不得旁的半埋怨半着急道: “怎的此时才回来?姨太太房里来过两回人了,珍珠姐姐也过来了一趟,都硬被奴婢拦下了,您再不回来奴婢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往后再不应承这种事儿了!” 林笑不顾形象的瘫在床上,长叹一声道:“今儿遇着的事儿比说书的还热闹,唉,姑娘我可差点死在外面了,你还抱怨什么!” 菱纱听了自是大惊,忙问出了什么事儿,林笑对这个共犯也不隐瞒,接过茶水喝了几大口,捡着该说的把今天的遭遇大略说了下,吓得菱纱小脸泛白,捧着林笑的手腕直掉眼泪,她抽噎着道:“怎么伤成这样!” 林笑心里感动但还是白了一眼小姑娘:“别哭了,小心让人看出来了!唉,比起这伤我更担心哥哥啊。” 菱纱听了这话连嘴唇都开始抖了,她哭出个脸道:“大爷不会……” “不会!就是伤重了点,我给你说就是让你去那边探探,看哥哥需要我们做什么,我这不是刚好吗身体虚要是走动的多了,就叫人看出来了,而且我这手,唉,所以就靠你了,可明白?” 菱纱点点头,仍旧愁容满面。“只是,大爷房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儿,怎能看不出,要是这事儿被姨太太知道,再被太太知道……” 林笑瞪着这只小乌鸦,说不出话来,她们面面相觑了半晌,林笑才义气劲儿十足的道:“管他的,知道就知道,大不了挨板子,怎样姑娘我都会保住你的,放心!” 也不知是不是济兰酒醉的托词混过了众人的耳目,或者是他把下人们调教的好,当天并没什么发生什么事。倒是林笑这里迎来送往了来探视的几拨人辛苦的紧。华铤奉命来探望时,林笑装作随意的问道:“哥哥呢?” 俏丽的丫头口齿伶俐的道:“大爷午间不知同谁去吃酒了,回来说是头痛就歪在床上睡了,后来便有些发热,晚间只吃了几口饭便又睡了。奴婢说要请大夫,鸦九姐姐却说不用,说爷只是喝多了,是药三分毒的,少吃的好。奴婢看也是呢,大爷是习武之人身体一向康健,再说以前也常这样,都是过几日自己就好的。” 林笑松了口气,想象着济兰盘腿坐在床上运功疗伤的样子,又惦记起他的伤,随口道:“回去给你家爷多做些粥。猪肝,桂圆莲子,阿胶,参枣的都行。” 华铤奇道:“大爷只是喝的多了些,您说的可都是补血养神的。” 林笑回过神来尴尬一笑,打过岔道:“我也就随口一说,姐姐们都是伺候惯哥哥的自是知晓他的喜好。就由姐姐们看着照应吧。” 华铤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奴婢来时,大爷交待让姑娘这两天不要练字绣花,给姨太太和珍珠姐姐那里都递过话了,奴婢看也是,姑娘身子虚,正要多养才是。” 林笑拿汤匙的左手顿了顿,她低下头喝着华铤送过来的汤,谁也没看见她嘴角偷偷扬起的微笑。 林笑当夜好睡,连梦也没做一个,第二日起来方觉着手腕痛的厉害,整个小臂竟肿了起来。她没觉得什么,以前跑步崴过脚,知道这种程度的伤过几天就会好,菱纱却不依,还大惊小怪的非要叫大夫再来看,正争执着,济兰遣鸦九过来了。 林笑从鸦九处得到了一个坏消息,甄氏今日就回府。原本她想去探望济兰再对一下供词,可听说哥哥在休息便知道他还在对付内伤之事,只得作罢。 鸦九临走时似暗示的提了一句:“太太最是疼爱姑娘了,大爷这次喝酒伤了身子怕是逃不过训斥,有什么事都要您多担待着点了。” 这一上午林笑都被鸦九的话忽悠的提心吊胆,她不安的在屋里走来走去,猜度甄氏的反应,难不成真打板子么?她这里急,菱纱更是吓得魂不守舍只担心会因此撵出府去,二人都生出了悔意,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就在这样的焦虑情绪里终于等到甄氏回来了。 林笑哪里敢出去接,只说自己身子未好,想着能混过去,没成想很快就有太太屋里的银朱来传话,让姑娘速到大爷的屋里去,有病也得过去!林笑知道这回绝对躲不过去了。 林笑磨磨蹭蹭来到济兰的屋里,不出意外的见到了宝络,给自己行过礼后,风尘仆仆的丫鬟借着机会低声道: “太太都知道了,莫要隐瞒。” 说罢她低下头退了下去,再看济兰屋里的丫鬟一个个都面带惶恐。林笑稳了稳心神上楼进了明堂,左右无人,又进了厢房,只见甄氏连衣服都没换,她一身黑缎正装未施粉黛,正寒着脸坐在罗汉床上,郑嬷嬷在一旁立着,济兰跪在地上! 第四十五章 受罚 心虚的林笑给母亲请了安便过去要扶起哥哥,却听甄氏喝道:“你也给我跪下!!”林笑吓的一哆嗦,不知所措的立在当下。她到底没养成对着活人下跪的习惯,一吓之下只是睁大着眼站在那里,济兰忙道:“母亲,是儿子的错,莫要责怪妹妹。” 甄氏怒极反笑指着济兰道:“现在知道袒护妹妹了,早干嘛去了,你若真疼她就不能生出这些事儿!我道你一直是个懂事的,怎么也变得不守规矩了?!自己不务正业和江湖人胡闹还累得妹妹,可真能耐啊。她可是你亲妹妹,出了事怎么办?被人认出来怎么办?你还让她嫁不嫁人了?嗯?!” 济兰不辩解垂头跪着,甄氏继续道:“我的好儿子真真好大的名头,什么千叶双刀,什么以一敌三,在路上喝个茶都能听到琅家公子在揽月楼大展威风的消息,还动刀子杀人来着,绿林好汉做的很有趣啊?!啧啧,不得了了,你!” 林笑回过神来忙去劝,“母亲,气大伤身,这事儿不怪哥哥,是我,是女儿硬让哥哥带我出去的。” 甄氏又指着她道:“闭嘴!你还敢说!看看你哪里像个大家小姐,分明就是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平日在家任你放肆也罢了,这会子居然敢扮成男装出去玩?!嗯?!早知今日当年就不该生你,生了不如就扔了,省的自己找罪受!” 她越想越恨,起身过来举掌想打,林笑条件反射的伸臂去挡,拉扯间甄氏看到女儿的胳膊,心里一惊,失声道:“怎么回事?!” 林笑心思转的极快,就势扑到甄氏怀里哭道:“母亲,是女儿错了,你打我吧,这事儿和哥哥没关系,是我强让他带我出去玩的,哪里想到会遇到坏人,要不是哥哥,女儿就被打死了。娘啊~”她哭着在甄氏的怀里撒起娇来,间隙还偷偷对济兰眨了眨眼。 “你啊,你啊!真是我命里的克星!这伤有没有让大夫来看过?” 见甄氏表情放缓,她扬起小脸泪光盈盈道:“我这伤可疼了,怕被您知道哪里敢让大夫看……母亲别让哥哥跪着了,他,他伤得可重了。” 甄氏瞪着她,气的磨牙,到底还是软了态度爱怜的摸摸女儿的头发,放缓了语气道:“你道我不晓得你哥哥是个什么主儿,看着温良实则一动手就上头,还能有旁人欺负他的时候?好好一个大少爷不做又不愿接手生意,成日介的想去做什么将军侠客的。麒哥儿,你怎么就那么爱打打杀杀的?和那些江湖人纠缠不清算什么事儿啊,这回被打也是活该,打死了权当我没养你这个儿子!豆儿,别替他说好话了,就让他好好跪着反省!” “母亲!哥哥他……” 还没等她说话,就听济兰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林笑知他伤得厉害,怕这样跪着会加重伤情,忙过去扶他,只见济兰脸色惨白眼神迷离,整个人摇摇欲坠,吓得她叫道: “哥哥不好了!!” 这句话唬的甄氏脸色也变了,她和郑嬷嬷扶着济兰起来,将他搀扶到床上躺好,郑嬷嬷一脸心疼的在旁劝着,甄氏听得心烦意乱,见儿子的样子眼泪差点没下来,她强自镇定道: “还不快去叫大夫!” 郑嬷嬷得了令速速离去了,甄氏坐在床边,抚着儿子的脸心疼道:“怎么就这样不让人省心呢?这是伤在哪里了?” 济兰强笑道:“让母亲担忧了,儿子没事,伤得不重。” 见儿子又咳嗽起来,甄氏也不叫人自己赶紧着去倒水,林笑过来看着虚弱的少年心里感同身受的疼,她眼圈红了,还没待眼泪流下来却看到济兰对她微微一笑,也眨了眨眼,她一愣随即便明白,心一宽含泪抿着嘴笑了。 很快大夫就来了,还是上次见过的刘文林,诊断之下济兰自然是真的有伤。刘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要好生休养,甄氏哪里再有怀疑,自是好汤好饭温柔以对,只是罚他们禁足,不得出府。最后还是盘金银线菱纱一干从犯被替主子受了罚,扣了例银,打了板子。林笑暗叹封建等级制度之不平,她私下从攒的梯己钱里给了菱纱二两银子,但这小丫鬟死活不要,再给竟哭了。林笑无法只得免了她一切工作,让她将养着。至于盘金银线他们,活血化瘀的伤药不用她操心,林笑让大厨房给他们哥俩开了小灶,聊表了心意。 济兰那里,也是他年少,身体强健,所习内功心法独特,恢复的很快,待淤血排尽人就好了个七八成。只是甄氏始终不让他下床,连课业也免了,这样倒弄得济兰终日颇为无趣,还好林笑总来看望他能陪着说个话儿,雪竹得了空也会来,倒也不寂寞。 经过揽月楼事件,林笑暗自反省:这是生活不是小说,一个二十岁的人已然在做米虫又没什么自立能力,那就多为这个家想想,至少要做到不添乱吧。她暗下决心明面儿上怎么也要达到大家闺秀的程度,于是暂时收了骑马仗剑走江湖的野望,收了心好好儿的做起了琅豆儿。众人见林笑内敛了性子,言谈举止文雅了许多都甚是奇怪,菱纱下来也和宝络说起过,那小丫鬟说怕是姑娘被吓到了呢。宝络不言语,她想起了甄氏得知此事后的态度,心里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这一日,林笑又提着汤水去看望哥哥,她没让丫鬟通传,只让鸦九陪着进了里屋,挑帘进来,只见济兰单穿着一裹圆,身上披着外衣半坐在床上看书,林笑眼神好,看得清楚那书是《孙子兵法》,鸦九轻轻喊了声: “大爷,姑娘来了。” 济兰这才抬头,见到妹妹便微笑起来,林笑笑嘻嘻的打趣他道: “琅大将军,好用功。” 济兰一笑问道:“今儿来的到早,很闲?那午饭就在这里用吧。” 林笑脱了披风递给鸦九道:“手伤了,都让我休息呢,其实早就好了。” 宝络把食盒放到桌上,插话道:“姑娘的性子大爷还不清楚?哪里有闲的时候,这不偷偷下了厨给大爷熬了汤呢。” 济兰讶异道:“妹妹做的?” 林笑颇不好意思道:“其实不算是我做的,只是帮了个手,还是杜嬷嬷做的多。嗯,这可是广东那里地道的用老火汤煨出来药膳,今儿上午就在灶上炖着了,可香着呢。哥哥你尝尝?” 济兰看宝络从食盒里拿出了四菜一汤,都是精巧的菜色,笋菇腐皮卷、金陵三草、野鸡瓜齑、面筋豆腐,饭是碧粳米做的,这些都是济兰平素爱吃的,他心里一暖道: “妹妹,劳你费心了。” 鸦九笑道:“姑娘真真是个慧心的,我那个表舅母昨儿还给我说,没见过姑娘这样有孝心又对下人和气的主子呢,上回按着姑娘所说做的面真是好吃,又津道又爽口,做法也不难,难为姑娘怎么想到的。” 林笑只是笑也不接话,心里暗道:那可是正宗关中面皮哦,要是有油泼辣子就更好了! 刚落座便有丫鬟传太太来看望大爷了,林笑心里咯噔一下,自从那日甄氏发火后她便觉着当家人的情绪不对,看自己的眼神也古古怪怪的,于是总有那么点怕见到她。当林笑见到了恢复丽人打扮的女皇带着一干随扈驾临,她不自觉的就装起了纯,小意的吃饭小意的说话,很有大家闺秀的做派,她并没有错过甄氏见到自己在这里时的讶异,以及看到满桌饭菜时的微妙表情。不过,貌似甄氏心情不错,今日她对林笑还是很和颜悦色的,只是在最后发了话: “豆姐儿,筷子使得挺好的,看来手大好了。那么明日便继续修女红吧,旁的一并开始。” 第四十六章 日记 从济兰住处出来,林笑径自回到望月楼。菱纱见主子一下午的神色都不好便悄问缘由,宝络道:“姑娘又要忙了,怕是再没机会玩啦,哪能高兴的起来?”林笑也不解释,只是坐在书桌前发呆,戴诺前几日遣人送给‘甄嘉’的皮毛华丽的鹦鹉在一旁喳喳叫道:“给爷笑一个啦,给爷笑一个啦!” 林笑见鸟思人,又想起怜香惜玉的某人真的亲自送给易家兄弟数百两银子和诸多物事的行径,他态度之诚恳居然换得这对江湖兄弟的承诺:他日若有事定当相助。林笑黑线的思索着那人到底是傻的还是聪明的,她笑着摇摇头对伶牙俐齿的鸟翻了个白眼,鹦鹉不解其意的犹自叫着,菱纱有眼力界的忙把鸟笼子提走了。望月楼里就数这丫头跟着鸟的关系最好,其他人也就是逗逗,照料什么的全是菱纱的事儿,几日下来她可是知道姑娘心里若烦可会去拔鸟毛的! 宝络好笑的看菱纱惶恐的提鸟出去,她端来水盆来给小主子净面。林笑洗手时注意到宝络手腕上新换的金镯子,做工考究成色不错,金丝镂空纽成花藤状,还嵌着几粒小珍珠,并不是寻常之物,她随口道: “镯子挺好看的,在苏州府买的?”宝络“嗯”了一声,林笑抬头时看到这姑娘的脸有点红神色有些奇怪便问:“怎么?” 宝络欲言又止,略有些扭捏道:“没什么,姑娘一会儿就睡吗?” 林笑摇头:“不,我写点东西再睡。” 宝络知她最近每晚都会写字,再不多说什么,把灯挑亮端上来茶水就退下了。(.) 书房无人,林笑起身从书格的一个带锁抽屉里拿出了一本论语,她回座把书放好,翻开几页后是一张空白页,次页上面写了这么一句话:2012年7月30日,我穿越了。写的是简体字,从左往右看。此后所记都是她这些日子经历之事,中英文夹杂着来写。她在左边写字,右边配图,这些图有工笔的有兼工代写的也有素描的。现世她的理想是做画家,没想到这美好的想在这世竟落了个不见天日。 要不要做记录,这让林笑犹豫了许久,最终她觉得被发现的几率不大,即使发现了能看懂的几率几乎为零,如果不记下这么多彩多姿的生活,那是多么的可惜啊。 林笑认真的翻阅着,自觉工笔画的水平提高了不少,托家里那些原版大作之福啊。她满意的看着昨天才画出来的顾白衣上身肖像图,以及济兰战易家兄弟的速写,不觉又想起几日来从济兰处旁敲侧击得来的信息,轻轻自语道: “帅哥,要是穿来的是沈欣然,估计你们就被yy的尸骨无存了。”她嘿嘿笑了几声,又道:“古代的洗澡堂是什么样的呢?” 林笑说这话是因为想起济兰与顾白衣的初识地点,每回想起都觉得还真是有够喜剧的!那是济兰十一岁那年,男孩儿和同窗请来的帮手切磋过后,虽获胜可被弄得全身污秽,他怕母亲训斥不敢回府,于是就去了江宁最好的公共浴池,在这里济兰遇到了被伏击的顾白衣。(.好看的小说)性格使然,他自然出手了,结果却是差点帮了倒忙,人家设的局要引内奸的,不过顾白衣到底是承了济兰同学的情,在讽刺了半天后还是说了个谢字的。 事隔两年也就是在中秋后,济兰去海宁观潮遇到了去伏击别人遭到反伏击的顾白衣,这回是真帮了忙的,顾大当家虽然刻薄但还是请少年喝了答谢酒。二人夜游了太湖,交流了习武心得,聊天的结果居然是:顾白衣和济兰的师傅是旧识。有了渊源这交情就不一般了,虽然差了十来岁,称兄道弟满古怪的,不过江湖人嘛,可以理解。 在言谈间林笑看得出济兰对顾白衣的武艺是极为推崇,对其仰慕之情不在那个传说中的师傅之下,也难怪呢,即使是林笑这个现代人在知道了顾白衣的工种后,也是崇拜的很! 话说这明清两代政府都依靠京杭运河南粮北调,供应京师和边防,几百年间围绕着漕粮的征收和运输生出一套盘根错节的潜规则体系,专有名词曰“漕规”。这个“漕规”不知养肥了多少官员,不知害了多少靠河吃饭的小户,滋生出了收保护费的“漕口”,自然也诞生了维护船工利益的帮派。这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总体来说,利来利往,你争我夺的结局大都造成民怨。漕运的期限和漕粮的质量到受影响,朝廷深恨漕规,治理漕运不是一天两天了,仍没有有效方法,由此可见地方势力之强大。 这位顾云顾白衣便是江苏二十一个码头‘工会’首席——江淮四的当家人,康熙年间还没有所谓漕帮,但已有这种性质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漕帮雏形了,漕船上从押运的小武官到水手,饱受逢关过闸官员的盘剥和当地黑恶势力的欺凌。这时便需要有人出头,除了走关系出银子打点,更时时需要动手以命相搏,所以组织里除了船工还有能出谋划策的读书人以及江湖人,顾云能在不到三十的年纪坐上当家位置可见其能力。 林笑是对顾云其人甚是佩服,不过,她认为此人实乃枭雄,可远观不可亲近,琅济兰你可千万别成为顾白衣第二啊,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武艺不知是杀了多少人才练就的,您哪,还是往仕途上奔的好。 翻过这页,纸上大大的写着三个字:甘凤池?!对于吕四娘她师傅林笑在现世多有耳闻,和顾白衣齐名,武艺定是了得!她依稀记得这位主子是反清复明的,一个大侠的光辉形象便出现在脑海里,她撇了撇嘴想起那些个离奇小说了,暗思:吕姑娘到底杀没杀雍正?又到底有没有和雍正谈恋爱呢?想到这里她就手磨起了墨,拿笔沾墨花痴了半晌,画了个颇有日本漫画风的剑眉星目的淸装男子形象,在那里做冷酷腹黑状,她在一旁小小的写着:四四? 林笑嘿嘿笑了一会儿,慢慢的又敛了笑:过了年就十一岁了,这将来可怎么办?嫁人这桩大事不是自己能做的了主的。甄氏对女儿很好,但按着她的爱钱程度也保不准见财忘情!上回这位主母说的那句话很对,这时代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她绝对认同!没有权势做依靠唯有在经济上能有主动权才会有底气,可就靠着每月的例银那是远远不够的,嫁妆……嫁妆那可是越花越少的,再若看不住,真不知给谁白白做嫁妆了。又一想到将来要和一堆女人共享一个男人……林笑长叹了口气,无力感油然而生。 之后的数日江宁一直在下雨,秋意已经很明显了。这日,好不容易出了太阳,林笑在景园转了两圈,便和几个在丫鬟在廊前玩起了毽子。琅豆儿的身体素质真不怎么的,要不是林笑这段日子着意的锻炼估摸着在这季节里定是要病倒的。 琅府的女孩子们大都缠足,少数几个天足姑娘因被人取笑就自成一个小团体,他们平日里闲着了不是编花打络子就是踢毽,为首的就是以灵巧出名的华铤。而作为从小学到高中的历届的三跳冠军,林笑踢个毽子自是不成问题的,装拙了几回后,她就后来赶上,很快击败了府里的大小丫鬟,踢法花样之繁多连原冠军华铤看了都大赞。 这会儿林笑正提着裙角踢到兴头上,一旁的丫鬟们还大声数着数,忽见璎珞匆匆忙忙跑来传话,说是有客到,太太让姑娘去内厅。林笑玩了个花活儿,单手接住毽子又抛给一旁的丫鬟,没多问便披上披风和璎珞一道去了。她心里奇怪这几个月都没见有什么访客,不知这回来的是谁,有什么事?一问璎珞只说是张府的太太来了。 第四十七章 访客 林笑先回了望月楼换了衣物,让宝络重新梳了头,在此期间宝络给林笑细说了这位张太太的来路。张府黄氏是江宁茶商张简之的妾,今年年头张简之嫡妻卢氏病故,黄氏上了位抬成了妻。这张家在黄氏进府前已中落,老太爷一死兄弟们就势分了家,排行老四的张简之除分得了千亩良田一幢宅子便再没什么了,张家这些年看上去还算富裕,内里其实已空了。而琅张两家的交情源于琅家的机坊是租借张家的,当时甄氏是寡妇和张简之不好见面,就和太太卢氏谈的价,与黄氏也见过几次面。 宝络又说黄氏此次大约会带她的女儿们过来,长女茜娘是卢氏所出,已和杭州知府庶子定了亲,次女萝娘是黄氏所出,年方十三,三小姐芩娘乃妾室王氏所出,比林笑小一岁。张家还有兄弟五人,嫡出的二人,庶出的三人,萝娘有位亲弟弟叫张琪,今年九岁。 林笑见宝络不停嘴的说,颇感诧异,难不成这次来访有什么说头?宝络见姑娘一脸茫然,暗叹一声小声的道:“姑娘,张太太这次来,不是为了大爷,就是为了姑娘。” 林笑反应了半天才恍然,原来是相亲来的!!她犯了膈应,脸上就显出几分不自然来,宝络见她这样不由好笑,凑在她耳边道:“太太是个心里有数的。” 林笑听过脸一红,暗恨自己怎么如此经不住事儿,二十岁的人了,竟不及宝络这么个小姑娘。[]她镇定下来想了想便问了张府三姐妹的性情来,然后又让宝络备了三份礼,待准备完林笑留下菱纱,又安排着一众丫鬟跟随着,一路人马便浩浩荡荡往内厅去了。 待林笑来到内厅,只见迎面的罗汉床上坐着两位女子,一身素色打扮的是甄氏,另一位则是华服盛装。这妇人三十左右的年纪,微有发福,厚粉扑面,描眉画眼,点着樱桃唇,梳着牡丹头,满头珠翠,上穿镶粉色边饰的黄缎褂,外着黑色大云头背心,戴着黄金项圈,大红马面裙,裙边镶有黑色绣花栏干,脚穿红色绣花弓鞋,十足时下贵妇流行打扮。但恕林笑欣赏不能,这红白分明的脸是清装剧?还是能剧? 见女儿进来,甄氏微笑着招手让她过来,介绍道:“这位是张府的太太,快见礼。张太太,这是小女豆姐儿。” 林笑笑不露齿的盈盈下拜,细声细气道:“见过张太太。” 自打林笑进来黄氏就在打量琅府的大姑娘,见她虽年幼形容不足,生却的极干净,五官端正又是雪肤乌发,待大了样貌应是不差的。黄氏又仔细看了琅豆儿的穿戴打扮,只见她双髻垂髫,戴着两朵颤巍巍的金蝴蝶,穿了件珊瑚红团花缂丝夹袄,领口是个金纽扣红线坠着白玉雕的玉兰,下着盘金彩绣的细褶裙,挂金锁系宫绦,翡翠镯白玉佩,很是富贵。若说美中不足就是这姑娘不是缠足,之前又有痴病也不知好没好利索以后会不会再犯,她心中飞快思量着,面子上则挂着赞叹的表情,语气热情道:“哎呦,真真是好容貌,不愧是琅太太的嫡女,啧啧,到底是大家出身,看这气度,哪里是我家这几个能比的。(.好看的小说)琅大姑娘日后可要来我们府上玩呐,哦,对了,这几个是我家的姑娘。” 林笑一进来便看到屋里坐着三个姑娘,这时她才随张太太过去仔细端详起她们来,那几个姑娘在她进来时便已起身。为首的是个十四五岁的素装少女,眉若新月,凤眼含情,神态祥和,端的一个温柔女子,见林笑看自己她浅浅一笑,林笑见她的装扮便知这位就是嫡女茜娘了。正想同她说话,只听另一位少女朗声道: “豆儿妹妹,我是萝娘,今儿初次见妹妹,没什么好送的,这两块金元宝就送妹妹做见面礼吧。” 林笑听得一怔,这位萝娘十三四岁的样子,一身红装,披金戴银的,煞是鲜艳,虽年少也是浓妆重彩的涂了一脸,底子算是个小美人,可惜这妆容让她看上去大了好几岁,出手这么‘大’,是在显富么?林笑见她要往自己手里塞金元宝,便侧身一让,微笑道: “怎好要姐姐的东西,姐姐是客妹妹是东道,自是该妹妹送姐姐见面礼才是,请快收了。” 说着早有准备的宝络上前给每人敬上一样礼物,给茜娘的是一把象牙雕的小扇子,给萝娘的是一对儿翡翠镯子,给芩娘的则是一对儿玛瑙耳坠。 黄氏见状忙说客气又责怪女儿无礼,神色可是透着满意,甄氏侧目看了一眼林笑,见她一改往日的跳脱,很是端庄得体,便暗自点头。待张家姐妹们接过了礼物,甄氏拉过黄氏道: “让孩子们自己去玩吧,咱们姐俩可得安安静静的说话才是。” 黄氏也说是,林笑便邀请道:“几位姐姐若不嫌弃,就随我去玩可好?”张家姐妹自是应允。林笑本想带她们去景园散散步的,幸好及时想起自家两位哥哥在那里读书,于是她转了个弯,带着张家姐妹来到望月楼。 “这就是妹妹的绣阁?”望月楼外萝娘颇是羡慕的问道,也许是太惊讶了,她的声音挑高了许多,显得很是尖锐。林笑淑女的微笑道: “才搬过来几个月,之前一直和母亲住的。” “是了!你以前是……呃……身体不太好。” “是啊。”林笑温柔的笑着,她已看到萝娘被茜娘瞪了一眼,那张打了粉的脸也透出了红,于是打圆场道:“我以前有恙也不是什么忌讳的事,几位姐姐快请进,起风了,屋外冷。” 待她们进来,便有璎珞端来茶果,菱纱沏茶,小丫鬟们接过披风安静的退下。张茜娘打量着这间屋子,装饰华丽,富贵满堂,熏笼飘着烟,沉香的气息氤氲低回,这个味道她很熟悉,是母亲最爱的江南李主帐中香,琅家水粉店出产的,效仿古名的新制香料,价格极高,平日母亲是舍不得用的,只有父亲留宿时才用。这琅家果然是商家新贵,阔气的很呢!她不禁想起自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境况,心里不由一酸,忙端茶遮掩情绪,喝了一口,发现不是常吃的绿茶而是极好的普洱,不由赞道:“真是好茶。” 林笑道:“也不是我爱喝,这是给我哥哥备的,只是近日天愈发凉了,喝普洱不伤胃,茜姐姐若爱,我叫人给你带些。” 茜娘忙推辞道:“这怎么好,哪有第一次来就再三收礼的,平日我也不喝普洱。” 林笑随口问道:“姐姐平日喝什么?若喝不惯就换了。” “不用了,这已是很好了。” 萝娘插话道:“我这姐姐喝茶最是挑剔,不是雀舌明前不饮,不是虎跑花露不用,从来不饮其他茶。今日倒是奇了,怎赞上普洱了?” 茜娘品了口茶道:“人分三六九等,茶也如是,谁说普洱就没有极品了?世人都说龙井六安雅致,可为何极品普洱在京师的价竟是金子的两倍?一是少,二是宫里贵人喜欢,人人跟风。三就是味好养身。何况,这夏饮龙井,冬饮普洱,妹妹没听说过吗?再观豆儿妹妹这茶,其色金红,其味醇厚,定是贡品陈普,千金求而不得,这等香茗难道不值我说个好?” 第四十八章 闺阁 萝娘咬着唇绞着帕子说不出话来,林笑只得又打圆场:“萝姐姐,这糕是我家自己做的,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萝娘勉强一笑,掂了一块尝了口,果然香甜可口,她素不爱吃甜的也吃完了一块,便赞了几句好话,没想到一侧头就看到芩娘一块接一块吃的香。这让萝娘顿觉失了颜面,她开口就讽刺道:“芩妹妹,可是好吃?要不要让豆姐儿包起来给你带走?只怕带回去了要挨姨娘的板子吧?” 芩娘听她这样说手里的糕不知是送到嘴里还是放回去,她不知所措的看着萝娘,萝娘一向最见不得这个妹妹的呆样,心中暗道果然是娼门贱妇生的,半点扶不上台面!现下只觉她蠢肥无比,丢了自己的面子,不由冷哼一声,芩娘求助的看向茜娘,张府大姑娘暗叹一声道:“豆妹妹家的糕点是好吃,不过再好吃也不可多食,小心积食呀。” 林笑解释道:“这是山楂做的,无妨,不过吃多了会腻的,芩妹妹不如吃点蜂蜜柚子茶?这柚子是玉环的特产,我家下人路过那里时带来的。” 菱纱得了眼色便去冲泡果茶,很快她就端了上来,芩娘羞涩的端过茶杯,小尝了一口,“怎样?”见林笑发问,小丫头点了点头,林笑便极开心的笑了,芩娘见她可亲小意问道:“这是用柚子皮做的?” “嗯,我家有个广东来的厨娘,把什么都能做出来吃的,这就是她做的,还有冰糖梨汁,妹妹要喝吗?” 芩娘看了看两个姐姐的脸色,忙道不用。 林笑陪三个女孩说了一会子话,便邀请她们去自己的闺房小坐,于是张家姐妹让随行的丫鬟留在楼下,由宝络菱纱引着就上了二楼。 茜娘到了二楼,见布置和一楼并不相类,有些随意,但所用之物同样是好的,她看了看那些字画,具是名家手笔,见紫檀灵芝纹镶大理石的画案上摆放着一盆秋海棠,开的可爱,便过去看,又见桌上码着两厚摞旧宣,具是用过的,她信手拿起一张看,但见上面用小楷写满了诗词,笔法挺秀风骨甚佳,细看原来是《洛阳女儿行》。 张茜娘这次来琅府不过是陪驾,她知道黄氏的意思,虽兴致缺缺不过来时也打听了一下琅家姑娘的事,知她之前大病人是傻的,虽说好了,也不晓得好到一个什么样子。这次一见,大出意外。琅豆儿样貌可亲,举止大方,见字如人便知她秀外慧中。所以说,以琅家现如今的财力,怎能将嫡女嫁给一个庶出的儿子?就算黄氏抬成了妻又如何,张家的底子如何能逃得出琅太太的眼?黄氏的如意算盘打的太简单了吧。她心里冷笑,拿着纸出神,耳边萝娘艳羡的声音不断传来,茜娘心里厌恶,暗道:早听说琅家大公子容貌出众,文武双全,就凭你这样的也想成为这家的媳妇?那位庶出的公子年龄还小,也是没指望的。 茜娘垂眸,瞥到‘狂夫富贵在青春,意气骄奢剧季伦。自怜碧玉亲教舞,不惜珊瑚持与人。’不免想起自己的身世,她悲从中来,暗思明年就要嫁了,若不是娘故去,家里急着找靠山,我堂堂一个嫡女怎能自降身份嫁给一个庶子?想着她便攥紧了手,黄氏有儿子,我张茜娘难道没有兄弟么?正想着忽听有人在身边道: “茜姐姐可也喜欢书法?” 说话的自是林笑,茜娘忙收回了神,见对面的姑娘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粉嫩的脸上透着几分好奇,便微笑道: “妹妹真是写了一手好字啊。(.)” 林笑不好意思道:“我才开始学,胡写玩的,让姐姐见笑了。” 一旁的萝娘也凑过来看,她无趣道:“字写的好又能如何。我娘常说女子嘛,无才便是德,书读的多了反增烦恼,还是把女红做好是正经,豆儿妹妹,可有学女红?” 茜娘暗恼这个妹妹无礼,但见林笑似乎并没有生气,反而点头道: “萝姐姐说的是,母亲也常这么说,我不过是见哥哥们常习书法,也曾对我说过人之交往贵在志趣,若不相投便无话可说,所以为讨我哥哥的喜欢便学了。不过,小妹的女红却是无法见人的,不敢拿出来献丑。姐姐定是此中高手了?” 萝娘得意道:“我娘给我请了碧落斋的金眉娘金师傅给我授课,已学了五年了,师傅说我绣得比茜姐姐还好些呢。姐姐,你说是不是?” 茜娘笑而不答,林笑的囧意已经快溢到脸上了,这二位有完没完啊!幸好这时芩娘过来,拿着自己折的‘花瓶里的郁金香’羞怯道: “豆儿姐姐,这可是用纸做的?” “是啊。” 林笑只说是做着玩儿的,芩娘显然极是喜欢,翻来覆去的琢磨是怎么做的,茜娘和萝娘也过来看,自然都是惊奇,萝娘溢美之词不断,而茜娘看林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深沉。被人注意到折纸这个现代玩意儿林笑颇是后悔,早知道就都收了,不过被人这样喜欢还是挺得意的,所以就爽快道: “芩姐姐既喜欢,那就送给姐姐吧。” 张家人是乘着暮色走的,对于这次张府来探口风,林笑很不以为然,如果真是探亲事,她不信甄氏能看上那几个姑娘。非要选,也就是张茜娘还不错,可已经定了人家。至于张萝娘,见女知母,见母知子,可想张萝娘的兄弟也就那样了,自己是嫡女,怎么也不会和他们家联姻的吧。张芩娘则完全没有在林笑的考虑范围内。经此一遭,她发觉自己很不喜欢这样充满假意的和那些富家小姐相处,说的都是场面话,太过无趣,送走了她们只觉的轻松无比。林笑知道以后这样的事还会有的,而且会越来越多。彻底不与外界的交往显然是不现实的,可是,与女孩子相比她更喜欢和济兰这样的男子接触,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可以畅所欲言,不做作而已。 来访事件的当夜,甄氏便亲来望月楼,查了女儿的功课,又敲打了一下一众丫鬟,弄得人人自危,林笑觉得甄氏此次前来大概就是对张府事件做结案陈词的。 这位当家人此刻正站在博古格前,拿着纸折的兔子看着,脸上带着意义不明的笑意,眼圈泛黑,脸色发暗,想来是近日休息的不够好,林笑站在一旁小意的问道: “母亲,时辰不早了,可要在女儿这里用饭?” “你最近总是去灶间,很喜欢做饭?居然闻得惯油烟,你这个小姐做的可真是随意啊。” 林笑脸上讨好的笑顿时僵了,她越来越觉得甄氏对她在态度上有了微妙的转变,不知其真意,她只能在言行举止上更加小心了。 “母亲若不喜欢,女儿就不去了。” 甄氏看了她一眼笑道:“也没什么好不好,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自是好事,也不知哪家的小子能得了我这个聪慧女儿去。” 林笑实在看不出甄氏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只好说:“女儿才十岁,说嫁不嫁人太早了呢。” “不早了。” 甄氏放下纸兔,走回卧室坐到床上,林笑跟着过去了,她听这个不早了,心里就是一惊,果然听甄氏继续道:“许多人家招的童养媳有六岁就进门的,你过了年就十一了,最多四五年不就该嫁人了,哪里能说早。若不趁早定个好的,临了了哪有那么合适的?何况,这嫁妆要准备好些时日呢。” 林笑没接话,甄氏看了她一眼道:“对张府几个姑娘,你怎么看?” “自然都是好的。” “哦,有多好?好到能进咱家的门?” 听出了甄氏语气里的异样,林笑这才道:“不知母亲怎么想的,在女儿看来雪竹哥哥还小,其实是说不上的,即使说的上,姨娘心高,一心让二哥走仕途,张家的情况女儿也听说了些,只怕书香门第或是官宦人家的姑娘更合适些。济兰哥哥……”林笑微微笑了下,“寻常女子在他跟前只怕要自惭形秽的。” 第四十九章 警告 甄氏见她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不觉一笑,拉着她的手坐下,似乎是看出女儿的紧张了,甄氏抚着她的手道:“能看出这层也算是个明白人儿了,不过还有一层便是我们家要说个合适的亲,并不是那么容易的。麒哥儿我是担心,可更担心你。你对自己的婚事可有什么想法?” 林笑怔住,无措道:“女儿不知。” 甄氏道:“圣人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这句话你可明白?” 林笑不解其意,顺话道:“是的。” “那‘戴家’的这面危墙就莫要站了。” 林笑一时想不起这个戴家是谁家,正想着却听甄氏道:“那个戴诺。”见女儿张着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她冷言道:“且不说这孩子生性跳脱,痴痴怪怪,不务正业的,就说他家和英家的交情,便注定你没有机会!而我琅家的女儿绝不给人家做小,你又可明白?” “这话从何说起?!”被人这么莫名奇妙的指责,林笑的声音不由提高了。 “就从你收他的礼说起。” “戴诺不是送给我,是送给甄嘉的,啊,就是我装成男子时起的假名,他不知道我是女子,而且,他对我只是……他对哥哥也很好,对曹颙也很好,他到处送人东西,这人就是个痴的,那些东西我是被迫收的,我没有半点要嫁他的念头!” 甄氏见她说的信誓旦旦又急的满脸通红,和缓了语气道;“你也别急,我就是怕你年幼无知,提个醒罢了。戴家是安徽有名的望族,又怎会随意联姻。再说他家的那几房又岂是好相与的?人多是非多,就依你的性子,不经世事,看着聪明实则没心眼儿,这么嫁过去,不被那些妯娌连骨头带肉吃个干净才怪!戴诺能替你出头,能压得过他的弟兄们吗?英家是皇商,虽不及戴家势大,也可算得上是富豪之家。你去,拿什么跟人家争?男人的一时之好多了去,他今日喜爱你明日便喜爱他人去了,你那姨娘当年何等样人,最终不也落的这般境地?” 见甄氏提到如意,林笑心里略感诧异,但面上没显出来,只是连连点头,差点没说出您老英明的话来,可下来的话又让她差点吐血,“曹家和宫里的关系太深,更不是你该想的。可明白?” 林笑急道:“我从来没想过!女儿比曹颙可是要大两岁的!何况曹颙定了马家的亲了,您不是说女儿绝不做小的吗?他再好我又怎么会想嫁他?” 甄氏显是吃了一惊,“马家?漕总马格桑。哦,这么快就定下了,也不知是哪一个,年前还只是听说有这个意思罢了。” 见母亲陷入思索,林笑生怕她再生幺蛾子,忙拉住甄氏的手,情真意切的道:“母亲,女儿真的想在您身边多陪几年,嫁人什么的就随缘分,日后再说吧。” 甄氏摇了摇头,她将手放在女儿的手上,盯着那双清澈的眼睛,郑重道:“豆儿,你虽小,可有些话不论你懂不懂,为娘还是要给你说。[.超多好看小说]谈婚论嫁和缘分没有关系,还得是父母瞅准了才是……而咱家和别家不同。”甄氏说到这里蹙起了眉头,叹息了一声,“凡民有四,士农工商。商可是排在最后,到如今咱家是挣了些钱,可就靠我这个寡妇又能顶多久?要不然怎么连个官商也没挣到?也累得你哥哥……咱家一没做官的亲戚,二不是世家,若不是前两年朝廷开立商籍,规定学额,对经商之人放宽了条件,你那两个哥哥连个走仕途的机会都没有,遑论当不当官了。我也想给麒哥儿和你说个好人家,可在贵族世家眼里咱们琅家就是个末流商人……你哥哥为什么被李家退了亲,还不是这些缘故。” 林笑这时才算听明白了甄氏的根本意思了,高门大户是嫁不进去的,不要白白浪费感情和精力了,她在为自己敲警钟呢。知道甄氏是为自己好,便郑重道:“女儿省的。” 甄氏淡笑着抚了抚林笑的头,没有再说什么,又随便问些琐事,直到子初方才离去了。林笑当夜失眠,就像现代社会里的剩女们一样在为婚姻发愁,既然连济兰这样的人都会因为出身攀不了高枝儿,何况自己呢?一个生过怪病的又是天足的女子,估摸着连名当户对都是难寻的吧。当老姑娘,郁郁终老吗?还是招个上门女婿,可要是遇到琅守义那样的男子,自己能像甄氏那样运筹帷幄掌握局势吗?直到快天亮的时候她才想通了,死里逃生就是幸运,机会只为有准备的人出现,与其为以后的事烦恼不如现在多学点东西积攒经验才是真的。 这夜的谈话过后,林笑觉得甄氏对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她提着的心也放了回去。过了几日,甄氏告诉她明日要去织造府拜访曹寅的嫡妻李氏,让她同行,林笑的心又一次乱了。 去往曹府的这日是个阴天,黑压压的云堆着,冷风卷着黄叶吹得江宁一城的暮秋味道。林笑坐在轿子里挑帘向外看去,街市依旧繁华,她穿着盛装,就是那日见张家人的打扮。临行前甄氏有交代,需多看多听少说,其实这不用甄氏说她也知道的。曹家可是琅府暗里最大的靠山啊,加之《红楼梦》对后世的影响,林笑有敬重更有万分的好奇。 江宁织造府大名在外,以林笑的好奇心早就打听过了。从康熙二年曹玺任织造到康熙二十三年康熙南巡前都是府署合一的,之后才正式分开。曹家大多数人现居住在江宁织造署中。可分开归分开,织造署的占地还是一样的惊人,它东至吉利巷,与“进御机房”相邻;西至碑亭巷;南至吉祥街,北至督院。气势自然是大的,老百姓自然是敬畏的,对于林笑来说,期待是多过忐忑的,这个在三百年后消散在历史尘屑里的院落对她的确极有吸引力。 轿子行了没多久林笑便远远的看到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朱红大门,暗青的门匾上端端写着五个金色大字:江宁织造署。门口有士兵守卫,绝无闲杂人等逗留。 他们一行人没有从正门进,走的是西边角门。从此刻起林笑便不再掀帘子往外瞧了,她坐在轿里微微笑了笑,多少体会了些林黛玉的心情。以那位妹妹寄人篱下的处境,来到这样的世家果然需要时时在意处处小心的。这让林笑想起当年和老爸去找副校长走门路时的情景了,不过那时为了上学,现在甄氏带自己来大约就是为给将来铺路吧?总是有求于人,人就会低了一层,只望不要太尴尬才好。 轿子行行停停,大约还听到模糊不清的人声。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轿子终于正式停了下来,有人挑开轿帘,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请姑娘下轿。” 林笑扶着那人的手下了轿,见是个婆子,敛容弯身甚是恭敬。她抬目去看,眼前是个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此时,宝络菱纱也已下了轿过来在她身后站住,甄氏施施然过来看了林笑一眼携住她的手,二人被人引着向门里去了。 众人走过穿堂,又走过一个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皆白墙黑瓦,大而明阔,两边是穿山游廊厢房,四周种着各色花木,鸟鸣声声,依稀可闻流水之音。数个未留头的小丫鬟有喂鸟的,有编织打络子的,见了他们都行半跪礼,未行多时两个丫鬟伴着一个体面的中年妇人向他们迎了过来,走到近前皆向甄氏见礼。 第五十章 织造 为首的妇人笑道:“琅太太,多少日子没来玩了,我家夫人可是挂心的很,平日里总念叨着呢。[.超多好看小说]” “我哪里有你家夫人的好福气,我可是苦命人一个,终日要为生计奔忙呢,听说她这几日身体不适,怎样,有没有好点?” “还是老毛病,前几日吃了凉物引的,哎呦,这可是大姑娘?生的真俊。” 甄氏含笑道:“豆姐儿,这位是张嬷嬷。” 曹家的情况林笑了解过,知道这位便是李氏从娘家带来的老人之一,她抬头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点了下头,微笑道:“张嬷嬷。”神态不讨好也不高傲。 张嬷嬷怔了怔,随即便也笑了,给林笑见了个礼道:“老奴见过琅大姑娘。早听人提起过姑娘,今儿见了果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笑起来跟花儿似的。” “这丫头哪有您老说的那么好,夫人家两位姑娘那才是人中龙凤!对了,上回那药好使么?” “好使好使,真是托了太太的福,这几日下雨我这条老腿痛的没那么厉害,夜里也能睡个囫囵觉了,我本家的一个老嫂子,也有这毛病,试用了这药也是灵验的紧,一个劲儿的夸呢。” “好使就好,我这药也没什么就是配料用的贵重些,又是经历长途从云南那里托人带的,里面还有个人情在。既然你用的好,家里人也需要,改明儿我让人再给你送来些就是了。” “哎呦,阿弥陀佛!太太实在是菩萨心肠。老奴在这里替我家那老嫂子谢过太太了。” 林笑听着二人的对话,不露声色,面上淡笑着。她没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开始适应做出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架势了。很快他们一行人来到正房前,在外伺候的三个丫鬟请着安,脸上露着殷勤的笑,争着去挑帘子,其中一个闪身进去通传了。 林笑一进正室,极馥郁的檀香味冲鼻而来,由于外面是阴天,正屋里的光线并不好,昏暗间她听到脚步声,不多时,丫鬟们前呼后拥着一个女子从里屋走出来。这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五官深刻的妇人,她梳着如意髻,插着金钗戴着玉,穿着石青色牡丹花的大褂,下配一条红黑缎摘绫绣马面裙,这妇人身量颇高,举止间很有威势,这便是曹寅的嫡妻李容了。林笑只看了一眼便半低下头,心里诧异,李氏和想象中的相差很大,还以为是个娇弱的江南女子呢,原来竟是这样的。 “容姐姐。”甄氏上前见礼,林笑也随着半福下去。 “你这个忙人竟还知道来看我?还以为你都钻到钱眼里去了,瞧着脸色,还不好好歇歇。嗯?这是豆姐儿吧。快过来让我瞧瞧。” 林笑抬眼看去,正见李氏看着自己,她脸上略施粉黛,画着蛾眉,瞳仁特别黑亮,鼻子直且高,唇型清晰,很有骨感,女生男相。她虽在笑只眼里带着些暖意,这女子称不得美人,但绝对会让人过目不忘,她的神色举止带着目下无尘的清贵,就像雪山顶上最美的雪莲花。 林笑心里一凛,中规中矩轻轻说道:“见过夫人。” 李氏扶起林笑,看了半晌,微微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说着竟搂住她,轻拍她的后背道:“先前我听说好了还不能全信,今儿见了方知是真的。真是菩萨保佑,不枉你母亲日夜为你祈福。你这孩子受了那么多苦,总算是苦尽甘来,定会有福报的!” 林笑被拥在怀里,她闻到绸缎上熏着的香气,对方胸前挂着的项圈上坠着一块金丝缠绕的美玉,下方的流苏扫在林笑的脸上痒痒的。林笑听得出这话说的真诚,正想着回什么话,便听甄氏道:“容姐姐,多谢你了。一直为豆姐儿的事儿上着心。”她的话音里带着哽咽。 “谢我干嘛呢,我也没为这孩子做什么,不过就是找了些调理的方子罢了。你我相识多年,还说这话?” 说完李氏便携着林笑的手,穿过碧纱橱来到东次间靠窗的罗汉床前拥着她坐下了,甄氏也随着坐在一旁,早有丫鬟上前倒茶摆放茶果,随即这些丫鬟退出屋外,只留了两人分站在两旁。郑嬷嬷珍珠宝络菱纱等人也退立一旁。 林笑偷眼打量这屋子,只见四周是雕镂隔扇,纱窗的透光性很好,屋内清一色的紫檀家什,他们所坐的罗汉椅上铺着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缎靠背,中间设红漆海棠方几,上摆着豆青瓷莲蓬口花插,几支芍药错落的插着,前方地上铺着裁绒花毯。座椅两旁各两扇五尺多高长方形的屏风,两边设一对描金黑洋漆小案。左边案上放着一个铜掐丝珐琅炉瓶盒,右边案上摆着青玉雕福禄寿炉。地上摆着两个紫檀木绣墩,绣墩后也有一对高几,各有青花白地瓷双耳宝月瓶一只。 这间屋子最打眼的是靠北墙的书柜,高及屋顶宽至整墙林林总总放满了书,紫檀长条案上除了文房四宝,还有一个玻璃八宝灯,墙上挂着一副字: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靠南墙有佛龛,供着观自在菩萨一尊,供案上有瓷净瓶献花,净碗酌水,博山香炉燃香,地上有跪垫,檀香袅袅,充溢满屋。 “豆姐儿,我和你母亲打小就相识,就是喊我一声姨妈也不为过。在我这里不用太拘束,想吃什么想要什么直管给我说就是。” 李氏的口吻很亲腻,只是语气总是冷清清的,林笑不知她是敷衍还是习惯,只得做出害羞状并不吭声。 “姐姐心里疼爱她就好,乱了规矩可万万不能的,敬称定是要的。说起这规矩,我可是头痛的很。我忙于生意,得了空才能略教些,大多数时候只能让她跟着家里几个懂事的丫鬟学,过了几个月这丫头才稍懂些规矩,时而还是犯错。要不我也不会过了这么久才带她出来见人。即使如此,也只敢先往你这里领。妹妹可不跟你客气,这丫头若有不是,只管教她。” “我看豆姐儿很好,身体能好就是大福了,其余慢慢教就是了,万不可操之过急。豆儿,你过了年就十一岁了吧?” 听李氏发问,林笑垂着头应了是,目光不能从对方的手上移开,这是只骨肉匀称,五指纤长的手,腕上戴着玉镯,中指上戴着枚翡翠戒指,这是她目前所见过的保养的最好生的最美的手了,即使是甄氏也比不上,一个高大的女子竟生了这么纤细柔美的手,还真令人诧异啊。 “可曾学女红?你母亲可是大家,好好跟她学是正经。” “我有学,只是才学了些皮毛,尚不足论好坏。” “可曾读书?” “哥哥们得了空会教我一些,如今也只是认得几个字罢了。” “是么……女孩子读那么多书真不如多懂些相夫教子之道,书读的多,有时并不见得是好事。” 林笑忍不住抬头看她,李氏的神色不动,唇微微勾起,在看到林笑抬头时,她的眉挑了一下,转头对甄氏说:“有起大名吗?” 甄氏听得此话脸上黯了下来,苦笑道:“以前为求平安,只取了个小名,如今她好了,我一时竟也不知该不该取大名。” 李氏叹了口气,又着看了一会儿林笑,她对一旁的丫鬟道:“去把我那个莲花玉拿来。” 少顷那丫鬟拿来了一物,用红绸包着,李氏接过打开,里面放着一件挂饰,墨绿线打的如意络子,上面系着一块白玉雕的莲花,玉质通透温润可爱,沉香木的珠子和长流苏缀在下方,端的素而贵气。 “这是我以前爱戴的,有了福姐儿后就没再用过。今日我见了你,心里喜欢,送金银钗环太俗,这件物事配你正好。” “容姐姐,这断不敢收的。她一个小孩子,送这么名贵的东西哪里担待的起!” “名贵什么,也就是沾着雕工的名头罢了。来,收了。” 见甄氏点了头,林笑忙立身恭敬的双手接过,口里称道:“多谢夫人。”说完便自觉的退到下首的墩子上坐下了。 甄氏道:“也不知老祖宗近日可好?若方便我能否去拜见她老人家。” “日前天气转凉有些咳嗽,吃了药,好多了,这会儿只怕正歇着。啊,苏州的事,多谢你了。” “那是我分内的事。再说,按你我的交情,这点事算得什么。” 李氏笑了起来:“我母亲向来对你比对我好,只怕留你留的狠吧。” 甄氏也笑了:“老夫人一向如此,你又不是不知,若不是我坚持,只怕真要多待好几日的。” ****** 通知:下周《花》分类强推,在历史时空板块里。推荐期依然双更。泪奔恳请收藏和推荐。 第五十一章 水粉 二人在这里谈论了好一会苏州之事,林笑听了方知甄氏去苏州探望的是李容的母亲。[.超多好看小说]看来甄家和李家的交情真是不浅,眼前这二位的关系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以前看过一本出名的网络小说里说李氏是皇家的私生女,今日看来这李氏样貌虽是中人之姿,但气度却高贵的很,若说是公主的气场也不过就是这样了吧,是不是私生女还真不好说。 再看这满屋的书,怕也是个才女,要不怎么能教出曹颙那样的儿子?更不用说还有个大名鼎鼎的王妃女儿。是了,后来嫁做王妃的曹小姐叫什么?那位王爷又叫什么?林笑正在这里回忆,那厢甄氏已让珍珠捧着一个匣子上前来了。 “这回又是什么?”李氏接过匣子,见是个朱漆戗金的妆奁盒,颇有古风,又见锁扣精奇,她微微一笑,伸指按下突出的珍珠,盒盖便弹开了,“嗯?水粉?新做的?” “正是,姐姐试试,可喜欢?” “我都一把年纪了,平素又不爱装扮……”她说着将盒子放在案几上,取出一个花瓣状的白瓷盒,林笑瞧得清楚,瓷盒上绘着一朵工笔玉簪花,李氏打开盒子,放在鼻下嗅了嗅,诧异道:“香味似不同寻常。” “这粉是我新调的,费了一季的花料才堪堪做出十盒来。” 李氏挑了些粉放在手背上涂了涂,凑到光线下细看了看,颔首道:“柔白细腻,好。” “能让你说个好字也不枉我费心了。这粉的确不同平日用的铅粉,更非水银粉,那些用多了肤色发青不说,还会让人中毒呢,绝非上品。” “哦,连宫粉也不过是上等铅粉,你这粉又有什么稀奇?”见甄氏显出得意神色,李氏淡笑。 “我这粉主料是珍珠,却不是用紫茉莉花种提炼的珍珠粉,是用真的珍珠研磨而成的,所用花香以玉簪、玫瑰为主,常用的茉莉丁香为辅,我嫌冰麝气味太浓郁,改用了海外产的龙涎香,故此香味较悠长。此粉敷面养颜增色,润泽生辉,只怕是宫里所用也是比不上的,如此,姐姐以为如何。” 李氏微有动容:“若以你所说,此粉一出,只怕连金山都得用空。可有名?” “露华浓。” 林笑正听的入神,忽闻现代化妆品的名字,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时却听李氏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倒也旖旎。嗯,这是胭脂膏子?”说着她放下手里的瓷盒,在匣子里又拿出一个五瓣花样的白瓷小盒,“这又有什么说法?” “这胭脂的主料不是惯用的红蓝花、紫丱或是山榴花,是玫瑰,而这玫瑰需摘每日清晨出绽的带露花朵,且选出色泽纯一的花瓣,其余的一概弃之。然后把花瓣放到洁净的石臼里,慢慢舂砚成浆,又以细纱制成的滤器滤去杂物,再取当年新缫的白蚕丝,按胭脂缸大小压成形状,沁入花汁,五六天后取出,再晒四五个日头,待干透,便成了。(.)若要贴合自然些,就用水和过再扑到脸上。不必搓揉,轻轻拍打就好。” “阿弥陀佛,也就是你这个七窍玲珑心的人才想的出来。这胭脂又叫什么?” “留人醉。” 这回不用李氏说林笑也想到了出处,‘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很美也很悲切,不知为何选了这样一个名字,奇的是李氏竟只是笑了笑,没有发表意见。“其余的又是什么?只怕也是用世人难想的法子做的?” “世人难想倒也说不上,这眉黛便是取了古人之法做的,论精贵也不过是主料从海外而来。名为云横。”甄氏说着拿出一根两寸来长的细竹筒放在桌上,“这是唇脂。名为樱染。”她继续拿出一个淡红瓷盒,“这是面脂,专为御寒防肌肤皴裂所制。名为雪莹。”这回她拿出的是个稍大的青瓷盒,那上面绘着个汉装丽人,还配着字。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甄氏给水粉起名字都是暗合诗词或是有典故的。送这样的礼最对女人的心,哪怕是李氏也不会免俗吧。林笑想着偷眼看去,只见李氏果然微微笑着,手里托着面脂盒轻声念着:“逃之夭夭,灼灼其华,呵呵,妹妹的心意我领了。只怕此物在我这里留不长久啊,上回张夫人用了你送的香胰皂,硬是从我这里讨了去,还有那个香。”李氏指着地上放的雕镂直筒香笼道:“也被人讨去了一半。这回这些个胭脂水粉再一出,啧啧,我看你的名声可就更大了。” 甄氏听到此处掩嘴笑道:“妹妹可不怕名声大,只怕大不到京里去,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江宁府的水再深也深不过京里的。” 李氏瞥了她一眼,拿起茶盏吃起了茶,甄氏也不再说话,也吃起了茶。过了一会儿,方听李氏道:“这么久了,妹妹的心意还是没变,到如今我也只能说尽力而已,这件事成不成大半还得听天由命。” “我省的的。这些年让姐姐如此费心,小妹真是羞愧。” “我知道你是不甘心,也怨着,又为孩子们考虑才如此的。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你一个……”李氏看了林笑一眼忽的停住了话,她微蹙着眉,脸上是带着苦意的笑,眼里尽是怜惜之色,“入画,侍书,带琅姑娘去院子里耍耍,坐在这里只听我们唠嗑怪没意思的。” 甄氏也接话道:“宝络,菱纱,你们陪姑娘去吧。”她停了停又道:“豆姐儿,外面风大,玩的时候仔细着点。” 林笑哪有不明白的,她起身向两位长辈见了礼告了退,被四个丫鬟拥着出了屋。 林笑出了门,站在廊下,抬头望去:天空中的黑云退去了些,淡淡的秋阳洒在这个院子里,草木的清新气息非常好闻。林笑的面上微微笑着,心里的那份猜疑并没有散去。甄氏今日果然是有求于人而来,到底想要做什么?和京师有关大约不是小事吧。李氏的态度令人摸不准,这样一个人物,真能靠胭脂水粉笼络住吗?也许家里那些铺子都有分红给她,或是给曹家? 林笑的心里转过许多念头,一时无解只得放下,她稍一侧身看了眼,入画便上前道:“姑娘,看这天转晴了,不如去园子里玩耍,从这里到园子也不算远,前些日子新扩充了池子,加了画舫,花也还没谢完。要不要去看看?” 入画十五六岁的年纪,生的弯眉细眼,肤白微丰,头上戴着花,身上穿着水红袄,下穿着一条墨绿撒花的裙,说话态度甚是客气。林笑初次造访曹家,诸事皆不甚明朗,她不想多事也不想让人小觑,于是也客气道: “就近走走便是了,走的太远怕误了时辰。我看屋后的那片竹林很好,不如去那里看看吧。” 入画听她这样说微怔了下,侍书接口道:“姑娘无需客气,我们府上的花园是很出名呢,最近又拓建了,正是极好玩的。想来姑娘也是个雅致人儿,和我家的几个小主子似地都喜欢竹子。这人书读的多果然是不同的。让我们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奴才看来,那片竹林和其他林子没什么差别,天天看也看不出朵花来。什么四君子,三友的,还不就是些花花草草,用来插花倒是好看,要是整日对着它们吟诗作对的,嘿,哪可真是得为难死人啦。对了,大姑娘之前起的诗社,入画姐姐,叫什么来着?” 入画道:“绿筠诗社。” 第五十二章 闺秀 “是了,就是这个名儿,还是姐姐的记性好。上回我家大姑娘请了好几位江宁府出名的才女一起在那里做诗,奴婢有幸伺候着,虽听不懂,可觉着众位姑娘真是如神仙中人一般呢。那一回可是我家姑娘拔了头筹!是了,她们还相约说要等梅花开的时候再起诗社呢。我们府上有一处梅园,倒有几株奇梅,府里的姑娘们都是极爱的,待开花之际少不得要吟诗作画。到那时,还请姑娘来玩。” 侍书不过十三四岁,生的极俏丽,脸上的小雀斑在阳光下看得很清楚,菱角嘴上点着唇脂,她穿着桃红绫的袄,罩着半旧的青色掐牙背心,葱花黄的棉裙下是双弓足。林笑在旁淡笑听着并未接话。呵,真是有趣,这丫头不知是口没遮拦,还是有意为之。 忽听身后宝络轻咳一声道,“时辰不早了,怕太太和夫人聊不到一会儿就该走了,姑娘若要去看竹子,那可得尽快了。” 入画赶忙说:“正是,奴婢来引路,请姑娘走好。” 林笑点点头便跟了上去,宝络在走过侍书时斜眼看了她一眼,即追至林笑身边。侍书仍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仿佛没觉察到什么。 正屋后方是一大片竹林,随坡势而种。每根竹子都有碗口粗细,浓荫蔽日,身在其中竟有寒意。林中有蜿蜒的铺着石子的小道,漫步其上,薄薄的烟雾飘荡着,潺湲的流水声更近了些。林笑再行了几步,果有小溪穿过,溪上有桥,极浅处铺有石头,可踩踏而过。[.超多好看小说]不远处有精舍几处,看样子似是人为。 见林笑看得仔细,一旁的入画解释道:“今年园子重建时,这溪是让人挖了水道,从院中池中引出来的,由池东假山水车处环过竹林,最后通到池子西面。” 林笑点头,赞道:“好设计,好景致。” 侍书在后面问道:“琅大姑娘,奴婢也曾听闻琅府的景园甚是不俗,不知可有什么妙处?” 林笑立身欣赏着小道两旁弯成穹庐似的竹顶,道:“景园胜在精致,受占地所限,只能因地制宜。贵府的园子,只从这竹林看来,可算大作了。其他地方我未曾去过,想来该是更为奇巧吧。” 侍书笑了却没再说话,她回头去找菱纱闲聊,菱纱是个有心眼的,只和她说些闲话,提到府里的种种只是绕了过去。林笑在前面安静的走着,似乎完全被美景吸引住了,入画也不好随意挑话头,宝络则安静的跟着。 几人走着到竹林边缘,水声渐大,再到高处就看到一个巨大的水车引着池水汇入小溪。林笑在现世时曾去西南游玩过,在那里见过这样的水车,故此并不吃惊。风带水雾,落在了脸上,深吸一口气,空气里的水汽顺着呼吸渗到身体里,适宜极了。见林笑在此处留恋不走,菱纱在一旁放高了声音道:“姑娘,这里风大,小心着凉,咱们原路返回吧。” 林笑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入画道:“那条路通向何处?” 入画道:“这是新辟的小道,从此道走也能回去的,只是绕了路。(.好看的小说)啊,是了,这条路种了许多的海棠,还搭了几处蔷薇架子,也很好看的。” 走了这么一趟,林笑玩心渐起,她并不想走回头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该好好玩一下的,于是便说从新路回去。只是多费些时间,四个丫鬟也没有异议,于是入画侍书在前引着,宝络菱纱扶着林笑便下了坡。 一行人走走停停,赏花看景,林笑从入画处得知这里只是整个园子的西南一角,不免吃惊,占地还真大啊,想来也是,大观园的前身能不恢宏精奇吗?只是这样的建筑不越制吗?还是说这里等同于康熙的行宫,他下江南时要住在这里所以要建造的特别些? 林笑在这里若有所思,那厢的侍书又偷偷打量起琅豆儿,这姑娘年纪虽幼但挺有主见,并不是随意被人摆布的。一路上但见她始终微笑着,喜怒不形于色,所说所答也都从容不迫,哪里像没出过门生过病脑有问题的样子?还是说真像打听到的那样,这位琅姑娘是被神仙点化过的?换了个七窍玲珑的心?人亦算得上是个美人,这是没长开呢,要是待大些了……最要紧的是两家交情甚好,若真的…… 正想着,侍书警觉的发现入画瞥过来了警告眼神,虽不惧但她要是在夫人那里点眼药,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侍书收回了目光,半垂着头看着地上的石子儿,又想起那人对自己的嘱咐,她开始寻摸着是不是再从琅豆儿的随从丫鬟那里探探虚实时,忽听一阵脆生生的笑声传来。 林笑停下脚步诧异的看了入画一眼,那丫鬟也是怔了怔,忽然她想到什么似地无奈笑起来,解释道:“怕是我家二姑娘。” 待五人转过一个弯,林笑还在想这个二姑娘是谁,看到一棵梧桐的粗壮枝桠上挂着一架秋千,秋千踏板上面站立着一位小姑娘,笑声正是由她发出来的。秋千下面还围着四五个丫鬟,叽叽喳喳的试图劝说她下来。秋千上的姑娘大声笑道:“只准你们成日的玩,难道还不让我玩了,这是什么道理?”她的声音银铃样的,娇脆中带着甜软,甚是好听。 这女孩把秋千荡的很高,风把她的青丝吹的飘散开来,人的面容一时看不太清。林笑却看得不由怔住了,在这深宅大院里竟看到如此没规矩的行为,实在是……难以想象!不过,这也是她穿越以来看到的最具青春活力的一幕了。内宅的一切都太过温吞,人人都被规矩束缚着,日子过的平缓重复,如今突然看到少女秋千红花暖阳,林笑还真被惊艳到了!她不由回想当年,那时自己也是这么玩的,秋千架的可是比这可要高许多,未央湖的蹦极更是刺激!唉,今非昔比啊…… 此时入画上前质问那群丫鬟道:“你们是做什么的?怎能让姑娘这么玩,要是摔伤了怎么办?这事要是让夫人大姑娘知道了,你们就仔细着挨板子吧!” 丫鬟们听她这样说,都愁眉苦脸的告饶。秋千上的女孩见到了,就高声对入画说: “姐姐,今日怎么得空来这里了,莫不也是偷空出来玩的?嘿嘿,你也别说他们,我想怎样他们能管得住?以前又不是没玩过,哪里会摔?咦?”她的目光瞥到了林笑,诧异道:“有客啊?这是谁家的姑娘?” 说着,那女孩慢慢停下了秋千,她让人扶着轻盈的跳下来,就势拿过丫鬟递过来帕子擦了擦汗。 入画在一旁道:“这是琅府的大姑娘,今日随琅太太来玩的。” 林笑见她和自己差不多大,个子却要比自己高半头,乌鸦鸦的头发只梳成个辫子,现在略有松散,几缕发丝贴在出汗的额头上,长方脸,鼻梁高直,肤色微黑,剑眉大眼,睫毛浓密。女孩穿着半旧的红缎地平针绣凤穿牡丹纹窄袖袍子,外罩了件绦子边秋香色琵琶襟坎肩,腰里绑着水红巾子,更显得身子窄细,下穿了条藏青色大镶边的裤子,脚上一双紫缎落花绣鞋。林笑在看她,她也在看林笑,脸上带着笑意。 “我知道你的。你便是玉姨的女儿,济兰哥哥的妹妹豆儿是不是?” “琅大姑娘,这位是我家二姑娘。”侍书上前来接话道。 “见过曹二姑娘。我正是琅豆儿。” “果然,瞧着你就和济兰哥哥相像。我叫曹蕤,小名叫贵儿,我叫你豆儿,你叫我贵儿就是了。” 第五十三章 初识 林笑没接话,曹蕤又把她打量了一会儿,笑呵呵地着拉过林笑的手道:“若说美人我可没少见,不过像你这般生的如此干净的可是头一回见。对了,豆儿,你可有起大名?” “未曾。” 林笑并不抵触对方这样的亲昵行为,她只在暗自纳罕,这样的世家怎会教出了如此活泼的女儿!李氏的性子太清冷,难道是像曹寅的性子了?她又想起曹颙的模样,暗地里在两张脸上找相似的地方,他们是亲姐弟还是堂表姐弟呢? “对了,你的生辰是哪年哪月?” “我是二十六年二月的。” “咦!那我得管你叫姐姐了,我是二十七年正月的。你是第一次来我家,我这个东道可要好好带你玩玩!我看你们是从西池那里过来的,方才可是去那里玩了?” “没有,就在竹林里玩了,从岔路过来的。” “那你见过竹林了,觉得淇奥烟绿如何?” 林笑略一怔,继而恍然。她方知原来那林子还是有名字的,想起林中的仙气儿,又见曹蕤乌黑的大眼闪着光,便知其意,她赞道:“当然是极好的,特别是那道溪水,高竹临溪上,动静相宜,见之忘俗,若再有人抚琴那就更妙了。” 曹蕤越听脸上的笑意越浓:“哈哈,抚琴这事儿,让连生做吧,也不知高山流水,谁是他的知音。你可知从池里通溪水的主意是谁想的,可不是园林大家,是我和姐姐一起想的。” 侍书接话道:“这园中的奇巧景致还有许多都是我家大姑娘想的呢。” 林笑并不知曹蕤说的连生是谁,可她听到曹家大姑娘之名,心里便是一惊,原来是那位未来的王妃啊。 “好生了得。曹大小姐真是才女!” “才女?我姐姐自然当得起,她若是男子,嘿嘿……说起才女,你不也是?” 林笑见她笑得古怪,不明所以,只听曹蕤摇头晃脑的道:“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林笑僵在那里,背后刷的起了一层虚汗,脸上也泛起了桃花,她尴尬已极。曹蕤犹自道:“连生和姐姐都说这阙词做的大气,不像女儿家的风格,若是女儿写的那也定是胸中有丘壑之人。我一直在想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写出这样的词来呢,今日见了……却竟然是个文静恬淡之人,还真是看不出来啊。” 林笑噎了半晌才说出话来:“我也是借鉴前贤所做生套的,当不得真。我才读过几天书,哪能做什么诗?贵儿妹妹,你别笑话我了。” 曹蕤先是喜见琅豆儿生的干净,又慕她的诗才,这回见她唤自己贵儿极是自然,心里又高兴了许多。她笑嘻嘻的道:“前贤?哪个前贤?姐姐莫要谦虚了。咱也别杵在这里说话儿。这里离我的屋子不远,随我去坐坐吧。” 林笑有些为难,她看了看宝络,后者未作暗示,此时入画插话道:“姑娘,琅太太和我家夫人按着惯例估摸着还得一会儿呢。” 林笑知其意,其实自己也想去看看世家闺秀的居所,于是点头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几人沿着小路慢慢走着,大多数时间是曹蕤说林笑听,直到再次谈起了诗词。林笑思虑将来的状况,便似随意的问道: “我之前碍于身体有恙,不通世事,有些事还要请教。妹妹,你们常起诗社吗?” “伤春悲秋,夏花冬雪,各季有景,上巳端午乞巧中秋,各时有典。起个诗社,做个诗,倒也容易。再说几个友人也可借此一聚,有何不可呢?对了,豆儿,你可愿入社?” 林笑忙摇头道:“我这点斤两哪里敢入诗社,又哪里有时间。如我,平日大多的精力都放到女红上了,又到底没看过多少书,得空所看都是闲书,连字都还没学全呢。平日我就是个俗人,所爱都是些俗事俗物,没少被哥哥笑话。若不是被母亲逼着,大概什么都不想学,只想着好吃好喝好玩了。” 林笑说这些话半是发自肺腑,另一半则是不想参与到什么诗社活动里去,她说的如此明白就是堵了曹蕤相邀的可能。但说完,她又发现自己好像说的太不符一个闺秀的样子了。 果然曹蕤听完甚是诧异,继而她又灿然一笑,“姐姐真是直爽人。可这又好什么羞愧的,能作诗不见得是好女子,好女子可一定精于女红持家。说实话,我亦不喜刻意吟诗作对卖弄才情,可偏偏所交之人个个都喜好如此,好不好,也只得随着他们,有时好胜,也是要争一争第一的。起诗社,说实话,一则确是为了抒情,二则,这内宅实在太过无趣了。” 这时只听侍书接话道:“琅姑娘,我家二姑娘可是才女啊,上回在竹林赛诗,是大姑娘第一,可是奴婢还记得在‘坐闻桂馨苑’作诗时,您可是第一呢。就连赵小姐都有赞誉。” 曹蕤瞥了侍书一眼,嘿嘿笑道:“你倒记得清,我却忘了。”说着她放开了林笑的胳膊,驻足去看路边的一丛幽兰,看了好一会方道:“我很是羡慕豆儿你啊。” 林笑不知她指的是什么,一个十岁的孩子,明媚又忧伤的对着花说着落寞,实在是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她想,自己有什么好羡慕的,商家的女儿能比官家的女儿好多少去,到最后也是沦为某氏的命。趁能玩的时候就好好玩吧。 “平日连生很少夸人,可他在我面前可说了豆儿你两回好了。头一次是你做了一首好词,二回却又是为什么?我问他,他不说,只说你有丈夫气,端的一个巾帼英雄。可是又有大作,若是有就告诉我,好让我去姐姐面前炫耀一番,免得她又眼睛看到天上去了。” 林笑见她如此说自己的姐姐,心里不免奇怪,也猜到连生怕就是曹颙了。第一回是重阳事件,这第二回的称赞大约和揽月楼事件有关吧,自己那样子还算巾帼英雄?曹小弟那是什么眼神啊。只是这话可怎么圆?林笑想了想只得胡诌道:“我能有什么事啊,不过终日在家闷着。怕是我哥哥又胡乱说什么了吧。” 曹蕤盯着她瞧了一会,眼珠一转,笑道:“你不愿说也罢了,只怕有人会多心。到最后弄得不好看。” 她见林笑一脸疑惑也不解释。而是对侍书道: “今日你没在连生那里伺候,怎的到母亲那里去了?” “回二姑娘的话,奴婢奉了大爷的命,给夫人新采了花儿送过去的。这不刚好,遇到琅太太来访,这才被夫人留了陪客。” “是吗。这里既然有我陪客,你也别在这里伺候了,到时入画可以送琅姑娘回去。你快回去,莫在路上耍,省得连生又到处遣人找你。对了,回去后督促着他少摆弄琴箫,多用心温书。” 侍书应了,脸上一丝不妥也看不出来,她施礼后便退下了。林笑看着曹蕤微冷的表情,心里暗道:刚才的天真活泼难不成竟是做出来的? 曹蕤见林笑发怔,展颜一笑道:“前面便是我的住所了,姐姐,咱们走吧。” 按着规矩,古代的女眷大都住府宅的最深处,曹蕤这样的闺阁少女所住要比李氏住的还要靠后些,一幢二层的小楼临水建在高处。林笑见一路的海棠种的很讲究,直到绣楼前已是成林了,只是现在是深秋,树上早已没有花团锦簇的繁茂。再看楼前的一块奇石上镌刻着:‘海棠春坞’四个大字。她不由道:“贵儿怎么种了这么许多海棠?” “我就是喜欢它的姿容,虽艳无俗姿,太皇真富贵。嘻嘻,”曹蕤笑着道,“只是再不俗,花也不过百日红,我等也不过是个女子。”林笑觉得她此时的笑十分刺目,正诧异着,曹蕤拉着她的手进了正屋。 第五十四章 曹蕤 这间屋并不大,采光好的缘故屋里很是明亮,锦烟绣屏,花香阵阵,未曾焚香。[.超多好看小说]紫檀的家什们反射着光,格架上林林总总的各色瓷器温润的展示着高贵。打眼看去除了固定陈设,其余装饰性的家具摆设竟甚是简单,样式较之望月楼都多有不足,空白处只用花草填补,又以兰草为主。 他们并未在正屋里坐,而是由曹蕤引着来到了耳房。这里同样素净,紫檀雕花的床上铺着锦裀蓉簟,葵花式的雕漆几案放在其上,又搁着茶吊茶盏。在曹蕤的示意下,林笑坐在床上,一个穿黄袄的丫鬟上来沏茶摆茶果,另一个模样尚幼的端来了点心盒子。入画端着水盆过来给他们净手,她后面的丫鬟捧着帕子,又一个丫鬟抱着漱盂。 洗净了手林笑方端茶喝了一口,是极好的龙井,手里的茶盏不同平日所用的瓷盏,却是紫砂的。她和如意学茶有些时日了,也知道‘景瓷宜陶’的说法,看那紫砂南瓜壶形状可爱,上刻有‘仿得东菱式,盛来雪乳香。鸣远’几个字,林笑便知这是陈鸣远的大作了。 抬目去看屋内陈设,窗棂上糊着松绿纱罗,阳光透过来,一团团朦胧的光洒在每个角落。靠墙的落地书柜旁是张紫檀光素大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象牙笔筒里插满了粗细不一的毛笔,一盆小小的兰草搁在桌角,墙上挂着水墨长卷,看笔法有些生涩,色彩渐染不自然,但气势在,根骨挺拔,画上有字,上书‘楝亭诗话’。 这画倒比字好些,林笑暗想,她很快的转移了视线,又看到三扇的透雕屏风嵌着水红纱的正反绣,寥寥数笔的山郭酒旗烟树,又有草书诗词相配。地上搁着铜香炉,花梨木雕竖柜旁是一件紫檀座的玲珑绿瓷罐。如月不由暗思,这里怎么瞧着都透着雅致,大约这就是所谓世家,是用几代人才沉淀下来的雅。 这时只听曹蕤道:“豆儿,尝下这果子。” 林笑放下茶盏,看到几案上荷叶形的白瓷果盏里红殷殷的垒了许多果子,她掂了一个,一尝之下只觉先酸后甜,她现世常吃酸物,吃这样程度的并不排斥,直说爽口。 曹蕤见她喜欢,就又道:“我这里四品海棠俱全,只是现在不是花开季节,倒是前几个月结了不少海棠果,这秋后刚摘下来的果子并不十分好吃,必须贮存一段时间才得味儿。现在吃还是酸了些,若到了大雪冬至前后,西北风一吹,待皮上起了白霜那才叫好吃呢。到时我给你送些。” “那可多谢了。” 说完两人都不语,屋内一静,略有些尴尬,林笑沉吟了一下,挑起话头道:“我看墙上的画倒是新奇,莫非是妹妹画的?” “嗯。是我过年时画的。” 曹蕤起身走到画前,“是不是太生涩了?若是现在再画,大约能有些进步了呢。” 林笑亦走过去,她看着那画道:“再生涩也比我这个初学的好多了,咦?这是纳兰的词?倩一茎,黄楝作三槐,趋庭处……楝亭?亭在金陵署中?莫非写的就是贵府?” “正是呢!这阙满江红写的就是我们府里事。纳兰先生和家父有旧,当年同为圣上的侍卫。这词是在二十三年南巡时,先生扈从圣上入织造署所作。和词是顾贞观顾先生所作。唉,只可惜,纳兰先生写了这首词后一年便身故了,有生之年未曾一见,真让人抱憾终身啊。” 曹蕤一脸痛惜神色,林笑看了她一眼又去看画,只见那画中所绘有树,正是黄楝,有亭,亭中有几位文士效仿古人跪坐于地,远处有水有云,近处有假山有碧草。她想曹寅果然能人,所交都是当世大才,这等人物又不知是怎样的风采,断不会是像贾政那样的酸儒老古董吧。 曹蕤又道:“方才听姐姐说起做女红,我可是知道玉姨乃此中高手,绣坊里所出成品也甚是精妙。我这里有不少绣品都是出自你家,你瞧,那件屏风就是了。想来姐姐将来定能得真传呢。” 林笑听她的话音甚是沮丧,便知她不善此道,于是也苦着脸道:“将来的事谁知道,反正我自觉没那个天分,只怕母亲觉得我愚笨不肯教呢。” 曹蕤咯咯一笑道:“就凭姐姐无师自通的聪慧,又是这一等一的样貌,我瞧着将来定是不输玉姨呢。” 无师自通?原来人人都知道自己的那档子事儿了。像甄玉洁?放在古代其实是个悲剧人物啊,青年丧夫,经商被人诟病,谁愿意做是非之人呢?她轻叹一声,淡笑道: “重生于世,只怕我今生的福气都用完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我只愿平安渡过此生便是大福份了。” 听到她这样说,曹蕤不免想起关于琅家的诸多传闻,人心多是不善,言语也总是嘲讽,两家有旧,她暗自替他们不忿,可却无从劝说。她近日得知了有关自身的大事,自觉悲苦,人生无常,今见了琅豆儿便存了同命相怜之情。 曹蕤回过神来,岔开话题问道:“不知济兰哥哥近来可好?” “很好。就是课业辛苦。好在他身体强健也没什么,就是被母亲禁了足不能随意外出。不过闲了还会看书,拉着人对弈。” 曹蕤咯咯笑着,问道:“济兰哥哥再忙也一定还会习武的,我记得以前他和连生一同在西堂上学时,总发生打架的事,不过那些人都打不过他的。对了,我听说揽月楼的事了,济兰哥哥现在无事了吧?” 那一日可真凶险啊。林笑一想起当日的刀光剑影就后怕,也总在自责。现世看小说时最是讨厌惹是生非的角色,没想到自己竟也当了一回这样的人,往后断不可再如此随性了。 “姐姐?” “我哥哥没事。对了,贵儿妹妹和我哥哥相熟吗?” 林笑本也是随口问一句,曹蕤却是一怔,脸上显出些不自然来,“济兰哥哥在西堂上课,也常去连生那里玩,有时会碰到,也会说两句话,只是这两年见的少了。” 林笑见状很是诧异,她一转念便知端倪,也不说破,只是转了话题,曹蕤从善如流,不再提起济兰。二人重新坐下,聊起了闺阁女儿常论的事情,从吃食到美容,从书画到茶艺。两人性格相投,倒是十分愉快的,直到入画插话说时辰不早了,他们方才发觉茶水换了两拨,日光渐暗了。 林笑告辞时,曹蕤送她了一方锦帕,绣得是几丛兰草。林笑拿着还带着温度的帕子,心里微微一动,面上只是微笑,将它仔细收好了。林笑也从怀里拿出帕子递了过去:“这上面的莲花只有一朵是我自己绣的,其它是我家丫鬟代劳的。你莫要嫌弃,实在是我手艺不精。” 曹蕤听得一愣,立即又笑出了声:“姐姐是实在人,这种事不用细说的。只要是姐姐送的,我哪有嫌弃之理。只愿姐姐常来家里玩,妹妹定当倒履相迎。” 曹蕤立在门口,斜阳将她的影子拉长,直到这位新友的身影消失不见她仍站在那里,原本的笑消失了,不知在想什么。有丫鬟上前请主子回房,曹蕤这才似被惊到的“啊”了一声,然后整理了脸色,嘱咐下人道:“我要去姐姐那里,由素心陪着便是。晚饭在姐姐那里用,你们不用准备什么了。夜里不回了,你们也不用等了。” 叫素心的丫鬟拿了披风过来,替曹蕤穿上,路上她小意的问道:“姑娘这是怎么啦?方才不是和琅家姑娘玩的挺好的?可是又想起那桩事儿了?” 曹蕤自己系着披风带子,低声道:“怎能不想。不过是自己心里堵得慌,只觉得聚少离多,还不如不聚,徒增忧思。这琅姑娘是很好的,与我也谈得来,可也是个苦命的人,只怕日后比我还要苦呢。为何女子就要比男子受那么多罪?为何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主?”她瞥见素心的神色,笑道:“行了,你也别苦着脸了。我也就是这样过念一想,难过一下也就过去了。又不是让你有个说法,还不至于叫你来宽慰我。” 素心无奈道:“您啊,还真是得找大姑娘去,这样您的心才会宽些。” 曹蕤微微笑了下,带着素心向着前去了。 第五十五章 凌乱 林笑回到了来处,看到甄氏和李氏正站在廊下说话,见到她过来两人都转过来看,原以为会被训斥的,没想到甄氏只是和颜悦色的问了她去哪里了。一旁的入画解释了几句,听得女儿巧遇曹蕤,甄氏和李氏都未显诧异,不过她们也没多问,李氏说了几句场面话,少不了嘘寒问暖,邀请再来玩之类的,林笑都客气的回了。 甄氏带着林笑按着原路出了府,一路无话。待到了琅府,深秋日短,天已经全黑了。林笑在甄氏那里用了晚饭,之后她又被留了下来。到此时甄氏方细细问起了遇到曹蕤的事情,林笑少不得一一作答,她觉得奇怪却也不好问出来。听到最后,甄氏问道:“豆姐儿,觉得曹家如何?” 林笑观甄氏的神色平常,也未往心里去,回道:“曹家自是极好的,富贵大家,名门望族。曹二姑娘人也很好。”想到那个新结交的女孩,林笑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甄氏看了女儿一眼,将茶盏放下,道:“也难得曹夫人那么个冷清人儿喜爱你,她给你的玉佩要收仔细了,那可是内造的。今儿你在曹府做的不错,也算是有机缘能结交上蕤丫头,不过他家的大姑娘可是不得了的人物,虽然年纪尚小也能看出将来是个不俗的,日后若是见了你自会知道。” 林笑点头应了又见时辰不早便要请安退下,却听甄氏道:“先不急着走,有件事儿要同你说说,”她顿了顿,似乎在考虑如何开口。林笑看到甄氏微蹙着眉,脸色并不好,暗思她这样已经好几日了,莫不是病了?正想着只听甄氏道:“曹夫人有意联姻,你觉得如何?” 林笑闻言大惊,她不知甄氏说这联姻指的是谁,济兰雪竹还是她自己,不过无论是谁可都不是好消息。若说不好,可又有什么理由回绝呢?甄氏见她先惊后惧,皱眉踌躇难决的模样微感诧异,她并不点破只等女儿的说辞。 林笑想了半天,才慢慢道:“曹家太大,大到自身难处。” 甄氏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眯着眼道:“原来你是这么个想法,你这么个小姑娘不懂其中好处也不足为怪。大自有大的好,正是这份大,曹家才有了今日的势,要知道皇上的恩宠就是最大的靠山,若不是和曹夫人有旧,多靠曹李两家的照应,你以为我们家能在江宁支撑多久?你又可知若与曹家成了亲家能给我们家带来多少便利?省了多少心?原本我觉得他家必不能属意咱们家,从未作打算,若不是今日曹夫人主动向我提起,我也不会动这个心思……若是结了亲,我思虑多年的事也会迎刃而解。现下你可明白了?” 林笑半垂着头,甄氏看不到她的表情,少顷只听她回话道: “曹家再大也总有大过他家的,咱们家再小也算衣食无忧,女儿不羡慕他家的尊贵风光,在我心中曹家不是婚配良选。” “嗯?”甄氏的语音已有不善,林笑咬牙道: “女儿平日听哥哥讲说史书中的典故,知道世事难料,知道持宠难长,亦知道知足常乐。历朝历代争权夺利的多祸及子孙,攀附权贵的到头来未必有好下场。若真有树倒猢狲散的那日,咱家这样的只能顺势而灭。还不如平常些好。” 甄氏听得面上变了颜色,她怒极反笑道: “这是什么混账话?!曹家是什么样的尊贵人,他家该是你评论的吗?太放肆了!!我由着你读书识字,竟学的了这些歪理邪说!这是麒哥儿教给你的?你自己这么想的?我看哪里是神仙指点,根本是妖邪入心了?!哼,竟在这里教起我来,我问你不过是想听你的想法,给你个尊重,婚姻大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林笑额上见汗,心里乱成一团,暗道这回这坎儿竟是过不去了吗?自己怎么就说了这些大话了呢?这哪里是十岁的小孩能说出的,可是无论如何在是否嫁到曹家的这件事上绝没有商量,哪怕……她一咬牙心一横跪下道: “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不过女儿历经大难,只愿平安度过此生,若母亲觉得女儿懦弱无为,女儿便认了。之前母亲就戴家的事提醒过女儿,女儿觉得很是应该。如今我去过曹家了,见识过那里的富贵了,可是那里再好我也不喜欢。女儿是断不会嫁到曹家的!” 甄氏盯着林笑看了一会儿,嘿嘿冷笑:“谁说是你了,人家看上的是麒哥儿。” 林笑一愣,她想了想仍摇头,回道:“曹家的嫡小姐嫁不进咱们家的,您说过他们家和宫里的关系太深,曹大人的两位嫡女若要联姻也只会和权贵,断不会和咱们家结亲的。难道母亲只为了依靠曹家就迎娶他家旁支的庶女吗?”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难道这些事都是麒哥儿教你的?”林笑心里一紧,正欲解释,只听甄氏放缓了语气道:“谁说曹家只有那两位嫡小姐了,何况还有苏州李家……你莫要再说那些清高话了,话好说事难做,我们独门独户的若没个靠山,将来可怎么办,我总会老的病的死的!如意是姨娘出身再能干也只是姨娘,墨哥儿体弱又终日苦读,麒哥儿从未把心放在商道上,家里的生计谁人来管?难不成指望你?” 林笑无力反驳,只是暗自焦急,她为自保绝不会嫁到曹家或是李家,同样她也不希望家里人和这两家牵扯太深。现在是康熙三十六年,过个几十年,等那个辣手的抄家帝王继位,别说是曹家李家了,更大的官儿估计都得完蛋。再往近处说曹家面里风光,被上面催债时估摸着就夜夜睡不着觉了。可这些话怎么说得出口?! 林笑握紧了手,她全没发现手心里都是汗!言语再也组织不起来。这时却听甄氏又道: “你起来吧,这事儿还没定,我也还得想想。” 听甄氏转了话锋,林笑绷紧的心弦一下松开了些,还好不是迫在眉睫,有时间就有希望。她舒了口气起身站在哪里也不坐,看着怒气渐平的甄氏扭捏道:“方才女儿太失规矩,还望母亲见谅。” “你也知道失了规矩?回去给我把女戒抄十遍,除了四书五经,其他书不要再看了!之前那些越矩的话不可再说!若要是让我知道,定要家规伺候!” 林笑忙应了,甄氏嘱咐她加紧女红学习,又说了几句天凉加衣的话便挥手让她去了。待林笑走后,甄氏也长出了一口气,她的头有点发晕,身子也忽冷忽热的,于是唤了珍珠进来,扶着自己躺倒了床上。珍珠要去请大夫来瞧被甄氏制止了,不过是风寒罢了,她可不想浪费时间在看病上,没处理的事情还多的很呢,也不知让郑嬷嬷去办的事儿如何了。甄氏看着灯影在帐纱上晃动着,脑中各色人物如走马灯似的过着,最终定格在女儿变得雪白的脸上,想到那张小脸上显出的决然神色,她翘起了嘴角,自语道: “真是我的好女儿啊……就到此为止吗?” 被甄氏联姻的话惊吓过后,林笑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回到了望月楼她坐在桌前发了好一会儿呆,心里堵的慌又没法给其他人说。她拿出《女戒》铺好宣纸,墨起了墨,心里那团麻绳始终没有解开。婚姻的帷幕就此拉开了,现在是曹家,将来不知道又是谁家,就是为了钱吗?总不至于要去选秀女吧……林笑心乱如麻,她长叹了一声,抛开这些烦心事儿翻开书,拿笔沾墨,努力将情绪投入到抄字中去了。 第五十六章 丫鬟 第二日林笑的情绪仍是恹恹的,宝络知她必是在太太那里受了挫折,菱纱见状耐不住便问了。林笑也藏不住事儿,她现在急需向人发泄,便捡着能说的说了。菱纱听了只眨巴眼,宝络止住了添香的动作,她放下手里的钳子,回身淡笑道: “原来是曹家,还真没想到。” 林笑喃喃道:“实在不妙,要是我们这座小庙请来了曹家的这尊大佛可怎么供啊。” 菱纱诧异道: “曹家很好啊,他家比我们家大的多,精贵的东西也多,西园走下来看得我直眼花。以前奴婢就听人提过,说太太家里的摆设是效仿织造府的,可是昨儿亲眼见了,又觉得咱家也不过是他家的两个园子那么大,用的东西也……是了,那可是当今圣上驻留过的地方呢!可不一般!大爷要是娶了那家的姑娘不是好事吗,那得多少嫁妆啊。姑娘为什么不高兴?” “不管富贵的事儿,唉,给你说不清。” 宝络问道:“怎么都赶到一起了?上次去苏州,奴婢听文老太太的意思怎么也想是说亲呢。两边可都不好选。” “唉……” “姑娘在这里瞎想也没用,”宝络笑着给林笑去拿衣服,“这事儿还没最后定下,不如去找正主议议是正理。” “着啊!可是,这会子哥哥不是还在上课?” “今儿是休沐,姑娘忘了。”菱纱笑道。 “那正好。你们跟我一起去。” 林笑穿戴好,领着两个丫鬟去找济兰,一到天井就看到几个小丫鬟在玩翻绞绳儿,见她过来都忙起来行礼。宝络上前问道:“你们爷可在?”还未等小丫鬟们回话,就听有人道:“咦,姑娘来了。”来的是华铤,她本是纤细身形,今日又穿了件桃红的窄袄外套了件半旧青绫掐牙背心,更显得婀娜。待走的近来,华铤没向林笑行礼,却是瞪着一对杏眼对那帮子小的道: “就知道玩,还不该干什么干什去!见了姑娘不引进屋去,呆愣着做什么!” 其中一个小的见无端被骂,反驳道:“是鸦九姐姐让我们出来玩的,说大爷这会儿有事不让我们在屋里。姐姐这会儿又让我们去做事,哪有那么多事,你不是也什么都没干?” “小浪蹄子,还会顶嘴了,这里没事就去一边儿,一个个吃闲饭的当自己是主子呢。还不快走,见得就心烦,没眼力界的东西!” 小丫鬟们一个个撅着嘴飞着眼刀,可不敢说什么,向林笑行礼退了出去。 宝络待小丫鬟们出了腰门,冷言道: “好大的威风,这是给谁看呢,姑娘在这立了那么久,就知道耍嘴皮子给小的们竖眉瞪眼的。怎么,是大爷不待见我家姑娘了呢,还是你不待见了?早听说你是大爷屋里最厉害的主儿,今儿算长见识了,什么叫恶奴欺主,这便是了。待我回了太太,非要整出个理来。”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华铤立即敛了不忿的神色,拉住宝络道:“看姐姐这话说的,可不冤枉了妹妹。我一个奴才哪里敢跟姑娘较劲。姑娘你可千万别恼,奴婢这就给姑娘见礼了……”说着她向林笑福了礼,又看着屋里努了努嘴。“宝络姐姐别说我耍威风,势大威风的是另有其人,瞧见没,如今有人统掌着大爷的屋子,连我都不准进屋。谁知道在里头做什么。” 林笑知道华铤的性格,心里并不恼怒她的失礼,面上却显出了冷意。现在她在意的是另一桩事儿,于是就问道: “你正经说话,不要在这里指桑骂槐。里面怎么了?” “回姑娘的话,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才从姨太太那里领了茶具回来,鸦九就拦住奴婢不让进呢。说是大爷有紧要事,不许人打扰。可她却留在了屋里……” 林笑皱着眉正要再问,只见正屋帘子一挑,鸦九从里面出来了,身后还跟着青霜。两路人互相看着都是一愣。鸦九见了林笑忙过了行礼,其他人的眼光都盯着青霜,这平素清傲的女子,仍旧是一身素衣,不过眼圈微红,脸上还有指印,分明是被人打过,她强忍泪水的样子着实楚楚可怜。华铤惊了半晌,看着鸦九道: “今儿是怎么了,演的哪一出。”她眼珠一转看向青霜道:“整日都不得消停,累不累啊。这回莫不是……” “行了,你少说两句!”鸦九盯了华铤一眼,又看向青霜。 “你先回。已然罚你不得出屋,那么就好好呆着,吃食我会让人给你送去。有事唤我就是了。”鸦九一向随和,不知为何对青霜的态度却甚是硬冷, 只见青霜一言不发,冷漠着脸转身便走,竟未给林笑行礼,鸦九望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息一声,她回身向林笑道:“姑娘,今儿有空来了?” “这是怎么了?” “青霜犯了点事被爷罚了。”鸦九言简意赅的回到,林笑见状也不细问了,只是身后的菱纱嘟哝道:“大爷屋里的个个都厉害的紧啊,以为自己是主子呢。” 林笑瞪了菱纱一眼,鸦九的脸上显出尴尬来,她苦笑一下,对华铤道:“华铤,你去让大厨房重新做点吃的,那银耳汤碗被我碎掉了。看仔细了,要用最好的银耳。” 华铤翻了个白眼道:“怎么事事都是我做,早知就不让那帮小的走了,流采这死丫头去哪里玩了?” “爷那里我还有没做完的事儿,你就是跑个腿罢了,哪里来的这么多话!姑娘在这儿呢。” 见林笑正看着自己,华铤脸一红,也不多说什么便自去了。宝络摇头道:“也就是你这好脾性,要是换作我,定要她敛了这份轻浮。” 鸦九笑道:“她也就是脾气急,其他都好,惯会打理书房拾掇衣装的。大爷那里确也少不得她呢。” 宝络嗤笑道:“如今谁少不得谁,别摆着独一份儿的架势,着实惹人厌。我就是不喜她那副轻狂样子,仗着大爷对她好些,便看不上其他人了。” 鸦九摇摇头对林笑道:“姑娘,实在是失礼,快请屋里坐。” 林笑也不言语只随着她进了屋。屋里果不见其他人,又进了书房,只见济兰正坐在桌前支颏沉思,桌上一盘棋,已然散乱了,地上还落着几粒黑白子。 “大爷,姑娘来了。”鸦九轻唤了一声,济兰恍然惊醒,林笑心里一惊,她知道他一向是警醒的人,怎么会如此不设防,这么多人进来了竟未察觉,方才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心里这么想,面上还是笑着的,她坐在了书桌的另一边。 “哥哥好兴致,一个人下棋呢。既然闲着怎么不去找小妹玩?” 济兰微微笑着也不言语,林笑觉得他是没兴致说话,鸦九利索的端着茶奁过来了,边拾掇着,边接话道:“大爷今儿起来头就有点疼,吃了几粒养神丸方好些。” “哥哥病了?那怎么不好好躺在床上歇着?要不要去请大夫来看下?” “无妨。”济兰的嗓子果然暗哑着,想来真是病了,“不过是寻常的风寒,休息一下也就好了。妹妹昨儿随母亲去织造署,玩的好?见到曹夫人了?” “嗯。”林笑点头掂了个酥皮点心边吃边道:“还遇到曹二姑娘了。我们在她屋里玩了还一会儿呢。” 济兰讶异道:“哦,还真巧。”他想了想,脸上显出温柔神色道:“说来你和贵儿妹子的性子很是相像,想来一定谈的不错。她可好?” 林笑仔细观察着他,温润如玉的脸上流露出的是欣喜,也看不出别情。于是她且放下这事儿,大略的将当日的情状说了说,济兰并无异样,听到她们换了帕子只是微笑,恭喜林笑得了好友。最终林笑还是将昨日和甄氏的谈话说了,将自己那些“大话”略去了,她迫切想知道如今曹李两家都来说媒,哥哥你是怎么想的呢。 第五十七章 下药 济兰没显出太吃惊的样子,他将棋子在指间翻弄着似是并不在意。倒是鸦九吓了一大跳,微白着脸色看着济兰。 “若是我不喜的,谁也强求不了。何况还有琅家的规矩在,母亲自会慎重考虑。即使要正经说这事,也得等到我考取了功名再说。” 见济兰轻描淡写揭过此事,林笑有点发懵,她眨着眼一时反应不过来。济兰见状诧异,宝络在一旁笑道:“大爷,姑娘昨儿可是没睡好,一直在为这事儿闹心呢。”林笑脸一红道:“我还不是担心哥哥错过了自己的好姻缘,万一已经有了意中人那不是糟了?” “我哪里来的意中人。”济兰放下手里的棋子,对鸦九道:“那里可安顿好了?” 鸦九看了眼林笑,踟蹰道:“奴婢已让她去自己屋里待着了,先前让飞星过去了,也交待过不得传话出去,看仔细了她,寸步不离。爷放心,出不了事的。” 济兰冷笑道:“她会出什么事,如此不计后果的心性又怎会寻死觅活?先不要让太太知道了,她那里事儿多莫要叫这些烦心事惹了她。还有,让屋里的都把嘴管严了,若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去,哼,别怪不惦念往日情分!” 见他说的凌厉,鸦九忙应了,一旁的宝络和菱纱也惊异的互相看了看,林笑心里一突,忙问道:“怎么了,青霜她……” 济兰啪的把棋子放在棋案上,对鸦九道:“还是你去看着她,飞星到底小,我怕她经不住事儿。另外莫要旁人进屋来。我有事要同姑娘说。” 鸦九应了,宝络见状立即道:“姑娘,天转冷了,奴婢和菱纱回去给您拿披风。仔细生了病。” 待三人俱离开,屋里静悄悄的,林笑没有继续追问青霜的事,起身在桌脚那里拾起了棋子放回桌上,在伏身时她竟看到地上有银耳的残渍和瓷器的渣滓。(.无弹窗广告)收拾的如此匆忙,鸦九那样的人居然……正想着只听济兰道:“上回你托我做的东西做好了,”说着他起身从书格最上面拿下一个四方包裹,“我按着你的意思请木工做的,别看这东西小,做起来到很是费事,那画儿是糊上去的,当心见了水。” 济兰拿出来的居然是拼图!林笑见了又惊又喜,没想到居然成了,而且还精巧的紧!不像现世多用硬纸裁剪制作,这可是实木制的,个个磨得圆滑没有一点毛刺,拼合的严丝合缝。只是那仿制的清明上河图较之现在的样式颜色要暗的多,黑灰黄为主。不过即使是仿的也甚是神似。 “太好了!”林笑摸着画面满心欢喜,她激动道:“这做的太好了,比我当初想的还要好。啊,这画儿是谁画的,临的真像!是哥哥吗?” 济兰摇头道:“不是我,是哥哥认识的一位长辈,你还记得一间铺子吗?最终的成品便是铺子老板帮我做成的,画也是他画的。他说不收钱只想给做这个东西的人建议,水墨画颜色太单一,若是换做西洋画或是双面画似乎玩起来更有乐趣。” 林笑一听立马连连点头,她欢喜的端详着拼图道:“好建议!我就在铺子里看到有西洋画,要是能临出来做成拼图那简直太妙了。这位老板有眼光有实力,画艺高超,必然是大家。” 济兰见妹妹一脸遐想的样子,失笑道:“郑风郑爷的大名在江宁谁人不晓。”见妹妹一脸茫然,他摇头道:“算了,日后你会知道的。” 说到一间铺子,林笑便想起来揽月楼,她眼珠一转问道:“揽月楼事件后续如何了?”见济兰侧目,她接着悄声问:“不会就那么完了吧?那位顾爷……” 济兰压低声音打断她道:“这件事你莫要再想了也万不可对旁人提起,江湖的事不是你这个小丫头该过问的。(.无弹窗广告)” “我只是担心你,那些人如此行径能就此作罢?”林笑一想到常无杀就不寒而栗,她担忧道:“哥哥你真得小心,他们的背后想来必有大靠山,就算你吃了亏估计也是状告无门。就算日后母亲没有约束,你出门了也得提起十分的小心,更别再和人打架了。” 济兰拍拍妹妹的背轻声道:“我知道。风云再变江宁成不了龙潭虎穴,就算那些人的靠山再大,也有能制住他们的。毕竟最怕江南乱的是京师。白少飞……”他轻笑一下道:“前几日被人下了毒,几乎死了。虽救回来了想要恢复如初怕也是难了。” 林笑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问道:“怎么会?难道是……”她记起了当日顾云的警告。“那他后面那个隔岸观火的呢?”她用更轻的声音问。 “当日被废了一只眼。” 林笑一下子捂住了嘴!那可是姓觉罗的呀!这到底是济兰的面子大还是另有隐情呢?她再不通政治,也能想到这里面牵涉甚广,追溯起来怕是要涉及到京师了。一时二人都不说话,林笑心里忐忑不再多问,她坐回椅子,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济兰也坐下,边吃茶边问:“怎的不问了?” 林笑忧郁道:“怕。” “原来你还有怕的时候。” 林笑撅嘴道:“我本就是弱女子,经不得吓。哼,要是母亲知道你捅的篓子,估摸着便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济兰一笑喝起了茶,林笑见气氛松活了些,她拿起一枚棋子玩了一会又放下,悄声问道:“青霜是怎么回事?她做了什么惹得哥哥如此生气?” 济兰的笑凝在了脸上,萧杀的意味隐显在眉眼间,林笑本想再多问些的,见如此,接下来的话就硬生生噎了回去。济兰将棋子逐一在盘上摆放好,密密麻麻的黑白子绞杀激烈。林笑小意道:“哥哥什么时候也开始小心眼了?她一个丫鬟能犯多大的错儿呢,你一向体恤下人今儿是怎么了。何至于此。” 济兰道:“你可知她的出身?” “听说是官宦人家的女儿?” “她父亲原是山西蒲州知县,牵扯到温保甘度贪污案,其父被斩,家里男子充军宁古塔,女子被判奴籍或卖到妓寮。她辗转被送到江南,本是要入妓寮的,被孙若穙救了,由于是那么个出身他家容不下便托我暂为照看。” “这不是挺可怜的……”林笑虽见济兰脸色仍是冷冽的,却又很想知道下文便掩住情绪,问道:“后来呢?” “母亲见她可怜又爱惜她文采出众便留在了身边,后来……就来我这里了。自从她来到家里后并未甘心沦落为奴,终日不忘的是营救家里人,说有一个弟弟同她一起被带到江南,似乎进了两江总督府做下人。她曾求过母亲救出兄弟,母亲回绝了她。可她并不死心,便来求我。” 林笑悄声道:“这不是挺重情重义吗?” 济兰冷笑道:“若有能力相助而不助那叫不义,若无能力而白白承诺又做不到,那便会反遭怨恨,与其这样,不如一早回绝。” 林笑哑然,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哥哥定然也回绝了她,也一定告诉了她原委。那她怎么说?” “她?她却是不信,因为知我和曹颙交好,母亲和曹李两家有旧便以为我们只是不肯相助,又认为母亲送她来我处是让她做我屋里人的,便认定要是成了事,就有了倚仗,便可救出兄弟。于是几番暗示,而我未曾理会。原以为她该死心了,未料……”济兰说到此处语气里有了怒意,“今日她竟在汤里下药,若不是我警觉那便着了她的道了!” “药?”林笑一时没想到是什么,焦急问道:“她要害你?!” 济兰摇摇头,林笑见他表情怪异忽然想到是什么了,忍不住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问道:“难道是……”那两个字她实在是说不出来。 静了半晌林笑才又问道:“那她怎么会有那药的?不过是个下人,难道还有旁人相助?” 济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我也想到了这层,问她只说是在妓寮那几日得的。” “好好一个女子,脱困后怎会留着那东西?如果如她所说没有旁人相助,那这心思也太古怪了。难不成逮着谁害谁吗?” 济兰冷笑两声道:“其情可怜,其法可恨。如此我焉能不怒。这女子不能再留在咱们府上了。” “那要怎么办?要给母亲说吗?她不待在府上能去哪里?” 济兰摩挲着茶盏道:“若母亲知道了定是交与官府。也不能退还给若穙。我另找个错打发了她便是了,过两天找人牙子卖了。本该在哪里就去哪里罢。” 林笑听着心里就是一寒,从如此美人口中说出如此狠毒的话她觉得是那么突兀,一直以为她这个小哥哥良善,原来时代烙印是怎样都去除不掉的,尊卑界限分明,即使是琅济兰也不能例外。林笑对青霜没有什么感情,平日里甚至没怎么说过话,但基于对人的尊重她怎样也不能坐视一个花样女子只因为求援无门走了个旁门左道便从此万劫不复。 第五十八章 平静 “她也很可怜。[.超多好看小说]”林笑放软了语气道:“只是为了救亲人,如果设身处地的话,我也会不择手段的去救哥哥的。” 济兰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林笑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不偏移,过了一会儿她的兄长才说道:“你和她不同,再怎么样也不会害人利己。” 听到这样的话林笑本该高兴的,可是她此刻只能讨好着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哥哥就给她一次机会吧。你我都注意些,她即使留在府里也不能再做什么了。” 济兰冷笑道:“你就不怕也许将来会后悔?” 林笑道:“你也说了是也许。” 济兰想了想道:“好。只此一回。” 林笑未料到济兰会如此爽快的答应,她呆愣了一会便笑了,真心道:“多谢哥哥!” 济兰无奈摇头,他看到林笑欢乐的去摆弄拼图,满脸幸福的样子心里竟生出愿她一生如此的想法来。少年阴冷的脸上有了暖意,一直抿着的嘴角也翘了起来,微笑在淡红的唇边绽放,就像一朵开了的玫瑰。 婚事似乎就这样被揭过去了,对林笑而言它终究是个定时炸弹,每每想起来心里就会堵得慌。济兰的淡定情绪多少感染了她,林笑又觉得一切也许没那么糟。如此反复的思虑,感觉非常不好,她无法去求谁的安慰,只能慢慢化解,积压的多了竟会在梦里梦到自己跟死人结了冥婚,惊的冷汗直流彻夜难眠。[] 若说现世林笑是怀疑爱情的,在这里她是不相信爱情的,甄氏和如意是活生生的例子,难道还能比她们做的更好吗?唯一只存在yy里。一条三百年的鸿沟,三妻四妾,母以子贵,冷落遗弃,林笑对那个将来的男人不抱任何希望。在现世里的父亲多次曾说人生是自己的,外物都是浮云,过的幸福除了靠iq更重要的是eq。林笑深以为然,她不想很傻很天真,没有爱情的人生固然可惜,可人生又并不是只有爱情。她强迫自己乐观起来,即使是遇到最坏的情况,也要让自己过的快乐。而要快乐,前提是从生理到心理,从物质到精神都要足够强大。强大到独自一人面对也可以! 在单调的日子里拼图成了林笑最好的消遣。她经常玩着拼图,心里在为将来谋划,有时想的太入神就忘了所处何地,正想叫弟弟倒咖啡过来才发现原来还在此间。没用多久林笑便拼好了那幅名画,她看着小小的图版,街市的喧闹是更为久远的朝代,不知道未来的某时会不会有人也在窗前的桌上拼着现在的自己?这是种很玄的想法,谁是谁的拼图,谁是谁的梦中人? 林笑在玩的时候菱纱总会在一旁看,也会给建议,看的多了她就跃跃欲试起来,林笑在底部涂了色分了区教了菱纱一些拼图技巧便让她自己操作,观看小丫鬟拼图时林笑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再做一个千块的了。菱纱对新玩意儿十分上心,玩的太投入许多事都耽搁了,没完成的荷包被搁在一旁,孤零零的白山茶只完成了一朵;连那只鹦鹉都觉得被冷落了,扑腾叫唤个没完,菱纱只得把笼子挂到了外面。宝络无心于此,这让林笑略感诧异,这丫头最近有些奇怪,总显得神不守舍的。林笑猜也许是家里出什么事了,那个纷杂的家不出点事儿还真是不消停啊,问了却被搪塞过去,如此,她便没有八卦的再过问。 济兰那里一切风平浪静,林笑听到传言说青霜病了,似乎病的还不轻,连床都下不了,衣食都是鸦九在伺候。虽然济兰早有噤口令,但还是有流言传出来,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甚至有说她怀孕的。这些话终于传到了甄氏那里,不知道济兰是如何应对的,那扇门紧闭了一个多时辰后,甄氏没有再过问这件事。青霜终于还是留在了琅府,只不过又被召回了甄氏处。至于济兰的婚事,掌门人没有再和林笑议过,也许真在思虑也许已有定夺。 当母亲的不让女儿读闲书了,但没禁止她习字学画,望月楼一直空着的三楼成了林笑的画室。她托济兰弄了油画的工具和西洋画册来。不过迟迟没有动笔,她只是每天翻阅画作来汲取灵感,在看到那些立体的色彩绚丽的图画时,她想如果搞一册中西结合的油画来卖也许能赚钱,可是又一想国人还是更喜欢国画的,油画都当稀罕来摆设,况且造价太高,简陋的印刷水平又不能体现出油画的魅力。所以林笑还是决定先画些写实的插画来看看效果。 除了绘画,望月楼三楼也成了林笑的“练功”房,现世她善于许多体育项目,如今虽受限可实在受不了古代女子文弱的体质,真的是风一吹就倒,一换季就得病。她就先从瑜伽这不剧烈又不用大场地的项目开始调节自己的身体。当然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是严谨外人进入的,即使是宝络菱纱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到底做什么,只以为她在画画。 这日下起了小雨,练瑜伽练得腰酸背痛的林笑下了楼,习了五页字打了会络子才带着璎珞去园子里散步。屋里两个得力的都不在,菱纱的娘有恙,林笑给了她两天的假。宝络则被甄氏遣去绣房帮忙。说起来甄氏这几日身体显然很不好,但似乎药铺和绣房都有很重要的事不得不由她亲自去打理。这会儿林笑便撑着伞去甄氏那处探望,到了却不见人原来又外出了。 林笑传问琉璃太太是否吃药了,是否有所好转,接话的不是琉璃却是玲珑。她说太太按方子抓了药按时服了。玲珑其人林笑是有些印象的,人算得上端正,和琉璃关系甚好,不是甄氏得力用的人,划到二等丫鬟里的。景园那日的事林笑记忆犹新,她早早得了个结论:这女子大约和琉璃一样不是个善茬,所以平日是不太理会她的,今日不知怎的一向能言的琉璃沉默的很,脸色也不大好,倒是玲珑伶牙俐齿的说了一大通。 林笑仔细看了,她发现玲珑穿着打扮与以往不同,竟是绚烂了许多,脸上微有亢奋。在玲珑回话的时候琉璃一直漠然的听着,只当她说道‘太太贵人多吉必无大碍的’的时候琉璃的唇边才露出一丝嘲笑,眼神如刀,但也就这样惊鸿一瞥罢了很快又恢复到了漠然。 林笑心里一动,装作不知,暗道难道这二人一个被压一个被抬了,势成水火了不成?她无意去管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又问了些旁的便离去了。 天不好,林笑实在无处可去,兄长们在桐荫小筑苦读,她找不到人玩,便想着去如意那里坐一会。林笑沿着抄手游廊走着,冷风吹的披风都要飞了起来,这哪里是秋天,分明已是冬天了,璎珞却说这天气反常,往年没这么冷的。林笑握着胸前的披风外沿,正犹豫着是否返回的时候,却意外的看到珊瑚正在池边扶一株树苗,一旁给她帮忙的竟然是雪竹! 跟着琅家二爷的是新来的书童,十二三岁的样子,提着书奁掂着脚给主子打伞。后者佝偻着背手掩着嘴似在咳嗽,珊瑚起身给他说什么,看那样子是让他离开,雪竹却摇了摇头,他又说了几句话,珊瑚半低着头听着,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第五十九章 时疫 林笑看着他们心里生出微妙的感觉,正犹豫是否要过去,听得身后有人唤自己,回头去看竟是宝络,这姑娘穿着半新水红色的夹袄,外罩了件青色掐牙背心,绣菊花的裙子下穿着一双小靴,手里拿着伞,腋下还夹着一把。她走的快披风在身后翻飞。待到近来,宝络向林笑行了礼。 “你回来啦?”林笑虚扶了一下问道,“忙完了?” “绣屏的活儿都做完了。” “忙了这么些日子也不好好歇歇?出来作甚么?” “还不是来寻姑娘的?奴婢一回来没看到姑娘和菱纱,问了那几个小的才知道姑娘出来了。”说到这里她立刻瞪着璎珞呵斥道:“这么冷的天,竟放任姑娘外出,吹出了病怎么办?走时让你操心,这就是你上的心?怎么教都不会。真是个榆木疙瘩!” 璎珞唯唯诺诺的不敢接堂姐的话,眼里已然蓄了泪,林笑见状忙说,“好好地发那么大的脾气作甚,是我要出来走走的,放到是你也劝不住我,璎珞又能如何。” 宝络摇头道:“这时节最易得病,往年除了大爷哪个不在这时病倒,奴婢实在是怕了。这几日江宁又盛行秋疫,咱家的医馆都收不下人了,听说在城北已经有人得了疫症病死的了,连咱家的绣坊都准备要歇假……”她说着眼光无意间瞥见池边的三人,脸色登时变了。她眉一皱,高喝了一声:“珊瑚!”听得这声池边三人都回头看。 珊瑚见了林笑忙行礼,林笑带领众人下了台阶过去了,见她外衣都湿了,披头散发的实是狼狈,便皱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回姑娘的话,奴婢从姨太太那里过来,路过这里看到这株碧桃幼树被风折弯了,眼见不好,奴婢便急着把它弄好,这才……”她扭捏的说不出话来了。 林笑好笑好气道:“知你爱花,可万事皆有个度,哪里有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叫人看去了不得又是个笑话。”珊瑚咬着唇,冻白的脸上泛出了红。“有没有冻着啊?” 说着林笑便想解开披风给她,她刚做了个动作,宝络已经把自己的披风和伞递了过去。林笑忙装作无意的样子抚弄了下衣领。 “哪有你这样的!自己找着生病,真是懒得管!要是累得主子和你一起病了,你的罪过可就大了!”听宝络这样说,珊瑚不安的看了雪竹和林笑一眼,也不敢去接递来的物事。 林笑暗叹着转头对雪竹道:“哥哥怎的在这里,没去上学?”她这时才发觉这位哥哥的脸色比珊瑚的还要苍白,只见他咳嗽了几声才道:“我正觉得不适才要回,见珊瑚在这里就给她帮个忙。” 林笑忙道:“你怎么啦?生病了?那里不舒服?” 宝络一听立即瞪着那个小书童道:“湖颖,二爷都成这样了还不快扶着回!” “正是!哥哥我陪你回去吧。” 雪竹看了看珊瑚,用一贯孱弱的口气道:“姐姐也回吧,这雨眼见更大了,仔细着了凉。” 珊瑚低着头半晌才说了个“是”字。宝络皱眉看着终于接过伞的女子,她白白的圆脸上满是水痕,不知是雨还是泪。 林笑和那书童扶着雪竹往回走,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宝络正小声训斥着珊瑚,后者直摇头,宝络又交待了几句看也不看她,就追着林笑小跑过来了,珊瑚茫然的撑着伞站在原处,眼里一片空白盯着地上散落的花泥。见此情景林笑便有些埋怨宝络,那么个老实人何苦说她,今日怎像吃了爆竹似地,她耐不住的瞪了宝络一眼,宝络愣了愣,一咬唇便接过林笑的手,扶着雪竹道:“姑娘,还是我来。” 几人来到如意住处,早有丫鬟迎了出来,为首的是澄心,她肃然立于廊下,见他们进得院来就急急地下了台阶去扶雪竹。 “二爷,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头晕,你别给母亲说,我歇歇就好了。” “说的什么混话!”澄心又急又心疼,顾不上给林笑请安,打量着雪竹,转首又对兰亭道:“快去请刘大夫过来。”兰亭得了令叫上了书童一道去了。 林笑等人进得房来骤觉温暖了许多,雪竹刚坐到椅上就见母亲从里间出来了又立刻起身。如意神色疲惫,面上压的枕印还在,显是方才正睡着。她一见雪竹的模样脸色就变了,过来端详着儿子,不让他行礼扶着坐了。 “这又是怎么了?” “母亲莫急,儿子只是微感有恙,大约就是受了风寒有些着凉了。” 如意一向淡定的脸泛起了忧色,她正想说什么看到林笑在旁立着,强笑道:“姑娘,多谢你送墨哥儿回来。” “应该的。姨娘快让哥哥歇着吧,我也不叨扰了,这便回了。” “那我也不留你了。” 林笑点点头起身微福了福便要出门,未料一转身就看到珍珠带着银朱神色匆匆的小跑而来,珍珠似也未料到会在此处见到林笑,她脸上急色未褪惊容又现。 “姑娘。”她的声音带着抖,林笑心里一突,又见银朱脸上的慌色便知出事了。如意喝道:“内宅之中如此乱奔成何体统!珍珠,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个样子?” 珍珠稳住声线,求助的看着如意道:“回姨太太的话……太太得了时疫,病倒在医馆,刘大夫看了,怕是不好!” 闻言林笑的头嗡的一声响!半晌她才回过神,宝络已然扶住了她,正忙不迭的给她顺气。这时听到如意在焦急询问病情,她立刻振作精神仔细听了起来。 “……这次病发的急,本来身子就虚,还有痢疾,逢上秋疫,人又老在外,纵是寻常人也保不准得上。”珍珠说的断断续续。如意捉住她的手急问道: “现在人呢?!可还在医馆?” “哪里还敢停留在那里,已然叫人送回来了,郑嬷嬷和刘大夫陪着,按着刘大夫的法子奴婢让人清了屋子,下人们都没让留。奴婢来给姨太太传一声话,内宅多让您费心,切莫去探望,您身子虚,若要是也……咱家可就彻底乱了!” 如意白着脸点头道:“我省的,让太太放心。” 她刚说完话就听澄心疾呼:“二爷!您这是怎么啦?!” 这声呼的凄厉,唬的林笑身子一颤,忙回身去看,只见雪竹人半晕在椅子上,如意大急跑过去扶着儿子一声声唤着墨儿墨儿,屋内顿时一片混乱。 林笑呆看了一会儿,忽然清醒过来心里顺了顺事情,就对宝络道:“你快去叫哥哥来,给他说明此事。”又对璎珞道:“你快去医馆再请旁的大夫过来给二爷瞧病。”说完她想了想对珍珠道:“姐姐是跟我一起去母亲那里,还是留在这里。” 珍珠见小主子镇定,她也冷静下来道:“太太那里有郑嬷嬷,二爷这有澄心,奴婢去集中府里下人安排些事情。太太那里,姑娘还是先不要去,姑娘尚幼,身体也不甚强健,太太那里还是莫要去了,待刘大夫得了结论再说。” 宝络点头道:“珍珠说的是。银朱,你去叫大夫来,璎珞陪姑娘回望月楼。我这就去叫大爷。” 众人不再议论各行其事去了。林笑在如意处又呆了一会儿,如意便坚持让她回了,林笑知道轻重也不推脱,带着璎珞便回到了望月楼。 第六十章 紧张 林笑一回到小楼便召集下人,除了菱纱宝络,她这里还有一个生活嬷嬷,正是宝络的娘,两个婆子,一个姓王一个姓皮,还有五个丫鬟,分别叫做纹锦、绮霞、羽纱、绸儿,绦儿。她叫齐了人大略说了情况。果不其然只见这些人都惊慌着交头接耳起来。 林笑道:“你们不用怕,太太得的不过是流行性感冒,又不是什么厉害的病!”见众人一脸茫然,她才想起这时代是没有感冒这种说法的,顿了顿解释道: “太太正值盛年,身体一向很好,这次是换季感染了较重的风寒,有刘大夫这样的妙手神医医治过不了多久便会好起来。为防止传染,顾及你等安全,才禁止下人们互相走动。一会儿珍珠会召集你们统一说规矩,到时不要惊慌失措的没了体统!” 那几人见小主子镇定并未有慌乱,便也稍安稳了些,他们心里却诧异大姑娘出乎意料的沉稳。过了一会儿珍珠便遣人传唤他们去前厅集合。 见人都走了,林笑才松了一直绷紧的心弦,头开始发懵,人靠在廊柱上闭着眼做深呼吸。一旁的璎珞如蚊子叫似地唤了一声“姑娘?” 林笑问道:“你可害怕?” 璎珞咬着唇使劲摇头,林笑睁眼看天道:“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但愿中医能有用吧,至少这不是瘟疫也不是sars。”璎珞听不懂,林笑也不再说话,她沉默的回身进了屋子上了楼,她坐在书桌前,翻出“日记本”,郑重写上:康熙三十六年十月二十五,甄氏患时疫! 林笑人留在望月楼心里却焦急不堪。无数念头在等待中涌上心来,万般猜度都难免往不好的地方去想。这疫症大约就是什么传染病吧,如此大规模的爆发放到现世都不好控制搁到这会儿说不定会死成百上千人的!林笑暗恨自己不是学历史的,她记得小说里的风花雪月,甚至记得那堆阿哥们的众多老婆和孩子的名字,而对清朝爆发大规模疫症的年份发生地完全不知。林笑又恨自己当年没上医大,不过在古代即使面对再简单的感冒没有抗生素,生是死也个两知的情况,所以她还是完全没招。 几个月的相处,林笑对甄氏还是很有感情的。若没了这人的保护,自己会成什么样啊。林笑到现在也不能想象如甄氏这样的女强人会倒下,总以为她该是铁打的身子,明明之前发觉她身体不好了,怎么就不能多劝劝呢,若那时就医现在又怎会在生死线上徘徊!想到这里林笑便后悔自责不已。甄氏是自己这世的娘,更是这家子人的唯一依靠,她思及前些日子甄氏说的那句话:‘我总会老的病的死的!’,没想到一语成谶,林笑想到这里眼里顿时蕴了泪,忽听有人上楼,她慌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原来是济兰过来了。 少年行色匆匆,一脸肃容,他手里提着灯。衣摆已湿了大半。济兰见妹妹红着眼独立在窗前无助的看着自己,窗外已是夜色如墨,雨声渐大,屋里残香幽幽,烛火如豆,直衬得琅豆儿那张小脸惨白无比。他怔了怔,接着又强牵一笑道:“没事的。妹妹别担心,母亲会好的。” 林笑上前两步问道:“刘大夫可有最后定论?” “尚未,还在观察。据他推论是母亲积劳成疾,本已有暗疾在身,现下正是秋疫夹杂其他病症一同爆发这才显得来势汹汹,考虑到母亲的体质刘大夫在用药上还是有所保留。” “那要不要请其他大夫来一个会诊?集思广益也是好的。” “刘大夫已遣人去请相熟的大夫和江宁府几位名医了,今夜就该出定论了。” “那就好!那就好!可有我能去做的?” “只要妹妹安全无事就是最好了。听说这次秋疫虽没有以往致死人数多,但传染的厉害,你身子稍弱被传染上了那就不好了。我已和姨娘,郑嬷嬷商量过了,只留几个身体强健的丫鬟婆子照料母亲,若他们不好……府里会照顾他们全家老小的。其他人都遣散在旁处了。出府进府的人事我让琅总管和盘金去做了,若无重大事件这段时间谁也不许随意进出府。” 林笑听得发呆,这不是和签了生死状一样吗?也不知那些下人是自愿还是被迫……她忽想起另一桩事,便问道:“二哥怎样?可是也……” 济兰摇头道:“放心,雪竹只是寻常风寒,加之这两日学业紧张,休息不够这才病倒的。” 林笑松了一口气,直说幸好。济兰又交待了她没事不要出楼,饮食注意的话便离去了。偌大的屋里又只剩下她和璎珞了,那个小姑娘已经吓的不行,林笑暗叹了一声让她去休息,璎珞虽胆小在这时却也不敢离去独留主子一个。林笑无法,只好由着她。 长夜凄冷,两人都无心睡眠,一坐一立沉默着。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望月楼的其他人才纷纷回来,林笑见少了两个,问是怎么回事,纹锦回话说皮嬷嬷和绸儿身体有恙被隔离到花园的偏房去了。又问可见宝络,这丫鬟又道随郑嬷嬷在一处。林笑见这群人里也就纹锦还算镇定,以前也听菱纱赞过她做事利索,虽然是临时调来的林笑还是让她担起了总领的事情,纹锦有讶色但很快便自若起来,并不生涩的招呼着众人伺候姑娘安寝。林笑想虽睡不着可也得做样子,免得自己的行为让下面的人更不安,所以便顺着安排洗漱了。 躺在床上的林笑听着雨声哪里睡得着,她左思右想的觉得不能只是呆在楼里,总要做点什么的,想着想着又起身让纹锦进来,细问了前厅里的情状,她觉得人心惶惶众人大约都未进食,一问果然如是。林笑又问了被隔离的人名,这才知道珊瑚和琉璃都自愿留下照顾太太,又发觉并没有大灶间的几个厨娘,心里微松,忙嘱咐纹锦立刻去召集这些人让他们开火做饭,特别是照顾太太的那几人,还有主事儿的几位,纹锦得了令立刻去了。林笑披着衣服又坐起来思寻着明日自己该做些什么,如此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刚听到鸡鸣,林笑便穿戴整齐,她捡了件旧的粉紫袄软烟色的裙穿了,梳着双髻,只戴了两枚珠花,披着绿缎暗纹披风打着伞带着纹锦璎珞去了灶间,和杜嬷嬷商量着熬了些粥,待天彻底亮了,才提了食盒粥前往甄氏住处了。 林笑一路过来只觉空荡,往日的热闹都瞧不见了,这才不过一日!她心里凄惶的很,忐忑着心情刚进甄氏所住的院子,就见两个仆妇蒙着头脸在廊下门前撒石灰,见得姑娘来,都唬的只让她退出去,说是大爷交待了除了大夫和留下伺候的其他人一概不得入内。林笑正待说话,济兰和珍珠便从备弄那里过来了,见了她,济兰沉着脸问道: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交待过了不让人来吗?你们两个是怎么伺候姑娘的?!” 林笑解释道:“我并不想进去,只是来给母亲送饭的。” 济兰和缓了神色道:“母亲现在进不了食。” “我听说了,得了痢疾也还是要吃饭的,要不然电解质……嗯,没有体力怎么对抗疫症?我让杜嬷嬷熬了米汤,只盛了些米油,略放了些盐和糖,这样能补充能量……呃,体力。这里还有给刘大夫的饭食,他忙了一夜,只怕也饿了。” 纹锦插话道:“姑娘天没亮就起来给太太熬粥了,昨夜也没睡,一直在担心呢。” 珍珠道:“昨夜送来的饭也是姑娘命人做的,我们乱做一团竟忘了,亏得姑娘心细。奴婢这就让人把粥送进去,只看刘大夫怎么说了。” 说着她看了眼济兰,济兰点点头,珍珠唤过那两个仆妇将食盒送了进去。林笑舒了口气,待回过头来看到济兰正探究的看着自己,她不觉一愣,济兰立即收了深思的神情,微微笑道:“多谢。” 这声谢谢的好生奇怪。她正在想又听他道:“看妹妹脸色不好,回去睡一下吧,母亲的病不是旁人急能急好的。若你再病了,岂不是雪上加霜?” 珍珠听了也劝道:“正是,姑娘要多保重。太太这里有大爷,有姨太太,还有我们这些人照应着呢。姑娘定要宽心才是。” 林笑道:“我虽小但不是不懂事。母亲这里我帮不上忙,但总有我能做的,大家都在忙,我哪里能安心躲在楼上清闲?我亦不是弱不禁风的身子,让我无事是万万不能的。” 济兰珍珠互相看了一眼,都是无奈的表情,济兰思忖了一会儿,方道:“既然如此,那么灶间的事儿就有劳妹妹了,你对那里还算熟悉,现下大厨房人手不足,只怕会出漏子,还请妹妹帮着监督。” 林笑听了忙应了。她也不多待,辞过了济兰便直接去了大灶厨房。 第六十一章 厨房 琅府本有两个厨房,一个是为主子专用的大厨房,另一个则是为下人们准备的。时疫期间由于人手不足,现暂时都统归到大厨房。如意已经挑出得力的厨娘组成了临时班子,人人是熟手并没有什么事需要林笑多操心的。大厨房红白案和配菜的几位掌事都是有经验的,手艺也很不错。但论起毛病就是几个总管婆子仗着有资历人便不勤快,平日里多指挥着年轻的动手,自己只管动嘴和最后的调味,如今删减了人并没有那么多人可用,不得已需自己亲来又得将得病的和健康的得分开做吃食,甚是麻烦,少不得便有了抱怨。 林笑这一来“视察”,他们自然不敢再说抱怨的话,一个个加紧了手脚利索起来。林笑巡视了一圈,方召集了众人,说道: “我这些日子会暂管这里,原本众位并不需要谁来督管的,要管也该是年长的妈妈来做,谁让现在是非常时期,那也只能做非常之事了。我所做的除了督管还要向各位请教,这段时间请大家多费心了。” 见小主子说得客气,脸上很是正经,那几个婆子心里好笑觉得她是故作成熟,拨了鸡毛当令箭,面上便露出了几分轻视,嘴里却抹着蜜的夸赞她孝顺又有本事之类言不由衷的话。林笑对这些人的态度并未放在心上,她静静听完后又道:“我记得大厨房领事的是言嬷嬷,现在仍是吗?” 言嬷嬷闻言便站了出来,她是个身宽体肥之人,说起话却尖细的很,人本黑却涂着粉,面色就泛出奇怪的青色。“回姑娘的话,还是老奴。” “好。那么明日你将这一个星……嗯,七日里要做的菜谱给我报上来,除了早中晚三餐,还有主子的加点都写清楚明白了,若有人另要了什么也记上。[.超多好看小说]还有,厨房这里的账是谁在做?” 言嬷嬷还没有从菜谱的事上回过神来,后一个问题她便打了磕绊,另有一位段嬷嬷上前道:“大厨房的账是由采办李翰和姨太太那里管,我们这里是管不着的。” 一旁的纹锦附耳轻声道:“府里每月会按上月的用耗给采办拨银子,采办那里当月若有余的便计入下个月,超出的就再到姨太太处申领。” 林笑神色不变问道:“姨太太之前是谁在管?” 纹锦道:“最早是太太房里的珍珠,后来拨给琉璃管,上个月才交给姨太太的。” 林笑点头道:“回头让采办的将账给我这报一份。” 纹锦应了,下人们都互相偷偷打着眼色。林笑想到现在是古代,没有那么多污染毒害,不过这井水实在不保险呢。她转头又对那些人道:“我也不在这里耽误你们做活儿,只最后叮嘱一件事。现在不同往日,正是疫症传播时节,定要把那些瓜果蔬菜给洗净了,蓄的水要及时更换,煮沸了再来用,当日用完,第二日用新水。”她顿了顿又道:“红白案的用具不可混用,这个我以前说过的,那会儿你们嫌啰嗦不按着做也就算了,从今后却一定要这么办。” 众人莫名的互相看了看,声音不齐地应了。林笑见状也不解释,只道:“行了,你们自去忙吧。”言嬷嬷见她要走忙上前道:“姑娘。请留步。” “怎么?” “姑娘让做的菜谱……” 林笑见她的胖脸上露出几分不自在,便淡笑着问:“言嬷嬷,可有什么为难的?” “这菜谱,若说做三日的还可以做上一做,可这七日的,平日里菜式都不是一定的,有时会随着主子的心意变化,谁能说的准呢?” “嗯,嬷嬷说的是,不过我让你做的只是个预设,即使变化,是吃米还是面总可以定的吧?而且我如此做也是有我的道理,前面我说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见林笑坚持,言嬷嬷也只得道:“姑娘说的是,老奴明日定将菜谱做好,只是……老奴认不得几个字……” 林笑微怔了下点头道:“我倒忘了这层,嗯,我记得杜嬷嬷是识字的。” 杜嬷嬷听得林笑提到自己的名字便主动上前来,林笑又将事情细细交代了一遍,直到她听懂点头为止。一旁的言嬷嬷见状不由撇了撇嘴,她这样子让纹锦看到了,两人眼光一对都立刻避了开来。林笑交待完了事儿没再多留,她出了大厨房不由舒了口气,对于自己方才的言行她还是满意的,总算能对着一群大婶淡定自若了,而杜嬷嬷,以往的无意插柳,倒是方便了现下的行事,看来真得培养些自己人才是。 话说之前林笑没少来灶间叨扰,与这些人倒也不陌生,特别是和杜嬷嬷。杜嬷嬷为人随和,虽年长也不摆架子,愿意和小的们一起做事并不藏私。她是粤人,语言不通,平日说话不多,但行动上的示范更为有效,加之手艺惊人,她来琅府的时日虽不多却更得人推崇。那些老的原也想排挤她,可被鸦九训斥了几回便暂收敛了行为,嘴里不说风凉话了也不敢随意克扣派发给杜嬷嬷的东西了,但还是这个外来者冷淡的很。 这些事儿林笑都是知道的,她和鸦九相熟便起了不平之气,明的暗的对杜嬷嬷也多有照应。前段日子她思念家乡菜,动手做了面皮和锅盔牙子,虽比不上梁展眉的手艺,但也得了十之七八的精神。杜嬷嬷善南菜,见林笑的做法新奇便主动和她切磋起来,林笑的经验是打下手得来的,其实算不得什么,若说手艺好,梁展眉当真是强人,特别是各类面食,所以林笑其他不行擀面蒸馍之类的还是拿得出手的。这二人一个从心里就没有主奴之分,另一个痴爱烹饪,几次下来便忘了规矩,一来二去就熟稔随意了许多。有林笑的耳边风吹着,甄氏给杜嬷嬷的例银竟和几个主管婆子一样多了,其他人看得又是眼热又是嫉恨,却也没法子。 转眼便是第二日,一大早言嬷嬷就亲带了菜谱来望月楼。林笑在一楼正房见的她,见杜嬷嬷并没有同来,她心里已知究竟,不由暗叹怕是又给人家惹下事儿了。林笑也不多说,接过了菜谱,只见洋洋洒洒竟是十来页。看过后,她没让言嬷嬷多留,赏了她两吊酒水钱,言嬷嬷得了钱脸上的笑便由衷了些,临行时竟主动暗示采办的账不干净又将自己摘出来。林笑姑且听之而已。 账不干净这点林笑已然想到,她并不知道那个叫李翰的采办送来的到底是真账还是伪账,不过想来,他们都会认为这次只是走个过场吧?现在貌似大树将倾,树上的猴子是个什么真脸儿怕都该现形了。对于未来,林笑一半畏惧一半担忧,她只想在能力范围内控制住局面,厨房相对熟稔些,以前珍珠拿来做例子讲解的便有厨房的账。流水账看起来的确很费眼乱心,但若是整理好了漏洞也会很明显,林笑虽没正经学过财务,但经常看到梁展眉做账,也知道进销存是怎么回事,于是她画了表格,将数字逐一罗列出来,费了一整天功夫总算是做好了当年的账目,只是进项的真实性无法确认。 林笑命璎珞请了杜嬷嬷前来,让她私下有空时将所有原料进项查清,杜嬷嬷先是惊讶,随后面色便有些纠结。林笑知她平日只管着做饭并不喜做这种事,或者说她尚未在新地站稳脚跟不愿得罪人。于是她语气和缓的将早就准备好的措辞说了出来: “我来管厨房这摊儿是大爷允了的,名正言顺。我虽人小言轻,但到底是主子,他们再有资历也是奴才,规矩前谁又真敢跟我呛?我也不是针对谁,也不想搞肃清。我只想弄清这笔账,太太挣钱不易没理由白白让人占了去,她也早叫我学着理账,以往我总觉着自己还小又不想费心力,便不大愿意去做。如今太太病了,我这个当女儿的多少也该挑起担子来,大的我做不来,厨房这里正好试着来做。这次若没事则罢,若有事……一则定会秉公办理,二则绝不会牵累到你,这事儿只有你我知晓,妈妈只管放心。 厨房那里我只和你好也只信你一人,知道你本分。这件事,你慢慢做,不要急着回我。这里是二两银子,你且收好,你一人带着孙儿过活也很不易,鸦九平日虽总接济你但她也不过是每月一吊半的钱,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只管寻我便是。” 杜嬷嬷听着,脸色渐渐由白变红了,她没想到林笑会如此推心置腹的说了这么些话。心里有感动也有怜惜,她知道这位小主子是个良善人,除了鸦九,这府里她最感激的就是琅豆儿了。如今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自己受人家恩惠便定要做事的。想到这里,杜嬷嬷叽叽嘎嘎的说了一通,林笑听了半天只明白她是无功不受禄,说要办好了事才敢收银子。林笑也不勉强她,点头允了,待杜嬷嬷走了,她才重新将菜谱看了看,心里计较了一番便带着纹锦璎珞出了门。 第六十二章 方子 林笑先去了济兰住处,人没在,一问方知他在如意那里。平日甚少见济兰去如意处,林笑微感诧异,不免胡思乱想起来,只盼不是甄氏有什么变化。待到了地方,明间里不仅济兰如意在,郑嬷嬷,珍珠,宝络,澄心四人也都在,个个脸色沉重,林笑顿时一惊,莫不是甄氏那里不好了?她直接走上前去问道:“哥哥,母亲她……” 济兰摇头,宽慰道:“妹妹安心,不是母亲。”他见妹妹仍是素气的打扮,连花也没戴,形容较之昨日又是憔悴了许多,心里一酸想起当下要应对的大事便强忍住没当众去嘘寒问暖,只是沉住气拿起茶盏喝起了茶。 林笑也没觉察出济兰的情绪,她立即松了口气,向如意行了礼。如意问道:“姑娘怎么过来了?昨儿就听说姑娘开始管厨房那摊子了,可是遇着什么事儿了?” “厨房很好,没什么事儿。我只是想给刘大夫看下食谱,看看这些吃食是否影响疫症,能不能给些建议,做些防治疫症的药膳。”说着她拿出食谱递给了如意,如意接过看了,颔首道:“姑娘真是有心了,我看如此甚好!麒哥儿,你看呢?” 济兰也点头,含笑赞道:“甚好。妹妹费心了。” 林笑微觉不好意思,忙转移了话题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呢?怎么看上去那么严肃?” 如意没说话,济兰敛了笑意,郑嬷嬷咳嗽一声接话道:“不过是生意上的一些事儿,太太病着,差个能决断的人,所以就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商量。” “那定是很麻烦的事儿,到底怎么啦?” 郑嬷嬷张了张嘴,又咽回了话,如意看了一眼济兰,见他皱着眉正盯着郑嬷嬷瞧,心里便知琅家大爷是不想让琅豆儿介入此事的,于是立刻接话: “豆姐儿,这菜谱我就收了,晚些会让人给送去。还有就是太太那里有人照看,其他事有我们,你就放宽了心,看你精神不济的样子真让人心疼,小小年纪莫要操那么多的心,太太常说自己是劳碌命,她可只盼着自家女儿是个享福的不操心的,若是过几日她好了,见你这样定会拿我是问。纹锦,回去伺候着你家姑娘多休息,让厨房多做些进补的给你家姑娘吃。” 纹锦道:“奴婢知道了。请姨太太,大爷放心,姑娘有我们呢。”说完她侧头瞄了一眼自家主子,温和的脸上显出了忧虑。 林笑虽是心大粗线条的人也听明白如意的意思了,她看了眼济兰,这位一向宠爱妹子的哥哥今日看上去忧虑重重,头一次的没站在自己这边,宝络也只是低眉顺眼的站着。原本依着她的性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真当想出分力的时候不被人家待见了,那感觉还是非常不舒服的,多少还有些委屈,怎么就这么不把自己当自家人?可转念她又想,若设身处地的考虑自己也会这么做的罢,谁会将一个十岁的小孩当做成人对待呢,爱之深护之切而已。 林笑压下负面情绪,微微笑道:“我省的。待会儿回去就好好睡一觉。[.超多好看小说]对了,二哥怎样了?见她乖觉,如意心里一松,脸上也带了笑意就说了几句雪竹的情况,林笑知他一切都好心里也安稳了许多,她也不再废话,给济兰和如意行了礼便退下了。临走时她看了眼宝络,立在济兰身后的那个大丫鬟也正看着她,左手捏了个手势。 林笑一路沉默,回到望月楼,纹锦见她又坐在案前发呆就有些担心。 “姑娘何必闷闷不乐,您年纪还小,生意上的事儿又帮不上忙,这不是徒增烦恼吗?您好好儿的比什么的强,奴婢想大爷他们也是这个意思。以前奴婢伺候姑娘直觉着您小孩天性,这回出了这么大的事倒觉得姑娘忽然就长大了许多。” 林笑笑道:“你这是在夸我?” 纹锦亦笑了:“可不是,不仅是奴婢,旁的人私下都说姑娘是个好主子,仁善乖巧。如今再看,做事上竟有了些太太的影子。” 林笑打量着她道:“且不说我。纹锦,看你行事并不比宝络珍珠差,样貌也齐整,为何还是二等丫鬟?” 纹锦神色一滞,人顿时沉默了下去,见林笑指了下茶盏,她忙去倒水,只听姑娘继续问道:“原来你是伺候谁的?” “原来是跟着太太的,早先在药铺和绣坊都做过事儿,后来……奴婢做错了些事,被降到二等了。” 林笑见她尴尬便没再问下去,叹了口气道:“以前的事儿我无意打听也不想去追究,既然太太能留你,显见还是看重你的。我这里也缺能顶的上事儿的人,宝络事儿多,也就菱纱能用,日后你好好儿的,我这个当主子的少不得还你一个一等身份。” 纹锦听了便跪下,感激道:“奴婢在这里谢过姑娘的恩情。一等不一等奴婢从没再有过奢望,如今奴婢能伺候像姑娘这样宽厚的主子已然是奴婢的福气了,绝不敢再求什么。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奴婢笨拙,比不得宝络姐姐能干,但凡能用的上奴婢的,奴婢万死不辞。” “你快起来,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的。我又能让你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事儿?这会儿还有什么比太太的身体更重要的?只不过我更担心另一件事……” “姑娘可是担心生意上的事,要不奴婢去打探一下?” 林笑点头道:“虽然我帮不上忙,但总要求个心安,你想着法子联系上宝络,问问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纹锦得令去了,林笑在房中独处了一会儿,思前想后的渐渐就有了困意,也顾不得吃饭,就歪在床上睡了,等再醒来只见天色发暗,看了看座钟,已然是戌时了。璎珞羽纱伺候着她整理了仪容,下了楼后王嬷嬷又让绮霞去厨房给林笑温了碗粥,整了两样小菜,吃过后林笑才觉得终于有了精神,正打算遣人去甄氏那里问问情况,纹锦回来了。她果然联系上了宝络,也得知了两件大事。 甄家老爷子曾研制过一味秘药,对治疗消渴症有奇效,当年正是这味药为甄家的杏林界地位打下了基础,也是这味药为甄家和后来的琅家挣得盆满钵满。甄老爷子故去前将药方给了自己的女儿甄玉洁,情浓之时琅守义曾向甄氏讨要过,同行相争之时也有人威逼利诱过甄氏,但甄氏都守住了药方不曾给任何人,但昨日,仁心堂也推出了治疗消渴症的药丸,价格上要比济事堂的低两成!得了信儿的大掌柜刘文林立刻让人买了一丸,研究了半天竟然发现和自家的完全一样!这么些年仁心堂走的和自家不是一条行医路,怎么就突然做出了药?不用说仁心堂定是得了方子! “这么重要的东西,太太一定看的很严,怎会漏了出去?!定是出了内鬼!是谁?姨太太他们有没有怀疑人?”林笑着急的问道。 纹锦不知道内鬼是什么意思,微迟疑了一下,才道:“不知内宅里的那人是谁,但这件事和王嘉盛脱不了关系。” “王嘉盛?”林笑回忆了半天才想起那人是谁,“他不是在苏州老宅?他想做什么?” 纹锦欲言又止道:“宝络姐姐说……这人的野心很大,他在图谋咱们府上的钱财……奴婢知道老爷在世时药铺是王家当道,现今却是刘家,也可能是在报复太太,听说……之前王嘉盛似乎还有意……”她硬生生咽回了后面的话。 林笑并没有发觉纹锦的异样,呆了半天才问道:“太太可知道了?” 纹锦摇头道:“奴婢不知。” 林笑叹道:“果然是我不能管的。那另一件事呢?” 第六十三章 谋夺 纹锦道:“太太从去年便在筹划谋得一块山地做种植花草之用,已和那块山地的地主谈的差不多了。可是不知怎么回事,那个地主近日忽然反悔,交涉再三他说三日后在清风楼公开招标争地,价高者得。据说参加的人都是有来头的,其中还有江宁府最大的一家做水粉的,快雪轩的东家也会去的。太太病的起不来,这标会怎么去?即使去了能有那个财力和那几家争吗?这件事,连姨太太都拿不定主意呢。” 林笑顿足道:“屋漏偏逢连阴雨。母亲病的真不是时候。这可怎么办?” 纹锦道:“听宝络说,这怕是有预谋的,看准了太太病倒才布的局。山地的事,只怕和王嘉盛也有关系。” 林笑道:“这事儿几人知道?” “就是那一屋子人,还有奴婢和姑娘。宝络说知道姑娘会不安心,所以将事情告知奴婢,让奴婢代为转达,只是,这事儿不可再传了。另外请姑娘安心,大爷和姨太太都会想法子的,总会平安度过,当下还是太太的身体康健最重要。” “我省的。”林笑点头道,“药铺那里出了这么档子事儿,刘大夫回铺子了,太太那里可安排好了?” “刘大夫留了药方,有丫鬟们按时煎药伺候。琉璃和珊瑚都是常年伺候太太的,姑娘尽管放心。” “我如何能放心,都有人能将方子图谋了去,太太的安全谁又能保证?” 纹锦听了竟是说不出话来,林笑也不想再多说,她揉着眉头暗自发愁。屋里又沉静下来。 琅府一连出了几件事,林笑以为没人会在意她的食谱了,没想到第二日下午兰亭就过来给她递话了,说是食谱已让刘大夫看了,改了几样,也写了些药膳的配方,已给大厨房的言嬷嬷了。这事儿了了,林笑估摸着杜嬷嬷那也许会有些什么消息,又想着从那些嘴杂的婆子那里能否探听到内鬼的事,便带着纹锦去了大厨房。此时厨房众人正一边不停嘴的胡侃一边忙着做晚上的饭,林笑在门外都听到他们的喧哗,她没进去而是立在窗外细听。 议论的内容少不得都是府内最近发生的事,有说甄氏病情的,有说大姑娘新官上任三把火,抱怨厨房事儿多的,还有人在说姨太太开始抢班夺权的,说不准太太的病里面有猫腻,和姨太太脱不了关系的。说这话的人声音并不陌生,正是言嬷嬷。 八婆们的言论本不该太当真,可林笑听了心里免不了起疑,俗话说最大利益者最有可能是嫌疑犯,如意不可能吗?她会不会是内鬼?这座府邸,除了自己和济兰只怕人人都有嫌疑呢!一时间林笑心烦意乱,也顾不得去找杜嬷嬷,转头便往回走了。纹锦见状知道不好怕她冒失。忙上前劝道: “姑娘,那些话当不得真的,不过是些碎嘴婆子在嚼舌根子,您可不能就这么信了。姨太太和太太那是什么样的情分您还不知吗?您去……只怕……” 林笑摆手止住她,淡淡道:“你怕我做什么?去找姨太太的晦气吗?” 纹锦哑然,林笑道:“万般可能,总有一个会变成真实,这些事虽乱,有一件是不变的,太太只要好好活着,一切都可能会翻盘。(.好看的小说)” “姑娘……你想做什么?” 林笑想做的不过就是亲自去照看甄氏,她知道说出来一定是去不成的,于是也不言语径自去了甄氏的住处,大约是疫症控制的好,此次前来林笑并没有见到上次那样的阵势,院子里空荡荡的。纹锦知道自己拦不住主子,就想去告诉济兰又怕姑娘独自一人出了什么事,进去吧她怕被染上病不进去又不是事儿,左右为难竟就留在了门外。林笑一进来便闻到药味,进了屋里这味道就更重了,刚要上楼就见琉璃端着盘子下楼来,琉璃瞪大了眼看着林笑惊讶无比的样子。 “姑娘怎么来这里了!” 嫌疑犯一,亲近济兰未遂心怀恨意,有作案动机,贴身伺候甄氏多年,知道主人的习惯,有作案时间和能力。林笑给琉璃盖了犯人的章子。 “嗯,我来看母亲。”她简单的说了句,便上了楼,琉璃似是没反应过来竟由得林笑从身边过去了。 待到了二楼,又看到珊瑚蹲在走廊里煎药,看到她来亦是吃惊不已,她起身手里拿着扇子瞪大了眼。嫌犯二,几个大丫鬟里的最懦弱的一个,也总是替罪羊的一个,没少挨打受罚,家境不好容易被人用金钱利诱做出背主的事,也是常年伺候甄氏的,天时地利人和。林笑也给珊瑚盖上了犯人的章子。见惯了林笑和善面容的珊瑚第一次见她肃容的模样,竟也被唬住了。任她进了屋子。 林笑挑开门帘进了屋,待到卧室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甄氏,琅家的主人并没睡着,睁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两个婆子一个正收拾盆子,一个正给甄氏擦脸。屋里散发着呕吐秽物的难闻气味,甄氏发觉林笑进来吃了一惊,立刻半侧起身子看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甄氏虚弱无力的问道。她披散着头发,原本就小的脸又瘦了两圈,脸颊凹了下去,颧骨清晰可见,细细的手腕搭在红缎的被面上,惨白骨感,整个人精气神儿都散开了,弱不胜衣。 林笑见甄氏如此眼圈立刻红了,眼泪差点没下来,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时,琉璃从外面奔进来,见了这光景忙跪下道:“太太,奴婢没拦住姑娘,都是奴婢的错……姑娘,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快请回吧!” “刘大夫一直照料太太,现在人又在医馆,这满江宁府得疫症的人都在医馆,怎么不见他患上疫症?我便是要留在这里照看母亲又如何?你们能照看,我这个当女儿的怎么不可以?!”林笑这些日子的怨气担忧焦虑都在此刻爆发了出来,“若是我晚来点,只怕是连家都看不住了!” 琉璃被她的大喝唬得瞪着眼,珊瑚正欲进来,见此状又不知该不该进屋,甄氏已换上了镇静的表情,她看着眼里噙泪的女儿,慢慢道:“你是不该来的。不过来了,就同我说几句话吧。你们先退下去。” 四人不敢有异议,得了令都退了出了屋。甄氏指着靠墙的绣墩道:“你坐。我虽比前两日好了些,但到底没根除,你离我远些坐。” 待林笑坐好了,她才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此时的林笑忽然有了悔意,是不是不该在她病成这样的时候告诉她那些事儿呢?可是,隐瞒的弊端更多啊,于是她不再犹豫,将府里近日发生的事捡重点都说了。看到甄氏听完后仍是一脸淡定的样子,林笑不得不佩服她处变不惊,可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好法子度过危机? “杜嬷嬷那人太老实,怕是给你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人可以用,但不是在这方面。”甄氏张口说的竟不是对那些大事的处理方法,说的居然是这么不着调的事。“为娘建议你可以笼络那个段嬷嬷,她暗恨言嬷嬷很久了,明里相好暗里没少使手段想上位。她和采购的也相熟,少不得私吞了银子财物,你可以适当的透出消息说我留意大厨房很久了,不怕他们互咬。纹锦那个丫头不像宝络,喂不熟的,也不过是用一段时间罢了,反正她们都大了,都该嫁人了。你那里会重新进人,到时再培养自己人也来的及。” 林笑听的目瞪口呆,甄氏说了这些话,人便有些乏,便躺回到床上。见她如此,林笑便起身要过去,却被甄氏制止了。 第六十四章 帷幄 “你有心我很高兴。真的。”甄氏的脸上漾出了由衷笑意,林笑不知道她说的有心是指来探病还是终于愿意主动打理家里的事儿了。 “母亲,您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女儿很不放心。” “还好,就是上吐下泻,身体虚的很。其他的到没什么。今日也没发热了,听刘大夫说没有大碍,就是要好好调养。” “真的?这样可太好啦!女儿想……亲自来照顾母亲。您看成吗?” 甄氏目光怪异的看着她,林笑被看得心里发毛,“母亲?” “不怕被染上疫症?因这病死了不少人,不是谁都有好运气的。” 林笑真诚道:“女儿只想母亲快些好起来,您也说了没有大碍,大夫都说被控制住了,我不怕的。” “你怕的,你怕我被人害了,会有人谋夺了咱家的家产,琅府就这么完了可是如此?” 林笑本想否认,后来又觉得什么事儿都瞒不过这位,就点头道:“我是很担忧此事,咱府里既然有钉子就必须尽快找出来。他们能盗走方子就能害您。” 甄氏低声笑了,充满嘲弄的道:“害我?我的命是那么好拿的吗?这场局还不知谁能笑到最后呢!” 林笑不解,她低头暗思:莫不是有什么好主意了?要不怎能如此笃定?她又想到下人们对如意的看法,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母亲,姨娘可信吗?” “你怀疑她?” “这样做,她能得到很多利益。(.)她也太聪明了,我怕……” 甄氏笑了,“我的好女儿你放心,她不会的。若是以前的她或许还算是个对手,我也必须在意……现在……呵呵。豆儿,你什么都不用做,既然揽了厨房的事那么就把那摊子打理好既可,生意上一切有我。这里嘛,有外面那些人就够了。” 林笑到底没有能待在甄氏身边伺候,一院子的人哪里敢让她这么个大小姐亲身侍疾?甄氏又发了话,那些人忙不迭的像请神似地把她送了出去。林笑出了院子回身看着,这个小楼现在看上去不那么没有生机了,天上的阴霾好像也退去了。甄氏的从容给了她安心,她到底会有怎样的对策呢?若是放到自己身上呢?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啊。 “姑娘,咱们回吧。”纹锦在一旁小意的催促着。 林笑看着这个丫鬟,对方清秀的脸上总有那么一丝焦虑。养不熟吗?似乎是被林笑看得不自在了,纹锦避开了她的眼。 “眼见天要黑了,愈来愈凉了,姑娘还是快回的好。” 林笑嗯了声,她心里对这个丫鬟有了提防,甄氏的话是指什么呢? 吃晚饭的时候,济兰怒气冲冲的来到了望月楼,林笑知他为何而来,果不其然,纹锦璎珞一干丫鬟婆子都被严斥了一番,接着便轮到了自己。等少年发完了火,林笑又是加饭又是成汤的,撒娇着道:“我知错了,母亲已经说过我了,哥哥就别再说了。(.无弹窗广告)其实哥哥也有错的。”见济兰瞪自己,林笑也不怵,慢悠悠的道;“谁让你总瞒我家里的事,难道就因为我小,是女子就不该知道吗?你们这样我反而提心吊胆的。” 济兰听得扶额无奈,“我这样做难道不是为你好?你一个女孩儿家的就该顾好自己。总之,母亲那里不要再去了,生意上的事儿你也不要再过问了。” 林笑见和他说不通也不强求,难道明的不行我就不能来暗的吗?她糊弄道:“好了好了,我什么都不管了。哥哥累了一天了,就在妹妹这里进饭吧。今儿的菜可都是养生去疾的药膳呢。”济兰看到她那张纯净明媚外带讨好的笑脸再也生不起气,叹了一声,便拭了手动了筷子。 林笑按着甄氏的意思开始认真管理起大厨房。不出所料只是放出风声便已让那里乱了起来,不过就是两日,已有三拨人私下找她。林笑不禁感慨甄氏的积威,病猫大过虎啊!不过连甄氏都小瞧了杜嬷嬷,她对市场的熟悉度超过了林笑的预期,两相对比,林笑终于完成了表格。进来的大多数东西都是正常的,只是那火炭钱数额差的太多,当然还是有不少莫名购进的物品,有库存缺失的,有被替换的,还有重复记录的,这些东西需要时间去比对,现在林笑没那时间,全都交给了杜嬷嬷。可能是厨房的风向变了,所有人的关系都变的暧昧起来,他们对杜嬷嬷竟纷纷开始拉拢,林笑看在眼里,心里暗自好笑。 终于到了山地招标那天,林笑去找如意,她很想知道事情的进展如何,意外的她得知济兰在珍珠和宝络的陪同下去了清风楼。原以为会是琅玉去的呢,没想到会是济兰。当她问起有多少把握时,如意的神色变得很古怪,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递过来一张纸。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快雪轩底价五万两。那上面的字正是甄氏的笔迹。 山地的竞标最终是琅家以五万零一两银子竞得,据说当时快雪轩的大少爷不顾身份的掀了桌子,那个山地主人也似没想会如此,有牙行的人监督谁也不得反悔,他只得和琅家签了合约。这事儿完了没多久,仁心堂药铺那里又传来消息,说是病人吃了他家的治疗消渴症的药丸猝死了。事主带了人来砸店,砸了东西不说,掌柜、坐堂大夫和活计都被打了,这事儿闹得连巡捕都惊动了,由江宁知府亲理此案。闻讯买了药的人都挤到药铺要求退药还钱,更有无赖上门哭闹着赖说家里人吃药中风的等等。一时间仁心堂混乱一片,制假药吃死人的言论充满了大街小巷,本有人不信的,但三人成虎,何况表象情况确实如此,由不得人们不信。 就在这个时候菱纱终于回来了。小妮子几日不见瘦了些,人却显得妩媚了许多。这次并不是她的母亲得病,而是她未来的夫婿患了风寒。菱纱放心不下亲自料理去了,她面皮薄不好意思说明,还是回来后才讲了出来。本来她前天就要回的,可是府里正严格控制不让随意进人,如意又递话出来让她回家等,就这样菱纱直等到甄氏可以下床走动,官府发了公告说控制住了疫情,这才得以回府。这一回来,她就跟在林笑身后说东说西的,说到仁心堂和快雪轩菱纱便乐不可支。 林笑听菱纱绘声绘色的形容仁心堂的惨状,不由暗自摇头。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好笑的,她想这不过是市场竞争下的两场商战,侥幸的是琅家赢了。下次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胜了,家业保住了,本该高兴的,可是有人死了,死于假药,谁来为那人讨个公道?仁心堂宁家怎么说也是老字号的大药商,哪里会这么容易倒了?官商向来勾结,甄氏有织造府的关系,宁家难道没有什么知府总督的路子?两家相争却害惨了旁人,这怎能让人高兴起来? 王嘉盛事败,王逸亲自来到江宁负荆请罪,怎么谈的林笑不知道。不过甄氏没为难王嘉盛,只对王逸说若不想吃官司就得彻底离开琅家,从此不要在江宁府出现。人证物证在前,家里就这么一个独子,王逸能如何?王嘉盛又哪里再敢待在江宁,即使甄氏不找他的事儿,仁心堂若寻到他定会扒皮断筋。 于是王家终于彻底从琅府出了户,一艘客船载着失败者远赴山西老家去了。这是后话,且不说它。甄氏如此行事所有人都说她仁善,但她私下是怎么对自己说的?她说:对于王逸那样的老鬼,赶尽杀绝,难免会狗急跳墙,再纠缠于此对双方都没利,一人退一步吧。王嘉盛有个能行的爹给他挡命,不过,其他人就没那么好的命了。 ****** 通知:下周没有推荐,周一起每日一更,下午六点准时见,如有加更会提前通知。希望各位不要因为单更了就下架《花》啊,就算是给青眸的支持吧。谢谢啦。 第六十五章 出卖 甄氏说的其他人便是琅府的钉子,王嘉盛买通的内线,盗取方子的人,这场混乱的元凶之一。这个人是玲珑。林笑想到了很多人,唯独没想到她。玲珑很是非,不招人待见,可她一个小女子竟会有叛主的勇气实是让人意外。而为了一个王嘉盛连一生的命运都赌上了,是该说她痴,还是该说她傻?林笑想自己大概永远不会忘记玲珑充满怨毒的神情,像一幅被撕裂的石刻永远留在她的脑海中。在府里受审的时候玲珑坐在地上,斜仰着头死死盯着琉璃,不再理会规矩,无视坐着的各个主子们,她只是盯着曾经最好的朋友,咬牙切齿的问: “为什么?!” 琉璃不语,甄氏淡笑着,如意摩挲着腕上的镯子,济兰肃然端坐,郑嬷嬷轻蔑的看着衣冠不整满脸泪痕的玲珑。 “你为何背叛我?!你我从入府认识到现在,我为你做过多少事?什么事都不瞒你,你竟会背叛我!为什么!” 琉璃红着眼看着玲珑,她想压住自己的情绪却失败了,最后她似哭似笑地说:“难道不是你先背叛我的吗?你跟了王嘉盛,多得意啊。每次都会在我面前炫耀他怎样对你好,说他一定会娶你,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一定在心里嘲笑我,不停地嘲笑我……其实,我也知道,他不过是骗你的,不过是利用你,你有什么好的,不过是能帮他弄到方子罢了,用完了他即使不杀你灭口也会弃之如敝屣的,娶你?做梦吧!可我就是见不得你那得意的样子。我为什么不能告诉太太呢?至少太太答应我,演好这场戏就给我找个有钱的男人嫁了,我们都是做妾做通房的命,嫁谁不是嫁。可是,你却要死了,我还活着。现在该你羡慕我了吧?” 琉璃笑的可怖,林笑听得头皮发麻。玲珑惨笑道:“好好好。我早该知道了……不过,琉璃,你记住,我不会羡慕你什么的,这辈子我至少跟过喜欢的男人,管他是不是虚情假意呢,至少他对我好过。你呢,送上门都没人要,说我被利用,你何曾不是?我是该死了,你又能好活多久呢?” 之后林笑便再没见过玲珑,说是被送到了官府,罪名是偷盗主家财物。很快琉璃也离府了,甄氏把她送给了云南的一个大药商做妾,听说那商人的妻子是个悍妇,又听说他家做妾的都不得回府住只能是外室。林笑不知道琉璃是否恨着济兰,她只知道济兰在琉璃出府前去看过她,林笑不知道济兰这样做是同情还是什么,也许面对曾经对自已示过好的女人,再不喜欢也不会忘记吧。可是琉璃竟没有见济兰,林笑想她这么做也许真是不恨了,也许真的只是爱财,也许只是故作姿态?可是这又能怎样呢? 另一件让林笑纠结的事是那个药方。她不聪明但还没笨到看不出这场混乱是甄氏早布好的局,就是说通过玲珑给王嘉盛的药方是伪的,甄氏知道假药会害死人吗?如果她知道算不算是谋杀呢?这方子是谁做的,精巧到行家也没看出来,难道刘文林也参与其中了? 林笑观察甄氏事后的行为,她一点后悔惊讶的意思都没表现出来,刘文林也很淡定,还夸奖了她做的药膳。(.)过来给甄氏请安的林笑只觉得他们的笑让人发寒,死一两个人对这些人而言是无所谓的吧,他们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于是林笑再见到甄氏便有了畏惧,言行就存了万分的小心。 如此过了一段日子,琅府终于平静了下来。这一日晚间,甄氏留下了林笑和济兰在内堂家宴,三人都吃的漫不经心,甄氏大病初愈,济兰数日奔波,林笑忧虑重重,谁都没怎么说话,气氛始终很压抑。待饭吃完了,林笑跟着济兰一起告退,甄氏却说今夜要女儿同宿,说有许多话要讲。 林笑直听得心里发憷,看甄氏的神色似乎带着阴冷和算计,不安的情绪就更重了。她求助的看着济兰,后者却是鼓励的对她笑笑。如此,林笑只能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相较于其他府邸,琅府的规矩其实算不得多,林笑不只一次的听丫鬟们说太太待下人很宽松,虽然她并不觉得。其中有一条是决不能触动的,甄氏住所的二楼不是谁都能上来的,除非当家人亲自下了令指定了人留下伺候,若是谁有意无意的触犯这条,那可不是一顿板子能了事的,据说曾有人犯了错,第二日便见不到人了,生死不知。 林笑此时就站在二楼的寝室,连日大雨的缘故,屋里冷飕飕的,连火盆子都用上了。李主帐中香的味道清和缠绵,总有种欲说还休的味道。郑嬷嬷和珍珠伺候着甄氏上床歇着,林笑立在一旁端茶送水,甄氏披着衣服靠在床上,拿过林笑递过来的茶慢慢喝着,屋外的惊雷不断。其他人都没什么话,唯有郑嬷嬷在一旁唠叨着说活了这么久很少在深秋见过这样的天气,下了十来天的雨竟没有停的意思,看样子定会有灾情。说了天气,她又说新年的筹备,接着又说丫鬟们的采办。 郑嬷嬷人老话多,在这样的夜里似乎更加罗嗦,珍珠看了她几眼,见对方还没意识到,她便打断了话头道: “妈妈,绣坊那里有点事,我想同你说道说道,日间事多忘了,这会子咱们到我屋里去吧。” 郑嬷嬷似乎才领会过来,老脸一红,“正是呢,你好像提到过的。我怎忘了这一遭。” 其实她原本留在这里是想说另一桩事的,但看甄氏不接话,就知道今晚是说不成的了,只得顺着珍珠的话下了台,同她一起退了出去。 二人走后,甄氏也没留待在外间伺候的银朱和珊瑚,于是屋里只剩下林笑,甄氏看了看她,微笑道:“怎么这些日子你同我变得如此生分了,还不坐?”她指着床边示意林笑坐下,又道:“方才郑嬷嬷说了新年过后采办丫鬟的事,这事儿我正好要同你说。” 林笑半坐在床边,也不接话只静静听着,甄氏继续道:“我想给你那里添些人,那些个小的我会另作安排。过了年宝络就要嫁人了,菱纱怕也快了,这两个不在你身边怕是不行的。” 这可太意外了!林笑听了心中大震,菱纱的事她是知晓的,但宝络又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要嫁人了? 见女儿目瞪口呆,甄氏叹了口气道:“这些年,宝络助我良多,我总觉着该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算是没白跟我一场,也提过几个她没同意。咱们府上也有一个人看上她了,托他老娘来说合此事。” 见林笑仍是没回过神的样子,甄氏继续道:“宝络这些年经常去药铺和绣坊,难免会遇着些人。咱们府上的琅小山自从见了她就起了心思,一直向我求要宝络,我没准,宝络也没应,估摸着她和我一样的想法,都想选个更好的。今年又提起这事儿,我看她似乎松动了,兴许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人吧,前些日子又问,她竟说让我做主,我看着这事儿怕是要成,既然两情相悦,我何苦做恶人,于是就允了,只说你这里离不了她,等人接手后,他们再成亲。事儿我是应了,但还没给郑嬷嬷和琅小山回话,只怕她又反悔。你既知道了这件事,回去也和她说说,确认一下。” 第六十六章 底牌 “我知道了。”过了半晌,林笑才挤出这几个字,她觉得消息来得太突然了些,可又仔细一琢磨,迹象无处不在,原是自己疏忽了。 “宝络没给你说,你也别怪她,她自己都没定怎么跟你说?若不是近日她家人突然起了送她去当妾的念头,我看她也不会这么突然就定下的。小山那孩子是个实心眼的,对她真的好,就是少了点趣味,人刻板了些,对宝络而言总是有点遗憾,但女人嘛,不就求个有人疼爱?你也不必太担心,即使宝络嫁了人,也还会在咱们府上,又不是见不到,也无需忧伤。” 林笑点点头,心里的郁闷还在:在这个时代,当真会这么早结婚!琅小山是怎样的人?能替甄氏跑外务,算是个人才了,可长什么样,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宝络就这么嫁了……林笑正在怅然若失,一道惊雷让她忽然警醒过来,心说可不敢在这里放松。于是立刻整理清楚思路,问道:“宝络走,我还真舍不得,不过她能找到良人我是该替她高兴的!有件事,嗯,我屋里的大丫鬟要嫁人,我是不是该给银子和陪嫁呢?” “自是该的,我也会给她备些嫁妆的,你自己看着给吧,不能太多也不能掉了面子。细节可以去问珍珠。” 林笑应了,心里又道:说起来珍珠也是个好女子,怎么就耽误到现在?她见甄氏的茶喝完了便起身去拿茶壶。这时甄氏叫住了她。“豆姐儿。[.超多好看小说]” 林笑停住脚步回身看她,只见甄氏在昏黄的灯下形容娇弱可怜,唯有一双眼睛透着亮,有激动有彷徨还有期待。林笑怔住,她何曾见过这样的甄氏,顿时有种奇妙的感觉涌了出来,她觉得下来会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就情不自禁的攥紧了茶盏,听她说什么。 甄氏动了动身子,眼神移开了,她握着衣襟的手攥的没了血色,窗外一道闪电过去,屋里一片雪亮!接着就是雷声,噼啪一声响,树枝断掉的声音花盆碎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林笑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看向外面,红纱窗外是墨黑一团。 这时只听甄氏艰涩道:“豆姐儿,去把桌上的诗集拿来。”林笑听得出甄氏这话说的底气不足,还有些微的颤抖,她犹豫着去拿书――这是一册手抄诗本,字迹是甄氏的,看纸张和墨迹便知是以前的东西了。林笑把册子递给甄氏,甄氏却没接,她说:“你给我念吧。我很想听。”林笑觉得非常古怪,但她没有理由不去念,于是重新坐下,翻开书,清了清嗓子开始念了起来。 第一篇是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第二首是杜牧的《泊秦淮》,第三首是韦庄的《金陵图》,然后是刘禹锡的《乌衣巷》和《石头城》,其后全是唐人写南京的诗,字写的并不好,只是横平竖直而已。 这些诗在这样的雨夜,用柔细的声音软软的念着,便有着说不清的怅惘凄凉之意,林笑越念诡谲的感觉越明显。也就是十来首诗,并不多,很快她翻到最后一页。 看着这页的字,林笑的眼睛像是被针刺到似地的痛,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兴许是自己在暗的光线下用眼疲劳的缘故,于是揉了揉眼,书页上还是写着那些字,所有的字她都认识,可她张了张嘴竟是一个字也念不出来,书落在床上,林笑使劲用手掩住嘴,不让自己失态的尖叫出来,她更不敢抬头看甄氏,也许一抬头看到的突然就不是这个人了! 又是闪电,闪亮了那些字,甄氏微弱的叹息了一声,这声音娇弱的像雨里垂死挣扎的花。她轻柔的颂道:“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迹。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这是我喜欢的诗,你,也是知道的吧。” 林笑有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心跳的很快,思维停滞。这份震惊让人窒息,过了不知多久,她终于抬头注视着对方,一字一字道:“你不是甄玉洁,你是谁?” 甄氏还是甄氏,只是她的表情变了,变的不同以往。她散开头发,挽到手里把玩着,然后平静的看着她,问道:“那你又是谁?” “你也是……穿越来的?”林笑试探着问。 “穿越?什么意思?我不是清朝人,你也不是,对吗?” “你是中国人?是女人?” “你叫什么,多大了,哪里人,哪一年来的?” “你一直知道我的来历?” “你是怎么来的?” 只问不答。他们终于停了嘴不甘示弱的对视了一会儿,林笑深吸一口气,她总算镇定了些,问道:“你不信我?” “不信,何苦说出来。” “既然早就知道我的来历为什么当时不揭破,现在为什么又要说出来?” “你是好是坏,谁知道。世态险恶至此我自然谁也不信。” “现在你知道了,因为觉得我还好,所以才说的?” “甄氏”没说话,只是看着林笑,那表情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就是这样!她怎能如此理所当然?!林笑瞪着风轻云淡的那位同类,怒气涌了上来。如果是自己一定马上就会说的吧,而且会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以求‘前辈’的安慰。她怎么就这么能沉住气?林笑想也许是自己真的太没城府了!她回顾了一下这几个月的种种,这才发现处处充满了试探。谨慎并没有错,不过一直被人暗中观察,防贼似的考验着,这滋味还真憋屈。 “算你狠。”林笑长出一口气使劲挠挠头,放弃似的一笑,突然就脱了鞋,盘腿坐到了床上,支着下巴说:“那么你到底是谁?” “甄氏”惊讶的看着林笑的举动,她张了张嘴终于没出声,而是执拗的用眼神表示‘你先说’。 林笑对她的谨慎很无力,“那么不如写出来,交换。姓名,性别,年龄,时间,地点。” “甄氏”想了想点头,林笑拿来了纸笔,二人飞快的写好后,凝重着神情互相交换了字条。过了一会儿,他们不可置信的望着对方。 “1938年?!” “2012年?!” 安静了许久,“甄氏”忽然捉住林笑的手急切的问道:“我们可胜了日本人?” 林笑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是说抗日战争?当然是中国胜了。” “真的?!”“甄氏”狂喜到手舞足蹈,这回不止声音连她的手都在抖,她含着泪反复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1938年。林笑终于反应过来那是个什么样的年代,离她很远也很近的年代,只在影视作品和教科书上见过的年代。她使劲咬了咬嘴唇,发觉并不是做梦,自己也没疯,那么谁来告诉她这疯狂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隔了74年居然在另一个朝代相遇了,这是什么样的缘分?林笑低头看着纸上的字:苏锦。女。30岁。南京人。1938年。 第六十七章 苏锦 甄氏流泪了。不,哭的是苏锦,她压抑着悲声,肩膀耸动着。林笑明白为什么,却不能完全体会那种心情,她沉默着递给她帕子,发了一会呆后自语般的轻声道:“但愿我没有在做梦。” “我想这不是梦。”苏锦哽咽着擦干了泪抬起头,平日里的高深早已被泪水冲掉了,只剩下解脱、无助和哀伤。 “你是怎么来的?”她抽泣了一下,稳住声线问道。 “车祸。你呢?” “我?”她停了停才道:“被杀。被日本人。” “啊……”林笑说不出话来。 接着苏锦讲述了她的故事。“我叫苏锦,出生的时候还有皇帝,年号是宣统。我的家在南京城里,父亲是做丝绸生意的,家境算得上富裕。在我前面有三个哥哥,到了我,是女儿,很被父亲喜爱。女儿要娇养,父母格外疼爱我。从小便给我请了老师教书,有国文,有洋文,还有钢琴,绘画,诗词,当然还有刺绣。 我七岁学刺绣,连绣厂里的师傅都说这孩子有天赋,于是母亲便托人去南通请了女红传习所的一个女先生来教我。她是沈寿的得意弟子之一,最善仿真绣,得了名师的指点,我的绣艺越来越好,在南京也算小有名气。原本父母要送我去读女校的,不过因为打仗又不让我去了。我从小就跟着父亲一起出入那些厂房,虽是女孩儿,但在做生意上的能力比几个哥哥更好,账算得清,操作那些洋机械一学就会。父亲平日最爱说的就是如果你不是女孩儿该多好。我并不这么认为,总有一天女人也可以自己做生意。 十八岁的时候,父母为我办了一个舞会,请了很多朋友。在舞会上我认识了罗臣,那年他二十,我们一见钟情。他是水粉行的少东,我是丝绸店老板的幺女,门当户对,双方父母都赞同这门婚事。很快我们就成了亲,过了一年他接手了父亲的店,我便为他管账,也接触到了水粉的制作,他说我是天生该做这行的料,可惜是个女子。 结婚第三年我有了孩子,是个女儿,我们都十分喜爱她。后来我还以她的名字开了一家绣坊。就在一切都很好的时候,又打仗了,这次不是中国人打中国人,这次是日本人来了。那时的中国到处是硝烟,到处是死人和逃难的人,很快有消息说日本人要来打南京了。那是1937年11月,父亲刚过头七,他死于肺结核,我说我们该走的,去香港吧。可是罗臣说生意都在这里,他也不信日本人来了能怎么样,而母亲说她要陪父亲,死也不会离开故土。我实在觉得不安全,但又能怎么办,等到想走的时候却走不了了。日本人终于来了,那年冬天,我们都没有度过新年,南京成了地狱……” 苏锦泪流满面的说着。他们辛辛苦苦几代人攒下的家业被强占走了,她的女儿病死了,丈夫被枪杀,母亲自杀,自己不堪凌辱开枪杀了欲强暴她的日本人,然后被乱刀杀死。林笑边听边哭,她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悲惨。过了许久苏锦才重新振作起来,讲述了后面的事:“我以为自己死了,可是醒来却在这里,在古代的民居,一个小丫鬟跪在床前哭,桌上放着一段白绫,嗓子痛极了,居然还怀着孕。过了两天这身体的记忆慢慢苏醒了,我才知道我的灵魂到了甄玉洁的身体里。她寻死,我活了。” “甄玉洁寻死?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女人不都是为男人活的?她的男人,那个琅守义,占了她家的家业,纳了六房姨太太,还和客户的女儿勾搭上了,他要再娶平妻,甄玉洁即使怀着孕也挽留不了丈夫的心。以她的性格也只有死了。” 苏锦冷笑着,不用说林笑已然知道接下来的事,水深火热,勾心斗角,惨烈宅斗,想到她当年的艰难,林笑由衷的说:“你真了不起。” “了不起?求生而已。”苏锦自嘲一笑道:“我的境况很被动,力挽狂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过有一点很明白,一切的恶只缘于一人,就是琅守义,没了他什么都好说……也许是老天见我受的苦太多了,它可怜我,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机会。”苏锦微微笑着,拨弄着头发,望向跳动着火苗的烛台,林笑觉得寒意又来了。 “那天也是这么个天气,又是下雨又是闪电,我被他叫去一起吃饭,很奇怪,那天他宠爱的女人都不在,他刚做了一笔大买卖,吃酒了醉,也不顾我有身孕便拉着我要同房,我哪能如他的愿,便推开他要逃跑。他拿酒壶砸过来,打中了我的头,血流了一脸。见我流血他好像呆了,过来看我的伤,嘴里不停的说他最爱的还是我,娶李芳林只是为了把生意做大,我推不开他,只能让他抱着,他不停的问我是不是还爱他,是不是最爱他。他以为我会信他的话吗?为了不生事儿,我假说还爱,他高兴的说我就知道,我见他松了手就脱身跑开了。也就在这时他的病发作了。” 苏锦的语速加快了,脸上有了激动之色,多年压抑的事终于说了出来,她觉得很爽快。而林笑听的心怦怦直跳,她有预感,下来的事是隐秘。 “琅守义有心病,在小的时候他就有这病了,似乎也是因为这病才被家里放弃的,他母亲是个入不了门的外室,生了他以后便不能再生了,就这样被正妻撵了出来。后来母亲死了,他孤身一人逃难到苏州,发病之时有幸遇到了甄老爷子这才活了,老爷子给他配的药很难弄,每年换季前都要服一丸,平日不能太过兴奋,也要少吃酒。托了甄家的福他才能成家立业,可是就这样,他竟然这样对待甄家的女儿,这么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怎么会救他?于是我当着他的面把药吞了,然后告诉他,甄玉洁死了,他也要陪她一起去死。结果他真的死了,死不瞑目。” 琅守义原来死于苏锦的故意不作为,这算不算是间接谋杀?她怎么能,又怎么敢?!眼前的女子已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美丽的脸在烛影里显的很动人。林笑握紧了手,好个求生而已。这个时代不是只有贱民平民在生活里挣扎着,连富足人家也是如此,果然是人为财死吗?林笑本想问假药的事,看这样子不需要再问了,商家相争,求生而已!去责备苏锦做什么?割肉饲鹰的是佛祖不是凡人,无限的善就是自掘坟墓。林笑深吸了两口气努力使自己淡定下来:“后来没人怀疑你吗?” 苏锦叹息一声,“怎么没有。那些女人哪个是好相与的,官府也派人来查,不过,一有郑嬷嬷为我当人证,二有仵作证明说他是死于心病。就算他们怀疑又能如何?” “如意又是怎么回事?” “李芳林要害她和雪竹,是我暗中救了他们。” “然后你们就联手对付那些女人了?” “何止是女人。”苏锦感慨道,“还有店铺里的那些掌柜。琅守义死了,人心浮动,那会儿可真是一个乱啊。也算我幸运,钱财上有李府和方冰心夫妻的支持,铺子里有刘文林帮我,要不然和李芳林的这场相争鹿死谁手还真未可知。” 李府林笑知道,有钱是一定的,“方冰心是谁?”她问。 “也是当年和我们一起玩的,那会儿她是药商何定山的正妻,何定山曾师从刘文林,他们也住在苏州,后来去了京师。” “苏锦,你太不容易了。” 一声苏锦,两个人都呆了呆,苏锦幽幽道:“多少年都没听过别人这么叫我了。” 第六十八章 同归 林笑不好意思道:“听你说了那么多,我怎么也不觉的你是我妈,不过比我大十岁罢了,以后母亲什么的还是人前做做样子,私下我还是叫你苏锦吧。[]” 苏锦笑了:“你还真是个孩子呢。我也就是在今天是苏锦,过了这夜就再也不是了。琅甄氏,太太,母亲,都听惯了,何须再说前世。我的事大概就是这样了,说说你吧。林笑。” 林笑也不隐瞒,将自己的事大概说了。 “真是可惜了,那么好一个家,难怪你那会儿夜夜哭泣。” 见说到自己哭的事,林笑挠头羞赧道:“我不够坚强,比不得你,若我处在你的境地,大约,不,一定被整的尸骨无存,现在想想那会儿看你处罚下人我的应对还真是幼稚。你那样做是想看我的反应吧,失望了吗?” 苏锦摇头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若处在我的境地想来也是有别的机缘得救的,善良无过,何须介怀,后来你做的挺好的。就是有时太淘气了。” 林笑呵呵一笑只当她宽慰自己了。“是了,你是大学生?”见苏锦肃然起敬的样子,林笑忙解释说自己那个时代大学生普遍到无从就业,和民国的大学生含金量完全不同。也并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般的大学生混的连蓝领都不如。苏锦摇头不解,问道:“那大学生到底在大学学了什么?你又是学什么的?” 林笑尴尬的不去解释第一个问题,她只说:“我是学艺术的,学的很杂,特长是绘画和书法。” 苏锦仍旧疑惑的问:“艺术?” “其实就是混个大学的文凭罢了。”她想到了一事忙问道:“苏锦,你想知道1938年后中国发生的事吗?” 于是林笑为苏锦仔细讲述了她从课本上学到的历史岁月。从八年抗战开始。三年内战。新中国建立。特殊时期十年。改革开放。下岗失业。金融危机。奥运。世博。雪灾。地震。听完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民国女子苏锦感慨之余再也淡定不起来了,她激愤的说: “为什么日本给我们中国人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不过过了几十年反而成了友邦?一切就这么算了?!我看那个什么核泄漏就是报应!” 林笑哑然,她觉得所有的解释在面对苏锦时都是苍白的,更不能说到现在为止在日本还有人在否认南京大屠杀的存在。所以只有沉默。幸而苏锦并没有纠结于此,她冷静下来后,问道: “过往如梦,既然这样了,过好现在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林笑,你怎么想的?” 林笑尴尬的说:“其实我没怎么想。也不知道该如何。平日只想着怎么应付你了……对了,之前你说的婚事不会当真吧。” 苏锦道:“这事儿我还想问你,曹家有什么不好?你在怕什么?” 林笑忙道:“跟他家混可不是好玩的!现在康熙宠他家,等雍正继位了,就是个杀头抄家!他家的后人过的连老百姓都不如,曹雪芹的儿子都是饿死的。” 苏锦瞪大了眼问:“雍正为什么要抄曹家?” “曹家为了康熙南巡亏空的太厉害,雍正却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皇帝,他要改革要复兴就要用钱,让曹家还钱,曹家还不出那就抄吧……嗯,好像是这样的,总之是抄了。” 苏锦连说糟了,林笑知道她在担心李容。正想把曹颙的事说了,忽然记起神仙叮嘱,一身冷汗出来,刚才不算透漏天机吧,苏锦也是穿过来的,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如果她不去改变什么,只是知道应该没事的吧。 苏锦见她突然失魂落魄起来,便问是怎么回事。林笑看着她小意问道:“你穿越的时候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苏锦一怔反问:“你什么意思?” 林笑一咬牙把玄幻的事说了,苏锦听了一脸怀疑不置一词,只沉默的思量着。林笑皱眉纠结道:“不管你信不信鬼神,咱俩都发生这么奇怪的事儿了,怎么解释?21世纪科学够发达的了,估计也解释不了吧。到底有没有神仙?有没有因果转世?唉,谁知道。也许我只是做了一个梦,可我还是信历史是不能改变的,如果改了,未来就会有变故。蝴蝶效应,蝴蝶一扇翅膀,三千里外起风暴。曹家怎样都会败的,否则就没有《红楼梦》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历史的大走向,害的很多人凭空消失……你若实在担心曹夫人,那我们就想法子暗示一下,让她有个准备,不至于以后太惨,大不了到时我们再帮忙?” 苏锦叹道:“她是好人也是可怜人,不该有坏下场的。可按着你的说法还不能告诉她,这事儿得好好想想……啊,”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探身过来问道:“我正想着法子托李容在京师找靠山,把我们的铺子推过去,最好能成皇商……这会不会不好?” “皇商?!”林笑大吃一惊,“你要把什么卖到宫里?对了,水粉!”见苏锦点头,林笑迟疑道:“不是不好,只是……怎么说呢,就我知道的,一是历史上和皇家打交道的都是把脑袋提在手上的,有个胡雪岩,你知道的吧,最后不是完了。而且立场太重要了,咱们凭曹家的关系成了皇商,那就明说了咱们是站在曹家这边的。可是现在是康熙三十六年,估摸着京师马上就要风起云涌了,九龙夺嫡好像快开始了,参合进去只怕太危险。二就是,和曹家交往过密的雍正好像都没放过。因为他家后来是支持胤禩的。雍正那人最恨的就是八九十那三个了。” 苏锦听得云里雾里的,她看着林笑半天才犹豫的说:“九龙夺嫡?八九十又是什么?嗯……难道不是太子继位吗?” 林笑黑线道:“不是太子继位,我说的是和雍正相争的三个阿哥,他们是一伙儿的,哎,你不是清朝末年出生的人吗?怎么会不了解。” 苏锦难得尴尬道:“那会儿可没人教这个,我不喜欢听政治上的事,从来就分不清这些人,现在事一多就更想不起来了,我只知道康熙之后是雍正继位,然后是乾隆,至于具体是哪位皇子我就……不过我对宣统帝还是知道的比较清楚的。你怎么会对这事儿如此了解?” 林笑忍笑道:“那是因为我爱看穿越小说。”她见苏锦听不懂,就道:“我们那个时代有很多人写了关于这段历史的演绎小说,我看了就知道了。你也别管那么多了,总之,最后是四阿哥胤禛继位。哦,对了,这事儿的想法子渗给哥哥,嗯,济兰知道,免得他入仕后站错队。” 一提到济兰,林笑又想起一件事,她问:“对了,我,嗯,琅豆儿真的是你生的吗?” 苏锦见她突然转换了话题,愣了一下才道:“是。” “难怪我总觉的你对我要比对哥哥好。真是亲生的。” 苏锦似是愣了,她呆了半晌才道:“你这么觉得?” 林笑奇怪的看着她,“怎么不是吗?你对他挺严厉的对我却很宽容,难道琅济兰不是甄玉洁亲生的?还是说,你不待见琅守义,然后就不爱他的儿子,还是因为琅豆儿有残疾,所以才格外偏爱?” 苏锦想了想:“我是一看到他就想到琅守义,不过我爱豆儿不是你说的原因。”她顿了顿,勉强牵了嘴角笑道,“因为我也曾有过女儿呀。” 林笑这才想起她原是有女儿的,在前世夭亡了,她一时语塞,半天才挤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苏锦摇头惨笑道:“如月死的时候不过七岁,她本不该受这罪的。那会儿真是后悔没有送她走,跟着我们反而送了性命……”苏锦说着便哭了,林笑眼圈也红了。 “她叫如月,一定很漂亮吧?” 苏锦一边拭泪一边点头,“漂亮又聪明……我真是后悔极了,到了这里每想起这事儿,还是会后悔……”她说不下去了,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淌,林笑过去揽住苏锦的肩,安慰着她。“都过去了,她一定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开始新生了,你也是啊,要好好活着呀。” ****** 通知:明日加更,请多捧场。 第六十九章 如月 苏锦一直在哭,坚强如她也不过是个母亲,林笑流着泪想:自己死了,妈妈是不是也很痛苦,也在哭呢,她越想越难过索性也大哭起来。[.超多好看小说] 不知过了多久雷声停了,周围一片静谧,两个人的哭声渐渐小了,谁也不说话,相顾无言。曙光显露出来,新的一天要开始了。苏锦也不去擦泪,抱着膝盖发呆,林笑抽泣着轻声道: “天快亮了。咱们这个样子出去可不行啊。” 苏锦侧过头,见她眼睛肿的像桃子,便笑了,“哭的真痛快啊,很久没这样哭过了。你来了,真好!” 林笑也笑了,苏锦现在的样子显的很脆弱也很孩子气,黑色的长发瀑布一般的披散下来,巴掌大的脸苍白极了。林笑由衷的说:“能遇到你也真好。” “我一直没给琅豆儿起大名,其实我想给她取名的,可是很矛盾……你说叫如月,好不好呢。” 林笑讶异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她的心思,于是就温暖的笑了起来,“不知道会在这个世界待多久呢,林笑这个名字我觉得还是不用了的好,要不然永远都融不进这个时代。如月,琅如月……好吧,就这样,以后我就叫这个名字啦。” 天亮了,守着时丫鬟们进来伺候,见到太太和姑娘的样子众人都唬了一跳,不知昨夜出了什么事,谁也不敢多说什么,都乖觉的做自己的事情。 珍珠很诧异也很担心,她从没见过甄氏哭成这样子,琅豆儿更不用说了,两个眼睛都肿了,但是看样子二人并不是起了争执。她猜测着面上则是平静的为甄氏梳头,言谈间,她觉得琅家母女之间的气氛变了,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不同以往了,有种微妙的感觉,珍珠一向对自己的直觉很信任,不过这次她有点犹豫了,他们是亲母女,本该如此亲密的呀。 后来,甄氏宣布琅家大姑娘有了大名儿了,叫如月,说是豆儿那个名字就不再用了,只当是小名,正式场合都要叫如月的。 珍珠听她这样说便下意识的转头,只见如月姑娘正盯着珠钗瞧呢,仍能看出哭泣痕迹的脸上居然是满满的笑意,到底是怎么了? 进完了饭,甄氏铺子里还有事,她临行前对女儿交待:“不管发生了什么,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你的女红学的不错,以后就由我来教你。习字绘画什么的,你自己看着办。那些书,我也不管了,随你。还有……”她压低了声道:“厨房的事儿,你继续管着吧,喜欢做菜就好好跟着杜嬷嬷学。” 如月笑的很灿烂,她端端正正的行了礼说:“女儿敬遵母亲的教导,另外,我还想跟着哥哥学骑马射箭,可不可以呢。” 甄氏斜睨着她道:“不要得寸进尺!” 如月仍是笑嘻嘻的道:“女儿也要当自强呢。再说生命在于运动。我一向对身材的要求都是很高的。您不想女儿以后嫁人的时候是个胖丫头吧?” 甄氏的脸抽搐了一下,恨恨的道:“没规矩的丫头,浑说什么呢!”她看了眼强压惊诧神色的珍珠,清了清嗓子道:“这事儿,你和你哥去商量吧,不要闹的出格,要不然……哼哼。” 如月的心情好极了,改了名儿也改了人生,原以为一辈子是阴暗的,没想到突然阳光明媚起来。她觉得多日来的压抑一下子清空了。老天果然待她不薄,死而穿越,穿越了还遇到了同类,有个能说真心话大实话的人多幸福啊。而且连最头疼的婚事都可以放心了。更好的就是:在琅府她能为所欲为了!天很冷,如月的心很热,于是她觉得天也不灰了,人人都可爱了。苏锦要做的事很多,她的事也不少呢。走在回望月楼的路上,如月雀跃的想:先和宝络谈谈吧。 如月回来的时候,纹锦正在浇花,她见姑娘兴冲冲的跑上了楼,满脸的喜悦。心里正猜度出了什么事儿。绮霞端着茶盘上楼去了,过了一会她阴沉着脸下来了。凑过来悄声埋怨道:“你怎么就这么容易下楼来了?怎么就不在上面伺候?那位的嘴也太刻薄了,姑娘是她家的吗?死命的占着。哼!我说纹锦,你那么好的机会,干嘛要让出来。你就是个木头疙瘩!” 纹锦笑笑,边干活边腼腆的说:“本就是她的位置。既然回来了,我何苦在那里碍眼?”绮霞不以为然道:“你做的比她差么?早些年可是你在管绣坊那摊呢,要不是藿香的事,你早就是跟珍珠一般了。况且你可比她得人心多了,我看绸儿她们也不待见她呢。” 纹锦没接话闷声干活,她知道现在怎样都是比不上宝络在姑娘心里的地位的。如果没看错,宝络快要嫁人了,自己若要上位机会多的是,何苦在此时出头让姑娘存了恶感。比如这会儿姑娘定是不愿有人上去打扰她和宝络的谈话的,这点眼力界都没有,难怪这绮霞这些年还是二等丫鬟。当年若不是在绣坊出了岔子,自己又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她心里暗恨,使劲用剪刀剪去了一根枝桠。 此时的如月正等着宝络的回话,她将甄氏的意思说了,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绝不棒打鸳鸯。可宝络竟一直没吱声,她手里不停的打着络子,细长手指上指甲剪得整整齐齐,指头肚上都是茧子,腕子上的金镯子藏在袖子里,忽隐忽现的。 “你倒是说话啊,平日总见你爽爽快快的,今儿是怎么啦,成锯嘴葫芦了?这事儿是大,可我这个主子还是能替你做主的。你不想当妾,我去给你家人说,你不想嫁琅小山,我也能给你摆平了。就算你有意中人了,我还是能想法让你们成的。可千万别不说话,让我去猜。” “姑娘,您想让奴婢说什么呢?”宝络终于停了手,含笑轻松道:“小山是好男人,奴婢跟着他,不算委屈。” “这么说就是真的答应了?可我怎么总觉的怪怪的?” “姑娘今儿才奇怪呢。不过,怎么看着满脸喜色?莫不是得了什么好信儿了?” “有吗?”如月摸摸脸,讪讪的笑了。她只是太过亢奋,本想当超人去拯救陷入婚姻魔沼的可怜人,结果人家并不需要。“你喜欢就好。听母亲的意思,过完年就要成亲了?想要什么吗?” 宝络仍是笑着:“哪有您这样的主子啊。姑娘的心意奴婢领了,可这份子自有定制,多了只怕他家人的面子抹不开呢。” 如月拍额道:“唉,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莫说奴婢的事儿了,现下有三件事姑娘得仔细了,一是新年快到了,府里要忙起来了,前些日子闹成那样,就要靠过年冲冲晦气,怕是要大操办呢,只靠太太姨太太是忙不过来的,姑娘也得搭手。二一件,府里要采办丫鬟了,姑娘这里自是要挑人的,原本有太太坐镇,不需要担心,不过太太贵人多忙,奴婢怕到时她分身无暇,就要姑娘看仔细了,到底是自己用的,实在的才是好的;三一件,就是大厨房的事儿,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牵连着姨太太和珍珠呢。” 如月听了道:“看吧,我还真离不了你,诸事都想全活儿了。嗯,你这么一说我就晓的怎么办了,现在你若无事,就先说说过新年该做什么吧。” 第七十章 买人 离新年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琅府已经开始筹备了,几个管事的忙的不开壶,在外采办的,在内布置的,用到人时才觉得琅府的下人却是不够了。这段时间如月跟着甄氏选礼制单子,长长的名录,长长的礼单。过个年不知要送出去多少钱呢,如月叹了口气暗道送钱容易挣钱难啊。 这段时间她接触到了琅府的各类账本又听甄氏讲了许多内幕,这才知道生意果真不好做,原以为很富有的琅家在江宁府实际只算得上是中产阶级,这是说的好听的,说的不好听,没官没爵,富不过一代,在旁人眼里就是暴发户而已。其实这样也好,如月想,人家说小福即安,钱多了有时并不是好事,家里没纷争,平安才是福啊。只是不知将来济兰雪竹走向了仕途,会有什么变化。 甄氏揉了揉眉心放下手中的纸,看着一脸倦容拿着一个鼻烟壶发呆的女儿说道: “做这点事儿你就累了?再过一个月几家铺子的账都要报上来,山地,花圃,农庄的账也要来,到那会儿看你怎么办?” 如月脸都绿了,她幽怨道:“您怎能总是这么兴致勃勃?不累吗,可是身体才好呢。” 甄氏笑道:“我喜欢,特别喜欢年底这段时间,一年的辛苦该收获了。收着钱欢喜都来不及,还顾得上累。对了,上次你给我看的表格账做的很好,清楚明白也简单,比四脚账还要好。” 如月得意道:“那是,我妈就是做会计的,在学校里,班上的小账也是我记的,这点事儿不算什么。” “我看铺子里也换用这种记法吧,也设出纳和会计,只是那些人怕一时接受不了,得慢慢教。” “有珍珠姐姐呢,我教她,她教那些人,可惜了这会儿没银行,没支票电汇,居然连银票都少用,想不到啊,书里那些人不都在用银票么,原来都是骗人的。不过话说回来,用真金白银还真爽快,硬通货,万年不贬值。哎呦。”如月说着站起来要去拿茶吃,却腿一软又坐了回来。 甄氏笑道:“骑马好玩吗?射箭好玩吗?” 如月苦笑着看着自己磨出血泡的手,“哎,真不容易!不过哥哥也太狠心了,不就是玩玩吗,弄得好当真,我又不是他的兵,又不是男人,又不想考功名。” “这会子想起自己是女孩儿了,济兰认真你又不是不知,自己选得没人可怜。”她突然收了话,换了端正的神色,只听外面有人上楼,不一会儿,郑嬷嬷的声音在帘子外响起。 “太太,时辰到了。王婆子已带人来,您是这会儿见还是饭后?” 甄氏道:“既然来了我和姑娘就去瞧瞧,让他们在院子里等着。” 如月随甄氏来到院子时,不大的天井中挨着站了十来个丫头,大小不一,有未留头的,有十二三岁年纪大些的,一个个穿的到不差,就是脸面均如菜色,大多显得畏缩慌张,镇定些的都是长相出众年龄稍大的。[] 王婆是个人牙子,如月已经听说了,琅府这两年的采办大都是通过她,也算的相熟,相熟有好有坏,所谓宰客都是宰的熟客。见那婆子满脸堆笑的过来跟甄氏套近乎,又看着台阶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如月想:万恶啊,封建社会。 甄氏也不怎么搭理王婆,嗯啊应付着。她坐在椅上只是听着郑嬷嬷在问那些丫头的出身。一旁的珊瑚端着茶盘,甄氏喝了两口茶递给了银朱,珍珠和青霜立在她身后,他们两一个穿碧一个穿白,俏丽的紧。很给力啊,这气势,如月微微笑了,她紧了紧披风,把手抄在了袖笼里。好冷的天! 郑嬷嬷盘问的仔细,特别是对那两个长的齐整的,问完后郑嬷嬷上前回话。“太太,都问过了。按着您的规矩,老奴看,也就六个尚可。”说着她报了名字,又指了指人,如月也顺着看过去,名字都很俗,多是什么娘,什么小红小花的。其中一个胆大,见她看过来竟还对视了一眼。 “哎呦,这回我可是专给府上挑的好的,哪一个不是要样子有样子,要活计有活计的,太太,您自己看看。”说着王婆拉着女孩上前,捏着对方的下巴扬起脸道:“看看这模样!”她又拉过一个上来道:“再看看这手,针线活好的很呢!还有这个,能识得字呢,这个最好了,瞧样子可不比您家的珍珠姑娘生的差呢!”她最后拉上来的女孩果然和珍珠有几分相像,不过气质差了些,化了妆,穿的较之旁人更好,披红挂绿的还真有‘鹤立鸡群’之感。 如月侧首看了眼珍珠,见她脸上虽有笑,眼里却没有,便知她恼了。此刻但听甄氏道: “留好的?呵呵。王妈妈是怎样的人我还是知道的。”她一开口,四下皆静。“我府里是缺人,但也用不到旁家挑剩的。” “您……这是怎么说的,哪有的事儿啊,我平日可得了您不少的照拂,哪里敢带差的来给您过目。” “听说不久前你给李府领了人,其中有个琴棋书画皆通的姑娘,这里,”甄氏优雅的指了指下面,“可也有?” 王婆子一听脸就僵了,她人老精怎能不知琅李两家的事儿,甄氏故意找茬,说理是说不通的,知道这回是讨不了好了,心里暗骂面上谄笑,她碎步急上前道: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也是他家说在了前,又指定了要这么个人儿,我也是没法子。现下带来的虽没那个好,可都是实在货,能写能画怎么了,瞧那身子骨八成不能生孩子,还不是个虚的。” 如月听了一下子被茶水呛到,甄氏皱眉,郑嬷嬷骂道:“你这老货浑说什么!再浑说别怪我赶你出府,我们别家找去!这世道米没有,人还能没有?” 王婆子翻着眼道:“我挑的女娃儿不知给多少家送过了,都没有说不好的,你去别家瞧还不如我家的呢!” 郑嬷嬷正欲反驳,甄氏对那婆子道:“我事儿还多,听不得你们在这儿争,你也别多说了,虽然没有特别属意的,不过看在过往的份儿上,人我多留两个,一共八个,价钱嘛,你别给我坐地起价,还是按去年的价,要不然我一个不要。好了,别跟我说,郑嬷嬷,你招呼她。”郑嬷嬷应了,脸上显出得意之色,她扯着那婆子到一边论叨去了。 甄氏转首又对如月道:“你看着喜欢挑两个吧。” 如月侧着身子靠近甄氏道:“我看好了,就要那两个。”说完她指了指一个八九岁的女童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甄氏仔细看了看,只见那女童身量瘦小,淡眉黄发,一脸怯意,那个女孩却是长的很俏丽,长眉杏眼,削肩蜂腰,甄氏瞟了一眼宝络,心里会意,便看向女童道:“那个单薄了些,样子也差了,怎么要她?” 如月笑道:“看着顺眼罢了。” 甄氏有些诧异,她怎么也没瞧出那个女童有什么顺眼的地方。如月也不解释,其实因为她是听到了那女孩说话,居然是老家来的,真亲切,这要是跟在身边光听她说话就能解了不少思乡之情呢。另一个,就是那个跟她对视的女孩,气质上还真像宝络,这样的人她喜欢。 ****** 通知:明日加更,请继续支持呀。谢谢。 第七十一章 骑射 最终琅府招了九个内宅的丫鬟。据说外宅的还招了十来个,也给济兰和雪竹各找了两个小厮,都签了卖身契,死活由府里说了算。很快新人们的培训就开始了,各个领头的大丫鬟开始给他们讲规矩立准则。望月楼这摊子自然是交给宝络和菱纱了。 那女童原名白招弟,十一岁了,人却像没长开的似,挤挤卡卡的不大气,一说话脸就红。林笑见她总低着头,低眉顺眼,又是姓白,一时好玩便给她起了名儿,叫流苏。俏丽女孩儿十二岁了,原名金猫儿,如月给她改了名,叫镶玉。 流苏是陕西蓝田人,父母皆是菜农,因经年闹荒,家里孩子又多实在养不起,就卖了三个娃儿,其中流苏就被卖到了江宁。镶玉家是安徽旌德的佃户,原本家里还算不错,怎奈她的兄长杀了人犯了事,家里为了打点花光了积蓄,实在不足钱镶玉便自卖,凑足了钱保得了兄长不死,只判了个流刑,发配到了广西。 如月对二人的遭遇都很是同情,私下里就给宝络说定要照顾的好些,菱纱听到了就插嘴道: “姑娘真是菩萨心肠,可您若真要当了菩萨不是败光了钱就是活活累死,话说当了伺候人的哪个不是遭遇可怜的,真要照顾,全府上下比她们可怜的多的是,您都得照顾呢。” 菱纱话说的直,宝络便骂道:“你这小蹄子,还当自己是伺候人的吗,若我是你主子早就扇嘴了。” 菱纱一向有些怯宝络又知自己过了,便红着脸不吱声了。 如月到没恼,细想了这些话,不由叹了口气,转脸问宝络道:“那个秋香给谁了?” 她说的秋香便是王婆子重点推荐的女孩,原本没选上她的,却是王婆子说尽好话,倒贴了银子硬塞进来的,她这般上心却是因为秋香是她的侄女。如月因为名字记住了她。 宝络道:“听说她想尽法子求着要去大爷那里伺候,太太也没骂她,转手交给珍珠了。” 如月一听便乐了,菱纱接话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那么没成色的人呢,也是在咱们府了,她若是进了旁的高宅大院,估摸着没几天就得让家里人领回去了。” 宝络道:“咱们府也不是那么好待的,她在太太眼皮子底下又是珍珠管着,怕也待不久的。” 琅济兰,好魅力啊!多少女子倒贴着跟,可惜眼界太高。如月能料到那女子的将来,她由衷的想:蓝颜祸水,不知将来害的是谁,总该不会是江山吧? 琅府筹备好了人手现下就更为过年的事儿忙碌起来。如月也没闲着,搭着手帮甄氏不说,她开始为店铺设计广告画了。原本也只是随便提了一下,可是甄氏很感兴趣,又看了几幅如月画的随笔便让她设计个草案出来。水粉店是甄氏想重点推出的,别的不好说,化妆品的广告现世看得太多了,如月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是没想到后来甄氏旁的没看上,倒是看上了正规正矩画着的宫装美人画,大约是她接受不了太前卫的东西,对哈德门类的点烟美女情有独钟吧。 如月画的人物重在写实,她素爱中国画里的山水花卉羽翎,最不爱千人一面的人物。这算是如月的第一次试手,极费时辛苦了大半个月,熬着夜她才完工,这还不过是两幅8号的人物画! 一幅画中的女主斜倚美人靠,手持菱镜,对镜正梳妆,一旁的丫鬟给她梳头,所用全是琅家所出的化妆品。连甄氏这样的眼界都忍不住夸如月画的实在太像真人了。另一幅则是坐在梳妆镜前,笑颜如花的等着夫君画眉的女子,画中只有美人和一个男人持眉笔的手。如月又建议做logo、做广告,品牌效应嘛。甄氏也采纳了,说仔细想想,争取在过年的时候推出去。 画完宣传画后,如月给自己放了两天的假,她去看望了雪竹,这孩子病一好便加紧读书却没功夫和她闲玩,如意也忙着过年的事,见了如月说不了两句话就不留她了。如月觉得姨娘近日愈发憔悴,病态尽显,想起甄氏说的话就黯然起来,他们之间到底是真正的朋友吗?按理说,共度生死的交情,该是尽信的,甄氏似乎是这样的,不过到底还是防了一手,如果不是如意身体不好,活不了几年,如果不是雪竹怯懦,那结果也许就不那么美妙了。 这些想法让如月很郁闷无奈,推人及己,甄氏是不是对自己也防着呢?如果自己心眼太多,是不是早被收拾了,或者说以后自己有图谋是不是也会被扫地出门呢?当然这些都是假设,她本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是不是也要防着点甄氏呢。至少要为自己留个后手才是。 日里如月为这事儿纠结着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晚上见甄氏贴心贴肺的对自家甚好她又惭愧了,于是便想该怎样就怎样,这世上还该是善有善报的。既没有利益纠葛,二人殊途同归,那么就像母女一样的生活吧。 话说琅大少爷近日很忙,忙到有些无奈。前些日子琅府出事的时候济兰没空读书,全力协助母亲收拾了局面,待一切风平浪静了他便收了心的在家和雪竹一起读书学习。即使甄氏已经取消禁足令,他也无暇旁顾。不过但凡有闲妹妹就会来找他,腻着非要跟他学骑马射箭,济兰本是当笑话听的,怎么会当真。这样做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规矩?可万没想到母亲居然同意了!济兰以前觉得妹妹有点怕母亲,可最近两人好的不像母女倒像是姐妹了。 最终济兰被缠的无奈,只得敷衍着教,马选的是高大的公马又故意布置任务让她每天射二十箭,虽是小弓,离得又近,可如月到底是十岁的女孩,拉了五六下就没力了,济兰就是想着让她放弃,没想妹妹当真的很,不畏马高,不惧弓硬,每次回去的时候胳膊都抬不起来。济兰忍不住说:“算了吧,你个女孩家,学好女红管家就很好了,这到底是爷们儿玩的,你学这些有什么用。” 未料妹妹神采奕奕道:“当然有用!自从见过哥哥左右开弓,百步穿杨,那风采!小妹仰慕的紧,我若也能如此,不,也不求像你这样高段,只要三十步外能射中“羊眼”就行了。这不仅能强身健体还潇洒的很。” 济兰知她始终有仗剑走江湖当侠女的傻念头,于是摇头笑道:“能坚持否?” “能!” “好,不过跟着我学可不许中途放弃,也不得喊苦叫累。” 妹妹答应了,也真的跟着他设定的步子开始练习。直到如月开始为母亲画画,手抖着太厉害可画不了画,这才告了半个月的假。济兰想这算是个台阶,让她顺着下吧。可没想到,画画完了,她又来了,说要继续训练,而且还给他拟了一份建议书。约见当日如月还换上了所谓的训练服,大红巾子系紧了小腰,天冷穿了件窄褃小袖掩衿银鼠短袄,男子式的绑腿裤子,只梳了条麻花辫子。济兰乍一看居然愣了,这是什么打扮啊,半汉半满的。见她按着计划开始拉弓射箭,他便有些佩服了,能这么坚持还真不容易。 第七十二章 高瞻 济兰并不知道如月这样努力的真正原因,若是知道一定会气的吐血。因为他这个妹妹从很早的时候就在担心将来。比如穿越小说里的女主大都会经历流产,流产的原因多是体质太差意外太多,对此如月一向嗤之以鼻,怎么可能让自己有摔跤的可能呢?即使不小心摔了,又怎么会虚到流产呢,即使流产了又怎么会再也生不了孩子了呢。最要紧的没有好的身体万一有一天要跑路,拿什么自保呢?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酷爱运动,在现世骑马射箭那可是极费事又费钱的,哪里是她这么一个学生能玩的起的,现在好了,有这样的条件怎么能浪费呢? 此时如月正认真的将弓弦拉至脸颊处,背挺的直直的,目光坚毅,小小的弓满满的一个圆,她调整好呼吸,盯着不远处的箭靶上大大的红圆,终于手指一松,箭飞了出去!这次竟然射到红圆的边缘。她呆了呆,继而欣喜的大叫起来,如月转向济兰,给他指着箭靶,又蹦又跳。见妹妹如此快乐,济兰也笑了,他轻轻给马抓着痒,暗叹一声终于沉下心打算好好调教她了。 日暮西山的时候,如月从马上下来,她隐忍着不适,强自走到马圈的椅子旁,慢慢坐了下来,拿过茶吃了口,冷的,她砸着嘴又喝了一口。济兰拿过披风给妹妹穿上,埋怨道:“何苦不让宝络来伺候,自己受这罪是做什么。” “这事儿干嘛弄得人人尽知,我这样子又不好看,待我都学会了再给他们看本姑娘的飒爽英姿。再说了,宝络忙得跟什么似地,劳烦她也不好。(.好看的小说)” 见她笑得没心没肺,济兰刮了下她的鼻子,“真不知母亲怎么会任由你淘气的。” “我才没淘气!”如月翻了个白眼,“夜里都在为母亲想水粉店的事呢,也不知那画能为店里招来生意吗?” “你的画很好。可不是一般人能画出来的,连郑爷看了都说非十年功底不能出。” 如月顿时说不出话来,她怎么忘了给济兰解释这档子事呢!心里一阵发虚,再笨的人都会怀疑了吧,哎呀,当初不让他看到就好了!而且那个什么郑爷怎么又看到了?她心思一乱,茶盏失手,眼见要落地了,济兰脚尖一递,竟稳稳的接住,再一挑手一抄又递给了如月。如月傻呆呆的接过茶盏,里面一滴水未洒,她咽了下口水胆战心惊的抬头,济兰也看着她,冠玉般的脸上一片平静,两人对视了半刻,济兰忽道: “老戴又问起你了。” “啊?”如月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她才领悟济兰不想再继续那个问题了,可转移过来的这个话题也不怎么好玩。戴诺,几乎每次在见到济兰时都会提到甄嘉,问怎么不见再出来了。济兰不是说有病就是说回老家了,戴五爷每每都会长吁短叹的遗憾一会儿。难道真的被断袖了?如月寒了一下。提到戴诺她便想起了顾云,没法子印象太深了,邪魅的白衣男子啊。念及被网络诟病的‘邪魅’一词,她不由扑哧一笑。见似乎状态不对,她忙说: “哥,想吃面不?我去做吧。(.无弹窗广告)上回的扯面好吃不?” 黑线的济兰难得一见啊,她忽略了那个问题,真的不愿意深究下去了。若他真的问了,就说是神仙教的。看他能怎么着! 和甄氏的关系发生变化后,如月放轻松了心态,做事随意了许多。厨房的管理便索性敞开了手去做。暗查之后账上面果然有问题,经过多方努力,李翰私扣财物之罪是跑不了的,母女二人商量了一下,李翰的事甄氏处理,大厨房的事如月解决。 一审之下,李翰却将所有的事都推到了已经出了府的琉璃身上,说大多数钱是琉璃指示扣的,他只占了个小头,而且也拉着厨房的几个管事嬷嬷下水,看那架势便是冲法不责众去的。眼见闹大发了,如月并不慌,她按着甄氏教的淡淡微笑道:“那就都按规矩办吧,我也不是狠心的人,若退出多扣的钱,就不送办官府了,嗯,就这样吧。” 听她这样说嬷嬷们又都吵吵不能这样,自己为琅府如何尽心尽力又说要去找太太,敢情还没把她放在眼里呢。如月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们道: “太太将厨房这里交给我,怎么样也要给她一个说法,这里的事她已知晓,你们亲自去说再好不过,省的我转述。三日为限,我这里等着回话,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待到了望月楼,如月坐在案前,脑中仔细琢磨了下,就端端正正在纸上写了个标题:关于末位淘汰制和按劳分配的几点建议。这世道,真是人比米多呢。 最终这事儿以李翰被撤,采办换主,大厨房整顿为结束。那些厨房的嬷嬷媳妇自然不可能将所有的钱还上,大多还了部分又都苦苦哀求如月饶了他们这回。见这些上了年纪的大婶跪在地上个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如月强压心软和不适,恩威并施的说了一通话: “我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们,怎么说都是在我家做了那么长时间的老人了。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琅家虽不是豪门大户,但是也得讲个规矩。诸事有一无二,我见你们确也诚心悔过,此次便罢了,若有二次,李翰就是你们的下场,再想想当初的连嬷嬷吧,太太的手段可是比我要狠得的多。这里是新的厨房职责,下来让杜嬷嬷给你们说道说道,往后就按这个法子行事。现下快要过年了,咱们这块儿最是繁忙,诸位可得全力做事,且不可再拖拉误工,做的好了,姑娘我是有奖的,做的不好,这罚也是有的。” 厨房诸人此时方觉悟这里以后真是姑娘在掌事儿了,他们看着只到她们肩膀高的小女孩,心里有畏惧也有一丝古怪,想来几个月前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傻孩子,这会儿怎么就灵醒如斯了?隐隐的似乎看到了太太做事的手段,有其母必有其女啊。她们倚老卖老的心虽还在,可真的对上强硬的主子了,便不敢再放肆胡混,也终于认清了一件事:眼前这位可是琅府的嫡女,是他们的主子! 转眼便到了腊月,这一进腊月年的味道便更重了,府里上下人人繁忙。只有琅家的两位少爷还在读书,如月听说过了腊八他们就要休假了,这可真是好消息,多久没和济兰雪竹玩了呢?年前筹备的欢乐气氛感染着她,每天如月都过的很充实,帮甄氏,管厨房,做女红,习字画画,练瑜伽,抽空骑马射箭,再看着每日剧增的各色年货,她觉得这日子过的实在不错,想念现世的时候愈发的少了。这日一早天还未亮,她按着惯例遣开了众丫鬟,上了三楼,换上练功服,赤着脚上了铺好的地毯,打起莲花座,静坐了一炷香的时间,沉了心,开始了瑜伽练习。 如月在现世就极注意身材,她觉得好的身材比脸来的重要,在这里虽然穿不得小吊带低腰裤,可淸装若要穿的好一样需要好身材和优雅的体态。亚洲人种大多头大身子短又偏瘦,放在欧洲就是儿童身材。古代女人的平均身高又不足,甄氏这样的都算得上高挑了,看那些丫鬟有许多脸是美的,可就是这个身材比例,怎么看都怪怪的。如月真心希望自己将来和现世一样,高挑配小脸,该有多美。所以她从现在做起,多运动多吃有营养的食物,争取将来有个好身材。 此刻的她正保持着肩倒立,没空灵一会儿便想着开春后不知能不能做到颈倒立,腹肌还是不行啊,练箭后胳膊倒是有力了,就是别把肱二头肌练出来了……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觉得有一道阴影挡在了脸上,有人!她吓了一大跳。心一慌人便落了下来,她狼狈的翻身站起来,四下打量并没有看到人。正疑惑着,忽听高处有人说话:“丫头,你那是干什么呢?” 第七十三章 神仙 听到有陌生的男子声音,如月吓了一跳抬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灰衫的男子正坐在横梁上,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她不知道这时是该大喊救命还是该往下跑,就这么呆呆瞪着他。只听那男人道:“咦,你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女娃儿,都长这么大了,你现在住望月楼?哦,我怎忘了,你不会说话。” 听这语气,这人是认识琅豆儿的,难道是熟人?可是,哪有熟人会这样出现?而且还潜进了女孩儿的闺房,不会是什么怪大叔吧?! “你是谁?”她问,“你认识我?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怎么进来的?怎么……”她指了指梁,“上去的?” 男人愣了下没答话,从梁上一纵而下轻若狸猫,落地之时悄然无声。站的近了,如月才看清他的长相。约摸四十多岁,中等个子,挺拔瘦削,灰色的单衫,湖色的腰带,腰里挂着一个葫芦,面色略黄,眉眼间有点慵懒,嘴角带着笑,笑纹很明显,显然这是他常做的表情,这人长得最好的是鼻子,原本有些平淡的脸,由于有个高挺的鼻子立刻显得深刻起来。 对方也打量着如月,有点好奇,慢慢的好奇就成了惊诧,他仔细打量如月的脸“咦”了一声。 “你是谁?!”如月的语气开始不善,看来真是怪大叔呢! “怎么不一样了?难道记错了?”他疑惑的自语,忽然问道:“你不是琅豆儿,你是谁?” 如月第一反应便是他怎么知道!还未来得及想措辞又听那人道:“莫不是万中无一的事儿发生了?”他狐疑的又打量那张警惕的小脸,“还是人,不过……”他说着居然拉过如月的手,完全不顾礼教。(.好看的小说)如月正想喊:你这个狂生!然后尖叫。却听男人惊诧道:“居然命理变了,真是天意!”说完他低声笑了起来,“贱骨转青云,神仙命。” 如月听得完全不解,她瞪着对方威胁道:“大叔,放手,要不然我就要叫了。” 那人松开手仔细端详着她,“你是济兰的妹妹,琅豆儿。该有十岁了吧,我上回见你的时候是前年了,那会儿还痴着,只怕是不记得我了。” “你是谁?” “我是济兰的师傅。” 如月惊了一下,她张着嘴,很没有礼貌的指着对方道:“你就是我哥哥的师傅?!”她上下打量着对方,从头到脚,很朴素,嗯……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这是我的闺阁,男人是不能来的。” “我以前曾暂住这里,今日路过江宁便过来看看我那个徒弟,见他在上学我就来这儿了,没想到你住进来了。你什么时候好的?” 如月犹豫了一下道:“前段时间。你真是我哥哥的师傅?你叫什么?” 男人好奇的看着警惕的女娃,“果然是才好吗,胆子到大,真不像个姑娘。” 听到这话她甚是不乐意,脱口道:“姑娘该是怎么样,要是我大叫了你不就完了,所以还是感谢我不像个姑娘吧。” “叫?你不会有机会的。”说着他扬了扬手,如月只觉肋下一酸,正想责问,忽然发觉自己开不了口了!她惊的脸都红了,指着对方做口型:快让我说话! 又是只扬了扬手,如月啊的出了声,她惊疑不定的瞪着眼,“点穴?” “你知道点穴,济兰教你武功了?” “射箭算不算?” 男人笑了,如月觉得这人笑起来还挺好看的,不过她始终觉得他实在不像济兰的师傅,于是又问道:“你真是我哥哥的师傅吗?” “我就这么不像?好了,回答我,方才你在做什么?” 如月转了转眼珠,“玩。” “我看着倒像是练功。” 如月听了有点想笑,起了调侃的心便胡诌道:“是功夫,叫瑜伽,从印度传来的。是一位大婶教的,江湖人称碧眼狐狸。” “没听过。不过若想学功夫,我倒是能教你,想学吗?” “为什么,因为我哥是你徒弟,买一赠一?” 男人摇头,和蔼道:“结个善缘罢了。” “善缘?” 男人笑而不答,如月想了想道:“哥哥的功夫很好,可见你是个良师,说不定还是宗师。不过,我不学。”男人又好奇了,便问:“为何?” “练武术会长不高的,而且女人练的像男人,太难看了。” 纵然男人一贯淡定,但听到如此言论,他囧了。只听这古怪丫头又道:“对了,你会咏春拳吗?教我这个吧,我就学架势。” 那男人一项自负精通各家绝学,可这咏春……他怎么也想不出这咏春拳是哪门哪派的,只好道:“我不曾听说过。不过到有一套剑法适合女子学,叫做落英剑法。” 如月一听便又啊出了声,脱口道:“你姓黄吗?” 那男人不解,“不,怎么这么问。” 如月拍着胸道:“吓死我了,幸好不是。对了,除了剑法有没有适合女子学的双截棍棍法?”他又一次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为何这丫头说的自己都不知道,难道所学真有遗漏? “算了算了,你也别想了,我就是一说。那剑法学学也无妨。”她吐了吐舌头,怎么忘了那些都是后世的东西,这会儿估计还没呢。 男人咳嗽了一下道:“学武对你有利无害,若不是和你有缘,加之你的身骨不错,我是不会教的。不过,你只能算我记名弟子。” 如月无所谓的点点头,心说他怎么和算命的似地,结缘?嘿。她问:“那么,既然不是师傅,那叫你什么呢?” 男人道:“你叫我文先生就可以了。不过我教你习武之事不可告知旁人。” 见如月点头,文先生便走到桌前拿过一把玉如意,“看好了。” 说完他就当场演示起来,如月仔细看着,心说这位还是个急脾气呢。但她很快就在没胡思乱想,文先生以玉如意当剑,潇洒之极的施展剑法,轻灵中带着妩媚,迅捷里又有柔美,这算得上是剑舞吧,如月觉得他耍的好看极了,现世她见同学司徒平江舞过剑,已经很惊艳了。可跟这人比,就如浅溪遇大海,差了太多的气势和韵致。若是等自己学会了,衣带翩翩,广袖轻舒该有多美! 文先生收了势,便问如月记住了多少,她不好意思道,“不多,刚才看的呆了。我耍一下,你看。”说着她也不换鞋,在地毯上空手比划着,也舞了一场,遇到忘了的文先生就在旁指点一下,如此三回,她便都记住了。 文先生点头道:“不错。”如月刚有些得意,只听他又道:“你哥哥从来都是教一遍就会,不用太自满。你不过是学了架子,再深些的就让济兰教吧。” 如月脸一红,暗道,济兰小哥真是神人耶,他们不就是现实版的风清扬和令狐冲吗?天纵奇才?怪不得当初常无杀要收他为徒呢。一想到常无杀,她便想给文先生说,可又不知道济兰想不想让他知道,正犹豫着只听文先生道: “午间你去济兰那里,让他来这儿,我有话要问他。”他说着停了停又摸了摸鼻子问道:“有什么吃的吗?” 第七十四章 先生 这日上午,杜嬷嬷觉得很奇怪,姑娘居然自己来灶间拿吃食,要的分量竟还不少,说是昨儿没吃饱。(.)可她记得姑娘吃了一碗粥的,平日里姑娘跟她总说起养生减肥什么,今儿是怎么啦,难道是饿的太过?不行,以后一定得让姑娘吃饱饭,养的壮壮实实的才好呢。 此刻的如月正手托着两腮,盯着文先生吃饭,她发现这人很奇怪,完全不讲礼教,居然能这样怡然自得的坐在闺阁里吃肉喝酒。不过有好酒量的人大多人品不错,这是她看武侠小说的体会,看对方吃喝的香她也忍不住了,拿过筷子也夹了两口菜,自斟了一杯惠泉喝了起来。文先生喝酒的手停住了,他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娃竟喝起了酒,看着架势是做惯的。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女娃当真奇怪极了不过也很有意思,将来更是值得期待。如此想着他一饮而尽杯中之酒。 话说酒过三巡,如月的话便多了起来。她再难掩好奇之心,问东问西起文先生和琅家的渊源。原来这文先生早年曾被真的甄玉洁救过,养了半年多才能下地又调了一年方痊愈了,为避开仇人就在药铺隐了三年,除了少有的几个知情人旁人都道他是雇来的伙计。 离去之时文先生留话说以后会私下来教济兰,果然他都是来去无踪只有济兰知晓。文先生武艺超群,精命理也通鬼神之事,算得当世高人。他早看出琅守义短命,甄氏此生凄苦,指点过几次,怎奈命由天定半点不由人,甄氏寻死那日他因事耽搁,待再来了却发现这女子的命运已变,本想带她走,一算之下方知天意如此,甄玉洁乃一件大事的重要关节,无奈之下他只得暗里送了不少银钱,助甄氏度难。等再来看到琅守义已死,琅豆儿出生,一时兴起便为新生儿起了一卦。 这一算饶是文先生也是大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贱命,以父母命养己命,儿时痴呆少时为娼,活不过二十,死于**。只是,命里有紫薇星隐亮,并不显著。这算是万中无一的变数,常人命轻,非帝王将相不可承此星运,这女娃非帝后之像哪里又能改命?后来他听说甄氏携女遇到道士的事,心里便又起了猜测之心。直到见了真身,他才知道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如月并不知道这些,文先生只是告诉她甄家有恩于己罢了。她哪里会想那么多便又问起江湖事,文先生就捡有趣的给她说。如此很快便到了午间,如月让宝络请济兰来此吃中饭,并不让丫鬟们上来伺候,宝络见惯姑娘行事也不见怪,便自去了。很快济兰就来了,待上了楼,一眼见到笑嘻嘻的妹妹和师傅,他们居然坐在一处吃酒聊天!少年顿时惊的出了一身冷汗!他快步上前跪在文先生眼前,磕头道:“徒儿见过师傅。” “你起来。” 济兰起身后微低着头神色谨慎,知道师傅的脾性他并没有去指责妹妹无状。文先生起身便向济兰探出一掌,济兰也是往前一推,二人你来我往,动作并不快,如打太极般慢而沉稳,二十多个回合后,济兰的额上便见了汗。(.)文先生收手一笑道: “内力见长。很好。”他顿了顿:“你能让常老头如此狼狈倒也不丢我的面子。只是顾云居然会出手相助倒是奇了,他那人向来自私图利。” 原来文先生知道揽月楼的事了,莫不是要替济兰出头?如月立刻竖起耳朵听,只听济兰道: “师傅对顾大哥,呃,顾当家的有救命之恩,他向来知恩图报,而且小徒与他也算知交,见我遇险他才会出手。” 文先生冷笑道:“知恩图报?嘿嘿。不用让他还这份情,送他去慕容那里我已然后悔了,唉。你也不必跟他太亲近,这人剑走偏锋,运私盐贩铜金,既和绿林中人不清不楚,又和官府中人过从甚密。和他太近只会惹祸上身,另外,你……”他想说什么忽又停住,皱眉叹了口气道:“总之,好自为知吧。” 文先生看了眼如月,如月立刻站了起来,他对济兰道:“我已收了你妹妹为记名弟子,教了她一套落英剑法,日后除本门武功,其余的她若想学你就教她吧。”济兰显是吃了一惊,抬头看到妹妹得意的样子,他皱了皱眉应了,又问:“师傅要在江宁待多久,若不嫌弃就住在徒儿家中,我母亲也甚想念师傅,可否一见呢?” 文先生道:“我也只是路过,一时兴起过来看看你。为师另有要事不会久留。你母亲也用不着见了,知道她好着便是了。只是有句话要转告她,京师不可涉,避之。” 济兰悚然一惊,如月也呆住了。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只听文先生叹息道:“尘世繁杂,虽是盛世,晦暗处同样妖魔横行,枉自清清又怎耐得住情之羁绊,唉,命也。丫头,你我今日能见也是缘分,”说着他取下手腕上的一串珠子交给了如月,“这是我的一个朋友相送,能驱妖辟邪保人平安,随我也有十年了,就送你了。” 如月辞不敢接,文先生道:“我看你也是不拘俗礼之人,何须推脱。”如月听了便称谢接过珠子,仔细看去,原来是一串佛珠,小叶紫檀手串,18颗珠子,上面刻着经文,由于戴的时间长,描金部分已有磨损,仔细辨识刻得是心经。如月人小手腕纤细,虽然一见心喜但并不能戴住,只得拿在手里。她从柜子里取出一条发绳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先生,这是我送您的,是我自己编的,本来要送给哥哥的,可是您要走,就先送您了。” 文先生含笑接过也谢了她,对济兰道:“为师此次远行,不知归期,你择日去毗卢寺将我留在那里的书取回来参看一下吧,那算是我半生武学心得了。” 济兰忙跪倒叩头极尽挽留,文先生也不看他,只把玩着那发绳自语道:“漂泊无寻处,一朝青云路。经年华发断,谁云桑落洲。弹剑坐古刹,逝者如斯夫。乘风自南去,从此了余生。” 诗意简单,一字一句都能听的明白,文先生声音极低,在这冬阳正好的正午,如月从心里竟生出了些凄凉,她不禁脱口问道:“您还回来吗?” 文先生笑道:“想去便去,想来便来。你们多保重。”说完,他轻巧地从窗户中跃了出去,转瞬便不见了踪迹。 文先生离去,屋内寂然许久,等回过神来如月才忙去扶哥哥起身。见济兰的神色,她想问的话的也说不出口了,乖巧的住了嘴。济兰的眼神落在她的手腕上,佛珠衬着纤细的皓腕更显得古朴,他发了一会呆,忽道:“落英剑法你学得如何,使来我看。” 如月见他似是放下了,便端端行了礼道:“是,师兄。” 文先生来访的事,济兰当天便给甄氏回了,只说了师傅远游,听闻传话甄氏也是惊惧,看了眼如月,后者微微点头,甄氏知道这位先生的神通,她原对如月的话将信将疑,未料连文先生也这般说法,于是便更信了几分。到了夜里她唤来如月详尽的问了,如月将收徒的事说了又细说了当时情状,甄氏沉默良久,看了看佛珠道:“文先生何等样人,他竟能说与你结善缘又赠随身之物,可见你的将来绝不会寻常。是好是坏两可间。” 如月听了心里一突,寻思片刻不甘心道:“他也许就是一说,说不定是看在济兰哥哥的面子上教我点防身的手段罢了。再说,已是多活一场了怎样都要过好!寻常和不寻常若都当它是平常事,以平常心应万变,谁能拿我如何?” 甄氏听她说的孩子气便笑了,但心里的阴云却不曾散去。 第七十五章 年关 文先生走后两日便是腊八。不同于现世,在这个时代一入腊月年便算开始了,腊八这日的首份粥是从鸡鸣寺求来的,名曰七宝五味。为沾福气人人尽尝,如月也吃了一小碗,说不得好不好,大约是萝卜快了不洗泥感觉淡淡的。还是在杜嬷嬷统领下自家大厨房熬制的粥味更佳,四口大锅,分做咸甜两种,配料不下二十味,除了常用的红枣桂圆莲子松子,居然还有荸荠胡桃仁栗子木耳。咸味的再放青菜,去糖放盐,称的上真正意义的七宝五味了。如月回忆起现世过腊八时大学里的食堂也有做粥,只放数种豆类和几颗莲子而已,味道真是不怎么的,所以大家都买罐装的一吃应个景儿罢了。此间腊八粥的制做工艺繁琐对如月而言实在是稀罕极了,她很有兴趣地跟着杜嬷嬷学做粥,还按着北人的习惯腌制了腊八蒜,待到过年时佐饺子吃。 腊月离年日近,这时节和现世一样,凡过新年要用到的年前都已上了架铺货,只是物价昂贵人工费也高的紧,难怪有‘腊月水土贵三分’的说法。幸好多数用品如意早就做了准备,提前备下了,除了应景的到也没多花什么钱。 琅府内宅由如意和珍珠领头置办,筹措过年的费用,买年货,做新衣,安排敬神祭祖。府外自是由甄氏总理,借贷债务的理清,管事佃户花农的照应,送礼请客诸多事宜她皆要操心到。琅府府小人少,并不类其他深宅大院的规矩众多,即便这样几处帮忙的如月也忙的不停点。各院的丫鬟们每日一起早便开始掸尘打扫,另有粉墙的,糊纸的,贴窗花的。琅家没有宗祠,琅府长公子就令仆人在供堂打扫,拾掇供器,请神主置纸马香锞,连房上屋檐瓦当的都要拾掇净。如月本以为过了腊八济兰雪竹就会放年学,未料陈南山一句明年科考,尔等要加倍努力,便断送了他们玩耍的机会。私下里济兰对妹妹解释,专馆只在除夕上元各放几日假而已,谁家都是如此,陈夫子算不得苛刻。于是乎这段时日琅府内外上下皆是忙碌。 正月里忌针黹。如月抓紧时间做荷包打络子,原要送济兰的发绳给文先生了,她便又编了一条,放在才绣好的荷包里,石青底拐子纹香囊,巴掌大,可是费了老神了,待做好了看着倒也还不错。如月给雪竹打了条如意平安流苏络子,她记得他常年戴一块青玉圆形腰佩,那颜色配这络子会很好看。甄氏和如意的礼物她早已准备好,一个是详尽的vip创意,一个是茶具一套。给丫鬟婆子也都备好了红包,竟是人人有份。现世父亲曾教她说,礼多人不怪,被人惦记着谁都会高兴。如月深以为然。 这日,如月抽空跟着流苏学剪窗花。流苏她人不美,平日也不多话,做事并不活络,只对交待的事做的很认真。绮霞羽纱这干小丫头欺她是新来的又无靠山,没少指使她做事,流苏就手便做了,也从不在如月跟前点眼药,虽然姑娘待她颇有另眼之意。(.好看的小说)这另眼便是因为老乡的缘故,如月喜欢听那熟悉的方言,并不让她改口音,但流苏却尽量学说南京话,免得总被人笑话,一来二去说的反而更加不伦不类,没少让院子里的丫鬟们笑话。 这流苏有一双巧手,尤以剪窗花为最,或圆或方或刻或撕随心所欲,朱红的成品窗花美丽至极。家贫的缘故她并没有系统地学过针黹,但她纳的鞋底谁用谁舒服,缝补之类更不在话下。如月问她会不会做面食,流苏点头,想了一会子方又加了一句:“这嘎达的麦子不行,面哈他的很,也莫有辣子,醋太甜。”如月听了激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一看就是行家呢!于是更加愿意带着她。 同时进府的镶玉看着眼热,心里便有了嘀咕。这姑娘样子有几分像宝络但性子却不像,太憨直,缺了点聪明,倒也不惹人厌,处了几日如月便看出来了,有点失望但也没不同待遇。只是较之流苏对镶玉就显得淡了些。镶玉心里急,生怕惹了主子不高兴,平日和纹锦绮霞走的近,对宝络她有点怕,便想和菱纱搭上关系,怎奈菱纱有点不待见这几位,便也不怎么理她。 这日一早门子传送进来一封拜帖,后由纹锦送上了楼,她一上来就看到流苏正手把手的教姑娘剪纸,两人的情状很是亲密,明知流苏是老实人,但纹锦心里没来由的就是憎厌,余光看到菱纱正在摆弄暖炉,一瞬间她面上便带笑道:“姑娘。” 如月得意的展示自己的作品:“纹锦,你来看,这窗花儿好不好看?” 纹锦道:“姑娘剪的自是好的,这喜鹊衔梅里外相连一刀而成,竟然未断,姑娘哪里像是才学的,奴婢还以为是从小就练的呢。流苏妹妹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呀。” 流苏见说到了她,脸顿时红了,纹锦笑容可掬她却怕,讷讷不敢言。如月道:“好了,别逗她了。手里拿的什么?” 纹锦道:“曹府送来了帖子,请姑娘的。” 如月诧异的接过锦盒打开来一看,正是封拜帖。两折的烫金印折枝花纸,字从赵体,楷书,浓墨重彩的写了两段话:姊芳鉴:会芳园红梅待开,慕君素有雅意,妹诚邀姊正月初十观花。另,其日正逢妹之诞日,邀友小聚,以茶当酒,实为赏心悦事。所请之事,勿祈垂许。翘企示复。妹蕤敬上。顺祝岁祺。 原来曹蕤要过生日,如月想了想暗道:去也无妨。既无婚事困扰,再领略下大观园也确是雅事,说不定还能见到传说中的准王妃呢。想到此处她也取出一方笺,写了定当拜访的回复。她对纹锦道:“你去回了来人,把帖子让他带回。” 待纹锦走了菱纱方上前道:“可是曹家二小姐请姑娘呢?奴婢记得那位姑娘的生辰快到了,邀姑娘去呢?” 如月赞许的点头道:“正是。你倒是记的清,确是如此。” 菱纱道:“这等事该是奴婢们记得的,只是姑娘要送何礼前去?” 如月道:“这我倒是未曾想好,他家地位不一般,贵重之物见得多了,要送自然不能落了窠臼,金银太俗,也不能轻了。好歹还有几日,容我细想想。” 年近事多,这一想一耽搁便到了腊月二十四。琅府上下祭灶,贴灶马,涂酒糟,做饧糖,送灶王上天,灶神的联对写着: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元旦五更接神迎新灶王,再行供奉。此时所供月光马,和中秋略同。合家少长在甄氏的带领下齐齐罗拜,祝曰:辛甘臭辣,灶君莫言。”转眼又到了腊月二十九,基本礼毕,换完了门神,重油了桃符,大门二门角门屋门都贴了春联,门扇上贴斗方,影壁上糊了硕大的一个朱笺福字,这字是请西席陈南山写的,按着惯例用的是《圣教序》草书。其他的字都分由三兄妹所写,论秀丽挺拔以如月为最佳,免不得被众人夸赞,弄得她既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想自己十数年习字,和这些小孩去比,真不知占了多大的便宜! ****** 下周还是没有推荐,大约是文写的不够好数据也不佳吧。不过看到裸奔的这周收藏没掉还涨了几个,非常感动呢!所以就在今日双更自勉一下,也万分感谢愿意收藏拙作的读者们,请安心阅读,我会坚持写下去的,绝不断更! 第七十六章 新春 终于到了除夕,琅府并没有请戏班,正是腊月无戏,正月初一首开。这夜琅府灯火通明,内外炮声不断,这是如月在清朝过的第一个新年。较之中秋夜她已从容了许多,但心情难免会波动,只觉人生意外之事太多,还没来得及去细想,济兰便又唤她去祭神。 天降瑞雪,甄氏已列长案于中庭,如月见案上供诸天神圣全图,图前设蜜供,苹果干果馒头素菜年糕各一层,又置三牲,放烛台香桶香炉等。供佛花乃是通草八仙和石榴元宝类,接神时焚之。甄氏见她来的晚便数落了几句。 待礼毕,甄氏又云:“祭神为供天地,灶王,门神,财神,井台龙王。从除夕开始到正月十七送神主,撤天地桌为止,每日早午晚三遍,今后要准时莫误了时辰。”见如此琐碎,听着如月便觉头大,甄氏瞅到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嗑着头便瞪了她一眼,如月见状又吐舌笑了。 除夕宴是如月亲手督办的,既然接管了厨房她便尽心去做好。盛菜所用是清一色的仿旧窑青花瓷具,绘着花草瓜果,筷子则是四棱紫檀嵌象牙包金的,平日不用,但逢大节才拿出来使用。酒是惠泉的,米是碧梗的,各类菜色是细选的,素荤搭配,颜色相称,种类多,分量适中,满当当一桌,看着也甚是美观精巧。 甄氏见菜色混杂,有南菜有北地佳肴便问都是些什么。如月得意道:“这些粤菜可是杜嬷嬷精研出来的,有古时的做法也有新想的,那个是澄面做的小饺子,分虾粒和鱼泥馅儿各两种,那是蜜汁叉烧和百花鱼肚,”这三种其实是如月形容杜嬷嬷揣摩着做的。 她指着捧盒里的点心道:“这些请教了澄心姐姐,各种松瓤卷酥、面果、粉糕都是按姐姐给的方子做的;自然也有咱们江宁特产,鸭肉鹅脯火腿汤。我呢,嘿嘿,今儿给大家备了饺子。平日过年都吃汤圆,多加道北方饺子也很好玩呢。女儿吃过一回流苏那丫头做的饺子,实在好。” 甄氏知道如月的来历一笑而已,说了几句淘气的话便揭过了,倒是其他人都夸大姑娘有心。粤菜清淡重原始的鲜香,连胃口不怎么好的如意都多吃了几口,旁的人更是觉得鲜美无比,皆赞不绝口。快过子时,如月便抽空溜出去,到大厨房包饺子去了。这饺子面是她自己活的,韭菜大肉虾皮馅儿也是她拌的,厨房那些婆子哪敢让主子亲自动手再去包,再三阻止下如月也只好示范的包了几个,其余的都交给她们做了。等做好了头一拨,她便捧着盘子亲自拿到屋里去了,众人见那些饺子不过比鹌鹑蛋略大些,个个如同元宝,甄氏在现世也曾吃过却也觉得不如如月做的,便搂着她夸了一番。济兰雪竹也说好吃,如意胃不好不宜多吃韭菜,只吃了几个,郑嬷嬷居然欢喜流泪道:“姑娘真是大了,多懂事乖巧呀,真真是老天爷保佑!”这一哭只把如月弄得颇为不好意思。 守岁是件辛苦活儿,只有到第二日才体会的到。如月只睡了两个时辰,天还未大亮便睡不着了,因为一大早开门炮仗此起彼伏地响起来,满城的人似乎都不曾入睡。[]困到不行的如月洗了把冷水脸,被宝络拖着换了新衣,梳了头,在镜中,她看到宝络竟是精神焕发,便问:“你怎一点都不困。” 宝络今日亦换了新衣,珊瑚红的褂子,绣着折枝梅花,天冷褂子里夹着棉,人显的圆润了些。她戴着水滴型的翠玉耳坠,涂了唇描了眉,配着头上的水红绢花甚是美丽。如月不禁看呆了,她揉揉困顿的眼睛又道:“姐姐今日好美呢。” 宝络脸一红道:“姑娘浑说什么。” 菱纱拾掇着床打趣道:“要嫁人了,自是美的。” 宝络啐道:“一起来话就这么多,还不快点把姑娘的衣物整好。”见她羞恼,如月和菱纱都窃窃偷笑。 之后如月去甄氏兄长姨娘那里请安拜年,她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诸人,大年初一本该是长辈送小辈的,他们没想着居然还收到如月的东西,礼轻情义重,众人无不欢喜,均夸她乖顺。如月自然也收了回赠,真金白银可是没少赚,平日最爱的清供文玩也没少得,直她喜得眉开眼笑。暗思这回赚大发了。 吃了早饭,济兰雪竹就都出门去拜年了,陈家谢师是要去的,曹家说不准也要去的。想到曹家,如月便开始头疼送什么礼物给曹蕤才好。请教了宝络,知道按着惯例多送首饰字画,关系好的送小玩意也可以,她左思右想,终于有了定夺。精选了一对芙蓉玉镯子又手工折了盆栽海棠花。这时代没有那么多绚丽的彩色卡纸,她只好折好后用笔上了色,青绿方盆,绿叶红花,含苞的盛开的,娇艳无匹,如真的一般,如月在方盆上题唐寅诗:舞罢霓裳月色低,满身春倦眼迷离。她又请甄氏定做了红纱罩子,紫檀座,这么一配显得正式了许多。全部做完正好是初九。菱纱一向对主子的折纸技术甚是仰慕,这回见了海棠折花,眼都挪不开了,如月见了就笑说待到菱纱出嫁时便也送她。 正月初十如月一早起来,睁眼就看到窗外明亮,问了菱纱方知又下雪了。她披着衣服,推窗去看,窗外银装素裹,气息清朗。这次雪下得极大,浅处都能没过脚踝,屋里炉火将熄,如月觉着冷,又舍不得美景,便忍着冻抄手观看。只见绸儿飞羽流苏镶玉一干小的正在打扫庭院,扫了小小一片空地,这几个就玩闹起来,皮嬷嬷看见了就和福瑞家的一起说他们,没说两句就被雪球砸中,两个老的气的追过去要打又哪里追得上少年人,加上路上积了冰雪,还不时的打个趔趄,形容好笑,引的一片笑声。 如月也咯咯笑了,宝络过来冲楼下喝骂了几句,这才都消停了。她关上窗,握着如月的手道:“姑娘也不仔细点,着了凉怎生是好。”说着就给她系好衣物,又给她净面,“今儿还要外出,可得多穿些,这雪如此大,路上不好走怕是会耽误,还是早些去吧。” 菱纱重新多加了些碳,火旺了些,她搓着手道:“姑娘昨儿还说穿那件斗篷太过了,赶巧了今儿就下雪了,穿上最是应景。您也别总说里子面子穷装样子的,太太说的最是,去曹府能不穿的体面点?” 如月叹气道:“我省得。”她的思绪又转到甄氏对自己的嘱咐上去了。收到帖子后她并没把此事太放在心上,想着就是过个生日party而已,可未料甄氏倒是比她还上心,暗里早就准备了礼物,也给她准备了出席宴会的衣物,其中那件红倭罗绸貂里方胜纹地斗篷价格甚贵,原是甄氏自己用的,没穿过几回,事发突然又赶上过年一时也做不出来,甄氏便把这件改了送给如月了。相处数月,近日又数次深谈,如月清楚甄氏极好面子的性格,否则以琅家的家世断不该穿的如此奢华,可这位主母却语重心长的教导女儿说: “曹府嫡小姐过生日你以为受邀能去的都是什么人?你们这些小姑娘在一起,嘴里不说心里怎能不比着,除了穿戴,保不准还得比琴棋书画,姑娘家的名声就是在这样的聚会里传出去的,贤惠聪颖才能觅得好夫君,你可得有所准备。另外,我本该去曹家拜年的,可他家逢年过节人多眼杂,李容那里去的多是官家夫人,应对都应对不过来,我也不想添那个麻烦了,你这回去定要替我去拜见下她,礼物我也备好了,我看李容对你颇有好感,她人脉多说不准能给你说个好姻缘。去了少说多看,可得藏着点心思。” 第七十七章 生日 听甄氏三句不离成亲夫君的如月黑线,她忍不住翻着白眼嚷道:“苏锦,你好歹是民国民主派进步女青年,来这里才几年怎么就落后到封建层面上去了,我这么小成哪门子亲啊。要成亲也该是您老人家,听说上门介绍的你不都推了,怎么又要让我嫁?” 甄氏也翻了个白眼道:“我是过来人,知道女人的苦处,这时代怎么还是男人的天下,你也总归要成亲的,不早点下手好的都挑没了。像珍珠那样铁了心不嫁的,看似洒脱年纪大了就好过吗?你以为我不想嫁吗?哼,那些男人且不说是不是为了我的财产,就说家里那些妻啊妾啊的,看着就想吐,若是有个能只守着我一个人的男人向我求婚,我立马嫁他。” 想到这里如月又长叹一声,见时辰不早忙收拾了心情准备出发。两个丫鬟将她完全拾掇好已是巳时。如月带了宝络菱纱,坐着一驾马车便向曹府去了。 初十还在年中,路上人来人往,虽雪厚路滑也不妨碍人们的出行,男童和未留头的女娃儿蹲在路边放炮仗,噼啪之声不断。待来到织造府前,只见府门披红,石狮系彩,灯笼高挂。台阶之前的路面全都打扫干净,角门处另有数辆马车停在门口,由小厮牵引着往后去。看来真是门庭若市呢,也不知是谁来拜访谁的。 和前一次一样,按着规矩递了拜帖,换了小轿,到了地儿见到了上回见过的张嬷嬷。本说是要先拜见李氏的,但张嬷嬷说太太正在见贵客不方便。如月示意,宝络上前递过去一个荷包,张嬷嬷捏了捏脸上见笑,悄声道:“姑娘真是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按着贵府太太和我家太太的情分,这银子……” 如月笑道:“您是长辈,我母亲说了平日都承您的照应,大过年的不是图个喜气儿嘛,您才别见外呢,往后还要多靠您指点呢。” 张嬷嬷道:“指点哪里敢当。姑娘,不是老奴不引见,我家太太真是在见客。来客是新上任的两江总督大人的夫人,确实不方便。姑娘不是来给我家二姑娘祝生的嘛,要不先去那里,待得了空老奴再给我家太太说,礼呢,老奴先送过去,也是给我家太太点个话儿,姑娘看怎么样?” 如月见此法最好,称了谢便将礼留下,张嬷嬷又让两个丫鬟带她去曹蕤的闺阁。一路上积的雪大都扫开了,几个仆妇正在铺木屑,饶是如此众人也走得小心翼翼。宝络菱纱紧跟着如月,一个提着礼盒,一个虚扶着,如月倒是不以为意,她捧着手炉悠然行走,风雪迎面,但见园中万物皆白,青色的琉璃飞檐上结了一溜细冰柱,南方的天气难得如此,就连张嬷嬷也忍不住道:“这等好雪,也就在老奴幼时在苏州府见过罢了。也不知是个什么预兆。” 走了一会儿便见到刻着“海棠春坞”的假山了,溪水结了层薄冰,这厢枯荷衰草那边小楼却是披红挂绿颇有节气。楼外几个小丫鬟正在扫雪,上回见过的素心正立在廊前同另几个大丫鬟讲话,这丫鬟眼尖第一时便见到了如月,立时上前向如月行礼。 素心脸上带笑道:“姑娘可来了,我家姑娘念叨了好几回,见您还没到就让奴婢在外侯着了。外面雪大冷的紧,姑娘快进屋里。” 如月微笑道:“有劳姐姐了。” 说完便随她向前走去,身后的宝络解释道:“我家姑娘也急呢,谁料到会下这么大的雪,路上难走便耽搁了些时辰。” 如月到了门前,那几位丫鬟都向她行礼,素心道:“他们都是各随主子来的。” 如月扫了那几人一眼又看向宝络,宝络会意点头。这时素心挑开大红硬板夹帘,向里大声道:“琅府大姑娘来了。” 如月低头进去,一股暖意袭来,里外温差甚大,一时间有些不适应。此时就见从里屋疾步走出一名小姑娘,身后还跟着人,如月也没注意只定睛去看先前那人。她梳着条辫子,头顶挽了个偏髻,插了朵绢做的红色海棠花,穿着白狐狸里水红妆缎的夹袄,外罩了件松花色琵琶襟小紧身,腰里系着湖色绦子,珊瑚红的细褶棉裙下是一双麂皮小靴。粉面含笑,顾盼神飞,来者正是曹蕤。 曹蕤见了如月便上前握着她的手道:“好姐姐,可是来了。就等你了,一会儿午间咱们在这里摆暖锅吃呢。对了,我和姐姐已经摘了两株梅供在瓶中了。” “暖锅?那我可有口福了。不是说要去会芳园,独赏孤梅岂不冷清了些?” “雪太大,那边的屋子也没安置地龙,太冷了呢。对了,我听母亲说你改了名儿了,是叫如月吧?日后是称你如月还是豆儿?” 如月笑道:“随你了。”她解开斗篷带子,放下风帽,素心从后接了过去,菱纱将手炉接了。跟出来的两人一直站在碧纱橱下,此时其中一人才唤了声:“豆儿妹妹。” 这二人竟是张府的两位小姐,张茜娘和张萝娘,说话的人正是萝娘。见如月惊异,曹蕤在旁小声极快说道:“原来你们认识,那也省得我介绍,茜娘姐姐颇有诗才,小妹也是很佩服的。如今我们两家带着亲,这些日子常有过走动的。萝娘姐姐我是头一次见。” 她方一说完,那二人袅袅而来,如月笑着道:“两位姐姐。人生何处不相逢,转了一个弯又遇到了。”她面上欣喜,心里却还在想曹蕤的话,这里面好几层意思呢。 如月看张氏姐妹,那二人也在看她,萝娘艳羡之色显于言表,茜娘倒是稳重,微笑道:“豆儿妹妹有些时日未见了。往后我得叫你如月妹子了。” 如月见她仍是守孝打扮,素装清丽,眉眼温柔,心里暗道:这女子真是可惜了。她笑道:“叫什么都行。姐姐近来可好?” 正说着话只见又一个姑娘从楼上走了下来,她身材娇小,梳着双髻,圆圆一张苹果脸,长睫大眼,眼角微向下垂,琼鼻檀口,估摸着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她戴着赤金盘螭璎珞项圈,穿着瑰丽,红色暗花大镶边的貂里短夹袄,领口和袖口皆出风毛,同如月一样她也穿着条月华裙,只是那款式不是常见的内家样子。一见她张氏姐妹都微有改色,存了恭敬之意,眼光也不敢直视。唯有曹蕤还是笑意盈盈,她指着那少女道: “你没见过她,她叫张采薇,小字无邪。年前才从京师来江宁府,这一回怕是要住上几年了。” 张采薇道:“我听贵姐儿提过你的,今儿方才见了真人,果然不俗。” 如月听她京腔里带着点外音,想来不是正宗北京人。又见这姑娘平和的神气里有些许清傲,名字和小字皆从《诗经》,定是生于大家,不知是什么来头。 想到此处如月神色不变微福礼道:“初次见面,甚幸。小妹琅如月见过张姐姐。” 张采薇道:“你也和她们一样叫我采薇好了。不必那么见外。会芳园梅开,贵姐儿一早折了两株梅。样子讨喜的紧,不如一同去看看?” “正是。方才我们正在作诗,结果又让姐姐赢了头筹。”曹蕤一脸不甘的握着拳头。如月一听作诗心里便哀叹起来,又感念甄氏的先见之明,面上仍是淡笑着。 “既然来了,可是逃不了作诗的,这回便要看姐姐的大才了!” “贵儿说笑了。既有大家在,我这不识几个字的还是不要出丑了。” “何须谦虚,”曹蕤挽着她的胳膊道,“看你也不是藏着掖着的小气人。” 如月无奈摇头,她回身对宝络道:“贵儿,这是我送你的庆生礼。且看看。” “姐姐真是见外,人来了就行了还带什么礼。”说着曹蕤笑呵呵的接过礼盒,她对镯子珠钗只是看了一眼,目光便移到海棠折纸上了。她捧着座子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犹豫的问道:“这是什么稀罕物件?看着像绸绢做的又不太像?” 第七十八章 诸女 张采薇和张氏姐妹也凑过来看,居然有曹家姑娘没见过的东西,真是奇了!如月见茜娘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心里便是一紧,刚想说是从一间铺子里淘的西洋玩意,萝娘已经拍手喊出了声儿:“我知道这是什么,豆儿妹妹,这不就是我在你家见过的折纸花儿吗?你这回折得海棠要比上回我见过的郁金香繁复多了,怕是很费心力吧。” 萝娘这么说也是好意,如月可高兴不起来!早知道在这里会遇到他们,自己决不会送这东西的!曹蕤露出讶色连连称赞,爱不释手的观看又问她怎么做的,张采薇仔细欣赏了一番,赞道:“妹妹好巧的心,好俊的字!”弄得如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说些谦虚的话来。 曹蕤拉着如月的手上了楼,宝络等丫鬟留在一楼随时候命。如月一进正屋只感眼前一亮:除了丫鬟们,明畅的屋内或坐或立了八个少女,皆是锦衣华服,珠光宝气,颇有视觉冲击力。如月首先看到一个穿藕荷色暗八仙地云肩对襟褂子的少女,她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手里拿着一张诗笺正在看,十二三的年纪,生的冷峭,眉宇淡漠,眼神清澈,仪态端庄,见她进来礼貌的浅笑一下微微颔首。曹蕤见了她,便大声道:“姐姐,她便是玉姨家的大姑娘,如月,这是家姐曹葳,姐,你看,这是如月送我的,你看好不好?是她自己做的呢。” 曹葳接过海棠折花看了看又放在桌案上,目光在如月的腰间停了停,那里挂着的正是李容送的莲花玉腰饰,她微笑着起身道:“百闻不如一见,总听连生提起你,也难怪母亲和贵儿喜欢你。(.好看的小说)往后要多走动,来,请坐。” 如月听了这话觉得奇怪,这档子提曹颙做什么,忽然她想起曹葳就是那个王妃了,是曹家将来嫁给平郡王的那个女儿,也就是元妃的原型!于是再看曹葳,她的感觉变的不一样了,这么一分神未来的及接话,忽有人笑道: “谁说不是呢。我看这位如月妹妹真是生的心疼人,宛如,你一向自诩艳冠江宁,较之她又感如何?呵呵,再看如月妹妹这一身贵重竟和采薇姐姐相若。不愧是琅府新贵陶朱女,啧啧,果然了不起。” 如月心里一动,居然有人如此出言不逊,不知用意她回头去看,说话之人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样貌娇俏,削肩长腰,脸上亲和的笑着,眼里的鄙视却是不加掩饰的。如月皱眉正猜度这人是谁,又听另一人道:“表姐,莫要失礼。” 说话的声音娇娇弱弱,却意外的有着笃定感,如月循着声音看去,说话的是坐在曹家长女下首的一位八九岁的小姑娘,较之前者她颜色稍差,可以说有些平淡,但神色端和气度淡然。她穿着蓝缎盘金彩绣团花的出风毛夹袄,领口的纽扣是枚金花,下穿了条水红绣折枝梅的半新棉裙,也许是冬装的缘故身量显得有些圆,她起身来到如月近前,这姑娘抬头道: “如月姐姐,早听人说姐姐的诗才,小妹心生仰慕,今日见了方知这世上真有生的如此干净的女儿呢。(.无弹窗广告)我表姐心直口快,没有恶意。你莫恼,是了,我叫宝珠,旁人都叫我珠儿。” 如月听了便笑了,称了声“珠儿妹妹”。曹蕤在一旁冷眼看着,她狠狠盯了宝珠的表姐一眼,后者回避了她的目光,曹蕤心中冷笑,又来到如月身旁,介绍道:“她是马宝珠,她家和我家一贯交好,那位是马九娘,宝珠的表姐。这位是孙宛如。亦算得上是我的表姐。” 孙宛如嗔道:“什么是算得上。我本就是你和福金儿的表姐。”如月对她见礼,这少女十三四的年纪,梳着桃心髻,戴花插钗,略施薄粉,形容妍丽,穿着红地三黄的窄褃小袖缺襟银鼠短袄,下着大红盘金绣棉裙,果然是个美人。见如月赞赏的目光,孙宛如对她自得一笑。 曹蕤指着始终在观花的十四五岁穿紫白衫大褂的女孩儿道:“这位是赵雅。是姐姐的好友,她家可是三代出进士的书香门第,雅姐姐写的一手好字呢,琴棋书画皆不在话下,是江宁有名的才女,不知多少人慕她的风采上门求亲,据说呀门槛都被踏破了呢。” 赵雅转过脸来也不看如月,对曹蕤道:“才女我可当不起,不过是有兴趣读两本书罢了。什么求不求亲的,你说这些话儿我可不爱听。倒是妹妹该多读些圣贤书,多做正经事,以诗会友无妨,论古品画,谈经说典也是可以的,却不要再和些不读书的俗人胡闹,免得令堂令尊又生气。”曹蕤一向不甚喜欢她的性子,见在如月面前如此不给面子也有些恼,正想反驳瞥见曹葳对她摇头,便硬忍住了脾气。如月心里暗道这个俗人怕指的就是自己了,这女孩儿还真不会说话,一句俗人打翻了一条船,果然张氏姐妹和马氏姐妹脸上都有些不好看。不论怎样话该说的还是要说,她微笑着道:“小妹见过雅姐姐。” 赵雅这才看了她一眼,冷淡道:“琅姑娘。”说完又扭头去看插在郎红花觚里的白梅了。 曹蕤不再理她,展了笑脸给如月介绍起其他人:“这是我叔父家的三个姐妹。这位是我堂姐曹萍。”年长些的穿着件石青色哆罗尼的夹袄,头上勒着昭君套,梳着妇人发髻,容颜有些憔悴,见到说她了才起身对如月笑了笑,如月向她见了礼。“这是我的两个堂妹,曹蘅和曹芷。”两个八九岁的姑娘都穿着红衣绿裙,他们挨着坐在一处,正凑头往这里看。一听曹蕤提到他们,便起身行礼,甜甜的叫了声:“如月姐姐。” 引见完了众人,曹蕤从案桌上取了一张诗笺道:“这是我姐姐的大作,状元诗,妹妹你看看。”她这样一说四周的目光都聚在了如月身上,如月腹诽不已,唉,这就是要把咱往火坑里推啊,好不好你们不是都有定论了吗?她不得已拿起诗笺看了起来。字写的相当好,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居然可以写的这么好,如月有点小不平,忽想起曹蕤还等着回话便看起了那诗。雪白的笺上工整的用簪花小楷写了首七律,标题是;戊寅年正月初十辰于妹会芳园碧落斋赏白梅。全诗为:“百花散尽独自开,疏叶新白碧落斋。半树玉英留疏影,斜枝将探茜窗台。世人多爱觅奇异,余慕自然风雅来。空榭静寒琴瑟断,春坞茶暖述情怀。” “很好。”如月很干的赞了句,她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好坏,但听在其他人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还以为她故作姿态。旁人到没什么,赵雅嗤笑一声,这嘲弄意味十足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那么突兀。曹蕤皱眉正要说话,只见如月看向赵雅疑惑道:“赵姑娘何故发笑,难道认为曹大姑娘此诗当不得这个‘很好’?” 孙宛如扑哧一笑,张采薇微笑着拿起茶盏,曹葳和马宝珠一直看着如月,前者审视后者好奇。赵雅扬眉冷冷道:“若不好怎会评为第一,我只是笑有人不懂装懂,还有人偏偏当杂草为兰芝,真是好笑。” ****** 好让人吃惊的周一,增长了那么多点击,是被注意到了吗?希望不是昙花一现……明日双更。 第七十九章 借诗 曹蕤也不理她,对如月道:“上回那首咏菊的《采桑子》做的真好。(.好看的小说)姐姐不妨再做首咏梅的诗,算是送我的吧。我姐姐从的是白梅‘开’字,如月就从红梅‘落’字吧。”说着曹蕤拉着如月来到另一个檀木高几上,上面摆着一个青花釉里红的梅瓶,插着一枝红梅,形态优雅,香味馥郁,瓶旁还放着几张诗笺。这位显然对赵雅是动了气,不好指责对方,是要拿事实说话呢! 张萝娘插话道:“豆儿妹妹,原来你会作诗,以前倒是不晓得,怪不得大家都说你是被神仙点化过的,我虽不懂诗词可还是想见识一下呢,谁说商家不会出才女呢。”这位商家女看来是没被少轻视。 曹蘅问道:“神仙指点,哦,我也听说过的,原来是真的!当时是怎样的状况呢?”八卦的。 曹芷道:“好姐姐作一首吧。”起哄的。 乱了套了!如月的额上见汗,又听马九娘道:“妹妹会作诗啊,真是想不到,以前听了还以为是讹传呢,看来指点妹妹的是诗仙呢,这才好了多久连诗都会做了!” 赵雅接话道:“诗仙?这世上哪有这么多诗仙,多是欺世盗名之徒,抄录也未可知。” 这可是赤裸裸的挑衅,如月自问没见过这两人也未曾做过得罪他们的事儿,怎么就这么不待见自己,难道仅因为自己是商家女儿,和他们差了一个层次,配不起同处一室? 她心里嗔念渐起,又想到自己比这些人大了那么多,和小孩儿生气太失身份,暗叹了口气,问道:“有笔墨吗?” 纸是银地金绘海棠花的笺纸;墨是天一氏的‘苍龙液’。[.超多好看小说]如月抿了抿嘴,小意的在斗彩的笔筒里挑了枝笔,青花罗汉图京笔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她在雕竹节澄泥砚上润了润笔,如月不由自主的盯着朱彝尊的铭款发呆。眼晕!太奢侈了!见她怔忪,赵雅又是一声冷笑,曹蕤这回是明着瞪了回去,其余的人都围观过来。 这让她想起现世过年时自己写春联的场景,也是一堆人围着,只不过那时都是满满的善意,如今不论捧的还是激的,多少都藏着点暗坑儿,甚至还有不怀好意的。敲山震虎,一击毙命,不留后手。如月想起济兰谈到搏杀技巧时讲过的话,她笑了。整理好诗路的如月伏案提笔,笔不停留的也写下一首七律,临文徵明的行草,潇洒之极。 一旁的曹蕤随字而念:“天公应自嫌寥落,人间随意著幽花。风雪严寒百丈冰,报春无畏在歧路。惊雷一声万物苏,耻乞东君留芳华。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待她念完,四下皆静。那株红梅似有感应,悠悠然落下一朵跌落在笺上,银纸红花,分外妖娆。 曹葳似在品尝似的慢慢吟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她看着如月微红的脸动容道:“有此两句,如月妹妹在江宁闺阁之中便是第一人了。” 张采薇颔首道:“虽律格有失,但胜在风骨卓然,坦荡高格,实乃上品佳作。只是可惜妹妹不是男子,若是男子,此诗必将流传后世。” 孙宛如道:“谁说不能流传后世,你我难道不能也著书立传,偏我闲着没事儿,已经在收录闺阁姐妹的诗词了呢。如月妹妹,今后若无事,还请妹妹来我家小坐,我家可是经常起诗社的呢。” 曹蕤喜笑颜开的道:“我看这首诗可定为今日的第一,各位可有异议?” 众人皆赞成,张萝娘羡慕的看了看如月又瞥了眼没有一丝表情的赵雅暗道:“原来读书并非无用。要不然今日定被这个姓赵的小蹄子压的死死的,叫你看不起我,嘿嘿,真是报应,管你家出了几代进士,又不是你爹你爷爷,得意什么,穷清高!这回琅豆儿可是出了大风头了!要是换做是我一定要姓赵的没脸出门!且看她如何行事。” 如月心虚的接受着众人的赞扬,后背的汗还没干呢!她庆幸自己猜到了会做关于梅的诗词,更庆幸现世应试教育里关于名家名句的死记硬背,而临阵磨枪用几个晚上翻了唐诗宋词也算没白费,古今组合诗估计着历史上只此一首了……可是,会不会影响到龚自珍王国维呢?汗……如月忧思着将来,完全忽视了赵雅和马九娘。 曹蕤捧着笺纸仔细看着,赞道:“真不知妹妹的心是怎么生的,看这字,大妙!”如月的脸更红了,曹蕤既然胜了便不再气恼也不寻赵雅的事儿,又见饭时已近,便让丫鬟摆好桌子,端上铜锅,点上炭炉,招呼众人入座,准备开涮。如月费了半天脑细胞又提心吊胆了好一会,早就饿了,她见那暖锅就是火锅,只是选材做工上不如现世,样式倒是和京式火锅差不多,锅下架着炭盆,乳白色的汤翻滚着,锅周围摆了数个食碟,盛着各类肉食,也有蔬菜,如月满是好奇,跃跃欲试的想吃。 曹蕤得意道:“我这个生日宴可是过的不同寻常?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是否有古风?” 孙宛如掩鼻皱眉道:“好脏,还古风呢。膻死了,谁要吃这个。” 曹葳摇头道:“就你怪主意多,怎么好好的饭不吃,尽吃这些,吃的不熟又要闹肚子,上回去舅舅家你不是就闹了两天的肚子,还不长记性!” 曹蕤道:“这可是上好的羊肉和狍子肉,冬日吃这个最好不过了。别说我了,姐,快吃吧。” 张采薇笑道:“你们这倒是错怪贵姐儿了,现今宫里都流行吃这个呢,无妨。”说着她动起了筷子,首先涮了一块,在佐料碗里蘸了蘸,吃了下去。 曹蕤笑嘻嘻的对所有人道:“还不吃?这可是从扬州专门请的人做的骨董汤,美味的很。对了,素心去开窗,碳味儿可是不好闻。” 这样众人才动了筷子,如月尝了,觉得怪怪的,除了肉汤的鲜香居然有些甜和奶味儿,料碗只是姜醋。现世她最爱吃火锅,特别是麻辣的,可是这个……正嚼着狍子肉的如月有些失望,此时又见张采薇停下筷子。“汤底是不错,但还缺了些料,在老家的时候我们也吃这个,没这么淡,会放花椒,除非是上等的肉,否则就压不住腥味。” 如月见她说的有见地便接话道:“采薇姐姐是哪里人?” 众人有些诧异的看她,仿佛如月该知道似地,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曹蕤解围道:“她老家是四川的。” 如月点头:“果然。” 曹蕤问道:“怎么说?”张采薇也好奇的看过来,听她说什么。 如月道:“我家的厨子年中也曾做过火,呃,暖锅。做法和这个是不太相同。后来又按着我们的口味改进了做法,倒是更适合在冬日里吃。” 曹蕤好奇道:“怎么个做法?” 如月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因人而异,有人爱味重的有人喜清淡的,一味难调众口。于是我家那厨子就把锅子隔做了两半,阴阳鱼式。分清汤和红汤,美其名曰鸳鸯火锅。清汤以牛羊肉、牛油、和棒骨熬制,也可用猪蹄,鱼肉熬制,用的都是老汤。再说这红汤,除了类同清锅的料,还要放腌制的豆瓣酱和豆豉酱、花椒,酒,冰糖,川盐,在油炒过后放入原汤中熬制,味道特别浓香。最近我家有仆人从贵州进货回来,带了一味奇料,叫做番椒。” 第八十章 贵友 说到这里,曹蕤点头道:“我听说过,前朝就从海外传来这个东西,不过从未吃过,据说可以当盐,多在云贵一带替盐使用。” 张采薇孙宛如和曹葳也点头,其余的人都是未曾听过的样子,如月继续道:“嗯,红汤里便是要放这番椒,却不是当盐而是当辣用的。那口感真是引人食欲,吃起来欲罢不能。对了,涮食也不一定只吃规定的几种,像毛肚,鲜虾,鸡血、鸭血、脑花、鳝鱼片、黄辣丁,猪肝、腰子,荤素各类都可以洗净切片生涮着吃。当然佐料也不一定只是姜醋,可是用蒜,韭菜,芝麻,花生,腐乳等等调配。” 本来听的很向往的孙宛如在听到后面那些内脏时脸顿时皱的像个包子,其余的人除了曹蕤和张采薇都好奇的问东问西,张采薇眼睛发亮道:“妹妹居然知道四川的黄辣丁可以做暖锅的食材?” 如月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道:“让姐姐见笑了。小妹没什么爱好,身体好了后闲在家中,在口腹之欲上面下了特别的功夫。” 一直安静的马宝珠脸带羡慕的问道:“如月姐姐,你家那个厨子是哪里来的?” 如月笑道:“广州。” 众人都释然的点头。说到吃,席间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不过是一群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哪里又能全天绷着维持气度,特别是吃了酒后,屋内叽喳一片。如月发现这些人里只有曹葳还是那么冷清着,她注意到曹葳看自己的眼神和善了许多。 赵雅在开宴后没多久便告辞了,说是家中有事,曹蕤没有挽留,曹葳亲自送她出的门,始终这个赵姑娘都未曾正眼看过如月,她的背永远挺的直直的,还真是心高气傲呢。出于礼貌众人把她送下了楼,一个丫鬟上前给她披上了披风,门帘一掀,风卷飞雪涌进来,如月打了个哆嗦。赵雅只穿成这样未免太单薄,如月看了眼曹蕤,后者也同她一样皱着眉。 重回楼上后,仍是欢声笑语,马九娘除了跟曹葳说话,只不时的和马宝珠说悄悄话,也不知说的什么,宝珠小姑娘的脸色可是不怎么好看。如月没心思去揣摩这些深沉人的心思,捡着能说到一处的说笑着。 饭后品茶,冬季日短,很快天就有些发暗了,张氏姐妹先行告辞,临行时张茜娘对如月提出了常走动的邀请,如月很客气的答应了,茜娘看了眼还在和孙宛如说话妹妹,悄声道:“失礼之处还望见谅。”她这是指的萝娘在席间口没遮拦的说起琅府种种,不免有夸张,其中亦有意无意的再三提到了如月的病。对萝娘那样的女子如月没有什么好感,她这样的作为更是令人厌恶,但至少是没太多心机,好坏都在面子上,但马九娘就不同了,只要萝娘提到自己生病的事儿,她定会接话,充满了虚伪的同情。如月左思右想只想到一点她这样做的理由,这姑娘姓马,漕总马桑格家的女儿,难道和曹颙有关,可是自己和曹颙又没怎么着也不可能怎么着啊。如月想不通,对于这样的人,忽视是最好的反击,任怎么说全当听不见。 又喝了会子茶,如月本该走的,可她还惦念着李容那里的事,曹蕤又和自己说的兴起,只得再坐着等。没一会儿有丫鬟来请张采薇,说是张夫人请她过去,要回了。如月已知道张采薇是现任两江总督张鹏翮的嫡亲女儿,在家中颇得疼爱,常年被张夫人带在身边的。但她完全没听过这个两江总督的名号,她只知道李卫做过两江总督,对从一品的观念也很模糊,总之就是大官一个吧。而美丽的孙宛如姑娘则是杭州织造孙文成的幺女,和曹家带着亲的,也是官家小姐一枚。要不然萝娘怎么总是讨好这两人呢,如月暗思人家怎么好,和您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还想嫁过去?怎么可能?正胡思乱想着,又见一个丫鬟进来,正是上回见过的入画,她给众位姑娘见了礼,目光便落在了如月身上,笑殷殷的上前道:“琅姑娘,太太这会子想见你呢。二姑娘暂且放人吧。” 如月同张采薇一同出了门,曹蕤要给他们准备小轿,说路太滑,但他们都婉拒了,相顾一笑彼此的心意都了然。穿戴好后,便与曹蕤等人辞行,如月见马九娘站的最远,脸色也不好看,嘴抿的紧紧的,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如月移开了目光,孙宛如在一旁忽然笑道:“你们这两个站在一处倒是真好看,像是一双仙女姐妹似地。”也别说还真是,同色的大红斗篷,出白风毛,高矮胖瘦都差不多,样貌也都齐整的很,随行的丫鬟也都出落的花儿似的。众人一听再一打量都笑了,弄得二人怪不好意思的,接着少不得一顿挽留邀请。其他人到没什么,如月最诧异的是曹葳最后对她说的话,话音很低,大约只有她自己和站在近处的曹蕤能听到。 “妹妹,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可解其意?” 如月不解其意,在路上她还在想是个什么意思。张采薇在一旁安静的欣赏着雪景,好一会儿才道:“真正好雪,去年此时,京师也是如此大雪,我记得家里一处棚房还被压倒了。没想到到了南方居然还可以见到这样的雪。” 如月道:“南方气暖,说不定明年便是个暖冬,再也难见如此大雪了。若是有照,呃,该是画下此景留存纪念的。” 张采薇道:“景留心间也就好了,何须载物寄存,平白落了俗套。雪虽好,也不知多少人家遭了殃。” 如月点头,又想起救助过的打粥女,叹息道:“姐姐好慈悲的心肠。” “慈悲?”张采薇摇摇头,忽又笑道:“你我都是好吃的,你说的那鸳鸯锅当真不错,听得人心痒。不如下次带那厨子来我家做上一遭,你看如何?” 如月笑道:“若不嫌叨扰,自当去得。我也对姐姐提起的卤肉很有兴趣呢。” 二人一路说笑便来到李氏居所,张嬷嬷和另一个嬷嬷正立在门外候着,见他们来便向里通传。如月本以为要在厢房等一会儿的,未料直接便被引了进去。 屋内正堂的罗汉椅左右分坐着李氏和张夫人,张采薇向李氏行了礼,张夫人便招手让她过来挨着坐下,又让见礼的如月起身,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粉雕玉琢似地,生的怪心疼人的。” 李氏道:“是我义妹的孩子,最是乖巧,人也聪明。如月,你上前来。” 待到近前,如月才抬头,瞧了一眼张夫人便垂下目光不敢多看,这张夫人看着也就是四十多岁,梳着大髻,妆容清淡,仪态娴雅,皱纹并不明显,就是皮肤松了。她穿的青色貂里对襟大褂,襟上系着香牌,纽扣上挂着怀表,下穿了条黑紫间色的马面裙,绣着吉庆有余的花样,手里捧着一个手炉。看得出当年也是个美人,现在老了另有风度。又见李氏今日梳着牡丹头,插花戴簪,穿着件石青缎地三蓝平针牡丹团花的偏襟袍子,有云肩,其间散缀着各式盘花以及八宝盘金绣图纹,下摆处绣海水江崖,挽袖上为白缎吉祥花朵。下面穿了件大红侧褶裙,看着好不华贵典雅。 一旁有丫鬟看座,如月小意的侧身坐下。张夫人道:“你真是好福气,家里面的这几个孩子个个出挑,都生的才貌双全的,这个也很好,看着就有福气。行了,天色已晚,我也不叨扰府上了,你也好好歇着吧,陪我了这么久,定是累了,身体不好就别事无巨细的都管,交待下去让旁人去做,你就总领着。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来看你和老太太。” 李氏笑道:“瞧您说的,今日我已经很失礼了,原本该我去府上拜见的,劳您大驾亲自上门来,真是我坏了规矩乱了章法,过两日定当登门拜见您,还请您不要拒而不见啊。” 张夫人道:“你是怕我不见还是怕我家那老头子?不说旁的,就说小无邪和你家福金儿贵姐儿那么要好,怎么也不能拒而不见,何况我们初涉江宁府,还有不少事情要请教呢。” 李氏道:“请教哪里敢当。有需要了只管开口。”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张夫人便带着采薇告辞了。李氏见人走远了才舒了口气,一旁的入画和另一个叫俸墨的丫鬟忙扶着她,重新坐回到罗汉床上。 第八十一章 白眼 李氏含笑看着如月,柔声道:“今日玩的可好?贵姐儿那个疯丫头没闹腾你吧?” 如月恭敬回话道:“夫人说的哪里话。我和二姑娘玩的可好了,还认识了几个好姐妹呢。” 李氏道:“日后没事就常走动走动,别以为我家门槛高就不来了。”如月嘴里谦逊说着怎么会。心里暗道:没事儿我还真不想来了,作诗?作死啊。 李氏喝了口茶道:“你母亲拿过来的东西我收下了,她多费心了。”如月来之前便知道送来的礼其实是今年给李容的分红,果然没想错她是入了股投了钱的,也不知曹寅知不知道。如月扫了眼左右低声道:“夫人,是否还未看过母亲带过来的信?” 李氏闻言便皱了眉,她即刻让入画把那个匣子拿过来,取信读了起来,读完她脸色凝重,持信思忖了半天才审视着如月,轻声道:“我知道了。现在事儿多,也分不过神来见她。待十五过完,还请你母亲进府一叙。” 从曹府出来时天色很暗了,雪越发的大,马车磕磕绊绊地向琅府驶去。如月挑开帘子向外看着,冷风立时偷袭了她的手,好冷啊!一旁的菱纱还在义愤填膺地说今日在曹府那几个嘴欠的丫鬟,宝络瞧出姑娘有心事便打断菱纱道:“行了,还不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下人,这世道就是瞧不起商家,你又能怎么着。快别说了,添堵不是。” 菱纱愤愤道:“又不是在她们府里,这还是曹二姑娘庆生呢,瞧她们那样子,这还没过门呢,当自家主子是少奶奶呀?啊,呸!姐姐,你说咱们是惹他们还是招他们了?我家小姐怎么了,论长相论才情他马家的姑娘哪个能比,不就是商家吗,不就是太太主事吗?别说咱家小姐没想进曹家,就是想进了怎么又配不上了?特别是姓马的那家人的丫鬟!还有那个叫个侍书的怎么尽帮着他家挤兑我们,怎么个意思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马家的的丫鬟呢!这么快就投靠将来的主子了,怕也是个奸猾的,也不看看那个样子,人家曹大爷能瞧得上嘛!什么东西!” 宝络瞪了眼菱纱又给她使了眼色,后者懊恼的拍了一下嘴,立刻轻声轻气道:“姑娘,可是恼了?都是奴婢不好,您别生气了,和那些人犯不着,唉,唉,奴婢下次再也不说了!”如月放下帘子,搓搓手又搓搓脸,笑道:“我没生气呀。以后遇着这种事你不用气,若和他们理论计较让旁人看着就会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吗?不理她们就是了。日子是自己过的,又不是让人家说着就能变的。冷暖自知。” 其实如月并不是没有动气,经过这场她已知道自家在旁人眼里的地位了,可那又有什么关系,最多影响的是婚姻而已,没好的不结就是了。何况这回也不是没有收获――如月出了李容的屋子正要走,曹蕤赶来了,一句‘姐姐我送送你’让心里很暖,这踏雪相送的情分算得上是一段友谊的开始吧。 曹蕤一直将如月送到二门,最后她说:“今日有许多事儿对不住了,姐姐本不是那样的人,她不过是知道了你的事儿。(.无弹窗广告)嫌我们跟你走的近心里不痛快。” 如月奇道:“我的什么事儿?” 曹蕤脸上显出古怪的神色,她伏在如月耳畔小声道:“揽月楼的事儿她知道啦。” 如月的脸顿时红了,心中暗道糟糕,她尴尬的无从辩解地看着曹蕤,后者神色复杂道:“连生禁不住事儿被姐姐套出来话了,姐姐便以为你不好,她最讲规矩了,看不得旁人出格,要我说还是济兰哥哥胆子太大,居然敢带你那样出去。不过你也看出来了,最后她定是觉着你好了,才出言相劝的。马九娘那人从来是见不得连生说旁的女子好话,这回听得多了难免计较生恨,唉,你也别生她的气。赵雅她,唉,不说也罢,反正你就当她是个清高人儿好了,反正我是不会再请她来,下次来我这儿,不会再见到他们的。” 如月张口欲言又不知该说什么,却见曹蕤笑道:“那样出去定是很好玩,对不对?可惜我没有济兰那样的哥哥。”她的脸上有落寞色,忽然一阵琴音传来,似有若无的,她二人都侧耳去听,过了一会儿曹蕤才幽幽叹息道:“是连生,好一曲高山流水,唉,我就怎么也奏不出这样的意境。”说完她又开心起来,略显亢奋道:“过个年只是聚来聚去怪没意思的,若是母亲应允,元宵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元宵啊,我也很期待呢。如月收了思绪微笑着对车里的两个丫鬟道:“回到府里别再说这些事儿了,对了,左右无事给我讲讲元宵节怎么个过法儿吧。” 从曹府回来,如月给她的两个丫鬟下了禁言令,但府里还有一人定是要告知的。当夜,如月留宿在甄氏房中,她把在曹府的事一股脑的都说了。甄氏听了也没动怒,只是意味深长的笑。如月不好意思道:“你怎么不说话?” 甄氏道:“让我说什么,这内宅之斗便是这样,你们还小,什么都放在面儿上,争的都是些虚的,什么诗名呀,亲疏啊。待大了些便不是怎么回事了,各有利益,打压他人施尽手段也没什么。好在这回你没实施什么劳什子扮猪吃虎计划,应对的也算好,要不真让人觉着是面瓜随意揉捏了,引而不发是好的,但要看时机,雷霆手段看着狠辣可也不是为了保护自己?任何事都要事先做准备,看人之看不到处,犹如经商,先机很重要,这回你准备了诗词不是就用上了,若你提前知道曹蕤的交友情况,何至于落的被动。” 如月嘴角抽搐道:“这么复杂,我还是当宅女的好。好吧,我算是知道马九娘为啥看我不对眼儿了,赵雅又是怎么回事呢?你给我分析一下吧。” 甄氏道:“赵雅,嗯,我也听过江宁有这么个赵家,前朝时很是辉煌,三代出进士,书香门第,后来到了本朝,他家不愿给满人做官,退朝堂隐世间。过了两代,到了康熙朝,家里人心不齐了,兄弟反目,一个守旧制仍只在授课教徒收入微薄,另一个受不了清贫便走了仕途,赵雅便是前者那支的,她家家境不好,曹家惜其父的才情便多有支助,不过钱是收了,人嘛,还是那样清高,有时见了曹大人也不拜的,也就是曹大人了换做我,哼哼。姓赵的丫头估计也是随了她父辈的性情了,以为你是商家女少不得是来巴结讨好的,更是大字不识的蠢材这才对你那样的吧。” 如月叹道:“这样的人还真是无趣,这等风骨不要也罢。” “可不是说的,有才不济世等于无用。唉,我还真是不懂他们这些男人的想法,李容私下提过这事儿,她也不是很待见姓赵的丫头,说不是看在赵雅父亲曾做过福金儿和连生师傅的份儿上她理都不会理那家人。又说曹大人也是个虚,照应那样的人,还不是为了个口碑,假模假式的。” 如月惊道:“啊,她这样说自己的丈夫?!” 甄氏脸显尴尬,含糊道:“唉,也就是私下说说罢了。她和我一个想法,若不待见就不要往来,又不是该着他家的。” 如月还是觉着有些古怪,便疑惑的看着甄氏,甄氏耐不住那样的眼神,终于叹息道:“好了好了,别这么看我。也不过就是嫁了不喜欢的人,过着不喜欢的生活罢了。” 这可真是好大一个八卦,如月惊诧追问道:“啊!居然是这样,那她可有喜欢的人?是谁?” 不过这回任她再怎么问甄氏都不肯说了。 ****** 通知:我因事要外出数日,存稿不多没法子双更了,但每日一更是可以做到的,请大家放心阅读。多谢支持! 第八十二章 洋人 过了这夜曹府赏花的事便正式揭过去了,甄氏感念李容给如月引见张夫人的人情,亲自备了好大两份礼,一份给李容,一份给张夫人,能不能送出去就再说了。如月知道这里头有一部分原因是给自己找下家铺路呢,可她完全不看好这事儿,还对甄氏说大不了找个上门女婿伺候自己,甄氏瞪她一眼说又要找个琅守义来祸害人啊。如月无语,便随她去了。过了两日,琅府突然热闹起来,人人兴奋谈论的只有一件事,被甄氏在苏州一直屯着的那个洋鬼子来啦! 现世如月没少见老外,她的家乡是旅游大省,外国友人多的是人潮汹涌,亚非拉地区的校友也有不少,可在古代看到老外还真是有够奇怪的。这位传说中的洋人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细高个,黑发碧眼,高鼻窄脸,修着极精致的两撇小胡子,戴瓜皮帽穿褂子,留着及肩长的辫子,说着拗口的中文,娴熟的行着基本礼仪,一脸生动表情。一瞬间如月以为自己来到了星光大道现场,好生怪异。 九如斋里,这位外籍友人阿隆索正恭敬的给她行礼,用一声调传达着自己的情绪:“美丽的琅小姐,您像清晨绿叶上的露珠一样可爱,声音像云雀一样动听,你的眼睛就是最亮的星子,在富饶的大清朝,除了夫人,您是我见到的最美的女子。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说着便鞠躬行礼,身后的菱纱再也忍不住的扑哧笑了出来。 如月忍笑让他起来又仔细看他身侧那人,这是个娇小瘦弱的清装打扮的女子,她肤色洁白,略有几粒小雀斑,细眉塌鼻,单眼皮殷桃口,挽着大髻,穿着胭脂红镶大边的对襟褂子,下穿一条翠绿撒花的裤子,小小一双弓足。[.超多好看小说]她正是阿隆索的中国妻子甘草,看着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怯生生的挺着肚子站在那里,眼睛不知往哪里放才好。见如月好奇的看着自己,她脸一红眼睛立刻垂下,小幅度的行了礼。 甄氏清了清嗓子对阿隆索道:“还不快让甘草坐下,你自己来就是了何苦还让她跟着。” 阿隆索解释道:“哦,我有让她不来,她非要来,要感谢您的恩典。路途不是很远,我们坐的马车很稳,要不是下雪还会早来的。” 甘草在丈夫的搀扶下又对甄氏行了礼道:“太太,多谢您。没有您甘草就没有今日。” 阿隆索也跟着说:“尊敬的夫人,感激您的救命之恩又给我事做,还赐给我这么好的妻子,天主会保佑您的。” 甄氏笑着点头道:“救你是缘分,甘草跟着你那是你们俩该有的姻缘。既然都是自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甘草是个好姑娘,你好好待她比用什么感谢我都强,一开始我就说过你要是对不起她我定不饶你,如今她又有了身孕,你更要好好待她。行了,别站着了,都坐下说话。” 阿隆索连忙称是又指天画地的起誓一番,这才扶着妻子坐下了。甄氏听到外面窸窣声不断,知道是府里瞧热闹的人,就皱眉对郑嬷嬷道:“什么时候府里这么闲了,让她们都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郑嬷嬷应了,她一出去喝了两声,众人才作鸟兽散。甄氏见安静了正容对阿隆索道:“你是外族人,我嫌你的样子太招人才总不让你来的,每年也都是我过去看花圃的情况,今年让你过来,一是给你放个假,出来透透气儿,二就是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女儿,你也知道她以前身体不好,如今她的病症好了,跟着我学了大半年,以后会帮助我做水粉和绣坊这块儿。你们少不得要联系,趁着新年就先见见。” 如月听到这里便微笑着对瞪着眼看过来的阿隆索夫妻点点头,心里却再次感叹:苏锦真是个生意人。为何这么想呢,原来如月从曹府回来后的第二日甄氏便又找她谈了话,表达的意思有两点,一让如月跟着自己一起做生意,入技术股。二是苦口婆心的劝她说女人怎样都要有自己的事业,在这里靠男人是靠不上的,女人更需要有养活自己的后路。最后甄氏还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说是广告画和vip计划带来的效益,又用充满诱惑的语气说,这不过是过年期间的订单,之后只会更多。 如月本就有类似的念头,只是近日杂事多没去想具体的办法,如今听了甄氏的话又见到白花花的银子,心想此事可以做,就答应了甄氏,不过她把丑话也说在了前头,两条:一请甄氏不要猜忌自己会图谋什么,若是有一天嫌自己碍眼了,不用试探,有话直说,自己立刻抽身走人。二是自己能力有限,至少现在还缺管理经验,出主意和类似绘画技术上的活儿可以做,尽量会协助甄氏不改变时代走向的做事挣钱,但绝不会把自己累的半死,钱够花就成,生活嘛还是要享受的。 甄氏显然很诧异她会这么说,想了想眯着眼,笑问:“怎么,你怕我算计你?若是要算计我怎会让你接触生意?” 如月也笑道:“我不聪明,可也知道熙熙攘攘皆为利往这句话,你我殊途同归来到异世,情感上是该很依赖的,否则你也不会认我,但是,利之诱惑下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先前你说如意是你的宅斗同盟,可你敢说你没有防着她?你又说过在你最危难的时候李容帮过你,但现在除了感情不也是还得用钱维系着关系,否则咱家绣坊一半的收入又怎会给她?我是你的女儿又不是,只看你怎么想了,这身份地位还不是在你一念之间?” 甄氏眼睛发亮道:“好!你能想这么多,也算不错了,总比刚来的时候强,漏洞百出的。你的担忧不是没道理,但仅凭我的保证你觉得有用吗?信任这种东西本就是互相的,目前来看,我们并没有利益冲突,你最担心的婚姻一事我绝对尊重你的意思,这点你放心。至于以后,既然谁也不知道会是怎样,那么我们就把现在过好,好好联手挣上他一大笔,你看如何?” 如月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成交。” 自从二人达成了协议,如月便仔细琢磨着自己能干点啥。甄氏见她犯难,就建议道:“绘画写字熟悉历史是你的专长,何不就从这里想想,上次你画的广告画就很好,不少人都问这画是谁画的,还有人问是不是用了你家的东西就能这么美,可见果然很有效果。若是可以,服装,装饰,化妆类的东西你都可以出类似的法子。我那个时代到底不如你那个时代,很多理念不够先进。” 她这么一说,如月在一堆想法中,提出了服装设计这块儿,她擅长绘画,现世玩cosy的时候大多服饰也都是自己设计的,先前托小店做服装,但扛不住水涨船高的价钱,就改成自己做了。她的堂姐那会儿还和他们同住一市,又是专业学服装设计的,量体裁衣不成问题,如月从跟着她学到自己会做经历了一年,算是较为熟悉这行了。图案设计算是如月的强项,按着她的见识,也觉得这个时代的衣服样子和花案比较单一。现世的信息量大,那些积累足以支持她设计这个时代的衣服样子。 如此便对甄氏说了,甄氏也说可以试一试,虽说‘法律’对穿着有明文的规定,从材质到样式不可越距,但上不行下不效的,满人有穿汉服的,汉人也有穿满装的,看看曹家,哪个奴仆不是衣着光鲜,谁多事的会去管?若是真能领军清朝民间服装的潮流,那就是个赚!宫里贵族可不敢先动,若是做的好,将来保不准也能影响到那里去。再说这个算不得影响历史走向的大事儿,他们俩都觉的靠谱。如月便先从设计上开始着手了。 第八十三章 元宵 和如月崇尚的知足常乐不同,甄氏显然想的比如月更多,她的野心也更大,要不然也不会让阿隆索从苏州来了。如月听过甄氏的介绍,这个阿隆索打仗斗剑不怎么样,倒是一个好花匠,从小喜欢种花草,由此没少被人嘲笑,但也是因为这个看起来没前途的爱好救了他。当年如果不是他精通种植,也懂西方的水粉制作,而甄氏正好有发展这方面的计划,自己也通制作,这位穿越者绝不会多事的留下阿隆索,也不会给他找个女人稳定的生活下来了,最多是给他一笔钱让他回老家去。看来人没一技之长还真是不行呢,如月深刻的感叹着。 甄氏和阿隆索谈水粉制作谈了很久,如月旁听偷师,甘草早就不胜辛劳由珍珠引着下去歇息去了。听这二位的意思居然要制作香水,也不知能不能成功,中国古代自有制香水的方子,只是太老旧,水粉行的人都会。甄氏在民国的方子是祖传的,器械却是国外进口的,算得上是半土半洋。阿隆索那一套则完全是西方的土方子,真不知会做出来个什么东西。如月依稀记得,看过的穿越小说里有金手指靠着香水发家致富的,可对于艺术专业的如月来说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化学配方?那是多么高深的东西啊。她终于相信为什么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的道理了,特别是对于穿越到古代的人来说! 晚饭时分,甄氏叫来了济兰如意母子一起吃了顿饭,众人听这个老外满嘴跑火车倒也很有趣,反正琅府的规矩都是一家之言,谁能说什么不合规矩了?当夜如月初拟了个香水推广计划,当然具体实施就交给阿隆索去做了。想到这里她叹息了一声,在烛光下,如月又画出了一个香水瓶子,一旁写道,材质:瓶身为水晶或玻璃,辅助为皮子或橡胶做的气囊,可以喷射香雾。 过了两天便是元宵佳节了,如月早就和济兰定好这日外出夜游,一年也就两三次可以明目张胆的穿女装外出,还不好好珍惜能行吗。甄氏自是不会阻拦,只让济兰带好妹妹,千万不要生事儿,她又让琅小山和宝络跟着,宝络一听琅小山也要跟着,饶是她泼辣大胆也不禁脸红,这明摆着就是给小两口机会相聚嘛。菱纱见没让自己去心里很郁闷,但也知道是为上次知情不报的事儿,不过能让她回去和家人团聚倒也不错啦。就是雪竹出个门真是千难万难,要不是甄氏亲自出马,如意定不会放人,最终这个对儿子期待甚大,逼着儿子苦读的母亲终于同意让雪竹出去放风了,由澄心跟着。 阿隆索一听几位小主子要出去闹元宵,他兴趣来了,便死活要跟着去,如月这几个对洋大叔满是好奇,就连济兰也不例外的会打听海外奇事。甄氏忙于理账,又急于开展自己的宏图计划,也没多想就挥手放人,自己则钻到屋里挑灯夜战去了。(.无弹窗广告) 雪还在下,零星点点,琅府出游的几人都换上了节日盛装,如月仍穿着那件狐狸里的红斗篷,还多加了条貂皮围领,实在是她怕冷,要不然绝不会穿这么贵的衣服外出,这不等着弄脏么,收拾起来该多麻烦。不过看在济兰都说好看的份儿上,她那点怕麻烦的心思全没了! 雪竹里三层外三层的穿得圆圆的,披着灰青色的斗篷,手里捧着手炉,他满脸幸福的跟着济兰,眼睛没处使的乱看,这倒霉孩子,谁让他遇到一个理想高远的老娘呢。如月看他可怜,便总是逗他说话,很快小少年的兴致被调动起来,收不住嘴的成了话匣子,不断向阿隆索问东问西的讨教西方医术。阿隆索这个南欧人却是极怕冷又怕被人围观,于是哆哆嗦嗦地裹紧了斗篷,笼着手炉,连风帽都不放下来,应对着小主子的发问。济兰到底是习武之人,穿着利索,狐腋箭袖,罩了一件出风毛的胭脂灰色外褂,绛红撒花的夹裤,斗篷也不披,盘金只好给他拿着。 如月提前想到了街上会很热闹,可没想到人会多成这样!仿佛整个江宁府的人都在这夜来到了街上,男女老幼皆是欢声笑语,赏灯观景,人摩肩车擦毂,若不是济兰有先见之明的没让乘马车,他们定会堵车。这到底是古代江宁府还是现世南二环啊!如月人小,由济兰拉着穿梭在人流里,满街的灯晃着她眼晕,往上看十五的明月倒是没星星和它挤,明晃晃的独一个挂在印满了烟花的天上。 走走停停,半天了众人才到了竺桥灯市,济兰拉着如月上了其中一桥,只见各色灯品缀满在桥旁树上河畔,男男女女在红色的灯影里都变得喜庆而暧昧,较之白天的拘谨现在每个人都放的很开,这满街的面具之下都有另一张不同的脸,而眼睛更像是从笼中飞出去的鸟扑棱棱的乱飞。 如月站在桥上回头去看,宝络和琅小山已经被拉得远了,依稀可以看到那个黝黑的男子牵着他的心上人,正努力开辟出一条行走通道。澄心紧跟着雪竹往桥上挤,连头发都被挤乱了,她也顾不得看灯,眼睛一刻不停的落在雪竹身上。阿隆索则东瞅西看,仍在桥下徘徊,他在一家家铺子前给媳妇挑买小玩意儿,看样子好像还在讨价还价!如月看着心里变得柔软起来,这时济兰在耳畔道:“妹妹,快看。” 就像有人发了号令一般,人们突然一起哄叫,喧哗一片,她忙去看,原来是河上的画舫里一起放出了许多水灯,不是芙蕖就是鸳鸯,闪闪点点和仿若繁星落入河中,美貌的撑船娘们也对着围观的人们吆喝着,船里坐着的多是风雅的文士多金的公子,自然还有小倌妓女相伴,一时间琴箫瑟笙之音不绝于耳,再远处另有锣鼓铙钹戏曲之声,两两叠加,多而乱,和雅一点边儿都不沾。她又见对岸一辆百余尺的鳌山如船般徐徐划开人浪向前驶去,它的周围都是挤满了人,仰着脖子看灯,高处的人们皆探身向外观看,如月不禁满心感叹起这金吾不禁,火树银花的古代上元夜了! 济兰如月站在高处观灯,不知引来多少人的注意,胆大的还指指点点打听他们是谁家的少爷小姐,眼中皆是艳慕之色。济兰早已发觉,听到妹妹被人议论便皱起了眉,见她仍是玩着新买的面具,一会儿比一下,一会儿拿下来,一会儿又去看风景,全然是无从察觉的样子,本想说她把学到的东西都忘了,但见她玉雪似地小脸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济兰生生收了话,提醒道:“前去吧,到秦淮河那里看看。” 如月心里正想着《大明宫词》里的经典桥段,被济兰一打岔,抬头又看到那张脸,她举着面具对济兰笑道:“好呀,不过哥哥还是戴上面具好些,免得被人说,听得我牙都酸了。” “你知道?还听?!”济兰语气不善,如月像是没发现似地道:“都是说咱们好看,想要嫁想要娶的话,他们也就一说,咱们听听又何妨。” 济兰无语,不想再放任妹妹淘气,便拽着如月,扬手对琅小山等人挥了挥,又朝秦淮河方向指了指,就向前去了。 第八十四章 迷路 有济兰在时如月没有觉得那么挤,当她独自一人后才发觉一直是他护住自己了呢,现在她可是成了夹饼里的馅儿了。[.超多好看小说]可是,为什么走丢这么丢脸的事居然会发生!如月此刻已被人流涌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她回忆着方才的情景,大约是自己为了去吃一口挑担子老头卖的盐水鸭胗,还买了卤好的状元豆和油炸豆腐,就这么边吃边走,然后济兰就不见了,手里的灯也被挤扁了。 如月先是吃惊,左右看了看发觉不知身在何地了,在人缝里能看到不远处的秦淮河,她怕引人注意并没有大叫寻人,把面具顶在头上,手里仍拿着豆子吃,状似随意跟在一对夫妻身侧同行。心里一边懊恼一边想着法子,为嘴丢人,说出去可是坏名声的事儿呢,唉,也不知济兰他们会急成什么样子。 如月心思飞转,又横插着往河那边挤过去,也是她练过几天武还算有些力气,费了半天劲终于来到河旁,展目去看,但见浆声灯影连十里,歌女花船戏浊波,画舫相连而驶,丝竹和笑声居然压过了岸上的喧哗,灯火通明处无不有美人的身影,这才是真正的秦淮河啊,这条流着脂粉美酒盛着月色诗意的河注定会流芳百世。 如月四下张望了半天也没见到熟悉的景色,再眺目去看,她看到了揽月楼,江宁府最高的楼顶上垒着巨大的一簇花灯树,四层飞檐上也都是灯,这么夺目不论哪里大约都能看的到吧,如月心思一转忽然有了主意,再想想便觉得这实在是个浪漫的法子,脸上有了笑意,她松了情绪沿河向揽月楼方向而去。 路上人多,如月有好几次被人踩了脚撞了肩,人家见她是个孤身小姑娘,穿得好又没仆人相随,便主动问她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要不要帮忙,遇到男人如月就不搭话尽快离开,遇到老太太大媳妇的,就镇定接话说没啊,我父母和哥哥就在前面等我,我是去买吃的了,说着还扬了扬手里的豆子。[.超多好看小说]次数多了,她不胜其烦便谁也不理了,心说快点到吧,于是加紧了脚步走着。历经艰辛眼见着快到地方了,如月忽然觉着自己的腰被人摸了一下,她反应很快的回手一按,指尖似是触到了什么,再回首但见人人脸上都很自然,她疑惑的又压了压,发觉荷包还在,四下再看,后面的人注意到她了,就有几个年轻男人问: “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啊,要不要跟哥哥一起去玩儿?给你买花儿戴,买果子吃。” 这回搭话的几位显然是劳动阶层的,都穿着布衣单衫,样貌粗犷,如月见他们神色正常,也看不出好不好意,始终抱着不想惹事的念头便摇头就要走,“等等,和哥哥去玩嘛。”其中一人说着就伸手要去拉她,如月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就使了济兰教她的身法,身子一矮一转便扭到另一边去了,一转过去马上抬脚就走,身后那男子显然很意外,他和同伴互相看了看,正要去追,忽然见到有人叫住了小姑娘,小姑娘显然认识那人,立刻跑了过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人看过来一眼,目光盯在身上,如锥扎肉,那男子忙挥手制止了同伴,低声说了几句话,这些人便四下散去,转瞬便不见了踪迹。 如月见遇到认识的人了,高兴的跑过去问道:“这位大哥,原来是你,你也在元宵节出来玩吗?对了,刚才有几个人……”说着她回头去看,那些人一个都不见了,如月疑惑又尴尬的转过脸来,“没什么,呵呵,还未请教这位大哥尊姓大名。(.无弹窗广告)” 那人对她打了个千儿,笑道:“琅姑娘,小的给您请安了,没想到您还记得小的,小的随主姓顾,名龙渊,出来买点东西,倒是琅家姑娘你怎么一人在街上,琅爷怎放心,还是你们走散了?”原来这人竟是上回揽月楼事件后送他们回去的那个马夫。 如月不好意思道:“正是走散了。我也识不得路,远远看到这座楼,就过来了,想来还算认识这里的掌柜,就想请他帮忙找我哥哥。” 龙渊道:“我也识得这里的掌柜,有什么能让小的效力的,您尽管说。只是现在人那么多派人去寻可是不容易。” 如月脸红道:“不是的,哎,说来这法子人家也不一定能答应,算是个费事的馊主意。揽月楼顶不是扎着花灯吗,挺显著的,多远都能瞧见,我想在那上面放些烟火引人注意,等人看过来了再放些大风灯,写着‘如登天阁,月曜名楼,在水一方,此间风流’,我哥哥见到了定会来此的。当然风灯烟火的费用是我来出,不会花揽月楼的钱的……”她越说声音越小,又心虚道:“好吧,我也知道这样挺孩子气也挺麻烦的,要不就还请龙渊大哥找人送我回去好了。” 龙渊想了想正要说什么,忽然脸显诧异,静默片刻方道:“送你回去是不费事,不过元宵夜这才开始呢,琅姑娘就这么回去岂不是很遗憾,您回府琅爷也不知道还在找,即使他遣人回府等你,那人见了你再回去传话,一来二去的费时又弄得谁也没了心思游玩。呃,其实小的觉得您这法子挺好,不仅能让琅爷找到你,还能引人瞩目,让揽月楼多招揽生意,掌柜的断没理由拒绝的,风灯烟火是小钱估摸着也用不着让姑娘出,小的看倒是掌柜欠您人情呢,不如让他请您一顿揽月楼的招牌菜,算是给这个点子的报酬了。实在不行,小的再请人去寻琅爷,姑娘看如何。” 如月瞪大眼,不置信的问道:“真的可以吗?不会碍人家的事儿吗?还有就是……龙渊大哥,你说的能算吗?” 龙渊笑道:“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姑娘且放心。外面不是说话的地儿,楼里请。” 如月在往揽月楼走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龙渊回身看了一眼,左手掐了个古怪的手势,有几条人影晃了晃四散而去,而几步之外从黑暗处转出一个白衣戴恶鬼面具的男子孤身立在人海处,目送他们的背影,少顷也跟着前去了。 揽月楼的掌柜还是上次见过的老爷子,一见如月龙渊并肩进来,显是吃了一惊,立刻对说话的客人道了声失陪,便迎了上来,如月想龙渊定是常来这里,看那掌柜的神色便知是见了熟客。本以为所求之事人家会推脱,未料那掌柜居然一口答应,立时派人去安排了,又在三楼安排了地儿,还是上回坐的地方,没一会儿她就见十数个一人多高写了字的大风灯放了出去,楼下的人一片叫好声。如月满心感激,谢了数次掌柜又请龙渊同席,龙渊笑而不坐只说还有事,请姑娘自便就抱拳离去了。如月独坐窗前等人等菜,渐渐就有困顿色,小二先给她上了一碗汤圆吃,一见吃的如月马上来了精神。 现世过元宵节,如月不爱吃北地的元宵,那玩意儿太大,摇出的粉多馅儿太甜,所以次次吃的都是南式黑芝麻汤圆,这回在古代再吃汤圆心情大不一样,纯手工的不说,一碗里竟然有四五种馅儿的汤圆,除了白糖芝麻,还有纯鲜肉、桂花胡桃,花生黄豆,赤豆红汤圆,美其名曰:人生百态,一尝之下入口糯香,实在美味。 如月就这样边吃边等,顺眼还看看三楼的戏台上女孩子跳的“迓鼓舞”,丑角装着酒醉逗客一笑的瞎闹。正吃着美,就见济兰一脸焦急的由掌柜引着上楼来,他一看到如月,紧张的脸色一下子就松了,如月起身向他招手,济兰几步便来到近前,见妹妹一副没心没肺的高兴样,他气得斥道:“怎么就不好好跟紧我,只是松开了一下手,你便丢了,到底做什么去了!!”旁边的客人都往这里看,济兰又压低了声音:“我们在外面找你,你居然还好整以暇的在吃东西,你,你,简直不懂事!” 如月见他动了真火,便小意道:“我看那个爷爷的鸭胗做的好吃就过去了……那会儿我也饿了……就又去买卤豆……然后就找不到你了,我很害怕呢……” 济兰又气又心疼,责备了几句后见妹妹的可怜样终于叹了口气,上前给她把花戴正,认真道:“你可知我有多担心,每年这会儿会出多少事,会丢多少小孩你可知道?不要仗着自己聪明就无所谓,如果这回不是遇着龙渊和……”他忽然住了口,眼里有利光闪过,见妹妹仰着脸无辜茫然的样子,放缓了语气道:“还好你没事。”他又道:“放风灯的主意是你自己想的?” 如月傻笑了两声点点头,济兰见她嘴角还沾着几粒芝麻,绷不住也笑了,“你呀你,真是个怪丫头。” 第八十五章 揽月 济兰寻着妹妹放宽了心,他让如月等等出去了一会儿又转回来坐下,如月好奇道:“咱们不去寻雪竹哥哥他们?就在这里等?他们中有人不识字的,万一再看不懂那话……” 济兰解释:“我自有办法,在分散找你前已经约好谁先找到你就放烟花示意。” 如月奇道:“满天都是烟花你们怎么分辨?” 济兰微笑道:“只是点江湖手段罢了,也幸好郑爷那里还有这么几枚十里赏烟霞,要不然还真麻烦。” 如月拍手道:“早知道一开始就给我们一人一个,这样谁也不会丢,或者定好一个地方,走散了就在那里等。” 济兰斜睨着妹妹道:“你倒是事后诸葛亮,现下灵醒的很,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就你一个走丢了?” 如月羞红着脸不吭声了,没一会儿先是雪竹澄心到了,接着就是宝络琅小山,最后是盘金阿隆索。大过节的按着琅府的惯例,济兰也不分尊卑了,让众人围着桌子坐。这些人见着了如月无不关心,都问她独自一人时是否害怕了,是否被人欺负了等等。弄得如月不好意思极了,不停的宽慰众人又详细说了路上的种种。听到后来众人才知道姑娘居然还被人骚扰了,惊得宝络直瞪琅小山,仿佛是他误了事儿。 大家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只有阿隆索极高兴,他虽然快四十了可还是孩子性情,脾气甚好,买了一堆不值钱的玩意不说,竟也和如月一样搜罗了许多小吃,刚才他又被台上的小戏子和满桌的吃食吸引,当听到说起放风灯他插话赞道:“如月小姐你太聪明啦,放风灯的主意厉害,我还听到老板问这个在揽月楼的如月是谁呢,我说这个名字很熟悉啊,他,”阿隆索指了指盘金道:“就说是琅姑娘。我们才来的。” 盘金听到这里便给如月解释说:“大家怕阿大爷的样子招人又不熟悉路只会碍事,就让小的陪着在一间铺子等消息,后来揽月楼放大风灯,大家都在看,有灯飞过这里,眼尖的看到上面的字发亮就念,我们都觉得奇,称揽月楼会做生意,又纷纷猜测字怎么会亮,郑爷就说是用的磷粉,他一眼就看出了四句话的门道便有了那样一问。” 如月并没有注意到字发亮的事,原来自己还是想岔了一层,也不知是谁想的用磷粉,难道是龙渊?好聪明呢。她正想问,忽听有人叫她。 “如月,你真的在这里!!那风灯果然是你放的!” 来的竟然是曹蕤!她披了件大红羽毛缎斗篷,风帽已经放了下来,露着乌鸦鸦的头发,斜挽了个髻,插着珠翠,一条大辫子放在胸前,冻得红红的小脸上尽是喜色。如月见了曹蕤也高兴的迎上前去,拉着她的手道:“你不是说出不来吗?怎么又能出来了,哎呦,真是太好了!咱们能一起玩了!” 曹蕤身后有人咳嗽一声道:“我姐姐实在耐不住外面的热闹央求我带她出来,我们也是翻墙出来的。” 说话的正是曹颙,如月见了忙行礼,“见过曹公子。”再看周围果然只有他二人,并未带随从,竟是偷跑出来的! 曹颙也还礼,曹蕤则吃吃笑道:“这个也字用的真好。[.超多好看小说]”如月一听脸就红了,众人见曹家姐弟来了,都纷纷见礼,小二见人多便重新抬了张桌子拼在一处,由于曹家的身份,琅家众仆都有些拘谨。济兰见状便起身举杯道:“上元灯节百无禁忌,没大小尊卑,能聚在一处便图个高兴,今日定要尽兴!” 曹颙也起身举杯道:“正是。同祝佳节团圆,各位可别拘礼。” 众人皆起身,团团饮了酒。菜已上齐,济兰笑道:“今日托了如月的福,咱们能在揽月楼白吃一顿,大家都别客气。” 此时曹蕤已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便笑道:“白吃的事儿,姑娘我还是第一次做,果然吃起来格外爽快。” 如月则故作忧虑附耳悄声道:“你倒是吃开心玩乐和了,我可是再不敢登门了,令姐定是恼我带坏了你,要拿扫帚赶我出门呢。” 曹蕤咯咯一笑,“她啊这会子正在园子里和姐妹们联诗呢,要是知道我偷偷出来说不定现在就追出来打你呢。” “你是看到风灯才过来的吗?” 曹蕤点头:“可不是,我和连生先去府上找你们,去了才知道你们早都出来了,只好自去耍了,结果在游船的时候看到了风灯,我和连生都猜那个如月说不定就是你,试着过来一看,果然是!” 两人腻在一处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济兰和曹颙喝着酒,见他们这个样子心里好笑,他多日未见到这个小妹妹了,便对曹蕤道:“贵儿妹妹,有日子没见了,怎么就长这么高了,你还比如月小一岁呢,竟比她还高了呢。” 曹蕤见济兰同自己说话,脸顿时红了,有些不自在道:“济兰哥哥,我十岁了,早不是小孩子了。” 如月乐滋滋的看着两人对话。刚才她有意将位子让给曹蕤,自己换到另一边,这样济兰和曹蕤就挨着坐了,果不其然的见到曹二姑娘收了爽快的性子,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说话也小意了许多。如月不禁偷笑,忽然发现曹颙正瞧着自己看,仿佛知道自己的想法,心里一虚对曹颙假假一笑,埋头去吃东西了。 另一边澄心见自家大爷推杯换盏的喝的极痛快,心里便存了担心,再见雪竹居然是有样学样,和曹家公子说的兴起,酒也喝了不少了,虽是花雕可也是酒啊,上了头伤了身子怎么办,她想去劝,可一桌子主子加贵客怎么启齿?正犯难就听宝络嗤笑道: “姐姐,今日就算了吧,大过节的还督得那么紧,二爷整日闷在家里温书人都僵了,我看还是这样好,瞧着多活络,难得他那么高兴,又和曹大爷说的好,你就且放下心吧。即使喝的多了,法不责众姨太太也不会说什么的。你啊,就别担心了。” 琅小山听宝络说的太直白担心澄心多想,便道:“你也别太担心,二爷到底是个爷们儿,你当众若是劝他他该是听还是不听?在外交际本就是这样,二爷慢慢也大了,这些应酬是该学会的。” 澄心听他说的在理只好点头,宝络见她皱着脸的样子就笑了,又看了眼正和曹颙喝酒的济兰,醉意阑珊的给她倒了酒举杯一碰道:“行了,大过节的,你呀就开怀些吧,来,和妹妹喝上一喝。” 澄心瞪她一眼道:“喝酒你别找我,小心醉倒了你,我看你也喝了不少,当心风一吹头痛。” 琅小山也劝道:“宝络,过节也不能喝那么多的,莫忒乐过了头。” 宝络闻言脸色一变,手里的杯子也不放下,人就像僵了似地,琅小山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心里一突关怀道:“你怎么啦?可是哪里不舒服?” 只见宝络抚着绯红的脸颊喃喃道:“竟说的一般的话儿,可到底不是呀。”忽而她又看向窗外,半开的窗缝外雪稀稀落落的下着,她低语:“旖旎秋水长,青萍卧鸳鸯。这日子过的真快……跟做梦似地……” 琅小山没听清,追问了句:“你说什么?什么快?” 宝络回过神似地洒然一笑道:“没什么,小山哥,我敬你一杯。” 澄心耳尖,听到这些话心里却是一惊,她偷看向济兰,琅家大爷还在和曹家姐弟说话呢!雪竹和如月完全没注意这里,盘金正逗着阿隆索闲聊。澄心忙垂下头夹了口菜掩饰,可越想越忐忑,她知道这首诗是去年琅济兰在游富春江时所作,那时巧不巧鸦九和华铤都病了,太太让宝络陪着去了,后来大爷送给二爷一幅富春江垂钓图,提的就是这首诗,全诗是:旖旎秋水长,青萍卧鸳鸯。孤舟听风雨,独钓富春江。现在这画还在屋里挂着呢,要是被有心人听到……莫不是那传言是真的?宝络她……澄心一向谨慎,她强将心思压了下去,打算绝不向任何人提这档子事,烂在肚子里就好了。 第八十六章 解释 一席人此刻正吃的酒酣耳热,哪里会注意这边的异常,只有济兰仍保持着警觉,他依稀听到几句就看了眼澄心,心一动正想问话忽见有熟人出现在楼口,他瞟了眼妹妹,如月还在和曹蕤说笑呢。济兰暗叹了口气,起身向楼口挥了挥手,楼口站着的那人看到济兰显然极高兴,他挥手让小二退下,乐呵呵的就晃过来了。 这人一见面抱拳道:“济兰你这里好热闹呀!小曹竟然也在!众位新年大吉,哈哈,相请不如偶遇,我就叨扰啦。”来者居然是戴诺,如月正夹了个鱼丸,一听那声音手一抖,丸子掉到了桌上,怎么他来了!!一时半会想不出法子,只得低头夹着肩膀惶惶而坐。 戴诺身后除了随从还有一人,也是个年轻公子,容貌甚是秀丽,神色端和,见了众人团团稽首,自称张懋恭。 曹颙一听便问:“不知张兄和张懋诚张大人怎么称呼。” 张懋恭道:“张大人乃在下的堂兄。” 曹颙和济兰互视一眼,皆抱拳道:“幸会幸会。”原来这人竟是新任两江总督张鹏翮的侄子,曹颙是小辈才问他和总督之子张懋诚的关系的,他们都在想:早知戴家善交际,未料和张家也有这般关系。 却听戴诺道:“哈哈,去年我跟谦一在京师有过一面之缘,今儿遇上了就结伴同行了,都是我兄弟,咱就不拘礼了,别拜来拜去的,坐下喝酒是正理。” 曹蕤也起身见过了戴诺,他们之前相识,并不拘束,曹二姑娘虽认识张采薇可是并未见过张懋恭,只是听过这个名字而已,本来织造府的嫡女出现在酒楼就已经很失礼了,故此她只是见礼没有去客套。[.超多好看小说]曹蕤见到如月的反应甚是奇怪,坐下后便悄声问:“姐姐怎么啦,可是不舒服。”如月苦笑不答。 戴诺是个不拘小节的,他并未觉得席间还有人不起身相迎有什么怠慢的,只是笑呵呵的问道:“说来也巧,方才我们在沿河游玩,本要去蓬莱画舫听戏的,忽然见到揽月楼的风灯了,风灯到是见过不少,就是那上面的几句话颇有意思,我说定是个叫如月的姑娘在揽月楼等情郎,谦一说是个叫如月的公子在放灯玩儿。怎么着都合该是个有趣的事儿,我们打了赌便过来瞧瞧,方才问小二,他也说不清,济兰你可知道,知道就说来当个乐子听听。” 这一席话让众人都哑然,戴诺见状疑惑道:“莫不是我说错话啦。”阿隆索却大笑道:“我听明白你的意思啦,不是的,哈哈,如月小姐来说说嘛。”盘金听了忙拉他的衣襟示意不要多话,却已经晚了。 戴诺和张懋恭见同席的有个洋人本就奇怪,听他这么说更是一惊:“如月在这里?!是谁?” 如月实在无法,只好起身转过来对着戴张二人福了礼,“小女子琅如月见过戴公子和张公子。” 她福礼了半天也没听到对方的反应,偷偷抬头一看,只见戴诺目瞪口呆张着嘴指着自己,一脸不可置信,如月可怜兮兮的对他笑了笑,济兰忙过去在他耳边解释了一遍,其他人不知情况只觉得这几人怪怪的,张懋恭却打量了如月好几次,听她姓琅便知是琅济兰的亲眷了,见她生得可爱想起灯上提字不禁莞尔又见戴诺的反应面上就显出好奇之意。曹蕤眼珠一转便想到了缘故,她贼忒兮兮的想问话又见曹颙皱眉摇头,于是就掩嘴而笑。 戴诺终于镇定下来了,仍是一副纠结不能释怀的表情,看看如月又看看曹颙,苦笑道:“你们瞒的我好苦!”这时济兰方正式向两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妹妹琅如月,因为和我们走散了,她便想了放风灯的主意,还望二位莫笑话她失礼之举。” 戴诺默不作声,张懋恭接话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方才我等出言无状还请琅小姐不要介怀。”如月见他生得好看,形容有几分熟悉说话声音极为好听,举止文雅得体便也多看了他几眼又尽量典雅道:“让张公子见笑了,还请不要向他人提及此事,实在是……” 张懋恭道:“还请姑娘放心,我们都不是口无遮拦之辈。” 如月微笑道:“多谢。张公子请坐。呃,戴……五哥也请坐。” 戴诺盯着她一会儿,见如月有乞求之意又称自己五哥,终于心一软坐了下来。张懋恭出身大家最讲规矩,见主仆同坐男女一席,虽说是上元节金吾不禁,可是还是有伤风化坏了规矩,想到此处他的神色略有不愉,但转念又想到自己初来江宁又是客便收了计较也坐了下来。琅小山常年在外颇有眼色,马上主动起身道:“大爷,这么坐着实在是挤,小的看还是分开坐的好,我等另撤一桌,您和几位公子也能方便说话。您看可好?” 济兰看了他一眼,允了。又对戴张二人道:“今日是我的东道,老戴你可别跟我抢。琅某和张兄是第一次见,更是该尽地主之谊,请。”说着他向张懋恭一举杯,张懋恭也举杯道:“多次听戴贤弟提起琅兄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请。” 二人说罢皆饮尽了杯中酒,相视一笑,曹颙也起身敬酒,他们在这里推杯换盏,戴诺却一直盯着如月看,说不恼是假的,居然被骗了那么久,最可恨的是连曹颙都比自己早知道!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自己真是昏了头了,男女不辨让人耻笑,想到这里他恨声问道: “琅姑娘可知道贵府甄嘉甄公子的去向?” 如月一怔,尴尬道:“他,他走了。” “去哪里了?还回江宁吗?我很是想见见他,有事还要请教呢。” “他……他去南洋经商了……怕是很长时间都不回来了……五爷有何事需要指教,不知小妹能解答否?” “也没什么。”戴诺赌气道:“给他的东西是不是都扔了呢?没扔就还我。” 如月见他的样子不觉好笑但又不能笑,只得正容道:“五爷说的是那犀角杯虎皮鹦鹉元青花的玉壶春瓶和宋汝窑笔洗吗?自然都被他随身带走了,我那甄嘉弟弟可是很稀罕那些东西呢。” 戴诺脸色顿时由阴转晴,“是吗,那,那就算了。若是他还当我是兄弟,就不该……那样对我!” 如月知道他的意思,忙解释道: “真的是个误会,当时他不是成心要瞒你的,后来确实是不知怎么解释,拖的时间长了更不知该怎么说了,是了,他可不是为了谋你的东西,到后来不是什么都不收了?唉,为了这事儿他和哥哥还被母亲狠狠罚了。不论怎样甄嘉都当你是朋友是兄弟的。往后虽不能常见心里总会惦记着的,再说他常给我哥哥来信,要不就让他也没事就你给传个话儿报平安。你看可好?” 戴诺一听传信,脸一红,挠头道:“好像这样不太妥当,有碍她的清誉呀。” 如月一听便知他想岔了,立刻道:“不是,只是传话,不是鸿雁传书,你不是有媳妇了吗,她可没旁的意思,你别想歪了……” 济兰虽应酬着张懋恭,注意力却还在戴诺这里,心里懊恼早没解释清楚,又生怕戴诺拗劲上来口无遮拦,可是没想到的是自家妹妹才是口无遮拦的那个,待听到媳妇什么的,他惊了,一口酒呛出来,顿时失了往日的风度,曹蕤好奇也在偷听,听到后来她算是猜到大半了,见二人的状况又见济兰的模样实在控制不住笑倒在如月怀里。 顾不得其他济兰忙打岔道:“呃,外面舞龙灯呢,妹妹你若吃好了就同贵儿妹妹一起去四楼观景阁看看吧。让宝络陪着,这回千万可不敢再乱跑了。” 如月已经羞恼到不行,见济兰放了话,立刻一蹦三尺高,胡乱行礼告退后就拉着曹蕤上楼去看灯了。如月的一句媳妇让戴诺还在那里发痴,曹颙摇头拉醒他道:“别胡思乱想了,快来跟我们一道吃酒!” 第八十七章 隐情 揽月楼四楼是按亭台风格而建的,八角形,穹顶藻井处彩绘着八仙过海,八面都是窗,窗下设座,中间摆着一个大圆石桌,正上方空中应景吊着一个巨大的走马灯,平日此地并不开放,也就是逢年过节在三楼吃酒的人才能上来观看。这里地势高,果然观景最妙。 如月三人上来时,四楼已有不少人正吃着茶临窗而坐,对着窗外指指点点,曹蕤仍为方才的事在笑,如月气鼓鼓的不理她,跑过去看那灯,曹蕤笑了阵见有人看过来忙收了声又找了个空处也坐下了。见有客侍者便上前倒茶端来点心瓜果,曹蕤招呼如月坐下又说笑了一阵,她还是很想仔细问如月戴诺的事,见有下人在她又不好问,如月自己也想解释清楚免得这话传出去不好听便让宝络自行方便,宝络知道他们想说体己话儿又见这里安全就退到楼口处等着了。 如月终于把乔装出行被戴诺误会的事儿完完整整说了,曹蕤听了直笑个不停,又说这个五哥可真是痴。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正容悄声道:“姐姐,你可是琅家的嫡长女,五哥可是和英家订了亲的,他家,啧啧,那可不好惹呢。” 如月一听啐道:“混说啥呢,我怎么可能有那个心思,就只是误会。” 曹蕤打量着她,一脸八卦的道:“姐姐你最好别去做自降身价的事儿,且不说旁人看不看的起,就是英家三娘的性子,唉,我看五哥的日子够呛,不过,”她又犹豫道:“你是没那个想法,保不准五哥有,我看他对你不同一般,若真是过几日他家来提亲怎么办?” 如月大窘,“怎么就说到提亲了!哪里有这样严重。[.超多好看小说]若说见过两次就要谈婚论嫁,那是不是我也要和你弟弟说亲了?之前你也说了他已定了嫡妻,我去算什么,我家可是有家规的,嫁什么人都不会去做小,男人也只能娶妻绝不纳妾。管他是不是王孙贵胄呢。我母亲断不会应的!” 曹蕤倒是头一次听说琅家的家规,讶异道:“原来你家还有这么个规矩呢。” 如月感慨道:“可不是说的。不过就是有天大的规矩又怎能样,不守能如何。难不成还杀了他不成。”她忽然想起琅守义不就是被苏锦间接杀死的吗。心里咯噔一下,便住口不提了。 曹蕤大约猜出她的想法,当年琅守义的事可是弄得人尽皆知,曹蕤身处深闺都听人提过。但到底是长辈,长辈之事又哪里是晚辈该论的,她心里暗道:如月姐姐果然是身体才好,不通世事,怕是也被家人溺爱的紧,要不怎能说话怎能如此不讲规矩呢,可是他家竟有这样的规矩,也不知谁能有这个福气做济兰哥哥的嫡妻。想到这里她无由的脸上发烧,好像自己就要嫁给济兰似地。 如月见她不言语,便打趣道:“想什么呢,妹妹。是不是想嫁人的事儿啊。” 曹蕤被她猜中心思,立刻羞恼起来,作势要打她,如月见了便咯咯笑又逗她道:“你这个曹家嫡小姐可不是谁都敢娶的呀,娶回去可该怎么供着呢?保不准你就该嫁个王子,供着人家呢。(.无弹窗广告)” 曹蕤听到这话满肚子的喜气就像被针扎破了似地,散了,人也一下子懵了,她立刻想到了让自己寝食难安的那件事,笑脸顿时垮了去,埋在最深处的刺扎着心痛。她放下手,转过了视线,看向窗外,远处的桥上龙灯蜿蜒,到处都是热闹,而此刻寒冷和寂莫涌上心头,她真的忘了自家也是有规矩的,强迫着去忘记并不等于它不存在,嫁人,大约再怎么样也不会嫁到琅家去的。方才还觉得如月失了规矩,原来自己也是心怀愤懑的啊,想到此处她的心痛的更厉害了。 如月不知出了什么事,见她情绪不对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歉,“贵姐儿,你别恼我,我没旁的意思。就是玩笑话。” 曹蕤扭过脸来,强笑道:“没什么的。不知怎的忽然想起稼轩的元夕了,姐姐看那里,可不是东风夜放花千树,一夜鱼龙舞吗。真正热闹啊。” 见如月仍是关怀的看着自己,她突然有种释放情绪的冲动,眼底发酸,很突兀的道:“你可知道,我并不是嫡女啊。” 如月惊了,她瞪圆了眼一句话说不出来,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如月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发觉并没有人注意他们,这才放下心,悄声道:“你说什么呢!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曹蕤自语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前不久无意间得知自己根本不是嫡女,好可笑呢,我……是姨娘生的。她生我的时候死了,祖母就将我交给母亲抚养。她告诉我说,什么都不会变,她会像待福金儿姐姐似地待我,只要听话顺应父母安排就行了,还说将来我是有福气的。” 曹蕤说不下去了,如月见她容显悲戚,忙宽慰道:“这不很好吗,不管是不是亲生的,你们情同母女就行了,我看曹葳姐姐和曹大爷对你都很好啊。” 曹蕤摇头,“好。是好啊,锦衣玉食不曾亏待。琴棋书画样样都有名师指点,我真的和姐姐过着一样的日子呢。可是,母亲并不需要我为她做任何事,她生病了只要姐姐来伺候汤药,想听古琴了便叫连生来弹,我才不是她的女儿,我想她这样养着我大约只为了一件事,”停了停,曹蕤涩声道:“曹家的嫡女,嘿嘿,那可是不得了的。但是嫁王子又有什么好,母亲怎舍得姐姐嫁呢。” 如月这回听明白了,她无语也无力宽慰,旁人的家中事谁能说的清,于是只有按了按对方攥紧的手。曹蕤眼圈泛红,泪却没下来,不得不说她真的很坚强,如月默默地想:曹蕤,到底最后嫁王子的是她不是你,有些事是天意。 被这事儿扰了情绪,谁也不想再说笑了,他们吃着茶看外面的景致各自想着心事,竟然就这般坐了许久。宝络频频看过来,心里奇怪着两个热闹人怎么就突然静下来了呢,正想着只见济兰和曹颙上的楼来,忙退到一侧福礼。 济兰一上来居然看到曹蕤和如月都是一脸肃穆,微愣了一下便上前道:“妹妹。在这里观灯景可好?”二女闻言回头看去,只见济兰长身玉立,风采绰约,身后烟花漫天,灯光微红,衬得他如神仙画中人一般,她们不觉瞧得呆了,宝络在后面也偷眼看着,她心里微觉苦楚,明明没有半点纠葛,但自己怎么就是忘不了,时不时还觉得痛?他这样的人哪里是自己可是拥有的?正想着忽觉胳膊被人碰了下,原来是琅小山,他担忧的低声问道:“怎么啦,脸这么红?”宝络心里一暖,抬头微笑道:“怕是给风吹得。” 济兰见两个小姑娘还在发呆,皱眉道:“怎么窗还开这么大,不是等着生病吗。景可看够了?时辰不早了,贵儿妹妹也该回了,省的家人担心。”回过神来的如月忙起身,曹蕤也跟着起来。曹颙上前道:“正是。二姐,我们该回了,素心瞒不了多久的,万一父亲母亲再来找你可就不好啦。” 如此众人便下了楼,戴诺等人仍在座又寒暄了几句,济兰见两个姑娘精神不济的样子知道真是累了,就再次说该走的话。旁人自没异议。临行时,曹蕤拉着如月的手悄声道:“这事儿我只给你说了。”如月点头道:“我晓得,我的口很严,不会乱讲的。只是你要放宽心,日子怎样都是过,将来的事说的准呢。你且信我,以后你真的会比你姐姐过的好。”曹蕤微微一怔,只当她说的是宽慰话便感激的笑了笑。 济兰见他们说个没完,催促道:“早过了亥时,要说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贵儿妹妹若有闲暇就来我家和如月说说话儿,不过,我这妹妹每日可忙得很,有没有时间还很难说呢。” 如月立时撅嘴道:“哥哥胡说,要是贵姐儿来我呀什么都不做了,定去陪她呢。” 第八十八章 送花 曹家姐弟走时夜已深沉,济兰不放心便让盘金陪着,戴诺也遣了小厮跟着,又见如月要走满心不舍,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再说什么,男女有别,若是甄嘉还无所谓,可面对女儿装的如月他可是有心无胆,憋了良久,见人真要走了才唤住对方。(.好看的小说)戴诺从下人那里取来一个木头匣子送给如月,如月收他的礼可是收怕了,拒不敢接。戴诺急了,便道:“这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只是个玉堂富贵的节气清供,看着可爱比家里的都新鲜才收了的,这回见了妹妹只觉得合该妹妹用,我这么个爷们其实是不爱玩花弄朵的,给了我也算可惜了。” 如月疑惑的看了看济兰,济兰知她不晓得这里的门道,便故意恼道:“老戴,你这送礼的毛病何时才能改,也不知是收了谁家不要的东西了,不稀罕转手又送我妹妹,当我家是什么啦。” 戴诺更急了,他解释道:“谁说是不要的东西,这是扬州姚家长子姚原送我的,说是用三十金换来的,这还是在江南的价,要是放在京师翻倍也不止呢。我就是图个大冬天没有才觉得稀罕的,几朵花儿而已,怎么就不能收了。” 济兰微一怔,这姚家是两江最有名的盐商,说他们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和戴家近年交往过密,他家送人的东西哪里会有不好的,可是这个姚家……正想着,戴诺已经打开了盒子让如月看,如月好奇,探身一瞧,里面竟然放了几枝娇艳的牡丹!还连着根须和泥土呢。她讶异极了,冬天竟然有盛开的牡丹花,难道有温室培育的法子?还是说有旁人穿越来了!想到这里她心里一突,马上故作娇憨道:“好漂亮的花儿。” 那语气和神色分明是想要,济兰暗叹,他接过匣子道:“这花儿当是送我的,如何。” 戴诺眨了眨眼,忽然脸一红,拱手道:“是我思虑不周,呃,这花儿就是我送给济兰兄的。” 张懋恭在旁看得暗自称奇,他结交戴诺也是为了亲近戴家以点带面的了解江南局势,自己跟着叔父做事,不免就习惯性的应酬起这些商家了。要知道这一方江南,景虽美可绝不是善地,朝廷筹钱,哪次不是得拉下脸来去求那些盐商和当地的巨贾,即使清廉如叔父也得和这些人打好交道,这回他见戴家和姚家同气连枝的架势,又见到了戴家和曹家交好,再看到戴诺如何讨好这琅家兄妹,而琅家和曹李两家的关系匪浅,他心里立刻就对琅家上了心,便决定回去好好查一查。张懋恭想到此处又看了眼如月,不禁心里微动。只见这小姑娘正目不转睛的拈花而笑,一双眼澄澈无比,尚且幼稚的小脸生动明媚,不用说长大了定是个美人,他这样判断着忽又觉得自己好笑,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幼女罢了,何况还是商家出身。张懋恭不禁想起了京师翠微居的风情,何时再见佳人笑啊,他竟生出了淡淡的忧愁。 闹完元宵回到琅府,如月早已困倦到不行,她未等洗漱便倒在床上睡了。第二日也没人叫她,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拾掇完毕腹中甚饿,吃了一大碗粥这才有了力气。去给甄氏请安时,这位主子正在噼里啪啦的打算盘呢,看见了她便遣开丫鬟,四下无人了才取笑道:“玩的定是很好,有吃有喝,放灯收花,元宵节过得真热闹。(.好看的小说)” 闻言如月也不恼,翻着桌上的诗笺,那上面密密麻麻随手写的水粉名字还有画的服装样子,叹了口气道:“人品好,没法子呀。对了,你这又是算什么呢?” 甄氏记了个数字,停下手道:“算成本呢,过两天不是还要去见李容,上回信里不能尽说原委,这次就要说明了我为何不想再去京师做水粉生意了。总不能告诉她真实原因,神鬼论估摸着也不能服人,就说那里地贵人不好打交道,我身体也不好就不想操那个心了。这第二……”她顿了顿,微叹一声道:“思来想去,还是该让她为以后做好准备。” 如月听了一惊,“你,你打算告诉她真相!!这,你不怕危险?!万一……” 甄氏道:“自然不能明说,说了又有何用,按你说的这是曹家跟宫里的事儿,做主的都是这帮爷们儿,皇帝该南巡还得南巡,用钱还得用钱,谁阻止的了?她一个妇道人家难道去劝她家老爷不要再做织造了?还是说该做些别的事多赚钱以绝后患?既然都不行,不如让她自己多攒些私房钱,京师虽然不想了,可不是还有那么大个江南吗?更还有海外呢!生意无处不在,让她投钱,五五分,年底红利,大家两赚。” 如月听了绝倒,失笑道:“你到底是给她找退路,还是自己想融资做大生意挣钱啊。你,唉,真正生意人,若你是个男的,天啦,定是比那个什么姚家还要厉害。” 甄氏一听姚家眼一亮,“怎么,昨儿你见到姚家的人了?” 如月摇头,就把当时的事儿仔细说了,特别提到了那个清供牡丹,她很凝重的道:“我就是担心是不是还有人穿越来,你瞧,这时代怎么会有温室养植技术?我看甚是可疑。” 甄氏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如月一头雾水道:“难道我想错了?” 甄氏边笑边道:“可不是你想错了,古人的智慧可不能小瞧啊,自有法子能让牡丹开在冬天。这岁腊清供的确多摆岁寒三友和水仙,可牡丹也在其中呢,这早有先例了,也就是因为难得,开放的时间又短,才那么贵的,多是富贵人家用来装点门面图个风雅的,要是你去曹家定也能见着。姚家的小玲珑山馆盛名在外,随手买下这个东西送人算不得什么。” 如月一听也笑了,自嘲道:“哎,原来如此,不过那花竟要用三十金呢,要我再有钱也不去买,还不如买些实在的东西。” 甄氏听了亦点头道:“可不是,应景的东西而已嘛,还不长久。” 说完两人相视都笑了。如月又想起一事,旁敲侧击的问道:“还有件事。呃,我对李容挺好奇的。她,嗯,是不是……昨儿我不是见着曹蕤了吗,我看她和李容的关系好像不怎么好呢,可是真的?” 甄氏斜睨着如月,似笑非笑道:“你可是知道曹蕤不是李容亲生的了?” 闻言如月心里一惊瞪大了眼好奇道:“怎么这事儿你也知道?” 甄氏道:“这事儿我早些年就知道了,上回见李容她也给我提了告诉曹蕤真相的事儿了,她也是难做啊,唉,女儿大了,心思就多了,想些不该想的,不敲打是不行的。” 如月道:“难道不是为了将来顶曹葳的婚事?” 甄氏道:“现在他们才多大,就算想联姻,将来的事儿谁说的准,倒是曹蕤,你难道没瞧出来她心里想着你哥哥吗?曹家嫡女又怎么能嫁到咱家来,这事儿我同你是说过的,李容想打消她这个傻念头,免得伤人伤己,又见她大了才告诉她真相的,也为了此才要给麒哥儿说亲的,麒哥儿这里早点定了,她那里也就没了这个心思了。” 如月见甄氏竟然不恼心里暗自佩服她将自家的位置放得正,挠头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我就记得当王妃的是曹葳,也不知道曹蕤将来嫁的是谁。真难想象,我们才十岁啊,现世这会儿我还在上小学,整天就应付着考试看动画片了,到了这里怎么就能扯出这些劳什子事儿!早婚害死人啦!” 甄氏白了她一眼,回味了一下方才的话奇道:“王妃?曹葳?” 如月点头道:“是啊,曹葳将来会嫁给平郡王纳尔苏为妻的。过的好不好,后来怎么样就不清楚了。” 甄氏吃惊道:“他家果然会越走越高,唉,若不是你说,我怎么也想不到曹家最后落的那样一个下场。” 如月看着桌上盛开的水仙,忽又想到曹颙的结局,心里不禁难受起来,她叹息道:“以前看《红楼梦》就是看个热闹,瞧个你侬我侬,诗词歌赋精彩处什么也没记下,上学那会儿老师让背书,诗没背下,倒是把一段注释记得很清,现在看来不就是如此吗。” 第八十九章 猜疑 但听如月慢慢念道: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甄氏听得心惊,这段她也是听罗臣提过的,想起李容的样子和对自己的好,不觉悲意涌上心头,喃喃道:“果然还是不知道的好。这回可让人怎么办啊!” 谈论了一场未来事,弄得如月甄氏都是郁郁寡欢的,甄氏搁不下事儿,当天下午去了曹府,看那架势如消防员似地去救人于水火了。可是真的有钱了就万事大吉了吗?如月不知道,可也只能这么期待着。 也是昨晚耍的累了,如月中午又睡了一通好觉,醒来后神清气爽的,外面雪已停,冬阳融融,于是她穿戴整齐想去寻济兰玩,出了门穿过甬道,在下人住的院落外的树下看到了纹锦和甘草,也不知这两人在说什么,脸上的神色都不好看。如月心思飞转,她记得阿隆索一早就去外面淘东西玩了,甘草不是交给珍珠了吗,她挺个大肚子没事儿乱跑什么呢?看架势是和纹锦早就相识的,叙旧?正想着就见纹锦冷着脸说了句什么,甘草一下便哭出了声伸手去拉她,纹锦甩手要走一转身就看到如月站在不远处,身后还跟着菱纱。(.无弹窗广告)她怔了怔,立即换上了笑脸,迎上前给如月行了礼,又回头温和的对甘草道:“你也别伤心了,一个人是挺寂寞的,可是既然跟着阿大爷了就好好过日子吧。”说着对如月道:“姑娘,奴婢送甘草回去吧,今儿阿大爷又不在,她呀又不知瞎想些什么。” 如月也没追问什么,只是关心的问甘草:“你若是哪里不舒服就跟姨太太或者珍珠姐姐说,太太忙顾不上内宅的事儿,你若不见外找我也行的。这天气不好,你还有身孕若有个闪失可怎么得了。” 甘草慌乱着抹去了眼泪,小声道:“奴婢哪里敢劳动姑娘。奴婢这就回了。”说着她偷眼看了下纹锦,纹锦仍在微笑着,她伸手挽着甘草的胳膊,温柔道:“我送你回屋,你一个人怪没意思的,我就多陪你一会儿好了。姑娘,您看……” 如月看着她笑道,“我倒是不晓得你和甘草是好姐妹,从没听你提过。既然交好,又多日未见的,我合该让你两多聚聚的,但是,纹锦你可要记得,现在她的夫君是太太的左膀右臂,听说阿大爷最是疼爱咱家的甘草了,这一大早出门不就是为了给她买栗子去了。你可得把她看好了,可别在外面乱走乱转了,出了任何事咱都担不起呢。” 如月这样一说,不仅纹锦连菱纱都很是吃惊,这与其说是交待不如说是警告,但看主子这脸色分明又是在开玩笑。(.无弹窗广告)纹锦怔了怔,亦笑道:“可不是说的。原来我们是姐妹,现在妹妹可成了半个主子了呢。奴婢我可得巴结好了呢。” 如月再没说什么让他们去了。待人走远了,菱纱才问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如月思忖了一会儿方道:“甘草最是内向小意的人,没有珍珠带着怎么会自己出来,还来这样僻静的地方。纹锦和她以前相识,约她出来本也没什么,但放在任何人大约只会去甘草的房里探望,或者约她来自己的屋里玩,又怎会大冷天的站在那里说话?这是体贴呢还是不在意,或者说有什么事儿是当不得旁人讲的,得私下了结?” 菱纱猜测道:“姑娘疑心纹锦对甘草不利?光天化日的,不至于吧。” 如月道:“说来纹锦是个能干的又是我屋里的人本不该相疑,可是,你刚才不是瞧见她变脸的样子吗,要说算计摆布人怎么也轮不到甘草。甘草又有什么好算计的,不过是母亲给阿隆索配的媳妇罢了,我猜说不准是以前有什么纠结,现在在秋后算账呢。” 菱纱呆呆道:“姑娘,您怎么突然……想了这么多?虽然奴婢也不怎么和纹锦打交道,可是……奴婢记得您不是挺喜欢她的吗?” 如月闻言一囧,她方才不过是金田一上身了,胡猜了一番,大约是之前甄氏给她讲过纹锦的往事留下了印象吧。话说这个纹锦,本来是叫连翘的,人甚是机灵聪明,初入府时,和她交好的有三个,藿香、甘草和川穹。那时甄氏刚正式接手琅家的产业,用人之际这几个姑娘都被使唤到铺子里去了,先是在药铺后院备药,众人里连翘最出挑,甄氏看好她,便安排她和藿香去新开的绣坊工作去了。这个连翘果然聪慧学什么都快,先是做小工,很快就做了绣娘,藿香也很不错,同样也升成了绣娘,但在竞争管事的时候出事了,藿香偷物换钱东窗事发,被甄氏撵回内宅了,结果没几天这姑娘竟然上吊死了! 府里死了人,甄氏懊恼到不行,她也是事多人急处置的匆忙了些,后来想中间是有些蹊跷,思来想去的就怀疑到连翘了,藿香人傲偷东西的事她应该不屑去做的,即使为着什么缘故需要钱又怎么会在宣布名单的前一天被人发现偷东西的事儿了,要是聪明人肯定是在坐实了位置后才会动手脚的。再退一步分析,那个检举者是个当日不该当值的婆子,她顶的是连翘的班,连翘那日说自己头痛跟她换了班,而这个婆子平日就和藿香不对付,也许是栽赃也许是真看到了,放做一般人大约会不说或者私下勒索一下,但只有这个婆子一心是想把藿香往死里整的,因为她是川穹的妈,二人有矛盾的起因就是她不知从哪里听说本来来绣坊的是连翘和川穹,藿香是暗里使了手段的,这让她怎能不恨,要不然换做谁都不会出这样的事。 甄氏并没有证据,她凭着经验觉得连翘有问题,因此没有让她做主管而是一罚到底,整个绣铺都受殃及,不是罚钱就是降等级,包括那个举报的婆子在内,这种狗咬狗的事儿最让甄氏讨厌,连带着也不喜欢川穹,这丫头一直就在药铺里,前年才嫁了,她的男人倒也出息,生意由小做大算得上富足了。而连翘就这么看似冤枉的被遣回到内宅,降成了二等丫鬟在甄氏处做事。绣铺最终是让珍珠管理了一段日子又换成了宝络至今。 事情过去了好几年,换了名字的连翘始终没有机会升到一等丫鬟,直到琅家大小姐病愈,一是望月楼缺得力的人,二是通过这些年的观察甄氏并未发现这丫鬟有什么出格的事儿,于是才遣她伺候如月去了。 知道了这些事儿后,如月对纹锦的好印象便打了折扣,这和她看过宅斗小说有着很大的关系,只要是个女人都是有心眼的,都是不择手段的,都是在争男人的。所以,她下意识的就猜疑起纹锦了,本来如月就对老实的甘草有好感,也喜欢阿隆索的老天真性格,便不愿让旁人欺负他们,一见甘草受气包似地站在纹锦面前抹眼泪,她就说了那些警告的话,也许是自己想多了,怎么想这两人也不可能有什么厉害冲突,只当是防微杜渐吧,若纹锦是个聪明的就该好好做事,二十多岁年纪都是老姑娘了,按着甄氏的意思今年就要让她配人,主子高兴这才可能有好归宿,以前的事如月不想追查什么,只要现在别有事就行了。 第九十章 母子 这些话如月没给菱纱细说,没证据的事儿还是不要胡猜下定论的好,所谓谣言就是这么来的。[]正想着该好好安排一下过完年的生活时,就听由远及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的样子。时疫的事可是把如月吓得不轻,后来只要一见慌乱的动静她便会没来由的心跳加速,难道又要出什么事啦?很快就见雪竹房里的湖颖和兰亭飞奔着从腰门窜出来,如月立刻想:是不是如意不好了?还没等她问就见兰亭像见了救星似地扑跪倒,泪流满面道:“姑娘,快去救救我家二爷吧,姨太太要打死他呢!” 如意要打死雪竹?放到谁都不会信的,历经多少事儿才保住的儿子,后半辈子的希望,如意怎么可能舍得下手碰?如月询问兰亭和湖颖,这两人抽抽噎噎地也说不清,只说是和学业有关。直等来到如意的住所,她才见到了真章! 雪竹正跪趴在地上,看不清神色,如意全无半点往日的优雅,满脸泪痕披头散发举着竹尺使劲的往儿子身上抽打,她边哭边骂: “你这个不走正道的坏胚子!!我掏心掏肺的对你,吃的喝的哪里可有少了你的?给你说了多少回了,你怎么应的我?原来全是骗我的!!你还让不让我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这个坏种跟你爹一个样子!今儿我就打死你啊,算我白养你了!” 小丫鬟们平日就怕如意现在更不敢靠近,有哭的有吓得发抖的就是没人敢上前去,只有澄心在拉,珍珠在拦,再看碎掉的茶盏,推到的花盆,真是一地狼藉!如月倒吸口冷气儿,到底是出什么事儿啦?!珍珠看到她来了,忙道:“姨太太,姑娘来了,别再打了!您别唬着姑娘了!” 如意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手没停,这一尺一尺倒是有许多都打在珍珠和澄心身上了,她哭骂道:“姑娘?琅家的大姑娘,呵呵,人家将来怎么样都会比你强的,管他是不是得过失心疯还是傻呢,她可是嫡女,即使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多少人倒贴着想做琅家的女婿呢。你呢,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娼门贱妇庶出的下贱种子,本来就低人一头,为什么好好的书不读,就去走歪门邪道?!你要去学他是不是?!你以为你是谁?嗯?!不务正业,整日的就跟丫头厮混,正经的不学你还有什么出息!” 如月在一旁根本插不上话,她看了眼菱纱,菱纱会意立刻上前去帮忙拉人。此刻如月才注意到门槛外站着济兰,他铁青着脸立在那里,也不知道方才的话听没听到。 澄心边哭边道:“小姐你这是何苦啊,二爷也没做什么出格的大事儿,就是多看了几本医书,您消消气,别伤着自己啊。” 如意突然停了手,指着澄心道:“我平日最信你不过,你就这样对我?让你督着爷的学业,你就是这样做的!合着外人欺我?”说着她径直扇了澄心一巴掌,又疯了似地从桌上拾起几本书扔到火里,“让你看!让你看!” 如月见都是些医书,一本本已翻得极旧,被火吞噬掉的书页上还有着满满的字迹。地上趴着的雪竹本无言的承受着母亲的打骂,这会儿见烧书了,竟什么也不顾的扑过去抢。吓得如月忙过去拦,这要是被火烧到可不是开玩笑的。 济兰却比她更快,纵步就上得前来,手拎住雪竹的衣领向后一拉,一脚又踢翻了火炉,残破的烧成灰的纸立刻在屋里飞舞起来,雪竹呆了片刻,继而嘶喊起来,那声音听着就像受了伤的野兽,他哭着大声道:“我恨读书!!我就是再也不想读了!!我受够了!大哥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为什么不行!” 屋里的人皆呆若木塑,谁也不曾见过这样的琅家二爷,平日内向而沉默的人竟然对母亲这样高喝。如意听了脸色巨变,她颤抖着指着雪竹尖锐的声音失了调:“混账东西!!你这个混账东西!!我打死你这个逆子!”她喊了一声使劲全身力量将尺子抽向雪竹。 如月闭上了眼,只听啪的一声,尺子抽断了,菱纱失声叫道:“大爷。”如月再睁眼看去,那尺子被济兰拦在半空,正打在他的手臂上。 如月惊住,如意则显是打愣了,她瞪着眼却没有聚焦,人像失了魂似地狼狈的立在那里,忽然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口血喷出来,人就向后倒去,澄心和珍珠一起去扶,屋里顿时乱了。雪竹似乎也愣了,他竟什么反应也没有,傻愣愣的看着众人抬着母亲进了屋,又有人急着去叫大夫,这一刻他的世界失去了声音,那些慌张的脸宛若一张张面具,都是假的!他觉着心里什么地方碎了,于是使劲的喊,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自己,然后脖子很痛,眼前一黑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夜里很安静,甄氏揉着眉心坐在书房的桌前,如月无语的坐在她旁边,两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郑嬷嬷和珍珠都在如意的房里,就连流苏和宝络也去帮忙了。 “怎么办?”如月打破了沉默,一开口她才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哑了。 “还能怎么办?谨遵医嘱吧,有刘文林在,想来出不了什么大事,你也别担心过了,等气儿消了再去劝吧。” 如月无言。甄氏继续道:“真没想到她会恨到这个地步,琅守义负了她,竟然连医书都不让儿子看,其实我早该看出来她不对了,只要琅守义喜欢的,她不仅自己不喜欢,连儿子和下人都不让喜欢。原来是个多喜欢吹笛弹琴的人,那些东西现在早都不知扔到哪里去了吧。唉……” 如月小意道:“其实我觉得,二哥喜欢学医没什么不好的。” 甄氏叹道:“放在别的府里,怕就是不好的。墨哥儿是庶子,论继承家业怎样都轮不到他,有了这么个心让旁人怎么想?图谋家产吗?其实走仕途就是最正经的事,全凭自己的本事,说也说不上什么,何况如意这些年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只盼着儿子金榜题名出人头地,她也能扬眉吐气。” 如月看了看甄氏的脸色,轻声问道:“那放在咱们府上呢?你怎么想?哥哥可是不喜欢打理生意的,其实有雪竹做帮手……到底是自己家里人。” 甄氏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举贤不避亲,我不是认死理的人,只要有能力交给他做也没什么的,不管庶子不庶子的事儿,况且医馆并不是我太在意的,他愿意学我乐得其所,以他的性子也没什么野心,怕什么呢。也就是如意不撒手,我也没辙,到底是人家的亲儿子,要走什么样的路不由我说的算。” 如月叹息道:“教育本就该因材施教,可是无论哪个时代似乎真的愿意去做的人都少之又少呢。” 甄氏继续揉眉心道:“行了,这事儿你也别参合,由得他们去自己想明白吧。唉,我就是担心如意这身子……对了,你哥怎样了?” “没大碍,就是抽青了,大约明日会肿起来,不过是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 “这孩子是不是傻得呀,躲开就行了,怎么就自己挨那一下呢,还说是学武的,连个妇道人家的尺子都躲不开。不行,我要去看看他。” 如月忙拉住她急道:“才不是哥哥躲不开,哥哥说不挨一下姨娘的怨气出不来会伤身子,而他挨一下也不会有事,这才受一下子打的。你呀,也别去看了,一看又收不住嘴唠叨他了。” 甄氏瞪她道:“我这还不是担心他嘛,算了,反正儿子要穷养,不看就不看。看了徒增烦恼。儿大不由娘呀。”她苦笑摇摇头,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正色道:“是了,被这事儿闹得,我要出远门的事儿都忘了给你说了。” 第九十一章 上京 如月一听甄氏要出远门立刻好奇道:“去哪里呀?” “京师。[.超多好看小说]” “京师?!为什么?你不是说不去京师发展生意了吗?” 甄氏摇头道:“唉,不是生意。你还记得我以前给你提过的方冰心吗?甄玉洁的另一个至交好友,最难的时候她对我帮助甚大,今儿去织造府听李容说她生重病了,意思竟是不大好呢,能不能挨到开春都不好说。李容担心又去不了,就想让我去看看。我想也是,早些年我们还有来往,后来她搬走了我又忙,也只就看过她一回,余下的就只剩下书信来往了。人家曾帮过我那么多事,到了这会儿了我又怎能不去?” 如月道:“那是该去的。什么时候动身?” “越早越好,我想就是后日吧,准备些东西,再有就是把刘文林带上,他亦是江南名医,不比太医差,说不定还能看好她的病。家里事儿多,你替我多操点心。” 如月应了。二人又说了些话,这才散了。 第二日甄氏就开始准备远行的事情,该交代的交代,该叮嘱的叮嘱,如月也做好了准备好好看家,可是当夜甄氏又把她叫去,事情有了变化。甄氏的意思竟是也要带她同去,如月奇怪极了,便问是怎么了。甄氏难得扭捏了半天才道:“我一忙忘了以前的事儿了,那个,方冰心的丈夫,何定山……当年对甄玉洁动过心的,我怕这次孤身去了会有不必要的麻烦。(.好看的小说)” 如月听了先是怔愣,接着就八卦的笑道:“原来是拿我去做挡箭牌啦,怎不叫哥哥去,这个挡箭牌才抗的住事儿呢。那人要是敢对你有别的企图哥哥打的他一脸桃花开不是更好吗?” 甄氏恼了,“胡说什么呀!我们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他就算有企图也只会喜欢那些小姑娘,又怎会喜欢我?我只是怕场面尴尬方冰心多想,本来就是生病的人,哪里再敢让她生气呢?” 这个‘一把年纪’的女子难得红了脸,如月打趣道:“哎,你啊就别谦虚了。我要是男子定会要你而不会要那些不懂事的小姑娘,看你多有风情,才三十而已,正是有魅力的时候,咱家里也富裕,啧啧,多好的贤内助呀。” 甄氏一拍桌子。喝道:“胡说!” 外面立刻传来银朱小意的声音:“太太,可有事?” 甄氏清了清嗓子道:“无事。你退下吧。”如月吐了吐舌头,不敢再激她,甄氏又道:“其实,叫你去也是路上有个伴儿,南北快一个月的行程呢。不带个能说话的岂不闷死,而且,一路上咱俩还能商量生意的事,上回你提到的超市和贸易公司我觉得挺好的,南北货流通不利,若能成事真是有得赚。”如月惊了,这样都行吗?! 如月连夜准备了所用,轻装简行罢了。所带并不多,连宝络都说怎么带的那么少,来回两个多月呢。硬是给她加了许多。菱纱很羡慕能同去的宝络,但想到太太连珍珠都没带,自己又能说什么?所以她提也不敢提。只是尽力的给如月做准备。此次同行的有宝络琅玉琅小山琅东临刘文林,其他人都留了下来。临行前济兰拉过如月好生交待了一番。“虽说走的是官道,又有琅管家和小山这些行走江湖的老手在。可你也得小心,照顾好自己和母亲。”如月点头称是。 济兰道:“雪灾之下路上怕是会遇到不少灾民,救助可以,切记财不可露。”如月点头称是。 济兰又道:“路途遥远冬日严寒,往北去只怕会更冷些,记得多穿衣物,吃食上让小山去督着小心着了道,你们只可住官家开的驿站,莫要图便宜去住小店。”如月点头称是。 济兰再道:“我前些日子教你的内功心法可记清楚了?每日按时都要练习,不可懈怠……” 如此,在兄长千叮咛万嘱咐下以及一片保重道别声中如月随甄氏离开了江宁。两架马车,两匹马,一路北上去了。 古代路难行,对此如月是有心理准备的。可是真坐上了双辕马车,出了城上了官道,行驶在了没有铺柏油的并不宽阔的土路上时,她有了从未经过的体验。车轮没有橡胶轮胎缓冲,车上没有减震,即使又加了垫子还是缓解不了多少,那难耐的颠簸滋味让如月在梦里都会哭出来!好在她并不晕车,就是吃不下任何东西,第一天下来全身骨头都要癫散了,一躺到床上便不省人事了。甄氏和宝络都很担心她受不住,甚至有心让她回去,但如月的好奇心和对京师之行的向往战胜了不适感,她从心里不愿去当拖后腿的,想当年但凡爬山涉水哪次不是头名,于是咬牙硬挺着,好在三天后她就适应了,济兰教的吐纳之法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身体渐渐好了如月的注意力也被风景人物吸引了,她的好动本色露了出来,连话也多了,心里直后悔没带上速写本,将沿路风光绘出来该有多好。 周秦时期中国就有:凡国野之道,十里有庐,庐有饮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委;五十里有市,市有候馆,候馆有积的规定。千年后到了清朝官道建制更为完善,五里一亭十里一铺,大镇小村,怎样都不会缺了饮食和住宿,连车马行走都是集体沿右边的,听琅小山说车马行路是有规章制度的,官民皆要遵守,如贱避贵,轻避重,去避来等等条文,这些条文大约等同于现在的交通法规。果然很像啊,特别是逢卡就收钱这点,如月黑线的想:看来古往今来都是一个样子。 一路上别的好说,让如月最头疼的就是如厕极不方便,公共厕所少的可怜,有厕所了不仅收费还是臭气熏天的旱厕,弄得她连水都喝的少了,到后来实在不行就只能躲起来露天了,见如月每次都是捏着鼻子的难受样子。甄氏就笑她娇气,说等到了京师看她怎么办,如月不解,甄氏笑着附耳道:京师无厕,连粪车都没有,现在是冬天倒还好你想想到了夏天那是个什么样。如月呕,暗道:老天爷,那里可是传说中数字军团住的地方耶,咱是去朝拜的可别最后被臭气弄得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啊。又想若不是要赶路,坐船沿京杭运河北上该有多好,干净又惬意,也不知什么时候有机会能亲历一回呢。 愈往北天气愈冷,偶有下雪幸而不大,并不太影响车行。这一路他们果然陆续遇到了济兰早先担心的事――灾民、车损和地痞。好在除了如月这几人都是颇有经验的,诸事皆是有惊无险。起先如月不忍拒绝那些乞讨者,但经历了一回被围失窃的事儿后她再也不敢主动问询或是给钱了,见到实在可怜的,就让琅小山或是琅东临去。她们还曾在客栈遭遇了一次地痞的骚扰,之后三个女子都尽量藏了形容,晚上早早就找地儿歇了,一大早天亮了再赶路。遇地痞的事儿如月倒是没怎么惊慌,她很想试试自己的身手,济兰给她准备了的匕首一次都没用过呢,可惜哪里轮的上她出手,小山那副身板是会家子不出意外,没想道连瘦弱的东临都有那么两下子还真是令人称奇,一问才知是被济兰指点过,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何府 如此一路快马加鞭不耽搁的行走,六人终于在二十日后到了京师。当如月乘着暮色进了城门,她心中万分激动,也顾不得规矩挑着门帘向外看,城门上赫然写着“永定门”三个大字。现世如月曾数次去过北京,记得最熟的就是前门和天安门,她顺嘴就问: “咱们今晚住哪儿?离天安门远吗?也不知这会儿前门大栅栏胡同里的爆肚是不是还是那个味儿?” 一听这话甄氏就知如月又想当然了,幸而宝络也未曾来过京师要不准露馅儿,她咳嗽一声提醒道:“天安门,那是寻常人能去的地界儿吗?” 见二人都是一头雾水的模样,甄氏便解释道:“先给你们提个醒,京师可是天子脚下,紫禁城里住着万岁爷呢,什么都特讲规矩,能在这里住着做生意的谁没个靠山没个背景的,落个砖瓦都能砸到一个红顶子,你们出门在外可不能给我惹出什么事来,谨言慎行,记住没?如月,这京师实行的是旗、民分城制。不是谁都能住在内城的,内城是专给旗人居住的,外城才是汉民住的。无论你再有钱还是什么大官只要是汉人就得住外城,何家是汉人自然是住在外城的,所以今夜咱们是住在外城的客栈中,小山已找好了地儿,是他上回来京时住的,还算干净,价格也适中。第二日整顿好了再去拜访何家。至于你说的天安门那可是皇城四门之一,万岁爷颁诏的地方。前门?指的可是正阳门?能在那里设店铺的个个都是有大背景的,爆肚儿?啧啧,你呀,别光记得吃。咱们可是有正经事的!” 如月听得咋舌,挠头道:“那平日内城能去玩吗?总不至于不让老百姓进吧?” “当然不是了。怎么,你还想去玩?” 如月哀求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能不好好看看呢。故宫就算了,咱没那个身份,我啊除了想买点北方特产,最想去瞅瞅古代的雍和宫是啥样的呢。”她一说完即刻知道说漏嘴了,去看宝络。宝络正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甄氏见状忙岔开话题道: “你呀,快收了玩心,怎忘了我们来此是做什么的了,怎么也得先见了何太太再说。她是个什么状况还不知道呢,我一路担心,你倒好还惦记着玩。还有。什么故宫不故宫的,那是叫紫禁城!”如月被说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不言语,甄氏又道:“今儿大伙儿都好好歇歇,刘先生年纪大了,硬撑到现在怕早就乏到不行了。一会儿就各自在房里垫吧着吃点儿。都早点歇了去。宝络,待会儿你去安排。”宝络应了,三人说着话,没一会儿马车就停在一处客栈前,如月下了车抬头看去,大匾上写着聚缘客栈,琅小山熟门熟路的引着众人进来,那掌柜见了操着一口溜滑的京腔就上来招呼。又忒有眼力界的看出一行人以甄氏为主,讨好寒暄不在话下。 很快店家就给他们安排了住所,送了热水和吃食,如月顾不得吃,先好好洗了个澡。[.超多好看小说]洗漱完毕这才吃了点东西,再不多话径自睡去了。一夜无梦。第二日,宝络给她拾掇整齐。和甄氏一起进了早饭,六人碰了头又雇了几顶轿子便向何府去了。 路上如月挑起棉帘偷看,只见北京城的道路较之南京开阔了许多,不是石板路而是土路,合着灰扑扑的天色愈发显得肃穆深沉。满街的节日气象还未除去,店面住户都挂着灯,红的鞭炮尘灰到处都是,天寒地冻之下人们都裹得严严实实,显得颇为臃肿,根本看不出身材美丑了,这没型的古代装束啊,真该改良一番了,要不弄个羽绒什么的,好歹能薄一些。如月胡乱想着,忽然一股急促的冷风吹得她不得不缩回手继续捧着暖炉,心里暗道:怎么古代的北京还是这么大的风?比南京冷多了。 如月虽已从琅小山处得知更具体的京师地理情况,但到底是个路盲,七转八拐的已然不知道往那个方向去了。她记得琅小山说过这里是以皇城为中心的,内城由八旗分立四角八方,两黄旗居北:镶黄旗驻安定门内,正黄旗驻德胜门内;两白旗居东:镶白旗驻朝阳门内,正白旗驻东直门内;两红旗居西:镶红旗驻阜成门内,正红旗驻西直门内;两蓝旗居南:镶蓝旗驻宣武门内,正蓝旗驻祟文门内。而都城内外大街凡十有六,坊二十有四。此外,还有巷、胡同等,所谓“三百八十四火巷、二十九胡同。这么说吧,就是一个大字!再加一个字就是乱! 轿子又行了一会儿终于来到了何府,这个江南挺有钱药商何定山住的地方门面并不大,甚至连琅府的门头都不如,如月略感诧异一转念便想明白了,京师大居不易啊。南北建筑风格大有不同,屋宇式的如意门,宅门前的门当刻着花卉,门框上方凸出的四尊木头雕刻的漆金“寿”字门簪,匾额上端正的写着颜体“何府”二字。如月不及多看琅玉下马交了拜帖,众人在轿厅稍待了片刻便有人引着进了去,过了正厅穿过垂花门到了内厅,再往后就是女厅,这一进的四合院很疏阔,并未种花草,后面似乎还有庭院。 琅家的三个男人留在了外厅,甄氏携如月和宝络由丫鬟引着一进来,就有个二十出头穿着红绫袄梳着条辫子的丫鬟迎了上来,一见甄氏就盈盈拜了下去,一口南方话音听着甚熟悉。 “红鸾见过太太。” 甄氏虚扶一下道:“是红鸾啊,快起来,咱们都有三年未见了,你家太太怎样了,快引我去见。我还把刘掌柜带来了,他的医术你是知道的,安排一下让他给冰心看看。” 红鸾起身眼里含泪,欲言又止,四下看了看小声道:“太太快里面说话。” 甄氏会意便跟着进了正房。如月一进来并未闻到药味,只有一股极好闻的熏香味儿,正是甄氏研制的江南李主帐中香,她觉得奇怪不禁看了眼甄氏,甄氏也察觉到了,她一边将斗篷解下来递给丫鬟一边便问:“怎么回事?” 红鸾向里屋看了眼,引甄氏坐下方悄声道:“太太不肯吃药,在跟老爷置气,本来并没有多大的事,也就是天冷旧症发作,可不吃药哪里能好。这一日日的就拖成这样了,昨儿大夫还来了看说病已入脏腑,若还不吃药就等着办后事吧。” 甄氏皱眉道:“我就说你家守着这么大个药铺子,怎么还能让人病成这样。可是……”她放低了声音道:“你家老太太又让娶妾了?” 红鸾微微点了点头。甄氏叹息道:“你家老爷怎么说。” 红鸾低声道:“还能怎么说,敬遵母命便是了。” 甄氏眯着眼恨声道:“你家太太难道就是个面人?这么让人揉捏?” 红鸾正要说话,只听里面有人咳嗽,又有个十五六岁的丫鬟提着一柄宝剑出来,看到有外人在唬了一跳,忙行了礼,疑惑的眼神瞥向红鸾。红鸾道:“青凤,太太可是醒了。” 青凤踟蹰了一下方道:“是呢。听到有人说话就让看看是谁来了。” 红鸾道:“快去给太太说,就说是琅府的太太来探望了。” 青凤应了,进去片刻就听里面有人气力不济道:“玉洁妹子,可是你来了,快进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冰心 如月跟着甄氏进到卧室,只见床上躺着一个披散头发的妇人,看着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脸病气,肤色青黄,两颊上有斑,本来眼睛是美的,可惜现在眼皮肿着眼神涣散,半点不见美丽,整个人是虚胖着,看着就是寻常的中年妇人。甄氏见了忙上前侧坐在床边,握紧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对方眼泪涌了上来。她捂着嘴哽咽道: “姐姐,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病了就是这个样子了。很难看是吗?我现在连镜子都不照了呢。啊,别说我了,妹妹怎么来了呢?可是到京师来办事儿的,听说你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了,真真了不起啊。看你,容光焕发的,还是那么美。” 甄氏流泪道:“我听容姐姐说你病了,便专程来看你的。没想到你怎么就成了这样,再有什么事干嘛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往日姐姐是何等刚烈的性子,怎么这会子竟也自暴自弃了?” 方冰心道:“何必来看我呢,千里迢迢累你辛苦了……”说着她反握住甄氏的手眼泪流了下来,哽咽了一会儿才又道:“我们多少年没联系了,当年都是姐姐不好,如今我悔死了,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让你进府跟了他,再怎样咱们性子相投也好处。现下好了,全到叫那些小骚货们占了空,整日介的跟他们斗来斗去,自己都疲了。” 甄氏一听这话变了脸色怒道:“现下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不论当初或是如今我都没和你同伺候一个男人的心,你若这么想,我立刻就走!” 方冰心忙解释道:“我哪里还有这个意思,只是看往日只觉着自己小肚鸡肠。不该猜疑你什么的。白白失了你这个好姐妹。妹妹,可原谅我?” 甄氏道:“我若介意何必来这里看你。闲话休提,快说说这都是怎么回事,他不是甚是疼爱你么,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了?” 方冰心长叹一声,静了片刻才组织了语言道:“你既知道我的性子,便知道我最恨纳妾这回事儿,我不像你是个软性的。也不像容丫头是个不管事儿的,原本在老家和他母亲住一起,看在老太太的份上实在挨不过了,收个通房纳个妾反正就是为了有个儿子,后来有了儿子总算消停了吧。也是我没那个福气,搬到了京师独过了,那孩子出了痘。没了。没儿子了,我婆婆想让儿子纳妾的心思又起来了,没事就往我这里塞人,那会儿他还是爱我的,来的女人也不碰,只管让我处置。可现在竟是他自己想纳妾了!被个贱货迷得什么都不顾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商家女竟看的跟宝贝儿似地,我不同意让她进府竟要让他娘来给我说,这不是逼我呢吗?年前那会儿终于把人领进来了,我怎么能气的过?收拾了两回,他竟打了我,还说要休了我,就为了那样一个贱货!就因为她有了身孕!” 说完方冰心痛哭起来,絮絮地又说当年自己怎么样贴钱帮他。最终竟然被人弃之如敝屣。甄氏劝了又劝这才停了,方冰心抹干净了眼泪,自嘲道:“多久了我都没这样好好哭一回了,终年强撑着,连心都硬冷的跟石头似地了。”她发了会子呆。眼波一转看到了如月,怔了怔又打量了片刻。眼神落在玉莲花腰佩上,“看我。[]只顾说话了,这个可是豆姐儿?过来让我瞧瞧。”甄氏也拭去了泪,应对道:“可不是她嘛。病了那么久可算是好了,你那会儿没少费心,就想着带她来让你瞧瞧。” 如月对方冰心行了礼:“如月见过何太太。”说完略带怯容的退立在甄氏身后,方冰心打量了她一会儿感叹道:“日子过的好快,那会儿我还记得你抱着她四处求医问药呢,还是你有福气,终于苦尽甘来。” 甄氏叹道:“我那会儿是个什么光景你最是清楚,我都能挺过来,你怎么就不行呢?怎么样都是明媒正娶的嫡妻,那些个女人再被宠也是个妾!生了儿子又怎么样,也是给你生的,何况这不还没生呢吗?” 方冰心摇头道:“我就是恨他。气不过。” 甄氏劝道:“有什么气不过的,他这样待你不就是因为你没给他生嘛,你才多大,刚三十出头而已,好好调养身子生个孩子是正理,这回我把刘先生也带来了,让他给你诊诊,这男人就是个贱,你不当他是宝他就当你是宝。” 方冰心盯着甄氏看,幽幽道:“你真跟以前大不相同了,难道非得寻死过一回才能想得透?我也是快要死的人了,怎么还是想不通呢。” 甄氏又是尴尬,她拿起茶喝了一口,岔开话道:“说来我怪想不通的,还有你拿不住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花容月貌?” 方冰心脸色变了变,用古怪的眼神盯着甄氏道:“见着了,你就知道了。” 甄氏觉着奇怪,正要问忽听门外有男子的声音急切道:“玉洁师妹来了吗?”甄氏一听这声音,手抖了下,人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方冰心意味深长的嗤笑一声,“来的好快啊。” 这时只见门帘晃动,如月向外看去,一个身材消瘦的华服男子疾步走了进来,他四十左右年纪,一字眉,单眼皮,蓄着胡子,他一进来第一眼就落在了甄氏身上,眼里带着明显的惊喜之色,甄氏身子僵硬的福了个礼道:“何师兄。” 来者正是何定山,如月知这人曾师从刘文林,习医三载,而刘文林又和甄氏的父亲是师兄弟,少年时叫惯了的称呼到了现在还这么叫,怎么听着都有一丝暧昧在里面。如月终于明白为什么甄氏定要自己陪来了,果然是有够尴尬啊。 “师妹,多年未见,一向可好?”这个商贾此时方镇定自若下来,但那种发自内心的惊艳欣赏之意明显的溢于言表。 “托师兄的福,过的很好。啊,是了,这是小女如月。来,快见过你何叔叔。” 如月忙上前行礼,何定山打量了她一下便收回了目光道:“好好好。早些日子听说这孩子病愈的消息,愚兄真为师妹高兴啊,如月,嗯,好名字。” 甄氏没接话,郑重道:“此次我是专程来探望冰心的。” 何定山愣了下,此刻才想起方冰心似地,眼神落在了妻子身上,一见她脸上似笑非笑洞悉原委的表情,心里便是一堵,转过脸不再看她。 “听说师兄纳妾了,只可怜我姐姐病成这样。我还真不知道该恭喜师兄还是该问罪呢。” 何定山皱着眉不吭声,甄氏看了眼冰心道:“当年何家落魄,我冰心姐姐是怎样对何家的,你可还记得?” 何定山点头道:“至死不敢忘。” “那就好,看来师兄还是那个重情重义的师兄,那我就放心了。我来此一心只想让姐姐康复,所以请刘先生一道同来了。” 何定山一惊,“怎么,师傅也来了。现在何处?” 甄氏道:“就在外厅,若你同意,就请先生给姐姐瞧病吧。” 何定山忙解释道:“我自是同意的,只是……”他看了眼一直沉默的妻子道:“她不愿意瞧病。” 方冰心冷笑接话道:“我早先也说过的,只要你让那个人走我自会看病。” 何定山强压怒气道:“胭脂有孕在身我怎么能赶她走?何家子嗣单薄,好不容易有了后,母亲欢喜都来不及,你让她走,这不是要气坏老人家吗?” 方冰心坐直身子道:“少拿你娘来压我,我也说了只是图个心眼清静,让她回苏州养胎去,又不是要你赶她走,不是你娘也喜欢吗,正好让她伺候这个媳妇去,管你们当她是妾还是当平妻呢。反正你们没人当我是何家的正经媳妇,钱用光了,人便没用了,何况还是不能生,正好下堂是不是,哼,我就是死也不会和离!” 何定山气道:“你在师妹面前说这些做什么!” 方冰心道:“我就是想让玉洁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幸好人家慧眼如炬没跟了你,要不然今日就该死两个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是非 甄氏处在两个争吵的人之间颇为尴尬,忽听正堂里红鸾道:“姨太太,这会儿老爷正和客说话呢,您先回吧。” 一个娇柔的女声道:“什么客,这么稀罕?巴巴的生意也不做了,从铺子里骑马赶来?” 红鸾道:“琅太太是太太的故交,和老爷也认识,从江宁远道而来的,正在叙旧呢。您若没事,先请回吧。” 女声道:“我自是有事呀,探望太太算不算呢。哎呀,方才在屋外都听到太太的声音了,看来这身体好多了吧。既是熟客理应拜会呢。” 方冰心一听这声音,怒极反笑道:“呵呵,来的好,红鸾,让她进来。” 片刻,一个艳妆女子手撑着腰,前后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便施施然走了进来,她先是对何定山道:“老爷,妾身来瞧瞧太太的病。”也未等何定山说话,她的眼波便飘到了甄氏身上。两人一对视,都有些怔了怔。 何定山皱眉道:“你怎么不好好歇着,乱走什么?” 那女子道:“还不是您说的有孕之人要多走动的,哎呀,您这里有客啊。” 何定山尴尬的看了眼甄氏道:“这位是我师伯的女儿,琅府的太太,是……太太的至交好友。你快快见过。” 那女子虚做了个姿势,道:“妾身胭脂,见过,呃,还不知这位太太怎么称呼?” 甄氏已在旁打量了她多时,心里说不惊那是假的,这个胭脂未免和自己长得太像了些,当然言行举止上可是差的远。(.)何定山,你好啊! 甄氏想归想。面上也不见笑容,肃然对胭脂道:“原来你就是师兄新纳的妾室,有孕在身,对我这个外客礼数不到也就罢了,不过见了主母也不拜见的妾室倒是少见的很。还是说,我记错了,你不是妾是平妻?嗯,师兄?” 何定山脸上一红。叱责道:“你还不见过太太!”方冰心却吃吃笑道:“算了,我早都免了她的礼了,当不起啊。” 胭脂脸色一僵,这是何定山头一次责备她,而且还当着外人,这面子全没了!早听说自己生的像老爷以前钟意的女子,这才怎样都要娶进府。又是百般疼惜着。看来根子就出在这姓琅的女子身上了,不过,她和方冰心竟能坐到一处,还真是奇怪,想到这里胭脂笑道:“原来您就是琅太太呀,总听我家老爷提起您如何聪慧如何美貌。现下看果然和月里嫦娥似地呢。太太你说是不是啊?” 方冰心冷哼一声道:“我这玉洁妹子在江宁可是有名的奇女子,商界里的巾帼英雄,自然不是寻常人可比的。老爷一向敬师你又不是不知,对玉洁妹子看重照应自是应该的。你说是不是啊,老爷。” 何定山一脸郁闷道:“你们都少说两句,师妹远道而来,不是来听你俩说这些闲话的,还不去让厨房备饭。”后一句他是对着胭脂说的。 胭脂却笑道:“原来琅太太这般有本事呢。妾身正好讨教,我家是做水粉生意的,不知琅太太在江宁是做什么的?” 甄氏没出声笑了笑坐下端起茶喝了起来,方冰心哈哈一笑也没正面应答胭脂,而是重新靠回引枕上道:“我记得你不是一直想要我这里的熏香吗。喏,正主在这里。这香是她做的,也是她送我的。想要就从琅太太那里讨要吧,只是此香贵重,你有那么多的银子吗?是了,没有可以让老爷出。” 胭脂一惊,重新又看向甄氏,甄氏吹开浮茶慢慢品着,端的仪态万方。她不禁握紧了拳头,忽发觉甄氏是寡妇打扮,心思一转又道;“琅太太千里而来,就是来探望我家太太的吗?这份情谊还真让人感动呢。唉,太太病重又不愿瞧病,您可得多劝劝呢,何家家大业大怎能没了主母,内宅乱了岂不糟糕?老爷也会没心思做生意,您若不嫌我家小,不如就住下多待些时日吧。” 方冰心哪里听不出胭脂的隐意,火气上头恨不得扇到对方的脸上,不过胭脂这话倒是颇对何定山的心思,他竟然没有说话!只是等着甄氏怎么说。 只见甄氏微笑道:“依着我们两家的交情自是该多住的,我也颇担心姐姐的身体,想当年若不是她肯出手援助,我也没有今日。我这姐姐是个烈性人,不过是一时置气想不开罢了,按着她和师兄的情分怎样也不会出什么事,她这病不过是心病,心情好了人也就好了,师兄是重情之人,待姐姐的心意又岂会变?否则之前那些野花闲草的不都是没久待吗。我这次除了带着名医来为姐姐瞧病的,还有一事。”说着她从袖里拿出一封书信,交给了方冰心。 方冰心疑惑的拿过来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张纸,竟是一张银票,她一看那数字,顿时失色道:“妹妹这是做什么?” 甄氏阻了方冰心的手道:“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我虽是女子也懂得这个道理。” 方冰心急道:“当初我可没给你这么多银子。” 甄氏道:“这是本钱加上七年的利息还有分红。” 方冰心说不出话来,她盯着甄氏,这钱对她而言太重要了,可是,难道她是拿钱来买进何府的名分吗?甄氏见她纠结的表情,慢慢道:“我欠的定是要还得。早先承诺过的事也定不会变,我甄玉洁虽是个寡妇,可还尚有能力自保,并不需要非得嫁个男人靠着。姐姐可明白?你是聪明人,再劝的话我不会再说了,日子还长,你也还年轻,内宅不过是一方小天地,拘的时间长了人心都会变小了,你想这样活着吗,还是就想这般死去?” 方冰心呆愣住,很多人都劝过她,但从没有人这样说过,而且是自己一直提防计较的人。她几乎无言以对,她满心愧意,眼泪便流了出来,这次是真心的流泪。一旁的何定山面若死灰,他知道他的师妹绝不会为他停留半步,就像以往。 聚缘客栈内,如月已经看了甄氏很久,甄氏终于停手,将算盘推到一旁,抬头揉着眉心道:“你在看什么,我的脸上生了朵花?” 如月点头道:“苏锦,你太了不起了。” 甄氏看了她一眼正色道:“不要再叫我苏锦了,会不自在的。唉,我有什么了不起,只是把想说的话说了,该做的事做了。能想明白还得靠她自己,虽然我真的很讨厌被人算计,到底是她当初帮得我,这分人情总算是还了。” 如月疑惑道:“算计?什么算计?” 甄氏苦笑:“方冰心想让我上京,用我去制住胭脂,可碍于当年的事儿,她不好开这个口,这才写信给李容的,她知道我们常走动,我定会很快知道她病重,也知道我定会来京师看她的。只是方冰心棋差一招,没想到我虽寡居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嫁何定山的心。” “你既然知道她算计你,还来。” 甄氏道:“就是想把这档子事儿彻底了结了,被他们这家子人惦记着可不是什么好事。如今好了,大家都达到目的了。方冰心总算愿意治病了,若能好也不枉我跑这一趟,阿弥陀佛,这次一见不知何日再聚,但愿她有个好归宿吧。”(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故人 如月贼贼地笑道:“何老爷要失望死了,那个胭脂还真像你,初一见吓我一跳。看在他那么痴情的份上,要不你也考虑一下人家嘛,难得你们知根知底。” 甄氏啐道:“浑说!莫说我根本不喜欢何定山,就算我有意,难道方冰心就是好相与的?这会儿为了制住胭脂让我进门,等就剩我和她了,凭她那颗小心眼儿,我们还不得跟鹌鹑似地斗个你死我活。再说了,我可是比她还讨厌一群女人围着个男人伺候的呢。还是那句老话,没得到的都是珍宝,得到了珍宝就成石头了。” 如月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嗯,你说的挺对的。唉,我还真得和你多学着些,怎么看都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你知道就好,这里可不是你生活的那个年代,将来……”甄氏顿了顿正色道:“保不准也得遇到这些事儿。” 如月听了打了个哆嗦,知她又要开始宅斗和男女之事方面的长篇说教,忙捂着耳朵叫道:“烦死了,不听这些话,让我安生快乐的度过我的童年时光吧。” 甄氏斜睨着她眼,正欲呛她一番只听宝络在门外道:“太太,晚饭好了。”二人互视一眼,端正了仪容,同时又做回了琅家母女。 方冰心的病比想象中的轻,主要是郁积之气伤了肝脏,加之多日不曾好好进食休息才显得病症严重,说轻也有麻烦,就是需要好好调养,心情要好,是个慢工活。刘文林先给开了方子。七副药吃吃再说,何定山小意的收了,他对这位师傅还是很尊重的,尽量按着医嘱行事,甚至打算开了春就把胭脂送回苏州。如月觉得这种妥协完全是做给甄氏看的,可惜啊可惜,每次单独相邀,甄氏基本上都推了。(.无弹窗广告)除非是有方冰心在场她才会去。正如甄氏所说,不论如何,方冰心的计划算是成功的,她应该开心的,心情好身体自然就会好起来。 后来。嗯,后来这里就没有如月什么事儿了,她非常不喜欢卷入到这些是非里。甄氏也没有勉强,便留了琅小山和宝络陪她,同意她外出游玩。只一点,注意京师的商业圈,看看有什么借鉴没。如月很黑线的应了,既然得了空。她随意捯饬了一番便轻装简行的乘着小轿出发了。 琅小山曾在京师住过一段时日,算是比较熟识这里的风貌,便径直带着如月从卢沟桥进了广安门,介绍说这里便是南省来客多聚之处,如月从轿中观看,果然是南腔北调会馆众多,做各路生意的都有,而且店铺棱次栉比。难怪会先带自己来此处。她又见路上大姑娘小媳妇或骑马或走路,一个个端的光明正大,和江南相比显然开通了许多。她仔细观察这些女子发觉多为旗人,具是天足不说神色上看着也大方。如月暗自感叹看来还是汉人重教化规矩,秉承着朱程理学把女人拘得太紧。完全当成附属品和玩物了,看看那些贞女牌坊建的就像一座座墓碑。引以为荣?嘿。 想到这里如月竟觉得若是待在北京挺好的,虽然这里气候不怎么的。风景也比不得江南的秀丽,但胜在自由些。不过转念又一想,怎忘了自己是汉女,不论在哪里都不可随意抛头露面的,得了,还是收了这个心思好好做琅家小姐吧。 如月在几处水粉店和布店转了转,觉得并没有什么新奇的,比不上自家的质量,价格还老贵了,倒是时不时会看到其他省的特产,此行最大的收获竟是在一家云南人开的干货店买到了花椒和辣子!她顾不得旁人讶异的眼光,几乎把这店里所有的存货扫完了,引得那店家兴奋的说若是还要,等下趟进货再给她多带些,宝络忙阻止了道:“我们不住京师的,马上就要走了,以后再说吧。” 琅小山不知自家小主子的烹饪爱好只当她闹着玩了,他极有主仆意识也不多话拿着东西跟在二人后面,如月悄声对宝络道:“小山真是个好男人耶,姐姐有福了。”说的宝络又气又羞,大马路上的却又没法儿。如月见好就收拉着宝络又兴致勃勃的去传说中的琉璃厂走了一遭。听琅小山介绍,琉璃厂建于前朝,到了本朝因为汉族官员多住在宣武门外,而且很多会馆都在附近,官员、赶考的举子常聚集于此,就渐渐成了有名的京师雅游之所。 如月想着难得出来一趟,便欲在此给认识的人买些礼物。当她正在一家名为琅琊阁的店里跟店家讨价还价时,有人在背后喊道:“格格,让奴婢好找!”如月回头看去,只见是个一个行色匆匆的旗装丫鬟,那丫鬟正满脸焦虑的看向她,见到如月她先是一惊,发现自己认错人了脸顿时红了,忙福了礼道:“这位小姐对不住了,奴婢认错人了。”说着她又向店家问道:“掌柜的,可有见过我家格格来?”店家道:“呦,是贞儿姑娘呀,又再找你家格格?今儿可没见,保不准是去七宝斋淘货去了。”那丫鬟匆匆说了声多谢,便疾步出去了,出去前还回头又打量了下如月,脸上仍是诧异神色。如月摸摸自己的脸,她摇摇头又继续跟店家还价去了。 等他们三人逛完离开回到客栈天色已经擦黑,如月和宝络说笑着进了屋子,一进来便见甄氏端坐在桌前,手托香腮在发呆,难得的居然没有打算盘也没有写生意计划,见她这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如月和宝络都惊异极了。如月上前问候了一声,甄氏表情不变的转过脸来看了女儿一眼,也没吭气儿又转回原来的样子继续发呆。如月坐下仔细看着甄氏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古怪,便轻声问道:“怎么啦,是不是何府又出什么事儿了?” 甄氏叹了口气,居然幽幽吟了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如月回头看了眼沏茶的宝络,小声道:“苏锦,醒醒,你怎么啦,遇到什么事儿了?” 一声苏锦,甄氏的眼神马上有了焦点,她警觉的看了眼宝络又盯着如月低声道:“晚些再说。”说罢便恢复了正常神色。如月难耐的等到安寝时分,她撒着娇便上了甄氏的床要和母亲一道睡,宝络知她最近总爱这样,也不足为奇,伺候完就出到外间去了。 四下无人八卦女等不及的窜到床上急急问道:“到底出什么事啦?” 甄氏叹了口气,神色疑惑又恍惚道:“今儿我遇见了一个人。”如月耐着性子等她说话,但甄氏一直沉默,似在想当时的情状,终于她慢慢道:“今日回的早,客栈里有个到京师做生意的人病倒了,刘掌柜的顺手给治了,这人的病其实挺严重的,还是陈年旧疾,见刘文林手段高超治醒了人,还留了几副方子,看热闹的人就传说来了神医。不知怎地这话居然传到了外面,没多久小二便递话说有人求见,竟是闻讯来瞧病的。然后……我就见着他了。” 如月搓着手一脸八卦相的笑着问:“是谁?你认识的人还是跟谁一见钟情啦?” 甄氏敛容苦笑道:“我是认识的人也不是我认识的人。这人生得和罗臣一个样子,我还从没见过长的完全相像的人呢。惊得我连茶盏都给碎了。” 如月张着嘴怔愣了一会,才挠头道:“该不会就是他,也穿越了?你没试探一下?” “怎么没有,绝对不是。见了他的样子害我完全失礼了,估摸着他以为我见了鬼呢,幸好是个宽厚的人没跟我计较,还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不要帮忙。” “那是他得了病来求医的?” “不,是给他女儿求的,我,我自然答应了,就让刘文林跟着去看看。” “女儿?!”如月叫了起来,既而又低声道:“他有女儿可有妻子?” 甄氏烦恼的说了句不知道,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们回来前刘文林也才回来,原来是个官家老爷,说那女孩儿还有的救,就是麻烦些,用的药材也精贵。他说怎样都是要治的,求我们多留几日。” 如月犹豫了下问道:“你,怎么想的?” 甄氏摇头,“我能怎么想,素昧平生的,只是萍水相逢罢了,他又不是没付诊金我能上门去讨要,我们还能有什么缘法?治病救人就是了。” 如月无语,甄氏自嘲道:“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过几日咱们就回江宁了,天南地北此生再无可能相见,只当是做了个梦吧。”(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多事 如月没再问,当夜她感到甄氏的焦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大约是睹颜思人吧,以前就听她提过罗臣的,那可是被形容的世上再无人能出其右的出色男人啊,这也是她在这世不再婚嫁的主要缘故之一,珠玉在前了。也忘了问那男人是什么人了,叫个什么,多大了,有没有钱,明天再……唉,还是算了,反正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问了徒增烦恼。如月这么想着恍恍惚惚睡了过去,这夜的梦中她竟然见到了傅山,还是站在一池荷花前,神色忧郁而感伤。许久没梦到过他了,他似乎也说了些什么,却记不得了,她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又哭了,真是难为情啊。而甄氏竟似一夜无眠,披着衣服立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天还暗着,一线曙光朦胧地投在她的身上,像是笼着纱。如月悄悄擦去眼泪,振作了精神,正欲劝说两句,转念一想还是什么都别说了,苏锦这样的人会自己想明白的。 这日甄氏始终心神不宁,频频看门口,如月暗自叹息,识趣的不在多待。再次带着宝络和琅小山出去玩了。 在这个时代不论在哪里,女子能抛投露面游玩的地方并不多,如月听了琅小山的建议先是绕着内城九门转了一大圈,在轿里见识了前三门另两处的繁华。和宣武门的文人气相比,正阳门一带显的更贵气华丽,也难怪呢,当官的上下朝多进出正阳门,可谓是黄金地段,绝对是京师最繁华最贵的商业区,只见店铺林立,商众云集。珠宝店、绸布店、粮食店、杂货店林林总总,如月竟还看到了六必居和同仁堂!牌匾相望,盛极一时啊。崇文门则设有税关,门内往西有会同四译馆,买卖人多出入崇文门,也是极热闹的。 三人走马观花了一番,往住处走时,琅小山见天色还早便建议道:“姑娘。宣武门附近有几座庙宇,您要不要去瞧瞧?” 如月左右无事又不想回的那么早,和宝络商量了一番便定下去玩了。一行人先去了大名在外的报国寺,这里没有如月想的那么美妙,大约是前几年地震的缘故,有很多地方坍塌破损了并未改建,她匆匆逛了一圈。不拜也不烧香,宝络和小山都觉得惊奇,也不知主子在找什么的乱转一气。却不知如月正腹诽不已呢,怎么记得这里是女主有艳遇的地方呢,难道记错了? 如月悻悻而去,又来到了崇效寺。这里倒有些雅趣。赏了楸树和王士禛种的梅花,吃了斋饭,休息够了几人又去了法源寺。法源寺是京师最古老的宝刹,今日大约是有人做法会,木鱼磬钟之声不绝于耳,香火极盛的样子,如月闻到浓浓的香味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她揉着鼻子道:“这里挺热闹的呀。可有什么好玩的?” 一听主子这么问,琅小山和宝络脸上都显出无奈来。哪里有人见庙不拜只顾游览,赏花看景净图稀罕的物事儿看去了,一天逛三个庙估摸着也就自家姑娘做的出来,看来这回仍是这般。琅小山道:“法源寺是唐朝古刹。历经千年保存不坏,如今朝廷在这里还设有戒坛。许多当朝官员王孙贵族都爱来这里祈福上香,说到这里的景致。该是海棠之色闻名遐迩呢,可惜是冬天我们看不到了。” 如月点头,“原来如此,好吧,那咱们就随意逛逛便是了,天色也不早了,玩一会儿就该回了。你们该烧香礼佛就自去,别管我了。” 宝络道:“哪有人像姑娘这样的,这里既然香火这样好,您也拜拜吧。” 如月笑道:“我心有佛便是了,菩萨大度怎会只图虚礼,难不成要我替你求姻缘和美不成?”宝络羞恼,琅小山只当没听到,如月咯咯笑着便往前去了,宝络红着脸瞪了小山一眼,忙追上前去。 如月在庙里胡乱玩了一会儿,果然见到许多海棠,心中便想到了曹蕤,可惜没花看呢。她也走累了,便坐在一块大石头小憩起来,小山见状便去给她讨水去了。还没坐一会儿就见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头上还顶着几茎枯草,脸带淘气的笑容跑了过去,如月打眼一瞧见他衣着朴素,但用料极贵,便想不知是谁家的少爷偷跑出来玩呢。果然这孩子跑出去没多久就见几个丫鬟男仆寻了过来,个个脸上都显出张皇之色却无一人高声呼叫,如月好心给他们指了方向,那几人连连称谢追了过去。 如月和宝络只又坐了片刻就听几步之外方才那些人喧闹起来,有哭的有喊的,她不禁起身探看过去,竟然见那个孩子躺在一个丫鬟的怀里。余下的人有的往来路跑去的,有的则在一旁直抹眼泪。已经有闲人香客围过去了,却被赶来的几个侍卫打扮的人拦住。如月吓了一跳,暗道方才不是还好的吗?她走近了些,从人缝里见那男童睁着眼捂着胸口张着嘴急促的呼吸着,就像一条来到陆地上的鱼。这副模样如月最熟悉不过了,哮喘犯了。现世她那个小侄子就有这毛病,那会儿有药,现在可怎么办呢?这孩子的家长可真没常识,庙宇香烟缭绕连正常人都受不了,有哮喘症的病人不发作才怪了呢!她见那丫鬟只是抱着孩子犯急,不断呵斥其他丫鬟让去请大夫,其他什么措施也不采取。 如月实在是看不过眼,便提高声音对她道:“哎,那位姐姐,快带这位小少爷离开这里,他有哮喘经不起闻这些味儿的。” 那丫鬟惊诧抬头看她,另外一个小丫鬟急道:“你是干什么的,怎么知道我家阿哥有哮喘?” 如月一听阿哥两个字差点没载到,遇到的第一个阿哥竟然是个小娃儿,她表情变有些怪异,清清嗓子道:“我家是开医馆的,见过所以知道。” 一旁另一个年长些的妇人道:“这病可不敢乱动,碧玺姑娘,你可不要听这小姑娘胡说,喂,你快滚开,要是我家小阿哥出了事,抄了你家满门!” 如月眨了眨眼,好横的女人,能说出这样狂妄话的下人难道是什么王族出来的?宝络见状悄声道:“姑娘莫管闲事了。走吧。”如月看着那孩子难受便摇了摇头,她倒也不生气,只淡淡道:“随你,反正碍不着我的事儿。只是不知道这位小爷若是躺着不动出了事儿,是你担还是那位姐姐担,抄的又是谁家的门?” 那妇人脸色一变,叱责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对我这样说话!你们还不把她给我打出去!”周围的侍卫互相看了看,妇人见没人动竟又骂了起来,此时那搂着男孩的丫鬟叱责道:“你住嘴!”她对一个侍卫道:“你抱着大阿哥快去庙门外。”侍卫领命去了,那丫鬟对如月道:“还请这位姑娘也随着来。” 生死攸关的事,如月也不耽搁就跟着去了,她回身道:“宝络,你在这里等小山,我去去就来。”宝络见琅小山还不来,去也不能去,等也等不及,急的直跺脚。(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狭路 且说如月跟着那班人来到庙门外,侍卫抱着男孩停在一株古槐下。如月不等人家相请,径自上前去看症状,侍卫要拦却被那丫鬟阻止了。如月让侍卫把男孩放在地上躺好,她回忆着当年中医给他们教的法子以指代针,揉压双侧合谷、内关、风池、天突、膻中等穴位,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明白,柔声道:“小哥儿你别着急,没事的,放松些,一会儿就好了。你呀不过是吸了不干净的空气引起的急性哮喘,咱们已经出来了这就要好了。试着咽口水,像我这样。”说着她做了个示范,那男孩尽量跟着做,但显然很难,如月继续让他放松,掰开他握紧的手,展平轻轻握了握,又继续按摩穴道,“你做的很好啦,马上就要好了,放松,对,很好,你若是紧张氧的消耗量会增加,放松了就会感到轻松了。”过了不知多久,如月见他终于平静下来这才松了口气,抬头对那丫鬟笑了笑。此时她才发现众人都低头肃容,有的竟还在发抖,那男孩忽然对她身后笑了,强撑身子起来道:“姑姑。” 如月唬了一大跳,起身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旗装女子正站在自己身后,脸色煞白,直到此时她才上前搂住那男孩,眼里含泪却强忍着,心痛道:“你还笑的出!差点出大事!为什么乱跑着玩!不是让你听碧玺的话去厢房休息的吗?!出了事儿让我怎么向你阿玛交待。早知就不带你出来了。还难受吗?大夫马上就来了。” 男孩扶着那女子,跳了两下道:“没事啦,姑姑你快别着急。这位姐姐真有本事,你是女子,女子也能当大夫吗?” 如月已打量了那女子好一会儿了。但见她十八九的年纪,姿容清秀,未着水粉,阳光下如月看到她的眉毛可能太淡,完全是用眉笔画出来的,唇色却有些发紫,不知是冷的还是天生如此。她梳着小两把头,只戴了朵红色的宫花。耳上扎了三个耳洞,具戴着耳饰,离得近能看到她青莲色羽纱出风毛斗篷下穿着红色的氅衣,领子上围着灰色大貂鼠风领。当这女子看过来时,如月的心里竟打了个突,这么年轻的女人居然有一双锐利而世故的眼神,虽然还有泪可如月却没有一点觉得软弱可怜。 “这位姑娘。多谢你出手相助,还未请教尊姓大名。”女子说话时有着自然流露出来的上位者的气质,隐隐有傲慢却不突兀,似乎本该如此。她身后两个丫鬟怕她累着似地上前扶着女子的手臂,女子自然的搭着,如月看到她手上的甲套发着金属的光泽。这女子定出自京师名门。也不知是谁家的夫人,此刻如月不敢莽撞,端正了神色行了礼,才道:“小女子姓琅。” 那女子似乎有些意外她回话的简短,踟蹰了一下,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如月,带着揣测意味道:“琅姑娘,似乎不是京师人?来京是探亲还是访友?” 如月有些意外她会这么问。也没多想就道:“我是江宁人,来京是随母亲探望朋友的。过几日就要回去了。” “那么在京师可有亲戚?” 如月怔了怔,疑惑道:“没有。” 那女子似是松了口气,神色柔和了些,“还未问姑娘住在哪里。我好登门亲自答谢。” 如月听了忙摆手道:“这位夫人。不用了,只是顺手救人。您也谢过了,这事儿就这么了了吧。哦。对了。只是下回可不能让这位小公子再到空气不好的地方去了。特别是开了春,花粉是会影响到呼吸道的。(.)” 女子显是听不懂她说的术语,也没问,只道:“我会留意的。是了,我听说姑娘家里是开医馆的?姑娘倒是受了真传呢。” 如月也不多解释,就势点头道:“嗯,我父亲是个大夫,也做药材生意,我多少知道些,这次也是巧,以前我见过这病症发作后紧急救治,要不然也是没法子的。” 女子淡淡笑了笑,“你过谦了。”说着她的眼神落到如月的手腕上,脸色顿时变了,她又仔细盯着看,突兀的问道:“姑娘真是第一次来京?” 如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上面戴着文先生送的佛珠,难道是师傅认识的故人?可年纪不太像啊,她回道:“正是。夫人为何有此一问?” 女子掩饰了神色道:“啊,没什么,只见你戴的佛珠很眼熟便以为……算了,可能是我瞧错了。” 如月心思飞转,直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无论对文先生还是眼前的女子自己都不了解,若是意外的卷进什么恩怨是非里岂不是大糟?于是故意随意道:“啊,这是我小时候母亲从庙里求来的,戴了有近十年了。庙里的东西都挺像的。” 女子听了一笑没再追问,又低头问了男孩许多话,都是身体如何,感觉怎样的话。如月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走还是该留,她突然看到宝络和琅小山站在侍卫圈之外,焦急的看着自己,她便对他们点点头,眼神告诉他们说没事。 好在很快大夫就来了,那大夫一见女子行了跪礼,拘谨道:“见过福晋。” 女子道:“行了,快来看看哥儿怎样了。” 大夫过去又是号脉又是观色,最终得出了无事的结论,又嘱咐了些和如月说的相似的话,那女子又看了如月一眼,挥手让大夫退下了。 叫碧玺的丫鬟上前来对女子耳语了几句,后者冷冷的看向了方才要赶走如月的妇人,那妇人见状低下抬头不敢与其对视,女子却没再看她,温柔的对男孩道:“你还不快快谢过救命恩人。” 男孩嘻嘻笑着对如月抱拳道:“谢谢琅姐姐救命之恩。” 见男孩叫人家姐姐极是顺口,女子好气好笑道:“你呀,小小年纪从哪里学的油嘴滑舌。这会回去定让你阿玛好好罚你在家呆着练定性。” 男孩立即苦着脸求道:“我喜欢姑姑,就要待在姑姑家嘛,而且我也喜欢小弟弟,每天都要求菩萨保佑小弟弟健健康康。” 女子听他这么说脸色微凝也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对如月道:“我今日是来寺里祈福的,也没多带银两,这东西你收着,算是我的心意,日后定当厚报。”她见如月想要推辞,便接着道:“我知道姑娘秉着治病救人之心才出的援手,并不是图利。只是救了人就是救了人,人命大于天,就当成全我的感激之情吧。” 说着她解下荷包看了碧玺一眼,那个丫鬟上前接过来又双手奉上,见那女子已然这样说了,如月也不矫情,接过来道:“多谢。这东西我收了,可是厚报就不必了。若无事,小女子这就告退了。” 那女子似是略有吃惊,碧玺也似很讶异似地看着她,不过最终女子并没说什么而是点头道:“好。但愿有缘再见。” 如月对她点点头又对那男孩笑了笑,迎着宝络小山所在走了去。 女子见三人远去方携了男孩的手向马车走去,后面一众人小意的跟着,她不顾男孩的反对,坚持让人送他回了。待车走后,她突然问道:“爷还在柏林寺吗?今儿何时回宫?” 碧玺道:“回福晋,苏培盛遣贾进禄回话说贝勒爷今儿还待在寺里和性音大师论佛。怕是要晚了。” 女子叹了口气,又道:“那个姑娘,你让人随着去了吗?” 碧玺道:“遣了王侍卫跟着去了。您,不放心?” 女子淡笑道:“这琅姑娘来的未免太巧了些,咱家爷从来都是个多心的,我可不想在这时出什么岔子,虽然看着没问题,不过跟去看看也好安心。再者……”她犹豫道:“姓琅,还有那串珠子……不得不小心些。” 碧玺点头道:“福晋说的是。只可恨昭平家的,怕是没安好心。” 女子道:“这个我省的,回头自会让人治了她,今儿实在是悬,要是真出了事……阿弥陀佛,明儿我还是得回去一趟,若爷问起,你就如实说了。” 碧玺应了。女子幽幽叹道:“真是多事之冬啊。”说着她已来到自家马车前,马夫跪在地上,女子手搭在碧玺的肩上,脚踩着那车夫的背上到了车上。暮色中数辆马车渐行渐远。 若是如月此刻在这里听到上面的对话,她一定会尖叫起来,激动的恨不得去让人家签名留念,又会去感叹这是多么熟悉的清穿小说中定会出现的巧遇啊,遇见必不会寻常,果然如是!因为这女子正是乌喇那拉氏,四阿哥胤禛的嫡妻,未来的孝敬宪皇后!当然,当她知道这些事时已是很久之后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惊闻 如月三人在回客栈的路上,宝络一个劲儿的抱怨自家姑娘胆大包天,怎么就揽了这么大的事儿,万一得罪了京里的贵人可怎生是好。如月心里也后悔,面上却嘻嘻笑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琅小山暗思姑娘这手急救之法也不知和谁学的,回想这几日小主子总有惊人之语和惊人之举,他虽有疑心却不曾问一句。待到了客栈,如月刚下了马车,就见大门另一边一个男子正欲上车,琅玉和琅东临均在相送。匆匆一瞥她看到那是个中年男人,着官服,生的甚是轩昂高大,半张侧脸可见到高挺的鼻子,大约是个帅叔。很快那人就上了车,奔内城方向而去了。如月心道莫不是这就是‘那个人’?过去一问果然如是! 原来是刘文林开的药甚是有效,他家的女儿吃了后很有起色,人家是来上门道谢的,如月黑线的看着一屋子的礼盒,捡着一个打开来看是胭脂水粉,再打开一个是绫罗绸缎,她禁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甄氏淡定的看了女儿一眼,喝着茶不理她。如月跑过去,揽着甄氏的肩伏在她耳边悄声道:“送礼都送上门来了,看来人家对你很有好感嘛。方才我也看着了,长的很是不错,可是他是几品官儿呀。配不配的上我们这个大财主呢?” 甄氏放下茶回手就戳了她的额头一下,“还说!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让我生生对着他两个时辰!人家来道谢,我又不能赶他走,眼见着天就黑了,我一个寡妇和个男子相处这么久像个什么样子嘛!” 如月揉着头嘟哝道:“口是心非!我看你挺高兴的嘛,再说不是还有琅管家和小东子在?” 甄氏的脸上也看不出是在气恼还是在笑。“说,你都干什么去了,怎么给弄回这么些玩意儿,都是什么呀,几个大包的,可叫人怎么往回带?” 这会儿宝络拾掇好干货,进来正好听到甄氏的话,接话道:“太太。明儿我可不敢再陪姑娘上街了!”说着她便把今日发生的事说了,听到如月居然敢去救人,唬的甄氏忍不住叱责道:“这可是人命,你好大的胆子!也不知从哪里看得野路数居然就敢动手救人!你可想过万一人死在你手里可怎么解释的清!听你们形容,那孩子和女子定是京师贵人,人家动一动手指就碾死你了。你这孩子!” 如月已经很后悔了,听她叱责只能讪讪的笑。直说再也不会了!忽然想到女子送的荷包,好奇之下拿出来打开,里面竟然放了好几粒珍珠,个个比龙眼略小些。 甄氏识货,拿起一枚仔细瞧着道:“这只怕不比宫里专用的东珠差呢,很贵重呀。也不知那位夫人是什么身份。” 如月胡乱说道:“太子妃吗?” 甄氏和宝络都吓了一跳。瞪着眼看她,如月见状改了口软软道:“那就是随便哪个皇子福晋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别那样看我!总之这事儿就算完了,你们别再说啦,我,我吃饭去呀。” 一夜无话,早上起来后,如月很困惑的发现自己又梦到傅山了。难道是受了甄氏桃花运的影响,潜意识里也想谈个恋爱?她苦笑着摇摇头,甄氏已经没有在床上了,不晓得做什么去了。如月见今日是个大晴天,忽然想起最重要的雍和宫。不,是雍王府。哦,也不是。这会儿似乎还没封王的,那是贝勒府?总之还没去朝拜过,如月打算今日到西直门那里去晃晃,看看四四的住所是个怎么样的。这么想着她也没叫宝络,自个儿换了衣服,坐在镜子前把头发梳了,正要去打水洗漱,就见甄氏推门进来,一张脸煞白,如月吓了一跳忙去扶,“怎么啦?” 甄氏似是没法说话,只是把手上的纸递给如月,如月接过来看了,纸上草草写了一行字:敬禀母亲大人:家宅和药铺遭劫,财产少有损失幸无人伤亡。还望速归。儿济兰上。 如月看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懵了一会儿,又拿起纸来仔细分辨,果然是济兰的笔迹,抬头再看甄氏,但见她已然恢复常态,握紧了手,看着窗外,眼神灼灼。如月尽量让心情平静下来,沉声问道:“谁送来的?可靠吗?” 甄氏看了她一眼,居然笑了笑,“你竟还算镇定,不错。哦,是个叫七星的送来的,说是济兰的朋友,我却没见过。人就在外等着,说是要护送我们回江宁。我让小山去周旋一下,看看是否可靠。” 如月点头,道:“没说什么时候出的事儿?” “只说是我们快到京师那会儿,济兰请人快马赶到的京师来报信。” 如月看着甄氏道:“到底是什么人做的?你可有方向?” 甄氏揉着眉心不吭声,如月也不再说话,宝络等人也得了消息,心里皆猜疑忐忑,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谁也不说话,都默默的做着回程的准备。这时,甄氏已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方冰心的,一封是留给那个人的,交给了店家又留了跑腿费,让他送信给何府,另一封则只说若那人还来就转交,若不来就烧了。 见甄氏如此安排,放到平日如月定会调侃一番,但她惦记家里的情形,哪里还会有这个心?也没情绪去问甄氏的私事,她并不能完全放心,有些事她是要向那个七星问清楚的。如月一出客栈就看到三驾马车,并不是自家原来的,车比寻常的宽大了许多,黑漆的车厢,八宝琉璃的顶,高大的骏马,她心里一突:看着还真眼熟啊,又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和随从说话。 如月看他虬髯宽脸,双目有神,手上积着厚厚的老茧,一副会家子的模样,又看了看那些车马,心里已有了定夺。她也不避嫌上前向那男子行了个礼,问道:“这位可是给我们传话的七星大哥?” 七星愣了愣,黑色的脸膛意外的红了,粗声道:“正是小的。姑娘有何指教。” 如月道:“不知您和龙渊大哥怎么称呼。” 七星打量了下如月忽然笑道:“您定是如月姑娘。龙渊是我兄弟。” 如月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追问,而是直接问道:“请问七星大哥,可知道我家现在如何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七星道:“我也不清楚,我在京师另有事要办,只是接到了我家爷的传令才来护送各位回去的。详情并不清楚。” 如月点头,心里暗道,果然如此,她也不再多话,只是郑重称了谢。七星的脸更红了也不再搭话,而是去帮着装行礼了。既然是顾云的人如月的心已经放下了大半,可另一半的心却仍提着,既是跟这位主儿沾上了关系,这事儿估计就小不了,遭劫?仅仅是遭劫吗? 回程的路上,甄氏果不其然的问起了七星的事,到了此时,如月也不隐瞒,说这人真的是济兰朋友的手下。甄氏便问那朋友是谁,如月只得说了实话。一听顾云之名,甄氏和宝络都愀然变色,那个杀人如麻的江湖人怎么肯帮济兰的忙?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家里遭劫的事儿和姓顾的有没有关系。甄氏连问了许多问题。如月只好说出了自己的推断,她先将重阳和揽月楼事件大约提了提,又暗示了文先生和顾云的交情,最后分析道: “您看,这事儿到底和顾云有没有关系这可不好说,毕竟是哥哥先和那些人结了怨,人家出于道义相助也有可能的。其二,母亲您在生意上不也交恶了不少人,保不准是那些人使得手段。其三,也许真的只是遭劫,歹人谋财而已。一切都得到回了府才能知晓。”(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托孤 甄氏定定的看着女儿道,恨声道:“你们瞒的我好苦,我的好女儿,你还真和你哥哥站在一条道儿上了,这么大的事竟不跟我说。(.)你哥哥居然和江湖人有这么深的交情,他到底想干嘛,去做刀头舔血的买卖吗?若这事儿是那个顾云引来的,哼,你们就仔细自己的皮吧!” 如月也不怵,叹了口气道:“母亲,你也不能怪哥哥交友不慎,也不能怪我不说,想想你自己一年有几日能待在家里的,待在家里的时候又有几个时辰能和我们聊话的,还不是成日介儿的想自个儿的生意。哥哥那里你都费什么心了呢。他怎么想的你又知道多少,二哥的事你说是姨娘想不开,可哥哥的事你可曾想的开过?不是总怨他不走商道,不去挣钱吗?” 甄氏不言语,宝络却惊到不行,她没想到如月居然敢这么和母亲说话,更诡异的是甄氏居然没发飙?! 如月咳嗽了两声看了宝络一眼,后者立刻垂下眼。甄氏叹了口气幽幽道:“罢了,待回去再说。好在人都没事,到底是个怎样的情状也不知道,在这里瞎担心不是个事儿。真希望如麒哥儿说的不过是损失些钱财。” 大家都只能这么期盼了。回程这一路他们几乎是星夜兼程,中间还换了两次马,仅用了十天就赶回了江宁,抵达之时正是晨光初现,古老的石头城才苏醒过来,显得慵懒而幽深,马车路过药铺那条路时停了下来,如月从窗帘后看过去,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昔日热闹的临北的街道竟然全是残垣断瓦,被烧得面目全非!自家的店铺不用想也定是难逃厄运。她心底一凉回头看甄氏,甄氏的阴沉着脸,指甲把手掌都戳破了。 “……要下去看看吗?” 甄氏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她重新坐好,闭眼道:“回府!” 甄氏率众回府,本想请七星等人休息。七星却拒绝了,说要回去复命。甄氏也不留他,只说改日定当登门谢过,待那干人去了,她也不讲规矩,只管带了人就往内宅而去。行到二门,郑嬷嬷携着珍珠以及众丫鬟已经候着了。一见甄氏。郑嬷嬷就给她跪下,哭道: “太太,老奴没有将家看好,罪该万死啊!” 她这一跪,珍珠等人都跪了下来,顿时哭声一片。琅玉急道:“哭什么哭。到底出了什么事,说仔细了!怎么就遭劫了,是哪路人?有没有报官?损失了什么?你这老货快说啊!” 甄氏扫视一眼,冷着脸道:“你们都给我起来,琅总管,郑嬷嬷你们都给我去九如斋说话,珍珠,去把大爷姨娘也叫来!” 珍珠欲言却又泪流满面。郑嬷嬷大哭道:“太太,姨娘已是不行了,这几日硬撑着就等您回来呢。” 甄氏大惊,失声道:“怎么回事!我走时不是还好着吗!怎么就不行了!” 刘文林道:“不该啊,我留的药可有按时吃?” 郑嬷嬷已哭到说不出话来。华铤叩头道:“姨太太是被匪人惊到了,又为了护住二爷胸口被匪人踢了一脚。这才不行了的。” 甄氏脸色苍白,话也不说了。急着就往后院而去,如月在后面紧跟着,她的心早已跳的慌了,不是说都没事的吗,难道只是宽慰之语?等进了如意的房间,就见澄心跪坐在床前,两眼发直面若枯槁,兰亭等丫鬟抽抽噎噎围立在一旁,雪竹坐在床边握着如意的手,泪满衣襟。 “妹妹!”甄氏冲到床前,一见如意的样子,眼泪也淌下来。 如意勉强睁开眼,见到甄氏眼里有了些许的神采,她虚弱的唤了声姐姐便喘到不行,甄氏忙道:“你别说话了,好好将养着,会没事的!刘掌柜,快!” 刘文林立刻上前诊断了几番,脸色终于黯淡了下去,对着甄氏摇摇头。“你再好好瞧瞧!”甄氏已然急了,她拉着刘文林道:“你号称江宁神医的,怎么会治不好!” 如意轻声道:“我是不行了,不要再多费心了,能撑到你回来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甄氏颓然坐到床上,双手掩面痛哭起来。如意道:“我拖着不死,也就是有几句话要让姐姐给个承诺,就当看在咱们多年的情分上。” 甄氏强忍悲痛,拉着她的手道:“你说。” 如意道:“今生我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墨哥儿了,你可愿认他做儿子?” 她这样一说,雪竹便跪下哭道:“墨儿就是母亲的儿子!” 如意道:“傻孩子,男儿志在四方,担个我这样的母亲只会拖累的前程,我不愿!姐姐……” 甄氏打断她的话道:“我晓得你的心意,放心,墨哥儿怎样都是你的儿子,而我待他也会如麒哥儿一般,你若想让他科考,我便供他一辈子。也定会给他找个好媳妇,给他置家业。这些你都放心!” 如意微微笑了起来,正欲说话忽将眼光落在甄氏身后,“麒哥儿,你不好好养着过来做什么。” 如月回头,就见济兰由鸦九和飞星扶着进来,他脸色灰败,两眼含泪,气色着实不佳,甄氏见不过数日,儿子居然成了这样,心里一痛,起身正要去扶,却见他跪了下来,哽咽着只说了句:“姨娘!”便说不出话来了。 如意道:“快起来吧,你还带着伤呢。我不过是早死了几日而已,莫要存了内疚之心……”她喘了一会儿才又道:“麒哥儿,日后你会将墨哥儿当做自个儿的亲弟弟对待吗?” 济兰叩头道:“我会的。” 如意又看向如月,如月抹去了泪,强笑道:“姨娘放心,雪竹哥哥就是我的亲二哥。”如意笑了笑,又对犹自哭泣的雪竹道: “我快死啦。再也没有人逼你读书,若实在不愿,随便你做什么吧,只要你过的高兴。只有一点,将来若是娶妻,定只能娶一个自己喜欢的,莫要学你父亲那般的风流,好好待她,记得每年到我的坟头上个香就好了。你娘我一生好强,自负聪明,最后却落的如此下场,若有来世,我不求荣华富贵,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雪竹此时已然失声痛哭起来,他跪在母亲床前重重的叩起了头,不停的说着儿子不孝。甄氏忙去拉,待拉起他时雪竹的额头早已红肿一片。 如意微叹了口气看向澄心,二人目光交流一切尽在不言中,半晌她才幽幽道:“你我名虽为主仆,情却同姐妹,这些年多亏有你在我身边。我死后,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做出什么事来,遇到好人了就嫁,遇不到好人就跟着太太,多帮她吧。你好着,我才能安心的走。” 澄心只是流泪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如意转过脸来,看着甄氏:“姐姐好强,可要记得刚者易折,洁者易污,万事莫要争过了头。” 甄氏点头,见她气虚难受的模样便道:“我省的,你不要再说了,好好歇着吧。” 如意笑道:“是啊,我是觉得很累了,你们都别陪着我了,就让墨哥儿和澄心在这里就是了。” 如意说了这么些话确实累了,合上眼沉沉睡了过去,雪竹和澄心仍是跪在那里,任谁劝说都不起来,甄氏不放心便留了刘文林候着,其余人皆退下。 待出了门,她才打量着儿子恨声道:“你跟我来!”说完便疾步去了,如月担忧的过来,她换过飞星扶着济兰道:“哥,你这是怎么啦?可是受伤啦?” 济兰面无表情望着母亲的背影,鸦九咬着唇强忍眼泪,飞星已是哭了出来。如月大急:“哥哥,你怎么啦!” 听到妹妹的语气里带了哭音了,济兰这才柔声道:“哥哥没事,咱们过去吧。”说着便跟上甄氏而去,如月一跺脚,追跑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去世 二楼正房内,甄氏坐在上首,一脸倦意。郑嬷嬷珍珠分立两侧,济兰侧坐在下首椅子上,身子靠在椅背上,显得疲惫不堪,鸦九担忧的始终注视着他。如月坐在济兰对面,她一会儿看看哥哥,一会儿看看母亲,宝络立在她旁边。一时屋内静极了,自鸣钟的滴答声一下下撞在众人的心头。 半晌甄氏才阴沉着脸道:“这么说,是姓觉罗的和白家携私报复了?” 济兰道:“他们是一路,报复的是我,另外,还少不了宁家。” 甄氏眉毛一抖,“仁心堂?他们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就为了上回那事?怎么也是个大户,医者仁心怎好做出如此恶毒之事?你又是凭何推断的?官家可有接手此案?” 济兰道:“此事,宁家长辈似是不晓。儿子夜潜宁家亲眼看到宁金彪质问宁采青此事,宁采青亲口认的,只是他未料到一把火会殃及整条街。此事甚大,知府衙门已经过问,母亲既然已经回来,怕衙门的人回来询问的。” 甄氏和如月一听夜潜宁家四字就愣了,甄氏端着茶盏的手硬是停住了半天,知道儿子的本事却未料他这般胆大,又见他额上出汗脸色苍白,本想质问的话全咽回去了。 “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受伤了?可让大夫瞧过了?” 济兰低头道:“儿子的伤不打紧,只是姨娘因我而伤,儿子难逃其咎。” 甄氏道:“若知今日,当初会屈从姓觉罗的吗?”见济兰不说话,她又道:“若知今日,我该将济事堂拱手相让吗?难道我等退缩。他们就会网开一面?遇恶则强,这不是你我的错,真要恨不是恨自己而是该恨罪魁祸首!” 济兰神色大动,他看向母亲,脸颊微红,眼里有激动之色,但到底没说话。甄氏道:“郑嬷嬷,除了济事堂被烧。还有哪里出了事,绣坊如何?另有人受伤吗?” 郑嬷嬷道:“绣坊没事,当日匪人入户抢了银钱,砸了些物件儿,后来又要带走二爷,大爷会武可以自保,就是可怜二爷文弱。姨太太去拦被伤着了,这档子幸而有大爷的朋友来相救,要不真该出大事了。” 甄氏看了眼济兰,“那还真该多谢人家了。你那会儿怎么没在雪竹那里,在哪里呢?” 济兰垂头无语,鸦九忙道:“回太太的话。大爷护着我们呢,待过去时,姨娘已经受伤了。” 郑嬷嬷道:“说来,有位叫龙渊的小爷还为了护二爷受了伤呢,老奴送他去邝大夫那里医治去了。” 如月一听便啊了一声,甄氏盯了她一眼,如月强将问询的话咽了回去。甄氏想了想道:“我见府里有不少生面孔,都是什么人?” 郑嬷嬷看了济兰一眼不言语。济兰道:“咱家出了事,曹家知道了,担心还会出事就遣了家里的护卫来,知府那里也加强这个地段的巡视,还有便是儿子的其他朋友也遣了人来。” 甄氏“嗯”了声。没再追问,她看了圈屋内愁容满面的众人。冷静道:“行了,已然这样了。再担忧也无济于事,既然官家也接手了,想来近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先不忙铺子的事,只要人没事就能东山再起,横竖不过是费些银子的事儿。就是姨娘那儿……”她忽然说不下去了,但看到人人都盯着自己便硬忍住眼泪道:“后事可安排了,万不可失了体面,如意与我情同姐妹,不要按妾的样子,就按平妻的规矩走。” 珍珠涩声道:“是,奴婢都安排了。” 甄氏点头,她连夜赶路人已累极,郑嬷嬷见了便让她去歇着,如此众人都退了出来。如月本想仔细问济兰,但见他没有心情的模样只得作罢。她心里又放不下就让宝络去打探一下,自己回到望月楼后,唤来菱纱问了。菱纱一见主子回来自是少不得哭泣一场,显然那场入室抢劫吓坏了她。她哭着将当日的事儿说了,大约就是四更天时,数个黑衣歹人翻墙进来,夺钱不说还要掳人,说是要琅家拿五十万两白银换人,幸好没得逞。 如月一听五十万两白银,心里就是一骇,这不是让琅府倾家荡产吗?若是真把人掳走了,难道还不换了?好狠的心,琅家不过是孤儿寡母,凭着甄玉洁这些年累死累活的打拼才有了今日,看着风光,其实也不过是中福殷实之家罢了。白家且不说了,就是个杂碎,可若是同行相欺未免也太过分了!如月这么想着又问了望月楼诸人的情况,这时她才知晓当夜一吓,甘草竟然早产了,生了一个女儿,万幸母女平安。现在人由纹锦和珊瑚伺候着,其他人就是被惊吓了一番,倒也无事。 待宝络回来所言也是大同小异,又说药铺那条街损失惨重,各铺老板听说火是从琅家药铺起的,还来闹过事,但官府定论为人为纵火后,大多数人这才罢了。还有几个仍上门来闹的,后来被顾云派来的暗哨恐吓了一番这才消停了。 如月听到这些头都大了,不由叹气,直骂觉罗书怀和白家不是东西!羽纱多嘴说了一句,听说前日白家二爷被人脱了衣裳倒挂在南城城门楼子上了。闻言众人都一惊,如月忙问她怎么知道的。羽纱怯怯道: “是我二舅婆说的,咱家遭贼了,她不放心来看我,他家就住在南城外,亲眼见的,虽然白家人一早就把人放下来了,还让他们不得乱说。不过,哪有不透风的墙呢,江宁府都传开了。我二舅婆说白二爷流了那么多血也不知道能不能活。我看这就是报应呢!” “流血?”如月惊讶道:“他被人杀了吗?” 羽纱脸一红,扭捏不语,最后被菱纱逼得急了才道:“说是被人阉了。” 这话一出,一干女孩儿的脸都红了,许久没人说话。 如月虽说身体好又被这么些事儿激着,白日人很亢奋,可到底是十多天没睡好,到了吃晚饭时已经困倦到不行了。甄氏见她没精神,心疼道:“吃过饭就回去歇着吧。如意那里我去照看着点,你不用管了。” 如月摇头道:“你要处理的事儿多,姨娘那里还是我去看看吧,放着二哥和澄心那么伤心也不行呀,午间我去送饭他们一口没吃。对了,哥,白少卿的事儿你知道吗?” 如月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一半八卦一半是想给大家解气,却意外的见到济兰的脸失了血色,他身后的鸦九更是面显惊慌。甄氏瞧出了异状就问道:“白少卿?白家的老二,他怎么了?” 如月一见济兰的神色已经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却不知该怎么回圆了话,正在不知所措时就听一阵微弱的笛音响起,如月不通音律,也听出曲调清新简单,俏皮欢快,可是此刻谁有心还在吹笛? 甄氏察觉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了,她霍然站起了身,走向门外,如月不解也起身倾听,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只听那笛音渐渐弱了下去,最终悄然无声。甄氏依门望着空中,已是泣不成声。如月此刻已经猜到了原委,那个教她茶道的女子只怕再也见不到了,想起往日种种,她的心痛了起来,眼泪流了下来。 是夜,琅府姨太太如意去世。外界对她的死议论最多便是死因和之后的风光大葬,死因各有说法,有说是被正妻甄氏逼死的,有说是遭劫当日被人侮辱含愤自尽的,对于之后的按妻的礼仪下葬那更是说法不同,最离奇的竟然还有人羡慕的,说一个妓女出身的妾能这样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如月永远不能忘记见到如意遗容的那刻。她竟然穿着盛装,画着淡妆,手里拿着一杆苏笛,坐靠在水榭的美人靠上,面容平静,犹若睡去。后来她才知道,那天如意的打扮是初见琅守义时的装扮,吹得是家乡小调《鹧鸪飞》,果然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啊,这到底是爱多还是恨多呢?也许只有如意自己才知道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事后 如意去世后甄氏为她大办了丧事,请了僧道做了七天的法事,最终将如意葬在了苏州老家——琅守义的坟地旁边。许多人都不解甄氏的行为,当事人不愿解释,忙完这些事她再也撑不住,病倒了。雪竹痛不欲生,他思及之前的忤逆只觉满心愧疚,一度连药都不愿吃,若不是澄心以死相逼他已不愿活下去了。主人故去澄心誓要去守坟,怎奈少主人需要人照顾,她着实放心不下便暂时留了下来。如月与如意相识不过数月,心里已然很悲痛了,可想跟她朝夕相处的其他人,这样的心情不是靠劝说能宽慰的了的,只能让时间冲淡一切。 至于济兰……如月想起便要叹气,她这个做妹妹的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家里遇劫时琅府大少爷其实是不在的,这点其他人并不知晓,还是如月无意间从流采和飞星的悄悄话儿逮到了一句:“大爷回来时吓死我啦,还以为他跟个鬼在一起呢,原来是个戴面具的男人,怎么不走门是翻墙的呢,我猜他定是去外面退敌了。” 济兰当时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鸦九貌似知道些什么但守口如瓶。如月猜测此事定和白家有关,也和顾白衣有关。济兰除了满身伤痛明显还在深深自责着,看着少年经常独坐到深夜如月心疼又无能为力。 江宁府最冷的这段时间琅府惨遭变故,这一家子人病的病伤的伤,如月自觉的担起了家里事,她的事一多就没什么伤春悲秋的想法了,第一个从阴霾里恢复过来的是她。只是虽有珍珠宝络郑嬷嬷琅玉等人协助,也让初次掌事的如月觉得疲惫不堪!待甄氏身体恢复接过手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到此时她才真正的歇了口气,日程安排也恢复了正常。这一圈事下来琅府大小姐原来的肉肉的感觉一下子都不见了,人瘦了一大圈。如月借机持瘦而骄,得空就在济兰面前扮柔弱,或是在澄心雪竹那里道辛苦,为的就是让这些颓丧的人们赶紧振作起来。 纵火一案官家还是没个说法。琅府认准了白家是主谋宁家是从犯,但证据不足,一切都是猜测而已。所以还在调查中。如月根本没指望官府的办事效率,也隐隐猜到这事儿估摸着会不了了之。在凄凉无奈中让人感到温暖的是曹家和李家,甚至是戴家和张家都遣人来探望了,送的慰问品垒了一大堆。如月很承他们的情,雪中送炭不外如是啊。 生活再困难还是要继续的,转眼就到了三月末。阳春三月气候渐暖,一切都开始复苏。也包括人心。琅如月的生日是二月十二,济兰的生日是二月十五,雪竹的生日是三月初一,一忙乱谁还记得?如月更是彻底忘了,某日在被宝络提醒之后,她当即下厨房擀了长寿面。油泼辣子并不地道。臊子也欠火候,调出的味道却是不差的。如月亲自把面端到雪竹那里说是给他补过生日,又让流苏请济兰过来尝面,消沉了许久的两位少年看着热腾腾的面和妹妹可爱的笑容哪里有不感动的?雪竹吃着吃着就流下了眼泪,澄心拭着眼角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济兰忽然抬头道:“妹妹你且放心吧,今后都会好起来的。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众人闻言都怔住,还是如月先反应过来,要不是考虑到身处封建社会太亲昵实在是不成体统。她差点没窝到济兰怀里撒个娇,于是退而求其次的从背后搂住济兰,大喜道:“哥,你好好学,考个头名回来!”她又侧首对雪竹道:“二哥莫要再难过啦。你赶紧把身体养好是要紧。这世上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你好好儿的,姨娘九泉之下才会安心。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我,哥哥。还有母亲我们永远陪着你!”一席话让雪竹再也忍不住的大哭起来。自从这日后,生不若死的琅府二少爷终于振作起来,接受了刘大夫为他准备的养身调理方案。 两日后陈南山在甄氏的邀请下回来授课了。之前琅府遭劫,多事之冬,甄氏不好让人家等着不做事便仍让人按月给陈潜银子,但这位夫子拒而不收还托友人去府衙走动,想助琅家早日结案,对陈潜的义举甄氏甚是感动。知他不富裕,退钱又不收,便将那些钱算作了股份,每年年底给分红和利息。陈南山无法推脱,就尽早的来授课了。雪竹热孝在身,身子又弱暂时没有课,济兰课课不拉学得甚是认真,他本来底子就好,人又聪明,成绩自然不俗。陈南山老怀安慰,称济兰将来必成大事,他颇喜自己这个弟子,没有任何藏私,将所知竞相传授。 恢复期的琅府最令人鼓舞的事是甘草生下了一个健康女婴,有新生命的府邸就显得有生气。话说在琅府遭劫的时候阿隆索也在府里,他很英勇的仗剑对敌,虽不精于此道,但为了保护老婆和女人们,那套已不熟练的西式剑法还是出其不意的起到了作用。本来府中人对这个洋鬼子的印象不是那么好,一是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二是认为他行事疯疯癫癫的,经过此事道让阿隆索的人气上升,也是见的次数多了,大家都不觉得另类了更是很感激他。这些日子竟是阿隆索到大清朝后过的最舒心的一段日子,心情好,灵感就来了,阿隆索便准备动手开始制作新式水粉和香水。 甘草刚出月子,大伙儿都不放心让甘草随着阿隆索回苏州去,就留她在府里修养,她那个心大的丈夫也不担心,竟然真的留下老婆径自去了。如月那是相当生气,甄氏却说男人就该如此,没事业就没家庭。不晓得是因为阿隆索的离开还是产后抑郁,甘草也是终日忧郁着,如月曾问她是不是有烦心事儿,甘草只是摇头不语。 如月十分喜欢甘草的孩子,现世她看多了这种结合了东西方因素的美丽,可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个稀罕极了的事儿!目前这个混血婴儿看不出来好不好看,脸蛋儿就像失了水分的苹果,鼻子确实比较高,看着那双不聚焦的碧蓝色瞳仁她想起了顾白衣,那么冷峻又神秘的男人小的时候也会是这个不设防的可爱吧?可爱和那样的人真是半点不挨边儿,如月自己都觉得会这样想很好笑。转念她又想到龙渊,一直没再见过这人,据说当日伤的挺严重,流苏和珍珠负责伺候直到他出府养伤。问流苏当时的情况,爱害羞的女孩儿只会红着脸什么也说不出。如月暗道如此大恩什么时候能回报一下才是真的。 家里有个混血孩子每天不知多少人想来看个稀罕,如月恨不得替甘草收门票挣钱了。她着实喜欢这个不爱哭只爱笑的孩子,甚至还给她起了小名儿,雨青。雨过天青就是她那眼睛颜色。甘草一听就很喜欢又笑说: “老爷给娃子起名叫安黑儿,我觉得拗口极了,黑?哎,多难听呀!老为平日到底该叫什么烦着,现下好了,姑娘给她起了名儿了,还是那么好听的名字。这可真是这娃子的福气!” 如月一听就笑了,说:“每个女儿都是父亲的小天使,这名字很好呢。” 甘草很吃惊,就问:“姑娘还通洋文吗?您怎么知道的?” 如月眼珠一转,托词张口就来,“我听阿隆索说过呀,对了,甘草你可会洋文?” 甘草老实道:“也就只会一点点,平日还是老爷说咱们的话多些,他也就跟洋和尚说他们国家的话。” 如月道:“要不,你教我说些洋话吧,就当是解闷了。” 甘草本来不好意思说的,被姑娘缠的没法只教了几句,没想到这一教不过几日,自己会的那些姑娘均学会了,说的竟比自己还要好,如此聪慧的人她可是从没见过,这心里更是确信姑娘是仙子托生的。甄氏知道了好笑不已,她可是明白如月底细的,便对女儿说若要学日后就和阿隆索正经学,保不准将来我们去开拓海外市场用的上呢。如月一听汗就下来了,早知道就不给她讲盖茨巴菲特乔布斯李嘉诚何鸿燊陈光标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敛财 有混血宝宝的“诱惑”如月趁闲总是去甘草处耍,她见甘草还是按古法养孩子,一半好奇一半觉得不妥。现世的育婴法如月并不熟悉,可耐不住成日介受到广告的影响,加上她也曾帮堂姐搭手看顾过小孩儿所以多少知道点。按着回忆,如月抽了空扯了棉布做了抱脚连身衣,和尚服,睡衣,围兜等等,连仿尿不湿的尿片子都做了,外带配了产妇营养餐,最后还画了可活动的小床样子。被主子这么一“伺候”把甘草弄得张皇失措。旁人看着也惊奇,都议论说姑娘怎么有时像主子有时又孩子气的开始胡闹了,难道是被阿大爷给带坏了? 只有甄氏看出里面的商机,建议说要不整个母婴产品推广一下?如月汗,立刻否定道:“孩子的钱是好挣,不过这时代会有人接受奶粉哺育剖腹产和早教吗?咱们自家玩玩就是了。另说了,最挣钱的事你不是已经在做吗,还是挣女人的钱去好了。如果看不上还有房地产可以做,哦,对了放贷期货古董黄金都可以,可你有那个精力和钱都包圆了吗?”甄氏无语,只得悻悻地说算了。 因纵火案甄氏和相关人员没少接到衙门的传唤,无外乎是询问事发当日细节。这人被传唤了好几次,可一直没个说法算是怎么回事?逮了空,甄氏拎着谢礼去了曹家。本来是该早去的,可忙于家事又病了一段时日才耽搁了,这会子去一是为了回复一下方冰心的事儿,二就是从李容那里探听一下官府调查此次打劫烧铺事件进度。 如月也好奇答案,晚间一见甄氏的脸色,她便知这事儿怕是不怎么好的。果然只听甄氏咬牙气道:“都说商人奸诈。我看还是比不得政客!” 哇,政客这个词都出来了,可见是气极了呢。如月有眼色的给她倒了茶,小意道:“说说看啊。” 甄氏喝了茶,平了平气道:“宁家财大气粗,官府收了好处不愿得罪,证据什么的也不尽心去采集。白家据说京里有人保,也是得罪不起的。至于姓觉罗的。人家在事发之前已经离开江宁了,和他没有关系。官府说查这案子会很费事,耗时也会很长,不要抱着能速速破案的心思。” 如月道:“难道就这么算了?咱的铺子白烧了?如意白死了?!” 甄氏叹气道:“李容已经给我递过话儿了,说这样的案子大概会找几个替死鬼顶缸,只说是单纯的劫财事件。官场黑暗,有证据的也会给整成冤假错案。何况没证没据的呢?这里已经不是钱的事了。” 如月郁闷之极,忽冷笑道:“所以才会有绿林好汉的嘛,白少卿的事他家不是也因惧没声张,可见横的还怕不要命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走着瞧!” 甄氏肃容道:“走着瞧?你倒是好大的口气。你要做什么?” 如月道:“就是不想坐视歹人逍遥法外!我是不能做什么,但有人可以!” 甄氏叱责道:“少给你哥哥推波助澜,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不过那个顾云是好人吗?不也是满手血腥?保不准就有无辜的人死在他手,这样的人太危险,济兰不可以和他交往过密,你一个女孩儿更是不该如此!” 如月听她这么说便想到了文先生的话,那个人真不是好人吗?不管怎样他对自家都颇为照顾的,此次若不是他琅家会有怎样的结果?想归想。[.超多好看小说]她也知道甄氏的担忧不无道理。只得不甘心道:“我知道了。” 甄氏知她心里不服,叹气道:“你啊。还是年轻气盛。算了,我问你,药铺重建的事儿,你怎么看?” 如月道:“自是好事。但你不怕再被人嫉妒烧一次?万一下次死了人呢?听说药铺里的人不是有害怕想走的吗?是了。你不是见行会里的人去了吗?他们怎么说?” 甄氏道:“嗯,面子上说的自然是好话。骨子里怎么想的可是不好说。不过有几个是咱家常年供奉的,自然是站在咱家这边的。说是私下约江宁府几个大药商和医馆的人坐下来吃个饭。就算不给咱家面子,这里不是还有曹李两家的人情么。” 如月点头:“仁心堂来人吗?什么时候。” 甄氏道:“嗯。过两天吧,我带东临和小山去,宝络和珍珠也要去一下。” 如月会意道:“去吧,我这里自己能照应的。嗯,生意不好做,要想平稳,只怕咱家的市场份额要少了。上回我说的做房地产生意的事儿你考虑的如何了?在我那个时代,一个医疗一个教育一个矿业一个便是房地产了,都是极挣钱的事儿。目前看来也是最好做的,就是看准地方买下就是了。” 甄氏道:“我想过了,就是每次投入甚大,银子回笼的时间比较长,我怕其他事周转不开。” 如月得意道:“你怎忘了我了,好歹我也是个略知历史的人嘛。”说着她拿出几张纸,递了过去。“我写的计划书,一个是杭州碧螺春的产地,一个是京师附近承德避暑山庄附近的地。若我没记错,这会儿碧螺春还是叫吓煞人茶的,不过在某次康熙南巡的时候就会出名了,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收归国有。后者嘛,我是看小说看的,日子记不准了,似乎也是承德避暑山庄建好后,水涨船高,京师的达官贵人竞相去买,地价一路高升。不过这个可是小说家言,我不敢保证,要不你可以遣人去查探一番,反正还有时间。” 甄氏仔细看了计划书,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哈哈笑道:“有你做我女儿还真是捡到宝了。” 如月道:“我一直觉得你的事儿揽的太多,不如攻其一点好好做大比较好。” 甄氏放下纸,喝了口茶斟酌道:“药铺是甄玉洁的父亲和丈夫留下的,既然铺好了路,有钱白得,为何不做?丝织是我的老本行,熟门熟路弃而可惜,水粉……”她沉默了一会儿,坚定道:“是罗臣喜爱的事业,我想替他在这世好好做大。” 提到罗臣如月便无话可说了,她自然的又想起了那个京师男子,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否有缘,若是有缘该有多好,甄玉洁再坚强也是女人啊。想到这里如月打趣道:“你和那人还有联系吗?我见从京师寄来了好几封信呢,有他寄的吗?” 甄氏脸一僵,啐道:“联系什么呀!萍水相逢而已。人家可是在旗的官爷,来信也是道谢的。唉,虽说妻子早年就不在了,可跟我……” 如月一听就绷不住了,跳将起来打断道:“他原来是个鳏夫!那不正好!恭喜恭喜!” 甄氏气得直接拿起笔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娘我这生再不嫁人了,他是没妻子,不还守着一堆侧室呢嘛,光这一点我可看不上。” 如月笑:“保不准他呀就爱你爱到什么人都不要了呢。” 甄氏道:“呸呸呸,你这个坏丫头,哪里有女儿把娘往外推的,这要是让旁人听到不得骂死你我。我就算不想着得个贞节牌坊可也不愿落人口实说我和个男人勾勾搭搭,当时留了地址不过是一时糊涂,我怎么会有旁的想法,我……” 见她越描越黑,如月哈哈笑,甄氏瞪着她,也绷不住笑了。 生意转了起来,这日子就过的飞快,转眼春末。果然按着李容说的,调查如泥牛入海,久久没有回音。琅家倒也没纠缠,放低态度以弱者的样子上门向官府道谢,又专门请了巡检司的人,私下银子也没少给,意思表达的很准确了,只图安稳以后不要再出事。官府最怕琅家纠缠,怎么说也是和织造府有关系的,如此作罢是最好不过的!省的两头活稀泥。这么一来主事儿的心里略有愧疚,便打着保票说日后定会照拂。 很快琅府的药铺在原址上重建,这回的建筑格局加入了现代元素,不仅有广告牌子,还安排了专家门诊,每日限人数,需要抽号排队的。如月和甄氏商量,将错就错放出风声说药铺是因生意太好遭人嫉妒而被烧的。这种八卦一向是被广大人民喜闻乐见的,一传十十传百,江宁府人人都知道济事堂的名号了,各种传言都有。宁家自然难逃被八的命运,可也不见对方有什么反应,如月想可能是做贼心虚了,或者仗着根基深不屑反驳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菱纱 甘草在琅府住了许久,她思念丈夫便想回苏州。(.)甄氏不放她走,原因就是春汛开始了,保不准就有灾事,阿隆索在苏州花圃里忙,那里没什么人照顾,太不方便了。如此甘草只好留下,如月很是高兴,雨青她还没玩够呢。这天一切如同往日,如月做完了早晨的功课就去看望雪竹,琅府二少爷的情绪好了许多也愿意说话了,可怜澄心依然形容憔悴。对于她不是只说些安慰之词就能缓过来的,如月每次都只给澄心送去些她爱吃的点心,虽然水平一般但她已尽力而为了。如月站在台阶上看到已经张荒了的菊花,心里难受起来。 “以前是珊瑚照看这里的花的,现下她在伺候甘草便没人照应了。”送客的兰亭似是看出姑娘的心思,在旁解释道。 “嗯。”如月点点头,“睹物难免思人,你去问问二爷,如果不打紧,就再另种一些吧。要是不愿除去,也得让人把这里拾掇一下,眼见着气暖了,花团锦簇的该多好看,不要这样荒着呀。” 兰亭应了。如月又叹息了一番,这才离去了。 如月带着流苏来到甘草住处,见姑娘来了,甘草按例给她起身见礼,如月挥挥手让她随意。珊瑚给她上茶,纹锦端来了茶果。如月便对珊瑚提了整修雪竹那里花园的事儿,一向喜欢伺弄花草的丫鬟此次居然有了一丝犹疑,并不应答。纹锦笑道:“妹妹这可是好事。何况二爷那里确实缺得力的人手,平日你同澄心他们都熟悉,常走动的,也了解二爷的脾性,你去最好不过了。甘草这里有我就行了。(.)” 珊瑚沉默不语。甘草哄孩子睡的手顿住了。如月盯了纹锦一眼,也笑道:“珊瑚,你自己看吧,得了空就过去搭个手。纹锦,甘草这里也理顺了,你和皮嬷嬷换一下,厨房那里你去帮下杜嬷嬷好了。” 她这样说那三个丫鬟的表情各有不同,如月也不理会他们。径自去看转醒的雨青了。忽见绮霞匆匆进来,见了如月行礼道:“姑娘,出事儿了。谭家三爷不好了,菱纱要告假回呢,宝络让奴婢来传话,看姑娘是怎么个意思。” 如月手里逗孩子的玩具一下掉了,她骤然起身。上前道:“怎么回事。很严重吗?年前不是好了吗?这又怎么了。菱纱如何了?” 绮霞道:“奴婢也不知详情,只知是急病,挺了七天了,也请了不少大夫,都说是不好,连后事用的都备好了。谭家见撑不下去了才让人传话。说是要见最后一面了!” 如月跺脚道:“这么急还给我说什么,快让她去!是了,你去济事堂请咱们家的大夫都过去瞧瞧。啊,算了,你别传话了,我自己去吧。流苏你让人备车,我和菱纱一同去。” 绮霞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她看了眼纹锦。纹锦在旁道:“姑娘,奴婢知道您心急,可是这种事儿再大也只是下人的家事,您是主子,这样怕是会被人……” 如月心里急也不顾装不装样子了。瞪着她道:“你又知道什么!什么事儿再大也大不过人命!什么下人不下人,菱纱就是我的亲人!行了。你不要再说了。[]”说着她看也不看脸上挂不住的纹锦,转脸对珊瑚道:“好好儿照顾着甘草。近日府上的事儿够多了。你们这里可别添乱了。你,”她淡淡对纹锦道:“这就回望月楼吧,等我忙完了再安排你事儿。” 如月回到住所时,菱纱已经哭的梨花带雨,她趴在床上抽泣不止,宝络和福瑞家的在旁劝着,皮嬷嬷镶玉绸儿绦儿羽纱等人在稍远处聚在一起着急的议论着。如月立刻让这几个人离开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又亲自去劝菱纱。没过一会儿,流苏就回来回话说马车准备好了,说太太不在家,给大爷捎了话,大爷让盘金和银线陪着一道去。如月本要亲去的,宝络劝住了她:“且不说菱纱家里这会子怕早乱了套,病人现正在谭家,菱纱定是要去那里的,您和他家不相熟,家里小,一屋子男人,您这么去怕是不妥当的,您若不放心奴婢和奴婢的娘陪着去就是了,探查个详情后再看,这样可好?” 如月一想确是如此便允了。宝络这一去到了天黑才回来,一回来立刻给焦急的如月回了话。 “姑娘,谭三爷怕真是不成了。” 只这一句,如月人就跌坐在椅子上。福瑞家的已经在一旁痛哭起来,嘴里直念叨菱纱可怜之类的话,宝络让自家老娘先退下去了。如月呆呆的问道:“不是说已经好了吗?怎么会这样。”她抬头看着宝络道:“咱家的大夫去了吗,是不是庸医误人呢?” 宝络摇头,“奴婢让邢大夫和李大夫一起去瞧的,真是不行了,也就是这两日的事儿了。家里将后事都备好了,幸好谭家子女多,还能对付的过来……唉,就是可怜菱纱,哭死过去好几回……”说着她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如月陪着一起淌泪。 二人哭了好一会儿,方止住了,问道:“下来该怎么办,这说好的亲事,还有人家对菱纱的恩惠,又不是女儿也不是媳妇,菱纱该如何?” 宝络沉默了一会儿道:“谭家老人是老实良善之人,自是会让菱纱另择人家,就是……”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他家的两个媳妇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下人也有跟着说三道四的,我怕菱纱心气高终会绷不住做出没出路的事儿。何况韩妈妈也是个硬气的人呢。” 如月不解,急道:“那些人说什么呢。” 宝络道:“还不是私下说菱纱命硬克夫之类的。又说这回谭家是人财两空了。” 如月哑然,菱纱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该多难受,她苦笑自语道:“人言可畏啊。她可千万别想不开。” 如此又过了两日,谭家那边还没动静,如月这颗心七上八下的,总打算着去瞧瞧,可不仅济兰不让去连甄氏也不许,都劝她说这会子正是人家忙的时候,你一个主子小姐这么去算是哪门子事儿,还让人家分出精力来招呼你。如月无法只得让宝络再去,这次去她又让带去了五十两银子,宝络说太多了,只拿了二十两去了。等这次再回来,宝络说人没了,又说菱纱将以谭家媳妇的身份出殡。如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呆问道:“什么媳妇,不是没嫁吗?” 宝络哭道:“她自愿嫁阴婚了,说是一辈子伺候谭家人来还恩。” 如月一听头嗡的一下就大了,她不可置信的拽着宝络的胳膊道:“你说什么呢,谭家老三不是死了吗,怎么可能嫁个死人!她只有十四岁,这往后难道就要当几十年的寡妇!她疯了吗?!” 宝络只是哭泣,如月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如水蜜桃般可爱的脸庞,不禁潸然泪下,自语道:“报恩有那么多种法子,你这是为什么呀!” 七日后谭家出殡,菱纱果然以谭家三媳妇的身份走在队伍前面,她披麻戴孝形容憔悴,人瘦了许多,已然是妇人打扮,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没了灵魂,随时会被风吹去似地。如月躲在马车里偷看,眼泪不住的流下来,她知道也许这辈子再也难见到这个可爱女孩了。如月又想起几日前见她的情景―― 菱纱守节离府了,甄氏自然不会用文书来约束她,不仅给了她银子,又许诺若愿意随时可以到绣坊做事。菱纱给甄氏叩头时并没有哭,她强忍着谢了恩,但在看到赶来的如月后,菱纱终于绷不住哭着跪下,如月忙扶住她,二人泪眼相对,最终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句叮嘱,如月把菱纱一向喜欢的拼图和许多折纸花送给了她,又给了她妆奁盒子和银子,菱纱不收,如月道: “你是我的丫鬟,嫁人了,我这个主子哪里能什么都不管呢,这都是按着制式来的,你千万别推脱,菱纱,记住你身后永远都有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来琅府,就当这里是你娘家好了,千万不要什么事儿都自己扛着。” 菱纱哭着点头:“姑娘,您和太太待奴婢真好,奴婢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她郑重的跪下叩了三个响头,起身后又对宝络道:“姐姐,你比我有福气,定要好好珍惜,小山哥哥是好人,你们一定会过的很好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阴影 如月在车里想着那日分别时的种种,又见她如今的样子,眼泪止不住的流着,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恨这个时代。[]出殡的队伍已经远去,街道又恢复了往日的熙熙攘攘。济兰轻声道:“好了,人也见过了,咱们该回府了。”宝络也在一旁劝说,如月放下帘子,怔怔看着济兰问道:“为什么她这样傻啊,当女儿伺候谭家就是了,何必把自己的幸福贴进去呢?” 济兰叹息:“这是女人的名节,过不了多久也会给她立贞洁牌坊了吧。对两家人来说,这是荣誉。何况有这件事儿在前,菱纱也不好再嫁了,即使再嫁也不一定能遇上这样的公婆。” 如月不甘心的拽着济兰的衣襟高声道:“哥哥也是这样想的吗?名节比什么都重要?若是我,没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就算背着骂名我也不会将自己这样委屈!” 济兰看着她:“若是妹妹遇到这样的事儿,我是绝不会让你走菱纱的路的。” 如月哇的一声哭了,她扑倒在济兰怀里,抽噎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可是对咱们府上人都得这样才行,宝络,流苏,珊瑚,甘草,谁都不行,还得让盘金银线好好待他们的媳妇……” 如月一路哭着说着些不着调的事儿,济兰只是温语应着,宝络在旁瞧着心里不觉升起异样的感觉。她暗里爱慕济兰许久可从未流露出半分,因为知道主仆有别,琅家规矩在上,世俗评论更是如山。她和他是没有半点可能的,自己亦不愿越了规矩坏了他对自己的欣赏之意。可现在她发现济兰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若早知这样当初向他暗示了,是不是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呢,是不是他其实并不在乎门第和身份的差别? 似乎是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济兰若有所思的看过来一眼,宝络忙别开了眼光。她垂头自省:好傻的想法啊。因为姑娘是大爷的妹子,他才会纵然的吧。放做其他人……她想到了离府的琉璃,还有被赶走的青霜,心里一寒。不敢再想下去。琅小山对自己的好涌上心头,他不是最爱之人却是最合适的,比起菱纱自己的确是很幸运。宝络在心里深深叹息了。 菱纱出府后如月颓丧了许久,一场阴婚让她惊悚不已。而私下里下人们对菱纱的行为表现出来的赞叹又让她心灰,这是个多么畸形的社会,女人的三从四德和贞洁真是比什么都重要吗?难怪世人对甄氏多有诽谤和轻视,对琅家也是瞧不上眼的。难怪当时甄氏曾警告自己婚姻难为。这世道是没有好人家愿意找个经商的女子的女儿做媳妇的,即使完美如济兰也是会被别人挑挑拣拣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如月一想到这些就郁闷气恼,可又无计可施! 终不能释怀的如月不经意就会想起当日种种,这日夜里,她又忧郁的在日记上画着出殡那日的情状。黑白灰的颜色,空洞的眼里没有眼泪,菱纱啊…… 流苏给她端上来茶水,看到那画便忍不住问道:“姑娘,您画的真好,这个是菱纱姐姐吧?”她指着鬓边的白花,“那朵花是不是按姑娘教的法子折的?” 如月嗯了声,提笔写了两句话: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流苏不识字,就好奇问道:“姑娘写的是什么?” 宝络从楼梯那里过来,见到这一幕便叱责道:“怎么那么多话,还不快收拾好就退下!”流苏一向很怕宝络的严厉。什么话也不敢多说了,放下茶奁。悄声退下了。 如月搁下笔,看着宝络皱眉道:“怎么这么凶啊。她胆子小,我好不容易让她多说些话了,你这一吓估摸着又吓回去了。” 宝络不以为意,她利索的点好熏香也不回身,收拾起香灰残渣,坦荡道:“奴婢是有意为之的。望月楼人是不少,顶的上的到没几个。菱纱本是好的,可惜走了,剩下人里能干的是纹锦,姑娘却看不上,绮霞轻浮,镶玉鲁莽,小的那几个话说的多事儿做的少,看来看去也就流苏这丫头还能一用,不说着点只怕良材变朽木了,被那几个带坏没规矩了。” 如月起身做着伸展运动道:“你倒是清楚我,怎么就说我看不上纹锦呢?能看出来?” 宝络回身掸了掸袖子上的灰道:“姑娘原先是想重用她来着,后来把她放到厨房去了。奴婢看,怕是知道以前那些事儿了心里膈应吧。” 如月放下手臂,奇道:“那事儿你也知道?” 宝络道:“怎么不知,那会儿奴婢虽才进府,可死了人那么大的事儿还是有所耳闻的。后来助珍珠姐姐接管了一阵子绣坊,之前的事儿哪有不知道的。” 如月拍额道:“是我没想周全,你怎么可能不清楚。也许是我多虑了,总疑心她会不端,或者纹锦没有那个心,再看看吧。对了,为何以母亲的谨慎会没撵她出府?或是另安排事做呢?母亲没细说,我猜想是别有隐情吧。” 宝络犹豫了一下道:“纹锦原是李府詹姨娘的远方亲戚,虽不走动,也是能叫一声姨母的。太太看在詹姨娘的面子上,不能撵人走。再说当年藿香死的那事也没个证据,拿到官府大堂上也是说不过去的。于是就这样闲置的留着她,只等她自己开口求离府或是求配人了。前两年也给说了亲的,结果在备嫁妆前那人就出了意外死了,后来再说亲人家忌讳,这么多年也只能在府里待着了。” 如月问道:“詹姨娘?是不是李煦李大人的侧室?” 宝络点了点头,如月奇道:“那位詹姨娘怎么不留她在李府?织造府那么大不多一个人吃饭吧?” 宝络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奴婢虽不晓得具体原因,但想来当初詹姨娘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想留她的,似乎当时更纹锦来琅家还有一个男子,太太让他在药铺帮忙。只是很快那男人就得病死了,听说是纹锦的叔叔,其中细节太太可能知道。太太若没给姑娘说,想来是不愿姑娘知道,所以我看您有了提防就没说什么,如今已遣了她去厨房就可以了,诚如您所说,再看看吧。” “真是复杂。”如月叹了口气,看着宝络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当初说好过完年就给她完婚的,结果一事接一事,转眼都到初夏了,也不知这两人急不急,反正从行为神态上没瞧出来。真舍不得她走呀,有宝络在不知省了多少心。想到这里,如月就问道:“宝络,等你嫁了人还会在琅府做事吗?” 一提婚事,宝络难得显的局促起来,轻声道:“为何不做事呢?太太常说,女人除了将家里顾好,还应该有自己事业,上回太太找奴婢也谈了此事,她想让奴婢做选择,是做琅府的内院总管,接郑嬷嬷的班还是总领绣坊那些事儿。这会儿奴婢还没想好。” 如月一听就沮丧了,她闷声道:“唉,不管怎样,你都会离开我的。” 见姑娘的样子,宝络就笑了,直言不讳道:“姑娘在担忧什么呢,这些日子您管家管的甚是不错,哪里有需要奴婢做什么呢?余的没什么,姑娘您就是有时心软了些。心软放到咱们府上这样的安逸之家那叫宽厚,可要是放到旁人家的相争的深宅那就是人善被人欺了呢。” 如月挠头道:“嘿,这话儿我好久前就听你提过的,只是我这性子怕是难改了,不过我会注意的。” 宝络微微笑着,如月看她俏立灯下,红衫翠裙,芙蓉面柳叶眉,端的青春正在,风华正茂,不由拿过纸画了个速写,宝络知她善画也不惊异,只好奇的上前来看,一见便心喜不已,如月许诺待她成亲定会好好送她一幅画当贺礼,宝络听了就笑着谢了恩。(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谣言 话说宝络和琅小山这两个年轻人这段时间各做其事,都很淡定。不淡定的是郑嬷嬷,她在甄氏面前暗示了好几次婚事的事,甄氏听到烦,她暗自计较近日府内坏事太多,办个婚事冲冲晦气也是好的。于是就将如月找来提了此事,末了叮嘱道: “其他事我不管,就是宝络和小山都是将来府里主事儿的,比不得旁的丫鬟仆从,不能太越了规矩但也要风光。虽说郑嬷嬷一家是甄家的家养奴才,可还是要栓紧了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他们倒是忠心,可往后眼界宽了,保不准也出个王嘉盛。” 甄氏说的意味深长,如月知她经历的事儿多,猜忌心重,便把想好的法子说了:“这事儿我也想过了,有个想法,你看怎么样。要不你认宝络做干女儿吧,琅总管他家三口我不清楚是否可靠,但以我对宝络的了解,她绝不会做出背主的事,我看琅小山确实喜爱她,有宝络在琅小山就不会起外心,琅小山不会,他的父母我想就更不会,怎么样都是跟着甄家多年的老人了,他们在甄玉洁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背弃她,现在日子好了,很快又会有孙儿,含饴弄孙该有多好,怎么会生事儿呢?” 甄氏似笑非笑的看着如月道:“你呀,还真是对宝络不错。放心,她是我挑出来的人,自然是不会看错的。知道你喜欢她,我也甚喜欢这个伶俐的孩子,再说多个女儿也没什么,就按你说的做吧。” 二人商定后,第二日甄氏就将宝络、福瑞家的以及郑嬷嬷唤来。说了认女儿和近日成亲的事儿,郑嬷嬷一听就喜的合不拢嘴。[]老太太等了多年就等着儿子赶紧成亲她好抱孙子,本来心里是怨恨宝络的,觉得她拖了儿子这么久,也怪儿子不争气,心眼太死!多少好女子都看不上就抱着这一棵树了,儿子对媳妇上心当娘的自然不痛快。但当听说太太要认宝络当女儿,她又高兴起来了。这下宝络就成了小姐了呢,而且按着这样的状况估摸着会被委以重任!那自家的地位就可想而知!郑嬷嬷忽又想到以宝络现在的身份会不会在家里作威作福,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呢,她又有些担忧,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乱想起来。 且不说郑嬷嬷在这里忽喜忽忧,宝络一听太太这样说心里一颤,她看了看在旁偷笑的如月。恍惚了一会儿才跪下叩头称不敢,福瑞家的也跪下,这个亲娘脸上也是惊疑不定。 甄氏咳嗽一声,拿过茶盏喝了一口,缓缓道:“你们都别胡乱猜什么,我就是喜欢宝络这丫头才想认她当女儿的。也不是要她入了我家的籍,就是名义上的事儿,日后许多事情也好让她放手去做。啊,说来,这事儿还是如月提的,我看她比我更想认宝络为家人呢。是不是啊?” 如月笑道:“就是啊。谁让我离不开宝络的帮衬呢,以后我可只管叫你姐姐啦。” 宝络还没说什么,郑嬷嬷就作揖谢道:“哎呦。这可是宝络几世修来的福气!太太仁厚,姑娘心善,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我家小山这回倒是捡了大便宜,娶了个小姐回来!这话说出去我们脸上都倍儿有面子呢!真是多谢太太和姑娘啦!” 福瑞家的听说不用入籍心就放下了忙叩首谢恩。宝络心里感动,她深深看了眼如月。诚心道: “太太,姑娘。多谢抬爱,宝络给你们叩头了。” 郑嬷嬷道:“还叫太太啊!” 宝络改口道:“母亲。”她这一叫倒把自己的眼泪叫下来了。心里五味杂陈。 如月扶起她,笑嘻嘻道:“姐姐。这可是好事儿,你可别哭。”宝络羞涩唤道:“妹妹。” 甄氏见宝络流泪,就笑道:“你这个性子竟会哭,好了,再哭就不像我女儿啦,如月性子绵,日后你还要多教教她,有些事可得狠下心来收拾的。” 宝络道:“女儿知道。” 甄氏道:“夜里咱们都坐在一起吃个团圆饭,让济兰雪竹都过来。是了,这事儿,福瑞家的,回去告诉你家男人认女儿是我定的,没的反转余地,也给你那小叔子说,宝络出嫁娘家是琅府,该出的我们会出,日后也不要打什么主意,没他们什么事儿。” 见甄氏说的明白,福瑞家的脸上顿时尴尬起来,惶恐道:“老奴晓得的,有太太这话,他们是不敢怎样的。” 甄氏点头,又道:“郑嬷嬷,你自去择个吉日,就给他们完婚吧。我忙,婚事筹备就交给你和珍珠了,宝络那里你不用管了,我交给如月了。” 郑嬷嬷笑着称是,她偷眼看了眼姑娘,但见她正拉着宝络的手,小脸上满是喜悦,郑嬷嬷仍是不能确信,做梦似地姑娘好了,好了不说还聪明的紧,年后这人更显灵巧,不过才十一岁呀,将来也不知被哪家得了去,阿弥陀佛,看来真是被神仙保佑着的呢。她又看了眼宝络,忽然觉得对这个儿媳也满意起来,要样子有样子,要聪慧有聪慧,身子骨是个能生养的,就是厉害了些,心里的主意太多,唉,阿弥陀佛,不管怎样但愿能早日抱上孙子吧。 宝络要嫁人了,内宅众人虽说都略知道些,但更多人以为她会成济兰的屋里人,未料她真的会嫁琅小山。开始还有人嗤笑宝络是被济兰抛弃无奈“下嫁”,可当知道她是以太太养女身份嫁人时又都惊诧起来,皆称她有手段!当了小姐,还是嫡妻,按着太太的手笔,嫁妆定是不会少的。好风光啊!于是又有许多人嫉妒起来,编排了宝络不少事儿,甚至说她已经不是姑娘的话都有,说琅小山要了个残花败柳竟还当做宝的。 这些话传到宝络那里,气的她拿起剪刀就要去戳那些嚼舌根的人,如月也很愤怒,在人家成亲前造这些谣言其心当诛!何况她禁了几回谣言了,居然没用。下了狠心的如月终于召集了内宅的下人开了个批判大会,算是为宝络正名了。在会上如月严厉说明了谣言的危害,当众斥责了带头造谣的两人又警告众人道: “无论当初你们是不是同时进府的,是不是都是丫头身份,此刻是不是心里有不服,记住一点,如今宝络是主子,你们是下人,就得伺候她!若不是看在喜事当前的份上,本姑娘不撵出府几个才怪呢。自个儿都想想规矩都到记到哪里去了?嗯!” 说完这些话她让人把点了名的两人绑了,堵住嘴压倒在凳子上,当众挨个儿打了十板子。这回执行人可没手下留情,实打实的十板子,其余人听着此起彼伏的板子抽肉的声音又见姑娘脸若冰霜的模样,心肝儿都在发颤。有眼色的立即跪下恳请姑娘高抬贵手,见如月不动声色,又称宝络为大小姐,求她请姑娘放手。如月见目的达到便让人将那两人架了下去,又严词重申了规矩这才让人都散了。 戏终于演完了,如月松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腿才不软了,宝络感动之余也觉得好笑。姑娘这是赌什么气呢,若是太太见了定会心疼,定会后悔当初说她性子软的话了,见她白着脸起身强作镇定的样子,宝络她上前扶住如月悄声道:“妹妹这是何苦,做出这等威慑的事儿来心里不好过吧。” 如月咬牙道:“我竟不知这板子打在别人身上自己居然会难受成这样。早知就不看了。不过好像挺有用,看那些人的样子……”她摇摇头道:“好话说了不顶事儿,难道真得受了皮肉之苦才长记性?” 宝络苦笑道:“不是就是那句话。人多数是讲不成道理的,说不如杖就是这样了。” 她俩说着悄悄话往望月楼回,流苏和镶玉跟在后面,这二人今日见了这个阵仗又听了那番话,说不害怕是假的。流苏心存敬畏,她提醒自己往后一定要守住嘴,好好伺候姑娘。镶玉则一直偷看宝络,平日她也是怕这个大丫鬟的,现在更多的是羡慕,若自己有朝一日也能乌鸦变凤凰,成了主子小姐该有多好,定叫往日瞧不上自己的人好看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出嫁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宝络终于出嫁了。女儿出嫁,十里红妆,这是清朝当时的规矩,宝络虽说是养女,那规格也是不差的。且不说甄氏为笼络人心愿意下本钱,就是济兰和雪竹都给了不少,更不用说如月了。这也是她头一回亲眼目睹古人的嫁娶阵仗,也就是珍珠郑嬷嬷早已安排,否则这些东西筹备起来真得两三个月,甚至更久。床桌,器物,箱笼,被褥,满当当的放了好几屋子。如月此时正坐在朱漆泥金雕花三屏风的妆镜前,宝络立在她身后,周围是一码的朱漆红色,架子床,槛背椅,三斗房前桌,提梁提桶,雕花直扛箱,雕龙凤的木酒提,红橱……当然还有衣架上熨好的嫁衣,二人均看着镜中的对方,如月感叹道: “总算准备好了,可是累死我啦。” 宝络笑着上前给她揉肩道:“是呀,多谢妹妹费心了。” 如月亦笑道:“你呀,可得记得我的好呢,将来许多事都得劳你费心。” 宝络敛了笑意,正色道:“您放心,我既做了琅家的女儿便会用全力做事。” 如月无奈道:“你真的不留在府里了?” 宝络垂目道:“府里有婆婆管着,做儿媳的再插手保不准就会有争执,都是好意却是不美。我和小山商量了,还是去管绣坊那边好了。” 如月叹气道:“你说的是。”继而她又笑道:“看我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你再忙也是住在府里的,总该会经常见到的。” 宝络道:“可不是嘛。姑娘。”她幽幽的叫了声,如月嗯了一声,皱眉道:“怎么又这样叫?” 宝络又垂下眼帘。[.超多好看小说]“没进府的时候,我从来都觉得自己过的很苦,父亲病重,母亲懦弱,奶奶偏心,叔婶厉害,全家待我都不是很好,又都要靠我养着……所幸遇到了太太。她是我的贵人。没有太太的抬举我大约会和母亲似地被人欺负死,或是草草被配了不知怎样的男人。后来又伺候姑娘,您待我的好就不用说了,这次能如此,全凭您了。”说着宝络的眼泪流下来了,弄得如月心里也酸酸的,她强笑道: “快别这么说。没有你照应,我也做不好这个小姐。如今你我以姐妹相称,不要再说什么谢不谢的了,搁在心里就好。” 宝络抹去眼泪道:“姑娘,在我出嫁前再为您梳一次头吧。” 如月点头,宝络解开她的头发。从妆奁里拿出梳子,极用心的梳着,如月忽然想到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也要嫁人了,那时不知是谁在为自己梳头发呢。那个人又会是什么样的呢,或者自己永远也找不到心仪的男人而孤老一生,想到这里她不禁从心里生出悲哀。 第二日亦是个好天气,也是适合嫁娶的好日子,宝络打扮完毕。在如月强烈反对下才没被喜婆画成白脸红唇的假人,她亲自为宝络化了个颇具现代感的妆容,年长的见了不以为意,觉得是姑娘胡闹,但小一些的丫鬟们都觉得很好看。宝络临行前按着规矩给甄氏叩头。两人都是眼里微湿却没流下泪,她又依次给济兰如月和雪竹叩头。许多丫鬟婆子都来相送。[]羡慕的嫉妒的冷淡的不一而足,平日与宝络相好的都送了礼。澄心和宝络平日交好,遇到这么大的事儿她居然只送来一幅画。画卷着,但宝络一见到那画轴脸色就变了,她猛地抬头看向澄心,澄心微微笑道:“不过是张旧画,想来你会喜欢的,昨日之日不可留,好好过日子吧。” 宝络慢慢接过画,她忍不住看了眼窗外的济兰,他站在如月身侧,正侧耳细听妹妹说话。宝络回头,她想了想又将画递还回去,“姐姐是读过书的,小妹听不懂呢,这画既是旧作那就留在府里吧,姑娘已经送了我画,极美的,日后我只挂那个的。” 澄心也没强给,她收了画,仍是笑着,低低说了句:“能放下的,都是有大智慧的。”此刻屋外飞跑着进来几个丫鬟,嘴里嚷着“新郎官来啦”,“来接新娘子啦”,果然很快鞭炮声愈来愈近,喜婆给宝络盖上红帕引着就往外走,如月想说什么可又不知说什么才好,济兰道:“妹妹放心,小山会待她好的。” 如月叹息道:“但愿如此吧。” 宝络这一走,如月只觉的望月楼一下子空了许多,得力的两个人都离了府,剩下的人里没有谁能和她说在一处,人生聚散,都是过客。对此最有体会的如月最终只能一声叹息罢了,她这里还是得要人伺候的,于是提了流苏和璎珞上二楼,这两个老实孩子都甚是激动,连轴转着做事情,手一闲就有些不知所措。总领是皮嬷嬷,绮霞因为认字被打发到书房去做事,算是提了等级,其他人仍按原职。纹锦依旧留在厨房和杜嬷嬷管理着大厨房,这次集体升迁她本是最有希望的接替宝络的,谁也没想到居然未升,私下里有人免不得就幸灾乐祸说起了风凉话。 绮霞和纹锦交好,常去看她,虽有同情,可言语里不免有了些自得。纹锦是好面子的心里正气着,哪里受得了她这样,就甩了脸子,绮霞也不是好相与的,对呛了几句,走时撂了话道:“谁都知道姐姐是有本事的,这是在卧薪尝胆呢,保不准就成了第二个宝络,妹妹可等着恭贺呢。哦,是了,方才姐姐说妹妹是捡了巧宗升了等,可不是嘛,我是比不得姐姐的能干,更又比不得流苏妹子的乖巧,这位才来了几天啊,就扒住主子的大腿啦,人家可是去楼上伺候了,姐姐您下回见了她可得小心说话,惹了人家生气,在姑娘那里给你上个眼药,可是有好瞧的,谁让望月楼这么多人里就你平日最爱挤兑她。哈哈。” 说完绮霞挑起门帘,一甩帕子扬长而去了。只留下纹锦气的肝儿疼,她最讨厌的就是看上去乖巧温顺的,装的像个白兔,就像甘草那样的,当年的事捡了最大便宜的就是她,现在又换成了流苏。长的那么不起眼,也没什么眼力界儿怎么就那么好运气?那时的甘草,现在的流苏,影像重叠成一人,旁人枉自努力,却叫他们得了好处。纹锦枯坐在屋里,她看着对面同住者的床,还有墙上自己孤独的影子,心里的恨意像疯草一样生长起来。为什么本该是主子命却沦落到丫鬟?当年那么好的机会却便宜了甘草?为什么宝络能找个如意郎君自己则只能被老男人看中做小,临了还死了?为什么蠢钝如流苏都能上位而自己只能和一班老女人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老天,你真可恨! 纹锦觉得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自己过得不好旁人也别想安生!最可恨的就是甘草那个贱人,只恨现下被人护着没法子动手,目前最好整治的就是流苏,让你乖巧的去讨好姑娘,让你得意,看我怎么收拾你! 流苏正在研磨,忽然打了个喷嚏,她红着脸揉揉鼻子,如月看了她一眼,复又低头运笔书写起来,她指着新写好的几个字道:“这是上回教过你的,正好都有,可还记得?” 流苏咬着指头,探头去看,旧宣上写着:草色入帘青。她想了想答复了,如月点头,嘱咐道:“不要害怕识字,这对你是好的。往后要做事都得识字,这样你也可以明事理。” 流苏应了又忐忑问道:“姑娘,奴婢是刚来的,您为什么这么抬举奴婢?楼里有这么多丫鬟呢。” 如月执笔看了看她,笑道:“我就是喜欢听你说话,也爱吃你做的饭,这个理由行不行啊?” 流苏不懂什么是理由,总觉的姑娘笑得奇怪,想来是在逗自己玩吧,于是张皇道:“奴婢很笨的,怕做不好事惹姑娘生气。” 如月道:“你能这么说总比不知道自己是谁的要强许多,不要管旁人怎么说,路还得靠自己走,多学些,多经点事对你好。何况,流苏很聪明,手那么巧,心也细,那么勤快。我很满意。” 流苏听了脸就红了,讷讷道:“奴婢,奴婢,去擦窗户了。” 说完人就飞速退了下去,如月摇头道:“下着雨呢,这窗户需要擦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说亲 入夏江南多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清明事多没怎么操办,端午也过得简单,两个大日子都没好好祭过祖,有点闲暇甄氏便想着合该好好办一下这事儿。[]这一日甄氏回府后找来如月,二人对坐窗前商议,甄氏想到死去的琅守义不免感慨一番,叹说:“老爷子和老太太实在该拜祭的,不是他们前人栽树,我这个后人哪里有机会乘凉呢,只是,同时还要拜祭那人,实在……” 如月见她只是应景的微有愁容,也叹道:“你真是好定性,他再坏也是死在你手上的,竟然不害怕吗?” 甄氏无所谓道:“我又不是没杀过人,那世杀的是日本人,这世杀的是陈世美,都不是好东西,难道你不觉得我是在除暴安良?老天爷既然让我活了,那就该是他死。” 如月无语的叹口气,她看到窗外的那株老树发了新芽,在雨里竟有几分动人之处,不由想起现世她家花园外的绒线树来,于是便发呆看了起来。 甄氏轻咳一声道:“上回你在曹府见过张夫人的事还记得吗?” 如月回过神道:“哦,怎么?” 甄氏道:“昨日我去拜访李容,她说张夫人对你的印象挺好的,还问起你的年龄学识,当然,少不得问之前的事,还直说可惜了。” 见甄氏略有懊丧,如月便猜到了缘故,笑道:“又想说我的婚事呀,人家看不上是不是?” 甄氏戳了如月额头一下,“你怎么能这么没心没肺,张家是什么身份,张大人又是官声极好的人。能嫁到他家想来是不错的,是了,她家的那个女儿对你很有好感,说是要请你去做客。” 如月一下就想起了张采薇的样子,不由微笑起来。(.好看的小说)甄氏盯了她一眼,又不紧不慢道:“前几日我遇到戴诚了,虽说是来买东西,可我觉得是佯装巧遇的。” 如月眨了眨眼。想了想才疑惑的问道:“戴诚?这名字怎么那么熟?” 甄氏深吸一口气道:“是戴诺他大哥。” 如月哦了一声,喝起了茶,甄氏有点火气的对她道:“你可知他对我说了什么?” “说看上你了,想娶你?” 甄氏终于气到不行,又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的?他也有联姻的意思。” 如月终于奇怪的嗯了声,道:“和谁?” “自然是你!” “我?!”她指着自己惊讶道:“和谁,难道是戴诺?!怎么可能。他家不是和英家定了亲吗?难道疯了要去退亲,另和咱家结亲?” 甄氏叹道:“自是不可能,唉,他说你可以先做侧室,再过些年提成平妻。” 如月瞪大眼,半晌才怒道:“他当咱们家是什么。又当我是什么?!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甄氏道:“所以我当即就推了,只说小门小户高攀不起。他也没强求,说让我再想想。” 如月急道,“还有什么好想的?!推了!” 甄氏道:“回来后我才想这事儿呢,怎么就突然提出的,保不准是戴诺求的,戴诚无法才来说的。” 如月呆住无语了。甄氏宽慰道:“算了,反正咱们也不会嫁过去。我看戴诚也只是推脱不过戴诺才来说的,当不得真。” 如月拍案而起,怒道:“好你个戴诺,还想着齐人之福呢,看我让哥哥怎么收拾你!” 琅府。大厨房。 余辉斜映,蒸汽和炊烟的味道充满了整个房间。纹锦坐在长条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忙碌的婆子们,杜嬷嬷经过时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去检查案上备好的凉菜了。另一边,脸上挂了点烟灰的小丫头揭起锅盖闻了闻道:“老鸭汤煲好了。姑娘说是在望月楼还是太太那里用啊?” 一个婆子道:“瞧你那记性!是在太太那里!”她重重嘱咐道:“你虽说是新来的,可也得长点记性,可不能糊里糊涂的,太太最看不上这样的,你看看,太太身边的哪个不是伶俐的?你要想出人头地就得放聪明些!” 那小丫头哧笑道:“妈,你总这么说,烦死了。太太虽说是府里主母,可我想在姑娘身边做事,姑娘心善,待下人极好的,上回宝络姐姐嫁人,得了那么多东西,可是羡慕死我啦,要是能伺候姑娘该有多好。” 那婆子呸了一声道:“像你这样糊涂健忘的,姑娘能看上才怪,收了心思好好做你的事,不要心太高太自以为是,不过能伺候姑娘真是好的,”她放低了声音道:“我看流苏还不如你,对了姑娘的脾气竟能升的这么快,要是不对姑娘的脾气……嘿,招人不喜的下场就是像那样子的。”说着她瞥了眼纹锦。 小丫头轻声道:“纹锦姐怎么和前些日子不一样了?和她说话也不理会。在生谁的气吧?” 另一个婆子凑过来道:“谁知道在生什么幺蛾子,我只知道咱这里养了个闲人,整日介的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动,还当自己是小姐主子呢?做不来厨房的事,养个鸭子养个鸡的都能养瘦了那么多,我看说不定是年纪大了想男人了呢。” 她这话声音略大了些,其他人都听到了不免窃窃私语起来,纹锦却无动于衷的坐在那厢,杜嬷嬷咳嗽了一声,又对纹锦道:“纹锦,这里是熬好的鸭汤。你送过去。” 纹锦抬眼看着杜嬷嬷,看到她的眼神杜嬷嬷心里觉得一寒,思忖:这丫头这些日子是有些不对劲,往日还都是有说有笑的,自打宝络嫁人后就阴沉的不像一个人了。难道真是姑娘没让她回楼才变了的吗?正想着就听纹锦道: “小双去送吧,我不舒服。” 小双正是方才那个丫头,她一听要自己送饭倒也没什么,还觉得能进楼去瞅瞅挺不错的,正想答应,她的妈却道:“凭什么让我家丫头去送,她可是一直在做事,这鸭子就是她盯着做的,这里你最闲了,为什么不去?在这里装什么西施啊,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是不想去楼里,心里受不了吧。” 纹锦转移了目光,盯着这个女人,忽然笑了,“哦,是小双做的吗?太好了。”那婆子见她前言不搭后语的,撇嘴道:“真是脑壳坏掉了!你快去送吧,省的误了时辰连累大家受罚。” 杜嬷嬷还想再劝说一下,纹锦已经站起来了,她过来从锅里盛出鸭汤,温柔的对小双道:“今儿还有什么菜吗?” 小双方才听她妈那样说本有些尴尬,见纹锦问,就马上主动端过四样菜,放到食篮里,纹锦看着她道:“有劳妹妹了。妹妹这般聪慧将来定能伺候上姑娘的。”说完便提着食盒施施然出了门,留下一堆哑然的婆子,她们都在想,纹锦居然没有反唇相讥!难道真生病了? 纹锦来到望月楼,在院中见到了流苏,她正在督着小丫鬟们做事,一见纹锦来就有些怯,但还是鼓足勇气过去了。 “纹锦姐姐,来送饭的吗?姑娘不在,她去太太那里了,早些时候不是说过了吗,姐姐忘了?” “哦,是呀,我忘了呢。好,我这就去那里。”纹锦笑的很温和,她欲举步又道:“是了,怎么没见绮霞?” “绮霞去桐荫小筑给姑娘拿书去了,还没回呢。” “哦。晌午那会儿我见到珊瑚了,她怎么在二爷那里?” “嗯。前几日就调她过去整理花园了。” 纹锦抚了抚头发,忧郁道:“我这一去大厨房,什么事儿都不晓得了呢。” 流苏的心里总有些纠结,她始终觉得是自己挤走了纹锦,再听到她这样说,脸顿时红了,急急的把知道的府内杂事儿说了些,最后又道:“姐姐,你那么能干,姑娘会知道的,那时她就会让你回楼的。啊,对了,我还听说太太想给姐姐物色一个好人家呢,太太眼光那么好,再由姑娘帮着看,姐姐定会和宝络姐似地,多好啊。” 纹锦的脸一下子白了,她的手都在抖,流苏却没看出来,犹自说着。纹锦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她捂着肚子慢慢蹲了下去,流苏一见唬了一跳,忙也蹲下去询问,其他丫鬟也围过来,纹锦白着脸道:“无妨,就是月事来了,痛的紧。啊,这饭……” 璎珞和羽纱一起道:“姐姐快去歇着,我去送。” 福瑞家的也过来,她扶起纹锦,“瞧这一头的汗,身子不好就在屋里歇着,怎么还做事呢,落下病根可就不好啦。” 纹锦始终垂眼不语,流苏道:“我去送吧,姐姐去歇着吧。” 纹锦这才抬头道:“有劳妹妹了,姑娘定是等急了,你快点去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阳错 流苏接过食盒立即向甄氏那里去了,纹锦由福瑞家的和羽纱扶着往屋里走,她回头看了眼流苏的背影,转过脸来又虚弱的对福瑞家的说:“我就在镶玉的屋里歪一下吧。” 镶玉听了接话道:“什么叫我的屋子呀,不也是姐姐的吗?反正还是原来的样子,咱楼没添人,姐姐的床还在呢,其他东西也没动。” 皮嬷嬷横了她一眼,附耳对纹锦道:“你也别多想,原来也没见你有这病,怕是思虑过多了才这样的,心放宽点,总该有回来的一天。” 纹锦只是微笑,手却攥紧了那个纸包,那个准备了多日的东西。 流苏急急赶到甄氏的住所,院里并没有人在,她径直进了屋子,就见银朱和茉莉正在说话,银朱见流苏来了就起身笑问道:“呦,来送饭啦,怎么是你?” 流苏道:“顺道就过来了。我先上去了呀。” “这会子太太和姑娘正说话呢。”她接过食盒道:“先搁这里吧,咱这里有规矩的,像现下这光景是不能上去打搅的,要不然可得挨罚。” 流苏道:“这规矩我也听过的,就是怕饭菜凉了。” 银朱道:“没事,咱家的食盒都是隔温的呢,还是姑娘按画的图样子做的,是什么中空加棉花,盖子那里也垫了一圈紧的很。” 流苏挠挠头不好意思道:“那我等会儿。” 银朱笑道:“行了,你也别杵在这儿了,东西就搁在这里吧。(.)一会儿我送上去。” 流苏想想也好就应了还好生道谢了一番。见她走了银朱重坐回去,笑着对茉莉道:“这个流苏真是个老实人,不过不招人厌。倒是挺勤快的。” 茉莉也点了点头,恭敬道:“姐姐说的是。我看流苏是挺好的。” 银朱嗯了声又道:“你是新来的,方才那话儿你听到了,也得给我记牢了,要是坏了规矩受了罚可别怪我提起没说。其他事儿都好通融,就这事儿没法子。”她忽然凑近了低声道:“听说以前有个丫鬟坏了规矩上了楼,第二日就不见啦,也不知是被卖了还是怎的。你可得记牢了!” 茉莉忙诚惶诚恐的应了。银朱又叹了口气道:“说来,咱府上还真缺人呢,一个人得做许多事儿,你看珊瑚去二爷那里搭手了,珍珠姐姐又忙着外面的事儿,点翠今儿也不知到那里去了,那些个小的又蠢笨。都得拨一下转一下,累得我呀……” 茉莉忙道:“姐姐是能者多劳嘛,来,喝点茶。”说着她起身给银朱倒了杯茶。 银朱打量了她一下,点头道:“我看你是个乖觉的,将来是好的。不过。可不能学你姐姐那样,心思太多又用不到正经事儿上,否则按她的身份合该嫁个更好的,哪至于……”她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多了,立刻住了嘴,拿起茶吃了口。 茉莉仍是笑着,她低着头道:“多谢姐姐提醒,这我是知道的。姐姐出府前也再三叮嘱我,若是得了机缘伺候主子一定要用心。还说,这府里也就是姐姐能依靠了,往后我什么都听姐姐的。” 银朱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有些自作聪明的也不看看咱家太太是什么样的人。就别说太太了,看姑娘现在的架势。啧啧,上回杖责秋萍和夏果。你也是看到的,姑娘这是被太太调教来的呢。”她看了下时辰,又瞟了眼楼上,疑惑道:“今儿怎么这么晚……哎呦!” 她忽然想起一事,忙起身道: “糟了,珍珠姐姐交待的事儿我忘了,明儿她回来问起可就糟了呢。”银朱又看了看楼上,满脸焦急,茉莉接话道:“这儿有我呢,待会儿我去送饭就是了,姐姐尽管去忙。” 银朱见她跃跃欲试的样子,知她想在太太面前表现,心里不由冷笑,但事情确实急她也顾不得其他,就嘱咐道:“好吧,方才给你说的话可要记牢了。” 见茉莉郑重点头,银朱这才去了。 银朱走了,茉莉慢慢坐下。屋里一片安静,她瞅瞅食盒又好奇的打量着其他东西,这几日都有人没能仔细看,现在总算能细瞧瞧了。她起身去看座钟,见此钟外壳金灿灿的又嵌着珠宝,上面还坐着两个光溜溜的带翅膀的小人,甚是有趣,便不由自主的趴到近前去看。正看着好,就听有人道: “怎么就剩你了?银朱呢?” 茉莉吓了一跳,回身去看,就见青霜一身素白的站在身后,看她的样子像是才睡起来的,知她近日身体不好在养病,茉莉还是见不得她这副病西施的冷淡样子,于是也冷冷道: “就剩我怎么啦,剩我也是有事的,姐姐不躺着出来做什么?” 青霜冷笑一下道:“我让点翠去厨房给我拿点吃的,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人也不见回来?死丫头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平日只知道听珍珠银朱的话,我的话半点不放在心上,哼,看回来怎么收拾她!你既然在,就去看看吧。” 茉莉一听这话就恼了,她最是不待见青霜,是个什么东西全府上下都知道,勾引大爷,不要脸!还当自己是小姐呢,不就是个婊子吗。正想刺她两句忽然想起琉璃出府前交代的话,心里一跳,暗思这不就是个好机会吗?于是压住怒意,报复的激动涌了上来,她强自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漏,脸上还是怨怼和无奈的样子,撅着嘴道:“可我还有事呢!先去给太太送饭再忙姐姐的事儿吧,姐姐先回去歇着,等我空了再去。” 青霜冷笑道:“让你们做个事儿就知道推三阻四的,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就是银朱在她也得去,别当我不晓得你们这些人的心里想什么。告诉你,今儿怎么样你都得给我去!别拿太太做幌子!”照实是她等的太久,回来后的这段日子过的甚不舒心,肚子里有邪火说话便口不择言起来。 茉莉佯装一脸委屈道:“你们都交代我事儿,到底先做哪个呀。你有气也别撒在我身上,是点翠姐姐没把事儿办妥又不是我。啊,这就要送饭上去的,眼见就要到时辰了,我……” 青霜道:“饭我送,你去厨房!听到没有!” 茉莉心里冷笑,暗道:去吧,让你使唤我。琉璃姐姐,这回这个贱人就让太太收拾她好了。哈哈。她也不再多说,仍是撅着嘴,不情不愿的出了门。 青霜瞪了茉莉的背影一眼,略整了整仪容,就提着食盒上楼了。她身轻,脚步也是习惯性的轻巧,无声无息的就来到的二楼,进了甄氏的屋子,她在帘前站定正准备说话,就听见里面姑娘很大声的嚷道: “好你个戴诺,还想着齐人之福呢,看我让哥哥怎么收拾你!” 青霜吓了一跳,又听姑娘急急的说道:“好娘亲,这些人咱们都不沾成不成?你都不想嫁有三妻四妾的,我也不想啊,他们再富贵与我何干?整日介斗的像打了鸡血似地就为了家产和吃醋,烦都烦死了。而且,这些皇商巨贾都和朝廷走得极密切,谁知道咱们哪脚就踩到雷了。就说前一段日子吧,我看你就挺想结交姚家的,可保不准这家人是跟着八阿哥九阿哥的,不是说他家和曹家也近吗,所以咱还是算了吧,不知深浅的。别等到康熙一死,四阿哥继位咱们都被一锅端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撞破 甄氏道:“我就说了一句,看你能扯出这么多。这些事儿我都晓得的,而且你哥也给我说了,姚家不要沾,说他们和江湖人有纠葛。说来,这些事儿给你哥也没法子说,看他和曹颙走的那么近,不知事好事还是坏事,还有曹蕤那个死心眼的丫头但愿别生事儿就好。唉,只可惜了这么多机会,按着你说的,这不是离万岁爷去世还有几十年呢嘛,就这么浪费了。” 如月道:“打住!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咱还是小心点,上回你说要给李容提醒的,说了吗?” 甄氏:“暗示了,也不知她会意没有,只说愿意入股,你说这钱真能帮她度过难关吗?你又记不清她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甄氏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外哐啷一声,她大惊,呵斥道:“谁?!” 并没有人答应,甄氏起身冲出门外,就见食盒打翻在地,一个人影匆匆向楼下跑了,甄氏快步追上前去,终于在那人快要跑出门外时扯住了她的衣领。 “是你?!”甄氏的脸色非常难看,青霜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两人就这么站在刀尖上似地沉默着又似乎都在想对策,如月白着脸脑里一片空白的站在楼梯半层处看着那两人。 青霜先开了口,她涩声道:“太太。奴婢不会说的。” 甄氏的眉抖了一下,手上更加用力,“你以为我信?” “太太要怎么样才信?奴婢可以起誓的。” “起誓?”甄氏冷笑两声,青霜的眼落在如月身上,不由的就流露出恐惧来,甄氏回头看了眼。如月也是一脸惶恐。甄氏松开手,青霜晃了晃,方才的疾奔让她的脚生疼,似乎是崴到了。她顾不得什么径自跪了下来。 “即使奴婢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的。”她低着头,语音有些抖,“请太太放心。” 甄氏深吸一口气道:“我放不了心。”她看着青霜的头顶,好几个想法冒了出来,她慢慢道:“你跑什么呢?想去哪里?” 青霜道:“奴婢就是怕了。也不知去哪里。” 甄氏道:“是吗?那就去远一些的地方吧,一辈子别让我看到你。今儿你的屋子就别回了,一会儿我亲自带你去仓房,你这段日子谁也不能见。知道吗?” 青霜猛地扬起头,她的已经泪流满面,“太太!我不能走,这一走再也见不到我弟弟了。我答应过父母要救他出来的,我一个人受罪没什么,他那么聪明那么好不该这样为奴一生的!” 甄氏冷笑道:“你弟弟和我有什么关系?总督府换人他现在在哪里谁知道?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吧。” 青霜瘫软在地上,甄氏居高临下幽幽道:“你是个聪明的,聪明有好有坏。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青霜幽怨的抬头看着甄氏,暮色已重。最后一点余辉都渐渐淡去,她颤抖着说:“您是想我死吗?” 甄氏不语,似乎是在考虑这句话的可行性。 此时就听门外有人笑着往屋里走,门一推开,两个高低两个人晃了进来,是点翠和茉莉,茉莉的手上托着盘子,盘子上搁着饭食。二人一进来就被眼前的样子吓了一跳。站在门口不敢动了。茉莉本想借次机会整治一下青霜,未料还没到大厨房就见到点翠了,无法只好和她一道回来,心里还在想算是便宜那个贱人了,怕是算计不了她了。没想到竟然成事了!所以她先是被屋里的压抑气氛唬住。后来则是心里暗喜:姐姐,妹妹算是给你解恨啦。不知这贱人是被抽板子还是卖掉呢。 甄氏见有人来立刻厉声道:“给我起来上楼!” 青霜不动,仍是那个幽怨委顿的样子。但很快她就笑了,轻声道:“太太好狠的心啊。”说着她抹去眼泪慢慢站起来又厌恶的盯了眼如月,说了句:“妖物!” 甄氏脸色变了,正待呵斥,就见青霜眼里有光,神色决然,她回身向点翠喊道:“姑娘不是人是妖!快叫人来!” 她这么一喊,点翠呆了,不知所措的望向甄氏,甄氏脸上显出狠厉,扯着青霜的衣领往回一扯,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掌打的青霜闷哼出声,甄氏手上的戒指将她的脸颊划出一条血道,“你这个疯子!”甄氏呵斥道:“都说了你弟弟的事儿我管不了,醒醒吧!在这里说什么疯话!再说我定将你卖了!” 点翠看了眼茉莉,茉莉却在看如月,楼梯半层处,琅府的姑娘手扶着墙,没有一丝血色的站在那里。 青霜继续道:“快来人呀。姑娘是妖物,她咒万岁爷……” 这句话还没说完,甄氏的巴掌又就抽上来了,“你们两个给我滚出去!谁也不许进来!滚!!” 点翠还在发呆,茉莉已经应了,她扯着点翠的衣袖大声道:“青霜姐姐疯了,我们快走!不要管了!” 青霜嘶喊道:“茉莉!你害我!!!你不得好死!!点翠,快去叫大爷来,唔……” 甄氏已然扯着青霜的头发来到桌子前,她拿过一杆如意,直接打在她的身上,啪的一声玉如意被抽断了。 茉莉扯着点翠出了门,反手将门关好,她喘着气看了看点翠,点翠的小脸早就白了,冷汗都流了下来,二人同时瘫坐在台阶上,里面不时传出瓷器破碎的声音和痛苦的哀号。 半晌点翠才颤巍巍的道:“青霜说的是真的吗?” 茉莉也顾不得身份,横了她一眼道:“自然是假的!她疯了!” 点翠哦了一声,恐惧的回头看了眼,“这样会打死她的,要不要去叫大爷来?” 茉莉道:“你别多事了!大爷?哼,大爷最不待见她了。咱们还是先想想自己吧,不知太太会怎样处置我们?” 点翠声带哭音道:“你别吓我……” 正说着,她忽然像见了鬼似的瞪着门口,茉莉也吓了一跳。 济兰下了学过来给母亲请安。一进院子,就见两个丫鬟惶恐不安的相扶着从台阶上起来,抖着给他见了礼。 “你们怎么坐在这里?” 还未等二女回话,屋里又是一声痛苦的喊声,依稀可以听到:姑娘。妖物。 济兰的目光慢慢变了,脸色阴沉,他厉声问道:“里面是谁,怎么了?” 点翠不敢答,茉莉道:“是青霜姐姐,她疯了,在胡说。太太打她呢。” “青霜?”济兰皱着眉,想了想就对这两人道:“你们先回自己的屋子,不要出来。盘金,你守着门,谁也别让进来。” 茉莉生怕济兰进去会救了青霜,于是大着胆子道:“大爷要进去吗?太太说了不让任何人进,让我们看着门的。” 济兰冷冷看了眼她,“这事儿就还得我进去。休要再言,快去!” 茉莉无法只好和点翠离开了。济兰又叮嘱了一番盘金,伸手推门进到屋里去了。 济兰进屋,就见青霜护着头坐在地上,他的母亲正拿着一把鸡毛掸子打着对方的背,一地的破碎的茶具,再抬头看去,如月正坐在半层处的楼梯口,哭道:“别打了。”一见到济兰她立时僵住,惶恐的脸色让人不忍去看。 甄氏也发觉儿子进来了便停了手,将散乱的发往后整了整,厉声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青霜却像见了救命稻草似地,爬了过去,抱着济兰的腿,仰脸道:“大爷救我!姑娘她……” 甄氏见她要说,立刻扬手,喝道:“住嘴!疯子!” 济兰突然出手拦住母亲道:“让她说。” 甄氏大急,青霜却得意的笑了,她一脸污血,披头散发,生死攸关间没有了往日的清傲,在昏暗中像一只从地府爬上来的鬼魂,济兰冷冷看着她,脸上波澜不兴,沉沉道:“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中毒 青霜得了令,她抑制不住喜悦语速很快的说了起来:“大爷,您不知道呀,姑娘她不是人!只怕从她好的那日起就不是原来的姑娘了,不知被什么妖物侵占了身体。我说的是真的,您听我说!方才我送食盒上楼亲耳听到的,她说了万岁爷过几年会死,又说什么四阿哥会继位,还说曹家会不好的话。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些太太都知道,可是她被蛊惑了竟还不让我告诉你。姑娘真的不是原来的姑娘了,咱家现在有一个妖物呢,保不准,”她畏惧着放低声音道:“她要弄得琅家家破人亡呢。您别不信,是真的!对了,没有谁能这么聪明,画画儿,写字,突然就都会了!她不是妖是什么?大爷,您好好想想呀!不是说太太的生意她也管了些,出了许多主意,不是妖,怎么可能会这么聪明。大爷我说的都是真的,枉费你平日对她这么好,她真的是妖物啊!会吃人的妖!您可不能认这个妹妹!否则琅家定会遭厄运的!还有太太,她,她也被魇住糊涂了,竟完全听从妖物的摆布,您可得快点让高人做法驱邪啊!” 这席话说完打已无用。甄氏颓然的放下手里的掸子,回头看了眼如月,她的女儿捂着耳朵把脸埋在膝盖里,看不到神色。她闭着眼叹了口气,再去看儿子,只见济兰仍是那副样子,看不出任何情绪。四下无声,说完这些话的青霜喘息着,仰着脸期待的看着济兰。 甄氏无力的反驳道:“麒哥儿,你……不要相信,她是疯的,如月可是你的亲妹妹。” 济兰看了眼母亲又斜睨着青霜。凝重道:“原来如此。看来我疑虑的并没有错。”青霜听他这样说便知道大少爷是信的,她顿时松了口气,正寻思着下一步就听济兰冷笑道:“都说你聪明,如今看是真是有急智,不愧是读过书的。可惜管不住嘴的聪明人都活不久。” 青霜愣住,甄氏惊讶。济兰正待说什么,咕咚一声如月歪倒在楼梯处。济兰踢开青霜,几个箭步就跑上楼去。抱起妹妹见她脸色发暗,嘴角有秽物,再看地上,显是刚呕吐过。一号脉竟然是中毒了!济兰大怒回头喝问道:“你给她下的什么毒?” 青霜茫然反问:“什么毒?我不知道。” 甄氏吓了一跳忙上楼,看着济兰怀中的如月,张皇道:“这是怎么啦?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济兰面色深沉,对甄氏道:“我带她去看大夫。母亲,你把青霜看好。” 甄氏虽意外济兰的反应但更着急女儿的病情,点头道:“我省的。你快带你妹妹去。” 济兰抱着如月已经出了门,青霜犹自在发呆,她怔怔的看着已无人的门口,想不通为什么大爷会是这样的反应。甄氏在她身后。冷声道:“起来吧。人都走了。你还期待什么呢。” 青霜终于绝望,不甘,愤怒,恨意,后悔让她又一次泪如雨下,这回是真心在哭了。 济兰抱着妹妹亲自驾着马车来到济事堂,刘文林见状也是吓了一跳,他忙接过手诊疗了一番。[]最后得出结果确实是中毒,按着呕吐的情状是吃了半夏的结果,不过毒性不算大吃的时间短不会死人,昏迷则是由于急火攻心造成的。所幸毒物摄入不多,人又年轻。待吐完调理一番也就好了。刘文林的医术济兰是信服的,只是如月怎么会误食半夏呢?他心里疑惑。若说不是有人下毒,厨房是如月主管的。杜嬷嬷也是可靠的人,在吃食上谁能下的了毒?按理依着如月的聪明也不会轻易去吃来路不明的东西?若说是下毒,如月这样的性格能和谁结下这么深的恨? 直到亥时,按着刘文林的法子如月吐完了又被灌了些汤药,脸色果然好的多,只是人还未醒。济兰没留她在医馆而是带她回了府,嘱咐流苏等人彻夜守着不可放松。安置好后才去甄氏那里回复。 此时甄氏的屋里已经收拾好了,灯火通明中甄氏正肃容坐在椅子上,身边只站着郑嬷嬷和珍珠,其他人都不在,看样子大有不宿的架势。她听济兰说完,转脸对珍珠道:“去,重点查望月楼和大厨房,依我看人跑不了这两个地方。” 珍珠领命而去,她又对郑嬷嬷道:“青霜疯了,明儿一早你就给宅里的人说,她想害姑娘,被发现了,你再去找个可靠的人牙子,把她给我卖得远远儿的,番子倭人随便哪里,总之有生之年我不想再见到她了。”甄氏看着济兰道:“这话你也给孙家少爷说,免得人家说我们琅家不善待下人。”济兰应了。她又看向郑嬷嬷道:“这事儿事关重大,我不想听到任何对姑娘不利的传言,点翠和茉莉那里,你去交待,不想受皮肉之苦就把嘴给我闭严了,若让有一丝半点传闻就让他们去陪青霜!你现在就去。” 郑嬷嬷退下了,屋里就剩下甄氏和济兰,她看着肃容而立的儿子,叹了口气道:“辛苦你了。别站着了,坐。” 济兰规规矩矩的称是,坐在了下首。甄氏已经盘算了许久,这时又观儿子的脸色,见他并未惶恐之意,这才小意的道:“今儿的事你做的很好,没信那个疯丫头的话,要不然如月可是百口莫辩啊,你说是不是?” 济兰抬头,沉静的点头道:“母亲说的是。青霜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清楚的,妹妹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是清楚的。信谁不信谁儿子自有分寸。” 甄氏貌似松了口气,她温和道:“那是最好不过,你妹妹是极可怜的人,病时混沌,连丫头婆子都免不了都会欺她,终于好了,这府里对她的议论也未少过,虽说多数人良善,可毕竟还有人说些不好的话,这些话有的传到外面那就更不好听了。本来为娘就是被人议论的是非之人……” 说着她半真半假的有些哽咽,哑着嗓子道:“可怜如月竟遭了这个罪,想联姻的知道她曾经得过病或是听说了不好的话都打了退堂鼓,你到底是个男儿将来还能拼个功名,届时也会有个好出路。可怜你妹妹,怕是难择个好夫婿了。今儿这事儿一闹,若是再传出去,你妹妹这名声就……”甄氏抹了抹眼泪,叹道:“今儿一见青霜口不择言,我这火就上来了,她怨我不帮她就怨我,怎么会迁怒你妹妹呢?以前她就给你下过药,本来我就不想再留她了,还是如月求的情,这回居然把毒下到如月那里了,这不是白眼狼是什么!你也别怪我心狠,实在不能留她了。儿啊,你可明白为娘的苦心?” 济兰道:“这些儿子都知道。我也是很心疼妹妹的,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儿子也是信因果报应,转世轮回之说的。妹妹这么聪慧,说不异于常人谁都是不信的。不过儿子从未想到妖邪这路上,儿子深信妹妹是被神仙点化过的,是神灵保护才大好的。即使……”他顿了顿,抬眼看着神色紧张的母亲一字一句道:“此如月非彼如月,即使一切如青霜所言,她始终是我的妹妹。” 甄氏再淡定,此时的心也是一阵乱跳,她不由站起身来,激动道:“你真这么想?!” 济兰也起身,对着甄氏稽了一礼郑重道:“母亲既然都能认可如月,我这个哥哥为何不可。何况,她真是个好女子。岂是能被青霜这样的人污蔑的?若我是母亲也会这样做,或者说做的更彻底。” “你什么意思?” 济兰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切祸事的由头就是去恶不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兄长 甄氏琅济兰二人当夜谋划,三更济兰才告退。儿子走后,甄氏揉着眉心,她端起茶想喝,发现已然凉了,于是又靠坐在椅子上,她疲惫不堪可又睡不着,仔细想着济兰的话,竟然羡慕起如月来了:真是好运气啊,能摊上自己当妈还能有这么开明护短的哥哥,而且这个哥哥确实好手段。才十四而已啊,这么狠的心……将来可怎么了得!甄氏正感慨着,珍珠在外面道:“太太。”看来查的有结果了,她振作起来,忙道:“进来!” 如月躺在床上,目光始终停留在窗外,一只喜鹊蹦蹦跳跳的在窗台上溜达,窗外阳光明媚,即使在屋里也嗅得到太阳的味道。床边皮嬷嬷侧坐在椅子上,璎珞立在旁边,皆一脸忧虑的看着如月。皮嬷嬷细细给姑娘说着近日府里的事儿:青霜发疯被关押在谷仓;刘庆家的女儿小双喂的鸭子吃了半夏,体内带毒,被做成了汤,姑娘因为三日连吃才中了毒。珍珠查望月楼时在绮霞的屋子里发现了一两半夏,是不是她投的毒还在查,同时又在流苏的屋子里发现了娃娃咒符,用来咒璎珞和菱纱的,流苏已经被关起来,她交待说确实做过布娃娃但不是下咒用的,这事儿郑嬷嬷在查。太太屋里的茉莉和点翠被调到苏州老宅去了。 皮嬷嬷说了许多,已是口干舌燥,见姑娘仍是没反应便叹了口气,对璎珞使了个眼色,后者忙道:“姑娘,要不起来吃点东西吧,都是软和的,按着医嘱做的粥。您多少吃点?” 如月转过脸来道:“其他人我不知道,流苏是绝不会害你和菱纱的,人命不是能被咒符害死的。你去给太太说,娃娃的事我知道,就是做着玩的,不是害人的。” 璎珞道:“奴婢知道了。会去给太太说的,您还是先吃饭吧。” “不,现在就去说。” 见姑娘说的坚持。璎珞无法只好应了,她走时看了眼皮嬷嬷,皮嬷嬷笑道:“姑娘真是好心,可人的心最难猜,谁知道老实良善之下是不是别有用心呢?” 如月冷冷看着她并不附和,皮嬷嬷的脸便有些挂不住了,她讷讷道:“那个。总之有太太在查总会清楚是谁做的,呃,老奴还是先退下了,姑娘有什么要的只管传唤。” 如月点点头不再看她。皮嬷嬷心里嘟囔了几句便悻悻的退下了。她一下楼,纹锦就上前来担忧道:“姑娘好些了吗?” 皮嬷嬷道:“还是那个样子,想来还是没好利索吧。唉。就不知道姑娘怎么就那么信流苏,都是铁证了,还说不是她。” 纹锦微笑着道:“姑娘就是心善。不过,这事儿还得是太太做主呢。哎,对了,您去歇着吧,有我盯着呢。” 皮嬷嬷拉住她的手道:“还是你好,最把我这个老东西放在眼里。其他人,哼哼。这回既然回来了,定要好好的做给太太看,依着我看……”她放低声儿道:“将来望月楼就是你做主啦,剩下的人哪个有你好呢?这回可是太太钦点的你呢。(.无弹窗广告)到时咱们可得好好去管管那些个不听话害人的小贱人们,也好为姑娘明明心。” 纹锦笑道:“还得是嬷嬷做主呢。我年轻不懂事儿,您可得多指点些。” 皮嬷嬷满意道:“好说。好说。咱俩还分什么你我?” 这二人正说着体己话,就见济兰进来,身边并未带人,他们忙不迭的给他行礼。皮嬷嬷暗思:这位小主子两日未来了,还道是忌讳什么呢,难道不是?看神色倒很正常…… 济兰对他们点点头,问道:“姑娘睡了吗?” 皮嬷嬷道:“醒了一会儿了。” 济兰道:“这几日身体状况如何?可还有吐?进饭的量如何?” 纹锦接话道:“姑娘心思忧虑,怕还是吓着没好。人已经不再吐了,饭进的少,几乎不怎吃,也不太跟奴婢们说话。” 济兰皱着眉道:“你们合该尽些心,姑娘好了你们才能好。可明白?人不缺,少了可以再买,这时是你们尽心表现的机会,莫做出些将来后悔的事。” 他这话说得生硬,此时的少年不类平素的和蔼,皮纹二人一时怕了起来,忙争着表明态度,济兰懒得听,挥手制止道:“我上去瞧瞧,没事儿你们都别上来。”他看了眼已没有热气儿的莲子粥,脸一寒对纹锦道:“去给厨房交待,饭食也做得用心些,不知道姑娘不喜吃甜粥吗?”纹锦忙应了。济兰哼了声便向楼上走去。纹锦松了口气,她看了眼皮嬷嬷,皮嬷嬷强笑道:“你快去吧。大爷今儿的心情似乎不好。可别惹了他,我在这里盯着。” 纹锦应了,她出门后回头看了眼望月楼。冷笑着啐了一口。 济兰上了楼来进了卧室,轻唤了声:“妹妹”。等了会儿,里面没动静,他细听了,隐约可闻细弱的呼吸声。济兰便径自进去了,就见如月用被子把自己盖了起来,捂得严实,只余一丛青丝露在外面。济兰坐在床边,柔声道: “可是醒了?知道哥哥来还不出来?” 里面仍是没有动静,倒是能听到呼吸急促起来。济兰道: “怎么谁来你都见,唯独不见我?听雪竹说,你瘦了好些,怎么还是不肯吃饭?已经够瘦了,不必减肥了,这回你不用担心啦。看来你曾说过的福祸两相依很对。” 见如月仍是不说话,济兰又道:“可是怪我这两天没来瞧你?哥哥有些事是必须先做的,至少该把青霜的事处理好了,还有下毒害你的人合该找出来,流苏那丫头成日介的哭泣,看着怪可怜的。” 说到这里,被子里的人动了动,济兰微笑道:“再不出来当心憋住气。” 这时只听如月带着哭音道:“你可是信了青霜说的了?我不是人是个妖怪?” 济兰叹息道:“若我说我信你不是我原来的妹妹,你会如何?” 如月不说话,但听抽泣声知她已然伤心的更厉害起来,济兰道:“可是即使不是,那又如何?你就是豆儿的样子,唯一不同的便是你聪明善良,她愚钝无知,如此,我为何不把你当做她呢?何况有你在,会经常有稀奇的吃食,有做的越来越好看的荷包戴,还有那些逗乐的点子……你不用多虑,这些话我也对母亲说过了的。她把你当做女儿,我也是把你当做妹妹的。” 如月啊了一声,终于慢慢地把被子往下拉了些,露出半个眼睛,济兰看那眼睛红肿的像个桃子,心里刺痛,他强忍着情绪,笑道:“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啦?好丑。” 如月颤声问道:“你竟不觉着怪异吗?我知道那些事儿,可是会砍头的,你难道不怕我连累的家里?不怕我有坏心?你,你方才那么说是不是只是宽慰我的,然后等我好了就把我卖了,或者……”她说不下去了,越想越害怕又想把被子拉上。 济兰及时拦住了她,温柔道:“我何时会诓骗你?早些时候……”他脸上显出回忆的样子,“你刚好那会儿,我心里便有了疑虑,特别是看了你画的素描,还听了那首词,心里也是有纠结的,你知道我为何会主动带你外出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交心 如月疑惑道:“不是怕我闷吗?” 济兰摇头:“我是为了让郑爷看看你。(.好看的小说)” 如月仍是疑惑:“郑爷我总听你说,可是没见过啊,在一间铺子不是只见到了曹颙和戴诺吗?” “可还记得赵启,他便是郑爷了。” 如月惊讶极了,她使劲回忆那个人,只觉得他市侩气极重,样子什么的根本记不准了,济兰道:“郑爷不仅精于古玩字画也是江湖人,你看不出乔装是自然的。最关键的是,他这人还颇通相面之道。” 如月瞪大了眼讷讷无语,济兰叹息道:“那会儿我就知道你不是原来的豆儿了,当初郑爷见了你的素描时就说这是西洋玩意,而且笔法老道,他观了你的样子,沉吟许久只告诉我说你是非常人,来此间是天意如此,自然处之才能安逸,亲近才能同生。相由心生,他说你是个好女子,让我不必纠结于来路去处。” 这是如月又一次听到这样的神鬼说,她又一想方觉得自己好傻,当初露了那么多马脚,还庆幸琅府的人居然没看出来,殊不知早被人看透了只是人家没计较罢了。想到这里,如月垂下眼睛轻轻道:“因为郑爷说了,所以你才不介意的吗?” 济兰道:“因为你一直做的很好,揽月楼你不畏生死肯来助我,母亲病了你悉心照料,心地善良,不贪慕虚荣,做事认真,这样的妹子也是我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老天爷才会给我的。(.)” 见济兰说的动情,如月的脸一下红了,她声若蚊鸣的小声道:“说的这么肉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是妹妹是女朋友呢。” 她的声音轻。可济兰的耳力更好,早习惯了如月的语出惊人,也大概猜到她的意思,不由笑道:“不害臊!也就是这点不好,太没规矩啦!再这样下去迟早要捅出天大的事儿来呢!” 济兰这样一说,如月便想到了青霜,她的神色又一次黯淡下去。是啊,都怪自己!如果说话注意点是不是就不会被青霜听到。也不会有现在这些事儿?一时口舌之快不知避讳,结果…… 如月看着济兰,忐忑道:“那青霜怎么办呢?” 济兰也收了笑,他摸了摸妹妹的头发道:“你觉得呢?” 如月想了想:“会把她卖了吗?大家不是都说她疯了吗,疯子说的话怕是没人信的吧?嗯,要不就养在府里,不让她随意见人?” 济兰道:“我自有法子的。妹妹不用理会这件事儿了。倒是下毒的事。你觉得是她吗?” 如月道:“这事儿我也想过的,青霜是意外听到了我说的话,她那个样子成日只想着救兄弟,怕是分不出神来害我,而且害我也没什么好处呀。以前我听过一句话说的很在理,是说谁是结果的最大得益者便是最有可能的犯罪嫌疑人。哦。就是凶手。害我谁能得益呢,这件事我只看到小双被拘了,绮霞被关了,可那两个人没有作案动机,我才升了绮霞的等,她没理由恨我。小双这丫头我挺喜欢的,还赞她做的鸭子好吃,大厨房这才没事儿就做的。她是个想往上走的,我正待她好,她也没理由害我。所以,我觉得是别人。说不定是恨这两人的人做的,那人在栽赃。” 济兰赞许道:“妹妹好聪明。正是如此。” 如月问道:“那哥哥可有猜疑对象了吗?” 济兰沉吟道:“有。只是还未证据。哦,那么流苏的事儿呢?母亲很生气呢。这种巫术太可恨了。不过看那法子是从陕西那里来的。” 如月忙打断道:“流苏是怎么样的人我最了解,她胆子那么小。而且和菱纱璎珞无冤无仇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儿呢?” 济兰道:“妹妹还是太善良了些,她想往高处走,菱纱不是绊脚石吗,她离府了,才能有空处让她上来啊,璎珞也是能和她争的,自然是除去了的好。” 如月大急道:“不可能!为什么要把所有人想的那么不堪呢!” 济兰笑笑,不再反驳。如月也不知再该说什么才好,过了一会儿,她拉住济兰的手道:“哥哥,不论怎样,你们别冤枉了好人。” 青霜独坐在仓库的椅子上,这里面很闷,窗是锁的,门是关着的。她已然呼气不那么畅快了,汗水将小衣都湿透了,屋子里有骚臭气,开始她觉得恶心,现在已经习惯了。 青霜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把头发挽了,可看上去还是乱糟糟的,脸上的血也未擦净,仍穿着那日的衣物,三日过去了除了送饭的,谁也没来过,她从起初的惊惧慢慢变得空洞起来,青霜又一次仔细想着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似乎是一步错步步错。 父亲的愚蠢导致家变,下人的出卖让自己逃脱未遂,不肯屈就官差被卖到妓院,不肯做妾惹了孙家的老爷呆不下去,在琅家下药失败,来到甄氏住处被一干小丫鬟们记恨,茉莉狠毒下了套害自己,发现姑娘的秘密被关……最后是不是会被卖到很远的地方去呢?到了那里还会有机会吗?她忍不住又流泪了,为什么自己那么命苦!可怜的弟弟……忽然她听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心里一跳,以前都是从小门把饭菜送进来的,这回是谁来了,是太太吗?她终于来发落自己了。想到此处,青霜紧张的站起来,她整了整衣服,把头发拢了拢,心跳加速。 来者居然是济兰!琅府的大少爷穿着薄薄的单衫,身姿挺拔,神色肃穆,貌若天人,青霜一时居然看晃了眼,在一瞬间竟觉得他是来救自己的。是了,大少爷定是信自己的!他不可能不信!他那么聪明!当时只不过是碍于太太护女心切! 青霜保持着最好的微笑盈盈拜了下去:“大爷。” 济兰挑了挑眉,淡笑道:“你倒是好定性,事到如今还能不慌不躁,是个能干大事的,着实可惜了些呢。” 青霜心思飞转道:“爷来此可是有什么同奴婢说的?” 济兰放下食盒,慢慢道:“你弟弟的事我给你打听到了。” 青霜脸显惊喜:“真的!!他如今在何处?可过的好?” 济兰颔首道:“仍在总督府,他学识好,被张家侄公子收了做小厮,过的还算不错。” 青霜捂着心口,泪如雨下自语道:“这就好!这就好。”她跪了下来,叩了三个响头,诚心道:“多谢大爷!” 济兰道:“起来。你也别谢我,算是我欠你的。现下你怎么想的,是想让你弟弟出府还是继续留在张府?我觉得还是留在那里的好,毕竟是待罪之身,能有如此归宿已是不错了,即使出来也是给人为奴,张少爷算是好主子了,不会打骂为难。你意下如何?” 青霜犹豫着,终于坚定的摇头道:“没法子脱了奴籍吗?大爷您能不能想法子……” 济兰摆手止住她的话,“你倒是得陇望蜀,他能有今日的样子已然是上天保佑了,我会想法子照应他的,若将来有机会也会帮他脱籍,不过就得看他的造化了。现下我也只能承诺这么多。”(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红绫 青霜又叩首道:“奴婢知道大爷一言九鼎。(.)说出的话定是会做到的,奴婢先在此替父母谢过大爷的大恩大德了!等弟弟出来我带他一同来叩头谢恩。” 济兰冷冷道:“你不用拿话激我也不用谢我。我说过,你弟弟的事算是我补偿你的,你可知为何我要这么做?” 青霜道:“奴婢不知。” 济兰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聪明人合该想到的。” 青霜声音颤抖道:“奴婢不知。” 济兰道:“你这是要我把话说明白吗?好。今儿我就给你说明白。当初你下药,我已然动了心要将你卖掉,不只是因为你做的那事太过火,而是作为一个丫鬟,你太没有做丫鬟的心了,始终觉得自己该是主子。那时是如月可怜你的遭遇求我留你在府,不是她现在你已经重回青楼了,这件事你清清楚楚的知道。可前几日的那事你又是怎么做的?为了不被卖掉,居然那样对她……” 青霜立刻插话道:“毒不是我下的!!我没想害死姑娘!请大爷明鉴!” 济兰冷笑道:“不是说下毒的事,我也知道毒不是你下的。我只说你那时对我说的话,字字带杀机啊。原本说为了保命你这么做无可厚非,可太太当时没有说要杀你只有卖你之意,暂不存在保不保命这回事,只为了不被卖掉就如此。嘿。”他摇头道:“就说你为了目的不则手段的心思,你觉得我能留你吗?下毒叫害人,坏人名誉就不叫害人了吗?你可想过这么做这么说,能给如月退路吗?她将来该怎么办?” 青霜强自辩解道:“谁听到那样的事儿都会怕的,这不能怪我!” 济兰道:“哦。是吗?可不是谁都能咬住妖物这个词打死不松口的,你这是想借我的手让她死,想让我保你不被太太处置。可你想过吗,无论我信与不信事后还能留你吗?” 青霜白了脸,沉默了一会儿才涩声道:“事情太急,是我想不周全。” 济兰笑了:“若是你能想周全了,便能保住了命,再找到了靠山。合该我们被你压着了,拿着这件事可以先救你自己和弟弟,再恢复身份,保不准还会以此为要挟图谋琅家的财产,只要我们还要这个脸或是为了保住如月,就得如此。或者到最后还会彻底出卖琅家,为了自家的平步青云。朝廷是最忌讳这种事的,你是官家出身的该明白我的意思。” 青霜迷茫的道:“我没想这么多。我只想留在府里救弟弟。” 济兰道:“我却不敢拿身家性命做赌注。你这人天性凉薄,谁怎么对你都是应该的,你不会有半点感激。若穙来信时总会问你境况,他当初救你是因为喜欢你,你既然不愿他也不曾勉强。后来更是得罪了父亲拼着被打,送你来我这里暂避。可你来琅家这么久可曾向我打听过一次他的消息?寡情如此,若是若穙知道该情何以堪?在我看来,弟弟你是想救的,可难道没有想过借着琅家翻身吗?若是离府了,就没那么好的机会了,这才是你不想走的最大理由吧。[]” 青霜沉默不语,她无从反驳。只勉强道:“我不过一个弱女子,怎么做都是自保。” 济兰冷笑道:“随你怎么想,我言尽于此。这里是你喜欢吃的菜,吃完好上路。” 青霜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原来你竟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还说不曾对我动过心,真真伪君子!我看你的行事。莫不是对这个来路不正的妹妹动了心吧,一宅子的女人你的眼里只看到她。对琉璃对宝络对我,谁才寡情呢?可惜啊。你可是她的亲哥哥,一辈子没机会了。呵呵,要是她知道定会恨你呢。” 济兰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菜是鸦九亲手做的,她还惦念着当初那点情分,如今看来大可不必了。如月是我亲妹子,这点不用你提醒,我待她好是应该的,她值得我如此。心中污秽的人才会只看到污秽,对你,我实在不想说什么了。明日,我会让人来收尸,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说完,他看了她一眼,从一旁的纱帐上扯下红绫放在桌上,毫不留恋的转身走了。 闷热干燥的库房里,形容憔悴,状若幽魂的女子呆立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最终寂静无声。第二日,琅府上下都知道,青霜畏罪而死。 如月得知这个消息时,正披着衣服坐在桌前写日记,传话的是璎珞,她顾不得规矩急匆匆的冲上来,喊道:“姑娘,出事儿了!”如月拿过宣纸遮住了日记,她皱眉呵斥道:“不是说过这会儿不能上来吗?” 璎珞一头汗白着脸道:“姑娘,真出事儿了,青霜她,死了!” 如月大惊:“你说什么?谁死了。” 璎珞道:“青霜死了,她自尽了,太太已经命人拖出城去埋了呢。” 如月只觉头一阵发晕,嘴里发苦,失手摔落了笔,璎珞见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如月不让她扶,直着眼问:“怎么死的?” 璎珞道:“听说是悬梁自尽的。死的样子很吓人呢!” 如月自语道:“不,她不会就这样死的,是谁……苏锦?还是济兰……为什么呢?”璎珞见她不对,说话语无伦次便急的差点落下泪来。这时就听有人喝道: “死就死了,她还不该死吗?” 说话的是甄氏,如月盯着她看,突然起身上前拉住她道:“你知道的,所以才会今天没出府,是等着给她收尸的吗?是你吗?” 甄氏也不接话,她冷着脸让璎珞退下去了,四下无人了才扶着如月的手臂道:“那样的人你让她活着只会害人,死了大家都干净!你别管是她自己觉得无望还是旁的,她那样对你真该你亲自动手处置了。” 如月看着甄氏的眼睛:“是济兰做的对不对?” 甄氏坚定道:“是我和他一起决定的。” 如月再也控制不了颤抖,她惊恐往后退着走,大哭道:“都是我的错。当初济兰说要她出府,我不同意,如果那时她走了哪里会有这些事儿!她再不好也是个人,再做错也是为了自保。为什么就一定要死呢!我讨厌这样!我讨厌这里!我怎么那么愚蠢!真是笨死了!” 甄氏上前拉住她的手低声劝道:“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得怪老天,好好儿的为何要胡乱错位呢。” 如月哭道:“不,都是我的错!” 甄氏叹息,拥着她道:“是你想错了,难道就因为她有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合该着就让其他人为她去遭罪去死吗?你难道没有好好活下去的理由吗?如此,天理是什么?” 如月应不上来,她就是觉得很绝望,为着自己的短视而深深后悔。甄氏道:“哭吧,有你为她哭,她该庆幸了。” 楼下,济兰站在楼梯口面沉似水,鸦九、纹锦和皮嬷嬷垂首立在不远处,纹锦只听到姑娘在哭,大爷不上楼她也不敢去催。心道:姑娘这也善的太过了,不就是死了个丫鬟,而且还是惹人讨厌的狐狸精。死就死了吧。这是在哭给谁看呢!流苏的事儿也不知这位爷会怎么处置,真不晓得太太为何这回会不插手,让大爷来查。奇了。 正想着,济兰忽然扭头看了纹锦一眼,后者忙又垂下了眼睛。济兰走到她跟前问道:“你来琅府多久了?” 纹锦愣了愣,回道:“十年了。” “哦。时间不短了。好好伺候姑娘吧。”说完济兰便什么也未再说的离开了。只留下纹锦暗自警惕以及皮嬷嬷好奇的目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元凶 青霜死后几日,如月都在难辞其咎的痛苦里挣扎,心情一直不好,她憎恶着自己的愚笨。(.无弹窗广告)不觉再三反思,果然是很傻很天真,果然由着性子是会害己累人的。她不禁想了许多事,也思虑了流苏是不是真的外表憨厚内心奸诈,可一想到那张未张开的怯懦小脸,怎么也和有心机联系上。已经看不清了呢,还能相信单纯吗?在这里世界里,似乎到处都是阴谋和暗算。如月想着这些事时正在窗下绣花,如今她算是个熟手了,并不用旁人指点只需勤加练习,病后这阵子她觉得自己连楼都不想下了。 做了一会儿活计,如月感到口渴正想叫人,忽然才发现熟悉的几人都已不在。她难免又感伤了一阵,起身去倒了茶慢慢喝了起来而后又自己去添香,添香的时候她忽然福至心灵的觉得有一人合该被怀疑的。只有她在这件事里得了好处,而且还有前科!如此说来,这回仍是没什么证据能指正她的,只是昨儿甘草来看自己时,她见了那人表情甚是奇怪,不,应该说是他们之间一直怪怪的,莫不是…… 如月回想事发当日似乎听说本该是那人送饭的,好像是病了才换的人,是她设的局吗……她想的有些发怔,手里就停了下来,急促的风吹了进来,弄散了残灰,她啊了一声,忙去掸落在衣服上的灰。 “璎珞不是在吗,怎么自己来呢?”有人就手接过了簸箕。 见来的是济兰,如月微觉拘谨,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知道了自己来路的济兰突然间就不那么像哥哥了,她想亲近会觉得不好意思。于是不自觉的便往后退了一步。济兰似是没察觉。问道: “身体可大好了?” 如月点头道:“嗯,好了。还是师兄你教的吐纳功夫好啊。刘大夫不是说了,要不是我身体好,这个坎儿得有阵子过呢。” 济兰看了她一眼,“你这师兄叫的可真顺嘴。怎么听不到你叫哥哥了?” 如月脸一红,扭捏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呀。” 济兰摇头道:“好了,不要这么生分,我始终都是你大哥。那些事我不会问的。放心。” 如月急道:“别!说不准我就得给你说呢,免得你出了岔子。” 济兰好笑道:“哦,这会儿又敢说了。” 如月道:“那因为是你呀。” 济兰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桌案前,好整以暇道:“那些事儿不急,你先看这事儿怎么处理。方才,戴诺要来看你。” 如月一听就愣了。呆呆道:“男女有别,他看什么看啊。” 济兰道:“一是听说你病了,二是,前一阵他大哥不是探过母亲的口风吗?过了这些时日了,他没等到答复能不急吗?” 如月脸腾的一下红透了,炸了毛似的委屈道:“他还敢提这事儿?!原来真是他的主意!混账东西!我再不好也不会给人做小的!哥哥。他这个样子算什么呀,你替我好好教训他一下!” 济兰一听她又叫自己哥哥心里便是一暖,微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这样也无可厚非。你不愿就不愿,何至于教训他。再说,轮不到你哥哥教训,自然会有人教训。” 如月猜测道:“英家?” 济兰点头。“一是英家,二是戴家。” 如月知戴家门第显赫是瞧不上自己这种出身的,可这样明白的说出来,她心里不由的便有些郁闷。济兰似是看出来她的心思,便转移了话题道:“我没让他进门太胡闹了些。只说。由父母决定。而且说了我并不看好你们能成。” 如月嗯了一声,她也坐下来。雨又开始下了。过了清明这雨水就没停过呢,她见雨丝顺风飘了进来便起身去关窗。济兰先一步起身替她做了。又道:“下毒的事儿大抵明白了。” 如月打一个激灵,追问道:“难道是纹锦?” 济兰盯着她不说话,如月忙解释道:“我猜的。就是她?哦,我是想这事儿就她获了益,便猜有可能是她弄得娃娃符咒,那天她不是也在望月楼吗,什么事儿都太巧了些,巧的让人生疑,不过我没想下毒是她。只是她为何害青霜?” 济兰道:“母亲已经传唤她过去了,你可愿与我一道去听听?” 如月恍然道:“我就说一早能有什么事儿,原来是为了审案,哥哥怎么不早说,快走,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九如斋。纹锦跪在地上,她一脸坦然的看着坐在上位的甄氏,从容道:“太太这么说可有何证据?奴婢虽是下人但也不愿替人背黑锅,担这个名声。” 如月济兰到屋外时就见到这场景,他们互相看了看,都暂停了脚步隔着窗向内看去。守在门口的银朱看了他们一眼自觉的没有多问。 只见甄氏笑了笑,佩服道:“这么些丫头里,我就是小看了你。只是,事到如今你可曾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嫁曾大夫,若是嫁了以你的手段也该搏到不小的地位了,何至于还在这里伺候人。” 纹锦面无表情道:“太太说笑了,奴婢是不祥之人,曾大夫家有贤妻又有诸多美妾,奴婢自觉配不上,哪里谈的上后悔呢?” 甄氏颔首道:“那就好。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都不记得你初来琅府时的样子了,你们那拨人都嫁了……上回去苏州。詹姨娘还问起你的婚事,你真的毫无打算吗?” 纹锦没接话,济兰小声问道:“咱们进去?” 如月扯了扯他的袖子,摇头道:“这场面真让人怕,还不知待会儿要出什么事儿,咱们还是就在外面听吧。” 济兰道:“随你。” 此时甄氏凝视着她道:“你虚岁二十有三了吧。人长得齐整又聪明,合该找个好人家嫁了,我也不想耽误你,这就又给你选了个人家,是佃户,他家的长子不良于行,嫡妻年前故去,想续弦,人家不嫌你过去的事儿,只说要找个安心服侍儿子的人。你看如何?” 纹锦垂首道:“奴婢想一辈子服侍姑娘。” 甄氏叹息道:“按我说,这么个机会与你已然是很难得了。不再考虑么?”见纹锦摇头甄氏冷笑道:“让我说你这样的人什么好呢?永远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从以前到现下,还当自己是个主子呢?攀高枝儿可不是那么容易攀的呦。若说让你重回李家,或是当知府的妻,是否就愿意了?还是说,你对刘掌柜念念不忘,想去跟着呢?” 纹锦的脸一下子白了,她涩声道:“都是奴婢不敢想的事儿,太太说笑了。” 甄氏呵呵一笑道:“是啊,我怎忘了李家的门你是进不去的啦,虽过了这么久,你爹娘也已故去,要詹家认你怕也是难的,若是儿子还好可惜是个女儿家。你娘未婚生子这么没面子的的事儿,放到谁家都是丑闻。” 纹锦听她提到自己心里最痛之事,恨意渐起,可此刻又不能说什么只攥紧了手不回话。甄氏继续道:“当谁家的妾你都是不甘心的,只因心里还当自己是小姐。要不这些年怎么就能如此折腾?嗯?” 纹锦咬牙道:“谁不希望做嫡妻?奴婢虽是下贱人但也是有骨气的,不愿做人家的妾,太太不是一向欣赏这样的人吗,怎么宝络能得赞誉,到了奴婢这里反而成了不好?这未免太不公平。” 甄氏扬眉道:“哦,是这样么,那你真是有骨气,我还道是川穹苦尽甘来做了太太,甘草有福也过得美满,就只有你剩下了,怕是你想不开。啧啧,这么一说还真不公,哦,是了,我怎忘了,比你冤的还有一个藿香呢,如今也不知是做了黄泉路上的冤魂等着债主,还是投胎重新做人去了。我想,谁也想不到,她是死在你设下的局里吧。好姐妹还是冤家?真可怜啊。” 纹锦嘴角抽搐了一下,镇定道:“太太在说什么,奴婢不懂。” 甄氏幽幽道:“当初我就疑心那事儿有蹊跷却没真凭实据,加之到底得给李家面子故此才做罢不再深究。可惜了藿香那么个能干人儿。”她叹息一声,唤道:“甘草,你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歹毒 甘草从里屋出来,她瘦了许多,完全看不出刚生完孩子那会儿的臃肿。她并排和纹锦跪在一处,面色灰败,眼里有泪。甘草看着纹锦,眼里盛满了复杂的意味。纹锦却只是盯着地上的砖缝,一滴冷汗从鬓角流了下来。 甄氏向甘草示意道:“你把对我说的再说一遍。” 甘草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姐姐,我把当年的事儿都给太太说了。” 纹锦面沉似水的看了她一眼,一闪而过的怨毒让甘草打了个哆嗦,“什么事儿?我可不知道。”她淡淡的道又重新垂下了头。 甘草咬了咬唇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哦,你不想认,可我实在受不了这些年的煎熬了。”她的眼光开始飘忽,轻轻说了起来: “那可是我们三人一起做的事呀。一桩桩一件件我是记得清清楚楚呢……藿香是我们三个里最能干的,她美丽聪慧,学什么都快,手段又多,从小到大我们谁也比不上她,第一次见到藿香的时候我觉得她将来是该成主子的人。人牙子把我们一起卖进了琅府,你那会儿是跟着叔叔住在琅府的吧,我以为你是小姐,可后来才知道你也是个丫鬟,都在园子里做事。藿香和你越走越近,我们也就和你相熟了。那会儿我们四个多好啊……可是藿香太出挑了也耀眼极了,直到现在阿大爷还总说起她的美貌呢,我也记得她穿什么衣服都好看的紧……待大了些,她更出众了,那会儿太太是想让她做绣坊管事的,这个谁都能猜到的。[]你也是知道的。可是,你不服,川穹不服,我也不服,不仅因为她越来越刻薄,更要紧的是她过的那么好可从来没说帮我们,反而会合着旁人欺负我们。 有一日你找我们来商量,说不能让她这么嚣张。就怕她得了势会变本加厉的欺负我使唤我更会抢了刘大哥,藿香是怎样的人谁都知道,于是我和川穹就怕了,便问你有什么主意。你说只要她做不了主管就没那个地位,太太就不会重视,她就没有机会了。然后你说了自己的打算,后来也这么做了。 绣坊刚成立。太太事多管的不严,偷拿东西的情况几乎人人都会做一些,只是不敢明显,一针半线的,图个家用或是换点钱,可挨不住人多。总会被太太发现的。特别是眼见着到年底了,太太定会盘点的,这样所有人都会倒霉。于是你说服了几位嬷嬷把大家之前做的事儿都推到藿香身上。藿香人缘不好,能撇干净自己大家乐得如此。更有川穹的娘在里面搅合造谣她勾引男人。你还偷了极贵重的金线冒着藿香的名儿卖了。如此,查的结果就让她成了挪用东西的唯一犯人,太太自然大怒,又听说她行为不检点,更是生气。说要严惩不贷。大家都说定会将她卖到青楼去,还说要让她当礼物送人去。藿香心气儿那么高哪里受得了这些,结果没几日她就死了……她死的时候不是还留了话吗?姐姐可还记得?” 纹锦的呼吸随着甘草的叙述而变的急促起来,听到最后一句她的身子都微微在发抖,可仍是一言不发。甘草流泪道:“愿害我之人永坠阿鼻地狱!这些年我一直记得当时情景。可又不敢对谁说,年初见了你。你又对我说,若是不想被阿大爷嫌弃就永远闭嘴!可是。我该信你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是想跟着刘大爷的,可是刘大爷喜欢川穹,你在背后说了她多少坏话,千方百计的拆散他们差,那会儿他差点娶了你。是我看不下去川穹寻死觅活的,才偷偷给刘大爷透了口风的。” 纹锦此刻才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原来真是你。” 甘草没理她,犹自沉浸在回忆里道:“我和阿大爷,你不是也看不过眼的吗?总说洋人是不好的,害的阿大爷也吃了不少苦。幸而是太太做主坚持让我嫁了他的,要不然,真该错了这段姻缘。我是真的不想再提当年的事,闭嘴就闭嘴吧。可是,姐姐,为什么你还是不肯罢手呢,你到底要争什么才会去下毒害姑娘呢?姑娘是那么的好,你怎么忍心?!” 纹锦冷笑道:“红口白牙编的倒好,只是连你也会这么栽赃我,真是奇了呢,我是得罪你什么了吗?还是别人给你的好处太丰厚,要这般陷害我?” 甘草盯着她良久才幽幽道:“鸭子吃半夏肉里会有毒是我们一起在药铺里听藿香提起过的。当时,她还说鸭子最怪,最不惧毒却能带着毒呢。这事儿不只你记得我也是记得的。” 纹锦道:“那又如何,怎么说就是我做的,不是你呢?” 甘草道:“鸭子一向是小双喂的,我没事儿也爱抱着雨青去瞧小鸭子玩。那几天亲眼瞧见经你的手给鸭子喂东西,当时我还觉得奇,怎么小双喂了你还要再喂呢?还专拣大伙儿休息的时候,我留了个心眼,把那些东西取了些,”说着她从荷包里掏出几粒果子,“这是你喂的,我也在药铺呆过识得这是半夏,又怕认错了还让刘掌柜看了他确认是半夏。我很怕,不知你想做什么,就盯着你,青霜出事那天我也在望月楼,你不晓得吧。那天我是去给皮嬷嬷送鞋垫子的。你很容易的支开了镶玉和福瑞家的,偷偷在隔壁屋的绮霞房里藏了半夏,又趁青霜出事,大家聚在一起议论跑到流苏屋里,给娃娃动了手脚。这些都是我亲眼瞧见的!” 纹锦攥紧了手不语,甄氏阴着脸道:“甘草本不想说的,她到底记得当初你帮过她的情分,也怕藿香的事发把自己抖出来。可惜你做的太过份!” 纹锦慢慢道:“太太怎知她说的就是真的?” 甄氏冷笑道:“我是不信,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狠毒的人?怎么说也是我承着李家的情分收留了你,不感恩就算了,居然害完一个又害一个,年前勾搭琅小山不成便造宝络谣言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呢,今儿又生出这么多事。怎么挡住你路的人看着不顺眼的你都要除去吗?你到底想要什么?” 见纹锦摇头不语只说不是自己,甄氏道:“不到黄河心不死啊,皮嬷嬷!” 闻言皮嬷嬷也夹着肩低着头出来了,她偷偷看了眼纹锦,后者瞪着她,皮嬷嬷顿时收了目光,眼神游移不定。 甄氏道:“这人当初是绣坊的老人,那会子的事她可以作证。你在望月楼做的手脚,她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若不是我套了她的话,估计她还是不会说呢。可惜啊,纹锦,将来找帮手要找个聪明点的。” 纹锦咬牙道:“都是这些人说的,太太怎知不是他们诬陷奴婢?” 甄氏起身走到纹锦身边,有些轻佻的笑了道:“呵呵,就算诬陷你又怎么了?不过是个丫鬟!” 纹锦猛地抬头,她的脸变得苍白,嘴唇也开始发抖:“您当初可是答应过奴婢的姨母的,要善待……” 甄氏皱眉恨声道:“闭嘴!若不是答应过她,你以为这么些年自己还会留在琅家吗?小贱人!居然敢害我的女儿,就算你是公主也是该死!来人,拉出去关到柴房去,明日送她去李家,詹姨娘要问就说她下毒暗害主子,琅家不能再留此人!” 甄氏一声令下,立即有早就准备好的仆妇上前拽起纹锦,纹锦挣脱开,嘶喊道:“奴婢没想害死姑娘,那些半夏的量害不死人的,藿香是自己想不开死的,青霜也不是我害死的,流苏和绮霞他们也没死,奴婢罪不该死!” 甄氏好笑的看着她道:“你既然口口声声自称奴婢,就该知道自己是谁,也该知道,我想让你死可以不要理由的。拖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赈灾 纹锦被拖出来时,她犹自挣扎喊着冤,当看到如月,她立即喊道:“姑娘救命!”如月没动,她就那么麻木的看着纹锦,心里一团杂乱。济兰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低头道:“妹妹,要进去吗?” 如月不言语,她用微冷的手用力握住了济兰的手轻声道:“我好难受呀。” 济兰怜惜的抚了抚她的头顶。此刻纹锦已被拖到庭院中了,她仍高叫着:“姑娘救命!!大爷救命!啊~救我!琅家要杀人啦!姨母快来救救我呀!!” 甄氏有些疲惫的从屋里出来,意外的看到一双儿女在门外,和济兰对视了一眼后,她叹了口气道:“行了,都结束了。济兰你送妹妹回望月楼吧。后面的事儿我来处理。” 济兰应了,如月忽然道:“妈,你也陪陪我吧。” 她这句妈叫的甄氏心里一软,她上前揽住如月的肩道:“乖。可是吓着了?” 如月苦笑道:“不怕。就是难过,为什么人世如此无常,人心这样险恶呢?原本看着都还是挺好的人,为什么啊……还好,我有你们陪着。” 甄氏浅笑道:“小嘴儿真甜。还以为你又会哭呢。怎么这回反倒不哭了?” 如月叹了口气,轻声道:“还能哭什么呀,上回青霜那事儿我已经哭得够了。后来就想这样的事儿在以后怕是随时随处能遇到呢,再哭下去,眼泪都不够用了。要是遇到高兴的要哭的时候,那该怎么办呀。” 甄氏一听咯咯笑道:“好。这才像我甄玉洁的女儿呢。为这么些人不值得。既然你想的明白要我陪你什么呢?” 如月含泪笑道:“突然很想喝酒。(.无弹窗广告)你们一道陪我吧。” 甄氏看看四周,丫鬟们婆子们都低着头。仿佛谁也没听到。她咳嗽两声道:“你身体才好,怎么就能喝酒?麒哥儿也不劝劝你妹子。” 济兰微笑道:“妹妹说是不怕,估摸着心里还是怕的吧。酒壮人胆,胆子能大点也是好的。儿子记得过年时还留了些屠苏酒,那酒不烈,喝点也没什么事。” 甄氏嗔道:“你就惯着她吧。待嫁到夫家看谁惯她,这个样子不被罚才怪!” 如月腻到她怀里道:“娘亲不疼女儿,还是哥哥好呢。我这会儿就是想任性一下。最后一回了。”她说这话时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不哭和硬得下心肠也许是坚强和成熟的一种表现,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还只是一种做给别人看的表现,是该觉悟了啊,如月这么想着。 纹锦在翌日被送押走了,听甄氏说李煦虽宠詹姨娘但涉及李家的面子,绝不会收留詹家的私生女。结果如何随他们去吧,没直接送衙门已经给足面子了。流苏、绮霞和小双自然被放了出来,少不得在给甄氏如月谢恩哭诉,更少不得红着眼去骂纹锦的阴毒。如月安抚了众人,还准备放几天假给他们,可没有一人领命。都卯着劲儿去做事。甘草带着女儿回苏州去了,任凭怎么挽留她都要走,甘草自言愧对琅府,承了这么多年恩,当年的事既然被说穿,即使不怎么干她的事儿,她也觉得暂时无法面对甄氏和姑娘。藿香的阴影在她心里还未散去,甘草不仅仅要重修藿香的坟。还要去寺里好好为她祈福超度,自己罪孽深重怎么被惩罚都是该的,这么做算是给年幼的女儿积点德吧。听她这么说,琅家人也不好再挽留,便派了人送她去了苏州。 皮嬷嬷与甘草同行。这个老人终于还是被甄氏遣回了苏州,望月楼如今是由福瑞家的管理了。甄氏本要再遣人来伺候,如月坚持不肯。只说是人少好办事,其实她实在是怕了去猜度人心。甄氏知道她的心思便不强求,只始终觉得这段时间太过晦气就专门上了回鸡鸣寺,请了一尊白玉弥勒佛回来供着,早晚烧香祷告的,看着挺虔诚。如月被强迫着也拜,几次下来也不觉得怪了,手势姿势也学得正规不说,无聊的时候翻翻经书也会有意外的惊喜,她觉得怪不得古人参佛的人众多,这些讲法和现世的心灵鸡汤类书籍挺像的。只是这平静没保持几天就又出了事,这回不是琅家,而是整个江宁府,涝灾来了!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这说的就是江南的暮春到初夏时的美景,很飘渺很诗意,如月是很喜欢的,不过,雨水过多成了患那就不好玩了。清明过后,降雨明显增多,随着时间推移江南诸县多遭灾情,到了夏季不仅是江宁府,苏杭两府都陆续接纳了众多逃难的灾民。灾民一多交通堵塞了运输就有了问题,十几天过后粮食蔬菜便有供应不上的趋势,连带着没遭灾的地方也生活困难起来。 在总督张鹏翮的带领下,官家开仓放粮也号召以富助贫,世家和商家一听说都是既习惯又头痛。不交钱吧,这位张总督是有名的清官,对他们而言可不是个善茬。交吧,心疼肉疼的,他们都在观望时,曹寅先以个人名义捐出了百两纹银,之后便是效尤的各级官员,张鹏翮还亲自拜访当地著名商人和富家,他们见实在躲不过又想着不救灾民万一发生了民变,倒霉的还是自己,前几年不是就发生过杀人劫财的事吗,于是只好随大流了。 甄氏这些日子正觉得除了念佛经布施还该做些点善事除除晦气。瞧见粥棚在官府的组织下越搭越多,琅家也主动贡献出了一分力。除了捐钱搭棚,甄氏甚至带着家人一起出来行善,济兰本是反对如月抛头露面的,甄氏却说:“你妹妹需要好名声找婆家,这是个机会,总该被有心人看到的咱家这丫头生的是怎么好,人又怎么的善,那些谣言自会不攻而破。另则你妹妹还小又没经过大风浪,遇到青霜纹锦的事就把她的心伤了,将来可怎么办?这回让她见见人间冷暖也是好的。” 于是如月便跟着母亲哥哥出来了,这回连雪竹和澄心也出了门,知他们是想替如意行善积德,甄氏便专门为他们搭了个棚。 实在如月是这几日因病被拘的厉害又心灰意懒了一段时日,这一出来不由就有些雀跃。一路行来,江宁人满为患,浓浓的香气传遍了整条街。如月怀疑是不是整个江宁都是粥的味道,她在忙碌了一阵后,不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商人赈灾其实更像种作秀,给官家看到自己出了力,没有逃避责任。给老百姓看的自己是兼济天下的仁商,为日后揽客铺路。难民,确实是可怜也是可恨的。她亲眼见到以强欺弱抢食的,也见过为了活命舍弃婴儿的,更有无数卖子卖女和不管爹娘的,生死间道德就是一纸空文。也许真正的仁商是有的,也许真正舍己为人的难民大约也是有的,如月相信只是暂时没看到罢了,不管怎样看满街飘扬的旗号,她的心还是挺感动的,只要能救人那便是好的,目的可以先放到一边。 这次出来还有个意外惊喜,如月见到了嫁了人在绣坊“上班”的宝络,百忙之中二人抽着空说了好一阵子话,对近日琅府发生的诸多事情宝络也不禁唏嘘不已。 雨渐停,太阳彻底不见了,空气潮湿沤热到了饭时,哄抢又开始了。许多孩子老人被挤倒,如月实在是见不得这种场景便跟甄氏商量了下,她想建个只收容妇孺老人的粥棚。甄氏是从战乱年代来的,对难民还是很同情也了解其中的苦处。其实也不过就是加两个灶,添两口锅,搭个棚子罢了就允了如月说的。 很快如月让下人搭好了棚,还怕这些人不认识字又用画表达了意思,马上她开的粥棚下就聚满了人。开始还有些强壮的男人来讨要饭食,被盘金拒绝了后竟要明抢,幸而济兰小山都在,三拳两脚便打发了那些人,济兰见这样不行便劝如月收了铺子,如月指着一地坐卧的人道: “他们怎么办呢?总该有人管,我既然做了就该做下去。” 济兰摇头道:“我在还好说,我不在遇到方才的事儿你怎么办?虽说是非常时期,但还是不要过于招摇。” 如月想了想道:“我可没想这么多。人家怎么想我不管,我只想管好眼前这些人。哥,你看他们多可怜,好不容易逃到江宁了看到饭食了却吃不上,如果你觉得不放心,要不雇几个人来看着?” 济兰正想反驳,只听有人朗声笑道:“拾遗粥棚。这名字取的倒也有趣。小姑娘,人你不用担心,我借你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郑风 来者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白净面皮,脸颊上有几粒麻子,他留着几缕长须,眼睛明亮有神,身材微胖,气度不凡。这人身边伺立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穿着艳丽的妙龄女郎,她生的明媚已极,风姿卓越,不知多少人的眼都瞧直了。如月也看得发怔,济兰已经行了晚辈礼道:“郑爷安好。您也来了?哦,还有扶苏姑娘。” 如月回过神来忙行了福礼,她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她怎么也不能将这人和当初的赵启当做一人,乔装?其实就是高明的易容术吧,这人太牛了。她又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那名叫扶苏的女子,见她举止妩媚,笑容也甚是诱人,不大像是大家闺秀出身,难道会是郑风的妾室吗? 郑风和扶苏也在打量如月,前者颔首道:“我也是出来舍粥的。凤凰儿是专程来此地帮忙的。济兰,你这妹子有仁爱之心,何不成全她。我那里反正人手有的用,一会儿便叫些来护着粥棚。” 济兰略迟疑了一下便做了决定,他先谢过了又看了眼如月,如月立刻也道了谢。郑风摆摆手道:“小事,无妨。只是,小姑娘,你这手字写的漂亮画也画得逼真。想来贵店里的那些人物画也是你的大作了,什么时候郑某还想与你切磋一番呢。你画的西洋画别具一格,老夫未曾见国人有这样娴熟的手法而且还是这么个小姑娘,我正想着要去讨教呢。” 如月还未开口,济兰就道:“这怎么敢当,小妹愚钝哪里能与您切磋,合该是您多指点她才是。” 如月反应很快。接话道:“如月总听哥哥提起郑爷大名,就连我家的丫鬟都知道郑爷是古玩名人,急破高手,书画大家,大大的全才。(.好看的小说)小女子可是仰慕的紧呢。论起绘画我只不过才学了些皮毛,哪里敢和您切磋,更别说向小女子讨教了,您那样说可羞死我啦。若您不嫌弃。待赈灾过后,小女子便上门请教书画之道,还望郑爷能指导一二。” 扶苏笑着道:“如月姑娘何必过谦,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人人皆可为师,道为上,不必在乎年龄男女。郑爷虽是大家。但他最是推崇先贤古法,讲究采众家之长。依我看你的字画确实别有风华,那西洋画确实值得说一句切磋讨教。话说回来,咱们郑大爷可不是全才,他在音律上还是要向我这个风尘中人请教的呢,棋艺嘛即使和济兰相比也不过是略胜一筹。” 郑风哈哈笑道:“小凤凰儿说的是。” 如月大奇。这样的名人被一个风尘女子如此说教居然也不生气,见济兰也是见怪不怪的摸样,看来郑风是常这样被她挤兑的。 这时又听扶苏道:“郑爷,奴家这就要先回蓬莱阁了,您自便?” 郑风道:“也好。我家夫人估摸也等的急了,粥棚那里她也忙不过来。今儿多谢你的义助之举。啊,济兰,小姑娘。我们就都不久待了,事儿都多,改日再谈。” 待这二人离去了,如月才好奇道:“这位郑爷真有趣。哥,你说我能登门向他请教吗?” 济兰道:“他若真肯指点你一二。可是你的福气。有什么不可以的,郑爷也不是被俗礼约束的人。[.超多好看小说]他方才所说不是应酬的话。” 如月喜道:“那太好了!是了,方才我听郑爷说夫人。那扶苏姑娘又是他的谁?” 济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嗔道:“你这好奇心重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呀。”如月以为他会不说的,但听济兰放低了声道:“这位扶苏姑娘是郑爷的红颜知己。她虽是青楼女子,却真真与众不同,博学的紧,不输男子。” 如月摇头:“原来如此,郑夫人真可怜,人家都这样明目张胆了,居然还得硬装贤惠。唉,好女子都不好命。真是的!男人呀……” 济兰见她如此大胆,便掩她的口微怒道:“小心说话,长辈的事是你我能论的吗?你怎又忘了我同你讲的要慎言的话啦!” 如月拉开他的手,吐舌道:“好了,我不说了,反正是愿打愿挨的事儿,也就是对着你,其他人我才不会这么多嘴呢。我看粥去呀。哥,一会儿你去帮母亲去吧。我这里能看顾过来的。” 见她灵巧的跑开,济兰无奈的摇摇头,他正想过去帮忙,无意间发现人群中一人伸长了脖子呆呆的看过来。正是戴诺。 一见戴诺,济兰直觉感到带妹妹出来是个错误!还在想怎么能不见面,戴诺已然过来了,他身边还有两个男子,一个是上回见过面的张懋诚,另一个却不识得。 “济兰。”戴诺有些扭捏的抱了抱拳,他的眼光不由的就瞟向如月那里去了。如月正在专心盛粥,一群褴褛的难民中间是个雪肤黑发的黄衣少女,她浅笑盈盈,态度亲和,端的让这个痴人看直了眼。 张懋诚看出济兰的不悦,忙拉了下戴诺,咳嗽一声道:“济兰兄别来无恙。” 济兰抱拳道:“张兄。别来无恙。” 另外那男子将扇子一折,收回了欣赏的如月目光,同样欣赏的看着济兰笑道:“千叶双刀,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俗。在下姚原。” 济兰本来只是淡淡的,听他姓姚名原,瞳仁不禁微缩,眼神陡然变得犀利,“原来是海宁姚家的姚大公子?失敬了。” 见济兰的神色前后变化,姚原微一蹙眉,警惕道:“济兰公子,原来你我可曾见过?” 济兰道:“不曾,亦久闻大名而已。” 张懋诚敏锐的觉察到气氛怪异,便打岔道:“琅家久有善名,今日一见果然如是。四处粥棚,好慷慨。” 济兰道:“比不得张总督亲身舍粥,举家行善的义举。” 张懋诚难掩崇敬道:“叔父确是心系百姓的。啊,是了,既然我们几家都搭了粥棚,遇到了那就一起去吃点酒如何?” 济兰推脱道:“家人都在此处,改日吧。” 他们在这里正说话,宝络已接过如月的活儿,心疼道:“姑娘,快去歇歇。” 如月道:“不累。”她一边说一边揉着手腕,“这不过才半日,我还撑得住。”她说着眼光就转过来了,猛然见到戴诺正看着自己,便吓了一跳。 宝络也看到了,她多少知道些内情便把勺子递给流苏道,附耳道:“唉呀,怎么是戴五爷。姑娘可要回避?” 如月眯了眯眼,压住心中的火气,故作轻松道:“回什么避。我怕他做什么!”说完也不理会,径自拿了个馒头递给了正仰头看着蒸笼一个流着鼻涕的男娃。“饿了吧,吃吧。” 那男娃称了谢,接过来顾不得烫便大口啃了起来。 戴诺见如月并不理自己,脸色顿时红了,他虽痴却不傻,知道如月恼了自己。想上前解释,又想起兄长的行为济兰说过的话家里的警告,他嘴里一阵发苦,腿便迈不动了。 正尴尬着,只听一个清脆脆的声音道:“我说那个呆头鹅是他,你却不信!”戴诺闻声身体一僵,暗暗叫苦:她怎么来了! 如月此时也看到了一顶华丽轿子在不远处停着,一个华服少女在五六个穿着考究的下人簇拥之下,款款而来。这少女生的中人之姿,顾盼间自然流露出傲然之色,精神头十足的样子。她眉毛本浓密,却修成很细的新月样,和她那双极大的眼和高挺的鼻子一比较,便有些不相类,嘴很小又点着樱桃唇,愈发显得总在嘟着生气似地,头上插着百鸟朝凤的钗,胸前戴着镶玉缀流苏的金项圈,左手小指套着甲套。可能是在发育期的缘故,人有些微胖,两颊上虽扑了粉,也盖不住发出来的青春痘。珊瑚红倭缎的大襟衣服上盘金绣满了牡丹,花心处还缀着珍珠,大红马面裙,腰里系着五色同心结宫绦,脚下一双蝴蝶红缎弓鞋。人未靠近,香味已飘了过来,哦,用的还是宫粉呢。如月这鼻子也被甄氏调教的不错,只是这人来者不善的样子,不知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交锋 见到她来,竟是姚原先向她打的招呼。[]他一抱拳行了个礼,潇洒笑道:“三妹妹,怎得屈尊来此,乱市人杂,令尊能放心?还是你又偷偷出来玩了?” 少女白了他一眼,道:“原来是你。你能来得,我为何不能来?你又何曾不是总偷偷出来,哼,还说我!”说着眼睛已看向戴诺,她走了几步放柔了声音道: “五哥让人好找,竟然在此处,怎么这几日都见不到你,府里没人,天一阁和一间铺子都不见你,原来是到这里救助百姓来啦。真是菩萨心肠啊,不过五哥怎不在戴家粥棚?这里又没什么好风景,怎么就看得成了呆头鹅?” 姚原被她挤兑也不动怒,只是微笑着看着戴诺又看看如月,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济兰已走到妹妹跟前,低声道:“这是英家三娘,大名叫英姿。她和戴诺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如月吃了一惊,马上想到是怎么回事了,心里便是一阵哀叹,她更加恨戴诺的多事了! 戴诺回身僵硬道:“我到哪里用的着给你说吗?哼。”说完他一甩袖子转身就走,英姿也不去追,而是柔声道:“去哪里呀。我看你瞅的这家粥棚也没什么稀奇的,哦,我就知道五哥心好是想来捐钱的,要不我也出一点份子好啦。” 说着英姿也不理会戴诺,径自向如月走去。如月见那双大眼不住的打量着自己,几步路的时间眼神由不忿嫉妒到轻视鄙睨,转换的那么快让她看得很是诧异。 “这位姑娘,我看你这里人多的很,两口锅也使不开。你小小年纪也忙得辛苦。我有个主意,要不给他们些钱打发了就是了,一个姑娘家的何苦在这里现眼呢,少不得被人说没规矩,不如回家好好做女红去的好。” 见她说的不客气,如月皱眉便要发话,济兰握了握她的手示意不要说话,他冷冷道:“我们和这位小姐素不相识。我妹妹如何还由不得你来评说,要有善心你就去捐你的钱或是搭粥棚罢。再者论起规矩,且不说张总督的夫人也在行善施粥,就是这一街的粥棚也多有姑娘家在施粥,您说这眼现的又说的是谁?” 英姿一向跋扈惯了,从未有人对她如此说话,她立起眉毛正要发火。转脸看到济兰便是一怔,火无名的消了半截。转念又一想自己似乎真的说错了话,一竿子打翻船人,这儿还站了个脸色不好看的张懋恭呢。于是她咳嗽了两声道:“哼,你又是什么人哪,本小姐的事还论不到你来管。长的招蜂引蝶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人。” 她这么一说,济兰到没什么,如月忍不住笑了出来,见英姿瞪自己,她硬生生敛了笑意,也回瞪了过去。英姿看了她一会儿,不知怎么就咬起了嘴唇,恨声道:“行善又不是只有亲自动手才叫行善。有银子不用动手也能行善。这些人给点钱自然就都打发了,还弄什么粥棚啊,真是笨!好好一条街弄得乌烟瘴气的!喜鹊,去。” 一个丫鬟领命笑嘻嘻的捧着匣子过去,看样子竟是早有准备。她过去后竟然挨个儿去给难民发银子,人们见了钱都围了上来。也顾不得讨吃食了。英姿得意的拍手道:“五哥,快看。我做的好不好?有了钱他们就好过了。” 戴诺的脸都青了。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在如月济兰面前丢人,就上前呵斥道:“蠢丫头,你闹够了吗?还不回府?!” 英姿瞪眼道:“我在帮你做好事,你恼什么恼,看你就不是真的想救济,不过是来看她的吧。都说琅如月有多好,在我看来不过如此,样子普通极了,打扮的又不怎么样。你那是什么眼神,是不是不想让她知道我是谁呀!五哥,这回你真是瞎了眼啦,上回那个老太太都看不上,说俗气,这回能看上这个?小门小户出身的黄毛丫头!再说她能不能进门还得求我呢!” 戴诺气的想打人可不敢,他怒道:“你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 英姿也怒道:“你能怎么样?还不是走人躲起来不见我?哼!” 两人当街居然就这么吵了起来,本来被英姿这么轻视如月挺生气的,现在她倒是颇有看热闹的感觉,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此时方才吃馒头的男娃却将银子还给了喜鹊,边擦鼻涕边很大声的道:“俺才不要这个,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这钱俺也不稀罕,现下遭灾有钱又能咋地,俺还是喜欢吃这个姐姐给的馒头。姐姐,能再给俺一个吗,俺回去给俺娘去吃。” 经这么一插科打诨,英姿的脸挂不住了,她又见如月喜眉笑眼的给男娃装了许多馒头还称赞他懂事,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制止喜鹊道:“本姑娘给出去的钱断没有收回来之理,给我扔了!” 喜鹊到底是个下人,她拿着银子左右不是,眼睛直瞟向戴诺,戴诺也不管,冷笑道:“跑到这里来显摆什么有钱来的,可笑!” 不远处甄氏也在注意着这边,她没有贸然去干涉,只是让银朱过去探看一下,看这样子女儿没受什么气,不过在自家粥棚前两个富家子居然就这么大吵大闹……甄氏能体会到这两家的长辈平日该何等的头痛。正听着银朱的回传,就看到另有两辆小轿过来,一见是曹家的下人她的心便放下了。来的是曹颙,同行的居然还有曹蕤。曹颙下得轿来和众人团团抱拳打招呼,戴英二人还算知道自己的身份,终于住了嘴,戴诺去跟曹颙说话,英姿也不走,撅着嘴瞪戴诺。曹蕤没下轿,她揭开帘子对如月道:“如月姐姐,上来说话。” 如月见济兰点头,便高高兴兴的过去,她从英姿身边经过时,英姿狠狠的骂了句:“不要脸的小狐狸精。” 如月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轻声道:“喂。这位大姐你听好啦,我可不稀罕你家这宝贝儿呢。自己看好了。还有,宫粉有害皮肤不要用啦。” 英姿的眉毛顿时立了起来,她觉得这是对自己赤裸裸的挑衅,于是就手一巴掌就打上来了,如月头一侧,抬手就夺住了她的手腕,轻笑道:“呦,还打人呢。那么爱生气,肝火太旺,肾水不足,再这么下去影响容貌小心嫁不出去。”说着她松开英姿的手腕,快步走到车前,自己一挑帘子上了轿。只剩下个英姿揉着手腕气的哇哇叫,指使者下人叫嚷着要他们去砸棚子打人。 戴诺的脸上再也挂不住,向她吼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跟你定了亲!老子出家做和尚也不要娶你这样的泼妇!” 英姿一听就哇的一声哭了,她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金锞子就向戴诺砸了过去,戴诺一闪,那金子就砸到张懋恭身上了,她又接连砸了好几块,引得路人难民都过来捡,戴诺趁机跑到一边对姚原道:“借马一用。”说完他竟翻身上马跑了,跑了还对济兰喊道:“济兰!今儿对不住,改日我定当登门赔罪。” 戴诺一跑,英姿也不哭了,她抹去眼泪,对姚原呵斥道:“谁让你借他马的!我看你就是和他一伙儿的!告诉你,你家那事儿别来求我爹了,就算他同意我也要给你搅黄了!哼。” 英姿又瞪了济兰一眼,道:“我决计让你妹妹进不了戴家的门!走着瞧!”说着她也不理众人的反应,便召集了下人,进了轿子朝戴诺离去的方向追赶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伏笔 面面相觑的张懋恭和姚原在尴尬的气氛下都拱手向济兰辞行了,剩下个曹颙也感慨道:“英家之悍今日可见一斑。(.好看的小说)” 济兰无奈的摇摇头,他岔开话道:“你怎么带着贵姐儿出来啦?” 曹颙道:“我送她去张府去玩的,结果采薇姐姐病了,这就回了,巧不巧的看到这出,唉,如月没事儿吧。” 济兰微笑道:“应该没事儿。”他这么说是因为听到轿里两个姑娘嘻嘻笑着的声音。 如月确实在笑,笑戴诺的狼狈,好解气!曹蕤道:“你还真是不在乎呀。” 如月道:“怎么啦。” 曹蕤道:“你不知道英家势大?英姿又是能瞎闹腾的,小心她报复你。” 如月道:“我一不想做戴五爷的妾,二没有什么事儿求她英家。总不能因为这事儿他们就会狭私报复吧,那也太没有大家风范了。” 曹蕤道:“你倒是想的豁朗,你可知有其女必有其母这句话?何况他家个个护短,又特别宠爱这个女儿,什么事儿都保不准啊。” 如月笑道:“原来还是这样的,那我可得做好准备啦。” 曹蕤奇道:“你做什么准备呀?” 如月道:“自然是找个比英家更加财大气粗的主嫁了啊,然后我没事儿就去折腾他家,看谁厉害。” 曹蕤听了一怔,然后大笑起来:“呦,没想到姐姐心怀大志,要嫁王孙贵族呢。” 如月本想说:跟着你们姐妹混就好啦,给我介绍一个官二代认识嘛。她马上想到这玩笑可是开不起的又想起曹家的遭遇,心里的热度便凉了下去。(.) 见她神色有异。曹蕤拉着如月的手道:“怎么啦。” 如月半真半假叹道:“方才我也就是瞎说。像我这样出身,也不知最后会怎么样呢。大概不是遇人不淑,就是孤老一生吧,谁会真真对我好呢,世间男子多寡情,我这样的是没指望的。” 曹蕤道:“胡说!你定能找个如意郎君好好儿过一辈子的。” 见她急红了脸,如月心里感动,她一直惦记着一件事。此刻见人都在便做出了决定,她也拉住曹蕤的手道:“若无事,到我家坐坐可好?” 如月下了轿去给济兰曹颙说了想邀曹蕤到家中小坐,这二人正有避开被围观的心思自然不会反对,如月又去给甄氏说了,甄氏知她的心意可也担忧,免不了多番叮嘱。 如月道:“我有分寸的。放心。就是方才那事儿也不知做的对不对,会不会招惹到英家。” 甄氏宽慰道:“让你习武还真对了,难道真被打了才是对的?你们小孩子家的事儿我不好去管,管了英家也会有长辈插手的。那样反而不好收拾。” 如月道:“我省的。就是日后真没事吗?” 甄氏道:“咱家没那个心,英家再厉害也得看是对的谁。”见济兰过来,甄氏如月便不再说这个话题。甄氏交待济兰要好生待客,自己再在粥棚呆一会就去铺里查看,晚些才回府。济兰如月一一应了,如此二人又邀了雪竹,一行五人乘轿骑马来到琅府。 本来如月曹蕤都过了十岁,不该和男子同席的,但他们四人皆不是太讲究规矩的,加之几人又相熟。济兰便命人在水榭设了屏风,置了茶案,听雨声,看水景,聊着天。实在是惬意的很。多日来的烦忧忙碌纠结痛苦在这一刻都似乎在心里消失了,总苦着脸的雪竹脸上都有了些笑意。 “这茶我在舅舅家吃过的。当地人叫它吓煞人茶,原来姐姐也爱吃的。”曹蕤嗅了嗅香茗。浅尝一口,顿时口舌生香,她赞道:“不比龙井逊色呢,好茶。” 济兰道:“这是从杭州带来的,还是阿隆索寻到的,他觉得好便送来了。妹妹难得觉得好吃,就又让人多弄了些存了,也是明前采摘的单叶,算得极品了,母亲尝了说这茶必会红极一时,竟有意要买下那些个茶山。” 曹蕤笑道:“玉姨好宠月姐姐呢。为了一口茶,居然要买山。” 如月尴尬的笑笑,心说宠我还不如说是爱财吧,嗯,最好把这些事儿都推到甄氏身上,多好的挡箭牌。她又想起另一个挡箭牌,便悠悠道: “自从吃了这茶,小妹忽然觉得中华之大,有多少东西都没有见过呢,若有生之年能多走走看看该多好,那么多名川大山都只是闻名,想那大漠孤烟,塞外牧场,黄山云海,南海西沙该是多壮丽秀美。” 济兰看眼一脸憧憬的如月没说话,曹颙惊奇道:“哦,原来如月姐姐想做徐霞客呢,这等抱负我看即使是男子未必都敢去想,姐姐真是了不起。” 如月微笑道:“这徐霞客我想做,袁枚也想做呀。美食相伴终生又是何等惬意。” 听客们面面相觑,他们并不知道这个袁枚是谁,如月这才想起这位这会子可能还没出生呢,她一本正经圆着话道: “这人是阿隆索给我提过的,是个爱吃的主儿,写了本食谱,据说在杭州一带挺出名的,我也有幸看过,确实是个能玩能吃的有趣人,人生苦短,高兴痛快是一生,忧愁郁闷是一生,何不放下烦心事儿抛下功名利禄做个寻常人,让自己过的悠哉些呢?” 她这么一说,四人都觉得这话是在宽慰自己的,特别是雪竹和曹蕤,前者因母亲离世心结难开,后者为出身纠结,听如月说的潇洒,他们的心中竟真的有向往之意了。济兰却摇头道: “按妹妹说的人人想随心所欲,过的舒心,那谁来做事?遑论治国平天下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做那样的人注定是孤独痛苦的,或者还不被人懂得,但没有这样的人绝不会有妹妹说的舒心日子。若是我,宁可做不舒心之人。” 曹颙颔首,如月眨眨眼挠头道:“嗯,哥哥说的是,不过这么伟大的事儿可不是我能想的。我是女子,在这样闭塞的社会能做的有限,我就是想在有限的生命里过的无限的精彩。不怨天尤人,不去给别人添麻烦,经济独立,婚姻自由,多交朋友,永远快乐。” 她这些话说的颇有现代感,让那几人听得怪怪的,济兰咳嗽一声,如月方警觉自己说跑题了,于是马上转移了话题道:“刚才说到中华地广物丰,后来和阿隆索聊天方知天下不只有中华,离大清国近的有朝鲜日本俄罗斯南洋诸国,更远的地方有英吉利西班牙荷兰,再远的地方还有南美大陆非洲大陆,那些地方该是什么样的呢?我很好奇便问了阿隆索,他去过的地方多,便讲了许多奇闻异事也给了我许多稀奇的东西玩。前些日子我病了,对药理便有了些兴趣,捡着《本草》《千金方》《金匮要略》看了,又从阿隆索那里知道南洋有种药对痢疾伤寒什么的都挺有效,碰巧他手里有,我觉得好便要来了。”说着她看了眼流苏,小丫鬟会意,马上回望月楼取了东西来。 东西在手如月打开了匣子,众人都好奇的去看,只见里面放了两个圆瓷盒子,曹蕤拿起一个打开看,只见是黑乎乎的药膏子。她闻了闻,皱眉道:“这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曹颙若有所思,一向对医药很感兴趣的雪竹也拿起一盒,他一看二闻,忽然开口道:“我曾向刘掌柜请教过西洋药材,他提及过南洋有种药材符合妹妹说的药理,样子却有些不像,大约是成药和原材有区别吧。若是我没看走眼,这个合该是叫做金鸡纳霜的。” 如月惊奇道:“二哥你真是个做名医的料子!”见他神色黯然下去,她才忙改了话道:“没错,它就是金鸡纳霜。” 曹颙道:“这名儿怎么那么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如月深深看了他一眼,心说,费了半天劲,绕了那么大个圈子,就是为了让你多活两年,她只记得曹寅是来不及吃这个药死的,曹颙得的什么病怎么死的完全无从想起,不过这种百搭药还是先给你家备上吧。 她解释道:“它也叫奎宁,消炎用的。”几人又都茫然,如月汗了一下,挠头道:“总之是好药,而且很难得,据说宫里也不多得的。” 听她这么说,众人啧啧称奇,如月就势说出了自己的用意。“阿隆索那里还有些,这个就送给小曹你啦。” 曹颙很意外,他看了看药又看了看如月,不解其意。曹蕤眼珠一转笑道:“怎么不送我,偏送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红楼 如月斜睨她一眼:“都没做姐姐的样子。(.无弹窗广告)”她咳嗽一声解释道:“不过是看小曹年纪最小,身体要多注意保养,将来还要娶妻生子做大事的,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曹蕤扑哧笑喷出来,“你觉得连生体弱多病吗?哈哈,我家这个弟弟虽及不上济兰哥哥,但他能开五力的弓啦,也从不生病。你要给人也该送雪竹呀。” 雪竹咬了咬嘴唇不吭声,济兰忽然道:“如月是好意。小曹就收下吧,她这也是为谢你家这些时日的照顾才送的,她下来还在犯愁不知送什么才好,外面有的你家都有,也就是海外的东西有些稀罕才选的这个,用不用的上有备无患也是好的。” 曹蕤笑呵呵的让曹颙收了礼。如月感激的看向济兰,少年似乎并未察觉到又招呼大家吃茶品点心去了。 几人说说笑笑,如月一半的心愿已完成,她见时辰不早,便循着诗书的话题扯到了小说野史,他们都是能说到一处的,又都是少年人谁没偷偷看过几本歪书,嘻嘻哈哈论了好一会儿如月终于寻到了个由头,说道: “你们说的那些不稀奇,也不过就是讲狐怪妖精书生小姐的。阿隆索曾给我看过一本海外奇书,是他游历到大清近海某个小国时买来看的,只不过写的是洋文我看不明白,他大约给我讲了讲,说的是那里有个大城,译成咱们的话叫做石头城。” 曹蕤一听便笑了,“一听这话就是杜撰的,海外哪里正好也有个石头城?” 如月一本正经道:“怎么说是杜撰的呢,人有同名别国的城市怎么就不能叫这个名儿啦。这个故事呢却不是因为城名而是因为一块被弃美玉引发的故事,玉通石。故此这个故事便起名叫石头记。” 曹蕤笑道:“算你能自圆其说。你且往下讲。” 如月嗯了声,喝了口茶,这才慢慢讲了起来。“传说西方天界有块神帝用来镇妖用的石头,用了万年后妖不为妖,或死或修为仙了,它自然便没用了,神君也忘了有这么块石头,又过去了千年。石头感到很无趣,它常听飞鸟鱼虫提到人间繁华,便想经历一番,便求上神让它去享受人间荣华,上神心血来潮便允了,就让它化身为玉,随着一个到人世历劫的仙家投胎来到这石头城。当然那会儿还不叫石头城,叫什么已没有记载了,那位仙家投胎到一个世家做公子,家人见他衔玉而生就叫他玉儿,这个玉儿生活的园子有幢楼名叫红楼,有一日……” 如月所讲自然是根据《红楼梦》改编的。大抵她是为了让曹家姐弟居安思危,故此并没有大讲男女情事,而是将大树底下好乘凉另解了一番,同气连枝有好处亦有风险,又再三提到树倒猢狲散的悲惨。她提纲挈领的讲的简单,纵是如此听故事的几人也不禁为跌宕起伏的情节而心绪起伏,特别是曹蕤,听到黛儿含恨病故玉儿错娶金钗最后出家。她竟忍不住流下泪来,如月汗……咱不是让你注意这些啊。倒是曹颙听完叹息了番,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原来海外也是如此。听这故事,写书的人定是遭遇了此等变故方能写的这般入情。着实可叹。” 如月看了他一眼,带着提示也长叹道:“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就是另一回事啦。多少人都深陷富贵而不得解脱,自以为能荣耀几世永远如此。殊不知也就是转眼大厦倾,待到家破人亡了才有觉悟。啊,据说写书人还自提过一首诗,当然他写的是西洋诗,翻译过来就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能写出这样的诗,能感悟这般深刻,也不知他有没有恨过呢?” 曹颙点点头道:“我想他无奈更多一些吧,这到底不是他能决定的。要怪也要怪帝王无情啊。” 如月一听便喷了,好吧,算你狠,现在就把四四怪上了。 雪竹却道:“还好他家有个兰哥儿,算是光耀门楣了。就是可怜他母亲没享到福。” 曹蕤幽幽道:“说来玉儿家的富贵散了还和元贵妃去世有关系,如果她能一直受到帝君的恩宠也不至于被抄家。最可怜就是黛儿,无依无靠母亲死了就寄人篱下,父亲病故连家产也被夺了,最后没能嫁给意中人,含恨而终。”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 如月囧了,果然不论古今真是百样人读出百样红楼梦啊,她还待说什么,济兰插话道:“妹妹一个石头记能说到现在还真是辛苦了。” 见兄长意味深长的眼神,如月打了个激灵,她避开对方的视线,哈哈一笑道:“就是一个故事。咱们也别太伤春悲秋啦。时辰不早了,要不咱们吃晚饭吧?” 曹蕤哎呦一声,惊道:“怎么就这么晚啦。连生,该回啦,要不又要被罚了。” 曹颙也是一拍头,急道:“今儿父亲回来还要拷问我的功课呢。这下糟了。” 如月也不再留客,又亲自送他们出了二门,见人走远了才回身。门下济兰正看着自己,如月知道躲不过去,她在心里叹息一声,屏退左右,挽起济兰的胳膊道:“哥哥,方才坐了好久,同我一起走走吧。” 二人便这么回到了景园,沿着湖散步,走了一会儿济兰才问道:“你可是知道曹家的将来?” 听他问的直白,如月沉吟了半晌才拐着弯道:“自从青霜的事儿后,哥哥从不问我来历,这是为何?” 济兰道:“你愿说自会说。强逼也只能是假话,假话听来何用。” 如月道:“嗯。所以曹家的事儿我不能说,不是不愿,是不能。哥哥可明白?” 济兰看她,郑重道:“你还知道什么?青霜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如月不说话就只是回视着他,目光坚定。济兰幽幽道:“这可是天大的事儿。” 如月点点头嗯了声。 “你对母亲说了多少?” “许多都是她猜的,我不能直言。” “那我如今真想问:你从哪里来的。” 如月深吸一口气,不语。济兰盯着她,“那你也知道咱们家的未来,还有我的未来?” 如月心说还以为你不好奇呢,原来也是在意的,但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她正色道:“哥,我可不是弥勒佛知道未来事,也不是神仙下凡,不过是机缘巧合略知道些名人轶事罢了。但凡能说的我定会说。” 济兰点头,他展目远处,“那你所谓何来?” 如月叹道:“若我知晓也就好了,早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想其中原委,后来想大约是神仙失误造成的意外吧。” 济兰沉默了一会儿方道:“多谢你关照小曹。” 如月道:“客气了,他是你朋友,也是我朋友,何况他家还帮了咱家那么多忙。哦,哥,这事儿万不可给他说明啊,否则妹妹我就要遭天谴了。你心里有谱就行了,日后若再发生类似的事,还望你多帮衬妹妹我。” 济兰侧头瞧她,神色冷峻,如月的心便有些打鼓,她不自觉的收回了挽着对方的手,讷讷道:“怎么了?” 济兰打量了半晌才又叹道:“你这样的心机怎么让人能放得下心?” 见如月愕然,济兰道:“若我心怀诡意你待如何?” 如月摇头道:“以你的为人又怎会害我?你可是我的哥哥呀。” 济兰柔声道:“傻丫头,青霜纹锦的事儿你还没学乖?我究竟是怎样的人你如何知道?” 如月咬着唇不语,眼里有疑惑和忐忑,更多的是信任。济兰微笑道:“看来日后可是得好好教你啦。”说着他拉过妹妹又亲昵的刮刮她的鼻子,指着晚霞道:“别瞎猜了,逗你玩呢。瞧啊,天要晴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三爷 康熙三十八年,正月未完。江宁府第一缕曙光将现,守城士兵迎着北风打开门,有几个还东倒西歪的在打着哈欠,这时一骑快马踏着青石路面飞奔而来,马蹄声清脆悦耳,在只有风声的寂静的黎明里听得分外清楚。黧黑的骏马上是一位少年郎,他系着莲青色缎底纯色大氅,左手持缰右手打马,风吹开半边风帽露出雪白的脸来。 “哎呦,三爷又要出城啊,这几日忒忙啦。”守城士兵一见就笑着打了招呼。 少年收缰,吁了一声,马便在那人三步外停住了,他也不下马而是拿出一壶酒扔了过去,笑道:“张大哥李大哥,你们辛苦啦。吃点酒暖暖身子。” 其中一人接过酒嘻嘻笑着打开酒盖就喝了起来,另一人腆着脸打了个千儿道:“上回小三爷给的那件衣裳俺家婆娘喜欢的紧,多谢您啦。” 喝酒的士兵咋着舌品着酒味道:“李家婆娘得了衣裳喜得连这货和俺出来吃夜酒都不管了,若再送她些东西那不连你找翠儿她都不会管啦。” 说完二人都淫淫的笑了起来,少年尴尬的咳嗽一声道:“我急着出城,就不和二位大哥聊了,改日再请你们吃酒。”士兵们都跟他拱手道别。 少年一抱拳便打马而去,剩下几个男人还在嘻嘻哈哈说着吃花酒的事。 江宁府南城外不远处有一间院子,这里是琅府的绣坊。少年要来的便是这里,他到了地儿,刚一下马,擦门扫地的两个丫头就过来给他打招呼。 “三爷来啦。奴婢跟您请安啦。” 少年见了她们便微笑了起来。走到近处他嗅了嗅又伸出手摸了穿红袄的丫鬟的下巴,“赛雪,今儿怎么还擦了粉啦,好俊哪。”他凑到跟前看着化了薄妆青春的脸,“谁给的。” 赛雪的脸红了,她半害羞半喜道:“嗯,是宝络姐姐给的,她有身孕说不能用水粉啦。三爷也觉着好看吗?奴婢是跟着绮霞姐姐学的。她说这是姑娘给教的化妆法子,我觉得要比时下里的妆容好看的多。” 另一个丫鬟刮着脸羞她道:“好不害臊,知道今儿三爷要来,就打扮成这样。羞死了。” 赛雪佯装生气的去打她,“坏心眼的小蹄子,还说我,你不是也早早就起了。难道今儿是你值日?还不是听说三爷要来就跟春雨换了。哼。” 少年闻言哈哈大笑,刚笑了几声他便收了声儿,挠头道:“姐姐怎么出来啦。”说着他松了手上前去了。 绣坊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个穿着湖蓝色里外发烧的大褂,头戴银鼠昭君套的女子立在那里,左右各有人搀扶。她冷冷的瞅了眼那两个笑意冻结垂首不语的丫鬟,“你们这是和谁学的规矩,见了主子就这么个轻浮样子!自己不要脸没关系,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治下不严呢!滚下去,让李嬷嬷好好教教。” 听她一说让李嬷嬷教教,两个小丫鬟都跪了下来,哭丧着脸道:“下次再也不敢了,奶奶饶了我们吧。” 此人俨然是嫁给了琅小山的宝络。她决然道:“饶了你们好让其他人有样学样吗?一个个都打扮的跟小妖精似地,谁不知道都存了什么心?三爷是你们可以惦记的吗?今儿幸好是我,若是太太在可没那么便宜的事。休再多言,还不快滚!” 那两个丫鬟哭哭啼啼的起来幽怨的瞥了眼少年,自下去领罚去了。宝络此时才正眼去打量少年。见他里面穿了件玫瑰红的外褂,又配了条石青底撒花的裤子。蹬着麂皮厚底靴子,腰里紧紧系着巾子。少年骑马而来自是没用暖炉,连手套也未带。[]宝络皱眉拉起他的手边暖边嗔道: “怎么就这样来啦,也不坐车,骑马还穿这么少,要是冻着了留了病根日后可怎么办?” 少年笑着抽出手蹭过来挽住宝络道:“我的身体你还不晓得,那可是好的很呐,这里面加了鸭绒了,暖和着呢。只是姐姐身子不方便出来做什么呀。”说着他想去摸宝络的肚子,却被拍了一掌。 “还不是一早起来就见到两个妮子一副怀春的样子,还穿上过年时的新衣服,哪有不晓得是怎么回事的?” 说着她看了眼左右,两个丫鬟都退了下去,站在稍远的地方候命。这时宝络才埋怨道:“玩一次就行了,怎么还玩上瘾啦!你看你成什么样子啦,好好一个姑娘家打扮成这样不说,还老去撩拨那些丫鬟,做什么哪!要是大爷在,看他怎么收拾你!也不知太太怎么想的,就这么由着你的性子胡来!” 这三爷自然就是如月扮的,似乎是早知道宝络会这样说教她只是傻笑。宝络看着她,心里感慨:转眼姑娘就十二岁了,人扯了条,瘦瘦高高的,容貌秀丽,神采照人,穿上男装不知道的真会以为她是个世家公子,好端端的姑娘也不知同谁学的这么股潇洒劲儿,一点没有女孩儿家的矜持,更别说扭捏了,金钗之年不戴钗,这还真是……若真是男儿,怕不知会留下多少风流债!既是女孩儿家的,将来谁娶了去,不知日子会过成什么个样子,自家那两个护短的主子都不是好相与的,想来做琅家的姑爷也真不易啊。听闻似乎有了属意的人了,也不晓得是谁家的公子,问了又什么都不说,唉,真是大了…… 宝络在这儿一会惆怅一会莫名担心,如月早就腻过去求她道:“方才的事儿都怨我,姐姐就饶了赛雪和秋霜吧,她俩还是个孩子呢,不过是为了讨好我罢了。他们手艺不错,打坏了谁来帮姐姐的忙呢。” 宝络摇头道:“若不是他们手艺好,能做活计,今儿我就逐他们出门了。你做回姑娘的时候不是挺懂规矩的吗,怎么一做三爷就成了这副性子?还真却学人家怜香惜玉呀。你还不晓得这些人不经过敲打哪里真的会把规矩放在心里?行了,咱们也别在门外说话啦?今儿是送图样子的?不会这么快就好了?” “姐姐太小看我了。”如月正欲献宝的打开图册说,她看到往来的人多了起来便收了回去,搀着宝络道:“走,屋里说去。哎,小芊,给李妈说下手轻点,别又打的人几日下不了地,罚上两顿饭就是了。” 小芊掩嘴笑了,马上又敛容去看宝络,宝络无奈道:“就这样吧,省的她整日抱怨我心狠。” 如月送来的是束胸的图样。去年她就琢磨着做内衣了,这个时代女人还真可怜,肚兜类的小衣哪里有托护功能,且不说生了孩子的妇人了,一个个姑娘家家的都不够“挺”美,自己眼见着快到发育期了,若不保护好岂不糟糕,于是她鼓动着甄氏去做内衣。甄氏起初并没有觉得有利可图又觉得臊得慌。后来她自己挨不过如月的恳求,同意她做个样子看看。 待动起了手,如月自己也没想到想来很容易的事儿,做起来这般难!捣鼓了大半年,从面料和款式精研了不知多少次,才终于成了型,还是按照十八世纪西方女子的束胸样子,只是腰上放宽了。最难的部分是胸托,现世用的大约用的是特制金属和塑料,现在哪里有什么金属塑料的,只能另找材料了。 如月记得西方女子的裙撑用的是鲸骨,似乎也能效仿,可是成本太高了,量产了还可以考虑,少量的太划不来。于是她想用竹子代替,但这竹子从选材到打磨制作是没有借鉴的,既要舒服又要安全还得经穿,全凭试验了,幸好有见多识广的阿隆索能给些建议,她又腆着脸去求教博学的郑风。 说来也是缘分,自打粥棚一见郑风,如月便随济兰常登门求教,一来二去,郑风渐渐成了如月的半师,也是如月讨喜,不仅郑风连郑夫人也很喜爱她。就算如此关系,听到如月的想法,已然不是老古董的郑风也不禁老脸红了一把,直说太不合规矩!后来经不住如月的软磨硬泡,他才考虑起这事儿,便给她推荐了几处的竹子和篾匠师傅。 非常不易的到了年末如月才算是做成功了。试穿之下,甄氏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感叹道:“你那个时代的人还真会想,我那时也有却不兴用。啧啧,这要是让男人看到了……” 她没好意思说完,瞥了眼喜滋滋的如月,叹道:“真真是好东西,只是让这时代的女人接受只怕还得费不少周折,嗯,怎么说呢,虽在你我看来很保守了,可你要知道这里可不讲究你说的性感,只讲究规矩。说来我也很怀念旗袍,可惜穿不成啊。” 如月想想也是,当初让流苏试穿,这丫头居然吓的跪下了几乎要哭。又听甄氏提到旗袍便道:“民国的旗袍是很有特色的,虽然都叫旗袍,两者可差的远啦。” 甄氏点头道:“我穿旗袍罗臣说很好看的,还有丝袜,那么贵他也会买给我穿,那会儿,许多没钱买丝袜的还在腿上用笔染出来呢,结果弄得裙子上都是黑。呵呵。”她回忆着笑了起来,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如月听着心思不由也飞回到了现世,唉。还是那会儿好啊,吊带、超短裙,高跟鞋和卷发,多美多自在,哪像这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工作 如月这回拿给宝络的是再次改良的内衣样式,更像衣服而不是单纯的胸衣,挂钩处没有用盘扣而是平扣,又有半袖,胸部遮住的更多了些,里子纯棉外面是绸缎的,有绣鸳鸯的有绣牡丹的。宝络看有束腰的样子好奇问:“不是说不做紧身的吗?” 如月笑道:“还不是为你专门做的。你可知生完孩子女人的腰腹有多松弛,难看死了。出了月子调整好了就可以用这款了,加上锻炼保准不出半年还你个窈窕身材。” 宝络脸红了,啐道:“姑娘,你好大的胆子,怎么就说出这些话来!”虽这么说,她还是满怀期待的拿起图样仔细看了起来。 如月道:“还不是母亲急着看结果,这才一早好了就过来让你做了。我来此也就是这事儿,还有,上回让你做的衣服做好了没?” 宝络道:“嗯。好了,只是那样子的衣服谁能穿?绷得那么紧,我瞧着像是外衣,可就算是再胆大的女子也穿不出去,而且还露胳膊露腿的。”说着她让丫鬟取了衣服来。 如月查看了一番赞道:“好手艺。”又惭愧道:“还以为自己挺行的了,看来还是有的学呢。得,你忙我也不占你的时间啦。阿隆索大约今日就到,他该是直接去铺子里去了。让他们等又该说我啦。还有,那些内衣的事儿你可得上点心。” “省的。姑娘,你就这么去?天都大亮了,让有心人看到可不好。” 如月哈哈一笑道:“被人看到如何,你看我还像如月吗,不。[]我现下就是甄嘉,甄三爷。何况英姿都快要嫁给戴诺了,她忙着筹备嫁妆哪有功夫来烦我。说亲的不是都被母亲的条件吓跑了,我啊,如今最安全了。” 宝络听她这么调侃自己也笑了可心里却很是难受,姑娘那么好的人,生的美又聪慧,就为了早些年得过病找不到好人家。难不成还真招个上门女婿来?那也太冤了!也不知传闻里的那人究竟是个怎样的。她正想问。如月似是知道立刻一溜烟的窜了。只剩下个宝络暗自着恼。 如月最怕宝络问那事儿,其实八字还没一撇呢,说了也白搭。不过戴诺的事总算有结果,自从英姿终于尘埃落定的要嫁给戴诺做嫡妻,戴五爷就消停了,他再也不送东西给如月也不托济兰传话了,看来真是死了心。而英姿终于也不会瞅着空找琅家的麻烦。若再继续被人上铺子无事生非,甄氏估计真有豁出去打上门的心了。说心里话,如月不是不感动于戴诺的执着,可他们的确不合适,倚仗家里的富二代没有任何表决权,看着轻松实则嫁了就等着受罪吧。想想小说里写的做小的种种,真是不敢想的噩梦啊。如今如月是真的觉得松快了。老戴,快结婚吧,你好大家都好! 忙完了绣坊的事儿,如月打马又来到水粉店,果然见到了自家的马车停在门口,她径自去了里面。这家叫淡淡风的店布置和别处大不相同,柜台的面子都是用水晶做的。里面的东西能看的一目了然,台子上放着试用产品,种类繁多,贵重的香水则在里间屋里存放,墙上挂着新换的油画。(.好看的小说)店员统一着装,清一色的秀美少年。 见铺里客人不少。如月心里满意,店员见了她异口同声躬身道:“三爷。” 客人们回身看。见是个俊秀少年,看年纪不该是主家,气度打扮上又不像下人,不由都好奇起来。如月笑容可掬的抱拳解释道:“各位,不才是本店产品设计师。欢迎光临,年未过完东西的折扣还在的,也有买赠活动,持卡的可以更优惠,买的多不便携带的,小店义务送货,赠人礼物的有免费包装。想要做美容指导的我们可以免费上门。还望众位多捧场呀。” 客人都不知道什么叫设计师,但看样子这少年事做的了主的,便有人开口问道:“什么卡啊。”“什么美容指导啊?” 如月看了眼招呼这些人的侍应,侍应们会意就给他们解释起来。如月笑呵呵的看着,忽觉身后来人,她回头看原来是琅小山。 “小山哥。” “三爷。”琅小山很尴尬的抱了抱拳,他每次都如此放不开,如月也懒得再说什么了,直接问道:“阿隆索来了?母亲过来了吗?” 琅小山道:“阿大爷来了,太太去药铺了,她走时说……三爷和阿大爷商量就成,最后太太只要看计划书就行。” 如月嗯了声,道了声辛苦,就进到里屋去跟阿隆索碰头了。留下琅小山在外盯着,他看着还在晃动的门帘,便想到自家姑娘近一年来的种种行为,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难道太太真不想让姑娘嫁人了吗,如此胡闹成何体统,而且连宝络都跟着想法变了,真不知是好是坏。当然了,这生意却是越做越好了,年底的分红可没少给,足够在老家再盖房子买地了……有主如此,自己还求什么呢? 且说如月跟阿隆索谈完出来已经过了中午,她的肚子饿的饥肠辘辘,本想去外面随便吃点什么又想到下午还有事儿,自个儿出来一趟不易就想去药铺看看。于是一人一马很快就来到了济世堂。 如月下了马,正好瞧见琅东临出来送客,待客人乘轿走了她才打了个招呼道:“小东子!” “哎呀,三爷来啦。”见琅东临叫的有模有势的,她便笑了。这小子接受的到快,人也不扭捏,就是太滑了些,果然见他一溜烟的小跑下来,给自己打了个千道:“三爷真是稀客那!今儿来是查账本还是来瞧人的?若是查账,嘻嘻,太太就在看呢,若是瞧人,嘿,二爷不巧跟着邢大夫出诊去了。今儿呢,七星大爷带人来了一会儿又就走了。大爷更是没回呢。” 如月赶忙打住他,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呀!她斜睨着琅东临道:“我来都不是为这些事儿,瞧你成不成,看看上回被刘掌柜抽的印子还在不在成不成。” 琅东临听了脸不红心不跳的道:“成呀。就是当众脱裤子太不雅了,三爷要不里面瞧?” 如月啐了他一口道:“好没脸皮的家伙,看你真是没长记性,要是再拿错了分量,下次可就不是屁股开花而是满嘴掉牙啦。行了,别跟我胡扯了,小爷我快饿死了,有什么吃的吗?” 三刻钟后,如月已经夹着德福来的包子吃了起来,满屋子里飘散着肉包子的味道。甄氏终于停下笔,抬眼看着满嘴流油的女儿,摇头道: “你非得坐在我跟前吃吗?还吃成这个样子,有那么好?我看不如还不如你包的呢。才从苏州回来,让你休息你又跑出来,看来情绪很好啊。” 如月边吃边笑道:“我就是有劲头做事,你不高兴?包子好吃,我偏要坐在这里吃,我就不信你是铁打的,总不按点吃饭可不行,要是得了阑尾炎什么的,以现在的医疗技术可就惨了。来,吃一个吧!” 甄氏看了看夹到眼前的包子,无奈的用帕子擦擦手接了过来,小口的尝了尝。她细细嚼着,想起一事就犹豫道:“有事要问你呢。你觉着让雪竹一直这样可以吗?方才我见他的样子还是怨恨着的,真怕误会太深,到时不好解释了。” 如月转了转眼珠,咽下一口包子道:“怎么不行。是老天爷让他又没考上可不是我。再说是他打赌打输了,又怪不得我。你光瞧见他的怨恨了,没瞧见他这些日子再也不绷着了吗?这半年我倒是觉得他活络的多,不像当初小老头的样子了,老话不是说不磕碰学不走吗,他也该出来做事见世面了,老憋在家里看书钻牛角尖,人就废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激将 如月又道:“不是读书的料却把自己逼成那样,为了母亲的愿望算什么理由呀,没道理把自己一生都搭进去!不想想就算考上当了官儿了,他那性子能在官场游刃有余吗?不是被顶缸了就是被排挤了,万一得罪了谁能有什么好下场?” 听到这些话甄氏只能无语叹气了。坚持是好事,但坚持错误就是迂腐了。琅家不是没钱供一个人去考学,几年前甄氏已经花了大价钱托曹家为琅雪竹改了籍,名义上他就是自己的亲儿,要知道清朝规定三代内若有人为贱民是不准参加考试的。程老爷子私下里对甄氏提过二爷不是读书的料,不如取长补短做能做之事。甄氏也婉转示意过雪竹,可这少年是个犟的,自打如意故去他便彻底弃了学医的心要遵循母亲的意愿去走仕途,还说绝不放弃,他终日把自己锁在屋里苦读,眼见身子愈发羸弱精神也开始恍惚。 为此事甄氏那是相当为难,随他去和强制不许学习的做法似乎都不好。最后还是如月想了个点子,点子很极端,目的却是达到了。 此时的如月吃着包子也想起去年自己和雪竹的赌约。那时甄氏同雪竹深谈了一次,意思就是琅家不白养人,要读书可以,院子也可以让你住,但必须交钱。没那么多钱?那就先欠着。若考上了秀才甄氏自会出银子,考不上的话之前的费用和日后的生活加学习全都自理,琅家不出一分钱。雪竹再懦弱也禁不起被人如此侮辱,他觉得原来以前他们对自己好都是假的,母亲不在才多久啊!少年激愤极了,一怒之下签了协议。结果三十七年秋季的这次考试雪竹还真没考上。琅雪竹羞愤欲死。也不用甄氏提醒他依着赌约离了琅府,被迫暂住药铺,帮助刘文林做事拿“工资”养活自己。一工作这位娇生惯养的公子才发现自己除了会读书会一点肤浅的医理什么都不行,银子呢也真的不是那么好赚的!此生自己还能有机会去考学吗?最可恶的是每日都会接触药材,周遭人谈论的也是自己甚感兴趣的诊治之术,少年的心彻底乱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琅雪竹接受了现实,对刘文林把自己当做徒弟带的行为也不再抵触。 雪竹是老实人他想不通为什么家人态度会有那么突兀的改变。觉得就是在排挤庶出的自己。府里其他人觉得这些事儿很寻常,二爷到底是个庶出的呀。唯有澄心明白,不过没给她主子说,是怕他泄了劲颓废下去。 道理甄氏是明白的,就有一点她很介意自己和女儿被人误解,虽然总有雪竹明白的一天,可是……她叹了口气又想到了自家儿子。这气叹的就更无奈了。 “也不知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这年还没过完人就不知跑到哪里玩去了!” 提到济兰,如月不由就微笑起来,甄氏却唉声叹气皱眉发愁。原来去年秋闱济兰以第六十三的名次通过了乡试,十四岁就是孝廉不是天才是什么?这下琅家人的脸上都倍儿有面子,人前人后都是琅大爷如何如何,如月不觉得济兰像范进倒是下人们个个成了祥林嫂了。能说一年这事儿。随着媒婆们陆续登门,本不乐意儿子进官场的甄氏还暗自高兴呢。可接下来这位大爷又不好好读书了,说什么看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男儿先立业再成家,于是成日介的到外面闯荡去了,家反而成了旅馆。你说闯就闯吧,帮着做生意也行啊,为何要和江湖人过从甚密?好好一个医馆也成了江湖人治病治伤歇脚的地方了。甄氏每次去医馆都能见到拿刀提剑面相不善之人,虽然人家都很客气,可诊金时有时无的算怎么回事? 如月知道她的想法问道:“去年年底人家送来了多少银子当酬谢啊?” 一听这话甄氏没脾气了。是的,年底顾云遣人送来的银子足够包住拖欠的医疗费用的,可是。怎么就是不能释怀啊,为啥好好的医馆忽然就成了黑道的落脚点了呢。而且还得给瞒着藏着掖着。 又听如月道:“好几次有来捣乱的,是谁给摆平的呀。” 甄氏想想也是。烧铺案不了了之,助长了一些人的气焰,只凭着巡检司是不成的,人家要看顾一个城呢,哪里能老盯着自家,若不是那些江湖人出手,即使不被烧铺,蹭白的捣乱的行窃的可不是要头痛死了?也亏得那些人。 见甄氏不吭声,如月吃下最后一口包子道:“话说回来,哥哥志向高远,他可不是死读书的人,这次既然能考上将来的春闱会试成绩应该也不错的,即使考不上他年纪又小怎么都是来的及的。不是连程夫子都说哥哥前途远大,不要按着常理去管教吗?他一身好武艺,能自保,人又警觉不会出什么事的。放心吧。” 甄氏瞪着如月恨声道:“你就偏着他吧!” 如月嘿嘿一笑拍拍手,将碗推到一边道:“苏州屋子的翻修计划你看了吗?” 甄氏道:“嗯。看了,设计什么的我不懂,你就放手去做吧,全好了我再验收。哦,说起来这块地儿要不是李容及时通知,这天大的便宜就没啦。真亏了她帮我留心。是了,过段日子我要去看老太太,你也跟着一道去吧。” 如月听了就笑道:“行啊。我一定会围好咱们的这座大靠山。”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道:“欠你的生日礼物。”说着如月从带来的包袱里取出一件衣服递给了甄氏。 甄氏好笑道:“都过去那么久了你给的还是生日礼物吗?平白的乱花什么钱,我这是过一年老一年呢,寡妇家的再好看的衣服也穿不出去。”她边说边打开,等完全展开了就怔住了,原来这是如月设计宝络做的旗袍,完全是民国样子绣花却又是古法。 甄氏愕然半晌,讷讷的说了一句:“怎么是旗袍,这么红我穿不了呀。”她说着起身比了比,赞道:“手艺不错,样子很好,就是穿不了呢。如月,多谢你记着这事儿。” 如月笑道:“谁说穿不了,又不是现在让你穿的,将来成亲的时候给相公穿就好了,里面嘛,再穿上新式内衣,保准他两眼发直,不辩东南西北,鼻血直流。” 甄氏瞪着她道:“胡说八道!还说你懂事了呢,怎么一穿上男装规矩就全忘了,有这么给你娘说话的吗?” 如月大大咧咧,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悠哉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三百天我都在做大家闺秀,总共也就这么几十天能放肆一下,您啊就将就一下吧。也别说我多管闲事,实在是看不过眼了。您和那个笔友到底怎么样了,一问三不说的,对我还保什么密。两地分开也不是个事儿,别说是古代了,就是现代通讯那么发达也扛不住。若你真的喜欢,大不了我们把生意开到京城去。” 甄氏脸色暗了下来,她幽幽叹息道:“这样也挺好的,每月通几封信,听他讲女儿的病情,让刘大夫给出出主意。我们就当朋友吧。若上天真的眷顾,自然会有机会的。我……不想那么刻意。” 男女之事如月真的不那么懂。现世那场还没来得及谈的恋爱没让她有机会试一把手,现在更没那个机会了,不是太小就是有主……对那个人还没有恋爱的感觉,就只是有好感而已。正想着忽听甄氏调侃道:“我看张公子对你挺有好感的,我也瞧着还不错,人长得俊俏,学问也好,出身又是大家,虽说不是嫡子,可被他叔父那么抬举着,前途是不错的。你们不是志同道合的喜欢书画金石吗?” 被人一下子指明了,如月窘迫道:“旁人这么说,你怎么也这么说?也不过是碰到过几次,人家客气了下送了几幅字画。怎么就能被传成这样子?我看他虽然不错,但是个心气儿高的,我这样的也未必能放在他眼里,何况将来……” “你这样的怎么啦,你可是嫡女!将来带过去的嫁妆足够养一家子人啦。只要你看的上,我就去给你问问?” 如月红着脸道:“别问,我还没了解清楚呢,可不想只凭几句诗几幅画就把自己交代了,我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闺秀,总该有感觉了再说吧。” 甄氏好笑道:“随你,接触接触也是好的,外松内紧才是要领,可别不当事儿。”甄氏本是受过民主熏陶的觉得谈个恋爱再论婚事没什么,甚至是赞成的。不了解而成亲的多成怨偶,何况她能感觉得到女儿对人家是由那么点心思的,只是自己嬉里马哈未曾察觉。就是这回可千万不要重蹈麒哥儿的覆辙啊。这是她唯一心存的担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恋爱 这一年随着如月以琅家大姑娘的身份公开出场次数的增多,提亲的人不少,适合的几乎没有。甄氏是什么样的人,几句话就知道这些人的本意,她也不恼,就是把条件往那里一摆,你们能做到再来找我谈。一听要的礼金数字提亲的人退缩了,私底下都在议论说甄氏真把自家女儿当宝贝了,就算是美人天仙也值不了这些钱财,看那架势是要攀富贵去呢,难不成还要让她女儿嫁王公不成!简直是白日做梦! 甄氏这样的做法还是和如月一起决定的,礼金不过是拒绝的托词,她们都觉得为财而来的人根本不用理会。甄氏希望两家人身家不要相差太远,人品要正,最好是门当户对的老实人。可惜啊,这样的人太难找,何况他们还立了一条:不得纳妾。好么,结果直接全都pass掉了。如月无所谓,甄氏却暗自失望,她可是深知在这个时代什么叫做女怕嫁错郎,但现在“郎”影都看不到。 人算不如天算,当甄氏终于不再刻意的去给如月选女婿了,如月居然意外的遇到了个还不错的适婚对象! 说来这事儿还多亏了曹蕤和张采薇。曹蕤同如月交好,二人常在一起玩耍,时日久了曹二姑娘深深觉得自家弟弟若能和如月能配成一对会很好,因为马家那几个实在是配不上曹颙,反正两方家长只是口头说了说,也没下聘定亲那就算不得数。何况要是连生如月俩好了,自家和琅家就走的更近了,那么自己和济兰的事儿会不会就有希望呢?她知道父母遵礼守教绝不会应允,更觉得母亲偏袒姐姐不会在意自己的感受,所以一个字也没对李氏提。曹蕤决定先下手为强。频频制造机会让二人相处,想着等他们有了感情,弟弟自会去求的,凭连生的个性那时就由不得马家折腾了,父母的态度曹蕤却是根本没考虑,曹颙可是有老太太宠着的! 于是曹蕤想着法子常去琅家也邀如月来自家玩,刻意的安排了明的暗的巧合。如月开始还没发觉,她本就挺喜欢那个没有什么架子的贵族小少爷。也能说到一处,就这么随着一次次的见面,她终于悟了:其他人怎么就没那么容易碰到,怎么就老遇到曹颙呢?问了曹蕤,曹蕤这才把想法说了,如月一听头都大了!回忆一下,似乎真觉得曹颙真的对自己超出了一般朋友的界限。她越想越荒谬,不会又是姐弟恋吧!难道自己很幼稚吗?再想到马家那位醋缸九娘,如月汗下来了,有个英姿就够麻烦的了再来一个她拿头撞墙的心都有了。于是如月很正式的同曹蕤谈了:我对你弟弟没感觉,千万别拉郎配!也别让父母难做!就这样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去曹家。 后来曹颙大约知道了此事,他见不到如月。济兰也没回来,于是写了封信托人送到了琅府,他在信中表达了自己想法,说明了自己没有那个意思,定会遵从父母的安排。同时也责备了姐姐的多事,希望如月不要为此烦恼。如月见信不禁汗颜,曹颙温和敦厚对谁都挺好,他年幼待自己就和自家姐姐一样。这么去想她发觉之前的顾虑纯属自作多情,又觉得曹颙虽然年纪小可为人坦荡,有君子风范,自己实不该那样反应过度的。后来如月绷不住心事将此事给济兰说了,因为短时间内她可不好意思去曹家。就请他向曹颙解释一下。济兰听了暗恼曹蕤,他见了曹颙后。委婉的转达了妹妹的意思。曹颙更是替二姐道歉,希望他们不要见怪。 整件事最郁闷的是曹蕤。曹颙和如月都怪她不说。居然连济兰都怪自己,她觉的真是好心没好报。待曹葳知道了情况也怪自家妹子莽撞,还专门找妹妹进行了一次谈话,曹家长女语重心长的说道:“好在这事儿就你们几个知道,万一被传出去,叫如月怎么做人?母亲怎么去见玉姨?又怎么对马家人交代?父母之命定下的亲能那么容易的退吗,里面牵扯到多少厉害你可知道,或者你想如月做小,且不说玉姨不能允,就是母亲也开不了这个口。就算你不喜马九娘做弟妹,也万不该如此行事。再说父亲也没指明是马家哪个姑娘嫁过来,我看宝珠就很好,她同连生也能说在一处,两个都是爱乐曲的,你怎么就光想着如月,没想到其他人呢?若非不是为着常见琅家大爷,你能这么上心?” 被姐姐一语道破心思,曹蕤羞愧极了,她反省着行事也觉得是自己错了,便真心后悔起来。 曹蕤和张采薇是好友,少不得就跟她提到这事儿,采薇是个明白人,一听就知道里面的曲直。她本就钦佩如月的诗才,又总听曹蕤说起她的作为,那可都是极聪明的人才能想的出来的,此次行事让她觉得如月是个能摆正身份的人,更认为她是个可交之友。不由暗自思忖:大哥早有嫡妻,二哥也定了亲,堂哥张懋恭还未成亲。说来是缘分,如月和他是见过两次的,下来堂哥也是赞过如月聪敏的。一个是官家一个是商家,两家家世是有些不配,不过庶出的能找人家嫡女,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算是可以了。 张采薇是个守规矩的姑娘,没曹蕤那么淘气不尊礼教,故此也就在心里转了这么个念头而已。谁料后来如月来家里做客偶遇了几次张懋恭,明看着二人只按礼数说了几句寒暄的话而已,她这堂兄下来可在自己面前不止一次的表达了对琅如月赞赏,言外之意任谁都明白。 张采薇暗思:暗通款曲的事自己可不能做啊。不过谦一哥哥向来是个眼高的,难得赞扬别人,何况是对个女子。难道是真心实意的么?一时间她便有些左右为难,她就同曹蕤提了,结果曹二小姐竟然径自去问了如月。 如月经一事长一智,自然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好笑之余也觉得感动。如月真实年纪是二十不是十二,平日说不结婚是气话,她知道想在这个社会生存,哪里真能不嫁,那非得被世人议论死!所以有了好的绝对不能放过,这点她和甄氏的想法是一致的。古人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女只能顺从,结婚当夜才见庐山真面目的大有人在,幸运的是,之前她是和张懋恭见过的,讲心里话自己对这人有好感,觉得他性格文静又诗书善工,特别是面相上有几分像傅山,结交一下也未不可。 在认真想过后她一半好玩一半认真,先佯装羞涩不答,最后才说了句不搭界的话:“听说张公子善书画,最善山水写意,不知可有其事。”听她这么一说曹蕤就笑了。之后的事便是采薇拿了几幅张懋恭得意的字画给如月看,见字如人,也许自己就是很幸运一次就碰对了呢?如月微微有些期待了。 再说回张懋恭。此人不过十八岁,跟着张鹏翮经历的事儿却不少,比起戴诺曹颙更显稳重,城府也更深沉。先前他在揽月楼见了如月就有些起念,只是想着她太小又是商家女对自己的仕途并没有帮助,有点可惜了呢。后来得知琅家和曹李两家都有深交,家产又厚,又是清白出身的,和之前那个大不相同,父母的阻力该不会很大。张懋恭想起揽月楼里如月的华贵可爱,粥棚处如月的俏皮伶俐,心里就火热起来,觉得她性格甚好,这样的嫡妻定会是贤惠宽容的,那么将来许多事儿也好办的多。如是张懋恭就再三请求堂妹撮合。 这样的状况看在张采薇的眼里,已然觉得这二人有谱,待愈见有戏,到了年前她终于给母亲婉转的提了。张夫人闻言大惊,先是大骂了女儿一通!如此失了规矩的做法要是让旁人知道几家人的名誉就都没了!虽说是好意但对人家姑娘的名声有损,以后万不可如此了。见张采薇眼泪婆娑的应了,张夫人这才和缓了语气忧心道: “说实话我也挺喜欢如月那姑娘,他们能好,你也算积了功德一件。只是你堂哥这人……原先你我住在老家,和你这堂兄并不相熟,你父亲也没多说他的事,不过南下的路上我隐约听说谦一离京是跟婚事有关,也问过你父亲,他没给我细说,但绝不是什么好事。谦一做学问是好的,处理公事也稳重,只就是风流的紧。再说按着谦一性子还有他家的情况最后未必能看的上那位姑娘呢。” 张采薇心里一惊,她只知堂兄未婚可不知道他风流!这是怎么回事?又听母亲说叔叔家会看不上如月她又急了。“叔叔怎么就看不上人家!堂哥又能有多好?还不是靠父亲提携才有了今日。难不成还想去娶公主郡主?” 张夫人并不反驳,她心存担忧只说再看看,问了如月的态度,张采薇说如月也是有意的。张夫人颔首,又再三叮嘱不可再做私下见面的事儿了,也不可随意对人说起。当夜张夫人就跟丈夫提了提此事,张鹏翮却对她说了一番话,张夫人听过后汗就下来了,叫来侄子狠骂了一顿,立即就修书一封,令人快马往山西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无良 一过完年如月就没有待在江宁琅府,而是去苏州整理新地上的老房子,快到正月十五了这才回来,回来了又没歇着,手里画着广告画,脑子里仍是服装设计香水命名之类的事儿。(.无弹窗广告)元宵节前甄氏见女儿兴致很高,又想起她和那人已经认识了好几个月,她就半真半假的提出来抽时间去见见张夫人,如月一听就害羞起来了。害羞就有戏啊,甄氏想,难不成该备嫁妆啦? 之后如月把手上的事儿一交便清闲下来,她想起珍珠提到采薇几次拜访未见到自己,就打算过去看看。这日是正月十三,济兰还没回,雪竹犹自赌气。如月本想叫上曹蕤一道去张府的,可曹家年前就得了上谕说圣上南巡,要他家接驾。于是曹家诸人就跟打了鸡血似地亢奋起来,重修的庭院要再扩大,家里的用具全换新的,下人做新衣,主子早就把大妆准备好了,戏子要备好,吃食要备好,安全要备好……总之,都是忙的。如月只得独行,于是她提着自己做的几道小菜和张采薇爱喝的蜂蜜茶去探望好友了。如月乘兴而去,未料一场风波正在等着她。 如月一进张府的院子就觉得和平日不同,下人们看自己的眼神都那么古古怪怪的。待到了采薇的住所,迎接她的不仅是女主人,还意外的另有一位女客。采薇介绍此人身份时竟是一副尴尬的表情,那女子则用很不善的眼神看着自己。等听她们言谈间提到的婚事,如月这才轰然而醒!万万没料道这个女子居然是张懋恭的未婚妻,来江宁府就是来完婚的!她一明白过来,血涌上头,脸顿时红了。下意识的就去看张采薇,若她不知道则罢,若知道还这么做那这朋友就没得做了!见张采薇一脸愧疚的偷偷摇头她松了口气,又去看那个名叫赏霞的女子,对方也正打量着她。 “我初来江宁府,对这里什么都不熟。也不知琅姑娘府上是做什么生意的?”赏霞打破尴尬的寂静问道。 如月未答,张采薇看了她一眼开口道:“琅府的生意做的很广,琅太太很有本事的。连我母亲都很是称赞,而且如月的哥哥才考取了功名,前途无量呢。” 赏霞掩口笑道:“原来这么有本事啊。”这姑娘的容貌并不差,就是牙齿生的参差了些,于是总拿着帕子掩嘴,在旁人看来似乎是在偷笑。 又听赏霞软软柔柔的说:“听说如月姑娘大病痊愈之后人聪慧了很多,果然是杏林世家。我们那里也有个人家生了个儿子都快二十了到现下还是呆的,不如我给他家推荐一下琅家的药,说不定吃了就能好呢。” “霞姐姐!” 被采薇呵斥赏霞也不吭声只是装着咳嗽了两声,而如月在大惊过后逐渐平静下来,她不言语只淡淡的看着那女子。赏霞顿时觉得自己被侮辱了,那颗敏感多疑心再次怨恨起来。她掩口道:“听说姑娘书画做的很好,我在无邪这里瞧见过了,果然不俗。谦一总是喜欢像你们这样多才多情的女子啊,想来绿萼也是这般……”她似是发觉说错了话忙掩住了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如月从未听过绿萼这个名字,她的心猛跳了一下,怎么又出来一个女人!她非常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向张采薇,期待她的解释。[.超多好看小说]后者则是提心吊胆地看着赏霞。 赏霞的随行丫鬟很适宜的接话道:“姑娘您还提那个贱人做什么呀,要不是她您早就和二爷成亲了,识字作诗又能怎么,到头来还不是进不了府,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寻死觅活的就以为能取代姑娘的地位啦,嘁!有些人就是不知道轻重。一副狐媚子样,到底不过是个娼妇!” 赏霞幽幽道:“你别说啦。省的被人说咱没教养,何必和她一般见识,舅妈是绝不会让她进门的。而且如月姑娘怎么能和绿萼比呢?如月姑娘可是清白人家的女儿,生的又那么俊,又不像我那么痴笨,还会作诗能绘画的,难怪二爷……”她没说完话,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如月都快听不下去了,她真想先行离去,可又很想知道究竟! 另一位随行嬷嬷冷笑道:“姑娘就是这么个软性子才总被人欺负,您这就要成亲了怎么还这样?管爷们儿将来纳几个进来呢,您就是嫡妻!他们再本事见了您不还低一头?不是老奴说呢,都说金陵是好地方,此言不实啊。来时看到处是贞节牌坊,以为这里的女子皆有德行,可……”她瞥过眼来,目光向下鄙夷的扫了一眼如月的脚,摇头道:“十里秦淮好风光,我看秦楼楚馆的胭脂味儿把二爷的头都吹晕失了心了,什么人都想往家里带,也不管是个什么身份,也不看配不配的上呢。巴巴的腆着脸来,什么东西!”那个丫鬟也在推波助澜的说着,居然完全不把如月放在眼里! 如月攥紧了手,脸都烧了起来,难道这群女人当自己是来踢馆示威的吗?就算是误会也不能这么说话!还真当她是嫡妻自己是妾了?如月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微笑道:“世人都说娶妻当贤,杨小姐是大家闺秀,知府之女,自是贤惠的,方才这位妈妈又对知礼守节自有一番见解,看来是很清楚何谓德何谓贤。德字以宽容敦厚为首要,只是不知这贤字何解?我仅是识字,不工诗书,大道理讲不好可也学过《女戒》,知道这贤字最要紧的当是不妒,妒乃犯了七出,是可以被下堂的呢,可是这样?若不对,还请杨小姐再做评说,我也好学学。” 赏霞听了脸都白了,那个嬷嬷暗思:看这架势竟难不成真的是不要脸的想进张家的门了?嫡妻还没娶呢,若是被个妾先进府了自家姑娘算什么呀!于是不再顾及旁的,立威要紧,她直接道:“你这小娼妇居然敢这样对我家小姐说话!既知我家老爷乃知府,见了我家小姐为何不跪。哼,想进张家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别以为和二爷勾搭上了就能进门。要娶也得先娶我家小姐!” 如月已然气的火冒三丈,她故意嗤笑一声道:“我哥哥去年中了孝廉,现下正在准备考贡生,也是有功名的,我为何要跪你家小姐?张懋恭娶你?呵呵,这一年我可从来没听谁说过,也不知道是有人硬要攀所谓高枝儿,千里迢迢的赶过来逼婚,还是有人根本不屑成这个亲!再说,那样一个欺世盗名的人你稀罕我还不待见呢!就算要进谁家的门,本姑娘定要让他上门来求,给足聘礼,以嫡妻之礼风风光光进府。这位妈妈,都说女子要守德,男子也该顾及身份吧,还说是官家子弟呢,整个一骗子!你呀,可要替你家小姐看好这位准女婿!” 张采薇见他们都口不择言了,忙打岔劝道:“霞姐姐,如月是我好友,如月的哥哥同谦一哥哥也是朋友,有些事儿是你们误会了,说开了就是了。如月你也别恼了,都是我不好……” 赏霞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哆嗦着嘴唇含泪瞪着如月,那个嬷嬷跳脚骂道:“贱户的种!贱户的种!你再能耐也是商家女,我且看二爷能护你到几时,京师还有个绿萼呢,你进了府也是排在她后面,哼哼,到时还不是得跪着称我家姑娘一声太太……” 张采薇终于怒了,她打断了嬷嬷的话厉声道:“你这个老货还不闭嘴!没规矩的奴才!退下去!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霞姐姐,我说过了,如月是我好友,你再这样口无遮拦的浑说,就别怪我不再欢迎你来!” 赏霞不甘心的看着张采薇,碍于身份她不敢怎样,只得道:“无邪,你怎么这样对我,可是被这狐媚子迷了眼了……” 张采薇皱眉硬声打断道:“如月是怎样的人我比你清楚的多。在这里我把话说清楚,这事儿跟如月没关系,你要怪就怪我,也该怪谦一哥哥从没提过你们定过亲的事儿。现下你明白了,就不要再说那些混话了。” 赏霞咬了牙,她的眼泪仍在眼眶里,如月也正乱着,一时间谁也不说话。张采薇平静了下心情让丫鬟送赏霞回去,赏霞走时还不忘含泪瞪了如月一眼。见人走了张采薇才拉着如月坐下,细细说了原委。(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愤怒 采薇解释道:“如月,这事说来都怪我没弄清楚,谦一哥哥没说明白,结果害你如此……方才霞姐姐出言不逊可你也别记恨她,她和她母亲从小被姨娘欺负,叔叔又从不护着,这么些年下来都患得患失怕了。在家过的本不如意,好不容易有了个好人选自然不能放手的。”如月苦笑着摇头,采薇又道:“他们的婚事是长辈们定的,赏霞的父亲是我父亲的门生,而谦一哥哥的父亲又是我表叔……只因我堂哥年纪不小了又不肯定性儿,他因会试失败外出散心,滞留在京师那会儿竟痴心于一名烟花女子,怎么劝都没用,我表叔着急这事儿,后来求着我父亲趁着外放带堂兄离京,想着疏远了就没念想了。可年年催着他回来完婚他也不回,只是一味推脱,直到……如月,之前我真是不知道这事儿,父亲口严从没说过,那几年母亲和我一直在四川老家住着,待父亲任职南下了我们才去的京师,也才见到了堂兄……我本想尽早当面给你说清又寻你不到,结果就成了如此局面。” 如月压着火气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冷笑道:“给我说什么?你堂兄和我有什么关系吗?不过是因为你我相识就和他多见了几回,互送了些字画罢了。话说回来张公子真是得了‘贤’妻呢,合该恭喜他的。既然都认识要不要我准备贺礼?是了,还没问什么时候成亲,定在哪天了?” 张采薇叹了口气没说话,垂头暗道:这事儿放到谁身上都会气愤,不过能这样了结还算幸运,若是……采薇越想越后怕。又十分担心如月放不下,万一她情根深种了奈何?正想问却听如月冷冷道:“你堂兄,张懋恭应该算是个知书达理之辈吧,书香门第出身呐!人也很是聪明的,可做起事来竟和那些伪君子没什么两样!当女子是什么,玩物还是摆设?我家再是平民穷户也由不得他这般玩弄,难道我家的规矩你没同他提么,还是提了他根本就没在意呢?你不知内情我不会迁怒与你。只可恨他是明明白白做这种混账事啊,如此品行就算是出身大家也只能让人看低!这种人莫要称什么风流不过就是个浪荡子!采薇,这事从现下起就再也不要提了,我同张懋恭也再不会见,请杨小姐放宽了心做他的嫡妻吧。” 说完如月就起身告辞了,只剩下张采薇怔在那里,她看着食盒。满心皆是懊恼。这下她怕是要恨死自己了。之前自己已经跟赏霞解释过了,没想到看着她不吭声却是个能闹得主儿,早知如此何必答应母亲让她留在府里呢!这回可怎么办?! 如月在回家的路上反复想着张懋恭和赏霞的样子,又想到自己竟对那样的人有好感,心里堵得想大喊。委屈极了更多的是被欺骗的愤怒,愤怒多了也还是会有眼泪的。她就这样带着恨意无声的哭着回了府。在闺阁的梳妆镜前如月看着镜中那张乌云密布的脸和红肿的眼。一遍又一遍反思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自己究竟有多蠢才会去信一个古代男人! 甄氏很快就察觉了异常,唤来流苏和璎珞问了,这两个都是随如月同行去张府的,对甄氏自然不敢有所隐瞒。流苏只说了个开头甄氏就明白了,她心一下子坠了下去,怎么又弄成这样了!当夜甄氏去找女儿想要深谈,但如月只说不在意便什么都不愿意说了。哪里能不在意呢?这种事谁能不在意!甄氏一夜无眠。第二日她就让人去查,一查才知道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 张懋恭在京的红颜知己叫做绿萼。二人在妓馆翠微居相识一见倾心,张懋恭想为她赎身后娶为嫡妻,却遭到家人强烈反对,说书香门第怎能让一个娼妇嫁进来?而且还是嫡妻?但儿子说了非她不娶不答应就出家。父母实在见不得这两人寻死觅活的样子。为了让儿子死心这才求表兄张鹏翮带他远行,想借此让儿子放弃。过了一段时日貌似儿子是放弃了绿萼,可又和一个平民家的曾患脑病的女儿走的近了。这家人是个商家不说,而且母亲还是个寡妇!独门独户无依无靠。张懋恭的父母一听就急了,立刻自作主张正式下聘定下亲事,张杨两家人一商议,怕夜长梦多生出更不得了的事儿来,于是张懋恭的父母带着杨赏霞到江宁来找儿子了,安排着把张家当娘家,准备就让他们在这里直接成亲,免得张懋恭任性又做出什么事儿来。 话说张懋恭当初不同意和赏霞成亲就是只觉得此女不好看,人又懦弱无趣,跟京师翠微居花魁绿萼的解语多情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对于一个爱美之心极强的又处于叛逆期的少年自然死活不愿娶这么个姑娘了。后来张懋恭随叔父见多识广了后也反省自己的幼稚,男人最该争取的不是女人,唯有钱权在握才能笑看天下,可清廉的张鹏翮是不会替自己做其他事的。怎么样才能上位呢,这个时候琅家大小姐出现了,他的确喜欢如月的聪慧可爱,更觊觎琅家的产业,本以为可以成事未料还是被父母阻挠了! 张懋恭心不甘情不愿的再次见到了杨赏霞,忽然发现几年不见她变得好看多了,人好像也温柔懂事了,加上他深知在官场背景有多重要,仔细盘算一下发现父母果然明智。这个女人可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是最适合的,琅如月再好也只是商家女,何况之前似乎和戴诺还别有隐情,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呢。 想到这里张懋恭便动摇起来,再经朋友一劝,于是顺着父母的意思开始筹备婚事了。他暗思,若是如月愿意自可进府做妾,自己也会对她好的。这么想他也就把这话给堂妹说了,希望她给如月把话递过去。张采薇听后无语了半晌,见他神色很认真,方问道:“谦一哥哥你真是这么想的?你觉得如月会同意?” 张懋恭犹疑道:“为何不肯,啊,是了,她是嫡女,那有什么,大不了到时我给她个平妻做也就是了。” 张采薇点头叹道:“你们果然是没缘分的了。真是我瞧走眼了。” 甄氏既然打听到了这些,如月自然也知道了,听到这些事儿她与其说是难过不如说是对这世间的男子完全失望。同时她也庆幸自己没投入那么多感情进去,否则后果堪忧。如月很理智的自我劝说着但心里还是痛,心胸再开阔的人也不愿被人欺骗感情。她为了让自己快点忘记这些闹心的事暂时就不想呆在江宁,也暂时不想见张采薇,便对甄氏提出去吴县,那里还有房子等着自己装修呢。 为了此事让甄氏差点没气病,几年前济兰被退婚她可以大闹李家,可现在却只能接受对方的道歉,什么也不能去追究,等级身份的制约让她无处发泄,同时又深深替如月难过,所以当女儿提出不想住在江宁立时就顺了她的意,想着等济兰回来了就带着这双儿女去苏州府小住一段时日。 济兰就是在这时回府的,当知晓了妹妹的遭遇后少年的神色让人畏惧,即使是甄氏在面对默不作声面沉似水的儿子时也不敢再火上浇油,而是温言相劝。济兰却只问了妹妹一句话:“你想怎么做?”如月明白他的意思,诚恳道:“我很好,哥哥放心。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你也知道的,我和采薇是朋友,为了一个无良男人我不愿失去朋友,更不愿和张府闹僵。何况那个人并没有真正伤害到我什么。”济兰看着她微微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一切随你的意,不过你得答应我,若是喜欢谁了定要先跟我和母亲说,不要再轻信任何人,哪怕他是你以为的朋友。”如月郑重道:“一定。” 没过多久张府果然开始准备婚事,人进人出的颇为热闹。在这之前张夫人携女儿专程来琅府,好生对甄氏道了歉,又再三解释了其中原委。如此身份的人这样做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如月也很是大方的对采薇直言自己已然想通了,还托采薇将新婚贺礼送与张懋恭,恭喜他们百年好合。张采薇回家后将礼盒送给了堂哥,当张懋恭在书房独自一人打开后才见到盒里放的是早先送如月的字画文玩,尽数都在其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桃源 如月启程去吴县已是二月将过,严冬过去春的气息临近。临行前如月专程去药铺探望雪竹,不知为什么一直对她有所回避的雪竹竟然愿意相见,而且态度与以往相比和缓了很多。如月猜想琅府二少爷定是听说了,但她佯作不知,只说自己这几个月要住在吴县,若二哥得了假就来玩,雪竹简单的嗯了声。到翌日如月上车前他才遣东临来给妹妹送了配好的汤药――专门养颜清火去毒的。如月看着挤眉弄眼的琅东临又提溜着那一串系好的药包,心里很是感动!她本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一个多月过去了张懋恭带来的阴影还在却已经不能让她痛苦,家人的温暖是最好的愈伤良药,如月现在想的唯有如何营建吴县的生活,那里的屋子可是费了全部心力才装修好的呢! 当初吴县的地在贱卖的消息是李容得了路子透漏给甄氏的,买了地自然要盖屋子。甄氏从去年一买下地就开始筹划新造重修了,实在是她的事儿太多,光是和佃户们谈话就分去了大多时间,重整院落的事儿做的就有些拖拉,直到如月接手速度才快起来了。如月一见此处就甚是喜欢:一方院子不大不小,整齐划一,虽没有二楼,胜在方正,又是坐南向北的,结构好不用大变动。院子周围都是上了年份的槐树,遮阴蔽日,郁郁葱葱,盛夏倒是个避暑的好地方。房后靠山,山坡上种了成片的桃树,若是开春算得一道风景,也常有游客前来欣赏花信,有风雅之士给这片桃林取名:临水红霞。宅子大门前不远就是大片的稻田。又有一弯泉水在前,展目看去视野开阔,心旷神怡,就是不懂风水的如月甄氏都会觉得这块地很好。远离尘嚣,地偏心远啊。 费了几个月的功夫新房子终于在开春前落成,如月给它取名为“桃源”,两进院落的琅家别业是按照现代风格装修的。此地虽好若要长久居住不足之处有二。一是水多树多蚊虫就多,二是到底离城有些距离。采办不方便。针对第一点,她请教了珊瑚,先是在房屋周围种了许多花椒树,靠着珊瑚的技术移种成活了几株,树苗是去年让人从云南托带来的,起初是为了吃,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了。如月又在内宅窗下种了七里香和薄荷。本来是想再在屋里薰衣草的,可惜没有。听阿隆索说他的家乡这种植物很多的,也听珊瑚说新疆一带也有这种植物,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先只有种些驱虫菊和备些三七了。针对第二点,她在后院高处新建了个库房。用生石灰当干燥剂,存了些易放的蔬果,好在有蓄养家畜,倒不用考虑肉的来源。 而屋内的装潢布置则基本是现代的风格,如月最先改良了最常用的桌椅,按照现代的造型让人定做了。她觉得灯光也很重要,眼睛出了问题那就不好了,可惜没那么大能力搞出个钨丝灯来。只能是用防风玻璃罩子的烛火灯了。衣柜重新做了,隔断高矮不一,能挂的地方都用了衣服撑子,这样就不用反复熨烫了。浴室和厕所的上下水实在是没法儿了,只能还是木桶和旱厕。就是得让人勤打扫着。窗帘却是如月费了劲儿弄出了简易版的百叶窗,看着竹篾子做的可调节窗帘。如月真觉着古代匠人的聪慧,这一描述人家就能做出来。后来这种窗帘渐渐在江南普及开了,这可是要拜如月所赐,据说那个篾匠还为此发了笔横财。 改造的重点是厨房。既然把这里当做自己和甄氏自由活动所了,所以什么事儿都得顺手方便,不像在江宁的家有厨子,住在这里她又不想找那么多厨娘供着,平日农妇们做顿便饭,自己呢想下厨就下厨。于是如月另起炉灶,一个灶上三个锅,黑色铁锅有大有小,另做了平底的煎锅备用。[.超多好看小说]助燃用的还是烧秸秆和干柴禾,通风的却是改用管道排烟,管道选用的是竹子,铁皮接口,这一道工序费了老劲儿了,她为此又请教了郑风,郑风看了设计图对此大感好奇,用心程度可比当初做内衣大多了。有他这个聪明人参与设计,一个月通风就搞好了,试用之下,众人都称奇,厨房居然变得不那么乌烟瘴气了,只是下人们对姑娘用大理石铺台面,橱柜吊在墙上,各种刀具插在奇怪物件儿上的种种做法还是很不理解的,这位小主子真是能造钱啊!一个厨房建下来得用多少银子啊!不过人家用的是自己的钱又是小姐,就算用金子打造出个厨房,谁能说什么呢? 甄氏见到成果然被震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环顾四周,看到那些镶着框子的花卉类的油画,踱步到卧室看了落地窗帘,卧室和书房之间手编的水晶珠帘隔断,吃饭用的铺着带花边桌布颇有西式田园风的原木餐桌,由衷赞道:“我知道你有能耐,可没想到会这么好!在这里呆着我都忘了自己在什么年代了,还以为是二十六年那会儿的南京呢。怪不得阿隆索直夸你是个天使,嘿,这要是有灯,电话和淋浴就妙了。” 如月嘿嘿一笑,她把桌上铜质三层烛台里的红蜡摆正了,点头道:“要是能有冰箱,空调,能上网就更妙啦。” 二人相视一下都笑了起来,甄氏又来到书房书桌前,摸了摸桌面,桌上放着木质相架,里面是一幅他们一家人的油画,惟妙惟肖。垂手拉开抽屉,第一层里满满的宣纸裁放的整整齐齐,又拉开一个抽屉,里面则是不太用的到的文玩,最后一层抽屉里竟放着许多小吃。抬头看去左面是一溜书柜,紧挨着书桌,里面的隔断不大,几乎是书的高度,亦是整齐的放着书籍,打眼看去多为小说。不仅有西厢唐传奇还有水浒三国。甄氏会意的微笑起来,向右边看去,高几上放着一丛兰草,一套油画用的架子。 正前方轻薄的淡粉绣花窗帘向两边分开,用流苏系着,她起身拉起百叶窗,推开窗户,飘渺的梅香似有若无,两株从江宁琅府移植过来的孩儿面茶树就在眼前。 如月在旁边道:“珊瑚不做园艺师真是可惜了。多好的手艺啊,搭配的真好看。” 甄氏满意的看了眼女儿,“没有你,她也无用武之地。你若是喜欢,让珊瑚跟着你如何?” 如月笑道:“我才不夺人所爱。” 甄氏听了这话,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你就听那帮丫头嚼舌根子吧。当心你二哥生气,一个主子一个奴才,最多是收个通房,还能怎么着。” 如月但笑不语,甄氏以为触及到女儿的心痕了,岔开话道:“麒哥儿如今收了心在家学习不给我生事儿了,我怎么又感觉很奇怪呢。看他那么晚都在读书,真替他累。” 如月嘿嘿笑道:“做妈的就是这个样子呀,你不累吗,哥哥这么个大小伙子不会比你更累的。” 她话虽然这么说,心里也是感觉挺奇怪的,那一年济兰在外虽不晓得最什么,但她多少知道没少跟着顾云,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他们来往了。如月想起去年烧铺事件后,来自家店铺生事儿的人骤然增多,偶尔也听来药铺买药的顾云的手下谈及此事,果然和白家脱不了关系,要不是顾云和巡检司怕又要出大事儿呢。这是多大的恩情,可这段时间济兰怎么就突然沉默了下来,她是个好奇的人不问清楚心里能别扭死。问了济兰他不愿详说,只云:你不是总说要支持哥哥当大将军吗,不好好努力可怎么行。济兰虽对她极好,可不愿意说的那是半点都套不出来话,如此如月也无法再问了。她想总会有知道的一天! 翌日,济兰陪如月散心,这回二人走的远了些,来到了离“桃源”五里外的山坳里,这里有一间小庙,也不知何朝何代的人修葺的,由于云游僧常常在此落脚也不曾完全败落,二人好奇就进去瞧,待见结了蛛网的匾额上的名字,如月失笑,居然叫做:兰若。济兰见她发笑便问缘故。 “我就是瞧见这个名字取得好,没事儿了可以到这里见鬼玩。” 济兰自是不解,疑惑道:“兰若不过是梵语阿兰若的省称,寺院之意而已。和鬼又有什么关系?倒是此处清幽,若好好收拾一下倒是练功的好去处。” 如月笑道:“哥哥倒是总不忘练功,外出这么久可有长进?” 济兰微笑道:“妹妹呢,可有搁下?” 如月笑着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她内力不足轻飘飘的斜刺过来,济兰侧身避过,也没使内力的打出一掌,二人打了半柱香的功夫,如月的汗就下来了。她拉着裙子,摇头道:“不行了,和你这样打好吃亏。” 济兰道:“功不可一日不练,我看你的剑术放下不少时日了吧,心法倒是练着的。” 如月惊讶道:“这样都能看出来,佩服。好吧,我也不找借口了,既有了地方定当好好练习,请师兄放心。” 济兰颔首,他知晓如月是个能坚持的便不再多说什么。兄妹俩又在寺中转了转,讨论了下将来的计划便离去了。殿中供奉的是阿弥陀佛,金漆斑驳,点睛都没有了,只咧了张大嘴在幽暗中笑看他们离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佃户 开春的时候,琅家新买的土地上已经有欣欣向荣的景致了,老天爷保佑这年并没有涝灾,春耕如火如荼的开始了。甄氏召集了原有的佃户,宣布了自家规矩,本来听说要辟出一块地种番薯,他们本是不愿的,只觉得女人家果然不通农事,在这里胡乱瞎搞。可后来一听说所交租子比原先的少了一成,农民们就改了沉重一片欢欣鼓舞,要知道近两年灾难频频,佃户的日子并不好过,少一成对他们来说就是救命之举!管主子种什么呢,反正说了是试种,收成不好不会惩治种地的人,所以哪怕是一无所获和佃户无关。 如此,就有三家人报名愿意去种番薯,甄氏挑了一家人,如月则让一家在废弃的湖里兼种莲藕和养鱼,另一家人兼养家畜,湖里这活计对于长年生长在水畔的人家并算不了什么,但看是那么个小姑娘安排的又没什么油水,这家人就有些推脱的意思。 甄氏瞧出门道就直接道:“让你家做自有道理。若实在不想也就罢了。只是可别后悔。”她话说到这里,那家被分派养畜的当家妇人开口道:“太太姑娘若不嫌弃,养鱼塘的事儿俺也能做得。” 甄氏见她说话爽利,粗眉大眼,丈夫确实唯唯诺诺便知这家是她做主,于是也不问那男人,只对她道:“你倒是个能揽活不怕累的,能做的了那么多事儿吗?” 妇人笑道:“俺家孩儿多,都顶的上事儿,不过是七亩八分的池子,顺手的事儿,太太尽管放心。” 甄氏满意的嗯了声。对她也是对众人说道:“行。那就你家做吧。日后我事儿多,姑娘会常来督工,该对的账我若不在交给她就行。丑话讲在前面,你们不要瞧着我女儿小就糊弄她,我可是把她当男孩儿养的,看账计算样样不差。若被姑娘查出来你们有猫腻可别来求我,我可管不着,她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到时可别说我不讲情面!” 佃户们本看小主子年纪如此小竟然就出来管事,心里难免好奇更有轻慢。甄氏的手段他们是知道的,见她说的正式,又见如月淡定自若的看着众人好像成竹在胸的样子,想起之前房子重修似乎就是这姑娘一手打理的,可见还是有些本事,不过让这些人敬服可不是凭几句话就能做到的。(.好看的小说)且得看日后如月自己的表现。他们当下虽说都纷纷表态自己定会好好做事,如月心里通透只怕有又得敲打了呢。 养家畜的那家人似乎对如月很是恭敬,这家人在村里是能说的上话的富户,男人的父亲才做了里正,而妇人更是不会弯腰说话的主儿,她一反常态对如月甚是恭敬。其他人瞧见了。心里都有些猜疑。待甄氏等人要走时,那声音响亮的健壮的妇人居然给如月跪下,叩首谢恩起来。见此情景大家都甚感惊异,如月也吓了一跳,忙让她起来,问是怎么回事儿。那妇人含泪道:“姑娘曾在江宁府救助过一位打粥的女人,您还记得吗?” 如月想了想道:“是在揽月楼外,带孩子那个人吗?她是你的谁?” 妇人道:“那是俺妹子。俺姓庞。没大名,跟着男人姓赵,俺妹子从夫家姓贾。俺妹子的男人年前死了,要不是姑娘少爷们当时给的银子,这关是过不去的!俺在这里给您叩头了!”说着她硬是叩了三个响头。又拉着丈夫和一串儿女给她叩头。 如月见不得这跪一地的阵势,忙叫他们起来:“都快起来。你妹妹现下如何了。过的可还好?” 赵氏起身回话道:“俺妹子如今就只带着个孩子过日子,家里没有老人伺候。就她娘俩。原本叫他们来的,可俺妹子是个硬气的不愿麻烦俺,更不想吃白饭招人说闲话。俺娘家本是水上讨生活的,她以前跟着爹娘捕鱼,也通水性就做了渡娘,没事儿了再做点针线,日子还算能将就吧。俺妹子只要来看俺总给俺说起……姑娘。”她说到这里看着憨直的脸上居然有了那么丝尴尬,如月忽想起自己那会儿是男装,不免就有些不自在。 赵氏却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顺下去道:“前回,您跟太太来这里打理房子,俺妹子带着大柱子也正好来看俺,她瞧见了就说了您像是她的恩人,本想亲自过去给您叩头的,可是瞧见人多,又看您穿的和那会儿不一样,又不敢认了。只说让俺打听清楚了再来谢恩。俺上了心探问过了,今儿仔细见了姑娘,方知俺妹子说的真真儿的,您啊就是神仙下凡来的,生的好看,人又心善,您放心,日后我家定会好好出力,若有人想偷懒的,或是欺负您年纪小,俺定会替您打他!” 赵氏说着还狠狠瞪了眼另几家人,似乎这女人很有威慑力,那些人听她这么说,马上都赞起如月的仁善了,再次拍着胸脯说定会好好做事。如月倒是看出他们不是怕被打小报告,其实是怕这个面相凶悍的妇人呢。如月就道:“那多劳你费心了,我看诸位都不像是投机取巧的,只要好好干好处自然不会少,若是失了规矩,没了章法,我定是会罚的。如今我们家并不缺人手来做事,也不是算计盘剥的主儿,就想着旧地用熟人,和气生财罢了,故此还望众位好好做事,万不要做出下不来台的事儿。” 赵氏忙道:“那是自然的!俺们也给许多人家做过事,确实没遇到像您府上这么善的了。姑娘就放宽心了,就是俺包那个鱼塘其实是想给俺妹子寻点事儿做,她一个妇道人家,做渡船少不得遇到些坏胚子下流种子,让她经管这里有俺家照应着,对她对娃儿都好。姑娘您看成不。” 如月挺喜欢赵氏,觉得她粗中有细,嫁了好人家还能照顾自家妹妹的做法很不错,于是爽快的就应了。赵氏自然是千恩万谢。 甄氏在一旁看着。始终没说话,她再次感到如月这丫头果然是有运气的,这样的局面都能笼到能给自己用心做事的人,她更加觉得让女儿进入到生意里来是明智之举,说不定凭着她的好运能带来更多商机呢。最关键的事多人就不会胡思乱想,之前‘张懋恭事件’很是影响了自己和女儿的心情,近期江宁就不要回了,住在这里也是很好的。 果然没多久那个贾氏带着她八岁的儿子就来了。见了如月济兰自然是一番叩头淌泪。这贾氏的男人没了后,因她长的颇有几分姿色没少招来不良男子的探窥,有的在渡船之时还会动手动脚的。她几次都曾萌生自杀的念头,若不是孩子还小贾氏真想投河死了算了。也就是还有个亲妹子在,能接济她家一下,可也不能长久,谁愿意拿钱贴外人呀。机缘巧合的。琅家买下了这块地成了地主,主子又可怜贾氏给她了事做,贾氏有了收入,她这才好挺直了腰杆常去姐姐家走动了,再额外的做些女红贴补家用,生活上可谓完全无忧了。两次被同一人相救让她怎能不感念如月。贾氏竟还摆了香案日日为她祈祷。 如月真的可怜她,也蛮喜欢她的儿子,那个叫大柱子的男娃竟然就是去年施粥时拒绝英姿的孩子,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如月逗着问他为什么要帮自己,是不是认出自己啦?大柱子摇头道:“那会儿没有认出恩人。俺就是觉得那个女的不好,讨厌的紧。姐姐是好的,俺喜欢。” 一声姐姐逗得如月哈哈笑,唬的贾氏狠狠打了儿子的屁股两下:“浑说什么哪。要叫主子!” 如月忙制止道:“别打他。这个性子我喜欢,对了,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这话是谁教你的?” 大柱子揉去鼻涕道:“俺听乡里的先生说的就记住了。” 如月问贾氏:“你让他上学了?” 贾氏道:“俺家那么穷连饭都吃不饱,那里有闲钱让他上学堂。还不是平日偷懒不做事,自己去偷听来的。为这事儿可没少挨打呢。可过后又去!” 如月微笑着问他:“你还知道什么呢?” 大柱子得意道,“俺知道的可多了。先生教的那些学生不会,俺都会。主子,俺给你背一首诗,”说着这半大小子清了清嗓子,放声背诵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竟洋洋洒洒将一首《侠客行》背了下来! 还没等惊讶的如月问话,济兰挑开门帘进来,他看着大柱子道:“谁家的先生竟教这样的诗?” 贾氏以为小主人生气,便苦着脸告饶又让儿子跪下,大柱子却丝毫不怕,反而好奇的看着济兰道:“不是先生教的,是一个学生拿这诗去讨教先生,却被先生骂了。我听他念得好听就记住了。” 如月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大柱子道:“就是有个人是大侠,他杀了坏人,因为本事高别人没法子抓他。俺可喜欢这样的人啦。多厉害!” 济兰问道:“你想做这样的人?” 大柱子道:“是!俺要是有那么好的功夫就可以保护俺娘,杀光那些坏人让他们欺负不了别人!” 如月济兰互相看了一眼,贾氏的眼泪都快吓出来了,她一巴掌扇到儿子后脑勺上,“说什么混话呢!” 济兰打量了一下这孩子,半蹲下来看着他脸上的那道疤痕道:“怎么受的伤?” 大柱子道:“有个男人想欺负俺娘,俺拿桨打他,把他打倒水里去啦,不过还是让他用刀子划到脸了,嘿嘿,小伤而已,没啥的!” 济兰点头,他看着贾氏道:“这孩子挺好的,你若愿意,我就让他去学堂学些东西,若是闲了也教他些防身的功夫,你意下如何?” 贾氏惊得不言语,大柱子惊奇的看着济兰。济兰但笑问道:“你可愿意呢?” 大柱子使劲点头,济兰道:“那好,今日我安排一下,明儿我就让盘金送你去学堂。是了,上了学就该有大名,嗯,你既喜欢那首诗,不如就叫赵缦缨吧。” 大柱子喜得咧开了豁了牙的嘴,跳着拍手道:“娘,俺有大名啦!” 贾氏喜极而泣,跪下重重叩了头。如月笑的眉眼弯弯,她小声对济兰道:“哥哥真是大善人啊。谢谢你。” 济兰莞尔,他亦小声道:“这孩子的身骨不错,教些武术让他防身是一,其二将来亦可用到。” 如月微怔,她想起了琅东临,大约也是这个意思吧,养着当心腹啊,自家哥哥真真好打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文氏 来到吴县后,琅府诸人都是一片忙碌。稍有空闲甄氏却又会带上如月去李府做客,只是李家近日也要准备接驾的事,她们多是转着弯去看望李府的老祖宗文氏。这个有名的苏州李家和江宁曹家相差不多,也是皇上的包衣奴才,江南的世家。能靠上如此大山如月深深觉得定是祖上积德,不是这两家在照拂琅家的日子怎会过的如此滋润?所以每次同甄氏去李府,如月都做足了准备。 话说李家老太太,也就是做过康熙乳母的文氏并没有住在织造府里而是在吴县老宅,一般老人都喜欢含饴弄孙,可这位老太太就不甚喜欢吵闹,所以这间宅子常年都幽静的很,连孩子的喧闹声都听不到。李府老宅挨着甄家旧宅,离琅府新宅却是不近,坐马车也得大半个时辰。这日如月随着甄氏再次前来拜访文老太太,她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讨好老人,就收敛了活泼完美的保持了闺秀的正规礼仪,不刻意的说着奉承话讨好文氏,较之同坐的少女们,文氏显然更欣赏有学识事事能说到点子上的如月。 在如月看来文氏喜欢甄玉洁大约是真心的,每每都会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喜爱的跟什么似地,也总夸如月生的有福气,待她就和自家孙女,逢年过节红包没少给。如月仔细观察了这个老太太,她初见其人时觉得文氏是个心胸豁达的人,心宽人体胖,富富态态的,不像常年旧疾缠身的样子。但接触的多了就会发现文氏绝对的精明,人虽老脑子清楚的很,全府上下大小事情门清。这点同曹府的孙老太太完全不同。孙氏是真正的不管事儿,在府里颐养天年的。说来他们都曾做过康熙帝的保姆,不过文氏是李煦的生母,但孙氏却是曹寅的嫡母。其他的事如月不清楚,只是通过现世小说记得康熙对他们这两家都非常信任,在看百家讲坛时有老师说过织造衙门除了正常业务,还要给朝廷当密探的。信任程度可见一斑! 如月又通过甄氏了解到:李煦的祖上本姓姜,清军破关时其父被俘。归于李西泉,这才易姓为李。李煦生于顺治十二年,长曹寅三岁。康熙十七年初任韶州府知府,后调浙江宁波府知府,以后又任畅春苑总管。康熙三十二年改任苏州织造,后来又任两淮巡盐御史,与曹寅轮番更替。(.无弹窗广告)他随母信佛,为人亲和,多做修路铺桥之善事,人称李佛子,后人形容曹以明察,李以宽和。无烦扰以树威,风清吏肃,可见他的官声也是不错的。 李煦有一妻两妾,嫡妻韩氏在老宅照顾老太太,她生有一个女儿,叫做李敏,十四岁。侧室詹氏生有一子,大名叫做李鼎。六岁,他们随李煦在织造府中居住。另一个妾菀氏现正怀着身孕,也在老宅将养,据说李煦还有两个外室,人没有领回来。却把子女都交给嫡妻养着了,有三女一子。大女儿十三,最小的儿子才在襁褓中。他们也住在老宅。 现下如月就在正屋被文氏拥着坐在上首,甄氏很满意女儿的表现,她在适合的时间说了自己的担忧。老人是什么阅历,闻弦音知雅意,就笑道: “你急什么急,她才多大。我看这是个有福气的丫头,比你要强。将来即使我家的姑娘们说不定都比不上她呢。” 甄氏只当文氏说的是宽慰之语,但在座的被比较的姑娘们心里就不痛快起来,他们都偷偷去看如月,想什么的都有。如月感受着眼刀,心里也在感慨:这戏演得真肉麻,真不晓得文氏是怎么想的。说她看不上李敏吧,总带在身边习佛参道的,说不待见那几个来路不正的孙女们吧待遇又没有偏差,所以还真是看不出来这位老太太的真心呢。 老人爱回忆也爱唠叨,很快又说到了当年甄老爷子怎么救治的自己,自己能活到现在多亏了甄家,做人就要知恩图报等等,如月看出那些年轻姑娘们流露出来的不耐烦,心说这话不知是说给谁听,她们的母亲倒都是明白事儿的,顺着老人的话茬感念旧事。甄氏也适宜的应两句话,听得很认真。每到这时如月就会想自己这位便宜外公甄秦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话里话外总觉得他不是寻常人,还有自己的外婆,似乎是个大美人而且是个大才女,可惜英年早逝了。每次文老太太只说外公不怎么说起外婆,即使提到也是一句带过,这很令人遐想啊,莫不是又有隐情? 私下里如月和甄氏没少讨论过这两个从没见过面的亲人,如此出众居然没有什么家世背景,似乎突然就凭空出现在苏州府了,又突然的置办起了家业。如果说是因为甄秦做过御医,他和李家有旧,那交情的建立就定发生在京师,可为了什么好好的御医不做,就什么都不要的携妻来到江南了呢。如果说甄秦的过往甄氏还算知道些皮毛,可外婆的以前完全就没人知道了,只晓得她叫澹宁。苏锦的记忆里甄氏自幼丧母,她的父亲有生之年里都在怀念她的母亲,也说过她是多么出色,可就是从来不提澹宁的家世。 如月曾猜测说不定这二人是私逃的,不被家里人认可,所以就不提以前了。可是若这样背德之人,讲究规矩礼仪的李家和曹家又怎么会那么对他们呢。处处照应仅因为救命之恩吗?甄氏深表怀疑,如月也想不明白了。怀疑归怀疑,到底是过去的人和事了,现在只要把这棵大树傍好才是正理。 天擦黑的时候甄氏带着如月离去了,留下了一大堆的礼物,韩氏板着脸让人收了进去,她并不觉得这些水粉有多好,虽然詹氏菀氏那两个小贱人总对此赞不绝口爱的跟什么似地,还有什么改良版的衣服!那么花俏,她也不喜欢,倒是府里的姑娘们都稀罕的不行。那么会拍老太太的马屁。又从李府不知得了多少好处了,不就是承了父亲的余荫吗,天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李敏知道母亲不高兴,她冷笑着瞥了韩氏一眼,同是三十多岁的女人,甄氏看上去要比母亲年轻的多,人活络也美貌,从细节处能看出她的品味。母亲呢。成天不知道拾掇自己,总是怨天尤人的样子,难怪父亲总看她不上。李敏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那里系着如月送的手编饰品,奇怪的花样,一朵朵小小的茶花缀在其中,素淡而新颖。确实漂亮,可她现在只想揪下来扔了!她非常在意文氏对如月的态度,她真有那么好吗?好到说要是能做自己孙女就好了,这是在嫌自己做的还不够出色吗? 文氏轻轻咳嗽了一下,李敏回过神来马上躬身扶着老太太起来去佛堂,韩氏见了也忙换过丫鬟扶着老太太的另一边手。其他人都按着规矩径自散了。去各自房里进晚饭。而他们早已跟着老祖宗习惯了过午不食的规矩,不多时祖孙三代来到佛堂,文氏习惯的走到观音像前,李敏立刻从丫鬟手里端过铜盆让祖母净手,又拿过巾子拭干净。文氏突然拍了拍长孙女的手问道:“敏儿为何心绪不宁?” 李敏怔了怔,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红晕,她的母亲生怕女儿说错话,忙道:“可是身体不适?” 文氏也没看儿媳。只是径自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香跪在佛前礼拜了一番。起身后,由李敏扶着坐到床上,文氏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细细看了看孙女,见她鼻尖都紧张的出了汗。不禁叹道:“你这个脾气呀,真是……为何每次琅家太太来你都那么别扭?” 李敏咬唇不语。韩氏急道:“母亲,哪有这事儿。敏儿不会的。” 文氏好笑般的盯着韩氏道:“你也别装了,你教的女儿,她这样不就是平日听你说的太多吗?” 韩氏的脸顿时红了,她正想解释,却听文氏道:“我知你不喜玉洁的性子,嫌她失了规矩太过轻佻,是商家之女不欲交往,也嫌我待她太好了。可是如此?” 韩氏垂下了头,涩声道:“母亲睿智,事事逃不过您的法眼。媳妇是有些看不惯甄玉洁。她太能闹腾,若不想做寡妇不想守节找个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也不是不可以,可上回我给她提了她却不在意的回拒了,真不晓得她是个什么意思,吊在半道不上不下,不是等着世人说闲话吗。还有纹锦的事儿,虽说詹氏的家事轮不到我管,可这不是明摆着不给咱们家面子!有些话我也早想给母亲说了,就是不好开口。琅老爷子对您有恩,咱们家可也没少帮他女儿,这么多年两两相抵也该淡下来了。走那么近,她一个商妇,名声又不那么好,媳妇怕对老爷的声誉有碍。” 文氏一直合着眼听,听到最后一句,她笑了。“媳妇啊,其实你还是在意玉洁跟李容交好吧。” 韩氏一听这话脸色变了,她尴尬着解释道:“怎么会。三妹妹是极好的,我怎么会……” 文氏哼了一声道:“你真当我老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年你耿耿于怀的不就是东哥儿太过在意容儿,轻忽了你?她是对你冷淡,但也冷的有理,想想你自己做的那些事吧,别说我是她母亲就说我偏袒。唉,当初让她嫁曹寅是我的主意,东哥儿娶你也有万般不得以,他的本意如何你是知道的,她要恨你我也是没法子的,说来容儿的性子外冷内热,又知书达理,虽说不是我亲生的,若不是……”她叹息道:“是我对她不起,更对不住我那个大妹子,她的女儿我没照顾好啊。容儿不愿回来见我,更不想见东哥儿,待你冷漠也是情有可原。” 说罢,文氏看看神色复杂的韩氏又看看垂头静默的李敏,正色道:“不过时过境迁,你们的孩子都那么大了,往事再提无意。只是一点,往后不管心里怎么想,在玉洁那里你们少给她做脸子看!都给我存着点恭谨,记住没有她父亲就没有我这条老命,救命之恩一辈子来还并不过分。” 韩氏李敏都敛容正色应了,文氏叹道:“行了,我想一个人静静,海兰留下,你们都退下。” 少顷佛堂中人都退下了,黑暗中一个满头华发穿着旗装的老嬷嬷走了出来,她轻轻上前,手里捧着一卷经书。文氏依礼拜过菩萨又念了一会儿《地藏本院经》,她也似心绪不宁般的停下诵读,发起了呆,海兰并不说话,有些意外的看着自家主子。过了许久才听她问道:“这几日也不知是不是见玉洁这个小妮子见的多了,怎么老梦到澹宁呢。” 海兰道:“太夫人,这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文氏嗯了声,忽然道:“我瞧着玉洁她家的那个小丫头很是面善,之前总想不起来她像谁。因为后日要去府里准备接驾,今儿槐花在收拾东西时她和几个丫头提到万岁爷南巡到了太湖,体恤百姓疾苦肃查地方官吏之事,还提到了那位贵人到弥陀寺放生,我忽然就想到了原委……这都多少年了,又要见到她老人家啦。”她无限感慨的叹息一声,“玉洁还是有福的,虽说早年把罪也受够了,现下却是好的。”说完文氏笑了笑,闭目养神一会儿,重新又读起了经书。海兰继续保持着沉默。 文氏此时所读正是地藏本院经上卷第一品,婆罗门女问鬼王无毒:地狱何在?无毒答曰:三海之内,是大地狱,其数百千,各各差别。所谓大者,具有十八。次有五百,苦毒无量。次有千百,亦无量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南巡 130章南巡 时值康熙南巡,江南较之往时更为喧闹,两江三府人人所说皆是皇帝轶事、官家八卦。(.无弹窗广告)在如月看来这比现世中央领导来某省视察的阵仗要华丽的多:御道以文砖铺路,休憩处自设有大营。街道闹市道路洗涤干净,张灯结彩。水道商船民船皆停,只留下皇家官家的船只通行,除了皇帝所乘御舟,还有粮庭司之舟,安富舻、翔凤艇等大船,另外更有诸多载物和随从的官兵船,运河上金碧辉煌和乌鸦鸦的都是舟船。两岸则是声势浩大的拉纤侍卫。南巡时不仅是各地府衙严阵以待,盐商茶商等大户人家都重修园林,以待被幸,好光耀门楣,平头百姓在官府的号召下制造出一片繁华景象,他们随马足趋瞻,或沿路结搭彩棚,或是陈水嬉戏,此时也不拘男女,都涌来观瞻帝王圣容,扑地跪下三呼万岁,实在是热闹。 如月也好奇也去看热闹,可一见到人头攒动旌旗铺天,就没勇气挤过去观赏老康,只得站着高处眺看,但见远处金灿灿龙袍加身的康熙骑在马上,带刀侍卫们在后护驾,还有几千人的骑兵排成长龙似的队伍跟着,有拿军旗的,有拿旌旗的,还有拿天盖和万民伞的以及牌坊楼阁上无数装饰品,处处飘带流苏,遍地花团锦簇。如月似乎也看到了数字军团,只是离的太远了,搞不清到底是亲王世子还是皇子贝勒的,美丑更是看不清楚。所以当康熙驻足江宁织造府,之后去拜谒明太祖陵题字“治隆唐宋”殿额,江南巡抚宋荤、江宁织造曹寅准备奉旨修葺陵墓时,如月已回到了吴县。(.) 人间四月天。江南地暖,此时的苏州府正是百花尽数开放,姹紫嫣红明媚动人之时。琅府“桃源”别业后面的桃林亦是红霞成片,蔚为壮观,引得不少游人来此赏花。如月绘了数幅桃花图,有国画写意的烟雨桃林,也有浓墨重彩的春融烂漫,她更是yy着画了许多济兰花下练剑或是和雪竹手谈的虚拟图景。看到儿子‘美不胜收’的样子甄氏无语,济兰黑线无奈。他们本以为对如月时不时的花痴免疫了,可她总有出人意料之举,淡定若济兰也不得不半怒着让妹妹把自己的画像从墙上取下来。 在吴县住的这段时间如月心情欢愉了很多,甄氏心疼女儿对她有所放任,于是琅府大小姐翻身做主,她穿男装外出游玩的次数更为频繁。这里的下人都以为甄嘉是如月的堂兄来这里给甄氏帮忙,如月暗笑也不解释,知情的谁也不敢说明。 济兰很是后悔教会了妹妹易容术,见她不肖似女儿家的倜傥举动,看她骑在马上引弓射箭的飒爽,结交朋友时的豪爽。他不由开始担心起来,即使再不理会礼教,可这样下去谁敢娶她?到时真嫁不出罪过岂不大了!如月却还劝哥哥说自己就要接甄氏的班做琅家不嫁的大姑奶奶了,传宗接代的重任就交给哥哥你了,弄得济兰哭笑不得。如此琅家三爷的名声在苏州府地界渐渐起来,她正值少艾妙龄,生的妍丽,喜穿鲜艳新装。为人亲和豪爽,于是好事之人奉上外号:芳菲公子。 四月中旬后吴县淅淅沥沥的一直在下雨,好不容易等到天晴了,如月约着济兰去寒山寺游玩,什么都准备好了。结果出发前济兰收到了孙若穙的书信说曾经的同窗从京师回来,说大家要吃酒聚会。于是济兰给程潜告了两日假又答应妹妹回来后再一同出游,少年携着美酒一人一骑轻装简行而去。 这日天气甚好。农田诸事皆用不着如月事事过问,贾氏和赵氏都是好助力,她这个少主只管督管账务逢旬视察就好了。甄氏这段时日去忙花圃的事儿了,宝络亦回琅府待产没有在,偌大的一个桃源就剩下如月一人,于是她变装为甄嘉准备自去游玩一番。 如月站在穿衣镜前,娴熟的整理好发辫,将鬓角处粘服帖,戴上瓜皮小帽,系上新打好的发绳,发绳上坠了颗珍珠,珠子还是上回进京那位不知名的福晋送的,如月看放着可惜不是做成耳坠送人了就是就结到络子里或是发绳上做装饰用了。如月这日所穿的褂子是她和甄氏一同设计的,是正风靡苏杭的新样子,不再是三蓝或是皂、库灰等内敛之色,大胆的使用了艳色,花样不是团花,而是樱桃红色的妆缎上绣番莲,略收了腰,仍是剑袖,却在外面还笼着薄胭脂红纱,因为要骑马,袍子则是耐脏好配的墨灰色起花八团缎,又因单调还在上面点缀着刺绣了银色淡金纹路。如月系上了最喜欢的的莲花腰佩,手上戴了文先生给的佛珠,手里拿着一柄折扇。说来此扇有来历,是二月里郑风送她和济兰的生日礼物。她这把扇的十三根扇骨乃用九嶷山红湘妃竹所制,扇面是洒金宣纸,上绘兰石图,提张九龄的《感遇》。另一把则是十六根红湘妃三和青扇骨,素笺绘白千叶莲蜻蜓图,提李白《古风》,济兰拿去用了。如月如此这般番装扮整齐后,从匣子里拿了几大锭银子,又剪了些碎银和铜钱放在荷包里,她带上行囊和速写本,只给流苏镶玉交待了一声就骑马走了。 如月此行打算去扬州住上一日,在济兰回来前去瘦西湖和太湖游玩一番,顺便收集些绘画素材,好完善自己的江南春画集。苏扬两地相隔本不远,只有二三十里路,天气却迥异,一进扬州地界就下起了雨,待进了扬州城雨竟越下越大。如月戴上斗笠,觑寻着可以避雨的地方。正好途经虹桥爪,她远远看到跨虹阁的酒旗,心想这回可有了去处。 路上有了积水,如月并不纵马,悠哉的慢行在雨中,路人急匆匆的避着雨,唯有她从容不迫,任由雨水顺着帽檐流下溅到肩上,等她人到酒馆门口,只见门楼似是重新翻修了,门联也换过了,上书:‘地偏山水秀,酒绿河桥春’。又见门前系了数匹马,有几个佩刀戴弩的劲装汉子在门口巡视,见了如月个个目光如炬的审视着她,待判断了无害后才转移了视线。如月瞧他们皆是内外兼修的高手,脚上穿着官靴,衣料和样子是京师的内家样子,她心里暗道怕不是世家公子的护卫就是京师贵人的保镖。 如月犹豫着要不要离去,意外发现那群马里有几匹马相当的神骏,她跟着济兰略通相马之术,见此地居然有这等好马不禁多看了几眼。这么一耽搁小二见来了客人已从店内出来相迎,笑容满面道:“这位爷,吃酒吗,您赶得正巧方才走了位客,里面正腾出了座儿呢。” 如月将斗笠取下,对他笑道:“张三儿,几日不见你竟不认得老主顾啦,什么眼神呢。” 张三儿一愣神儿,赶忙打了个千儿道:“呦,这不是三爷吗,什么风把您吹来啦,您可有日子没来了。来扬州办事儿呢还是玩呢。” 如月下的马来,将缰绳扔给他道:“都有,不过更想你家的酒了,上回给我哥尝过后,他也大赞来着,本想留着慢慢喝的,结果他要会客都给我拿走了。这不就想着来你家再买两罐子。” 张三儿牵着马挠头道:“真是不巧,木瓜酒被客人都买走了,连库里的都不剩了。不过还有我家掌柜避着我家大奶奶私藏的烧蜜和红梅,您要不就在店里来两壶,再佐点旱团鱼,可好?” 如月微感失望,不过听了小二的建议也觉得不错,就点了头,刚要进屋,忽然瞧见对面一间当铺外一个撑伞的妇人窘迫正在门口张望,那人如月居然是认识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路遇 张三儿见如月瞩目也看了过去,他低声问道:“三爷,是旧识?” 如月嗯了声,她转过身并不想让那人看到,见张三儿挤眉弄眼的样子,不觉嗔道:“想什么呢!不过是以前旧识的下人,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好看的小说)” 原来这人是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赵雅的管事嬷嬷,去年就听曹蕤提起过赵雅嫁到扬州一个书香之家了,所嫁是嫡子还是个秀才,想来应是不错的,可怎么她的嬷嬷会在当铺门口?如月和赵雅不对路,赏梅事件之后她但凡去曹家都再没见过这个女子,想来是曹蕤刻意安排的,不过如今见了这场景她又好奇的紧,她侧着头偷偷看过去,见那嬷嬷犹豫了半晌还是进去了,没过一会里面传来争执之声。 张三儿凑趣道:“三爷,要不您先里面坐着,小的过去给您打听打听如何?” 如月斜着眼看他道:“你倒是个知情识趣的。得,赏你的。问清楚了。”说着她拿出一块散银给了小二。张三儿见竟是块一两多的银子顿时喜上眉梢,看了眼店里忙收入怀中。 如月让他过去打探自己就拿着斗笠先进去了。她进屋里见一楼外厅都坐满了就上了楼,行到半道听到上面传来一阵大笑,不一会儿一个少年就从楼上下来,他和如月正好上下对视。如月观那人不过十三四的样子,衣着考究,湖绸团花,颜色都偏素,她打眼一瞧就知是京师贵族制式官家样子,少年生的很精神,剑眉凤目。肤色洁白,虽年少已有一股风流气质,怔愣的神色又显出孩子气。如月低着头从他身边过去,淡淡的花香从那少年身上传过来,如月想:怎么像是芍药的味儿呢。她回头,竟见少年的发梢上系着一朵红芍药!又见那少年也回头看她,还对她咧嘴笑,如月也报以微笑点了点头。心说好烧包的家伙,不过那么整齐的白牙,倒是少见。 如月上了楼,四周一看见墙角处有一张空桌,有小二正在拾掇,他见来了人忙照应:“有客来啦。您请里面坐……呦,三爷。快请快请,有时日没来啦。” 如月微笑道:“张狗儿,好生意,你家掌柜的呢。” 张狗儿佝偻着腰,一路小跑着过来接过如月的斗笠道:“伺候客人。”说着他努了努嘴眼神飘到其中一桌上。如月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只见旁边的桌子那里坐着三个年轻男子。跨虹阁掌柜的果然在亲身侍人,一见那张肥脸上谄媚的笑如月就知定是捞到了大主顾了。 “什么来头?”如月低声问道:“居然能让蔺爷亲自伺候?他自打有了娃儿后不是最惫赖的?” “怕是京师来的贵人呢。”张狗儿附耳轻声道:“他们把我家的所藏好酒都买了,你说这手笔大不大。哦,方才我去上菜,瞧见其中有人戴的扳指了,那可是上品的翡翠,提溜的绿,通透的很。还有一位爷用的鼻烟是恰汪洋烟,我见江家大爷用过,说是极好又很贵的呢,我看保不准就是什么王孙公子私服出来游玩的。” 如月盯了眼张狗儿,心说真不能小瞧这些人。眼毒着呢,弄不好还真是随驾来江南玩的达官贵人的公子。她走向自己的座位。经过那桌人的时候多看了几眼,他们很警觉也立刻看了过来。只见背靠窗户上座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容貌清丽,面容柔和,五官说不上特别出众,组合到一起倒是很耐看,特别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生的俊极了,他正摇着折扇微笑着不让人反感的打量着自己。另一人也是个同龄的少年,肤色微黑,国字脸,浓眉大眼,鼻高嘴阔,颇为威武,就是眉宇间有自视不凡的傲气,腰里还佩着鲨鱼皮鞘的长剑,看到如月显然很是吃惊,他凑到那少年耳边说了几句话,那少年只是侧着头听并不表态。还有一人却只是个和曹颙差不多大的男孩子,面色阴郁好像正在生气,一双鹰目顾盼间有狠厉之意,只是那张粉嘟嘟的小嘴撅着平添了几分可爱,他见如月看自己立即瞪了过去,仿佛是不想被人注目。如月不禁莞尔,她顺手展开折扇,故意流露出成熟潇洒。伺候这三位爷的掌柜见了如月点头哈腰的笑着遥遥打了个招呼,如月亦冲他拱了拱了手。 张狗儿引着她坐下,上了好酒又布置了几道时令小菜,燕笋香椿雷菌拼了一碟,还有这里的特色旱鱼团一盘。这时张三儿打探清楚过来回话了。如月边听眉头边皱了起来。原来那人正是钱家大少奶奶的贴身嬷嬷,她来当铺是典当一些旧衣服首饰换钱的,谁了当铺把价压的极低,双方就争执起来了,当铺的活计见人下菜,还没少讥讽那嬷嬷,说她看着光鲜原来是个肚里草包,要钱就拿自己头上的簪子典当,拿这些破东西也好意思,那嬷嬷听了就恼了。 这钱家大少奶奶正是赵雅没错,可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能落到这个地步,莫不是遇人不淑?人家的家事轮不到自己管,想管也管不了,她犹豫的看了眼窗外,只见那个嬷嬷站在当铺屋檐下拭泪,她拔下簪子正看呢,想来是为筹钱起了典当的心了。 如月心一软不由叹了口气,问道:“她欲当多少钱?” 张三儿道:“二十两。店家见都是些不值钱的不想给当,压到五两。” 如月再次看了眼窗外,便从荷包里拿出银子递了过去,“这里是三十两,你给她送去。” 张三儿讶异的接过银子,欲言又止的问道:“三爷让小的怎么回话?” 如月道:“什么都别说,就说是个过路的爷们见不得妇道人家被人欺负,也别让她来见礼了。我不想见她。” 张三儿虽好奇也没多嘴的问,拿了银子径自去了。如月自斟了一杯红梅酒,就见那个拿扇的公子笑着看着自己,她一怔也没不好意思,遥遥一举杯对他也笑了笑。 没多时张三儿就拿着东西上来了,一来就笑道:“三爷真是亏大了,真的都是些破烂玩意儿,小的看也就值七八两银子。” 如月接过包袱也不看,对他道:“行了,这事儿就这么揭过了,往后你也别对旁人提起。要是让我听到风声,别说我要治你,就是我家哥哥也放你不过。晓得了?” 张三儿满脸笑意的发着毒誓,说绝不会传出去,要不然断子绝孙。如月微微笑了。这时方才下楼的少年上来,手里提着两坛子酒,坐到了贵族少年们的那桌,瞅了如月一眼后转过头哈哈笑着道:“酒我可是拿来了,你们敢不敢再赌一局?” 如月心里计较果然他们是一路的,这些人不知来这里是纯属游玩还是做旁的?她看着窗外耳朵却竖了起来,听他们说话。 其他人未开口,最小的男孩儿就道:“两坛算什么,在……过年那会儿我都喝过一斤贡品高粱呢,不就是喝酒吗,放马过来!哼哼,你就算能作诗,可算得了什么英雄,咱们八旗子弟讲究的是骑射功夫!”他的发音颇有些奇怪,似乎是漏着风,如月一琢磨才想起原来是牙齿没换完,只听他道:“我就不信事事比你不过,待会儿就去射猎,看谁射的多。” 素衣少年嘻嘻笑着不接话,眼神却是落在摇扇少年的身上,“青龙,你怎么说?骑射不错啊,玄武和弟弟的赌约还算数吗?” 少年摇扇悠然道:“还当是在京里自家吗?你们这趟出来是做什么的可还记得,若是记得自会知道怎么做,何须问我?” 素衣少年仍是笑着道:“我们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何况正事做的都差不多了,玩一下又有何妨,你说是不是,呃,白虎?”(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独幽 被他叫做白虎的是那个佩剑少年,此时他正摸着鼻子侧耳听什么,素衣少年亦听了听道:“咦,你什么时候喜欢听雅戏啦,你不是素爱京腔秦声花部的吗?” 玄武见众人转移了注意力,也听了听,原来是对面酒楼上有人在唱曲子,不由嗤笑道:“什么小地方人的江南小唱,我看还比不三……三哥府里的戏子唱的好听呢。” 白虎闷声道:“我就是听那声音挺像蔷官儿的。” 素衣少年眼光流转笑道:“这才几日不见呀就如隔三秋了,要是嫂子知道不又得气的病了?”,白虎一晒道:“又提她作甚。扫兴。” 素衣少年细听了半晌道:“这声像是停了时日的,比不得蔷官儿的润泽细腻,清亮有余悠长不足,呵呵。”他忽然失笑了两声,又道:“就听那伴音的闷笛错了一工尺,这出《弦里传情》不听也罢,月琴奏得更是生涩,不忍猝听。来来,咱们还是吃酒吧。哦,随意好了。”说着他看了眼一直没出声的青龙。 青龙微笑道:“你的耳朵倒是灵的紧,不晓得听过多少回,也不枉人家说你善工书画,精通音律,是文武全才,也难怪……”说到这里他却停了。其他人没怎么只有玄武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嘀咕道:“我看就是会奉承吧。” 又听青龙道:“不让你吃那么多酒是有旁的缘故的。你的笛子吹得好,人尽皆知,可通古琴?” 朱雀谦逊道:“略懂。哥哥这么问是何意思?” “方才我听掌柜的提起一桩典故,有些意思,趁着没事给你说说。这扬州当年有处夕阳半照楼。是远近闻名的青楼。康熙十五年那会儿,楼里曾有个绝色乐户,叫做谪仙儿的,早些年其美其才算得上此地各楼花魁之首。[.超多好看小说]不知有多少人想娶回去做妾,但谪仙儿倒算的上是个有骨气的,后来没跟达官显贵只跟了个琴师。倾尽私藏自赎从良,这琴师家人靠着她剩下的钱过的也算宽裕。只是两年前那个琴师病故,谪仙儿立志守节。如今儿女大了没什么牵挂了,不欲留恋红尘,这几日她正在半照楼上卖琴,欲了断俗缘呢。” 青龙说的从容,朱雀已然听得入了神,而在一旁侧耳偷听的如月也甚好奇,只等少年继续说下去。青龙却不说了。拿起茶杯浅喝了一口,见朱雀着急,白虎微笑接话道:“听说那把琴乃是唐琴,又据说并不比你那张大圣遗音要差。似乎是独幽。” 朱雀一听就跳了起来,他激动道:“当真?多少金?不论多少金我都要了。” 青龙道:“人家可没你那么俗,谪仙儿不要钱。她要以诗换琴,有缘者得之。听说得了信儿的许多人都想去瞧瞧,也算为这雅事添个彩头。今日便是最后一日了,弟弟,你可要去和一干江南名士挣上一挣?” 朱雀击掌道:“如此妙事为何不往,走,我倒要看看那个谪仙儿何等风采,更想看看独幽的风华呢。” 如此他们几人也不再吃。唤来掌柜的问清楚了半照楼的方位,结了账就下楼去了。如月意外听了这么段故事,也颇好奇的想去瞧热闹,可又怕再和这些人遇上生出什么事儿。正犹豫忽闻几声马嘶,凌乱的马蹄声响起。她探出头向外看去,那伙少年已上了马。摇扇少年骑在雪白的马上,他从仆从手里接过斗笠。正要戴上却抬头看了过来,对上如月的眼神他怔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这一笑让如月心里一悸,难得有比的上济兰笑容的男子呢。正想着另一匹白马上的朱雀也跟着抬头,他咧嘴露出编贝似的白牙冲如月高声道:“喂,小兄弟要不要同行呀?天色将暗,今儿可是最后一日了,晚了就看不到热闹了。” 如月的脸红了红,不回话也不是个事儿,显得小家子气,于是她抱拳道:“小弟还有事,若来得及就去瞧瞧,诸位还是先行吧。” 少年也不强求,只道:“那好,我等先行去了。”说着一抱拳纵马而去,随即其他人亦跟着前行,不知何故白虎和玄武临行时都瞪了他一眼。如月挠挠头,好像没得罪他们吧。怎么这个反应? 这顿饭吃的如月心不在焉,她一直想着以诗换琴的事儿。如月不通音律,但她和济兰曹颙待久了,又总听半师郑风讲起这类风雅玩意儿,怎会不知唐琴之贵重。她想起快到郑风的生辰了,人家对自己一直多有照拂,心里已经将他当做师傅了,可做徒弟的除了做吃的好像也没旁的表示,她又看了看折扇,挺贵的东西就这么送人了,唉,如月摇着扇子,微风吹起在脸上很凉爽,她终于决定也去看看,说不定瞎猫撞上死耗子能得了琴,好歹不是还有几首诗没用上呢吗。即使得不上也无所谓,只当瞧热闹好了。 想到这里她叫来张三儿,结账欲走。张三儿笑眯眯道:“三爷可还是放不下要去看那谪仙儿?” 如月好气的用扇子敲了他头道:“浑说什么那。小爷我就是去看那张唐琴的。” “是是是,”张三儿揉着头道:“谪仙儿半照楼以诗换琴的事儿小的也听说过。已经过了七天了,听说只有十首诗入了那谪仙儿的眼,她一时难以决断,这才加摆了第八天的擂台。哦,方才那位爷看着挺能耐的,三爷若要得琴就要在意些。” “机灵鬼,你还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张三儿转了转眼珠道:“就是听说得了谪仙儿眼的都是些花呀月啊的诗,悲悲戚戚的叫人怪难受的。我听说这是想她男人想的了。又听说她的儿女不争气,随着她的小叔子要夺琴卖钱过好日子呢,谪仙儿一怒才放出风声,说分文不要换琴的。” 如月嗯了声,沉吟道:“方才听说她的夫君原是个琴师?他善何器?” 张三儿一愣,挠着头想,张狗儿正好路过就插话道:“说富先生呐,他说是琴师不若说是斫琴师,谪仙儿做头牌时,他就是常去半照楼调琴修琴,也常有人请他制琴,听说挺有名的。到是谪仙儿最善吹箫,其次才是弄琴。” 随后如月又问了些谪仙儿的事,见打探了差不多了这才前去半照楼,走时张三儿还不忘腆着脸道:“三爷要是得了琴可不要忘了小的呀。” 半照楼原名夕阳半照楼,是家有名的青楼,因半扇楼用红绸扎花铺就,夕阳下红若彤云才得了此名号。后来换任的巡抚要肃清江南颓丧靡靡之风,来了次大清查取缔了许多青楼楚馆妓船画舫,还沾沾自喜的上报功绩,未料引起江南经济倒退,民怨载道,又有万民书上奏朝廷说这个巡抚做的太过,群情激动收入锐减帝王亦是无奈,只能叹息水清不养鱼,不再过问江南这档子事儿了,那个巡抚因此还被左迁了。 那夕阳半照楼在此动荡中也遭清洗,被一个商人买去做酒楼了,只唤做半照楼。后来严打过去也不曾再恢复原貌。如月赶到此处时,只见门外车水马龙,更有不少人在门外徘徊,议论着说能夺魁或编排着谪仙儿的家事。如月细细看去果然发现了那些少年的马匹,她暗自打算绝不和他们碰头,免得惹出什么事。 待如月下马要进入酒楼时,有管事的拦住她低声下气的道:“这位小爷,本店今日不待客,只有竞赛以诗换琴的客人方能进,还要付五十两的费用。” 五十两!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抢钱,难怪门口围了那么多人都不进去。她摸了摸荷包,心里盘算了一下不禁尴尬起来。 小二察言观色知如月没钱,仍是那副样子悠悠道:“您也别嫌贵,要是不收钱不晓得我家这幢楼能不能承得住呢。反正瞧您也不是为得琴来的,要不,您就在外听着信儿,就图一乐子。” 人家和颜悦色的,如月又能说什么,她见进不去便起了离去之心。正在此时,忽见一高大男子过来,对那小二道:“给你钱,放人进去。” 如月不认识此人,忙推脱道:“这位大哥,你我素不相识为何替我付钱,我不过是路过此处瞧热闹的,这就要走呢。银子你快收回去吧。” 那男子板着脸,冷冷道:“奉命行事。” 如月茫然的“啊”了一声,就听男子道:“我家爷说:萍水相逢也是缘分,钱乃身外之物,小公子不类俗人若要为此事所绊而不见美人圣品岂不可惜。” 如月见他如背书般生硬的说出那些话,扑哧笑了,明白他定是方才那些少年的随从。于是飒然道:“成,我不是俗人就不和你家少爷计较这些银子。可也不能白受这份人情,诺,我银子不够,这个也值了五十两银子了。”说着她拉过发辫取下那根系着大珍珠的发绳儿,再扯了几根荷包上的流苏重新系好了辫子。冷脸男子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似是没想到她这样随意,如月又道:“你只管给你家主子,他若不要就给我退回来。”说着她就把发绳儿塞到男子手中,又对管事的点头点,折扇一挥洒脱的走了进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朱雀 如月进了大厅就见布置不类寻常酒馆,可能是为了凸显打擂台的架势,只见大厅正对门从一楼到二楼回廊处搭了个彩棚,上面放着一张长条琴案,案上有琴,想来就是那张唐琴“独幽”了,案旁一名韶龄女子含笑而立,其后是个可移动的碧纱橱,四周红绡垂落,依稀可见里面坐着个人。(.无弹窗广告)再看四周一个个持扇男子不是仰着头探看,就是交头接耳,有的在打招呼显是见了熟人,有的故作清高做出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如月看得好玩不由笑了,也许是许久没有人进来了,众人都看过来打量起新来的竞争对手。 此时如月忽见二楼有人对她挥手,原来竟是那个叫朱雀的素衣少年。如月也摇摇的拱了拱手,心里猜测怎么就上了二楼啦。正想着一个侍女打扮的姑娘过来,盈盈向她拜过,柔声道:“这位公子,按着规矩既然进来先请赋诗一首,若通过便可上二楼。” 如月道:“按什么律,压什么韵,可有立题?” 侍女道:“我家夫人为求好诗并未设律韵,只有要有别离之意。” 如月颔首,她略思索便有了,暗道好运!就让侍女拿过纸笔,另有小丫鬟捧来托盘,笔墨伺候。如月提笔便是洋洋洒洒的行草,那是她最擅长的。本没抱什么希望,也就不那么拘束了。 在场的众人见这少年甚是年幼,居然也敢来凑热闹,这些人都觉好笑,有的说酸语人不风流枉少年,有的嗤笑道也不知是谁家的纨绔,更有许多人等着看笑话。 见如月写好。那侍女先是赞道:“仅看公子的字便有资格上楼。请。” 她这样一说,立即遭来一片反对声,仅有人起哄道:“我看简狄姑娘是看上人家了,这样竟就让过了,方才林夫子怎的就还要让你家夫人看过诗呢。” 还有人道:“就是说啊,刚才那个不也直接让那个俊俏公子上二楼啦。简狄姑娘你可不能这样啊。” 简狄正在看如月的诗,微微笑道:“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此二句各位觉得如何?” 闻言四下皆静。此间除了些猎奇的多金无才之人大多还都是文人,个个惊奇之余不禁暗自咀嚼这一妙句。但听二楼碧纱橱中那人道:“小公子大才,老身敢请拜闻全诗。” 如月被人瞩目,饶是她厚颜惯了也不禁脸红,心说要是多记住些名句自己定能成像李清照朱淑真这样的大家,可惜就那么几首还得在关键时候用,也不晓得一会儿能不能过关呢。她强撑着场面摇着扇子故作潇洒道:“见笑了。”简狄掩嘴一笑。又瞥了眼那把扇子方朗声念道: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香巢乍结鸳鸯社,新句犹书翡翠屏,不为别离已肠断。泪痕也满旧衫青。” 这首诗是《花月痕》里杜采秋写给韩荷生的,因为当年题海时不时就会有首句的填空题,如月觉得好听,顺便就记住了全诗,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超多好看小说] 楼上的妇人静默了半晌方叹息道:“好诗。以首句最佳。小公子请上楼。” 如月自得一笑摇着扇子迈着方步施施然就上了楼去,楼下文士是识货的,见少年出口不凡顿时收了轻视之心,暗自嘀咕这是谁家的儿郎竟似神童。 如月上了楼。但见二楼在座已有十来位,大都年逾四旬的样子,大叔们见又来了个少年,而且比方才也赢得满堂彩的素衣少年所作更出色都不禁面露尴尬,仿佛年龄是个巨大的嘲笑般。但再看向独幽,每个人眼里又都放起了坚定的势在必得的光芒。 朱雀一见如月便起身向她拱了拱手赞道:“小兄弟当真高才。请这边坐。” 如月也不矫情。过去施施然对他抱了拳道:“敢问公子尊姓。还蒙阁下方才出手相助,甄嘉在此谢过了。” “不客气。那是我哥哥遣人去照应的你,他见你在酒店给人布施,怕银子不够进来才让尹格去的。哦,原来你叫甄嘉。我叫朱雀,随兄长们来江南游历的。” “原来如此。替我多谢令兄了。”如月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道,好蹩脚的假名,谁家父母没事儿会给儿子们起名叫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太傻了吧。看来真是出来玩的京师贵公子了。只是青龙观察力也太厉害了,日后可得小心,不可露白。 “怎么就你一人在二楼?其他人呢?”她笑眯眯的问道。 朱雀指了指楼下拐角处,“在那里呢。我哥哥只愿看热闹并未做诗,他不愿同我争。” 如月探头看了眼,果然见到另三个少年,因被青龙帮助她对这人好感直线上升,更觉得他在一班浮躁的人中更显风神如玉,再看旁边玄武瞪眼不甘的样子,白虎摸着鼻子无所谓的态度,如月便知道另两个定是作诗没被看上,想到此处她笑了。一旁的朱雀看着她满眼惊艳之色,反应过来才微有些脸红。此时但听简狄在楼下道:“香灭,时辰已到。二楼诸位有资格进入下一个考核。” 众人的胃口都被吊了起来,二楼众人但见琴旁那个女孩儿走了过来,她笑嘻嘻的问道:“且问诸位为何要得此琴?” 这个问题似乎太过简单,二楼的人们都很快回答了问题,几乎都是说自己如何酷爱音律,特别喜爱古琴云云,更有人说自己家中藏琴数把,这次是为收集而来,朱雀也是类似回答,只是又聪明的加了几句话:“亦是我母亲爱听古音,她身体有恙,作为儿子自然要百事孝为先,故此想得琴为母亲解除病痛。” 夫人听了果然赞道:“难得你有如此孝心,看你也是通音律的,最善何器?可是古琴?” 朱雀道:“正是。” 夫人道:“既是如此可否奏一曲。” 朱雀道:“敢不从命。” 说罢,他径自来到花棚前,一个纵身便轻飘飘的落在琴前,撩袍盘腿而坐,先仔细看过了琴,再平心静气片刻,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袅袅琴音响起。如月不通音律却被朱雀这套动作惊住了,她想起了现世初遇傅山的场面,也是这般利落潇洒,如月情不自禁走的更近了些,扶着栏杆,盯着朱雀看了起来。楼下青龙已然注意到她的举动,见她痴迷的样子不禁翘了翘嘴角,似是在笑,眼里却是冷意。 曲终人静,好一会儿才又复正常,称赞之声四起,少年甚是得意。他看向碧纱橱,夫人没有说话。如月此刻方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她忙退后几步,使劲揉了揉脸。心里暗道这琴怕是归他了,这人看着年纪和济兰差不多,没想到古琴造诣如此了得,难道当下天才多到这个地步啦?曹颙善乐,朱雀也是如此,唉,对不住啦,郑老师,我再给你另觅礼物好了。如月在这里打起了退堂鼓,却听夫人道:“朱雀公子果然高手,这《猗兰操》当属妙曲。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只是,公子尚年幼未经坎坷,清雅自傲有而失意悲恸不足,心性未到,少年热烈,倒该去奏《凤求凰》合该更好些。” 朱雀一听微有尴尬,大约是没想到会被指出不足,他轻声解释道:“这是我……哥哥喜爱的曲子,平日奏的多了,就顺手而奏,他也从没对我说过,难道……” 夫人道:“令兄定是宠爱公子才不肯轻言不足。啊,那位小公子,你还未答我提的问题呢,怎么就要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盗名 如月不欲献丑,正跟那个小丫头说自己不想不比了不料却被夫人发现,她不好意思道:“我实在是比不上朱雀公子,不敢与之相争。” 夫人道:“这么说小公子定是不善古琴了,无妨,可善其他器乐?” 如月摇头,脸红如霞,她不愿再装高深,就坦然实说道:“夫人,说实话我来这里没想着能得到这张琴,因为我真的半点不通乐理。来此一为看热闹,二为试一试运气。想着要是能幸运得到,就把琴送给我一位朋友,他才华出众,博古通今,各项技能皆佳,尤善抚琴弄瑟,是人间少有的大才,这样的好琴若他得了定会好好对待的,说不定还能用这琴编出许多好曲子传世呢。也不枉夫人以诗换琴的为这张古琴找个好人家的初衷。” 众人听她话说的直白又颇有童趣便都笑了。夫人却幽幽道:“原来是为了别人,甚是难得啊。这位大才是谁能得小公子如此赞誉?” 如月羞涩道:“我称他为朋友实是厚颜了,不过受他指点良多就自以为……呃。其实按年纪我该称他伯伯,按身份我该称他老师的,就是人家从不肯承认,戏称我小友。他的名字夫人也许听过的,金陵郑风。”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如月没想到会引起这样大的反应,心里就七上八下起来,不会给郑风带来什么麻烦吧?只听夫人起身恭敬道:“原来是郑大先生高徒。难怪公子小小年纪就能写出如此妙句。说来,我夫在世时也曾和先生论过斫琴之术,老身亦是拜见过他,算得旧交。[]我也不为难小公子,你看如此可好。朱雀公子善琴而琴,那么小公子就善诗而诗吧。小圆。” 叫小圆的就是方才问题的姑娘,她立即捧来文房四宝摆在如月眼前,夫人道:“这回亦是随意,若能令我满意我便将琴送与小公子了。” 如月接过笔有些不知所措,她忐忑的看向朱雀,这少年正眼睛亮闪闪的盯着自己,仿佛并没有为争夺所扰。他不是很想要这张琴的吗。但我若写不出是不是会给郑风添了笑话?如月左右为难看着纸笺,汗都下来了,她一时不知该写什么才好,红着脸侧头扫了眼楼下,但见众人都抬着头看,皆是期待好奇的样子,忽然她就在人群里看到青龙神色淡淡坐在角落。遗世孑立不为所动,他眉宇间微有忧色,也不理交头接耳玄武和白虎,在自斟自饮呢。她的心居然不争气的跳得快了起来,青龙的神态举止让如月想到了一首诗,原来都没有想起过的。现在突然就出现在脑海里。于是她落笔写下了几行颜字正楷。 那是黄仲则的名诗《绮怀》: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朱雀在旁看她写完,眼里的光芒更盛,他诧异极了的看向如月,脱口赞道:“果然好诗!”随即又笑道:“写诗我不如你。” 如月红着脸摇摇头。小桃将诗拿给夫人,夫人看过后久久不语,楼下文士开始喧哗起来,都在要求听一听,夫人也未转交仆从而是亲自启齿念了起来。念罢,她叹了口气问道:“小公子。此诗缠绵相思又黯然伤情如此,断不是小公子这个年纪的孩子写的。敢问是何高人所作?” 如月也不否认,只道:“夫人好眼力,确不是我写的,我亦在诗后落款说明了作者。” 夫人轻咦了一声,重看了一眼,果见两个小小的字,“啊,孤鹤,原来是郑大先生!” 如月狡狯一笑,道:“夫人只说是以诗换琴,可没说是亲自写的,嗯,我本就是要送郑老师的,用他的诗也不算错吧?” 夫人忽然笑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笑,声音极好听,竟不像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她自语道:“他写的,我怎么从没听过?是为谁呢?”她这话说的很轻,也就是离的近的如月和朱雀听到了。如月惊异的眨着眼,谪仙儿是什么意思? 夫人清咳一声扬声道:“此琴便赠与小公子啦,但请务必转送郑大先生。” 她此语一出,便是一锤定音了。如月顾不得四下的议论,拍着手一蹦三尺高,正笑着忽然看到朱雀,她忙敛了笑容,哎呀,怎么忘了顾及他的心情啦? 此时楼下忽传来一阵喧嚣,吆五喝六的声音从远及近,但听一人喝道:“谁说此琴能这样送人啦!谁在里面装神弄鬼滚出来!” 喝者是个二十多岁年青人,他穿的不差,本是清秀的一张脸此刻却是极愤怒的样子,年青人指着碧纱橱道:“我嫂子正在家中养病,你是谁居然敢冒充,还敢私自赠送我家的琴,还不给我出来!” 如此变故让半照楼里的众人都惊了,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大家伙的眼神都落在了橱中的夫人身上,只听那夫人幽幽道:“我是谁?我就是谪仙儿呀,你这个不肖的东西,居然敢为了张琴软禁亲嫂。难道把兄长临终前的话都忘了吗?” 年青男子脸色一白,他喝道:“胡说八道,你是哪路妖邪居然敢造谣生事,我嫂子好好的正在家里呢,她一时糊涂做了换琴之事,昨日已后悔不再出来,还托我给半照楼的东家说明了此事,你又是谁,又是怎样得了琴,怎样贿赂了东家允许你在此胡作非为的,若说不清楚就跟我去见官!” 夫人轻笑道:“诡辩!那就叫你亲嫂出来当众说明。” 年青男子冷笑道:“我嫂子正在养病,她妇道人家岂能随意出门,你到底是谁。” 夫人道:“养病?呵呵,我且问你这琴到底是归谁所有?富流云可是立了字据归我谪仙儿的,要不要我拿出字据来呀。” 年青人咬牙道:“你这个贼人盗取了我家的琴又偷了字据,有本事就出来让众人瞧瞧你的样子。” 夫人笑道:“你真要看吗?看了可别后悔。” 说着但见人影移动红绡分开,一个年近四旬的妇人款款走了出来,她这一出来,众人都觉眼前一亮,如月心道:这夫人好美,难怪当年是扬州花魁呢。即使人到中年了神采风度却是无人能及的。忽听朱雀轻声自语道:“硕人其颀,衣锦褧衣。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如月嗤笑一声,朱雀回首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年青人一见夫人便怔愣住了,他退后两步声音发颤道:“你,你怎么出来的,不可能呀!走的时候我还看过你在房中的!” 夫人道:“本来是在房里的,可是你哥哥看不过我这个可怜人被他的亲弟欺负,于是请了幽冥侍者就我出来的,现下你可是怕了?” 年青人呼吸急促,有些无所是从,他看了看左右,忽然道:“你们给我上!把琴给我夺回来!这是妖妇冒充的,给我往死里打。” 那些人得了令一涌而上,就往二楼冲,如此好好一个风雅场所眼见就要遭殃,一干玩风弄月的雅士见状都吓的四散而退,二楼的则忙往下跑。 如月见夫人很是从容只鄙夷的斜觑着楼下的年青人,心说好定力。此时朱雀上得前来,拍了拍如月的肩柔声道:“莫怕,有我在。” 如月诧异的回看他,见他笑嘻嘻的也是毫不在意的模样,方才见身法晓得他是有武艺在身的,只是……她看了看楼下,青龙等人亦是从容不迫,他们的四周很快就有武士围了过来,见他们无碍,如月又瞧了瞧花台。 “你别管我啦,你快去护住夫人,也别让他们把独幽抢走了。” 朱雀眨了眨眼,一副很奇怪的摸样,他正待开口就听楼下有人高喝道:“富春水,你当我半照楼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捣乱就捣乱的地方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顾云 说话之人声音洪亮之极,在场每人都听得到,这是狮子吼,如月定睛一看那人居然是认识的。这人曾来过济世堂瞧病,好像是为了他得了消渴症的妻子吧。怎么记得这人跟顾云是一路的,七星曾称他堂主,莫非这个半照楼是江淮四的据点之一?如月从济兰那里以及从济世堂来客那里多少知道点顾云和他经营的事儿,如此一想她就四下勘察了起来,也不管楼下那干人的言语交锋了。果然她在对面的回廊上一间厢房门口看到了那个穿白袍戴面具的男人,身侧还有一蒙面女子相伴。 见他在如月就松了口气,对面的男人冲她挥了挥手,似是让自己过去,如月兴奋又忐忑,好奇之下正就要去,一旁的朱雀着急的拉住道:“做什么去,他让你去就去,一个江湖匪类,你不怕他把你卖了,聪明人怎么这会儿就糊涂了呢?” 如月怔了怔讷讷解释道:“我认识他的。” 朱雀惊讶道:“你怎么认识的顾白衣?” 如月也惊讶道:“你也知道他是顾白衣?” 二人还在大眼瞪小眼,忽听旁边有嘶哑的声音轻声道:“拼命郎君,我怎么认识的她好像你管不着吧。” 如月吓了一大跳,这人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过来啦?她又感到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抖了一下,朱雀沉声道:“你知道我?” 顾云道:“回去问你哥哥吧。这人我要带走,江南的路可不好走,即使是春天风也急着呢,小心闪了眼。” 朱雀眯了下眼,冷笑道:“你威胁我?” 嘶哑的声音在朱雀耳畔响起:“提醒罢了。再不回去只望到时你别后悔。” 言罢顾云拉过如月。纵身腾起,落在花台上顺手捞起了那张唐琴,极轻道:“琴我拿走了,你也别瞧热闹了,走吧。(.无弹窗广告)” 夫人一笑道:“干嘛还走那个过场?” 顾云道:“小孩子的一番心意罢了。”夫人看了眼茫然的如月,也笑了。“好罢。你可要护她周全了,若要在你的地界上出了事儿,可不是一个人找你的麻烦。” 顾云冷声道:“顾好你自己吧。” 如月被顾云单臂夹着如腾云驾雾般的来到对面的回廊。头还晕着呢,人就被放下了,一抬头她看到了一张蒙着纱的脸,那是个梳着螺髻的清冽女子,露在外面的眼并不怎么好看,却是精芒外露,眉毛也生的霸道。极长又挑入鬓角。看着也是个武学高手。她打量了如月一下就转移了目光,冷声问道:“咱们的事儿难道就在这里谈?” “怎么也是旧识,不看看?” 女子道:“废话真多,若连这点阵仗都要相助他们也不用我家爷看重了。” “不是他也在吗?” “……不用我操心,该操心的是姓富的,何况该提醒的话你都说了。他们又不是蠢人该明白的。好了,你带这个丫头过来是什么意思?” 如月一听就是一惊,却听顾云道:“你我的买卖先放一放,这人我先送走,免得待会儿被误伤。” “你什么时候学会怜香惜玉了?”女子带着嘲讽意味的说道,又打量了一下如月。 顾云道:“你在西厢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着顾云拉着如月就从半开的房门闪身进去,又在墙壁上拍了拍按了按,一道暗门就开了。顾云带着如月从暗道离开了半照楼。待出来时竟然已是街道尽头的一家面馆的雅间,里面早有人候着,见了他们忙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像抱拳又像暗号,那人唤了声:“当家的”。顾云冲他点点头,如月闻到饭香。肚子忽然叫了起来,她瞬间脸红了。 “饿了吗?” 如月点点头。实在没好意思说自己一紧张就会饿。顾云取下面具露出了他那张带有异族血统的脸来,对着那人道:“去拿碗面来。” 那人应了。没多久一碗热气腾腾的飘着香味扬州裙带面就端上来了。 如月刚挑起一筷,忽想起顾云,就问道:“你不吃吗?” 顾云摇头,看着如月道:“近日你在扬州风头很足啊,芳菲公子。” 如月刚把面放进嘴里一听这话差点没噎住,她咳嗽着强把面咽了下去,厚着脸皮道:“好说。承让。” 顾云淡笑道:“你家长辈竟也不管你,如此下去将来怎么得了。怎么每次见你都会出事?” 如月摇头道:“不是我生事儿,是事儿找我。啊,对了,真的夫人在哪里呢?留下假夫人在半照楼没事儿吗?” 顾云一皱眉,“你怎知她是假的?” 如月指了指头套,道:“好歹我也是经常易容的,虽然不认识夫人的原样,但看发际和鬓角的样子还是能看出端倪的,何况假夫人一个寡妇怎么会施那么重的妆,方才离得近我觉得她最多也不过二十岁。富家公子离得远心里惊恐才没看出来,若是他心绪平静定也能瞧出这个是假的。” 顾云颔首道:“你倒是聪明的紧。这事儿既有我插手人便没事儿,别再想了,吃完饭我遣人送你回去。” 如月嗯了声也很乖觉的不再说话,西里呼噜的连汤带面的吃完了。顾云一直瞧着她,如月被看得不好意思,就问:“顾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问我呀。” 她这声顾大哥叫的顺嘴,顾云却是愣了,他回过神来点头道:“你哥哥近日可好。” 如月也是一愣,她忽想起自打济兰回来就专心温书,也不怎么提及江湖事儿了,难道和顾云闹崩了?她眼珠一转,捡着中间话说:“嗯,很好。就是想着应考的事,好好在家温书学习呢,可能是人长大了就收心了吧。顾大哥只管忙自己的事儿,不用操心他。嗯,即使他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您年长些就让着他点。” 顾云好笑的看着她,“你在担心?” 如月忙道:“没没。怎么可能。你们是拜把子的兄弟嘛,而且顾大哥跟哥哥的师傅不也有交情,我不会担心。” 顾云道:“哦?你知道文先生,是了,想必你也是见过他的。”他看了眼如月手腕上的佛珠道:“既如此你也该知道些我的事儿,其实说给你听也没什么。我和你哥哥是为了一些事儿闹的不愉快,他见不惯我杀人放火走私贩盐,我瞧不上他要走官道,所谓报效实属可笑。” 如月瞪大眼看着对方,她没料到这人居然如此大胆。想了想才接话道:“劫富济贫也没什么的。” 顾云嗯了一声,仍是用好笑的神色看她,如月被看得不好意思就道:“西方有个绿林好汉叫做罗宾汉的,他就是劫富济贫,杀贪官污吏强盗坏人的,结果被后人赞为英雄,在史料和小说里都是被赞誉的。另说我哥哥吧,报效祖国也没啥不好,你们人各有志,各做各的就好啦。” “我可没有劫富济贫,我就是那个强盗坏人,你可怕?可觉得我还是好人?既是人各有志,那就道不同不相为谋了,我和济兰也没什么交情了。” 如月添了添嘴唇,憨笑道:“顾大哥是不是好人小妹我不知道,杀人放火我也没亲眼见过,官府既然都不过问,我操什么心呢?唉,哥哥也是的,这么较真。我们都一直感念顾大哥帮助我家的事儿,何况您还救过我和哥哥。不管你做过什么事儿,不管你到底是谁,我还是会敬称你大哥的。不相为谋?嘿嘿,过了过了,咱们都是江湖儿女不计较这些的,对不。” 顾云听到后面终于大笑起来,如月也讪讪的笑,他自语道:“好好,果然童言无忌。我也承你不嫌弃的情。饭也吃过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说着他把琴递给如月。如月接过只觉的很沉,她抱着琴感激道:“多谢你了,要是有时间可以到桃源来找我,我给你做好吃的。” 顾云淡淡笑着没说话,如月见他微有落寞色,推断他还是在乎济兰的事儿,头一热便脱口道:“哥哥那里你也别忧心,等他见的多了自会了解世间的问题不是只用一种方式来解决,人不只有好坏,事也不只有对错,存在必有其意义。特别是在这个看似繁荣盛世实则不平又黑暗的年代。待他见的多了,在官场打了滚遭了挫折了,自会想明白这个道理。” 顾云眼里精芒闪过,他收了笑盯着如月肃容道:“你这个小姑娘真古怪。” 如月说完就知道自己又多嘴了,她打着哈哈道:“你们这些大男人也真古怪。” 顾云又看了她一会儿,忽道:“果然是郑大先生的高徒啊,看来没事儿的时候真应该去探望一下他。” 如月看他的神色心里微有些害怕,便不吭声了。顾云没再说话让人送她出去了,如月走了他仍留在原处,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直到有人提醒客人还在等爷呢。顾云这才从思索中回过神来,他应了声知道了,便起身,走时又看了眼如月离去的方向,微微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再遇 待如月回到桃源已近戌正,流苏见她提前回来,还有陌生男子相送着实吓了一跳,如月没说话她也就不敢多问,倒是赵氏正好给厨房来送生猪肉,远远瞧见了好奇问道:“镶玉,三爷和谁一起回的呀。” 镶玉瞪了她一眼道:“不该问的别问。快去忙你的吧。姑娘不是说还要几种春菜吗,几时送来?” 赵氏道:“哎呀是我多嘴了。菜,明儿一早我就送过来,保准是新鲜可口的。” 镶玉道:“那你可得快点,说是大爷明儿就回的,姑娘嘱咐了要给大爷做好吃的呢,你可别耽误了事儿。” “晓得了。我说玉姐儿,看你做事麻利的劲儿今年多大了呀,生的跟花似地,真好看呢,说你是丫鬟我可不信,就跟旁人家的小姐似地,姑娘待你们可真好,那个什么,玉姐儿,你可有说人家?我们村里的王小三对你可是……” 镶玉没听完脸就红了,她啐了一口道:“你这老不正经的,打的什么主意,我可不会嫁到这里,我要跟着姑娘伺候姑娘到出嫁呢。” 这二人在这里磨牙说闲话,屋里的如月边换装边笑,流苏见她放缓了神色才小意的问道:“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如月拍拍她的手道:“是瞧了场热闹,没什么,而且还得了张价值千金的古琴呢。”说着她指了下独幽,流苏咋舌,拍着胸口道:“是个什么稀罕物事儿,奴婢瞧着就是几块碎掉的桐木拼在一起的琴,还忒旧了,原来竟值这么多银子!” 如月嘿嘿笑了。她换好衣服,洗了手忍不住去抚琴,只可惜弹出来的曲子和朱雀在半照楼所奏相差万里,简单的一曲茉莉花被她弹得支离破碎,勉强能听出调子而已。流苏在旁听着想笑又不敢笑。如月越弹越恼,她罢手问流苏道:“我怎么说当初也跟着姨娘学过一个多月,琴理也都知道,怎么就弹不好呢。” 流苏眨着眼无从说起。如月气鼓鼓道:“会弹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哼。”她虽这么说脸上还是露出了悻悻色,让流苏拿来一块软布,细细擦拭起琴来,但见此琴琴首弧形,项斜收,近肩处收成小弧。九、十徽处有一内收成圆弧的腰。琴面微弧,背面龙池、凤沼均为圆形。琴身布有蛇腹断、牛毛断、流水断、龟背断、梅花断等断纹。通体原髹谷色漆,以朱漆修补了多处。琴面肩部中央刻狂草“独幽”二字,龙池下方刻方印“玉振”,龙池内底周围刻隶书“太和丁未”四字款。真真的唐琴独幽啊!不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值当千金的,难怪富家的人要夺琴了,不过。自己就凭着两首诗拿了此琴还真是走了狗屎运!甄氏总说自己的运气好,嗯,现在看来竟是真的。 如月便想便赞叹,越看越喜欢,心说到时送给郑风,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吧。这么想着她的心情好极了,又忆起明日哥哥就要回来少不得要被说教就又无奈起来。她停下擦拭,想着若用一桌好菜做挡箭牌大约他不会那么生气吧。好在之前就有准备,想到这里如月就把镶玉叫了进来,开始布置菜品。 得了独幽后的第二日一早雨过天晴,如月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做淑女,练练功。做做女红,写写字。待午睡起来。她素手煲汤,熬了一锅浓郁的骨董汤准备做火锅吃。此法还是郑夫人教给她的。如月配了时令的蔬菜,做了新鲜鱼丸,虾丸,贝壳螺丝前夜就放在清水里泡上了。南方的羊肉到了这个时候甚膻,她弃之不用。捡了上好的牛胸腩肉,片成薄片,腌制了一碗。最后她还揉了面,醒在那里,只等济兰回来,擀上一锅劲道的面来吃。可是左等右等还不见人来。 很快就到日暮黄昏之时,流苏点上灯,探看了一下窗外,对端坐在书桌前画画的如月道: “姑娘,大爷怕是回不来啦,时辰不早了,要不您先吃点?” 如月头也未抬道:“再等等。”她将半照楼内远景画完这才舒了口气,只等画面干了才合上。 见流苏频频张望窗外,不由笑了道:“可是饿了?你先去厨房自己吃点吧,可别吃多了万一哥哥回了,这暖锅就吃不下了。” 流苏脸一红道:“奴婢哪里敢先姑娘吃呢,不过这汤味儿还真好闻,过年那会儿吃过后再吃其他的就不对味啦。” 如月嘻嘻一笑,正待逗她玩,就听门口传来很重的敲门声,桃源虽说两进院落,可也算不得小,居然能听到敲门的声音,感情这不是敲是在砸呢。 流苏喜道:“是大爷回来啦!” 如月摇头道:“再看看,说不准是投宿的。你去瞧瞧。” 桃源地处城郊,算是离苏州城较远的一处村落,时有游客看景晚了来不及回城就投宿在村里。桃源背靠临水红霞这个景点,自是多有人来访。只要济兰在,他们一般不会拒客,在厢房留人一宿也无妨。只是现下所住都是女人,只有盘金和几个上了年纪的男仆,若来的是男客就不便了。流苏明白,就去嘱咐盘金了。 如月也没当回事,捡过一本书在灯下读了起来。没一会儿,就见流苏急急跑了回来,小脸涨的通红,一进门就回身拴上。慌里慌张的居然差点摔倒:“姑娘,不好了!有人要死在咱家了!” 如月惊了一大跳,忙问:“怎么回事,你别急,慢慢说。” 流苏道:“来了几个男人,有个受伤的,胳膊都染红了,还有一个脸上一点血色都没,看着就快不行了。盘金怕惹事不让进,可他们非要进,拦不住,他还被那些人扣住了,他们,他们不跟下人们说,只说来跟主家说,又说多少钱都给,只求收留。下人们要赶人结果被制住被赶到前院的厢房里了,镶玉和大柱子也被扣了!” 如月震惊起身,还待问,就听门外有男声焦急的高声道:“主人可在。在下是到苏州府经商的,路遇匪人,还望暂住一宿,再请主人进城请下大夫。” 如月的心扑通乱跳起来,她看了眼流苏强自镇定道:“好了。这事儿我来办,你跟着我就是。不要多话。” 流苏惴惴的应了。如月开口道:“这位客人,不是我不愿收留各位,只是我乃女子,家里又无男子和长辈,实在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急道:“还跟她啰嗦什么!进去就是了。” 说话这人发音很奇怪,如月觉得似曾相识,还未想明白,就听这个声音催促道:“喂,爷跟你说话呢,快开门,再不开爷就踹了。” 如月道:“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你们都是男人,我一个女子不方便见你们。” 年轻的男声冷哼了一声,喝道:“婆妈!烦死了!尹格,去!” 尹格?如月忽然想起说话的人是谁了,头一下子就大了,还没有所行动,就听砰的一声,门闩断了,几个人夹着血腥气冲了进来。 为首的就是在半照楼给她银子的寡言武士尹格,他的背后还背着一个人,俨然是朱雀,原本的潇洒少年现下正软软的趴着,闭着眼不省人事! 随后跟着的便是青龙和玄武,青龙的手臂有伤,他用拿刀的手护着伤处,从指缝里渗出血来。玄武也是一副狼狈相,虽没有受伤,可看着就是疲惫不堪,拿着刀的手还微微抖着,刀口都崩开了口。另有三名护卫持械呈品字站立,将门口和窗都护住了,其中一个挟持着盘金,剩下的一名侍卫去查看房间了。 如月嗓子发紧,饶是她再镇定也不免害怕,对瞪大了眼的少年弱弱的打了个招呼,“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惊宅 玄武指着她,“你”了半天才咬着牙道:“原来是你!你竟是个女的!居然敢骗爷!” 如月强笑道:“不是我故意要骗,是你没认出来……原来你们竟然是商家,遭了劫?还以为……”她话还没说完,眼前人影一晃,青龙的刀已然架在她的脖子上,一旁的流苏吓得喊了出来,她哭喊道:“不要!” “闭嘴!” 青龙冲她喝了句,小丫头吓得花容失色顿时软在地上,眼泪喷薄而出。(.好看的小说)玄武还在一旁狠声道:“再哭,再哭杀了你!” 流苏掩着嘴强压制住啜泣声,浑身抖着一双眼直直看着那把刀。 青龙沉声道:“你易容的不错啊,藏在这里有何企图?你到底是什么人?是顾云派来的?是红花会的人?是在这里拦截我们的吗?说!” 如月把脖子向后了一些,她的头都快碰到青龙的胸前了方止住,“龙爷,您是个聪明人怎么问起了糊涂话。是你们找到我这里的,可不是我请你们来的,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在家里犯法了吗,擅闯民居才是犯了大清律法吧。刀剑无眼,龙爷,您可小心着点,本来我就是剩女,再破了相可就真嫁不出去了,谁负这个责?” “圣女?你是红花会的圣女?!”玄武呀呀怪叫着,拿着刀就过来。 如月见他面露凶相,忙摆手解释,“是剩下的剩可不是圣旨的圣。喂,能不能放松点,不要这样紧张,好歹我们算认识,我这样的能是什么红花会天地会白莲教的吗?” “反清复明的组织你倒是清楚的很呢。”青龙沉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如月都能感觉的到他急促的呼吸,是伤的厉害还是累得? “说笑了,在下怎样都算半个江湖儿女,怎会不知道。” “这么说你是顾云的人了?” “非也。”如月道,“我可是女孩儿家家的,待字闺中,不要说的那么难听,我就是我。不是谁的人。” 玄武嗤笑道:“女孩儿家?我看就是个假小子,你除了穿上了女装,现下哪里有半点女孩儿家的劲儿,胆子大的很呐,敢和爷如此说话。” 青龙道:“半照楼顾云可是很照应你呀!” 如月道:“他受过我家的恩,照应我是应该的,不行么?” “他堂堂江淮四的当家需要受你家的恩?你家是哪门哪派的?” “当家的怎么了。就是天王老子也要生病,生了病就得找大夫,他早年得了病是我爹救的,这算不算恩情?” 此时检查的侍卫回来了,复命道:“没有异常,就是寻常农家。”青龙拿刀的手向后了些。如月夹着的肩放松了下来,她忍不住舒了口气。 “这么说你家是开医馆的?” “不错。济世堂就是我家开的,苏州府和江宁府都有店,不信你去打听。” “她家是开医馆的!”玄武的眼睛亮了,青龙嗯了声把刀放下了。他走到如月面前,抱了抱拳道:“抱歉,我不得不小心。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如月翻了白眼,心说我敢见怪吗?青龙见她态度生冷的。知她着恼,便施礼道:“事情紧急,还请莫怪我等失礼。我弟弟中了毒,现下不大好。能否请姑娘请来大夫看看,最好是贵馆的大夫。” 如月听他这么说再不矫情。就去看朱雀,她也不理试图要拦自己的玄武。身法轻盈的绕了过去,暗道我这步子避不了旁人还避不开你了?玄武似是没了到居然连个女孩儿都拦不住。顿时被激的脸红,正要说话,看到青龙摇头,他才硬忍住了。 如月查看了朱雀的脸色,眉头皱起,怎么瞧着像是中了蛇毒呢,她思索了一下问道:“伤在哪里了?怎么伤的?伤了多久了?” 青龙走过来和她并肩站在一处道:“左小腿胫骨处。[]大约有一个时辰了。是在躲避时被农田里的蛇咬了。已吸过毒了。” “可有牙痕?” “有的。” 如月嗯了声,垂头想想,又号了号脉道:“惊蛰过了,蛇虫都出来啦,我们这一带是有种叫土公蛇的,也叫白花七寸倒,越是细小的幼蛇越毒,乡间田里草木茂盛潮湿处多见。你弟弟可真倒霉,一般这种蛇不会主动攻击人的,怕不是踩了它的窝就是惹它生气了。看他面色苍白、流了那么多汗、心跳也快、手冷冰冰的,的确像是中了这种蛇毒。赶紧的,你派人跟着我家的仆人去接大夫过来看吧,不敢再耽误了,也别乱挪动了,更别背着啦。快放到床上去。你将他伤处上部用绳子系紧了,不要再让毒素随着血传到身体其他地方。” 青龙闻言大喜,玄武知道如月是医家出身,又说的笃定便信了七八分,居然没有出言反驳。青龙如言将朱雀安置好后,遣尹格同盘金进城寻医。流苏到了此刻才缓过劲儿来,她不敢再哭,只是红着眼跟着如月,见有个男子躺在姑娘的床上,她虽害怕可还是悄声道:“姑娘,你怎么让那个男的睡在你的床上?这,这,不好吧。要是传出去……” 如月安慰她道:“无妨,这都是小事,该操心的是下来会如何。再说谁能传这事儿呢,你我盘金自不会说,他们更是有忌讳……”说到这里她的脸色顿时变了,这些人该不会最后来个杀人灭口吧。 此刻玄武青龙在轻声商议,玄武看着极为懊恼:“也不知保泰可进的了城能不能调来兵马,我瞧着十三哥的样子可不大好,若是来不及有个短长,我,我……”说着眼圈竟红了。“可没法子交代了,四哥可要更加恨我啦,我可该怎么见他!” 他话虽轻,可屋里甚是安静,如月离得近又留意着居然听得清楚,四哥?!十三哥?!她的心跳得擂鼓一般,不是吧,万万不要是! 又听青龙轻声道:“早知该让你跟着保泰进城,现下觉得得留在这里还是不稳妥,那些人迟早要找到这里的,若是被发现可就是生死之间了,咱们的人均有受伤不说,高手也就是尹格一人,我遣他去一则是尽快找到大夫救十三,二则万一……他一人也能逃脱,总比跟着我们护之不及送了命要强,总还有一个能说得清状况的。” 玄武似是说不下去了,他重重的呼吸着显然是强压着不哭,青龙看了眼床上的人,忽然微微笑了:“可惜阿玛的一番苦心,试炼试炼,反倒试成这个样子,即使活着回去,若他有个闪失你我也就不用活了。” 玄武咬牙道:“就他是阿玛的儿子,我们不是吗,不至于那么绝情吧。不就是……”他本想说些气话,一想到对方连命都在须臾,这话怎么也都说不出了。 此时此刻时间变得极慢长,如月忐忑不安的想着方才青龙和玄武的话,越想越觉得就是他们,她仔细的看着朱雀心说,你就是十三吗,那个传说中的胤祥?若是,怎么会有此劫?历史上可没记载呀,难道是秘而不宣,就像人们说的所谓历史只有人名是真的?按着历史你是不会死的,这里最没有危险的其实就是康熙的儿子们,反而剩下这些人才是真正危险! 她皱眉又偷偷看了眼青龙,这人难道是……胤禩?看这年纪和气度应该是的。玄武?那么小……对了是胤祯!居然是胤祯,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一直感觉不过是个急躁小屁孩的玄武,没料到玄武也正瞪着她。男孩恶狠狠道:“看什么看?!要是他死了,你们全家都要被抄斩!” 如月没理会玄武,努力平静下心情,略带讨好的对“青龙”道:“您的伤要不要处理下?这么流着血可是不行的。” “青龙”看着她不说话,如月咳嗽了一下解释道:“是刀伤的话,我这里有三七白及配的止血药。我瞧这伤虽说不重也要及时处理,要不然会有后遗症的。” “后遗症?” “呃,就是以后会有问题的,比如失血过多导致昏厥,将来思维受损什么的。” “那就麻烦姑娘了。”“青龙”微微笑了笑,如月让流苏去取药,待药取来她想过去上药,却被一旁的护卫拦下,先是查看了一番确定是刀伤药后再由自己给“青龙”上药。如月见这样谨慎不由撇撇嘴,心说要是早这么谨慎哪里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屋内的气氛略缓和了些,如月几次过去探看“朱雀”,她不禁暗暗叫苦,怎么大夫还没接来?转眼都这个时候了,正担忧着忽听身后近处有人问道:“他怎样?不好吗?” 来的自然是“青龙”,如月焦急道:“不该这么晚的呀,不过十来里路,骑马没那么慢的。” “青龙”沉声道:“怕是路上遇到麻烦了。” 如月讶异的看着他,少年的脸上并不慌张,反而还笑了,“连累姑娘了。若是老天护佑你我能获救,定当厚报。” 如月摆摆手,“不用厚报。你的话什么意思,怎么听着这么让人害怕,难道那些人还在追杀你们?” “青龙”无语,如月倒吸一口气。正在说话间就听门外有脚步声,接着就是叩门声,门外有人低声道:“八爷,是奴才。” 一声八爷,“玄武”拍手喜道:“尹格回来了!” 如月心头猛然一跳,看着“青龙”心说真的是他!结果进来的是脸上见血的尹格和拖着一条伤腿的全身湿淋淋的盘金,大夫却没见踪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玄武 “玄武”急的直接窜到尹格身后探望,回身急道:“人呢?!” 尹格闻言就单膝跪下了:“八爷十四爷。属下办事不利,没进的了苏州城,反贼将城门处换了他们的人,幸而属下发现的及时要不就落入陷阱了,他们还在路上安插了耳目,属下遇到了其中两个,重伤了他们。可到底还是没进的了城!” “玄武”咬牙道:“可恨!那保泰呢?可见到他了?” 尹格垂首道:“不曾,可看那阵仗他怕是也没法子进去的。小王爷一向机警武艺也不错,要躲起来自保属下看还是可以的。” “玄武”一听人就下意识的退了几步坐在椅子上,他忧心忡忡的看向“青龙”,后者面沉似水。 如月则赶紧的跑过去瞧盘金的伤势,盘金正捂着腿龇牙咧嘴呢,见了主子就哭丧个脸道:“姑娘,可吓死小的啦,活生生的人就被砍死了,头都没了!”他忽然又把声音放低,“方才小的差点没能回来,该死的,咱们还正帮他们呢,关键时候居然也不救我,要不是我动作快会点水,就见不到姑娘你了。这厮居然还说我命硬,妈了个巴巴的。” 如月忙宽慰了几句,见他只是皮外伤,把止血药给他敷上,扯了块纱布给包扎好了。如月半蹲着低头做事,“青龙”在她身后盯着看,他问道:“甄嘉姑娘,你家里可有什么暗道能走的?” 如月正恨他们见死不救,没好气道:“你道我家是什么地方,好好的人家怎会有暗道?怎么,你们要走?” “青龙”道:“此地怕是不能久留了。你,去外面探查一番。看看是否有人盯上这里了?” 那护卫得令刚走,就听看护朱雀的护卫急道:“十三爷!这是怎么啦。八爷,您快来瞧。” 众人闻言都唬了一跳,皆围上前去,如月见朱雀呼吸急促,汗如浆涌,知道怕是耽搁的时间长了,她一拍头自责道:就想着大夫来了。怎么就不先照应他呢,这事儿实在是拖不得的。眼下这些人没一个能指望上的,难道就得我救他了?可是自己这半吊子医术行不行啊,救不好就是满门抄斩的事儿,而且这急救法还是现世爬秦岭时驴友领队教的,能管用吗? 如月在这里胡思乱想,那里已经急得不行了。她看了看朱雀,叹道算了,不是说我运气好吗,就请老天保佑能救好他吧。如此想着,如月便道:“你们别急,要不我来紧急治疗一下吧。” “你会治。怎么不早说!!难道你想看他死?”“玄武”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一把搂住她的胸襟喝道。男孩的脸在眼前狰狞着,如月淡定的道:“你可知道医药之家传子不传女的风俗,我只会点皮毛,哪里敢托大,若是治不好岂不是枉送了他的性命?” “哼,那你现在怎么又敢治了?误治了怎么办?” “既然不治我会死,治了总会有一半的希望。为何不试试?这里也就我略懂些药理,难不成让你们来治?” 玄武瞪着眼不吭声,“青龙”上前拉开兄弟的手,问道:“你说了自己是女子不曾学过,又怎会知道医理。看你淘气的性子也不像是能沉下心读医书的。” 如月抚平了衣服,看着对方道:“我曾被人下毒差点没命。之后便对毒上了心,也曾在药铺搭手。跟着大夫学了些,江南潮湿我们又住在乡下,防蛇是必须的,故此略知道些。” “青龙”想了想对弟弟道:“让她试试。”“玄武”咬着嘴唇仍是不说话。如月见状立即伏案写了方子,递给“青龙”看了,解释道:“我这里药不全,幸好主要的都有,你看看。”“青龙”看了见是半边莲、白茅根、生地、青木香、生大黄,许长卿,夏枯草,蜈蚣等便点头道:“还请姑娘自主方便。” 如月立即嘱咐道:“盘金速去仓库拿药,缦缨是个机灵的,让他帮着你弄。流苏去准备纱布,把厨房里准备做菜用的纱布都拿来。再拿一坛子烧刀子,去。” 二人得令去了,没一会儿流苏就把东西备好了。如月嘱咐“青龙”道:“把伤口让我看看。” “青龙”怔了怔,沉声道:“好。” 如月救着烛光看过朱雀的伤后倒吸了口气,她怒道:“这就是吸过毒了?怎么没有切十字,这样怎么能吸得干净?” “青龙”和“玄武”都面面相觑,前者好脾气的问道:“切十字是何意?当时事态紧急处理的是草率了些。” 如月噎住,她忘了这是古代,于是叹道:“算了,给你们说不清。”她在墙上拿下一柄弯刀,先用水洗了半天,又泡在酒里,她反复洗净了手,也把手泡在酒里,再把手和刀拭干净,如月来到朱雀身边,让“青龙”执火烛照亮,随后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祈祷:“老天爷保佑,一定顺利。” 说完她在开始变色的伤口处划开一个十字口,可能是麻痹了朱雀并没有痛的反应,“玄武”见了几乎要叫出来,“青龙”忙道:“别添乱,让她治。” 如月又对流苏道:“快,纱布。” 流苏忙递过来纱布,如月在伤口上敷了两层纱布,心一横俯下身吸起了毒,流苏见了忙阻止道:“姑娘使不得呀!” “玄武”拦住她道:“再喊我杀了你!” 流苏又开始哭了,“玄武”心烦意乱,他其实也很震惊,实在没想到这个叫甄嘉的女子居然敢亲自去吸毒,在农田里时自己的第一反应就是让下属去这么做,那名下属后来还为护着十三被射死了,他叫什么来着……她敢这么做难道是怕自己说了满门抄斩的话才…… “玄武”在这里纠结着如月已经吸出了许多毒血,她几乎用尽了力气,嘴巴发木,头发蒙。如此换了三回纱布直到吸出的是鲜红的血才停了。她累得喘气,觉得嘴上湿湿的,顺手拿过干净纱布擦了擦手和嘴,昏暗的灯下,她满口是血,头发蓬乱,样子确实恐怖。 如月接过“青龙”递过来的杯子漱过口后,抬头对他道:“我已经尽力了。待会儿再喝点药看情况吧。到底还是得尽快让正经医生看的。你们快想法子吧。” 说完如月也不去看青龙的脸色,径自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过镜子端详,略整理了头发用帕子擦拭了脸,才闭目休息起来。 “青龙”看着她的背影在沉思。“玄武”见朱雀的呼吸平静了些,放下了半颗心,过了一会儿药好了。给朱雀服下后人似乎更好了些。这样“玄武”才松了口气,他坐在床边发起呆来,忽然闻到肉香味,眼睛就顺着香味望了过去,“青龙”看了看他,“玄武”脸色一僵。如月突然回头对他道。“累了半天了,我正饿的紧,看在治救了你哥哥的份上,玄武大爷,能叫我去吃点东西吗?要不,您也吃点,正好有现成的。” “玄武”脸红了,可饥饿战胜了面子。他没好气道粗声道:“那还不快去!” 如月看了眼“青龙”,“青龙”见护卫还未回来,他们这干人正是人困马乏,万一要对敌这样子可是不行,于是便抱了抱拳道:“有劳姑娘了。” 如月让流苏跟着自己去了厨房。本来要做骨董汤底料的现下只好做面汤了。没一会儿面就下好了,人人一份刚够。一时间满屋飘着饭味儿,“玄武”第一时间吃完。他尴尬的看了看还在斯文吃着面的哥哥,挠头对如月道:“喂,还有没?” 如月道:“没了,要不你吃我的,我只吃了两口。” “算了。我去吃馒头好了。”说着他从桌上拿过一个馒头吃了起来,吃着吃着他忽然道:“喂,你家这丫头要不卖给我吧。” 流苏一听吓了一跳,忙道:“不行,姑娘,奴婢不跟他!” “玄武”恶狠狠道:“爷看得上你才要你的,别不识抬举,长的这个样子谁能瞧得上啊,要不是饭做的不错,否则才入不了我的眼呢。” 流苏哭着道:“奴婢不去,奴婢不去。” “玄武”道:“再哭就杀了你!” 如月好笑,她放下碗,悠悠道:“玄武大爷,您是看上她做的这饭了吗,不好意思,这饭是我做的。” “玄武”拿着馒头瞪着她看,他嘴里还塞着馒头,一边的脸颊鼓的圆圆的甚是可爱。 “青龙”似是没听到他们说话,沉默了许久的他另开话题道:“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如月犹豫了一下,“你就叫我甄嘉吧。” “青龙”见她不肯说也没追问,而是指着墙上的画道:“这些西洋画倒是很新奇,姑娘喜欢海外的东西?” 如月嗯了声不解释,“玄武”眼尖他上前看了眼桌上的相框好奇道;“你家请的西洋画师画的?” 如月继续嗯了声,“玄武”又看到打开晾在那里的画册,正是半照楼的场面,人物画的栩栩如生,不类寻常,他想了想恍然大悟,气道:“这是你画的,对不对?你又骗我!” 如月也不解释,仍是吃面,“玄武”打量起这间房子,他越看越惊奇,“你到底是做什么的,这里怎么稀奇古怪的。” 如月埋头含糊道:“我是海龟。西洋留学回来的。” “玄武”追问:“什么?鬼?!” 他们还在浑说,忽然听嗖的一声,一枝白翎短箭从窗口射入,离窗较近的“玄武”差点被射中!如月吓了一跳,尹格立即上前拽过玄武,顺势一挥手,桌上的烛火息了。“青龙”同时也灭了近前的烛火,屋里顿时黑了。盘金还好,流苏又是吓得大叫,幸好如月及时捂住了她的嘴拉着她藏到书桌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反贼 窗外一个苍老的声音遥遥传了进来,“鞑子狗,既然被我等发现了行踪就别想逃出去,快将屋里的人放了!” 屋里没人说话,只听得到有人在磨牙,如月想大约是“玄武”被气到了。一个女声道:“还跟他们多说什么,咱们进去得了,杀不了康熙,杀了他儿子也好,叫他心疼死!” 另有一人道:“师妹,你怎么还是这副急性子?既然都知道是皇子了,该是抓住,拿他们换狱中的弟兄才是。” 老者道:“这是正理。”他又扬声道:“你们不过几个大内侍卫保护,能躲几时,快点出来受降免得受皮肉之苦!” 女子冷笑道:“不死也行,栽在我手上不死也得脱掉一层皮,师兄你别再劝了,再劝小心我翻脸,我孩儿的大仇既然报不了,这几人就让我好好收拾一番!” 如月听了那怨毒的话心里打了个寒战,她勉强在黑暗中能看到“青龙”等人的身影,心说这个时期满汉的梁子太深了,还是现世民族大团结来的好呀。可是该怎么办呢?能指望着屋外的人不顺带着杀了自己?要是他们知道自己救了皇子恐怕……如月开始冒汗了。 正胡思乱想着,“青龙”轻声道:“甄嘉姑娘,待会儿若能逃,你就逮着时机逃吧,你们虽说都是汉人,杀了我们的事儿绝对不能外泄的,他们要不会捉你回去软禁,要不就会杀了你灭口。” 如月猜不透他这样说的理由,挑拨还是真的在担心?于是也轻声道:“多谢关心。你们怎么逃呢?” “青龙”道:“见机行事。” 如月抽搐了下嘴角,很汗,这是什么法子。若是家里真有秘道就好了。忽然她听到闷哼和破窗之声同时响起,一个侍卫中刀载倒了!紧接着就是刀光借着月色划出一道弧,一个道士打扮的独臂男子跃到半空向玄武当头劈下,尹格举刀挡开,二人如此交上了手。很快有又人冲进来,月白色僧服下是个苗条的身影,她仗剑就砍向一个卫士,另一只手顺手甩出两只燕子镖。分别打向如月和流苏,流苏仍闭着眼瑟瑟发抖,如月反应极快,一脚踹开她,自己就地一滚,饶是如此流苏虽避开要害腿上还是中了镖,痛的直哎呦。如月自己的肩头也被擦出一道血痕。她也痛得脸皱成一团。 那女子似是没想到会失了手,她本要袭击“青龙”却转头攻击起如月来。如月吓得忙拿过桌上的弯刀,硬硬挡了一下,她才学了几天功夫?这一挡手顿时麻了,虎口开裂,人向后退了一步靠到了书柜上。她嘴里喊道:“住手,我是汉人,别杀错了!” 那女子置若罔闻,脸上的神色冷漠又嗜杀,她原本的样子已经瞧不出来了,烧伤让脸上的肉都变形了。月色下如同恶鬼般,这一剑过来如月忙向一旁躲去,剑没扎到肉却刺穿了衣服将她钉到了木板上。另一边先前的男人喝道:“师妹不要枉杀无辜!” 女子看着一脸惊惧畏缩起来的如月冷冷道:“算你倒霉吧。”说着抽剑回身剑从肋下刺出,如月未明白过来已感到了剑尖触肉,她睁大了眼睛,嘴里发苦,哎呀。要死了! 电光火石间,但听瓦砾破碎之声。如月没觉着痛。反倒是那剑被一把掷出来的唐刀挡开了,衣服被划开好大一个口子。而那剑身上立时有了裂痕!女子大惊收剑刺向来人。如月抬头正好看到济兰伴着月色风声持刀如大鹏般张开胳膊飞落下来,一瞬间如月的心猛跳了几下,真如溺水之人捞到浮木了,她含着眼泪唤了声道:“哥!” 济兰持刀接住女子的攻击,女子的剑痕更深,她弃剑从腰里解下一把短刺和济兰相抗起来。济兰身法诡异跳了起来在空中一转,袭向对方的后背,女子一惊,铁板桥向后举剑向上,她未料此击是虚后招乃是自己的脚踝,脚若受伤移动就受限制,女子很意外他的迅捷忙滚向一旁,济兰落下后瞥了妹妹一眼,见她还算镇定心里稍安,喝了声:“刀。”如月捡起了刀,沉甸甸的曜刀在手,瞅了个空给济兰扔了过去 少年苍曜双刀在手,如有神助,他经过一年的江湖历练武艺提高甚多,女子的短刺不敢与宝刀相触吃了不小的亏,可短兵相接都是近身战哪有不碰触的,女子眼见兵器不趁手,又见他神勇,开口劝道:“我等乃是反清复明的英杰,你也不是鞑子,为何要为虎作伥?” 济兰冷笑道:“你既知我们是汉人为何对我妹子痛下杀手?!用反清复明做幌子枉杀无辜你和当年入关杀汉人的清军又有何区别?其他人的死活我无心去管,但你却敢伤我妹妹,其责难逃,纳命来!”说着他双刀如风轮般绞杀了过去,女子忙避开。另外那里和尹格相抗的男子也不过略占上风,他见势不好忙喝道:“师兄!助力!” 窗外却没人应答,济兰清冷的声音响起:“你师兄怕是顾不得你们这里啦,日岳山庄大火他是该救你家舵主呢还是该救你们呢?” 男子唬了一跳,他边打边问:“小兄弟是那条道上的?方才多有误会,我师妹不知轻重伤了令妹还请海涵,你说日岳山庄大火,可是真的?” 那女子插话道:“师兄你别信这小贼的,他定是在乱我等心神,好救这些人。” 男子犹疑道:“那为何师兄不来援手?” 女子道:“怕是外面有人和他交上手了分不开神吧,我们速战速决,若捉不了这些鞑子狗就杀了!这小贼也就占着兵器好,你对上的那个精力已疲撑不了多久的。” 此时“青龙”忽然道:“小兄弟你可帮我们传到信啦?” 济兰瞥了眼青龙,立即接话道:“八贝勒,您的话自然是传到了,小王爷也平安到了。苏州府衙正集结官兵来此剿灭反贼。” 这话一说,化名青龙的胤禩显然是吃了一惊,本是给这些人制造压力的,没想到这少年竟知道自己的身份!难道他妹子一直在装糊涂?可看她的神色也甚是惊奇……正疑虑着,就听那男子道:“不论是否为诈,我等还是快撤,日岳山庄要是出事你我难逃其责,要杀这些人还有机会的!” 说完他晃过身形从济兰撞破的房顶窟窿里窜了出去,那女子不甘心的瞪了眼胤禩等人,一跺脚从窗户跃了出去。尹格欲追又不放心一干皇子,加之打斗了好几场人累极了,他便喘着气放弃了,化名为“玄武”的胤祯却跳脚道:“你为何不追?!给爷杀了他们!” 济兰自然也不追赶,他收刀过来扶住妹妹,打量了一会儿才心疼道:“怎么我走了两日就生出这么大的事儿?!看看你,这是什么脸色,是不是吓到了?” 如月嗯了声眼泪终于下来了,那边的胤祯还在指责尹格,胤禩不耐叱责道:“穷寇莫追你不知道吗?”胤祯不吭声了可又不甘心,他恨恨道:“反贼个个该杀!待军队到了看小爷怎么抄了他们的老窝!” 胤禩不搭理他,对济兰抱拳行江湖礼道:“多谢小英雄相助,多谢了!” 济兰知道他是皇子,但深恨他们给自家带来的麻烦,于是也走的是江湖礼数,回答道:“八贝勒,您多礼了,草民不敢当。救你们也是为了救我妹妹。” 他的言外之意让胤祯很郁闷,又见他虽知道自己的身份居然还这么随意,便阴阴阳怪气道:“真是有其妹便有其兄。不知礼数!” 如月见状怒道:“喂,好歹是我哥哥救了你们,怎么就这个态度!既然如此我们小庙也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请便吧。反正什么会的那些人都走了,你们的人也快来了,合该没啥危险了。恕不远送!请!”(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麒麟 如月胤祯两个人在月色里大眼瞪小眼的赌气,他们的兄长却很淡定。[]胤禩道:“不知小英雄如何正好及时赶到,又如何得知了我等身份。真的通知到衙门了吗?” 济兰从容解释:“草民本去嘉兴会友,得了江湖朋友的知会便赶了回来。他身份特殊不好出面,但事情却清楚的很,给我说了原委又遣人去衙门说了各位的行踪,让今日清晨来桃源接人,不过未曾提及红花会漱玉堂,十三阿哥的事也只说是受了风寒病了,毕竟万岁爷在南巡,刺杀的事还是不要声张的好。” 胤禩赞道:“确实如此!多谢小英雄和你那位朋友了,他心思缜密好布置!不知可否引见?” 济兰显然有些讶异,他想了想道:“若是他愿意自会去拜见贝勒爷的。强逼怕会适得其反。” 胤禩颔首道:“你说的是,是我没想的周全。啊,对了,保泰如何了?” 济兰道:“小王爷已安然被送至苏州织造府了,您请放心。十三阿哥伤情如何?” 胤禩道:“令妹已做了些处理,看着好了些。一切还待大夫来了再说。说起来,令妹实乃巾帼英雄,她小小年纪处事不乱,真有大将之风。” 济兰微微笑了,侧首看了如月,他的笑瞬间凝固住了,只见如月的脸色苍白,神色不济,却仍在跟胤祯斗嘴。济兰马上过去扶着她,问道:“如月,你怎么啦,脸色这么不好看,可是受伤了?” 如月摇头道:“没啊。肩上是轻伤,已经不痛了。”济兰却见肩上的伤仍在流血,他按压了一下伤口,如月没反应,他闻了闻沾了血的手,有淡淡的甜香,济兰又仔细打量妹妹,见她的嘴唇微肿。心里想到一事便倒吸了一口气,焦急的问道:“你可是吸毒了?” 如月啊了一声,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你问的是吸蛇毒啊,吓我一跳。嗯,是啊。” 她说着只觉的济兰变得模糊起来,于是揉了揉眼睛。奇怪着自语道:“我怎么看不太清楚你啦?是不是太累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觉得呼吸困难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济兰怀里,这本就昏暗的世界彻底变黑了下去。 如月觉得自己轻飘飘的飞了起来,未着淸装,而是穿着有披帛的白衣素裙,赤着一双脚行走在半空中。她恍恍惚惚的。尘世间的许多事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好像是死过重生什么都看的淡了,心里空落落的只想回到原点。于是她毫不留恋的飞过云层飞过月亮,像奔月的嫦娥般飞速掠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星球,这些星球并不像在电视或是教科书上见过的那样,是被一道道或金或银的光束连到了极深的宇宙深处。如月很想知道那里有什么,便向纵深处飞去。 不知飞了多久她远远看到了一棵巨大无比的树,宽阔无边。看不到出路,似乎到了天尽头!那些光束分别聚到树的每根枝条上!巨大的树散发着乳白色的光晕,金色的树叶并不繁密,每一片大若湖泊,叶子上有复杂的银色脉络。如河水般在流动,像是有生命似地。而它的根则扎在一团漆黑翻滚的云团中,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如月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此刻她的神志清醒了很多,不知是做梦还是真的,为何自己在此呢?眼前的场景即使是美国大片也拍不出这等恢宏!难道真有什么纳美星?又穿越了?!她忙去看自己的手,还好不是蓝的,是正常的人类的手。 正不知所以然的时候,极亮的一团金光忽然从天落下,金光褪去里面出现了一头黑麒麟,高大雄壮,威风凛凛!如月看得呆住,那麒麟低下头,开口说话了:“你欠一世磨砺方能归位,在这里犹疑什么?天外天太过凶险快点离去吧。” 不知怎地如月觉得这头神话里才会出现的神兽很熟悉,虽然长得很威势,但她并不怕,如月好奇的摸了摸它坚硬的鳞片问道:“麒麟,我是不是认识你呀?” 麒麟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它沉默了许久才道:“你快走吧,我来此处已然是得罪了帝君,怕他很快就会遣人来的,到时可不会那么容易就算了的。既然入了棋局,且将这盘棋走完吧,你我的缘分未尽,自会有相遇的一天。” 说完它俯下身子,如月心有灵犀,轻轻一跳人就飞了起来,落在麒麟头上,手扶着那根月白色的独角,只觉耳畔生风速度极快的就向那棵树驾光而去。如月并没有认为现在这种状态很诡异,她只是觉得这个梦太真实了,自己就跟神仙一样,或者说是在亲历rpg游戏世界,很好玩。他们飞的极快,慢慢的大树已经看不出轮廓,离得近了如月才发现那些乳白色的光晕其实是像云团般的东西,每个云图里都有坐着一个带翅膀的怪兽,见了他们也只是睁开眼一瞥。 到某处,麒麟忽然停下来,对如月也像是对自己说:“你要好好活下去,等我来接你。”说完它头一甩,如月便被强风卷着坠入到无边无际的金色之中又坠落下去,下面则是一条宽阔无比的银色河水,此刻她才觉醒似地大喊道:“我不要去!臭麒麟,我恨死你啦!” 麒麟见她的身影消失,咧嘴似是笑了,忽然感到身后一阵香气飘来,那笑便收了。来的竟然是如月初入清朝前在梦里见过的绝色女子,这女子仍是一派古风打扮,广袖高冠,迎风而立风采照人,麒麟却是连看也没看,只听那女子幽幽道:“你还真痴情。可怜她什么都不知道。值得吗?” 麒麟侧头道:“自己觉得值就是值。” 女子道:“那你可知她既然意外进入棋局便由不得自己了,也注定此生和你无缘,何必那么执着。另觅良伴不是更好?” 麒麟不语,女子道:“和帝君争是赢不了的。何况大司命也不是站在你那边的,那人极护短又好胜,怎会收手。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入局,就看他们博弈好了。免得得罪了两边,那样即使是娘娘也护不了你。” 麒麟看了她一眼,“那你又是为何上心,本该输了前着,硬是改天换命的把她拉了进来顶替,你别以为有帝君护着就没事了,天条可不是虚设的。总有清算的一日。” 说完它化作金光瞬间不见了,女子冷笑,自语道:“不自量力。”说完她自怜般的摸着自己的脸,“输赢与我何干呢。只要……”她后面的话飘散在宇宙风里,唯有细细的轻笑如落花散开。 如月渐渐有了意识,周围很安静,她试图睁开眼可又担心,很希望是回到了现世,妈妈在厨房做早餐,弟弟在赖床,老爸在餐桌前边吃饭边看报纸……但很快她的希望就落空了,因为如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清雅悠远的香,哦,那是甄氏自制的秘香,和李主帐中香齐名的佛前香沉水三味。 这种香是说主料为沉香,香味有三个层次,初闻心动,次闻心静,再闻无香。能助参佛之人做到五戒,即:无非、无恶、无嫉妒、无贪嗔、无劫害,用来洗涤心灵。此香熏香方式为“隔火熏香”法而不是时下流行的线香,需先点燃一块木炭或合制的炭团,把它大半埋入香灰中,再在炭上隔上一层传热的云母片,最后在薄片上面放上香品,如此慢慢“熏”烤,既可消除烟气,又能使香味散发更加舒缓。工序繁复些但就是图个慢,慢便能沉下心来。这款香价格算不得很贵,可也绝不是一般人家用的起的!在桃源和琅府因为没人参佛便无从使用,那么现在就不是在自己家,会是在哪里呢?如月终于鼓足了勇气睁开了眼。(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格格 垂着层层纱幔的拔步床,精良的床上用具,穿着底衣,头发散开,左肩被包扎过了,隐隐的痛,舌头和嘴微有不适。清醒过来的如月举手摸摸脸,心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慢慢起身,尽量不动到伤口,挑开纱帐,四下看去见此间简单优雅,所用之物皆是上品,对面桌上青花瓷的花觚里还插着娇艳的花。如月呆坐在床上发愣,窗外有轻微的雨声,屋檐流水打在树叶落在水潭里的异常清晰的滴答声让她觉得熟稔。她还在猜测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不多时门帘挑开一个人走了进来,是个四十多岁的旗装女子,梳着把子头,两鬓头发略有花白,容貌平常,神色安宁,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上了年纪的女子见如月醒了和蔼笑道:“格格醒了呀。可有哪里不适?”她语速很慢,从容不迫又带着习惯性的恭敬。 如月一听格格二字心里便是一紧,她尽量从容的问道:“这位……您怎么称呼?” 女子微一怔,笑不露齿道:“奴才叫讷敏,您叫我姑姑便是了。” 如月心中大惊,手攥紧了,脸上做出疑惑的神色探问道:“请问讷敏姑姑,我现在在何处,发生了什么事儿,这里可不是我家呀。” 进来的三人闻言都微微笑了。讷敏没回答她,而是回头对穿绿色旗装的侍女道:“三昧,快去请林太医来。”叫三昧的侍女得了令去了,讷敏又对另一人道:“波若,去给皇太后回话说如月格格醒了。叫她老人家不要担心。” 如月脸一下子白了,太医皇太后……好吧,再不知道这些人是谁自己就算白混了。讷敏过来。垂手站在她身边,如月翻身下床挣扎着站了起来,可能是对方穿着花盆底的缘故,她比如月高了许多。 讷敏恭谦道:“格格快坐着,您的伤还未大好呢。” 如月面带敬色道:“民女无碍,怎好让姑姑您站着说话,我这样听着也就是了。” 讷敏见她用了敬称,知她是猜到了。也受用这小格格的知情识趣,和颜悦色道:“那我们就都坐着说话。”说着她扶着如月坐在了床边,很快就解释了她的处境。 “格格不必慌张,您现在正在江宁织造署,安全的很。相信您也看出了我乃宫中之人,确实如此。格格为救十三阿哥身中蛇毒,其勇可嘉。皇太后甚怜便遣了我来伺候。令兄济兰公子文武双全,勇武善战拼死护卫阿哥们,其忠可表,万岁爷见了甚为喜爱,特降了恩旨把贵府抬了旗,贵府可是得了圣眷沐了皇恩呢。姑娘如今可是正经的旗人家格格啦。”说完讷敏还感慨又亲切的拍拍如月的手。 什么叫五雷轰顶便是如此了,如月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敢相信道:“就因为我们救了几位阿哥?” 讷敏微笑道:“皇子是何等身份,你们这可是立了大功。” 如月呆坐着说不出话来,心跳加速,脑袋发懵,不由暗暗叫苦:老康这也太客气了吧,随便赏点金银财宝就好了。何必封什么格格,如月格格,妈的,幸好不是新月格格……抬旗……抬旗?! 讷敏见她发呆,只当她是喜的糊涂了。又想起太后先前说的话还有自己觉察出来的细节,她看向如月的眼光便很是复杂。于是也微笑着陪着不说话。没一会儿太医就跟着三昧来了,诊查一番后恭喜如月已然大好。余毒虽有却不妨碍健康了。讷敏听了满脸喜色,待送走了太医,波若也来回话说太后得知格格醒了很高兴,说是若能行走就让姑娘见过圣上后去她那里,让她也见见。此言一出,讷敏立即又恭喜了如月,还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格格可不敢耽误了。” “耽误?”如月回过神来,花容失色的颤巍巍问道,“啊,现下就要去拜见万岁爷吗?我,我还没准备好……” 讷敏笑着打量着她道:“无妨,奴才来给格格梳妆。” 三昧和波若互看了一眼,二人眼中都有讶色,不自觉的一起看向如月,仿佛重新认识了她一般。如月忙道:“不敢劳驾姑姑,我自己来就好了。” “格格无需客气,说来奴才虽是个宫女,可也是看着几位阿哥们长大的,您救了他们奴才心里万分感激,伺候您这算得了什么事儿啊。” 如此如月也不好再推脱,称了谢便随着讷敏来到梳妆镜前坐下由着她梳头,三昧则在旁立着伺候。波若拿来衣物展开整理着。 如月在镜中悄悄打量讷敏,见她始终一个表情,极淡的笑,眼里永远都是恭敬和谦和,忽听讷敏赞道:“格格的头发真好。黑亮亮的。” 如月没接话只是笑了笑,心说几天都没洗头发啦,能有多好?她又见讷敏给她未梳旗头心里奇怪却不敢问,讷敏似是察觉了她的心思,解释道:“这次去拜见圣上您还是先穿汉女的衣服较好,毕竟还没被圣上亲封,直接穿旗装不妥,而且您久穿汉服一旦突然改穿旗装怕是不惯。” 如月马上示好道:“多谢姑姑提醒,我什么都不懂,还望您指点。” 讷敏笑道:“格格勿需太紧张了,万岁爷和皇太后都是顶和善的,您只需记住一点,”她掐了朵新鲜的红芍药,给如月簪上,极轻道:“格格是怎样的人就说怎样的话。”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自己保持本色吗?如月马上想到上蹿下跳的小燕子,出言不逊不讲规矩持美行凶的女主们,这样显然不行。自己是怎样的人?不,应该是如月是怎样的人呢?她在这里思索。讷敏已从波若那里拿来了衣物请如月更衣。如月见居然是自己常穿的那身黄衣绿裙,不觉呆了呆。她不动声色的穿好衣服,挂上那件金锁,配上莲花腰饰,带上佛珠串子。果然就是平日里的如月啊,她的心微微一动,原来如此。 出了门,讷敏扶着如月的手沿着游廊走着,讷敏见她不语眉间隐约可见忐忑,这样的表情她见的多了,有多少女子就是这样被自己扶着手去见的宫中贵人们呢!一时风光无限的大有人在,可最终结果无常,也不晓得眼下这个能做到个什么样子。该点的已经点过了,剩下的……自己只需旁观就是了。一路无话,如月见一路都是熟悉的景色,心中暗道织造府啊织造府,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老康,希望他是个好说话的人,不要为难自己呀。 越往目的地走护卫增多,站岗的巡视的,那么多人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待一行人来到一座大屋正面,如月见那屋子正门前的甬路是直接出大门的,她知道这里是便是江宁织造府的正经正房,自己数次来织造府玩都只是远远见过从未进去过。现在康熙就在这里面吗? 由于小说影视剧看得太多,马上要见到搞不清到底是深情还是淫贼,到底是刚直还是腹黑,到底是英明果决还是杀罚狠厉的康熙,如月的心就跳得扑腾腾的,血液不自主的沸腾起来,脸上便显了红晕。 讷敏发觉她的手出了汗,知她紧张,轻声宽慰道:“格格,镇定。” 如月点点头,他们在离台阶尚远就停住了,有侍卫过来盘查,说是盘查却很是恭敬,这恭敬不是给如月的而是给讷敏的。侍卫进去通传,过了一会儿才有个拿着拂尘的年轻太监过来,一见讷敏便是满脸堆笑。 “讷敏姑姑您怎么亲自来啦。” 讷敏笑道:“赵公公,我奉了太后的懿旨,来带琅府的格格觐见万岁爷。” 赵公公笑呵呵道:“哦,原来是这样。”说着他看了眼如月,一双闪着精光的小眼睛陡然锐利了起来,他略有诧异的问,“你就是那个琅如月吗?” 此时此地如月不敢小觑任何人,马上见礼恭声行礼道:“正是民女。见过赵公公。” 以往这种等着见驾的他见的多了,没册封非诰命的寻常女子又算得了什么?但赵公公可是晓得琅家是怎么回事,他笑了笑没去为难也没有逢迎,见她礼数周全并不慌乱就点了点头,又转过脸来对讷敏道:“万岁爷正和曹大人说话呢,要不姑姑就带她在廊下侯着等会儿,不晓得万岁爷什么时候就传唤了。” 讷敏谢过后应了,她带着如月随着赵昌来到了廊下等待。如月此刻的心稍微平静了些,她规规矩矩站在那里不敢有半点越矩的动作,只垂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寂静中她不由胡思乱想起来,为什么要抬旗呢,好像这是个规格蛮高的对待,就因为救了皇子?她的心里隐隐觉得不是那么简单。忽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就听一人扬声道:“赵昌。”(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皇子 如月旁边的赵公公忙上谄媚的应了声,一溜烟的跑了过去,打了个千儿尖着嗓子道:“奴才见过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 喝喊之人道:“你怎么站在门外,魏珠呢,今儿不是他当值吗。站在那里的是谁?” 赵昌回话道:“回大阿哥的话,魏珠被万岁爷派去另作他事了,就换做奴才啦。方才讷敏姑姑带着琅家的格格来觐见万岁爷,万岁爷正在和曹寅曹大人说话,奴才就让她们在廊下候着。” 大阿哥胤褆道:“哦,原来是她,本王倒要见见是怎样个女中豪杰呢。” 一个漏风的声音插话道:“那个丫头有什么好瞧的,脾气不好又野蛮的紧。哼。” 胤褆道:“咦,难道是不通教化之人,那我怎么听八弟向皇阿玛回话时把这女子形容的跟什么似地?难道八弟有什么旁的意思?” 他这么一说,许多人都嘿嘿笑了起来,胤禩没说话,胤祯却嘲笑道:“八哥是什么眼光,能瞧得上她!真是说笑!” 又一人道:“怕是有心无胆,不敢回去给准弟妹说吧,呃,虽说是救命恩人,依着郡主的性子定是不准进府的呀。” 他这样一说反而笑声小了些,只有胤褆的笑声最大,又一人道:“三哥,不要说了,这位姑娘到底是救了弟弟们的,不仅是汗阿玛连皇太后也是另眼相看的,你们不要浑说了。” 其他人都不吭声了,胤褆笑道:“老五,你摆这个脸色是给谁看呢,不过就是个刚飞到枝头变凤凰的丫头罢了。” 一个冷淡的声音道:“咱们这是来谒见汗阿玛的还是来取笑人的?也不怕被人听到失了身份。” 五阿哥胤祺道:“七弟说的在理。好了。我们也到收声在廊下候着吧。赵公公,你去通传下。” 如月早就听到他们的对话,她偷偷的看了那边一眼,只见一群高矮胖瘦不等穿着石青色常服袍的男子们,没仔细看呢她这心里已经打起了鼓,哎呦,可没准备好一次见那么多数字军团成员啊,而且……听这话音怎么不像善茬呢。保不准一会儿就要被挤兑了。 如月料想的没错,那些皇子呼啦啦的过来,讷敏行礼,如月也不知见了他们该行什么礼,下意识不想跪下,便只做了个福礼。 只听胤褆道:“琅如月是吧。你还真不懂规矩啊,见了本王居然不跪?” 如月只看得到他的袍角。绣着云水纹的袍子崭崭挺挺的,她脸一热正准备屈膝,就听有几个人一起道:“算了吧。” “她有伤在身,免了吧。” “她是个野丫头您就别讲规矩啦。” 说话的是胤祺,胤禩和胤祯。如月本来已有了心理准备,面子自尊什么的到了这里就扔了吧。小命要紧,但居然有人肯帮忙,除了胤禩,其他二人是怎么回事?胤祯看自己不起,胤祺,为什么替自己说好话? 就听胤褆失笑道:“这丫头是什么来头,你们居然都替她说话,我看着也就是个幼女罢了么。喂,你,抬头让本王瞧瞧。” 如月无法只好仰起头,眼前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长的甚美。高大英挺,一脸骄傲和自信。就是那种显而易见对下人的不屑让人有隔阂感,如月心说王公贵族子弟怕都是这副臭德性吧。胤褆见了她的样子微有诧异。打量了一下竟然不说话了。 他身后一人上前道:“哦,就是你救了十三弟呀,那么小就有这等勇气确实可嘉。” 这人长相斯文,气度甚为儒雅,如月记得他的声音,是三阿哥胤祉,心中庆幸还好提前问了讷敏这些人身份,她回话道:“诚郡王抬爱,民女不敢当。” 又有一人道:“你家不是抬了旗么,只要……嗨,算了,瞧你的样子还不明白吧。你的伤好了吗?可还有不适?” 问话的是五阿哥胤祺,如月方才就听他多有维护自己,心存感激脸上就带了些笑意,对这个略略发福一团和气的年轻人舒缓了神色道:“多谢五贝勒爷关爱,民女差不多好了。” 讷敏接话道:“回五贝勒的话,如月格格还没好利索呢,两个时辰前才醒过来的,奴才让林太医瞧了,说是还有余毒,也就限于行走罢了。” 胤祺点点头。一直没说话的胤祯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如月,嘿嘿笑道:“在你家那会儿不是厉害的很嘛还敢跟爷叫板,我说你这会儿怎么就成鹌鹑了,这么乖,瞧着也像个女孩儿家了,也晓得怕了?嘻嘻。” 说着他居然出手去摘如月头上的花儿,如月下意识的就一闪身同时出手去挡,可马上就意识到这样是越了规矩的,于是生生停住,胤祯似是没想到她会停住,这一步上前就撞了过去,如月被撞得坐在了地上,屁股生疼可又不敢出声儿。 胤祯手里拿着芍药花怔住了,如月脸色通红,一半是尴尬一半是气的,妈的,小屁孩太可恶了!讷敏忙过来扶她,一旁的胤禩居然也伸出了手,那只手在眼前,如月的脸更红了,她心说,八爷,您这是好心还是让我难堪呀。 就在这时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年长的长脸三角眼的太监,他看到这个场景皱了皱眉,又视而不见的对皇子们行了礼,扬声道:“万岁爷有旨宣琅氏如月觐见。” 如月哪里敢光天化日之下去搭胤禩的手,接着讷敏的搀扶赶忙起身,可又不好让人家难堪,于是极小声的说了句:“谢谢。”然后她垂着头,谁也不敢再看,忙展了展衣服,掸了掸袖子。讷敏道:“格格快请随奴才进去见驾。” 如月恭敬的答道:“是。”她仍低着头跟在讷敏身后,进了大门来到内室,堂屋内一子凉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如月觉得被人盯着看,浑身不自在起来。她余光见讷敏立着,也就乖乖的立着,只听那个太监道:“万岁爷,讷敏带琅格格觐见。” 只听从东边的房子里传来一个男声,威严而低沉,“哦,让她们进来吧。” 这定是康熙的声音了,只是不晓得是谁盯着自己呢,如月跟着讷敏起身好奇的抬头扫了一眼,四下除了面无表情的宫女和太监再无旁人,她又快速打量了屋内,见迎面墙上挂着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萱瑞堂”,旁边一张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蜼彝,一边是玻璃醢,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赫然是: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 如月呆了呆,敢情《红楼梦》里写的场景和对联是真的!可怎么瞧着都像是刚换上的,簇新簇新的,她记得原来此间不是叫“萱瑞”这个名儿的,难道是新改的?她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瞧,随着讷敏和太监进了里屋。 一进里屋讷敏便迎着坐在罗汉床上之人跪了下来,如月也赶忙跟着跪下,以头触地,三拜九叩行了大礼。但听讷敏道:“奴才讷敏见过吾皇万岁。” 如月如法炮制的也轻声道:“民女琅如月见过吾皇万岁。” 康熙道:“你起来吧。” 讷敏谢过恩后站了起来,如月却是不敢动,仍叩拜着,只听康熙道:“方才是谁在外面喧哗?” 他说的甚轻柔,如月可听出了里面的谴责之意,便吓的出了一身冷汗,寻思莫不是要怪罪到我头上来?就这扇薄薄的门和窗又没啥隔音,有些话说的的确不成规矩,不过自己没说啥不好的话不至于迁怒吧。 方才的太监没说话,讷敏接话道:“回万岁爷的话,是阿哥们来觐见,瞧见琅格格也在都好奇,也体恤格格身体初愈便问了几句,格格年纪小被万岁爷召见心里一直忐忑,再被阿哥们一问就更害怕了,方才不小心跌了一跤差点没哭出来呢。” 康熙笑了声,如月松了口气,心里甚为感激,又听康熙道:“曹寅,听说这丫头和你家女儿交情极好,可是有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帝王 说来也是巧,如月去织造府那么多次却始终没见过这个传奇人物,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了!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曹蕤她老爹会说好话还是歹话,却听曹织造道:“琅格格奴才是头一次见到,但知道小女贵姐儿同她交好,也听内人说她乖巧懂事,善工书画,女红做的也好。想来是不错的。” 曹寅的语气很诚恳,但她马上又听康熙问:“哦,这样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居然能有勇气以身试毒,临危不乱,倒是奇了。丫头,你且起来回话。” 如月一颗心立即扑腾乱跳起来,她谢恩起身,垂首而立。 “说说吧,你小小一个女孩儿家怎能有这样大的勇气呢,所作所为即使是有的男儿也多有不敢的,堪称巾帼啊,这可不是一般姑娘能做的出的。” 如月咽了下口水,悄悄深吸一口气,回话道:“回万岁爷的话,草……奴……小的……”她换了几种称谓都觉得不对,康熙一听便笑了,“不要害怕。慢慢说。” 如月鬓角的汗流了下来,她不敢擦拭斟酌了一下说道: “是。其实,若说民女是大家闺秀实在言不符实。因民女早年得了病一直糊涂,家母祈神拜佛,不知吃了多少药在前年才大好,家里人就都宠着,礼数上管的松泛。平日家母总说民女不谙礼教呢!说民女善书画是曹大人抬举了,也就是略通而已,女红什么的是家母下了大力气教导的。至于功夫,是家兄见民女体弱便教了些健体的武术。那日救治十三阿哥其实是被逼无奈,有反贼围困大夫找不来。众人束手无策,民女才斗胆一试的。万岁爷,民女并不是巾帼英雄,只是个会被吓的哭的小女子,当时八贝勒爷和十四阿哥极为英勇,若不是他们临危不乱勇挫强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又给民女以支持这才化险为夷的。敢情圣上明察。” 康熙听了就笑着对曹寅道:“听听这话。到说的是实在话,你家那女儿赞她,朕的儿子赞她,看来真是个老实孩子,不图虚荣不贪功的。” 曹寅称是,康熙看了看她,“你近前来回话。” 如月上前。康熙问道:“听说你的病是被神仙治好的,可有其事?” 如月道:“回万岁爷的话。民女从出生起到两年前都是糊涂着的,母亲没少求医问药进香祷告的。待民女病好了后回想以前,确实在梦里似是有人指点来着,但梦境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民女是不敢妄言的。” “哦,听来甚是传奇。那梦中是何情状?”康熙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如月心思飞转。猜康熙这么好奇是有原因的,还是那句话这种事能有两说呢。她不敢满嘴跑火车欺瞒,心思飞转东拼西凑着几个离奇梦境的场面,回道:“记得那地方有一处极大的荷花池,有个老者带着一头黑麒麟,他教民女识字绘画,还有个极美的女子,她教了民女些人文常识。他们都说民女误入了天外天,过些日子就要回去的。只是民女醒来后多有遗忘,所记也就是两三成东西。” “荷花池?麒麟?天外天?”康熙反问,他似信非信的沉吟了片刻,很快就又道:“你抬头让朕瞧瞧。” 如月忧心忡忡的抬头。心说不会被当做妖孽杀了吧,康熙耳目众多青霜之事会不会也被他知道了?一和帝王的眼神对上。她的心就是一颤,不是惊艳的而是被威慑到了。如月也算见识过了了半成数字军团成员。但无一人有他们老爹的气质,也许是因为年轻也许是因为被宠坏了,他们未经战火未历生死便少了让人从心里折服的东西,说白了目前他们就是一群受过高等教育的官二代,是蟒不是龙。 康熙帝爱新觉罗玄烨看着大约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整个人容光焕发略清瘦,他的五官端正,肤质白皙,两眼黑而大,鼻子长窄略呈鹰钩,脸上的天花痕迹很明显,下巴上有黑色髭须。如月只这一眼便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同时康熙也在审视如月,那双苛刻的眼神里有了软化更多的是感慨,他温和的问道:“这些年你家人过得如何?” 如月可没想到这位君王又开始走亲民路线了!嘘寒问暖是个什么意思?于是垂下眼睛看着康熙衣襟上的五爪金团龙刺绣,尽量平静的回道:“之前怎样民女不清楚,听说家母过的并不如意。民女身体好了后家里的生活已经改善了很多,只是家母不易,很辛劳。” “朕亦听闻了些你家的事儿,确实不容易。不过从今往后也就好了,朕已经抬了你家入旗,你哥哥又进了国子监读书,若读的好将来定会有个好前程,在京师你母亲也不要抛头露面的经商了,她挣得银子朕看够多了,好好过日子是正理。” 康熙的话不亚于一个霹雳打在如月的心上!她不禁颤抖了起来。上京居住?为什么会这样,她很想问可哪里敢?只得强压住情绪感激涕零的谢了恩。康熙又传旨赏了如月,有珠宝首饰等东西。在如月准备告退时,康熙唤住她又问了个问题:“佛珠的主人可还好?” 如月这回再也沉不住气,她惊讶极了下意识的就握住了那串珠子,紧张的小脸泛白,而康熙只是温和的笑着耐心等她回答,如月知道隐瞒是无用的,实话实说称见过文先生一次,又将文先生和自己相处的情状说了,只说他为报恩没说收徒,佛珠是送自己用来给她驱邪的,济兰的事她一点没提。康熙沉默许久方叹了口气道: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他去寻他想要的了,这样也好。免的朕难做。好了,丫头,你去吧。梁九功,去把阿哥们叫进来吧。” 如月谢了恩,叩头退下。她一出来就又看到了等待的皇子们,见过了康熙再看他们她的心情已有不同,她也未多言见了个礼,便退到一旁让他们进去。如月能感觉到每个人进去时都打量了一下自己,若抬头看一定能发现那些眼神中含着各种情绪吧,可惜她此时一点都不想知道,她着实在担忧进京之事更多的是惊叹康熙的消息灵通,亦不由自主的在胡乱猜测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正因为在沉思,所以等胤祯飞快的将芍药花重新插回到自己头上后如月才反应过来,惊讶的一抬头就见男孩子淘气的笑,再也忍不住的白了他一眼,余光却又瞥见胤禩回过头盯了这边一眼。她的心啊又乱了,不是羞涩是火往上涌——妈的,这么小的年纪,乳臭未干小屁孩就知道调情了,本姑娘可是不是单纯小萝莉是御姐耶,让你仗势欺人,将来等着被人修理吧。 在去拜见皇太后的路上,讷敏发觉如月的沉默忧虑,别人不知道她可是察觉到如月的后背都渗出了汗,到底是十二岁的孩子啊,再镇定也是孩子呢。不过,她没多话,这个格格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如此便够了。就是方才十四阿哥太没规矩,万岁爷眼皮子底下就敢如此,莫不是……可他只有十岁,这琅如月的身份太特殊断不能的。想着她不禁又看了眼如月,这回如月察觉到了,她很感激道:“方才多谢姑姑照应。” 讷敏微笑道:“奴才可没说假话,不就是那样子的吗?” 如月感激的笑了,她想起一事便问道:“十三阿哥可好些了?” 讷敏道:“听说大好了,就是太后不准他下床,说是禁足罚他呢。万岁爷也同意了。” 如月舒了口气,讷敏仍是微微笑着但心里却又开始思虑,饶是她入宫这么些年也还猜不透太后和皇上的意思,但有一点,这个琅家不同寻常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太后 皇太后所居处离孙氏的住所并不远,是内宅深处常年空着的一座院落。这里已重新装潢过了,原来的暗色都涂抹的鲜亮,连乌木对联框子都用桐油刷了好几遍,院子里清扫的一尘不染,廊前檐下矗立了许多旗装宫女和侍女,未着脂粉都是极素气的打扮,他们一个个屏气静心,悄没声端端的立着,虽是暮春又刚下过雨气温却不低,她们有的流汗了却连擦也不擦,统一的面无表情,连一丝不满怨怼都看不出来,好像站岗站的极有趣似地。如月不禁暗叹,宫女这工作不好做啊,幸好没穿成她们! 接着如月随着通传跟讷敏进了屋,这间屋子她并没来过,一路走着只见摆设类似孙氏房里的样子,又随讷敏来到里间屋子外,几个旗装妇人立在门外,见到讷敏都行了礼,顺带着打量了一下如月,每个人的眼里都带着看不出真假的赞赏之色。 “姑姑,太后和几位福晋夫人都在里面呢,方才皇太后还念叨着琅格格呢。”一个宫装妇人笑着在通传的间隙夸了如月几句。讷敏只是微笑,如月装作含羞的低下了头,没一会儿那个通传的妇人就出来微笑道:“皇太后要见格格呢。请进。” 如月提着一万个小心的跟着讷敏进去了,一进屋里先是嗅到了各样的脂粉味道,余光看到各色的裙摆袍角绣花鞋花盆底,这个人多啊。 跟着讷敏跪下叩头见礼后,但听一人用奇怪的语言问了话,讷敏回完了对如月道:“皇太后让你近前去,老人家要好好看看你呢。” 如月小声应了,她这才敢微微抬头。只见正面的设着床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旗装妇人,手搭在梅花式洋漆小几上,极长的护甲发着金属的光泽,腕子上是拇指粗金累丝牡丹花样子制可开卸的镯子,另一只手捻着佛珠。待到五步之外如月方站住,她见太后并未穿自己想象中的华丽服饰,只是穿着简单的秋香色便袍,外罩了件墨色绣凤纹的长背心。[.超多好看小说]梳着把子头,扁方上缀满了珠翠,纽子上挂着表袋。如月见太后保养的很好,脸色亦白净里透着红润,细眉大眼,只是老了两颊陷了下去,皱纹可见。不过看底子年轻时定是生的不差,只是怎么看着有些面善呢? 太后打量了半晌如月忽然微笑起来,她对下首坐着的孙氏叽叽咕咕说了几句话,孙氏也笑着回了几句,在场的许多人都笑了。如月先前曾拜见过曹府的老太君,那是个高瘦的老太太。满头银发,虽然近七十了身体到很好,将曹颙宠爱的如掌珠一般。孙氏对下人宽厚,对来见自己的穷亲戚也一应的态度,在如月看来这种和善之下其实是上位者的悲天悯人,世家熏陶出来的典雅文静,不是一般人为搏名声做出来的给别人看的。 此刻,孙氏穿着诰命的大妆。打扮的和往日不同,很是贵气华丽。只是如月不晓得他们为何发笑,眼光一扫只见两溜八张椅子上都坐着人,其中有她认识的李容,李容旁立着曹葳曹蕤。曹蕤还冲着她不易察觉的眨了眨眼,最靠后西面的一张椅子上赫然是甄氏!很寡妇的打扮。低眉顺眼的样子,触到如月的目光她微微点点头。其他人则都是旗装妇人打扮。大约不是妃嫔就是皇子福晋了。 孙氏道:“这个豆姐儿呀,往日见你也是文文气气的,救人时怎么就那么胆大,也没想着自己呢?” 如月半垂着头不脸红的奉承道:“皇子们都是天之骄子,性命之贵重胜过民女百倍,民女所做是身为大清子民都会做的。”她是铁了心的溜须拍马了。 坐在孙氏对面的旗装妇人称赞道:“多好的孩子呀。你也不必谦虚,若没有你们兄妹,定不知会出多大的事儿。你,甚好。” 她下首的旗装女子道:“王妃说的是呢,我听八阿哥说如月格格也是能文善武的,看看她的样子瞧着就让人心喜,哪里像文弱的汉家女子呢,倒像是我们满族女儿!” 王妃淡淡一笑,和颜悦色道:“听说你之前大病过,可是好全了?” 如月不知她是哪个王妃,只得道:“回王妃的话,民女好全了。(.无弹窗广告)” 王妃正欲再说,就见皇太后身后的嬷嬷上前道:“皇太后有旨,给如月格格驾前看座。”立时有人端着一张半高的墩子放在太后斜下方的空地上。 如月唬了一跳,周围的人的惊讶神色一闪而过很快又同寻常,她无法只得上前侧身微微蹭着边儿坐下。太后开口用发音奇特的汉话问道:“你多大了?” 如月微欠身回话道:“回皇太后的话,十二了。” “能给小十三看病,是不是精通岐黄之术啊?” “只是略知皮毛,民女的二哥倒是精通的。” “听说你的武艺也不错。可是有的?” 如月讪讪笑道:“也是略通,民女的大哥是极善的。” “略通就好,一个女孩儿家什么都通反倒不美了。哀家知你不愿占功,可是有时还是要学会邀功请赏的,要不好处谁能瞧得见呢。” “民女谢皇太后指点。” 太后微笑道:“现下看着忒文气了,听说了你许多事儿,可是个活泼的丫头。莫要失了本心,咱们满人可不像汉人讲究那么多,规矩之下也要天真些才好,到底才十二,可真是如花的年纪……”她惆怅的叹了口气,“哀家瞧着你就想起当年了……你是久居江南的,又常助母亲做事,平日都做些什么给哀家说说看呢。” 如月见她和蔼,心里松了些,琢磨了些不犯忌讳无关痛痒的有趣轶闻说了,又掺杂了些别人的笑话安在自己身上,尽量把琅如月塑造成颇有憨态的形象。满室都是笑声只是不知真真想笑的有几人。 太后最后微笑道:“行了,瞧你也有倦色了,身体才好合该好好歇着。随你母亲退下吧,待好全了再来陪哀家说说话。你们也都散了吧。” 如月忙起身重新跪下叩头谢恩,甄氏亦是如此,其他人起身见礼都退了下去。二人留在最后出了门,又被宫人引着去了如月的住所。待四下无人了母女二人才敢对视,皆是无奈和忧虑谁也没说话。一个一下子倒在床上仰面躺下,一个坐在椅子上揉着膝盖。安静了好一会儿,如月才幽怨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怎么就上京去了。”她还是郁闷此事。 甄氏没好气道:“你还问我,若不是你惹出的事儿,又怎么会招来这么些权势熏天的人呢?”说完她呆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和缓了语气道:“其实怨不得任何人的。”甄氏过来坐在如月一边,关心道:“你可真够大胆的,吸蛇毒,亏你敢!” 如月见她提到这事儿,心里一暖,翻了个身趴下懒懒道:“不敢又怎样,当时那情况我能指望谁,而且已然知道是他们了,十三阿哥死了咱们全家都得死。” “当时你就知道?” 如月嗯了声,“你闺女可是个聪明人,也是那些人太容易暴露了,要不反贼怎么能轻易的找上他们?对了,哥哥怎么样。” “你哥哥好着呢,得了万岁爷的青眼,人人都当他是香饽饽抢着要,结果让万岁爷送进国子监了。” 如月咯咯一笑,“这就是美貌惹的祸,我家哥哥就是朵带刺儿的玫瑰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不过这算走了个捷径,不是要报效祖国镇守边疆吗?先好好读出书来吧。” “我说你也够没心没肺了,伺候皇上,”甄氏拍了她屁股一下,放低了声音道:“那能是好做的差事吗,保不准连命都没了。” “看看这世间,谁比咱俩更难呢?” 甄氏苦笑道:“你这话说的也对。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以往不觉得,这会儿了真真觉得麒哥儿是个能靠得住的男人了,不知不觉的那么小的孩子就长大了,我这个当娘的对他确实关心不够,往后一定……唉,愁死我了,也不知以后在京师会怎样,江南的生意可怎么办?” 如月见她愁容满面,岔开话道:“还有时间,慢慢想。哦,说来我有一事想不明白,桃源事件完全可以不搞得那么大的,为什么要把咱们家抬旗呢,据我所知立了大功的臣子才有这个资格呀。就因为我和哥哥救了阿哥们,我怎么想都不是这回事儿,救皇家之人的事定不会少,要是人人都抬旗封官的,那也太容易了些。” “说你是小鬼头还真是,我不是说了这事儿怨不得任何人吗,说来还是咱们依着前人的余荫,皇家的照拂才能过上今天的日子。” 如月一听便翻身坐了起来,她瞪着甄氏道:“这么严重的事你居然早没和我说!早点知道我们也好防范啊!” 甄氏叹气道:“我也是才知道的,前天你们从苏州来到江宁,我被官府的人带到织造府,在李容那里得知了你们兄妹的事儿,又听闻你中毒昏迷,吓得我直哭,后来被太后皇上召见,辗转得知了一件秘闻。咱们不是一直好奇你祖父母的来历吗,说来能抬旗还是跟他们有很大关系的。三十三年前,也就是康熙六年,正值鳌拜当权,他……” 如月突然打断道:“等等!” “怎么了。” “你容我平静一下心情,”如月深呼吸了几口气,咬牙道:“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皇家的私生女什么的。” 甄氏愕然:“当然不是。” “可吓死我了,这回你说吧。”说着她盘腿坐好了,肃容倾听。甄氏便对如月讲说了一段关乎命运之大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余荫 1664年清军入关,顺治帝做了十几年的傀儡皇帝终于为爱而死,留下个乱摊子给了他不满七岁的儿子。1666年,康熙帝玄烨年幼,孝庄皇后垂帘,四辅政大臣执政。全国局势不稳,满汉敌对心态严重,而朝野之中四辅臣间的争斗也日益激化,其他的官员不是趋炎附势就是保持中立,所有人都各自为营抱了团,孤立的只有皇帝和少数保皇党。党派之争打头阵的就是鳌拜与苏克萨哈为垒相抗,镶黄旗与正白旗为圈换土地之事引发了不知多少场冤案血案。 那是康熙五年正月,鳌拜执意更换旗地,一石激起千层浪,苏克萨哈力阻,索尼和遏必隆明则坐山观虎斗,暗则支持鳌拜。时有朝中大臣上奏此事不可为,鳌拜大怒,将这几人下狱议罪,康熙不愿冤杀,鳌拜矫昭,在其他重臣的不作为之下,终将为首的三个大臣诛杀弃市,抄没家产。康熙当时只有十二岁,虽为帝王但没有实权,只能无奈接受现实,暗自储蓄力量,直到康熙八年他设计除了鳌拜,实掌了大权,对外正式宣布了永远停止圈地,一干被冤杀的人才得以昭雪。其中一个被昭雪的就是当时上书《圈地疏》,得罪了鳌拜被杀的大臣王登联。 王登联乃山东人,原姓李,父母早亡幼年就流落江湖,后被王姓人家收养从此改姓王,隶汉军镶红旗。清顺治五年他中举人时只有二十五岁,次年就被任命为河南郑州知州,后因政绩卓越当上了保定巡抚加工部尚书,堪称朝中重臣。圈地事件中王登联被冤杀,而妻子不堪侮辱也在他被杀当天悬梁自尽。府中家眷不是被发放东北为奴就被连坐获罪,再远些的亲戚畏惧鳌拜或改名换姓或潜逃他乡了。 王登联有个十七岁的独女王宁和十四岁的儿子王审,话说他这个女儿是当时很有名的才女,容貌甚美。但因是汉女并未参加秀女。王登联未获罪时求亲之人甚多,怎奈其父爱女心切竟不舍得女儿嫁人,挑挑拣拣着女婿居然把女儿拖到了十七岁。 王宁性格疏朗善于交友,也常起诗社,和许多官家女儿都是好友。在她的闺蜜圈子里最有名的也是跟她关系最好的是顺治帝的第二女,康熙的姐姐,那个有名的和硕恭悫长公主。正因为这样王宁经常被招到宫里,她很会说话人也聪明识趣于是在宫里的名声极好,后来的裕亲王福全就非常粘她,每次王宁来他都会到姐姐的住所听他们说话,福全当时只有十岁旁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旁的想法。玄烨那时却也是常见她的,很佩服其文采,还有人议论会不会生出点什么事儿,孝庄知道后彻查了此事从此便没人提了。 王宁因身体不太好康熙便遣了太医给她瞧病治疗,最常去的是个叫甄秦的,二人处的久了竟生了情意。一个非君不嫁一个非君不娶。本来王登联是不满意的,嫌甄秦只是个太医,更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若不是有太医院总领这个义父当靠山估摸着在宫里都无法立足。[]当爹的不愿意可女儿愿意,谁也没招。就在此时出了那件大事,众人皆避之不及唯恐跟王家牵扯上,甄秦却冒死来狱中看望,王登联甚为感动最终临终托孤。 当时鳌拜家的一个近亲借王家被抄的机会便想得到王宁。幸好有公主挡驾护着好友,说来也是天意那时和硕公主已经嫁给了讷尔杜,这个额驸是鳌拜的侄子,是孝庄为了拉拢鳌拜被迫联的姻。当化妆成宫女的王宁在宫中再见到‘归宁’的公主时,物事人非。只能是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最终孝庄经不住孙女儿的苦苦哀求,同意将王宁送走。只是声明王宁此生不得入京。如此王宁就和甄秦一起离京,化名王澹宁。取澹泊飘摇之意。他们来到了甄秦的故乡苏州府,因为康熙的密旨李家和曹家对他们多有照拂。 远离争斗之后甄秦和王澹宁的日子过的很平静,康熙九年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取名甄玉洁,但很快王宁因病亡故。只剩下甄秦带着四岁的独女,也在这年甄秦收留了病倒在门口的讨饭男孩,怜惜其身世便收为义子取名琅守义。康熙二十三年玄烨南巡曾秘密召见了甄秦,他早已得知王宁病故,而王宁唯一的弟弟在特批到国子监学习后没多久也病故了,他一见到故人未老华发满头,想起王登联的一双儿女皆亡,再念及往事心甚哀痛,玄烨便欲让甄秦重新回京担任太医之职,甄秦却拒绝了,言:拙荆在生前曾与草民有约,此生再不回伤心之地,只愿在江南平凡终老。若陛下体恤,只愿您多加照顾后人。闻言康熙便不再强求,他南巡结束临行时再次嘱咐曹李两个心腹要好好照顾甄家父女。 康熙二十四年十月和硕公主郁郁而终,封恭悫长公主。三年后孝庄去世。如此此事当事人便只剩了玄烨一人,因缘巧合在康熙三十八年发生的事件让他再次见到了王宁甄秦的后人,那个名声不怎么好的却极能敛财的孀妇甄玉洁,那个貌若天人文武双全的少年琅济兰,还有就是琅如月,这个最让他好奇又不知如何处置的女娃确实令他很为难啊。 不说如月在听了这个秘闻后如何的震惊感慨,且说织造府戒备最森严的住处中,玄烨正在闭目倾听风下松,一曲终了。他睁目对弹奏之人道:“此琴不愧是独幽,你用正合适。可朕更喜欢那首诗,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此诗真不是你所写吗?” 堂下奏琴之人赫然便是一间铺子的老板名满江南的文士郑风,他听皇帝问话便起身跪下回话道:“回万岁爷的话,微臣不敢欺瞒圣上。确不是微臣所写。” “那朕也万万不信会是琅如月写的,她才多大年纪未经世事的,恐怕连儿女之情都不懂,怎么会写出这样的诗来?你说会不会是文远教的?他的本事你是知道的,那可是通鬼神的大能耐!” 郑风道:“皇上英明。” 玄烨道:“英明?朕原以为自己英明,可为何文远不愿效力于朕宁可远赴海外?难道他还在怨恨当年之事?” 郑风垂首不语,玄烨道:“不是朕和太后阻止,是他们无缘罢了!堂堂大清公主岂能下嫁给一个平民!”说完他提高了嗓音道:“朕寻他了十四年,为了儿女之情竟不识朕的苦心,东躲西藏避而不见,他以为自己是谁。是神还是仙,即使是神仙在这片国土之上,在朕的面前他文远也只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奴才!” 四下皆静,过了一会儿玄烨平静了下来,他叹息道:“罢了罢了,人都走了朕还存那个念想做什么。郑风,你这些年做的甚好,给朕的密奏都很有用,望你今后做的更好些,”玄烨看了眼低着头的臣子,微微笑道:“你也不用乱想,让你监察曹寅李煦等人并非不信任,他们都是好的都是尽忠职守的,怕只怕有人背着他们借着他们的身份胡作非为。到底你家世代都是效忠朝廷的,朕要靠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郑风叩头道:“谢皇上信任微臣,微臣定当为皇上为大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康熙哈哈大笑道:“好,那你快点把扶苏姑娘娶了吧,朕可不想再有人因情负了朕。另外,再去探查文远是否真的去了海外。”帝王在笑,郑风却是一背的冷汗。(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胤祥 如月在清醒后的第三日终于见到济兰,那是在织造府的花园里,皇太后和孙氏在西园赏花游玩,两个老人家走的很慢,走走停停的说着往事,裕亲王王妃和惠妃在右侧,直郡王福晋和诚郡王福晋在左边,讷敏在左后方伺候,康熙的几个嫔妃和三福晋在其后,五福晋七福晋和李氏走在一起,如月跟在最后面,其后便是一群宫女。 这次没有曹氏姐妹跟着,小一辈的只宣了她一个,不知为何皇太后对如月很感兴趣,总招她来陪伴,如月思其原因应该不是曹蕤说的容貌相像的缘故,谁会因为这个就对别人好,宴会上遇到撞衫的会尴尬,遇到长的很像的岂不是会很怪异?当然初听曹蕤神秘的告诉她这个大发现,如月也是吓了一跳的,她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难怪一群有地位的没地位的女人都夸自己长的有福气。 皇太后对琅如月是有好感的,这点显而易见,于是在织造府的三天里,所有人对如月都甚客气,即使是妃子福晋们也对她算和颜悦色,康熙最重孝道,谁会那么不长眼的说什么闹心的话惹老祖宗不高兴呢?可如月却极难受,这真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啊,她可不信太后是在yy自己的少女时代,如月觉得这样一个历经风雨最终登上太后之位的女人一定是有什么图谋,可自己能有什么东西能让她看得上的呢? 女人们用满语叽叽咕咕的说着话儿,如月完全听不懂她垂着头想着心事,前面的人忽停了下来,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响起。如月个子矮,她驻足探出头去看。原来在对岸较远的花树林里隐约可见素衣的胤祥坐在石头上正看济兰使剑,他看得专注还时不时说几句话,洋洋得意的样子好像是嘉宾点评。如月甚看不上这副得瑟样子,不过,到底是两个花样少年,配着漫天被剑锋卷下来的花瓣,好一个漫画般浪漫的场景啊。只可惜,很快就有人责问道: “这个琅济兰怎么带兵器在花园里呢。不知道规矩吗?合该有人同他讲过的吧,不怕冲撞了御驾?” 说话的是惠妃,这是个高壮的女子,她继承了北方游牧民族女子的所有特性,结实有力面貌粗犷又不失野性的美,就是人到中年养尊处优发了福,便将缺点暴漏的明显些。已然算不得是美女了。胤褆只有身高体格像她,其他的更像他的父亲,似乎这位妃子并不怎么得康熙的喜爱,听曹蕤八卦说惠妃这次随驾是太后亲点的,可能是为了平衡后宫吧。 惠妃并不真心喜欢如月,总是跟着敷衍的夸赞着。如月以为她是当上位者当惯了。对一切低于她身份的人都是如此,所以如月并没有觉得怎样,不过现下她的做法可是会让济兰倒大霉的。惠妃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在场的人听到的,这里的女人除了太后和裕亲王王妃,就属她地位最高,那二人未发话其他人自然是不好开口,如月着急却没法子,此时听一人柔声道: “惠妃姐姐。妹妹看这琅济兰使得好似十三阿哥的剑,您想啊,来这里的奴才们谁敢犯这个大不敬呀,也就是十三阿哥受万岁爷恩准允许佩剑见驾的。(.无弹窗广告)我记得那柄剑原是在库里收着的,过年那会儿才赏给十三阿哥的。” 说话的康熙的女人之一。如月是第一次见她,只见她在一干高大的女人里可谓是娇小玲珑的紧。走起路来婀娜多姿,她脸若银盆。眉淡若烟,一双水滴滴的杏眼,温温柔柔的感觉,她这样一说王妃便笑着道:“好你个王贵人,真真好记性,多久的事儿了,大伙儿本一起看到的,怎么就你记在心上了?” 王贵人道:“臣妾也就记性好这点值得一提了,哪里比的上各位姐姐的多才多艺,就像惠妃姐姐善骑射,圣上那是多有赞誉的,大阿哥这点是像了姐姐了呢。” 本来被王贵人一反驳惠妃满肚子不高兴,这回又听她说皇上赞自己,她的脸居然红了,带喜色的嗔道:“真是胡说,大阿哥还是像万岁爷更多些呢。我那点骑射功夫还是万岁爷教的呢,如今人老了都忘得差不多了,也没机会再在草原上驰骋。”说到后头她竟有了些落寞。 王妃道:“什么老不老的,在我们面前提老,该打!” 她这么一说气氛顿时活络起来,嘻嘻哈哈一片。如月松了口气,不禁多看了王贵人几眼,心说这人是谁,她怎么会帮济兰说话呢?正想着,只见王贵人似不经意的瞥过来一眼,如月感激一笑忙微低了头,暗道果然别有用心呀。 女人们在一起就是喧哗,很快济兰就发觉了,他收剑跪下遥遥跪下叩头行礼。而胤祥见了也行了礼,随后便跳下石头,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太后见他在露出水面的卵石上跳来跳去,忙道:“小十三,你可慢些!” 胤祥到了众人跟前跪下给祖母见了礼,“孙儿胤祥给皇太后老祖宗请安。见过裕亲王王妃,惠母妃,”又起身对一众女人行礼,道:“胤祥给诸位皇嫂请安啦。” 太后见了他便用满语说了一通,胤祥也笑嘻嘻的回了,王妃和孙氏笑了,惠妃轻蔑的歪了歪嘴,能听懂满语的女人们都微微笑着。如月没看胤祥,只盯着济兰,他离得太远又低着头如月看不出神色好坏。 此时众人都让开了,胤祥走到她很前,如月吓了一跳,忙收拾了心情,跪下叩头见礼,轻轻说道:“民女琅如月见过十三阿哥。” “你快起来。”胤祥弯腰去扶,如月忙向后闪了闪,自己起来了,这个少年忽向她深鞠一躬道;“爱新觉罗胤祥谢过如月格格救命之恩。” 如月吓得避开还礼道:“不敢当此大礼。这是民女该做的,不敢受阿哥谢字。” 胤祥见她避开便重新对她施礼道:“救命之恩我感念在心,这个礼怎样都要谢的。” 如月又避开还礼道:“万不可。这可折杀小女子了。” 二人在这里谢来避去,众人都笑了,王妃道:“哎呦,你们看看,再拜一拜倒像是要成亲了。” 她这么一说笑声更大了,如月的脸顿时红了,胤祥终于正式谢过了她,施施然起身似是没听到这样的调侃,他细细打量着穿着女装的如月,笑道:“大恩人,到了京师后本阿哥定当有厚礼相酬。现下嘛,可没有。” 未等如月开口,皇太后就笑道:“救命之恩该当谢的,可是小十三,你又有什么东西能送如月格格的,合该不是你那些不值当的宝贝吧。” 胤祥挠头憨笑道:“孙儿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送人,可不是有汗妈妈和额涅呢吗。” 皇太后一听便乐了,拉着他的手道:“你倒把如意算盘打到哀家头上来了。方才做什么呢,咋咋呼呼的,身体可好利索了就出来吹风?” “嘿,早好了,请汗妈妈放心。方才儿臣去寻另一位恩人,对他一见如故,还请汗妈妈替儿臣讨来可好?” 太后看了眼仍跪在那里的济兰但笑不语,王妃见状笑道:“要求你自己去求,我们可不管这个闲事儿。再说了你之前为了那个孩子你那几个哥哥争的跟什么似地,万岁爷已经着恼了。你倒好又提这事儿,是不是闲没闹够。” 胤祥似是没想到会这样,他怔了怔眼珠一转道:“好,那儿臣这就去跟汗阿玛要人,大不了上回讨的照夜狮子就不要啦。若再不成汗妈妈可得帮孙儿啊。”说完他给众人见礼告退,又对如月笑笑,便急匆匆的退下,胤祥跑回原地,让琅济兰起来,拉着他便往康熙的住处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隐晦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众人见十三阿哥来去匆匆的样子都呆了呆,如月犹在恼怒胤祥居然把济兰跟马相提并论,就听惠妃笑了声道:“哎呦,我瞧这个琅济兰生的也太俊了,看着哪里像人倒像是天上的仙童似地,原以为没哪个男子能比的上咱家太子爷啦,居然还真有。[.超多好看小说]这么看成了香饽饽倒不足为奇啦。这回十三阿哥去求万岁爷,依着万岁爷的恩宠定能要到的,合该恭喜呢。” 如月听到这种话便恼了,但她不能流露出不满,只能垂着头银牙暗咬。就听王妃道:“惠妃,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呀,人家琅孝廉是救了十三阿哥的,大恩在前何必说成这样。十三阿哥的性子谁不知道,最爱舞刀弄枪的,这回见到本事好的,自会想要。” 惠妃撇着嘴不吭声了,皇太后笑道:“行了,孩子们的事儿咱们也别参合了,老姐姐,可累了,若不累咱们就去你家的牡丹园瞧瞧。” 孙氏道:“臣妾自当奉陪。” 正主子都发话了,诸人再无人议论此事。如月的心这才放下,心说和十三交好也并非不好,就是只怕以后……她想到那个将来,不禁打了个寒噤,左思右想的其实跟着谁都不好,除非不踏上仕途,可惜这可不是他们能奢求的。 吃晚饭前,如月和甄氏就得了确信儿说康熙并没有将济兰赐给胤祥,济兰进国子监读书是肯定的了。谁都知道琅大爷书读的好,这回进了国子监,而满人的会考相对简单的多,如此在其他人眼里看来琅济兰那就是前途无量,他可才十五岁呢。殊不知甄氏却更加忧虑了。这世道人还真像个东西,特别是在帝王家说不定连东西都不如,保不准出了头就给谁了。如月只能往好的方面想,默默祈祷不要被大阿哥太子什么的要了去。没多久甄氏就被李容请过去叙话,屋里就只剩下如月了。这是她在织造府的最后一天,白天太后已经发了话让他们回去收拾,好跟着一起进京。如月想着回家后怎么安排,这时意外的来了两个访客。 话说满人再不讲究规矩再豪迈。男女大防总该是有的,可她怎么也没料道胤祯就那样明目张胆的拖着曹颙来到自己的闺房,丫鬟宫人们拦都拦不住。 当下,胤祯就在如月眼前大咧咧的巡视着房里的摆设,如月给他见了礼,又给曹颙见礼,用眼神问曹大少:咋回事?后者无奈的摇摇头。刚想说话,就听胤祯问道:“听说你哥进国子监?” 如月暗道我都知道了您能不晓得么?难道他也是当初讨要哥哥的成员之一?这会儿来兴师问罪的?但听十四皇子道:“那就好好做。”这口气真是小孩学大人话呢,“听说你跟曹颙关系很好?” 如月努力让自己不要生气,淡淡道:“民女跟曹家小姐相识,跟曹公子只见过几面,从何而说关系好?还请十四阿哥顾及民女和曹公子的声誉。” 胤祯眨眨眼忽然道:“不说那些啦。我且问你这个可是你做的?” 说着他从背后拿出一个纸艺,如月一瞧是她去年送给曹蕤的一个纸水晶,那是英国人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发明的一种模块组合式的折纸,后来被演化成各种几何形状,这种方法是如月在现实最拿手的一种,给曹蕤的怎么跑到曹颙那里去了?她看了眼曹颙,后者摸着鼻子道:“看着好玩。我问姐姐要的。” 胤祯道:“这是用什么法子弄得,是纸吧。这纸似乎比平日用的硬,怎么就能套在一起呢?我记得在你家也放着这样的东西,你跟谁学的?挺好玩的。” 如月暗自叹气,她见少年眼里满是好奇便只得道:“回十四阿哥的话,民女是跟洋人学的。这是西方的玩意儿,叫折纸。对纸的要求蛮高的,很长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纸。还是家兄去宜兴玩的时候让请人家工匠给定做的。” “哦,我听说你家是养了个洋人,嗯,果然是西方的奇巧淫技啊,真是别出心裁!只是监天钦的洋人怎么都不会这个?要不,你也送我一个吧。” 如月不想跟他纠缠,只想着快点打发了,别让有心人见了出幺蛾子,于是就道:“好的。不过得请十四阿哥多等几日,待明日民女回到家中有材料了再做,您看可好?” 胤祯似是未料她这么爽快的同意了,很是高兴,“那就说定了!”他也不再闲话什么,很快就拉着苦着脸的曹颙走了。 刚消停了一会儿,如月正在用饭,就又有人登门,来的居然是王贵人的侍女,说是探望格格的,送来的东西都是些补品之类,人家说的又好听如月那里敢托大不收?只得谢过,又屏退了左右,那侍女见她收了又明白事儿脸上的笑意更甚,给如月递话道:“我家贵人说了,今后在京里有什么难处只管找她,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会帮,怎么说令堂跟我家贵人的舅表姐,啊,就是曹夫人是至交,两家人走的这么近,彼此照顾是应该的,之前的失礼处还望见谅。” 如月终于明白了,王贵人就是将来的密嫔,原来她这会儿还只是贵人。如月不由想起白天远远看到的那个华服姑娘,又从那群贵人的谈论里得知,济兰原该娶的那位李姑娘,也就是密贵人的远房表妹,终于还是逮到机会进宫了,不过听她们的弦外之音是很看不上这些被当做孝敬由官员送来的汉女,一路含笑低眉顺眼的王贵人那会儿的脸色可是不好看,再受宠怎样,生了儿子又怎样,还不是只个贵人,还不是低人一等,她们的孩子永远和那个座位无缘,将来又有谁来庇护?只剩下个可怜了。 如月对王贵人甚有好感不禁颇为同情,可也知道她的儿子将来混的还是不错的,想来以后她过的应该还可以吧。不过那个时间段胤祥和济兰也该在康熙那里吧,不晓得会不会狭路相逢,真尴尬啊…… 如月来不及细想应付眼前是要紧,她笑着拿出一个荷包悄悄塞给了侍女道:“这位姐姐请您也给贵人转达一下民女的意思,过往如云烟,过了就过了,往后我家还得靠贵人多提携了,许多事儿都得靠贵人指点迷津呢。” 侍女将荷包推回来,笑着道:“格格明白就好。这个奴才可不敢收,要是让我家贵人知道奴婢可得受罚。” 如月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过就是些水粉罢了,我们家自己做的,说不上贵重就图个市面上没有。” 侍女晓得她家是开胭脂水粉店的,也有耳闻说极好,东西也甚精贵,她虽是伺候贵人的,听着好听罢了,能有什么赏赐呢,宫女们哪个不是依仗着主子腰杆才直的,王贵人的恩宠自然是有的,可论起地位……平日她堂堂总领宫女的吃穿用度连翊坤宫普通宫人都赶不上的,都是如花的年纪,加上王贵人平日和蔼并不怎么责罚下人,只要奴才们内敛不得罪宫中的妃嫔其他都好说。侍女这么想心就动了,她最终还是收了荷包。 如月亲自送她到门口,见人走了这才将笑意敛了,回身重重的叹了口气,准备的荷包真经不住发,在住两天不知要败多少钱财呢。如月还不晓得同时在太后的住处,康熙帝玄烨正和太后密谈一件关于她的事,若是知道怕她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偌大的屋里没有一个宫人伺候,烛火摇曳,檀香袅袅,半明半暗间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端坐在床上,手里捻着菩提子佛珠看着思索中的康熙帝玄烨。她见皇帝仍在思量便叹息道:“哀家知道皇帝一向不信鬼神,总说此事是巧合,可事总有个万一,皇帝也知道哀家出行前为了那个梦请教过章嘉呼图克图,他拿佛理给哀家解释了,但哀家总心存疑虑,哪里会有那么巧的事儿,她的梦和哀家的梦如此相似,经历也甚奇特。哀家就想这定是呼图克图说的瑞兆吧,那丫头是个有大运气之人,哀家还没见过得了脑子的病能大好的,可见真是佛祖保佑神仙显灵了……唉,有好的人了,就有人争,哀家还没想好怎么安置她。这不,瓜尔佳氏寻着请安的机会又给哀家提起保绶娶侧室的事儿了,居然还把主意打在琅如月身上了,保绶这才多大点,又才娶了嫡妻。我也给爱兰珠说了,让她好好管管内宅的女人们,怎么就这么不懂事!”皇太后又叹气道:“虽说您给他家身份了,可到底是个半路出来的格格,曾经还患过脑病,虽说她哥哥进了国子监,可地位太低,这些日子哀家也细细看过她了,是个聪明的,就这么撂在那里也太可惜了。不晓得皇帝有何安排?”(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瑞兆 玄烨知道额涅是坚定不疑的相信瑞兆之说了,他不由想到了皇太后在南下的船上提到的那个梦以及之后发生的离奇事件。 数月前玄烨在北上巡陵时就定下南巡计划,他也曾邀请过皇太后同行,可不误请安之礼对外也能有个孝名,但是皇太后年纪大了懒得动,不想兴师动众的去那么远那么久就婉拒了。结果没想在临行前一个月皇太后竟主动要求同往,他当时还好奇怎么就改了主意了?直到进了两江地界皇太后才给他说了原因。原来皇帝出行前一个月皇太后一连数晚做了同一个梦。 在梦中太后独自来到一处地方,远处有青山,近处是万亩荷花池,金鱼遨游白鹤飞翔,见风景甚美她乘船徜徉水上,行行停停不知多久,忽见一条龙在水里,水面上露出半个如拱桥的身子,上有一个持雷锤的天神在击打它,龙仰着巨大的头颅在哀鸣,瞬间乌云压顶,风雨如注,天地变色,仙境变地狱。太后甚为惊恐,几欲先走,来路却已然不见。正在这时一声嘶鸣如山呼海啸,撕开了乌云,击退了闪电,云蒸霞蔚间一个女子颂唱着不知所谓的歌曲,骑着一头墨麒麟从天上硕大的圆月处飞来,那圆月极大极亮,皎洁无华,刺得人眼都睁不开,不像是月倒像是日一般。那仙子芊芊玉指点向那天神,金光乍起,花香四溢,雷鸣之声大起。太后被光照的睁不开眼,她侧头掩目心头剧震,惶恐不能自己。 梦到此中断,每每醒来衣衫都被汗打湿了,一次做这个梦也罢了。[]居然一连做了几晚,到后来她实在不敢再睡,而是打着讲经的名义传唤了奉旨常驻法源寺的章嘉活佛。依照章嘉的解释便是:其一,长期梦同一事确乃预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常人多梦家事,皇家之人便多为国事。其二,万事祸福相依之理。龙游浅水乃凶兆,莲花明月又是瑞兆,人间之事多半福祸相参,不必过于担忧。其三,麒麟乃国之瑞兽,这说明大清国国泰民安,瑞兽显。国家安。被章嘉这么一说太后的心也就放下了许多,只是活佛又说了一通古怪的话,大约是什么天意难测,此处即彼处,劫数已现,吉人降世。姻缘错会等等,又建议太后不如跟皇帝南巡,看看江南美景散散心。如此太后才决定跟随。 虽说太后被活佛宽慰,却仍担忧这个所谓的祸事,愈往江南她就愈不安。直到出了刺杀事件,好在孙儿们都无大事,当太后知道了救人者中的女子叫如月,男子的小名为“麒“。这心里就是一惊,于是亲自探看过昏迷的琅如月,见她甚肖自己少年时便更为惊异,再听说了琅家往事和琅如月的奇异经历她心里便笃定了此女必是活佛所说的吉祥之人。 玄烨以前确实如皇太后所说不怎么信鬼神,但在中年时经历了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后他的许多想法便就变了。诚如老百姓言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否则何苦年年做什么各类祭祀呢?琅如月有何异常他暂没看出来。就是个较为机敏的肖似皇太后的寻常小姑娘罢了,但一定有什么原因能让文远愿意教她。何况他还收了那个文武双全的少年琅济兰为徒弟呢!既然被他这样看重,那么他就得重视。就像皇太后说的,将琅如月配给保绶太过仓促了,一切还得再看看。反正他们一家要在京师居住,这两个孩子都还小,多观察细看看也不迟。 于是玄烨便对皇太后道:“额涅所说甚是。儿臣看那琅氏兄妹年纪还小,不如放在跟前再看看?” 皇太后叹息一声道:“只得如此了,本想皇帝已给他家抬了旗,真是洪恩浩荡!但哀家体恤他们孤儿寡母的可怜,你皇姐也曾有过嘱托,曾想着要不就收甄玉洁做个养女,但下来一细想又觉得不妥,万一将来……唉,算了,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说,想那么多有什么用。皇帝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 玄烨行了礼退下去了。往楝亭去的路上他忽看到天上月亮虽有缺痕但明亮依旧,几点星子在深蓝的天空缀着,静谧和美。玄烨驻足赏月,梁九功微微佝偻着身体站在五步外,他身后的四名太监提着灯笼,数名护卫警惕的观察者周围,安静中虫蚁名叫之声清晰可闻,偶有野鸟啼鸣。玄烨过几日就要回京了,而江南的复杂在他的想象之外,那些个乱党,那些个盐商,那些个官啊……他皱着眉想着烦心事,难以决断是否该彻查,若不是牵扯甚广,用钱之处甚多哪里还容得下他们,定要找个合适的人选来协查。修理河道一事迫在眉睫,这集款……待玄烨回过神已站立了许久,看着被露水打湿的袍角,他想起了那首诗,不禁轻轻出声吟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此情此景让他忆起到多年前,那个女子还是个含羞的不通世故的孩子,他陪她一起看星星,如花的笑靥犹自清晰。可如今人竟命在旦夕,可怜胤祥才十三岁便即将丧母,幸好此次没出大事,要不怎么向她交待?太医说能撑到今年已是很好的了,玄烨临行前已让人悄悄准备大殓的东西,几日前又收到密报说章佳氏病重,不知这趟回去还来不来的见上最后一面,他那颗硬冷的心微微痛了起来,原以为这种感觉在赫舍里和佟佳不在的时候已消磨殆尽,原来……梁九功见皇帝发怔许久,又见天凉露重,唯恐伤了御体,便轻声提醒道:“万岁爷,曹大人在楝亭侯驾呢。”玄烨嗯了声,抛开缠绵思绪,大步向前走去。 翌日,琅氏一家三口终于出了织造署,皇帝降旨让琅济兰随驾北上入京。因需打理家业之事,特许甄氏和其女暂留在江宁府,待将家事处理完毕即刻入京。 在织造署不过五日,可对甄氏三人而言就是人生路上最大的转变,回程的马车上甄氏犯愁,济兰沉默,如月也对前途忧心忡忡,她挑开车帘望向那重兵把守的宅邸,暗思这一去前途未卜啊,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恐怕连半点自由都没了,更可怖的是成了在旗的了!虽不是上三旗世家府邸的贵女,可也的参加选秀吧,按着皇太后老人家对自己不知原因的关注,难道真得走上不归路?也听李容提及裕亲王侧妃给太后提过讨要自己的事儿,那个瓜尔佳氏有见过吗?如月完全没印象了,怎么就注意到自己了呢?幸好后来听说此事不了了之了。 只是三个阴郁的人未曾料到,一回到家见到的却是和心境完全相反的热闹,一条街都张灯结彩披红挂彩,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夹道欢迎。雪竹着华服道贺,郑嬷嬷喜得嘴都合不拢了,宝络挺着个大肚子由琅小山扶着也来欢迎他们,阿隆索带着妻女也在其中,就连桃源的庞氏姐妹居然也来看热闹了。其他人都着新衣满脸喜色和得色,邻居什么也在围观,弄得跟什么似地。很快如月就明白了原因,琅济兰被皇帝钦点入国子监读书这是何等的荣耀,又有传闻说如月甚得皇太后心意,那更是了不得了,最最要紧的是被抬旗了!这可是无尚荣光呀,光宗耀祖之大事,从此琅家人那可是挺直了腰杆子做人了! 进到院子里,甄氏很淡定的查收着贺礼,如月济兰在旁看着,妈呀,这是个什么光景呀,像孙若穙这样的朋友送了也就送了,有生意往来的送东西好说,张茜娘家这样认识的送礼也能说通,曹李两家相熟更不用说了,可是连有纠葛的李家也来示好,送的礼还不轻呢,戴家送的更是贵重,竟是戴诺和英姿联名送的。还有小蓬莱画舫的扶苏,揽月楼和半照楼的掌柜,以及琅氏兄妹行走江湖时得罪的人们……反角们都惧皇家之威啊,这是好事还是歹事呢。如月坐在一屋子的礼物中间愣在了那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去留 当天夜里的贺宴吃的并不怎么畅快,离别就在眼前,先前的兴奋散去当诸人听说了真实情况都哑然不语,不做生意只靠着吃老本哪能过的长久呢。[]见众人皆食不知味的犯愁模样,甄氏将再三思虑的法子说了。 “圣意难为,我既然不能为商,那么就得靠你们这些人了。去京师我不想带那么多人,那里的情况谁也不知道,先探探路再说。琅总管,郑嬷嬷,珍珠,宝络,小山,刘掌柜你们都留下,股份的事我重拟了,你们看看。药铺绣坊得继续开着,水粉店嘛,先停了,但阿隆索你还是要继续做你的香水,倒时我另有安排。” 众人看过计划书,都七嘴八舌的表示了不放心,表忠心的说规矩的乱糟糟一团,甄氏让他们安静下来,“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总不能还让我挂着大头吧,万岁爷若知道了定会怪罪下来,而且这也算是这些年你们尽心尽力助我该得的。” 如月暗自佩服,这女人能进能退不能要的立刻松手,确实是个做大事的,就像她很乖觉的主动将茶山送给皇帝这招就很赞,龙颜大悦不说,如月亲自见证了吓煞人茶更名为碧螺春,这也算是流芳千古的佳事吧。现在她竟能把积累多年的事业几乎是全权交手给下人们做,这等胸襟和眼光,即使是现在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找个职业经理人来管家族事业的呢。 等众人稍有平静甄氏又看向雪竹,问道:“墨哥儿,你是愿意同我上京还是留在江宁,若是上京,我便给你提供最好的条件读书。若是留下,那么日后药铺的事儿就由你和刘掌柜来管理了,你自己决定。” 大家都看向琅家二少爷,刘掌柜眼里的期盼更甚。雪竹也不思索,他起身走向甄氏,跪下重重叩了三个响头,又起身给济兰和如月行礼。“往日种种皆是墨儿不懂事,太太帮我之心。兄长助我之情,妹妹激我之意,还有刘先生教我之恩,墨儿都感激不尽,这些日子以来,我也细细想过了,本不是读书人也不善与人打交道。实在不是能走仕途。妹妹常说人该因材施教,哥哥也说学以致用……若太太放心我便留在江宁跟着师傅照应药铺上的事。” 他这么一说,甄氏松了口气,笑道:“好孩子,我哪有不信你的呢,我跟你娘是多年至交。即使将来把铺子都交给你也是成的,只有一点,一定得打理好,若是年末我看到是亏损,那可是不行的啊,小心我让小山去打你的屁股。” 大伙一听都哈哈笑了,雪竹脸上一红,他回首看了眼另一桌上的人。犹豫了一下道:“雪竹还有两件事望请太太答应,”见甄氏示意自己说下去,他鼓足勇气道:“一是我不愿澄心为母亲守墓白度此生,我也同她讲通了,她的忠心尽人皆知。我也甚感念,只是现下有人更需要她。,澄心的能干您是知道的又曾是在旗的。规矩懂的多些……请您带她一起上京,也好有个助力。” 澄心立刻站了起来,甄氏看着她,人比如意去世那会儿看着活泛多了,精气神儿也回来了,就是人瘦了竟显得老了些。 “澄心,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二爷的意思,我不会强逼你的,想怎么做就去做,就算你想离开去寻自己的日子我也是准的。那么现下如意妹子不在了,二爷也懂事能挑起大梁做事了,你想怎么办呢?” 澄心流泪叩首道:“全凭太太和二爷做主,本来姨太太临终前也有交代说让奴婢助二爷和太太的,那会儿奴婢始终只想着守墓终老,后来见到那么多事,太太大爷姑娘又那么照应二爷,奴婢……”她哽咽着说不下去,甄氏过去扶起她道:“你的心我明白,快起来。” 他们这里的事儿妥了,如月好奇的看向雪竹,问道:“二哥方才说两件事,还有何事?” 雪竹一听如月发问他的脸更红了,扭捏了半天才道:“还望太太将珊瑚留下。” 他这样一说,众人先是一愣又都失笑,珊瑚臊的慌低着头不敢迎接看过来的各种视线。他们的事儿甄氏已有察觉,她不是有门第之见的人,也觉的珊瑚这孩子挺好,只是没想到雪竹会当众提出要人,她制止住笑声,屋内静了下来肃容问道:“你还在为母守孝,这孝期的规矩你可知道?” 雪竹忙点头道:“知道的,为母守孝期间绝不敢有越礼之处。(.无弹窗广告)还请太太不要怪罪珊瑚,其实是儿子喜欢她在前,之前我们一直以礼相交,没有半点越矩。若不是这次的事,我,我也定会等到能提的时候再向太太提的。还请太太明察。” 甄氏道:“你们若不是以礼相待,若不是我清楚你们的为人,这事儿还真不能就这么算了。在情之一事上我一向宽厚,总不愿去做棒打鸳鸯的恶人,这点你们都是知道的,既然两情相悦我没有反对之理。不过丑话说在前面。琅家的规矩的里没有妾通房那一说的,要娶就得是嫡妻,你可明白?” 雪竹看了眼已经跪下的珊瑚正色道:“我明白的。这不仅仅是琅家规矩也是母亲的遗言,敢不从命?” 甄氏道:“好。你可要记住今天说的话,也要记住珊瑚是怎样个出身,她还比你年长些,若是将来后悔或是出尔反尔,做出抛弃妻子之事那么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雪竹又跪下,道:“绝不后悔。” 甄氏又问珊瑚:“二爷的话你都听到了。他是琅家的主子,现下对你有情有义,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若是不好可怨不得旁人。仔细想好了,再做决定。女人不同男人,一步错一辈子就完了。” 珊瑚本就是胆小害羞之人,她此刻依然昏昏沉沉的不敢相信事情竟会如此发展,太太居然没罚自己。二爷居然敢当面提出来,她感激涕零又羞臊不已哭着说不出话。见她如此雪竹急道:“珊瑚!” 珊瑚泪眼婆娑的偷偷看过来,小声的说:“全听太太的安排。” 这场夜宴前悲后喜算得圆满了,只是济兰即将出行,再见亦是数月之后的事,他孤身北上,只带了鸦九和盘金又要在那个复杂的圈子里呆着,任谁都是会担心的。何况是知道历史走向的甄氏和如月呢。母女二人不知准备了多少东西让济兰带上,可济兰却只捡了些必需品,若不是甄氏强制,如月又絮絮叨叨的讲说了宫中关系学,济兰绝不会带着现银碍事的。 “不过两个月你们也就来京了,何必拿这么多东西。”济兰无奈的看着母亲和妹妹东挑西捡的给他收拾衣物。 甄氏白了儿子一眼道:“你知道什么,京里那些人最是眼里不揉沙的。穿的破衣烂衫的谁睬你呢?可不得光鲜贵重一些。你也别觉得有了万岁爷的喜爱就做出不知轻重的事来,那里的水深,摸准了混熟了再说。当然要是有不长眼的,也别畏畏缩缩的,只管给十三阿哥讲,我瞧着他虽小。可还是个能替自己人撑腰的。” 济兰见她说的都是不知说了几遍的话,知母亲已忘了自己是行走江湖的,怎会不清楚这些,但他仍是恭声道:“儿子知道了。”忽然见妹妹一直瞧着自己,那眼神……他心里竟咯噔一下,定是要说什么奇怪的话了。果不然,如月把赶着做出来的扇袋放到了包袱里后,表情高深的说:“哥。你要记住,到了京师你唯一能靠的就是自己,唯一要听的就是万岁爷的话,唯一要交好的就是十三阿哥和……”她放低了声音极小声道:“跟他最要好的哥哥……他们的大腿要抱牢了呀。” 这句语义含混的话让济兰微微心惊,他知道妹妹异于常人的地方。但碍于某些规则似是不能言明,这些话让他想起青霜死前说过的……他越想越惊。 甄氏道:“你妹妹其他话别理会。这话却是要记牢的。” 如月又道:“哥,目前千万别拉党结派投靠谁。好好读书,做个纯臣。” 济兰郑重点头道:“妹妹放心,我省的。” “还有此次上京我怕你会遇到上回那个什么觉罗的,”甄氏担忧的说,“看那人是个睚眦必报的。到了京师可不是单靠武术功夫能解决问题的,而且也没顾大爷帮你了。麒哥儿你可得小心些。” “儿子省的的。”如月觉察出济兰在听到顾云名字时脸上的表情微妙的变化,便对济兰道:“哥,这就要走了,没几天时间了,你不去跟你的朋友们告别一下吗?都送来了礼的,回访一下确是应该的,再见不知何年何月啦。” 济兰知道妹妹的意思,他默默点了点头。 其后的两日济兰真的如言去跟师长友人们辞行,如月分身乏术,她光是和流苏镶玉一干丫鬟赶着给济兰准备东西,以及会见访客每天都塞得满满的。黄氏带着女儿来访,言谈间都是悔意,她才给儿子说了一门亲,也是个有钱有势的,可现在较之琅家的风头那可是比不了的。张茜娘倒是很真心的道了祝贺了,张萝娘的羡慕则是溢于言表的。这家走了那家来,最后曹蕤也来给济兰送行,见她哭的两眼红肿,任如月怎么问原因都不说,等见到了济兰她又双眼直呆呆的看着少年不吭声,只将准备好的一套棋具送给了他,最后轻声说了句:“济兰哥哥你要多保重呀”。济兰收了也郑重的谢了。可曹蕤其他的话竟然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流泪,弄得跟她一起来的曹颙很是不好意思。 如月见了便拉过曹蕤到一旁说体己话去了,留时间给两个少年说说话。曹蕤的心思如月是知道的,他们走不到一起的实事如月也是知道的。这会儿她能说什么,对闺蜜只能是劝说,又转移了话题说些旁的,像是写信,邮寄物件儿,回乡或是随父上京之类的,曹蕤听着心情好了很多,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就悄声给如月说:“采薇姐姐这回也要跟张大人回京了,是同御驾一道走。她不好意思来见你,就托我给道喜还有就是致歉了。” 如月一听这话,便想到了几个月前发生的那桩事儿,叹了口气道:“我早就不怪她了,当初也是好意……对了,张公子怎样,是不是也要跟着回京。” 曹蕤颔首,“是的。只是听说婚后的日子好像并不怎么如意。” 两人看了眼都生不起幸灾乐祸的心,唯有叹息罢了,他们又说了许久的话直到曹颙来催,曹蕤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长亭 济兰走后又过了半个月,甄氏和如月把家事产业全权打理好,订了船便将要北上赴京。(.好看的小说)其他人如月都放心,只有菱纱总让她牵挂,如月在走前专程去看望了她。当年的小姑娘现在一身妇人装扮,清减了不少,原先的伶俐活络变成了稳重沉默。之前碍于世俗规矩,如月虽不能常来探望,逢年过节总会让下人去送东西给菱纱,似乎她根本没有离开琅府,不过是暂时离开似地。 如月待菱纱的恩情菱纱深知自己无法报答,只能攒下银子买了绣线刺绣了许多刺品送过去,二人的情分不必言说,琅府被抬了旗要赴京,菱纱替他们高兴之余真心舍不得如月走,这一去不晓得要多久才能见,再见之时又不晓得会是怎样的情景。忍了许久始终缄默的姑娘终于忍不住流泪满面,饶是如月劝了再劝她仍是哭泣不止。 谭家人见到如月都很拘谨,琅家得了圣恩的事他们也是知道的,原先就是大户的小姐,现在成了在旗的格格,岂能得罪,两个老人家对来访的如月十分尊重客气,而他们的大儿媳二儿媳只道她此次前来是给菱纱撑腰的,难免心思复杂了些,讨好之余总在试探着如月的意思。如月此来确实是为菱纱撑腰的,话更是说得明白。 “菱纱是从琅府望月楼走的,你们也别说我怎的总挂念着一个离府的丫头,要知道我与她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对她好是我这个妹妹该做的。我家菱纱贞烈不忘恩情嫁到了你家,这是她良善,用一辈子的幸福换你们的当初的收留之恩算是两两相销了吧。所以没事儿别嚼舌根子说她是个吃闲饭的。我虽说要上京,可琅家并没有完全搬走。我会让宝络姐姐照应你家的,韩婶子也只管安心在绣坊做事。菱纱,若是有人欺负你,遇到对付不了的事儿了就去给宝络说,她自会替你做主。” 听她说的不客气,谭家人的脸上都有些不好看,谭家二儿媳道:“瞧姑娘说的,似是我家有人欺负四娘了。我们都喜爱她跟什么似地,又怎会让人欺负她。姑娘也未免太过虑了。这话要是传出去让我们怎么做人呢。” 如月淡淡笑道:“我这是先小人后君子罢了。两位老人家自然是好的,我就是不放心日子长了,旁的人会打什么鬼主意。我也不是在这里炫富,菱纱不缺钱,她也用不着打谭家家产的主意,该给她留的钱我都安排好了。这点你们只管放心。你们若是处的好,自然相安无事,缺个做生意的钱我家也会相助一把,若是处的不好,菱纱受了委屈,你们也别怪我仗势欺人!” 说着她取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了一脸尴尬的谭老太太。说道:“您老也别推脱,谭家是个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我还是略有耳闻的。若是在这里过不下去,自己买间屋子带着菱纱走了就是,养儿防老,呵呵,您就当这句是笑话吧。” 谭老太太沉默不语,她的两个儿媳妇立刻阻止道:“哎呦,姑娘可别听信了那些七姑八姨乱嚼舌根子的话。自家的娘自然要自家儿养嘛,养儿当然是防老的,是不是啊,婆婆。快,姑娘一番好意。您就快收了吧。” 见婆婆仍是不接,大儿媳便靠近了几步。腆着脸道:“姑娘,您也知道我家不容易。做生意生意亏,开销又大正是缺钱的时候……” 见她想拿钱,如月把手一抽,笑道:“拿钱可也得有说法,老太太拿了是我孝敬她的,你拿可就得立字据,利息按着钱庄走。你还拿么?” 大儿媳一听脸立即激的红了,谭老太太在旁叹息道:“姑娘好意老身心领了。瘌痢头儿子还是自家的好,三儿死后我也就只能靠着剩下这两个儿子了,他们再不好也是我的儿子,怎样也得住在一起的。无功不受禄,这钱我不能拿。姑娘尽管放心,菱纱我会当做女儿看待的。” 如月点头,把钱收了回去,瞥了眼心疼肉疼的两个女人,对谭老太太道:“那好。您老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多事儿了,有您的承诺我也就安心了,只是您什么时候想法变了,或是需要用钱了就去找宝络。” 谭老太太和菱纱都千恩万谢了一番。总该是要走了,菱纱红着眼依依不舍,如月安慰道:“我会回来的,回来了就来看你,要好好儿的呀。希望届时你的拼图要比我拼的快。” 他们一起看向了如月送给菱纱的新做的拼图——正面是菱纱做姑娘时的肖像画,背面则是如月的。 菱纱且哭且笑道:“那姑娘倒时可也得学会凤穿牡丹的绣法呀。” 如月使劲点头,眼泪硬是没忍住,她心里一痛,攥紧了菱纱送的荷包。 从谭家回来,如月在盛开的酴醾树下独坐了许久,回忆起这两年在江宁的种种,淡淡的哀思有,浓浓的亲情有,对将来的担忧也有,更多的是感到人生无常天意难测。原本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忽然就成了清朝的深宅小姐,还没体味够江湖的刺激这又被招到京师去当什么劳什子格格了。将来会怎样呢?合该不会玩到宫里去做什么娘娘吧。她将拾了一裙兜的酴醾花瓣向空中一扬,洁白的小花顿时飞散到各处去了,如月呆看了一会儿,洒然一笑,自语道:“老天爷,我才不怕你!咱们走着瞧!” 终于到了离去时,当日宝络一改强势,呜呜咽咽的哭成了泪人儿,一边的镶玉难掩兴奋的正和撅着嘴的绮霞告别,流苏跟璎珞等人哭成一团,澄心也流着泪给雪竹交待事儿,家里哭声一片,唯有改名叫赵缦缨的大柱子很快乐,完全顾不上母亲贾氏的不舍,欢天喜地的跟同去京师的琅东临说个没完,亢奋的不行。 见屋里一团乱,恼的甄氏喝止他们道:“你们本不是很高兴的吗。这会儿要走了哭什么哭,想我们了上京来就是了,难道还能短了你们的吃喝?宝络也是,马上就要生了,还哭什么!小心身子。” 她虽这么说眼里也带了泪,见主子发话他们这才强忍了悲伤不再流泪。甄氏叹了口气,又郑重对郑嬷嬷行了礼,言道:“嬷嬷。我这一走不知归期的。这里的大小事儿都靠你啦。” 郑嬷嬷老泪纵横道:“太太,还说这些话做什么,待您那里好了,这里顺了,老奴就去您那里呀,哎呦,可是心疼死我啦!”说着她竟大哭起来。其他人又跟着哭起来,弄得甄氏也落泪了。 当琅家的一行马车到了码头,声势之大引得路人驻足探看,谁都知道这是奉旨进京的琅家人,多是羡慕的,皆称祖坟冒青烟得了如此洪恩。也有鄙夷的,说谁都知道琅家出美人,也不知是哪个傍上了贵人这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 旁人之议论且不管,在码头早有曹颙候着了,他见了如月问了好又挠头道:“如月姐姐,我姐姐本要来的,可她哭的见不成人啦,就让我替她来送你和玉姨。我母亲也祝各位一路顺风。平安到京。” 甄氏道:“多谢夫人还惦记着我们。连生,你可要注意身子,有了病就要及时治疗呀。” 曹颙见她竟在这时认真的说起不搭界的话题,便想起那时如月送他金鸡纳霜的事来,又想起济兰走时的嘱咐。不免大感好奇,怎么个个都觉着自己会生病呢。但甄氏是长辈他不能追问什么只得称是。如月自然也是一番千叮咛万嘱咐的。 如月将登船之时,有个总角小童跑来。嘿呦嘿呦的提着一个大木匣子来了,说是有人要送给姑娘的。如月不敢随意收,便俯身问是谁送的,小童道:“那人好奇怪,明明就在跟前也不过来,喏,还在那里呢!”说着回身一指。 如月看过去,只见一个清瘦少年骑在马上,在一箭开外的地方呆呆看着自己,不是戴诺是谁?!如月心突的一跳,下个月他就要和英姿成亲啦,这会子来送是什么意思呢?曹颙见此情景尴尬便道:“我过去瞧瞧。” 甄氏见曹颙离开,这才凑到如月跟前低声问道:“不过去道个别?” 如月摇头,见她面有戚容甄氏试探的问:“可是后悔了?” 如月仍是摇头,低声道:“就是被感动到了,虽然我不爱他。”说着她看着已下马的戴诺,盈盈向他施了一礼,将盒子收下了,对小童道:“你去同他说,我祝他一辈子幸福。” 到了船上如月拾好了就坐下稍作歇息,好奇之下打开戴诺送的盒子,里面放了一套精品的游山具,微怔了怔她从窗看出去,只见戴诺和曹颙仍站在码头的亭子里,他还在眺望自家的船,单薄的身影显得很是无助。她随手抽过一张纸,也不用墨拿过一截眉笔写了几行字,唤来缦缨让他送给戴诺,她从窗里看着缦缨身手灵活的从船上窜到岸上,又跑到戴诺跟前随即很快的返回过来,戴诺和曹颙聚首在看,船家高喝了一声,“开船了!”如月觉得船身晃了两晃离岸慢慢行驶向河道中去了。待再看过去,远远的看到亭外多了一乘小轿,亭中一个女子正跳着脚在跟戴诺抢那张纸,不是英姿是谁? 甄氏过来就问她:“好好地落下什么证据啊,还嫌不被人误会?” 如月道:“不过是首诗,想来你也知道的。”说着她念了两句:“长亭外,古道边……”言毕,他们都沉默了下来。 京杭大运河上的船只如梭,如月在暮色里看着窗外景物慢慢后退,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这里是故乡又不是故乡,这里有快乐亦有悲伤,她是不会忘记这个让她重获新生的地方。也许有朝一日还会回来,也许永远也回不来。京师就在前方,真真实实的在前方等着自己,那么就好好的认真的快乐的在那里生活吧。想到这里她把菱纱给的荷包拿出来,从里面取出一物,正是济兰临行前给自己的,白玉小刀,金珠镶嵌。好一个护身符啊,如月拿着把玩不禁微微笑了。金陵,咱们后会有期。(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琅府 甄氏如月一行人从江宁府出发,乘船北上,离开金陵没多久,琅府下人们很快就从离乡背井的哀伤中走了出来,因为所挑选的随从多数没有亲眷,无牵挂又不畏前路,故可以说他们是欢悦期待的。 甄玉洁却深为前途担忧,最担心之事莫过于如月可能会遇到的选秀,其二便是济兰会不会遭到报复。她毕竟是经过穿越、遭遇过战乱的,见识不同常人。左思右想后觉得如月是生过脑病的,天家应该不会选这样的女子进宫,放到其他人家估摸着都不会是属意的对象。济兰呢自家儿子她最清楚,虽不过十五岁还是个学子,却是个沉稳人又有江湖经验,救过皇子算是挺大的保护伞,想来老老实实做事就不会有什么事的。若上天不垂怜,真天有不测风云到时再应对吧。 操心既无用,三四天里都郁郁寡欢的甄氏终于振作起来,她到这时才注意到女儿居然仍在舟中仍坚持习文弄武,一天五页字一张不少,知道这是她久来的习惯,随意拿过一张纸看去,那字写的愈发俊拔,又见如月把船上生活岸上情状等沿途风光也素描了许多,女红也坚持练习,绣法熟稔,更是没落下锻炼和内功修行,每日都安排的满满当当。甄氏看在眼里暗自诧异,她知道女儿是个心大的,见她对进京似乎是没担忧的样子就有些犯嘀咕,想了想试探说:“你可比选秀的姑娘还要忙还要上心,难道真的奔贵人妃子去了?” 如月头也不抬,闭着眼继续双莲花打坐道:“您老终于缓过来啦?我可没您说的那些野心。做这些事都是我喜欢的,可不是为了谁。事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未来又看不清楚。为什么要惧怕担忧呢?就顺其自然吧。” 甄氏听了心里微动,也生出不少感触,她在如月的恬淡行为的影响之下消散了许多负面情绪,也开始跟着女儿抽空练瑜伽、水果美容等等。当然除此之外这琅府当家人另有要事,她开始酝酿京师水粉发展计划,准备书写成字上岸后让人寄回去一份给阿隆索参详。 六月中旬,京杭运河。舟舱狭小,酷暑难捱。这时离出发已过了一个多月。船队进了直隶省。同上次坐车马的经历相比,乘船可要轻松舒适的多,眼见再过几日就要到京师了,如月已经换穿了夏装,和汗流浃背直嚷热的镶玉不同,她摇着系白兰花香囊绣百灵鸟的团绢扇,透过船窗遥遥看着岸上的热闹风光。嗅着水气喝着茉莉花茶,显得颇为悠闲。 北京城已然不远,行李之类镶玉和流苏早已准备停当,华铤银朱也无事,几个丫鬟见姑娘闲着看景便跟她唠嗑。那厢的澄心则又一次给甄氏讲述在旗的种种规矩,很快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到澄心的叙述上了。一个个笑着听着,暗自打算着自己的新生活。这天子脚下可比不得千里之外的江宁府可以无视会典的种种制度,恣意的穿衣戴帽描眉画眼,一切都是有章可查有法可依的,若是被人举报那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单单一个穿衣就有各种讲究。甄氏看着无所谓,还时不时警告女儿小意为人处世,但如月从她纠结的神色里已然看出甚爱美的老娘破碎了一地的心。 这日后半夜,琅家的船已到了通惠河。翌日卯时他们就到了通州。 旭日东升,码头上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漕运船只商船客运货运的船都聚拢在这里,上有官家商户下有水手小工,热闹喧哗之极。这夜谁也没睡。所有人早早儿的都正装待发,待船停了。琅东临下了船准备找车马,远远就见盘金戴着斗笠。正侯高处在那里伸长了脖子瞧呢。他吆喝了一声,盘金见了急急的跑了过来,寒暄了几句他上了船去见甄氏了。甄氏见他一脸的油汗晒得黝黑,也不拘礼赐了座。盘金坐下后,甄氏赞了他几句,又道他辛苦,随即就压抑不住紧张悄声问:“大爷读书可读的好?” 盘金眨了眨眼,挠头讷讷道:“……好。” 甄氏和如月互看了一眼知他所说不实,甄氏皱眉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难不成能瞒我一辈子?回去不就知晓了么!” 盘金起身跪下道:“太太,其实小的也不晓是怎么回事。就是……大爷现下不读书,进宫做侍卫去了。” 甄氏一听就几乎跳了起来高声道:“你说什么!”,如月也惊住,立即催问发生了何事。 原来济兰等人随御舟在五月十七就到了北京,被人带到住所稍作休憩琅家大少就进宫见驾。后来不知怎么就没进国子监而是在皇帝的特恩之下正式受命为三等侍卫,进了侍卫处。济兰才到职请不得假,他按着来信估摸着母亲一行人就是这几日到,故此七日前便遣盘金来接人。盘金住到离码头近的客栈,没事就蹲在码头等船。 待说完了缘由盘金苦着脸道:“太太别为难小的了,有什么事您回去问大爷吧,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小的也不甚清楚。大爷说了不能让小的们乱嚼舌根子,要不然可得有的罚了。” 甄氏冷笑正待呵斥,如月道:“我只问你大爷可有受伤或挨罚?” 盘金愣了愣摇头道:“那到没有。” “大爷何时能回府?” “大爷现下是外廷侍卫,说是按着日长时间不同定制不同,又有轮班之说,如今正是夏令,白日时辰长回来的便晚些。大约得是天擦黑了。” 如月放下半颗心,她对甄氏道:“母亲,咱也别在这里闲话了,几船的东西呢,回去再说吧。” 女儿这样说了,甄氏也觉得在这里发作有失身份,只好不再细问,但她始终是不能放心,郁郁的皱着眉让盘金和琅东临去雇车马,盘金是个伶俐的,早已联系好了一家车马行,很快便有人来搬运。待过了半个多时辰这才收拾完毕,甄氏戴上纱帽,由如月扶着下了船上了马车便向京师方向去了。 这一走就又是好几个时辰,等见到北京城已然过了午时,他们一行从阜阳门进入,顺着西河沿街往南拐到一条逼仄且弯绕的胡同里,又走了片刻见到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有一间小小的坐北朝南的如意门,到了此处车方停了。 如月下了马车,但见门槛两旁立着两头一尺来高的石狮子,黑漆的大门上贴着两幅门神画,门联上书:‘四合宅院花馨满,五德人家笑语喧’,门楣上戳伸出来两根圆木门当,门头砖雕牡丹富贵,门匾上书“琅府”。大门之旁有立着根栓马桩。再看周围隔着十来米便是紧挨着的其他人家,皆是青板瓦正反扣铺就的灰棚,厚厚的砌灰砖墙,朴实凝重之风格和江南建筑大有不同。再看此地道路上的石板有的已经破碎有的翘起,不知是才坏的还是年久失修,不远处还隐隐有馊臭气味飘过来。如月心里一突,暗思这住的地方可真不怎么样!果然那边甄氏已经带着质问的口气问盘金:“这就是咱家?” 盘金解释道:“回太太的话。正是,小的刚来时也是不信就住这么小的地儿,可京里有京里的规矩,官家府宅大小是有制式的,不可越矩,大爷是从五品的官儿就是住这样的屋子,听说临街上还有两户正五品的从四品的官家住,咱家这三进的院子不知羡煞多少人,对了,头一两天少不得有人来恭喜,咱也不认识,说是什么来着的四品官呢,大爷没敢收礼,寒暄了几句谢过罢了。太太咱们进屋再说话吧。” 京师的琅府新宅是地道的北京四合院,坎宅巽门,一进大门就见方砖崐墁地,眼前一道雕砖花的撇山影壁,写着富贵如意。再往里走,大门之西是一排倒座,三间房子:一间门房,两间下人房。正对着就是颜色鲜艳一殿一卷的垂花门,垂花门之西正北是上房。正房三间,东西各有厢房。大门之东是一间跨院。他们立在天井里打量着院子,较之江宁这一进算是大的了,而且绿化得宜,除了十字交叉的砖道其他均是土地,窗台之上台阶左右皆摆着盆景,豌豆秧子喇叭花爬上了窗棂,石榴树丁香花海棠郁郁葱葱,花香盈盈,还有一个硕大的鱼缸杵在那里,里面养着几尾金鱼,气氛显得很悠闲。 这时从二门处走出一人,正是鸦九。两个月不见她竟憔悴了许多,嘴上起了泡,眼里也有血丝。鸦九闻声出来一见是主子便跪下行礼,甄氏忙叫她起来回话,所问自然皆是来京后济兰近况,鸦九所知和盘金差不多。盘金琅东临缦缨等男子们留在外宅招呼人搬东西,鸦九说着话引着众人进了垂花门来到内宅,她边走边道:“太太,这里太过局促,怕是住不下那么多人,什么都比不得江宁。日后缺了人手,怕是要辛苦些了。” 甄氏叹道:“那也没什么,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何况也就是地方小罢了,只要人好比什么都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恩旨 甄氏鸦九二人叙话,如月环顾四周。但见这内宅样式同外宅,正屋台基略高些,也在正北方,东西各有厢房,两处房子同垂花门间由游廊相连,廊心墙上的砖雕不是蕴秀就是傲雪之类的常制。最扎眼的是天井处置了茂盛的一架葡萄,正值季节已结了不少青色葡萄粒,架下搁着石桌石椅,桌上刻着围棋案。 众人走到正屋前,鸦九挑开竹帘,甄氏进了屋见是五架七檩三开间,并不算小,心里稍微好过了些。布置所用古板寻常,从顶到窗四白到底,还有斑驳痕迹,雪洞洞的简单,她经不住叹了口气。鸦九知甄氏不满意,就道:“太太,您看这里的采光和通风俱佳,地上有炉子,烧火炕的床,冬天也不会冷的。原先也是个官宅,今年才搬走的。奴婢在东间给您设了卧室,西间是书房,您去瞧瞧。” 甄氏看了眼鸦九道:“你费心了,这些日子辛苦你啦,瞧你劳累的样子,可是没睡好?” 鸦九扶鬓角憨笑道:“哪里敢说辛苦,要做的事儿也就是伺候大爷,收拾屋子罢了,就是南北不同,倒了气候,奴婢又睡不惯炕,这才如此的。” 甄氏满意道:“知你是个能干的,要不怎么一开始就让你跟着来,行了,下来几日你歇着些,我这不是带了人过来嘛,让他们做。” 鸦九扫了眼同来的几个丫鬟忙道:“谢太太的恩典,有姐妹们相助那是最好的了,不过奴婢这活儿还是要做的,府邸真得快点收拾好,要不就得丢大爷的脸呢。” 甄氏嗯了声。鸦九解释道:“这两个月看着看着访客多了起来,不是大爷的同僚就是旁的什么官儿,十四阿哥还来过一回呢。奴婢瞧着竟比在江宁时还要热闹些。” 闻言甄氏和如月相互看了眼,甄氏微微笑道:“那可是好事。得了,咱们再去看看其他屋子。” 甄氏岔开了话,待出了正屋他们又看过了如月将要住的西厢房,那里的制式和甄氏的住处大致相同,总体矮小了些。见姑娘对屋子里那个泥炉子好奇。鸦九解释道:“说来北人做饭与咱们不同,说是锅台连着灶,许多小户不设厨房的,就着炉子就做饭了。这里是老房子,且不说顶棚得重糊,就是那厨房也垮到不行。奴婢知道太太闻不得油烟味,姑娘又是爱下厨的。这不才让盘金寻人在西边的跨院另起了间厨房,就是还未好这段时日奴婢只能将就着入乡随俗的用炉子了。第一回用还差点烧了起来,唬死人啦。” 听她这样讲,如月扑哧一声笑了,又拉过鸦九的手道:“好姐姐,你真细心想的周全。有你在,可见哥哥断没受苦的。多谢你啦!” 鸦九的脸顿时红了,甄氏咳嗽一声道,“你做的好。这里许多东西都老旧了,虽说该应制,可也不能太朴素了,是该重新修葺的,如月颇善此道。这事儿就由你做主了。”如月应了,甄氏又问:“那些后罩房怎么用的?” 鸦九回话道:“先放置了些用不着的东西,还没收拾好呢。” 甄氏想了想道:“日后那里也得善加利用,本来就小,可不能空着。如月你且想想。” 如月颔首。鸦九见他们面露疲色就说,“太太姑娘。这一说话奴婢竟忘了主子还没吃饭呢,可要进过饭再休息一下?就是所备吃食简单了些。” 如月道:“这么多人。做起饭来太麻烦,要不就让东临盘金他们出去吃好了,再让缦缨带回来些我们一吃就得了。” 甄氏道:“行,就这样,鸦九你去安排吧。” 如此,众人便各自拾掇去了,进过了饭洗漱休息过后,天色已黑,从江宁带来的东西扔在收拾,如月正和甄氏查验细软,就听门外流苏惊喜道:“大爷,您可回来啦!” 听到流苏的话,如月和甄氏都面露喜色,他们忙放下手里的东西齐齐站了起来。门帘一挑,济兰阔步走了进来,但见他身着石青色云缎武五品补服,前后绣熊,领袖皆为石青色妆花缎,均以剪绒沿边,戴着有孔雀翎顶镂花金座的官帽,手里拿着马鞭,映着黄昏的暗红色他的脸色雪白,英挺如春竹。从没见过济兰穿成这样,甄氏和如月一时竟说不出话都呆看了起来,好似认不出眼前这少年是谁了。 济兰一见甄氏立时跪下叩头行了大礼,待儿子叩首完毕甄氏才恍然惊醒去扶他起来,细细打量着。饶是她刚强这时眼里也含了泪,只说了句:“麒哥儿……”便哽咽的说不下去了。如月见了知她惦念济兰,一路暗自忧心却从不与人说起,不觉叹了口气。她换上笑脸拉过济兰的手道:“好一个侍卫,我都认不出来啦,这才几个月呀,哥哥又长高了。不是说要入国子监读书的吗,怎么又变了。”说着她好奇的去摸补子上的熊纹。 济兰轻斥道:“怎么经过了那么多事儿你还是这样淘气?” 如月嘿嘿笑了,这时屋里的气氛才舒缓了许多,甄氏拉着济兰在炕上捡了处地方坐下,如月也凑过去坐在济兰另一边。来奉茶的流苏,收拾东西的镶玉和银朱都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到了此时甄氏才平静下心情,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是要读书的吗,怎么就去做侍卫啦?在宫里任职可好,可被什么人欺负没有?可吃的好?瞧这个地方,啧啧,唉,你可习惯,瞧着怎么瘦了些呢……”她絮絮叨叨的问着,济兰的却没一点不耐,经历了这场变故母亲对自己的依靠和关心明显增多了,这让他的心里很暖。 济兰取下顶戴,如月接过放到一旁,托着腮仔细看着他,还是那么俊啊,即使穿了身这么难看的衣服,济兰拍拍妹妹的头,似是让她不要再花痴了,然后叙述了自己的经历。 明清两朝官家子孙萌父祖之德而得到做官资格的叫做获萌,满汉自有难易之不同处。本按着甄氏祖父王登临的从二品官职,济兰十五岁这个年纪即使获萌也该进国子监读书的,待过了会试,年满二十再得官职。可事情往往出人意料,在御舟上皇帝听了十三阿哥胤祥推荐,他当场考教了济兰的书艺,见他的字甚好龙心已悦,再读文章华彩昭然,又听一旁词臣赞叹其形容颇有纳兰之风,心下更喜,竟然一连数日召见陪驾。 也就在此时,皇帝收到了对琅守义的调查情况,此人竟是正蓝旗的旗人,原姓钮钴禄,其母为家中侧室,从祖父辈起举家迁到了浙江镇江象山县,康熙十三年家中受水患影响财产锐减,又逢邻县瘟疫只能搬迁,在逃难过程中其父竟便起了卖妾换钱的狠毒之意。琅守义之母得了消息连夜带着儿子逃了出去,结果惨死路中只剩个六岁的儿子独自逃亡,此子饿晕在甄秦门口,被救后唯恐家里寻到这才隐了姓氏,于是按着血缘琅家这双儿女成了真正的满洲旗人。到京后没多久皇帝便重新受命,让济兰保持原姓特恩让其入宫为侍卫。 听到这里甄氏和如月都呆住,久久不能言语。事态变化之快让他们原先的打算皆乱了,二人对视一眼心里只生出一个念头:好个诡谲的命运。 济兰看他们脸色都不好,忙道:“母亲,此事已经揭过,据调查的人说钮钴禄氏家现在只剩下个当年的主母和她的两个儿子和孙辈,您若是想见……” 甄氏打断道:“罢了,和这家人还是不要打交道的好,他们怎么样我也不想知道。各过各的,咱也不用寻仇,也不用攀这个亲。如月你说呢……如月?” 如月一脸沮丧的神色,她耷拉着肩,哀怨嘟哝道:“姓啥不好,为啥偏要姓这个姓!吓人呢嘛!” 见她这副样子济兰自然不解,甄氏却猜到定和历史有某种联系,果不其然只听如月咬牙道:“唉,钮钴禄如月,真真好名字!难不成嘉庆时的事儿要窜到康熙朝了?” 这话唬的甄氏忙咳嗽一声,她岔话问济兰道:“麒哥儿,你这侍卫每日都做些什么呢?” 济兰似是没察觉妹妹的异常,徐徐解释了起来。紫禁城宿卫和禁卫分两种,一是掌守门户,二是侍从兼宿卫,前一种是禁卫军护军营将士,后一种才是侍卫。侍卫处的首领是领侍卫内大臣,平行设六人,从满洲都统、内大臣或各省满族将军中选拔;他们之下是内大臣六人,从散佚大臣,八旗都统,禁卫军前锋营统领或护军营统领中选授。散佚大臣没有人数限定,从年轻的宗室成员或中级武官中选出。侍卫九百九十五人组成侍卫亲军,分四等,一等六十人,二等一百五十人,三等二百七十人,蓝翎侍卫九十人,宗室成员另编。 济兰被皇帝特恩任命为三等侍卫进了侍卫处在旁人看来是了不得的荣光,可是到了紫禁城里这点荣光便轻易的被掩盖过去了,到处的达官贵人的子弟,特别是御前侍卫乾清门侍卫,那才是皇帝的亲信。外廷侍卫管辖范围是乾清宫以北,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为中,东到文华殿和乾东西五所,西到武英殿,南到南熏殿。主要工作就是巡视已保宫廷安全,侍卫六人一组,十二日一轮,休沐两日。也有夜值宿卫,目前还未给济兰安排。(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处事 如月听到此处已经缓过神来了,惊讶道:“这么多人,那哥哥岂不就是千分之一的那个。哎呀,真是的……”她展颜道:“这样很好,省的被人惦记。” 甄氏嗔道:“什么好不好的,还不是得低眉顺眼的做事,麒哥儿,说来你可有被人轻慢欺负?” 济兰微笑道:“儿子所在这班的侍卫内大臣是镶黄旗的巴咯坦大人,他的官儿大管不到我,领班则是舒明阿大人,此人虽脾气不好但也是条真汉子,只认本事不认人。儿子受特恩封了侍卫又是新来的,自然少不得被人议论,可较了一回武艺后便没人再说什么啦,现下儿子同他们也算相处愉快。母亲不用担心。” 甄氏和如月齐齐讶声道:“较武?!” 甄氏皱眉道:“果然如此,哼,这些人也是,他们多大,你多大,较什么武?!还不是欺你年少,妒忌你得志眼红罢了。” 如月却嘻嘻笑着道:“不用说那些人中看不中用,都比不上哥哥啦。” 济兰正色道:“也不尽然,像舒明阿大人武艺高超,他可是跟着万岁爷征讨过葛尔丹,上过战场的。要不是脾气不好得罪了人也不会落到这样一个职位。说儿子小,我们这班里却还有一个只比儿子大三岁的,叫做图梅,此人的父亲是正黄旗的前锋参领,在京任职的,图梅的骑射也甚佳,与儿子不相上下呢。” 如月道:“都这么厉害,不过还是哥哥胜了对不?” 济兰道:“侥幸胜出罢了。其实他们对我态度改观还是有一回侍卫和护军相赌比箭,我胜了他们的一个护军佐领。” 甄氏怨道:“不是让你不要争强好胜,枪打出头鸟呀,这样不是得罪了人么!” 济兰道:“事出有因。他们也太过欺人太甚,母亲不总说打人不打脸么,人家欺负到门口言语又极侮辱人,谁能不怒。再说这是光明正大的比武,输赢自认,若是磊落汉子便不会狭私报复,若不是,”济兰摇头道:“那也无妨。兵来将敌水来土堰。再说,经此一事,舒明阿大人和儿子同僚的态度自然不用说,后来巴咯坦大人知晓了也未有责罚,反说日后若要较武要全胜那班人。想来还是上面的人不对付才会如此。” 甄氏道:“你既知道是上面的大人们不对付,就不要被人拿枪使了。好了是他们,坏了就得你去顶缸。” 济兰道:“母亲。儿子可不想一辈子只做三等侍卫,碌碌无为态度不明岂能做成大事。” 甄氏一听就急了,“什么大事,你还想如何。没做官儿的时候跟着匪类厮混,到了宫里做侍卫你又想干什么!安分过日子不好么!” 如月听他们呛声,忙道:“母亲。你也别怨哥哥,他一个爷们儿怎能没点子火气,再说了,难道您想看着儿子被人轻慢排挤么,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畏畏缩缩藏头露尾的只能让人瞧不起呀。这才是开始,有好几年都得和这帮子人在一起做事,不把关系处好可怎么办。再说了。自己平时就争强好胜的,有其母必有其子,怨得了谁。” 济兰一听这语气,就敲了妹妹的头叱责道:“怎么跟母亲说话呢。” 甄氏想想叹气道:“行了,如月的话也不是没道理。麒哥儿。你大了,有自己的打算。为娘也管不着了,日后什么事儿就自己拿主意吧。只是要记住万事多为家里和自己想想。要忍的时候就得忍,不可太争了。” 如月揉着头道:“真是的,哥哥,我可是再替你说话呢,还打我!” 见她的小脸皱得像个包子,甄氏和济兰都松泛了神色,甄氏咳嗽一声拿起茶转换了话题问道:“对了,你现在收入如何。” 听她这样问,如月扑哧笑了,济兰道:“年俸八十两,禄米四十石。” 甄氏一时没控制住被这个数字惊到了,她呛得直咳嗽,如月哈哈大笑起来,甄氏白了女儿一眼,幽怨道:“好吧。为娘知晓了,幸好到京的人不多。唉,都说京城大居不易,说说吧,这宅子花了多少银子,我给你带的钱还剩多少。” 济兰微笑道:“这宅子却是没花钱,您让带的银子我拨给鸦九了一百两做家用,因用的都是原来的东西,大抵是还没花完吧。” 甄氏奇道:“没花钱?这宅子看着不大,可放在北京大约没五百两也得三百多两银子呢,谁给的?莫不是皇上赏的?” 济兰道:“是阿哥们买来送给咱家以示报恩之意的。” 如月接话道:“啊,是谁?八阿哥?” 济兰道:“是三位阿哥一起给置办的。儿子刚到北京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忙着找住处,先是八贝勒找到儿子说由他们给买宅子,说是也回过皇上了,准了的,他都这样说了我自然不好推脱,后来十四阿哥也陪儿子看了几处房子,便选了此地,这里算不得好,可符合身份不越制,价钱也不高,于是便买了下来。” 甄氏道:“几位阿哥倒是善心的很,其实用不着如此的。” 如月好奇道:“十三阿哥没来么?” 济兰有些沉重的说道:“章佳庶妃身体似乎不大好,他自江南回京后就一直待在宫里侍疾,没出来过。只让人传话说等你们来了定要进宫让他额涅瞧瞧。” 如月一惊,自语道:“原来是这个时候!” 济兰盯了如月一眼,甄氏忙咳嗽一声岔开话道:“行了,时日不早了,麒哥儿你快去吃点饭,早点休息,明儿一早还得去宫里呢。” 济兰应了,如月讪讪笑着道:“哥,我让流苏醒了面了,这就去给你下面吃。”说着她便跑了出去。甄氏摇头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又向是对济兰说道:“还真让人操心啊,不过却是个好孩子。” 济兰垂首不语,他看着一床细软,那里还有妹妹打的络子,看颜色定是给自己做的,他拿过来看着,手艺精湛了很多。甄氏看着他,郑重道:“麒哥儿你可要多看顾这你妹子些,她这性子呀,太过率性了。还有就是选秀的事,我可是担忧极了,没想到一来二去的还真成旗人了,这事儿到现在我都没能倒过来劲儿呢。唉,虽说不是八旗世家的,也不是上三旗的。可这要是被选进宫做什么侍女宫女的也能熬死个人了……唉,你也想想有什么法子能避过去的?” 甄氏在一旁说着话,济兰听着握紧了手里的络子。 如月舟车劳顿累了一个多月,这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流苏镶玉怕吵到她都没来收拾,如月听到外面搬动物件和走路的声音,她挠着头坐起来看着一个个箱子,想着这几日可又有的忙啦。流苏听到动静在外问道:“姑娘可醒了?” 如月让她进来,问道:“哥哥呢?” 流苏道:“大爷早走了,天还没亮就走了,那会儿奴婢正好起来了,见鸦九姐姐和澄心姐姐给大爷备了饽饽和小菜,大爷吃了才走的,姑娘放心。” 如月拨弄着头发打量着流苏,好笑道:“你怎么也起得那么早,哦,是不是也睡不惯炕?” 流苏道:“也不是。小时候奴婢家里也睡炕的。就是心里总想着那么东西没收拾完呢。” 正说着镶玉已经打了水进来,见她亦是哈气连天一脸倦容的,如月笑道:“瞧,又一个没睡好的。” 镶玉抱怨道:“可被蚊子咬死了,姑娘,瞧这些个包。光咬奴婢了,流苏一个包都没。” 如月瞧了果然那张小脸上有三四个红点,她转手从枕头旁取出一个荷包,递给镶玉,“给你一个,这个药锭子是哥哥昨儿给的,说是宫里发的,有好几个呢,可以驱虫。” 镶玉拿过来闻了闻喜得跟什么似的,如月下了床,正色对他们道:“你们可听好了,咱们一起努力赶这个月把宅子收拾出来,可不能叫苦,这里人手少,都得给我顶上劲了!跟鸦九姐姐多学些,知道吗?” 交待完毕,如月洗漱好了只梳了条辫子,穿了件薄棉料的月白镶边短袄,改穿了条系腿弹墨裤子,蹬了双绣花鞋,腰里系着条藕荷色的巾子,端的精神利落,她收拾齐整便去给甄氏请安,甄氏见了她这个样子知她准备动手打理家里了,就问有什么方案。 如月道:“我想过了,趁东西没就位先把棚顶重糊一下,这事儿昨儿我就给盘金提了,让他今日去找人,西跨院里厨房的建设继续,后面的院子太小也用不着设个花园,就改成射圃习武场吧。东跨院仍做书房,我呢先去后罩楼,想按着苏州的样式改造一下。哦,还得有个晾晒衣物的地方,太阳不晒总有股子霉味儿。” 甄氏听了就道:“总之制式可不敢太过,这里少不得人来人往的,要是让有心人瞧见那些古怪设计就糟了。” 如月正色道:“女儿知晓了。只是没生意做了,母亲平日做什么呢?” 甄氏道:“我也想过了,其一就是先把家里拾掇好,其二去探看下何家,其三么,我想着在京里转转看看商铺情况,若有机会就让阿隆索他们把生意开到这里来。其四,等风平浪静了,我抽时间去承德走一遭,按着你说过的,看下那里的地价如何。其五街坊邻居的去走动一下。其六自然是盯紧你的女红。” 如月嘿嘿笑了:“安排的可够多的,成,咱先收拾家里好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打理 如月仔细看过了各间屋子的样式,又让琅东临丈量了大小,她在旁绘了平面图。要重新收拾的屋子连正房厢房耳房厨房仓库等大小总共三十间,如月列好单子后让盘金去市场上看家具,写了石料的采办数量让东临去问情况顺带咨询一下北京“建筑业”的行价,同时遣了缦缨按着盘金写的地址去找匠人糊顶。 这些事儿了了,如月比着窗绘了窗帘的尺寸又画了几幅样子让甄氏看,甄氏选改了几种,这活儿就交给丫鬟们去做了。后罩房本是留给闺阁小姐和女仆用的,但如月已经决定住内宅西厢,后面这里除了两间给丫鬟嬷嬷们住,其他三间她留了一间做书房用来写字绘画,一间做练功房用来练功夫,一间做“办公室”,是专给甄氏准备的。待这些事儿准备完一天又过去了,济兰回来请安吃过饭后,如月便跑到他的房子里给济兰看东厢的设计图。 济兰瞅着妹妹兴奋样子,又看了眼才统计出来的预算,叹道:“妹子啊,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这银子可花的不少,母亲同意?” 如月笑道:“自然要收拾的好好儿的,住着舒心大家才高兴嘛,生活是用来享受的,不是用来苦挨的,这银子母亲自然是舍得花的。你看,我选的家具都不显山露水的,榉木榆木而已。就算你的同僚来做客也断不会说什么越制。放心吧。”说着她从墙上取下一柄定把桦皮花面弓,试了试只能拉开一线,“哥,这是多少力的?以前没见你用过,才买的?” 济兰道:“嗯。十一力的弓,十四阿哥送的。” 如月一听,放下弓道:“原来是他送的。对了,你忙我都忘了问了,紫禁城里有什么好玩的事么?你见到过太子么……还有四阿哥没?后宫的嫔妃你又见过没,谁最美?” 如月眼里放光的样子让济兰微微笑了,“紫禁城里能有什么好玩的事儿?所有人都怕越雷池一步,皆谨小慎微做事。我在外廷当值。那里离乾东五所和乾西五所不远,又常去南熏殿巡查,自然是经常见到皇子们的。太子……”他顿了顿,“自然是高高在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四阿哥,平日我只远远的瞧见过又不能久视。不过他倒是谢过我救了他的兄弟们,我只记得他人很是清瘦。说话声轻,看走路样子也是练过武的,似乎眼睛不大好,听人说他有些近视,所以骑射功夫并不算好。说到嫔妃,又哪里是我们能见到的。即使是宫女也都不常见,见的最多的不是侍卫禁军就是太监苏拉们了。” 如月托腮想象着下任帝王近视瞅不清东西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她忽然又想到了一桩事,便左右看了看,悄声问道:“那大内高手们你可见到了?我是说,那个人。” 见济兰摇头,如月心跳不由加快。那件事之后她也知道常无杀是宫里的大内侍卫,专门保护太子的,不消说他们当初得罪的正经主子便是太子胤礽了!她搓着手转圈走着,嘟哝道:“怎忘了这茬儿了,哎呦。真糟糕。哥,要不要登门道歉去?还是怎么办?” 济兰微笑道:“妹妹怕什么。太子何等身份怎会与我这个小侍卫纠缠此事。” 如月悄声道:“你可不知这个胤礽是怎样的人,听闻他最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别看他是太子!都被皇帝宠到没边儿了,什么事做不出来?当初咱没给常无杀脸,顾大哥又伤了那个觉罗什么的眼睛,他能就此作罢?我才不信,何况你……”如月硬生生没说出来你长成这样万一落了人家的法眼岂不糟糕。 济兰也起身,拉妹妹坐下肃容道:“直呼太子姓名你不要命了?再说你又怎么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你认识他么?” 如月摇头道:“我怎么会认识他,就是,呃,就是,他算得大名人了,妹妹道听途说多少知道些他的事。唉,你还没说怎么办呢!” 济兰道:“这事儿我也想过,致歉倒是不必的,论理理在我这里,不论理……我现在是为万岁爷效命,他作为太子又是在宫中怎样也不敢太过分吧。何况过了这么久他正眼也没瞧过我一眼,若将来真有什么事,见招拆招就是了。” 见妹妹仍是一脸担心,济兰宽慰道:“还没那么糟,你就着急了,平日不是最爱说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吗?是了,我还记得在临行前你说过的话,十三阿哥颇受万岁爷的宠爱,看着和许多皇子都挺亲近。妹妹所指又是哪位?” 如月呆了呆,她想了会儿才讪讪道:“啊,怕是我记错了,嗯,也许很快就该知道了。唉,反正,十三阿哥看面相就是个好人样,哥哥同他交好没坏处的。” 济兰再没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道:“昨夜给你提过十三阿哥的额涅章佳贵人要见你的事儿,还记得吗?” 如月苦着脸点头,济兰道:“今儿我遇到十三阿哥了,提到你们已到京师,十三阿哥说回去安排。这几日可要做好准备呀,莫要失了规矩。” 如月的苦瓜脸顿时更苦了,她愁眉不展道:“我知道了。只是,见我能怎么着,若是多些赏赐,免了我的选秀倒是很好的。” 济兰轻叹一声道:“真不知当初救皇子是不是好事了。” 如月涩声道:“是天意吧。” 济兰道:“那可后悔?” 如月想了想道:“后悔?那到没有,遇到那样的事儿谁都会出手相助的吧。” 济兰听了微微出神,自语道:“只要不后悔那就好。” 有济兰的嘱咐在前,于是如月除了打理家里还向澄心讨教规矩。说来澄心年幼时就是镶白旗京官家的奴才,后来这家人犯了事儿,家败了她也被辗转流落到各地。十岁的时候差点因为偷逃被人打死,还是如意救了她。故此她对旗人的常规还记得些,但宫里的规矩却是完全不懂。如月回忆了半天也没想起该行什么礼仪,倒是穿上六寸高的花盆底没过多久就适应了,她甚喜穿这鞋能增高,没事儿了就顶着一本书在镜子前昂首挺胸的走路,直瞧着流苏等丫鬟笑的前仰后合,甄氏见了好笑的把书拿下来,一看竟是《中庸》和《大学》,气的她去打如月的屁股。如月便踢了鞋逃跑,大家笑的更厉害了。 如此紧张又活泼的过了三日,宫人果然遣了太监来传话,竟是皇太后下令召见如月和甄氏,让他们翌日巳时去神武门候旨进宫。 这一宿母女二人自然百般担心万种推测,觉是睡不着了,才过卯时初刻她们便起来准备。唤来澄心和银朱伺候,到底多年没梳这样的发型了,澄心手脚并不利索的给甄氏梳了个如意髻,如月在旁观摩,见澄心只将头发束于顶,左右分两缕,横扎成两个平髻,插了根两指宽的翠玉扁方,再把后面余下的头发挽成燕尾扁髻,一枝一丈青的银耳挖子倒掖在头把后面,其余装饰一概不用。 如月好奇的问为什么不戴架子钿子什么的。这话问的澄心完全茫然,只说现下就是这样的发式呀,不是如意髻就是叉形髻,也有年轻的妇人梳一字头的。可没有用什么架子呀,什么是架子?如月呆呆的想难道又被误导了?甄氏边穿衣服边提醒道:“又是你想当然了吧。”如月嘿嘿笑了两声,见甄氏在早准备好的旗装里捡了条月蓝色的棉布衬衣,外面也是酱缎的圆领敞衣,较宽的马蹄袖覆手面,领襟二处有镶边和些微刺绣,衣服上只是布满团花,袍底镶大边,怎么看都不是很好看,若不是甄氏身材不错,衣服裁剪得体她就真成寡妇大妈了。 如月是小姑娘家的,只梳了两条辫子,斜簪了朵通草葵花,发梢系红绒线,耳上坠了玛瑙耳饰。她亦未选华服盛装,挑了件薄棉藤萝灰色绣荷花连叶收口衬衣,袖口有藕荷色花纹镶边,外穿了件圆领缺襟实地纱浅水绿花紧身,原色缎镶边,脂粉半点未施。如月取了金锁戴好又挂了个香囊,对着镜子问如何。澄心觉得姑娘穿的太素气,进宫合该穿的喜庆富贵些,但见甄氏满意说瞧着清凉干净,她便也没说什么,想着大约主子有主子的考虑。 确实如月有自己的想法,她已经听济兰说了目前宫里讲究的是朴素,连太后妃子什么的都不崇尚披金戴银,除非是重大节日。自己一介民女什么都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不是招人讨厌嘛。 待他们收拾好出来,天刚泛鱼肚白,济兰已经整装待发,其他丫鬟们也侯在廊下,辰光下众人一见太太和姑娘的打扮都呆了呆。还是华铤灵醒,第一个反应过来唤道:“给福晋请安,给格格请安。” 福晋和格格居然也没反应过来,待其他人七嘴八舌的也这么叫了。甄氏尴尬的咳嗽两声道:“行了,这么叫好生别扭,要是改不过口的,还是先叫太太叫姑娘吧。就是在人前要记住莫说错了。”她上前对济兰道:“这就要去宫里吗?” 济兰有些淘气的笑道:“回额涅的话,儿子正是要去宫里。”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都笑了出来,如月过来笑吟吟问道:“哥,你先去吧,咱可别一起出门,怎么都觉着怪。” 济兰又看了看如月,赞道:“妹妹这么一打扮哥哥都认不出了,真是大姑娘了。”如月嘻嘻笑道:“可不是说的,我都十三了。” 时辰已然不早,济兰又交待了几句守规矩的话便离开了,稍微吃了点早饭,甄氏母女便乘了马车,由盘金赶车东临压车向神武门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宫闱 天光放亮时,琅府的马车已来到神武门外,虽说离进宫的时间还长,甄氏和如月仍不敢随意离开,盘金去探情况,他们就停留在马车里透过车窗向外看去。 紫禁城朱红色的宫墙宽阔肃穆,金黄色的琉璃瓦反射着璀璨的光,在筒子河一池荷花的掩映下这座明清两朝皇家宫殿略微增添些丽色。如月望着神武门的蓝底金字的门匾,思绪飘到了遥远现世,那会儿还有一个更大的牌匾是叫故宫博物院,门票六十,全世界人民随意进出,那会儿自己和同学穿着吊带热裤喝着饮料游览诸殿调侃着皇家八卦。现在呢,还得等人传唤,更要命的是若说错了话行错了步子可是会丢了性命的。今非昔比呀! 此时甄氏坐在狭小的车厢里热的直淌汗,她一边拿帕子擦拭,一边摇着执扇,瞧女儿不畏热,不禁羡慕道:“你还真是不怕热啊。” 如月收回目光笑道:“可我最怕冷啦,也不知在北京的冬天怎么过。母亲,你看河里还有人采莲藕呢。不知是不是宫人。” 甄氏也奇道:“可不是说的,还以为会戒备森严的,怎么进进出出的人这样多?” 车外的东临听见了,便在帘外插话道:“太太,姑娘,小的听说宫里尚俭朴,留够宫里所需,就把这护城河租赁出去了换点钱呢。” 如月啊了一声,不可置信道:“这可是皇宫,大清朝最尊贵的地方,怎么这样?!他们还能没钱。” 东临道:“谁晓得,反正大家都这样说,可见这皇宫还比不上两江各路衙门有钱。哦。说起这神武门杂乱可是出了名的,原来在前朝是叫玄武门的,后来为了避讳,本朝就改作神武了,这门除了出宫办事回宫交差的太监,还有做法事道场的和尚道士也从这道门进出,而且这门和里面那道顺贞门中间有道空地儿,瞅准了空宫女或是妃嫔便在空地儿会亲。姑娘你说能不杂乱吗。” 甄氏道:“可是皇家不是有规矩不能随意见亲吗,这不是越制了?皇帝不管?” 东临道:“不晓得,大概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说来这点可比前朝好的多,前朝别说是见亲了,进了宫就别想着出来,宫女想出宫唯有一死。本朝的宫女到了年纪好歹还能出宫再谋生路。宽泛多了呢。” 如月笑问道:“小东子,你倒是清楚的很,打听那么清楚要做什么呀?” 东临嘿嘿笑道:“姑娘又不是不知小的这个毛病,包打听之名可不是白来的呢。” 他们在这里闲聊,很快盘金就来回话了,说是让在门前等着传召。如此。甄氏母女便下了车由盘金陪着去神武门处候着,如此三人便在大日头下候着谁也不再说话了。 神武门有八十一颗门钉的朱红大门紧闭着,只留了道小门,时不时有太监进出,有的和护卫还打招呼,这些人不是去采办就是去宣旨的,路过如月他们时便会冷眼打量一下。还有就是像他们这样等着不晓得是要见宫里谁的。天气太热,时有微风吹过。蒸腾的空气里带来了荷花的香味,已经有人体力不支被扶到远处树下休息的,甄氏时不时拿起薄荷香囊嗅一下保持着清醒,如月暗自思虑待会儿怎么应付皇太后。这时就见一个中年太监拿着拂尘出来,他开口扬声问道:“琅甄氏在不在?” 甄氏听了立刻上前。应道:“公公,民妇便是琅甄氏。”说外还拿出了懿旨。 太监双手接过懿旨看了眼。又侧头看了眼跟随过来的如月:“那你就是琅如月了?” 如月忙道:“公公,正是民女。” 太监道:“嗯。好吧,跟咱家来吧。其他人等退去。” 甄氏回头向盘金使了个眼色,盘金立刻躬身退了下去。(.无弹窗广告)那太监带着她们向门里走去,护军问道:“四德公公,这两人是谁?” “哦,是奉皇太后之命带进去的。无事。”太监漫不经心的回了句。护军腆着脸笑道:“公公辛苦啦。” 四德道:“辛苦什么都是为万岁爷和太后效命嘛。好了,不跟你啰嗦了,咱家要紧着时辰带她们进去了。回头再说。” 说完他抬步便走,如月跟在最后,进了大门一阵凉意拂面,走过黑洞洞的城门,里面便是一片空地,正对着神武门的就是顺贞门,但他们并没有进去,而是沿着城墙向东走去,如月偷眼看过去,但见那里站了一排带刀侍卫,还时不时有巡逻的护军经过,到了此处方显宫廷的戒备森严。 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巷口,四德折过去径自向南走去,但见两边是红墙琉璃瓦,间隔几米便是红纱防风宫灯,中间夹了道笔直而长的巷子,如月知道这便是永巷了。此时巷中无人,虽有烈日当空,并无遮蔽这里竟然还微有凉意,如月正感奇怪只听四德道:“待会儿见了皇太后记着少说少问,虽说你们初次进宫才抬了旗,不懂规矩但只要记得叩首行大礼便是了。记住这是宫闱可不是来串门子见亲戚的。” 甄氏忙道:“谢公公提醒,民妇晓得了。” 四德嗯了声不言语了,甄氏走快了几步摸出了荷包双手递过去道:“这么热的天,有劳公公相接,这是民妇孝敬给您的。请收下吧。” 四德驻足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下甄氏,他又看了看荷包,“客气了,琅家圣眷在身,咱家可不敢收你家的东西,若不是讷敏姑姑交待咱家也不会同你说那些话。” 甄氏谦恭的道:“小女在江宁的时候就多靠讷敏姑姑的提点,只是相处了几日未料姑姑还记得。真是多谢抬爱了,但话说回来若不是公公看得起愿意提醒,即使不说谁也不晓得的,这只是一点意思,不成敬意,还望您收下。” 四德微有诧异的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如月,他略想了下还是没有收下荷包,不过带了丝笑意对甄氏道:“行了,不必如此,心意咱家领了。看你们都是聪明人,不像有的没见过世面的打扮的跟妖精似地的进宫,哼哼,那样的没眼色的咱家却是连提醒都懒得提醒呢。待会儿你等见了皇太后不要太过拘束,老佛爷最是宽厚,好好回话就是了。” 甄氏忙应了,四德提醒似的道:“咱们也得赶紧走了。哦,过了永巷,从皇极门进便是宁寿宫了。” 二女都是头回穿花盆底走这么长的路,皆走的辛苦,那四德也没催促,再走了一刻钟时间方到了皇极门,如月看到了现世见过的九龙壁,又拐进了永寿门,绕过皇极殿便是宁寿宫了。 四德留下二人,进去通传,如月见此处甚是幽静,没有半点花草装饰,只是一尘不染的干净。立在廊下门口的宫女皆是素面朝天毫无表情穿绿衣梳旗头,过了一会儿就出来两个宫女,也是绿衣打扮,是在江宁见过的三昧和波若,三昧微笑道:“琅甄氏,琅格格,同奴才进宫见驾吧。” 在现世如月游览故宫可没那个福气能进屋里观摩,也就是挤过人群隔着玻璃窗扫两眼罢了,当时只觉得对东西六宫都挺失望的,所谓的“宫”并不大,就是大点的四合院三合院罢了,摆设陈旧,金不金银不银,紫檀灰败,帐幔暗淡,宝座无色,由于陈设众多反而显得空间狭小,并没有想象中的大气,进深高低跟历史上的秦王宫大明宫相差甚远,也就是前三殿颇感雄壮,唯慈禧住过的储秀宫算得上奢华,其余的真的不怎么样。 现下她身临其境的到了这里,屋子仍不壮阔,和记忆中的相比却像是翻新了似地,历史的灰尘被抹去,黑白上了彩,顿时让人眼前一亮!但见天花藻井颜色绚丽,廊柱深红,匾额漆黑金字闪耀,几层的紫檀落地花罩几腿罩隔扇等木质物事皆润泽有光,金银之物琉璃珐琅之物更是璀璨,佛前香袅袅,自鸣钟滴答,宫女活生生的在眼前,还有什么比人气儿更加有代入感和生动的呢?那位着便服穿了件秋香色敞衣捻着佛珠的温和微笑的皇太后正坐在宝座上,她的身侧立着讷敏,这位姑姑穿着石青色的袍子,只在领襟处有镶边。身后则是两个打扇的宫女。 如月只瞟了一眼便跟着跪下三拜九叩的行了大礼,皇太后让他们起身又赐了座,如月只敢低头看着地砖,只听皇太后用汉话拗口的问道:“你们现下住的可好呀。” 甄氏马上起身回道:“回皇太后的话,皇恩浩荡,几位阿哥体恤,民妇一家住的甚好。” 皇太后笑道:“那就好。你坐下回话就是了。” 甄氏应了,微搭着蹭着椅边儿坐下了。寒暄了几句后只听皇太后道:“舟船劳顿,你们辛苦了。日后在京住下就好好的过日子,既然是正经的旗人,那么有些汉人的规矩也不必看的太重,只是你到底是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的还是不好,对你儿女的前程也不好。生意的事儿且放下吧。” 听到这话,甄氏的头上已经见汗,她微欠身道:“回皇太后的话,民妇已经把生意停下交给下人们去打理了,在京自然不能再出头做生意的,现下只想着把儿女们带大。” 皇太后嗯了声,看了眼讷敏,后者让人上茶,茶来了甄氏如月谁也不敢喝,只是礼数上托了托茶盏。皇太后问了些江南旧事,甄氏小意的答了,如月正全神贯注的听他们谈话忽听皇太后又问道:“听小十四说琅格格除了善女红工书画,还通西洋的玩意儿可是有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章 佳 听皇太后问到自己了,如月心里一紧,暗骂胤祯乱嚼舌根子,她面上露恭敬起身回话道:“回皇太后的话,这是十四阿哥过誉了,民女是蠢笨之人可不敢受此夸奖。” 皇太后道:“呵呵,哀家瞧着你的手倒是灵巧的紧呢,你用纸折的马哀家瞧了甚是巧妙呢,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另外,哀家听说你还会做一种游戏叫拼图?” 如月道:“回皇太后的话,那是民女家的西洋人教的,这种东西确实是奇巧淫技,算不得什么的,民女也是好奇才做了几个玩的,以后民女定不做不玩了。” 皇太后笑道:“哀家可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不必慌张。虽说西洋之物是奇巧淫技,但有的确是有用的,皇帝从小也是极爱的,什么几何数算钟表西洋画皇帝可算精通,也让阿哥们学习的,说是能使人聪慧。就连哀家也惯爱用那个放大镜的,能看清楚字呢。” 如月顺话道:“皇太后说的是。” 皇太后道:“哀家让造办处也做个拼图送进宫里来,天热哀家也没什么兴致游园,坐在宫中又无事,玩那个消磨个时光也是不错的,只是你做的那个哀家看着太小,费眼的很,再做就做的大些。” 如月松了口气,心说这位太后还挺有童趣的,只要不责罚什么都好说,就应道:“皇太后所言甚是。” 皇太后含笑点点头便不再问她,又问了甄氏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如此过了一刻钟,她便有送客之意了,临行之时面显哀戚之色道:“章佳氏也想瞧瞧她们呢。讷敏,你带她们去钟粹宫谒见,顺道也去下谒见德妃和卫氏吧,她们也都跟哀家提过想见琅格格呢。” 如月本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又来了这么一出,一想到要见到传说中的大人物了,她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竟比见到皇太后还激动。(.好看的小说)害怕什么的全都忘了。等随着讷敏行礼退了出来,太阳当头照,热浪袭身如月这才回过神来。甄氏看出女儿的心态,她时不时也听如月提过这些人,可是小说中人和真实的能一样么? 又是走在永巷,如月的脚已经很痛了,绑腿也被汗沁湿了。早知道就不穿这劳什子裤子了,光着腿料谁也看不见!如月腹诽着失算咬着牙跟着走,她看到甄氏亦是步履艰难,再瞧波若和三昧却是走的轻松。走在最前面的讷敏放慢了步子回头含笑看着他们,“第一次穿花盆底是不大好走,穿习惯便好了。你们平日也得多穿穿。不要嫌麻烦,下次若是碰见性急的少不得会埋怨。” 甄氏和如月都有些尴尬,甄氏道:“讷敏姑姑,多谢您提点。” 讷敏道:“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有的事是要提醒一下的。章佳贵人身体不好,只能待一会儿,见过了她咱们再去永和宫谒见德妃娘娘,最后再去储秀宫谒见卫贵人。” 甄氏母女齐声应了。讷敏微笑道:“说来如月格格在内廷可是大大出名了呢,谁都想见见是怎样的女子,生的是个什么样子。那几位贵人想见格格大都是为了表达谢意的,这谢礼怕也是少不了的。” 如月忙道:“不敢受娘娘们谢。这是我等臣民的本分。万岁爷已经的抬了我家的旗,又让家兄做了侍卫。实在已是洪恩浩荡了,民女一家感激涕零。其实不论谢赏都会效忠做事的。” 讷敏颔首道:“你真能这么想那是最好,认清身份才能知道该怎么处世为人……”她忽然放轻了声音道:“其实在宫里出名可不是一件好事。” 如月悚然一惊。(.好看的小说)她看到甄氏也变了脸色,而讷敏却不再说了。她看了眼东宫的飞檐,又不动声色起来。 由讷敏领着一行四人从永巷的一道侧门进到楼宇重重的东宫,走过景阳宫,便见到钟粹宫了。见讷敏领人到来,早有宫女上前相迎,为首的是个形容憔悴的年长宫女,她见了讷敏行礼道:“见过姑姑。” 讷敏道:“漱玉,不要这么见外。贵人现下可醒着?我带琅甄氏和琅格格来了。” 漱玉道:“小主知道今儿琅家母女封了懿旨进宫,便没歇。吃了药在和十三阿哥说话呢。我这就去通传。” 讷敏点头让她去了没过一会儿,就有宫人传唤让他们进去。这钟粹宫是个二进院子,面宽五间的大殿,东西各有配殿,由前廊相通。后院不晓得是个什么样子,如月进的便是这正殿明间。一进去她便闻到极浓的药味,阳光透过窗户透进来,洒在一位坐着的宫装华服女子的身上,她的身旁还立着一名少年,正是胤祥! 如月看到了他虽已有准备还是不明所以的心跳加快,她跟着众人行了大礼,叩首在地后才平静了下来。只听气力不足的温柔声音道:“快起来。看座。” 如月谢恩起身,垂首坐到下首,讷敏等人复命后则退到门外。只听章佳氏先表达了谢意,又问了甄氏近况,甄氏一一答了,又听她问道:“早听祥儿说起救命恩人琅格格,今儿是第一次见,我这个做额涅的也没什么好东西能答谢的。漱玉。” 漱玉奉命将早准备好的匣子捧了出来,如月忙起身又跪下叩首辞不敢收,章佳氏道:“别客气。没有你,祥儿也不知会是个什么样子,素不相识便能舍了性命相助可见琅格格有侠义心肠……”说到这里她便有些气喘,胤祥着急的唤了声:“额涅。” 如月闻声便抬起了头,只见这位章佳贵人也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生病的缘故人极为消瘦,梳着如意髻的头上插了一支花钗,画了浅妆的青白的脸上只剩下一对微陷的大而黑的眼了。离得近,如月看到她额上已经见汗,夏日酷热她却穿得极正式,立领的氅衣系的紧紧的。她喘了一会儿对儿子微笑道:“无妨。”又转过头来期待的看着如月,如月和她的眼一遇,心不由自主便软了,好一个弱不胜衣的病美人,好一双温柔美丽的眼睛,见如月还在发怔,胤祥对她道:“你收下吧,这是额涅的心意。” 如月叩首谢了恩,接过了礼盒,一旁有宫人替她拿了,如月起身立在当下,忽听章佳氏道:“琅格格,你近前来。” 如月愣了愣便依言上前了几步,只见章佳氏细细地在看自己,一旁的胤祥也在看自己,她的脸顿时红了,章佳氏微微叹息一声道:“好齐整干净的孩子……”也不晓得她在想什么居然就神游起来,眼睛盯着袅袅升起的香烟发起了呆。 如月微有尴尬的立在原地,胤祥担忧的看着自己的额涅。如月发现两个多月不见胤祥竟也消瘦了许多,是啊,侍疾可不是轻松活儿呢,他连书房也没去,可见是皇帝准了的,还真是恩宠有加,怎么瞧着都不该生出那么大的间隙,却不知后来为了什么事儿犯了皇帝的忌讳竟然失宠那么久,连史书上也未曾提及,真的是因为他的那位四哥吗,还是……她正在胡思乱想,就听章佳氏含笑道:“琅格格,日后有什么事若我能帮得上忙的定会相助,若我……你就找祥儿吧。” 这话说的甚不吉利,胤祥急道:“额涅莫要这样说,您的病定会好的,太医不是说了过了立秋便能好吗。” 如月也吓了一跳忙跪下,章佳氏制止了胤祥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看你急的。琅格格,你起来吧。见过了你,我总算放下了心事,只是我身体不适,不能久留客了。” 甄氏和如月马上会意又行大礼叩首退下,胤祥随宫女漱玉送他们出门,在廊下十三阿哥面上才微带了些笑意。如月偷偷打量着他,只见胤祥穿着半旧的宝蓝妆缎平金白鹤的衬衣便装,他本就白皙,穿蓝又在阳光下更显得白的透明,他正温和的对甄氏道:“诚如额娘所说,日后有什么难事只管来找我,现下我同济兰也算的上是一见如故的好友,你们不方便进宫让他给我带话就是了。” 甄氏忙谢过了,胤祥又看着如月,眼光闪烁想说什么又停住,只是微笑,半晌才道:“你既给十四弟能做匹骏马,不若也给我做个什么,要不总看到他四处炫耀还真是气人呢。” 如月本想推脱忽然想到他将逢大恸,心便软了,也正视着他微笑道:“好的。” 胤祥浅笑一下,转而沉吟道:“这些日子我出不了宫,也不便寻你哥哥,若母亲身体好转我也有空了就去你家看看。” 如月顺话道:“贵人定会大好,十三阿哥也别太累着自己了,当心身子。” 胤祥点头,对讷敏道:“姑姑,还要去哪里吗?” 讷敏恭声道:“回十三阿哥的话,还要去永和宫和储秀宫。” 胤祥皱了皱眉,嘱咐道:“有劳姑姑了。” 讷敏会意,如此他们便退了下去,胤祥见人走了才收了笑,忧愁之色涌上眉头,他呆站了一会儿振作精神挑帘子进去,见母亲已然不在座位上,进到寝室果然见她正歪在床上休憩,但也不合眼,只是怔忪着想心事。见儿子进来,方显了些笑意,招手让他坐下,又屏退了左右。(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母亲 “总算瞧见那位琅格格啦,”章佳氏有气无力的说道,“是个好姑娘,人也生的俊。” 胤祥笑而不答,又听章佳氏慢慢道:“可是,祥儿,”她顿了顿拉过儿子的手道:“她和你怕是没缘分。” 胤祥听了便是一愣,失笑道:“额涅说什么呢,纵是她救过我,可也说不上婚嫁吧,儿子不过和她哥哥交好,又承她家的救命之恩才多方照顾的,对如月格格可没有旁的心思。” 章佳氏道:“真当你额涅病的糊涂了吗?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还瞧不出来么……”她看了看儿子的神色,叹息道:“罢了,你没这个念头是最好不过的,要知道情之一事最是伤人,若是陷入其中再想解脱……”说到这里她又想到了自己,眼里微有潮意,章佳氏咳嗽了一会儿让胤祥服侍着吃了口茶缓过来才又道,“祥儿,你也知道你舅舅本不善于跟人打交道的,这些年为了咱们可没少努力,所以与马儿汉家的亲事断不可改的,何况星儿是个温柔姑娘,也属意与你,待选秀之时你万不可……” 胤祥微笑道:“额涅,儿子清楚该怎么做,儿子会好好待她的。” 章佳氏张了张嘴,苦笑着拍拍胤祥的手背,“琅格格是个好姑娘,只是到了现下额涅也未看出你皇父对这个琅家是什么心?总觉的不平常,万一……岂不是招了个隐患?额涅若在还好说,也能为你参谋着看一下,若是不在了……你就由着你皇父和你德母妃给安排吧。”她用眼神制止住胤祥,休息了一会儿继续道: “额涅家中势单力薄助不了你什么,故日后行事不可越雷池半步。近些日子我瞧着你收了跳脱的性子,这就是极好的,不论遇到什么事儿都要谨言慎行呀,在儿女之事上更要在意,若不是为了你的将来也不会寻助力结亲家,其实这样也好,省了许多儿女牵绊……在你那些哥哥里……额涅也就觉着你四哥待你是真心好的,虽然他看着那么冷。[]心却是热的,其他人……”她翘了翘嘴角,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竟顽皮的咯咯笑了起来,“你同十四阿哥也要好好相处才是,不要没事就较劲,这不是让你四哥为难么?” 胤祥听了也笑了。只是他笑的甚是勉强,章佳氏正要再说,就听门外漱玉道:“小主,格格们来瞧您了。” 说着话两个旗装小姑娘便走了进来,章佳氏见了他们半嗔道:“不是说了不要来了么,过了病气怎么办?顺德你真是的。你妹妹咳嗽才好让她来做什么呀。” 年长些的格格笑道:“只准哥哥来,不准我们来,他不是也才好没多久么,额涅真偏心……妹妹,你看额涅的精神是不是好多了?” 小些的那个点头道:“嗯,是好多了。对拉,那个琅格格呢?来了没?” 胤祥挂了她的鼻子道:“卓雅真是的,不是来瞧额涅的吗。怎么又想看别人了呢?琅格格才走。” 卓雅失望道:“啊,紧赶着还是没看到。” 顺德道:“我们在咸福宫那里听安姐姐说这位琅格格进宫了,大家都想去看看。连安姐姐都去德母妃那里了,说要见见救弟弟的人呢。” 如月此刻正心情紧张的坐在永和宫正殿明间的椅子上。她才谒见过胤祯的母亲,德妃也向她及甄氏谢过并赏赐了东西。她的致谢的态度很是真诚,笑容也甚可亲。如月方才偷眼瞧过了传说中的“大恶人”德妃。这位娘娘不类小说中说的那样老丑刻薄。竟然也是个美人,虽然美人迟暮微微发福了。但风度还是极好的,长相颇为雍容,眉眼清丽,保养得体,说话声音很轻,得要仔细听才行。这张光洁如玉始终笑着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来半点浮躁轻慢之色。想想也是,似乎这位乌雅氏的娘家也不是什么大贵族,若不是生的美性情好怎么会被皇帝看中,这么多年恩荣不变,封了妃还一口气生了许多儿女? 德妃和章佳氏一样穿的很正式,也梳着如意头,却戴了支九凤朝阳的钗,另有珍珠装饰,显得容光焕发。一旁的胤祯却没像他十三哥那样端立,亲昵的挤坐在母亲身边,手足并用声色兼具的说着江南救人之事,时不时还瞟看一眼如月,神色颇为得意。另一边的椅子上坐着听得兴起的宫装女子便是德妃的女儿,十六岁的安公主,她也时不时的回首看向如月,插话询问详细,满眼皆是赞许和佩服。 如月已然被胤祯形容的让她都不好意思了,这位添乱的主不是不待见自己么,怎么反倒说起自己的好话来了? 终于说完了,德妃便笑着给儿子擦汗,“听你这么说呀,额涅都觉得给琅格格的谢礼少了,这么个女中豪杰,又是救了你和你八哥、十三哥的,怎能不重赏。” 胤祯一副持宠而骄的样子,仰脸笑道:“她家就是做丝织生意的,额涅赏那些缎子有什么意思呢。且不说他哥哥是个谨慎的,连房子也不敢要大的,就说她现在吧,皇父不让他们做生意,又住在京师了,估摸着早就诚惶诚恐的不敢像在江宁吴县那个样子过日子了,瞧瞧穿的这样子,连个缎料都不敢穿我还以为是穷到揭不开锅了呢。” 德妃好笑道:“可不得是这个样子,都当是你呀,越矩的事儿可是得掉脑袋的呢。” 胤祯腆着脸笑道:“额涅,要不你就多赏些银子,还有把仇英王时敏的几幅画送她家吧。好歹能装点门面嘛。” 德妃还未说话,安公主便笑出了声,嘀咕着道:“还不是怕被十三弟比下去了。” 胤祯瞪了她一眼道:“比什么比,谁跟他比。我这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呢。” 德妃也横了女儿一眼,又看向胤祯,笑道:“银子不是没有,但你不怕她家收了银子不敢用?不怕御史论你个结党之罪?不怕你皇父恼了你不守规矩?” 这话说得甄氏和如月如坐针毡,胤祯全然不在意,德妃悠悠道:“本宫也听说了琅格格善诗文工书画,是个大才女呢。琅侍卫更是文武双全,堪比当年的纳兰公子,所以本宫就顺你的意再送她家那幅鹊华秋色图和前赤壁赋册子吧。” 胤祯一听便乐了拍手称好,安公主皱了皱眉提醒似地小意道:“额涅……” 胤祯愣了愣也想到了什么,踟蹰道:“额涅,那是……” 德妃捧盏吃了口茶微笑道:“怎么了。不满意?” 胤祯和安公主忽视一眼都不说话了,甄氏她给如月递了个眼色,二人皆跪下辞谢言不敢再收娘娘的恩赐。 德妃淡笑道:“让你们收便收下,省的本宫这个儿子成日介的撅嘴吊脸,说本宫不疼爱他。” 胤祯嘻嘻笑道:“额涅最疼儿子,谁都知道的。” 德妃半嗔道:“知道就好。平日别额涅生事儿了那便是菩萨保佑了。特别是不要和你十三哥,见了面跟前世冤家似地,打打闹闹也不怕旁人笑话。” 胤祯不言语就是个笑,德妃又看了眼仍跪在地上的甄氏母女,温和道:“听说你们还要去储秀宫,那就去吧。” 甄氏如月皆又叩首行礼退下,刚出门,胤祯便跑出来,也不看甄氏,只对如月道:“喂,这样你可满意?救命之恩小爷可是还清了吧。” 如月见他的得意样子,满肚子郁闷,脸上半点不敬不敢流露,恭谦道:“多谢十四阿哥赏。” 胤祯点头道:“知道轻重便是好的,看来你也不糊涂嘛。对了,要是嫌宅子小,就再觅一处大些的住,我瞧那地方比你家可是差远了。” 如月没说话,甄氏笑道:“宅子已然很好了,多谢十四阿哥抬举。” 胤祯摆摆手,“那也没什么。行了,你们且去吧。” 如月巴不得快点离开,临了了却被胤祯手快的揪下自己衣襟上的香囊,放在鼻下嗅了嗅:“我道是什么那么香,原来是这个,送我啦。” 说着对如月眨眨眼转身进屋了。只留下个如月又恼又窘,火气直往脑门窜。讷敏冷眼看着,甄氏也盯着女儿,如月窘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还是讷敏淡淡道:“时辰不早了,去储秀宫吧。” 胤祯甩着香囊回到屋里,只见宫女们在外垂首而立,他心思一动,蹑手蹑脚地走到东间门口处,只听到德妃轻柔的声音:“额涅送她书画,你又有什么不高兴的。是你哥哥送我的,那又如何,他弟弟的性命可是人家救的,也未见他有什么表示,枉自还说自己信佛。呵呵,拿他送的东西赏琅家的人还不是替他做了好事?” 安公主道:“那是哥哥不愿落下结党的名声,四哥从来就不善说奉承话,有事都放在心上,弟弟获救他那里会不感激琅家呢?再说永和宫里那么多东西,赏哪个不好额涅却偏偏捡四哥的东西送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这是他寻了许久才找到的,若是其他人早就送到阿玛那里讨赏卖乖去了,何必巴巴的给额涅送来,还不是因为额涅提了句喜欢?且不说贵不贵重,那是四哥的心意您怎好随意送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亲疏 德妃轻笑一声悠悠道:“他的心意我已经领了,不过,本宫不是让非印过来做客么?不是赐了东西么?不是摆了家宴么?难道平日我给弘晖的赏赐还少了?” 安公主声音高了起来:“这不是赏东西的事儿!女儿说不过额涅,怎么说都是您有理,女儿就是替四哥难过,您这么做事不公平。[]” 就听茶盏盖儿扣下的清脆之声,德妃语气冷了些,声音依旧很柔和:“真是长大了,也学会论是非了讨说法了,这是听了谁这么说呀?呵呵,整个紫禁城里本宫还没见过谁家的格格像你这样对额涅说话。本宫自问对得起任何人,包括你四哥。他还没说什么倒是你,牙尖嘴利的,这么泼辣没半点温柔,图嬷嬷是怎么教的你,瞧你这样,还像咱们大清的公主么,我看连贩夫走卒的女儿都晓的的事你都不懂,去,回咸福宫给我抄女戒十遍!” 胤祯正听的发怔,没一会儿就见安公主含着泪沉着脸疾步出来,见到弟弟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冷笑道:“好弟弟,真了不起,什么时候学会偷听了?” 胤祯仰着脸反驳道:“谁偷听了,我刚到这里,喂,你是不是又惹额涅生气了?” 安公主怒道:“还不是因为你!哼,这几日少来找我!我不想见到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去了,胤祯对安公主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又挠头自语道:“怎么什么事儿都怨我了?”只听里面德妃道:“祯儿。” 胤祯立即展颜换了笑脸撒着欢儿跑进去,蹭到德妃跟前道:“额涅。” “都多大了,还这么腻着额涅。过不了多久就要搬到乾五所去了,可要留意自己的身子,要是累了就不用按时来这里请安了。” 胤祯笑道:“那可不行!儿子一日不见额涅心里都想的慌。再说皇父又对礼仪要求的严苛,儿子可不敢误了晨省昏定的规矩。(.)” 德妃满足的搂了楼胤祯,忽然问道:“什么味儿,怪好闻的。” 胤祯献宝似的拿出了香囊,“额涅也觉着好闻不是,这是那个琅如月的,据说琅家人制香很特别,在江宁他的香卖的很贵。这味儿我觉着稀罕就讨来了。额涅要是喜欢,您用着?” 德妃似笑非笑的看着闻香味儿的儿子,“你稀罕的东西,额涅可不要。是了,上回额涅给你的那个侍女用的可好?” 胤祯不以为意把玩着香囊道:“嗯。好,手脚利落着呢,就是话少了点。问三句才答一句。额涅问这个做什么。” 德妃盯着他,忽然叹气道:“明年就要选秀了,近日多有人来递帖子,特别是你宜母妃和惠母妃那里,这一个个的心思啊……幸好我这两个儿子,一个理佛不爱女色。一个还太小说不着,倒是不用那么应付那些人。” 胤祯一听就炸毛了,“谁说我小了,我都十一了!骑马射箭样样不比哥哥们差,阿玛都是多有赞扬的!” 德妃嗯了一声又道:“是啊,祯儿大了,也晓得事儿了。咦,对了。前几日探望章佳妹子,听她也说起过你十三哥的婚事,没想到转眼祥儿都十三了,也不知那家的姑娘能嫁他,论起样貌嘛。你这十三哥是顶好的,文采也出众。要找适龄的八旗姑娘却也难,要不是样子不好便是家世不好要么就是性子不好。章佳妹子可犯愁了还让我替她想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胤祯这会儿方回过神来,他呆呆的捏着香囊不晓得额涅说这些做什么,胤祥的婚事?他可从来没关心过,突然胤祯想到一事,立刻血往上涌,他着急道:“额涅可有听到什么消息?十三哥可有什么意中人?那个……” 德妃见他猴急,忍不住笑了,用手指点了他的额头道:“傻儿子。” 胤祯拨开母亲的手,依然着急的道:“额涅快说呀。” 德妃悠哉道:“你可是担心琅家那位格格被人挑走了?” 胤祯见心思被识破难得的红了脸,但犹自嘴硬道:“嘁,谁看的上她呀,中人之姿,又不体贴温柔,家世也不怎么样。若不是看在她的救命之恩的份儿上,小爷我才懒得跟这样的女人说话。儿子不过就是想收了她做侍女,好好的使唤,让她伺候我,每天递茶送水做做饭,谁叫她老是一副让人生气样子!哼!” 德妃含笑道:“祯儿你知道门当户对的意思便是好的,这位琅格格纵是再好,可惜她的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我瞧着就算是你十三哥有什么想法,他额涅也断不会准的,再说亦有传闻去年他家已经寻到合适的女子了,只要章佳贵人无事,明年便是你十三哥娶妻之时。她家且如此,更何况咱们宫里的其他人呢?” 胤祯脸瞬间白了然后又红了,他张口欲言又低头不语,德妃见他纠结的样子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可转念又心软了,这可是儿子头一次对一个女子上心,而且一个拖字可是能磨平许多的事儿,想到这里她柔声安慰道:“其实你有这个心也没什么,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我看她的年纪也不算大,还能再等个两三年的。” 胤祯期盼的抬头,拉着母亲的手道:“额涅这话是什么意思?” 德妃摸了摸儿子的头,“就是你得先娶了嫡福晋,生了儿子,然后由得你愿意娶谁纳谁了。” 胤祯道:“什么嫡福晋侧福晋的,我才不管,这些额涅做主便是了,只要她是我的让我使唤就成了。” “真是额涅的好儿子,懂事。你的嫡福晋自然得好好地挑,得让我儿子脸上有光,让额涅瞧着高兴……哦,还得能生才行呢,万不可像……所以,祯儿。你得等。可好?” 胤祯烦躁道;“我是能等,可我怕万一……” 德妃笑着承诺道:“知道。你放心,有额涅在,而且瞧着你皇父近些年也甚疼你,到时你去求,我也去说说,想来是没问题的。明年的选秀嘛,额涅定让她撂牌子。而且额涅要的人谁敢跟我抢?” 胤祯呆了呆又咧嘴大笑起来。他抱着德妃欢喜道:“就知道额涅最疼儿子了!” 如月走在烈日下,忽然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耳朵也热热的,暗道:谁说我坏话呢?她担心的看了眼走在前面的讷敏,年长的姑姑似乎没注意到,如月觉得从永和宫出来这位姑姑便是满腹心事的样子,脸色也严峻了许多。她自问没有说什么不得体的话吧,难道是不待见方才胤祯的举止,但那也不是自己的错啊。忽然又发现甄氏担忧的目光,如月对她眨了眨眼,甄氏苦笑着摇了摇头。 从东宫到西宫一路气氛沉闷,连道路也变得漫长起来。待终于到了储秀宫见了宫人被传唤了进去,如月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这座以后很有名的宫院里。她偷眼看去,但见这里的宫殿远不如自己曾见过的那样的华美,康熙年间的储秀宫不类宁寿宫的肃穆,不类钟粹宫的雅致,也不类永和宫的富丽,给人的感觉是淡淡的冷清。 宫女寥寥数人,正殿屋子也只有三间。单间目测不算大,这样的规格可不像是得宠的妃子住的,如月想起紫禁城整个后宫里地位最低的名人母亲便是这位了,也就是这个女人的儿子在年少时就封了贝勒,还是以后九龙夺嫡的主要成员。当年看小说看影视剧对良妃的印象就是两个词。美人加悲剧。当然这个词也能套用到她的儿子身上。只是到现在这位卫主子居然连嫔都不是,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又如何教养出那么个八面玲珑的儿子呢。如月很好奇。 正想着,里面走出来了宫女传唤他们进去。如月提起小心振作精神。跟着讷敏甄氏进了正屋。在佛香缭绕间,正屋堂前端坐着一位女子,之前如月便有推算卫氏应该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但见了本人竟只觉得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她生着很萝莉的一张娃娃脸,五官柔和,没着半点脂粉,发髻上插着一朵通草花,扣子系的严丝合缝,这么热的天气之下她苍白的额头上见不到一点汗意,在这脸上如月能看到胤禩继承了母亲所有的优点,只是没有她的疏离和幽幽之气,多的是爱姓觉罗家族惯有的英气和骄傲。如月跪在地上,看到卫氏穿的是素色绣云头的花盆底,起身时又看了眼她的手,细瘦苍白,碧翠的戒指戴着竟显的硕大,这样一个冒仙气儿的水仙花似地女子的确是用不着化妆的。这是如月下的最后定论。 卫贵人态度温和的谢过了琅家救人之举,又客气地问了甄氏的居住情况,如月听着这沙哑的声音心说是不是生病了呢还是天生如此?也是天热她实在口渴,再也忍不住就拿过茶盏喝了一口,一尝便知是极品碧螺春,再看那茶盏竟是极精致的成窑斗彩小盖钟,和甄氏正在用的那个是一套的。她诧异的四下打量了下屋里的陈设,简单而持重,暗色系为主,实在不像是个美人的宫殿,倒像是个暮气沉沉的老人住的地方。只是在细小处能看到某些似乎要隐藏起来的贵气,比如用的那佛香里参着的熏香气息,可是用了燕口沉香和龙涎香做配料的! 如月不禁抬头又看了眼上位者,她发现卫氏的笑容里永远有着卑谦的味道,即使在看向甄氏的时候。只听她三言两语便将谈话收尾:“……我也无从报答,这点心意还望收下。” 说着话便有宫人捧了三个匣子和几匹缎料布匹出来了,甄氏如月自然又是叩首谢过,再没说几句话这位卫贵人便遣人送他们离开了。从始至终她只在初见时对如月说了一句话,“啊,你便是琅格格!”大约只是一句随口的话罢了。如月离开储秀宫时不禁回望了一眼,她思忖道:这位似乎不太待见琅家,更确切的说是不待见自己?那么冷淡。可为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诰命 送走了甄氏母女,卫贵人起身走到窗前目送他们离去。那个琅格格回望时的疑惑之色让她翘了翘嘴角,眼里仍然冷漠如冰。一旁的嬷嬷上前道:“小主,可要换装?” 卫贵人道:“算了,我也不甚热。” 嬷嬷踟蹰了一下道:“万岁爷今儿怕还是要去钟粹宫。” 卫贵人漫不经心的嗯了声,她垂首摩挲起手上的戒指,问道:“可问清了那几位送的东西?” 嬷嬷会意道:“小主放心,没有越矩的地方,咱们赏琅家的制式要低于德妃娘娘和章佳贵人的,您且放心。听说德妃娘娘把四阿哥送的名贵书画都赏了,奴才觉得……” 卫贵人冷笑着打断她的话:“他们的家事儿我才懒得理,就算把万岁爷赏她的东西送人干我何事。这种嚼人舌根的事休要再提。”说着她便向寝室走去,随意到:“我进去看会子书,午饭不用摆了,胤禩来的时候若我睡了就让他自去吧,用不着请安了。” 嬷嬷跟在她身后小意道:“小主何至于还跟阿哥置气呢。那事儿不是了了么。” 卫贵人停下脚步,盯了嬷嬷一眼,后者忙垂下头。“了了?!“她扬起了声音,温和的脸上隐现愤怒之色,“那个贱人送的东西他不是还留着呢!一回京居然还去找她!大婚在前,让我如何面对安亲王家的人!真是丢我的人!” 嬷嬷立即跪下道:“主子息怒,阿哥已经知道错了,也领过罚了。小主又不是不知道阿哥的性情,那位格格已然那么伤了人心了,阿哥又怎再去巴巴的讨好她。再说。您平日不是也说阿哥处事为人得体有道么。老奴瞧着他近两年和那几位走的近也走得好,大臣们也对阿哥的品行赞誉有加,便知小主那些个教导的话阿哥是听进去的,而且若不是得人心,万岁爷又怎么会赐贝勒之位,又怎会带阿哥一起去南巡呢,这是多少人盼也盼不来的恩宠。(.无弹窗广告)再过几个月等娶了安亲王家的格格,惦记那人的心就会淡的。一切都会好。不,是更好的。小主只管放心便是了。” 卫贵人仍是冷冽的样子,她自嘲般的道:“他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焉能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哼,你起来吧……”说着她看了眼宫女将茶盏收拾起来,微微皱眉道:“方才我可是对琅家的人太冷淡了些?” 嬷嬷起身道:“怎么会呢。您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身份。不过。老奴觉得那位琅格格除了生的有些像,咳咳,气度上竟和……您说阿哥会不会……” 卫贵人盯了她一眼,嬷嬷立即住嘴。“若在同一处犯两回错那他也太让我失望了。”做母亲的叹了口气,幽幽道:“也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生在皇家吧。” 甄氏如月走出了宫门。盘金东临牵着马车迎了过来,这两个伶俐人儿一边讨好的同那几个年纪尚幼的太监套近乎,一边搬着赏赐往车上放。直到上了马车,甄氏和如月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他们情不自禁的回首望了眼朱红宫墙,一时间谁也不想说话。 待远离了这座宫殿群,赶车的盘金才好奇的问着:“太太、姑娘,这宫里好不好呀。是不是金山银山,宫女一个个貌美如花?吃的都是珍馐美味?穿的都是绫罗绸缎?” 琅东临嗤笑道:“什么貌美如花,我听人说进宫的下人都得比主子难看,本来后宫女人就多,再敢来些貌美如花的宫女。那不得争死了?而且万岁爷能消受的了?你没听戏里唱的: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他怪声怪气的唱了两句。如月咯咯笑了,甄氏责备道:“你们浑说什么呢!这是北京城。真该给你们治个大不敬,缝了嘴看还说什么!” 琅东临嘿嘿笑道:“小的不就是看主子一下子收了那么多赏赐,这心里高兴么!咱家的下人私下里都在说,琅家得了圣眷从此要风光啦。小的就说,这可是托大爷姑娘的福气,哦,还有老太爷的余荫,呃,当然还有太太。” 如月笑的更厉害了,一上午的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负面情绪立时消散殆尽。她掏出帕子擦擦汗,就手拿过最上面的那个长匣子,好奇的打开,只见里面放了一卷画。鹊华秋色图,怎么听着耳熟。如月解开系绳,小意的展开小半幅画卷,这一看便惊呆了,仔细看了半天真的是那个鹊华秋色图,她犹自不信再看题跋,确实是赵孟頫的真迹!德妃真好大手笔,这样矜贵的东西都拿来送人……她心念一动,仔细收好了画又翻出书册,居然是董其昌临的前赤壁赋,如月倒吸了一口气,拿着那册子发起了呆,正骂琅东临嘴不严的甄氏看出女儿神色不对,也凑过来看了眼,“这册子怎么了?” 如月迟疑了一下,叹着气收了道:“我看贵人们赏的这些东西咱们还真是消受不起,好好供起来吧。” 待二人回到了家,丫鬟们顿时忙了起来,收拾赏赐的,备洗澡水的,做饭的。如月急急匆匆回到西厢,立刻跳到床上,平躺下来,大大伸了个懒腰,流苏忙过来给她脱鞋,“阿弥陀佛,怎么热成这样啦,全汗湿了呢!镶玉姐姐,水好了么?” 镶玉应了声就来,她很快便进来给木桶里兑好了水,如月一见水来,便麻利的脱了衣物跳到水里,温热的水让她周身的毛孔都松散开了,她情不自禁的舒了口气,懒洋洋的道:“痛快!”又闭着眼道:“流苏帮我洗头,镶玉把西瓜切了,饭是吃不下了,让银朱别做了,拌个凉粉和蜂蜜凉瓜就是了。” 鸦九掩嘴笑道:“姑娘真是诸葛亮,都按着您一早说的备好了,西瓜在井里冰着呢,菜也备好了。您慢洗,奴婢去太太那里了。” 鸦九一走,镶玉使了个眼色,便换过流苏的手,小心的洗着如月的头发,羡慕又好奇问东问西起来,流苏摇摇头去厨房了。 如月用了足足半个时辰洗漱完毕,此刻她人仰面躺在床上,将腿搭在高处放松小腿,手里拿着个签子正扎着吃切好的西瓜块儿呢。镶玉坐在杌子上给她擦头发,流苏跪在炕上给她的膝盖上敷药,还心疼的说道:“这得是跪了多少次才能跪成这样的呀!” 如月笑道:“我可算知道为啥小燕子要弄个跪得快啦。也不知那些王公大臣宫女太监是怎么活的,这样子跪怕膝盖都能磨出茧子来吧,哦,半月板怕都得裂。” 镶玉好奇的问道:“小燕子是谁?半月板是啥?” 如月讪讪一笑,岔开话道:“太太做什么呢?” 流苏道:“方才拿药的时候听银朱说太太睡下了。也是累坏了。” 如月转了转眼珠,心说:这么个铁人能累坏?怕是又有心事了吧,能是什么事儿呢? 暮色渐起的时候,济兰回来了,他来给母亲请安,一进来就见到妹妹趴在甄氏身边说悄悄话呢。甄氏穿了件旗装的月白色衬衣,头发松松的挽了个髻,插了根碧玉簪。她手里拿着笔,面前铺着纸。一旁的如月只编了条辫子,什么花也未带。她穿着直径纱绣荷花的窄袖短衫,下穿了条弹墨荷叶绣纹的裤子,散着裤腿,好不凉快的摸样,见哥哥进来她立即笑起来,手里拿着本册子跑过来。 “哥,你可算回来了!我和母亲幸不辱使命,完整的从宫里回来啦。还收了一堆礼物,你瞧这个,都是章佳贵人赏的,定是十三阿哥给你的。” 济兰怔了怔,接过册子一看原来是本棋谱,他也未翻看,对妹妹笑了笑便恭敬的给甄氏行了礼,问道:“母亲,今日去宫里一切可好?” “好着呢。太后,娘娘和贵人们都很和善,也赏了不少东西。你妹妹这回可开心了,正在清点赏赐呢。这里有不少东西是给你的,什么琴谱棋谱的。” 济兰今日也听闻了些消息,有好有坏,在宫里什么都是秘密,也什么都不是秘密,他看着妹妹的笑脸便咽下了询问的话,顺话道:“真好。” 甄氏疑惑的看了眼儿子,警觉道:“麒哥儿有什么事儿么?” 济兰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听说对咱家似乎还有封赏,儿子想着若要赏这回怕是要赏母亲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宫里就降了旨,封甄氏为五品诰命,诰封三世。待传旨的太监走了,甄氏这才回过神来,她见如月正翻看着圣旨,缦缨掂着脚仰着脖子嚷着也要看,一旁的奴婢下人皆跪下恭贺,说什么的都有,她强自镇定下来道:“好了,这是喜事,不过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晚间等大爷回来了,咱们再庆贺。盘金东临你们去买些鸡鸭鱼肉,时令果蔬,也别嫌贵了,只管买回来。” 如月听到了笑吟吟道:“就是,今儿是福晋大喜之日,你们买回来,本格格亲自下厨做饭。额涅想吃什么只管点。”甄氏忍不住笑了起来,但马上她又忧愁起来,遣散了众人让如月进屋子来叙话。 “我怎么都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怎么对咱家这么好啊?”甄氏忧心忡忡的道,她摩挲着茶盏的口边,幽幽道:“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难道是想让咱家人做什么?” 如月道:“能做什么?就是效忠二字罢了。最多便是扯着我进宫选秀配人,或者让哥哥做驸马郡马呗,还能如何?” 甄氏讶然道:“你怎么想的那么开?你以为进宫选秀是好事么?遇到良人还罢了,若是遇到个……哎呀!”她忽然捂住嘴惊恐道:“该不会是万岁爷看上你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王府 如月还在看那卷诰命“通知书”,蓦然听到这么一句,她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你可真会想。(.)怎么可能?!” 甄氏焦急道:“怎么不可能,别以为你年纪小,明年选秀你虚岁就十四了,比你小的进宫的大有人在!你以为皇帝是什么好人?” 如月边笑边道:“哈哈,最后一句说的好!不过,苏锦,你把选秀想的也太简单了。哦,对了,晚清时期的选秀是挺那个啥的。你可知道清前期的,就是这康熙朝的选秀可不是那么随意的。你忘了咱们之前说过的,琅如月可是患过脑病的,万一复发怎么办,万一遗传更是要命!当然他们不晓得什么是遗传,但是不是得考虑一个女疯子的杀伤力?其二,你再封诰命哥哥也只是五品的官儿,就算他有潜力,那得是多少年后的事儿啦。其三咱们家在京是独门独户的没有半点靠山,达官贵人谁瞧得上?所以说,您是瞎担心。嘿嘿,这五品宜人,封三代,我也有份儿呢。大家同喜吧。” 甄氏听她说的轻松,自是不以为然,可如今着急能又什么用……她忽然又想起了纠结在心中的那件事,很想现在就问女儿的,可一见如月的脸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她低头想:一切都太顺利,难道真有天意? 又过了两日,琅府突然来了裕亲王府的下人,送来了名刺和信函。竟是邀请甄氏如月来亲王府做客的,信上说的极客气,落款居然是裕亲王妃本人。甄氏和如月都面面相觑起来,待回过神,如月就想起在江宁听到的传闻。心里犯了膈应,莫不是旧事重提要来说亲的?这么一想她就不想去,甄氏却认为是裕亲王想见故人之后罢了,而且不论如何都得去一见的,先把猜忌的心放下,看情况再说。如月无法,只好让丫鬟们准备衣物和礼品。 在去亲王府前如月向济兰打听过这位从小立志做贤王裕亲王福全,从转述的八卦轶事里她了解到这是位宽厚的王爷。[]“不思进取”的风格从小保持到大,爱美色爱美食溺爱孩子,而裕亲王妃西鲁克氏在江宁织造署便打过交道,如月感觉此女是个有点八卦的热闹人,其他倒也没什么。 已然经过紫禁城一日游的历练,如月觉得亲王府之行大约是没那么恐怖吧。她没有着意打扮,让澄心去现买的了身旗装衣裤穿了。甄氏见了那庸俗样式却不愿意了,硬是将自家做的旗装拿出来熨好让女儿穿上,说是不能给母亲王澹宁丢脸,连她自己也穿得稍考究了些,既然封了诰命那么用了上等缎料也是可以的了。如月暗自腹诽,其实是你自己想穿的好看些。硬拉上我的吧。这样一来他们反倒是进宫朴素,去亲王府隆重了。 翌日二人到了王府门口,早有下人引着从角门进,换乘了小轿去了内宅。为了妥当,甄氏只带了鸦九和澄心这两个年长有经验的丫鬟随同,其他人一概未用。很快她们便见到了王妃西鲁克氏,这位王府的女主人热情的招呼着他们,好茶伺候着。嘘寒问暖宛若多年知交一般,如月的注意点没在她身上,而是在她身后那群莺莺燕燕上了。通过介绍得知,十数个女人一半是福全的侧室,另一半是儿子们的妻妾。这个阵容真是浩大啊,还不算通房格格这样地位低下的。她们再来几个倒是可以组成方阵了。 当然在正堂除了嫡妻西鲁克氏和甄氏母女其他人都是站着的,他们一个个屏气凝神笑不露齿。没有一个人说话插嘴,倒是像侍女一般了。如月被这么多大小女人注视打量偷看着,感觉很是复杂,看吧,做小就是这德行了……亲王大人也真堪比他的皇弟,妻妾们均是美人,环肥燕瘦种种仪态甚是精彩啊。 如月目不斜视盯着前方的美人觚里插着的鲜花,做出稳重的神色,听着那两位在寒暄唠嗑,没过一会儿从门外进来一人,后面还跟着两个丫鬟。这是个极瘦小的女子,虽画着妆,一脸病容却是掩不住的,她也穿着嫡妻华裳梳着时髦的叉形髻,却像撑不住这么个身份,略有畏缩胆怯之气,见她行大礼拜见西鲁克氏,口称额涅,又向侧福晋瓜尔佳氏行了礼称她为额娘,如月便知道这女子便是保泰的嫡妻孟佳氏了。 王妃见了她微皱了眉,但脸色还算温和,“起来吧。有病在身,出来做什么,要是再加重了可怎生是好?” 孟佳氏道:“福晋,媳妇就是想来见见琅格格和琅家太太的,谢她家的救命之恩。” 王妃一笑,盯了她一眼,“哦,原来如此。那你谢过去吧。” 甄氏如月哪里好意思让她过来亲谢,都站了起来向她行礼。孟佳氏的一双眼没在甄氏身上只盯着如月了,她先也不谢,只是意味深长道:“原来这便是琅格格呀。真是齐整的一个美人儿。” 如月自觉的闭嘴微笑,场面冷了冷,那孟佳氏道:“怎么都得谢过你家的,这可是救命之恩呢,听说前日你们进宫了,琅格格很受皇太后的喜爱。这可要恭喜了呀,前途不可限量呢,如今琅夫人又封了诰命,只怕下来便是万岁爷指婚了呢,也不晓得谁家有福气得了格格这么个妙人儿。” 如月听她说的别有深意,心里便瞎想起来,真的假的?还只是拈酸吃醋?保泰,可没半点觉得人家对自己有好感。这位的醋从何而来呢?上位的西鲁克氏一句话也没说,似乎乐得见到这个样子,反而是瓜尔佳氏热切的插话:“和卓说的是呀,福晋觉得呢?” 如月见王妃但笑不语,正思量着是什么意思,就听门外脚步声响起,一人很快的进来,高声道:“儿子见过额涅!给额涅请安了。您这么急传唤儿子有……咦?你怎么在这里?” 来的正是保泰。他只是对西鲁克氏行礼,说的你是看着孟佳氏说的。孟佳氏见了他脸都白了,颤巍巍的行了礼,保泰冷笑一声也不理会她。 如月微侧着头斜眼看了下这位裕亲王长公子,但见他穿着蟒缎的便服,腰间林林总总挂了好些物事,手里还把玩着一枚鼻烟壶,英武的脸上透出一股子疲乏的神色。黑眼圈很是明显,隐隐能嗅到酒气。 王妃开口道:“不是今日琅家人来做客么,你不谢过人家的救命大恩?” 保泰笑道:“哦,原来是这事儿。额涅,儿子在宫里已经谢过琅侍卫了,准备赏他一匹骏马,就是他不敢收。儿子还跟他教了武艺。那小子厉害的紧,要是再大点怕侍卫里没人是他对手了。”他回首看着如月,洒脱行礼道:“琅格格,好久没见了。小王再次谢过当日援手之恩,哦,礼物不收。我自不勉强,将来有什么事儿办不了的只管找我。你哥哥是个好汉子,小王也甚是欣赏的,往后要常往来呀。” 说完这些他又向王妃说了些玩笑话,瓜尔佳氏忽然插话道:“昨儿一宿你去哪里了?遣人找你也找不到,昨日明明要给和卓庆生,你该是知晓的,备了一桌子菜都不见你人影!” 保泰无所谓的轻佻一笑。故意看着孟佳氏道:“在家里有什么意趣,还不是些争风吃醋的事儿,儿子守着个木头,还不如去听曲儿去呢。要吃你们自己吃就是了。” 孟佳氏惨白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的丈夫,瓜尔佳氏看了眼主母。见她正悠哉的吃茶,这脸上就挂不住了。她叱责道:“你又去寻那个蔷官儿了是不是,一个优伶。你上的这是哪门子心!” “优伶怎么了,”保泰翻着眼打了个酒嗝,“儿子就是喜欢他善解人意,说话温柔跟百灵鸟似地,爷跟他在一起高兴!” 西鲁克氏忽然问道:“保绶呢,怎么不见来?昨儿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吗?” 保泰想了想忽然哎呦一声,笑道:“我怎忘了他了。怕还在流觞睡着呢,儿子这就遣人去接。” 瓜尔佳氏一听儿子居然在夜宿戏馆,气的她脱口叱责:“混账!你自己惫懒不思进取就罢了。还把你弟弟往那些腌臜的地方带,你以为敏敏是和卓啊,少不得回来又得鸡犬不宁!” 她是个暴脾气这些话是脱口而出的,一说完便发觉不对,她想到家里还有客人在,西鲁克氏这么做的意图太明显了,她气得直发抖。却听此时身后有人轻笑出声,虽然轻微可屋里实在太静,一听声音她一听就知是谁,她本是性急之人又哪里能忍得住,这股子邪火便发在此人身上了,她回身就是一巴掌,被打的是保泰的庶福晋吴氏。 “没规矩的东西!”瓜尔佳氏狠狠道,吴氏被打愣了,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敢嚎啕,只能强忍着眼里蓄泪幽怨的看向保泰。 吴氏算是保泰比较挺喜爱的妾氏,只因她爱说笑能讨人欢心,可到方才底是失了规矩在前被亲母打了也不能说什么的,于是他只当看不到,转脸就把气撒到嫡妻身上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说病的起不来么?!看看你那样子,也好出来见人,还不给我回屋去!” 孟佳氏咬着唇不吭气,人却也不走,她执拗的看着丈夫,似乎千言万语都在这注视之下了。保泰被她盯的烦躁,哼了声对西鲁克氏行礼,恭敬道:“谢也谢过了,儿子一宿未睡,累得紧这便去了。还请额涅允了儿子回去休息。” 王妃点点头,温和道:“你且去吧。”保泰一笑转身便走,目无旁人嘴里还唱着:“悄悄梨花空庭院,蓦遇多娇面。则见他幽香减翠钿。瘦敛愁眉,秋波暗转,同倚碧栏边,和我双双诉出心头怨……” 西鲁克氏似也未曾想到保泰会如此,她略有尴尬的咳嗽一声,一扫屋里只见众人哭的哭,气的气,怨的怨,惊愕的惊愕,看笑话的看笑话。这才觉得好想自己做的有些过了,这事儿传出去丢的可是自己跟王爷的脸,她甚是懊恼,正想说话,就见有丫鬟进来通传,说王爷下朝回府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福全 西鲁克氏一听亲王回府立时起身相迎,她面上带笑心里却飞快的想了许多事。(.无弹窗广告)让甄氏母女进府做客其实是裕亲王福全的意思,作为嫡妻的西鲁克氏知道丈夫念旧,就顺水推舟主动写请帖邀请了琅氏母女。这回一见感到这对母女礼数周全,在皇恩圣眷之下也不矫情,还送了胭脂水粉做礼物,这些个东西在江宁时她就试用过,比宫里的还要好当时就很喜欢,就是极贵她也不好意思直接问着要。家里虽不是没钱,只怕若是买了就会被有心人说成骄奢,要知道现下宫里推崇的就是简朴。琅甄氏颇有眼力,知道自己喜欢这些,送的还是什么全套,光瞧瓶瓶罐罐的样子就讨好的紧,她心里很是受用的。 不过当这位王妃一见到瓜尔佳氏打扮的华贵样子,顿时失了愉悦的心情。又听安插在她那里的丫鬟回报说瓜尔佳氏盯准了琅如月,觉得她生的端正体格结实定是能生养的,而且似乎还觑窥着琅家的产业,竟然打着人财两得的心思。 西鲁克氏是个颇有眼光的人,从蛛丝马迹里看出皇帝和太后对琅家亲厚是有旁的什么缘故的,已经婉转的说过琅家暂不能动的事,可这愚蠢的女人显然没明白,待会儿保不准会说出些愚蠢的话。碍于王爷她也不好当面指责,到底儿子都是她生的,谁让自己不争气没儿子,生了两个女儿还都夭折了,总算保泰还是晓得自己心意的,把那个贱人气的够呛。可王爷这么急切的想见这琅甄氏,莫不是……她盯了眼甄氏,见刚封了五品诰命的女人哪里像三十多岁的主儿。这芙蓉面小蛮腰的,若是…… 西鲁克氏暗自计较已经有了打算,她让小一辈的都先退下,只留了瓜尔佳氏和那拉氏,命丫鬟们重新换了茶上了茶果,又摆了另放了冰盆降暑。没一会儿就听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帘一挑一个魁伟的男子走了进来。西鲁克氏携侧室首先行礼,甄氏如月跟着就跪下行大礼。就听他道:“都快起来!” 声音的中气很足啊。如月起身后抬头看了眼这位裕亲王,只见他不过四十多岁,是身强体壮,不过小肚腩也已然起来了,可见是养尊处优的。他的样貌同康熙帝相比有四分相似,锐利之气少了许多,眉眼间有直爽之色。眼珠极黑,下颌略方,蓄着浓密的胡子更显彪悍。他穿着绣着五爪金蟒纹的补服,间饰五色云蝠,襟前挂着朝珠,拇指上戴着扳指。 此刻这位亲王也不避讳。只上下打量着甄氏,又仔细看了看如月,然后长叹一声,“真是像啊。”如月想他说的这个像大约是指甄氏像王澹宁吧。福全痴立发呆了一会儿,带着怅惘之色幽幽自语道:“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说着竟然虎目含泪,身体微颤。如月见的惊奇,西鲁克氏咳嗽一声,微笑着岔过话道:“王爷,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这么站着岂不慢待客人啦?” 福全似是才回过神来。也没有不好意思,抹了一把脸指着椅子道:“你们坐。” 说着他自己坐到上首。王妃坐到他旁边,瓜尔佳氏和那拉氏分立左右。福全道:“你们也坐。”两位妾氏行了礼坐到了下首。 亲王对甄氏道:“虽然已听说了不少你家的事,我还是想听你再说说,这些年宁格格和甄太医都是怎过的,还有他们过世后你又过的如何。另外还有这些小辈的事。” 甄氏也不隐瞒父母之事,把记得的都说了。说到自己时少不得也半真半假的流了一把眼泪,引得如月鼻子发酸,西鲁克氏眼里蕴泪,气的福全直拍案骂琅守义忘恩负义,死得好。后来说到儿女,甄氏自然着重说的是济兰,对如月幼时患病的事夸大其辞的说的挺严重,福全听后再次打量如月,惊诧道:“居然这样就突然好了,现下可是看不出来,我亦听闻了那几首诗,果真写的极好。说你善诗文工书画,这么看着真是老天眷顾,神仙指点,保不准也是宁格格在天有灵保佑你们母女二人吧,难怪乎万岁爷说起如月格格用了两个字:玄妙。我看也是如此,能好就好,过好当下日子最是要紧了。” 西鲁克氏亦点头道:“王爷说的是。现下好了,玉洁妹子认祖归宗有了身份,这日子便好过多了。啊,你不介意我这样称呼吧。” 甄氏怔了怔面带惶恐道:“这可折杀我了。哪里敢王妃这样称呼。您叫我玉洁便是了。” 西鲁克氏含笑看着她,又对还在仔细看甄氏的福全道:“王爷,妾身有个念头,说来这念头在江宁就有了。” 福全收回目光好奇的问道:“什么事儿?” 西鲁克氏道:“我同玉洁妹子一见如故,甚喜也甚怜,甚敬也甚忧。不管再能耐也是个女人,一个女人守着家业又带着两个孩子,多不容易啊。咱们两家既然有旧,不若就由王爷收了如月格格做女儿吧,我呢就和玉洁妹子做干姐妹,两家人亲亲热热的,您看可好?” 福全听后垂首暗思妻子的意思,想了一会儿没觉着不好,但总觉着有什么古怪,他甚是了解妻子的性格,再想想有些明白了,又瞥了眼瓜尔佳氏,见她面露不甘,心里一动面上就带了些着恼,甄氏颇有眼力,看出气氛不对她拉过如月便跪下了,叩首道:“哪里敢如此。王妃还请收回成命。” 西鲁克氏一皱眉,“怎么,这可是好事呢。你莫不是有别的想法?” 甄氏忙道:“回王妃的话,玉洁是有别的想法,琅家已得了天大的圣眷了,抬了旗不说,儿子还被特恩封为侍卫,这不知被多少人羡慕,若是再被王爷收做义女,这份恩宠实在是……连我都觉得承受不起了,恐怕……” 福全也赞同颔首,语气严肃道:“玉洁说的是,我同她父母有旧,自然会多加照拂,也用不着挂义女姐妹这个名头。被有心人传出去不晓得会传成什么样子呢。想来万岁爷也是不爱看到这样的事的。王妃不用操心那么多,有本王护着,想来这京师里还没谁那么没眼力的去滋扰琅家的人吧,当然本王也不会让谁打琅家的主意。” 他看向甄氏和蔼道:“你且起来……我瞧见你便起很多往事,故此有些失态,让你们都见笑了。”他叹了口气,神色怅惘道:“结识你母亲的时候,皇祖母还很硬朗,我尚年幼,她老人家的淳淳教导犹在耳畔,苏麻拉姑也正值盛年,不仅指导皇上的学业,同时也教导我,转瞬几十年过去物是人非,唉,回府之前万岁爷知道你们要来便嘱咐我要好生款待……想当初宁格格和兰华皇姐皆未嫁,待字闺中,人美若花,风姿特立,那是何等风华啊,我的字还曾受宁格格指点,她秀外慧中,只可恨……不是为了大局兰华皇姐更不会含恨而终……”一提到硕恭悫长公主福全的眼里又蓄上了泪,这回连西鲁克氏也面露戚容,福全忍了忍心情又道:“皇姐临终前曾向皇上嘱咐过要好生善待宁格格的后人,虽未对我有交代,可我理当遵照皇姐的意思行事。” 听福全说的动情,西鲁克氏的脸上发烧,知道这是他在表明态度为众人打消顾虑,看了眼瓜尔佳氏居然是不加掩饰的诧异,这个蠢女人想来是明白过来了吧。于是她马上笑着道:“瞧我糊涂了,也是我心里急,为妹妹担忧,思虑不周了。哦,是了,虽要避嫌但还是要走动才是。” 甄氏忙应了。如月也暗暗吐了一口气。避过此事,众人又说了些家常话,福全对甄氏甚为嘘寒问暖,对济兰在宫中的工作情况也表示的关心,甚至还提到如有需要可以请太医再给如月瞧瞧身子。对这样一个和蔼的皇族长辈,如月觉得一切的好都是托了祖母王澹宁的福。方才见亲王如此深情她又不仅浮想联翩起来,也不知王澹宁算不算是福全的初恋呢?而其后发生的生离死别对这个少年的刺激怕是终生难忘的,这样看来福全还真是个多情念旧之人。如月再想到康熙那张喜怒难辨城府极深的脸,她深刻的觉得当皇帝和做王爷果然有太多的不同,总体来说还是王爷更像个人。 后来西鲁克氏便张罗着摆宴吃饭,甄氏再三推脱未果只好应了。主位自然是的王爷和王妃的,两位侧福晋作陪。说是一顿便饭,却是如月来京后吃的最好的一回。到底是满人,吃食大多是民族口味,主食是各种饽饽和甑糕。菜品则是麻酱汤、面筋团猪肉、米粉肉、酸笋蒸白肉之类,除了这些还有淮扬名菜,口味之好竟不比当初在清风、揽月楼吃的差。酒是惠泉的,还是冰过的!如月因顾及身份只能谎称自己不能饮酒,心里见了那酒心里痒到不行,暗暗想着回去定要好好吃他一壶! 临走时,王妃又再三嘱咐要常走动,还让人给家里送去了冰,说是防暑用的。绸缎之类的赏赐自然是不会少的。如月心里轻松,不禁暗喜:果然好大一棵树,树下好乘凉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七夕 六月始进京,甄氏已写信给江南亲友述说了情况,因通讯滞后直到七夕前才收到江宁府中来信。[]写信的是雪竹,如月仔细的读了信,在信中琅家二少爷提到了江南的旱情,称情况堪忧,幸而家里储备物资还是很宽裕的,只是吴县新置的地和山林的各种农作物的生长受了不少影响,但总体还是能过的去的,请众人放心。又说自己在天气热又有闲时,会带着仆从去吴县农庄里小住一下,还提到了在那里吃到了自家养的家畜和鱼类,言赵氏人是利索,可就是饭没有妹妹做的好吃。信中说到宝络在六月十二日生了一对双胞龙凤胎,母子平安,宝络请姑娘赐名。 如月看到此处万分替宝络高兴,转念就想了几个好玩的名字,雪碧七喜,天涯猫扑……她自己想想都笑出了声。又见雪竹说起经营商道之困难,到此时方知太太的不易,也感念这么些年多自己和母亲的照顾,如月见行文到此处字迹发飘,便知他心绪激动,如月颇感欣慰,觉得当初的激将法没白使,把药铺交给他算是个好的选择呢。最后雪竹自是对众人嘘寒问暖了一番。就这样信笺写了有五页,如月已经看了好几遍,甄氏见了就说回信我写好了,要不你也写一封。如月自然满心愿意的,她铺纸磨墨坐在桌前将来京后的大小事情事无巨细的写了,济兰外出回来时她刚好写完,正捧着纸吹气呢。 济兰过来看了她的信,见言语俏皮便笑了。如月见他肩膀微湿,这才注意到竟是下雨了,她趴到窗前去看:“呦。下雨啦!这回可好了。要凉快些了。” 济兰道:“可不是说的。只是但愿不要下到明日,要不这七夕过的就不美了。” 如月重倒了茶,给他递过去,道:“哎呀,确实是。[.超多好看小说]过七夕正好你休沐,有你陪着一起过可太好了,管它下不下雨,明儿我就让人去采办些吃食。咱们都好好歇歇,近日可忙死我啦。” 济兰嗯了声,吃着茶看着信笺笑道:“怎么,嫌人手不够了,这是要叫杜嬷嬷过来呀。哈哈,还让带酒。” 如月挠头道:“其实还是杜嬷嬷做的饭菜好吃,我都怀念她做的肚包鸡和鳜鱼了。酒可是给你带的。对了,说起过七夕,宫里是怎么玩的,也玩丢针吗?” 济兰点头道:“听说是这样的。” 如月想了想实在想不出像德妃卫氏这样矜持的贵人会去玩这些,大约是让宫女们玩他们看?她又想起了章佳氏,便问道:“章佳庶妃的身体好些没?” 济兰道:“这个我也不甚清楚。有耳闻说似乎都准备好大殓的物事了。” 说到此处如月和济兰都黯然下来,过了一会儿济兰才说:“是了。昨儿在宫里遇到十三阿哥了,他还托我问你要什么东西。” 如月啊了一声,不好意思道:“他还记得呀。我是准备了,就是还没完工。这些日子太忙了。” 济兰微微笑着道:“我瞧着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对你都很上心。你觉得呢?” 如月疑惑的看了眼哥哥,见他试探的神色便知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也笑道:“哥,他们对我好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和妹妹曾救过他们的情分上。我对他们恭敬却只是看在皇子这个身份上的。绝没半点旁的想法,你也知道的,我最是厌烦应付礼数的了,又怎会不知死活的和皇家有什么纠缠?” 济兰微微一笑坐下来提笔写了几个字:维天有汉,监亦有光。岐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睕彼牵牛。不以报箱。正是小雅里写七夕典故的话。如月看了就笑道:“哥哥的字写得真好,难怪乎万岁爷都是有赞誉的。七夕虽浪漫。但到底是个悲剧,妹妹还是只是过节的好。” 济兰明白她的意思,他暗自思忖传言到底是传言罢了,他也不愿扰了妹妹的心让她添堵。于是就换过话题道:“过七夕街上很是热闹的,妹妹怎么不去看看呢?” “前几日上街采办,也瞧过了的,确实热闹的很,就是家里事儿多,我放心不下呀,也就没怎么逛,只让流苏他们准备了些过节要用的东西,瞧着他们可是比我还上心呢。”说着她从针线篓子取出一个扫晴娘挂上,“希望明儿是个晴天吧,要不她们可是要失望了。若是天晴咱们就上街逛逛吧。” 下了一夜的雨,到了第二日竟真如如月所愿的的放晴了,流苏早早的起来,也顾不得露水深重,只管收拾了一个大水盆出来,开始为投针晒水。又去看昨夜大家逮的蜘蛛各自结了什么样的网,如月也起的早,今儿是闺阁女儿的节日,故此她收拾了素淡的衣物,披红带绿穿的喜庆了许多,衣衫都是让人新做的,薄棉品蓝衬衣,葛纱胭脂红紧身,绣纹繁复华丽,辫子梳的溜光水滑,带了象生镏金点翠的蝴蝶花钗,挂了金锁,戴上了翡翠镯子。待到太阳高照,只听门外喧闹,如月就叫了济兰,拉着流苏镶玉,带着缦缨东临盘金去街上逛了。 因逢节气京师各类街道上皆是车马盈市,罗绮满街。如月应景的买了双头莲捧着,还给缦缨买了新荷叶,缦缨自认为是大人了死活不肯拿着,如月就笑这些日子吃的白胖举着荷叶最像是磨合罗啦,缦缨恼了便说不就比我大个三岁嘛,你才更像磨合罗呢!正好镶玉买的玩偶里有个举着荷花穿红的笑脸娃娃,大家两相对比都觉得像,便附和起缦缨了。如月也不生气,她拿过那玩偶看了看,果然是有些像的,正看着忽然觉得那玩偶的眼似乎眨了眨,她吓了一跳忙扔了,济兰见她脸都白了便问怎么了?如月顾不上回答,定睛再去看,不过就是个玩偶,便想着可能是累着了眼花,于是就说没事,但到底不敢再拿玩偶玩耍了。 如月被吓之后情绪始终不高,众人又玩了一会子便回家了,家中庭院里已然布置好了案,铺陈磨合罗、花瓜、酒炙、笔砚、针线,还有香烛,只待夜里乞巧。如月在街上一吓心里不免惶惶,她实在不晓得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状况,是累的眼晕还是撞鬼了?佳节里她也不好给谁说这样的晦气事,也没心思去投针了,匆匆玩儿了一回,投出来的影子散动若花,丫鬟们都赞道姑娘真是个巧的!如月便有些得意,那边的镶玉却是快要哭的样子,好像是投了几回都是棒槌被笑话啦。 如月也不想耗功夫再玩,只让流苏跟着,她收拾了精神去临时灶间帮鸦九澄心的忙,到了厨房这两个能干的将菜品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见了如月都笑道:“哎呦,掌勺的师傅来啦。” 如月嘿嘿笑了忙称不敢,她见买的草鱼还未做便围上围裙戴了袖套麻利的收拾起来,片好鱼腌上后她在坛子里捞了酸菜攥干了水分,又将寻了许久的才在干货店里买到的胡椒山椒等佐料备好,鸦九见了就说:“这是要做酸菜鱼呀。” 如月提刀耍了个花活,嘿嘿一笑道:“正是。好久没吃了,做起来又方便的紧。对了,澄心姐姐,你再做一回上次吃过的甑糕吧。忒好吃了,还以为裕王府的糕最好吃了,没想到姐姐做的更好吃!” 澄心笑道:“知道你爱吃,早就做了。”说着她揭开蒸笼,用筷子夹了一块递过起,如月就嘴一吃,还烫着呢,她吸着气边吃边道:“好吃。”如月又想起买的荷叶还有剩的便让流苏取了来,一半做粥,一半包肉做粉蒸肉了。 直忙到晚饭时如月才消停下来,略收拾了一下甄氏便召集了众人来到前厅院中,先带着女眷拜了月,又带头对月穿九孔针,她一下子便都过了,将五彩线和针递给如月,如月也不推辞,举手对月,见针眼算不得小就放松了,她眼力很好,也飞快九根线都过了。正舒了口气便见有流星划过,那瞬间的美丽却让周围一片尖叫声,说什么扫把星来了要倒霉之类的,有的庆幸自己没瞧见的,直到被甄氏喝止方才慢慢安静了。 如月望着流星消失的方向忽然想到现世,某个中国情人节那天,自己是和弟弟一起在必胜客度过的,当然还有各自的朋友,那会儿钟楼的人多要命,林肃透过玻璃窗看着人流,各种灯光划过脸,他很厌倦的说:“真无聊。还不如回家打游戏。” “如月,怎么了?”济兰过来问道。 如月回过神扭头看到哥哥的脸,一时间这两张脸似是重叠在一起,她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正好听甄氏居然给大家讲起了天文,说流星是自然现象不用害怕便忍不住笑了,她展颜对济兰道:“没事的。流星美的很,妹妹一时看呆了。居然忘了许愿。” 济兰见她神色恢复过来,放下心来顺话道:“妹妹有什么心愿?” 如月仰头看月,轻声道:“希望我们一世平安无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蓝夜 在这个蓝夜里北京城注定是不平静的,下至官商贫民上达王孙贵族,哪个女子不过七夕呢?紫禁城里自然也是如此,后宫这年的乞巧活动是是由宜妃郭络罗氏在西宫主持祭礼,正妃庶妃公主们都参加了这一盛会,连皇太后都凑趣去瞧个热闹,唯有钟粹宫里重病在身的章佳敏儿没有去。 章佳敏儿已睡了一白天,夜里精神特别的好,她让漱玉服侍着化了妆,梳了头,戴了花,穿好盛装,说要看星。后院本有花草可是都除了,太监便搬了躺椅在前殿院子里,服侍着小主半躺着看,又怕刚下过雨风寒露重加重病情,便给她拿来披风,备了热茶。章佳敏儿也由着他们安排,待一切都准备好了后,她裹紧了披风靠在椅上,望着深蓝夜空里的半月和那道璀璨的银河发起了呆。 她最爱的便是星子,从孩提时就会趁父母不查,夜里不睡偷溜出来看星,想象着在遥远的星上会不会住着仙人,几次被父亲逮到少不了一点也不严厉的责骂。后来进了宫,却是有人陪自己看星了,还给她讲天文,那时她觉得很开心也给他说自己的许多胡思乱想,引来他的善意的笑话。这些事章佳敏儿都永远不会忘记的,但是快乐为什么总是那么短暂呢,父亲死了,那人有了新欢也和自己疏离了,终于在这宫里除了儿女什么也没有了。即使是儿女,没有了母亲还是会长大的,会嫁人会娶妻,而那人更是永远都不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爱看星的事儿他还能记得吗?想到这里章佳敏儿的心里便是剧痛。泪水涌了上来,可被凉风吹着很快就干涸了。 她叹了口气看着银河想:自己快要死了吧,其实死也没什么的,只是死了后能去星上吗,若是可以她再也不想有什么牵绊了,不想再那么深的爱上谁了。忽然她看到一道流星划过天际,美丽极了,这是在预示有人要故去吧。[]大家都这么说呢。章佳敏儿没有在意宫女们担忧惊惧的神色,她又听到从远处传来的阵阵笑语,翊坤宫好热闹呀。她坐直了拢了拢头发,望着西宫的方向微笑赋诗道:“梧桐金井露华秋,蜘蛛聊因节物酬。笑问中庭闺阁女,人间何事可干求。” 忽然章佳敏儿的笑凝固住了,穿着一身衮服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身后只有躬身挑着灯的梁九功,周围的宫人见了他立刻跪下请安。 玄烨走到她面前,淡笑道:“诗做的很好。” 章佳敏儿这时才回过神,忙起身跪下却被玄烨扶住,他自己也坐到榻上,“你有病在身。礼就免了。” 章佳敏儿拘谨道:“万岁爷怎么过来了,您近日不是很忙?还有宜妃那里正热闹着,您不过去看看?” 玄烨道:“朕今日就是想过来瞧瞧你,这么好的星夜,想来你是不肯睡的,定会出来看星。果真如此啊。” 章佳敏儿惊诧的抬头望着他,慢慢的表情释然了,不论怎样还是记得的吗?虽然只是因为……她调皮的笑道:“那臣妾可真要谢过万岁爷啦。明儿要是大伙知道了怕是得恭祝臣妾独得恩宠呢。夜里凉,您要吃点热茶么?”说着她便起身去倒茶,玄烨一把拉过她搂到怀里,入手只觉形销骨立,竟然这么瘦了!帝王的心一痛。沉声道:“不要倒茶了,我们只一起看星吧。朕记得你总是有许多笑话讲的。” 章佳敏儿僵硬着身体并不敢完全坐下。玄烨稍一用力她便落到自己的怀抱里了,二人互视着。望着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章佳敏儿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哽咽了起来,玄烨低头吻去她的眼泪。梁九功对漱玉使了个眼色,这位大宫女便带着钟粹宫的下人们退了下去。梁九功也只留了一盏灯,人也退了到影壁后的阴暗中去了。 梁九功一出来就见到黑暗中有一点灯光,唬的这个太监差点没叫出来,仔细一瞧居然是胤祥,他忙悄声道:“呦,十三阿哥您来啦,万岁爷在里面,您这会儿不便请安,要不……” 胤祥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 不知为何梁九功觉得这位皇子的语气冷冰冰的,还未多想胤祥挑着灯转身离去了,太监皱着眉望着他的背影,暗自思忖:里面那位小主活不久了,这位怕也得不了多久的恩宠了吧,还是说更受眷顾呢,这可得好好琢磨一下。 康熙三十八年是个润七,酷热显然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本是该下雨的六月居然滴雨未落,到了七月其他地方已不断上报旱情,朝廷为此很是头痛。过了七夕如月顶着烈日一直在忙建设宅子的事儿,连女红等平素坚持的练习都撂下了,也是天太热,整体工期有所延后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搭棚还算顺利,请的糊墙师傅是熟手,自诩给许多达官贵人家都搭过棚,虽不知真假但看他和徒弟在操作上的熟稔程度,到让如月很放心,工人利索她结钱也结的利索。完工后再去看重新糊了纸的房子,顿时感觉干净清凉了许多。 厨房是重头戏,那些工匠师傅从没见过有人奢侈的用大理石铺灶台的,更别说那些古怪的通风设施,盘金东临也是一知半解的,实在是交流有碍,如月只得不避嫌的亲自上阵,画着图,仔细说着,这样工作才慢慢展开了。 后罩房里地板的铺设也同样费心劳力的,因为如月自己也不知道龙骨的构架,形容的半天人家也不明白,领头的说实木地板?没听过,倒是可以铺成竹地的,就是北京干燥怕不能长久,她退而求其次的只能把木地板换成石材地板了。 宅子里的人都各尽其用,谁也没得闲,男子们忙于外宅的监工和采购,女子们就窝在屋里扯布做帘子,剪裁衣服或是绣花做饭,如月百忙之中甚至抽空还把门外道路给重铺了,邻居们见居然有人白掏银子修路,都大感惊奇,私下议论这琅家真是有钱没处花呢还是纯做好事呢。 如月这样是有不得已的原因的。自从七夕街上“眼花”后她不知怎么夜里就总做噩梦,半夜被惊醒,起来看着黑沉若泥泽的窗外一身毛花汗,心跳加速的感觉实在太糟糕啦。现世如月也曾翻阅杂书逛过论坛,知道住宅是要讲风水的,以前不觉得,可今非昔比啊,她还是很惜命的!她左思右想猜疑是前任住户留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要不怎么总能闻到一股子腐败味儿呢,可其他人都说没闻到,说不过是家具木料放陈的味道,而且缺少人气儿所致。见女儿疑神疑鬼的,甄氏也有些忌讳这二手房不干净,就让人放炮驱邪又终日燃香,慢慢的如月似乎真的闻不到这股怪味了。 因为采办的事儿多,人手不够,少不得她也得亲自出去挑选,外出的多了就实在是看不上门口那道破路,虽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可隔着几米就是一株两人抱的老槐,还有乌鸦的巢在上面,树老成精不得不防。于是她磨着甄氏让重新铺路,不过是些不值当的砖,何况修桥铺路是积德行善的事儿,甄氏便允了。路不长,邻里邻居倒也配合,匠人们收了银子只数日便把路铺好了。 如月又听东临说起“千斤门,四两屋”的说法,便让人重新做了大门,刷了五六遍的门漆,还贴了好大两个门神,挂了桃符。就差在门前摆个盆子烧纸驱邪了。 甄氏见女儿如此小意,就说过几日她去庙里请个菩萨什么的回来镇镇。如月自然是高兴的,下人们也都是迷信的,觉得应该如此。只有济兰不以为然,他对妹妹说请菩萨不如把师傅给的佛珠带上,这可是最能驱邪的。 如月来到北京后忙于收拾宅院,如果没出门饰物什么的她都是不会用的,碍事儿的很。外出了所用多用玉石玛瑙类的,文先生给的佛珠手串有些大她就弃之不用给供起来了。这回听哥哥说的在理,便让找出来又戴上了。不知心里作用还是真的灵验,她夜里睡觉又变得很好了。 很快便到了七月十五中元节,也就是民间说的鬼节。本来这日是说不上为节的,各家各户祭扫坟茔而已,琅家的祖坟在吴县,路途太远不可能回去,甄氏就说入乡随俗烧点纸祭祀一下便是了。鸦九澄心提前就准备了纸元宝各种水灯,将五味百果放到盆中放在供桌上去奉养十方大德。 这日待到暮色渐显之时,除了济兰要值夜没在,甄氏如月就坐着马车带着府里众人往什刹海去了。如月坐在车里一路上见到许多孩童以荷叶燃灯,欢乐的跑来跑去沿街唱着童谣,大抵和自己幼时听的相类,看来传承这东西还是很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的。 在中元节稍有地位的府宅里都会请戏班子唱《目连救母》,寺院道观的唱诵之声更是不绝于耳,香烛燃烧的味道充盈在整个城里。待到了什刹海边,只见人头攒动,在这里放灯的人极多,水面上满是水灯,以莲花样式居多,岸上人们又以青蒿粘香燃之,望去如万点流萤,天上圆月当空,人间灯火如星,拜祭故人的哀痛在这时意外的被渲染上了一丝浪漫味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中元 甄氏选了一处路口开始烧纸,如月也跟着烧了几张,心里祝愿如意早得超生,下世为人定能觅得如意郎君。甄氏先说的也是如意,接着又说的是甄秦和王澹宁,最后放低了声提到了现世的父母丈夫和女儿,说着说着竟然流下了眼泪。如月转过头佯装没发现,她再看其他人都蹲在某处烧纸为亲人祷告。对现世家里人的思念已经不像头一年那样痛苦,可只要想起他们如月就会难过,难以释怀的忧伤感涌上心头,而在今世她不知自己还应该为谁祷告,忽然就想到了章佳氏。 这个观之可亲的女人快不在了,她十三岁的儿子就要让德妃养着了,即将和他的四哥日渐亲厚最终结党掀起一片血雨腥风的争夺,唉,得了大宝之位又如何呢?还不是一个被世人杜撰谩骂,一个鞠躬尽瘁英年早逝……她叹了口气,低头看到自家的水灯,拿起来点上烛火。 “母亲,我过去放灯许个愿去。” 甄氏嗯了声,她没抬头哑着声嘱咐道:“人多,你小心些,放完灯就过来。” 如月应了,手里捧着灯向水边走过去。不宽的道路上人很多,她小心避让着人流,走的较远了些寻了处人少的地方,临水岸站了会儿,只见满眼的灯照得她眼花,很凉的风吹过来,掠过的皮肤竟让她生生打了个寒噤!这是盛夏哪里来的这么凉的风呢? 如月四下看了看未曾察觉异常,水边还是那几个人在放灯,路上来来往往的也都是人,她自嘲的笑笑,也过去蹲在水边闭上眼默默许了愿:但愿我两世的家人都能平安。但愿章佳氏……她想了想不知是该保佑她一路走好还是早点投胎,这会儿人可还没故去呢,于是换了个愿:那就保佑她幸福吧,至少是在故去前。许完愿如月将莲花水灯放到水里,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助力,那水灯刚一沾水居然很快的被水波推着向远处移动,仿佛被什么东西拉走了似地!如月瞧得目瞪口呆,她慌张的起身一个没站稳脚一滑就踩到了水里。鞋子都湿了,好在旁边的人扶住了她。 如月稳住心神道谢:“多谢。” 扶她的是个妇人,看样子形容憔悴,眼窝深陷,眉毛淡到几乎看不到,她并不松手也直呆呆的看着如月,如月被这副尊容吓了一跳。她又不好做出什么不礼貌的举动,就问道:“这位太太您方才看到我放的水灯吗?那么快就被水带走了,可你们的灯都还在原处呢。怎么那么奇怪呀。” 那妇人牵了牵嘴角像是在笑,嘴唇微动含混道:“姑娘,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那是因为你许的愿被水灵带走了。” “……水灵?是什么?”如月愣了愣犹疑地反问。这时再看那妇人的脸色发青的厉害,正常人应该没有这样的脸色吧,而且这瞳仁也太黑了些,眼白几乎没有……如月咽了咽口水,试着挣了挣手,居然纹丝不动。她用了内力竟然还是不动,情急了也顾不得什么高声道:“你放开我!让我走!” 妇人道:“为何要走?和我们在一起不好么?”说着她便张嘴笑了笑,如月看到她满口没有一个牙齿。黑洞洞的嘴里竟然伸出一根如蛇般的信子,如月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惨烈的尖叫起来,她对着河岸上放灯的人拼命喊着:“救命啊!快来人,有妖怪!” 放灯的几个人回过头来。如月一见腿顿时软了,半张骷髅脸的东西说道:“妖怪在哪里?”。眼框里没有眼珠而是生出两只触角的少女吃吃笑道:“死而复生你不也是妖怪?”,还有一个没有下半身被开膛破肚的人样东西用手支撑便要过来。再看街上。居然没有人了!只留下浓浓的雾气,还有无数在空中飞,在地上爬的怪物和幽灵们。(.)如月忽觉后颈冰凉,有水从上滴落,她侧过头只见一张惨白的脸正倒悬着和自己脸对脸,顿时吓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尖叫着用手使劲去拍打,手腕上的佛珠发出微弱的白光,但只是这样一点光便让那东西尖叫着落地。这是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她四肢着地飞快的爬走,上了树消失不见了。如月看了看佛珠又看了眼那妇人,妇人的眼仁已经完全变成黑色的了,又大了许多倍几乎占去了半个脸。如月头皮发麻,哆哆嗦嗦道:“你放开我,要不然我就用佛珠了!” 妇人嘿嘿笑道:“谁像那个水鬼那么没用,不过是沾了点死和尚的血罢了,若是平日老身会退,可惜今日是中元节,地官当值,鬼门大开,正是阴气最旺阳气最衰之时,死和尚的法器没用啦。”说着她蓦地攥住了如月的手腕,还没得意一会儿她的笑忽然顿住,脸上的皮肤开始像水纹般抽搐着,接着如月便看到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爪子燃烧了起来,疼痛让妖物松了手,如月见机不可失立即拔腿就跑!身后传来极臭的味道还有那妖物的哀嚎,“你们还不过来帮忙!” 其他妖物尖笑道:“是你要独占大功让我等不得插手的,嘻嘻,自己受着吧。” 如月跑的极快,踏雪飘影的步子都用到极致了,很快水畔妖物的对话已经听不到了,同时她也陷入了雾沼之中,浓密的雾气里还有难闻的味道,像是肉类腐败的味道,正是和她前些日子闻到的一样!只是浓重了许多倍。她被困在雾气里,时不时就会有诡异的东西突然出来拽她,最可怖的一次居然是撞见了三只人头的大蛇,若不是有佛珠她几乎便要死在蛇口之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如月已经跑不动了,她弯着腰喘气,那些雾气忽然如退潮似地倏忽间消失了,街道和屋舍的轮廓全都显现出来,只是半点人影都不见,似乎偌大北京城就只剩下了她一人。 夜色如墨,没有灯光,没有一丝声音,如月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警惕的感觉着四周,右手举着,佛珠发出淡淡的白光。这到底是撞鬼了还是自己晕过去在做梦,或是意外触动了什么时间夹缝被送到另一个时空了?若是前两种还好说,要是后一种,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那就太可怕了!不过也许还有第四种可能,从七夕的时候便有预兆,之后种种看来并非自己多虑,真的是有怪邪的东西跟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忽然她觉得有风吹过来,立即心生警觉的回过身,远处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她咽了下口水豁出去的喝了一句:“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鬼怪,我自问没做什么歹事,为何要这样?!” 并没有回应,如月环视一周还是那个样子,她哈哈大笑几声朗声道,“本姑娘行的正坐的直,就算是阴曹地府也得讲个道理吧,凭什么带我走,若是真要抓我现在就給本姑娘滚出来!咱们去阎王那里理论一番,藏头露尾做什么?你们不是妖么,难道还怕我这个人?” 说道此处远处突然响起一声轻笑,就这一声唬的如月跳了起来,她转过身面对着声音的方向,只听金属摩擦地板的声音,吱吱啦啦的甚是难听,慢慢一个穿黑袍的瘦高身影出现了,它的周围还环绕着扑棱棱的一群蝙蝠!如月忙用佛珠对着它,僵持了一会儿,那东西没动,而如月的心越跳越快,呼吸越来越重,一滴冷汗从额头落下滴到睫毛上,她眨了一下眼,再睁眼它居然已在一步之外!如月啊了一声往后一退,可下一刻只觉脖子被攥紧,她瞪大了眼看到它就在眼前,兜帽之下没有脸只是一团雾气,如月已经呼吸不上来了,她挣扎着用手去掰脖子上的东西,希望佛珠能有用,可是只听啪的一声响,其中一粒佛珠居然爆裂开来! 如月仍不死心的挣扎着,它忽然停手回头看向了远方,飘渺的唱诵之声由远及近,半空中居然驶来一艘船! 当船行驶到二人近处的空中便停了下来,只见从船上跳下来一黑一白两个长袍人,头戴尖帽,一个袍子上写着“死有分”,手里拿着一块牌子。一个袍子上写着“利见大人”,手里拿着棒子,双双向挟持如月的它攻击过来。那个它也不松开,从帽兜里喷射出一道黄烟,瞬间便把这二人击倒了,待他们挣扎着起来,一个断了一腿,一个折了一臂,也没见血也没喊痛,只是一味的继续攻击。它一挥袖子便又一次击倒了他们,这时从船上跳下来十数个打扮奇特之人,迅捷的将它围住,只听从它的体内传出来一个柔美的女声,“哦,十殿阎王?真身吾都不惧,况纸人乎?” 说着它松开如月将她掷倒地上,双手一挥蝙蝠立即结阵。如月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身边正是支离破碎的黑袍人,仔细去看如月倒吸一口气,这哪里是人分明是冥器——纸做的黑无常!再看和和蝙蝠打斗的人,也和这黑无常一样是纸做的冥器,抬头看空中,那船是用秫秸扎架,以彩纸裱糊而成。船头为猛虎图案,桅杆上挂一面旗子,上书:“盂兰圣会”。如月咽了一下口水,这原来是条祭祀用的法船。 这里发生的一切难用常理推断,这可不是单纯的鬼打墙或是活见鬼,可要自己命的是谁,救自己的又是谁?眼前的打斗显然是它占上风,很快那些纸人都被它击倒了,如月见势不妙便要逃,可没走几步就被一股吸力吸到它的身侧,这回它没有马上杀她而是抬头看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禅机 一个声音在天上响起:“请回吧,这里不是阁下该来的地方。” 它冷笑道:“内域的人居然敢管我的事?不过是个流放到此地的罪人,若不是看在你师父与帝君有旧,我现在就击杀了你,看谁敢多话。” 那声音叹道:“要分的那么清楚吗?私入内域阁下可是犯了天条。击杀我?若在天外天阁下只需动一动手指,可惜此刻是在内域,更可惜阁下来的不是本尊。” 它冷酷道:“无礼!既然不怕死就来试试!” 说着它身影一动消失不见了,如月左右留有蝙蝠看守,见逃之不脱她急得直跺脚。天上突然闪过一道霹雳,如月眯着眼抬头看去,只见黑暗被劈开一道裂缝,月光洒下来,在裂缝高处它正和一人在打斗,缠斗许久它终于不敌坠落下来,未到地上就被蝙蝠们结网接住,它就势打坐调整吐纳了一番。 那声音叹息道:“阁下何必急于乱了棋局呢?时日还早,胜负未定,再说,你杀了她得罪了可不是一个人,我不信你不晓得她的来历,琉璃洞主可是护短的厉害,而令兄也未必领你这个情。” 它思忖一下涩声道:“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八宝莲花金刚杵?原来老和尚把自己的法器留给你啦,难怪底气这么足。那边能作弊让她来顶替,我就能中途杀了她。哼。” 那声音道:“若不是你们作弊在前她又怎会来此?本是同根生,相生两花开,他们分得清彼此么。皆是定数罢了。以令兄的性格若是觉得不公,绝不会不问此事。” 它终于不说话了,结了一个印。凭空打出一个六芒星,空中顿时出现一道门,它头也不回的让蝙蝠载着自己进了门,进门后它回头对天空道:“小和尚,算你说的有理,不过此战能削去你半世功德,我也不算白来了。”说着它放声大笑倏忽沉没到黑暗中去了,那门也渐渐消失。 似乎是安全了。如月这才四下看了看,未见有人。她忐忑的仰头看天问道:“是哪位神仙救了小女子,如月在这里谢过啦!”说着她躬身作揖行了礼。 身后有人叹道:“小施主有礼了,我不是神仙。” 如月一惊回身去看,只见身后立着位中年藏僧,黧黑的脸,面容寻常。嘴角噙着苦笑,本来就是光着一边肩,现在那半边的袖子都没了。这位喇嘛在黑暗里周身散发出乳白的光晕,本来很落魄的样子硬生生有了仙风道骨的味道。 如月一见很是吃惊,立刻对他行了跪礼,叩头恭声道:“多谢大师相救。还望大师指点迷津。” 藏僧笑道:“小施主要我指点什么?” “今夜之事。” “今夜之事全因前世之缘。小施主此生虽祸福两依。但到底是前世功德无量,不是谁能轻易改变的命数的,这便是所谓福报了。” 如月皱眉不解,她扬起脸看着藏僧道,“福报?小女子可没感觉到,只觉的衰运连连啊。功德无量?我?”她完全不信的苦笑道:“大师既然什么都知道能为小女子释惑否?” 藏僧温和道:“我虽知天意也不能尽言,前世之因,后世之德。逆天之举定当受罚,不知多少人在通道里灰飞烟灭,死而复生这便是你的福报了,有我相助也是你的福报。将来自然也会有福报。” 如月见他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份甚为吃惊,她想了想又问道:“我不管什么福报。还请问前世,今生。未来,我是谁?” “小施主觉得我是谁?” “是大师。” “大师又是谁?” “是你自己。” “那小施主便只是小施主。” 如月心里一动。沉吟道:“既然佛法讲缘字,那么大师能对将来之事给我一些忠告么?” “万事为善,守心而已。” “以后我还会遇到鬼怪滋扰吗?” “遇到了如何不遇到又如何,心中有鬼,鬼便在,无鬼,又何惧之有。” 如月到底是不甘心的,又跟他说不过,于是问道:“我还能回去吗?” 藏僧低声笑了,“回?人世轮回,起点即是终点。你正在路上,待功德修满契合了天道,终有回去的时候。” 如月盯着那张温和的脸,腹诽:和尚就那么爱打禅机的么?估摸着再问就更糊涂了,她终于收了好奇心,卸下佛珠双手捧着道:“大师,这是我的恩师所赠,现在有所破损,您能帮我修复吗?” 藏僧并未接佛珠,而是叹息道:“世间一切皆有定数,数百年弹指,花开花谢乃是规则。此时破损便是佛珠的定数。只是你命里劫数重重,你我即有缘法,我便再助你一次。” 说完他过来将手放在如月的头顶,唱起了佛经,如月完全听不懂他的话但觉得身心甚为舒服,恐惧担忧等负面情绪都没有了,心里生出许多感动和善念。 恍惚间她听那藏僧道:“退!” 她悚然惊醒只见自己不知何时已在那艘法船上,往下看整个北京城尽收眼底,天地间黑暗如谢幕般退去,灯火阑珊处皆是繁华,忽然她被人一推整个人就落了下去。下落时她看到那僧人双手合十,便急着问道:“你到底是谁,还能再见吗?” 藏僧不语唯有微笑。 如月睁开眼,眼前水面上波光灯光汇成一片灿烂之色,热浪袭身,人声鼎沸,她正蹲在什刹海的水岸边,莲花灯还停留在近处,摇摇晃晃的向前飘去。她侧过头见一位母亲正带着几个女儿也在放灯,另一边则是几个年轻的男子在放灯许愿。如月心里一松便坐在了地上,也不顾衣摆袖口会被湖水弄湿。 刚才是做梦吧?她抬手看了看,只见佛珠中有一颗裂开了,色泽也暗淡,里面隐约可见白色的东西却不晓得是什么。就着灯光她又看到手腕上抓痕清晰。颈子也痛的厉害,此刻如月终于信了方才的遭遇是真实的!她越想越后怕,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旁边的妇人发觉旁边这个小姑娘神色不对,便过来好意问道:“你怎么了?” 如月蓦然听到有人发问吓的弹跳起来,举着手腕对着那妇人,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这是人不是妖,她忙道歉,余光忽见水面上有五彩光晕闪过。她扭头仔细看去似乎有半尺长的鱼样的东西从水底不断跳出来,在水灯之间嬉戏,她指着那些东西问道:“你看到没?!那些鱼!会发光的鱼!” 那妇人已然觉得这女子神志不清,这会子又见她指着水灯说是鱼便笃定了她是个傻的,于是讪讪笑着退后离开了。如月看到对方的神色便知她是瞧不见的,她着急的拉过另一个路人又问人家看见五彩鱼了么?路人像见疯子似地打量着她拂袖离去。 如月如当头被冷水浇透浑身冰凉,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甄氏等了许久未见如月回来心里便有些急。她招呼了东临盘金一起去寻,很快就在路上见到如月呆立在人流里,脸色煞白,衣衫凌乱,这一见唬的甄氏一颗心砰砰乱跳,她不顾礼仪跑过去拉住女儿上下打量。“如月,你,你怎么了……啊!脖子上什么!怎么都黑了?!呀!手上也有,你,你遇到歹人了?!” 东临在旁着急的道:“太太,姑娘怕是被魇着了,看这脸色和眼神!哎呀,今儿可是中元节。莫不是遇到脏东西啦?” 盘金反驳道:“这里这么多人阳气十足,哪里来的脏东西,胡说什么呢,我瞧着就是病了。太太,小的这就去赶马车过来。送姑娘去瞧瞧大夫吧。” 他们正急,如月已经回过神了。“用不着大夫,我没事儿。” 见她能正常说话。三人都松了口气,甄氏忙问出什么事了,如月看了看周围,轻声道:“是遇着一件事儿,咱们回去说可好。” 甄氏疑惑的看着女儿,忽然发觉她的气色变的和往日不同,虽看着魂不守舍,但脸上有淡淡的光辉,难道是灯光月色的原因?见已经有不少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了,甄氏不再停留扶着女儿便回到烧纸的地方,召集众人往家去。 待到了府里西厢,如月屏退其他人只留下甄氏,把事情大概说了,甄氏越听越恐惧,她捂着嘴瞪大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女儿,完全无法消化这样离奇的事件!二人无语了许久,如月摩挲着佛珠幽幽道:“到此时,我才明白文先生当初为什么说不可上京了。看来不只说的是你的生意,而且还有我……可是在江宁时就没有这样的事,为什么到了北京就不同了?难道在这里真要发生什么大事?在路上我也想过了康熙三十八年不该有什么事儿呀……亏我之前还暗自担忧选秀,跟这事儿比,选秀女算什么呀,弄得几乎身死却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唉,”如月使劲挠挠头,“越想越烦!” 甄氏拉过如月的手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好好戴着佛珠再别取下来了,明日我们就去庙里拜拜,做场法事再请个菩萨回来镇着,还有……你这伤要不要请……咦?怎么淡了许多。” 如月自己对着镜子看,果然不是先前甄氏说的漆黑色,而是褐色的了,手腕上的抓痕同样淡了,她也不解,只能开着玩笑道:“看这手指印子,原来不管是仙还是鬼杀起人来都用的是手呀。” 甄氏锁眉道:“瞧你没心没肺的样子。这会儿不怕了?刚才那副样子跟死了似地。” 如月干笑两声道:“咱不都是死过一回的了么,死也就那么回事了。旁的也别说了,今晚你就陪我睡吧,明儿怎么着都得上庙里去烧烧香,要是知道那位是谁就好了,为什么不说名字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关帝 法源寺。章嘉喇嘛用秘法调息完毕已经是子时,筋脉此刻方通畅,气血运转也正常了。他的面前恭敬的跪拜着四个侍者,他们已经跪了很久,见活佛睁眼便禀报了两个时辰前发生的奇事,说是摆放在后院里的一艘法船无故自动焚烧起来,幸好扑救及时没有酿成火灾。只是这是四贝勒的供奉,今夜还要祭祀之用,烧毁了冥器如何向贝勒交待? 章嘉微笑道:“无妨。这事我早已知晓,也明白是什么原因,你们不用管了,我自有交待。”说到此处他看了看窗外,让侍者们退下。又对窗外道:“施主请进来叙话。” 果然片刻后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皂色布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生的普通,身量很高,背脊挺的很直,被人识破行藏也不窘迫,他见了这位大能不跪拜只深揖一礼。 章嘉亦不起身,对他点头道:“伍施主,深夜前来可是为了法船被烧一事?” 年轻人颔首道:“正是,那时我亦在场,也最早到了上师住处,故此看到了些奇异之事,能否给在下一个解释。” 章嘉神色不变道:“不过是为了救人,尽我所能而已。四贝勒一心向佛,若是知道法船为救人而毁想来也不会怪罪。施主以为呢?” 年轻人盯着章嘉,“是我多事了。只是不晓得那个女子为何能让上师如此看重,不惜伤了自身也要保其性命。” 章嘉道:“不过是有缘人,你既看到自然同你也有缘法。” 年轻人微诧,他当时确实在屋里的幻像中看到有个少女同章嘉活佛说话,却听不到他们说什么。说和自己有缘法他是怎么也是不信的,于是道:“这么说来,她被我家主人的法船救了,难道同我家主人也有缘法?” 章嘉微微笑道:“正是有大机缘。” 听他说的笃定,年轻人倒真是怔住了,他习惯性的背过手挑眉道:“哦,那倒要好看看了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中元惊魂后,如月当夜居然睡得很好。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有甄氏陪同,或者是有佛珠护佑,待第二日起来天色已经大亮,屋里静悄悄的,同塌而眠的甄氏已然不在。如月也没叫人自己洗漱好,便对着镜子打辫子,这会儿她发现脖子和手腕上的伤痕居然完全消失了。再看镜中那张脸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了,如月仔细端详着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她捡了朵百合花戴上,配珍珠耳环,身穿百合绣纹的衬衣,罩了件绛色缎镶边月白边儿的紧身就出门了。 虽是早晨太阳的温度已经很灼人了。流苏正站在廊下喂鹦鹉,见姑娘起来便行礼道:“姑娘,起了?” 如月嗯了声就问:“母亲已经起了,你怎的不叫我?” 流苏道:“太太吩咐了,说昨夜姑娘累着了,让好好歇会儿,一早大爷回来了,太太这会儿正和大爷在正屋讲话呢。” 正讲着话镶玉从西侧的月亮门提着食盒过来。如月上前接过手就道:“你别去送饭了,正好我去。” 镶玉应了忽然好奇看着如月问道:“姑娘,昨儿可是遇到什么事了,东临他们说姑娘遇到脏东西了,可奴婢瞧着姑娘容光焕发的。气色比以往好的多倒是不像呢。” 如月摸摸自己的脸,有些恼这些人的嘴碎。她道:“是啊,我可是遇到仙家了服了仙丹这才不一样了。弄不好就马上飞升去当仙子了呀。” 镶玉听不出来就惊异道:“真的!” 流苏在旁偷偷笑了。如月叹了口气道:“你去给他们说让他们别没事儿乱嚼舌根子了,谁再议论小心姑娘我打屁股!” 镶玉瞪着眼睛不吭声了。 如月去了正屋,甄氏和济兰正聚首低声说话,鸦九和澄心都没在,如月心中暗叹,甄氏定是把这事儿给哥哥说了。果不其然济兰一见她就拉她坐下,仔细询问昨夜之事。佛珠上的裂痕便是证据,一向不是很信鬼神的济兰也不知说什么好了,最后甄氏拍案决定道:“行了,闲话少说,我们这就去十里河关帝庙。济兰你让东临和盘金去准备,一宿没睡,今儿还要你跟着走,辛苦你啦。” 济兰道:“妹妹的安全最是要紧,这会儿了还说什么辛苦,都是儿子该做的。” 他们在这里定下参拜之事,如月插话问道:“为何去那里,那么远!咱家旁边就有一座白衣观音庙,舍近求远做什么呢?阜成门外不是还有一座白云观,听说也很灵验的。” 甄氏道:“镇邪这回事还是关老爷最厉害,他可是大清的护国神,可见本事了!我就不信了咱们请一尊关老爷回家供着还有什么妖邪敢进来!” 如此甄氏一行人匆匆吃了点早饭便驾着马车来到了广渠门外十里河的关帝庙。等他们倒是已是巳正,过了十五庙里参拜的人少了很多,不过地上还残留着许多拜祭的痕迹,大约是来不及收拾吧。甄氏戴着纱帽,如月戴着凉帽即使如此也敌不过烈日的蒸烤,幸好一进庙两旁树荫遮蔽顿时凉爽了许多。 这座关帝庙不大,众人很快就进了正殿门外,殿里还有其他人参拜他们便在门外等着,两个道士见来了香客便过来迎接,问了情况知道他们是要祭拜和请神的便说了程序,甄氏问了价格少不得讨价还价一番,道士们显然经常干这个营生,熟门熟路的对付起甄氏来,于是三人在关帝庙正殿门口热烈的论起了银子。如月和济兰很汗的忽视一眼,皆装作无所谓,还好他们很快就定了价格。此时里面的参拜的人正好出来,甄氏便带着儿女进去了,如月自然是重点,她对着持青龙偃月刀的立像关公虔诚的焚香祷告,认真的叩了三个头。亲自给了布施,连周仓和赤兔马也拜了,这一圈叩完头道士又带着他们去请关老爷像。 这间在后院的房子里陈设了许多姿态不一的关公像,有人还直接将像供奉在庙里,那像的底下便写着供奉人的姓名。甄氏对如月道:“你自己看。” 如月走了一圈看到最后一排的架子上放着一个横眉冷目舞着大刀的关公,一见此像她心里便有安全感,于是便对陪同道士说:“师傅,我想请这尊武圣像。” 那道士诧异的看了眼如月。“小姑娘倒是好眼光,听我师父说这尊铜像可是前朝旧物,说是宫里流出来的,辗转到了我们这里,那主人本说是暂存,后来再没见来,也是时间长了故此这两年才放到这里的。不过来我们这里请神的人挺多。有眼力的看上这座的到少。” 如月想卖家就是会说话,她讪讪笑着道,“大约是我们有缘吧。” 请好了铜像这便要回府了,甄氏走在出庙的路上跟如月说:“明日咱们再去庙里参拜一下佛祖。” 如月听了就汗了,“母亲在这里说这样的话不好吧。” 甄氏道:“谁知道你触犯的是哪路神仙,万一是佛家的人呢?可不是得满天神佛都得拜到?” 如月道:“我听说外城不是还有一个天主教堂。要不咱也去那里拜拜耶稣?” 济兰道:“妹妹又浑说了。” 东临和盘金在后面捧着像呼哧带喘跟着,前者话多还不忘插话道:“太太,不是还有喇嘛庙没拜的么?要不也去趟?” 济兰回身瞪了他一眼:“你就在这里添乱吧。” 正说着话忽然甄氏停住了脚步,如月见她看着前方表情奇异,也诧异的看了过去,只见从门外迎面来了一众人。 如月定睛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领着一个六七岁的旗装小女孩走在前,身后跟着嬷嬷丫鬟随从,那男子颇为魁伟留短须戴便帽。长方脸浓眉鹰鼻,双目上挑,竟是双极美的琉璃猫眼。他穿着八团绣花的绛色紧身,里面是件石青色的单纱袍子,脚下穿着官靴。他旁边的小姑娘梳着两条小辫子。团团一个圆脸,细眉杏眼鼻高嘴小。和那男子生的有几分相像,她身量矮小。穿红带绿,头上插着花,那男子神色和蔼的半侧身和她说话。 可能是发觉了被人注视便抬眼望了过来,他和甄氏的纱帘后的眼睛一遇脸色立时也变了。男子立直了身子定定的看着甄氏,直到一旁的女孩儿问道:“阿玛,你怎么啦?”他的神态才稍有恢复。 一旁的济兰忽然咦了一声,他上前一步对那男人行礼道:“下官见过大人。” 那男子看到济兰脸上显出微笑来:“琅侍卫。好久不见了。”然后又把目光看向甄氏,他松开女儿的手正容对她道:“琅夫人,您好。” 甄氏向他行了福礼柔声道:“大人好。好久不见了。哎,这位是令爱吧。” 那男子忙道:“曼玠,这位便是你的救命恩人琅夫人,快快行礼道谢。” 叫曼玠的小姑娘一直瞪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甄氏,又溜边儿不知看了多少眼济兰和如月,听父亲这样说便走到甄氏面前跪下欲行大礼,甄氏忙扶她起来道:“哎呦,小格格,快起来。怎么样,近年来身子好些了么?” 曼玠红着脸仰头道:“嗯。好多了。夫人,是您派刘大夫救了我呀,我总听父亲提起您的,可就是一直没见过您。谢谢您。” 甄氏微笑道:“我家是开医馆的,治病救人是本分,不用谢的。”她看了眼一直怔怔瞧着自己的男人,脸上发烧,有点尴尬道:“大人,真是巧啊,在这里遇到了。” 那男人道:“是啊。我这是带她来这里还愿的。夫人是?” 甄氏道:“我来给家请座关老爷像的。” 那男人见东临盘金搬得很吃力立刻让下人过去帮忙,甄氏忙客气,他道:“这有什么。哦,琅侍卫今日休沐?” 济兰道:“是,得了空便陪母亲妹妹来了。” 那男人瞧见如月微打量了下,微笑道:“这位便是琅格格了呀。” 如月向他施了一礼,也仔细看了这人的样貌,心里暗叹:苏锦呀苏锦,别再说你跟这位没什么,看看这二位的神色,没意思才怪!哥哥叫他大人,可见是认识的,样子生的排场,看面相不像个坏人。莫不是很快我家就要多个继父了? 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再抬头就见曼玠正好奇的看着自己,于是对她微微笑了笑,后者羞涩的也笑了笑。 甄氏是寡妇,虽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双方都有亲人在场,按着礼仪说那么多也是有失规矩的,于是她道:“时辰不早了,您快去忙吧,我们也该回了。” 那男人哦了一声,神色略有失望,很快他就敛了表情,尽量自然的看着济兰道:“既然长住京师了,日后再当登门拜访,也还请琅侍卫得了空来家坐坐。” 济兰应了,门外那些人已经把关帝像放到车上了,甄氏对那男人福了礼便带着儿女离开了,他们擦肩而过时都情不自禁的看了对方一眼,又很快的收回了目光,心思复杂的背向离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底细 一上了车,如月便趴过去腻在甄氏身上贼贼地轻声道:“这位爷便是那位了?”她着重说了那位这个词,甄氏似是没听见,玩着帽上的纱对着窗外发怔,如月见了咯咯笑了,“哎呦,他生得不错啊,我觉得和你在样貌上挺配的。不过虽是鳏夫,可也是有妾室的,而且过了一年多了,也不晓得人家续没续娶福晋,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呢,会不会几房的人正斗来斗去呢?嗯,居然在这里能再遇,你们这缘分可真大!是了,他大概是知道咱家的情况了吧,现下好了,你住在京师了,又是在旗的……” 如月絮絮说个没完,甄氏终于恼了,她气道:“我们能有什么!什么也没有!你再胡说家法伺候!” 如月装作害怕的样子道:“母亲大人,女儿再也不敢了。嗯,我先表明立场哦,要是你喜欢,我可是不介意你再嫁的。不过这位古代的爷是真心的吗?谁能保证?还有就是哥哥,他要是不同意……”如月耸耸肩,“夫丧从子呀,母亲。” 甄氏不说话了,一脸的郁卒之色如月不忍再逗她,就柔声宽慰道: “好了,你也别想太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对我的事你聪明的很,怎么到自己了反而不知道怎么做了呢。我看你先让可靠的人去打探一下这位的近况,若是人家娶妻了,那就算了,若是和这世间的男人一样三妻四妾的你也就算了。可若是个好的,对你也属意,家里也简单,那么就别放弃努力,把他争取过来吧。对了。他叫什么,做什么的,哥哥怎么也认识?” 甄氏红着脸也不看女儿,气哼哼道:“哪有你这样做女儿的!”她看了眼窗外,犹豫道:“我也不晓得你哥哥是怎么认识的。似乎听说典仪这个官儿也是要在皇帝身边任职的,也要管侍卫的,莫不是麒哥儿在宫里认识的上司?” “典仪?”如月回忆着这个官职,心说好像听谁提过的。她隐隐有不妙的感觉,追问道:“他叫什么?” 甄氏道:“凌柱。” 一听这名字如月的心顿时忽悠一下,跟着头就大了,“姓呢?” 甄氏发觉女儿的神色不对,心里也是一紧!“钮钴禄……呃,很巧是不是?如月?你别做出这么吓人的表情呀,有什么地方不对么?还是说你知道他……” “镶黄旗四品典仪……”如月干笑了数声。(.好看的小说)她拍着甄氏的手道:“妈,您真是好眼光!” “到底怎么了!他会出事吗?”甄氏已经有点抓狂了,她握着如月的手急急问道:“你知道他的对不对,快跟我说说呀!” 如月想起了那个有羞涩笑容的小姑娘,算算年纪叹息道:“我的娘,你知道凌柱的女儿是谁吗?” 甄氏道:“他家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今儿见的该是最小的那个,你问的是哪个女儿呀。” 如月咦了声,想了想道:“有三个女儿?按着年纪该就是这个吧。喔,总之这位大爷的其中一个女儿最后嫁给了……”她伸手比了个“四”,“然后这姑娘生了个儿子,他就是后来的……”如月无声的做了个口型“乾隆”。 甄氏的脸刷的变白了,她瞪着眼,脑中一片空白。如月着实不忍见她这副样子。就道:“我建议,真的只是建议,及时收手为妙。你也知道的,储位之争异常惨烈,我虽不晓得这个凌柱家在夺嫡期间有没有被连带着受到什么牵连。可如今哥哥是在宫里任职的,你也知道这可是步履维艰的工作。咱们得为他想想,而且就我所知。那位贝勒爷可是有名的冷面皇子,至少在他隐匿自己意图的时候,估摸着真要出了事他可不会援手的!另外……” “别说了!”甄氏扶着额头惨笑道:“你以为我会怎样呢?这个时代的男人是个什么样我还能不晓得,我……”她忽然就出奇的坚定起来,狠狠道:“我才不会为了一个长的像罗臣的男人自毁前程,一个人过……也没什么的。” 从关帝庙回来甄氏什么情绪也没表现出来,直到吃完了晚饭,自个儿回了房说要写计划谁也不许打扰,连如月也不见。到底是意不平的吧,当女儿的坐在葡萄架下郁闷着自己的多话,是不是不该说?弄得跟恶人似地。如月回忆了这二人的事,近年来他们通过几次信,凌柱咨询女儿病情,甄氏回复,具体的如月没瞧见,谁知道字里行间还透出些什么意味呢?甄氏起初因为样貌注意人家,后来是不是真的放在心上了?至少没再见她用调笑的方式提过这男人了……今日见了凌柱,她感觉这位对甄氏也是有意思的,那眼神啊,唉,叫凌柱的很多,可是谁让你姓钮钴禄呢? 如月托腮抬头看天,十六的圆月正挂在天上,风吹云动,风里带着潮味。她睡不着,想着这两日的事,遇鬼被救,请神逢旧,还真是多事之夏,她垂首见草丛里流萤点点,暗道苏锦的现世里是不是也会和丈夫孩子一起坐在院子里赏月呢?如今形单影只,虽说同是穿越,可真正的感受谁也不能完全体会,苏锦再坚强也还是寂寞的吧……如月微叹,听着夜鸟啼鸣,她轻声道:“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忽听身后有动静,济兰正走过来,如月见他手里拿着酒具就笑道,“哥,你也睡不着?” 济兰坐下给她倒了酒,如月便遣流苏去灶间端些下酒菜来,济兰将酒杯递过去,道:“瞧你精神还不错,竟在念诗,不害怕了?” 如月举起酒杯跟济兰放在桌上的杯子碰了下,道:“嗯。可能是佛珠起作用啦?或者这会儿关老爷正在赶邪灵吧。再或者,哦,哥哥不是在家么,有你在哪里还有脏东西敢再进来?” “好吧。全当你夸我了。只是你这性子放下的真快,昨儿还听说你怎么样的被吓得面无人色,现下居然敢开起鬼神的玩笑了。” 如月嘻嘻笑着举杯喝了一口,咂舌道:“好烈。嗯,那还怎么着,吓得不敢出屋子么?那位高僧不说了,心里没鬼怕什么呢?” 济兰嗯了声,又问:“给你布置的功课一直有做吗?” 如月点头道:“有的。哦,昨日没有练习,今天呢,也没心情,哥,你不会生气吧。” 流苏端着盘子过来布置了下酒菜,如月对她道:“流苏。我要和大爷说会子话,你先进屋去吧,若是困了就先睡,明天一早还要起来做事呢。镶玉的绣活不大好,你去多帮她,争取把窗帘上的绣花尽快完成了。” 济兰见她进了屋才道:“我生什么气呢。练功不过是让你强身健体,又不是让你去考武状元的。” 如月笑着道:“嘻嘻,那就好。”她拉过盘子,剥起了豆子,左右看看悄声问道:“哥,今日在关帝庙见到的那位凌柱大人,除了你刚来时的那次造访外,平日里还见过他。跟他打过交道么?” 济兰道:“在宫里见过几回,他不管我们这里,见了面倒是很客气。大约是承刘大夫和母亲的救女之恩吧。” “哦,那他为人如何?哥哥听人说起过么?” 济兰看了眼正屋东次间里隐隐的烛火,又看了眼妹妹。“妹妹这么想知道是为什么?” 如月把剥好的豆子放到济兰的餐盘里道:“好奇呗。” 济兰捡了个豆子吃了,如月已经凑到近前了。一脸的期待之色,他刮了下她的鼻子道:“多事。” 如月泄气道:“你若不说我就让人去打听呀。反正东临那小子是个活络的,怎么样都能问出来吧。” 济兰道:“别胡闹了。让人知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打听一个鳏夫的近况,那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子啊!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如月自动屏蔽掉后面那句话,大喜道:“这么说他还未娶妻?” 济兰无奈,有些生气:“别添乱了,母亲的事她自己会决定,你别在一边煽惑。” 如月瞪大眼指着他:“你,你知道?” 济兰将酒一饮而尽,轻声道:“你都能看的出来,我会瞧不出吗?” “那你怎么从没提过,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关帝庙?不,上京后?啊,难道在江宁时?那,那你怎么不反对?你不介意?你不怕被人说母亲不是个……不怕自己没脸,不怕……” “如月。”济兰打断她的话,盯着她的眼睛道:“我怕的。我怕母亲再遇到父亲那样的人。” 如月张了张嘴,激荡之下什么也没说出来,她看着那张脸,少年的脸已经不那么圆润了,脸型有了棱角,明朗之下的青涩即将完全退去,她有很久都没这样仔细看过他了,快十六岁了呀。不知不觉中济兰长大了,成了连甄氏都可以依靠信任的人,终有一日他会娶妻生子建功立业成为真正的男子汉,到那时…… 济兰叹息道:“好好地,怎么了这是。” 如月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她飞快的抹去蕴在眼里的泪水,也看了眼那窗户,压低声音道:“那么说,你是赞成的了?” 济兰道:“那个人若是不好,我定会反对的。” 如月点头道:“你说的对,女人一遇到爱情就会变得不可理喻,我已经劝说母亲放弃了。” 济兰不信道:“你反对?为什么?” 如月看着济兰郑重问道:“你到底知道他多少呢?” 济兰略一沉吟,道:“凌柱大人家的情况我也探查过,他受先祖余荫做了四品典仪,看似在宫里做事,又总能见到皇帝的,实则并没有什么权势,他为人谦逊,从不争强好胜,性情甚是温和。他上有两个兄长,母亲住在长兄家中。他的嫡妻已经过世三年了,似乎对故去的妻子有很深的感情,一直没有续弦。家里有两个侧室,子女四人,长女和幺女都是嫡妻所生,次女和独子是由侧室所出。他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收集熏香金石,对子女很宽和,是个慈父。他的长女是名满京师的美人,据说若不是前年时失足从马上坠落,当年的选秀定能入主后宫的。” 说到此处济兰停了,言外之意不用再明说。如月眨了眨眼,暗思:没想到哥哥的情报工作早就做到位了,原来凌柱还有一个那么美的女儿呀,难道不是她,是她么?但年纪又不对。她摇摇头,叹道:“姓钮钴禄的,谁都行,就他不合适。” 济兰想了想,小意道:“妹妹知道他?” “知道他”这三个字说的很隐晦,如月正欲开口,忽然天上划过一道闪电,紫青色的电光垂直落下,像是一把利剑!如月心里一哆嗦,硬生生咽回了话,紧接着就是雷声如潮。 “要下雨了。”如月换了话,见哥哥目光炯炯她苦笑道:“对不住,他是好,可我怕。”(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兄弟 关帝庙之事从那夜开始就再没人提了,只是济兰回来时不时会跟如月提及今日见到凌柱了,这位大人不是邀请他去家中做客,就是询问家里人的情况,问要不要帮忙,总之很是殷勤。这话他们可不敢跟甄氏说,只是私下议论而已。就这样又过了几日,这天夜里济兰回来时给如月说了一件事,章佳贵人薨了。 如月一听就惊了,忙问细节。济兰自然是没亲眼见的,只说宫中传闻章佳氏故去时有皇帝和十三阿哥以及两位公主陪着,听说当时万岁爷都落泪了,十三阿哥胤祥更是泣不成声长跪不起。各宫的人也都遣人或亲来吊唁,特别是德妃,她是第一时间赶来的,说是哭到昏厥。 如月茫然的点头,问道:“十三阿哥怎么办呢,他还那么小呢,宫里不是都子以母贵的么?他额涅不在了,谁来照应他?” 济兰道:“按着宫里的规矩,大约会由旁的妃子来代养吧,一般过了十二岁就去阿哥所,再然后就是成亲生子直至出宫辟府。” 如月叹道道:“果然如此啊。” 如月之前答应要送胤祥一件东西的,当时想着章佳氏快不在了,不如画幅她的肖像送过去,也不用太大,像就好,让胤祥以后也好有个念想。现世她也见过帝后的大妆画像,正面端坐,面无表情,都弄的跟庙里的神似地,看着庄重其实毫无特点。因为事多她情绪也不佳就拖沓了下来,到底是没赶到人在的时候送过去,现在送弄的跟遗像似地。她看着那幅半成品很是无语,不过心说这会儿可没有遗像之说,旁人怎么想她管不着。设身处地的想想胤祥的感受,做儿子的他应该会接受的吧。 于是她连夜赶工,完成了这幅人物工笔画。本来想用油画的,可太扎眼了,还是中国画来的好些。如月在画里采用了大量的现代绘画技巧,和一般的工笔仕女图并不相类。最后的装裱是她亲自去的,装裱店的人见了这画都感到好奇,从没见过这么画人的。也有学徒好奇的问画中的美人是真的吗?还被师傅给骂了多嘴。送了画后,济兰给如月带话,说十三阿哥非常感谢她,说有心了。 又过了数日,到了次月初二礼部颁发了诏书:“妃章佳氏性行温良,克娴内则,久侍宫闱。敬慎素著,今以疾逝,深为轸悼,其谥为敏妃。”章佳氏是追封的妃子,殡葬礼仪并没有那么繁琐,很快她的遗体就从朝阳门出去葬到景陵妃园寝。章佳氏封妃了。居然是在死了之后。如月知道后不免又唏嘘一番。又问起胤祥的情况,济兰此时才给如月讲了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事。 话说章佳氏死后,胤祥并没有立刻搬到永和宫,而是继续在钟粹宫守灵。在殡宫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因为悲痛居然水米未进,哭的眼睛都看不清东西了,连皇帝劝说都没有用,还是一直陪着他的胤禛病倒了,他才妥协离开了钟粹宫。那些日子四阿哥胤禛不放心幼弟就一直陪同。他不吃胤禛也陪着不进食,他不起来胤禛也就跪着,最后胤祥见哥哥为了自己病倒了,才停止了几乎是自虐的举动。 康熙帝见他们兄弟如此亲厚也十分感动,便下诏让德妃代养胤祥。平日里德妃和章佳氏就交好,胤祥对她从来都很恭敬。德妃自然是愿意在这时出分力的。如此,胤祥就住到了永和宫。 如月听着瞪大了眼睛。喃喃道:“他们从这时才开始走得近的吗?”她想了想亢奋的问道:“哥,四阿哥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济兰意外的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如月,斟酌道:“平日里我见他甚少,并不清楚,只听旁人议论说众多皇子里四阿哥最是严苛之人,对谁都是一样的态度,即使是亲弟十四阿哥也没见他在相处上有特别处。大约是德妃跟章佳贵人平日走动较多,十三阿哥也常来玩,和其他阿哥相比,就显得对十三阿哥略关心些,在数算书法上对他亦有所指导。不过宫里人都知道四阿哥和太子最好,可能是幼时同太子接触的多,也都被万岁爷亲自教过吧,他们二人的关系一直不错……”济兰顿了顿犹豫道:“不过这次的事,到让很多人意外。” 如月暗道果然是这样啊,“那太子对十三阿哥怎么样呢?这次有什么表现么?” “那可是太子啊。[.超多好看小说]你想让他对一个庶妃之子如何,都在礼数之中就是了。” “那十四阿哥八阿哥呢?南巡时,他们走的挺近的不是?” “也都是按制式走的罢了……”济兰说到这里忽然盯着如月,眼光意味深长,如月不解的问道:“怎么啦?” 济兰道:“没什么,我听说平日里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事事都争,这回住一起了,怕是更要闹了。” 如月一听就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济兰突然道:“十三阿哥因要守孝三年,明年的选秀就和他无关了。” 如月很意外哥哥换了话题,一脸疑惑的望着他道:“然后呢?” 济兰张口欲言又放弃道:“算了。没什么的。就是听说敏妃临终前为他安排好了嫡福晋,是兵部尚书马儿汉家的嫡女。” 如月点头暗思:原来兆佳氏是敏妃给胤祥定下的人,当母亲的还真是深谋远虑啊。这姑娘将来会得了胤祥的真心,又会为他生许多孩子,多好。就是可怜她得陪着未婚夫三年独守空闺了,不过十三阿哥才貌双全的,将来对她还那么好也算值得的了。 如月想起胤祥在半照楼抚琴的样子,好看归好看可惜太幼齿了,若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自己也许会动心的吧。她摇摇头,暗道:再好也只能看看,花痴一下就算了。若真是跟了这样的男人,啧啧,自己可不是当娥皇女英的料。 济兰见她又点头又摇头的,表情转来转去。心想着妹妹不会有旁的心吧,他想起胤祥见到那幅画时的神色和说话的语气,又想起十四阿哥专程找自己问话时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忧了。但愿都只是一时之兴吧。 章佳氏去世后没多久,宫里又发生了一件事。这自然是“上班”回来的济兰转述的,如月还专门把此事记录了下来。 三阿哥胤祉进宫谒见荣妃,路遇胤褆,二人闲聊,一时无状,出言不逊有辱敏妃,正巧被下学回永和宫的胤祥听到。见他们对母不敬。胤祥也顾不得兄友弟恭,忘了这二位既是兄长更是郡王,涉及母亲他一上头就抛了诸多礼仪规矩,指着二人怒斥起来。胤褆一向目空一切眼高于顶,胤祉也从没把这个幼弟放在眼里,何况还是个没靠山的庶妃之子。 当众被骂。胤祉到罢了,胤褆直接就指着胤祥骂了句有娘生没娘教的下贱种子,气的胤祥上前就是一脚,皇子们大都练过布库也习武,胤祥功夫虽然不错,胤褆更是了得。这位大皇子上过战场以勇悍出名,对付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弟弟那还不是轻而易举?胤祉在一旁言不由衷的劝了两句,就开始袖手旁观了。 这日正逢舒明阿小队当值。路过此地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大阿哥和三阿哥的哈哈珠子和苏拉都视而不见,十三阿哥的侍从正急的团团转。侍卫们想过去,却听舒明阿阴阳怪气的道:“谁去谁找打,打死老子不管。” 图梅不解小声问:“咱们不劝吗。万一出事了呢?” 舒明阿道:“傻锤,你当皇子们是瓜的?也就是胡闹罢了。花拳绣腿的能打出个鸟来!”他呲着牙看了会儿似乎发现打的有点过了,十三阿哥的眉梢都见红了。便指挥济兰去找个能压得住场面的人来。济兰一听就汗了,宫殿虽大人虽多可去找谁?难不成去找皇帝吗。正想再请示,就见从西南处并肩走来两个大人物,后面跟着一众太监随从。正是太子胤礽和四阿哥胤禛,这回不用济兰去了,舒明阿暗道糟糕,亲自上前请安,又请二人劝架。 胤礽早瞧见了,他嗤笑一声道:“胤褆真是好兴致,居然教训起小十三了。” 胤礽是东宫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小到大他和大皇子胤褆就不对付,从来不曾叫过哥哥,只管叫他名字,按制也说得过去,论亲情那可是没有半点的。 胤禛见了便皱眉问起情况,见舒明阿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便恼了,叱责道:“你是怎么做侍卫的!阿哥们打成这样了,你们也不拉开。” 舒明阿知道这位一向治下严厉,他虽莽撞也不敢跟胤禛强辩,这头上就有点见汗,解释道:“奴才们是才过来的,想过去又怕……被罚。四贝勒,您也知道郡王爷的脾气……”他还没说完,就听胤禛骂了句:“混账!你哪里像侍卫首领倒像是没种的常侍!” 舒明阿被骂的脸上通红,而胤礽却笑出了声,很悠哉的道:“哦,原来连你这个战场上不畏死的巴图鲁也怕胤褆?那你是怕他多些还是怕孤多些?” 舒明阿这回彻底不吭声,叩首不敢抬头。只听胤禛道:“二哥,我去看看。” 胤礽嗯了声,胤禛快步上前喝了句:“十三弟,还不快住手!” 胤祉见了他们便把扇子收了,讪讪笑了笑。胤禛也不看他,径直过去拉人。胤祥听到胤禛的声音住了手回身过去,而胤褆正打的兴起谁也不在意了,嘴里犹自骂着,一掌打向胤祥的后脑…… 清脆的一声响,在场的人都愣了,胤褆举着手放也不是支着也不是,他支吾了半天方尴尬道:“咦,你,你……我不是故意的,我可没想着打你,你……” 胤禛的脸上生生被打了一个巴掌印子,四道指痕在白净的脸上显得那么突兀,见四哥被打胤祥的眼睛都红了,他又想动手,胤禛却警告着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到底十三弟是哪里得罪大哥了,竟惹的大哥动怒,居然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教导他?您也别管弟弟多事,十三现下住在永和宫,由德妃娘娘养着,那他就是我的亲弟弟,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我这个哥哥来教训他,大哥何必如此辛劳,让奴才笑话咱们做皇子的没风度!” 胤褆还在想该怎么解释,胤祉就上前打哈哈道:“四弟,都是误会,哎呦,瞧这印子,你们快去请太医,顶着这脸可见不得人啦。嘻嘻,四弟,方才是大哥跟小十三逗着玩呢,也是十三没听明白,误会我们啦。你说是不是啊,十三弟?嗯?” 胤禛一见胤祥含泪咬牙的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正待再说,就听身后有人怒气冲冲道:“四弟,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把你给打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贵胄 来的自然是胤礽,本来单打架这事他才懒得管,就是因为主角是自已讨厌的胤褆,还有老四在意的胤祥,他才愿意多停留会儿看看热闹的。没想到胤禛居然被打了!这简直就是给自己难堪么! 胤褆本想给胤禛好好道个歉的,打人不打脸,确实是自己做的过了,正要开口没想胤礽来了,他顿时收了尴尬,一脸的冷峻,抬着下巴手指胤祥道:“他犯上,我这个当哥哥的教训他怎么啦?四弟我是没瞅准误伤了,那就对不住啦。怎么,太子殿下你又有什么指教的吗?” 胤礽哈哈笑了两声道:“好一个对不住。十三犯上,你罚他,没什么说的。可你不敬孤,又打了老四,孤是不是也该罚你?” 胤褆瞪着眼不说话,胤礽冷笑道:“跪下!” 胤祉忙劝道:“二哥,是大哥的不对,可也用不着……” 他还未说完,就听胤礽瞥了眼自己:“隔岸观火,你也给孤跪下!” 胤祥要说话,胤禛拉住他摇摇头,正僵持间,就听一个尖细的声音高亢的响起:“皇上驾到!” 听到这里,如月意犹未尽地追问:“后来呢!后来呢!” 济兰道:“还能有什么。自然是都被万岁爷训斥了一番……除了太子和四阿哥全被罚了,禁足罚俸。”他苦笑道:“连带着我们这些人全部被罚一个月的俸禄。” 如月“啊”了一声,挠头道:“这还真是……” 她想想胤祥的处境便很是同情,胤礽胤褆的专横让她害怕,又想到胤禛被打,心思就更复杂了。这位爷到底是怎样的人啊,不是不管事儿一心为太子效力的吗,居然这么袒护十三。 而甄氏一听到儿子被罚了俸禄,顿时气的拍案道:“他们打架,连累了你们,一个月才多少钱,居然说没有就没有了,如果不是咱家有些家底。全府的人喝西北风去啊。什么王孙贵胄,依我看就是一群没事儿斗心眼耍横的纨绔子弟!” 如月却叹道:“唉,年轻真好啊,这要是再过十年,让这些人当众打架都打不起来。”她心里暗想:皇家是封建王朝金字塔的最顶端,看似权力无限显要无比,但也是有无法为外人所道的难处。没儿子的皇帝不好当。多儿子的皇帝也不好当,做了几十年的太子不好当,韬光养晦的皇子不好当,锋芒外露的阿哥更是不好当啊。还是做一般人好些。 但很快如月也感受到了做一般人的难处。两日后安亲王府突然来人,下贴邀请如月参加赏荷会。下帖之人是安亲王的外孙女,明尚额驸之嫡女。如月拿着帖子发怔。朱赫?这位是谁啊,听着名号还挺耳熟的。 安亲王府遣来的使者是个五个人,两名侍卫在外庭候着,三个丫鬟中为首的是个十五六岁的旗装高挑女子,华服绫裳戴珠环翠,生的俏丽明艳,她见如月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就很明显的勾了勾嘴角。再看这位琅家大格格穿着朴素,袖口还有污迹,连饰物也未戴,眼光里便有了几分轻蔑。但她还是解释了几句:“您不是在江南救了八贝勒爷么。请如月格格务必来府里做客。我家郡主说了,要好好答谢您呢。” 如月顿时领会过来。她茅塞顿开的啊了一声,点头道:“我明白了。不过。郡主的心意我领了,可是。我还是不去了……” “不去?”那丫鬟打断如月的话,冷笑道:“这是郡主给你的抬举,多少人想求着见都进不了府呢。别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满京师的有脸的人物多了去了,若不是……算了,”她打量了下如月,嗤笑道:“瞧你也不明白,总之帖子下到了,来不来是格格的事儿,若不来,嘿嘿,您自己掂量着办吧。”说完她就用“你找死”的眼光斜觑着如月。 如月暗叹一声,道:“几位还请坐下说话。” “坐是不必了,府里事多,奴才们还得筹备宴会细节呢。您给个准话儿吧。” 如月道:“说不去只因我身份低微,哪里攀得上郡主的交情?不过你都这样说了,我再不去那不真是给脸不要脸了么?只是敢问,此次赏荷可有什么讲究?” 那丫鬟和缓了神色道:“您明白就好,省的奴才难回话。这次赏荷会就和平日聚会差不多,也没什么,郡主交友甚广,所请大都是平日里说的来的格格们,哦,当然都是贵胄世家的,您……去就可以了。也不用准备什么。” 此女不把自个儿当奴才的倨傲神色很让人不爽,如月早看出她是个看衣断人的,这身居家服自然让她觉得自己算不得那个圈子的人,对此她没觉得有什么好坏,只是被谢又不是问罪,日后她可不想跟这家子人打交道,谁不知道未来的这位八福晋是个善妒厉害的主儿,无事交好或是无故得罪都不好,惹那身骚做什么呢?应付了这回就完事大吉。 于是她洒然一笑道:“好。届时定当拜访!” 说是不用准备如月还是得规矩来。近日甄氏去拜访了何家,也和左邻右舍打过交道,京里八卦知道的差不多,她是做母亲的,惦记的多是未婚男女,听到最多的自然是这些风头甚劲的世家子。这位朱赫郡主便在其中,她的美貌和泼辣性格在贵族圈子里传诵甚广,而对八贝勒胤禩的钟情也被人津津乐道,那可是毫不避讳的女追男,女家来求,亲母卫氏养母惠妃都同意,胤禩也没意见,皇帝考量一番后便允了这桩婚事,还亲自指婚,待敏妃百日过后便为他们准备大婚事宜。 “她这么喜欢八阿哥,你救了他,她感激也是在情理之中吧。”甄氏这样分析。如月觉得对,可又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济兰给如月讲了自己打探到的信息,其中一条便是,八贝勒知道这次筵宴。知道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陷阱一说吧,但是…… 直到临行前,鸦九给她梳头发,如月看着镜中自己还是有些担忧,总觉得会出事,她很信自己的直觉,她摸摸佛珠,微微心定了些。 安亲王府在朝阳门内台基厂南东交民巷内,安亲王岳乐在康熙二十八年驻防苏尼特时病故,他死后众多子女除封王另辟府邸的,其他子孙都住在原址。朱赫郡主的母亲是岳乐的第七女,在二十六岁时就病故了,她同额驸郭络罗明尚成亲后只得了一个女儿,自然从小溺爱。岳乐亲王也甚爱这个聪慧的外孙女,从小带在身边,和孙子们一起教,故此她骑射功夫了得,武艺也很好。在岳乐亲王故去后,朱赫郡主和父亲明尚搬到了外面,但因得祖母喜爱更多的时候还是回到主宅居住。这次的赏荷会她便是在安亲王府举办的。 如月一路回忆着济兰给自己讲的安亲王家事,待到了巷口栅栏时,就见车马拥堵,不由心里暗惊:不过是次赏花居然邀请了那么多人,竟也有那么多人给面子捧场。这么个善于交际的女人又有如此背景,难怪胤禩娶了她后会有那么多动作,加上他甚会做人,也难怪朝内朝外会有那么多人挺他,只可惜千算万算算不过他老子的心思……她在那里想着心事,跟着同去的澄心面上显出担忧,不由暗道:这个郡主不过是个亲王的外孙辈,竟能这般得宠,家里由得她这样张扬,可见是受宠之极的,姑娘此次获邀不晓得是福是祸啊。 一行人终于到了正门口,琅东临去交了帖子,有侍者引着他们从角门进入。如月大略估摸了下这座府邸的大小,放在京师算很大的了,当然大也大不过江宁曹家,北派建筑恢宏壮阔却是南方比不了的。如月被人引着直接到了垂花门外,门口站着几个丫鬟,其中便有上次下帖子的那个大丫鬟。她一见如月,打量了一下后难掩讶色,亲自上前来召应道:“琅格格您来啦,请。” 如月点头同她进去,没进院中正屋,而是穿过侧门,沿着甬道向后面去了,直到走到最后的后罩房处那丫鬟才对如月道:“格格,府里人多,少不得寒暄打招呼的,郡主急着想见你,奴才才领您这么走的。” 如月微笑道:“无妨。” 那丫鬟忽然道:“格格,奴才叫春儿。” 如月对她的前倨后恭没有任何的介怀,只嗯了声,随和道:“好吧,春儿,那咱们进去吧。” 在见到这位朱赫郡主前如月做好了十足的心里准备,未来的八福晋定是个不好对付之人,真的见到了就觉得当初的判断应该再加一个字,不好对付之美人。如月进屋第一眼便见到朱赫,她就坐在堂屋里手捧香茗巧笑倩兮和一旁的旗装妇人讲话。她梳着精致的头发,大约是用了义髻整个发型看上去很丰满,戴着五凤朝阳的钗钿,适宜的点缀着大小珍珠,标准的鹅蛋脸上一双如春水般含情的凤目,眉毛是剃掉重画的笼烟眉,脸上涂着宫粉点着胭脂,唇形姣好,耳上各戴了三枚耳饰,穿着杏黄绸绣兰桂齐芳的氅衣,米色缎绣竹蝶鲤鱼花纹的马蹄底鞋。 如月按礼拜见,朱赫起身过来相扶,与她的目光一对,如月心里暗道:好漂亮!好香。这香不比自家的熏香差啊。 朱赫也打量着如月,微笑道:“如月格格,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如月谦虚道:“郡主过奖了。” 朱赫转首对那妇人道:“姐,你瞧她像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群像 那妇人不过二十来岁,丰满而白皙,听朱赫发问,她掩口笑道:“这还用问,宫里不是都传开了么?” 朱赫拉着如月的手道:“江南之事我多有所闻,甚感格格的勇义,得了信儿的时候我还想你会是个怎样的女子,因实在想不出一个汉人女子会这样飒爽,我瞧见过的汉人女子大都是娇娇怯怯的像朵花儿似的。[.超多好看小说]后来听闻格格的出身,这才释怀,瞧吧,还得是咱们旗人的女子才做的出男人样的事来。不过今日瞧见了你,呵呵,生的如此干净,又像是在江南长的女子了。” 如月见她说的好听,微微笑了,“我哪里比的上郡主呢,您这样的女子才是天之骄子啊,这等样貌和气度谁见了心里都会生出仰慕的。又哪里是我这样的小民能比的。” 朱赫愣了愣,突然扑哧笑了,“这小嘴儿真甜,难怪那几位爷都说你好呢。” 那几位爷?如月心思一转就知道她说的是谁了,还是不发表意见的好,于是只是谦逊的低头不语。果然朱赫很快就又道:“连八贝勒那样的人都说格格难得呢。” 如月暗叹,面上却继续谦逊着,“我只见过八贝勒两次,一次在吴县,一次是谒见万岁爷的时候,虽没说过几句话,但我瞧着不论是容貌还是风华,也只有郡主您这样的一等一的大美人才能跟贝勒爷相配,琳琅珠玉,帝乙归妹,这才是天作之合啊。” 果然朱赫一听立即展颜笑了,她露出“说得好”的表情拉着如月坐下,让人上茶。旁边的妇人笑道,“这可是说到你心上了。” 朱赫昂然道:“说的就是对。他就是最好的,也就只有我能配他,其他人……”她收了笑意,淡淡道:“谁也配不上!” 言毕她又放低身段的对如月嘘寒问暖了一番,这时如月才知道一旁的妇人是朱赫的表姐,叫做尼芒依,已经嫁人。此次回府专为宴会。又坐了一会儿尼芒依看了眼左右,咳嗽一声道:“好了,我瞧着时辰也不早了,来客已多,妹妹也该去招呼客人了。” 似乎是对如月很有好感,朱赫拉着如月出了门,一路走到正厅。路上还跟如月亲昵的说着闲话。待进了宴会厅的门,满屋子的女子们都站了起来,齐齐向她行礼,口称:“见过郡主。” 朱赫扫视了一圈,脸上微显意外,她讥讽一笑又换上雍容神色。抬手道:“起嗑吧。” 众女起身后眼光都落到了如月身上,眼里皆是猜测之色,朱赫就道:“这位是我今日才结识的好妹妹,你们一定没见过的,用不着想了,不过她的事估摸着你们都是知道的。这位便是琅府的如月格格。” 见她们恍然,朱赫笑道:“是不是没想到长的这么温婉呢,我也觉得她瞧着太过羸弱了些。怎么就能力敌反贼呢?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啊,待会儿在园子里赏花,正好让这位如月格格也露露本事,我可一直想着要跟她切磋一番呢,啊。乌林妹妹也在,咱们一起好了。” 叫乌林女子微微笑了。她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和一屋子红红绿绿的显贵相比。她特别的不同。打扮朴素之极,只穿着湖蓝的氅衣,梳起了头,簪了一朵花,脸型略显棱角了些,一对大眼睛黑沉沉的,眉毛是自然状态,涂了唇,神色没有一点拘谨。她客气的对如月点点头,又对朱赫道:“那敢情好啊,就是不知如何较艺?” 朱赫道:“家里地方小,自然是比不了马术了。那还是比射箭吧,上回你赢我一箭,这次定当讨回来!你可有准备?” 乌林道:“也好。”她看着如月道:“如月格格,你看呢?若是不便咱们玩投壶也可以的。” 如月见这个姑娘说话不卑不亢,不像其他人那样面露讨好之色,又听她居然赢过郡主,也很关照自己这个“新人”,心里对她就又有了几分喜欢,于是微笑道:“敬听姐姐和郡主的安排。” 乌林有些诧异她答应的快,也不再多说微微笑了笑,又侧头跟旁边的一个幼小的姑娘耳语起来。朱赫又发出比箭的邀请,见无人再应她就尽地主之谊开始招呼起众女,顺便给如月做了简单的介绍。如月边听边一一见礼,他们中除了朱赫的姐妹,大多都是四品以上京官之女眷,出身多为上三旗满人,也有汉军,还有蒙古,风格气质上和江南那群吟风弄月的姑娘完全不同。 她们笑的够爽利而且不怎么避讳男女话题,虽然压低了声,但如月还是能听到议论的居然是某某家的世子如何如何,明年的选秀如何如何,自己在家当姑奶奶的待遇如何如何。也并不怎么谈诗书礼乐,倒是会交流一下女红的经验,无才是德不论满汉都是一条铁律。当然也有势利的,朱赫显然很习惯被人逢迎吹捧的过程,她志得意满的样子颇为傲娇,但这位郡主也确实适合这样的神色,高高在上如凤凰一般。 如月看过的清穿小说里对此女多为赞扬,这是站在现代人的感情立场上的。可是,过了几年古代日子的如月见到此情此景不由的替她担忧起。姐姐,悍妇妒妇的名声放到这会儿真的会要人命的。何况您还这么的张扬,嫁谁不好,非要嫁给胤禩,这才是深陷政治自毁人生啊。 如月也不过去凑那个热闹,她端坐椅子上文文气气地端着碧玉绿斗的茶盅吃茶,看着插在汝窑花囊里的一大簇玫瑰,回味着两重清香,就听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道:“如月格格。” 她抬头一瞧,原来是个同龄女孩儿正立在眼前,她身量娇小单薄,苍白而高阔的额头,尖尖的下巴,头发梳的溜光水滑,戴着镶着珍珠的扁方,别着金丝点翠的蜻蜓,细瘦的腕上戴着一副重重的翡翠镯子。如月客气的笑了笑,她回忆了一下,搜索到这位的名字,如月微笑问道:“穆尓登额格格您好。” 这位格格带着羞意微微笑道:“如月格格也对插花有兴趣吗?” “插花?”如月看了眼玫瑰笑道:“插花我可不懂,就是家里以前制香,种了一片玫瑰园,见到这花,我就想起吴县山里的花圃了。” “原来格格想家了呀。”穆尓登额说着话,便在如月旁边坐下来,一旁的丫鬟过来倒茶。“可是在京师过的不好么?” 如月道:“没有呀,挺好的。” 穆尓登额嗯了声,又看了眼被人簇拥着的朱赫,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很可爱道:“姐姐,郡主的箭术在京师是很有名的,有许多男子都比不上她。乌林姐姐更是将门虎女,待会您可是得小心些。” 如月见她叫自己姐姐叫的自然,她也笑道:“多谢妹妹提醒啦,不过是图个热闹,输赢却在其次了。” “如月格格果然好胸襟。”说话的正是乌林,她带着方才耳语的小姑娘一起过来,“不过早听闻格格善武,届时可不能藏私啊。”她说着便坐到了如月另一边,又指着那个小姑娘道:“这是我妹妹扎琴,她方才就想跟格格说上话,可胆子小不敢过来呢。” 叫扎琴的姑娘看着就十二三岁的模样,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和其姐相比多了几分柔弱,眉眼身形到是很像的。一听姐姐这么说,她的脸顿时红了,绞着帕子垂下了头。 穆尓登额嘻嘻笑道:“扎琴还是这么害羞啊。” 乌林笑道:“星儿,平日的聚会总不见你来,这会儿怎么想着过来耍了,别说我妹子啦,你还不是也想见如月格格,人家郡主有该谢如月格格的地方,你呢可也是想谢来着?” 穆尓登额脸一红,想说什么但脸色又黯然下来不言语了。乌林见状便道:“别恼了,都是我不好,说到你的伤心处啦。”她又对如月道:“如月格格,这丫头上回就想谢你来着,左右找不着机会。” 如月诧异心说这位又是怎么回事?就听乌林小声道:“她是皇上亲指的十三阿哥的嫡福晋,过三年,待孝期满了后就要嫁过去的。” 如月啊了一声,忍不住上下打量起这位格格来了,原来是她。穆尓登额拉过如月的手极小声道:“多谢你了,没有你,他,他……”说着眼里竟蕴了泪。 乌林忙道:“好好儿的哭什么呀,唉,格格也别笑她这样子,到底是从小认识的,可不同其他人的情分。” 如月也道:“放到谁都会救人的,也是十三阿哥吉人天佑,护他平安。” 乌林道:“总会否极泰来的,十三阿哥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他如今也得了德妃娘娘的照应,听说四贝勒爷对他更是多有照拂,想来过的一定很好。上回不是还听你说皇上把那张赏给他的琴送你了吗?我瞧着这就是好兆头,不过就是三年,一晃眼就过去啦。” 穆尓登额嗯了声,还是皱着眉一副忧伤的样子。 这会儿只见朱赫过来,对他们笑道:“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儿呢。”她眼尖的看到穆尓登额的神色不对,一转念就明白了原委,也不说破就大声道:“走了,咱们赏花去。”说着拉起如月,“顺便再看看妹妹的射艺手段如何。”(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绝色 安亲王府的后花园很大,中央有一处荷塘,此时正是繁花似锦,或粉或白或红或黄各色莲花开的极好看,蜻蜓飞来飞去,池面地上飘落了许多榆钱叶子,锦鲤聚堆游曳,知了叫的热闹,加上一群少女妇人的笑声,园子里显得生机勃勃。 朱赫显然是个急性子,她没看一会儿荷花便拉着乌林如月要比箭,下人们利索的将所用之物布置好,其他人就坐在亭中或是岸边花树下吃着茶看他们比箭。如月也很好奇这二位贵族小姐的箭术如何,她见朱赫在一堆弓里,挑了一张金桦皮弓,就手接过春儿递过来的箭矢,也不怎么瞄准抬手就是一箭,那箭正中靶心,她也不理会左右的叫好之声,退到适当的距离外连射三箭,箭箭中靶心,这时她才得意一笑道:“来,该你啦。” 乌林也已经准备好,她调整了一下扳指,挑了张万福锦桦皮弓,也是三箭皆中。射完她对如月一笑将弓递了过去,如月接过弓看了下,弓头处有御制二字,还嵌有绿松石点缀,好生漂亮的弓,再看箭,是梅花箭,箭簇是铜镀金的,箭翎是用海东青的羽毛制的。她微定了下心,开弓拉箭三箭亦是皆中。乌林见她的姿势优美,放箭游刃有余就笑道:“妹妹好身手。这弓可是轻了?” 如月道:“还好罢。” 乌林一笑拿过另一张弓递了过去,“妹妹那么好的身手,敢问师承?” “家兄。” 乌林面显异色,此时朱赫过来道:“好!换弓,咱们射活物。” 说着就有下人拿来几笼鸽子。如月一见就有些汗,正在想自己的水平行不行时,忽见远处有丫鬟引着两个姑娘过来,朱赫本是很兴奋的,见了来人她脸上的笑便敛了下去,眼里射出骇人的光来,如月离得近将她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又听她自语道:“到底是来了!” 在现世的网络和影视剧里如月见过不知多少美人。[.超多好看小说]不过抛去化妆ps和整容,能称的上美女的却是不多。这世如月也见过美女,比如如意,比如半照楼里的谪仙儿,还有她老娘甄玉洁都生的不错,朱赫更是艳丽无匹的美丽。但是,眼前这位穿着改制的旗装袅袅走来的二八佳人竟让如月的呼吸都窒住了。似乎略有动作她便会消失不见。 在一群红绿旗装女子中宽袍广袖的打扮显得那么另类,她身材婀娜,修长的颈子如天鹅般,就连她梳的松鬓扁髻的发型都是那么风情万种,她雪肤乌发,琉璃般的褐色眼珠朦朦胧胧。淡粉色的唇色润泽有光,她素面朝天,不,走的近了如月才看出她还是化了妆的,只是化的自然而富于立体感。她笑容动人,眉眼间却是一副自信和高贵之色,当她的眼神望过来,如月都觉得像是被春风吹拂过的感觉。尤物。祸水,倾国倾城……谁在这女子的旁边那就是用来陪衬的,跟着一比较,那便是皓月与星子,牡丹与闲草了。一时间如月把能想到的词都附加在这个女子身上了。再看其他人都是一副羡慕嫉妒恨的样子,引他们过来的丫鬟却是一脸忐忑。畏畏缩缩道:“郡主,曼珠格格来拜见。奴婢便直接带到这里来了。” 朱赫无所谓的笑笑又凝视那女子,淡淡道:“既然来了自该带来的,这些日子我可是很想见她呢。你且退下吧。” 曼珠微笑着向她行礼请安,同是拜见礼,她做起来优美的令人赏心悦目,“曼珠来迟了,还望姐姐不要见怪。”她的声音温柔而富于韵律,清澈而撩动人心。 朱赫却没让她起来,居高临下道:“怎会怪你,能来便是给我面子。哦,曼琳也来了,可有日子没见你了。” 跟着曼珠同来的女孩儿,抬头看了眼朱赫,小声道:“曼琳给郡主请安。” 朱赫继续盯着这个额上见汗的小姑娘,语气不善颇有威势道:“我且问你,为何令姐穿成这个样子?你倒是正经穿着旗装?” 曼琳看了眼姐姐,咬唇不语。曼珠接话从容道: “郡主用不着问她,要怪妹妹不按制着装直说便是了。都怪临走时衣服被不长眼的丫头给弄脏了。后来想姐姐的筵宴是姑娘家的聚会,咱们旗人女子私下都爱穿改制的旗服,碍于制式不敢当众穿罢了。又想着姐姐从来不拘那些繁文缛节,做事胆大有男儿风,敢爱敢恨令人赞叹,以前也赞过妹妹那样穿好看的,自己也是穿过玩儿的……今儿是怎么了,竟纠起妹妹的衣着啦。咱们不是朝臣,亦不是要去宫里,更还没到选秀时呢,何苦那么较真,不就是图个美么?您说呢。” 朱赫冷笑道:“哗众取宠竟也能如此强辩,还真是你曼珠的做派。” 曼珠抬着美丽不可方物的脸看着朱赫,带着忧愁之色道:“您这么说妹妹,可真让人难过。既如此,妹妹下次不再这么穿便是啦。姐姐就不要恼了呀。”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娇嗔的让人心荡,如月暗叹好厉害,这要是让男人听到了估摸着骨头都要酥了。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听着名字这么耳熟? 朱赫似是不想再与她纠缠,冷淡道:“起吧。”她对下人们道:“把东西收了。”回身对乌林如月道:“咱们下次再较艺。这会儿我也没那个心情了。你们去亭里坐坐,看看花儿吃点点心瓜果。我同曼珠格格还有话要说。”说着朱赫看了眼曼珠,曼珠始终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微笑不离唇边,只在看到如月时眼光微凝,她不假掩饰的打量着如月。 朱赫见状冷笑一声,挑眉道:“哦,对了,忘了介绍。这位便是如月格格,我想你也是听说过的吧。书画双绝不说,骑射也是极好的。她的母亲才封了诰命,她的兄长做了侍卫,”说到此处她顿了顿,一脸讥讽之色道:“琅家圣恩在身,如月格格甚讨太后之心,其兄才貌双全,不仅是那几位阿哥,连万岁爷对其也颇为赞赏……我看过不了多久如月格格的大名怕不在你之下呀。论美貌她不及你,论瞧着干净你却不及她。” 曼珠脸上一丝诧异闪过,她也看着朱赫并不动怒,一旁的曼琳听了那话脸顿时气红了,不由瞪了眼尴尬的如月一眼,又附耳道:“姐,是她呀。” 曼珠嗯了声,忽咯咯笑道:“姐姐说的好,最后一句妹妹原话奉还,咱们共享之。”说着她过来亲热的拉过如月的手道:“曼玠多亏了妹妹家的大夫,多谢了。” 果然是她,凌柱的另一个女儿。美的真妖孽,这双眼睛却是像极了凌柱,可是这样一个男人怎么教出了这样的女儿。 如月抽回手,端正神色客气道:“不必言谢。医者父母心,对病患都该如此的。” 曼珠道:“我听说了许多你的事,甚是佩服。真想跟你好好聊聊。不过今日实在不便,改日自当登门。” 如月点头,曼珠一笑又看向曼琳道:“二妹,你且过去小坐,姐姐和郡主叙叙旧就来。” 朱赫和曼珠走到花树之后的亭子里去了,透过树林的间隙依稀能看到他们的身影,朱赫在左右设了几名侍女,显然所谈很是隐秘。如月看着那二人心里颇有不妙的感觉,为什么对那个曼珠会有熟稔感呢?之前绝没有见过的,这样一个绝世佳人没理由没有印象呀。 见如月立在那里发呆,乌林过来道:“怎么啦?” 如月忙道:“没事。” 乌林道:“那咱们也过去歇会儿?” 如月这一去立即就被众女围着七嘴八舌的问起自家的事情,如月心里有事又不能太敷衍那些王公之女,回起话来还得注意礼貌,只得笑着脸简短的回着话。她又发觉曼琳始终只是看自己并没有上前说话的意思,而那眼神也很古怪,这让她心里更加的烦躁。穆尓登额就坐在曼琳的旁边,小声的问着什么,见如月看过来便在得到答复后起身过来,“姐姐可真是救命的菩萨,原来还是曼琳家的救命恩人呀,我道曼珠格格怎么对你另眼相看呢。” 一旁好事之人就问是怎么回事,穆尓登额大略说了说,其他人又是一番议论,这样就把话题说到曼珠身上了,说她美的,说她会打扮的,说她会勾人的,说她不消停的生事儿的,直到说到当年坠马误了选秀,曼琳才似听不下去脸色不好的起身瞪了八婆们一眼愤然离去了。 一位乡县嗤笑道:“生得美有什么用,反正年龄在那里放着,又不大可能选秀了。指婚吧,看谁能要她做嫡妻?” 另一位统领的女儿道:“那有什么,男人不就是看容貌的,我看啊,满京师男人的魂儿不都被她勾走了,谁不想要这样一个美人!哎呀呀,就今儿这身打扮咱们这里就数她最出挑了。就连郡主都比不过呢。妻贤妾美嘛,而且我瞧她也不是奔嫡福晋去的,做个被爷们宠的侧室倒真是适合。” 又一位郡县叹道:“话也不是这样说的,听说是因为八贝勒爷不要了她,她误了选秀这两年才开始四处走动起来了么,以前可是很温柔内敛的人呢……” 说到这里朱赫的姐姐尼芒依突然咳嗽了一声,招呼起丫鬟上水果了。这位郡县的脸一僵,生生住了嘴端着茶盏吃起了茶,其他人不明所以都问当初怎么了。那个郡县却什么也不说了只道:“咱也不说她了,越说越心烦,看花看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争锋 如月坐在美人靠上看荷花,满池的花在微风之下摇曳多姿,慢慢的她的心沉静下来,一旁的乌林扎琴也沉默了许久,穆尓登额从闲聊的人堆里过来,刚坐下和如月乌林寒暄了几句,就听到犬吠之声,抬头看去原来是下人牵着几只大狗在远处遛弯。 乌林道:“瞧那个,是獒犬。真神俊!” 如月仔细一看可不是藏獒嘛,乌林喜道:“这是郡主养的,一个叫大黑,一个叫二黑,是兄弟,另一个脖子上有圈白毛的叫黧云。郡主狩猎时常带它们去,此犬甚是彪悍呢。” 如月点头道:“单说狩猎我瞧还是拉布拉多好,边牧也是不错的。”她见乌林一脸疑惑,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会儿估摸着叫法是不同的,于是讪讪笑道:“我随口一说的,不当真。” 穆尓登额道:“姐姐也爱狗吗?我挺喜欢的,就是怕大的,像这样的獒犬光是听声就骇人的紧。” 如月道:“我还好,以前养过大狗的。” 乌林道:“我也喜欢,可惜不能近狗,一靠近便会起红痘子痒的很,连猫也养不成。我阿玛爱养细犬,母亲养西施。妹妹养狮子,我呢,只有看的份儿了。” 女孩子们聊起了狗,话一说开就热闹了起来,叽叽喳喳说了一遭,自然的就又说道八卦上去了。如月迟疑了一下,看了眼亭子方向,还是忍不住打探道:“方才听大家说起那位曼珠格格多有微词,敢问是怎么回事?” 乌林和穆尓登额相互看了眼都没说话,如月道:“是我多事了。” 乌林以为她怕自己和曼珠认识得罪了众人,便宽慰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位格格生的太美。才华又出众,木秀于林而已。” 一直没说话的扎琴道:“曼珠格格真的很会打扮,又通音律善舞蹈,去年她在香山的山亭里弹琴来着,我和姐姐游山正巧见了,那时我还以为见到了仙女,她的琴弹的太好听了!多少人连山都不登了只听琴了呢。(.好看的小说)” 乌林点头道:“以前也知道她生的美,却不知道她如此善音律。那天赏红叶的人多,听了她的琴见了她的人无不赞叹的,这一两年她的名声传开了,现下更是号称京师第一美女了。因为误了选秀,她的腿也不大好,估摸着不会入选的。所以不知多少家去求呢?可是都被回绝了。” 穆尓登额道:“我以前听说她和郡主感情很好,常来往走动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不好了。现下竟然势同水火,这次也不晓得为何请她来呢。” 如月皱眉又看了眼亭子方向,胤禩的前任女友吗? 花亭里。朱赫看着曼珠递过来的盒子,冷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曼珠笑道:“送姐姐的呀,来做客怎能不带礼物?您看看喜不喜欢?” 朱赫接过来打开脸色顿时变了,她愤然将东西扔了出去。气到说不出话来。曼珠从地上将盒子捡起来,又将那枚戒指掂在手上把玩道:“这么矜贵的东西,扔了多可惜。”她试着戴了戴,比给朱赫看,“好看不?这可是造办处按着西洋的方式做的呢,那里的人都说它有情比金坚之意呢。你看,这金刚石可是有五克拉,还那么纯净。据说只有两枚,今儿妹妹把这个送姐姐了,祝姐姐和贝勒爷白头到老。你扔了它,是不想要这个彩头了么?是了,你是不会懂它的珍贵的。” 朱赫冷声道:“你就这么作践他送你的东西?!” 曼珠道:“作践?说笑了。咱们已经说了那么多您还不懂吗?那我就说的明白些,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了。做妾室更不可能。这样了还要我还将这东西留着,难道您要让我们彼此有个念想?还是说您要违抗圣命。辞了这个嫡福晋不做么?” 朱赫死死看着她,“即使你们不可能了,你也不能这么绝情,你可知这样伤他伤的有多厉害?他心里多难受你知道么?那些山盟海誓你都忘了吗?” 曼珠不以为然道:“姐姐怎么就这样天真?我不狠决,他能罢手么。难道你想让他完全无视你么?” 朱赫不语,曼珠道:“这些话我不知讲过多少遍了,当初我们努力过了,我为他做了那么多,故意从马上跌落失了选秀资格,气的母亲生病而逝,父亲痛苦至今。到现在一下雨我的腿都在痛,有一年的时间我连左脚的鞋子都得比右脚的厚一些才能走的平稳,可是换来的是什么?卫贵人能同意我嫁他么?不能!她属意的人是你,因为你是亲王的孙女儿,我呢,只是没势力的四品官家的女儿。他现下是能为我放弃,可谁能保证他将来不怨我误了他的前程?” 朱赫冷笑道:“好你一个曼珠,什么事儿都能推的如此干净。我且问你,到底是你对他绝望了,还是你又有了新欢?这些年你的举动我可都是瞧在眼里的。你想做的事旁人不晓得,我还看不出来么?!” 曼珠淡淡笑道:“新欢?这个词说的可真难听呀。我都十八了,连选秀估摸着都轮不上了,你想让我如何,我可得为自己找退路。” “退路?哈哈。四贝勒是退路?这话你可真说的出!可惜啊可惜,你这如意算盘打错了。” 曼珠敛了笑道:“可惜什么?” 朱赫嘲笑道:“你看错了四贝勒,更看错了四福晋。那里的水深着呢,凭你?呵呵。” 曼珠的目光逐渐变得锋利起来,她轻蔑道:“我的眼光会看错?嘿嘿,等着瞧好了。而且,郡主您不要言之过早,我也劝您考虑好自己的退路,省的到时候后悔!” 朱赫扬起下颌道:“后悔?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就是嫁给他,不管将来如何,我定会陪他一生。” 曼珠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那我就祝您跟八爷生死不弃此情不渝。等到我……”她看向远方一脸的向往之色,起身怜悯道:“人生的路选错了可是会要命的,希望您记住今日咱们说过话,也希望您记住他的出身是什么!这样一个人能走多远?” 朱赫霍然起身扬手就是一个巴掌,“混账!”她气得浑身发抖:“他的出身轮不到你来评判!他再怎么也比你这个贱人高贵!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对皇子妄加评论,不要脸的贱妇,出身?好一个出身,哈哈,我看你不该倒贴着去找四阿哥,太子岂不是更好?” 曼珠捂着脸,摊开手竟是血,她轻轻笑了,眯着眼柔声道:“很痛啊。郡主。” 朱赫道:“你还知道痛?我打的就是你这个无情无义的贱妇!” 曼珠嗤笑道:“这么野蛮的女人,胤禩才不会喜欢,他可是喜欢温柔善解人意的姑娘,当然需得会琴棋书画,还得跟他志趣相投,日后这些有的郡主学呢。唉,不晓得他知道我被人打成这样会不会心疼,姐姐,下次打人可得小意些,诺,打身上是看不到的,打脸上太明显了,幸好还有他送的药在,大约不会留下伤痕吧,若是我的脸伤了,我可一定会报复的呦……呵呵,这样子出去可得又要被人议论了……” 朱赫恨声道:“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有我在,他一定会忘了你,你也再不能令他受伤害!” 曼珠道:“好。这样我便放心了,我不要的,你可要收好了。告辞。”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去了,朱赫看着她的背影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使劲捶着石桌似要把所有的愤恨发泄出来。曼珠,我愿你不得好死!她在心里诅咒着。 曼珠顶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子和一道血痕旁若无人的招呼妹妹过来,再跟众人一一告辞,她似是不在乎别人看自己的古怪眼光,笑的很是灿烂。直到来到如月跟前,她歪着头,神色天真眼神迷糊的问道:“妹妹,刚才我就想说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呢?” 如月不可抑制的总瞥向着她脸上的伤,血珠子还在往外渗,打的可真够狠的呀,她怎能如此无所谓呢?这种时候总是很尴尬的,如月只能和其他人一样装作看不到,“是吗?大约我长的太普通了吧。” 曼珠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你一点都不普通,”说着微叹了一口气,附耳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里的人可没你这个觉悟,看看他们把好好一张脸涂成什么样子了,真难看啊。” 如月向后退了一步,讪笑道:“我只是厌烦化妆,不过姐姐真的是不用化妆都是极美的,何况还这么会打扮。” 曼珠咯咯笑了,“好妹妹,多谢你的夸奖。”她看到朱赫沉着脸从亭子那里出来,就对如月道:“我这就得走了,省的在这里惹人嫌。嗯,没事儿妹妹也来我家玩呀,想必你早都想来了吧。到时……”她拍拍如月的手认真道:“真的得好好聊聊呢。” 如月心里一惊,马上就想到了甄氏和凌柱,可曼珠也不等她回话,拉着曼琳离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推测 朱赫的心情显然极度不好,她阴沉着脸很不善的看着如月,似乎在寻思什么事儿。直教如月心里发毛,乌林有意解围,笑道:“郡主,我看今日的赏花会就到这里吧,下次我们再来?” 其他人随声附和,朱赫顺水推舟道:“嗯,也好。今日玩的不尽兴,让大家扫兴了,下次我再请大伙儿来,正好家里新聘了个厨子,菜做的极好,届时定要来呀。” 众人都应了纷纷告辞,如月松了口气准备要走,朱赫主动上前,肃容道:“如月格格。你跟曼珠认识?” 如月解释道:“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过一年多前我随母亲来京时,家里的大夫诊治过她妹妹的病,这样说的话也算认识。” 朱赫点头道:“我第一眼见你只觉得你在气度上和她有几分神似,”听到这里如月惊诧极了的“啊”了一声,“我?怎么可能,曼珠格格那么漂亮,我可是比不上的。”朱赫摇头道:“不是。只是感觉上相似,不是容貌,说不上来的,大约是你们都与众不同吧。” 如月不解等她说话,却见朱赫盯着自己慢慢道:“以前我总是很信自己的眼光,可是出了个她,我便觉得人的心真的太难猜度……” 如月一愣,暗道姐姐你真直接!她正色道:“郡主。我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或许有人不明白惹您不高兴了,可我算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所以很明白。我家是个什么门第您也清楚,不该想的事我不会去想也不会去做,不该我的我也不会去争。不是故作清高。我是真的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平淡是福,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 朱赫看着如月仿佛在判断她的真心,终于这位郡主微笑了。“我喜欢爽快人,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你的真心话,但听着舒服。但愿你不是口是心非的人。” 正说着话从远而来一个匆匆之色的丫鬟,朱赫一见她脸色就有点变,“怎么啦?可是若迪有恙?” 丫鬟含泪点头道:“正是。这会儿正去请孙太医了呢。” 朱赫顿时一脸焦急之色。她对如月道:“家里有事,我这就得过去,不远送了。” 如月忙道:“您请便。我这就告辞了。” “嗯……”她走了几步,回首对如月道:“记住你说过的话,我不想再出什么事儿了,否则……”朱赫冷冷笑了下,“怎样我也是个郡主。让一个人过的不舒坦是很容易做到的!” 出了安亲王府,如月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忽听有人呼唤,原来是穆尓登额在车上挑着帘子笑盈盈的瞧着自己,她过去请了安道:“格格还未走?” 穆尓登额道:“就是想再见一下姐姐呢。您跟郡主的关系可真好,她可是很少对人青眼有加的呀。” 如月也不解释苦笑着摇摇头。穆尓登额又亲昵道:“姐姐,若是方便什么时候就到我家来做客可好。” “那敢情好啊,也请妹妹没事儿来家里玩。” 穆尓登额展颜一笑道:“那好极了。咱们可是说定了。”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方才乌林姐姐也说和姐姐对脾气,要去拜访姐姐呢。” 如月笑道:“自当欢迎。” 又说了几句穆尓登额这才离去了,澄心见姑娘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若有所思的样子,上前提醒道:“姑娘,该走了。” 如月微微点头道:“是该走了。” 马车上。曼琳一直没敢说话,她怔怔地看着姐姐脸上的伤很久了,可是姐姐仍在闭目养神,她知道这会儿曼珠并没有真的休息,她一定在想心事。可这伤回去怎么跟阿玛交待呢。 “曼琳。”曼珠仍闭着眼。她声线低沉了许多,似乎在纠结什么事。“今儿,你是不是害怕了?” 曼琳脸一红道:“嗯。也不知怎么的。一见到她我就害怕,她可是郡主呀,平日里的作为大家都知道,我真怕她怒极了做出什么事儿来。” 曼珠笑了,“可我就是想见她气恼的样子,真解恨,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哼。若不是郡主,看我不扇她的脸!这种不解风情的泼辣女人,啧啧……你也不用害怕,谅她也不敢再怎么样了。你忘了过年那会儿,她打了我结果如何吧。这回怕又要惹胤禩生气了,这事儿又有的闹腾了。” 曼琳附和着笑了笑,但还是忧虑道:“那是因为八爷他在意您,可如今您定不会嫁他了,他还会在意么?” “你就这么对你姐姐没有信心,她朱赫除了出身那点比的上我?而且,没人比我更了解胤禩了,他这辈子都放不下了。呵呵。” 看着自信又得意的姐姐,曼琳不禁面露羡慕之色,“姐姐你总是最好的。那么聪明,什么都知道。” “嗯。那是当然,我的好妹子,跟着我定让你过的舒心,嫁的安心……”说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慢慢收了笑,她想了想问道:“今儿见了那个琅如月了,你觉得她怎么样?” 曼琳道:“琅如月?模样也就是个好看罢了,和姐姐比那是差远了。嗯,不过她家真的很得万岁爷的心呢,那些人没少说她的好话,有不少格格对她哥哥有兴趣的,说是生的俊极了呢,哦,连三妹不是也说那琅济兰漂亮的像仙童么。不过我觉得琅如月不过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小丫头,看她出门拜访郡主居然连妆都不化,衣服还那么素净……对了,她带给郡主的礼物倒是很特别,说是自家做的水粉,都传言比宫粉还好,听说是叫做兰蔻吧,名字怪好听的。” 曼珠睁大了眼,表情僵硬了半天,突然就大笑起来。唬的曼琳忙问怎么了,曼珠眯着眼自语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二妹,这回你可是看走眼了,她,琅如月真的不一般!嗯,说不定比朱赫还难缠呢。”她也不理会妹妹惊诧的表情,想了想道:“你去打听清楚她家的一切情况,把能用的关系都用上……我记得你不是见过冰碴胡同张家的那位格格么,她近期在江宁住过一段时间的,你抽空走动一下去探探。” 曼琳应了又犹豫道:“姐,你是在担心阿玛的那事儿吗?” 曼珠淡淡道:“这是其中之一。阿玛再娶本是无所谓的事,不过既然琅家有这位如月格格了,可就得千防万防了。” 曼琳又是不解,曼珠无心解释,她把玩起手指上的戒指心事重重起来。 同样如月心事重重的回了府,甄氏正送完邻居家的太太出门,见她一脸阴沉便拉过她的手问:“呦,怎么这副样子,可是受气了?” 说着话她看了眼澄心,澄心皱眉摇了摇头,如月道:“咱们回去说。” 在厢房里,如月吃了口茶,理顺了思绪问道:“母亲,你对凌柱的家眷到底知道多少呢?” 甄氏十分意外女儿的提问,原以为会说到郡主的,没想到居然问的是这事儿,看样子也不像是玩笑,莫不是在宴会上遇到他的女儿,给如月难堪了?这么一想甄氏就有些不自在,“你遇到她们啦?” 如月嗯了声,甄氏着急道:“她们欺负你了?” 如月叹道:“那到不是,反而是她们出了些事。” 于是她大概把事情说了,甄氏听得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原来他的大丫头生的这么美,被人嫉妒也是情理之中,可那位郡主怎样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给人家脸吧,打的那么重,哎呦,那你没事儿吧。” 如月见甄氏偏着凌柱的女儿说话不觉笑了,“我没事,可我在意的不是这个,郡主是那个脾气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曼珠这个样子却在情理之外。” 甄氏不解,如月慢慢道:“对这个女子我有疑心。所以还请你想想对她的认知。” 甄氏见她说的凝重,便回忆了一下,“他在信里有提到自己的几个女儿,特别是大女儿,也就是你说的这个曼珠格格,字里行间看着就是极宠爱的,不过我也听闻似乎他福晋的死跟这个女儿有关,好像是身体本来就不好,后来置了气没治好,这才没了的。至于为何生气,想想那年的事儿,怕是跟选秀有关。” 如月嗯了声道:“选秀那年她好像从马上跌落,伤了腿这才没入选的。就因为这个吗?我看不一定。你还知道什么?” “下来便是这姑娘的美貌了,说是京师第一美女,很多人家都来求的。其他的我就不晓得了。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如月道:“有两点我不解。第一,初见时我就觉得她的形貌哪里不对,总有格格不入的样子。第二,就是她对郡主的态度不合常理。先说其一,初一见我只以为是她是标新立异,可后来才想起那种化妆法是裸妆,也就是通过化妆术尽量把自己打扮成自然状态的美,这个时代的审美不该是那样的!退一步说她再出格,到底是满人家的格格,应制是最重要的,哪里会这么张扬呢,居然还穿着那样的衣服出席宴会,这明显的是在引人瞩目么!二则,说起态度,我看她是故意在气郡主,二人身份差这么多敢这样做便是有恃无恐,为什么呢?我看不是郡主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了,就是背后有人撑腰。不管是什么怕都不会是小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曼珠 甄氏听完她的分析想了想就明白了意思,但还是不敢肯定的问道:“那结论呢?” 如月犹豫了一下,慢慢说道:“对她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想,她会不会可能……和你我一样?” 甄氏倒吸一口气,“你这么想就因为以上两个原因?未免证据不足啊。” 如月道:“也就是猜想,若她是穿越来的……这姑娘太有心计了,加上那样的出众的容貌和匪夷所思的行事……” 甄氏呆坐了半晌才涩声道:“好吧,我再去探探,有这么个人在确实让人操心。” 甄氏的作风自然是马上行动,来京师有些日子,她知道谁最八卦,于是去那几家做客,多方探听之后她又和如月开始秘议。 “这姑娘真不简单。”甄氏的开场白居然是唏嘘,“虽然没弄清具体的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和皇子有牵连。” 如月握紧了手,试探道:“八阿哥?还有……四阿哥?” 甄氏看了眼女儿,叹道:“我瞧着怕真是被你猜中了。听说那姑娘以前的性子并不是这样张扬不羁的,她很温和守礼,也和贵族圈里的格格们交好,特别是那个朱赫郡主,可就是在选秀那年她意外落马后性子就变了,完全不是一个人了。听说当年几个阿哥世子都挺属意她的,还闹过不少争风吃醋的事儿,后来有传闻说八阿哥为了娶朱赫不要她了……不过,因为这样却更招人关注起来,这两年无数男子求亲,让……她的阿玛很为难,因为要守孝。她也不能在这几年成亲,明年她就十八了,若不去选秀那么就该配人了。” 如月插话道:“哦,那她可有中意的人?” “她中意谁我不知道,但她真的跟显贵之家走的很近,听说都是些皇室家眷,福晋夫人之类,她很会说话。出手也大方,并不像你说的在朱赫郡主那里的表现。还有件事是我推测的,听说年前出游赏梅时那位郡主打了她,为了谁你该知道的。” 如月叹息一声:“这么说便有可能是曼珠和胤禩两人互相喜欢,被万恶的皇室东风吹散。嫡妻寻事儿,八阿哥护着心爱的女人?不对啊,”如月疑惑道:“曼珠这样角色实在应该是文文弱弱被欺负才是的。可她虽被打了,可实在看不出受了什么委屈的样子。而且气势上也不像……”她想了许久迟疑道:“若是反过来呢?” 甄氏不解:“什么反过来?” 如月又考虑推断了一番,“是了!”她拍案而起,“这样才解释的通!因为曼珠知道跟着八阿哥没出路,所以劈腿了,但是八阿哥不放弃仍在纠缠。既然皇上指了婚,她更不会委屈自己做小,上面可是有个朱赫这样厉害的嫡妻在呢,可朱赫受不了八阿哥对曼珠的情意,就处处为难她,然后才有我见到的,你说的那一幕幕。她——定是穿越来的。” 甄氏依着她的推断下了结论:“既然是穿越来的,那她就知道谁将来会登上大宝……那么她的目标就是……” 如月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凌柱之女,钮钴禄氏啊。” 曼珠的来历以及同朱赫胤禩的关系自有不外人所知的隐情,但大抵真被如月和甄氏推断的十之七八,此女的城府让如月对她很是警惕,曼珠没有表态如月当然也不会犯傻的自报家门。故只是观望和戒备着。 那厢,曼珠也没有歇着。她也通过各种渠道打听起如月的事来。因初来京师和琅如月打交道的人不多,谁也不太清楚她的底细。反而是几个阿哥对她略有了解,但曼珠的身份是问不着这些人的,好在曼琳从张府回来带来了极有用的信息。 遣退左后,屋里只剩下姊妹二人。从树上坠落傻病就好了?听着妹妹的转述曼珠坐在桌案前思量着,不由翘起了唇角嘲讽的笑了,我们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她暗思,依着甄氏这个商家女的精明居然会看不出来女儿的异常吗?到底是甄氏爱女心切不计较,还是说那个如月太会演戏骗过了所有人?能骗过甄氏不稀奇,可为什么连皇帝都接受了这件异常的事呢?放到这个时代难道不该是视作异端的吗?只是因为她家是被冤杀的王登联的后人?可这余荫享的也大了些吧,何至于连皇太后都对她家青眼有加?到底还是那个琅如月太有心计了,要不怎么那三个对她都有好感呢,送房子送画送钱的,这么能笼络人心,她想做什么? 曼琳见姐姐陷入沉思,流光溢彩的眸子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未施粉黛的脸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她情不自禁的摸摸自己的额头,不经意的又开始比较。开始出痘子了,真讨厌。看看对方的芊芊玉手,涂着丹蔻的指甲,再看看自己胖而短的手以及形状不美的指甲,她咬了咬嘴唇暗自着恼。 “曼琳。” “啊,姐姐。”她回过神来,讪讪笑了笑。 “你说张府的格格和琅如月是好友?” “嗯。不过看她的神色有些古怪,却不知是为什么,后来我跟她堂嫂聊的时候提到琅如月,那个女人倒是十分厌恶她的样子,说琅如月和她额娘一样,是个贱人。这话被采薇格格听到了,她为此还大发雷霆。我瞧那样子,听他们说的话估摸是她堂嫂在拈酸吃醋。” “哦,采薇格格的堂兄是谁?” “是张大人的内侄,叫做张懋恭的,人我曾见过,挺得张大人重用的,生的也算端正。但是听说他跟他福晋的关系不大好,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那个琅如月。” 曼珠点点头,忽然道:“年前让你去东四条胡同那位的府上做客,你可表现的不怎么样啊,不是我旧话重提,有些事儿你也该经心些了,我教你的乐谱每日都得练习,否则就再没机会了。” 曼琳见她说起那事,脸一红羞窘道:“姐,那日我见到马儿汉家的格格了,她好像不喜欢我,那眼神就是一副看不起我的样子,你说她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而且,我实在是不通音律,再学也学不成姐姐那样的。我……” 曼珠戳了她的额头一下道:“没出息样子!你不晓得十三阿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文武全才么,你这不会那不会怎么能行!都给你说过了,在咱们家谁也指望不上,依着阿玛的性子哪里会是耍手段经营仕途的人呢?那边两房看着个个都是有心眼的实则用不到地方上,祖母的心也偏重堂哥们,要他们帮忙那就是白日做梦!姐姐选秀是没指望了,就指望你了,你明不明白?” 曼琳羞愧的低下头,她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道:“说实话,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姐姐非要我跟十三阿哥呢,我,我……他自是很好的,好到我自觉配不上,也不晓得跟这样的人怎么相处。我跟他只见过一回,瞧样子人家也没注意到我,何况现下他得守三年孝,而且又被指了婚了,我……” 曼珠张嘴想说什么终又放弃,无奈道:“你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可别学你额涅那样畏缩一辈子,路你得自己走,人也得自己争取!想要出人头地就得有手段更得有值得人家喜欢的地方……”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叹息道:“不过事情的发展确实出乎我的意料,谁能想到章佳贵人居然这么快就薨了,那个穆尓登额啊……嘿嘿,”她眉头一皱喃喃道:“咦,难道她想跟十三?还是十四?或者……” 见姐姐面色凝重,曼琳紧张的问道:“姐,你别生气,我定会好好学的。” 曼珠仔细看了看自家妹子,见她脸上全是焦虑,肖似姨娘的容貌只称的上清秀,鼻子有些塌,嘴唇太薄,牙齿不甚整齐,身体也因发育开始发胖,泛油的额头上起了一层痘子。曼珠想起穆尓登额和如月的样貌,心说这样的能争的过吗? “罢了。罢了。”她安慰快流出眼泪的妹妹道:“实在不行我再想法子,王孙公子又不是只他一个,不管怎样都会让你嫁的好的。” “姐姐!”曼琳感动的哭着扑到曼珠怀里,做姐姐的轻拍她的后背,眼显温柔之色,嘴里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不过就说你两句何至于呀。还有正事要问你呢。阿玛想续弦,想来你也看出来了,你是怎么想的?” 曼琳泪眼模糊的抬头,掏出帕子擦去眼泪道:“阿玛想做什么,做子女的怎么管呢?” “娶妻没什么的,就看要娶谁了。”曼珠意味深长道。“咱们管不着不是还有祖母和大伯们呢么。” 曼琳疑惑道:“姐姐以前不是说不希望阿玛娶妻的吗,而且,你不希望阿玛只惦记着福晋?”她瑟缩了一下没敢说下去。 曼珠没生气,几乎是无所谓地淡淡道:“今非昔比啊,妹妹,阿玛能守三年,额涅地下有知也能瞑目了。我呢,当初对不住她,现下我可要为她争脸呢。那个琅甄氏可不是善茬,何况她还有那样两个出众的儿女,谁能保证阿玛有了新妇忘了咱们呢!” 曼琳被她这样的言辞吓的掩口道:“姐,别这样说!阿玛绝不会这样的,我瞧着,一是琅家对咱们家有恩,即使是祖母也不好说什么吧。二则,她家也甚有积蓄,姐姐不总说咱家缺银子打点么,这么看来那位夫人进了门也是好处多过坏处吧。” 曼珠颔首道:“好,到底是没白教你,不过,要进咱家的门还得再看清些,决不可因小失大,你也再去探探,我呢,也该和阿玛好好谈谈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晨星 曼珠一直没有再出现,如月平静的过了几日,思虑那女子有什么图谋的心渐渐淡了下来。经过几场雨又过了立秋,北京的气候稍微凉了些,家里的装修基本结束,这事儿一完儿如月累的昏睡了一整天,待第二日一起,她惊觉自己的小日子来了!如月看着床单开始发愁,妈呀,怎么忘了这茬儿了,没有苏菲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澄心早就起来,做了苏叶饽饽熬了粥,正准备回屋听到里面有动静,想着是姑娘醒了,她就手打了水进来,看到姑娘正捂着肚子夹着腿在箱子里翻东西,见到自己脸色顿时变得张皇失措起来,还红着脸让她放下水就出去。澄心心细,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她怕姑娘脸皮薄又担心她年纪小不懂事,于是装作不知道的退下去悄悄给甄氏说了。 当甄氏去西厢时,如月正不晓得拿那弄脏的被单和衣物怎么办呢,见母亲进来她红着脸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甄氏笑道:“恭喜啦,女儿,从今儿起你就是大姑娘了。” 如月羞恼:“这有什么好恭喜的,烦死人了。” 甄氏递给她一个用绸布包好的东西,“我的大姑娘,用这个吧,你总不能一直换衣服一直不出门吧。” 如月接过东西打开看了眼,青着脸转到另一间屋子费了老大的功夫才将这事儿了了,当她拾掇好了。流苏也将衣物拿出去洗了,吓得她赶紧追出去千叮咛万嘱咐流苏小心点不能让其他人看到,很少见姑娘慌张的模样,流苏忍笑应了。甄氏见她悻悻的回来,又是愁眉苦脸的样子。便取笑她道:“不就是来那个了吗,怎么这副样子呀。” 如月恼道:“由奢入俭难啊,难受死我了!妈!”她想了想,击掌道:“不行,得想个法子!”说着立即磨墨润笔,速度画了一个图样子递给甄氏看,“送你一个生意。” 到底是女人一见便知是用来做什么的,见旁边列的材料明细。甄氏弹了弹纸页,吃吃笑道:“这可真考究,不按多的算,一日换三五回可就得不少钱了,谁用的起?” “不管,我反正得用。”如月扭了下身子,调整着坐姿道:“你也能用呀。用了就知道有多好了。保准你再也不用那些糙纸和草木灰了。” 甄氏思量着这件事的可行度,就见鸦九进来通传说是马儿汉家的格格来访。如月啊了声,脸又绿了! 穆尓登额觉得自己今日来的不是时候,否则为何眼前这位如月格格一直是那样的坐立不宁的模样呢?她试探的问道:“姐姐,可是有事?若妹妹来的不巧……” 如月忙打断她的话道:“怎么会!就是,嘿。没什么,嗯。你吃茶吃茶。” 穆尓登额端起茶盏,一股子玫瑰的芳香便从鼻腔充盈到肺腑,花香里还带有甜甜的水果味,她尝了一口立即口舌生津,不由惊奇的赞道:“真好喝。入了夏我总也吃玫瑰水的,不过没这个味儿。” 如月看着她,觉得大家闺秀果然是不一样的。吃起茶来的举止很好看,这让她想起了江宁的那干女子们。在尽是身材高挑性格豪爽的满族贵女的京师里,有如春水般温润柔和的女子还真稀有,眼前这位算是难得的一个!也是穆尓登额生的娇小,裹着袍褂更显细腰不盈一握。容貌虽不是绝美也称的上动人清新,穆尓登额的意思就是晨星。最后一颗隐入到阳光里的星子啊。人如其名,难怪将来胤祥对她宠爱有加呢。 见如月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穆尓登额摸摸脸不好意思道:“怎么啦。姐姐?” “没什么,只是看妹妹生的太美,一时瞧的呆了。” 穆尓登额不胜娇羞的笑了,“您太过奖了,论容貌还是姐姐更胜一筹啊。” 如月哈哈一笑岔过话问起她的兴趣爱好来了。穆尓登额显然对如月更感兴趣很快又把话题转到她的身上,如月也没在意随意的答了,客人却听得极为仔细,不时的问细节处,还赞叹道:“姐姐真是才女,像我的女红就不是很好,多是嬷嬷丫鬟代劳,本该也送姐姐荷包帕子的,可今日所带没有一个是自己做的,论字……”她叹息道:“更是不敢比了,只是为何不见姐姐的墨宝,听闻在江南时您的字画连阿哥们见了都是赞叹的呢。” 如月嘿嘿一笑,心说自己那点事怎么就老被拿来说呢,还是哥哥说的对,绝对不要再显摆什么了!“嗯……那算什么呀,我哥哥嫌我不害臊,说我那字画拿出来就是被人笑话的,还好意思挂在墙上。他和母亲都责令我潜心学女红去呀。” 穆尓登额掩嘴笑道:“姐姐真谦逊,我都听说了,您才思敏捷,总有奇思妙想,连皇太后不都夸姐姐聪慧的吗。嗯,是了,莫不是姐姐要想嫁人啦,怕人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如月大囧道:“什么啊,才不是呢。”对方调笑的样子让她不觉自嘲道:“我啊,可跟妹妹不同,就是有天大的德又能怎么样呢,婚事我不会让别人迁就我,也不会去迁就别人。反正除了嫁人还有许多有趣的事可以做,我才不去想这么烦心的事儿呢。” 穆尓登额似是才想到她曾经痴傻过的事,立即换了抱歉的神色道:“对不住,妹妹失言了,惹姐姐不高兴了。” “有什么不高兴的,这就是事实。”如月爽朗一笑,她忽面上一僵,扭了下身子,不自然道:“我家地方小,没什么可玩的,不过吃的嘛倒是有许多,你稍等,我去厨房让他们准备。” 穆尓登额连忙推辞,如月就开玩笑说:“这可是你第一回来,可得给你留个好印象,说不准将来有什么事儿得求到你呢。” 如月走了,流苏镶玉在旁伺候。穆尓登额闲来无事就和他们聊话,她看了看流苏又看了看镶玉,目光落在后者身上,挑起话题道:“你家格格真是好性情,大方磊落的,可不像我认识的汉家女子,处着很舒服呢。这茶是她配的吧,真是有心。” 流苏踟蹰了一下没说话。镶玉见她身份尊贵,下意识的就有了攀好之意,她更想让主子露脸,于是接话道:“回格格的话,我家姑娘一直都是这个性子,谁见了都喜欢。她对下人可好了呢,大度宽容。人也十分的聪明。” 穆尓登额道:“我说的吧,这样的姑娘才叫人见人爱呢。我啊,就喜欢这样的,嗯,听说你家格格厨艺很好。” 镶玉立即骄傲道:“我家姑娘可喜欢下厨房了,她也总能做出稀奇的东西。嗯,还会做西洋的食物呢,有时看着挺可怕,可吃起来真是个好,就是到了京师水产少了很多,我们都吃不到鱼虾了……” 穆尓登额微笑着打断她的话道:“听说除了你家姑娘还有个丫鬟甚会烹饪,连十四阿哥都想讨了去,可是你呀。” 镶玉道:“不是奴婢。是她。”说着指着一旁垂首不语的流苏。 穆尓登额打量着流苏,眼神难掩惊讶,她又看了看显然俏丽的多的镶玉道:“哦,是这样。不过说来几个阿哥对你家还真不错。他们常来吧?” 镶玉摇头道:“奴婢到京师后没见过阿哥们,不过听说我们没来前。十四阿哥有来过一回。” “哦,好像琅侍卫同阿哥们的关系不错?” 镶玉点头正要说。就听门外有人道:“如月是怎么回事,放着客人不招待。自己跑到厨房里去做什么呀。” 进来的是甄氏,见她来,穆尓登额起身行礼,“福晋。” “格格。”甄氏虚扶了一把,笑容可掬道:“看我家那个不懂事的女儿,连礼数都忘了!真是慢待您了。镶玉,”她回首盯着镶玉道:“你去厨房换姑娘过来。” 镶玉见到太太的眼神就是一激灵,畏缩着应了:“是。奴婢这就去。” 待镶玉退下,甄氏拉着穆尓登额的手道:“穆尓登额格格呀,您能屈尊到我家来玩,又能跟如月做好友可真是她修来的福气。今儿怎样都得吃了饭再走,尝尝我家丫头的厨艺。” 穆尓登额含羞笑道:“福晋叫我星儿吧,我同如月姐姐一见如故,您就叫我小名好啦。” 甄氏道:“嗯,好好,星儿格格,日后没事可要常来玩,我家那丫头爱玩,初来京师也没个伴儿,她哥哥又去宫里任职了,也没个同龄姑娘能做伴,着实寂寞呢,平日里也就给江宁的旧友写写信,要不就是陪我去庙里拜拜,最多的就是做做女红写写字了。您没事就拉她一道去玩吧,她心大做事疏忽,有些事想不周全,您可得多担待些。” 穆尓登额目光闪烁,含笑道:“好呀。如月姐姐要是不嫌弃可以常来我家里玩的,我呢,在家里是最小的,姐姐们都出嫁了,也孤单的很呢,认识了如月姐姐可就好了。我们可以一道玩了,再说,我还没答谢府上搭救之恩呢,我家长辈让我带了礼物过来,还请您收下。” “什么礼不礼的,哦,对了,星儿格格过三年就是十三福晋了,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多好的事儿,就是……这些年你可要辛苦些了。” “哪里称的上辛苦呢。儿女自该守孝的。”穆尓登额虽微笑着,眉眼间已有了忧色,她轻声道:“就是等十年,我也会等他的。” 甄氏也收了笑,拍拍她的手道:“好孩子,我有幸见过十三阿哥,那真是天之骄子啊,论什么我瞧着都是顶好的,就是可惜敏妃娘娘,唉……你同他既有这个缘分,自该好好珍惜,瞧着你们也甚般配,将来一定会过的很好的。” 穆尓登额感激道:“多谢夫人。这些话听得人心里可真暖和。” 他们在这说着话,不过多时如月神清气爽的进来,见他们这副相顾悲戚的样子就是一愣,立即想到是怎么回事,她笑着岔过话道:“母亲,星儿妹妹,饭菜备好了,咱们过去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双姝 穆尓登额一直待到申正初才走,送走了她如月松了口气,见甄氏竟也松了口气,就打量着她问道:“今儿是怎么了,听你说话那味儿假假的和善。” 甄氏瞪了女儿一眼也不接话,而是叫来了镶玉,沉着脸道:“你也跟着姑娘有一年多了,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带过来的这些人里就你嘴最碎,早知还不如给了人,省的惹人生气!”见主子生气,镶玉扑通便跪下叩首不敢抬头。 “这是怎么啦?”如月忙插话道:“镶玉你做什么事惹太太生这么大的气?” 镶玉含泪畏缩着看了眼甄氏,轻声道:“奴婢的话太多了。” 甄氏冷笑道:“还知道是怎么回事,看来没傻到家么。自去澄心处领罚去,今晚不得用饭!” 镶玉叩首谢恩,抽抽噎噎的退下了。如月见一旁的流苏脸也白了,便让她也退下,四下无人了这才问道:“镶玉怎么多话了?” 甄氏道:“这死丫头我若不来怕是把咱家的家底都能交待给外人了!留这么个东西在太闹心了!平日里只觉她是个憨傻爽直的,没坏心也就算了。这到了京师人怎么就变得急功近利起来了?也不是没见过世面,怎么就管不住嘴有的没的乱说什么呢!这回来的是尚书家的小姐,下回若来的是公主是不是连自己都要倒贴过去啦?” 如月一听便扑哧笑了,她解释道:“这也得怪我,之前给他们交待过了,对这位格格得另眼看待,好生伺候。我想。镶玉是记在心里了才多说了些话吧,而且以她的性子怕是把我能捧到天上去了。说你女儿好,你也能生这么大的气?” 甄氏皱眉道:“她怎么就不同了,要你另眼相看?就因为她是那位爷的嫡福晋?” 如月叹道:“别小看这位未来的十三福晋啊,要知道,”她压低声音道:“将来的天下有一半是怡亲王的,那可是……钦点的世袭罔替的亲王,按着历史所述他又那么宠爱妻子。[]说不准哪天咱们就得托她办事,先处好是应该的。跟她交好,哥哥是不是也更好做事了?今时不同往日,你也说过的,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守着余荫独门独户过日子了。先是裕亲王,再是十三阿哥和他的福晋,和朱赫郡主也没算交恶。下来若是有机会,和四贝勒家能搭上关系就最好了,多一人照应多一份安全嘛。” 甄氏好笑道:“打算的挺长远啊,其他人我没什么意见,就是这位小主子,我看是个有城府的。你得小意些。不要走的太近被人算计了。” 如月瞪大眼道:“说什么呢,她还算有心计?整个一小鸟依人,温柔似水的样子。何况算计我什么呢!” 甄氏道:“刚觉得你长进不少,怎么在看人上还是这么没眼力。你怎么就能断定她没什么算计呢?难道只有曼珠那样的美的夺目的姑娘才会算计人?” “因为……”因为小说里的兆佳氏都是很好的……可这话如月说不出口,她咳嗽一声强辩道:“妈,我瞧你都快得神经过敏症了,不是谁都有图谋的。这也太阴谋论了吧。”如月挠头又道:“不过你说的对,多一个心眼也没什么不好。就先这样好好处着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翌日,如月身子不爽利也没怎么起身,就窝在甄氏处一边绣花一边跟母亲唠嗑。她这是在给曹蕤绣小衣上的花儿,几日前收到曹蕤的回信。见字里行间都是情谊,如月对这个旧友甚为思念。便想着跟回信一起寄回去个什么礼物了表心意。听流苏说自己又高了衣服都短了,如月就想到那个瘦高的女孩子定也是长个子了。那会儿送过她一套自己做的小衣,款式曹蕤很喜欢的,如月就想着再做一身送她,待做好再经迟缓的邮差,送到曹蕤手里怕天也凉了,她便按着冬装做的。就是在京师材料找不齐,特别是鸭绒,反正自家也要重做的,她便遣了东临和缦缨去寻,自己就先做衣服和刺绣。 没想到昨日刚来了穆尓登额,今儿乌林姐妹也登门造访。说起这乌林,如月后来从穆尓登额处得知她姓耿,属镶黄旗,父亲任职内务府管领。虽然是包衣奴才,也是人家皇帝身边的亲信,算得上是含金量很高的五品官了。 如月初一听乌林是姓耿的便吓了一大跳,暗道不会那么巧吧,又不好问那位耿大人的名字,京师姓耿的又太多了,再说其实知道了她也不能怎样。因为如月完全不晓得历史上的耿氏之父叫什么,她心说就算真是那位耿主子也没啥的,不是想着要亲近四四家人嘛,机会来了,可到底是耿乌林是还是耿扎琴是呢?对耿氏,如月绞尽脑汁的也想不出更多信息,只知道她的儿子叫弘昼,耿氏和那个钮钴禄氏一样很长寿。其他的就完全不晓得了,但按着年纪她更倾向于耿扎琴。 耿家姐妹来访如月很高兴,耿乌林挺对自己眼缘的,今儿一见这姑娘,还是很简朴的打扮,一身镶蓝色大边儿的团花春绸氅衣,踩着花盆底,梳着一根辫子,只簪了朵黄色的葵花,带着金耳坠子。她的妹妹则是粉色的折枝兰花氅衣,梳着两条小辫儿,怯生生瞪着大眼睛,扎琴的睫毛很长,眼角上挑,如月瞧这的样子甚像一只惊慌的小鹿,心里觉得可爱就忍不住上前拉过扎琴的手道:“扎琴妹妹,别那么见外呀,我们又不是没见过。来,姐姐给你好吃的。”说着就从荷包里拿出一块包着纸的寸金糖给她,“这可是我家的澄心姐姐做的,外面吃不到呦。” 扎琴脸顿时红了,一旁的甄氏见了就笑道:“小格格,这糖确实好吃,你如月姐姐每日不晓得要吃多少块才肯罢休呢。你也尝尝看。” 长辈都说话了,扎琴只好接过来尝了一口,如月笑道:“好不好吃?” 扎琴点点头,如月喜欢她也留了在意的心,就逗她说话,很快那个害羞的小姑娘也就开了尊口,和她聊起了女儿家的事情来。 那边乌林看到这幕就对甄氏道:“我这妹妹上回见了如月格格,一见心喜回了家总说起来,我呢,自从在亲王府见了如月妹子的箭术,心里也甚是喜欢,这京师的旗人姑娘说是尚武,但也就限于会骑射,好不好就另说了。可如月妹子不同,显然是真真学过的,也练过的。所以,我就起了结交之心,希望我的造访不是那么唐突呀。” 甄氏一听就笑了,“难得有缘分,我家丫头回来就提起格格说你有胸襟,性子磊落,她也很喜欢的。来玩就是了,哪里有什么唐不唐突,啊,说来昨日穆尓登额格格也来了,亦说起乌林格格的事情,听说你的武艺甚好,在京师都是出了名的。” 乌林大方道:“那是她抬举了,我也就跟着阿玛学过几日武术,会点拳脚,称不得甚好。哪里像如月妹子,”她看了眼在针笼里的绣品道:“女红也这样好,我额涅终日为我着急呢,说我不像个女孩儿家。日后女红上的事儿还得请教如月妹子了。” 如月听了便道:“母亲,听见没,亏你整日还说我这不好那不好的,听听吧,你闺女可是下得了厨房上的了厅堂,文武双全,日后可别总抱怨我女红手艺不好了,跟您比是不好,可跟同龄姐妹们比算不错了。” 甄氏嗔道:“对你严格点不好么,成日介的说我厉害,你是没遇到真正厉害的娘,哼,真该给你请个师傅,天天督着你练习,少没事儿就耍刀弄棒的,又不是你哥哥。” 如月一听她开始絮叨就捂住耳朵道:“天啦,又开始了。咱还是走吧,省的一会子又开始唠叨你们。” 说着便拉起乌林和扎琴,“母亲,我们去我屋里坐会儿。” 甄氏没好气道:“这孩子,说你两句就不耐烦了。好了好了,你们自去耍吧。” 到了西厢,香茶倒上,瓜果摆好,各类小吃端上来,乌林见如月不停的招呼妹妹吃东西,便笑道:“主雅客来勤,妹妹如此招待就不怕我们常来烦你?” 如月道:“我还怕你们不来呢!我一个人待家里甚没什么意思,你们若来了,就好玩多了。哎,说起来实在该我去府上拜访的。” “那可太好了。我家有习武场地,到时可要恭候大驾了。”乌林说到这里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彩。 如月也不推脱,爽快道:“行啊。哎,对了,姐姐的功夫是谁教的?我听星儿格格说,你除了骑射刀剑功夫也不错的。” 乌林但笑不语,扎琴插话道:“我姐姐的功夫是跟阿玛偷学的。” 乌林瞪了妹妹一眼道:“多嘴!” 扎琴吐了吐舌头,如月见她孩子气的可爱,忍不住就摸了摸她的头发,乌林解释道:“小时候不懂事,见阿玛总教哥哥们武术,求之不得就自己偷学,结果被额涅发现少不得一阵教训,说我性子野,可我就是喜欢忍不住还学,后来阿玛知道了也没怪我,反而教了我一些骑射功夫。” 扎琴道:“阿玛说了,要是姐姐是儿子定比哥哥们要强的。” 乌林叹道:“阿玛也就是那么一说罢了,怎能当真呢?到底还是男子更强。” 如月眨着眼道:“说谁的?女子也能习武,也能比男儿强呀。不是说在没入关前,满人家的女儿连战场都上得么,进了京反而不提倡这些了,好的不学尽学汉人男尊女卑那一套了,这算什么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乌林 乌林听她说的放肆,忙道:“妹妹不敢胡说的。到底女孩儿家还是该把女红做好,持家相夫教子才是本分。” 如月笑道:“我才不信这是姐姐的真心话呢。要不你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放弃练习武术了。” 乌林道:“这么想又能如何,这世间之人不都是那么要求我们的么?难道还能背道而驰?” 如月道:“非也,世间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的。我母亲虽是孀妇,为了子女,还是挑起大梁在商道上做出了一番事业。她从来都教导我们要独立,不能依附谁,就是将来的丈夫也不行,因为若将所有压在一个随时可能背弃你的人身上那下场就太可悲了。我母亲的行为可能会被很多人耻笑甚至是责骂,但我觉得她非常令人尊敬。再说我哥哥,可能是行走过江湖,他平日里总说女儿是不弱于男子的,对女子也很尊重,我的骑射功夫都是他教的,当然我只学了点皮毛。哥哥说女孩子可不能太柔弱了,若没有听他的,在吴县那会儿我怕是活不下来的。所以我最敬最爱的就是他们了。” 那个让人难以启齿的“爱”的就这么容易的被如月说了出了,乌林非常惊诧,她没说话眼里忍不住流露疑惑。扎琴则完全是一副羡慕的样子,她拉着如月的手道:“如月姐姐,方才我就觉得福晋跟姐姐相处的真好,这会听你一说就更羡慕了,你们家真好。在我家可不会这样子的,什么都得讲规矩,阿玛额涅哥哥们对我们也好,可不会像你们家这样。我。很怕我阿玛,额涅也很少跟我们说贴心话,额涅最上心的就是我们学了多少女红,还有就是姐姐选秀的准备……”她越说越沮丧,语气一下低沉下去了。 乌林坐过去握住妹妹的手以示安慰,又微笑着对如月道:“妹妹好福气。” 其实对才见了两次的陌生人不该说那么多的,如月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忙道:“让你们见笑了。来。吃果子。” 这时忽听门外有人叫道:“大爷回来啦!大爷回来啦!” 乌林和扎琴被唬了一跳,都起身向外看去,如月笑道:“是我家那只鹦鹉。我哥去瀛台值日了,没那么快回来的。定是它又在骗人,这鸟没有一日不生事儿的。” 扎琴诧异道:“方才我都没注意到呢。姐姐还养了这么好玩的鹦鹉?” 如月嘿嘿一笑道:“可不是么,是我一个朋友送的,就图它个热闹有趣才带到京师的。就是愈发的话多,我受不了便挂到外头去了。妹妹要不要去看看?” 扎琴看了看乌林,见姐姐点头她才高兴的笑起来,如月拉着她,挑帘子出了门,挂在廊下的鹦鹉见她们出来用奇怪的腔调道:“呦。给爷笑一个,给爷笑一个!” 扎琴瞪大了眼,乌林掩口笑了,如月脸绿了。当这个主人颇有拔鸟毛的心时,她一侧头正看到济兰从外面进来! 济兰显然是才回来,他连朝服也没换,正跟捧着马鞭的鸦九小声说话,见妹妹带客人出来。他客气的微笑,点头示意。如月一眼就瞧见他手里提着木桶,上面写着九龙斋三个字。她忽然想到前日说过自己想喝酸梅汤,没想到哥哥居然真的买来了,如月也管不得这么多立即上前拉过济兰的胳膊道:“哥哥!你回来啦!嘻嘻。酸梅汤!你还记得呀,真好!” 济兰见她要伸手去拿。一抬手让开半嗔道:“这么馋,让人笑话。” 如月这才想起后面还有两个客人没介绍呢。她忙拉哥哥上前,道:“这便是我新认识的好朋友,给你说过的。乌林格格,扎琴格格。” 三人施礼见过后,如月笑着显摆道:“哥,乌林姐姐的身手好的很呢,她的箭术很是了得,比妹妹强多了,你是百步穿杨,她也不差呢。也不晓得你们要是较艺谁更强,说不定还是乌林姐姐更厉害些呢。” 乌林看着济兰道:“我可没有如月妹妹说的那么厉害,花拳绣腿罢了。久闻琅侍卫的大名了,上回侍卫跟护军较武,您力挫护军统领,那才是真的大本事呢!” 济兰也看着她,微有诧异:“这件事格格知道?” 乌林淡笑道:“我哥哥也是护军,和朱贵大人算得是好友。当日他也在场,回来说了我自然便知道了。” 济兰闻之一愣,如月也是一怔,只听乌林道:“朱贵大人的功夫如何我是知道的。他既输的心服口服,谁都没什么可说的,您自也不用放在心上。我哥哥也赞叹琅侍卫的骁勇,又听说您最善刀法,正好我亦学过一些,不知什么时候能讨教一番呢。” 如月听她居然要向哥哥挑战,骇了一跳张了张口又不晓得该说什么,再看济兰竟然还很淡定,认真道:“格格原来是将门虎女,我自当候教。” 乌林咬了咬嘴唇道:“今日我穿着不便。下次定当请琅侍卫指教。” 一旁的扎琴急红了脸,她看了眼济兰又看看如月,生怕主人家生气,她拉了拉乌林的袖子,小声道:“姐姐!” 乌林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一副倔强的样子,扎琴抬眼又看了下济兰,轻声解释道:“朱贵叔叔常来我家玩的,我姐姐的功夫有许多也是他教的,算是半个师傅了。他输给了你,我姐姐她……” 乌林责备道:“扎琴!” 扎琴的脸更红了,她求助的看着如月,如月见势不妙立即拿过济兰手里的木桶,嚷道:“要打先吃过再说,酸梅汤好喝,酸甜可口不上火。” 乌林绷不住便笑了,松泛了神色道:“我可不是上火,也没置气,就是真的想领教一下琅侍卫的功夫,我是女子也没有名师指点,自然是比不上琅侍卫这样的高手的,但若是不试一试,我这心里总是不甘的,输无所谓,可得知道差的有多远不是?” 如月讪讪的笑着不接话,济兰道:“格格说的是,我妹妹这么赞赏格格,那格格定是能让她钦佩的。那日我也是侥幸在箭术上略胜朱贵大人一筹,若是较兵器,未必能赢。” 乌林见他没有笑话自己的意思,想起自己跟哥哥们讨教功夫时那些人的态度,不免再次抬头去看济兰,见他正看着自己,眼神端正,态度和蔼,绝无半点轻视,明明是差不多大的,却做出一副长者的模样,她有些莫名的气恼,可一想这是在人家府里又是头一次拜访,好像真的有点太任性了,便敛了不虞又看了眼济兰。 到这时乌林才忽然想起有人跟她说过琅家济兰公子的风采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好一个温文尔雅俊极了的少年郎,转念间那些女子称赞他时的痴迷样子就浮现出来了,好不知羞呀!想到此处乌林的脸红了。 如月没看出乌林的心思百转,她生怕这会儿这二人就刀斧剑戟的对掐起来,于是赶紧招呼客人回屋子,又对济兰说:“哥,厨房里有切好的西瓜呢,是冰过的,你吃啊。” 回到了屋子里,乌林和扎琴都像是有心事似地不说话,如月故作生气道:“好姐姐,原来你是打着为师傅报仇的心思来我家玩的呀。” 乌林想说什么看到如月那样子就又住口了,扎琴却当了真,忙摆着手道:“不是的,不是的!没想报仇什么的。” 如月笑着道:“逗你玩呢。你姐姐是什么人,我哥哥又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打起来呢,就算是较艺,射射箭就是了,不会真刀实枪的打。你说是不是啊,乌林姐姐?” 乌林看着如月侧头道:“如月,你哥真的那么厉害?” 如月得意道:“好说。江宁谁不知道千叶双刀的名号?我哥那可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别看他年纪不大,功夫好的很呢,要不怎么能救了阿哥们,万岁爷又怎么会钦点他做侍卫?嘻嘻,而且长得又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人间少有……” 乌林和扎琴见她得瑟成这样都笑了,乌林听她说完便向往道:“那我更想领教一下济兰公子的本事啦。” 耿氏姐妹的到访让琅府起了些波澜,甄氏显然很喜欢这对姐妹,特别是对耿乌林更是赞不绝口。说见之可喜而且门当户对,如月一听门当户对汗就下来了,她好笑道:“妈,你不会对人家乌林动了什么心思吧?” 甄氏白了一眼道:“什么叫我动了什么心思呢?还不是替你哥着急么。我瞧那姑娘是好的,人大方端庄,不俗气也不虚荣,虽不是很漂亮但看着可亲,你哥十六,她十五,年纪正好。你哥是五品官儿,她阿玛也是五品,这不是正好?” 如月道:“什么正好呀!人家可是上三旗的管领,兄长们又都是护军,他家是皇上家的包衣,听说这样人家的女儿皆要选秀进宫的,就算被撂牌子了,也得由主子安排婚事,上三旗直属皇上,虽不可能由皇上指婚吧,但也得由其他主子决定,哪里是私下里能说的算的?而且你又不晓得耿家长辈是怎么想的,说不准人家一门心思想攀富贵呢。我也听扎琴说了,他们的额涅正请人教乌林选秀礼数呢,她定是会进宫选秀的,和哥哥?不靠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撮合 甄氏道:“这么说还真是可惜了……这两人若处的多了定会生出事来。你若不想有什么可得安排好了。” 如月好笑道:“娘,您是半仙么,这事儿都能预测!”见甄氏笃定的笑,她忽然想起了曹蕤,呆了呆不禁问道:“你说,哥哥喜欢贵姐儿吗,还是说因为知道不可能所以就没打算过?” 甄氏微怔,思忖半晌才道:“你哥哥啊,骨子里对曹蕤和对其他女子是一样的,道是有情其实却无情。”她苦笑着叹了口气:“有时我觉得他性子多像琅守义,可又见他对你我如此心重又觉得他重情。这孩子,不晓得将来会给我带个怎样的媳妇回来。” 甄氏的情绪感染到如月,她也开始为兄长担忧起来,“其实耿乌林真的很好。”如月握拳自语道:“好像这两人放在一起还真不错,她性子好又尚武,人不矫情,而且呢,明年是个怎样的结果也不好说,乌林这丫头又不是顶漂亮不会那么抢手的。” 如月想起白日里二人的对话不由的笑了,她思索再三对甄氏道:“顺水推舟,你觉得如何?” 甄氏道:“这会儿又不担心了?之前你不是怀疑耿家可能是历史上的那个耿家么。” “哎,真就只是怀疑,京里姓耿的那么多,乌林的年纪也不可能是那个耿氏呀。事在人为不是你常说的话么,咱们不先下手可就没机会了!” “随你。我可不是封建家长强拉硬配的,当然得你情我愿,天时地利人和的。” “嘻嘻,就知道你钟意她。对了,过几日我约他们去玩。机会给了。怎么发展就是他们的事了。” 甄氏点头道:“可行。对了,她家不是离什刹海近么,这会儿的荷花还是不错的……”她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如月在那里遇鬼的事,便改口道,“嗯,要不去庙里烧烧香什么的也可以,总之让他们处处,你观察一下有没有戏?我呢也去查探下这个耿家是什么状况。” 如月知她素来是有想法定要去实践的。也不反驳,爽快道:“什刹海挺好,眼见重阳近了,能登高,能划船,能礼佛,更能看荷花。正好我也听人说起这暮夏的海子极有秦淮风韵的。去看看也没什么的。你放心,我有佛珠护身,近日也没再看到过什么怪东西,想来是无事了。不过,要去咱们都去,你不是说我没眼力么。他们好不好你自己看,而且你在,人家也不会多想什么。” 甄氏觉得女儿说的不错,又确认了她是真的无恙,这才同意了。 如月全权安排了这场出游,先查济兰哪日休沐,之后让澄心和鸦九去下请帖,也没写明什么。只说邀请两姐妹同游什刹海,待乌林回复确认了日子,她又让东临去定游船。到出行当日,她自己穿了最喜欢的鹅黄色直径纱缺襟圆领的窄袖氅衣,镶品蓝缎绣折枝蜀葵挽袖。烟绿撒花棉的裤子,仍只梳了条辫子。簪了朵通草葵花,戴上金锁拿上佛珠。挂上香囊,又给荷包里塞了许多零食。当红娘让林笑心情好极了,哼着歌笑意盈盈的准备出发。当济兰看到她,上下打量一番道:“妹妹今日很高兴啊,打扮的真好看。” 如月也打量着济兰,见他穿着品蓝团花的剑袖袍子,也没穿马甲,只系条腰带,手里拿着扇子,腰里系着荷包和火镰,一副很随意的模样,是不是该穿的正式一些呢? 又听济兰道:“妹妹如此打扮该不会去见谁吧?” 如月做贼心虚,纠结该不该现下告诉哥哥还有人要去的事,心里乱着嘴里故作无谓道:“哪里有,倒是你,全家出游,你怎么就穿成这样?” 济兰好笑道:“我这样怎么啦,就是去玩才不用那么正式呀。” 如月不跟他纠缠穿戴,对门外道:“镶玉,流苏你们好了没?” 镶玉探头道:“早好了呢,姑娘。太太亦准备好了,就等大爷和姑娘啦。” 如月挽着济兰道:“好吧,我得给你说件事儿。可不许恼……” 什刹海,前海舟上。如月托腮看着船窗外,这个时节正是花红深处,柳绿滴翠的暮夏之季,也是出游的好时光,虽还是有些热,到底是过了立秋,在树荫下游船中都不会觉得太过难耐。如月见岸上青翠处显现的庙宇道观,又听闻来往船只上的欢声笑语,她的心情真的好极了。喝一口龙井,再尝几粒葡萄,实在是惬意。可是那边的三人真真无趣极了,那么好看的景色不欣赏,下的什么棋。 如月回头看了正端坐桌案前的两个人,济兰和乌林都极专注的盯着棋盘,一旁的扎琴居然也看的很认真,小妹妹你才十岁啊,竟有这样的好定性!厉害。 如月剥了个葡萄放进嘴里,好酸。她咂咂嘴,心里又在盘算那件事。济兰在知道耿氏姐妹同行时没生气,只说了句淘气。她实在不信这么就完了,聪明如济兰能不晓得是个什么意思么?这件事很耐人寻味啊。乌林姑娘也当真大方,见到济兰同行只是吃了一惊,之后就坦然相对,二人聊了几句说到了棋,这就一头扎进去了。扎琴则是一如既往的安静着,她的眼睛不是在姐姐身上就是在偷看济兰,是不是也在思量他做不做的了自己的姐夫呢? 如月为自己的想象力汗了一把,唉,也就是两中学生下棋,想的太多啦。可对面甄氏的表情倒真是像偷到鱼的猫一样满足,如月冲她使了个眼色,甄氏会意,她放下茶盏给鸦九嘱咐了几句,鸦九看了眼那边,点头出去了。甄氏从银朱手里接过纱帽,转身出去,她对跟着自己的如月轻声道:“我去转一圈,你看着点。” 如月道:“这回是去求什么呀?姻缘?” 甄氏啐道:“浑说!自然是求财啦,没见来信里说了生意不好做么。我还真不放心那边呢!当然再保佑你哥哥娶个好媳妇,你呢,能早点找到如意郎君。” 如月掩嘴咯咯笑道:“那你可得去好几个庙呢,辛苦你啦,妈。” 船慢慢的靠了岸,感到船身震荡,济兰这才抬头看了眼窗外,如月一边吃点心一边道:“哥。母亲去庙里了,你俩的棋下完了么?” 济兰看了眼乌林,对妹妹道:“正值中局。母亲走了怎也不说一声?” 如月斜睨着他道:“说啦,你不正专注下棋呢吗。没听见。” 乌林脸一红起身道:“福晋要去庙里,妹妹去么?若要去,我们一起去吧。” 如月道:“庙里有什么好玩的,我不去。你们继续下吧。我呢,继续吃我的葡萄,对了,扎琴,要吃么?” 扎琴摇头道:“我不吃了,姐姐遇到了对手。我定要观战的!” 如月意味深长道:“哦,原来是棋逢对手。哥,可得小意啦,输给姑娘家这面子就丢大了。” 济兰不语,只比了个请坐的手势,乌林对他微微一笑,坐下后看着局面微蹙眉头,过了一会儿方掂了一黑子毫不犹豫的落下。 如月又吃了一会儿。左右不见甄氏回来,心说这位别真是翻山越岭的去求菩萨告神仙了,她见岸上传来叫卖石榴和糖炒栗子的声音,心思一动便起身对济兰说:“哥,我下船去转一下。买点吃的回来。” 济兰还没说话,乌林就道:“那我同你一起去吧?” 如月笑呵呵道:“我去去就来。你和哥哥下棋吧。那个,嗯。”她看出这丫头是不好意思同济兰单独相处,于是眼珠一转就交待道:“扎琴,你在这里陪你姐姐,嗯,流苏华铤你们也在这里伺候大爷啊。外面盘金也在呢。” 济兰哪里不晓得妹妹的心思,他看过来的眼神古古怪怪的,如月冲他故作天真一笑道:“哥,你不是总说,这个下棋嘛,就要讲究一气呵成,可不敢三心二意,故,你们就好好下完这盘棋吧。也快到中午了,我看岸上有卖吃的,顺便给你们带点。” 说完如月也不管济兰怎么想的了,招呼了镶玉带上了早就待的不耐烦缦缨上了岸,看着周围的无尽热闹,她的心里亦是无边的欢乐。 一刻钟后按着指示买完了石榴和糖炒栗子的镶玉,看了眼身后的游船,又看着正在观看杂耍的小主子,焦虑道:“姑娘,咱们不回么?大爷可得等急了。” 如月也不看她,只道:“不回不回,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干嘛这么早的回去呢?你瞧这里山清水秀,柳暗花明的,还有热闹可瞧,回去有什么意思呢?”说着她摸着缦缨的头顶道:“小缨,你的功夫和他们比如何呀?” 缦缨嗤之以鼻道:“自然是小的好了,他们不过练的都是旁门左道,看着厉害其实都是唬人的玩意儿。小的我可是跟大爷学的功夫呢!这都学了快一年了,你看你看。”说着他伸出手臂,“看到没,跟石头似地硬呢。” 如月哈哈一笑,“推了大半年石头,能不硬么,听说哥哥还让你缚着沙包跳台阶呢,有没有?” 缦缨挠头讪讪笑道:“姑娘知道呀,大爷说了要想功夫好,基础得牢靠,小的开始还以为是大爷不肯教推诿呢,为此气恼了好几日,后来也明白了必须得这样才行呢。” “你明白就好啦,不过,都十岁了,怎么还这么低,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缦缨的脸立即红了,个子矮是他心里的最痛,于是梗着脖子道:“我会长高的!大爷都按过我的骨头了,他说我会长高的!” 如月嘻嘻笑道:“那就好,要是总那么矮,将来就找不到媳妇啦。不过,矮也没什么,王英不都找了个扈三娘么?” “谁找媳妇啊!”缦缨气哼哼道:“女人好麻烦,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一碰就倒了,一挨就伤了,遇到事儿就会叫唤,烦死了。” 镶玉见他们有说有笑并不理睬自己,心里不免发急,自从被太太教训过后,她自我反省过,行事说话收敛了许多。这回姑娘出来玩,最后会不会怪到自己头上呢,万一再被罚就糟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劝道:“姑娘。咱们还是回吧。再不回去,别说是大爷了,就是太太也要怪奴婢的呀,奴婢可不想再受罚了。” 如月看她一脸的张皇之色,便笑道:“无妨。这会子我那哥哥正下棋下的高兴呢,他记不起来我的。太太那里你更不用担心,这次不同往日,她不会说你,只会赞咱们有眼色……哎呀,你也别乱想了,听我的没错。”见镶玉还是一副幽怨相,她只得道:“好了好了,咱们边游玩边去寻太太,找到她同她一道回去。如何?”(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初见 听主子这么说镶玉才舒了口气,脸上带了笑。(.无弹窗广告)如月便带着镶玉和缦缨沿海子走着,说是找甄氏,可她更像是游客。清风徐来,万顷荷花摇曳多姿,吃一碗茶再吃点小吃真是好不悠哉。镶玉着急又不敢再说,见她神色不好如月就道:“太太是去求佛烧香的,这里寺院众多谁知道她去了哪处,我看咱们就在回程的必经之路上转悠等着,必能等到的。要不错过去岂不糟糕?” 镶玉听她说的在理,也无法,只得随主子行事了。刚走过银锭桥,如月就闻到香火味,一问才知这里有间广化寺,镶玉便执意要去瞧瞧太太在不在此间,她们才上了几节台阶,缦缨眼尖指着一旁的亭中道:“姑娘,那个是太太么?” 如月定睛去看,眼前熟悉的身影不是甄氏是谁!而她对面的人更叫人吃惊,居然是凌柱!虽然有树木遮挡,如月还是能看出二人正在说话,甄氏身后立着鸦九和澄心,东临则和另两个随从打扮的在亭外候着,凌柱并未带家人,穿着也是寻常衣物,看举止只是在谈话,凌柱的表情看不到,甄氏的微笑可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缦缨奇道:“那个人是谁呀?” 镶玉只顾能交差,便催促道:“姑娘咱们快过去吧。” 如月的第一反应不是迎上去而是拉着二人隐到树后。缦缨不明所以直问怎么啦,镶玉到底是大些,此时方明白过来,她欲言又止,只瞅着如月瞪着两只大眼等着主子开口。如月深吸一口气看着他们郑重道:“这事儿只当没看到?明白?” 镶玉犹豫的点点头,缦缨看看二人也不说话。如月复又解释道:“那位大人家的格格被刘大夫救治过,他见到太太自然会寒暄答话的……嗯,咱们突然出现难免有些怪异,所以……就当没看见,也不许私下里议论。” 镶玉忙道:“奴婢知道的。再也不敢多话了。” 如月看了眼缦缨,眼神里透着警告。缦缨机灵的道:“小的什么都没看到。” 如月嗯了声,垂首思量起来:这算是怎么回事。巧遇还是有预谋的?怎么看都是郎有情妾有意,即使是自己警告过甄氏。这会儿看她的神色完全是忘了……如月叹了口气,思忖了半天终于道:“咱们走吧。” 如月左思右想着甄氏的事,也没心思看景,只是沉默地向前走着,镶玉缦缨识趣的谁也不吭声。走了不知多久,直到镶玉渐渐跟不上,如月才发觉自己的脚也走痛了。也亏得那双伶仃小脚能跟这么久,如月瞧镶玉的样子便招呼他们坐下休息。此刻她才驻足看起了周围,和前面相比这里游人稀少了许多,离开主路已久,这是她随意选的一道小路,行到此处树木丛杂。已有幽僻之感。 “姑娘,咱们回去么?走的好远了。” 镶玉有气无力的问道,她不好总坐着就要站起来,如月示意无妨,又让缦缨把带的水壶给她。 “不急。再转转。”如月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糖吃了起来,她继续看着景色,指着矮山的亭子道:“咱们上去溜一圈,从高处看看风景再回不迟。” 缦缨一听就乐了。孩子玩性重巴不得多在外面玩耍,而体力不支的镶玉却一脸郁卒之色,如月见不远处有处茶棚便道:“要不你去那里吃点茶歇会儿?我跟缦缨上山就好了。” 镶玉看了眼那边,似乎杂人不多,能看到有妇人带着孩子的。又有大户人家的马车在,不怕有什么歹人。她微有动心。可又顾及太太责罚,便踟蹰道:“奴婢还是跟姑娘一起去的好。” 如月道:“你去能做什么呀。是能扶我还是能拿东西?看这坡陀蜿蜒的,你身体不济算了吧,万一摔了磕了怎么往回走啊。诺,这是点散钱,你拿去吃茶吧。” 见姑娘主意已定,镶玉无法只好应了,只再三嘱咐定要速去速回。如月暗道且不说济兰乌林,那一对只怕都嫌时间不够用呢。回去那么早只能坏人家的事儿,将来问起只说自己玩忘了便是了。于是让缦缨陪镶玉过去,安排好了这才开始登山赏景。 此处小山似是人为而建,远观杂乱荒凉,实则隐有布置,人在深处才能看到草木扶疏,听到鸟语闻到花香,幽静里还有笛子清越声,不晓得是哪个文人雅士在此游玩呢。 如月听那笛音曲目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她不通音律也想不起来,随乐行至半山腰处,忽然从密林里窜出一只兔子,它见了人直瞪了个眼傻傻的看着,缦缨一见心喜就去捉,那兔子吓得笨拙的往前逃跑,缦缨哈哈笑道:“小家伙,休想跑!小爷可想死你啦。” 如月见他弯腰追捕兔子的样子好笑,就道:“喂,好好的兔子你捉它做什么!” 缦缨头也不回道:“这么肥的兔子,捉回去烤着吃呀。多久都没吃野味啦。” 如月见他跑的远了,喊道:“小缨,算了!快回来!” 缦缨喊道:“姑娘,小的马上就回,你在此休息一会儿等等啊!今儿我必定能逮住!让姑娘也尝尝小的的手艺。”说着人已出了小路隐到树丛中不见了。 如月跺脚喝道:“赵缦缨,你还当自己是个下人吗,丢下主子不管!万一有豺狼虎豹怎么办!小混蛋!” 一句小混蛋让如月自己都吓了一跳,好久没大声骂人了,感觉还挺……怀念的。豺狼虎豹?她想着嘿嘿笑了起来,再看看四下无人,便叉着腰自语道:“看回去老娘怎么收拾你这个小兔崽子。” 如月等了一刻钟也不见人回来,她有些担心,这么长时间只过去了几个游山的,她为避免麻烦躲开了,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儿。她便打定主意去寻。 如月沿着没有路的草坡走着,荆棘时不时挂着了衣角,下摆绣花的地方都被蹭毛了,这可是如月最喜欢的一件袍子了!如月皱着眉,顾不得旁的,只是观察着草丛倾倒的方向和树枝折断的样子。她正按着现世登山经验判断着赵缦缨的行踪,只是很快就看不出来了,再看有一条极窄的小路通向高处。需要手足并用方能上去,如月猜测他大约是从这里上去的,她冲上方大喊道:“赵缦缨,你在吗?” 突然叫喊声惊起身后树上的野鸟,几只鸟一起扑棱棱的飞起来,难听的叫声响起,吓的如月一哆嗦。除此之外好像还有什么动静,不会真有野兽吧?如月壮了壮胆子,下意识的摸了摸佛珠,喊了声:“有人吗?” 四下寂静,如月抬头看看又看看来路,决定先回到原处再登到顶峰寻人。刚一回身忽然觉得后颈发凉,唬的她大叫一声举起手臂一回身,没人。可除了依稀传来的人声,她真的能听到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是被鬼吓怕了,如月顿时后脊梁冒汗,顾不得仔细看回身撒腿就跑,若是回头。定能见到一只黄皮子正探头探脑的张望她离去的方向。 跑了一会儿,眼见着能看到主路了,如月心里一松,正放下了心慢下脚步,忽然踩空整个人往下坠落。失重感让她大喊一声,等落了地如月才发现自己掉到一处半人高的洞里。心怦怦直跳。镇静了一下后她观察了一下处境,这里可能是废弃的捕兽陷阱。后来被草掩住了。再检查自己,在坠落时衣服被扯了几道口子,脚踝微有疼痛,其他到没什么。幸好没有捕兽器,要不更惨了。如月暗道倒霉,又庆幸这副狼狈样子没人看到。可是,一会儿怎么出去见人啊,看看及胸的边缘,如月试着想要撑出去,蓦然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鞋,一双男人的鞋! 如月大惊,没见有人走过来呀!她顺着鞋往上看——皂色的袍角,剑鞘和玉佩,再向上看,一个男人正看着自己。他大约二十五六岁,样貌普通,眼神锐利,无声互看了一会儿,如月忍不住咳嗽一声,心说您在那里杵着做什么呀,就算是男女授受不亲不得相扶,您也说句话吧。 那人果然开口了,也不躬身只居高临下皱着眉打量着如月道:“你做什么呢?” 如月汗,我做什么你看不出来吗?都这样了难道在玩?!她正要解释,就听远处有人说话,“伍兄,找到人啦?” 如月闻声向后看去,见来者是个二十出头圆胖的男子,他拨开树枝笑眯眯的过来,身后还有数个侍卫打扮的随从跟着,他见了如月显然很是吃惊,诧异道:“咦,真是个女的,是和那小子一路的吗?” 姓伍的男子答道:“尚不知。”他垂首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如月回道:“我是来游山的,和仆从走失了,去寻人结果不小心掉到坑里了。” 后来的那人挑着眉确认道:“仆从?是个黑皮肤大眼睛的小子吗?还擒了只兔子的?” 如月道:“正是。敢问他在哪里?” 这二人互相看了眼,后者对随从道:“把人带过来。” 那人应了匆匆退下,一会儿就又有一队人过来,其中一个手里正提溜着一脸愤怒的缦缨,这小子被捉住了手里仍提着那只兔子。如月见势不妙,喊了句:“小缨!” 缦缨见到主子的样子,先是一愣就发起急来,他扔了兔子挣扎大喊道:“姑娘,他们怎么你了?” 如月忙道:“我没事,你是怎么了?” 缦缨气哼哼道:“他们不讲理!我打兔子,一个不小心石子儿打到亭子里了,他们就说我冲撞了他们的爷,这里又不是他家的,只凭他们能在那里,就不兴其他人去吗,我的石子儿又没打到人,刺什么客啊,老子要真是刺客还用石子儿做什么!他们这就是仗势欺人!啊~” 他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出手的是那个圆胖青年,他冷笑道:“嘴里放干净点,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缦缨的脸被打红了,他嘴角带血却犹自挣扎叫骂。如月已看出不对,忙喝止道:“缦缨,不得无礼!” 正闹着就听有人道:“怎么了,这么吵闹。事情问清楚了吗?” 闻此声,那两个男子神色具是一敛,和一干随从皆躬身退步让出一条道来,只见一位年轻人从主路低身进来,他见到如月的样子微有吃惊继而就打量起她来,如月见这人负手而立,穿着天青的袍子,外罩了件绛缎暗花紧身,整体样式简单也未有什么装饰,他形容清贵,挺拔而瘦,第一眼看过去便是很干净的感觉。只是他头发长了却没剔去显得有些怪,此时一束阳光正好映在他的眼睛上,男子微眯着眼打量如月,那神气仿佛是捕到了猎物正寻思怎么处理呢。 如月见了这人心里不知怎地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有无法抑制的畏惧感,这两种感觉绞在心里很是奇妙,她咽了咽口水,紧张的手心里冒汗。忽然从这人身后闪出一个俊俏少年,这少年只到那男子的肩膀处,他身着素色长袍系着白色腰带,身量单薄,头发未除又戴着孝让他看上去形容憔悴,如月一见他轻呼出口:“唉呀,十三阿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训斥 章佳敏儿已经故去一个多月了,胤祥在午夜梦回之时还是常常惊醒,醒时已是泪流满面。满族的儿女从不为父母的逝去长久哭泣,不断的哭泣会被人视为懦弱,这是常规,对于皇子来说“适度”更是十分重要的,一开始的悲伤被当做孝顺,之后再痛苦那就很无谓了,即使有眼泪也是要流进肚子里去的。 胤祥知道但是做不到。子凭母贵,章佳敏儿的出身没有很显赫,所以他只是爱新觉罗家一众儿子里普通的一员,从很小的时候胤祥就知道皇父的真正看重的儿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子。在这个大而冷漠的宫闱里只有母亲能给他安全和依靠,而他自己也只想效仿额涅安安静静的存在着,章佳敏儿的身体很柔弱,心却很强大,遇到了很多事她总是微笑没有抱怨得失,她总能在一朵花一只鸟身上发现微小的喜悦,她是母亲,更是他的第一个老师,这样一个人不在了,永远不在了,十三岁的胤祥觉得天崩了,心碎了,灵魂似乎也随之而去。 于是他不顾皇父的劝阻,长跪不起,水米不进,哭到失声眼睛模糊,偌大的灵堂在白日总是熙熙攘攘来很多人,夜里凄清的让人绝望,随着时间流逝连白天也凄清起来。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不是所有的人都离他而去,还有一个人在陪着自己。那是他的四哥。于是胤祥顺从了安排,来到了永和宫居住。 在永和宫里服侍胤祥的人很周到,没有半点不敬处,德妃做的很好,嘘寒问暖每日必会探视过问,让人挑不到一点错。连皇上都赞赏她贤德。很多人都说他找了一个好靠山,又有很多人说你必须要去讨好她,你的将来全靠这位主子了,就像从小被舅舅教的那样:有些人不论你喜不喜欢都得去迎合他,直到你足够强能自保的一天,否则随性而为就是鲁莽,在宫廷里不够聪明的结果是会死的,而且还会连累他人。所以胤祥一直做得很好。所以他的皇父喜欢他。但这回胤祥不想这样做,不是因为讨厌胤祯,也不是叛逆,因为他的母亲只有一个。 至于将来?胤祥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将来,像早早就表明了不争之心的皇兄们一样,从出生开始已然就退出了角逐的舞台。何况他对地位权利全然不感兴趣,甚至是厌恶。他的笑和逢迎只为了能让他们一家人过得安全些。如果可以他宁可放下一切远走他乡,游遍美景看尽百态。也许懂自己的人只有一个,这个人从来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也从来没有过多的劝解,在额涅去世后,一切就和以前一样自然。他教自己习字和数算,会邀请自己去做客谈谈书画金石之道,讲讲禅心佛法。这就是他的四哥。 这一次为了一句话对四哥不敬的话,他和胤祯打架,虽彼此没伤到谁,却惹得德妃很不高兴,她像以往那样没有责备自己,只说了一句:“祥儿。你这样做本宫很伤心啊。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呢?” 是谁?没有人,但胤祥知道她指的是谁。他不想事与愿违让德妃更不喜欢四哥,所以忍住脾气叩首认错,只解释说是自己心绪不宁,德妃但笑不语。胤祯却在事后讥讽道:“胤祥。我才是四哥的亲兄弟!记住了。就算我们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你来管!” 当夜他就失眠了,深深的孤独感快叫他失控了。连着两日他整夜对着额涅的画像发呆。那是琅如月送给他的肖像画,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只见过母亲一面的小丫头能画出这么传神的画来。就像以前就见过认识似地。他的额涅未着大妆,只穿了寻常衣物侧坐在窗前笑吟吟的望过来,睹画思人他无声的流着泪,额涅,儿子好想你呀。 也许是没怎么进膳的缘故,从上书房出来的十三阿哥居然晕厥了,虽然再三嘱咐随从们不得说出去,可这事儿还是被皇帝知道了,又是请太医又是探看的,后来德妃是怎么说的?那张打扮的极精致的脸显出温柔色,沉重道:“祥儿呀,都是哀家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委屈了。唉,若是敏儿妹子地下有知该怎生抱怨哀家的。你瞧连万岁爷都在责怪我对你不经心。” 这语气让他悚然一惊,于是解释再三,德妃方拉过他的手道:“我现下就是你的额涅,要信我啊。心里不痛快要给我说呀。” 信吗?说吗?胤祥心里苦笑。后来便是四哥来了,一见自己不是劝慰而是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番,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哪里由得你如此糟践云云,四哥生气的时候真的很骇人啊,平日就很少有软语的人到最后还是很生硬的说:“想吃什么让你嫂子给你做。”胤祥真心的感到温暖,他觉得从今以后四哥就是自己的亲四哥。 不知四哥在皇父那里怎么说的,竟请得了旨带自己出宫散心,这日的出游很快活,只是在山上以笛带琴吹起那首《猗兰操》时,不由的想起额涅传授技艺时的模样,他忍不住又流泪,四哥眺望远方沉声道:“十三,过了今日就醒过来吧,你再不醒哥哥我真不知道该如何了。” 胤祥大恸,顾不得四下有人竟俯到他四哥怀里好好的哭了一场,直到被一个莽撞的小石子儿打断了纷乱情绪。胤祥万万没料到最后会见到琅如月,特别还是在一个荒草坑里见到了她,那样子实在是…… “十三阿哥?”如月顶着杂草和落花仰着被蹭脏的脸惊诧极了的看着胤祥。胤祥也惊诧极了的打量着落魄的救命恩人,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月,你,怎么成这样啦?”说着话他上前蹲在坑边伸出了手,“快上来。” 如月尴尬的牵了牵嘴角,余光看到另一个男子不善的眼光,她及时的缩回了手,自己撑住地提气来了个旱地拔葱跃到了地面,本来还挺潇洒的动作在落地的一刻就变成了难看了,脚一痛人就坐在了地上,胤祥忙问:“怎么了,受伤了吗?” 如月也不敢抬头,她已经囧极了,十分明白自己见到了谁,有惶恐更有激动,她就势跪倒向那男子叩首行礼道:“琅如月见过四贝勒爷。见过十三阿哥,请恕小女子失仪之罪。” 半晌方听胤禛道:“哦,原来你就是琅如月。”他的声音很清澈,但如月听得出那里面的冷淡。“你且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如月也不敢抬头,垂首简单说明了原因,最后替缦缨致歉道:“我家的仆人不懂规矩冲撞了贝勒爷的赏景的雅兴,还望您大人有大量愿谅他吧。那小子没怎么见过世面,也是初来京师,求您的责罚不要太严厉了。” 胤祥道:“四哥,不知者不怪,他已然受到了教训,我看就算了吧。” 胤禛哼了一声,道:“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才有什么样的下人。我看不只是他不懂规矩你更不懂规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荒山野岭的乱跑,还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真不晓得家里人是怎么教的。看看你的样子成何体统!” 如月再叩首道:“贝勒爷教训的是,小女子本就是山野之人不懂规矩,回去定当自罚。” 胤祥生怕胤禛再说出什么狠话,便岔话道:“快起来吧,看看伤到哪里了。” 如月哪敢起身,推托道:“只是小伤,我皮糙肉厚的不碍事。” 听她用到皮糙肉厚一词,胤祥扑哧笑了,“哪有姑娘会这样说自己的呀。四哥,算了吧。” 胤禛终于道:“行了,起吧。” 如月松了口气,她谢了恩起身抬头,正好遇到胤禛看过来的眼神,这回是近距离的观看这未来的皇帝了,意外的对视让如月一惊,她立即垂头退到后面。 这时侍卫们也得了令放开了缦缨,这小子这会儿不横了,他也知道自己是撞到不能惹的人啦,胤祥问他:“喂,小子,你的功夫谁教的,那两手使的还不错呀。” 缦缨端正态度回话道:“回十三阿哥的话,是我家大爷。” 胤祥喜道:“咦,是济兰么?对了,如月,你怎么没跟你哥哥在一起,他当值吗?” 如月的心咯噔一下,勉强解释道:“来了。嗯。他,他跟我走散了,哦,家兄和母亲去庙里了。” 如月正担心胤祥回再追问,就见一个侍卫上前对胤禛行礼道:“贝勒爷,福晋进香回来,在茶棚坐了许久了,久未见您下山,派人来寻了。” 胤禛道:“这就下山。”他斜睨了如月一眼,道:“你也下山吧。” 见胤祥要扶自己,如月忙道不敢,叫缦缨过来压着他的肩忍痛出了林子上了正路。一出来便见一队人马向他们这里走来,为首的是个牵着一个孩子的旗装妇人,左右各有一个丫头服侍着,她一见胤禛便屈膝行礼,口称:“贝勒爷,十三叔。”那个孩子也行礼奶声奶气道:“儿子见过阿玛,十三叔好。” 如月见那孩子总共不过三岁左右的样子,团团一个小人儿拜起来居然像模像样,十分有趣便多瞧了几眼。只见他圆圆的脸上一双长长的眼睛,翘翘的鼻尖下是粉嘟嘟的菱角嘴,宽阔的额头细细的小辫儿,还戴着小瓜皮帽,除了眉眼其他地方并不怎么像胤禛,他额涅……那妇人样子居然好像在哪里见过。(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夙缘 胤禛见了儿子面上露出些笑意,但很快就敛了回去,温声问道:“你怎么带着晖儿上来了?路不好走,就在下面的茶棚等着便是了。” 四福晋道:“是晖儿非要见阿玛。我瞧这里也颇有野趣便自作主张带他上来了。” 胤禛道:“我瞧他是想跟十三玩儿吧。” 四福晋掩嘴一笑,胤祥笑道:“晖儿,过来。” 弘晖看了眼胤禛,见阿玛没有不满的意思,便开心的咧嘴笑着跑了过去,胤祥接住他转了一圈又把他架在脖子上,把他逗得咯咯直笑。 四福晋问道:“爷,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听侍卫说有人冲撞了您?” 胤禛道:“也没什么,不过是遇到两个没规矩的。”说着他回首看了如月和缦缨一眼,四福晋顺着看过去,目光落到如月身上时她惊诧的咦了一声。 她上下打量了半天如月,眼光闪烁,上前试探的问道:“可是琅姑娘?” 如月自然认出这人是谁了,世界真小呀,山不转水转又遇到了旧识,而且还是如此身份的贵人。如月忙行礼问安,四福晋扶她起身,微笑道:“一别经年,我都不敢认了。” 如月道:“夫人,您原来是四福晋,请恕小女子当初无状之罪。” 四福晋道:“我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咦,你今儿可是遇到什么事啦?怎生如此狼狈?” 见这二人相识,胤祥大感诧异,插嘴问道:“四姐,你和如月认识。” 四福晋见他称呼的熟稔也是愕然,她一转念问道:“是了。你是在吴县救了十三叔的那个琅如月!啊,都说你是个有福气,今日看竟是我们托了你的福啦。” 胤祥好奇极了,问道:“四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福晋看着始终沉默的胤禛道:“爷,您还记得一年多前,我去法源寺上香,图涅发病险些出事么?”于是四福晋便将那日的事细细说了一遍,胤祥听了笑道:“如月。你真的什么都懂啊。你救我看来不是出于偶然,竟原来是经常如此,看来将来得称你是救难女菩萨啦。” 如月讪讪的笑了,心说总共也就这么两次,还都叫你们爱新觉罗家的人遇到了,这种缘分太诡异了吧。想到这里她偷看了一眼胤禛,这位主子的眼神却是落在了后面。不晓得他在看什么。 四福晋已和胤祥议论完方才的事,四福晋看了眼神色不虞的胤禛,又对如月道:“原来如此,格格也太淘气了些,胆子也大,那些荒僻的地方竟也敢去。下次万不敢如此莽撞啦。现下这样子怎么好自己走回去,啊,爷,我看不如让格格坐咱家的马车回去吧。” 见四哥不表态,胤祥忙道:“坐我的车好了,我骑马回就是了。” 如月推辞道:“怎好麻烦福晋和十三阿哥,我自己回就好了,再说还有……” 还未说完只听下面有人喊:“如月。” 来的是济兰。身后还跟着盘金和东临,以及哭哭啼啼的镶玉。如月的脸顿时苦了,天啊,本来还想遮掩过去这事儿的,这回完了。又是人尽皆知,少不得回去挨罚了。一旁的胤祥看出她的心思。悄声道:“没事儿的。我替你说话。” 如月见他凑得近前,后退了一步也悄声道:“谢啦。唉。今儿真倒霉。” 济兰自然是认识这干贵人的,乍一见妹妹居然和他们在一起心里就打了个突,再见她衣着凌乱这心顿时就提了起来,幸好他反应的快,面上没露出什么,马上跪下行礼见过了胤禛胤祥。 胤禛一向重礼数规矩,见了济兰冷哼一声正待教训,就见胤祥抢先一步说了“免礼”,又上前扶他起来,胤禛知道弟弟的用意,他也没不给面子,没再说什么负手走到一边,对福晋道:“她哥哥既来接人了,咱们也就回吧。” 四福晋一愕,看了眼如月低声道:“是。”便去让下人准备回程事宜。 那边说完了原委,胤祥本想跟济兰再多说几句话的,可一见自家四哥的表情就知道他不高兴,于是只得跟他们就此告别。临行时他对如月道:“画的事多谢你了。” 如月微笑道:“不客气。只要你别再那么难过就好了,多保重,十三阿哥。” 这些话自然一字不漏的落入了胤禛的耳朵里,他看着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子,面无表情的催促道:“胤祥,该走了。” 在回紫禁城的马车上,胤禛捻着佛珠一语不发,四福晋见他眉头微皱心里转了几个圈,大约猜到是什么事儿让自家爷如此不快,暗道只怕和永和宫的事儿脱不了关系……想到这里她不禁为琅家喟叹起来,何谓之迁怒便是如此了。她寻思了一会儿才揽住东张西望的弘晖示意他乖巧些,对胤禛道: “爷,如月格格的事儿,您看我怎么做才好?” 胤禛道:“要答谢让你弟弟自去答谢,你不要参合进去。”他顿了顿睁眼注视着她:“那会儿你可是送那个琅如月什么了?” 四福晋想了一下:“事发突然,我也就送了随身的几粒珍珠,后来不放心便遣了侍卫去查看,结果第二日他们就离京了,说是家里出事了。” 胤禛嗯了声,“谨慎些是好的,日后对他家也需得多加留心,如此快的被恩宠不见得是好事。” 四福晋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她观察了一下胤禛的神色,见他一副心思不在的样子,又看了眼车帘外,压低声道:“听说皇太后很喜欢这位格格,宫里亦有传闻说裕亲王妃想收她做义女,后来不知怎么就不了了之了……这回,我见十三叔同他家走的挺近,又听永和宫传出的消息说十四叔对那位格格很是上心,莫不是……” 胤禛看了自己的福晋一眼,后者顿时住口不语,胤禛道:“虽说她救过弟弟们,现下还多了你家那份情,这个女子到底是个什么人,还得看,见她今日的做派怕也是个不消停的,并非什么大家闺秀。你莫要因为承情就失了规矩,前段日子已经够乱的了,若是因她再起什么波澜,哼。” 见四福晋沉默,胤禛皱眉道:“你这个做嫂子也要提点一下十三,今非昔比,行事不要让人捉住把柄,现下他和琅家的人太亲近了,这可不行!特别对那个琅如月更要离的远些,还有永和宫的事你不要再管了,也别再提了。” 四福晋应了,胤禛闭目转起了佛珠,琅如月的形象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意外的面善啊,转念又想到那日的转述,不觉暗自冷笑,真是浑说一气!什么缘法,若不在意谁能左右我?他翘起一边的唇角暗道:“章嘉大喇嘛,恐怕你这次要算错了!” 大约是因为耿家姐妹在的缘故,回到船上的如月并没有被责骂,早一步回来的甄氏心情显然不是很好,指着跪在地上的缦缨镶玉痛骂了一顿,缦缨不吭声,镶玉只是个哭。济兰沉着脸不言语,如月心说这是在怪我吗?我还不是为了你们,现下如此所谓何来呢?听镶玉哭的闹心,她忍不住阻止了甄氏道: “别说了!这事儿都怨我,他们这样做还不是都听我的么?人算不如天算,碰到那两位爷算是我今儿倒霉,日后出门定要看黄历适不适合出行,”说到这里她想起胤禛见到自己那副不待见甚至是厌恶的样子,心里就更纠结了,“唉。”如月长叹一声,只怕我得落下个疯野的名声啦。她看着乌林苦笑道:“姐姐,对不住,让你见笑了。” 乌林见好好的出游弄成这样,想起方才若是跟如月一道出去恐也不会出事,一时沉迷棋艺结果倒让如月受了伤,她心里万分过意不去,过去挨着如月坐下,拉过她的手道:“妹妹,说对不住的该是我。要是我陪你一起去就不会这样了。” 扎琴也过来道:“如月姐姐,你的脚还疼么……”她看了眼济兰小声道:“你好久没回来,济兰哥哥可着急了,以后可不敢再去那些地方了,多吓人呀。” 如月能想到济兰如何心急,心里一软,懊悔道:“哥,母亲,今儿是我不好。” 济兰道:“这回多危险你可知道?且不说遇到两位阿哥对你怎么看,就单说你受伤这事儿,万一那坑再深些可怎么办?还说懂事呢,若懂事就不会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见妹妹眼圈红了,他叹了口气过去蹲下检查她的脚,如月忙道:“不用看了,也不是很痛。” 甄氏摇头道:“这孩子,都那样了还要什么面子,快让你哥给瞧瞧。” 济兰也不吭声伸手捏了捏如月的脚踝:“还好,只是崴到了,没伤到骨头。休息几日上点药酒就好了。” 如月腆着脸笑道:“哥,你真好。” 济兰仰头看她,见她的小脸上的印子犹在,叹道:“你呀,惯会淘气,又爱托大。这回猴子从树上掉下来吧。可还有下次?” 如月嘿嘿笑了,一个劲儿摇头道:“没了没了,断没下次了。”她又叹气道:“好肥的一只兔子,真可惜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痴心 送回了乌林扎琴,如月回到府上强行被大夫诊断过了,开了外敷药剂,说要静养几日,于是她就只能小范围的在屋子里活动。如月此时最担心的不是被某皇子鄙视了,而是甄氏和凌柱到底怎么样了。事关重大,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就径自去找甄氏问情况。 如月开门见山的问埋头刺绣中的母亲。“什刹海游玩的时候,苏锦,你是不是去广化寺上香了?” 每次有要事的时候如月不自觉的就会报上甄氏现世的名字,于是一个苏锦,一个广化寺让甄氏的手一抖,手指顿时被扎破,一滴殷红的鲜血印在了绣布上。 甄氏吮了吮抬头看她,意外沉着道:“你知道啦?谁说的?” 如月深吸一口气,摇头道:“不是谁告诉我的,是我亲眼看到的。你和凌柱大人在亭里说话……我已让缦缨和镶玉都不得外传,放心好了。只是,你和他到底想怎么样呢?上回我给你说的事,你可有放在心上?今儿……你们是意外遇到的吗?” 甄氏放下绷子,搓着手指,不喜不悲道:“你说过的话我自然是记得的,这次确也不是巧遇,他不知从哪里得了信儿,专程守在那里的。” 如月讶然反问:“守在那里做什么?” 甄氏垂首小声道:“等我,并且说了他的心意。”听到这里如月一下握住她的手腕,“你说什么!他向你求婚啦?!” 甄氏拨开女儿的手,苦笑道:“怎么可能,你以为这是什么年代。谁会这么直白,又是大白天,还有那么多下人。他只是婉转的提到了以前信上说的事儿。问我现下可改主意了。” “信上?就是在江宁的时候?你们都说什么啦。难道……” “是。你想的没错。”甄氏眼睛直直的看着放在桌上的那摞信笺道,半晌才叹息道:“在北京初见他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只是没敢回应,后来他常写信过来问药方,也问我的近况,嘘寒问暖的甚为关心,直到有一回他在信上说了: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如月激动道:“他,他,他对你?那你呢?” 甄氏惨笑着道:“我能怎样,自然是拒绝了他,他是为官的,我是汉人商女又是寡妇,千山万水相阻怎么可能在一起?只得对他说有缘无分。言辞还很不客气,说世间男子都一样,我宁可守寡一辈子也不想跟一个三妻四妾的男子成亲,再而三的受伤是自取其辱。又讥讽他对不起亡妻,枉称专情二字。请他不要妄想了。” 如月讷讷道:“你这样虽然说的对,不过。这些话放到哪个男人怕都是受不了的吧,但他怎么又来见你呢,还念念不忘?” 甄氏怔愣了一会儿方道:“那封信寄出去很长一段时间他没再来信,我想他怕是死心了,虽然觉得对不住这么个人,但也没什么后悔的,这样对我对他都是好的。可是,吴县出事前我又收到了信。他问我若不再隔着千山万水,若他完全不介意我的身份,是否能在一起。” “啊!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又想的什么办法?” “信里的意思便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说是前世必有缘分。他说他正托人调派做外官。不论官职大小,紧着江南而来。” 如月张口结舌。半晌才道:“怎么这么执着呢!” 甄氏苦笑道:“是啊。执着到我都不晓得怎么面对他啦。” 他们许久都没再说话,如月左右想着这事儿。真心的觉得凌柱能做到这一步真的太了不起,就算是自己那个时代,多少情侣都是被地域问题拆散,那可是有飞机火车的文明社会啊。这么个人他怎么就是姓了钮钴禄呢? “那后来你可有回复?” “我见了那信就呆了,还没想好怎么办呢,就出了你们救皇子的事儿。(.好看的小说)然后咱家被抬旗不说还成了正经的旗人,你哥哥做了侍卫,又长住到了北京……真不知是不是命里注定,怎么什么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再见了他,我……” 如月什么都明白了,她看着一脸困惑的甄氏,叹了口气,脑海里转过凌柱的形象,又出现了曼珠的样子,这心里就打了个突,她犹豫的问道:“那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甄氏盯着如月,半晌才说:“我若说是呢。” 如月避开她的眼光道:“那曼珠呢,这个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可不好说。万一……” 甄氏道:“不论她是谁也只是他的一个女儿罢了,将来的事……我不想多想了,半年前你能想到如今我们的日子会是这样子的吗?不能,那将来她是个怎么样子谁知道呢?” 如月再次激动道:“反正你就是动心了,想着要嫁他了是不是?” 甄氏道:“我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卷入历史是不是真的很可怕呢?或者什么也不会发生。我从心底过厌了一个人的日子,我也想有个男人能依靠啊,也许我这次不该放弃。” 如月道:“以前你说过的话都忘了吗?这会儿了又不嫌他家还有美妾娇娃了,也不计较他对亡妻不忠啦?你觉得这个时代会有长性的男子么,你万不可昏了头忘了琅守义的事啊。” “他妻子已经故去三年,再娶谁也不能说是他的不对,难道你要他一辈子为一个女人守着不娶妻么,何况他也说了,妾室都是当年嫡妻跟他母亲给找的,一个为了贤德的名声一个为了多孙有福。他以往见了各种女子从不曾动心,只对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一见如故似曾相识,总不能忘。” 如月正视着甄氏道:“算了,现下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你自己想清楚吧,我是不在乎多个继父,只望你不要后悔。”说着她起身向甄氏行礼道:“我先退下了,时辰不早了,歇着吧。”她此刻心乱如麻瘸着腿就走,甄氏在后面叫住她:“林笑!你不同意就因为他的女儿吗?” 如月停了停没回话,她推门出去回到了西厢,见主子进来澄心忙来扶她,如月推脱自己疲劳要休息便把所有人都遣了出去。整夜她无法入睡,心里纠结着这件事,甄氏的反问让她思索再三,自己真的是因为这家人会和皇家扯上关系才不同意的吗,如果不是这样,没有曼珠这个疑似穿越女,凌柱也不姓钮钴禄呢?其实还是不愿意的吧,除非那人不是在旗的,最好是一介平民……如此说来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不想把自己陷进去。苏锦若是嫁给凌柱,不论会不会去选秀,将来定会生出许事儿来,闹心死了……如月想到这里不觉苦笑:说到底是自私吧,林笑,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经过这次谈话如月和甄氏没有再提此事,这两日他们也和以前一样该怎样就怎样,济兰似有觉察却只是保持沉默。但接下来来发生的事儿又让这个家起了波澜,原因是凌柱的母亲专程下了帖子请甄氏过府一叙,那日甄氏收拾的极仔细,穿着大方,带着澄心鸦九华铤银朱东临盘金,华华丽丽的准备了贵重的礼物,完全一副上战场的模样。见如月愁容满面沉默不语的样子,她微笑道:“也没什么的,迟早该应对的,我也想瞧瞧他家是个什么状况。你莫担心了。” 如月上前正色道:“不论如何,我总会站在你这边的,她,若是欺负你,你千万别顾及着那人,太窝囊了。” 甄氏道:“我晓得,你觉得我是那种任人拿捏的人么,当然,我也没那么傻,不会闹到正面交锋的。她想见我,可见是他给透露了,说不定是好事。人家当母亲的自然要把把关了。” 如月点点头,去抱了抱甄氏,在她耳边轻声鼓励道:“加油!” 如月坐卧不宁的等着甄氏回府,结果未到午间甄氏就回来了。如月忙去探问,见甄氏的神色也看不出成不成,她坐在桌案前发着呆,忽冷笑忽温柔,神色变幻不定。 见如月坐在一旁想问不敢问的样子,甄氏就笑了。“你不是不愿意我跟凌柱么,这下可是趁了你的意了。” 如月大惊道:“怎么,那位老太太不同意?” 甄氏嘲讽一笑道:“也不晓得她从哪里听来的话,觉得我是个克夫的,行为也不检点,在江宁就抛头露面的不成样子,实在是有伤风化。” “她怎么能这样说!就凭救过她家的孙女也不能这样不客气吧。” 甄氏道:“她自然不会说的那么露骨,但也就是那么个意思。另外,她还叫了其他两个媳妇作陪,再三说富贵不富贵在其次,关键是家世是门第,说大儿媳是正白旗大家的女儿,二儿媳是什么世家旁支的女儿。这明显的就是嫌我的出身不及这两个,而且是带着孩子的孀妇。又说自己的小儿子没出息,跟着他会受委屈的,说她家不敢高攀,直说自家儿子没这个命,请我另择良偶。” 如月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冰凉无比,她艰难的宽慰道:“苏锦,你别动气,她不过是个古代老太太,没那么高的觉悟,听风就是雨……哎呀,”终于忍不住的如月气骂道:“太可恶了,你这么好,有貌有钱的,样样都会做她有什么挑的?!嫁给他家保不准还得贴补银子,而且你跟她儿子的事儿她管的着什么!你怎么样也是五品宜人,不比她的地位低吧,她儿媳好,怎么不见有诰封?” 如月气到不行,忽见甄氏不怒反笑,才觉得自己失态了,“看你的样子,定是没让她们爽快吧,你怎么说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纠结 甄氏拍拍女儿的手道:“当时我怎么会不气恼,可这事儿怎么着都得留下几分余地,没想到……”她微微笑了起来,“后来凌柱领着女儿们来了。[.超多好看小说]他倒是个聪明的,没直接袒护我,只说听闻救命恩人来做客了,这次是专程过来答谢的,又让曼玠跪下行大礼谢,还意有所指的说皇家对咱们家的恩宠,说有机会还得请多提携。到此时,他母亲和两个嫂子这才换了脸色,留了礼物也谢了我,算是给了几分面子吧。” 如月眨眼不解:“他怎么又得了你的信儿?那老太太要整你定是遮掩着的,这人莫不是整日遣人盯着咱们家呢?” 甄氏脸一红竟然不言语了,如月暗道难道被说中了?她心思一转问道:“那你见到曼珠了吗?” 甄氏点点头:“如你所说,是个绝色美女啊。人也极会说话,不过……”她冷笑道:“可惜她的婶子们可不会演戏,说话间透露的意思竟似乎是说我的那些闲话是从她那里传来的。” 如月倒吸一口气道:“啊,是她,她不希望你嫁她父亲?” 甄氏叹息道:“我也不清楚,只是见凌柱隐忍怒气的样子,我还能呆的住么,就早早告退回来了……事已至此,你……”她期望极了的望着如月:“你还反对吗?” 如月苦笑道:“我反对有用吗?你坚持的事儿有放弃过的吗?凌柱对你确实好,可你到底是因为他像罗臣还是因为寂寞才爱他的呢?” 甄氏愣了愣迷惑道:“我也不晓得,好像都有,好像他就是罗臣的前世一般,那么多的兴趣都一样。性情也很像……他又这样对我……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他吧。” 如月叹道:“唉,我想这就是你们的缘分,我先前的话就当没说过,只是,他母亲和女儿都反对倒是个麻烦事,你想好对应之法了么?” 甄氏注视着她半晌才道:“你还真是心软容易妥协,这会儿不怕被牵连进来了?” 如月哼了一声,“你可是我娘。天要下雨娘要改嫁随她去吧!” 甄氏扑哧就笑了。“你啊……法子是人想出来的,依着那老太太的势力性子,我想是能用钱权笼络住的,反倒是他那女儿,不晓得是个什么心思,但到底只是晚辈我想她翻不起什么风浪的,就算她如你所说成了那位主子。嫁了人还管得了什么呢。” 甄氏说着打算,如月见她自信笃定的样子心安了许多。这个女人那么聪明会处理好这些事儿的,可是突然就成了这么奇妙的局面还真是诡异。而且曼珠到底想做什么呢,她想嫁给胤禛做小吗,年纪和历史上的那位不一样啊,不过美色在前一切还真不好说! 转眼已到九月初。秋高气爽正是北京最好的气候,如月的脚早就好了,出了登山的事儿后她这些日子自罚着没再出门,只是窝在家里当大家闺秀。巧遇胤禛让她心里最后一丝期待也尘埃落定了,最想见的人也见了心愿了了啊。 当她翻出往日的日记,看到自己画的漫画四爷,自嘲的笑了。和想象相差甚远啊,这位准皇帝的形容倒是挺让人难忘的。虽然没有以为的那么英俊,皇家气度却是好的,身高也是有的,就是看人的样子太欠扁了些。到底不是汉人,那位好像还有点自来卷。近视眼倒没看出来……如月边回忆边在空白处临摹了胤禛的半身像。她又想起那位伍先生,印象也很深刻。这人不像寻常下属,是护卫吗?从轻功看足以称的上是一流高手了。 如月看着画想着那日的种种。就听门外似是济兰回来了。她忙收拾好了,拿过已写了半页的熟宣继续临摹了起来。济兰进来见妹子正在习字,见她自律当哥哥的很是欣慰。他轻轻将才收的信放在桌上,如月拿过来一看是曹蕤寄来的,就急不可待拆开来读了。那丫头在信里没提衣服的事想来定是没收到信,一想到彼此都惦念对方如月很是高兴,信中说戴诺成亲了,过的好不好不晓得,又说了许多闺中趣闻后问到了济兰,如月见那些小意的藏着情意和惦念的话语,又看到手绘的兰花书签,她的心既纠结又难过。做书签是自己教她的法子,那会儿他们做了许多花样的书签,有纸的有树叶和花的,没想到现下却是用来怀念旧时光的物件儿了。曹蕤的心思如月太了解不过,她喜欢济兰,但家长们都没把她的喜欢当回事,就是济兰也只把她当妹妹看,这事儿要怎么办才好呢? 济兰见她愁眉苦脸的发呆,就放下打了一半的络子,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咦,这是贵儿送你的?” 如月纠结极了,不敢看济兰,只将书签递给他道:“不,送你的。” 济兰接过书签笑道,“她有心了。做的真好,这是不是你教她做的?” 如月张嘴正想问个明白他的心意到底如何,但看到哥哥的脸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得说:“我想她了。” 济兰道:“是啊,离开江宁也有小半年了,通信也不便,多久了才能收到他们的信,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再见呢。对了,如月……”他忽换了凝重之色道:“今儿宫里又出事儿了。” 这么一打岔,如月便暂放下了满心的愧疚等着听宫廷八卦,济兰坐下小声道:“诚郡王被降成贝勒了。” 一句诚郡王如月还没反应过来是谁,等想到就是胤祉时,她才呀了一声,低声反问道:“是因为十三阿哥吗?” 济兰见她果然知道,心里微有吃惊,转念就喟叹起妹妹的特殊本领了,她似乎对将要发生的大事都知道,那件事难道是真的? 如月见济兰忽然就怔忪起来,催促道:“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济兰回神解释道:“敏妃薨了没百日,诚郡王却剃了头发,皇上盛怒之下当即降了他的等。又罚他跪在太庙一日。” 如月怔了怔道:“那十三阿哥呢?他可有同上回一样和不敬敏妃的兄弟打架呢?” “没有,听说他只是在皇帝那里长跪不起,更未哭闹。要求严惩诚郡王的不是他,是太子。” 如月摇头道:“太子怎么也掺和进来了!只是诚郡王怎么这么傻,这么容易被揪住把柄的事儿怎能做呢?” 济兰道:“也许他低估了皇上对敏妃和十三爷的重视程度吧。我还记得你始终让我要和十三阿哥把关系处好,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如月听哥哥问道这层,她嗯了声,有点紧张的看了眼窗外道:“哥哥心里有数就好,不可说呀。” 济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晓得的。” 如月见气氛沉重,就笑道:“明儿你休沐想吃些什么?妹妹给你做。” 济兰似是才想起什么,也笑道:“倒忘了那件事了。今儿明辉请我们一道去西郊外的草场骑马,想去么?” 如月眨眨眼,心说这个明辉不就是乌林最小的那个当护军的哥哥么,我们指的是谁?她意味深长道:“如果乌林姐姐去我就去。” 济兰大方道:“我想她该是去的吧。要不怎么也会请你一道呢?我方才跟母亲说过了,她同意了。” 如月笑了,心说她能不同意么。可当如月看到桌上曹蕤的信,心里一沉,那纠结的感觉又来了! 北京西郊马场。 如月一身猎装打扮,背着弓挎着刀,她骑在一匹马上迎风而立。地上的草出的并不好,不远处就是专设的几处障碍,同样也是猎装打扮的乌林正策马矫健的越过一道道阻碍,一旁她的兄长正在叫好,济兰安静的注视着乌林微微笑着,一众少年都在观看。 事情的发展出乎如月的意料,这次出游本以为就是两家人赏花看景的,到头来居然成了一群人的聚会兼较武。骑射自然是首当其冲,方才的箭艺以济兰所射的活物最多胜出,这次骑马嘛,如月看了眼坐在前方一动不动的扎琴郁闷的暗思:怎么我就成了看孩子的啦。 在职的禁卫军护军侍卫年纪自然都比他们大,这些人带的姐妹基本也都和乌林差不多,少年们争着表现,姑娘们的关注点在俊俏的男儿身上。如月自觉的藏拙,扎琴不大会骑马,他们俩自然就被晾在一旁了。嘿,这些热情似火的旗人姑娘们啊,可有的济兰受啦。正这么想着,扎琴侧身问道:“月儿姐姐,要不你去跟姐姐一起玩去吧。带着我很麻烦吧?” 如月笑道:“什么麻烦呀。我去还不是个输,虽然会骑马可也比不过他们这样常年练习的,咱们就这样看看便好了。对了,方才说你哥过几日就要随驾去木兰围场啦?” 扎琴嗯了声道:“是的。每年九或十月皇上都要去木兰围场的,三哥这是第二次去了,大哥和二哥也去过的。” 如月好奇问道:“每年都要去,那要去多久呢?” 扎琴道:“大约就是一个月十来日的吧,每次随驾的人有好多呢。” 如月笑道:“自然是多的,这得要多少侍从大臣相随呢,大约皇子福晋们也去的吧,然后……”她喃喃自语道:“在美丽的夜空下,在青青草原上,在熊熊的篝火旁……”邂逅呀,奸情呀,外遇呀,意外呀,如月想着咯咯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萌动 扎琴好奇的问道:“然后呢?” 如月道:“喝酒吃肉,比武打猎一定很好玩。(.好看的小说)” 扎琴道:“我想也一定很有趣。不过每次哥哥们回来都显的很累,听说围猎有时也有危险的,上回就有个士兵被熊咬死了,还有被误伤的。但皇上和阿哥们都很悍勇,次次都能猎捕到许多野兽,有时福晋们也会下场角逐的。” 如月点头暗道:满族尚武之风从此可见一斑。说着话她看到一众少男少女开始赛马了,济兰和乌林也在其中,她看着他们如风般冲了出去,这才道:“这回怎么不见你大哥二哥来玩呢?” 扎琴道:“大哥二哥都成亲了,自然不会同我们这样玩。以前他们也来的,就是从没带过姐姐和我,他们总觉得女孩儿家的就该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姐姐喜动,哥哥们和额涅不知叱责了多少次了,家里也就阿玛对我们管的宽松,什么事儿都会先想着我们,三哥呢太爱胡闹了。要是……济兰哥哥是我哥哥该有多好啊。” 如月听了就笑了,她拍拍对方的肩道:“那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现下就是我妹子,我哥哥自然是你哥哥啦。”如月又想也不晓得将来这位好哥哥会不会成你姐夫,世事难料谁知道呢? 想到这里她难免又忆起曹蕤的容颜,惆怅之下暗叹:“东风恶,欢情薄……却不知是谁的错呢。” 扎琴正奇怪如月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就见赛马场上有一骑飞快弛来,径直来到明辉跟前说了几句话,明辉立即纵马随那人而去了,如月心里一紧忙道:“怕是出什么事儿了。咱们过去瞧瞧。” 他们催马小跑着过去,立即有个年轻侍卫过来道:“扎琴,你姐姐落马啦。” 扎琴惊吓的说不出话来,如月忙问:“受伤了吗?” 那侍卫道:“不清楚,要不咱们都过去看看?” 众人皆催马过去,未料在半道上就遇到折返的赛马者们,如月头一个就见到乌林和明辉同乘一匹马被围在中间缓缓前行着,见她的样子好像并未受伤。 扎琴见到姐姐当即叫了起来:“姐。你怎么样啦?” 乌林尴尬一笑道:“没事。” 明辉回首皱眉数落妹妹道:“让你逞强,看看差点出事吧!一个女孩儿家跑的再快能快过男子么?都不知道你在争个什么,若是出了事,你叫我怎么跟阿玛交待?!你自己说,我下回还能带你出来吗?” 乌林抿着嘴不吭声,如月已然策马过去,其他人在议论。这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倒也明白了,原来是乌林想争第一骑的过快,压根儿没注意到马有不正常处,直到那马失控乱尥蹶子狂奔起来她才发觉不对,但即使如此乌林也没马上呼喊救命,只沉着心尽量让马安静下来。但她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很快就体力不支了,眼见要落马正好被及时赶来的济兰救了,人没受伤这惊吓却是有的,她紧紧抱着济兰不敢松手。其他人也赶来,见那马犹自狂奔想到万一落马后果不堪设想,再见到一向淡定大气的乌林格格居然一反常态花容失色的示弱表现,又都想笑。 如月边听边用眼瞄济兰,见哥哥正和明辉并排骑着马在说话。时不时看一眼乌林,乌林则是一副不自在,垂着头一副羞恼的样子,被众人说的脸红通通的,见此情景如月心里就有了几分意动。忽听扎琴小声道:“这回该怎么谢济兰哥哥呢?” 如月调笑道:“请我哥吃茶吧。” 扎琴不解:“吃茶?我觉得我家的茶不如你家的好吃,上回在姐姐吃的碧螺春很香的。我家人只喜欢吃茉莉花茶。” 如月黑线:“来我家吃茶也行,不过得敬茶。” 扎琴点头道:“那是应该的。” 马场的人闻讯赶来。对他们是道歉再三,只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因这马场是官家办的,平日多有官家子弟来练习骑射,这些人跟管事都很熟悉,有交情在总不好彻底撕破脸,明辉见妹妹也无大碍,骂了几句,管事免了他们的银子还请吃酒,大家这么一说也就算了。如月没怎么在意这些事,她的关注点都在乌林和济兰身上了,分手之时她可是看清楚乌林瞅济兰的眼神――眼里的小火苗儿忽闪忽闪的! 回到家里如月立刻窜到甄氏屋里将今日的事儿说了,结果甄氏很淡定的说意料之中,又说什么时候去耿家拜访一下,如月一想到济兰弄不好很快就要成亲,这心里就乱想起来,甄氏见她咧着嘴傻笑便拍着她的肩道:“那么多年轻人一起去玩,你可有看上的?” 如月吓的一哆嗦,忙道:“虽说你们都名花有主啦,可别拉上我,那群八旗子弟呀……”她摇头叹道:“骑射功夫是挺好的,也有长的好的,但那股子楞劲儿实在不敢恭维,而且都那么小,实在没感觉。要我嫁人?成,得像哥哥那样的才行。” 甄氏嗔道:“好不害臊的丫头,像你哥那样的?得了吧,这么大的北京估摸着能宽容你到他那样的估计没一个。何况像我儿子那样英俊的就更没了,要么你就别嫁要么就捡着差不多的嫁了吧。” 如月见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赌气道:“偏你找了个好人,就这么挤兑我?哼,姑娘我将来一定找一个最好的男人嫁了,等着瞧好了!” 甄氏掩嘴笑道:“好。有这个志向不错啊,不过目前嘛,咱们得把乌林那丫头的事儿敲定了再说。” 如月本想八卦的跟济兰好好谈谈心,问他的意思到底是什么,结果还没来得及说济兰就被派去木兰秋狄了,据说是皇上钦点的。真真好大一个殊荣呀,琅府的人都喜气洋洋的议论大爷这回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要平步青云啦! 临行的前一日夜里,如月给济兰准备好了行装,见哥哥在灯下擦着双刀,一副专注的样子,她蹭过去挨着他坐下,“哥,这回随驾可得小意些,上回听扎琴说曾有人被野兽杀死的呢,咱不争那个强,虽然要效忠万岁爷,但也别总傻愣愣的他说啥你就去做啥。” 济兰看了眼妹妹,问道:“你可知道皇上钦点我随驾是为了什么?” 如月不屑一顾道:“还不是为了显摆。” 济兰擦刀的手停了,奇道:“怎么说?” “我也打听了,每次去木兰围场除了万岁爷自带的人马外,不是还有蒙古的那干人么,皇家人最是好胜不样样比较能行吗,带上你这样的少年巴图鲁战胜那些膀大腰圆的武士该有多风光,放到谁身上都是倍儿有面子的,我想万岁爷就是为了这个吧。” 济兰好笑道:“这话说得太孩子气啦!其实皇上是为了十三爷考虑,拨我过去护着他。万岁爷知他这段日子十分悲伤,又担心他年幼久居宫闱圈在城里会睹物伤神,这才让他随驾同往,可十三爷的性子怕一入围场就由着性子来了,受了伤就糟了。” 如月挠头道:“原来皇上还挺心疼自家儿子的呀,原以为他日理万机根本顾不上管呢。可是,十三爷不是有他那么多兄弟在呢,分一两个出来看顾着就行了嘛。竟还要哥哥去照应?” 济兰继续擦刀,压低声道:“直郡王和太子就不说了,三贝勒爷被罚留京,四贝勒和五贝勒十二贝勒都是信佛的每去秋狄,只是意思一下,都不怎么猎杀生灵,所以骑射功夫远不如其他人。七阿哥是个冷性儿什么都不管的,其他几个哪个不想表现,能顾得上谁呢?我去,也是因为和十三爷有交情在,年龄也相当。更因为是十三阿哥说了其他人他看不上,希望我同行相伴。万岁爷这才允了的。” 如月呆了呆道:“啊,是这样。这回好了,你可真成了十三阿哥的人了。” 济兰微微一笑道:“妹妹不是希望如此么?而我也确实觉得和十三阿哥意气相投,不论其他单说交友也是值得的!” 如月一听就不言语了,她想:你俩这么一铁杆儿起来,我们不就真成了历史的一部分了吗?然后呢? 济兰走了没几日,甄氏就去拜访了耿家,拐着弯儿问过耿家福晋的意思,耿家人没说死话,就只说女儿还小,明年应制得去选秀,不晓得是个什么状况,也听闻琅侍卫的大名,正是恩荣当身,人更是年少英俊,若是两家能结亲自然是好的。若是没那个缘法平日也可相互来往,又让乌林出来奉茶谢过了那日济兰的搭救之恩。 如月听了就说:“怎么听着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好像不错呀,那见过乌林的阿玛没?他怎么说的?” “没见着,不过那位福晋看着是极精明的人,保不准只是不愿得罪咱们家才这么说的,等到选秀过后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这事儿怎么样都得留几分余地,到时候得跟麒哥儿好好说道一番。” 如月觉得确实是这样,李家的事儿就是前车之鉴,她决定等济兰回来定要深谈此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胤祯 又过了两日,天气转凉,如月闲来无事便邀请了耿氏姐妹来家里吃火锅,姐妹二人如约而至,竟还有马儿汉家格格穆尓登额同来。这位格格一见如月吃惊的样子,故作生气道:“好啊,姐姐只请了乌林,怎么不请我?您可真偏心!” 见她娇嗔时天真的样子,如月不好意思的拉过她的手道:“不是听说前段时间你病了么,而且你家人管的也严,我可不敢去请妹妹来呀。” 穆尓登额哼了一声道:“那您怎么不来我家玩?” 如月憨笑两声道:“侯门深似海,我不敢呢。” 穆尓登额笑道:“有什么不敢来的?姐姐就会找借口,这回若不是正好遇到乌林姐姐她们,你们这顿饭局又要错过啦,听说姐姐一向惯善烹饪的,我可有口福啦。” 乌林笑道:“可不是说的,你不是说如月送你的玫瑰茶和柚子茶很好吃么?想来她做的饭菜一定更好吃呢。” 几个姑娘给甄氏请过了安,说说笑笑地聚到如月的西厢房,如月让流苏和镶玉上茶摆果点,又让澄心去厨房准备。 没一会儿热气腾腾的火锅就端上来了,诸女见此锅的样式不同寻常,菜品也精巧,少不得问东问西的,如月招呼她们边吃边讲解,一时间满屋欢声笑语。 正吃得高兴,流苏一脸忐忑的进屋来通传,神色别扭的说是十四阿哥来了,这会儿太太正陪着呢。如月一听就呆了,穆尓登额和乌林相视一眼,都是掩不住的惊诧。来了皇子,谁还能吃的下去。只得去拜见。 话说这胤祯早都想出来玩了,怎奈有皇父在京镇着日日考核功课,又有德妃不停点儿的看着,哪里能出的宫来。这回好了,康熙帝去了木兰秋狄,胤祯因突患了风寒没去成,宫里除了德妃和皇太后没有一个人能管得住他。胤祯这心立即就活泛了起来,宫外的风景对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有莫大的吸引力。何况他还有很想见的人呢。于是趁德妃随皇太后礼佛的机会就偷偷溜出了宫,买了一些自觉能讨如月喜欢的东西这就欢天喜地的上门来了。 胤祯一见如月心里很是高兴,但面上还端着一副皇子样,拿着腔调道:“我封懿旨出宫有事,路遇你家就来看看。怎么样啊,过的还好吧?” 甄氏答:“多谢十四阿哥挂心,我们都好。” “嗯。那就好。呦。这不是马儿汉家的格格么,你怎么也在这里!” 穆尓登额回道:“十四阿哥,上回在朱赫郡主的宴会上我同如月姐姐一见如故,平日就常有走动的。” 胤祯打量了下她,忽然笑道:“十三哥同琅济兰交好,十三小嫂子就和琅如月交好。哈哈,这还真是巧的很呐。那你们又是谁?” 乌林回了话,胤祯见是不怎么熟的人听得也不甚在意,他看着如月道:“你可是又做什么好吃的啦,瞧这一院子的味儿!” 如月讪笑道:“回十四阿哥的话,是的,我们几个闺中好友聚会,在吃火锅。” 她特意强调了闺中好友几个字。目的就是想制止住这位淘气小爷的参与,结果没想到胤祯无所谓道:“上回在吴县吃了你做的面,觉得甚是不错,这回正好到晌午了,我也饿了。不如一道吃吧,你也不用重新布置了。我不介意的。走,前面带路!” 如月一听这汗就下来了。她看了眼甄氏,甄氏皱眉冲她点点头,如月无法只得让人将东西搬到正屋耳房中,请这位小主子上座,甄氏坐下首,她立在一旁准备伺候,其他三女自然也不敢坐下,乌林带头上前悄声道:“如月,我们先行一步了。” 如月一听就急了,她拉住乌林,看着穆尓登额,乞求道:“别啊,别留我一人呀!” 胤祯插话道:“又不是不认识,小爷我也不是洪水猛兽,你们跑什么跑,都一起坐下吃吧。(.)” 皇子下了令,四女只好提了小意目不斜视坐下。胤祯不过十岁虽未成年,但到底是个男孩子,他不合礼制的与几个闺阁少女同坐进餐怎么都很是不该的,但依着他的性子,谁敢劝呢?同行的随从们都暗中叹气却也无法,他们守在门外,都苦着脸想着怎么回去给德妃交差! 胤祯毫不客气,率先吃起了饭菜,边吃边点头道:“好!香!不错!如月你做饭倒是很有一手的!我在宫里也没吃过这样可口的。” 如月汗,心道你就胡说吧,亏你说的出来,又听他叹道:“还是你们寻常人家有口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宫里一向在吃食上甚为节俭,我方才出来的时候,也不过吃了点饽饽罢了。这火锅做的好!就是肉太少了点,怎么都是素的呢?” 如月也不晓得他说的真假,只得顺话道:“我没什么本事,也就是能做点吃的罢了。哦,菜多只是因为吃着健康罢了。” 胤祯不解道:“哦,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说,我瞧你也不信佛么,呵呵,我觉得肉才好呢!” 穆尓登额道:“十四阿哥,方才我也问过如月姐姐的,她说是为了怕发胖,而且呢,说要吃白肉少吃红肉。” 胤祯奇道:“发胖?哈哈,胖了才有福气么!那么瘦难看死了,像你这样就太瘦了!我觉得如月挺好的,圆圆的肉肉的。对了,白肉是什么,红肉又是什么?” 穆尓登额尴尬极了,如月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他们不说话乌林就接话道:“如月说白肉是指鱼虾水产,红肉是指猪牛羊肉。” “这个说法从哪里来的?我可没听说过。” 被探究的目光注视着如月只能胡乱道:“海外,海外。” 胤祯皱眉道:“海外?你怎么尽信那些洋人的话?天气转凉了,该吃些肉补补的,是了,下次爷给你拿点鹿肉和狍子肉,涮锅很不错的。” 跟这个胡闹的小孩如月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了,只是恭恭敬敬地谢恩,胤祯瞧她拘束的样子很是不满意,他吃了几口又瞅了眼穆尓登额,见到她就想起胤祥,想起胤祥就想起他跟济兰交好,那么跟如月想必也不错,要不然怎么能……很讨厌啊,他眼睛珠子一转就看着穆尓登额咧嘴笑道: “我说马儿汉家的格格,十三小嫂子,你跟十三哥相识多久啦?我怎么记得你们打小就认识?敏母妃还在的时候,我在钟粹宫也见过你的。之后你也常被召进宫是不是?” 穆尓登额见他又叫自己小嫂子,这脸上便有点挂不住,可也不能不说话,只得道:“回十四阿哥的话,您记得不错,因为长辈的关系我自小就认识十三阿哥,也常被敏妃娘娘传到宫里说话。” “哦,怪不得人家都说你们是青梅竹马呢。我瞧十三哥甚喜爱你,连万岁爷赐的独幽都送你了。不过,你可知道那琴的来历?” 说着他盯了眼如月,如月余光见他那副样子暗道:喂喂,十四小爷,您这么做犯得着么,人家是铁板钉钉的十三福晋,本姑娘可也没啥别的想法,太幼稚了! 果不其然就听胤祯悠悠道:“说来这琴合该是人家如月赢得,先是被汗阿玛送给敏母妃了,敏母妃又给十三哥了,十三哥又转送你啦。” 穆尓登额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便看着如月,如月对她无奈一笑,胤祯边吃边悠然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就同你讲讲,省的你不晓得承的是谁的情。” 说着胤祯便讲述了当日发生在半照楼的事,少不得添油加醋一番,先说谪仙儿的美貌让四座皆惊,再说如月做的诗,又说胤祥当日的表现,如月听不下去,插话道:“十四爷,您说的是谁呀,人家谪仙儿都四十好几的人了,我可没觉得当日自己有多潇洒,反而窘迫的很,十三爷也没您说的那么风流。不过您怎样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在半照楼时因为没能上二楼直生闷气呢,后来在我家又为十三阿哥急的快流眼泪了。” 胤祯一听这话脸顿时僵了,语速极快的反唇相讥道:“胡说八道,小爷我才没为他哭呢!爱新觉罗家的人哪里能这么容易死?而且不是还有你这个杏林高手在么。小爷我也瞧出来你待他很是不同,我且问你,那画儿是怎么回事,是你送的吧?好大的一个礼呀,我那十三哥整日就抱着画看得发呆,不过你待他好有什么用,救命之恩又如何,要是我……”他说到这里脸一红,硬生生住了口,瞥了眼面色不虞的穆尓登额,又看着如月道:“过三年十三小嫂子就要正式嫁给他啦,人家可是尚书之女,又是青梅竹马一起长的,故此……” 如月已然气到不行,她真想暴打一顿这个口没遮拦的小子,可甄氏在那里一个劲儿的使眼色,她咽下怒气,微笑道:“故此呢,没人会这样胡思乱想,实在是您过虑了。我救人可不是因为身份,就算当日受伤的是猫呀狗呀的也一样会救,给十三阿哥送画不过是因为我先前答应过他的。说起嫁人,小女子这样的出身哪里敢高攀谁,老老实实的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就对了,若是遇不到良人,我自己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为什么非得委屈自己去伺候什么爷呢,难道争风吃醋很有趣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间隙 见如月说起嫁娶之事如此不合礼教,一屋子的人都有点呆,乌林拉了拉她的衣角,穆尓登额惊诧的看她,如月直视胤祯继续道:“我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十四阿哥万不可再这样说,您随口这样一说拍屁股走人了,您让我日后怎么和星儿妹子再见呢,又怎么面对十三爷?还是这样说您就是为了星儿妹妹生气的?就是想让我过的不爽快的?” 甄氏生怕胤祯动怒,她打断女儿的话:“如月你胡说什么呢!还不闭嘴!” 胤祯看着横眉冷眼的如月忽然就哈哈笑了起来,他点头道:“这才是你能说出的话,就该这样率直么,说该说的话这才活的快意,成日介的憋着流眼泪的人太厌烦了。[]行了,日后我再不说了,方才是我的不是,小爷我自罚一杯。” 说着胤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咦,这可是葡萄酒?我在宫里也曾吃过的,就是这酒甜了点,爷们儿喝着没劲头,你们喝喝却是不错。这在哪里买的?” 如月正气着就扭头装没听到,甄氏忙道:“是自家酿的。如月嫌结的葡萄酸,就都做成酒了。” 胤祯笑眯眯的看着如月,“也就是你才能想出这么多怪东西。对吃你可真上心呢,不做厨子太可惜啦,说来小爷我也喜欢吃好东西……呃,你们一个个别杵在那里了,都吃呀。” 之后胤祯果然没在胡说什么,他是吃饱喝足心满意得的走了,可剩下的人一个个在他走了后都情绪沮丧,如月实在是懒得说什么,见穆尓登额忧郁的样子怕她多想。就拉过她的手道:“妹妹,今儿对不住了,本来好好的一顿饭,下次我再请你吃一回呀。还有就是……十四阿哥是孩子性情,他说的话没个准的,妹妹可万不要想左了。” 穆尓登额定定的看着如月,如月被她看得心惊胆战,终于这姑娘微微笑道:“姐姐。我哪里会多想,那么就等你下次做的好吃的啦。(.)时日不早了,我实该走了。” 如月始终都觉得她好像心存芥蒂,是因为听了胤祯的话吗?乌林上前安慰道:“没事儿的。到时我去跟她说。方才那些话日后可不能再说了,这话传出去叫人笑话。还有,十四阿哥虽小但也是皇子,妹妹可别为了一时之气惹恼了他。” 如月点头。长长叹了口气,心说一定跟胤祯八字相冲,要不怎么总能被他气的半死? 客人都走了,甄氏好生责备了如月一番,说怎么就沉不住气呢?她甚至还担心十四阿哥对如月有什么想法,如月听了哑然失笑:“天啊。他才十岁,再早熟能对我有什么想法,还不就是为了跟十三阿哥赌气吗?他们总掐架的事儿你又不是没听过。唉,我只是担心穆尓登额的想法,她可别觉得我有什么企图啊。” “你没有吗?”甄氏斜着眼看一副抓狂样的女儿。“怎么瞧着,这十三阿哥样样都合你的要求,没动心么?” “我当然没有!!”如月郁闷的一拍额头,“十三阿哥再好。也才十三四岁好不好,本姑娘我实际都二十多了,我可没有男童养成的兴趣,您老人家整日除了嫁人这事儿就不能有旁的议论了吗,你女儿我是不错。可也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主。您就别替我瞎担心了。不过实在没想到古代的这些小女孩一个个都把老公看的很严么,哈哈。” 甄氏始终是难以释怀。如月也一夜没睡好,除了烦胤祯,更烦他说的话,自己真的很胖吗?但同样烦恼同样失眠的不只她。 兵部尚书府,后罩房。 桂蟾提着茶奁过来给主子续茶,已经过了亥时,夜深人静时棋子落盘的声音很清晰,她见格格一手拿着棋谱,另一手在棋盘上摆放着棋子,一刻钟前是这个样子了,现下还是这个动作。主子烦恼什么她很清楚,她也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小声问道:“格格。您歇着吧,时辰不早了。” 穆尓登额道:“不是让你先去睡了吗,还来做什么?” “格格心烦,奴才怎能先睡呢,自然是要陪格格的。您看,奴才把碧螺春沏好了。” 穆尓登额叹了口气,她将书放下,手一推将棋子拨乱了。她看着桂蟾轻车熟路的摆好茶具,再倒茶,这丫头最能懂自己,今儿的事儿她也看到了,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桂蟾看着欲言又止的格格,轻声道:“格格可是为了十四阿哥说的那些话烦恼呢?” 穆尓登额有些不自在的扭过头,拿起茶盏吃了一口,幽幽道:“也不是有多烦,就是心绪难安。” “您可是在担心十三爷?” 穆尓登额垂首道:“担心?能不担心么,你说我能信谁呢?” 桂蟾笃定道:“格格,自然是该信十三爷的,您可是他正经说亲定下的福晋,从小又是认识的,十三爷重情重义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要不怎么会送那么贵重的琴给格格您呢?在奴才看来,您跟他就是前世的宿命,今世的缘法。只是……有时树欲静风不止啊。” 穆尓登额抬头看着她,微微点头,让她坐下,叹息一声道: “我也不瞒你,以前我从没有想跟谁一争高下,自觉不屑,比如前一阵那个曼琳。”她看了眼放在琴架上的独幽,“你也知道的,我为了他学了多少诗书礼乐,琴棋书画,但凡他喜欢的我都尽量去做好,为的就是不想跟他差的太远。十三爷,他是多出色的一个人啊,跟他在一起时心里真的很欢喜,可又总担心会出什么意外……直到我和他的婚事最后定下来了,这才觉得自己是他的人了。却要再等三年,三年,太长……额涅常说一个女子最要紧的是贤德,让我日后万不可持宠而矫。妒妇怨妇只会让家门蒙羞,让世人嘲笑家里的男人,我从心里也觉得纳妾没什么的,男人自该如此。可是,自从见了琅如月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左思右想都不解,她舍了性命救过他的,我本该谢千恩万谢的。但我却……说她美吧,也不是很美,家世更是比不得我,桂蟾,你说我到底是怎么啦,怎么就这么不放心呢!这些话我都不敢跟额涅讲,讲了她又要担心。” 桂蟾叹息道:“格格这样想也无可厚非啊。您没觉得如月格格的性情像一个人么?” 穆尓登额想了想道:“都说她长的像皇太后,性情么……”她摇头。 桂蟾道:“奴才瞧着她有几分像敏妃娘娘。” 穆尓登额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皱眉道:“难怪呢……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那我该怎么做?她会不会想……” 见格格咬着唇担忧极了的样子,桂蟾心里明白她的想法,她想了想道:“其实放到谁都会想的吧。这么好的机会。奴婢瞧她也不是个懵懂不经事儿的!您,怎么样都得警惕些,之前您不是说过她很得人心么,您看就连乌林格格那样的人都跟她交好,今日奴才确实看出十四阿哥对她不同一般,您想他为什么这样?而且奴才一直想,琅如月若没什么心思平白无故的送什么画呢。” “你说的对。什么时候能见那画就好了。自从敏妃娘娘不在了,我还一直没见过十三爷呢。你说,琅如月见过他没有?” “这个吗,宫里没传召她是进不去的,十三爷也没那个闲情出宫。但她可有个在宫里做事的好哥哥呀。您不是说她哥哥和十三爷很是交好么?” 穆尓登额被桂蟾的话搅乱了心,一时间她真的觉得他们之间是有些什么了。顿时委屈害怕失落无助嫉恨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桂蟾见她这样便安慰道:“格格先别急,怎么着您跟十三爷的情分是旁人不能及的。而且,您已然是他的嫡福晋了。说句不该说的话……”她附耳到穆尓登额耳边道:“十三爷可是要靠咱们家帮衬的呀,依他的性子怎么能做出对不住您的事儿呢,而且明年就要选秀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呢。其余的嘛,”她眯着眼笑道:“您可千万得沉住气,虽然心里不痛快,可还得跟她交往,这样才能知己知彼么,再说了,也或者有别的机会让别的人收拾她。” 穆尓登额也不言语,只是看着桂蟾,桂蟾收了笑退后跪下道:“是奴婢多嘴了。” 穆尓登额道:“怪不得额涅总说你是最聪明的,只是,桂蟾啊,琅如月怎么也是救过十三爷的恩人,对她不利的事儿我是不会做的,就算将来……”她咬着牙道:“十三爷有心,我也会让她进府的,但是得看她有没有这个福气了!你说过会一直真心帮我的,直到三年后我嫁他时,你可还记得?” 桂蟾微微晃了下身子,她抬头诚恳道:“奴婢自然会的。” 穆尓登额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的漆黑,叹息道:“额涅总说要我耳根子软,阅历又浅生怕我应对不了婚后的生活,让我嫁过去的事时候得带上一个可信的人,左看右看除了你,我还能指望谁呢。男人这时对你再好,总有情淡的一日,那时,该如何自处呢?真是想象不到,做嫡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桂蟾道:“奴婢一定会守住本分,尽力相助格格的。您放心。” 穆尓登额看着灯下那张姣好的脸,嗤笑一声,“本分,希望人人知道本分是什么。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猗兰操还是弹得不够好呢。明儿我还得练。你也别跪着了,快起来吧。” 桂蟾起身恭谦道:“是。不过格格得早些就寝才行啊。要不明儿福晋知道了又得责怪奴婢了。” 穆尓登额嗯了声,她看了看独幽,眼神闪烁道:“真真好没趣。桂蟾,待会儿你就收了它吧,那么矜贵万一弄坏了就不美了。我还是用原先的琴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筹划 济兰随驾去木兰围场秋狄的这一个月,耿氏姐妹获邀常来如月这里玩耍,如月也去过她家一次,耿家的福晋果然如甄氏所说是个精明的人,说话滴水不漏,对因访客而打扰到女儿的选秀调教略略提出了不满,不知何故竟能放女儿们外出去如月家做客,甄氏说放到自己也会这样做,退路是要留好的。 穆尓登额亦又来过一回,她似乎并没有将胤祯的话放在心上,跟如月还是同以前一样的要好,如月把为什么送画的事儿好好解释了一番,穆尓登额但笑不语,看神色应该是不计较什么了,这让如月着实松了口气。同时并没把在山上和那两位皇子相遇的囧事说出来,本来还怕被传出去了,除了当日在的其他人完全是不知情的样子,这样如月才放了心。她暗自下决心要和未来的十三福晋把关系处好,人家要是疑心生暗鬼了自己没什么,可别连累了家人。对于疑似的历史上的耿氏——扎琴姑娘,如月倒是真心喜欢的,就像多了一个妹妹。 说起来自从甄氏去过耿府后,乌林对如月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如月觉得她的行事完全是个姐姐的模样,到底是为什么好她心里可是有数的。回忆起济兰去木兰围场前的那夜,她除了八卦皇家之事,还将话题扯到了“未来嫂子”身上,说不晓得怎样的花容月貌才配的起哥哥呢,就像十三阿哥和他未来的福晋在形象上就很配,将来的孩子也不晓得该有多漂亮呢。虽然观济兰的神色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如月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济兰头一次谈起了对媳妇儿的“要求”,他擦着刀不经意道:“样貌是其次。重要的是该是性情相投,喜好类似,琴瑟和谐。”如月听到这儿就转过脸笑了,果然啊。 这日乌林来访,甄氏不在,三个姑娘吃了些酒,在屋里恣意了些,如月一时没忍住终于问了乌林是不是有了意中人。乌林装不解其意,只说:“妹妹胡说什么呢。” 如月咯咯笑道:“哦,原来是我会错了意,还以为姐姐对我哥……唉,说来我那哥哥可是个招人爱的,自打我们来京定居,也不晓得多少人来家里提亲。也不是我自夸,放到我们那里的说法我哥哥就是个大大的金龟婿。若是有意的人呢就得说个明白,否则一但错过一辈子的幸福就得后悔死啦。姐姐可要想清楚了呀。” 乌林听得双颊绯红,饶是她在淡定也经不住如月这样明目张胆的催问,在她的社交圈子里虽然都是些直爽的人,可没一个像如月这样的。随性洒脱,又总有些稀奇的想法古怪的行事,处处不同常有越矩,但跟她相处时间长了就会受影响,觉得那样做也没什么,这样说了很痛快,更觉得世间的美好多过险恶,活着很幸福。 幸福。是的。乌林在琅府体会的最多的就是幸福,这个词儿是如月编出来的,解释为随性舒适安逸平和喜悦。这些在自己家里是感觉不到的,一切都中规中矩,请安施礼。什么话都得想全和了才说出口,否则便会被责备。乌林知道自己是喜欢济兰的。了解的越多就越喜欢,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年啊谁见了会不心动呢。琅太太去过家里后。她也大胆的向额涅说了自己的心事。可是额涅说的很清楚了,家里费那么大的气力养女孩儿是为了什么,就是为选秀准备的,做不做嫡妻无所谓关键是嫁不到皇家也得是个世家,不论结果怎样一定是要能为家里出力的亲家才行。琅家公子是很好的,才貌双全,只可惜家世不那么好,只是若他家的妹妹选秀能出了彩,这亲还是可以结的。[] 如月……耿乌林看着笑嘻嘻的琅如月,心里不禁为她们感到了悲哀,我们女子就只能是用来攀富贵的么。原本心事被人识破是件尴尬的事,可一想到这些,她的心便冷了下去,脸上的潮红褪去竟微微发起了白。 乖巧的扎琴坐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知道姐姐的心思,也多少知道家里发生的事儿,额涅阿玛兄长们是多么希望她们姐妹俩能嫁的好啊,一荣百荣。济兰哥哥显然是达不到额涅的要求。她一会儿想起济兰的风采,一会儿又想起姐姐用心偷偷绣荷包的样子,还有他们在舟中下棋的画面,这心顿时便痛了起来,眼里泛起了潮。 如月一见姐妹俩的情绪不对,也敛了笑,拉住乌林的手道:“对不住,我实不该这么问的。我,我也只是觉得姐姐很好,若是我哥有福气……” “不,别这么说。”乌林微笑道:“你既然问了,我也不怕回你这话。我……”她红着脸极小声道:“我是喜欢你哥哥的。” “真的!”如月立即兴奋道:“等我哥回来我就去问他的心意,再安排你们见面好不好?” 乌林一听低头道:“别,你别问,也别做这样越矩的事儿。我明年定要参加选秀……我就是怕……我没这个福气,到时反伤了心。” 如月点头:“我明白,这事儿我已想过了。若你们两情相悦我就不信大家伙儿一起努力此事儿不成的。你额涅是有心让你嫁的好,不过到时你表现的好不好可由不得他们。我想落选可要比入选简单的多吧。同时呢,以我对我哥的了解,若是他瞅准的事儿定会全力以赴的,你若撂了牌子,他去求皇上同意降旨赐婚也不是没可能的,再不行我就去求那几位阿哥呀,他们可是承我救命的人情。” 乌林和扎琴听得瞪大双眼,又互相看看,似乎,好像,如月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乌林目光灼灼的盯着如月,见眼前之人眼睛发亮,脸上尽是自信,她也受了感染,“如月!”乌林反握住如月的手,难掩激动的说:“真的可以吗?” 如月笃定道:“事在人为!” “若还是不行呢。”乌林的手有些发抖,她苦笑道:“我真怕嫁给一个寡情的男人,那该是过怎样的日子啊。” 如月怔了怔,她下意识的看了眼扎琴,小姑娘正听得出神,见如月看自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如月道:“姐姐,若是努力过了都还不行,那只能说是天意。要是那样了,你也不能放弃好好生活,日子怎么样都是要过的,跟谁都要过好才行,我觉得,”她坚定的说:“女人活着不是为了男人,若是喜欢他那就去争取,争取不到就把自己的日子打理好,该是你的总归会是你的,不用屈膝去乞求什么,也犯不着觉得那是自己的错,再难只要活着就要有希望。这话给你,也给我。咱们女孩儿家都如此自勉吧。” 乌林看着如月说不出话来,她活了十五岁从没有人给她这样说过,额涅就不用说了,阿玛只说嫁了人了就要万事顺从丈夫,三个哥哥里只有明辉最洒脱,可即便如此也会告诫她要学会如何逢迎男人,还得委曲求全。这样叛经离道的话居然有让自己劈开乌云见清空的感觉,此时的如月微有害羞的看着自己,眼神依然很坚定,白皙的肌肤好像散发出光晕,乌林觉得这样的她非常的美丽,心慢慢地就沉静下来,她真诚的说:“谢谢你,如月。我想我一辈子都会记住你今日说的这话的。” 此次谈话过后,如月和乌林的关系愈发要好,他们之间走的亲密是甄氏乐见其成的,孩子们的事她并不多管,何况自己这里还有一堆的事儿要处理呢,宝络来信里说霓裳针纺收入持平,就是成本太大让她辞退了一些人,也问香水的事儿该怎么办。药店的生意还和以前差不多,吴县那里缺人去管就让郑嬷嬷过去,一边带孙子一边看管。 甄氏想着让阿隆索和琅小山进京详谈,但得先把大方向定好才行,上面不让自己经商,但做个幕后老板还是可以的,消停了一段时间的琅府太太就又开始外出走动了。甄氏一动便开始嫌如月成日窝在家里,想着女儿的多事故体质也怕再遇到什么事儿,就折中让她去准备秋冬的衣物被褥,要知道北京的冬天那可是十分的冷,而且自家还没火龙,全靠炉子了。 如月是最畏冷的,她早先已经让盘金等人去寻着了鸭绒和上等棉花,布料么倒也有现成的,就是上面赏的的那些,她可没因为是娘娘们御赐的就当什么稀罕玩意儿供起来,东西能用才有价值么,于是上好的缎料不是被用做制衣就是用作被子和垫子靠枕了,加上宝络托人送来的衣物过今年是足够用的了,只是带来的那些上好的貂和狐的东西都不敢再穿了。 家里的活计虽多,好在上至如月下至丫鬟们在刺绣裁剪上一个个都是熟手,就是针线用的极快,少不得就得上街去买。这日如月又坐着马车去街上购买丝线,顺道她还想让东临顺道多买些炉子回来,若是这样能过冬她就不大兴土木重建火龙了,毕竟算一算碳的价格还是很高的,天子脚下果然物价甚贵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窥探 如月从常去的丝绸店买了要用之物,店主恭敬的送他们出来,对于店主来说这家算得上是大主顾了呢,而且一看就是行家,以至于从价格和质量上是不能糊弄他们的。虽然利薄了些但架不住量大,还是有的赚的。这回买的物件儿都是上品,把店主可是高兴坏了。 如月正准备上马车想起济兰,她觉得自家哥哥对打扮什么的太过不经心,到底是要伺候贵人的,低调是应该的可太寒酸了也不好,荷包褡裢扇袋子什么的由自己和甄氏做就足可以了,就是玉饰不多,他经常要射箭的,不如去买个扳指,今儿带的钱也够不如一并买了的好,想到这里她就问店家有没有推荐的店。 那店家给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店,叫做琅琊阁的,说里面的东西齐全,通常玉石翡翠假货多,但他家店是老字号了,绝不会掺假的。如月一听这琅琊阁忽然想起几年前随甄氏上京那回是去过那家店的,谢过了店家,她也没坐车,就几步路,如月让澄心跟着便向那边去了。快到了只见一人从那家店出来,这女子一出来周围的一切皆黯淡下来,她的明艳动人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美若天人,出尘不染,一身红色旗装,梳着如意髻,簪着珠翠斜戴着花儿,有两个华服丫鬟跟着,都低眉顺眼的跟着。不是曼珠是谁! 如月心里一惊,二人不过几步之遥,未等曼珠回身如月拉过澄心一个箭步就窜到了一边,脸对着墙站着,避过了她的视线。如月再偷眼看过去,见送客的掌柜眼神都不晓得往哪里放。依稀听曼珠道: “这次的价还不错,东西也可以。所以说还得听我的吧,多进些西洋的玩意儿,还是有人喜欢的呢。” 那掌柜道:“您说的是啊,我们东家说了,只要日后格格能常来光顾小店,小店内一切东西都给算最低价。” 曼珠一笑道:“好说,也是你家东家有眼光呀。上回我拿的那个西洋棋就很好,这回这个我瞧着更好,古旧是古旧了些,但胜在新奇么。(.无弹窗广告)是了,我定的金刚石首饰什么时候能做好呢?” 掌柜道:“格格要的东西都是少见的,若不是我们东家见多识广知道这玩意儿在造办处那里能加工,也有人能接外活儿的。否则还真不晓得怎么办呢。若是放到小的可是不敢接格格这档子生意呢。” 曼珠道:“总之是有劳了。”她又跟掌柜寒暄了几句这才施施然上了马车走了,她走的远了那掌柜还在眺望,一副沉迷不能自拔的模样。 掌柜正东想西想发着花痴,忽听有人唤自己,这才回过神,立即习惯性的换上了笑脸。一见是个穿黄衫罩月白色紧身的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梳了条乌油油的辫子,生的极干净的模样,肉嘟嘟的小脸见之可亲,他不由放和蔼态度问道: “这位格格可是叫小的了,您是要买些什么?” 这格格自然是如月了,她对这个疑似穿越的女人总是不放心的。美的如此妖孽,目标又太犀利可怕了,正是该从多方面了解一下的。这回听了曼珠的话她心里存疑便起了打探的心,于是问道:“方才路过听闻那位格格说起金刚石,你们这里也有的卖么。我也正好喜欢也想买。” 掌柜一愣,解释道:“金刚石是方才那位格格自己带的。我们这里不卖这玩意儿,都是西洋人喜爱的。到底咱们国人多爱的是玉。而且进价也贵,不是常人能用的起的呀。” 如月失望的叹了口气,掌柜道:“您买这金刚石是自己用还是送人呢?” 如月道:“其实是送我哥哥的,嗯,其实掌柜您说的是,还是咱们玉石更好些,我想买个扳指,您给推荐一下吧。” 掌柜见她衣着不凡,也不敢欺她年小就带如月进到屋里仔细的给介绍了几款,如月的心思这会儿可没在扳指上,她一进来就见到这家店居然有卖西洋玩意儿的,怀表座钟甚至还有小提琴!虽不多但已经很稀罕了,见她对那些东西感兴趣,掌柜就道:“这些都是从海外带来的,格格可喜欢?” 如月拿起一枚怀表看了看,试探的问:“两年前我来过你家店,那会儿可没这些东西的。怎么现下还经营起外来之物了?” 掌柜道:“原来格格是老主顾了,那会儿我们是没销,可后来呢,呃,因为有主顾需要所以东家就进了些货。既然是熟客,那咱们什么话都好说,价钱么自然会给您最低的。” 如月一笑道:“掌柜的能把价压到多底呢?能和方才那位格格一样低么,若是能这怀表扳指儿和小提琴我都要了。” 掌柜一听便有些为难,如月笑嘻嘻的追问道:“莫不是因为你们只偏心给她低价呢?” “怎么会呢!!啊,您和曼珠格格相识?” “谈不上相识就是见过一回吧,不过曼珠姐姐的容貌可是让人一见难忘呢。啊,掌柜你也别多心,我不过是想借个东风买点便宜罢了。也不晓得方才曼珠姐姐买了什么啦?” 掌柜道:“也是买了把小提琴。” “小提琴?”如月正皱着眉想,忽听身后有人道:“原来鬼鬼祟祟的就是来打听她的事儿呀。” 如月听得此言吓了一大跳,一回身见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年青人穿着锦衣绣服,摇着折扇,扇面上绘着好大一只下山虎,硕大的一个碧玉扳指很是显眼,系着黄腰带,挂着火镰玉佩荷包零零总总许多事物。另一个是个男孩儿,穿着石青的袍子罩了件绣暗花品月色一字紧身,也系黄带子,只挂了个香囊,一双眼正盯着如月,满脸贼忒兮兮的笑容。来人都是如月认识的。一个是保泰,另一个是胤祯。 一见他们如月的头立刻大了,怎就叫这两位撞见了呢!她立刻肃容行礼,那掌柜一见是宫里来大人物,也忙打千儿施礼,胤祯很拿捏的嗯了声,摆手道: “起吧。在外无需那么多礼。” 掌柜也不敢问这两位要不要买东西只好赔笑立在哪里等着传话,保泰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如月只是垂首不语。胤祯见她又变成了鹌鹑摸样,暗自好笑。他走近过来,拿过怀表打开盖子又关上看着如月问道:“你怎么对她感兴趣啦?那个女人可不是好的。” 保泰也过来,不拉了两下琴弦道:“好不好不说,却是个绝色,只此便足以了。我说如月格格,你怎么做起窥探的事儿来啦。还是说你们有过节么?” 如月哪里敢说真话,只得道:“回小王爷的话。自然不是了,我曾在朱赫郡主的赏花宴上见过这位曼珠格格,今儿出来买东西,在街上遇见了,只因……”她顿了顿。找了个理由道:“我们女孩儿家么,总会在容貌上攀比的,我可不敢跟她站在一处,又不甚熟就回避了。正好要给哥哥买扳指,便进来看看。” “哦,是这样。”保泰好笑的打量着有些尴尬的如月,摸着下巴打量道:“我觉得你跟别的女孩儿挺不同的,原来也是会在意容貌什么的。不过能说的这么直白的却也少见,论容貌,咳咳,你也不必看轻自己,其实你们各有千秋……” 花花小王爷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胤祯嗤之以鼻道:“那女人有那么美吗,爷可没觉得。如月你可比她好看多了。” 如月的脸一下子就青了,这算夸奖么?她看了看门口真想立刻离开!保泰嘴角抽了一下。哈哈笑道:“我说十四阿哥呀,您那是什么眼光,如月格格虽是清丽可人,但论起容貌来我瞧着京师的这些女子没一个能及上曼珠的,唉,如此佳人奈何眼光却差了点,可惜了。” 如月一听有文章立即上杆子,装不明白的追问道:“眼光差?” 保泰自知失言用扇掩口不再接话,胤祯冷笑道:“你又知道什么呢,傻乎乎的,回头我给你细说。对了,你要给你哥买扳指,我瞧这个就好。” 如月接过看了,是枚白玉的,色泽可爱的紧,她瞧着自己倒是很喜欢的,只是济兰带上会不会有点不合适,她在犹豫保泰就道:“您也别瞧了,这里的估摸着都没我这个好,一直没有机会谢你们兄妹,这个扳指就送济兰好了。” 说着保泰把自己手上的扳指取了下来递给如月,如月可不敢接推脱好一会儿直到保泰抹不开面子的生了气:“怎么,你是嫌我送的礼轻还是怎么?只收他们的不收我的?” 如月只好别扭的收了,但还是自掏腰包买了那枚白玉扳指和小提琴。胤祯见她买了自己推荐的东西心里很高兴,看她又买小提琴就问:“你买这个劳什子做什么?莫非你会?鬼哭狼嚎的还不如咱们的胡琴来的好听。” “我是不通音律的,就是觉得样子好玩,回去给我母亲瞧个稀罕罢了。” 保泰忽然一笑道:“说来,曼珠格格好像真是会使这个的。听说她曾拿在洋人的教堂里演奏过,除了这个还会什么风琴还是钢琴的,说是技惊四座呀。” 胤祯道:“不过是西洋人的玩意儿,有什么好的!你是怎么啦,尽说她好,明明知道这人心术不正!” 保泰小声叹道:“十四阿哥还小,还不晓得哪种女人是好的,等你大了自会知道的,若不是她心有所属……唉,我还真想要了她呢。” 胤祯最恨人说他小,于是恨声道:“什么玩意儿都往自己家里揽!你要?那最好不过,天下太平!女人越美心就越毒……我看这个女人就是个祸水,美有个屁用,搅得我们兄弟……” 他激动之下差点说漏嘴,一回头就见到如月睁大眼看着自己认真的听着,他尴尬道:“你东西买完了么?买完就快家去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套话 话都说到这里了如月哪里还能不告退,只是未料胤祯说要送她一送,保泰嘿嘿笑着说自己还有事儿先走了,改日拜访。结果就成了如月乘车胤祯并驾同行,行了一段落就听他在外道:“你真的只是对曼珠好奇吗?还是像其他人一样仰慕她?” 如月听他发问便知这小孩定是想给自己说什么,于是就道:“嗯。京师第一美女呀,谁不仰慕呢?那么美!” “第一美女?嘁!” “当然是第一美女了,我见了她只觉自惭形秽,她太美了,就像天上的仙子,对了,说起来也许是这个缘故我见格格们对她多有微词,不过女孩家么,有嫉妒之心也没什么的,可您怎么……” 胤祯带着怒气道:“你怀疑爷说的话!” 如月斟酌了一下小意问道:“十四阿哥不喜欢她,是因为她做了什么得罪您的事儿了?” “得罪爷,她敢么!一直瞧她不顺眼罢了。” 如月叹道:“曼珠格格还真是冤枉啊。” 胤祯见如如月不信急道:“什么冤枉,她就是个见异思迁的贱女人!明明之前跟八哥那么的好,八哥为了她不晓得被责骂成什么样子了,又受了多少苦!就算不能跟着八哥了,也不该跟……” 胤祯不说了,只一个劲儿的在骂人,如月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试探道:“啊,十四阿哥怎么会知道的,这么隐秘的事儿,我想按着八贝勒的性子定不会闹得大家伙都知道,而且若是您理解错了,传到朱赫郡主那里就不好了!” 胤祯道:“我才没瞎说。这事儿旁人不知道爷我却是明白的,那个女人不晓得是怎么回事,突然就转了性子了,到处出起风头来,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她的事儿!她呀就是在报复!就是为了让八哥没脸!这回连你也说她好,果然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认人不清!她那样的人骗你一定一骗一个准!像你这样的傻丫头利用完了定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呢,记住以后可不敢跟她交往太深!” 如月汗。这小子一嘴一个丫头的,还当自己是兄长么?心里好笑有感动也有,没想到他还挺关心人的嘛,只是嘴怎么那么歹呢?说起嘴歹她自然又想起了胤禛,果然是俩兄弟……如月道:“是。我记住了。只是十四阿哥,您方才说的那些话日后定不要再说了,这传来传去万一传走了样子。对八贝勒和郡主都不好。” 外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尴尬道:“我知道!爷的事儿还用得着你交待,你可要管好自己还有你的下人,让他们把嘴放严了!若传出去,哼哼。” 如月看了眼澄心,澄心看了眼车帘微微笑了。如月道:“我会的。啊,是了。近日十四阿哥真忙,怎么总是出宫来办事啊。”如月掏出怀表看了看道:“呀,都未时了。没想到时辰过的这么快,您要不去我家坐坐?”她确实是想打听更多的关于曼珠的事儿,从胤祯这里还是能套出话来的。 可外面的人哎呦一声,如月等了一会儿挑开车帘看出去,居然没人了,东临嘿嘿笑道:“姑娘。小的瞧那十四阿哥定是偷偷出宫来玩的,方才您一说他立即调转马头就跑了。” 如月咯咯笑道:“就你话多,我哪能不知道他是出宫来玩的呢,对了,方才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给我把嘴守住了,这话传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澄心和东临都应了。如月靠在车厢里,玩着明显有些大的白玉扳指。想着胤祯的话,暗道:难道事实和自己想的不一样?真是胤禩甩了她?曼珠到时进了四贝勒府,会不会收敛些呢。一想到胤禛那张脸,她心里就一哆嗦,不知是谁更倒霉啊,这回可热闹了! 回府后如月把裁剪缝纫绣花的各种活都安排妥当,大家各行其事,上灯时分甄氏回来了,如月自然跟她谈了今日发生的事儿。甄氏难免也感叹一番,说不晓得怎么会穿过来他们这么多人,老天爷要做什么啊,这样下去岂不是乱了套了,还不晓得有没有另外的人穿过来呢。如月也疑惑,她想了想说:“历史上总有那么几个疑似穿越的牛人,以前我和舍友们就怀疑王莽是穿的,还有外国的达芬奇,因为都太厉害了,他们的想法超越同时代的人。(.好看的小说)可是,女人嘛,可能是男尊女卑吧,并没有什么记载。所以也许有,咱们不晓得。” “你的意思就是男人因为能决定历史走向而留了名,女人……谁说没有女人留名的,武则天不是么?” 如月哈哈笑道:“也许吧。不过管曼珠想当谁的福晋,将来是不是皇后皇太后的,跟咱们没有任何关系,或者这个时代出了什么问题就需要穿越者来拨乱反正呢。” 甄氏道:“真的是这样吗?我怎么感觉不到自己有那么重要?也许就是老天爷弄错了吧。” 这些话他们都是当做笑话说的,可是老天爷的安排谁又能知道呢。翌日如月家又来人上请帖,这回是专门请的如月,邀请方是完颜氏,她在信中诚恳的谢过了如月救子图涅的恩情,说务必请过府一叙。这么说这个完颜氏就是四福晋的嫂子了?图涅?如月已经想不起来那个小孩儿的样貌了,对于这家人如月完全是陌生的,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的老爸叫费扬古,反倒是甄氏还知道些,她说:“这位四贝勒嫡福晋是家里唯一的女儿,早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嫁过去了,一直没孩子,到了三年前才生了个儿子。她只有个大她十来岁嫡亲兄长,因父亲身体不大好,她的哥哥两年前继任了步军统领内大臣之位,如今在宫里任职,他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就是你救过的那个孩子。想必是上回你和四福晋在山上见过了,他家知道了你是谁这才来谢的。” 如月道:“嗯。这样说的通。”她暗思,离上回见已经过去许多日子了,这个时候邀请怕是正好能避讳吧,说来这家人还真够小心的。不论怎样,如月还是得做好准备正装待发。 去见这样一家人,作为如月还是挺期待的,名人效应么!这次她穿得很正规,月白绣芙蓉对襟紧身。胭脂色大襟镶绣边的袍子,梳着辫子戴着花儿,戴了一对儿玛瑙叶子的耳坠,本来甄氏要给她再打耳朵眼儿的,如月怕痛死活不让,看着镜中的姑娘不满的神情,流苏问:“这不是挺好的。怎么啦。” “你没觉得我胖了么?”如月捏着自己的脸皱眉问。 流苏认真的看了看:“嗯,是比以前胖了点,我想是因为姑娘这段时间吃的多了些吧。” 如月汗,又叹气,她想起现世的时候也是这个年龄段最胖了,直到上了大一才慢慢瘦了。这段时间长身体也不能不吃,成矮子了岂不更倒霉。甄氏见她这副样子好笑的摇头,来京后频繁的拜见了各路贵人,礼仪什么的甄氏也没太交待,只让女儿带好礼物,不论谁谢谁,礼多人不怪。 就这样如月带着流苏和澄心,盘金驾车一路向城北而去了。待到了地方如月很惊奇的发现。这是个很老旧的府邸,门口也小,门漆也不甚新,台阶亦有破损,两个着布衣的仆从立在门外。只有五五的门钉和四根的门当表明这是为从一品朝中要员的屋子,见有人来便过来问话。盘金交出拜帖,那人见了脸上显出恭敬之色。也不通传便请如月下车说是福晋早有知会若琅格格来了直接请进。 如月进了宅邸,里面很安静,再观察一下,这位内大臣的家并不大,大约也就是两落四进的院子,和大多数四合院一样的布置,没有一点奢华的感觉,如月心里犯嘀咕是清官的意思?还是说只是表面文章?她一进垂花门便有丫鬟婆子相迎,其中一人衣着明显不一样,样貌也出众的多,一身绿色缎的绣八团袍子,外面是件青色缎白色掐牙边儿绣暗花的紧身,她微笑着对如月施礼道:“格格,奴才碧玺给您请安了。”这人如月记得的,在小山上见过的!这么说四福晋也在这里了?!如月的心一下子又紧张亢奋起来! 如月原以为这只是一次老套的见面,着实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好生乱七八糟的场面啊!此时的她正局促的坐在那里,随着说话人的情绪一会儿微笑一会儿悲戚,其实她已经倾听琐碎的事儿很久了,可是不敢露出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前方的诰命夫人完颜氏已经断断续续哭了有一个时辰,这位嫡福晋真的很爱动感情,说起儿子的哮喘症就流泪,说是怀孕的时候受过风寒,定是这样才影响到了儿子,再说起如月的相救眼泪就更多了,自然是各种感谢,又责怪自家的下人太可恶,说家里治下不严等等。 上首端坐的四福晋似乎是见惯了嫂子的多愁善感,只是劝一下或附和两句,她和两年前相比略丰盈了些,这样倒显得年轻好看了许多,还是很朴素的打扮,这完全如月的意料之中,胤禛的嫡妻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呢! 被完颜氏搂在怀里的图涅一直看着如月做着鬼脸儿,从刚才的饶舌到被四福晋制止大约有一炷香时间,居然能硬忍着没怎么说话。 若只是这样这些还不算什么,要命的是如月还被几个小孩子一起瞪着眼睛在围观,在屋里的是十五岁的福佳,她就是图涅的姐姐,福佳的性子不像她的额涅,样貌也不像,如月觉得她的瘦和窄肩长腰都像极了四福晋,就连神气上的某些细小处也很像,她倒是和寻常闺中少女差不多,端庄温柔的说话,没有半点越矩之处,只是很明显的表现出不想搭理弟弟的样子。 还有就是窝在四福晋怀里的三岁的弘晖。这娃儿还是像上回见过的那样,是穿着大人衣服装成大人样子的幼儿,偶尔沉默发呆,偶尔看向如月的眼神里掩不住的天真懵懂,更多的是好动,如月看着就为照顾他的碧玺着急,可一四福晋居然一句责怪的话也没有,满眼的疼爱和宠溺。 除了这两个还有三个孩子探头从窗外往外里看,不晓得是不是侧室的孩子,如月临窗而坐,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小声议论声。他们竟然在对她品头论足! ps:纠错。第一百八十一章《夙缘》里,胤禛道:“要答谢让你弟弟自去答谢,你不要参合进去。”这里的弟弟应该是哥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非印 完颜氏终于诉说完了对下人的惩治过程,又含泪看着小姑道:“多亏有妹妹,要不然我可是不晓得怎么应对这些家里的老人,是该尊重可是有时……也太欺负人啦。” 四福晋微笑道:“姐姐就是太良善了,大哥也总忙于外务不在意家里的事,家里的老人是该尊重,可是若犯了过失,不论是谁都该按制惩处,虽然阿玛有时是太过袒护了,不过呢,姐姐也该学会强硬些。”她看了眼屋外皱着眉道:“让这几个小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不过是些陪玩儿的小孩儿,别总这么惯着,还有没有主仆之分呢。” 完颜氏一听似乎才发现,她红着脸柔声让那几个男孩子离开,图涅看了姐姐一眼缩了缩脖子,福佳垂着头不说话,外面的孩子们很快就一哄而散。四福晋瞅了眼侄女,如月见福佳明显僵硬了神色,少女的姑姑带着警告意味的的说: “福佳长大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和这些小子们厮混在一处了,这样子传出去可不像样子,明年还得选秀呢,姐姐,您可要多管着些才是,还有家里的规矩定了就是要遵守的,您可是主母!” “哪里轮得到我管呢!”完颜氏又开始抽抽噎噎的抹眼泪了,“福佳这孩子的性子都说像妹妹,连阿玛都从容着,处处维护,我一管,阿玛就说是像见到了小时候的非印,眼泪比我的还多,你说我这个当额涅的怎么管呢?家里子嗣本就单薄,阿玛喜欢热闹,这些孩子虽说是陪读吧,可都是远方亲戚家过来的……” “就是包衣奴才。哪里来的亲戚。”四福晋明显有些不耐,如月偷看了眼她的神色,暗道:原来她叫非印。 四福晋哪里不晓得自家阿玛的脾气,叹了口气,又冷淡的笑了笑道:“像我?但愿还是不要像我。” 福佳忐忑的看着自己的姑姑,四福晋没再对她说什么话,换上了笑容看着如月道:“如月格格,说来那日过后我还遣人去寻你来着。却得知贵府出事?想必已经了了吧?” 如月愣了愣:“啊?嗯,都处理好了,那会儿做生意得罪了人,家里被抢了,后来多亏衙门办事牢靠逮住了人。” “被抢?!”完颜氏一声惊呼,忍耐已久的图涅也没忍住发问道:“抢你家?听说你哥不是很厉害的吗?还不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如月苦笑道:“那日我哥出去了,后来才回来。也幸好有朋友帮助这才打退了匪人。就是苦了我的姨娘,她在此次事件中不幸罹难了。” 完颜氏一听就又流泪了,“想想你们孤儿寡母真不容易啊,真不晓得这些年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四福晋叹息一声道:“节哀。” 如月摇摇头,“那段日子真是很难过,不过都过去了。虽然事情没有彻底查清。但捉住当日的匪徒了,也算给姨娘报了仇!” 完颜氏擦去泪水道:“你同你姨娘的关系很好吗?” 如月道:“我们全家人的关系都很好,现在我家药铺的生意就是我二哥和几位老掌柜在打理的。”她说到这里忽然觉得把自家的事儿说的太多了,便立即停住。 完颜氏明显有些意外,四福晋见她还要问就岔开话道:“我嫂子早都想见你啦,就是家里事儿多,这才拖到了今日。” 完颜氏忙道:“就是说的呀。你瞧,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嗯,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请收下吧。” 说着有丫鬟端出来一个木匣子,完颜氏解释说:“听说如月格格善书画,这是我让人挑着买的。请务必收下。” 如月忙道不敢,四福晋道:“你也不必推辞了。来京这些日子想必也收了不少了,连皇太后娘娘王妃都送你家礼了。可不是谁都有这份荣幸的,也不缺我家这份,怎么样也是救命之恩!就是别嫌送的轻。” 如月听她话里有话,心里咯噔一下,乖觉的施礼谢恩,她收了礼又转交给澄心,寻思她这话的意思,怎么听得有点怨怼的味儿呢,此时还是闭嘴的好。 又听四福晋道:“来京这些日子来格格认识的人想必不少了吧。听说除了裕亲王家,连那个一向自傲不凡的朱赫郡主也对你青眼有加?” 如月道:“四福晋说笑了。我家这样的身份跟王爷和郡主哪里算得上是结交,都是贵人们赏脸罢了,也都只见过一回。” 四福晋道:“是吗,你跟晨星和耿家的格格可是常有来往啊。和凌柱家的格格也是认识的是不是?” 如月听着话音心里一动,之后坦然道:“乌林格格和穆尓登额格格都是我在朱赫郡主的赏花宴上结识的,因为志趣相投才交往的,至于曼珠格格也就是见过一面,说相识,也起源于上回来京时我家的大夫救了她的妹妹。”于是如月大概就把事情说了。 完颜氏听了只说阿弥陀佛,赞如月家都是救命的菩萨,四福晋若有所思,在一旁沉默的福佳道:“如月格格竟和曼珠姐姐家里还有这层关系啊,只是怎么没听她提起过?” 图涅道:“我看这就是缘分,跟咱们好的几个人和如月姐姐都认识呢!我觉得吧,姐姐这样子真的就像是菩萨派下来,看着就慈祥的很呢,我那会儿犯病的时候,如月姐姐救我的样子我可是一直记得的,可不就是慈眉善目的。” 他这样一说大家都笑了,如月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暗恼:慈祥,我才十三岁好不好呀。弘晖见大家都笑了,他也咯咯的笑,竟然从碧玺的怀里挣脱出来,走到如月跟前看着她说:“姐姐。去玩。” 四福晋还没发话,碧玺就上前抱起他哄着道:“奴才陪阿哥去玩好不好?” 弘晖道:“不要。我要和这个菩萨姐姐。” 四福晋笑道:“不是菩萨姐姐,你呀,逮话听音的。别添乱。还不过来。” 弘晖只是摇头,指着如月道:“她就是菩萨姐姐,和阿玛画上的人一样,有花的。” 大家都听不懂是个什么意思,四福晋看着是个严厉的,但对儿子倒是很有耐心,她起身过去要边哄边要抱他,弘晖居然躲开了跑到了如月的椅子后面。四福晋依旧哄着道:“晖儿乖。来额涅这里好不好?” “不。我要跟姐姐玩。”说着他便探身子抬头看这如月,一脸的期待。有点耍无赖的道:“我就要她陪我玩嘛!”碧玺忙过去要抱他,弘晖很不高兴的推她,身子扭来扭去。 四福晋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如月,如月马上起身转过去便蹲下来,对弘晖道:“阿哥,姐姐给你一个好玩的东西。你若见着喜欢了就去额涅那里好不好?” 被碧玺圈抱着的弘晖停止了扭动,好奇问道:“什么东西呀!有没有踢球好玩?我最爱跟十三叔踢球玩儿了。” 如月嘿嘿一笑道:“阿哥你看。”说着她取下帕子给他比了下,然后手指灵活的开始捣鼓,没一会就捏出个花来了,弘晖道:“这是花!你弄的真像,可是我是男人。我喜欢……”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喜欢狗!” 图涅也好奇的凑过来看,如月也不说话,拆开了花又捏又折的,费了点功夫做了个狗出来,弘晖睁大了眼,惊喜的拿过去道:“真的是狗!”他看了看疑惑的问:“你的帕子是红的,可是有红颜色的狗吗?为什么它和阿玛养的狗不一样呢,腿是一圈圈的。” 如月道:“这是贵宾呀。也叫贵妇犬,是洋人爱养的狗。” 弘晖不好意思问道:“我从没见过呢,这个能送我吗?” 见如月点头他满心欢喜的去给四福晋看,四福晋慈爱的摸摸儿子的头顶,完颜氏道:“哎呦。看着格格年纪不大,还真会逗孩子玩呢。格格将来定能做个好额涅啊。你这么会逗孩子,是因为?” 如月窘迫道:“回福晋的话。我家里的下人有带孙子,也有养儿女的,平日里也常一起玩,看得多就略懂些罢了。”她看了眼四福晋,后者只是充满爱意的看着儿子。 福佳见她能哄住表弟十分的惊奇,问道:“看如月格格的样子同我差不多大,会的东西可真多。我听说你还会功夫是么?女孩儿家学功夫是不是很辛苦呢,你是喜欢吗?” 如月道:“格格过誉了。功夫也就学会了点皮毛,只是略懂骑射罢了,喜欢倒是真喜欢。” 完颜氏道:“你呀,怎么能跟如月格格比呢,谁不晓得如月格格是被神仙点化过的呢?要不然怎么能得了皇太后的宠爱呢……” 如月一听神仙点化四个字头就大了只是尴尬的微笑,四福晋适时的打断了嫂子的话:“真的很聪明,这么小的年纪什么都会,听说女红也很好呢。” 图涅一边跟弘晖玩儿一边插话道:“哈哈,如月姐姐和曼珠姐姐不相上下了,如月姐姐,你是不是也很善乐器呢?还有歌?上回曼珠姐姐弹琴,大家伙听了都呆了!总算知道书里写的绕梁三日是个什么意思了,从来就没听过这样的曲子呢,而且她唱的歌也很奇特,是不是呀姑姑?嗯,上回姑父怎么说的我忘了,就是称赞来着。” 完颜氏也拍手道:“嗯,曼珠我瞧着忒出挑了!长的美不说也是什么都会,嘴儿又甜哄得人高兴,上回送我的那个什么能按摩的,简单好使,还有她给我挑的衣服样子都好看,非印,她不是给你也送了好些礼物吗,就是不见你收,不过是些有心的小玩意儿,没什么的嘛。” 如月很是无语这位夫人的天真,旁边已有人替她叹气了,四福晋道:“就是有心才不敢收啊,唉。姐姐,你得注意身份,福佳和图涅也是,平日里和这样的人玩玩可以,但万不可交往过深。谁知道存的到底是什么心呢。” 图涅不以为意的撇撇嘴嘟哝道:“她挺好的嘛。” 福佳抿嘴不语,完颜氏道:“能和福佳这孩子玩到一处的不多,也就是这个曼珠还真不错,很能照顾她呢,呃,我说非印呀,其实我也是知道,这孩子错过了选秀,年纪也在那里放着,听说去求的人都不靠谱家里很着急,我觉得能帮就帮一下也没什么,你也知道她自从认识了……” 四福晋知道她要说什么,再也忍不住厉声打断道:“够了!别再提这档子事儿了!这么多年,姐姐做事怎么就一点也不长进!当着客人和孩子们的面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见她动了真怒,完颜氏的眼里又有了泪光,她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几个孩子都被骇住,大气也不敢出。如月只觉得尴尬无比,但同时她也发收获了今日最大的一个信息:四福晋不喜欢曼珠。 为什么不喜欢,很容易猜到。这么说来,她垂头暗思:也就是说,曼珠确实是有意图的,美成这个样子的女人放到谁都会觉得有威胁的,不过男人们的想法就不好说了,嘴里一套心里一套,看看胤禩和保泰就知道了,胤禛,估计也是逃不掉的。至于胤祯如月完全没考虑他的想法,小屁孩儿知道什么啊。看来,这段穿越情会很狗血的脱不掉三角n角的外衣,果然有看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伤痕 也许是发现自己的态度不好,四福晋长叹一声不再理睬她的嫂子,而是看着如月道:“格格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如月哪里肯再待,直说不敢叨扰,完颜氏想挽留可一看小姑子的脸色就闭嘴了,四福晋也没再留亲自送她出去,临出门前四福晋对如月悄声道:“有件事儿还忘了问,十四阿哥前一阵可是去了贵府做客?” 如月应道:“是。” 四福晋看着如月,那眼神锐利的如刀剑一般,如月见了不禁打了个寒战,她立刻解释道:“十四阿哥出宫办事,说是顺道来家里看看,当时几位格格都在的。” 四福晋握住如月的手拍了拍,“我也就是问一下,你不必解释的那么清楚,只是,十四叔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格格却是经过许多事儿的,有些事儿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您合该明白的,是不是?” 如月和她离得很近,能清楚的看到她脸上的雀斑,四福晋很瘦,光洁的肌肤绷得紧紧的,因为年轻,虽然生过了孩子可一点没显老,就是唇色发紫,狭长的眼里透出的光是审视的。如月忽然就想起了她唯一的孩子在不久后将会去世,她的心蓦然就充满了同情,这同情将她的不悦冲得干干净净,于是如月难掩悲悯之色的对她真诚的说:“四福晋说的是,我明白的。” 这一年的秋季打猎活动并没有持续很久,没过多久康熙帝便带领着他的后妃儿子女儿臣子们回了京。济兰自然也回到了家。哥哥的回归让如月很兴奋,除了很想打听木兰秋狝的情况,她还想知道他的心思,最重要的是有济兰在家“镇”着。如月在心理上更有安全感。 接风洗尘诸事不必多说,席间如月顾不得吃,东问西问起一路的八卦。其实现实和她知道的差不多。济兰明显是对围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兴致勃勃的描述着上百匹好马逐鹿的场景,烟尘滚滚,人喊马嘶,众矢如雨齐发,被他这么一形容如月也不禁向往起来。与此相比少年对康熙的描述更是颇为崇拜。如月想:一个内外兼修到极致的帝王被属下和臣民敬服应该是毋庸置疑的吧。 在济兰简单的介绍里,如月还知道了皇子们的骑射功夫都相当不错,到底是帝王用了大功夫培养出来的皇子。至于济兰这回伺候的主子——十三阿哥的表现也很出人意料,如月以为他会将负面情绪全然发泄出来,实际上胤祥已经平静到万事不动声色了,真不晓得是怎么样扭过来情绪的。四阿哥胤禛自然也是如月打听的重点,济兰只说他对十三阿哥真的很好。完全是个合格的兄长模样,不过对其他人就没这么好的脸色了。四皇子除了对皇帝和太子永远是恭谨的,其他时候他总是离群索居,比常年陪着皇太后的胤祺和被苏麻拉姑养大的胤裪更像个居士,而且他是已婚皇子里唯一没带福晋的了。 直到济兰讲述完毕如月压根没听到关于花前月下的事儿,她就有点无趣。忍不住问道:“没有哪个蒙古郡主公主看上咱们的皇子世子的?搞上一出逼婚戏码的?” 济兰太清楚自家妹子常会有古怪的想法,叹道:“自古帝王家的联姻哪里由得了自己做主呢?而且我瞧那些蒙古的格格们都很端庄守礼,绝不会有你说的那样的事儿发生。”不晓得他想到了什么,神色忽然凝重了起来,如月再问济兰就很简短的说两句。甄氏心疼儿子哪里会由得如月在胡搅蛮缠下去,坚决制止了女儿的打探,让人准备热水伺候济兰去洗漱。 如月做了一晚上狩猎的美梦后,早上起来到后院练功本以为会见到济兰的。可居然没瞧见。[.超多好看小说]待练完了功天刚大亮,一回到内宅就见鸦九被晨光笼罩着,正立在廊下发呆。薄薄的雾气里她神色忧郁,在发现如月后鸦九立刻过来请安,如月鲜少见她如此。但凡如此必和济兰有关,她心思一动直接问道:“鸦九姐姐。我哥怎么样啦?” 鸦九一听就愣了,她压低声音道:“姑娘小声。莫要惊动了太太。大爷的事儿,您知道了?” 如月心里一咯噔追问道:“你快说!” 鸦九苦笑道:“您又套奴婢的话了。”她凑近过来小声道:“昨儿无意中奴婢见到大爷背上和肩上都有伤。吓人一跳!” 如月啊了一声,急道:“严重吗?你问他怎么了么?” 鸦九叹道:“大爷是怎么样的人姑娘您能不晓得,即使奴婢问了怕也是没回答的,而且奴婢瞧那伤都是已然快好了,用不着再敷药,所以便装作不知。只是忍不住担心,您既然知道了不如……” 如月拍拍她的手道:“好,我知道了,这事儿你先别给太太说,等我问清楚了。” 济兰怎么受的伤是如月非常关心的,可是若济兰不肯说随便说个围猎出了意外之类的,能怎么办。就像上次江宁烧宅当夜定是出了事,可到了现在济兰也没多说半个字。她左思右想发现除了直接问没别的办法了,于是夜里她径自就到济兰屋里请他喝自酿葡萄酒,如月见他接酒举杯的样子果然像是受了伤,不禁懊悔昨日发花痴居然没发现异常。 “哥,你在木兰秋狝时做十三爷的护卫,这差事可是不好做?” 济兰尝了尝酒,淡定的放下杯子,反问:“怎么说?” “要不你怎么受了伤?伤的还不轻?” 济兰也不惊奇妹妹的话,他嗯了声,又吃了口酒,从容道:“确实是受了点伤,但去狩猎受伤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之前你也说过还有人死在围场的。” “呸呸,真不吉利!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哥,我就想到了你不会说,不过你不说也没什么,大不了我托穆尓登额,她可是十三阿哥的福晋!替我去问十三阿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见妹妹炸毛的样子,济兰皱眉道:“我才外出了多长时间你就和人家成朋友了?”他见如月冷着脸瞪自己,便叹道:“你也别这样,其实没什么,就是……”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想怎么表达才好,垂目思考了一下才道:“遇到点麻烦,不过还好,我能应付,十三爷也很照拂我。所以算得有惊无险吧。” 如月张了张口又闭上,幽怨的看着自家哥哥,被那眼神看着济兰无奈道,“不说清楚你定会难受,说了你又会害怕。其实真没事,就是在射猎上被人下了套子,肩膀被箭擦伤了,后来我留意便没问题了。” “不会是太子吧?”如月小意问道。 济兰看着如月不说话,如月咬牙道:“果然!可你怎么知道是他?确定?” 济兰淡然道:“之后遇到他,他说了句算你命大,下次就没那么好运了。不过后来因为我跟蒙古武士比武获胜,被万岁爷赏赐后就再也没出什么意外了。” 如月打量着济兰问道:“伤的怎么样,除了肩还有哪里?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济兰道:“就是皮外伤罢了,嗯,旧伤发作了一下。十三爷让太医来瞧过了,不碍事。”他笑了笑道:“五行苑果然高手如林,竟然有那样厉害的神箭手,若不是师傅教的心法怕伤的就厉害了。” 如月起身过去从后面搂住他,济兰身子一僵,随后又放松下来叹气道:“你可是害怕了?” 如月嗯了声,闷声道:“我知你厉害,但是好汉难敌众拳,你在明敌在暗,何况你的敌人那么有势力,以后可怎么办呢?” 济兰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会留意的,我想他也是有忌讳的。” 如月又嗯了声:“那你也得小心其他人,万一被人买通了你身边的人,他们对你不利怎么办?” 济兰应道:“我晓得的。母亲那里……” “放心,我不会说的,我也还有其他事儿要问你呢。” 如月重新坐好,沏上茶郑重的提了凌柱和甄氏的事儿,见济兰沉默,如月迟疑道:“你不同意?” 济兰吃了口茶道:“不是不同意,是你看上去忧心忡忡,在担心什么?” 如月怎么能说出真相,只得道:“老太太和他女儿都不同意,你说我能不担心么?” 济兰道:“若是因为这个,我想大可不必,以母亲的手段想必处理这样的事儿是没问题的。至于我的看法,早先也说过了,你应该还记得吧,倒是妹妹怎么变了?” 如月不好意思道:“我觉得他算好人吧,而且对母亲很痴情,所以……哎呀,你笑什么呀。我还没问你呢,你觉得乌林姐姐怎么样呢?人家可是对你挺有好感的。” 济兰刮了她的鼻子一下,道:“我妹子怎么成媒婆啦?” 如月冷哼道:“这是关心呀,什么像媒婆,你见过这么漂亮的媒婆么?你还没说怎么想的呢!” 济兰微笑道:“无可奉告。” 说完便起身硬让她回房睡觉,气的如月一点没法子,结果没想到第二日乌林就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旧友 原来乌林是听明辉说起济兰受伤的事儿心里不放心便过来看看,她又不好意思问,倒是扎琴主动问了如月,如月哪里有不明白的,她很轻松的说没事儿,一点点轻伤罢了,还大大的形容了济兰如何生龙活虎的模样。(.无弹窗广告)乌林看着如月的手舞足蹈,微皱着眉道: “三哥当时也在的,他说伤的挺厉害,要不怎么能坠马!若不是济兰身手了得及时脱身,再晚一点就会被后面跟过来的马踩着,而且那箭射的也蹊跷,竟然是没有编制的,故意为之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乌林小意道:“听说十三阿哥放出了话,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儿,他舍了命也会一查到底。” “他这样说的?”如月呆了呆,那个人……胤祥的样子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在吴县那会儿少年很开朗洒脱,后来再见性子已然有改变,传闻里的他更是沉默内敛了很多,大约以后也会向深藏不露发展吧,可当在意的人遇险,他依然会仗义执言,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掉的! “如月?” “十三阿哥真是个好人。” 乌林点头,她踟蹰了一下又问道:“十三阿哥怎能随时照应着呢,而且他现下的处境也不是很好。三哥建议说要不去托人走动一下?” 如月故作轻松道:“你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中,你呢,就别担心了。对了,姐姐来看我哥,可带了礼来?” 乌林脸一红,扭捏了一会儿才拿出一个荷包,“我的手艺不好,别笑话我呀。” 如月接过看了。见是个如意荷包,上面绣着雄鹰,里面传出阵阵药香,她凑到跟前闻了闻,乌林不好意思道:“这是我家祖传的治外伤的药,很有效的,疤痕留的轻。[]东西给过了,我就回了。” 如月笑道:“我才不给。你要给自己给,再过两个时辰我哥就回来了,咱们随意聊聊时间就过去了。” 乌林脸一红决不再留,拉着妹妹便离去了,如月送她出了门再看那荷包,看针脚就知道果然是很用心的,她慢慢敛了笑。握紧了荷包,下来可该怎么办啊! 下来的事只能顺其自然,天子脚下谁都得谨慎行事,所以回京后太子并没有什么举动,在如月还暗自提心吊胆的时候,济兰因在木兰秋狝时的优良表现让康熙帝很是满意。帝王竟破格升了济兰的官职,并正式受命让他去做十三阿哥的侍卫!乍闻此消息,如月先以为皇帝心疼这个十三子,为他铺路这才亲自给胤祥找了个助力。后来又考虑是不是或他老人家觉察到了什么,对最宠爱的儿子虽然不会有什么惩罚,可也不想让忠臣之后有什么闪失,是权衡过才想了这么个法子?人家千古一帝的心思她如月是不会知道的,总之。事情似乎是往好的那方面发展的,如月从心里感激胤祥的仗义。这份情算是欠下了! 儿子升了等,甄氏的外事活动愈加频繁,她用擅长的交际能力已经在贵族圈子里结交了许多夫人福晋,又因为人玲珑出手大方。所以在圈子里的口碑还不错,和她走的最近的自然就是裕亲王妃。如月对这个女人还是挺有好感的。到底是大树啊,能不好好的灌溉么。其次的原因是每次甄氏回来都能从她那里听说许多圈内八卦。谁家纳的妾和管家勾搭上了最后被杖毙,谁家的婆媳不和后宅闹得天翻地覆等等,当然王妃自家的事儿也不少,保泰和妻子孟佳氏的关系就不怎么样,而且现在这位嫡福晋身体每况愈下也不知是不是被丈夫夜夜笙歌气的,眼见不中用了,她的娘家人自然是不愿意的,母亲姐妹也来闹要讨个说法。裕亲王嫌烦撒手不管就让王妃自己解决,这些日子她就忙活这事儿了。 这日甄氏回府又提起这档子事儿,说走的时候见到太医又来王府给少夫人看病呢。如月一想到保泰那个花心贼就想翻白眼,孟佳氏也真够可怜的,遇人不淑便是这样了。正这么想着,甄氏小意的问道:“你来京来后是不是一直没和张府的姑娘联系过?” 如月尴尬道:“原也想去看看她的,不过一想到那位也在她家住,就提不起精神去了。而且近日事儿多,我就……你怎么想起这事儿了?” 甄氏叹息道:“采薇其实是个好姑娘,回头想想那事儿也不能全怪她,她也是好心,不至于交恶到不往来。我才听说她好像病了,你还是去瞧瞧吧。” 如月讶然:“你怎么知道的,又是听王妃说的?” 甄氏道:“她家一个女儿和张姑娘认识回来提了句,叫我听到了,我一想咱们来京也有快四个月了,以前你们关系那么好,现在连搭理都不搭理实在是……而且人家张夫人对你也不错。” 如月也叹气道:“我知道了,这事儿我会办的,说实话还真是挺想见她的,不晓得病的重不重,要不明儿我就去。” 甄氏想了想道:“行,记得要带礼去啊。就是见了那人你可别上头打人家一顿啊。” 如月扑哧笑了,“你当我是山大王啊,那事儿啊,”她眨眨眼道:“我已然忘的差不多了。” 翌日如月带着流苏镶玉盘金就去了张府。到了府门,门子还是原来的,他一见马车就知道是琅家来人,以前他也多有见过如月,于是不用打点立刻便去通传,很快如月就被人引了进去。 如月终于再次见到了张采薇,当进得内宅,她一眼就看到穿着杏黄色绣菊的对襟大褂,下穿了一条水红的马面裙,俏生生的立在那里的采薇神色复杂的望过来。这天的风吹得很厉害,采薇娇小的身形被勾勒的很清楚,她抚着头防止发型被吹散,一双眼难掩讶异激动。张府的宅院很大,天井也很宽阔,种满了花卉和低矮的树木,桂花的香气浓郁极了。 二人相望,许多旧事都涌上心头,采薇歉意的笑着,笑容里带着拘谨,如月也笑起来,她上前拉住采薇的手,那双小手意外的冰冷,他们有一年多没再见过了,走到近处如月发现自己已经比张采薇长的高了。 如月道:“好久没见了呢。采薇姐姐。” 采薇道:“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见我了。” 如月叹道:“以前的事儿就别提了,我晓得不是姐姐的错,只是,那会儿……” “我知道一定是怨我没弄清的吧。幸好你没出什么事儿,我真怕你想不开。” “为着那样的人不值得的,再怎样我也不会去寻死觅活的,就只是气恼了一阵子。来京后也想看望姐姐的,一是抹不开面子,二怕遇到了尴尬,听说你们还是住在一起的?” “嗯。”采薇看了眼院门外:“别在外面站着了,咱们进屋说话。” 二人说开了话,心结也都开了,相处起来便自然的多。如月本以为她病重她还带了不少珍贵的药材,没想到采薇不过是得了寻常的风寒,现下已经差不多好利索了。看到如月带来的蜂蜜柚子茶,采薇摩挲着白色的瓷罐,打开来闻了闻,还是当初那个味道,再看如月神色坦荡微笑着望着自己,她不禁暗叹:她竟然也一点没变。 为着那件事,采薇一直很关注如月,她的父亲是朝中大员,她的母亲也很善交际,哪里能不清楚琅家兄妹救皇子而被抬旗的事儿,当时听说了觉得就是传奇里的故事。后来一次远远的在什刹海的船上见过他们,好像是约着朋友出来玩的,看着就是很愉快的样子。当时在自己身边的表哥瞧呆了眼,他居然还向自己确认:是她吗?见他满脸不信的样子,采薇一句话都不想说,反倒是表哥新纳的妾柳烟好奇的问她是谁,表哥没说话,孤身立在另一处的赏霞阴郁的接话说:“那可是不得了的女人呢。琅如月,你听过的吧,就是大家都在说的琅家。” 自从如月的事儿后采薇已经很不待见她这个表嫂了,现在她更加厌烦这一家子人,若不是父亲重情要留下他们同住,她怎样都要给几分面子,否则早就怂恿着母亲将他们赶出去了。耳边是那三个人不停的斗嘴争执,采薇看着和自家船背向驶过的游船,她的心里无限的烦恼。 琅如月能来家里看自己,是采薇没有想到的。她现在就坐在自己对面,和以前一样快乐活泼,似乎当初那事儿对她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放做自己是绝对受不住的,如果自己也遇到这样的事儿,那么…… 如月见采薇虽盯着自己,聚焦却不在自己身上,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她咳嗽一声道;“姐姐有心事么?” 采薇回神脸一红扭捏道:“还不是见了你高兴么,忽然见你穿着旗装瞧着有些……你家的事儿怎么看怎么透着神奇,忽然一下子就成在旗的格格了。啊,明年你是不是也得选秀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知彼 如月一听这事儿脸顿时苦了:“唉,别提了。(.无弹窗广告)我啊,天天烧香拜佛就是求老天爷让我不要去选秀呢,万一去选秀也定要落选,要不我怎么能胖成这样子?” 采薇一愣,扑哧就笑了,“原来你还有这个想法,可惜想错了,选秀可跟长得好坏没太大关系,宫里的贵人都是要挑门第的,何况妹妹现下也算不得胖,倒是这样子更可爱些,嗯,这就叫有福气,妹妹这样的最好。” 如月抽搐了一下嘴角,指着采薇道:“乌鸦嘴啊乌鸦嘴,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老天爷别听她胡说,我回去就减肥,一定要瘦成人干儿,当那种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保准没人瞧得上啦。” 采薇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如月撅嘴道:“姐姐可不一样呢,你是汉人又不用准备什么自在多了。”说着如月看了眼针线篓子,“原来姐姐的女红就很好的,现下就更不错吧?” 采薇微有羞意道:“也没什么好不好的,才艺多是看女红,怎样都是得学的,免得将来落了父母的脸面。其实选秀也没什么不好的,你且放开心吧。” 如月很不解的问:“姐姐愿意去选秀么?你不想自己做主嫁个喜欢的人?” 采薇神色有些僵硬,她端起茶盏吃了一口,言不由衷道:“总之都是要嫁人,哪里由得了自己做主呢,妹妹真是说笑了。我这样的更是不可能结缘一般人,而且,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是天经地义,自然是随他们的意思了。”说到这里她的面上显出向往之色。 如月见她如此便知是自己唐突了,和这个时代的女性讲自由恋爱实在是鸡同鸭讲。遵守三纲五常才是正常的想法吧。于是她也不再提这事儿,转了话题问侯起张夫人,一问才知张鹏翮去四川陕西总督侵蚀贫民籽粒银两一案,因案情复杂已经来回奔波了两趟了,张夫人忧心夫君的身体这回便一同前往照顾去了。[]真是个好官,如月想,这家子人说来真的挺不错的,诚如甄氏所说多走动一下没有坏处的。 二女吃着茶。开心的追忆了在江宁的日子,不可避免的也提到了曹蕤,提到曹蕤如月便又想起乌林,唉,这事儿是最难办的,她有点后悔在才寄出去的信里弄了那么多暗示,可让人家姑娘白白的付出感情也不是个事儿。也不是没问过济兰。济兰很无辜的说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的,这是最让人讨厌的话啦!什么妹妹不妹妹的,没那个意思对人家那么好做什么?如月少不得抱怨了哥哥一番,弄得济兰很莫名,心说我统共也没和她说几句话,对好友的妹妹和颜悦色没错吧。可如月不那么想。当夜她就忍不住写信去给曹蕤说明情况,不想让好友无谓的等待和幻想了,但不晓得这样说开了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采薇见如月神色变化就问她怎么了,她哈哈一笑岔了过去,二人又谈起了在京的趣事,说着话儿采薇问起如月是否认识曼琳。 如月一惊,“曼琳?可是住在大柳条胡同的那个曼琳格格?她的姐姐叫曼珠的?” 采薇点头道:“你果然认识。上回她来我家玩打听你来着。我想她是不是想和你结交呢?说来她的姐姐曼珠格格可是誉满京师的美女,对了。你大约也该见过了吧?” 如月苦笑点头道:“这么个名人哪里会没见过,是了,她打听我什么?” 大柳条胡同,凌柱家。曼琳很高兴,她才从福佳那里回来。意外的见到了两个最想结交的人,还说上了话。(.无弹窗广告)她一回来就想着去给姐姐说,她一定很高兴!刚进垂花门就见妹妹曼玠在和幼弟曼珏围着石桌在玩什么东西。过去一看不认识,就问是什么。 曼玠道:“这是阿玛带回来的,说是拼图,我们拼了半天才拼好一点,二姐你要跟我们一起玩么?” 曼珏连头也没抬只是专注的在找适合的图块。曼琳对付着一笑道:“你们自己玩吧。我还有事呢,对了,姐在么?” 曼玠忐忑的看了眼里面,悄声道:“姐姐生气了,在骂人,我可不敢进去。” “怎么了?”曼琳立刻来了精神,她拉过妹妹的手问道:“骂谁?怎么回事?” 曼玠瞪着眼看她也不说话,曼琳急了,“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曼玠小声道:“映雪。” 曼琳疑惑道:“映雪?骂她做什么?” 曼玠道:“好像是嫌她没有把什么事儿做好。哎呀,我不知道,二姐想知道自己去问吧。” 曼琳想了想嗯了声,又问:“阿玛还没回么?” 曼玠道:“是的,姐姐有事?” 曼琳不吭声了,她堆出笑脸道:“没事。好了,你们玩,我去找大姐。” 曼琳走进曼珠的屋子,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姐姐的严厉的声音:“你还敢说不是你办事不利?不是让你直接找人把她领走的吗!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的告诉老爷呢?按着他的性子才不会随意卖人。你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里还是偏袒那丫头?你说!” 一个带着哭音的女声道:“格格不要生气,是奴婢没把事儿做好,也就是那么巧奴婢带人牙子来被老爷撞见了,没法子才说了实话。要不,奴婢再找人把她领走?” “哼,好笑,你这是想让老爷再骂我一通吗?你简直太没用了,枉我提你上来!这事儿不能这么完,贞儿一定得走,走不了她就给我死在这里!你想法子把这事儿给我了了,否则你就给我滚出府去。” 曼珠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曼琳听着就打了个寒战,她不晓得为了什么姐姐这一年忽然就不喜欢贞儿了,那可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丫鬟,说是丫鬟,他们好的时候跟姐妹似地,而且贞儿是家生子,也不是随意什么下人能比的,阿玛又怎么可能将贞儿卖了,杀死?姐姐说的是气话吧。想到这里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映雪拭着泪就出来了,一见她,忙垂头行礼:“二格格。” 曼琳嗯了声,也没问她什么话径自就进去了。 曼珠见她进来,沉着脸斜觑着她道:“都听到了?” 曼琳不好意思了:“姐姐,我没有有意偷听,正想进来给你说个事儿。” 曼珠嗯了声,忽然眼睛一亮道:“可是在福佳那里有什么斩获?” 曼琳得意道:“好几件事儿呢。先是听福佳说了些关于琅如月的事儿,然后意外的见到了四贝勒和十三阿哥,还同他们说上了话。姐姐,我做的不错吧。” 曼珠一听脸色变了变,忙问:“四贝勒,他和你说话了?怎么说的?当时是怎么样的情况你给我细细说来!” 曼琳道:“哦,是。那会儿我和福佳正在院子里赏菊花,遇到了陪四福晋看花的四贝勒,他便问我是谁,看着面善,福佳就说了,他就没说什么了,倒是十三阿哥问我近日有没有再去找穆尓登额格格,问了些她的近况,后来四福晋问姐姐你最近好不好,我就按着你说的给她说了。” “她怎么说?” “四福晋没说话,只是看着四贝勒,四贝勒就说曼珠格格身体不好就该多养着,他还让人给姐姐捎带了药呢。这个就是。”说着她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曼珠,“说是宫里的药,专治陈年的旧伤。” 曼珠接过药,神色阴晴不定。见姐姐坐在那里眼珠闪动曼琳知她在想要紧的事,于是也不再说话,直直看着她美丽的脸发起了怔,过了一会儿曼珠才叹了口气,回过神似的问道:“方才你说福佳提到了琅如月,她怎么说的?” “她说前几日琅如月来他家做客了,原来一年多前这个琅如月竟然救过图涅,所以四福晋早先就认识她的。我觉得四福晋好像挺喜欢她的。” “嗯?” “就是听福佳说的,她说她姑姑对旁人一向不会有特别的赞誉,唯有对图涅甚好,这回对琅如月很客气呢,而且福佳和图涅也很喜欢她,听说她很会哄孩子,就连弘晖阿哥能讨好上。我不晓得他们是看在琅家受恩宠的份上,还是看在琅家救人的情上对琅如月好的。” 曼珠认真听着,曼琳越说越亢奋:“我看这个琅如月绝对不是省油的灯,结交的都是显贵,听说她额涅跟裕王妃私交甚好,我就奇了怪了,怎么就她没事儿便能救皇子救阿哥的,别人怎么就撞不上这样的事儿呢?若不是天大的事儿,我还真以为是她安排的局!” 曼珠攥紧了手里的瓶子,她回忆起那个女孩儿的模样,干净文秀,特别有神的眼睛总笑的弯弯的,神态娇憨可爱。若是有这样多的机会,自己会怎么做呢,没人能抗拒的了权势诱惑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太美妙,所以,不论怎么样我也不会输给你的,不论你从哪里来的。所以不仅安排好的计划要尽快展开,而且是该好好和琅如月谈谈了,凌柱那里的压力也要加的大点了。你们想干什么我可都知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对峙 如月是怀着沉甸甸的心事离开的张府,曼琳到处打听自己的事儿所谓何来不用多说,自己的身份显然也被怀疑了。可不是么,自己能在第一时间看出曼珠的特别,那么曼珠自然也可以,他们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当初没瞧出来甄氏那是她不用伪装就是半个清朝人,举止投足就是个古风女子。可他们不一样,现代感太重,行事也太大胆轻佻,哪里会没有察觉呢。 如月心事重重,满脑子都是曼珠的事儿,以至于在临走时遇到了张懋恭和赏霞,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反而很无所谓的对他们笑了笑,道了声好久不见,其他话再也没说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后来如月想,人家一定不是以为自己得势傲娇就是以为自己故作姿态,反正定没什么好话,这些都如她所料,只是很快更没料到的事即将到来。 曼珠的来访让如月完全没有防备。她以为他们各自还是要准备一段时间才会正面对上,甚至她觉得也许就会这样心照不宣的沉默下去,她的阳关道不好走,自己的独木桥难道就好走了么,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未料曼珠竟然带着两个妹妹过府来访了!用意尚未可知! 甄氏必须考虑凌柱,所以在面对将来可能是继女的几个孩子时,那种微妙感让她在言行间十分谨慎。曼珠很自若,对甄氏恭敬有加,完全看不出曾经借力阻挠过被揭穿后再见当事人的尴尬。她说的话十句有九句都是赞甄氏的,也顺带着夸奖着如月,曼琳则是将一双眼转来转去,不晓得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曼玠很兴奋,她坐在如月旁见缝插针的问东问西。仰慕的样子很天真。可惜如月无心应对她,她的注意力都在曼珠身上了。 曼珠还像上回见过的那样,极美。淡妆之下的那张脸让人移不开眼,旗装的样式也是改良过的,这么个倾城美女驾临,让算是见过了世面的镶玉几乎是失礼的不停瞥向她看,连流苏也不断红着脸偷眼看她,其他人……可想而知。[]大约正私底下在不停的讨论着这位绝代佳人吧。只有如月乱七八糟地担心着:她来是做什么的?如果是摊牌自己该怎么办? 在寒暄了一番后,曼珠侧过头来,笑盈盈的看着如月亲切的说:“妹妹,不如去你屋里坐坐吧。我们姐妹叙叙话,姐姐可是有很要紧的事儿想跟你说呢。”她又看向甄氏道:“夫人,曼珠这样做您不会见怪吧,我呢。说实话,真的是同如月一见如故,似曾相识燕归来啊。” 如月的心跳的快了起来,她看了眼甄氏,甄氏神色不动的也看着她。 如月略微整理了下心情,振作精神微笑道:“求之不得啊。请。”于是她领着三姐妹来到自己的房子。镶玉流苏忙着倒茶摆茶果,曼珠一进屋子便开始环顾,少顷她吸了一口气,赞道:“好香。这么好闻的味道是妹妹家自己做的香吧。我家也终日有香味儿,可惜都不如这个。” 如月招呼曼琳曼玠坐下道:“让您见笑了,这是自家制的香。叫做李主帐中香。” 曼珠侧头看着她,微笑道:“我家前段时间才得了这个,不晓得是阿玛买的。还是夫人送的呢,就是阿玛说贵重不舍得点,我却是喜欢用的。” 如月道:“也听说凌柱大人喜欢香,没想到姐姐也喜欢,那正是巧了。我这里还有些,不如送给姐姐吧。” 曼珠笑道:“妹妹好大方呀。这么贵的香转手就送人了,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嫡小姐。有个好母亲可真是有福气。虽都讲门第什么的,可到底过的舒不舒心还得自己知道,看着风光没钱的日子可真不好过,什么都得盘算着用。还是妹妹过的好,真让人羡慕。” 如月示意流苏倒茶,从容道:“姐姐有个好阿玛不也是很有福气么,姐姐可是上三旗的大家出身,将来定是有福气的,非富即贵嘛。来请吃茶,从江南带的碧螺春。” 曼珠看了眼汝窑脱胎白瓷的茶盏,又打量着屋子道:“什么大家,不过是没落贵族罢了。啊,这屋子是妹妹自己收拾出来的吧,倒是挺素净的,看来妹妹喜欢花梨多过紫檀,花梨太纤巧还是紫檀华贵。听说德妃娘娘不是赏给妹妹很名贵的书画么,怎么不见挂出来?那该是多大的体面啊,放做我早就供着日夜焚香了!” 如月道:“就是因为名贵才不敢挂,您也说了我这房子素净,又那里衬得上那样的名画,挂上去了反而让人心不安。还是收起来好。倒是姐姐的消息甚灵通。” 曼珠抿嘴一笑不说话了,她坐好端起茶盏吃了一口,“这茶还真是好,难怪得了万岁爷的喜爱,夫人也是好胸襟,将这么好的一桩生意就送了人,不过用茶换来恩宠放做我也是愿意的呢。” 如月听了不吭声,她笑盈盈的只是吃茶,曼珠看了眼曼琳。曼琳会意道:“如月格格,请问家里可有更衣处,我今儿不太舒服,真是失礼了。” 如月见她一脸平静哪里有什么不舒服,她暗叹一声便让镶玉领着她去茅厕,曼琳临走时非要拉着曼玠作陪,把这个女孩儿弄的不晓得怎么回事,但既然姐姐开口了她也不能拒绝,只得跟着走了。见他们都出去了,如月对流苏使了个眼色,后者也找了个借口也退了出去。 见人都走了曼珠微微一笑,起身在屋里东转西转,看了一会儿才遗憾道:“久闻如月妹妹心灵手巧,怎么不见那些个油画折纸拼图了呢,我还真想见识一下呢。” 如月道:“也没什么好见识的。都是些惹事儿的东西。” 曼珠看着她,如月也看着她。安静了一会儿,曼珠重新坐下来对她道:“惹事?妹妹还真会说笑。对了,夫人经营的水粉铺子做的很好吧。妹妹可有参与其中呢?” “家里人少,哪里有不帮忙的。不过还是母亲做的多些。” “哦。是吗。我听说妹妹送给朱赫郡主的那个叫兰蔻的水粉好用的很呢,说是比宫粉还要好。不过我倒是觉得这名字起得妙,既有兰蔻,那可有dior呢?” 如月心里一紧,她看着对方极有诱惑力的笑容暗道:你果然和我来自一个时代啊,终于要摊牌了么。她故作迷惑道:“什么迪……奥?没听说过呀。” 曼珠笑容不变道:“妹妹不明白?呵呵。那就算了,只是你家水粉这一年新出的名字都怪好听的呢,是不是因为家里有个洋人才起了那么多怪名儿?” 如月端茶的手很稳。她又喝了口茶,叹道:“都是胡乱想的,可没个定数。倒是也听说了些姐姐的事儿,姐姐善音律又通舞蹈,都是大家伙儿没见过没听过的曲目,连钢琴小提琴都会,啧啧。惊才绝艳也不过如此,何况姐姐还如此会打扮,瞧这妆化的多精巧,还有这些花纹搭配,哪里是时下的人能想的出的?如此出众难怪上门求亲的贵人那么多,过了今年姐姐的孝期就满了。可有属意的人么?说不定明年就能吃上姐姐的喜酒啦。” 曼珠哈哈一笑道:“希望托您吉言。明年……明年很多事儿都该尘埃落定了。按着万岁爷和皇太后对琅家的恩宠,我看妹妹定能得个好夫婿呢。就是不晓得是世子呢,还是皇子才入得了妹妹的眼?或者是更高?” 如月听她说的露骨,终于忍不住皱眉,她放下茶盏,想着她话里的意思不免带着好笑之色望了过去。曼珠被她看得终于挂不住笑,轻嗤一声道:“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其实你若这么想也没什么的。放着那么好的机会谁都会动心的。有些事儿我们心照不宣,你不愿承认我也不会强迫。时间不多,我也不想藏着掖着,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联手做票大的呢?” 如月不露声色道:“您什么意思?” 曼珠微微笑了起来,眯着眼样子活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你和穆尓登额很好么?” 如月挑眉不解的看着她。曼珠坐下也端起茶盏轻轻拨了两下,“那可是十三阿哥的嫡妻呢。虽然小,但也是个美人胚子。家底也不错。又是和十三阿哥从小认识的,还是敏妃临终指定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要同她相争难度大了点,也许十三阿哥将来会给你一个身份,但怎样都不可能是嫡妻,你有没有想过取而代之?” 如月瞪大了眼惊诧极了的看着她,“怎么,竟然没想过,还是没那个胆子?”曼珠笑着叹了口气,“以我的眼光看,你和十三阿哥还是很般配的,你若能和他好将来也算不错了。” 如月先惊异,后来便止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曼珠不满的看着她,但还是静静的等着,如月摇头道:“曼珠,我还真是佩服你,这样都能联想的出来?” “联想?吴县你救了三个阿哥,对谁孰轻孰重难道还要我来说吗?依着穆尓登额的性子居然没有质疑你还真是奇了!你别说你亲近他们是无的放矢,没人无缘无故会对谁好。怎么不见你去亲近朱赫,又怎么不见你家去巴结太子?” 如月正色道:“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套用到别人身上,我家同谁交好都是顺其自然的。” 曼珠拉长音调哦了一声“这么说你看上的不是十三阿哥,那是谁?” 如月看着她,带着戏谑的神色道:“看上就能得到么,原来你把这些人都当包子,想要谁就要谁?我可没那么大的魅力能跟过一个阿哥再去找他的哥哥谈情说爱。对给人当小更没兴趣!” 似乎是戳到了曼珠的痛处,她收了笑意,如月道:“姐姐今日说的话我没听明白,我很笨也懒,您别再费什么口舌了,日后想做什么都和我无关,我呢,只想安生的过好我的日子。就这样。”(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威胁 “若只是过好自己的日子也没什么,可是,”曼珠重新又笑了起来,“谁让你占尽风光呢,看着真碍眼。(.好看的小说)” “风光?我吗?谁能比的上京师第一美女风光呢?大家都在讨论你,或喜爱或恨,为人能成您这样也算厉害了!” 曼珠叹了口气,上前把玩起高几上花囊里的鲜花,笑的很甜美,“我都是好意,你却不领情,真可惜。啊,忘了说了,听说琅夫人很疼自己的女儿的,对嫡长子也没那么亲,我想大约是因为你生过病心生怜惜愧疚之情吧,而且你也能给她在生意上出谋划策。只是……不晓得令堂若是得知自家的女儿内里是另一个灵魂会怎么样,其他要紧的人知道了又会怎么样?”她说着转过视线,咄咄逼人的盯着如月:“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信你的话,也有很多人讨厌着你呢,看你不顺眼的巴不得找到机会让你翻不了身。而且要让一个人不被世人待见法子很多,随便有点谣言出去你这下半辈子就完了,虽然之前有很好的机会,可惜早一步晚一步结果都会不同。做事情前可得想明白了啊,妹妹。” 如月继续着好笑的神色,悠哉道: “听你的口气是在威胁我呢,还是您觉得自己被威胁了才这么说的?我也很讨厌神仙显灵一说,您有法子能让大伙不要再提了那就最好不过,小妹先在这里谢过啦!” 曼珠见她不为所动,有些动怒,语气不禁狠厉了起来,“你觉得自己的样子能威胁到我哪里了,钮钴禄家的女儿够多了。想进这个家总要付出点代价!在这个时代,有我一个也就够了,这个世界是老天爷送我的蛋糕,这张脸这个身份是我得到的最好的恩赐,命中注定是要让我做一番大事的。而你,不过是个小角色,是个陪衬!是个意外!记住,这里我的天下。我今日来这里就是要告诉你不要让我动了讨厌你的心。否则……”曼珠拉长语调凑到如月跟前道:“是会死人的。” 如月迎着她的眼,毫无退避道:“你阿玛和我母亲的事儿你最好别插手再管了,即使管也是没有用的。至于我想做什么,没什么好对你解释的,不过我还是要劝告你,不要过高的估计了容貌的力量,也不要轻忽了古人的智慧。” 对面那对琉璃猫眼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她扔掉花上前靠近捏着如月的下巴道:“小姑娘,你真要跟我作对?” 如月伸手握住曼珠的手腕使了力拉开,“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想我解释的再多也敌不过你的猜测,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你若犯我。也是会死人的。” 曼珠揉着手腕盯着这个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少女,她竟然有点拿不准是真是假,如月看了眼屋外,悠悠道:“请坐下吃茶吧,令妹也快回来了,我们这个样子会吓到他们的。” 曼珠重新回到千娇百媚的样子,微微笑道:“你说的是啊。”她优雅的坐下,抚了抚鬓角。“最近宫里可有不少你家的传闻呢,想听听吗?”见如月不说话,曼珠叹了口气道:“虽然知道有的人最后的结果不好可惜现下人家正得宠呢,你那个哥哥可是得罪了大人物,虽然暂时没什么事儿。但不晓得什么时候就……若再加把火,呵呵。”她遗憾的摇摇头道:“那么个前途无量的英俊少年,真可惜了。还有妹妹你啊,被一个将来遭冷遇的人看上也真够可怜的,这宫廷里的水深着呢,保不准什么时候噗的一下人就消失了。妹妹,今儿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了,若是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来找姐姐,我呢,旁的没什么本事,出个主意走个关系还是可以的。” 终于见如月变了神色,她很满意的笑了。门外响起了曼玠的说话声:“二姐,你真的不要紧么。要不我们就家去吧,请个大夫瞧瞧。” 曼珠回头看了一眼如月,起身道:“今日多有打扰了,我呢,也该回了。下午还要去福佳妹子那里坐客,上回她还问起妹妹了,你有什么话带给她的么?” 如月不说话看着那个志得意满的女人,咬着牙道:“好走,不送!” 曼珠靠坐在马车上沉默不语,她的神色冰冷,嘴抿的很紧,直视前方得眼里透出的光如利剑一般,在微暗的狭小空间里,她如猫一般隐藏着所有的情绪。曼琳和曼玠坐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从曼珠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气场让人很胆寒,平日里的她不是这样的,但每每如此总会让害怕。 曼玠有点想哭,她一直觉得姐姐这几年变得不像原来的姐姐了,大约是额涅的死让她改变了,额涅去世的时候曼玠只有五岁,她记得那段日子里额涅对姐姐的怒斥,姐姐的倔强还有阿玛的万般无奈,直到死额涅也没有原谅姐姐,她忘不了最后姐姐是怎么拖着一条伤腿来守灵的,当她一身素缟的出现在灵棚里,神色就像今天,冷的让人恐惧。 曼玠和曼珠是亲生姐妹,他们的关系以前很好,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就变得很一般,姐姐和曼琳在这几年变得很好,曼玠看在眼里总有些羡慕,甚至是嫉妒,但她不敢同曼珠要求什么,曼玠十分仰慕她也更畏惧她。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这两个姐姐总像有什么秘密似地,那些隐晦的话和窃窃私语在她听起来就是亲密的表现,很不喜欢啊。 而像现在这样的状态,除了守灵的那次其他时候也是发生过的,每次曼珠这样家里总会出什么事儿,就像上回她不知怎么就惹到阿玛了,从额涅那里回来,两人竟闭门吵了一架,姐姐当晚就绝食了,而阿玛一夜未眠,一直到两天后他们才和好。听下人们议论说之前也闹过,至于闹什么曼玠完全不知道,那会儿她总在床上躺着养病呢。现下她大了,从心底里觉得阿玛是管不住姐姐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曼珠才是这个家真正能做得了主的人。 阿玛很惯曼珠,比对谁都惯,曼珠这样的女儿放到谁都会疼爱有加宠溺无比的吧。可是今日她又这样了,是为什么呢,因为如月姐姐吗,真的不希望是这样啊。曼玠很喜欢如月,她听说了她许多的事儿,都是多么传奇啊,就跟侠女似地。而且她还那么有趣,如月到底是怎么跟姐姐闹了起来呢,临走的时候他们的脸色可都不好看。 曼玠在这里忧虑,曼琳也很忧虑,很少见曼珠这样严肃,是因为琅如月?那个丫头有这么大的本事么,一个乡下小丫头而已。姐姐对付朱赫都不在话下怎么又会对付不了她?以姐姐的聪明美丽想做什么做不成?明年会嫁了吧。曼琳微微叹了口气,她的叹息里带着由衷的羡慕,给她两辈子都学不来曼珠的风采,只是曼琳始终不能释怀的是为什么她不选择那个人呢?想到这里,她更觉得车内的气氛压的自己有些喘不过起来,于是扭身揭开车帘向外看去,初秋的北京天高云淡,清爽里有点萧肃的味道,这是最美的季节啊。去年大约这个时候在香山时,姐姐的一曲古琴宛若天籁,那个场面她想自己永生难忘,从那以后京师第一美女之名便传开了,可是谁又能知道她只是为了一个人而奏呢,若是知道…… 此时曼琳突然看到一个人从路边的马车上下来,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就这么出现了,她的心跳立刻如擂鼓,望着他的身影曼琳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几乎不敢再看。本想放下车帘,可是又忍不住多偷看几眼,回头看了一眼曼珠,她仍在想心事完全没注意到这里,曼琳这才重新将眼神落到渐行渐远的那人身上。 胤禩,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日光中的他那么的俊朗,风华朗朗,如果这个人能像对姐姐似地喜欢自己,不论什么自己都不要了,名分地位一概不要,即使他不是皇子只是平民,只要能跟着他一辈子就好了。可惜他的眼里只有姐姐,从未分一丝心思在自己身上,也是因为姐姐他对自己很和蔼,说出话总是那么温柔,声音也好听极了……这个人多耀眼啊,姐姐曾念过两句话配他正好: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过姐姐说的是另有其人,但怎么看那个人都比不上这句话啊,只有他才是真正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曼琳盯着他看,心里凌乱不堪,直到听到有人问道:“曼琳,你看什么呢?” 这声吓得她一个哆嗦,手一颤车帘子就放了下来。她尴尬的回身对曼珠道:“没什么,有些气闷,透气呢。” 曼琳琉璃色的眼有戏谑有轻视,曼琳一度以为姐姐看出什么来了,但曼珠什么也没提,只敲瞧扯面框子对马夫道:“快到家了,从后面走吧。” 从后面走,是为了避开登门造访的人,这些人大都是提亲来的,其中不乏王孙贵族,搞得曼珠不胜其烦,看到姐姐厌倦的样子,曼琳打心眼里羡慕不已,论出身和容貌自己永远不可这么风光,那么给脸的事儿她竟然还这么不以为然,那个人就有这么好么,冷淡又刻薄!唉,一人一种命,自己注定只能生活在曼珠的光彩之下了。曼琳从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父女 当日原本打算要去看望福佳的曼珠突然改变了主意,她让人去传话说自己身体不适改日再访,又送过去一对早已准备好的鼻烟壶,里面是上好的旺恰烟,福佳该明白是给谁的。映雪回禀老爷还没说完话,这回的客人是福大爷家的人,也是来提亲的,不过看样子老爷好像回绝了。曼珠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她的心情还是很不好,于是让弱水取了小提琴出来,她拉的是卡农里最富盛名的一段,这是也是她拉的最好的一段,映雪和弱水听得面色均变,担忧的互相看了看,这激情澎湃的声音展露了主子的心情,很不高兴的后果便是下人倒霉,这回不知轮到谁了呢!二女正忐忑着就见到老爷进来了。 凌柱也没说话挥手让胆战心惊的丫鬟下去了,自己立在那里静静的等女儿演奏完。曼珠一曲终了,额上已经见汗,她垂下手回身疲惫的说:“阿玛您来了。” 凌柱的眼里有担忧,神色却很严峻:“今儿你去哪里了?” 曼珠一愣,旋即微笑道:“阿玛是来问罪的吗?怕我得罪了琅夫人?” 凌柱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上前拿过女儿手里的琴,“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跟阿玛谈谈呢,需要这样竖起一身刺对着外面所有人吗?” 曼珠扬起下巴道:“我没有,是你们总针对我不是么?嫌我没给家里挣面子失了选秀的机会?” 凌柱沉默了一会儿道:“方才福大爷家又来提亲了。我回绝了。” 曼珠别扭的侧过头道:“阿玛不是想早早就让我嫁了么,我嫁了你也就省心了!” 凌柱道:“你看不上的我又怎会强迫你呢?何况我还是答应了你额涅要给你找个合适的人嫁了,绝不为了其他。咱们家过的再窘迫也不会让你做违心的事儿。” 曼珠抬头看着父亲,眼里蓄了泪,那容颜真跟带着露珠的牡丹一般娇艳。微微的委屈和倔强实在让人心疼,凌柱放下琴柔和了神色道:“珠儿,你也不小了,虽说现下有那么多人来提亲,可你一个都看不上,这也不是个事儿,女孩儿家总该要嫁的。一些不该想的事儿就不要执着了,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好好过日子不好么?” 曼珠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为什么要这么逼我呢。阿玛口口声声说要让女儿找个可心的人嫁了,我心里既然有了这么个人,为什么不让我嫁呢?您还说疼爱我,若是疼爱我就该为这亲事多帮忙努力,可是您非但不帮忙反而百般阻挠,我看您现在根本就没把我的事儿放在心上,您那颗心早就转到琅夫人身上了吧。您早已经忘了额涅,忘了在她坟前说过的话了!” 凌柱被女儿这样质疑,心里大恸亦怒曼珠的不理解,他一想起她暗里使绊子这气又来了,于是加重语气道:“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皇家的人好沾么,一入侯门深似海。以你的身份嫁过去连个侧福晋都轮不上,你竟甘愿?何况之前的事在那里放着,这不是招着那位更恨你么,而且,我瞧着四贝勒也没怎么把你放在心上啊,何必去讨那个没脸呢!那位爷一向是个冷心冷面的,你去了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呢?这些话为父不晓得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就不听!” 曼珠拭去泪。坚定道:“女儿就是爱他,就像您爱琅夫人一样,我晓得您一直在怪女儿,可是即使女儿不说您觉得依着额涅和伯父要面子的性子,能让您顺利娶琅夫人做嫡福晋么。但您不是还在坚持,这又是为什么。情之一字怎么会有什么理由呢。对他,我也是如此啊。只能做格格又如何,只要跟在他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而且……您觉得以女儿的容貌和智慧挣不来个侧福晋么,那您就太小看我啦。请您相信女儿,我和他在一起是老天爷安排好的百年缘分,将来……”她眼里闪着光,脸上显出憧憬之色道:“女儿定会让咱们家荣耀,一定让您显赫,让额涅和大伯们后悔。只要您现在帮我,这事儿一定成的,阿玛,求您了!” 凌柱沉默的绕过女儿,踱过去坐了下来。他心里乱作一团,不是为了什么不着调的将来,而是觉得女儿的坚持实在是来的太古怪,这都是为了什么呢!他曾一度以为曼珠是被胤禩抛弃了,根本不信是女儿先放的手,当初毕竟她是那么的坚持着,宁可自伤!家里也因为这件事遭到了变故,淑贞死了,他和她最终也没有走到一起,凌柱有各种的恨,还有几多庆幸再无和皇家有关系了,但现在看后面的发展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女儿啊,你到底为何而变,怎么就对四贝勒动了心?那么之前的一切都算什么呢! 曼珠见父亲的沉着脸样子立刻过去半跪在父亲身边,将脸枕在他的腿上,直到父亲把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她才道:“阿玛,我真心爱他,你该知道是谁在暗中帮女儿,他看着冷其实对在意的人却像火,这样的人我岂能不钟情……您在宫里有那么多的人脉,若是为了女儿走动一下一定会事半功倍。我晓得您担心,可怎么瞧着德妃娘娘的心都在十四阿哥身上,其他人……她是不在乎的吧。咱们家虽无以前的风光,但怎么也比许多人要强,皇子多纳个格格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即使是皇上也会乐意见到多子多福的吧。” 见父亲还是不说话,曼珠仰头温柔道:“阿玛,我不管是选秀还是指婚,总之能嫁他就好。” 凌柱低头看着那张果决的脸,心里暗惊她的大胆,“珠儿,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会有怎么样的后果你是知道的吧。” “只是对阿玛才这么说的。” 凌柱沉默良久才无奈叹息道:“你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到矜持也不要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唉,只是他又可曾真的在意你呢?四福晋可有什么表示?我是有听说的,四贝勒的内宅诸事都由四福晋管着。她若不想你进门……这段时间我看你和福佳格格走的很近,是为了这件事吗?” 曼珠撒娇道:“原来阿玛还是关注女儿的呀,太好了。”说着她又趴在凌柱的膝盖上自信道:“您放心,那里我都打点的很好,他们也没少在四福晋那里说我的好话。” “他们说好话又有什么用。你要进皇子的门,非得宫里那位几位说了才行。其他都好说,只有两点,一是你年纪不小了。二么,你以为他们不晓得你和八爷的事儿?” 曼珠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嘴角带着冷笑,她侧过头不让父亲看到自己的表情语气淡然道:“晓得什么呢?不就是八阿哥曾经追求过我,后来为了前程去跟安亲王家联姻了,朱赫郡主因妒生恨做了些不顾身份的事儿而已。” 凌柱惊诧的咦了声,他不敢相信高声问道:“那些话是你说出去的吗?” 曼珠抬头颦眉幽怨道:“我这样做是对他不起。但他何尝又对得起我了!阿玛,我是女子,总要嫁人的,可他不同,没了我也会有显贵的女子愿意嫁他。我的付出宫里那位的相逼让女儿几乎没有退路,那会子的事儿您又不是不晓得。他孝顺我无话可说,所以最后决定放弃,各走各道两不相干,女儿为了自己今后早点铺垫好路这有什么错吗?” 凌柱拍案道:“胡闹啊!你这样做八贝勒焉能不恨你!其他人怎么样不论,他对你的如何需要我说吗,即便最后你们没能在一起,可又怎么能说谎话呢?他要是对你不利谁能保的住你呢?而且真相万一被传出去,倒时四贝勒又岂能容你?!” 曼珠道:“阿玛您先别急。我和他的事真正知道没有几个人。您,曼琳,宫里那位,八贝勒,朱赫。您和妹妹定会站在我这边的,另三位为了脸面谁会说呢。而且……”她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以他的性子。不会找我麻烦的,我心里有数。先前他对不住我,之后我对不住他,算是扯平了。朱赫再过几日就要嫁了,碍着他她亦不会怎么样。宫里那位巴不得我们好不成,所以是乐见其成。只要您和曼琳不说便没人知道,这事儿就这样了。” 凌柱目瞪口呆的看着曼珠,他总认为曼珠还小,很单纯,对感情有执念,可是自从她坠马伤情,淑贞故去后就变成另一个人了,一个让他看不懂的女儿。 曼珠又带着害怕神色道:“之前女儿也不是想阻挠您和琅夫人的事儿,就是赌气罢了。我瞧她的性子怕阿玛受委屈呢,毕竟听到了不少对她不利的传言……” 凌柱起身摆手厉声打断道:“琅夫人是个好女子,也是你的长辈,这些话日后再不要说了!我不爱听!你方才说的那些也真够寒人心的,这些话出了这门万不可再言了!唉,我真不晓得你怎么就变的如此绝情了?!你到底是看不上侧福晋的身份还是忘了情?” 曼珠过去拉住凌柱的袖子撒娇道:“阿玛,您别生气了,只要您能帮我嫁他,我也不会再管您的事儿,而且还会去想法子让大伯他们同意。您看如何呢?” 凌柱抽回袖子,摇头指着她,既痛苦又无奈道:“你算是在跟我谈条件么,珠儿,我可是你阿玛!我的事儿自个儿会想法子,即使额涅不同意,她,我也是娶定了!至于你的事,今儿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不想多说什么了,只望你明白我之前同你说过的话都是为了你好,四贝勒绝对不是你的良人。” 说完他便要走,曼珠哀怨的唤了声:“阿玛。是不是良人我都认了!” 凌柱停下了脚步,良久他长叹一声也不回身道:“我尽力而为吧,成不成就看天意了。若是你们无缘,明年怎样都得给我嫁了,什么都得听我的安排,否则……” 听父亲终于同意走动,曼珠的眼立刻亮了起来,她真心的露齿而笑。“否则天打五雷轰,我绝不再在婚事上有异议。” 曼琳见父亲和姐姐的话马上就要说完,她忙起身,慌慌张张的从窗下阴暗处疾步出来,飞快的整着自己的衣物,又拢了拢头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自己的屋里走去。忽然她看到贞儿从另一处过来,大半个月没见她竟个形容憔悴如斯!苍白的脸,尖尖的下巴,两颊已经陷了下去,皱着眉一脸的焦虑色,见到了自己略有慌张。曼琳一懔,莫不是被发现了,她瞪着眼道: “你在这里干什么?!” 贞儿屈膝行礼哑着嗓子道:“回二格格的话,奴婢来给小桃妹妹帮忙做点绣活,丝线没了奴婢来取。” 曼琳不信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曼珠的屋子,“真的?方才你没在这里逗留吗?” 贞儿再抬起头时已经很从容:“嗯。奴婢急着取丝线,绝没有在这里停留。” 曼琳审视了她一番,再看不出什么异常,她终于不耐的道:“行了,快走吧,一会儿让姐姐看到你又要生事儿了。以后没事儿就去下房待着,别到处乱窜。” 贞儿应了忙退下,曼琳也急急的走了。二人走后秋风变得大了些,卷起黄花吹落到地,花瓣又被风卷走,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婚 且不说凌柱家里因曼珠的行事搅起了怎样的波澜,只说如月自曼珠走后心情大坏,她再三回忆了他们的对话,这个女人的想法如月大约已经揣摩透了,曼珠势在必得要成为那位历史人物,好做一番所谓大事,自己的存在对她来说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盟友,二是障碍。(.好看的小说)曼珠给自己指的路很有目的性,嫁给胤祥,果然是彻底的联手啊。至于障碍,估计她想的也很多吧,最怕什么如月也能猜到,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愿凌柱娶甄氏的原因。可惜她实在是高估了对手,也就是自己,如月无奈的苦笑,转念一想甄氏再嫁的难处,济兰被某贵人惦记着报复的苦日子,她第一次觉得琅家真算得上是多灾多难呢,还是文先生说的准,上京有难啊。 甄氏左右不见女儿出来,凌柱家的女儿们都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如月在干嘛呢!她实在等不及就自己过来了,一见如月正苦笑着摇头,忙问:“怎么样?” 当知道了谈话内容,甄氏阴沉着脸许久才问道:“她拿真相来威胁?你怎么不说我们都知道了?” 如月苦笑,又摩挲着佛珠叹道:“我的事儿可不想让她知道那么多,言多必失么,就这么错误的以为吧。” “也好。说来,你可比以前沉得住气啦。”甄氏拍拍她的手。 “总要长大的。”如月微微笑了,“你那里我到没太大的担心,最是不放心哥哥啊,听曼珠的意思却是不妙。” “可是那位?” 如月嗯了声,甄氏忧郁的叹了口气,“你哥这些日子都很忙呢。终日跟着十三阿哥,不知道到底安不安全。” 如月极轻声道:“那人果然是睚眦必报。也许跟着十三阿哥能好点,怎么说也是先是太子党再是四爷党的么。就是不晓得现在的十三爷有没有这份面子了。(.无弹窗广告)哥哥也是的,自己的事从来不说。” 沉默了一会儿,甄氏道:“曼珠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她真的不是善茬,若是在京里搅乱你的名声这可怎么嫁人呢。” 如月微微笑道:“她愿意搅乱那是最好,能因此免了我的选秀我就给她奉上厚礼。再说。若是真心喜欢我的就不会在意那些话,若是计较的管他是谁我也是不稀罕的。至于曼珠的将来,有件事不敢确认,先看看再说,若是如我所想,曼珠未必能心想事成。而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出风头是能吸引人的注意,可风险也是等同的。而且曼珠最大的弱处就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盟友,我却有你跟哥哥,三个人还斗不过一个人?!” 甄氏看着信心十足的女儿,赞道:“好!瞧你愈发是成熟了,省了我的许多操心呢。她也不是什么好来头的,拿穿越说事儿,啧啧,也不怕牵出自己来。放心,曼珠的底细我会再打听的,总能瞧出她的弱处的。哦,说来,这个八贝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按你以前说的应该是极有手段的人物呢,怎么现下看着倒是个痴情种子呢,这样的人如何能……”说着她摇了摇头。 如月想了想疑惑道:“我也不晓得,不过按历史看,他专宠嫡妻。想来就是个痴情的人吧。只是现下被曼珠给打乱了,以后怎样谁也不知道了。” 胤禩是怎样的人如月和甄氏确实不晓得。也没什么心思再去猜测,他们关注的重心落在了济兰身上。一是担心他的安全,而是操心他的婚事,若明年的选秀乌林无果,甄氏就当算正式去提亲,这个时代又特别重视婚事的规矩,一道道的礼仪不说,还得有足够的银子来筹备,甄氏可没有仓促行事的习惯,她已经写了信让琅玉在江宁给准备一大笔资金,又安排准备家具细软等等,以备不时之需,她还有一层想法,即使出了变故济兰明年成不了亲,自己和凌柱的事儿也定要有个结果,要是嫁过去银子也是得带过去的,为了留后路,那边的资产情况她并不打算交底,如月觉察到她的心思,调侃笑她颇有新时代女性的觉悟,搞婚前财产转移啊。[.超多好看小说] 甄氏也不窘,反驳说:“这个时代还是爱财多一些的好,虽然凌柱很好,可是他家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呢,要是这位爷突然愚孝发作非得让自己把所有的钱都交给宗族怎么办?方冰心就是例子,一旦没有了财力支持就被嫌弃了不是,有这么个前车之鉴要是自己仍落得这样的下场那就太可笑了。你也别笑我,将来有你要用的到银子的地方呢,看你那会儿能轻松多少?” 如月一笑置之,再也不提这档子事儿了,那都是苏锦自己挣得钱想怎么用是她的事儿,再多言就显得别有用心了呢,反正只要把自己的分红给着就好了,其他的她才不想多管。甄氏也看出如月的意思,心里微动,她竟真的没动那些钱的心呢,该说她傻呢还是淡泊呢?甄氏这么想着还是多了个心眼,她本是想把水粉店当嫁妆留给如月的,不过现在不打算给她透露。 甄氏在秘密筹划钱的运作,而事件的当事人之一济兰终日忙于工作,好一段时间他跟着十三阿哥同康熙去了瀛台“度假”。这一回来如月也不忍心再去追问宫里的情状,想来就是再难他也不会说的,于是就亲手好菜做着,温柔对待哥哥。自打济兰跟着胤祥后,清闲了不少,除了护卫本职有时胤祥也会带着他一起到书房读书。 如月托腮看着哥哥吃她做的饭菜,暗思:等胤祥能出宫开府还得好几年呢,难道济兰也得跟着他在宫中那么多年,前途嘛,她记得十三在事业上还是做得不错的,只记得他管理过刑部,什么时候的事儿却不记得了,刨去没有历史记载的十年,大约跟着他应该还可以吧?至少没有性命之忧。可一想到那个尚未见过面的太子她就心寒。再一想这会子连胤禛这个有了孩子的都没出宫单住,如月立刻就更灰心了,即使三年孝期满了,怕还是出不了宫呢,即使出了宫,胤礽想怎样谁能挡得住? 济兰见她神色不虞,也晓得妹妹是担心自己,他一想起近日种种不觉也有了疲意。若不是警觉真不晓得会出多少事。 他们都在思虑一时间屋里就静了下来。如月见气氛不好,她笑着岔开话问道:“近日有没什么好玩的事儿,哦,十四阿哥惹十三阿哥的事儿打架的事儿就别说了,反正每次都那样。还有其他热闹事儿么?”她其实想听济兰说说太子的动向的。可没想到下来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话。 “热闹的事儿第一就该是八贝勒爷大婚吧。再过三日就是盛典了,各处都忙的很。今儿十三阿哥还让我选送什么礼物好呢。” 如月啊了一声,其实她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可这段时间事儿多压根就没想起,这会儿猛然听到还真很意外,就这么要娶妻了呀。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半照楼里沉静的坐在热闹深处孤独的喝酒的胤禩,那么喜欢一个人就这么放了手,该是多难过呢,继而如月又想起花宴上见到的曼珠。还有朱赫……这三个人在三日后会有怎样的心情呢,都可以写一部小说了,想到此处她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 济兰见她这样就问:“怎么了?” 如月摇头道:“能在对的时间对的地方遇见对的人得是多大的造化才能实现呢。” 济兰不语神色也暗淡下来,如月一笑道:“算了,那都是别人的事儿,不说了。哦,哥是不是也得送礼过去呢?” “何止送礼,人也得过去呢。好几日前八贝勒爷遇到十三阿哥时。也请了我。” 如月眼睛顿时亮了,“太好了!哥哥一定要去,到时得给我说说情况呀。这场大婚一定风光极了,听说朱赫郡主不但很有钱而且交友极多,八贝勒也长袖善舞。哈哈,珍贵的礼物肯定有很多呢。这可是豪华婚礼呢!不晓得你能不能遇到好玩的事儿。话说这种婚事一定会节外生枝的,说不定还有来抢婚的?捣乱的?哈哈。” 济兰听的不甚明白。不过他知道妹妹又开始为一些奇怪的事儿亢奋起来了,又好笑又无奈,唯有摇头不语。 皇子大婚那自然是相当的盛大,如月无缘一见很是遗憾,满人的喜宴在晚上,特邀嘉宾的济兰自然是不能第一时间告诉她状况如何,那一夜如月因为失眠就画了她想象的那胤禩和朱赫成亲的样子——红烛,朱赫抬头微红的脸,胤禩的背影。小说里他们总爱的让人惊心动魄,特别是朱赫,不晓得在哪本书上写的,胤禛继位后让胤禩休了嫡妻,这位被誉为妒妇的女人自焚而亡,看书的时侯如月快恨死雍正了,哪有这样迁怒的呢?这货也忒小心眼了!而现实到底是怎样的如月不知道,在古代一个男人能守着一个女人那么的爱着,最少是值得尊敬的吧。 也不知道曼珠这晚是怎么过的,如月想,将来她会后悔吗?如果没有遭遇穿越,原本的曼珠和胤禩会怎样呢,如月认为在坠马的时候本体大该就死了吧,而胤禩就此爱断情伤,成了腹黑的笑面虎,一心扑到夺位大业上去了。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真言情,不觉笑了起来。 如月又想到了胤禛,一想起他看自己冷淡到不加掩饰的讨厌的眼神,心里百般不是滋味,被嫌弃了。她苦着脸想:只要这位将来不找自家麻烦随他去好了……人人皆有归属,不知道自己花落谁家,若干年后还能这样当个旁观者笑看世人么? 流苏在旁见姑娘忽笑忽悲的对着画册很是担心,她看了眼镶玉,这位却已经迷蒙着眼在打瞌睡了,虽然见惯了主子不像主子,下人不像下人,她还是禁不住小小的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隐忧 198章隐忧 直到第二日的晚上济兰才回来,如月秉着八卦精神在吃晚饭的时候,问起了最想知道的事儿:“哥,八贝勒兴奋不?他可是找了个好夫人啊。” 甄氏一听这话立刻被呛住,她扫了眼丫鬟们,伺候的鸦九和澄心权当没听到,布置好饭菜皆退了下去。如月吐了吐舌头,对甄氏做了个鬼脸。甄氏白了她一眼,看着济兰道:“怎样呢,咱家送的礼还可以吧。” “嗯,都是按着制式走的,没出挑也不寒酸,正好。还是母亲准备的好。” 甄氏拍拍胸口道:“那就好,不论将来怎样,现在咱们可谁也别得罪,也不做什么墙头草,自个儿把日子过好了是正经。” 如月称是道:“就是啊,所谓无欲则刚嘛,哥哥既然跟着十三爷了,就好好跟着,定错不了的,不过也别惹八贝勒不高兴就成了。” 济兰嗯了声,“无欲则刚,无欲则刚……嗯,这话说得好!不过八爷他高不高兴你这么在意?” 如月摆手道:“我可没什么旁的想法,就是……嗯,你在宫里这么久不会没听到那件事儿吧,怎么也是认识的人嘛,关心一下还是应该的吧。婚宴上他没失态吧?” 济兰好笑道:“若在这个时候连情绪都藏不好那就不是皇家的人了,而且传言里伤心的人可不该是他,哦,那个传言的后续你可知道?” “都说啥呢?”如月好奇极了凑过来,灯下济兰的侧脸帅到无敌,不过她可没心思欣赏,济兰他看了眼无奈的母亲又转过脸看着如月道:“你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说八贝勒虽钟情曼珠格格多年一直无果,他淡了喜爱之心,后来曼珠格格坠马失了选秀机会,从此八贝勒移情朱赫郡主,卫贵人也甚喜爱这个准儿媳,还多次恳请万岁爷指婚,也是朱赫郡主倾心八贝勒,而郡主家的长辈也允了。这事儿才最终成事的。” “哦,这样……可真是这样?” “不是这样又能怎样呢。” “嗯,说的是啊,真怎么样了也得不怎么样,啊,哥,以前你都不说这些事儿的。怎么这回却知道的这么清楚呢?”如月贼贼的笑着问。 济兰弹了下如月的额头道:“像你这样的性子会不闻不问么,按着以往的情况,要是不给你说,你能烦死哥哥我,还不如趁早留个心,多听听也就晓得了。” 如月不好意思的挠头道:“其实大家都想知道嘛。是不,母亲?” 甄氏翻了个白眼不接话,如月嘿嘿笑道:“对了,八贝勒大婚阿哥们都去了吧?” 济兰嗯了声,忽然微笑道:“十四阿哥和四福晋还有问你的情况呢。” 如月眨了眨眼,奇道:“是吗,十四阿哥就不提了,可四福晋问我什么呀?” “问你近况。还说弘晖阿哥提了好几回想跟你玩折小狗呢。” 如月嘿嘿笑了两声道:“她真客气,啊,你瞧着四贝勒爷怎样呢?” 济兰盯了她一眼,“四贝勒一直没怎么说话,只让我好好跟着十三爷做事。把十三爷伺候好了。” “喔。那么,你见到……太子了么?”如月小意的问。 济兰踟蹰了一下道:“自然是见到了。没怎么样,另外。还见到了故人。” “谁呢?” “觉罗书怀。” 如月甄氏皆大惊,甄氏急问道:“他!跟太子一起的吗?” “嗯。” “你别光嗯啊,对头来了,他仗着太子撑腰,你岂不倒霉啦!哎呀呀,真是的!可有什么对策?”如月也急了,“这回可不许不说,你要是不说我就去问明辉哥哥了!” 济兰道:“真没什么,连话也没说上,你们也别担心,我自会小心的。十三爷也知道这件事。” “他知道有什么用呢,还那么小,只怕说不上话啊。” 济兰简短道:“再小也是皇子,是阿哥。至于我,平日也没什么机会见到他们,做好自己的事便是了。” 甄氏和如月互看了一眼,甄氏道:“实在不行我托人走动一下,用钱了结这段恩怨?” 如月道:“那位能没钱?这里可是京师,有钱人多了去了。要是哥哥是万岁爷的侍卫就好了,或者跟着太后也行啊。” 济兰一笑宽慰着他们道:“什么法子也不用想了,宫里讲规矩,即使是宫女苏拉也不是随意能处置的,以前有妃嫔打死宫女的事儿,结果被皇上严办了。” 甄氏道:“妃嫔?现下我们说的是太子爷!你也别宽我的心啦,知道你心高气傲,是不会示弱的,原本早就想走动一下了,是看你被提了等,又突然拨给了十三阿哥,怕是万岁爷也是知道里面的事儿的,有这么一层在我才没去,今儿把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也给你说,以前是你坚持我才纵着你行事,可以后若再出了上回在木兰围场的事儿,我定会干涉,你也别再说什么无所谓的话了。” 济兰皱眉看向如月,如月忙摇头表明自己没泄密,甄氏哼了声道:“我可是当娘的,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好了,不说了,说多了你不高兴,我也堵心。菜都快凉了,吃吧。” 这事儿始终是跟刺,扎在如月的心上不能释怀,她认定有一天会有个爆发,可现下她根本没法子改变什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很快琅家又有事发生,这次轮到了甄氏。裕王妃居然给她说起了媒,甄氏自然是百般推脱,生怕真给自己找个不知底细的男人,王妃见她不上道,最终透露是皇太后的意思,看到对方目瞪口呆的表情,王妃很得意的说:“这可是皇太后的一番好意,说你还年轻。才三十出头,还有好几十年呢,孩子们也大了,你还真想一个人孤独终老么?”她见甄氏脸都青了,又加了句:“皇上也知道呢,他也觉得不错。” 甄氏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把自己关在屋里想了半晌才有了定夺。当如月知道这件事后也是吓了一跳,古代不是最讲女人的贞烈么。怎么还有这种事儿,满汉是有不同,给寡妇说媒但也太夸张了吧。如月本还担心甄氏,可见她已经镇定,这才开玩笑说:“是不是有人看上你了,托人向太后求?” 甄氏道:“不知道。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她一副下定决心的摸样,正色道:“过两天我让凌柱去向裕亲王提亲。” 如月啊的大叫了起来。“不是吧,你,你可想好了。” “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我不会矫情的推脱谈条件,只要他能求得来,我就嫁。另外,这样其实也好,我就能避免和他母亲正面交锋,毕竟是她儿子求得,王爷做的媒,皇太后授意的。这样嫁出去我甄玉洁也有面子,有人撑腰,百利无害。” 如月犹豫了一下问道:“那要是求不来呢?” 甄氏长叹一声苦笑道:“他要是这么没本事的男人。嫁了也不会幸福,早点断了也省心。” 如月无语,甄氏已经决定的事是不会妥协的,她不晓得凌柱有没有这个本事,也不知道老天到底在盘算什么。怎么瞧着就把他们家往争斗里推过去,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局。这夜她又一次失了眠。想了许多,都是无果。 就在如月心烦意乱的日子里她获邀去了趟侍郎府。是穆尓登额下了帖子邀请。和晨星格格处的好是如月乐见其成的,温柔天真有点小八卦的格格本来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儿,加上济兰成了胤祥的侍卫后她简直就把如月当成了自己人,姐姐长姐姐短的,如月就更喜欢这个小姑娘了,又被她总捧着赞着心里哪有不高兴的呢。 这次去穆尓登额的家是她是要请教如月的针线活儿,如月看她绣得扇袋样式便知道定是给胤祥的,她也不说破,改了图样子又给她示范绣了一朵小花,引得穆尓登额连连称赞。二人正说着话,从远处传来争吵声,如月曾那声音逐渐清晰,原来是穆尓登额的额涅和侧福晋马佳氏发生了争执,原因是嫡福晋又主动给马儿汉找了美丽女孩进府做妾,侧福晋气不过嚷的很大声,以至于她这个在后罩房里的客人都听到了。马佳氏说她装正经,自己人老珠黄了争不过派了个小的来,其实是看不过自己受宠等等。嫡福晋是个温柔的人,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也不晓得占不占上风。在这环境里如月觉得很不好意思,看出她的尴尬,穆尓登额也不好意思道:“姐姐,家里人没规矩,让你见笑了。” 如月笑笑哪里敢接话,她正想着把话题引开,就听穆尓登额对给她倒茶的桂蟾道:“侧福晋也真是的,每次都那么闹,你也去看看,实在不行就让颜嬷嬷把她赶回去。再不行就给阿玛说,这事儿轮不到她来管,忒没规矩了!” 桂蟾应了退了下去,穆尓登额无奈摇头道:“唉,这女人真不晓得是聪明还是笨,这样闹对她有什么好处,能得了贤德的名声么?没了贤德还能在这家里站住脚么。” 如月见她说的一本正经,虽很无语但也附和的嗯啊两声。本以为就此揭过,只听穆尓登额问:“姐姐将来要是遇到这种事儿会怎么做呢?是会讨要专宠还是做个贤德之人呢?” 如月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为难道:“将来的事儿我还没想过呢。” “不想怎么行,明年选秀,保不准就被指婚了,啊,其实说来大家都想既得了贤德的名又想让夫君宠爱不变,对了,其实就像朱赫郡主那样嫁过去的时候带个媵妾就是不错的法子。” “媵妾?郡主大婚怎么还……真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宁寿 穆尓登额掩嘴笑道:“姐姐真是的,竟不知道!说是郡主的一个远方亲戚家的女孩儿,地位不低其实到底怎样大家伙都是知道的,说来我还见过她,不好看,倒是温柔的很,胆子也小不怎么说话。有这么个人陪嫁过去郡主确实好算计呢。” 如月见她八婆的样子竟想起现世宿舍里的那干损友了,看她小小你年纪又是大家出身竟然也会这样,不知道是对谁都这样还是只对熟悉的人?想想将来胤祥和她欢天喜地说八卦的模样,如月抽搐了下嘴角,想不来的状况呀。穆尓登额见她望着自己,便以为她不认同,脸一红道:“姐姐不这么认为?可是大家都说郡主将来定是个讨要专宠的女人呢!” 如月摇头道:“贤德是对的,要专宠也没错,这事儿没个标准的,得看各人的情况了。要是我就会选择让自己快乐的那个人嫁了,而不是要努力去取悦的那一个。他若是喜爱我,必不会再娶什么侧室,即使因为压力娶了,心里对我好便可以了。” “标准?压力?”穆尓登额第一次听到这些词儿,揣摩了一会儿她才问道:“姐姐觉得谁让你快乐呢?是十……”她忙收住话,拉长了“是”这个音问道:“是已经有了心上人么?” “我吗?”如月一笑道:“才没有。”见对方一副不信的模样,她苦笑道:“妹妹,我哪里有机会能认识什么心上人呢?你呀别多想了,我就喜欢一个人爽利的过日子,到选秀了,选不上是最好的。选上了呢,哎,就只能好好过日子了。” “那要是在选秀前你遇到了心仪的人又嫁不了可怎么办?”穆尓登额着急的问:“像姐姐这样的一定很多人都喜欢……要是和那人好不成你要怎么办?” 如月听她问的奇怪,心说莫不是她并不爱胤祥而是其他人,转念一想定不会的,早就听她说非他不嫁的话了,那么只是在担心这样的人吧,随即她又想到了乌林。万一不幸被选上可怎么办,想了想好友可能遇人不淑的情况她心里就是一阵悲哀。也是如月把穆尓登额当成朋友了,此时不避讳的坚定道:“要是我就绝不会甘心,怎么样都要努力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大不了远走高飞,这里待不下去不是还是有海外呢么!” 说完这话再看穆尓登额的石化的表情,如月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乌林那样能接受现代思想的。这说法对任何一个这个时代的人来讲都太过另类和匪夷所思了吧。她打算以后绝不说类似的话了,于是赶忙哈哈一笑转移了话题。 可能是受了这些话的影响如月觉得穆尓登额情绪始终不高,见此状况她便告辞了。在如月走后,穆尓登额独坐了好久,院子里静悄悄的,额涅那里的事儿显然已经解决了。可自己这里却仍凌乱成麻。桂蟾也没打扰她,在外间静静的看着自家小主子,琅如月的话她也听到了,好一个胆大妄为没有规矩的女人,可也就是不按规矩行事才更叫人担心啊。难怪格格心烦,连自己听了都心惊,若是她真要是想……怎么办才好呢? 如月的消停日子没过几天,这日忽被皇太后传唤入宫。她先是被吓到。少不得百般猜测,左思右想的也猜不出是什么事。甄氏很焦虑,生怕女儿被惦记上招到宫里去伺候人,这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从没听说过太后对哪家非皇室的格格这么好的。可一见如月已经很忐忑了,她尽量无所谓的说:“太后见你是好事啊。没见方才来的是四德公公,脸上的笑还是很诚恳的。我想绝不会是坏事。你得放轻松些。来,快点换衣服别误了时辰。” 如月假假的笑了笑,对着镜子开始拾掇。镜中人素面朝天,不带珠翠,蓝色的褂子上只有领子处有些刺绣,她动了动手腕,覆着手面的马蹄袖是未改动的,佛珠被隔住,从外面能看得出来它的形状。甄氏打量着女儿忽然笑道:“如月,标致了呢。” 如月从镜子里看着母亲感叹的模样,又看看自己,捏了捏鼻子道:“有么,唔,还真跟那会儿一样,上了初中鼻子才长起来。脸还是那么肉,真是奇了怪,怎么隔了几百年我和琅豆儿就能长得一模一样呢?” 甄氏捏捏她的脸蛋:“有肉好啊。这看上去多乖呀,多有福气,这么好的女儿我真想一辈子留在身边,可不想便宜了哪家的混小子。想来太后定是喜欢你这样有福气的长相,再说你和她生的又像。” 如月知她在宽自己的心,于是也笑道:“都说我像太后,太后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个包子脸么?若说这样有福气,世祖那会儿喜欢的可是董鄂妃,听说太后可不受待见的,唉,足见宫里不是以胖为美,还得看能不能得了心。我想太后能到今日忍功定是了得,换做我早就气死了。又没有做错什么,装个样子都懒得装。世人皆道世祖痴情,我瞧着他最是寡情,责任和江山竟比不过一个女人,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合格的帝王。” 甄氏戳了下如月的额头:“乱说什么呢,你这嘴呀,现下太后可是后宫第一尊贵的女人,没见万岁爷对她有多孝顺,这就叫苦尽甘来么。你得了她的眼,对你对咱家都好。可明白。” 如月撅嘴道:“知道了,我会好好拍马屁的。放心。” 宁寿宫。香烟袅袅,和煦的秋阳照进来,落在脸上很是温暖。如月正埋头仔细打量桌上的玩意儿,一副拼图。图样子上画的是花树上的两只绶带鸟,拼图块很大,目测总共也不过百来块儿,拼全活了得好大一片呢。她看过后心里有数,一抬头就见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的脸上闪动着期盼的神色,阳光下能很清楚的看到岁月的痕迹,即使是最尊贵的女人也抵不住衰老,那充满皱纹的脸上只有细眉大眼依稀可辨当初的清丽。如月忽然就想到来时和甄氏对她的议论难免唏嘘,她真的很不容易啊。若不是生在皇家何须浪费青春这么多载,对于一个女人来讲权力算什么呢,所谓尊贵又能怎样呢?还是能有个爱自己的人来的更好吧。她只是这么一晃神,立刻面带恭敬道: “太后,要不您先让我试着拼拼看。” “哀家就是这么想的,想看你怎么拼。你看,哀家拼了多少日才拼起来寥寥三成,让他们来帮忙都是给我帮倒忙!”她说着指了指一旁围观的五福晋和十二福晋,还有他们身后的几个公主,“这东西看着不难,拼起来确不易呢,总不想假人之手,越拼不好就越难受。” 五福晋他他拉氏对如月笑道:“真不晓得如月格格的心怎么生的,竟能弄出这么个稀罕玩意儿,现下后宫人人都想要一份,连皇上都说拼图磨性子。” 十二福晋富察氏是年初才嫁给胤裪的,看年纪也不过十三四岁,相貌端正,打扮的最为朴素,身上有股子佛香的味道,她始终盯着拼图很是专注。再看几位公主,除了她认识的德妃的女儿安公主,其他几位都没见过,听介绍还有胤祥的两个妹妹,总之一扫而过只见花团锦簇一片,叽叽喳喳议论声不绝于耳,还都是小姑娘呀。 如月微微一笑道:“五福晋过誉了,这只是个孰能生巧的游戏。请看,拼图都是方形的,那么就由四边向里开始拼,遇到同色的可以拿到光亮的地方,借着光观察拼图片上的明暗,再将不一样的颜色分类出来,不用急着一次拿完,看久了也会分辨不清的,多试几次就好了。也可以细看纹路,观察拼图片上的线条或图案的大小、纹路粗细,再将拼图片做分类,这样可以依着分出来的不同纹路慢慢地拼出图案。如果完全看不出来,那就一片片试了……咱们先将同样形状的拼图片挑出……这样……虽是同一块木头做的,因压制强弱不同,拼图片也有厚薄、形状的不同,如此也可以分类。玩这个要靠眼力和耐心,多试试就会掌握窍道了。” 边说如月就开始拼起来,因为图大块儿少,她没用多少时间就拼出来了。富察氏忍不住拍手道:“拼的好快!如月格格,您真厉害!皇祖母,您看,真的拼好了!!” 她天真的样子让大家都笑了。太后揽过富察氏爱怜的拍拍她的手道:“你呀,也是个好玩的主。”说着又看向如月道:“来了拼图的祖师三下两下就拼好了,还得是你呀。” 如月瞧着太后慈祥的面容从心里笑了出来,太后命人再拿来一幅拼图来,是福禄寿三星下棋图,也是大块儿,大约是三百多块儿,太后打乱了,自己开始试着如月教的法子拼起来,如月则立在她旁边看着,若太后问询她才回话,也是年龄在那里放着,太后玩了一会儿眼睛就开始发涩,她笑道:“不中用啦,还是你们这群孩子来玩吧。” 说着便起身,讷敏忙过来扶,富察氏一见自告奋勇的道:“我来试!” 如月见福晋公主们嘻嘻哈哈围了过来,她立即退出来闪到一边。太后见了就对她道:“月丫头。过来跟哀家说说话。” 如月心里一紧,脸上还带着笑意上前两步,忽觉得有人看自己,是安公主。这个即将出阁的姑娘眼神里透着她看不懂的复杂,还未来得及揣摩,太后已拉过她的手向外走去,身后的人见他们出去都行礼。(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选秀 待来到明间,太后才对如月道:“这眼看着明年就要选秀了,你可有准备?” 一句话让如月的心立即揪了起来,她呆了半晌才回话道:“回太后的话,我还未准备。” 太后微笑道:“你的女红倒是不用练习,听说是极好的,书画也懂。就是这宫里的规矩嘛,可得好好儿学呢。” 如月闻此言慌了神色,她看向另外一侧的讷敏,后者很淡定的也看了眼自己,如月强笑道:“谢太后恩旨。只是……我,小女子曾有恙,资质又愚钝,怕是再调教也上不了席面,最后跌了份,让太后您失望。” 太后但笑不语,讷敏道:“像格格这般聪慧的定会出人头地。” 如月心如擂鼓,她再也笑不出来,惴惴不安的低下头。 太后看出她的心思,便问:“丫头,你可是不愿入宫?” 如月一心想回绝,斟酌着措辞诚恳道:“回太后的话,我哪里敢这样不识抬举呢。只是小女子在宫外放任惯了,又曾有痴傻之症,深恐复发丢人现眼的,皇家的威严体面岂不是……” 太后嗯了声道:“八旗适龄女子都得参加选秀,不论谁。即使你当初身体不好,现下不看着伶伶俐俐的么,哀家瞧着并不碍事。另则,既有神仙护佑想来定有深意,不过有些事儿呢,不是你以为的……当然为了皇家的体面哀家会慎重考虑,何况万岁爷也还没给个准话儿。嗯,是了,你额涅的事儿哀家听裕亲王妃说了,既然有人提亲且看她自己的意思了。” 如月听太后忽然转移了话题不解其意。也不晓得这个提亲的人是谁,她又担忧起甄氏,可也不能问,只得回话道:“是。” 太后笑道:“看你怎么一下子就拘谨起来了呢?到底是姑娘家,脸皮薄,要知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呵呵,看这丫头脸红的。好孩子,你莫再羞,来,陪哀家吃吃茶,再去看看他们拼的如何?” 如此,如月在宁寿宫又待了两刻钟,这才得以出宫。她心事重重。一想到太后说的那席话头都大了,看太后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参加选秀了,而皇帝好像还在斟酌。可到底是为什么呢,自己这个情况怎么就能入宫呢?什么叫不是我以为的呢?真是莫名,难道不是婚配?她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只是低着头跟着两个引领太监向宫外走去。走到顺贞门前这二人皆驻足侧身跪下请安,如月抬头一看迎面来的竟然是胤禩和朱赫。 朱赫穿着大红旗装,上面绣着大团的金菊,梳着如意头,插着通草的金菊,戴着翡翠和东珠制的饰品,身上亦是环佩叮当。而胤禩则穿着四爪正蟒的贝勒服饰,细腰乍背高挑挺拔。和如月初见时一样显得那么温文尔雅,就是脸色不大好,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圈下有黑晕。 “琅如月见过八贝勒,八福晋。” 朱赫过来打量着她道:“真是巧了。在宫里遇到了你。好了,不用行大礼。起吧。” 如月起身垂头道:“谢福晋。” 朱赫笑道:“有日子没见了。你可还好。” 如月道:“回福晋的话。好。” “今儿进宫是谁召见你呢?” “是皇太后。” 朱赫没接话,如月抬头看她。只见她似笑非笑,如月被这样的眼神看着脸上一红,解释道:“皇太后召我来拼图玩。” 朱赫哈哈一笑道:“早听说是你想出来的法子,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丫头呀。难怪被太后喜爱,这些日子不见妹妹愈发清丽了,这么个小美人儿谁见了都喜欢呢。” 如月微窘,“福晋见笑了。小女子在福晋面前哪里称的上美,您才是真正的美人呢。我在您身边真是自惭形秽啊。” 朱赫含笑回头看了眼胤禩,胤禩上前和朱赫并肩而立,看着如月道:“多日不见了。格格家得了圣恩,可喜可贺呢。能被太后召见可是天大的恩宠。”他侧头看了眼宁寿宫的方向,又别有深意道:“记得最后一次见格格那会儿你还是汉服在身,珠翠满头,未料再见已是旗装,竟这般素净。一时倒认不出来了。不过,还是这样能讨太后的喜欢。” 如月很诧异他的话,是讥讽还是无心?她也不恼只是看着对方,胤禩也直视着她,他的眼神有审视的意味,忽听朱赫哈哈一笑道:“不管素净还是别的,这需得穿的人好看才成呢。如月格格,说不定再过不了多久咱们走的就更近了。” 如月不晓得她的意思,便又看着朱赫等她解释,朱赫笑了笑拉过她的手轻声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格格应允。” “请说。” 朱赫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道:“本来想过几日登门相请的,今儿有缘见到了就在这里说了。我有个妹妹,身体不大好,终日病在床上,除了看书没什么喜好的东西,前些日子从十四阿哥那里得了格格做的纸马,她一见心喜,还拆了重折,结果自然是折不好,心里急的很又倔强不肯求人,我听说起这事儿便想着让如月格格看看。再过两日我便要回家省亲,还望格格能来。” 如月踟蹰着一时没说话。朱赫皱了皱眉,眯着眼笑道:“怎么,格格很忙来不了么?” 如月忙道:“当然不是……嗯,届时就叨扰了。” 朱赫展颜笑道:“这才是了,我还以为格格忙着选秀连一点空余都腾不出来呢。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到时我遣人去府上接。” 如月应了,朱赫看了眼胤禩,又对如月道:“这是宫中,不便久谈,我们还要去向额涅和太后请安呢。” 如月会意行了礼退下。胤禩看了她一眼携着朱赫的手施施然就往钟粹宫去了。如月看着他们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他们看着很恩爱也很登对,心里纵有百般心思都不会显到脸上的功夫自己还有的学呢。只是不晓得胤禩方才的神色怎么那么怪异?自己好像没做什么得罪他的事儿吧?如月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她瑟缩了下,在宫人的催促下疾步而去。 如月顺利出了宫回到家,将事情都给甄氏说了。当娘的一听太后真的有意让女儿进宫选秀,立刻垮了脸颓丧的坐到椅子上,还是如月安慰她道:“一切还不好说呢。这事儿我瞧着蹊跷,按理说像我这样曾有病的女子是不该选到皇家的,所以太后的本意可能不是赐婚之类的。” 甄氏冷笑道:“那便是当宫女了?一待待到二十五岁,这十年且不说你会不会出大错,就是那份规矩我看你就受不了。终日卑躬屈膝,腆着脸夹着尾巴做人,你行吗?万一再不放你出宫又怎么办?!” 如月叹气道:“不行。不过还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呢,先别想得那么糟,实在不行……”她眼珠一转笑道:“那我就在选秀的时候洋相百出,让恶名传遍宫中。或者装作旧疾发作,变傻了,看谁敢让我留在宫里。” 甄氏瞪着眼看她,如月不好意思道:“咋了?” 甄氏道:“你当太医都是傻的么,看不出来你是装的?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是欺君抄家的罪。” 如月不以为意道:“知道什么病最难看出来么,就是脑子里的病,哪个太医能用命作保证说我没病?能拿出证据来么?我不过一个小女子。还不至于让人不顾及一切的讨要吧?” “那万一人家就要不顾及一切的讨要呢?” 如月转了两圈对甄氏道:“您看我是仙女吗?有闭月羞花的美貌还是有深厚的家世背景?行了,您也别愁了,愁的太厉害就老了!您呢,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事儿吧,太后说的到底是不是他。你得赶紧去问清楚。” 甄氏听得这话愁容更甚,幽幽道:“真不该上京!” 过了两日。朱赫果然遣人来请如月前往安岳王府,一进后宅就有丫鬟毕恭毕敬的上前请安将她引到正屋。朱赫正在里面坐着。旁边有个垂泪的妇人,见了如月那妇人忙拭泪端正坐好,用忧愁的眼神打量她。如月上前行礼,朱赫也不起身,有些疲惫道:“快请起,看座。” 如月坐好,便有个丫鬟上前奉上手巾,她接过来擦了擦,又有丫鬟给她上茶,朱赫道:“有劳妹妹前来。这位是我那妹子的额涅,佟佳氏。” 如月又起身行了礼,佟佳氏道:“格格请坐。若迪的事儿还望您能帮忙。” 朱赫解释道:“若迪就是我那妹子,她打小身子就不好,请了数个大夫诊断都说是得了怪症,但凡逢节气交替一定重病,若是出了血更是麻烦,要很费功夫才能止住。这些年她就终日待在床上,府里也让最心细的丫头伺候,可还是少不了病。她虽病着,心气却是个高的,生怕旁人瞧她不起,能不见人就不见人,见了人也是……”朱赫说到这里有些哽咽,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叹道,“我同她虽不是嫡亲姐妹,但感情一向很好,她有什么想要的不愿麻烦其他人只会给我说,她很喜欢你的折纸,对你折的那白马爱不释手,自己也弄出了些,可还是希望更好。故此我就答应她请你过来指点一二,如月格格,你看……” 如月暗道:原来是这样,在现世的时候也在电视里见过这种病,很不好治,放到现在怕就是绝症了吧。不过,依着朱赫这样的性子居然能对妹妹这么好,还真是意外!难道是同在寄居的屋檐之下讨生活建立起来的友情么? 她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已露出同情之色,“若能帮得上忙的,我定会帮忙。呃,那我去见若迪格格,可有什么事儿要留意?” 佟佳氏道:“没什么留意的,就是她脾气不是很好。还请您见谅。”说着她起身施礼,如月忙起来还礼,佟佳氏拉过她的手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可她怕是活不了多久了……”说着又哭了起来,朱赫过来相劝了一番,佟佳氏控制住了情绪才松开了手。(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若迪 三人没有再停留,他们一起去了若迪居住的地方。(.好看的小说)那是在后花园深处单独建的一幢小楼,周围树荫蔽日,那一棵棵榆树都有一人抱那么粗,大约是府邸初建时就种下的。这里几乎没什么花,远远的湖上有开败的残荷是唯一的红色,小楼外大门前站着两个丫鬟,都是一副困顿的模样,另两个在闲聊。见了主子来到皆惊慌起来,强打精神迎上前来。 还未等他们行礼,跟着朱赫的丫鬟春儿就在主子的一个眼神示意下上前一步,一巴掌扇在其中一人的脸上,四人噗通就都跪下了,只是叩头连一丝悲声也不敢出。 朱赫盯了一眼他们冷冷道:“别让我再看见你们懈怠!否则绝没二回!” 如月不动声色的旁观着,忽觉被人注视,她抬头只见二楼窗前有个人影晃了晃,见她发觉了就立刻缩了回去。朱赫在旁也抬头,她对随行丫鬟道:“是倾城?” 春儿道:“回格格的话,是。” 朱赫点头对如月解释道:“是伺候若迪的大丫鬟。” 说着话她便带头向小楼走去。如月跟着她进了屋,一进去便觉得一股寒气,虽是初秋外面的阳光还是不错的,若走动起来甚至是有些热的,但这里竟然这般的冷。屋里极静,四个丫头过来给他们无声的见礼,朱赫解释道:“若迪不喜欢吵。靥儿,你去通传。” 叫靥儿的丫鬟应了,她看了眼佟佳氏又瞥了眼如月便上了楼,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下来,她白着脸道:“十五格格有请。” 如月始终觉得这间房间有些不同寻常,直到上了楼才发现原来是过分的简单。所有有棱角的地方都包了锦缎,亦没有花草点缀,倒是有不少画作,画的不是梅花就是池塘里的荷花,如月能从这些画的笔法里看出画者腕力有限显得轻浮,对细节过于刻画,意境冷清。她隐隐约约感觉的到将要见到的是个怎样的人了。 待跟着朱赫和佟佳氏进屋,如月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个消瘦的过分的少女侧身坐在椅子上。当她转过头来,如月不禁倒吸了口寒气,明明是个十五六岁少女的体型,可脸却苍老极了,看上去像个老妪!这还不算什么,如月看到她的身后有一团灰影,蠢蠢蠕动仿佛有什么要从中突破而出。她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这回看得更清楚,真的是团像人形的灰影,看不到面容分不出性别,如月的后背立刻出了一身细汗!脑子里炸了一下。 强自镇定下来的如月忙低下头调整表情暗道:这是怎么回事!是大白天见鬼了么!自打什刹海遇鬼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这会子怎么又……看其他人的样子定是瞧不见的。这个叫若迪的成了这样莫不是跟这东西有关?她正想着,佟佳氏正和女儿说话,朱赫却一直在留意如月的反应,她凑到如月跟前说:“待会儿还请自若些,否则她会着恼的。” 如月再抬头已经从容下来,她点头正色道:“我省的。” 朱赫见她恢复的很快,心下甚感满意,便拉着如月的手。上前道:“若迪,我可给你把折纸高手请来了!她就是我给你说过的琅如月!” 当如月正式面对这位病女时,还是很心惊,未料中国古代也有这样的病啊,不晓得有没有记载。好像得了这病的人都活不长……想到这里她尽量放缓了声音,看了眼床头被折腾的一塌糊涂的白马微笑道:“若迪格格想把这马再做好么?” 若迪盯着她。脸上有怀疑之色,她忽然问了句和这个不相干的话:“你怎么不害怕?第一次见了我的人都怕死了。那些人,”若迪的声音很尖细,发音类似童音,配上她那张脸真的很奇特,她指着丫头们道:“都一个个吓哭了呢!你为什么不哭着跑开呢?!” 佟佳氏忙道:“妞儿,哪里能这样跟客人说话!” “没事的。”如月看着若迪真诚道:“其实我也是吓了一跳的。不过,害怕倒是不害怕的,您不过是因为生病。嗯,想来几年前我还是傻丫头呢,连话都听不明白,别人给什么吃什么,要是病治好了就都好了。” “你生过什么病?” 如月自己从小得病的事儿说了,若迪听得很认真,“怪不得他们都说你是得了神仙指点的,这可真好!大概是您前世积了德行吧。看我这样子一定是前世做了歹事得了报应!” 佟佳氏和朱赫一听这样齐声道:“胡说什么呢!” 若迪冷冷道:“难道不是?要不就是咱们家做了什么事,报应到我头上来了!” 如月听她这么说便又向她身后看去,那团灰影在她靠近若迪后就不见了,直到现在也没显现出来,如月摸了摸佛珠皱眉思索,若迪忽然拉住如月的手道:“真奇怪。” 如月看着拉住自己的那只的手心里发凉,竟然有老人斑!若迪道:“你来了,我就舒坦多了。” 朱赫和佟佳氏互相看了看一脸疑惑,如月却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便道:“那我以后就多过来可好?” 若迪道:“姐,能让她常来么?” 见朱赫点头,若迪便笑了,这是如月第一次见她笑,意外的看到了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她也不禁笑了,若迪道:“让你看看我自己想的。” 说着话,她起身去床头拿出一个藤条编的篓子来,倾城要帮她拿,却被若迪喝止住了,她瞪着那丫头道:“我的东西你别动!” 倾城窘极了的低下了头,若迪抱着篓子过来给如月看,“你看,怎么样?”她一样样拿出几个折纸来,如月瞧着大惊,这姑娘是神人么!居然无师自通的折出了花样子和动物样子,大都是新的折法,有的却是自己熟知的套路。她不敢相信问道:“这是格格自己折的?” 若迪见她惊奇,得意的笑了,“是我折的,见了你做的纸马,我就喜欢的很,原来纸也能这么玩,故此便自己想着做了些,就是那纸马太难做……”她说着声音小了,很郁闷道:“这是姐姐借十四阿哥的,结果被我弄成这个样子,他要是知道了定会生气的。” “没事儿的。”如月又看了眼躺在案上的纸马道:“我教你折可好。你重做一个再还给他。” 若迪定定看着如月,慢慢露出了笑,这回的笑有了些羞意,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在教若迪折纸的过程中,如月发现自己这个徒弟非常的有天分,要知道折这种纸马需要极多的技巧,绝不是新手能一次性学会的,在观摩自己折纸的过程中,她就手也就折了起来,遇到不是很复杂的几乎一次就过了,难些的也能跟上大半。 如月不止一次的称赞她,若迪虽没说什么可显然很兴奋,当她要求现在就折马时,如月道:“折那个对纸的要求挺高的,咱们现在用的都不行,不够软,软的宣纸又不够韧性,我折的这个是用特定的纸做的,咱们要折这个得先把纸备好。这样吧,我一回去就去订做,纸好了我再来教你,格格看如何?” 若迪倒是很明白,她点头道:“好。不过你可得言而有信,而且还得一好就来。我可是急着想学会呢。” 如月道:“行。不过得看工匠师傅的速度了。” “速度?” “呃,就是快慢。” 朱赫一直在旁看着,到这时才发话道:“纸要订做?那一定很费事,也不会太便宜,要不要我请造办处的匠人帮忙?” 如月笑道:“只是纸而已,我平日也会用到的,哪里能为这点子事劳烦福晋?自己来就可以了。” 朱赫点头道:“好。随你,若是需要便给我说,我现在住在宫里,不方便的话就让你哥哥带话便是了。”见如月点头,她又对若迪道:“好了,你也玩了半晌,时辰也不早了,如月格格该回去了,你吃点东西后就得休息了。” 佟佳氏也劝女儿道:“是啊,反正今后如月格格会常来的,不急这一时,你呢,得先把身体调养好才能有精神玩这个。” 若迪似乎想说什么,她看了眼如月低声道:“女儿知道了。” 朱赫十分意外,原本以为妹妹会回嘴说些伤人伤己的话的,可未料竟然就这么过去了!连佟佳氏也很诧异,当母亲的有些不自在的问:“那我们就先走了。” 如月将走之时忍不住从窗外向里看了眼,若迪正拿着新学会的睡莲琢磨着呢,她的背后并没有那团灰影。又看到这妙龄女子居然生了这么个病,实在是……当发觉朱赫驻足看着自己,如月忙快步追了上去。 佟佳氏显然很感激如月的到访,几乎是千恩万谢了,还非要送她来到垂花门,朱赫亦是说了许多答谢的话,后来就连府里的老太夫人都遣人送了礼来,弄得如月十分不好意思,朱赫正遣人送如月出门,却见胤禩带着几个随从走了过来。 朱赫上前向他行了礼,“爷,您怎么过来了?和我伯父说完话了?” 胤禩微笑道:“是啊。回去寻你不见想着你们那边的事儿没完呢,我就自己在园子里走了走。” 朱赫竟腼腆的笑着垂下了头,胤禩的眼神同时落在了如月身上,如月正瞅着他们发呆想心事呢,忽然遇到那样深究的眼神不由唬了一跳立刻移开了眼,匆匆忙忙行了礼,又垂首安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同情 只听胤禩问:“若迪怎么样?” 朱赫道:“这事儿真亏了如月格格,她那性子你能不知道么,我真没想到她能平心静气的请教事儿。” 胤禩道:“是吗。” 佟佳氏立刻接话好好称赞了一番如月,如月再不接话就失礼了:“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是若迪格格非常聪慧,她从未学过折纸却能无师自通,实在了得。我这点底子怕很快就被她学完了,到时说不准我得向她请教了呢。” 胤禩道:“格格谦虚了,这世间像你这样特别的女子不多,看着是玩儿,可没有巧思是做不来的,在吴县时我已觉得不同寻常了,现下看更是如此。若迪能遇到你是她的福气。今后还请多费心了。” 朱赫看了看神色自然的夫君,又看了眼显然不自在起来的如月,她翘了翘嘴角,神色颇有嘲讽之意,如月最怕的就是搅进是非里,心里暗道八爷怎么就这样忽冷忽热呢,这会子把话说的如此动听所为何来呢?她讪讪笑道:“都是雕虫小技,您太过奖了。呃,贝勒爷,八福晋,时日不早,我这就告辞了。” 见她几乎是像逃一样离开了亲王府,胤禩的眼里有些微的笑意,朱赫悠悠道:“爷,您总是喜欢这样不同寻常的姑娘呀,可是真心觉得如月格格好?若是喜欢,明年选秀您可以让额涅挑了她进府。她么我还算瞧得上眼的。” 胤禩含笑看着她,朱赫被他的眼神看得左右不是,瞅了眼佟佳氏,后者早就自觉退后数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她脸一红加重语气却放低声音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可是要做好贤妻的。” 胤禩道:“我有你就好了。其他人都用不着了。” 朱赫一怔。(.无弹窗广告)喜出望外的灿烂一笑,忽又觉得害羞,便红着脸低下头。胤禩拉过自己的嫡妻的手,不顾她的挣脱,仍是攥的紧紧的,温柔道:“咱们去给老太夫人请安去。可好?” 如月很用心若迪的事儿,一是她的确同情身患绝症的少女,生命无多之人谁能拒绝她的请求?二则既然和这干历史人物们脱不开干系。避无可避那索性就把关系处好些,要做就好好做,三则她实在很好奇那团灰影是什么东西,若放到以前一定会以为是眼花,可经历了这许多事,如月晓得真是有天上地下各类生灵,忽然大白天的见鬼是不是预示着什么呢? 这些事儿她没隐瞒的给甄氏和济兰说了。如今她真没有藏着掖着的独自承担的习惯,而且很想听听他们的看法。甄氏一听到女儿又遇鬼,她就没忍住的抱怨起神佛不佑,要拉着女儿再去烧香。济兰一向不畏神鬼,他觉得有师傅的佛珠护着不会出什么事,他更担心的是和皇家的人结交过深。于是郑重嘱咐妹妹风头这种事绝对不要出,看着风光却不晓得会成多少人的眼中钉。 如月觉得烧烧纸也没什么不好,至于眼中钉,她以为自己不是曼珠那样的绝色,也不是朱赫那样的显贵,那些阿哥公子的哪个不是阅人无数,怎会为自己这种级别的女子争破头?为了宽母亲和哥哥的心,她保证会照顾好自己。端正态度,和谁都君子之交淡如水。说真的,折纸拼图这些事儿已经让如月不胜其烦了,要知道会引起太后和十四阿哥的注意,打死她也不会公开玩这些东西的。现在好了又多了个若迪。不过和胤祯不同,这姑娘确实可怜。一想到那张脸如月就忍不住叹气,不晓得这些年她怎么熬过来的!再看看自己好胳膊好腿儿健健康康。(.)又有那么体贴的家人,如此幸福就知足吧。 想到这里她便滚到甄氏怀里,笑眯眯道:“突然觉得很幸福呢,娘。” “你呀。”甄氏只说了这两个字便会意的抚着她的背。 腻歪了一会儿,如月抬头问济兰:“哥,纸的事儿还得请你打听下,京里哪里能做。” 甄氏道:“怎么不让郡主帮忙?” 如月嘿嘿一笑道:“想要怎么样的纸是不是得我直接跟人家工匠师傅说,可实在不想三进宫了,而且自己也需要时不时采购纸张,怎好几次三番的请人家帮忙?不如自己找好渠道来的稳妥。银子什么的,咱家也不缺,何苦受那个人情?” 甄氏叹道:“千小心万小心,还是不能过上清闲日子,在江宁那会儿总觉得有各种不如意处,可跟现下提心吊胆的过日子那会儿真算得上好呢。你说说,明年的选秀该怎办呀!” 她这话一出,如月和济兰又都沉默下来,甄氏忧愁道:“我就你这么个女儿,嫁不好我这辈子怎能安心,只看看周围这些人就知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喜新厌旧始乱终弃,逛妓院养小官儿的……就是去做什么宫女我也会日日担心,万一有什么闪失……这一想起来就觉得对不住你。” 如月哈哈一笑道:“怎么又说这事了?这又不是母亲的错!咱们都是不知不觉走到了这境地,那就继续往前走吧,反正在旗的姑娘估摸着都逃不过,您跟哥哥不是总说我傻人有傻福么,那么去选秀也不会怎么样的,嫁人定能嫁好,做宫女也会得了贵人们的眼,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会保护好自己的!” 甄氏听了这话眼里别过头擦了擦眼泪,又笑道:“唉,但愿如你所言,不过我闺女最有福气了,一定没事儿的。” 济兰郑重道:“如月,哥哥总会随你的意思,也会护你周全。” 少年的神色很认真,大小两个女人互相看了看,都明白他的意思。如月曾说过一次逃婚装傻之类的话,济兰怕是当真了,如月心中甚是感激他的袒护,甄氏点头道:“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谁受了委屈都不行的!” 如月将手握紧了,感动之余也暗自发誓:我再怎样也不会自私到耽误了哥哥的前程,也不会拖累了苏锦的婚事。选秀便选秀,谁怕谁呢。 妹妹的请求济兰一向很上心,他朋友多没几日就打听到在城西外就有一处造纸处,算得上是除了御用外最好的民间作坊了,是京师几家书社的主要供货商。如月一得消息也没耽误时辰,按着济兰给的地址,如月带着东临和流苏便去考察了一番,他们只有部分的纸能按要求做,虽然不是很满意但也算不错了,那里的老板对如月要的纸很感兴趣,问是做什么用的,这么小的量却要花这么多的银子。如月就说是自己玩的,那老板一听就摇头笑说没见过这样的人,软硬色泽要求不同寻常能用来干嘛呢!如月没再解释,定好取货的时间便回去了。 于是这些日子如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拿剩的纸练手,乌林来玩时,就见桌子上堆了许多花鸟鱼虫样的折纸,以前她就有听说如月会稀奇的玩意儿,现下亲眼看到了,真的很是吃惊,她和扎琴都忍不住跟着如月学了几手,扎琴还嚷着要如月教她更多,如月没有说若迪的事儿只说是自己玩的,因为她已从甄氏那里知道了若迪格格的一些事。 这位格格的生父是岳乐的儿子玛尔浑,母亲佟佳氏是个格格身份,因为长得美,年轻的时候佟佳氏得了些恩宠,但自从生了女儿后一下便失了宠,尤其当若迪两岁时旁人就能看出她是个病儿,而且越长越奇怪,终日拿药吊着命,每年都以为她过不去,结果总是出人意料。 曾有一度玛尔浑仕途不顺他觉得是这个怪异小孩带来的晦气,便想着要弄死,省的看着心里添堵,老夫人赫舍里氏是个信佛善心之人,觉得此举不妥,便劝儿子:大夫既然说了这孩子活不久,既然活不久就好好藏着养着,何苦做伤天害理之事呢?后来岳乐知道了也责备儿子心狠,再怎么样也是一条命。于是在父母的劝说下,玛尔浑才放弃了杀女之心,对外只说女儿有病不能见人,也没让若迪入宗谱,他命人在后院建了座小楼,让若迪母女独住那处,没事就别出来现眼。 偌大的亲王府里人人都很避讳若迪,也在私底下传言佟佳氏一定是做了什么事儿得罪了鬼神这才让自己的女儿生了这种怪病,佟佳氏是个懦弱的女人,女儿如此害她出不了头,心里怨恨竟比爱怜更多,平日只是吃斋念佛,也不怎么顾及女儿。连做母亲的都是如此何况其他人呢,在同龄人里也就是朱赫不同旁人,她不管别人怎么看,一直对自己那个可怜的妹子多有照顾,经常寻她玩,岳乐本就喜爱这个外孙女,见她顾及姐妹之情更是心喜,连带着对若迪也颇有关心,因为这样若迪母女的日子才算好过一些了。 知道了这些,如月心里颇不是滋味愈发同情若迪,同时她对朱赫的看法也随着这事儿有所改观。心里暗定必要好好对待这可怜的女孩儿。而且这是人家的隐私她是绝不会多嘴的当新闻到处乱说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求助 就这样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到了该取纸的时候,如月一早便收拾好,带着流苏东临去了西城外,刚出门时是小雨,待往回走时已经变成中雨了,乡间的路不好走还满是泥水,如月生怕纸潮了,仔细用油纸包好了,让流苏抱着远离帘门。进了广宁门已经过了晌午的饭时,路上已经积了许多水,好在路才修葺的,石板路上并没有什么泥。如月从被风吹起的窗帘看到路边小店里飘出来包子的蒸汽,光是闻味道就很香了,一瞬间她想到了现世中学每早上学路上的情景,心里一动便探身过去挑开车帘道:“东临,你去买些包子吧。” 东临笑道:“随您啊,姑娘。” 如月道:“荤素都买些。哦,对了,还得买些颜料,对面就有卖的,你且去买包子,我跟流苏去买颜料。” 东临道:“还是让小的去买把,看这雨下的,您过去少不得要弄脏衣裳了。” “这事儿你还替我不了,我得自己去看去挑,”说着她看了眼抱着纸的流苏,皱眉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流苏你看好纸了,别叫水给湿了。我去去就回。”说着她也不等流苏说话,拿过伞轻巧的跳下了车。 流苏想拦又顾忌手里的纸,于是探出头急道:“姑娘,您别一个人去呀,小心摔了。东临!” 琅东临拦住如月道:“要不小的陪您一道去,或者咱们改天买?” 如月道:“就在对面,无妨。你若不放心,待买完包子就过来接我,如何?” 东临想了想道:“也好。看这边的架势再不去包子就得卖完了。不过姑娘您可得小心些。” 如月一笑。便提着裙子打着伞小意的走到了对面,她再往东走了几个店铺便是一个文玩店了,这店名为濡沫斋,她曾在这里买过两回笔墨,东西算是物美价廉,这回她细细挑了几套朱砂黄丹蓝靛佛赤生熟宣等等绘画用的东西,待买好出了门并不见东临过来,她撑着伞正要往回走。却听到对面茶楼上传来戏曲之声,粗狂豪迈的吼声是那么熟悉,居然是秦腔。她驻足抬头看着,耳里满是乡音,一时间竟听得痴了。 现世如月很讨厌听戏曲,每逢遇到电视上演她就会果断换台,半点没遗传上母亲喜爱戏曲的兴趣。如今乍然听到这声儿,她不禁恍惚起来,也听不明白唱的是什么,那思乡的情绪却被引了出来。可能是听的太久,濡沫斋的小二出门过来笑道:“怎么,姑娘也爱听曲儿呀。今儿有人在飘香楼请客。客人里有人把自家的内家班子叫来助兴。啧啧,果然唱的好极了。” 如月笑道:“我也不懂戏,就是听个热闹。敢问唱的是什么呀。” 小二道:“八义图么。” 见如月茫然,小二说了下情节,如月恍然,心说原来唱的是赵氏孤儿呀。正想再听听,就见那小二变了声儿道:“哎呦,怕要出事儿呢。” 如月顺着小二的眼神看过去。只见不远处自家的马车正被一群人围住,东临和他们在撕扯,车里的流苏正被人往外拽!如月大惊,手里的东西险些拿不住,她正想过去就听一旁的人道: “也不晓得是谁家得罪了那家的人啦。这回完了。” 小二插话道:“您怎么知道是那家的人?” 那人嘿嘿笑道:“别人不知道。我却是是认识的,看那个带头的胖子。他便是这条街有名的二横子,听说还杀过人呢。因为背后有宫里的人撑腰谁都不敢惹!” “哎呦,原来是他!”另外的人道:“听说他家是觉罗家的家生子,难怪呢,这家人不晓得怎么就得罪人他们了!” 如月听得明白心里大急,她疾步赶过去,心里飞快的计较起来:怎么办?过去帮忙?对方有二十来人,自己的花拳绣腿过去就是个送死。但东临和流苏怎么办? 琅东临已经跟那几个动起手来了,他的功夫是济兰教的,平日还算不错,但是要护着流苏有要对抗那么多人,显然已经撑不住了! 如月急的不晓得怎么办才好,她四顾周围,只见摊贩都撤走了,较远处倒是有不少看热闹的闲人,酒楼上更是有探头出来看的,因为这么多人当街打架,路都被堵住了,不少马车被迫停住,其中有不少已经掉头另择道路了……忽然她看到一驾马车旁一个骑马披蓑衣戴斗笠的男子正俯身跟车中人说话,他虽只露出半张脸但如月看得明白是谁!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求助,再看那边,正好看到那群人里有人指向自己,为首的胖子也向她看了过来。如月大惊,也顾不得那么多,回身向那辆马车走去。 那骑在马上之人发现她过来,也不言语只是看着她走近。如月故作镇定地走到他面前,仰脸道:“伍先生还记得小女子吗?我们在什刹海见过一次。我是二等侍卫琅济兰的妹妹。” 骑在马上那人正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伍姓男子,如月晓得他是胤禛的随从,对胤禛她打心眼里只剩下大大的畏惧,一是受现世影视剧和网络文学的影响,二是什刹海的事已经留下阴影了,但事到如今她只能硬着头皮去求援。 伍姓男子居高临下看着她,也不下马,这样子一看就是不想多管闲事。如月回头看了眼,那伙人已经走的很近了,她只得加快语速道:“还请先生援手,我等不知何故竟遇到恶霸欺人,他们砸了车还打人……” 如月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有人道:“原来你才是正主,我就说那么丑的小妞儿怎么可能是格格呢。喂,丫头,你家的马车挡了我们的道儿,误了爷的事儿,你说怎么办吧。” 说着一只手就搭在如月的肩上。如月肩一沉身形一扭便晃开了那手,她回身正视那人怒道:“我家的马车挡了你的道,让开不就好了,何必打人砸车?” 那胖子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下如月道:“哎呦,好泼辣的丫头!爷呢,就是瞧你们不顺眼怎么着了,人要打。车要砸,你呢,也乖乖跟爷回去,伺候好爷了,说不定爷一高兴就把他们放了……” 说着他用大拇指指了指后面,如月看过去就见流苏正站在雨里哭呢,东临被人扭着压在地上。如月看了眼伍姓男子。后者仍是不为所动的样子,她又看了眼窗帘紧闭的马车,一咬牙道: “这里可是京师,你们竟敢如此嚣张,还有没有王法了。不要以为自己能仗着谁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你们也不过就是个奴才,若闹大了看谁能保得住你们的性命?你可知道本姑娘是什么人?竟敢这样犯官家亲眷!你又知道这车里坐的是谁,就敢在这里大呼小叫,不怕犯了冲撞之罪被砍头么?” 那胖子被她这几句话震了震,眼前这丫头的来路他自然是知道的,不过马车里的人又是谁呢。他仔细瞅了瞅车,很普通的样子没有任何标记,又看了看马上的男子。也没穿的很体面嘛,他心里盘算:除了金銮殿上的那位还怕谁呢。可不能被这丫头给吓倒了。他眼珠一转哈哈笑了起来:“不怕给你说,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又如何,你知道爷是谁的人么,太子!听到没!管这里面是谁呢。能大的过老子的主子么!你废话少说,还不跟爷走!我看你的相好也没什么的。到现在连脸都不敢露,还不是缩头乌龟?”说着他探手就要捉如月。 如月向后退了一步刚摆了个架势。就见那胖子直直飞了出去,在地上打了滚后狼狈不堪的站了起来,嘴里嚷着:“谁打爷?那个王八蛋打爷呢!” 如月见他一身的衣服尽湿,脸上一片红印,张口一吐几颗碎牙掉了出来。如月回头看马上那人,伍先生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只是把手里的剑换到了另一边,胖子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咋咋呼呼的就让下人操家伙围了上去。 那胖子本就是一根筋的人,他边招呼人边梗着脖子红着脸嚷嚷道:“还真有不开眼的蠢货,居然敢管爷的事儿,小子,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今儿不教训你就不知道爷的厉害,你们给我打,打死爷扛着!” 这时只听轿中有人咳嗽一声,冷淡的音调里带着不耐和憎恶之情道:“什么腌臜东西竟敢提太子,满口污秽造谣中伤,阿弦,这是谁家的狗?” 阿弦正是姓伍的男子,他俯身朗声道:“猫儿眼胡同觉罗家的。” “我道是个什么玩意儿,原来是他家。你也用不着出手,让他家主子过来领人回去吧。该怎么着怎么着。处置不好,哼!” 阿弦应了,便让对一个跟车的苏拉道:“你去叫猫儿眼胡同让觉罗家的能做主的过来,就说他家的下人冲撞了四贝勒爷的驾。” 那苏拉得令便要走,胖子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呆了呆又想了想立即跑过去跪下道:“奴才不晓得您是四贝勒爷,要是知道奴才定不敢如此的!求您大人大量饶了奴才吧。” “奴才?你是谁的奴才?” 胖子叩头道:“是,是,小的说错了!还请您老人家饶了小的,再没下次了。再说了……”他咽了咽口水,顶着青肿的脸腆着脸的道:“今儿小的和四爷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小的我也是奉命行事,那可是我家主子跟……” 他话没说完阿弦的剑鞘已然又打在他的脸上了,胖子哎呦一声满口血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一味的只是叩头。胤禛骂道:“蠢货!” 一时间场面无声,旁边站着的苏拉仍未动,只等主子发话,过了一会儿胤禛才道:“阿弦。” 阿弦会意,他对那胖子微微笑了笑,抬了抬手只听惨叫声响起,也看不出伤只见那胖子痛苦万分的捂着自己的肚子。 “快滚,别让我再见到你。再犯在我手里绝不会如此轻饶!”(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傲慢 那胖子痛得脸都变了形却还喜出望外连连叩了几个头,挣扎着起身招呼着人马便撤了去,临走时怨毒的看了眼如月,如月也不怵他的眼神,也狠狠的瞪了回去。见架打不起来,雨又下的大起来,远处围观的人也四散而去。那边东临被流苏扶着摇摇晃晃过来,如月疾步上前问道:“你们怎么样?可伤到哪里了?” 东临苦着脸道:“没事儿。让姑娘操心了。” “怎会没事!看脸上打的。” “真的没事儿,小的怎样也跟着大爷学过几手,不过就是被踹了几脚,打了几拳,要不是他们人多真还打不过小的。就是流苏被吓的不轻。” 如月担忧的看着流苏,把伞给她打上,流苏见雨水打湿了如月的衣服,忙向后退了一步道:“奴婢没事,啊,那些纸还在车上,奴婢去看看。” “还看什么纸啊!人没事儿就万幸了!到底怎么回事?” 东临愤愤道:“小的瞧着他们就是故意来找事儿的,先说我们挡了他家的道儿,这路虽不宽可怎么会挡道儿呢,小的见他们不善就道了欠也挪了车,后来那胖子下来要买包子,可店家已经卖完了,他又让我们把包子给他们,说他家的爷就想吃了……小的气不过他们欺负人,就呛了几句,结果便打起来了。您说打我就是了,怎么还扯上流苏了呢,小的听得清楚,他们中有人还提到了姑娘您的名字。”他看了眼流苏没往下说,流苏垂着头抹着眼泪不吭声。 如月呆了呆,心里一片杂乱,她忽然想起后面还有那位主子在。忙回身向轿中人行礼致谢道:“四贝勒爷,多谢您今日相助。” 只听轿中人哼了一声,厉声道:“好一个琅如月!我还没见过谁家的格格能这么招事儿的,家里都是怎么教的。上回满山的乱跑,能把自己折腾到坑里。这回满街的人,那些地痞怎么就不惹其他人,偏偏挑了你了,我见你也不是生的那么出挑能让人惦记。(.)还是说你到处招蜂引蝶惹了什么人了?” 如月一听这些话脸顿时烧了起来,她抬头看了看纹丝不动的青色帘子,又看了眼目不斜视端坐马上的阿弦,硬生生忍住脾气没接话。 胤禛又道:“这里是京师不是江宁,哪能由的你乱来。安分最要紧,你这样的性子实在该好好管教,要知道你母亲是封了诰命的。你哥哥也在宫里任职,什么最重要,脸面最重要,这里有他们的脸也有皇家的脸。你这个样子简直是有辱家门,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早就动杖打了,最好直接关在家里不放出去!” 如月紧紧握着手。指甲都把手心握痛了,她咬着嘴唇低着头,不管有多愤怒她还是得忍,于是颤巍巍地应道:“贝勒爷教训的是。” 胤禛冷哼道:“像你这样的女子我也不是没见过,安得什么心也知道。奉劝一句,收了耍聪明的心,贤德做人,端正做事。否则下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阿弦。走了。都耽误了回宫的时辰了!” 阿弦应了,他看着如月道:“格格请让开。” 如月还没从胤禛赤裸裸的狠话里回过神来,被人这么一叫,她慌忙抬头,也不晓得怎么鼻子发酸眼睛发涩。几多委屈涌上心来,事到如今她可不想被人再轻看。努力忍住没落下泪便再行了礼让开了路。 雨下的很大,很快马车和马蹄的声音就淹没在嘈杂里。如月举着伞呆立在街当中,直到东临已经把马车赶了过来,她这才发现流苏担忧极了含泪看着自己,于是生硬的笑了笑,“哎呦,大家都淋湿了呢。” “姑娘。您没事儿吧,刚才可吓死我了,怎么跟您说话都不理奴婢。” “没事的。咱们回吧。”如月看了看四周,还有些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她看了眼胤禛马车消失的方向苦笑了,唉,又被嫌弃了,这回还是彻底的被讨厌了吧。 待回到府里自然又是番鸡飞狗跳,甄氏又急又气,济兰不在家没个人能商量,东临伤了,流苏不停的哭。最后还是换洗过衣物后的如月正经把事情说了明白,见女儿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便知道那顿责骂定是骂的不轻,要不一向心大的女儿又怎会如此?她又听如月猜测说打人的跟觉罗书怀有关,也八成跟宫里那位有关,甄氏便愈发担心起济兰来,在宫外他们能找如月的事儿,那在宫里就能寻济兰的事儿,她担心女儿牵挂儿子一时间竟急的要去寻裕亲王妃商量。 如月制止道:“算了,这是论不出什么公平道理的,说实在的人家王爷跟太子是什么关系,咱这点交情算得了什么。就算这回把我打了抓了咱们又能如何?说的是与庶民同罪,可真能罚阿哥什么呢,何况还没凭没据的。” 甄氏长叹一声,坐了下来,她恨恨道:“听你说的,我看四阿哥也没想把事儿闹大,折腾了那么长时间竟连面都没露一下,大约从一开始就不想管这个闲事儿吧,如果你没过去……唉,怎么说他也是认识你哥哥的呀,怎么就能这么袖手旁观?” 如月摇头苦笑道:“那是谁呀,可是四贝勒爷又不是十三阿哥或是八阿哥,我早就说过了,他这种人怎么会平白管闲事?所以早先我还奇怪他怎么就能帮十三阿哥呢,避之不及才对,怕也是一时昏了头了?” 如月一想到胤禛说的那些刺人心的话,委屈已经没了就只剩下火气了,太过分了,这人!以后绝对不要跟他有半点关系,死了也不会去求他什么! 如月在家正牙咬切齿的暗自发誓,胤禛正伏案习字。写了几个字,他甚为不满的摇头,搁下笔拿过茶吃了口,发觉茶已冷。他唤了声:“苏培盛!” 一个白净面皮鱼泡眼的年轻太监便弓着身进来了,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上前递了过去。“爷,这是方才送进宫来的。”说着胤禛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微皱起眉道:“递信的还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哦,说是文觉大师说下次定请您吃好茶,这次招待不周望您见谅。” 胤禛听了展眉淡笑不语,他看到书桌上的信又敛了神色,问道:“十三爷今儿可过来了?琅济兰也跟着吗?” 苏培盛道:“是。奴才说您出宫了。十三爷也没说什么,只和海保闲聊了几句,又跟阿哥耍玩了一会子便走了。” 胤禛没再说什么挥手让他下去了,他看了眼窗外,依旧在下雨,不觉想起今日在路上遇到琅如月的事,之前已经看到她了。黒檐下一个黄衣姑娘举着油纸红伞侧抬着头专注的样子很是引人侧目,她却明显的没察觉旁人的目光,犹自发呆,很快胤禛就发现她好像是在听曲子。接下来的事儿很是出乎意料,原本是想自己避开,让伍十弦暗中相助便可以了。没想到琅如月看到了他们竟敢过来求援,如此一来自己便无法脱身,更没想到这事儿还真跟胤礽有关,引起太子不满可不是他想做的,一时发怒便把琅如月教训了一顿。现下想起当时种种,这小姑娘还真有点临危不乱的劲儿,从今日情状推论当初她救人也不是巧合。 胤禛一想到救人便又想起永和宫,心里微微刺痛。这时苏培盛小意道:“主子,茶好了。奴才给您端进来?” 胤禛“嗯”了声,他端着架子坐好,见苏培盛麻利的沏茶后还在那里不走便问:“还有何事?” 苏培盛回话道:“福晋方才遣人说她今儿身子不舒服,怕伺候不了主子了。” 胤禛道:“知道了。身体不适就要寻大夫瞧瞧,都多少天了。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府邸的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她啊……今儿我就去侧福晋屋里吧。” 苏培盛得令而去,胤禛闭眼端坐了一会儿,又提笔静心写起了字,可写的却是: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相当漂亮的字,可胤禛看了看很快便把纸揉了,他重新铺好纸一鼓作气写下一篇心经,这时他方满意而笑,当看到放在桌面上的那个鼻烟壶,他又一次皱起了眉,拿过来细细摩挲着,心里出现的是那绝美脸庞,佳人盈盈拜倒含羞说:四爷,多谢赞誉,若喜欢珠儿再给您奏一曲。 曼珠。胤禛轻轻念着这个名字,脸上的神色舒缓,这个不经意间总是巧遇的女子的身影竟慢慢印到了心里。可是……皇子起身踱步来到窗前,雨夜碧窗下,他暗道最是难消美人恩啊。 被惊吓又淋了雨,流苏病倒了,当夜就发起了热。如月让镶玉照应着,她宽慰默默垂泪嫌自己没用的女孩道:“咱是人不是铁,即使是铁遇了水也得生锈,病了就宽心养着,家里又不是没别人了。” 流苏道:“我不过是个下贱的奴婢,竟这般经不住事儿,主子没事儿自己却倒下了,这让人怎么看奴婢呢!” 镶玉道:“这有什么呀,姑娘和东临都是练过武的,你能比嘛,好好将养着吧。有我在呢,累不着姑娘的。” “那你可得把姑娘伺候好了,不要总懈怠着,厨房里的事儿也得搭把手,要不澄心姐姐和鸦九姐姐都会太累的。” “晓得了,你就好好歇着吧。话这么多。” 镶玉白了她一眼,出去煎药了,过了一会儿流苏吃了药昏昏沉沉睡了去。如月却是睡不着了,便起身练字,习字总能让她的心安定下来。她提笔写的却是:人生不过如此,且行且珍惜。这是林语堂的话,后半句是:自己永远是自己的主角,不要总在别人的戏剧里充当着配角。其实配角也没什么不好的吧,如月苦笑着把纸揉了。重新铺好纸认真的写了三遍《终南别业》,要淡定啊,她给自己鼓励。(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祸事 原本第二日该回家休沐的济兰一直未归,甄氏心绪不宁,如月劝道:“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情况,怕是留在侍卫所了吧。” 甄氏摇头道:“昨儿出了你的事儿,我就觉得不好。给关老爷上香香还断了,我这心里愈发不得劲。” 如月道:“要不就让盘金看看?” 甄氏叹道:“看有什么用,这么大的紫禁城圈着呢,能看出个什么名堂来?只能求老天爷保佑不要出事吧。” 如月被她几句话说的也开始忐忑起来,他们提心吊胆到下午始终不见济兰回来,正急着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这声吓得如月一个激灵,她立刻跑了出去,也不顾什么大门二门的,直接冲向大门口去,甄氏也赶了过来,二人相遇什么都没说,只等盘金开门。 果然出事。来的是宫里的人,看穿戴是苏拉和侍卫们,一见他们其中一人就道:“快点来抬人!”说着他身子一闪,如月便瞧见济兰从后面的马车上被抬下来! 整个琅府顿时乱了套了,抬人的抬人,哭的哭,如月见济兰居然还清醒心就放下一半,“哥。你怎么样?” 济兰摇头道:“我没事。”说着话还笑了笑,甄氏马上让人去请大夫,如月见掀起的单子上沾着血头都晕了一下,好多的血!她紧跟着进了屋,其中一个侍卫交待道:“这是挨了杖,可不能仰着躺,得趴着。” 甄氏急道:“这位哥儿,这到底是怎么了。” 那侍卫看了看甄氏,低声道:“琅侍卫犯了错儿。挨了罚,详细的我并不清楚。这是我家主子给的伤药,这段日子就让琅侍卫在家休养吧。宫里的事儿他会处理的,没事儿也别外出,省的再出事儿。” “敢问您主子是?” “十三阿哥。(.)”那侍卫皱着眉道:“我也得尽快回宫复命了。您也别过于担心,这伤看着重其实没伤到内脏。呃,我家主子说这次的事儿对不住了,没护好琅侍卫。得了空他定会来探望。” 说完那人便急匆匆的走了。甄氏不晓得这个所谓犯了错儿是怎么回事,她心急忙慌忙地过去看儿子,只见济兰白着脸半合着眼趴着,一旁围了一群哭哭啼啼的丫鬟们,澄心正指着他们道:“哭什么!还不去烧水拿纱布过来!” 如月含着泪正和济兰说话,济兰抬眼看到母亲过来只说了句:“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人就晕了过去,甄氏身子晃了两晃。她扶着桌子站稳,喝问道:“大夫呢!” 忙了两个时辰终于消停了下来,如月和甄氏无语的坐在东厢的正屋里,卧室里鸦九和华铤在服侍着,如月看着已经擦黑的天心情沉重,她不晓得转过多少念头。谁人能在宫里如此责罚侍卫?只怕除了皇上便是那位天之骄子了。打成这样真的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啊,好歹济兰是十三阿哥的人,怎么就能下这么重的手,即使前面有什么交恶也不至于此吧!自己在街上遇袭怕也不简单,不是说了什么觉罗家么……如月想了又想,却想不出任何法子解决,难道要看着济兰在宫里被人瞎折腾么?今儿是受了杖刑,下次呢?如月烦躁的站起来。她扶着门框看着依旧下个不停的雨,第一次觉得十分无助,十三阿哥若是又能力相助当时就不会让哥哥挨打,莫不是太小不成气候?可这么大的北京城能去求谁相助呢? 忽然自己的手被拉住了,也是一样的冰冷。却非常有力,是甄氏。昏暗的光线下她显得很疲惫。“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就得想法子解决。[.超多好看小说]一味消沉不是个事儿。” 如月点头道:“好。我去求求八福晋吧。只是不晓得她会不会管这事儿。” 甄氏沉默了一会儿道:“等你哥醒了细问下情况。如果真是和那位有关咱们也就不要这个脸了,求他高抬贵手放了你哥吧。” 如月忍了又忍还是没控制住,流泪道:“为什么会这样,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了么。” 甄氏含泪道:“你哥没事儿已经是老天保佑了,若是……又能如何?说是你的错就是你的错,不是错也是错。” 如月咬着牙道:“要是哥哥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报仇!” 甄氏只当她说的是气话,便宽慰的搂住女儿的肩道:“会没事儿的,会没事儿的。” 次日,济兰仍在沉睡。如月和甄氏都守了一夜,直到大夫再来看说了无大碍时,他们才松了口气,大夫又说幸好有那么好的外伤药,要不然流了那么多血还是会有性命之忧的。重新换过了药,济兰方慢慢转醒。他一睁眼就见母亲妹妹在旁坐着。 “母亲,妹妹。” 听他能说话,甄氏一下子便哭了出来,“你这个混小子,可吓死娘了!怎么样身上还痛不痛啊?那么多的伤,都是怎么打的呀,怎么就能下的去手呢?” 济兰道:“也就是十来杖没事儿的。” 如月也流泪道:“你就会说宽慰我们的话,十来杖?那得看是谁打的,怎么打得!哥,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你怎么就惹到太子了?” 济兰眼神一闪,苦笑道:“妹妹都知道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能把你打成这样,不就是他么。哥哥一向谨慎怎么就会犯了错儿?” 济兰苦笑不语,良久方道:“只怪我不好。” 接着济兰便把当时的情况简单说了下。原来之前舒明阿小队里有个叫扎哈里的侍卫,他的堂妹在宫里当宫女,是伺候太子妃的,这姑娘离开家的时间很长了,十分惦记生病的母亲,于是她经常通过给太监好处,私下跟扎哈里见面,就是问问家里的情况再给些积蓄供家里用,即便如此这等行事也是触犯了律法的,若被捉住可是不得了的事儿。但偏偏却被济兰发现了,吓得那二人跪地求饶,济兰不是那种落井下石之人,劝告了一番再不可如此后便当什么也不知道,至此绝口不提。扎哈里对济兰很是感激,二人走的也就较近,这事儿本就该过去了。可不知怎么近日太子妃处丢了一对镯子,一经查找竟在那宫女秘藏在被子中的包裹里找到了,里面还有写给家里的书信以及一些散碎银两。宫女大恐声称不知情,在拷问之后她只承认私下让堂兄带过书信和银两但绝没有动过太子妃的首饰,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还说出了侍卫济兰知情可以作证。可人赃俱获叫旁人如何相信,就算这宫女说的是真的,也只能怪她行事有漏洞让人钻了空子,人太单纯连得罪了谁都不知道。 当日这宫女便被扣押待审,胤礽知道此事后立即传唤了扎哈里和济兰,扎哈里见堂妹都说了也只好一五一十把实情讲了,本来此事可大可小,只看主子的心情,但显然胤礽心情不好不愿就此作罢,先敲定扎哈里和那宫女暗通款曲,又说他们里外勾结偷窃宫中财物,济兰忍不住出来替他们说话,但立刻就被塞了嘴绑起来扔到一边。接着胤礽就命人把扎哈里痛打了五十大板,下手之狠惨不忍睹,若是能活也怕成了废人。 济兰眼睁睁看着面前血肉模糊的场景心里大急但也无用,他跪在雨里,看着朋友被人拖了出去,再看胤礽悠然坐在那里,他心里恨极却无法。胤礽似乎对济兰的表情很感兴趣,居然打着伞过来盯着地上的济兰看了一会儿,只问了一句:“知情不报乃袒护之罪。该当如何?” 一旁的太监就道:“也该杖刑。” “那就打吧。” 他刚说完话,便有人通传说是十三阿哥在门外求见,胤礽扬眉笑道:“来的好快啊。”他看着济兰点头道:“你到是寻到个好主子。可惜了……” 胤礽起身走回屋里,撩袍坐下笑盈盈道:“就说孤身体有恙歇下了,有事儿明儿再说。你们那里别歇手,打!” 之后济兰便被打晕了过去,待再醒来已然在侍卫所了,十三阿哥和几个同僚都在,见他醒了,胤祥握着他的手道:“你怎么样?” 济兰见他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心里甚是感动,“多谢十三爷相救,这次是我行事不周,失了您的脸面了。” 胤祥道:“到这时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这事儿又不能全怪你,即使论法也不该动用私刑!”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把怒气敛了下去,道:“待会儿我便送你出宫,对外只说你得了急病需宫外治疗,可明白?” 济兰点点头,他又看着舒明阿道:“大人,扎哈里怎么样了?” 舒明阿叹了口气只是摇头,济兰脸色更白,他闭上眼自责道:“都怨我没再好好劝他。” 胤祥见苏拉们在外已准备好了,就吩咐道:“你们在场的听好了,从济兰出了这门开始,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他只是突发急病。扎哈里……就是坐实了偷情和行窃自责之下自尽了,知道了吗?” 在场的人都应了,如此济兰便被塞进了马车在胤祥亲自护送下出了宫,又在宫外换了马车再送济兰回了琅家。(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探病 济兰说的并没有如此详细,但依着甄氏的推断也把当时的情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静默了半晌,甄氏才喃喃道:“那个人就这么被打死了吗?不是说不能动私刑的么?只怕那个姑娘也……唉。” 济兰面无表情道:“我们都只是奴才。” 甄氏摇头道:“奴才也是人,如此草菅人命,难怪最后……”她看了眼始终沉默的如月,转了话题道:“那这事儿到底怎么样了,太子能就此算了么?” “我不知道。” 甄氏叹道:“能保住性命已然是万幸了。麒哥儿,今后你行事一定要再三考量,万不可让人寻住把柄,也不可再任性生事儿,不该管的闲事儿不要管,紫禁城比不得其他地方!这里哪个人都可以轻易要了咱们的命,不是有功夫在身就是能耐,有了权力可不比刀子来的更狠更无情么。这事儿便是个警醒,得学会服软,得懂得进退。忍字不好受,却能保命!” 见济兰甄氏本想再说些话的,可见儿子说了许久话额上见汗,她又怕累着了济兰,便道:“你且好好休息,再睡一会儿吧。” 济兰嗯了声,合上眼没一会儿便昏昏然睡去了。甄氏拉着如月出了屋,见女儿仍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便皱眉道:“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可是被你哥的事儿骇住了?” 如月白着脸盯着甄氏说了句不搭界的话:“真是白日里见鬼了。” “你说什么呢!” “我刚才见到青霜了。” 甄氏直呆呆的看着笑的很勉强的女儿,忽然就使劲握住她的肩头道:“你说什么!!” 原来如月从一进门时就见到在济兰床头浮着一团灰影,那影子跟在若迪处见到的一样,就是大了许多,依稀还有脸孔样的东西像浮雕似地突显出来。甚为可怖!她心里一咯噔,强忍住惊惧仔细观察发现那影子似乎怕自己,她一靠近那灰影便消散而去在周围集结成团,蠢蠢欲动想往济兰这里靠拢,如月直觉其中便有青霜。 “所以我要去陪着哥哥,直到他好了。” 甄氏焦虑的踱着步子,她搓着手道:“她是要报复我们吗?从江宁跟过来,就是因为怨恨吗?” 如月道:“我觉得那可能只是没什么意识的一抹灵魂。哥哥阳气足她兴不了什么风浪,现下只是趁虚而入罢了。只是,其他的……”她看了眼甄氏,没有说下去,心里暗道:只怕是怨恨未散的恶灵作祟,济兰啊济兰,因你而死究竟有几人呢? 甄氏直直的又看起了女儿。“你怎么突然就知道这些了?” 如月犹豫的摇头道:“我不知道,但心里就是这样觉得的。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去陪哥哥了。” 甄氏道:“那我再去给关老爷上香,实在不行我就去庙里请人来做法。” 二人如此说定,如月便去陪济兰,即使到了夜里也非要跟华铤换了睡。众人只道是姑娘对大爷心重,不放心罢了。果然有如月陪着,济兰渐渐便不发烧了,人也睡的安稳许多,待到了第二日大早就有客来探看,来的正是乌林。 乌林是顶着哭的红肿眼独自登门而来的,她见了甄氏只说是来找如月玩儿的,甄氏哪里不晓得她的心思。知道小姑娘脸皮薄,没名没分的来看望一个男子确也不合规矩,甄氏便让如月招呼,她自己则准备去庙里烧个香去去晦气,再去裕王妃处探探风声。 乌林一单独和如月在一起。立即绷不住哭了出来,拉着如月的手流泪道:“听我哥说济兰哥哥病的很重?现下怎么样了?” “嗯。是挺严重。不过已无性命之忧,又让大夫看过了。说是没事儿。昨夜我守的夜,却是是好转了。” “真的?” “嗯。” “……我……能去看看么?” 如月暗道让您一见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可人家专门登门探望她又怎么好意思阻止?一个姑娘家连矜持都不要了,自己却在这里推三阻四的。她这一犹豫,乌林便哭道:“你果然是在骗我,他,他是不是伤的很重!根本不是生病,是受伤了,对不对?” “呃?” “我哥也在宫里任职,多少听到一些传闻,说济兰哥哥得罪了宫里贵人被打了,是不是呢!” 如月为难的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心里一软温柔道:“不管是怎么回事,现下哥哥已经没事了。你若想看便随我来,就是别哭了,要是哥哥见你这个样子也会过意不去,说不定还会责怪我。” 乌林立即擦去眼泪,“好,我不哭,你快带我去!” 如此如月便带着乌林来到东厢门外,鸦九见她二人过来忙行礼,她看乌林的神色便晓得是怎么回事了,也不用主子发问便压低声音道:“大爷现在还睡着呢,姑娘刚走时他醒了会儿,吃了药,没吃饭,一刻钟后便又睡了。” 如月见她一脸憔悴,不肖说定是担忧来的,知道济兰在她心里的位置如月不免暗中叹气,她观察了一下乌林,这丫头全没注意这些,只是皱着眉仔细听鸦九说话,如月沉吟了一下道:“鸦九姐姐,你也去吃点东西吧,哥哥这几日还得你照看呢,谁也没你熟悉他的生活起居,你若是身体不济倒下了可就不好啦。” 鸦九苦笑的摇头道:“奴婢哪里吃的下呢。” 如月道:“随便垫吧点吃些吧,嗯,这会儿我来看着,不是还有华铤和银朱呢么。” 鸦九无法只得应了,又推门让她二人进屋,乌林毕竟是外人,平日只和如月在西厢玩,这还是她头一回进济兰的屋子,来这里探病本就是她上头之举直到现在一进来乌林方觉得不合适。正踟蹰着是不是该退出去如月已拉着她的手进了寝室,她见济兰正趴在床上睡着,一旁有华铤和银朱伺候着。 如月示意他们不要说话,自己轻手轻脚的过去坐在床边,用手摸了摸济兰的额头,温度要比夜里低,她再探手在枕下摸了摸,见佛珠还在老地方便舒了口气。 一转头正想跟乌林说话。便见少女痴痴的看着济兰,眼里蕴着泪,手里的帕子都快搅成一个疙瘩了。如月起身用眼神示意乌林出去说话,乌林这才回过神,红着眼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寝室,一到明间如月拉住她的手道:“人你可是看过了,我说的吧。是不是不打紧?” “你给我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这样的人,竟能被打成这样,是谁?” 如月拉着她坐下,跟出来的华铤为他们到了茶,“这话我不能说。”如月叹了口气道。“宫里的事多有忌讳,总之是哥哥犯了事儿挨了罚,同旁人没关系。” 乌林欲言又止,如月把茶盏向她推了推道:“你也别问,也让明辉哥哥别管这事儿,省的连累你家。” “我明白了。可是,如果需要帮忙,如月。你一定要给我说!” 见乌林终于镇定下来如月也松了口气,她微笑道:“一定。” 略坐后乌林便要告辞,如月知她怕尴尬便没留人,正送她出了屋,就见缦缨从垂花门那里进来。边走边回头道:“没事儿,不用通传。您快进。” 男孩儿身影一晃,其后便跟着进来一个素服少年。他一眼瞧见如月便站住了,“如月格格。” 如月一见他大惊,她见乌林拜了下去,这才回神来屈膝行礼,“如月见过十三阿哥。” 胤祥抬手道:“别多礼,快起。我是看济兰的。他怎么样了?” 如月瞪了眼缦缨,后者对她吐了吐舌头,退到胤祥后面去了,如月又看了看胤祥身后的四名侍卫,心说:十三爷,这可是后宅! 胤祥似乎是看出如月的心思,便对身后的侍卫道:“你们在外等候。”又解释道:“是我来的唐突了,可是出宫一次不易,实在是不能提前通传,我只能呆一会儿便得走,济兰的事儿我也有责任的,实在放心不下,所以……” 如月叹了口气,侧身指了指葡萄架道:“十三阿哥,请到这里叙话。华铤,看茶。” 她一回头只见华铤正瞅着胤祥发呆,于是又道:“华铤!”华铤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应了,急急退了下去。 乌林道:“如月我先走了。实在不能久待。” 如月本想拉着好友相陪,可见乌林真的着急也没法子,只好让她先走。胤祥坐下后,见如月还站着便道:“格格请坐,无需多礼。” 如月见他与之前相比真的沉稳了许多,不想十四岁的少年倒像是二十四岁一般,不由感叹宫中生活磨砺人,特别是没了母亲的照应后。 如月也没矫情,便谢了恩坐在了胤祥的对面,华铤上完了茶立在如月身后,如月意外的瞧了她一眼,见她的模样就有了计较,她不动身色道:“华铤,你去照看大爷吧。” 华铤脸一红退了下去。胤祥并没说什么似是在思忖怎么开口,如月道:“十三爷,您能过来看哥哥,我实在是感激,之前,哥哥也靠您相助才没出更大的事儿。” 胤祥苦笑摇头道:“在毓庆宫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如月咦了一声,胤祥却不再说了,只道:“济兰怎么样?可有好转?” “嗯。多亏了您送的药,宫里的秘药果然不同凡响。只是,我担心……这伤是好的快,可是万一再有二回该如何?我想十三爷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应该知晓了吧,我实在很担心哥哥的安危,哥哥只是个二等侍卫在宫里有太多的机会能让他过的不好,甚至是送命,与其这样还真不如不当这个官儿!您是他的主子,也是太子殿下的弟弟,不知道对我哥的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胤祥很是惊讶如月的大胆,再看她直视自己的认真样子心里便是微动,她这是在变相的责怪自己吧,胤祥不禁想起救人时场景……如果现在告诉她没有法子不晓得会怎么样呢,大概琅如月会跳起来指责自己无用?胤祥苦笑的暗自叹了口气,“这件事已经办妥,不用再担心。” “什么意思?!”如月的声音提高了,她激动的把身子向前靠了靠,胤祥俊秀的脸离得近了些,连他眉梢的痣都能看的清,她现在可没欣赏美少年的心情,“十三爷,您的意思是说……”如月转了下眼睛,脸上荡漾起了笑容,“我哥安全了?” 胤祥轻微的点了下头,如月脸上的笑意更深,她哇的一声叫起来,人也跟着跳起来手舞足蹈着绕着石桌跑了两圈,见胤祥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如月这才不好意思红着脸站住,又诚心实意的向胤祥行了大礼,“琅如月谢过十三爷!” “快起来!”胤祥起身虚扶她起来,“格格不必行此大礼!其实此次……”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有人道:“如月姐姐这里好热闹呀!”(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危墙 如月胤祥回首只见垂花门口俏生生立着一位美人,正是穆尓登额!她身后站着随行丫鬟和盘金。(.)如月一见是她立即起身,胤祥惊讶的问:“怎么是你!” 如月见这位格格似笑非笑的神色一时之间竟生出怪异的感觉,她上前拉住对方的手道:“妹妹怎么来啦?” 穆尓登额看着如月,幽幽道:“我听说琅侍卫出了点事儿,担心姐姐便来探望,没想到……”她看了眼胤祥,抽出手盈盈行礼:“穆尓登额见过十三阿哥。” 胤祥上前道:“好久不见了,星儿。” 一句星儿让穆尓登额的身子一颤,眼里便含了泪,“端午一别再无相见,您瘦多了。敏妃娘娘……您一定很难受,可惜星儿不能为您解忧。” 胤祥温柔道:“已经没事儿了。你可还好,怎么也瞧着瘦了?” 穆尓登额垂首道:“没什么,就是夜里总睡不好……”说到这她的颈子都红了,待再抬头起来穆尓登额的眼神又落在如月身上,“今儿真是托了姐姐的福,能见到十三爷。”如月啊了声正要说话,就见她又把眼光转回到胤祥身上,“您可是来探望琅侍卫的?” 胤祥颔首道:“正是。哦,如月格格,可否?”他看了眼东厢,正好华铤从里面出来,见到这个场面华铤也是呆了呆,但立即反应过来行礼道:“大爷醒了,问谁在外面,奴婢便回了话。”她看着如月等她示意,如月觉察出穆尓登额不高兴了,“十三爷。您请。嗯,华铤,带路!” 胤祥看了眼如月,如月冲他微笑道:“我陪星儿格格。” 胤祥点点头便随华铤进东厢房了,如月对穆尓登额道:“妹妹这边坐。” 穆尓登额并不坐,只是看着桌上胤祥用过的茶盏,道:“本以为姐姐很伤心的,看来不要紧呀。” 如月道:“哥哥没事儿了我自然很开心。真是托了十三阿哥的福。” “嗯。是啊,十三阿哥真的很体贴下人,能做他的侍卫琅公子也算的上是好福气了。” 如月并不怎么喜欢听到“下人”这个词,可又一想济兰做的确实是下人的事儿,不管他和胤祥有多哥们儿。她附和了声“是啊”,穆尓登额又道:“十三爷并不能轻而易举的出宫,能专程来探望琅侍卫可见他们的交情了。唉,这回为了这事儿他也不好过,姐姐也该知道吧。” 如月点点头,穆尓登额道:“这可是好大一个人情呢,姐姐打算怎么还?” 如月听她话里有话,便拉过她的手微笑道:“我哥自然是做好下人该做的事。尽心尽力为十三爷做事了,我呢当然也要继续和星儿格格做好姐妹。您说呢?” 穆尓登额看着拉住自己的那只洁白小手,它很温暖也很柔软,手腕上的碧翠的镯子衬极了肤色,指甲干干净净的没有涂花汁,整只手素净的像一朵白色的花儿。她抬头又看着直视自己的笑脸,“那是自然了。当然还要做好姐妹。”穆尓登额听到自己这么说,其实她根本不想这样讲。她真心想说:你安得什么心我都晓得!可她说不出口,那样实在没有风度不是么!她望着东厢的窗户淡淡的微笑起来,“好姐姐,不请我吃茶么。” 胤祥探病的第二日有个姓任的太医登门,说是奉十三阿哥之令前来给琅侍卫看病。如月见他态度和蔼童颜鹤发就觉的可靠。有资深太医诊断看伤使得又是御药,济兰很快就恢复过来。过了两天就可以下地行走了,喜得甄氏和如月用重金酬谢任太医。但凭他们怎么答谢这位老太医就是不肯收礼,只说救死扶伤乃医者的本分。 除了济兰逐渐在健复如月最高兴的就是这场和太子爷的过节终于了了,如果没有胤祥一切都不晓得是个什么样子,她心里愈发对他感激。这位爷真是琅家的大贵人啊,她不止一次的在济兰那里赞扬胤祥仗义,济兰听得多了难免有想法,终于忍不住问她是什么个意思,如月这时才醒悟自己过了。她想起了当年甄氏曾说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就因为看人家顺眼,人品好气质佳自己一激动竟然全忘分寸了!实在不该啊。 见妹妹被问之后忽然发呆,济兰心急,莫不是真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了吧,正待劝说就听如月长叹一声仰头吟诗道:“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恨君生迟。君恨我生早。” 济兰心说这是个什么意思,难道妹妹真的喜欢上…… 他在这里猜想,又见如月将悲戚一收道:“好了,都是我不好让你们误会了,以后断不会如此了!我的人生路还很长呢!哈哈哈。”说完便大笑而去,剩个济兰继续猜想。 待济兰无碍后,如月便依照约定去探望安亲王府的若迪。再一次见到这个小姑娘却见到她躺在床上,竟也生病了!一问才知是习惯性的风寒,如月一进屋子便闻到一股子腐败的气息,就像七夕前闻到的那种味道,而且此次的灰影大了许多,几乎能看出人形了,不过见了如月那灰影又立即散去。 若迪见如月到来心里高兴,只觉连身子都轻泛很多,再见到那些五颜六色被裁成方形的纸若迪更加心喜,她急不可耐的拿过如月折的花草动物仔细看了起来。 如月看着女孩认真的样子和愉快的笑脸她也很快乐,应和着对方的提问心思却千折百绕的,直觉告诉自己她活不了多久了,不晓得原因如月就是这么认为的,心存同情就不由的愈发温柔亲切起来。另外她又有些疑惑:佛珠留给济兰了,可那灰影还是散去了,难道是自己本身有驱鬼的能力吗? 这回如月来访只见到了孟佳氏并没有见到胤禩和朱赫,想来出一次宫真的并不容易吧。她在离去前看了眼上回三人谈话的地方,胤禩赞赏自己的神态她始终记得,管他是不是场面话呢,听着真的很高兴。如月此时已忘了在永巷相遇时胤禩的嘲讽了,她觉得能跟着这么体贴的男人过一生朱赫确实幸福。可一想到宫廷深如海便又觉得他们可怜,不免深深同情起那群贵人们,且再一次觉得如果让自己长期生活在紫禁城里一定会疯掉的! 依着计划隔日如月要去尚书府拜访穆尓登额,早上一起来她只觉得心情有些低落,大约是小日子来的缘故,整个人都恹恹的难受。可拜帖已然送出去了哪能不去呢,况且此次前往是要跟人家把关系搞好的,上次那场巧遇害自己被她误解实在是……若是放到现世的林笑是绝不屑去解释什么的,可现下不行,她是琅如月,那位是十三福晋!把自己放在正确的位置才是正理。 如月边想边拾掇着,对着镜子看去只觉得失了血色的脸太难看便涂了些脂粉,穿的也鲜艳了些就换上了素色的衣裳。这讨厌的雨啊,她给头上插了朵花又望了眼窗外,此时已经是深秋,风很大,树叶开始成片往下落。 流苏服侍着她穿上夹衣,如月抱怨道:“这要是在江宁还很暖和呢,怎么这么冷呀!都想用手炉了!”给她整理披风的镶玉道:“是姑娘太怕冷了吧,您瞧奴婢还穿着单衣呢。” “唉,也不晓得怎么搞的,以前应该没那么怕冷吧。”如月说的以前是指现世。流苏却以为差了,认真道:“怕是姑娘的小日子来了,才畏冷的吧。” 如月嘿嘿笑了两声,起身顺着镶玉的手把披风系上了,她回身叮嘱道:“记得把礼盒拿上。” 那可是她精心准备的礼物,有琅家产的香料和水粉,还有她折的一对儿彩色鸳鸯,希望今日能顺利吧!她给自己打着气信心十足的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门。 如月坐在客厅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也没见到穆尓登额,陪着她的是桂蟾。这位是穆尓登额的贴身大丫鬟,是个总笑着的少女,礼数周全生的也很不错,就是不怎么说话,不知是不是多想了如月总觉得她的眉眼之间透出审视的意味。这位大丫鬟对自家主子迟来的解释是:格格被老爷叫去陪客人说话了。 如月无聊的等了这么长时间心气儿已然不高,而且房子冷的厉害,她长期不动手脚冰冷肚子还疼,但怎么样也不能急躁还要做出从容的样子,这实在是不好受,她又看了下天色便笑道:“既然星儿妹妹这么忙,我今儿就不打扰了。这是送给格格的礼物。”说着她给流苏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捧着盒子递给桂蟾,桂蟾忙堆笑道:“哎呦,琅格格真是客气了,要不奴才再去看看……”她的话没完就听外面有人道:“我来迟了!姐姐万万不要见怪呀。” 来的正是穆尓登额,她今日也化了妆,穿着珊瑚红缎的绣菊花袍子,梳着如意髻白玉镶翡翠的扁方,蜻蜓的头饰斜插在发髻上,身上披金戴银的竟是盛装的样子。也不晓得来的是什么客要这般隆重。只见她一脸不好意思,过来拉住如月的手道:“来了客人,父亲让我陪着,害姐姐久等了!哎呀,姐姐的手怎么这么冷。” 如月也笑道:“没事儿的,只等了一会儿,妹妹办正事儿要紧。” “其实也没什么正事儿,咦,这是送我的吗?姐姐有心了。”她说着话便打开盒子,一一看着,待看到那对鸳鸯她的笑便凝了一下,“这是姐姐做的吧。早知道姐姐手巧,今儿一看果然如此啊。”见她细看折纸如月就道:“一时心血来潮便做了这个。看看喜欢吗?” 穆尓登额看过来,目光闪烁:“姐姐是什么意思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裂痕 如月解释道:“当然是祝福你呀。怎么看妹妹和十三爷都是一对璧人,还有什么比鸳鸯更好的寓意呢。啊,那些是我家自己做的香料和水粉,我都挑了淡香的味道,想着素雅的味儿才适合妹妹的气质。看看喜不喜欢?” 穆尓登额将鸳鸯放回去,笑道:“不用看,姐姐挑的一定是好的。光顾说话了,姐姐快坐,桂蟾看茶。” 二人坐好,闲聊了几句后穆尓登额道:“姐姐这次除了给我送这些贵重礼物,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如月见她问的直接反而心里一松,便点点头。 穆尓登额收了笑,嘴角翘了翘,她吃了口茶又看着如月叹道:“我也有件事一直想同你说,只是还以为会再等些日子的呢……没想到会这么快。” “嗯?是何事?” “我和你算得上是好姐妹吧。”见如月点头,穆尓登额含笑道:“既是姐妹很多事不用做的那么见外,你这么做倒显得我不大方了,”穆尓登额瞥了眼堆放在桌上的礼物,“用不着费尽心思讨好送礼的,又不是外人!” 如月疑惑的“啊?”了一声,穆尓登额道:“我第一次见到姐姐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心思玲珑不说,更善交际,纵是如八福晋那样的人都对你另眼相看……姐姐这样做自然是没有错的,不过,琅家初来京师有些事并不清楚。你要知道十三爷愿意追随的只有一人,就是四贝勒,四贝勒和八贝勒怎么样不用我多说了。话说回来您能结识十三爷是你们的缘分,他可是极重情义之人,断不会喜欢姐姐这样行事的。有许多事我是不如你,但论了解大约还是我更多一些,这些话我本不该说的,可日后再说就怕晚了。” 如月越听越不对,便道:“星儿,你是不是哪里弄错了?你该知道我去八福晋家是因为她的妹子,并没有其他。(.好看的小说)至于十三爷……是该解释清楚……” 穆尓登额仍然含笑看着如月,举手打断道:“姐姐不必要解释。您和十三爷之间难道没什么吗?若没什么你会送他画?没什么他能专程去你家?没什么你哥哥能做他的侍卫?若没什么你会无故对我这样好?一个皇子不必这样还救命之恩的。” 如月张了张口又闭上,果然穆尓登额还有后话,她拨了拨盖碗吃了口茶,又轻轻放下:“其实如此也很好,只要十三爷高兴我便高兴。就是要姐姐等些时日了,十三爷毕竟在守孝,这三年会发生什么事儿谁都不晓得。比如姐姐明年就要选秀,可万岁爷再怎么样也不会把你指给十三爷的,小妹怕姐姐如此出众抢的人多,等不到那个时候呀,这样岂不是耽误了姐姐的一番心,也伤了十三爷的心?” 见如月只看着自己不说话。穆尓登额以为是说到她的心上了,便道:“当然也有可能撂牌子,这就得看姐姐怎么想怎么做了,若是能风平浪静的过了选秀的坎儿,那三年后我定让姐姐进府。” 如月僵着脸不说话,穆尓登额也不说话,屋外的雨下的愈发大了,流苏和镶玉互相看了眼。桂蟾一直盯着如月看,嘴角微带冷笑。 半晌如月苦笑道:“看来我是没什么好解释的,就只一句,你真的看错我了。” “哈,是吗?莫不是姐姐还有旁的想法……你大概不晓得之前便有个曼琳。寻着机会亲近我,可惜十三爷看她不上。我更是觉得不满意。但是姐姐不同,要样子有样子又很聪慧。对我很好,更何况对十三爷有恩在先。但有一点,您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姐姐到底之前是生过病的,若能进皇家已是万幸了,名分什么的就不要再争了。(.)我劝姐姐还是收了心,若是安分,我们未尝不能真的做一对好姐妹共同伺候十三爷。” “星儿,你觉得我今日来就是跟你说些的吗?” “不是吗?”穆尓登额笑了,她的笑容里还有着几分天真的神态,她不过就十三岁,如月望着这个十三岁的女孩儿无语中。 “不然你就是想表现一下,嗯,比如容貌,”穆尓登额打量了下如月,又指了指送过来的礼物,“琅家的财力和姐姐你的心灵手巧?是啊,这些我比不过,但我是尚书的嫡女,也是万岁爷和敏妃娘娘亲指的儿媳妇,何况……”她自傲的笑了,“十三爷重情这谁都知道,当然也很孝顺。” “原来从头到尾你是这样想的。”如月慢慢起身看着穆尓登额,有些愤怒有些伤心有些无奈又有些怜悯的看着那个努力表现出嫡福晋样子的穆尓登额道,“确实都是我的错,真是对不住了,也许是我的行为让格格误会了吧。我还是那句话,您看错我了。” 说完她恭恭敬敬的按制向穆尓登额行了个礼,回身便要离去,只听后者厉声道:“我想我并没有误会,若不喜欢何必对他温存!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你也不用做戏。之前不是说过了,你若能进府我一定待你同姐妹!” 如月回身对她灿然一笑:“不,确实是我错了,让您误会是我的不是,我只想说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十三爷吗?咱们今生没缘分做姐妹的。告辞了。” 如月头也不回的出了尚书府,身后一片寂静。当听到关门声响起,她才停下脚步回首看了眼朱红大门,又转过头看着门口那排红殷殷的枫树发起了呆,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她觉得冷这才回过神,侧头一看给自己打伞的流苏正含着眼泪,镶玉竟也是一副悲戚的样子,赶车的缦缨不知何时也来到身边,眉毛皱成一团望着自己。 “你们做什么呢?” “姑娘,您没事儿吧?”缦缨斗笠上的雨水顺着帽檐滴落下来,他想挠头又把手放下,讷讷道:“脸色可真不好。要不要去瞧瞧大夫?” “我没事儿,咱们这就回吧。” 流苏和镶玉立即扶住她,向下走去上了车,待行到巷口马车剧烈的颠簸了一下,下一刻车身就斜了过来!镶玉捂着头冲外喊道:“缦缨你怎么赶的车!可撞死我了!” 缦缨挑开门帘着急的问:“姑娘没事儿吧。” 如月扶着窗棂道:“我没事儿,怎么了?” 缦缨苦着脸道:“车轮子陷到坑里了,我去看看。”说着他便闪身消失在门帘后,过了一会儿他从车窗外对如月道:“姑娘,车轴断了,可得修一会儿了呢。” 如月搓了搓冷的发僵的手掀开帘子道:“你慢慢修吧,不行就看看能不能雇上几顶轿子,这雨太大了。” 正说着话从他们旁边经过的一驾马车和两顶轿子停了下来,那车夫问道:“是琅家的马车吗?” 缦缨回头道:“是琅家的。” 车夫道:“啊,如月格格可在?我家格格说了要是赏脸就请坐我家的马车先回吧。” 缦缨道:“你家格格是谁?” 只见那车上窗帘一挑,一张绝色芙蓉面露了出来,让这昏暗的雨景顿时亮了起来。曼珠目光流转看着如月微笑道:“妹妹若愿意便搭我的车回府吧,这天太冷了,小心冻出病来……啊,脸色可真糟糕,你这是刚从尚书府出来么,瞧着怎么像是从战场负伤而下呢。”说着她竟咯咯笑了两声,见如月勃然变色,曼珠方正容道:“开玩笑的,上来,我们好好谈谈吧。” 大雨倾盆的街上,路人已经很少了,两旁店铺的生意冷清了许多,马车在低矮的建筑、泥水堵塞的街道上慢慢穿行着,如月看着雨幕里颜色黯淡老旧的北京城微微叹了口气,她转过脸来看着曼珠。 “你这是上哪里?” “看你心情不好,大约也不想回家吧,那么就跟我去吃茶聊一聊?放心,我留的人办事都很利索,你家的仆人很快就会到家的,不管怎么说,在这个世上还是咱俩更有共同语言吧。” 如月搓了搓手放在脸上暖着并不接话,曼珠打量着她道:“方才还以为你不会上车的呢。不是很讨厌我的吗?” 如月道:“有便宜车干嘛不坐?自己找罪受么?” 曼珠笑道:“看来这回马儿汉家的格格伤你伤的不轻呀。” 如月瞪了她一眼:“你很爱自以为是啊。” 曼珠掩嘴故作担忧道:“生气了?不过若不是你们有了间隙,何必站在人家家门口这么长时间,若不是你们吵了嘴,穆尓登额何至于不见我,推说生病了?” “你为何要去见她?” “不行么?走动一下总是好的嘛,那可是十三福晋呀,将来……”她凑近到如月耳边小声道:“可是王妃呢,你不都在尽力跟她要好么,我岂能错失机会。” 如月冷声道:“所以才想让曼琳去给她当后宅姐妹的?” 曼珠扬了扬眉,身子又靠后了,她懒洋洋的靠在车壁上。车颠簸的很厉害,如月不得不扶好,她看到对面那人的脸上显出一丝嘲讽,“你知道了也不稀奇,只是可惜我那妹子不争气,讨不了人家的欢心,反而还惹得大老婆不高兴,指望不上啊,那个小丫头。”(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深谈 如月皱着眉盯着曼珠,她想起之前这女人就叫自己小丫头,莫不是现世年纪真的不小了?也是,只看这万种风情的定是有经历的女人才会有的。(.无弹窗广告) “既然失策,你也不用懊悔,反正你那里成功了不就行了?” “说的对,所以曼琳那里我不想管了,随她选秀指婚或是当宫女吧,只要我好,钮钴禄家就会好。话说回来现下整个北京城,除了四爷我最在意的人就是你了。” 如月听她这么说便笑了,“曼珠,好像我还不是你的盟友吧,何必说的如此直白,不怕我捣乱坏事?” “你?”曼珠笑的花枝乱颤,“四爷好像不怎么待见你吧,”她突然冷着脸眯着眼道:“琅家那个格格真是个没规矩的丫头!” 如月看着她就能想出胤禛说这话的样子,他们已经这么熟了?!厉害,连传说中最冷淡的男人都能……她也没沮丧而是也学着曼珠的样子懒洋洋的靠稳了。 “这正合我意。” “我说你到底是真的自命清高还是在故弄玄虚呢,妹妹?” “我就想安静自由的活着,最好是跟你这样的,跟你家四爷那样的人一辈子没交集,可惜啊,事与愿违。” “既然能再活一次何必碌碌无为?简直是糟蹋上天给的机会。我看琅甄氏比你活得更精彩,她倒是有些看头,反观你,实在是平淡的多。” “你不觉得这个世界的花儿太多了吗,你,朱赫,我娘,哦。还有那座城里的大大小小贵人们,所以我就做草好了,不是说平淡是福么。” “花儿?别拿我跟花儿比,花无百日红啊。看到了么,这个,钻石,对,我要做就做钻石。多璀璨!” “咱们谁也别说服谁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的生活我没兴趣管,我的生活最好你也别干预。” “那怎么行呢?说不准有一天你突然就和我成妯娌了,而且还不晓得你会成谁的人呢。好像除了十三爷,剩下的都是跟他为敌的吧,倒时该怎么办?即使不嫁皇子,你这样的人进了宫伺候起太皇太后或是万岁爷。那可也是不得了的事儿啊。我如何能不上心?!” “随你怎么想吧,我……” 如月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车夫大声道:“格格,雅馨楼到了。” 曼珠打了个响指道:“好了,别愁眉苦脸的了,到地方了。我请客!” 雅馨楼是家茶馆,按着现代的话说就是家高级会所。茶是各地极品,水是玉泉山的,茶点果子都是时令佳品,能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不过这日雨大,客人并不多,大多还都在雅间里待着。在外坐着的人看到小二从门口引进来人时皆回首瞩目。穿红的女子美若天人,眉目含笑姝丽无匹。被她拉着的穿披着青缎绣花披风的少女则是清新可爱,稚嫩的脸上却是一副怅惘之色,在满屋子的男人里突然出现两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四下一时鸦雀无声。来者自然是曼珠和如月。 掌柜的显然识的曼珠,见了她便行了礼道:“哎呀。您来了。可有时间没来了呢。” “嗯。雅间可还有?” “自然是有的,那屋子不是被……呃。小的当然不会给其他客人用了。您请。” “好。我和我妹妹有要事要谈,不要来人打扰我们。明白?”她这话说的很轻。掌柜忙不迭的称是又引着他们去了地方。 进了屋曼珠随意道:“好了,到里面就暖和多了吧。瞧你手冷的,一会儿喝点茶就能缓过来。” 如月有些不适应曼珠的亲切,不晓得她又有什么鬼主意,只能随机应变了,这么想着,她也不言语一切皆由曼珠安排。[]当在干净雅致的雅间坐好,喝了几口温和的普洱,菊香袅袅,艳丽的金色菊花让这里充满了活力。如月的心情好了许多,她打量了一下环境,只见这里所用十分精巧,可能是需要隐秘的效果窗户几乎就是摆设,光线不好所用的家具清一色的是颜色较浅的花梨,这正是如月喜欢的,这样简单轻柔的布置让她想起江宁的家来。 “怎样?还可以吧?” “很好。你常来这里?” “应该说是曼珠常来这里。” 如月想了想诧异道:“难道这里是……” 曼珠给如月添了茶,又从桶里勺了一瓢水倒到茶壶里,放到炉子上去了,她微笑道:“是啊,约会的地方,胤禩买下来给曼珠的。不过原来可不是这个样子,我让人把这里改了,还给了老板一些建议,你看生意是不是挺好的?据说赚的可是以前的数倍呢。” “这样好吗?你们不是……” “没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前任男友送的东西,难道让它空着,还不如利用起来呢。” 如月看着对方无所谓的脸摇了摇头,“曼珠,你为什么突然改变态度了?” “你是想说为什么对你关心起来了吧。”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俗话也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早就知道穆尓登额那丫头是什么样的人了,口是心非装成熟,还奇怪怎么这么长时间你怎么没瞧出来,结果今日就……你呢,也别生气了。这个时代没什么道理可讲的,就像我和朱赫,明明我退出她该高兴的,却恨我恨的要死。” “你视穆尓登额为敌人?” “是该提防的人,曼琳的事儿让她对凌柱家可没什么好脸色,说实话我很讨厌那种明明不愿意非要装高洁大度宽容的样子,若不是她的身份我才没闲情去讨好。你既然和她闹翻了,有什么打算?” 如月掂了个沙琪玛吃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还真是口风紧。”曼珠也拿起桔子剥了起来,“放心,我不会怎么样的,但还是很希望你能和十三阿哥继续发展下去,他真的不错,比十四阿哥要好。” 如月听了立刻被噎住,她忙拿过茶喝了一口,“怎么又扯出个十四阿哥?!” 曼珠哈哈笑道:“你可别说不知道他喜欢你啊。” 如月扶额无力道:“他那样叫喜欢!?好吧,我算服了。真不晓得你是怎么想的,不会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也变成古代思想的人吧?我可受不了这么小就恋爱结婚的!到现在我都没适应十三四岁的人说着二十三四岁人才会说的话!说的好听叫早慧,说的不好听叫妖怪。” 曼珠笑道:“终于承认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了?” 如月哑然,她咳嗽一声别扭的转过了头,过了半天没听曼珠说话,她又看过去,竟看到曼珠一脸的落寞,她竟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我们这算讲和了吗?”曼珠问道,琉璃般的眼里有期许之色,“一个人在这里真的很寂寞啊。”说着她把完整无缺的橘子皮托在手心里看着,没了衣服的瓤孤零零的待在盘子里。 如月低头看着红褐色的茶汤,里面印出自己的眼睛,“你这人难道不也是口是心非,我觉得你我不为敌就可以了,做朋友,我不敢。” 曼珠叹道:“是啊,谁都不放心谁。那么好吧,你是从哪个年代来的?” 如月抬起眼睛看着她,“2012年。你呢?” “我啊,1998年。” “隔了这么久?那你是怎么来的?” 曼珠笑吟吟道:“你是想问我是怎么死的吗?嗯,坠楼,算是吧。你呢?” “车祸。那你到底多大了。” “问女士年纪可不礼貌……”曼珠像是在回忆什么,静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死的时候二十八岁,加上现在,三十一岁了。我看你最多是十七八岁吧。” “谁说的,两世加在一起我已经二十三了!” “看不出。”曼珠笑着摇摇头,如月很郁闷的白了她一眼,曼珠却哈哈笑了起来。 如月很好奇她的来历,主动问道:“你穿越过来没引起旁人的怀疑吗,毕竟变了那么多?” “穿越?这个词儿还真贴切!连你都可以做到不被旁人怀疑我更应该可以吧,坠马生病母亲病死被男友抛弃,这不都是很好的让心智发生变化的理由吗?我想人没疯已经算好的了吧。” 如月点点头,“说的通,可是,八阿哥那里……” “很好奇是吗?”曼珠掰了一瓣桔子放到口里,“拿你的事儿来交换,你前世是做什么的,又是怎么样说服家里人的?” “老奸巨猾!”如月嘟哝了一句,她知道自己不说这人绝不会说的,况且大家的话都会打折扣,说了也无妨。于是她大约将自己的来历说了,又扯了一通甄氏如何听信无良道士的说法。也不知道曼珠信了没信,在听完如月的话后她也讲了自己的经历。 曼珠在现世的名字叫做刘水,父母都是纺织厂的工人,生活只能称的上温饱,她的上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父母在她六岁的时候离婚了,她和哥哥跟着父亲一起生活。后妈对他们并不怎么好但也没虐待,当他们有了自己的小孩后就愈发对刘水疏忽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欲望 刘水生的很美,因为这份美就有了许多赞誉也有了更多的滋扰,致使她的学习成绩不是很好。刘水从小就喜爱乐器,二胡葫芦丝都是自学的,可惜考大学那会儿家里忙着给大哥办婚事,弟弟还要上学,她上不成音乐学院,最终只在本城上了个中专。但刘水从小就是个心高的,不愿意像父母那样窝在小城市里活着,她一直记得小时候有个游方的道士说自己紫微星入阁,这份面相若放到古代可是当娘娘的命,只可惜错生了年代,又加上总被或大或小的男人们捧着,她真的觉得自己将来定会不俗。 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刘水毕业后乘着下海经商的浪潮只身去了上海,凭着容貌出众很快就当上了进口名车的售车小姐。她因为工作关系认识了许多人,其中一个就是她命里的贵人后来的丈夫。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和许多做小三的人一样,她有美貌有青春,更多的是有手段,终于两年后男人和他的糟糠妻离了婚,于是她就成了这个有千万身家男人的妻子,婚后她成了全职太太,男人对她不错请了私教教她学钢琴小提琴。刘水少女时代的梦想终于成真,成绩还不错。美中不足的是男人太老,不论在床上还是在商场上都开始显得力不从心,其次便是男人的女儿太难缠,十有八九的争吵就是刘水和只比她小五岁的女孩儿之间展开的。 就这样一转眼便到了九七年,男人因为经营不善又遇上金融风暴,先是在东南亚投资的几家公司接连倒闭,接着男人的身体也每况愈下,眼见着该卖的房子都卖完了。刘水有些坐不住了。终于她提出了离婚,男人竟然没有纠缠很爽快的签了离婚协议,还给了她数目不小的一笔钱。当刘水离开上海来到深圳重新开始生活的时候,她在报纸上看到男人破产跳楼死了,难过之余又暗自庆幸当初的当机立断,要不然那些债可要怎么还?九八年底当香港和内地联手战胜了金融大鳄,一切终于趋于平静,男人的女儿找到了她。那夜他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最终的结果竟然是那个女孩儿将她从顶楼天台推下!刘水还记得摔下去的时候对方亢奋喜悦解脱的眼神,唯独没有恐惧。她死的是多么不甘心啊,那些珠宝那些黄金那些上流圈子开的party……一切都烟消云散,在短短的几秒里她只想到:我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意外的重生让刘水惊惧且兴奋,她很快就接收了这个叫钮钴禄曼珠的所有信息,没有女权的清朝并没有让她却步,反而提起了挑战的欲望。因为刘水记得些书里的人和事。也记得历史课上听了几耳朵的相关知识,最关键的,她知道自己这个能预见将来的能力意味着什么,多好的施展抱负的舞台啊,美中不足的是她可不想跟那个注定的失败者再有什么关系了,刘水。不,曼珠的目标只有一个,当大清的后宫之主不是很有意思吗? 曼珠早已习惯话要留三分,她不会相信如月说的,也不可能将自己的事交底给对方。只是半真半假的提到自己在现世是穷苦人家出身,因为美貌聪慧结识了后来的丈夫,又靠奋斗获得了荣誉和金钱,但是在九八年丈夫破产了为了不连累自己二人离婚。后来有人失手将她推下了楼,死后灵魂便来到了这个世界。 如月自然也不可能全信她的话,即便如此这般死因也够离奇了,被杀啊。她想:没有无缘无故的误解和恨吧,里面定有曲直。可是她觉得真相是什么无所谓。关键是现在她想做的事。 曼珠见她怔怔的发呆,便笑道:“你不信?” 如月摇头:“信啊。怎么不信,前世的事有什么好隐瞒的。这么说来你还死的真惨呢。不过两世都是大美人,还真是有福气,都说美人天生占便宜,古今皆同啊。” 曼珠听她说的是这回事,心里一松,又听如月叹道:“而且呢,古今的男人都一个样,得不到的总是好的。(.好看的小说)八爷真可怜,就这么被你甩了。我可不信是他不要的你,怕是你要另谋高就吧。” 胤禩,曼珠听到这个名字便有些笑不出来了。这个男人对曼珠的痴情让她不感动是假的,刘水完全保留了本体的记忆哪能不晓得这二人的过往,一个非他不嫁自甘坠马放弃当后妃的机会,一个非她不娶宁可放弃一切,虽然最后还是顶不住母亲的压力答应娶郡主,可条件是必须娶她为侧福晋。即使后来她那样绝情的对他,他仍然痴心不改,作为一个皇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何况还那么英俊!谁都有当公主的梦,被这么个白马王子呵护着能不快意么,刘水也是女人,即使再薄情她也是女人,是会动容的。若不是晓得最后的结局,自己也许就会接受这份爱,然后帮他帮到底吧。可惜啊。 曼珠只是迷茫了一会儿便重新振作起来,她暗自嘲笑竟然又心软了,感情和帝后的宝座孰轻孰重她还是明白的,有了钱权什么东西得不到呢?这可是随主子意思就能随意生杀予夺的古代!想到这里她便是一阵激动。当前这人还是拢到统一战线上比较好,至少要撑到嫁给胤禛之后!曼珠这么想着立刻展开魅力无边的笑,“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但凡知道历史的人都不会傻到跟他一起去死吧。我可什么都说了,够有诚意了吧。” 如月点头道:“是很有诚意,不过还是那些话,我无意参与到你的大计中去,只想自由平淡的过完一生便好了。所以你若真的想帮我,就想法子免了我的选秀吧。” 如月很真诚的表情让曼珠第一次觉得‘她有可能真是这样想的’,若是这样岂不是又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可是万一是做戏呢?曼珠的心里充满了纠结,信还是不信呢? “免了选秀,这可不易。听说皇太后很属意你,怕是免不了的吧。” “属意不属意不晓得,但她真的说过我要去选秀的事儿。所以我很烦啊,这些日子全家都为这事儿犯愁呢。” “咦!这倒是奇了,琅夫人竟然不喜欢你去选秀?她真是古代人吗?该不会……” “说什么呢,哪里会有这么多穿越的人?总有真心疼爱女儿的父母呀。难道凌柱大人希望你去选秀?” 曼珠的脸僵了一下,确实是她在鼓着父亲想法子,选秀也不是没有一点可能,才刚十八岁么。若是只作为通房或是格格进府好像不用这么复杂,但她到底是希望能有个名分嫁进去的,能入玉牒记名是最好的!四福晋可不是个善茬,听说后宅里还有一个李氏也不好相与,自家的家底她太清楚了,没钱没地位可不是由着人家拿捏,全靠胤禛的恩宠哪里能长久,年氏还没来呢,定是个花容月貌的,到时自己人老珠黄能争的过么?若是阿玛和琅甄氏能成事,那钱的事就不是问题了,为了讨好凌柱,那女人该是舍得花钱的吧。 想到这里,她故作苦笑道:“自然是愿意的呀,除了阿玛其他两房的人更愿意了,成日的说我生的这么美就该嫁的好,为家族争荣誉。我呢便顺水推舟了,既然要嫁好那就嫁的最好吧。” “最好?不该是当今……说不定还能成贵妃呢,何须等上那么久?” “老夫少妻的日子我过烦了,这么早就跟后宫里的那帮成了精的女人斗还是有些不够格吧,这点我可是有自知之明的。而且那位主子也太厉害了些,做他的妃子一点机会都没有,还是算了。” 如月点点头,不经意似的问道:“就是不晓得你会不会在历史上留下大名。” “这谁能知道呢。” “你不想生个好儿子,做太后享福?” “靠儿子?你还真会想,说不定只生女儿呢!不论在哪个时代女人要靠自己才行呢,这点你可是要记住了。” 如月盯着曼珠忽然灿然一笑,这笑笑的曼珠好生困惑,怎么看着她那么高兴呢,是自己说错什么了?如月很快就又问道:“那曼琳和曼玠呢,你真的不打算管了?万一将来选秀指给了对头你可怎么办?” “这些都是后话了。我还是建议你不要错过机会,一个将来是怡亲王一个将来是大将军王,你跟着哪个都还不错,”见如月想反驳她压住对方的手,真诚道:“我晓得你定是在用现代人的眼光看他们,又计较三妻四妾,可你想过没,其他男人难道就不这样了?在这个时代活着就要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来,像你这么清傲没有好结果的。说的再直白些,咱们图不上长情不是还可以图地位和权势么,妹妹生的也不差又惯会打扮收拾的,生活也有情趣怎样都能把那些古代男人拢住的。所以要好好抓住机遇才是正理。” 如月把手抽回来,起身把茶壶提过来,将两人的茶沏好,悠悠道:“你适应的真快。可我总也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儿,那么多女人伺候一个男人,平日里还得假假的称姐道妹,想不出有多做作多恶心。” 曼珠一笑道:“说你幼稚还真是这样。你难道想孤老一生永不嫁人?在这里是遇不到良人的。单过着就能幸福?” 如月叹道:“你说的是。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妹妹在这里祝你心想事成。”说着她举起茶杯,“以茶代酒。” 曼珠盯着她心里总觉得不妙,可看不出什么蹊跷,于是也举起茶杯道:“多谢了。不过我还是希望我们能真的做好姐妹。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你可要好好考虑呀。”说着她喝了口茶,信心十足的笑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奈何 如月心事重重的回到琅府,从盘金那里得知同行三人已平安到家,随口问道:“太太回来没?大爷今日还好吧?” 盘金回话时有些扭捏,坑坑巴巴道:“太太没回呢,车让人去修了。大爷……嗯,在待客。” 如月听他支吾便有些奇怪,盘金忽走到她前面伸手拦着道:“姑娘,您要不等下再进去吧。” “怎么了?”如月想起方才进门见到有马车停着,还以为是甄氏回来了,看来并不是!她向里面探看隐约可以听到有争执声从东厢传来。如月也不顾那么多一把推开盘金大步走了进去,展目看去只见东厢廊下鸦九守着门口,她神色惶恐脸色发白,其他人一个都见不到。 此时只听一声响门被撞开,有人从里面摔出来,这人在雨里打了个滚捂着胸口挣扎着站了起来,当他看到如月脸色变了几变,雨水和那副尴尬的神色让他很狼狈。 “如月妹子。” 如月认得此人,他是济兰的同僚图梅,“图梅大哥,这是怎么了?” “我……” 济兰出现在门口,他只穿着底衣,披着见袍子,手扶着门,脸色十分不好看,他盯着图梅道:“你走吧。” “济兰。我……”图梅涨红了脸显然想解释什么,但他看了看两个丫鬟又看了看如月终于放弃了。他看到济兰一副绝情的样子惨笑了数声,仍捂着胸口头也不回的走了。 济兰佝偻着身形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如月吓了一大跳,以为伤处发作,忙跑过去把伞扔到廊下。上前扶住他道:“哥,你没事儿吧。这是怎么啦!” “我没事,就是心里堵得很。你扶我回屋吧。” 待济兰重新躺倒在床上,如月才发现屋子里一片狼藉,鸦九正沉默的收拾着。“哥,你和图梅哥哥打架了?在屋里?为什么啊?” 济兰沉默着,如月见他嘴唇发干就去倒水,这时才发觉茶壶茶盏竟都被砸碎了。[.超多好看小说]她只得回自己屋里拿。刚到门口就听镶玉大惊小怪的声音:“你怎么就是不信啊,我是真的看到了!那位图梅公子说喜欢咱家大爷呢!还动手动脚的,鸦九姐姐也看到了,吓得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过大爷就手就给了他一拳,后来他们打的可厉害啦,我还想看来着,鸦九姐姐却赶我回来了。不知道会以后会怎么样,你说他一个男人……” 如月觉得太阳穴在跳浑身发冷,镶玉下来说的什么都听不到了,待回过神来她推门进去,上前就给了镶玉一巴掌,这丫头顿时被打懵了。 如月发狠道:“你的话可真多!大爷的事儿是你能说的吗。你给我把嘴闭紧了!再让我听到方才的话我就把你卖到妓瘵里去!” 流苏吓的赶紧拉着犹自发呆的镶玉跪下。叩头道:“姑娘息怒,我们再也不敢说了!” 如月冷哼一声也不理睬他们,到桌旁拿起茶奁转身出了门。可到了东厢的门口她又不敢进去了,脑中想的都是图梅。 对这个人她是很有好感的,和哥哥同龄,人生的清秀武功很好也很有教养,跟其他八旗子弟不同,图梅的诗书礼乐都学的不错。跟那些邀济兰去吃酒的侍卫不同,他来家里多是找济兰习武下棋,还在教济兰满文。连甄氏都很喜欢这个小伙子,曾戏言要是做了咱家的女婿倒是不错。如月不考虑图梅只是因为他已经有妻子了,去年才生了个儿子。如月还给他儿子做过宝宝服。她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图梅竟然对济兰有这样的心思……看样子哥哥生了好大的气呢,在江宁的时候也应该常遇到这样的事儿吧。也没见他这么生气,难道是生了病气性大。还是因为是朋友才如此气恼的? 鸦九出来倒簸箕,一挑门帘就见姑娘提着茶奁对着窗户在发呆,心里明白她定是知道了。 “姑娘。” 如月对她点点头,轻声问,“哥哥没……事儿吧?” 鸦九抬眼看了主子一眼,也压低声音道:“没事儿,就是动手打人的时候牵动伤口了。都是奴婢不好,本不该让他进屋子的,都是熟人了,奴婢想着没事儿,大爷也该醒了……”说着她的眼泪便落了下来。如月拉住她的手道:“不怨你。谁也想不到的。算了。这事儿再也不提了,你让知道的人都把嘴给我闭严了。若有人再议论你就好好收拾,别留情面。” 鸦九应了,如月叹了口气进了屋。她沏了茶给济兰,后者沉默的接过喝了,如月看着他有些憔悴的脸心里微微痛着。她忽然想起现世沈欣然只要在校园里见到两个帅哥就会发花痴的样子,更别说在网上开心无比的腐过来腐过去,可惜她不知道若是在意的人遇到这种事儿只会带来无边的烦恼,而且还不晓得怎么劝。如月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努力绽开一个笑脸,对济兰道:“哥,想吃我做的鱼吗?” 当琅府掌门人知晓了图梅的事已过去了好几日,她直拍着桌子骂看错人了,甚至说若是再见到他定会去扇他的脸。见这位情绪激动,如月只能好言相劝说到底是同僚,以后不来往就行了,要是弄得人尽皆知且不说图梅没脸就是哥哥也不好做人了。其实如月想的是:若只是喜欢一个人,不分性别可以理解,但若不是两厢情悦只是单方面的,固然值得同情但也挺没意思的,再敢说来硬的那就实在是没人品了。图梅到底是那种人如月不想知道,她只晓得以后这个文秀少年是再也不能登自家大门。至此后济兰绝口不提此事,似乎在那个下着雨的午后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来看望他的同僚们也貌也似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人说起图梅。终于当济兰恢复到能打上一套拳也不感到疼痛后他便回宫复职了。 复职的第一日甄氏和如月都很担心,过了几日当听说济兰跟随胤祥遇见太子什么都没发生后她二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月当即做了丰盛的大餐庆祝,那可是她精心准备的烛光晚餐,牛排红酒。意式海鲜面,烤羊肉,披萨和奶油蘑菇汤,佐料不全有些变味儿,可看到连甄氏都惊奇的样子她还是很高兴的。烛光下三人和乐融融,情绪皆佳。如月心中只盼日日如今天,她此时觉得只要三人同心再难的事儿都能扛过去。 转眼这北京的深秋变得更冷了,家里的炉子整日烧着。炭的使用量颇大。如月这时才深刻体会到有钱真的很好!这日她抱着手炉看两个月前就做好的羽绒衣的样式,镶玉把一件女装拿下来又挂上一件男装,如月看了看道:“好像短了?哥哥这段时间长的太快了,得改。” 流苏又从柜子里拿出两副手套,“这是在去年姑娘做的,奴婢看也小了些。” 如月拿过来比了比道:“就是小了。这个就给缦缨用吧,嗯。给曹二姑娘的东西准备好了么?” 镶玉道:“好了,包裹奴婢都打好了,二姑娘见了肯定喜欢!这边这个是给耿家两个格格的,那边的是给张家格格和若迪格格的,还有……”如月微微笑了下,她看着早就准备好要给穆尓登额的夹羽绒的冬装衬衣道:“既然做好了还是给送去吧。这一趟就由你替我了。” 镶玉道:“要是马儿汉家的格格不要呢。弄不好还得给奴婢脸色看呢。” “既然不想去就让流苏去吧。” “姑娘别恼,奴婢就是说一下罢了。对了。那过两日八福晋办的秋宴您打算送什么呀?” “上回去若迪那里,她就说八福晋提了好几次拼图的事儿,我已经准备了一副拼图,到时跟香水小样一起送过去。” 镶玉拍手笑道:“真是好主意。这礼看着小其实相当贵重呢。奴婢想到时八福晋一定会很惊喜的,她可是头一个用咱家香水的,奴婢只闻味道就觉得像是到了玫瑰花丛中,太好闻了。阿大爷真了不起!” 如月笑着点点头。她想起自己刚拿到小样时也是十分惊奇,居然真的弄出和现世很像的香水了!不管从香味持久度和包装上都非常贴近,阿隆索真乃奇人耶!来送小样的是琅小山,这么久没见这男人没怎么变,汇报工作很是条理分明简单扼要。就是一说起宝络和孩子就有些啰嗦,荷生和莲子。这名字起的还真是…… 如月又想到等到过年江宁故人要来京她就非常期待,听说曹颙也要随父来京。倒时就可以知道曹蕤的真实情况了,信里看不出什么,实际情况却谁也不晓得呢。 如月想到这里便让二女把东西都收了,她抱着手炉来到桌前,看到那张上午送过来的请帖心里有些犯嘀咕,都大婚住到宫里了宴会怎么还能开到娘家来,虽说自他们婚后皇帝就已经下旨让胤禩出宫辟府,但是朱赫打着负责“装修”的名号频繁出宫,又在自家大摆筵席的事儿,这位姑奶奶可真够胆大的,也不怕人参她。还是有说圣恩在身,什么都不怕呢?真是不懂如此张扬的拉关系不是授人以把柄么。 胤禩出宫选的地方是在北京西区后来雍和宫的位置,不过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原址是前朝的内官房,地方并不大,竟然还要两位皇子平分而居,这也太小气了点吧。如月更疑惑的是为什么到现在皇帝才让拖家带口的胤禛搬出去住呢?印象里不是早该分府了么?他的两个哥哥早都出去单住,就算是身份不怎么高的胤禩一结婚也就搬出了,莫不是这会儿还不得圣心?不过这些都论不到自己操心,如月也就是一时间的瞎想罢了,她放下了于己无关的事仔细检查起了下礼物。(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道士 终于到了要去赴宴的那天,天气很冷,如月换上鸭绒加棉的底衣,烟紫绣秋海棠镶边的衬衣,袍子是绛色镶细边儿的简单样式,最外面是件鹅黄色缂丝对襟加薄棉背心,这些衣服的裁剪是甄氏亲自操刀的,微调了尺寸出来的效果却完全不同,有些圆润的身材立即显得挺拔纤细了许多,如月打好辫子甩到身后,在鬓角插了两朵新鲜的半开海棠,又把金锁扶正了。(.)甄氏道:“姑娘家还是得打扮才好。我说你什么时候再把耳朵眼儿打了呢?” 如月摸了摸耳朵,两粒珍珠耳钉正好,不张扬也符合自己目前的少女气质,重回少女时代呀,她笑盈盈的看着镜中的甄氏道:“我才不把耳朵打成马蜂窝呢,一点也不美。嘻嘻,我觉得自己蛮好看的。日后还是得穿改过的衣服,多提人!”说着她转了一圈。 “瞧你臭美的。”甄氏笑道:“这回大约北京的名媛都会去,你可不能落了我的面子!而且要是见到马儿汉家的格格也别一味避让,将来的王妃又如何,想我那……”她看到如月戏谑的眼神脸一红道:“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快去吧!” 如月坐在马车上还在想甄氏居然会脸红,也难怪,凌柱做事还是很给力的嘛,竟然真的去给裕亲王求娶甄玉洁了!听说当时亲王很惊讶,还拍着凌柱的肩膀说:有胆气!你可知道你是第九个向本王提亲的,不过却是头一个亲自来的。甄氏在学西鲁克氏的话时笑的止不住,还得意道:他可是第九个!如月很为她高兴,第一步走的不错,希望好事尽快能成吧! 这次筵宴的来客居然出乎意料的少。皆是和朱赫交好的显贵之女,其中相识的只有扎琴和采薇二人,乌林和穆尓登额皆称有病未到。朱赫见了如月十分的热情,想来是因若迪的缘故,如月可没顺杆子上,再看朱赫看这一身穿戴都是时下最流行的官样式,还有这些宝石珠翠的,奢华极了。(.)衬着正式的妆容她今日堪称艳丽已极。见左右有不少人围了过来,如月趁势把礼物拿了出来,香水一出谁与争锋!就连见多识广用惯了好东西的朱赫都被手里这不足两寸的水晶瓶子给震到了!再闻香味更是与众不同。 如月便开始介绍自家的新产品,“福晋,这是是用西洋秘法制作做的,中间也还用到了咱们古代制香的法子。所用原料多来自海外,得之不易!我觉得这玫瑰香型很合适您。所以就厚颜当做庆生礼物送来了,您可得笑纳啊。” 朱赫爱不释手道:“这么贵重的东西送我,那可真是托了格格的福气了。这味道我的确喜欢,和平日用的香果然不一样。”说着她打开香水瓶盖子凑到鼻下去闻。如月笑着道:“我家的香水呢得用这个法子感受香味。”说着她示意朱赫把香水点一些在手腕上,“香水这东西得和肌肤接触才是它真正的味道,您现在再闻闻是不是和刚才直接闻味道不同了呢?” 朱赫点点头。“这是何故?” “只因每人身上的体味不同,和香水结合出的味道也不同。现在您闻到的是前香,过两个时辰后味道会有变化这便是中香,到了夜里便成了后香。您可以试试看。” “好啊!这礼物我可太喜欢了!” 旁边有旁的人看着羡慕便纷纷向如月询问此物在哪里有卖的,如月解释这是自家做的,因为制作很难所以产量极小,只这一瓶别无其他。朱赫一听心里便十分高兴,谁都希望得到的独一份。 朱赫笑道:“虽然难做可也不是做不了。这生意要是能做起来可是相当有利可图呀。格格家若是缺钱制作,那就算上我一份好了,我正要有些闲钱用不上的。” 如月先是一怔,转念便明白她的意思了,这是要入股啊!没想到朱赫有这等眼光还能当机立断。她公开说了要参与那么谁敢跟她争这个生意?不过…… 如月解释:“要是母亲把这个想开始做这个生意了,当然是需要支持的。就是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还弄不起来,得看能不能从海外大批的购得材料回来呢。” “哦。原来这么麻烦。我也就是一说,到了那时再看吧。啊,这又是什么……咦,是拼图?” “听说您喜欢这个,我就做了一副。这是五百块的单面拼图,您没事儿就当消遣了吧。” “可真是好!月儿你做事儿可真贴心,这礼我收了!”听她已经换了称呼叫自己月儿,如月微窘了一下,正想问若迪的事儿,只见朱赫的眼神已经落到了长廊那里,她脸上忽然带着浓浓的笑意和深情,如月回首一看,见那里正路过一众男子,当中一人便是胤禩,他的身边赫然是个穿着鹤氅的中年道士,他一手持拂尘另一手捻着胡须,周围皆是朱赫的叔伯兄弟,他们都在听那道士说话。 朱赫立刻走了过去,见八福晋对那道士也颇为客气,众女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如月他们只是远远的看着,竖着耳朵听其他人议论,有一个激动道:“咦,竟然在这里见到张道长啦。” “什么道长?京师有名的道长多了,姓张的?这是哪一个?” “这位道长很有名的,你们不晓得的吗。他俗家姓张名明德,道号巽元子。从小就在终南山修行,说他是仙家都不为过,看人面相判事祸福极为精准,只是他每月只卜卦三次,一日也只看三人,而且得是有缘之人才给看,即使如此多少人还是趋之若鹜,付千金也难求张大仙一卦呢。我也是久闻大名今日才得一见,果然是仙风道骨,哪里像是一百多岁的人。” 如月惊异的看着张道士,一百多岁!这是妖怪还是神仙!她转念一想这不都是骗人的幌子么,三十还是一百不都是自己说的,哪里有人证明?这时只见不晓得张道士跟朱赫说了什么,后者居然目光炯炯听得很是认真,一旁的人也频频点头。 扎琴好奇的问道:“他算命很厉害吗?那他这次来亲王府是来给谁算命的呢。八福晋么?” 采薇叹道:“不晓得啊,不过要是能受他指点一下该有多好!你不去问问么,说不定和仙长有缘?” 如月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扎琴摆手道:“我可不敢去问。” 他们在这里讨论,已然有胆大的过去想请张道士批命了,如月看着那道人换上不可一世清高样子不觉暗道果然好演技,可为什么觉得这个人的名字很熟悉呢,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张明德?她绞尽脑汁的回忆着,忽然想起陈嘉木收集的那些个清穿历史资料里有提到过此人,如月悚然一惊,看着山墙下被簇拥而立的胤禩以及那个露着高深莫测笑容的道士,她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祸起萧墙四个字。 “姐姐怎么发起呆来啦?” 如月回过神,就见扎琴小鹿似地眼睛睁得圆圆的,她爱怜的摸摸对方的头发道:“没什么。”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见到出名的算命师那些贵女们都跃跃欲试起来,说不定自己和他有缘能被批上一卦呢!他们中有人过去请张道士过来,朱赫居然没有拒绝,真的带着张明德来到了后花园,见胤禩进来,众女皆行礼,如月没有凑到跟前去,只是遥遥的见礼,采薇看了眼那边,纠结了半天绞着帕子如月问道:“妹妹,不过去问问,说不定有缘能被指点呢。” 如月摇头道:“人那么多,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想必我和张道长没那个缘分。” 采薇踟蹰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过去了,如月看着她的背影暗思这丫头果然真有事!又见那里一时没有完结的迹象,她便拉着扎琴绕到较远处的潭边看鱼去了。 “姐姐。”扎琴心不在焉的看了一会儿鱼小意道:“其实我也想去听听的。” 如月抄着手,风吹得她的脸冰凉凉的,她笑了笑:“那些人的话你还是不要听的好,都是些惊门术和神仙话,哪里有个正经,你不是也怕把心弄乱吗,何必自讨没趣?” “惊门术和神仙话是什么?” “嗯……”如月想想了道,“就是江湖中的一种说法,他们这等人惯会观察入微,能从仪表谈吐神色判断人的性格,也能套话,更能说些模棱两可的结论,等事情发生了,不论怎样都能解释的通。像你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定会被他们骗,即使骗了也还不知道,乖乖的给人家送钱,有的连人都会搭进去。你呀,还是不要去趟那浑水了。” “啊,真的吗!那八福晋和采薇姐姐会不会也被骗?” 如月想起后来胤禩借神仙话上位却遭皇帝忌讳的事,不由长叹道:“唉,骗,有时是愿打愿挨的。有的人是需要谎言,有的人需要被骗,信的怎样都会信,不信的怎样都不会信。” 扎琴疑惑的想了半天也没搞清楚,她想起张明德的仙风道骨,有些不信的问:“可是,那么多人都信的,他们哪个不是聪明人呢,难道就这么会被人骗?” “骗术也是分等级的,呃,分厉害和不厉害的。我估计这位张明德,呃,巽元子道长也是通些八卦周易之术的,而且很会说话,否则哪敢在京师混?但是若说他能通晓未来事,啧啧,那我可是不信!”(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批命 如月刚说完就听身后有人咳嗽了两声,回头看去原来是个小道童,他不过十来岁的样子,手里捧着个乌龟壳子,眉清目秀的脸阴沉着,眼睛直瞪着如月,扎琴的脸顿时红了,她羞窘的不知如何是好,如月微微一惊,脸上也没什么表示,又转过头跟扎琴说话去了。 那道童盯了好一会儿如月,他没想到这女子被人撞破背后论人居然一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这可把他气得脸都红了,本想大骂的可转念一想这是在王爷府,也不晓得这女子是什么人的家眷,万一得罪错了人可就糟了。他不晓得该怎么办的时候,对面又来了一个道童,一见他就叱问道:“寒山!你怎么这么慢!” 寒山忙上前附耳对来着者说了刚才听到的话,“红叶师兄,事情就是这样,怎么办?” 红叶看了看如月,冷笑数声,故意大声道:“如此诋毁师门岂能就此罢休。哼,真是无知妇人不晓得仙师的本事,居然敢说这么不敬鬼神大逆不道的话,呵呵,走着瞧吧。”说着便拉着寒山离去了。 如月看着那二人的背影也冷下了脸,扎琴忧心忡忡的拽着如月的衣袖道:“姐姐怎么办?” “门下如此,可见师长。好了,这里是安亲王府他们不敢怎么样的,不过是意见不同而已,难道还要所有人都信他?如此岂不是真成了神仙,神仙就去观里被人供着好啦,何必来到红尘敛财?” “姐姐!” “姑娘!” 见扎琴和澄心都惊惶,如月便不再说什么,她拉着扎琴去九曲桥上看鱼去了。 如月和扎琴游玩在桥上,远远的还能看到那厢的动静。很长时间了居然还没折腾完,风渐起,吹起一池涟漪。如月想:命这个东西到底有没有呢?现世的时候老妈常说命越算越薄,林若溪更是无神论者加党员,所以他们不论旅游到了任何庙宇道观绝不摇签算命,冤大头的去送钱。如月回忆起当年的事,又想起自己遇到的离奇事件,不晓得他们知道了会不会改变信仰。不过像张明德这种人她可是半点都不会去信的。 秋风深冷。她生出万般感慨的情绪来,不免一声叹息。扎琴以为她还在为方才的事儿犯愁,但她实在很害怕,那可是名誉京师的大师!小姑娘皱着眉看着池水发起了呆。 此时,只见张采薇从那边过来,脸色阴沉,她身后的丫鬟在抹眼泪。如月一惊忙迎上去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采薇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如月看了眼她身后的丫鬟彩云,彩云泪眼婆娑道:“姑娘也去凑热闹,请让张仙师给批个命,本想着那么多人都推了,姑娘也不会……可张仙师却说和姑娘有缘。此次来王府便是为了解厄,他说了许多事儿都很准,最后说姑娘一年之内必有大难,过得去便无碍,过不去……将来的日子可不好过。我家姑娘当时就吓住了问有什么法子,张仙师说要想解脱除了舍身出家,或三年内闭门,足不出户也不得婚嫁。否则……格格,您说这可怎么办!岂不是耽误了婚嫁大事么!” 采薇看了彩云一眼道:“不要说了!这都怪我,好好地非去算什么命。” 如月见她还算镇静心里略松,她想了想问道:“除了那些是不是说了其他化解的法子?总不能等成老姑娘再嫁人吧?” 采薇道:“嗯。说要去白云观舍重金重修三清法身。可这话我怎么跟父亲讲呢,他定是不信的。若是给母亲知道了又是事儿,而我……也是将信将疑。说不怕是假的,可真要去重修法身我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呢?” 如月道:“我家是开药铺的。所以知道一个人得了重病必不会只在一家铺子里诊断的,一家之言怎能当真?有时一些不良之人为了敛财少不得造谣吓人,姐姐不若再去找他人看看,说不定这大难便没有了。” 采薇本就是聪明人,她听出那话里的意思,又想起自己是为了那事儿病急乱投医了,便把父亲平素教的话都忘了,她点头道。[.超多好看小说]“我知道了。” 如月叹道:“我也曾遇到过高人,那可是真正的救命之恩,到如今连人家的名字都不晓得,也许是我狭隘吧,只觉得真的要救人便不会索要银钱……张道长是不是骗子我不知道,可自己的命怎么能被人如此轻易的定论呢,若实在不放心,你就同张大人说说这事儿,看他怎么说,毕竟父母经历得事多,总会有法子的。” 采薇也点点头,她舒缓了脸色微微笑了,“多谢你,听你这么说我好多了。唉,方才心情不好也没跟八福晋打招呼就离开了,不晓得有多失礼,说着她拉过如月的手道:“咱们过去吧,你们在这里也太久了些。” 他们向来路没走几步迎面就看到朱赫一干人等过来,双方见了便停下步子,只见同行的巽元子打了个稽首直望着如月道:“无量寿佛。”这道士的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一双眼却不停的在打量如月。寒山和红叶两个在他身边,都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朱赫拿眼角扫着如月和采薇,神色里带着几分不满,除了两个丫鬟其他人竟然都没有跟来。如月暗思这是正主来找回场子的吗?虽然方才口硬可真的对上巽元子还是紧张了,她不知道这位“高人”想怎么样便就这么看着。 突然的冷场大家都有些怪异,巽元子咳嗽了一声,朱赫牵了牵嘴角别有深意地道:“月儿好清闲,大家伙都在那边,你倒好,带着耿家的格格自去耍了。方才听闻两位仙童说了妹妹些不信命理的话,我说定是你不晓得其中的厉害,月儿初到京师久在闺阁之中不知道张仙师的大名实不足为怪,这位张道长可是得道之高人,他虽不会与你计较。但那些话若是传出去,道长的名声不会坏反而是妹妹会被人看轻,被人说无知。要知道占卜相面之术古而有之,张仙长深谙此道,也晓长生之术,他常年在观里修行素不问红尘俗事,若不是家父躬身亲求,他老人家必不会出山。所以呢……” 朱赫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月那里不晓得她的意思,心里冷笑面上却显出不好意思之色道:“是我失言了。”除此之外她便不再说什么,朱赫愣了愣才转移了目光道:“采薇姑娘能得仙师指点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趋吉避凶实是好事,若是不嫌弃采薇格格可愿让我也行一次善,法身再塑的银子我出一半如何?” 张采薇很诧异她居然也知道了,方才明明是单独说的话。难道是巽元子给她说的?她正容道:“多谢福晋慷慨,这可万万使不得,实是我自己的事儿。而且……家父也断不会准的。”她犹豫的看了眼如月,如月仍是一副貌似受教的的神情。“我这做女儿的可不敢擅自决定此事。” 如月此时的心里却不知倒了几回个儿,她暗道:其实方才若是其他人自己断不会说那些话的,明明知道这人连自己的命都看不清又怎么能信?或者。他们其实也是知道的,只是在造舆论?可没想到这么早你们就有来往了啊。历史果然会朝那个既定的方向前行呢。 朱赫瞄了眼巽元子,后者不动声色,她便笑道:“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算得了什么呢,你我虽只是第二回见面,我同格格却相交甚欢,再别说什么见外的话了。当然了。一切行事都看格格的了,若将来需要帮忙一定要说啊。” 采薇深深地福了礼,语气坚定道:“十分谢福晋,银子的事我万不能应的。” 朱赫也不恼只是一笑,便不再劝了。而一直在打量如月的巽元子唱了个诺道:“无量寿佛。好怪的命格!这位格格能活到今日原来是借了千家之运啊!难怪,难怪。” 如月不动声色的看他如何。只听巽元子道:“贫道一向一日只看三人之运,早先给若迪格格看过了。方才给张小姐看过了,这第三人便是格格了。” 如月听到若迪的名字便看了眼朱赫,“哦,那我还真是三生有幸呢,仙师请讲。” “格格的命可是很少见!命骨似重实轻,虽说是从胎里带来病,又是克父母早亡的命,却借着千家之运转好。所以只是早年丧父,这母亲实该早亡,却意外转了运势……”说着他指了指如月胸前的金锁,“这不是百家锁,是千家锁,还得是家中有未出阁女儿的人家求来的。不过也只能保格格一时之运,这长了也是不济的,所谓借者必要还,借来的运会有耗完的一日,那时反噬之力怕格格难以承受啊,除非有大德护佑,不过看这天下又有哪个大德能舍命相救?天意难违,贫道已然看到格格前路雾气重重,泥沼幽深,绝非好迹象……”巽元子说着便停了口,高深的微笑看着如月。 如月已经非常厌烦此人,说的如此严重是想获利更多吗?她挑了挑眉慢慢道:“我的事有心人都能打听到,不过道长远在红尘外能一语中的也算厉害了。那么仙师就请您说说这个天意难违怎么难违法吧。” 巽元子也不生气,温言道:“之前听闻格格对命算之学不屑一顾,现下看还真是年少轻狂啊,故此,只怕贫道说的再多你也未必能听进去。呵呵,简而言之,所谓天意是不可抗的,格格在二十岁时将有一劫,此劫乃死劫,而且无解。” 如月从没见过谁会将结论说的那么直白的,她呆了呆,一旁的扎琴吓得直拉她,澄心失声掩口,朱赫和采薇都面露惊色!寒山红叶皆看如月该如何说,都有些期待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能有畏惧之色,但是…… 如月回过神很淡定反问道:“无解?” 巽元子颔首道:“说无解也非无解,不过是要损他人之命罢了,至亲、挚友……”说着他还看了眼扎琴,小丫头的脸都白了,她下意识的拽紧了如月的衣袖向后退了半步。道士叹道:“皆会因你而伤甚至身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随口 如月盯着巽元子心里已经甚恼,她是万万不信这人所说,要知道她在现世已然是十九岁,加上在清朝的两年多早就超过二十岁了,如月平素是很心大的人,但并不表示她不介意被人当众如此评论。[] “哦,这么说我还有五六年的活头?那也不错了。只是不晓得道长觉得自己能活多久呢?” 本以为琅如月会吓的惊慌失措的,却没料到被她问了个这么怪的问题,巽元子还没说话,一旁的红叶已经接话道:“我师傅自然是与天同寿!”他很恼这女子居然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露出来,便故意自语道:“自家性命都难保了,还顾及其他,莫不是是傻得?” 巽元子摸摸胡须,没有说话,如月淡淡一笑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也来说说吧,我所知道的仙家讲禁言,讲虚无,他们说如今人间多欲,欲气充盈,妄言趋利之人多如过江之鲫,一旦深陷欲海那便再无成道之时。因苦修之人渐少加之灵气稀薄,得道之人从魏晋汉唐后愈发之少,白日飞升之人更是少而又少,即使真有地仙半仙哪一个不是在苦修,又有谁会游离在红尘俗事中,有闲工夫的多是欺世盗名之辈。”她带着笑音轻蔑道:“心中还有欲者,一个连自家性命的年限都看不准的命师,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只能活到二十呢?” 寒山气的脸红脖子粗,大声道:“真是胡说八道,都说了家师与天同寿,天哪里会有准确的计数?” “是吗?”如月看着愀然变色的巽元子道:“修行之人真看不清自己的命吗?我看未必吧。你说呢道长?” “小施主,你曾学过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那你这岂不也是妄言?” “我本就是凡人。自然逃不离凡人行事的窠臼,妄不妄言要让事实说话,仙师既说我活不过二十,那也得等到那时再看,所以若是我那时死了你可去琅府向我家人要银子,不过若我不死你又当如何?” 巽元子已经恢复了常态,他哈哈一笑道:“我就拜你为师好了。” 如月摇头道:“你这个徒弟我可收不起。十年之后你若无事再说吧。” 巽元子皱眉道:“小施主这是话里有话啊。不妨明言。” 如月灿然一笑道:“随口的话而已。” 巽元子看到她手上的佛珠,脸色顿时变的古怪起来。他上前一步打了个稽首道:“您是居士?哪位大德的高徒?” 如月道:“我就是一凡人,您不是什么都能看清楚么怎么还这样问?生死由命成败在天,我历经大劫什么事儿都能放得下,也就不烦仙师操心了。小女子在此谢过了,当然您也别怪我方才的失言,都是一说罢了。” 说着她施了一礼,便退到一旁。笼着手神色平静的看着朱赫。所有人也都看着她,似乎是被她的话惊到了,还是朱赫最先开的口:“生死由命成败在天,好!月儿,我真是小瞧你了!仙师,既然人家不在意。多余的话您也不用多说了,那边家父还在等,咱们这就过去吧。” 如月也分不清朱赫此时的神态和话是在表示赞赏还是轻视,她只能沉默,朱赫又对巽元子道:“仙长,这边请。两位格格请自去花厅。” 巽元子望着如月叹息一声道:“将来若有事施主可去白云观找贫道。” 见如月浅笑不语,巽元子也洒然一笑不再多说,带着徒弟离去了。那一行人走后。采薇才回过神直直看着如月:“妹妹怎生如此大胆!你真的不怕?” “批命成谶?”如月安慰的看了一圈忧心的众人,“我多活一日都是赚的,何必计较还有多少时日呢,况且,我说的也不都是假的呀。” 说完她不再多说。而是笑道:“不要再多想什么了,走吧。好宴要开始了,还不去吃。” 自那日安亲王府八福晋的宴会之后。甄氏很快就知道了前因后果,虽说从当初的震惊恐惧到后来的释然,可她还是耿耿于怀那些令人膈应的话,怎么好不好的就说到了自家女儿身上呢?这不是让人添堵又是什么?所幸并没有什么流言传出来,大约是几个当事人口风都紧吧。当甄氏看到女儿宅在家里不是执笔习字就是飞针走线的做这些磨性子劳神的事儿,依然早起早睡事事不耽搁,她也只能叹口气就此作罢。 济兰一向不大信鬼神,虽然妹妹有过些奇异的经历,但也不想想她是什么个来路,这世上有几人能同她一样?而这个巽元子在他眼里不是招摇撞骗的假道士,就是要借助相面的幌子走政治路线的钻营者,不论哪一种他都很讨厌,特别是听说此人除了频繁出入王府世家,那份厌恶之情就更深了。京师水深,济兰觉得自家妹子以后还是少和这些人打交道,他把这话也跟母亲和妹妹提了,大家都深以为然。 可是,权力这种东西不是凭下位者的意志转移的。很快,如月又收到了朱赫请帖以及若迪写的信,信中说是贝勒府已竣工,她已搬来同姐姐一起住了,既然方便了她便希望如月能经常来看望自己。 如月拿着信微有出神,她不是不想去找若迪,心烦是其一,其二则是对她而言去安亲王府反而比去贝勒府要来的方便,难道给正为胤祥效力的济兰安个八爷党的名声好玩么?可是哪里敢不去呢?如月想起上回见若迪看到那团灰影颜色加重,浓郁的像是要将那个女孩儿卷进去,还有那张没有一点血色的像白蜡似的脸,她又哪里能狠得下心推脱?于是,如月回了信,也附带了一封拜帖。 如约去贝勒府的那日是个极好的晴朗天气,深秋的太阳挂的很高,看着光辉耀眼却没什么温度。而风也是不停的刮着,试图带走最后的几片叶子。北京城还是那么大而乱,浮土被吹得到处都是,陪着土墙真是黄压压的一片。如月看了会儿不得不放下探看的轿帘,她用帕子掸去身上的灰,越行宅院越稀疏,道路和干净程度也越高,看来很快就要到目的地了。 当终于遥遥地看到临近的那两座贝勒府邸。如月不禁感叹起命运难料,两个冤家竟偏偏就成了邻居!当年她初来北京便想去看看那个雍和宫的前身,却从未想过那会儿还什么都没有呢,不晓得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八贝勒的府邸应制而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门口的仆从苏拉比别家要多,当然这些人也比旁家的要忙许多。门口马车居然停了有四五辆,还有轿子和马匹,车来轿往门庭若市。再看了眼隔壁,呵,还真冷清。很快如月被下人引着进了二门下了轿,展眼看去只见这八贝勒的府邸内部并不大。可能连安亲王府的一半都没有,她始终觉得王府大院大约都该跟曹家差不多,可惜所见并不是。此刻身临胤禩府邸如月忽然意识到曹家也许被抄的并不冤,不论是为谁办事儿实是上你就是贪了,而且还很越制,后来又挨不住去走朋党的路,这不招新皇帝恨才怪呢!可话又说回来无官不贪,水至清而无鱼。这真是摆不平的一杆秤啊。 如月就这么胡乱想着见到了笑的极开心的若迪,少女戴着面纱裹着出锋天青色大氅坐在廊下的藤椅上,和她说笑的正是朱赫,他们的后面站着四个丫鬟,更令人吃惊的是院中几个半大男孩子在踢球! 这闹得是哪一出啊!逗乐子?不过若迪能笑得这么畅快大约也只有在她这个姐姐面前了吧。那个家不家的地方她一定不想再呆了!如月收起心思扬起笑脸对他们行了个礼,正要说话余光感到一团影子速度极快的过来。一旁有人在尖叫“小心!”如月知道是球飞过来了,她下意识的向后一退。胸部停球,再拿大腿一颠,左脚轻踢,右脚发力,藤球便横着向前飞出,见对面的人接住她才松了口气,再看若迪已然起身而立,面上一副震住的样子,如月尴尬极了,她重新行礼道:“让福晋和妹妹见笑了。” 朱赫先是发呆,随即拍手道:“月儿好身手!没想到你的蹴鞠玩的这么好!” 若迪快步走过来,拉过她的手上下打量着笑道:“月儿,月儿,你实在是个玩主,还有什么你不会的么?可羡慕死我啦!” 一听到玩主这个称呼,如月也笑了:“您啊就别打趣我啦,都是些不正经的玩意儿,在家的时候可没被母亲哥哥说教。本想着装回淑女的,结果好了,还是让你给看出底细了。”如月动了动脚,暗道幸好今日没穿花盆底。 若迪咯咯笑了,她接过如月带过来的纸,“呦,可真漂亮呢,可得费工夫了,上回折的武士我把它改良了,待会儿折给你瞧。” 如月忍不住抬头看若迪上方的天空,那里漂移着一缕缕的黑雾,从进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似乎寻着一切机会想要侵蚀这个瘦弱苍白的女孩儿…… 若迪好奇的也抬头看看,问道:“月儿,你看什么呢?” 如月忙摇头道:“没什么,这么好的天,妹妹出来晒晒太阳也挺好的。” “可不是么,今天的精神特别好,我好久都没闻到日头下暖洋洋的味道了。还是姐姐这里好,什么都能让我做,真想一辈子跟姐姐住呢。” “在这里,你想怎么样都好。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朱赫笑着走过来爱怜的摸摸妹子的头发,她洁白的手指上涂着艳色的豆蔻,衬着若迪枯黄的头发显得很突兀。“月儿,今儿你跟若迪多玩一会儿,待会儿午饭也就在我家用了。别急着回。”她笑盈盈的看向如月。 “嗯。好多日子没见你了,你可不能只待一会儿就走呀。姐姐今日为了我高兴,特地让这些人给我表演踢球,你既然玩的这么好,待会儿也教教我啊。” 若迪一脸的期待,朱赫的脸上带着意义不明的笑,如月只能应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蹴鞠 若迪真心喜欢着如月,她觉得如果自己有来生也要变成这样的女孩儿,那么健康有活力,自己想做的一切她都能做到,虽不像朱赫姐姐那样活的热烈,但那股子逍遥自然却是从没见过的,就像现在她竟然能毫不推脱的换过衣服跟那帮小子踢起了球,不是毽子,是球啊!哪里有女孩子玩这个!若迪目不转睛的看着,倒是朱赫看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转移了眼神看向门外。 如月在现世的时候便是球迷,也玩过一阵子足球,好吧,现下这东西不叫足球,蹴鞠。回忆里的国足是不堪回首的,幸好还有世界杯欧锦赛和意甲英超呢么,跟着校队练了一阵子,家人觉得太野便不准她再玩了,所以如月的足球技法在她懂得众多体育项目里水平实属一般,除了还残存了点当初的盘带的功底,一年多武术的学习可对她的帮助太大了,以至于在跟那些球童的较量中她竟能略胜众人!还帮助自己的小队进了两个球。那些男孩儿觉得连个姑娘都胜不了面子便有些挂不住了,这动作就有些粗野,可没想到不仅被避了过去,而且还实实的受了对方的暗着,那个痛啊! 时间将到,眼见就要胜了,忽有人叫道:“连个女人都赢不了,你们还真没用!八哥白养着你们啦!” 如月一听到这声音便回过头,只见胤祯正笑嘻嘻的走过来,一双眼揶揄的看着自己。 “十四叔,你怎么来了,这可是后院!”朱赫起身嗔怪道。 “怎么了,以前我也常来后院八姐怎么不说呢。这会子家里来客人了倒嫌我不守规矩了?这又不是宫里那里有那么多规矩?规矩规矩烦死了!好不容易能玩,您啊就啥也别说啦。呃,对了……琅如月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给你说过吗,月儿和若迪是好友,她来家里玩也没什么吧。说起规矩,你可去四贝勒府上了么?” 胤祯皱着眉道:“怎能不去?额涅最讨厌人不讲规矩了,他是我亲哥,既然开府了我自然要去的。(.)不过这回就算了啊。你可别说漏嘴了。省的生出一堆事儿。” 朱赫嘿嘿笑道:“我可没那么多嘴,再说了,我看你去不去倒也没多大差别。啊,对了,你不是嫌他们不中用么,那你可敢跟月儿比一比?” “有什么不敢的?!”胤祯一扫郁闷,笑嘻嘻道:“爷们儿要是连个女的都赢不了实在该拿块城墙砖撞死得了。不过可有什么彩头?” 朱赫还未说话。若迪就道:“十四爷,上回您不是说我那个怀表好看么。你要是赢了就拿去吧。” 胤祯扬扬眉,朱赫阻止道:“那可是我好不容易从你姐夫那里要来的,你就这么给人啦?” 若迪道:“都给我了,您还计较呀。而且一个是十四叔,一个是月儿么。谁得了都很好。” 朱赫摇头苦笑道:“随你好了。” 胤祯指着若迪道:“一言为定。”说着他把袍子掖好,走到如月跟前,平视她道:“怎么样啊,敢不敢来一局?” 如月无奈的看着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很疑惑这个胤祯怎么就突然冒了出来?该不会又是偷溜出宫的吧?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量了下他,胤祯今日穿着玄色便服,领袖处皆有宝蓝色镶边,剑袖官靴。束腰戴佩,多日不见又长高了不少,如月看着对方这副欠扁的神色,暗中咬牙:这厮真是爱找麻烦! “还望十四阿哥脚下留情。” 说着她将球抛给胤祯,“该你们开球了!” 三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月很意外胤祯居然球技不俗,他打入了一个球还助攻了一个。她暗道若不是自己的脚下功夫灵活还真过不了他,而且为啥只盯自己呢。队里还有三个人呢!如月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打击一下这小子的嚣张气焰还是很有成就感的,这么多阿哥里也就这位能逗着玩呢,所以她真的没留情,各种技法都用上了,香灭之时她助攻成功,他们小队已一球的优势获胜!若迪立即欢呼起来,如月也开心的跑过去跟若迪拥抱。 “太有趣啦!哈哈,哎呦,让我看看这儿可有现成的城墙砖啊。砖没有墙倒是很多呢,十四阿哥,您看合不合意?”若迪显然和胤祯很熟,说话间也是半点没留客气。 如月接过流苏递过来的帕子擦着汗,又斜觑着去看胤祯,男孩儿竟没生气,反而怔怔的看着自己发呆,朱赫过去带着打趣的神色道:“十四叔,输了呦。” 胤祯像是被惊醒似地回过神来,他也斜觑着如月道:“这是本大爷让她呢,好男不跟女斗!免得她输不起哭鼻子。话说回来好好一个姑娘家这么疯,将来可怎么得了!哪个男人要了她可不是日日要被气到脑仁儿疼?” 后一句他是小声说的,可在场的人也都能听到,如月暗自好笑,若迪却不依了,她冷哼道:“我看月儿好的很!为什么女子都得是个个文静的只会女红针黹?咱们可是满人,最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姐,你说是不是。” 朱赫看了眼悻悻的胤祯,笑道:“是呀是呀,月儿最好了是不?” “嗯。”若迪说着把身上戴的怀表取下递给如月,“诺,给你。” 如月推辞道:“这表珍贵,我可不敢收,要不,重新送我个什么吧。” “你瞧不起我还是可怜我?”若迪不虞道:“我既然说了要送就必然要送的,这世道能拿钱买来的东西都不甚稀奇,不过就是块怀表!你是我好友,这点东西算什么呢。” 胤祯道:“给你就拿上,还矫情什么呢。” 如月见朱赫并不生气,她只好接过那怀表道:“那好,我收下了。” 朱赫吩咐下人:“去给十四爷和琅格格拿披风来,瞧这一头的汗,仔细吹风受了凉。” 看球的和玩的都累了,如月想着胤祯是否就该离去了,未料他竟也跟着披着披风同他们坐在了一处,朱赫竟也没撵人,反倒叫那些球童退下,又让丫鬟上茶。如月只管和若迪说话,朱赫招呼着胤祯,她听二人对话原来这十四阿哥是同胤禩出的宫,同行的还有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俄,都是为给胤禩庆祝乔迁新居而来的,现下这三人正在前厅叙话,他嫌无聊才进来玩的。 如月暗道原来这几人此时就走的那么近了,胤禩还真是不得了呢,娶了个好老婆,还能结交上这些人,现在他是在为自己蓄积力量呢,还是为胤褆拉人呢?明珠既然已经倒台,是不是说大皇子已然不得势了,但始终在谋机而动?而胤祯真是那么单纯的因为母亲不喜胤禛的原因没有成为太子党么?真的理由是什么呢? 如月分神听着那边的对话,心里想着事儿便有些心不在焉,忽听若迪道:“咦,四贝勒府里有人在放纸鸢呢!” 她这话一说,大家都抬头看去,果见青蓝色的空中飞着一只菱形风筝,拖着一条长尾巴,正颤颤的向上飞去。 “哎呦,这倒是奇了,不晓得是哪个在放。怕是四贝勒不在家吧。”朱赫笑着道。 胤祯看了一会儿道:“的确是奇了呢。今日四哥确实不在家,去柏林寺了。他没在家里人才敢放的吧。” 若迪讶然道:“四贝勒这么严厉?不过这纸鸢做的可不怎么好,我记得开春那会儿姐夫给我送过一只燕子的纸鸢,特精巧,也飞得高。姐,咱们府里有现成的么?” “这会儿哪里有现成的,怎么你又想玩这个了?” “我也就是一说,好久没玩儿过了,也不知道明年能不能再玩呢。”她是笑着说的,可大家的心里都不自在起来。 朱赫道:“不过是个纸鸢,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我这就让人去买。你且等等。” 胤祯对如月道:“你不是做这些最能耐的么,会做纸鸢吗?” 若迪拍手道:“对呀,咱们这里正好有纸,院子里也种着竹子,让人劈成细篾子也是极容易的。月儿手那么巧一定会做的吧。” 风筝如月真的还不怎么会做,现世什么东西都能买现成的,而且那会儿谁爱玩老土的风筝呢?今非昔比,在单调的清朝以往觉得无趣的都变的特别有趣了,再看看若迪期望的眼神和胤祯等着看自己出丑的表情,她只能说:“我也没怎么做过,在家的时候见丫鬟们做着玩过,试试倒是可以的,不过……也可能飞不高。到时可别笑话我就是了,而且,要做的话,你们可都得帮忙!” 胤祯和若迪一听要自己动手做,这兴头都上来了,他们皆是人上人,谁也没自己做过,这劲头一来,朱赫挡也挡不住,她只能吩咐人下去弄竹篾让丫鬟拿剪刀浆糊来,如月则从带来的纸里选了一张薄厚适中的红纸,她水平不够只等按着最简单的来,她裁了个方形,手绘了张面谱,胤祯见她画的居然是黑头,便黑线的问道:“这是什么呀,好歹你也画个旦么,女孩子家家的画什么包公。” 如月执笔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十四爷男儿家家的原来喜欢旦角儿,我不怎么看戏,性子又粗野,从不喜欢依依呀呀的角儿,只喜欢铜锤花脸,大面正净,瞧着过瘾不是。要是十四爷不喜欢,您把崔莺莺画上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纸鸢 胤祯白了她一眼道:“爷说一句,你能掰掰出这么多话,好好画你的就是了。” 若迪掩嘴笑道:“十四爷可不喜欢莺莺,我听说十四爷是喜欢孙猴子的。” 胤祯咳嗽一声,微红着脸偷看了眼如月,见她只是认真画着画儿,便理着着线道:“谁说的,我喜欢的可是任堂惠和赵子龙。” 若迪道:“反正都是打打闹闹的人儿不是?” 风筝终于做好了,这个绘着包龙图的蝌蚪风筝初次放飞的时候一头就载了下来,如月调整了两次后,又等乱头风过了这才成功飞了起来,那风筝上还系了管竹笛,胤祯执着轱辘,向后退着放长了手里的线,顿时尖锐的哨音响起,三个人皆仰头看着,浅蓝的天上风筝独飞,四贝勒府里的风筝此时早已没了踪迹,看了一会儿只听若迪低声吟诵道: “碧落秋方静,腾空力尚微。清风如可托,终共白云飞。” 如月没听过这诗,只觉说的很应景,便道:“好诗。”胤祯嗤的一笑道:“寇平仲的诗自然是好诗。” 如月脸一红正要说话,却看天上摇摇晃晃的又飞起了一个风筝,正是方才的那一个,她咦了一声和若迪互相看了眼,眼见那个风筝要飞过自己的了,胤祯蹙眉道:“谁呀,竟敢跟爷比。好啊,要比么,那就比谁飞的高吧。” 说着话他便放着线让风筝飞得更高,但很快那个风筝便飞过了他的,胤祯再将线放长,对方亦飞过,如此反复数次胤祯手里已经没线可放了。如月见他脸沉了便道:“别较劲了,各放各的便是了。” 胤祯回瞪了她一眼,脸上血色渐涌,怒道“你知道什么,既然都放风筝自然是要争个高下的!” “可是,”如月没好气道:“人家已经比你飞得高啦。而且咱们没线了。” 胤祯沉着脸想了一会儿,冷笑道:“比我飞得高又如何!”说着他竟将自家的风筝靠近那个风筝,若迪急道:“你要干什么呀!这可是咱们好不容易做好的!” “没听过斗风筝么!” 胤祯弯着一边的嘴角笑的很是阴险。很快两个风筝碰了几碰,便缠在了一起,胤祯也不管如月和若迪的尖叫,他抖着手里的线,如月看着那两个风筝一红一白真的像缠斗般在天空中厮打,终于对方败了,白色的菱形风筝被风卷着带到了远处。渐行渐低不晓得落到什么地方去了,胤祯转过头龇牙一笑,看着如月狠狠道:“如何?!” 如月怔怔的望着他,忽听啪的一声,随着凄哀的哨音,红风筝也断了线。直直落了下去,胤祯啊了一声,他看着手里的断线似是惊住了,若迪跺脚道:“让你斗,好吧,咱们的也断了!” 说着她身边的丫鬟倾城指着前方高处道:“格格,纸鸢落在那棵树上了!” 如月一看可不是么,“包龙图”正好落在和胤禩家后花园一墙之隔的树上。若迪急的跺脚道:“快去拿。” 倾城踟蹰道:“格格,奴才这就让人去四贝勒府上讨要?” 若迪愣了愣,白着脸不甘心道:“啊……去四贝勒府上那还是算了,要不,你让人搬个梯子够一下?” 倾城看看如月。如月看了眼青着脸的胤祯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赢了也没什么好得意吧。”胤祯瞪着她不说话。如月不理他看着若迪道:“要不咱们再做一个就是了,别够了。万一让人瞧见不知道还以为怎么了呢。是不是,福晋?” 到此时她忽然发现朱赫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一旁的春儿上前回话道:“如月格格,我家福晋去外厅啦,她见几位主子玩的正好也没让打扰。依奴才看呢,要不就随格格的意思够一下,若是够不到咱们再重新做。” 如月知道这些下人们最会猜度主子的意思,若迪在朱赫的心里相当重要,于是就连一向狗眼看人低的春儿也这般讨好,她暗叹一声便随着她的意思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这算什么啊,不碍事的。[.超多好看小说]” 说着春儿便让人搬着梯子去后花园了,若迪急着要风筝便拉着如月一道前往。 “再做一个就好了呀。”如月看着小丫鬟踮着脚拿着竹竿艰难的勾着紧紧卡在树桠里的风筝,再一次劝道:“何必这么执着?” 若迪正色道:“再做一个便不是这一个了,虽然会比这个好许多。可是那会儿的心情都没在里面了,我不愿。” “你还真是个文艺青年呢。”如月打趣道。 “什么叫文艺青年?”若迪睁大眼,好奇的问:“月儿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上回你说的愤青是什么呀?还有甲醇?” 如月咯咯笑了,附耳小声道:“佛曰不可说。” 若迪被她影响的也笑道:“哪里有那么多不可说?” 忽听够风筝的丫鬟忐忑的叫了声:“春儿姐。” 如月转头去看,只见从墙那边伸出个梯子,梯子站着一个人,也是个半大的丫鬟,生的并不好看,还是一张囧脸,她低眉顺眼的带着尴尬之色轻声道:“奴才见过几位主子,我家阿哥问要不要帮忙取纸鸢?” 春儿让梯子上的丫鬟下来,又看了眼若迪瞪着眼问那人道:“你家主子是哪位?” 那丫鬟道:“这位姐姐,我家主子是大阿哥。” 春儿啊了一声,立时端着了神色也不言语只是回望着若迪。若迪看了眼如月,众人正不晓得如何是好的时候,只听那边一阵窸窸窣窣,有人在说话,墙头的囧脸丫鬟脸更囧了,在她旁边又立起了个梯子,不多时一个戴着帽的男娃露出了头,还能看到下面有人扶着他的腿,这男娃四下看了看。目光锁定在如月身上,皱着小眉头:“哎呦,怎么是你呀,方才的纸鸢可是你放的?” 如月哪里会不晓得这孩子是谁,唬的她忙行礼道:“弘晖阿哥。” “哼,你干嘛弄坏我的风筝呢!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又好不容易得了空能出来放的。”如月见弘晖撅着嘴的样子甚是委屈,再仔细看他的眼眶红色未褪。想来风筝断了他定是哭了。 “真是对不住了,是不小心,要不陪你一个可好?” “不是不小心,是我专门弄的,怎么着?!”说话的是胤祯,如月吃惊的看着他,这人居然又跟来了!胤祯盯着弘晖。眯着眼道:“不好好在家读书,放什么纸鸢!” 弘晖一见他脸都白了,讷讷道:“侄儿给十四叔请安。我,我这就下去了。” 胤祯显然不想这么放过他,“等等,把我的纸鸢递过来!” 弘晖旁的丫鬟有眼色的立刻接过竹竿够下了风筝。交给了自家小主子。弘晖有些怯夥的道:“十四叔,您的纸鸢。” 胤祯也不令人去接只睥睨道:“你阿玛不是最讨厌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你是怎么回事,嗯?要不要我给你阿玛说说?一个阿哥,一个主子,居然还爬墙头!实在不像一回事!都说外甥像舅,我见德泰也不是这个样子么,还是说四嫂太放纵你啦?再看看你们这些狗奴才,也够胆大。就由着主子胡来?!” 他这一席话说的人人噤声,也不晓得是不是被吓得,弘晖一个劲的在咳嗽。如月实在看不惯胤祯这个样子,能比弘晖大几岁呀就摆出叔叔的样子教训人了!于是她对那囧脸丫鬟道:“你还不快点扶你家主子下去,当心别摔了。” 胤祯转脸对她道:“你在这里打什么圆场?我这是替他阿玛教训他呢!” 如月白了他一眼。暗道你这明摆着是斗不过大的欺负小的么,我才不信你没翻过墙头。刚才你也不是在玩物丧志的跟着我们玩纸鸢,好意思说一个小孩子。 似乎是看出如月的心声。胤祯和缓了语气问道:“碧玺呢?弘晖不是一直由她看顾么?” 那囧脸丫头应了又犹豫的解释道:“回十四爷的话,碧玺姐姐生病了,正歇着呢,福晋身体也不甚好。大阿哥这几日感染了风寒,躺了好些日子了,今日天气好福晋是允了阿哥出来玩的。” 胤祯道:“怎么一屋子人都病了,难怪呢!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该纵着你家阿哥爬墙头放鹞子!今儿风那么大,怎么连披风都没给披?哼,都说四哥治下极严,我瞧着也不过如此嘛!” 囧脸丫头红了脸不敢出声,弘晖急道:“十四叔,这事儿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阿玛呀。我受罚到没什么,就是……”他看了眼下面又看了眼旁边的丫鬟,“阿玛会狠狠责罚他们的。” 胤祯呆了呆哈哈笑道:“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挺仗义的。得了,我也不是多嘴的人,你这就快快下去吧,风寒刚好就别乱跑了,省的你额涅担心。” “多谢十四叔!”弘晖咧嘴笑了,他又转眼看着如月道:“菩萨格格,你什么时候也来我家玩吧。再给我做小狗呀。” 那孩子的眼睛黑瞋瞋毛茸茸的,这让如月想起了胤禛的眼睛,不过一个天真一个冷冽罢了,在她晃神的时候。胤祯好奇的问:“他干嘛叫你菩萨?” 弘晖和如月同声道:“没什么。” 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他们似乎感觉到了胤祯的不满,如月忙道:“阿哥快下去吧,当心摔了。” 弘晖骨碌碌转着眼道:“你们玩的可真好,能带上我么?” “带你?你还敢顺杆子爬了?”胤祯语气一冷,弘晖的眼圈又红了,他望着胤祯恳求道:“十四叔,就玩一会儿,在府里都没人同我玩。” “不是有你额涅和丫鬟们呢,哦对了,还有伊尔木。” 弘晖道:“他们会陪我,可是却不同我玩,今儿这个风筝还是我求着春花做的,要不我连这个也没的玩,阿玛只督查我的功课,额涅也总说再过两年就该去宫里读书了,怎样都得做好准备,我,我若不是病了,绝没可能玩的。”说着他便眼巴巴的盯着胤祯。(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墙头 胤祯皱着眉又挠挠头嘀咕道:“怎么比我还累,这个四哥!”他想了想,又咳嗽一声道:“这可是你八叔的府邸,得问过正主才是。(.好看的小说)那个,若迪,你也是主子,你说能不能带他玩啊。” 若迪从十四爷不怎么能隐藏事儿的眼神里看出了同情,就顺话道:“说来我们住进来这么久了,四福晋也只登门了一次,弘晖阿哥也没来过呢,您若想来玩自然随时可来,要不您下了梯子从正门进?翻墙可不是个事儿。” 弘晖忙摇头道:“那可不行,我家的门子看得可严了!没有腰牌断出不了门的。而且要是额涅知道了更是不会允的!” 胤祯打断道:“翻墙就翻墙也没什么的!弘晖,你就这么过来吧,十四叔扶着你过来。” 他这话一出,弘晖笑了!其他人都苦了脸了,如月深叹一口气,好心办坏事,万一这个小主子出了一点事儿,这儿的人就都完了! 果然春儿立即阻止道:“十四爷,奴才看还是算了,这事儿还是得禀明福晋的好。” 胤祯哼了声道:“过来玩怎么了!他可是我亲侄子!十三不也经常带着弘晖玩的吗,他行我就不行了!” 说着话儿胤祯撩袍登上了梯子,就手便要抱弘晖过来,墙里墙外的人都压着声儿阻止着,可被胤祯一瞪眼没一个人再敢言语了。 若迪给春儿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悄没声的退了出去,去找救兵了。如月只顾看着一个皇孙在兴致勃勃的翻墙头,另一个皇子则乐呵呵的鼓励着。弘晖人小费了半天劲被人凑着才骑到了墙头,两个院子的围墙中间还隔着一道一人宽的甬道。弘晖看看下面心里发虚不太敢伸胳膊,胤祯鼓励了半天未果正要跨过去抱他过来忽然变了脸色,胳膊僵在了半空。围墙下柏树旁不知何时悄然立着一个面沉似水的青年,青衣素袍纤尘不染,不是胤禛是谁! 弘晖一见他,立即软了腿,一众下人都慌了神,跪的跪。哆嗦的哆嗦,那个在梯子上扶人的丫鬟干脆就掉下来了!弘晖则颤巍巍晃了几晃看着要倒下去,胤祯眼疾手快一把提溜起他,可怎奈腰上用力脚下也使了劲,最上面的竹梯横隔顿时断了,胤祯脚下空了,唬的众人都尖叫起来。此时两条人影闪过,胤祯两边皆有人扶住,待他稳住心神,向右看去竟是自家四哥,那一双黑瞋瞋的眼正带着怒气,胤祯小脸一僵不晓得摆什么神色才好便转头向左。再看这边居然是琅如月,她单脚踩在梯子上一只手扶住自己的腰另一只手揽过去扶住了弘晖,但此刻她没瞧自己而是惊惧又尴尬的看着胤禛。 只听胤禛对弘晖喝道:“没规矩的东西!!”弘晖哭着一张脸不敢言声,他又咬着牙对胤祯道: “墙高,弟弟可得小心下去。”说完便抱着弘晖纵身跃下墙头。下了地弘晖立即跪下结结巴巴的解释道:“阿玛,儿子方才放鹞子玩,后来鹞子飞了,十四叔的鹞子落在咱家的树上……”胤禛冷冷的看了儿子一眼。后者立即闭嘴,叩着头也不敢起身,胤禛回首见弟弟还坐在墙上,又见他后面那人尽量把身子往后躲,便冷笑道:“十四弟。你可玩的真好!” 胤祯终于缓过劲儿来,他看着像小狗似地伏地叩头的小团子嬉笑道:“四哥。好说。方才只是我见弘晖被拘得可怜才想着带他过来玩的,你待会儿也别说他。他还是个孩子呢。” 胤禛看着弘晖冷声训斥道:“家有家规,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知道,你病刚好不在屋里歇着顶着风玩是不是等着再生病让你额涅着急呢?!即使玩也没什么,可不得正大光明的?像你们这样算什么?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市井无赖进宅行窃呢!弘晖且不说,胤祯,要是你有个什么闪失让我向额涅怎么交代?要是皇父知道你不好好待在宫里读书,居然和一群女眷厮混在一处又该怎么责罚你?十三今日还在宫里和师傅读书,你这回出来又是寻到什么由头了?不要仗着长辈疼宠就胡意妄为,你今年也十一了,不是个孩子了,怎么就这么能胡闹呢?!”不等胤祯反驳他将目光转到如月身上,“你!前两次说你不懂规矩,这次却是疯到八弟的府上来了!这么个大姑娘了也不知羞,和爷们在一起还要不要脸了?十四弟,这个轻浮奴才,可是个惯会惹事儿的,识人要看品行,你好好掂量吧。” 说完胤禛再也不看他们而是冷声对弘晖道:“起来!跟我去书房!” 弘晖哆哆嗦嗦的起来含着眼泪看了眼手里没递出去的风筝,又偷看了眼被噎得说不出话的十四叔和白着脸的琅如月,他应了声“是”便松了手耷拉着头紧随父亲而去。其余的下人们无一不是战战兢兢的表情,没一个人说话齐刷刷离开了事发现场。 人去地空,胤祯看着被踩烂的风筝握拳回过神似的喊道:“你还是我亲哥吗!气死爷啦!好心当做驴肝肺,再没下次了!呃,你……没事吧。” “十四爷,下来吧。” 如月已经站在地上,看着她脸上的微笑,胤祯愣了。 且不说胤祯如何生气,如月怎样劝慰,在花园另一处的树下站着四人,其中温文尔雅的青年叹道:“都说四哥出言刻薄,今日一见果然如是。” 抱着一只猫的清秀少年挑着眉轻轻摸着猫的脊背,他侧头对身边之人嗤笑道:“方才幸好没让你过去,否则我看他连你也会一道骂了。”这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穿戴和那青年相似。 “弘晖还真可怜,摊上这么个阿玛。不过……”这是个身材高大的英俊少年,他叹了口气:“还以为四哥为了显示自己清高不俗,才成日介不给所有人面子一心做他的辅臣,没想到在家也这个样子。弘晖才四岁吧?用得着这样?难道真是个铁面无私的正经君子?八哥,四哥是不是从没来过你府上,除了那次宴会?” “辅臣?”抱猫少年轻笑道:“到还真是适合他,太子最能用的人一个索额图一个便是他了,也不知道四哥怎么想的,坏事总是他,好事总是太子,这么过着就不憋屈?亲近他,是那个样子,疏离他还是那个样子,我就不信了,怎么就有人甘居人下,说来他的身份不低,能力也是有的,说他没那个心我怎么都不太信。你说呢?” “我说什么?从小他就和太子好,现下如此也没什么说的吧。不过自皇阿玛让他跟着张鹏翮学做户部的事儿后,我看他就更惹人讨厌了,皇阿玛实在是善用人。” 青年始终笑而不语,他身边的女子接话道:“可不是说的,分府之后也就是四嫂后来来过一回,我也终不能同她很亲近。唉,好了,你们这几个当哥哥的也别在人家背后说人家的闲话了,过去么?我看十四叔气的够呛呢。” 这四人自然就是八贝勒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俄以及朱赫了。他们是春儿搬来的救兵,可是人未到事已发,于是便躲在不远处看起了四哥训弟的戏来。胤禩看到那边梯子上的两个人都下来了,胤祯正指手画脚的激动的在说什么,琅如月在劝他,没多时他居然哈哈笑了起来,一旁的胤禟咦了声,“今儿真的见到奇人了。十四弟居然这么快就消气了?八姐,这就是你说的琅如月么?和张明德打赌的那个?十四弟心仪的女人?” 朱赫抿了抿嘴道:“不是说了别再提打赌的事儿了么。至于心仪,呵,若不喜欢今日巴巴的找着借口跟你们出来又为什么?” 胤禟嬉笑道:“倒是个小美人儿,大点也好,知道疼人。女大三抱金砖嘛,不过我瞧着十四弟要拿下她可是不易。” 胤俄奇道:“怎么说?你才头一次见她怎么就知道不易?” 胤禟道:“她的事儿我多少也知道些,八哥十三都赞她侠气,可见其人了。其他不说,就方才看,被四哥训了还能如此镇定的女人你见过几个?当然八姐肯定是能镇定的,不过一定会反唇相讥,和四哥对着干。” 朱赫嗔道:“胡说!” 胤俄呵呵笑了,胤禩对胤禟摇摇头,胤禟撇撇嘴道:“回过头来说,她哥哥是跟着十三的,德妃的性子么……我想我不用多说了吧。十四弟还小,明年轮不到给他指婚,所以……这回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谁说的。”朱赫看了眼胤禩,踟蹰道:“我到听说德妃没把话说死。” “也就是哄他的。怎么八姐能信德妃让这女子做十四的福晋?” “福晋不成不是还能做侧福晋,侧福晋不成格格总行吧。只要十四弟有心我就不信德妃不会妥协。” “妥协?你瞧我们这几个当额涅的哪个是会妥协的?到是十弟好福气娶了心上人,”说着他看了眼胤禩咳嗽了一下道:“再说,琅如月怎么想的八姐知道?说不定人家早有属意的了呢。” 朱赫似是没在意胤禟的弦外之音,胤禩道:“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就别瞎想了。若是两情相悦你凑把力算是做好事了,可要是用错了地方,得罪的可不是一个人。十四弟的事儿就由他吧,下次别再做这样的事了。” 朱赫撅着嘴斜了他一眼,这一眼并不带气反而是娇媚之极,“还不是想给你帮忙,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行了,今后你兄弟们的事儿我都不管了!”说着她移步前行,高声道:“若迪,纸鸢够下来了没?”(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偏见 四贝勒府。(.)后宅正房。 灯火摇曳,淡淡的药香飘荡着,四下寂静,远远的传来丝竹之声。非印看了眼窗外,嘱咐碧玺去照看弘晖,起身亲为胤禛加了茶水,又让左右退下方重新欠身坐好。 “爷。还气着呢?都是我的不是,要怨就怨我没看好晖儿。” “不是你的错,也别再替那些该死的奴才开脱。我不在,你病着,他们竟能纵着阿哥如此行事,是我定的规矩震慑不了人了?还是一个个都阳奉阴违惯了?都说一屋不扫何以治天下,我连自家的奴才都管不了将来怎么理好户部的事儿!” “后宅没治好到底是我的错儿……”非印叹了口气,“当初是您全权让我管后宅的,虽是制定了规矩,但我念着旧情总不能狠下心治理。幸好晖儿无事,否则,我怎么对得起爷,对得起……得子不易的艰难?”说着非印青白的脸上泛起了潮红,她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胤禛道:“还是没好么?明儿我让太医来瞧瞧。” 非印只是摇头,胤禛起身拍拍她的背,“这些日子累着你了,要进宫伺候额涅还得照顾着十三,弘晖还病着。” 非印平复下咳嗽,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那张和德妃甚为相像的脸上难得的显出了几分柔情,她觉得他这个神态却是像极了孝懿仁皇后,只是柔情稍纵即逝,胤禛皱着眉看了眼窗外,“好热闹,他怕是回不了宫了吧。这一年他们走的太近了。” 非印垂目不语,又听胤禛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胤祯才多大,何至于让他搅进浑水来。” “也许就是和八阿哥他们处的好。毕竟……”非印没有说完又沉默下去,胤禛知道她的意思,胤禩总带着笑容的脸浮现,他暗道:这人的确会笼络人心,不过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和幼时相差甚多,那时总是低着头胆怯着……胤禩以孔孟结交汉臣,以谦和讨好学子,以财势壮大朋党。自打他封了贝勒又娶了安亲王的孙女动作更大了许多,才不过十八岁,就能做到如此着实不简单!若不是出身不佳,怕就是第二个胤褆,或者还在大哥之上呢。虽然现下羽翼未丰,将来可不好说,二哥却不将此人放在眼里怕是失策了。 想到这里他竟又更郁闷胤祯和这些人交好。心里凌乱便狠狠道:“待回头见到十三,你这个做嫂子可得提醒他不要跟琅家走的那么近了。琅济兰再好也就是个奴才,何至于称兄道弟。那个琅如月更是……红颜祸水!” 非印吃惊的看着他,半晌才明白胤禛的意思,她想起胤祥对自己说的种种事情又承图涅被救之恩便有心调解,于是思忖片刻柔声道: “十三叔不过是感激琅家的救命之恩。又是豪爽的性子这才对琅济兰另眼相看,而您当初让琅济兰跟十三叔不就因为二人意气相投,琅济兰确实又是可造之才。琅如月其实也不像爷说的那么不堪,她来八贝勒府上是为了八福晋的妹妹若迪,爷也定听说过吧,那个孩子得了绝症命不久矣,常人都忌讳和这样的人亲近,可她还愿意……” 胤禛冷冷道:“舐痔结驷!” 非印小意道:“她不过是个十三四岁初来京师的小丫头。何至于钻营至此?琅济兰可是十三叔的门下。” 胤禛哼了声:“不要因为她救过图涅,你就替她说话。十三弟还小,又没有什么依持,这三年我绝不能看着他做出任何与名声不好的事来!” 非印应了是,不敢再说什么。胤禛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已略有松动,何必同一个女子如此计较?他回想起墙头那一幕。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张的檀唇。白里透红的桃花面,以及躲在十四身后的那张脸上显出的惊慌……的确就只是个小女娃,遇见三次被自己教训了三次,这不会就是所谓的缘分?估摸着她不晓得如何恨自己呢吧。胤禛摇了摇头,也不晓得胤祯喜欢她什么,放做自己定是却之不恭! 琅府。 如月放下手里的碳笔,活动了下手腕,日记上绘着胤禟和胤俄的速写,她呆呆的看着想着心事:实在未曾料到十阿哥居然是个阳光帅哥!人更是不呆就是不怎么爱说话。胤禟也没那么妖男,眉宇清秀,眼光飘忽略显阴郁罢了,唯有抱着猫的架势有点不同,其他都很正常。可惜他们都不是自己的菜,胤禩生的真心好,胤祯将来是往型男路线走的,他们的四哥,那个刻薄的男人!唉,到底是该讨厌还是该感激呢。 在八贝勒府上装无谓了很久,如月终于在回到自家后蓬勃的爆发出了愤怒,她一股脑的给甄氏倒了几盆子苦水,并发誓再也不想见到此人,管他是不是将来的雍正呢,真心诅咒他丢了舌头说不了话!看他拿什么去打击旁人。可等琅济兰回来知道了妹妹的遭遇后却说了另一番让如月和甄氏震惊的话。 “妹子,其实四贝勒没有你说的那么恶毒,他是刻薄了些,但确实是恩怨分明的人。当初我在木兰遇险,四爷亲来询问,十三爷道明原委求他相助,当时他没有表态,回京后却是万岁爷跟前求把我调到十三爷身边的,后来我在宫里出事,十三爷进不了毓庆宫,也是四爷去求的太子,若不是他的这份面子我不死也会废了。四爷是极重规矩的人,他那样说你和十四爷,不也同样说弘晖阿哥了么,可见只要犯了错他哪个都不会放过的,并不是针对谁……当初我没说明只因为四爷说他是为还咱们救了他弟弟们的恩,不必言谢。而且我想事关太子还是谨慎些好。” 如月听完这些话顿时无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实在是纠结的紧,直到夜深她还是难以释怀,如月最后想:就算他是好人吧。可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好,这种毒舌男人送给自己也绝不要! 康熙三十八年的冬天来的那么突然,并没有如月以为的那么寒冷,时不时大雾弥漫时不时又艳阳高照,但即便如此对于长期生活在南方的琅家人都有些忍受不了,炭火终日不绝,干燥到需要放着水盆增加湿度。这日大约是卯时,窗外还黑着。流苏在外面窸窸窣窣的弄着炭盆,没过一会儿温度便有所回升。如月窝在床上不想动,虽然已经很想如厕,可被暖暖的鸭绒和厚棉花包裹着舒服极了,起来就意味着要洗漱要去练功还有日复一日的相同事情要做,已经有点厌倦了啊,什么时候过年呢。她恹恹的期待着。等到那会儿杜嬷嬷还有阿隆索都会来的,大家热闹的过个新年该多有趣,曹颙大约也会来的吧。冬至还没到,她已经惦念着过新年时的快乐了。 这是如月经历的第一个在北京的冬天,碳味儿熏香和帘外透进来来寒气混在一起,形成了古怪的气息。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催眠剂,如月合上眼想起前两天得到的消息,耿家除了乌林要去选秀还让扎琴报了名,明年七月她刚够十三岁。不晓得那孩子该怎么哭呢!选秀是三年一次,是由户部管理,在旗女子皆要应选,八旗佐领之下以包衣三旗为主的满蒙三品官员十三岁到十六岁的少女为主。还有一个便是由内务府会计司管理的宫女选拔,一年一次。由都统衙门或宗人府安排进宫当差,当然这一切的一切有关系也不是不能免,但被提前定好的除外。 如月认识的人里也只有张采薇不用去选秀,可也听说有人上门求亲来着,而这位一品大员的女儿终日忧心忡忡。不晓得是不是有了属意的人了,她只是一味的倔强硬扛着说都不中意。 如月明白这半年是他们这帮姐妹能聚着玩的最后时光了。之后嫁为人妇再见就难了。越想越烦心,她叹了口气便起身麻利的拾掇好自己。来到后院。天仍旧麻黑着,济兰最近一直待在宫里,也没人指导如月的武术了。她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脚,在武器架上拿上一根齐眉棍耍了起来。接着便是落英剑法和踏雪的脚法,最后调息打坐连内功。待全部练完天已经大亮。镶玉躲着脚呵着手缩着身体过来给主子裹上斗篷,她看着如月的手皱着眉道:“姑娘,再这么练下去您还要不要您的手啦,瞧,都出茧子了!还粗成这样!太太见了要心疼死!” 如月擦着汗白了她一眼道:“那有什么,针线已经把手做残了,你倒是有芊芊玉手,可惜首无缚鸡之力,一看就是气血不足,还是得多活动,要不等上了年岁就成日的病吧。” “姑娘又说这种话,女孩儿家的哪个不是如此,就您怪,倒时成了亲,姑爷要是嫌弃了可怎么办?” 如月拿帕子打了她的头,“谁嫌弃谁啊,臭丫头!就你那女红活儿不被嫌弃才怪!我还没嫁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我过两天就先把你嫁了呀。” 二人说笑着回到了房里,流苏澄心给她换了衣服又重新梳妆好,待到中午济兰回来了,还带回数条银鱼,说是十三爷赏的朝贡,见他还拿着刚炒好的栗子,如月便剥着吃了起来,又让流苏拿鱼下去说晚上炖汤喝,让澄心端着点心匣子上来,她嘴里塞着吃食,便含混道:“哥,这是澄心做的水乌他,前两日天冷就做了些。快尝尝。” 济兰掂了块吃了,他见妹妹吃栗子吃的手都染了,摇头道:“你这贪吃鬼。慢点呀。母亲怎么不在?” 见如月顾不上说话,澄心道:“大爷,太太去看铺面了。” 济兰皱眉道:“怎么,还要在京师做生意?” “不是。是帮富察家的太太看铺子去了,富察太太的亲戚要来京师做生意,他家入了伙,占了大头,太太被人请着去出谋划策了。” 济兰点点头,如月总算吃完了,就笑嘻嘻道:“你这回休沐几日?” “三日吧。” “好。那我明日就请乌林姐姐来。她最近心情可不好呢,你知道么,扎琴也要去选秀。” 济兰只嗯了声,如月看了看安静吃着点心的少年,不再多说什么她专心吃起了栗子。如月知道那两个人现在真的很好,不用自己担心,只是她有点不明白这个时代怎么总有人能在不动声色间许了心,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件信物就可以海枯石烂了。如月遗憾的想,这种一见钟情的爱情与自己是绝缘的,她需要的是时间,更需要坦诚,那样才让人放心不是么?想到爱,她不免就想到了现世的傅山,现在他大约大学毕业了,已经把自己淡忘了吧?当初没问出的话会是怎样的答案呢?自己永远都不会知道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承诺 紫禁城,宁寿宫。 皇太后坐在正屋的罗汉床上揉着眉心,讷敏看了眼三昧,后者上前欠身问道:“太后,要奴才给您揉揉头么?” 皇太后摇头道:“算了,看时辰皇上待会儿就要来请安了,去把香换了,闻多了实在不舒服。” 三昧得令退了下去。讷敏道:“太后要去外面走走吗?今儿还有点太阳,也不冷。” “最近总是乏力哪里也不想去。哀家且问你,今儿来的两拨人所求之事你怎么看。但说无妨。” 讷敏小意道:“主子,奴才怎敢妄自推论主子们的心思。” 太后也没再为难讷敏,自语道:“在宫里待的久了连你也不敢说真话了,呵呵……哀家的这些孙子都长大了呢,个个儿都是人精。宫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有百种说法,这回换做旁人倒也罢了,居然一个是保成一个是胤褆,怎么看都不是为了人来的。” 讷敏垂着头不说话,太后叹口气道:“看皇上的意思吧。去把拼图拿来。” 当皇帝来宁寿宫请安时,看到戴着花镜的皇太后认真的思索着下一片拼图往那里搁,见玄烨来了她便停了手。 皇帝请安完毕,皇太后指着拼图道:“还是这东西好,能消磨时光,就是太费眼。皇上你看看,这片往哪里放呢?” 她手里拿的是个女仙,玄烨看了看微微笑道:“这侍女自然是在寿星身后的。”说着他接过拼图放下去,皇太后道:“怎么就不是在福禄二仙身后,或者在那边跟小童嬉闹呢?” “周边色泽相似,她的眼神专注,是看着棋盘。这边上的蓝色和寿星的外衫一样。” “嗯。有理。还是皇上眼力好呢。今日我这宁寿宫也有一件为难的事儿请皇上决断。” “您请说。” “今儿上午惠妃来我这里请安,说起明年的选秀,说相中一个女孩让我做主。(.无弹窗广告)下午了佟佳氏进宫来见我,说是保成相中了一个姑娘要收做侧室。其实孩子们纳个人也不是什么事儿,为难就为难在他们求的是同一个人。您说怎么好。” 玄烨已然明白,道:“您不用再说了,这事儿朕都知道了。这两个不省心的东西要的哪里是人,就只是为争个面子罢了!这会儿不晓得在哪里听到风声了。说朕要重用琅家,又传说会把琅家的格格指给阿哥,前些日子裕亲王就给朕说过阿尔吉善也向他提过此事。真真可笑,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甚至没见过的女子便如此相争,不是意气是什么。如此哪里还有半点皇子的样子。额涅,该怎么做朕自有主张,您不必理会他们。” 太后淡笑道:“皇上。其实我确想在明年选秀时将琅家的格格配人,这孩子我看很好,人活泼性子随和,并不好胜,唯一不足的便是家门太低,进皇家自然不可能。后来我就想到了宗家的几个孩子,年龄相配的也有好几个。这样她便能长留京师,我也时常能招她进宫。您以为呢?” 玄烨道:“您也说了此女身份不够,而且之前也是生过病的,虽说好了,可还是不美。其实您想常见她也很容易,进宫做侍女在您这里伺候,或者……胤裪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宫开府了。” “啊。皇上的意思是……”太后沉吟片刻,略带遗憾之色道:“她才十三岁吧。” “为皇家尽忠是她的荣耀,也是朕给琅家的恩典,是别家求也求不来的。不过,还有日子呢。她的安排朕会好好考虑的。” 太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捻着佛珠叹息一声道:“琅家格格怎么安排自然是皇上决定的。只一点还请皇上将这孩子护好了,宫里不是什么人都能适合待的。琅如月最终会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玄烨神色一懔,身为皇上他对宫里的事儿无有不晓,琅家的事自然也清楚。琅家受恩宠的真正的原因除了章嘉,皇太后和他自己无一人明白,他们只道琅家是受余荫获宠,即使就是这样,已经引起多方注意了,是该说他的那些孩子们敏锐呢,还是该说他们用心太深?只顾讨自己的欢心,四处钻营扩充势力不谋正事。这让他很不虞,特别是胤礽,这两年的所作所为实在有些过分,知儿莫若父,胤礽讨琅如月为了什么玄烨很清楚,当玄烨再想起永和宫里的传闻他就更加厌烦了。也许将琅如月交给苏麻拉姑是最好的法子,既不会让太后生气也不会再起什么波澜,只是近些年那位主子身体愈发不好,带着胤裪已经很辛苦了,再去个丫头是不是太累了?玄烨有些犹豫,不过还有大半年时间能好好想想呢。 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宁寿宫相争之事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各方,这也引来了不同人的不同心情。永和宫里,德妃正招呼着按制来请安的长子,每当她看到这个不常见到的儿子冷峻的脸上摆出的恭敬,心里就有不自在。德妃清清楚楚记得他和佟佳氏如何相处的,而他们现在弄得不像母子倒像是君臣一般,恭敬但无趣。这让她深觉讨厌,但久经宫闱之争的女人是不会把真实的情绪展露出来的,皇上喜欢的是兄友弟恭母贤子孝!于是她对胤禛永远都是温和有礼的,从到用的茶和赏的东西个个到位,谁也挑不出来错儿。 正当德妃想和胤禛再说下明年女儿安公主出嫁之事,才说了个开头就见胤祯一脸气愤的大步走了进来,太监王喜紧着步伐跟在其后。 “怎么不通传就进来了?”德妃看了眼胤禛笑盈盈道:“多没规矩。”胤祯见自家哥哥也在便很粗糙的向他见了个礼,然后皱着眉直视德妃道: “您怎么骗我!” 德妃讶然道:“额涅何时何事骗你了,出什么事儿了?” “您会不知道?今儿在宁寿宫的事儿。” “哦~是为了她呀。”德妃似是在回忆,然后了然一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原来问的是你大哥和太子相争的事儿。” 胤禛今日去了户部,下午回宫向皇帝复命,接着又赶过来向母亲请安,一路忙下来宁寿宫的事儿他还真不知道。猛然听到这个消息他着实一惊,那个她是谁他可是很清楚的,那两个人怎么就突然有此举动?但听胤祯恨声道:“您说怎么办吧。” 德妃悠然微笑道:“急什么,你当你皇父会同意这事儿么?”说着她招手让儿子过来,掏出帕子给他擦汗,“这么冷的天居然能出汗,你是走过来的,还是跑过来的?屋里热把披风解开吧。” “先不说这个,额涅,上回咱们说的能成事么,她……不会在选秀的时候被旁人挑走了吧?要是那样,儿子现在就同阿玛说去。” 德妃蹙着眉道:“说什么,说你也要讨要她?儿子啊,你这不是成事,是坏事,而且你这么参合进去让你皇父如何想?你皇父最最见不得的就是为了女人伤兄弟和气!况且你那两个哥哥相争可不是真的喜欢,明白?” 胤祯愣了愣,终于冷静下来,他想了想握拳道:“可恶!不喜欢为什么争!京师那么多女人呢!额涅,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我只知道皇上不会把她随便配人的,特别是……”说到这她看了眼思索中的长子,压低声音道:“不过,话说回来,你皇父到底怎么安排的额涅可真是猜不着了,但是你放心,该你的定成不了别人的。这事不能急,特别是在这风头浪尖上,得徐徐图之。” 胤祯见德妃说的有理,便很不甘愿的嗯了声。沉默了一会男孩儿突然看向胤禛,“四哥,那个……”他有点脸红语气里带着恳求意味的小声嘟哝了两句。 胤禛很少见他有这样的表情,心里诧异,可对方的声音实在太小,便问:“何事,十四弟?” “弟弟的这事儿,你绝对不能说出去呀……即使是……毓庆宫里的那位。” 德妃看了眼胤禛,她知道这兄弟两一向不亲厚,胤禛为人又刻薄,上回在八贝勒府上的事儿她多少知道了些,心里实在不痛快,这回如果……那她定要出面维护胤祯的!她用余光看过去,只见胤禛皱眉道:“什么事儿呢?哥哥可听不明白了,不过你放心在永和宫里的事儿从我这里是绝不会泄出去半点的。” 德妃皱了皱眉,却没说话只端着茶吃了口,胤祯定定的看着自家哥哥斩钉截铁道:“我信四哥的话。不过……往后你不要再那么说她了,其他人我不管,即使教训弟弟也没什么。可她不行!” 胤禛起身道:“这话我可越听越不明白了。没错儿的人我是不会训的,不管是谁。额涅,若无事,儿子这就告退了。”说着他便施礼请辞。 德妃听了胤祯的话非常不高兴,这么小就向着媳妇将来还了得,她的脸上再也笑不出,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你去吧。” 胤禛走后,德妃清了清嗓子正要好好教育一下儿子,就听他道:“额涅,你看,这是儿子给您带的好东西。”说着他让王喜过来,那太监手里拿着一个小薰炉,“这可是我新得的,说是比宫里的香还要好,额涅不是最爱清淡的香味么,嫌宫里的这些太浓又俗气,您试试这个。” 看到胤祯一脸真诚,两眼弯弯笑的极是可爱,德妃什么话都不再说了,虽然知道这定又是为琅如月讨好她,可现在她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搂住儿子欢喜道:“乖!”(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闲趣 冬月正式来临,如月很高兴济兰终于穿上了皇上赏的貂里褂子,不用挨冷,虽然她的哥哥并不像她这般畏冷。[]如月不高兴的是济兰这段时间很忙,冬至将近皇帝要去祭天,皇子臣工皆要准备,俗话说冬至大过年,在江宁府时,老百姓颇有些助兴活动,但到了北京却是不同。民间不过此节,也就是道观有法会要庆元始天尊诞辰,再者就是要吃馄饨,可对于皇帝来说这样的吉日自然要大大的操办,济兰已跟着十三阿哥胤祥久住宫闱之中,甄氏折中处理,自家摆宴小祝一下也就是了,所以家里不用那么大张旗鼓的准备什么。 如月觉得济兰这公务员当得就跟特助似地,不但要陪皇子读书、练布库和骑射还时不时要当当解语草,二人交情深厚本是好事,她只要一想到自家从今后十年要贴上太子党的铭牌,这心里就万分不自在。 一九那天,如月邀请了乌林,扎琴,采薇同来家中玩耍,几人见了面也不客套,拉着手嬉笑着谈论着近况,澄心奉命生起了泥炉子,取了洗净的地瓜烤了起来,不多时焦香味便传了出来,那几个姑娘都习惯了如月行事的不同寻常,所以并不惊奇,又见鸦九端来了竹签子上穿的肉,扎琴好奇的问:“这是什么,一会儿咱们就吃这个?” “这是鹿肉,缦缨跟着东临出去的时候弄来的,我看挺嫩的就觉得烧烤着吃比较好。” 采薇凑近看了看,点头道:“冬日吃这个挺好,前两日在家里才吃过卤的鹿筋。这鹿肉你腌过啦?我觉得还是原味的好。是幼鹿?” 如月笑道:“你眼力倒好,我吃不惯原味的,加了佐料。待会儿你吃便晓得了,待会儿我让缦缨过来在外间烤,以前我也只吃过一回,是别有风味的呢。” 扎琴恐惧又同情的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畏缩道:“你们吃好了,我吃旁的。” 乌林皱眉道:“你们还真行竟能吃的下这个,脏不脏啊。” 如月笑道:“你们两个不是该吃惯这东西的吗,反倒不如我俩。” 乌林道:“到冬天家里也会做的。父兄都爱吃,我么也只浅尝既止。(.无弹窗广告)” 不多时,几个姑娘便拿着烤好的地瓜倒着手剥着皮吃了起来,如月唤来缦缨让他在院子里烧烤鹿肉,又让流苏拿来从江宁带来的惠泉,斟满四杯后,她笑嘻嘻道:“这可是我珍藏的。要喝只能等到过年了,扎琴别推辞,你都快十三了,酒也该喝点了。” 乌林斜觑着她道:“早知道你酒量好,别怂恿我妹子,她才多大。要喝我陪你。” 采薇抿着嘴笑。扎琴看着那酒,咬着牙道:“姐,我想喝一点也没事吧。” 如月得意道:“这才是我的好妹妹。乌林你且问采薇,在江宁那会儿我们能喝多少!” 采薇道:“不错,除了惠泉那时你可把贵姐儿家的烧酒也吃了不少,我可记得有一回你喝多了,在曹府留宿了一宿,第二日直嚷着头痛。贵姐儿却苦着脸说再不敢有下次了,这么喝下去定让人发现啦。我看就是爷们也未必能喝过你吧。你们万万不能同这个酒鬼拼酒,必输无疑。” 如月听着扮了个鬼脸,大伙都哈哈笑了。 笑完乌林叹道:“说来我们这些人里就是月儿活的最惬意,像这般在自家饮酒吃鹿肉。放到以前我怎么也不敢想的。就是想了也不敢做。” “乌林姐姐,你是说我没规矩吧。你额涅要是知道你每次来我家居然如此不守规矩……嘿嘿,话说回来。我本就和你们不一样嘛,你们可都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前途不可限量。我呢,可是放养的!在我屋里你们随便,出了这门咱还做闺秀就是了。” 乌林等人不知道什么是标准,但知晓她的意思,一个想到明年选秀一个想到婚事,神色都黯然起来,连扎琴都悻悻的放下手里的地瓜,耷拉着头无精打采道:“什么前途啊,不就是嫁人么。唉,真不想长大,一直是孩子该有多好。” 如月拉过扎琴的手,安慰道:“谁都会长大女孩子也都要嫁人的,这是必要承担责任,除非你去做姑子,不过做姑子了哪里能戴的了花吃的了酒?”如月又眯着眼笑道:“扎琴,其实有些事儿姐姐早就想好了,明年不论选不选的上,我都决定好好过当下的日子……要是真嫁了人,就高高兴兴的嫁,要是做宫女了就高高兴兴的做事。” 扎琴瞪着小鹿似的眼,奇怪道:“即使跟了不喜欢的人?那在宫里被人欺负怎么办?” “所以呢,要自己想法子高兴呀,这世道跟着谁不是过日子?对了,你这丫头最让人担心,万一……记住不能信任何人,特别是男人,哪怕他说他只爱你一个。” 采薇拉了下如月,“乱教什么呢?” 如月回首看着她,坏笑道:“采薇,你真觉得我说错了?还是说你早就胸有成竹啦?嗯,你那心上人一定十分的合你意喽?” 采薇故作镇定的别开脸,不和如月对视,她绞着衣带嗔道:“我哪里有什么心上人!我只是在担忧上回在八贝勒府遇到张道长的事,这些日子有些不顺,我就想是不是真被他言中了呢?给父亲提过,他却不在意,也对我说不可信这些江湖术士的话,倒是母亲还去庙里为我祈福。这段日子是有不少人上门提亲,但可不只是我,就是我母亲也觉得不合意。” “采薇姐姐那么美,读的书多身份也高,中意的人该是怎么样呢?我可想不出。” 听到扎琴天真的话,如月扑哧笑了,调笑道:“我也想知道是怎么样的盖世英雄让我家目下无尘的采薇姑娘倾心呢?” 采薇佯怒道:“月儿不要胡说了。” 见她说的甚没有底气,乌林也不禁起了调侃之心,“采薇能喜欢的定是岩岩若孤松之独立之翩翩佳公子。学富五车,人品出众。” 如月笑着接话道:“还得眼烂烂如岩下电。嗯,神清骨秀,器宇轩昂。” 采薇的脸更红,她瞪着这两人道:“你们的脸皮可真厚,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再说我就走呀。” 如月哈哈大笑:“鹿肉还没吃呢,走什么。原来嵇康和王戎不是你喜欢的型。难不成是卫玠那种的病美人?” 见采薇真要恼了,乌林岔开话道:“其实我倒是觉得男儿容貌在其次。建功立业青史留名才是英雄。” “比如?” “西汉霍去病,南朝陈庆之。” 如月一听便乐了,这二人正是济兰欣赏的将领,平日里也没少听乌林称赞,果然是将门虎女。她咯咯笑道:“一个少年英雄,一个晚来名就,不过确实都是军事天才。我们的巾帼英雄耿大格格果然与众不同……”说着她忽然想起现世父亲写过的一篇短文。便感叹道:“你说到这里我想到了另两个人,内外六夷,敢称兵杖者斩之。冉闵是中华第一大英雄,曹孟德是中华第一真小人。我都欣赏的紧,你们以为呢?” 采薇和乌林听了都笑着要打趣她,却听门外华铤的声音:“哎呦。下雪了!” 这一声让几人都离了座儿,争先恐后的奔到窗前,如月推窗望去,果见暗黄的天空下飘起了雪。这些雪花很是细小,又凌乱不堪,有许多在风中便融化消散了,好几个丫鬟聚在廊下仰着脖子看雪,嘻嘻哈哈的说着话。 “这可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啊。”如月出神的望着。感慨道。“北京的雪呢,不晓得会下的怎么的大。” “你还记得在江宁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下的那场大雪么。”采薇也出神的望着雪,回忆道,“那么大的雪走路都极费事,多年难遇呢。后来你我在曹家的路上论起了灾情……对了,那会儿你写了首咏梅诗。真是惊艳四座。”说着她便吟诵了一遍。 “瞎写着玩的。我自己都忘了。”一提到写诗,如月的脸便红了。却听采薇幽幽道: “还记得赵雅吗?” “当然记得,那日也是我第一次见她。这位赵姑娘可是大儒之后,才华横溢,不过她并不喜欢我呢。”说到这里她想起在吴县遇到赵雅的贴身嬷嬷的事儿,“好像她嫁的也是书香门第吧?不晓得现在过的怎么样。” “什么书香门第。”采薇冷哼道:“他家也配!她那个丈夫虽说是进士出身,却最爱风流,两年里不晓得里里外外纳了多少妾。赵雅那人刻薄了些,又是个清高的,哪里肯跟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妾室们争风吃醋,只是一味跟丈夫赌气,结果人家哄了几次后便烦了,我行我素还大有宠妾灭妻的架势。前两日江宁来了故友,闲聊时提起此事很是唏嘘,说她现下过的很不如意呢,而且身体又不好,不晓得将来会如何。” 如月听到这里呆住了,一时不晓得说什么才好,那时见她遣人当东西便觉得不好,未料竟过的如此。屋里沉默下来,大家都不再言声只是看雪,此刻雪下的密集了许多,随着风势和鹿肉的香味一起飘进屋里,如月抚了抚胳膊,流苏忙把披风给她加上,其他人的丫鬟也都取了披风给自家主子披上了。 采薇伸手接住一颗雪粒,轻声吟道: “朔风狂,雁无行……遥忆金陵,斜倚朱栏望……” 说完她便停住,似在思索,稍后看了眼好友们道:“这阙苏幕遮我们一起作完好了。如月?” 如月的脸顿是僵了,她的文学水平在这几年里是有所提高,可也没高到张口即来的地步,正尴尬间只听乌林笑道: “姐姐这不是为难我们呢么,我可只知道耍枪弄棒,有你们两个大才女在,就把词做完好了。我等庸人洗耳恭听。” 采薇听她这么说便不强求,“既如此,那我做上阕,月儿做下阕好了。” 她沉吟片刻道:“六出花飞皆来赏,岁暮凄凄,孤影红绡帐。” 乌林去拿笔墨,她铺好纸,记下采薇的上阕苏幕遮,又看向如月。如月红着脸道:“我才疏学浅,还是姐姐都做完罢。” 采薇只当是推辞也不说话,抿着嘴儿对她笑,如月实在挨不住尴尬道:“那我可就说了,莫要失望。”她叹了口气,毫无底气的接过笔斟酌着慢慢写道,“炉烟直,满庭香,王谢旧事,闺中话名将。昼短疏月寒枝上,海棠深深,错乱花期忘。” 采薇看着她的字,两眼发亮道:“我都忘了你的字最是出色,现下看又有精进!却是我所见女子中写的最有风骨神采的,嗯……”她回首看了看看天果见浓云后依稀有月,墙角仍有几丛海棠倔强的开着,诗写得应景,忽然又想起初见那人时正是海棠深深细雨绵绵的暮夏,这一见便是劫。她怔忪想道:“海棠深深,错乱花期忘。若能相忘,又何必相识?” 一旁的乌林和如月见她神色有异,知晓必有心结,且怕是难以启齿之事,二人都想到一处去了,不免忧心的互视一眼。此时门外缦缨叫喊道: “姑娘,鹿肉烤好啦!忒香了,赏小的一串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病重 一九刚过两日,本想抓紧时间好好玩的如月不得不放下闲心——若迪病重。 如月一得了信儿便急着去探望,驾着马车来到八贝勒府,府邸气氛凝重,八福晋朱赫见了她红着眼圈拉过她的手道: “给你递信就是想着怕晚了就见不上了,这么多年,除了我她就你这么一个好姐妹,此时你能来实在太好不过。” 如月含泪道:“前几日来看不是还好么,怎么这么快……会不会诊错了?” “她的身体那个样子,唉,几乎每年冬天都会生病,次次皆是要命。这回太医说了,怕是真不行了。加上前两日不小心弄伤了手,血流的就止不住,看得人心慌,眼见着脸就那么白了下去,要不是贝勒爷请了太医来,当日就不行了。” 说着朱赫的眼泪就下来了,“若迪是个苦命的,若不是这病早该嫁人了,也不至于在家里待不下去,连族谱都未入……” “今日她如何?能去看么?” “在炕上躺着,她额涅守着。你去看看吧。” 当如月见到了若迪,几乎不敢再去看第二眼,这才几日啊好好一个人成了这幅样子!她的脸像蜡人似地白而僵,她的眼睁着却没聚焦,茫然的不知道在看哪里,墨染的黑气围绕着身体,这场景实在是骇然!在如月进来时,黑气翻滚的格外厉害,像是挣扎般稍稍离远些若迪,若迪听道动静侧头看到如月,像是不认识如月似地望了一会儿方勉强笑道:“啊,你来了呀。” 如月也强笑道:“是呀,来看看你。精神瞧着还不错。你看,这是我新折的,像不像?这是在路上买的糖葫芦。要尝尝吗?” “当然要。” 见女儿挣扎着要起来,佟佳氏忙道:“你还是歇着吧。别起来了。” 若迪嘲笑道:“额涅,我记得最后一次吃这个是在我七岁过生日时吧,那天你知道阿玛不想要我了,所以才让人去买了我一直想吃的糖葫芦,到现在我都记得那味道。现下我也没几日好活了。也没人再管的着我啦,您就随我高兴吧。” 佟佳氏愣了愣哇的一声哭了,若迪却不再理她,而是看向倾城,后者忙过来扶主子起来坐好,又拿靠垫垫在她背上。 如月把糖葫芦给她,若迪咬了一口。立刻捂着腮咧嘴笑道:“啊,好酸。跟想的一个样。每次你一来我精神就好的多,”说着她接过纸象道:“这个做的可是比原先那个复杂了许多,不过也像了很多。” 如月折象是想讨个长寿的彩头,希望若迪能渡过此劫能活得长长久久,未料却听她把玩着叹道:“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神仙都会死,我这么个凡人能活道今时今日,已然很好了。月儿这般手巧,今后不晓得还会折出多少好东西,到时你可要记得烧给我呀。” 如月跺脚道:“浑说什么呢!”她一把纸象夺过扔到地上:“早知道我就不带这东西来了!”说着她实在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你一定要好好的。咱们还要一起玩折纸玩蹴鞠放风筝呢!” 若迪淡然的拿过帕子递过去,“我自己都想明白了。你又何必难过呢?再说这些假话有什么意思?”她看着犹自呜咽的佟佳氏道:“额涅也不必哭了,我这一去,只剩了你,你可要好好的,阿玛虽然不近人情。但碍着朱赫姐姐的脸面一定不会为难你的,上回我说的过继一个儿子的事儿。额涅还要早做打算的好。” 佟佳氏一听她这话哭的更加厉害,若迪微微笑道:“其实这对我来说也是解脱。死并不可怕,大师也说来世我一定会活得很好,没有病痛折磨,还会有段好姻缘。所以,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来世。若在以前她定是不会信什么来世的,可现在的她有什么资格去质疑呢。虽然她知道巽元子不过是说了个善意的谎言,也许如此才是最好的方式吧。从八贝勒府出来如月心里极为压抑,临别时朱赫对自己的嘱托她牢牢记在心里。我一定会陪她到最后的。我们是朋友。如月想如果我死的时候也能如此坦荡无畏那就好了。 当琅家的马车离开,打马回府的胤禛回头望了眼,进了府门后他低声问道: “方才可是琅家的车?” 随行的是海保,是胤禛乳娘的次子,也是他从小的伴当之一,这个圆脸胖胖笑容可掬的年轻人欠身道:“回四爷的话,正是呢。[.超多好看小说]听说这位琅格格跟八爷府上福晋家的妹子交好,那位病格格好像快不行了,家里都开始准备入殓的东西了。琅格格可能是来看望她的……就是奴才想不通,她哥哥既是十三阿哥的侍卫,怎么能由着妹子跟八爷家的人走的近呢。” 胤禛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你倒是挺会为十三爷想的。十三是我弟弟难道老八就不是我弟弟?当初琅家救的可不只是十三弟一人。” 海保看不出主子的心思,斟酌道:“奴才也就是一说。不过也真没听说琅侍卫跟八爷他们有什么交情。” 胤禛嗯了声,便大步往书房走去,论及胤禩他不由想到这个聪明人怎么会允许自家福晋做这样不合规矩之事,竟让妻家的妹子在府中长住。难道外面所传他惧内又专宠是真的?还是为了表现给谁看?胤禛心里冷笑,他们这几个弟兄里最会处人的便是这位了,今时今日他也是最会扩充势力的。转念胤禛又想到上午苏培盛给他的那张条子,眉便又皱起来,孰真孰假还未清楚,可即便如此胤禛仍然很堵心。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张美丽至极的面庞,陷害还是实情?看了眼隔壁的宅院,胤禛冷着脸想:不是她在算计,便是你的阴谋吧? 如月回府后心里惦念着若迪,当夜她画了幅九九消寒梅花图。又拜托澄心做了梅花糕,过了两日她让人送了拜帖,见回复应允翌日她才提着东西又一次去了八贝勒府。见到若迪时,她竟正在吃馄饨,精神很是不错,若迪见她来了就笑道: “姐姐特地给我做的,有好几种口味,要来一碗么?” 如月见她如此。心里微定,也笑道:“我是吃过饭来的,并不饿,待会儿你尝尝我家澄心做的梅花糕,不甜的,特香。” “那敢情好。” 二人说笑了一会儿,佟佳氏在旁无趣。说了句你们说着话儿便自行下去了,若迪也没留她,只让如月坐在自己的身边,拉着她的手道:“多谢你还能来瞧我,日后能来就多来吧,我也没多少日子了。” 如月压住那只瘦骨嶙峋的手道:“胡说什么呢。人哪有不得病的。你病了我自然会来看望,下回我病了你可也得来瞧我呀。诺,这是我画的,待你描完这些梅花一定能好起来的。” 若迪微微笑道:“月儿,你真好。只是你这样待我到底是因为我,还是为了姐姐?” 如月未料她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免呆了呆,回顾味儿来才正色道:“当初福晋请我来此是为你解闷儿。我的确是不得不来。但识得了你后,也的确是真心相交。这点绝无异议。再说你我相识一场,你觉得我是何样人?” 若迪有些疲倦的靠回到枕上,拿过画儿细细看着,半晌才道:“我这一生。只认识两种人,厌恶我的和为了我姐巴结我的。归根结底都是不待见我的。当初阿玛要杀我,额涅恨不得没生过我。也只有你是个例外,即使是朱赫姐姐……对我如此也是因为承了姑姑的情。” 如月不做声,若迪叹道:“姑姑是个特别贤惠温柔的人,她不仅待我好也让朱赫姐姐照顾我,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能成她的女儿该有多好,姐姐是有大福气的人,有那么好的额涅,自己生的美性子又直爽,想要的都会去争取,这一点姐姐和姑姑可半点都不像,最后还能跟着姐夫这么好的人,我是多么羡慕呀……”说着她微笑着发起了呆,过了一会儿若迪才又道: “月儿,你画的梅花可真漂亮,特别是这些枝干,说来我最喜欢的就是梅花啦,你呢,喜欢什么花儿?” 如月道:“我?很多花我都喜欢,海棠,茶花,百合,栀子,哦,我觉得莲花最有风采,夏天在什刹海玩的时候,看那些摇曳的莲太美了,在江宁时更是能看到不同种的荷花和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形容的真好!也难得的单看好看,成片也好看。不过说起梅花,在江宁府到了冬日我们会去赏梅的,可不仅在园里,要说好看还得在户外,有成片依山而种或湖边野生的梅。可到了京师这样的景致就看不到了,株株都圈在院子里,野生的几乎没有见过。” 若迪点头道:“确是如此,不过我听说在积水潭旁就一处梅地的,依着野趣长的,真想去看看。” “咦?真的么?” “嗯,姐夫说起过的,姐姐也去过的,说红梅似火,白梅如玉,黄梅染蜡,花香怡人,文士雅客往来不断……”若迪忽然停了嘴,不吭声了,她呆呆的望着窗外,从那个角度只能看到一角天空和围墙,冬日的肃穆既带不来花香也没有一丝热烈,若迪望了一会儿灿烂笑道:“明日我们一起去那里看梅花好不好?你,姐姐,我,我们一起去看!” 如月迟疑道:“这天忒冷了些,你的身体又不是很好,要不等身子好些了再去?” “我这身子从来都没好过,说不定这回连年都过不去呢。不紧着时日怎么行。”说着她咳嗽了起来,凹陷下去的脸颊更加灰黄,如月轻拍她的背,倾城端着水过来,若迪摆摆手示意不用。待咳完了她就手就把帕子扔到一边,看也不看帕中那团殷红的血。 如月瞧得心惊,想说又说不出什么,若迪见她面有异状就道:“这样好久了,我已经习惯了。嗯,答应我可好?真的,一起去吧,我都好几年没出过大门了。” 如月不知道该怎么回她话,却听有人道:“那就一起去吧。” 说话的是朱赫,她穿着盛装,妆容精致,如月知道今日她要去宫里请安,看样子是赶过来看望妹妹的,朱赫道: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若迪多穿些就是了,月儿应该没什么事儿吧,我们就一起去好了。这几日天冷积水潭那里确实已经结了冰,都可以坐拖床了,若迪也试试吧。嗯,月儿到时我去接你。可要做好准备,看着天像是要下大雪,可得多穿些。” 朱赫一锤定音,若迪期望不已,如月自然不能有异议,她只能应下了,只是在心里不安,如此纵容难道真的过不去这个坎儿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折梅 当夜果然下了雪,到了翌日雪已然积了半尺厚,辰时刚过八贝勒府上的马车就来接人了。(.好看的小说)如月一出来就看到马车掀开了帘子,露出若迪的脸,她身侧坐着朱赫,只露出半张脸,如月看出她那芙蓉面上仍旧化着妍丽的妆容,额上系了昭君套,还戴了样式新颖的耳环,长长的直坠到肩上,二人皆是大红色猩猩毡的斗篷,今日如月穿了件翠缎洒金貉毛的带风帽的出锋斗篷,里面是穿着鹅黄夹棉的氅衣,麂皮的小靴子里垫了毡很是暖和,即使如此她还是系上了风帽,戴了手套。如月推辞了朱赫的邀请,还是坐了自家的马车跟着大队人马向积水潭方向而去,行了大约近一个时辰这才到了地方。 一到地儿便见到了梅林,果然是野生长的,只是时节未到,只有寥寥几株上结了花苞,偶有一两朵迎风开放,如月和朱赫搀着若迪走到一株树前,若迪闭着眼凑近花朵细细闻了闻,像了了心愿似地叹了口气,轻声道: “终于见到啦。合着这雪味儿还有冬风的冷,真的是暗香浮动呢。”说着她咯咯笑了就身一躺居然便仰面倒在树下雪地上,这举动唬的朱赫和如月都跪下去扶人,本以为是她身体支撑不住定睛去望去,却见她仍微笑着透过树枝仰望天空。 “若迪莫要淘气,快起来,地上多冷呀。当心病情加重!” “姐姐该记得我小时候冒雪私自出房去看梅花生病的事儿吧?那会儿的雪和现在差不多,梅花却开的更多,一树的红,像是点点的火苗,好看极了。当时。你吓的脸色都变了,抱着我直哭。” 朱赫愣了愣道:“嗯,那会儿你十岁吧,之后病的好厉害。可把我们吓坏了。所以莫要再躺着啦,快起来。” 若迪转过目光,定定的瞅着朱赫,那笑容渐渐隐了下去,一滴清泪顺着眼角落下。“姐姐一直不知道吧,我那么做是有意的,那会儿就想这么死在梅花树下就好了,然后化作魂儿和梅树一起。(.无弹窗广告)不知道躺了多久,只记得雪都盖满身了,最后却是你发现我不见,救了我。到如今我仍记得你抱着我叫我的名字,用手暖我脸的样子。” 朱赫使劲咬着嘴唇没说话,若迪道:“你一直对我很好,可我觉得那并不是你的真心,而在心里更是嫉妒你,你要什么都有。虽然是外孙女可爷爷对你比哪个都要好,即使对我不好没有谁会说你半点不是。我在家里的地位连你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爷爷说你讲义气敢担当,我又觉得你虚伪,对我好是为了讨好他和姑姑。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忽然明白,这世上没有谁应该对谁好,我长久以来承了你的情实该感激,感激有你一直在。一直没有扔下我。”说着她坐起来,捡了一朵落在地上的红梅簪到朱赫的发髻上,欣赏的看了看,“真好看,你还是最衬红色啦。” 朱赫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将她抱住,“好妹妹。我苦命的妹妹!” “这一生是很苦啊,真的。”若迪含泪微笑道:“生不若死。如今真的要死了。可为什么又那么舍不得了呢,舍不得你,舍不得月儿,舍不得……额涅,还有这些美丽的花儿,这壮丽的雪景。”她笑着淌下了眼泪,如月在旁看着心里难受极了,她背过身去擦着眼睛,可能是擦的用力了,风吹过,雪落在脸上,生疼! 见几位主子成这样子,一旁的诸多丫鬟随扈无一敢上前相劝,最后还是朱赫的乳娘现在的管事齐嬷嬷小意上前劝道: “主子,您看这大冬天的还下着雪,又是户外,让人看见多不好,就是格格也经不住这样伤身伤心的,这不还有琅格格在呢么,叙旧什么的还是回府再说吧,今儿难得出来,主子可得紧着时辰看花儿玩冰。” 朱赫擦去眼泪道:“看我,怎么就忘了这些了。若迪,难得出来咱们就别说这些话啦,你我这么一哭可让月儿看笑话了,都多大的人了还总记得小时候的事儿做什么,不管什么出身不出身的,你就是我的亲妹子。” 若迪红着眼笑道:“是呀,今儿怎么也得好好玩玩。月儿,来,你也戴朵花儿。”说着她又掐了朵红梅给如月戴上了,如月也笑着给她簪了朵。 如此三女便抛开心思在梅林玩了半晌,只是花开的少便少了情趣,幸好雪景非常好,而积水潭的湖面已结了较厚的冰,不少人在上面玩起了拖床,有简单的也有带棚子复杂些的,若迪见了便央求要玩,今日的朱赫对她是有求必应,就遣了人找来一架拖床,这拖床甚为华丽,比寻常的要大上面还铺着厚厚的垫子,棚上搭着白纱,要是跑起来定若行云一般,朱赫见了也是诧异,唤来下人问从哪里弄来的,那人笑着回话说其实是八爷知道福晋今日要带格格外出昨日让人就准备好了的,朱赫见丈夫如此关注自己心里欢喜,这脸上便显出几分娇羞和得意来,若迪见姐姐这样就打趣道: “姐夫可真疼姐姐。好让人羡慕。” 朱赫刮了下若迪的鼻子:“话这么多,你姐夫还不是担心你么,怕你坐着不舒服。好啦,闲话少说,咱们上去坐着玩吧。” 齐嬷嬷上前道:“福晋,您也要玩么,这要是摔了磕了的,回去老奴可怎么跟八爷交待?” 朱赫洒脱的一挥手道:“你还不晓得我,我还当姑娘那会儿什么不玩,成了亲连拖床难道都不能玩了?待会儿我还要去溜冰呢!” 说着她率先坐了上去,挥手招呼若迪和如月过来,见若迪被人扶着也坐了上去,如月又好奇又期待的扶着澄心的手也踏上了冰面! 现世她虽爱玩,可却从没到过结了冰的湖面上玩过,因为所待城市的冬季从没冷到过湖面结厚冰的地步。拖床大都是由人拉的,也有人让驴马来做动力。可现下初结冰一是怕撑不住,二是怕速度太快,于是朱赫安排的还是人力,他们就这样绕着湖快速滑动着,如月从后面搂住若迪保护她,朱赫边笑边指点着岸上的各种景色给若迪讲解。 这驾拖床如此与众不同,人力又多,床上坐的还是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自然引来许多人的瞩目,有不少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人群中便有穿着便装的胤禩,他披着大氅,站在桥上,一旁的随从撑着伞。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飞奔中的拖床,随扈艾蒙道:“爷。福晋他们在那里,您不过去?” 胤禩摇摇头,“我去了他们便不能尽兴的玩了。安排的人都去了吗?” “爷放心,都安排好了,福晋和格格一定安全。” 胤禩点点头,低头把玩着一支红梅。这是他在梅林折的,上面的花苞很多,回去插到花瓶里也不晓得能不能开出花来,以前那人最是爱梅花的,连熏香都用的是梅花的味道,可如今……再见之时她身上带的味道变成了兰草熏香,果然是女为悦己者容吗?他苦笑,握紧了手。指节都泛出了白。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他似乎又看见她拈花而笑的模样。 胤禩在风雪中回顾往昔,周边嘈杂的声音里有一道格外分明,让他顿时回过神来: “八弟,怎独自在此?” 胤禩一惊转头去看。来的竟是胤禛,身后除了苏培盛还跟着伍十弦。胤禛裹着天青色的斗篷踏雪而至。他里面穿的是朝服,并没有打伞。帽上和肩上落满了雪花,总没表情的脸仍旧是平静无波,唯有一双黑瞋瞋的眼里透出几分意外之色,脸颊因为风雪泛起了难得的淡红。方才在想那人,现在竟就遇到了他。胤禩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胤禛,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四哥。一阵旋风吹来,雪迷了他的眼,在用手去挡的时候,胤禩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在永巷遇到几位掌事宫女,正被她们打趣时胤禛路过,自己忙向他行礼,当时还住在坤宁宫的四哥颔首说了句,八弟,天冷,快回吧,在巷子里跟奴才们多说什么!言毕他冷眼扫过那些宫女疾步离开了,后者们无一不立刻低下头神色惶惶,对自己马上变得规矩许多。胤禛那个眼神他一辈子都不会忘,冷冽里带着警告,这眼神并不是对胤禩,可他却像现在一样握紧了拳头,攥的手心生疼。这宫里有谁认为我是主子呢?什么皇子?什么规矩?什么主仆?也就是你和太子那样的人是用不着讨好这些人的吧,将来我一定…… 当发现胤禛露出疑惑的神情,胤禩才恍然察觉自己注视他注视的太久,忙微笑着向胤禛行礼:“弟弟见过四哥。” 胤禛道:“在外无需多礼,今日怎没去吏部?” “我可不像四哥那么忙,有那几位在,哪里用的着我事事操心,由他们去做好了。今日好雪,弟弟便偷溜着出来瞧瞧。” 胤禛皱眉道:“八弟,吏部已由你管,怎可懈怠?虽不熟悉可虚心请教他们哪里有不教之理。唔,待会儿你还是回去吧,免得皇父知道了不喜。” 胤禩正色应了,胤禛点头又打量了他一下:“你怎么一人在此,他们可都在那里呢。”说着他指了指湖边那簇人。 胤禩含糊道:“他们不晓得我在此。只是四哥怎么有时间出来游玩?年关将近户部不是很忙的吗?” 胤禛叹道:“顾师傅病了,我去探望了下,回途见雪下的好便绕了路欣赏,又想起这里的梅就想看看是否开了”,他看了眼胤禩手里的梅花,“现下就折,八弟不嫌太早?” 胤禩灿然一笑:“既然来此怎能空手而归,回去养着终究也是会开的。只是,四哥难得有闲情,未能得偿所愿是否有遗憾?” 胤禛道:“赏花是一时兴致,去了梅林已尽兴,虽未折到好花,但衣襟染香也不枉此行。并没有什么遗憾,且来日方长,下次再来时必有收获。”(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香逝 胤禩注视着他,抱拳道:“四哥不愧是修身养性的居士,说话总有禅理在里面,弟弟受教了呢。嗯,几日未见四哥好像清减了些,想必又是事事亲力亲为吧。” “本分而已。” “四哥您勤勉是好,可也不必把自己逼的那么紧,天下之帐不是一日两日能处理的好的,徐徐图之方是道理……朝堂之弊也不是一日之功,给彼此留点余地不是更好。” 胤禛看着对方真诚的神色,挑了挑嘴角,沉默少许才道: “八弟果然是好性情,什么事儿都能活匀了办。我呢,就是他们说的刻薄性子,一贯只认黑白,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是我的事绝不会推脱半分,再累再苦我也认了。是谁的错儿,被我查到他们也得给我认了,管他是谁!” 胤禩明白这话一半是说给自己听的,一半还带着老九和老十还户部钱的事儿。他也没有尴尬,只是微笑道:“真还是四哥有底气能说出这样的话,要是放做其他人我定会笑他不自量力。唔,说来弟弟也有些时日没瞧见太子了,听说又病了?不晓得要不要紧,没有他镇着,六部怕是要乱呢。” 胤禛抿了抿嘴,他不去看胤禩笑得意味深长的脸,皱着眉去看湖面,“做臣子的自该为主上分忧,太子病了,你我更该用心做事不是么?” 胤禩嘿嘿笑了几声,不言语了,他看向湖面,本来悠然自得神色忽然就僵了,就听身侧那人清冷的声音响起:“弟妹好兴致啊。” 远处朱赫正在溜冰。她跌跌撞撞的,一会儿工夫已然摔了好几跤了,一旁的仆从紧跟满跟着想要扶她,却被推开了。有位穿绿的女子来劝,不晓得说的什么,朱赫竟退了下去,重新坐回到拖床上去了。 随扈艾蒙道:“八爷,要不要奴才去看看。” 胤禩摇头道:“齐嬷嬷已经过去了。不用去打扰他们。见了我必会拘束。” 此时又换那绿衣女子滑起了冰,也是刚滑了两下就摔倒了,被人扶着站起来没多时又摔倒了。 “那是琅如月?” 胤禩看了他一眼,“四哥认识她?” “这么出名的人,怎会不认识。即使在八弟府上也见过数回她家的马车,八弟平素就礼贤下士,对救命恩人怕更是上心呢。对她你应该很熟悉吧。”胤禩听出他话里有话,略一想便笑道:“和琅格格相熟之人是朱赫,而她常来我处也只是为了看望若迪,想来四哥也是知道那件事的,难得琅格格用心相助。” 胤禛不置可否,胤禩又道:“皇太后很喜欢她。说她性子好又聪明。按这样下去,明年估摸这会被指婚,说不好与你我会更熟也未可知。” 胤禛的眼角一跳,在短暂的沉默里他看那抹绿云渐渐滑得好了起来,流畅的步伐让圈子越来越大,甚至还夹杂了些花样,已经有人开始围观了。 胤禩沉吟片刻试探着问道:“四哥,说到明年的选秀。可有中意的人?” 胤禛也不看他,只盯着在冰面上的琅如月道:“听命便是。这种事我向来都是无所谓的。” 胤禩的笑容沉了下去,他也转过头看着冰面道:“四哥不怕内宅人少,德母妃也会嫌人少的吧。到时……” 胤禛打断他的话道:“故此才说听命,额涅招人进府也是应该的吧。我毕竟子嗣单薄。” 胤禩见他到现在都是那副样子心里微怒。他正要再说什么,就听那边一阵叫好声。去看时琅如月正在做漂亮的快速旋转,身法很是特别。 “户部还有事。我这就先走了。” 胤禩回过头,胤禛已经跟他拱手道别了,他只好躬身道:“四哥慢走。” 见四贝勒走远了,艾蒙才凑近道:“爷,要我去查查么?四爷没问有点不寻常啊。” 胤禩冷笑道:“四哥何等样人,要是为这事儿沉不住气就不是他了。那事你不用查,知道这件事的总共不过那几人,能透给他消息的却没几个。不是十四说漏了嘴,就是她家出了奸细。好了,此事就此作罢,往后不要再提。静观其变吧。” 说着胤禩看了看手里的梅枝,又望着胤禛的背影,面上阴晴不定待那群人消失良久他才对艾蒙道:“回吏部。” 艾蒙应了,一低头见那枝梅跌落在地,胤禩却头也不回的走了。梅枝已然断成了两截,几点红色印着雪白分外鲜明! 冬游积水潭后的两日若迪去世,她终是没能完成和如月的约定描完那幅九九消寒梅花图。得到消息后如月大哭,去祭拜的时候她带去了九十九只纸鹤和一些二人常折的物件,连同纸钱一起烧了。家里诸人都很担心女儿的情绪,未料祭拜回来后如月神色飘忽,一回来便闷头在屋里画起了画。来探望如月的甄氏发现女儿画的不是以为的若迪肖像,竟是一只样貌古怪的大鸟。 “这是什么?” 望着纸发呆的如月哦了声,静默了一会儿才道:“若我说我知道她真的是解脱了,你信吗?” 甄氏呆住,怔怔道:“其他人这么说我定是不信的,可你,那还真不好说,可是在丧礼上出了什么事。” 如月道:“我去祭拜她,心里难过极了,可一进祭堂就在她的灵柩前看到了一只蓝色的大鸟,就是我画的这样子,以前我从没见过这东西,古怪的是其他人好像都没看到。” “……就像七夕时在什刹海你说的那种五彩鱼?” 如月点点头,又道:“那鸟本一直立在棺椁上注视着八福晋,后来我来了,它便在灵柩前转了三圈,然后便落在我的前方,直直的瞧着我。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我觉得它和若迪有关,要么是她的化身,要么就是……” “嗯?” “说不好,总之看到这鸟我就觉得若迪或许真的是解脱了,真的去了所谓极乐世界?” “然后呢?” “然后就消失了。” “消失了?你确定不是幻觉?或者是眼花了?”甄氏落出了获悉奇闻异事的听者惯有的表情,“即使都是真的,你有没有想过,你突然有了这个能力是为什么。这事儿我一直捉摸不透,为什么在江宁时没有到这里反而有了?你说老天爷到底想干嘛,或者说想让你做什么?” “不知道。总之现下我知道若迪很好就是了,她可是一直向往围墙之外的生活的,成了鸟可就如愿啦。其他的我没多想,随便吧。” 如月见甄氏皱起了眉一副相当不满的样子,知道她会继续说教。弄不好又要被拉到庙宇道观里去叩头烧香,便推说自己很累要休息,甄氏无奈只得回去。撞鬼,将死之人的灰黑烟雾,五彩鱼,蓝色的鸟……天知道之后还会再见到什么。如月靠着门叹了口气。 转眼已过腊八。江宁来信说琅小山等人已坐船北上,按着时日算年前将到北京。这消息多少抵消了如月因若迪去世而悲伤的心情,虽然宝络来不了很是遗憾,但杜嬷嬷和阿隆索的到来还是非常让如月期待的。头七之后朱赫也有请她去府里坐坐,但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推掉了,好在朱赫并没有为难她,大约是压根顾不上吧,如月这样想。 年底到了。甄氏的应酬也多了,济兰忙于公务,准备过年的事儿都压在如月身上,她在这些年也有了经验,提前也有了准备。见女儿操办的像模像样的甄氏不禁老怀安慰,又见儿子跟乌林相处融洽更是让她盘算起是不是该再换套大些的房子。说成亲很快就会成亲,成了亲很快又会有孩子。孙子……一想到这个甄氏这心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感叹。岁月催人老。自己穿越来已经十几年了,连孩子都要成婚了,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本该轻松的可心一点也没轻松,自己的将来又在何方? 这日甄氏应邀去裕亲王府,见正屋只有西鲁克氏一人,牌友们一个都不见她心里便是一跳,莫不是有事儿?果然,王妃亲热有别有深意的拉着她的手坐下,虚寒问暖了一番后,说了一段让她差点没呛到的话来: “玉洁,有些事儿你可真不该瞒我,你我是什么关系。你既然有了可意的人,就早点说嘛,害我还到处为你留心。” 甄氏强忍着咳嗽把茶咽了下去,诧异道:“此话从何说起。” 王妃看着她,用‘我就知道’的语气说道:“还瞒我。唉,说来也是,毕竟是女人,再嫁这种事却也难以启齿。哪会像男人说再娶就再娶,说纳妾就纳妾呢?你又从小跟着汉人长的,到底……”说着她了解似地拍拍甄氏的手,“早就给你说过的,咱们满人家在婚事上没那么矫情也没那么多框框,再嫁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何况你那先夫实在不是个东西,不为他守着谅谁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再说了,能嫁个好人,也是为你和孩子们好么。” 甄氏心里大约有数,只是面上苦笑道:“您到底想说什么呀。” “还给我掩着做什么,人家都提亲提到我府上来了,你瞧瞧,彩礼什么的都在呢,连媒人都跟着一起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甄氏的脸这回真的一下红了,她难掩激动的握紧了手里的帕子,低下了头。 王妃一看便晓得她定是明白的,又想起昨日的情状,心里暗道:她一直不说难道是郎有情妾无意?还是旁的什么?也是,依着她的眼光和家里的财力,莫不是嫌人家门槛低了?王妃试探道:“妹子,可是不愿。若不愿我回了他,谅他不能如何。” 甄氏忙道:“您还没说是谁呢!” 王妃奇道:“难道不就是那个钮钴禄凌柱?”(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决定 甄氏心里不晓得是个什么滋味,当时跟那个男人郑重说过的,如果说服不了自家人那就不用提亲,如果处理不了府里的妾那就不要提亲,如果不能全心之爱自己一个再不纳妾那就不用提亲。如今他来提亲,那就是说……可是他真的能守信还只是一时的托词呢?甄氏心里很是纠结,长的再像也不是罗臣,他再好也只是个通常意义上的古代男子啊。 “怎么忽喜忽悲的,我可是听说了你们相识相交的事儿啦。真是缘分大了去了,若你们能成也是桩佳话,凌柱的为人听说是不错的,连王爷也说此人忠厚仁善,从没有什么乌七八糟的男女事儿,就是放在孩子的心上重一点,不过也就一个儿子,现下还小,能养亲的。其他都是女儿,早晚要嫁的,嗯,他家的老太太又跟着大儿子过,怎么看都是不错的。虽然,典仪的收入是不怎么高,他家也没旁的收入,我想妹子也不是缺钱的,人嘛,还是得看人品的。是不是?” 甄氏道:“王妃说的都对。我还是得回去想想。毕竟婚嫁是大事,麒哥儿和月儿都大了,这事我不能一个人就决定下来。” 王妃也不勉强她,又说了一会子话甄氏便告辞,见甄氏六神无主的样子王妃知她现在正乱着,就没有再挽留,只是心里嘀咕,这要是真成了,再过半年女儿再嫁了人或者儿子娶了媳妇到还是件妙事,这家人赶婚事倒赶得巧。 甄氏回了家左思右想了一番,说起嫁人可不是头一回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自己也是喜欢那人的。可就是觉得不真实。她觉得一切被命运安排的太精巧,巧到让人心悸。凌柱的样貌不断在脑海中出现,渐渐的和罗臣重叠,一样的深情无限,一样的关心呵护,如此怎能让她这个零落天涯之人不动容呢?他们私下见过好几回,每一次甄氏都是欢喜而回的,这种感觉让她很享受。(.)不过。一想到他的某个女儿将会是未来的皇太后,怎么就感到怪怪的,还有那不省事儿的老太太以及总无事生非的亲戚,都将会是闹心的事儿,最要命的是那个穿越来的曼珠,她的存在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谁也不知道。一条无形的线莫名的让他们连在一起,目的总让人忐忑。但又无力违抗。 下午济兰回来,甄氏把一双儿女唤道跟前如实讲述了此事,如月先是吃惊接着就偷偷对她竖了大拇指贼忒兮兮的笑了,济兰很沉稳的听完了话,没露出什么异状。 “那么母亲意下如何?”他问。 甄氏道:“我也还在犹豫。凌柱的为人是好的,连我提的几个苛刻条件都应允了足见其诚心。对他……我也是有好感的,觉得是可以托付之人。只是,有些事我不得不考虑,所以想暂缓,至少等到选秀结束,你们的事儿有了结果再说。” 济兰和如月互相看了看,如月道:“若是明年我们中谁要成亲了,母亲当如何。反之又如何?” 甄氏道:“若是你们当中谁明年成亲了,我自是不会凑在同一年的,传出去实在不是个事儿。即使你们不成亲,我也不想这么急,算是给自己和给他一个反悔的机会。毕竟他的女儿不俗,要是成了凤凰。我还真不敢攀高枝儿了呢。”说着她看了眼如月,如月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但马上又若无其事起来,甄氏继续道:“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可以看清楚很多事。怎么着我这个当娘的最该放在首位的是你们。”说着看着济兰道:“麒哥儿,从小我就没瞒过你什么事儿,现下你也大了,甚至到了说婚论嫁的年纪,我更不想遮掩什么。我是怎样的人你最是清楚,当年你父亲负我害我,老天有眼我侥幸活了下来,从那一刻起我就立誓要要好好活下去,从没想着为他守身,这么多年一个人是因为没遇到好的。再婚这件事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丢脸的,如今遇到了他……虽说夫丧从子……若是将来我决定要嫁他那就是定要嫁的。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如月吃惊的掩住了嘴,济兰也很是动容,这番话绝对是叛经离道!可也的确如甄氏所说,济兰太清楚自家母亲是什么样的性子了。他垂头沉默了半晌才道:“母亲这些年为了操持这个家太苦,付出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如今您想怎么做儿子都会支持。儿子绝不违背母命。” 甄氏似是没想到儿子答应的如此利索,原本做好争辩打算而摆出的严肃表情一下换成了惊愕。如月却是松了口气又扑哧一声笑了。 “好一个母命不敢违,在江宁你浪荡江湖的时候怎么不说母命不敢违的话?还不是我行我素,气的母亲直跳脚也没用。反正咱们家向来都是做那些没规矩的事儿的,谁也别嫌谁不合礼数,嗯,我也想好了,要是我嫁了人然后过不下去和离了,你们可别叨叨个没完不让我回来呀。” “呸呸,好好的姑娘家还没嫁就说什么和离?!晦不晦气?!” “月儿你整日都在瞎想什么呢?” 见两人都皱眉瞪自己,如月伸伸舌头小声道:“不就是常看的书里的情节么,先做好最坏准备不行么。” 济兰何等耳力,立即叱责道:“可是太闲了,看得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书?” 如月立刻装柔弱的扑进甄氏怀里道:“娘,看哥哥又凶我。他自己是找到合意的了,站直了不说腰疼的话,谁知道我将来会怎么样,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想坏一点也没错吧。” 甄氏佯装生气的拍了下她的背,“你啊,怎么就两种性子呢。在外我看还挺知礼的,一回家就成了这么惫赖胡闹的样子,真盼着将来有人能管住你,好好磨一磨你的性子。不过话说回来……”甄氏看向无奈摇头的济兰,“乌林前两日来的时候带过来不少礼物,嗯,她给你做的那双鞋子可有试试?” 见如月奸笑,母亲期盼的样子,济兰有点不自在的咳嗽一声道:“嗯,试过了,挺好的。” 这些日子济兰跟乌林真的挺好的,而且有越来越好的架势,只是这二人相处方式对如月而言太闷了,下棋有什么意思呢,射箭射的多了也很无聊,济兰那些兵法论也就只有乌林能认真听了,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还真般配。和之前相比,近期乌林来的次数增多了,听扎琴意思好像他们的额涅的上层路线走的并不理想,不消说济兰这个备胎显然就成了不错的选择,她自然不会再阻止女儿来琅府玩的。济兰呢,不知道是不是如月的错觉,她觉得自家哥哥看乌林的眼神比以前更加温柔,而且身上的物件儿从用如月做的变为用乌林做的了,说实话如月还是有些吃味的,不过也没招儿,这就是男大不中留啊。 如今见他这副承认“我在恋爱中”的样子,如月想起今日上午去耿府找他们,当见到二人独处下棋的身影她立刻识趣的悄然退下去,在寻扎琴的路上她的心里酸溜溜的想:我的春天在哪里呢? 康熙三十八年的最后一个月钦天监算得封印的吉日是十九,于这日后若大的北京城便从井然有序混乱成一锅粥,这是南来的琅家始料未及的。 京官们在这放肆的节庆里大摆筵宴,互请酬谢,酒楼楚馆开始了最繁忙的一个月,以前门为主,京城里主要的道路皆拥挤不堪,车如流水马如龙,夸张到连立足之处皆无。红顶子们忙,流民地痞也忙,在这个时候是他们收获颇丰之际又无人来管,哪有不出来捞一笔的道理,故此市肆摊贩们最恨此季。 三十八年的冬天是多雪的冬,被白雪覆盖的北京没有了往日的黄尘,只剩下一味的枯冷和刮不尽的冬风,唯一的点缀是愈来愈多的红色灯笼。琅家门前的树早已凋零,乌鸦的巢在风中瑟瑟颤动。如月此刻正坐在温暖的屋子里认真剪着窗花,铜茶壶在炉子上咕嘟响着,白色的蒸汽让室内很湿润。她今日穿着竖领出风毛的翠缎斜襟袄,腰身是改过的,并不显得臃肿,身下的红裙边绣着几点黄色的梅,一段系着五彩头绳的乌黑辫子垂在腰际,印着窗外透进来的光,整个人显得恬静温柔。很快一个喜鹊报春做好了,她放下手里剪刀,俏皮的笑了笑,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又瞥了眼座钟。 “盘金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啊。”如月还没说话,一旁的揉着眼睛的镶玉已经开始嘟哝了,她的面前是一篓子的瓷制的珠子,和一幅半成品的珠帘。“接个人怎么就接到现在了。菜这么热来热去可就不好吃啦,难道生生要从午宴变成晚宴么?” “现下京城这样子路能好走吗?还那么大的雪。”流苏给如月倒了茶,如月捧着接过来道:“你急,估摸着他们更急呢!反正就快见到了。”她笑盈盈道:“不晓得阿隆索可有什么好玩的带来,一想到今日就能喝到惠泉红梅,我这心里……” 正说着就见鸦九挑开门帘一脸激动的道:“姑娘,人来啦!”(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团聚 来的人是从江宁来京汇报工作的琅小山郑嬷嬷一干人,随行的还有杜嬷嬷等将要长期住在京城的下人,这日的琅府比往日更加热闹,欢声笑语不断,宴席上早已没了主仆分别,大家同席诉说着这几个月的事情。 很快如月就知道了她的二哥跟着刘掌柜学医学的不错,就是经营上差了些,人际交往更是问题,这个可得用时间和经验磨出来。珊瑚主要负责雪竹的起居,忙的时候去苗圃搭手。宝络过的顺风顺水,而且越来越有主母风范,把家里打点的很好,对付起叔嫂也很有手段,虽然那些唯利是图的人起了些风波但不足为虑。她时不时按着如月的嘱托去探望菱纱,在宝络的照应下,菱纱的嫂子伯伯们也不太敢欺负她。听到这些如月觉得很安心,只是她万没有料到自己发明的内衣的主要客源竟是青楼!对于此宝络很有顾虑,生怕坏了琅家的名声,问姑娘还做不做这个买卖?如月乍听此消息觉得尴尬,问甄氏,甄氏让她自己决定。看着琅小山卷包带来的白花花的银子她又觉得这还真是个为难事儿,可得好好想想呢。 郑嬷嬷操心最多,甄玉洁是她从小看大的,一半是主子一半是当女儿看待的。自从甄氏三人离开江宁府后她整日絮叨的就是他们住的怎么样,吃的如何,生活可习惯,有没有被欺负等等,这半年传来的消息件件惊心,郑嬷嬷便非要跟着儿子同来,这一来竟又听说甄氏已有了属意的人哪里坐得住呀,急的什么似地,一吃完饭便拉着甄氏去说这事。 琅小山见母亲如此他只得暂放账目的汇报。随济兰到一旁说别的事儿去了。如月则拽着阿隆索和杜嬷嬷参观了新家,巡视一圈最后来到西厢,阿隆索一进屋就指着墙,瞪大一双绿眼睛道:“我虽然是头一回来京城,可是,尊敬的小姐,这是您画的吗?我可没见过其他人家这样装扮屋子呢!上帝,这简直是艺术品!” 阿隆索看到的是如月为了烘托过年气氛在白纸的墙上绘的彩绘图案。(.)是一株同比例的金桔树,婆娑的绿叶如云,橙红色的橘子挂满了枝头,栩栩如生,仿佛能嗅得到橘香。如月嗯了声嘿嘿一笑只暗道:本来是想画仙剑诸人的,怕吓到你们才画了这个应景,可惜甄氏和济兰都不让她捣乱。否则一个屋里画娜娜一个画鼬,该多好玩! “这就是咱们在北京的新家了,你们觉得如何?” 阿隆索和杜嬷嬷互看一眼,前者道:“我觉得地方小了好多,太挤了!可为什么呢,太太不该没钱置办呀。这里不如江宁。阿嚏!还太冷啦。” “这个呀,就是中国,呃,大清特色,慢慢你就会明白了,总之,这段日子我们只能住这么大的房子,你们就凑合吧。说起冷。却是有点,不过我的屋子也燃着炉子呢,不至于冷成这样吧,流苏,把手炉给阿大爷。” 阿隆索接过手炉嘟哝道:“这京师好是好。可就是没江宁住的舒服,很干。吃的也不怎么对味口。太太和小姐你们真辛苦。” 杜嬷嬷见如月瞅自己便有点腼腆简单道:“回姑娘的话,老奴觉得厨房很好。地方小可都因地制宜了。”说着话。她五岁的孙子阿才突然跑开,来到桌边眼巴巴的看着松子花生又回头期盼的去看如月,杜嬷嬷极不好意思的喝止,如月对她摇摇头示意无妨,让流苏给他抓了几把吃的带到外间玩去了,又让镶玉看座沏茶闲聊起家常。 休憩了一晚,第二日杜嬷嬷就带着同来的厨娘开始打理起灶间的事儿,这下澄心鸦九和如月算是彻底解放了出来,阿隆索一早就把带来的新制水粉香水小样拿出来给甄氏试用,琅小山的十来个账本也堆放到了甄氏的案头,如月见她老娘一脸亢奋的翻阅着,她就知道此女绝对不嫌累反而非常高兴,数银子时的她最精神啦。(.好看的小说) 如月自己也有重任,她安排好人员将南来的食物器物分门别类造册,再归置到地,光这件事就花了她两日时间,待全部收拾齐整她也累得差不多了,偏偏郑嬷嬷还总拉着她间接的询问凌柱的情况。明显感到了小主子的应付,郑嬷嬷还嫌她做事儿不上心,那么大的一件事儿居然一问三不知。如月暗叹您那真叫关心则乱,两个人的事儿只能看他们自己了,旁人就别添乱了。济兰则是鲜少在家,越到年前他的应酬就越多,以前的同僚现在同事,当然时不时还被召回宫,总之一家人要聚齐了吃顿饭还真是难。 终于到了除夕,一大早琅家就闹腾了起来,洒芝麻杆的贴春联挂门神桃符的,杜嬷嬷早早就做上了年饭,如月摆好了新买的唐花,又给每间屋的瓶子里插了松柏枝,让华铤和流苏逐一给系上铜钱,她收了甄氏和郑嬷嬷给的压岁钱,又给府里的丫鬟婆子下人发了红票,众人皆大欢喜。 济兰并不在家,他去辞岁了,于此同时琅府也来了不少人辞岁,一时间竟如走马灯似地多。本想去耿府的如月分身乏术招应着,还没来得及去耿府乌林扎琴和明辉就先一步来了,他们前脚到后脚凌柱竟也带着四个儿女同来了。郑嬷嬷这回算是见到本尊了,老人家满眼的都是不加掩饰的审视,见此人形容端正言谈得体穿着适度,带来的礼不轻,想起四处打探来的关于他的事心里便有了几分满意,再看他的儿女个个生的乖俊,特别是那大女儿,美的跟天仙似的,难怪太太说将来时定是要攀高枝的呢。 凌柱定是猜到了这位嬷嬷在琅家的地位,言谈间对她颇为尊敬,话也很能讨人欢心,眼见这他们高兴了,只把甄氏弄得颇为窘迫,时不时丢过去一个眼刀!凌柱只当没瞅见,跟郑嬷嬷说了许多闲话。明辉哪里看不出来其中的门道,只略待待便带着妹妹们走了。 如月好久没见到曼珠,这回见她更觉妍丽,她梳妆齐整穿的依然素淡,妆容干净有立体感,端坐在那里只是微笑也不说话,偶然看过来的眼神却别有深意,如月见她这幅表情心里颇不自在,这人真不晓得打的什么主意!再见曼琳似是有心事,锁着眉低着头,微丰的脸陷了进去,看着竟有些憔悴;曼玠安静的坐着一个劲儿的看着甄氏,好像头一回见似地;曼珏是头一回见,六七岁的样子,并不像他的父亲,眉目清秀到有些寡淡,还有点天然呆。 如月偷偷打量凌柱,态度很殷勤,笑容很灿烂,看向甄氏的表情无限温柔。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要逼人上梁山吧,造成事实无法反悔?不晓得凌柱的如意算盘能不能打响。如月有些腹黑的想,我娘可不是一般人,且不说是这样,就算你们定了亲或是有了山盟海誓,要是惹她不高兴了……嘿嘿,倒霉的还是您呦,不过刚才给的压岁钱……如月暗中回忆着红包的手感,荷包里的银锭子不少啊,再看看那些礼物,下血本了呢。 终于等到凌柱要起身告辞了,甄氏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送客向外走时故意落在后面的曼珠在如月耳边低语道: “恭喜琅宜人心想事成。” 如月看着她,也放缓了步子,幽幽的兰草香传了过来,她对不怀好意的人冷哼一声道:“该是你爹想先下手为强吧。我娘同不同意还得看情况。你家可不是什么良地,搞的谁爱进似地!” 曼珠扑哧笑道:“生气啦。进了我家你不也有好处么,何必这么不近人情?到时我们可得真的要以姐妹相称了。” “姐妹相称?还是免了,只要你不要算计我们家,能如愿以偿把自己嫁出去,我就烧高香了。” “借你吉言。”曼珠低声叹道:“可我一直想不通,为何我来了,也让你来了呢。” 如月微感吃惊正想问话,人已到了门口,他们按礼道别,曼珠没再跟她说一句话。淡淡的笑意和香气在曼珠走了很久后还萦绕在如月的心间,她到底怎么了? 除夕的夜里下了雪,琅家人在院中天井里摆了天地桌,祭拜了神灵接着就是比平日时间长的多的团圆饭时间,子时众人接了神又去放炮,墙里墙外皆是炮声,浓浓的硝烟味弥漫在每一处,好像每家都过的幸福,天下太平。 如月捂着耳朵看缦缨和阿才放花,东临一个劲儿的放响炮,丫鬟们躲在较远处聚做一堆欢喜的看着,五彩缤纷和一阵阵的巨响声里她看到甄氏抄着手看着天空中的礼花微笑出神,不晓得是不是在想那个人,济兰和琅小山站在一处交谈中,小山在说济兰在听,火光间她的兄长神色很严肃。郑嬷嬷和鸦九凑得很近不晓得说什么悄悄话,每一个人都有心事,只有阿隆索裹得严严实实张着嘴乐呵着。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如月垂头想,这是我来这个世界的第三年了,现世的有些回忆竟然都有些淡了,如今满心的都是眼前的人们……她看着自己抱着手炉的手,那么白那么纤细,我就要十四岁了,明年……等如月转过头来花已经放完了,阿才嚷着要再看,她收了心事对缦缨大声道:“小缨,再放一个呀!”(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龙渊 新年按部就班的来到,又随着时间慢慢的滑过,过了破五如月便想着去街上走走,都憋了好多日了呢。何况她还想好好选点好线好布料做个荷包给乌林做回礼。这么想了如月在初六便带上流苏镶玉,让东临赶车出门去逛逛街顺便采办,阿隆索听到这消息便非要跟着去,如月知道这人是个好动的性子,万一不带他去他自己偷偷跑出去迷了路或是遇到事儿就不好了,于是她回过甄氏就带着阿隆索一道出去了。 新年的北京那副热闹景象让琅家众人看得兴致勃勃,不过对于如月来说实在是有现世的珠玉在前,这一路是热闹可缺了声光影的助阵,灰黄的像一幅幅的老照片。如月只是挑着车帘淡淡的观望着,心里在想待会回去后花样绣哪种的好看,鸳鸯太露骨了,梅兰竹菊绣得太多次了,特别的…… 路上车多人多,行的很慢,阿隆索探头探脑的观望了好一阵子,才俯下身子,把裹住脸的围巾向下拉了点,他敲了敲车道:“小姐,我看到有一家水粉店,能去看看吗。” 如月知道他是想看看京师水粉铺子的水准,于是很庆幸让琅小山也跟着来了,她看了眼同样骑着马的小山,后者会意就接话道:“姑娘,临行时太太也吩咐了,让阿大爷好好转转,多看看京师这些大店,不如让小的陪他一道去吧,我们要转的时间长,您也就别等了,待办完事儿姑娘自行安排便是。” 如月点头允了,只是再三嘱咐万不可生事,若遇事一定要低调。北京城到处是得罪不起的人。阿隆索一脸茫然,小山则笑着应了,不过心里却想起两年前他们上京去方家时,自家的这位主子的表现可不是这样子,如今再看她一副认真教导的神色,不禁升起了感叹之意,到底是长大了。 且不说琅小山的心情,只说如月终于到了常去的针线铺子。幸好人家开着门,见来了熟客,店家很是殷勤的出门招呼,又亲自给如月介绍新来的布料,如月如今也算得上是行家里手,她不会挑那些贵的,除去要做的荷包选的是上等绸缎。[]衣料和家中所用布料皆是经济实惠的种类,特别是不能越矩。丝线也是如此,一切皆应制而选,流苏帮着一起挑选,费了一个时辰才全部买齐,过年期间东西都贵。可是耐不住少年人都在长身体啊,衣服短的太快,济兰和如月是主子穿戴是要撑面子的,甄氏就算是寡妇,可出入于贵族圈子里也不能太掉价。还有府中那群小丫鬟仆从们,哪个不是过三个月半年的衣服就不合适了,这回北上的诸人带的东西多是按甄氏要求准备的生活用品和各种南方特产,并没有带丝绸布料。总之如月也是无法而为。花了一河滩的钱她终于满意而归。 如月一出铺门便看到又下雪了,这可才刚停了三日!流苏怨道:“怎么又下了起来,都没拿伞。” 如月道:“一点雪怕什么,到底是北方,雪落的也甚有气势。欣赏欣赏也很不错呀。” 东临笑道:“姑娘您的想法就是怪,人家家的姑娘都怕脏了衣服。坏了妆容,您倒好还说这雪景好看。” 镶玉道:“不上妆自然不怕坏妆容呀。嗯,而且咱们府上什么最多,可不就是衣服,而且姑娘玩起来还会顾衣裳?”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正要上马车不晓得从哪里走来一伙人,东倒西歪的靠过来,像是吃醉了酒。他们中一人走到跟前突然冲着如月大喝道: “你这个贱人,总算让老子找到你啦。居然敢私逃!还敢拿爷的银子?看爷不抽死你!” 他这么大声的说话立即引来周围人的注意,如月等人还在愣神,那人竟动起了手,见目标是自己如月大惊,想躲居然没躲过,胳膊被那人用力握住被拽了过去。紧接着她的眼角瞄到另一只手朝自己的脸上就招呼来了,幸好反应快用手臂及时挡住,不过也只是堪堪没让脸受伤,挡拳头的手臂生疼。 “我不认识你,你干什么!”如月大声喝道。(.) “小贱人,你化成灰我都认识,做了爷的妾不好好伺候,竟然跟个下人私奔,想躲到哪里呀?老天有眼让我遇到你了!”如月莫名其妙瞅着他,只见那人一脸悍气,身上是有酒味可眼神清明哪里有半点醉意,她心里顿时一突,暗道不好。 与此同时东临等人喊着着“认错人了!”想来拉,立刻被那人的同伙拦住,其中一人连刀子都拔了出来,说要宰了他这个勾引主子小妾的畜生。 如月厉声道:“我不认识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再说一次你认错人了。”说着她就朝那人的胯下踢去,那人一笑立刻将她翻转过来扭着如月的手臂,俯身压着她的背低语道:“怎么会认错人,琅府的大小姐么。” 如月忍痛扭头瞪着他道:“你是谁?到底要做什么!” 那人不语,围观的人里有人议论:“是不是真认错人了?要有什么事儿去官府理论嘛。”结果话还没说说完被那人一个眼神瞪得立即闭嘴,那人大声道:“这是我家的私事,不过是处置个背主的奴婢,各位不要多管闲事,免得拳脚不长眼!” 如月大喊起来:“我根本不认识他!我叫琅如月,请哪位去……”她话还没说完,只觉下颌一痛,居然被卸了下巴,她痛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喊不出挣不开,如月心里大急。 忽然困住她的那人闷哼一身,手松了,如月一下跪倒在地,她托着自己的下巴,想接上去又怕痛,还在犹豫间有人拨开她的手,就听咔吧一声,两腮一痛下巴按上了。她泪眼婆娑的扭过头,眼前是一位年轻人,眉目依旧。布衣青衫,脸颊上多了一道伤疤,肌肉牵动让他的左眼看上去有点怪。如月瞪大眼,惊异道:“龙渊!” 这人竟然是一直未见的顾龙渊!身后还站着一个抄着手披着大氅戴着皮帽的清秀少年,那少年正一脸怨怼的看着他们,再往后看去是个车队,像是做生意的商家,不过那些赶车的一个个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 龙渊躬身道:“琅大姑娘。好久没见了。” 如月起身拉住他的手:“龙渊大哥!这人是故意的,他知道我是谁……” 龙渊道:“我知道。您放心,我来处理。” 他回身望着动手的那人,神色不变道:“不管你是谁的人,惹了她就是惹了天大的麻烦。” 那人冷笑道:“谁惹麻烦还不知道呢。” 那人也不再多话直接出手,龙渊从容接招。这边打了起来,对方剩余的人也准备要出手。却听那清秀少年厉声道:“你们谁敢出手,我让他立刻就死!”众人见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绿一红的两只大蜘蛛,突兀的见到这么个鬼东西,这些人互相看看都犹豫着不敢动了。 如月听他的口音古怪又是使毒物的便觉得好像在哪里遇到过类似场景,可这人的样子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不由多看了他两眼。没料到少年却狠狠瞪过来,眼神像要吃人。如月移过眼神又看起了战局。 顾龙渊的身手如月第一回见到,在她的想象里也在她的想象外,顾白衣的得力助手能差的了么,如月的身手算是业余,不过眼光却是有的,在她看来龙渊的武艺大约不在济兰之下,对方是不弱。可跟他比就输定了。果然几十招后,生事儿的男子果断跳出了圈外,他不甘心的看了看如月,又对龙渊道:“今日之事我记下了,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少年提步就要追过去。龙渊拉住他阻止:“阿狸,不要追。” 叫阿狸的少年瞪着眼:“为什么。是他们先动手的,你不杀几个干嘛管闲事?还是说你看上她啦?” 龙渊道:“胡说!琅姑娘是顾爷的朋友。我怎么能不出手。不让你去追是怕节外生枝。” “什么枝?你到底是没胆还是怎么的?” 龙渊见说不通便叹道:“这里是京师,他们能当街拦人打人必定有人指使,咱们拦下这事儿便好,穷寇莫追。难不成你觉得自己在京师杀个把人能安然而去?” 阿狸鼓着嘴不说话了,龙渊回头看着被下人们围着的如月,“琅姑娘,伤的重吗?” “无妨。”如月向他施礼道谢:“多亏了您出手相助,方才我听您的意思是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 龙渊看着围观人群慢慢散去,并不直言:“您日后得小心些,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小人的记性总是很好。” 如月恍然,苦笑道:“原来是金陵旧事,不是已经了了?” 龙渊看了她一眼,“大约是有人擅自动手。” “我就说,怎么样也该言而有信吧,好歹得给……咦,你知道?!” 龙渊并未解释,如月也马上反应过来转移了话题:“对了,龙渊大哥,自纵火事件后我就一直没再见过您了,连声谢都没来得及说,这回又承您搭救,实在是……” “这没什么。” “可是救命的恩情呢,怎么样我也得尽点心意啊,啊,是了,您带这么多人是要……” “回金陵。” “要是不急就请您和诸位吃顿便饭吧。” 龙渊踟蹰着,却听那少年恨声道:“你们尽说些别人不晓得的,怕人听就到一边说去,这顿饭我才不吃。” “你又怎么了?好好地胡闹什么!” 阿狸把手抄起来,斜着眼道:“哼,我不在你们不是可以好好说话吗?吃顿饭?谁稀罕!当我没钱吗?步怒,走了。” 一个五官不类汉人的壮汉跟着那少年而去,如月见龙渊皱起了眉很不好意思道:“是我唐突了。您要是不便就算了。” 龙渊叹口气摇头道:“是任性惯了,你不用管这事儿,叶三你跟过去,见机行事,不要惹事!”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得令步履轻盈的跟过去,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监视 如月真心想好好请这位大恩人吃顿饭,可龙渊执意要走,本以为就此告别的,龙渊又安排车队先行,请如月到茶楼一叙。说是一叙说的却大都是旁人的事,龙渊先是替阿狸道了歉,解释她不是男子而是个女孩儿,是当家好友的徒弟,此次非要跟着自己北上见识一番,一路不晓得惹下多少事,若不是看在当家的面子上他是不会如此纵容此女的。如月说着没关系心里却在回忆几年前的揽月楼上的事,还记得和顾云同处一室的是个年轻女子,也是使蛇的也是这个口音,云南九仙府的人?如月低头吃了口茶,想起从文先生和济兰那里得到的信息,顿觉顾云的生意果然没那么简单,也是,没有当权者罩着,黑道中人也不好混啊。 龙渊又道:“流苏姑娘好久不见了,上次多谢你照顾。” 如月回头去看,立在她身后的流苏涨红着脸摇着头道:“哪敢承顾爷的谢,奴婢才该谢您对琅府的相助之恩呢。那会儿,奴婢也不过是送了几次饭……您,真没想到您还记得呀。” 龙渊微笑道:“怎么会不记得。” 流苏很是害羞,她看到如月的表情更觉难堪,索性低下头不接话了。如月岔开话问道:“好久没见顾当家了,他好吗?” “当家很好。” “那一定很忙喽,你们既然和京师有生意往来,怎么没见他上京,更没见他来找我哥。” “嗯,当家是很忙。”龙渊神色未变可手却是顿了顿才送到唇边的,如月思忖:龙渊和哥哥的关系应该不错,没道理来京不看哥哥。但怎么就没听哥哥说起呢?而且……若是长期不见一定会问的很仔细,但他却没怎么问。 如月揣测着,又听龙渊道:“姑娘就要选秀了吧。” 如月的手一抖,幽怨道:“好好地怎么就提到这事儿啦,正烦呢,大过年的咱就不要提好么。” 龙渊叹道:“之后怕再见姑娘就难了。想来琅大爷也要成亲了吧。” “嗯?怎么?” “只是说起姑娘的选秀便想到琅大爷了。也不知道琅大爷近况如何?” “我哥挺好的,你消息那么灵通定然知道他是跟着十三爷做事的,这位主子为人很好。对了,说不定今年我哥就会成亲,到时你和顾当家的有空一定要来吃喜酒呀。” 龙渊很吃惊的追问道:“你们和耿家定亲了?” “咦,你知道?” 龙渊解释:“我认识一些侍卫禁军的朋友,听人说起你们两家走的近,原来已经……那还真得恭贺琅大爷了。”说到这里他脸上显出一丝笑,“是了。当家的让我转告,京师不太平,宫里更是风云涌动,最要紧的是不能尽信人。哦,还有,姑娘将来若有事需要江湖朋友相助就执玉刀去云深酒楼找一位姓呼延的掌柜。多少能帮上忙的。我实在不能再待,这就告辞了,他日再会。” 和龙渊分开后一路上如月仍在想方才的话,总觉得龙渊的话别有深意,难道是指济兰跟错主子了?按此推论顾云就不是十三阿哥这边的人,那么说是不想到时敌对,怕正面交锋,又思及他们对自家的了解和跟宫里盘丝错节的关系。如月心惊之余暗自庆幸他们是友非敌,现在时间还早,还有转圜的余地不是吗? 四贝勒府。书房。 伍十弦静静的立着,离他两步开外的罗汉床上盘腿坐着的正是胤禛,他正蹙着眉掂着黑子寻摸着往哪里落。在他侧面坐着一个和尚。和尚生的寻常,只是眉心有一粒红痣显得略有特殊。(.)他眼角额头已有皱纹,年纪在四十左右。随意的靠着,手里捻着佛珠。 “按你的描述,那人确是顾云的人。”胤禛打破沉默道。 伍十弦回话道:“是。此人名为龙渊,以前一直跟随顾云,是他的心腹。这两年被调走总领起西南事宜,此次进京他和艾蒙曾私下见过。” 胤禛终于落下子道:“哼!有人还真是长袖善舞啊。顾云和琅济兰的交情很深,他们不是一路人却走得很近,为什么?” 伍十弦道:“这个还在查,属下以为是在江宁结下的交情吧。” 和尚轻笑着也摆下一子道:“顾云遣人来京所谓何事你我心知肚明,四爷您觉得琅家到底知不知道?” 胤禛盯着棋盘道:“虽然我很不喜欢他们,不过怕是不晓得,否则……我讨厌含混不清,不是一路人就早该断了关系。” 和尚道:“四爷还记得和尚之前提过的那件事吗,您既然已经接管户部,迟早就要揽下江南那摊子烂帐,暗桩早该设下。顾云您也是知道底细的,他从小惨遭家变,满心皆是报仇,这种人实为双刃剑。八阿哥是怎样的人四爷您该清楚,姚家他会轻动吗,那可是笔大收入!而盐漕亦不是顾云独大,迟早会生出事端。” 胤禛沉吟不语慢慢放下一子,“毕竟是匪类。我一惯是非落魄之人不收的。” 和尚看着棋盘道:“江南之事如棋局,您可得好好斟酌,亦得先下手为强啊。” 胤禛点点头又看向伍十弦,“让庄生去接触一下,不可暴露身份。” 热闹且杂乱的新年过后京师恢复了井然有序,过了十五琅小山等人回江宁去了,郑嬷嬷坚持要留下来再待些时日,她着实是不放心甄氏的婚事,何况明年如月还有可能去选秀!这段时日甄氏深觉北京府邸缺人手,家里有宝络和琅玉,公事给阿隆索和琅小山都交代清楚了,料想不会有什么事,她便允了郑嬷嬷的要求。 过了龙抬头很快便到如月的生日了,因为济兰和她的生日只差三日,甄氏就捡着和如月的生日一道过了。如月请了耿家姐妹和张采薇,男客是随父北上的曹颙。 说到曹颙,他是在腊月二十八就到了京师,因为事忙直到初七才有空上门拜访,初见之时旧友三人自然是各种惊喜,论的也是故人旧事。当曹颙提及曹蕤出了天花如何险象环生,如月顿时骇的脸孔发白,她这才知道为何久未收到曹蕤的回信,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 曹颙当下解释曹蕤已然大好,身体无恙就是脸上落下了麻点,命能救回来就是万幸了。因怕传染给他人,曹蕤患病以来出府住在家庙里,请了良医用了好药,几次反复这才好的。不过好了以后性子也变了许多,看淡了很多事,处事内敛了,每日看书弹琴,家里仿佛又多了个曹葳。说到看淡了很多事时候曹颙还别有深意的盯了眼济兰。 曹蕤爱慕济兰并不是什么秘密,不过之前如月写信透露了济兰和乌林的事,依着他们的姐弟关系,想必不仅曹蕤明白曹颙也是知道的吧,现下曹颙这样说难道是在暗示什么?果然接着曹颙便取出一卷画来,说是曹蕤托自己带给济兰的,是她亲绘的。但见上面画的是西园池夏景,主画面半池莲,一旁写着两句诗:堪笑荣华枕中客,对莲余做世外仙。 如月去看济兰,后者只是看着画,面上不动声色。再看曹颙,正满脸惆怅地摸着鼻子,见如月看自己,像解释般的说:“二姐现下吃的好睡的好,一切都挺好的……其实这画是她非要我带来的,说是你们见了会明白,不必担心她。” 济兰仔细卷好画道:“真是好礼,贵姐儿有心了。小曹,你定要替我谢谢她。” 曹颙见他从容不迫,猜不透他到底明不明白姐姐的心思,曹蕤为济兰茶饭不思他可是知道的,同时他也明白这份情注定没有结果,可是为什么看到济兰这样子心里还是很纠结呢。到底是恨他不爱姐姐,还是庆幸他理智呢?一时间曹颙百感交集起来。若不是如月打岔说要带他去看自家的收藏,他还真不晓得怎么待的下去!那个耿乌林到底是什么人呢,曹颙真心想见,他很想知道能配的上济兰的女子该有多特别。可惜一个多月的几次来访他都没能遇到正主,直到二月十五这日。 二月十五是如月的生日,亦是北方的花神节,西厢东厢早已经被丫鬟们插满了花,不大的四合院充盈着花香。生日这天如月和济兰都穿了甄氏提前做好的新衣,如月更是难得好生装扮了一番,她簪着珠花戴着耳坠,看着镜子里的旗装少女,自己都有点不太敢认了,她摸着挽起鬓角心里感叹终于变的像个淑女啦,而且早没了现世的神态,两年多的耳闻目染,自己真的像是换了个人,虽然还是那样的长相,但气质不同以往。 如月微微一笑看向济兰,眼前这个十七岁美少年英姿勃勃,风神秀美,端的让人惊艳无比。她走过去正式福礼道:“妹妹祝哥哥生辰快乐,嗯,早日喜结良缘,让小妹我快点当上姑姑!” 采薇乐了,乌林红着脸转过头装没听见,曹颙看了眼她抿紧了嘴。济兰见乌林没恼只是害羞心下略宽,他皱眉道:“你这个淘气的总是口无遮拦。枉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礼物?!是什么?我也给你准备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庆生 如月说着立即回房拿出来两个荷包,一蓝一红,各绣了一朵莲花,拼在一处就是并蒂莲,她得意道:“这可是我费心费力还得瞒着你才做成的呢!别看小可是双面绣!两个都送你,留哪个送哪个就看你自己喽。(.好看的小说)” 如月把荷包塞给济兰便笑着躲到采薇身后,济兰拿着礼物,不自在的看了眼乌林,正好对方也在偷看他,两两一望都有些尴尬。济兰收好荷包拿出一个小巧盒子递了过去,鸦九在旁笑道:“这是大爷选了好久才买到的,也是偷偷的不让姑娘知道呢。” 如月好奇的打开来看,竟是个花树状步摇,微微颤动淙淙作响,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她开心道:“好漂亮!哥哥的眼光实在好。” 济兰道:“这是乌林帮着选的,说你长大了,用些艳色正适合。” 如月嘻嘻笑着便自己戴了起来,可她左插右插戴不好,乌林笑道:“知道的你在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干嘛呢,哪里是这样戴的。”说着她过来接过手替如月戴,仔细看过后才点头道:“果然衬你。”济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是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乌林便背过身佯装替如月整理头发:“月儿真是长大了,愈发好看,又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灶,万般都好就是太淘气了点,说的客气是活泼,说的贴切是上房揭瓦的皮猴子。真不知道将来会是怎样的人讨了你去。” “你是在说我还是说自己呀。你不也是总舞刀弄枪的,哪里像个大家闺秀啦,可不还是有人属意你要急着娶回来么。” 听到如月的调侃大伙忍笑,乌林去打她。如月故意没躲挨了一个爆栗揉着头眼巴巴的看着济兰,济兰道:“打的好。让你说话把不住嘴。”此时,华铤通传说明辉来了,如月张罗着众人去迎,一番热闹自不在话下。到了中午,杜嬷嬷将饭菜备好,又来下人通传说是十三阿哥来了!如月一听便慌了,因为立刻想到了穆尓登额,自己和她闹成那样。他若是知道了……光是想如月就觉得嘴里发苦。可让人没料到的是来的不仅有胤祥还有他未来的嫡福晋。 自上回探病后如月已经好久没见到胤祥了,再次相见只觉这少年恢复了精神,气色也好了许多,顾盼间隐约可见初见时的洒脱自若。至于穆尓登额还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她施着薄妆神色十分的温柔,身上穿的正是如月年前送的衣物。来了阿哥众人皆行礼,几个姑娘要回避。胤祥却道:“无妨,知道今日是你们兄妹庆生就过来恭贺一下,坐坐就走的,你们不必拘礼。只是未带厚礼请莫要见怪。” 如月垂着头立在那里想今日绝不主动开口免得又生事,穆尓登额却上前来拉住她的手道:“好久没见了。庆生这么大的事怎的不叫我呢?” 如月抬眼看她,“格格事忙。哪里敢叨扰。” “这话说得见外了不是?其实我是托了姐姐的福气呢,”她压低声音道:“不来你这里,怎会遇到他?” 那厢胤祥正说到:“……我昨儿留宿四哥家了,要回宫时遇到八嫂,说起你们庆生的事儿,我这才想着过来瞧瞧。未料又在门口遇到星儿了,她是带着礼来了,我可就是两手空空。” 甄氏忙笑道:“十三阿哥您啊什么都用不给。平日已经很关照麒哥儿了,今日不过是这两个孩子过生日而已,您能来便让舍下蓬荜生辉,也是他们的福气,还说什么礼不礼的。要真送了岂不是折杀我等么。” 胤祥看了眼堆在桌案上的礼物,想了想道:“不若。我就用乐曲助兴吧。可有笛子?” 甄氏道:“笛子……是了,如月曾……”她顿了顿。如月看了她一眼接话说:“有一阵子我学笛子玩,可惜没成,就弃之不用了,是苏笛,您用的惯吗?” 胤祥道:“都可以的。” 流苏取了笛子来,胤祥对如月和济兰道:“一曲相赠,聊表心意。”当即他便吹起来,正是《猗兰操》。 这是如月第三回听到这曲子了,虽不通音律她也能听出如诉如泣的悲哀淡了,空灵澹泊的韵味多了。[.超多好看小说]在古意十足的乐曲声中她垂目暗思:半年没见他可是又长大了许多,白衣少年横吹竹笛,此情此景着实令人感怀啊。 “好久没听他演奏此曲了。”穆尓登额在旁柔声道,“记得最后一次与他合奏还是三年前,这曲子是四贝勒最爱的,听得多了他便也爱上了。你觉得如何呢?” 如月仍是看着地板,“我不通音律的,说不上觉得如何,一定是好的吧。” 穆尓登额只是笑,她又道:“姐姐这荷包用的可真应景啊。” 如月今日佩戴的是折枝红梅的八宝荷包,用它是看上了花色和衣服相配才拿来用的,现下正装着她爱吃的酥糖,被穆尓登额这么一提她下意识的就去摸,触到糖的硬度忽想起这是宫里赐给济兰的,济兰又转赠给自己的,宫里?可不就是胤祥赐的! 如月脸一热,早知道就不戴这个了!她忙松开手别扭的拢了拢头发,再抬头忽然发现胤祥也正看那荷包,如月暗恨失策却也无奈。一曲终了众人皆交口称赞,胤祥道:“你们过誉了,我已多日未摆弄丝竹,实是不敢当个好字。”继而他对济兰道:“我也不久待了,还要回宫里呢。就在这里恭贺你和如月格格了。星儿,你呢。” 穆尓登额道:“十三爷,我自是要和姐姐好生叙叙话儿呢。” 胤祥上前一步将笛子直接递给如月,“多谢借笛。” 如月低着头接过笛子道:“其实该庆幸我没把笛子扔了,否则今日就听不到佳音了。” 胤祥一笑:“我可是拙手难调佳音,更输画意好精神,不晓得何时再能见你的佳作。” 此时却听门口有人道:“我晚了一步呀,没听到十三哥的佳音。还真是可惜啦。” 来的是竟是胤祯!众人见他来都忙行礼,他却不理其他人,一双眼打量着如月又看向胤祥。伺候着他过来的东临和缦缨都是一副做错事儿的样子,甄氏示意让他们退下,如月则暗暗叫苦,怎么这位爷也来了,今儿是唱的哪出呀。 “没想到十三哥的消息这么灵通,竟也来了这里?可是专门来给琅侍卫庆生的?” “并不是。昨日我去了四哥府上。多吃了几杯酒便留宿一宿,来这儿是正好赶上了,倒是十四弟……”他瞥了眼胤祯手里拿的礼盒,淡笑道:“才是真的消息灵通呀,可是专程来庆贺的?” 胤祯哼了声道:“谁说我是专程,不过是去八哥府上玩,临走了八姐非要让我把这些东西带走。说是新来的厨子做的,好吃的很,我平素又不爱吃点心什么的,额涅亦不爱甜食,随便给什么人也不好,这不也是路过琅家想着这丫头爱吃这一口。我就顺便给她吧。琅如月,拿着。” 如月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济兰上前接过谢道:“十四阿哥真是有心了。多谢您。” 胤祯见如月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不动,心里很是不虞,再看她又和胤祥站的那么近,穿着打扮与往日大不相同,不知怎么的就有火! 他不满道:“爷来了怎地还不看座!” 如月抬头看向他:好一副拿大的做派,他生得哪门子气呀!正想着又见胤祯对曹颙道:“你小子怎么也来啦。” 曹颙上前见过礼。回话道:“奴才随父上京,今日受济兰兄所邀便来了。” 胤祯嗯了声,又看了眼明辉,“我记得你,你是五营的那个护军。是了,姓耿。对不?”他扫了眼乌林,又看了眼济兰。最后把眼光落在如月身上,他上前道:“这生日过的好生热闹,也对,你也没几日好玩的了,过了今日你就十四了吧,七月便要选秀,可要爷给你挑个嬷嬷教教规矩么?” 如月斜看胤祯一眼又垂下头,咬牙道:“多谢十四爷关心,我倒一直没想这事儿呢。” “你倒是心宽,这么大的事儿岂能不想?” “我并不打算想呢。像我这样子曾生过病的人怎会被招入宫,即使有幸入选准备的再妥当定也会被撂牌子的。故此还请十四阿哥不必上心此事。” “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的?”胤祯皱眉道。 胤祥插话道:“十四弟,时辰不早了,是否同行回宫呢?” 胤祯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笑道:“难得出宫,十三哥怎不好好陪十三小嫂子玩一遭?现下她进宫的机会少了,你们能见到的机会也就少了,上回在宁寿宫见她瞧着可是瘦了许多,定是思念十三哥忧虑成疾了吧。” 胤祥淡笑道:“十四弟还真关心我呀。” “我可不是关心你,不过是替有些人不值。”他斜眼看着如月,“老话儿不是说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的强要必没有好结果。我今儿就告诉吧,琅如月听好了。今年的选秀你是避不了的,指婚么,就别指望了,去服侍老太后倒是有可能的。再过三年后,可又是不好说了,说不定你就会奉旨伺候爷呢!” 胤祯这番话一出口,众人面面相觑,如月白着脸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人,可不是他。”胤祯得意的指了指胤祥。 胤祥冷下脸道:“你这算什么?吓唬她还是在揣测圣意?如月,不要信他的厥词!” 胤祯哈哈笑道:“厥词?爷就是这做派,十三哥,这遭我可没吓唬她。三年后琅如月我可是收定了,你呢,好好儿的跟十三小嫂子成亲吧。到时我们兄弟把酒言欢共同庆祝啊。” 笑声未停如月冲上前来,直视胤祯道:“我管你是什么意思,你且听好了,谁也不能强迫我做什么,即使你是阿哥。像你这样的小孩儿姐姐我半点兴趣都没有!” 胤祯收声瞪着她,稍后男孩凶狠道:“琅如月,要你不过是看得起你罢了,别以为自己是个天仙。太子爷要你是为了整你哥,大阿哥要你是为了和太子对着干,他,”胤祯指着胤祥,“别说有个晨星在,即便是有心爷也会跟他争到底!”(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求签 如月十四岁的生日在混乱中过去了,几日后她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情节里回想起胤祯的话,忽然觉得甚像童话世界里的诅咒,他虽不是女巫却是皇子,完全能够随心生杀予夺。她还记得在说完那番话胤祯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得意洋洋的走了。也记得穆尓登额跟在胤祥身后偷窥过来的古怪眼神,甄氏和乌林在旁边极力的劝慰自己,曹颙沉默着,济兰和胤祥压低声谈着话。那会儿的她只觉得愤怒无比,身体里有一团火在燃烧,所以才会撇下众人来到后院,随便取下一杆长枪耍了起来,开始还有模有样,到最后完全就是在发泄,失了章法,直到济兰硬生生拦下了她。 “够了吧。” 她呼哧带喘的瞪着兄长喝道:“没够!” 济兰举掌推了一下她的手腕,红缨枪当啷坠地。他沉声道:“遇事儿得想法子,你一味的气愤损了自家身子,让我和母亲怎么办?何况方才那些话难道不是十四阿哥的意气用事?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如月很诧异自己除了愤怒竟没有半点想哭的欲望,所有人走后,她独自坐在西厢考虑将来,一直道次日清晨也没有想到哪样做才好。她若孑然一身可以潇洒而去,但亲人不得不去顾及,当事情没有挑明的时候她可以忽略可以自欺欺人的不把命运放在心上,一旦挑明了她才知道自己的内心没有那么强大。甄氏怕女儿会做出傻事便时不时来探看,流苏镶玉做事愈发小心,没有人去提生日当天发生的事,他们都在担心如月。如月自己也知道可就是无奈振作不起来,她终日恹恹的心里在憎恨无可违抗的命运。是谁说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在要离开江宁的时候。是自己坐在酴醾树下暗自发誓,诚如济兰所言也许事情真的没有想的那么糟,到现在也没有人来通知让琅家报备选秀之事,还有半年时光,也许够自己做好准备的了。(.好看的小说) 想到这里,如月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她来到穿衣镜前整好衣服,理好头发。再打量着明显憔悴的脸微微笑起来,“相信自己,总会好起来的!”她喃喃说着,坚定着信念。 第二日如月准备去白衣观音庙求签卜卦,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想借助不可知的力量来了解将来。甄氏能猜到女儿的想法所以很是支持,但还是先警示了一下她:若是抽到不好的签你也不能灰心啊。如月暗道:能有多不好呢?要真是被选进宫或是指给了谁,这签文却定会是很好。她对甄氏笑道:“还是那句话。这世上还有什么事儿比咱们曾遇到的那桩更难的呢?之前让你担忧了,从今日起断不会了。”她说的斩钉截铁,甄氏先是惊讶,后来便上前拥住她,极小声道:“我和你哥哥都商量好了,若是不幸被言中。就按你曾说的法子来。且宽心,有我们。” 如月含泪点头,她感动到无以复加,心里觉得很暖,有亲人如此夫复何求! 白衣观音庙离琅府不远,如月却从未去过。当她到了地方只见是座小小的庙宇,善男信女却极多,无不在焚香叩头。京师崇佛之风甚盛。旗人多信萨满教,亦拜关帝和西顶娘娘,观音庙更是常见,这座庙里的毗陀天女身着白衣,左手持开敷莲花以求消灾。右手扬掌做愿状,结跏趺坐于赤莲花上。形容安宁祥和。如月仰视佛陀,心情渐渐平和。她跪于垫上叩首许愿,之后便摇签筒。竹签彼此碰撞着,周围的喧嚣仿佛都不见了,终于一支签被摇了出来,如月深吸一口气拾起签看了起来。这是一支很旧略有破损的竹签,桐漆已斑驳,字迹模糊,但最上面那红色的“上”字还是看得很分明。如月没勇气去看,她拿着签起身让开,走到角落处方就着透过窗棂射进来的微弱光芒再次看签,上书“未宫风送滕王阁”,有诗云:“梧桐落叶秋将暮,行客归程形似云。谢得天公高著力,顺风船载宝珍归。” 她不解其意正呆看着,一旁的僧人道:“施主抽的是什么签?” 如月说了,那僧人在小格里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道:“签文在此,若要解签请出了大殿到后院去。” 待到解签僧处又是这番解释:此乃卦梧桐叶落之象,凡事先凶后吉,心中取事,天心从之,营谋用事,尽可施为。家宅可保,自身许经,求财遂意,交易可成,婚姻和合,六甲虚惊。行人能动,田蚕晚胜,六畜稳,寻人至,公讼胜,移徙随意,疾病喜,山坟择地。有颂曰:从来才子是神仙,风送南昌岂偶然;赋就滕王高阁句,便随仙仗伴中源。求平安的话实属上善。 这番解释倒是很好,滕王阁的典故如月也是知道的,唐人王勃睡梦中水神送其一帆。醒来至江边,果见一船,上船后不久即至滕王阁,书滕王阁序,未及故乡王勃坠船溺水而亡,传说就此成仙。如月琢磨着诗里的意思,觉得似有离去避祸之意。这让她心里微动,的确,若是能离开京师,与这里的一切再无往来便好了。可是,能安然离去又不连累家人那可不容易。还是说着半年里会有什么变数? 随行的流苏东临见如月一副沉思的模样都不敢多话,他们安静的侍立在后。有些无聊的东临左顾右盼观察着香客们的举动,当看到一位熟客,他顿时来了精神扬声道:“姑娘,快看,那不是凌柱大人家的格格吗?” 如月抬头看去,曼珠正袅袅从大殿向后院走来,除了一个随行丫鬟未见其他人,她手里亦拿着一支签,神色淡漠。当她发现如月后显然很是吃惊,随即又换上了高深莫测的笑容。曼珠走到如月跟前柔声道:“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你呀。怎么,来求签?” 如月看了眼那双琉璃猫眼,将手里的签文折好放进了荷包里,她这几日情绪不好也懒得跟她虚以为蛇,冷淡道:“你也是来求签的,怎么到这里来了,你家近处难道没有观音庙?” “不是听说这里的菩萨更灵验么。妹妹来此可是求姻缘的?” “更灵验?我倒是不晓得呢。我来只是为家人求平安,你才是求姻缘来的吧。” 曼珠咯咯笑了,“平安?琅家还不够平安的么。待到了夏日妹妹一进宫可就更平安了。哦,在这里说这些话该不会是犯了大不敬吧。”她做作的掩了下口,又让映雪去一旁等候。 如月心头的火苗跳了一下又被强压了下去,她示意流苏和东临也去一旁,然后装作不在意的道:“进不进宫还在两可之间呢,此时下定论未免太早了些。倒是你,时间紧迫,来的急吗?还是说已经陷到需要求神拜佛才能心安的境地了?” 听如月语言犀利,曼珠也敛了笑意,“呦,吃了爆竹吗?事与愿违伤了心啦?早先就给你说了咱们合该联手的,你不听,现下被狼崽子惦记上了吧。啧啧,求的签怕也不甚好吧。不过,妹妹,胤祯也不过是个十来岁,你若连他都控制不了就太没能耐了。最要紧的,签文这种事不要尽信,咱们可不同常人,所谓命运能奈我何!” 如月冷笑了两声道:“签文这种事确实不能尽信,三分命七分运。或者应该这么说,不要太自信了,自信过头便是自负,可是要吃苦头的。” “听你的话音是在暗示什么?说清楚了。”曼珠的语气有些焦躁,她拉住如月的胳膊并不让她走。如月看了眼那双纤细的手,没有涂甲油,钻石戒指被阳光折射出璀璨的光,她还真是喜欢昂贵的东西呢。 “也没什么意思。”说着如月将束缚住自己的手拨开,冷漠的看了眼曼珠又看向来来往往的香客,“我那个年代有种东西叫穿越小说,写的就是像咱们这样境况的故事,里面不乏穿越到康熙朝的,大概是觉得这段历史比较波澜起伏有看头吧。所幸的是我多少也看过一些。” 说到这里如月收回目光又看向了疑惑中的曼珠继续道:“故此就知道些历史课本上不会提到的事儿。比如哪位皇子会娶几个女人,女人们都会生下怎样的孩子,女人和孩子的结果会怎么样……诸如此类的。” “小说家言,怎能信,何况谁会这么无聊把这些人写的如此详尽。” “呵呵,是挺无聊的。但二十一世纪无聊的人真的很多,写的人多了就会有认真写的去考证,这样经历过几千本类似的书后再写出的文章基本算是考据派的了。” “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到底什么意思。” “聪明如你还没猜到吗?”如月凑到曼珠跟前,悄声道:“那些书最爱写的人就是钮钴禄凌柱家的格格。因为这个格格会在康熙四十一年在选秀中指婚给四阿哥,会在康熙五十一年生下另一位皇帝。她会活到很老很老,在荣华富贵中平静的死去。很幸福是不是?” 曼珠随着如月的话心跳越来越快,脸上显出激动的红晕,眼睛放出兴奋的光芒,她又一次拽住了对方的手臂,“真的吗?!” 如月认真的点点头,“绝不骗你。”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忘乎所以的曼珠突然像是被雷劈中似地定格当场,脸上的红晕急速退了下去,冷汗覆满了额头,她颤抖着双唇盯着如月。“不,不,不,不会的!你说谎!”(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惶恐 看着失控的曼珠,如月本以为自己会很痛快的,但心里的痛随着对方的惶恐没减去半分,竟还生出了一丝怜悯。这让她想起现世第一次参加全国少儿书法比赛,自信满满的到处许诺会拿第一名回来,结果连复赛都没通过时的心情,羞愧自责怨怼混合在一起的情绪几乎打垮了一贯的信心,若不是父母和老师的开导怕再也不会拿起毛笔了吧。 “我为何要说谎。”如月收回思绪,安慰般的放柔和了语气,“不是早就说过,你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的吗,管你将来是当皇后还是给人家做妾呢。也就像你方才讲的,半年后选秀时什么都会明了。你觉得是在那时醒悟过来好还是现在就知道了好呢?” 曼珠惨白着脸,咬牙切齿道:“我就是不信,为什么不是我!怎么可能不是我?!这世上谁有我美?曼琳还是曼玠?或是你?谁有我知情识趣,能歌善舞?四福晋还是那个李氏?怎么会不选我呢?你一定在说谎,想让我痛苦是吗?就因为你很可能会进宫,或是给那个十来岁的男孩做妾室?你不幸为何要拉我下水呢,我是绝对不会信你的!你要是什么都知道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呢!而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不能改变所谓命运呢?” “我本不想告诉你的,真相放到最后再去看不是更能让人兴奋么?现在告诉你是因为今日我心情很差,你又在那里说我不想听的话。”如月恢复了冷漠,“而且在你穿越过来的时候没有人警告过你历史是不能改变的吗,否则必将遭到天谴。我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了。”她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身看着失魂落魄的曼珠:“忘了问了,你抽的是什么签?” 曼珠握紧了手里的竹签,死死盯着如月。后者轻叹道:“其实不管抽的什么签都别介意,反正一定会是你钮钴禄家的格格,何必管是谁呢,她好了你们家不就好了吗?” 如月已经走了很久,曼珠还站在原地。映雪虽离的不远可什么都没听到,即使如此她也察觉到二人间的气氛不对。一个是自家的嫡长女,一个是未来福晋的亲生女,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她一个奴才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好。实在是等的太久了,映雪生怕回去的晚被老爷和其他人察觉,便上前小意道:“格格,您不去解签了吗?寺院都要谢客了。” 曼珠似是没有听到,她只管盯着手里那支签。映雪探看了一眼,云头签顶上写着:下签酉宫姜女寻夫。一个下签让她的心咯噔一下,映雪知道主子是来求姻缘的,这样的签可怎生是好! “签不必解了。”曼珠哑着声音说,她仰头看着天呵呵笑了两声,“信这样的东西。我还真傻呢!你想扰我心神,我断不会让你如意的。”说着她双手用力竹签被掰成了两节。她冷冷的看着映雪警告道:“今日的事不许给我说出去半点。即使是二格格也不许提起。”映雪忙应了,她又道:“时日不早了,该回府了。”说着曼珠将竹签扔到地上踩着过去了,映雪心里莫名的惶恐起来,她看着主子的背影暗思:若格格达不成心愿该如何呢,真的会听老爷的话去嫁么,像格格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 “映雪。”走在前面的曼珠突然停下来。她回身面无表情的问道:“曼琳今日去哪里了?” 映雪不敢看她的眼睛,只垂着头回话道:“去福佳格格那里了,她一早走的时候回过您的。” “是吗,我倒忘了。哦,再过两个月就是她生日了吧。也不晓得给她送什么好。” “是呀。(.好看的小说)再过两个月二格格就十三了。上回您送她了一对镯子,二格格一直戴着的。她还总说格格您的眼光好呢。” “你这是在替她美言吗?”曼珠笑了笑,自语道:“十三岁啊。正好赶上选秀,四十一年……也不过就是十六岁。” 映雪疑惑着曼珠说的话,想着:她不是一直在鼓动二格格去选秀的吗?怎么听现下的语气颇有不善呢? “该送她什么好呢。我可得好好儿想想。好了,走吧。哦,父亲定会问起你我去向,记住了,就说我们去报国寺游玩了。”见映雪应了,曼珠才转身向寺院外走去。 如月在回府后将观音庙巧遇曼珠的事给甄氏提了。甄氏吃惊之余却在担忧女儿抽到的这个所谓上签,目前这情况她可没看出哪里有什么对如月有利的地方了。难道说中间会有什么机缘让她无法参加选秀?甄氏左思右想的参不透其中的道理,便叹息道:“本想着好好去求个签,结果反倒更扑朔迷离了。” “算了,我也不想了,正所谓老天的安排凡人又怎么会明白呢。只希望能借签中吉言让我逢凶化吉吧。” “一定会如此的。不要太过忧惧了,心伤最易埋下病根。话说回来,真的不是那个曼珠吗?” “如果历史不能变的话,就不会是她。”如月侧过头,看到半身镜里的自己,这表情还真像个深闺怨妇呀。她好笑的裂了裂嘴,又做了个鬼脸,暗自下定决心要振作起来。镜中的甄氏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想象着那个绝色女子在得知此事后的心情竟也有些同情,便叹道:“她来这个时代也有几年了吧,舍了许多,布置了许多,一心想着能坐上后位,今日不晓得她会是怎么样的崩溃呢。钮钴禄氏,还真如你所说的反正逃不离凌柱家,管他是谁呢。对了,到底是谁?” 如月正想说,忽的哎呦一声,她一拍额道:“我说错了。不是四十一年,是四十三年。” 大柳条胡同。 曼琳现下很是手足无措,她不晓得今日的姐姐为何总用这么古怪的眼神看自己。方才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她就是如此了,还引得阿玛问怎么了,解释居然是发现自己好看了许多,曼琳可是不信这话的。怎么这么的怪异呢?“说说吧,你今日去和福佳做什么了?”曼珠终于移开了眼,她打开妆奁匣子,摆弄起珠花耳环来了。 曼琳松了口气,边回忆边回话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和平日一样,说说闲话绣绣花儿,嗯,图涅也跟我们一起玩了一会儿的。后来福晋问起你近日怎么没有来,我就说你身体不适,她还又哭了呢,说你可得将养身子,说这女人一定得会生养什么的,否则夫家就不会待见。比如非印,哦,四福晋,”说到这里她忐忑的看了眼曼珠,见后者依然是平静的模样,她这才又道:“说四福晋就是因为子嗣单薄才会被德妃娘娘不待见的,同时也不甚得四爷的宠爱,所以说若要进四贝勒府的大门,能生养是头一条,就像那个李瑶。福晋说姐姐什么都好,就是身子稍弱了些,腿又……” 曼珠将手里的镯子无所谓的一扔,碧玉撞击桌面发出好大的动静,这让曼琳吓了一跳立刻住嘴不敢再往下说了。 曼珠看了她一眼,曼琳才又磕磕绊绊的继续道:“当然了福晋还说了,姐姐花容月貌的,她是女人都觉得美,何况男人?只要有心一定能达成心愿的……姐,你可是生气了?” “生气,为何呢?”她在烛火下的脸上扬起了笑,“好妹子,我没生气就是觉得有些累。这些日子同四爷见的愈发少了,知他忙,可心里还是不安。你说他会不会不喜欢我啦?” 曼琳惊诧的睁大眼道:“怎么会呢。姐姐这样的人物,莫说是四爷了,我看就是天上的神仙都……”她拉住曼珠的手:“姐,说真心话,咱们家真的只有你才有机会能嫁的好。你好了才能提携妹妹们出头啊。” 曼珠不置可否的笑笑,温柔的替曼琳拢了拢头发,调整了下花儿的位置,“说说吧,对自己有什么打算。也不过就是半年,你就要去选秀啦。阿玛给你找的教习嬷嬷还好吧?” 曼琳叹了口气不自信道:“也就是她说什么我跟着做就是了。唉,说实话我没什么打算,听天由命就是了。虽然姐姐说要去争,要动心眼儿,可我这样子的,要容貌没容貌也不够聪慧,真不晓得能不能过了初审。唉,只望到时不要坠了阿玛的面子才好。” “何必说的那么没信心呢?要知道皇家选女孩首要的可不是看容貌聪慧的,看的是门第,当然……还有能不能生养。” 曼琳听这话音就想起自己转述完颜氏的话定是伤到姐姐了,她忙红着脸着急道:“姐姐,我绝没有把你那件事儿说出去,大家都只知道两年前你坠马伤了腿,却不知道……福晋也不知道的,她就是看姐姐瘦才顺口提了那么一句的!你千万别多想。” 她见曼珠还是温柔的看着自己,一点动怒的迹象也没有,就放缓了语速,垂下眼眸道:“姐,这事儿除了阿玛和我再没第三个人知晓了,况且大夫也说了,只是不易没说不能,所以请你宽心。现下姐姐最要紧的就是要进四贝勒府,是了,银子的事儿给阿玛说了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同胞 曼琳抬头正看到姐姐审视自己的眼光,下意识的松了手人向后靠了靠。曼珠移开眼慢慢道:“银子的事儿不能那么急,琅甄氏可还没进府呢,现下就提出要用她的钱别说她不同意了,就是阿玛也开不了这个口的。已然到这会儿了自然不能虎头蛇尾,银子的事儿我会想法子的。你呢,这些日子就别去福佳那了,他们该使力的都使过了,用不着再全心去维系关系。你就用要准备选秀这事儿回了他们吧。想来也能明白的。” 曼珠说的有些无情,曼琳本还想说自己其实挺喜欢去那里玩的,也并不都是为了姐姐的事儿。可话到嘴边她不敢说出口,就只点点头不吭声。曼珠起身抚了抚她的头顶,“以后有的是机会跟福佳玩呢。现下你自己的事儿最要紧,保不准这次表现的好,会给你指个良人。” “我没那么想过。其实,姐姐能不能去参加选秀不是还没定吗?阿玛也在托人想法子,还有四爷呢,也去求他帮帮忙呀。” “这些事儿我自有打算,你莫操心了,啊,回去吧。我也累了。再有什么话儿明日再说。” 听姐姐下了逐客令曼琳便退出了屋子。她在外间遇到了映雪,顺嘴问道:“今日报国寺的梅花可开的好?” 映雪闻言愣了愣就道:“开的挺多。挺好看的。” 曼琳见她神色有异,不觉多看了两眼,映雪被她瞅的表情有点僵,“二格格,可还有旁的事儿?” 一肚子疑惑的曼琳回到了住的地方。这是个不大的院子,统共就一间上房一间厢房。她并没有去见自己的额娘,那个总是斜躺在床上称病的女人,不,是阿玛的侧室,见了只会诉苦的女人,终日郁郁着争不来阿玛的宠爱却毫无法子,指责自己跟曼珠走的太近。完全忘了谁才是生母。类似的话曼琳听到烦厌,每次听到那女人的诉苦她就会想,为什么当初阿玛不把自己交给福晋代养?要是那样人生会改变很多吧。[] 曼琳叹了口气收了烦乱的心情,她让丫鬟红菱给自己准备洗漱的东西。梳理头发时,曼琳又想起姐姐曼珠今日奇怪的举动不免猜测起来。难道四爷真的另有新欢啦?那样一个喜怒不定的冷人她为什么就不管不顾的喜欢上了。八爷多么的好,也承诺过给姐姐一个侧福晋身份的,其实有他的宠爱在身份算得了什么。即使是郡主也只能让路!如果八爷喜欢的人是自己…… 想到这里曼琳的脸发起了热,她伸手从匣子的最底层拿出一根碧玉簪,仔细摩挲着。那会儿他同姐姐情正浓,对自家的谁都很好,十岁生日的时候他竟也来了,还送了这个。唯一的礼物。却让自己一辈子都难以忘怀。注定无缘再想无意! 耳边又回荡起曼珠的声音,那是大半年前自己看不过她终日的算计如何进四贝勒府,终于借着酒劲儿问道:“姐姐为何执意如此?八爷真的很好,你究竟是为什么,我真想不通!” 熏熏然的曼珠咯咯笑道:“傻妹子,越是难的事儿做起来才越有成就感,征服四爷那样的男人你不觉得很过瘾吗?” 姐姐又在说些奇怪的话了,曼琳抬头去看窗外的月亮。忧伤道:“你说的话我不明白,可还记得以前,八爷总想着法子来找你的,七夕的夜里他竟也能出的宫来陪你,你可还记得?可是现在呢。就你一个人,四爷那样的人可跟八爷不同。他才没什么怜惜疼爱之心,他才比不过他。你真傻啊。姐姐。” “你在想什么我可都知道。”曼珠嗤笑一身玩着酒杯笑着挨近曼琳,压低声音道:“你一直喜欢胤禩的,对不对?” 曼琳吓了一大跳,多年来暗藏的心思就这么被揭穿,而且还是在姐姐面前,但她连想反驳的勇气都没有。曼珠似是看她的样子好玩,居然哈哈大笑起来,她玩着妹妹的发梢道:“喜欢就喜欢嘛,有何不好意思的。抛开旁的,他确实不错,不过,像妹妹这样的,他可是看不上眼。别以为平日对你和善是有什么意思,他就是那样的为人,就是对讨厌的人也不会失礼数的。是不是该说卫贵人,哦,不,惠妃,教子有方?再提醒你一下,你,也就只在心里有这个念头好了,付诸于行动虽不会自取其辱,但日后再见也会尴尬不是。最关键的,他唯一爱的女人是我,这样也会让他尴尬的不是么?来,乖,好好听姐姐的安排,保你嫁得好。天下可又不只是一个胤禩!” 曼珠恣意的搂着自己的肩膀,笑声很刺耳,刚刚是被侮辱了吧,配不上他。配不上他!曼琳很想推开她的手,尖叫:“你不珍惜总有人会珍惜,我的事你别管!”可是她不敢,甚至连眼泪都不敢流出来。曼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平静,“我没有喜欢过他。我只是个庶女,一个生的不好看的庶女。我就是羡慕他对你那样的好,希望有一日也有人能对我好。” “曼琳格格,二更天了,该睡了。”年老的陌生声音响起,曼琳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说话的是凌柱给她寻得教习嬷嬷,一个枯瘦的老妇,脸上永远没有表情。曼琳说不上喜不喜欢她,每日就按着布置去做事就可以了,也许是对她没抱什么希望吧,这妇人对自己的要求并不高,连她时不时的外出都不怎么管,不过她却是在阿玛面前说过多次希望曼珠能去参选的。曼琳也没有看她,手里的碧玉簪被她握的热了,她极小心的将它放回原处。之后方起身不冷不淡的说了句“知道了”。 幽暗的房间,跳跃的火苗。曼珠躺在床上举着手看那枚钻石戒指,无法入睡。今日她遇到了来清朝后最大的危机,琅如月告诉了自己一个秘密,一个足以颠覆自己一切努力的秘密。刚开始的时候她是不信的,怎么会有人将这种“小”事记得如此清楚,她不过是个普通大学生而已,需要对历史多考究的人才会知道吧。欺骗,可是她欺骗自己有什么好处?让自己心神不宁又改变不了什么,除非她也想参一脚进来。不过又不见她跟胤禛有任何往来。现下这局面看着是琅如月跟胤祥交好,胤祯对她上了心,琅家跟裕亲王府关系走的近,皇太后和皇帝不知原因的对琅家恩宠有加。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曼珠左思右想想不明白,她又想起那个乱人心的数字:四十一年。琅如月指的是谁不言而喻,但是怎么可能! 一想到曼琳,曼珠的脸上就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一个连中人之姿都达不到,任何吸引人的魅力都没有女孩怎么会是将来的皇太后?又怎么配享尽人间富贵?也就是因为自己急需助力才选的曼琳,她知道很多曼珠的事,之后自己的行事定是瞒她不过的。又是庶女又很听话人又没主意,给点好处就死心塌地的跟随自己了。 难道也就因为是这样,才会进了四贝勒府?曼珠蓦然坐了起来,她难掩急促的呼吸,只能用手捂住嘴,心思飞快的转着:是了,皇家选人的标准是什么?皇子最需要的女人是怎么样的?听话,不用太聪明,能生养!钮钴禄家是上三旗的内务府奴才,专属德妃,这位主子一直都嫌四福晋不能生,这么多年了就只有弘晖一个孩子,其他人皆无所出,所以后来才安排了李瑶,直接就是侧福晋,后来因为连着生了几个小孩又被看重,地位不下非印的! 今日完颜氏也说了担心自己不能生的事儿,难道是曼琳透露了什么,她一直嫉妒自己所以到最后了就见不得自己好了?曼珠向后倒了下去,她满脑子都是曼琳的模样。 第一次见到她还是个小孩子,人怯怯的,连探望自己都不敢,被亲母责骂到不敢还嘴,平日里总用羡慕的眼神偷看自己和曼玠。福晋死了后,自己对她愈发好,她就愈发不自在,送了几次东西又带她去其他贵胄府邸走动,终于她对自己越来越信任……对这样的情况,凌柱还很欣慰,他说什么来着,说曼珠真是个好姐姐。 好姐姐吗?曼珠长叹了口气,她看着床顶的幔帐,嗅着袅袅的熏香味儿,思绪越飘越远。现世她的男人对她说:你还是孩子呢,比子舟才大五岁,就当她的姐姐吧。应该也算努力过吧,可是,叛逆少女从不会叫自己妈,也不叫姨,她只用喂,小三儿来称呼。最后还是她杀了自己,也不晓得是个什么下场,会判故意杀人还是意外错手?要是知道自己穿越了,她一定会气疯了吧。想到这里曼珠无声苦笑了,她侧过身闭上眼,过了许久才有了困意。不晓得是梦还是幻觉,她好像遇到了一个人,一个看不到脸的人,烟雾缭绕间它说:“你必须要赢,去争后位吧。赢了你才能活,输了你什么都不是!只要是阻挡你的人都铲除掉!一切不必顾及!”这种感觉曼珠很熟悉,在坠下楼后昏迷中仿佛也看到了这样一个人,黑色的没有脸的人。 翌日,曼珠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她的心在狂跳,额上全是汗,窗外还没阳光,屋里阴冷的厉害。发了许久的呆才在恍惚中记起琅如月昨日对她说的话:“……在你穿越过来的时候没有人警告过你历史是不能改变的吗,否则必将遭到天谴。”是有人对她这样说?可为什么它没有这样说?难道,在它的庇佑下什么历史不历史的完全可以不必考虑?对,一定是这样。琅如月怕自己知道了会去改变命运所以才加了这句话,假假真真才是谎言的最高境界,自己居然忘了!曼珠先是冷笑而后又发自内心的大笑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唯一 三月的北京城还是阴冷的紧,风里没有半点春天应有的温度。(.好看的小说)倒是郊外点点的迎春花展示出春季将近,上巳节这日,如月受乌林的邀请一同去什刹海附近踏青,二女都着春服,一个配兰,一个戴若,乌林手里握着只有些微绿叶的柳枝轻盈的踱步在水畔,如月却蜷着身子冷的一个劲儿打喷嚏,对旁人不小心甩过来的水珠显得很是郁闷。 乌林见她这个样子又好笑又心疼,便问她怎么不带个披风出来。如月无奈道满城的人一个个都不畏冷的穿的如此清凉,我好意思带手炉披披风么。乌林见她神色灵动,虽在抱怨着冷却没有一丝幽怨之气,眼睛骨碌碌转着直瞅着路上样貌出众的男女,一副欣赏的模样。真的难以想象在十几日前这位还是那副状态,害自己和妹妹担心到夜不能寐。 “怎么啦。忧心忡忡的。”如月撞了一下乌林的胳膊,“送你这个。”她笑嘻嘻的提溜着一串红鸡蛋送了过去,乌林黑线的接过,每个蛋都用红线结网兜了起来,旁人都是结一个她倒好,这么拎着忒怪了! “你呀。怎么就这样没心没肺!”乌林摇着头,用柳条轻轻打了她一下。“还说怕你心情不好,之前连上门都不敢。要不这次邀你出来,我怎么连扎琴都没带,想着她小不会宽慰人,万一说错了话岂不罪过了。未料你竟好的那么快,怎么这么快就放下了呢。连我一想起……” 乌林咬了咬嘴唇说不下去了,如月翘着嘴角看她,心里甚是感动,但面上仍是一副痞样子。撒娇道:“好姐姐,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能不晓得,不瞒你说,本来我是挺郁闷的,你知道嘛,我最恨去选秀,这回好了还被一个臭小子给胡搅蛮缠上了。可后来又一想,之前我是傻的。托了祖先的福气,好了,之后再有什么事儿还能比傻更倒霉的吗?何况那些话还不都是他的一面之词,故意气我也说不定的。要不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人来通知?想通了,我自然就好了。嘻嘻,你回去可得好好安慰一下扎琴,她胆子小可别真吓着了。” 乌林听如月说了这许多宽慰的话。心里也明白她只是一味的往好的方面想。三哥消息何等灵通,没少给自己提过如月在宫里可是很招人惦记的,绝不只是十四阿哥那么简单!想提醒她又怕增加她烦恼,两难的乌林深深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你开心就好。” “你呀,还是好好考虑自己的事儿吧。你才是正经要去选秀的格格。能不能成我嫂子成败在此一举啦。” 如月调笑的话让乌林顿时红了脸,当想起妹妹还要去参选心里又堵了起来,她望着远处泛舟的人,幽幽道:“我就担心扎琴,到时要是被欺负了可怎么办。阿玛专门请了有经验的老嬷嬷来调教,我倒罢了,就是扎琴,她连那个嬷嬷都应付不了。” 如月拍拍她的肩。笃定道:“你信我,她将来定会嫁的很好。以我的慧眼如炬,她必定会大富大贵的。” 乌林苦笑摇头只当她说宽慰的话了,如月又道:“也不晓得采薇会怎么样。”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已。哦,是了。月儿,你是不是同晨星怎么啦?” 如月尴尬道:“没事儿。什么事都没有。” 乌林审视着她道:“别说谎,生日那日。你和她的情状可是古怪的很,而且十四阿哥怎么就能说出那番话呢?” “既然都知道,何必再问呢,都是些说不出口的事儿。唉,所以,有些人定要敬而远之。” 乌林正要说话,忽然停下脚步咦了声,如月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湖面上并无异常,乌林疑惑道:“难道看错啦?”见如月一副好奇的样子,她解释道:“方才好像看到那边一艘船上的人是造办处的庆全。” “你朋友?” “不,是三哥的朋友,我见过两次的。(.无弹窗广告)这人年纪不大,可手艺惊人,不仅对雕刻有很深的造诣,还通西洋钟的制造,同洋人师傅走的很近。” “见到他你为何这么惊讶?人家休沐出来玩甚是正常。” “不是见到他吃惊,是见到跟他说话的人吃惊。” “谁?” 乌林有些难以启齿似地看了眼如月,斟酌了一下方道:“你认识的,曼珠。” 如月大惊。毕竟二人的关系太过复杂,之前还在观音庙正面交锋了一回,现下蓦然听到这个名字,不由让她失色,忙展目去看,湖面上舟来船往,哪里还能看到曼珠的影子。 于庆全一直在庆幸居然被约了,而且还是在这么有情致的地方。虽然面子上很淡定,他尽量优雅平静的给对面的人斟茶。“曼珠格格真是过谦了,上次是不晓得格格要的物件儿,否则定会做的更好。” 曼珠抚着鬓角温柔的笑了,她又暗自好笑的看着对方将茶水斟了出来,正忙乱的在擦拭。她装作没发现似的透过半卷的帘子欣赏着湖面春景,堤岸游人如织,浅绿如云,曼珠幽幽道:“已然很好啦,我的姐妹很喜欢呢,说是一看就是高手所制,也不枉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和田玉。” “能被格格赞誉真是鄙人的幸事啊。今日受格格相邀,却不晓得是……” 曼珠眼波一转,望着对面那个故作从容的男人又是一笑,柔声道:“自上回见过于师傅,我就从心里敬服您的技艺,一直觉得这造办处再无人能出其右,也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您一回,向您请教一下雕刻上的事儿。” 于庆全脸一红,有些自得又有些飘飘然道:“能得格格的一句夸奖,我真是三生有幸啊。话说回来,于某自从见过格格后也一直心绪难安,您这样美貌只该是天上所有啊。” 曼珠用手掩了下嘴。娇羞一笑,于庆全看到那只纤细白嫩的柔荑,那双温柔多情的眸子,竟移不开眼,直直的看着心跳的愈发快了。 只听曼珠道:“您看看这个。”说着她将另一只手伸出来,于庆全无意识的想要去握眼前的手,曼珠扑哧笑了声,娇柔道:“于师傅。您看这东西您可识得。” 于庆全恍然清醒,他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定睛去看,只见在曼珠的中指上套着个戒指,上面的饰物透明璀璨,不同的折射面反射出夺目的光,他呀了声。又凑到近前看,观察一番后颔首道:“这不是几年前法兰西国进贡来的金刚石吗,若是没记错,该是有一对儿的,这怎么会在……”他的话戛然而止,只因想起了传言。不消说是谁送的了。他用咳嗽掩饰着不安,曼珠却轻轻拍了拍于庆全的手道:“就是你想的。”后者看着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人顿时僵住了。 曼珠幽怨道:“唉,往事不堪回首,睹物伤神呢。”她说着收回手,索性打开了船窗,湿冷的风吹进来,她的几丝秀发在飞舞,薄薄春服下的身子微微有些颤动。于庆全闻得到从她身上飘来的香味,那味道轻轻挠着他的心。 “格格。”他只说的出这两个字。 “无事的。这么久了我已然想开了。本想把这东西扔了,怎么样它还是存在于世的,即使是扔到这冰冷的湖里,也会被鱼儿吃了再被人捡到。或是扔在山里,也可能会被樵夫拾了。所以……”她似绝望又似风轻云淡的道:“于师傅。您可有法子将它磨成碎末,像尘土似地再也聚拢不起来。然后。我……”她的眼泛了潮气,哽咽道:“再送还给他。我们再无牵绊,老死不相往来!” 于庆全完全呆住了,他觉得眼前的女人是那么可怜,非常值得同情,是皇子就可以始乱终弃吗!可是……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而且……他皱着眉看着曼珠手上的戒指纠结着。曼珠卸下戒指放在于庆全面前,她轻轻摸着中指上留下的圈痕,叹息道:“一定是让您为难了吧。再说把这么硬的东西磨碎本就很难,算了,就当我没提过。我……自己会想法子的。”她忽然换了坚定的口吻。“让一个东西消失的法子很多不是吗?” 曼珠的脸上显出无所谓的神色,那么决然,于庆全吓了一跳,生怕她有了什么可怕的念头,忙解释道:“格格,稍安勿躁,我,我没说不帮你。实是这是贡品,而且如你所言磨碎它是很困难……”当看到曼珠期盼的眼神,他一咬牙道:“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都无事,想来当初那位爷把它送了你已经办妥了很多事,所以这贡不贡品的倒也无所谓,就是这研磨,用咱们的法子是不成的,得用西洋的东西,不过也是格格幸运,听说这个月法兰西要来一批传教士,跟他们一起来的会有打磨金刚石的工具,不过您得等等了,最快也得四月初。” “于师傅!”曼珠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感激的握住对方的手,“大恩不言谢!日后您有什么事只管找我,啊,是了……”她说着急急的将腰间荷包解下,放到桌上推了过去,“一点心意,望您收下。” 曼珠坐在往家回的马车上,她靠在车壁上想着心事。第一步已经迈了出去,不知道这一步迈的对否?又想到后面即将做的事儿曼珠便紧张起来,下意识的攥紧了手,这时才发觉指上空空的,那枚戒指没有了。她又一次摩挲起已经淡了些的圈痕,为什么你也喜欢钻石呢,曼珠,像你这样清傲脱俗温柔可亲的女子竟然也喜欢这么世俗的东西,还是说其实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呢?他说过这是唯一的,就像对自己的感情,纯粹不含一星半点渣滓。可就是因为太纯粹了才经不住风雨啊,所以死了才是幸事吧。那个男人永远不会忘了你的,因为你是他的唯一。 曼珠慢慢松开了手,释怀的一笑,她闭上眼靠着车壁:啊,四月初,三个月来的及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婚事 上巳这日的所见让如月私下调查了于庆全其人,他确如乌林所说是个技艺高超的匠人,以玉雕出名,为人心思灵活,善于变通,否则也不会逆风去学什么西洋技巧了。曼珠找他可能就是为了请他做什么东西?如月反复想也没觉得这里有什么问题,唯一奇怪的就是好好儿的怎么就泛舟湖上呢?不过以曼珠的性格,但凡能用的上的人她总是“围”的很好,而且绝对要避嫌,这样想她的做法也就不奇怪了,毕竟有乌林那样好眼力的人可不多。如此过了几日如月便将此事完全抛到脑后了,琅家的掌家人又被裕亲王妃召唤去,所谈就是甄氏的婚事。 从裕亲王府回来的甄氏脸色阴沉,她专门将下人遣走,只留下女儿。这月黑风高,烛火闪烁的,如月不敢吭声,只等甄氏先开口。 “今儿裕亲王妃给我说了,昨日她进宫陪太后遇到了万岁爷,捡着机会提了凌柱求亲的事。然后,”甄氏微微翘了下嘴角,“老太后就问起了凌柱的情况。裕亲王妃自然是捡好的说了,老太后听到他三年未娶妻,又听说咱们家救过他家女儿的事儿就直念佛,说是奇缘。万岁爷却说他是个老实人,最是忠厚的,开玩笑说怕将来拿不住我呢。” “那到底最后是怎么说的。” “最后万岁爷说了,既是你情我愿,他自然是会允这桩婚事。”听到这里如月舒了口气,其实在心里她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惆怅,这就是所谓的一锤定音了,甄氏得到幸福的时候也意味着琅家人将卷入那场大争斗中。或者不用等到那时,只想想怎么跟曼珠曼琳的相处就知道有多麻烦了。更何况还有他家难缠的亲戚。 “真该恭喜你了!福晋。” “有什么好恭喜的。”甄氏叹道:“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这次就是被再次肯定了。而且,对前路我也很迷茫。他们到底不是一个人。” 如月也叹息,问道:“没说什么时候?” “王妃说听我的意思,我就说希望在选秀之后。” 如月啊了一声,她想起之前谈论此事的时候甄氏就说是要放在选秀之后,现下这情况她说这话就更微妙了。果不其然听甄氏道:“今儿我还听到了一些消息。一些不好的消息。”甄氏的语气压低了,如月的心微微抖了一下,果然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啊。甄氏压低声音:“王妃悄悄给我透露了她的揣测,这次选秀会让你入宫。” 如月垂下了头,她感到自己的身子在发抖,甄氏过来拥住了她,轻声道:“不是指婚,亦不是做宫女。” 如月闷闷道:“那还会是什么?” “可能是让你去慈宁宫服侍苏麻拉姑。” “啥?!”如月一把推开甄氏跳了起来,“怎么又冒出来一个苏麻拉姑。她,她……” “你别激动,这都是王妃自己推测的。” “调教我?为什么,她不是养着胤裪吗,这是要干嘛?胤裪出宫辟府了,她寂寞了所以想再找一个人养成?可为什么是我?!” 甄氏见急的面红耳赤的女儿。忧虑道:“我也不知道是她不想说还是不知道,回来的路上我也想过了,大约逃不离这么几点,想让你更出色,好指给皇族的谁。或者是想把你调教出来常年呆在宫里伺候谁,最有可能的就是太后,要不就是万岁爷。我也问了要多久,王妃很是意味深长的说:大姑姑已经八十有四了。这暗示很明白。就是在她的有生之年你都得陪着她。” 如月呆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笑着笑着便哭了。甄氏突然道:“想法子离京吧。” 如月含泪道:“怎么离?难道真要装疯卖傻?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甄氏隐忍着没让自己流泪,她把帕子递过去道:“法子是人想的,万岁爷的心思还得好好揣摩。离选秀还有日子,总有法子的。等你哥回来我和他好好商议一下。” 如月也不接帕子,直直的看着甄氏道:“我还没自私到舍你们不顾的境地。孰轻孰重我还是知道的。除非有完全之策,否则我绝不会离京,想想看也就是跟那位名人相处上几年而已,就当去深造了,总好过莫名的嫁给什么人!”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哭了,甄氏抱着她,二人相拥而泣。这夜如月住在了甄氏房中,冷静下来后他们分析了事态的有可能的走向。 如月对苏麻拉姑的了解仅限于她是孝庄文皇后的陪嫁侍女,聪慧忠心,在宫里的地位绝不是一个宫女那么简单。在影视剧里康熙跟她的关系很密切,似母如师。在孝庄文皇后去世后,苏麻拉姑就以身侍佛,后来又抚养了庶妃万琉哈氏的儿子胤裪。宫里上下对她恭敬有加,康熙称她为额涅,老太后称她为格格,由种种迹象看她的身份极其特殊。知道这些的如月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要让自己去侍奉这么尊贵的人,要知道当初陪伴她的人可是个皇子,即使是庶妃所生也是皇家血脉,可自己又算得了什么,王澹宁跟皇家人的关系再好她也不过是个没地位的汉女,借她的余荫是借不到的!除非是看上自己身上的什么了,自己能有什么呢。除了是穿越来的……是了,难道他们知道了!! 如月将疑虑说了,甄氏却不认可,“要我是皇帝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定然在问清历史走向后,让人将你一把火烧了!你以为自己是神仙,其实对他们来说就是……”甄氏没说出口,如月明白,就是妖孽么。她长叹一声表示所言甚是。甄氏总怀疑是为了济兰,因为济兰是文先生的弟子,制约住其母亲和妹妹就能掌控住济兰。文先生到底是什么他们都不知道,只是因为在江宁织造府里康熙曾问起过,而文先生早先明显是被人追杀才流落到琅家的。这里面肯定有门道。 他们说着说着天都快亮了,甄氏才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说:“都忘了说了,还有一件事儿你定要知道的,凌柱家的曼珠和曼琳都要参加选秀!” 终于定下可以去选秀了。在这个夜里兴奋的曼珠始终无法入睡,这费了自己多大的气力啊,七月七日自己刚满十八岁,选秀正好是在七月初五!腿上的问题又是费尽了心思才彻底治好的,古代这粗浅的“牵引”和“矫正”技术让她吃尽了苦头。两年啊,整整两年,终于苦尽甘来了!她越想越有狂喜的感觉,当自己出现在选秀场上该有多引人瞩目!而到了那时,之前铺好的各种人脉就能用的上了。 只要德妃允了其他的事儿都好办,四爷会去求的吧。想到这里曼珠就有些紧张,她实在不能摸清这男人的心。说不喜欢自己却经常赴约,说喜欢自己又没有任何越矩的行为,说若即若离也不为过。自己和胤禩的事儿他是知晓的,柔弱被欺凌的女子最令人怜爱不是么,他们还是政敌什么都该争才是,而且自己又从没去求什么名分地位的。只愿进府伺候他。绝对没道理不接受自己,但为什么会如此担忧呢?进不了四贝勒府的话那么就只剩下入宫,做康熙的女人……她舒了口气,要真到那个地步,用尽一切心思都要跟那些女人斗到底,皇后位不是也悬着呢吗?不,还是进四贝勒府最好,琅如月也说了钮钴禄家一定会有人进去的。只要……她想到这里下意识的摸起了戒指,那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快点到四月吧。 曼珠做了一宿的梦,忽而是进了四贝勒府,胤禛对她恩宠有加。忽而因为日久未育被他冷落。忽而自己成了皇太后,万千人跪拜于地。她坐在高处不可抑制的得意大笑……种种一切在她醒来后就像很久以前的旧记忆,有零星片段却毫无当日的情绪。翌日进早饭的时候她心不在焉的收到了妹妹们的恭贺。曼琳那张平淡的脸上不加掩饰的显出了羡慕让曼珠很生厌。她完全忘了以前又多么受用这种感觉。 中午的时候钮钴禄家来人,是久未走动的两个伯伯,以及那位老太太。亲自前来必有所图,是又想借钱买官还是置地?曼珠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答案,竟然是在商谈凌柱和琅甄氏的婚事!曼珠的心顿时又七上八下起来!她最顾忌的人不是曼琳,也不是甄玉洁,而是琅如月。她一直担心此女的存在会对自己造成威胁,而且她比自己有优势的地方在于对历史更为了解,若这时她跟着甄玉洁进了府钮钴禄家岂不又多了一个女儿! 就这样提心吊胆的等到亲戚们走了,曼珠急不可待的去见了凌柱。凌柱似是知道她的来意,指了指凳子道:“坐,有事跟你说。” 曼珠依言坐下等她的父亲说话,这个男人竟久久沉默着,最后他长叹一声道:“为父和琅夫人的事准备到选秀结束后再准备。” 曼珠十分惊讶,这绝对是她没想到的,一颗心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再往深处猜测,她只能沉默着。凌柱道:“我知你一向不喜我再续弦,是因为你的母亲吧。我不曾忘记过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可是福晋这个位置不能一直空着,这不是个事儿。曼玠和曼珏都还小,家里更需要有人掌管。故此……”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女儿,叹道:“我和琅夫人的事儿你大概都是知道的,我和她是……真的……”相爱这个字眼凌柱是无论如何不好意思在女儿面前提的,他顿了顿道:“裕亲王爷告诉我此事他准了,说是皇上知道后也准了。玉洁,呃,本来我想着尽早成婚的,我以为这样对你和曼琳更有帮助。” 此言一出曼珠的心又跳快了,但听她的父亲道:“不过琅夫人说的也有道理,哪里有同一年里父母和儿女一起成亲的?曼琳就不说了,你今年定要嫁的,琅家的大姑娘不晓得会怎么样,但琅侍卫也已经十七了,保不准就要被指婚。我觉得她说的没错便同意放到明年再说。” 曼珠攥紧了手脸上尽量不显出任何异常情绪,顺从道:“阿玛怎么安排女儿只管听就是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不止 凌柱的神色温柔起来,嘴角噙着一丝微笑道:“我没有什么安排,不过琅夫人倒是说了,若你和曼琳在选秀上有什么需要,她会尽可能相助。” 曼珠再次惊讶,迷惑的抬头看着父亲。凌柱走过来注视着她:“珠儿,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你该知道的。不过我也只能谢她,作为一个男子有些事是绝不能退让的。就像今日你伯伯他们来这里我就拒绝了他们借钱的事……” 凌柱苦笑着叹了口气,曼珠冷漠道:“琅夫人可还没过门呢,当初他们可是不想让她进府的,现下怎么又……”她突然想起那件事的起因是自己在生事,这话就说不下去了,凌柱却没旧话重提,他只是忧郁:“这回他们合该更恨我了吧。” 曼珠无所谓的接话:“反正已然分了家,各自过各自的,咱们过的差的时候没求过他们相助,这会儿他们也别无事不登三宝殿。天下的好处多了去,哪里能都占上!” 凌柱道:“兄弟间也就这样罢了,额涅那里,我毕竟是儿子。每月的份子钱不会差就是了,照例的请安也不会少,孝我一定会尽的。珠儿,这些话你看着转达给弟弟妹妹们吧。还有就是,虽然你很聪明,但为这选秀的准备还是要做好的,平日你就和琳儿一起跟着高嬷嬷学习吧。” 曼珠乖巧的应了,心中的迷雾却没减退半点,琅家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就只为了取悦凌柱她才不信呢,其他什么都不论,只甄玉洁嫁入琅家是铁板钉钉的事已然让她的心乱作一团。 琅府的大姑娘现在的心也是乱作一团,猜不透前途的感觉就像深陷泥沼。越挣扎越陷得深。白日里倒也罢了,夜里却是睡不好的,连着两日做的皆是噩梦,不是在宫里孤独终老就是苏麻拉姑死了她奉旨去陪葬。看着主子夜不能寐精神抑郁,丫鬟们谁都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儿,因为依照王妃的嘱咐必须对此事守口如瓶,故此除了甄氏母女二人其他人一概不知。(.)和进宫侍人相比,如月毫无心情去管曼珠的事了。想怎么折腾随她去好了,反正该提醒的话都说了。可未料几日后曼珠竟递上了拜帖,说是请如月过府一叙。如月看着纸笺上并不好看的字,又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甄氏,无奈道:“这就是所谓的树欲静风不止吗?” 甄氏嘲讽一笑:“见招拆招吧,她的心思其实很好猜不是吗?” 如月苦笑,是好猜。可是此时真不想应对这样的人啊! 四品典仪钮钴禄凌柱的家如月是头一次去,在到处是权贵的京师,小小的四品官儿实在算不得什么。如月去拜访过的几家人无一不是显贵,皆是占地豪阔的深宅大院。虽想到了可当如月看到这座小小的旧院子,她还是讶异了。 这是个风和日丽的晴朗日子,春风料峭。如月身上那件红艳艳的湖缎打子绣黄迎春花儿的披风在肃穆的灰色背景下显得甚是扎眼,她梳着条辫子簪着迎春花儿,并没有做华丽的打扮,随从也只带了流苏和东临。待见到曼珠,这位东道也是寻常打扮,素净雅致,鱼白百蝶的衬衣上套了件淡蓝色绣杏花的氅衣,窄窄的袖子苗条的身段儿。和她形成对比的是曼琳。这姑娘两月未见似是胖了些,个子却未见长,曼珠笑盈盈的,她则是平着脸一丝笑意都不见。 曼珠口里称着贵客来了,人便走到近前。拉住如月的手笑容可掬道:“我还道你不来呢。能来真是给我面子!” 如月也笑道:“你我再见的日子不会太多,到底相识一场。怎能不来?” 曼珠哈哈笑道:“说的是啊。也就是这半年光景了,你我都不会有现下这么轻松的时光啦。[]所以呢。好好说说话儿吧。” 如月看了曼琳一眼道:“那我们三个一起吧,人多热闹。是了,怎么不见曼玠格格?” “她呀,和曼珏随我阿玛去朋友家做客了。待会儿曼琳还要做嬷嬷布置的功课,就咱们姐俩,你可不因为人少无趣坐坐就走啊。” 如月看到曼琳脸上显出的一丝不自在,她心里一动问道:“曼珠姐姐不用做功课的吗?” “我啊,去选秀也就是充充样子,哎,不比曼琳,那可是花样年华,她入选的可能性才最大不是吗?” 如月意外的看着曼珠,后者也看着她,彼此的心思都翻了起来。此时曼琳咳嗽一声道:“琅格格,失陪了,您多玩一会儿吧。我还要去练琴。姐,我失陪了。” 曼珠笑道:“还不快去,小心嬷嬷又说你。” 如月客气道:“曼琳格格请自便。” 待曼琳走了,曼珠又亲昵的挽着如月的手臂,“今儿太阳真好,咱们去后院的亭子里坐坐吧。”当他们没走两步就见到有个丫鬟行色匆匆的沿着墙往外走,见到主子后她便停下步子行礼。如月感到曼珠的手臂僵硬了一下,随即就听她道:“贞儿,你做什么去!” 叫贞儿的丫鬟低着头回话,“奴婢奉王管事的命和宝柱家的去采办些米面。”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谁允许你外出的!”曼珠松开了手,上前呵斥道:“你还真是越来越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了!谁是你主子?!王管事还是我?映雪去把王管事给我叫来!” 贞儿抬起头含着眼泪道:“格格,这事儿不关王管事的事儿,是老爷让奴婢去帮忙的。您不信可以去问老爷。” 曼珠张口想说什么又忍住,她收了厉色愠言道:“今儿我有客,你的事晚间再论,从今后没我的令不得出府,你可明白?你就在这儿跪上一个时辰吧。” 贞儿咬着嘴唇又低下头轻声应了。如月冷眼旁观着,心里暗道这主子做的可真威风。他们继续前行,如月回首又看了眼那跪着的丫头,未料她抬头也看过来,眼泪尚在却无半点悲意反而是恨意十足,当发现如月惊讶的看着自己,她没有收回目光竟也用审视的目光回看过去! “怎么了?” 如月装作无事的应对道:“你可真厉害,我看那丫鬟哭的可怜,一定是怕的很了。” “哼,不过就是奴才,没卖了她已然是主子的恩典了。不要再说她了,咱们可是有正事要谈的。” 他们的对话那丫鬟都听在耳里,她有些意外这位客人居然暗中有所袒护,这人是谁?重新垂下头的贞儿暗自猜测着,她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伸出手指一只只将它们碾死。 曼珠想要说什么如月大致能猜到,所以当她问及自己对将来有何展望时,如月只说了句听天由命吧。曼珠显然很不满意她的态度,可还笑着问:“上回在观音庙……”她拉长了声音,又附耳在如月耳边道:“如今我已然参选,你觉得我还是不会中选吗?” 如月笑了笑,摇头道:“我知道的都说了,信不信是你的事,争取是你的选择,就是万一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要太失望就好。” “其实我也没说不信你的话。就只是我实在觉得有你在我的胜算更大。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帮我成事!” “帮你,怎么帮?” “将来的细节你该知道的很清楚吧。” “我不是学历史的人,知道的只是皮毛,上回在观音庙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其他的都是作用不大的小事。” “你拒绝的真快啊,真的不考虑?” “嗯,我本身已是泥菩萨过江,分身乏术。” “咦?”曼珠的语气急促起来,“难道你也要去选秀?” 如月暗自惊讶她的敏感,面上不显淡淡道:“我已然十四了,虽然到现在还没人通知要去选秀,可这婚事始终是个心结,你也说过这世当个老姑婆可不是上策,但又有谁愿意娶个曾经生过病的女子?” 曼珠狐疑的看着她,一会儿觉得她说的是实情,一会儿又觉得她暗藏布置。如月主动问道:“我母亲和你阿玛的事儿,你不会再阻挠了吧?他们是真心的。” 曼珠嗤笑道:“真心?这世上还有真心吗?熙熙攘攘皆为利往而已,再过半年这里的一切跟我就没多大关系了,爱怎么样随他们好了。倒是你,要好好在意怎么跟这家人相处,看着无事可也难缠着呢,那个心长歪的老太太!哼。” “这算是你的提醒吗,那多谢了。” 曼珠轻笑道:“不用我提醒琅夫人应该已经领教了,不过我看好她,该狠的时候狠,该柔的时候柔,所以……”正说着话被遣退的映雪匆匆进到亭中给她悄声回话,如月识趣的避开了,余光却看到曼珠越来越明丽的笑容,其他话没听到只听她道:“我这就去!” 映雪走后,如月自觉道:“你既有事我就不久留了。” 曼珠也没留她,诚恳道:“实在不好意思,这件事很急的,必须赶早。今儿就不留你了,改日我再正式请你。” 当如月离开时见那个叫贞儿的丫鬟还在原处跪着,她的身子微微颤动,手扶着膝盖勉力支撑着自己,此情此景她从心里叹息一声。贞儿似是察觉到被人注视便抬头看向如月,她的神色焦虑,眉头皱着,脸泛白。如月看着她突然就有种奇怪的感觉,难道在哪里见过,但怎么可能!(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目的 三月换季,等京师的百姓皆换上凉帽已经到了下旬,结果很快又遇到了倒春寒,这日飞沙走石刮起了狂风。风打在窗棂上,呼啸的穿过弄堂发出凄厉的声音,房顶上的瓦时不时的跌落在地,如月被这风声扰的乱心,她放下笔走过去隔着窗搓着手看外面变的昏黄的天,心中很是后悔怎么就收了衣物,早知合该多等几日的。她忽然见到甄氏沿着门廊从后罩房方向过来,后面跟着一人,竟然是多日未见的济兰!如月大喜之下便急着过去开门相迎,这一开门人还没进来自己就吃了一嘴的灰。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如月掩上门回身欣喜的问道。 济兰掸掉身上的浮灰也微笑的望着她“一早就回来了。跟母亲说话来着。” 如月的笑忽然就变得僵硬起来,她知道他们所论一定是自己入宫的事,就不出声了只吩咐流苏镶玉看茶。 无旁人时,甄氏才压低声道:“刚才商量过了我跟济兰都是一样的想法,入宫侍人本就不是个简单的事,万岁爷的安排更是古怪,我们都觉得……”她四下看了看,几乎是用耳语的声音道:“这跟你来历定有关。” “你不是说如果是那样……” 甄氏摇头看了眼儿子,济兰轻声道:“师傅的事儿都瞒不住万岁爷,还有什么事儿能瞒的住他呢。现下最有可能的猜测便是不知通过什么途径万岁爷知晓了你的不同,才用这种法子留住你。” “那为什么不一杀……了之。”如月艰难的吐出这话,心里难以抑制的乱跳着。 “我想定是有用到的地方吧。” “那为什么不用?” 甄氏和济兰都摇头,甄氏叹道“就是这点想不通,另外按理合该是老太后更喜欢你。要伺候人也该去伺候她的,为什么会去慈宁宫呢?” 屋里安静着,炉子上的水壶沸腾起来,济兰上前拿起给诸人倒了茶,道:“不管怎么样,妹妹这一入宫怕是难出来的。故此,我觉得你该想法子避过入选。上回你提过的,装病是一个法子。还有一个更是一劳永逸。” 如月吃惊的看着他。少年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中显的很模糊,声音却是温暖令人心安的。如月的心慢慢跳的规律起来,她觉得有济兰在好像什么都不用怕,现在这种感觉更甚。济兰走到近前俯身低头耳语了一番。如月的眼越睁越大,在听完后她不可置信道:“这样也可以?!” 当看到甄氏和济兰都严肃的望着自己,她才知道他们绝不是在开玩笑,怔愣了半晌道:“要是被发现了呢。这可是欺君之罪!” “自从上了京我们都该有这个觉悟的。”甄氏幽幽道,“天子脚下,生死之间。” “妹妹怕什么呢,木秀于林很难,泯然众人难道还不易了。” 如月难以下决心,她讷讷道:“我很怕连累了你们。若是为了我一人……母亲有大好姻缘在前,哥哥有锦绣前程,还有乌林姐姐,我……” “你放心吧,自然是得想个万全之策,你先做好那件事,后面的再去布置,说不定到时请况会有转变也未可知。” 见济兰笃定。甄氏微笑,如月犹疑道:“我还是觉得这是最差的做法,如果有可能最好不要用。” 过了大风之日,京师便没有再冷,暖融融的几日再又下几场雨。待清明结束彻底就是春天的模样了。琅府诸人各行其是,如月做完每日的功课后就跟流苏和镶玉在后院喂小鸡玩。一群毛茸茸的鸡仔唧唧叫着甚是可爱,如月让镶玉取了速写本。坐在杌子上埋头画着。这时就听外面一片吵吵声,过了一会儿澄心欢天喜地的跑进花园,“姑娘,姑娘,天大的喜事!大爷又升了等呢!” “啊,怎么回事!” “听说是在宫里进行了什么赛事,大爷在侍卫里拔了头筹,皇上龙心大悦当即就升了大爷的等,这回大爷可就是二等侍卫啦!” “哥哥可回来了?”如月高兴极了,她跳起来就往外走。澄心追在后面道:“没有,是十三阿哥遣人通传的。哦,是了,十三阿哥赏了不少东西,厨房里杜嬷嬷正在做御赐的鳇鱼呢,好大一条。” 等如月见到贡品时看到甄氏也在,令人意外的是她的脸上毫不见喜色,平静的眼里还有些戾气。如月的笑冷了下去,她放慢步子小意道:“可是出事了。” 甄氏见了她来,遣退了下人这才叹道:“我也不晓得算不算出事,你哥哥生了等本该高兴庆祝的,可方才通传的人说你哥哥在大赛后遭人眼红,在赛后又同别人私下较量。” 如月大惊道:“可有受伤?” “那到没有,我就是有些担心会不会是太子的人。” 话音一落屋里就这样静了,半晌如月才道:“不是已经了结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甚清楚,那人不愿多说了,只能等你哥回来再细问。” 他们这一等就是三日,济兰穿着二等侍卫的朝服回了家,他何等有眼力,一见母亲和妹妹的神色便知道是怎么了,于是主动说了当日之事。原来挑衅的那群人是自以为不得志的侍卫、护军,甚是还有郊外火器营的人。他们也不晓得从哪里得了信儿,知道济兰这日奉命去四贝勒府上送信,竟在半道设伏欲“教训”一下这个上位太快的小子。以济兰的性子自然是从容接受挑战,以一敌众。 “赢了?” 济兰微笑着看了眼妹妹道:“自然是赢了。”听儿子无恙,甄氏长出一口气,拍着胸口道:“阿弥陀佛,可是吓死我了,麒哥儿,他们不是太子的人吧。” 济兰宽慰道:“不是。就是眼红不忿的人而已。没事儿的。” 如月抚掌笑道:“还是哥哥最厉害!原来是虚惊一场啊,我今日要亲自下厨给个哥哥庆贺!” 说了一会子话待母亲和如月都走了,济兰的笑容才退了下去,鸦九替他换了便装,华铤端了茶来,少年端坐在书案前,思绪飘到那日。他又一次回忆着当时的情状:有人偷偷拔出火枪,自己正被数人围着。看见了却没法子躲,然后那人痛哼出声,火枪掉落。出手的人是谁?四下围观的人不少,他一眼扫过去却没看出是谁,等打发了那群人后再去寻更是没有头绪。后来在地上寻觅到一块被撞裂的石子儿,上面带着几粒火硝。除此之外再无消息。到现在济兰还是不知道是谁助了自己。 紫禁城,永和宫。 胤祥沉默的立在窗前。他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空落落的一个人也没有。少顷他才闷闷道:“四哥让我想开,可我怎么也想不开,这几日心里堵得慌。宫里的人就算了,为什么我还要去忍一个奴才,姓觉罗的就是太子爷的看门狗。我教训了他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为什么不可以!琅济兰是我的人,我这个当主子护不住他还算什么主子!若不是伍十弦暗中相助,济兰非死即伤!要是那样了我,我……” “都过去五日了,你还没想明白?”胤禛坐在椅子上,他的脊背永远都挺的笔直,手里捻着佛珠,浓密眼睫下的眼睛深邃。“忍一时风平浪静,这宫里需要的不是乱,是平和,哪怕它是假的。觉罗书怀不过是个小人物,就算你打死了他是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可如此行径落在汗阿玛心中就会留下结,毕竟那是太子的人。况且。你目前最需要的是靠山,靠着山才能立住脚。才能生住根发展势力。太子就是最好的靠山。在如今的京师什么党都是错的,只有纯臣和太子党名正言顺。你的性子做不了七弟那样不问世事的人,也不是五弟和十二弟那样的,自己成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胤祥疾走两步上前压低声音道:“我是成不了事,可四哥可以。” 胤禛面不改色的望着一脸急切的少年,忽而笑了:“这是最后一次,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我就没有你这个弟弟了。” “四哥!” 见胤禛摇头,胤祥跺了下脚气恼的不吭声了,前者平静的端着茶盏吃茶,他的弟弟终于耐不住又道:“那以后他们还找济兰的麻烦怎么办?” “前面我说了,此事若说太子完全不知情是不可能的,但我信他并没有授意,怎么也得给我这个面子吧。这次定是觉罗家的自己挑事儿。私仇这种事,你就不要掺和了。知你同琅济兰交好,但要记住你是主子,他是奴才,琅济兰还小,可以好好调教,用的好了他就是你手里的利器,否则你以为皇父为何允了把他给你?反之,用的不好不仅连累了你,他……皎皎者易污啊。” 胤祥张了张口没说话,冷静了一会儿才坐在哥哥的旁边道:“他是个有大志向的人,虽然平日不说,但我知道他的志向。我怕自己没那个能力让他……唉,真恨自己无用啊。” “他的志向和你没有多大关系,”胤禛放下茶盏,“再说一次,他是个奴才不是你的兄弟,再好也得为你所用,否则就是大而无当,犹如鸡肋。用人之道最关键在于敬服二字,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是因为你的行事,需是有的放矢。那么,十三,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胤祥呆了呆,想了会儿才道:“好好儿的活下去做想做的事。” 胤禛点头:“那你就该知道,现在你是谁的人,他赢了你才能好好儿的活下去。” 胤祥颓然道:“忽然觉得自己活的十分可笑,居然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这不可笑,十三。能活下去才能谈得上之后想做的事,比如你的理想,比如保护家人。三年后你将成亲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们将是你的至亲,你若有一星半点的事儿,他们都会不幸。而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忍住性子,不要让人猜忌,要让汗阿玛喜欢,当然更重要的是培养自己的人。琅济兰就是这样的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教士 四月初,京城里一片柳絮,郊外的新麦成熟,这是个大丰之年。[]如月此时正打马走在正阳门的市肆路上,前几日她不小心跌断了要送采薇的簪子,今日是要去重新买过。忧心烦闷了不少时日后,重新振作起来的如月把这半年的时光安排的很紧凑,前几日还约了乌林和扎琴去看花,找采薇烧烤,这回她更是单独一人骑马出府了。 在这个季节里北京城到处沿街贩售着从南方运来的玫瑰和芍药,浓浓的花香飘散在各个街道,将排水渠的不雅味道都遮住了。如月骑在马上慢慢走着,她居高临下看着市井百态。由于再过几日就是佛诞日,灯市已经铺开,街上人物形形色色,徒步的,骑马的,背口袋的,抱席子的,拾马粪的,头顶包袱的旗人女子,小袖轻衫策马扬鞭的八旗子弟,当发现被人注视如月会报以善意的微笑,马步不停悠悠然向目的地而去。 待到了正阳门外的集市,这里更是人头攒动,商铺林立,招幌目不暇接,除了坐商还有行商,多数是沿街吆喝的小商小贩。如月选了家名为天宝斋仿古金铺的店,旁边是家佛具店,浓浓的佛前香刺鼻的很。 见如月进来,立即有人上前招呼,又有人接手栓马,可能是没什么人掌柜的就亲自迎出来问询。听客人要簪,他当即推荐了数种,如月正在仔细挑选,就听外面有争执声,喧闹异常,引得店里的伙计都出去看热闹,过了一会儿那伙计笑呵呵的回来,嘴里说道:“哈哈。李钦正跟两个洋人纠缠不休,说他们没给钱,要拉着人去见官。” “洋人跑这里来做什么,是什么人?宫里的?”掌柜的很感兴趣的问。 “他们穿着咱们的衣物,怎么看怎么怪,不过看样子生的很,不像是宫里的。” “就要这个了。”如月指着那个银镀金嵌珠宝点翠花簪样子问道:“多久能拿?” “这个物件儿可不易做,大约得二十天。” 如月点头问了押金。[]觉得还可以也没跟他还价,待字据立完定金交了,外面的争吵还在继续。 如月出门来,就见围了好几圈的人看热闹,里面一个京腔男子的声音极为高亢,他扬着手嘴里骂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忽悠老子的吗。你们两个洋鬼子以为这是哪里,这是天子脚下,还以为是你们那鸟不拉屎的地界儿呢!破银子做的还想换我的玉!爷这个这尊佛可是正宗的和田子玉。” 如月看得清楚男子手里拿的是个银质的烛台,典型的西式风格,接着她就听到里面传来叽里咕噜的西班牙语:我这个烛台是皇室用的样子,换一个石头做的人怎么就不行了! 一听这话如月暗自笑了。哎,真是个鸡同鸭讲的两拨人啊。本不想管闲事的,只听里的洋人喊道:“不换就不换,不要打人啊。”周围的人却在起哄叫好,接着人群一闪,里面阔步走出一个肥大壮硕的男子,他一脸悍气,一走下巴上的肉就抖动一下。他一手提溜个穿着淸装梳着辫子的洋人,嘴里犹自叫道:“老子不把你们这两个东西打废了才怪!还敢在我的地头生事儿!” 如月见那两个外国友人实在可怜,就上前伸手一拦:“请等等。这位大爷,他们是洋人,不懂玉器的价。算了吧。” 那男子显然没料到会跳出来一个小姑娘管闲事。他愣了愣高着嗓子道:“老子最讨厌洋人,就想打怎么了。” 如月笑道:“打了是没什么。你可知他们的来路。他们可是宫里的人,得罪了宫里的大人物没你好果子吃吧。” 旁有有好事的问道:“你这小丫头怎么知道的!” 如月仍面不改色的说着慌道:“我家是官家。跟着父兄见过他们的,哦,正好我也懂一点他们的话,方才他们说这个银烛台是他们国家的皇帝用的,是御赐的,价值可能不高,可意义不同。” 众人本不信如月的话,但她自称听能懂洋文,又都在议论真伪,连那大汉也问道:“真的?” 如月点头,用西班牙语问道:“你们是哪个国家的?怎么来这里的?” 其中一个洋人乍闻乡音,激动的直说天主保佑,另一个兴奋之余带着尴尬之色道:“我叫帕布罗,他叫路易,我是西班牙人,他是法国人。跟着传教士的船来你们国家做生意的。” 如月惊讶道:“你们两国不是在打仗?” 路易瞪大眼道:“这个您也知道?哦,我们从小就认识,何况商人是不管战争的。只要有钱挣。亲爱的小姐,你怎么会说我们的语言的?” “因为我认识一个西班牙人很多年,是他教我说你们国家的话的。对了,给你们解释一下,在中国,玉,”她指着自己腰间佩的玉莲花道:“是非常昂贵的东西,就像你们那里的金银宝石。它绝对不是破石头,在大清朝,一块好玉是可以买下一幢房子的。” 帕布罗难以理解的直摇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会这么生气。希望他能原谅我们的无知,能帮我向他道歉吗?” 如月笑盈盈的转达了他们的意思,那大汉目瞪口呆的看着如月不发一言,周围的人也是同样的神色。如月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位大爷,不知者不怪,你也说了他们那里是穷地方,何况他们的国家现在在打仗,为了避祸才来这里的,小地方来的人哪里见过咱们的东西呢,以为银就是最值钱的了,我已经给他们解释过了,所以,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们吧。” 如月这番话说得人人心里很受用,好像真的是高人一等了一般,他们又都开始劝说那大汉放人算了。那大汉手一松把帕布罗和路易扔到地上,用并不狠厉的语气警告道:“既然到了我们天朝上国,就好好学着点。别没事儿就出来做现眼的事儿,今儿是爷心情好放你们一回!”说完,他打量了一下如月哼了一声就走了,周围的人见事已了也纷纷散去。 两位老外对如月自然是千恩万谢,说什么都要送她礼物,如月说什么都不收,正纠缠此事时,远处有人用法语道:“老天爷。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来的竟是三个穿着朝服的外国男子,为首一人六十多岁,留着雪白的络腮长胡,满头的卷发,再戴着顶戴配着朝珠,怎么看怎么怪。后面跟着的两人也是类似打扮,一人三十余岁。另一人不过二十多岁,街上一下子出现五个老外立刻又引起了路人的关注,眼见有被围观的架势,年长者打量了下如月,又看了看灰头土脸的同胞,叹道:“回去再说吧。”他看向如月用满语道:“这位姑娘。您……” 路易激动的插话道:“亲爱的叔叔,刚才是她,这位勇敢的小姐救了我们。我一定要报答她!” 帕布罗也道:“是的,尊贵的会士大人,是她,呃,天啊,竟然忘了问您的名字了。请问?” 如月道:“琅如月。是了,对你们应该说是如月琅。” 那二人把这三个字颠来倒去的说着,老者又用汉话道:“琅?”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如月的样貌,“请容我失礼的问一下,您可否认识一位宫中侍卫。叫做琅济兰的?” 老者既会说满语又会说汉话让如月很是惊讶,而他居然知道济兰就让她震惊了!“他是我哥哥。您认识他吗?” 老者颔首道:“哦。原来如此,我没有那个荣幸认识这位少年巴图鲁。只是有幸见过他在较武中获得了第一,他可是个让人过目难忘的英俊男子啊。” 如月疑惑道:“请问您是?” 老者和蔼的笑了:“老夫是钦天监白晋,白明远。” “您就是白晋?”如月打量着他一脸惊喜:“写《几何原本》的那位白先生吗?” “哦,那是我和张诚还有许多人一起努力才完成的。怎么,琅格格看过吗?” “当然,以前我家里人有教过我一些的,还有《数理精蕴》。没想到……”如月打量着眼前这人,“能在这里见到作者,我真是三生有幸!” 白晋笑道:“能认识您这样勇敢又聪明的大清格格也是我的荣幸。哦,天啊,在这里说话真是不明智的选择。” 如月接话道:“若是不嫌弃,我做东,请各位到茶楼一叙可好?” 白晋犹豫,路易却立刻应允了,但非要由他请客,如是白晋也只好带着诸人进了最近的一家茶楼。如月包了雅间,唤来香茗,路易一坐下便谈起了方才的事,又大赞如月见义勇为的行为。白晋自然是诚恳的道了谢,心中却是暗暗吃惊,以他在这片国土数十年的经历,还未遇到过这样奇特的女子,会说洋文还学过术数几何,不晓得她的父母是怎么样的人,一定是不拘小节眼界开阔之辈吧,她这样可见琅济兰是怎么样的人了,喔,难怪能获圣恩呢。 如月也非常好奇这些人的来历,一问之下才知道除了帕布罗和路易是商人,白晋传教士加钦天监,剩下那两个一个叫马若瑟,一个叫雷孝思,都是跟白晋来这里传教的教士,同时也精通历史地理数学的大家。当说起他们怎么来的,年轻的雷孝思面色发白的讲述了他和同伴的历程,为了能让如月听懂他还专门换成了西班牙语。原来他们这群传教士是在康熙三十八年从法国出发,还陆续带上了数十名商人,又带着法国皇帝的礼物来拜谒大清皇帝的。这一走就是一年,亏得路易十四大方给他们配备的运输工具足够牢靠这才有惊无险的安全登陆大清国土。他们来此间也不过十来日,对什么都好奇,今日白晋有空就带着他们几个出来熟悉环境,没想到走散了不说还闹了一场可怕的误会。 如月听着他们的讲述,特别是海上的历险,她的心潮澎湃起来,觉得若是自己也是他们的一员,生活是不是会有趣的多?白晋看出她神色有变已猜到一些,就解释道:“海上危机重重,如果不是有天主保佑,我们定是不会到达目的地的,说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如月听音知意,就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有信仰的人总会排除万难达到目的,我们中国历朝历代也有向你们这样的人,比如张骞,玄奘,郑和。我只是民间小女子,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样的大毅力做成想做的事。”(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海 听如月这样感叹赞誉,在座的一众教士顿觉自己非常荣耀,下意识的腰杆挺直了许多。只有听的一知半解的路易道:“琅格格是也想出海吗?” 如月哈哈笑道:“是啊,听你们说的热闹,很羡慕呢。可惜我是个女子。” “谁说女人不能出海的,我们这些人里也有带着家眷一起来的呢。我们在海上还遇到过女海盗呢!他们可比男人还勇猛,天主啊,虽然她们长的很漂亮可再也不要让我遇到了!你要是想,就可以做,为什么不呢,生命很短的。如果需要我可以给你指导,最详尽的。”他说着还挤了挤眼睛。 “路易!”白晋实在是忍无可忍叱责道:“这里是大清国,不是法兰西。” 如月笑着摆手道:“无妨的,无妨的。路易先生很有趣。”她看到帕布罗一直在砸着嘴品尝茶味表情怪异,就解释道:“这茶叫龙井,是绿茶。我记得你们是不是爱喝红茶?吃不惯这个味道吧。” 帕布罗不好意思道:“其实在法国也是有的,就是量很少,不是什么人都能喝到。我挺喜欢喝这茶的,没想到只有贵族和宫廷才能得到的东西,在这里的酒馆都有的喝。” 马若瑟认真道:“是茶楼不是酒馆!” “抱歉,说错了。”帕布罗耸了耸肩。如月笑道:“既然二位是做生意的,若是有空可以去江南看一看,那里可是大清国最前卫的地方。” 这回所有人听傻眼了,“前卫”这个词儿他们可都没听过,如月忙解释意思,大家一听都笑了。在融洽的气氛中他们天南海北的聊了许久。直到白晋掏出怀表才惊觉快过了入宫的时辰。临行时彼此都有些依依不舍,白晋就说:有缘自会相见。那两个商人自然听不懂,马若瑟和雷孝思都点头示同,如月微微一笑向他们见礼道:相见恨晚,希望我们后会有期。 巧遇有趣洋人的事儿让如月很是回味,不仅因为他们是名人,更因为他们的博学,聊起来只能用投机来表达。特别是海上的冒险奇遇真真让人悠然神往。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他们一样远赴重洋,去另一个陌生的国家游玩或是开创一番新天地该有多好。但她马上又回过神想到此地的困难在他乡也会遇到的吧,一想到自己在十七世纪的香舍丽大街上乱转,因为文化不同造成的误会,啊,那不就是女版的路易和帕布罗?她的身边可没有白晋保驾护航啊。怅惘了很久如月才放下了这个念头,对甄氏也就是提了下助人为乐的事。如此便又过去了几日。夏历四月八是佛诞日,家家皆煮豆舍豆以求来世善缘,琅府自然也从例,如月却是饱了口福,杜嬷嬷做的卤芸豆那可是用高汤熬制不晓得加了什么佐料才做出来的美味。 话说西直门外五六里临河而建有座寺庙名为万寿寺,每年都是老太后的祝厘之所。如月亦曾去游玩过,她只记得此寺乃明建,还有山门上的题字是顺治帝写的——敕建护国万寿寺。今年自然也不例外,老太后又一次去那里为国家和百姓祈福,听说一路上瞻拜圣容的人非常多,如月虽没有见到那胜景也能想象的出。本以为就此无事,结果没两日如月便被这位老人家招入宫中伴驾了。三进宫的如月自然是提心掉胆,言行举止万分小意。对哪一个人都陪了小心、低眉顺眼。幸而老太后仍然慈祥,对她和颜悦色,明显的恩宠有加。如月想就这么玩着拼图,讲着笑话半日过的会很快,结果眼见这日落西山了。内心焦虑的如月却换来了讷敏这样的话:“格格,这两日就暂且在此住下吧。”事后如月都在佩服自己居然能装出满脸喜悦的神色表达着感激之情。谁都不晓得她在心里已经骂了几回娘了! 能在宫里留宿那是何等荣耀,特别还是在宁寿宫。旁人看如月的眼光都不一样了。即使是太后的近侍三昧波若也对这个十四岁什么诰封都没有的格格相当热情,从始至终态度一致的人只有讷敏。在讷敏的安排下,当夜如月宿在一间空房,说是以前的宫女居住的,在这个简单狭小的屋子里她望着窗外半圆的月,思考了许多事,最后反复琢磨的却是哥哥对她说过的话,在调整呼吸后她终于慢慢的入睡了。 第二日如月早早的就起来了,当她刚有了动静,就有宫女来服侍她更衣。在去给皇太后请安时,她才发觉这个宫殿里的所有人都已然起了,老太后正在听讷敏念佛经!讷敏说的是满文,如月暗自感叹这些人的作息,年纪这样大了也没有懈怠的时候!之后便是惯例的那些事,陪吃,陪玩,陪聊天,到了下午如月已经吃不消了,未料接着竟还遇到了来请安一众皇子们! 不分时段来来去去了许多人,他们跪拜皇太后,如月一次次的跪拜他们,跪的膝盖痛极了也只能带着一丝笑意平和稳重的行礼。秉着决不生事的心她一直垂着头只听声并不看人,所以那些人是什么样的反应她全然不晓得,终于听到胤祯的声音时如月难免紧张,可这小子还算在皇祖母面前守礼并未跳脱行事,但如月还是觉察出他看了自己好几眼。终于没有来拜谒的了,满头是汗的如月小小的松了口气。 在之后如月当然是继续陪太后玩,这回老人家拿出的竟是象棋,见如月看呆眼的样子,太后得意的笑道:“哎呀,终于有你不擅长的了,来来,我来教你。” 如月一听汗都下来了,这么高深的玩意儿自己估计怎么教都是不会的吧。她由衷的赞道:“这项游戏最是费脑子的,太后您可太厉害了,我就是怕自己笨,学不来。在家的时候,兄长也曾教过我围棋的。可到现在我还是不会。待会儿您可别嫌我学不好,让人打我板子呀。”老太后听了心情大好,得意道:“不急,慢慢的来。这也是前些时候白大人孝敬来的小玩意儿,他说他们国家的贵族平日里都拿这个做消遣,他呀,说哀家学的快呢。”见如月又是敬服又愁眉苦脸太后哈哈笑了。一老一小玩了一会儿,太后就让遣人送如月出宫。说怕她头一次住在宫里会呆不惯,而且再待的久了也不合规矩,如月得了这话顿时满心欢喜,真心上前去抱一抱善解人意的老太太。而她还得做出诚惶诚恐的姿态说出如何三生有幸能被太后厚爱等等。 待看到了宁寿宫大门她长长出了口气,送她的三昧和波若相视一笑,前者恭维道:“奴才在宫里待了这么久还没见主子对哪家的格格如此呢。琅格格真是好福气。”另一个又道:“可不是说的,但那些寻常女子怎么能和琅格格比呢。”如月正要推辞两句。就见外面由四德引着进来一队人,波若忙招呼道:“白大人,您来啦,可又来送什么稀罕物件儿了?” 白晋笑着对波若道:“老臣奉旨来给老太后送新制的水晶象棋,还有那座翡翠雕宝船。” 三昧讶异道:“那个不是你们国王送给万岁爷的礼物吗?” 白晋道:“皇帝陛下让老臣送到宁寿宫来,说太后见过说喜欢。” 波若和三昧立刻称赞起康熙的仁孝来了。白晋此时才对立在一旁的如月道:“啊,又见面了,琅格格。” 如月微笑见礼道:“见过白大人,马大人,雷大人,给诸位大人请安。” 白晋捻着胡子道:“果然是有缘自会相见。只是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您也是来给太后请安的吗?” 如月大概解释了一下,她见后面的太监抬着的翡翠宝船心里一动,张口用西班牙语轻声问道:“还记得那日在茶楼谈及海上见闻。小女子心中一直不能忘。我家原是做生意的,结识过不少商家,其中两个正想要去南洋进一批货来,又想去更远的地方淘金,只是苦于难寻海图。我就想到了白大人,诸位正好是去年才驾船东行而来。不知能否借海图一观呢?” 白晋吃了一惊踟蹰不语,雷孝思上前极轻道:“听说贵国时时海禁。近些年才开放了稍许,但还是审查的很严,朝廷对海外的一切都避讳的。” 马若瑟亦道:“我知道的海图大都是私绘,并不精确。我们手里确有最近的又相对正确的海图,不过已经交予贵国皇帝陛下了。” 如月知道自己犯了个错,她马上解释道:“我也就是一问,若没有我就不跟他们提及此事便是了。” 白晋换回了汉话道:“已是耽搁了,我等就先去拜谒太后了。” 如月向他们行礼,待雷孝思经过她时,飞快道:“可以去找路易。他住在崇文门内头锦儿胡同。” 如月心中大喜,用眼神向他致谢,那个年轻的神甫冲她点点头,疾走两步便跟了上去。此时暗喜的人才发觉波若和三昧都惊诧极了的瞧着自己,“格格竟然会说洋人的话!”“您怎么跟他们也认识?”如月打着含糊道:“我在江宁的时候跟家里的一个洋人花匠学的,我也只是在街上见过他们一面,并不相熟。” 说着话他们就向前行,才走两步从侧门处闪出两个人,见了为首的男子两个宫女皆端正了神色见礼道:“奴才见过四贝勒。” 如月一见这个天杀星竟忘了行礼,只是呆呆的看着,直到对方皱眉她才灵醒过来忙不迭的跪下叩首道:“琅如月见过四贝勒。” 胤禛只嗯了声,冷淡道:“起嗑吧。”他又对三昧道:“我来给太后请安,可方便?” 三昧恭声道:“回四贝勒爷的话,白晋白大人才进去给太后进献礼物,想必一会儿就出来了。您……” “我在这里等会儿,你们自去吧。” 三昧称是,三女向胤禛见过礼后这才告退离去。一旁的苏培盛安静的垂首待命,待过了半柱香的时辰,白晋等人才出来,他们见到胤禛自然又一番礼数。白晋对四皇子胤禛并不陌生,他在毓庆宫可是经常见到这位爷的,胤禛对太子的洋老师也甚是熟悉,二人寒暄了几句,胤禛似无意的问起刚才见到琅如月同他们用洋文谈话的事,白晋听他这样问心里立时有了计较,他久待宫中自然懂得如何揣摩人心,更懂得怎样避祸。白晋斟酌了一下简短的说了下和如月相识的状况,又轻描淡写的说:“方才琅格格问了两句生意上的事,又替做生意的朋友询问有没有海图。” 这回连胤禛也难掩惊讶的问道:“海图?”(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西顶 在宁寿宫住了一晚的如月回到府邸后连着两个晚上做被困在紫禁城出不去的噩梦,后来她睡觉时就念诵经文,想以此驱邪,结果第三日是没做噩梦,却是梦到了胤禛对自己的几次羞辱。[.超多好看小说]次日起来如月挠着头回忆梦境自语道:“啊,怎么比之前的还让人害怕呢!”由此她又想到在宁寿宫遇到胤禛的事,一定是听到了吧,可是听到了也没什么,大家都该知道自家供养洋人做香的事,我天资那么聪颖会两句外文算不了什么。这样安慰自己的如月从心底里总有些不安,好像和胤禛有关的任何事她都会觉得不安。用甄氏的话说就是一物降一物,家里不该供关老爷的合该供个四爷。如月汗,她又回忆起请安的人里并没有十三阿哥,可怎么没见到他呢?后来如月才知道这段时间胤祥得了风寒,病了。 宫里暂时风平浪静,也没有派什么人来正式通知如月选秀的事,亦再没有传唤她入宫。就这样日子来到了四月下旬。十八日是碧霞元君诞辰日,几个供奉处都很是热闹,如月有心放松自己,便又一次骑马外出去玩了。本来相邀甄氏一道去的,但是这位有“要事”在身没时间,如月暗叹谈恋爱的女人果然是见色忘友的,她又想到自己,还不晓得真命天子在哪里呢,要是济兰在就好了,好歹能充充面子让旁人羡慕一番,但他却留在宫里伺候人。一个有情人,一个有好友,只剩下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如月便去了趟耿府,结果那姐俩正在用功为选秀做准备;采薇那里更不用说了,近日压根就约她不到!谁知道在做什么。 完全没有人相伴的如月顿觉寂寞。即使在人潮里还是觉得非常寂寞。她悻悻打马走着,路上又是走走停停,思绪混乱的她忽然才发现离西顶不远了。 话说这古代的北京城是座宗教意味极浓的大城,只内城的寺庙就有一千多处,这还仅仅是佛教寺院。[.超多好看小说]在旗人的信仰中,除了萨满教,关帝和娘娘庙亦特别重要,这娘娘庙就是如月要去的广仁宫。这里供奉的是碧霄元君,地处西郊蓝靛厂前,近西山之麓,俗称西顶,它可是北京城最著名的娘娘庙。娘娘庙其实是对数位女神的泛称,以其司职分子孙娘娘、接生娘娘、送生娘娘、眼光娘娘、痘疹娘娘。狭义的讲对于古代女性而言,碧霄元君就是最重要的神。所以如月一路上见到的女香客非常的多。只想想这个时代对于子嗣的严苛要求就可以推测这样的庙宇会有多么香火旺盛!待如月过了长春桥,就看到这座有名的庙宇。 广仁宫本体占地不大,小小一座寺院里外皆是人,倒显得庙被人包围着。再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期盼和虔诚的神色,有坐轿来的老妇,有坐着双轮车来的年轻媳妇。有步行的农妇,有牵着母亲衣角的孩子。如月见这阵仗心里就有些打鼓要不要进去,她转念又想既逢佳日,大老远来一趟为何不近,当下她就栓好了马进去为家人和朋友祈福。待如月随着人流慢慢向前移动,她又后悔了,很久她都没有这种感觉了,现世明星演唱会好像差不过就是这光景吧。好在庙小过了半个时辰如月终于进了正殿。那正殿的匾额上书康熙题字:金阙宣慈。正殿中央供奉的就是碧霄女神了,前面的人还在跪拜,如月只能站着观摩。 只见这位女神慈眉善目,体态丰腴,梳着仙人髻。宽袍广袖的式样看不出是哪朝哪代的,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孩儿。那孩子圆圆胖胖手里托着一支莲花。如月身边的女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这次一定要是男孩儿,另一个则在低声啜泣也听不清说什么。如月凝神看着神像。从心里生出她长的不是这样子的念头,应该是……应该是怎么样却又想不出来。就这样呆立看着,直到被人潮挤到跪垫前,如月见左右那两位都跪下叩首,她也好跪下,原先想的祈祷词一句都想不出来。待叩完头,她的心又莫名的惊惧起来!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如月下意识的抚摸起佛珠来,一触之下顿觉手指发烫,那佛珠又一次闪起了白光!如月一惊,暗道这可是寺庙!还有那么多人不会又撞鬼吧。当如月抬头再看那神像,竟然不是原来那座了,她如真人一般有血有肉,很美也很妖娆,正诡异的看着自己笑,手里的不是婴儿而是一具幼小的骷髅。白莲花变成了红色曼陀罗,然后她一步一步凭空向自己走来,每走一步便有一个骷髅托着她赤裸的脚,那脚踝上还系着金色的铃铛。如月大骇转身就跑,怎奈人群拥堵,那些妇人完全看不到似地仍是虔诚的祷告着。如月顾不得会不会伤到人,她用内力推开人群,挤出一条路来,仓惶夺门而出! 居然就这样逃出来了。如月抚着胸口喘着气,她回首去看并没有什么人追出来。正要走就被眼前的景象骇住了,一个扭曲的时空突然出现了,眼前的建筑和人都扭曲成螺旋形状,那些人还在吵吵闹闹向前走,几乎要挨到她的身体。如月再也忍不住尖叫起来,捡着人少的地方就跑,她跳过已经裂开的地面,穿过只容一人通过的月亮门,急速的掠过马上就要倒下的鼓楼。“你要往哪里跑啊。”耳畔传来极柔美的声音,如月胆战心惊的侧头去看,是方才那个穿黑衣的女子,这时她才看出这人竟生着曼珠的模样!她笑着,脸慢慢的扭曲变成一个漩涡。如月转过头不敢看脚却挪不动步子,此时天色骤然暗了又急速的变成了黑色,将那黑衣女子隐了去。在黑暗中如月手上的佛珠发着乳白色的光晕,而胸口的金锁却亮的夺目,一道夺目光直指一处,隐约可见正常世界的人和物,如月什么也不顾的向那处狂奔而去。明明能看到出口却怎么也奔不过去,如月急的大喊:“谁来帮帮我!”她的声音传不出去,被黑暗淹没了。然后她又听到耳畔有人叹息:“随我走吧,你不属于这里。” 如月闭着眼不敢看,她大喊:“你是谁,我不跟你走。” “跟我走吧。”她说。“黄泉路上有许多你的同伴呢。跟我走吧。”那个声音一声声说着。如月捂着耳朵不去听,可声音又从心底传出来,连那女子的样貌也显现出来。“跟我走吧……” 如月哭着喊:“谁来帮帮我,大师,你在不在啊!!” 她的眼泪流在佛珠上,佛珠的光突然变的极盛,烧灼感让如月痛的叫了起来!然后她看到从出口处出现了一个身影正向自己而来,以为是那位大师,她激动的向他跑去,待到近前看到那人的样貌如月呆愣当场,对方也似呆住了。 胤禛如果知道今日会经历这么诡谲的事情,他一定会谨慎行事,至少不会毫无准备的出行,可是命中注定着今日他必须来这里,他要为刚怀孕的福晋来祈福,也要为自己唯一的儿子祈福,希望前者能顺利生产,希望后者可以避过天花。因为早就遣人通知过寺里的方丈,不想让其他人知晓的胤禛隐密了身份,轻装简行的骑着马带着伍十弦独来此间。他自然不会跟老百姓去挤,四贝勒爷走的是后门,单独由方丈接待。当给了丰厚的布施,老方丈就替他颂起了经文。听到一半的胤禛突觉心神不宁,接着他常年戴的佛珠产生了异象,灼热的痛感让他捂住了手腕站了起来,全心全意带着弟子们诵经的方丈完全没有察觉,一旁的伍十弦上前询问,胤禛给他看自己的手腕,对方却什么也看出来。正在犹疑的皇子听到有人在求救,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胤禛的第一反应就是必须要出去,于是他也这么做了,快到伍十弦想拦都拦不住。 推开门出去的一霎那,胤禛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了过去,他用余光看到天色居然变成了奇异的紫色,乌云在翻滚,云里似乎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这场景他是见过的,孝懿仁皇后,他的养母死的那日就是这样的天色!心中大震的皇子什么也不顾的冲进了通道里,远处依稀能看到一个手舞足蹈的女人,当这女人奔到近处,胤禛这才震惊的发现原来是她! 两个绝无可能相遇的人,就这么奇怪的在奇怪的地方面对面站着,他们见过数次,每次都不欢而散,彼此留下的印象很差。都以为对方是自己人生中的过客,可过了今时今日想做寻常关系的人都是不可能的了。 胤禛先开口问道:“这是哪里?”如月摇头。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如月摇头。 “怎么出去?”还是摇头。胤禛忍住不发怒,尽量淡淡的对这个十四岁的女孩道:“方才你喊救命了吗?” 如月吃惊极了的看着他,“啊,你听到了?!”然后又极度怀疑道:“我怎么都不觉得你是专程来救我的?还是说你也是意外的掉到这里的?” 胤禛扬眉道:“你?” 如月这才反应过来,她草草行了个礼道:“见过四贝勒爷。” 可能是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讲究礼数实在不明智,于是规矩至上的胤禛暂且没有追究对方的失仪,问道:“你遇到什么了吗?” 他这么一问,如月才想起黑衣女子,她惊慌的回身去看,却什么也没看到。“有的,一个女人,她是……”忽然想到曼珠和眼前男人的关系,如月说不下去了,她含混道:“我没看清。” “我看到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明王 如月哪里敢回身,她生怕自己再次见到脸扭曲成漩涡样的女人,畏惧之下不自觉的向胤禛靠近,颤声道:“你说这人是真的曼珠吗?” “曼珠?”胤禛的声音非常意外,这让如月也很是诧异,难道不是曼珠?她回身去看,混蛋,不是曼珠是谁!还是那个鬼样子,笑的渗人之极。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逗人吗?如月气恼的瞪了他一眼,却见皇子阴沉着脸注视着前方,他在看,认真的看着,表情说明他没有任何“逗人”的意思。如月暗道,莫不是他看到的不是曼珠,那会是谁? “哈,又来了一个呀。还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黑衣女子飘然前行,“如果在这里把你吃了,你说,会怎么样?” “你”她是看着胤禛说的,“会怎么样”却是看着如月。胤禛不动声色,如月想起过往种种便壮着胆子道:“你该知道的。除非你不想活了。” “奴家本就不是活人,再死一次还是死人。不过,真的很想试试啊。”说着她的脸又开始变形,如月扭过头不去看,急着对胤禛道:“快跑啊,她要杀你。” “邪不胜正,光天化日在寺院之中,尔敢?!”皇子的这句“尔敢”呵斥的气势颇大,连如月都被骇住,不由离他远了些,黑衣女子也停了漂移,停在半空。二人对峙了一会儿,她咯咯笑道:“还是想试试呢,现下不过是条鱼儿罢了。” 如月大急,拉过胤禛的手道:“快跑快跑,这里她是老大,别再装高深了!” 胤禛并不移步子。只是看着她,如月被他看得呆了呆,难道还在顾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个无聊的男人,命要紧不是吗。 “你的佛珠。”他低声道,“是文先生给的吧。”他们的手腕此时正并在一起,两个佛珠也靠在一起,如月目瞪口呆的看到佛珠上的字飘了起来。一个个金字组成一道防线。她想松开,胤禛却主动拉紧她的手,沉声道:“不要松开。否则法力会减弱。” “啊,你怎么知道的?” 胤禛没有回答她,而是开始注视对方的举动。黑衣女子终于到了金字前,她伸手想扯开却被弹开,她又开始用法术。顿时电闪雷鸣,一道道雷电击打在金字上,防线承受着撞击而晃动着,如月的金锁突然发光,千万条瑞气射出去,终有一道成功击打到黑衣女子身上。对方吃痛惨叫一声,空洞的眼盯着如月,她一下狠心手一扬,乌光闪过,随着爆炸金字防线被摧毁,一缕乌光继续往前冲着如月而来!胤禛松开手上前,手中结印口中高喝:“见我身者发菩提心,闻我名者断恶修善。闻我法者得大智能,知我心者即身成佛。不动明王,现!” 声音刚落,那乌光便击在胤禛的肩上,他身形晃了晃向后退了一步。如月在后面扶着他。紧接着这个空间剧烈的抖动起来,一个巨大无比的身影出现在胤禛面前。它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顶天立地几乎要把这个时空撑破。如月再次被震惊,她张着嘴仰头呆看着,这尊佛竟然是不动明王愤怒身!只见他右眼仰视,捆住天子魔;左眼俯视,烧毁龙魔和非天;额眼平视,降伏夜叉和罗刹。颈上挂着一条蛇,除根本烦恼之“瞠心”,又以五个骷髅及不动佛为饰消除一切恶障。全身饰八大龙王,右手举龙剑,左手拿系杵金刚索。右腿弓,左屈膝于莲花月轮宝座上。这么壮观的景象太过震撼,如月已经忘记躲避和害怕仍是仰头注视着。 胤禛手上继续结印,口中反复说着:“囊摩悉底,悉底,苏悉底,悉底伽罗,罗耶俱琰,参摩摩悉利,阿阇么悉底娑婆诃!”随着一声声的咒语这容貌可怖的佛像立起,向前踏出一步,顿时地动天摇,又一剑挥出,大团的光将那黑衣女子拢住,她惨叫道:“不动明王印!你在修密宗。”说完急速向后退去,倏忽间就消失不见。几乎是同时,佛像也停下来转瞬间就淡了,接着天崩地裂的轰鸣声响起,空间坍塌了! 巨大的声响过后周围的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如月不敢睁眼,当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感觉到雨水滴落在脸上的冰凉,她发觉自己好像……把眼睛微微睁开一丝,感觉没有错!她真的趴在一个人身上!那人的脸离自己不过几分,连呼出的气息都感觉的到,黑瞋瞋的眼正冷冰冰望过来。如月顿时脑中一片混乱,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有人把她扯了起来扔到一旁! “四爷。(.无弹窗广告)”伍十弦着急的扶胤禛起来。 后者起身后,看了眼不知所措的琅如月,又看了眼不知何时下起雨的天,远处雷声滚滚,他问道:“方才你看到什么?” 伍十弦愣了愣,回话道:“我见爷突然出门,也就跟出来了,然后便看到琅格格和爷都在地上。” 如月急道:“你确定吗?应该过了很久才对,至少有半个时辰。” 当两个男人都用冷冷的眼光看过来,她闭嘴了。胤禛道:“外面大雨降至,琅格格,不若也到屋里听听经文再走吧。” 如月忽然觉得被这人盯着实在是不愉快的事,可毕竟……她的目光移到胤禛的肩上,对方的眼挪开了,皇子向伍十弦嘱咐了几句,后者领命去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魂兮归来的如月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到了后殿,这里种植着好几株月桂,屋里传来嗡嗡的诵经之声,雷声越来越近了。如月深深的觉得应该离开这里,于是她努力笑了笑道:“四贝勒爷,方才失礼处还望您见谅,下雨不算什么事儿,小女子就先……” “方才我的话你没听到?进屋。我们得谈谈。何况,”皇子斜了她一眼,“你可不只是失礼。” 这是一间和尚的课房。四壁皆空,唯有一椅一桌一个跪垫,如月局促的看了眼端坐在椅子上好像在认真听外面诵经的胤禛。心乱如麻便是她现在的心情了。 胤禛开口道:“方才的事你是第一次遇到吗?” 如月不知如何回话,骗他能骗得过去吗?正犹豫着,胤禛就道:“呵,不是第一次了。还在什么时候遇到过,情状如何?” 如月想反驳但见对方笃定的模样便又沉默下来,“不想说?”他的语气已有不善。 如月暗叹一声。才小声道:“去年中元节的时候遇到过一次,后来被一个大和尚救了。”她以为胤禛会细问的,未料他点头示意自己继续,如月无法只得大概讲了事件经过。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也遇到过的是不是,要不怎么能这么镇定,你会法术吗?那个神像是你叫出来的对不对?” 胤禛看着她,“好奇会让人送命的。”如月立刻闭住了嘴。皇子眯着眼继续看她,“又对我说你了。” 如月忙不迭的道歉,胤禛却不在乎的转过了头,“今日的事不可外传。” “绝不会说的。可是,四贝勒爷,您的伤要不要紧?” “我没有受伤。”胤禛冷淡道,“你刚才见到的女子生的是钮钴禄曼珠的样子吗?” 如月犹疑的点头,皇子再次笃定的说了句:“你怕她。” 如月心思飞转,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怕她,真的怕吗?她叹了口气说出了真实的想法:“我不知道怕不怕,平日里不过见了几面而已,我们两家的关系,您大概知道吧。对她,我到现在也不晓得是什么样的感觉。倒是您……”她担忧的看向未来的帝王,忍了几忍没忍住,“四贝勒爷,您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管是邪魔。还是旁的什么人。” 胤禛一怔,转而扬起了眉。如月看到他的眼里有了些许笑意,又被蔑视了吧。她不禁也讪讪的笑了笑。胤禛起身走到她跟前,如月向后退了一步,年轻的皇子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不过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有的时候……”胤禛嘲笑似地盯着她的眼道:“我总在想,有些人还真没有存在的必要。你觉得呢?” 如月畏惧之下又向后退去,这次她的腰已经挨在桌子边上了,本以为是说自己的,但看他神色阴郁,眼中有戾气,眼神飘忽像看自己又像是在想旁的,她就觉得这话有可能是泛指。 “我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东西的存在是不合理不必要的,不同的只有立场或者是用错了地方吧。能决定去留生死的只有物竞天择这条定律。” “物竞天择?” “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这话是谁教你的?” “……文先生。” 胤禛冷笑道:“他在一日内教你的东西可真够多的。”如月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勉强道:“他是只待了一日,除了他我还认识博学的郑先生呢,他说过善隐者致无用变大用,今日无用之积累乃成明日大用之利器。” 本以为胤禛会指责自己的反驳,未料他竟点头,“类似的话我听过,不过却不是解开心魔的良方。”如月听得莫名其妙,见对方收了冷意,面上竟显出戚容,不晓得自己的话又触到他的那根神经了,只能沉默着垂首等待。 胤禛竟就这样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等外面的诵经都快结束了他才长叹一声道:“堪不破就不能精进啊。罢了,怕是时日未到。你,”见他居然和颜悦色的对自己说话,如月心里抖了一下,这位的脸色变的好快!“此间的事已了,我让伍十弦送你回府。记住今日的事决不可对旁人言。”如月郑重发誓会守口如瓶。待她要退下时,胤禛又唤住她:“提醒你一下,你哥哥如今是十三弟的人,往后行事必须给我严守规矩,不该结交的人不必结交,当断则断,免留后患。”如月讶然又忐忑的应了。 待伍十弦奉命带她离去,胤禛才慢慢移步过去坐下,他捂住自己的肩,隐忍的皱起了眉,暗道:在那里受的伤竟会带到现世,难不成是因为修行的不够吗?是琅如月太弱不善用佛珠连累了自己?还是对手太强?那个时候文觉用此法可是很轻松的,啊,那个时候……皇子又一次陷入了深思。 待伍十弦送人回来复命,看到的就是沉思中的胤禛,伍十弦见他捂着肩面色泛白大惊道,“四爷。您受伤了?” 胤禛无所谓道:“小伤,很快就会好的。”他抬眼目光迷离看着眼前之人:“阿弦,我又遇到十一年前的事了。” 伍十弦的脸色大变,这些年他已甚少见到胤禛有这样无助的时候,想安慰又记起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不再是当初相互扶持少年了。伍十弦暗叹一声,肃立在旁,谨慎问道:“难怪天有异象……可这回为何会牵连到琅如月的?” “不知道。我方才还在想,这难道就是章嘉喇嘛说的缘法吗?未免太过离奇,离奇到我不想去信。”说到这里胤禛松动的表情重新坚定起来,他正色对伍十弦道:“除了凌柱家,琅家你也增派眼线盯牢了,这个琅如月绝不一般。”(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微妙 西顶事件后如月买了些密宗的书回来研究,因为相比再次遇到鬼怪的袭击,这回她更在意的是胤禛竟然会法术的事实。野史上有人说雍正会功夫师出少林什么的,可没一个人说他会驱魔!这可是天大的一个八卦!密宗到底是什么就变成了如月当下最想知道的。 甄氏见女儿突然看起了宗教书籍自然大感诧异,但听对方只是轻松的解释为好奇,女儿“好学”当妈的又能说什么,只是劝她看可以不敢走火入魔修什么长生不老秘法去了,如月黑线的应了。见甄氏离去的背影,她觉得原来对亲人说谎竟也不是件难事。以前总觉得多一人帮助分析事情的原委是对的,可现在她又不这么认为了,不是所有事都该共享的,特别遇鬼撞神这种,只会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危险。不论是甄氏还是济兰,他们该有自己正常的生活,若把自己的特殊生活强行施加他们,未免太自私了。而且,胤禛会密宗法术的事更是了不得的秘密,他当时没杀自己灭口已经算很不错了。 如月叹了口气,又仔细观察着书里所绘的不动明王,真的和那日见到的一模一样!而现在她也知道胤禛当时所念正是不动明王降魔咒。厉害啊!如月由衷的感叹,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也学这类的法术,那将来斗起来会是何等惨烈!一想到如奥特曼一样的皇子们在互殴,如月便是一头黑线,应该不会搞成那样吧,也许只是在特定场合下才能用的?她又想起胤禛最后的叮嘱,绝对是在明示哥哥是胤祥的人。自己也就是,是十三的人就是他的人喽。所以像对手家的大门就不要迈进去了,应该就是这样子吧。那现在该怎么做呢,示好?只能是示好和臣服。借这次离奇联手缓解一下关系没什么不好的,更何况他到底是救了自己一命的。 一想到救命之恩,如月黑线的又联想到以身相许,她摸着佛珠想应该没这个荣幸吧。那怎么表示谢意呢?左思右想的,最后决定还是按常制走。所谓常制就是对方用的着的但是不形成贿赂的东西。比如佛具,于是如月准备好了自家产的佛前三味香,又亲自手抄了近七万字的《法华经》,礼准备好了可怎么送又成了难题。没法子只能拜托济兰了,当然她的解释就是在西顶上香遇到了登徒子被四阿哥救了。济兰哪里会信,见对方一脸的怀疑,如月只得道:“哥。不是我不说,只是我对天发誓了不能说。确实是他帮了我,我也真的就是以此做谢礼罢了。你不必胡乱猜测,而且我们恶劣的关系因为这次的事儿变的好了些,这不是好事儿吗,我可是连母亲都没告诉的。所以。你就别问了。再说,这是我的心意又没值钱到形成贿赂罪,你呢怎么都算是他们那伙的人……” 听妹妹说的越来越离谱,济兰黑线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子,四爷的交情也能攀的上?我是不是该谢你?” 如月故意傻笑道:“你不是说完傻人有傻福么,总之,就拜托哥哥转交给他,如果不方便就托十三爷给好了。”济兰无奈应了。如月立即欢喜起来,仿佛这样就不欠那人的人情了。 可接着济兰问她的话又让如月心情沉重起来:“心法练的怎么样了?” 如月郁闷道:“还没突破第二层,不知道来不来的及。” “要抓紧,这段时日没有要紧事就不要出去玩了。好好在家练功,我会让鸦九督着你的。”济兰很严厉的说着这些话。如月泱泱的应了。结果就是接下来她就被撵着去练着心法第二层了,如月心中凌乱完全不能注意力集中。不免腹诽:我又不是你们这样的天才,哪里会那么快的学会呢?济兰是天才。顾云是天才,嗯,阿弦也应该是吧。伍十弦……她想起那日这位奉命护送自己回府,一路催马扬鞭完全不当自己是女子啊,跑的那么快,其实根本不想护送我回来,只急着回去伺候你家主子吧。如月狠狠的想,亏得自己一路还想跟他套近乎,结果每次都是以无声为答案,或只是看过来一眼。毒舌的主子,沉闷的侍卫,哎……如月这样想着居然就打着坐睡着了,也是她连着三晚熬夜写经文实在是困倦,在这么安静的暖意融融的下午很快就睡了过去。等济兰发觉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他好气又好笑原想叫醒妹妹,可看到她睡得沉,心中一软暗道练功也不在半日,少年叹了口气拿过一件外套给妹妹披上,自己悄悄退了出去。 胤禛收到琅如月送来的礼物是在早朝后,他拜谒完德妃,照常例去看望胤祥。胤祥此时的风寒已经好了,他才下了早课正在殿中休息。二人见面自然十分温馨,可当胤祥拿出包裹的极精美的礼物盒时,胤禛诧异了。再看到弟弟古怪的神色又听他问的话,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四哥,这是如月格格送你的谢礼,听说是您帮助她赶跑了登徒子?可是……她真的需要您出手赶跑登徒子吗?那得是多悍勇的登徒子?”胤祥说的是玩笑话,他以为胤禛会说出真相,未料兄长竟正容道:“的确很悍勇,若不是我们一起出手还不知敌不敌的过呢。” 胤祥大惊忙问详情,胤禛平静道:“没有什么可说的,就和你听到的一样。我从不收礼的,你没跟琅济兰说?” 胤祥见四哥不愿多说便推测事情未必如此,可当这位不愿意说的时候任谁也问不出来,他又怕四哥还是因为不喜如月才不收礼,便劝道:“这是她的心意,您不是帮过她吗,让她还了人请不好吗?据说里面放的可不是真金白银,是她亲手做的。估计着京城里没人敢给四爷您送什么贵重之物吧。所以,还是收了吧,若是不喜欢大不了再转送给弟弟好了。” 胤禛哼了声,冷笑道:“你还真是爱替琅家的人说好话。希望你没忘了上回答应过我的事。”说着他接过那个匣子,入手并不很轻,可见的确不是真金白银。谅她也不敢送!他在心里这么想着。胤祥见四哥收了,便笑着拉他下棋,这棋下完时日不早了,胤禛又赶到户部忙了一场才回到府里。 胤禛回来后就去探看了在床上养胎的非印,他的福晋脸色很不好看,僵在床上一动不敢动,这正是有孕的第二个月,他们都记得之前的几个也是在这个时候没的,眼下看情况相似只怕不好。胤禛很失望但不会在非印面前表现出来,他知道她现在只会比自己更加患得患失。胤禛好生安慰了福晋一番,又草草吃了点东西,便去书房整理各路眼线递上来的情报。一直忙到亥正初刻,胤禛觉得看东西都有重影了这才停了。自鸣钟滴滴答答的响着,他闭目养神,一闲下来便又一次想到了西顶的事。越想心绪越难安,胤禛再也不能平静的休息,便起身在屋里慢慢踱步。 十一年前的那个夜里,皇后额娘去世,她死时完全是解脱的模样,即使面对着风云突变的异象也很平静,到现在胤禛也不知道当时的她知不知道自己就躲在幔帐后面,如果知道她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吗?还就是自言自语呢? “要是你不存在该有多好,”脸色苍白的女子侧卧在榻上,窗门打开,偌大的宫殿里诡异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风吹散了满桌子的纸。“没有你我也不会对这个世界有那么一丝留恋,就因为这样我才得不到正果,将来是怎么样的都可以预见,为什么却预见不到你会对我有这么大的影响呢?真是令人讨厌的感觉啊。”她说着转过脸来看着门外,忽然笑道:“我就要死了,你们都不必纠结了,什么佟家,什么皇后位,都是渣滓而已,我都说过的,可你们没有一个人信。哦,文觉,你是挡不住的,不要再勉强了。”她最后在扭曲的时空里用支离破碎的声音道:“再也不见了,胤禛。” 胤禛停下了步子,这一幕他每日都在回忆,甚至做梦的时候也会时常梦到。他用了两年时间才从梦魇中逃出来,然后就变成了现在的自己。可是,为什么十一年后又一次见到类似的场景?琅如月说她见到的人是曼珠,他见到的人却是自己的养母,大清朝的孝懿仁皇后。胤禛忽然发现自己又开始搓手,他忙止住,将手指交叉攥紧。不能再陷进去了,那样就什么都完了。胤禛努力忍着波动的情绪,余光看到带回来的礼物盒,他毫无怜惜的撕开美丽的纸扔到一边,打开后看到里面放着几束香,清雅的香气散开,又很快的充盈在房间里,他从没闻过这种香,奇妙的味道让心终于安静下来。胤禛深深吸了口气,思绪回到了现实中,他轻轻拿起书册中最上面的一本,上书妙法莲华经序品,翻开来看是手抄本,秀雅端正的楷书,陌生的字迹让他愣了愣,胤禛想起胤祥说过这是琅如月亲手做的,是指亲自抄写的吗?这字,他挑剔的翻看了一下,表示认同的点了点头,还能看吧。翻了两页从书里掉出一枚用硬纸和丝绸做的签,上绣了一朵小小的莲花,又小小的写了四个篆字:如月诚谢。他看了一会儿微微笑了笑,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就这灯光翻看起了熟悉的经文。(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讷敏 西顶事后两日如月得知四福晋流产的消息,初听之下竟呆了半晌。(.)她知道历史上的这位主子好像就弘晖一个儿子,而且这孩子没多大就得病夭亡了,书中也没细说之后她还经历过这些事,大约皇家只会把生下来的孩子记录在册吧。如月也和四福晋有几次接触,又想起弘晖坐在墙头和大家说话时的可爱模样,如月心里五味杂陈,最终除了哀伤就只能是一声叹息了。这就是作为穿越者的悲哀,明明知道又无力挽回,可就算能挽回自己能怎么做呢?经此事她又想起曹颙,不知道留下的奎宁,聊天中的暗示会不会对他有帮助。 如月本想通过习字让纷乱的心平静下来,但过了一刻钟不到她就停下手里的笔,字写的已经不能看了。如月出了门进了后院散心,正是风扬起,漫天的飞花,她看着又开始伤春悲秋。她自嘲的喃喃自语道:“自身难保还替古人担心,真是。”想到这里她扬眉一笑,脱下外衣,在院中跑了二十圈热身,微出汗后在兵器架上拿过一把剑,做了个起势,挽了个剑花便使起了文先生教她的落英剑法。 如月对这套剑法已经相当熟稔,内力尚欠动作倒称的上是一气呵成,越练她便越心无旁骛,不自主的气息就在经络里顺畅的流动起来,几处有闭塞的地方逐渐通畅了,当到最后气息聚拢到丹田处,暖烘烘的热意涌出,练功的疲惫消失只剩下舒畅,如月不禁长吟一声将最后两式做到了极致,她纵起腾空踢腿,回身翻越如行云流水般舒展。若济兰见到一定会称赞。如月落下收了势,愣了愣又开心的笑了。第二层心法总算是领悟了,这就是说可以按着步骤走下一步了。如月正想着,从外面跑进来镶玉,这姑娘的脸色都变,急道:“姑娘,快些来,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如月并不陌生。现在她见过礼后就谦卑的立着,并不坐,对于讷敏她始终是有些畏惧心的。讷敏打量着琅家的格格又转脸对甄氏道:“格格真是乖巧的紧。我不过是太后身边的奴才,不必如此拘礼。我来此间的目的想来琅宜人和格格都该知晓吧。” 甄氏赔笑道:“也不过是一知半解的明白,若说是选秀,可怎么也没见有什么通告?” 讷敏温和道:“贵府和别家不同,名字已然在都统衙门处记录过了。这次我来也是奉了太后的懿旨。来看看格格。毕竟不足三个月,宫里的规矩繁复,还是要学的,要知道做错事定是要受罚的,我想您也不愿格格遭那个罪吧。” 甄氏看了眼垂首的女儿接话道:“可又怎敢劳驾姑姑亲来?太后那里岂不是少了人照应,这样做真真折杀我们了。您看要不换个……” “不瞒您说。我也愿意来此,好师傅也想带个好学生么。格格聪慧想来举一必会反三的,何况她的书画不用再学,身体好人懂事,除了规矩就是得把满语学好了。听说格格连洋话也是会的,我想学满语也定会学的很快。哦,好像琅侍卫现下的满语就说的不错,简单的些的都会。有兄如此妹妹定不会差的。书我已带来了。格格?” 如月上前接过称了谢,端庄道:“讷敏姑姑您费心了,如月定不负您的希望,一定好好学在宫里不犯错儿,伺候好贵人们。” 讷敏意外的看了看她。转念一想便以为在情理之中,心里感叹不过一年这孩子学的可真快。就是不晓得到这里来做的对不对,太后似是有所察觉却允了。皇上那里,当她想到玄烨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就是一寒。 甄氏见讷敏盯着如月看,神色有些不同往日,心里暗道不好,莫不是她知道上面是什么意思?但很快这位宁寿宫的掌事宫女就道:“嗯,就从今日开始吧。我不会每日都来,但凡我来之日就会检验格格所学,满语这块儿,我教着,格格呢也最好去跟琅侍卫学,还有你的朋友,啊,我记得耿金德的家的大格格满语说的很好的。” 见讷敏忽然提到乌林如月有些诧异,她竟知道?自家的事还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吗?还是说她跟耿家有交情。[]可这些想法也就是在脑中一过,因为讷敏已经说了就从现在开始教授。如是,甄氏迅速的布置好地方让他们方便学习,然后就带着下人们退下了。讷敏是个严苛的人,幸而如月学的快,二人一来二去的,两个时辰里教的人满意,学的人领悟也颇多。讷敏也正如她方才所说真的不在这里住,教完就走。待恭送走了掌事宫女,如月才倒在床上彻底放松起来,刚才的弦绷得太紧,身心具疲,由此可以想象将来若是遇到正主得是多仔细才行呢。所以,还是按着既定目标前进吧。想到目标,如月突然就跳了起来,啊,必须抓紧时间去头锦儿胡同! 话说自从上回在宁寿宫得到海图的消息,如月第一时间就去头锦儿胡同寻到了路易和帕布罗。二人见到琅如月来做客自然非常欢喜,可一听她要借阅海图,这脸色就古怪起来。路易扭捏道图可以在这里看,抄录也是可以的,不过……他给了帕布罗一个眼色,后者解释说这些图他们已卖给了好几个客户,旁人也是要来抄录的。如月闻言哪里有不明白的,她黑线的想商人都是一个德性吗?不过路易和帕布罗还是挺给救命恩人面子,只收了一半的钱,但如月又岂是小气之人,她将自家产的特色物品带给二人,说是回赠。两个洋人一见到胭脂水粉香水的小样,还有样子独特的女子内衣,眼睛顿时睁圆了,爱不释手的东看细看,声称一定要和这些东西的主家做生意。如月就咧嘴笑了,她做出可爱的表情道:嗯,有句老话说的好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些东西都是我家的。想做生意吗。给你们一级代理权,就从你们的法国和西班牙开始吧。 再说回那些海图。路易所私绘的海图太多,又画的事无巨细的,大约是想日后可以单独前来才这样仔细的。如月生怕绘错了,每一副都是临摹的极认真又反复核对过才作罢,所以抄录的很慢。讷敏来的这日如月想着第二层心法已成,就等济兰回来再进行指导,左右无事她给甄氏说了句有要紧事便什么也不解释的跑了。待到天都黑了她总算把所有的图都抄录完毕带了回来。喜滋滋的琅家大小姐一回家就见到济兰的马,今儿不该在的呀,她疑惑的进了大门。 正房里的甄氏和济兰正在叙话,见如月进来,他们互相看了眼,济兰道:“今日不在家练功去哪里了?”如月得瑟道:“哥,第二层心法我练好了呢。就在上午。” 济兰上前搭上妹子的手腕。点头道:“不错。可今日宁寿宫来过了人,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还外出去?” 甄氏也摇头斥责道:“真不晓得这孩子的心是怎么长的,宽到这个地步,讷敏是什么人,那可是老太后身边的人。听说以前还是伺候皇后的贴身宫女呢。你哥哥一听说讷敏来了,他急的跟什么似地,紧赶慢赶的回来,还见不到你。讷敏受命来此教你规矩可见上面对你的重视,结果你倒好,人家前脚走你后脚就跑出去玩了,让我说你什么好,问你还不回我话竟说做正经事去了。你现在不好好想想下步该怎么办。还出去玩!” 如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挠头解释道:“我真的去做正事了,你们不是说完美的退路不好想吗,我又不想一辈子躲着忍着,因缘巧合的让我想到了一个可行的法子。”说着她便把卷好的图纸从背后拿了出来。 当甄氏和济兰打开看过后都呆了。甄氏倒吸一口气道:“要是我没看错,这是海图?南洋的。不,还有欧洲的?!”她突然发觉自己说漏嘴了。忙改口道:“呃,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如月大致将事情讲了,她目光灼灼的看着甄氏,又用手指着图纸道:“如果避无可避,过几年还留我在那里我就走这条路呀。你们觉得呢?” 屋里一片寂静,半晌忐忑的如月才听到甄氏的声音,她低声道:“此路艰险,非万不得已不可行。” 济兰却道:“也不是不可行,只是先暂时将它作为最后的法子好了。不过,妹妹,”他严肃道:“朝廷管理海图管的很严,这个东西需要收好了。除了我们三人决不能有旁人知道,那两个洋人可靠吗?” 如月笃定道:“商人一行是唯利是图,他们将图卖给了不少人,已是犯了法自然会求自保,不会向外人透漏这个消息的。嗯,而且我也以利相诱,他们要把咱们家的生意做到海外去,他们可是跟我们是同一阵营的,而且,商人的流动性大,不会在一地久待。” 见济兰和甄氏都皱眉不语,如月叹道:“就算我想的法子有漏洞,那也是求生而已嘛。其实去伺候贵人伺候个几年是无妨的,我又不急着嫁人,可就是怕和母亲说的一样,一进去就出不来了,毕竟他们对我的态度太怪异。” 甄氏也叹息道:“行了,眼见这日子愈发近了,我心里很是忐忑。闺女儿,”她拉过如月拥在怀里,“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又费了万般心思才得到的宝贝儿,我断不会让你出事的。” 如月心中感动,又看到济兰在看自己,亦是疼惜之色,她不觉眼圈泛红:“这段日子劳你们费心了,我……其实我想的是,要是迫不得已走到最后一步,若你们愿意,我们可以一起走的。” 甄氏道:“你呀,就别管我们啦,只要知道你安全我就放心了,再说,这里还有我的生意,我的……你哥哥不是还想着要做将军呢吗,哪里说走就可以走的。啊,是了,不知何故今日讷敏怎么会提到乌林的?”这话她是看着济兰说的,后者很是意外。他想了想才道:“也许她认识耿家的谁吧。” “就这样?”甄氏始终不能放心,其实她是在担忧儿子的婚事,本来以为耿家是上三旗内务府的包衣奴才,论容貌乌林不是最好的,性子也豪放,并不适合做宫女或女官,但今日被讷敏提了这么一下她的心就开始万般猜测起来,即使没成皇家的女人这做宫女也得待到二十五岁呢,十年啊,儿子等的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爱情 琅济兰有很长一段时日没见过耿乌林了,他在宫里做尽忠职守的侍卫,她在家里当乖顺刻苦的女儿。(.好看的小说)对于婚事,济兰一直往好的方面想,他觉得一个最普通的婚姻老天爷还是应该给的了的吧,待七月过了乌林撂牌子了也没有做宫女,回来后顺利的同他成亲。可济兰又明白这件事其实充满了变数,就像他们家的命运。在讷敏来过后母亲有了明显的担忧,她没有多说可是济兰能感觉到,妹妹一如既往的想的开,她觉得早先教乌林装傻充愣的法子很好,别说是中选了一个傻乎乎总做错事的女子怎么会被留下呢。济兰却知道皇室有时留一个人不仅是为了被伺候,里面的原因太过复杂,说了只会让母亲更担忧,妹妹的事已经让大家操碎了心,再来一件会让她们崩溃的。所以他仍然保持了沉默。 这个晚上,满腹心事的琅济兰没有睡意,他在想认识的女子里乌林是最特别的。第一次见她是在夏日午后,那么突兀就出现了,清爽简单却让人眼前一亮,说出的话又是新鲜的感受,而且她有一双好眼,不是说生的如何漂亮的眼,是眼神坦荡,飒爽不俗,于是就记住了她,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呢。后来他们的接触多了,他愈发觉得这个姑娘很好,在那次赛马之后他知道她喜欢上自己了,而自己也喜欢她。 在十七年的人生里,琅济兰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成亲了,跟这样的女子生活在一起一定会很好,他们会有许多孩子,家庭和睦。在加上时不时出嫁回府省亲的妹子跟着小孩子们一起闹腾定是热闹非凡。母亲则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挣着银子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没事儿了帮他看看孙子有事儿了去就忙。这就是琅济兰想象里最好的生活。 琅济兰记得陈师傅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好看的小说)直到现在才略微有些明白。虫鸣声显得夜里格外安静,在这个寂静的初夏之夜里济兰又一次想到了这句话。他知道母亲为什么对妹妹总是好过自己,因为自己太像琅守义了,别人不觉得但她一定是知道的。从骨子里带着的冷狠绝情,那是琅家的血统。扪心自问除了母亲和妹妹,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对哪个人动真情。他试过的,即使是乌林也不行,很喜欢但不是爱。 济兰烦躁的翻了个身,他把自己隐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对于这一点他曾经否认,也曾经自我厌弃的许久。实事不会骗人,即使装的再温柔也改变不了。对于父亲济兰几乎没什么印象。那个男人死的时候他还不到五岁,只记得家里永远都有女人的争吵声,那些漂亮的女人穿着考究的衣物戴着昂贵的首饰,却在那里互相骂着哭着闹着争夺着宠爱,即使再有精致的妆容也无法遮掩他们的丑陋。但是父亲永远精力充沛,他是这个府邸里的王。亦享受着女人们为己相争,乐在其中。 济兰记得最清楚的一个场面便是英俊的父亲搂着某个新纳的妾吃着酒哈哈大笑的模样,母亲则拉着自己的手悄悄立在窗前偷窥。甄氏的脸毫无表情,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她握着自己的手很冷,天气很热但她仍穿着立领的大袄,为的是遮住上吊的印记,不知站了多久他的母亲转过头来对自己笑了。用他以前没有见过的欢悦语气说:“麒哥儿,咱们去园子里走走,你可要保护好母亲和你的妹妹呀。”说着她用手摸了摸肚子。那种笑容是从来没有过的,作为儿子他知道母亲的转变,死而复生会让人从圣到魔。无论男女。 毫无睡意的琅济兰索性起身下床,点上烛火从刀架上取下“苍”“曜”就着光擦拭起来。外屋有了些微的动静,鸦九压低声音道:“大爷。怎么起了?”济兰道:“想起有事没做,你不用管我,先睡去吧。”外面的人又嘱咐了几句当心着凉的话便再无动静了。济兰安静的擦着刀,刀身映出他的眼,江南好,风景旧曾谙。少年忽然就想起了这句家喻户晓的话来,然后他想到了十年里琅家的血雨腥风,接着自然的想到了文先生和顾云,还有那些往事。这一夜琅济兰没有睡,次日刚天亮他给鸦九交待过便打马出去了,等如月起来练完功见不到哥哥,问起来鸦九才道:“大爷说他今日要去西山马场。” 如月奇怪的嘟哝着:“难道他心情不好,前几次都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去骑马散心的。莫不是为了乌林姐姐吗?”鸦九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忧心忡忡的张望起南方。她只是个下人,很多话只能烂到肚子里,很多事只能选择遗忘。离开了多事的江宁,现在又深陷凶险的京师,到底生活在哪处对琅家更好她也不知道了,听天由命的感觉将这个忧愁的女子淹没了。 讷敏来过琅府的消息瞬间传遍了京师各府,有心的人都在说这下琅家要飞出个金凤凰了。现在乌林就叹息着看着这只端着书皱着眉边吃边向自己请教满文的金凤凰。“你就这样了?” 如月眨着眼看她,“不然?” “总觉得像你这样不受礼教,行事出格的人到了此时该做些什么的。” 如月泄气的倒在桌上,捂脸道:“啊啊,人家不活了,有这么说小姑子的吗,还是说,”她做了个鬼脸道:“这是嫂子你向我暗示我不该去选秀?” 乌林习以为常她的口不择言,忧愁道:“为什么会是老太后遣人专门指点你呢,你没有往深的地方想想?” “你又暗示我了。” 如月指着一个词问什么意思,乌林应付着回答了又追问:“我没有暗示。三哥说你定会被选到后宫去,要么就是去做太子的人。否则哪里会如此重视?” 如月哈哈笑了,“好吧,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呢。嗯,这两个可能都挺不错的,到时候见了我是不是得跪下行礼?” “哎呀,给你说正经的呢。”乌林生气的拽过书,扔到一边,拉着如月的手道:“真要那样的你如何?就一点也不着急吗!” 如月叹道,“谢谢你关心我,可我真的没事,离选秀还有两个多月,什么都充满了变数,可真要进宫了那就好好过日子呗,难不成这选秀是我不想去就可以不去的吗?是两眼一黑的进宫还是现在准备好进宫?” 乌林说不出话来,她叹了口气拿过书,恹恹道:“你既然这么想那就继续吧。趁我还能出来到你家,能教多少就教多少吧。” 满文并不比西班牙语好学,这是如月的深刻体会。她觉得听乌林说和听济兰说果然一个是从小学的,一个是后来学的,看着乌林认真教授的模样如月心里有些复杂。她知道这姑娘很爱济兰,济兰呢,从没听他说也没见过他表示,或者私下的时候是有说过甜言蜜语的,但如月看不出来特别,可为什么会担心呢。也问过甄氏,她的母亲只深沉的说:“只要两人能成亲,麒哥儿就会好好待乌林的,他可是非常有责任心的人。”甄氏的话有意犹未尽的意思,可是依着如月的性子是理解不了的。她只是一味的在憎恨选秀,顺带着问候了最上位者的无耻下流。 如月就这样苦难的度过了美好的四月。五月来了,她没有觉得新下来的樱桃好吃,也没去惦念端午节的粽子,就是觉得压力越来越大,一遍遍的会去看自己做的日历。这日讷敏又来了,她检查过如月的学习近况表示了满意,又布置下来一堆课业让她去学,临了还拿走了如月绣得桃花彩蝶图。就在她郁闷的挠头的时候,凌柱家的遣人来送请帖,竟是曼玠邀请她想来做客,说是一直没有正式请过如月,选秀将近日后再请只怕是没机会了。趁着尚有时间非常希望如月能来。 如月反复看着这请帖,想看出个门道来。字写得很生涩,不是曼珠的笔迹,也或者是她授意曼玠写的?谁授意的其实没什么的。诚如曼玠所说,他们的时间都不多了,也就这一次吧。她想,怎么样也得给未来的后位之主面子,最后再见一回,然后再无往来。 这么想着如月就略做了准备,甄氏一听女儿要去凌柱做客就有了各种纠结,如月见她的样子好笑,安慰道:“不过就是去玩一下,到了现在了还怕什么呢,我们都是姐妹嘛,亲近了你们也好相处。”甄氏难得羞恼道:“还不是替你想,不晓得怎么了,只要跟他家的大闺女有了牵连我的心就七上八下的。你坐坐就走,不要生事。” 五月三日。这日就在如月无所谓的态度下来到了。她稍作装扮,带着流苏镶玉,缦缨驾车,一行四人就去了大柳条胡同。这是如月第二次来凌柱家,出来相迎的却换做了曼玠,小姑娘今日穿的喜气洋洋,梳着两条小辫儿,各扎了两朵粉色像生桃花,红色的氅衣月白镶番莲边的衬衣,穿着绣鞋,一双亮晶晶的眼掩不住对如月的好感,说的都是庆贺如月进选的事。如月见了她却甚是感慨,也不过再等几年你就要进四贝勒府做格格啦,然后就漫长的内宅成长史,老康曾说你是个有福气的人,却不晓得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嫁的好生的好吗?曼玠见如月盯着自己看,就羞涩的转移了视线,邀请如月进屋坐。 如月这时才发现那个重要人物居然没在,就问道:“曼珠格格呢?哦,还有曼琳格格呢?还在跟嬷嬷学习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突发 在前面带路的曼玠解释道:“二姐这些日子一直不大舒服,不太能吃下饭,姐姐就让厨子做些清淡的对她口味的。[]这会儿可能正招呼这事儿呢,她说了待会就来。” 如月听了也不以为意,她随曼玠来到了引领者的屋子。这是个小小的院落,只有一座三开间的正房,院子拾掇的很干净,种着花草,没有什么名贵的品种,都是芍药夹竹桃之类,花开馥郁蝶飞蜂绕为这间朴素的院子增加了不少亮色。曼玠让人在院中已摆了圆桌,上面摆着奶乌他、萨其马之类的糕点和时令水果,桌子周围摆了四张椅子。如月坐下后,一个穿绿的小丫头过来给她沏茶,曼玠也坐下,带着拘谨道:“琅格格,这就是一般的茉莉花茶,您可别嫌弃。” 如月笑道:“我就爱吃这茶,真的。三妹别这么客气,就叫我如月好了。” 曼玠腼腆的笑了一下道:“嗯,那我就教您如月姐姐吧。”说着她微红着脸客气的将点心盒子向前推了推,“这是稻香村铺子的,姐姐尝尝。”如月看到她手腕上带着银镯子,指甲上涂着花汁,衬着白白的手指可爱的紧。她笑着示意镶玉把礼物呈上来,“这是我家自己做的香水。是小样,要是用着喜欢了,下次给你带成品。” 曼玠一见水晶小瓶做的精致眼就亮了,她托起仔细看,见里面有淡粉色的水,打开嗅嗅,是清雅的茉莉味,她开心的脸都红了,正要说谢推辞的话。就见从门口来了一人。 “大姐。”曼玠起身迎上去。 如月也站起来,曼珠姿态优雅的缓步走来,她对自家妹子笑了笑,转过眼神盯着如月,“哦,你来了。” “曼珠格格。”如月见了礼,但见对方还是盯着自己神色有些古怪,她立刻就想到讷敏来家中指导的事她一定是知道了。果不然。曼珠从容来到桌前挨着如月坐下,开口就道: “看来你这次真的是要去选秀了。恭喜啊。” 如月语气淡淡道:“同喜。” 曼珠笑了:“同喜?我哪里敢和你比,”她看着桌上放着的几个香水,也没去拿,而是喃喃道:“钮钴禄家的女儿,你也算是吧。” 如月甚烦她说话的方式,忍了忍心情。拿过一个淡碧色瓶子地给她,直言不讳道:“你不要再猜了,放心,一定不是我。” “我为何信你,自打你上京后一件事接一件事,可都是了不起的大事啊。还说没企图吗?” “己之蜜糖。彼之砒霜,你所好的绝不是我所求。其实我宁可琅家现在还是在江宁,我们仍旧过着以前的日子。这是我最后一次解释,信不信也无所谓了。” 曼珠看着她,朦胧的琉璃色眸子即使被阳光抚过也没有一点温度。如月仰头看夹竹桃上结的粉色花朵继续道:“这么久了,你总在担心,其实没有什么什么好担心的,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只有一点相同。我们都要跟命运抗争,你要争取我却是拒绝,可最后的结果会如何谁也不晓得。” 曼珠也看向那些花儿,半晌才道:“跟命运抗争,你这句话我赞成。我才不信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鬼话。否则我的存在于此的意义何在!” 曼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他们的情绪都不对,本来好好的气氛变得很是奇怪。她不敢乱说话。一时间小小的院落安静下来。 “我也真是的,说这些做什么呢。”回过神来的是曼珠又换上了笑脸。她颇感兴趣的拿过瓶子,“今儿是妹妹来便是了还带什么礼物,那么贵重哪里敢收啊。” “这不算什么的。其实我也很高兴能再见你一次。”如月收回了手,同样笑容可掬的说。 曼玠见对话终于恢复正常忙道:“是啊是啊,大姐总很忙,如月姐也要准备选秀,今日大家能聚在一处实在是该好好儿说会子话的。对了,大姐,我还让小桃专门去街上买了你最爱吃的樱桃和二姐爱吃的桑葚,啊,对了,二姐好些了吗,今日我去瞧她,红菱说她难受不想见人。” 听到曼玠的话如月吃惊,难道曼琳病的不轻?只听曼珠笑道:“不过是吃坏了肚子,总去如厕,她那个样子怎好意思见你,莫要多想了。” 如月道:“看过大夫了吗?凌柱大人知道吗?” 曼玠犹豫道:“万岁爷的生辰快到了,阿玛一直在忙,到现在也没有空。所以二姐生病的事,没有对他说。[.超多好看小说]是大姐请的大夫……” 曼珠接过话道:“就是之前为了选秀不肯吃东西,说自己胖。饿过了头,又吃桑葚吃的多了闹肚子,哪里有那么严重,今日端过去的粥她也吃了……哎?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月亮门外果见曼琳出现,只是她是被一个丫头扶着来的。如月一见她不由吓了一跳,这才多久呀,怎么就瘦成这样了!只见曼琳穿着一色桃红镶大边的氅衣,紫罗兰色绣暗纹的衬衣,梳着辫子戴着珠翠,脸上敷了粉也掩不住病容。她脚步浮虚,两眼无神,两颊因快速的瘦下来而显得松弛。 “二姐!”曼玠欣喜的跑过去,扶着她另一只手道:“你好些啦?” 曼琳嗯了声,眼睛却在看曼珠,“姐姐。” 曼珠温柔道:“不是让你好好儿在床上歇着吗,怎么就出来了?” 曼琳道:“不是听说如月格格来了嘛。”她哑着声音回话,眼睛又看向如月,“你也要选秀了。” 如月点头道:“是啊。快来坐,看你的气色……不要紧吗?” 曼琳呆了呆,才小声道:“不要紧。”说着她在曼玠的搀扶下过来坐下,也不说话就是看着眼前的水果,似乎真的很喜欢吃桑葚,她一直看着那个盘子。如月观察她。总觉得她今日的神色不同往日,是因为生病才这样的? 曼珠继续刚才的话道:“阿玛和琅夫人的事儿,你们都知道的。所以说,咱们四个今后就是一家人,也都是姐妹。本应该常来往的,可就是时日太短再没什么机会见了。除非有大事,不过咱们这样的家里哪里会有什么大事呢,也就是选秀吧。说来能被宫里的嬷嬷指点。如月妹子一定受益匪浅,也给我们说道说道嘛。” 如月见话题又引到这个地方来,暗叹后微笑道:“也就是那样了,宫里的规矩没什么差别,几时睡了几时起了,该说什么话了,怎么称呼了。不该吃什么了,应该穿什么了,估摸着和你们的教引嬷嬷教的差不多。就是我本是汉军旗家的,如今学上了满文实在是苦恼,忒难了。不像你们从小就会。” 曼玠道:“啊,怎的要学满文。那是挺难的。不过我可没听过其他汉军旗的格格的选秀还要学这个的。这是为什么呢?” 曼珠笑道:“那自然是因为如月妹子和我们不一样,将来要做的事也和我们不一样。对了,令兄怎么样呢,按着年纪也该婚配了吧?有没有意中人?” 如月仍然用无所谓的语气道:“家兄的私生活我从不过问。婚配之事自然也轮不到他做主的。” 曼珠见她居然连现世的词儿都用出来了,知她不喜这类话题,她暗自冷笑也没再继续。忽听曼琳咳嗽了两声,曼珠笑容一敛,关切道:“二妹。身子不舒服就回去躺躺吧。” 曼琳待咳嗽平息了才慢慢道:“今儿太阳好。我舍不得回去躺着。”她又抬头皱着眉看曼珠道:“大姐,方才我让人去给阿玛递话了,说我病了,很想见他。” 曼珠呆了呆,皱眉道:“真有这么难受?还需要叫阿玛。你不晓得他在忙么,大夫都说了不过是肠胃不好。你……” 曼琳直直的看着她。眼里带了泪光,“真的很难受。越来越难受。吃那些药没有用的。我觉得不是生病那么简单……刚才我……”她咬了咬呀道:“我还做了个怪梦,梦到了福晋……”一说福晋曼玠啊了一声,曼珠也很是诧异,曼琳眼神飘忽道:“她就那么看着我,在黑暗里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憷。”曼琳移了目光飘向曼珠身后,“一开始我很害怕,可后来想起她在世的时候对我挺好的,就没那么怕了。” “梦到我额涅了?”曼珠疑惑道,“她怎么……她说什么了?” 曼琳还是那样呆呆的,语速迟缓道:“我见到她自然问她找我做什么,结果她竟哭了,说我将逢大难,家里也会有大难。听她这样说我自然很怕了,问她怎么了,她还没来得及说忽然就被一个东西拖走了,消失了,最后她只说了句让我去找阿玛……那个东西好可怕,长着许多手,啊,啊……” “别说了!”曼玠吓的花容失色,“二姐,你说的好吓人。我额涅她怎么会出现在你梦里,你胡说。我都没有梦到过她的,你,你和她也没有那么好的,她怎么不找我说,非要找你?还说去找阿玛,这都是什么呀!” “我不知道。”曼琳轻飘飘道:“大姐,你知道为什么吗?” 曼珠轻笑两声试图缓解气氛,“不过是白日做梦,妹妹怎么还当真,只不过是妹妹一病身子就弱了,会做些离奇的梦也不足为怪,你呀,就别说这些话了,你看,曼玠都吓坏了呢。如月,你别在意,曼琳这几日总这么神神怪怪的,我看是选秀压力太大了。” 曼琳苦笑道:“我都这样了,还想什么选秀。方才的话是真的,绝没有骗你。” “再过两个月才选呢,到那时定会好的。你现在就是忧思过度,放宽了心病自会好的。啊,如月家是开药铺的,对医理她比我清楚的多,你说是不是呢?” 在他们说话期间,如月一直冷眼旁观,她特别看了曼琳,她的周围并没有那些东西;曼珠笑的有点假,不过她一直都是这样。曼玠真的被吓住了。一切好像都很正常,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见曼珠将话扔给自己,她顺话道:“嗯,曼珠格格说的是,人都会生病的,身体的病好养,心病难治,曼琳格格真的应该放轻松。” “你看,连如月都这么说。你……” “你不懂!!你们都不懂!!”曼琳突然激动起来,“我知道的,我这次的病很奇怪,我觉得好像治不好,根本不是肠胃的问题!”她喊着就站了起来,流着泪道:“我会死的!!” “二姐……”曼玠吓的直往如月这里靠。 曼珠皱着眉呵斥道:“你怎么啦,得失心疯了吗?还有客人在呢,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真的……”曼琳哭着嘶声喊道:“已经出了好几日血了,我会死的!” “什么出血?”如月站起来,“你到底怎么啦?” 曼琳踉跄的走到如月面前,恐惧道:“如厕的时候就会……我很害怕,不敢说。” 如月扶住颤抖的她道:“是小日子来了吗?” 曼琳只是摇头,如月看向曼珠,后者怒道:“这么严重为什么不说!大夫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我以为没事的,这种事我怎么要意思对一个男人说?而且是时有时无的,只是这两日……我……啊!”说着她突然痛呼一声,捂着肚子软到在地,如月被她带的也跪在地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急症 被拽倒的如月近距离的看着曼琳,只见她满脸都是汗,痛苦让她的脸都扭曲了。钮钴禄家的另两个姑娘都跑过来张皇失措的试图扶起他们的姐妹,却听曼琳凄厉喊道:“疼死我了!”接着如月就看到有血从她的身下流出来,慢慢沁湿了土地。曼琳见如月脸显惊恐,她用手摸了一下,众人都见到了她手上殷红的血!曼玠大叫一声,顿时软在地上。曼珠恐惧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周围的丫鬟们也都吓呆了。 “曼珠!”如月高喝一声,这一声让对方回过了神,她茫然的啊了声。如月皱眉道:“快去叫大夫来!你们快过来扶人进屋躺下!”到这时呆立的人们才开始动了起来,抬人的抬人,扶人的扶人。镶玉看到这场景早就吓得花容失色,她上前颤声问:“姑娘,咱们怎么办?先走吗?太吓人了。” 如月盯着曼珠的背影摇头道:“等大夫来了再说。” “可是……会不会惹事上身啊,奴婢怎么瞧着……” 如月点头道:“见机行事吧。你们俩都跟着我,不要多说一句话,只有我交待的事才能去做。” 镶玉和流苏都点了点应了,如月看到曼玠被人扶起坐在椅子上,小姑娘恐惧的看着自己的屋子。 “曼玠?你没事吧。” 曼玠僵硬的扭过头,直直的看着如月突然就大哭了起来,她投进如月的怀里,哭道:“如月姐姐,我好怕呀!” “不怕不怕。你二姐只是病了,待会儿大夫来了就好了。一会儿凌柱大人也会回来的,放心吧。” 曼玠一个劲儿的摇头,“可为什么二姐会梦到额涅,大姐说她做了白日梦,可为什么现在她会那个样子!我好害怕。” 如月轻轻拍着她的背说着安慰的话,只听屋里又一次传出曼琳的惨叫声,曼玠捂住耳朵,哭的更凶了。如月听到这样的声音脸色也变了。这是什么急症怎生如此厉害,若说是邪魔入侵但自己却没见到什么。(.)她看了眼手腕上的佛珠,努力平静着情绪。 时间在曼琳一声声的惨叫声里过的极慢,赶来看女儿的姨娘马佳氏,一进到屋里没一会儿就昏了过去,被人抬到一边。到后来连曼珠也受不了,落荒而逃的出了屋子。她脸色惨白的坐在如月身边。随意拿过一个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如月见她神态不似作伪,暗道难道是自己多虑了。就这样又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大夫才被下人带着匆匆赶来。在诊断期间凌柱也赶了回来。 一见到主子回来,乱作一团的众人终于平静了些,他们七嘴八舌的给凌柱讲情况,直把这个当父亲的听得云里雾里。他听着屋里女儿的惨叫手都开始发抖,想进去又被人阻了。这时马佳氏也醒了,顿时又是一番乱,凌柱安慰着她好说歹说让人送她回了自己屋子,到这时他才过来,安慰过两个女儿,又向如月道:“如月格格,多亏你在这里。” 如月忙道:“我也没帮多大的忙。您回来了就好。要不大家都没主心骨了。” 凌柱这阵子一直在忙皇帝生辰庆祝的事,对家里就疏忽了很多,而且这两年内宅一直是大女儿在操持,从没让他费过心所以这次他也依然没有经心。没料到居然出了这样的事!都说庶女在家中没有地位,可凌柱对曼琳几乎就和嫡女一般。吃穿用度没有不同,住的地方也和嫡女一样。唯一不能给她的就是身份二字。也许平日跟她沟通的少,但绝不会因为她是庶女就无所谓生死了。曼琳也是骨肉至亲!他一向是这么认为的,如今见她痛苦,凌柱这个当父亲的心里也在煎熬着,听着女儿一声声的惨呼,他的眼都红了! 等了许久大夫终于出来了,众人都围上去询问情况,得到的答案却很令人震惊,是内部脏器受到伤害出血,出血原因不明。现在已经暂时止住了血,但是没有找到出血原因,他实在没有办法。请他们另请高人。凌柱不可置信的追问:“怎么可能会有内部脏器受伤!没有任何理由呀,一直都是娇生惯养的,如果受到伤害她能不知道,不给我们说吗。曼珠!”他焦急道:“琳儿有说过她受过伤吗?” 曼珠道:“没有,她一直都好好儿的呀。之前我们都是以为她因为要选秀想变得苗条才不吃东西的,难道是什么时候受了伤,可,她没说过呀。红菱!” 红菱是曼琳的贴身丫头,这小姑娘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颤巍巍的上前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格格没说过她受伤。” 凌柱一跺脚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月忽然问大夫道:“您确认是受伤,不是中毒?” 她这样一问众人又都呆了,曼珠疑惑道:“中毒?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如月没理她只是看着大夫等待回答,大夫笃定道:“没有中毒。” 如月哦了声便不再说话了,凌柱却不解的问:“如月格格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怎么又和中毒有关系?” “没什么,就是我以前被人因恨下过毒,虽不致命但足以让人刻骨铭心。” “恨?可琳儿怎么会突然遭人恨呢?她,她是一个很平常的女孩儿,有什么值得她遭人恨的,这不可能!” 如月又看了眼曼珠,侧过头看向桌上装桑葚的果盘,“我就是以己度人了,既然大夫说没有中毒那就没有。” “不,你说的不无可能!”凌柱突然激动道,“琳儿既没有受伤又没有中毒,但不表示没有人去害她。” “阿玛,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有人要去害妹妹。” “你不懂,也许都是我的错!”凌柱懊恼的捶了下桌子,“因为和琅夫人的婚事定了下来。我和裕亲王家走的就近了些,不知道被多少人嫉恨,如今琳儿和你都要去选秀,亦有人说琳儿和你都曾被宫里的贵人问起过,估计着这次咱们家的女儿总会有人中选。咱们家太风光了,她被人害难道不可能吗?也许是用了我们不知道的法子。” 凌柱想起那大夫还在便不再说下去,付了诊费遣人送了他出去。“要不请太医来看看?”如月建议,凌柱看了她一眼点头:“我正有此意。不过现下宫里忙于万岁爷的庆生,太医院估摸着也不好请人,我平日和他们走动的很少。” 如月会意道:“要不我试试?” “姐姐认识太医!”曼玠激动道:“那可太好了!” 曼珠同样感激的拉住如月的手,“那可多谢了。宜早不宜迟,还请妹妹尽快。”如月回身对流苏道:“你和缦缨去……”她想了想道:“不,还是我去吧,看能不能请裕亲王妃帮忙寻个太医来。” 凌柱道:“我也一同去。” 二人为赶时间都是骑马而去。幸而西鲁克氏在府中,巧的是连太医也在,而且还是上回给济兰看过病的那位任太医,他是专程来给世子妃孟佳氏瞧病的。初见凌柱和如月一同来到王妃自然十分惊奇,得知了原委,她很痛快的便让任太医跟着他们一道去。还留了话说有事就来找她。在往回走的路上,凌柱和如月在前引路,太医的马车紧跟在后。如月瞧他的神色,就劝道:“凌柱大人,曼琳格格定会没事的,不要太过忧虑了。”凌柱苦笑着又一次谢过了如月,随后坚定道:“琳儿的事,我一定不会不了了之。究竟如何定要查明的,若是真有人害我女儿,我定要他付出代价!” 如月心道凌柱还真是慈父,一视同仁在这个时代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她想到曼琳痛苦的脸,那些血。她便不寒而栗,真希望就是急症而不是有人加害! 待三人回到府中。曼玠院中的人已经散去,只剩下曼珠。马佳氏和赵氏在屋里守着,两个婆子在旁伺候,曼玠不敢进屋,仍是在外呆着,天色已经有些发暗,小姑娘畏缩的抱臂坐在椅子上,她的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男孩依偎在她身边。 “玠儿珏儿。”凌柱一见这场景话音都颤了,他忙走两步上前搂住他们,“为什么不进屋子?” 曼玠含泪道:“阿玛,我害怕。我不敢进去。” 曼珏道:“儿子要保护姐姐,我才不回去。” “不怕,阿玛回来了。阿玛保护你们,听话,快入夜了,你们得回屋子了,曼玠曼珏你们跟嬷嬷去休息。”可两个孩子只是抱着凌柱不松手。 如月见到这场景眼圈也红了,她不尽量让心绪平稳下来让任太医进屋看病。这边曼玠死活不回自己屋子也不愿去曼琳的屋子住,凌柱无法只好让嬷嬷送她和曼珏去自己屋子。送走了孩子们,凌柱才长叹一声,对如月道:“真的多谢格格了。忙到现在,辛苦了,等事情了了,我定当登门谢过。天色不早了,我遣人送格格回府吧,要不然琅夫人该急了。” 如月道:“我不打扰了,大人也不用遣人送,我自行去了就是。”她斟酌了一下道:“您千万不可太过忧心,要是累倒身子他们可就没人能依靠了。” 凌柱苦笑称是,亲自送他们出了府。 如月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心绪难安,一旁忍了许久的镶玉道:“姑娘,这都是怎么啦,好好儿的怎么就能病成这样。方才您跟凌柱大人去王府,奴婢听屋里曼琳格格的喊叫声真真吓人啊,唉,后来最让人害怕的是,她还一直喊有人害她,还让曼珠格格快跑,说下一个就是她了。您说这些话渗不渗人?姑娘您,您怎么这看奴婢呀,我可没瞎说,流苏也听到了,是不是?” 一脸惊惧的流苏也点点头,她小声道:“也许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曼琳格格的身了,她不是说福晋……” “呀,这不就是鬼上身,是来给他们提醒的吗,难道凌柱大人家真的会有大难!哎呦,那太太怎么办?” “你们两个不要再妄议了!!”如月喝止道,“回府后都不许透漏半个字!”她虽这么说着,但早已心乱如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调查 回府后的如月本想跟甄氏好好谈下此事,也好将心中的疑虑说出,结果甄氏竟然没有在,听澄心说她去了何府,传话说被何太太留住了,说是要商量买地的事儿。(.好看的小说)一听买地如月就知道原委了,她早先给甄氏提过承德地价可能会涨,前些日子她就和裕亲王妃暗示的说过可以联手买地。只要有好处的生意甄氏是绝不会放过的,碧螺春山地的事虽没有得银子,可是得了比银子更大的好处,诰命的身份里少不得有这方面的原因呢! 如此如月也只能将心事暂放,当晚她想着此事入睡整夜睡的很不踏实,一直在做梦,一会儿梦到曼琳死了,血尽而亡,死相恐怖。一会儿又梦到曼珠被恶魔追逐,喊着如月的名字请她相助,但自己还未伸出援手,她就被撕碎吃掉了。如月在床上被噩梦困扰,自然发现不了手腕上的佛珠隐约显出白光护她周身,放在桌上的金锁也散发出瑞气挡住了门窗。如此一夜后待她起来,对镜一看只见镜中人两眼无神气色不佳,她暗叹自己还是定力不够,直到练过了济兰新教的心法这才恢复了些。 吃过了早饭,如月按着常规正在练字,就见澄心带着一人而来,竟是昨日在凌柱家见过的丫鬟小桃,她拘谨的见了礼,又看了看左右,如月会意屏退了左右这才问道:“小桃,你怎么来了,可是你家格格……” 小桃摇头道:“不是的,其实是我家老爷请格格过府一趟。” “咦?有何事?” 小桃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一副很难启齿的样子,如月奇怪道:“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你只管说。” 小桃低头道:“是我家老爷请了庄大爷过来,庄大爷说当日在场的人他都得见一下。” 如月讶然道:“庄大爷是谁。为什么要见我?” 小桃小声道:“庄大爷是都察院的人,他是老爷专门请来的。” 如月的心咯噔一下,霍然起身道:“这么说二格格果然不是得了急症?” 小桃生怕她生气不去,见如月似要发怒,忙解释道:“庄大爷说就是寻常问话。(.无弹窗广告)详细的事儿奴婢也是不清楚,请您不要见怪,也别生气,真的没旁的意思……” 如月打断她道:“我知道了。我没生气。你待我准备一下。” 如此如月便又一次来到了凌柱家里,这一次她的心情可跟昨日完全不同,虽然花正香草正绿,阳光明媚如平日没什么不同。 如月跟着小桃来到正房,她给凌柱行礼后,看到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人。此人四十余岁,圆圆的脸微胖的身材。寡淡的五官,什么都十分的寻常,若是放到人群中绝对不会被人注意。那人见如月打量自己,也看向她。凌柱在旁道:“如月格格,实在是不好意思,劳烦你来此。昨日经太医诊疗。琳儿好多了,她还让我多谢你。哦,这位是我的好友,是五城兵马司指挥,庄西涯庄大人。老庄,这位就是我给你提过的琅如月琅格格。” 庄西涯拱手道:“琅格格,久仰大名。” 如月不晓得这个久仰大名从何久仰,只当他说的是客气话。便也客气的向他行礼道:“见过庄大人。” 庄西涯道:“此次劳烦如月格格到此,是有些事要问。” “您请说。” “请问如月格格是怎么认识曼琳格格的,何时何地。” “是去年夏天,我初来京师受朱赫郡主之邀去安亲王府赏花,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曼琳格格。” “之后可还有见过?” “大约见过两三次。”她看了眼凌柱,凌柱没做声。如月继续道:“就是节日登门造访这样的。每次都不过一两个时辰吧,还有曼珠格格或是曼玠格格同在。” “也就是说你并不是很熟悉曼琳格格了。” 如月点头道:“确实如此。” “那为何昨日会问及她有可能是中毒呢?” “这点我昨日已经解释过了。在江宁的时候。我家有个不忠的奴婢因私事曾下毒害过我,之后我就对下毒这种事心有余悸,也很提防。所以才会提到。不过大夫不是否认了曼琳格格中毒的可能性吗?” 庄西涯点头道:“嗯。是没有中毒,大夫也说没有任何外伤会造成内脏出血。不过昨日曼琳格格清醒后一再强调她是被人谋害的。” “啊,为什么这么说。” 庄西涯沉默下来,凌柱叹息道:“她说是有人给她说的。” “谁?啊,还是梦吗?” 见凌柱点头,如月摇头道:“梦境怎么能当真,大人你不若劝劝她,或者……” “我也说了,但她很坚持,若不调查,她说她就不治疗。我实在也是无法,也不可能去衙门报案,只能请好友来私下查一下。待会儿你见了她,莫要说漏了。” 如月理解的点头,她又看向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庄西涯踟蹰一下问道:“庄大人,您有什么发现吗?” 庄西涯道:“这么问我,是信了曼琳说的有人要害她?” 如月怔了怔,“如果您没有怀疑,就不会让我来此询问了吧。” 庄西涯一笑道:“如月格格果然有胆气,一般人听闻我的身份又被我问话都会拘谨,你倒是很不同。” “因为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说的是。那咱们就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叔远,去问问令千金,到底是谁对她说的有人要谋害她,我可不信什么梦境不梦境的。” 如月再一次见到了曼琳,瘦弱的女孩儿睁着空洞的眼仰望上方,失血过多让她的脸色煞白,在旁照顾她的曼珠也因为照顾妹妹一宿儿精神萎靡,见了父亲她起身施礼。又见到了如月和不认识的男人同来表情非常吃惊。凌柱忧心的跟曼琳说话,曼琳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很简短的回应。曼珠退到后面,悄声问如月:“怎么回事?”如月摇头,曼珠又道:“阿玛让你来的?” 如月回头看她,“曼琳没跟你讲什么吗?” “讲什么?她可是说了一晚上的胡话。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胡话吗?我看不一定,没说是谁对她说的谋害一事吗?” “天,你也跟着疯。你也推波助澜的让她这么闹吗?已经都这样了,还想怎么样,非要弄出来个有人害她才满意吗,能不能消停一点呀!” 曼珠的声音一大,屋中的人都看向她,曼琳也转移了目光盯住自己的姐姐,寂静中她忽然启齿道:“姐姐觉得我是无中生有吗。是疯了,是胡言乱语,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曼珠张了张嘴又咬住嘴唇扭过了头,曼琳惨笑道:“我的痛你们谁也不能体会,我心里清楚的很,就是有人想要我的命。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你知道为什么吗?姐姐。” “我怎么会知道?我都快担心死了,你不仅身体病了,连心也病了。痛苦总会过去的,太医的药不是很对症吗?等你好了就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去。你为什么不安安心心的养病呢,为什么非要折腾那些虚幻的事呢。” “不是我折腾,就是有人告诉我的,昨夜你不知道么,啊。就是你去吃饭的时候,有人告诉我的,她说的什么你知道吗,她说是你害我。” 曼珠的脸顿时变了,她激动的上前一步:“你真的疯了。是病到幻听了,还是得了妄想症了。我害你。我为什么害你,这个家谁对你最好你不知道?!你。你……”她指着曼琳眼泪流了下来,“好,你说我要害你,谁说的,我又是怎么害的你,既然害了你为何还要在这里伺候你呢。最要紧的你又什么好让我害你的?!你说!!说呀!” “珠儿!”凌柱起身拉住失控的大女儿,“别激动,你妹妹现在病着,她谁都怀疑,不是针对你。” 曼珠不言语盯着曼琳看,后者也哭了,她用手臂压着自己的眼,模糊不清的说道:“我也不信呀,你对我这么好。可为什么我会做那样的梦,为什么真真的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是你害我呢?”她说着忽然又痛呼起来,捂着肚子惨叫道:“啊!!又开始了!!一定有什么在里面!!阿玛,阿玛,救救我呀!”突发异变,屋里顿时又乱作一团。 待一切都平静下来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凌柱疲惫不堪的坐在书房,他支着头眼里蕴着泪,如月沉默的坐在一旁听着庄西涯在询问再次被请来的任太医。 “您确认不是外伤,也没有任何中毒的可能吗?” 任太医笃定道:“没有。” “那么有没有可能有人改了您的方子?” “嗯,我查过方子了,没有问题。” “那您看过这个吗?”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些药渣,“能检查一下是否和方子不同。” 如月闻言吃惊,连凌柱也抬头看过去,任太医却一点意外的反应也没有,他接过药渣搓了搓,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沉吟了一下道:“我只能说这里面没有下毒。” 庄西涯也没有质疑对方,而是陷入了沉思。任太医对凌柱道:“大人,格格现在很虚弱,她失血太多,你要多加照应。嗯,我的意思是说,如有可能最好是您亲自煎药喂药,或是让绝对没有可能伤害格格的人来做这些事。” “您这是什么意思?”凌柱非常惊诧。 任太医淡淡道,“不过是一个在宫里待的久了的大夫对病患家属的提醒吧。” 庄西涯认同道:“任太医说的对。叔远,这件事你就这样办。哦,大格格她就暂时不要再照顾病人了,你辛苦些,再让她的母亲来照应。特别是煎药喂药一定要用可靠的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太医 如果说任太医的建议和庄西涯的话让如月感到意外,那么凌柱的反应就让她惊讶了。[.超多好看小说]这位慈父在听到大女儿被人怀疑后,居然大发雷霆。他在屋中踱着不声称绝对不相信曼珠会做出这种事,甚至说是曼琳在病后胡言,他是相信谋害的存在,但凶手绝不是家中的人,他还建议好友去查查那些嫉妒自己的同僚,甚至是分了家的兄弟们。等他咆哮完了,庄西涯只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没有说就是大格格,只是叔远,为什么吃了药后本有起色的二格格又会再一次犯病。”他看了眼任太医,后者道:“嗯,我的药虽不能根除,但也不会间隔这么短的发作。” 庄西涯又道:“若不是有人在此期间动了手脚,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虽然不晓的这人是怎么做到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凶手就是能接触到二格格的人。也就是说就是你们府上的某人做的此事。除了你,我和任太医谁能脱得了嫌疑?” 凌柱听完颓然的坐回到椅子上,如月听庄西涯并没有将自己排除在外,心中暗道:原来也在怀疑我。是因为我们两家长辈要结亲,我身份特殊的缘故吗? 如月正想着,又听庄西涯道:“如月格格,您是不是同曼珠格格和曼琳格格的关系并不好。” 如月呆了呆,反问道:“这话怎么说。” 庄西涯道:“你们两家的关系特殊,就我所知叔远和令堂平日是多有接触的,但作为女儿的你们走动的未免也太少了,听说您跟耿府的格格,张府的小姐来往密切。不是游山玩水就是在家筵宴。对于两个即将做你姐姐的人却几乎没有往来难道不值得奇怪吗。只能有两个解释,一是你不希望你母亲再婚,所以对他们冷漠。二是你和他们性格不投,所以不来往。您是哪一种呢?” 如月眨了眨眼看着笑得一点也不玉树临风的庄西涯,惊愕过后叹道:“大人希望我说是哪一种呢?”见庄西涯不答,她道:“我发觉您对我家了解的还挺多的,为什么呢?” 庄西涯耸耸肩道:“琅如月,琅济兰还有令堂哪一个都是大名鼎鼎啊。” 如月做出恍然的表情道:“原来如此。那我可以肯定的说。我没有和两位格格关系不好,您既然是凌柱大人的好友,对他的动向如此了解,合该更清楚两位格格的情况,他们不像我是个大闲人,平日总是很忙的。否则我也不会在郡主的宴会上结识她们了。今年又要选秀,我们三个都在准备哪里能有时间呢。所以并非我冷漠。是大家因为各种原因遇到一起的机会很少。不知这样解释,您满意吗?” 庄西涯听完点了点头,并不答话,此时任太医向凌柱辞行,凌柱再三道谢,如月见状便也告辞。庄西涯也没有留人。如此凌柱就亲自送他二人出了府。 待凌柱回去后,如月才松了口气,她回望这座宅子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曼琳为什么会说曼珠是凶手呢,谁给曼琳说的呢,曼琳的病是怎么回事,庄西涯竟在怀疑自己……正出神的想着忽听有人道:“琅格格。” 说话的是任太医,如月见他未走脸上显出几分不自然来。她不好意思道:“您还没走啊。可是有事?” 任太医捋了捋胡子,微微笑道:“老夫也就是有几句话想跟格格说。” 如月难掩诧异,心说难道还有什么话得避讳着凌柱,曼琳的事另有隐情? “您请说。” “距上次老夫为琅侍卫看病也有几个月了,在宫里偶尔也会遇到。近期老夫常去裕亲王府为世子福晋看病,也常常遇到令堂。就是格格您。并不常见呢。”他叹息一声又凝视如月道:“我本想着既见过你们,你们过得很好。那么我就不必再出现了,可是没想到在此又见到了格格,还遇到走了这样的事。是天意吧。事已至此老夫想提醒格格,那位庄大人可不是好说话的人,五城兵马司指挥不过六品官,但他却因断案十分出名,之后少不得还会招你问话,有些话要想好了再说啊。” “任太医……您是什么意思呢。我不明白,您是认识我们家的谁吗?” 任太医叹道:“琅家的三人我都见过啦,也就是你很像他……方才见你的样子我就想起了当年,你祖父说话也是这个样子,即使见了皇太后也敢直言的,他从不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有任何看低自己的地方,也许就是这个原因,王家的小姐才属意他吧。甄秦,也就是你的祖父曾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如月闻言大惊,她不可置信的打量着这位满头白发的老者,他竟是这样的身份,去年为济兰诊病的时候怎的连提都没有提过呢?不是故人吗,为何不提呢?任太医又道:“我一直隐约知道你家的情况,可也只能那样了,不能细问。因为当年知道此事的人不在了,除了……知道你们进京又见到我已然很满足了,小秦的女儿和孙子孙女都很好,我就很满足了。”他说着湿了眼眶。如月知道他所说断不会有假,于是立时向他行了大礼。 任太医忙搀扶起如月道:“不必如此,这里还是在街上,莫要入了有心人的眼。我也不能久待,只是见你卷进这桩事情心里有担忧,此事怕真的很麻烦。你不要参与进去了。能避则避吧。” 如月疑惑道:“不是我做的我为何要怕,您方才也说了,庄大人破案很厉害,我也希望他能找出事情原委。” 任太医压低声音道:“不管是凌柱家的还是庄西涯他们其实都无所谓,怕的就是他们背后的人。万一最后……你怎么办?” 如月震惊的看向那个老者,她犹疑道:“您怎么……” “在宫里待久了的人,都要比旁人多些心思而已。”任太医叹了口气。如月追问道:“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小心的。不过,您见多识广对此事就没有别的看法了吗?” 老人带着事故的眼神看着如月,“这种病,是没法子的,她按我的药去吃,五成不会死,就看天意如何了。” “那旁的呢,您真的对原因没有自己的看法吗?” “格格,你这样在意是为什么呢?听庄大人言你同他家并没有什么深的来往啊。” “毕竟,将来是要生活在一起的。”如月诚恳道:“怎样说她们也是我的姐姐,我可不想将来有任何疑虑的跟他们生活在一起。” 任太医注视了她一会儿似在判断如月的真心,半晌才极小声道:“二格格的病的确蹊跷,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病情,不过很久前曾听钦天监的洋人提过在他们国家有类似的能致人于死地的法子……我太老了却是想不起来他们是怎么说的了……哦,过完中秋我就不做太医啦,要回去享清福了,到时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要多保重啊。孩子。” 琅府,正房。 甄氏长长叹了口气,她听完如月的转述半晌没回过神来,已经完全记不清那个老人的样子了。如月望着灯火继续轻声道:“曼珠的背后人指的是四爷吧。庄西涯的来路实在看不清,若真是曼珠做的,四爷会护着她吗,庄西涯真的能不顾友情去指认朋友的女儿杀人吗?任太医绝不会再承认今日说的话,他等着要退休回乡呢。如果是八阿哥的话也许不会让再查下去,可若是大阿哥……可就麻烦了。都想着钻空子打击对方呢。”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听得脑仁儿疼。你呢,你怎么办?” 如月看着满脸担忧的甄氏,沉默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如果事发,自己会如何?钦天监洋人,要去问清楚吗?她很是纠结这个问题。 甄氏烦恼道:“真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会卷进这样那样的事件里,我看以后你哪里也别去了,管她是杀人还是放火呢,和你有什么关系?!选秀就够烦人的了,如今又惹得一身麻烦回来,你说你……” 如月腆着脸腻歪过去,“现在就烦人家啦,真是绝情。好歹出事的可是你的夫家,唉,看到凌柱大人那样难受,我的心里也不好受,就想着能帮就帮吧,说来他还真是很好的男人,为女儿,一个庶女,能哭能难受成那样……你实在有眼光,这样的男人一定对妻子会很好。” 甄氏越听越不对味,她敲着女儿的头道:“说着说着就转移话题了?”见如月只是嘿嘿笑着装傻充楞,甄氏嗔道:“这事儿你不许再去管了,若是庄西涯找你问话,一问三不知就是了。别好奇心重的东打听西打听的。那个任太医,都说人老成精,你看看人家这么容易的就把自己撇干净了,既救了人,说了怀疑,又表明了身份取得了你的信任。多学着点,你。”如月泱泱应了,甄氏又锁了眉忧愁道:“唉,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他定是伤心极了,不晓得我能做什么呢。送东西去你看怎么样?” 如月敷衍的嗯了声,她窝在甄氏的怀里,看着灯火闪烁,心早就飞了,西洋人的害人法子,那是什么样的呢? 如月遵守母训终于没有再出门,直到康熙的生辰日。偌大的北京城都在庆贺,济兰不出意料的没有回来,甄氏和如月跟其他人家一样挂了红绸放了炮,在热闹中如月的心慢慢也热了起来,她暂时放下对凌柱家谋杀事件的担心,下厨跟杜嬷嬷做起了饭。如此平静的过了一日,待到第二日,家里来了令人意外的访客!(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病因 琅府来的是两个洋人,指名要找琅府大小姐,其实他们只会反复说两个字“如月”,其他一概都是鸟语,一头雾水的盘金本想赶人,可见他们提了不少礼,皆是一副讨好和喜气,心想姑娘一向不同,说不准真是认识的。故此虽然被来往的人驻足指点观看他也不好回绝人家,于是让他们进来,再去禀明主子。得了信儿的如月跟着甄氏一道出来相迎,一见果然如己所想,她见了礼后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来的自然是路易和帕布罗,路易不怎么会看脸色只顾一通热情的称赞,帕布罗却解释说是想登门道谢以及对上次如月带去的东西很感兴趣,想要合作。待知道如月身边这位就是琅家的主母,他们的关注重点立刻偏移了。 路易不加掩饰惊艳之色说:“哦,原来您就是从江南来的大清朝最有名的女商人啊。居然这么漂亮,还这么年轻,你居然是如月小姐的母亲,真令人难以置信,最多该是姐姐吧。” 帕布罗也赞叹道:“就是您发明的那些出色的香水和束胸衣吗,天才啊天才,我真是三生有幸能够见到您。如果愿意您想和我们合作吗。虽然听说大清朝的皇帝陛下不允许您做生意了,可我们马上要南下,您能给我介绍一下关系吗。我想那么挣钱的路子,您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如月好笑之余松了口气,原来他们是来做生意的,而且还调查了情况,看来很认真嘛。见甄氏一脸疑惑,如月大概就给她解释了一番。自然避开了那些肉麻的逢迎之词。听说这两个洋鬼子要做生意,板着脸的甄氏灿然而笑,她精神矍铄道:“这就是你上次在街上帮过的洋人吧,给他们说,生意自然可以做,不过一切都得按规矩来,按我们大清的规矩。” 如月翻译了,那二人互相看了看。帕布罗对甄氏鞠了一躬道:“我们定当拿出最真诚的心,也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价格。” 如此这三人在后罩房“办公室”谈起了生意,如月在旁翻译。[]一来二去就到了中午,双方终于达成了口头协议,帕布罗要回去再考虑一下,如果可以的话他会草拟出一份书面协议,甄氏补充道:“还得有保人。虽说有小女的关系在。可咱们毕竟是第一次合作,信任可个大问题,按着圣意我是不能再和你们做生意的,所以必须假人之手,为了双方好最好找个我们都信的过的人来作保。”帕布罗和路易都认可这种做法,如月见时间不早就留他们吃饭。路易刚点头,帕布罗就推辞道:“吃饭是小事,生意是大事。我们得回去好好参详一下刚才的商议内容,而且还得找保人不是吗。等一切都办妥了自然是我们做东请琅夫人了。也请如月小姐务必前来。” 如月笑道:“你还真是生意人。那我就不留你们了。” 送客时如月额外送了他们几幅绣品,是澄心鸦九一干丫鬟平日闲事绣的帕子,“其实刺绣也是我们国家的文化,你们也知道的,除了陶瓷我们最著名的就是丝绸了。这刺绣就是为丝绸锦上添花的。一定和你们国家的不一样,是不。” 帕布罗接过帕子细细看了道:“正是如此。其实一来贵国我就发现了到处都有刺绣,衣服帽子鞋子,哦,还有扇子。本以为差不多的。后来才发现相差甚远,你们刺绣真的是艺术。太美了。这真的只是仆人,哦。丫鬟”他咬着舌头发出了个别扭的音,“做出来的吗?不能想象要是匠人,做出来的活儿该有多出色。” 如月哈哈笑道:“你们这次不远万里的来,虽然历经万险但绝对是值得的,好好走一走吧,每天都会有意外之喜的,还会有商机哦。” “借您吉言。”帕布罗满脸堆笑的向她鞠了一躬,现卖了一句才学的汉话。见他们要走如月想起了那件事,她看除了流苏镶玉左右再无他人便问道,“还有一件事。” 路易笑嘻嘻道:“如月小姐是想同我们一道外出吗?我可是不胜荣幸。” 如月笑着摇头,她看着帕布罗装作随意的问道:“是有一件事想请教。我想你们该知道我家里也开药铺和医馆的吧?” 帕布罗变了脸色道:“哦,那个呀,还是算了,我曾见过你们有种治疗方法叫做,呃……刮痧?太可怕了!!对你们的药材我也……这桩生意还是算了。” 如月扑哧笑了,“不,不是生意,是跟我的朋友闲聊起治病的事。他说他那里接待了一位病人,得了很奇怪的病,用尽了法子也没治好,最后那人死了。他对此很内疚,写信问我京师有没有厉害的大夫能治这病的,可是我问过了认识的人都没法子,今天见到你们,就想西方的治疗术有可能会的治好。” 路易好奇道:“虽然我们不懂治病,不过,你说说看。” 如月把曼琳的症状大概描述了一下,“我们的大夫说不是中毒,也没有外伤或猛烈撞击,怎么就会出血不止呢?” 帕布罗想了想摇头道:“这个,我还真是门外汉,抱歉帮不了你。” 如月有些失望,但也松了口气,算了,看来老天也不让自己管这桩事了。她刚要开口送客,就听路易道:“这样子的人我见过的。就在出发前,皇宫里的一位大臣妻子就是这样死的。”他见好友和如月都瞪大了眼,顿时觉得自己重要起来,他抬起下巴,得意道:“其实这是个古老的法子,一百年前的佛罗伦萨和米兰人就这样干了,后来就传到了法国的宫廷。哦,对了,这个东西你们国家是没有的吧。”说着他伸手进内衣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个布袋子,小心的打开倒在手上几个小颗粒,这些东西在正午太阳的照耀下折射出美丽的光。 如月似是看呆了眼。她喃喃道:“钻石。” 路易本想炫耀一下,没想到如月已经答了,他震惊道:“还有什么是您不知道的吗,聪明的小姐。这正是钻石,非常非常少见的,在我们国家也是很珍贵的宝石,我费了很多力气才得到这些,本想着在贵国可以卖个好价。可惜这里的人不知道它的价值,居然没有人买。” 如月强自镇定下来,她微笑道:“是啊,不过听说皇宫里的贵人们还是有人用的。啊,你能接着说吗,这跟病情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别看它很美,可也是杀人的道具。嗯,把这个磨成粉让人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吃下去,当然得一点一点来,积累的多了,少则两三个月长了就得一年吧,人就会肠穿肚烂出血过多而死。是一种跟痛苦的死法。不过这种宝石很坚硬,磨成细粉那是相当难,你想啊,太粗的颗粒谁都会吃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以前的人是怎么做到的,现在好些了有了工具,哦,就是加工钻石的那种工具,很大的。哦,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对了,这次我国的皇帝陛下也让白神父随船带了这样的工具来,当然也赠送了不少大克拉的钻石。那些美丽的……” 如月已经听不进去他深情的描述,满脑子就是曼珠手指上钻石的模样。她想不起来几天前她有没有戴,如果没有戴是不是就说明…… “如月小姐你没事吧。脸色很不好看啊,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可是你那位朋友的病人应该不会被人用这种方法杀害吧。钻石很难得,要杀一个人得有足够的量,试问在贵国的平常家庭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而且这种方法连我都不知道,大清朝的平民怎么会知道。” 如月对帕布罗点点头,叹息一声道:“你说的是。”她看着路易手上的钻石,“这个东西我买下了,给我可得打个折扣。” 如月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甄氏,她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下这四粒碎钻,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为什么,这既不能做证物做装饰也不够多。她的好奇心在今天终于得到了满足可是换来的却是沉甸甸的心结,归根结底这件事是说不出口的。假如就是曼珠,曼珠为什么杀人,毋庸置疑的的原因就是自己告诉她的话,这算是泄露天机了吧。如月看着没有月亮的夜空苦笑,果然遭到报应了,有人为此重伤,险些死了,如果当时自己将正确的事情告诉她,是不是遇害的就是曼玠了,未来的四贝勒府上的格格,乾隆帝的生母就这么死了,历史会怎么书写呢?一想到因为自己而可能改变历史,她就不寒而栗。于是如月真心决定不要再管了,涉入其中太过危险!她收好钻石,将它们放到抽屉最里面,就如她打算把这个秘密掩埋在心里深处一样。 不过有句老话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原本想抽身自保的如月在五天后得到了一个消息,曼琳的病情加重复,吐血不止,痛苦难耐到整日哀嚎。如月得讯大惊,忙问甄氏是怎么回事,她的母亲只是摇头。如月沉沉的坐回到椅子上,内心充满了内疚,自己的一句话让一个人如此痛苦,是不是罪无可赦呢?是不是也该遭到报应呢? 当日下午,凌柱府上的小桃又一次来了,她仍是来请如月的,却是背着主子来的她说是曼琳格格想见她。甄氏和如月互看了一眼,都沉默下来,小桃见状哭着跪下道:“还请格格去一下吧。奴婢知道您不想去,不想见到那样的场面,不想沾晦气。可是,我家二格格她太难受了,有一回清醒的时候说务必请您去一下,可老爷不准。后来是三格格偷偷让我来的,您就当可怜一下我家二格格吧。” 说完这丫头就叩起了头,如月忙扶她起来,小丫鬟哭的泣不成声道:“我家小主子也很害怕,每天都拉着奴婢躲在离二格格住处最远的地方,可是,还是能听到她在嘶喊。每夜如此,熬得人人都受不了了,太医也来瞧过了,说实在是没法子,能挨一日是一日吧。我家老爷还有侧福晋都哭到不行了……今日太医说就这几日的时光了,您,求您去一趟吧。” 如月听她说的凄惨,眼泪也涌了上来,就点了头。甄氏张了张嘴想阻止又叹了口气,已然这样了让人如何回绝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质问 如月再次来到这个小院,曼琳自从病倒在曼玠的屋中就没再挪过地方,如月不知道会听到怎样的话她有些忐忑也有些期许。待收拾了复杂的心情,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的她才跟着小桃进了院中,一进来就见到了伺候曼琳的丫鬟红菱正蹲在地上收拾,不过几日这丫鬟竟也消瘦憔悴到这种地步,如月见了很是心惊。红菱疑惑的看向小桃,小桃则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她慢慢站了起来,轻声道:“琅格格,您来看二格格吗?” 如月点头正欲进屋,红菱拦住了她,“琅格格,对不住,老爷有令,除了定下的几人其他人都不能进屋的。” “那你家老爷今日在吗?我同他说。” 红菱摇头,小桃在旁解释道:“老爷为了二格格的事好久没去府衙了,他说他去去就回的。怎么到现在还没回吗?” 红菱叹道:“大约事儿多吧。琅格格对不住了,奴婢不能……” 如月理解的点头道:“我晓得的,不过你家老爷不在合该有人能做的了主吧。能不能让他决定一下我是否能进屋?” 红菱犹豫道:“是有人,不过是庄大爷在管事,但现下他也不在,说是外出去查一件事。” “没关系,我等一会儿就好。在这儿行吗?”如月指了指桌子,红菱听她这样说了又怎好赶人走,怎么说也是未来福晋的嫡小姐呀。于是忙去擦拭桌椅,又让小桃伺候,她自己则进屋去照料自家主子去了。 小桃给如月斟了茶,如月也没喝,只是皱着眉看向屋子。“你家二格格怎么样,不是说……” 小桃会意,低声道:“太医说了,那样硬挺着太痛苦,所以开了鸦片膏子,吃了能止疼。现下怕是喊累了睡着了吧。” 如月怔了怔,“鸦片?那不是会上瘾吗?” 小桃含泪道:“太医说了最后几日就过的舒服些好了,不等上瘾怕人就……”她说着又抹起了泪。如月无言半晌。才吐出一口气,她看着依旧开的茂盛的夹竹桃,心里被堵的难受,她使劲攥紧了手。 “大格格,三格格你们来了。” 曼珠正和曼玠并肩而来,阳光下她依然貌美如花,即使是憔悴也有着憔悴的美感。让人心生疼爱之心,她瘦了,人显得格外苗条,穿着素色的氅衣,整整齐齐梳着小把子头,只戴了半月形镶珍珠的梳子。曼珠的眼肿着。显然是刚哭过的,被她握着手的曼玠亦是红肿着眼,他们看到如月都吃了一惊。 三人相见也没说话,各自坐下后,曼珠才道:“你来了。” 如月点了点头,她装作无意的看了眼曼珠的手,左手没有那枚钻石戒指,“你们还好吧。今儿我实在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她并没有说出是小桃找的自己,曼玠和小桃都递过来了感激的目光。 “你有心了。可惜我们都进不去,阿玛不准。小桃,二格格如何?” “由红菱和侧福晋看着呢,现下正睡着。” 曼珠有气无力的哦了声。她带着点嘲讽意味的道:“妹妹今日怕是白来一躺了,没有阿玛和那位庄大人的准许谁也不能进去探望琳儿的。” 如月道:“嗯。刚才小桃跟我说了。”她又看到了去拿茶杯的曼珠的右手,那上面也没有戒指。如月的心开始跳快了。 三人又一次无话。过了一会儿红菱推门出来,她一见到曼珠曼玠也在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对如月道:“二格格醒了,她听说如月格格来了,一定要见。” 曼珠警觉的看向如月,见后者露出吃惊的表情,这才看向红菱喝道:“混账,你主子现在是什么情况,能胡乱见人吗,我和曼玠阿玛都不让进,如月格格是客,怎么能进去?不怕过了病气?那怎么跟琅夫人交待!” 红菱素知曼珠的厉害不敢反驳,可想起自家主子说的话心中就更加害怕了,害怕到不敢去看曼珠。她小声道:“就说几句话,应该没有事的吧。” 曼珠冷笑道:“那就让我也进去,我还有话同琳儿讲呢。曼玠也想看看多日未见的二姐呢,行不行呢?” 红菱咬着嘴唇不吭声了,如月叹了口气道:“要不你就转述一下曼琳格格的话吧。” 红菱的额上见汗,她支吾着不吭声,曼玠霍然站起来,这腼腆温柔的女孩儿大声喝道:“为什么不说。是有什么要避讳人的话吗?为什么只能对如月姐姐说呢?二姐还是觉得我们要害她吗?”说着曼玠委屈的哭了,“为什么呀!她是我的亲姐姐呀,我不会害她的,大姐平素对她那样的好,更不可能了。她怎么就不信我们呢!” 曼珠咬牙道:“这还用问,一定是有人在她耳边嚼舌头说我们的坏话,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一个,看我不揭了他的皮!” 红菱完全说不出话来,她垂着头瑟瑟发抖,小桃也低着头生怕曼珠的火气发到自己的身上。而这时一个黑眼圈黄着脸的中年女子推门冲了出来,嘶声道:“这胆小的不敢说。难道我这个当亲娘的还不敢说,我忍得太久了,今日一定要说出来!我女儿说了,是你害她的,曼珠,是你!你不但害她,以前还要害这个如月格格,说她会坏了你的事。如月格格。”说着这个状似癫狂的女人跑了过来,拽住如月的手道:“是真的,我女儿亲口说的,你要远离这个女人,她是个恶魔,她要害死自己的亲妹妹,还要害死你,是真的!可是给谁说谁都不信的,老爷不信,玠儿不信,珏儿不信,连丫鬟们都不信……没天理呀!” 如月还未说话,曼珠一把揪住她就推到在地,“你这个疯女人,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平日给琳儿说了我多少坏话。说我在利用她,这些话我就当没听到,算了,可现在……”她咬牙恨声道:“不要以为我跟曼琳好就会给你面子,再胡说我就……”她想了想,对满脸愤怒的女人道:“这样的话说多了,就没人信了,你看看我阿玛信吗。他不信的,因为我是他亲生女儿,最爱的亲生女儿。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曼琳是病了,她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鼓动着才说这样的话的,你好歹是个快四十的女人了,长长脑子好不好!别在这里添乱了!” 马佳氏哭着蹬腿道:“我说不过你。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狼,我可一直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早早的跟男人就勾搭上了,连选秀也不去了,等福晋被你气死后,就更坏更更贱了。还带坏了我的女儿。我,我……啊,琳儿。”屋里传出的惨叫声转移了女人的注意,她忙不迭的奔了进去,红菱见状也跟了进去。 在曼琳的惨叫声里,三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儿沉默的站着,曼玠无声的流着泪,曼珠的怒意还未消。如月叹了口气,她知道今日定是见不到曼琳了,再呆在此处只能是徒增混乱。正要开口,却听曼玠喊道:“我受不了了,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家变成这个样子了。为什么呀!真是被人诅咒了吗。你说呀,姐。”曼珠神色不动。也没有安慰,曼玠哭着跑走了。小桃忙追了过去。于是院中就剩下了曼珠和如月。 曼珠苦笑着摇头道:“上天这是想要干什么呀。你知道吗?这个家的人都快疯了。” 如月只是看着她没有表态,曼珠看了看那屋子,转过身来,拉住如月的手道:“心里好乱。陪我喝酒吧。再不发泄一下我都要疯了。” 见如月不走,她疑惑道:“怎么?” 如月想了想道:“酒就算了,不过,我是有话要同你说。找个清静所在吧。” 所谓的清静所在就是曼珠的住所,这里也是小院子,却种着名贵的花,有兰草有玫瑰有牡丹,牡丹和玫瑰都已经开花了,没什么香味,颜色倒是好看的紧。见如月在观花,曼珠无所谓道:“别人送的。喜欢吗,也送你啊。” 如月摇摇头跟着曼珠进了屋。这是间精致考究的屋子,常制之外还有不少稀罕之物,最特别的就是那把小提琴了。桃木色的琴身,被养的润润的,显然主人很爱护它。“给你拉一段吧。哦,随意坐。映雪,这里就没你的事儿了,让他们也退出去。”曼珠嘱咐完毕,就手取了下来,她略一思索便将琴架在脖子上,调整好了姿势,拉了起来。 不通音律的如月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知道这首曲子,现世在微薄上经常会被转载的经典曲目,如月见她拉的投入,自己也暂时放松了情绪,坐在椅子上认真听了起来。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曼珠是很有魅力的,沉浸在音乐中的少女脸在发光,神态安宁,配着绝世的容颜任谁在此刻都会动心吧。如月又想到她的所作所为,心就寒了,真的是天使的容颜恶魔的心思。琴声再悠扬也掩不住濒临死亡的呼号,她伪装的再好总有人会发现的,只希望早点被人发现。 一曲终了,曼珠小意的放好小提琴,又用帕子抹了抹汗。拿过一个酒壶,两个酒盅,给自己和如月倒了各倒了一杯。碧色的酒在酒盏里轻轻晃动着,淡淡的酒香飘散开,曼珠道:“汾酒,三十年的。来一杯?”说着就端起来一饮而尽,似是被酒呛到了,她猛烈的咳嗽起来,如月叹道:“不能喝就别喝,借酒消愁是没有用的。”曼珠听了哈哈笑道:“那你说拿什么来不让自己疯呢,每天都听到她这样喊,每天都被人议论,而且还不能出府。要是你会如何?你酒量好,那就陪我喝!” 如月看了看酒,又看看她,“真的不是你吗?” “你说什么呢,什么是不是我?” “害曼琳的人。” “哈,”曼珠不可置信的望着如月,指着她道:“你在胡说什么,你真的觉得是我?可我为什么要这样。” “你怕她会在选秀中抢走属于你的东西。因为听了我给你说的康熙四十一年的事。” 曼珠的表情慢慢沉静下来,她淡淡道:“你觉得我会信你说的?你的话抵的上我们的姐妹情深?” 如月沉默了一会方道:“你的戒指呢。那个五克拉的钻石戒指呢?” 曼珠蓦的收回手,眼光凌厉,如月不为所动只是平静的看着她,曼珠又笑了,她重新将手放到桌上,“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曼琳的事跟我的戒指有什么关系?” “你心知肚明。不能解释一下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不想戴了,送人了。” “送人,送谁了?” “你真要知道?”曼珠搬弄着自己的纤长美好的手指,上面丹蔻涂得很均匀,“送还给胤禩了。我都要去选秀了,人生要重新开始了,我不想再跟以前有任何纠结,哪怕,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不信你去问啊。” 曼珠的琉璃色猫眼闪着狡黠的光,如月的心微微沉了沉,她果然不肯承认,而且既然这样说了一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没人能捉到把柄。下来该怎么办呢,如月下意识的拿起了那个酒杯。(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辣手 “现在还怀疑我吗?”曼珠凑近了,微微笑道:“不要这样总不相信人,我没有那么坏的。[]咱们可得好好做姐妹呢,家宅不宁,万事不成。我可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了选秀,所以绝对不是我。明白吗?” 如月是头一次这样近的看她,她长长睫毛下的朦胧眼神充满了蛊惑,似乎不用说话就在暗示着:你必须相信。如月别开了脸,她看着手中的酒,“听说庄大人是破案高手,也许很快就会捉到凶手还你清白了。那个时候……”如月抬头认真道:“希望那个时候,我能撇开一切顾虑同你把酒言欢。”说完她放下酒盏,起身垂眸道:“要问的我已经问过了,再待无意,家里还有事,这就走了。曼琳既然是你最好的姐妹,在最后的日子里你还是好好儿陪她吧,饮酒误事,你也少喝些吧。告辞。”说完如月便抬步出去了,她迈出了门槛时,身子不能抑制的有些抖,就手就扶住了在外等候的镶玉的手,镶玉显然意外,但这次姑娘的脸色让她主动闭嘴没有问话。 流苏小意问道:“这就走吗,不是说要去看曼琳格格的?” “不必看了。”如月疾步出了小院,她在心中道:我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 曼珠独坐在屋里,她一直看着那个女子头也不回走出了自己的屋子,不会是被发现了吧?她想,真是被人下毒下怕了。她笑着不在意的拿过如月用的酒盏,闻了闻斗彩小酒盅里淡碧的酒,皱着眉喃喃道:“有味道吗?没有啊。”她作势要喝,忽的哈哈一笑又将盏中的酒泼洒出去,酒慢慢沁湿了地板。“算你谨慎。映雪!”她阴沉下脸喝了一声,从幔帐后绕出了那个丫头,她胆战心惊的挪着步子,来到曼珠面前。“到今日已经可以了,你不必让红菱再做什么了,就是把这个给她吧。”说着她指了下桌上的酒壶。映雪的脸色极难看,她一言不发的跪下,“主子。奴婢……” “别又来这套把戏。咱们可都是讲好的。别让我翻脸啊。” 映雪不敢再说只是叩首。曼珠把玩着酒盏不为所动,幽幽叹息道:“好好想想将来美好的事,现在这些算得了什么呢,银子还够用吗?”她笑吟吟道:“不够还有,我可是连你的嫁妆都备好了。”映雪忍不住出了哭泣的声音,曼珠道:“哦,都忘了。昨儿还翻了律法,像你和红菱这样的,是死的最惨的,杀主。得是腰斩?还是砍头呢?” 映雪哭着软倒在地上,她语音不请道:“奴婢怕死了,真的怕死了。没想到会这样,主子,您不是说不会要人命吗?为什么会这样啊。” 曼珠叹道:“我这也是第一回,谁知道会这样,做了不就知道了,以后断不会如此便是了。你还怕什么呢,再过几日就都好了。红菱不是我的人,你不同。可是我的心腹啊,乖,”曼珠蹲下将酒盏递给她道:“等此间事了,你就嫁了,他不是要去广州吗。你跟着就去吧,山高皇帝远。这里的事没有人会知道。明白了吗。”映雪泪眼模糊的看着那张绝色的笑脸,她从心里感到恐惧。恐惧到无以言表。 如月直到回到府中仍止不了的在颤抖,甄氏见她形容有异,以为是曼琳不好了,就在旁安慰女儿了半天,说如月当初的话不过是把刀,杀人的却是拿刀的手。不必太过自责。如月一言不发抱着甄氏窝在她的怀里。方才那件事她不想说,她怕自己说了后面牵连进来的人会太多。曼珠……这个女人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心啊,只要是障碍她都要铲除吗。那个酒壶,如果不是在江宁曹家曾见过这个东西,今日便会着了道吧,转心壶,居然让自己遇到了!她紧紧抱着甄氏,想从对方的温暖里驱走寒意。(.好看的小说)诚如曼珠所言,她和曼琳可是亲姐妹,即使她是穿越来的可也和曼琳相处了那么多年,难道一点情分都没有吗?如月又一次想到了曼玠,悔恨之余又庆幸出事的不是她。 过了两日琅府接到了消息,凌柱家的二格格没了。来通报的是小桃,这孩子显然是受惊过度,穿着孝衣的她走路都是飘得,只说了两句人就晕在地上。吓得甄氏忙让人去叫大夫,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悠悠转醒,一醒来又是哭,甄氏见她的样子就问怎么了。小桃哭的泣不成声道:“奴婢就是来传话,老爷给琅夫人带话说着几日太乱您就不必过来了。” 甄氏哑然,如月问道:“二格格去的可还安宁?”小桃一听这话顿时就放声大哭起来,“不安宁,一点都不安宁,昨晚二格格嘶喊的好厉害,里面的人忙不过来,我去帮忙,就看到好多血,床上和地上都是,她嘴里也是脸上也有,好多血啊……老爷请了大夫来,可是没用了,用鸦片膏子也没用。后来夜里二格格就没了,给她换衣的时候,我觉得她好轻,以前时不时就听她说自己胖,可现在……瘦的只剩下骨头了,眼睛还一直睁着,像是在瞪着每一个人。后半夜,红菱姐姐她……”小桃突然掩住脸,哽咽道:“她殉主服毒自尽了。” 如月和甄氏互看了一眼,他们在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惧意,接着小桃又道:“大家都说是红菱害的二格格,然后二格格又吓死了她,老爷让他们都住嘴,还打了人。在守灵的时候,大家伙都很怕,两具棺材呀,都放在院中,夜最深的时候,我家小主子忽然就不哭了,她说她见到了……”女孩惊恐的看着如月道:“见到了二格格的亡魂,死不瞑目的瞪着眼,就站在大格格的身后。啊!”小桃突然的尖叫让如月吓了一大跳,这孩子的情绪明显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可怖之夜。 “别害怕,孩子。”甄氏强忍着恐惧,安慰抖成一团的小丫头,“现下是白天,不会有妖魔鬼怪来滋事,而且你们都对曼琳格格很好,她就算成了那样,要找的也不会是你们。” “那为什么要找大格格,是她吗?”小桃看着甄氏急切的问道:“可是为什么呀。福晋,您说为什么呀。” 甄氏避开她的眼神摇摇头,小桃道:“昨夜老爷都快疯了,家里死了两个人,老太太家只遣了下人过来看了下,他们都不来,说忌讳的很。侧福晋整夜的哭,还指着大格格说是她害的,小主子更是害怕,她连灵都不敢守了,带着阿哥,拉着奴婢躲到老爷的屋子里去了。后来庄大爷也来了,他什么也没说。我们家怎么就成了这样呢,好好的一个家呀。” 甄氏都不晓得怎么安慰才好,她和如月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去一趟,最好的人选本该是济兰,可是他尚在宫中,甄氏是寡妇也确如凌柱说的不方便去,遣仆从去似乎不够正式,这重任只能就交给如月了,她当即准备了吊唁用的东西,带着失魂落魄的小桃和稳重的澄心来到了凌柱家中。凌柱家的门口挂着白绫和白灯笼,却没见到以为的车马和任何来吊唁的亲朋。一进屋子,就听家里一片哭声,院中搭了灵棚,又跪着一地穿孝的人,当中在烧纸的就是马佳氏,凌柱正和庄西涯在一旁说话,这个悲戚的家中除了如月和澄心没有一个外人。 凌柱见了如月很是吃惊,他过来瞪着小桃道:“只是让你去通传一声,再三说了不要让人过来,你怎么……” 如月忙道:“大人,是我执意要来的,和小桃没关系。来这里是我和我娘商量过的,她不方便来我来最合适,怎么样我和曼琳相识一场,应该给她上一炷香的。” 凌柱无奈的叹息一声点头道:“格格真是有心了。请。” 如月按礼数上香烧纸,又给了马佳氏封好的礼包,马佳氏叩首回礼,她颤声道:“琳儿到底还是没能和如月格格见上啊,她一直想见你来着。是这孩子福薄,命不好,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姐姐,害死亲娘又害亲妹,她……”凌柱见她又开始说那些事,怒道:“你闭嘴,在客人面前这说的都是什么话。都说了这事跟曼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没看她有多难过,人都病倒了!” 如月听着,眼睛却偷偷看向庄西涯,这个五城兵马司指挥面色淡淡的看着他的好友,似是发现了如月的目光,他也回望了过去。如月忙垂下眼眸,心道:他可有所得?若是有了什么发现会对凌柱说吗。此时,一个衙役被凌柱家的仆人从外引了进来,他急急忙忙跑到庄西涯的身侧耳语了几句,后者听完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他嘱咐了那人几句便让他自去了。 如月有预感下来会有事发生,果然如她所料庄西涯唤来了凌柱,二人走到角落处低声交谈,凌柱发怒的揪起了庄西涯的衣领。不晓得二人又说了什么,凌柱痛苦的松开手又一拳打在墙上,庄西涯又问了什么,凌柱点了点头,这位指挥第一次发自肺腑的笑了。他笑着看向如月,一副轻松的模样。发生什么事了呢,如月的好奇心起来了,正想着各种可能性,小桃带着曼玠曼珏姐弟过来了,这双小儿女都穿着孝,脸显哭痕,见到了如月曼玠竟不顾失仪,跑过来抱着如月哭了起来,如月微觉不好意思,她轻抚小姑娘的背道:“莫难受了。你这么难过,你姐姐去也去的不会安宁,她生前如此遭罪,你……” 曼玠突然抬头看着如月,悲戚的眼让她的话说不下去了,“如月姐,我不想去想她的样子,可真的太害怕了。你能保护我吗,我真的好害怕。”(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陷阱 如月无语,曼珏在一旁仰头道:“如月姐姐,我三姐真的很害怕,晚上我陪她她还是怕,她总说你在这里就好了,我不明白,可是今日见到你就明白了,待在你身边心里真的舒服。姐姐,你一直陪着我们好不好。” 说着他也扑到如月怀里,如月一下抱着两个孩子又被其他人注视着,她既觉得同情又感到尴尬,既温暖又有疑虑,面上不免就带了踟蹰之色。她宽慰道:“没事的,家里还有那么多人呢,他们会保护你们的。姐姐这次来就是来悼念曼琳格格的,过一会儿就要走。” “如月格格。”说话的是凌柱,他一脸的疲惫之色,下颌的胡子不知多久没有剃了,额发也生出了茬子,整个人看上去一副落魄的样子。“如若方便,今日还望能照看一下这两个孩子,他们这些日子为曼琳的事受苦了,我,我也分身乏术,你……” 如月见凌柱放低身份一脸的乞求,又思及他的心情,这心便软了,如月点了点头。凌柱松了口气,谢过后又向庄西涯走去,二人又一次开始低语。 等如月再次见到曼珠已是中午,她似是真的病了,面容憔悴,眼下发黑。见到如月陪着弟妹只是多看了两眼,好像并不意外。她身后跟着的映雪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比主子更差,他们皆是一色的麻衣,一身的孝。凌柱见到他们,就道:“起来了?好点没?” 曼珠勉强牵起一丝笑道:“吃了药又睡了下,好多了。您要不也去休养一下,这里我来照看。”凌柱摇头道:“不用。”他看了下如月,对曼珠道:“这些日子一直都没好好吃饭。我已让厨房去准备了,待会儿大家一起吃个饭吧。” 曼珠点点头,她看到庄西涯也在,便向他行礼,“庄大人,多谢您能来。” 庄西涯道:“我和叔远是好友,应该的。而且这里的事我也该对你们有个交代。” 曼珠疑惑的道:“交代,什么意思?” 庄西涯只是笑没说话。凌柱道:“吃完饭再说吧。”曼珠的疑虑更深,她突然回头看了眼映雪,后者飞快的抬了下眼,轻微的摇了摇头。 这顿午饭便在疑虑悲戚之中开始了,凌柱并没有讲究礼数,他让三个孩子和如月,庄西涯以及马佳氏赵氏都同坐一桌。又让几个丫鬟也留下伺候。一旁是两具棺材,一旁是穿孝的一众人围着桌子吃饭,这个样子实在非常诡异!如月静观其变,心里却不晓得想了多少事,她只希望这件事能早点落幕,也许关键就在这位指挥使大人身上了。只听凌柱道:“为了曼琳的事这段时日辛苦诸位了。本该也请任太医前来的,可是他贵人事多,不方便来。曼琳的死有诸多疑点,我知道很多人都在猜测,但我信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咱们家人所为。可后来红菱自尽了,都说她是畏罪自杀,我还是不信,她一个小丫鬟怎么没有动机的去杀主呢。曼琳平日可能待下并不和善。但也没有虐待,红菱绝不会去杀她。他们为何而死,我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后来庄大人来了,他是做什么的。你们都清楚,他断言说这里一定有蹊跷。”说着凌柱看了眼庄西涯。 庄西涯接话道:“我是个查案的。对于人怎么死的最是好奇。所以一直在查,可惜查到现在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幸好呢,我还有些旁门之术,比如问阴事。” 他此话一出旁人还在想什么是问阴事,马佳氏就跳起来兴奋道:“啊,太好了,我女儿终于可以沉冤得雪了。大人,还请您快啊,快去问问阴间的鬼神是谁杀了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马佳氏的白话解释让大家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如月感到曼玠向自己这里靠了靠,如月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可自己心早已经七上八下,如月自是晓得鬼神说绝不荒谬,但这个庄西涯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凌柱让马佳氏安静下来,他向好友示意了一下,庄西涯道:“我的能力有限,一人并不能完成此事。还得让人帮忙,不过现在不急,待到了太阳落山后再说吧。现在大家还是先吃饭,有精神了才能帮到我。”说完他率先坐下,拿起了筷子夹过菜竟就这么吃了起来。被问阴事的话题扰了心情的诸人谁能吃的下去,既盼望早点到太阳落山又害怕到了那时会见到离奇恐怖的事,只有马佳氏很听话的吃了许多,她显然是信了庄西涯的话。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对有些人来说很慢对有些人而言却过得飞快,庄西涯一直没再提问阴事的话题,直到太阳西行,余辉渐落,他才走到棺材跟前绕了两圈,让人取笔墨画了个图,道:“按图摆好烛火,白烛四十九枝,按阴阳鱼样子。至亲之人留下,其他人退去。哦,如月格格不必走,你也算和这家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有佛家的宝物护身无事的。”这话其他人听了倒罢了,如月听了却是大惊。暗道他真有异术吗,文先生给的佛珠一事并不是谁都知道的! 且不说如月如何的忐忑,只听庄西涯继续道:“待会儿阳处的阵眼我来守,这阴处的阵眼……”他看了众人一圈,“谁来?守这里的人会被鬼神上身,言地府之事。只是我的功力稍逊,不晓得会招上来什么样的,是凶还是善,可都不好说,若是凶神会折阳寿。你们谁愿意来?” “我来!”马佳氏第一个站出来,未料庄西涯在问了她的八字后摇头道:“你不行。换一个。”说着他看向了曼珠,曼珠一直很镇定,当庄西涯问道了自己,她亦报了自己的八字,如月以为她会被选中,却见庄西涯摇头,“换一个。”问过了赵氏也是不行,他的眼又看向了曼玠,曼玠直吓的往如月怀里钻,此时就听凌柱道:“我行不行呢?”说着他也报上了自己的八字。 庄西涯扬了扬眉,“叔远,你确定吗?方才的话你可听明白了。”凌柱见自己真的可以也吃了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我是一家之主,如果可以不应该让女人和孩子去赴险的。再说是问我女儿的事,我不怕,即使是折了阳寿。” “那好,你过来吧。” 如此二人分别就站立到两个阵眼中,庄西涯看看天又看看棺材,直等到天色全黑了,他才道:“叔远,你可准备好了。这就要开始了。好好看着,谁也不许出声!” 说着只见火光中的庄西涯手里捏了个诀,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不晓得在哪里吹来一阵风,直把烛火弄得明明暗暗,铜盆里的烧纸也飞了出来。 曼玠紧张的盯着那边看,如月却在四下打量,所有人都在看庄西涯做法,曼珠也是,她的脸被黑暗挡住了,看不清表情,此时,只听一声叹息在棺材处响起,是女人的声音,如月觉得头皮都炸了,施法的阴阳鱼处不知怎么有一团蓝色火焰冲天而起,凌柱闷哼一声,接着就听他道:“谁唤我上来。” “人间术士庄西涯唤大仙上来。敢问您是?” “吾乃白无常,你有何事竟敢动用此法,不知道这是逆天之举,会折人阳寿。” “西涯知道。不过,此间有一命案实难侦断,还望您能提点一二,稍后定当为大仙多上香火。” “趁我还有些时间,快问。” “我想知道京师钮钴禄凌柱家的二女曼琳可是被人谋害致死的?”他这话一处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听。 只听“凌柱”沉默了少许方道:“她是新死的亡灵,咦,怎么还没被拘走?冤魂一向留恋故地,她还停留在此间未走呢。” “她还没走?冤魂?曼琳吗?那是谁杀的她?” “钮钴禄曼琳不就是被她旁边那个女子杀害的吗?”“凌柱”指了下棺材方向,“不对,还有人,还有人参与其中,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风吹得更猛了,白烛灭了许多,这时有女子的哭泣声传了过来。凌柱往后就倒,庄西涯忙停下做法去看朋友的情况。 黑暗中的曼玠再也受不了的尖叫起来,马佳氏却扑向棺材方向,哭道:“琳儿,是你吗?”这时又女声在凄厉的惨叫,一个女人不晓得从哪里跑了出来,她挥舞着手臂道:“不是我,不是我,不要跟着我,我没亲手杀你呀,是红菱,是红菱,我只是把东西给她,不是我!求你了,别缠着我。” 一个飘忽的女声道:“就是你,我要杀了你,是你和红菱杀了我!” “不是的,是大格格呀,是她,是她!!她说你会坏了她的事,我不做她就会杀我!求你了!别害我,我只是个下人,没办法的。” “掌灯!!”有人在黑暗中喊了一句,几盏灯笼亮了起来,灯火下匍匐在地的正是映雪,她抱着头不敢动,一再说着:“不关我的事,是大格格。不关我的事,是大格格。” 庄西涯拿着灯笼走过来,他看着面沉似水的曼珠微微笑道:“还有什么说的?” 曼珠没看他,而是看着凌柱,后者也凝望着她。“您跟着他一起演戏呀。好戏啊,阿玛,您这出戏演得真好。可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就凭她刚才说的话吗?谁知道是不是这位庄大人给了她钱,请她演的,就像请你演鬼上身一样。庄大人,”她微笑的看着庄西涯,“真是辛苦你了,这场戏本格格看得高兴,喏,这是赏钱,”说着她从荷包里掏出散碎银子扔了过去,“打赏你呦。”(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贞儿 被人如此对待庄西涯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弯下腰将一个个碎银子捡起来,“格格真大方,不过在下并不缺钱。这是你阿玛辛苦挣来的,就这么扔了是不是太浪费啦?” 曼珠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又走到映雪跟前,她一把拿过旁边下人的灯笼,举到映雪跟前照亮她的脸温柔道:“映雪,是我,你能把刚才说的话再讲一次吗?”映雪目光呆滞的抬头,当她看到了曼珠,慢慢的脸上有了活气儿,马上她便知道自己犯大错了!映雪匍匐在地一个劲的磕头道:“格格,奴婢说错话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不是大格格指使的,是红菱做的,是红菱做的!” 曼珠就这么弯着腰回头对着凌柱和庄西涯笑了笑:“你们看,这样的人,她的话能信吗?” 庄西涯颔首鼓掌道:“大格格,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镇定,最聪明的女人了。杀人不沾手,事后能脱身,御下有方,临危不乱的功夫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看来京师第一美女不仅只是美貌而已呢。” “承蒙夸奖。那么,阿玛,闹到现在,咱们能不能不让人当猴子耍了,能不能还二妹一个清静,她死的时候如此不安宁,现下走了能不能让她安宁呢?你们要是想闹就继续,我可不奉陪了。” “先别急着走。”庄西涯对沉默的凌柱说:“那件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她。” 曼珠停下脚步警觉的直起身子,凌柱迟疑道:“珠儿,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现下咱们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有些事你也该看淡些。” “阿玛。您有什么事瞒着我?”曼珠走到父亲面前,直觉告诉她此事定跟选秀有关,果不其然凌柱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半晌才艰难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能给你报上名,都统衙门没有受理,说你的年纪大了,以前还受过伤不符合选秀的要求。” 曼珠没有表情的看着他,她微笑着道:“你骗我。没有这回事。” 凌柱摇头:“是真的。” 曼珠自语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难道……”她眼珠游离呼吸急促,精神十分紧张,“有人作梗。卫贵人吗,德妃?胤禩?谁呢……我还是不信,你诓我的是不是。” 凌柱道:“到了这时我何必骗你。如你所说。确实是有人在阻挠你进宫,我查了很久也没查出是谁,既然是咱们得罪不了的人,珠儿,就算了吧。” “你胡说!!”曼珠扔了灯笼,她竟直接揪住凌柱的胸襟道:“你胡说!是你亲口说的我可以去选秀的。七月我才刚十八,什么年纪,都是放屁。你说你走了门路,你说过疏通了关节卫贵人也不会再阻挠我,你说托人给德妃去说过的,你亲口承诺的呀!!” “我骗你的。我不忍心看到你如此上心却没有结果。我本想到跟前再跟你说,而现在咱们家出了这样的事,即使你能选秀。你觉得有哪个贵人会愿意让你入门呢?算了吧,曼珠,收了选秀的心,咱们好好过日子,今天的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你闭嘴!”曼珠突然呵斥着,她推了一把凌柱惨笑道:“你这算什么阿玛。为什么连让女儿去选秀的本事都没有,你不是很能行的吗。连琅甄氏那样的女人都搞到手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我去选秀呢?”她悲愤之下竟然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走到棺材前一脚踢飞了铜盆,纸灰乱撒开来。 马佳氏试图去拦她却被她推了个趔趄,曼珠回身对凌柱激动道:“你该有多蠢才让事情变成这样?可为什么不早说呢,父亲大人,早说了我就不指望你,我会有我的路子,早说了你这个女儿就不会死了,你知不知道啊!为了这件事前前后后我费了多少心思你知不知道啊!!为了走那些关系,为了让所有拦路的都消失,我费了多少银子多少精力连她都舍弃了,我也很心疼的,她好歹是我妹!”曼珠指着棺材痛哭流涕道:“最后你来了一句没报上名,就这样完了?这就是你的解释!我的前途都没了,你知不知道!忍了你们这群蠢货这么久了,我不会再忍了,我不信只有选秀一条路,四爷不会弃我不顾的,你帮不了我,我自己帮自己!”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没有发现凌柱走了上来,一记清脆的耳光响过,曼珠住了口,她瞪着已经泪流满面的男人,凌柱一字一字道:“果然是你吗?”曼珠似是意识道自己失了态,脸显惶恐,随后又深吸一口气,仰头冷笑道:“我说什么了?她的事跟我无关!” “你刚才说舍弃了她。” “可没说我杀了她。” 凌柱痛苦的流泪道:“你真的是我女儿吗,真的是淑贞和我的女儿吗?那个天真可爱的小珠儿,是你吗?” 曼珠不做声,庄西涯忽道:“大格格,有一个人她可是非常想见你的。”他不等曼珠回话,就扬声道:“你出来吧。” 从棺材后面绕出一个女子,她瘸着腿,艰难的走了出来,点点的灯火下这人的形容如同鬼魅,看身形是个不到二十的妙龄女子,但看那张伤痕累累的脸谁也看不出她有多大。 这样一个人出现,所有人都吓了了跳。连曼珠都退了一步,她看着这个丑女一时想不起是谁,匍匐在地的映雪突然问了句。“啊,你是贞儿吗?” 一句话让那女子停了脚步,她惨笑道:“居然还有人能认出我来。大格格,好久不见了。没想到我还能回来吧。”曼珠怔在当下,映雪却开始笑,她边笑边哭道:“果然是逃不了的。格格,我们都逃不掉的。” 庄西涯道:“你以为她被卖走了一定是回不来的吧。可是不巧的是我认识几个人贩子,我给他们银子,他们给我消息。说有人把一个姑娘卖给了从江西来京师探亲的鳏夫。我不巧又认识几个走水路的朋友,他们给我拦住了人。人是救回来了。可惜啊,你看看她的样子,大格格,你可有一丝同情?卖给那样一个心智有问题的男人,你是想让她快点死呢还是为她好,还是说这样也要比在府中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来的好?”见曼珠不说话,庄西涯又道:“我们可都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卖走她呢。说说吧。” 曼珠仍是沉默。贞儿道:“我来说吧。只因是我给二格格说的,你想害她。”此言一出连如月都震惊了,她搂紧了曼玠和曼珏,大家都侧耳细听。 “是我潜入二格格的房中悄悄告诉她你要用一种古怪的药去害她,我本来不想让她知道是我说的,可惜没想到连红菱都被你收买了,红菱自然马上就把我的事告诉你。你当夜就让找了个由头说我犯了大错痛打了一顿关了起来。看呢,这条腿就是被你打断的,到现在都没有好。你把我关着,没人发现我不见了,大家都忙着二格格的事,后来你给了管家一笔钱。说是再也不想见到我。管家知道你的意思,可他没那么做,他卖了我,卖给个一个疯子,他自己赚了一笔钱跑了,他跑的时候说咱们家是遭到诅咒的,再待下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说我要能活就活。活不了别怪他。你一定没想到我还能回来吧。” 曼珠似乎恢复了冷静,她嘲笑道:“你做错了事,我这个主子卖掉你不行吗?我可没说要杀你的话,是王管家把你卖的不好,你去找他呀。而且。一个嘴贱的下人,一个不停的在背后说自己主子杀人的奴才。你觉得放到哪一家人会留你。” 贞儿流泪道:“我说错了吗,二格格不是你杀的吗。不是你让映雪指示红菱杀人的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要做人证只管去做,你当我怕吗。我也可以说是因为这些年你嫌我待你不好所以冤枉我,府上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喜欢你,你恨我。事情就是这样的!” “可有人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无情吗?”曼珠哼了一声,贞儿颤声道:“以前我们那么要好,就跟姐妹一样,你跟八爷的事都会给我说。我也替你高兴为你担忧。我真的希望我的主子能好好儿的跟喜欢的人过日子。可自从你从马上跌下来,你就变了,完全变了,我不信一个人能变的这么多,她不爱八爷了,她移情别恋,她跟关系很好的郡主闹翻了,她厌弃以前喜欢吃的东西了,她爱首饰爱金银,她打下人,她讨好老爷,她疏远亲妹却跟另一个不来往的妹妹那么要好。一切都变了,这能不让人怀疑吗,我的主子啊,能不让人怀疑吗!”贞儿的质问声越来越高,她看着凌柱道:“老爷,我记得三年前我就同你提过大格格的情形不对,是不是。” 凌柱没有表示只是忧郁的看着他的女儿,贞儿继续道:“那会儿我就同老爷说了,格格这个样子怕是被妖邪占了身子,是不是该找个道士和尚的来看看,结果我被老爷训斥了一顿,我也曾跟八爷暗示过,他也不信,只说你是丧母心痛改了性子。后来你知道了,你是怎么做的,打的我半个月下不了床,之后对我动辄便是打骂,降了我的等不让我出现在你面前,又不止一次的想卖了我。这可是有的?映雪你说,是不是。你们都是知道的,是不是。”她看了一圈在场的人,又紧紧的从胸口处掏出一个坠子,温柔道:“这是大格格送我的,那时她说我是她最好的姐妹,她说我和她一人一个,做一辈子的好姐妹。而你……”她上前一步直直的看着曼珠道:“你还记得吗,你的那个怕早就不晓得扔到哪里去了吧。” 曼珠侧目道:“不过就是我突然发觉和一个下人那么亲近有失身份罢了,你,不过是个家养奴才留下的孤女罢了,我干嘛要对你那么好。当姐妹,说笑吧。有哪个主子会跟奴才做兄弟做姐妹?白日做梦。这就是你的说辞吗,庄大人,这就是你想让见的人,这个证人可不怎么样啊,就算她不作证我也会告她诬陷主子。你们都这样看我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曼珠,钮钴禄曼珠,是阿玛的女儿,是你们的姐姐,也是你们的主子!!听到了吗!”四下一片寂静,曼珠瞪着庄西涯道:“闹到现在我都累死了,你若没什么说的我就要回去休息了,阿玛,你若信他们的话就绑了女儿去见官吧。反正最后丢脸的人是你,因为你们根本没有证据。”(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拘押 “大格格,到了现在你也不承认你做下的事吗?”贞儿一脸不可置信,“现下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你竟还可以无所谓吗?” “哈哈。”曼珠用同情的眼神扫了贞儿一眼,“你还真是不甘心啊,就那么想看我进大牢?不过,你觉得我会在乎吗,你们的看法我一点都不在乎,因为如果有一点点可能,他,”曼珠指着庄西涯道:“干嘛弄出这么多事,拿出物证人证送我见官便是了,何必还演鬼戏,还让你出来。你现在不该只想着我会怎么样,而是该想着你会如何,看看你的样子吧,以前就生的够让人讨厌的,现在就更恶心了。谁还会要你呀,后半辈子怎么办呀,贞儿,你自个儿好好儿想想吧。” 贞儿浑身发抖,愤怒之下她扑向曼珠高声喝道:“你这个妖邪!!还我的主子来!!”曼珠轻松的避开,贞儿摔倒在地,曼珠居高临下道:“贱婢,省省心吧。就你还不配做我的对手。”说完她看着凌柱道:“选秀的事我不会就此作罢,让我去不了的人我会找出来,不管是谁他都会得到报应,害我?这个世上没人能害的了我!即使是阿玛你,也不行!” 她的话说的斩钉截铁,凌柱握紧了手,他盯着这个陌生的女孩想用心好好认识她,但发现心早就碎了。 贞儿无助道:“老爷,你还是不信对不对,就连庄大人也没有法子了是不是。”那两个男人都沉默,贞儿哭道:“就算知道也不能对她怎么样吗?”曼珠轻哼一声转身就走,贞儿瞪着她的背影,凄厉的喝道:“曼珠!我就不信这个世上没有公理。你这样的恶毒女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既然老天不收你,那我就变成鬼缠死你!!” 贞儿纵身而起,用尽全力一头撞向盛放曼琳的棺椁,站在一旁的马佳氏毫无防备的被溅了一脸的血,她伸手摸了摸突然就尖叫起来:“死人了!!死人啦!!!救命呀!!快让我躲起来,我要躲起来。(.)琳儿,快让额娘躲起来!”说着她竟去推开了棺盖。看呆了的诸人听到吱呀呀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哭喊声响成一片,凌柱呆立当场,庄西涯忙上前去看贞儿,他检查过后叹了口气。 如月强忍着不让自己去看撞的惨不忍睹的贞儿,她还得照顾已经昏过去的曼玠。曼珏则茫然的看着她给三姐顺气抚背,又转过脸去盯着贞儿的尸体,他怔怔的问:“贞儿死了。是不是啊。” 如月见他神色不对,忙道:“珏儿,别看了,来,到姐姐这里来。” 曼珏道:“刚才他们说的都是什么意思,是说大姐杀人了吗。她真的杀了二姐吗?”说着他哭了出来,如月也流下了眼泪,她不知怎么向这个只有六岁的孩子解释。现在如月腾不出手来拥抱曼珏,好在赵氏过来了,她一把搂住儿子,极力安慰着。如月的心一松,再去看怀里的曼玠,女孩儿紧闭双眼晕倒在自己怀里。痛苦的表情仍在脸上。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退下去的下人们都闻讯纷纷赶来,见家里又死了人,他们再也难掩恐惧,乱作一团竟还有人要逃离的。几个掌事的嬷嬷忙吆喝着平复着纷乱。澄心也赶了过来,她焦急道:“姑娘。您没事吧。啊,三格格她?” 如月仰头对她摇头苦笑道:“我没事。可这府上恐怕也就是我和你没事了,你看看其他人,真不晓得凌柱大人该怎么办。” 澄心悄声道:“这样惨烈的事奴婢也没见到过。可是已经这么晚了,姑娘再不回府太太该着急了。”如月叹道:“这个样子,我走的了吗。”她爱怜的抚了抚曼玠额头,“真可怜。还这么小就遇到这样的事。要不你先回去给母亲说一下。” 澄心摇头道:“奴婢不放心姑娘。这样吧,先让缦缨先回,让他去给太太说下情况,奴婢一直陪着您,可好。”她见如月同意澄心就先退下了。 此时已有下人过来,如月将曼玠交付给他们。这时她才去看几个当事人的反应。贞儿被人正往外抬,满口胡喊的马佳氏被几个嬷嬷扯着往里宅拉,曼珠、凌柱和庄西涯三人立在一旁。曼珠在低声说什么,凌柱阴沉着脸,庄西涯仍是无所谓的表情,他是第一个发现如月看过来的,这人盯了她一眼就又去看被人抬出去的贞儿。 如月立在那里她觉得也许是该离开,接下来的事已经不关自己的事了。于是她对还在安慰儿子的赵氏道:“赵格格,我要走了。凌柱大人那里我就不去辞行了。”赵氏似是没想到如月会同自己说话,她忙道:“如月格格,要不您去跟老爷说一下,妾身做不了主的,万一老爷还有事要找格格,要是找不到可该说妾身了。”如月正想说你通传一就是了便听屋里一阵吵闹,接着曼玠就从里面张皇失措的跑了出来,口里喊着:“我不要呆在这里,让我出去!!如月姐姐呢,如月姐姐!!”曼玠踉踉跄跄的飞奔过来,她哭喊道:“你还在这里太好了!!”她紧紧抱着如月,不停说着:“别走,陪着我好不好。” 如月安慰道:“好好。你不要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她在这里安慰那边凌柱过来了,如月一见他欲言又止的神色自知其意,暗叹一声主动道:“大人,若是可以我想今晚就留在府上陪曼玠格格,您看方便吗?”凌柱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感激道:“多谢你了。”如月对他点头笑了笑,又见曼珠过来便噤口不语。凌柱见女儿过来冷下脸道:“你还来做什么!不是让你跟费嬷嬷回自己房里吗。还过来干什么!” 曼珠不为所动道:“阿玛,这么快又找了个乖女儿啦。是啊,如月妹妹可比女儿好多了,是琅夫人的嫡女,心地善良生的貌美,又被宫里的贵人关注着,您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即使不认我也所谓呀,可是女儿可不想被那个蠢妇看着,您这样做算什么意思,软禁吗。我可不能被拘在这里,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四爷要是见不到我,他可是会……”她的话没说完,凌柱便回身一巴掌打了上去,这是曼珠这夜第二次被打了,她捂着脸瞪着凌柱,后者痛心道:“曼琳死了,红菱死了,贞儿也死了,一个个都因为你,你居然还说的出这种话。你以为我为什么没让庄大人拘你去衙门,只是因为证据不足吗。是因为我不让他再查了,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呀,我答应过你额涅说过有生之年一定会保护你的。现下就算你害死了你妹妹,连累死了贞儿……你也是我的亲女,我不想让你死。明白吗!选秀的事,不必再想了。四爷……你觉得你还有什么机会呢。他最是谨慎的人,像你这样有过经历的女人,家里才发生如此晦气之事的女人,他会要吗?现在你就回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你们都听着,谁要是放大格格出来我就让谁去顶她的罪!” 曼珠瞪着他气急败坏道:“你不能就这样关我起来!!我还有大事要做!谁敢误我的事,我就要谁的命!” 凌柱喝道:“还不给我拉下去!把这个逆女给我拉下去!!” 府里有许多人都被曼珠欺辱过,这回知她狠毒的杀妹又终于不得老爷的喜爱了,个个都奋勇而上,再也不顾她是不是大小姐押着她就往内宅走。曼珠挣扎着在咒骂,庄西涯过去轻轻说了几句话。曼珠呆了呆突然爆发的大喊起来:“你们又骗我!!混蛋!!!” 凌柱看着女儿被拖下去,边流眼泪边自语道:“淑贞,我对不起你。她怎么就成了这样!”庄西涯过来拍了拍老友的肩,凌柱也没看他而是惨笑道:“你何必告诉她。”庄西涯挑着眉道:“不拘她已经是给你面子了,这要是其他人,哼!我就是要告诉她其实她可以去选秀,但是明天你会递帖子疏通关系不让她去。呵呵,不让她这样的人难受我这心里怎么能痛快呢。这就算是你给我的报酬吧。”说完他又拍拍凌柱转身走了。 如月搂着曼玠看向凌柱。这个男人在这瞬老了许多,他疲惫的身子看上去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似地,她深深叹了口气,又仰头看月,明月依旧当空,银辉洒落人间。 这夜如月和曼玠一起在客房休息,凌柱还有很多事要忙,府中的棺材又得多买一具,灵棚得搭的更大些,明日还得给都统衙门递帖子,不晓得他会怎么说呢。但如月知道上三旗的女子避选是有自己的潜规则的。如果不是被宫里惦记,她也可以用这个法子的。可惜自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如月翻了个身轻轻拍着皱着眉才睡过去的曼玠,澄心在外面伺候着,恐怕也不能睡得着吧。甄氏在听道缦缨的转述后定又会失眠,那个臭小子虽没有亲眼看到可一定会添油加醋的形容,注定这夜无人入睡了。 当如月昏昏沉沉的快要睡着的时候,曼玠忽然惊醒,大喊有鬼。如月被她吓了一跳,澄心和小桃也赶紧进来上了烛火,屋里只有四人哪里有还有旁人。如月正要劝说却见佛珠有异常,她一惊忙四处打量起来,周围正常,并没有什么以前见过的黑雾或怪型的东西,她甚至出了门在寂静的院子里转了一圈,除了几声猫叫声什么也没有。再看佛珠已经无恙了。如月回到屋中安慰了半天失魂落魄的女孩儿,过了很久曼玠终于睡了,如月才撑不住疲惫半靠着睡了过去。 安静的小院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飘渺的雾气,雾气凝结成一只蝙蝠,这蝙蝠在屋外盘旋了一阵向外面急速飞去,去的方向正是曼珠的住处!(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恶人 钮钴禄曼珠被撤销了参选机会,她的父亲动用了关系以生病为名让女儿失去了今生最后一次机会。当凌柱看到女儿的名字被勾掉,他觉得好像对另一个女儿有了交待。 当这个消息传到凌柱家里时如月正陪着曼玠在院中晒太阳,她已经有两日没有回去了。曼玠变得非常敏感,她怕一切尖锐的声音,也怕见到曼珠,更怕黑夜的来临,如月理解一个那么小的女孩儿经历如此可怖的事,一定会留下心理创伤的,她不忍心就此离去,虽然自己也不喜欢呆在整日传来哭灵声白色满眼的家里。甄氏到底还是不顾议论的来了一趟,她本想带如月回家的,可知道了事情详细的经过又见到曼玠可怜的样子,再加上凌柱乞求的眼神,甄氏最终只能对如月说:“注意着点身子。完事儿了尽快回来,昨日讷敏姑姑来了,幸好她通情达理,知道这边的情况并没有指责你反而说你仁义。你哥哥回来了,事情的前后他都知道了。除了你哥和讷敏这里的事儿我对谁也没说。他必不想弄的人尽皆知的。”如此如月暂时放下了心也安慰了甄氏几句,说自己一定会当心。二人匆匆一见又再次分开,临行前甄氏嘱咐了仍留下帮忙的澄心许多话,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在凌柱家住的这段日子里,如月并没有去看曼珠,觉得自己好像不能面对她。从内心深处来讲,如月和曼玠一样,对这个女人有着深深的恐惧,她很怕再从那里听到什么话,一些会扰乱自己心神的话。所以如月只是从府中下人的谈论里知道曼珠砸东西了。叱责人了,要求见凌柱了这样琐碎的事,仿佛在钮钴禄府下人的嘴里他们曾经不可一世的大格格已经变成了疯子的代言人。其实真正疯掉的另有其人,马佳氏失了女儿又被贞儿的死惊了魂,这些日子看了不少大夫,都没见好转,稍有不备她就会跑到曼玠的屋子去找女儿,不是狂笑就是大哭。弄得下人们又惊又怨。而老实的赵氏整日带着曼珏躲在屋中不敢出来,最多也就是跟儿子来曼玠和如月这里小坐一会儿就立刻离去,天色稍暗便绝不出门。其实府中大部分人都是这样,他们都怕,一个连着惨死三人的院子早就被说成了凶宅,谁敢在夜里出来呢。 如月的情绪相对稳定,这几日她没有发现异常。本想着过了曼琳的头七就回去的。可面对曼玠的恳求,她只能再待几日。这日看管曼珠的张婆子来传话说大格格想见自己,正在看书的如月微觉惊讶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一旁习字的曼玠手一抖,一个清字立刻写坏了。 “别去。”女孩儿扔了笔,拉着如月的衣袖道:“别留我一个人。” 如月宽慰了她几句。问道:“她有什么事儿吗?” 张婆子很为难道:“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前几日大格格还很狂躁,从昨日起倒开始拾掇自己了,依老奴看大格格好像想明白了,说起话来也温柔了很多,吃过了饭还对李婶道了谢。今儿还看起了书,然后便让老奴来请格格您了。只说想跟您好好谈谈,说只有您才明白她。不过。您要是不想去,奴才就回了她,现下谁愿意去那边呀,都怕呢。反正老爷也说了,最好不让她见谁。” 如月听了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去见一下曼珠的。同从一个时代穿越而来的同类。她的命运明显已经注定了,因为凌柱已经铁了心就想这样圈着曼珠一辈子。或者过段时间那男人会心软再做安排,可目前曼珠是绝无可能获得自由了。想想她将经历的,让人恨的同时也有那么点同情吧。想到这里如月便点头道:“知道了。我会去的。”张婆子松了口气,絮叨的说着如月仁善,感叹了半天从小被她看大的曼琳死的可怜的话,说着还抹了抹眼角的泪。如月低头道:“玠儿,我去看看她。一会儿就回来。你莫要怕,我让小桃和宋妈都来陪你,好不好?” 曼玠只是摇头,如月道:“真的一会儿就回来,而且你不想知道你姐姐现在的情况吗,她是怎么想的,是不是知道错了,以后怎么办。[]到底她是你亲姐姐,对不对?” 曼玠听着泪又涌了上来,她用袖子擦去泪,小声道:“嗯。我想知道的。你……看看她的身子好着没,好像听说前些日子她病了。” 如月应了,又让一众人都进来陪曼玠,自己则带着澄心跟着张婆子一道去了曼珠的住处。 曼珠真的如张婆子说的打扮的整整齐齐,穿的还是那么素雅,除了人憔悴许多什么都没变。她临窗而立拉着小提琴,如月进来了也没有停下。天色有些阴沉,屋里并没有光,昏暗里的少女随着音乐声轻轻摇摆着身体,手指按压着琴弦,拿弓的手有韵律的挥动着,她的表情很陶醉。如月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半个多月前的那一日,她也是这样拉着琴,自己也是这样看着。如果后来的一切都没发生……不,什么都不能挽回了!如月出声打断道:“你找我?” 曼珠蓦然停下,她睁眼看向客人,眼前的琅如月仍旧是那副干净无害的样子,脸上的倦容很明显,神色忧郁,眼里带着明显的同情憎恶还有……畏惧。曼珠微微笑了笑,她小意的放好小提琴,拭了拭手后才道:“打断琴声是很不礼貌的。” 如月不置可否,曼珠道:“知道这曲子是什么吗。它叫卡农。很励志的曲子哦。算了啦,知道你不懂的。叫你来没别的事,就是聊一下。” 她坐下来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如月想从表情看清对方的意图但她失败了,她带着疑虑坐了下来。曼珠和缓道:“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吗。在朱赫那里。”见如月只是看着自己,曼珠笑了笑,“第一眼我就觉得你不同,回府的车上才发觉你可能和我一样。我们一样啊。但命运为何如此不同。我想的得不到,你不想的却硬被塞过来,嗯,换一换是不是大家都会开心?” “性格决定命运吧。”如月道:“我也想过如果我不贪玩就不会去外面游荡,不游荡就不会遇到他们,不遇到他们我们就不会上京。你也是一样的,如果按照原来曼珠的性子,一定会跟着八爷。然后……” “然后被朱赫逼死吗?或者卫贵人?”曼珠轻蔑的笑了笑。“我想要的谁也夺不去。真的。除非我死了。凌柱也是的,放做我就不会让这样的女儿再存在了,可惜啊,依他的性子是不会下狠手的,也许过个一年半载的,就会找个他以为的好人把我给嫁了,或者一辈子养着我。” “这样不好吗?他已经非常宽容了。谁都看得出他很爱你的,你是他最宝贝的女儿。” “可是我不稀罕。我要的他给不起,给不了就算了,竟然还擅自剥夺了我争取幸福的权利!这叫什么好父亲,简直就是个混蛋!”曼珠的平静不见了,她咬着牙道。“我不会原谅他的,绝不!” “你还不明白吗,这里是三百多年前的清代,不是现代。你已经伤害了很多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想不通呢?” “我就是想不通,既然让我来不就是为了永留青史的吗,我坚信自己一定能做一番大事。所以,我最后一次恳请你。帮我好吗?” “怎么帮你,你已经没机会去选秀了。” “不用选秀。我只要你帮我出去。” 如月疑惑道:“出去,你要去哪里?” 曼珠微笑道:“你这么聪明会想不到?你说如果我当面告诉他我能帮他,他会怎么样,还会在意以前的事吗。一个皇子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可以不是美人但绝不会不是江山,我可以让他在最短的时间里得到他想要的。可以让他的弟弟免受圈禁之苦,你说他会不看重我吗?” 如月霍然起身。压低声音但是很急切道:“你疯了!一定是疯了。我不是给你说过历史不能改的吗,你……他不会信的!” “是吗?不信,那我就告诉他,我会用所有的能力去帮他的对头,让他什么也得不到。哦,胤禩,他会高兴死的吧,江山和美人并收啊。”曼珠也站了起来,她走到书桌那里靠着站好,笑吟吟的望着如月,“我成事了,会记得你今日的帮助。” 如月正色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不会帮你这个忙。而且也奉劝你不要这样做!你会后悔的!” “是吗?我不知自己会不会后悔,可是你不帮我马上就会后悔的。”说着她从身后拿出一把火枪对着如月。“其实我找其他人也可以的,为什么不找呢,因为我真的想找个机会让你消失,名正言顺。” 如月向后退去,她不能确认那是不是一支可以使用的火枪,或者曼珠会不会用,她看了眼窗外,外面有澄心和张婆子,也许……正想着只听曼珠突然大声道:“外面的人快进来,如月格格受伤啦!!”只一会儿澄心和张婆子就都跑了进来,如月刚说了句小心曼珠抬手就是一枪,正打在澄心的身上,澄心捂着伤口倒下了,张婆子呆了,如月大叫一声忙去扶人,澄心倒在如月怀里痛的话都说不出来,血从她腹部的伤口处流出来!与此同时曼珠从容的填好了子弹,从容道:“琅如月你过来。” 如月猛地回头瞪着她,眼里除了泪光还有愤怒,曼珠轻笑一声道,“虽然是老式的枪但子弹依然很快的,而我的枪法也挺不错的,托现世的福了。哦,别这么看我,看得我不高兴了可是会走火的,是你想来一下还是让她马上去死呢?” 曼珠很开心的看到如月的眼神退缩了,她笑盈盈道:“时间正好出府。走了,二位!”(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天谴 在火枪的威逼之下张婆子遣退了后院的下人,从马厩里带出了马车又打开了后门。她看着大格格用枪指着琅如月的头让自己上车,壮着胆哆嗦着问:“大格格您要逃就逃吧,老奴可没对不住您啊,千万别杀我啊。好歹奴才也是府上老人了,老爷若是知道了……”曼珠咯咯笑着将细软丢到车上道:“你说凌柱吗,他现在就是个无所谓的人。你过来把她绑上。”张婆子无法只好扯下腰带,反捆上了如月的手腕。“进去!”如月的嘴早就被塞住,她恨恨的看着曼珠,后者道:“放心,要是及时你家的那个丫鬟死不了,不过,我那处可没什么人愿意来,大概只能等送饭的来了才能发现吧。希望她能撑到那个时候。”说完她收了笑一把将如月推进了马车里。 “你来赶车。不要耍什么花样,斗心眼你这老货可斗不过我的,你也该知道我的手里可是有三条人命,不,三条半人命呢,明白吗。”她用枪敲了敲张婆子的头,那老妇人早都吓的腿软,她哆嗦道:“奴才明白的。可是,格格,您让我往哪里赶车?” 曼珠示意她坐上去,张婆照办后,她才上了车,附耳道:“四贝勒府。” 天开始变的阴暗,乌云在聚集,凌柱家马车并不平稳的在路上走着,张婆的驾驶水平显然不怎么样,在被曼珠呵斥了数次后才慢慢有了好转。曼珠玩着枪,看着被绑着的如月微微笑着道:“你真没有好运气,要是去其他时代应该能混的很不错的,可惜跟我同时来到这里了,一山不容二虎就是这个意思了。亏我还一直想着能同你联手。其实杀了你什么顾虑都没了,多方便。不过今日想到也不晚。让你再多活一会儿吧,看我怎么扭转乾坤。”如月看着她得意的样子,心中着急却什么法子也想不出来,她更惦记澄心的伤势。如果早点被人发现是不是能救活呢,可是一定没有人会猜到曼珠会胆大到直接前往四贝勒府吧,他们都会以为她逃跑了,真是聪明极了!胤禛会信她的话吗。不会还有一丝转机,如果信了自己必死无疑。如月希望路能长一些好想出法子逃掉或是期待能在路上翻车被人发现之类的,可天不遂人愿他们最终还是到了目的地。(.) 张婆子在外道:“大格格,到地方了。” 曼珠挑开车帘看了看,果然离四贝勒府很近了,伴随着滚滚雷声雨下的很大了,昏暗的天色中隐约能看到空无一人的府门。她舒了口气,对外道:“你进来看着她。”张婆子应声弯腰半蹲着进来,当她刚抬头想问话就听一声响,火光中张婆子觉的胸口剧痛呼吸不上来,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在她咽气的最后时刻听到的是曼珠漫不经心的话:“下一个该你了。” 如月惊恐的看着张婆子吐着血沫子在抽搐。又听到曼珠的话心都凉了,曼珠欣赏着她的恐惧突然哈哈笑了,“逗你呢。看把你吓的。你,我得先留着,待事情稳妥了再说。你先待在这里吧。”说着她上前检查了如月有没有捆好,顺便还扯下如月的丝绦给她的双足加了一道束缚。然后她深深呼吸了两下,挑开门帘冲进了雨幕向四贝勒府跑去。 如月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的如此快,心中万分害怕。求生欲望让她用尽了内力想挣脱开,可是没用;她试图吐出嘴里的帕子可吐不出来。她甚至想过路的人可能会觉得他们的马车古怪会来看一下最后救了自己,或者胤禛家的护卫之类的发现了蹊跷,抑或曼珠已经被胤禛抓了,但是什么都没发生。雨打在车棚声上的声音愈发的密集。挨着如月的张婆子已经不动了,她翻着白眼张着嘴。胸口流出的血把如月的袍子都染红了。最后一丝光终于淡了下去,绝望的如月听到有脚步声向这里跑过来。越来越近了,门帘挑开有人跳上了车,如月就着一道闪电看到那人是淋湿了全身的曼珠,她阴沉着脸瞪着自己,“那个贱货!”她低声骂道,“居然不让我进府!” 如月在曼珠自语的谩骂中推测出胤禛还没从户部回来,而四福晋托病不见曼珠。这么长时间都在想法子进去然而却失败了,曼珠恼怒的骂着非印。如月心中暗暗高兴,可马上她又一次陷入了恐慌。曼珠驾着马车走了,她看不到方向,但她能猜到曼珠是要去户部! 从四贝勒府到户部有不短的路程,自己的生死也就是在这时决定。如月绞尽脑汁的想着法子,可除了一具尸体在眼前她什么都没有,要是能弄断绳子……她忽然想到了一样东西,东西是在荷包里,荷包是系在丝绦上的,她把脚往上抬,可太长时间不动了腿都木了,如月忍着不适将腿向后伸展开,她趴在地上放松了一会儿然后努力开始将手臂和腿向上抬起,直到手能够到脚踝,她摸到了荷包平心静气的让自己注意力集中,慢慢打开它取出了里面的东西,那是济兰送她的小刀,白玉镶金珠,江淮四当家人的水路通行信物。当如月兴奋的拿到救命符时,马车突然停了,门帘被打开,曼珠探身进来她难掩激动道:“还真是好运,看到他的马车了。琅如月,我要去找他了,你……”她举起了火枪,如月惊恐的向后使劲蜷缩着,曼珠犹豫了一下又回头去看渐近的马车,她笑道:“有你见证一下我的成功也不错。”说着她退了出去。如月大大的松了口气,重新努力弯起身子试图用刀割开脚上的被系了重重死结的丝绦。 曼珠奔向了迎面过来的马车,她突然的出现让随行的侍卫大为紧张,已经有人拔出了佩刀。伍十弦示意他们收刀,因为他看出了那是谁。突然停下的马车让胤禛从打盹中清醒了过来,他已经连续两日耗在户部的公文里,疲惫不堪的他还没来的及问话。就听外面的伍十弦道:“四爷,曼珠格格拦车。”曼珠的名字让胤禛清醒的更彻底了,他揭开车帘看了看外面,这么糟糕的天气她从正办丧事的家里跑出来拦自己的车? “你去问她如此失仪是为什么。” 伍十弦应了,胤禛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回复:“曼珠格格说有要紧的事要说,刚才她去了贝勒府福晋没让进她才想去户部找爷,结果在半道上遇到了。” 胤禛很是意外,他觉得如此见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有些不妥。这可是在大街上,虽然……他又看了看窗外,雨那么大,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了。胤禛想了想道:“让她上前来。” 很快他就听到窗外娇柔悦耳的女声,很熟悉也很动听,“四爷。”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好的理由,曼珠格格。当街拦车,从家里出逃,这可都不是大家闺秀做的事啊。” “您果然都知道了。” “闹成那样怎么也是掩不住的吧。我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也不关心是谁做的,我认为我已经没有再见你的必要了。” 外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咯咯笑了,“您还真是绝情啊。当初是您说的我这样的女子很特别吧。爱听我的曲儿,为我画画儿,再否认也没用的,您就是喜欢我是不是?唉,说来为了您我可是舍弃了太多东西了。” “哦,为我舍弃。舍了谁呢,八弟吗?” “男人都介意这个的吗,不是有句话叫明珠暗投。当初是怎么回事像您这样消息灵通的人不会不清楚,现下拿出来说真的就是借口了。那人为了荣华舍了我找了郡主,我为何还要屈辱的跟他?可您不同,您是我的知音,我想我也是您的知音。” “哈哈。一个女人是我的知音?说重点吧,你一定不是为了说这些才来的吧。” “正是!您一定会有兴趣知道的。会非常有兴趣。”胤禛听出曼珠的语气里多了几份激动和紧张。这情绪影响到他也有些期待接下来的话了。 外面的声音放低了,在轰隆隆的雷声里几乎听不到。“我晓得您一直在韬光养晦,跟着太子爷并不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只听有人大声呼喝道:“当心,她要杀你!!” 胤禛听不出是谁在喊,可那六个字他是听的清清楚楚,谨慎的他第一反应就是跃出了马车。胤禛警觉的盯着曼珠,后者并没有看自己而是怒目而视前方。只见一个身影从远到近,雨幕中跑来的竟是琅如月,这姑娘跌跌撞撞的向自己跑过来,挥舞着手,步子甚是凌乱。 曼珠突然拉住了胤禛的袖子,她加快语速道:“我绝没想杀你,我只想告诉你过不了多久,你的父亲他会……”她的话被一个惊雷掩住了声。 接下来竟是一雷接着一雷在响,天空中的乌云飞快的滚动着,紫色的闪电从天劈到地上,声势惊人,离车队很近的树被劈倒了两棵,重重的砸在路上。所有人都骇极了的注视这异象,胤禛也在看,曼珠看了眼跑到近处的如月一咬牙道:“四爷,将来这天下会是……” 如月看到在这漆黑的雨巷,在这队人马的后面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像,这要比上次在扭曲时空胤禛召唤来的不动明王更巨大,它状若力士,坦胸露腹,背插双翅,额生三目,脸如赤猴,足如鹰鹯,左手执楔,右手持锥,它的身后是无数紫色的闪电,接着她就看到它举起了锥,三只眼睛都盯着曼珠。如月见曼珠犹自不觉,胤禛似是也没发现只是凝神看着天空,他没甩开曼珠的手,任她拉着。 如月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她踩着踏雪的步子向胤禛冲过去,喊道:“胤禛!你松开她呀!” 除了康熙帝,年轻的皇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喊自己的名字了,他惊了一下,下意识就执行了对方的话,当他松开手的一瞬就被来人扑倒,再下一刻他腾空飞出去的同时看到了一道紫电从天而降击打在曼珠的头顶,一眨眼的功夫那张绝美的脸成了焦黑,肌肉撕裂翻了出来,她瞪着爆裂开的眼直直倒了下去。接着马车也被劈开,火花四溅中他摔倒在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一起滑出去甚远,当他有意识能撑坐起来,伍十弦已经来到身边。胤禛看到身上那人的后背焦黑一片,他忙翻过伏在自己身上的她,如月的脸因为痛苦皱成了一团,她望着皇子震惊的脸苦笑道:“真疼。还好你没事。”如月虚弱的说着,在合上眼的那一刻她依稀看到巨大三只眼看向了自己。这就是天谴,我就这么死了,希望能……回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神游 如月飘飘荡荡的在陌生的空间里,这里除了雾气和各种植物什么都没有,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到的这里,醒来的时候就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自己没有穿淸装而是穿着白色的宽大长裙,赤足披发。(.无弹窗广告)如月觉得这个样子很熟悉,她呆坐了很久才想到有一次的梦中也曾这样,好像遨游了太空,接着遇到了一只麒麟。如月呆坐了一会儿起身开始向前走,走了许久仍看不到终点,还是一样的雾气和植物。 忽然一只人头鸟身的东西立在眼前,如月驻足,一人一鸟对视了一会儿,这怪东西难听的叫了两声便飞走了,她看得目瞪口呆,好不容易回过了神,神秘空间的闯入者很快就见到了各种奇异之物,跳舞的花藤,唱歌的石头,会移动的树,能直立而行的豹子。不是我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如月停了下来,她坐下靠在一根木桩上休息,记忆慢慢回来了,她想起发生了什么事。 曼珠死了,被雷劈死了。这样轰轰烈烈的死亡很适合她的为人。自己好像也死了?如月看了看手,不透明也不晦暗,她的手纤长白皙,指甲修的很完美,而且一点血迹和灰尘也没有。如月叹了口气,她的心开始不安,甄玉洁和琅济兰知道自己的死讯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呢?胤禛会怎么处理这件事?现世没能回去,父母弟弟对自己的死已经看开了吧,都那么久了。现在我又要在这个怪异的地方待多久呢?她抬头看着天上,没有太阳天却是亮的,还有无数离得很近的星球一样的东西悬在那里。如月抓抓头发叹了口气,起身来到一个水塘前。她洗了洗手又俯身想洗洗脸,水影里的自己笑的很是诡异。当如月仔细去看才发现这并不是自己的!她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水泛起了涟漪,接着越翻越厉害,那张脸凸显了出来,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的脸,除了脸她什么也没有,然后那张脸从水里飘了出来。悬在半空! 如月大叫一声,惊惧的跌跌撞撞往后退去,接着她眼看着那脸上生出了头发,长出了身子,多了四肢,然后一个美貌的裹着红纱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红衣女子看了看自己,又看着如月。她带着古怪表情道:“喂,你,咱们好久没见了吧。咦,你怎么还是这幅样子!九世红尘劫既然历练完了好歹有点精进吧,怎么还是没变呢?真不晓得尊主看中你什么了。” “你说什么!你是什么东西。” “啊!”红衣女子大惊小怪的突然大叫一声,“你没渡完劫啊。这回连窍都没开,那你回密林干嘛!?”这女子凑近了如月惊异的问道,她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侧头向上看去,又蓦然伸出手,一只金色的弓瞬间就出现了,她拔下一根头发化成银箭,抬手就射了出去。但见空中掉下来一只大蝙蝠,红衣女子喝道:“黄泉的鬼竟敢来这里!” 中箭的蝙蝠扑腾着道:“好凶啊。臭鱼。你让开,看在琉璃洞主的份上我不动你。她的魂我必要的!” “喂,她再蠢也是我琉璃洞的人,敢问我要人,谁给你的胆子!” “自然是大司命咯。” 红衣女子显然惊了一下。她不信的追问道:“天外天怎么到三千界来了,早有天条双方互不干涉的!大司命怎么会下这种命令!” 蝙蝠道:“你们琉璃洞的人还真是消息不灵。早听说你们修炼成痴不问世事,果然如此。不怕给你说她可是坏了我家仙尊的大事。不杀她不足以平息仙尊的怒气。还是说你想替她承担?” 红衣女子惊讶的看向如月:“你干什么事儿了,居然能让天外天的追杀到这里,厉害呀。” 如月摇头,“我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惹怒仙尊的事儿,我只知道我是在现世出车祸死了穿越到清朝,还有一个女人也是像我这样穿越来的,可她要给一个大人物说出历史走向,我怕出事就制止了她。结果她被雷劈死了,我好像也死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红衣女子面无表情的听完,想了半天才道:“完全不明白。喂,不管出什么事了,她,你是不能动的。要杀,也得让你们仙尊问过我师傅再说。你还不够格呢!”说着她一脚就踩了上去,这女子也是赤足,如月就眼睁睁的看着那只美丽的脚将一只丑陋的蝙蝠活生生踩死了。 如月看得发憷,女子却毫不在意道:“我看你还是避一避吧。看你傻,没想到竟能惹出这样大的祸事。天外天的大司命要杀你,厉害啊。”如月听她说的既惊惧又艳羡,心中好生奇怪。女子接着道:“这只小蝙蝠我还能应对,只怕接着来的我就对付不了了,可惜尊主在闭关呢。要不然就算大司命亲自来也伤不了你。现下你还是躲一躲吧。” “怎么躲呢。” “水里呀。”女子忽然一拍额叹道:“你还没开窍呢,凡人一个。这可怎么办……让我想想……哎呀,想不出来。” “小金鱼,想不出来就别想了。”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红衣女子和如月都吓了一大跳,他们向天上看去,空中半悬着一个银发的黑衣男子,他踏着一朵红色的花立在半空,脸被金光笼罩看不清楚,如月看的发怔,那红衣女子却失声道:“大司命!!”说完她竟连退数步,一双眼转了转,就对如月道:“这事儿我管不了了,你要是死了别怨我,他太厉害!”说完竟纵身跳入了塘里。只听大司命道:“想去报信吗,走不了了。”说着手指一点,红衣女子顿时一声惨呼,人形消失,一条翻着白肚的锦鲤浮在了水面上。 如月瞪着眼看着,大司命从空中落了下来,他慢慢走过来。“千年不见,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这样的境况。” “你要干嘛。” “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吗?”他见如月摇头,就叹道:“你害我差点输了,我可是最讨厌输的,特别是输给那个人。死了就扯平了。” 说着他再次伸出了手指,如月惊恐万分,以为会和红衣女子一样的命运,结果只觉得身子里有什么东西被吸了出来。她能看到一个虚幻的自己被大司命握住了咽喉。“哦,好个被十二上仙赐福过的清静之身呢,果然是大补之物。小麒麟,你要来救她吗,可惜你的道行不够呢!” 如月觉得自己浑身发软四肢无力,她想去看那个麒麟是不是自己曾见过的,却连睁眼的的气力也没有。人慢慢的倒下了。 此时有人道:“欺负小辈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里是密林,就算你是大司命也比那只麒麟好不到哪里去。” “哦,你也来了。” “你都亲来了,我又如何能不来。”如月听到这个声音觉得很是熟悉却想不起来,只听后来者又道:“赌局你不想继续了吗,若想继续就不必杀了她。芙朵的元神已经出窍,花迟的元神也在你手,不若重新开局如何?她死了琉璃洞的那位可是要找你拼命的。是不是啊,元。” 元正是如月曾见过的墨麒麟,它并不理会他们,只轻轻托起已经睁不开眼的如月道:“两位大神的事为何要放在三千界来做?还让我们的人涉入其中?难道以为尊主闭关就可以这般对她的弟子吗?” 大司命道:“自然是有原因,这原因你家尊主也是知道的。若没有她的默许我等怎敢在此界设局。” “那她呢!”麒麟愤怒道:“她不过是个还没历完九世尘劫的半仙,你们竟然利用她!” 后来者道:“是有人失约在前。本来选好的正主被人暗中施法成不了事了。本尊只能找她来顶替,你该知道的,世上数亿人也只有她能代替,他们本就是仙蒂同根,一样的血脉。” 大司命道:“哼。失约,你难道没有暗中出手。否则芙朵怎会去了三百年后,不是你授意。句芒能让紫越杀了她?!” 后来者道:“你我皆有暗着,为了胜也没什么。只是这一界根基已动摇,再这样只怕离分崩离析之日不远矣。不若就从主脉里抽出来吧,反正也坏不了赌注。” 大司命沉吟道:“也未不可。不过三千之数已满,得消亡一界才可重生。我看就在西方选一处吧。” 后来者道:“正合吾意。” 麒麟冷哼道:“为了一己之私就擅自违背天条,一界之命对尔等真如草芥啊。我看也就是你们这些天外天的上位者敢如此吧,若是其他仙家早就被雷击了。” 大司命冷笑道:“主脉之界圣人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等是神,自然一视同仁,此次新生之界不过是为赌约而生,自然会随着赌约完成而亡。” 麒麟亦冷笑道:“好大的托词啊!” 后来者道:“给你这小辈解释是看在你师尊的面子上。你不过是个神兽,杀了你她也不能将本尊如何,明白吗?本尊知你心思,放心,会补偿给你的。不过重新开局后,你我,还有你,就各凭本事吧。” 麒麟沉默了少顷才道:“把她的元神还来。我送她归位。她在此处待的太久了,我怕她的本体受损。仙尊,请。” 大司命看了看手中的元神,笑道:“这朵小莲花得了否极仙翁的神露,实在好运气。去吧。”说着便将如月的元神松开,一缕神魂自动又回复到如月体内。麒麟将如月伏在背上腾空而起转瞬就消失在天际。 大司命看着后来者道:“青帝。你我的事可不能这么了了。” “可想一战?” “求之不得啊。” “去天外天吧。这里若是被打坏了,她发起火来可是头痛的紧。” 大司命哈哈大笑,一瞬间便不在了。青帝看了眼水中的锦鲤,微微笑了笑,向她吹了口气。那鱼儿顿时活了。见是帝君相救忙点头代替叩首,青帝道:“回去给她说。这件事我承她的情。来日必还。”说完他亦消失不见了。锦鲤吐出几个水泡,便也沉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回魂 如月觉得自己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里光怪陆离的都是神鬼,到底遇到了谁发生了什么事她并不记得。浮光掠影的零星的影像中记得最清的就是那只墨麒麟,还有好像听到了胤禛的声音。极为怪诞的组合啊,这一定是昨晚看唐传奇明小说看多了,她叹了口气睁开了眼。 这正是自己的西厢,四下没有人,蝉鸣声响着,如月觉得很热,想擦汗却发现胳膊动不了,使了很大的劲才抬了起来,这一动全身酸麻,她看到自己竟穿着薄棉的底衣,怎么记得睡前穿的不是这件呢?如月疑惑的想着,她觉得嗓子又干又痛且发不出声,看了眼桌上的茶具勉力挣扎着翻爬起来,这一个动作牵动了背让她痛得闷哼出声。如月暗道是生病了吗?她流着汗无力的靠坐在床上,回忆昨日自己做什么了才会成这样? 当如月慢慢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门外有脚步声,流苏进来了。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儿,流苏的表情从震惊到狂喜再到流泪,直把如月看得胆战心惊,她想问却说不出话,只能指着桌子眼巴巴的示意流苏去拿水。谁料这丫头竟转身跑了,没过一会儿就是凌乱的脚步声,甄氏澄心鸦九冲了进来,他们见到如月的表情都和流苏一个样子。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甄氏。她冲过去一把抱住如月哭泣道:“可怜的孩子,你终于醒了!” 一刻钟后如月如愿的喝上了水,她看着甄氏犹自不信的问:“真的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甄氏擦去泪点头道:“是的。这都到七月中了。” 如月点点头道:“澄心你真的确定自己没事了?” 澄心道:“没伤到要害,也是李婶来的早了些发现了我。后来又被太医诊治过了,没事。就是留下了疤,走动时要小心。您且宽心。” 如月点点头道:“所以一切都没事了?” 甄氏看了眼澄心和鸦九,换上笑脸宽慰道:“你呢,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做,只好好休养便是了。麒哥儿要是知道你好了,定会大喜的。” 如月嗯了声。她又问道:“选秀呢?” 甄氏迟疑了一下道:“初选已结束了。” “我还用去吗?” “我不知道。不过这段时日宫里屡有遣人来探看你,我以为……”甄氏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不再说了,而是思索了起来。如月继续喝着水。她绕过了选秀的话题问道:“那夜的事之后怎么了?” 甄氏没搭腔,鸦九见状慢慢给如月说了后面的事情。曼珠当时就死了,她死后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张婆子的尸体,凌柱又从映雪口中确认了曼珠指使他们杀人一事,映雪是为了银子替父还债又想跟表哥私奔,红菱则是因为偷情被发现,二人都有把柄在曼珠手中这才被她利用。火枪是曼珠买来的。她对这些先进的东西一直都有兴趣,故此有把枪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唯有一点那就是曼琳的死因至今不明,连送“药”过去的映雪也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东西,只说是亮晶晶的一堆粉末。凌柱家一个月内死了五个人,两个主子三个下人,他再隐瞒也隐瞒不了。从邻居开始,散播的离奇谣传已经蔓延到整个京师,甚至传到了皇宫里。大概是因为曼珠是京师的风云人物才会被那么多人议论的吧。她的死对外只是说在下暴雨的那夜不小心被劈倒的树木压死,可这个说法被很多人怀疑,有人说亲眼见到当时还有别人的马车在,她正跟一个男人说话,可能是被那男人杀的。情杀说一出很多人都表示赞同,只是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便众说纷纭了。 如月就是被‘那个男人’亲自送回来的。当事人知道了这件事顿时有种微妙的尴尬感觉。鸦九说到此处眼泪又流了下来,“姑娘您都不知道当时自己的样子,整个背都焦了,人连气儿都没了。也就是跟着四贝勒爷的那个侍卫说您一息尚存,换做我们第一眼见只当姑娘是个死人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怎能伤成这样。可不像是被树砸的。太太问了四爷,他不说。只是不停的给送来药又请太医来,姑娘您既然醒了总能说了吧。太医说您是烧伤,那夜可是下着雨的呢又是在街上,怎么会呢?” 如月呆住,她没想到原来不仅是曼珠的死被隐藏了,连自己怎么受的伤也被掩盖了,她想起最后见到的那男人的震惊的表情和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她不由叹了口气。“也没什么的。那天不是打雷下雨吗,我见他们站在树下怕不安全就把四爷推开了,结果曼珠却被树压死了,我就巧不巧的被雷劈了。” “被雷劈?!”甄氏一字一字重复了这三个字,鸦九和澄心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就是这么回事,啊,我的背!!”如月突然想起自己既然如此惨,那岂不是就毁背了?!她激动的立刻就要照镜子看,鸦九忙拉住她道:“别急,姑娘现在好多了,有太医院的好药又过去了这么久,昨儿给您换药的时候看了,已经淡了许多。连太医都说从没见过烧伤能好成这样的,他说可能是姑娘练武的缘故,身体好。” 如月哪里肯信还是解开衣服对着镜子看了,果然是烧伤,程度勉强在承受范围内,见姑娘没悲痛欲绝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如月穿好衣服问道:“哦,那再后来呢?” 鸦九见甄氏还在发呆,便继续说了下去。如月受重伤后的第二日济兰才回来,他见到妹妹这样自然是焦急万分,人未死却和死了差不多,无知无觉什么都不能自理。不知道后来胤禛是怎么跟康熙帝解释的,总之,从皇宫发放下来的赏赐多不甚举,太医组团来给如月诊病,济兰也找了许多江湖朋友用偏方来治。可惜如月一直不能醒。直到今日,她突然就好了,一切都没有征兆。 如月听完感激的向鸦九澄心流苏道谢:“多谢你们这些日子来的照料。我实在是……对不住大家,让你们操碎了心,现下我好了,我一定乖乖的在家呆着,好好的做琅府的格格,哪里都不去。那样就没事儿找我啦。母亲,你说是不?母亲?” 甄氏被叫的回过了神,直直的看着如月,鸦九道:“姑娘既然大好,奴婢这就让厨房去做一顿好饭,再让人去给大爷说。对了,还得扎红放炮庆贺!” 众人正待附议。就听甄氏拍案道:“胡说!谁说如月好了的!流苏去关门!!姑娘病成这样还敢吹风?!你这个丫头怎么伺候人的,嗯!” 流苏无端被骂只吓的脑子一片空白的去按甄氏说的做了,她关了门怯怯的看着琅府的掌家人,鸦九和澄心互看一眼都不吭声了,如月自然也是惊诧,但她看到甄氏的眼神时心里一动。甄氏让流苏靠前站好。讯问道:“姑娘醒了的事,你还同谁说了?” 流苏怯怯道:“奴婢见姑娘醒了,心里高兴就去找太太说了,路上没遇到人跟谁也没说。然后您就和两位姐姐一起过来了。” 甄氏松了口气,眼神从三人脸上扫过,正容道:“如月醒了的事,谁也不许说。说了就会捅了天,会让琅家似无葬身之地!”她起身走到窗前。探身向外看去,确认了四下无人才把窗关了。她压低声音道:“对外只说姑娘仍未醒,也可以放出风说她病重之类的,比如癫痫,会在梦中咬人抓人。总之说的越重越好。” 三个丫鬟都疑惑的看了看,没人说话。如月道:“您可是觉得宫中若是知道我好了。还是会……” 甄氏点头郑重道:“你们可明白了?” 澄心小意道:“您是不想让姑娘去选秀……进宫?” 甄氏让他们都围过来,压低声道:“这孩子就是个会招惹事的。想想看,从江宁开始到京师都是这样。好了,你别瞪我,是事找你成了不?平常都能遇到曼珠那样的离奇祸事,这要是进了宫,那还不晓得能生出多大的事儿来呢?就别说不清楚宫里始终惦念着她的真实原因,就说永和宫里的那个小主子,又瞪我,给你说你就是不信,我是什么眼光还能看不准?!在宫里让一个女人无声无息的死简直太容易了,而皇室中的贵人要让一个家分崩离析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她进宫一定会招来祸事!而我……也不愿让你去受委屈。” 鸦九犹豫道:“那不能就这样一辈子躲着呀。” 甄氏叹息一声道:“只能先等选秀完了再说后话。我想过了,”她眯着眼一副算计的样子,“最好的法子就是寻个由头让她回江宁去。醒不来和疯病可都是好法子呢。等麒哥儿回来了,得和他在商议一下。你们……鸦九和澄心我还放心些,流苏。” 流苏咬着唇抬眼看着甄氏,“你素来胆小,可不要被人唬着就漏了底儿!把今日的事,我说的话都要烂在肚里了,否则,你可就没必要留下了,我才不会管如月有多心疼你,一个丫鬟的命和琅府上下的安全孰轻孰重,你该知道的!” 流苏吓得跪在地上直磕响头:“奴婢绝不乱说!”鸦九和澄心也忙跪了下来,发誓永不透露此事。 甄氏让他们起来,又看着一脸纠结的女儿,“你也记牢了,从现下起,你仍病重,什么都不知道,从今日起伺候的人就只留他们三个,剩下的,镶玉就调到我那里,银朱和华铤伺候大爷,鸦九你就两边都兼顾着,懂了吗?” 甄氏安排完这一切,长长舒了口气,她知道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走对,否则后果……她看着忧心忡忡的女儿忽然想起刚生下她的那段艰难日子,亲生女儿呀,从襁褓带到了这么大,对她总有万般的疼爱之情,即使当初是个傻姑娘,现在是个穿越来的有奇怪能力的总招惹是非的女孩儿,甄玉洁也不晓得为何如此纵容,她不仁善甚至可以说是狠辣的人,有些事明明可以有对自己更有利的法子来办,但只要涉及女儿她怎么也狠不下心。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债,前世欠她的注定这生要来还吗? 甄氏想到这里搂住如月爱怜道:“好了,别愁眉苦脸的了,这段日子正好养伤也磨磨你的性子,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所以,你可得配合好了,别让我失望。” 如月重重的点了点头,她窝进母亲的怀里,幸福和温暖的感觉涌了出来,前路不明但一定都会好起来的。她这么期许着。(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运筹 七月中的某日琅府里的五个女人有了个共同的秘密,他们为此尽心竭力的保护着它。当事人终日装昏睡,掌家太太依旧对女儿很是忧心的日日探望,一待就是很久,澄心忍着伤痛做糕点试图用美食唤醒沉睡中的主子,鸦九还是很忙她不仅要调教新去大爷屋子里的银朱还要兼顾姑娘那边,而流苏本不美的脸彻底成了苦瓜。唯一有差的就是调动,丫鬟们对这突然的变化很是不解,他们私下都在推测是不是镶玉没照顾好姑娘,或是猜想是不是要提拔银朱了。 琅府的每日便是这样不动声色的滑过,而在宫里的琅济兰仍然在担忧妹妹的伤情,更担心事件的真相。少年怀疑事发当日的情况并非如四贝勒爷的解释,但不可能去质疑他什么,即使从十三爷这里也探听不到。济兰也曾去求助各路朋友,仍是没个结果,每次回府见到妹妹躺在那里他便很是内疚,即使有朋友们的劝解也没法子解脱,他认为如果当时没执勤而是去了凌柱家如月就不会有事,可覆水难收啊。 这日四贝勒爷又来问妹妹的情况了,济兰只能说还是那样,没好转也没恶化,对方听着竟显出失望和一丝沮丧来,这让看惯了他冷硬脸色的济兰和胤祥都很是惊诧,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有默契的保持了沉默。这时的十三阿哥胤祥已经搬到乾五所居住了,在这间不宽裕的屋子里三人就那么心思重重的呆立着,打破安静的是永和宫的小主子,十四爷准时又出现了! 他仍像之前一样跳着脚让兄长解释,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曼珠死的地方,为什么你会抱着受伤的琅如月去琅府。她怎么能伤的这么重,你都干了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去看她!!胤禛的解释还是那句话:能说的都告诉你了,你不信我有什么法子。气的胤祯要去打他,却反被胤禛制住,看着兄弟二人鸡飞狗跳的样子,济兰和胤祥无语,少年们同时在想要是琅如月见到了这情景一定会偷着乐吧,可是她什么时候能好呢? 怀着阴郁心情的侍卫休沐回了府。他按制见过了母亲,本想去看看如月。(.好看的小说)却意外被甄氏留下,她遣退了下人,让济兰关好门又唤他到近前来。一刻钟后来奉茶的镶玉见到神色难掩激动的大少爷推门出来急急忙忙往西厢走去,而掌事主母则带着一丝笑意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屋外。她很是好奇,出了什么事了吗,看着都挺高兴的。姑娘没好皇上也没提拔大爷能有什么事儿呢,对了肯定又是有赏赐了吧。她暗自喜悦,嗯,说不定这次能得个好东西呢。 她并不知道琅府秘密事件的知情者又多了一人,此刻知道了情况的琅府大少爷正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妹妹在屋里做运动。 “你真的好了?” “不然?”如月来了个侧踢,动作之猛吓了济兰一跳。“你慢点。五天前你好躺着不能动呢。怎么现下就能这样了?是吃了哪个太医的药,竟好的这么快?” “我也想知道呢。不过伤好的快到是真的,我还不晓得烧伤的复原能这么快,貂油有那么管用?我深表怀疑,嗯,可能是我人品好?” “能不能不要动了,坐下来好好跟我说话。” 如月应了,一副乖乖样的坐了下来。济兰仔细的打量着她,眼里有点泛潮,“你受苦了。” 如月不好意思的笑了,“其实是你们受苦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反倒没受什么罪。” “真的和母亲说的那样。那日你是为了就四爷被雷劈了,曼珠是被树砸死的?” 如月郑重的点头。济兰自语:“难怪他会这么上心,一直在打听你的境况。感觉他十分的……大约是内疚吧。” 如月嘿嘿笑了笑,“内疚好啊,内疚将来就会对咱们家好的。” “若说四爷是内疚,唉,十四爷就是非常……暴躁了。”一听到十四爷这三个字,如月寒了一下,她瑟缩着身子压低声道:“他咋了?” “就是迁怒于四爷害你受伤。整日跟他闹事儿。后来连德妃都看不下去出面了,让十四爷再不许提此事,又下令四爷这些日子不必来永和宫请安了。” 如月呆了呆才道,“我觉得他家人都有迁怒的习惯,当妈的怎么这样呢。不过十四爷是怎么知道当日情状的,外面流传的版本可没提到四爷啊。” “我想大概是从八爷那里知道的吧。” 如月立刻跳了起来,击掌道:“我怎么忘了这茬,哎呀,这段日子八爷可有什么动作?曼珠死了,而且还是跟四爷有关,哎呀,还有个庄西涯呢,他到底是谁的人?” 济兰叹道:“庄西涯我不清楚。我听十三爷提过八爷好像是找过四爷,但不晓得他们是怎么说的,也就只有那一次,谈的时间也很短,只能说他们没有为曼珠的事当众撕破脸。” “他们其实没必要撕破脸的,八爷是对不住曼珠难道曼珠就对得起八爷了?这两个人的事说不清。不过要是我就绝对不会再爱那样的女人了,何况他现在又有了朱赫郡主,怎么样也不会为了曼珠搞出那么多事,估计真的就只是问问,四爷随便解释一下也就完了,还能怎么样?” 济兰迟疑道:“我觉得八爷……哦,算了,不说他们了。”少年正容道:“你的事才是当务之急,方才母亲跟我说过了。我还是那个打算,你赶紧的将第三层心法练好了,这样便可让他们相信你真的伤没好,人还在昏迷,否则只怕有心人会看出来的,何况宫中可是高手如云呐。” 如月眨着眼道:“如果我练好了心法第三层,真的能做到控制呼吸和身体冷热?听着怎么那么不真呢?” “我不是给你演练过的吗,还不信。” “不是不信,是因为你都练到第六层了,我怕我不行。只是第三层的话,万一遇到像常无杀那样的高手岂不露馅儿了。” “常无杀会来看你吗?能来的不是太医就是宫女,再不然就是太监。以你的水准瞒过他们是没问题的。” “好吧,暂时信你的话吧。我会好好练习的。哥,好久没见了,让我好好瞧瞧,嗯嗯,真好看的哥哥呀。百看不厌。” “淘气!”济兰微笑着弹了一下如月的额头,后者摸着头道:“唉,不晓得乌林姐姐什么时候落选。教她的法子不晓得用了没,要是用了初选就该被淘汰的,怎么不见撂牌子呢?” “别管别人了,先顾好你自己最要紧。乌林她……” 济兰握紧了手镇定如他也说不下去了,他不禁想起前几日在乾五所听到的闲话:“听说德母妃给四哥物色好人选了呢。”说话的来看弟弟们的五阿哥胤祺。 “谁家的?”跟他同行的是十二阿哥胤裪。 “没听清。只记得姓耿。她父亲是内务府的统领吧。” 济兰的心一下子落到了谷底,他呆立半晌都不能动,一旁的同僚见他神色有异还以为他中暑了,忙递给他一粒药丸,济兰摇头拒绝了,他不晓得最后是怎么回到侍卫所的。满脑子都是乌林的样子,也许只是同姓的,德妃没理由看中她的,听太监传出来的消息,乌林可是他口中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会的蠢笨女子,又怎么会被选?一定是自己太过担心才会疑神疑鬼的。济兰这样宽慰自己,现下妹妹问起此事。他竟不晓得如何作答。幸而如月只是自问着,很快她就转移了话题,重新问起怎么练好第三层心法的事来。 同盟军们很快就迎来了第一轮挑战,太医来复诊了。这次来的个不认识的中年大夫,跟着同来的还有讷敏。太医认真的给昏迷中如月号了脉。两只手都号过后,又是看眼睛又是闭目冥思的。弄得一旁伺候的四个女人胆战心惊。终于等到他开始些药方,甄氏才上前小意的问道:“林太医。小女如何?”太医摇头道:“真是怪哉,明明前几日看着有好转的,为何会出现反复呢,可背后之伤竟复原的甚好。唉,这病症实是在下平生未见。哦,你们不必担心,虽然琅格格仍然未醒,但没有生命之忧,待在下和同僚会诊后再说吧。也别太过忧心了。”太医又说了许多宽慰的话,甄氏含泪谢过了。 在旁看着的讷敏不由的暗中叹气,她回身看着毫无血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如月,内心感慨万千,这孩子真的像皇太后说的那样是爱新觉罗家的吉人吗,这次又救了四阿哥!放做平常那一定会平步青云,琅家也会就此显赫起来的,再说去伺候慈宁宫的那位主子可是多大的荣耀,可是看样子这孩子竟过不去这道坎儿了吗。回去可怎么回话,太后又该伤心了。不过,真的得谢她救了四阿哥,他若是出了事,我可有什么脸面去见她,即使死了也难辞其咎啊。讷敏想起多年前那人的嘱托,竟无法自已的心痛悲伤起来,直到太医要走她才回过神来。 讷敏真诚的对甄氏道:“您别太难过了,我也问过几位太医了,都说格格能活下来都是万幸的。太后和万岁爷一直都很惦念格格的情况,太后和德妃娘娘每日都为格格诵经呢,有这么些贵人为格格祈福,再过些时日她定会好的。这孩子是个有大福的,一定会否极泰来。”甄氏的眼泪流了下来,她谢过讷敏,又谢太后和皇帝,称能救阿哥是女儿的福气,也是琅家的福气。讷敏见她悲伤异常,也不便久留带着太医回宫复命去了。 这边人一走,甄氏擦去了泪忙让人关门,留流苏在外看门她才来到如月的床边附耳道:“起来吧,都走了。”但女儿竟没动静,又叫了许久还没动静,甄氏慌了。一旁的鸦九见状道:“太太,别急。奴婢曾听大爷说过姑娘是刚学会心法,似乎用的不熟,这又是头一回,咱们再等等。”甄氏听她说的话似曾相识,就想起儿子是这么说过,眼下这光景只能等了。 这一等便等到了次日上午,如月睁开眼像是刚睡醒似地,懒懒的伸了个腰,忽见母亲坐在旁边黑着眼眶盯着自己,她吓了一跳讷讷道:“怎么啦?”见甄氏不语而咬着牙的神色像马上就要爆发出怒火似地,她蓦地想起到底是什么原因了!如月看了看天色,讪讪笑道:“这回睡了多久呀?”(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鬼宅 当琅府的几人在为如月的康复而偷偷喜悦之时,凌柱家则是一片愁云惨淡,本就不大的院子现在人更是少了许多,主子们走了只剩下几个老人在守着,炎热的夏夜他们并不出来纳凉,只是围坐在曾经的正屋大房里谈论着这两个月来府上的事,暴死、闹鬼、法事、搬家,最后就是空宅,他们唏嘘不已的同时也胆战心惊,时不时去探看一下外面,有风吹草动忙念阿弥陀佛。[.超多好看小说]这夜的最后他们在散开前说的还是那句话:若不是收了琅家的许多银子才不会待在这种鬼地方。 在五月的那个夜晚,钮钴禄家的大格格曼珠在害死妹妹后暴毙街上,待有人将尸体送回来时,凌柱终于崩溃了,他再恨这个女儿但在见到惨不忍睹的尸体,这位父亲受不了这个打击吐血晕倒了。而府中来处置尸体的下人都被吓的失了魂,有人不断的呕吐不肯给尸体穿殓衣,有人夜不能寐,只要一闭眼就能再次看到那具恐怖的尸体。 曼玠也不敢去看姐姐最后一面,但她不得不去。本来母亲死后曼玠只剩下两个最亲的人,可现在她只有病倒的父亲,亲戚压根没有人来帮忙,下人们因畏惧不敢走到尸体近前,曼玠只能挑起这个重担。可她不能信眼前这个烧成一团的东西是她美丽无双的姐姐,白皙柔嫩的肌肤没有了,朦胧的琉璃色的眼是两个黑洞,婀娜身体蜷缩着,手若鸡爪,青丝烧掉了大半,剩下的头发焦黄卷曲,尸臭和焦糊的味道令人作呕。曼玠拿着白布。茫然的看着。一旁的小桃吓得闭着眼躲到了一边,年老的管事嬷嬷则担忧的问道:“三格格,您没事吧。要不您别管了,不是还有赵格格吗,让她来。”曼玠茫然道:“她是我姐姐吗,是曼珠姐姐吗?我不信啊。” 管事嬷嬷叹了口气道:“没错的,送人回来的衙役证实了的,而且听说是路过的人看到了都没人敢收呢。要不是最后让好心人送到衙门去了真不敢想后面……唉。格格生前做错了很多事,可也不该落个这样的结果,太惨了,她是多爱美的姑娘,这样子……唉。老奴看现下还是把……早早收拾了吧。这样晾在这里也不是事儿,天气这么热。而且,”她压低声音道:“咱家近日太邪乎。也无怪下人们总说不知家里谁得罪了老天爷才有了这场祸事,我看还是得请和尚做场法事,要是您准许老奴这就去请人来。” 曼玠点点头,把白布重新给姐姐盖好,她流着泪道:“姐姐,我不管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有没有杀人,你都是我姐姐。我一直记得你对我的好,如果有来生,希望你能如愿以偿,也希望你做个好人,莫要害人害己,平平安安一辈子。” 之后管事婆子真的找来了人做法事,曼玠除了照顾生病的父亲还要顾着家中之事。她小小年纪很快就疲惫不堪了。就在曼珠入殓的这日家里来了少有的访客,凌柱拖着病体勉力相迎,曼玠怕父亲撑不住便陪着一道去了。待看到那人父女二人都惊了,竟然是八贝勒胤禩。他只带了个侍卫,一身素色的便装。从脸上看不出什么异状,正站在灵前蓦然注视着棺椁。在佛音声凝神沉思。凌柱是最清楚内情的人,他很是担心这位皇子来此的目的。忐忑的请了安等着他发话。胤禩却只简单的问了当夜之事,听到曼珠用火枪胁迫琅家格格出府,他握紧了手,在证实了曼珠是死于雷劈后他的脸变得惨白。之后这位皇子再也没问什么,而是将一枚硕大的金刚石戒指拿了出来,希望凌柱能将戒指同曼珠一起埋葬。 曼玠知道这枚戒指,那是姐姐最喜爱的,可怎么到了他手里了。似乎是感到了小姑娘探究的眼神,胤禩对她温柔道:“这本是一对的,现下她不在了,我留着也无用。”曼玠见他形容可亲,就点点头接了过来。直到胤禩走后凌柱还是不敢相信此事就此完结了,这位和曼珠关系颇深的皇子竟然没有问起四贝勒也没问曼珠杀人的事,他来证实什么呢,还是说已经无所谓了?凌柱没有答案。 钮钴禄家的法事在做到第二天的时候出了意外,一个和尚突然得了暴病,吐血不止。发生了这样的事自然会出现闹鬼的传闻,下人们都说曼珠生前性子厉害,三条人命在手死的又离奇,怕是变成了厉鬼要害人呢。曼玠自然也听说了,她顾不得害怕因为父亲病的更重了,凌柱全身都痛的厉害,忽冷忽热又不停的咳嗽,怕他病情加重曼玠哪敢让他知道这些传闻。于是本就忧愁的女孩儿变的更抑郁,她夜里睡不着觉,听着不间断的诵经声没有一丝平静反而心烦意乱起来,她很是想念如月姐姐,以前有她陪着会觉得很安全,可现在……她心中觉得万分对不起如月,如果不是自己强要求她留下也不会出事,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 无心睡眠的曼玠起来挑灯看书,书却不见翻动,其实她只是在发呆,小桃睡眼惺忪的打着瞌睡在旁伺候着。不知过了多久,愣神的曼玠忽觉有风吹了进来,让她觉得很凉,但窗子是关着的,门帘静静的垂着,她疑惑的看了看继续发起了呆。下一刻烛火突然灭了,这让曼玠吓了一跳,她喊道:“小桃快去点火。”她喊了半天小桃也没动静,无法她只能自己抹黑拿到了火折子,点上了烛灯。当曼玠回身想问话,只见小桃背对着她面对墙立在那里,不知怎么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她一惊忙道:“小桃,你在干吗呢,让你点火怎么不来?”小桃仍是没有动,当她再一次询问,小桃慢慢转了过来,她目光呆滞,嘴里塞着自己的手正在咀嚼用力的咬着,血流不止。曼玠骇的几乎晕过去,她惨叫一声吓的不能动弹。小桃却向这边走过来,待到近处曼玠都能看到她手上已露出了白骨!这时女孩儿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勇气,拿过灯台就砸了过去,火撩到小桃的衣服瞬时就燃了起来,不知是不是被火烧的疼了,小桃大声叫了起来。曼玠趁着对方停顿的机会夺门而逃,她直接就冲到了灵堂。跑到了主持处揪着对方的袈裟,哭喊道:“大师,有鬼啊!!” 接下来的事便是法事中断,和尚和府中诸人跟着失魂落魄的三格格回到了闹鬼的房间,发现小桃倒在地上,火已经灭了,她的手果真跟曼玠说的那样被自己啃得鲜血淋漓。待将她唤醒,这丫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说是格格莫名的拿火烧自己,等她感到疼看到自己的手后人就晕了过去。第二日又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吐血的和尚昨晚死了。又过了一日,厨房的李婶声称起夜时见到了大格格的鬼魂。而凌柱的病更重了,竟有了下世的光景。这回连那个主持都不肯再做法事了,他退了银子带着他的徒弟们落荒而逃。曼玠无法她只好去亲戚家求助,结果人家连门都不让她进,说是怕把晦气带进来。无助的曼玠只得来到琅府,她见琅府门外停着各种马车,一问知道是宫里太医来给琅格格瞧病的,说这段日子琅家人为了琅格格的病已经乱成一团了。曼玠呆立了许久终于转身走了。她坐在马车上哭着,管事嬷嬷也陪着哭。 到了这日夜里,曼玠自己撞见了鬼,正如李婶说的那是曼珠的鬼魂,它穿着殓衣。梳着美丽的发型,但脸却是遭到雷击后的可怖面容。咧开没有唇的嘴似乎在笑,然后飘飘荡荡的向曼玠冲过来。管事嬷嬷睡得不省人事,曼玠蜷缩在床角只剩下哭泣了,她闭目等死,却听到细微的破裂声,接着就是安静,诡异的安静。过了一会儿管事嬷嬷醒过来,她惊疑的问道:“格格,你怎么啦?”曼玠这才敢睁眼,环视四周屋里什么都没有了,她低头时看到胸前的那块玉碎了,这是曼玠的母亲给她在法源寺求来的护身符,她从小就佩戴的。曼玠颤抖着手从床上拾起碎玉捧在手心,呆望了一会儿便大哭起来。 清晨的法源寺里来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她也不拜佛而是找到了值日僧,问他今日能否去家里做法事。年轻的僧人见她一脸愁容眼睛红肿,瞧着甚是可怜,但法源寺对外的法事安排早就排到了下个月,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位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他,突然蹲下抱着头大哭起来,直引得其他僧人关注的围了过来问出了什么事,年轻和尚不知怎么办才好。正当这时一个声音道:“小施主,不必哭泣,有何苦楚且与老衲讲来。”众和尚见了那人皆施礼口称佛号,这人正是章嘉大喇嘛,那小姑娘自然是曼玠了,她一见这人与众不同知他地位不俗,便跪下道:“大师,小女子钮钴禄曼玠,家中突遭变故,夜夜被鬼魂滋扰,已经有人因此受伤,更有人被鬼害死了。我的阿玛也重病在床。家里没人主持,请过僧人做法事可是没用,小女子已经没有办法了。请您想想办法吧。”说完便叩首起来。 章嘉大喇嘛叹道:“已为亡魂何必留恋人世,你造下的孽必由你来偿还,去吧。”说完俯身拍了下曼玠的肩,曼玠只觉身子轻松了许多,她扬起布满泪痕的小脸,无措的看着喇嘛。后者对她和蔼道:“你的事我知晓了,小施主和令尊从今日起就住在我寺吧。”曼玠欢喜极了,她犹自不信的问道:“我是女子也可以吗?” “普度众生,岂会分男女?嗯……令尊得尽快离开家中,否则必有恶事发生。”章嘉大喇嘛对一旁的僧众道:“你们不必有顾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必为俗礼所困。小施主快去让人接令尊来吧。” 这日后钮钴禄家的主要人员都住进了法源寺中,下人们则另觅住处了。到了此时,在家忙的焦头烂额的甄玉洁才知道凌柱家出了事,她来到法源寺探看后便出钱请人看宅,那段日子她两头兼顾,一个是女儿一个是未来的夫君,真是把她累到不行。直到七月中旬如月转醒,同时凌柱的病也已大好了,似乎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甄玉洁这才松了口气。 很快又到了中元节,七月十五日。这日一早如月就觉得精神不大好,不知是不是去年的撞鬼的阴影在作祟,她抚着手腕上的佛珠想只要不外出就好了吧,在给关老爷上过香后如月定下了心。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琅家的上空飞来许多蝙蝠,这是夏夜经常见到的景象,谁也没有在意。而琅府最阴暗的角落里一团黑雾正蠢蠢欲动!(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佛珠 中元的夜晚,皓月当空。(.好看的小说)琅府的下人们大都外出烧纸祭奠家中亡者了,甄氏陪着如月在家,她可不敢让女儿再次遇到什么古怪的事,济兰亦是不放心妹妹也告假回来了。如此母子三人就待在如月的西厢,摆了四五个菜算是小聚了一下。回顾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他们只觉得世事难料,如月从甄氏口中得知了凌柱家的事,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那些事’再次被提起就加深了毛骨悚然的意味。 “他们现在还在法源寺住着?” 甄氏沉重道:“嗯。前两天我去那里上香也顺便看了他们。他虽说已经大好了,可心情还是十分低落。我看曼玠也不怎么好,这姑娘哪里像九岁的女娃,看着心事重重的,整日抱着佛经在读,要不就去同和尚说什么佛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如月想象着当日凌柱府中的情状,问道:“那东西真的是曼珠吗?” 甄氏不语,济兰道:“以往我并不信这些的,可出了你的事后,又在宫里呆的久了,一些事让人不得不信。就算是死了也要出来作祟,嘿,她竟能有这么大的怨念。” 甄氏道:“好了,不要再谈这些了,听得人心里发憷。对了,我正给他们家找房子呢,可得找个风水好的,钱不是问题,就怕心结不开住在哪里都不行的。话说回来,经过此事我可是看清他家那些亲戚的嘴脸了,竟有这么不是东西的兄弟!好吧,兄弟就不说了,那个当娘的怎么也这样!这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呀!以前还想着要是好好儿的,以后万一有了难处给他兄弟帮忙也没什么。现下,哼,算了!” 如月搂住母亲的肩,给她嘴里塞了一块火腿,“您就别生气了,现在看清楚总比被以后看清楚要好。世人肯定都想不到还会有人坚持己见不怕忌讳要嫁给凌柱大人,等你这个大救星嫁过去了,他家一定旺的不得了。钱多不说,搞不好他还会升官,然后曼玠再……”如月顿了顿道:“你们成了亲一定要好好过日子,让他们后悔嫉妒去,总之,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甄氏羞恼的去拧女儿的脸,如月笑着避开了。济兰装着没听清低头吃酒。如是三人不再提凌柱家的事,他们安然的吃完了晚饭,甄氏让济兰替他们去巷口烧些纸,自己则和女儿说了许多对未来的规划,如月见天色不早就让母亲回房睡,甄氏则说今晚一定要陪女儿。二人洗漱过后就同榻而眠了。 到了后半夜如月突然被声音惊醒,本以为是流苏后来发现不是,她听到声音来自于窗户的位置,也是遇到的事多了,如月竟没有十分害怕,她去叫甄氏起来,甄氏睡的极沉任她如何叫也不醒,如月又叫了几声流苏。亦是没人答应。到此刻如月已知情形不对,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下了床,举着手臂让佛珠挡在前面,摸出火石点亮了烛火,但下一刻火就灭了。 一阵凉风吹过了。扫过她的脖子,如月脑中闪过一个词:鬼吹灯。她觉得手腕上的佛珠开始发热。更加确定屋中有鬼怪,于是一咬牙猛地向后一挥手。她打了个空,后面什么也没有。窗户那里不断发出噗噗的声音,如月从墙上取下宝剑,她拿剑慢慢靠近窗户,因为有月光能很清楚的看到无数的小黑影在撞击着窗户。如月不敢贸然开窗,她只是离近了观察着,突然窗户被撞开了一个口子,立时飞入一个东西,直扑向如月而来,如月忙挥剑砍过去,也是她刚恢复没多久,这一剑仅仅是砍到了而已。只听那东西发出尖叫再次扑来,这回她看清了,是一只碗大的蝙蝠! 不是虚无的鬼怪让如月不那么怕了,她看准一剑下去刺死了受伤的蝙蝠。但很快就有更多的蝙蝠冲破窗户涌了进来,不仅袭击如月还袭击起床上的甄氏,如月大急,她挥剑狂砍,随着时间流逝她杀死了不计其数的蝙蝠,自己也被咬被抓伤,伤处又痛又痒,也不知有没有毒,过了不晓得多久,终于没有蝙蝠再飞进来,筋疲力尽的如月瘫坐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竟坐在蝙蝠的尸体上,她顿觉恶心,忙站了起来。再抬头时就看到了曼珠! 曼珠那副被雷击后的恐怖样子让如月惊骇之极,更可怕的是她竟然站在床边,低头看着甄氏!“你要干嘛!”如月喝道,鬼魂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子用力去吸,如月分明看到从甄氏身上浮现出虚幻的影子。如月什么也不顾了,一个纵身跳过去挥剑就砍,曼珠消失了,虚幻的人形又重新回到甄氏的体内,如月刚松了一口气就觉得自己的脖子剧痛,竟是曼珠从背后攀住如月在咬她的脖子,如月用力去甩也甩不掉,她把佛珠挨上曼珠,鬼魂发出痛苦的声音但并不松嘴。如月痛到不行便大叫起来,甄氏就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了,她听到女儿在喊,睁开眼就见到如月站在床边痛苦的在打什么东西。 “怎么了!!” 如月挣扎道:“曼珠啊!” “在哪里!我看不到啊!!”甄氏觉得头皮都麻了,她瞪大眼使劲看也看不出来,她只能凭空去打,但什么也打不到,甄氏急的只能大叫:“济兰!!济兰!!快点来!!” 如月更着急她知道若不再自救就死定了,她心一横飞快的卸下佛珠一把向后狠狠塞过去,佛珠正塞到鬼魂的眼睛里,这一刻如月仿佛听到了有人诵佛的声音,所念正是往生咒,在鬼魂痛苦的哀号里,桌上的金锁冲破蝙蝠尸体的覆盖发出瑞气直击向鬼魂,佛珠亦是白光闪闪,如月终于挣脱开来,她顾不得疼痛,拾起剑大喝一声:“诛!” 这一剑已是用了如月所有的内力,她双手握剑使劲向下劈去。一旁的甄氏看的分明,那一瞬的如月不同以往,让她觉得陌生,剑光中如月的背后显出一个高大的人影,那人影手持青龙偃月刀,做着跟如月一样的动作,然后在刀光剑影里甄氏终于看到了让她难以置信的事,可怖的鬼魂被劈成了两半。如烟般消散了。如月脱力倒下,她身后的人像也消散了,甄氏目瞪口呆,她颤声自语:“关老爷!” 康熙三十九年的中元节,四贝勒胤禛并没有外出,他请了法源寺的僧众来家中做法事。这是非印强烈要求的,为了那个流产掉的小阿哥。除了安抚终日郁郁的非印胤禛还有自己的原因。五月的那个雨夜,他亲眼目睹了一个女人被雷劈死,死相太过恐怖,以至于他很久都不能静下心,胤禛常想当时上天也许是想连自己一起收了的,如果不是琅如月舍命相护他也许会落得和曼珠一个下场。 胤禛始终没有问非印为何没有让曼珠进府。他知道非印不喜欢她,而自己也没有给她解释,他是绝不会招曼珠入府的,跟她亲近只想弄明白这是不是胤禩的阴谋。美人一向是祸水,这点是文觉经常说的,他还说越美的女人越危险,耽溺于感情的男人一辈子不会成大事。胤禛深以为然,这一点他的皇父就是表率。该断时总是断的斩钉截铁。胤禛承认对曼珠有过动心的时候,可也就是短暂的几日,当他发觉这女子的本性立刻就从迷惑里跳了出来,他开始怀疑曼珠之前说的一切,接着就收到了那个纸条。后来也查出来了,这是凌柱府上的一个丫鬟写的。错字连篇的话却让多疑的他相信,曼珠绝对是有目的的亲近自己。而胤禛最恨的就是被欺骗。所以他怎么可能让这样的女子进府? 胤禛又想到了如月最后对自己说的话:还好你没事。她说这话时的表情竟是欣慰!在他的记忆里除了皇后额娘和少数的几个人还没有人如此对过自己。这算是欠下琅家一个大恩了吧,他可是最不喜欠别人的,但救命之恩如何还?到了此时胤禛有些了解为何胤祥对琅家特别不同。但是他的这位恩人到现在可还没醒呢,也问过太医了,醒过来的机会太渺茫。想到这里胤禛内疚心再起,他站在院中看着自家福晋虔诚的跪在那里祷告,心情又一次变得抑郁起来。这时他觉得很不舒服,心跳的很快,呼吸不上来了,他的异状立刻引起了伍十弦的注意。 “爷,您怎么了。” “可能是近日没睡好吧。”胤禛并没有让他扶自己,他靠着栏杆深深吸了几口气,似乎好一些了,可接着手腕一热竟是佛珠在隐隐发光。胤禛大惊,伍十弦也看到了,他立刻护住了主子,“法源寺的主持都在,怎么会有妖邪出现。” 伍十弦谨慎道:“今日可是中元节。” 二人沉默的立着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一切如常,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佛珠持续发着光,大约在两柱香后才恢复了正常。 胤禛突然想起在西顶时发生的事,便急促道:“阿弦,遣人去琅家看看,是不是琅如月醒了?” 伍十弦怔了怔并没有多问而是立刻去执行命令了,胤禛举腕看着佛珠久久不能平复心情。暗哨很快就回来了,当胤禛听说琅如月仍是昏迷,琅府没有异常,他竟非常的失望。也不晓得是为什么失望。那边的法事已经做完了,非印愁容满面的走了过来,胤禛换上平日的神色道:“可安心了。” 非印苦笑着摇头,“爷,我真对不住您。没能保住孩子。” 胤禛平静道:“孩子会再有的。现下你只要把晖儿带好就是了。你也跪了许久,快回去休息吧。” 非印点了点头,“爷今宿在……哦,该是瑶妹妹那里了。” “不了,今晚还有公务,我就在书房睡了。”说完胤禛叮嘱了几句注意身子的话便带着伍十弦走了。非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生疼,这场景让她想起自己和他刚成亲那会儿,两年时间他都是这个样子。可是能怨谁呢,自己是德妃硬送来的人,而那会儿他又刚失去了养母。人生若能再选择一回,自己绝不会听从家里的安排嫁入皇室,可惜时光不能逆转,非印闭上眼,眼泪流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指婚 康熙三十九年的选秀终于在八月中落下了帷幕,如月在心法的帮助下成功躲过了选秀。但稍后又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乌林中选,被指婚给四贝勒。乍闻消息的如月和甄氏都呆了,他们白着脸僵在那里,转述消息的鸦九焦急道:“大爷可怎么办?” 回过神来的甄氏追问道:“消息可靠吗?!你听谁说的?!” 鸦九道:“是耿府遣人来说的。那人说希望咱们不要再在这个时候提大爷的事,他们怕四爷知道了会……对乌林格格不好。” 甄氏怒道:“怕对他家女儿不好。我儿子怎么办!不是说……如月!”她转身喝问:“你不是说是扎琴吗!怎么会是乌林呢!你不是说教她法子了定会落选的吗,这是怎么弄的。” 如月失魂落魄的立在那里,鸦九小意道:“太太小声,外面能听到的。” 如月摇头颤声自语:“怎么可能,耿氏就该是扎琴啊。为什么呢。啊,鸦九你知道是谁定的吗,难道是万岁爷?” 鸦九拭去泪道:“奴婢不清楚,可听说万岁爷能指婚,宫里的贵人也可以,奴婢也想不通怎么就会指给四贝勒了。” 如月急道:“还能挽救吗?” 甄氏怒道:“都指婚了,怎么能改!唉,之前就有疑虑,没想到却是最糟的这种。你哥哥要是知道不知该怎么样呢!” 如月腿一软坐在椅子上,她茫然的想不出头绪,怎么就成了乌林是那个耿氏了! 永和宫。德妃品着茶,下首坐着的是她的长子胤禛。她已然看出儿子的面色不好,知道原因却暗自冷笑。她笑盈盈温柔道:“不就是纳个格格嘛,怎么就这个样子了?福晋挑的是不如你的意,这回我可是仔细看过的,那孩子身子好,一看就是个能生养的。娶回去呀,保准不出两年就能给我生个孙子。” 胤禛尽量冷静道:“额涅,之前儿子给您提过的,这次选秀我并不想要谁。您也知道的非印前些日子才流了孩子。这会儿让我娶亲,她可是会难受的。” “哎呦,你竟在心疼非印?我道你还跟以前一样的不待见她呢,成亲两年连人碰都不碰,这可不是一般男人能做到的,不是心怀愤懑就是……呵呵,本宫一直以为你介意。是因为她是由我亲指的,呵呵,现下你和她的关系很好,这样本宫就安心啦。可是再好,她也不能生了。不能生的女人,说的不好听就是个摆设。唉。要是你不喜欢耿乌林,就当多养个人便是了。知你清廉,不过养一个人还是可以的吧。” 胤禛忍了忍没发怒依旧沉稳道:“额涅说的是。儿子也这样想的,待那女子进府后就先当侍女用吧。” “随你,不过耿家这孩子可不是本宫一人定的,本宫可是问过你皇父的,他见过后也说这位耿格格是个能藏拙的,下来还查过了。赞她颇有咱们旗人女儿的风采,你可得好好爱惜着,免得……对了,婚事要尽快准备了,非印若是不想管。你就让李瑶做好了,不管日后你怎么待人家。这面子上的事嘛定要做足了,不给耿家面子。也得给你额涅和你皇父面子么。你说呢,禛儿?” 一声禛儿叫的胤禛心里膈应,他再次压住怒火起身行礼道:“儿子知道了。额涅选秀辛苦,儿子便不打扰您休息了。” 待胤禛走了,德妃松了口气,思忖道:好像做的是有些过分了。其实因你琅如月重伤至今未醒,我是得谢谢你的,可是谁让祯儿说了他的难受要让你百倍偿还呢。我这个当额涅的自然要帮他了,不晓得将来你怎么去见琅家的人呦。想到这里她就舒心的笑了。在德妃优雅起身时,旁边的宫女躬身扶着她,“十四阿哥今日如何了,可还有闹脾气?” 宫女道:“回德主子的话,十四阿哥依然闹着要出宫去琅家。” “读书如何。” “有去无逸斋的。” “嗯。好了,时辰也快到了,他该回了,你们下去好好备饭吧。” 宫人退下去了。德妃去后院转了转,一个太监小意上前道:“德主子,耿家的人递帖子了。您看吗?” 德妃伸出手,那太监从怀里取出信来,德妃看过后咯咯笑了,“哎呦,这谢礼还不轻呢。行了,给他们说以后就是亲家了,不必如此。心意本宫领了,东西就不收了,让他们把女儿的嫁妆备厚点就是了,我那儿子家里可不富裕。” 到了休沐日济兰还是没有回来,如月呆立在窗前干着急,她望着秋雨连绵,心里跟火烧似地。这么大的事,哥哥断没有不知道的,他每日都会遇到四贝勒,这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可怎么相对呢!济兰自然不会一怒为红颜,胤禛也不会因吃醋刁难下属,他们是冷静,可是光是想那情景如月就觉得难堪无比了。而且济兰从消息传出到现在一直没有回来,他干嘛去了呢!在这样焦急的心情下,出不了府的如月自然是各种烦躁,甄氏也遣人出去找儿子,待到下午一个个都回来了,皆是没消息。甄氏生怕儿子做出什么傻事,更担心乌林那丫头,那可是个直性子的姑娘,万一想不开……她真不敢想一个即将嫁入皇家的女子为情自杀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幸好去耿府探风的东临回话说没有异常,耿家上下都在为婚事准备。可是今日没事不代表日后没事啊。两个没辙的大小女人到最后只能守着灯坐等济兰回来。 子时琅家大少爷终于回来了,他既没有一身酒气,也没有一身血迹,只是被淋了个透。甄氏独自来到东厢,小意的问刚换过衣物的济兰今日做什么去了。济兰默然,甄氏主动拿出一个酒坛子道:“知你难受,不想说就算了。要么哭。要么喝酒。”说着她给儿子倒了一碗酒,递给他道:“喝吧!” 济兰拿起碗一饮而尽,半晌才道:“今日我去耿府了。”、 甄氏啊的一声站起来,她想问又闭嘴,舒了口气坐了回去,“然后呢。” “我说只要她愿意我带她走。” 甄氏又站了起来,急道:“不可!这可是大罪,不行。绝不行的。你……”见到济兰的表情她收回了责备,平缓了语气问道:“乌林怎么说?” 济兰给自己又倒了一碗酒,简短道:“她不走。” 甄氏松了口气坐了下来,“还好,可吓死我了。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你能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人家乌林是真心爱你的。你呢,你自己说!” 济兰苦笑道:“您果然知道的。” “你是我儿子我还不知道?!有些话我不能敞开了说,也不会说。可不表示我不清楚你是个怎么样的性子。对乌林你就是喜欢,觉得能娶进家自然是好的,娶不了也不会要死要活是不是?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违背心意的事呢,要是她一上头同意了。难道你真要带她走?咱家人可以什么都不要,大不了跟着你一走了之,可耿家人怎么办?你考虑过吗。” 济兰冷漠着脸并不反驳,他又一饮而尽碗中酒,“我只管她一个,谁管她全家。” “你!”甄氏恨得隔着桌子使劲打了他好几下,“臭小子,坏了心东西!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有时正义的很。去当什么大侠,还想保家卫国当将军。这会儿了又小人的紧,对情怎么就这么自私寡淡!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济兰似乎没有听到母亲讥讽的话,他对着酒坛自言自语着:“我有的是法子带她走,可她居然没答应!”说着少年想倒酒却停了手一下子将酒坛扔了。陶片酒水四溅,济兰恨声道:“她居然为了家里人要嫁过去。说自己要是走了或是死了就太自私了。她这样对自己算什么呢!我又算什么呢!”说完他颓然坐了下来,眼泪流了下来。 甄氏能想到那个倔强女孩儿在说出拒绝爱人私逃时的心情。又想到儿子这种半冷半热的古怪性子,不禁愁肠百结道:“乌林真是个好孩子,是你我没福气。麒哥儿,你明白她不会跟你走,没有任何希望的去跟她说要带她走的话,其实更无情呢。” 济兰满脸泪痕道:“我就是个无情的人,根本不能给她等同的爱。可是嫁谁不好,为什么嫁给四贝勒呢。他怎么可能对她好,谁都知道他如何对待妻妾。乌林难道就这样一辈子?” “那是她的选择,你就该尊重。难道你觉得她跟了别的公子王孙就好了吗?或者跟着你去东躲西藏就明智吗?四贝勒冷淡归冷淡至少不会伤害她。”济兰无言以对,他的母亲则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边喝边道:“儿子,今儿我把话给你说清楚了,以后若不真的爱,就不要应允任何事。哪怕你一辈子不娶妻呢,哪怕你夜夜去妓馆呢,别用情去惑搅他人了!” 康熙三十九年秋,耿家的大格格嫁入了四贝勒府。婚礼并不隆重,因为只是纳妾,获邀的人也不多,胤禛只邀请了太子和十三阿哥,但后来却不请自来了许多人,大都是皇子世子驸马们。劝酒的,起哄看要去看新人的,一个本该冷清的婚事竟变得出乎意料的热闹起来。当十四阿哥胤祯给自家兄长敬酒时,胤禛对这个难掩幸灾乐祸之色的亲弟冷声道:“多谢你啊。” “谢我干嘛。”胤祯装糊涂,他说着话还专门盯了一眼胤祥,十三阿哥身边并没有侍卫跟随。 “谢你这份大礼。” “不客气,自家兄弟。” “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琼瑶,若有机会哥哥定当回敬大礼给弟弟。” 胤祯的笑隐了下去,他努力挺起身子,试图在个子上不显得那么弱势,声音却放低了,周围的人都在吃酒,没人注意这边,“你不配说这样的话,若不是你,她怎么会伤成那样。别不承认是她护了你才受伤的!” “呵呵,你以为她就算没受伤,就会指给你了吗。婚事和前途,额涅更在意的是后者。所以趁早别惦记了。” 胤祯挑眉道:“谁也不能改变我的心意,就算是额涅也不行。不管多久只要她好了,她就是我的。咱们走着瞧。” 说完这男孩儿将酒一干转身就走了,胤禛捏着酒杯嘲讽的看着还未长开的背影,暗道:你还是不够了解你的额涅呢,也不够了解我。真的是要走着瞧!(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回乡 转眼京师已到深秋,香山又一次层林尽染,游客行至山中阆风亭时大都会停下来在此休憩。(.)好事人多会谈及数年前有位格格在此间抚琴名动京师的事,不知道情况的人自然会问她姓甚名谁,提到此事的人就会兴致勃勃的道:你不知道吧,说来话长啊。被沦为谈资的曼珠再也没有以鬼魂的样子出现,这是甄氏最值得欣慰的事情之一,女儿的身体大好宫里探看的次数减少则是另一件,凌柱家的房子也已经找好了,离琅府不远,她特意找了懂风水的先生看过了,据说很是不错。大约在寒衣节前住在法源寺的诸人就会都搬过去,凌柱已经没有那么悲痛了,他现在担忧的是小女儿,曼玠在住到寺里后就潜心习读佛经,本以为这样能让她内心平静就由她去了,但到后来看她开始食素,听法课,还被方丈说有慧根,凌柱这才急了,他已经失去了两个女儿,唯一的这个可不能再遁入空门了!这时他才动了搬家的心,联络到甄氏求她帮忙。 如月一直郁郁寡欢,虽然她的心法练的很不错了,睡醒间收放自如,可她一点都不开心,每次想起乌林在贝勒府受罪她的心就充满了内疚。坊间传言四贝勒沉迷佛法不近女色才导致子嗣单薄的传闻并不少,以前如月只当八卦听,可现在她却认真了。再想想那张冷脸和刻薄的嘴,她的心里就直冒寒气,跟这样一个人相处该是多难,问题是还不能随性子给他冷脸,必须讲着规矩行着礼恭谨的称着爷。如月光是想的就不寒而栗,这还没考虑到他家那院子女人呢。难道真是自己记错了。可是没道理啊,明明记得耿氏和钮钴禄氏都是小小年纪进府,怎么就不是扎琴而是乌林了呢! 如月深深的觉得自己对不起乌林,更对不起济兰。他一定是恨自己的吧,信誓旦旦的说绝对没问题的,可结果却让人心碎。好不容易那么喜欢一个人……他都很久没跟自己好好说话了。如月幽怨的立在窗前偷偷从窗缝里看着外面,自己也好久没晒过太阳去外面活动一下了。这就是现世报啊。她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到桌案前。又开始写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中午的时候去裕亲王府的甄氏匆匆赶了回来,她来到西厢见到女儿正在屋里练拳法呢,家什都被拉开了,屋子中间空出了一块地,这丫头正练的一头的汗。她急道:“还练什么功啊!”如月喘着气停下道:“怎么了,你怎么这快就回来了?” 甄氏拉着她坐下,难掩激动道:“万岁爷准了!” “啥准了?”如月莫名。 “你哥上书的事啊。哎呀。就是给万岁爷说你身体情况不大好,这里气候干燥,人手不够,夜里常有不干净的东西滋扰,”她这句话却是放低了声说的,“想让你回江宁将养。” 如月呆呆道:“记得。可你们不是说不容易吗,怎么就准了?” “你道你哥上书了几回才准的?五回,加上我在王妃那里求情,我还让太医写了你的病情,这都几个月过去了,今日王妃才提了说万岁爷恩准了。听说十三爷和四爷都有帮着说话呢。” 如月呆了半晌才道:“他没讨厌我吗?” 甄氏怔了怔才道:“你说你麒哥儿,怎么会呢。这事儿不是你的错,是命。又不是你让乌林去选的秀,也不是你指的婚……别愁眉苦脸了!不过,我瞧着你先前说的那些事儿怎么开始不准了呢。嫁到四贝勒府的是乌林,现下钮钴禄家的女儿死了两个,剩的的那个我看离当姑子不远了。她这样怎么能嫁得过去?” 如月无语,仍是在纠结那个问题。“哥哥和乌林的事就这么完了?” “你还想怎么样。不是也给你说了,你哥去找过她。她不肯走。他们这世没缘分,只能各自过好将来的日子了。嘿,这世上谁少了谁不能活呢,你放心,乌林心里苦一阵子也会想开的。能想起自己的责任而不任性而为的人是不会去寻死觅活的。” 如月流泪道:“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他们。这到底是谁看上乌林的呀,怎么就指给四阿哥了?我恨死他了!” 如月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见到济兰,好好向他道歉没想到却等来了胤祯。这位皇子终于冲破重重阻挠出了宫来探看如月了。胤祯一来琅府也不避讳男女大防,径自来到如月的屋子,见到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少女,他站了一会儿才过去,看着如月的眼里竟蕴了泪,脸都涨红了。一旁的甄氏瞅得心惊胆战,不晓得这位小爷下来会怎么样,结果胤祯并没有怎么样,只是在床边俯身仔细看着,“她一直都这样?” “回十四爷的话,小女现在比当初那会儿可好多了,至少皮外伤全都好了,也能让人服侍着吃点东西可就是人醒不来。” 胤祯握紧着拳头咬牙道:“那不干净的东西是什么?” 甄氏愣了愣,胤祯见她支吾就瞪眼恨声道:“可是曼珠那个贱婢?” 甄氏眨了眨眼,小声道:“妾身不知。只知若不是有佛家的东西护身,还有这尊关老爷像镇着,小女……” “那个贱人死了还在这里兴风作浪!真真是他看上的好东西!害人害己!”说着他竟暴跳如雷,大声骂了起来,连带着将凌柱一家的祖宗都问候了。甄氏听得刺耳又担忧的看了眼如月,待对方骂声小了后才小意道:“十四阿哥,您这次来就是来探看小女的吗?” 胤祯沉默了片刻才闷声道:“不然以为爷来干嘛。她什么时候走?” “等安排好了船就走。” “琅济兰也跟着回?” “小儿担心妹妹,他……您也知道的,他为了这事……心力交瘁的。我实在是担心,故此才想让他暂时离开一段时日,加上家中确实无人能护送小女……万岁爷和十三阿哥都是准了的。” 胤祯自然知道琅济兰不只是为了如月的事才离开的。他是始作俑者且一直并不以为如何,但此时此地面对这些人饶是再觉得没什么也有了一丝愧意,于是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道:“这里是我的心意,权当做路费,还有她将来治病的费用。” 甄氏推脱了半天直到看出胤祯快发怒了这才收了。胤祯给过银子后又去看如月,看了许久还小声嘀咕着什么,甄氏离得远了些什么也没听到,接着只见他突然俯身飞快的亲了下‘昏睡’中的女儿。然后转身就走,连声告辞的话都没有。 甄氏石化当场,用一句现世的话说她的心情就是风中凌乱。胤祯前脚一走,听到流苏说着送客的话,如月便睁眼跳了起来,她使劲擦着嘴,脸红的一塌糊涂。又用悲愤的眼神盯着甄氏,压低声音道:“你干嘛不拦着!” 甄氏木然道:“来不及。” 如月惨声道:“我的初吻是要给我喜欢的人的,他凭什么呀。” 甄氏仍旧木然道:“你竟能挺住。” 如月气的捶床道:“不过是想知道他来干嘛么,怎料竟这般无耻!!气死我了!!” 甄氏呆滞完毕突然就扑哧笑了,“他真对你有意。” “有意个屁。本姑娘这就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永远再也不要见到他了!”甄氏一听再也不回来了,心里就是一痛,她收了笑过去搂住女儿,“真的不回来了?” “嗯。到时你回江宁咱们就能再次团聚了,就看你能不能说服咱们的凌柱大爷了。只是哥哥他……他怎么还不肯跟我好好儿说话呢。” “你哥都这样了,你还说这样的话。他可是为了你的事操碎了心,你以为一走了之就完了?后面的事儿还多着呢,我认识的人多为官家自然是不能指望的了。幸而他认识的江湖人多,你呀只能靠他了,麒哥儿摊上你这么个妹子,还真是可怜,注定要辛苦一辈子。” 如月团在甄氏的怀里道:“我都知道。到了江宁后我一定好好儿的。不让你们操心。娘,要是我想你了怎么办?” “你还会想我?到时早好了伤疤忘了痛。不晓得会给我们招来什么事儿呢。你啊,还是别想我的好。正好让我清净清净。安安生生过日子。”说着狠话,甄氏却流下了眼泪,眼泪滴在如月的脸上,如月只觉得心里痛的无以复加,她抱着甄氏无声的哭了起来。 终于到了要走的日子,并没有送行的人,耿家现在不宜和琅家走的太近,张采薇一直没有消息,不知是不是家中有事,张家只是在如月病的时候遣人来看过。昏睡的如月被人抬到马车上,同行的澄心和流苏陪着也坐上马车。另一车则是衣物用品。琅济兰骑在马上,甄氏带着一众下人送行,叮咛万嘱咐,最终只能化作一句话:保重,小心。当琅家的人泪洒幽巷时,不远处的老槐树旁立着两个人悄然观望着,正是胤禛和伍十弦。 伍十弦见马车动了悄声道:“爷,不早了,走吧。” 胤禛嗯了声,“到底是走了。走了也好,省的让一堆人惦念。今日没让十三来送,他可是气坏了。” 伍十弦道:“那是爷为了十三爷好,不能让人说闲话,马儿汉家的格格已经很在意了。” 胤禛冷笑道:“在意?有什么好在意的,难道十三会做出什么对不住她的事吗。琅如月是十三的恩人,对她好是在还恩,这点都想不清楚真是愚蠢。” 伍十弦不应声,他知道自打自家爷被琅家格格救了后,他对琅家人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所以他说出这样的话最好还是不要搭腔的好。 “不过十四今日没来倒出乎我的意料啊。” “十四爷怕是被留在永和宫了。” 胤禛冷笑道:“好疼儿子的额涅!却怕那个儿子不领这份情呢。” “还有就是……”伍十弦突然放低了声音,“上面似乎遣人跟着琅府的船去了。” 胤禛的瞳仁收缩了下,他皱眉道:“她到底有什么能让……你也让江南的暗哨盯着点。有任何风吹草动速速来报。” 琅家的马车已经走出巷子了,胤禛这才和伍十弦离去了。同时一间民房的窗户轻轻的被拉上,昏暗里一个男子的声音道:“琅家的人和四阿哥都走了。你速去宫里传话。”另一人应了,那男子低声自语道:“不晓得万岁爷怎么这么在意这琅家,连人走了都得盯着,不过就是个寡妇带着一双儿女么,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他虽这样想但该做的事依然要做,于是换好衣服出了门。这个从头到脚都很平常的人很快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随波 金秋时节一艘普通的客船慢慢行驶在南下的运河上,中午时分船靠了码头,水手们下船去补充食物淡水。舟仓一间房的床上躺着一个清丽少女,正闭目沉睡。一旁的条凳上分别坐着两个女子,二十多岁的那个正在用帕子擦橘子,又一一摆放好它们,另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则弯着腰收拾衣物。此时一个少年挑帘子进来,正忙着的二人忙起身见礼,少年点点头又去看床上的少女,少顷他沉声道:“还不起么,都出了沧州了!” 见少女没动静,他伸手去捏她的鼻子,呼吸不上来那少女终于睁开了眼,试图从少年的手里挣扎出来,“好好地干嘛装睡?不是嫌骨头都躺酥了吗。”少女鼻子被捏着说出的话音怪怪的“是你说的,河上有眼线,万一被看到了就完了,你都这么说了我敢起吗?” 少年松了手斜觑着她道:“那是你太过乱闹腾,要是只呆在这里就随你,可居然还想到甲板上透风,这不是惹事是什么。” 少女吐了吐舌头道:“那我不是说要装成你的样子再出去吗,还不是不许。” 少年冷声道:“你装我,能装的像?我是你这个样子吗。你呀,只要没到江宁就不能如此放肆,对了,即使到了家也不能,至少等我安排好了才行。” 这几人自然是得了圣旨回江宁养病的如月一行人了,济兰是个极谨慎的人,船是经过江淮四驻扎在通州的人定的,所选的船夫也是他挑过的。济兰亦得到消息说一路有疑似跟踪的船只,他也想到了京里不可能就这么轻巧的放人离去。如此济兰便要求如月不许出仓,只能呆在小屋里。如月在家就憋了快三个月。第一次在除了西厢以外的地方见到日出,她怎么不激动,急着就要出去,见济兰不许她就说要换哥哥衣服乔装出仓,结果自然被训斥了。郁闷的如月只好继续呆着,某日她见济兰上岸就想偷偷出去,却被尽职的澄心看到,大丫鬟和流苏一起挡住门。(.)憋到要吐血的如月只好气恼的不理二女,索性练起了心法,这一躺就是两日,济兰算准了她醒的日子这日便来了,这才有了上面一幕。 如月知道大家都是为了自己好,她只是真的憋急了才会想出去,冷静下来明白还是得继续装着。琅家大小姐最纠结的不是能不能外出。而是…… “哥,今日不许出去。我有话要说。” 济兰皱眉道:“我怎能和三个女子久待一室?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你就好好的,不要闹了!” “三个女子?”如月瞪着他道:“我是你妹,她是你姐,这个……好了,你是不是就是不想跟我说话?!在北京你忙就算了。在船上这都多少天你跟我说过几句话?”她委屈极了,跺脚道:“你要是嫌弃我,讨厌我就别照顾我别送我,对了,让我进宫不就完了,一辈子的仇都报了。” “说什么呢!”济兰气道:“真是不懂事!为了你我都已经够麻烦了,还在这里添乱,你以为藏一个人很容易吗。这得考虑多少事,要知道我们躲得是宫里……”他没说下去,因为看到妹妹哭了。 如月流着泪道:“我知道你不理我是因为一直恨我没把乌林的事处理好,我都很内疚了,你还想怎么样啊。要是可以我代她嫁了都行,可是不能啊。你就不能原谅我吗?”说着她回到床上。把头埋着呜呜大哭起来。 澄心见闹成这个样子,上前道:“大爷。趁着船靠码头了,奴婢和流苏下去买些东西。”见济兰点头,澄心就拉着流苏退出去了。 如月这些日子的负面情绪在此刻全都爆发出来,她越想越委屈也更加觉得对不住所有人,再想到将来可能要永远这样躲着过,那更是难过到不行,这顿哭真是哭的惊心动魄。正哭的忘我,就觉得有人坐在床边,“你并没有对不住我。[.超多好看小说]因为我能放下。可是我又怨你,因你记错了,就让乌林这辈子过的不幸福。不只你有罪过,我更加是,为什么就那么轻易的接受了她的感情,让她期许那么多,其实我并没有那么爱,要是那么爱了从一开始我就不会让她去选秀。所以是我对不住她,但今生却连偿还的机会都没有。”济兰抚摸着妹妹的头发轻声道,“你能哭,能诉苦,我不可以,我是个男人,这个家还需要我,你的事还要处理。我不想见你是因为见了你我会想起她,那么我就会忍不住哭的。我再哭了,你怎么办?” 如月起身看着他,济兰用袖子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已经有一个人不幸了,我不想再多一个。妹妹,我只希望你平安的过日子。等风声过去了,自然会有你想要的自由,别急。” 如月心里大恸,她扑到济兰的怀里悔恨道:“哥,对不起。” “傻丫头。哭这么大声被人听见就糟了,快收声。” “你真的一见我就想哭吗?那可怎么办呢。只有这段路程我能和你一起了,不晓得有多久我都不能见你了,别不理我,求你了。” 济兰叹了口气,“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怎么就对你狠不下心呢?” “啊,母亲也说过这话,你们怎么都这么说,难道你们都很狠心吗,我怎么一点没瞧出来。” “我们狠心的时候,你没见到。”少年温柔的答。 如月看着济兰呆了,她忽然想起他被太子责打受伤后见到的那些黑雾,“哥,你是不是杀过人?” “不止一个。” 她惊了一下,坐直看着他,“为什么杀?” “求生而已。” “母亲也说过这话的……可是,你好好的求什么生……要知道真的有地狱,有鬼,有报应,你。你不怕吗?” 济兰道:“为了朋友无所谓。我记得你曾说过一句话是对这件事最好的结词: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再想想这世上谁有帝王杀的人多?但他不是还好好活着吗?还有那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那这些人怎么办,也怕地狱,怕鬼,怕报应吗?不,他们不怕,因为这就是规则。” 如月摇头,“可是我担心你。日后我不在,母亲也嫁人了,关心你的人都不能尽心帮你。你一个人在宫里千万要小心,即使是跟着十三爷也得小心。紫禁城太可怕了!” 济兰微微笑道:“这会儿又像个大姑娘了。” 如月不好意思道:“刚才真是失控了,哎呀,澄心和流苏都看到了,他们会偷偷笑我的。” “他们不会的。怎么样。现在还想出去吗?” 如月马上摇头,“我一定再也不说出去的事了。对了,走的时候跟谁都没告别,他们一定很担心的,哥,你回去后能不能去给扎琴和采薇报个平安。就说我……安全到家了?” 济兰迟疑了一下道:“其实有件事,我和母亲一直没告诉你,怕你着急。” 如月紧张的抓住了床单,盯着济兰等他说话。济兰叹了口气道:“你知道的裕亲王世子妃不久前去世了。这次选秀皇上又为世子指婚了,是都统伯石文炳的小女儿,也就是太子妃的亲妹。” 如月不解道:“那又如何呢?” 济兰深吸了口气稳了下才道:“指婚后不久,张府的大姑娘,也就是采薇。她寻了短见。不过被及时救了回来。” “什么!!”如月大惊,她跳起来不可置信道:“采薇自杀?为什么,这跟世子娶妻有什么关系?!”济兰沉默的看着她,“你别说这两个人是……”见济兰点头,如月又坐了回来。“天,她怎么就看上保泰了?还为他去死?”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能联系起关系的更少,我是意外知道的。总之张家人为了尽快将这件是掩过去。在老家给女儿定了亲,这会儿大概人已经回四川了。” 如月愣了半天神这才出声道:“她就这么嫁了。那可是采薇呀,人美又有才,就这么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了,她父母也舍得?那会儿就觉得她怪怪的,原来竟是这样。要是我知道了定不让她陷在这样没指望的感情里,可就算如此,寻死又是为什么,为了一个负心汉,值得吗。” “世子也抗争过的,不过没用,这是万岁爷安排的,容不得他不同意。” 二人对坐了半天,如月才又道:“我算是看懂了,跟皇室有关的都没好下场。哥,你怎么办?” 济兰意外的有些怔愣,他看着船窗外,那里有一群水鸟飞落,聚在一堆觅食。“既然不能跟喜爱的人一起,那么娶谁都无所谓了。”他这样冷淡的说道,如月听着心都凉了。虽然对不住乌林,但她并不希望哥哥就此郁郁终老,希望他有机会能再次遇到一个中意的女子顺利的跟她白首到老,好像如此了自己愧疚的心才能略微安宁。 船行行停停,历时一个多月终于到了江宁府码头。这次琅家人的回归和他们当初离去时的轰动相比显得冷清的多,没人知道得了恩宠的琅家少爷和姑娘就这么意外的回来了。济兰没有回江宁琅宅,而是在短暂的停留后安排车马去了吴县。 江南的深秋和北京大不相同,这日风和日丽,气温适宜,宝络正坐在廊下晒太阳,她的一双儿女在院子里学走路,这位琅家在江宁的当家人随手绣着花眼里看着婆子逗孩子们玩,她淡笑着心里无比的幸福。忙了好一阵,终于能清闲一段时日了,这次回吴县眼见着孩子们长大了,时间过的真快,不晓得太太他们在京师怎么样呢。正这么想着丫鬟赛雪慌慌张张的进来,她见了宝络连礼都忘了行,喘着气道:“奶奶,大爷带着姑娘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隐匿 吴县的“桃源”还是原来的样子,深秋季节池塘里芦苇成片,岸上繁花点点,水里蛙声阵阵,秋风吹红叶,香车碾落花。正是极美的时节。这日管理田地的赵氏看到了有琅家的几驾马车停在门口,她很是意外,很快她便知道是琅家的大少爷回来了,难道是省亲的?想着也许能见到侄儿缦缨,就马上去给妹妹贾氏说了,当姐妹俩喜滋滋的想进宅子,却被拦了,拦她们的是宝络手下的干将赛雪,说是奶奶下的令谁也不进宅子。姐妹二人自然十分诧异,问了竟得了个了不得的消息:琅府的大姑娘得了怪病,昏睡不醒不能听得半点吵闹,否则就会病发。贾氏一听恩人病的如此严重立时就淌了泪,赵氏还算镇定,多问了句,那就一直住这里?赛雪只说不知。 很快琅府的佃户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议论纷纷,猜测着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姑娘的生病,一时间竟传出不少版本的缘由,等宝络发现了再去噤口已经迟了。于是没多久整个江宁都知道了这件事。 第一个来探病的是雪竹。琅府二少爷一见济兰就急着问病情,同来的刘文林也立刻去诊脉,当得到和太医一样的结果时,老大夫连连叹息再不说话了,雪竹自然也明白了,他本就不是内心坚强之人,一见治不好又见如月躺在床上的样子竟失声哭了起来,济兰好一番安慰这才止了哭,他思忖半晌又说要住在桃源好好照顾妹妹,济兰只让他待到第二日,说这病必须静养,其他事宜由丫鬟伺候。男子是不方便的。雪竹无法只能按着兄长的交待去做,当夜他跟济兰各自说了现况,等第二日雪竹临走时又言过两日再来看望,济兰允了,他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接着来的是曹家姐弟。在见到济兰的时候,曹蕤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腼腆,她很平静的见过了礼,径自去瞧了好友。见到如月后她更是一番悲伤流泪,哭湿了不知多少条帕子,握着如月的手难过的几乎背过气去。济兰刚想劝说就被愤怒的曹蕤骂了一顿,说他怎么就没看好妹妹,让她成了现在的样子。济兰看着长高许多的女孩儿,她样貌没有变多少,就是脸上多了麻点。这是得了天花的结果。曹蕤流泪叱责济兰,济兰只是沉默的受着,到最后曹颙看不下去了,忙给妹妹解释,如月得这病就跟她得天花一样,不是人力能对抗的。济兰是亲哥哥怎么可能会不照顾好妹妹,而且这病太医也看过了,实在是疑难杂症没法子的。曹蕤也知道弟弟说的在理但她就是觉得天理不公,如月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没福气呢? 曹家的人刚送走,济兰这还没歇口气呢,戴诺就连夜赶来了,他跌跌撞撞的冲进如月的房子,跪在床边呆看了半晌竟捶胸顿足的放声痛哭起来。济兰劝了又劝也不顶用,直到已然显怀的英姿也赶来了他才稍收了声,后者瞪着自己的丈夫怒道:“又不是你娘死了,哭什么丧,人家只是病了保不准过几日就好了。你这么哭是咒人呢吧。”戴诺一听有理立刻不哭了,他拿出银票说是要给如月看病的银子自己都出了。济兰还没拒绝,英姿就插着腰喝道:“你是人家的谁啊。琅家人缺银子还是怎么的,与其送人家银子不若去找大夫来,凭咱们的人脉还找不到一个好点大夫,说不准哪一个就能救了她呢。”戴诺一听大喜,直赞英姿贤妻。然后他也不多待,而是郑重向济兰许诺一定要找到名医给如月治病,说完他就风风火火的走了。英姿在走之前瞪了济兰一眼,讥讽道:“小白脸的男人果然不可靠,连妹妹都护不住!” 如此迎来送往了许多人,终于在送走了哭的一塌糊涂的菱纱之后,如月再也忍不住了,她问济兰:“我该说有朋友为自己难过很高兴吗?可是不能再这样了!而且终日对着一张张为我伤心的脸怎么就觉得做了亏心事那么对不起人家呢。哥,想想法子吧。” 济兰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妹妹一病引来这么许多人,刚才收到帖子后面还跟着有人来呢,有些是好友有些则只是点头之交,如此以往的确不是长远之计。于是他开始让宝络和小山选一个能让如月静养的地方。 宝络让小山去选养病之地,自己则留在桃源,因为她对姑娘的病一直有点疑心,宝络觉得这些伺候如月的人太淡定了,澄心就算了,流苏这样总是悲悲戚戚的丫头竟然也这样,而且他们不假与人手的照料很是奇怪。大爷的态度很微妙,那么疼爱女儿的甄氏居然没有同行而是留在北京了,都到这会儿了可不是怕舟车劳顿的时候吧。 宝络终于挨不住内心的各种想象去找了济兰,她开门见山的问了是不是如月的病另有隐情,济兰在犹豫后做了决定,他没直说而是让宝络和自己一道去如月的住处。当宝络看到昏迷在床躺了快半个月的姑娘,被好几个大夫诊断无救的妹妹此刻正坐在床上啃鸡腿,用尴尬惊讶羞愧交织的复杂眼神看着自己时。宝络在松了口气后突然就意识到之前的眼泪是白流了,情绪是白失控了,东西是白砸了。再看看流苏和澄心亦是和他们主子一样的表情,她半是恼怒半是伤心的喝问道:“有谁能给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晚四个女人就在问和答中度过,时不时的济兰会补充解释一下。待听完宝络已经消化不了那么多东西了。只是去了趟北京,一年时间而已,居然生出那么多事,件件都是取人性命的大事!她茫然无措的问道:“那下来怎么办呢?这要是被发现了,”宝络打了个寒噤,她恍然道:“是了,所以大爷才要急着找僻静所在?避人耳目?” 济兰颔首道:“正是如此。也正是如此才将这个秘密透露给你,我需要帮手。若你害怕可以……” 济兰的话还没说完,宝络便正色道:“大爷把我看做什么人了,怕事我就不是宝络了,何况太太是我的大恩人,如月又是我妹子,我现下的一切都是琅家给的。到了用我的时候怎么能因一个怕字就置身事外?您放心,如月,你也放心,这件事就是我死了也不会给旁人透漏半点,即使是小山我也不会说。” 宝络说的斩钉截铁,济兰点头,如月感动,澄心赞许,流苏听得呆了。流苏一直都是怕的,她在北京城经历了想都不敢的想的事,恐惧一直都在,即使逃离了那个地方可恐惧始终没有消散,她怕事情败露被杀,她怕死。流苏十分羡慕宝络的果断,她竟能直接说出这样的话,自己当初可是被严重警告的,说和不说,怕和不怕都保不准一个死。流苏正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如此凄惨,如月就道: “流苏是不是还很怕呢?”被主子亮晶晶的眼看着,她心虚的说不出话,“我也怕的,不过我觉得一定可以没事的,即使有事……我来担着,要是连你们保护不了那我这个所谓的主子就太失败了!如果有那么一天……所有的事你都不知道,你们也是,都是我一人的决定,你们被我骗了,如此而已。”丫鬟们都呆看着她,济兰握住了妹妹手,“不是你一个人,还有我。”如月回望着哥哥,脸上绽放出一个含泪的笑来。 琅小山按着济兰的要求终于选好了一个理想的住处,那就是距桃源并不远的兰若寺。这座寺处于山峦的怀抱中,经过一次大雨的袭击如今大殿已经完全坍塌了,只有几间僧房还留着。这里本不算偏僻却因路不好没有人来,也有说法是被毁的寺院最好不要去,免得招来不干净的东西。本来琅小山觉得这个地方主子们不该满意的,没想到济兰竟然觉得很好,他安排自家的和戴诺选的大夫们走了几次过场,甚至故意请了道士做法,和尚念经,亦去庙里求签等等掩人耳目之事。很快就有传闻说琅家的姑娘是被邪气入心这才不能醒,高人说要在某时去某地居住,让该处的灵气洗涤身心。那个某地自然就是荒废掉的兰若寺,济兰让下人们速速清理残垣,重新修葺房子,总管此事的琅小山虽有疑惑但没有问半句,他不是多嘴的人就按主子的命令执行去了。 待彻底搬过去已然是初冬了,山里冷于是在修葺过程中就埋了地龙取暖,这样甚是怕冷的如月一住进去就觉得竟十分舒服,其他的她什么都不在乎了,简陋就简陋,她现下可是个活死人呢,吃穿用方面则由宝络全权安排,琅济兰见一切都安排好了便对妹妹道:“诸事皆要小心,不可大意。至少这一年你不能随意出现在外,保不准暗中会有人盯梢。我已请人保护你,放心。” “盯梢,谁?保护我,除了哥哥还有谁?” “盯梢的人可能是京里派来的,大约不能确定你是否真的没好吧。保护你的是……江淮四,顾云的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殇情 如月已经很久没有听济兰提起顾云了。她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揽月楼和半照楼,只见过两回的男人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记得最后一见面他提过跟济兰因为志不同道不合的缘故闹得不愉快,最后一次听说他是在吴县桃源救人时,是哥哥得了他送来的消息才能赶来相救的。如月已经把怎么看都是大恩人的顾云放在心里的龛上供着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顾云好像彻底离开了琅家人的生活。此时乍听这个名字,如月有些糊涂了,掉脑袋的事哥哥居然拉上了他,而顾云竟也会配合?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眼见着分别的时日就要到了,龟缩在屋子里不敢出来的如月纠结的看着哥哥在收拾行装,少年还念念不忘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她,绝对不要信任何人,不要出这片山地。如月觉得此时的自己就是被金箍棒画了个圈圈住的唐僧,如今孙悟空要走了,她这心里总不能平静,一会儿想着不知何时再聚,一会儿又觉得失了哥哥的保护很没安全感,虽说有自己人在守卫可还是害怕。济兰早就注意到如月的愁眉苦脸,她的眼睛一刻不停的跟着自己,心知她在想什么,可再多的安慰在这时也是没有用的,妹妹总要经历独立面对困难,所以他狠了狠心就当没看到,转身又去叮咛澄心流苏,一定要照顾好姑娘,万不可放纵她行事,若是她犯浑就关起来,不必顾虑。如月泱泱听着,心里千头万绪。 临别的夜晚竟就这样过去了,半夜时分如月忽然醒了。她发现竟是月亮的光把自己照醒了,深秋的山里安静非常,真的是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如月悄然起身并没有惊醒流苏和澄心,她来到窗前默默的看起了月,风入松的声音隐约可闻,清新的气息让人平静,隔壁屋子里的济兰不晓得睡了没睡。他一定放心不下自己吧。如月暗下决心要坚强起来,一定要变成让别人放心能交付重托的人。这时鸟鸣声起,栖息在附近树上的一群野鸟不晓得怎么就飞了起来,扇动翅膀的声音在夜里听的格外清楚。如月愣了愣,月出惊山鸟?大约诗人当时也跟自己一样,满腹惆怅的立在这样的山中想心事吧。 少顷隔壁有门开的声音,如月仔细聆听好像是济兰出去了。这么晚去干嘛,来看自己吗?她做好了准备但等了半晌也没见他进来,难道是去做其他事了。如月好奇心一起就坐不住了,她刚动身便听到隔壁屋子似是有人说话,原来不是济兰出去而是有人进来了!她贴着墙去听但听不真,如月想起自己的心法已经有突破第三层的趋势。耳力应该见长,于是立时将耳朵继续贴在墙上,平心静气的运用起心法来,一炷香过去她才渐入佳境。刻意关闭了其他感觉,将专注力完全集中到耳朵,这时她终于断断续续听到那边的声音。 “……不该……要走……”说话的是济兰。 “……避着……你……”这声音,如月大惊,竟然是顾云。这般沙哑如蛇般的声音除了他还会是谁?!如月在情绪波动之下,后来的话就没太听清,她带着好奇和怀疑敛气静心用力去听。 “……相见不……实在不该请你相助的,这件事太危险,可我想不出能找谁了。这份恩情我永生不忘,只不知道何时能报。但他日有事我万死不辞。” “哈哈哈,”顾云笑的很是悲戚。他突然停了笑傲然道:“你当我是什么人,相见不如不见?嘿嘿,你既然说过了不愿,我难道会强求?何况你又何曾在意过我的感受……这次帮你是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那会儿你为我勉为其难的做了不少事,这回就当我还你了。(.)” 济兰默然半晌方道:“我家遭劫那会儿你已然还过情了,还有不是你及时到画舫救我……我……” “那你是什么意思,就这么不想欠我的人情?那你就还啊!”他这声说的及是狠厉。 如月听得心头乱跳,她觉得怎么这样的对话很是古怪,古怪到她不得不东想西想往歪的地方去想。而下来的话竟然证实了她的念头。 “顾大哥……我……我不知道怎么说,这辈子我没法报答,也法子违心去应了你的情意。我……要是有下辈子,我一定……”后面几个字少年说的极小声,如月没法子听到,她只觉得血往上逆,冲的脸烧,心都能跳出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从不想什么来世,也不信有什么来世……我从小横遭惨祸,若不是师傅相救早就死在那夜了。后来又遇到文先生,他送我去了慕容当家那里,好让我有个栖身之所。慕容待我是不错,可其他人,嘿嘿……为了借这股势力报仇那些侮辱我可以忍,也可以不计回报的为他们赴死,你师傅曾说我的心里除了仇恨什么也没有,他说的对,我就是这样的人,不要说什么恩情,我已经用命还了,在我心中师傅如何,当家如何,那些女子又如何,就是相互利用罢了。我做的这一切就是要灭姚家满门,即使他们朝死叫我暮亡都无所谓!而我的结局早就注定了。可为何要让我遇到你呢?师傅说心里有了顾虑就是给对手机会,你就是我的顾虑,你的存在就是个错误。我不止一次的想过若你成不了我的,就该去死,可杀了你我又做不到,不杀你我又不能安心……你求我的时候我以为可以拒绝的,但我居然……可也就是这一次,最后一次。琅济兰,此事了了后就别再让我遇到你,否则我绝不手软!” 说到这里顾云又恢复镇定的语气,继续道:“你妹子在这里很安全。待到风平浪静了何去何从就再说吧。我言尽于此,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济兰始终没有说话顾云也没有,静了很久如月才听沙哑的声音道:“还是相忘于江湖的好。” 如月不晓得顾云是什么时候走的,她这一夜完全混乱了,混乱于这样诡异的感情。如月想着过去的种种,和顾云有关的事一幕幕的在眼前浮现,现世的那颗心让她能够接受,可作为一个女人她又觉得不能理解。济兰被很多人关注被很多人爱慕她是知道的,但是对男人,唉……前有觉罗书怀后有图梅,对这些人的做法她都没觉得是个事儿,因为济兰不在乎,甚至是厌恶的,如月只是替哥哥难堪而已,对顾云……济兰好像不是这样的态度,如月能感到他的犹豫,但拒绝了就是不爱吧?那他到底爱谁,还是谁也不爱?如月这时有些体会甄氏说的话了,少年骨子里真的是冷的,对乌林也真的不是爱只是喜欢。他们要是结为夫妻了,那定是举案齐眉的和谐,任谁也不能发觉他真实的内心。 如月想到最后觉得顾云很可怜,身世凄苦就不用说了,居然还爱了个不该的人,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但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当真吗?不会再手软是什么意思呢?如月想的头痛,当见到曙光渐起听到澄心起身,她忽然意识道自己好像没法子去面对济兰了,当你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再次跟这人相处一定会不自然,这可该如何是好? 满腹心思的如月终于见到了济兰,从他的脸上什么异状都看不出,仿佛顾云从没有来过。见妹妹盯着自己看,济兰道:“怎么了?” 如月低头道:“舍不得你走。” “必须要走了。”放做平日如月一定觉得就是字面的意思,可现在她不这么以为了。“哥……呃,我什么时候能外出呢?” “等消息。我会写信给澄心的,暗语我都教给他们知晓了。” 如月点头道:“我会让宝络时不时上京,她会告诉你们我的境况。” “好吧,就这样了。再拖就不能按时到驿站了。哥哥走了,你要乖乖的。别让我和母亲担心了。” 如月含泪扑到济兰的怀里,少年身上的气息还是那么好闻,让她觉得很温暖,他是至亲的哥哥,他是最安全的港湾,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如月这样暗中发誓。 琅济兰终于走了,偌大的山里小屋里就剩下他们三人,虽然知道不远处有人暗中保护,几个姑娘还是觉得有些害怕,但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们终于平静下来。惆怅满腹的如月不能出屋,无聊之余倒是很好的研习了书法绘画,再就是她又开始记起了日记。就这样秋叶落了初雪降了,济兰依照约定来了信,接着便到了年关。康熙四十年到来,他们不能跟大家一起过年,幸好宝络带着美味来看望他们,也算是过了个欢乐的新春。山里的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又是春天,这日宝络再次来到小屋,她拿来了一封信。这信沉甸甸的,没有十来页怕是不会有这厚度。如月期待的拆开,结果这一看便看惊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嫁娶 春光明媚的午后如月坐在桌案前捧着信在读,她的表情和这温柔的季节并不和谐。(.好看的小说)宝络见她脸色难看,瞪大了眼反复看着第一页,然后飞速的浏览完毕,又重新翻回第一页直瞪瞪的看着。宝络的心紧张起来,她知道定是出了大事。 “月儿,怎么了。” 宝络终于问了,一旁的流苏和澄心也都停了动作等着听。等了一会儿却换来如月的一句粗口,问候的正是最尊贵那个姓氏的祖宗,这个容貌清丽的姑娘黑着脸努力了几次才能正常说出话,她咬牙切齿道:“哥哥被指婚了。” “是哪家的姑娘?”宝络胆战心惊的问。光看脸色都知道这婚一定指的很糟糕。 如月忍了几忍才没让自己掀了桌子,她狠狠的吐出两个字:“扎琴。” 宝络回忆着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的名字,流苏手里的茶壶直接就掉到地上,破碎的声音在寂静里听着格外刺心。澄心上前接过信看了起来,信是济兰写的,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将成亲的事。他已被万岁爷指婚,婚配者是耿家二姑娘扎琴。并说再过半个月就会成亲,希望江宁诸人能替自己高兴并说会好好待她,让大家放心。最后说了几句和白话文风不同的话来:‘皆道人世无常,我虽未及冠已深知其味。曾求问高僧,云既结缘,须以善念看此事,流云易散,月有阴晴,必要珍惜眼前。望汝等勿忧心。’ 澄心以为这话大概是写给如月看的,她又向后翻阅,其余信笺则是甄氏所写,也只是泛泛提了指婚的事。谁也都没提指婚的原因,看上去这就是皇帝的心血来潮之举似地。之后甄氏所说便是生意上的各类事,最后一页竟然是扎琴所写的,单单一页纸,是给如月的。[.超多好看小说]所写内容是向如月表达心意,希望澄心能读给昏睡中的如月听,她说自己对不住乌林,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她好好服侍济兰。孝顺甄氏,再为琅家开枝散叶,此生不求有所得只愿还债。澄心看着那写糊了的字迹,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如月喃喃自问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乌林知道了会情何以堪?他们又怎么朝夕相处?以后再见又该如何面对?”她越想越难过,眼湿润了却强忍着不哭。澄心流泪无语,流苏震惊到现在才灵醒,她拉着澄心问:“这不是真的。对不对,扎琴格格怎么能嫁过来?乌林格格怎么办呢,指婚的时候为什么不给皇帝说明原委呢?这叫他们怎么再做姐妹?” 到了现在宝络自然知晓是怎么回事了,她没有这些人的切肤之痛,只疑惑道:“这事儿透着蹊跷,竟让妹妹嫁过去。是万岁爷不知情况,还是有意为之呢?” “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事实就是哥哥娶了扎琴。”如月冷冷道:“看日子他们这会儿大概已经成亲了。扎琴……”她念着这个名字,一想到原以为会嫁入四贝勒府的小姑娘竟然成了自己的嫂子,这心情实在是复杂极了。不是自己的记忆出问题,就是误信了小说家言。那么还应该相信印象里的历史轨迹吗?如月再次从澄心手里拿过信仔细读了起来。信中济兰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其他人的事,一点怨怼也没有。这让如月想到少年曾说过的话,既然不能跟喜欢的人一起。那娶谁都无所谓了。扎琴也无所谓吗?济兰你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还是说真的谁也进驻不到你的心里? 如月想不明白,木然的对澄心道:“你给哥哥回信吧,扎琴是个好姑娘,已经误了一个,这个就用真心对待吧。[]其他的怎么写随你的意。” 澄心应了。如月想起刚来到这个时空的中秋夜少年在望月楼对爱情的期许,一生一世一双人。听着真的很美好,可是外人怎么知道这样情状的两人未必是对方的最爱。也许就只是为了责任。 收到济兰的来信后,如月的情绪就变得很不好,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长时间居住在封闭空间和无人的深山,让她生出空乏无趣的心思,人正值少艾,心却像老妪。在这样下去真的会变的生不若死。一定要走出去!她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如月让澄心给济兰写信,用隐语提到自己的境况,也问了是否有什么法子能出去。然后她便等着回信,这次回信很快,十几天后有人拿着信上门了,宝络和两个随从,其中一个随从打扮的人如月很熟悉。 “龙渊大哥,怎么是你!”如月惊喜之余也微觉不妥。 龙渊看出她的心思就解释道:“姑娘的事只有少数几人知晓。放心,不会外漏。此次前来是琅大爷和我家爷为姑娘想了个法子,可以外出自由行动的法子。” 如月闻言大喜,急着问什么计策,龙渊压低声道:“今日我带来一人,他有名的易容高手,同时也是个能工巧匠。” “易容……可是我走了,这里……” 龙渊道:“根据我们的线报,监视姑娘的人手变少了许多,大约京师那里已经接受了您还未醒的事实,毕竟过去快一年了。不是这样这法子还不敢用呢,”他看了眼一同前来的那人,“大夏,你给琅姑娘说说。” 大夏是个瘦小的男子,留着两撇小胡子,眯着一双细细的眼,最特别的地方是他有双大手,手指长而有力,“琅姑娘,可曾听说过偶人。” “偶人?是磨合罗那种娃娃?” “比那个大的多,”大夏笑起来露出了一口黄牙,其中两颗还镶着金。“跟真人似地那种,会眨眼开口,四肢会动。小的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善于此道。” 如月眼一亮,“金蝉脱壳!” 大夏笑着伸了个大拇指,龙渊颔首道:“正是这个意思。本来我家爷的意思是让姑娘诈死,不过考虑到保不准会被掘坟验尸就只能算了。”如月听他说的轻松,脸上讪讪的附和一笑,心里却道不会这样吧,这也太小心了! 龙渊道:“以假乱真之策在目前看来是最佳脱逃方案,琅大爷也同意这样。” 如月犹豫了下问道:“你们怎么谈得,在京师,当面?顾爷也去了?” 龙渊眼光锐利的盯了一眼如月,后者马上转移了目光,玩起了绦子,龙渊不动声色道:“就我和琅大爷见了。姑娘怎么这么问呢?” “没事的,就是想起他们好久没见了么。对了,你见到扎琴了吗。哦,就是我……嫂子。” 龙渊和缓了神色道:“没有,不过听说他们过得挺好的,不是早就认识的吗?” 如月嗯了声就不再问了,龙渊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他立刻安排大夏给如月测量体型好方便做偶人。 那边大夏在做偶人,这边如月也没闲着,她得给澄心和流苏一个交待,自己是走了,这两个人却不得不多待一段日子,让他们枯守着一具假人自己却能自由自在,这让如月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她和宝络商量后,觉得可以替换着出山,再派其他人来帮忙,一年多了服侍的人竟没有变化也着实让人生疑,其二也能让他们歇歇。至于派谁来,宝络建议得是不多事不好奇的人才行,如月题名贾氏或者璎珞,宝络觉得可以但给澄心和流苏强调一定得立好规矩,不得擅自进入姑娘休息的地方。如此这样群策群力又互有补充,一个算得完美的计划就完成了。 可当宝络问如月出去了想做什么,如月竟一时说不出来,易容是必须的,男装是一定的,钱呢是足够的,独行是绝对的,怎么感觉就是一个闪亮亮的适合结婚的钻石王老五形象呢,她黑线了一下,转念想起海图的事来,难道真要彻底离开?近几年怕都是不行的,如月舍不下甄氏和济兰还有这一大家子人。何况还不晓得偶人顶不顶的住,万一康熙某次南巡心血来潮要来看望一下自己这个爱新觉罗家的吉星又怎么办?如月见宝络还等着自己回话,她尴尬挠头道:“容我想想。”宝络暗道不是吧,其他人都准备好了,正主居然不知道要去做什么。这样的主子能放心让她出去吗? 如月这这些日子里很认真的思考着何去何从,偶人制作的进度并不快,因为若要效果好就得仔细着做,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月,大夏终于成事,当诸人看到一个样貌和如月甚像的偶人穿着衣物合着眼躺在床上的样子,都震惊不已。如月还去摸了摸,脸上大概涂了东西,略有弹性,身子则是用木头做的,头发是真的,连睫毛都做的栩栩如生,如月在现世去过蜡像馆,偶人自然是比不过蜡像,可她知道三百年前的匠人能做出这样的东西已经非常了不起了。那些暗哨从远处看是绝对看不出有异常的,如月松了口气,她对这个假冒的如月非常满意。不过,既然偶人好了如月也该做出最后的决定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青帝 康熙四十一年江宁府经历水患,比三十七年那次的还要严重,等到入秋之后官府也没能很好的安置灾民,从而滋生了各种事端,富户被抢或是为粮杀人,更有灾民去抢官粮的事情出现。商业发展因此遭受了很大的打击,街上的商铺有大半是关闭的,路上的行人亦是很少,展目望去满目萧条。百姓们都在怀念担任河道总督正在治理黄河的张鹏翮,谈论着他的清廉和德行,又在咒骂官匪勾结,私吞朝廷拨款。终于有被迫害的官家子女进京告御状,引得康熙帝大怒,开始过问江南贪污赈银以及私卖粮盐之事。 中秋过后江南连绵的雨就没有停过,十月底的一日在离苏州城三十多里外的官道上正有几驾车马在积雨成潭的泥路上艰难行走着。为首的二十五六岁的年青公子愁容满面,他全身已被淋湿,正冷的直打颤,他回首看着自己的货心里焦急万分。一个老年仆从打马上前道:“少爷,找个地方避雨吧,看时光怕是进不了城了。等明日吧。再走人受不了,货也怕出问题呢,这要是让老爷知道您又该受责罚了。” 年青人抹了一把脸阴郁道:“这时候哪里有什么避雨的地方?” 老仆道:“老奴记得从这个岔道过去有一间道观,大约也就是两里路远。您看?” “那就走吧。对了,找人的事如何了。” “唉,没找到,现在愿意出海的人可不容易找,洋人呢,咱们又没法子联络上。这话听不懂啊。少爷您再耐心等等。” “我等不了了,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廉氏那个贱人和王松害死!不如早走,哼,待我发了财衣锦还乡就是他们还债之时!” 见主子咬牙切齿的说着,老仆人心里又同情又忧惧,“大少爷……” “我就不信那批命的能说准,我王柏真能死于一个妇人之手,这一年再怎么样都不回山东了。看她能耐我何!走了,忠叔。” 这王柏的脸上显出决然的表情,他回首大声对仆众道:“咱们到前面去歇歇脚,等雨停了再走。” 那群人从旭日东升赶到日落西山,大雨磅礴中走了许久早都暗生不满,碍于主子的严厉都不敢抱怨,此时一听能休息了都高兴起来。这速度自然就快了许多。按着忠叔所言往西走了快两里路,经过古桥果然见到一座破破烂烂的道观在斜坡上,天色昏暗王柏看不清是匾额就问:“忠叔,这观供的是谁?三清吗?” “不是的。我记得供的是青帝。” “诶?这还挺少见的呢。难怪香火不旺,咦,有火光。看样子里面还有别的避雨的人。你们都放小心些,如今世道可不稳当,都打起精神来!” 被主子提醒诸人都将手扶在腰间,等到了跟前才发现观外停了许多的装货的车马,廊下还有几个壮汉在盯着。看车厢上插着的旗样王柏知道这些人是押镖的。他和忠叔互相看了眼,王柏下马走到那些人跟前说明了自家情况,同样警惕的镖局一干人等在查看过后才让他们进了去。 王柏一进大殿就见中央燃着火,火上烤着两只兔子。周围还放着一圈地瓜,这味道再加上男人们的汗味直冲鼻子,他皱着眉隐忍着没捂住鼻子。火旁围着一圈人,看穿戴并不是一路的,镖局的人很好认。他们戴着刀拿着枪系着同样的腰带。书生打扮的男人一看就是个酸儒,他正在训斥书童弄湿了自己的书。和他们坐的较近的是两个年轻的书生正借着火光看书。呼呼大睡的是个樵夫。另有三个穿戴寻常的男子坐的较远。他们背靠着神像底座坐着,看行李显然是赶路的。其中一人戴着斗笠貌似在打瞌睡,另两个则看着门外,似乎是观察着雨什么时候停。再远处的地上还蜷缩着两个人看不清样貌。 王柏常年行走在外,自然知道道上的规矩,他抱拳扫视众人又将目光放在镖局那些人的身上道:“见过各位了,在下是个商人,借道观避雨,还望收容。” 其他人没说话但都看着他,镖局的一人开口道:“别说什么收不收容的,能遇到都是缘分,坐吧!”王柏见这中年男子生的斯文并不像印象里押镖人的形象,心里微微吃惊,但并没有显露出来,只是笑道:“多谢了。”说着他带着下人也坐到了火堆旁。 “听兄弟的口音是北方人?”那人打量了一下王柏问道。 “是的,在下山东人氏,到南方做生意的。没想到回遇到这么大的雨,还下的那么长时间。真是误事啊。” “不错。这雨却是麻烦,不过观气象明日定是会停的。” “哦,真的,那可是太好了,要是晚将货物送到可就糟了。” 他二人在这里说着话,那边的书生们开始讨论起时局,大都是抱怨科举不公之类的,樵夫还在睡觉鼾声如雷。角落里的两个人起身靠近过来,王柏眼尖一眼看出他们竟是洋人,其中一个显然病了,另一个正扶着他。他们来到火堆边对着那镖师叽叽咕咕说了一堆话,大家看着他们,眼神里皆是警惕和不解。 老年书生的书童轻声问道:“老爷,他们要干嘛?” 书生哼了一声道:“洋人!管他要干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人官府早就该将他们逐出去!” 年轻书生中一人道:“兄台,此言差矣,洋人自有洋人的好处,要不万岁爷怎么会招了那么多洋人在宫里?” 另一个书生小声道:“这两个看着像是传教士,我听说前些日子他们有人在盱眙传教给几个人给打了,说他们不是好人让人去信妖怪。” “不是妖怪,听说是他们信的神,嗯,天主?” 那两个洋人见这些人对自己无视。都非常无奈和失望,正要退回去,只听那镖师道:“喂,你们。等等。”说着他从地上拿过两个烤的焦香的地瓜扔了过去,“吃吧。” 看到他这样其他人都很是惊异,王柏见那两个传教士激动地在胸前画着十字,捡起地瓜不顾烫手就往嘴里塞,显然是饿极了。“您可真是仁善啊。”王柏赞了句。 镖师道:“也是人。能帮就帮吧。” 此时王柏忽听门外有急促的马蹄声,接着一个镖局的人进来跟那镖师回话,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少年背着一身的东西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当他摘下斗笠,王柏惊了一下,起身指着他道:“林兄弟,是你呀!” 有新人进观,而且还是那商人认识的人。在座的诸人都好奇的看了过去。这是个十来岁剑眉星目的少年,五官生的周正,不过皮肤黝黑而且还是一脸的麻子,他的袍子已经被雨打湿了,显出纤细单薄的身形来。少年见有人唤自己显然吓了一跳,看到王柏后却是一笑。他笑起来却极是好看。看得人心里暖融融的,“王兄是你呀,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听到这声音本在打瞌睡的斗笠男子抬起了头,那少年很是警觉也看了过去,他只见到了半张脸,黄蜡的脸色在火光下显得似有病容,那人的随从也是极普通的样子,并不认识。随即他就转移了目光继续对王柏道:“王兄怎么来这里的。你不是要去泉州的吗?” 王柏的脸僵了一下,方才他可是跟镖师说的要去广州的,偷眼看去镖师似乎不以为意。“是啊,后来改主意了。呃,你怎么……”王柏打量着那少年。见他正从身上卸下东西。 “唉,去了趟寒山寺写生。没来得及回船就被雨阻了。” “写生?” “哦,就是画画。”说着他又放下一卷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里面都是画,打开后有数幅已经湿了,少年哎呦一声,一脸的郁闷。“早知道就先回船上了,也就是几里路的事。唉。” “林兄弟,你,你这画的是什么?看着怎么……” 那少年嘻嘻笑道:“这是西洋画,不是用丹青画的,是用油彩。”他铺着纸放在火边后闪过王柏的阻挡,对那镖师笑眯眯道:“大叔,我能用您的火取取暖晾晾画吗?” 镖师打量着他,“取暖晾画无所谓,只你这少年怎的不在家中读书,这时候了竟然在外游玩,家里人知道吗?” 少年依然笑眯眯道:“我没有读书,家里人说了读书不如挣钱,他们嫌我吃得多干的少,就撵我出来做事,说每月得交够银子才能在家里住。我没别的本事就是跟人学过画,只能卖画为生啦。” 王柏点头道:“我认识他的时候,就见他在卖画。不过那会儿卖的可不是西洋画。” “是呀,国人还是喜欢水墨画多一些的,油画呢,可没人喜欢。” 见他晾画,那两个书生就围过来看,一见就惊道:“哎呦,画我看不懂,不过这字很妙啊!小兄弟你这是师从的哪位大家?” 少年笑道:“小时候家境好的时候请过西席,字是他教的。后来他走了我就自己跟着碑和帖子练习。” “哎呀!!这就叫做天才了吧。” “的确,唉,我要是有这笔字也不会落榜了。” “你落榜可不关字的事吧,是银子没给够!” 这二人又开始说科考,少年继续晾画,王柏迟疑了一下问道:“林兄弟,那日多亏你仗义相助,否则……我这心里一直觉得应该有所回报。” 少年不在意道:“不过就是赶跑了几个讹人的坏人罢了。没有我,以你的身手最多费些时间而已。何况你不是请我吃过饭了吗?” 王柏正想再说话,就见那两个吃完地瓜的洋人站在少年背后嘀嘀咕咕指着画议论,他提醒道:“林兄弟,注意他们。怕是在打你的主意!” 少年回首看了他们一眼,又对王柏道:“没事的,这两个传教士在说我的画呢。” 王柏讶异道:“你怎么知道?” 少年一笑也不回话,而是回头对洋人说起了话,他这一开口引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只见少年再跟他们谈论了一会儿后,竟去给洋人号了号脉并在游山具里取出一个瓷瓶递了过去,洋人接过后激动的又开始画十字,少年笑着跟他们继续说着洋话。王柏的眼越睁越大,他霍然起身拉过少年激动的问道:“你懂西洋话?!” “我在教堂给洋人画过壁画,勉强能听懂一点。他们方才在说我的画颜色上有问题,我就跟他们讨论了一下。然后听说他们有人病了,就给了他们祛风寒的药。就是这样。王兄怎么啦?” “真是天助我也!!”王柏心里大喜,他殷勤的问道:“一直没有机会请教林兄弟的大名,请问?” “我姓林名笑,字月如。”少年咧嘴笑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邀约 如月离开兰若寺独自游荡江湖已经一年有余,在此期间她去了许多地方,把以前说过的想做徐霞客的话实现了一半,就连距离江宁很远的西安府也去了一趟。如月作为一个普通人游历了三百多年前中国的的大好河山,终于让她体会到交通不便利带来的各种麻烦,不过快乐更多,正因为慢和险阻才有了悠闲赏玩的情致和期待。若不是几个月得回去一趟,她可真想去更远的地方,比如期望已久的开放城市广州,或者北上去关外看看雪吃吃鳇鱼。 如月不断的行走,因此结识了许多人,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领教了南北各省不同的人文,因此她不但提高自保能力又更加懂得如何跟人相处。如月觉得一直过这样的日子也是很好的,很合自己的性子,难解脱的只有对亲人的思念。一个月前如月去了天津,当时她非常冲动的想进京看望甄氏和济兰,好在理智说服了感性。 如月在寂寞中漫游到安徽时,遇到了正和地痞周旋的商人王柏,出手相助后这人也很客气的请自己吃了顿饭,言谈间听说他想出海做紫檀生意,就给他说了海上的风险又给了建议。王柏对她小小年纪竟有这番见地很是吃惊,如月胡诌了理由就说自己认识这样的朋友所以知道,没想到王柏还邀请她一起去海外,并很得意的透露了抱负以及暗示了有海图。如月对萍水相逢的人怎会轻易相信,随意找了个借口就拒绝了。分手后她很快就把这件事忘了,没想到在扬州城外的这间道观里居然又和王柏相遇了! “林笑,林月如。”王柏重复着这个名字,“若林贤弟不介意。我就称你月如吧。”如月听他态度亲昵,语言讨好便知这人一定又会邀请自己出海。想到海外风光和这些日子的寂寞,她有些动心了,于是就听他怎么说。王柏显然怕被别人听到说话,又怕离开了太招人注意,于是就凑近如月耳语道:“真没想到月如不仅对海上之事熟稔,还会说西洋话,这太令人敬佩了。上次愚兄给你提到的那件事。月如可改了想法?我真是急需像月如这样的人才呢!” “说实话我可从没想过去那么远的地方,毕竟我也只是听人说的,真的去了未必能帮上王兄的忙啊。” “哎,只就你会洋话熟知西洋各国情况这一点就已经很有用了。月如是担心所得吧?” “嘿嘿。”如月笑了,“我虽不看重钱财,不过也是需要的。” “那是自然的,钱这东西越多越好。想做什么都行呢,哦,方才听你说话,好像在家里过的并不如意?” 如月继续憨笑道:“是不如意,想见的人见不到,想要的身份也没有。钱呢。更是不够花。” “所以嘛,要出去闯荡才能有钱,男人没有钱怎么能成人上人?你放心,若是跟了我,我王柏觉不会亏待与你,月如行走江湖也定是聪明人,所以咱们要是定下了,你我之间定是会有文书契约的。” “这个是大事。我得好好想想。哦。王兄下来是什么行程?” “明日进苏州城,用两日整顿一下再南下去广州交货。要不月如就跟我同行,这段日子你呢也可以好好看看我王柏的为人!” “这个嘛,你不是要在苏州待两日吗,这两日就让我想想可好?” “好!若是不嫌弃。明日我做东咱们在苏州最好的酒楼吃上一顿,再教些妓女小官儿来陪。可赏脸?” 如月哈哈笑道:“那敢情好。不过呢,小弟只对饭菜有兴趣。女人嘛还是留给王兄的好。” “莫不是月如有了心上人,哦,就是那个想见想不到的人?明白明白。忠叔,你熟悉这里明日就去办这些事。” 忠叔犹豫点头,又猜疑的看了眼如月,如月哪里不明白这位老仆怕自己不靠谱想给主子提醒呢,她并不介意这态度,就对王柏道:“啊,王兄我去看看画,你先自便。”说完如月就重新来到画前看有没有干,那边忠叔果然拉着王柏到一旁小声嘀咕起来。 “小兄弟,你小小年纪本事不小啊。不过真的跟那人走吗?” 问话的是那个镖师头领,如月笑道:“不是我跟他走,是看看要不要跟他合作。还没定,过两日再说。大叔,你们也进苏州城吗?要不一起?” 镖师愣了愣又低声道:“你还真是自来熟,不怕被人骗?小兄弟,这世上别有居心的很多呢,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多谢你。我晓得的,”如月看了王柏一眼,对镖师头领笑道:“这天真阴冷,我有好酒要不要来点?”说着她从游山具里又掏出两壶酒,就手扔了过去,“十年的茅台。” 镖师头领单手抄住酒壶,他心中暗思这酒价值不菲,居然随手送人,卖画为生,嘿,这少年显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既然如此好像方才的提醒有些多余呢。若不是看他年纪跟自己小儿子差不多大却孤身游荡于江湖,存了怜悯之心也不会这样多事。他想到此处反手将酒扔了回去道:“也多谢你,不过正在押镖,吃酒怕误事。” 如月不以为意,接过酒又看了眼一直眼巴巴盯着自己的那个洋人,他此时已经让同伴吃了药睡下了,这会儿非常的想和唯一能跟自己交流的人说话,如月扬了扬手道:“你也来呀。吃酒驱寒。” 那洋人马上就过来,但看到其他人鄙夷的眼光又想起前几日受到的毒打,这心里就打了鼓,畏畏缩缩的过来挨着如月坐下了。 “哼,我们走!”那老年书生突然起身,瞪着如月道:“我们是读圣人书的,绝不和夷人同坐。”另两个书生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却没站起来,离开了火堆真的会很冷的! 如月意外瞥过去一眼,这人还真是够酸的,她无意起事端便不再理他,只跟那洋人说了起来。未料这书生见读圣人书的同类居然没动弹就动起了火,指着骂他们枉自读了那么多年书,难道不知道圣人说过智者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两个年轻书生被说的甚为困窘,不晓得是该离开还是该继续坐着,洋人则一脸茫然看着他们,如月见这场面觉得好笑,微微笑了只当没听到。 那年老书生一转头正好看到如月在笑,他的火立刻转移了发作对象,嘲弄道:“你们就跟某些人不读书只通外族奇巧淫技的无知之人一般,看看,弄得什么不伦不类的画,都是什么东西,一点意境全无!这能被称为画?实在好笑!你们两个还读什么书,看那一脸向往的样子,不若去做下九流的商人不是更好,阿才,我们走,不要再跟这些人坐在一起了!” 和忠叔说完话的王柏听到那人说什么下九流的商人,一时没忍住开口道:“你说什么呢?” 那书生不屑的盯了他一眼,“堂堂大清朝子民居然要去番邦,真是丢人!” 王柏最恨人家看不起自己,他发怒道:“商人怎么了,你穿的衣服用的东西难道不是从我们商人手里买的?一个穷书生说什么清高话,不过就是个秀才,有什么好得意的,有本事去考个状元回来,那时你再说这样的话才够分量!” 那书生顿时眼一瞪:“商人和贱民没什么不同,没听过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吗?我只是秀才不假,但就是比你高一等!” 王柏还待说什么,却听一旁少年大笑,貌似他跟那洋人谈到什么好笑处才大笑的,可这笑接的真是时候,反倒像是嘲笑书生的话一般。 “你笑什么!!”书生被激怒了,他不顾书童的阻挡上前瞪着如月。如月似是才发现到他过来,很讶异的抬头看着怒气冲冲的人,“大爷。你在跟我说话吗?”一个年轻书生忍不住扑哧笑了,如月还是带着笑意对被称呼为大爷的气白了脸的年老书生道: “啊,我在笑这个洋人居然没听过夜郎自大的典故,因为他们国家没有成语,所以我就解释了一番。他方才一直在说自己的国家如何先进,说我国虽然富饶鼎盛可在机械测量地理水利航海上没有什么大建树。我自然就说他夜郎自大了,正准备告诉他我们千年前就有都江堰,运河绵延千里,郑和早就下过西洋。而我们大清朝才是真正泱泱大国,海纳百川,兼容并蓄。不像他们那样的弹丸小国,连家族的首领都能当成一介领主,还那么排外征战不休,我们这里可是连洋人都能做官的呢!更难得的是我们当今圣上英明神武,不仅精通科考的种种,也懂西洋的科技,还让传教士做皇子皇孙们的老师。孔圣人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些西洋来的人可得好好学着点呢!哦,对了,我是一介白衣,不晓得这么给他们说行不行呢?您老是读书人,给点建议吧。” 道观里一片安静,只听到年老书生喘粗气的声音,王柏点头道:“月如果然是真正读过书的,说的好!” 如月笑道:“我可真的没读过几天书,我也是出身商家呢。说起来近些年好的多了,朝廷对商人的限制放宽了许多。” “可是海禁却在反复!”王柏叹了口气,“要是能多开通口岸就好了。” 年轻书生道:“开通的多难道不怕有危险,听说福建那里还是屡有倭人和海寇骚扰呢。” 另一个书生附和道:“我看这事儿还是谨慎点好,虽然通商是方便了,可还是弊大于利。” “难道有了长城就能挡住入侵?因噎废食乃下策!”如月就嘴反问了一句,她一说完就知说错话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截杀 王柏看了眼发窘的少年,又见诸人的表情就接话道:“勿议国事,勿议国事!月如要不要吃点东西?” 如月刚点头就见那老年书生神色激动道:“黄口小儿妖言惑众!到底是什么人教的出你这样的学生?你才看过几本书就敢在此大放厥词?” “这位老先生不必如此激动,我觉得他没说错。我不懂海禁,想当初鞑子进关拿了这天下,可不是就是因为吴三桂反了水?崇祯皇帝太无能。可不关关卡什么事,还是得看人,你能耐了管他如何最后只有俯首称臣!”说话的竟是那个镖师。 老年书生还未来的及开腔,年轻书生道:“如今说的海禁,跟你说的不是一回事。我老师讲海外的东西会迷乱心智,让人存了投机取巧的心,放大了说会让国体动荡。” 老年书生点头道:“说的好。就是此理。我朝乃天朝上国,他们不过是来朝圣的蛮夷小国,即使有些长处也不过是让人玩乐的东西罢了,玩物丧志害人不浅!”他说的激动竟然踩了火旁的油画几脚,“这种异端邪物就该彻底清除!” 如月本不想跟这种酸儒理论,但见好不容易晾的快干的画无端遭袭,几个黑脚印早已破坏了原图,她忙抢过画疼惜的擦着,一见弄不干净,气的她霍然而起,对着那老书生就大声道: “你真是个腐朽的只知读八股文的酸书生!读书读坏脑袋了。海禁是什么,说白了海禁就是闭关锁国,朝廷拿着玩物丧志做借口愚民,肃清沿海一带不过就是怕反清的动摇统治。没听过师夷长技以制夷这句话吗?不知道西方资本主义萌芽早就在十七世纪的英国开始了吗?你看不到坚船利炮不仅是西洋人开拓殖民统治的利器,也迟早有一日能成为侵略咱们这个天朝上国的工具吗?去看看咱们的海船。再跟人家比比,不思进取,不懂居安思危,不晓得自己的短板在哪里将来有后悔的一日!看你的样子就这道是听不进去了,你这种小白,不,是老白,怎么又能明白什么是时代的进步!” 如月这一通话说完。只将老年书生气的指着她直哆嗦,其他人则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王柏才小声道:“呃,月如,你说的话我好像听不太懂,西方资本主义萌芽?这是什么意思啊。” 如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内心却在流泪。我怎么就说了这些呢……“没什么,西洋人的话翻译过来的,以前政治老师教的。” “郑智,这位郑老师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啊。真想不通。” 如月嘿嘿呆笑了两声,蹲下去收画了。那老年书生此时才回过神来,自然又开始新一轮的责骂。如月这回不接话了,只当他不存在。突然那书生的声音戛然而止,如月觉得脸上落了东西,伸手一摸,热热湿湿的,借着火光她见手上的竟然是血,再抬头就见那老书生捂着脖子,一截黑色的短翎从指缝里露了个头。他突兀着眼犹自站着。如月反应极快大叫一声:“大家快趴下!”说着她猫身一扑将王柏扑倒,紧接着只听惨叫声此起彼伏,箭簇破风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如月抱着王柏连滚带爬的转移到柱子后面,还没反应过来的青年急促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如月不理他。侧头去看情况,老年书生已经倒地死去了。那个书童只叫了两声也被射死,镖局的人死了大半。带头的中年男人也受了伤。两个年轻书生死了一个,另一个趴在地上直哆嗦,火堆旁的洋人肩上中箭正向门外爬去,另一个还躺在远处不知生死。樵夫不见了,他竟跟靠着神像底座的三个男人打了起来。又一声惨呼,这是王柏的属下发出来的声音,又一声,这回是那个忠叔。王柏激动的拔出刀要冲出去,如月把他拉住了。 “你去就是送死,他们不是劫财的,是杀人来的!!” “忠叔死了!!”王柏红了眼,如月冷静道:“你还活着!” “他们为什么杀我们,我初来乍到的可没跟谁结下梁子!难道是廉氏那个贱妇派人来的?” 如月不知廉氏是谁,她暗自分析着又从柱子上拔下一枝黑羽箭,仔细看过后道:“这种弩弓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弄到的。杀人如此不及后果,绝不是一般的劫财杀人,我看对方是想专门杀死这里的某些人,其他人都只是陪葬的!” “要杀谁!” “我看是他们。”如月用眼神示意王柏看过去,那里的四人战的正激烈,三人中的一人突然回身一掌打在斗笠男人的身上,斗笠男子瞬间就飞了出去,重重的跌在火堆旁,当他艰难的翻身起来,如月见到了他的脸,一脸病容的普通人的脸,那人的目光和如月对上了,相视那一刻这锋利的眼让她心里一惊,好熟悉!但还没等她想出来只见又一阵箭雨飞了进来,那人连避带闪的躲着,不肖多时他身上就中了好几箭,好在没在要害。 那边以一敌二的同伴大声叫道:“爷,快走!”斗笠男子也不多话,疾步就向门外跑去,未料这回遇到的不是箭而是十来个背着弩弓的黑衣人。 “月如,咱们怎么办!”王柏紧张的扶着她的肩头,“再想不出法子会死的!” “的确如此。”如月观察了一会儿心里大为疑惑,这群人……如果没看错绝对是江湖中人,难道是帮派间的纷争?可这些的确是军队的弩弓箭翎。那男人又是谁呢,眼神很熟悉。现下不容她多虑,逃出去才是正理,她注视着火突然有了个主意,就对王柏道:“这里没有窗咱们只能从大门冲出去,不过不知道外面会不会有埋伏,一会儿你跟紧了我!” “你有把握吗?” “一半一半,不过待在这里绝对只能是死。”她定睛看着王柏,“你想好了。” 王柏忽然这么近距离的跟一个人对视,看到的又是一双清亮秀丽的眼,一时居然恍了神,惨呼声又一次想起,如月再次转头去看,原来是那个樵夫,他被斗笠男子的同伴砍断了一臂。“决定了吗?” “好吧。就赌这一回,我王柏绝没可能那么倒霉的,就这么死了我可不甘心!” 如月也不再说废话,从褡裢里拿出几个黑弹子递给他,“我让你扔就扔。”说完她突然扯下幔帐双臂用力一挥又向火堆处一跃,很快那幔帐就着了火,如月喝道,“跟上!” 如月挥舞着着大火的幔帐,王柏躲在她身后,二人向门口冲去,那群人看到此景显然大为意外,他们分出来几人开始截杀如月,但碍于火势并不能近身。于是有人开始取下弩弓,此时如月离大门就只有五步远了,她大喝一声:“扔!”王柏使劲将弹珠扔向那群人,顿时一声巨响,那东西爆炸了!借着这个机会如月已经带着王柏冲出了大门,后面有人隐约喝道:“雷堂的开门红,他们是谁?!” “不管了,先杀了他!” 如月大惊,雷堂开门红,能知道这个名字的……难道是江淮四的人?这么想着她回身看了一眼,就见那群人依旧围着斗笠男子,双方势均力敌,那人挡开一剑后吐了口血,想来是方才的被偷袭的结果。 如月顾不得多看,幔帐已经烧到头了,她立即扔向从房上跳下来的埋伏者,从靴子里亦拔出短刀,挡着飞来的箭向大门处奔去,她扫了眼就见院中的马匹早就不见了,于是立刻放弃了第一方案。此时王柏痛哼一声,他的肩头中了一箭,也是他硬气居然将箭尾折断继续跟着如月狂奔。天黑路滑还下着雨,二人跌跌撞撞的跑着,后面的追兵跟着很紧。王柏急道:“怎么办。跑不了了。他们太快。” 如月头也不回道:“跟紧我就是了。”她的踏雪步子如今练得也能称上二流高手了,不过带着个王柏就慢了许多,等他们来到古桥追兵的箭已经能射到他们了,“跳!”如月大喊一声,也不给王柏反应的机会,将他一推王柏大叫一声便坠入河中,如月跟着也跳了下去。 秋季本就水盛,加之半个多月未停的大雨,这道小河水势暴涨,这二人跳下去后转瞬就不见踪迹。黑衣人站在桥上向下射了一会儿箭,其中一人道:“不管他们了,先去杀了正主。”另一人道:“正是,就是不晓得他们怎么会有开门红的。” 先前那人道:“怕是堂中兄弟偷偷卖给了别人,此事日后一定好彻查!不过现下还是正事要紧,这要是让他逃了你我就不只是受帮规挨香板之罚了!”说完他们便速速重返观中。 且说如月被水流冲向下游,她熟悉水性并不怕,心中只是担心王柏,幸好半路见他被斜伸出来的树枝所绊,人到还清醒,见了如月他激动的大呼:“我在这里!”如月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王柏这才只是挥手。如此二人终于暂时脱离险境。(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突围 半夜里苏州城郊外雨下的很大,官道和小路上却人喊马嘶,火光点点,偶有犬吠之声。如月伏在树丛后观察着,方才有一队人马经过,他们并没有穿黑衣,但样子就是水手的打扮,有的还是赤足骑在马上,他们说着暗话焦急地在搜寻。王柏被冻得瑟瑟,他不敢动只是极小声的问:“都是杀那人来的吗?到底是什么人呢,竟会这样被追捕,难道是匪类?” 如月沉默着心中却在思量着如何脱逃,看他们的架势难道那人从道观跑了?真厉害,那么多人都围不住,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呢。正想着又有一队人过来,他们是步行,带着狗,用长枪扫着树丛。如月见状忙示意王柏跟着离开。他们又一次来到河边,在一株树旁潜伏下来。王柏也没心思问话了,他看着湍急的河水发呆,就听少年沉声道:“走水路。” 王柏惊了一下,“我不会水。” “先沿着河道走,若是他们下来就暂时潜水。”说着她揪下一株老芦苇,只留下了中空部分给他做了个动作,“这样在水里能多待一会儿。”王柏忐忑的接过,“那然后呢,沿着水走就能逃出去?总要上去的呀。可他们这么多人,这样密集的搜索,迟早是会被发现的。” 如月道:“这道河是太湖的支流,再过不到五里就会到太湖,在那里有我的船。” 王柏大喜,他不顾肩膀疼痛也不再抱怨,而是催促着如月快走。如月却让他等等,她撕下衣襟替他将伤口包扎好。王柏低头见他垂眸专注的样子,心中竟一动。继而又自嘲的想都这会儿了居然还有这种心思。 等休整好二人再次上路,这次他们走的很快走了没多久王柏真的见到了河流的出口,果然如林笑说的连着太湖!他喜道:“这里是太湖哪处?” 如月道:“鬼拐子湾,我的船离这里不远,凫水过去也就半个时辰,你可得撑住了。[.超多好看小说]” “你是这里人吗,对路熟悉的很呢。” “在这里住过几年,也常驾船在太湖写生。”如月简单解释了一句就忙着下水了。王柏是北方人不谙水性。难免紧张,如月安慰他道:“你会些武术体力够,比平常人好的多。只要下水后不胡乱扑腾我就能带着你走,切记遇险不能惊慌,否则为自保我可就不管你了。” 王柏忙应了。如此二人就下了水,起初王柏很是害怕紧紧抓着同伴,待边游边行了一段路他就放下一半的心。又游了一会儿。他们见到方才下水的地方已经有火把的光。二人心有余悸的互看一眼,继续游水,很快他们见水上有快船经过,如月反应快拉着王柏就潜入了芦苇中。 “水上也有他们的人!” 听到同伴的声音都颤了,如月知他害怕,她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暗道追的这么紧不晓得那人是什么来路,大约是跟盐漕帮务有关,叛徒吗?她想不出个所以然,等搜索的船离去了他们才继续动身,又游了一刻钟筋疲力尽的王柏终于听少年道:“看到船了。你在这里等,我去将它划过来。” 王柏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他要弃自己而去,脱口就道:“我跟你一起。”如月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变:“那你跟紧了。”如月观察着又调用心法听。判断无人这才带着王柏游了过去,上了船后快速的划开进了芦苇丛,未等他们喘气很快又有燃着火把的船搜索而来,船头立着一名大汉,此人一脸的彪悍。目光炯炯,手持一对分水峨眉刺。他额上系了条红带子,上面绘着个白玉小刀的图案。如月见了一惊,真是江淮四的人!等船走远了,如月才松了口气,回头就见王柏抱膝坐在舟中瑟瑟发抖。 “你还好吧。”如月说着挨着他坐下。 “不好。我怕逃不出去。你说他们真的会杀我们吗?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 “要是讲道理方才在观里就不会杀无辜的人了。若是被逮住,一定是灭口。”如月平静的说着,此时她才觉得冷,但只是抹了下脸又将头发绞了绞拧出水来。 “那可怎么办呢?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你熟知地形,能跑出去吗?” “我得想想怎么走才不会被发现。等天亮了就好了,他们总不会光天化日的杀人。一定想在夜里将事情了结了。我们只要躲过这段时间就能安全的多。” 说完如月便闭目努力安下心,开始想选怎样的路径才能出逃。王柏也不敢出声打扰,他暗思自家的货怕是完了,忠叔也死了,能帮自己的人少了一个,这个林笑……他偷偷去看少年,忽然发现他的形容有异,可是太黑了也看不清。要是能逃出生天,一定得拉拢上这人,虽然年纪小可就这份临危不乱的行止便知是经历过风雨的,将来不论去不去海外有这么个帮手会好很多。 他们各有所思无声的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如月道:“好了。大概有法子了,不过就看老天赏不赏脸了。”说着她嘱咐王柏道:“一会儿你就呆在舱中,我去驾船,没事儿就别说话,那些江湖人耳力可是好的很!” 王柏见少年起身揭开舱板,将一床被面扯了下来,他让自己拿着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将被面裁成一幅三角旗,又取了白色的帕子飞快剪剪绣绣弄了个小刀图案,最后将旗子系在船头。如月见王柏举着火折子定定的看着自己,淡定的走了过去吹灭了火。“我孤身行走江湖,什么都得会不是吗?”王柏见如月闪身出去了这才放下了手,为什么他要在脸上涂东西呢?他呆呆的想着。 如月驾着小舟,慢慢从芦苇中出来,按着设想的路线向东行去,雨打在她的身上再被江风一吹冷的紧。如月忍着冷轻巧的撑着船,暗道若不是有行船的经历今日就惨了,看来技多不压身是至理名言啊。黑压压的湖面上,风吹的急,芦苇发出哗哗的声音,不远处能听到人声,如月巧妙的躲着搜索,船无声的在狭小的航路里行舟,不多时她听到有刀剑磕碰的声音便立即遣回到芦苇里,很快她就见到离船不远的一个废弃的码头上人影幢幢,听到有人呼喝有人惨叫,王柏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从舱中探出半个头来悄声问道:“怎么了?” “大概是遇到正主了。” “被追杀的那个人?” 如月嗯了声,一道闪电划过,她看到斗笠男子一剑砍掉一个人的头,又反手一剑刺进了后面那人的胸口,但他同时被第三人用枪刺中。那几人都是以性命相搏直让如月看得心跳加速,王柏也看到了,他不过就是个商人,遇到最凶险的事也不过是在家中被人排挤栽赃陷害而已,他哪里见过这等鲜血横飞的搏杀,王柏心里害怕异常,颤声道:“走吧!快走!被发现就完了。” 如月没搭腔,因为在这道闪电过后她更加觉得斗笠男子一定是自己见过的人,她习绘画练写生十几年练就了一副观察力很强的眼,对人物的形貌举止总会抓住重点,那人的眼神身形绝对熟悉,可在哪里见过的呢。那边战局将结,她想再等等看,能否想起这人是谁。于是如月让王柏退进去,自己跳到水中悄悄潜水到了近处。 斗笠男子明显体力不支但仍坚持着,对手只剩下两人了,他一咬牙主动仗剑扑杀过去,那二人也是勉力支撑,十几招后斗笠男子刺死了一人,自己也被一掌打翻在地,另一人立即去拿起地上卷刃的刀就砍,斗笠男子已经起不来身,只是在地上滚着躲刀锋,眼见着滚到栈桥边了,他突然暴起一把铁蒺藜就撒了出去。那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痛喝一声,本以为会死没想到对方力道太小只是皮外伤罢了,他大笑着用力一刀就砍了下去,斗笠男子借着最后一丝力气向后闪了闪,刀锋只是堪堪掠过,但就是这一闪脚踩空了,人一下子掉了下去,但他出手很快竟攀住了木板试图往上爬,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 对方继续大笑,那汉子捂着伤俯身喝道:“这回看你往哪里跑。”继而又问:“账本呢?”斗笠男子并不答话,只是仰脸看着他,电闪雷鸣里汉子看到他露出了奇怪的笑,“笑什么笑,我管你是谁,在江南这地界被我奇老三遇到你就……”他笑声未绝七窍突然出血,奇老三瞪着眼脸上狰狞的扭曲了,“毒……”他颤着手拔下一枚铁蒺藜,“不,我不……信。”说完他一边吐血一边眦目看着半吊半空的男子,用尽最后的内力抬脚猛踢过去,“老子……要你陪葬……太湖的鱼会把你……吃的……干净。” 说完他笑了最后两声就倒地气绝,斗笠男子则被踢到半空,他在剧烈的疼痛里好像看到芦苇里藏着一个人,那是谁?没等他多想便晕了过去,人重重的摔进湖里,很快就被水淹没了。 雨仍在下,雷声不断,如月潜到那人沉下去的地方,在黑暗里摸索了许久才在一大堆淤泥里摸到人。晕死过去的男人很重,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驮着浮出水面,如月伸手在他脸上抹去了易容,她的心咯噔一下,继而苦笑道:“果然是你。”(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一念 王柏在舟中等了许久也未见少年回来,心里忧惧异常,从小被欺凌让他养成了从不信任任何人的习惯。他不愿坐以待毙,便试着去舱外撑船离去,怎奈只能将船划得原地打转,进退两难间王柏颓丧的坐在船头,满眼都是芦苇,凄风苦雨打在身上,从没有如此无助!他明白自己只能等待。在这不知名的地方他已经完全搞不清方向了,加上水上搜索的船,陆地上追捕的马,要逃脱实在很难!可是如果少年已然弃自己逃掉或者被人杀了,那该怎么办?就在王柏陷入绝望的时候,忽听到有划水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大惊马上躲到了舱中,掀开一丝布帘偷偷向外看去,甲板上突然搭上来一只手,船被压的晃了几晃,接着一个人探出半个头,“王兄,是我。林笑,快来帮个忙!” 听到这个声音王柏犹如听到仙乐,救命的来了!他忙出来蹲在船头要拉少年上来,却见少年还带着一个人,这人紧闭双目,脸色看上去就像个死人。“这,这,是谁呀!” 如月看着畏惧的王柏道:“哦,被牵连进来的,跟你我一样。快,帮忙啊!”王柏疑心重重的接过那男子,又把少年拉了上来,二人合力抬着半死之人进了船舱。 如月将人放好后,就立刻搭上对方的手腕开始号脉,王柏点亮了火折子犹疑的观察着他们,“这人不是观里的吧,我对他没印象。” 如月嘘了声让他安静,号完脉她叹了口气又去解他的衣服,“把火靠近点,我看下他的伤。” 王柏蹲下为少年照亮。嘴里嘟哝着,“带这么个人怎么逃啊,我看他活不了了,咿呀,”他看到对方的伤立时说不下去话了,侧着头不敢看。 男子的身上有数处被利刃造成的伤,被水泡了后便发白血从伤处慢慢流着,如月看的重点不是刀剑伤。而是他胸口处的那个掌印,见这伤十分严重她心里也慌乱起来,这么一掌要是挨在自己身上那定是必死,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居然能撑到现在,还杀了那么多人,到底是跟谁学的功夫?这伤即使不是内脏破裂也得是胸骨骨折,她试着触摸了下胸口。只觉一片冰凉,连起伏都没有了。如月吓了一大跳,脸色也变了,忙将手指压着耳根动脉,又凑到近处去感觉他的呼吸,好在有心跳也有呼吸。她顿时松了口气,再去看王柏,他正呆呆的瞧着自己。 “怎么了?咱们驾船多带一个人无所谓的。你不必有顾虑。” “你……你是女子?” 如月惊了一下,马上摸了下脸,“呃,你的头发掉了。”王柏指了下她身后,如月去摸,果然头套已经掉了一半。就这么耷拉在脑后。 “唔。是的。”她佯作镇定道:“我一个女子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故此……就乔装了。还请王兄莫要怪我隐瞒与你。” 面对着对方的坦然的目光,倒是王柏窘迫的移开了眼,他一想到跟她的接触又想到之前她的言行,心里生出说不出的感觉。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如月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处理着半死之人的伤,待发现对方后腰下方亦有伤。她只能停了手对一直沉默的王柏道:“下来你搭个手吧。我不方便。”说着便把金疮药递给了他。王柏接过药见她起身忙问:“你干嘛去?” “他这个样子可不行,我给他拿一身干净的衣服。你帮着给他换一下。哦,他穿会小,凑合吧。”她从舟仓甲板下面取出衣物又把那床被子一起给了王柏,自己就主动去了外面。 如月戴着斗笠,立在船头,望着远方不觉再次苦笑起来。这算什么,缘分吗?不带这样玩的!待会儿怎么办,到底要不要带着他一起逃?怎么都觉得好像是九死一生的事。[.超多好看小说]干脆不管了?带着王柏凫水逃了,弃他在船上生死由天?反正他也不会知道……到时不是被伤磨死就是被人逮住杀死吧。可是,为什么江淮四的人要杀他,他可是皇子!有怎么样的原因能让他们这样做呢?不管他,不管他……心中的小恶魔跳出来说你历经了那么多事怎么还不明白什么叫明哲保身?跟他搭上关系你难道不怕宫里的人知道你没病的秘密?远的不说就是现在他跟死人没啥两样,怎么能让三个人一起全身而退?开玩笑呢吧,你可不是神仙! 如月左思右想叹了口气暗道:对不住了,你别怪我自私。她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进了舟仓想跟王柏商量一下,未料一进去就见王柏就着火折子在翻阅一本册子,他一见如月近来忙将东西藏到身后。 “你拿的什么?”如月心里一紧,立即追问道。王柏犹豫了片刻还是拿出了册子,“我不知道,你看看?”如月盯了他一眼心中加紧了提防之心,她不动声色的接过册子去看,按文字形式应该是账本,她记得奇老三死前提到过这东西。难道是……如月有些明白了,但故意无所谓道:“这不就是账本吗?他该是个路过的商人吧。” 王柏盯着她,突然问道:“你认识他?” 如月又是一惊,“你怎么这么说,我跟他也是萍水相逢。” “不!你一定认识他。否则你怎么会费那么大的劲救他,他就是被追杀的那个人!这衣服我认得,他易容了对不对?”王柏见如月皱眉不语,接着道:“这账本明显是暗账,所记录的数目如此巨大,那些词儿都是用来代替的,那些芍药牡丹的花名其实暗指了人名。这绝不是一般的账,那些人死死追着就说明这东西这人对他们很重要。他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冒死救他。” “你怎么看的懂?” “经商的谁不做暗账,可我从没见过单笔百万两的账。这不是走私货的就是洗钱用的。不是跟江南巨贾有关就是跟官家有关。我说的没错吧。” 如月叹了口气道:“应该没错,王兄不愧是商家出身……经你这么一说我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被追杀了。” 王柏等着她说,如月却走过去蹲下细细看着那张发青的脸暗思:原来你真是这样的人,我还以为是被小说家美化了的,这么拼命,完全不顾及身份的孤身闯虎穴,该赞你认真还是愚蠢呢。 “他到底是谁!!” “王兄,你可知今年的水患死了多少人吗?”如月也没回头而是开始翻阅账本。没等对方回应她继续道:“只吴县就死了百余人,其他地方不用想就知道一定很惨,那些赈灾的银子还有修堤坝的钱也许就在这里记着,哦,大约还有私盐铜金矿产之类的记录吧。” 王柏大惊,疾走两步也蹲下,盯着如月道:“你的意思是……这是官家贪污、漕运那帮人行贿以及走私的证据?”他不能想象自己刚才说的话是真的,但越想越觉的就是如此,于是腿一软人一下坐倒在地上,自语道:“难怪呢,难怪呢,数月前我听说朝廷要查此事,可过这么久了也没动静,本以为官官相护走个过场的……啊!”王柏惊叫一声,指着仍昏迷的人道:“难道他是钦差!!对了,一定是这样!完了完了!!卷进天大的麻烦了!!这要是被发现我们都得给他陪葬啊!林笑,咱们不敢趟这趟浑水呀,快逃吧!!” 如月合上账本看了看惊慌失措的王柏又看看昏迷的皇子,她不知道自己刚做的决定对不对,忽然想到这光景竟然跟两年前的那个夜晚有异曲同工之妙,帝王的生死竟在一个女人的一念之间,如月想到这里无奈极了,她长叹一声,对王柏道:“这人得救,若实在救不了至少得把这东西送出去。” “什么!你疯了!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事吗,啊,不用想整个江南的贪官污吏还有道儿上的那些人个个要杀他,你想救人,还想把账本送出去?你不是疯了是什么。啊,我知道了!!”王柏突然起身向后退了几步,“你是他的女人?” “你胡说什么!”如月也站了起来,厉声斥责道:“我救他只是为了想帮助江南的百姓,账本是最重要的证据,没有它就扳不掉那些官匪。” 王柏完全不信的样子,他的眼睛从如月身上转到账本上又转回到如月身上,“你真的要救他,要保住账本?” 如月正色颔首,“我知道你怕,我也不强求,你可以离去,我是一定要带着他逃的。” “逃?我自己,你这是在为难我!不行,绝对不行。我不管他是你的谁,也不管他是钦差,我只想活命而已。不杀他也行,就把他跟账本留在这里咱们自己逃走。” 如月摇头,王柏失控嘶喊道:“你斗得过这么多人吗,带着他怎么逃啊!他不过就是个钦差而已,死了就死了吧。朝廷里的官儿多得是呢。”说着他竟拿出匕首对着如月道:“你必须扔下他带我逃!” “他可不只是钦差。”如月叹息一声正容道,“他是皇四子爱新觉罗胤禛。不能扔,更不能杀。要是让人知道你这样做了,那就会抄家灭门祸及九族!” 王柏张着嘴呆然的看着如月,半晌他才发声。“我不信。你怎么知道的!皇子会揽下这样的事,会被人打成这样,皇子不是该享受着荣华富贵过着人上人的日子吗?他怎么可能是皇子?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逆转 如月没说话,王柏已然快疯了,他拿着刀来回走着嘴里低声说着话,突然他瞪着如月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可是皇子,你怎么会认识的!还有之前……你一定不是普通人!说,你是谁?” “我就是个小人物,家里也经过商,后来我被家族抛弃就自己过活了,看得多就知道的多,至于他,”如月叹了口气,“不过是在京师厮混的时候见过一面,说过两句话而已。” “他真的是皇子?”王柏突然停下脚步,面容古怪的看着依旧昏迷的胤禛,“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居然成了这个样子?你说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会被株连九族,可那些人怎么就不怕,我不信他们就不知道这人是皇子,愚民匪类不怕就算了,怎的连当官的都不怕?到现在了也没见一个官差,闹成这样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为什么不救呢!” “不救也许是想他死吧。不救将来可以找借口说不知情再去找替罪羊,但他若是拿着账本进京面呈了圣上,那么他们就会死的很惨了。你说要是你会如何?” 王柏呆了呆苦笑道,“我怎么命这么苦,会遇到这样的事!” “也许从下雨的第一日起,这一切都注定了。则虽辜磔,窃金不止。就是这样了。” 王柏惨笑道:“天下皆为利,哪里还有什么清官,你说的是,律法不严,徇私舞弊,这就是现实,不过要是皇帝知道他儿子落的这个下场,会不会开始用重典呢?不过他们的事跟我没关系。我只想活着。林笑,哦,你真的就叫林笑吗?好吧,你叫什么无所谓了,你,跟我走吗?” “跟你走,去哪里?” “去海外,离开这里。你不是对那里也很向往的吗?我也是,反正不管落到谁的手里都是死,咱们还是一起逃走吧。” 如月指着胤禛道:“那他你打算怎么办?” 王柏的脸阴郁下来,他压低声音道:“最好是死了。” 如月面色不改道:“那账本呢?” “你觉得以一己之力能带着账本逃出去?或者能逃出去,送给谁呢,巡抚,两江总督吗。你能确保他们就不是这个关系网里的人?他们不会杀你灭口?想做英雄?太天真了,你!” “总有人会在意的。”如月平静的说,“这个天下是爱新觉罗家的,当皇帝的怎能不去管,康熙算是个好皇帝,他定不想江南弄的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没粮没进贡会让他难受的,若再给反清复明的人生事的机会……这些他一定不愿看到的吧。” “这么说你要送到京师去?哈哈,”王柏狂笑道:“太可笑了。就凭你?” “不,我只是相信以他的谨慎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只要保证他活着,再把账本留下,其他的我不会管。海外,是可以考虑。但不是跟你一起走。” “你还说自己不认识他,嘿嘿,谨慎?谨慎能弄成这样,这位皇子殿下都快死了,你还信他能成事?太可笑了!” 如月叹道:“我的话都说完了。你待如何?” 王柏又一次拿起了刀,“我自然要逃跑。他必须死,账本我要拿着防身。” “我呢?” 王柏的眼神开始犹豫。继而他又坚定起来,“你要么跟着我逃,要么就去陪他吧!” “你以为你一个人能逃掉?” “有何不可,杀了你们,把尸体推下水,再把账本藏好。我躲在这里,等天亮了就跑,万一被他们发现也能用账本做保命之物。” “哈哈,你以为你被捉住他们不会用严刑逼供?” 王柏白了脸道:“还有一半机会能逃呢,可跟你们在一起半点机会都没有!你赶紧做决定。” 如月默默的将账本揣在怀中,做出迎接打斗的起势,“你想试,就请吧。[]” 二人在狭小的舟仓中对峙着,舟外大雨,小船在湖面上摇摇晃晃,黑暗里王柏粗重的呼吸听的很清楚,如月则暗自想着对敌之策。僵持了一会儿王柏扑了上来,如月矮身去擒拿他的手,王柏闪过,如月击中他的腰,王柏摔倒,他起身再次扑过来,如月依然将他放倒,如此反复数次后,如月道:“你打不过我的,王兄,我想活也不想让你死,你跟着我逃吧。杀了他你一定必死。” “哈哈哈,”又一次失手的王柏坐在地上呆了会儿,忽笑忽泣,显然情绪激动异常,“必死,我早就必死了,失了货你以为廉氏那个贱人就能放过我吗,她会在父亲前进谗言,我定会被撵走,即使争取留在本家,也会被那贱人的儿子设计杀了,为什么都是嫡子父亲就不爱我呢!我难道没本事吗?为了个女人!!不是他让我押货我又怎么会来这里,又怎么会遇到这样倒霉的事呢!!这都是为什么!!我恨呐!!”他越说越激动,哭喊道:“事到如今,我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反正都是个死,我怕什么呀!” 如月见他失控立刻警觉的做好防范,未料他飞快的爬到胤禛的身边,“把账本给我!!不然我立刻杀了他!!”舟中黑暗如月看不到他的动作,但能想刀一定抵在胤禛的身上,这人情绪不稳真保不准会做出来什么事! “有话好说。你先放开他。” “放开?你当我是傻的吗?哈哈,已经出血呢,我的手抖的真厉害。呵呵,没想到我王柏还有杀皇子的一日,要是父亲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呢,惊呆了吧,哈哈,杀了他,来日他们也就都死了吧。这不是挺好的?” “王柏!你就是要账本而已,别伤害他。账本在我这里你来拿。” “你有功夫,我才不会上当,你快点将账本扔过来。”他急促的说着。如月忙道:“好的,你不要轻举妄动。”说着她悄悄挪动从旁边随意摸了一本书扔了过去。“给你。” 正当她等着王柏离开再出手,没想到对方喝道:“这不是账本,你这个贱人,居然拿假的来骗我。” 如月没想到他这么警觉,一时想不出法子,又听王柏笑的诡异道:“你休想再骗我,他这会儿可又流血了……马上就要死了!你,过来。我要亲手拿到!”说着他点燃了火折子,微弱的光下如月分明见到胤禛的脖子上驾着刀,领子已经被血浸湿了,而王柏则是一脸的狂乱,他尖声道:“你快过来!!” 如月慢慢走过去想着怎么样能夺下刀,但王柏不给她机会,“跪下来!你!”如月只能按他说的跪倒他面前。这样他们就面对面的看着对方了。王柏突然伸手探到如月的怀里,如月下意识的就去挡,王柏立刻甩了她一个耳光,只把她打的耳鸣起来。王柏接着就继续去摸,他嫌麻烦便撕开了如月的衣衫,王柏看到她上身缠了几层的麻布愣了愣。“你还真是用心良苦。”他讥讽了一句,拿到账本让他激动的全身都在抖。 王柏看了看如月又去看胤禛,“你去杀他。”如月捂着耳朵望着他,“我让你去杀他!” 如月冷笑道:“你还真是好算计,不过我杀的跟你杀的有何分别,他死了你活不了!” “我不管,快点!” “我不会杀的,要杀你自己动手。” “贱人贱人!!”王柏突然暴怒。他一巴掌接一巴掌打着如月,打到手木了才恨声道:“我杀了你们谁也不会知道,太湖的水深的很呢!”说着他一咬牙一刀就捅向如月,如月暗道不好立即夺住他的手腕,王柏大喝一声半起身用全身力量压向如月。如月倒在胤禛身上,她勉力撑着。火折子灭了,黑暗中只听得到王柏的自语和如月的喘息声。“杀了你,杀了你!!” 放在平日如月拿下王柏这样的人不成问题,可现在她历经了几个时辰的逃难,又费了大力气救了胤禛,现下内力几乎调动不起来,她又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面对二十多岁进入癫狂状态的男人明显就处于下风,见那刀离胸口愈来愈近如月已经绝望,她连身下那人动了动都没察觉。 王柏见马上事成顿时大笑起来,他都看到刀尖扎了进去,血渗了出来染红了绑带,正待再用力忽然看到如月眼里的绝望变成了惊喜,他大惊一侧头就觉得太阳穴挨了一拳,痛呼一声他松了手摔倒了。如月摸过刀翻滚倒一旁,又激动的看着半坐起来的胤禛,“你……”只说了一个字就见那人眼一闭又晕了过去,而王柏却大叫着跳起来扑到胤禛身上用力去打他,如月慌忙去拉根本拉不开,又见他去掐胤禛的脖子,惊得她连踢带踹,即使如此都不能对方松手。 如月看了看手里的刀,喝了声:“王柏!”对方没有松手,她一刀扎到对方的背上,刀往里送,她都能感到肌肉撕裂、骨头折断,那种手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当半尺多长的刀刃都插了进去王柏终于松开了手,他慢慢转过头看着如月,黑暗里如月看不到他的神色,心里觉得恐惧无比,她亦松了手,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王柏站起来,舟仓矮,他佝偻着背,痛苦和急速的失血让他终于在迈出两步后就倒在了地上,将死的他想到了父亲的脸,继母的阴狠,已故母亲的微笑,一双儿女的可爱,最后他想起年前在京师花重金请白云观的巽元子批的命:本命之年有大难,避祸不远行,舍千金乃能渡劫。南方主凶,近女不详。他没有千金去舍,也不能不听父亲的命令,为了避祸,一年了他除了妻妾没有碰过其他女人,对继母能躲则躲能忍即忍,但是到最后……恍惚中王柏自嘲的笑了,女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叵测 如月在黑暗中抖着身子维持这侧坐的动作已经很久了,她脑中一片空白,等有了意识才发现王柏早已不动了。这世界的声音统统回来了,雨打舟棚的声音,风吹过的声音,甚至连远处隐约的犬吠马嘶都能听到。自己杀人了,如月攥紧了手又松开,她不知道亲手杀人竟是这样的感觉,而且所杀还是一个称的上朋友的人!就在几个时辰前她还在跟王柏商量要不要一起出海,讨论明日去酒楼吃饭,可现在他竟死在自己手上!如月摸了摸脸,两边脸都肿了起来,身上又冷又痛,就是这份痛让她想起现在不是恐惧的时候。如月起身,本想越过王柏的尸体,但她还是驻足蹲了下来,检查过后确认此人真的已死才低低说了句:“对不起。” 如月又去看胤禛,她发现皇子的呼吸比方才还要微弱,脸色可以用可怕来形容了,她不晓得怎么办才好,只能先扯下衣襟包好他脖子上的新伤,看到习惯性的在包扎后打好的蝴蝶结,她惨笑……你会死吗?如月无声的问着,摸着胤禛的脸,冰凉潮湿。 她回忆着同这个人接触的点点滴滴,说不清谁欠谁的恩情,未来的帝王知道自己就是琅如月吗?知道了又会如何?如月不知道不救他的话会不会跟当年的曼珠一样,可明白的是救了他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矛盾中如月觉得自己来到此间的意义也许就是为了保持正常的历史发展。不论怎样先逃过追捕是要紧!可带着个半死之人想逃出去可是非常之难!如月试了试内息,发觉还能正常运转便扶起胤禛,开始为他试着打通经络。她的手法比较初级,也正是因为此才敢试一试,至少能让体内被阻的气息通畅起来。胤禛也是练过武的,冲破这一层后他自己调息也能容易一些,“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如月轻轻道:“希望我救你没救错。” 当给胤禛疏通完内息她已经筋疲力尽,如月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去外面看看动静,但身子的疲倦让她一点也不想动,于是就爬着挪了几步靠好,掀起帘子往外看,此时雨小了许多。风也平静了下来,眼见着就有放晴的架势。如月叹了口气,这下搜索的人更容易找人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呢?她闭目思索着,想着路线又去想到底是走水路还是换成陆路,胤禛的人会比追杀的人先找来吗?账本……对了,账本。 想到这里如月摸到压在尸身下的账本,又一次翻阅起来。这回是仔细的再看,于是看出了些许门道,这跟之前甄氏给她教过的做伪帐很相似,也如王柏说的花名很可能就是人名,来往账目最多的只是十两,如果不是王柏提过什么单笔百万两的话。她可想不出来这个十两是这个意思。但只凭这个能成为证据吗?如月再次翻看着心里暗道一定还有什么,因为翻得快,又是在微弱的光下,她在飞速翻阅的过程中发现每页纸都有一两道貌似不经意的线条,将书页错开后,每页上线条好像可以组合成了一幅图,但得拆开来拼才行。这是什么的地图?她疑惑极了,想拆又忍住了。现下时间不等人逃离太湖才是最重要的事。 如月振作精神来到甲板上。撑着船开始按照预定的路线走。从这里到预定目标月亮湾还有很长的一段水路要走,她还得避开会遇到敌人的便道,如果真遇到了,但愿自制的江淮四的旗子能管用吧,那些暗话还记得多少呢?她一边撑船一边回忆。突然如月停了下来,她想到万一遇到的是顾云。一定会一眼看穿自己吧。呆立了半晌的如月颓丧的放下摇橹,坐下来发起了怔。枭雄会因为哥哥放过自己和胤禛吗。好像几率很小,难道还能指望人家在过了两年后还爱屋及乌? 此时雨已经停了,如月摘下斗笠,她掀开帘子探头进去,胤禛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王柏仍趴在那里,狭小空间里的气味非常不好闻。如月将帘子卷起来,重新靠坐好呆望着天,慢慢的浓云变淡一轮明晃晃的圆月从容的跳了出来,一下子湖面上布满了银辉。芦苇在月光里摇荡,雨后的雾气似有若无,蛙鸣声声和着水流的声音,就像置身仙境一般。 如月想起昨日自己还在船上吃着美食写写游记盼望着天晴可以画太湖月景,还喝着酒体会着江湖夜雨十年灯的感觉,现在呢好像只能等死了?哥哥,母亲,真想你们啊。此时的如月深觉非常无助和孤独,眼泪流了下来,她望着月亮并不去擦泪,因为太多了。 胤禛先听到有人在小声啜泣,在恍惚中竟觉得回到了府邸,是家中的妻妾在哭。但稍有清醒他就反应过来身处何地!胤禛尽量让自己的感觉灵敏起来,伤的不轻,但好在内息疏通,这是在船上,自己掉到水里了,追杀自己的那拨人应该都死了。谁救了自己,他在脑中搜索着最近的影像,熟悉的声音,总共两个人,他们谈论的是自己,有人要自己……啊,账本!想到账本胤禛惊的心跳加快,冷汗起了一身。他蓦然睁开眼,看到身边躺着个人,这人的眼还半睁着,嘴角的血背后的刀都说明他死了。胤禛想起这就是那个要杀自己的男人,那另一个呢? 他一转头就看到了少年坐在船头,是他在哭?不对,他就是那个在青帝观里的人,一个会说洋文画西洋画的人,当时就觉得很熟悉,再仔细去辨认,那散开的头发还有半裸的上身!月光下,他的袖子没有了,纤细的胳膊和肩头在外露着,还有他的胸,缠住胸口的绑带松开了许多,能看的很清楚这是个女人,现在胤禛已经确认她是谁了,可她不是应该还在昏迷吗?怎么会在这里的?她腰间插着的不就是自己用命换来的账本?! “琅如月。”胤禛咬着牙低声道。 快两年了没有人这么称呼自己,那冷清的带着威慑之力的声音让还在哭泣的人打了个寒战,如月慢慢回过头,胤禛正坐在舱中,他的身子没入黑暗,只有脸和放在膝盖上的手显现了出来。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没想到对峙这么快就来到了。她和他默然的看着对方,如月看到胤禛不自在的移开了眼,后者则皱眉道:“你先换件衣服。”如月啊了声,她没等到对方的质疑和训斥等到的居然是这么一句话。疑惑中她看了看自己,方才情急完全忘了这档子事了,难怪这么冷呢!如月的脸在烧,这样子即使是放到现在也是会被人吹口哨换来一堆色迷迷眼神的!她矮身进了舱,低着头不敢去看胤禛,只是左右找着衣服,但唯一的那身已经换走了,剩下的……她看了看王柏,一个死人的衣服……胤禛见她犹豫的样子又看看自己便明白了,于是就想脱下外衣递给她,谁料稍一动胸口就是剧痛,实在忍不住哼出了声。 如月忙扶着他躺下,“你别动,内伤很严重,也许胸骨断了,动来动去要是扎伤内脏就糟了。”她跪在他的身边,担忧的嘱咐着。胤禛却别过头,这距离可看的更清了!如月察觉了便尴尬的离远了些,她一咬牙还是将尸体翻过来脱下王柏的外衣,自己穿上了。 “给你。” 这句话让胤禛转过头来,他见如月又来到近前,手里拿的正是账本。胤禛接过来,大概翻了一下就收到怀里了。 胤禛盯着如月的眼,冷着脸问道:“为什么?”如月猜测他问的意思是为什么没跟王柏一起杀了自己逃走,也问自己为什么成了这样子而不是躺在兰若寺的床上,或者在问为什么就这么直接的把账本交还了,等等。 如月也盯着那双黑瞋瞋的眼,“我只想做对的事。” “对的事?呵呵,你之前跟他们说的话还真是大义凛然,真这么想的?还是现在已经后悔了?” 如月真的开始后悔了,当时救胤禛不是因为他是皇子,而是对他行为起了敬意,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个人是在为老百姓做事,怎么能下的了手呢?可是现在她想到的却是,不管是在观里还是在舟上自己说了太多大逆不道的话,在这个写下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就要满门抄斩的时代,就自己以上的那番言论砍头都是轻的了,定会祸及家中,想到可能会被自己所累的亲人她紧张的咬住了嘴唇,心里飞快的转着:这人是最要规矩的,而且生为爱新觉罗家的人维护皇权是一定的,再加上自己假病欺君那么……如月忽然就生出杀人灭口的想法,他死了一切都没事了。 胤禛看着神色变幻的少女,这丫头还跟以前一样的越矩,这会儿不知在想什么对策,如果是自己那一定就会杀了了事,方才已经杀了一个了……何况她也定翻过账本,或许还发现了其中的秘密,以她的聪明应该会记住再去往深的查,那么,是不是该不留后患,突袭出手杀了她灭口呢? 月光下,舟仓中,两个心怀叵测的男女就这么对视着,直到不远处传来船破水声以及些微的人声。二人都是习武之人,很快他们就明白追兵到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章 急智 “先想法子离开。”胤禛以下命令的口吻说道,如月不介意语气,她在意的是那个“先”,然后呢,安全了以后呢?她目光灼灼的盯着胤禛,后者眯着眼看她,“再不走就都死了。” 如月扬了扬眉起身将王柏身上的刀拔出来扔给胤禛,“自己保护好自己,能逃你就逃。”说完就打开舱板从里面取出一把短刀,这刀上还有切熏肉的味道,逍遥日子到头了呢,她苦笑着将它插在靴筒里。 如月又一次站在了船头,拿过竹竿开始撑船,离月亮湾还有一半的路程,到了那里潜水进支流胭脂溪,顺水就可以到吴县,然后去李府老宅,苏州府能信的只有李煦家。如月这么打算着,反复推敲着可行性。胤禛看着少女熟稔撑船的样子心里竟微微觉得她也许是可以信任的,至少是被救前。 皇子调整着内息,暗道但愿留下的印记能让伍十弦带人赶来,江南的官真真胆大包天,居然连皇子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的?!张桐一定是死了,可惜了呢,潜伏了五年,不过要是账本能送出去也不枉此行了。官,匪,统统得清了!他这么想着,按紧了胸口。 小舟轻巧的行驶在湖面上,如月对这一带非常熟悉,有几次都能看到追兵船上的水手,但就险而又险的避了过去。可好运不能总跟着她,这一次他们被发现了。胤禛躲在舱中,他握紧了刀随时准备搏杀,只听船外的对话传来。 “哎,你是兴武泗还是兴武六的人,怎么没见过。” “哎呀。是江淮四东堂的任堂主,俺叫泥鳅,是兴武六邱帮主派来走小道寻红票的,哦,这是顾帮主给的信物,说是若见到自家兄弟了别有误会。” “哦,真是顾帮主的白玉刀,这么说你这小子还挺受器重的。将来多亲近啊。对了,你从哪里过来的?” “鬼拐子岔口十六滩。” “哎,听说奇老三就死在迷烟渡栈桥上,估摸这红票也是从那里跑的,你一路过来没见到?” “回堂主的话,没见到,要是见到了一定放消息通知。” “嗯。好了,你快走吧。别误了大事,眼见着天就要亮了,再找不到人,呵呵,都得吃香板。” “晓得了。俺这就走了。” 胤禛只觉小舟一动。便快速的离开了。他松了口气,这时才察觉背上全是汗。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船又停了,如月挑开门帘弯腰进来,一进来她就坐下了。 “怎么不走了?” “实在没劲了。”如月喘着气道:“刚才做样子力都用完了。撑船真是体力活儿。你怎么样?” “你给我打通的经络?” “你怎么知道?”如月惊了一下,她马上反应过来,“是了,给你运功的时候,就觉得咱们的内息运行挺像的。” “不愧是文远的徒弟。” “文先生叫文远吗?”这是如月第一次听说。她好奇的睁大眼问:“那你是跟谁学的功夫,能在那样的围捕下逃出来很不容易的。” “你?”胤禛冷着脸哼了一声,如月怔了怔,苦笑道:“四爷,您怎么这么讲究。对我这个江湖人就算了吧。现在还是这样的情况。” “江湖人?你假病就是为了做江湖人?还是说要效仿你那个师傅出逃海外?试问好像没人迫你做什么事情吧。何至于此?” “其实,我也是年中才好……哦。你也知道的嘛,我躺了这么久。静久思动,自然会出去玩玩,结果这一玩就收不住了,家里人都在北京,这里没人管的了我。” “为何不进京?” “怕又要学规矩,格格不如侠女好玩。(.无弹窗广告)嘿嘿。” “侠女,你这丫头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我看你是根本不想进宫吧。”胤禛冷冷道:“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在作假?!” “四爷,怎么可能从一开始就作假,我可是你送回来的,有伍大人在,有太医在,我能做什么假,那会真的伤的很重,难道你认为我一直躺着才对吗?” 胤禛不说话,他想到了那夜这少女为了护自己而受的伤,那么重,的确是命悬一线,而且方才她坐在船头流泪看月的时候,背上的灼伤隐约可见。 见他沉默,如月忙问道:“四爷,这些年,您还好吧。我哥,我娘您都见过吗,他们好吗?” 胤禛和缓了神色道:“琅侍卫我多有见,他很好。你母亲,听说也不错。” 如月听他说的简单,心里暗恼,多说点会累吗?忽然她又想起一事,神色便尴尬起来,“那个……乌林她,哦,是耿格格她,她……” 胤禛的眼冷的让如月说不下去了,以为他不愿谈这个问题的,未料皇子竟开了金口。“耿氏很好,她伺候我也伺候的很好,不媚上不欺下,话也不多,是个好的。” 如月嘴角抽搐了一下,什么叫伺候你伺候的很好?!话也不多……可怜的乌林一定过得不好!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就显了出来,胤禛一见便知她不信,正要讥讽几句就见她霍然起身,走到船尾看了下,回头紧张道:“坏了,好像方才的船过来了。定是察觉不妥了。” 他们二人又沉默下来,如月挠着头使劲想如何脱困,胤禛也在想着法子,终于皇子淡定的下着命令道:“你带着账本潜水逃走。” “不行,你落在他们手里不死也得掉层皮。我没那么无情。”少女也冷声道。 “账本要紧。不用理会我,我怎么样也是皇子,他们总得顾及。我死了,会有很多人不好过。而且我的人就快到了。” “不用说假话了。”如月走到他近前,“四爷,你的人能来早就来了。他们要是忌讳你是皇子一开始就不会授意这些人出手。现下我们在一条船上,同生共死呢。”她用嘲讽的语气压低声音道:“不管之后你想怎么算账,先一起活着出去吧。”说完她伸手道:“账本给我。” “你要做什么?” “信的过我就给我。一会儿有可能被捉,账本在身上一定会被搜出来。” “你待如何。” 如月指了下王柏,胤禛立即会意。他也没犹豫果断的将账本拿出来,如月用油纸层层包好放在王柏的怀里扎紧了。拖着尸体来到甲板一把就推了下去,她环视周围记住地点,将船驶开一段路又看着胤禛道:“该你了。” 如月刚准备完,江淮四的船就到了。如月装作意外的惊奇问道:“任堂主,您怎么往这路来了?还是找俺有事?” 这任堂主是个三十出头相貌堂堂的男子,留着美髯,做书生打扮。一见如月他就笑道:“泥鳅兄弟,你这船可不像帮里用惯的船啊。” “用的是自家的,习惯了。” “嗯,也是,常有兄弟有这习惯。哦,不介意的话能让我上船瞧瞧吗?” “上船?为何?” “因为我看兄弟身量小,必定不重,可这船倒是吃重的很呢。若没有载重物,必定还有别的人吧。” 如月心道这人好缜密的心思,但脸上还是做出意外的表情,“任堂主是什么意思,这船上可就我一人呢。哦,大概是甲板下放了些平日用的东西。” “今日有大事,你竟不清理干净,难道不知船轻些好追人吗。” “是俺没考虑周全,堂主若不信可以上船来看看。” 任堂主仔细看了看如月,一个纵身就跳了上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人,三人上船,船身只是微晃,如月暗惊居然来了这么多高手!任堂主先是去看了船舱,里面无人,他又掀开甲板,见里面不是书就是吃喝衣物这样的日常东西,他不甘心的有将东西全翻出来,暗格里依然没有人。他们三人互相看了看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俺就说没人吧。”如月无辜的说道,又叹了口气。任堂主换上假假的笑脸,拍了拍如月的肩,忽然就一把拿起她的手,见手上磨的都是茧子又松开。“是我多虑了,泥鳅兄弟还望不要见怪啊。”说完他招呼了那二人又回到自己的船上。见船走了,如月才松了口气,她假意也离开了一会儿,然后调转船头来到方才停船的地方,轻声道:“四爷,上来吧。” 胤禛受伤本重,又一次下水,冰冷的湖水和只用芦苇吸气的窒息感让他难以支撑,也幸亏他是意志坚定之人才能忍受住,可当被如月拉上来后就撑不住的晕倒了,缓了一会儿才又醒过来,见如月正给半搂着自己,一脸焦急,他心里感动了一下,却故意冷着脸道:“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还不快走。” “知道!”如月点头,把他半抱半拖的弄进舱中,在地上捡起一个小罐道,“这是昨日剩的一点银鱼汤,我熬的,天冷应该坏不了,你吃点补充体力。待会儿可能还等下水呢。” 胤禛接过罐子,看了看里面,汤是冷的闻不出什么味道,但他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于是也不挑嫌什么便小口吃了起来。一尝之下竟觉得甚是鲜美,抬头去看如月,见她又回到了甲板上,开始撑船,如月身材苗条,她拿着长长的竹篙,这一下一下的动作看着很是赏心悦目。胤禛低头思量难怪到了今时今日娶了妻的十四对她还是念念不忘。(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章 生死 当能看到月亮湾的那片空阔的水塘时,如月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她的心中充满了喜悦,看来逃出有望啊。(.)正想进船舱跟胤禛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耳边传来破风之声,一道箭光袭来。如月侧身避过,眼光瞧见第二支箭跟着来了,她马上匍匐于地,喝了声:别出来!就地一滚滚进了船舱,黑暗中胤禛急问道:“怎么?” “不知道。怕是被盯上了。如此小意显然是有备而来!”如月喘着气,努力让心平静下来,“离月亮湾的水道很近了,不行咱们就跳水游过去,不能在此等死。”在她说话的功夫,船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那是箭击中木头的动静,船也因此开始摇晃。 “你逃吧。我这样逃不掉的。”胤禛的声音很平静。 “不是早说过一起逃的吗!”如月有些恼怒,她喝道:“这么急着让我走,你就那么想死吗?是过的不如意了,还是对未来没信心?你是什么人,你是爱新觉罗胤禛,是要干大事的人,以后还有许许多多贪官污吏等着你杀呢。这会儿就放弃算什么英雄!废话少说,你躲好了,见机行事!” 如月拉他起身,胤禛反手握住她的手,“为什么?”黑暗里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如月听得出对方语气里的感动,她洒然一笑,“不为什么。就觉得你人不错,至少在政务上没让人失望。” 胤禛不再问了,郑重道:“谢了。若能生还,我……” “不要说这些话,先应付眼前吧。” 如月让胤禛拿着舱板当盾牌,之后她深吸一口气。拔出短刀,从帘布里偷偷探看外面,远处来的有两艘船,其中一艘是那个任堂主的,另一艘则是专门在甲板上驾着大型弩弓的船,上面有十来个人在操控。如月不知道是哪里露了马脚,这姓任的竟不打招呼就杀了过来,显然已经判定自己是敌非友。(.)那么周旋的话也不用多说了,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想到这里她退到放油灯的地方,轻轻一转,里面有个暗格,她从里面拿出两粒黑弹子,正是从王柏那里取回的开门红。那艘弩弓船上定备有雷堂的东西,就先炸了你。想到此处。如月将刀咬住,蹬掉鞋子,撕掉多余的衣物,悄悄从船舱另一边出去潜下水,她游泳游的很好,没有一会儿便摸到了弩弓船下。单手拿着两粒弹子,又拔出刀扎在船沿上借力纵身而起,人在空中时将手一扬,一粒弹子扔到了甲板上,另一粒则滚到了舱中,当如月的脚再次踩到刀身借力跳回水中时,弩弓船爆炸了,里面果然如如月所想放着不少雷堂的炸药。爆炸之猛烈连在水里都能感到热浪。可惜了,只有两枚,否则连那艘船炸了该有多好。如月有些得意的想着,但下一刻她就觉得脚踝一痛,水里有人向她发动了攻击。来的好快! 如月佯装受伤捂着胸口,做出被水呛到的样子。过了一会儿那人见她不动了才显身而上,想拖她出水。未料竟反被扭住胳膊,如月抬手就将那枚白玉刀扎进了对方的太阳穴,她轻易的挣脱出来,踩着尸体浮出水面,再喘着气去看船只见弩弓船已经废了。火光冲天,喊叫声响成一片,另一艘船却全然不管只管往小舟驶去。 如月大急,忙向那边游去,刚到小舟跟前,船也到了。如月立刻潜到水下寻到舱板的位置使劲敲了起来,但愿他能明白!如月祈祷着,终于这个位置从里面被破坏了,胤禛从船里滑了下来,如月忙拉着他向一边游去。 水里黑暗无比,有淤泥水草盘根错节的芦苇根,还要避开暗流,只是一会儿工夫,胤禛已经憋不住气了。如月大急顾不得许多,嘴凑了过去,突然被吻住胤禛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要推开,却被如月制止了。二人就这样抱在一起以最亲密的方式出了水。 出了水面胤禛看到湖面上的惨烈景象,又看向盯着远处的如月,他的心情很是复杂。后者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的眼神,如月现在只想着怎么脱身,自家的船不出意外的开始向下沉,而对方的船……她有了一个念头转头对胤禛道:“走。”忽然发现这人看自己的眼神古古怪怪的,这时才反应过来,顿觉很是羞窘,但此刻只能装作不觉的道:“夺他们的船。”说着她奋力拉着胤禛向江淮四的船游去。 任堂主失了先机毁了一艘船,现下又没在小舟上找到人,他气急败坏的训斥着手下,让他们去水下和岸边找人,正骂着觉得鞋湿了,这才反应过来船要沉!他本是个细心的人,但邀功心切上了小舟只看了眼舱里没人就出来了,压根没有细查。没想到船底竟然被人凿破了,再抬眼去看自家的船,只见船上已然开始打斗,得力助手何阿水不见,只剩下一个方有道正跟那个少年交手,而他们旁边的那个赫然就是要杀的胤禛! 任堂主心思飞转,暗道方才遣何阿水下湖捉人,这会儿了都没上来定是被杀了,难道都是那个叫泥鳅的少年做的吗?炸船杀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可能吗,还有帮手?他怎么会有那枚白玉刀的?这才是关键,他跟顾云什么关系?不管那么多了,先抓了胤禛找回账本再说。想到这里他立即来到船头,要从这里跳回船上。 如月上了船便跟守在船上的一众人等交起了手,普通水手不成问题,最难对付的是那个大汉,这家伙的刀法很是厉害,如月不是对手只能左躲右闪的避着,趁机还关注一下胤禛,见他还能自保便放下了心。可很快她又发现那个任堂主已到了船头,看样子要跳过来,大惊之下暗道一个就够难对付了,再来一个必死,而且爆炸那么厉害他们的人都会向这边聚拢。再纠缠就完了!如月此时已无退路,瞬间她有了个法子,想到便做,她全力使上踏雪的步子,奔到船侧拿过竹篙一撑船移动起来,大汉的刀砍了过来,她撑着竹篙腾空转了个圈避开,竹篙被砍断。她正好落到甲板上。 再看任堂主,如她所料的落入水中,此刻听身后胤禛喝道:“低头!”如月依言一蹲,她身后的胤禛不知从哪里寻来一只弩弓,五连发的弩箭一并打入到壮汉的身体上,如月大喜过望,回首灿然一笑伸出大拇指。却瞧见胤禛却脸色大变:“当心!”如月立刻头也不回的向一旁跃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她被人捉住了,正是那个中了五箭的大汉。 此人实在悍勇,身负重伤居然还能屹立不倒,反而擒住了如月。被人箍住如月挣扎不开。全身的骨头都要被碾碎似地痛,她轻哼出声,又见胤禛看着自己,便嘶声道:“你还不快跑!!”胤禛没有动目光越过她看向后面,任堂主已经湿漉漉的上了船,这位总是做儒雅打扮的男子一副狼狈像,阴沉着脸,满脸杀气。如月知道完了。他们跑不了了。 “要抓你还真不容易啊,四阿哥!为了你死了我们多少弟兄!”说着话他走到胤禛身边,“你说这笔账我们怎么算?” “你们贪了多少朝廷的银子,害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这笔账又怎么算?”胤禛淡淡的回道。 “哈哈哈哈。整个江南都是这样啊,你不知道吗?人为财死。一贯如此,官家一个月的奉银还比不上我请他们的一顿饭。有钱拿何乐不为?你们在紫禁城里也没说过的不安逸,何必追着不放呢?还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胤禛冷眼看着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不用多说了,你想怎么样?” “交出账本。饶你一死。” 胤禛冷笑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不查你们何必南下。账本我已经转移走了,现下大约在进京的路上了吧。要拿就看你的本事了!” 任堂主立刻搜了胤禛的身,果然没有发现账本,他又看向了如月。“你别动她,账本不在她身上。”任堂主也不理胤禛的话,径自过去搜身,一搜之下果然也没有,但他却意外发现眼前这人竟是个姑娘。他打量了半天如月,方咬牙道:“你到底是谁。是顾云埋伏在兴武六的细作还是他的女人?”这个他不晓得指的是胤禛还是顾云。 “路人而已,他们我谁也不认识。我倒要问你,如何发现有问题的?” 任堂主冷笑:“哪有帮中的兄弟会去看《梦溪笔谈》。” 如月一怔道:“原来如此。” “账本呢?”任堂主继续问着这个问题。 如月装作不明白道:“什么账本?” 任堂主握住她的脖子凶狠道:“不说就杀了你。” “我……真的……不知。”如月没有看他而是盯着胤禛,任堂主显然发觉了,他回头诡异的一笑道:“哦,原来是他的人。四爷真的不说吗,那我可要杀了你这个红颜知己咯。她死了多可惜,长的挺漂亮的,还能文会武,一定费了您不少心思栽培吧。” 胤禛也看着如月,冷淡道:“你杀了她我也还是那句话,账本已经送走了,叫你家主子洗净脖子早做抄斩的准备,哦,至于你,任秦淮,一定会被凌迟处死,还有你的全家,小的老的一个个都凌迟处死!” 胤禛说到后面语气平平,但就是给人极是阴毒的感觉,任秦淮脸上的肌肉颤了一下,不敢再跟他对视,转而对如月道:“看你家主子竟然弃你不顾,你何必为了这么个无情的人去死呢,你要是说了,爷不杀你,跟着我,我定会好好待你的。” 如月对他笑了笑,艰难道:“那个无情的人可比你好的多。对不起,你这样的我看不上。”任秦淮大怒,他攥紧了手,如月的气上不来,她知道自己要死了,但眼神没有离开胤禛,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为我报仇,对我的家人和乌林要好。只要这样就可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私仇 胤禛的眼神坚定没有一丝犹豫,他知道琅如月快要死了但不能去救她,也明白她的意思,可心中不能控制的痛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大约有可惜有无奈有抱歉,欠她的必定全力偿还。胤禛就这么看着如月走向死亡,有一霎竟想喊住手,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只是攥紧了手,任由心越跳越快内息开始出现混乱。 毫无征兆的,胤禛发现箍着如月的方有道额前多了一个东西,一把寸许长的白玉刀,金色的珠子微微闪着亮。下一刻这彪悍的大汉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轰然而倒,警觉的任秦淮立时松手拽着半昏迷的如月闪到了一边,他只看了一眼就震惊无比的瞪大眼,咬着牙对胤禛身后喝道:“顾云!” 如月在迷糊中听到有人叫喊,她的嗓子虽然很痛,不过倒是可以呼吸了,缓了一会儿她睁眼就看到一艘船箭一般向这里靠拢。船上只有两个人,她都认识,摇橹的是龙渊,一身白衣独立船头的正是顾云! 救星来了!这是如月第一个念头,她知道自己的命有一半是保住了,可是胤禛呢?她去看他,本应很狼狈的衣衫不整的皇子同样傲立在那里,即使受了那么重的伤,他的背还是挺的那么直,气度半点未减,如月暗自佩服。跟他们相比,看着掌握主动权的任秦淮反而像是落了下风,从发现他将自己挡在前面时,如月就知道这一局已不在这人的掌控下了。 “四阿哥。”顾云没有上他们船,而是站在自家的船上负手而立。他连看也没看任秦淮,只是淡笑着向皇子打招呼。 胤禛对他点点头,似乎对此人的来到一点也不意外。“好久不见了,顾当家。” “是啊。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遇到,看起来,您好像遇到麻烦了?而且还是大麻烦。” “既知是大麻烦你怎么会不清楚缘由,说这些话没什么意思。想邀功就请自便。”说着他侧了侧身,将如月二人亮了出来。 任秦淮喝道:“顾云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抢功就算了,居然还敢杀帮中兄弟,即使你抓了他去跟老帮主邀功也掩盖不了你杀人的事。我会作证的。我……” “我杀了他,还会留你吗?”顾云随意的说道,任秦淮又恨又怕,他将如月向前推了推,“要杀我?那我先杀了她!” “随便。”顾云冷淡的吐出这两个字,任秦淮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正要说些狠话。就见顾云居然不再看自己,而是又开始对胤禛说话,态度很是温和。 “在下来此不是为了擒你。” “哦,那就是为了账本?” “非也。账本是见面礼,方有道是投名状。四爷觉得如何?” 胤禛皱眉思量着,任秦淮已经被顾云的话惊呆了。他嘶声质问道:“顾云,你他妈的没疯吧?跟他联手,你敢出卖老帮主?你,你……你同我再不和也不能拿整个江淮四,不,是九十四个码头兄弟的命来换你的前程。不管怎么说当年也是老帮主收留了你,你要是背叛了,我们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你该知道帮中是怎么对付叛徒的!” 顾云笑了。“我的事你又怎么会明白,前程?嘿!银子和权力不过就是工具,我待在这里这么些年就是因为漕运这块板子能借力。否则你以为我看得上区区一个江淮四的当家之位吗?四爷,先前的事你觉得用这两样东西能交换吗?” 胤禛冷笑道:“不要说账本是你故意给张桐的,我倒是更信是他用命换的。这个人不过是一个东堂的二当家。分量不够。” 顾云道:“四爷算的真清,不过若不是我在一年前替你的那个细作抹去了偷窥的痕迹。你觉得他就算舍了命能拿到账本吗?至于方有道,他是没什么分量。不过不是还有个任秦淮吗?”胤禛不语,顾云的眼看向了曾经的兄弟。“借你的命一用啊。”他轻描淡写的说着。 后者极为紧张,他再看不起顾云的出身也绝不敢看不起他的手段,这人在帮中功夫排名可能不是第一,但杀人的数量一定是头一个。任秦淮几乎想将整个身子缩到如月的身后,他拿出匕首对着纤细的颈子。这时如月却笑出了声。 “笑什么!” “任堂主你杀我的时候真威风,现下见到顾当家就成了缩头乌龟了,还真是能伸能屈的大丈夫。你这种人怎么也比不过他的,死在他手不若自行了断的好。(.)” “闭嘴,你这个贱妇!”恼羞成怒的任秦淮很想现在就杀了如月,但他又不敢,连打她都腾不出手,这感觉非常憋屈,忽然他看到岸上有个熟悉的身影,知道是谁,他大喜过望的喊道:“庄兄,快来助我!”话出嘴边任秦淮就觉得嗓子一甜,他发不出声了,五脏六腑痛的搅成一团,接着他看到自己的血从胸口喷涌而出,溅了‘挡箭牌’一身。 任秦淮捂着伤口试图保命,但一看到顾云手里拿的东西,他的心冷了,知道自己今日必死。顾云拿着的是帮里唯一的一个机关弩,系在手腕上专用来偷袭,距离近的时候能连射三人,箭簇重而锋利无比,一但留在体内箭头会再出五枚暗钉,所以谁都知道这个叫做“三梦惊魂”的暗器一击必中,中者必死。老帮主连这个都给他了!!但是怎么能……载倒在地时任秦淮看到那女人的胸口也涌出了血,真狠呐,顾云,死在你手我无话可说! 如月痛极,她已经没力气用心法了,只能喘着气去压住伤口,汩汩的血流了出来,速度之快就像生命的流逝。但如月很快觉得自己落入一人的怀抱,竟然是胤禛!他低头看着自己,“你怎么样?” 如月望着那双深的见不到底的双眸摇头苦笑道:“不知道,要是止不住血大概会死。” 胤禛抬手想止血自己却痛的皱了眉,如月看到他额上见汗。就虚弱道:“你先顾好自己吧。这里的人可还没走完呢!” 胤禛不听她说仍是忍着痛点了她的穴道,又看着顾云道:“你果然够狠,不知道她是琅济兰的妹子吗?她死了你还敢去见他?” 顾云面无表情的扔过去一个瓶子,“死不了,算准的。” 胤禛哼了声,撕开如月的衣襟给她敷药止血,如月忽然笑了:“四爷,这样不合规矩的。男女授受不亲。” “你闭嘴!”他低声道。如月只是无声的咧着嘴笑。 顾云看向了岸边,“四爷,庄西涯是你的人吧。” 胤禛连头也没抬,“已经不是了。” 如月疑惑的重复着这个熟悉的名字,她想起这人是谁了,不禁敛了笑意,“他……不就是……啊。好痛!”她正想说下手轻点,却意外看到胤禛脸上的表情,于是她什么也没说。 “账本的事我领情了,不过庄西涯就是你的投名状。杀了他,我就答应你的事。” “这个交易不对等,伤他可以。杀他,做不到。太难。” “你要加条件?” “嗯。我要整个姚家的主家,不只是姚梦龙和姚原。” “三百多口人,你杀的过来?” 又听到了认识的人名,这回如月真的不能再淡定了,她去看顾云,这人的脸上挂着笑,像蛇一样阴狠的笑。“只要你能给我。我自然不怕辛苦。”说完他皱起了眉回首去看,“哈,又来了,这回可真是要热闹了。” 胤禛和如月都看到有艘点满了火把的大船驶来,胤禛冷笑道:“是你们的人。” 顾云对龙渊道:“不要手软啊。” 一直沉默的龙渊微微笑道:“怎么会。” 说完这对主仆就转了方向向大船进发。没一会儿爆炸声响起,嘶喊的惨叫的刀剑相撞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开始晕眩的如月完全靠在胤禛身上了,她看到那燃烧起来的船疑惑道:“顾云到底是不是江淮四当家?” 胤禛搂着如月盯着岸上骑马的那人看着。“他谁的人也不是,他是专门为复仇而生的。” “他到底有什么大仇。” “姚家杀了他全家。”胤禛简短的说了句,顿了顿又补充道:“他母亲是从西域买来供人玩赏的奴隶,姚梦龙是他的父亲。” 如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茫然的啊了声,只觉得胸口发闷,喉头一甜吐了血出来。她半眯着眼,看着映红了半边天的火光,“我们能逃出去吗,是不是又来船了?顾云能杀的了这么多人吗?” “能,因为我的帮手也来了。”胤禛平静的说,然后他发现如月已经晕过去了,她长长的睫毛垂着,眉头因痛苦皱着,脸很脏还肿着,血和泥糊在全身,连头发上也是,胤禛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样子,好像也很狼狈,第二次也是,后面的都是,几乎很少见她端庄的样子。以前厌恶,现在觉得她应该被原谅。胤禛重新抬头,东西两边分别来了快船,一艘船上的男子没到近前来而是跃到陆地上跟庄西涯交起了手。胤禛知道伍十弦非常愤怒,他和自己一样,最恨背叛,不论庄生有什么理由,这次都绝不原谅,做得出就要付出代价! 另一艘船上的女人轻巧的跳了过来,她一袭青衣,蒙着脸,梳着螺髻,霸道的眉向上扬起,女子稳稳的走过来向胤禛行了大礼道:“属下来迟还望主子见谅。” “你怎么来了。” “太子爷不放心就遣属下暗中跟来了,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让您受苦了。请主子责罚。” “锦瑟,我说过的,从你去毓庆宫的那日起,我就不是你主子了。太子才是。” “属下只认您一个人,太子……我只是奉您的命保护他而已。” “你……算了,先把那些人打发了。” “是。接您的船马上就到,是直接北上,还是去清算?” “先取回账本再说,”说着胤禛实在忍不住的捂着胸口咳嗽起来,锦瑟立即上前,焦急道:“主子伤的可重?” “还能撑到船来,哦,那边不需要你了。” 顾云一身血的飘然而至。他看着锦瑟道:“原来你是四爷的人。”锦瑟哼了声不去搭理他,顾云不以为意,淡然道:“伍兄那里不需要我帮手吗?” “不用,那是他们师兄弟的事。你的事我们上了船细说。这里,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不用解释,一看就知道是官府的人下的手,”顾云将手里的朴刀扔了,“大概以他们的本事还看不出刀伤有伪吧。” “那就好。”他欲起身又看了看怀中的如月,对锦瑟道:“你抱着她一道上船。”很快江面上来了艘华丽的大船,胤禛看着它在晨曦里慢慢靠近,他的脸上终于显出了疲色,伤口的疼痛已经让他摇摇欲坠,可是顾云的事必须先了了。胤禛这样想着重新坚定起来,率先走向了搭过来的船板。(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川上 如月在做梦。她梦到一望无际的荷塘,月色下黑色的麒麟悲伤的看着自己,她问:“你怎么了?” 麒麟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如月想了想说:“不是第九世的红尘劫没渡完吗,完了我自然就回来了。” “那么他呢?你们的缘已经开始,回不了头了。” 如月疑惑道:“那又怎么样,不过就是数十年,弹指的事。” 麒麟叹道:“他身份特殊,这不是注定的缘法,是个变数。你们会如何谁也不知道,说不定也会纠缠九世或者更长时间。” 如月腾空而起安慰的摸着麒麟的头:“那又如何?” “我不想等。”麒麟低沉的说,又示意如月站在它的背上,一人一兽往飞到天外天去。风吹乱了如月的头发,她依在它的头上,轻柔道:“元,去无忧树下睡一觉我就回来啦。乖。”忽然她的心里一阵悸动,如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要说那些话,这头麒麟叫什么来着,我在哪里?四爷……胤禛呢? 如月蓦然睁开眼,她果然在晃着,这感觉很熟悉,和梦中的感觉一样,喔,是在船上。她想起身只觉得全身痛,右胸偏上的位置最痛,如月挣扎着半侧身躺着环顾四周。这是个狭小的房间,淡淡的药香味和自己身上的一样,屋内布置的很是奢华,有紫檀的案和椅,有柔软的床,有精美的幔帐……这不是一般的船,正想着有人进来了,是个二十出头的旗装女子。平常容貌,神色端庄亲和,她一见如月醒了便上前扶住她让她躺下,“琅格格请不要乱动,小心伤口开裂。”这女子举止轻柔显然有很好的护理经验。 “这位姐姐,多谢你。四爷的伤怎样?” 对如月的提问女子没有意外,她点头道:“比您的伤要重,昏迷了五日。不过昨日醒来了。还执意来看望过您呢。” 如月松了口气道:“他没事就好。敢问姐姐您怎么称呼。咱们现在要去哪里?” “您称奴才玉烟就是了。嗯,奴才去请伍大人来。”玉烟避开了后一个问题,不多时伍十弦跟着她走了进来。 “伍大人。” “琅格格。”如月明显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些许的亲近和赞赏之意,大约是自己在逃亡的过程里表现的还可以,得到这位的认同了?号过脉后,伍十弦点头道:“在恢复,只需要好好休息再过上几日就可以下地活动了。” 见他这就要走。如月追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伍十弦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竟是一笑,这笑笑的如月好生莫名,“自然是回京。” 看到对方脸上的惊慌,伍十弦没有再说话,他走了玉烟也退了出去。等过了好一会儿如月才苦笑自语道:“问的多余。现在如何办?”她捂住脸。很是沮丧,回京……那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再要是被皇帝发现自己是假病,那么全家人都……她一拍床边暗道:不能这样,一定要跟胤禛说说这件事,怎么样也是同舟共济过的,他会高抬贵手的吧?这样想着她便付诸行动,等玉烟再次进来。如月就请求要见胤禛,但对方依然用温和的态度回绝了她,“四爷休息呢,得静养。您也是。” 这样的话每日都上演好几回,但玉烟一点也不嫌麻烦的用同样的方式和语气回绝了如月。这让如月好生着恼。一定是他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所以避而不见,太过分了!直到又过了十日。如月能下地了,她不再去问玉烟而是自行去找胤禛。 玉烟竟也不拦着她。只是跟在后面,还是温柔的神色。船摇摇晃晃的,如月扶着栏杆慢慢走着,深秋的水上是很冷的,风凌厉的很她的手都要冻僵了,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女子从间屋子里出来,她蒙着面冰冷的眼盯了眼如月,招呼也不打转身就离去了。(.无弹窗广告)这人的眉毛很有特点,如月一下就想起在半照楼见过她,当时她正跟顾云一起。为什么现在在这艘船上,她是胤禛的人?但又不像,几年前顾云和胤禛这二人应该还没有搭上线吧,那怎么会?她想不通。知道这间屋子就是胤禛住的,她上前敲了敲门:“四爷。琅如月求见。”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开了,伍十弦站在那里,如月仰头看着他,“伍大人,今日我定要见四爷。” 伍十弦面无表情道:“四爷也正想见您,请。” 如月微有吃惊,但见他让开便果断进去了,门又一次合上,关住了秋阳冷淡的阳光。面对如月坐在案后写字的男子正是胤禛,笔动的很快,一页写完,他又开始写第二页。如月努力保持耐心的等着,同时也在仔细看着这位未来的帝王。他半低着头,神色肃穆,精神好了些,深青色的贝勒常服显得脸还是惨白,他的腰背挺的直直的,写字的姿势相当标准。胤禛写完后拿章盖了印,拿过一页空白纸盖在了上面。做完这些他才抬头,“来了?坐吧。”皇子的举止从容优雅,如月也没跟他客气到了谢就坐下了。 “你有什么要当面说的?” “回四爷的话。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您看在这次我的功绩上能允了。” 胤禛微微一笑道:“除了必须进京,其他都可以谈。” 见如月变了脸色,胤禛又道:“此次事件的详细过程已经在当日往宫中报去了。你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人物,不论是曹寅还是李煦,甚至是我都不会漏了。你想走是走不成的。” 如月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心顿时凉了,她失望的靠在椅背上。胤禛看着她的样子声音不自觉的温柔起来:“为何不愿进宫?” “就是怕出不来。” “你知道什么?” “万岁爷有意让我进宫伺候苏麻拉姑,这份恩太大,估摸着得用一辈子来还,虽然不明白为何能得万岁爷和太后的青眼,但我只觉得受不住。我没什么大抱负,只想着能自由自在过一生。” “你的自由自在就是指游荡江湖,踩着刀子过活吗,这样的日子我可没看出来有什么好的。你可是女子。” “那您所指的好出路是指嫁人?哈哈哈。” “笑什么?女子本就该相夫教子,不管她有多么能耐就是得依附于男人。令堂不也嫁了人,过的还不错吗?” “那是我母亲好运,找了个疼爱她的男子,试问这世上几个男子能像他那样娶妻不再纳妾,只专宠一人?我可不敢报这个希望,与其那样不如不嫁。” “何必妄自菲薄,喜欢你的人很多。比如我那个十四弟可对你一直不能忘情,有他在说不定你不用进宫,嫁给他就是了,他定会对你很好。” 如月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胤祯对自己不能忘情?她也嘲讽的笑了,“我对比我小的男人不感兴趣,不忘情啊,哦,好像几个月前他娶妻了吧,好深的情……嗯,嘿嘿。” “琅如月你还真当自己是谁呢。”胤禛阴沉了脸,“你该不会对十三弟有意吧?那是没可能的!” 如月哼了声,“您真的多虑了,小女子对任何皇子阿哥可都没兴趣。” “哦,那就不用多说了,有什么要求的就在面圣的时候说罢。这里没事了。你退下吧。” “你!”如月霍然起身,她起的猛了,伤口痛的紧又一下子坐了回来,胤禛看着她捂着胸口呲牙咧嘴,微皱了下眉。如月听到轱辘声,抬头竟见胤禛坐着轮椅,“你!”她打量着他,“伤的这么重?” “我不想坐的,拗不过他们。”胤禛看着她的脸色不好,就把训斥的话改了,“你伤的也不轻,回去歇着吧。” “四爷,真的没法子不让我进宫吗?求您想想办法吧。”如月半跪在他跟前,情急之下还扶着轮椅的扶手,胤禛难得见她脸上有了乞求之色,但他没有心软。 “我没有法子,这件事我做不了主,而且你现在该担心的是,怎么去向汗阿玛解释自己不在吴县,我……”他看到眼前的少女含泪的眼里显出绝望,就停住了下面的话。 如月惨笑道:“我知道了。”说完她连礼也没行就退下了。胤禛见她跌跌撞撞的出了门,不想再怪她的失仪,暗叹着又重新坐回到案前,揭开纸仔细审视了一下信的内容后,看到手上的佛珠,心念一动,思索了很久之后胤禛把写好的信烧了,他觉得不该这样匆忙的处理这件事。 如月呆坐在窗前,从舷窗看着外面的景色,她不知道下来该怎么办,在得知无法逃过进宫的事实后已经过了三日,这三日她只觉得心灰意懒,可在无望的灰烬里还有一星半点的期望火苗,没到最后一刻说什么都不能放弃,自己都放弃了那就真的没希望了。玉烟进来时不出意料的看到琅如月又坐着发呆,她悄悄把饭食放好就想出去,未料就听她竟然主动开口了,“玉烟,到京还有几日?” “回格格的话,大约还有十三四日。” “是吗……哦,今日的饭是什么?好饿,这几日都没好好吃饭……咦,有红烧茄子,不错,青菜也挺好的。” 玉烟见她一改前几日的颓废,忍不住问道:“格格,您没事吧。” “有事。饿了。”如月说完就大口吃了起来,玉烟暗自惊奇,她打算将这件事回禀给主子,事有反常必为妖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转折 北上的船慢慢行驶在运河上,每日起来看到初升的太阳和盘旋在水上觅食的水鸟如月就会想起几年前跟甄氏进京的样子。那会儿在彷徨之余更多的是傻乐呵,现在的心境可大不相同。如月迎风站在船头心中无限惆怅,如何避免不入宫的法子还是没想出来,不剩几日了。皇子大约在养伤,总不见他出来,偶尔见到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如月暗道咱们好歹交情不一般,给点笑脸都不行吗?还是说怕自己再去求直接就从面子上就采取拒绝的态度呢。可如月想不出除了求他帮忙以外的法子了。 “河水很冷的,你受伤未愈,下去可活不了。” 真是惦记谁谁到。胤禛正站在如月身后,他今日穿了一身素色的常服,到显得没那么瘦了,胤禛没有再乘轮椅,看来身子好多了呢。如月发现今日伍十弦并没有在,除了十来步的远站着的守卫们这里只有他二人。 “见过四爷。” 胤禛见如月的礼行的端正,点头道:“起吧。你有伤在身无须多礼。”如月没有再穿男子服,而是换了件鹅黄的氅衣,绿色镶栏杆的裤子,外披了件同是绿色的斗篷。她抄着手俏生生立在船头,头发梳的很整齐,正正簪着一朵粉色的绢花,端正贤淑的样子让人想像不到本人是如何的不守规矩,多么不像个女子似的悍勇。这身打扮也让胤禛想起很久前在积水潭梅园旁的湖上,曾见过的模样。 “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没有,正在想呢。刚才您是想提醒我不要试图跳河逃跑吗?” “正有此意。” 如月苦笑道:“我还没那么傻呢,船上可有两个大高手坐镇,跑的了吗?何况我也得顾及母亲和哥哥。怎能什么也不管的跑掉。” “听玉烟说你近日到很是配合啊。想通了?”胤禛上前一步同她并肩而立。如月又看向水面,似开玩笑道:“怎么可能,不到最后一步我还是要争取。万分不想进宫可想不出法子,要不……您收了我,等万岁爷不在意我了,再放我走?” 这其实是如月想了好几日想出的一个法子,这会儿她貌似轻松的提了出来,其实内心极为忐忑!被骂是九成。转身就走是一成,不过还是要试试的。如月等了半天也没听对方说话,她不禁抬头去看,正好看到胤禛正看着自己,她先是看到了对方的眼,多招人的眼睛,可惜太冷了。哦,他的嘴不像德妃的,像康熙的……早被遗忘的短暂接触的记忆不识趣的出现了,如月无法控制的尴尬起来,她故作镇定的去眺望江面,心里却还在回忆当时是个什么感觉。没有暧昧,唯一的印象就是很冷。 “收了你?怎么收?” 如月惊讶极了的去看他,她太意外,这位主子居然接话了!还是含笑着的!“自然……就是……当您的奴才,我很能干的,收拾书房,嗯,做饭。女红也可以,您想练武了可以找我当对手,带孩子也行的。” 她越说越心虚,胤禛淡淡道:“做我的奴才?让我跟汗阿玛去争奴才?我家的书房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对吃食我从来要求简单,女红是无所谓的事。练武自然找阿弦更好,即使是十三也比找你强。带孩子你又能有什么经验,自己还不过十六吧。” 如月的头越来越低。虽然很打击人不过他说的有理。“原来做四爷您的奴才也得千挑万选啊,看来我会洋文也算不得优势了。”她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真是没希望了。” “你怎么就觉得出不了宫呢?”胤禛忽然问,“也不过是要去伺候大姑姑,最多十年,你等不了?再说这可是圣眷,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我只想不被约束的活着,而且您不觉得万岁爷对我家太好了吗?好的让人害怕。” “你有没有想过这跟你的特殊有关?” “我特殊?哪里……”如月警觉的住了口,难道他知道了我是穿越来的了?胤禛接话道,“看来你想到了。[]”如月紧张的退后了一步,胤禛盯着她,“为什么在西顶你会遇到那样的事,还有在什刹海,这不是什么人都能遇到的,当时救你的人是章嘉大喇嘛,你还是文远的弟子,对你这样的人汗阿玛怎能不在意,加上琅济兰能力不俗,用琅家是一定的。” “救我的人是章嘉大喇嘛?!他不是国师吗?”如月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凑巧知道的。我推测也许是因为他给汗阿玛说什么了,而且你也的确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吉星。”说到这里他的脸色温和下来,“十三总说你是巾帼英雄,如今看确实当得起。我收到过密报,两年前若你未伤,那么对你的安排是让先伺候大姑姑,让她调教你,之后可能是伺候太后,因你生过脑病大约是没可能指婚给宗室的,若是太妃百年后……有可能让你以身侍佛,保皇家平安。” 如月惊讶的睁大了眼,白着脸喃喃道:“果然没有最糟只有更糟!”她忧虑的皱着眉等胤禛的后话。 皇子转移的眼看着江面道:“我少年时遇到过和西顶一样的事并一直想知道原委,可惜没有线索。直到遇到了你。” 如月意外他会说自己的隐私,“那会儿出什么事了?” “我最亲近的人因此而亡。”如月见胤禛脸上有哀伤之色,她大概知道他说的是谁,孝懿仁皇后佟佳氏,好深的一池水啊,现在提出这个是什么意思,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你也的确只能求我了。琅如月,现在没人能帮你,你这一回京定是满城风雨,想好怎么面对吗?万岁爷,我的弟弟。还有欺君之罪……” “四爷,既然想好怎么帮我了,就别再说这些唬人的话。”如月脸上也不见喜怒,“还有直接说你要什么回报吧。” 胤禛走近了一步,对她道:“做我的人。帮我找出真相。” 如月咦了声,“您不是说做奴才我不够格吗?怎么又……” “不是做奴才,是做我的女人。奴才可以被要去,女人就没有这个麻烦。” 如月瞪着他。半晌才能说话,“您说笑的吧,四爷。” “除此之外你还能找到什么好借口能躲开进宫?” “您会只为我想就冒此风险?我不信。” “我想知道非人之事,你身上定有玄机。” “这太荒唐了。不说其他的,您……怎么也不像是能喜欢我的样子……应该不少人知道您不待见我吧。嫌我没规矩。” “你救我两回,都是险而又险,死里求生。正是对我有情才会如此,我感念便收了你。你觉得说不通吗?” “为什么是我喜欢你,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情绪激动的如月这声喊得颇大,她羞恼道:“像我哥,像十三爷那样的还可能,您。算了吧。” “十三?” 如月顿足道:“哎呀,就是比喻一下。不过就算我成您女人了,又怎么样。” “宫里对你安排的真实意图我们都不知情,所以自然没有顾忌,人没回去信儿可以先到,所有人很快都知道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这样就先断了很多事。然后我会去求汗阿玛娶你,你也表示非我不嫁。这些年我从没求过什么。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还是有很大机会争取到这场婚事的。” “万岁爷那么聪明会察觉不到我们骗他吗?” “做的真就不会。”说着胤禛伸出手臂将她搂在怀里。如月顿时石化,她僵硬了身体也僵硬了舌头,慌着心道:“这样就是非你不嫁了吗?” 胤禛低语道:“自然不是。你说的很对,汗阿玛是极仔细的人,我们的事不能有漏洞。最后问你一次。是进宫还是做我的女人。” 如月犹豫了一下,“那以后我还能离开吗?” “以后谁知道。难道不该是先紧着现在考虑?” 如月无力的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微放松了身子。任他抱着,“好像没得选,只是,四爷到时可别老给我讲规矩,我怕的很呢。” 她听到胤禛笑了,正在想此事的漏洞,突然就觉得身子发软,如月大惊,胤禛拥着她坐在了地上,他离得很近的对惊慌不能言语的少女说:“戏真的要做足。” 如月不晓得自己闻了什么味道,头晕目眩的被抱到屋里又放在了床上,她已然知道这人要做什么,他竟要用这样的手段?!狗血之极啊!她怀着悲愤无奈的心情下控制不住的闭上了眼,等醒来就见玉烟坐在床边看着自己,总是亲和的女子温和的笑着。 “格格醒了?” 如月羞窘难当,她没想到醒来居然看不到要大骂暴揍一顿的对象而是另外的人,也幸好没有什么香艳的景象,狗血的剧情让自己更难堪。 “他人呢!”如月故作镇定的坐起来,难掩愤怒的她语气完全是凶狠的。这一动如月察觉身体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适,看到自己的衣服并没有被脱下的痕迹,如月心下稍安冷着脸问道:“我要见他!你去叫人!” 玉烟起身拿过一幅白布,一见上面殷殷的血迹如月的脸顿时烧了起来,此刻的她脑中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刚要破口大骂只听玉烟淡笑道:“奴才觉得您能多卧床休息几日,头一回是很痛的。”如月被这些话噎的说不来,玉烟只当她为失去贞操而忧心,就宽慰道:“跟着四爷是格格的福分,要不是您救过四爷……” “我要见他!!”如月冷声道:“是他来,还是我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章 共犯 玉烟微笑着柔声解释说不保证四爷能来,他很忙的。(.无弹窗广告)如月终于爆发,她对那个女子的背影喝道:“什么福分,我不稀罕,胤禛要是不来我就在御前告他个强迫之罪!!”玉烟吃惊的回首看着一脸杀气的女子,她能感到如果主子不来后果真的很严重。 胤禛进来的时候,如月正横刀坐在椅子上,他挑了下眉挥手让玉烟和伍十弦退出去。“从哪里弄的刀?” “现在要说的重点不在于此吧。四爷!你为什么那么做!请解释?” “你同意了要做我的女人。我记得是这样吧?”皇子脸色不变的在椅子上坐下来,下一刻如月的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假戏真做?我可没看出来您这么喜欢我呢。还是说您把女人根本不当一回事?” 胤禛瞥了眼闪亮的刀锋,淡笑道:“你也同意了戏要演的真,两情相悦又能算什么筹码。即使如此保不准我还得上演一出非你不娶的戏码,不容易呢。” 如月本是瞪着他的,一听这话气急了,怒极反笑道“那我还真该谢谢你了!四爷,辛苦了。” “互利而已。我不过想还你两次相救之恩,也想弄清楚那些神怪之事。今早的事只一次以后绝不会再有,你只管放心。对你,我没兴趣。” “你,你!”如月气得手在颤,她深深的觉得这个人是那么的可恶,能杀该有多好,可惜不能。如月一想到刚刚的耻辱再也不能控制失声哭了,胤禛见她哭得伤心,想起了在太湖船上那个无助的少女。心中微动,他觉得还是不要太过分了,于是起身道:“为什么哭成这样。” “你!明知故问!!”如月头也不抬,用袖子抹着眼泪道:“等风头过去了,我一定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见你。” “风头多久能过还真不好说,说不准几十年,那样你又怎么办?” 如月含泪瞪他。她一挥刀狠狠道:“我就杀了你报了今日的仇。(.无弹窗广告)” 她现在的表情让胤禛怔了怔,不自觉的心就柔软起来,他伸手擦去如月脸上的眼泪,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如月瞪着他退了一步,羞窘又虚弱的问:“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了对你不感兴趣,”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下如月,“自然对你的身体也不感兴趣。”胤禛如愿的看到如月的脸红了。她久久才道:“即使这样……也不能说明你有多君子。” “好了,该说正事了。你我的事再无其他人知晓,你万不可透露给外人,即使你的母亲也不可以。我已经将信送了出去,最晚明日宫中将都会知道。你那里知情的人都该通知到,过来写信。我们时间不多。” 如月还没从方才的情绪中恢复过来。这会儿又见他说了这些话,过了一会儿才镇定下来,开始思索起来。 “还在愣什么。最快的飞鸽传书也得三日才能到吴县,你确保以他们的能力能在暗哨开始调查前布置好吗?” “你什么时候盘算好这样的?” 胤禛笑了笑,“从你说要做我的人。过来,”他指着桌子,如月知道再不快点什么都晚了,当坐在桌案前面对一摞子的纸暗道怎么感觉自己完全被控制住的样子。这个人,这个……如月看到胤禛搁在书桌上的手,还有手腕上的新伤,又想起他刚才说的话顿时又窘又气,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吗?事到如今自己已经被打上了“是他的人”这样的烙印吧。该死! “胡思乱想布局会出错的。”胤禛在她的耳边轻轻提了一句,又刻意的用被如月注视的的那只手拿过笔蘸了墨递了过来。“我们可是骗局的共犯。谁也不能出错。” 一个时辰后几只鸽子飞在运河上空,一些向南几只向北。胤禛立在窗前看着。他微微叹息一声,身后的伍十弦见他惆怅担心问道:“四爷,属下还是以为如此太冒风险了,文大师亦是反对,您如此行事势必让万岁爷猜忌……要是反悔了现在还来的急。(.)我总是觉得琅如月就是再不寻常,她也不过是个女子,能起多大作用呢。” “汗阿玛对谁不猜忌呢。”他冷淡的说道,“你该清楚十四对她怎么样,都送回老家去了还遣人去探看又不停的赏琅济兰东西。琅如月这次安然回去,他势必要得到手。以十四的性子,即使是德妃怕也拗不过他,虽然顾忌之前有脑病可做个庶福晋格格什么的也不算太出格,她最终是会同意的。现下除了太子爷和十三弟,能讨皇父喜爱的便是他,多次赞他有大将之风,将来是个能开疆辟土的。慈宁宫的那位除了十二弟也最是疼爱他,去年我们去拜谒大姑姑时,她说十四生的最像父皇,性子却是像太宗,还赏了他一幅字。如此最大的可能便是琅如月去伺候姑姑,这段时日他定会不断争取,或者汗阿玛经不住他闹腾就允了……这却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事。上回他送我的大礼该是还回去的时候了。”胤禛阴冷的笑着,扶着窗棂轻声道。 停了停,他又继续说道:“何况我也真的很想知道琅如月身上的秘密,那么有好运气的人岂能没有大用,前两次不就说明了这点,我确实是托了她的福气啊。这么被汗阿玛重视的人若在我身边定会起到出人意料的用处。至于文觉,他反对的不是琅如月进府,而是讨厌她的师傅。这次的事是有风险,但我反复思量后以为没有生死之忧,即使不成功我也没大损失。若成功了,我定会被汗阿玛盯着不放,这样也未必不是好事。” “您都算到了。” “总有算不到的,我又不是神仙。只这场戏我就不知道能不能按预设的进行下去。哦,顾云那里你可安排好了?” “属下都按四爷说的布置下去了,姚家三爷我也让无双联系去了。” “祸起萧墙,内乱永远比外敌更危险。希望顾云能抓住机会。” “他应该会的,此人手段厉害的紧。您得防着点。” “琅如月是我的人,琅济兰是十三的人,只此就够了。要做大事果然是不能有弱点啊。”胤禛无限感慨的说道,转而他的脸色又阴沉下来,“我现在最担忧的是德州的事。” “爷,太子爷不合规矩不是一日两日了,此次索大人失仪也是担心太子的病。” “你觉得汗阿玛能信吗?这次怕是不好了。”胤禛深深叹息道。他想起密报上的文字,触目惊心啊,索额图,你不但居心叵测还是个能坏事的! 如月这夜无眠,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黑色的天,几点星光闪烁,大点的星星就像现世都市昏暗天空里的卫星。如月尽量让大脑处于空白不想去思考。但由不得她不去想。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到现在都不能相信自己就这样成了那个人的“女人”,回京面圣是大考验,以康熙的睿智不晓得能不能看出端倪,看出了揭穿了又会怎样。还有胤祯,他经常会遣人来吴县问自己的情况。当时就是嘀咕一下这小屁孩到底想干嘛?可现在她开始畏惧知道此事后的胤祯会怎么做,他娶妻了已经不是孩子了啊。 接着呢,就算这些风险都度过了,在贝勒府邸该怎么生活,该怎么面对乌林还有四福晋,不能够解释还得装的非君不嫁的样子。如月觉得自己悲剧透了,我对你不感兴趣……这话说得还真伤人。以后就要和这个刻薄的男人相处了,还不知道多少年。 烦躁的如月坐起来。她想去透透气整理下思路,刚一出屋子就见到玉烟和锦瑟站在一起,她们正在低语,看到自己二人立即拉开了距离。 玉烟脸上的笑还是很亲和,“这么晚。格格怎么出来了?” “睡不着。出来走走。” “你最好还是回去躺着,四爷最讨厌不守规矩的人。哪怕你是他的女人。”锦瑟冷冰冰的说着。 玉烟皱眉看了她一眼,“您还是回去吧。伤没好全万一被冷风吹病了就糟了。” 上船那么多日如月早就觉得这个女子的性格不招人喜欢。现在正碰上她心情不好于是也冷冷道:“实在不想在屋里呆了,我只去船头站一会儿。”说完她就向前走去,刚走了两步锦瑟就拦住她,“你听不懂人话吗?” “你是谁?”如月直视对方的眼睛,她明知故问的打量着锦瑟,“四爷也没这么命令过我。你凭什么?” “凭我跟了爷十几年,你不过就是一个还没进府才开始陪四爷的女人。现在船上的安全由我来管,我担心你的出现会给主子带来危险,所以你必须进屋去!” 如月微微笑道:“哦,原来是侍卫,听你方才的语气我还以为你也是四爷的女人呢。那么,这位侍卫,就请您前面带路,保我安全。我这个才开始陪四爷的女人目前可是很要紧的,要是出个三长两短,你家主子才会真的很危险。” 锦瑟的眉扬了起来,她的手按在了腰间,玉烟站到他们中间:“不如由奴婢引格格去吧。锦瑟,你先回去休息吧。”锦瑟抬起头瞪了玉烟一眼,又对如月冷笑一声转身离去了。 “格格,请。”玉烟的态度始终很温和,如月没有再多说什么,等她站在了船头被风吹了一会儿心才平静了些许,“你们的名字都出自李商隐的无题诗。是四爷取的?” “不是。是佟佳主子。” 玉烟的回答让如月很意外,她惊讶道:“孝懿仁皇后?” “正是。”玉烟骄傲的回答。 “所以你们都是从小跟着四爷的?” “只有伍十弦和锦瑟是,我和庄生都是之后才去的。” “庄生就是庄西涯?” “是的。但从他背叛主子的那刻起,他就不再是庄生了。是我们的敌人。” “他现在怎么样了,你们抓住他了?” “没有,让他负伤跑了。” “为什么呢?他不像是背主的人。” “您认识他?” “见过几回。到底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各为其主。”玉烟淡淡回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洞悉 剩下的日子里如月非常繁忙,船到通州的前一日,如月还在看胤禛给她的册子,那里写着许多他的习惯,如月看了数遍大致都已经记住,不由暗思此人真乃第一难伺候之人,臭规矩一大筐子,什么自己用的谁也不能动,跟他有亲密接触的人都必须干净不能有任何异味,有本事在太湖的时候也去不讲究啊?茹素少荤,时间观念极严,十二个时辰安排的很紧凑,对自己严格对下属更严,如月看的直摇头。(.好看的小说) “你摇头是做什么?”胤禛一进来就见她苦着脸的样子,可对方一见自己立刻又换上了冷若冰霜的神色,僵硬的行了礼站着也不说话。“你这样可不像是对我情根深种。会被人察觉的。”胤禛拿过一幅字看着。 “那就换做你对我情根深种好了。” “我不可能做这种事,这谁都知道的。” 如月咬牙嘟哝着,“自大狂。”胤禛貌似没听到,他看着字点头道:“字写得还可以。你学几年了?” “五年。” “哦,那还算是勤勉,真想不到你这么个跳脱性子竟能在习字上下这么大的功夫。”他沉吟了一下问道:“可习过董其昌的字?” “临过。”谈起书法如月下意识的就和缓了神色,“你来写写看。” 如月不解其意,上前提笔就写了两句,正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胤禛看过后道:“你喜欢王维?” 如月点头,“喜欢他的诗更喜欢他的人。”胤禛诧异的看着竟带了笑意的少女,他接过笔也写下两句: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如月一见这字眼亮了,上下对照,高下立见。她由衷赞道:“好字。” 胤禛道:“你这样的水平就可以了,不过趁着还有时日再习一下。”见如月茫然,他嘱咐道:“我好董其昌的字,所以你也得喜欢。” “为了讨好你?” “正是。” 如月指着册子道:“那么我还得茹素?” “很难吗?” “好吧。那我的喜好你要知道?” “你的?” 看胤禛那个样子如月已然想到他定会说什么你的我不需要知道你只管为讨好我多学一些就是了这种话。但胤禛却道:“我想我已然很了解你了。”说着他递给她两样东西,“这是西洋来的玩意儿,是我送你的,” 如月接过一看,惊讶道:“万花筒?!” “你还真知道。” 如月立即看了起来。只觉得不止是比现世的大了很多,里面也用的不是玻璃而是水晶。洒在里面的看着像是各色碎宝石。胤禛见她一玩起这个,顿时恢复常态,脸上都是孩子气哪里还有方才的冰冷,他心里好笑,面上仍是不变,接着他又将手里的另一样东西拿给如月看。“方才那个是我送你的,这个是你送我的。” “鼻烟壶?”如月接过来也仔细看了,是用玉石做的,天然花纹成兰花样子,她点头道:“其实我原本想送你其他东西的,不过你既然准备好了就成了。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胤禛本想问你送我什么。却觉得他们好像没那个必要,他就后面那句话又嘱咐道:“言多必失,就跟之前说好的那样回答就行了。咬定自己治好了一个多月,外出是为了散心。”如月郑重点头,胤禛又道:“你要知道此事关乎你我二人,但真要出了事,只会是你一人扛着,所以。认真点。” 如月也不看他,只是转着万花筒,冷淡道:“早就知道了。” 船还没进通州就有官船前来相迎,待下了船换乘了马车行驶在官道上,如月开始坐立不安。陪着她的玉烟安慰道:“格格不要太紧张。四爷都安排好了,您照着做就是了。” 如月不知道她作为胤禛的心腹到底知道多少事。此刻她只能按着谁也别信的嘱咐回话道:“我知道了,可一想到要见到万岁爷……真希望等到明日在进宫见驾啊。(.无弹窗广告)” 如月的希望在第一时间就被带进宫里的那刻破灭了。虽然是跟胤禛一起进的宫,但是他们并不是一起被召见。她在外面等着宣召已经等到天黑,还是没有太监通传。本就伤势未愈又舟船劳顿,心里还担着事,如月只觉得身心俱疲,但在此处她只能规规矩矩的站好。 乾清宫前,空荡荡的紫禁城上方,越过重重屋脊升到黑蓝色的天空上的缺月映照着人间。如月看着自己孤独的影子,不由生出人生真是太无常的感慨来!不知过了多久才有太监出来对她宣旨道:“琅氏如月觐见。” 如月立时打了个寒噤,她应了提着万分小意随着那太监进了大殿,大殿里除了太监便是宫女,他们都面无表情如木偶般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好像完全不知道进来了人。当如月进东暖阁的时候,她见到胤禛被太监宫女簇拥着从里面出来,已换上朝服的男子苍白着脸,如月的脚步停了停,二人的眼神交汇只在一瞬,他的眼神有关心担忧和……爱怜?随即他们就错开各自向前走去。如月暗叹此人当真好演技,现在就要看自己的了。 这是如月第二次见到康熙帝玄烨,五十岁的帝王较之五年前老了些,不知是政务繁忙还是被方才的事影响的,只望了一眼如月就收敛心神跪下行大礼等着被训话。康熙帝恼怒的来回走着,又时不时在盯着下方跪着的女子。如月能感觉到他的怒火,她叩首不敢动一下,心跳的太厉害以至于自己都能听到。 “你真够有本事的!”玄烨终于开口,他来到少女面前,冷声道:“琅如月,朕是该感激你舍命相救朕的儿子,还是该罚你欺君瞒上?!” 如月不敢答话只是叩首。安静的屋内除了钟表的滴答声,就是她的额头撞击金砖的声音。帝王冷哼一声继续道:“病好了多久了,说实话!” 如月这时才敢开口:“回万岁爷,奴才在康熙四十一年四月醒过来,调养了一个多月,六月自行出去散心,只留了话给几个人,他们怕被我母亲责罚不敢对任何人说。只好佯装奴才在养病。奴才在七月底来到天津,本想进京看望母亲和哥哥,可怕一见之下就有了羁绊不能再次外出。所以便狠心没有进京又南下随意游玩起来。” “什么叫有了羁绊不能再次外出。你就是个不孝的东西,枉你的亲人还日日期盼你的病快点好,居然还游玩起来!还是说你不想进宫想出逃?!” 如月又叩首回话道:“奴才岂敢不愿进宫,更没有出逃的心思。今年没有选秀……奴才又躺了太久,很想去外面走走。大夫也说常年没有见阳光对身体非常不好。于是奴才就想玩过后再按照规矩该如何便如何。可没料到后来竟会遇到了那么大的一件事。” 康熙瞪着她,“生事跳脱的性子果然从没变过啊,一般人遭逢大难重获新生后本该循规蹈矩,你居然还没想着收敛些。此事朕定会详查,若有半点隐匿,哼!后来怎么又遇到四阿哥了。你且细细说来!” 如月称是,于是就将和胤禛对好的台词详细说了,所言大多是实情,从道观避雨到偶遇王柏,从截杀开始到一路逃亡,从无意中救下胤禛到后来共同对敌,如月讲的活灵活现,一场生死之战一段血雨腥风被她娓娓讲来就算是康熙听了也觉得惊心动魄。事情经过跟胤禛和江南暗哨所查基本属实。不过就是如月讲的生动,奏折写得直叙,胤禛说的简单,特别是伤情这里胤禛就是一句儿臣遇袭受伤带过,原来竟伤成那样! 康熙知道这个儿子一向不愿邀功。又想起胤禛方才的脸色和被自己斥责时的诚惶诚恐,他为了查贪污竟遭是舍了生死。自己还责备他急于求成……帝王为人父的心顿时软了。他叹了一声温和道:“你和四阿哥能逃出来确实不易,那么之后呢?” 如月心说果然将伤情说的严重他心疼了。重点来了,一定要表演好!如月忽然换上了扭捏之色,她在康熙的追问下含羞带怯的说了再次遇到四皇子后二人的心路历程,这一顿说就从三十九年的北京讲了起来。几次偶遇,雷击时的相救,这次太湖的同生共死,四阿哥对如月不同,如月更是仰慕皇子风范,于是便在回程的船上许下山盟海誓,又无法控制感情的发生了些不该做的事,胤禛称必对自己负责,自己也非他不嫁。 康熙听罢冷笑道:“你还真是厉害,朕的这个儿子朕最是清楚,极是看重规矩,他竟能跟你做出这种事来!到底是他动了真心还是你去引诱他的?” 如月瞪大眼看着玄烨,眼里蓄着泪,脸上却满满显出了悲凉之意,“万岁爷英明,的确是如月先喜欢的四阿哥,我……奴才虽出身商家,之前又是那样,可心气儿一向很高,奴才知道这份高实在是没有什么底气,但还是想找到属意的男子再嫁。四阿哥他……从外面看着很冷但他的心很热,他为国为民赴汤蹈火,虽是皇子却能冒此大险,面对威胁没有退缩,跟敌人周旋时又那么睿智,还那么护着我……奴才……他就是我心里的英雄。我……” “所以你就诱惑他?” “在太湖的时候,奴才和他……为情势所迫有过……接触,他说,说会……负责任……奴才便当真了。后来在回京的船上奴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就有了退缩,四阿哥却说他说出的话一定作数,奴才就说只愿当他的侍女侍奉终身就可以了,其他的绝不敢奢求。四爷就亲自教奴才整理书房,还教奴才习字,后来……”说到这里她的脸红若彤云,其实如月是真的想到那次迷糊的接触。康熙见她眼波若丝,面上带着初经人事的羞涩,哪里还看不出此女真的是深陷情中,又想起方才胤禛的情状康熙不禁暗叹一声,但面上却依旧严厉,“你先起吧。”如月叩首谢恩,见她起来的艰难,康熙才想起她为了救儿子也是负了伤的,心中暗道:琅如月还真的是爱新觉罗家的吉星,这段奇缘难道是上天注定么,就像……自己和佟佳慧。(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相助 如月半晌没听到康熙出声,便大着胆子偷偷去看,只见这位帝王正面无表情的看着门外,但那里什么也没有,灯火之下的门外只有通向大殿的一段不长的路,他在看什么呢?又在想什么?不晓得自己是否已经过关了,情意绵绵的说着如何爱一个不喜欢的人还真艰难啊。 康熙帝沉声道:“你救下四阿哥又助他铲除了江南的匪帮确实有功,可以抵过病情隐瞒之罪,功过相抵朕不赏也不罚,你觉得可公平?” 如月大喜过望立时感激涕零的跪下谢恩,口称万岁爷洪恩浩荡,歌功颂德了一番后康熙才让她起来。女子又惊又喜的神色落入帝王的眼,他此时却不想再见她也不欲论此事,于是就让太监李德全带如月去宁寿宫,意料之中又见到对方胆战心惊起来。 待人出去后康熙闭目想着琅如月方才那些话是否有漏洞,想了一圈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只要和探子回报的相符那就可以姑且信之了。可难道就将琅如月这么嫁给胤禛?那如此原本的计划就得改,本想让她伺候苏麻拉姑的,也想请她调教一下这个野性的丫头,然后看情况再做安排,几年后的情形会更明了。现在情况变了,虽说她是胤禛的人了也可以先进宫……正想着梁九功来禀告十四阿哥求见。 康熙见老太监显出了忐忑的神色就能想这个儿子现下的样子,这个时候来是不知道规矩吗!只怕还是为了琅如月吧。帝王的眉再次皱了起来,暗道怎忘了还有这档子事儿!他让高三传话不见,撵他回永和宫去,又言不准提琅如月去宁寿宫之事。高三得令去了。康熙叹了口气,琅如月要是久居慈宁宫,这紫禁城定然被十四这小子搅得不得宁日,可是要是将她嫁给四阿哥……兄弟二人本就是表面和气里面生疏,为了个女人再闹起来……康熙觉得甚烦,处理公务都没觉得那么麻烦,自家儿子的婚事如此让人头痛!于是他决定先放一下。 玄烨走到桌案前,拿过那本账薄细细看了起来。满脑子立刻又开始想如何处置江南的官员,如何解决亏空掉的银子……最要紧的却是德州的事,康熙慢慢放下册子坐下来,他回忆起还是少年的他和索额图如何共度风雨,帝王犹豫的脸上浮现出对往事的怅惘温柔,很快他敛了神色重新坚定起来,不论如何此人绝不能再留了!他提笔开始写诏书。那是杀人的命令,四个毓庆宫安置自己身旁的眼线全部秘密处死。灯影憧憧,翻开的册子搁置在一旁,若是如月看到这账薄定会大为惊讶,因为上面的数字花名一概未变,而每页上的线条完全没有了。 如月提心吊胆的跟着李德全向宁寿宫走去。两盏宫灯在前开路,几名宫女在后面压阵,她走在冷寂的紫禁城心中万分忐忑,在乾清宫没有定论难道会在宁寿宫被下最后通牒?萧杀的风吹的她瑟瑟发抖,呼出的气都有了白雾,如月只觉冷入心肺,胸口又开始发痛,压力和疲惫让她脚下一软打了个趔趄。李德全扶了她一下。 “李公公,多谢您。” “格格,可是不适,是否要歇歇。” “没什么的。咱们还是赶紧去觐见太后。”李德全没有强求,他撤了手。如月努力让自己坚持住,黑暗里她抬头看着似乎走不到头的路。暗道不论怎么样都要挺过去! 宁寿宫的主人并没有让如月多等,通传过后就令她进去。出迎的人竟是讷敏!这可算是故人了,甚至可以说是如月在宫里最熟悉的人,此刻再次相见,如月的心情十分复杂,她立即行大礼见过,讷敏双手去扶,“奴才不敢当。格格请起。” “姑姑……对不起。”她低低的说,讷敏低头看她,幽暗灯影下年轻美丽的面上满是忧愁之色。已经听说了救人受伤的事,讷敏心里对她满是感激和怜惜,于是相扶时极小声的在如月耳边道:“是奴才该多谢您。谢您舍命相救四阿哥。”她声音虽小情意却十分真挚,如月自然是不知原委,只当她是例行公事的道谢,就道:“不敢当谢。” 讷敏扶她起来,微笑道:“太后等你多时,大姑姑也很想见你。” 闻言如月愣了,怎么,苏麻拉姑也在?!在她发呆的时候李德全告退了,讷敏送了两步,回首再看着如月,她发现两年不见的少女长高了,即使没有穿花盆底竟也跟自己差不多了,还是简单干净的打扮。以前的琅如月是很像太后年轻的时候,现在瘦了许多,脸上的五官变的明朗起来就有差异,倒显得更秀美了……这个孩子再次救了四阿哥,而他们居然又违背规矩的暗定终身,想到这里讷敏对如月就有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这样了她就成了自家人。(.好看的小说)讷敏不敢久待立时敛了怅然的神色,上前一步道:“琅格格,随奴才进去吧。” 如月跟着讷敏一进门就见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坐在上位,下首坐着另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年旗装女子,她飞快的瞥了眼也没看清长的什么样,就立刻跪下行大礼。太后没让她起来,而是用满语问道:“琅格格,两年没见了,你大好了。” 如月听语气便知她在生气,曾听讷敏提过太后为了自己的病常常向神灵祈福,三十九年那会儿如月也知道太后关心自己常遣人探问病情,可以想这两年她定也少不了时时牵挂自己,欺君如月一直没觉得没有什么,可瞒着老太后却是问心有愧的。于是如月便叩首用蹩脚的满语道:“如月罪该万死,让太后挂心了。” “你这个丫头呀,让哀家说你什么好?玩心怎么这么重,哀家这个外人只要想起你的事就难过,时时还会为你念念经,可以想你母亲该有多担忧。你竟……” 如月半真半假流泪哽咽道:“如月知错了。只请太后责罚,不论如何都是我做错了,对不起万岁爷,对不起您,对不起母亲。”说着她只是叩首,太后见她哭得可怜额前红肿又思及往日情分心就软了,叹息一声抬手道:“你且起来吧。” 如月只道不敢,顿首不起。太后皱眉道:“难道你要哀家亲手扶你不成?”如月忙道不敢,她起的急了刚一站起来只觉眼前发黑,胸口一阵剧痛,人就倒了下去,讷敏反应快一把搂住她,太后见状大惊忙传太医又让宫女扶她去内室躺下。 待太医来到号过了脉又重新看过了伤口,亲自敷药再进行包扎。之后回话说琅格格晕倒是因伤势未愈忧惧疲劳才会如此,需安心静养方能康复。太医在诊治过程中太后也在一旁,先见如月胸口的伤又见到背后的烧伤旧痕,老人家念着阿弥陀佛眼泪就下来了,她伤心的对苏麻拉姑道:“老姐姐,你看这孩子可是受大苦了。” 一直沉默旁观的苏麻拉姑见了那些伤亦是动容。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安抚太后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能有您这样的大贵人祈福已是常人不能想之大福分了。” 太后忧愁道:“说来这丫头真是爱新觉罗家的吉星,可自己却没享什么福啊。” 苏麻拉姑知太后对琅如月一向甚有好感便不想在这个时候说她不爱听的话,心中暗道:有这样的女子在,是福还是祸还是两可,就像佟佳氏还有更早的董鄂氏,能撼动帝王心的女子实在不应该存在。如今这个琅如月竟能得四阿哥的眼,之前有十四阿哥对其念念不忘,十三阿哥对她也甚有好感。这要是为了她再起波澜……其实还是红颜薄命更好些,死了封再多的名号都行,对他人而言就只会成个惦念,活着免不得会惹出一场兄弟相争的惨剧啊。 苏麻拉姑正不动声色的想着,就见躺着的人醒了过来。如月睁眼就见被一圈人围观。顿时吓了一大跳,正欲起身太后就道:“你且躺着吧。”如月诚惶诚恐的不晓得说什么才好。又见自己只穿着底衣立时不好意思起来。 太后在床边坐下,拉着她的手道:“虽然听说了大概的事情。还想听你亲自说说,特别是你跟四阿哥的事。你俩的性子一个热闹一个冷清,怎么就能……实在想不到。” 如月羞涩的低下头,又轻声细语的把给康熙说过的那套说辞讲了出来,只把在场的几人听得惊心动魄。听过后每人的心思虽是不同,可面对这样的爱情,即使是不合规矩,旁观者也会觉得既然经历了常人不能经历的事,那么就可以被原谅一些吧。而太后听完自是落泪叹息,好好安慰了一番,因时辰不早太后就赐如月今晚在慈宁宫安寝,明日再出宫。 待回到正屋重新落座太后拭泪唏嘘了一阵这才道:“琅家这格格说实话真的不像在汉家长大的女子,倒有未入关时满人女儿的风采,想当年……”她看了眼苏麻拉姑,后者只是垂目捻着长长的手珠,太后苦笑道:“这样女子越来越少了,都被汉人的书教的文弱扭捏起来,也不是不好,男子多喜欢那样的,可总觉得魂儿里少了些什么。” 就听讷敏接话道:“太后说的是,奴才之前多有跟如月格格相处,也甚喜她聪明,觉得她不仅样貌像性子也像。将来也定是有福气的。” “不,她性子不像哀家,有些像章佳氏,还有些像老姐姐你呀。” 苏麻拉姑微笑道:“倒是有些许像敏儿……不过太后不觉得她太过野气,缺少调教?这样的孩子进了皇家未必是好事。” 讷敏看了眼太后,后者像是没察觉似地还是看着苏麻拉姑,“哀家一向不太管事,乐得悠闲。不过也大抵知道些孙儿们的事情,像四阿哥这样的冷人儿能动了真情却是不易,他从小被佟佳抱养去了,看着风光实则被管的忒严了,不过再怎么样还算是有额涅的孩子,可没成人那位就不在了,后来去了德妃那里……那两年的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可怜,后来娶妻纳妾了,也没见他真正疼爱个谁,子嗣也少,好不容易有了个弘晖,这孩子身子骨也不大好。唉,如今遇到了琅家格格,难得二人两情相悦……这丫头都已经是他的人了,老姐姐不觉得应该顺水推舟么。” 苏麻拉姑没说话只是微微笑了,讷敏暗自松了口气,只听太后又道:“她和四阿哥现下都伤着,万岁爷还没透露出什么意思,哀家也就只是说说,老姐姐又待如何呢,她可本是要送到你那处的。” “其实奴才这把年纪了还能活几日,让几个伶俐的宫女太监来也就是了,奴才一心只为大清江山祈福,为万岁爷的安康求神。至于儿孙的事由他们自己去折腾吧,总之一切都由万岁爷定夺罢。” 当送走苏麻拉姑后已经是亥正初刻了,太后很少这么晚没安寝,今夜实在难眠。此刻她安静的坐在榻上,讷敏不安的看着沉思中的主子,当自鸣钟连续响起,太后对讷敏道:“这么多年有你在,还真是四阿哥的福气啊。” “太后……”讷敏不知她的意思,连忙就跪下了。 “你的这份忠心一定能让慧儿的在天之灵安息的。你很希望琅家的丫头嫁给四阿哥?” 讷敏久不能语,等她能说出话的时候眼泪早就流下了,“奴才答应过佟佳主子的,定会在有生之年相助四阿哥。” “唉,到现在哀家都弄不清慧儿到底是爱皇帝还是不爱,到底是怜惜她的养子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讷敏和太后都沉默下来,他们都想到了多年前的事,性格古怪又不是特别美丽的女子是怎么在后宫压倒群芳赢得了帝王的心,又想到对那个夜晚的各种说法,失踪还是死亡呢,皇后空棺入陵这怕是历朝历代都没有过的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重聚 在宁寿宫住了一宿的如月第二日便被送出了宫,并没有她想的接踵而来的各种审讯,预期值落空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宫里的马车载着满腹心事的少女一路向西而去,她看着帘外景色闻着尘土味儿,劲风扬沙,灰黄的颜色里几点红的装饰摇摇欲坠,路上的行人裹着脸急匆匆的来来往往,各种人生尽收眼底。又回来了啊,北京的家。 马车刚到了一条陌生的巷口,如月就听有熟悉的声音叫了声:“哎呦,这回一定是宫里的车,太太,太太,姑娘回来了。” 另一人叱责道:“什么太太,你怎么就改不了口!” “福晋,福晋!姑娘,不,格格回来了。”听声音就知道前一个是缦缨后一个是东临,马上就要见到亲人了,如月的心扑腾腾的跳快了来。 待马车一停如月就急不可耐的下了车,只见府门外立了一大群人,为首的是甄氏和济兰,如月呆了半晌才小意的叫了声:“母亲,哥哥。”甄氏一看到两年未见的女儿只觉得满腔的酸楚担忧都要在这时爆发出来,她上前一步先搂住如月,失声大哭起来忽又将她往前一推,恨声道:“你这个成日生事的坏东西!没良心的丫头,吓死人了知不知道啊!”说着便去打她的背,抬手高落下的却轻,见母亲难过如月大哭跪下叩首道:“母亲,娘……女儿想死你了。”甄氏也跪下来抱着她,母女二人竟在门前街上抱头痛哭起来,旁边的人都在抹泪,路人围观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着这家人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蹲下来,轻声道:“母亲。妹妹,回屋再说吧。”如月趴在甄氏肩头抬眼去看,说话的正是济兰,她泪眼模糊道:“哥哥,对不起。” “傻丫头。”济兰红着眼摸了摸妹妹的头发,“你受苦了。” 如月摇头轻声道:“不,让你们担心了……真的对不起。” 鸦九见他们如此悲痛又见聚过来的外人越来越多,她擦去眼泪道:“主子。先回吧。姑娘也累的紧了,还有伤在身,天这么冷如此跪着可不是事儿啊。(.)” 甄氏立刻拥着女儿起来,如月上前谢过了送自己回来的苏拉们,甄氏拿出碎银子赏了,如此众人才回到府邸。 新屋要比旧宅大了许多,收拾的很齐整。待如月刚进了垂花门就见里面站着个旗装女子。她身量瘦小单薄,虽做妇人打扮可容貌看着尚幼,一双小鹿似地眼正含着泪,不是扎琴又是谁。如月见了她便呆住了,甄氏惊道:“这怎么就出来了,身子没好还不去歇着。”济兰上前扶住她。“你这样怎么能吹风呢,大夫不是说了要保暖静养的吗?” 扎琴眼泪汪汪道:“月儿回来了,我怎么能还躺着。” “扎琴……”如月上前,二人互视一会儿便抱在一起哭了起来,“哎呀,我的姑奶奶,您可不能哭啊。” 扎琴旁边的嬷嬷急道:“吸了凉气又伤心小心留下病根,将来再想要孩子就不易了呀。”如月见那嬷嬷面善。稍一想就想到她是扎琴陪嫁来的嬷嬷,好像也姓耿的。 “孩子?”如月重复了一句,“什么孩子?” 扎琴一脸凄苦,惨笑道:“我的孩子没了。” 如月呆了呆,她看看扎琴又看看济兰。她的哥哥的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是紧紧拥住了扎琴,“都说不提这事儿的。” 如月只觉得气上不来。胸口又开始痛,哥哥和扎琴有孩子了?!甄氏生怕扎琴伤心过度。忙让济兰先扶着她回房,扎琴一想起孩子便身不由己的悲痛起来也顾不得如月了,只是任济兰和嬷嬷扶着回房了。甄氏叹了口气,回身就见如月还是那副震惊的样子,解释道:“四月的时候扎琴有了,可到了上个月突然就小产了,为此事她一直难过,身子本就不好,现下更是孱弱了。”如月无语,甄氏拉过她道:“咱们回屋说话,别再外面呆愣了。” 直到被甄氏带到厢房坐下,如月才回过神的问道:“他们怎么就会有孩子的?” “说什么傻话呢!夫妻岂能没有孩子,他们还算是要的晚的呢……你该不是还想着乌林那桩事吧?” 如月苦笑道:“放下很容易的吗?” “不然你想如何,两个人一辈子都守身如玉?”如月想反驳又从反驳,“我就是有点接受不了。[]” “真是傻孩子!没孩子的女人有多可怜你知道吗?就算济兰不介意,我这个婆婆无所谓,旁人的吐沫都能把她淹死,且不说其他的,你知道她家人催的有多急吗,生怕女儿生不了孩子会被欺负,甚至担忧是否会被休了呢。” 如月低声道:“乌林知道吗?” “哪里会不知道呢。说来她也是个苦命的,听说去年本有了身子的,后来也流了。唉。” “啊!你都没跟我提起!” “跟你这个没良心的提?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好了好了,不说他们了。你才是我最担心的呢!”说着她仔细打量着女儿,“两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眉眼越长越像像他了,难怪是个狠心的。” 如月知道她说的是琅守义,不觉抚了抚脸道:“才没。女儿像您。” 甄氏笑了下又关怀问道道:“伤的如何?” 如月压着胸口道:“没事,都好了呢。” “好了什么!方才那些苏拉不是说了你昨夜晕过去了,好了能这样?!给我说实话!”如月再三保证没有问题,昨夜晕倒主要原因是被吓的,她言简意赅的讲了在紫禁城被审,甄氏听到后来越来越觉得不是味儿,遣退了左右才悄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日突然夜里就来了人送了你的亲笔信,为何在信中再三强调这两年我们没有见过。我们也毫不知吴县的事,还让烧了原先的信,重新拟了伪的?要不是有你写的暗语,我真不敢信,不是好好的隐名埋姓了在外游玩吗?怎么就进京了呢?难道是被人发现了?” 如月叹了口气苦笑道:“说来话长,其实半年前你成亲的时候我进北京城了,趁着夜黑想混进去见你们,可被哥哥发现了。还没走近呢就被撵走了。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听了可别激动也别怨我,更别骂老天行不行?”正说着话,鸦九在外通传说大爷来了。 如月一见哥哥进来,起身迎了过去,两年不见济兰长高了一头,脸窄了些。男人味儿已经出来了,他五官俊逸,气质更为成熟,如月乍一见心跳都快了,暗道哥哥真是神仙画中人,这样的容貌和神韵真成了蓝颜祸水也不足为怪!她难免又想起兰若寺的那晚。不晓得他和顾云是否还有联系,真的能做到相忘于江湖吗? “怎么了?”济兰走到近前,疑惑的看着望着自己出神的妹妹。 “哥。”如月叫了声,济兰微微笑了,她又叫了声,济兰嗯了声,再叫,英俊的侍卫揉起了她的头发:“怎么还这样淘气。啊。长高了那么多。”如月扑到他怀里团了一会儿,才轻轻道:“好想你们呢。” 甄氏道:“想什么呀。只怕是玩忘了吧。行了,麒哥儿也在,你就详细说说情形吧。” 于是如月用了半个多时辰讲述了事件的前因后果,甄氏又惊又惧。济兰面沉似水,他们都没打断如月的话。直到说起上了回京的船和四阿哥发生了那件事后,甄氏终于忍不住了。她霍然起身失声道:“你,你怎么就……跟他了?!你可还是个大姑娘呢,哎呀,这不是要人命的吗!完了,都前功尽弃了,跟着将来怎么办!” 济兰盯着一脸无奈又羞涩的妹妹厉声道:“可是你自愿的?” 如月低头道:“其实我们都不愿意。是我求他在先,因为知道这一回去就得入宫,入了宫只怕就出不来了。而他是为了报恩。” 济兰冷笑道:“四贝勒绝不可能只为了报恩才冒此风险,一个谎言要用一堆谎言来遮掩,何况你们要骗的还是金銮殿上的那位主子,这得付出多少人力物力才能成功。说,到底还有什么事儿?” 如月见瞒不过去,只得道:“我曾经遇鬼的事哥哥还记得吗?” “什刹海那回?” “其实之后还发生过的,”她看了眼甄氏,甄氏对济兰点点头,“可是曼珠那次?” 如月摇头道:“是我去西顶那回,曾遇到了厉害的怪物,差点死了,但被四阿哥救了。这才知道原来这世上不是只有我倒霉的遇鬼撞神。后来他提过少年时遇到过同样的事,好像因此佟佳皇后还死了,他耿耿于怀至今,也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所以才和我共同谋划了此事。” 济兰和甄氏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隐秘很是震惊,甄氏愣了半天才扶额道:“天,这还是真实的世界吗,我都要怀疑……是不是做梦了。” “这么说当时你说被人欺负的都是假的了?”面对哥哥的提问,如月低着头道:“我不想让你们担心,反正已经处理好了,说了也没用。” “那现在怎么办呢?你都……那就是说要嫁他了?”甄氏焦急道:“可要是嫁了他你不就成了那个钮钴禄氏了吗?”如月愣了,她呆呆道:“啊,我姓琅的。” “我的姑娘啊,我已经嫁给凌柱了,你可不就是真正的姓钮钴禄吗?” 如月起身颤声道:“不会的!怎么可能?我又不喜欢他,怎么会给他生孩子?!是曼玠,对了,是曼玠,他后来一定娶她了。” 甄氏也站起来,直直看着女儿道:“曼玠现在常住庙宇,连家也不大回的。一出庙门她就说自己不舒服,觉得会被鬼缠着。京师的人都知道,你觉得哪家的公子能娶她这样女子?” 如月摇头道:“不会的,到时候一定会出现别的状况,绝对不应该是我!” “钮钴禄氏到底怎么了?” 听到儿子发问,甄氏苦笑道:“现下说了也无所谓了,麒哥儿,你妹妹有些异能,你该有察觉吧。这个钮钴禄氏将来是不得了的人物,你妹妹早就知道的。所以从开始就不同意我和你阿玛的婚事,可他家的女儿两个死了,一个跟出家没什么两样,现下她又……我怀疑该不该信命,你看,都乱套了不是吗?” 如月退了两步坐在椅子上,济兰开口道:“那么万岁爷是个什么意思,允了婚事,还是仍旧让你入宫?” 如月苦笑摇头,“没准话。我不要再去想了,走到哪步算哪步吧。该做的我都做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了。也许到了最后能有转圜的余地,现在只能等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问情 如月回到京师后一直在家中待着静养,她刻意不去想自己的这次回归带来了多大的风浪,每日就让母亲陪着,问她和凌柱的事。一提起凌柱甄氏的眉眼不经意的就带着温柔风情,看她的样子即使不说也知道她过的很好,人比两年前更显的有风韵,也丰腴了些。如月很替她高兴,甄氏也再三解释了作为继父的凌柱不方便来探看,等如月好了可以去家里住,反正离得也不远。如月便问:“你可是有丈夫的人了,这么久不回家整日照看女儿行不行啊!” 甄氏佯作生气道:“有什么不行,他还敢不让我来,再说了他可是非常感念你上回相助之情呢,急着赶我回来照应你。”听她这么说如月才暂且放了心,又问凌柱家人的情况,甄氏叹道:“本不想留那个赵氏的,不过她老实的很也不懂争宠,终日只管着儿子其他事她都不问的,我又怎么好撵她,就这样过吧。曼珏跟她妈一样是个老实孩子,对我也恭敬,自然我也没亏待他。其他人么,曼玠一直在寺院住着,她回来的少反倒是我和她爹去的多,看着人小小的,神色举止却老成的很,曼珠的事对她的打击很大。” 如月想起那个依赖着自己的小女孩如今过的日子心里难过起来。甄氏见她如此就想挑着好事说说,可一想跟如月有关的人好像过的都不如意,张家的姑娘一去四川再无音讯,去拜访的时候也只听张夫人说还好吧。人家不愿说她又不能多问,暗想着一定是不大好的。而那个世子保泰真是个克妻的命最早死了个嫡福晋孟佳氏,年前又死了个嫡福晋石氏,现下正忙着找人进府呢。再看自家。济兰娶了扎琴,这扎琴不是儿子属意的不说,身子又跟她姐姐乌林不同,好在对济兰很上心,有她和鸦九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了。只可怜流了孩子,都能看出是个男孩儿了呢,这下大伤了元气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身子能好,心能放宽些。如此甄氏觉得真的没法跟如月说高兴的事了。反倒是如月提起江南种种还能引的她笑笑。 已经三日了宫里还是没动静,胤禛也没传人来递话,风平浪静的就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如月体质好身体恢复的很快,她待在家里除了跟甄氏说话就是去看望扎琴。她的这个小嫂子总是郁郁的样子,如月知她为孩子的事的难过,从不提这方面的事只是给她讲笑话,说江湖奇事逗她乐。到后来这个小妇人终于也绷不住笑了,她拉着如月的手很疑惑的问:“为什么姐姐遇到那么多事还能如此开怀,要是我……早就受不住了。” 如月趁势就劝道:“因为我有惦念的人啊,为了他们也不能不振作起来,我要是不好他们就不好,所以即使在没希望的时候也要坚持。时间会磨去伤心的。扎琴,你和哥哥会再有孩子的。首先是你要振作起来,把身子养好了才行啊。” 扎琴流泪扑到如月的怀里,哽咽道:“我对不起你哥哥,就是死了也好过现在。我这心里堵的很,觉得自己真没用,连个孩子都保不住!更对不起姐姐,我一定是魔怔了。一定是……当初是我厚着脸皮只说非济兰不嫁,如月,没有人允,是我寻死觅活求来的,我这么做很无耻是不是?可我是那么爱他。真的好爱好爱他,把额涅气的病了。阿玛都没脸去见人,我也把最坏的打算做好了。你哥哥要是拒婚,我就去死。没想到他竟同意了,那时真的好高兴!姐姐是第一个原谅我的,只说让我好好对他,可是为什么呀,孩子没了……我能对得起谁,是我夺了姐姐的位置,所以才有的这报应!如月,我不会有孩子,因为这本不是我该拥有的。”说完她又大哭起来。 如月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扎琴一直喜欢哥哥,她从来都没表现出来过。自己没发觉不代表乌林不知,她们可是朝夕相处的姐妹!对这个身子羸弱痛不欲生的女子她怎么能再去指责,冷静了好久才艰涩道:“不要再纠结过去的事了。我哥哥既然接受了你,就好好过吧。要过的好对得起你姐姐呢,孩子终归会有的。” 扎琴只是哭泣,如月轻轻拍着怀中人的背,暗叹你觉得对不住别人,我又能好到哪里去,要是进了府,怎么面对那些女人呢,还有乌林,这个姐妹当得真好啊! 从这日后扎琴的情况略有好转,至少她开始吃饭也愿意配合治疗,甄氏看在眼里很是安慰。这日如同往常,正在午休的甄氏被吵嚷声惊醒,接着镶玉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急道:“福晋,不好了!十四阿哥来了,他,他进了格格的屋子,还把门闩上了不让我们进。不知道要做什么呀!您快去看看呐!”甄氏吓了一大跳,她马上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暗道糟糕! 此时如月正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三步开外胤祯正瞪视着她。如月飞快想着对策,同时又感叹十四小爷长大了,这才几年啊,比自己高出那么多了,细腰乍背的往那一站,只瞧身架子就知是常年习武的。气势上完全跟他哥走的不是一个路线,骨子里却是一样的,他们都是爱新觉罗家目下无人的皇子,对于这样的人…… 胤祯狠狠的打量着如月,眼里像要喷出火来。“你好了为什么不来找我!躲着谁还是就跟他们说的你只想着玩了?!” 如月垂目不语,胤祯怒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意你吗?送了那么多东西,遣人去瞧你,就想着你好了我就……你,你居然这样,真想看看你生的是颗什么心!” 如月施礼道:“十四爷,隐瞒的事是我错了,对不住您的关心。” “还知道错了啊!这事儿先不论,我且问你,你和他是怎么回事!” 如月暗叹终于来了。她正在想怎么回话就被胤祯按住了肩,抬眼看去只见对方那双鹰目中满是怒气,“是他强迫的对不对?!” 如月被他的阵势惊了一下,一时没法回话,又见胤祯一脸杀气道:“一定是这样,你放心这仇我会替你讨回来!” “不,十四爷,不是这样的。他……”如月不敢见他瞪过来的目光。转移了眼看着旁处道:“我们两情相悦,他没强迫我。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您别去生事。我……” “你胡说!有胆子你看着我说!” 如月一咬牙正视胤祯道:“我和四阿哥真的是两情相悦……”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吻住了嘴,这真的不能称为吻,如月立刻就感到了血腥味,她想挣脱竟不能。胤祯现在已不能叫男孩儿了,至少不能将他当做一般男孩儿来看。如月稳住心神出手擒他。胤祯挡住,她用了内力再去擒,头向后仰另一只胳膊朝他的脸上就打了过去,胤祯松开她向后跃去,如月擦着嘴瞪着他,隐忍着道:“十四爷您这才是用强的吧!” “说什么两情相悦。我绝不信!” “您不信又能如何,我已是他的人了,您呢,不也娶了妻吗?” 胤祯的脸色顿时变了,“我娶妻是不得已的!纵然有妻如何,我对你……你自己没感觉的吗?!” 如月听了心头一悸,他的情意是当真的!她硬下心冷冷道:“我没感觉,对您我只当是十四爷恭敬着。说句越矩的话,我把您是当弟弟看,以前我不讲规矩,和您说话没分寸都是我的不是,往后再也不会了。若是让您误会……不。您的确误会了,这都是我的错。”说着她跪下向他叩首道:“十四爷。我错了,请您见谅。” 胤祯见她竟这样。气的真想踢过去一脚,他硬梆梆的问:“这就是你的心里话?” 如月不吭声只是叩首在地,胤祯咆哮道:“你喜欢谁不行,偏偏喜欢他。他是个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能对你好吗?你跟了他绝不会有好日子过。” “没好日子我也认了。何况我都这样了,谁还能要我?” “我要!”胤祯脱口而出,如月一惊抬头,二人对视了一会儿她才道:“多谢您厚爱。可是不行。别说您是皇子身份,就是平常人家又怎么能够呢?我们今世无缘,您还是走吧,好好待您的福晋,不要让她伤了心。” 胤祯瞪着她慢慢开始大笑,笑毕他阴狠道:“琅如月,你好狠的心。爷从没在女人这里栽过跟头,你是头一个,不过绝不会就此完了的。你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那四哥,呵呵,他是在给我回礼呢!你以为如此就能嫁给他吗,满皇宫多少女子被宠幸过可有几个能有名分的?是他的人了又能如何,汗阿玛还没最后发话,咱们走着瞧!”说完他转身就走,刚到门口胤祯又回身看着一脸仓惶的女子,“我想要的一定要到手,否则别人也别想得到!” 胤祯走了,甄氏这才急急忙忙冲进来,她这一进来就见如月还跪在地上,“月儿,你没事吧。他,他没怎么你吧?”见女儿的嘴唇破了她立刻便知道怎么了,又见如月失魂落魄的样子,直吓得她心乱跳,却听如月颤声道:“他这算爱我?” “你还不知道这位爷对你的心思,早就不是给你说了吗?谁都能看出来可你总不信。哪里有这么久了还老打听你情况的,没有深情在又怎会如此?他虽小也是男子啊。” “可为什么呢?我们认识才多久,又才见过几次面说过几次话,我也没跟他山盟海誓,他干嘛等我,两年了,他也娶妻了,怎么就不能死心呢?!十三岁,就是个小屁孩儿,干嘛把自己摆到情圣的位置上去!叫我怎么办啊!” “情字最难解,”甄氏搂住泪流满面的女儿,陪着流泪道:“要是能解释的清这世上又怎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情是何物,只怕这问题神仙也不知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永和 胤祯的话扰乱了如月的心,她明白他说的是事实,也能想到胤祯一回去定会想法子生事,平常人家都不愿见到兄弟俩为了个女人大打出手的,这可是皇家,见不得这场面自会用手段摆平,只是这手段怕是用不到皇子们身上。现在只能靠胤禛了,这些日子不见他来也没有任何消息,难道也是遇到了难处?如月躺在床上对着胤禛送的万花筒看,里面变来变去的花样很像人生,谁也不知道下一幅图是什么样子什么颜色。等待最是令人烦闷,第二日就这样到来了,如月不想这样等下去,是生是死,是进宫是嫁人倒是给句准话,半吊着算什么。但她又想这样没期限的等下去,揭开底牌太让人害怕了。如月正在矛盾中忧郁惆怅着就见甄氏进来了,她焦急道,“月儿,换下衣服,宫里遣人来接你了。” 如月跟着宫中来人走在永巷,此时已近腊月,天气冷的紧,如月只能收紧斗篷风是一点也挡不住的。永和宫就在前方了,一路上那引领太监并不说话,随行的宫女也是一副冷漠的样子,看他们就知道德妃的态度,当她知道这里是目的地心里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永和宫还是跟上次来时一样,就是换了季节没有了绿树红花,而端坐在正殿的宫装妇人还是一样的雍容着,她微微的笑着看不出一丝不满,但跪着行过大礼的如月没有听她说起嗑,于是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 手抄在白貂皮袖笼里的贵妇仔细看着面前的少女,她较之几年前张开了许多,美而不艳,恭敬并不卑谦。这副样子看着到不招人讨厌,但是……她只要想起胤祯昨日回宫的态度,做母亲的心立刻痛了起来,什么叫错失一招,什么叫平白给了他人,被这么多年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儿子指着鼻子指责抱怨,德妃真是又气又心疼,不就是个女子!竟能砸完了一屋子的东西还说不会罢手。听说夜里还打了福晋,这还有完没完!他还知不知道轻重?!就为了眼前这个人!她想到这里火气就上来了,于是开口缓缓道:“琅格格,本宫实在该谢你救了四贝勒。也听说了你为他差点身死,真是令人感动。说来你可是先后救了我的两个儿子呢,这份大恩我可真不知道如何来谢。格格,可想要什么吗?” 如月忙辞不敢受赏。德妃叹道:“如此大功都不晓得万岁爷和太后会怎么赏赐呢。” “万岁爷不罚如月已然是大恩,哪里还敢得赏赐。” “哦,那为何要罚你?” “小女子欺君瞒上,身体好了没有及时回京。” “原来如此,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且不说本宫。你可知太后为了你担了多少心呢,连万岁爷也因为心疼你又是提拔你哥哥又是给你额涅赏赐。当然了,还有祯儿,更是对你挂心。唉,你这么做真是不懂事。隐瞒这事儿既然万岁爷都没处罚你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好像还有一件事,我倒是能问问的。你和四贝勒的事可是真的?” 这件事竟就这么当众提了出来,如月的心一震。本以为会直接质问昨日胤祯来琅府的事,没想到拐了这么大一圈问的是这件事,她敏锐的知道德妃想罚自己但又不愿落个为儿子的口实。 果然德妃在等了一会儿后叹息道:“你可是读过书的女子,该知道发乎于情止于礼的道理。你又是在汉人家长大的,难道不晓得偷情是多大的罪吗。放到有些地方可是要死人!四贝勒是什么样的人我这个当额涅的能不明白?成日礼佛不喜女色又一门心思的弄那些政务,你非艳冠群芳的姿容。平素又是活泼莽撞的性子,这样的女子他岂会为你动心。哦,听说他那会儿伤的还很重呢,事实如何谁都能想到。本宫不忍心说你下贱,这帽子扣的太大,可论你一个不守妇德还是要的得。再钟情也不能做出这种事,你不要脸面皇家可是要的。你可知四贝勒为了这件事如何被万岁爷责骂吗?本宫这个当额涅的心里有多痛你又可知道,你是救了他的命也害了他失了圣眷,本来该得赏进爵的如今换来的却是责罚。”说着德妃抹起了泪,如月听她说完只觉胸口有团火在烧,这个题借发挥玩的可真大!但她不能说清楚,也不能当面对质,现下连起身都不能! “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身子,这要是有了岂不是更丢人。那可是个野种啊……你这样的女子难进皇家的门,没名没分的再拖个孩子不觉得可怜吗?” 如月攥紧了手轻声道:“回娘娘的话,我没有……” “没有?你一个姑娘家的又怎么知道,这才不到两个月吧。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看本宫都给你准备好了。”说着她一招手一个年长的宫女上前来,手里托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碗。 “里面呢是药,若是有了吃了就会流掉,若是没有呢那更好,什么事儿都不会有。你既然说自己没身子那就喝吧。”如月的背上全是冷汗,还没回话碗就递到自己眼前了,“格格还不接过!”那宫女的声音硬冷无情,如月看到深褐色的汤液慢慢接到手里,这就是毒药自己也得喝吧,可是只怕是比毒药更狠的东西,她认为德妃是不敢杀自己的,要整人却很容易。 “还不喝?娘娘在等呢!” 已经被逼到这种境地,如月心一横把碗扔了,瓷碗碎开,药味四溢,药汁溅的那宫女的袍子上都是。“你好大的胆子!”宫女怒喝一声,抬手就要打。德妃却悠悠道:“格格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没关系,本宫那里还有呢。” “娘娘,您若是只为了打掉孩子,我虽不知道有没有,但以为也得问过了万岁爷,问过了四爷,他们若也这么说我无话可说,就算是要我死都行的。” “哈,你是说本宫连这个权力都没有吗?我?你敢称我?”德妃淡淡一笑轻柔道:“含香,掌嘴。”宫女得了令一巴掌就打了过来,如月不敢避生生的挨着,清脆的掌掴之声在静逸的殿中响起。德妃见打的差不多了刚要下令再将药端过来,就见有宫人上前回话道四贝勒来了。德妃笑了,她看着被打的口鼻出血的如月道:“哎呦,救星来了呢。” 没一会儿胤禛只身就进来了,他看了眼跪着的如月又盯了眼地上的药什么也没说,面不改色的向德妃行礼,“额涅。” “哦,你来了。这会儿不在床上歇着养伤,乱走动做什么?你可得仔细着身子呢。” 胤禛道:“儿臣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多日没给额涅请安了,儿臣心里不安。” “你是不安,不过是担心她吧。” “琅如月的事还没最后定论,要死要活还得等圣旨。儿臣觉得额涅罚她是没什么,就是怕皇阿玛忽然想起要问她什么事,她这个样子回不了话。” “嗯。你说的是呢。不过额涅也是为她好,她这样天生有病的怎么能进咱们皇家的门呢?这万一有了,未婚生子……啧啧,额涅是无所谓,你可少不得给人嘲笑,她和孩子也不好活啊。” “额涅说的有理,不过儿臣到想起几年前给非印看病的大夫说的话了,是药三分毒,太伤身子,非印就是药吃的多又吃的不对症这才留下了病根,到现在也只有弘晖一个孩子。” “哎呀,听话音你是在怪额涅了?” “儿臣不敢。” “不敢!”德妃难得的扬高了声音,她一动怒胤禛便跪下了,如月在后面偷眼看过去,见他垂眸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哪里像认识到说错话的样子! “本宫难道不是为非印好,生孩子是你们的事跟本宫有什么关系,是你整日不近人家身子吧,两年呢,是你狠心她可怜!不就是因为人是我挑的吗!那会儿本宫还不是体谅她求子心切才给了秘药,谁知道她身子不受呢,流了孩子本宫就不心疼吗。你就这么一直怪着额涅是不是?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没把我当额涅呢!佟佳慧在你心里才是亲额涅吧,可惜她对你也不怎么样啊,就值得你这么心心念念着?看,就是这副样子,跟她一模一样!看着就讨厌!” 如月看到胤禛在听到佟佳慧的名字时身子颤了颤,她不知道这几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关系,不是说他跟养母的关系很好吗?现下看好像还有隐情。德妃见他还是不说话便冷着脸道:“今儿就算是你来了,她,本宫还是要罚的。”说着便丢给含香一个眼色,那宫女便招呼太监拉着如月让她跪到了碎掉的瓷碗上,因为是被拎起又扔下,于是几片大的瓷片直接就扎进膝盖,如月哼了声忍住不吭声,德妃扬眉道:“呵,好硬气。那你就跪着吧。含香,去把药拿来给她灌下去。” 胤禛冷声道:“谁敢!”含香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去拿药,德妃瞪着胤禛道:“这是永和宫,不是你的贝勒府!” 胤禛抬头看着他的额涅道:“琅如月是我的女人,不是您的奴才。” “混账东西!”德妃咬牙骂道。她就手拿过几案上的茶盏就向扔了过去,胤禛一侧身避了过去。茶盏的碎渣飞了出来,划伤了胤禛的脸,一丝血流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吉星 永和宫内气氛紧张,德妃和胤禛正僵在当下,就听门外太监唱了声:“讷敏姑姑觐见。(.)”德妃皱眉冷笑一声,盯着门外道:“又来一个!让她进来!”说着她回到座位仪态优雅的坐下,抚了抚面颊重新又换上了温和敦和的神色,不多时讷敏便带着三昧波若进来了,见到这阵仗她微有吃惊,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向德妃福礼道:“奴才讷敏给德妃娘娘请安。” “真是稀客啊,快起吧。看座。” “不敢。” “讷敏姑姑自然是坐得的,您呢,可是万岁爷和太后跟前的红人,资格也老,宫里上下谁不都得给姑姑你几分面子呢。对了,你来此是为何?” “回娘娘的话,奴才奉了太后和大姑姑的命宣琅如月去宁寿宫。” “呦,这才是好大的面子,怎么连太后和大姑姑都惊动了。这宫里的墙看着厚却一点风声都挡不住呢。”讷敏只是微笑也不接话,德妃盯了她一眼又扫过胤禛和如月,也微笑起来,“含香还不扶如月格格起来。哎,四贝勒还跪着做什么,之前本宫所作不是都为了你好吗,既然你不愿领这个情额涅又哪会强迫,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胤禛叩首起身,如月也被宫人扶着起来,怎奈膝盖疼痛站着就有些摇摇欲坠,讷敏见了就道:“格格,您这样去见太后可是很失仪,问起来也不好回话。” 德妃笑道:“可不是吗,看本宫这里的人多不小心,都能把茶洒了,琅格格去换身衣物吧。本宫可不想被人笑话呢。” 讷敏躬身道:“那奴才来伺候格格更衣吧。” 含香看了眼的德妃,后者淡笑示意她去准备,在里间换衣的时候讷敏看到如月膝盖受伤只说了句:“格格怎么这么不小心。” 如月低头道:“是我不小心打碎了碗又摔了一跤。” 讷敏看着含香道:“麻烦你去拿点止血药,这等会儿要是见了太后被问起可就不好了。”含香不敢顶撞讷敏只得去拿药了,她离开了讷敏才边替如月重新梳头边低声道:“吃了药吗?” “没有。四爷来了。” “那就好。待会儿去宁寿宫回话可得仔细了。” “是。” 讷敏见含香过来,她便住了口利索的梳完头又给如月包扎好了伤口,天冷穿的多,不仔细是看不出来的。如此。待三人出来正殿内的药渣和瓷片都收拾完了,德妃和胤禛在谈话,两个人竟都和颜悦色的,完全看不出方才势成水火的样子! 等终于从永和宫出来了,如月松了口气,她偷偷看了眼跟出来的胤禛,皇子神色肃穆。他看着讷敏,年长的宫女也看着他,视线交流似乎不用语言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胤禛看过来,“你可还好?” “回四爷的话,没事。”如月忙低头应答。 “那就好,你要跟好讷敏。听她的话去做。这位可是最懂宫里规矩的姑姑了,明白吗?” 如月忙点头,胤禛半躬身对讷敏道:“费心了。” 讷敏侧身避开,“应该的。”胤禛再不多话,带着一直留在永和宫外的苏培盛和侍卫们离去了。 “我们也快走吧。” 如月应了她忍着疼跟紧了讷敏向宁寿宫而去。 宁寿宫中如月再次见到了博尔济吉特氏和苏麻拉姑,她很规矩的行了礼,虽低着头还是能看到脸上有异。两位老人互相看了看都没提及此事,太后只是在嘘寒问暖如月的身体情况。苏麻拉姑暗道不持宠而矫倒也难得,能顺利出了永和宫是个有本事的,不过让她留在宫里不是好事,不若先送到太庙或去守陵磨磨性子,离得远见不着有些人也就不惦记了。正想这么定下她忽觉胸口发闷便咳嗽起来。这一咳就止不住。 太后见她难受又是让人倒水又是顺气的,还遣人去唤太医。却被苏麻拉姑拦住,老人上不来气但还断断续续表明了态度。绝不就医。太后自然大急,她知道这位大姑姑早年立下的两条规矩,不浴不医,即使是皇帝来了也不能改变,但这些年随着她年事已高身子愈发不好了,听说前些日子连饭都进不下去。看她脸憋的通红倒在椅子上痛苦的模样,老太后不知如何是好,忙道:“快去请万岁爷来!” 如月在旁看着心惊,那些宫人只是拍着胸背给苏麻拉姑顺气按摩,但显然效果不明显,眼见着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就要因窒息过去,如月心一横上前一步道:“太后,请让奴才一试。” “你有法子?她可不吃药的!” “奴才明白。”太后见她神情坚定又见苏麻拉姑的样子,当机立断道:“好,你且试试,需要什么?” “不用。”只见如月走到油灯前,拔下了自己几根头发,蘸上灯油回身对扶着老人的宫人道:“请劳烦掰开大姑姑的嘴。”那几人面面相觑,这可是很不敬的行为,他们谁也不敢,讷敏上前道:“太后,请让奴才来。”太后显是吃了一惊但随即就点头允了。如月见讷敏动手了,她立刻上前将头发伸进已经陷入昏迷的苏麻拉姑的咽喉中,没一会儿老人就泛起了恶心,哇的一口就吐了出来,但见所吐之物不是秽物就是浓痰。如月顾不得脏接过水盏,小意的给人灌了下去,这离得近了她才看清楚苏麻拉姑的容貌,年近九十的老人已经看不出当年的风姿,她真的很老了,皮肤松弛有鳞屑,头发全白,头上身上隐隐有异味。 苏麻拉姑的事如月也是知道的,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坚守信念,还为这个王朝最后尽自己的所能,又见她如此如月的抵触就变成了同情,她拿帕子仔细擦拭苏麻拉姑的嘴角,忽然老人睁开了眼。她目光迷离的看着如月,恍恍惚惚说了句蒙语,如月没听清便凑近了些,很快对方的眼神清明起来,定定望着如月,如月被她看的心慌,动作便僵硬起来。讷敏见状接过帕子和水,笑逐颜开对众人道:“大姑姑缓过来了!” 顿时宁寿宫中一片欢欣。人人都在念佛号,还有人当场向如月叩头的,如月扶起一个另一个又跪下了。正一团乱,就听有人颤声喊道:“额涅!” 康熙帝本就是往宁寿宫方向而来,他准备再见一下琅如月也听听苏麻拉姑的意见,结果刚到九龙壁就见宁寿宫的四德慌慌张张跑了出来,见了自己这老太监急的说话都打绊了。又听苏麻拉姑突发急症,帝王顿时大惊急忙向宁寿宫赶去,一进来正好看到琅如月施诊救治了苏麻拉姑,他大惊大喜后顾不得许多疾走上前扶住已坐起的老人。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还请什么安,早都免了的,您现下感觉如何。” “奴才岂敢托大。礼数不能费的。奴才已然好多了。这可多得谢过琅格格。” 见两个上位者一起看过来,琅如月又怎敢对视,忙上低头跪下:“琅如月见过万岁爷。如月给大姑姑请罪了,方才实在是冒犯。” “救人事大,规矩皆可放在一边。你做的很好!”被帝王表扬,如月顿时受宠若惊叩首谢恩,她知道今日的事给自己又添了个救命的砝码。之后康熙帝很高兴的又赞扬了如月救人的功德,当即赐了许多珍贵的物件。但如月却称赏赐太重不敢收,康熙问道:“为何拒绝,这可不是简单的赏赐,你救了额涅积下大德,理应受赏。” 如月叩首道:“如有可能奴才只想万岁爷能原谅四贝勒爷。他为了大清社稷不畏生死,立志铲除奸佞。请万岁爷您勿因为四贝勒与奴才的事就对他疏远,一切都是如月的错跟四贝勒没有关系的。” “你这是在为四阿哥求情?朕疏远他……谁说的?” 如月愣了愣。抬头疑惑的看过去,一遇到康熙的目光她顿时明白了,便圆着话道:“奴才是担心,和……让皇家蒙羞了……” 见如月说的结结巴巴又面红耳赤,康熙笑了,他本不能确定这二人是否真的是两情相悦,但现下至少琅如月对胤禛是一片真心。对胤禛这个孩子的秉性他很是清楚,从小跟着保成一起呆在自己身边接受教育又被佟佳慧调教了十二年,如此胤禛在帝王心里跟其他孩子都不同,他信他,对他的期望也很高,而且他在政务上做的很好,除了太性急,不过这急也是为国家和自己。想到这里康熙帝的脸色更加柔和起来。 苏麻拉姑忽对康熙用蒙语说了几句话,康熙也回了,太后一听欣慰的看着如月,讷敏的脸上也显出笑意。如月自然完全不知,她还在想能不能讨得帝王的欢心能给自己赢得一份生机,就听康熙帝感慨道:“琅如月,你实乃我爱新觉罗家的吉星啊。方才你既然说了要求那朕自当允了你,待你和老四的伤愈,就择日成亲吧。”如月不晓得如何反应,事情突然就按着预定的剧本走了,可她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惊惶,只是茫然的望着含笑的帝王,直到讷敏过来提醒,“格格还不谢恩!” 宁寿宫事件像生了翅膀似地飞快的传进了各个宫中,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大部分的人却只对女主人公再三救了皇家的人而啧啧称奇,吉星一说就此落实。胤禛是在户部跟胤祥谈话时收到这个消息的,胤祥乍闻此事很是震惊,而他的四哥看着似是平静,但攥紧的手和眼神都在说明他的激动。“四哥,恭喜了。”胤祥的语气很是真诚。 “她总是出人意料。”胤禛心不在焉的低声道。 “没错。汗阿玛说的对,她就是咱们的吉星,这回不仅救了四哥还救了大姑姑。再想想之前事,四哥,你说她是不是天上来的仙女?”胤祥正在感叹,忽见胤禛变了脸色,奇道:“怎么了四哥?” 四皇子此时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人在心情好的某一日抱着年幼的自己在晒太阳,难得的温存让他很依恋,额涅身上的花香味道很好闻,额涅的头发真光滑,额涅很厉害,总能轻易看出他人的心思,也能像鸟一样飞,于是幼小的胤禛就问:“额涅您好厉害,什么都懂。比汗阿玛都厉害。” 她笑盈盈道:“禛儿,那是自然,因为额涅可是仙女呀。”一直以为是逗孩子的话,可是…… “四哥,您没事吧。可是伤又痛了?” “没有。”冷静下来的胤禛决定先不去想这件事,琅如月进府后有的是时间去了解。(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前夕 琅府近日非常繁忙,进出的人多车多,京师稍灵通些的都知道琅府的格格要嫁人给四贝勒了。不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上来看,只用赏赐品或赠与的礼物就足以作为嫁妆了,如月的身份只是格格,按制不过是小轿一顶,马车一辆就能搞定的。但甄氏坚持要用物来弥补门第身份上的差距,用她的说法就是对付内宅女人们除了男人的宠爱,还得要用银子去砸,要让他们知道娘家人是不好欺负的。诸如此类的道理甄氏说了许多,如月也就是一听,暗自觉得没所谓,只要母亲高兴就行了,对未来的筹划才是如月在认真考虑的,计划还在酝酿中,大约有了想法不过行事得等风头下去了才能去做,这几年她只能去好好做胤禛的小妾之一。 格格的身份让如月觉得没有太大压力,最大的问题是怎么跟这位四皇子朝夕相处,她不是侍女不是妾更不是妻,有名无实,在公开场合需表现出恩爱,如何跟那般刻薄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着实是件难事。甄氏早就给女儿讲过内宅生存之道:外松内紧,表现的无害但必须事事明白,关键是要跟最拿事的人把关系处好。尽量明哲保身,若不得不相争就得拉帮结派,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矛盾达成自己的愿望。如月也深知将来的日子须步步为营,可在胤禛管理的下内宅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和他又该如何相处呢?没过几日四贝勒府忽然来了人,这个姓方的嬷嬷是来教如月规矩的。管中窥豹,如月终于对那个臆想中的地方有了具体了解。 方嬷嬷来到琅府时先见到的就是满院子的正要往屋里挪的嫁妆,数量之多几乎跟大户人家娶嫡妻差不多了。她暗道这琅家门第不高却真是个有钱的,以前听闻他家在江南生意做得大。没想到财力竟这般雄厚,而且主母显然对自家女儿很看重。但是这么大的出手除了为了让女儿嫁的风光,想必也是做给内宅其他人瞧的。有钱不说,万岁爷还亲口说了她是个福星,又是跟着贝勒爷出生入死过的……这女子不得了啊,图谋想必也很大!来调教这个琅如月果然是明智之举,必须有下马威否则还不先声夺人的压了所有人一头? 方嬷嬷心里如此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是四福晋的乳母之一。(.无弹窗广告)跟了非印有二十年了,论资格除了范嬷嬷,下来就是她了。 其实来调教琅如月是方嬷嬷自己提的,主子觉得可行便跟贝勒爷提了,原以为是不准的。没想到贝勒爷说此女常年游荡江湖,匪气重,须得好好教。于是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看来贝勒爷还是很尊重福晋的意愿的,并没有像下面人传的那样会对琅如月宠爱到失了公平,这可是让她放下了不少心,但福晋看着好像并没有多高兴,只让她按计划办事,再三强调了态度不可倨傲。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方嬷嬷却打好了主意定要严格管教这个琅格格的,所以当甄氏问起怎么还敢劳动嬷嬷亲来时。她就笑着道:“这可是贝勒爷的意思,说是府中规矩多,不像别人家那么松泛。贝勒爷经常是不在府,内宅都是交给福晋管的。虽说格格也是大家出身,又有恩于奴才的两个主子,但毕竟规矩在上,这要是犯了错。您说我家福晋是该向对其他人那样的罚格格,还是顾及格格是恩人的身份而不罚呢。贝勒爷最重赏罚分明,要是格格不学,就怕要吃苦了。” 甄氏哪有不明白她的意思的,这个嬷嬷如此做显然是被福晋指使的。只怕女儿怕嫁过去的日子不好过啊,又探问婚期说是四贝勒要随驾南下。婚期只能等圣旨了。琅家人无法,只能先招呼这位嬷嬷住下了。于是在仅剩的团聚的日子中,如月大半时间都是跟着方嬷嬷在学习规矩中度过了。 如月不知道其他王府贝勒府阿哥府的规矩是不是这么多,四贝勒府的规矩多的令人发指,从坐到站,从行走仪态到睡眠姿势,进餐的礼仪,说话的样子,见了级别比自己高的如何,低的又如何,不得聚堆妄议他人,所有东西按身份按均分配,不可有特殊。屋内必须干净整齐,若主子要留宿必须沐浴焚香,哪间屋子不能去,哪些书不能读,晚几点睡早几点起等等,琐碎繁杂,如月开始的郁闷已经变成了被迫忍受,她暗自怨恨胤禛,又腹诽人家康熙爷都没这么讲究吧。看看这个爱干净的程度,绝对是有洁癖。而且方嬷嬷再三强调福晋对内宅的绝对控制权是在提醒自己不得持宠而矫,当然也不要站错队了。 这另一个队的首领大约指的就是李氏,这个叫李瑶的女子能跟非印分庭抗衡不晓的是个怎么样的女人,以前如月看过的穿越小说里的李氏几乎就是反派的代表人物,不晓得真实的情况如何。虽然烦闷如月并没在面子上驳过方嬷嬷,对她的教导尽量做到认真细致的学习,以至于到后来方嬷嬷心里都嘀咕这琅如月没有像主子说的有匪气嘛,反而很是有礼顺从,不过也难保是扮猪吃虎的,总之要小心。 这日如月正在习字,方嬷嬷在检查屋子是否整理得当,就听下人在外通传:十三福晋来了。方嬷嬷是认识晨星的,一见之下对她十分客气尊重,要知道这位可是十三爷的嫡福晋啊,万万不能得罪的。然而十三福晋却笑着让她退出去,说是有事要跟如月这个闺中密友好好谈谈。方嬷嬷一走穆尓登额就笑着握住如月的手道:“姐姐,历经风雨苦尽甘来,我们这就要成一家人了,小妹特来恭贺。” 如月见穆尓登额还是那样娇小的身形,气度已不同当年,她笑容满满眼中充满自信,穿着深蓝色的正装,画着精致妆容。梳着一字头,镏金镶翠的扁方,簪着花。好一个典雅大气的皇子福晋啊,如月想她一定过的很如意。看到她自己就想到了胤祥,不过如月绝不会提及,她只是恭谨道:“多谢晨星格格挂怀。如月在这里也恭贺格格新婚大喜。” 穆尓登额笑道:“还新婚呢,嫁了都快半年了。哦,听说姐姐和四爷成婚在即。我没什么送的,知你喜欢书法,就给你拿了几幅名家大作。” 说着便命人奉上数卷联画,如月依旧又谢过了,穆尓登额又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话也问了那日的情状,如月简单说了说,也许是感到琅如月的态度。十三福晋没坐多久便要告辞说日后定要常往来,如月恭敬的应了,将走之时穆尓登额笑盈盈问道: “姐姐怎么没问起十三爷,他这些年也没少挂心你呢。又常跟琅侍卫在一处,我遇到他们时每次都少不得谈论到你。” 如月吃惊道:“哦,是吗。兴许我是他们共同认识的人。有谈资而已吧。” “姐姐何必妄自菲薄。从几年前你可就很出名了,现下被万岁爷封了个吉星的称号,这下可是名动京师了呢,我那几个好友没见过你直说想结识,但想着你要准备婚事自然不能打扰了。待闲了定要走动呀。” 如月微笑道:“其实我倒也想出去的,不过四爷规矩多,您瞧,这不是来了个方嬷嬷吗?” “那一定是四姐怕你出错儿。这可是对你的一片苦心呢。”如月但笑不语,穆尓登额注视着眼前她,轻声道:“姐姐可是还记着以前的事?” 如月不知道对方指的是她们之间还是自己和十三爷,无论怎样都跟自己没有关系,她坦荡道:“我这人善忘。只会记得快乐的事,不开心的早就不记得了。再说人长大了。很多事都看明白了,当下对我是最重要的。我很珍惜现在和以后的日子。” 穆尓登额顿了顿才颔首道,“那就好。”她盈盈向她见礼告辞,如月回礼。待穆尓登额走后,方嬷嬷进来想问个情况,却见如月脸显惆怅之色,心里暗道难道是得罪那位主子了?于是试探道:“格格,您跟十三福晋相熟?” “以前认识,也交往过。” “奴才方才见她出去时面有不虞,可是……” “嬷嬷放心,我们只是叙旧,如月知道福晋跟十三福晋交好,更知道四爷跟十三爷的关系,我不会做出失礼的事的。” 方嬷嬷松了口气,笑道:“奴才没那个意思,认识就好,认识就好。” 如月回到桌案前平心静气地继续习字,方嬷嬷见状也不再絮叨,又开始检查起屋子来。 康熙四十二年在爆竹声中来到,琅家人的新年是在凌柱府上过的,如月再次见到这位已成为继父的四品典仪大人心里真是感慨万千,而凌柱见到如月自然也想起自家女儿的事来,如今膝下无女的他思及以前的热闹,只觉得酸楚无比。甄氏看出他心里不好受就亲自去庙里请了曼玠回来,小女儿回来凌柱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些许宽慰。 而如月再见故人心中也是感慨良多,只叹这世上多了个居士,再无当年那个胆怯可爱的小姑娘了。曼玠不过十一岁却显得很是出世,她一身素服,神色宁和,眼里空灵一片,唯在见道如月时稍有变化,但也只是问了几句境况,得知她将要嫁到贝勒府就说了句恭喜,很快她就捻起了佛珠恢复了常态。如月想跟她再多说说话,曼玠不跟她说现实,只跟她说佛经论善恶讲报应,听着与人为善安于天命的话如月的心里异常难受,是自己夺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就算不是故意但她还是觉得对不住曼玠。 如月不知道真的历史就是这样还是在自己、苏锦和刘水的穿越后已经失去了真实呢?这一点谁也不能给她一个确定的答案,她只能在惆怅和烦闷中坐看美好安逸的日子流逝,未知的人生慢慢拉开序幕。(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暗涌 就在琅家准备嫁女的时候,永和宫中德妃正在头痛。(.无弹窗广告)自从佟佳慧死了后乌雅勒黎已经很久都没有犯过老毛病了,现在琅如月的事搅得她心烦意乱,头痛无比。这个女子是不是吉星勒黎不在意,嫁给谁无所谓,就算是跟了万岁爷或是太子都不能让她动容,但偏偏要嫁给自己的亲生儿子,而另一个,勒黎最爱的宝贝却为了琅如月放不下,成日里阴沉着脸,见谁都不得劲儿,宫人们个个畏惧,完颜氏更是没少在她跟前哭诉,不是说十四爷夜里吃了酒骂自己,就是说他又打人了。勒黎一怕儿子积郁成疾,二是担心失了帝心恩宠,也不只一次劝过他,可都是以沉默相应,要么就是怪她让自己在琅如月回京前成亲。当胤祯不知道在哪里听说自己想给琅如月下药后,还暴跳如雷的责备自己多管闲事! 勒黎既委屈又怨恨,自己又不是要毒死琅如月,不过就是让她再也怀不了孕而已。女人没孩子恩宠难长,那个贱人伤了儿子的心,就得让她知道厉害,让她去后悔!这样做难道不是为了给儿子出气吗。胤祯竟然不领情还大呼小叫,直气的勒黎夜里难眠,头痛病又犯了。后来还是宜妃来做客时暗示了一句,才让她想到了法子,于是勒黎命太医开药调理完颜氏的身子,还服了秘药,结果在过年前夕就得了喜讯,完颜氏怀上孩子了。 胤祯似是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这么早就有孩子,他的注意力终于从琅如月转移到自家福晋完颜哈拉哈其身上。丈夫忽然变的温和起来,让一向战战兢兢度日的哈拉哈其受宠若惊,康熙知道了自己即将有孙儿也是龙颜大悦,赏赐给胤祯和完颜氏不少东西。永和宫又一次成了宫中焦点,来这里讨好的妃嫔越来越多,哈拉哈其在这种情况下开始有了自信。 但这份自信并没有维持多久,当有一日胤祯回来告诉她过几日要娶个女人回来时,哈拉哈其惊呆了!一问方知是明德之女,那个女人她有印象,生的可不如自己好看!哈拉哈其气极了便质问胤祯:“爷,您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娶妻不过一年就要再娶?妾身有哪里做错了?” 胤祯冷笑道:“娶你不过是额涅的意思,我既然满足了她的愿望,下来自该娶自己钟意的女子,我喜欢托金可不是一日两日了,额涅也准了她已经向汗阿玛提了,给你也就是说一声罢了。[]” 哈拉哈其哭道:“妾身已有身孕,您怎么能这样。” 胤祯回道:“你既有了身子有怎能伺候我。还不安心静养好好保重身子,不要妄想再得恩宠了。” 哈拉哈其气的差点被背过气去,长期被压抑的痛苦在此刻爆发出来,她砸了屋里能砸的东西,又歇斯底里喊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无情的!!之前看你为个琅如月痛苦,还道你是什么痴情种子。这么快竟有又了新欢,真真是自打耳光,可笑之极。枉自额涅为你的事殚精竭虑,你也不过如此!” 胤祯瞪着她,半晌才说:“我的事你又懂什么,像你这样愚蠢的人怎么能讨得我的喜爱?你的女红好吗?能作诗吗?会下厨吗?能跟我一起练武吗?生死的时候能为我舍命吗?不,你哪一点都不沾边,我又如何会喜爱你。” “是啊。我都不会,可我是你的嫡福晋,是额涅选的,是万岁爷指婚的!可你有给我尊重吗,还有那个舒舒觉罗托金。她难道就会这些吗?不是谁都是琅如月!十四爷,你这是在找借口!” “她是比不上琅如月。可爷就是喜欢她的肤色她的笑容,怎么样呢?你这个黑乌鸦。看着就心烦。”胤祯后一句话是用满语说的,但哈拉哈其哪里会听不懂呢,她气得就去打胤祯,胤祯轻易的就躲开了,哈拉哈其反被他拿住强行送回了屋子。胤祯严令宫人不得随意让福晋出来。 当第二日德妃知道这些事后气到不行,忙令人去开门放人,结果她得知了一个噩耗,完颜氏流产了。 十四福晋没了孩子的消息很快就在宫里传开,即使是在宫外居住的皇族宗室的眼线也在第一时间将此事告诉了他们的主子。八贝勒胤禩刚从吏部回来,朱赫便早早等着他了,伺候着宽衣净面上茶后,朱赫才小意的问:“爷可知十四福晋的事了?” 胤禩嗯了声,朱赫叹道:“真是可惜了。” “十四弟不过十三岁,弟妹更是年幼,总会还有孩子的。我去宽慰他时,见他也不是十分失望。” “他真是个孩子,不懂中间的厉害。德妃怕是要难过了,不过,我倒是听说十四弟又要纳人了,可是真的?” “汗阿玛本不准的,不过现下孩子没了,又有德母妃在旁求着,怕是会同意,汗阿玛毕竟很喜欢十四弟,也看重德母妃。” 胤禩见朱赫不搭腔,只是在发呆,便关怀的问道:“怎么了?” 朱赫摇头,勉强笑道:“有件事一直没跟爷说。前几日我不是回家么,阿玛又给我说起让你纳妾的事了。” “怎么又说这个,不是有毛氏了吗?” 胤禩的反应让朱赫很受用,不过一想起阿玛的话她就难过起来,“爷的心意我岂能不明白,不过,谁让我到现在也未生子,晚晴也是个没福气的。阿玛说的是,咱们家再没个孩子对爷可是大大的不利,每次我进宫拜见各位贵人的时候,他们时不时都会提,额涅也暗示……所以我……” 没等朱赫说完,胤禩便用手掩住了她的嘴,“我从来没想过别人如何看我,当初既然说了只要你一人那我就会遵守诺言。” 朱赫看着那双温柔的眼,心里无限酸楚,她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暗恨自己无用,否则有了孩子谁能说她专横独行呢。朱赫紧紧拥抱着他,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年快过完的时候。八贝勒府仍然是客来客往的热闹。这一日统领张之碧的福晋萨察氏兴冲冲的从八贝勒府邸出来,也顾不得去拿新做的衣物了,直急的往家赶。她这一回来就手舞足蹈的大喊:“大喜事,大喜事!爷,咱家有大喜事啦。” 张之碧正在风雅的听戏,忽然被聒噪的声音扰了兴趣,他烦躁的喝道:“喊什么喊,没见我在听戏吗?” “哎呀。现在你还有工夫听戏!快滚快滚!”萨察氏挥着手让戏子下去了,又赶走自己老爷正在抚摸着的波斯猫,“我的爷啊,咱们得赶紧的准备嫁妆了!” “啥?!”张之碧大惊,“你不是去八爷府上了吗,嫁妆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哪家的小子看上咱家的女儿啦?哎呀,就给她说过抛头露面有失体统。看看,这可不是坏了吗!” “你知道个屁!是八福晋要给八爷纳妾呢,说是看上咱家丫头了!” “啊!”张之碧坐不住了,他跳起来问:“八福晋?!她,她看上舜华啦?” “可不是嘛!说是一次在古董店见过咱家丫头,后来呢打听了一下。听说舜华性子好,人不错,就有心让她进府,问咱们愿不愿意!” “你咋说的?” “啧!还用说,我当场就差没给八福晋跪下叩头谢恩了呢!” “事是好事,可为什么?咱家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病好了后就古古怪怪的,生的又不好看。我又不是什么大官儿。她这是图啥呢?” “你这还不懂,就是因为咱家丫头生的平常,你不是大官儿,才能得了这个巧宗!八福晋是什么样的女人你还不知,最是能拿住八爷的。这么些年了你可见他家府上进人?都说八福晋厉害,不让女人进门呢。这回我瞧着是她顶不住了。怕是没孩子被人说闲话,这才想选个不出色的进去。得不了好,就是做样子。” “啊……这样。可这样不就害了女儿吗,她再不出色,随便嫁个人也比进贝勒府强吧,她去了得不了好,还要被八福晋管着,这,这也太……” “你别忘了自家还有一个儿子呢!投靠上了这座大山,别说你儿子就是你说不准都能连升三级!到时咱家可就风光啦!而且咱丫头你还不知道,身子好,定能生养的,要是老天开眼生个儿子,嘿,那定会母以子荣啦!” 张之碧听着在理,频频点头,又让福晋去给女儿说说,让她做好准备。是夜,萨察氏和颜悦色带着讨好的给女儿说了此事,出于意料的脾气不好的女儿竟然没有反对,沉默就应该表示同意了吧,也是啊,八贝勒爷那是什么样的人物,多少女孩儿想嫁呢,自家丫头绝没可能不同意的。萨察氏乐呵呵的走了,并没有见到女儿的脸从平静变得阴郁起来。 张舜华烦躁的赶走了伺候的丫头们,她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灯火下,挑剔的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即使打扮的再精致也不过是中人之姿,加上铜镜的失真就更显的不好看了。张舜华怔愣许久后无奈苦笑起来,她对着镜中人道:“我难道就摆脱不了命运吗?为什么又是他呢?” 镜子里的无奈苦笑的人突然变了神色,妩媚的抚着脸道:“因为你不甘心,所以老天就给你这个机会。” 这诡异的一幕并没有让十七岁的少女恐惧,她反而狠狠质问道:“你又出来了!想干什么!” 镜中人道:“这么关键的时候,我自然要出来。就跟上次一样来帮你的。” “帮我?你到底想干嘛!” “嫁给胤禩。” “不,我不嫁,我不喜欢他,也不想跟着一个失败者一起送命。” “可你不想报仇了吗,曼珠?” “我都已经沦落成这样了,还能干什么,去看着胤禩跟朱赫恩恩爱爱吗,自己就是个掩人耳目的摆设?我不要这样!” “错。你不是摆设,本该是你嫁给胤禛了,可惜有人暗中使诈换了运道,让琅如月嫁了。你不恨吗?” “恨又怎么样,能换运道的人是我对付的了的吗?你忘了我是怎么死的,我是不甘心,可不甘心归不甘心,琅如月和曼玠都有能人保护,我根本夺舍不了,若不是你帮忙,我连活都活不了,一定会魂飞魄散的。我……” “不,这次不同,因为我会全力帮你的。” “你到底是谁?又有什么本事能跟帮我?” “我就是你,或者说是你本体,虽然不完整但多少还有些能力。这个世界已经乱了,咱们不如就让它更乱些。最好能帮助到胤禩夺位成功,那么主人就会赢了。” “世界乱了?主人又是谁?” “……我不记得了……” “可是历史上不是胤禛当上皇帝的吗?” “本来是的。可现在……”镜中人做了个深呼吸,“这世界味道不对,感觉也变了。历史在变,所以最终胜负还不知道呢。怎么样,你决定了吗?” 张舜华沉默下来,“可是就算赢了,又能怎么样?” “你会得到最高的地位,能拥有无数的金银,还有生杀予夺的权力。这些不都是你最爱的吗?” “原来是。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只想报仇,让那些伤害过我的人付出代价!” “很好,我们各有所需,正好联手。那么我就等着你的答案咯。”镜中人轻松的笑了,瞬间镜子又恢复了原状,里面印出的是张舜华沉思的脸,铜镜扭曲了她的表情,看上去诡异无比。(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 忧虑 北京暮春的夜里飘散着丁香花残留的香味,朦胧的半月在云后隐隐藏藏,夜禁的内城除了巡逻官兵凌乱的步伐就只有打更人的梆子声。这夜的四品典仪钮钴禄凌柱的府邸灯火通明,被红色妆点的各外喜庆,下人们都没有按规矩安睡,他们还在整理盘点摆放在后罩房里的待嫁之物,兴奋的讨论着新婚种种。 鸦九看出镶玉又一次在发呆,就提醒道:“别发怔了,可得快着点拾掇了。要是漏了少了,福晋不责骂才怪。” 镶玉有气无力的嗯了声,她不知第几次嘟哝着:“为什么不带我去呢。” 鸦九摇头叹息,一旁的小桃将最后一页单子清点完毕,起身对鸦九复命道:“姐姐,我这里已经对过了,没有问题。” 鸦九见她精神焕发便微笑道:“本不该劳动你的,辛苦了。” “怎么能说辛苦,格格也是奴婢的主子呀,能嫁进贝勒府大家可都高兴极了呢。这是多大的荣光!嗯,您看连奴婢的主子不都从寺里回来啦,格格是个大好人,又得宫里贵人的青眼,她定能得到好福报的!” 鸦九叹道:“我的心可总是慌着,不知道格格能不能应付皇家规矩。你看着才几个月啊,光是应付那位方嬷嬷姑娘都瘦了好多。真的要去那地方了可怎么办。” 凑过来听的华铤笑道:“你呀,还真是瞎操心,福晋可都布置好了的,有珍珠在你还怕?那位可是有能耐的,何况咱家姑娘又不是软弱可欺的,和贝勒爷的情分也不同啊。再看着今儿送过去的嫁妆,哪里是嫁过去当格格的,依我看都能去做福晋了。” 鸦九瞪了她一眼:“少口没遮拦的,又不是才来府里的怎么就这么多话?” “我又没说错!”华铤翻了个白眼道:“咱家姑娘那可是太太调教出来的,该争的定会去争。格格这算什么有身份呀,要是生不出儿子连玉牒都进不了呢。我瞧还是福晋最明白,就是该先用财给自己争点底气,过几年生了儿子说不定就能升成侧福晋啦!” 鸦九真恨不得拿布塞住她的嘴。镶玉插话道:“你们不觉得人手少吗,真不晓得为什么会让珍珠去,杜嬷嬷不过是个做饭的,流苏又是个面性子的,怎么着也该让澄心跟着去的嘛。” 华铤嗤笑道:“你呀就别指望着能去伺候格格啦,谁让你是个蠢的,福晋看不上呢。人家澄心到底是姨太太带出来的人。且不说她的心都在二爷身上,就说能不能尽心都不好说呢。杜嬷嬷看着不管事可是个内里有数的,在江宁时就和格格要好,而且有我们鸦九姐在这儿主事,好事能不落在她身上吗。流苏,呵呵。谁都知道是格格调教出来的人,最是乖觉听话的,这些人你能比吗?” 镶玉被噎的说不出话,心情更为沮丧,鸦九戳了华铤脑门子一下道:“你呀,嘴太利,嫁了人都改不过来!”原来前年华铤已经由甄氏安排配给盘金了,她现下完全是个少妇的打扮。但行事作风还是跟以前一样。 华铤揉着头瞪着眼道:“也就是你了,放做其他人看我怎么教训他!” 鸦九懒得理她,她心里忧愁的很。四十二年的选秀定在三月开春,其他的秀女都去了宫里待选,唯独自家的姑娘只是在礼部都统衙门各处备了个案而已。姑娘失身在前即使有这十里红妆也只能花轿后门进,没有册封更无盛大仪式。说的好听是圣眷照拂,太后垂怜。可这冰冷的婚嫁真的看不出和达官贵人家的纳妾有什么不同。礼数是虚的,可也是女人的门脸,本来家里就比人低一等,现在可不就更没地位了吗?要是靠四贝勒恩宠能早早生儿育女抬成侧福晋也还可以,可四贝勒是个怎么样的人她可是早有耳闻,最烦规矩的姑娘的只怕就是四贝勒的一时之好,而且姑娘的性子能和那个皇室家庭磨合好吗?即使有珍珠在帮衬鸦九也觉得各种不安,再想起那个深宅大院里还有个耿乌林在,这心就更忐忑了。老天爷,您可一定要保佑我家姑娘能得到四贝勒的长年恩宠,早日得到名分呀。 被鸦九担忧的如月此时正坐在墩子上拉着甄氏的手说着体己话儿,一旁的扎琴不停的在抹着眼泪,曼玠捻着佛珠看着她。甄氏到此刻把能叮嘱的都叮嘱到了,要紧的话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她这会儿竟不晓得还能再说什么,安静的闺阁里气氛很是压抑。 如月强笑道:“你们都放心,我是什么性子你们都知道的,定不会吃亏,又有武艺在身谁也别想欺负到我头上。何况四福晋和我还是有交情的,有她照应着没事的。而且不是还有乌林姐姐在……”她见扎琴的眼泪又多了起来话便说不下去了。 缁衣的曼玠轻声安慰道:“别哭了,小心伤了身子。佛家讲缘,能再次遇到这就是如月和令姐的缘法,他们这是善缘,定会有善报,你就放心吧。” 扎琴边哭边道:“他们结的是善缘,可我……我很久都没见过她了,她写信回来也总是平平的问几句而已,一定还是恨我的,这回如月嫁过去了,我的心里……好难受啊。如月,等你见到姐姐一定要……” 如月过来坐在她旁边道:“我明白的。你放心。我还是那句话依着乌林的性子她不会恨你的,也不会想不开的。” 甄氏看着宽慰媳妇的女儿,真真不晓得是个什么心情!十六岁如月正是碧玉年华,但见她稚嫩清丽的脸上显现出的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镇定,即使过去那么久女儿还是明显有着和其他女子不同的气质,有行走江湖久了的潇洒也有属于另一个时代的独立。甄氏知道如月的心绝不会被内宅的规矩束缚,当触到底线她定会去反抗,也会争取自己想要的。那么势必就有矛盾,解决的方法只能一方妥协。四贝勒、四福晋、侧福晋……谁会轻易退让?甄氏深知在那样的皇族家庭争取到权力该有多难!而且四贝勒能守承诺吗?甄氏是不信的。她觉得这个未来的帝王一定在谋算着什么,如月对其有利所以胤禛才冒大不韪的娶她入府,感情,那人会有么?他们俩又和常人不同,不是遇神就是撞鬼,实在太不寻常。真不知道最后会有怎么样的结果。老天,你若是有怜惜,就让如月平安吧。 四贝勒府。正屋寝室。 四福晋坐在灯下拿着礼单在看,她的病才好气色并不佳,泛紫的嘴唇抿得紧紧的。范嬷嬷站在她身后看着纸上的条目心里暗惊,琅家今日送过来“过柜箱”着实丰厚,而这些日子陆陆续续收到的礼更是数目甚大,几乎所有的成年皇子都送了礼,此外还有裕亲王府安亲王府远在江南的三个织造府。除了东西六宫甚至还有宁寿宫和慈宁宫,虽说万岁爷没有赐下贵重的东西,但就这些足以让人震惊了!这个琅格格果然是不能小觑,虽是格格,自己还是得好好瞧瞧后再决定如何相处。 一旁的方嬷嬷实在沉不住气的咳嗽了声问道:“主子,明日……是按什么制式走呢?” “嬷嬷以为呢?”四福晋放下礼单。揉了揉太阳穴,她抬眼微笑的看着方嬷嬷,“自然是按纳格格的规矩走了。我想咱们府上谁也不想让这次事闹得太出格,爷也该是这样想的吧。” “可是……”方嬷嬷踟蹰道:“虽然说规矩是规矩,可这阵仗也太大了些,而且来的客也多,明的是纳格格,可实际上奴才瞧得跟……奴才就是担心。现下把脸给足了,这要是进了府后仗势欺人乱了规矩怎生是好。” “那按你的意思呢?” “奴才觉得还是不要请这么多人,主子跟爷说说,什么都按格格的礼数走,不能让她太得意了!” 非印笑了笑。“你怕什么呢,贴身跟了那么些日子总该教会她咱们府上的规矩了。你不是也说了她不像是好胜闹事的主,挺懂事乖巧的。还担心什么。再说琅格格可是两次救过爷的,又对其他几个阿哥有恩,且不说这些就是她救过图涅我也该给她这个面子。何况人家礼都送了,怎么能不宴请招待,即使是爷也不能拒绝吧。呵呵,明日可该热闹了,咱们府上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呢。范嬷嬷,事情都准备好了吗,宴席和新房。” “回主子的话,都备妥了,请的是东来阁的厨子,所用花销都在这里了。”说着她拿出一本册子,非印接过翻看起来。“新房也早就布置好了,您忙又生病了那么久一直没去看呢。” “哦,我总觉得那房子不大好。”非印翻过一页道,“呵,费用不小啊。” 范嬷嬷迟疑道:“请的都是贵人,听说太子爷也要来的,再怎么样也不能太……说起屋子,再没合适的屋子了还是用了以前宋格格的那间。要是您觉得不好,过些日子腾出其他的再换?” “算了,就这样。明儿的事多,都早些就寝吧。唉,这笔钱不晓得从什么地方能再剩下来呀。”非印忧愁道。 四贝勒府,竹苑。 胤禛没有像往常一样翻看户部的文件,也没有阅读佛经或是习字,而是望着烛火出神。一旁伺候的苏培盛和张起麟已经对视了好几回,他们看到对方都是一脸不知所措,明日就是主子纳妾的好日子,现下怎么看着忧心忡忡的呢?他们哪里知道胤禛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这所谓好事,他正为太子担忧! 据暗桩和宫里传出来的风声,胤禛已断定索额图此次必定要失势,德州违制触了皇帝的逆鳞,他们一个骑马径自来到太子所住中门,一个毫不避讳的用着帝王之物,一如既往的没有考虑周围,无所顾忌的我行我素,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现在朝臣所弹劾的事情那条不是死罪呢!很显然胤礽和索额图在密谈大计时已经忘了自己临行前的叮嘱。若自己没有奉密旨南下,而是守在在太子身边是不是能避免这种状况呢?现在已经无力挽回了。希望今日的严词警告能有用,可一想到那张无所谓的笑脸胤禛知道怕又是白说。 想到此处年轻的皇子深叹一口气,他习惯性的抚摸起自己的手腕,当触到佛珠就想起离开毓庆宫时,太子的笑语:“明日孤定会去道贺。四弟,娶了那么个妙人儿,你可是真是有福啊。” 琅如月!胤禛的脑海里出现了最后对这个女子的印象,永和宫前她站在凄冷的风中,脸被打肿但目光毅然,望着自己的微微笑着。胤禛想到了章嘉大喇嘛曾经的预言,不由生出天意难违的念头,稍后他又以为这不是什么天意,是自己顺势而为罢了。可之后要怎么对她呢?胤禛想起此次南巡期间皇父对自己的态度,他皱起了眉陷入了思索。(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婚礼 如月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就嫁人了,就像林笑从没想过自己会穿越一样,当一大早起来精心梳妆打扮盖上盖头的过程中,如月的头一直都是晕沉沉的。之前早就学习过的礼数基本忘记了,只能任人摆布的行着一套套的礼节。红盖头之下的如月能听到很多人在说话,其中最大声的是缦缨,此刻他正哈哈笑着不知道是和谁在说话,很是聒噪。此刻的如月很饿,十分的饿!虽然早上起来时吃了些,可现在因为紧张消耗过多又开始饿了,还没等她让流苏去偷拿吃食就听门外一阵喧闹。甄氏在她耳边悄声说:“闺女,车轿都准备好了,该走了。” 如月的心一紧,她拉住甄氏的手,感到母亲手上的温度突然的就十分眷恋这种感觉。甄氏催促道:“好了,到时候了。可不能误了吉时。该说的都说了,下来就看你自己了。自己要照顾好自己。”说到后来她的声音有些抖,如月的眼眶一热,眼泪涌了上来,“我走了,您也要照顾好自己啊。”如月说着跪下向她行了叩首大礼:“母亲,请您多多保重!” 甄氏半晌没说话,里外都很闹如月不知道她是否哭了,是否满脸不舍,她拜完便起身一旁的珍珠和流苏扶着新娘向外走去。只等坐上了轿唢呐喜庆热闹的声音响起来她从分离的悲伤中回过神来,隔着盖头向外看去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自己被涂了丹蔻的手,繁重的首饰,还有水红色的绣鞋。车在石板路上平稳行驶着,没走多远就又停下来。她听到有人喊道:“对面的可是琅家的礼车呀,我们是四贝勒府来迎亲的呢。” 这边济兰道:“正是琅家的礼车。”外面的人稍稍问候了几句喜庆话,车帘就被打开了,济兰跳到车上俯身对如月道:“妹妹,该走了。” “哥。”如月想把头盖揭开看清楚自家兄长,济兰却制住了她,“别揭开,中途揭盖头可不吉利。走吧。会常见到的。放心。”如月嗯了声,济兰就手将她抱起来。亮光让如月一阵心跳,即使看不见也能感到被无数的目光注视着,她靠在兄长的胸前感到他胸口的起伏,心里的酸楚不舍再起! 济兰低声耳语道:“别难过,你要好好儿的,记住我教你的话。”说完他已停了脚步。纵身就轻盈的跳到了四贝勒府的迎亲彩车上,安置好妹妹,抚了抚她的头,叮嘱道:“你有我和娘,有难处就跟我们说。”如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了来,她不能言语只是重重的点头。 当到了四贝勒府邸如月的眼泪还没有干。停下的车轿和轿外的喧哗让她意识到现在不能再意味的难过,要面对正在眼前!很快轿帘再次被打开,陌生的女声道:“格格请下车。”说着一只手递了过来,如月扶着那手踏着备好的马兀下了车,她能看到的只有一小块土地,上面堆满了红色的爆竹碎屑,喧闹的人声里她被牵着来到天地桌前面北而立,在司仪的吆喝里开始参拜北斗。如月看不到胤禛。但她知道现在离自己最近的那人就是他,三拜之后她又被红绸牵着来到院中,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一处院落前停下,这时就听一群人在喊,“新郎揭盖头!” “四哥。快点嘛!” “就是,快让我们看新娘!” 如月顿时心慌起来。她是被告知过满人娶亲风俗同汉人的不一样,可没想到真的当众要被揭盖头了竟会如此紧张!黑色的马鞭伸了过来。如月屏住了呼吸,下一刻一片大亮,几个时辰不见天日,这猛然被正午的烈日这么一照她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下意识的就像用手去扶帐门,没想就被人握住了手,她站稳了眯着眼定睛去看,眼前站着的正是胤禛! 如月对胤禛的印象不是太湖时的狼狈,就是船上的青衣素服,还有就是在永和宫时的冷峻倔强,总之他始终是仪容整洁一丝不苟的。现在这位大清四皇子却不同平时,他穿着喜服,戴着礼帽,一身的繁重,肩上落着炮仗的碎屑,被红色衬得气色格外好,不再那么清冷难近,而此刻这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阳光落在黑瞋瞋的眼里闪着温和的光。看着这样的胤禛,如月不知怎么就对他笑了,七分是意外三分是问候式的打招呼,见对方皱眉,她才想起自己现下的处境,便立即收了笑佯作害羞的半低下头。 周围一阵赞美声,不外乎是对容貌的夸赞之类的。“来。拿好。”胤禛的声音听上去出奇的柔和,一反往日做派,如月想起交易,立即收了心神暗道这人的戏演的可真好,于是就接过他递过来的两尊锡壶,一入手就觉得甚重,只好全力以赴的抱紧,接着胤禛就引着她跨过了院门门槛上放着的马鞍和火盆。等进了院子,如月才见这里十分狭小,只独一间口袋房,台下放着口缸,稀疏的种着些花树,待进到里面只觉阴凉的很,屋里挤了不少人看穿着打扮不是大丫鬟就是嬷嬷们,他们笑着道贺,将如月和胤禛引到卧室。 按着规矩如月抱着瓶子朝西坐在炕上,这一床的花生枣子桂圆栗子。当中放着一把带流苏的玉如意。窗外窸窸窣窣的挤着人,隔着不怎么隔音的纸能听到窃窃的笑声,如月看了眼一脸淡定坐在身侧的那人,不晓得此刻他在想什么呢!却听一个嬷嬷笑道:“格格时间不早了,该开脸啦。”说着就上前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端妆奁的丫鬟,赫然是几年前陪弘晖爬墙头的那个囧脸丫头!此刻她正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新入府的格格,大约是觉得眼熟吧两道往下的粗眉皱了起来,一副思考的模样。 那个嬷嬷拿过一根细红绳开始为如月开脸,轻微的痛感从额头到下巴,她闭着眼忍受着,只听那嬷嬷道:“哎呦,格格真是好皮肤呢!”如月睁眼看去,那嬷嬷正慈善的对着自己笑。 “这是谢嬷嬷,是我的乳母。”胤禛开口介绍道。 如月忙道:“谢嬷嬷,我初来乍到,往后还请您多指教。” 谢嬷嬷道:“指教哪里敢当,一看您就是柔顺乖觉的姑娘,不用老奴说过些日子您就会适应啦。好了,哎呦,这样貌多齐整呀。”谢嬷嬷不知真假的称赞着,如月装作害羞的侧过了头。 胤禛问道:“正午了吧。” “还有会儿呢,外面在布置,爷,您就和格格稍作休息吧。”说着便躬着身退下去了,一时间屋里的人瞬间就都跟着退了出去,不大的屋里只剩下新婚的二人。如月摸着脸打量起屋子,这个二手房重新糊了棚,雪白的纸泛着淡淡的味道,陈旧的家什,和自家带来的各种柜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陈列之物也不是多显贵,没有安置地龙,这里的地基看着就矮了许多,春季的缘故炉子并没有出现,不仅没有生火炉子连熏香炉子也没有,这屋子实打实的简朴呢!如月回忆着进门时所见,这里大概有五间屋子,明堂,书房,卧室,下人房,装得满满的!四皇子节俭之名从这里可见一斑,如月想着就听胤禛道:“祭礼完了,你先休息一下,夜里定少不得闹腾。” 如月看着他,吃惊道:“夜里?我也出去应酬吗?” “我想礼数规矩方嬷嬷该教你了吧。” 见对方的语气不善,如月眨着眼道:“可我是格格,格格进府本不应该这么热闹的吧。” 胤禛冷声道:“你也知道自己是格格的身份,陪嫁却不按格格的礼数走,又是为何。” 如月摸着胸口的铜镜道:“就是因为身份低,嫁的不明不白的,我母亲怕我吃亏这才想用银子为我撑腰么。不过我想这一院子的人可不是因为我的陪嫁多才来的吧。” 胤禛哼了一声,不去理她,如月却从袖子里拿出个东西递了过去道:“贝勒爷,这是烟荷包,听说这也是礼数,我就做了一个。” 胤禛也不接就着她的手看去,这是个八宝荷包,灰蓝缎面上绣着两茎兰草,碧绿的叶百色花,暗红的如意流苏,隐隐有暗香盈鼻,“什么意思?” “就是礼数的意思,就当是没成亲的时候送的,免得露马脚。” 看着装傻的如月,胤禛冷笑道:“有事就说,不用来这套。” 如月憨笑道:“您真是聪明人,我没啥事儿,就是咱们所作一切都是做戏是不是呢?”被胤禛盯着看可不是件有趣的事,如月终于撑不住的先移开了视线,低头道:“您不要就算了,不过……”话还没说完,胤禛就把荷包拿过去了。 “东西嘛我先收下了,不过到底如何我还得想。” 不等如月问话儿,谢嬷嬷又进来,“贝勒爷,格格,吉时到了。” 于是下来二人就又一次来到屋外祝吉,繁琐的祝吉礼毕,新人又一次回到了洞房,还是由谢嬷嬷将合卺酒倒好端了过来,胤禛坦然的拿过酒杯自饮了一口,如月却是满心尴尬的吃了口酒,互换了杯子后,她又别别扭扭的将剩下的酒喝了,谢嬷嬷又端过子孙饽饽和长寿面,这下子如月可高兴了,她早就饿坏了,出手就是两个饽饽,吃完了却见众人都掩嘴在笑,弄得她大窘,去偷看胤禛,这人正斯文的吃着面,仿佛并没有看到。(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李瑶 从正午到夜宴还有很长的时间,胤禛出去招呼客人们,如月待在屋里,珍珠流苏杜嬷嬷陪着她,贝勒府邸留下的人里除了谢嬷嬷还有王嬷嬷刘嬷嬷,他们都曾是胤禛的乳母,现在在府邸协助四福晋管理事务,四福晋非印因病没有出席便遣了范嬷嬷和方嬷嬷来道贺,如月意外的见着了弘晖,这孩子显然对她有很深的印象,一见面竟然就上了炕亲热叫她:“菩萨姐姐。(.好看的小说)”弘晖已经六岁了,圆嘟嘟粉嫩嫩的脸上一对笑眯眯的眼,很是亲和的孩子,如月打心眼里喜欢他,特别想去捏他的脸,不过一想到嫡福晋如此态度就知道自己绝不该跟她的儿子这么亲热,便只是含蓄的笑着,那孩子却是个鬼精灵直接就说:“姐姐,额涅真的是生病了,太医都来两回了,说是必须静养,要不然一定会来的。” 方嬷嬷嗔道:“怎么还叫姐姐呢?大阿哥,您该叫她格格。”弘晖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决定先放下这事儿,他忽然瞥见了一人挥手道:“伊尔木,你来了也不进来?”如月看过去,先见到一个八九岁的旗装小姑娘,这孩子生得冷峭,容长脸,尖尖的下巴,细细长长的一双眼,乌黑的头发编成了一根辫子,她神色不动的盯着如月看,如月被她的眼神看得很是不自在,弘晖道:“她是我姐姐,平日总不爱出门的,难得见她出来呢。” 正说着,只听一人道:“哎呦,来晚了,没观上礼呢。”伊尔木一听这声音立刻低下头退了几步,只见一个富态的的女子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施施然进来。她身后的嬷嬷牵着一个六七岁大的男童,如月见此女目中无人的模样,又穿着华服画着妆容便知这人定是侧福晋李瑶了,正要起身行礼,忽见她身后还跟着一人,竟然是多年没见的乌林!如月这礼就行不下去了,她怔怔的看着当年的闺阁姐妹,但见耿乌林略施粉黛。穿着紫色的袍子,梳着两把头,戴着扁方,簪着两朵粉色的桃花,她个子甚高,样貌比以前成熟了许多,和如月的目光相遇。乌林的眼里也有激动,但很快就掩饰了下去,不再看如月而是低下了头。 弘晖跳下床向李瑶行礼,李瑶声音甜腻道:“大阿哥也在啊。” 如月也忙向她行礼。“新人三日内无礼嘛,不用这么客气。”李瑶过来扶起如月,如月见她二十出头的年纪。生的颇有姿容,皮肤也很好,就是人胖骨架子也大,看着很是壮实,在这不怎么热的暮春这位侧福晋的额上已经见汗,脸上的妆已经有晕开的迹象。 “早就想见见你这吉星了,可惜一直没缘分,现下好了。咱们成了姐妹每日可都能托上你的福气啦。”李瑶凑近了看她,这位的双下巴很是明显,耳上头上的饰物很是贵重,“妹妹的用的是什么粉呀,都看不出来。真匀。” 如月笑道:“侧福晋,我用的是自家产的水粉。您若喜欢赶明儿给您拿过去一套用用看呢。” “那可真是好呢,谁都知道你们琅家可是做大生意的嘛。这下好了。咱府上进了个大财主,日后怕人人都要讨好妹妹啦。” 如月并没有接话,她已经瞥见方嬷嬷的神色不好了,心中叹息一声,又看到弘晖和那个后来的孩子开始推搡,一旁的女孩儿只是冷眼旁观,李瑶忙让丫鬟拉开两个孩子,照着自家孩子的屁股就拍了下,“不是给你说了吗,不能得罪你哥哥的,他要是碰坏了,你额涅可得吃板子呢。” 那孩子撅着嘴道:“谁让他在我面前得瑟说什么师傅今日夸他了,不就是字写得还可以嘛,背书他还输给我了呢!” “我就是字写得比你好怎么了,”弘晖扬着下巴道,“你书是比我背的好,可是也比不过弘皙哥哥,高谙达不是说了你该好好练臂力的吗,要不然下次比箭还是得输,唉,早就劝过你的,谁让你不听为兄的话,还总是让小豆子替你,这回好了吧。” “大阿哥!”碧玺对他摇头示意不要再说,但是已经晚了,那孩子哇的一声哭了,李瑶忙搂住他安慰道:“好盼儿不哭了,乖,额涅抱。”说着她就把儿子抱了起来,转脸对如月道:“妹妹,我就不陪你了,这孩子哭起来就没完。免得扫了大家的兴致。”说完李瑶就往外走,走时还貌似无意的撞了下弘晖,弘晖灵巧避了过去并未摔倒,碧玺却是吓了一跳,忙将小主子拉过来,此时叫伊尔木的女孩儿已经不见了。 见李瑶走了,如月才松了口气,乌林却还是无言的站在那里,如月想上前跟她说话,范嬷嬷和谢嬷嬷一起过来,她微笑道:“格格,您怕也是累了,就先歇歇吧,夜里还有的闹腾呢。耿格格,福晋传你去。” 乌林应了是,她对如月道:“姐姐在这里恭贺妹妹了,待有空了再来拜访。”说了福了半个礼就走了,如月想叫她又忍住。 范嬷嬷也施礼道:“老奴不叨扰格格了,大阿哥,走吧。” 弘晖皱眉道:“可是额涅的头又痛了?” 范嬷嬷叹了口气道:“是啊,所以大阿哥万不可再惹事让福晋生气呀。” “我才没!”弘晖撅嘴道:“您可别说刚才是我欺负弘昀哦,他就是他李额娘的跟屁虫,嘻嘻。”“大阿哥!”范嬷嬷皱了眉,男孩嘻嘻笑着忙道歉,又对如月道:“改天我找你玩。”说着咳嗽一声振了振衣服故意迈着方步就走了。 如月笑了,这孩子真有趣!谢嬷嬷咳嗽一声上前道:“格格休息吧,有事就叫奴才。”如月施礼相送,待屋子里剩下自己的人后如月才坐下。流苏去倒水,珍珠在旁道:“格格,累了吧。” “还好。”她看着多年不见的女子,姣好的容颜并没有因为时光的流逝改变很多,二十四五这个年纪放到现在正是恋爱的好时节呢,“珍珠,对不起,让你来帮我。” “格格怎么又说这话,我们都是下人,主子让我们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呢。能服侍格格能来贝勒府是奴婢的福气。” “我觉得还是江宁更适合你呀。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哪里有的事!”珍珠半跪在地上给如月捶腿,微笑道:“您要是自私怎么会让澄心留在江宁呢,还不是体恤她放不下二爷,也为她的伤考虑吗。奴婢我呢,从小就跟着姨太太,后来跟着福晋,若不是她们真不晓得还能不能活到现在呢。如今奴婢又跟着格格,定会安心服侍您的。还请您放心。” 流苏端着茶过来道:“有珍珠姐姐在我可就安心多了,要不然就奴婢一个可真不晓得怎么办。这可是贝勒府!真怕奴婢做错事害格格受罚。” 如月笑着接过茶水,“流苏做事谨慎才不会呢。”她喝了好几口水才不觉得口干舌燥了,杜嬷嬷从外进来,道:“主子,老奴方才去外面转了转,听他们说格格的面子大,许多贵人都有赏赐。”她走到近处忧虑道:“还说当年福晋进门时也不过就这样了。您说会不会这事儿惹到福晋生气了,她才不来的?” 如月一听便呆了呆,珍珠道:“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不过……”珍珠压低声音道:“格格身份特殊……想来也不会福晋也做的不会太出格吧。” 如月一笑道:“好了,我说你们想太多了,事情到底怎么样到明日就知道了。”说着话她闭目休息,俨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三人互相看了看都收声不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如月本想调息练一下心法的,怎奈心绪太过混乱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她看到乌林那副谨言慎行的样子就知道这里绝不是善地,一个贝勒府就是这样,要是当初进了宫又不知会怎么样呢!她叹息一声搂紧了瓶子,想着心事倦意涌了上来,她竟就这样的迷糊了过去。珍珠发觉主子睡熟了也不忍心叫她,悄悄为她披了件衣服。夜色降临,来唤她出门见礼的胤禛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穿着一身喜衣的女子歪着头抱着瓶子盘腿坐在床上,一缕暮色惨淡的光透过窗子印在她身上,珍珠见胤禛面无表情的看着,心里就发起了怵,她生怕这位爷恼自家姑娘失了规矩,忙上前去摇如月,“格格,快起了,到时间了。” “不要啊,”如月慵懒的嘟哝着,“不是周末吗,不用上课的。” 珍珠尴尬的看了眼胤禛继续摇着如月,附耳道:“贝勒爷来了,您快起呀!” “贝勒爷“三个字如同清醒剂让昏睡中的人立刻警醒过来,她睁开惺忪的眼,问道:“啊,来了吗?快!”她说着回头就见到胤禛负手立在三步开外的地方,如月马上强作精神道:“四爷。” 胤禛淡淡道:“放下瓶子吧。该见客了。” 如月一听“见客”就觉得自己头皮都麻了,但她也不能说什么,按着吩咐放下瓶子下了床,珍珠利索的给她整理着仪容,如月刚想上前又停下脚步道,“四爷您稍等。”说着她让流苏拿出妆奁盒,打开后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只见她飞速打开瓶瓶罐罐给脸上涂抹着,这是胤禛第一次见到女子当众化妆,他皱着眉刚想说话就见如月已经起身转了过来。 “好了?”他打量了下容光焕发的如月便收住想叱责的话。 “嗯!”对方灿然一笑道:“走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 夜宴 宴席摆在后花园中,这园子适中,空地却不多,所以十来桌一摆便显得很是拥挤。见新人到来,在座的众人都起身,如月打眼看去具是各种皇亲国戚,有几人熟悉更多是陌生的,他们抱拳笑着说的恭喜之词。在这个时候自己要做的只该是害羞吧,如月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忽然胳膊就被人挽住,一个声音道:“妹妹,好久没见啦。” 如月一惊抬头去看,八福晋朱赫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她还是艳丽无匹的美,浓密的头发上簪满了珠翠。 如月带着窘意的羞涩道:“如月见过八福晋。”说着就要行礼,朱赫拉住她悄声道:“咱们俩还行这套虚礼做什么。” 她声音虽小但旁边的人听的都清楚,如月依然羞涩道:“礼不可废。”说着便抽身端端的行了礼。 朱赫掩嘴笑道:“哎呦,四贝勒,您可真有本事,看我妹妹真是变了个人似地,那会儿在我府里玩的时候可是淘气的很呢。” 胤禛淡淡笑了笑,他看向胤禩,后者行礼道:“四哥,恭喜了。” “同喜。”他看了眼胤禩身后的两个女子,其中那个正看着如月的女子是刚进八贝勒的格格。 胤禩淡笑不语,“四哥是不是该让吉星格格吃杯酒呀。”说话的是胤禟,他看了眼胤俄,后者哈哈大笑道:“正是呢,今儿是喜日,小嫂子得喝,四哥可不能藏着掖着,也得多喝。”他这话一说完众人皆起哄。 “四哥不善饮酒,你们可别忘了三年前的中秋,到时被人打了醉拳可别恼啊。”如月侧头去看。却是胤祥一身宝蓝便服英姿勃发的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已近弱冠之年,相貌和如月记忆里的有了许多不同,不过笑容还是很好看,牙齿仍是一样的白,他身侧带着穆尓登额,十三福晋笑吟吟的正看着如月,她身后敛容低首的两个女子。如月知道这定是胤祥的侧室了。 “四哥,恭贺大喜呀。”胤祥笑呵呵的对一众兄弟团团抱了拳,“五哥,八哥,九哥,十哥,十二哥。” 一见到胤祥胤禛的温和笑道:“怎么来迟啦?” “文琪身子不大好。[]我让太医过来看看。” “怎么样?孩子还好吗?” “没事,都好着呢。” 胤祥察觉如月正侧头看着听自己说话,也就看了过去。只见她一身喜庆打扮,粉色其实很挑人,但她却穿的很合适。想来已经很多年没见到琅如月了,只觉她身量高了许多。灯光之下容颜姝丽,妆容精致,说不出的自然好看,他不禁想到和她在一起时的种种情状,又想起额涅曾说的话心里竟有些惆怅,不过很快胤祥就恢复了心情,学她的样子侧头咧嘴一笑道:“如月格格,今后我得称你小嫂子咯。恭贺你跟四哥喜结连理呀。” 如月装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暗自腹诽:哎,你这四哥家里好像还有三四个小嫂子呢,都在一处叫着可不得混啦?见胤祥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胤禛嗔道:“你多大了还这么调皮。”他转过头又对其他兄弟微笑道:“喜酒是得喝,不过依着我的酒量真不能多饮。还望见谅。” 如月不知道是胤禛有面子还是他们方才说的那件事触动了诸人的心思竟真的没人敢说劝酒的事,不过矛头却统一对准了如月。 “四哥不喝。那就如月代咯,我可是知道你酒量好的很呢。晨星。你说是不是?” 穆尓登额看着和如月举止亲热的朱赫心里有些不舒服,但面上还是惯有的温和笑脸:“把新娘子灌醉了可不好了呢。” 胤俄又大笑起来,“说的是呀,还得洞房了,真要是醉了四哥岂不郁闷。” “微醺就好,可别太过分了。”胤祺摇着头道,五福晋也笑道:“可不是说的,哪有像你们这样欺负人的,有本事去灌四哥去。” “灌四哥?”胤禟呵呵笑道:“我看这么些人里谁也不敢吧,也就是太子敢咯。” 此言一出,众人忽然就都不做声了,胤祥打圆场道:“来,四哥。我敬你一杯。”他顺手就近倒了两杯酒,胤禛接过一饮而尽,胤祥也喝了,穆尓登额跟着敬酒,胤禛没拒绝的喝了。见他们喝的爽快,一旁冷眼旁观的胤裪夫妻也向胤禛敬酒,之后又向如月敬酒。[] “琅格格,这杯酒一祝你新婚,二谢你救大姑姑之恩。”说着向她行礼,如月哪里敢当,忙避开道:“不敢居功,十二阿哥,十二福晋你们折杀我啦。” 富察氏是个性子单纯的人,她和如月在宁寿宫有过数面之缘,自觉跟如月不用客套,就拿着酒塞到对方手上,认真道:“为什么不该当谢呢,以前你可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呀。” 如月甚是尴尬,她看了眼胤禛,见他没有不悦的表示这才接过酒喝了,酒并不烈,是山西的汾酒,还没等她放下酒杯新的一轮又开始了,这回是胤禩和朱赫,胤禛也没有拒绝。见到两个将来的生死冤家客气的推杯换盏,如月还真是觉得世事无常。正感慨着只听细细的一个声音道:“妾身也敬如月格格一杯。” 说话的是一直站在胤禩身后的女子,看样子和自已一样是个妾室,不过如月从没见过她,只听这女子道:“妾身张舜华,久闻格格大名,今日一见觉得很是面善,好像以前就跟格格相熟似地,若您不嫌弃就满饮此杯吧。” 这个叫张舜华的女子十六七岁的样子,容貌寻常,神情和举止却有股自然流露出来的风韵,这种气质甚是吸引人,不过在这种场合一个格格这样做未免有些不寻常,偷眼看去果见朱赫皱着眉,胤禩也有诧异之色。 已经喝开了如月怎会因身份拒绝她,便豪气笑道:“我瞧着您也很面善呢。往后还请多指教。”张舜华的手抖了抖,杯里的酒撒了些出来,如月见她变了面色就赶紧接过酒,“您没事吧。” “无妨。”张舜华微笑着喝了酒。接下来便是一桌桌的敬酒恭贺,待到尾声时,就见胤禛的贴身太监之一张起麟一溜烟的跑进来,急促了语气道:“四爷,太子殿下驾到。” 胤礽是大笑着进来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向外看去,笑声未绝人已进来,这是如月第一次见到大清太子,乍一见她意外极了,原本以为是个在纸醉金迷之下糜烂的官二代形象,未料竟是个英俊极了的青年,身姿挺拔的他穿着秋香色紧身石青色的袍子。显得欣长挺拔,那舍我其谁的气势是谁也没有的。一干人等见他进来都行跪礼,等人都跪过了他才懒懒的挥手道:“四弟婚宴,礼就不用了。大家随意。”说着走到胤禛跟前道:“来晚了,莫见怪啊。”胤禛恭谨道:“怎敢。” “行了,干嘛这么谨慎。今儿你可是新郎,呦,酒吃了不少呀,怎么不见你醉,别是兑了水的吧。”见胤禛无语,胤礽又开始打量如月,忽然就笑了,说了句:“有其兄就有其妹。四弟艳福不浅啊。难怪当初把持不住呀。换做孤也一样呢。”胤禛闻到胤礽身上有浓浓的酒气,知他定不知在哪里吃了酒才来这里的,这么失礼的话若是放做他人胤禛定会大怒,可这是太子!他能说什么?只得岔开话道:“太子您请上座。” “太子?”胤礽打了个酒嗝,笑着搂着胤禛的肩道:“你我何时这么生分啦?快叫二哥。” 胤禛无奈的扶着他道:“二哥。请上座。” “这才是嘛。哦,今儿孤还带了人来。特来助兴。”说着他回身一招手。两个青衣小帽书生打扮的人上前来向胤禛施礼,“奴家见过四贝勒爷。” 看着是男子一说话就知是女子。这二人的声音甚是悦耳动听,还有股子娇媚在里面,却听胤禟道:“这不是春香楼的云倌儿和琪官儿么,不是说清倌人不出场的么,上回爷让你们到府上唱戏怎的不来?” 那两个戏子互相看了看求助的看向太子,胤礽不以为意道:“那得看谁请了,九弟要是想要过了今夜拿去用就是了。” 胤禟皱着眉还想说什么,胤禩对他摇摇头,胤俄哈哈笑道:“管他是谁的人能叫人爽快就是了。” 胤禛扶着太子在上首坐下,又看了下诸人,向太子请示道:“二哥,这就开宴吧。” 胤礽笑道:“你是主,随你。不过得让弟妹敬过酒再说。”说着他就看着如月,胤禛也看向如月,温柔道:“还不来。” 如月故作羞涩状,心里暗恨这太子的架子太大,也觉得胤禛对他这个二哥甚是恭敬,这里面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幸好下来的敬酒太子并没有为难她,胤禛拿过酒盏对张起麟道:“送格格回去吧。”这真是大赦令啊,如月满心感激,不过想到就寝将到她的心又开始纠结了。 珍珠已在门口翘首等着多时,见一盏纱灯后由远及近,又看清自家主子神色正常这才松了口气,她迎了上去,如月对她一笑又对送她回来的太监道:“多谢您相送。”珍珠立刻送过去一个荷包,张起麟推辞道:“府上有规矩不能收这个的,要是让四爷知道奴才不死也得被撵出府的。” “那真是我莽撞了,您别见怪。” “格格不必客气。奴才张起麟,您若有事只管吩咐。” “张起灵?!” 张起麟见如月一副吃惊极了的样子,眨巴着眼不解道:“主子?” “没事。以前认识个人也叫这名字。”如月尴尬的笑了笑,张起麟行礼告退,珍珠悻悻的收回荷包,悄声问:“真是规矩?” 如月看着那个年轻太监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幽幽道:“希望。” 夜宴不晓得要多久才能完,如月坐在床上发呆,她就手拿过叠的整整齐齐的盖头,抖开来玩着,新糊的高丽纸散发出味道在夜里分外清晰,合着旧木料的气息让人压抑。如月躺在炕上用盖头蒙住脸,她想该来的不该来的今儿都出现啦,胤祯到底是没有来,怕是恨极了自己吧,也更加恨自己的亲兄了。好在只是格格的身份不用担心进宫问安被人再次为难,可明日拜见四福晋恐怕也不好过。太子竟然是那样的,怎么看着都是很明白人呢,怎么就总干糊涂事?不过看着他跟胤禛的关系果然不一般,目下无尘的太子爷也就能把这位四弟放在眼里了,其他人那股子不屑,连自己看着都受不了,何况都是一群皇子贵胄的。那些人的样子在如月的脑中盘旋,希望以后还是少打交道的好,否则真会折寿……唔,说来那个叫张舜华的格格却是看着面善,但不可能见过她呀?如月想着合上了眼,这点酒对她并不算什么,不过连着两日失眠这会儿困劲儿倒是上来了,帕子隔住了光线更加令人困倦,她慢慢的睡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红烛 夜宴变成了拼酒大会是心思缜密的胤禛没有想到的,他料到自家亲弟不会来祝贺,料到兄弟间会有明枪暗箭,也料到太子行事出格会授人以柄,可真的没想到杏花村能喝翻一群皇子,要知道这里除了自己哪个不是好酒量!他记不得事情是怎么开始的,也许是从太子说了句:“孤敬你的酒你敢不喝?” 这句话是对胤禩说的,他的八弟永远都是和善无害的样子,但胤禛知道这位绝对是扮猪吃虎的主,木兰秋狝的时候他可是亲眼见到他一人撂倒了三位蒙古皇族世子!但现在那副不胜酒力的委屈接过酒的样子是做给谁看的呢?果然有人替他喝了,胤禛觉得十弟真的是个实在人,他一口气喝的是三碗不是三杯,然后还红着脸斜着眼看着太子道:“这够不够?” 太子也不吃惊反而笑道:“十弟好酒量,可孤是让他喝。”说着太子爷慢悠悠的干了三碗,笑盈盈的看着胤禩,这回是朱赫来挡酒了。 八福晋接过碗道:“八爷身体不适,太医说了不能多饮酒,不若让我来吧。” 太子用有趣的眼神看着她道:“早知道弟妹是女中豪杰,你若也能喝三碗就可以呀。” 朱赫爽朗道:“好,不过我喝了,太子殿下是不是也要对饮呢?” 胤礽哈哈笑道:“弟妹敬酒孤自然是要喝的!” 胤禛见他脚下轻浮,便知他已喝多了,忙劝道:“二哥,都随意吧。再喝您就喝多了!” “谁说孤喝多了?”太子也不看胤禛只笑着催促朱赫饮酒,朱赫不顾胤禩的劝阻利索的喝了三碗。喝最后一碗的时候她明显已经想吐了却硬是忍住,盯着太子道:“该您了!” 胤礽赞道:“好酒量,八弟,你不如她。”他这话说的甚是鄙视,胤禩却当没听见扶着朱赫轻声问着话。 胤禟突然道:“太子殿下,您别光说话不喝酒。喝不了不是还有那两个倌儿么,哦,对了还有十三弟呢。您可别逞强喝坏了身子。到时咱们就没法子跟皇父交待了呢。” 胤礽走了两步盯着阴影里的胤禟,后者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九阿哥心里不服胤礽,可这么多年的积威在那里,加上太子生的甚是像康熙帝,被那么一瞪,夜色里他竟生出了惧意。胤礽盯了他一会儿才道:“你说的对。这么多人呢,何必让孤一人痛饮,今日是四弟的好日子,明日又没有朝会,即使醉了皇父也不会说什么的。来,你们都来!谁也不许漏。”说着他拿过坛子。丢给胤祥一只,又拿过两个丢给苦着脸的胤祺和胤裪,在众人的注视下,太子胤礽竟真的一口气喝完了一坛子酒!胤祥击掌道:“好!爽快!”说完他也是举着坛子喝了下去,胤禛单是看着就觉着头晕目眩,刚想说话劝阻胤俄已经开始喝了,他只能对着他们的随身侍者道:“都是瞎的吗,就这么看着主子喝?!” 被四贝勒这么高声一喝。[.超多好看小说]所有人都看他,下人们胆战心惊,胤礽却拉着他的胳膊哈哈笑道:“不要这么败兴,你再说话就也让你喝。”他笑着对自家的弟弟们道:“你们喝,今儿孤高兴。给你们耍套剑法。剑,剑呢!给孤拿剑来!” 胤禛不顾规矩扯住胤礽道:“二哥!!您失态了!” “孤没有觉得自己失态。”胤礽回头看着拉住自己袖子的那只手,半晌才抬头用迷蒙的眼看着最亲近的弟弟。附耳低语道:“这可是小时候舅舅教我的剑法。” 胤禛愣住,下意识的松开了手,胤礽继续大呼小叫,终于有人给他拿来了剑,下人们撤开几张桌子,大清太子便在月下舞起了剑,他踉跄着步伐,剑光里只听他吟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他舞的不是什么高深的剑法,是一套简单的八卦剑,由他耍来竟很是潇洒不羁,在场的人无不看的怔住。 胤祥不让自家福晋搀扶,却提着酒坛子晃晃悠悠凑到胤禛跟着,吃吃笑道:“太子的剑意不错。要是政务上也能如此大开大阖直击中心,四哥你也不用成日犯愁,累的半死啦。” 胤禛现在一点都没有驳斥弟弟的心情,他在记忆的故纸堆里翻出了当时的那幕,自己那会儿只有八岁,十二岁的太子已经出阁讲书典礼,当时的他何等耀眼,能站在他身旁都甚以为荣。索额图给他教剑法,胤礽少年英姿,招式无半点拖泥带水,睥睨一切的气势能折服所有人,所以自己才会始终跟随的吧,后来……还没等胤禛想到后来,胤礽已经念到最后四句: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说完人就扔了剑要摔倒,直吓得随从忙去扶,一旁喝的糊涂的胤俄哈哈笑道:“倒也倒也!还是他先倒了!下一个是谁?”说着一双眼就扫视了起来,他指着趴在桌上的胤禟道:“原来是你!还有你!”他指着胤祺傻笑着,自己终于也醉倒了。 胤禛立刻上前扶住胤礽又让高三去备车,亲自驾着他出了门,待安置好太子他回身冷眼看了下跟出来的那两个正胆战心惊窥视自己的伶人,示意了吕有功,后者立即明白。胤禛在门外站了许久当车不见了踪迹这才满腹心事的回了府,半路上苏培盛就迎过来道:“几位爷都醉到不行,十三爷和福晋已让人送回客房了,其他几位爷奴才已让他们的下人去备车了,福晋们也让嬷嬷丫鬟护送着走呢。”胤禛嗯了声,就见远处人影憧憧,不多时大队人马就到了,保持清醒的胤禩扶着眼神不聚焦的福晋对胤禛道:“四哥,真是对不住。” “有什么对不住的。吃喜酒不就要如此嘛。”胤俄拍着胤禩的肩膀说,“八哥,你前些日子成亲怎么也不搞的热闹些,还是说你不喜欢那个格格?”说着他盯着在一旁搀扶朱赫的张舜华道:“嗯,爷觉得你没四小嫂子好看。不过,八哥有八姐就够了,你呀,就好好儿生个儿子就成啦。” 胤禛只瞥了那女子一眼。就将注意力放在胤禩身上了:“是我招呼不周,八弟莫要见怪,我看九弟十弟都醉的厉害,他们的府邸较远……” “自然是住在我府上了。”胤禩温和道:“太子还好吧。宫禁回不去了,他怎么不住在四哥府上?” 胤禛挑着眉道:“八弟这是在明知故问了。” 胤禩叹息一声,自嘲道:“有时不明知故问也是不行的。四哥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我总也看不清呢。” “彼此彼此。” “嗯。那就慢慢看吧。”胤禩微笑着说。 即使不去后花园胤禛也知道那里定是一地狼藉,他暗叹一声正欲往书房去。走了两步才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忽然就想:幸好她先走了。随即胤禛又想起午间对方说的话,不觉就带了丝笑意,真是天真呢!当胤禛来到洞房进到卧室,又一次见到相同的情形:那个叫珍珠的大丫鬟正尴尬的推着床上躺着的人,“格格。醒醒。贝勒爷来了。” 一刻钟后,新房里四下无人,胤禛坐在炕沿边,接过如月端过来的茶,用盖碗撩去茶沫子,吃了口后才抬眼去看她,“你很缺觉?” “回四爷的话,我。哦,妾身是有两日没睡。”如月将妾身两个字说的极小声。 “哦,这样子,我也乏了,不若早些安寝吧。来。给我宽衣。”说着胤禛便放下茶盏起身,如月尴尬的看着等着被服侍的男子。硬着头皮过来给他解褂子上的扣子,她的脸烧了起来。手也不利索了,有些话可还没说出来呢,再这样发展下去可是不妙!于是她果断停了手,抬头道:“四爷,我有话要说。” “说。”惜字如金的人淡淡的回道。 “有些事得说到前头。”如月垂下手退后了一步,和他保持在安全距离内。“您愿意娶我是为了旁的事儿,我嫁您也是为了旁的事儿,跟感情什么的没任何关系。既是如此往后您差遣我做事儿可以,当侍女使唤也可以,在人前做样子可以,就是一点……”如月一咬牙,将话说了出来,“咱们绝不是夫妻。” 说完这些如月的心怦怦跳着,可半晌也不见胤禛说话,小意的抬头看去,见他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四爷?” 胤禛冷笑了一下上前一步,如月立刻向后又退了一步,“在船上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也不想管你为谁守贞,心里惦念着谁。既然嫁了,你就是我的女人,做我的女人首要的一点便是要听话,让你宽衣为何不做?还说愿意当侍女使唤,我怎么瞧着你可没半点把自己当做侍女的意识呢。” 如月被他说红了脸,什么叫做心里惦念着谁,还守贞?!不过听他的话音是没有那个意思?也是,家里还有大小四个老婆,还有不知道的几个通房呢!又听胤禛道:“你若无所谓旁人怎么议论,我自是可以不留宿在这里。”说着这位爷竟就向外去了,他才走一步就被拉住了,看过去只见如月咬着牙红着脸道:“还请您留下。”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胤禛转身对她道:“宽衣。” 如月给自己鼓励道:没事的,就是给人脱衣服,然后再……睡一起而已…… 暮春的夜里还是有些凉的,如月尽量跟胤禛保持着距离,半拳的距离实在不安全,可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左边的身子完全都靠着墙了。如月警惕着攥紧了领口,为以防万一她可连衬衣都没脱,不过喝的醉醺醺的人是发现不了这件不合规矩的小事吧?来这个时代这么久了,除了甄氏和几个闺阁好友她可跟谁都没那么亲近,即使在现代也没有如此过。她想起很久以前好色的舍友们议论自家男友,都半真半假的笑他们是禽兽,有机会绝不会放过。旁边的这个是禽兽吗?如月瞧瞧侧头看过去,胤禛平躺着呼吸匀称,他闭着眼,身上的酒气依然很重,好像睡着了?红烛闪闪烁烁散发着柔和黄色的光,让他一贯冷峭的脸显得柔和起来,浓长而翘的睫毛是点睛之笔,盖住了犀利的眼增加了秀美的感觉。 如月叹了口气,自己的新婚之夜就要这样过去了吗?不明缘由的伤感让她稍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得到了放松。如月叹了口气暗道虽然没有期望可偶尔也是会幻想一下嫁了个好人,相敬如宾过着幸福的生活,如今却是这样,这样算什么啊!她又一次看向胤禛的侧脸,心中的忧愁更深了。 “不睡觉在叹什么气。”突然的声音让如月吓了一跳,慌乱中她闭上眼,咕哝了一句:“就睡了。” “你是格格身份,若无召见是不用进宫的。” “是。”他什么意思,是在告诉自己不必见婆婆德妃大人的脸色,不用担心再被强喝打胎药? “往后住在这里只要守规矩什么事儿都不会有,福晋是宽容大度的人,不必担心。” “是。”又是规矩。 “我一个月会在你这里待两宿。” “是。”轮班制啊。 “你这两年还有遇到西顶的事吗?” 如月想这才是他想知道的重点吧,她想了想道:“江湖上怪事本就多,是没少见。” “说。” “是。” 如月斟酌了一下捡着印象深的说了:“有一次在大同见过寺院的壁画动了,不过好像不是什么好事,过了两天那家寺院就失火了,烧死了不少和尚和借宿的人。在洛阳见过被恶灵附身的商人,挺可怕的,那女的一直趴在他的背上,男的一直在说头痛,不知后来怎么了。哦,还有一次本要上船南下玩的,感觉很不好就没上船,结果那船行了没多久触礁沉了,风高浪急救助不及半船人都死了,岸上都是哭声……”如月回忆起当时的情状心里就一阵发憷,死神来了也不过如此吧。不晓得我会不会突然什么时候也突然就死了呢。 “害怕?” 如月发觉自己不自觉的依偎在了胤禛的身侧,她很是尴尬的往外挪了挪,“怕。可是没法子。” “来京后还见过吗?” “哎,真的呢,没有了。是不是因为这里是帝都,有万岁爷和你们镇着?”她刚说完就觉得失口了,忙解释道:“你们是贵人,福泽德行都很深厚的,鬼神轻易不敢动。” 胤禛没有说话,如月鼓足勇气问道:“当年是怎么回事呢?上回您说的不甚详尽。” “睡吧。” 这是皇子这夜最后说的话,如月不得不也安静下来,她盯着红烛直到它熄灭,黑暗里她慢慢睡着了,似有若无的花香飘了进来,让人心情宁静,在梦里她见到了满池的含苞的荷花莲花,清风徐来,自己回头不知对谁说话。 “……去那里我有些害怕,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 内宅 可能是昨日的几觉起了作用,如月很早就醒来,天还黑着,她睁开眼感到亮侧头就见胤禛正坐在床边穿衣服,本还想装睡就听他冷清的声音响起:“醒了?” “唔。[]”如月忙起身披上衣服,又跳下床去给他帮忙,“四爷起的好早。” “不早了,都卯初初刻了。平日该是寅正初刻起的。”如月惊了下,平日四点床?!这位爷起那么早都干嘛呢!接着就听他继续道:“要是有朝会会起的更早。” 如月不言语了,她的内心在为每月的两日哀悼,希望不要遇上朝会。胤禛穿戴的很快几乎不用如月帮忙,沉默的时候如月想好像他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但是这样会很尴尬的,于是她找着话题道:“四爷,昨夜都玩的尽兴吧?” 胤禛停下手看着她,平日里府中没有哪个女人会跟自己有这样的寒暄,还真是该好好教她规矩的!如月似乎发现说了不该说的话了,但又不知怎么圆话,只好假假的笑了两下。珍珠在外轻声道:“贝勒爷,奴才端水进来给您净面。” “嗯。进。”胤禛不再看如月,越过她走到椅子上,珍珠挑了帘子进来,后面跟着流苏,二人着手给他开始梳洗,如月趁机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拾掇好,还没停下就听胤禛道:“过来,梳头。” 如月立刻过去,解开他的辫子开始梳,这一梳才发现这位爷居然是自来卷!好诡异的波浪长发啊,如月想笑又不敢。 “福晋一直病着,你去见她不要耽搁的太久。” “是。”哎呀,对老婆挺好的嘛。 “记住你现在是格格。不是琅家的小姐,跟晖儿他们要保持合适的距离!” “是。”…… “没事儿不要乱窜门子,好好待在自己屋里。” “是。”继续无语中 “你这副表情是在告诉我心里不痛快吗?”如月惊了一下,她马上发现对方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她窘迫极了,低头打好发绳,立刻垂首站到一边了。 胤禛起身看着她,“要做侍女就要有做侍女的觉悟,看你对敌时到很是从容不迫。怎么平日就变了?这样只能坏事。” “是。我错了。” “从昨日开始,在我跟前再没有你,我的称呼。记住自己的身份!” “是,四爷。妾身错了。” 胤禛冷笑一声道:“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是谁。”说完他便出了门,门口早有苏培盛和张起麟在候着,二人上前行礼,苏培盛打着千儿道:“爷。文大师和伍大人都在书房候着。十三爷还睡着呢,贾进禄在外候着。” 胤禛边走边道:“知道了。”他对张起麟道:“这里你盯着点,再让玉烟过来伺候。” “嗻。” 胤禛走了如月才松了神经,疲惫不堪的坐到椅子上,看着镜中自己忧愁的脸心情可真是不佳!珍珠给她梳头,小声道:“贝勒爷的脾气可不怎么好。格格往后还是少说话多做事。” “嗯,我也这么觉得。真不晓得怎么跟这样的人相处。”如月叹息一声。她见珍珠给她梳起两把头更是忧郁了,竟就这么成了妇人了! 换了水进来的流苏白着脸忐忑道:“四贝勒爷忒吓人了。他脸一沉像要吃人似地,奴婢的腿都软了。姑娘,您还好吧。” “还好。你放心一个月你只会见他两回。其他时候估计连人影都看不到的。” 珍珠的手顿了顿:“格格,到了这里您可不能随波逐流,该争的还是得争。” 如月苦笑着不言语,这时杜嬷嬷进来了。她手里端着空盘子,一脸郁卒道:“格格,厨房说了这会儿没到吃饭的点儿,让咱们等着,说到时要和福晋一起用餐。” 如月有气无力道:“知道了。流苏。给我拿点心过来。” 流苏从自家带来的一只藤箱里翻出点心包袱,里面是个九格的木匣子。里面放着精巧的吃食,流苏小声道:“格格真有先见之明啊。” 如月掂了个酥皮的吃了。“那是,没瞧这一家子人除了侧福晋个个都瘦兮兮的,显然没有合理饮食,我看乌林姐姐也瘦了好多呢!”她一说完就觉得心情更低落了,这三个人都面面相觑。 珍珠装作无意的说道:“今儿就都能见到了,您啊,可得收拾齐整了。”她仔细看着如月的头发觉得可以了,这才又去拿衣服,杜嬷嬷收拾着床铺,流苏给如月净面,大家各行其是悄然无声。 终于等到天亮了,坐在炕上闭目调息的如月听到有脚步声便立即收功,果然没一会儿在珍珠的引导下碧玺进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格格,要进早饭了。请跟奴才来。” 如月起身微笑道:“好的。” 碧玺也不多话等着如月先行,如月上前跟她并排时,她又恭敬道:“格格,还有事给您说下。府上的规矩是早饭要一起吃的,您待会儿在正屋就能见到内宅的所有主子,您是格格,要见过福晋,侧福晋,还有与您同级的耿格格,另外咱们府上还有一位宋格格,她例外,是不同我们一道吃饭的。贝勒爷进餐更是没定点儿的,大部分时候他是在书房用饭。待会儿见到福晋时,她会给您赏赐,您只管收就是,不用推辞。” 见如月认真在听,碧玺又道:“您是新进府的,人都认不全,所以会由我来给您介绍主事的嬷嬷和各院子的掌事丫鬟。以后打交道也好有个底儿。” “烦您费心。” “哪里的话儿。都是本分的事。”碧玺指了下身后,“这个叫春花,这个叫秋实,都是伺候福晋的。”如月见叫秋实的正是那个囧脸丫头,春花生的很娇媚。倒是这三人中最美的。如此如月带着珍珠流苏和杜嬷嬷一道跟碧玺去进这个全家早餐。 白天的贝勒府内宅很是安静,整洁简单的环境能看出主人的性格,如月走了那么久竟一个人也没见到,她有心想问见碧玺专注的看着前方便将话收回去了。等到了上房,只见廊下站了一溜丫鬟婆子,个个皆一个动作,肃容垂手而立,没有交头接耳或有脸显喜容的。他们见了碧玺也是不动。碧玺站在帘外道:“福晋,琅格格来了。” “进来吧。”如月听出那是范嬷嬷的声音。 等她进了屋,只见一张圆桌,对着门做的正是四福晋非印,她脸色黯淡,眼神却犀利的很,穿着纯色的莲青色氅衣。坐姿端正,看着如月微微笑着。在她身侧坐着的是李瑶,一身鲜艳的玫红外袍,衬着脸色格外的好,珠圆玉润的样子很是富态。乌林站在一旁,蓝色镶边的袍子月白色的紧身陪着没有表情的脸。中规中矩到令人忽视。如月暗叹一声不敢多关注乌林,上前行礼道:“琅如月见过福晋,侧福晋。” “起来吧。”福晋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她咳嗽了两声才道:“昨儿病的实在是起不来这才没去参加妹妹的婚宴,还望你不要见怪。” “福晋您的身子要紧。” “刚才就说了,您还没大好干嘛非得出来,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如月妹妹么,那会儿乌林妹妹进府的时候您好像也病了。不过可没这么急着见。”李瑶笑着插话。 非印一笑并不接她的茬,只对如月道:“吃了药发了汗已经好多了,我这是老毛病了,经不住冷热交替。言归正传妹妹到了府中便是自家人,有话我也就直说了。咱家爷最重规矩。越矩的事儿最是不能做,本来不想说的。但我是直性子,说的不好听你也别怪。我知道妹妹家底丰厚。令堂又有各种担心,但婚事实在不该如此隆重的,太招人瞩目也会让人议论,不过妹妹身份特别……”她停了停,才道:“否则昨夜也不会是那样一个情景。妹妹要记得四个字内敛隐忍,这不仅是对你,也是给内宅所有人定的规矩。我是福晋统管着内宅,往后有任何难决断的事你需回了我知道,可明白?” 如月肃然道:“福晋说的是。是妹妹做的不好,往后再不会了。” “但愿如此吧。哦,这位是侧福晋李瑶,你昨儿应该见过了。” “是。见过侧福晋。” 见非印和如月都没被自己方才的话拿住,非印更是拿出主母的身份来压人,这让李瑶很郁闷,不过她面上什么也没显,见如月给自己行礼就亲热道:“快起。不必如此,您可是咱们府的大功臣呢,实在该是我们谢你的。瞧这么水灵的姑娘我瞧着都觉得可爱,难怪咱家爷动了心呢,怎么样,在新房住的可好。” “很好。” “那就好,听说你跟耿格格一样是会武术的,这就好呢,咱们府上就缺两样东西,一个是银子另一个就是孩子。希望你这个吉星到了,一下子就把这两个空给补上了。” 她说完还专门看了看非印和乌林,果不其然脸色都不好看,李瑶只觉得通泰的很,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姐姐,不布饭吗?时辰到了。” 非印看着她,“看来妹妹真是高兴过头了,什么话都敢说啊。” 李瑶装作不在乎的样子道:“我就是太高兴了,不过,说的不也是实话吗?” 非印冷淡道:“爷在户部任职,最烦提到的就是银子,但凡跟提到银子就跟贪污受贿有关,咱家不像旁的府上,金山银山权势滔天,不过却可以心安理得的睡好觉。妹妹你可得谨言慎行,免得方才的话传到爷的耳里遭来一场罚。” 李瑶被噎的说不出话,抿着嘴儿不吭声,又听非印道:“咱们府上孩子是不多,可也不缺,有弘晖弘昀还有伊尔木,本来乌林也该有的,唉……不过好在年轻,也不像我是久病缠身的,将来必定能为爷生儿育女开枝散叶,如今又来了如月,也许过不了多久咱们府上想不热闹都不行呢。哦,真是快到时辰了,摆饭。”四福晋轻声下了令。(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章 耿氏 一顿见面早餐吃的如月甚是憋屈,果然是规矩很多,若不是初来乍到又是新妇,她定会跟乌林一样站着给福晋和侧福晋布菜,等人家吃完了才能用饭。[]而且菜式清汤寡水的简单,就是一般官员的家也不会就只吃咸菜饽饽和稀饭吧!看他们吃的很仔细的样子,没有任何浪费,如月的心都在抖,要是以后都如此自己也定能瘦成这个样子,不晓得李瑶为何没瘦,难道有小灶?等用完了饭,这三人一起带着如月在贝勒府内宅走了一遭,四落五进的宅子不大不小,和去过的八贝勒府邸结构大约相同,就是人家布置的富丽这里朴素而已,就连后花园的花草种的甚是没什么雅趣。 最特别的当属胤禛养的犬,它们皆是中大型犬,由专人饲养,住着定制的狗屋,因为天热,一个个吐着舌头趴在窝里看着路过的人,也许闻到了生人的味道一个个都叫了起来。如月好奇的去看,认得那个瘦高的是细犬,现世她在郎世宁画的图中见过不少。不过李瑶显然不喜欢狗,她拍着胸口道只说害怕,福晋也是皱着眉让仆从阻止狗吠。他们匆匆离开狗舍,待到了一座独栋小屋前,四福晋停下脚步,如月见她的神色很是凝重便起了好奇,少顷才听到解释:“这里是宋格格的住所。她在为贝勒爷舍身侍奉佛祖,一般情况是不会出来的。若无要紧事你也不必去打扰她。” 如月吃惊的看着这座简陋的居所大为惊异,但她什么也没问,跟着非印去其他地方了,心中暗道:宋格格?小说里她都是不起眼的陪衬角色,没想到居然如此特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又为何会为胤禛舍身? 再往西走,在贴近外墙角落里有一处锁着的院落,这里倒是浓荫蔽日,树木的枝桠都从围墙里伸了出来。“这里是雨桐院,平时不住人,除了堆放不用的杂物,就是用来关犯了错儿的人。”非印解释着,她看了眼李瑶和乌林。又对如月道:“这里虽不常用,但是院里许多人都在这里住过。我可不希望你也住进来。” 如月心里一紧,忙道:“是。我一定谨言慎行,不犯错儿。” 四福晋点点头带着众人离去了。这一番走动已是过了大半个时辰,非印身体刚好,李瑶身子又重,两人都有些受不了。(.好看的小说)一行人就在最近的一处厢房歇下了。丫鬟们给主子上茶的上茶,跪下捶腿的捶腿,如月在旁立着,偷看对面的乌林,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半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 四福晋道:“内宅大概就是这样了。琅格格,若还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去问碧玺,哦,对了,还有,你那里能用的人少,我会给你拨人去。” 如月谢过后家主母又赏她一对镯子五两银子,李瑶也赏了她两身衣物三两银子。如月再次谢过。末了福晋看了眼乌林道:“我也走乏了,你带如月再四下去看看。”乌林应了,如月心里一阵欣喜!终于能跟好友叙叙旧了。见二女带着丫鬟婆子出了门,李瑶便也要告退,非印却道:“你留下。我有话要说。” 且不说非印和李瑶说了什么,只看如月这边。她正眼巴巴的一直看着走在前面的乌林。过去了三年多,乌林已经十八岁了。她的脚步不再像以前那样轻快,也不像以前那样昂首挺胸精神十足,竟和所见过的大部分妾室一样,拘谨而乏味,如月看着看着眼泪便涌了出来,大庭广众之下她硬忍着表情,尽量做出平静的样子,心不在焉地听乌林讲解各房各地的用途,当乌林终于停下脚步回身看过去时,就见到如月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她的心里狠狠的一痛。三十九年乌林嫁进贝勒府后就再没见过琅如月了,这期间她经历了太多事,人早就变得随波逐流,原以为麻木的心在遇到故人后竟能痛成这样,这是她始料未及的。阳光下穿着藕荷色袍子的女孩儿已经长大了呢,乌林鼻子一酸但瞥见周围那些丫鬟她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现,僵硬的扭过头,指着竹林道:“那里是四爷的书房,内宅之人不能随意靠近。你定要记牢了。” 正想再往前走就感到手被人握住了,她大惊回身竟见如月已经靠近,神色悲戚道:“姐姐。我们能不这样说话吗?都多久没见了,即使有规矩,也不能不让我们说说体己话吧!你别再这个样子了!你这样我都觉得不是你了!” 乌林本想说几句狠话的,可看到如月竟流下了眼泪,她的心就硬不起来了,往日种种浮现眼前,那是自己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也是在夜深入静时唯一能拿来回忆安慰心情的,她也不过十八岁,哪里又能一直绷着不露出本色呢?乌林便放任她拉着自己的手,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悄声对如月道:“在桥上太显眼了,去屋里说话。” 如月点头,她抹去眼泪故意大声道:“这日头好晒人,把人的眼睛都晃了。姐姐若是不嫌弃请到我屋里叙话,还有许多规矩要向您请教呢。” 乌林嗯了声,“府里规矩多,本不该随意扎堆的,不过妹妹新来乍到,虽有方嬷嬷在前指导,还是会有很多细节要给你说明白的。哦,春花,不用你陪着了,走了许多路也怪累的。” 春花迟疑道:“福晋让奴才跟着出来的。” 乌林道:“我要去如月格格的屋里坐一下,你也同去,不过就由……”她看了眼流苏,如月马上接腔道:“我院里的丫鬟也不太懂这里的规矩,还请这位姐姐多指教他们呢。”说着就给珍珠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上前去套近乎。 其实春花知道福晋是让自己监视两位格格的言行,不过她也知道这个琅格格身份特别,很得贝勒爷的心,又是万岁爷亲封的吉星,琅家跟达官贵人的关系很深。所以春花绝对是不愿得罪的她的,甚至已经打算要巴结的。耿乌林和琅如月的关系,全府的人大概都心里有数,如今这二人相见想说说悄悄话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说如果福晋没这个意思又怎么会让耿乌林带琅如月出来,又怎么会派自己跟着而不是方嬷嬷或是碧玺? 春花想到这里便从善如流道:“还说什么指教,往后都是在府里伺候主子们的,可得好好往来呢。”见春花上道。其他人都松了口气。如此一行人便都来到如月住处,珍珠和杜嬷嬷去招呼春花了,乌林的丫鬟风铃和浮石也跟着去了,屋里只留下一个流苏在伺候。 见眼线走了,乌林才激动的拉过如月恨声道:“你是怎么回事!我是没得选被迫进的贝勒府,你呢,不是最向往自由自在的日子吗。怎么到最后也进到这个笼子里来了!” 如月不知怎么解释只能苦笑道:“天意如此。” 二人无语的相互看着,见彼此脸上的改变都忍不住再次流泪了,乌林哽咽道:“我身处深宅,又没什么地位很多事都不能详细知道。只大概听说你救了四爷,你们……后来在宫里又救了苏麻拉姑大姑姑,万岁爷便指婚了。可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那样吗?” 如月叹息一声道:“原来历经这么多生死一线间的事,在旁人的嘴里就是这么简单的概括。不过,你说的都对,就是这么回事。” “你……爱四爷?他也爱你?” 如月不能说出真相,只能红着脸别扭的点了点头,乌林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真是想不到。你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四爷性子很冷。我可没见过他对谁动情,你们能如此大概就是所谓的缘法吧。” 如月不想再论此事,就岔开话题道:“姐姐这些年过的可好?” 乌林叹息道:“你看不出来?” 如月握着她的手,心里既难过又愧疚道:“对不起。真的。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我哥哥……”她压低声音道:“也是满心悔恨。” 乌林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这只能说我们有缘无份。” 如月沉默,她知道任何的道歉对于失去了希望的人而言是没有意义的。乌林问道:“扎琴好吗?” 如月犹豫了一下才道:“除了对你愧疚。她应该很好。” “这些年她一直给我写信,但我没有回。因为我知道你哥对她一定会很好。但她一定会万分纠结。所以如果我不原谅她,她才会感到心里好受一些吧。” “乌林……” “我一直明白她是爱你哥哥的,非常的爱,只是我们谁都没说破。所以最后她才会做出这种事吧,啊,也不知道她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开始不愿意治疗,只说是报应……后来能好些了,”如月犹豫道,“乌林,你真的不愿意原谅她吗?” “没有什么原不原谅的,我已经嫁人了,又有什么理由阻止妹妹嫁人的事呢。她比我有福气,真的,谁嫁到你家都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呢。” “那你呢?”如月轻声问道:“听说之前不是怀上孩子了吗?你身体那么好,怎么会……” 乌林面无表情道:“不过是在花园里看到两个阿哥打架,我去劝不小心滑倒了,既然动了胎气自然就会被太医瞧病,说要静养还说要服保胎药,吃着吃着孩子就没了。” 如月“啊”了声,她焦急道:“你怎么这么不当心,是他们谁嫉妒你给你下药了吗?为什么不让自己的丫鬟服侍呢?” 乌林惨笑道:“是四爷亲自拿来的药,我会去质疑吗?” “啊!”如月大惊,不可置信道:“四爷是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 “不是内宅。听说是他的人出了问题,殃及到了我而已。我不是吃了打胎药,而是中了毒,后来孩子就死在腹中了。”乌林平静的说着,就像再说别人的事一样,如月却已经看出她心中的痛,不由脱口而出,“就这么完了吗?他可不像是能忍得了这种事的人!” “嗯。是很生气,但也就是赏了我许多东西,让我安心静养,说身体好了以后会有孩子的。至于那个下毒的人,好像到现在也没抓住,说是武功很了得的。” “是他!”如月又一次震惊,乌林望着她,“你知道?” 如月点头,“庄西涯。这次在江南就是他偷袭重伤了四爷,伍十弦也出手了,不过还是让他跑了!他到底是谁的人?” “其实是谁的人已经不重要了,”乌林冷淡的说道:“对他们而言我们女人只做好传宗接代的事就好了,其他的都无所谓吧。” 如月无言以对,她重新坐下,乌林郑重道:“如月,听我的话。在这里不要相信你所谓的爱情,特别是四爷,他对你好可能只是因为你救过他两次,不过再好也挨不住时间,而且这时间还不会太长,因为对四爷来说谁也比不上政务来的重要。女人……福晋从十二岁跟着他,侧福晋生了那么多子女,到现在他也就是给了他们足够的尊重和应得的地位而已,感情?嘿!谁也进不了他的心的。你千万不要为情期待太多,免得将来伤心。” 如月知道乌林是为自己好,也同意她的说法,但听到这样的话如月从心里还是生出冷意,胤禛的脸出现在眼前,冷淡的话还在耳边。如月咬牙坚定道:“嗯。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章 骤变 如月在贝勒府住了已有三日,她从各方面了解了府邸的大致情况,嫡福晋非印二十三岁,十二岁就嫁给了胤禛,开始的两年不得宠,听说是因为当时也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因为养母佟佳氏死后变得行为异常,不仅身体有病连情绪都出了大问题,太医频频光顾永和宫,连康熙帝一度都因为太过担心而亲自照料了他一段时间。后来等胤禛正常后他和非印的关系就变的好起来,二人称不上和睦却也相敬如宾。在康熙三十五年,胤禛随驾征讨葛尔丹,返京后没多久十七岁的非印终于怀孕,来年三月生了弘晖,从此地位确定。现在随她嫁过来的范嬷嬷,方嬷嬷,大丫鬟碧玺、水晶都是内宅掌事有身份的。 侧福晋李瑶是在康熙三十三年进的府,她是知府李文辉的嫡女,也是在选秀中被康熙亲自看中指给胤禛的,她一进府的次月就有了身子,来年七月生了女儿伊尔木,三十六年又接着生了儿子弘昀,胤禛很是看重她,留宿的时间和福晋的一样多,故此下人们几乎也将她视做和福晋同等地位的主子,李瑶带来的查嬷嬷和大丫鬟福禄和吉祥和他们的主人一样都是外露嚣张的性子,在内宅里除了给非印面子其他人一概都视作无物。 府中身份高的还有胤禛的奶母,王氏,谢氏和刘氏,这几人里如月对谢氏的印象很好,这个老人很是有亲和力,她的儿子其实自己也是见过的,第一次在什刹海遇到胤禛时就曾见过,那是个圆圆胖胖的年轻人,海保这个名字很让如月能记住。这人现在随扈胤禛,算是心腹了。还有就是那个宋格格,很难打听到她的情况,所有人都对她讳莫如深,到最后如月只是知道她全名叫宋暮云,原是佟佳皇后的贴身侍女,三十三年的时候生过一个女儿,未逾月殇。待到三十六年她小产后生了场大病,之后突然就进了茅庐说是看破红尘,余生只想为过世的佟佳主子和胤禛舍身侍佛,保佑胤禛平平安安。除了有个哑婆婆照应,整间茅舍就只有宋暮云一人,若无要紧的事她平日是不会出来的。非印也怕打扰她清修下令其他人不得去打扰。 最后便是耿乌林了,不论是旁人还是乌林自己。他们都觉得胤禛采取的是随意的态度,完全按照规矩对待,没有少什么也不会多出额外的怜惜,也就是在乌林中毒堕胎的那时候照看过数日,可能是觉得对她表示愧疚吧。(.)想起任嬷嬷说到此处时失态流泪,如月的心便生生的痛。这男人太过绝情,女人对他而言什么都不算吧,诚如乌林警告过自己的话,绝不能对他有什么期待,他觉得自己重要无非是西顶的事,还是得早做打算离开的好。如此如月打定主意:内宅的各种勾心斗角只要不损害到自己都不去理会,争宠是其他人的事!她担忧的是早先和胤禛说过的条件这位爷能去履行吗?他可一次都没正面回答过呢! 如月怀着不安的心情来到了五月,这段时间除了每日固定的早晚请安和集体用餐外她并没有遇到设想中的尔虞我诈。非印并不是多事的主子。只要不过分连张扬的李瑶也很少去针锋相对,所有人对如月都很客气,如月想除了还没摸清自己的底细外,还因为从新婚那夜后胤禛就再也没有来过她这里的缘故。 自家院里现在多了三个人:玉烟、秋实和余嬷嬷。如月很清楚一个是胤禛的人,一个是福晋的人。还有一个是侧福晋的人,美其名曰都是怕她这里的人手不够。可真实意图不言而喻。玉烟如月是熟悉的,依然是那样不多话可亲的样子。非常贴心的不会在你想安静的时侯出现,也会聪明在你需要她的时候问一句您可有吩咐;秋实则是个不多事的,一副貌不惊人的老实样子,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余嬷嬷话挺多,手脚也勤快,就连警惕了多时的杜嬷嬷到最后也给如月回话说,这人挺好的。所以不管到底他们是不是来监视自己的,如月也觉得无所谓了,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随他们会不会去给各自主子汇报。 自那日深谈之后如月和乌林的互动愈来愈多,他们有往日的感情为基础,很快就回到了当初相识相交时的亲昵,乌林带来的嬷嬷任氏看到自家主子脸上多了笑容,心情好了许多直感念如月的相助,风铃和浮石更是很快就和珍珠流苏处在了一处,称了姐妹。这让如月觉得在这个沉闷拘谨的生活里有了可以期待的快乐,至于那个久不见面的“丈夫”已经被她扔在脑后了。 如月的“丈夫”胤禛已经完全忘记了内宅,按照惯例他应该问问妻子的病情,儿子的学业,以及那个特殊的新入府的更该被关注一下,可是此时此刻朝堂之上的骤变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五月初康熙没有任何怜悯的罢免了索额图的官职,还将他拘禁到宗人府!同时跟他有关的亲人门生以及许多相关人员都受到了彻查。 胤禛并没有牵扯在内,德州事发的时候他还在江南搏命,可以说这场搏命搏来的可不仅仅是自家的名声!当他的皇父下达了这个命令,太和殿内一片寂静,没有人敢求情,虽然根本没有叱责太子半句,但谁都知道这已经是毁了皇太子最大的一个靠山。可同时也没有人敢揭发索额图的罪行,因为太子还在,他可是最会携私报复的!伏地叩首的胤禛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他不用去看也知道所有人都会是这样的神色,可真的在为胤礽担忧的又有几人呢。 下朝的时候,胤禛步履沉重的走下太和殿前的台阶,他在犹豫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毓庆宫探望“生病”的太子,当看到窃窃私语眼神讳莫如深的官员们,他就决定还是尽快回府去和幕僚们商议。 不远处的胤禩看到四贝勒形单影只地疾步离去,望着他瘦削的背影八皇子微微笑了。这时胤褆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做的好。”胤禩只是向他按制行礼,恭敬之极。胤褆哼笑了一声便招呼着并肩而来的胤禟和胤俄。紫禁城上空艳阳高照,黄色琉璃红色宫墙是颜色分明,一群鸽子呼啸着飞了过去。 四贝勒府,竹苑。 五月的北京算不得热,可这一天特别的沤热,站在门外的苏培盛想也许是要下雨了,屋里时不时传来胤禛的声音。按着往日的经验苏培盛知道主子是在发怒,想来文大师戴先生定是说了什么话。随着清脆破碎声苏培盛挑了挑眉侧头看了眼,看来主子今日的气生的还是很大,竟然摔了东西,不知道是那个茶壶还是高几上的梅瓶?他又面无表情的回过头继续看着天,猜想着何时下雨,因为每到雨天主子的旧疾就会发作。夜里怕是要睡不好了。 屋内文觉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被摔的四分五裂的茶壶,戴铎已经变了脸色,伍十弦皱着眉看着自家爷黑着脸走到窗户附近。胤禛似在勉力支撑着桌案,身子微微颤动,心情显然很不平静。接着就听他坚定道:“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说辞了。我让你们来是来助我想对策的,不是策反我结党的!从此后谁要是再说这样的话。莫怪我无情!” 戴铎紧张的看着文觉,后者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戴铎耐不住便清了清嗓子道:“四爷,奴才再三考虑觉得您实在该为自己留条后路,索大人可不是一般人,万岁爷竟就这样随意就关了,而且还让三阿哥和八阿哥去看管兼审讯,您不觉得这就是个预示吗?也许万岁爷真的就如文大师说的。开始犹豫这个储君是不是做的合适了呢,否则为何会如此行事?” “你知道什么!”胤禛愤怒的回身指着戴铎道:“我二哥最是受皇父看重,又是从小亲自教出来的,更是皇后的嫡子,怎么可能就轻易弃掉。这次废黜索额图不过是敲山震虎。因为皇父一直认为是索额图带坏了太子,没有他的撺掇太子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以前忍着是惦念往日情分。可他在德州做的事实在太过分……你们不必再说其他,我担心的不是我自己。而是忧虑太子仍是这样随性行事怎么办,而其他人会伺机而动又该怎么办?” “四爷也觉得是索额图带坏了太子,没有其他任何原因?”文远起身走到胤禛的面前,直视他的眼睛问道。 胤禛怔了怔,随即转移了目光背身看向窗外,摇曳的竹影在微微晃动,他的胸口有些闷,这是上次的伤带来的结果。胤礽……胤禛哪里会不清楚事实的真相呢!太子作为一个已经做了快三十年储君的人,按着他的性子急躁是不可避免的,但仅凭这点不能完全去解释他的堕落。贪污受贿少不了他,买卖人口也少不了他,对大臣无状也是他,撷芳殿里的污秽事件更是难以启齿,难道都要推给索额图?每每对太子失望的时候,胤禛就会回忆往事,在自己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整个紫禁城里只有他的二哥伸出了援助之手,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自己,所以这么多年来胤禛只想做辅臣,也只应该做辅臣! “没有索额图,太子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胤禛冷冷道:“我能做的就是为他扫清障碍。” “明白了,既然是这样,那您现在能做的就是继续勤勉公务和时时提醒太子。”文觉慢悠悠的说道,“不过同时也该培植一些真正能用的人,咱们早先看中的几人都该用心去栽培。” 胤禛再次转过身来,听他解释。文觉继续道:“这不仅是为太子好,也是为您好……呃,若是太子不听,您也不要急躁动怒,要知道现在您到底是万岁爷的臣,并不是太子的。” “什么意思!”胤禛皱着眉。 “诚如您所说万岁爷现在还是很在意太子,目前的一切只是想清君侧而已,除掉佞臣自然希望有良臣辅佐,您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做好良臣,万岁爷自会看到您的努力也会委以重任,这样您接触到的人和事会更多,人脉也会积累下,呃,不过按着您的性子,和尚觉得大概是得罪的人和攒下的积怨更多吧,呵呵。其他阿哥们,还是原先说过的,大阿哥有野心没能力,八阿哥才是心腹大患,政务上他是不算好手,不过收买人心这点谁也比不上他,可偏偏不论朝臣文人还还是平民百姓都吃这套。” 胤禛苦笑道:“你们还真是我的好幕僚,我是来问如何帮助太子的,你们倒好,全是替我设想!” 文觉点头道:“和尚本来就只会为您打算。” 戴铎咳嗽一声道:“四爷,奴才也是这样想的。” 胤禛负着手来回走了好几个圈,这才对戴铎道:“上次你见过年羹尧了,觉得他如何?” “可堪大用。不过太傲气了,傲到看不上翰林院的所有人。不过他对四爷倒是很倾佩,让奴才想法子再次引见呢。”戴铎斟酌了一下这样回答。 “鄂尔泰呢?”胤禛看着伍十弦问道。 “意气风发,正待大有所为,性子轻浮。” “张廷玉呢?” 文觉笑道:“此人是和尚最看好的,您尽管好好亲近。不过他太过谨慎,怕是不敢结任何党,您目前只要交好便是了。” 胤禛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隆科多呢?” 文觉道:“您这次去江南不是同此人谈的挺好?” “好?半真半假吧。近几年佟家跟老八走的很近。”胤禛有些阴郁道:“他家虽然对我还很客气但也仅仅是客气。隆科多有才干却年轻气盛,因为家事正和家里人闹各种不痛快,言谈间也很看不惯佟国维对老八的各种赞誉。想来跟我走的近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气老爷子罢了。但是这也未必不是个契机。” “怎么说?”文觉看上去很好奇的样子。 胤禛阴冷道:“我一向相信祸出于内要远甚于外,有他这么人不论对我还是对太子都是最好的存在,这个变数种子我定是要保住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章 暮云 五月下旬索额图在三皇子和八皇子的逼供之下写了认罪书,康熙毫不犹豫的下令处死了他,连带着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得祸。(.好看的小说)朝堂的骤变并没有影响到深宅大院里的女人们,当如月得知这个消息时,她正在习完字,对照着帖子在挑毛病。听到流苏问:“索额图是谁?大家怎么都在说他。”如月笑吟吟道:“嗯,就是一个当官的老头子罢了。哦,对了,你把夏衣都改好了吗?”这样一件大事就这样被她们轻轻揭了过去。 如月带来的夏衣在试穿过后发现有些宽了,她不晓得是不是该欣喜减肥成功,还是哀叹嘴里淡出鸟来了,要知道这一个多月吃的几乎都是素食,她可不想仗着救命恩人的身份去求开小灶,要知道将来说不定还要指望这件事去求更重要的事呢! 五月底康熙带着儿子们去巡幸塞外了,令人吃惊的是太子也在其中,一国之主似乎是在告诉人们你们的储君还是受朕喜爱的,大清的江山还是要交给他的。不过既然太子和十三阿哥也去了,为什么没有让胤禛去呢。 一夜没睡好的如月请神一样把沉着脸的主子请走了,回头看时间,又是五点。你说万岁爷都不在京去度假玩了,一没早朝二没到上班时间他还起那么早干什么呢!到底有什么可忙的?乌林曾说过这位好像除了泡在户部的公文堆里办公务,众多的练习从不会间断,比如习字看书练武……哦,就和妹妹你一样呢,说来你们都是严于律己的人呢。如月想到这话就忍不住翻白眼。我和他完全没有可比度好不好。不过也因为乌林所言如月想起自己确实很久没有去练习功夫了,看看窗外的雾霭渐薄,旭阳将升,空气里有好闻的花香和青草味她的心便萌动了。 如月想到做到,换了衣裤从柜子里翻出宝剑交待了一下便带着流苏出门了,玉烟想跟着去如月直接对她说:“今儿我想自己走走,不会误了早晨的饭,不会犯了规矩。放心。待会儿就回。” 玉烟微笑道:“格格来府上后一直谨言慎行,今儿是怎么啦?” “没什么,多日不动手脚都硬了,也是想起四爷每日都会按时练武的事儿了,我也不想荒废了呢。[.超多好看小说]” “您说的也是,那就在院子吗?” “我想去后花园。这么早那里应该没什么人吧?” “是没什么人,不过奴婢想还是不要让主子碰到的好。虽然规矩上没说不可以去练武。” 如月叹了口气,做可怜状道:“我也是想着那里的空气比较好,场地也大,哦,那里的花能采一些回来吗?昨儿我见福晋房里的芍药好像败了些。” 秋实一听这话马上道:“格格这么一说奴婢也想起来了?您看的真仔细呢。” 玉烟一笑点头道:“去去也无妨,不过格格只带流苏一个人太少了。哦,就让秋实也跟着去吧。”如月看了那张笑脸也笑了,“好玉烟多谢你。”秋实看了看玉烟又看了看如月便挪着步子上前,“格格,奴婢去拿个篮子好装花。” 踏着晨曦,三人悠悠然来到后花园,这里果然没有人,秋实常年跟随福晋在府邸也住了许多年。可没有一次在这么早的时候会来到花园,四下静谧,花香浮动,秋实看呆了眼,如月和流苏也在静静的欣赏。如月站在那一洼小小的水池旁。依着木兰树感受着清风徐来看着水波荡漾,她回忆起吴县的夏景不禁吟道:“夏潭荫修竹。高岸坐长枫。”见流苏和秋实都去看自己,如月微微笑了。她拿过宝剑,对秋实道:“我练剑,你和流苏去采些花儿吧。” 秋实道:“您大概要多久?” “天亮前就走。” 秋实听了便道:“奴婢知道了。” 如月嘱咐完便来到空地上活动起筋骨,接着她使起了落英剑法,剑光扫下落花,粉衣在逐渐明朗的绿意中分外清明。等一套剑法练完,如月舒了口气,用袖子抹去额上的汗渍,忽然感到附近有人,她立刻发现在花从后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神色恍惚的女人,她一身青色的氅衣,脖子上挂着佛珠,一双凤眼正直直的看着自己,这女人的身旁还站着一个老年妇人,见如月正在看这边就忙去拉那女子的袖子。 如月在考虑是应该是装作没看到的离去还是该上前去问话,正犹豫着那女子竟走了过来,走近后如月发觉她身量很高,没有梳旗头只梳着一个髻,年纪在三十岁左右,她一直在端详如月,看到如月手上的佛珠一双眼便睁大了,脸上浮现出惊讶的样子,被再次上下打量如月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您好。我是刚入府的琅如月。您是?” 那女子重复了一遍琅如月三个字,就又盯着如月的脸道:“你是二月十五的生辰?” 如月惊了一下,反问:“你怎知道?” “莲花。”那女子指着如月身后,“红色的。你的气息很清静,我从没有见过。” “你在说什么……”一头雾水的如月忽然看到女子的肩头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没有牙的嘴裂开似是在对她笑,这分明是个婴儿!她吓了一大跳,退了两步惊恐的看着女子。 女子笑了,这笑容让如月觉得熟悉,但恐惧心已经占了上风,她无暇去多想,于是只握紧了宝剑指着她冷声道:“你是什么妖物?” “妖物?你果然看得见!”女子喜悦的问道:“你一定就是那个人了。” “什么?”如月完全听不懂她的话,这时只听有人急切道:“宋格格,您怎么在这里?!” 来的正是采完花的流苏和秋实,秋实见如月仗剑指着宋氏吓得赶紧站在二人中间,“格格,这位是宋格格。您是不是误会什么啦?快放下剑啊。格格。您没事儿吧。真没想到这么早会见到您,您这是……” 当如月惊讶的再次回头时,那婴儿不见了,太阳初升阳光驱散了雾霭,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宋格格的脸又一次面无表情,她冷淡的对秋实道:“我没事,我也是来采花的。”说着她就手摘了两朵带着露水的白百合和三朵红色的木槿。“这些是要给佛祖进献的,方才突然出现吓到琅格格了。”她深深看着如月,如月点了点头,“是我失礼了。” “无妨。有闲的时候还请来做客。”宋暮云将一朵木槿送了过去,“红色的花很适合你呀。” 秋实惊讶的张着嘴,如月有些尴尬的接过花,“多谢。” 宋暮云道:“还请言出必行。哦。你的剑使得很好,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真是好看的紧,希望还能再次看到。告辞了。”说完她就捧着花离去了,这回是如月目瞪口呆了! 如月在花园习剑偶遇宋暮云的事不出所料传了出去。侧福晋李瑶因为身体不适没有来用早餐并没有对此发表意见,四福晋先谢过了如月带来的鲜花后,又含蓄的指出平日练武可以,可是不要再去花园了。如月立刻就答应了,心里还在想方才的事,四贝勒府里怎么会养了个这样诡异的女人?!那个婴儿是怎么回事呢?谨慎如胤禛怎么会放任她存在?而且宋暮云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出生日期和剑法名字的?草草吃过了饭她便主动去寻乌林,可乌林对终日吃斋念佛的女子也只是众人知道的那些事,并没有更多的信息。乌林很担忧如月。她凝重道:“我不晓得宋格格的底细,可我知道咱们走后福晋就去茅舍见她了,一定有蹊跷。她很少出来的,采花这样的事通常会交给哑婆婆去做,怎么就突然出现在花园又正好遇到你?这个女人很灵异。你一定要当心啊。” “灵异?为什么这么说?” 乌林迟疑了一下,在如月耳边悄声道:“因为我刚进府不久曾奉命去照看生病的她。她曾对说我两年内必有血光之事,身体会亏损但不会失去性命。将来会得贵人相助。后福深厚。当时只当她说的是胡话,可等孩子没了我才半信半疑了。这回她可对你说什么了?” 如月摇头,“她说让我去做客。其他没说。” 乌林又一次凝重道:“一定要谨慎!” 如月虽然是见多识广的人,除了什刹海、西顶和曼珠事件,在大多数情况下也只是沉默的当个旁观者而已,如今又一次遇到了个不知深浅能看透自己的异类,她怎么能不忧心。因惧不敢再去后花园的如月不是在自己这里待着就是去乌林那里,对她而言这个家最可怕的不是内宅相斗,而是阴冷无情的胤禛和神秘诡异的宋暮云,哪一个都不是她能掌控住的。 当恶五月过去六月盛夏到来,康熙和他的儿子们在木兰狩猎,又去观瞻了新建的热河行宫时。四贝勒府上的侧福晋李瑶被诊出有喜了。这让成日阴沉着脸的四皇子心情好了许多,他甚至赏脸跟后宅一众女人一同进了晚饭,如月也难得的看到了餐桌上摆上了鸡鸭鱼肉,不过她只能暂时先看着,忍住肚饿的她正端庄的给胤禛布菜,眼角却在观察李瑶的种种表现,一会儿说闻到鱼味儿犯恶心了,一会儿又说菜咸了想吃酸的东西,一会儿又嫌乌林给她盛的汤烫了等等,如月看着火气就上来了,真难得乌林竟一丝不耐的神色都未流露。反而是胤禛说了句话才解了这女人的矫情。“你也是有过两个孩子的人怎么这么多事?之前也没见你这样,若不舒服就回去躺着歇息,我去请太医来你瞧瞧。” 李瑶用帕子掩着嘴,娇柔道:“妾身也不晓得这次是怎么回事,不过倒是跟生盼儿时有些像呢。” 胤禛看了她一眼,低头去吃饭,一见那菜他皱眉道:“琅如月。” 如月收回注意那边的心思,低头去看,见饭碗上堆满了青菜,压的一点米饭都看不见了,她尴尬道:“多吃青菜好。”看到对方的神色她移开了眼,“四爷,您也吃点鱼肉吧。”说着她夹了一筷子鱼腹肉放在了那堆青菜上面。 出人意料的胤禛没有发火只是嗯了声,指着一旁的座位道:“今儿是喜日,你们也不用伺候了,跟着一起吃吧。”如月大喜过望,忙谢了恩坐到下首,饿狼似地盯上了金黄色的鸡翅,乌林见好友的样子一阵羞愧,她深深的低下了头,真的太桑眼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守孝 李瑶怀孕是四贝勒府近期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宫里赏了不少东西,人人貌似都是一副皆大欢喜的样子,各房都送去了贺礼。不过如月却并不那么高兴,李瑶有孕不能侍奉胤禛,所以平均下来胤禛留宿在自己这里的时间变长了,一个月竟有五日!现在这位主子便在不知心思的打量如月的屋子,那是她在不越制的情况下打理出来的家居屋,“你倒真是会玩的。”胤禛看着摆在床下的样式奇怪的鞋子道。 “要是您觉得不合适……妾身这就换回来。”如月咬着舌尖回话,她心中打定主意要换也只是做做样子糊弄一下就好。未料胤禛转了一圈后坐到炕边,“这是做什么用的。” “回四爷的话,这是拖鞋。”说着她就半跪着拿过那双绣花拖鞋递给他看,胤禛也不接手,如月见他没有责备就壮着胆子道:“要不给您做双大点的?穿着方便的很。” 胤禛低头看着她:“那就做双吧。”,如月觉得没有冷言冷语的皇子很奇怪,而这样的姿势也有点尴尬,她讪笑道:“好。” “你见过暮云了?” 如月惊了一下,不过立刻镇定下来,点头道:“是的。偶遇了一回。” “你没什么想说的?” 如月站起身退了一步,笑了笑道:“您没什么想说的?” 胤禛也站起来看着如月:“该知道的你已经知道了,其他没什么好说的。你不应该去打听她的事。”他的眼神忧郁起来,就这么凝望着如月,如月不解其意便保持了沉默,胤禛收回了目光开始宽衣。如月上前去帮忙,“落英剑法很久没见过了。” 如月又是一惊,她再次看他,二人的距离很近,昏暗中年轻皇子显然陷入了回忆,“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如月继续替他解扣子,“如果问错了您就当我多话吧。” “文远的剑法是皇后额娘教的。”安静了一会儿胤禛说,如月震惊不已。她看着胤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夜里的如月睡的并不安生,她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繁花似锦的花园,一个女人在笑,远远的看不清身影,只能看到大概影像,恍恍惚惚地她跟着笑声来到一处院子,女人俯身抱起一个孩子。正对几个跪着的人说话,说的什么一句也听不清,她想上前去却觉得迈不动步子,低头去看竟发现腿变成了根茎深深扎入泥土之中,如月吓的大喊拼命挣扎,接着就听有人说话:“快醒来!”如月惊醒。睁眼就看到胤禛半支着身看着自己,他的手还停留在脸上,两边的脸都在痛,不用说她就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了。 “你做恶梦被魇住了。” “四爷。”如月呆呆看着他,梦里的情状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她想不起自己怎么会那么害怕,“对不起,打扰到你休息了。”如月移开了目光。外面的犬吠之声很狂躁,夏虫和蛙鸣是合奏,胤禛让开了些,看着如月道:“无妨,已经四更了。你梦到什么了?” “忘了。好像我变成什么树还是花了,不能动。”如月也坐起来。抹去额上的汗。仲夏甚热,棉质的薄睡衣前后都是汗。她拿过放在枕下的扇子扇了扇,又想到这样很不雅,就放下手尴尬道:“您就起吗?” “嗯。你要是睡不着一道吧,陪我去外面走走。”胤禛说着就下了床。 在这场意外的散步中二人一直保持着安静,在昏暗中如月亦步亦趋的跟着慢慢踱步的男人。胤禛来到犬舍,那几只狗都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讨好主人,胤禛牵着一只细犬过来,蹲下来带着宠溺道:“宝贝。来。”狗呜咽着用头拱着胤禛的手,后者抚摸着细犬的短毛,如月在旁看得目瞪口呆!早就知道这人喜欢狗,不过当终日阴沉的人用这种口吻和一只狗说话还真是令人毛骨悚然,他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嗜好吧。 逗了一会儿狗胤禛牵上了犬开始在花园里遛狗,如月在背后看着一人一狗皆是消瘦细高的模样不觉好笑,只听胤禛道:“宝贝是来喜的孙子。今年三岁。来喜是皇后额娘养的犬……文远还教你什么了?除了落英剑法。” 如月含混道:“没再教什么,文先生不过待了一日,和我说了些江湖奇闻,后来哥哥教我了不少东西,棍法刀法学了些简单的。[.超多好看小说]” “你的心法学到第几层了?” 如月暗道怎么忘了这层了!只好交待道:“唔,我资质不高刚刚到第四层,突破第五层还早的很。” 二人就这样简短的交谈着,等曙光渐显胤禛才将狗栓回去,他对如月道:“裕亲王病重,怕是不好。”如月瞪大了眼,她记得过年时去拜会只说是寻常的风寒,怎么就这么快!见她变色,胤禛叹道:“沉疴发作,太医院说就是一个月的事了。” 如月想到第一次见裕亲王还是刚入京,亲王是个爽朗不拘小节的人,如月对他印象挺好。他家对琅家帮助甚多,西鲁克氏和母亲更是常走动的好友,真是没想到一个才成亲不久另一个就又成了寡妇,她再次感到世事无常!胤禛见天亮就准备去户部,如月郁郁寡欢的跟着回去,胤禛穿戴好便要走,如月上前诚恳道:“有消息能及时给妾身说吗?”胤禛回头看着愁容满面的如月,淡淡道:“知道了。” 裕亲王福全在四十二年六月二十日病危,康熙收到消息立刻宣布回京,二十六日福全薨,守在病榻前的康熙大恸哭倒在地,又到柩前奠酒,当日皇太后博尔济吉特也驾临裕亲王府,老人家亦是痛哭不已,几乎昏厥,康熙帝强忍悲痛求情太后回宫,他自己则全权管理福全的丧事。由于悲痛康熙三日不理政事,在群臣劝说才回到乾清宫,命一切礼数效仿铁帽子王,封赏无数,又让画工绘出二人画像,有的挂在养心殿,又将几幅送至宁寿宫。皇子们见皇父悲伤,都极好的表现了自己的关怀。这让康熙深感安慰,特别是八皇子胤禩,听说去悼念时都哭到晕死过去,还有心的带去了裕亲王最爱喝的酒。 帝王在养心殿见到形容消瘦的胤禩不禁赞扬他仁善孝顺,胤禩立刻跪下流泪道:“伯父平日待儿臣甚好,在为人处事上多有指点,儿臣忆起过往难忍心绪。夜夜难以安寝。如今只望父皇好好保重身子。” 康熙也落泪道:“福全是朕最得力之亲兄,他在世时对你也多有赞誉,你在此时如此表现也不枉他爱惜你之意。” 一众皇子在旁听着都各有所思。胤禛低着头心中暗道福全是对胤禩甚好,甚至向皇父提过可以考虑让他当储君!对此皇父对他还表示了不满,如今又是这番说辞,抬眼看着胤禩戴孝抹泪跪着陈诉和裕亲王如何交好的往事。猛然又看到对面的十三弟一脸不以为意,在发现兄长的眼神后竟还撇撇嘴,胤禛瞪了他一眼,胤祥立刻恢复悲伤的模样,还用袖子去擦泪。胤禛想到文觉给自己提过的事,又一次看向胤祥,太子党么? 可是这个太子党确是太难做了啊!胤禛一想到此事无力感便生了出来。这边哭灵讨欢心,那边自家的太子爷却在守孝期打了堵了他马车的阿灵阿嫡子阿尔松阿的家仆。据说一脚下去踹断了对方的两根肋骨,一听说此事胤禛气得火起,也忘了礼仪专门去了趟毓庆宫,没见太子只见到了高三,这太监尴尬的回话说胤礽不在。再三问他才遮遮掩掩道太子爷去了撷芳殿。胤禛一听胸口顿时痛了起来,他愤怒的踢了高三一脚。 “要你有什么用!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孝期!” 高三苦着脸爬过来叩首道:“贝勒爷息怒。实在是一个颇得主子心意的宫女得了重病快死了,主子这才……”他话没说完。胤禛便冷笑道:“我倒不晓得太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重情重义了,一个奴才竟比亲王的丧礼更重要?” 高三不敢再说话,胤禛失了去劝的心思拂袖而去,离开毓庆宫后,烈日当头晒的他一阵阵眩晕,胸口痛的更厉害了。苏培盛见主子脸色很差就上前问道:“四爷?您没事吧。”胤禛摇头,又道:“伍十弦应该到了,我去柏林寺见他。你去安排。” 站在养心殿的胤禛想着在柏林寺伍十弦叙述的江南事,并没有察觉十四阿哥一直在偷偷观察自己。此时的胤禩已经退下,康熙在问礼部侍郎对丧事的各种汇报,他看着低着头的哥哥,心中暗道:枉你殚精竭虑历经生死,跟错了人必定会全盘皆输呢。你拿什么跟八哥斗?诚如额涅说的现在坤宁宫的女人不在了,你什么都不是了! 福全去世,进宫和去亲王府吊唁的是胤禛和非印,作为格格的如月只能待在府中,她得到的消息仅是皇上和太后很悲痛,万岁爷给予了兄长很高的下葬礼仪,其他的她什么也不知道,但还是得跟着服孝。胤禛奔波于丧事,他的侧福晋则在忙于竖立自己的地位,胤禛省了她晨省昏定的规矩让她好好养胎,得到爷的恩宠的女人便明目张胆的傲娇起来,就连非印都得暂且忍住气去顺她的意,更别说其他人了。如此连带着李瑶的下人作威作福起来,特别是大丫鬟福禄更没少指示其他房的丫头婆子去代自己做事,到后来连如月也被差遣上了,福禄送来了准备好的孩子衣物,说是奉李瑶的命请她这个女红高手给刺绣点缀一下,如月觉得无所谓便帮着做了,做好让珍珠送过去,这丫头笑着去却是阴沉着脸回的,她也没避讳直接便带着愤懑的向如月回禀:“侧福晋称赞主子的手艺好,说您不愧是刺绣大家的嫡女,又说在新婚那日见到一匹布颜色很好,想讨来做帐子。” “哪匹?” “就是那匹霞影纱。” 如月搁下笔,抬头道:“她怎么知道的?” 珍珠看向门外大声道:“咱们这里人来人往的,说不准是谁看到了说了出去吧。” 如月嗯了声,不动声色道:“那是皇太后赏的,我不敢用,请侧福晋先回过四爷,若是允了就拿去吧。” 珍珠诧异,那布明明是裕亲王妃给福晋的,福晋舍不得用当嫁妆送给格格的,但她马上会意道:“还是您考虑周到,奴婢这就去给侧福晋回话。”说着便急急出了门,没多时珍珠就回来了说侧福晋没再讨要,但请主子得了空去做客。如月料到李瑶虽嚣张但在此刻绝不敢去质疑霞影纱的出处,就是不晓得她会不会厚颜再来讨要其他东西?上个月才送过她胭脂水粉的,没想到这人竟然会如此贪心,当自己是什么?她叹了口气,执笔沾墨在旧宣上接着没写完的诗写了下去:夕阳更有萧然处,照影清溪整葛巾。(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施教 如月很长时间都没有单独去过后花园,她怕住在茅舍中的奇怪女人,也没忘记胤禛和非印都不喜欢自己跟宋暮云有接触,所以每日清晨她都在自家的庭院中练功。有时乌林也会来,几年不练习身手都有生疏,好在她本来有基础经过一段日子练习竟恢复如初,心情好气血通,乌林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人也显得美丽生动起来,结果便是胤禛留宿乌林处的时日变多了。 如月知道后不晓得是个什么心情,男人都是这样子的吗?色鬼!她恨恨的想,不过看乌林倒还好的样子,如月又惆怅的去想弘昼什么时候会出生,要是能有个孩子乌林在这个家的地位就会好很多呢,不幸的是她记不清时日了,大约记得在弘历之后,那岂不是还有很多年?真的钮钴禄氏什么时候才会入府呢? 早饭结束后不晓得怎么回事福晋有了游园的心情,于是便带着如月和乌林去了后花园,小池里的荷花开的很好,粉粉嫩嫩的惹人怜爱,不过即使是清晨的阳光也照的人出汗。当他们在亭中歇息的时候,就见弘晖来给他的额涅请安了,因为宫里大办丧事无逸斋的课就都停了。 如月好久没见到这孩子,这次一见觉得他好像又长高了,眼睛还是笑眯眯,圆圆的脸水嫩极了,穿着孝服的弘晖恭敬的给额涅见过了礼,当看到如月,他的眼都亮了,就笑着看如月,非印一见这样便嗔道:“看看你的样子,像什么啊,太失礼了!” 弘晖笑盈盈道:“额涅。儿子好久都没见到如月格格了,今日见她心里很是高兴。等待会儿儿子完成了今日的功课能找她玩吗?” 非印道:“你都七岁了,如月可是格格,你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无所顾忌了,要知道你阿玛是最重规矩的,要是他知道了定会罚你。” “可是除了如月格格其他人都没意思啊,”弘晖苦着脸央求道:“听人说她可是文武双全,儿子想跟她学剑法。也想跟她学写字成吗?” 非印沉着脸道:“剑法跟你郑谙达去学,写字,哼,难道如月比你阿玛写的还好?” “可是阿玛不会折纸和拼图对不对?儿子听说皇玛法都为此夸过她的呢。是不是如月格格?我可是知道你还送给太皇太后拼图玩呢,上次我都见到了!额涅,好额涅,就让我跟如月格格玩一下好吗?” 如月窘迫的低着头。非印见儿子露出这副死缠烂打的样子,很是无奈,她正色道:”“要玩可以,得把学业做好,再者,得在我屋里玩。” “成!还是额涅好!”说着这小子竟扑上前去搂住非印亲了口。非印也忍不住笑了,揉着儿子的头道:“你就会来磨我!” 如月见这情况也不知是喜是忧了,此时伊尔木带着弘昀来给福晋请安,他们见到的就是这幅其乐融融的场景,女孩儿面无表情和弟弟一起上前向非印行礼,非印也没理会这两个孩子的表情,搂着儿子微笑问道:“你们额涅身子还好吧?” “回福晋的话,额涅常恶心吃不下饭。其他到没什么。” “嗯。知道了,就让她好好歇着吧。哦,二阿哥的学业可有尽心?听说上次功课做得不好被师傅责罚了?这可不行啊,一定要用心。” 弘昀顿时涨红了脸刚想反驳,伊尔木就插话道:“福晋说的是。弟弟,你还不认错!”看到姐姐的眼神。弘昀心不甘情不愿的认了错表示以后一定勤学苦读,非印笑着点头道:“那就好。没事了,你们去吧。” 弘晖从母亲的怀里出来,来到弘昀跟前道:“待会儿做完功课来屋里玩呀,额涅准了让如月格格陪我玩一会儿,你也来,她会的东西可多了!” “真的?她会什么?”弘昀不信的看了眼如月问道。 伊尔木突然说:“弟弟,你该以学业为重,可不能只顾着玩,要不然下次师傅还会责备你,也会让额涅失望的。” “就玩一会儿也不行?”弘昀皱着眉瞪着姐姐。 伊尔木摇头:“不行。” “你还真爱管事!”弘昀白了她一眼,悻悻的对弘晖道:“你自己玩吧,反正想来她也不会什么。”说着就撅着嘴跑了,伊尔木叫他停住,弘昀只当没听见。弘晖耸耸肩表示无语,他向福晋行礼后便回去做功课了。当这几个孩子都离去了,非印才深深叹了口气,她看着如月道:“待哥儿的功课做完,便遣人去叫你。” 弘晖是个可爱的孩子,跟他相处如月觉得很愉快,他天马行空的幻想让如月很吃惊。这次福晋只给她了半个时辰,如月送他一套六十四块的拼图,又教了他简单的折纸,如月觉得弘晖静心的功夫可以,从他的字可以看出这孩子很有耐心,本想建议非印让他多运动而不是总去看书,可想到现世时表姐说过的话她就把话咽了回去,没有几个家长愿意接受旁人批评自家孩子的。 于是如月只装作随意问道:“阿哥的箭法和布库如何?”果然这孩子红了脸,如月当没发现的又随意道:“贝勒爷字写得好,武功也相当了得!将来阿哥一定能像他一样的对不对?”弘晖吃惊道:“阿玛的功夫很好吗?平日不见他使啊,我觉得还是大伯父,十三叔,还有十四叔更厉害呢。” 如月笑着道:“大英雄会自己说自己是大英雄吗?” 弘晖挠着头不好意思笑了,“如月格格你这么说是在劝我多练功夫是不是?” 如月但笑不语,弘晖道:“我不爱拼争,所以不爱练武。” “练武又不是为了争强好胜,练武可以强身健体,也可以在危急时候不但可以自保还能救别人的命。这不是很好吗?” 弘晖想了想道:“你说的是。不过我的身体可不太好……” 见他犹豫,如月就安慰道:“慢慢来吧,认真请教一下你的谙达。我想他们能给你想个合适的法子的。”弘晖想了想才点了点头。 胤禛夜里回府径自回到正屋,非印给他请了安,见胤禛一脸疲倦忙让上安神汤,胤禛问了问儿子的学业,还拿了今日的习字来检查,他看了会儿捡出其中一页头一行字道:“这几个字写的还可以。” 非印看了眼便笑了,“那是琅格格写的。” 胤禛讶异道:“她?” 非印便把白天如月和弘晖玩的事说了,胤禛皱眉道:“她惯是爱胡玩的。不要让晖儿跟她胡闹,小心学的没规矩!”非印自然不会说是儿子强拉硬拽人家来的,只说:“我看如月爱玩归爱玩,倒不是爱算计的人,爷,你可知道今日晖儿给我说什么啦?他说他要好好练武,要成像阿玛一样的大英雄。” 胤禛怀疑的看着自家福晋。“他不是最讨厌开弓拉箭的吗?” “我想大概是如月格格给他说什么了,要不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胤禛嗯了声,非印看他的脸色也瞧不出是不是生气,接着他们也没再说孩子和如月的事,说了些其他事情就睡下了。 七夕到了,如月原以为在这个古板的家不会有什么活动。加之为福全守孝的二十七日刚过没多久,欢庆热闹好像并不适合这个氛围。未料在非印的主持下,内宅的女人们都参加了夜里的乞巧活动,因为都知道自己善女红如月也没藏拙,倒是流苏和珍珠的手艺让府里的诸人又吃了一惊,连非印都赞他们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如月立刻谦虚几句,非印拉过躲在角落里的伊尔木。说道:“巧姐儿,咱家有这么个高手,你还不快点拜师?” 瞬间意外的大小两个女人在大眼瞪小眼,见他们神色古怪,一个不就势拜师。一个也没吭声,非印就解释道:“这事儿是回过爷的。爷说了如月格格有闲了可以教授大格格的女红……嗯,如月。你是什么意思?” 如月无奈道:“是。” 伊尔木也面无表情的对如月行了礼道:“还请格格多指点。” 如月忙去扶她,一接触那孩子的手只觉手指甚凉,伊尔木极快的收回了手,低头看着地不言语了。 乌林看出如月的尴尬忙道:“我也凑个热闹,妹妹同时也教教我吧。” 非印听了就笑了,“你们俩还真是感情好,每日拉弓练剑的还嫌不够,不过倒是乌林该好好教如月满语,省的听岔了闹笑话。”如月是府中满语最差的一个,进府三月有余没少闹过笑话,被福晋这么一调侃,在场的人都笑了,如月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同时她看到伊尔木皱着眉一脸的阴郁,李瑶的女儿怎么是这样的性子? 乞过巧众人又看了会儿月亮,这时就见那个哑婆婆独自前来,水晶引着她来到福晋跟前,婆婆拿出一页折好的纸,非印借着灯光扫了两眼便对她道:“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去见她。”哑婆婆施礼退下,经过如月身边时她又停了下来看着如月,指了指茅舍方向,如月不解,非印过来对哑婆婆道:“你先回去吧。”哑婆婆犹豫了一下便离去了。 如月忍不住问到:“福晋,她是什么意思?” 非印笑道:“没什么,时辰不早了,大伙儿都散了吧。” 七夕过后伊尔木按着福晋的要求开始跟如月学刺绣,如月面对她傲娇的娘都很从容,可是面对这个沉默的女孩儿她就有些不淡定了,伊尔木的眉眼是最像胤禛的,鼻子和嘴随了母亲,脸很小身子却是肉肉的,这位总是用阴郁的眼光看着别人的格格始终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那样子会让人想起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菌类。如月没指望八岁贵族女孩刺绣水平能有多高,后来事实证明了她的想法,令如月烦恼的是当教她时这孩子很不喜欢旁人离自己太近,厌恶的情绪很明显,这让如月十分懊恼,可也只能耐着性子保持着距离的教,好在伊尔木能承认错误也会接受指导,所以半个月下来长进明显,这么久她只有一次主动向如月提问锁边儿的技巧,如月顺手就给她做了个示范。 “格格想做什么呢?”如月好奇的问道,伊尔木的脸上露出了羞涩,轻声回道:“想给小弟弟做个兜肚。” “你怎么知道是个小弟弟不是小妹妹?” 如月继续好奇的问,不过很快就看到对方投来的不屑眼神,“额涅说的一定是男孩儿。琅格格没生过小孩,怎么会懂呢?还是说你希望我额涅生个女儿?” 如月抽搐了一下嘴角,黑着脸看着她:“我就是随口问问。如果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伊尔木说了声没什么了就集中精力练习锁边儿去了,如月黑线着继续去练习绘画。(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章 怪胎 随着中元节的临近,过的还算安逸的如月开始焦虑,她深知每年的这一日都不好挨。(.无弹窗广告)三十八年的中元遇到了没脸的黑袍怪被章嘉喇嘛救了,三十九年和曼珠的恶灵交手差点死了,幸好关老爷显灵一剑灭了它,四十年在丰都看到了百鬼夜行差点被卷走,而四十一年则在寒山看到了山鬼在唱歌,那时她才知道山鬼居然还有男的,而且还是人首鹿身的奇异生物。四十二年的中元,她有预感定能再次领略非人们的可怖。 果然在中元节前一日非印就交待给府中众人:明日依照惯例要请法源寺的高僧做法事超度亡灵,每间屋子里的镜子和玉器全要蒙上红布,当日会给每人发符咒定要贴到每扇门窗上,入夜后不得外出。如月听着就发憷,在回院子的路上她问乌林前几年是怎么过的,乌林解释道:“是每年都有法源寺的高僧来,可没有像今年这样的情况。”如月正要再问心忽有感,她看了眼后花园的方向,只见烈日下一层淡红的雾气浮在上空,胤禛养的犬不停的在叫。 乌林也去张望但什么也没看到,“如月,你看到什么了?” 如月叹了口气道:“明日咱们最好在家里待着,哪里都别去。另外,”她想了想道:“明日你还是跟我一起住吧。” 乌林诧异道:“可明日四爷会去你那里呀。” 如月囧了!她尴尬的咳嗽一声,想了想卸下佛珠道:“这个你收好,借你中元节用。” 乌林道:“那可不行,我可是记得你给我说过的那些离奇事。四爷的那个也从不离身的,足见有多珍贵!还是你留着护身!” 如月硬给她戴上道:“我命硬。死了多少次都没死成,何况还有这个,”她摸了摸胸口的金锁道:“你就安心戴着,这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到时不是还有一院子的高僧么。”乌林知她意决只好收下。 转眼就到了第二日,这日每户院子都按要求贴上了符咒,该蒙住的都用红布蒙住了,加上中午时就来到的僧人以及后花园里摆满的法事道具。气氛一下子就起来了。快入夜的时候不晓得是什么缘故,福晋遣人让所有人去后花园,越往后花园走如月越能闻到腐败的气味,残阳下魑魅魍魉还不敢现身,但她能感觉被什么东西盯着,她立刻调动内息运行起了心法,这才没有恐惧和心慌之感。 等到了地儿如月看到原来招众人来是为了让高僧摸顶。如此防范看来这夜很是危险!此情此景让她也不由紧张起来,当轮到如月被摸顶时,那高僧停住了,藏人用深邃的眼凝重的注视着她,“琅施主。”大喇嘛的汉话并不那么好,“还请您今夜留下。”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吃惊的看着他们。如月也是吓了一跳,“大师,我留下有什么用呢。” “一切血和恶,一切逗留在人间不愿离去的,遇清静之气皆会消亡。”大喇嘛凝望她的眼,用藏语说了这么几句话。 如月完全听不懂,正忐忑着就听身后有人道:“你就留下吧。”如月回身就见到穿着朝服的胤禛,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人。玄衣而高的是伍十弦,他配着剑像杆枪似的站的笔直,另一人则是个穿着僧袍的和尚,四十余岁,样貌平凡眉心有颗红痣。一脸的淡然。 胤禛上前对那喇嘛用藏语说了几句后便看着如月道:“你跟着我。”如月只好应了,她走到皇子身后。想了想又走到伍十弦和和尚的后面站好,接着她看到每个人都得到了喇嘛的祝福和加持。在入夜前繁闹的院子里就只剩下胤禛,伍十弦,和尚,非印,如月以及喇嘛们。 非印被安排站在喇嘛们围成的圈里,她显得很不安,数次望向茅舍方向,当月亮升起来,突然的亮还把她吓了一跳。一直在仔细观察的如月清楚的看到有什么东西从他们中间急速的闪过,都向茅舍方向聚集,有一个滞留了一下,她看到是个没五官的女人,她趴在一株树桠上!如月大惊,那女人好像发现了她,纵身就跳了过来,稀疏的黑发在空中飞舞,空白的脸,长着兽类的尖锐指甲,背后又是一轮满月,这场景实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如月见的多也不惧,内体心法运转,正气浩然在丹田里燃烧,她举起右臂对准了那物,当看到右腕上空空如也如月才想起佛珠借给乌林了,这么一分神那物已经跳到她的头上,顿时一股难闻的气息扑鼻而来,如月觉得头剧痛无比,就立即用手去拨拉上方。[]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慌乱中的如月看到胤禛过来,他拉住自己的胳膊用力一带,如月整个人就投入了他的怀抱,佛香的气息冲散了腥臭,她顿时轻松了! “你的佛珠呢?”胤禛在她耳边轻声问。 “借给乌林了。” “你倒是心大很呢,自身难保竟还顾得旁人!” “对不起……谢谢。” 他们相拥交谈在旁人看来竟是极为旖旎的情状,站在喇嘛圈中的非印见到此景呆了呆,但马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过了头继续去看高僧们唱佛经,圈外的伍十弦有些吃惊,文觉则仍是平静的样子,这和尚看了看天色,忽然开口道:“四爷,开始了。” 胤禛和如月一起抬头,他们看到月亮变成了血红,接着如月看到了类似于百鬼夜行的情景,从地下树上飘出很多黑暗的雾团,这些雾团在花园中徘徊了许久,因为佛经颂唱形成了一道结界他们进不了如月等人近前,少数成人型的发出尖锐的声音像蛇一样缠绕在人身上,如月听到胤禛在轻轻念着咒语,他的佛珠发出乳白色的光,瞬间那些东西就惨叫着消散了,其他的便不敢再靠近。掠过他们向茅舍而去。 “怎么都往那里走?”如月不解的问,却不见胤禛回答,抬头就见他吃惊的看着自己,“怎么啦?” “你在发光。”胤禛没有说他还闻到了清雅的香味,让人安宁舒心,“我在发光?”如月重复了一遍,她退后一步看着自己却什么也没看见。 “先顾眼前的事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月疑惑道,“为什么来了这么多鬼怪?” “被茅舍里的东西吸引来的。” “啊?难道是宋暮云?” “不。” 她没有说下去。脸色已经变了,胤禛看了她一眼,“你见到了。” “它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是个……那样子的。” “那个孩子……是我的。” 如月震惊极了,她看了看茅舍又看着胤禛,皇子注视着茅舍,听了半晌才低语道:“三年前非印怀上孩子。我们都很高兴,可实际情况却越来越糟,她迅速消瘦什么也吃不下,有一日暮云来找我,说要去看看非印,看过以后她说……”胤禛顿了顿才道:“腹中孩儿是个恶鬼。他是来报前世的仇的。” “前世的仇,她这么说你们就信了?!”如月觉得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暮云不同于他人,她很特别。有时能看到非人和本相,所以我信,非印不信也得信……当时非印已经怀了五个多月的身孕,硬生生是被药物和符咒把胎儿打了下来,是个男孩儿。失去孩子让她病了许久,夜夜梦魇。连我和晖儿也……后来是暮云暂时收了它,用自身和佛法的力量在炼化它,这一炼就是三年,直到今日它才虚弱下来,僧人们才有机会让它离开人世。” “这样的事为什么告诉我。”冷静下来的如月问道。 “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 “要我做什么。” “你有清静之气。所以可以为他超度,毕竟是我的孩子。我不想让他烟消云散。” “我怎么做?” “待会儿暮云会告诉你。” 喇嘛们的结界变大了,当要笼罩住茅舍的时候却受到了阻挡。金色的佛光血红的浓雾在对抗,僵持中雾气还数次试图去攻击被围住的非印,甚至要来攻击胤禛,但都被阻挡了。如此僵持了许久,就听婴儿的啼哭声响起,茅舍的门被推开,宋暮云走了出来,她脸色苍白若鬼,嘴角还挂着血丝,如月看到她的头顶上悬浮着一个血红的婴儿,没有牙的嘴在蠕动着,如月听到它在说:我恨! 金光射入它的体内,这个怪胎在对着月亮哀嚎,它将嘴张到最大,那样子像是要把体内的什么东西吐出来,但是它还是像瓷瓶一样从里面碎开来,就听暮云叫道:“时候到了!” 胤禛催促道:“快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月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待走到宋暮云对面,这女人急促道:“别让它爆开!”还没等如月弄明白该怎么做,这怪胎的眼就看了过来,正好跟如月对视上,如猫样的黄色眼里是细若线的瞳仁,它对着如月做了个咆哮的样子,如月听到它的心声:恨啊!! “孩子,你走吧,不要再害人了。”宋暮云流着眼泪说。“是我们对不起你,你若要恨就只恨我一人,杀了我赔命吧。” 怪胎的眼里流下血泪,它质问道:你们为什么不要我!我不要去地狱!我恨你们! 宋暮云并没有听到,她只是在哭泣着劝说着,如月看着痛哭的一人一怪,她感到了深深的悲哀,这突如起来的感觉让如月抑制不住的流出泪水,那怪胎似是被惊动了,它瞪视起如月。原本狂躁的神色竟慢慢安静下来,红色淡了许多,它自语道:“为什么有这样奇妙的感觉?”它逐渐恢复成了正常的婴儿样子,深深的看了眼远处的非印便自己跳到如月的怀里。旁人什么也看不到,只见到如月凭空抱着什么。胤禛再次闻到清香,他看到有白色的光华从如月身上移到了婴儿的体内。金色的佛光被驱散了,婴儿逐渐散去。 当手上空无一物时,如月才觉得全身脱力,立时跪倒在地,宋暮云也筋疲力尽的倒下,她闭着眼虚弱的对如月说:“多谢你。”胤禛疾步从后面跑过来,他抱起宋暮云,焦急道:“暮云,暮云。” 伍十弦上前看过后,松了口气,“没事。”他回头又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如月,她迷惑的看着月亮,清丽的脸上还挂着泪珠,这让伍十弦想起多年前雨中的街上,她强忍眼泪委屈的样子,胤禛抱着宋暮云走了,侍卫长举步欲走但还是回身问了句:“琅格格,你还好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 特权 中元夜驱除了魔婴后,如月记得自己腿软到跪在地上,无意间抬头看到月亮散发出奇异的光,那光里似乎有精灵在飞舞,接着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等醒过来是在自己的床上,珍珠正坐床边的杌子上,流苏则跪坐着睡着了,身上还披着衣服,见自己醒来珍珠高兴道:“老天爷保佑您可醒了,格格,怎么样可好些了?” “我没事。”如月觉得稍有些无力,其他没什么异状。 “珍珠扶着胸口道:“昨夜看到伍大人抱着您回来,可吓死奴婢了。流苏还哭了呢,当您出什么事了,伍大人说你只是太累了,睡一觉起来就好了。流苏死活不信,她还说决不让格格再去冒险了呢。她守了格格大半夜,后来支持不住睡着了。” “伍大人?”如月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记得他问过自己一句,难道之后就晕倒了?如月很快就想到了其他事着急的问道:“那宋暮云,啊,宋格格怎么样了?” 珍珠道:“奴婢也不清楚,夜里不是都不让出去吗?啊,对了,后来贝勒爷和福晋都来看过您呢,还有一个大和尚。他们看您睡的熟,身体无恙稍坐了下就走了。福晋让您好好休息不用去请安了,饭就在咱们屋里用。” 如月嗯了声,这时流苏也醒了过来,见到主子醒了少不得一顿好哭,逼着如月发誓再也不能不顾身家性命了。杜嬷嬷更是去厨房做了如月爱吃的咸鲜味儿的粥,按着习惯把水果切成花样摆好,厨房的婆子们见了都稀罕的很,私下少不了议论这个新进府的格格真是会享受。 没过一会儿乌林来了,她把佛珠重新戴回到如月腕上。含泪道:“叫你留着,你不听,这回好了吧!看你还说不说自己命硬的话了!” 如月笑道:“我真的没事,就是脱力累倒了,即使戴着这个还是会这样的。”乌林哪里肯信,只当她宽慰自己,也逼着如月发誓不能再把佛珠脱下来了,如月郁闷的想。怎么都这么爱让人发誓呢,可这种誓哪里敢随便乱发?于是就含混说了几句糊弄过去了。 这些日子如月在休养,伊尔木没有来,倒是弘晖来看望了她,还给她送来一个漂亮的珐琅瓷坛,里面蓄着水,养了两朵红莲花。如月一见便欣喜,直夸他是好孩子,忍不住还亲了他的脸蛋,弘晖很是不好意思的,乌林在旁掩嘴直笑,这时玉烟传话说胤禛来了。正笑着的三人顿时都僵了脸,互相看了看立刻敛了喜容。胤禛进来时就看到如月三人半跪在地给自己行礼,他瞥了眼偷看自己的儿子,冷声道:“在外面就听到你们嬉闹的声音,什么事儿这么好笑,说来听听?” 如月接话道:“是妾身讲了个笑话。” “说。”胤禛捡着座儿坐下了,流苏忙给他沏茶,苏培盛低着头站在主子身侧。 “是。” 如月立刻顺嘴就拿过现世的一个老笑话说了。“是说个县官去管辖的村庄微服私访,他随意问了个农夫你们平日都做些什么,那农夫就说种地吃饭睡觉打豆儿,县官又问了一人那人也说是种地吃饭睡觉打豆儿,接着他又问过了其他人竟然都是这个回答。他觉得很是无趣,等问道最后一个人。那人的回答与众不同,他说是种地吃饭睡觉。”如月停下来看了眼胤禛,后者显然在等答案,她又见弘晖也在眨着眼等,便道:“县官当然很奇怪就问你怎么不打豆儿?那人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答:我就是豆儿!” 弘晖扑哧笑了,乌林别过了脸,苏培盛无声的在笑,胤禛的眼里也有笑意,他道:“怎么正好就是打豆儿呢?我记得你的小名儿就叫豆儿是不是。(.)” 他这么一说弘晖便哈哈大笑起来,如月的脸一热,嘿嘿干笑了两声道:“您知道啊。我自己都忘了,怎么编个笑话把自己倒编进去了。” 胤禛顿时笑了,他很少笑,这么一笑倒是把如月给看呆了,呦,真好看呢! “好了,我也不用问了,能说笑话可见你好了。”胤禛收了笑,慢慢说道,他又看了眼儿子,“你可把该做的功课做完了?” “回阿玛的话,今儿儿子四更起床,早就做完了功课呢!” “嗯。不用得意,这本就是你该做的。” 当父亲的又训了会儿话,便让儿子回去,乌林也立刻告退,这时胤禛才正色对如月道:“昨日的事,多谢了。” “您客气。” “非印也很感激你,她本要来的,可是后半夜就发起了热,方才吃过了药正睡着呢。昨晚……”他顿了顿,沉重道:“千般安排还是出了事,驱魔的时候李瑶很不舒服,胎动异常的很。” 如月吃了一惊,对于昨夜种种她有许多疑惑,不过还是不要多事的好,“那有没有找大夫看过。” “看了说是没有问题。但我还是担心。” “没事的,昨夜有那么多高僧在场呢。” “嗯。暮云也说没事。” “那就好。”如月暗道既然都排除了疑惑,为什么还给我说呢?她偷偷去看他,却见他也在看自己,眼神一碰如月忙去看地板。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胤禛才道:“想要什么赏赐?” 如月呆了呆,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您要赏我?” 胤禛阴了脸道:“怎么,不想要?” “不。不。”如月急道,“让我想想。”胤禛见她转着眼睛摸着下巴想问题的样子甚是可爱,就一直看着,如月啊了一声拍手道:“是了,能给我和杜嬷嬷下厨的做饭的权力么?” “下厨?”胤禛本以为她会要恩宠或者拒绝以示忠心,就像府里的其他女人,但下厨是个什么意思,他突然想到在太湖舟中避难吃过的那晚冷银鱼羹,又想起听过一耳朵胤祯夸过她的饭做得好吃……此刻如月正目光热切的看着自己,他咳嗽一声道:“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绝不能铺张浪费。” 如月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雀跃道:“厨房备了什么我就用什么,倒时您也尝尝。要是觉得好,也让厨娘们做。哎,今儿就用荷叶莲子熬粥,这粥清淡,福晋病着是可以吃的,侧福晋也能换换口味。” 胤禛好像又看到了在江南的琅如月,生动又健康,他没察觉自己在微笑了。 自从如月这院子的人被允许下厨后,四贝勒府的伙食明显得到了提高,本来大厨房的人还颇为抵触,处处下绊子,都说琅主子是在表现,那个杜嬷嬷和流苏是在抢自己的饭碗,可后来他们发觉不是那回事,当遇到饭菜对了贝勒福晋的口味了,杜嬷嬷就会把这道吃食的做法教给他们,所以后来他们觉得这些人单纯的就是吃不惯府里的饭菜,这才亲自动手做的。这样一来秉着得罪不如交好的心思,厨房一干人等变得很是配合,这一配合竟还得到了不少赏赐,这回从大厨房里传出的话风又来了大转变,碎嘴的女人们开始竞相说起如月等人的好话来了。胤禛收到线报也就是一笑,并未去多管,热河行宫的完善还需要很多银子,他的精力可是在这里呢! 琅如月被下人夸赞有人无所谓有人却坐不住了。李瑶躺在床上,吉祥给她打着扇子,已有臃肿迹象的侧福晋正捏着樱桃吃着,福禄和查嬷嬷正你一句我一句的学着下人们的说辞,李瑶听罢冷笑道:“这琅如月不是正受宠呢吗?那些见风使舵的哪里会失去巴结主子的机会呢?听说中元夜那日竟然还当众搂搂抱抱,哼!” 她说着就把吃完的樱桃核儿狠狠扔到了地上,福禄道:“四爷说是雨露均沾,什么都按制来,奴婢看不过就是幌子,一个格格竟去下厨,这成什么体统!福晋明显也是不管的态度,毕竟是欠着琅如月的人情,耿乌林更是跟趁这个机会得了好处,奴婢可是亲耳听到四爷赞她来着呢,您这会儿有了身子,可叫他们占大便宜,等主子您生还得到明年呢,这么久可就叫这两个得了势了,琅如月本就特殊,万一再有个孩子,您的地位可就……咱可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管呀。” 李瑶道:“自然不可以,福晋看着是不管心里不晓得怎么想呢,琅格格不是伊尔木的刺绣师傅么,咱们是不是得请她来,答谢一番呢?”福禄和查嬷嬷对视一眼都笑了。 如月从伊尔木口中听到被邀请去李瑶处做客时很是吃了一惊,她自觉跟那位主没有什么交情,虽然自从驳了她的面子没有将霞影纱送过去李瑶倒再没有要什么,看着并不介意。近日天热李瑶身子重就不爱外出,除了常规的晨省昏定二人几乎就没怎么见过面,突然被请还真是古怪呢。如月转念又想是不是感念送过去的吃食可口,她好像也是挺爱吃的,自己这又教着伊尔木,谢自己也在情理之中吧,这么想着她便笑着应允了,倒是伊尔木直直的看着自己,似乎又什么话要说,如月和蔼的问道:“怎么了?” 伊尔木道:“你很高兴?” 如月嗯了声,笑盈盈道:“是啊,对了,你额涅好像挺爱吃鸡肉的,不如明日我做一道葫芦鸡给她尝尝。” 伊尔木看了一会儿如月复又低头做刺绣,“随你。”(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假山 第二日如月带着流苏和珍珠一起去了李瑶的院子,见她竟主动出来迎自己,如月忙行礼道:“给侧福晋请安。” “快起快起。”李瑶的笑声很甜腻,如月见她不停的擦着汗,白皙的脸更丰润了,她这样若是穿上唐装就跟壁画里的唐朝贵妇一模一样。“贵妇”的后侧站着福禄和查嬷嬷,福禄十八九岁,瘦长脸桃花眼,如月着实不喜爱她斜眼看人,抽起一边嘴角笑的表情,让本来美好的脸变的充满嘲讽。查嬷嬷则是典型的内宅老妈子形象,没有什么特别的,嘴角的痦子很煞风景。吉祥是不爱说话的,总是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 “还不见过你的师傅。”李瑶看了眼自家女儿。 女孩儿乖顺的走上前向如月施礼:“琅格格,给您请安。您请坐。” “大格格,你还在绣花?” “嗯。这是每日的练习。” “我这丫头是个笨的,不多加练习怎么能行,我可是听说了如今宫中府邸的格格们都爱学汉人姑娘去绣个花习个字的什么的,连穿衣打扮都偷偷去学,可不像以前了,你呀……”她戳了眼伊尔木的头,“可得比别人努力,不然将来给我丢脸可怎么办!平日少跟你弟弟去玩,多跟琅格格学学,看看人家那可是样样拿的出手,样样都能讨你阿玛的喜欢,连福晋都疼爱的紧呢。知道了吗?” 伊尔木并不吭声,李瑶哼了声,对如月摇头无奈道:“她啊,怎么就这么笨,您以后可得费心了。” “没有的事。大格格很勤奋也很懂事,人又孝顺,她可是一直惦记着给将来的小阿哥做兜肚呢,您有这么孝顺的女儿真是让人羡慕。” “哎呦,你就别提了,她做的那个兜肚我瞧了,哪里能穿,丑都丑死了。说是绣的小狗,我初瞧着就跟块石头似地,跟格格您的手艺可没法比。” 如月看了眼伊尔木,女孩儿的头低的不能再低。她暗叹一声打起了圆场,“大格格是第一次做,已经很不易了,想我初学时根本不能跟大格格比。(.无弹窗广告)我家的丫鬟不知费了多少心才教会了我。” “您呀就别替她说好话了,她是我生的我能不清楚,就是块烂泥扶不上墙的,反正是个女儿我从没指望她做什么,将来被指婚就更不干我的事啦。哎呀,咱们说她这个小孩儿做什么。妹妹来,坐下说话。” 在如月和李瑶说话的时候,伊尔木退了出去,如月瞥见她的神色,明显的伤心无措。李瑶却还在眉飞色舞的说着闲话,半点都没有理会自家女儿的情绪变化,如月真的很想建议她不能这样忽视孩子的心理情况,定要多鼓励。可是她没有任何立场能说这些话,于是只能假着笑脸装作无视的听李瑶滔滔不绝的说着。 就这样他们喝了些茶又吃了些水果,李瑶望了望窗外,:“看日头已经快下去了,应该不那么热了。在屋里待了这么久还真是闷。” 如月听音知意就道:“侧福晋,咱们去外面转转?您虽然怀着身子可也不能不动。我认识……有个姐姐就怕伤到胎儿终日不动,结果等生的时候人身子太重最后非常费力呢。” “嗯嗯。如月妹妹家里是杏林世家,自然是知道这些事儿的,往后我可就只听你的话啦。啊,咱们这就走吧。” 如此二人四婢就出了门沿着路向后花园走去,虽然是日暮时分但暑气还是很重,李瑶走了一会儿就出了很多汗,如月见她形容狼狈就建议不要再走了,但李瑶却坚持说想去花园看看荷花,福禄还插话说自家主子就喜欢花呢,屋里常备的就是鲜花。 人家都这样说了,如月还能说什么,反正她是不畏热的,出来呼吸了新鲜空气反而很是心旷神怡。一到花园李瑶就径自向小池走去,如月见满池的荷花正开得旺盛,心中也很是愉悦。欣赏了一会儿又听李瑶建议道:“咱们去上面那个亭子里去看看,夕阳无限好,此时观景正佳呢。” 如月抬头看了看假山也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几人就又登上小亭,在高处观看果然与众不同,如月欣赏着夕阳暗道这景致倒是可以入画,李瑶坐在亭中歇息让她自去游玩。 如月见景色甚好四下看了起来,忽然她在山顶的一株斜伸出来的枝桠上看到一件东西挂在上面,样子很是熟悉,定睛去看竟是伊尔木给未出生的弟弟做的兜肚,这是李瑶扔的?她看了眼摇着扇子一副漫不经心样子的女人否定了这个答案。一定是伊尔木,她被额涅嘲笑后一时赌气就扔了,想到那个孩子方才伤心的样子她不禁叹了口气,就想上前去够,珍珠看到了就说让她来,如月觉得没有什么不安全就让她去了。 意外就是在这时发生的,珍珠刚走近树木就觉得脚下的石头一松,她顿时失足滑倒,大叫一声人就要摔下去!一直偷看这里的李瑶立即盯着去看结果,福禄更是得意的笑了,吉祥看着很是害怕便闭上了眼。如月大惊,急急纵前一步拉住了珍珠的衣领,但下坠的力量太大,连着她也一道被带了下去。如月行走江湖多次遇险,到了此时方能惊而不乱,另一只手拉住了树枝,一只脚蹬在岩石上,如此两个人都吊在半空中,流苏见了吓的面无人色正想上前相助,如月高喝一声:“退后,这里撑不住三个人!” 其实是连两个人也撑不住了,如月看到踩着的岩石已经开始开裂,是很明显的斧痕,人为?吗?李瑶,你真好!她不再多想而是对珍珠道:“拽你上来后你赶紧抓住树!我力气不够,只能一次成功。”珍珠仰着脸应了,见她并没有慌乱如月也放下了心,她用力将珍珠提起,珍珠自己也手脚并用的攀着岩石向上。终于她成功的抓住了最下面的一根枝桠,但此刻如月的踩踏点碎开了,她的脚一下子悬空,重量让树枝再也承受不了,断了! 珍珠急的喊了声:“姑娘!”,李瑶早已坐不住,她貌似惊恐暗自窃喜的在跟着慌了神的流苏一起大喊大叫。 假山并不是很高,也就是十数米。但要是人毫无防范的坠落一定会受伤,甚至身死,但落下的这人不是寻常内宅女子而是如月。但见她在空中一个翻身,脚点着突出的岩石,借着力保持平衡,心法在运作,气息流畅。人再次腾空,借着又用手撑了另一块离自己很近的岩石,没让自己碰伤还又一次借了力,在其他人看来如月的动作是那么轻盈,仿佛很容易,其实若没有多次的经验是绝对做不来这样的动作的。如此几回便如鸟一般安全落地。她在落地后轻舒了一口气,暗道万幸,又看看自己脚,花盆底不晓得落到什么地方去了,雪白的袜子脏了。如月忽然又想到上面的人,抬头对着他们招招手轻松道:“没事!”结果她看到数个一脸震惊的人,居然还看到碧玺,接着非印也探出了头。 李瑶正在向福晋解释。当伍十弦出现把珍珠救上去后,如月才感到有人,她回身果然见到了沉着脸的胤禛和那个叫文觉的和尚正站在自己身后。 “四爷。”如月行了礼。 胤禛打量着她,目光最后定在那双脚上,如月顿时觉得脚像被针刺到似地。她尽量想向后缩可又怎么藏得住? “怎么这么不小心?!”胤禛是在质问,如月被问的莫名。她说不出话来,发觉汗流了下来便用手去擦。还没擦到手又被胤禛拽住,“流血了你不知道吗?!”如月啊了声,她才发觉手掌被岩石划破了一道口子,好在出血量并不大。 文觉忽然用漫不经心的语调道:“格格真是好身手啊,要是放做其他人可就不晓的是个什么情况了。您怎么就摔下来啦?” 如月看了眼微笑的和尚,不用去看上面的状况就知道她们会说什么,于是便垂眸道:“啊,是我不小心。” 胤禛扔开她的手,冷声道:“不成体统,还不赶紧回去换!”如月忙称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就这样没有穿鞋的退下了。 这时珍珠和流苏都跑下来,她们也顾不上规矩上前来就问如月的情况,见非印也过来,如月不好马上离开,大概说了下自己无事。 非印听完后叹道:“琅格格,下次可得小心啊。这假山是前朝就有的,爷看着好就留下了,大概是年久失修岩石松动了,这才出了这事。唉,侧福晋被方才的事吓到晕过去了呢,希望没事。” 如月看到不知道非印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袒护李瑶,她知道真相是没人想揭露的,于是压住隐隐升上来的怒气,装作愧疚道:“都是妾身不对,惊到侧福晋了。妾身这就向侧福晋请罪去。”非印拉住她道:“算了,你的样子实在失礼,还是先回去吧,可要让让大夫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如月诚惶诚恐道:“不用了,妾身一切安好。妾身这就告退了。”非印嗯了声,如月带着珍珠流苏疾步离去了。 非印见人都走了,她过来给胤禛行礼,胤禛却看着她沉声道:“为何袒护李瑶。” 非印惊讶道:“不是琅格格不小心吗?侧福晋还吓的晕倒了,您怎么这样说?” 胤禛冷笑一声:“这话你也说的出?” “我真是不知呢,看来得查清楚?若另有隐情定会给琅格格讨个公道。” 胤禛盯着福晋道:“算了,不用查什么。没出大事就好,不过经过这次我想机灵如琅如月必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至于李瑶,你去告诉她,一切都要以孩子为重,放宽了心好好养胎,要是再有下次爷定饶不了她!” 非印听他的语气就知道这位主子动了真火,是为李瑶肚里的孩子,是为琅如月?非印恭敬的称是心里却在冷笑,文觉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切,刚才他陪胤禛去探望宋暮云,一出来就看到了这出好戏,紧赶慢赶的还是晚了一步,当琅如月跌落下来时,胤禛的脸色都变了,见那女子安全他明显松了口气……这可不是好现象啊,文觉想,是该提醒一下他的主子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信物 假山事件让如月明确了一件事,看似风平浪静的四贝勒府内宅其实并不安宁,为了争宠女人们什么事都可以做了出来,流苏被吓的不轻,饶是珍珠回想起当时情状还是心有余悸。(.好看的小说)如月的手伤虽不严重但习字绣花都暂时不行,练武也停下了,这让她很是郁闷。乌林收到消息来看如月时,见她正用左手在写字,这可不是件小事她怎么会如此平静,看着那只被纱布缠住的手,乌林问:“你就这么算了?” “不算能如何?”如月搁下笔,皱着眉看着歪歪斜斜的“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细分茶”,啧声道:“好难看啊。” “你还有闲工夫写什么字!”乌林怒了,她一把扯过纸揉成一团扔到桌上道:“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你不怀疑是李瑶做的手脚?不在乎自己受伤,也得为他们想想,再来一次这事儿你再不在可怎么办!”她指着珍珠和流苏大喊道,玉烟进来就看到这场景,乌林瞪着她,玉烟悄悄退了出去。 如月没说话,珍珠却开口对乌林道:“奴婢和格格都觉得此事就这样揭过去吧。格格初来贝勒府根基不稳,不管此事是不是侧福晋做的,要是持宠而矫追根到底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这可是谁也不想要的结果。我们都注意警醒些就是了,至于格格,您可是没看到当时的情况,可把所有人都镇住了,这身武艺没白学!” “嗯,奴婢还以为自己的眼看花了呢,记得那个福禄还自言自语说她难道是鸟变的吗?”流苏也得意的说,她倒是忘了自己当时是如何的紧张失措。 “你们还替她说话?真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主仆!这么放纵着,能行吗?” “不是放纵,”如月笑了笑道:“那是因为珍珠没事我才不追究的,但凡我的人有个三长两短,我才不在乎那个人是不是什么侧福晋,必会让她知道我的手段!绝不会再有下次。你放心。” 乌林叹道:“我知道你在江湖闯荡过有这个能力。不过我更担心四爷和福晋的态度,你没觉得他们对李瑶都有所袒护吗?毕竟她有孩子。有孩子的女人在咱们府上那就是面挡罪金牌。”说着她叹了口气。 如月嘿嘿一笑拉过她的手道:“莫不是你也想要孩子了?” 乌林一听顿觉尴尬,一旁的浮石却插话道:“我家格格倒也不是很想,就是家里人也都在催问,上回回家省亲时就又一次被福晋问了,说都嫁过来三年多了。再无有所出就会失了四爷的欢心,家里人也会觉得没有面子。” 如月听到这样的话也没觉得意外,这不是耿家一家是这样想的,大概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她想起自己七日后回门在家里匆匆待过的三个时辰里,甄氏也问了这些问题,自己可是决然的发誓绝不会跟一个不爱的人生什么孩子,甄氏表示了理解,但也很担忧女儿的境况,你已经是嫁给他了,他真要是要了你能给谁说去?再有了孩子可怎么办? 如月恨声道:“当我是谁?我才不管他什么皇子贝勒的。敢来硬的我就杀了他!”其实杀是不敢杀的,打一架倒是无妨,最多是“失宠”,他不来不是更好?想到这里,再跟乌林的境况相比她暗叹一声,看了四周悄声问:“是姐姐不想要么?还是说仍惦念着以前?” 乌林怔了怔摇头,她知道如月的意思,对济兰的爱永远只能放在心底最深处,轻易不会拿出来碰触。因为一碰就会撕心裂肺的痛,每次想到他正和自己的妹妹双宿双飞,那种心情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一个是爱人,一个至亲……想到这里乌林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的荷包,她带着怅惘之色道:“我还能惦念什么以前,那都是旧梦了,多想无益。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她苦笑起来:“上回孩子没了,我的心都快碎了。本想着很快就会再有。可是一直没能怀上。大概是被毒过了一回,身子不好了吧。” “你一定会有宝宝的。放心。对了我见他这段时日常去你那里嘛。要多努力啊。” 乌林红了脸,啐道:“你呀,怎么还是这样,这些话怎么就能直接说出口?!”风铃离得近听到了就笑出了声,乌林气的瞪她道:“笑什么,没规矩!” 如月笑道:“你这话的口气还真像四爷。” 乌林看着她,小意道:“如月,你就不吃味吗?不觉得四爷被人夺了去吗?他这样对我,对侧福晋……你……” 如月愣了愣,才想到她说的是个什么意思,顿时觉得很尴尬,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状况,是该虚伪的表现出幽怨,还是该真实的表达出自己的喜悦?乌林见她踟蹰就叹道:“我知道你们的感情和旁人不同,可四爷就是这样的人,规矩永远是最大的,福晋、格格的身份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他是个有什么不会说的人,不过你对他的恩情他一定会记在心里的。你可要想的开些。” 如月嗯嗯的应着,乌林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再次叹息,“四爷能让你去厨房已经算是破格行事了。” “是啊,是啊,”如月翻着白眼道:“好大的恩情,我真的感激涕零呢。” 乌林无奈看着她,如月却道:“对了,快到你生日了,想不想吃蛋糕,以前你生日我送你的那种?” “吃到是想吃,不过你的手行不行啊?” “没问题,不是有杜嬷嬷和流苏么?我说方子他们来做。”见到好友飞扬的神采,说着准备如何做顿生日宴,乌林听着看着心里暖了起来,本还日夜担忧因为胤禛对自己的恩宠会伤害到她们之间的感情,但她……怎么就能做到如此呢,放做自己怎样都会有心结的吧?得友如此夫复何求!乌林无限感叹起来。 之后如月的日子又变得平静下来,她不论对非印对李瑶都是一个态度,见了面礼数一样不少,但是亲近那就不必了,假山事件就像她的手伤一样,好了后了无痕迹。胤禛也没有再提这件事,依旧是每月来五次,如月陪睡而已,她就当一个借宿的人回来了,反正用不着很用心的去伺候。乌林很得胤禛的喜爱,除了去福晋那里四皇子大人最爱去的就是乌林的院子,下人们都传耿格格要得势了。在风雨润无声的改变里,临近中秋了。 如月照例每月给家里寄信,详尽的写自己的情况,笔法很是诙谐,她想甄氏和济兰看到了定会会心的笑起来吧。如月在信里也提到了宋暮云,对这个女人她一直很好奇,除了胤禛她是自己所知的第二个同类,同类相知这位宋氏没有请如月来做客,倒是总让哑婆婆送自己花,所以没当看到屋里的时令鲜花如月就会想起她,不知道恢复的怎么样了,能舍身去助胤禛的女人一定是深爱着他的,但关我何事? 不晓得伊尔木有没有参与到假山事件里,连着好几日她都生病告假,不知是不是错觉如月觉得等这丫头再来的时候,更加不愿说话也从不跟自己的眼神相对,不过如月还是一如既往的待她,改教的教,有错时会及时指出。这日她正如往常在习字,伊尔木坐在炕边在刺绣,流苏在旁伺候着,时光就这么静静的滑过。突然就听到门外响起了喧哗声,不多时珍珠陪着风铃进来,后者跑的一头汗,见到如月就跪下了,如月吓了一跳忙问出了什么事,一旁的伊尔木也放下手里的活儿关注起这边,风铃急促道:“琅格格,快去福晋那里,我家主子出了事,福晋要严惩她呢。” “你起来回话,到底怎么回事。”被如月的气势镇住,风铃平静了一下讲了事情的原委。 今早乌林请过安后因为不适饭也没吃就回房休息了,如月还问她怎么了,她说是吃住了,要去走走消消食儿,如月也没在意,她还得回去教伊尔木刺绣所以就没有陪同,乌林在花园里散步,来到小池就坐下歇息,看到她看到池中锦鲤可爱,就让浮石拿来食去喂。正好遇到也来散步的李瑶,两人就一起喂起了鱼,闲谈了几句,后来二人论起了刺绣上的事,李瑶就说想看看乌林的荷包,还说总见乌林佩戴,定是高手做的,乌林无法只好解下来给她看,这一看却看出了个天大的麻烦。 风铃说到这里如月的脸色已经变了,她打断道:“是那个石青色三蓝双面绣荷包吗,外面绣着半朵莲花的,有同心结的,豆绿色流苏的那个。” 风铃惊讶道:“您怎么知道的?!” 如月沉着脸道:“这是我送给你家格格的,原来她竟一直戴着,”她走了两步又问:“可是侧福晋说什么了?”风铃点头带着哭音道:“是的,她还拿着这个当证物去给福晋看了,还说主子下贱……奴婢不晓得是什么原因。” “乌林没解释?” 风铃摇头,如月苦笑道:“是我害了她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章 审讯 贝勒府,正房。[.超多好看小说] 非印端坐在椅子上,她的脸色很不好看,手里拿着的正是那个被叫做证物的石青色荷包。李瑶坐在一旁语速很快的说着自己如何震惊,说着对耿格格的失望,说着要是四爷得知此事一定会大发雷霆,枉自爷那么疼爱她。听着这些火上浇油的话非印只觉的更加头痛了。而下面跪着的事主从一开始就直言不讳荷包是自己从姑娘时就有的,习惯了所以一直戴着,再问就不说话了。非印抬手制止了李瑶的话头,盯着乌林道:“你们的话我都听过了,心里大约也有数了。那么乌林,我再问你一次,你可知道这里还绣着字?” “知道的。” “是谁绣的。” 乌林顿了顿道:“我自己。” “那么说到现在还是旧情难忘咯?睹物思人,啊?”乌林不说话,李瑶嗤笑着继续道:“看着是个老实的,其实却是个风骚货,你可真行,居然给四爷戴了这么久的绿帽子……” “你闭嘴!”非印喝了声,李瑶被突如其来的高喝吓了一跳,非印努力让自己不要动怒,她又一次打开荷包迎着光线看去,这正反绣的都是半朵白莲,但在里面的荷叶上极小的绣着四个字:永爱济兰。 “这个济兰就是琅如月的哥哥,也就是十三阿哥的侍卫长琅济兰吧?”乌林不吭声,李瑶想插话却被非印一个眼神堵住了嘴,福晋继续:“这是多大的丑事你知道吗?不管你再怎么否认,这个东西可一直是戴在你身上的,我也记得它从未离开过你身,若不是这次被侧福晋借去看,我想大概谁也不会发现。” 乌林抬头看向李瑶,哑着声道:“她是故意的!” 李瑶冷笑道:“我故意?你若没有这个心任谁也不会揪住你的尾巴!” 乌林又看向非印,“福晋。当初我是喜欢过琅侍卫,但是自从嫁进府邸后就安心做四爷的人,从未有过失规矩的言行。我是什么样的人福晋你该清楚!” 非印抿了抿嘴并不说话。(.)李瑶哈哈一笑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真不知道,能借着好友的恩宠上位的女人说没有手段没有野心谁信呢!何况,每年都有那么几次机会和那位琅侍卫见面,你会错过吗?” “你!”乌林气的脸通红,她盯着李瑶一字字道:“我没有!” 李瑶还准备反驳,非印制止道:“你给我住嘴!这是什么好事吗。嚷的这么大声!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是你做错了,不管你怎么样留着它就是有那个心了,若真给机会了你难道真不会犯错?到时怕就不是一顿板子能了事的了,咱们府上规矩重。因错儿也没少消失过人口,为了贝勒府的名声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最后一个。” “福晋说的是啊!耿乌林,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清白,那么这东西留着也没用了。为表诚意,那你就自己剪了它吧!福晋觉得呢?” 非印点头道:“嗯。水晶去拿剪子。”乌林的脸色变了,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当剪刀和荷包塞到手里。她觉得压抑多年的情绪马上就要爆发出来了。 “哎呦,福晋快看,耿格格多么恋恋不舍的呀。这贱人的心里定没有四爷,全装着那个琅济兰呢,满京师的人都知道琅侍卫的样貌可是全京师首屈一指的美男子呢,哦,我想起来了,好像琅侍卫娶的是你妹妹吧,亲妹妹呢!嫁到贝勒府可是委屈你了。要不还能再来个娥皇女英的传奇呢。” 话说的刺耳,乌林拿着剪子却怎么也剪不下去,那么多年了,当孤单寂寞委屈的时候都会看着它去想当初的快乐美好,这个小小荷包不仅是个信物更承载着对初恋的所有回忆,三年过去了她什么向往都没有了,住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伺候着不喜欢的男子,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忍到最后竟然就是这样的结果!想到这里乌林把剪刀扔了。流着泪道:“我不会毁了它!你们谁也别想毁了它!” 李瑶惊讶的睁大了眼,非印拍案而起。喝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毁了它,它是我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你们谁也没权动它!” 非印怒道:“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在贝勒府我连你这个人都能毁了,何况这种腌臜东西!你不动手是吗,我来!” 乌林将荷包握紧,坚定道:“您要处置我就随便吧,休想动它。毁了我,难道您就能跟四爷交待吗?贝勒府死的人是不少,可是还没有死过格格吧。” “格格?不过就是个格格,我管你是谁的人,就算是永和宫指的人又如何。来人,先打她十板子!就在这里打!” 很快就有两个仆妇拿着杖进来,盛怒之下的非印对他们道:“尽管给我打!”仆妇得令对着乌林的脊背就是一杖,乌林痛扑在地,接着第二杖就又打上来,她抬头瞪着非印和李瑶一声未哼,非印面沉似水,李瑶一脸得意,乌林此时的心的冰冷无比,她已经抱着同荷包共毁的念头了。 门突然被撞开,“住手!”一声高喝响起,接着就是乱糟糟的阻止和惨呼声。李瑶指着门口大惊道:“你,你,你……”乌林只听声音就知道来的是谁,她没法回头,要么一定能看到如月一改往日的恭敬,正对两个上位者怒目而视。 非印并没有喊停,她看着打翻了一地人的如月道:“琅格格,你来此做什么?好大的阵仗,来救人的?” “乌林犯了什么错要你这样对待她,不过就是戴了个往日的荷包怀念一下罢了,何至于此?” “哦,原来你是知道啊,不过何至于此,你倒是问问她。” “你先让他们停手!” “姐妹情深到连是非都不分了?枉自四爷赞你处乱不惊,我看也就这样了!” 如月见那杖不停的打着,乌林手里死攥着荷包,地上扔着把剪刀,她已经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这样下去她可非得受伤不可!本有所顾忌但看到李瑶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如月便不想再去想后果什么了。 她对着那两个仆妇道:“停手!”但显然她们根本没有在意如月的话。“我说停手!!”仍旧没有用,如月上前一把夺过仆妇的手腕,用力一握那婆子就惨叫起来,手松了,如月接过竹杖双手一掰,便将杖折断了。另一个仆妇看呆了。手也停了,见如月向自己走过来,她吓得赶紧扔了杖叫道:“福晋!救命!” “琅如月!你在干什么!”非印怒道。 “您一开始不就知道吗,我在救人!”如月淡淡的回答。她瞪向李瑶,这个女人自从假山事件后就有些怕如月,这回又一次被惊到,她竟不敢再和如月对视。如月蹲下去扶乌林,见她视死如归的样子便气道:“你这是做什么!傻啊!” 乌林见到她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如月从她手里拿过荷包,这个旧荷包已经被捏的皱皱巴巴不成型了。如月起身对非印道:“这荷包是我哥生日时我送他的,本是一对儿,我哥喜欢乌林就送她了一只,里面的字也是我绣的,因为那会儿他们正两厢情悦,可惜天意弄人乌林嫁到了贝勒府,我哥娶了扎琴,你可能不知道本来我哥要带走她的,但乌林不愿意。说要对这个家负责,像她这样的人你觉得会在婚后有什么旁的想法吗?她留这个不过是为了保存仅有的一点对往日的回忆,为什么要如此对她,还是说就因为她现在得了四爷的宠,碍着谁的路了?” 如月看着李瑶又去看非印,“你可以让她把这东西收了不再戴,为何要逼她毁了这个荷包还杖责?如此不近人情,福晋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过分,我并不觉得。你以为自己对的吗?可惜完全错了!”非印也盯着如月。冷冷道:“既然嫁了人。那么从心里都得给那个人,留着这种东西就是种背叛!你有没有想过四爷的面子。自己的女人留着别的男人给的东西,而这个男人还跟亲弟是好友,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我是贝勒爷,不处死她已经算是恩赐了!我想你哥哥定不会留着另一个,如果他还有责任之心,因为已经负了一个了,那就不能对不起另一个。乌林,我没有针对你,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可别人不清楚,不清楚就会有谣言,有谣言的结果不必我说了。所以,你自己决定,是抱着对往日的回忆死去,还是忘了所有只为现在活着。” 乌林半趴着呆呆看着非印,如月攥紧拳头站在那里,她知道非印说的是对的,可心里怎么就不能接受,只是保留一件信物而已啊。乌林终于做出了决定,她拿过剪刀仰头对如月道:“把荷包给我。” 乌林咬着牙剪碎荷包人就晕了过去,非印让下人抬着送了回去,李瑶也趁机带着丫鬟告退了,如月一直茫然的站着看,乌林的悲伤、地上破碎的布片让她心中异常痛苦。 “乌林做错了事,她已受到了惩罚,你呢,不仅说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话,而且没有我的命令擅闯正堂,知情不报还打了这么多人,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随你吧。”如月连敬语都懒得说了。 “你是有恩于四爷也有恩于我,但一码事是一码事,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受罚是一定的。这件事我会禀报四爷,最后有了结果会告诉你。你先回去吧。” 如月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了。碧玺看着如月的背影,皱着眉对非印道:“福晋,这样好吗?这明显是侧福晋在生事。” “我能不知道吗!”非印揉着头叹了口气,“只怕这两个人都会恨我,可是你说事情捅出来了我能怎么办!乌林留着定情物,如月又是个我行我素的,我可不是神仙,管着他们够累的,再听听方才那些话,我能不动气吗?李瑶是个惯爱使阴招的,仗着是万岁爷钦点的人,又子凭母贵的嚣张惯了,若不是她有身孕,我岂能……总有清算的一日!”非印咬着牙恨声道。 “那您当真要回禀贝勒爷。” “自然,我都能探清楚的事儿哪里能瞒得住贝勒爷,自然是详细回禀,怎么做他说了算,我不过是个执法的。可是……”非印道:“就怕他怜香惜玉呢!”碧玺和水晶都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接这个话,这时太监吕有功在外禀告:“福晋,贝勒爷回府了,这就要过来呢。” 非印冷笑一声,对正在收拾的丫鬟们道:“都别动,就这样才好回话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严惩 回到院子的如月很快就发现自己被禁足了,她本是要去探望乌林的,但玉烟拦住了她:“格格还是不要乱走动的好。[]”如月本就心情抑郁,冷笑一声道:“我想去哪里还轮不到你管吧,你家主子可还没发话呢!” 玉烟也不动气,仍是含笑的样子道:“府里的规矩奴婢比您清楚,虽没说怎么罚,您已是戴罪之身。” “戴罪之身?!”如月气的笑出来了,“我现在就要去看望乌林,你敢阻我?试试看!” “奴婢手无缚鸡之力,自然阻不了格格,您身手好府里的人都知道,现下那两个婆子和太监还躺着下不来床。可是您要是再出去,这罪就又多了一项,罚也会加重,何必呢,乌林格格自有人看护,出不了事的,养养伤过几日也就好了,倒是您合该好好想想怎么跟爷回话。” “你在威胁我?” “不,奴婢实话实说。” 如月见玉烟拦在门口没有丝毫要让的意思,脸上也是笃定的神色,再去看珍珠和流苏皆是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他们在担心。如月现下最担心的是乌林,对自己倒没太考虑多少,她觉得不论是胤禛还是非印都承着自己的几次救命之恩,要惩罚也不过就是打十来下板子罢了。乌林可就不一样了,说的重些从此被冷遇都是可能的,要不以她受宠的程度怎么可能到那么晚才会生孩子呢。 如月也知道现在去看了也只能干着急,今日胤禛必会来问情况,等那时再求情就是了。她终于不再强硬,但也不看玉烟,忧心忡忡的回到卧室,坐在炕沿上想到时怎么说。但如月的心思怎么也集中不起来,满脑子都是乌林流泪剪荷包的样子。珍珠也不敢去打扰主子,就悄悄去跟玉烟道歉。 “姐姐,对不住,格格实在是关心则乱。她……” 玉烟摆摆手道:“不用说。我知道。不过你还是做好准备吧。” “什么准备?”玉烟叹了口气道:“那么久了内宅都没出过这样的事,依着四爷的脾性……” 玉烟说到这里摇摇头,珍珠顿时急了,“怎么,会重罚吗?可是我家格格只是……而且毕竟是救过四爷的,依着这情分也不能罚的太重吧?” “那你就错了。贝勒爷从来都严苛,错了就是错了,管他是谁呢。想来上回跟他一起长大的海保,哦。就是谢嬷嬷的儿子,做错了一件事就当着满院子下人的面抽了十鞭子,还有一次,凌策的儿子犯了事儿,贝勒爷连太子的面子都没给,该罚罚该打打,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怎么人人怕他呢。这次琅格格忤逆的不只是福晋,更是内宅的规矩,而且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不重罚怎么能服人?” 玉烟这番话说的珍珠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自从随如月入府后,她其实一直都在暗自担忧,本以为主子跟贝勒爷该如胶似漆的恩恩爱爱,可没料到根本不是那回事,一切还是按规矩。也没任何特别的恩宠,这算什么呢,当初为了这桩婚事二人费了多大的劲,可一个月五次的留宿就是对这份情的回报吗?更可气的是如月根本无所谓,也不是没暗示过,但被一句我觉得这样挺好给堵回去了。现在好了又遇到了这桩事,听玉烟的话音,贝勒爷根本不会把格格当回事,对那些人都这样何况对一个女人?珍珠的心凉了。她正想问会接受怎么样的处罚。就听门外秋实道:“苏公公,您来了。” 苏培盛是来传话的。让如月去正房,四爷要见。该来的自然是会来的,如月也不畏惧,跟着苏培盛就去往正房去了。 当如月进了正房只见屋里院中都站满了人,皆是当时在场的诸人,甚至连李瑶都在。胤禛坐在正中,他沉着脸正在问话,福晋一脸疲倦,侧福晋则坐在下首,当看到自己时李瑶挑着嘴角笑了下。这阵势让如月有不好的预感,果然胤禛见了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拍案道:“你好大的胆子!”如月看着他咬着唇不吭声,“你当自己还是山大王呢,在内宅称王称霸,居然连福晋的人都敢打了!为什么,说!” “他们不让开……妾身进不去。” “你不知道福晋传唤耿氏在问话,她没有下令让你进屋自然有她的道理,挡住你了还不知退下,竟敢硬闯!闯进去了还敢质问福晋,还敢阻止杖刑,你当自己有功夫就不得了吗?你觉得自己救过我助过福晋就可以胡乱妄为了吗?你有没有把府上的规矩放在眼里?!这才多久你就原形毕露了?嗯?” “我只是觉得乌林罪不当罚的如此严重。” “你觉得?你凭什么觉得,我把管理内宅的所有权限都交给福晋了,她说的话就是规矩,你不过是个格格,敢忤逆她?!这次是动手打下人,下次呢,是不是连福晋,连格格阿哥都敢打了?!” 如月想反驳,但一看到胤禛的黑脸以及周围人的神色她决定还是住口。福晋看着仰着脸跪在脚下的女子,又去看了看盛怒中的胤禛,心里就咯噔一下。她忽然想起中元夜文觉给自己说过的话:福晋,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本以为他是怕自己吃味说的解释话,但现在她隐隐有些明白,非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再去看明显在压抑情绪的如月心里生出了奇怪的情绪,那是她久到忘记的情绪。 胤禛已经痛斥完毕,他看着非印道:“你觉得如何?” 出神的非印并没有听到胤禛是怎么说的,但她却是不露破绽回道:“一切全凭贝勒爷做主。” 非印看到胤禛起身走到如月近前,低头盯着她道:“那么从今日起琅如月就从原地搬出,入住雨桐院,没有我的令谁也不能去探视,更不能无故放出来。用度仍随格格例,每日抄写女戒十遍,方嬷嬷玉烟随侍。” 如月先是呆住而后就是愤怒,她怒视着胤禛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真他妈是个白眼狼!!胤禛无视她的视线冷声道:“你若没什么说的,就回去收拾一下。” 如月冷静了片刻才压住了火:“如月在这里多谢贝勒爷宽恕。不过,还望您能对耿格格网开一面。她已经受过福晋的惩罚了。一罪不可多罚,贝勒爷认为呢?” “你真的很爱打抱不平啊,自暇不顾还管别人!你这些江湖意气都尽早给我收了!这里是京师我的府邸不是在江宁吴县!” “您说的是,妾身也觉得自己这个贱毛病太坏,要不也不会惹下那么多事。不过也该托这个毛病的福,要不这会儿大概还正在江湖漂呢。怎么还能有幸进了贝勒府接受教化呢。” 胤禛冷笑道:“你不用在这里给我翻嘴,能娶你进府就已经还了你的恩情了,不要不知好歹,爷最讨厌的就是持宠而矫忘恩负义的人。” “妾身明白了。日后定会按照规矩在雨桐院生活,好好做一个格格。那妾身这就回去了。”说着她恭敬的向胤禛行礼,又对非印和李瑶行礼,走了两步回头一扫诸人道:“还有,妾身跟贝勒爷一样呢,最恨的就是忘恩负义的人。” 这是如月在这间院子的最后一晚,明日她就要进雨桐院生活了。已经两更天了。按着往日早就过了就寝的时间,但此刻这里还是一团乱,流苏还在哭,秋实在劝她。杜嬷嬷抹着眼泪在收拾东西,珍珠含着泪看着阴沉着脸正在检查文房的如月。 “这可怎么办啊?” “没什么怎么办的,”如月故作轻松道:“就在雨桐院生活嘛,不是还有人伺候吗?就算没有人伺候也无所谓。我能行的。” “这能一样吗!”珍珠终于忍不住哭了,把心里的话一股脑都说了,如月也不停手。只听着她说自己的心声,“……这回好了,您被关到关到那种地方去了,从此失了恩宠,将来可怎么办!这件事本就没您什么事儿,为什么要管闲事,惹祸上身了吧,耿格格也没见受这么重的惩罚,凭什么要您来替着受过……” “别说了!”如月甩手瞪着珍珠。这的声音很大。让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她,“我没后悔过去帮乌林。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做的。不过就是被冷落了,那有什么,我琅如月从没想过要靠男人活!我明日走后,你们也不许整日怨声载道的,更不许哭哭啼啼的让人小瞧了去,要是我知道你们谁这样了,那就别怪我再不当他是自己人,就给我回琅府去吧!” 流苏被吓住硬忍着不敢再出悲声,珍珠一跺脚道:“姑娘!你干嘛这么犟呢。这不是琅府,不是江湖,是贝勒府,您就只是个格格,乖顺些不好吗,方才这些话要是传到贝勒爷耳里,您还想出来吗?!” 如月冷笑道:“有本事就关我一辈子!”说这话时她看着始终沉默着收拾东西的玉烟,后者置若罔闻的继续着自己的事。 第二日方嬷嬷和玉烟“押送”如月来到了雨桐院,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僻静地方,还是那么破旧,还是那么浓荫蔽日,出乎意料的是非印竟已经等在门口了。福晋望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让下人打开大门,吱扭扭的声音在这暑气正浓的寂静早上显得那么刺耳,从外看进去,面对他们的是一幢很大也很灰暗的旧房子,门窗都锁着,在树木的掩映下鬼气森森。如月抬步就往里走,非印语气柔缓道:“如月。” 如月停下来回身看着穿着褐色氅衣的苍白女子,“福晋还有什么教诲?” 非印叹了口气:“等贝勒爷的火气下去些,我替你求情,必关不了多久的。只要你安分守己。”“多谢福晋。妾身会安分守己的。”如月对她笑了笑,那笑脸仿佛刺伤了非印的眼,她垂眸道:“中元夜的事我还没好好谢你,如今却又这样……有些事是没法子的。” “一码事归一码事,对吗?福晋不必放在心上。若您无事,妾身就进去了。” “你若有要求就给方嬷嬷和玉烟说。能做的我尽量做。” “好的。” 说完如月稳步走了进去。当大门关上,非印凝望着黑色的门,心情十分复杂,文觉的话又一次在耳畔响起,可是非印觉得和尚太低估他的定力了,那样的人怎么会真的动情?不过是稍被迷惑而已,就像当初的曼珠。(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梧桐 方嬷嬷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惹了晦气,触了霉头,要不怎么会摊上来雨桐院做监视的事呢!谁都知道这里不是善地,据说前朝做监官房的时候这里就是一个惩罚犯事内官的地方,重建时挖出不少尸骸!从宫中刚搬到这里,主子本想让几个掌事嬷嬷住的,结果没住进去几日就生病的生病,还有一个年纪大些的竟突发疾病故去了。后来又换做低等仆人和小太监住,很快就传出住在里面的人总被梦魇的传言,此事被主子压下了,禀告了贝勒爷商议后就作为放杂物和惩罚犯事人的地方。 第一个犯事被关的就是清和,进去了就没再出来,说是负罪吊死了。虽然没有人说过,但从主子和贝勒爷的只字片语里方嬷嬷知道这丫头八成是永和宫派来的人。之后关过侧福晋带来的一个婆子,那女人聚赌事发被主子打了二十板子,在关到第十天的时候人不行了,就被送回李府去了,听说没熬过年人就没了。最后一个进来的是伺候宋格格的丫鬟叫绣儿的,好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贝勒爷让关进来的,三日后就被送走了,说是送走,谁知道是生是死呢! 雨桐院,这绝对是大大不利的住处,被私下称作鬼桐院不是凭白来的。如今这院子已经有一年多没关过人了,如今自己竟跟这个该死的琅如月住进来,天知道会怎么样呢!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主动去琅府调教她,这回好了,摊上这样的事怕是烧一年的香也去不掉晦气呢!方嬷嬷越想越郁闷,看着这阴森森的环境,满是尘土的家什,她的心拔凉拔凉的。突然哇的一声叫,吓的她大叫一声跳将起来。定睛去看原来是一株梧桐树上的乌鸦,拍着胸口回过神的她这时才发现如月和玉烟都吃惊的看着自己,方嬷嬷老脸一红解释道:“太静了,突然这么一下子还真吓人。” 如月微微笑了一下。她站在生着绿色苔藓的台阶上回身看着院子。一株粗大的梧桐在院子的最西角,枝繁叶茂最是夺目,它周围显然本来还种有梧桐,不过现在就只剩下三根粗树桩子了,其他的植物如木兰丹桂之类都是上了年份的老树了,时值仲秋。那株桂花树上结了许多黄色小花,香气四溢。方砖间的杂草生的很高又很旺,真的是很久没有人住了。[.超多好看小说]如月看了会儿就推门进去,这是个正规的五开间房子。家什都齐备就是都蒙着灰尘,正堂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幅字上书:知足知不足,有为弗有为,纸已经发黄还有破损,字迹倒是漂亮,不晓得出自谁手。 地上高几博古格上摆着的花盆,里面的植物都已经枯萎。再看其他屋子基本都是这样。卧室的炕和下人住的床倒是干净的。见如月坐下,玉烟上前道:“格格,您有什么打算。” 如月看着她道:“还是你了解你家主子,猜的真准。” 玉烟不言语,方嬷嬷挑帘子进来,啐了口道:“昨儿就给那帮小丫鬟说了要好好拾掇,看看这就是她们拾掇的!一群懒货,看我不回了福晋,好好责罚她们!格格。奴才这就去让他们来收拾,这可叫人怎么住!” 如月看着脸上都是嫌弃之色的妇人道,“我怕您叫不来人。大约这里的名声不好,都不敢来吧。” 方嬷嬷愣了愣道:“那总不能因为怕就不来吧,要知道他们是奴才,主子让做的事就得做!” “那您去试试吧。”如月笑了笑。 方嬷嬷哎了声就急急离去了,玉烟看着她道:“格格,奴才越矩说些话,还请您一听。” “你说吧。”如月摆弄着空无一物的妆奁匣子道。 “您可能甚觉委屈。觉得罚的重了。也许还认为自己身份特殊,又对爷和福晋有恩。他们不该如此待您。不过还请格格想想,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特别是在极重规矩的这里。耿格格错在先,您袒护她还顶撞了福晋打了人,这放在哪家的府邸都是严重的过失,四爷盛怒也在情理之中。您要是继续赌气,继续任性,那么日后必不能好过。” 如月半晌才叹了口气,望着玉烟一笑道:“不论怎样多谢你能给我说这番话,昨日我对你的态度不好,也请你见谅。我确实是该好好想想自己将来该怎么做了。这里幽静很适合好好去想事情,你放心我不会任性的。哦,我想方嬷嬷是叫不来人的,不若趁着时日还早咱们先打扫一下吧。” 玉烟看着如月,没反驳而是点头道,“奴婢也有此意,您打算从哪里开始。(.无弹窗广告)” “破损的用不着的东西一概扔了,外面闲置的厢房就用来放这些东西。我看今日能弄完这些就不错了。然后就是打扫清洗,方才我见院中的井还能用,就是不晓得水质如何。我带进来的东西在收拾完后再摆放,等这些拾掇完再收拾院子。你看如何。” 玉烟见她竟安排的如此长远,心里就是一惊,她知道自己短时间内出不去么?看她的神色也没有愤懑,昨日还是不顾一切的样子现在竟镇定如此,这琅如月真不愧是经历过事儿的,将来还真不晓得会是怎么样。玉烟想起文觉给自己说的话,一定要看紧了,这女子不简单,一定要想法子不要让四爷在意她。她转念又想起胤禛下的令:她的情况要一件不差的给我回话。 “玉烟?” “啊,是。就按您说的办吧。”玉烟收回了思绪,恭敬的回话。 过了半个时辰后方嬷嬷沉着脸回来了,她带着秋实流苏一起过来,方才福晋的话让她的心都凉了,“这是爷的令,受罚的人哪里能过的那么舒坦,而且爷也说了是嬷嬷没把琅格格调教好,教了三个月就是这个样子!所以,只能辛苦嬷嬷了。若实在忙不过来就把秋实和琅格格院里的人带一个一起帮忙收拾吧。” 多少年了自己都没干过力气活了,四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要亲自去打扫?!但看主子的脸色方嬷嬷只能把话咽下去,泱泱的带上了帮手返回雨桐院,路上遇到的下人们个个都用同情的眼神看自己,直把她看的心火顿起,一路上骂着秋实和流苏。这两个都老实。皆不吭声,任由她责骂。 待到了院子进了房,三人都愣了,只见玉烟挽着袖子在搬东西,而琅如月用帕子包着头,正站在高几上踮脚解幔帐! 如月居高临下看着目瞪口呆的三个人。“你们都别闲着,都动起手来!” 流苏着急道:“格格!您站那么高,太危险啦!快下来!” 如月白了她一眼:“我下来,你们谁上?”说着她看着怎么也够不到的幔帐顶部。一皱眉顿足跃起手一拽终于把帐子拽下,灰尘随即四处飞扬起来,直呛得众人咳嗽不止,“阿弥陀佛,哎呀,格格,您到底再干嘛呢!哎呀。小心!!” 如月跃下来,对着方嬷嬷笑了笑,“收拾房子啊,待会儿辛苦您去把这些东西都撇到东厢去,那里已经作为储物间了。” “啥,储物间?我的好格格,您别瞎胡闹了,您又不会在这里长住,大概收拾一下就成了。过不了几日您就出去了,这里又会变脏变乱,收拾什么呀!” 如月摇头道:“我住的地方一定得让我看着高兴住的舒心,现在的雨桐院说的不好听跟墓地似地,还不赶紧收拾的有点人气儿些,万一您再被吓到就不好啦。这夜里可就咱们三个,我是不怕那些东西的,您成么?再说了,我犯的事儿大。哪里能过几日就可以出去的。保不准得关个一年半载的,您说是不是得收拾好了?” 方嬷嬷瞪大眼不可置信道:“一年半载?!” “嗯。不信你去问你家主子。” “格格。是真的吗?”流苏又快哭了,她上前一步担忧的望着如月,如月点头道:“做最坏的打算没坏处。是不,玉烟?” 玉烟端着不知从哪里来的木盆,里面装着的都是些破损的物件,她只是笑了笑,对秋实道:“你去收拾一下下人房里的东西吧。”秋实苦着一张囧脸,讷讷道:“玉烟姐姐,我一个人去有些怕。” 如月道:“流苏你也跟着一起去吧。哦,对了,明日你再来的时候多带些针线来,把不用的布料也带来,有些地方需要缝补,还有,你跟珍珠去做些咱家用的那种笤帚簸箕口罩手套,一起都带过来。” 流苏应了,她招呼着秋实一道去了,如月看着还在目瞪口呆中的方嬷嬷道:“嬷嬷帮着玉烟一道收拾吧,我要再去把那边的帐子卸了呢。”说完她又搬着高几去那边了,方嬷嬷回过神拉住玉烟悄声道:“我说琅格格不是疯了吧。” 玉烟淡淡道:“您还是少说话多做事吧。”说完她端着木盆就出了门,方嬷嬷见人都走了,她跺了下脚轻声骂了几句,无奈的追着玉烟出了门。 夜很快就来到了,晚饭跟中饭一样的乏善可陈,大约是杜嬷嬷被剥夺了下厨房的权力吧。如月吃着青菜这么想着,流苏和秋实都走了,玉烟和方嬷嬷在外间用饭,这里只剩下如月一人,灯光把的影子投射到墙上,她看着窗外,那里漆黑一片,虫鸣声很清晰,就在屋里的不知名角落里,今日没有月亮,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这注定会是个凄清的团圆日。如月努力不去想这些事,但立刻又惦念起乌林,不晓得她怎么样了。 胤禛从户部回来径自去了书房,忙碌了一天实在是够累了,谁他也不想见。按规矩的看过了各路暗哨递上来密信,不过都是些未加证实的小道消息,这让他再次考虑要不要建立个比较严密的组织能去彻查一些事情,那将会是极费心力和财力的,他现在没那个条件。伍十弦进来时就看到主子拿着便笺就在灯下认真看着,看纸的颜色他知道那是从江南来的消息,胤禛头也没抬的问道:“那边怎么样?” “如月格格没有闹,就是召集人手在收拾屋子。” “嗯。没了?” 伍十弦觉得胤禛突然抬起的眼里的光分外犀利,他回话道:“文大师交待玉烟说要看好琅格格。属下想他还是在意她在府里。” 胤禛低头继续看信,冷声道:“琅如月的事他管的太多了。” “恕属下多问一句,”伍十弦想起今日见到的那个忙碌的身影,“您将她遣到雨桐院到底为何?这似乎跟主子早先的设定不一样。” 胤禛淡淡道:“既然不懂规矩自然该关到她懂事为止。何况圣宠之下必无善终。” “是。”伍十弦不再多问。 胤禛把那页纸烧了,“你继续去监视,有任何事都要回复。”纸化为飞灰,他揉着头舒了口气,“那笔银子的事有人给万岁爷提了。” 伍十弦大惊,“怎么回事?顾云?不,是庄西涯?” “嗯。他知道的太多,也太了解我的行事,他知道了那么老八必定也会知道。”胤禛冷笑道:“就这几日了,汗阿玛定会找我问此事。” “您打算如何。” 胤禛不语,他的脸色严峻,伍十弦望着他深深的担忧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 孤影 这是如月被拘雨桐院的第三日。院子空地上的杂草大部分已经锄完,露出了原来的风貌,方正而疏阔。如月摘下手套揉着右手的手指欣赏了一会儿,又抱膝坐在台阶上看头顶的乌云聚集起来。玉烟从屋里出来就看到这样的情景,已经对这位主子行事有所了解,她什么也没说来到她身后回复道:“方嬷嬷的烧还没有退,大夫说这里湿气太重,不宜养病。” “哦,那就出去吧。你去给福晋回个话。” “是。再找个人替过来吧。” “随便。要是都不愿来,也不必强迫。” 屋里传来影影约约的哭泣声,如月回头看了眼,“方嬷嬷还是在说是撞见鬼了吗?”玉烟无奈的点点头,如月起身拍拍身上的灰道:“你信吗?” “奴婢听说过,但却从没见过。没见过的事奴婢都不敢尽信的。那您见过吗?” 如月似是发现有趣事物般的看着玉烟,“你也有好奇的时候呀,我啊,也没有见过。不过这里的感觉很好,特别是那棵树,有灵气的很。我很喜欢。” “奴婢觉得方嬷嬷大约是疑心生暗鬼,她从一开始就怕这里。”这时大夫出来了,如月问了几句,大概也就是要转移住处用汤药好生调养之类的话,玉烟送他出门的时候,送饭的厨娘端提着食盒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哑婆婆,老妪的手里是一束开的很娇艳的芍药。 到了下午终于开始下雨,如月坐在空无一人的屋里面对花觚里插着的各色芍药认真的欣赏着,玉烟送方嬷嬷出院子了。偌大的庭院里就只剩下如月一人,窗外的雷声滚滚,她起身点了灯,昏暗的房间幽幽的灯光诡异的影子重叠在墙上。她想以前这个时候自己总喜欢呆在家里,那样就会有浓浓的安全和幸福感,但现在也是在屋里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三日的忙碌过后当一切都沉淀下来,她只能感到无比的孤独。只有每日来的厨娘能带给她一些消息,耿格格身子好多了。福晋没有再处罚她什么。贝勒爷也下了令,若再有对那日的闲言定会加倍处罚。 也许这是谁故意让厨娘透出的消息,如月会这么想是因为厨娘除此以外再没给她过什么信息。而宋暮云真的是个奇怪的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要给自己送花呢,如月凑过去嗅了嗅芳香的味道好闻极了!她掐一朵红花对着镜子给自己簪上,梳妆镜她已经换成新的。水银镜面很清楚的映出一张青春姣好的容颜来,如月转身从柜子里翻出披风系好了就来到外面,站了许久但听雷声渐小,雨又密集起来。风把披风吹起,如月跺了跺站木的脚,眼睛没有离开西角的那株老梧桐,它在雨幕里仍旧屹立挺拔。这让如月记起一句词来: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她一笑自语道:我何至于让自己落的如此境地!想到这里她心里打定主意再次回房,翻出纸来写道:雨桐院的改建计划以及《江南春》图集的编绘。灯光再次把她影子投射到墙上,孤单却不寂寞。 紫禁城,乾清宫东暖阁。 胤禛跪在地上,额头挨着金砖,宝座上的康熙正怒视着自己的四子,这个一直奉公守法勤勤恳恳的儿子让他在十年后头一次又感到无比的头痛,他气的将奏折直接扔过去,砸在对方的肩上。帝王几乎是咆哮道:“一百多万两银子啊!你的解释就是这样吗?!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啊,朕还活着呢,你竟敢徇私枉法压到自己的手里,让你去趟江南你就敢结交匪类,盐漕的事害还轮不到你来管呢!” 胤禛身子微抖,哽咽道:“请汗阿玛息怒,都是儿臣的错。您怎么罚都可以,就是请您不要再动怒,对身子不好!” “哈哈。你还在意朕的身体吗?你若是在意就该好好儿的对朕说实话!不该知情不报。让你掌户部不是让你给太子善后的!” 胤禛不语,只是叩头。康熙平静了一下指着他道:“若不是查出你把银子都补了亏空,朕决计不会认再认你这个儿子了。太子向户部借钱太多补不上来,你一直维护他替他瞒着,这些朕都知道,江南的事,阿哥们的举动,购买人口这些事你以为朕不晓得吗?这次的事你最可恨之处不是掩藏银子,而是欺瞒于朕,其心可诛啊,胤禛!”康熙的目光又一次停住在门外,他冷笑一声道:“都是朕的好儿子!从今日起阿哥们亏欠户部银子的事你不必再查了,免得他们去变卖家产丢尽皇家的脸面。” 胤禛应了是,康熙看向他,从上面看去跪着的人看着格外消瘦,皇子中只有他真心在为保成效力,剩下的哪一个不是在结党营私,今儿马齐还赞起了八阿哥的好,好吗? “这银子的事就此作罢,但欺君的罪却定是要罚的。去太庙自省一日!好好想想自个儿的行事,本以为这些年你学会了怎么做人,看来并不是啊,满朝堂的人可没几个在朕跟前说你好话的!朕知道你是忠的,但旁人只认为你是刻薄,看看这些弹劾你的折子,哪一个不是抱怨你要逼死兄弟呢?适可而止啊,胤禛。” 太庙中殿。 胤禛跪在晦暗的室内,一排排的牌位在高置上方,香烟缭绕间他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时辰了,被淋湿的朝服已经半干了,他一个人在这偌大的殿内,只能听到雨声和自己的呼吸声。自己这处境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了吧,胤禩微笑的样子在他脑海里闪现,接着就是那些反太子的各路人马。 胤禛握紧了手,他从没有觉得自己的言行有什么问题,不明白的是帝王为什么要纵容。胤禛向往的是秦典制度,宽容的结果就放在那里,朝廷缺银,一但要用于民生就什么都没有了。可是太子会是和自己有同样志向的人吗?只看他现在如何接受贿赂骄淫奢华这所谓理想就已经湮灭了,储君和自己向着相反的方向前进,前面是不是不归路胤禛也不知道。 他又想起了庄西涯,在被皇后额娘选中的一干人里,他并不出色。但是胤禛喜欢爱他的倔强不屈。佟佳氏曾劝过他:看一个人得看心,不是他的言行,你确定要他?那时自己才十岁吧,这个因为左手略有残疾的少年眼里流露出的是不甘,被欺辱的打到在地也没有放开手里的剑,胤禛的心便动了。这样的人很好。可是为什么最终忠心敌不过权钱更抵不过情字! 胤禛低下头,他压住胸口的旧伤,心是冷的伤在阴雨天里又开始痛,他又一次决定任何人都不能信任。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的,哪怕是一个人走完这一生又如何呢? 夜很长,旧伤的痛楚和往事的回忆让胤禛一直保持着清醒,后半夜雨就停了,等到天色微亮门外就有太监开始例行的打扫,他听到这些阉人在小声的嘀咕着,还有隐隐的笑声。很快一切又恢复如常。日头西斜时,梁九功推开了大门,阳光洒在胤禛的身上,他没有动,太监走近宣了皇帝的口谕,宣四皇子去乾清宫见驾。 胤禛叩首,他看着梁九功道:“梁公公,烦您扶我起身。” 梁九功吃了一惊,似是才想起这位爷已经跪了一整日。他上前扶住胤禛道:“哎呀,四贝勒,您还好吧。要不奴才去给万岁爷回话说您不舒服?” “不必了。”胤禛借力起身,“这就走吧。”说着他便在梁九功的搀扶下出了门,在门外等了一宿的苏培盛看到主子出来了这才敢上前,扶着胤禛压抑着悲声道:“贝勒爷。” 胤禛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样子!真丢我的人,不用跟着去乾清宫了。” “主子!”哭肿了眼的太监跪下道:“都是奴才的错!可您这样子怎么能走到乾清宫呢!昨儿又下了那么大的雨,殿里又阴冷。您的伤……” “闭嘴!”胤禛压低声喝道。苏培盛抹着泪不敢吭声了。他的主子沉声道:“给我管住了嘴不要提及这件事,不论是福晋还是十三爷问起就说不知道。” 梁九功在旁冷眼看着。心中暗道这四贝勒真是个谨慎,不过宫里哪里会有不透风的墙呢,只怕您前脚进太庙后脚就有人给该知道此事的人递话儿了,他想起今日从九皇子处收到的银票就是一阵欣喜,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真不假,不过看今儿万岁爷和太子爷说话的样子,这位四贝勒还真就是个替死鬼呢。 胤禛来到乾清宫见到康熙时,他已经尽量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这样看上去也就是脸色苍白些,康熙见他进来就道:“本该罚三日的,但见户部事忙也缺不了你,故此提前就让你出来了。”胤禛跪下谢恩,康熙又道:“朕有意规整全国矿业,乱开乱采现象太多,地方保护不得力,各省皆出现假币,再这么下去可是要出大乱子的,你去草拟个方案出来吧。”胤禛应了,康熙拿出户部上陈的几道折子跟这位户部主管论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将暗时才放了人。 胤禛出了乾清宫夕阳下除了侍卫太监便只就他一人,刚走了两步就见苏培盛鬼鬼祟祟的从廊下探出头,接着这位就一溜小跑的过来给主子见礼,不言语的就扶住了胤禛,身心疲惫的皇子也没有拒绝他的搀扶,边走边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奴才不放心主子,就在这里候着。”苏培盛低着头回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方才高三来了,说是太子爷想见您。” “你怎么说的。” “奴才什么也没说就说您还在里面不晓得什么时候出来,他等了会儿见天色已晚就走了,主子,您还去吗?” 苏培盛说到这里侧头看了眼,只见胤禛的额头上都是冷汗,脸色也很难看,他顿时吓的站住了,“四爷!” 胤禛觉得心悸的难受,他深呼吸了几下都缓解不了,于是便踉跄的扶住了一旁的栏杆,靠着歇息,苏培盛带着哭腔道:“奴才去找太医!” “不用。”胤禛说了这两个字便闭目开始调息,待好些了这才又开始走,等终于出了宫门上了马车,他才松了口气人就晕了过去,苏培盛急坏了,可也只能催赶车的苏拉快点,此刻这个年轻太监只愿车能生翼尽快赶回贝勒府。 如月是在夜里得到消息说胤禛中暑病倒了,玉烟一改往日的淡定焦急的搓着手来回走,如月看不过去就让她去探看情况,这一去就到第二日了。玉烟一脸疲惫黑着眼圈回来,只说主子是熬出的病,得静养,怕中秋节不能进宫只能在家了。如月暗惊,胤禛不过二十五岁,竟已经积劳成疾!难怪是做了十三年的皇帝,她本打算再也不理这个冷酷男白眼狼,可见玉烟担忧的模样,又想起他在江南为保账本豁命对敌的英勇,这心便软了她也跟着一起担忧起来,不禁多问了玉烟几句,可她身在雨桐院什么都不能做,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玉烟常去探看了。中秋节就在这样的氛围里到来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 温情 因为胤禛告病在家休养,中秋节不会进宫,非印便特地将贝勒府装饰了一下,摆了金菊挂了红绸,让厨房备了丰盛的饭菜,遣了管事去稻香村购得数十斤的月饼,都是夜里赏月用的。[]来探望哥哥的十三阿哥胤祥见府内气氛热闹心里稍松快了些,来到正屋进了内室,胤祥见四哥正披着衣物躺在床上翻阅一本册子,只看封面他就知道这是户部的东西。 “四哥!”胤祥带着埋怨的唤了声,“十三弟。”见他来胤禛笑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等能清楚看到东西了,这才指着炕沿道:“坐。” “您都病了干嘛还看这些东西!”说着话胤祥利索的将被子上枕头旁的各种资料都收拾了,收拾的过程他发现这些都属同一类,于是大概翻着就看了,“铜矿,金矿,云南……怎么,要整顿矿业了。” “嗯。”胤禛简单的给胤祥讲了康熙交待的任务后,叹了口气道:“这不是好办的事。现下私自开矿的偷运偷卖的哪个不是跟皇族宗室有关,这几日我只是略翻了翻就已经看到不少不能动的人了,又是一件步履维艰的事啊。” 胤祥沉默的将厚厚的册子们收到了桌案上,他看着阴郁着脸的胤禛心里就泛起了酸。胤禛被汗阿玛罚跪太庙他是在第二日去无逸斋读书时才知晓的,而且还是听到了胤祯和胤裪谈起才知道出了这件事!当时胤祥就惊了,顾不得跟十四阿哥交恶上前就去问情况,不出意料的胤祯做出一副嘲笑的样子对自己道:“哎呀,十三哥不是同四哥最是要好,怎么到现在才知道呢,我可是昨儿就听说了。” 胤祥忽略了对方的语气着急的问道:“到底为了什么事?” “还用问,一定是户部的事儿没办好,被汗阿玛罚了,嗯,也许……是为了别人顶锅也不一定呢!” 胤祥一听就猜到能被罚跪太庙定和毓庆宫的那位有关。真不晓得太子爷这次又犯了什么事竟让汗阿玛如此迁怒四哥!他一时心烦意乱人就呆在那里了。直到师傅开课他才魂不守舍的回到座位上,这一整天都恹恹的没精神,一颗心全在琢磨此事了。等下了学胤祥就想去找四哥或是太子问个清楚,还没走几步却被师傅法海叫住,“十三阿哥下了学便回府邸吧,莫要再滞留宫闱。如今是多事之秋,您把学业做好比什么都好。” 胤祥左思右想后终于还是先回了府邸,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知道了也什么都做不了,十八岁了。就快能去做事了,等到那时一定要助四哥一臂之力!他这样暗下决心。 “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能让汗阿玛如此动怒?”胤祥小声问道。 胤禛岔开话道:“今日中秋,你今晚还要进宫,早些回去吧。” 看到胤禛又是这副推脱的样子,胤祥既委屈又生气,“四哥,已经多久了。四年还是五年?是我六岁的时候你把我从树上抱下来还是十三岁的时候你陪我跪了两日?你总在护着我,可我已经十八岁了,你以为不告诉我我就会什么都不知道?我身体好的很,不想做七哥,我也不吃斋念佛,没了额涅我就只剩你了!四哥这么护着是觉得这样对我好,不想我卷进是非,但是四哥,您想过没。是皇子就避不了这些事,不是自立山头就是拉帮结派,我没能力自立山头,但我早就站在四哥这边了。今儿这件事,就算四哥不说我也知道,和太子有关是不是,和银子有关是不是?也跟八哥他们有关是不是?您要是当我是自己人没关系,现在我就去隔壁闹他一场,再去毓庆宫问。扯破脸皮总有人会跟我说清楚的吧!” 说着胤祥起身就要走。胤禛知道这个弟弟的脾气,看着温文尔雅。实则脾气死犟,犯起混来不比他那个亲弟弟差,于是立刻急道:“你给我坐下!” 他这么一急气血又乱了,胸口一阵憋闷,心悸的难受,胤祥一见胤禛的脸色吓的忙去给他顺气,又喊:“四姐!四姐!” 进来的却是水晶,丫鬟见到这情景也被吓住了,“十三阿哥,福晋不在,福晋去看花园里的布置了,奴婢这就去请大夫来……” “不用去了。(.好看的小说)”胤禛制止道,“缓缓就好了,别给福晋说了,省的她着急。”待水晶退下,胤祥才含泪跪下道:“四哥……” 胤禛抚着他的头叹息道:“我真的不希望你卷进来,将来……做个自在之人好了,说实话做你七哥十二哥那样的人才是明智的呢,争权夺利……不死即伤,咱们这些弟兄谁不是有着十足的野心也有着十足的能力呢,这才是最可怕的。” 胤祥道:“可我不能放着四哥一个人身处险境,现在的太子爷不是原来的太子爷了,四哥一人抗着那么多事,太累!以前您护着我,等我出了无逸斋,咱们兄弟就联手,再大的风浪也有我和您站在一道抗着!” 胤禛听着少年的话心里五味杂陈,他的眼里也泛起了潮。想来自己才下定决心不再信人,还没过几日就又觉得有人能帮着、有人能信任实在是件幸事,这算出尔反尔还是游移不定呢?胤禛苦笑起来,兄弟间的温情让他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暖意。“那么,就等你出了无逸斋再说吧。” 在胤禛胤祥谈话的时候,如月正在端坐桌案前完成着每日的功课,十遍《女戒》,今日用的是她最擅长行草,所以结束的相对快一些,一没有别字二字体俊逸,如月检查过后很是满意。她将功课交给玉烟让她转交给福晋,玉烟临走时如月叮嘱道:“今儿是仲秋,玉烟你就不必陪我了。想来院子里定会很热闹,你也去玩吧。” 玉烟愣了片刻才道:“多谢格格,不过奴婢有命在身,没有主子的令不得随意离开雨桐院。前几日频频出院已经被主子责骂过了,再说只留您一人奴婢又怎能安心去玩?” 如月叹了口气道:“好吧,那就早去早回,咱们俩一起过中秋,嗯,送过来的月饼够咱们吃的了。今夜你我一道赏月吧。” 玉烟微微笑了下道:“是。”待她走了。面对空阔的院落如月想珍珠他们定会难过,也不知胤禛的身体好些了吗?如月正惦念着院外的人,就听门口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就听有人轻声道:“如月姐姐。” 如月听到这声音顿时吓了一跳,不是弘晖又是谁?她忙过去问道:“是大阿哥吗?” “是我。”这孩子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今儿中秋早早就放了课。阿玛病着皇玛法就让我回来陪他过中秋啦。他这会儿正跟十三叔说话呢,额涅也不在我就来看看你。” “多谢大阿哥惦念。”如月笑了,被人挂心她很是高兴呢。只听弘晖道:“你等等,我进来啊。” “进来?门可是锁着的!” 如月没听他回话只听到不远处的树丛里有动静。先是见一个篮子被塞了进来,接着就是半个圆圆的光脑袋,最后弘晖整个人就带着尘土和杂草从外面爬了进来。他见如月瞪大眼,指着自己惊诧无比的样子,就乐了。“嘿,没想到小爷还有这法子吧。” “你居然钻狗洞?” 弘晖咳嗽一声不好意思道:“那又怎么样,等小爷长大了能飞檐走壁了。这道院墙才挡不住我呢!你看这是我带来的,从厨房偷拿的,你一个人过中秋太冷清了,也没什么好吃的。” 说着他就打开篮子上盖着的布,只见里面有半只鸡还有些拼凑在一起的菜品居然还有一小坛酒,红色的纸上赫然写着御制高粱红。弘晖得瑟道:“谁都没发现哦,你就放心吃吧。” 如月一听他说长大了如何,心里就咯噔一下,再看他如此关怀自己如月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弘晖见她一哭顿时慌了,“你,你好好的哭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家了,也想出来是不是?放心,我这就去求阿玛求额涅,正好十三叔也在,我也再求他。当着十三叔的面最少今夜能放你出来吧。” “等等。”如月一把拉住他,“不是的。我哭是因为太高兴了,大阿哥,你真是个好孩子。” 弘晖愣了愣,突然鄙视道:“说我好我听着高兴,可加上一个孩子就不好了,我都七岁了呢!” 如月抹去眼泪破涕而笑道:“是呀,七岁了是大人了。等我出去一定给你送回礼。” “嘿嘿,那好呀,听说你厨艺很好的,我都一直没吃上。”弘晖挠着头的样子很可爱,如月忍不住就去捏了一下他的脸,“没问题,想吃什么都给你做。嗯,蛋糕和薯条行不?” “那是什么,我没有听过。” “就是特别好吃的东西。”突然她听到远处有脚步声,如月立刻把弘晖一推道:“快走,有人来了!当心别被人发现。” “来人了?哦,我这就走,”趴下的弘晖从洞中探头看出去突然退回来说了一句:“你耳力真好!是我额涅!”说完他就从洞中迅速的爬了出去,如月忙把篮子藏在草丛中。 很快门就被打开了,非印是来专程看望如月近况的,一推开门就看到被罚者正站在院子伸胳膊踢腿,她很是吃惊,“琅格格,你这是做什么?” “回福晋的话,我没事,坐的久了出来活动一下。玉烟没跟您一起来?” “哦,贝勒爷留她问话。”非印有些不自然的回答,如月立刻就明白问的是什么了,不过她只当不知道,而是问道:“四爷可好了些?” “好多了,太医说是积劳成疾,要静养。只要不动气就没事,夜里还有赏月,你不能出来我就给你带了些吃的,稍后玉烟就会回来,趁着过节我会向爷求情让你早些出来,看你都瘦了呢。” 如月暗道,伙食太差能不瘦吗,“多谢福晋还惦念我这个罪人。” “罪人?这话说的过了。你在这里已经住了有大半个月了,我看看如月格格已经改过了,不过最后还是得贝勒爷下令。” 真是会说话啊,如月也不再吭声,就沉默的立在那里,非印见无话可说也不再多呆。很快院子里就又剩下如月一人了,她叹了口气,一手提篮子一手拎饭匣子向屋里走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 月下 玉烟回来时暮色已重,她惊讶的看到正屋门口廊下铺着一方毯子,上面摆放着各色菜品,甚至还有一壶酒,如月从里面挑帘子出来,手里执着一盏风灯,粗粗的红烛发着光,她的臂弯里还搭着披风,一见玉烟她就笑道:“回来的正好。(.好看的小说)快来坐。”说着如月指着毯子道:“今夜虽有风但还是很晴朗的,必定可以看到月亮呢。” 玉烟过去替她接过灯放到围栏处,她又接过披风见是两件,知道是为自己准备的,心里微动,如月已经脱了鞋侧坐下来,“瞧,这些是福晋给拿来的,什么都有呢。咱们先饮杯酒。庆祝过节。”她边说边倒,玉烟只坐在毯子的一边,脚在外放着,离得近了她才看到这是从海外来的地毯,若没有记错也是陪嫁过来的,如此珍贵的东西竟然就这样被铺在了户外,玉烟不晓得这位是败家还是又开始讲究那所谓的情调。 正想着如月已经倒好了酒,玉烟接过酒道:“格格,奴婢不善饮酒,还是少饮的好,就此一杯如何。” 如月一笑道:“你随意。”二人举杯,她只浅尝了一口边被辣到,这么冲的酒怎么可能是福晋给送来的? 玉烟谨慎不会主动寻问,如月已经一饮而尽杯中酒,她赞道:“好酒。嗯,得说点什么祝贺的话呀。”想了一会儿就道:“那就祝贝勒爷身体早日康复,也祝愿大家平安。” 玉烟道:“贝勒爷已经好的多了,奴婢回来时,主子已经同府中的人都去了花园,大约现在已经祭完月,开宴了吧。” 如月听了听奇道:“没请戏曲班子来热闹一下吗?” “主子不爱,一说玩物丧志,二说听着闹心的很。” 如月一听就笑了,她撕下一只鸡腿递过去,“你一个我一个。” 玉烟摇头,“奴婢还是吃月饼吧。” 如月哈哈一笑道:“我刚才都吃了一个了。[]是莲蓉的。” 玉烟微微笑了。不知怎么她觉得跟如月在一起久了笑的时候变多了,即使他们现在正在这个被遗弃的地方,竟也不觉得有多冷清寂寞。但听如月又道:“往年过节我们总是一家团聚的,后来在江湖的两年都是我和陌生人一道过的,他们大多数是商旅,来不及赶回家或是因事耽搁了。我们就一起在客栈凑份子过中秋,那感觉是十分特别的。现下又是另一种体验,幸好你愿意陪着我。这杯是我敬你的。”说着如月自斟了一杯又一饮而尽,玉烟忙道:“格格少饮些。当心醉了。” “醉?哈哈,让你家主子试试敢和我拼酒吗?” 玉烟道:“四爷不善饮酒,一喝就开始训人,谁都很怕的。” 如月大笑:“那他的酒品真不怎么样,听说阿哥们都是好酒量,怎么就他这么逊呢。” 玉烟不懂“逊”是什么意思,只当她说玩笑话。二女如此闲聊着。风慢慢大了起来,吹开了云月亮出来了。如月仰脸看着月亮就想到了刚到这个时代第一次过中秋,也想到了太湖上那迷离的月光,命运如此不能被预料啊,她止住了笑觉得酸楚涌上心头,为什么上天要自己承受这些事呢,多想轻松的过一生……玉烟见如月脸上有了戚容也沉默了下来,她望着月心里想着爱了很多年的人,我们是没有可能在一起的吧。她面无表情的对着月亮,即使在此刻常年的训练让她也不会有什么动情的表现,冷暖自知啊,既然不能在一起为何要相遇? 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如月和玉烟都从感慨里回过神,他们狐疑的互相看了看,只听门外轻轻传来一个女声:“月儿,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如月立刻站了起来。她犹豫的看了眼玉烟。后者也起身,“奴婢收拾一下这里。格格请自便。”如月感激道:“多谢你。”说完她就快步来到门口。 如月隔着门道:“乌林,你怎么来了?!有人看到吗?” “你放心。”从外面传来的声音闷闷的,“大家伙都在赏月呢,我就说我身体不适,先退下了。没有人注意到我。” “那就好。”如月觉得鼻子发酸,她强忍住伤感问道:“他们没再为难你吧?” “没有,那件事已经没有人再提了。四爷下过令的,他们不敢。” “那他也没有……介意吗?” “我不知道,四爷一直没有来过,这种事放到谁都会介意的。只打了一顿已经算是轻罚了。这事儿不能怨谁,只能怨我没做好。” “乌林……” “真的,我现在觉得最对不住的人是你,为了我受了这么大的罪,我这惹事的竟就没事了……”说着她就哽咽起来,“一直想来看你,可是大夫不让乱动,也总有外人看着,我不能来,今日总算是能听到你的声音了……你还好吗?” “嗯,很好呢。有吃有喝,不用应付不喜欢的人,没有杂事烦心。比外面不知道要好多少,啊,方才我还在和玉烟一起赏月吃酒呢,你千万别自责别觉得对不起我,这事儿是我自愿做的,就是再来一次我还是那么做,荷包是我做的,你和我哥当年的情意也是真的,怎么就不能保留一下去怀念呢,后来换了立场去想过他们说的也对,但我这心里就是过不去,因为我觉得你们真的该在一起的。” “我不该再去眷恋过去的,是我的错。”乌林的声音里带着无奈和决然,“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委屈,也和这里格格不入,什么事儿都抵触着,说的是要为家人考虑,可还是从心里觉得不甘心,怨恨着造物弄人。现下荷包没了,是我亲手剪的,算是剪断了最后一点念想吧。” 如月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悲声哭了起来,“乌林,对不起,对不起。”外面的人也在哭。 玉烟站在台阶上望着他们,过了一会儿又凝望着西墙脚的那株老梧桐,她仿佛要看穿树枝绿叶,看到里面去。云是月的过客。风吹影动。这是如月在四贝勒府过的第一个中秋。 八贝勒府。 胤禩从宫里回来,安顿好累了一日又饮多了酒的朱赫,他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后半夜的月华如水般涌进来,胤禩辗转反侧无法安睡,忽而想到十三弟如何用口技讨喜汗阿玛。忽而又想到沉默不语的胤祯,忽而想到君王对太子殊宠,那瞥过来的刺眼的笑,那张口就吟诵出来的诗作……费尽心机拉下了一个索额图又让胤禛去跪了太庙。可太子只用这些虚无的逢迎就能重新讨得帝王的心,汗阿玛,即使胤礽贪墨百万,即使他淫乱宫闱,您都不在乎吗? 胤禩心里不甘又烦躁,他无心睡眠便披着外衣出门散步。月已西斜,他没有带任何下人。自己提着一盏灯信步在花园。院墙的那边是胤禛的住所,太庙一跪让他旧疾发作这是胤禩收的线报,那么其他人应该也都知道,所以胤祯今夜才如此沉默的吗?到底是亲生兄弟呢!能利用而不可信,这是必然的,十五岁的少年也会有这个觉悟吧,他微微叹息了。正想回去时胤禩听到轻柔的歌声,婉转动情,曲调很是熟稔。在此时此地是谁呢? 胤禩随着歌声寻去,他在九曲桥畔的芙蓉树下看到跪在那里的女子,夜色下月光中,素衣女子仰着脸凝望着月唱着歌,离得近了胤禩听清了歌词,他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去! “……月色朦朦,夜未尽,周遭寂寞宁静,桌上寒灯光不明。伴我独坐苦孤零。人隔千里无音讯,欲待邀问终无凭……” “曼珠……”胤禩握紧了手里的灯杆。他的声音打断了歌声,女人转过头惊疑的看过来。 “八贝勒。”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明显是被吓到了。 胤禩这才看清跪在树下的女人是张舜华,一个他在新婚夜草草应付过后就遗忘在脑后的女人,若不是朱赫总带着她四处行走大概他连她的名字都不想记清。 “你刚才唱的是什么?” 张舜华垂眸道:“回贝勒爷的话,是明月千里寄相思。” “你怎么会的?” “……妾身从小就会的。” “不可能,这首歌只有……”胤禩硬生生止住下面的话,他平静了下心情,“你且抬头。” 张舜华慢慢抬起头,胤禩看到一双幽怨的眼,她完全生的不像曼珠,最多只能算清秀,不晓得是不是月光的原因,他觉得这个平凡的女子突然就有了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为什么跪在这里。” “因为妾身做错了事。福晋罚我跪在这里反省。” “你怎么了?” “……昨日妾身伺候福晋弹古琴,福晋有的地方错了,妾身多嘴提醒,福晋嫌妾身多话……”她没说完,眼里已经蓄上了泪。 “原来是这样。已经跪了那么久,你起来回去休息吧。你的事明日我跟福晋提下,她不会再罚你了。” 张舜华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叩首谢恩,刚要起身却因木了脚又坐了回来,刺痛让她倒吸一口气蹙起了眉,胤禩见她半低着头强忍痛楚的样子又想起了曼珠,那时她也是……他终于扶上了女子的手臂,淡香传了过来,胤禩的心再次猛烈的跳了起来,“你到底是谁?!” 张舜华无辜又惊慌的看着声音都发颤的男人,“妾身是舜华,您前不久才娶……”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禩抱住了,抱的那么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张舜华的眼泪还留在脸颊上,胤禩的衣服吸收了那泪水,她惊慌的挣扎却被越抱越紧,灯笼掉在地上,光晃着,照着前方的小路,也照到那乱了心的皇子如何打横抱起受惊的女子向远处走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红莲 中秋过后暑气仍很重,这日休沐的胤禛正端坐书案翻看一幅被揉皱后展平的纸,上面绘着未完的画作。一道水,黑白灰中点点红色是夜里的灯,一弯新月挂在墨兰的天空。空白处草草写着不连贯的几句白话,他再三研究才发现是要从左往右横着读,中间的符号似乎是断句,话共有两句,第一句是:黯淡的水光,像梦一般。那偶然闪烁着的光芒,就是梦的眼睛了。第二句是:飘飘然如御风而行的我们。 不是密信,大概就是信手的涂鸦,胤禛放下纸又拿起一张裁的整整齐齐的旧宣,专门划了红线,还有雅致的排版,断句处略分开些距离,字体是临董其昌的,这是琅如月写的《女戒》,他无声的笑了笑,“除了弘晖找过她,还有谁?” 伍十弦回复道:“中秋那夜耿格格也去探看,每日宋格格会遣人送过去鲜花,之后,大阿哥有空就会去探望琅格格,每次大约停留一炷香的时间。” “他们说的什么?” 伍十弦想了想才道:“说的都是孩子话。” “孩子话?”胤禛诧异的看着属下,伍十弦解释道:“就是山海经还有唐传奇里的东西。” 胤禛的脸又沉了下来,“弘晖平日都看的是什么!福晋竟还说他用功!” 伍十弦犹豫了一下道:“琅格格把落英剑法教给大阿哥了。” 胤禛愣了半晌才垂下眼眸道:“知道了,你继续看着,这几日听玉烟的回复竟越来越有偏袒之意,这可真是我的好奴才啊。去吧。” 伍十弦沉默着退了出去,胤禛又看了一会儿临的形似到极致的字,不是临董其昌,临的是自己的,这点他要是看不出来那么多年的字就白练了。她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知道有人监视在示弱讨好吗?胤禛想起琅如月古灵精怪的样子微微笑了,可当手指触到佛珠时那笑就碎掉了。 中元夜胤禛从琅如月的房里出来。回书房的路上文觉在后低声道:“您对她特别了些。是忘了主子说过的话?”这个敏锐的和尚永远只在自己有事的时候出现,也永远会看到自己本质的东西,这感觉并不好。但是胤禛怎么可能会忘掉那段回忆呢,佟佳慧说这些话的时候笃定而诡谲的笑到现在他都记得——病榻前少年含泪跪着,才封了皇后称谓的女人用很轻的没有遗憾的声音道:“今日是最后一天啦。我想。”她的手臂虽然有袖子遮着但手背上青色花纹仍旧触目惊心。 “本没什么好说的,可刚才竟梦到了旧事。怎么样你我都以这种形态相处了十二年。还是给你留些话吧。你本无心,若为情所动必会带来大劫,不仅殃及性命还会给这个……她没有说下去,指着文觉道:“我留下他帮你。那些影卫你就看着喜欢用吧。少为旁人打算多想想自己,你父皇是了不起的人,你也会是。”她叹了口气,“十二年里我待你并不好,我走后你也不用为我流泪伤心。要是……”佟佳慧盯着他的眼道:“有一日遇到某个人,你很喜欢,要么完全掌控要么就杀了。只有这两条路。记牢了!” 自鸣钟滴答滴答在响。胤禛的回忆终止在这里,他茫然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涩声道:“苏培盛,弘晖若回来让他来见我。” 如月从午睡中惊醒,她做了个离奇的梦,梦到自己穿着不知什么年代的衣服,披头散发的躺在地上凄凉的死去了,有眼泪滴在自己脸上。惊醒过后一身的汗,如月坐在床上怅然了许久才起身换了衣服。玉烟见她神色不佳也没多问而是端来一杯酸梅汤,喝着被井水冰过的冷饮如月的心情好多了,正要出去走走就听到一阵细细的呜咽之声,接着就见弘晖咧嘴笑着进来,他的怀里还拥着一只小狗,如月吓了一跳惊问道:“大阿哥,你怎么来了!怎么还……” 弘晖得意道:“你看这是什么狗?” “贵宾?” “嗯嗯。今日在宫里遇到白师傅了,我就去他那里玩了玩天文仪,然后就见到这只狗啦。是雷孝思养的。说是什么普鲁士人爱养的犬,我一见这不就是我小时候你给我说过的那种狗?于是就要来了。本来雷孝思还不想给。不过一听是要送你的,他就给了。我说你真厉害,连他们那种人都有交情。” 如月尴尬道:“大阿哥,您不会是要我养吧?” “就是啊,你一个人多无聊呀。” 如月好笑道:“多谢大阿哥的好意,可我是在受罚,不是在……怎么可以养狗呢,要是被你阿玛知道了不晓得该多生气,再说我还有玉烟呀。” “玉烟姐姐不爱说话,你不闷?”弘晖悄悄问道。如月笑道:“玉烟很好,我每日的事安排的很满一点也不闷,放心吧。这狗你要么送还给雷大人,要么就禀明福晋问能不能自己养,只就是我这里是万万不能养的。” “知道了。”弘晖沮丧道:“本还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他遗憾的摇摇头,忽然又看着如月发出吃惊的声音,“咦?” “啊,怎么啦?” “你的花怎么开了。” “我的花?” 弘晖这才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他警惕的看着三步外的玉烟,指着桌上的花道:“我说的是那些花。”随即他拉着如月附耳道:“咱们到一边儿,我给你说件事。” 如月看着故弄玄虚的男孩,好笑着对玉烟道:“你先出去吧。” 玉烟乖觉的退了下去,如月回头就看到弘晖负着手一脸严肃的样子,如月便觉得他是在跟某人学,就笑问:“说罢,什么事儿?” “中元节发生的事我知道。” 如月的笑敛下去了,“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有个鬼婴在府上作祟,原本是跟着额涅的,后来就来缠我和阿玛,最后被宋格格给带到茅舍去了,中元的时候和尚们收了它。”看着如月震惊的样子,弘晖压低声音道:“我一直能看到它的。他是我弟弟。” “你能看到?” “和你一样啊。” 如月咽了咽口水,心虚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弘晖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以前很小的时候我跟额涅说过看到她背后有只鸟,她笑我胡说,后来我说我看到舅舅家里有个老太太总跟着表姐,她叱责我胡说,可我形容了那老太太的样子她就打了我,说不能跟任何人说。特别是阿玛还有宫里的人。所以以后不论看到什么我就都不说了,因为额涅很害怕。” 如月冷静下来了,没想到这孩子竟和自己一样!她深有体会有这种能力的苦处,于是俯身摸了摸弘晖的头道:“害怕。是的。我明白的。” 弘晖拨开她的手翻了个白眼道:“你明白就不该总拿看到的非人来跟我说笑,开鬼神的玩笑小心他们来找你。” 如月嘿嘿笑了,“小大人!” “话说回来,你身后的红莲怎么开了呢?以前是含苞的,现在开了点。” 听他这样说如月就好奇道:“你也说我背后有花,宋格格也这么说。可我怎么看不到呢?” “谁知道呢。”弘晖又叹了口气道:“一家子居然有三个能看到,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是啊。我也不知道呢。对了,你能看到其他人的吗?” 弘晖道:“能的,不过大部分人的模糊不清,有的就很清楚。啊,最厉害的就是皇玛法了!”男孩的脸上显出激动之色,他压低了声道:“是龙。” 如月点头:“万岁爷不就是真龙天子吗。这不稀奇,刚才你说你看到福晋……” “是只鸟,很美的鸟。” “我知道了,一定是……”如月也压低声道:“凤凰!” “不。不是的,羽毛很短的,我从没见过的。” 如月疑惑道:“怎么可能,难道跟孔雀一样?好吧,那你阿玛呢?”这才是如月最好奇的。 弘晖想了半天才疑惑道:“能看清可是看不明白,就是小小的,像梭子似的东西……” 如月抽搐了一下嘴角,暗道:难道不该也是龙吗?他说的那是什么呀,听着就不厉害。她立刻又想到该不会真是篡位的?于是马上问道:“那你见过你十四叔和八叔背后有什么吗?” 弘晖点头道:“嗯。一个是长翅膀和獠牙的马。一个是人。” “人?” “嗯。看不清样子的人,浑身发出金色的光。” “那太子呢?” 弘晖不言语了。如月追问道:“也是龙吧?” “像龙。”男孩极轻的回了句。 那就不是龙!如月的心猛跳了数下,这孩子绝没有骗人,看来他有这个能力是真的了,如月扶着弘晖的肩郑重道:“这件事对谁也不能再说了,说了就完了。” “我知道的。”弘晖点点头,他又深深的看着如月,叹了口气道:“我很喜欢这个家,也很庆幸生在这里,虽然当皇孙很苦呢。要是有一日我不在了,你能好好照顾额涅和我阿玛吗?” 如月大惊失色,她半跪下来面对弘晖急问道:“你说什么呢!!” 弘晖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道:“逗你玩的,爷才七岁,将来等我大了还要孝顺额涅和阿玛呢!我就是觉得你很好,觉得……你要是永远能陪着我阿……我们就好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如月盯着那双清澈的眼眸问道。 “不。我什么也不知道。”弘晖避开了她的眼神,抽身抱紧了小狗道:“我得回去了,都很久了呢。” 弘晖再次从狗洞爬出,略收拾了一下便急急向正屋走去,刚到院子门口就见苏培盛出来,“哎呦,大阿哥,您可算回来啦,四爷正找您呢。咦,您怎么还带着狗,这狗哪来的?” 弘晖将狗塞到苏培盛的手里,“苏谙达,替我看下啊,我见过阿玛了再来拿。” “哎哎……这不行啊,奴才……哎呦,别跑别跑……”弘晖不理会为狗乱作一团的苏培盛,他进了屋就见阿玛坐在正屋正看自己习的字呢,额涅在一旁站着给自己使眼色。其实不用额娘使眼色他也能看出阿玛心情不好。弘晖暗叹一声跪下行礼,“儿子给阿玛,额涅请安。” 胤禛也没让他起身,冷声问道:“可是又去雨桐院了?” 弘晖规矩的跪着,用规矩的神色应道,“回阿玛的话,儿子是去看望如月格格了,本想送她一只小狗,但她不要。请问儿子能自己养着么?” “狗?你从哪里弄来的?” “钦天监雷孝思大人送的。” “你不去要他会主动给你?”胤禛看着貌似紧张眼神无畏的儿子,“狗的事暂且不说。你回答我为何跟琅格格走的那么近?” 弘晖道:“回阿玛的话,儿子一见她就觉得清静安心。” 非印生怕儿子说错话,正想插话帮腔却见胤禛的脸色微变,不接话竟似陷入了思索,于是她也只好保持静默。 “今后还得以学业为重,对旁的事少些操心。好了,你先下去吧。”胤禛挥挥手让儿子出去了,弘晖走后非印羞愧道:“都是我管教不严,还请爷恕罪。” 胤禛起身道:“也是我管的少了。晖儿是极聪慧,顾师傅也多有赞誉的,就是得好好引导,往后你多注意些他的爱好,那些杂书别再看了。”说着他起身道:“我想起有些事没有办,夜里得留宿书房了,宫里传唤的事你去同琅如月说一下。” 非印应了又福礼送走了胤禛,等人都走了,她才如释重负的坐回到椅子上,非印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廊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 进宫 第二日非印来到雨桐院,在门外就听到里面有奇异的声音传出来,碧玺正想叩门被她拦住了。碧玺从门缝看进去就见到琅如月正在院中练武,她一身玄衣,将棍子使得如风火轮般。碧玺哪里会想到能见到这样的情景,她惊讶极了偷眼去看主子,见到非印也是很诧异的样子,大丫鬟暗道:琅格格被拘禁在此处竟还有这闲情逸致去练武?难道是怀恨在心用练武在发泄么?正想着就见琅如月收了势,笑吟吟道:“玉烟,你觉得我使棍法好还是剑法好呢?” 玉烟拿着披风过来,脸上带着惯有的微笑道:“格格这就是问道于盲了,奴婢不通武术哪里会晓得什么好不好,只是觉得剑法飘逸,棍法凝重。” 如月道:“其实我很喜欢太极拳法,刚柔并济又能养心,我觉得玉烟很适合学,要不要我教你?” 玉烟听了就笑了,“格格呀,奴婢都二十多了,哪里还来得及学这些。” “那有什么,我也不是从小就学的,意到就好,再说咱们待在这里不是也没什么事儿么。” 如月系好披风,接过玉烟递过来的茶水,慢慢饮了两口,看向门外道:“嗯,有人呢。” 非印见状就示意碧玺,后者叩门朗声道:“玉烟开门,福晋来见琅格格了。” 非印进到院子后再难掩心中的惊讶,原本荒芜的院落完全变了样子,树木扶疏,整齐开阔,即使只有两个的屋子在阳光下也显得很有生机。这才多久没有来,竟收拾成这个样子了!她看了眼垂首肃容的女子,暗道此女心境实在是厉害的紧。等再进了屋子非印更是震惊,这屋子她是有很深的印象的,晦暗破败到处是灰尘,还有股子发霉的味道,加上死过不少人真的像极了鬼屋。但是现在呢。摆放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很是干净,幔帐纱帘全都换成了新的,不是粉的就是胭脂色再者就是浅黄,显得很喜气也很暖,墙上的字画也换了,正屋的墙上挂着一副大气的惊涛拍岸的海图。两边挂着八字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非印看得怔了,忍不住连念了两遍。然后神色复杂的看向如月,“都说你有诗才,现下看果然如是。” “福晋夸奖了,这是在外听旁人念的,并不是我想的。” 非印叹了口气道:“不论谁说的,这话真的是发人深省啊,你如此自勉。可见已经悔过了。” 如月低低应道:“是。” “今儿来是让你准备一下,明日随四爷和我进宫。” 如月大惊抬头道:“为何?不是一直都是贝勒爷和福晋去就可以的吗?怎的我也要去?我就是个格格呀,有资格进宫吗?” 非印也不惊诧,她觉得琅如月这么害怕是在担心再次遇到去年永和宫的事,于是就解释:“是太后想见你。” 如月愣住,过了一会儿才松了口气,她还真是很怕再见到德妃呢。“所以,今日你就回原来的住所吧。” 听到就这样被刑满释放如月呆了呆,有些扭捏道:“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福晋能应允。” “说罢。” “我能一直住在里吗?” “琅格格是什么意思?” 见非印的脸色不好看,如月知她误会自己在任性便真诚道:“福晋,我没旁的意思,就是因为喜欢这里,您也看到了我是费了很大的心思才把这里拾掇好的,拾掇好了就更喜欢啦,也就舍不得走了,主要这里的院子很大,适合练武。您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住下呢?” 非印看了她一会儿才道:“这件事暂且先放下。我回过贝勒爷再说。今日你先回去准备,若贝勒爷应允了你再带着下人住过来吧。” “多谢福晋!”如月一听有戏就灿烂的笑起来。她又回头看了看玉烟,眼里都是喜意。 如月解了禁恢复自由身珍珠等人自然是欢喜雀跃,少不得嘘寒问暖一番。可一听主子还想长期居住在雨桐院所有人又都惊了,连乌林都劝她不要意气用事,既然福晋都给台阶下了就好好收场,这样赌气是不明智的。如月很是郁闷,自己并没有赌气而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地方,最主要的是那里等同于冷宫,住在那里就是说明不被宠爱了,那么也就没有那些烦恼的事啦。这些话可不能明说,如月无奈极了,只得随他们说,围攻了一番后见她显出了疲态大伙这才退了出去,好让如月休息好,反倒是睡了一个多月的硬板床躺在铺着柔软的褥子的香榻上她睡不着了,左思右想着太后见自己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是因为要被召见才放自己出来的?自那日后就再没见过他呢,原来失宠真是容易的很呢!如月这么想着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可第二日天没亮她就又醒了,多年形成的习惯改不掉了。 等珍珠掐着时间进来要叫醒主子,就见如月正打坐在床上,双手结印,不晓得是光线的原因还是什么,她觉得如月的周身好像有淡淡的白光,心里顿时生出宁和之意,一时间忘了进来做什么的,就那么站着呆呆的看着。等如月收功她才灵醒过来,虽有疑虑但也没有在意,只管去服侍主子去了。 如月收拾好就去给福晋请安,众人见到如月都觉眼前一亮,她穿的不过是寻常的浅绿色氅衣,梳的也是最普通的发式,而且连花也没戴只是一个跟衣服同色的碧玉扁方,虽是素面朝天但就是让人觉得看着很舒心。李瑶见了心里就是一动,看来传过来的消息是真的,她在那里面过的很好,要不怎么能如此精神焕发的,再一想她马上要跟着胤禛进宫妒意就更甚了。眼睛如刀子似的看着如月。如月没在意李瑶,她惊讶的是居然在此地见到了胤禛!四皇子穿着石青色的便服,神色平静只有看着自己的眼里有些惊讶,如月按制给众人一一行礼,她见福晋身后站着乌林,李瑶身后站着福禄,便自觉地走到胤禛身后去了,食不言是胤禛的规矩之一。所以这顿饭吃的甚是安静。 终于等到自己能吃饭了。如月松了口气刚坐下就见胤禛从门口退回来,她立刻又起身,胤禛淡淡道:“再过两刻钟就走,你尽快准备。”如月一听哪里还敢耽误,飞快的吃了两个饽饽喝了一碗粥,便去了福晋房里候着了。 直到在马车上。看到穿戴正式的非印在闭目养神如月才想到一件事,太后要见自己胤禛推辞一下说自己病了或者用旁的什么原因顶一下就行了啊,为什么要真放自己出来呢,还是说他是为了放自己出来才说是太后要见?难道见太后是其一。还有其二其三?不过按着胤禛的谨慎若真有其他什么事儿,一定会先跟自己沟通的。正想着就听非印道:“在想什么?” 如月忙回话道:“回福晋的话。我在想待会儿见到太后该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非印睁眼似笑非笑的问。 “大概就是给太后请安,再说自己过的很好之类的吧。” “嗯。”非印淡淡道:“见过太后还要去给德妃娘娘请安,这是她专门要求的,说是要见见咱们呢。”她如愿的看到如月的身子僵了一下。“用不着担心,不问不说,不论遇到什么都要放低自己。哪怕……”非印轻声交待着。“觉得被侮辱了。总之别给贝勒爷惹麻烦。” 如月哪里会不清楚里面的门道,她郑重:“我知道的。”说完这些非印便什么都不说了,闭着眼靠在车上。如月看了看她又去看窗外,她看到胤禛骑在马上正小跑在马车的前方,骑马的姿态很漂亮,如月不禁就想到很久前见过的他的其他兄弟,也是有这么漂亮的仪态,皇家之人啊,如月放下车帘在心里感叹起来。 宁寿宫。故人故地。我却是某人的格格,亦是这一大家子里的一员了。这样想着的如月此刻正站在非印身后,老太后坐在上首正含笑听着非印说起琅格格嫁进贝勒府后如何乖顺懂事的话,如月听她说的真切心中暗道我有那么好么?雨桐院的事非印没提,不过最终还是有人问了,却一旁的西鲁克氏,还戴着孝的裕亲王妃看上去老了些,和如月印象里的相比有些精神不济,因为守寡她也没擦脂粉。身着一身紫色的氅衣。显得人很黯淡。她此时也没看非印而是对如月招招手道:“月丫头,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如月见胤禛示意了这才过去。这一去就被王妃拉住手上下打量起来,“果然成了亲就是不一样,看这脸色,粉嫩嫩的呢,中秋宴上还听说你做错了事儿被罚了,谁不知道四阿哥是个严厉的,想着定是遭大罪了,我见了你额涅也不敢给她提,只想着等什么时候好好求咱们的四爷把你放出来,今儿一瞧,呦,我可就明白了,这哪里是罚,明摆着是养的更水灵啦。” 如月尴尬的笑了,抿着嘴不吭声,太后笑道:“哀家就说吧,他们府上这两个都是承着如月的大恩,哪里会待她不好,你瞧是不是小人之心啦?说来你到底是犯什么错啦,听说还被拘禁啦?” 如月能感到背后那二人的视线,真是如芒在背!她羞赧道:“回太后的话,其实不是被罚,是贝勒府上有个雨桐院,以前是用来罚人的,后来废弃不用了。我无意间进去觉得地方宽敞,就去求贝勒赏给我住,按着规矩本是不成的,又是福晋在旁拜托了,这才求来的呢,现在已经把院子拾掇好了,我马上就要正式住进去了,大约是外面的人不晓得就误传了吧。” 太后奇道:“能罚人的地方想必是不好的,你怎么就瞅上了非要住呢?” 如月羞涩道:“因为那里够大能习武。” 太后愣了,王妃扑哧笑了,“哎呦,原来是这么回事!就你这丫头想法古怪,求要住的宽敞没什么,怎么就去求罚人的地方呢?也是奇了,四贝勒您怎么就能答应啦?”说着她的眼神就瞟向了胤禛。 胤禛淡笑道:“祖母皇太后方才不是说了我承了她的大恩么,这么点要求能不答应她么。” 如月暗中腹诽,脸上只是憨笑,太后转移了话题道:“不管住哪里,嫁了人最要紧的便是快些有个孩子,你身子骨又好,趁着年轻就多生些。”这话听得如月汗毛都立起来了,只听胤禛道:“正该如此呢。” 如月回头看他,那张脸上哪里还有往日的冷峻,和煦的笑仿佛是从心里生出来的,真虚伪啊!如月心都颤了,对着太后说谎面不改色啊,好无耻。她忘了方才自己也是说谎面不改色的。讷敏轻声道:“太后您该吃药啦。” 如月闻声立刻警醒过来,这里可是宁寿宫,自己可不能喜怒形于色!她看了眼讷敏,讷敏也瞥过来一眼,但她马上就从宫女的手中接过药端到太后眼前,如月转过头垂眸不语,等太后用完了药,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西鲁克氏就道:“太后,到您休息的时候啦,我这就告退了。你们几个还得去永和宫呢,一起走吧。” 太后也没挽留,只是交代讷敏相送,又让胤禛没事儿就带如月来看看。胤禛应了。等退出了宁寿宫,王妃拉着如月走到一旁附耳道:“你方才说的话我可是半信半疑的,要是真不好,你给我说我给你出气。” 如月忙道:“没有,是真的。不论贝勒还是福晋都待我很好。” 王妃点头道:“那就好,你可知你额涅为你可没少担心呢!不晓得在我跟前抹了多少次眼泪。”如月一听这话眼圈就红了,“我娘还好么?” “她很好,就是想你也担心你。你放心,下次我请非印来做客让她也带上你,那样就能常见到你娘了。”如月自然感激涕零,等王妃走了她回身才发现竟让胤禛等了那么久!(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章 点破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身处宫中,胤禛并没有因为等待而去责怪如月,见她走近方和蔼道:“这就去永和宫吧。(.好看的小说)额涅不喜欢久等。”如月应了,她跟在那二人后面忐忑不已,讷敏跟她并排走着,快送到门口时才极小声道:“别记恨,冷淡是为你好。”如月若无其事的走着,但心里早就乱作一锅粥了,忽然而至的提醒是想表达什么意思?是指胤禛冷淡自己的事吗?原来就算是澄清了没有被拘雨桐院也还是是没人信的,都把自己那番话当托词了?那么这份冷淡是表演给谁看得呢?德妃。如月只想到这个人,就是马上要见到的那位皇帝的妃子,胤禛的亲母! 讷敏只送到了门口,她恭敬的行礼相送胤禛一行人,望着三人远行的背影宁寿宫的掌事姑姑忧愁的皱起了眉,就像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样,各处府邸世家的要紧事也永远瞒不过有心的人眼睛。 永和宫!讷敏攥紧了手,她想自己总有一日能看到那人伤心欲绝的模样,就像佟主子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过的,“总要还的呢,讷敏,不要哭了。今日她打了我的孩子,将来我的孩子定会毁了她最心爱的东西。命运总是这样神奇啊。” 如月保持着仪态用不紧不慢的步子跟在四福晋身后,红色的永巷迎来了北京最好的时节,她没有闲情逸致的心思,全部的精力都在想怎么应付一会儿的觐见上。当他们来到永和宫外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如月的心咯噔一下,她知道这次的是硬仗,否则胤祯怎么也会在这里!自己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见他的,如月紧张的想不起来了,这时就听胤禛道:“没想到十四弟也在呢。”他是看着如月说的,还带着笑意,平静的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大哥见到了自家的亲弟,“你和他认识,所以不必拘谨。额涅那么高兴大约是为了昨日汗阿玛给十四弟刚得的孩子赐了名吧。”如月瞪大了眼看着他。这是在提醒自己么? 非印道:“早知道就带礼来的。” “过些时候再送也来的及。这件事你去准备吧。”说到这里宫人已经通传回来,“四贝勒,主子请您进去。” 如月从一进永和宫的大门开始就始终低着抬头,等迈进正门她把头低的更低了,只是跟着胤禛一道行跪礼,那二人被赐坐后又乖觉的立到非印身后。如月能感到被很多人注视着。这让她很不安,因为都是些太露骨的审视。德妃的声音轻柔依旧,就像最雅致的宫扇在夏日扇出的凉风,她说:“真是高兴你好了。哦。禛儿,不向你弟弟道喜?” “自然是应该了,恭喜十四弟喜得麟儿。” “哈哈,同喜同喜。”胤祯的声音很欢乐,如月觉得变过声的少年的语气里带着某种嘲讽的意味,这陌生的声音已经不能再和当年那个说话漏风的男孩联系起来了。 “非印姐姐,听说贵府的侧福晋也怀上孩子啦?妹妹一直没道喜呢。”这个女声是如月没有听过的。有些冷也有些刻意的讨好,这声音又道:“托金妹妹是个有福的,虽然早产了可是母子都平安,多亏了额涅日夜祈祷,一定是这份诚心感动了佛祖。” “你不是也跟我一起的在祈祷吗?所谓众志成城就是如此了。”德妃很是满足叹息了一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求的,子孙满堂最是安心呢,下来就是得多子多福。哈拉哈其,你也得加把劲儿啊。” “额涅。”哈拉哈其的声音变的羞涩起来。 “额涅。不要每次见都说这些话么,今儿难得四哥四嫂都来了,咱们可得好好叙叙,这顿午饭可得吃好了,不是说有新到的螃蟹么?” “你呀,就是个吃货,我这里总共就得了六只,分的开么。” “怎么分不开,六个人。正好一人一只。嘻嘻。翠屏快布置去。” “是呢。六个人。如月格格好久不见了,你看上去气色不错啊。看来我这个儿子对你挺好的。” 如月忙欠身回话道:“回娘娘的话,贝勒爷对奴才很好。” “是好啊,好到把那么大座院子都给你用了呢。本宫瞧着非印也没这个待遇吧。” 如月没吭声,非印就接话道:“额涅,那不是因为月儿妹子喜欢习武么,院子大才能施展的开,这也是贝勒爷的一番体贴之意。” “体贴,是么。那还真是难得呢,你呀就是个好说话的,要记得自己是嫡福晋,你这个如月妹妹人是很好,你们承她的救命之情是应该的,不过规矩可不能费,否则内宅可就乱了,等到宠妾灭妻了你可别在本宫面前抱怨让本宫给你做主啊。” 这话说的非印的脸都烧起来了,如月咬着嘴唇不吭声,却听胤祯道:“宠妾灭妻,额涅您是在说我四哥?谁都有可能就我四哥不可能,四哥是多守规矩的人,一定会好好待四嫂的。恩情归恩情,规矩归规矩么。是不是,四哥。” “十四弟果然是长大了。”胤禛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很像个做父亲的样子了,想来你小些的时候可是最顽皮不爱守规矩的。现下看来是明白过来了呢。啊,满月的事准备的如何了?”他不露痕迹的岔开话题,胤祯顺着话道:“都交给哈拉哈其了,我可没那么多功夫管这些。是了,四哥的身体如何了?” “无妨,就是中暑加上旧疾,现在已经好了。” “唉,这就是行多必失啊。”德妃道,“户部的事本就是难做,你又事事管的精细,得罪了……”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是发现自己多说了立刻止住改了话头道:“本宫瞧那边也准备好了,这就一道吃饭吧。难得你们两个都有空闲。” 如此众人就都向偏殿而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胤祯走慢了几步,如月不用抬头也知道旁边那人是他。她觉得很尴尬,只管低着头走于是差点碰到前面人,如月驻足抬头去看,那人竟是胤禛,他正看着她。微微笑了笑。用很轻的声音道:“快些。”那神色有种奇妙的温柔,从没见过这样的胤禛,如月看得晃了神,却听身旁的少年嗤笑一声,也低声道:“四哥真体贴呢。” 如月又看过去,这是事隔了快一年后她和胤祯第一次的相见。十五岁的十四皇子已经长的很高了,他只比自家的兄长略低半头,脸型变长已经不怎么圆润了,那双鹰眼愈发锐利。就是嘴唇还是很像德妃的,只看了这一眼如月就转移了视线,看着胤禛道:“这就来。” 这顿家常便饭吃的如月几乎就是在给胤禛和非印的布菜中度过的,她就是个格格,哪里有资格跟这些人同桌呢,似乎是被遗忘掉了,没有人再提起她。这让紧张了半天的如月放松了心情,但她注意到了十四福晋完颜哈拉哈其一直在看自己。虽然胤祯时不时和他的嫡福晋交头接耳说着话,可如月感觉的到他们之间也许并不和看到的那样亲密和谐,哈拉哈其的笑意很假,明显的德妃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儿媳妇,处处夸赞她的贤惠和大度,真的很大度啊,主动帮着胤祯纳了几房妾室了。如月暗自想着,古代人是早熟。不过十五岁当爸爸还真是很难让人接受,说来十七岁的胤祥也当娃她爹了……在她胡乱想着的时候,螃蟹上来了,六只蒸蟹个个大而肥美,红黄色看着就让人馋涎欲滴。 “蟹可得趁热吃呢。四哥,快啊。”胤祯笑的很率真,他的筷子上沾着蟹黄,德妃满足的看着儿子,把自己碗里的也让人给了他。胤禛只是笑了笑。从容的夹了几块豆腐吃了。很快如月就发现搁到他碗里的蟹竟未撬开,有意的吗?非印发现后就想把自己碗里的换过去。可马上就又觉得不合适,正犹豫着,就听如月轻声道:“贝勒爷,让妾身来剥蟹吧。” 胤禛看了她一眼,“哦,你来吧。” 如月熟门熟路的打开了蟹盖,剔除掉心肺,用签子剜出黄和肉放在碗里,而她的内力捏开螯和八足更是不成问题。等完全弄好了,蟹只是稍温,如月净过手后又乖巧的站立到非印身后,胤禛这时才从容不迫的举箸夹了块蟹黄沾了些姜醋慢慢吃了。 非印明显感到气氛变得古怪起来,德妃倒还是淡淡的笑着,胤祯就一直盯着胤禛面前那些螃蟹壳看,哈拉哈其则看看胤祯又看看如月,非印回首就笑道:“吃螃蟹这种麻烦事儿还得靠你这个江南人呢。手又快又巧呢。” 如月低声道:“福晋过誉了,这没什么的。” 德妃笑道:“可不是说的,这就是个熟能生巧的活儿。中秋宴的时候密嫔不就也露了这一手么,那可是连壳子都没碎呢。嗯,哈拉哈其,你也吃啊。” 完颜氏笑的很勉强道:“额涅,我吃好了。”她转过脸来又盯着神态举止都很规矩的如月,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她终于一咬牙暗下了决心,看着非印道:“四姐,我方才一直在看如月格格呢,总是听闻大名,今儿才见到了真人,见了又觉得熟稔,这会儿了才想起原来有几分像托金妹妹呢。您不觉得吗?” 非印没想到十四福晋竟会这样说,其心可诛!她攥紧了手,脸上却带着疑惑的笑,“有吗,没觉得呢。也好久没见托金了,她啊,现下可是全京师最快乐的人啦,有了孩子,又得十四叔的疼爱,有你这么个好姐姐,更有额涅宠着。这可真是她的福气呢!” 完颜氏掩嘴笑道:“那是四姐久没有见托金,怕是样子都记不清了吧。您也不爱走动,能见她的次数一个手都能数过来,过年的时候还错过了,所以说您得信妹妹呢,真的是很像的。啊,爷,你说是不是。” 胤祯的脸已经沉下来了,德妃也未料到儿媳妇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她岔开话道:“对了,祯儿,说起托金我就想到你皇父给赐的名字了,弘春。怎么听着就有股子喜庆气儿在呢。原本为了裕亲王去世的事,你汗阿玛一直郁郁寡欢的,托金真是个有福的,在这节骨眼上生了个儿子,真长我的脸,又给你皇父偌大的安慰,要不怎么能赐了那么多东西,所以说宫里真的得是母凭子贵,子凭母盛啊。”说完她还拍了拍胤祯的手背。 如月听着这话心里颇不是滋味,炫耀也没这样炫耀的!这里还坐着一个你的儿子呢!她忍不住偷眼去看胤禛,虽然想到了他会不动声色,可见到还在平静倾听的皇子,如月的心顿时酸了一下,强烈的打抱不平心情涌了上来,可理智告诉她什么都不能做。 这时胤禛优雅的去夹菜了,而完颜氏也感到不仅惹了十四阿哥生气,连额涅也不站在自己这边了,对方好像没有一个人受到自己方才那番话的影响,目的没达到完颜氏狠狠瞪了如月一眼,低头想着一会儿怎么对付胤祯的质问了。 终于等到离开永和宫的时候,如月行着礼心里万分的喜悦,这样子的饭还是少吃些的好!这时却听胤禛道:“额涅,儿子刚才想起来额布林的百天庆祝也是在近期了,汗阿玛说想要办个庆宴,说是对那孙女一见心喜,又说十月西巡要带十三弟同去,怕是一别数月,得到过年才能再见,想趁着这会儿亲自给那孩子祝福。儿子提议在永和宫,汗阿玛也觉得好。日子紧张您要不要早做准备?” 德妃听完脸色微沉,好看的嘴抿紧了向下弯去,她看了眼沉默的幼子,牵起嘴角道,“那是自然,十三也是本宫的儿子么,在这里举办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胤禛正色道:“既然如此,儿子明日就给汗阿玛回复了。”说完又一次行礼退下,如月跟着他离去,她强忍住没回头去德妃和胤祯的表情,心中想着以后宁可得罪德妃也不能得罪胤禛!这货太狠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一章 红叶 从宫里回来后非印就觉得身子不适,如月服侍着她休息,胤禛传大夫来看,原来是着了凉有些腹泻,说是要注意保暖饮食就可以了。(.无弹窗广告)等非印休息了,如月才跟着胤禛出来。看着沉默的四皇子就要往书房而去,如月觉得再不问的话就没机会了,所以她咳嗽了一声小意问:“四爷。妾身搬住雨桐院的事您觉得如何?” 皇子连头也没回:“都人人尽知了,你若不住我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之人?”如月暗道若我不借势难道还真事事听你的安排不成?只听胤禛接着说:“既然喜欢这两日就搬过去吧。”如月顿时欢喜起来,千恩万谢后她便告退,正迈着雀跃的步子离去,胤禛淡淡道:“今儿晚上我去你那里。”如月立时僵在那里,她慢慢回身,脸上的笑变得扭曲,见胤禛一副没商量的表情她只能有气无力的应了。 胤禛看着如月离去,想起了听来的那副对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这句子的原话是“受益惟谦,有容乃大”,是明代名臣袁可立因为耿直建言被万历皇帝贬官为民所写,此人二十六年后才被平反昭雪。琅如月是在表明态度,还是在变相指责自己不明是非冤枉了她? 但她若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一定会震惊,若非顾及太多耿乌林是不想留的,且不说是德妃送来的人,只私藏信物这件事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耿乌林是个牺牲品,是因为自己和胤祯的矛盾被牵扯进来被迫嫁入府邸的,不处置算是还了这份亏欠。何况她也是琅如月最在府邸最在乎的人,只是杖责就让这丫头不顾一切的跳出来,要真是杀了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胤禛想起了去年初冬运河之上,她因为愤怒仗剑抵着自己的样子,还真是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想到这里他微微笑了。 胤禛慢慢走在石子小路上,苏培盛无言的跟着,不远处就是书房了他的主子却停下步子观赏起红枫来,胤禛望着一树艳红。思绪又从琅如月回到永和宫。这脸上一现的笑就消失了,他仔细回忆着一件件事情每个人的态度,自语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有人在身后道:“四爷心软了么?” 来者是文觉,白衣的和尚从来都是来去无影,胤禛也没有惊异。他摘下一片叶子道:“只是感怀一下罢了,帝王之家无兄弟,这点我很清楚。” “哈。是么。和尚却觉得不尽然呢。”他看着默然的胤禛,淡然道:“今日大阿哥已经将一封弹劾太子的折子密奏给万岁爷了么?” “嗯。出什么事儿了?” “太子殿下鞭打了平郡王。” “什么?!”胤禛手里的红叶掉了,他上前一步急问道:“何时何地又为何事?” 文觉慢悠悠道:“四爷在户部,什么事儿都看的紧,现在谁都不好借出银子啦,要享乐要拉拢关系要夺嫡,百人为百事处处都得使银子,这边紧了就得另觅旁的方法。就像八阿哥大肆在江南敛财,三阿哥也没少收值钱的文玩字画一样,太子这不就去跟平郡王要银子了么,打人也就是嫌给借的少了,太子借钱一向有借无还,谁又能多借?平郡王有多少家底四爷最是清楚,所以咯……” 文觉没有说下去,胤禛皱眉道:“这事儿郡王不敢声张,他那里定有大阿哥的人。今儿我在永和宫,消息没传出来,怕也就是那时奏承汗阿玛的吧。” “四爷不觉得太子浪费了您给他换来的机会么,一百万两银子啊,也就是您了,谁还能为他冒死补这么大的窟窿。万岁爷罚的是您,和尚想太子爷只会在毓庆宫庆幸不已吧,他是怎么谢的您,哦。想起来了。要送您美人和银子,不过您没要。(.无弹窗广告)” “此事莫要再提了。”胤禛及时打断了他的话头。“你觉得此事会如何处置?” “不会如何,皇室私事而已,何况万岁爷现在更在意的是撷芳殿的事。” 胤禛一听这话脸更沉了!撷芳殿,这个名字一提起他都觉得恶心。在那里充满了污秽的事,虽然自己是太子坚定拥护者,可是不代表就能接受胤礽淫乱宫闱的事。连胤禛都听闻过市井传言说太子除了喜欢美丽柔弱的女子还迷恋清秀俊朗的少年,皇帝耳目众多,觊觎东宫的人更多,汗阿玛怎么能不知道呢?只是他不愿意承认最爱的儿子有这么独特的爱好罢了,这些年不晓得暗地里处死了多少人,太监侍卫宫外的……胤禛想起这些他的头就又开始痛了,文觉看着他恼怒又无计可施的模样却仍旧淡然,他走过去看着红叶吟道:“枫醉未到清醒时,情落人间恨无缘。” 胤禛听的清楚,心中只觉更烦恼,不由冷声道:“你就是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的么?” 文觉见他动了火气就笑道:“非也,您忘了今日又到了该用药的时候啦。” 胤禛愣了愣,他真的是忘了。江南查案被反水的庄西涯打了一掌,落下了难愈的病根,即使是心法调节也不能完全好,文觉中秋后配了药让他服用,倒是很见效,就是每十日服用一回还得是文觉亲自来熬制,着实麻烦的紧,他如此辛苦也都是为了自己。念及此处胤禛觉的方才的语气不大好,就放低姿态道:“哦,却是我忘了。还请大师移驾竹苑。”文觉做了个先请的手势,胤禛也不推脱振衣前行,和尚则白衣飘飘的跟随而去。 且说如月回去后召集众人简明说了一下要正式入住雨桐院的事,让下人们利用这两日收拾好东西搬进去,鼓动了半晌她才发现好像高兴的只有自己,其他人都是恹恹的样子。珍珠郁闷的是搬进那个地方定是被贝勒爷嫌弃了主子被冷遇,将来堪忧;流苏是在害怕,她已经听回来养病的方嬷嬷说了那里如何的阴森可怖,如何在闹鬼,她胆子本就小再被一下就彻底觉得那里如鬼蜮一般;方嬷嬷不用说了,早已经大好的她又觉得头也痛了脚也软了,重新躺回床上幽怨去了;秋实更直接,不晓得她从哪里弄来的裱纸又端了个盆,跑到院子里烧了,嘴里还念念有词的;杜嬷嬷怕是不怕,但她在思念孙子,不晓得在家里有没有乖,凌柱老爷是好人,福晋更不用说了,还有鸦九照应着,但就是不晓得什么时候格格才能求得贝勒爷同意,能让他来府上做活,这样祖孙二人就能长期在一起了。 如月看到众人皆苦大仇深的模样真不晓得说什么才好,这时玉烟道:“格格,让大伙停一下吧。不是说今日贝勒爷要留宿么。”这话一出,珍珠顿时振作起来! 又听如月道:“也是啊,贝勒爷今日在宫里也没吃好,不若我和杜嬷嬷去厨房做点合他意的饭菜来。”尖着耳朵听的珍珠松了口气,她觉得大概是自己搞错了,四贝勒还是喜爱格格的,格格也不是任性,这可是太好了! 夜里胤禛过来就看到桌上布置了不少菜,正被纱笼扣着,如月见了他礼数周全极了,端的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胤禛只看了菜式的样子就晓得是如月做的,全素,颜色搭配的清新可爱,吃饭的时候本不该说话的,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妾身之前腌的桂花,放在饽饽里蒸了,很香是不是?那个是去年腌的百合做的。” “嗯。兔子的样子是你捏的吧?” 如月觉得他可能是生气了,不过看这么个冷脸的爷们手里拿着个面兔子,还真是……“呃,才跟流苏学彩面馍的蒸法,一时手痒就试着做了。您要是觉得……” 她话还没说完,胤禛已经开始吃了,吃完后他看着如月道:“真的是把心思全用在吃喝玩乐上了!”如月垂着头等着他训斥,却听胤禛道:“不用你伺候了,也坐下吃吧。” 如月心里惊讶暗道这人怎么转了性啦?可嘴上还是恭敬的谢过赏座,小意的捡着跟前的菜品吃了起来。 终于到了就寝的时间,这本来是如月最烦心的时刻,两个假夫妻躺在一张床上的感觉那是相当不妙的,但没想到刚服侍着胤禛躺下,这位竟就睡着了,如月还以为他是装的,保持了很久规矩的睡姿,后来发现是真的睡熟后,她才半起身的探看了一下,年轻的皇子睡着了也皱着眉,不晓得是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了。 如月想起这位是管理户部的,那可是最最麻烦的事儿了,想想甄玉洁忙成什么样子就知道胤禛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哎,为什么总有人要去揽世上最麻烦的事呢,轻轻松松做个闲散之人不好么?如月看着他的睡颜想起了济兰曾说过的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话来,你们真伟大呀。渐渐的胤禛的神色舒缓了下来,脸上还有了笑意,如月看着也笑了笑,同床异梦呢,我们。这么想着她翻身倒下翘着二郎腿,头枕着手臂望着房梁想着将来的事还有真的钮钴禄氏什么时候会来。 等如月被亮光惊醒,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睡眼朦胧间看到胤禛正在穿衣服,如月吓了一跳起身去看座钟,四更了。 “四爷。怎么没叫妾身?” 如月趿着鞋过来伺候,胤禛道:“哦,看你睡得熟。”如月怔愣的看着他,脸有些发热,不好意思的低头去给他整理朝服,“梦到什么了,都笑出声了。” 如月使劲去想也没想出来梦到什么了,胤禛看着她觉得甚是平和,他想起弘晖说的话,当时没有反驳是因为自己也察觉到了,也许这就是琅如月最不同的地方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 佛龛 琅如月正式入住雨桐院的消息很快在贝勒府内宅传开了,在茅舍静坐的宋暮云知道这个消息后微笑了,哑婆婆看着她有些不解,自从三十六年她开始伺候这位主子就没有见过她这样笑,不晓得什么缘故,这位曾经伺候过孝懿仁皇后的大宫女,也是贝勒爷尊重的格格遣散了所有伺候的人,挑中不会说话的自己独居此地,吃斋茹素每日潜心祈祷,在这茅舍这一住就是六年。 当知道琅家格格进府后主子就开始有了变化,特别是那次在花园见过那个生的亲切讨喜的格格之后,主子曾在佛龛前道:“命定之人来了。”可什么叫命定之人呢,是指中元夜超度了恶灵的人,还是指旁的什么?哑婆婆觉得很不安,那是对未知的不安,就像虽然伺候了数年宋暮云,她始终也看不清这是个怎样的女人,每每面对她都觉得畏惧一样。 这日如同往常,宋暮云在默读佛经,哑婆婆在安静的收拾着已经很干净的房间,不能有一丝凌乱,即使是花盆的顺序都要正确,这种怪异的要求在六年的磨砺后她已经习惯了。这时茅舍外意外传来了喧哗声,看佛经的女人放下了书起身站到窗前,宋暮云并没有打开窗户而只是从缝隙里看过去,她看到如月在里茅舍不远的花丛里站着,她在对谁说着话。 很快一个孩子跑了出来,那是福晋的嫡子,贝勒府的大阿哥弘晖,这男孩儿笑嘻嘻的抱着一只小狗,仰着脸看着琅如月。宋暮云望着他们,脸上渐渐有了笑意,就见那狗挣脱开男孩的手,跳到地上乱跑起来,弘晖大喊着追过去,他在花丛里转了几转,又随着狗来到了茅舍旁终于在门口捉住了那只顽皮的小狗。 宋暮云听到他在问:“呀。怎么到这里了。如月姐姐,这地方额涅总不让旁人来的呢!” “嗯,大概是怕扰了宋格格的清修吧。” “宋格格?我记得她,我还小的时候她来看过我的,是个挺温和的人。” “我到只是见过她两次,大阿哥。咱们走吧。您也玩的够了,再不回去小心贝勒爷责骂你。” “不要,再多呆一会儿吧,你看。小米也很喜欢这里,这里的花开的真好啊。比园子里的都好呢。让我看看有没有人……”说着弘晖就扒着窗户探看屋内,这举动着实吓了如月一跳,“大阿哥!”她刚喊出声接着就听弘晖啊的大叫一声倒退了数步,他白着脸跑到如月身后,受惊道:“有鬼!” 如月还在晃神,就见茅屋的门开了。宋暮云脸色苍白的出来,烈日下的女子看着单薄而病态,“真是难得呢,琅格格既然来了就请屋里坐坐吧。大阿哥,”宋暮云微微笑着道:“也请您进来坐坐。” 这是如月第一次进到茅舍里,宋暮云住的地方相当的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各种布置让她想起那些在终南山麓深处苦行僧,桌椅床铺。佛龛跪垫,四面白墙,唯一的装饰也就是一盆盆的花卉,品种很多。这间类似精舍的茅舍里最扎眼的就是等墙高的佛龛,佛龛里供奉的不是佛像而是一幅画,严格来说是一幅唐卡,如月游荡江湖的两年去过众多寺院观摩壁画,喇嘛寺院也去过不少,对眼前的神像是有印象的。 此神一面两臂三目。容颜姝丽。面带微笑肤色洁白若雪,金刚跏跌坐。右手作无怖畏印,左手执白伞,胸口有众多璎珞装饰,住莲花月轮妙坐上。这正是藏传佛教里信奉的女神大白伞盖佛母,也是密宗的主神之一。在满人的家里供奉这样一个女神并不稀奇,如月细细看那画工,很细腻也很有感情的作品。 哑婆婆端来了茶,她奇怪的望着盯着弘晖看的主子,宋暮云大约是发现了对方的视线,便对她道:“我想单独跟如月格格说会儿话。”哑婆婆点点头便出了门,如月发现弘晖去拿翻开的经书忙对他摇头道:“大阿哥!”弘晖撇撇嘴,抱着狗坐在了椅子上,如此三人就成了鼎足之势,如月忽然意识到贝勒府邸有异能的三人竟是齐聚一堂,她觉得甚是古怪,也不晓得用什么开场白才好。 只听宋暮云施礼道:“中元夜的事多亏了您。本以为会是最坏的结局,未料因为有你在而有了转机,要知道清静之身世间难寻。这么多年我也就是见过两人而已。”如月见她不避讳弘晖非常意外,弘晖却好奇的望向这个府邸的神秘女子,这细细打量之后他的脸色就有些变了,宋暮云对弘晖笑了笑问道:“您看到什么了?” 男孩盯着她道:“你怎么知道的?除了如月姐姐和额涅我谁也没告诉。” “因为我也能看到。大阿哥可觉得这能力很碍事?” 弘晖摇头又点头,“有时觉得很好玩,有时又觉得和旁人不一样很讨厌。你身后什么都没有是为什么?” “那是因为我本不该活着,但是使命未完只能苟延残喘罢了。” 如月惊讶极了,打断道:“先等等,为何宋格格要告诉我们这些事儿,大概这都是秘密,即使你想说贝勒爷也不愿让旁人知道吧。” “因为时不我待,”说着她深深的看了弘晖一眼,弘晖只觉心里最隐秘的事都被这女子看穿了似地,他又觉得这个宋格格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于是他脱口问道:“知道命运无法改变该如何?” 如月疑惑,宋暮云走到大白伞盖佛母像前,低声道:“很多年前我也问过这个问题,有人告诉我顺势自然,活在当下。” “那是他站着不说腰疼的话,要是那人知道自己明日就死了,他能那么镇定自若吗?”弘晖不认可的反驳。 “其他人是没有这个资格这么说,唯有这个人最有资格,而且也按着所说做到了。” “咦,他跟我们一样?” “是的。” “那他现在人呢?” 宋暮云静默半晌才转过身,“已经去世了。” 弘晖愣了,他的心里感同身受到一种深深的哀愁,竟让他万分的想哭泣,在旁观的如月只觉得这场面诡谲异常。他们说的是命运是预见。正是自己心里最畏惧的死结,竟就这么开诚布公的说开了!她正在想就见宋暮云收回了注视弘晖的目光,望向了自己,“你在疑惑。” 如月问道:“那你能解释我所有的疑惑么?” 宋暮云摇头道:“我的能力并不够强大,所以不能堪透。我一直看不透你,只能见到最初却见不到你从哪里来。是谁让你来的。除了你的清静之气我还能感到距离府邸不远处有种非人的味道,是阿鼻地狱里的气息和死人的味道,这种感觉坏极了,就像许多年前发生过的……情形。”宋暮云迷离的眼看向了窗外。静默少顷她喃喃道:“也许你是为此而来吧。红莲。” “红莲?”如月耸肩笑了,“红莲业火,烧尽一切罪恶么?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能力,我只看到你的运星极旺,没有大福泽之人是不可能如此的。否则又怎么解释三番五次你的经历?不论其他,你和少主的关系必定匪浅。而我活着的最大目的就是守护他,你也许是成就他的关键。所以你必须彻底站在他这一边。而不是总思虑着离去。”她口里的少主让如月愣了愣,随后想到大概指的是胤禛,而那个主人怕就是当年坤宁宫之主,现在的躺在陵寝里的孝懿仁皇后,那么方才她提到的那个人莫非也是她?她也“不一般”么? 这可真是满清最大绯闻啊,如月苦笑着想,果然是遇到神婆了,连自己的想法都能感觉到。但是这样又能如何,她已经认定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唯一能把握住的就是自己。其他的一切都无法完全寄托的。 “所以你现在才要和我说开此事?” “我单独找你是因为看到了端倪,在不远的将来你会有劫难,我能做的只是提醒你。” 如月被这话吓了一跳,弘晖跳下椅子急道:“那你还不帮她?” “我能力有限,这几年炼化恶灵已经费去了多半能量,现下亦只是看到了前路有魔障。不过你的佛珠是有大来历的,和四爷的本是一对儿,最早是佟佳主子用来把玩的器物,后来分别给了文远和文觉。” 如月看了看佛珠苦笑道:“那还多谢你提醒。这下我可得天天去想什么是后厄运到来呢。哦。不,”她自嘲一笑道:“你不晓得我所经历的。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事儿能再吓住我啦。” “这世间的事儿谁能料到会怎么样的发展呢。”宋暮云叹息一声,一时三人无语。 未过多时吕有功尖细的声音隐隐传来,茅舍的门再次打开了,如月领着弘晖出来,宋暮云并没有相送,她站在窗前无声的看着那太监急匆匆的赶过来,见到弘晖后忙指着一边说着什么,接着就见非印快步走过来。宋暮云看到了弘晖她一脸怒容的训斥儿子和如月,那二人低着头接受着责备。非印把头转向茅舍,遥遥的就和同样注视着外面的女子对视上了,屋外的人紧锁眉头很快就带着人离去了,屋内的人却一直站着看着空无一人的花园,直到眼角渗出了泪水。 宋暮云觉得自己已经把所有的欲念摒弃,也觉得不会再有什么留恋,但是此刻的心却痛的要粉碎似地,于是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壁滑坐下来。佛龛里的佛母微笑的看着她,以身侍佛的女子将眼光再次投向了佛母,神圣的样貌已经看了那么多年,恬静的笑容似乎在说:命运就是如此,这是你必须承受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丑闻 如月擅带弘晖探看宋暮云的事惹的福晋非常不虞,她责备过二人后,还再次罚如月去抄心经三十遍,对于非印的反应如月觉得可能是她不想儿子跟神婆太接近,毕竟当母亲的多少知道些儿子不同常人。自己被迁怒的也不冤枉,被罚好说权当练字了,不过就是宋暮云说的那些话完全应证了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的正确性,不论真假谁也不想平白被告知你马上会有大难,这让如月想起几年前遭遇巽元子的事情,这位大爷也不晓得是不是还周旋在府邸世家间骗人钱财呢?堵心归堵心,毕竟经历的事儿多了,过了几日她也就慢慢将此事放下了。如此时间又就滑了过去。 过了寒衣节天气骤然变冷,怕冷的如月却只能在没有地龙的雨桐院苦捱着,珍珠早就将自家做的羽绒精棉的夹衣夹裤还有手炉拿了出来,还有一个月按制才能给各院分配木炭,所以她只能空守着炉子期待十一月快些到来。 弘晖被额涅责备后就不再随意去后花园玩耍,但是他依旧是如月这里的常客,因为打着讨教剑法和习字的由头不用再钻狗洞,可以正大光明的进出是男孩感到最开心的了,对此胤禛采取的允许的态度,原因就是弘晖的学业得到了进步,甚至还被康熙表扬了,说他在术数上有天赋,这个天赋却是拜如月所赐。如月虽然是文科生,但是对于基础的数学几何她还是可以的,按理说宫中的老师个个是大儒,教西洋学的老外也是能人,不过他们一是始终有尊卑之分,二是言传上有碍,三是后世的教学远比现在的灵活生动,深度广度都够,弘晖反而是在如月这里进步很大。 当康熙问起是谁教他的这些算法,这孩子很会来事儿的将功绩都安在了自家阿玛身上,康熙大悦。以此为例的让其他阿哥们也要多关心孙儿们。说四阿哥平日公事繁忙竟还在用心授子,你们更该如此。等胤禛下来问起长子为何那么说,弘晖没被阿玛冷峻的脸色吓住,眨着眼道:“如月姐姐说万事都该低调,要是因为成绩提高被表扬了,就推您出来。哦。还有,您觉得儿子不该好好表现么?” “如月姐姐?”胤禛轻嗤一声,弘晖马上更正:“哦,儿子说错了。是如月格格。[.超多好看小说]” “琅如月是在这方面有些本事,你去求教她也没什么,不过礼数要周全,那女子本就是个不谙礼教的爱胡来的,你也跳脱的很,要是再出现上次的事儿可别怪为父家法处置。” 弘晖恭敬的应了,偷窥了一眼阿玛的脸色心里暗乐。阿玛既然允了,那么额涅就不会再说什么了。果然非印再得知了儿子受到帝王的夸奖和胤禛的话后她也终于不再阻止,随儿子去了。只是她内心的担忧是无法说开的,也曾暗示着问了丈夫这样让他们相处是否妥当,胤禛只说先看看吧,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非印又开始有了新的忧愁,好像琅如月进了府后平衡就被打破了,这是她极不想看到的。 终于到了冬至。守着温暖的火炉如月很是快乐,只是一个炉子实在是太少,她恨不得再放上二三个才好,怎奈一切有规矩不容她胡来,于是她也只能望着嫁妆里带来的n多银子叹息道:有钱没处使的感觉真不好!如月怕冷这炉子就从早烧到晚,木炭的使用速度也是很快的,早起的流苏一发现快没木炭了,她就准备去谢嬷嬷那里领用,待手头的事都做完她禀告了如月一声就外出了。 到了外面流苏才发现今日天冷的格外厉害。黄云堆积怕是要下雪呢。她拢了拢披风加快步子去了厨房。贝勒府的厨房里很是热闹,几个婆子都忙得团团转。炉子都生着,灶上皆放着锅烧着饭菜,流苏挑帘子进来,只觉的热气扑面,她给几位婆子见了礼。 掌事的厨娘姓楚,她男人是看京郊一处皇庄的,女儿还嫁给了给了胤禛奶母谢嬷嬷的儿子,地位很是不一般。此人也是很有眼力界的,做事也圆滑,她没得罪过侧福晋的下人,更是没怠慢过福晋的人,自从琅如月进府她也注意观察着,虽说前些日子对总来厨房做饭的杜嬷嬷和流苏使了脸子,但现在却又见风使舵的跟杜嬷嬷的关系处的不错,连带着给总来厨房帮忙的流苏也很行方便,这次见流苏来了,她就先笑着道:“哎呦,流苏姑娘,来这里是要给琅主子做吃的?” 流苏道:“嗯,就是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鱼。(.好看的小说)” 楚嬷嬷道:“哦,这东西虽说是宫里赏下来的,可咱们府上的其他主子都不爱吃,总就剩下了。琅主子要是想吃,流苏姑娘就拿去用吧。” 流苏笑道:“多谢您了,不过我家主子说了可得先问清楚了碧玺姐姐和福禄姐姐才成呢,要是万一两位主子想要吃了,岂不是不好。” 正说着话儿就见福禄和吉祥并肩进来了,福禄显然听到方才的话了,她笑着对流苏道:“真是个懂事的丫头,不过这话是你家主子说的,还是你帮着说的呢?” 流苏的脸一红,急急道:“自然是我家主子说的了。” 福禄哈哈笑道,“说来也是巧,我家主子今日就想吃鱼,你在正好,听说你们一院子的人都极会做饭的,你更是厉害,还曾得过十四阿哥的赞誉呢,那这顿饭就劳烦你做给我家主子咯。”说着她揭开篓子看了看那鱼,“呦,才这么几条,不好意思了,还请琅格格等下回吧。” 一厨房的人都不做声皆看向流苏,流苏抿着嘴也不吭声,福禄道:“怎么啦?你不愿么?”流苏僵僵的小声道:“好。不过我得先去取了炭,等忙完了事儿再做可好?” “我家主子可是等着吃呢,你呀,可别太慢了。”说完,她笑着对楚嬷嬷道:“干妈妈,好久没来看您了。”说着就上前拉住楚婆子的手附耳道:“我家主子让我来问问您上回那件貉子里的棉袄好不好穿?” 楚婆子有些尴尬的看了眼流苏,流苏立刻就对她行了个礼道:“楚嬷嬷,两位姐姐你们先忙。我先走了。” 见流苏走了,楚婆子才看了看周围,见诸人皆有眼色的各行其是。她将福禄拉到一旁。小声道:“自然是好的,就是也只能在家里穿,这么矜贵的东西哪里敢穿的出来?” “我家主子还怕您另攀上高枝儿了不愿再和我们来往了呢。” “怎么会呢。” “也就是说啊,怎么样我们可都曾是一路人,既然上过同一条船那就得共济到头儿,否则事儿出来了谁都不好过。再怎么样主子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楚婆子十分不喜福禄说话的样子但又避讳她的主子,就只讪讪的笑着应付,福禄见今日的威风耍的够了这才带着吉祥离去了。见二人走了,楚婆子皱着眉直发愁。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和李瑶一起去做什么私扣皇庄木材的事儿了,一次就被缠上了,要是被主子知道那可不是一顿板子就能了事的,家奴被私刑致死的可不是稀罕事儿,她觉得是该跟亲家谈一下此事,到底是他家的面子更大,说不得能想出什么解脱的法子。 但说福禄出了门后。见吉祥始终不言语回首就笑道:“这几日你到是寡言的很呐,还为上次的事儿生气么?” 吉祥半低着头雪白的小脸上显出红晕,她摇头道:“我能为谁生气。” “你这样说就是生气了,谁让主子在上呢。” “主子怎么就这么不顾及身子,她可是有孕的人,万一有个短长的……”吉祥说的很小声,福禄却听得清楚,她嗤笑一声道:“主子又不是福晋那样弱不禁风的身子骨,有二阿哥的时候不也是……”她见福晋院子的春花从远及近便住嘴不说了。遥遥对她打了个招呼,“妹妹忙啊。” 春花见了她只是点点头,吉祥见福禄的脸色眼神就沉了下去。此时又听福禄附耳道:“主子才睡下能得些空,你同我去二爷书房收拾一下吧。” 吉祥的脸顿时红了,她低声道:“千喜在呢。” “就遣她来厨房盯着流苏做鱼好了。”吉祥听她这样讲便不言语了。 流苏无端被福禄指使心里很是不虞,她觉得要是珍珠在定能想到什么由头就回绝了,可自己不但没能给格格做成想吃的鱼羹,还得费时间去给旁人做。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叹息出声,正给流苏拿木炭的谢嬷嬷看了一脸忧愁的小丫头一眼。她没有多问而是嘱咐道:“这些是给二阿哥屋里用的。你就顺便给送过去吧。交给千喜就是了。这些是给大阿哥屋里用的,交给时晴就可以了。你。没问题吧。” 流苏回过神来,做出了个不怎么自然的笑容道:“自然没什么事儿。” “我啊,这一到雨雪天腿就痛起来了,总得麻烦你们这些年轻人做这些事儿,哎,若不是彩霞病了,也不会劳烦你的。” “哪里能说麻烦,是应该的。”流苏打算放下烦恼,先做好谢嬷嬷交待的事儿才是正经,她把分开包好的木炭标明记号放在了篮子里,谢嬷嬷见她认真便笑道:“真是如月格格教出来的好丫头。”流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给这位贝勒府的掌事嬷嬷行了礼拎着篮子退了出去。 流苏一出门就按着先前就想好的,第一个就去给大阿哥的屋子送了木炭,因为弘晖跟如月关系很好,这个大丫头时晴对流苏的态度也十分友好,二人寒暄了几句流苏也不敢多耽搁。李瑶和她的下人可不是好相与的,而且她还得快点去给侧福晋做鱼羹呢。可是等她匆匆赶到二阿哥弘昀的屋子,刚到廊下就听到一阵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这笑声怎么听怎么不舒服,让流苏听来可以用两个新学的词儿形容,妖冶。而且这声音还不是千喜的,却是福禄的,流苏留了个心眼没有大声喊叫,她放轻了脚步来到窗下窃听起来,只听福禄依然在笑,另一人却在喘着气娇嗔道:“你怎么这么坏。” “不是越坏你越喜欢,等了这么久才得了空,咱们可得好好……” 流苏虽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脸却热了,那个人的声音她听的清楚,是吉祥。这两个侧福晋屋里的丫头在二阿哥的书房做什么呢?而且说话的方式那么奇怪,她还在迷糊着就听吉祥喘着气道:“禄儿,你到底更喜欢谁呢。” “就喜欢你呀。” “我才不信,你和主子从小一起长大,从她如何待你我就知道,你们……”她的话没说完就又带着哭音的娇喘起来,福禄道:“好乖乖,吃醋了,她可是主子,我能如何?” 流苏听到这里只觉的脑中一片空白,她再单纯也听出门道了!流苏也算经过的事儿多,她强忍着不适和恐惧,使劲握紧了竹篮把儿,蹑手蹑脚的出去了。一出去她就觉得手脚发软,撑着回到了自家院子,一进门玉烟正好出来,见到流苏的样子她上前扶着,惊讶的问道:“你怎么啦?!” 流苏哆嗦着嘴唇颤着声道:“啊,不舒服。”说完她竟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四章 寂寞 流苏晕倒,如月自然是万分着急,她立刻遣珍珠去回禀福晋,好去请大夫。终于等到大夫来,诊断完毕开了些药,说是情绪激动导致晕厥并无大碍,等人醒来吃些安神的药就好了。如月看了珍珠一眼,二人心里都是一惊,却默契的没有细问。不过是个丫鬟病了,非印并没有亲来,被派来的水晶一见无碍也并不愿多事,礼节性的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走了,如月看玉烟去送客,她才犹疑的望着躺在床上脸色不好犹自昏睡的流苏。 “珍珠,你去谢嬷嬷和二阿哥那探看一下,她今日到底见过谁了?我可不信去领一次木炭就能把人惊成这样的。”大丫鬟本就有意去查明白,听主子交待下来,她就拿过那件标了个“二”字样的木炭出了门,等过了半个多时辰才空着手回来了。珍珠的脸色就不大好看,把探听到的事大致给如月说了,如月冷笑道:“好会作威作福的奴才!不过是个侧福晋的下人就能嚣张成这样,怀孕生子本就是分内的事儿,现在倒成了本事了。” “谁让贝勒爷子嗣单薄呢,可不就是母凭子贵。那么格格打算如何?” “你觉得流苏会因被人指使做一顿饭就吓成这样么?她虽然胆子小,又逆来顺受,但跟着我也算是经过大风浪的,能这样定不是听到就是见到什么不得了的事了。看样子她是替人去送了木炭,莫不是在路上遇到什么事儿了?” 珍珠道:“奴婢怕人猜疑所以不能明着打听,在二阿哥那里也就是遇到千喜了,说本来奉福禄的命在厨房等流苏做鱼羹的,等了许久也没见人这就回了。” “她不在的时候二阿哥那里有谁?” 珍珠道:“这奴婢没追问,就是解释了一下流苏受了风寒病了,正歇在床上,不能做饭。” 如月嗯了声,见玉烟进来探看她就没多说,如此就等到了第二日。流苏身子基本好了。就是神色恍惚。如月怕隔墙有耳只让她好好休息,只等吃过早饭,见不论非印还是李瑶都没有什么异常她才略放了心,倒是要走的时候福禄上前貌似关怀的问了流苏的病情。如月叹了口气道:“人是没事儿,睡了一晚吃了药好的差不多了。你说谁能想到这么大人了,竟被只突然跳出了的猫给吓住了。我家这丫鬟平素最是胆小,昨儿变了天忒冷了她又整理院子又累住了,这才突然病了的。” 福禄作忧愁状道:“那可得多休息。还望流苏妹子能快些好起来。”李瑶在旁听着,就一直盯着福禄。那么冷的天,如月看到她的鬓角隐隐有汗,待回去见了流苏,她找了个要透气的理由就带着流苏去园子里散步。后半夜下了几星小雪,也没积住,等到了这时却又晴了,流苏心事重重的跟着主子。只等到了小桥上如月才站住了,这里视野开阔若谈话绝不可能被人偷听,到此时她才直切主题道:“你跟福禄怎么了?” 听到福禄的名字流苏的脸色就变了,她的眼神开始游移,手直捋着腰带不吭声。 “她欺负你了?” 流苏红着眼圈摇头,如月温和道:“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将来你和她还是会少不了碰面,难道就一直被她压着,胡乱使唤么?你愿意我还不同意呢!大不了我就去找侧福晋好好论论此事。她要是张狂那么就去找福晋,我的人怎么好随意让人欺负!” “不是的!您千万不要去找他们。奴婢……”说着流苏哭了,她流着泪道:“是奴婢不小心听到了件事儿,要是论起来怕是要出大事的,奴婢实在是又怕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说吧,你没主意的事儿,我来给你做主。” 流苏左右看了看,凑到近处用极低的声音给如月讲了自己昨日听到的。如月听完脸色也变了,忽青忽红的。她可万万没有想到流苏真的不小心会得知了这么大的一件丑闻。若只是福禄和吉祥也就罢了,但听言外之意竟还牵连到了李瑶! 如月半晌无语。想着这件事怎么就能被流苏碰到,那两个人也忒胆大了,就不怕被人发现?还是说侧福晋那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不,不可能,这么隐晦的事怎么可能被许多人知道。贝勒府的人个个是守规矩的,不通传谁敢进弘昀的屋子?当时千喜等人被各种理由遣走了,弘昀去宫里读书李瑶不可能在此时来,非印身子不大好也在休养无事怎么会去侧福晋的儿子?福禄是不是就以为这样定不会被人打扰了呢?偏偏流苏好不好的就出现了听到了,但是,这几个女人是不是疯了,怎么就能如此?! 从现代穿过来的如月也有些接受不了,她忽然就想起听杜嬷嬷跟珍珠说意外听厨房的八卦婆子们议论过李瑶,笑说她是个不知餍足的女人,也有说她不如此如何能得孩子,杜嬷嬷说这些话时的表情很古怪,如月也就是听了一耳朵并未往心里去,现在可是明白古怪的原因了。接着她又就想起了胤禛,该不会是这位不能……那个啥吧。如月窘了,她收了各种不堪的想法,对一直忐忑的看着自己的流苏认真嘱咐道:“这件事对谁也别再说了,你也忘了它吧。尽量镇定从容些,不出门也不是个事儿,免得让人生疑。等再见了侧福晋院子的人就避开,避不开就不搭腔就是了。” 流苏惴惴不安的应了,她忍了忍没忍住,还是红着脸问道:“格格,他们为什么那样子,将来可怎么嫁人?” 如月咳嗽一声,装作理解的样子用成熟的口吻道:“啊,大约是因为寂寞吧。” 这件事就这样被内部消化了,貌似一切平静无波。可当如月再看到李瑶那院子的人时总会有别扭的感觉,幸好因为天冷大家都不爱出来走动了,胤禛又是免了李瑶的晨省昏定他们倒是不常见面。流苏则是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等再次见到福禄不再胆怯的时候已经到了新年。 胤禛在这段日子大概因为公事繁忙并没有按着初一十五的规矩来如月这里就寝,这么长的一段日子他只来了一次,那时如月已经睡着了,朦胧中听珍珠传话说贝勒爷来了,害的她还忍着冷从被窝里爬出来伺候这位大爷安睡。太困的缘故她当时也没在意自己穿的是自家做的睡衣裤,更是忘了规矩。草草打发了那人后竟还是按着习惯蜷着身子睡了。四更天她被亮光和声响恍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又一次是最后一个起床的,忙请了罪正欲下床伺候,就听胤禛冷冷道:“既然困就睡着吧。” 说完穿戴整齐的皇子就披着斗篷出去了,见主子坐在床上发呆,送完主子回来的珍珠很是埋怨道:“唉,格格呀。怎么好不好的就昨儿熬夜了呢,奴婢进来的时候可是吓了一跳,贝勒爷正在掰您的手臂呢。”如月知道自己的睡相不雅,往日他来夜宿时总是端着文雅。昨儿因为太累竟忘了。她看了看随意放在案头的画卷,叹了口气,让皇家四大爷知道自己的本相也好,不用装的那么累了。 结果不知是真被讨厌了还是胤禛确实很忙他没有再来,即使是过生日也不过是叫了自家人一起吃了个饭,他还就只清汤寡水的吃了碗长寿面,二十六的皇子如此过分的严于律己旁观的如月就这知道这位绝不会宽以待人。三百多年前的夏历十月三十到底是算天蝎还是射手呢,真真古怪的性子。 新年到来如月很是兴奋,本以为能回府省亲却被告知按着规矩一年里只能回去两次,过年的时候却是不可以的。这让她很是失望,因为谁都知道皇家之人的新年是要在宫里过的,而跟没入玉牒的格格们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果然到了三十那日胤禛非印李瑶都按制穿上了吉服,华丽服饰让人眼晕,如月在旁瞅着只觉这样才符合他们的身份。平日穿的实在太过简单。弘晖弘昀伊尔木三个孩子也是按制穿着,府里诸人都去相送,胤禛严肃的交待了这几日留在家中的人要守规矩,说着他还盯了如月一眼,如月没抬头也感到了冷意。 临行时弘晖捡着空偷偷跑过来拉住如月附耳道:“我会给你带好吃的,宫里有很好吃的糕,哦,别忘了替我照看小米呀。” 如月偷偷道:“糕不稀罕,倒是宫里的酒不错。能带回来么?” 弘晖点头道:“我尽量啦。”他们在这里交头接耳。就听胤禛冷声道:“弘晖!”这一声让没设防的大阿哥打了个激灵,他赶紧敛了笑容快速跑过去。弘昀见了就对他做了个鬼脸,又冲如月伸了伸舌头,伊尔木则和她阿玛一个表情看着这一切。 等人都走了如月松了口气,乌林上前轻声道:“你和大阿哥走的太近了,福晋会不高兴的。” “知道呀。”如月苦笑了一下道:“不过我们是不一样的,所谓同类相投便是如此啦。” “什么同类?”乌林一头雾水。 如月挽起她的胳膊道:“好了,不说这个啦。现下府里无福晋,咱们称大王,走,今儿妹妹给咱做一顿丰盛的夜宴。” 乌林敲了一下如月的额头道:“我才不跟你做猴子呢。不过呢,你做的饭菜我定是要尝的。” 新年的贝勒府里没有主子在,虽然也四处披红但总因少了欢笑和人气儿一切都显得很冷清,特别是跟隔壁的八贝勒府相比。因为跟那边只隔了一墙,在雨桐院能很清楚的听到鞭炮和女子们的笑声。如月和乌林此刻正坐在桌子前侧耳倾听,乌林摇头道:“总听说八贝勒待下宽和,现下看竟有些失了规矩,虽然主子不在下人也不该如此胡闹,听着怎么还请了人来唱戏啦?” 如月笑了笑:“这两位主子要是匀一匀到正好。”乌林看了眼伺候着的玉烟,如月知道她担心会被点眼药就不再说这话题,而是举杯道:“来,吃酒。”乌林和她碰了杯,浅尝了一口,如月回头对玉烟等人道:“今儿过大年,你们就不要拘着规矩了,都坐下吧。” 方嬷嬷接话道:“哪里敢乱了规矩呢。要是让贝勒爷知道了奴才们可都得挨罚。”如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秋实玉烟和查嬷嬷,前者沉默后者从容,老人更是淡定。如月随意道:“那就随你们吧。不过我这里是不用人伺候的,珍珠,你招呼大家在外间一道吃饭吧。” 珍珠哪里会不明白主子的意思,就招呼着人往外走,方嬷嬷还想说什么玉烟对如月福了礼道:“多谢格格赏。”这回方嬷嬷及时闭住了嘴,也谢了恩出去了。 乌林见人都走了,这才道:“还是你厉害,玉烟那样的丫鬟竟也随着你的意思。” 如月自饮了一盏道:“大概是她的主子发了话随我乱来吧。这算是在还救命之恩?”听如月说的调笑,乌林竟不晓得说什么才好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夜雪 没有月亮的夜里,雨桐院亮如白昼,围着院子一圈点着数十个火把,当中摆着桌椅,前方是个火盆,正燃着火焰,一个临时搭起的架子上挂着水红色的纱帐。玉烟、珍珠、浮石和风铃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站在帐内,里面坐着的正是乌林和如月。 吃罢年夜饭,如月让人按着计划好的布置开来,这些可是费了她不少的心,偷着藏着做准备,果然布置过后只看得秋实等人目瞪口呆,方嬷嬷要去阻止已经来不及,而且作为下人面对一个喝了酒的主子是根本说不通话的。于是一干人等满怀忐忑的看着好好的内宅院落成了歌舞场! 现下这两位格格正抱着暖炉吃着烫好的酒欣赏着隔壁家的烟火,他们望着红红绿绿的烟火绽开又湮灭许久没说话,酒却已经吃了快两坛。等隔壁热闹声变大,炮声也密集起来,如月掏出怀表看了眼,嘿嘿笑了两声道:“新年到了。我又老了一岁呀。” 见她又喝了一杯烧酒,乌林嗤笑一声道:“在我跟前说老,该打!” 如月叹了口气道:“你不懂的,我的心已经奔三了……”她说着就又笑起来。 乌林咯咯笑着道:“你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不过怪好玩的。嗯,你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么?我心说这就是那个救了阿哥们的江南小丫头呀,圆圆粉粉的真可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怕是讹传吧。” 如月哈哈笑着道:“我当时见你就想这位格格怎么打扮的那么素净,却又鹤立鸡群的,不晓得是什么大来头呢,还能被郡主相中成了宴请对象,可得好好巴结上。” 乌林又道:“什刹海游船的时候,你和福晋故意离开,我就想这家人都好奇怪,不过那日真的很开心,之后的每一日都很开心。我一直在想和你们能成一家人就好了。你可知道就是到了现在我也很是羡慕你呢。如月。” 如月饮了不知是第几杯酒,她打着酒嗝道:“少来了,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就胡说吧,你我现下半斤八两,谁比谁好到哪里去呢?” 乌林长长叹了口气,习惯性的去摸荷包却发现那里早就换做一块玉佩了。她收回手抚着发烫的脸看着火炉上方清晰可见的雪片呆呆出神,如月望着好友被火光映着的脸上泛起的愁容,她想起了哥哥还有扎琴,心里顿时泛起了酸楚。[.超多好看小说]到后来眼泪竟快流出来了,她马上又连喝了三杯硬是将泪水压了回去。 “你喝的太多啦!”乌林皱着眉道。 “酒喝了不少,却也没多。”如月起身向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就趔趄了一下,乌林想去扶可脚已经软的站不起来,还是珍珠手快扶住了如月,“格格。您喝多了,守过夜了该回去安寝了,到贝勒爷万一回来见到了可又要生气了。” “他生的什么气呢?他又怎么能看的到,不是在宫里么。”如月拨开珍珠的手,“而且我是我,他是他,我在我的雨桐院,他去他的金銮殿,两不相干呢。” 乌林插话道:“谁说的。你这雨桐院不也是四爷的,连你的人不也是他的,他能不管么,嘿嘿,我才不信你不怕。”浮石听得这话脸都吓白了,她求助的看着珍珠。 珍珠忙道:“耿格格也喝多了,这就散吧。” 如月瞪着她道:“慢着,谁敢走,走了就别再来此地!我呀。最恨散这个字啦!”她又指着软在椅子上的好友道:“听着。从现在起着雨桐院就是我的,我拿钱买下来。谁能怎么着?我也不是他的,他到该是我的。” 乌林不接话就是吃吃的笑,如月望着天任雪落在脸上,舒畅道:“好雪,应景,我喜欢。”珍珠又去劝,如月却恼了,她见四下都是雪也寻不到什么趁手的,就来到梧桐树下把斗篷脱了又嫌花盆底碍事竟也蹬掉了,就这么摇摇晃晃的施展轻身功夫掠到树桠上,这一上去她就见到八贝勒府里正灯火通明一片热闹景象,甚至可以看到下人们来来去去的身影。“唉,人比人气死人啊。”嘟哝过后她就撅下一根树枝又飞身下来。 正在树下喊如月下来的珍珠气急败坏,她也不顾规矩了,大声道:“格格,不要胡闹了!”她话音刚落就见如月置若罔闻的开始挥动树枝,开始还看不出门道,往后就能看出是落英剑法了。乌林也终于站了起来,她走到帐外看着好友一个劲儿的拍手,风铃拉也拉不住,浮石只剩下跺脚叹气了。 如月这次舞剑是全情投入,半醉半醒的感觉真的很好,而在风雪中如此恣意妄为真是极惬意的事!她一向是怕冷的,但喝了酒就不同了,酒精由内而外的暖着身体上的每一处,挑起的雪在空中散开又落下,让这个跌跌撞撞又姿态潇洒的少女便的像雪之精灵。本来丫鬟们大呼小叫的声音还在让如月不得安心,但后来她就听不到了,好像天地间就剩下自己一人,不用被规矩所束缚,可以天马行空,这个空间似乎和现世连在了一起,她此刻就像在登台表演,下面坐着穿着礼服的父母和弟弟,他们在鼓掌在说你真棒!我为你骄傲。 如月很完美的使出最后一式,腾空跃起,翻身挥剑,落下后剑尖正指着一人,他也是观众么,穿的十分正式,不过脸色却阴沉着。定睛去看不是胤禛是谁,而他旁边站着的竟也是吉服在身的非印!如月顿觉从天上落回到人间,美丽的幻象想肥皂泡似的破灭了,她怔怔的望着仿佛在辨析对方是谁,直到胤禛握住树枝的另一端用力一拉,如月松了手,人晃了晃觉得头开始发晕,眼前的人在说什么听不清呢。 一旁的珍珠忙不迭的给主子把折上去的氅衣放下来,又去给她穿鞋披斗篷,如月见到乌林被拉着跪下了,周围的人除了自己都跪下了,她觉得很奇怪,也不去看胤禛竟就这么转身走了。如月很困,觉得这梦长到令人讨厌了,而且还有不想见到的人。可是实在是挺不到回到卧室温暖的床上了。看到炉火就往那里去了。 如月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睁开眼就想吐,结果她真的吐了,等一切都收拾好已经是日上三竿而她也终于恢复了理智。这是如月第一次见到珍珠黑着脸,也是第一次见到玉烟没有笑,两个冷冰冰的女子给主子拿来了新的衣服,如月对昨日不是完全没有印象。但她真的不晓得是在梦里见到的胤禛是真是假,不过现在见到了这两位的脸色她就能肯定了。于是自觉不说话,速度换好了衣服,好好洗了把脸。珍珠给她梳头发的时候,如月小意道:“这件事我会承担责任。” 珍珠梳头的手顿了顿,她几乎是咬着牙道:“贝勒爷说的没错,都是奴婢的错,太纵容您了。” 如月叹了口气道:“你们受苦了。” 珍珠涩声道:“奴婢们被骂没什么就是您定又得挨罚了!” 如月懊恼道:“明白。” 初雪乍晴,初一的中午也是冷的很,如月没有看到四皇子。他带着妻儿再次进宫去了,不过责罚还是没有避开,胤禛留了话给谢嬷嬷,说是督着琅如月在院子里跪上三个时辰反省失仪之罪,院中所有下人均是罚俸三个月,耿乌林则是被罚禁足。 现下如月就在雨桐院的雪地上跪着,整个院子被打扫的很干净,昨日痕迹一点都看不出来。如月已经在冻的冰冷的地上跪了一个时辰了,她的嘴都发紫了。抱歉的看了一下笼着手冻得发抖的张起麟又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院子,她恨得牙痒痒可又不能反抗。寒气顺着膝盖蔓延到四肢,如月的身子都逐渐僵了,即使用心法也只是能缓解一下,三个时辰,可得跪倒天黑了呢! 屋里的珍珠和流苏从窗户看着外面被罚的主子,他们想出去可不能。玉烟看了眼还在抱怨的方嬷嬷,她想起昨夜雪里舞剑的女子,还有用怒气掩盖惊艳和迷惑的主子。有时真的觉得太了解一个人实在不是好事。不过遇到这么胡闹腾的格格,主子大约也是第一回吧。否则做的更好些就该让下人扶着醉倒在帐中的女子回房,而不是自己抱着她回去,能看出这层的除了自己只怕就是福晋了。不过今日的责罚倒是又设了个迷障,谁也猜不透这位喜怒不定的主子到底在想什么。三个时辰,这样的天气……怕是铁打的也会病呢,主子难道就没想到? 玉烟推测的没错,当夜如月就发起了烧,还总说膝盖痛的很,直把珍珠等人吓的不轻,府邸也没个能做主的人,他们不得已去请谢嬷嬷来,结果太医是请不动的,只能请了大夫来瞧病。好在如月身子好到了第二日下午烧就退了下去,就这样躺到了初四。这段时间非印回了娘家省亲,李瑶因为有孕在身,是娘家来人探望的。胤禛偶尔在家但也没来看如月,倒是初三的时候弘晖差时晴来看过,还如约提着一堆好吃的东西过来。 到了初四,如月自觉好的差不多了,珍珠死活不让她下床,弘晖来的时候就见如月愁眉苦脸的坐在床上捧了本书在看。一见他来,如月忙披上衣服问:“大阿哥怎么来啦?福晋可知道?你……”她本想说这是寝室你怎么能进来,结果跟着就看到非印了。 非印来看自己估计也是走的形式,如月这么想着,因为被罚生病实在没什么好同情的。果然福晋的嘘寒问暖很官方,如月的回应自然是羞愧加承认错误。弘晖趁着空隙对如月道:“如月姐姐,我和小米都很想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眼看又要下雪了,咱们一起堆雪人呀。”如月偷瞄了眼非印,后者很从容道:“晖儿,过了年你就八岁了,得抓紧时间好好读书,不可再想着玩的事儿了。如月格格就是因为玩的过份被你阿玛罚了,你觉得自己会比较特殊吗?” 见儿子敷衍的应了,态度十分不端正,非印皱眉道:“琅格格你看过了,她既无事你是不是该去安分的读书,等你阿玛回来可是要考教你的功课的。”弘晖这才应了是,泱泱的正要走,他又回转过来对如月道:“上回你给小米做的衣服可真好,它真的不怕冷了也不哆嗦了,可是能再做一件么,那件被图涅给夺去了,说要给他家的大米穿,可他家的狗明明比较大,他的福晋也不喜欢,干嘛抢我的。” 如月见非印的脸色沉下来了,立刻答应道:“行啊。改天做好了我让珍珠给您送去。您快去读书吧。”这下弘晖高兴了,喜滋滋的出了门。 非印看了会儿如月,和缓了脸色道:“给晖儿教数算的事多谢你了。” 如月愣了愣恭敬道,“不敢言谢。” 非印沉吟片刻看了眼在外等自己的儿子,她压低声音道:“我一直很感念如月格格的恩情,在旁人看来大约我恩将仇报,总在罚你,也许你会恨我,但我真的只是按照规矩在做事。不过,格格好像也一直没有把自己当做府里的人,总是置身事外的模样,我不晓得为什么如此,可你的行为已经影响到旁的人了,比如乌林还有弘晖,我真心不希望再有下次了。这样对你对我都好。”(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六章 分明 如月仔细想过非印的话,觉得她说的没有说错,进了府邸后她就是把自己当做旁观者存在于这个家的,可是胤禛不也是没把琅如月当成小妾对待么?琅格格和四贝勒只是契约关系,他们之间都是各有所图,这些话不能同谁解释,胤禛的枕边人发现异常也不无可能,那么自己和弘晖太亲近是不是触到她的底线了?如月觉得一去揣摩人心就脑袋痛,她决定先不去管那么多。 给小米做衣服是如月现在首要的事,那只小狗着实可爱,她很喜欢的,既然在过年她就用了大红棉布夹细棉做了件犬衣,还带镶着一圈白绒的风帽,红白相间想来一定很好看。这次是第二回做,比第一次可快了许多,所以等弘晖偷偷摸摸抱着小米再次来的时候如月已经把衣服做的差不多了。弘晖一见那衣服就哈哈笑了,说:“小米是公的,怎么做了一件姑娘才穿的斗篷装?” 如月一本正经道:“这不是斗篷装,是圣诞装。” 弘晖吓了一跳:“生蛋装?那是什么呀!” 如月不理他直接给狗试穿,动物一向都是不喜欢这些额外物的,这次又是强压着给穿上了,直气的汪汪叫,又因为有些大没一会儿后腿就出来了,它难受的呜呜叫着咬着衣服试图脱掉。如月和弘晖看着直笑个不停,一旁的时晴和玉烟也都忍不住笑了,如月把衣服脱了让流苏拿过针线剪刀,往小的改,弘晖抱着小米安抚着它的情绪,男孩儿看着如月娴熟的拆缝,不由感慨道:“如月姐姐,你真厉害,什么都会。” 如月也没抬头顺着话道:“谁说的,我不通乐理,是臭棋篓子,做事情也总忘了规矩。不像个大家闺秀还老惹你阿玛和额涅生气。唉。你呀,可是正经的皇孙,将来要做大事的,万万不可跟我学。” “你还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人呐。看来还有的教。”听到这声音如月的手就一抖,针一下子就把手指扎了,抬头去看来的果然是胤禛。后面还跟着苏培盛。外面的雪没有化,雪光映着夕阳屋里很是明亮,皇子已经换上了便装,他本就瘦。穿着围着褐色貉子毛袍子一点也不臃肿,蓝色很衬他的肤色,于是看着精神很好。一屋子的人都忙给主子见礼,胤禛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对联,又看了看跪在面前的女子和儿子,他轻声道:“都起吧。”说着就上前坐到椅子上,拿过犬衣仔细翻看着。“这是你做的?狗能愿意穿么?” 如月本垂首,听到这话便诧异的抬头道:“贝勒爷知道啊,嗯,小米是不愿意穿的,不过这天太冷,这种狗极是怕冷的,若不给它穿上保暖之物就会生病,那就麻烦了。穿穿也就会习惯。” “你还知道的真清楚,家里曾养过?” “呃……听家里的洋人说过。”她可不敢说养过。要是有心一查就知道自己说慌了,而且贵宾犬在这个时期可不是一般人能养的。 胤禛也没再追问,他把衣服递过去道:“你快做好,让它穿上我瞧瞧。” 如月应了,连忙用最快的速度改好了犬衣,胤禛接过小米,那狗似乎很喜欢,直去舔他的脸,如月看着想笑硬是忍住了。她利索的给狗穿好了衣服。弘晖一见合身狗不能再脱下就欢喜道:“真好看呢!”又试着将帽子给戴上。男孩儿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它道:“太滑稽了!这生蛋衣真好玩!” 如月见胤禛看着狗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心里就松了下来,暗道:这位还真是喜欢狗呢。不过居然没责备自己胡来,倒是奇怪的很。但听胤禛道:“给狗做衣裳也不是稀奇的事,不过旁人都做的很威风,你怎么就做成这样古怪的样式呢。这还是盘的纽扣?” “嗯,这样好穿呀。”如月凑近了也去逗小米,狗可能是发现在努力也脱不下来就作罢了,而且暖和也就不折腾了,乖乖的卧在胤禛的怀里,用鼻子去嗅如月伸过来的手。因为离得近,胤禛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再看她的脸,正是满面笑容。皇子想起那两次这女子舍命相救的模样,心里竟变得柔软起来,又念及今日皇帝再次当众夸赞了长子,说弘晖精于数算,做起题来快而准,有些解法独辟蹊径,可见很是聪明。儿子被赞,做阿玛的自然脸上有光,胤禛心里也甚是得意。知道其中隐情的胤祥就笑着道:“四哥,等我家额布林大些了也让琅格格教她呀。(.好看的小说)” “大格格的女红怎么不教了?”听胤禛突然问话,如月愣了愣,忽然发现二人离的有些近了,就向后退了一步,她还在想怎么回话,就听胤禛道:“继续吧。你连带着把弘昀的数算也教一下。再盯着些他们的书法。” 如月哪里敢不应,弘晖在一旁却撅起了嘴,胤禛看见了就盯着长子道:“兄友弟恭,你可要记住了。” 弘晖见父亲冷了脸,马上讨好的道:“儿子记住了,一定会以身作则再好好管教弟弟的。” 胤禛嗯了声便放下狗,起身道:“你跟我一道回去。”如月躬着身送这父子二人离去,等人走了她自语道:“今日看着心情好了,嗯,要是每天都这样该多好。”玉烟和珍珠都听到她的话可两个都装着没听到。 第二日如月意外的收到了一件来自胤禛的赏赐,是苏培盛送过来的。看到东西如月真的是意外了,盒子里面是一块鸽卵大小的石头,如月拿出来细看之,原来是个鼻钮的印章。这章入手极润,颜色则是半透明的黄色,她是常年习字的自然对这些东西不陌生,不过如月还是很不肯定的问道:“苏公公,这是田黄石的章子?” 苏培盛微笑道:“格格好眼力,正是田黄印章,四爷说因常见格格习字绘画,所用印章质地不好,就从收藏里拿了一个送您了。这也是对您为大阿哥辅导数算有功的赏赐。” 如月呆住。她万万没想到会得到什么赏赐,这可才罚过不久,忽罚忽赏是个什么意思?不过……她拿起那章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刻着汉篆的“如月”两个字。她虽通书法可对刻章就知之甚少了。观之只觉得刀法清丽,瘦而不弱,似疏非疏,字形还巧妙的组成了个半月的样子,如月很是忐忑的问道:“贝勒爷没说其他的么?” 苏培盛想了想道:“嗯,没了。哦。奴才还得回去,就不多留了。格格可要把章子收好呀,这原石是万岁爷赏的,主子昨晚自己刻的呢。” 如月一听更是忐忑。忙收好了印章,将苏培盛送出了门。 此时珍珠才上前欢喜的小声道:“恭喜格格啦。” 如月茫然的啊了声,她看了又看手里的章子,来到书房,随便找了一幅字,用章子沾泥在下首处印了下去,两个红红的小字十分养眼。如月又盖了几个,越看越喜欢,她忽然觉得印章是件十分有趣的事,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先收好的吧,可是为什么要赏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又把玩了一会儿章子才将它放回到盒子里。 十五过后如月被恩准回了趟琅府,甄玉洁见了女儿自然是再三询问各种情况,如月避开责罚的事没讲。只说府里的人对她不错,没有什么刻意刁难的。甄玉洁怎么会信,质问她怎么就能去了雨桐院,如月便大概讲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过她侧重的倒是因祸得福,得了个大院子,而且前些日子因为表现好胤禛还赏了她一枚印章。 甄玉洁一听这话反倒更加忧虑了,“守着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是个男人都会想要的。你就别想着什么契约守则了。从东西开始这就是要讨好你了。然后就会假戏真做,到时看你如何是好。还想着走?我看难的很呢。”如月说得口干舌燥正在吃茶。听她说了这番话差点没被呛到。她笑着摇头道:“他对谁都很冷淡的,孝懿仁皇后的事大,他不会舍本求末,再说我不过是个女人啊。” “女人怎么了,你这样的放到谁家都是个宝贝,他既见到了你的异能,还会放你走么,嘿,清静之体,我看你怎么走的了。” “现在住在那里也没什么不好,可比去慈宁宫或是带发修行在宫里步步惊心要强的多。机会总是会有的,大不了再假死一回,我的心法练的不错了……” “少来,别又来这招,我可不会再冒这个险了,还是等时机吧。我怎么都不信就是因为教了他的儿子才送你印章的!” “我想不出什么旁的理由,不过他真的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再说,我这样的性格他不喜欢,你就放心好了。” 甄玉洁忧郁道:“但愿如此,不过你也快十七了……”她的话没说下去,如月心里明白不过,面上却是嘻嘻哈哈的岔开了话题问起了凌柱家事。 济兰知道妹妹归宁就跟胤祥告了假,带着扎琴来母亲家里探望.如月见到这二人琴瑟和谐的模样心里就是百般的纠结,扎琴犹豫着问了姐姐的情形,她大概知道前不久乌林被罚挨打的事,但不知道为何,如月又怎么会说,只说她顶撞了侧福晋,被责罚的也不严重。扎琴信了,济兰看过来的眼神却似是洞悉原委般,如月哪敢与其对视,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吃团圆饭时,因如月提了不少刻章的问题请教,凌柱便拿出许多印章原石送她,他本就是大方的人又想着要讨好甄氏,所赠不是封门青就是百果冻,不是芙蓉就是鸡血。 如月哪里敢收!只说自己不是收集只是想学刻章,凌柱就又给她拿了些花乳石和犀角便宜且质地柔软的物件让她练习,还送了一套刀具。如月自然大喜过望,甄玉洁见丈夫做的不错很是高兴,趁儿女们不注意就媚态横生的看了凌柱几眼,典仪大人顿时移不开眼了,眼观六路的济兰装作没看到,如月只顾看石头也没发现。 临走的时候济兰悄声问妹妹:“怎么突然对刻章感兴趣了?” 如月随口就道:“近日得了个好章子,看着喜欢,加之平日空闲就想学学了。” “哦,田黄印章是很名贵。” 如月闻言顿时尴尬起来,她讷讷道:“哥,你知道啦?消息还真快,没想到十三爷虽是个皇子也那么八卦。” 济兰黑线的瞪了她一眼:“十三爷不也是关心你这个救命恩人么。你受罚的事母亲不知,我可是清楚的很。跟着四爷,不论你们是什么关系定要顺着规矩来,否则,不用我说你是知道结果的。” 如月叹道:“嗯,真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守规矩。”济兰又看看不远处扶着母亲的扎琴叹息一声道:“你和乌林要多互助。” 如月点头,又郑重对哥哥说:“你和扎琴也要多努力。” 济兰弹了下如月的额头,嗔道:“淘气。”如月抚着额头微微笑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七章 弘时 新年过完很快就到了如月的生日,本想低调的自己庆祝一下就是了,她只邀请了乌林也准备好了要做蛋糕的材料,可因为这日李瑶突然临产而被打乱了计划。如月从方嬷嬷处得了消息就即刻赶了过去。 李瑶的居所她并不常来,虽是侧福晋住的却跟福晋所住的正房大小差不了多少,院子里也种着常规的花草树木。二月的时候正是春梅盛开的时节,一株红梅树开的正好,树下站着的正是非印,乌林也在,一院子的人都在屏息静气的等待。乌林见如月来了就走了过去,如月见福晋一脸焦急,手掌紧握,对于自己的请安也心不在焉的,在外候着的福禄吉祥等人也是焦虑异常。 乌林小声给如月道:“从晚上一直到现在,有好几个时辰了。还没生。说是孩子大不好出来。”如月虽不喜李瑶甚至对她有敌意但还是希望一切顺利,毕竟在古代生孩子真的是个要命的事儿,难产而死的可不在少数,医疗技术有限就连最尊贵的太子母妃也是因此而死的,不过因为知道这位将来的齐妃是会活到很久以后,所以她并没有很担忧,倒是不晓得这个孩子会怎么样。 “贝勒爷呢?”如月向四周看了看,乌林摇头轻声道:“听说户部很忙,昨儿就没回来,已经让人去通传了。怕是在路上。” 正说着就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就见胤禛黑着眼圈苍白着脸疾步走了进来,这些日子他明显的很疲累,不晓得到底有什么事能让他如此。就见这位辛劳的皇子直接上前去问非印:“如何了?” “您放心。已请了京城里最好的稳婆,瑶妹妹身子骨好不会有事的。” 胤禛沉着脸点点头,他看了眼乌林和如月没有什么表示又继续对非印道:“要是男孩,你带着去养吧。” 非印一听脸上顿时显出红晕,她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还是等生完问过她再说。” 胤禛皱着眉不吭声。如此等了又等,屋里开始传出李瑶痛苦的哀嚎,如月听得直发憷。若不是离去太不合适她定会避开这惨叫声,乌林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莫怕。(.好看的小说)” 如月白着脸道:“女人好可怜,怎么就要受这个罪!老天爷赶紧让孩子生出来吧。”话音刚落就听里面传来婴儿的哭声。 乌林喜道:“啊。生了!!” 如月也欢喜道:“太好了!” 胤禛显然松了口气。他上了台阶就想进屋,立刻被福禄等人拦了,又过了一会儿稳婆一脸疲惫的出来,她满脸堆笑的给胤禛行礼道:“恭喜四贝勒了,侧福晋给您生了个大胖儿子呢!母子平安!” 胤禛僵硬的脸上顿时漾起了灿烂的笑容,一旁正在观察的如月看得呆了呆,这样的笑可真少见,随即她也会心的笑了。得了儿子放到一个皇子身上真的该用喜极来形容吧。果然胤禛立刻就让苏培盛拿了纹银十两赏了稳婆,还让福晋拿钱赏赐内宅所有人,又立刻来到耳房写了折子。让人送进宫去,好即刻通知万岁爷皇太后德妃等人。 待终于能进的时候。胤禛第一个冲了进去,如月跟在最后面,她一进屋子就闻到了血腥味,接着就见胤禛在看怀中的儿子,那个襁褓中的婴孩儿正哇哇大哭,他满怀爱怜的望着自己的骨血。非印已经坐到了炕边,她拉着李瑶的手在嘘寒问暖,李瑶则幸福的笑着,虚弱的脸上散发着母性的柔光。如月觉得此情此景实在很和谐,也许过不了多久一切都会发生转变,但现下真的是很美好。 如月并没有在这间屋子多待,她和乌林只是格格,按制道了恭喜就离开了,回去的路上,如月发现乌林的神色很是恍惚,便知这位定是想起流产的事了,她沉默着不知如何安慰,难道能给她说你会有孩子的,就是还得等上个七八年么?到了路口乌林郁郁的跟好友道别,如月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又想到了那个惊鸿一瞥的婴儿,那么的小哭声很洪亮,他到底是哪一个孩子呢? 很快如月就知道这个生在红梅花开时又和自己同天生日的孩子是谁了,康熙给四皇子的第三个男孩赐名“时”,而胤禛则给儿子取了个小名叫做隆庆。 弘时是个很闹腾的孩子,夜里总是啼哭不止,奶也不愿好好吃。满人贵族家的孩子多用奶母,弘时在半个月里已经换了四个乳母了,要么是吃了奶大便干燥要么就是泻肚,要么是一抱就哭要么是李瑶看人家不顺眼等等。如月光是听说就够心烦了,她不晓得李瑶是怎么个熬法!杜嬷嬷和厨房的人相熟,据说厨娘也在抱怨,说侧福晋这月子做的不仅自己烦还烦旁人,一口菜吃的不对了就会砸盘子,下人们做的不好就会被打,说甚至连心腹福禄也没少挨巴掌,如月寻思这位主子怕是得了产后忧郁症了吧,不过放做自己怕也是会得,谁高兴刚生了孩子就被通知三个月后把孩子教给旁人养呢,而且当丈夫的除了刚开始那几日常来探看,其他时候就很少见到人影了,就算是工作再忙也不能这样,但是这些话她是绝对不会说的。 李瑶那里如月只是去看望过一次,提着自己熬的汤和李瑶喜欢的脂粉,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但没想到很快如月就被福晋叫了过去,非印很郑重的嘱咐了她一件事:“瑶妹妹想请你帮忙。”如月疑惑的看着明显精力不济的女子,她这段时间可没少操心,大约是想跟李瑶把关系搞好,能顺利带走弘时才每日去搭手照顾孩子的。 “上回她喝了你做的汤很满意,说是想起前几次你做的饭菜,说是很对胃口,所以就请你做一下她的三餐。你觉得呢?” 如月一听就知道自己绝对推辞不掉。在四贝勒府没有什么比能生孩子的女人更矜贵的了,而且生的还是男孩。既然如此她也就没有推脱或是不满,“我尽量做好。”非印听了很是满意,她真的没有想到如月能这么爽快的答应,“不过要多久呢。” 非印想了想道:“就两个月吧。” 两个月在如月看来并没有什么。但实际情况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饭可以在她的叮嘱下由杜嬷嬷和流苏做,但是送饭过去后又总被李瑶指使着去做其他事情。比如现在她就抱着孩子哄他睡觉。如月很无奈的看着躺在怀里睡得流口水的男婴,她深深的自责着为什么当初要多事去哄呢,这一哄哄坏了。见到孩子在如月那里总是很安静。李瑶就盯上她了。 “唉,他怎么就只认你抱呢。难道都是同一日生的缘故?花神节,你一个女人家生在这日没什么,小子生在这日算什么事儿么。”虚胖着的侧福晋幽幽叹了口气,她系着护额,坐在床上还裹着裘皮,因为产妇怕风,窗户都关着。炉火又烧的旺,怕冷的如月因为抱着孩子来回走额上已经见汗了,终于能闲下来的诸人都喜滋滋的看着她。如月苦笑着不言语。 李瑶拿着一块点心在吃。她的奶水还没有完全回去,乳汁又一次将衣服弄湿了。她烦恼的看着胸襟道:“真讨厌啊。那药没用么。” 如月实在受不住就把孩子放到了摇篮里,在旁边坐了下来,又热又累她的脸红彤彤的,她微笑着晃着木篮。李瑶看着看着心里就不对味儿了,她再次想起一家之主给这个女子的诸多特殊对待,雨桐院让住着,厨房可以随意进出,竟还送了枚刻着名字的章子!琅如月还这么年轻,论姿色也是院子里最好的一个,她迟早都会有孩子的,是不是到了那时自己就再也得不到宠爱了呢?想到这里她的心就狠狠的揪了起来,于是就道:“这些日子可是辛苦妹妹了,害的你都回不去了。可是能者多劳啊,我们这么多人都顶不上你一个。” “不辛苦,都是我该做的。”如月微笑着道,李瑶每次看到她的笑脸就会不痛快,她忧愁道:“那么今日也还请妹妹替我照看下隆庆呀,我又很不舒服,乳母也累病了。” 如月很想推脱,不过一想到今天是胤禛驾临的日子还是选择了同意,李瑶以为她是为了讨好自己便快意极了的笑了。但到了半夜李瑶的好梦就被打扰了,她的宝贝儿子发热了。 连夜请了大夫来看,诊断了半晌才说是胎里带来的病,而且黄疸一直未褪,到现在孩子的全身都是黄色的,尤以脸部颜色更重。一听这消息当母亲的顿时大哭起来,被吵醒来看情况的伊尔木顿时成了替罪羊,首当其冲的被李瑶指着鼻子骂,说她一看就是个扫把星,成日阴郁着脸一点都不讨喜,把隆庆的喜气都冲没了,接着她又去同样去骂丫头们在自己怀孕时不经心。李瑶见如月抱着弘时在哄,立刻跳下床一把夺过儿子说她要弄死自己的儿子。 一时间整个屋子都乱成一团,急着赶来的非印一来就看到李瑶抱着儿子边哭边发疯似地骂着所有人,她还以为孩子不好了,焦虑万分,等知道了情况就忙让大夫写方子,又让人去通传在书房的胤禛,等胤禛一来李瑶这才消停了,她哭着扑向丈夫说这里的人都要害自己和儿子云云。 如月此时正在安慰被打倒的伊尔木,女孩儿的脸都被打肿了,这是如月第一次见她在哭,无声的流着泪,大约是乱了心绪她也没推开如月的手臂。非印见胤禛一脸的烦乱,立刻就让无干的人先退下,她对如月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就带着伊尔木退下去了。 送大格格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的女孩子突然问道:“为什么额涅不喜欢我。” 如月愣了愣解释道:“侧福晋刚生了孩子心情比较烦躁,用医家的话来说就是内分泌紊乱,精神压抑。你瞧她并不是对你这样,对我,对所有人都这样。” 伊尔木停下步子盯着她看,“可是她就对阿玛就从不这样。” “因为那是你额涅必须用心对待的人,决不能任性。” “其实我知道的,她不喜欢我就是因为我是女儿。” “也许侧福晋没有像喜欢二阿哥那样喜欢你,但她是你亲母,一定是要对你负责的,也是会在意的。” “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过,他们都糊弄我,以为我不晓得,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你为什么要说的那么清楚,不怕我告诉额涅说你挑拨我们的关系,说你不怀好意?” “你会吗?” 伊尔木收回了目光,她又开始向前走,等到了住所如月要离去,四皇子的长女叫住了她。“琅格格,假山的事我是知道的,虽然额涅以为瞒住我了。还有,方才的话我不会对旁人说的。” 如月惊讶的看着她,女孩的眼泪已经干涸了,她也望着如月,“你还愿意教我女红么?”(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八章 饥民 康熙四十三年因为饥荒乱了许久的山东灾民终于开始背井离乡,他们的首选正是京师。身在户部的胤禛从过完年就忙这件事,库银短缺,粮食不够,他和各部官员绞尽脑汁的想法子也没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康熙帝闻讯大怒,让各部严查山东各级官员的同时也给太子下了令让他全权处理此事,一定要短时间内解决问题。一时间六部都忙做一团,城外越来越多的难民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胤禛身为户部主管人自然是首当其冲的要先解决这些人的吃饭问题,粮食从哪里来呢,他提议开仓赈济,这立即遭到了无数的人的反对,就连康熙都说能不动皇粮就先不动。 胤禛只好从周边调粮,这粮可不是那么好调的,推脱之词花样百出。胤禛拿着递上来的条陈气的直拍桌子,一怒之下就亲赴郊县征粮,又让京师富户捐粮,于是粥棚终于在五日后搭了起来。 太子则在胤禛的再三要求下一起来到赈灾现场视察情况。当灾民们得知来看他们的就是当朝太子个个都激动非常,顿时就跪下了一大片人,叩首称太子千岁。胤礽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面,这让他想起南巡时的康熙帝,心里顿生起豪迈之情,说了鼓励的话后还专门扶起一位白发老者,仔细询问他的身体情况,胤禛在旁看着松了口气。 饥民的情况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不过很快又出现了疫情,京官们顿时又忙了起来。胤禛和同僚们夜以继日的奔波在外,召集了京师里所有的大夫给患者看病,及时处理尸体,还要稳定物价,特别是坐地起价的药材和石灰,这些事让他忙到完全不能顾及家里的事。甚至不能多分些心去考虑弘时的病情。来通报府中消息的贾进禄奉了福晋的命报喜不报忧,只说一切安好。其实李瑶的脾气依然很大,弘时的身体还是不好,如月每日都不得安睡。直到四月中旬到来,京师的情况才得到了控制,灾民们有的开始返回老家。 康熙得到了奏报很是满意,表彰了太子和各部的人员,不过几日后当看到胤禛报上来的奏折后,这位帝王果断的压了折子,第二日的朝会上胤禛很疑惑但也没有即时提出。而是在退朝后要求觐见。 康熙非常了解自家四子,知他若得不到答案是绝不会离开的,想到他这一个多月的辛劳帝王的心里也是十分疼惜。于是就在乾清宫东暖阁召见了胤禛。 在谈过半个多时辰后,康熙看着一脸愤懑的儿子道:“朕明白你想好好整治江南,毕竟那里是朝廷收入的主要来源,你的确也有证据,但是朕还是那句话。不可妄动。” 胤禛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道:“儿臣明白圣上有各种为难。三家织造府亏欠的银两可以暂不追究,但是姚家走私的事证据确凿为何不能严查?他家勾结两江各级官员,行贿的数字巨大,甚至有人举报姚家同京师某些宗家的关系紧密。前些日子圣上让儿臣细拟整顿矿业的事,借此儿臣也查了各地矿山的情况,私自开采的那些人里姚家首当其冲,这样一个毒瘤怎么能不尽快除掉呢。” 康熙叹息道:“很多事并不是快就能办稳妥的,你以为朕不晓得江南的情况,不知道这个姚家是怎么个样子么。你要明白牵一发动全局的道理。你说的不错姚家罪该万死。迟早该被抄家,但不是现在!你也说了跟他家关系紧密的可不只是两江的官家,还有宗室。难道你要朕将朕的手足,你的叔伯兄弟一并查抄么?胤禛,你的性子就是太急功近利了,要戒骄用忍啊。那里的事你暂且放下吧,户部还有很多事,太子也需要你的帮助。此事勿需再提,你退下吧。” 胤禛听到这里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他隐忍着不再进言,无语的叩首退下。起身的时候他只觉得一阵发昏,站了一会儿才能迈步,康熙皱眉道:“等一下。你多久没休息了?” 胤禛回话道:“儿臣无事,方才起的急了些。(.好看的小说)” “瞧你那是什么脸色,胤祥已经给朕说过了,你用心朕很高兴,但也要顾及身子。回去休息两日吧,不得抗旨。” 四皇子奉旨回府休息,户部人人皆松了口气,连轴转了一个多月的官员不禁齐齐赞颂皇帝英明,连太子都觉得压力小了不少,至少他可以没有顾及的去撷芳殿放松放松了。但是当事人却没有一点觉得压力小了,即使是在家里也一样为民情担忧着,眼看着要入夏不知道两河还会不会有水患,拨过去的银子张鹏翮能不能合理应用呢。 来探看胤禛的胤祥郁闷的等着,对方已经又一次注意力转移了,呆望着棋盘举棋不定。胤祥唤道:“四哥,您这是在养病么,若不放下心来还不是跟在户部没两样?弟弟跟着您历练了几日已经觉得很累了,四哥身子又不大好,上回还心悸来着,怎么能受了的呢。太医不是说您是操劳过度,可得从心里放下公事。弟弟是来陪您下棋的,不是看您想心事的。” 胤禛嗯了一声,落下一子。他的神色晦暗,“你觉得我急功近利吗?” 胤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止住,他拿过白子随意放上,胤禛继续道:“我只是想尽快肃清贪腐,还我大清朗朗乾坤而已。处处需要用银子,可处处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关系不能动,而且还得替他们掩着遮着,告诉天下一切安好!这种欲盖弥彰的事做的多了很累,远比去赈灾凑银子要累得多。你跟着我做事,也应该知道不论朝廷之内还是外省哪里都是坑壑一气,有几个不贪的官,又有几个真心效忠朝廷的商?贪官奸商,个个都该杀了!”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急促起来,狠狠的一拍石桌,棋盘都跳了两跳,胤祥望着自家兄长,后者也不管是否乱了棋局继续道:“繁荣昌盛吗?是的。可惜不是国。现在热河行宫已经用了多少银子你可知道?我看根本没有人关心这些事,他们关注的是怎么能圈了地,怎么增加属于自家的皇庄,听说了吗,温泉的地价已经翻了三倍了。可就是如此购买者还是络绎不绝,银子,他们的银子从哪里来的?修筑堤坝的钱从我这里划走,但是每年江南水患,死了人失了地灾民遍地,又需要银子。银子没有了,都问我这里要。那我又从哪里拿?!” “四哥。”胤祥不晓得该说什么,他能感到兄长的愤怒和委屈。 “我管了都骂我。我不管没银子也都骂我。我逼着他们做事,说我急功近利怨我不近人情,我若是彻底不管了定会说我懈怠,说我不尽职。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还要不要继续做下去。同流合污很容易。可我过不去自己这个坎儿。从小皇后额娘和师傅没教我其他的,只让我做事要问心无愧,我现在是问心无愧了,但是为什么还这么难受呢!” 胤祥看到他的眼里含了泪,他突然就转身对苏培盛道:“去拿酒去,你家爷的病得喝酒不能吃药。” 苏培盛讪讪笑着,不敢行动,胤禛冷声道:“十三爷的话你没听到?” 苏培盛小意道:“四爷您喝不成酒的,而且大夫说了……”见主子瞪眼了。他立刻闭嘴去拿酒了。 如月此刻正和济兰在屋子里谈话。她很意外能在府邸见到兄长,听到是十三爷求来的恩典她轻轻的哼了声。之后济兰就被妹妹拉着参观了一下雨桐院,也介绍了玉烟等人。如月说了半晌话了才发现济兰很安静。还道是在为自己担心,她就很开心道:“我很好的,哥,你别操心了。说实话啊,虽然照顾侧福晋和小孩儿是挺累的,但见不到……”她用手比了“四”字,“我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人家都盼着得宠,你妹妹我可就希望着失宠呢。幸好他一直忙公事不在家。” 院子里四下无人,廊下只站着珍珠和流苏,如月免不了就有些忘形,她跑到杏花树下折了一枝半开的让济兰看,妹妹的快乐并没有让年轻的侍卫快乐,他忧郁的对如月笑了笑。 “到底怎么了,这么没精神。” “是在想一些事。刚才听了你的话,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如月惊讶的问道:“我说什么了?” “你说四爷总不在家……”他叹了口气轻声道:“这些日子十三爷捡着空闲跟着四爷做了几日事情,我也跟着的。”说到这里他停了停,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如月不禁也敛容等他继续说,“京师灾民的事你知道吗?” 如月点头道:“不是说控制住了么?” “那你知道有多难么。”济兰大概将所见所闻给妹妹说了,又道:“四爷真的很了不起,他是皇子却能做的比其他官员更好,即使那些官员有不少是从贫户苦读而走上了仕途,从此平步青云,可最后他们还是忘了自己的出身。我看着四爷就在想将来我也要跟他一样。” 如月揪了几片杏花枝上的花瓣在手里搓着,沉默了半天才道:“他也是为此病的,对不?” “嗯。因为被万岁爷指责了,四爷的心情不好,今日十三爷也是为了开解他才来的。” 如月疑惑道:“哥,你说他作为一个皇子为什么要这么累?如果是我就会当个闲散王爷,做做自己喜欢的事,才不管朝堂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所以你是小女子,他是大丈夫。再说这可是爱新觉罗家的江山,由责任心的都会去管,当然有野心的也会去夺。”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不是?”如月叹了口气,她可是知道那个人是多么尽职的人,再想想哥哥方才讲的事心里就生出敬佩之意。济兰也在沉思,他想的也是赈灾时的种种见闻。此时落红满地,二人皆沉默无语。有燕子衔泥筑巢,有梧桐新叶在沙沙作声,都是闲情雅趣,雨桐院里这兄妹二人的心情却再不复平静。(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 西南 胤禛醉了一宿,等他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书房,问了苏培盛,回话说当晚胤祥就已经回府了。(.无弹窗广告)醉能暂时忘忧,可事实永远摆在那里,他有些后悔昨日的失态,不该给十三弟说那么多,将大清朝最腐朽的一面赤裸裸的展示在他面前不晓得会起到什么样的结果,但愿无事吧。抱怨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子更不是他胤禛的作风! 望了眼桌案上垒放的文案资料,胤禛翻身起来,见主子醒了,苏培盛张起麟端茶的端茶,端水的端水,胤禛拿过怀表看了眼,他接过茶水喝了几口,刚想说话就发现嗓子哑了,胤禛并未理会,略收拾了下随意吃了点饽饽稀粥,就拿过云南铜业的调查报告细细看了起来,接着前日没写完的往下批注。 日影西斜,胤禛搁下笔略翻到最前面又再检查,他只觉得一阵心悸,努力振作用心法调息却不能。苏培盛察觉主子有异就去扶他躺下,又大着胆子摸了下额头只觉比常温要高些,他躬身道:“主子,您好像在发热,奴才去唤大夫来。” 胤禛想说不用,可是说不出话只能看着苏培盛给张起麟交待进宫找太医的事,那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逐渐听不到了,他觉得很是疲惫,眼皮发沉,忍不住合上眼没多久就昏睡过去。 吃过晚饭正在院子里散步的如月听玉烟说胤禛病了,太医正在看。这丫鬟为主担忧忍不住就抱怨了几句十三阿哥的话,“病着还让吃酒,真是不懂事!旁的人怎么就不知道劝?!” 如月道:“玉烟不必生气,必会没事的。” “奴婢哪里敢生主子的气呢,四爷也是的,喝不了酒还喝!幸好不是那么严重,听苏培盛说是受了风又情绪郁积所致。” “我这里无所谓,你去照看一下吧。” 玉烟摇头苦笑道:“主子已然让奴婢服侍格格。就断没道理再回去的。上次奴婢就被主子训斥了,没得令哪里敢再去。”如月知道胤禛这人的脾气就没有再劝,想来福晋自会有安排,到了第二日非印亲自来到雨桐院,不是让玉烟而是让她去伺候胤禛,“你是个仔细人,上回看你照顾孩子和李氏都很好,这次就再辛苦一下你了。(.好看的小说)” 如月不晓得自己是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放做他人定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但她真的没有欣喜的感觉。非印低声道:“隆庆那个孩子太闹了。四爷怕吵,所以他现下是住在书房的,我也问过他要谁伺候。他说不用,可两个太监怎么能伺候的过来,我说不行就让你和乌林去,四爷就说让你一人去即可……妹妹,你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呀。” 胤禛的书房起了个很大众的名字叫做竹苑。听名知意。如月此刻就站在病榻前,看着依然有些发烧的胤禛靠坐在炕上,慢慢吃着她做的粥,小案上摆放着时令小菜。苏培盛和张起麟无声的立在门口,屋里安静的让如月把呼吸都放轻了。看到胤禛将最后一口饭吃完又搁下了筷子和碗,如月才将帕子递过去,胤禛接过看着她道:“听说你又重新开始给大格格教女红了?” “是的。” “你笼络人心的本事一直不错,我那个女儿可不是容易讨好的呢,玉烟也是。结果这两个竟都不约而同的说你的好话。你还真行。” 如月不接他这嘲讽的话。“四爷,您若吃完了。妾身就收拾了。” 胤禛道:“你的手指怎么了?” 如月蜷了下手指道:“哦,没事的。不小心弄的。”说完她迅速的是拾掇完这里,又按照嘱咐开始为胤禛拿需要的文件。很快户部的主事就沉浸在工作中了,如月看到苏培盛在给她使眼色,于是蹑手蹑脚的跟着出了门。 苏培盛一出来也没客套直接给她说:“琅格格,您既来了,那么就请得着空劝四爷多休息,他身子才刚好可不敢熬夜辛苦。还有就是吃饭,太素了也不成的,厨房的事儿您就多费心了。” 如月苦笑道:“我的话能比您说的更有用吗?来这里不过就是没有合适的人伺候罢了。” “话不是这么说,要知道这么多年书房从没让女……进来过。可见您在四爷的心中有多重要了。” 如月一直很怀疑胤禛让自己来的目的,她是绝对不信什么重不重要的解释的。跟苏培盛应付的说了几句,她就又去厨房准备晚饭了,这一去厨房如月就觉得众人看她的目光升了一个高度,奉承话也说得很明显了,这让她无语极了。一直到了晚间当如月要走的时候,胤禛终于开口对她说话了,“今晚你留下。” 书房的榻不宽,明显的是只为一个人睡而建的,如今多了一个人再睡下就显得挤了。如月觉得她都能感到对方的呼吸,这感觉可太好,两个陌生又彼此防范的人忽然以一种暧昧的姿态相处怎么样都很尴尬。如月动也不敢动的闭着眼数星星,心里暗恨此人的心血来潮,想起母亲的担忧她又觉得也许不是无的放矢。 “为何如此心浮气躁?”胤禛突然开口了,她吓了一跳,同睡者继续道:“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我在一起时运作心法能事半功倍?” “咦?真的?”如月大讶,她立刻试了一下居然是真的!“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我竟一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胤禛没言语,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近日大约是生病的缘故,一直不能安宁入睡。虽未看到什么但总能听到奇怪的声音,不过你在就都好了。” 如月听了就笑了,胤禛带着恼意道:“你笑什么?” “我笑自己多虑了,原来我能辟邪。”胤禛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便哼了一声,如月道:“既然我在你能安睡,那就好好睡一觉,都说金钱权势是最重要的其实健康才是,没了健康什么事儿都没有机会做了。四爷您是人不是神仙,即使是万岁爷也总在百忙之中去围猎或是去私访。您也得试着放松一下呢。” “哼,哪里听来的嚼舌根子的话,汗阿玛私访,你听谁说的?!” “唔,没有,我瞎猜的,因为万岁爷对民间的许多事儿都了如指掌,不是亲眼见过又怎么会知道呢?” “无知!” 被骂的如月悄悄擦了汗,暗道谁不晓得你们个个都有暗桩钉子呢,就是不知道康熙爷会不会调查自己和四贝勒之间是否有隐情呢?正想着就听胤禛问道:“怎么想起学刻章了?”如月囧了。她才不会说是因为你送的章子我十分喜欢,就胡乱道:“就是突然想学了。”胤禛又一次沉默,然后一夜无话。 胤禛很快就康复了。所以如月只在书房伺候了两日。四皇子重新回到久别的户部,大小官员们含泪欢迎,因为江南再次遇到水患,银子也再次短缺,筹钱还是筹钱。推脱依旧推脱,这边北京城外的灾民还没安置呢,南边竟又开始乱,胤禛不可避免的暴躁起来,他都有去求尚方宝剑杀上一批人的想法,不过好在康熙这次很给力的通过了他草拟的开矿事宜,矿产必须收归国有,严格控制不得私自买卖,发现私铸银子铜钱的必杀之。开掘的事需交给可靠的人去做。 对于人选胤禛很是犯愁。为了这个谁可是引来许多人的关注,但是偌大的北京城没人敢向他递话买这个脸面,就像九阿哥曾说的。我这四哥有时连太子的脸都不给,你们算什么?汗阿玛可只有一个!他老人家既然将此事交给四哥做就是铁了心要治,谁也拦不住的。 西南的是重点,云南则是重中之重,铜金的主要来源地便是钱的来源地。这点胤禛知道,胤禩也知道,他此时正坐在花园里,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俄在两侧,清风徐来,落英缤纷,吃着极品的龙井,观着戏子唱着新曲,本该很是惬意的事。但是八贝勒爷却明显的忧心忡忡,胤禟发现他这样有段时日了,他想大概不是为了太子被汗阿玛赞赏,老四公务做的出色的缘故,也应该不是为了胤褆的莽撞生事。只能是整顿矿业的事了,想到这里他凑近问道:“不是说还没定下人么?而且南边也有我们的人,有矿的地方那么多一时半会儿哪里都能整饬?以前也不是没弄过,不过是风声大雨点小。这次也会如此的,再说了银子的事不是还有姚家那帮人的么。” 胤禩心不在焉的嗯了声,“八哥,你怎么了,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给弟弟说说呀。” 他看着抱猫的青年,淡淡道:“家里的事。” “呦,怎么了,是嫂子?” 胤禩摇头,他又看了眼正认真听戏的胤俄,踟蹰了一下后放低了声音道:“你什么时候把张明德叫来吧,不要让人知道。” 胤禟惊奇的咦了声,同样压低声音道:“怎么了?” 胤禩苦笑道:“有时看到的不是真的,看不到的也未必是假的。” “八哥,你莫不是……辟邪的东西我可是有不少的……可是你好好儿的怎么会呢。” 胤禩想了想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折好的纸递给了胤禟,后者猜疑着打开来看,待他看完点头道:“好建议呀!” “云南的事我想过,风头浪尖上总是要避讳些的。不过没想着要用到漕运的人,那些人太难驾驭,信誉上总不能尽信的。我更没想着跟九仙府的人接触,毕竟是江湖人。” “可是这上面说的有理,有钱能使鬼推磨。九仙府是那边的地头蛇,不是也贩卖过铜金吗?让他们打前锋,可有的老四去磨了,苗人也不是没闹过事,这可不是汗阿玛愿意见到的场面!咱们东北有林,西南有铜,江南有盐漕,天时地利人和,大事必能成。” 看着兴奋的胤禟,胤禩淡淡笑了下,他拿过纸仔细折好放回袖子里,“西南的事我并不十分担忧,我在意的只是写这份东西的人。” “嗳?这是八哥的哪位幕僚写的?” 胤禩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最后八皇子靠回坐好,眼睛挪到了戏台上,“等你把张明德带来的时候,一并见过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章 弘晖 四贝勒府,竹苑。(.无弹窗广告) 胤禛正在看着一张放在笔洗里的便条,原本用来放置此物的半寸长的细竹筒上刻着一个“卐”字符号。水慢慢将纸面洇出淡蓝色的字迹,伍十弦察觉主子的脸色不好便小意问道:“漕运出事了?”胤禛摇头示意他过来看,伍十弦一见之下便吃了一惊,“怎么,八阿哥遣人跟慕容熙见面了,怎么又会提到西南?” 胤禛冷笑道:“他们必是在为矿业的事儿想出路。还真是不遗余力的敛财呢。” 他起身来回走了走,“这件事交给王纲明不晓得是对是错。看他的履历是个循规蹈矩的商人,可到底是顾云推举的人……他要是有私心或是……在那件事上并不只倚仗咱们,下来未必不会被引诱,毕竟姚家的事我没有办妥。而王纲明就是他的活棋,若非实在是……” 伍十弦道:“旁人也不好选,不是自己跟他们有关就是家族的其他人有关。属下以为顾云定不会投靠到直郡王那里去,姚家又和九阿哥的人走的那么紧……” “这个我知道,但是很多事会随着时间变淡,人总是会变的。”说到这里胤禛想起了太子这些年的变化便叹了口气,过了片刻才道:“只靠一个他我可不放心,江南各家同气连枝,要动很难,这次西南的事必须得找个不相干的又能说的上话的……西南,江南。你去信让黄明跟英家联系一下,遣段飞去趟安徽找戴家,再让顾云套套九仙府的话,万不可让旁人得了先机,而且也要看那帮苗人是何想法,若不帮我们也绝不能帮老八他们。” “是,听说刀青列的徒弟跟顾云走的很近,也许这层关系能用上。” “哼。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我只要结果,顾云想借我的手灭了姚家,他也得给我出力做事。消息我要,行动更要,至少得安我的心才行,否则就弃了他。” 次日。如月此刻正在书房练习刻章,她字写得好,指力也够本以为会相当容易,可一上手方知并不是那么简单。正上劲的练习着就听有人急匆匆的进来。回头去看是跑了一身汗的流苏。这时刚过了端午,北京的天气连续多日炎热高温,并不畏热的如月也不愿无事出去闲转。跑腿儿的事都交给流苏和秋实了,方才交待流苏去领些旧宣来,所带已经用完了,可才去了一会儿竟回来了,还是这样张皇。 “嗯?怎么了?” 流苏气息不稳道:“格格。大阿哥病了,被人从宫里送回来了。” 如月一惊,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上前问道:“很严重吗?什么病?” 流苏摇头道:“奴婢不清楚,就是正跟碧玺姐姐说了两句话,水晶就来了,说大阿哥病了,奴婢不好跟着去,就来给您通传了。在来的路上。奴婢听到福晋哭的声音了。后来还看到侧福晋也往那边去了。” 如月立刻想到了那桩事。她的心猛然跳快了,暗道糟糕,难道就是这个时候!?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弘晖会早夭。具体的时间却是记不清了,以前他是常生病的,可开始注意习武后身子强健了很多,再加上配的儿童营养餐,怎么样抵抗力也会变强的呀。如月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一趟。 刚到门口就见碧玺红着眼送太医出来,那太医也是愁容满面的模样,如月见了就知道情况不妙,碧玺见了她来挡在门前阻止道:“格格,请先回。里面乱的很,福晋的情绪也不好……”正说着就听李瑶的声音传来:“我就要带走隆庆!!就是贝勒爷在这里我还是这话,你儿子病成这样,太医亲口说的会传染,你竟还要留着我儿子,你儿子是儿子,我儿子就不是了吗?!滚开,你们这些贱人!我不管,你们谁也别拦着,我就是要带隆庆走!”话音刚落如月就见李瑶正抱着哇哇哭着的婴儿冲出门来,她一脚将来拉她的方嬷嬷踹倒了,范嬷嬷忙去扶,李瑶见水晶还拽着自己的袖子,她立刻叫道:“狗奴才,翻了天了。(.无弹窗广告)福禄!” 福禄得了令立刻上前推开了她,到底这是福晋的大丫鬟,她还不敢打,不过嘴上就不干不净的骂了起来。这时非印出现在门口,她明显哭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眼望着院子里的人,“你们都别拦,让她带着隆庆走吧。” 李瑶想说什么又忍住,她放缓了语气道:“福晋,非印姐姐,我没旁的意思,大阿哥得了不好的病,宫里都不敢留急着让送回来,隆庆还这么小要是传染上了,保不准就跟那个哈哈珠子似地死了,您是嫡母我可是亲娘,贝勒爷要是责备就责备,要罚就罚。孩子我是再也不会给旁人带了!” 说完李瑶向非印行了个礼告退,出门时如月见她的眼里也有泪,手臂紧紧搂着还在啼哭的孩子。再去看非印,她的脸色蜡黄,直直望着李瑶消失在门口,接着眼睛一闭人就向后倒去,水晶忙去扶住,大喊道:“福晋晕过去啦!太医!” 碧玺见了哪里还顾得上如月,叫住太医就去照看福晋,如月也赶过去搭手,跟水晶一起将人抬到屋里,乌林也来了,顿时总是安静的正屋变得杂乱起来。如月见众人都围着福晋,她便去看了在东厢住着的弘晖,时晴还在那里抹眼泪呢,照顾弘时的马嬷嬷坐在炕边垂泪,见如月来了,就哭道:“格格呀,您看看我家大阿哥怎么就得了这么厉害的病呢。” 如月仔细看了昏迷中的弘晖,只见他颧骨出艳红一片,摸了下额头烫的厉害,“什么病?” “说是得了疫症。发热,尿也尿不出来,十来天前大阿哥就总说困,有些低热,福晋就说请假歇歇,可是贝勒爷不许,说不过是小小的风寒吃点药就会好的,可是一直没好。总是有些低热,夜里见他总是不舒服,睡也睡不实,奴才我就想去跟福晋说,可大阿哥不让,说额涅还要照看小弟弟,已经够累的了……多懂事的孩子啊,可现在……格格,您看。” 说着她把弘晖的袖子拉上去,如月见他胳膊上起了许多紫色暗红的斑。“嘴里也起了疱疹,太医说无逸斋刚死了一个有同样症状的哈哈珠子,今儿大阿哥又病发。宫里立即停了课,让阿哥们都回府去了……”嬷嬷边哭边说,如月的眼圈也红了,她只能好言安慰。 忽听弘晖道:“你来啦。”那孩子的眼睛里闪着欢喜的光,如月忙拭去眼角的泪。笑着道:“大阿哥……”她出声已哽咽,嬷嬷见了立即对时晴道:“还不去给福晋说阿哥醒了!” 弘晖看了他们一眼,又望着如月道:“我方才做了好长一个梦,里面还有你。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如月上前握住孩子的手道:“你别说话了,待会儿福晋就来了。” “福晋?”弘晖想了想道:“是呀,我是得跟她说许多话的。你先回避吧。”说着他抽回了手,如月觉得他这个样子十分古怪,不过弘晖不再说话了,他轻皱着眉似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在苦苦思索着。很快如月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她马上让开,只见非印被人扶着疾步走了进来,一见儿子她顿时哭了。弘晖看着非印的表情是那么怪异,当他发现如月在看就垂下了眼任额涅抱着。 如月知道自己不再待下去了,她回到了雨桐院,脑中都是弘晖的奇怪模样,他说他做了个梦,梦到什么了?夜里如月睡的不安稳,一会儿梦到火,一会儿梦到大河,一会儿又是和怪兽交战。等到了第二日,就听说当夜胤禛从户部赶回来,一直陪着儿子,整夜未眠。然后不断有消息传来,太医换了好几个大抵都是一个结论,就看大阿哥能不能自己扛过去了。因为是传染性强的病,弘昀伊尔木等人都没让来探看,胤禛也没有怪罪李瑶,或者说他已经顾不上了。如月的身份让她不能总去,但是弘晖的狗却交给了她,说是大阿哥要求的,如月一整天什么也不想做,就抱着小米等着,希望能有好消息传来。但一连过了四五日弘晖都没有好转的迹象,非印将晨省昏定都免了,她现在哪里有心情管规矩,等到第六日如月打算再去正屋那里转转,万一能遇到碧玺或是水晶还能探问一下,她用草编了几个蚂蚱,又带了最喜欢的一幅拼图就向正屋而去,刚走到一半就见碧玺远远过来,见了自己竟就喊了起来,“琅格格,您来的正好。快随奴婢去见大阿哥。”如月忙问怎么了,碧玺急道:“昨儿半夜大阿哥醒来就要见格格,福晋不准,这会儿又再闹,贝勒爷知道了就让奴婢来传您去呢。” 如月不再废话跟着碧玺就赶了过去,一进屋就见福晋正坐在炕边拉着儿子的手,胤禛立在旁边看着,见她来三人都望了过来,如月看到弘晖本来圆嘟嘟的小脸瘦成这个样子,她的心就痛了起来,弘晖却指着她手里的东西道:“是给我的对不?”如月点点头,她走过去,跪在炕边,弘晖挣扎着坐起来,拿着蚂蚱晃了晃,笑道:“真是逗小孩儿的玩意儿。”他又拿过那副拼图,“这是江南的景色呢。好鲜亮的颜色呀。” “嗯,是春天的秦淮河,我家就在它旁边。等有机会我带大阿哥去玩好不好?”弘晖只是笑也不接话,他摸着拼图对胤禛和非印道:“阿玛额涅,儿子想单独跟如月格格说几句话。” “为什么,她就是个格格,你有什么不能当着额涅的面说的话?!”非印指着如月眼睛却看着儿子,“不行,有话就在这里说!额涅绝不会离开你半步。” 弘晖敛了笑,正色道:“我的话只能对她说。阿玛。”他看着胤禛,脸上显出乞求色。胤禛看了看认真的儿子和面露意外之色的琅如月,颔首道:“好。不过不能太久,你需要休息。”非印不能相信的望着丈夫,胤禛对她柔声道:“这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先出去吧。”等他们带着下人出去的时候,如月起身看了过去,胤禛也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全都是警告。如月呆看着他们出去带上了门,这时就听弘晖道:“总算就只剩你我了。如月格格。”(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一章 秘密 北京的正午烈日当空,蝉鸣四起,这样的时候,在四贝勒府中,福晋非印正立在炎阳之下不肯离去,她一直看着掩住的门。胤禛望着明显憔悴的女人,只是六日他的福晋鬓角竟有了几根银丝,她和他都几乎无眠,弘晖的病让这对父母心力交瘁。 “我们先进去吧,不要站在这里。再晒下去,你会病。” 非印冷漠的看了眼丈夫道:“那是我的儿子!他在哪里我在哪里。”胤禛看着她的布满血丝的眼沉默着,他挥手让下人们退下去,“那我陪你。” “不用,四爷,”非印把下巴抬高,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轻笑道:“以前不用,现在也不用。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了,您去歇着吧。” “你在怨我是不是?怨我让他带病去读书?” “我怎敢怨您。您怎么做都是对的,对儿子是该严格。我是个女人,能有什么见识呢,慈母多败儿啊。我就是后悔没撒泼阻止您的命令,竟然就这么同意了。若是李瑶她一定会哭着求不让儿子去。是我不好,是我的错。跟您一点关系也没有。”说着她忍不住流下泪来,这一哭就收不住了。胤禛上前拥着她,非印感到他在微微颤抖,但她没有抬头,你不会比我更难过的,胤禛,你很快就会忘了的,而我永远也不会逃出这痛苦。 封闭的屋内,如月看着一脸病容的弘晖,她轻声问:“你是谁?弘晖不会叫我如月格格,他在没人的时候总叫我姐姐。” 弘晖失笑了一下,叹息道,“我就是弘晖,爱新觉罗弘晖。只不过,”男孩摸了摸手背上的紫斑道:“我记起了些事,可惜也就是这几个时辰了。” “什么这几个时辰。”如月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她上前拉住男孩的手臂,“你什么意思。” “瞧,你都快哭了,不知道的话你干什么这样动情?”他又指着背后道:“你别说你看不到。[.超多好看小说]” 如月没有去看他的背后,因为早在进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墨黑的影子在弘晖的后面,这场景她见的太多了。“你不好奇我记起了什么?” 如月看着他,忽然听到门外传来非印的哭声,她看到弘晖的眼里有了水雾,“我是来还债的。很久前,在你还没入世的时候,我受过她的恩。我受了伤。坠落瑶池,采仙露的她救了我。后来她要入世经帝王劫好升成上仙,族长说我若还不了因,就无法得正果,她的命格里本无子嗣。是族长求得七载时间,所以我才成了她的儿子。” 如月听得目瞪口呆,弘晖瞥了她一眼道:“你别问那些无聊的话啊。你不是常人自该明白神鬼皆在人间。红尘三千地就是历劫所在。” “你到底是什么。” “你我前世都是灵,这世均为人,我们也都是一样非正常途径来到这里,故此所知而不能泄露,否则就是天打雷劈神魂尽灭。我就快完成使命回去归位了,倒是你,后面的路可是不好走。你可知……”他的话没说完忽然瞪眼对着虚无中的某处道:“滚开!老子都要死了。你们在唧唧歪歪干什么,就允你们在暗中利用她,她就不能多少知道点么!” 在弘晖叫嚷的时候如月手腕上的佛珠隐隐发出白光。但是她什么也没看到,却见弘晖挥着手臂在赶什么,少顷他又痛苦的抱着头,如月大惊立刻上前,但见白光突然大涨,弘晖身处白光中喘着气道,“你还真是地道的清静之体,再加上这串舍利,若不是我的肉身快不行了,这样被你护着定能活到百岁……哎呀,厉害的要来了,你听好了,”弘晖加快语速道:“这里的一切都是一场神仙的赌局,你千万不要信,不论是眼睛看到的还是听到的,能信的就只有胤禛,你一定要保护好他,否则不但你回不去了,说不定神魂跟着肉身都会烟消云散,即使是琉璃洞主也保不住你。还有八贝勒那里出了个妖……”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就翻了白眼晕厥过去,如月觉得身后有人,猛地转身去看却什么也没看到,她又觉得耳畔有人在低语,念得是什么也听不懂,她的佛珠爆裂了一颗,白光之势顿减,如月只觉头痛欲裂。这时的门突然被人踹开,胤禛冲过来,一把揪起坐在地上的如月,他手腕上的佛珠也在放着白光,异状消失了。 非印也跟着进来第一眼就看到儿子晕了过去,她哭着扑过去大喊着弘晖的名字。胤禛青着脸质问道:“琅如月,刚才怎么了!!”他见如月一味摇头气的揪起她的衣襟将她扔到一边,“快去叫太医!”四皇子高喝着。 暂居府邸的太医忙着救治大阿哥,若不是最后弘晖缓了过来,狂躁的非印根本不会听如月的解释,那个记起了前世的男孩冷静的对他的额涅道:“这不关如月格格的事。儿子时日无多,有许多话要对额涅和阿玛说,不要再耽搁了。”福晋呆了呆抱住虚弱的儿子大哭起来,胤禛也上前握住他的手,伏在非印肩上的弘晖对如月微微笑了笑,又指着方才的虚无处,如月看出他做的口型:记住。保重。 如月回到雨桐院后一直在想发生在弘晖身上的事,按他的说法这世是来报恩的,因为非印命中无子,所以弘晖会早夭,也因为是超出命理的存在所以会有异能,就像自己。可是所谓前世真的存在吗?他说自己的前世是灵,灵是个什么东西,神仙的赌局又是什么,神仙已经长生不老了,还要利用这些凡人设下赌局?只能信胤禛?开玩笑!不过将死之人何必用谎话来诓骗自己呢,弘晖未说完的话又是什么意思,胤禩那里出了个妖?被妖物俯身了才开始夺位的?如月百思不得其解。 见到主子忧愁的样子珍珠以为她在为得罪了福晋而烦恼,可不仅是得罪了福晋吧,还有贝勒爷……虽然四贝勒爷是那种冷漠的人但动手却是第一见,珍珠清楚的看到皇子眼里的怒意,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本来贝勒爷好好的站在外面。突然就冲进去了,一点预兆也没有。珍珠偷看了眼同时也在的玉烟,她也是愁容满面的立在那里发呆,大概是在担忧大阿哥吧,看情景怕是不行了。这要是将来迁怒起来,格格的日子能好过吗? 夜里如月是嗅着宁神香睡着的,她做了个梦,梦到弘晖抱着小米来找她。男孩穿的不是清朝的衣服,而是披着齐肩的发,头顶挽了个髻。戴着一顶金冠,身上穿着绣满了各种花的广袖锦袍,他放下狗让狗进屋。自己却站在门外。 “我要走了,虽然只有七年可还是挺舍不得的,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我和闻姐姐很快就会见的,所以我不放心的只有你呢。不知道最后你所归何处。刚才来接我的是和闻姐姐同宗的一个姐姐,她说认识你,说你是个大好人,不过这个世界好人可不一定有好报,你对付的不是一般的人,那只妖的背后有大神助阵,他是冥府……” 男孩的话没说完就突然被什么强大的力量拖拽了出去,小米在狂吠,如月急的跑到门口。她看到了一个踩着红色曼陀罗花上的男子。揪着男孩的手臂在说什么。男孩却在挣扎不止,又一阵夺目的红光闪现,里面似乎有只羽毛极近华丽的鸟影。接着男孩被卷到红光里,如月还在看,下一刻那男子就出现在了眼前,看不清脸,脸上是一团金光,她吓得大叫,接着时空扭曲起来,犬吠的声音一直都在,然后是珍珠急促的呼喊声:“格格,格格,快醒醒。”如月睁开眼,她一身的汗,全身肌肉酸痛,流苏上前点上了灯,珍珠焦急道:“格格,您被魇住了,说胡话呢。怎么叫都醒不过来,可吓死奴婢了。” “我说什么胡话了?” “说什么大司命,娘娘的。” 如月仔细去想却想不出来,她忽然想到那个梦里的男孩生的好像弘晖,正在发呆就见玉烟跑了进来,她站在门口神色恍惚,“大阿哥没了。” 弘晖的葬礼办的很简朴,他贵为皇孙,享受着荣华富贵和尊宠,但是死亡在皇室里并不少见,可以说孩子能长成的是少数,大部分会因为各种原因早夭,疾病就是最无法避免的,所以在表示了同情和慰问后,胤禛的兄弟们就将这件事放在了脑后,就连康熙帝也不过是短暂的难过几日,毕竟他的子嗣众多,国事繁忙哪里能为一个八岁的皇孙痛苦很久,再说四贝勒不是才得了个儿子么,这足以弥补失去长子的痛苦了吧。 这样认为是大多数人的想法,真正痛苦的是非印,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后她不让安葬,死命的抱着已经僵硬的遗体不松手,一坐就是一夜,急的范嬷嬷跪着求她,谢嬷嬷等府中老人也来劝,可是于事无补。天气炎热尸体很快会出味道,胤禛不得已用了强硬的手段打晕了非印,这样下人们才开始换衣的换衣,擦身的擦身,灵堂棺椁白色,世是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孩子曾寄托了胤禛的很多期望,但现在却破碎掉了,他的音容笑貌一直在父亲的脑海里出现,在这个盛夏的府邸里四皇子失去了他最爱的儿子。 头七过后,胤禛已经正常去户部处理公务了,夜里在看过病倒在床上的福晋后,他不愿意住在那里,曾经每日都会偷偷检查儿子功课的父亲现在正坐在在竹苑的桌案前,他拿着弘晖写的字一遍遍的看着,痛苦蚕食着心,让它痛到要裂开。胤禛忍住眼泪没有让它们落下来,当他翻到某一页纸,那最上面的字并不是弘晖的,它们个个挺拔秀丽,“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胤禛冷冷的念了一遍,他突然就咬牙大声道:“苏培盛,去把琅如月带到这里!”(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 日光 如月跟着苏培盛往竹苑去的路上她已经想到这位皇子为何要找自己,她也从领路太监极力掩盖的忐忑神情上感觉到了他主子的恼怒。(.)如月清楚必须有所交待,但又不能全盘托出,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可不怎么美妙。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已经能看到那座屋子了。在太阳下走了这么一会儿如月已经出了一身的汗,等进了书房才感到了凉爽,黏腻的感觉实在不好。屋子主人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丧子之痛带来的痕迹依旧很明显。 胤禛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不言语的女子,她垂着头仿佛是知错了一般,但他明白这些都是装出来的,于是径自走上前,低头轻声问道:“你没什么说的吗?关于那一日。” 语气虽柔如月还是能听出他压抑的愤怒,如果自己不坦白后果一定很严重,不过如月仍然打定主意糊弄过去。“四爷,那一日大阿哥就是给妾身说如何不舍您跟福晋,请妾身好好服侍二位。” “佛珠的异状呢?你怎么解释!” “您知道的,人之将死,气息虚弱难免会有吸引非人之物。我……” 如月的话还没说完胤禛一把揪起她,压低了声音道:“呵呵,这宅子里可不只你一个能看到那些东西。弘晖大病后已不类往常,我是他父亲能不清楚吗?何况但凡危险我这佛珠必会发白光,一般的魑魅魍魉都不敢靠近的。我进去时你那副要死不死的样子还能瞒住我的眼么,虽然看不太清楚可还是能见到一个人影在你前面。到了现在你还不说吗?你跟弘晖都说什么了!” 如月瞪大了眼,她没想到胤禛竟能看出那人的身形,自己却只是听到声音而已,“我不能。”如月避开了对方的目光,侧过了头,胤禛见她这般模样顿时火往上涌,一巴掌就打在了她的脸上。“他是我的亲生儿子,在这个府邸我们共同过了八年,如今他死的不明不白,你可知道福晋有多悲痛?弘晖是她一辈子的希望,那是她唯一的儿子……”胤禛说道这里松开了手,如月重新跪回到地上,她抬头看着脸上没有血色的男人退到桌案前,他拿起一摞宣纸,几乎是自语的道:“你有什么权利不告诉我呢,我是他阿玛。[.超多好看小说]是他最亲的人……”如月咬着牙不说话。 沉默了很久胤禛才道:“弘晖是我的第二个孩子,是我第一个儿子,他的名字是我取的。因为他出生这个消息时一抹日光正好落在我的手上,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我有多么高兴,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晖,汗阿玛说这个晖字甚好。不用改……抓周时晖儿拿的是笔,三岁的时候我亲自教他习字,他不好好学了我也打他板子,被罚了这孩子总是哭的一塌糊涂,我就说阿玛小时候也是这样的,他却说能不能不要打儿子,罚我不吃饭好了……因为晖儿从小身体不好,非印每年都去祈福放生。后来我公事繁忙起来不能陪着他教导他,就请了求汗阿玛让顾先生去教晖儿。顾先生说他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将来会有大出息,五岁的时候晖儿平安出了痘,我一直悬的心从此放下。以为他会健康的长大,成为爱新觉罗家最出色的孩子……可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呢?我不知道,难道是上天在责罚我吗?我自问没有做出对不起谁的事,从来行得正坐的端,这都是为什么……” 胤禛说不下去了,转过身似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如月泪眼模糊的看着他,只觉得难过极了。一直以为这男人冷漠刻薄,一直以为他的心里只有公务,一直以为他正在为了夺王位不则手段,可原来他也是个有爱有期待的父亲,弘晖的死显然对他的打击很大。她看着胤禛消瘦的背影,想起了仍卧病在床终日落泪的非印,想起了弘晖的嘱托,好好护着他们。如月拭去了泪,平稳着声线道:“大阿哥不是一般的孩子,”听到她开口,胤禛转过身来盯着她,如月抬头看着红着眼的男人,慢慢说道:“他有异能,所以能看到一些非人之物。” 胤禛愣住,反应了一会儿他抿着嘴保持沉默,“因为我也不太一样,他就跟我亲近一些。那一日被留住,我也很吃惊,因为不知道他会说什么。后来,大阿哥说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也说了请我务必护好您。” 胤禛涩声道:“他说什么了?” “福晋命中注定没有孩子,他是来报福晋前世的恩。” “前世?!”胤禛大为惊异,“他怎么知道前世如何?难道这就是他的异能?” “这个本领好像是病重后才有的,之前只是能看到那些东西。福晋大约是知道的,不过让大阿哥不得给任何人说,所以您才会不知道。” “那让你护住我又是怎么回事!”胤禛上前一步,他蹲下来和跪在地上的如月平视,“将来我有难?” “我不知道,他所说也……”如月停了停道:“甚是不祥,大阿哥本来是想说的,可后来突然来了什么东西,把他制止了。” “是那个人?” 如月不肯定的点头道:“可能。”她想了想道:“四爷,上天安排的事是不能被人间的人知道的,若是知道,不但说的人会出事,听到的人也会出事。就像……”她本想说就像曼珠,不过如月忍住了,胤禛冷着脸望着她,“比如钮钴禄曼珠?天打雷劈。所以说曼珠知道的,弘晖知道的,你也知道是不是?” 如月避开他的如利剑似的目光,“不管您信不信,我所知并不比您更多。大阿哥说这是一场棋局,我和您都在其中被人摆布罢了。” “摆布?”如月听到胤禛在冷笑,“只有我自己愿不愿意做,没有人能摆布我,管它是不是神仙妖邪作祟。琅如月,你听好了,不管你知道什么,想不想说。你现在是我的人。那么就要全心在此,尽心为我效力。至于你我间的约定我会遵守,你不必有所顾忌。非人的事……”胤禛还没说完,就听苏培盛在门外焦急的声音:“主子,宋格格来了,她要见……” 正说着话就见宋暮云冲了进来,她依旧穿着朴素,就形容更为憔悴,脸色发青,眼睛都是直的。一进来也不看如月,只盯着胤禛,“他们说弘晖死了。是吗?”胤禛怒视了一眼苏培盛和张起麟,这两人立刻低下头,拉走了张皇失措探望屋里情况的哑婆婆。胤禛立刻看着如月道:“你先回去,咱们的事儿改日再说,你……” “少主。为什么他们说晖儿死了?!”宋暮云挡在胤禛和如月之间,她哭着道:“你竟让他们瞒着我,他死了七天我居然才知道……啊……”她哭喊着打着胤禛,“难道你忘了答应我的事吗!非印说会好好照顾他的,可为什么晖儿会死?这就是她给我的报答吗?!”皇子握紧她的手腕,“暮云你不要这样。” “我不要这样?”哭着的女人突然爆发出来,“我是他的亲娘,他是我的骨血,八年了。瞒了八年。我在佛前求了八年,希望你们平安,希望晖儿好好儿的。可是你怎么就没有照看好他,还是说你的心思都在别人身上了,她吗?”宋暮云指着震惊无比的如月,“弘昀吗?弘时吗?是啊,你有这么多儿子了,将来还会有更多,所以我的晖儿死了就无所谓了对吗?!” “我是他的阿玛,怎么会觉得无所谓。”胤禛看了眼如月,又去安慰失控的女人道:“晖儿被染上了时疫,非印和我请了好几个太医,我们都尽力了。” 宋暮云似听不进去了,她呆呆的看着胤禛忽然就咯咯笑着:“他死了,死了,死了也不知道谁才是他的亲娘,死的时候陪他的是个不相干的人,八年,他一共就只跟他的亲娘说过三十七句话,他叫我宋格格……现在好了,他死了,我不用再有任何挂心的事了,佟佳主子救我的恩也算是报答了吧,少主,我也不欠你什么了吧。弘晖活着的时候我这个当娘没有照顾过他一日,现在就让我去阴间陪伴他吧。” 宋暮云突然反手从袖子里拿过一把刀,毫不犹豫的戳向自己的咽喉,胤禛反应极快的一把握住刀身,就是如此刀尖还是划破了她的颈子,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衣襟。宋暮云怨恨的看着紧握刀身不松手的男人,“我恨你。”说完人就倒了下去,到此时才反应过来的如月忙上前去从后面抱住了她,如月看到虽然她晕过去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流出来。胤禛低头目光茫然,他的手里还拿着刀,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如月把宋暮云扛到炕上,胤禛到门外嘱咐苏培盛,屋里的如月听到那些话大概是说禁止外传此事,否则必死,另外他还让张起麟去拿金创药。宋暮云脖子上的伤口并不深,胤禛很快就处理好了,他这时才给自己包扎,如月主动上前帮他,二人一直沉默无语,其实此时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待会儿我会让人送她去茅舍,你这几日去陪陪她吧。” 如月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只是应了声:“是。” 胤禛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女人又注视着如月,轻声道:“当年非印用了德妃给的药,怀了死胎,我们是在第八个月的时候知道的,那时她很需要有个孩子,恰巧暮云那时也有身孕,商量过后我们把孩子换过来了。后来非印曾再次怀过一次,但不到三个月就流产了,自此她不能再生育。” 如月想知道德妃为什么要给儿媳吃那种药,也想知道宋暮云怎就答应了换孩子,但她没有问,因为这一定是更为隐秘的事。 “这件事加上你一共只有六个人知道。” “四爷,这件事我谁也不会说的。” “嗯。我怕她过不去这个坎儿,还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我一定好好劝她。” 胤禛不再说话,如月看到他负着手皱着眉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不知在想什么。一缕日光从窗外射进来,落在手上,她握紧了拳头,却觉得什么也把握不住,就像人生。(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 往事 宋暮云受伤的事被胤禛掩了下来,只说是病倒了,这期间府里的人都忙于弘晖的葬礼,几乎没人留意到这里的蹊跷。[]如月奉命去照顾,等次日置身来到茅舍并没有见到那个哑婆婆,等着她的是胤禛和苏培盛。见到她守时而来胤禛就道:“她不愿见我,这几日就多劳你费心了。有事直接找我回话,我不在的时候就去找苏培盛。” 如月应了,胤禛也不多待只是深深看了眼茅舍便离去了。如月在炎日下平静了下心情这才推门进去。宋暮云醒着,她躺在床上看着如月进来没有任何表示,如月见屋里只有她一人,就问道:“哑婆婆没在?”宋暮云没有反应,如月拿过椅子坐在床边,“宋格格,四爷让我来照顾你。” 宋暮云依然没有反应,如月见她脖子上还包扎着纱布,隐隐能见到血色,俯身摸了摸她的额头,并不热,她松了口气道,“想吃点什么吗?听说你已经两日没进水米了。这样下去身子可是受不了的。”见宋暮云还是无动于衷,如月叹了口气道:“姐姐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大阿哥。您信佛,那么就该知道灵魂不该眷恋人间而是该早日去投胎托生。您这个样子大阿哥可会不安心的。” “他本就不会投胎托生,也不会为我不安心,”她平静的说道,“何况他是什么人,现在去了哪里你不是最清楚不过的吗?” 如月怔住,叹了口气道:“你果然知道。” “你不用管我,这伤并不妨碍我的生活。不过你是奉命行事,那我们就都做做样子的好。”宋暮云说的很轻松,如月不知道她是真的恢复过来还是装的无所谓,哪里敢随意,就从准备好的篮子里拿出自己一大早做的饭菜。逐一放在桌上,也故作轻松道:“嗯。做样子就做样子吧。是不是也得吃饭,我不晓得姐姐爱吃什么,捡着素淡的做了几种。” 宋暮云看着她,如月被她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就挑着她感兴趣的话题道:“大阿哥不在的那日,我在梦里见过他,他向我辞行。” “原来你有梦见的能力。” “梦见?很多的梦醒来就忘了,不过,这个梦我还记得些。大阿哥的样子我也是记得很清楚的,不是现今的打扮,不过最后带他走的是什么鸟呢?光线太强看不清楚。” “凤凰。”宋暮云唇边漾起了一丝笑。如月惊讶的重复道:“凤凰?你怎么知道的?” “生他前做过一个胎梦,不过不知为何竟忘了。昨日才又想了起来。诚如你说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他说要还救命之恩,当时以为是对我说的,原来不是。我不过只是能让他入世的那个人而已。他是要报答福晋的前世之恩。”宋暮云凝望着大白伞盖佛母的神像,暗道主子曾说自己是重要的一节,想来便是指的这层。自己活着弘晖才能出生,才能有可能跟琅如月说这些事,只是不晓得还要活多久还要为谁活着。宋暮云觉得自己的人生无趣极了,求死不能,未来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生活! 如月见她出神,神色落寞深怕她再次想不开,就接话道:“原来姐姐也梦到过的。可怎么没有跟四爷说?” “你不是也没同他说。” “因为不晓得哪种话说了就算是泄露天机。我哪里敢多嘴。再说了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反而徒增烦恼,四爷烦心的事已经够多了不是吗?” “烦心事。是的。男人总是把家放在第二位的。”宋暮云叹了口气,“弘晖一直很喜欢你,凤凰本不喜欢水的,你又是生在水里,大概前世你们是认识的吧。或者因为你是清静之体。” 如月呆了呆,疑惑道,“前世?那关我们什么事呢,现在的感受才是最要紧的吧。” “你说的没错。”宋暮云继续看着神像道:“我一直隐隐觉得这个孩子是留不住的但又不愿意往深的想,总以为会有变数,他可是凤凰之体啊,你来了后就更觉得也许能改命,没想到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真可惜我没那个能力。” “至少这段时日弘晖过的很快乐。”宋暮云说着便要起来,如月忙去扶她。大约是触动伤口了,她嘶了一声。 “还很痛吗?” “还好。”受伤的女人抚着自己脖子,“寻死,我想当时自己一定是疯了。”她叹了口气,“本以为早就摒弃七情六欲了,可到底低估了孩子对于母亲的意义,自杀者必下地狱受无业之火焚烧,那样我死了后怎么能再见到故人呢。” 如月没想到她会这样想,又见宋暮云的眼一直看着那边,于是她也回头去看那神像,大白伞盖佛母微笑的看着他们。 宋暮云低声问道:“四爷的伤如何了?” “还好,没伤到骨头,就是暂不能写字了。姐姐想见四爷吗?” 宋暮云摇头,“我知道这件事是不能避免的,可心里还是不能释怀,也不能完全原谅,就是见了也只是指责或是无话可说吧。到现在我才知道当年的……”她说到这里就停住了。见如月正认真听着自己说话,她微微笑道,“谢谢你在这里陪我。” “是四爷让我来的。他很关心你呢,姐姐为这个家做了那么多事,付出了那么多,四爷一定十分感激。” 宋暮云摇头道:“用不着感激。我做的不过是主子让我做的事。主子曾说四爷此生注定坎坷,若是度过去了就能成正果,若是过不去就会下地狱。结果有两个,就看那个变数之人如何抉择了。我看到你就觉得你大概就是那个变数之人吧。” 如月已经听的云里雾里,更是不明白她的推断从何而来,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佟佳慧的事了,于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我?孝懿仁皇后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会这么早故去?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 “第一个问题我没法回答,预见的本事我只学了些皮毛,我一见到你就这样觉得。第二个问题……我是个奴才又有什么资格去评论主子呢。总之她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人……”宋暮云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主子对我而言就是再生父母,没有她我早就死在永和宫了。” “永和宫?!”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若不是进了四贝勒府邸,大约德主子早就忘了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人了吧……给你说说也无妨,那时我是永和宫的宫女,犯了错儿被掌事宫女罚跪,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们好像把我忘了,冬至那日永和宫外积了许多的雪,我还生着病,就这样跪了一夜,雪都把我完全盖住了,第二日依然大雪,我以为自己一定会死,结果佟佳贵妃突然来访。 四爷从小被送进长春宫的事,你该知道的。四爷是德主子的第一个孩子,她是以宫女的身份入的宫,一年后被宠幸成了贵人,就是之后因得了孩子,又是个阿哥,这才被升成的嫔。但是孩子还在襁褓之中万岁爷就把他送进了长春宫,后来德主子听说是佟佳主子专门求万岁爷讨走的孩子,从此他们的关系就一直很不好。所以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巧那日佟佳主子就来了呢?后来是她用皇上赏的贡品翡翠玉佛换走了我。等到了长春宫后我就成了佟佳主子的奴才,她让我照看六岁的四阿哥。 那些年我跟着主子学了很多东西但也没少挨过罚,可论起苦,我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奴才却比不上四爷受的苦。还那么小就那么严厉的要求着,已经在课堂学得很累了,回来还要继续学。万岁爷也说过主子太苛刻了,主子却说四阿哥不算聪明,能称的长处的就是有韧性,不磨练决计成不了事,圣上问你想他成什么事,主子就笑着说当然是成为您的肱骨之臣。可是我知道主子不是这样想的,就是到了现在我才能略微领略到一点点她当初如此布置的意图。” 如月越听越怀疑佟佳慧会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可是她的能力明显比自己和甄玉洁甚至是曼珠更高一个层次,能在后宫过的游刃有余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不过…… “不过,孝懿仁皇后到底是怎么去世的,难道就是外面说的急病?” 宋暮云犹豫道:“我不能肯定,只知道主子那一年身体是很不好。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能进长春宫的只有几个人,我并不在其中。但是我总有种感觉,主子好像没有死,她一直在看着我们。”如月不自觉跟着她的视线再次看向了佛母,心里转了几个圈最后还是只能自问一句佟佳慧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 当气候渐渐转凉的时候四贝勒府的气氛才终于有了些微的轻松,在旁人的眼里宋暮云仍是如隐士一样的存在,事实也是如此,只是这次她彻底的将身心交给了佛母,终日虔诚的自修其身,也为在另一个世界的“儿子”和主子日夜祈福。胤禛曾去探望过她,二人怎么谈的如月不晓得,因为她被要求离开了。如月一直很好奇这两个人的关系,她怎么也瞧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爱情的因素,不论是没有爱情的婚姻还是为责任而生的孩子,不论是为了报恩而结合还是各取所需,如月都觉得十分可悲,在她看来就是胤禛也是可怜的,或许从社会的角度来看这些都很正常,如同其他府邸世家的生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 长生 在这次疫症爆发期间,最幸运的就是李瑶的三个孩子,他们都避过了这次大难。(.无弹窗广告)只是亲眼目睹了弘晖之死,一向调皮张扬的弘昀突然沉默了下来。他和弘晖共同生活了四年,孩子间的矛盾大多来自各种争宠,本身并没有多少怨恨,可有再多的不喜,人一旦不在了,心又会空落落的难受。弘昀现在就是这样情形,他发现自己很想念哥哥,那个总是起的很早进宫读书的人不在了,他想要什么了不用去抢自然的就会得到,但弘昀一点都不觉得快乐。四岁的男孩儿终于忍不住去了兄长的屋子,他觉得在那里也许能再次感受到些什么,但这个可怜的孩子却被福晋吓得再也不敢去。 在失去了儿子后非印的精神完全垮了。平日总是从容大度的女人每日的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弘晖的房里,她唯一做的事就是将每一样东西都擦拭干净,摆放整齐,绝不假人手。福晋如此胤禛只能暂时将内宅的管理事宜交给了李瑶和谢嬷嬷。因为考虑到她的情绪和身体情况,连胤禛也只能告诉所有人要顺从福晋,不得违逆她。所以当弘昀擅自进了这间屋子想取走哥哥说好了要送自己的木刻小马时,他得到的不仅是非印的责骂还有两巴掌,这两巴掌直打的他忘记了哭,福晋的眼神让他吓得立即逃离这个地方,他奔出去的时候还听到重重的关门声,那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恨。 当夜弘昀就发起了热,还说起了胡话,等翌日李瑶来讨说法的时候,却是吃了个闭门羹,身份的缘故她不能去砸门叫板,只能在门口故意大声说了几句冷嘲热讽的话,可没多时她就被泼了水,震惊的她见非印冷漠的站在门内。手里拿着茶壶,面色苍白的女人淡淡的说了句:“你吵到晖儿了,贱人。这次只是冷水,下次再敢在这里大呼小叫等你的就是滚水了,碧玺,掌她的嘴。” 湿淋淋的李瑶愣住了,完全忘了反抗。碧玺哪里敢打只是小意的劝了非印几句,没想到却挨了一巴掌,非印看也没看她,上前两步盯着惊住的侧福晋。她眯着眼阴郁的道:“不要以为自己有孩子就很了不起,看好你的儿子,小心哪天老天就会收了去。让他去陪晖儿。别让我在这里见到你的小崽子们,滚!” 李瑶和她的儿子一样落荒而逃,等到了自家院子许久都不能冷静下来,虽然感到极失面子但她真的打定主意不让孩子们去惹已经半疯的女人了,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如是就这样入了秋。也不知是不是被非印诅咒的缘故,弘昀自那日之后身体情况就不太好,李瑶深以为恨却有没办法,只能尽量让儿子多食补品,没事就请太医来看诊。 八月十一是弘昀的四岁生日,李瑶在禀明胤禛后决定好好为儿子办一场庆生宴,南方盛传曹寅在江宁排版的全本《长生殿》,因作者洪升观戏醉酒落水而死,为此剧染上了传奇色彩。此时该剧已经流传进京。几乎是家家传唱。本就喜爱戏曲的李瑶专门请了京里数的上的班子在这日来唱,她也是打了小算盘,除了冲冲晦气让长久冷寂的内宅热闹一下。也想借此讨好胤禛,更想彻底代替福晋成为真正的掌权者。 李瑶如此用心,其他人又怎么能不配合?弘昀也早就要求如月为自己做个跟上次弘晖哥哥吃过的那种糕点,所以如月提前就准备好了,和乌林商量后又封了一个五两银子红包。这日的宴会是在后花园举办的,四岁的男孩被打扮成了招财童子似地喜庆,他对其他东西都不怎么在意,唯独直着眼盯着白色和黄色搭配的双层糕点,上面用水果拼放成花朵样。 戏班子的人在临时搭起的台子上依依呀呀的唱着,弘昀的姐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李瑶抱着半岁的弘时心满意足的望着下首一群奴才下人,今日没有非印坐在自己上面的感觉实在是很好,琅如月和耿乌林也是一副乖觉讨好的样子,就是贝勒爷不在可惜了,不知道他夜里能不能来,上次已经暗示过了,不晓得今夜……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变的火热起来,一想到那双游移在身体上的手时李瑶忍不住扭动了一下,当发现福禄在偷看自己,她盯了眼那个大丫鬟,后者立刻把眼垂了下去。 李瑶又看向如月,叫流苏的小丫头果然没有来,回避这对谁都好,好像还要再次警告一下福禄了,不要太过分忘记自己的身份。这时她听到正在兴致勃勃的吃蛋糕的儿子对琅如月道:“你能把小米送我吗?” “不能。”果断的回答让李瑶皱起了眉。 “为什么呢?” “因为我答应了大阿哥要好好替他养小米。” “哦。其实我也想替哥哥养的……那以后我能去你那里看看它吗?” 李瑶看到琅如月微笑的用手指蘸去了儿子鼻子上的糕点渣滓,“行啊。” “我见你还给小狗做衣服呢,那你能给阿玛的狗做衣裳么?” “啊,我不知道,大约不是不行的吧,你阿玛一定是不许的。” “嗯,你说的也是。”弘昀显然有些沮丧,但他很快有高兴起来,“对了,让额涅也给我养只小狗!” “不行的,小阿哥还太小,在家养小动物不合适,再等等吧。” “你说的是真的还是骗我的,听额涅说我小时候还跟阿玛的狗玩过呢。” “你小时候?呵呵。” 正笑着的如月被乌林碰了碰,示意侧福晋已经不高兴了。她偷看一眼果然见李瑶板着脸,那厢伊尔木还在全神贯注的看戏。突然如月看到李瑶站了起来,她回头去看,原来是非印来了。 福晋到了众人都起身行礼,见戏子们停了下来,伊尔木皱着眉不耐道:“干什么呀!”她的丫鬟绿萍忙小声道:“格格,福晋来了。” 李瑶换上笑容道:“哎呦,非印姐姐来啦。快坐。哎,你们继续。”得到金主的命令“杨玉环”立刻又唱了起来,非印并没有坐,她冷峻的神色让李瑶慢慢收了笑,“谁让他们进府来的?” “是我。怎么了?”李瑶将弘时交给查嬷嬷,她蓄势待发的准备好了跟对方较量。 非印冷笑道:“弘晖不在才几个月啊,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被福晋盯了眼,弘昀立刻放下手里的蛋糕,下意识的就往母亲那里靠过去。 “姐姐这是生的什么气呢。给昀儿庆生是我禀明了贝勒爷的,爷也是准了的。我记得帖子已经给姐姐发过了,听说您不是不舒服不来的吗,刚才见到您还以为是身体好了过来热闹一下呢。” “庆生,那随你的便。我是受不了这些杂音,好好的内宅就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的,唱什么不好,竟唱《长生殿》!” “《长生殿》有什么不好的,这可是家家在唱,宫里连皇太后都听了多次呢。姐姐何必借题发挥?您要是不喜,就请回去歇着,我这里不强留人!” 非印哈哈一笑道:“到底我是福晋还是你是?让你打理内宅是暂时,我还没死呢。这些靡靡之音听多了心思可是会野的。”说着她目光如刀在如月乌林和伊尔木的身上划过,最后落在弘昀的身上,男孩忙缩回头重新钻到母亲的身后。 “那姐姐想怎么样呢。”李瑶忍住脾气问道。 非印也不看她,径自走到戏台前,她扬声道:“如今府内是孝期,你们立刻给我出府!”台上的戏子们无措的互相看着,管事的人从后面绕出来,弓着身给李瑶打了个千道:“侧福晋,这……您看这……” 李瑶含笑对那人道:“你们继续。” “你敢?”非印怒视着她,“你这是仗着谁的势敢这么对我说话?!” “我没仗谁的势,真不知道请人来唱戏是犯了咱们府上哪一条规矩了。还望福晋明示!” “我说了现在是孝期,你听不懂吗?” “孝期?谁的,裕亲王爷的?都一年了,姐姐,您是糊涂忘了吗?” “混账东西!”非印咬着牙道:“弘晖不在了最高兴的就是你吧!不过你记得,只要我活着绝不会让你如意的,有孩子怎么了,你以为就能母凭子贵了?休想。弘昀从今就由我来养。” 李瑶气的脸涨的通红,她指着非印道:“想要孩子?你做梦!我告诉你,我就是母凭子贵,怎么了,我是没别的本事,但就是能生孩子这点就比你强!生不了孩子的还算什么女人!” “你!贱人!”非印瞪着故意将下巴扬的高高的女人,上前一步一巴掌打在对方的脸上,李瑶猛然退后了几步,一下子撞到桌子,桌子退后了一下又撞到了伊尔木,女孩子没有防备,立刻倒退了好几步,绿萍要拉没拉住,伊尔木脚下再被石头一绊,立刻仰面就摔进了身后的水池。 突然起来的情况让所有人都呆了,大格格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一摔下去就没能浮上来,少顷回过神来的李瑶尖叫起来,非印呆呆的看着恢复了平静的水面,丫鬟婆子们大叫着,反应快些的已经去外宅叫男仆了。乌林正在掰旁边的竹子准备去救人,余光就见如月已经跳进了水里,她立刻停了手跑到池边去看,几瞬之后如月浮上来第二回深吸一口气又埋头沉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五章 亲近 岸上诸人奇迹般的保持了一致的安静,他们能看到从水池底部冒上来的水泡,很快如月单臂夹着伊尔木出现在了水面,一致的喧闹再次出现,拉人的拉人,大哭的大哭,远远地传来纷乱的奔跑声,等拽着二人上来,如月喘着气跪在地上。(.无弹窗广告)旁人又是拍又是敲女孩儿的腹背,还有人去扣她口鼻里的淤泥,折腾了半晌也没见有点活气儿,伊尔木头上的血慢慢流了出来,在地上湮开,李瑶看着看着就大哭起来,她扑打着非印喊道:“你杀了她,你杀了她!!” 如月上去开始做人工呼吸,接着又把她翻过来猛砸背部,如此不断的反复着,等伊尔木终于咳嗽一声吐出了积在肺部的水,如月才倒坐在地上又开始喘气,李瑶抱着女儿大哭道:“我可怜的女儿。” 伊尔木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看到一群人围住自己,头痛欲裂,泛着恶心,琅如月浑身是水的在自己对面坐着,赶过来的谢嬷嬷招呼着叫人把大格格送回去,又遣人去传大夫,当她询问如月是否要紧时,救人者摇头道:“我没事,您快去照看大格格吧。” “这次多亏你了,琅格格你也快回去换身衣服吧,当心生病。”如月牵起一丝笑意,点了点头,她被珍珠扶着起来,玉烟拿过她踢掉的花盆底给她穿上,谢嬷嬷又忙着去遣散戏班的人,再三叮嘱不可外传此事,否则后果如何如何。如月边听边穿戴着,非印走上前来,她直瞪瞪的看着如月,如月被看得胆战心寒,只听非印道:“你救了图涅,救了贝勒爷,又救了伊尔木。为什么不能救弘晖?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他的吗?为什么不救?为什么不救!”说着她竟嚎啕大哭了起来,福晋的失态让如月吃了一惊,不晓得该怎么去安慰,非印捂着脸哭,碧玺流着泪道:“主子,先回去好不好?” 赶来的范嬷嬷给如月使眼色让她先走,那边胤禛穿着朝服从外面快步进来,他只看了如月一眼就从她身边疾步走了过去,旁边的方嬷嬷在急切的给他讲着情况。(.好看的小说)如月行了礼瞥了眼,只见胤禛关切的低声问着非印什么。如月心中暗道,多事之秋,只怕这又是个不眠之夜了。 不晓得其他人这夜是怎么过的。如月是好好洗了个澡,两遍过后才觉得身上没有臭泥巴的味道了,玉烟给如月着擦头发,小意问道:“您怎么就自己下去救人了?那水是不大深,可下面都是淤泥。万一陷住怎么办?” “就一个池塘而已。”如月闭着眼享受着服侍,热水澡让她的骨头都酥了,“太湖那么深我不是也照样下去救人了。” 玉烟立刻想到了一年多前情形,果然没错。她叹了口气道:“您真的是爱新觉罗家的吉星。现下愈发证明这点了。” 一旁端来姜汤的珍珠叹道:“奴婢倒觉得格格是劳碌命,帮完一个又一个,却还不落好呢。您以后在这样保不准哪次就……只有您救人哪有旁人救您呢。还是耿格格说的对,往后绝不再揽事儿了,自保要紧。” 流苏铺好了床,也过来帮忙。她给玉烟递过去一大块棉布。“嗯,姐姐们说的是。刚才杜嬷嬷还说呢,您做了好事却便宜了旁人。说是侧福晋在屋里哭的天昏地暗的,贝勒爷今日是要来您这里的,怕是得留在那边了。不晓得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大格格可是差点……可福晋也不是故意的。” 如月坐起来,自己开始擦头发,“非礼勿言啊,流苏,不管怎么样大格格没事就好……嘶……”如月一动手才发现手指痛,因为练习刻章,她的手指上总是持续有伤,这会儿她才发现伤口又都开了,正吮着手指就听杜嬷嬷在外面道:“给贝勒爷请安。” 卧室里烛影晃动,胤禛看着面无表情的如月,淡淡问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就这么不希望我来?” “妾身不敢……”如月言不由衷的回话,她恭敬的递上一碗安神汤道:“您用。” “知道他们是怎么说你的吗?” “不知。”如月故作不知的回话。 “说你是吉星。”胤禛接过碗一口气喝完,如月接过碗递给一旁的玉烟,“玉烟你先下去吧。” 如月最怕听到的就是这话,下来就又该是同塌而眠了,一男一女躺在一起什么也不做着实是……很难吧,自己无事,可他是个男人,难道每次都在练心法吗?还是说这位有自虐倾向,如花似玉又热情似火的李瑶不是等着他呢么,干嘛还非得按着规矩来自己这里呢?就是为了能安睡?安眠药作用的自己……如月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了。待睡下后,她也开始练心法,食不言寝不语,真是好习惯呢!于是她再次感受了事半功倍的效果,气息也很流畅,如月能感到丹田的热度,也感到通泰的舒适,大概那个男人也有这样的感觉吧。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好像听到同眠者说:“多谢。” 次日依旧是四更天,如月送走了胤禛,可能是昨晚的深睡眠让她休息够了竟是毫无睡意,勉强又躺倒天光乍现便起身换好练功服,提着剑就来到院中,先打了一套拳热身又开始练剑,练到一半时她已经发现有人在看,不过如月还是等练完了才让人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伊尔木,在薄雾中站着的女孩穿着一身水红的袍子,梳着辫子簪着花,头上裹着纱布。她见被人发现了难得显出了一丝窘迫,同行的绿萍向如月行了礼道:“格格睡不着说要外出走走,走着走着就到您这里来了。”说完她怯怯的看了眼小主子,伊尔木的脸有些红,她低声道:“我就是随意走走。”如月见她的袍角都湿了,脸和手都发白于是珍珠把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早上很冷的,格格进来坐坐吧。吃点热茶。”伊尔木嗯了声,就带着绿萍进了院子。她从没这么早来过雨桐院,当看到一架子的武器,她忍不住停下脚步注视着。“这是我平日用来练功的。这是齐眉棍,这是柳叶刀,这是软鞭,这是枪……”伊尔木转移了目光盯着如月看了起来,“嗯……都是兴趣,也就是剑法和棍法使得还可以。剩下的都是花架子。嘿嘿,嗯,格格有兴趣学么?” “没有。”伊尔木干脆的回答。 如月笑了笑,“是呀,女孩子练着这个是挺奇怪的。” “你练这个所以很奇怪。还是你奇怪所以才练?” 如月嘿嘿笑了,伊尔木也微微笑了,她叹息一声道:“我不练这个是因为见到过你的手。好粗。我才不要。” 一阵风吹过,沙沙的叶子声在寂静的清晨听得很清楚,如月抬头看着梧桐有些晃神,伊尔木也去看那株树,她又看着凝神观望的人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起江宁家里的酴醾了,风吹过也是这样的声音。好了,进屋吧,你一定很冷了。” 伊尔木什么也没说,跟着如月进了屋。当她仔细观察起这间屋子,这才发现处处都有不同,小到方才在门口看到的带着木棍的簸箕,大到窗帘幔帐的样式,还有院子里用碎砖隔出来的花圃。这个人真的太特别了。伊尔木想起弘晖曾给自己说过的话。要是你好好跟琅格格相处一定会喜欢她的。那时女孩根本没有当回事,她当时深信母亲说的话:进内宅的女人都是跟我抢你阿玛的,定要防着!所以即使每次来做女红伊尔木都只是看着自己手里活。从没有抬头认真看过这里的一切…… 如月没发现女孩的心思,招呼着她坐,又让流苏上茶。但听伊尔木清晰的说道:“其实今日来,我是来道谢的。”说着女孩端正的给如月行了半跪礼,“快起来,你别这样。” “不。要的。”伊尔木的眼神很坚定,“多谢琅格格救命之恩。这是我的谢礼。”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如月愣了愣接过来打开看了后很是吃惊,“东珠?” “嗯,是东珠。是我刚出生的时候阿玛赏给额涅的,后来过六岁生日额涅转送给我的。我知道你家挺有钱的,大概并不是很稀罕,但是这是我最值钱的东西了。” 如月不愿惹来李瑶的敌视,更不想拿这样有纪念意义的礼物,可看到伊尔木眼里已经微湿,不能要这三个字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好的。我收下。不过这谢礼太贵重,如果大格格愿意可以随时从我这里讨要走任何东西。” “任何东西?”伊尔木反问,她看了一圈后指着正卧在窝里睡觉的小米道:“它。” 如月啊了声,为难的笑了笑,解释了半天小米的特别意义,女孩儿听她说完就俏皮的笑了,“我才不要呢,养它多麻烦。您要是愿意就除了教我女红再教我习字绘画吧,我知道这两样是连阿玛都称赞过的呢。” 居然被这个小妞儿唬住了,如月哈哈一笑道:“行啊。” 一次相救让如月和伊尔木的关系发生了变化,这让李瑶心里很不是滋味,女儿亲近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很是讨厌,但到底是救命的大恩,这样做似乎也无可厚非。而且伊尔木只是个女儿,将来是指望不上的,所以李瑶不舒服归不舒服但也没多追究。这变化自然也不会逃过胤禛的眼睛,伍十弦回禀完就听主子说了声知道了便不再提这个话题,他心里微有诧异,按着四贝勒的性子绝对是有恩必报的,专宠在这里是不会见到的,大概他会用多照拂一下琅家的法子来报恩吧。 伍十弦监视琅如月已经有段时间了,雨桐院发生的一切他都很清楚,这个女人让他想起佟佳慧,和皇后的桀骜不同,这女子是另一种让人有欣悦感的特别。在监视的日子里护卫长见过其他人见过的,也见过半夜里琅如月坐在屋顶上无声的哭泣;见过她练武,也见过她曲不成调轻声唱着不知名的歌在捯饬花圃;见过她折了数百只纸鹤把它们挂在廊下,也见过她搭着画架看着院墙画着江南的风光。伍十弦知道琅如月是个好女子,所以绝不能替她说什么话,四爷是什么样的人,陪着他十来年的护卫很清楚。当伍十弦再次隐在暗中旁观雨桐院主人的生活时,如月依旧毫不知情的在自己的天地里做着喜欢的事,在时光缓逝中她迎来了十七岁。(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六章 随行 康熙四十四年二月,康熙帝准备开始他人生里的第四次南巡,他带上了太子胤礽和十三皇子胤祥,这半年来帝王对储君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特别是对他在饥民进京时的言行感到欣慰。胤祥则是他一直很喜欢的孩子,性格上胤祥有很多地方都像敏妃,率真仗义,当然还很聪明也会讨自己的欢心,更重要的他现在跟着胤禛已经开始学习处理政务,将来和四子一起成为胤礽的左膀右臂是康熙很乐意看到的。 当所有都已经准备好后,帝王意外的梦到了故人,这个女人从身着在活着的时候从未穿过皇后大妆,画着清淡的妆容,眉宇间有忧色,她站在御舟船头指着远方道:“看,这就是你的江山,上天让你坐拥它,你便有责任让它变得更好,可是你怎么就不愿正视这里的污秽呢,或者是你有意放纵吗?前方都是暗流,你就不怕触礁舟沉。你闻到血腥气了吗,不,你不会闻到的,我已经看见血流成河,你的子嗣,你的臣工,你的民。” 虽然她很特别但不代表能指责帝王,康熙怒道,“后宫不得干政你不知道吗?而且朕如此做自有朕的考虑,休要多言!” “毕竟你我没什么大缘分,可我还在意我的儿子,他受了那么多苦也不能得好,既要给你收拾烂摊子,还要处处小心暗箭,与其最终劳碌而亡被世人诟病不若就让我带他走吧,他那样一个干净人何必还留在这里。仙家自有妙地,我给他长生,给他无忧,总好过同你们在一起。”说着她一招手,胤禛不知从哪里出现,他也不看康熙只是望着佟佳慧,“皇后额娘。我同您一道走。” 见儿子竟真的要走,康熙急道:“胤禛!” 已经换上仙氅的四皇子回头看着帝王,他连头发也变成了道髻。(.好看的小说)胤禛的容貌多像乌雅氏,神态举止却更肖佟佳,在船头迎风而立真有仙风道骨的感觉,“儿子要去了。您多保重。” “不能走!”康熙去拉他的袖子,却扑了个空,他大惊之下喊道:“胤禛!禛儿!阿慧,你把他给我留下来!” 帝王惊醒于梦中,他听到梁九功急切的声音由远极近:“万岁爷。万岁爷。您醒醒。”这时他在发现自己伏案而眠了,又瞥了眼座钟,正是子时。他平静了一下心情。看了眼那跟随自己多年的太监,“你可听到朕说什么了吗?” “奴才没听到。就是怕万岁爷着凉才斗胆唤醒您的。” 康熙嗯了声,这时魏珠从黑暗里出来,他端着茶水上前,康熙拿过茶吃了口。时钟的滴答声里皇帝对魏珠道:“等天亮了你就去四贝勒府传旨,让胤禛随驾南巡。”魏珠低着头应了,梁九功心里却打了个突,他暗中计较着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卖出去,梦中呼喊四贝勒的名讳,这说明万岁爷是日有所思啊,突然改了旨意宣四贝勒随驾,直郡王和八贝勒要是知道了会如何应对呢?太子,四贝勒。十三阿哥……这风向似乎是定了呢。自己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胤禛从梦里惊醒过来,一旁的乌林迷迷糊糊的也跟着坐起来,“四爷。您怎么啦。”胤禛看了眼,低声道:“你睡吧,没事。”说着他躺了下来,乌林睡意正浓也没在意便重新睡下。胤禛在黑夜里睁着眼回忆方才的梦,他竟梦到了皇后额娘,有多半年没有梦到过去了。这是有什么预示吗? 皇子听到同榻者呼吸慢慢的绵长平稳起来,皇后额娘在梦里的样子还和二十九年那时一样,自己是小时候的模样,高高在上的养母要求自己反复的洗手直到满意为止才能入席吃饭,于是他不停的要保持干净,还得要将住所弄得一丝不乱,可就是这样她还是皱着眉道:“这难闻的气息,这肮脏的世界。瞧你呀,”佟佳的慧脸凑到自己近前,“都被人间的污秽弄成什么样子啦。今日的字练了吗?心法呢?骑射呢?”她的脸在质问里扭曲消散,接着场景变化胤禛又来到最后一夜。 自己躲在帷幕后面忍不住颤抖着,全身都是青色暗纹的女人分崩开来,大团带着彩晕的白色的光充盈在长春宫,一切摆设家具都在逐一消散,最后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站在殿中,他看到光形成了个模糊的女体,“她”俯身向自己冲来,然后惊醒,他能记得的也就是这么多,这是真实的事,也是梦中的情景,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安睡了,就起身点亮烛火开始习字,没想到信手所写竟然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胤禛看了一会儿慢慢将纸揉了,重新开始写。这回他写的是: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第二日四皇子告病,当他正在书房看户部的文件,就听苏培盛通传说乾清宫的魏珠来了,于是胤禛得到了一个让他惊讶的消息,三日后伴驾南巡。 距离弘晖病逝已经有大半年了,福晋非印不再像当初那样神经质,不过这个失去儿子的母亲性子却变的很厉害,她多数时候总是沉默安静,但不论多小的事,只要让她不快那么后果总是很严重,这种突然性的歇斯底里让太医很难开药,怕用重药人会出事用些安神的却只是治标不治里,他们只说是心病,慢慢调理才能康复。弘时已经快一岁了,生得很是可爱,性子却不好,哭闹是常事,夜里要起来两回吃奶还总是生病,加上过完年就更是病不离身,弄得李瑶焦头烂额,时不时还让乌林和如月来帮忙。在听说贝勒爷要随驾出行侧福晋很是动心,不过胤禛却首先放弃了她,让她带好弘时。 胤禛也没想带非印,嫡妻的情绪太不稳定,要是在皇父面前表现异常那就是君前失仪的大罪。乌林本是胤禛的首选,但一想到胤祥必定会带琅济兰,这二人同处一船,抬头不见低头见,若被有心人一传自是不妙。至于琅如月……胤禛考虑再三决定还是独自前往的好。未料康熙在知道了此时后半真半假对太子说了句:“你这四弟还真是个清心寡欲之人,难道真要立地成佛去了?这么大个贝勒府竟连一个能带的女人都没有吗?” 太子立时调笑着瞥了眼尴尬的胤禛,口里却说:“此次前往怕是要用心公务吧,不过劳逸要结合,你这样可是不行的。”胤禛只能称是,回府后他便做好了决定,在晚上告知了众人南巡将带琅如月一同前往。 此言一出如月顿时觉得被诸多意义不同的目光笼罩住了,她很是有些意外,不禁疑惑的看着胤禛等他解释。但这位爷说完就宣布开始吃饭,如月只好用心给福晋布菜,“既然要陪爷南去你就要用心照顾。”非印侧头看着如月,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愉,“收敛性子好好行事,莫要行事出挑,也别给四爷丢脸。”如月忙应了是,再去看胤禛他正专心吃着菜,仿佛什么也没听见。非印又叮嘱了几句便也开始动了筷子。 这顿饭诸人都吃的心事重重,如月长期待在内宅只觉得自己已经被捂得发霉了,能外出而且还是公费南下好像是该值得高兴的,可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次伴的可是两只老虎,好像又该是担忧的。珍珠等从琅府来的三人却很是为主子高兴,这正说明如月在贝勒爷心里的地位很不同,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能升等!他们快乐的给自家格格准备着行装,来送行的乌林也很替如月高兴,她悄声对好友道:“既然有这个机会就要好好把握。”把握什么不多说,如月只能是讪讪的笑。 她知道乌林一直想要个孩子,可惜总不能如愿,其实这次她去是不是会更好些呢,如月也只是想了这么一下,因为她又记起弘昼得在弘历之后出生,还不晓得猴年马月呢,所以说这次即使是乌林去了也不会有孩子的。可是如月不知道历史上的康熙第四次南巡是没有带四皇子胤禛同去的,命运的更改在不被人知的情况下悄悄发生着,当事人都还蒙在鼓里各自做着盘算。 遥远的某处密林深处,一个被结界笼罩的洞中,打坐的女子在黑暗中睁了下眼,她心有所感才短暂的苏醒了片刻,掐指算过后轻哼了一声。一点光从她的手指绽开,形成了一朵莲花,那花光芒暴涨,瞬时变成一面镜子,镜子里出现的正是北京城的生活百态。接着就是通州的码头,皇帝南巡的阵仗十分奢华庞大,女子很容易的就找到了琅如月,她正小意的跟在一纵队伍的后面,缓慢的向船上移动。当女子看到胤禛出现,她的眼神闪了几闪,“这么多回了,样子竟然都没变过。可是谁记得呢?”女子嘟哝着收手,一切重新又恢复到黑暗,她知道还不到时候,不论是自己的修为还是历史的进程,但愿下次再醒来的时候能有所改变。(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章 同舟 如月对船总有种说不明的好感,就像几年前她宁愿住在狭小的扁舟上所波逐流也不愿去喧嚣的闹市住在舒适的客栈,那时她能在幽暗的灯光下对着新月绘出最好的太湖之夜,现在很想试试还能不能在最豪华的画舫上绘出当年的水准。 这次如月乘坐的大船等级虽不能和帝王的御舟相比,但已经很是豪华,二层的高度足以让她通过窗看到江面的景色,百官万民相送,一路繁华。如月想起那年自己在酒楼眺望御驾的情形,谁能想得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了被人瞻仰的其中一员呢。筵宴之类的不是如月所喜,幸而身为格格可以避开很多场合,很多活动还轮不到她参加,正好胤禛也明显的不愿她抛头露面,所以当船队行驶了一日后她还只是在屋子里呆着。 和玉烟一起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两个女人就都闲了下来。侍女见琅如月一直在看窗外发呆,她也无意去打扰。很久没有这么的悠闲了,跟着胤禛的时候可谓如履薄冰,被遣去伺候琅如月的时候则是监视,后来她觉得自己失去了贝勒的信任,于是很忐忑了一段时日,好在这情形并没有维持很久。也因为此玉烟敏感的察觉到胤禛和如月之间的异常,所以她推测也许主子只是在顾忌什么,或者是所爱不能言?所爱不能言啊……她暗叹着将目光移到门口。 阿弦一定是暗中保护着主子的吧,就和这十几年来的每一日。不知道这次南行能否再次相见呢?玉烟抚了抚自己的脸,久违的酸涩涌上心头。她回忆起相遇时的情境,私服出行的贵妃带着随扈出现在村落,当看到正在晒麦子的女孩儿径自就走了过来,暮色中斜阳下是那样的风姿绰约,她的身旁边跟着两个气度不凡的少年,穿着玄衣的似是得了令。不疾不徐的向自己走来,待到近前轻声问道:“姑娘,可否讨杯水?”那是还叫念儿的玉烟第一次见到伍十弦。人生若只如初见,可是既然不能有结果,为何还要相遇呢? 如月回头就见到玉烟的脸上露出了悲伤,是想到什么了?她一直觉得一个伺候了胤禛这么多年的女子一定和他有什么,暧昧还是……只是平日里完全看不出来呢,他们都是善于掩饰的人,伪装之下个个都淡定冷漠,仿佛爱情从来不存在似地。这个时代的男和女除了些许的爱剩下的就都是利用了吧。如月安静的继续看窗外。她决定不去想这件事了。 夜深时如月和玉烟还在等待,终于胤禛带着酒气的进来了,两个女人立刻起身行礼相迎。很难得见到胤禛吃酒,他的脸上泛着红,脚下不乱但苏培盛还是扶着,玉烟去倒醒酒汤,如月扶着另外一边将他搀到床上坐好。 四人都很沉默。屋子里安静极了,喝完了汤,胤禛微微叹了口气,他挥手让苏培盛和玉烟都下去。如月见人都走了,才猛然发觉自己将要和这个人在这么小的地方相处数月!这是何等尴尬不便啊!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轻声问道:“四爷,现下睡吗?” 胤禛指着凳子道:“坐。” 如月依言坐好,胤禛看了眼床头的本子,拿过来翻看了一下。见都是些用炭笔画的速写。“你还真是喜欢画画。” “习惯了。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做。” “嗯。这样就可以,我就怕你不知轻重真当做去游玩了,要知道谨言慎行才能避免出错。本来不想让你同来,实在是……退而求其次才这样做。并不是因为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胤禛见如月低头不语,又嘱咐道:“十三弟带着福晋同行,你和她也是认识的,走动一下是可以的。见了太子爷和太子妃,只管按制走就可以不必有过多的接触。另外……”他稍放轻了声音道:“若见了万岁爷,宁可蠢点也不能自作聪明。平日有任何事都得告诉我,不可擅作主张。明白么?” 如月郑重点头,“妾身知道了。” 胤禛盯了她一会儿,才道:“就这些话了,就寝吧。” 如月见避无可避,只得服侍着胤禛宽衣。船仓的一切都很紧凑,自然包括这张床,两个躺着几乎就是半拥状态,这让少不得有肌肤之触的如月心里万分别扭,她试着集中注意力去练心法,但不知怎么就会分神。(.无弹窗广告)胤禛翻个身她也会吓一跳,直到后半夜也没能睡着。于是偷偷爬起来,掂着脚取了床褥子挨着床铺好,刚躺下就听胤禛支撑起身子看着自己,月色柔柔的照进来,让那个男人的眉眼显得很是温柔。如月和他对视着,忐忑小声道:“我……姿势不好,怕吵到您休息。” “所以说带你出来就是个麻烦,你是想冻死还是被人议论说失宠了。上来!”可惜这男人的语气一点都不温柔。 这夜如月几乎是在失眠中度过的,到了第二日胤禛前脚一走她开始补眠,这一睡就又是大半日。如月从玉烟那里得知胤禛随驾去视察永定河了,这让她很是松了口气。后来她又听说因为下雨康熙一行人又折返了回来,当夜没见他回来。又过了一日,待吃过了早饭如月去甲板上透气,未料却遇到了胤禛,跟他在一起的正是胤祥。十三阿哥已经比他的四哥还要高了,剑眉星目,肤色洁白,形容十分像敏妃。见到如月这两人都怔了怔,受过她的礼后胤禛皱着眉问道:“在做什么呢?玉烟也没跟出来?” “回爷的话,妾身就是刚吃完饭出来溜溜弯。玉烟还在收拾。”正说着朔风把她的风帽吹开了,如月瑟缩了一下,裹紧了斗篷,胤禛给她将帽子戴好,又把手里的暖炉递给她,板着脸道:“既然怕冷还出来?若是病了,是你服侍我还是我服侍你,都给说过了,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你当还是当年?” 如月先是惊讶他的举动。但很快就想到这是在做戏呢,他们之间必须很亲密……想到这里如月也没在意之后的讥讽,反而憨憨一笑道:“四爷说的是。不过妾身跟着四爷,又是在船上便就想起了当年,想到要故土重游心里难免激动些,您千万别见怪。” 这笑倒把胤禛笑的把下面的话说不下去了,他哼了声,一旁的胤祥却哈哈笑起来,但听他悠然道:“如月还是这样爽朗,四哥平日定是拿你没辙吧。” 如月摇头道:“十三爷此言差矣。四爷从来都是奖罚分明的,我万万不敢做出惹他生气的事来,我可不想再去抄写女戒了。这会儿是因为有您在我才敢随意些呢。” “哦。为何。” “看在您的面子上,四爷也不能罚我呀。” 胤祥抿着嘴笑了,这时他忽然看到一旁御舟上站着太子和太子妃,两船相隔的距离并不是远,他们又是站在船尾的。加上天气晴朗所以能很清楚的看到面貌。如月也发现了,她头一眼看到的就是太子的黑狐大氅,第二眼便是太子妃的白狐斗篷,一黑一白实在是抢眼。大概也就是储君才有这个资格能和康熙同舟吧,若是这位已经三十的太子能安分守己是不是龙椅就不会旁落了?那样也就没有雍正帝了,她想着便悄悄去看胤禛,他刚给太子施过礼,脸上都是恭敬之色,半垂的眼被睫毛覆盖着。要是真的那样了。他会去夺吗?胤禩和胤祯在将来能争的过吗?胤祥一回头正好看到如月正望着四哥出神。那样认真的表情,他会心的微笑了。能跟这样的女子厮守终身一定很有趣。 他低下头想起了晨星,她娇柔的跟花儿一样的。那么需要人呵护,也那么善良,走的时候还惦记着瓜尔佳氏的身子,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呢?真希望一切就这样发展下去,每个人都好好儿的。年轻的皇子面对着江山暗自许愿。 夜里的御舟上举行了家宴,皇子和他们的福晋都到了场,如月也跟着胤禛赴宴,按着身份并没有安排她的座位,格格本就是比侍女略好些的工种,住在贝勒府邸一年里如月已经习惯了在吃饭的时候站着伺候,所以并没有什么意外。偷眼看过去,胤礽坐在帝王的下首正侧耳细听他的汗阿玛在说着对弘皙的喜爱,也看到了神色倨傲的太子妃嘴角扬起的冷笑,她细长的凤目瞥着在太子身后立着的女人,那是弘皙的生母李佳氏,这拘谨的女人脸上没有一丝得色,反而很是惶恐。而坐在太子下首的十三阿哥认真的听着,又不时的附和着,在他的旁边只坐着福晋穆尓登额,她穿着朴素,青色并不十分衬她,不过倒显得成熟了许多,安静坐着不发一言。 如月看不到胤禛的表情,不知他的心里有没有想起弘晖呢,如果弘晖还活着,康熙会不会也会给与他同样的关爱,她又想起胤祥的侧福晋似乎又怀上了孩子……孩子,只要有孩子,不论福晋还是侍女就能得到地位和尊重。想到这里充满着亲情和睦的场景就让如月倒了胃口,她泱泱的给胤禛舀了碗汤,刚轻轻放下就听康熙问道:“老四,朕记得月丫头嫁到你府上也有两个年头了吧?” 如月一听自己被提及冷汗就下来了,胤禛从容道:“汗阿玛记得准,正是的。” “那怎么你们还没给朕添个孙子?”胤禛都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变得急促的呼吸声,他恭谦道:“本来是想要孩子的,不过一直没能有,儿臣也去问过大夫都说没问题,后来无意间在章嘉呼图克图那里提了句,他就说老天开恩让如月好了脑病,又次次逢凶化吉,那么势必就要取走些福气,想要孩子就得日日侍奉佛祖,心诚得到了恩赐自然会有的。” 胤礽奇道:“竟还有这样的事。”他打量了一下如月,忽然就笑了,这太子果然是容貌出众,他生的绝不逊于济兰,加上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气,就更加晃眼了。“四弟还真是舍不得碰呀。” 这话说得如月呆了呆,什么舍不得碰?康熙也没接这话,温和的对胤禛道:“既然上天有意,那你就让她多读读经文,多礼佛,还了天恩才好有孩子。你看不论是小十三还是小十四年纪虽小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阿玛了。哦,什么时候带隆庆进宫让朕看看,听说他抓周时可是抓到了你的私印了,这孩子将来定和你一样是个能为我大清做大事的。” 胤禛立刻起身谢过,太子此时起身举杯道:“儿臣恭祝汗阿玛圣体安康,大清繁荣昌盛,永垂万年!” 康熙笑着道:“好。都满饮此杯!”一干人都饮尽杯中酒,梁九功见机又安排歌舞,于是舱内就变得轻松起来。如月此时才松了口气,她偷眼看着场上的舞娘们的翩翩舞姿暗道:歌舞升平就是如此了吧。可永垂万年却是怎么样都做不到的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章 胤礽 在船上的日子大部分时候都是平静的,虽然喜欢坐船可在狭小的空间待的久了任谁也受不住,幸而康熙会时不时下船倒某地去视察工作,据说也会私访体察民情。可惜如月只是听说从来没有机会伴驾,不过她倒是见过各省各地的官员不同的风貌,南腔北调的,讨好的清高的还有为民请命和行贿的,胤禛大约是廉正严谨的名声在外了,在他身边出现的不是唯唯诺诺就是避而远之。 胤祥却反其道行之,他大大咧咧的跟着太子会见各路人马,有宴就去也不避讳,下来却会在户部总领这里透露所见所闻,那些空话连胤禛听了都好笑,说他怎么就能睁着眼说瞎话。不过四皇子还是会担忧太子的行事,收取贿赂不说,连扬州瘦马竟能堂而皇之的进了储君所住驿站的房间,这简直就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只怕已经有不少人给康熙进言了,但这位帝王不知道是袒护还是忙于政务竟就这样纵容着。 胤禛私下也给胤礽提过醒,他答应的好能不能去做就不知道了。不过之后真的是没有见高三一大早偷偷送什么妓女小官出门了。 这一次的停船如月终于得了机会下船,她跟着胤禛住进了行辕,他们现在正在山东和浙江交界处的白马河县,因为发生了一次轻微的地震康熙下令暂住此地,待天文官员观测后再做打算。由于走得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如月就让玉烟陪着一道去镇上买青盐,这一出来她才发现小小的镇子上到处是衣着光鲜的京城人,时不时还会被当地的农户或是孩童围观一下,很快他们就买完了东西,眼看着天就黑了,玉烟直催着快走。他们行到半路就见到了一辆马车坏在了路上,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正催着马夫快点修理,如月眼尖一眼就发现这人正是穆尓登额的贴身丫鬟桂蟾。 按着交情焉有无视的道理。于是如月让玉烟下车去看看,一问才知道十三爷怕自家福晋无趣,就让丫鬟仆从们陪着出来逛逛,结果回归的途中马车坏了,幸好遇到了如月这才能在天黑前赶回去。如月此时就坐在一堆采办的东西之中,十三福晋和桂蟾挤着坐在她对面,两两相望如月和穆尓登额都笑了。“福晋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大部分都是要送人的,有些是我见的好,价格又不贵这才买的,不知不觉就买了这些。哦。这是用五十年的桃木做的梳子,送你呀。” 虽然当年两人有过不愉快,不过时过境迁。二人现下不存在任何矛盾,甚至可以说是同一阵营的,为了自家的爷,他们尽量和和气气的相处,也不谈当年只说现在。如此相处也并不尴尬。 “那我就收了。谢福晋赏。” “别叫的那么生分,四哥也没在跟前,不要讲那些规矩了,还是叫我星儿好了。” 如月微微笑了,低头去看手里的木梳,五十年的桃木?只怕是骗人的。这么想着,就听穆尓登额道:“待会儿回去你去我那里好好聊一聊吧。我家爷遣人说过了,他们今夜是要去饮酒,怕是回来的晚了。我一个人在大帐里怪害怕的。” 如月一笑就应了。她觉得和穆尓登额确实应该把关系处好,镇子不大,很快他们就回到驻地直接去了十三阿哥的大帐。二女所谈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官家新闻。内宅趣事,看时辰不早了,如月就起身告辞,走的时候穆尓登额又送了她许多小礼物。 从十三阿哥的行帐到四阿哥的行帐并没有很远,就是天黑着路有些看不清,他们出来时也忘了讨要一个灯笼,驻地的火把要隔十来米才有一个,如月和玉烟穿的都是花盆底所以走得很慢。一来二去的二人竟有些迷路了,他们又不好意思去问巡逻的士兵,只能按着不清晰的记忆撞大运的走着,希望赶紧找对地方。 正抹黑走着就听身旁的大帐中有人惊叫了一下,接着就听有人道:“小主!当心!”接着就是瓷器破碎的声音。 “还请殿下速速离去。您这样太失规矩了。”那小意的声音还没说完,就听哎呦一声,另一人就道:“太子爷,您不要太过分了!蔷薇说的没错您既然是走错了,那就请快些离去吧。” “孤酒吃多了头很晕走不动路了,在你这里歇歇不成么。(.)密嫔,你可是孤的母妃呢,就不担心儿子走夜路磕了碰了?” “我让小路子和小顺子送您回帐,您可是太子,我是庶妃,这样相处一室成何体统,要是让万岁爷知道了……” “哈哈哈,汗阿玛才不会知道,也没谁会那么不长眼的去说这话,上次有人说闲话孤就让人拔了他的舌头,丢到护城河里去了。再说你晓得万岁爷在做什么?听说今日有人给他进献了一为美女,孤是没见,不过据说生的很美,不比庶妃你当年的颜色差呢。哈,说了半天话了,怎么没人给孤倒茶?这可不是待客之道。不……不要你,给孤倒茶的自然得是密嫔你了。素手碧茶,这才相得益彰啊。” 如月听见如此对话只暗道倒霉,怎么又就遇上这样的事了?管还是不管呢,她看了眼玉烟,从大帐里透出的些微灯光看得出她正皱着眉,似乎也难以决断怎么做。忽听帐里密嫔惊叫了一声,她压低声急促道:“你松手!” “呵呵,没想到三十多岁的女人还有这么细嫩的手,你还真会护养呢。江南的女子就是水灵啊。不过整日独守空房,你不寂寞?” “殿下,您醉了!快点松手,否则……” “否则什么?你叫么?敢么?哎呦,这发怒的样子实在是可爱的紧呢,哦,你这样子就让孤想起胤禄了,上回在无逸斋见过他,很是胆小的孩子,稍微欺负一下就生气了,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就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接着如月就听到里面有隐忍的挣扎的声音。还有太子不怀好意的笑声,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就故意发出走动的声音往大帐前面绕去,并且大声对玉烟说到:“你确定这里是密主子的大帐?” 玉烟先是吓了一跳,见如月已经露了行藏,她只能配合道:“奴才记得是这里。主子这么晚了还要去么?” “这礼物还是早些送去吧,明日又不在同一艘船上。”说着话如月就上前对那太监道:“四贝勒府的琅格格,有事觐见密嫔娘娘。烦劳这位公公通传一声。”守门的太监正是高三,他万没有想到这个时间了竟然还会有人来拜见密嫔,他对这个琅如月印象不深。但是对玉烟还是记得很清的,玉烟也做了认出高三后的惊讶神色,高三笑道:“原来是琅格格。我家主子……”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帐里密嫔大声道:“是琅格格来了,快请进。” 如月含笑看着高三,后者未听主子发话只得放行,他稍向后退,如月就带着玉烟一道进了大帐。一进去就见跪着两位宫女。密嫔的神色明显是捞到救命稻草的样子,而太子却冷冷的看着自己。胤礽此刻正堂而皇之的坐在椅子上,眼神里透出酗酒后的放纵之色,如月立刻做出惊愕的表情,她呆了呆才想起行礼。“这么晚了你到这里做什么?”胤礽质问。 “奴才来给密主子送东西的。”说着她把手里的礼物展示了一下,继而又看着密嫔解释道:“今日外出采办了些东西,出营时碰到密主子,奉命顺便替着带了些回来。” 密嫔立刻会意接话道:“正是如此。” “这么晚了你还来?”胤礽大言不惭的说道,“越制。你知道吗?” “都是女人急需用的物件儿。奴才急的送过来,不过之前又遇到十三福晋多说了两句话,就耽搁了。加上营地暗黑奴才又迷路了一会儿……”如月很扭捏的说着。红着脸的样子真的像是不好意思似地。 胤礽盯了她一会儿,方道:“原来如此。孤也是吃多了酒误入了营帐,密庶妃好意为孤准备了解酒汤,还真是多谢了啊。”说着他就瞥了密嫔一眼。后者忙道:“不敢言谢。” “行了,孤也就不多待了。琅格格,你放下东西也就走吧,可别让四弟多等啊。” 如月暗自松了口气,口里称是。胤礽向外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凑得很近的对如月低语道:“真是奇怪,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四弟竟能忍住不下手,是他不行还是别有隐情?”如月又惊又疑惑,抬头看向胤礽,这一抬头二人就离得极近,把如月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后面就是炉子胤礽便拉住她向旁边扯了一扯,如月又吓了一跳,她又不敢拨开胤礽的手,就涨红了脸低着头僵在那里,她觉得太子靠近了过来,耳朵能感到吐出的热气,鼻子能嗅到酒味。“你们的事孤无心去管,那么你的嘴也得给孤闭紧了。今日的事有半点传出去,当心你的小命。”说完他放开了手扬长而去。 密嫔离的稍远并没有听到他们说的什么,但看如月的神色就以为也被调戏了,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道:“琅格格,多谢你相助。你……没事吧。” 如月僵硬的笑笑,“没事。”她急于离开这里,就道:“我得赶紧回去了,您早点休息。以后要多防备些啊。” 密嫔苦笑着道:“我知道。就是真的怎么了,谁敢阻止呢?不过也就是一次酒醉兴起罢了,想来往后会无事的。还有,这件事……请格格务必严守秘密。” “您放心吧。我也怕此事连带到自己呢。我真的得走了。”说完如月告辞退了出来。 如月走后,密嫔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宫女蔷薇和百合都上前来,方才被踢了一脚的百合还在揉胸口,蔷薇扶着她小意道:“小主。这件事要是传到万岁爷的耳朵里可对您是大大的不利呀。” 密嫔摇着头,两行清泪流了下来,“我能怎么样?但愿没人看到没人多嘴吧。” “幸好琅格格来了。要不然……可是她不会不小心说出去吧。” “不会的,诚如她所说谁都不想被牵连进去,有口说不清,到时谁会站在我们女人这边呢,就是个死也洗不清污名啊。”密嫔轻轻拭去眼泪,“这件事再也不许说了,就当今日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明白吗?” 两名宫女都沉默的点头。 那边如月还在摸黑找路,终于在一刻钟后找到了自己的营帐,当看到帐门口站在苏培盛,如月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在她挑开帐帘进去后就见到胤禛黑着脸坐在那里,皇子板着脸冷冷道:“你去哪里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 故地 如月看了看玉烟,后者低头恭谦的站在门口,她上前两步跪了下来,胤禛道:“能屈膝那就一定又生事了!说!” 如月道:“回四爷的话。(.无弹窗广告)方才从十三福晋那里出来,妾身绕了路,误走到密嫔的大帐后……”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不小心听到些不该听的话,也做了件也许不该做的事。” 胤禛嗯了声,略有诧异道:“密庶妃?接着说。”如月就将听到的话说了,只听了开头几句胤禛就站了起来,他立刻打断她的话,“这里不用复述。想必你定是又生出了江湖意气,进去了?” 如月暗道您可真了解我,她便又把进去后的事情说了,只刻意隐去胤礽对自己说的话,胤禛听完不再说话而是走着转了两圈,沉声道:“此事就此打住,谁也不能再提,你……”他看着如月道:“跪在这里反省一下自己的多事吧。”说完便急匆匆的让玉烟跟着一起出了帐。 人去帐空,如月叹了口气,她把手里抱着的一堆东西放在一旁,继续跪着,暗思这种“多事”难道不应该吗?胤礽是太子又怎么样!密嫔虽只是个汉人庶妃那也是为皇帝生了几个孩子的女人,按制太子都是该叫她额娘的,乱伦的事竟然都敢做出来!他最后变成那样除了自己不争气更重要的就是因为没人管束!康熙因溺爱而放纵,胤禛只会为他处理惹下的债务解决各种事件,死去的索额图更是尽出馊主意。有句台词正好合适他:你还是不是人啊! 胤禛让如月在这里反省,如月却越想越觉得自己做的对,难道非得有一天人家调戏到非印李瑶了您才爆发?但只有一点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太子会知道自己和胤禛没有夫妻关系呢?胤禛是多谨慎的人怎么可能说漏嘴?如月想了半天也没想通,过了半个时辰她听到脚步声,刚端正跪好胤禛就进了大帐,却没有见到玉烟跟着。[] 皇子对如月视若无睹。径自走到桌案前坐下开始翻阅文件,如月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有任何想跟自己说话的意思。早春三月的郊外还是很冷的,又跪了一会儿如月就受不住了,她瑟瑟发抖,搂紧了手臂。 “起来吧。”胤禛的声音宛如天籁,如月立刻谢恩站了起来,一站之下就觉得腿脚发麻,她轻微的跺了好几下也没能缓解。 “四爷。”如月小意的唤了声,后者只是嗯了下,看他的脸色正常。显然方才的事已经搞定了,不晓得这所谓的搞定是怎么弄的,不会被有心人传到康熙的耳朵里吗?如月心里想着嘴里却道:“妾身反省过了。以后再也不会莽撞行事了。若遇到类似的大事,妾身定当及时告知您,让您来处理。” 胤禛似笑非笑的抬眼看她,“哦,是么。我还当你会反驳呢。你跟曹李两家的关系很好。情急之下去帮密庶妃也有情可原。” 如月知道这位是在说反话,于是做出羞赧的样子低着头不说话。“行了,此事再也别提。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今时不同往日,你是我四贝勒府的格格,那么就要跟江南那伙旧识保持距离,不论是三个织造府还是戴家,不论江湖人还是官家,你只能在我的允许下去做事。” “妾身明白了……呃,时辰不早了。爷。您安歇么?” “我还要看会儿书,你若困了就先睡吧。” 如月哪里敢自己先睡,乖觉道:“妾身不困。正好把买的东西整理一下。”说着她就尽量放轻动作的开始分门别类的收拾,胤禛扫了一眼但见那些东西大都是妇人家用的日常用品,但如月却用盒子一个个放好,还用缎子绑好打了很特别的结。“你在干什么?” “准备回去送福晋侧福晋乌林还有几个孩子的礼物。” 被胤禛用你很无聊的眼神看着,如月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以前出门旅行总会给家人带东西,习惯了。” 胤禛不再理会她继续开始批注,如月则利索的准备好了礼物,之后闲来无事就翻出了“新欢”印章。她不敢跟胤禛同坐一桌,自觉地点了另一盏灯,缩到角落里拿出刻刀练习了起来。胤禛看了一会儿书困意上来,刚想叫苏培盛倒茶,这才想起帐中还有一个人能用的,只要有点眼力界的这时就该主动端茶上来了,可是……他回过头就见到如月正对着灯十分之严肃的在刻章。 胤禛起身走到她身后,见她所用的是新手爱用的花乳石,刻刀却是有点年头的旧物了,此时正好是收尾,是九叠文的刻法,不过那手法实在是……胤禛看着就摇了摇头,见她又将印蘸了红泥盖在了白纸上,于是方正的两个字出现了:逍遥。一旁还有“鲲鹏”“御风”等字样,或纤细或古朴,用力不均,布局古板。 如月正觉得自己有所长进就听身后有人道:“你在瞎刻什么呢!”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把东西藏起来,不过还好忍住了,如月起身厚颜道:“四爷说的是。您是大家,劳烦您指点一二吧。” 胤禛看着一脸讨好笑容的女子,冷冷吐出几个字来,“爷没有空。” 之后两日如月始终在为太子误入密嫔行帐事件的后续担忧,此事若东窗事发自己定然会被殃及!不过这件事就像春风吹过了无痕迹。后来如月忍不住终于问了胤禛那件隐秘的事,她还是怀疑这位爷是不是过于效忠储君而将此事泄露了,但胤禛的神色很是古怪,他避开了如月灼灼的眼神,不去看她的脸,只嗯了声道:“哦。知道了。” 如月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就这样?!接着就听他道:“此事我已经知道,你去吧。” “可是您确定不用去问一下……怎么就能知道呢?是不是被细作知道了,既然太子爷都能知道,那要是万岁爷也知道了,我不就大糟了!”如月一时请急连妾身都忘了说,不过胤禛好像不打算计较,“这件事我会处理。你放心,汗阿玛不会知道。”直到如月将信将疑的离去了,胤禛才搁下一点也没看进去的书,沉着脸想起那夜吃酒的时候伏在自己肩上的太子爷悄声说的话,真是不晓得该说他敏锐还是太过有经验了,能嗅出女子味道的该论个什么癖好呢?琅如月要是知道太子能闻出处子气息不知会作何反应?二哥信没信自己的解释呢,以清净身侍佛。若是自己断是不会信的! 康熙此次南巡重点是要勘察各地的水利,现在总管全国水利的正是张鹏翮,故此他是一路随驾而行,两河的治理一向是各朝的顽疾,张鹏翮为此事不晓得费了多少心力,他召集了所有水利地勘的大能,也不顾忌是否为洋人,只要有能力皆用之。饶是如此,数次在回答帝王提出的问题时他还是打了磕绊,还被说成是因循守旧,冥顽不灵!张鹏翮只觉得既委屈又无可奈何,天赋这种事是没法子的,尤其是面对着康熙这样绝世聪明之人。而最烦恼的不是这个而是四贝勒对拨用的筑堤坝该水道等款项的查验,这更是他的弱项,张鹏翮严查过银子的流失但效果甚微,不是不能得罪就是毫无证据,他完全没有办法。 老爷子实在无法便向康熙引咎辞职,要求告老还乡,没想到帝王压根没有理会,训斥过后又赞扬了自己的勤勉,说治理河道不能缺了他。这让张鹏翮又是忐忑又是感动,发誓舍了命都要好好治理两河。一旁的胤禛不再多问,淡淡的看向胤祥,后者对他笑了笑,他们都明白这就是皇帝的御人之术啊。 如此行行停停,舟船终于到了苏州府码头,隆重之极的迎接仪式让康熙和太子都很满意,不满的只有胤禛,他看着这繁华到过分的一切心里只有冷笑,再去看张鹏翮,后者无知觉的走在人流里,他暗叹一声,耳边是如山般的呼喝,万岁!万岁! 一到了苏州如月只觉得连空气都是亲切的,俗话说烟花三月下江南,南方气暖水草丰茂,此刻早已经是花红柳绿莺歌燕舞了。如月跟随者御驾住进了修葺改建过的苏州织造府中,玉烟得了胤禛的令要好好看着如月,所以即使四皇子不在如月也不能随意妄为,可是她多么想回家里去看看,再去拜访一下好友们,可被规矩所限她只能无趣的待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 这日玉烟见如月实在烦躁就建议去隔壁的十三福晋那里小坐,一去才知道穆尓登额跟着胤祥去玩了,听说是万岁爷准了的。如月顿时更郁闷了,暗道胤禛若是要求也可以带自己出去的,说不定还能看到只见了几面的济兰呢!不过他显然没有这个安排。如月求她能否就近走走,玉烟只是摇头,如月很无奈,可又不愿让玉烟难做就只好悻悻的往回走,正想着继续完成刺绣到时还能托人送给曹蕤。此时就见对面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位汉服妇人,她定睛看去竟然是李熙的嫡女,文老夫人的孙女李敏。(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 风波 李敏是在康熙四十三年作为继妻出嫁的,她所嫁之人正是杭州织造孙文成的嫡长子孙泰,此人比李敏年长十岁,容貌能力皆寻常。李敏是何等清高之人,本就不愿嫁一个鳏夫,但父母之命她又如何能反抗,只能不情不愿的嫁了。本以为夫君能体贴自己,未料此人在人前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私下却甚是风流,甚至可以说不堪,李敏哪能容忍这种事便有了指责,一次两次孙泰还和稀泥打马虎眼,可听的多了他便不顾及脸面反而叱责妻子,在喝醉了酒的时候还会打李敏。因为是嫡长子,他们是跟孙文成住在一起的,这位织造碍于和李煦的关系当然也会指责儿子,不过也就是责骂一顿罢了,而孙泰的母亲却很是袒护儿子,见爱子被罚便迁怒与儿媳,她才不管双方结亲是为了什么,少不了冷言冷语的刺李敏一下,说她善妒。气的李敏嫁到孙家不过三个月就回了娘家,直到过完年也不曾回去,她是个倔强之人,即使是父亲劝说,母亲哭闹都不能让她回去,结果等康熙入住府署,李煦怕被皇上问起只能对外说是文老太太生病孙女担忧回来省亲。 李敏这会儿正从文老夫人的住所出来,她刚刚哭诉了一番,眼睛肿着脸色灰暗,正满怀心事的往屋子走去时就遇到了琅如月。她第一眼还没看出那个一身淡绿旗装的女子是谁,只道是哪位皇子福晋或是帝王嫔妃,立刻就低头退到路旁福礼。没想到却听到那人惊讶道:“是敏姐姐吗?”李敏这时才抬头仔细辨认,只见对面的女子眉目灵动,肤色胜雪,乌黑的头发挽成了小把头。碧玉扁方头上别着珠花,不是琅如月又是何人! 李敏吃惊之余心里甚不是滋味,之前琅家的恩宠的事已经家喻户晓了,不过母亲韩氏很不以为然,之后就又辗转听说了琅如月救人出事,再后来竟然又得了大机缘被指婚给四贝勒。成了皇子格格。甄氏也嫁给了一个四品京官过的很是如意。[]而琅济兰甚得皇帝喜爱赐给了十三皇子做侍卫,已经升成二等,娶了上三旗包衣的嫡女为妻。这家人以前一向为李敏所不屑,如今……她低低的回应了一声:“琅格格。” “好久不见了。敏姐姐。您……”如月打量着她的装束,“您成亲啦?” 李敏嗯了声,又看了看周围。她有些犹豫是否要尽快离去,如月见她不欲多说就简言问道:“那妹妹祝您过的幸福,早得贵子啦。呃……不晓得姐姐最近有没有见过曹二姑娘?不知她的情况如何?” 李敏道:“哦。贵姐儿很好,琴棋书画都在学。福金姐姐七月就要进京完婚了。” 如月惊讶极了,她转念一想也是,这位曹大姑娘已经快二十了,不过这样想才世袭的平郡王纳尔苏似乎是比她小呢。 “那可真是太好。” “嗯,的确。听说那位郡王爷是很好的人,我想福金姐姐定能过的十分如意吧。”李敏正遭遇家庭不幸难免会代入自己的感觉。虽然听说四贝勒是个冷淡严峻的人。但是看着如月的气色,不消说也是过的很好的吧。谁都比自己过的好!如月感觉到了她的忧郁,转念暗道这个时候她怎么会在娘家?难道嫁的是本地人,这会儿回来省亲的?她又不好多问就道:“姐姐若没事不若去我那里坐坐吧?我们叙叙旧。” 李敏淡淡道:“啊,正好我还有事,改日吧。” 如月也没坚持便和她道别,李敏看着窈窕的背影,不知怎么心里难受之极,眼泪便流了下来,一旁的婆子丫鬟已经见的惯了,虽然替她难过可也没有任何法子,只能劝她快些回屋子,免得被人撞见无法解释。李敏失魂落魄慢慢走着,她完全沉浸在痛苦的深渊里,被无望的黑暗笼罩着,嫡女又怎么样,长媳又如何?她握紧了手指甲掐破了手掌。[] 如月并没有在苏州逗留太久,很快他们就去往江宁去了,所住才兴建的龙潭行宫。可就是这个行宫却惹出了一场风波。每次为了接驾的各地官员总要费尽心思的讨好,这一任的两江总督是阿山是个极善钻营之人,好不容易在任期间能有巴结达官显贵和皇家的机会他岂会放过?于是只接驾阿山就花销了近百万,凡事只要布置下去,伶俐的能立刻给办妥,但总有不开窍的,比如江宁知府陈鹏年。 这位老百姓口里的清官平日就和自己不对付,不论是之前的寺僧强抢民女案的复查还是才提出的土地加税未果都让阿山深恨此人。这回让他去督建行宫又是草草了事,阿山视察后就有了除去陈鹏年的法子,可他当着这位知府的面什么也没说,而是在御驾到了江宁后才跑去给主子透露了自己的想法。 阿山的主子正是太子胤礽,胤礽一向是极尽奢华之人,虽是储君种种要求都是按皇帝的规格来的,他听说此事并亲眼见到行宫建筑自己住的屋子,思及收到的密报曾多次抱怨这个陈鹏年碍事,顿时火往上涌,借着督办不利就上了奏折称陈鹏年对皇帝大不敬,要求处死以儆效尤。 康熙素知陈鹏年的行事,廉归廉但太过耿直,为民多过为君,太子上陈杀之太过,给他点教训却是使得的。君王正犹豫着怎么把握这个度,阿山又递上奏折弹劾陈鹏年收受盐、典各商年规,不仅侵蚀龙江关税银,还无故枷责关役,夺职下狱等等,康熙一见也动了火气,不过他还是将曹寅李煦阿山张鹏翮桑额张英等人召来询问陈鹏年其事,结果除了阿山保持弹劾,李煦不进言,其他人都称陈鹏年是个清廉,曹寅甚至还以自身担保其人品行端正,这让康熙有些犹豫,只是暂时将他关入了江宁府狱中等待发落。 结果一听知府大人被人构陷入狱,整个江宁沸腾了。罢市的商家,送吃食的百姓,罢考的文士,康熙知道其中必有隐衷,于是让人详查,一查就发现大多数事都是莫须有的。不过督建行宫失职和在妓院旧址上建学宣读圣谕却也犯了大不敬。康熙最后找来李光地询问他的意见,这位老臣只问了一句:阿山为何只弹劾陈鹏年一人?康熙考虑再三终于还是将陈鹏年免职,却又让他去武英殿修书去了。如此中庸之举到底睿智还是为了平衡朝堂的妥协之举呢? 在这些日子里胤禛一直沉默的看着,他亲眼见到了因为不满意居所和安排暴跳如雷的太子。见到了阿山为一己之私的构陷,也见到了曹寅和张英的仗义直言,他都忍着不表态度。直到听说太子遣人在大狱中虐待陈鹏年,他再也忍不住了。四皇子对前江宁知府最深的印象是四十三年初山东饥民入京时的表现,四万担粮从南至北千余里路他星夜兼程提前将粮食送到。对他就职期间的种种表现胤禛也十分清楚。 可就是这样一个廉吏竟落到这样一个下场,而太子还恨其不死强加迫害,胤禛立时就先让伍十弦人去大狱保护住陈鹏年,自己则去了太子居所。见了胤礽后胤禛强压着脾气对储君好言相劝,让他不要再为私欲去为难一个清官,太子一开始还玩世不恭的听着,并不当一回事。后来有人来通报说是四贝勒的人进了大狱要保陈鹏年。问该怎么做时胤礽顿时砸了酒壶,他指着胤禛道:“你敢坏孤的事!” “臣弟是为了二哥好。汗阿玛不杀陈鹏年就是明白这人能大用,也是难得的廉吏,所以并没有真的计较他的大不敬,要不然几个陈鹏年都不够杀的。明日他就要出狱随驾进京,难道二哥想汗阿玛落下个容不下人的名声?想让江宁大乱么?” “你混账!”胤礽大怒,“孤才不认什么廉吏清官,孤只知道他眼里根本就没有太子,你没见他将孤的住所弄成什么样子了,你没见到汗阿玛要坐的地方是污秽吗?你没见到他用什么眼神看孤?你没听到那些老百姓只说他是青天大老爷,南巡时闹事,他们这帮刁民眼里还有万岁爷有没有孤了!为这些人退让那是汗阿玛老了,怕事了,若是孤杀几个带头的就都万事大吉!” “二哥!”胤禛急着打断他的话,“您疯了吗!说这些大不敬的话!治国必须要有陈鹏年这样做实事的人,若都是阿山之辈,谁来固守江山,难道说些逢迎的话就能把国家打理好,就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二哥,您是储君还是跟小人离的远些,要多亲近贤臣文士,这样您才能有好的名声,才能……” 他的话没说完脸上就被打了一巴掌,胤礽气的脸都白了,他怒喝道:“谁是你二哥,孤是太子,你怎么跟孤说话呢,小人?谁是?好的名声,哈哈,孤就是没有好的名声,就是要及时行乐要享受荣华,就是要搜刮银两又如何了,孤是储君,是将来的大清皇帝,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爱新觉罗家的,他们就该孝敬孤,就该逢迎孤。你,胤禛当自己是谁,你是孤的臣,只有孤让你去做事,没有你指手画脚的资格!” 看着语无伦次咆哮着的胤礽,被打愣的胤禛慢慢回过神,他只觉得此时的胤礽陌生之极,脸不如心痛,他跪下道:“是臣弟冒犯,言语失敬还望太子殿下宽宥。只是,还请太子殿下放过陈鹏年。”说着胤禛磕了三个头,伏地不起。胤礽咬着牙道:“孤若不允呢!难道你就要背叛孤?” “不会,臣弟曾宣誓要助您一生的。太子殿下若杀了陈鹏年就会失了民心,也会让汗阿玛猜疑您的用心。” 胤礽冷静了一下道:“孤知道你是好意,不过陈鹏年这厮太可恨。算了,反正他都不在位了,况且这几日已经够他受得了。”说到这里胤礽轻笑一下,他放缓了语气道:“四弟起来吧。嘿,有你为他一跪也算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 省亲 入住龙潭行宫后如月一直深居简出,本以为到了江宁府就能见到曹蕤,可却还是被拘住哪里都不能去,对此她很是郁闷。[.超多好看小说]而近期闹得沸沸扬扬的陈鹏年事件如月也略有耳闻,又是一个好官被诬陷了,康熙这么个英明的人怎么就能被蒙在鼓里呢,好在这位知府没有被处死而是要去修书了。也不知道胤禛会怎么想,他也是个廉政高官,会兔死狐悲么?还是不闻不问呢。这些念头如月只是在脑中过了一下,很快她就去摆弄自己喜欢的东西了,还没写几个字就听玉烟在外道:“给十三阿哥请安。” 胤祥是带着福晋来串门子的吗?如月放下笔,整理了一下衣物,但见十三阿哥急匆匆的进来,身后竟然跟着琅济兰!如月一见哥哥立刻展颜笑了,她对胤祥行了礼:“给十三爷请安。”说着又看了眼济兰,到此时她方察觉这二位都是一脸紧张。 “四哥没在?” “四爷一大早就出门了,怎么了?”如月也被他们影响的紧张起来。 胤祥皱着眉看了眼济兰,后者建议道:“四爷不会出行宫的,大概是没我们脚程快,还在路上。” 胤祥点头道:“好。就这样。咱们得赶紧找到四哥,真怕他想不开。”一头雾水的如月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门口有人道:“我想不开什么?”来的正是胤禛。 胤祥一见他立刻换上喜容,“哎呀,可吓死我啦,刚才听说你们说的好好地就吵起来了,我去太子那里看了,结果太子闭门不见。问了高三才知道您前脚刚走。四哥……您没事吧。” 胤禛淡淡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和太子殿下就是为了政务争执了两句,说开了也就好了。你也太过谨慎了。” “我不就是怕么。太子殿下这性子愈发捉摸不定了,前天他才又杖毙了个宫人,说是偷窥。现下为着张大人的事又跟您生气,也不晓得他是怎么想的。” “你别卷进去就好了。”胤禛微微笑了。 胤祥不放心又问:“方才四哥做什么去了。” “哦,没什么,不过是看到园子里的花开的好,去转了转。”说着他看了看如月和济兰,沉吟一下道:“若无事,十三弟同我一起去走走?” 这一去胤禛到夜里方回,他显然是有些醉了但强自保持着步子。等如月伺候睡下了还能听到他嘟哝着说着胡话,语焉不详的让人联系不到一起。如月就觉得白日里这位定是在太子那里出了什么事儿。果不其然次日中午太子胤礽亲来了住所,还带着两样礼物来。如月在旁伺候,看得清楚是白玉佛手和翡翠念珠。 胤礽的态度很是和善,笑吟吟道:“这些日子辛苦四弟啦,处处为孤操心。还望你不要在意上次的事啊。那是孤心情不好,后来想想还是四弟说的对呢。来。这是二哥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胤禛弓着身子很谦恭,不过他的语气却不怎么谦恭,“太子殿下,臣弟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东西哪里敢收呢,还望您收回去。殿下也该知道臣弟的规矩。” “你的规矩我是听过,不过我可是你二哥,你我是什么样的情分。感念你辛劳赏赐一些不值钱的东西算不了什么大事吧。四弟无需客气。” 胤禛低着头道:“殿下若要赏。就赏臣弟一份许诺吧。” “哦,你要什么?” “亲君子远小人,不入撷芳殿。专心政务。” 这兄弟二人互视着,胤礽脸上的笑终于消失了,他冷淡道:“四弟还真适合做谏臣,可惜这番话你可以去同圣上说,却是轮不到说孤的。” 胤禛冷峻着脸色也不言语,见他这副样子胤礽突然哈哈笑了,他摇头道:“孤真是看够你一本正经的样子了,你总说孤在笼络人心上不若老八,可你也该知道他是用什么维持自己的贤明的,他有老九为他敛财,有胤褆和老十给他挡箭。[.超多好看小说]孤有什么,你不但不能带来银子还从孤这里拿走了多少?!说起来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为了个廉字,连收门人的一幅画也得思量,给德妃母送礼还掏的是自家攒的银子,看看咱们兄弟里有几个像你这样的?就像这次,你救了陈鹏年,也只会隐着不提,是怕被人论个结交外臣的罪名么?哈,再说了,这些年你都真的为孤做了什么呢,孤还真是瞧不出来你效忠的是谁,汗阿玛还是洁身自好的名声?可惜啊,孤不想领你这人情,满朝文武怕也不会。这东西你不要,我也不屑留着。”说着胤礽起身拿过那两个物件就手就砸了,破碎的渣滓都溅到如月的脚下了,她立在角落里偷偷去看去,胤禛面无表情,胤礽扬着下巴冷傲的说,“孤不像你,只要活着就得活的对得起这个身份。” 胤禛把手攥紧,嘴唇也抿紧了,胤礽看了看他,叹了口气,“孤不该怨你什么,要怨就该怨三十多年了,孤还是太子。”说完便向门外看去,胤禛这时才抬头,他看着那人远去,什么也没有说。如月不忍看到他的表情,就低下头静静的站在那里,不被理解的痛苦想必是很难受的吧,特别是做了那么多一下子全部被否认掉了。 “收拾一下吧。”胤禛的声音响起来,如月吃惊的看过去,皇子的神色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夜里胤禛很早就睡下了,这里的床够宽如月却睡不着,她还在想今日的事,虽然不能算是胤禛的什么人,不过还是很替他不平,这位看上去无所谓的男人其实还是被伤到了吧,难得的连书都没有看,只是拿着发呆。胤祥过来后如月就被遣了出去,二人谈了很久,谈的什么如月不知道,她只见到十三爷忧郁的出来,见到自己也就是点点头。也许该做些什么? 如月轻轻的起床,来到书桌边。点亮灯,取出一笺纸磨墨提笔写了几句话,等墨干了夹到了《法华经》中,等做完了这些她又悄悄上床。如月不知道胤禛在黑暗中侧头看了看经书又闭上了眼。 过了两日如月意外的得知自己可以去省亲,而这竟是胤禛为她求来的荣恩。胤禛看到手舞足蹈的女人冷冷道:“我会同你一起去。”如月很开心能回去,完全顾不上胤禛同去是个什么概念,她快乐道:“好呀。” “我打算也带十三弟一道去,你哥哥也同行。” 如月一听更加喜悦,“妾身多谢四爷赏!”胤禛看到她笑的灿烂,多日阴郁的脸也有了些微的笑意。不过想到此次的真实目的又皱起了眉。 既然要回家如月专门找了最喜欢的衣物穿了。好好收拾了一番又拿了很多礼物准备好了,未料第二日上了马车走了一段路后她忽然发现方向不对,探头向外看去。除了胤禛胤祥济兰,太监苏培盛和赵让,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人一马,竟是伍十弦! 南下这些日子如月隐约知道这位护卫长是跟着船走的,可一直不见踪迹。现下怎么会突然出现?难道这次外不是省亲这么简单吗?看来江宁琅府的下人这回是要扑个空了,让自己同行又是往苏州去的……难道是去吴县?如月暗自猜测,她放下帘子看着玉烟,后者笑了下道:“十三爷说要带四爷去传说中的桃源看看,说那里可是个妙地。”如月虽气恼这些人都瞒着自己,不过转念又想开了,她也笑道:“能出来就是好的。”说完她就靠着车壁佯装休息起来。 中午的时候就到了桃源,大门紧锁着。如月正想去找人,隔壁住着的赵氏就闻讯出来了。一看到是如月这妇人立刻‘妈呀’一声。接着大叫道:“我的姑奶奶啊,快看谁来了!” 没多时如月就见宝络带着两个孩子出来了,她见到如月和济兰呆愣了半晌。先是眼泪流下来,接着上前就抱着如月说道:“好妹妹,可想死姐姐了。你怎么突然就回来啦?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她顺便打量了一下胤禛胤祥,见这二人穿着气度不类平常人,心里就是一惊,济兰在旁道:“宝络,这位是四贝勒这位是十三阿哥,还不快见过。”宝络变了脸色,忙拉着儿女跪下见礼,还在看热闹的赵氏还没反应过了贝勒阿哥是什么,她见宝络跪了自己也就跪了。 胤禛淡淡道:“在外无需多礼。我是陪如月格格省亲的。” 胤祥道:“正是,快起来,我等是微服出行,并不愿意让旁人知晓,你们这样可就外漏消息啦。” 宝络惊的汗都下来了,她一边拉过吃着手指的儿女让他们起来,一边问道:“敢问两位阿哥,这是要住在桃源么?因为我家二爷时不时也会来,民妇总是打扫的,干净的很。就是没人知会,家里什么都没准备,赵大嫂子,你快点去厨房准备最好的东西,不够就去城里买!” “最好的?现下就有熏猪肉和银鱼,哦,鳜鱼也是有的,就是不够肥……” “有什么随意弄些就好了。”胤祥再次嘱咐道:“不要声张,记住了?” 胤禛则无声的看过宝络又看过赵氏,宝络一遇到那眼神立刻回避,而赵氏则吓了一跳,暗道这人怎么这样看人,不过能陪姑娘回来省亲,那么他就是……到这时她才想到胤禛的身份,这一向胆大的妇人立刻吓了一跳,原来竟是皇上的儿子!!老天,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人!赵氏心里害怕,眼睛却好奇的看着胤禛,宝络忙催促她去准备,接着就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了桃源的门。(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 暗桩 桃源各处没有什么大变化,就是墙上挂着的干货少了许多,四处很是干净,连花草树木显然都是被修剪过的。(.)屋内宝络早已倒好了茶水,端来了果点,又让赵氏在门口看着不要让闲杂人等进来,之后就随如月和玉烟下厨做饭去了。胤祥四处看过后感慨道:“当初我受伤昏迷什么也没见到,只听十四弟提及你这里别出心裁,京师那里你又守制没做改动,不亲眼见还真想不到。这都是谁想的法子?”说着他摸了摸还能看到飞镖痕迹的柱子,胤禛则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正拿着琅家三口的画像仔细看着,两个太监守内宅的门外,伍十弦和济兰则就在屋里候着,见主子发问,济兰就道:“都是妹妹的心思。她一向如此,总是想旁人之不能想。” 胤禛见济兰提及琅如月时的神色温柔,胤祥也是满是赞叹之色,他却淡淡道:“我看这里最好的就是风水,背靠青山,前有流水,周围树木的格局也很讲究,怕是有高人指点吧。” “四爷说的是。树木的种植是请教了郑大先生,奴才的弟妹也正好精通园艺种植,所以就布置的很好。” 胤禛点头道:“嗯。这么看来你们是少住江宁而多住在吴县了?” “是。这里有老宅,有新买的地,还有制香的花圃需要有人看,妹妹就自愿来这里了。奴才也贪恋此地风光独好,地偏心远故此也爱在这里读书。” 胤祥在窗前摆弄着百叶窗,胤禛则把玩起一朵折纸玫瑰来,“哦,那么这里的人还可靠?” 济兰回话道:“都是寻常百姓。宝络原是如月的贴身丫鬟后被母亲收成了养女,此人最是忠心的。”说着他看向胤禛,后者淡淡道:“今儿我在这里要会个客,往后也说不准会用此地处理些事情。(.无弹窗广告)” 胤祥惊讶的看着胤禛,“四哥?” 济兰已知道胤禛的意思,想了想道:“是。四爷。这件事是否要知会妹妹?” 胤禛道:“今日带你妹妹来就没想着要瞒她。再说即使你我不说。以她玲珑的心思哪里会猜不到?而且此事不论她愿不愿意已经决定了。” 伍十弦忽然抬头看屋顶,他的手悄然握在刀柄上,济兰脸色微变亦看着上方,胤禛从容吃着茶。冷声道:“这可是白日,你怎么就来了。” 屋顶上一人道:“回四爷的话,奴才只得这时才有空闲能出来。”说着那声音从房顶到了门外。胤禛看了眼济兰,后者顿了顿这才上前打开了屋门。 在下厨做饭的时候,宝络欣喜的悄声对如月道:“姑娘怎么就回来啦?可是跟着御驾而来?” “嗯。”如月对她笑笑。宝络已经完全是妇人的样子了,不过打理起来还是如原来一样的利索,她看了眼在另一边帮着摘菜的玉烟压低声道:“自打姑娘北上我这心里可一直在担心。”说着宝络的眼里就有了泪光,“那么突然就走了,还是跟着……到底怎么样呢?他对你好吗?” “南巡就带了我一人,而且能陪我来省亲了,你说呢。” “虽然不是很清楚什么朝政。不过我也听说过这位爷可不是好伺候的主,上次出去春游。听到几个商家的太太闲聊,言语间多是说他冷酷,后来还有人说皇子里八爷最贤,即使是太子也是比不上的,要不是他的出身不好……” “嘘。”如月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休要谈这些事,一句话说的不对保不准就招惹来祸事。记住,以后再听到这样的话只当是过耳风,也不可私下同谁议论。” 见如月正色,宝络忧心道:“我就是担心你,想来京师定是很凶险的地方,啊,那么四福晋对姑娘如何?” “你放心吧。”如月拍拍宝络的手背,“我是什么人,可是久经风雨世故的,自保绝对没有问题,你忘了我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能对我不好吗。你呀,别瞎操心了,给我说说孩子的事儿吧。” “当了娘才知道孩子不好带呀,姑娘以前就说不能只生不教,我呢是教了,还按着姑娘说的让他们在好环境里生长,也没少带他们认识知书达理的孩子,唉,就是荷生淘气的紧,不仅欺负莲子还欺负和他玩的小孩,可那些孩子呢又爱跟着他,叫他大王。莲子就是太爱哭了,做错了事儿,一哭我就没辙了。” 话题转到孩子身上宝络就收不住嘴了,听得如月咯咯直笑,她的手倒是没停,没用多久就做了几道时令菜,宝络看了就讶声问道:“怎么都那么素,阿哥们能吃的惯么?” 如月笑道:“你不知道,四贝勒爷是信佛的平日就这么吃,我现下做的这些可比往日家中所用丰盛多了呢。说不准还会被他说浪费。” 宝络听了只道奇怪,当她们端着饭菜重新回到正屋,如月一见屋内竟多了邋里邋遢的叫花子。正立在胤禛前面回话。 宝络惊疑的看着那人不晓得他是何时而来的,这是什么人呢!如月已瞧出此人是江湖人,立刻给宝络使了个眼色,宝络乖觉的退了下去。那人见女眷进来就回避下去,胤祥在一旁道:“这么快就做好菜啦,让我瞧瞧都有什么?”说着就上前来看。 如月边摆菜边道:“都是家乡小菜,凉拌雷菌,熏肉炒春笋,腌酸笋,清炖银鱼羹……”她说了一串菜名后,胤祥惊讶道:“都是你做的?” 如月点了点头,“宝络和玉烟都帮了忙,嗯,对了,这是木瓜酒,十三爷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时,您和八爷,十四爷还有保泰小王爷吃的就是这种酒。” 胤祥笑道:“怎么能不记得,我们还把所有的酒都买了,可惜呀后来遇到反贼,全给砸毁了。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吃到。那今日定要吃个够啦。四哥,你也尝尝吧,这不烈,入口很是不错。” 如月胤祥都看向胤禛,此时这两人站在一起皆和善可亲的笑着,又是青春焕发的年纪。胤禛忽然想起当年听闻过还不是十三福晋的穆尓登额吃味的事,也想起琅如月曾说过要嫁人当嫁十三的话……这些想法只是转念而已。胤禛自若道:“哦,既然是你说好,想必就是好的。” 不知是不是需要做给旁人看的缘故胤禛竟赐如月坐下用餐,由玉烟在旁伺候,既然如此如月也不客气了,本以为他们会谈一些秘事,如月做好准备随时跟宝络离席,但众人所言半晌也没有涉及半点正事,所以这顿饭是如月南下以来吃的最痛快的一回。三壶木瓜酒很快就见了底,胤祥见了只眨巴眼惊讶不已,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一个女人这么能喝酒的,再怎么不烈也是酒,居然脸色都没有变,看了一会儿他就笑道:“四哥,将来去赴宴,您就把如月带上好了,我看她这架势比八嫂还要厉害,真是胆气酒量俱佳,实在不该是个女儿家,该做男儿郎的。” 如月自然是听到胤祥的话了,也是酒助豪气生,眼光一扫瞪又哈哈一笑道:“十三阿哥是在笑话我粗俗不像个女子么,不过也是,在这世上确实当男子要好些,男子可以理所当然的行走江湖,”说着她看了眼无奈的济兰,“可以入朝为官争个光宗耀祖,要是命好,成了显贵,更是……”她看向胤禛,见他也在看自己,忽然间就想起他的艰难和不被理解,下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她放低了声道:“其实做人不易,不论男女,我还真想回去。” “回去?”胤祥见她面有哀色,也听不明白话里的意思,就诧异的问道:“你要去哪里?回北京?” “不。”如月勉强笑道:“我胡说的,哪里也不回。” 胤禛冷声道:“你莫不是吃酒吃的多了?” 如月再次看向他,灿然一笑:“嗯,所以不喝了。”众人皆醉我独醒,这滋味不好受啊。 吃罢了饭,胤禛说今夜不回行宫,要住一晚,如月退了下去准备。当关上了门走了几步,她才驻足回头去看,心中猜疑:为什么选在这里?为什么要陪我出来?所见是何人?不过是假借省亲来跟江南的暗桩相见的吧。她大约能猜到这位四皇子在江南可是伏设了许多眼线和钉子,但这回却叫上了胤祥济兰还有自己。算什么,太子党徒的聚会?被胤礽那样的质疑否认,他还会坚定自己的信念么?如月以为也许就是这个时候有了隔阂,也许胤禛在暗自积蓄力量?不论怎么样琅家注定是要被卷进来的了。 如月回到寝室就开始收拾,知胤禛有洁癖,就让宝络找出了新褥子被子,又将浴桶拾掇干净,烧好了水等自家大爷回来就寝。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大概还在“会客”?正揣测着就见胤禛从外进来,对停下练习刻章的如月道:“收拾一下,待会儿和我出去一趟。”(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夜游 如月策马在小路上,夜风拂面,本有大半睡意的她现下清醒的很。星光下一片静谧,除了哒哒的马蹄声就是蛙声一片,夜里的花香和水气让她想起游走江湖的时候,时常会在这样的晚间在外吃酒或是会友,如今却是得亦步亦趋……正胡思乱想着前面的黑马慢了下来,胤禛回过身道:“跟上。” 如月应了声打马上前,都有快两年没骑马了,技术落后了许多,不过还好很快她就又适应了。等如月能跟得上了这才分心看了下始终跟在胤禛身侧的伍十弦,这人永远都默不作声的潜伏在暗中保护着主子,也是亦步亦趋,常年如一日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呢?江南的气息让如月想起了青帝庙里的混战,伍十弦当时的对手是庄西涯,师兄弟反目,到现在也没有捉住叛变者吧。若有朝一日再遇上会如何? 感觉到了如月的视线,伍十弦也看了过来,她的脸隐藏在风帽下看不清神色,侍卫很快又回过头注视着前方,那里是一团黑暗,隐隐的能见到星光洒在水面折射出来的粼粼波光。即使不用看伍十弦也知道她现在一定是满腹好奇和猜测,主子此行带着她完全就是幌子,琅如月大概也猜到了吧,可为什么要拉她进来呢……伍十弦没有继续想下去,他听到并骑的女人发出吃惊的呼声:“呀!太湖!” 他们所到之处是太湖。春天的太湖周围芦苇还没有那么茂密,一团团影影绰绰的分布在浅滩处,水浪的声音清晰可闻,淡腥的水气一下子就点亮了记忆里将熄的火烛,月亮湾、栈桥、十步杀一人的生死路……如月望着这里不免唏嘘。见胤禛和伍十弦下了马她也跳下马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不平的水岸边。 栈桥上已然有薄雾在飘荡,没有打灯的三人立在那里就像幽灵。如月看了眼胤禛,皇子的披风被吹得猎猎飞舞,他的神色专注,盯着前方好像那里会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大而开阔的湖面上黑黢黢的什么也没有。她紧了紧披风暗道:突然大发善心带自己出来散心夜游。原来是回忆往事来了。说是散心,却一句话也不说……没有船太扫兴了,这时节合该在小舟上徜徉湖上的。 正想着一艘小舟如同鬼影一样从远处而来,船推湖水。桨声由远及近,微弱的灯光下白衣男子伫立船头,此情此景好生熟悉!如月看着那张鬼面具苦笑。原来还是来会暗桩的。 船轻盈的靠到栈桥处,顾白衣卸下面具对胤禛抱拳道:“四爷,安好。” “你也安好。真是守时。一刻不差。” “知道四爷最讲规矩,我怎么能迟到。” “不晓得顾当家你是怎么跟慕容帮主解释外出私会皇子?” “这有什么好解释,万岁爷都南巡了,漕运还不得避讳行事,他们避讳了我不就闲下来了?既然闲了自然各做己事。谁都知道顾白衣可是有许多红颜知己,他们可是需要时时探望照应的。四爷,请上船。”说着他侧身一让。 胤禛微微笑了笑。拉住如月的手,“走。” 如月吓了一跳就这么任他拉着。跟着跃到了船头,伍十弦也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顾白衣见了如月对她一笑道:“好久不见啦,芳菲公子。” 如月听他这么叫就发起了窘,下意识的看向胤禛,皇子并没有异样她平静了一下心情才道:“是好久没见了,顾当家。” “顾当家?怎么,现下嫁了人,连声大哥也不叫啦?” 如月怔了怔,刻意没去看胤禛,却是抽回被握着的手,行了个江湖抱拳礼道:“小妹见过顾大哥,敢问大哥这些年一向可好?” “有好有不好。做当家的钱少不了,美人也少不了,就是没能手刃仇家这心里始终是不舒服的。我想四爷最是能体会我的感受,想杀的杀不了,而且还在做着自己最讨厌的事,是不是日日寝食不安?” 胤禛淡淡道:“除恶自然不是一朝半日的事,其中牵连甚多也不是一个杀就能了结的。” “哈哈,这说辞好生熟悉。我好像不仅在八爷那里还在太子爷那里听到过呢,可是还少说了一点,他们可得靠着江南大户们养着呢又怎么会轻易除之。四爷,您是哪一路的人天下人都知道,若不是亲眼看到你的行事,上次也不会投诚,不过,到底您是皇子,也许跟许多人是对着的,太子那里……” 胤禛横了他一眼冷声道:“我自有我的做法,你若是不信再合作也无意思。不是同盟便是敌人,这是当然的,不晓得顾当家到底想做哪一种?” 如月注意到伍十弦的手微微动了动,顾云却似乎不以为意,“我不过是有些等不及,要知道有人算过我的命,可是活不长久呢,我可不想到死了也见不到想要的结果。我也知道朝中无人再能依靠,而姚家势力太大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扳倒的。只是四爷,我觉得您若是想除弊立新,那么只做臣怕是不成事的。” “大胆!”胤禛呵斥道,“这些话该是你这个草莽之人能妄议的吗?我要做什么样的人不劳你用心,咱们的交易做好才是紧要。若还想谈那就不要再说此类话。” “好吧。那就只说当下,请舱中详谈。”顾云挑开帘子躬身进去了。 胤禛看了眼如月,如月立即道:“我在外候着。”胤禛嗯了声,又对伍十弦道:“你也在外等着。”说完他也就跟着进了舱中。 这是艘最普通的湖船,停靠在湖中显得颇不起眼,如月侧坐在船头看着前方,舱中人说话很轻若不用心法是听不到的,如月没那个心思去探听他们的部署,只是尽量放松了心情去欣赏夜景。方才顾云和胤禛的对话还总在心间萦绕,其一顾云投诚的条件是扳倒姚家。其二胤禛有坚定的信念去反贪,其三顾云曾跟胤禩和胤礽接触过,显然未果。其四顾云自云身边少不了美女相伴。想到这里如月就有些别扭起来,兰若那夜她可是永生难忘的,也许只是随口说给胤禛听的话,可他能不再去打扰哥哥不是很好的吗。那自己还遗憾个什么劲儿? “琅格格。” 突然被人叫了声如月吓了一跳。回头去看是伍十弦,这玄衣男子站在离自己三步开外的地方。“何事?” “您可有什么事需要回禀四爷?”见如月疑惑的望着自己,伍十弦补充道:“您一直在叹气。” 如月恍然后不好意思道:“没有的,就是想了些以前的事。”一问一答后二人就又沉默了下来。如月觉得如此很是生分。既同舟共度过,也认识了那么久,是不是该主动跟他说说话?想到这里她笑道:“伍大人。您要是站累了,也坐坐?” “属下不累。” “哦……好吧。”找不出话题的如月动着脑筋想话题,当看到对方的佩剑。她的心一动。“伍大人贵庚?”这问题很不搭调,说完如月就想收回此话,自觉很像现世的大妈看到未婚男女时的问话。 伍十弦却认真答道:“属下二十六岁。” 原来是同龄人,如月打量着他,看不出啊,还以为是三十了呢,不过刚认识他时也这副样子。难道到了四十还是这样?被如月看得有些怪的伍十弦正想往回退几步,就听她又道:“听说你和玉烟都是从小就跟着四爷的。都这么多年了有没有打算什么时候不做护卫了呢?” “属下是从小就跟着四爷,没打算不做护卫。” “但是这样你自己的生活不就没有了?那什么时候成亲,什么时候才能过正常人的日子?你不可能一辈子都陪着四爷,他将来……呃,你也该为自己想想。” “属下是从小被佟佳主子收养的,后来跟着四爷了,从没想过要离开,属下已经适应这种生活,保护四爷的安全就是属下一生的使命。” “呃,别叫自己属下了,听着怪别扭的,自称我就可以了。唉,已经猜到你会这么说,虽说人各有志,反正我是不能理解的。不过玉烟是个好姑娘。” 如月这么突然换了话题,伍十弦就有点僵,话都没接上。“别不承认,我已经猜到了,虽然玉烟从来没说过。你可知道玉烟没事的时候就会发呆,她不是看窗外就是门外,还有她一直收着一支黑翎箭,她还以为我不知道,其实去年我就发现她偷偷拿出来看,那上面有个卐字的花样,就跟你剑上的那个一样。”说着她指了下剑鞘,一个极小的卐字隐藏在一堆花纹中,任谁都不会那么容易的发现的,伍十弦惊讶的看着她,如月把风帽脱了下来,风吹乱了头发,她在很得意的笑:“我眼睛很毒的,原来以为她喜欢四爷,不过怎么看都不像,这次南巡我却是瞧出来了。你要是有想法,我去给四爷说。” “不。”伍十弦急促的制止道:“格格不要说。这件事万不能被四爷知道。” “怎么说?”如月压低了声音,探头看了眼舟仓。 “规矩是不允许我们这种奴才间有婚姻的,而且我们都曾在佟佳主子那里发过誓,独身终老。” “啊?为什么呢?!”如月高了一声,又继续压低着声,皱着眉道:“不争取怎么知道不行,我看四爷也不是完全不通融之人。”她暗惊这位已故皇后的影响力,死了这么就这些人还如此听命,不过本以为孝懿仁皇后与众不同,不会被世俗的规矩束缚,结果竟还做出这样的事! 伍十弦认真道:“我们的命格中带七煞,不是活不久就是会祸及亲友,孤独是宿命,有了牵绊必会身死。主子当年是专门挑的我们这样的人。而且属下对玉烟也只有同僚之义。”(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 寒山 如月被伍十弦的最后一句话打败了,她本还想指出宿命说由来都是骗人的,就像当年那个巽元子,什么二十岁时会遭大劫,他怎么算不出遇鬼撞神的离奇事件呢?伍十弦的表情很严肃,玉烟只是单恋?果然这回自己是做了件多余的事啊,此刻星光璀璨,被拘了许久的自己出来放了风,放纵了下就开始多管闲事了?弄得太尴尬了!如月起身抱歉的对伍十弦施了一礼道:“是我多事了,本想着是段好姻缘的。唉,伍大人您千万别计较呀。” 伍十弦避开她的礼,低声道:“其实以前属下已经跟玉烟说清楚了。” 如月叹息一声,回头看着远方,“大都总是这样,不能在对的时间对的地方遇见对的人,你喜欢的不爱你,你不喜欢的又爱的深,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无奈。” 她等了半晌没见伍十弦接话,回过头来才看到这位已退下,胤禛和顾云已经从舟仓里出来了。见他们都看着自己,如月暗道糟糕,她忙从船头下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对胤禛行了礼,“四爷。” 胤禛用听不出喜怒的语气道:“你在做什么。” “在看良辰美景……四爷,两年前我们在这里共同退敌,那会儿可真是命悬一线,幸好最后转危为安了。风景依旧人心情却不同了,以前忘了的细节也忽然都想起来了,不禁很是感慨啊。”如月故意说出了这件事,希望能转移胤禛的注意力,皇子果然不再提方才的事。 顾云看着前方的水泽道:“太湖,白日生机勃勃,夜游的时候又总能让人想起许多不该想或是遗忘的事。重游故地。自当浮一大白。”说着他从舟仓里取了一坛酒拍碎了封纸痛饮了两口,脸上的苦涩一转而逝,当如月还没能看清楚他已经将酒坛扔给了自己。如月抱着个酒坛站在那里颇有点不伦不类,胤禛上前两步接过酒坛,将酒倒入湖中缓缓道:“仅以此酒祭湖神,愿神灵能庇佑大清国泰民安。也能让有志者能施展抱负。”说着他扔了酒坛。朗声道:“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苟利国家生死许,岂以祸福避趋之。” 如月抬头看他。胤禛也侧头看她,如月的脸微微红了,她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半低着头低声解释道:“文先生的诗真的很好。” “文先生。”胤禛轻笑一声,“我倒不晓得他一日竟能给你说了那么多的诗。” 如月的头低的更低了,她的头发有些乱。两粒珍珠耳环隐约可见,胤禛想起了太湖对敌时的情境,那会儿的太湖凄风苦雨,他们皆狼狈不堪,衣冠不整的琅如月就靠坐在船上无助的哭泣着,月华拥着她似乎在安慰,然后他又想起了那个在水里的吻。一瞬间胤禛很想搂住她。但是很快又就收住了心情,转过身来对顾云道:“今日一叙。还望之后能精诚合作。” 顾云用高深的目光看着皇子,他戴上了面具,夸张表情的恶魔用嘶哑的声音道:“自会如此,也请四贝勒不要忘了承诺。” “彼此彼此。” 言毕顾云便撑船将三人送至栈桥,很快湖船就消失在黑暗中。胤禛道:“尽快回吧。再晚就让人生疑了。” 第二日一早吃过了中饭胤禛一行人便要离去,宝络有百般不舍,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呢!可定好的行程不能变,如月和桃源的人依依惜别,又把装了金裸子的荷包和镯子给了宝络,只说是给荷生和莲子的见面礼。他们在这里执手相看泪眼,两个孩子正缠着胤祥不让他走,莲子还哭着拽着胤祥的袍子,直到后来胤禛下了令,说不完话的女人们才最后一次道别,而被冷喝吓住的莲子连哭都不敢了,躲到宝络的身后含着泪偷看胤祥,悄悄给他挥手道别。 回程的路上和满腹惆怅的如月不同,打马走在最前面的胤祥却是很高兴,他哼着小调让马走出有节奏的小跑,胤禛好笑道:“你是遇到什么好事儿啦?” “是呀,两天就成了师傅,你看这个,”说着他显摆的拿出一个树枝弹弓,“荷生送的,打鸟一打一个准,小时候我就一直想要一个,可惜不能够,宫里别说鸟了连个笨点的老鼠都没有。[.超多好看小说]还有这俚语小调,是莲子教我的。济兰,你觉得我唱的准不准?”胤祥又用吴县话重复唱了遍,侍卫官笑了,胤禛也莞尔,“你怎么还是跟小孩子一样?” “好不容易出来游玩,对着一群乡下妇孺还要摆出什么皇子架子?哦,我可不是在说四哥,四哥一直都是那样说话的,能吓的小孩不哭可不是旁人能学的来的,这就叫威势天然。” “胡说!”胤禛拿马鞭打了胤祥的马,那马一惊就乱了步子,十三爷拽着缰绳嬉笑道:“其实四哥也很好玩的不是么,要不然半夜也不会只带如月去玩,也不带弟弟了。怎么样,乡村的夜景可好。” 胤禛微笑一下也不解释,而是看了看济兰,这位侍卫仍是跟十三阿哥的马保持着半个马身的距离,他似乎没有察觉到四皇子的眼神。胤禛又回头看向马车,如月正好也向外张望,一对上黑马上那人的眼神她吓了一跳忙缩回了头,玉烟见她这样就问道:“格格怎么啦?” “没事。” “奴婢看您神色可是有些不济,可是没睡好?” “唉,可不是么,昨儿那么晚回来,早上也起的早,说来还真是困了,我眯一下啊,等到了你可一定得叫我。”见玉烟应了,她就靠在车上,在摇晃中如月很快就睡着了。 回到行宫之后如月又过起了被圈在一方小天地里的日子,不过她倒是没有太多沮丧的心情,胤禛竟答应用空闲的时候教授她刻章,这可让如月喜出望外!所以这些日子她一直按着胤禛布置的课业在练习,再闲一些了就练练字画。或是练习心法。就这样过了两日如月得了消息说圣驾要从苏州回京。一个决定至少要让上万人劳心劳力,收拾着物品的如月暗自抱怨着劳民伤财之举,其实若真有康熙微服私访倒好了,省了多少事儿呢!抱怨归抱怨,她的动作还是不慢,听从着安排上了马车再往南去了。 在苏州时他们并没有立刻启程。大约因为皇帝还要再次视察河道巡视民情。过了一日胤禛回来却让她快做准备,说要伴驾去游寒山寺。如月一听惊得刻章都掉了,格格的好处就是没资格和贵人们同行,这回又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妾身去呢?” “你是让我揣摩汗阿玛的圣意?”如月听他语气不善就立刻闭嘴。抓紧时间重新梳了头插了步摇,略施薄粉点了唇,换上了藕荷色织绣氅衣。换上了一双锦鲤戏水的绣花鞋,“好了,现在就走?”这不是胤禛第一次见她打扮。还是那么快的速度,不过这么一打扮却有些不像平日的琅如月了,太出挑了?还是太正式了?胤禛没多想也没有指责,淡淡道:“记住了,谨言慎行。” 寒山寺对于如月来说再熟悉不过,当年还住在这里听了半个多月的钟声,现下以女装出现在庙里还是第一回。什么叫一语成真?这就是。居然真有微服私访一说。探首看去,前方康熙穿着便服。梁九功和魏珠穿了文士的服饰,听说太子身体有恙没有出行,所以就是胤祥和胤禛跟着。随行的女眷只有穆尓登额和如月,剩下的就是明的侍卫暗的高手。便装护卫里竟还有一人是如月认识的,当看到花白着头发的常无杀装成手无缚鸡之力的进香老者在小路旁的茅舍里吃茶,如月很有说不出的感觉。常无杀自然也是见到琅如月了,他完全没有露出一点惊诧,就和其他高深莫测的大内高手们一样,跟皇帝和皇子们保持着距离,眼睛随时在巡视着一切异常。这老头还在职呢,如月暗道,他们都不会退休的么,怎么看着也有快六十了吧。 忽听前方康熙道:“这是我第二次来此处了,似乎有所改善啊。” 随行大臣接话道:“是香客们集资改善的。” 康熙笑道:“灵则多客。不过这里清幽雅致,又紧邻枫桥镇,不仅是香客多,连游客也甚多。时人多提及张继,他写的诗有声有色,朗朗上口也无怪乎世人多爱,不过我还是喜寒山拾得说的那番话。哦,老四,你可还记得?” 胤禛上前回话道:“儿子记得。寒山问:世间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答: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敬他,不要理他,过十年后,你且看他!” “你觉得如何?” “说的自然是好的。不过得需有心境之人方能做到,大多数人难免会受世人言论的影响失去做事的本心。” “嗯,说的是。所以要坚守本心做事是需要大毅力的。”说着他盯了一眼胤禛,后者低着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康熙又道:“听说这寒山拾得是普贤文殊转世,所以才能做到如此境界。那么这寒山寺的典故你们又可知道?” 胤祥道:“该寺最早建于梁天监年间。后唐朝贞观年间有寒山者为友弃妻,出家为僧,他的友人拾得得知后毅然放弃所爱之人也随之出家,那友人就是拾得。” 穆尓登额好奇道:“原来如此,可为何寒山拾得两位高僧的形象并不肃穆庄严,反而很喜庆呢,看着人很开心。” 胤祥笑着解释道:“肃穆庄严的神佛太多,有和合二仙这样的仙家不是更能亲近百姓。” 闲谈间他们一行人已经进了寺庙。 魏珠伶俐的去找了主持,也不知他怎么说的,寒山寺的主持带着一群和尚前来招呼康熙一行人。康熙博学便和那主持论起了佛,胤祥拉着穆尓登额观看起了壁画,胤禛在旁认真的听着,如月是他的格格,也平心静气的在身后立着听。这时就见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和尚惊诧的说:“师兄,有没有觉得那位女施主很像当年的林公子?”(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 红豆 小和尚的声音本来不大,可这句话正好是在康熙和主持二人说话的间隙所说,于是人人都听到了,如月大囧,她低着头不做声。 就听那师兄忙道:“休要妄言!”康熙听了却呵呵笑了,和善的问道:“世人间相像者甚多,小和尚认错也是情有可原。不过你说的林公子是谁呢?” 如月只觉头皮发麻,那小和尚是个胆大的,也不怵,就老实的说道:“好几年前有位姓林的公子曾借住寒山寺,那会儿我刚进寺院,每日就做做扫地洗碗的事,林公子除了每日临摹石碑上的字就是帮着画匠画壁画,喏,这面墙的画就是他画的。”说着他就指了下康熙身侧的墙壁。 那上面所绘正是佛陀在菩提树下参道,帝王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仍旧低着头的如月,“哦,画的不错啊。” 小和尚道:“是呀,而且他对我很好,我做错了事师兄罚我,他却偷偷给我菜包子吃……”当发现说漏了嘴他立刻捂住嘴忐忑的去看师傅,他师兄的脸色自然是不怎么好看的,主持却很是自若,唱了声佛号后悠悠道:“既然吃了人家的包子,自然是要感恩的,那么静坛,你就去厨房为这几位施主准备斋饭吧。” 之后的游览如月是一点心思皆无,她生怕被叱责或是翻出以前的事去论究,康熙越是不问,胤禛越是淡然如月的心就越忐忑,是引而不发还是觉得此事不必深究?胤祥见她愁眉苦脸,便让穆尓登额去拉着她玩,可如月哪里有那个心情,敷衍着跟着十三福晋落在队伍后面听她说闲话。寒山寺并不是很大的庙宇,等游览完毕康熙还留下吃了顿斋饭,如月终于等到自己能用饭的时候早已经饥肠辘辘,她连汤带水的吃完了素面。又去拿饽饽,只见搁下箸的穆尓登额眼里含笑看着自己,“你还真是饿了,吃的好香。不过好像这会儿开心些了呢。方才你是怎么啦?” 如月见四下无人便嘿嘿笑了,“十三福晋您多虑了,我刚才心绪不高就是被饿的。(.)” “那多吃点呀。咦,又是你这个小和尚。静坛是不?” 小和尚点头,他的一双小眼始终盯着如月,如月一直是装作不认识他,可等看到第二拨蒸笼端上来竟就是当年的那白菜豆腐馅儿包子。她忍不住瞪了小和尚一眼,静坛愣了愣顿时开心的咧嘴笑了。如月不理他只管吃,等吃完了正和穆尓登额说着话儿。胤禛和胤祥进来了,胤禛瞥了眼那个小和尚没有理会,对如月道:“阿玛在跟主持论佛,大约还要待一个多时辰,吃完了饭随我四处走走吧。” 穆尓登额期待的看着胤祥。胤祥却对穆尓登额道:“我陪你去佛舍休息一下吧,瞧你的脸色可不是很好呢。”穆尓登额心里一甜,其实只要有丈夫陪着在哪里都是很好的。 四月的阳光很温暖,如月亦步亦趋的跟着胤禛,皇子踱着步欣赏石碑,他认真观看着文徵明唐寅张即之董其昌的刻字,如月偷眼也看着,她收集的拓本在那场大战中都遗失了。等从后殿绕出来,有一处塔林。那几株高大的乔木还在。正开着黄色的花,装点着周围的绿十分的繁盛,胤禛也抬头看。他听到如月在后面轻轻叹息,“这是什么树?” 寂静的墓园里这声音很突兀,如月看到胤禛的肩上落了几朵花瓣,“是相思树。也就是红豆树,他们多生长在热的地方,这种类型的是最靠近北地生长的,现在是花期,等到暮秋才结果。” “楠榴之木,相思之树。” “嗯。红豆生南国说的更明白。”如月上前抚着树干道:“听说当年王维写这首诗就是在此地,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更往南,或者是指岭南。但寄情这种事不要太较真才是。” “那个时候你就是以林公子的名义住在这里?” 如月有点羞怯的看向胤禛,只嗯了声,她转头去看树上,阳光透过树叶落在脸上:“那个时候我游走江湖虽然很艰辛不过也很快乐。在避雨青帝观前我就住在寒山寺,拓了碑文,画了许多寺院和太湖的画作,也捡了这株树上落下的红豆,穿成了一条长手链,有这么长,”如月比了一下,“还为它做了打了络子,这么缠着戴在腕上很漂亮的。可是,”她苦笑着叹了口气,“我的游山具里的这些东西跟这串珠子都毁在观里了,好不容易能再到这里却又不是季节,只有花。”说着她从地上捡了一束黄花嗅了嗅,没有什么香味。 胤禛道:“这么说你还是很想过那样的日子?” 如月扔了花爽朗一笑道:“很多事也就只能想想,谁能一直随心所欲的生活呢?现在如此已经很好了,有您四爷这么大尊佛能挡风遮雨的,算很不错了,就是以后有这样的出行还请多给机会啊。” 胤禛转过身看着天边的火烧云道:“我可不是大佛,你能留在我这里不过是能为我所用,我可不是为谁都遮风挡雨的。” “那倒是。”如月嘟哝了一句。 “八贝勒同道士巽元子走的近,你可知道?” “他们不是一直走的很近么?” “呵,你还是知道的,听说你也见过那位异士。可有旁的感觉?” 如月讶异道:“您这么关心这个人做什么?他不过就是江湖骗子。” “骗子?你从何得到这个论断?这人断人不少从未有失算,我也听说他批八阿哥……此人我一直未得见,但应该不会是骗子。你可是看错了?” 如月知道他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想了想才道:“至少他批我的命批错了。” 胤禛看着神色笃定的女子不说话了,如月咳嗽一声道:“四爷,这种人历朝历代都有,不过是为了造势罢了。其实所谓祥瑞大都是人造,或是天有异常那也不过是巧合。信不得的。” 胤禛垂下眼眸,“你不信天有异常是某种征兆?” 如月嗯了声,胤禛道:“曼珠死的时候你没有觉得有异常吗?虽然那时我看不到,可是能感觉到。”这回如月说不出话来了,她仔细想想,几乎每次撞鬼遇邪前不是有梦魇就是周围出现异常。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这世上的确是有很多没法解释的事。” “回京后,你同我去一趟西顶。” “四爷!” 胤禛回头看着在树荫下的女子,她明丽的脸上显出忧色:“您不能涉险。” “不查出究竟,我总是寝食难安。”说罢,他向来路看去,如月也不再说话,换上恭敬小心的神色走到胤禛的身后,不多时被留在塔林外的苏培盛急匆匆小跑而来:“主子,该走了。” 之后的行程便是登船启程回京。和来时不同胤禛单独住宿的时日变长了,虽然不知道原因如月却是放松了许多。所以每日她跟玉烟相处的时间是最多的,好奇心促使她很想问伍十弦的事,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女子总是娴静的在做每一件事,似乎从来没有为情所困过,如月觉得太敏锐,眼神太厉害也不是件好事。又一想到当初佟佳慧选人的标准她就又不寒而栗的感觉,命犯七杀之人,她该有多厉害才能如此步步为营,知道自己早死从不畏惧,这又得是有多么坚定的心才能从容坐看自己生命的流逝,佟佳慧到底是有异能的人还是有天降仙子呢?让所有的人如此念念不忘,不知道康熙对她是否也是如此?这个神秘的女人在如月的心里扎了根,她试着画出她的样子,可每次都只能空白着脸。 佛诞日过了两日,在船上也能感到沿河的节日气氛,百无聊赖的如月正趴在舷窗上看善男信女们在码头等着去河对岸的寺庙还愿祈福,因为御船队伍太长,岸上等的香客们就很有些焦急,不过能看到当今太子的御舟还是有不少人跪下山呼万岁的。 胤禛进来时就看到如月双臂枕在船窗上,探出头去观望,听到脚步声这才面显尴尬的望过来,“四爷。” 胤禛走过来,看着桌上铺着的画卷,正是沿河风光,最上面的一幅是佛诞日那天的节日气象,运河中央行驶着成队的御舟,两岸皆是百姓,山上的寺庙香烟缭绕,画法写意,寥寥几笔就勾勒出意境,胤禛又翻看了其他几幅,却都是写实画,他也是常见西洋画的,但用水墨画出纤维毕现绘出人物还很令他诧异,画中人多是玉烟,又翻了几张却是空着脸的女子,穿戴很是考究,而且背景很像是御花园。“这是谁?” 如月低着头道:“胡乱画的,没有谁。” 胤禛没有再追问,淡淡道:“今日有筵宴,你也要出席。” “是。” “这幅画借我一用。” 如月诧异道:“这是随便画的,您若要妾身重新画过。” “不,就这样。”胤禛的表情很微妙,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筵宴是在下午举行的,如月本以为是常家宴,未料却很是盛大,几乎有头脸的随行人员都参加了,听说是昨日收到几本奏折,万岁爷看过后就很高兴,后来还是在宴中如月才知道矿业整顿进行的很不错,各省的私铸钱币得到了遏制。而且在西北还出现了瑞兆说是出现了块通体晶莹的神玉,里面的脉络正好是康熙制下的大清版图。当看到那么多人都在歌功颂德,而康熙也是龙颜大悦的模样,如月很坏心的站在后面想也不知道是偶然还是人造,竟然会这么当回事!(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中庸 皇帝高兴,下面的人自然是要捧场的,各路人马的贺礼直让如月看得目瞪口呆,最引人瞩目的是太子胤礽进献的一尊高达两米的珊瑚树和一尊翡翠龙,说这块翡翠是从南洋进来的,是块质地极佳的绿翡,而且如此之大就算是见识广博的康熙都走上近前细细看过,当问到如何得来时,胤礽解释道:“此乃江南富商英若成进献。说是刚从南洋商人手里买下此物,这是块有数百年历史的老物,本是供在庙里的,后来因当地战乱流落到那商人手中,后来又辗转由英家购得,正逢圣上南巡便有意进献,英家族长说若非是遇到明君,将天下治理的如此太平,江南也不会富庶如此,他们英家也不能顺风顺水的经商,完全是托万岁爷之福。” 如月一听英家自然就想到了戴诺和英姿,她抬眼偷看胤礽,这位储君一脸的坦荡,眼里满是对帝王的仰慕之色,口里称颂不已,康熙显然也很受用,含笑而听。如月复低头暗思,看来英家巴结的是太子,不知江南首富姚家靠的又是谁,太子胤礽还是八爷胤禩?胤禛致力于整治江南颓风,不过看样子是困难重重,她看了眼端坐前方的男人,满心同情。 太子的礼物一出,再看其他的就有些逊色了。和太子的华丽不同,胤祥为康熙弹奏了一曲《鸥鹭忘机》,与他合作的是穆尓登额,这首清雅的古乐让喧闹的场面安静下来,如月看到康熙的脸色变的舒缓,不再畅快的笑,而是凝神细听,看着他的十三子思考着什么。如月不通乐理只是在看眼前这对璧人,所谓琴瑟和谐就是如此吧,胤禛此刻也在听着,他听出了乐曲里的闲云野鹤之意。海翁无机,鸥故不飞……当与胤祥的眼神相遇,甚是了解这位刚弱冠的十三阿哥的四皇子知道这是在表达立场,康熙和胤礽不肖说是定能听明白的,立场……无争之心,淡泊名利。很好。 演奏完毕全场轰动,有的称赞十三阿哥和十三福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的又说十三阿哥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难得是个全才,胤祥笑着说自己这点本事不足挂齿。要论全才当属太子二哥,胤礽呵呵一笑也不接话。和这二位的出彩相比胤禛只进献了把万民伞,这类东西已经由不少官员进献过了。但帝王还是表达了自己的喜悦,甚至是称赞他勤勉刻苦。出乎如月意料的是,自己的画竟也成了歌功颂德的道具,此刻正康熙饶有兴致的欣赏着这幅长卷,本是点着头。突然就失笑道:“画是很好,就是这印……月丫头,印章是谁刻的?” 如月不得不把自己暴露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她跪下回话道:“回万岁爷的话,正是奴才所刻。” “哈哈,你刻的,难怪呢。画是有功力的,早些年朕就见过你所绘的画,现下看还是很有长进的。不过你这刻章实在是不怎么样。却是坏了这幅画的意境。下去可要好好练啊。心意朕领了,梁九功,收好了。”说着他又一次笑了。 筵宴很热闹。因为地处安徽境内,所上菜品多取自当地著名食材,豆腐竹笋鳜鱼等等,美食当前,帝王在上,谁也不能痛快的大快朵颐,把酒言欢的倒是居多,只有胤祥尽着性子在吃。如月看到康熙看着他的眼神里没有半点责怪之意,反而笑意吟吟,果然是盛宠在身的皇子,也许就是知道胤祥毫无争夺的心又爱屋及乌的喜欢他的性子所以才无论去哪里都带着吧。胤禛倒是把自己藏得够深,进献的是对皇帝的敬畏和臣服之心。太子妃献了一对元青花万事如意的盘子,太子侧室李佳氏绣了百吉图,穆尓登额展示了琴艺,一群嫔妃无一不是奉上了贺礼,所以即使是格格的自己也是得进献的,不能喧宾夺主,也不能太过招摇,那幅画正好能用上,中庸甚至是平庸的贺礼啊,这是他的处事之道。想到这里如月有觉得方才的同情很多余,帝王家最无用的就是同情。 康熙今日的兴致明显很高,不过到底劳顿了多日饮多了些酒便有些头痛,他项来自诩身体康泰,从不言老,今日又是这样的场合他自然不会展现出来体力不支的样子,于是一直撑到最后这才回去休息了。比帝王还要糟糕的是胤禛,他本不能饮酒,可挨不住劝酒的人多,又是在皇帝眼皮子下,放做他日定会拂袖而去,但今日他到底还是喝多了。以前如月就听过他酒品不怎么好,不过此人严于律己几乎是不沾酒的所以从未曾见过,今日她终于有幸见到了。胤禛会不停的说话,说的不是公务就是完全不知所云的事,说起公务基本上是没有人愿意站在他旁边的,被人指着揭出老底可不是光彩的事,旁人也更不会对狗的话题感兴趣。 鉴于太子在康熙离席后就立即撤了,而胤祥更是不讲义气的去陪身子不适的穆尓登额。所以如月除了苏培盛是找不到其他人搭手的,二人实在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胤禛劝到屋里,玉烟见到这场景着实吓了一跳,她可是知道主子多年没喝成这样了,这便急着要去拿醒酒汤,未料却被胤禛拦了,“醒酒汤太难喝,不要端来了。人多看着烦,你们不用伺候了,都给我走开!” 主子的性子玉烟哪里有不知道的,她在退下前深深的看了眼如月,苏培盛离开时也用同样的目光注视了如月一眼。其他人能退,她这个格格却是不能退的。没有醒酒汤如月只得沏了茶,她端着茶上前,皇子没有了往日的冷峻,他靠在床上望着自己,眼神没有任何聚焦,如月稍稍侧了下身,果然见他没有反应,四贝勒发呆可是很少见的,她想了想决定不打扰,就悄悄走到桌前放下茶盏。 “我没有喝多。” 如月看了胤禛一眼,一般喝多的人都会说自己没喝多,“您是没喝多。四爷,您喝了十杯酒。有两杯是恭祝圣上的,有一杯是和太子殿下喝的,还有……” “别说了!你觉得自己的记性很好吗?我倒是记得你偷偷瞪我没少过四回,怎么,有什么不满的吗?”胤禛冷冰冰的说道,就和他的脸色一样,“你就和那些人一样,都在不满,所有人。”他忽然站了起来,如月往后退了一步。皇子就在舱中来回走着,他咬着右手的拇指指甲喃喃自语着,有些话能听清有些话就完全听不到。这是如月第一次见他这样的举动。 “四爷,您不舒服吗?要不妾身去叫玉烟来。” “叫她来做什么?跟你一起合谋来骗我?” “啊?” “最爱说谎的就是女人!”胤禛用鄙夷的语气说道:“玉烟,李瑶,耿乌林,非印。你也是这样的,总装着无所谓的样子。”他含混的说着手支着头,似乎很难受,如月忙去扶他,当扶住胤禛的手臂,这才发现他的手很热,再去看他的脸,这位主子的眼已经半合上了。如月叹了口气,将他扶到床上躺下。等伺候完了。她悄悄来到门外。小声对一直伺候在外的玉烟和苏培盛道:“四爷睡下了。” 苏培盛长出了口气,玉烟叹了口气道,“有劳格格了。” “都是分内的事。” 三人又说了几句就各行其是去了。如月进房,见胤禛睡得熟,小小的床大半被他占去了,地铺是不允许铺的,无奈之下如月就坐在凳子上伏在案上,屋内没有点烛火,不过轩窗外的月光足以让她看清楚。四月的江上有风声却没鹤唳,半昏半醒间见到床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将被子弄开了,她忙去给他盖好,这么一动作就暂时没了睡意。如月托着腮去看月亮,不知过了多久她自觉有人在叫自己,一激灵就睁开了眼,原来是胤禛要喝水,她把早就晾在那里的酸梅汤呈上,胤禛吃了两口又重新躺下,如月放好碗继续坐回椅子上发呆酝酿睡意,却忽听胤禛道:“你怎么不睡?其他人呢?” 他的嗓音比平日略显沙哑暗沉,如月轻声道:“妾身睡不着,玉烟和苏公公在外面。” 胤禛哼了一声道:“你倒是好心。什么时辰了?” 如月忙起身去拿挂在帽架上的怀表,又点亮了烛火,借光看了一下道:“丑时过了。” 胤禛嗯了声就不再说话了,如月立在黑暗中,江风吹到她的脸上,有些凉意。“酸梅汤是你弄得?” “是。这东西能解酒也爽口,您还要么?” “好。” 一个好让如月重新起来为他斟了一碗,“有桂花?” “这是妾身自己做的桂花酿,方便路上用,”她突然想起胤禛似乎在筵宴上没怎么动筷子,立刻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纸包,问道:“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她能感觉对方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于是解释道:“这点心是昨儿十三福晋随十三爷下船时买的,说是这里的特产,妾身尝过的,咸香味的,本是脆的,放了一日有点皮了。不过还是很好吃。” “你很羡慕穆尓登额吧。” 如月被这个问话吓了一跳,手里的纸包差点没掉了,她惊诧道:“没有啊。” “上次的话没说完。”胤禛突然换了话题,“听闻巽元子曾为你批过命。” “是。” “怎么说的?” 胤禛看得很清楚女子脸上的愕然,朦笼月色下她一笑道:“再糟糕不过的命。不过我没当回事。而且您既然知道这件事,那么就该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吧?” “你不怕?” “不怕。当见过地狱也见过仙境就不会害怕,生死不过如此,”她摩挲着腕上的佛珠,“其实我一直以为四爷是那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人,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章 心动 胤禛坐起来,如月闻到酒气靠近了些:“自认为逃脱命运的总会在最后一刻发现原来还是被人在摆布。[.超多好看小说]”胤禛向前坐了坐,月光也照着他的脸,方才因为吃酒而泛红的脸现下看上去竟是一片惨白,“出生是注定的,那么你的人生也是注定的,你能改变的是什么?从皇宫到贝勒府,会有很大的区别么。你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大约早就死在假山之下了,在你还为病愈高兴的时候,可会想到之后为此引来的那么多事?” “您的意思就是傻着反倒比较好?”胤禛看到如月笑了,她的眼里有不认同。“如果我傻着,也许对我们家是没有什么影响,可是谁来救您呢?谁来和您一起去探究秘密呢?有时我也想如果还是原来的我是不是会更快乐,可这世上没有如果,就像您作为皇子有百般的不如意被拘束,难道作为一个寻常人就能好很多么。都说人活着就是来受苦的,可我不以为然,至少我看到了这些美好的事物,”她指了指桌上的画卷,“我记住了,可以时不时拿来回顾,几次险逢大难身死,但又侥幸的活了下来,每经历一次这样的险境我都觉得能活真的很幸运,生命是该好好去珍惜的。” 胤禛不说话,如月猜不透他的心思也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听胤禛问道:“你见过地狱?那是什么样子的?” “其实我见的就是百鬼夜行,一次是三十八年的中元,一次是四十一年在丰都,那是一群在地狱受苦的灵魂,他们不得因果的解脱。永在那里受罚,有朝一日偿还了债,大约就能得到转世的机会吧。” “知足常乐。可惜人总是欲壑难填。” 如月望着一脸阴郁的男人暗道你的欲就是天下吧,这可不是随意就能满足的,就像小说里常写的最后就只剩下孤家寡人了。 “小的时候皇后额娘曾说过每个人在世都有意义,不论早夭还是病故。被杀还是长寿。若要改变就得付出极大的代价。她的话从没有出过错,所以我从那时就知道我这一生注定艰难,汗阿玛是最让人敬畏的帝王,不论在哪一方面总是最出色的。而太子,我亲眼见到汗阿玛将他教成了光芒万丈的储君,我永远只能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直到现在我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能力去扭转乾坤?” “孝懿仁皇后说您会扭转乾坤?!”如月惊讶极了的反问。胤禛看着她,“你不信,我也不信。” 如月犹疑暗道难道真的是夺位的?“你为什么这么看我?我不会做出你想的事。所以皇后额娘的话一定是错了。” 如月很想问:孝懿仁皇后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她硬是再次忍住。等着胤禛自己往下说。但是这位皇子明显的又开始魂不守舍,如月见他开始揉眉心就上前半跪着小意问:“您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胤禛从指缝里看到她的脸,担忧而疲惫,这让他想起胤礽的话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你竟能忍住不碰。他也记得十四跟他的福晋发脾气时的话:我就是觉得她好看,她美,怎么了?琅如月来府邸有两年了,这两年里见她的次数就是每月的那几次。从没有好好的看过她的样子,不晓得她是清静之体的缘故。还是意外发现跟她在一起练习心法会有明显的好处,或者是因为答应过她的条件,以至于同塌而眠时竟没有半点起过男女之念。 如月见他一直掩着面,以为他身体不适,就更凑近了些:“您要是不舒服,就躺下歇着吧。(.)胤禛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香味,那种醉酒的眩晕感又来了。 在一阵心悸里胤禛的灵魂就像回到了过去,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一遍遍的在洗手,每日都要沐浴,屋内不得有一丝的凌乱,发奋的习字练武,所有的一切只为了换得后宫之主的一句赞扬,可她似乎看不到自己的努力,轻描淡写的说:“这本就是你该做好的。”那个时候还很小,六岁还是七岁,在盛夏的院子里练习心法,被热到虚脱,等醒过来,床周围都放着冰,袅袅的埙音传来,苍凉而寂寞。看到他坐起来,尊贵的女人放下手里乐器说:“我很多年都不吹啦,这算是最接近天乐的声音,莲花清心咒也最适合用它演奏。不过你为什么要哭呢?”胤禛摇头眼里含着泪水,只穿着一件雪白衬衣的女子,赤着足款款走来,蹲下直视着他说:“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所以我必须要收养你,而不是留到永和宫,在那里你会死,就像蝼蚁一样的死去。”见胤禛继续摇头,她抚摸着他的脸难得微笑起来:“那么久了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回到以前。” “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强大。”她吐出了这两个字,然后搂住他在耳边低语:“改命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我要给你留点东西。”她给自己留下的有一串佛珠,几个人和一个秘密,一个关于名叫佟佳慧的女人的秘密。 胤禛觉得她并不爱自己也不爱汗阿玛,她厌恶紫禁城,厌恶宫里的一切,可她又总是流露出悲天悯人的伤感,偶尔会去帮助一些在旁人看来的小人物。这个在高处的贵妃拉着幼小的皇子,让他看清后宫的女人们盛容背后的伪诈。她用魅惑的语气说:“你看到了吗,这就是红尘三千界,这就是女人,永远为了虚幻的爱、权力、地位说着虚假的话,他们的脸涂着再多的脂粉也掩盖不了丑陋的魂魄,再亲和的微笑都能变成杀人的利器,画皮之下的腐骨不用百年就成灰,不必去眷恋,就算是我最后也会如此,所以你不要爱上谁,不要眷恋谁,那都是虚幻和肮脏的。 “四爷?”焦急的呼唤把他的灵魂从回忆的泥沼里拉了出来,说话的人有着洁净的脸庞,姝丽的姿容,她整个人似乎在发着圣洁的光芒,让躁动厌倦的心安宁,他放下手,认真的看着她。 当发觉对方的脸越靠越近时,如月想避开却是不能,搭在床沿上的手被按住了,她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而且就像被施了法术似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就在如月以为会被亲吻的时侯,胤禛却放开她向后倒下去,重新躺回了床上,在诡异的气氛里淡淡说了句:“去换玉烟来伺候吧,我的头很痛。” 如月等过了一会儿才能站起来,她什么也没说悄声退了下去。如月不知道在外间伺候的玉烟有没有听到什么,她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这个时候换人任谁都会猜测吧,而且是不好的猜测。如月躺在玉烟的床上完全没有睡意,到现在心跳还没有恢复正常,那会儿他想做什么呢?拥抱还是……自己居然呆住了,只剩下紧张。这算什么啊!如月羞恼的狠狠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下次,要是下次……她决定再遇到这种情况自己就先用内力挣脱开,潇洒的用轻功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最后笑着说:“四爷,您自个儿睡吧。”想到这里如月在黑暗里无声的笑了,这笑慢慢的变成了苦笑,心情这种东西是骗不了人的,好像要糟糕了。 回京的路上胤禛再也没有过那样的举动,甚至没有和如月怎么说话,连伺候的人都换做了玉烟,稳重的姑娘虽然没有问自家主子到底是怎么惹到贝勒爷了,可眼神里已经有了同情。如月以为这样是最好不过的,避而远之总比醉酒误事来的好。就这样御驾在四月底回到了京师,一回到京师康熙就又开始准备这一年的第二次远行,五月初帝王巡幸塞外,除了太子和胤祥,他这次还带上了直郡王胤褆,胤禑和胤禄,嫔妃则带了惠妃宜妃和密嫔。 重回雨桐院的如月得到了隆重的欢迎,内宅下人多是为她有幸被四贝勒单独带着随驾南巡而别有心思,只有少数人是为她所赠的礼物而开心,前者以珍珠为首,她始终认为只有被四贝勒恩宠才是有前途的,后者以流苏为首,她现在正喜滋滋的摆弄着带回来的木梳,好吃的零嘴儿。 如月在去给福晋请安的时候发现非印依然很憔悴,她还瘦了许多,脸上连一丝笑容都没有,她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低眉顺眼的十七岁的格格,“辛苦你了。”这么冷淡的语气如月是第一次听到,待提着小心伺候她吃过了饭,这位主子斜觑着如月道:“今儿四爷有交代他不去你那里了,要宿在耿格格处。”说着她一直看着如月,似乎是在期盼看到失望或是嫉恨的神色,如月却没有满足她的愿望,只是简单的应了声是。 非印阴冷着脸看着眼前的女子告退出门,一旁的碧玺和水晶互相看了眼。碧玺对如月的印象很好,只是作为福晋的贴身丫头她暗中希望这位小主子自求多福吧。 去给李瑶请安时,一向冷言冷语的侧福晋却没为难如月,大概多少还是承如月救过伊尔木的情分,或者是正忙着跟福晋斗法而无暇顾及旁人吧。如月看到她的气色很是不好,并不比非印能好到哪里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八章 回避 内宅两位主子相争的事,如月在回来后的第一时间就清楚的了解了原委。非印跟李瑶本就处的不好,弘晖去世后非印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至于她的言辞行为可以用苛刻来形容,当她身体恢复从李瑶手里接过内宅掌事的大权后,各种规矩就都要求的极严格。 有一日李瑶又一次托病没有来请安,压火很久的非印二话没说径自去了她的住处。结果在门外她就能听到李侧福晋悦耳的笑声。因为小日子来了身子不爽利,李瑶是各种烦躁,下人们的日子十分不好过。福禄为了讨好她让人买了只鹦鹉玩,结果她一见就喜欢上了,整日的教它说话。这几日李瑶正玩得不亦乐乎,胤禛又不在,装出来的恭谨就全搁下了。可她万万没想到非印没让通传直接进来了,福晋冷冷的盯着错愕又尴尬的女人,吐出两个字:“跪下。” 李瑶知道自己理亏就别别扭扭的跪下来,心里却是恼火之极,暗恨门外的那些丫鬟没有及时通传,接着非印就说了让她暴跳如雷的话来,“你这样不懂规矩的怎么能做好阿哥格格们的额涅?从明日起弘昀由我来照顾。” 李瑶一听就冒火了,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她的性子又岂是那种任人拿捏的女人,下来的场景可想而知,如今二人已经形同水火。在如月伴驾南巡回来的当天就闹到胤禛那里去了,一个坚定的讨要孩子,一个寻死觅活的不给。胤禛本就是脾气不好的主,任何事以规矩为先,内院既然是福晋在管。那么理就在非印这边,何况胤禛最烦见到的就是哭哭啼啼的女人,见李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样子顿时就怒了,当众责备了侧福晋的不敬。在考虑大半个月后真的决定让李瑶把二阿哥弘昀交给非印带。震惊的李瑶看到非印嘴角显出的冷笑,胤禛无情的神色,她气的大叫一声就晕过去了。 如月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对谁都是格格该有的态度。这日她去请安的时候,一脸病容的侧室正歪在床上养病,福禄正小意的侧坐在床上给她喂药,只吃了一口李瑶不耐的推开她的手。呵斥道:“这么烫!是要我的命吗!” 福禄忙堆笑道:“是奴才错了,主子莫恼,大夫不是说了要您安心养病。动怒可是万万不成的呀。” 李瑶冷笑道:“这个家个个巴不得我死了呢,儿子好都给她养着!还假惺惺的请什么大夫来!”如月觉得自己不适合再待下去,可李瑶没下令。她就只能安静的站在那里。 此时隔壁房里传来孩子的哭声,“去把隆庆带过来。”李瑶的声音柔和了些,吉祥得了令去了,不多时她就抱着弘时过来了,李瑶接过来抱着,脸上都是柔情。她哄了会儿弘时不哭了窝在她怀里安静的瞪大眼看着自己的额涅,李瑶这时才看向如月。 “听说昨夜四爷没宿在妹妹屋里。只怕是体贴妹妹南巡伴驾累着了,你可别往心上去。再说那可是乌林。想来你也是不会介意的,她可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呢,唉,都一个个想要孩子想疯了,不过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积下那个福分呢!说句不该说的,如月妹妹,万不可失了防人之心,即使是朋友也一样,说的不好听,谁都想要在内宅站住脚,能得到贝勒爷的恩宠。可是呢,所谓树大招风,妹妹这次陪着爷去南巡有好也有不好,你想啊,如此得四爷的心,那不就是动了某些人的逆鳞了,这次能因为我没去给她请安夺了我的孩子,那么下次就能因为你受宠动了整治你的心。现今的她可是不得了呢,贝勒爷怕惹得她再次生病就只能事事由着她,你说要是她看你不顺眼在贝勒爷那里挑两句是非话,还会有你的好日子过吗?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啊!” “多谢侧福晋的提点,如月谨记在心。” 再问如月就一个劲儿装没听懂,这样不咸不淡的回答让李瑶甚是不满,不过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为自己再添一个敌人,所以着没动气,闲聊了几句话后挥手让如月退下了。 如月走后,李瑶的脸阴沉下来,福禄上前低声道:“主子,琅如月这个女人可不得不防啊。” “我怎么能不知道,不过不用我动手,有人会收拾她的。” “您的意思是福晋?” “以前的非印不会,可现在的她一定会。没了孩子的女人就是这个样子,疯婆子!箭射出头鸟,琅如月就是这只鸟,得了四爷的恩宠,那就招来嫉恨,我用不着先出手,看看非印的行事再说。哼,让你夺我的儿子,不论是耿乌林和琅如月,他们很快就会有孩子,难道个个你都能抢过来,或者你会想着法子去害他们,不过那就管不着我的事啦,最好是两败俱伤!”李瑶狠狠的说,过了会儿她又换了愁色:“福禄啊,只是昀儿在非印那里怕是要吃苦了,你一定要多留意,把我的话给他带到,就说额涅始终是他的额涅。”福禄应了,李瑶低头看着吃着手指的弘时,低头吻了下他的额头,“我护不住你的哥哥,但是你,我拼了命都要会护住。” 五岁的弘昀住在了弘晖的屋里,这间他曾经想进但是没能进来的屋子竟突然就成了自己的屋子,福晋怎么就成了额涅了呢?额涅却成了额娘!小男孩到现在都反应不过来,看着摆着床上的衣服他皱着眉瞪着范嬷嬷,后者和颜悦色道:“阿哥,你看着衣服多好看呢,换上吧。” “我不要,这是哥哥的。我就要穿我的。” “听话,你这样福晋会不高兴的。” “她不是额涅,我不要她,我要回家,我要我自己的额涅。”说着弘昀开始大哭,范嬷嬷和方嬷嬷忙开始哄。里面吵吵闹闹。门外的碧玺却是胆战心惊,她偷眼去看主子的表情。非印冷峻着脸,面颊的凹陷让她看上去很凌厉,“还真是李瑶那种女人教出来的小孩,晖儿就从来不会这么胡搅蛮缠。”她的语气出乎意料的温和,碧玺不敢搭腔。非印叹了口气道:“早知道就该要弘时。从小带还是能好些,不过还是弘昀能让那个贱人更心痛吧,毕竟一起住了五年。哦,听说四爷又没有去琅如月那里?”非印回过身向屋里走去。碧玺跟上前,小意道:“正是。这两日都在耿格格那里住着。今日说是来您这里。” 非印冷笑一声,没言语。 “主子。琅格格是不是惹贝勒爷生气了,怎么自从南巡回来爷都没去过她那里呢。这都有大半个月了吧。”水晶插话问道。 “惹贝勒爷生气?”非印进了屋,指着花瓶道:“花都败了。去摘些新鲜的来。”春花领命去了。非印坐了下来,看着两个心腹道:“能有什么事儿大得过耿氏留着荷包,李瑶勾结皇庄的人私卖木料?虽然不晓得原因,疏远回避琅如月很有可能不是四爷的不得已之举,可是啊,这么多年了你们谁见过他对谁有不得已,即使是当年不得已娶了我。竟能做出两年不进寝室的事来么。对嫡福晋都是这样更别说对侧福晋和格格们了,咱们的琅格格看来在四爷的心里是很特别啊。” 碧玺迟疑的问道:“可是没孩子就什么也不是。如果四爷疼惜琅格格难道不该让她有个孩子。这样不论是升等还是名声都是有利的呀。” “那也得看她能不能怀上了。而且不是说要以纯净之神侍奉佛祖么?” 碧玺不说话了,水晶道:“那不是正好,谁知道她这一等得等多少年。” “不是还有耿乌林和那个能生的李瑶吗?真是让人……”非印说着揉着眉心道:“碧玺,你去给范嬷嬷说不要由着弘昀的性子来,该严厉就要严厉,他既是我的孩子了,就该按我的法子来教,读书和规矩上的事儿万不可马虎,唉,好累。” 水晶扶着精神不济的非印进了里屋,碧玺咬着唇望着主子的背影心里愁肠百结,若非贝勒爷看重规矩,这日子还真不知道怎么个过法呢! 雨桐院。 贝勒爷一直没有来,这让珍珠很是忧心,她亦听说了如月要以纯净之身去侍奉佛祖的事,私下含蓄的问过如月。当听到“确实如此。”时珍珠顿时苦着脸道:“所以这就是之前您一直没有身孕的原因吗?这可都两年了!”如月移开视线有些不自然道:“哦,是吗?” “您都十七了,这样等下去还能有孩子吗?眼前光是那两位主子的相争就已经让贝勒爷不来您这里了,将来贝勒爷还是会再纳侧室进府的,等到那时您就更没机会了!”如月听着珍珠话,心里却想的是:这时间只怕胤禛连去李瑶和非印那里的次数都会减少,西藏动乱,天主教干涉清朝内政惹得康熙大怒说要严格限制洋人住华事宜,还有苏麻拉姑病重,皇子皇孙们轮流去探看伺候以显孝心,当然还有户部处理不完的亏空要想法子去补。这位爷怕是管不了内宅了,“珍珠是要我专宠么,然后惹得众怒?”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至少也要按制来,您看就算是耿格格不也想着法子留贝勒爷么。” “那是她想要孩子。”如月刚说出口就听外面有人道:“流苏,你家主子可歇下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如月和珍珠都住口不提,门帘挑开炎热的气流涌入,一身绛红色氅衣的乌林走了进来,见她满脸的汗,如月又是让人给她端水,又是去拿冰在水井里的酸梅汤,还有切成块的西瓜,看她忙碌的样子乌林忙拉住她,“快歇歇吧。” 如月笑吟吟道:“大中午来找我可有什么事儿?” “就是想来看看你。” “昨儿不是才见过么?这才过了几个时辰啊,你就想我啦?” 乌林为难的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听说四爷这些日子一直没在你这里留宿?” 如月一听叹了口气对珍珠道:“这是第几个问我的啦?” “一直以为是四爷怕你累着,或是是你身子不爽利,现下都快一个月了,你们这是怎么啦?南巡的时候不是好好儿的吗?” “你呀就别操心了,我没事的。倒是你可得尽快有个孩子才是呢。每次你见到小阿哥时的样子真像是猫儿见到鱼。” “去!”乌林恼的瞪着她道:“我是关心你,也怕……怕你多虑。昨日四爷留宿在我那处,我捡着机会就问了。结果贝勒爷很是生气的让我不要多事,加上白日又听了风言风语,说我……你这些日子故作不在意的样子叫人看着很是不安啊。” “故作不在意?”如月哈哈笑了,“我是真的没有在意,我和四爷不是你想的那样。” 乌林惊愕,等着她说下文,如月高深道:“佛曰不可说,这是秘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九章 预言 夏去秋来,北京城已经被浓浓的秋意笼罩,秋高气爽正是登高远游的好时节,八贝勒就带着女眷游览了香山,还邀请了文人雅士去什刹海开了诗会。和隔壁多姿多彩的生活相比,四贝勒府一如既往的安静,唯一的热闹是中秋前四福晋给弘昀举行了庆生宴,可这个孩子并不领情,对问话都是敷衍的回答,不论是姐姐伊尔木送的荷包,还是如月送的蛋糕和拼图都提不起他的兴致,当五岁的阿哥一见到亲母李瑶立即哭着扑进她的怀里,喊着:“额涅,儿子好想你呀。”李瑶忍着泪紧紧搂着儿子,瞪着面寒似霜的非印。 如月看到福晋的手攥紧了椅背,指节都发了白,她用冰冷的语气道:“昀儿,你的生日可还没过完。过来。”李瑶明显感到弘昀哆嗦了一下,他回过头怯怯的看着非印,后者做出了个微笑的表情道:“来,不要让我生气啊。”弘昀又看了看李瑶,低着头掰开抱着自己的手,“额娘,儿子过去了。”一句额娘终于把李瑶的眼泪给叫下来了,她捂着嘴难过的哭出了声。接着的一切如同做戏,如月看得出弘昀害怕非印,每当非印的手接触到他时这孩子就会僵硬一下,虽然弘昀一直在配合,他的眼神时不时还是会落在李瑶身上。 如月觉得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说来她很不喜欢李瑶的跋扈性格,可福晋夺人子的行为更令人不齿,虽然在这个时代庶出的孩子交给嫡母养是十分正常的,而且嫡庶尊卑之分就是如此,否则胤禛怎么在再三考虑后还是答应了呢,完全没有去考虑李瑶弘昀的心情,就像当年皇贵妃佟佳慧要走一个嫔的长子来养是一样的,没有人会替他们的生母说一句话。 庆生会就这样古古怪怪的结束了,中秋过得也甚是平淡。如月始终没有得到回去省亲的机会,因为她根本见不到胤禛,去请示了非印,她只是说会转告给贝勒爷,然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无弹窗广告)如月实在没办法就写了家书,转交给非印时,这女人的表情让她很不喜欢,甚至觉得也许她会藏着并不发走。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月想不通,即使是没有孩子即使是曾经有又失去了。生活是要继续的,驻留在黑暗的悲痛里不能自拔,又把这种悲痛转嫁给旁人。难道就能减轻伤害吗?没有当过母亲的人是没有发言权的。这时现世的时候表姐说过的话,也许她说的对。 按制康熙的巡视要在九月结束,而八月底的时候住在宁寿宫的苏麻拉姑已经病倒在床不能起身,她的病越来越严重,对于不用药的病人再好的御医也没有用。看着苏麻拉姑瘦得脱了形。皇太后博尔济吉特强忍悲痛一边让内务府开始准备后事,一边又常在宁寿宫中陪着,最终有一日苏麻拉姑在自己稍清醒的时候将胤祉、胤禩和胤祹召到床前,她仍然不肯就医只请求他们写信告知皇帝自己的病情,请万岁爷赐良方医治。最后还是胤裪背着苏麻喇姑去了太医馆,太医最后的诊断是内火盛之症,内脏已经出血,目前病情已经很危险。 如月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位在紫禁城里受人敬重的大姑姑,皇子们都要以长辈礼相见的人在临终前会要求见自己一次。来通传的太监几乎都没有给如月反应的时间甚至连换件正式些衣物的要求都没有给她。只是催促着尽快进宫。于是在半个时辰后如月就在宁寿宫的寝宫里。她看到了门外没有伴驾去塞外的所有阿哥们,他们在见到她后都露出了揣摩的眼神,胤禛上前一步在她耳边低语道:“谨言慎行。”如月点点头。这时胤裪从里面出来,如月很少见到这位皇子,印象里他是个清秀的少年,平日总是微笑着,对政治没有任何兴趣的样子,现在的他如月都快认不出来了,过于的消瘦都让她以为病入膏肓的人不是苏麻拉姑而是他了。 进到屋子里,病人穿戴的很是齐整,连头发都一丝不乱,要不是脸色出卖了真相,苏麻拉姑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刚刚睡醒的人在发呆。 “你来了。”她虚弱的说。 如月看了眼胤裪,苏麻拉姑示意他先出去。四下无人如月上前跪在榻前,“如月给大姑姑请安。” 老人看着她道:“长话短说,你也知道我快要死了,该交代的我都已经说过了。本来是想等到万岁爷回来再看他一眼的,可显然是不成的了。遗憾啊。不过还好能见到你。” “大姑姑您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是。昨日我做了个梦,梦到了孝庄文太后,她说你是个不简单的孩子,就像曾共处过的一个人,”她顿了顿,似乎是让眼前震惊的人能有理解的时间,过了一会儿苏麻拉姑才慢慢道:“那个人聪明绝顶,所有的难题在她面前都变的微不足道,而且能看穿一切虚妄。她救过人也杀过人,她预言了所有对皇帝不利的事,同时也诅咒了一些人。如这个人所说自己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皇太后曾说她智则近乎妖,皇帝也为此防了她多年,可最终还是爱上了她。皇帝说是因为天妒其才才让她那么早就死了,但我知道她是为了改命才会落的如此结果。我答应过她保守这个秘密的,除非我死了,不过现在这个约定好像可以不用守了,”说到这里她平息了一下心情,“你知道一向不喜欢小孩的她为什么要收养别人的孩子吗?” 如月摇头,苏麻拉姑继续道:“因为那个孩子的生母是用非常的法子才有了身孕,有违天理所以这孩子注定是活不久的。” “可为什么那个人要去管这件事呢?” “她说自己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当时她那个神情到现在我还记得,轻蔑的无奈的还有丝怀念的说,我要让他们知道命不是那么好改的。” “他们指的是谁?” “她没有说过。这件事她不让我给任何人说,除了我就只有你知道了。那一次,就是你救我的那一次,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你在某些地方很像她,但又有很多不一样,你的样子,”说着那只苍老的手就抚在了如月的脸上,浑浊的眼睛朦胧起来,“就是这个样子,拿着莲花而来的人。” “莲花?” “她说过的,我若等来的是拿着莲花的人那么一切就还有挽救的机会,如果等来的是踩着曼陀罗的人那么就……”老人的眼里露出恐惧之色,她没有再说下去,如月见她精神不济就想告退,但苏麻拉姑显然已经陷入了回忆里,:“我这一生最对不住的是兰华,最不能放下的就是万岁爷和这大清江山,我知道将来会发生很多事,你能像那个人一样用智慧和能力保佑他们吗?”说着她指了一下门外。 如月震惊到不敢回应:“大姑姑,我这样的人怎么能跟那位主子相比,保佑……这么大的事我绝不能做到,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 将死的人正要说话却被疼痛打断,苏麻拉姑捂着腹部发出呻吟之声,如月见她痛的厉害,忙握紧了她的手。苏麻拉姑等着撕心裂肺的痛来,但她忽然闻到了清香的味道,还有一种柔和的像水波一样的东西从疼痛的地方涌进来,慢慢的强忍的苦楚竟消失了,这一年再也没有比这时刻更舒服的了,她惊讶的低头,只看到一层淡的几乎看不到的白光围绕着身体,再抬头去看如月,见她只是忧心的盯着自己的痛处。 这位历尽坎坷的老人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她仿佛在如月的背后看到了个宝相庄严的菩萨,那一刻她早已焚烧成灰的心里充满了喜悦,“吉祥天女。”她咕哝着慢慢合上了眼,那里有科尔沁大草原,还有策马奔驰的少女和健儿,阳光炙热,最美的女孩儿回头看着自己:“苏茉儿,给你说,将来我一定要嫁给一个举世无双的大英雄,他会征服整个草原哦。” 里屋急切的呼喊声让在外等着胤裪冲进来,年轻的皇子凑到近前大呼大姑姑,跟着进来的太医忙去号脉,门外的皇子们以为是最不好的时候到了,个个都进来,未料一进来就听太医道:“十二阿哥您别急,大姑姑只是晕过去了!” “琅如月,姑姑刚才怎么了?!”胤祉沉着脸责问。 胤祯一直在远处看着并不上前,胤禛冷静的问道:“你做什么了?”如月摇头,她越过胤禛的肩看到胤禩站在那里盯着自己,他的表情很古怪,就像从来不认识她一般。这时就听太医疑惑道:“奇哉,十二阿哥您看,大姑姑脸上的神色,显然是不痛的样子,虽然病情只是暂时得到了缓解,还得好好休息,不过微臣觉得说不准能撑到万岁爷回来呢!” 胤裪松了气,白着脸几乎要软倒,一旁的五阿哥等人忙扶着他坐下了,胤禛亦是松了口气,他看着始终低头不语的如月,见她额上有汗,身子微微发抖,轻声对她道:“不要害怕,有我。”如月咬着唇抬头,胤禛看到她的眼微湿,小鹿一样的恐惧无辜的神色,他的心顿时疼了一下。(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布局 胤祉咳嗽了一下道:“这可真是天降鸿福啊,保佑姑母能见汗阿玛一面。太医既然说大姑姑现在要好好休息,那咱们就退了吧。十二弟,你这样子不行,换人伺候吧。” 胤裪坚定道:“不。我一定要在这里。” 胤禩道:“上次是五哥陪的,这次我陪你。”胤裪嗯了声,他的眼又望向了榻上含笑而眠的老人。 待众人从宁寿宫出来,胤祉继续了那个问题,“琅格格,大姑姑宣你进宫说什么了,竟把十二弟都撵了出来?”他这个问题也是在场所有人想知道的,他们都停下脚步竖起了耳朵,如月低眉顺眼道:“回诚郡王的话,大姑姑宣奴才来先是答谢了两年前的救助之事,奴才自然是不敢言谢的,其他就没再说什么了。” “就这样?”胤禟在旁阴测测的说道,“你进去了可不是一会儿啊。” “回九阿哥的话,因为大姑姑身体不好,多次停下来休息。”胤禟冷笑欲言,胤禛岔话道:“三哥,大姑姑缓过来的事是否要及时回禀皇太后?” “对对,四弟提醒的是,那就由我去吧。你们也不要逗留此处了,也都累了半日了,就都回去歇歇吧,后面可有的忙呢。” 如月是跟着胤禛一道出的宫,疲惫的四皇子并没有按着如月想的那样打发了自己去户部,而是和她同坐一辆马车往府邸走。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面对面的坐在一起了。如月不知怎么就觉得有些拘谨,对面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把刀子轻易的就剥开了她的伪装。“你做什么了?”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用心法了?” “那时大姑姑很痛苦,我很着急哪里还想的起来用心法,只是握住了老人家的手,再说心法也没有这个能力。” 车里的诡异的安静让如月找了个话题,“哦,我记得大姑姑用蒙语说了一个词儿,”她按着记忆发了个古怪的音。“两年前在宁寿宫大姑姑也说过这个词的。四爷,那是什么意思?”胤禛看着她半晌没说话,“你们没再说其他的?” 如月犹豫着还是说道:“大姑姑说我让她想起一个人。” “谁?” 如月鼓足了勇气才说道:“孝懿仁皇后。” 胤禛的脸色果然变了,如月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他那件事,就听皇子道:“她果然也是知情人。那么……等这件事了了,一定要去一次西顶。”他坚定的说。 如月迟疑道:“可是去了西顶有用吗?上次那种场景不一定还能再遇到,若是再遇到你我也不一定能脱身。” “除了西顶,再没查出那件事的地方了,长春宫和坤宁宫空置了很多年了,每年七月初十我都会去。可什么异象都没有再出现过,最近的一次就是和你在西顶遇到的。这些年我自己没少去过但也什么都没遇到,这次你我一同去。再去看看。” “孝懿仁皇后对您一定很好。” 胤禛冷眼看着她,如月移开了眼,低声道:“妾身错了,不该问的。” 从此时开始一直到回府,胤禛再也没有对如月说一句话。 九月底的时候康熙终于从塞外回来。苏麻拉姑如愿以偿的见到了最让她放不下心的人,据说二人一直在谈话,这位历经了九十年不寻常人生的老人病逝在康熙帝玄烨的怀中。康熙先失去兄长,这次又失去了相濡以沫亦师亦母的苏麻拉姑,帝王的悲痛之情可以想象,他最终决定按嫔礼为苏麻喇姑办理丧事。这对于奴仆出身的苏麻喇姑,可以说是旷典殊荣。此时孝庄文皇后的梓宫停放在遵化昌瑞山下的暂安奉殿内,皇帝决定将苏麻喇姑的灵柩也停放于此。 就在整个紫禁城都在为苏麻拉姑守孝时,太子胤礽又生出了事端。胤禛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正在户部处理积压的文件。当他听到暗桩来报的消息。惊的他立即放下手头的赶往毓庆宫。易容的暗桩正是锦瑟,若非有大事她也不会亲自出宫来这一趟,看到主子强压愤怒又痛心的神色。(.无弹窗广告)她暗道不知这一次爷会想通么,那个人已经没有救了,就不要再为他谋划什么了。 可惜这次锦瑟又一次失算了。胤禛赶到毓庆宫就觉得气氛不对,宫人们一个个吓的在发抖,高三的脸也肿了,他苦着脸含着泪压低声道:“四爷您可来了。这回怕是瞒不住万岁爷了。” “人死了?” 高三点头,胤禛闭眼努力稳定了心情,“那人呢?” “没人敢进去,太子爷正……”他还没说完,胤禛已经听到宫里传来女子的惨叫声。他一把推开高三迈步就往里走,高三正要拦,锦瑟闪在他前方,回头盯着,后者咽了下口水驻足不敢再走了。 胤禛一进到寝宫就闻到血腥气,女子的尖叫声愈发的清晰了,等他刚进去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宫女披头散发的跑过来,见到胤禛女子捂着胸扑跪在他眼前,“四贝勒!救救奴婢!救救奴婢!”紧跟着胤礽也衣冠不整的跟了出来,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根带刺的藤条,藤条上滴着血。见到胤禛他愣了愣,胤禛看到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侍卫的衣服几乎辨别不出来了,“太子殿下,您在做什么?” 寝宫里宫女的哭泣声听的让人揪心,胤禛的声音冷的像冰,“您不知道现在是孝期?汗阿玛要是知道了,您打算怎么回话?”他的语气不可抑制的高昂了起来,指着那具尸体道:“您怎么解释一个侍卫死在您的寝宫里,您又怎么解释她?如果没有认错,这个是钟粹宫的宫女吧。” “都这样了,四弟竟能认出来,”胤礽哈哈笑着扔了手里的藤条,他上前一步一把拽起那女子的头发向后一拉,“是挺好看的,要是没有这眼泪鼻涕的算得是个美人,也够白净的。方才都没仔细看清楚呢。怎么,四弟你喜欢?那孤就送你了。” “殿下!”胤禛气的真想拂袖而去,“能解释一下么?” “不就是意外见到她鬼鬼崇崇的去见那个人,后来是他,”胤礽凑近道:“勾引的孤,说是愿意做任何事,只要不把他们私相授受的事捅出去。孤见他很有诚意自然就满足他的要求了,可谁知道他那么不经事,玩了多久呀,”他低头问那个宫女。“居然还敢反抗,你看到了吗?”胤礽指着自己的脖子道,胤禛看到那里有一道深深的抓痕。现在了还往外渗血。 宫女只是一直呜咽着,胤禛看了看她又看着胤礽,终于垂下眼眸说:“先处理事吧。汗阿玛那里怎么样也得有个解释,您撞见了他们苟合,因为是孝期您就动怒了。责罚的重了点,他们都死了。” 胤礽的笑慢慢变得真实起来,那宫女惨声道:“不,不,不是这样的,是太子强迫我们的……”话还没说完,胤礽的手已经攥住了她的脖子,他认真道:“是不是还该加上一条,污蔑主子?” 胤禛看着那宫女眼里的生气渐渐消失。最终像具木偶一样倒在了地上。他听到自己说道:“您让人收拾一下这里吧,虽然依着八弟的性子他不会明着讨说法,可直郡王就不一定了。一定会把此事闹大。所以,一定要查不出漏洞。” 胤礽颔首,“四弟真是想的周全。等此事了了,孤一定奉上厚礼,嗯,一个美人如何?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哦,我都忘了,你家里还有朵纯洁可爱的小花儿呢。”说着他就凑附耳道:“相信孤,那样的尝起来一定很美味。” 八贝勒府邸。书房。 胤禟一直很喜欢八哥的书房,这里的静谧书卷气是他怎么也营造不出来的,虽然用再多的钱去买名人真迹,前朝古董来装饰也没有这种感觉。他抱着猫所以没法子用手去打坐在那里剥着花生吃的胤俄,只能用脚踢了他一下,他的弟弟立刻抱怨道:“干嘛?”胤禟翻了个白眼道:“你不能安静一下吗,这么啪啪啪的声音实在很吵啊。” “你们又没说事儿,我吃个东西管你什么事儿了,再说八哥又没说什么。” 他们的八哥正在专心致志的写信,素色穿在他身上有种宁和的味道,就像与世无争儒雅冲淡的隐士一般,见胤禩没有理会自己,胤俄耸了耸肩,胤禟道:“别说话了!”终于等到胤禩写完了信,他搁下笔,吹了吹,在等它干的时候,他抬起头对着两个弟弟恬淡的笑了笑,优雅的将袖子捋平展,“好了。那么说说吧,你们来这里到底所谓何事?” 胤俄道:“您不会不知道吧,毓庆宫里又死了人。其中一个还是钟粹宫的宫女。” 胤禩道:“怀真。新入宫的宫女,十六岁,和一个殿前侍卫私相授受,被太子撞见后杖责而死。” “您信?”胤禟冷笑道。 “我信啊。”胤禩的回答让他的弟弟们都很惊愕,“太子本就是监国,他有权在悲痛之下处死两个在孝期有奸情的奴才我为什么不信?汗阿玛不是也信了,而且还不让再纠缠此事么?” “那就这么算了?咱们这个太子是怎么样的人谁不清楚,好色到连汗阿玛的妃嫔都敢调戏呢。” “十弟,慎言!” “只要和太子有关的事,咱们的好四哥总会出来替他收拾。这么些年也不嫌烦么?” 胤禩道:“公道自在人心。不用咱们做什么。你们也不可再提此事了。和王纲明谈的如何?” 胤禟道:“那人明显的是两头不愿得罪,钱宁可少赚些也要保住自己的命。” 胤禩道:“这样的人往往会很重视家,珍视妻儿。” “嗯。明白了。只是他跟江湖的人有交情,有那些人护着也不好动手。” “他有,你难道没有么?” “也是啊。”胤禟笑了,这让他总是阴郁的脸生动起来。 胤俄看看八哥又看看九哥,决定什么也不去问了,他埋头继续剥花生。(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一章 入局 落初雪的时候,七月正站在廊下。她觉得吹在脸上的风里夹杂着细小的微粒,素服的丫鬟伸出手,雪粒落在手里即时就化了,她低声道:“下雪了。”四月搂着肩跺着脚道:“好冷。”七月看了她一眼,后者乖觉的闭了嘴,但她还是百般不愿的侧头看着棉帘,暗道主子最近好古怪,怎么总是把人遣走,八爷又没来她一个人在里面做什么呢。 七月和四月是胤禩妾室张舜华的贴身奴婢,她来了没多久原先来伺候的几个人都突然被换掉了,这两个丫头都是后来胤禩给她配的。已经过了一年,他们很熟悉张舜华的习惯了,这个没有美貌的女子脾气很古怪,她平日很安静,抚琴是最常做的事,自从被福晋罚过后就不太弹了,进府两年她也没有怀过孕,从来都是低眉顺眼低调的做人,但是明显的福晋越来越不喜欢她,最大的原因就是胤禩总是来这个小院子,他总是有很多话同张氏讲,从偶尔到经常的,这里总能听到曲乐的声音。但是今日不同,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四月想难道是睡着了吗?不过她是不会擅自进屋的。主子的恭敬只是对福晋和贝勒的,可不表示对其他人就很和善,想到这里冷的厉害的丫鬟摸了摸手腕,那上面还残留着被签子戳烂的痕迹。 此刻的张舜华正坐在镜子前梳着自己的长发,她没有能和福晋相比的容颜却有着无人能及的乌黑亮丽的发,长及腰际,镜中人披着梳的一丝不乱的青丝。张舜华穿着孝服,她掂起一朵红色像生花别在耳畔,“你真的决定不告诉他吗?”镜外的张舜华看着镜子里的人影带着担忧之色的问。 镜子里的人将花取了下来,张舜华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肩上了,她摸了一下鬓边的花没有了,它就像遭遇了火。已经变成了飞灰,而镜中人则把玩着美丽的红花道:“给他说?你觉得以他的性子能下的了手吗?” “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现在才是康熙四十四年,我们还有很多机会,而且八爷在朝堂内外的口碑甚好,他也非常有头脑和手段,怎么看都不会失败。” “就是在大事上优柔的很,我一向觉得是先下手为强,你没想过为什么皇帝南巡要带上胤禛?我都闻到改天换命的味道了,还是尽早除去吧。趁我还有足够的力量。” “你有把握吗?” “就看你做的如何了。怎么样呢,胤禟愿意帮忙吗?” 张舜华别开了眼眸,她重新梳起了头发。镜中人道:“你的表情告诉我他很乐意,要是胤禩跟他这个弟弟一样下的了狠心那就真的不愁大事不成了。” “我想他不过是好奇罢了,”张舜华冷冷道:“自从知道我是谁,他总是用那样的眼光看我。” “他是对你感兴趣,能说出那么冷酷话的女人。我们的九阿哥很感兴趣呢,我以为若你不是胤禩的女人他一定会收为己用。” “哼!我可不是谁的女人,我只想要回我失去的一切。” “所以一箭双雕最好不过,胤禛和琅如月不都是你恨的人吗?” “是的,先是他们再是琅家和钮钴禄家剩下的那几个,他们都要去死。”张舜华的咬着牙说,镜中人微笑了,“是呀。都去死,全部。” 李瑶近日十分心烦。弘时已经是一岁半的孩子了可还是不会走路。总是在地上爬行,吐字也不清晰,她很怕孩子的身体有问题。于是借自己生病请大夫来看过,大夫却说没有事,但她到底是不放心的。特别是每次遇到非印时,这个女人就会问自己:“隆庆还没学会叫阿玛么?” 非印的担忧在李瑶看来就是嘲讽,她一定巴不得弘时有问题吧,可惜再有问题也比她生不了孩子要强。不过自己是不是该有所准备呢,比如再生个阿哥?她把心思告诉了几个心腹,最后还是查嬷嬷建议她去西顶碧霄娘娘庙求子,她思量了一下觉得不错,但用求子的名义去请求贝勒爷似乎不大合适,那么就说个旁的好了。第二日正好胤禛和女眷们一道用餐,所以她在席间就说了这个请求,“四爷。这一年隆庆总在生病,大夫说怕是孩子还小,身子弱容易受邪气,毕竟咱们府上……”她故意用说错话的表情看了眼福晋,顿了顿才道:“妾身就想着去西顶娘娘庙求菩萨保佑隆庆。”说完她就看到胤禛拿筷子的手停了,福晋的脸色可不好看,而她身后的琅如月却是惊讶的看着自己又去看一家之主,李瑶看胤禛似乎是在认真考虑,她就追加道:“妾身以为不如让所有的内宅姐妹一道去,许个愿求个子,多子多福,这可是咱们都希望看到的不是么?福晋,您觉得呢。” 非印冷冰冰的看着李瑶,一言不发,李瑶叹了口气柔声对胤禛道:“妾身这都是为了贝勒爷考虑呀,而且乌林妹妹和如月妹妹又都那么年轻,趁着年轻为爷开枝散叶,不是很好么?” 胤禛颔首道:“嗯。这件事可行。三日后我休沐,就那个时间去西顶吧。”说着他看着非印道:“福晋你来安排一下。”非印面无表情的应了,李瑶得意的笑了。 在准备时内宅的女人们各怀心思,论谁也没有如月担心。西顶,那可不是善地啊,李瑶误打误撞的提出了建议,胤禛半推半就的允了,他们都是为了生子,自己却是去冒险,所以她偷偷的带了行走江湖时的必备之物,刀、手弩、飞镖,桃木剑,千家锁和佛珠是必须的,甚至还准备了水囊和食物。珍珠见主子并不是很高兴的模样,怕她是为了孩子的事忧心,就道:“这回您可一定要去庙里好好求求娘娘,心要诚必会有好福报的。”如月嗯嗯啊啊的应了,她还在考虑缺漏了什么东西,珍珠见她心不在焉完全无视自己,便深深的叹了口气,正好看到玉烟看自己,就苦笑着摇摇头。 第二日,众人如约来到正屋,却没有见到非印,胤禛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福晋不舒服就不同不我们一道去了。”如月看到李瑶在低头的时候轻蔑的笑了。 已经是十月中了,北京又变得干冷起来,同乘一辆马车的乌林看着如月拿出暖炉就笑道“方才是零嘴儿和怀表,这会儿又是暖炉,我说你怎么准备了那么多东西。”如月将剥好的松子仁塞到乌林的嘴里,“怎么啦,外出一趟不易,我可不能亏待自己。倒是姐姐可准备好了足够的香火钱?” 乌林啐了她一口,“去,休要胡说。你可知道娘娘庙最是灵验的,胡言乱语得罪了娘娘小心她老人家罚你。” “知道了,这不是没有到地方么,你这么紧张,所谓何来?” “你别打趣我了,你也知道的,我就是想要个孩子,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我就是忧心上次中毒把身子弄坏了,可大夫看了说没事,没事怎么会怀不上呢。” “怀孕又不只是女人的事。” 乌林叹了口气道:“难道还能是男人的事么,你呀,不懂可不能乱说。” 如月张了张口没反驳,她挑起棉帘看了眼外面,已经能看到西山了。前方是胤禛和李瑶坐的马车,车辕上是马夫和苏培盛,除了两队便装侍卫还有一马,马上那人正是伍十弦,这位高手就是胤禛最好的准备吧。可能是感到了被人注视,伍十弦回头,他看到了如月的脸,在灰黑黄的背景下显得那么洁净姝丽。她对自己微微笑了一下,就像那时在太湖船头那样,没有隐藏心机的干净的笑容,当她把帘子放下了伍十弦才惊觉自己看的时间太长了,他忙转过头,看着前方。侍卫长深知今日一行有可能遇到凶险,他摸上了剑,这柄剑是专门用朱砂涂过,身上还带着法源寺求来的符咒。也许还会遇到上次那样的事,只是若不能及时保护住主子和她,该怎么办呢? 因为是个阴天,即使到了山脚下也看不清半山腰上的那座庙宇,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香客依然很多,他们这次皆是便服出行,旁人只以为是那个富贵人家的老爷太太来进香,并未多加注意,这正是胤禛想要的。距离上次来西顶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到现在皇子依然能记起那个黑衣女子的模样,她变化成孝懿仁皇后的模样,可是这个鬼怪显然不知道他的皇后额娘不会那样温柔的笑,也许露出嘲讽或是冷漠的样子还能欺骗一下自己。这一次会再次遇到么?他抬头看天,天虽然是阴的但并没有什么异象。更没有紫色的光电,他回头看了眼如月,她正望着正殿里的女神像发怔。 “进去吧。”胤禛道。 李瑶应了声,福禄扶着她率先进到了殿里,接着是乌林,如月走到门槛处停了下,她看着胤禛,眼神里有些许的迷惑,胤禛低声问:“怎么了?” “不太对劲。”她说。 胤禛警觉的四下看了看,他又示意的看了眼伍十弦,后者摇头,“那女子会来?” “不是。”如月仍旧很疑惑,“我就是觉得不对,但是和上次的感觉不一样。” 胤禛听她这么说反倒兴奋起来,他冷峻的脸因为激动而有了红晕,“也许就是今日。” 如月知道他指的是能见到孝懿仁皇后去世那日见到的情景,可她不能肯定,当跟着胤禛迈步进去的时候,她看到庙门的隔扇上居然有许多蚂蚁,难道是因为要下雨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二章 幻境 到了正殿如月并没有急着去参拜许愿,她四下里走动着看了下,人都是再正常不过的香客,壁画还是多年前的,前后门内外都看过了,除了有往高处爬的蚂蚁,就是见到了在梁上飞快窜过的数只老鼠。[.超多好看小说]这让如月想起当初在大同的北魏时期建的古庙里遇到的异事,那时也是像今日这样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看到了壁画上的飞天在动,墙缝处流下了红色的水,所以即使是马上天黑了她也没有留宿,而是赶了三里地在一户农家住下了,第二日就得知了寺院被烧,死伤无数的事来。 如月的目光再次移到了壁画上,那是八幅图组成的碧霄成仙典故,以前来的时候如月就见过,在记忆里这位上仙没有得道前是战国时期魏国的公主,后来得到仙家的指点而白日飞升了,她注意到第一幅画的颜色明显要比其他的新鲜,此画的基调是战乱,在一株硕大的树下盘腿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这是碧霄还是人时的样子,不过站在她身后女人是谁!上次来的时候是没有的!如月对画的印象还是很深的,她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记错。果然有问题!她没多停留忙向胤禛而去。 此时李瑶已经参拜完了碧霄神像,她刚站起来就见琅如月穿过人群神色略显紧张的过来,接着贝勒爷就迎上前去,两人交头接耳说起了话,贝勒爷的脸色居然也很是凝重。这是在做什么呢?福禄悄声在旁道:“查嬷嬷有些不适,奴婢做主让她先去车里等着了。”李瑶嗯了声,她转移了注意力,看到耿乌林还在虔诚的双手合十跪在神像前许愿,不由撇了撇嘴。这时福禄又道:“主子,奴婢也想去拜拜娘娘。”李瑶斜觑着她,福禄忙解释:“奴婢是想给主子祈福,祝愿主子早日再得贵子,也想保佑小阿哥平平安安,奴婢没旁的心思。” “你有没有旁的心思我还真不想管。过了年吉祥就该配人了。你若是愿意也可以走。”一听这话福禄的脸色顿时变了。“主子,您……怎么这么突然?” “突然吗?我可不觉得。(.好看的小说)”李瑶冷笑道:“你想去拜就去吧,也正好替你那位好姐妹许个愿,祝她有运气能遇到个好男人吧。” 当她再次转过头去看琅如月时。发现她和胤禛一起向后面走去,连伍十弦跟着,难道出什么事儿了?还是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李瑶的心念一起就再也按捺不住。她对福禄道:“你要拜就赶紧,我去那边看一下。吉祥,你跟着我。”一直站在较远处的丫头立刻走了过来。她惊讶的发现福禄看自己的表情很奇怪,她也没多想就跟着李瑶往后面去了。 胤禛看着那壁画不做声,如月则是看他的表情,“四爷?” “你确定没记错?” 见如月很很肯定的点头,他又用手触了触那画,虽然颜色新鲜,但绝不是最近才画上去的。胤禛想了想道:“去问主持。” 如月觉得不错。胤禛交待苏培盛留下,三人也不多话就从后门出去了。躲在神像另一侧的李瑶愈发觉得事情的古怪。她便等苏培盛过去了才带着吉祥悄悄跟着出了门。但是在出门的时候吉祥被门槛绊了一下滚落台阶,半晌没爬起来侧坐在地痛的直哎呦。 李瑶生怕被发现拉着她急促道:“快起来。”吉祥哭出着脸,她的手掌出血了,膝盖也很痛,根本站不起身。旁边的人都在看,有的说在庙里摔倒可不吉利啊,有的说还不快点起来去看大夫,吉祥知道侧福晋一定很恼怒,她连头也不敢抬,可是这时主子的手却松开了。 吉祥抬头,她发现贝勒爷正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而人群里又有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侧福晋,您怎么在这里?”正是拜谒完毕的乌林,吉祥看过去就见这位格格想从人群里挤出来,但是看着看着她觉得哪里不对了,坐在地上的丫头使劲揉了揉眼睛,她看到眼前所有的人都在扭曲,乌林的脸和身体已经完全错位,她能看到对方瞪大的眼睛,惊恐的表情,接着她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开始逐渐淡化,人像烟一样消失了。这都是一瞬间的事,等她感到剧烈的疼痛时,吉祥看到了自己的另一半,那只眼里是迷惑和苦楚,她最后看到的就是明亮无比的光,像墙一样的光冲天而起。 乌林震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突然的门槛外的一切都在扭曲,接着吉祥和许多香客一起被从地下冲出的光劈成了两半。当惊叫响起时,她看到了喷涌而出的鲜血,死去的奴婢瞪着眼,眼里只有疑惑。扭曲逐渐恢复了正常,乌林看到侧福晋不知什么时候和贝勒爷在一起了,但是他们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乌林身边站着苏培盛慌到不行,他就要冲过去,有人更快一步想过去救人,但那人刚要穿过那片光幕时,异状发生了,那人瞬间被劈开,血都溅到了前排人的身上,于是所有人都不敢再向前去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亲友在看不到的刀锋之后。 很多人已经开始逃了,乌林拉着苏培盛道:“公公,这里不能久待,咱们得快点去叫人来。”正说着从前殿又传出了惨叫声,浮石白着脸问道:“这是怎么啦?主子咱们是撞邪了吗?” 乌林看了眼众人,她和苏培盛的眼光一碰,两人都从对方身上看到了恐惧和退意。他们分别在如月和胤禛那里听说或是亲身经历过鬼神之事,所以知道今日只怕是难逃一死了。浮石惊惧的叫道:“大白天的怎么会有蝙蝠!!还那么大,啊,它在咬人!已经飞过来啦!!怎么办?”殿中的人一个个的倒下,苏培盛额上见汗,乌林指着殿外道:“快跑!”她一说完就拉着浮石往那里奔去,苏培盛回头看了眼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胤禛,跺了跺脚也跟着上去了。福禄魂不守舍的看了眼惨死的吉祥。一咬牙也追了上去。 殿中已经一片混乱,听到混乱声的侍卫们也冲进了大殿,只是他们的血肉之躯也难以抵抗住如脸盆大小的蝙蝠的攻击,只一小会儿便死伤惨重。乌林来到正殿神像前顺手捡起一把朴刀,她喝了句:“快点过来!”四处都是蝙蝠,他们无处可逃。苏培盛突然指着神像道:“那里!”众人抬头去看。果见碧霄神像左右没有一只蝙蝠,乌林不再犹豫,第一个跳上了神台,福禄是第二个。其他人见到接二连三的都挤到神像左右,乌林站的最靠前,她和残留下的侍卫们一起砍杀着偶尔飞过来的蝙蝠。 不知何时周遭安静下来。除了蝙蝠在振翼。乌林这才发现正殿外的异状,人和物全都定格不动了,香客脸上的表情凝固。不小心挤倒的人悬在半空,鸟振翅停在空中,暮云不动似乎连风也停在那里。其他人也看到了,于是女人们开始哭泣,侍卫们拿刀的手在颤抖,福禄失神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乌林使劲咬了咬嘴唇,很痛。这一定不是梦,若是梦怎么会如此真实?这个时候有谁会来救他们?这个时候如月……死了吗?乌林想到这里眼泪不自主的涌了上来。但她同时也更紧握住了朴刀,到最后也不能放弃! 蝙蝠围着他们转,细小的碎裂的声音响起,乌林觉得神台开始有轻微的晃动,身后的人们也察觉到了,女人们连哭都不敢哭了。这么多人神台一定是支撑不了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突然倒塌。乌林绝望的回身看着慈悲像的碧霄神像,她轻声道:“娘娘,您竟不护佑您的信奉者们吗?这里是您接受供奉香火的圣地,您就坐视不管吗?”开裂的声音愈发大了,乌林转过头来,决定要最后一搏。这时她似乎听到一声微弱的叹息声,侧耳细听又没有了。 殿外此时再起异象,空中似有水波荡漾,接着一个人影出现,他走的并不快,渐渐的愈走愈近,乌林瞪大了眼看到他穿梭在静止的时空里,白衣飘飘,晦涩难明的经文声在四周响起,当他的左脚迈进正殿时,神台塌了轰然而塌,乌林只听到戛然而止的尖叫声,接着就是寂静,本以为被蝙蝠袭击,但是等她睁眼后什么都没有发生,环顾四周庙宇还是庙宇,神像未变,神台依旧,只见一地躺倒的人,方才眼见着死去的侍卫也毫发无伤的在那里,苏培盛浮石福禄也躺在那里,她探手触了下离自己最近的福禄的鼻息,虽然微弱看还是有的,人没死那就好! “耿格格。”白衣人踏步进来,来者竟然是乌林认识的文觉和尚! 耿乌林激动的站了起来,正殿的门外也躺倒了很多人,除此以外一切正常,就是安静的过分诡异。“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急切的跳下来问,“如月还在后面!”文觉拦住她,摇头道:“等等。” “大师。贝勒爷和如月他们您不管了吗!咱们得去救人啊!” “先要除去幻境才可以救人,贫僧来此就是为了此事。” “什么幻境?您在说什么?” “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幻境,方才你在第二幻境里,现在你我在第一幻境中。至于贝勒爷……先去看看再说。”乌林将信将疑的跟着文觉来到正殿后面,门槛外台阶下也都是人,乌林忙出去她急着去看吉祥的情况,一触之下只觉她的脸冰凉,再一摸鼻息全无,这可把她吓了一大跳,“这,这……”她惊恐的看向文觉,他面无表情的正凝神看着远处的胤禛等人,乌林看到他的眼里似是蒙上了一层蓝色的光,这模样着实骇人,少顷文觉恢复了正常,他皱眉下了台阶看了眼吉祥,“她死了。” “您不是说这是幻境吗?幻境也能死人吗?” “她的心被结界震碎了,自然是活不了了。”说着他伸手触了一下空虚,突然的华光大盛,冲天的光墙出现,乌林忙向后退去,文觉倒退了两步,但他的手却没有离开,以手为圆心出现了一个洞,洞里有漩涡,乌林看到文觉再次异样化。过一会儿,和尚闷哼一声抽回了手,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乌林大惊失色,问道:“大师!” 文觉调息了内息,方开口道:“无妨,和那人相抗了一下,它并不比我好过。只是贝勒爷……” 见和尚皱眉,乌林急道:“怎么样,如月没事吧?” 文觉淡笑道:“耿格格同如月格格还真是好友啊。” 乌林也不顾他言语的嘲讽,只是期盼的看着他,文觉注视着光墙后的人们道:“是没死,不过能不能都活着回来就不好说了。现在要做的就是除去结界,贫僧还真想见见这位幕后高人,黄泉结,二十多年没见过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三章 求生 如月是被灼热的阳光烤醒的,耳畔传来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叫的什么一句也听清,她觉得口渴之极,正想着清凉的水就滋润了嘴唇,又嫌太少想大口喝却什么也得不到,着急之下如月终于睁开了眼。(.)她先是模模糊糊地看到有人在面前,那人的背后是硕大的太阳,干燥的空气让鼻腔十分难受,当眼前的一切变的清楚,如月看到自己正被胤禛半抱着喂水,他手里拿的是自己随身携带的水囊,男人的身子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阴影之中的如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胤禛见她醒来松了口气,他回头道:“阿弦,你来一下。”就这么一转头,如月看到了惊心的景象,她在沙漠中。沙漠! 胤禛像是要避讳似的用并不亲密的方式扶着如月坐好,她的身下铺着皇子的外衣,伍十弦过来了,同样的狼狈。看着他们说话,背景是大漠红日,震惊到极点的如月失笑出声。她看了看身下的黄沙,攥起一把,灼热的沙从指缝里滑落,再清晰不过的感受,就像现里去青海沙湖玩的经历,那个时候可是抹着防晒霜,带足了装备开着沙地越野胡乱疯玩,现在? 胤禛见如月一直没说话只是笑看着沙砾,他皱着眉靠近了些,“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了?” 如月扔了沙,风把沙吹开,转瞬又坠入到沙海中,“再好不过。” “你的感觉还真灵。”胤禛依然盯着她,“不仅觉得不安全,而且还带了这么多东西,”说着他指了下如月手臂上系着的手弩。 “习惯了。不过好像还是没有准备好。否则怎么会到这里来?” “你知道这是哪里?” “沙漠。” “哪个沙漠?” “四爷,我不是百事通。从北京西山到沙漠最近的要走多远?” 伍十弦接话道:“怀来县,快马三个时辰。可是这里应该不是,那里并不大,这里却是一眼望不到边。” 如月点点头。她刚扶着沙地站起来,就觉得头痛的厉害,胤禛扶住她,“你受伤了,头碰到了岩石上。”他指了下不远处露出地表才一指高的已经风化的石头。如月哀叹了声苦笑道,“我的运气真好。”说着她举目望去,果然是好大一片瀚海,金黄的沙绵延到远处,四周只有凄厉的风声,吹在脸上生痛。她眯着眼观察着,没有戈壁没有胡杨林没有沙棘,然后她看到了呆坐在地上的披头散发的李瑶。 胤禛道:“我和阿弦前后醒过来。然后是她。大约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她哭闹了好一阵。” “现在恢复了?” “并不算恢复。你呢?” “我还好。” “你倒是很镇定。” “习惯了。”如月苦笑了一下,“我昏了有多久。” “一个时辰?”胤禛不确定的问伍十弦,“没有,半个时辰多。” 如月从衣服里掏出怀表。“停了。” “我的也是。”胤禛也拿出了自己的怀表,“你觉得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如月舒出一口热气,她幽幽道:“反正绝不可能是达克拉玛干沙漠也不是腾格里沙漠。我可不信又谁会这么无聊的把咱们几个送到几千里外的地方来。” “能在阿弦没醒前做出这样的安排,我看那得是神仙。” 如月看着胤禛,“bingo。” 胤禛皱眉道:“什么?” “我是说也许您说对了。这不是人干的。四爷您有什么打算?” 胤禛看看她道:“若如你所说是神鬼的伎俩,那为何带你我来此,是杀还是困?” “嗯。这是个问题,有这个能耐的人若要杀死我们会很容易,为什么要这样做?” “也许是杀不了?”伍十弦道。 “怎么说?” “四爷和格格身上有法器护身。四爷是皇家贵胄。格格是清净之体。” 如月和胤禛互相看了看都不说话了,伍十弦道:“四爷可还记得那道光,杀死吉祥的光。属下似乎听文大师说过。” “结界。”胤禛替他说了。“就是说有人布下了结界困住了你我。” “是困死了你我。”如月的声音有点颤,胤禛诧异,很快他见到远处的沙丘上出现了两个黑点。 “那是什么?” “一定不是好东西。”如月冲着李瑶喊了声,“侧福晋,过来!”李瑶茫然的看向他们没有动,胤禛快步上前拉起瘫坐在地上的女人,如月看到那黑点越来越大,当能看出形状时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竟然是成人大小的蝎子。 四处无可避,伍十弦沉声道:“四爷您护好侧福晋和格格。” 如月道:“一人一个。”说着她也不理会伍十弦,解下手弩给了胤禛,“你做什么?” “自然是求生。难道让伍大人一个人去拼命?” “我去,你看好李瑶。” “我有这个。”说着如月俯身从靴子里拿出一截铜棍,她手一抖,里面弹出一尺长的细剑。胤禛讶异的看着那剑,“你还真是准备充足。” “习惯了。”如月挑了挑嘴角,她看着伍十弦道:“你带符了吗?” “刀抹过朱砂了。” “好!”如月冲他灿然一笑。 平常的蝎子最大不过手掌的尺寸,眼前这两具蝎子尸身却是过了四米,蝎子是真的蝎子,有血有肉有毒,流出来的黄色粘液将沙地都腐蚀了,如月削去已经烂掉的袍角,汗水蛰的眼睛涩痛,她抬头去看伍十弦,男人认真的检查着动物的尸体,接着他从蝎子的尸身上拔出长剑,“有什么发现?” “死人。”他用剑挑起一个人头。 如月惊住,“这人我见过,是正殿里参拜的一个女子,她还带着一个孩子的。” 伍十弦看着蝎尸内部不说话,如月叹了口气,“原来不止我们来到这里了。庙里的其他人也在。” “嗯。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蝎子。这不正常,但它们竟不是妖邪幻化。而且这味道也很奇怪。” 如月也闻到了难闻的气味,她顾不得累了立即站起来,“你说这味道会招来其他的蝎子吗?” 伍十弦愣了愣,继而又冷静下来,“格格说的没错。”二人互相看了眼,立即向胤禛那边掠去。刚把方才的事复述了一下,如月就眼尖的看到远处密密麻麻的黑点,看得她头皮的发炸,“快走!”胤禛拉着李瑶。伍十弦和如月自然不用他催促,立即展开轻功就掠了出去。可是茫茫大漠他们能往哪里走呢? “那里!”不知跑了多久,累的气息全乱的如月站在沙丘上指着远处黑色的城池道。 伍十弦犹疑道:“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城?” 胤禛看看后面依然紧追不止的蝎子军队道:“先过去。” 似乎只能如此了。一行四人狂奔而去,等到了城的近处,他们才发现这个城大的匪夷所思,黑色的大石还绘着古怪的花纹,城门上的字迹因为高根本看不清。还是伍十弦用飞钩上去看了,但他竟不识其字,在地上照样写了,胤禛看过后神色就变了,他坚定道:“这不可能。”不用如月问,皇子就重复了一遍那个词,这回是用汉话说的,“楼兰?”如月也大惊,她打量着这座古城。记忆飞快的回到了现世的那次川藏自驾游。北疆的这个著名景点她只是晃了半日并没有仔细的去看,可是听同行的驴友讲解过它的历史,也看过相关的资料。绝对不是这样黑色的大石城,难道只是巧合,它也正好叫楼兰? “四爷,进去吗?” 胤禛看着后面,他惊异的发现那群蝎子不知什么时候全部消失了,风吹过城发出诡异的声音,半开的大门里不知道会有什么等着他们。皇子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楼兰古城他只在书中得知过它的名字,千年前西域的弹丸小国罢了,如此突兀的出现只怕是陷阱。 一直陷于失魂中的李瑶在这时突然出声了:“这又是什么地方!!四爷!!”一身沙土的女人哭着扑到胤禛怀里。“我要回去,我不要在这里!!” “闭嘴!!”胤禛推开她,皱着眉道:“你想引的鬼怪前来索命吗?” 鬼怪?李瑶忙捂住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她努力让自己不出声,可恐惧是无法抑制的,见她哆嗦的可怜,如月上前轻声安抚道:“侧福晋,我们都陷入到另一个时空了,现在正想法子回去,你一定要冷静?” “你在说什么?”李瑶拼命摇着头,她双手握住如月的胳膊,“什么叫时空?” 面对这张惊慌失措的脸,如月想了想才道:“就是不在北京了。” “我知道啊,这一定不是在北京了,北京哪里会有这么多沙子,还有这座怪城?我们一定都死了,这是地狱!我不想死,不想死,我还有弘昀还有弘时呢,我不想死。” 说着她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当眼泪落到沙地上瞬间便烤着成了气,天突然变暗了,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太阳瞬间消失,黑夜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到来。李瑶被惊吓的已经连哭都忘了,因为她听到城里传来人声,接着火光乍起,歌声和饭香一起飘了过来。不知名的语言里带着轻松和欢快。 “太怪了。”黑暗里如月自语似的问道。 伍十弦点亮了火折子,微弱的光映着每个人的脸像个鬼,“鬼城?” “你别吓我了……说不定就是有人居住呢?”李瑶紧紧拽着如月的袖子畏惧道。 “这种地方会有人住?”如月摇头,但她知道不进去在外面是一样的危险,而且太阳下去后温度明显降低了,她开始后悔没有把斗篷带上。风里的味道变了,如月仔细闻了闻,她的动作引起了伍十弦的注意,“血腥味。”后者下了最后的结论。 吱扭扭的声音突然响起,胤禛做了噤声的动作,伍十弦马上灭了火,四人退到最近的一座沙丘后,接着他们看到城门被打开,两队人出来,每人手里都拿着火把,那些人的容貌皆是高鼻深目的外族人样子,果然是楼兰人吗?如月暗思。(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四章 摸索 城的前方离奇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偷窥的如月敢肯定就在刚才还没有这么个东西的,怎么这么快就有了。[]正当她还在疑惑的时候,火把已将天照的极亮,四人能清楚的看到那些人不断的将从城里出来的人赶进坑中,很快坑里就站满了人,这些人大都是妇孺老者,如月已经能预感到下来会发生什么,好奇心让她一直凝神细看,接下来果然是处死,这处死的法子也太过凶残!一个首领样的男子下了令,围着坑站的数百人开始同时往坑里泼黑色的水,没多时油的味道传了过来。李瑶胆战心惊的悄声问:“他们要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戴着狼头装饰的首领第一个将火把扔了下去,接着数百个火把划过幽冷的夜空,更大的火燃烧了起来!火中有女子的歌声响起来,跟着她又有更多人一起在唱,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那种悲凉和坚韧的情绪完全能听明白。很快那些声音就被湮没在火光中,这还没有完,接着就是第二拨人,第三拨……这是要被灭族了吗?如月的心在颤抖,一旁的李瑶早已经躲在胤禛背后闭目跪着乞求着让自己快点回去。 不知怎么那首领忽然向他们躲藏的方向看过来,他是独目,仅存的一只眼阴狠毒辣,首领的弯刀正指着如月等人,他大喝一声,于是那些彪悍的异族人高喊着向他们冲过来,“跑!”胤禛大喊一声,还在哭着的李瑶被硬拽了起来,她跌跌撞撞的在柔软的沙地上跑着,从出生到现在她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狂奔对于一名大家闺秀是绝对不能想象的,她没法子抑制的感到绝望,也许就要死在这里了,李瑶都能闻到身后传来的血腥味和皮革汗水混合在一起的臭气,她向后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就让她魂飞魄散。那可怖的首领已经冲到离自己只有一身的距离。他高举着刀跳起来,刀光劈下,李瑶闭着眼撕心裂肺的喊叫起来。 很凉,是刀锋的感觉。死了?李瑶睁开眼,她惊呆了。原来的沙漠不知何时竟然不见了,身后野蛮人追兵也不见了。满眼的白色,那是冰雪。李瑶发现手还被胤禛握住,皇子喘着气白色的呵气让他看上去有种在现实里的真实感。“四爷,我害怕。”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变调了。胤禛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看向另一边,那里琅如月正站在一处较高的石头上警觉的向远处张望,她不动的站着,风吹起凌乱的长发也让衣服贴紧了身子,乌黑的发雪白的脸,李瑶一时竟想起完全不相干的事来。她小时候曾跟父兄去狩过猎,完全不适应那环境的她很难耐的等在帐篷那里休息。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只被追逐乱逃的鹿,琅如月这个样子就让她想起了那只鹿。 如月回过头,她已经被风吹得浑身冰凉了,这得有多少度?她跳下来,搂紧了自己的手臂,“还是那里,能看到黑石大城的残垣。” 伍十弦从另一块石头上跳下来道:“的确是原来的地方,可天气也太诡异了。方才还是沙漠怎么成了雪域?这里绝不是正常的地方,莫不是妖邪设下的幻局?” 他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来袭,一闪身剑身一挡,原来是一个雪球,飞散开的雪珠落在脸上,“格格?” 如月拍拍手,看着他道:“幻境能感觉这么真实吗?我还是那个观点,这是另外的时空。” “你一直在说另外的时空是什么意思?” 胤禛松开了李瑶的手,向如月走过去。被冻得厉害,如月抽着气跺着脚。“就是说大概这里已经不是我们那个世界了。”见到胤禛迷惑的神色,她叹了口气道:“我觉得这里可能真的是楼兰遗址,只不过不是咱们那个世界的楼兰,是另一个世界的,对了,你听过红尘地三千界的说法吗?” 胤禛的眼神锐利,他上前一步按住了如月的肩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如月镇定道:“梦里听说过的。其实用物理学的说法……嗯……就是说宇宙间不只只有大清朝存在的这个时空,还有其他的平行空间,同时存在几个楼兰都是有可能的。也许是什么人用什么法子让咱们来到另外的空间了。” “但是你怎么解释这么快的季节变化?那些人还有蝎子都去哪里了?” “按着我想的,那些可能都是残像,或者是……”她突然定睛看着远方的天空。胤禛回头去看,他的脸色变了。“风暴!” “四爷,得赶紧找个地方避过。” “进城。” “来不及了。”风已经卷起了漫天的冰雪,她大喊道:“都拉紧了不要松开。啊,伍大人,你的飞钩!” 伍十弦会意。他立刻将飞钩拿出来,每人都在腰上缠了一圈,如此便是伍十弦在最前,接着是如月和李瑶,胤禛断后。四人一条线的往城里挪去。李瑶那里经过这样的事,她很想哭,但是风雪不仅迷住了她的眼,也封住了她的声音,只要一张嘴凌厉的风雪就会乘机而入,眼泪还没留下就被冻住了,她攥紧的手都僵在绳子上了,腿像灌了铅似地沉重,近在咫尺的城怎么也走不到,李瑶又一次觉得自己可能就要死了。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欢呼,“到了!!” 他们真的走到了楼兰城遗址,这里其实并不比冰原上好多少,就是因为城池高大,虽有大半坍塌,更多的被冰雪掩埋,很是费了一番功夫由伍十弦找到了可以容身的地方,几块倒下的大石构建出一个人字形的小空间,也正好背风,他们立刻躲了进去。李瑶一进去就坐倒在地上,她累到不行什么都不想动,如月帮她解开绳索,又从荷包里拿出一块寸金糖,“补充点热量。”李瑶这时才想起自己已经饿了,她连道谢都忘了说立刻就着如月的手就吃了糖,如月又拿出两块分别给了胤禛和伍十弦,前者竟然难得的什么也没说接过就吃了,伍十弦却拒绝了,“还是留着吧,谁也不知道能挨多久。”如月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是。”她把水囊拿出来晃了晃,“哎呦,冻住了。”她遗憾的看着满地天然的水,可惜不能存储。 胤禛见她又从怀里拿出了不少东西,大都是吃的,糖还有五块,话梅干数粒,竟然还有牛肉和奶酪,看到这里胤禛终于忍不住问道:“你难道知道我们要遇险?” 如月分配着食物道:“游走江湖的时候去太白山玩,结果遇到山洪被困住,就因为带的东西不够差点死了,幸好遇到一个山里人,要不然真就完了,后来那个老人给我说出门在外总要想到各种可能。西顶本就不是善地,怎么能没有准备?而且……”她这个而且没说下去,我可是经历过穿越的。“总之我不喜欢打无准备之仗。可惜好像还是带的不够。”如月将分好的食物放到他们面前,“自己收好了,就靠这点东西保命了。” 李瑶像见鬼一样盯着她,突然咆哮道:“你知道西顶危险?为什么不提前说!!早知道我一定不会来的!你为什么不说!” 如月看了眼胤禛不吭声,激动的侧福晋像是疯了一样上前去厮打,如月避开,胤禛拦住她冷声道:“她在为我做事,你不用说她,若不是你好奇跟过来怎么会来这里?再说来西顶是你的提议。” 李瑶哭道:“是我贱非得提什么去进香,可我真的不想死……四爷,你们做什么我真的不想知道,我就是不想死……” “你冷静点。我们能回去的。”如月在旁劝道。 “怎么回啊!!怎么回啊!!你说呀。你那么有本事,死几次都死不了,我可不行,我一定会死的,你看啊,这是什么鬼天气,不是被冻死就是热死,我不想再跑了,不想了……”说着她嚎啕大哭起来,如月叹了口气,将她踢飞的食物逐一捡回来。 “格格,你有什么办法吗?” 如月意外的看向伍十弦,“伍大人问我?” “您不一般。就像侧福晋说的,您总是能逢凶化吉。” 如月苦笑道:“那是我运气好。”她看向胤禛,这男人也在看自己,“好吧。我就说说我的想法。如果没有猜错,那个害我们的人是想先折磨你我,再取我们的命。” 伍十弦和胤禛互看一眼,后者道:“继续。” “那个人能随时要我们的命却没有这么做,大约是因为仇恨,恨四爷是最有可能的。”正说着话忽然一束蓝色的光线突兀的穿过风雪射到了离他们不远的地面上,三人都惊异的站起来,“那是什么?”李瑶虚弱的问道。 胤禛和如月手腕上的佛珠同时发亮,皇子惊喜道:“文觉!是你吗?” 那光在波动,空中出现了三个字,没多时就散了,光也没有了。如月重复道:“黄泉结?什么意思?” 伍十弦道:“是文大师?他来了?这么说……” “这么说就一定是有人布置了结界把我们困在此处,既然是结界,那么就有可能出去。”胤禛笃定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五章 战场 虽然只见过文觉一次,但那样澹泊从容的神色却还是让如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文觉,文远?如月拿着怀表,指针一动不动,她低着头想:康熙知道文远,他们的交情必定在宫中,文觉是胤禛的人,那种年纪又能做到心腹级别的,势必跟孝懿仁皇后脱不了关系。都是宫中旧人又有很深渊源,文远是异士,文觉也定是高人,能突破结界探测到受困之人的方位,这个人很不简单。不过,即使如此也不能完全靠他来脱困,谁也不知道敌方有没有后手。游历江湖的经验告诉如月,求人永远不如靠己。 想到这里如月抬头问道:“四爷,您对结界了多少?” 胤禛刚才一直在观察如月,见她到了现在仍然镇定还是非常意外的,见她提问,胤禛便简单答道:“就是将时空隔开。” “嗯。” “我所说的不过是最简单的,若是高手便可以偷天换日,甚至是连接天地人三界。” 如月用揣测的目光看着胤禛,胤禛也没有回避,“那么您现在有法子突破出去吗?” “既然是结界……而且是黄泉结界”他指着外面的风雪道:“那么这些真的有可能是幻像,但却是能置人于死地的幻像。” “怎么说?能说详细点吗?” “黄泉结是一种很难完成的结界,因为它需要布阵的人将地府黄泉的水作为结点,再用彼岸花为引子,除非能进入地府取得这两样东西否则是布不出来的。而且催动它也需要大精神来支持,若是你我合力,也不过能撑一个时辰。” 如月听了若有所思,李瑶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胤禛,好像完全不认识这个男人了。她印象里的四贝勒爷就是个专于政务不懂风情的男人,他除了养狗写字念念佛就没别的兴趣爱好了。可现在她发现自己一直以为的好像错了。李瑶看着胤禛和琅如月,突然有种他们是一路跟自己无关的感觉,可是现在发现这个有什么用呢,她揉着不知什么时候崴了脚踝,还有冻僵的脚趾,手心里都是伤,满耳除了风声就是听不懂的对话。这一定是噩梦,一定是!李瑶颤抖着默默流着眼泪,那边的对话清晰的传过来。 “好吧,不论对方是几人。定是高手,是你我很难抗衡的高手。但饶是他再厉害也不能永远撑下去,总有他扛不住的时候。” “其次。只靠文觉是出不去的,除非能找到结心。” “结心?” “是这样的。”胤禛用手在雪地上画了个六芒星,“黄泉结就是按着这个阵布的,六个三角是结点,中间的就是结心。这里应该储满了黄泉水。阵法加上渡阴灵的水还有迷幻之花,自然是能无穷尽的招来妖邪恶灵。我想,之前见到的蝎子楼兰都不过是刚开始。” “那怎么找结心?” “用这个。”胤禛伸出他的左手,如月则伸出右手,一样的佛珠散发这乳白色的光晕。 如月将爆开的一粒佛珠转到前面。“四爷,您知道这里是什么东西?” 胤禛看着她,“文远没告诉过你?” “呃,只说了一句,是个和尚朋友送的。” “的确是。”胤禛顿了顿道:“一世章嘉呼图克图之物。里面是舍利。” 如月咦了声。“原来是舍利子,难怪这么厉害。但是用它怎么找?” “自然是光华越盛处就是结点,因为那里的邪气最多。” 一直沉默的伍十弦道:“这样的气候难以行动。不若让属下去探探?” “不行,这里变幻莫测,咱们四人还是不要分开的好。” 伍十弦诧异的看着摇头否定的如月,他想了想道:“但是待在这里也不是法子,总要去寻出路的。[.超多好看小说]” “出路要寻但不是让你孤军作战,伍大人可是我们最大的倚仗。要走就一起走。” 如月坚定的态度让伍十弦很为难,他看到李瑶神色呆滞的看着外面,又看到胤禛皱眉盯着六芒星。他沉吟道:“不知道这风雪什么时候会停。四爷和格格还好,属下就是怕侧福晋撑不住。” 如月嗯了声,伍十弦见她本一直冻的打颤,可这会儿的脸色好像好起来了,接着他又发现雪开始急速的消融!正感到惊奇,伍十弦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失重感让他下意识的就去扶旁边的石头,恶心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等睁开眼,他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周围除了残破的尸体,盘旋的乌鸦,砍断的旌旗,腐败臭味什么都没有,伍十弦努力稳下心神,他展目望去,这里竟是战场!再去看那些尸体,模样绝不同于人,他们要比人粗壮的多,而且这蜷曲的头发,石头样的盾牌,粗狂的眉骨,深陷的眼,从断掉的腿骨看,这么高放在现实就是长人了!还有那些战马,所谓的马更像是怪兽,长着利齿,形体巨大。半个时辰后伍十弦只觉得嘴里发苦,因为他找了很久都没有看到其他三个人,除了尸体还是尸体,他纵身掠到旗杆上,随着腥风像片枯叶似地轻轻晃动着,腐臭的味道让这位身经百战的侍卫长快要疯了,他一次次的告诉自己这都是幻觉,可最后还是喊了起来:“四爷!!” 用内力喊出的声音传出去的很远,可是没有回应,伍十弦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刚才四人还在楼兰古城里避风雪,突然就到了这么战场,他们人去哪里了?! 一阵嘶吼从远处传来,这声音让伍十弦坚定的心都震了震,很快他就见到十来辆战车呼啸而来,拉车的是长着利齿的马,最前面那辆却是类似狮子那样的怪物,车上的人披盔戴甲,但是那脸就跟死去的那些人一样,他们的脸上有各种纹身,耳朵鼻翼和嘴唇上钉着饰物,领头那辆车上的怪人突然拉弓放箭,目标就是伍十弦的方向,带着火星的箭飞快的袭来,伍十弦大惊忙向旁掠去,他同时拔出剑,挥手削去,箭在空中被劈成了两半,怪人见状顿时吼叫起来,接着跟随他的人和怪兽一起喊了起来,这震天的声音让人听了心里就发憷。 伍十弦见车马将近,他也不逃向着首辆马车就冲了过去,擒贼先擒王,伍十弦这样打算着,未料刚接近马车,拉车的狮样怪兽突然头转向他,离得近了伍十弦才看到这东西竟然长着三只眼,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它竟冲着自己吐出火来,一大团火让他几乎避之不及,也是伍十弦轻功绝妙才躲开要害,但是手臂还是被燎到,他忍住剧痛剑光一起,直接划开了怪兽的两眼,凄厉的嘶喊震耳欲聋的响了起来,伍十弦此时已经掠到了五丈开外,但迎面就是另外的一匹战车向自己撞来,避无可避,伍十弦再次飞身而起,竟是倒抱着战马的脖子,等他闻到臭气,马嘴已经在眼前了,钢刀似的牙齿似要将他撕碎,电光火石间伍十弦单手揪住马的鬃毛,飞身而起的时候剑直接狠狠的从它张开的嘴拉过,血喷了出来,那马只哀鸣了一声就跪倒在地,同车的马收不住蹄子便被带倒,马车上的怪人却压根不管,他看到伍十弦在眼前竟然就扑了过去,两个人在马车翻倒前一起滚着摔倒在地上。 当伍十弦跟那人搏斗的时候,其他马车便将他们围住了,怪人们并不上前,只是在嘶喊助威。跟伍十弦搏斗的怪人并没有什么武技,有的却是难以抵抗的蛮力,力气之大伍十弦从未见过,被他圈住用内力也挣脱不开,他看到车上的怪人们都在挥着手里的武器哈哈大笑,伍十弦虽被箍得很痛但并不惊慌,他的锁骨术在此时起到了很好的效果,怪人惊异的发现手里的猎物突然像鱼一样的滑走了,紧接着他觉得咽喉一凉,最后看到的是战友们震惊而暴怒的表情。 伍十弦持剑而立,血从剑身上缓缓滑落,他能感到这十几个怪人的怒气,侍卫长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突围出去,要是出不去……他的表情严峻起来,不知道四爷能不能脱困。正在这时就听得有怪兽的嘶鸣,又有几辆战车从远处狂奔而来,伍十弦的心在往下沉,看来真的是凶多吉少,也许是在等同伴的缘故,围着伍十弦的怪人并没有展开攻击,他们反而是齐齐张望着战车来的方向,等到了近前能看清车上人时,地上的怪人们突然都执起了武器愤怒的嘶喊着,乱糟糟的爬上各自的战车,伍十弦瞪大了眼,他震惊的看到跑的最快的战车上的人竟然是琅如月和胤禛! 狂奔的马眼睛已经瞎了,上面还留着弩箭,驾车的琅如月的氅衣已经是破烂不堪,她的身上脸上都是血迹,长发飞扬,手握紧缰绳眼里没有半点畏惧,胤禛举着手臂,弩箭准确的射入到首领狮子仅剩的独眼上,他对伍十弦道:“阿弦,上车!!” 车向旋风似地在跑,后有追兵,上了车的伍十弦这才注意到胤禛的肩受了伤,血已经染湿了衣襟,“四爷!”伍十弦的声音因为颠簸变的有些颤,苍白着脸的胤禛道:“没事,小伤,她给我上过药了。”伍十弦看着那个她,如月背对着他们,正专心驾车。伍十弦看到躺在车厢里的李瑶,这位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身上都是血。“她没受伤,就是有太紧张了,需要安静。” 伍十弦没时间同情被安静下来的侧福晋,也没时间去问主子遇到了什么,能活着相聚就已经万幸了,而且现在该对付的该是紧追不舍的追兵!(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六章 崩溃 如月的心情不知用什么来叙述,她觉得自己就是驾驶着越野车在戈壁上狂奔的冒险家,不,正确的说应该是驾驶着马车在角斗场上与野兽对抗的斯巴达人,最开始的害怕畏死在这时已经转化为亢奋和强烈的挑战之心,她觉得没有什么能阻止自己的获胜,回头望了下追兵,愤怒的叫嚣声越来越远了,就知道他们追不上!如月得意的笑了,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发现胤禛和伍十弦正盯着自己,规矩这种垃圾东西完全被如月摒弃了,在死亡边缘行走的快感让她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 “疯女人!”。 如月却对冷冷喝出这个词的某人灿然一笑道:“四爷,咱们逃出来了,不高兴吗?!” “这可不算逃出来!别得意的太早!” 突然的颠簸让如月的笑噎了回去,在战马哀鸣声中,车翻了过来,被甩出去的时候如月的意识很清楚,在空中她看到惊人的一幕:戈壁刹那变成了古树参天藤蔓蜿蜒的雨林,他们的马被绊倒的同时竟开始消散,马绝望的嘶鸣着。剧烈的撞击之后让如月短暂的昏迷了过去,等她醒来发现自己吊在一棵树上,雨水顺着湿透的头发落下,眼前的一切还朦朦胧胧的,如月听到“嘶嘶”的声音,一条绿色的蛇从旁边游走了过去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繁茂的枝叶中,雨声鸟鸣逐渐清晰,眼前的景象也变的清楚起来。如月望着密可蔽日的原始雨林,心里一片茫然,就这样一直轮回下去?不断的挑战,直到没了精力死在某处幻境么?正在发呆她听到挂着自己的树枝开始断裂,祸不单行……如月的念头刚想到这个词她就摔了下来。被一层层的树枝担着,直把腹部胸口颠的相当痛,直到躺在泥潭里很久了她还是不想动,方才的亢奋被无力感代替,让她真的很绝望。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不远处有人带着哭腔、小心翼翼的呼救声。“有没有人啊。四爷……呜呜……谁来救救我啊……” 李瑶。(.好看的小说)如月挣扎着从泥里爬出来,泥水灌进了衣物里身上的负重变沉了,浑身都在痛,她把头发上的泥水捋掉。幸好刀还在,如月舒了口气重新振作起来,手刀并用的向求救地而去。 李瑶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崩溃了。她还没从戈壁野人的惊恐中缓释过来,等从昏迷中睁开眼竟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诡异的地方,一个完全想象不到的地方。她看到自己身上居然爬了好几只虫子,去揪居然揪不掉。怪鸟在叫,瞪着大眼睛的猴子从头上跳过去。胤禛伍十弦琅如月都不见了,喊了无数声都没有回应,再喊得大声一些换来的却是不知名动物的吼叫。李瑶吓坏了,生怕再招来什么奇异的东西,她连求救都变得小心翼翼。他们一定是抛下自己了。李瑶下了这个定论,她没有目的的乱走着。心中已经不抱任何获救的希望,走走停停前方的树丛有响动,李瑶的心悬了起来!她拿着在路上捡的树棍哆哆嗦嗦的对着那里,直到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出现她才惨叫起来,“鬼啊!!!” “侧福晋,是我!” 如月上前一步,李瑶只是闭着眼胡乱挥动着木棍,“弘昀弘时!”如月喊了声这两个名字,果然见李瑶停了手,她睁开眼仔细辨认着,“琅如月?” “是我。” 李瑶呆呆的看着,等再三确认来者真的是如月,她眼里立刻就涌上了眼泪,惊魂未定的女人哭着扔了木棍,扑上去抱着如月嚎啕起来。 如月将最后一只水蛭从李瑶的腿上弄了下来,后者早已经痛的泪眼汪汪,“还能走吗?” “必须要走吗?” “至少得去补充点水分。我的水囊都掉了,不吃饭可以不喝水可不行。” 李瑶舔舔干裂的嘴唇,如月不提她都不觉得,现在一说到水她就觉得渴极了。[]“但是哪里有水?” “你听啊。” “听什么?”李瑶听了听,她只能听到鸟叫虫鸣还有些怪声。 如月笑了,虽然满脸的泥,一身的狼狈,但到了此时李瑶觉得她很可靠,特别是这样的笑容,让人心安极了。“有瀑布的声音。” “我什么也没听到。” “相信我。” 一句相信我,让李瑶跟着如月走了快两个时辰,累的她无数次要放弃,但还是敌不过求生的意志思念儿女的心情。当他们从密林里走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都呆住了,如月在现世看过不少瀑布,可从没有见过这么广阔浩瀚的,从千丈悬崖上落下的声势令人畏惧之极。如月暗自震惊,即使是黄果树大瀑布和这个比起来不过是小儿科了,这也是某个时空里真实存在的地方吗? “走吧。”如月握了握李瑶的手,瀑布的声音太大,她几乎是用喊的。“啊?”后者茫然极了。“去喝点水洗一下吧。咱们这个样子实在是见不得人的。” “这里还会有人吗?”李瑶苦笑道。 “还得去找四爷和伍大人呢,难道就凭你我能找到出路吗?” “茫茫林海去哪里找啊?” “……是啊,”如月叹了口气,她望着高不可见顶的高山,又回望着深不可见其边缘的密林,“说不定他们也在找我们,休息一下再想法子吧。” 如此如月寻了一处水面相对平稳的地方,二人喝饱了水总算是缓解了口渴,下来也不用如月提醒,李瑶径自就脱了已经破烂不堪的袜子,下了水后,水蛰的脚痛,她坐在石头上扳着脚看,只见上面伤痕累累,各种血道子和血泡,李瑶含着泪叹了口气,重新站回到水中,开始洗脸洗头发,泥水混着血水从她身上被清洗下来。 那边的如月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因为头发太长有没有发绳了,她不得已上岸去寻些藤蔓青草来扎,刚找到合适的就听到李瑶的惨呼,如月大惊回望,就见道刚才还平静的水面突然起了漩涡,李瑶正用最快的速度往岸上跑。但是明显漩涡扩展的速度更快。“如月!”李瑶大叫着,如月已经跃了出去,她跳到一块石头上一把拉住李瑶的手,同时漩涡来到。卷住了李瑶的腿,强大的吸引力差点拽着如月摔倒,她爬在石头上。一只手用力扳住石头,另一只手死死拽着已经被扯成平行状态的李瑶,如月此时才发现佛珠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热发出白色的光。这可是比漩涡更让如月惊惧的事情,妖邪! 正想着就见到漩涡处红影闪过,在灿烂的阳光下一道背脊耸然出现,接着是一只巨大的鱼眼在翻腾的浪花里乍现,那没有生气的眼,冰冷的瞥了眼水外的一切就又沉了下去,如月觉得石头在松动。李瑶也发现了,她绝望的看着如月。嘶声道:“求你了,别松手!!”如月点头,她四下看着能不能找到立足点,这时那条鱼再次出现了,它半个身子露出了水面,溅起的水浪强劲的涌过来,如月趁势松开攀住石头的手,她被送到了岸上,李瑶也跟着被拽上了岸。 还没等二人松口气,那鱼居然开始往岸上爬,它张开口一下子就吞住李瑶的腿拖拽的向水里而去,李瑶吓的大叫起来,如月还是没有松手,她马上拉住藤蔓,于是他们两个人都被拽了起来,悬在半空,如月回头就看到那条所谓的鱼腹部居然长满了无数细小的触角或者说是像触角一样的东西,它们在不停的蠕动着,以保持鱼在陆地上的行走,李瑶吃痛在惨叫,如月也越来越拉不住藤蔓了,渐渐的两个人都被拉进了水里! 当如月第二次被水淹没头顶时,有股力量很突兀的把她托了起来,岸上拽着绳子的是胤禛,在水下托她起来的是伍十弦,“松手!!”胤禛在大喊。如月也顾不得呛水,回了句:“不行!” “救不了她了!”如月看了眼后面,鱼已经将李瑶吞了一半,只一半在外的侧福晋还在哭喊着,不知她听没听见胤禛的决定,“快松手,要不你也会被拉进去!” 如月没有去理会岸上那人的呼喊,她对伍十弦道:“放开我。” 似乎是知道她要做什么的伍十弦反而抱得更紧了,“格格,你松手,属下送……”他的话还没说完,如月的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了,她一言不发,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伍十弦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他又看了眼仍拽着藤蔓的李瑶,“你怎么救?” “潜下去用刀子。” “我和你一起去。” “好!”如月立刻说了想法,“我攻击下面,你救人。”伍十弦会意点头,他松开了手,如月飞快的潜近了水里,她像鱼一样快速的游着,心法运转能让她保持很久不用呼吸的时间。如月钻到鱼腹下,举臂狠狠的将刀子扎了进去又向下划去,被攻击后那鱼也往下潜,腹部的触角同时向如月袭击而来。她避之不及手上身上都被刺中,疼痛让她的手都软了,不过她仍坚持继续向下划去,被开膛破肚的鱼腹里掉出了一具半消化的尸首,看服饰又是西顶香客,接着还是尸首。 如月还在辨认中,突然一大团黑色东西从鱼腹中出来,看不出形状的东西慢慢凝聚成一只蝙蝠,水里的蝙蝠?!如月惊讶极了,她想后退但脚踝被触角缠住,她动不了了,眼见那东西张开口露出了利齿,如月挥手拿刀刺了过去,刀就像穿过一层雾气,什么作用都没起到,大惊之下她觉得心法自己加快运转了起来,佛珠白光大盛,击散了黑影,冲天而起,如月被水浪卷着冲上了岸,她仰面躺着,头晕眼花中她看到胤禛来到身边,男子蹲下来盯着她:“你这个疯女人!”(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失踪 如月疲惫的笑了笑:“侧福晋呢?” “救上来了。”胤禛望了望那边,伍十弦正将晕过去的李瑶平放在地上,检查了一会儿侍卫长对胤禛点点头,“没死。”胤禛低头对如月说,这时他发现琅如月合上了眼,胤禛的心一紧,忙蹲下去探了下她的鼻息,等发觉呼吸稳定才放下了心。胤禛看到如月的脸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不知是被水里的石头划的,还是被怪鱼刺伤的,她就这么神色安祥毫无防备的躺在那里,乌黑的长发打着卷而披散开来,从上面看就像水草似地。胤禛想起在太湖水中二人相拥的样子,头发也是这样纠缠着,什么都看不清,他看了会儿伸手触了下她的脸,又轻轻抚了抚那道并不明显的伤痕,当皇子感到随从走了过来,他立刻收了手和思绪。 “四爷,侧福晋并无生命之忧,就是腿伤的很严重,格格怎么样?” 胤禛活动了一下手,他的两个手因为刚才用力握紧藤蔓而受伤出了血,之前在战场的肩伤也十分疼痛,他依然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检查了如月的手发现她手上的伤比自己的要严重,皮肉都翻开了,还有那些被怪鱼攻击造成的伤口,腰间的那处还在流血,他轻轻撕开如月的衣服,白皙的肌肤上赫然是一个拇指大小的洞,洞里流出的是带着黑丝的血,“有毒吗?”伍十弦也蹲下来,他担忧的问道。 “还不知道。但是我们已经没有金疮药了。”胤禛说着话的同时,他的手指触到了伤口上,担忧之心一起奇异的事情发生了,胤禛惊觉心法开始自动运转,白色的光从佛珠上转到伤处,胤禛察觉到自己的伤势在快速的愈合,如月也遭遇着相同的事。不论是手上的伤还是身上的。一旁的伍十弦目睹这些,惊讶极了,等光华散去胤禛吃惊的举着自己的手看,“也许用不着金疮药了。” 如月转醒过来,她只觉得饥饿,忍了很久的伤痛突然就消失了,很快她就闻到了肉香,睁眼看到墨黑的夜和无数繁星,以及距离很近又大的离谱的月亮,呆看了一会儿她才坐起来。胤禛和伍十弦正围着一堆火坐着。后者正拿着刀叉着一块肉在烤,香味就是从那里飘过来的,李瑶神色不济的靠坐在树干上抬头看着月亮。她的腿上盖着胤禛的外衣,侧福晋的手里拿着一串肉,但她在发呆,肉已经没有在冒热气了,在这么阴冷的夜里大概早就凉了。“感觉怎么样?”胤禛打断了她的观察。 如月感觉了一下挠头道:“嗯。还好。”她这一挠头才发觉头发都缠在一起了,不过饥饿战胜了对于仪表的注意,她披头散发的就起身凑到火堆旁,火驱散来她的寒意,伍十弦递给她一块烤好的肉,她捏下来一丝尝了尝,“不会是鱼肉吧?” 这问题问的伍十弦和胤禛都眼神怪怪的看着她,如月嘿嘿干笑两声道:“不知道你们怎么点着的火?还有火折子?这里的木材都很湿呢。” “是不容易。”伍十弦低头继续烤着,“费了很多功夫。不过夜里没有火会不安全的。” 如月头也不抬。吹着气边吃边道:“说的是。”她突然想到了李瑶,就小意问道:“侧福晋怎么样了?” “腿受了些伤,不好行动。”胤禛看了眼瞬间就吃完了食物的如月。“你难道没发现自己的伤都好了吗?” 如月嗯了声,“四爷用心法替我治疗了是吗?” 胤禛犹豫了一下才微微点头,如月有些奇怪他的不肯定,虽然是昏迷但她知道他们二人气息的交融,也知道自己心法的自动运转,甚至感觉到了只差一线就能突破到第五层了,不过李瑶看上去怎么还是受伤状态呢? 胤禛似是知道她的想法便解释道:“治疗这法子仅限于你我间。”如月吃惊的啊了声,她去看伍十弦,见他果然是新伤叠旧伤,“伍大人,您去休息一下吧。我来。” 伍十弦避开她来拿刀的手道,“这是属下该做的。属下也不累。” “阿弦你去吧。”胤禛道:“下面的事还有很多。” 看到伍十弦领命下去休息,如月暗叹还是主子的话管用,她接过刀开始烧烤,火光映照下她看到胤禛望着自己。 “四爷?” “哦。”胤禛转移了眼神,“我在想不知何时这里又会发生变化,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找到结心黄泉,找到了又如何除之,还有,不知道文觉在结界外如何了。” “我在水底的时候看到了一只蝙蝠的幻像。”沉默的空隙里如月把刀子翻了个儿,肉发出滋啦啦的声音。 “蝙蝠?” “它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不过不可能的,大概是妖邪之物都爱幻化成这副模样吧。” “是谁?”胤禛追问道。 如月抬眼看他,皇子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曼珠。” 胤禛显然很吃惊,他的脑海里显现出那女子的模样,绝世姿容,风情万种,转瞬那张脸又变成在雷雨之夜的恐怖之状。 如月犹豫了一下正想说曼珠死后发生的事,她忽然觉得心烦意乱,接着就发现大地开始抖动,惊惧的再去看胤禛,见他也是同样的表情,“又来了!”如月看到胤禛的身形开始扭曲,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遥远的天际传来雷声,“四爷!”如月伸手去拉几乎要消散的人,她什么也触不到,扑过去拥抱住的也只是虚无,胤禛在说话,可如月什么也听不到!伴随着李瑶的尖叫声又一次的天翻地覆,等一切平静下来,如月睁开眼看到的是红和黑色的火山岩,远处的火山还在小规模的喷着岩浆,四周一片死寂,龟裂的地面让她的脚很烫,一轮血月挂在天空,黑压压的天因为有火而变成了古怪的红,如月觉得呼出的气里都带着硫磺味。她看了眼手里的刀,刀上还扎着方才的肉,现在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如月站在原地展望着周围,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一个人都没有了,胤禛焦虑的样子在脑中出现,他在说什么?她叹了口气,现在自己该做些什么呢?如月低头的时候发现不远处的地上有什么在发光,她立刻上前拾了起来,李瑶的耳环。如果没有记错……她回身看了眼自己方才站立的地方,这和在雨林的距离是一样的,不过当时这里有棵树。正在猜度的如月被一阵尖锐的啼鸣声吓了一跳,举目望去,远处的高空中有几只鸟在盘旋,其中一只正俯冲着往下攻击,因为被火山挡着。她看不清鸟在攻击什么,只是这鸟再也没飞起来,很快它的同类就集体开始了俯冲,啼鸣之声不绝于耳。如月心一动,她立刻赶向了那里。 大约奔跑了有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地方,如月越离得近越能清楚的看到那些鸟的模样,这些鸟竟然生着人的模样,黄色的眼睛大而阔的脸又很像猫头鹰,它们有巨大的肉翅和锋利的獠牙还有尖锐的利爪。这一点又十分像翼龙。当如月藏好自身。再探头去看它们攻击的目标,果然是他们,李瑶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伍十弦拿着刀正跟一只怪鸟在搏斗,他腰腹上的伤口很明显,血不断的往下滴落,看挥刀的动作就知道侍卫撑不了多久了!而胤禛却不见踪迹!如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短刀又看了看天空中的五只怪鸟,她四下寻摸着能攻击的东西,可是除了岩石什么都没有!她还在想着办法,却又听到一声闷哼,是伍十弦……情急之下她举手砸了一下岩石,这快大石居然碎裂开来,如月大惊,她看了看手又看了看碎石,心法流转,已经突破到第五层了! 岩石碎裂的声音惊动了那些鸟,其中一只怪叫一声向她飞来,如月拾起一块石头扬手扔了过去,怪鸟侧飞避开,它张着大口,口中吐出黑色的烟雾,瞬间近在咫尺,如月避无可避,她伸右手白光中那鸟竟有了刹那的定格,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如月的手已经握紧了它的脖子,左手扬刀将那鸟的头砍了下来,血顺时喷了出来,如月忙撒手,棘皮和黏腻夹在一起的手感实恶心!这次不再等对方来袭,她主动就展开了进攻,几块石头扔了出去,虽然只有一块命中,但把那些怪鸟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伍十弦也发现了她。 如月心法运转的很流畅,鸟明显的在畏惧白光,可又不离开只是围着如月飞翔,如月不禁也看了眼佛珠,在现世的时候它可没这么强大的能力,而且也没听哥哥说第五层心法有这么厉害,难道是在特定的空间才有这样的作用?如月不得而知,她见伍十弦一刀解决了怪鸟后就向自己这边跑来支援,同时又察觉右后方有异动,立刻回身,果然是其中一只鸟向自己发动了攻击,同样的事发生了,白光使它都有短暂的定格,这样的局面注定了如月和伍十弦的大获全胜。 浑身是血的侍卫并没有放松下来,他焦急的问道:“格格没和四爷在一起?” 如月摇头道:“没有,他也没和你们在一起?” “没有。” 二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惧意,如月走到李瑶跟前,“侧福晋如何了?” “侧福晋一直昏迷,她的腿伤很严重。”伍十弦的脸色很苍白,见他这样如月忙起身道:“我们去找他,可是在这之前你先得休息。”伍十弦并没有让如月扶,他靠在山壁上对她道:“属下的伤撑不了多久了,还请格格……一定要想法子去寻到四爷,然后……”他的然后还没说出来,人就顺着山壁倒下了。 如月忙去查看,见他只是晕过去这才稍安了心,可是当她听到成群的啼鸣之声隐约响起如月的心又跳的乱了,这里晕了个伍十弦,那里还有个李瑶呢!怪鸟再次来袭,这可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八章 心事 李瑶是被古怪的啼鸣声吵醒的,她多希望睁开眼自己就躺在寝室的床上,在茶香和暖炉的味道里逗着隆庆玩儿,可是当意志恢复过来,各种疲惫痛苦的感觉是那么清晰,记忆告诉她这次又不知来到什么奇怪危险的地方了。(.无弹窗广告)李瑶闻到臭鸡蛋的味道,燥热袭身,黑暗里她听到那些叫声离得很近,她的腿痛的无以复加,没有被怪鱼吞掉是万幸,可她还记得胤禛的话,放手,你救不了她了。被放弃的感觉像刀子似地搅动着心,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死定了,但就是这么可笑,自己又一次被救了。李瑶听到如月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忍一忍,先得止血。”她在对谁说话?胤禛?李瑶坐了起来,这一动让她浑身痛,就像第一次骑马被摔后的感觉,不,是比那次更痛,她的腿已经完了? 李瑶挣扎着向前探了探身,手轻轻摸了下腿,膝盖以下皮开肉绽而且说是中了毒,她又听到鸟鸣声还有撞击声,突然一块石头被撞掉了,一线光亮涌进来,跟着光进来的还有一只古怪的鸟头,它张着嘴啼鸣着,李瑶都能看到喙里的牙齿,那对黄色的眼里的瞳仁是一道黑色的细线,这眼正盯着李瑶,她吓的不能动了,怪鸟挣扎着要挤进来。碎石被它的翅膀刨的窸窸窣窣的往下落,一个人出现在光柱中,她手起刀落硕大的鸟头飞落到李瑶身边,那黄色的眼还睁的大大的,李瑶忍不住尖叫一声。 “它死了。”浑身发软的女人从指缝里看过去,说话的人正将石头重新堵住,光柱消失了,只有几缕极细的光微弱的透进来。鸟还在啼鸣,不晓得是不是目睹了同类身死所以暂时没有发起进攻,李瑶放下手,她颤巍巍道:“如月……” “嗯。”如月对她笑了笑。 李瑶看到她随意将头发扎成一条辫子,衣服早就破烂不堪,上面都是血污。她的手里还提着把滴血的长刀。“这样下去不是法子。”有人说话,李瑶看过去,竟然是伍十弦,他和自己一样。正靠坐在岩壁上,腹部勒着布条,看颜色是从琅如月的衣服上扯下来的。 如月走过去将刀还给他。“我知道,我想结心一定不远了。”说着她抬起右手,佛珠的光在这里看的很清楚。李瑶惊讶的咦了声。如月问道:“侧福晋,你怎么样了?” 李瑶盯着发光的佛珠摇头,“四爷呢?这是哪里?” 如月皱着眉似乎是在想怎么解释,伍十弦道:“四爷跟我们走失了,这里是另一个时空。” “走失!!”李瑶还没反应过来,如月接着道:“在这里遇到了怪鸟,若不是发现了这个山洞。咱们三个就死定了。” 伍十弦道:“是格格救的我们。” 如月摆摆手表示不要再提了,她来到李瑶身边。仔细看着伤情,“伤势不轻。”说着她将手轻轻放在李瑶的腿上,白光流动疼痛缓解了许多,李瑶惊异的看着闭着眼全神贯注的如月。她又低头,就是这只手紧紧拉着自己一直没有松开。 “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还得等出去才能治好。” 可能是发现李瑶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如月眨了眨眼问道:“怎么了?” “多谢。”李瑶极轻的说道。 “我们是一起来的,就得一起回去。”李瑶别过头,她不想让如月看到自己的眼泪,如月说了句好好休息便起身来到伍十弦那里,他们在讨论如何对敌,如何脱困。 李瑶看着微弱光线下的那张侧脸,心情很是复杂。她再一次想如果位置倒换,自己会怎么做,一定嫌她是拖累早早就放弃了吧。就像胤禛放弃自己那样,该怨恨他吗,其实一早不就知道了吗。 出嫁前额涅就说过了,讨好男人只有一种方法,多生孩子。因为容颜会老去,因为欢愉可以从不同的女人身上得到,因为子嗣才是最大的倚仗,而且只有生儿子才是立足之根本。李瑶本以为自己会不同的,不论容貌还是在床第间,她深信自己要比非印好太多,而事实告诉她,额涅说的很对,最后的最后还是只能靠儿子,爱这种东西她早就舍弃了。她要争的就是子凭母贵,然后赢得地位和权力,为了自己也为了娘家。但是,胤禛说的那句话还是伤到她了,琅如月……她不知是该恨还是感激。 李瑶闭上眼睛,思绪不能停止。在她小的时候有个走的很近的表姐,一个美丽出众的女孩儿,不论是阿玛还是额涅都很喜欢她,喜欢到让自己嫉妒。直到有一日她家出了事,一场大火过后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被烧伤的她,除了脸身上都是烧痕。但就是这样她都没有放弃过求生,硬生生挺了一年多,故去前她对自己说,“瑶儿,我多羡慕你呀,能一直活着。不过,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要是有一日你遇到了他,把这个东西交给他,也告诉他我一直很喜欢他。” 那个他就是现在自己的丈夫,表姐曾在去法源寺进香的时候和胤禛见过一面,竟然一直念念不忘,于是法源寺就成了她常常鼓动姨妈去的寺院。我又见到四阿哥了!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李瑶不知怎么很嫉妒说这话时的表姐,她的脸上散发着神奇的光芒。所以之后等到选秀时得知自己被指婚给胤禛了,李瑶只觉得人生很奇妙,她是怀着忐忑好奇还有一丝期许的嫁了过去,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不喜欢这个男人,他太冷漠又不解风情,还整日不在府邸,忙于公务的他总是用应付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特别是在床上。他最关关心的就是问有没有身孕,三十六年的夏天本该是自己最风光的时候,却因为福晋也有身孕而被掩盖了过去,嫡庶之分尊卑之界,最可恨的是三十八年时不到两岁的弘盼死了,那一年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直到再次有了身孕生下弘昀,她才再次扬眉吐气。 从始至终李瑶都不曾爱过那个男人,她也看的出胤禛不爱自己,就如同他不爱福晋一样。之后进府的耿乌林曾让李瑶担忧过一阵子,但知道她是怀着不甘和对另一人的爱来到这里时,李瑶不知怎么就觉得很解气,他注定得不到爱的。表姐给自己的玉佩已经戴了有十年了,但李瑶就是没有替她完成心愿,因为她才不会让胤禛知道有个女孩儿曾那样的暗恋过他。本以为就会这样下去,可是琅如月出现了,他们传奇的故事自己也听说了,当平衡打破李瑶的心乱了。她最不甘心的不是那些听来的故事,而是无论发生什么琅如月总能有很好的心情,就像现在面对这样的困境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不仅没有放弃自己也没有放弃其他人,李瑶苦笑着拿起只剩下一小半的玉佩,我最不会对付的就是你样的人啊,表姐。 如月本想去问李瑶的看法,但见她握着玉佩低着头似乎是睡着了只好作罢,“总之,我不能丢下你们单独自己离开。” 伍十弦摇头道:“你一个人走胜算大些,在佛珠的指引下能找到结心黄泉,带着我们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你若不去,即使四爷无恙,找到那里也是回不去的。” “你难道就不明白,你们若有事我会一辈子问心有愧的,而且我怎么去跟玉烟交待?”听到这话伍十弦抬头看着她,见他皱眉如月接着道,“我又怎么跟大格格和两位阿哥交待,难道说为了独活我把侧福晋扔下了?若是四爷在也绝不会丢下你的。” “错了。何谓大局?您该知道,若是四爷会放下,因为他有能力为我报仇,如此便够了。” 如月冷笑着摇头,“报仇能让你们活过来吗?再说,我不是还有治愈的能力吗?”说着她就把右手放在伍十弦伤处,侍卫立刻握住她的手:“不要再为属下白费力气了。”如月挣了一下没有挣开,她有些恼怒,伍十弦继续道:“方才为侧福晋治伤,您已经很累了,再为我……” 如月冷冷道:“你松手!” 伍十弦坚定的摇头,如月突然用另一手点了他的穴道,“不给点厉害你还当我好对付么?”如月哼了声,伍十弦想说话又被点上了哑穴,“早知这样,刚才本姑娘就不该跟你浪费口舌!”说着她再次将手放在伤处,如月集中注意力,这次白光持续的时间很长,伍十弦见到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接着突然又泛起了红,功法持续中她的鼻中淌下了血,待终于收了手,如月抹了抹鼻子又苦笑着看着一脸焦急的伍十弦,“唉,功力不够啊。要是四爷在就好了。”一说完她就扑倒在伍十弦的身上一动不动了。 李瑶看到大惊,忙问道:“她怎么了?!”伍十弦说不出话也动不了,他只是看着伏在怀里的如月,李瑶顾不得痛,她用手撑着爬过来,在发现她还活着时不觉舒了口气。 “她用那个什么法医治你啦?”李瑶看着额头见汗的侍卫,伍十弦眨了眨眼睛。李瑶叹了口气,“看样子是累着了,但愿这个时候没什么怪东西攻击我们。”她去看方才被冲破的地方,奇怪的是真的没有鸟叫声了,过分的安静让人害怕。 李瑶向伍十弦的方向缩了缩,她看到如月手腕上的佛珠仍然在发光,再去看洞口从外面正往里涌入黑雾,李瑶吓的立刻举着如月的手对对准那东西,白光大涨,充盈在狭小的空间,那黑雾一碰到白光立即退了出去。李瑶不敢放松,她哆哆嗦嗦的卸下佛珠,可是刚一离开如月的手腕,佛珠的光瞬间就熄灭了,吓得李瑶立刻又给戴了回去。白光出现她才松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九章 回归 伍十弦很久都没有让自己沦落到这种处境了。[.超多好看小说]他记得那是在十几年前,佟佳慧刚去世,胤禛失控,他唯一的依靠倒下,面对喜怒不定的少主,也不过是十四岁的他完全束手无策。现在就像当年,他又一次被法术困住,只能看着胤禛靠着着佛珠的能力抵抗没有形体的敌人,妖邪让他们流了血最后被赶来的文觉弄的烟消云散,那是他最后一次哭,少年觉得没有完成佟佳主子的托付,没有保护好小主子,当他的眼泪落在晕过去的皇子身上,正在他们疗伤的文觉看着他道:“你不想让重要的人再出事,那就变的强大起来。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明白么?” 自此伍十弦全心用于强化自己的能力,虽然他没天赋去学法术,但武术造诣却绝对可以列入十大高手之中,这么多年来他鲜少再犯过错,也很少遇到敌手,可是现在他不仅弄丢了胤禛,还让两个女人陷入危机,如果佟佳主子知道了她一定会冷嘲热讽说自己无用吧,无用到需要女人来保护了! 从伍十弦的角度去看怀里的人,他只能看到被李瑶拽起的手臂,还有她白皙的脖子,努力试图冲破穴道禁锢的男人想起了某次的监视,她只穿了件单衫,抱膝坐在屋顶上夏夜的风让没有被挽起的发丝迎风飞舞,也是这样露出修长的脖子。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琅如月总爱在半夜坐在屋顶上,这个习惯伍十弦没有告诉任何人,一开始他觉得这没有必要,对于一个行事出格的女子来说受罚的理由太多了。伍十弦就这么安静的在离琅如月有一箭距离的梧桐树上藏着,又安静的以旁观者的眼看着她的生活。有一次琅如月在屋顶上睡着了。虽然是夏夜,但伍十弦担心她会因此生病,于是就把小石子轻轻的掷了过去,直到有一颗让她醒了过来,揉着眼睛的琅如月嘀咕道:“怎么回事?我睡着了?”她疑惑的看了看空酒壶,又拾起那粒石子发了半天的呆。(.好看的小说)起身四下看着。眼神并没有在梧桐树那里停留,可伍十弦还是怕被她看到,可琅如月最终只是嘀咕着跳下来,进了屋子。伍十弦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微微的失落。他想如果琅如月知道这段时间自己一直在监视她,自己清楚的知道她的习惯,她的喜好。她会不会吃惊的睁大眼睛呢? 谁也不知道这个总在隐藏的女子是多么的不同,太湖的时候,她笑吟吟的坐在船头的模样让人记忆犹新。到这里后她的言行又是那么的让人印象深刻,勇敢又机敏。这时他将穴道冲开了,侍卫长并没有说话而是轻轻叹了口气,专注于洞口的李瑶没有发现,他伸手去抚摸如月的头发,在上面只停了会儿就犹豫的碰了下她的脸颊,怀里的人是如此让人心动啊。突然的伍十弦收回了手,他觉得自己疯了! “侧福晋。” 李瑶哆嗦了一下。她回过头望着他,“伍侍卫,您终于好了。” 伍十弦点点头,他将如月轻柔的翻过来又半搂着她,小意道:“格格,醒醒。” 李瑶担忧道:“她怎么样?” 伍十弦号了会儿脉道:“应该没事。” “我们怎么办?”李瑶几乎是带着哭腔道。“难道一直要困在这里?” “您的腿怎么样?” 李瑶动了动,有些意外道:“好像不痛了!”她试着站起来,“真的不痛了!!” “等如月格格醒来,我们得商量一下下面的行动。” “什么行动?离开这里?我不要,外面都是怪鸟,”李瑶有些激动的指着滚落在角落里的鸟头道,“而且往哪里走呢?去找你们说的什么结心?在这种地方搞得清楚方向吗?” “至少要找到四爷。[.超多好看小说]” 李瑶盯了会儿伍十弦不说话了,伍十弦觉得如月动了动,他立刻低下头,于是如月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侍卫长的眼睛。 “格格。” “如月!” “您能走了?”如月坐了起来,她摸了摸鼻子,血已经凝结住了,“是啊,对亏了你。” “太好了。伍大人呢?” “属下也无大碍了。多谢格格。” 如月挥挥手,她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四爷还没消息?” 李瑶的脸色沉了下去,伍十弦道:“没有,属下觉得还是应该去找。格格怎么看。” 如月没有立刻回答,她起身来到洞口处,取出两块石头往外看去,没有鸟却有着很浓重的黑雾,佛珠始终闪烁着白光,微微的热度表明这里有妖邪,“刚才那些雾气要进来,亏得有佛珠。”李瑶解释道,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佛珠离开你好像就不起作用了。” 如月点点头,“可能是离结心不远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佛珠这样长时间的发光,不过穿过这雾气怕是要麻烦。” 伍十弦将刀递出来,“格格,带着我们是拖累,你去找结心,我们在这里等着。” “不行,万一再有妖邪来袭我们拿什么挡?”李瑶几乎是尖叫道。 “侧福晋说的是。这样……”如月开始取下一块石头丢在一旁,“我去探探,如果好走,我们一起走。我想其实这个幻化出来的世界大概并不大,只是我们一直被法术迷住了。” “怎么说?” 如月从腰带里摸出一个耳环,李瑶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这是侧福晋丢在古城里的。” “什么?你怎么知道!” “不留意就记住了。我对这些有些……”如月耸耸肩,“总之是我觉得说不定我们就是在一个不大的范围里东躲西藏。所以……” “所以您认为结心应该不远,而且四爷也是有可能遇到的。” “嗯。只要……”她顿了顿,奇怪道:“这么久了居然场面没有再换,为什么?” 伍十弦道:“操纵结界的人那里出问题了。” “对,就趁现在,这要是再变化真不晓得会如何,至少现在我们三个在一起的。” 说着如月就开始取下石块,洞口渐渐显露出来,这是她在躲避怪鸟攻击时发现的藏身之地。就在这时那些黑雾像是有生命似地开始翻滚,并且向洞中涌过来!如月大惊,李瑶也吓的忙向后退,伍十弦仗剑向前和如月并肩站在一起,如月举着胳膊向前,白光照射到的地方黑雾就像遇到了太阳的雪一样消失了,但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它们还是在往洞里涌,残留在地上的怪鸟尸体一遇到黑雾就被吸了进去,转瞬那一处的黑雾就会变的浓厚,如月和伍十弦看了看对方。“侧福晋站到我身后!”李瑶听到后立即照着做了,很快他们就被黑雾包围了,也就是以如月为中心点的不大的一块地方是干净的白,其他的都是黑色浓雾,只是那些雾在进了山洞后还在往里涌,山壁都渐渐被侵蚀掉了。 “不对劲。”伍十弦道,“这些雾不是来攻击我们的。” 如月认同道:“它们好像是在……” 李瑶小意道:“逃跑?” 如月点头,“难道前面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来了?” “啊?真的吗?!” 不用如月回答,李瑶就感到大地的震颤,接着包围自己的雾气越来越稀薄,震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如山般巨大的身体出现,李瑶只能看到那东西的一部分,蓝色的皮肤,赤足,腰上系着荷叶,接着它俯下了身体,靛蓝色的脸突兀的出现在眼前,它张着大口一吸,那些黑雾顿时又少了大半,再吸洞中的黑雾也被吸了出来。 李瑶颤抖道:“这是什么怪物!” 如月辨识了一下大喜道,“这不是怪物!” “什么?!” 当黑雾都消失的时候,不远处走来一人,因为离得远李瑶并不能看的太清楚,还没来及的开口询问就见如月跑了出去,然后她看到衣衫褴褛的女子给了同样衣衫褴褛的男人一个拥抱,李瑶瞪大了眼睛,她吃惊的张着嘴,同样吃惊的还有她身旁的伍十弦。 如月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当胤禛推开她时,她的脸瞬间红了,“我只是太高兴您没事。” 胤禛没有看她,而是看着站在洞口目瞪口呆的两个人,如月尴尬的低头不言语,胤禛看到窘迫的模样微微笑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会有如此“礼遇”,不过他并不排斥这样的热情,“你们怎么样?” “都还好。”如月用最简单的话回答了一句,二人一前一后往回走,不动明王渐渐消失了,伍十弦和李瑶这时才过来,四人到此时终于重聚。 伍十弦大概讲了一下三人的情况,听到如月出手救治,胤禛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女子,“四爷,您都遇到什么了?” “也没什么。直接掉到结心的黄泉里了。”他这样一说,直把那三人吓了一跳。“那水果然厉害,”他说着就伸了下手,手臂被腐蚀的很厉害,李瑶惊叫道:“怎么这样!” “无妨,能好就是恢复的很慢。哦,总之是侥幸逃了出来,”胤禛淡淡道,“只凭我一人之力只能是自保,琅如月,你我必须合力打破它。” 如月抬起头,看着胤禛,这是他们自拥抱后第一次对视,见对方如此淡定,如月觉得也许是自己真是瞎担心了一场,她迅速将尴尬抛掉,正容道:“我知道了。那么我们一起去结心黄泉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章 获救 结心黄泉离这里并不远,路上他们偶有遇到怪鸟,但是已经不能给他们造成伤害,特别是当如月和胤禛二人同时出击。(.)如此很快一行人就见到了所谓黄泉,无论谁看到这么平静无波又清澈的水,都会心生喜意,忍不住去触摸甚至是饮上一口,李瑶现在就有这种感觉,她觉得口中干渴之极,盯着透彻的一汪清水,她看到了水面上起了飘渺的水气,有几个飞天从高处飞下来,侧坐在岸边的石头上,他们或是俯身喝水,或是扬着水打闹,其中一个最美的突然看过来,笑盈盈的向李瑶招手,李瑶只觉得她的笑容是那么动人亲切,又觉得如果喝上一口自己会成仙飞升,变成他们那样长生不死的飞天。 看到李瑶神色不对的胤禛立刻拉住她,喝道:“李瑶!” 这一声如醍醐灌顶,白色的佛光让李瑶的神志清晰,她恍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从岩石站了起来,她忙蹲下,不知所措的看着胤禛。 “我怎么了?” “黄泉水有迷惑人心智的力量,现在你再去看。”胤禛拉住她,李瑶小意的探出头往那里看去,顿时吓的出了身冷汗,哪里有什么百花争艳,分明是尸骨遍地,哪里有什么飞天仙女,正是一群冤魂在水里挣扎哀嚎。 “好一个黄泉水。”如月低声道,她看了看胤禛又看了眼他手臂上的伤,心里暗思不晓得这位是怎么逃离这样的险境的。突然黄泉上的空中有霹雳之声,那红色的天似乎裂开了口子,但没多久又闭合了。 胤禛仔细观望着,伍十弦道:“是文大师。” “这么说是文大师在跟设结界的人交手了?果然是因为这样这里才没有再变化,那下来该怎么做?” 胤禛沉声道:“除去黄泉。打通结界。” 如月点头,“好。” 胤禛看着她,正色道:“我不知道会遇到什么,黄泉水毒性相当强,你的心法……” “刚突破第五层。”如月笑了笑,“我知道自己的实力还是很弱。不过。这就是唯一的出路了不是吗?所以我会一直跟着您,要是我抗不过去,”她咬了咬嘴唇,苦笑道:“您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家人。” 她说了这样的话。伍十弦和李瑶都是一惊,胤禛静默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了。”他又看着还在震惊中的两个人,“等我的命令。”说着他拉住如月的手站了起来。一左一右当两个佛珠相触竟发出强烈的白芒,四周响起诵经声,似乎有千百个和尚同时在吟诵经文。那黄泉水黑气顿生。平静的水面沸腾起来,望着那血水,如月觉得就像煮开的一大锅红豆粥,她也不知道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想到吃的!胤禛口中念着密法佛咒,向前踏出一步,靛蓝的不动明王再次出现,巨大的神像也向前一步。他张口吞噬着黑雾。不知何时来了一股罡风,虽有佛光护身。如月也觉得皮肤被吹的生疼,而不动明王的身体更是被那风刮得千疮百孔,虽然能自动愈合但随着时间流逝,愈合的速度跟不上伤害的程度了。如月看了眼胤禛,见他抿着嘴不为所动依然拉着自己坚定的向黄泉走去,如月也定下心来,她让心法尽量跟对方同步,直坚持了一会儿如月就觉得力不从心了,毕竟她才刚刚到第五层,可是离黄泉还有数十步的距离,她索性不去看,由胤禛拉着一步步向前走,她清楚的感受到每一步的艰难和阻力,气血在体内翻转,如月知道自己的耳朵和鼻子开始出血了,丹田的气息运转的太快以至于让腹部痛的无以复加,她又一次咽下涌到嗓子的血,但听胤禛道:“来了!!” 如月一听立刻睁眼,他们此时已经距离水岸不过十步,她能很清楚的看清水里挣扎的灵魂的模样,或是开膛破肚,或是扒皮抽骨,个个都惨不忍睹。岸边有一朵盛开的红色花,突兀的生长在那里,妖冶又诡异,重重的花瓣像是涂了血,它绽放到最大时,从花心里漂浮出几抹黑影,它们快速的变成了女形在空中飞行,一次次的冲击着白光,时不时将光罩撞的凹陷下来,几乎跟如月脸对脸,她看的清楚这些妖女的脸上有着曼陀罗的蓝色纹身,它们的耳朵是尖而长的,眼睛是琉璃色,赤裸的上半身也有着曼陀罗的纹身,它们没有腿,长裙之下是像鸟一样的利爪。几次攻击未果,眼见如月他们离黄泉愈发的近,妖女们突然聚拢在一起,它们融合成一尊妖娆的女态神像,张口一道血水就冲过来,不动明王和光罩挡住了部分,还有少数溅落进来,如月的脸和胸口手臂都被溅到,那种腐蚀之痛让她忍不住痛呼出来。 “坚持!”胤禛的声音明显也是在忍着痛,如月想尽量忽略掉这种痛,可是蚀骨的痛感却是无法摆脱的,心法过度的使用和气息的爆涨已经超出了身体的负荷,如月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耳朵已经听不到声音,眼睛也已经模糊,黄泉在眼前,她看到胤禛用脚踩碎了那朵曼陀罗,当女神像消失的时候,水里冲天而起巨大的水柱,直喷涌到天空,接着一座墓碑也跟着出来,如月最后看到的是从墨黑的无字碑里涌出无数的妖邪,直向他们冲来。失去了视觉和听觉如月唯一能感到的是胤禛攥紧了自己的手,佛珠的热量灼烧着皮肤,她已经不知道身上的痛是黄泉水腐蚀还是妖邪的啃咬造成的了。渐渐的如月只剩下了无边的痛,她在黑色的泥沼里奋力挣扎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感到有光,这光让她的眼能再次看到东西,听觉也恢复过来,手腕灼热无比,她看了眼竟然是佛珠在燃烧,胤禛的手腕上的佛珠也是同样的模样。 接着那一粒粒佛珠都爆裂开来,吟诵的声音和白光充满了整个世界。如月看到所有的一切都定格住,白光扫过之处再无妖邪,紧跟着大地抖动天空震颤,水柱忽隐忽现,如月听到胤禛高喝道:“跳进去!快!” 伍十弦背着李瑶急速从岩石后冲出来,他毫不犹豫的跳进了水柱。在李瑶的尖叫声中。他们消失了,“快走!”胤禛拉着如月也水里跳去。突然那碎掉的曼荼罗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蝙蝠,它狰狞着冲向了水柱,不动明王试图去挡。但它立即就被冲散了,被抱着的如月看到胤禛吐了口血,他的手松了。蝙蝠的利口就在眼前,如月挣脱出来,不动明王是胤禛用心血唤来的神佛。它被击退胤禛自己也受了重创,气力皆无的皇子只能看到如月如大鸟般张着手臂冲向黑雾凝结成的蝙蝠。他大惊之下喊道:“如月!!”她听到后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是胤禛从来没见过的,琅如月的瞳仁发出鬼魅的白光,就像佛珠的光芒,她没有任何表情,接着胤禛看到如月竟从蝙蝠的口中穿了过去。还要往上追逐的怪兽发出惨呼,千万道红光从它体内射出来。分崩离析的它爆裂开来,最后连一点渣滓都没剩下! 如月被气流冲了出去,眼见要跌落出光柱,胤禛一把拉住了她,如月被他拽着仰着脸望着他,眼里的白光渐渐淡去,胤禛再次看到了认知里的琅如月,她正用点漆似的眼茫然的看看四周,“四爷?”说完便又闭上了眼睛,他们的手腕挨着,佛珠不见了,只剩下金色的符咒印在皮肤上,闪了几闪就消失了。 一阵天摇地动后,乌林从地上爬起来,光幕不见了,文觉正血染衣襟的坐在地上调息,她从没见过谁的脸色会苍白至此,就像周身的血都没有了一样。她不敢惊扰,只有等在一旁,接着她就听到一个熟稔的声音道:“耿氏。” 被惊到的人立刻回头,她看到胤禛坐在地上,伍侍卫已经起身,他正在探看仍然躺在地上的如月,而李瑶也捂着头呻吟着坐了起来。乌林喜出望外,立即奔过来,她看看胤禛又去看如月,见她的脸色竟比文觉还要差,紧闭着的双眼里竟流下了血,口鼻耳皆有血丝,乌林忙跪在她旁边急促的问道:“怎么了,这是,如月!如月!” 胤禛沉默的看着没有醒的女子,伍十弦看到他还一直拉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侍卫立刻就移开了目光,他让自己专注于号脉:“格格心脉伤的很严重。” 李瑶正泪流满面,喃喃自语道:“回来了,回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乌林跺着脚失仪的喊着,那边文觉调息完毕,他走过来看着还望着如月的胤禛道:“四爷。” “是什么人做的?”胤禛的声音冷极了,就犹如阴冷的朔风。 “不知,它不仅能同时跟贫僧用意念交战,还能控制黄泉结,就贫僧所知这二十年里还没有谁能有这样的能力。” “你什么意思?” “本来以为不是人间的力量,但想来不会有谁敢违逆天条,那可是会天打雷劈的。所以还是人做的,只是是个隐秘的高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一定是在皇城中的。” 胤禛沉默不语,文觉看到自家主子和昏迷中女子的手腕,不觉挑了挑眉,“阿弥陀佛,舍利入骨,恭喜四爷的功力又升一层啊。” 胤禛冷冷的看着他,后者含笑对视,“我不想让这里的事泄露出去。”他终于收回了目光,“文觉,伍十弦你们给我收拾干净了。” “好像不用咱们收拾了。”文觉漫不经心的说道。 伍十弦望着前殿道:“着火了。” 乌林大惊道:“苏公公他们还在前殿呢!” 伍十弦看了眼文觉,文觉叹了口气转身掠去了,待二人走后,胤禛对李瑶和乌林道:“从后面走。”说着他抱起如月大步向后走去,乌林扶着李瑶急急跟上,身后是躺着再也起不来的香客们。(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章 改变 西顶失火死伤惨重,唯女神碧霄无恙,这是京师最热门的话题。而当事人之一的如月回到贝勒府邸直到第三日才转醒,这几日她一直被梦魇,珍珠很是担忧,流苏则很害怕,因为每次如月被魇到的时候总会说些古怪的话,连声音都跟平日不一样。其他同去西顶的人都对当日的是三缄其口,大火和昏迷,谁都能猜到出了事,可在胤禛的警告下没有一人敢提。对外只说是因为遇到突如其来的大火四贝勒府邸的家眷受到了惊吓,胤禛也请了假,他变成了最常陪同如月的人,梦魇的话都是不知所云的胡言乱语,偏偏他每次还听的很仔细,流苏觉得这样的贝勒和如月十分让人害怕,难道是在西顶撞邪了么?直到如月醒来一切才又恢复了正常,不过对于日夜陪同这样额外的恩宠,她显得很是不自在,所以在面对胤禛的提问时,如月深深觉得自己不应该跟他共处一室,因为那样心里会有奇怪的感受,这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毕竟幻境的事对他们的影响是很大的。 “没什么想说的?”胤禛的口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如月点头道:“是的。最后在水柱里的事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是您拽着我的手臂,没让我掉出去。” 胤禛仔细看着她的表情,不像在说谎,于是他又问道:“元是谁?” “元?”如月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但她想不起来,最后只能摇头。 “那么傅山呢?” 如月惊讶极了,自己在梦里怎么会提到傅山?她勉强解释道:“在江宁时认识的一个人。很久没有联系,奇怪了,我怎么会梦到他?” 胤禛拉起她的手腕,道:“舍利入骨,你今后就不必再怕邪魔了。至少是一般的非人见了你都会退避三舍。” 如月已经反复查验过绕着手腕一圈的花纹,有字符和花,还有些古怪的符号线条,她并不能看的明白,两人的手握着,手腕也靠在了一起,如月不自觉的就想起他们共同退敌的样子。(.)这可是真正意义的联手。 “侧福晋和伍大人怎么样了?” “都是心脉受损,过度疲累,其他没有什么。” “苏公公他们呢?” “都没事,不过什么也不记得了。只以为是做了一场梦。吉祥死了,对外只说生了急病被送出府了。” “怎么能让他们不记得,是文大师做的?” “不。是那个人。” “查出是谁了吗?” 胤禛沉吟道:“只知道是在皇城里的某人,我曾怀疑是巽元子,不过当时他正在凌策的府邸,要知道布阵困住你我再加上和文觉对抗,这是极费心力并且需要一定场地的。所以不会是他。” “那有怀疑的人了吗?京师的术士不止他一个吧。” “有能力。并且想置我于死地的可不多。已经让伍十弦和文觉去详查了,在能想到的人里都没有可能。” 如月咬着指甲道:“也许不是和您有恩怨,会是和太子有关吗?” “你越界了。”胤禛的语气不善,如月吐了吐舌头,“抱歉,是我多嘴了。” 胤禛看着她,如月被那眼神有点毛骨悚然,“我发誓再也不问了。” “我是不想让你参与,看样子你是没法子抽身的。对抗那样的强敌。不能只是文觉和我,还得有你。”说着他低头看着手腕。 如月看着那两道浅浅的金色纹路叹了口气,“本以为这次之后就可以彻底脱身了。什么时候才能走呢。” “你说什么?!”胤禛松开了手。 如月被他突如其来的威势吓了一跳,连话也不敢说了,她本想找机会给胤禛说:能不能让我假死出府,再也不和这些事有牵连了,可现在她因为害怕只能沉默。这时玉烟在外道:“四爷,福晋来探望格格了。” 非印进来的时候觉得这里的气氛很是古怪,她明显的感到了胤禛的怒气,如月的表情很不自然,她像是在担忧也像是在无奈。 胤禛僵硬的问道:“你来做什么,弘昀的身体如何了?” “太医说无事,现在他正睡着,我便来看看如月,怎么样啊,好一点了吗?” 如月想下床行礼,非印拦住了她,“行了,哪有这么多礼呀,病了就好好歇着。” “回福晋的话,妾身没有大碍了,就是被火吓到了又被烟熏了一下,都睡了好几日了,真的没事了。” “你呀,总是不爱领功,我都听侧福晋说了,说是你在火里救得她,从瑶妹妹进府后我就没见过她那样哭,想来一定是很感激你的。要不是大夫让她这几日不能下地,她定要来探望你的呢。”说着她还轻轻拍了拍如月的手背。如月看着她的微笑,有些判断不清福晋的意图,她在示好吗?正想着流苏在外道:“格格,侧福晋来了。”说着门帘挑开李瑶抱着弘时带着伊尔木就来了。伊尔木从如月一回府就每天来探看,对于如月的情况掌握的比较清楚,她意外的有两件事,第一是每次来阿玛总在,第二是额涅突然对琅如月很是关心,即使福禄在她旁边总点眼药,说什么专宠之类的,可额涅竟然不为所动,还让这个心腹闭嘴。西顶一定发生了什么,真的想额涅说的是如月格格救了她,怎么救得呢?他们的身上都没有伤,连一层烟灰的痕迹都看不到,虽然看他们的样子都憔悴不堪,不过几个时辰能有什么事呢? 现在女孩冷眼旁观着屋内情形,阿玛冷着脸,明显不高兴,福晋笑的很假,自额涅进来她们都没有过一次对视,额涅对如月很关心,感激之情绝不是在演戏,至于正主琅如月,她可不像是一个昏睡了三日的人呢,看着精神不错,就是她的表情很古怪。难道是福晋说什么了?伊尔木有很多理由不喜欢非印,现在已经陷入妄想中的女孩儿就更加不喜欢这位主母了,不禁偷偷白了她一眼,非印像是发现似地看了过来,吓的她忙低头,这一低头她就发现了如月手腕上的纹路,她的佛珠不见了,阿玛的那串好像也不见了,到底怎么了呢?女孩儿好奇极了。 一屋子的人胤禛只觉的吵的头痛,他撂了句有公务就离去了,待快走到书房的时候他才停下脚步。她想走,胤禛很明确琅如月话里的意思,这让他很愤怒,愤怒于她始终没有把自己当做是他的人,不论是哪一方面她都不愿意,西顶的事是条件,也许她会遵守完成,那么完成后呢?胤禛觉得手掌一痛,他低头看,原来是花藤的刺扎到了手,“四爷,您没事儿吧?”苏培盛小意的问了句,换来的是主子的冷眼,他忙退后暗自着恼,自己不是多事么,这个时候干嘛要多话,难道真的是在西顶被魇住了,不但记忆全无而且变傻了?年轻的太监正为自己的变化而忧愁时,他的主子道:“你让张起麟和玉烟都打起精神注意雨桐院的情况,有任何风吹草动一定要立刻回复我。不得耽误。”苏培盛应了,心里却在打鼓,前几天不是还好好儿的吗,看着对琅格格很是关心呢,今儿见了面说上了话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胤禛疾步来到竹苑,文觉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瞥了眼神色不虞的男子并没有多话,而是直接道:“八贝勒府邸没有异动。不过,那个查嬷嬷家的表侄确实跟九阿哥有走动,他好像是给九阿哥府邸卖过猫。” “去西顶是李瑶的主意,不过是查嬷嬷建议的,或者说李瑶院子里几个人都提前知道此事,透出风声也未可知。不过你说老八那里没有异动,确实吗?” “确实没有,至少八爷那时跟八福晋在宫里,下人们都行止都正常,说来也只有个回府省亲的格格病了,听说还病的很严重。” “哪一个?” “张之碧的女儿,叫张舜华的。” 胤禛想了想,大概记起这个叫张舜华的样子,实在是没什么印象的一个女人,京师的人都知道那是八福晋为了让面子好看点才招了个人进府的,她进八贝勒府也有两年了,似乎没有所出。 “还有什么特别的吗?” “暂时没有了,伍十弦还在查。” 胤禛嗯了声,文觉看他把玩着一枚寿山石印章,突然道:“和尚记得章嘉法师曾说过琅如月跟贝勒爷是有大机缘的,当时您说是妄语,现下应证了此言不虚。只是您还记得佟佳主子说过的话吗?” 胤禛背对着他并没有说话,文觉也没有追问,而是用玩世不恭的语气道:“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唯有放下才得自在。四爷既知心法最高层是什么,那么最好从一开始就不要拿起,想吾那师兄一世聪明最终却落得流离海外,真真可惜了。”说完他洒然而去,只留下胤禛一人独立屋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 自在 心脉受损并不是那么快就能康复的,如月一直卧床养病,她第一次觉得虚弱原来是这样让人讨厌的事。胤禛自那日莫名发怒离去后便不怎么来了,倒是李瑶成了除乌林外最常见的人。 接触的多了如月发现李瑶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她只是在乎孩子,在乎地位,在乎能为家里争取多少利益的内宅女人。若非在幻境中他们有了不一般的交集,现在这位主子一定还想着法子怎么对付自己这个被恩宠的女人吧。一场幻境让李瑶很感慨,每次来她最常说的话就是活着真好,都看透了云云。不过明显她一厢情愿的把如月当做了同盟者,她和非印相争的事还没有了结,也不可能了结,夺子之恨让她杀人的心都有,时不时的诅咒听得如月心里都发憷。 这日李瑶来探望如月,除了指责非印便是抱怨如月的不争,如月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只是笑,李瑶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傻妹子,不是我说你,多好的机会你就这样放弃了,看看四爷都在福晋那里留宿几晚了?这两日又是在乌林那里吧,你呀,就是不会表功,撒个娇总会吧,别一天到晚跟个小子似地。” 如月扑哧笑了,李瑶瞪着她道:“没心没肺,给你说,女人没孩子的日子可是太苦了,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趁年轻,趁四爷对你有心赶紧要个孩子,你看人家乌林……”她似是想起两人的过节了,就咳嗽了一声道:“总之别想着持宠而矫,其他人那里可以,咱们四爷断不会……而且你还只是个格格身份,将来要争的可是会很多。” 如月见李瑶的神色便知她又想到自己了,其实侧福晋比格格能好多少?她宽慰道:“别想那么多,活的自在些不好么?” “自在?”李瑶冷笑。“现在自在了,将来就是被冷落的命。” 如月叹了口气。李瑶哼了声道:“也就是你了,要是其他人我才懒得说!” “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我会注意的。” 李瑶叹了口气,直摇头,显然是觉得如月没救了。如月也叹气道:“姐姐,我一直想说其实您跟福晋不用处的那么僵的,弘昀虽然让福晋带着了,他始终也是您的亲生儿子,您还有弘时和伊尔木呢,多子多福。姐姐是有福气的人。” 李瑶哈哈假笑了两声,脸色又变得寥落起来,“我不只母亲。我也是女人呢。”她见如月欲言又止,就带着嘲笑口吻道:“我也像你这样年轻过,刚嫁进府的时候也想着能得到永久的爱宠,后来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四爷……后来我就不求什么啦。能靠的就是孩子们了。如你所说我还有弘时,你却是不同的,福晋不是以前的福晋了,不,她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你想,”李瑶压低了声道:“她可是永和宫那位钦点的福晋,当初四爷多讨厌她,现在不是处的也相敬如宾么。四爷是什么人。她能争到现在的地位,可以想这女人多有手段。且不说其他,你看她怎么对我的。四爷在弘昀的事上又是什么态度,你就可以想了。她对付了我,下来不就是你了吗?你昏迷的这几日四爷日日来探看,她口里不说那脸色可绝对不好看,等你醒了,又做出那副嘴脸,多会装啊。这种人才最难防,我瞧你虽然本事大的很,可处理这些事却看不出什么手段呢。不过,别怕,有姐姐我呢!” 李瑶的笑容很真诚,如月也真诚道:“多谢姐姐提点。”李瑶只当她应了,完全是一副自己人的样子更加详细的说起了非印的种种不是。如月保持着认真听的模样,心里却想起假山,想起了福禄,想起了她怎么对待乌林的,李瑶现在是很需要同盟,可惜找错人了呢。不过她又想起李瑶在幻境中失态痛哭依赖自己的样子,如月不禁感慨起来,有一点她说的很对自己真的不懂争风吃醋,也不想。 这个时代没有所谓第三者,可不管人家的婚姻有多无趣不幸,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外人来干涉甚至去同情。(.好看的小说)如月的脑海里出现胤禛的样子,他在黄泉边拉着自己的手,在水柱中拉着自己的手,从未有放开过,金色的纹路就像是某种契约,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正发呆的想着,李瑶诧异道:“妹妹,你没事吧,手怎么突然这么热了?”如月的脸顿时红了,抽回手这才发现手心里都是汗,她打着岔道:“没事,就是觉得有些心慌。” “哎呀,那你快躺下吧。”李瑶扶着如月躺好,又大呼小叫的让玉烟去叫大夫,如月忙制止了她只说觉得困倦,等李瑶走了屋里静下来了,如月这才松了口气。玉烟看着望着屋顶发呆的主子,轻声道:“侧福晋近日跟格格走的很近啊,以往她可不是这样的。” 如月嗯了声继续发呆,玉烟见她这样以为是不舒服,忙过来探看,小米却比她先一步跳到床上,使劲用嘴拱着如月的手想得到爱抚,如月被它折腾的回过了神,笑道:“小淘气,谁让你上来的?” “格格可有不适?” “没的,就是听话太多累的慌。” 玉烟笑了,“格格,午饭想吃点什么呢?” “不想吃。”如月玩着小狗身上的狗毛懒懒道:“好几日没习字了,你把床桌拿来吧。” “您可病着呢!”玉烟反对,珍珠挑开门帘进来,她笑着道:“姐姐就让咱们的主子写吧,你可不知道,每次主子心乱的时候就要写字画画。” 如月瞪着她,底气不足的问了句:“我可没心乱,是无聊了。” 珍珠含笑去拿床桌,玉烟也噙着笑去拿文房四宝。很快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二人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如月拿着笔冲着门帘自语道:“这都是怎么啦?”她叹了口气开始习字,白色的宣纸上慢慢被书写上了俊秀的字,写着写着她就又望着窗外发呆,茜窗之外正在飘着飞雪,屋里寂静。炉中火烧得正热。如月觉得有些茫然,她是想离去的,从一开始就这样预定的,可要多久西顶的事才算完呢?查出佟佳慧的死因吗?这次已经险些身死,下次还有那么好的运气吗?她低头看着手腕上多出来的金色纹路,好像越陷越深了,是不是该及早脱身?她不自觉再次想起了胤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他做什么?不过是彼此合作罢了,利用而已。 如月集中精力在笔尖,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写到这里她顿住了手,望着纸又开始发呆,直到门外有人唱了声:“给贝勒爷请安!” 如月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把纸收起来。可胤禛的步子很急,当他进来的时候如月还正在揉宣纸呢。 “听侧福晋说你不舒服?”胤禛皱着眉走过来,“不舒服还写字?” 如月咳嗽一声小声道:“回四爷的话,就是刚才有点心慌,躺了下就好了,闲来无事才习字的,好久都没练了。” “好久?不过七日吧。”胤禛依然皱着眉似乎是在想如月此言的真实性,他从桌上拿过那团纸展开来,如月的脸不由红了。胤禛看她的样子便更为疑虑。难道是李瑶给她难堪了?这么想着他完全把纸打开,前面写的都是零散的诗句,后面写的是曹操的《短歌行》。不过没写完,“今”上有好大一个墨点,看着像“令”字了。 “你分神啦?”胤禛坐在床桌的另一边,如月打着马虎眼道:“哦,是的。” “习字要专注,若心不能静便停一停。” 如月受教的应了,胤禛看着脸色泛红的女子,皱眉道:“你确定自己没事吗?不是烧着吧?”说着他伸手去按如月的额头,当如月感到对方的手吓了一跳忙向后闪,两人就这么一个退靠在墙,一个探身举着手。 尴尬中胤禛装作无所谓的放下手,道:“今儿汗阿玛还问起你了。” 如月啊了一声,这才收了乱七八糟的心事抬头仔细倾听起来,胤禛神色凝重道:“汗阿玛应该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所问句句在要害。” “那您怎么回的话?”如月觉得这才是正常的,耳目众多的康熙怎么会被瞒过去,那可是好大一场火呢,死了那么多人。 “我说查不出来,汗阿玛说脱不了是江湖异人,让我继续去查。” “就这样吗?” “问了问你我的伤情,知道都无恙就没有再提。” 如月嗯了声,她不再说话,胤禛也拿着那张纸沉默了下来,如月正再次觉得尴尬时,她瞥见胤禛重新拿了一张纸,拿笔沾墨写开始写字,如月偷偷看去见所写正是南巡时自己送他的诗: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苟利国家生死许,岂以祸福避趋之。她的脸就又红了,胤禛写完低声道:“这首诗确实很得我心,文先生真乃大才。”说着他看了眼如月,微微笑道:“对印章你还有兴趣吗?” 如月点了点头,胤禛看了眼在角落里站着的苏培盛,后者乖觉的上前手里捧着一个匣子,胤禛接过又递给如月,如月小意的拿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几方寿山石印章,“我无事刻的,这些是原胚,你可以对照着练习。”如月随意拿了一个蘸了印泥宣纸上拓出一个破尘二字,她又拿过一个拓了,是自在,如月仔细看过频频点头,胤禛见她看得认真就道:“闲暇的时候我可以教你。” 如月惊喜道:“真的?”胤禛颔首,如月灿然而笑。 屋外玉烟和珍珠都屏气不敢出声,流苏担忧的看着非印,福晋一直站在帘子后静静的听着,她忽然笑了下,恢复了神色方扬声道:“不知如月妹妹身子可好些了?我带了些她爱吃的点心来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三章 借刀 这是个天寒地冻的一天,四月觉得自己快要讨厌死这样的冬日了,里面传出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四月瑟缩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八贝勒爷如此生气,一向温文尔雅的男子在发起怒来的时候实在太过可怕,这就是说张格格要失去恩宠了吗?这个消息该立刻告诉福晋的,可是,她偷眼看了下七月,这位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脸色不好看是小心里怕是担心极了吧。(.好看的小说)哼,张格格一失宠你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就算有八爷护着也是没用的。这个家里只有福晋绝不可能有旁的女人得宠,这点谁都知道的,不过这么冷的天还病成那样,我的主子,你可真够受的啊。 正在胡思乱想的四月忽然看到从长廊那头疾步走来一名披着黑色大氅的男子,清秀的脸上阴云密布,他怀里的猫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不虞,神情紧张的炸着毛,一双湛蓝的眼瞪的大大的,四月见了来人下意识的就整理了下衣服头发,七月看了她一眼又带着期待的迎向来人。 “奴婢给九爷请安。” “你起来,我找八哥,听说在这里。” 七月点头道:“是的。”她咬了咬嘴唇极小声道:“是在发作格格呢。格格可还病着,奴婢又不敢进去。” “我知道了,你前面带路。” 胤禟刚走了几步,四月上前道:“九爷,八爷有令什么人都不得进去的。” 胤禟嫌弃的瞥了眼这个丫头,冷声道:“除了我。”说完他一把推开四月,也不用七月回禀直接进了屋子。四月退到廊柱处才止住了步子,她揉着胸口一时间气都上不来,七月冷眼看着她,翘了翘嘴角。 胤禟见正屋无人就直接来到了书房,第一眼就见到张舜华跪在地上,她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异常。而他的八哥正气的指着她骂道:“你还当自己是个奴才吗?啊!这么大的事你竟然做的出来?要是被查出来是你抗的了吗?” 胤禟接话道:“这事儿也有我的份。” 见他进来,胤禩也不吃惊而直接上前一巴掌扇了过去,胤禟没躲硬生生挨了一下,这回胤禩倒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指着胤禟道:“你可真是好啊,敢瞒着我做事了?嗯。杀人放火,你是强盗还是土匪,你可是大清的皇子,他可是你的四哥!” 胤禟痞痞的笑了下,“难道之前杀人放火的事做的还少吗?皇家无兄弟。八哥,您该知道的。而且您不是说了要除去太子首先该除去的不就是老四吗?只不过这次棋差一招,让他侥幸逃过去了。要是没逃过,死了,谁有证据能拿我何?” “阿玛查出来怎么办!” “阿玛怎么可能查的出来?她可不是一般人,”胤禟指了下沉默不语的女子,“而且谁能想的到?就算说了谁能信。” “我信。你信,其他人难道就不会信吗?胤禛那里的高人会不知道?他可是跟几个高僧来往密切的。而且你觉得经历过坤宁宫之变的汗阿玛会猜不出其中有问题吗?” “有问题又如何?这件事不就这么揭过去了,其实八哥也应该看得出,咱们阿玛可是最惧鬼神之事的,长春宫之变一直是个迷,咱们怎么想的都只能是推测,不过这回老四活着也就说明了一点,他可比太子难对付啊!” 胤禩呵呵冷笑了两声,“你要记得。九弟。我不想用旁门左道赢,我要赢得光明正大,让所有人都推举我。我信多行不义必自毙,太子迟早要完!我也知道四哥不好对付,不过要是我赢的让他无话可说,这个人还是能为我用的。” 胤禟无奈道:“八哥,赢还要什么光明正大,要结果就是了。这两个人死了一了百了,省的还斗来斗去,白白失了西南的收入。”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揪了下猫的毛,那猫吃痛跳到地上,又窜到桌上瞪着眼看着自己的主人,胤禟恨声道:“越想越生气!” 胤禩道:“有些事不能急,得徐徐图之。” 胤禟看着神色坚定的胤禩叹了口气,他隐隐想到了为什么他的八哥会这么在乎光明正大,他没有经历过那样日子不过他能体会,于是不再劝说而是看着张舜华道:“八哥,小嫂子伤的很重,你别让她跪了。” 胤禩回头看着她,终于走上前伸出手道:“起来吧。” 张舜华慢慢抬头,她蹙着眉,眼里含着泪,苍白而小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愁容,“不,您罚的对,这次是我太自大了,也不明白贝勒爷的远志,妾身有错,不敢起。” 张舜华并不美丽,但她娇柔似水,神态说不出的动人,就像受伤的白兔一样惹人怜爱,胤禩知道她是谁,脑海中显出第一次见她的样子,那样的风华绝代啊,即使到现在皇子也总在惊异这件不可思议的事,若不是她能奏出那样的曲子,若不是知道他们之间最亲密的往事,胤禩是绝不敢信的,巽元子说她不是妖,表情里有着隐隐的敬畏,其实就算她是妖又如何呢?只是这次……他蹲下去,拭去她的眼泪,“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这么将来不要这么做了,我怕……”胤禩顿了顿,“我不想再失去你。” 张舜华哭的说不出话来,她抱住胤禩将头枕在他的肩上,“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什么都听你的。”她低声说着,像是在发誓,她的眼却看着胤禟,胤禟一直在看她,看她的哭,看她望着自己时眼里的嘲讽之意。不知怎么他就是移不开眼了。那个时候胤禟只是好奇于这神奇的事情,便时常跟着胤禩来这里,她一点都不美,甚至不如府上的丫鬟,让总爱美人的胤禟忘不了,也许是从那次开始的?他看着那对鸳鸯想。西顶事件前她找过自己,“这件事妾身只能求九爷了。” 她是在求,神色里一点卑谦的意思都没有,“为什么不找八哥?”胤禟觉得今日花园里的菊花很萎靡。它们在穿着粉色氅衣的女子的旁边一点都显不出本该有的美。 “您该知道的,妾身的这个提议一定不会被同意。八爷,可是很看重骨肉亲情的呢。”说到这里张舜华无限感慨的叹息道,她的眼扫过自己,有种勾人的妩媚之色。 “你既然知道还让我来帮你?八哥会责怪我的。” “我们不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么?”她笑了一下,“求九爷帮忙是因为按着您的性子,该了解的,二则,您也是全心站在贝勒爷的么。” “我的性子,你知道爷是什么性子?”他故意靠近了她。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张舜华没有躲避反而上前一步,两人的脸都快靠在一起了,胤禟听她道:“过程如何无关紧要。重点是结果。手段不管如何,一定得赢。” 胤禟还在闻她身上迷人的香味,张舜华已经向后退了,她虽然还在笑,眼神已经从妩媚变得坚定。“他不忍,那些事就由我们来替他做。您觉得呢。” “可是只凭你?”胤禟摘下一朵花揉碎了花瓣道:“虽然你……你的对手可是我四哥。” 张舜华看着他手里破碎不堪的花,突然那些碎落下来的花瓣倒飞回去,重新又结成了一朵完整无缺的花,胤禟看得惊住,他下意识就把这朵花扔了,张舜华优雅的蹲下又抬起来头来,用魅惑的神色对他道:“您瞧,我不能杀人于无形。也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不过在短时间里让时间倒流空间错位的能力还是有的,所以,您该信我。” 胤禟觉得心跳得很快。就和那时一样,这张做出哀戚神色的脸竟也能如此动人心魄,这是八哥喜爱的女人,他自我警告着,其实不用自己来他也会原谅她的吧,收回目光的皇子终于确认了这个事实。什么时候自己也能遇到这样的女人呢?他回顾了下经历的女人们,堪称阅人无数的九皇子居然找不到能有同等魅力的女子,以前他一直以为女人就是依靠脸和身子取悦男人的,可如今他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但为什么偏偏她是八哥的女人呢? “你好好养伤吧。”胤禩温柔的对张舜华道,含泪的女子深情的望着他,胤禩忍不住再次去抚摸她蹙起的眉,“还需要什么吗?听说你不看大夫,这样可不行。” “妾身的伤是用不着大夫的,躺几日就好了,只是若爷疼惜,就将您的那管箫送我吧。” “你要那个作什么?” “闲来无事新写了个曲子,大约用箫和古琴一起演奏会很好听。”说着她害羞的低下了头,胤禩的心柔软了下来,这样的她让他想起当初刚认识曼珠时的心情,那样的放不下,那样的怜惜和疼爱着。如果不是胤禟还在,他一定会去亲吻眼前这朵最娇柔的小花的额头和嘴唇……他平静了下心情,“我晓得了,你好生休养。我去书房跟九弟还有要事商量。”张舜华点了点头福礼送二人离去。 当七月和四月进来收拾屋子的时候,他们看到自家的主子正习惯性的坐在梳妆镜前,凝神看着镜中的自己。七月担忧,四月则暗暗嘲笑她的不自量力,论容貌谁能比得过福晋呢,再照也就是那样子了,难道还能照出个绝世容颜来? 屋子很快就收拾完了,独自一人的张舜华看着镜中的自己问道:“他竟真的没有追究。” “希望他只在你这里心软啊。”镜中人玩着发梢道。 “你怎么样?” “臭和尚太厉害,这伤得用半年多调养才行呢,这仇我一定会报的,不过这次也算是探出他们的底了,胤禛的心法快突破第七层了,琅如月的刚突破第五层,那个和尚和我差不多,他们也就是三个人,要不是被限制住了,我一人都能把他们收拾了。” 张舜华冷哼道:“你在找什么借口,当初你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证手到擒来的么?非得搞出那么多花样折磨他们,结果事与愿违了吧。” “你急什么,还有的是时间,何况你家八爷也还没准备好呢,太子依然得势,即使现在胤禛死了,也不表示他有机会能登基。他是有好妻,却没有好娘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 “法术上暂时动不了他们了。不过,借刀杀人的法子倒是可以一用的。” “什么意思。” “你知道张鹏翮家的姑娘曾和琅如月交情不错吧。” “嗯。叫张采薇的那个,是的,我知道。你想如何?” “她的堂哥有个宠信的侍从,叫做李通,他家原本是官,后来犯了事被遣为奴了,这个李通有个亲姐,在江宁时是琅府的丫鬟,后来死了。” “我不明白。”张舜华皱着眉问。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她是让琅家逼死的。” “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闻出来的,那个琅济兰手里沾着不少血呢,那个女子的一抹亡灵就一直跟着他,不过由于阳气太旺始终不能作祟,这可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呦。而且她这个弟弟一直很想找到亲姐呢。” 张舜华看着镜中人狡黠的笑,也慢慢笑了起来,她想了想道:“这件事好像又得麻烦九爷了。” “那可就是你的事了,不过别玩出火咯,胤禟可是胤禩的好助力,我可不想见到他们兄弟为了你反目。” 张舜华嘁了一声道:“怎么可能,就是忍不住逗他玩玩罢了,而且有这么个人在咱们不也是好办事么。”她想起胤禟望着自己的眼神,得意的笑了,即使没有美貌又如何呢,我想要征服的男人没有能逃得过的……只除了一个。想到这里她的脸又阴郁起来,总有你死在我手上的时候!(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章 纠结 如月能正常活动的时候已经是快过新年了,这段时间是她在贝勒府邸过的最舒心的一段时光,白日里有乌林和伊尔木相伴,夜里胤禛总会抽空来指导她刻章,和李瑶的关系处的很好,福晋虽然是公式化的关心但从也没找过她什么麻烦,如月总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她甚至觉得这样下去也挺好的。 珍珠却是真的松了口气,贝勒爷对如月另眼相看是一定的,并不留宿也许是考虑到她身体并未康复的缘故,这种体贴她可没从其他人那里听说,每次看到灯光下如月认真雕刻,胤禛在旁指点的样子都让她很为主子欢喜,就是一点让她不能放心,嫁过来两年半了,也马上十八岁了,可如月和胤禛的相处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夫妻,没有软语温存不说,甚至连亲密的举动都没有,不说自家福晋了,就是大爷也会被鸦九华铤看到些不该看的事儿,这两人倒是很像当初在江宁如月和郑风的相处,珍珠忍不住提点了几次换来的是如月的茫然,第二天还是我行我素,不过,贝勒爷好像也没有为此不满,至少用珍珠的眼光来看,他们之间是有情意在的,可为什么处的这么古怪呢? 如月自然明白珍珠的思虑,但是对此她只能装糊涂,甚至她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心的,流苏虽然知道些原委但并不是适宜的倾诉对象。那个人一定不会有旁的心思的,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帮他查出孝懿仁皇后之死就可以走了。她再次对自己说,正烦恼着手下刀就用力了些,心有旁骛的结果就是力道没掌握好,刻刀戳到了指头,血顿时涌了出来,染红了“破”字。她痛得嘶了一声,放下章子用手压住伤口下部,被挤压的缘故血涌的更厉害了,怕血珠子滴到袍子上她就扬着手往外走,刚到走了几步,小米就摇着尾巴吠着跑了出去,下一刻胤禛就挑帘子进来,见她呲牙咧嘴的模样愣了愣,“这是怎么啦?” “没事没事。[]”如月立刻垂下手,“我去冲冲水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呢!”胤禛皱着眉上前拉过她的手。“刻刀弄得?”如月的脸又红了,她低着头嗯了声,胤禛对后来跟进来的玉烟道:“你们都是干什么的。主子伤了,人都不见一个?” “奴婢这就去拿药。” 见胤禛动怒,如月忙解释道:“我做了几个小玩意儿让他们送到各房去了,玉烟也是刚回来,这点小伤吮一吮就好了。”她用力挣脱开那只手。直接就把手指放到嘴里去了。 胤禛一见就又皱了眉,他一把拽出她的手,“口水有用还要金创药做什么!” 如月无力的嘿嘿笑了两声,胤禛拉着她重新回到书房,玉烟在旁伺候着,胤禛为她上药又力度合适的包扎好了。如月惊异于他的手法,相当熟稔呢! 胤禛一抬头就见到如月瞪大了眼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他也就不言语的看着她,直到对方被看得红了脸低下头。“抬头。” “嗯?”如月被突然冷冰冰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立刻抬头,胤禛面无表情的伸出手,用拇指轻轻擦着她的嘴角。如月只觉得脸顿时烧了起来,她已经不能动了,对方却又温和的笑了笑,用不经心的口气道:“哦,有血。” 如月完全是僵硬的,她就是这样直直的看着胤禛,似乎在等着他下来会做什么更出格的举动,胤禛却突然起来转过身向外走去,“我还有很急的事没有处理,你就先先歇着吧。这几日就不要刻章习字了,等手指好了再说。”如月一直没有起身连福礼送行的规矩都没有做,直到胤禛走了一会儿了她才放松了架的僵硬的肩,靠到了椅子上,喃喃自语道:“吓死我了。” 玉烟一直在旁观,她有些惊讶也有些欢喜,不过听到如月的话后实在忍不住的笑出了声。(.)粗略的看他们很多地方不一样,等了解了才会察觉其实二人又有很多地方是一样的,特别是在如何对待感情上。她看着窗外,那里只有无边的黑暗,玉烟叹息了,只要能和那个人一起生活在这座府邸,一起为主子效命这样就足够了吧。你就像山崖的花一样静静的开,再静静的落,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呢。这是佟佳主子说过的自己的人生,也许,不,一定就是这样了。 胤禛觉得自己很愚蠢,刚才在做什么?他带着自责来到了书房想好好看一下公文,可是却总也静不下心。于是他开始写心经,最后胤禛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安宁,反而是记起了如月手腕上的金色纹路,他触摸着自己的手腕有些无力的靠在椅子上,合上眼想到的是幻境里的种种,忽而又想到了几年前的太湖,再往前就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掉在陷阱里的女孩儿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然后他似乎听到了文觉的话,那些如针刺的话一遍遍的萦绕在耳边。是的,他的皇后额娘是最不屑所谓爱情的,胤禛记得第一次看到永远笃定的阿玛意乱情迷的眼神是在皇后额娘的埙声里。他们以为自己睡着了,所以他听到了缠绵的情话,那本不该从帝王口中说出的山盟海誓就像一个个跳动的音符敲在心上,原来严肃果敢的帝王也有这样的一面,胤禛觉得这样的父亲变的像个凡人,接着他就看到被吻着的女子带着嘲讽的笑意,“他们不都说我是毒药沾不得的吗?” “我甘之若饴。”他没有用朕,用的是我,他的行为表现出了自己的决心,女子侧过头叹息说:“希望将来你不会后悔,我也不会。” 胤禛伏案而眠,陷入到对往事的梦境里。 在雨桐院的梧桐树上躲着一个人,今日没有监视的任务,但是他依然来了。夜已经深了,茜窗后的影子还在那里,是睡不着吗?伍十弦猜测着,他没有理会落在睫毛上的雪花,府邸里已经有节日的气氛了,红色的灯笼挂的似乎比往年要多。可还是比不上隔壁院落里的花团锦簇张灯结彩。伍十弦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但他最后还是说服了自己,这样暗自的关心牵挂对谁都没有伤害,只是躲在黑暗里默默的看着而已,这不算是背主也不算是失去了道德吧。或者说是情不自禁?想到这个情字,伍十弦便想起了佟佳慧,那个女子在第一眼见到自己的时候就说过,真是可怜的孩子啊。她说的可怜是指自己自幼孤苦还是指命犯七煞,或是已经预见到了爱而不得呢? 爱而不得,完全没有资格。他叹了口气。呵出的气变成了白霜,雪下得大了,伍十弦没有离去。他想在这静谧的夜里好好的将思绪理清,于是侍卫长窝在树桠里坐下了,他像少时那样双臂向后枕着头望着天,各种声音传进耳朵。他合上眼就这么静静的听着。 “真是一场好雪。”非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碧玺上前小意道:“福晋。开着窗太凉了。” “多好的气息,我记得弘晖最喜欢下雪天,他总会偷偷跑出去玩雪,再冷都不怕。哦,是了,弘昀做什么呢?” “阿哥怕冷,在屋里待着呢。” “知道了。阿哥马上要进宫读书了,你们几个也要好好督促着他,不可再像以前那样随意。贝勒爷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范嬷嬷方嬷嬷碧玺水晶四人都应了。非印又向他们嘱咐了些过年准备事项,等遣散了诸人屋里只剩她一人这才拿过放在桌上的信回到了寝室。 这是琅如月的家书,每次都会由送信的转交给碧玺再送到自己这里来审查。有问题的由自己通报胤禛,没问题的才会直接寄出去,这是内宅一条隐晦的规矩。但是这规矩只怕是要改了,前两日苏培盛才传过胤禛的话,从今以后琅如月的信只需交到竹苑便是,但是今日她觉得还是很有必要亲自过目一下,非印非常清楚自己能越过的界限,这种程度的不算是过界,只算是一次疏忽,所以她用细细的刀慢慢的尽量不损伤信封的拆开了信读了起来。 这次的信比之前所见要写的多,前面所写都是近况,她草草的翻阅了过去,读到最后两张时才停了手,信上的内容让她的脸色阴沉下来!这是份单独出来写的信,和之前的模棱两可不同,琅如月彻底向甄氏表明了心迹!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非印自问着,可是她怎么样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她将信放回到桌上,沉默里非印回想起胤禛说过的关于琅如月的话,不是回避就是简单的解释,看似严苛实则纵容,毕竟他们在几年前有过雨夜长巷晦暗的纠结,还有太湖……她是特别的。虽然嫁过来近三年的琅如月这几个月才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似的在每次的信里都向自己母亲问出类似的问题:若不讨厌那个人对她的好,还会有点欣喜。这样是否是错了?当初约定好的事难道就这么放弃了?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您能给她点建议吗? 那个人和她……非印想起琅如月笑起来的模样,率真可爱,正值妙龄的青春少女,弘晖生前就喜爱她,接着是其他人,最后就是你了吗?我还以为你会像当初赌咒发誓说的那样不可能喜爱谁了呢。 非印冷笑着想起自己也曾有过的青春美丽,只是那时的她可没有这样的幸运,只是在为能得到一丝温暖而挣扎着。多么的不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们也不该有。非印点起了烛火,将最后两页信纸烧了,灰烬落下来,什么都不复存在。非印慢而镇定的将其他信放回到信封里,她重新密封它从容的走了出去,唤来春花让她将信送走,丫鬟领命去了,非印站在廊下看着等人走了才悠然转身进屋,她哼起了儿歌,那是弘晖活着的时候她常爱唱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章 魔障 腊月的时候平郡王纳尔苏迎娶了江宁织造兼两江盐御史曹寅嫡女曹葳,婚礼很是热闹,皇族和宗族的人都送去了大礼,如月的礼物是一副西洋画,她从七月选秀结束后就开始为此准备,画面是她认识的江宁旧友们在西园赏花图。(.无弹窗广告)这个礼物随着四贝勒送去的贺礼而被送进了郡王府,不晓得曹葳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个礼物呢?自从嫁进了贝勒府和江南故人的联系就少了很多,大都是从甄玉洁的来信中得知一二,不过这个月她的来信中什么也没提,自己的去信一定让她很为难吧,而且那个人也没有任何表示! 一时之兴的后果就是后悔,其实不用母亲说如月也知道自己是晕了头了,难道是到了年纪那个啥了,如月一想起这件事就会羞愧不已但更多的是失落。他可不是你该爱的啊,不要为一点点温柔就蒙蔽了双眼!如月自省着,可又忍不住去想在一起时的欢喜。患得患失的日日想着他的言行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这会儿如月有些坐卧不宁,她看着帘子,有脚步声!进来的是玉烟,她悬起的心又摔了下去,如月重新低头去摆弄印石了。玉烟将汤放到桌上,“格格,这是羊肉汤,您趁热喝,好几日您都没有好好吃东西了。” “嗯。我知道了。”玉烟见如月还在把玩着印章,沉吟了一下道:“您可先别急着刻章子,四爷不是说了得等手好了才行。” “嗯。”如月心不在焉的应了声,胤禛好几日没有过来了,是公务繁忙还是旁的什么呢?玉烟哪里会瞧不出她的心思,也不打扰她就退了出去,只剩下个如月趴在桌子上将拨拉着印章。 胤禛是很忙,但也是刻意的没有去雨桐院,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分心。拉藏汗执杀了第巴桑结嘉错以后。又废掉了桑结嘉错所立的达赖喇嘛仓央嘉错,于是,这个男人全部掌握了西藏的政教大权。西藏那边的战乱以这种方式结束绝不是清政府看到的,但山高皇帝远,暂时只能观望了。而朝堂中依然在明争暗斗,太子妄行,直郡王跋扈,他们针锋相对的结果就是不断有官员下马,名义大都是贪污,数字惊人之下胤禛自然是和其他几部联手忙于查证和下狱。[.超多好看小说]康熙四十五年就是以这样混乱的方式来到。也注定了之后的风起云涌。 新春的庆贺和往年没有区别,胤禛得以暂时放下手里的事,他带着妻儿去宫里参加宴庆。康熙在谈笑风生,他的儿子们则在虚假的应酬着,胤禛有点心不在焉,当胤禩来敬酒的时候他想的竟然是今日要不要去一下雨桐院,已经好几日没有去了。 “四哥。弟弟敬你一杯。新春大吉。”胤禩的笑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想到了如月,四皇子的神色显得很和善,他起身举杯,“新春大吉。”酒很缠绵后劲很足,胤禛一杯下去脸上就有泛起了红,胤禩关心道:“四哥身体初愈随意就是了。” 胤禛微微笑道:“无妨了。”他看到胤禩身后的女人正看着自己,张舜华,他第一时间想起了这个名字。那个在幻境事件后八贝勒府邸生病的女子。 “弟妹的身子怎么样了?” 当提到朱赫。胤禩的神色变得哀愁起来,“不大好呢。” 不知为什么胤禛觉得这一刻胤禩的表情很像他的母亲,辛者库出身的贵人在诸多后妃中地位低下。但和地位相反她的容貌十分姝丽,胤禛在四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一日他被皇后额娘领着躲在假山之后。他看到圣眷在身的德妃正和贵人身份的卫氏说话,他们吃着茶很快乐的样子,但是很快两个人都倒下了,接着就是一团混乱,胤禛想过去却被制止了,佟佳诡异的说,往下看呢。很快太医匆匆赶来,说是中毒,德妃食入量小没有大碍,卫贵人却中毒极深不知生死。 胤禛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德妃,她虽然抱着卫氏在流泪,但男孩从心里觉得不真实,“禛儿你看,这就是内宫之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啊。(.无弹窗广告)” 胤禛有些意外,“是她要杀她?” “不是的。”贵妃半跪在地上,贴着他的耳朵说,“封懿旨行事罢了。” “太皇太后?为什么。”这回胤禛倒是很惊讶了。 “她这样身份的人怎么可以有帝王之子呢?让她流掉,竟然还不听话的留下了,这不是忤逆是什么呢?” “可德妃的身份也不高对吗?” “她的命好。所以呢,要听话,要讨喜,要生儿子,要忍,要舍。这一点整个宫里也就是她做的最好了。” “我不喜欢她。”胤禛垂下了眼。 “但她是你的额涅。亲生的。”佟佳氏的话让胤禛震惊极了,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望着那个哭的哀伤之极的女人,“我不是您的……” 贵妃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对。可那有什么关系呢,你已经是我的了。” “四哥?” 胤禛回过神来的时候注意到自己被胤禩扶了一把,“您似乎酒喝得有的多了?” “也没有,不过是今年的贡酒太烈了些。”胤禛对他笑了笑,他又看到张舜华在盯着自己,胤禛不由皱了眉,好没规矩的女人!胤禩似是感觉到了,他侧身挡住二人的视线,这时非印上前搀着胤禛回到了座位。 “你在做什么?!”胤禩见没有人注意自己了,这才压低声音问张舜华。 “他很心烦呢。”张舜华低声回话,“气色也不怎么好,如果妾身没有看错,近日他一定会出事。为女人出事。”她最后又强调了一句。 “你在看他面相?” “不,只是在观气色,他在为一件事决断不下。”张舜华偷偷又看了那边一眼,“总觉得会关联到我们。” “是吗?”胤禩盯着她,后者收回目光,“要不八爷以为妾身在做什么?” 胤禩并不说话,他看到胤禟胤俄走了过来。张舜华低下头变得端庄内敛起来,内心有个声音鄙夷道:好一个血染桃花。 胤禛回到府邸已经很晚了。他并没有按制留宿到福晋那里,而是让碧玺水晶服侍着略有头痛的非印安寝,自己则再次留在了竹苑。醉酒的感觉十分的不舒服,当夜里再被梦魇住更是难受异常,他梦到了最后一夜的长春宫,皇后额娘支离破碎消散在空中,自己一直在寻找,许久后他在一处扭曲的通道里找到的她,只剩下了一颗头颅,当胤禛捧起那头颅。合着的眼猛然睁开,她启口吐出一道黑气,胤禛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了!接着他听到佟佳慧的声音说:“情乃魔障。一入不可回头。你既忘了我的叮嘱,那就随我去吧。” “我没有坠入魔障,没有!”他在黑暗里挥动着手臂。 “让你顺利活着已经困难重重,你用着我的血获救便不能动情,陷入情之魔障何时方才能得道回归?你可忘了隐忍千万年的缘由了?!” “没有。没有!” “你能发誓不对琅如月动情吗?” “我能!”胤禛大叫着醒了过来,虽是寒冬,他发觉自己的汗湿衣襟,苏培盛小意的在门外道:“主子,您可还好。” 胤禛看了眼窗外,天光已大亮,他眼涩头痛便有些烦躁起来,“端茶进来。” 不多时苏培盛就进来了,他见主子坐在案前就明白只怕又是伏案而眠的。胤禛这时忽然道:“这花是谁送的?” “是宋格格昨日送来的。说是得了祈愿的吉祥之花呢。” 宋暮云在过年的时候送来水仙已经是惯例了。胤禛事忙早就忘了这点,他望着花坐了一会儿才道:“哦,好久没去探望她了。” 宋暮云的心近日总是静不下来。她有预感会出什么事儿,但用参到的只是一片混沌。这日有人踏雪来访,本以为会是琅如月,没想到来得是胤禛。自弘晖死后他们很久都没有再见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母亲的恨意并没有消失,只是藏的更深不会表露出来而已,她按制给这个男人行礼又客气的请他进来坐下。沉默没有保持多久,暮云问道:“少主怎么来了?” 胤禛望着那盆折纸花道:“她来过了?” 暮云有些讶异,她顺着胤禛的目光看过去,解释道:“如月格格一直有来探看奴才,除夕的时候她送过来素饺子还有这盆花。” “你们的关系很好。” 暮云揣摩着他的意思,简单道:“琅格格是好人,奴才很感念她的关心。” 胤禛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又问了宋暮云近日的情况,有没有旁的需求,最后他看着那盆花道:“你还记得皇后额娘曾给我吃的那种东西吗?” “少主怎么想起这件事了?” “一直以为只是寻常补药,昨日忽然想起来那是什么了,只是不能确定……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不可能去……”他疑惑又茫然的看着那盆花,“到底哪个是因哪个是果?” 暮云以为他在这个时候问这样的问题很让人奇怪,但仔细想想也觉得在情理之中,一定是因为琅如月。不知为什么她竟有些欣慰,这说明他还是个人,还是会有七情六欲的,但同时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像主子早就说过的,情乃魔障。 “这件事奴才并不十分清楚,”她斟酌之后决定实话实说:“只能说自己看到的,少主在永和宫那时身体就很不好,太医说就算好好调理也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德妃为此事很担忧,在这时贵妃娘娘领养了您,所有人都很意外,毕竟德妃在当时很受宠,而且主子本可以有很多选择……” “这些事你不用多说,我都知道。只说后面的。” “是。后来您就住进了长春宫,奴才知道主子每次给您治疗的时候会遣开众人,但奴才曾见过一次。” “用心血是吗?” “……是的。” 暮云想起当时的骇人场景,高贵的女人胸口流淌着带着金丝的血,“将来也不晓得你是会恨我还是谢我。”她的脸色苍白,看着吓得不会动的宫女,佟佳慧微笑道:“将来他问你的时候就告诉他,情是魔障,绝对不要爱上谁。”(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章 错误 宋暮云所习的清心玉女经这是个能让灵魂安稳下来的功法,当初她因为阴阳眼痛苦不堪,正是佟佳慧教授了她这个法子才好转了过来,她是胤禛的第一个女人,这是佟佳慧刻意安排的,只因习了这种功法而对情欲并没有太多渴望。 当佟佳慧在病床上下了这个命令时,身为宫女的她惊呆了,“为什么?”她喃喃自问,几乎忘了旁边还有个同样震惊的少年。 “奴才身份低贱,而且又比四阿哥大那么多,等到那时也会有四福晋或是其他合适的格格。” “你不用说了,这件事必须要做。”佟佳慧有些不耐烦的解释道:“你的功法对禛儿有帮助,而且你需为他生个孩子。” 后来宋暮云才知道这个无所不知的女人是不会做无用之事的,当初救自己的时候她就说过总有一日会让你回报的。所以她回报了这么多年,舍了孩子,舍了欲望。只是这一刻,她睁开眼的这一刻,宋暮云有想死的心!屋里并没有地龙,修行是苦事,每次琅如月来的时候总是冻的坐不住,现在的她却只穿了件小衣,赤足站在冰冷的地上,用水一遍遍擦洗着身子。胤禛走的时候说了对不起,可她只当没有听到,她恨这个男人也恨自己,为什么就允了他在这里借酒消愁呢?竟就这样面对着女神像做出违背修行的事情!这辈子再洗不干净这罪孽了吧,宋暮云无声的落下了眼泪,她跪下来心如刀绞。 胤禛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昨夜的事,因为梦魇而去寻找答案,可是对往事过多的回忆让他心情愈发烦躁,反而更让他难以做出决定。在宋暮云这里坐了很久,直到听到门外苏培盛的声音,他在和李瑶的嬷嬷说话。胤禛这才想起今日是要留宿在侧福晋那里的,但他心烦所以立刻开门对那嬷嬷道:“今日我有要事,你回去给你家主子说不用准备了。[.超多好看小说]” 嬷嬷腆着脸道:“已经都准备好了,侧福晋可是望穿秋水的等您去呢,您就……” “滚!”他冷喝道。 见主子动了怒,那嬷嬷吓的跪下叩首,胤禛瞧见愈发烦躁,苏培盛忙让她赶紧走。户外的冷风和雪让胤禛稍微冷静了一下,让苏培盛去拿酒过来,后者多嘴劝说了几句立刻被踹了一脚。之后他就只能忍着痛一句话不敢多说的去拿酒了。家里的存酒不多,苏培盛只能捡着有的拿了一坛,偏偏这一坛还是如月存在酒窖里的红梅酒。最后变成那样的局面让胤禛懊悔已极。宋暮云与其说是府邸的格格,不若说是佟佳慧留给他的人,为他生下弘晖的女人,对她的感情就像家人,也很尊重她居士的生活状态。可偏偏是自己打破了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 竹苑里胤禛一直呆坐着,文觉和伍十弦进来了他似都没有察觉,和尚很久都没有见过皇子有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也不说话给胤禛各倒了杯热茶,“黄泉结的调查有了些眉目。施法者用的不是曼陀罗花,而是这个。” 胤禛瞥了眼,文觉的手上有块残破的东西,他看不出是什么,和尚解释道:“这是用很多罂粟提炼出来的晶块。当然还夹杂了许多巫祝材料。皆是能让人产生幻觉的东西。” “知道是什么人了?”胤禛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他捏起那个碎块凑到近前嗅了嗅,已经没有什么味道了。 “不。但是罂粟的种植只能是在湿热的地方。” 胤禛点头道:“我会让人去查。那黄泉之水也不是寻常物,我可不信真的有人去地府拿了这东西到了人间作乱,有这上天入地的本事何须布什么结界?” “贫僧正想说这件事,那不是正经的黄泉之水,是配出来的。(.好看的小说)所以效果差了很多。嗯,还是让伍大人来说吧。” 伍十弦一直在观察胤禛的神色,此刻他小意道:“最近有人上报说郊县的义庄少了很多尸体。” 胤禛扬眉颇有些意外,伍十弦继续道:“不止义庄,还有家坟也是。而且失窃的都是枉死之人。之后属下又在距西顶对面的一个山顶上发现了被焚毁的这些失踪尸体,有村民说夜里见过十几个穿黑衣的人出没,说他们都是恶魔。” “恶魔?”胤禛冷笑道:“无稽之谈!一定是有人伪装。” “主子英明,后来按着一个孩子说的画了图。”说着伍十弦拿出一张纸,胤禛打开看了,“面具。” “是。那孩子说见到他们飞,属下觉得可能是有轻功的江湖人。” 胤禛沉吟片刻问道:“这种法术什么人会?文觉你会吗?” “是会而不能做的事,这种法术有很强的反噬效果,驱魂夺生人的命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有一丝错误就会尸骨无存,但在较量法术的时候,那人虽受伤了却好像没有受到反噬,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明那人手段极高,至少要像章嘉大喇嘛那般的。要么他本就是亡灵。但这两种都不可能。” 伍十弦继续道:“属下担心这次他用的是尸体和罂粟,要是下次再用些其他妖术,只怕更难对付。” “那种阵法不是短时间能布好的,那人虽然没有被反噬肉体多少也会受伤,近期可以无忧。贫僧会在府邸和户部周围布上结界,有异动也能警示和拖延。” 胤禛听到这里抚着手腕似是陷入了深思。 如月的新年是在彷徨里度过的,从理智上说胤禛不来雨桐院是件让好事,可她知道自己其实是希望他能来的,至少得看看自己刻的印章有么有进步吧?如月偷偷刻了个送胤禛的印,又觉得不合适而把它藏在了抽屉的最里面。来做客的乌林敏锐的发现了好友的异常,如月搪塞的理由就是大病初愈人没精神,可当乌林说到新年宫里的活动时,如月听着突然开心起来,是啊,这可是新年!忙是一定的!她刚舒了口气,乌林又道昨日胤禛留宿自己那里时问过如月康复的情况,她听到这些又发起了呆,暗道果然是不想来这里吗,可为什么还问自己的情况呢?见如月忽喜忽悲的,乌林很是担忧,她岔过话题问道:“生日想怎么过呢?” 如月恍然发现真的是时间如流水,元宵都过去很长时间了,明日就二月初五了,还有十日就该自己的生日了。“你是怎么了,生日都提不起兴致吗?我可都把礼物给你准备好了呢。” 如月哈哈笑道:“这可是十八岁的生日,是大日子,我是该高兴的,那么就做个双层蛋糕,再来个牛排和红酒,还有烛光和音乐,这音乐的事我不在行,全靠你啦,我要听那个高山流水。” 乌林也笑了,“这样子才像你么。不过你这个蛋糕可得做的大些,二阿哥、大格格一定会来的,侧福晋也会带着三阿哥一起来吧,那天可也是他的生日。人多着呢。”如月笑着心里却还是提不起精神。 转眼就到了二月十五,早春里常开的是迎春和春梅,因为是花神节各个院子里的花瓶花觚里都插满了鲜花,不论是姑娘家还是妇人们都把心愿写成小纸条用红绳系在花树上,因为这日是雨桐院是最热闹的,因为人多如月弄了个自助餐性质的饭局,这让伊尔木新奇极了,她端着盘子去舀各种吃食,刚学会走路的弘时跌跌撞撞的跟在姐姐后面,查嬷嬷小心的扶着小主子,李瑶乌林和如月说着闲话,小米满院子的撒欢儿跑着,胤禛来的时候就见到其乐融融的场景。见到贝勒爷来到全院子的人都行礼,一时间雨桐院鸦雀无声。 “四爷,今日回来的真早。”如月听到李瑶这么问,她有点恨自己的不镇定,什么都没有发生有什么好紧张的? “嗯。户部漏水在翻修,我带公文回来处理。怎么今日是你生日?” 如月应道:“回四爷的话,是的。” “你弄的这些?” “好玩才弄得。”如月补充解释道:“今儿不也是三阿哥的生日么,就一起过了,呃,有孩子们在,他们会高兴的。” “是他们过生日还是你过生日?”胤禛的话听不出是否在生气,“哦,他们都送你东西啦?” 如月忙上前道:“是,嗯,这是侧福晋送的枕屏,这是乌林搜罗的食谱,这个帕子是大格格亲自绣的。” 说着她偷偷看了胤禛一眼,正好和他的目光遇到,如月的脸不争气的红了,胤禛只觉得心情很好,他从腰上解下一枚玉佩递给如月,“既然来者都有随礼,那么这个就当做给你庆生的吧。” 玉烟和苏培盛都意外的看向胤禛,他们都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如月虽不清楚但也常见他佩戴,知道是常年随身之物,当她犹豫的时候就听门外有人道:“如月格格这里好热闹。” 来者正是非印,她领着的弘昀,身后跟着碧玺和水晶,福晋的眼落在那块玉佩上,她什么也没说而是笑盈盈的上前,拉住如月的手道:“这是我送格格的礼物。”说着后面跟着的两个太监将一尊玉观音放在了桌上,“不是说妹妹要以身侍佛么,这是我从观音庙求来的呢。”如月忙谢过了,非印亲热的扶起如月道:“本该早些来的,不过有事耽搁了,而且这还是件大喜事呢。”说着她放开手向胤禛福了个礼道:“贺喜四爷,宋格格有喜啦。”(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章 决然 宋暮云有身孕的消息实在是让所有人震惊,现场诸人的表情正在非印的意料之中,她觉得整个新年再也没有比这件事更让自己开怀的了。(.无弹窗广告)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胤禛,他看了眼发呆的如月只说了句我去看看就匆匆离去了,非印并没有跟上去,她望着胤禛的背影自语道:“宋格格年纪可是不小了,这次有了身孕可得好好保胎,哦,对了,”她回身又看着如月道:“宋格格性子冷清,与人并不爱交往,加上去年又生了场大病,我看她也就是对如月你十分喜爱,不若你就常去照料一下吧,上次你就做的很好啊。” 如月茫然极了,只有一个声音在脑中无力的回荡:暮云怀孕了?怀孕了!!但是她怎么可能怀孕呢!除夕探望宋暮云的时候,她才说过自己的打算,修行修心,忘记仇恨一心向佛,这样的人居然在一个月后有了身孕!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去探望她拒而不见的原因吗?已经知道自己有身孕了? “如月,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如月这时才看到非印站在自己面前用询问的眼光看着自己,“你很吃惊啊。”她微笑着说,如月茫然,李瑶却插话道:“说来这惊却是大于喜的。宋格格怎么就突然怀孕了,这也太奇怪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倒很是为她高兴。”非印由衷道,“要知道宋格格可是在长春宫时就照顾四爷的,他们的感情很是深厚,也许连我也比不上吧。”她叹息了一声,余光已经看到李瑶不服气的模样,乌林凝神听着,如月依旧茫然,“并不是说有孩子的才得宠,是那种放在心里的才是最受宠的。四爷看着冷,其实是重情的人,只看他怎么对那些曾在长春宫做事的人就知道了呀,不管是谢嬷嬷还是伍侍卫,更何况曾经给他生过孩子的暮云呢,可怜那孩子一出生就死了,若是能活着……”说着非印擦了擦眼泪,“真是老天可怜让她又有了孩子,这是多好的事儿啊,四爷一定高兴极了呢。这样的话宋格格也有个寄托,不要将一辈子陪在青灯古佛身旁了。所以呢,如月。这一年要多靠你帮助了。好吗?” 如月看着非印点点头,非印感动的笑了,“我就知道,暮云要是有你陪着她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如月第一眼见到宋暮云的时候就知道她很不开心,绝望的表情和空洞的眼神实在让人揪心。一旁的大夫在号脉。胤禛并没有在,据说昨日一夜他都留在这里的。那大夫咳嗽了一声道:“格格的身子无碍,就是忧思过重,这样可是对腹中婴儿极为不利的,而且受孕之初最易出现小产,您需放宽了心思,多进补。”说完他又写了方子交给了如月,如月看过,见都是安胎宁神性情温和的补药。“其他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格格常年茹素。现下既有了身孕就得改改习惯了,多少得吃些荤腥,羊奶也是要的。明白吗?哦。这些昨日我也同贝勒爷讲过了。” 大夫又再三交待了些孕妇注意事项这才离去了。如月上前去和宋暮云说话,怎奈这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月没有法子只好让流苏和玉烟帮着收拾房子,她自己则负责去煎药,等到该吃药的时候又遇到了麻烦,宋暮云连动都不动一下,如月好话说尽也没有作用,这时玉烟开口了,“不管宋格格想怎么样,这孩子都得生下来。这是爱新觉罗家的阿哥。”她的语气让如月很吃惊,宋暮云冷冷的看着她,“你还真是他的好心腹。” “奴婢也是为您着想,因为在奴婢看来您像是在寻短见,这绝对不是个好主意。您这么做贝勒爷可是会伤心的。” “呵呵,伤心?”暮云摇了摇头。“他会吗?” 如月道:“不管怎么样姐姐先吃了药吧。” “我不吃!”宋暮云推开如月的手,“我压根就没有想再要孩子,你难道不知!!” 如月平衡了下才没有让碗里的药洒出来,暮云看着变了脸色的如月,眼泪流下来,“我只想要修行,我不想要孩子,他为什么非要让我生下来呢?孩子不可能属于我,他不是送给旁人就是会死。难道就为了他一夜没有感情的欢愉就不负责任的让这个孩子出生吗,不论我还是他,谁都没有期待过会有个孩子,注定不会幸福的。”暮云痛哭又词不达意的说着,如月看着她怔在当场,压抑了一晚的情绪突然爆发出来! “我出去一下。”如月说完这句话也没有管玉烟和流苏,快步走了出去,她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静一静。 如月现在就坐在花园假山的亭子里,下面是那片小小的池塘,高处不胜寒。她出来的急连披风都忘了拿,风吹在身很冷,也就是这份冷才能让人慢慢清醒过来,昨晚虽彻夜未眠但什么也整理不清楚,现在她要好好想一想了。那个人……胤禛,是封建制度下的皇子,后宅里的女人作为从属品都属于他,她们都需要得到他的垂怜恩宠,他也需要她们多生子嗣。宋暮云并不是个例外,虽然她是很特别的存在,和其他人相比她跟随胤禛的日子更长,为他付出的更多,但那个男人依然可以由着心情让她怀上孩子并且命令她生下来,宋暮云再不情愿也只能遵守!自己因为他的温柔忘了一些事情,一些本应该牢记的事,不要相信这个时代的男人,不论你和他是不是经历了生死,是不是有共同的喜好,因为这些在时代规则前都是无足轻重的,都是可以忽略的。 如月凝视着已经化开的湖面,任由风吹痛了脸。她已明白自己犯了个大错,她彻底忘了自己只是这个时代的旁观者,在共患难之后情不自禁的陷入到了虚假的温柔里,真的很傻呵!若任由感情发展自己不是受伤害,就是会和李瑶一样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去信未回,母亲正是用沉默在警告自己!你真傻,真傻!! 我一定是要离开这里的。如月提醒着自己,但她的心是那么的痛,努力想做出笑容却失败了,眼泪流了下来,再也抑制不住。 “如果你过去,你就输了。” 伍十弦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侍卫长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他漠然道:“我没有想过去。” 文觉漫不经心一笑:“章嘉还是很有预见之力的,以前有些小瞧他了。” 伍十弦冷声道:“您来就是说这些的?” “竹苑的气氛也不怎么好,和尚就想着来找你。未料你这里也在煎熬着呢。” “您多虑了。我只是在尽职而已。” “但愿如此。”文觉在他耳边带着笑意道:“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这副样子,要是让四爷知道不晓得他会如何。” “大师唯恐天下不乱吗?” “这是乱吗?不见得,这是老天让你们都收了心思。她就是个女人而已,黄泉结才是当前要考虑的。” “黄泉结的事不是在等西南的钉子回报么?有消息吗?” “没有。”文觉遗憾的摇头道,“贫僧真的很期待能和那人正面交手,这个用法术也算不出的人真神秘啊。就像这个琅如月。” 伍十弦回首看着他,“干嘛这么看我?我说的是实情。普天之下只有一种人是和尚我算不到的,非人。”伍十弦依然看着他,文觉扬眉道:“所以和尚最想说的是,你和四爷都离这样的人远一些,脱轨的命运可不是凭一己之力能改变的,它的背后可是有大势力在支持。” “我信她。”伍十弦终于收回了目光,他看着依然在哭的女子道:“也许她就是佟佳主子说过的那个拿着红莲而来突破虚空的救世之人。所以她不是您能看透的,再说您也不是当年的您了。” 提到佟佳慧和过往文觉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端正了神色。唱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在这个时候提起主子真让人心碎,主子最讨厌的就是失去控制,你该知道的。作为她第一个挑选出来的暗卫你可千万别让我等失望啊。”伍十弦沉默下来。一脸怅然的和尚仰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舒了口气:“这天,其实早都脱了轨。” 如月在假山亭上吹了冷风,之前心脉受伤就没有好彻底,加之抑郁悲痛,当日夜里她就发起了热。即使盖了两层棉被她还是觉得冷,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如月这一病,宋暮云那里就只能另选他人照顾,非印这次只是让几个嬷嬷去伺候,在得知如月生病后,宋暮云竟然主动问是什么原因,然后她提出要见胤禛。 此时的宋暮云形容仍旧憔悴,神态已然从容,她不疾不徐的向胤禛提出了个要求,“如果把孩子交给琅如月抚养,我可以生下他。” “为什么?” “参出来的。上天让我有这个孩子是有原因的,就像之前是为了福晋才生下的弘晖。” “你觉得是为了琅如月?” 宋暮云点头,她忽然盯着胤禛仔细看了起来,后者疑惑道:“怎么了?” “那里,”她指着胤禛的印堂神色变的古怪起来,“过不了多久会面临一个决断,和女人有关。” “什么意思?” 宋暮云摇了摇头,“我只能看到印堂有血色,而且命犯桃花。绝不是好的事。” 如果是为了女人,胤禛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琅如月,他记得她当时的表情,不可置信和迷茫。他也知道她病了,听说烧得很厉害,可他只是佯作镇定的让玉烟去请大夫,自己则不踏入雨桐院半步。胤禛只知道自己对琅如月是该做个决断了,正如文觉提醒过的,他不能选择出生,但是可以选择避开魔障。也许玉玦没有送出去就是预示,他们不可能有什么结果,有的话也只能是悲惨的结局,就像紫禁城里有过的所谓爱情,所以就和以前一样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章 佛经 如月的病一直拖到三月中才彻底好了,在休养的这段时间她一遍遍的想怎么样才能放下,怎么样才能固守本心,胤禛也来看过她,但只是小坐一下问问情况而已,他始终没有在雨桐院留宿,也不再提教授刻章的事,当然也没有什么暧昧的言行,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原点。 如月觉得很痛苦,但面上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无人时才会拿出那些石头看,破尘、自在,逍遥,再在夜色的遮掩下流下眼泪……但也就只能是这样了。时间静静的流淌,如月看着窗外由白雪变成了嫩绿,由寒冷变得温暖,她终于决定要放下,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太讨厌了,何况又不是谁负了谁,就是失望落寞而已。 月底的时候一封家书给如月黯淡的生活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扎琴有孩子了。如月惊喜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珍珠流苏杜嬷嬷也都喜悦极了,如月欢喜的去找乌林,作为孩子的姨妈她应该分享这份喜悦的!如月也顾不得已经过了时辰,只带了流苏就挑着灯笼去了乌林的院子,等到了那里却见苏培盛守在门口。 太监见了如月愣了下,神色从漠然变成了尴尬,不过他很快就笑着上前挡住去路道:“这么晚了,琅格格怎么来啦。” 如月越过苏培盛看了看屋子没有说话,不知怎么满腔的喜悦瞬间就消散了,平静下来的她微微笑道:“是我唐突了,因为刚得知了个好消息想给乌林说,一时间忘了规矩。” “哦,奴才知道了,琅格格是来给耿格格报喜的吧,今儿贝勒爷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耿格格可是高兴坏了呢。” 如月呆了呆道:“原来她知道了。那就好。其他没什么事儿了,我这就走了。” “夜里路黑。格格慢走啊。” 如月对露出讨好笑容的太监点点头转身离去了,往回走的时候如月走的很慢,流苏担忧的问道:“格格,您没事儿吧。” “嗯。”如月停下来,她站在黑暗里,微弱的一点灯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她看到路边的牡丹含苞待放,夜里的露水挂在花苞上,很惹人怜爱的样子。[] “你瞧这个像不像扎琴。真可爱。”如月上前蹲在地上看着,流苏继续担忧的看着如月。她虽然单纯也知道主子现在很难过。 “你说扎琴会生男孩还是女孩呢?”如月抬头问,流苏的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奴婢心里难过。” “琅家有后你难过什么?” “不是,是为格格难过。有孩子的有孩子,得恩宠的得恩宠,格格你总是一个人。” 如月愣住了,她没想到流苏会想这么多。一时间也不晓得说什么才好,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大约能感觉到吧,”她起身看了看四周,春风沉醉的夜里很安静,什么人也没有。“我们不是大家想的那样,我也……不会在这里待很久。” “格格?”流苏惊异极了,“您什么意思,奴婢知道您进府是有原因的,可为什么说这样的话。难道!”流苏恐惧极了的捂住了嘴。“贝勒爷要休了您?!” “你想哪里去了!”如月拉下她的手,“是我不愿意一辈子困在这方小天地里,总有机会能再过上以前自在的生活的。当然,前提是一切都处理好后,绝不会像上次那样。” “为什么,您不喜欢贝勒爷吗,珍珠姐姐和玉烟姐姐都觉得……” 如月捂住流苏的嘴,正色道:“嘘,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知道吗?”流苏一个劲儿摇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如月叹了口气,小声道:“我们是不可能的。” 如月终究还是没有摘下那朵小花苞,她带着流苏离开了。胤禛站在树后看着那一点灯光消失在黑暗里,他又站了一会儿才对苏培盛道:“走吧。”太监拿着没有点着的灯笼忐忑不安的在前面带路,只是一句走吧,他已经听出了很多东西,也许这一次琅格格真的是要失宠了,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无弹窗广告) 扎琴有孕的事情让如月一直挂心,第二日她就写了一封长信,信里千叮咛万嘱咐的,一条条注意事项写了满满两页纸,信寄走了,如月又开始准备做孩子的衣服,按着预产期孩子会是在冬日出生,所以如月打算做一件连身的棉包被,因为好久都没有动手裁剪了,一开始并不顺畅,幸好珍珠和流苏都是个中好手,很快就带着如月上手了。之后如月没有再见到胤禛,他随驾去巡幸畿甸了,同行的还有太子胤礽、直郡王胤褆、胤禟和胤祥,据说要到四月中才能回来。 这日乌林来找如月的时候就见炕上铺排列的整整齐齐针黹用品,如月则盘腿坐在那里飞针走线,“这回是给扎琴做衣服啦?她才不会缺着穿戴呢。” “不是我的心意的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见乌林比着自己看衣服的尺寸,如月垂下了眼眸,“听说扎琴孕吐的很厉害,”乌林用手抚着面料,忧心道:“真是受罪,不晓得过了前三个月能不能好一些。” “听大夫的总没有错,不是还有我哥和我娘疼着么,哥哥见扎琴爱吃酸物,不晓得买了多少梅子杏脯回来,我娘更是每日让人做扎琴爱吃的饭菜,你就放心吧,何况我家还是开药铺的。” 乌林既欣慰又有些惆怅,她叹了口气道:“希望一切都顺利。扎琴真的很幸运,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幸运的。”如月见她神色黯淡,便放下手里的活计,拉住她的手,乌林回望着她明白的笑了笑,“我就是很想要个孩子,每次去宋格格那里我都很羡慕。我看她总是焚香祷告的,难道就是因为以身侍佛了这才能如愿以偿?哦,说来佛诞日就快到了,不晓得会不会外出去庙里上香,若是能去我也想请一尊菩萨回来。你觉得呢?” “对我而言,与其去庙里求神拜佛到不如回家。不晓得福晋什么时候能准省亲呢?” 乌林正要说话就听门外传来的声音,是非印来了。 非印很少会来雨桐院,上一次来还是一个月前来探病,四福晋这次没有带弘昀,她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如月觉得她可能是从丧子之痛里恢复过来了。果然非印很关心的询问了如月的身体情况,得知她已经完全好了这才舒了口气,拍着胸口道:“真是天助我也。”见如月乌林都疑惑,她就解释道:“去年德妃娘娘就说过今年的会举办一次很大的礼佛活动,也提过这是太后和万岁爷的意思。所以我从一早就开始准备了,前几日听说十四福晋要供奉自己绘的释迦成佛图,这样一来我也得亲自准备了。”她说到这里有些嘲讽的笑了笑。“不过,我可从没听过她会什么绘画……不过我倒是从去年就开始抄录大日经,可前几日才发现有几卷因为保存不当有了损坏,这眼看着就到日子了,我又巧不巧的伤了手。如月可愿相助帮我补录完?” 这件事如月有所耳闻,也听说福晋却是在半个月前滑倒伤了手,她沉吟道:“只是抄录倒也没什么,就是不知道需要补录有多少字?” “大约有六余字,”非印说着拿出一册佛经,“就是这些,因为内宅之中只有妹妹你的字写的最好,我实在想不出其他人能做好这件事了,而且这样也是积了功德。你说呢。”笑的诚恳的非印让如月说不出推脱的话来。若放在李瑶定不会去做他人嫁衣的事,但对于如月而言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她很爽快的允了。 之后非印给如月提供了一匹佛绢。这专为书写经文的佛绢上不仅佛陀像还有菩提树和莲花,一看就极为精贵,据说这是非印费了很多功夫才找到的,说是唐朝旧物了,全北京就只有这么多了,特别制作的不会轻易褪色的墨也是专门请人配制的,如此如月就千小心万小心的准备起来。 因为文字多,她先排了版,又拿其他绢练了两日等手感熟悉了这才敢正式书写起来,这一写就停不下来了,如月是完全做好了事情才能安心的人,所以这几日她几乎都在熬夜,挑灯夜战的结果是增加了黑眼圈瘦了好几斤,这让珍珠等人看得好生心疼,虽说非印时常来探望,可来他们却不这么想,用杜嬷嬷的话说就是明着是来关心主子的身体的,其实不就是来监工的么,好歹主子也是个格格,不是街边摆摊写字的,这把人当什么使唤了!珍珠却在忧心自打宋格格有了孩子后竟不见贝勒爷来宿过一次,之前如月受伤养病还每日都来呢,好好儿的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李瑶更是直接说了狠话:自己想争宠露脸累的却是旁人,一幅经文就能讨得德妃的心了?做梦,与其这样不若多生几个孩子吧! 如月的注意力转移了,这些日子却是没有再想那件事了,因见不到胤禛而乱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直到了四月初六如月才终于把佛经抄录完毕,非印见过后很高兴,她显然是等的心急了,赞扬了几句如月后便急匆匆的走了。此事一了如月才觉得彻底放松了下来,立刻上炕补觉,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第二日中午她才醒过来,如月躺在床上不想动,脑中盘旋的都是佛经的内容,谁说读经文能静心的,分明是闹心啊。下次,不,再也没有下次了!她翻了个身正想再睡一会儿,却见玉烟急匆匆进来,“格格,快起来,宫里来人了,要见您。” 宫里来人竟然是含香,对于这个曾强迫自己喝药的女子如云相当没有好感,但面子上她还是很恭敬的按着制式行事,但对方显然不买这个账,永和宫的大宫女面沉似水,她身后的两个太监也神色不善,“琅格格,请您即刻跟奴才进宫,娘娘有话要问你。” “敢问姑姑,宣我进宫有什么事儿吗?”如月不解且略有紧张,跟德妃有关的必定不是好事。 含香冷笑道:“奴才不敢多言主子的事儿,您就快点收拾好进宫吧,娘娘最烦等待,何况,四福晋还等着您快点过去解释呢,要是您去的晚了,只怕她就得替您受过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章 定罪 初春的永和宫里玉兰花开的正好,这是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风里带着甜香,空中的鸽子的哨音忽远忽近。明亮的正殿里德妃坐在上首,如月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到她了,容颜依旧的她保养的很好,不过她的心情显然很糟糕。如月看了眼同样跪着的非印,她脸上的有刚刚被打过的痕迹,不过非印没有流泪只是倔强的抬头看着德妃。 “琅如月来了,你让她说。”德妃的声音很轻柔,她垂下手,小指上的护甲发出金色的光,“机会本宫可是给你了,希望能有让人满意的答案。” 非印侧过头看着如月,她神色凝重,似乎在强忍着委屈和怒火,“如月,我问你,佛经是只经你手抄录的吗?” 还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的如月愣了愣,她没有想到会问这件事,不是要保密的吗,怎么就说破了?也不容她多想,非印又催促道:“快点回答我。” “回福晋的话,是的,没有假他人之手。” “真是这样?” “是的。” 非印又去看德妃,如月疑惑道:“佛经有问题吗?” 非印盯着她不说话,德妃示意了一下含香,后者道:“如月格格,你可知由你抄录的佛经是错的。” “什么?” 含香捧着经文下来,展开后指着上面道:“这里,还有这里……”她说了数十处地方道:“都是错的,娘娘已经让僧人看过了,把这些错处连在一起就是一篇巫祝之词,是用来诅咒的。”说到这里她已经眼露恨意,咬牙切齿了。 如月大惊道:“怎么会呢,我是完全按着福晋给我的佛经抄录的,绝没有抄错一个字啊。” 德妃没有说话眼神又轻蔑的落回到非印身上,非印像看一个怪物似地看着如月。“我给你的佛经是没有错处的。”如月瞪大眼望着她,非印道:“我就是怕说不清,所以已经将佛经带来了,在婢女碧玺处,还望额涅明察。” 德妃点头道:“小喜,去拿。”一个太监得令出去了,她看看非印又看看如月,“巫祝之术乃十恶不赦之大罪,本宫自会查清楚,不会冤枉任何人。(.无弹窗广告)” 此时太监小喜已经捧着一本册子上前。德妃翻看过后点头道:“这是本正确无误的。琅如月你看看,是你抄录的那本吗?”她将此经文递还给了小喜。 待如月拿过那本佛经册子仔细翻过后她的冷汗流了下来,那上面有用笔标注过痕迹。那是自己用来做记号的,她翻了几遍不可置信的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非印,“福晋,我没有故意抄错,真的是按着您给我的册子写的。” 非印不说话。用一种绝望的神色看着她,“你是故意的,为什么呢?” “我没有!”如月又看着德妃道:“德妃娘娘,我没有,我不会什么巫祝之术,而且我为什么要害人呢?!” 德妃叹息一声,摇头道:“为什么要害人这得问你自己呀,这到底是要害四福晋,还是要害本宫。抑或是知道了这佛经要在受过香火之后供奉于太庙……而想到要害大清的江山?”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如月。如月摇头道:“我不会这么做的!德妃娘娘请您详查。” “呵呵,女人就是这样,通常会为了男人做出一些让人震惊的事请来。这种事在宫里有,在府邸也一样很多,你也许就是那种为了争宠而不惜一切的女人。” “争宠?!我没有!!” “你没有吗?本宫可是听说了这段时日四阿哥很冷落你呀,而抄万字佛经的事是不是让你敢怒不敢言呢?也是,女人一直无有所出自然会被冷落,可这也是没法子事啊,你不是要以身侍佛的吗?等不及了?还是说发现四阿哥另有所爱了?哦,本宫知道了,是四阿哥对其他人太好,你嫉妒了。” “不是的!我绝对不会去争宠,我……” “如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非印的眼泪流了下来,“你让我怎么去跟贝勒爷说啊。你这样做太对不起他了!你这样做是让整个贝勒府背上大罪啊!你恨我无所谓的,可是不能这样啊。额涅请您务必压下此事,她只是针对我,绝没有害您的心思。”说着她叩起了头,如月目瞪口呆的看着非印,她忘了去反驳,眼前的女人哭的梨花带雨,如月记得只有在弘晖死的时候她才这么痛苦过,这次是因为自己犯了错吗?可是,犯错的到底是谁? 如月冷静下来,她开始想该怎么澄清自己,那边的非印却是昏了过去,刚要去扶,她的手被含香挡开了,这位姑姑厌弃的看着如月,虽然什么也没说那眼神却明白的表明了立场。德妃动容站了起来,“快扶四福晋去寝宫躺下,再去传太医。”说着她又看着如月,“至于你,暂且扣押在永和宫,等本宫想想该怎么处置你。你们押她到后院去。” “等等,请您听我解释!” 德妃已经不去看她了,这时她在意的是昏过去的非印,如月被人拽起来,她稍用了内力便获得了自由,她快速上前想挡住德妃解释,忽然感到有疾风袭来,如月立刻矮身一转,只见了一道人影闪过后颈一痛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德妃看着倒下的女子,“让娘娘受惊了。”这是个蒙面的太监。 “本宫都忘了琅如月是会武艺的,她这是要做什么,行刺本宫么?!” 那太监道:“主子想怎么处置她?杀了的话怕不好给四贝勒交待。” “本宫不过是处置一个因妒陷害福晋诅咒本宫的贱人,就算是处死又有什么好交待的,不过还是……”德妃思量了一下道:“先关着吧。”太监领命,他让宫人拖着如月向后院而去。德妃看了眼寝宫,眼神冷冽,含香低声道:“主子,您真的打算杀了她?” 德妃哼了声,“有人有心要借本宫的手除了她。本宫为何要随了他们的心愿?即使要除去,也得要拿东西来换。” “借您的手?四福晋?” 德妃道:“本宫和那些后宫贱婢相争的时候,她还是个黄毛丫头呢。去听听她怎么说的。”说着这华服女子便施施然来到了寝宫,此时非印已经转醒,赶来的太医正号着脉,他们见德妃来到忙都行礼,“怎么样?” “回德妃娘娘的话,四福晋是急火攻心才会昏厥的。吃点安神养心的药就无大碍了。” 德妃嗯了声,她看了眼失魂落魄的非印,便坐到一旁等着。直到太医开好了方子退了下去,她才遣散了诸人。 “你受惊了。” 非印苦笑着摇头,她从榻上起来。跪下道:“还请额涅私下处理这件事。” “你这是在替谁求情,胤禛还是你自己?” 非印跪下叩首道:“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假人手书写佛经也不至于弄成这样,如月是四贝勒心爱之人,这件事要是让万岁爷知道她就是死路一条了。那么贝勒爷……” 德妃呵呵笑了,“可是本宫为何要答应你的要求,且不论这件事的真伪,就算是她要害你又凭什么让本宫替你圆这个谎?再说紫禁城里可没有不透风的墙,想知道就一定能知道,即使本宫不说你当万岁爷会不晓得?” “我只是为贝勒爷担忧,还望额涅到时替如月说说好话,她也是一时糊涂。” “非印,”德妃看着她。摇头道:“你当本宫是谁?你是什么样的人有谁比我更清楚呢。你会替害自己的人说话?哦,或者说你根本就知道这件事是有人陷害琅如月?也许那个陷害她的人就是你?” “陷害她,我还不至于如此。她是救过图涅的更是救过皇子们的,我只是替贝勒爷着想。” “你觉得本宫会信一个背主之人的话?” 非印抬头看着她道:“您不信我也无话可说。不过论起当年之事……您该知道我是逼不得已。”她的语气变的有些硬冷。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逼不得已,舍身为义之人也不少,你若那么刚烈为什么不去死?” “当年我只是个十二岁的女孩,舍身为义的事是做不出来的,能做的就是求生。阿玛顺从了您的意思,他让自家女儿嫁了人,那时的四爷是个什么样谁都清楚,但他还是那么做了,他为了求生能这么做,我在府邸也是为了求生,又有什么办法!” “所以本宫给了你家很多好处。可你却还是背主了。”德妃道:“女人啊,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就没有立场了。” “我不爱他!一点都不!只不过我明白我和他才是同一条船上的,说起背主,我不过是没有再向您如实汇报四爷的情况而已,就只是这样也躲不过您赐的药啊!” “本宫明白,所以没有让你死去,这已经很宽容了!” “与其这样,还不若死!”非印吼了出来,她恨的握紧了拳头。 “可你不是活下来了?而且还想出了法子,可惜啊……”德妃摇头叹息道,“本宫不想再追究了,可老天还是……” 非印不语,德妃看着阴沉了神色的儿媳:“你想借本宫的手除去琅如月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继续做以前没有完成的事。” 非印嘲讽的笑了,她直视着德妃道:“这回可是您猜错了,要琅如月命的不是我。您想怎么处置对我而言都是无所谓的,就是不晓得贝勒爷会有什么反应。我确实怕,怕会牵连到整个府邸那样对我也是无益的,所以才有些担心罢了。不过您可别因此想要挟我什么,我现在还怕失去什么呢?” 德妃看着她似乎在考量这话里的真假,非印却在这个时候告退了,意外的德妃竟没有阻拦她,不过她已经不想理会那么多了,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碧玺提心吊胆的跟着主子出了宫,直到了马车上她才小意的问道:“福晋,琅格格会怎么样?” “不知道。”她疲惫又烦躁的回答道。 “这件事真是她做的?” 非印冷笑道:“你什么时候这样多嘴了?”碧玺忙低头不敢再说话。四福晋靠着车壁觉得全身都虚脱了,应对德妃果然是件很难的事,但是还比不得面对那个和尚,他似乎能看到人心,他充满诱惑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荡:“福晋,您不用否认自己恨琅如月,恨她居然能让四爷动心了,要不然你为什么私扣了她的信?不,不要着急,和尚我没想着要揭穿你做的事,我不过是和你一样的想法,此人如此碍眼,不若让她消失好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章 冤狱 这是如月被关在这间堆满了花卉的小屋的第二日,此间除了花和空花盆就什么也没有,她已经很饿了,可是没有人来送饭。(.)房子建的很奇怪,窗户高且小,如月曾想跃到房梁上去看看自己身处何方,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真气被锁死了,这是种很高明的点穴,一定是那个人,如月想起记忆中最后闪现的人影,永和宫的大内高手啊。她苦笑的放弃了调息,身上是没有什么伤,饥饿却很是难耐,而且一想到可能会被秘密处死她就感到恐惧。如月想这有可能是德妃的阴谋,她也想过也许是非印想除去自己的手段,可就算是真的也无济于事,想让一个人死实在是太容易了,原因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如果这时胤禛在北京是不是会来救自己呢?这会不是就是他想让自己死呢,那夜自己说了那样的话,就是故意让他听的,难道就是因为表达了去意便想让自己死?如月越想越复杂,她觉得整个北京都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到了第三日终于来人了,来的是含香,她推门进来用阴冷的眼看着自己,如月也看着她,含香将手里的食盒扔到地上,“娘娘说了,一切等回禀了万岁爷再说,所以你就先活着吧。”如月没有说话探手去拿食盒,突然含香一脚将食盒踢开了,几个饽饽滚落了出来,如月抬头,那女人看着她,当看到琅如月居然还是没有说话反而去捡弄脏的饽饽时,这位大宫女的脸更加阴郁起来,她突然揪住如月的头发把她拽倒:“像你这样的女人我的多了,自以为得到男人的恩宠就把自己当做主子了,不要脸的商妇之女,你就是个淫荡的贱婢!贱婢!” 如月反手去擒拿她的手腕,就势就将她摔倒在地上,这回是如月俯视着她道:“不要惹我。”含香惊愕。突然就咯咯笑了起来,如月皱着眉看着这个有些神经质的女人,含香喊了起来,“来人啊,琅如月要杀人!!” 被封闭了内息果然是件非常不利的事情,如月暗恨,否则哪里能落的如此境地。因为“打了”永和宫的掌事宫女,惹得德妃震怒,她下令将如月绑了起来,之前如月还不知道这间屋子靠墙放的木十字是做什么用的。现在她知道了。上面明显有着血迹,这让如月想到了宋暮云说过的往事,永和宫的惩罚果然很多。比如现在那个叫含香的女人就一脸亢奋的用牛筋用力捆住自己的手足,然后她开始往如月身上倒水。 “这天气还不是很热,你很幸运啊。”全身被淋湿的感觉极其不好,水滴从脸上淌下来如月低着头不言语,她在想能不能在牛筋干燥前挣脱出来。这样的收缩是会让肌肉坏死的!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含香抽了她一掌,见只换来了对方轻蔑的一眼,宫女愤怒了,她拿过马鞭开始用力抽打如月。 如月咬着牙道:“你这狗奴才敢再动我一下,我就算被定罪也会拉着你一道死!!” 含香的手停在空中,在门外的小喜探首道:“姑姑,算了吧。” 含香咯咯笑道:“是么,要是在没见到万岁爷的时候你就死了呢?” 如月阴测测道:“那你更快就会死的。呵。就像你身后那个女人一样的死法。”她望向含香的身后,“她说很冷呢,那是什么。是雪?她是冻死的吗?含香姑姑?” 含香的笑僵硬在脸上,她猛然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她像见了鬼似地盯着琅如月。后者虽然狼狈身上皆是污渍但神色是那么从容,一定也没有害怕的迹象,这让含香很愤怒也很忐忑,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之前在这间屋子关过的人无一不是哭着求自己放过他们,无一不是带着畏惧而死的,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害怕呢?她真的看到魂魄了?怎么可能,要来索命早就该来了……到底含香还是不敢再动手了,她扔掉手里的皮鞭,整理了一下仪容冷笑的望着琅如月,转身离去前她对小喜道:“看好她,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这里,还有,不要给她饭吃。” 当门关上后如月才松了口气,变态的女人!她在心里暗暗咒骂,已经这么久了他是不是该回来了?胤禛……如月对自己现在很想这个男人而感到羞耻,不是已经不指望他了吗?不是猜测也许这就是他布置的陷阱吗?为什么还有期待呢?因为共同患难过,而他确实是个好搭档?想到这里如月自嘲的叹了口气,被困永和宫,只要非印不说是没有人会来救自己的。她看了看两边的手腕,扎的是相当紧,手都已经变成红紫色了,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手就废了,脚踝上的捆绑似乎没有那么紧,但是也很难挣脱,现在她身上没有一样尖锐的东西,甚至动一下都很难,如月稍一动被打到的地方就很痛,在幻境都困不死难道会死在这里?不,如月重新坚定起来,她觉得总归会想到法子的。 又过了三个时辰,窗外的阳光变淡了,黑夜降临的时候也没有想出解脱的方法,如月盯着被踩烂的饽饽,眼前发晕,真的要被饿死了,不,是渴死的。她舔着干裂的嘴唇,口腔里一点唾液也没有,她觉得呼吸不上来了,手和脚都没有了知觉,就算被救活……也跟废人一样了吧,不能拿刀和剑不能运针,不能去雕刻印章,一想到印章她就想到了胤禛,回忆那么清晰的出现了。那个拿着刻刀仔细讲解的男人,他的手指长而有力,石屑的碎末落到手背上和桌子上,他说力道要适合,不能过于用力,每一处纹路需要的力度都不样……如月想起在水柱里他拉住自己时的眼神,就像现在这样,现在?! 如月的心扑腾腾狂跳了起来,她感到他在用手抚摸自己的脸,“胤禛”,如月在心里叫着这个名字,她不知道自己真的将这个名字念了出来,对方低低的回应道:“是我。” 当如月的神志恢复过来,她的笑凝固在脸上,“十四爷?” 胤祯看着她的表情似是怔了怔,收回手冷笑的看着她,“真不幸啊,让你失望了。” 如月向外看了一下,“他是你的人?” “小喜?算是半个吧,主要还是额涅的人,不过近日他的手气不太好,而我又很想知道谁在这间屋子里,永和宫并没有少人。” “现在您知道关的是谁了?” “嗯,所以我在想我都知道了,四哥会不知道吗?” “四爷回来了?” “看你的样子很吃惊,不错,昨儿回来的,不过看样子他并不想来救你,这个时候他们大概还在夜宴吧,和我四嫂,还有那个姓耿的格格。” 如月已不能保持镇定,她只是努力在保持不在这人面前露出软弱,胤祯盯着她看,如月觉得他越来越模糊,“你这么在意他?”胤祯伸手抹去了她的眼泪。 如月不说话,胤祯凑近到她的耳边道:“你要是求我,爷说不定会考虑放了你。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把我关在这里的人是德妃。” “那又怎么样?” “即使您是她的儿子,私自放了我她也会动怒的,要知道我可是要用巫祝之法陷害福晋和娘娘的罪人。” “哈,这么说你宁可千刀万剐也不愿意求我?” “您是十四爷,帮我一定会要好处的,我怕那是我不能给的。” 胤祯的脸色变了变,如月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怒意,年轻的皇子盯着她看,似乎要看穿她的真心,然后他就吻住她的唇,这吻一如既往的暴力,如月不能挣扎只能任凭他肆意妄为,直到门口小喜的声音响起,“十四爷,含香姑姑来了!!” 胤祯并没有停止,直到含香震惊的呆站在门口,如月看到小喜试图拉着她往外走却被一把推开。 “十四爷,您在做什么!!” 胤祯终于停了下来,如月总算能呼吸上来了,“如你所见!” “主子果然没担心错,她见您离席就知道……十四爷,琅如月可是害主子的贱人,您怎么能这样,一定喝多了是不是?” “我没喝酒,”胤祯上前,少年的身量已经很高了,他走过去站在含香面前,被他的威势所震慑,宫女倒退了几步,“她用巫术害人?呵呵,查清了再来说这样的话吧,爷是绝不信的。还有你,如果不是看在你跟随额涅这么多年的份上,今日我必让你死在这里。” 含香的眼里有了畏惧,但她还要做最后一搏,“可是,今日主子就要把这件事告诉万岁爷了,就在夜宴后……她必会死的,这点谁也阻止不了。” “所以现在,你最好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因为等汗阿玛要提审琅如月的时候,你们不可能从这里把她带走,因为她会在我的府邸。” 含香不可置信道:“十四爷,您疯了吗,她是重犯,不,她是四贝勒的女人!”(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 欲绝 如月这次生病主要是因为过度饥饿引起的衰竭,外伤看似严重其实并没有太大问题,只是牛筋留下的勒痕十分明显,不能在短时间里淡去,脚踝上的伤还可以用衣物遮挡,就是这手腕上的却很是让如月烦心。因临近端午,流苏便用彩色丝线编成络子给她缠在手上,后来如月又用碎水晶琉璃等等装饰,倒是很漂亮的装饰物了。结果这样的打扮竟然在贝勒府里流行了起来,当看到李瑶白晰丰满如藕节的皓腕上也缠上了这样的络子,如月觉得很无语。本以为会第一时间被胤禛叫去训话的,却一直没有动静,反而是意外见到了兄长,济兰随十三爷来家中,他被获准探望如月。 侍卫长一见妹妹憔悴如斯自然是心惊的,他本就是敏锐的人,早就从胤禛的言谈神色里察觉到妹妹那里定是出了事,而且从永和宫传出的只言片语中他隐约有预感那个被德妃责罚的人是如月。这次见到了正主他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推断,所以左右无人的时候济兰直接就问道:“是为了什么事?” 如月低声道:“到现在我都不甚清楚,只觉得处处是陷阱。” “四爷没说什么?” “我一直没见到他。” “你们怎么了?” “哥,别问了。”如月摩挲着手腕上的络子,她垂眸叹气,“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你放心,以后一定不会了,我会小心再小心的。” 济兰皱眉道:“这次在巡视时四爷也差点出事。” 如月惊讶极了,她忽然想起出宫那夜胤禟曾说胤禛半个多月前病了的事,难道……济兰道:“中了毒,不过用心法逼出来了,心脉受损。” “什么?!”如月站了起来,“我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 “皇子帐营防卫的极严,而且还有伍大人在,除非是自己人否则不可能下的了毒。” 如月只觉得头都痛了。胤禛……“查出是什么毒了吗?” “嗯。黄泉之水和鸦片。” “什么!!又是那种东西!!可怎么还有鸦片?” 济兰看着她,如月忽觉自己说多了,她立刻岔开话道:“那有没有查出是什么人做的?” 济兰摇头,他神色郑重道:“妹妹,你一定要小心。” 如月情不自禁的眼泪就涌了上来。她从背后搂住济兰,“我真的讨厌过这样的日子,我不知道在这里还能信谁?我觉得所有人的话都有其他的意思,做的事都是阴谋。” 济兰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妹妹的手,他何等眼力立即就看到环住自己的手腕,在重重的络子后面的狰狞的伤,他忍了忍才问道:“这是被谁伤的?贝勒爷知道吗?” 如月收回了手,她抿着嘴看着济兰。“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她轻声道:“对了,扎琴怎么样?” 济兰追问道:“是德妃还是四福晋?” 如月说不出话来,她背着手无措的看着济兰,这时玉烟进来道:“琅侍卫,十三爷让你去书房说有事要谈。” 见济兰起来如月忙去相送,“你嫂子很好,放心。” 如月拭去眼泪,点点头。“我定不会让自己再落到这样的境地,放心吧。” 济兰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论有任何需要帮助的都对我说,不要害怕,我一直在。” 如月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顾不得玉烟在场,就扑进济兰的怀里,“哥。我真的真的很想你和娘。一定要多给我写信啊。” 这次短暂的相逢让如月愈发的惦念家里,这一下午她都不能安稳下心来,思去的念头一直闪现。如果和皇家没有交集该有多好,如果没有嫁进贝勒府该有多好,可是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已然这样子了如何才能离去?见主子一点也不想吃饭,神色泱泱的模样流苏和珍珠都担心极了,可晚饭过后没有多久胤禛的到来让他们不知是喜是惊。 一见他来如月顿时乱了心,不晓得是期待还是紧张,她不敢去看只是垂目看着地上,“屋里太闷,去外面走走吧。”胤禛下了令。如月柔顺的按着他说的做了。 他们的走走也不过是在雨桐院里而已,仲夏傍晚的天上流淌着多彩的云,知了不知疲倦的在鸣唱。 “你的病好彻底了吗?”胤禛问道。 “回四爷的话。好了。” “那么就说说那件事吧,我希望你能有个好的解释。” 如月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心情方低声道:“若四爷问的是佛经的事,我只是按着福晋给的经文照抄在绢上,然后就发生了后来的事。我并不知道那些巫祝之词是怎么回事,我是不可能去陷害四福晋的,因为……”她想了想才用了个适合的词,“我们没有利益冲突。” “额涅说你对福晋是因妒生恨。” “我绝不会的,您该知道,我和您……的关系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我怎么可能因妒生恨?” “我们是什么关系?”胤禛回身看着她,如月先是惊慌,当看到他脸上的嘲讽之色,她又坚定起来,“合作关系,在我进府的第一日不就说好的吗?他们用这个来陷害我,旁人可能会信,您难道也信吗?” “的确,你说的没错。可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他凑近了道:“我曾说过,不论是不是合作关系,你进了我贝勒府在名义上就是我的女人,不论你在为守贞,心里惦念着谁,你都要在面子上把格格这个身份给做好了,可是你在永和宫都做了什么?” 如月见他问起了这件事脸顿时红了,胤祯的事他知道了吗?可是怎么会?除非是胤祯说了……为什么说呢,难道跟当初想的一样,他是为了报复? “为什么不说话?是说不出来无从解释吗?他可是我亲弟弟啊,贱人!”他最后的那个词说的极为狠厉,如月从没有被谁当面这样指责过,确切的应该是从未被在意的人如此侮辱过,当之后那些肮脏的词儿从胤禛的嘴里吐出来,她的脸色都变了,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样子就像炸了毛的猫,她想反驳却因为浑身哆嗦说不出话。 “他怎么做的?”说了半晌没有得到回应,胤禛一把拉过她吻了上去,如月惊呆了,竟忘了去反抗。直到被胤禛一把推开她还是不能相信发生了什么,“就像这样吗,那么顺从的接受了?还是说你本来就是这样见了男人就会投怀送抱的……” 他的话没说完,如月失声哭了起来,哭的真是伤心欲绝,胤禛的心生疼了一下,但仍冷笑着道:“滚,我不想再见你!” 如月拖着发抖的身子转身离开了,进了屋子关上了门。那砰的一声就像决然要放弃的心。 胤禛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想要把郁积的情绪发泄出来,但是事与愿违,心悸让他连站都站不住了,只得扶着树勉强支撑。来之前明明只是想让她交待出当夜的种种,不论辩解还是承认,胤禛都打算一句话都不说冷漠的走开,再也不去搭理她。可是事情突然就变了。在看到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嘴唇时就变了!他一点都不愿意承认那种心情叫做嫉妒。胤祯说的话可能是假的,因为他一直喜欢琅如月,他也一直恨自己夺了她,可他怎么会知道她胸口的痣,怎么知道的?!那夜伍十弦也在,让他赌咒发誓后侍卫长不得不含糊的说了,再替她辩解也否认不了开襟解怀的事实!这就是真相啊!她就是个无耻的贱人!文觉的笑是那么讨人厌,一切被他言中。女人永远不可信。胤禛这会儿已经不想去追究那佛经的到底是非印还是德妃的阴谋,她到底是为了求生还真的是水性杨花?当下他看到的听到的只是琅如月背叛了自己的这件事。“女人永远不可信,”皇后额娘笑着说,“因为她们都很善变。”满心恨意的胤禛在静默的站了很久后捂着心口离去了。 没有过多久府邸的人都知道琅格格失宠了,至于原因有人说琅格格得罪了德妃而让贝勒爷生气了,有人说一定是因为犯了七出,七出的哪一件呢?嫉妒喽,没看到耿格格多得宠。无论外界怎么说如月始终保持沉默,乌林为此觉得十分的内疚,可她来看望如月时好友对她却一直如故。“你要是恨就说出来!你这样,让我怎么办啊!!” 乌林哭了,如月也哭了,两个女人抱头痛哭了一场,乌林哽咽着问:“是因为我吗?”如月摇头。 “那是因为贝勒爷?” 如月依旧摇头,“不因为谁,都是我自己的错。” “去和贝勒爷好好儿说说,他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也许是误会呢?”乌林拉住她的手道:“你们这样,我就觉得是被我害的。” “乌林,你别内疚了,和你没关系的。你放心,过一些日子我就好了。” 乌林摇头只是不信,如月擦去眼泪道:“我总要学会一些事情,虽然到现在我都不太懂。唉,不说了好吗,再也不说了。是了,不如一会儿去看看暮云姐姐吧?” 乌林见她强笑的样子,心里很是难过,但她知道如月一旦这样就是表示不愿意再谈了,“好吧,等你想说的时候一定要和我说。” “嗯。”如月抱了抱乌林道:“谢谢。”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如月的心情一直沉重,再也无法开怀。她是如此在意胤禛对她说的话,本以为不见就会淡忘,可是实际上并非如此!在现世还叫林笑的时候她就是个不善解释的人,虽然很不喜欢被冤枉,但总觉得事实总有一日会真相大白,信自己的人总会信,不信的再解释也是无用的。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月更不会解释了,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会一直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女人吧,对谁都能投怀送抱,贱人,不要脸……这些话太伤人,每每想到这里她就会觉得心痛,加上他冷酷的眼神就让心更加痛了,可还得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如月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就这样在郁郁中她捱到了八月。 康熙帝按例要去秋狝,胤禛同往,非印随行。如月想也许可以获得省亲的机会,于是就正式向准备行装的非印提了,那次事件后如月对这个女人有了千般的提防,可对方居然能像没事人一样自然的和自己相处!妹妹长,妹妹短的,如月真的不想再和这么虚伪的人说话,可毕竟很多事都得通过福晋,所以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听如月提到归宁,非印没有直接回绝只说要和贝勒爷商量一下,如月一听就知道没戏了,她告退泱泱的回到了雨桐院,第二日却又被非印唤了去,“你收拾一下吧,要随我们一起去木兰秋狝。”(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路上 这次的远行一点都没有让如月有期待和快乐的感觉,因为她将和最不知道如何相处的两个人朝夕相处。(.无弹窗广告)对于胤禛,她以为他们原本有的默契和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暧昧在那次侮辱过后就没有了,对于四福晋,如月更只剩下提防,虽然在离开京师不久后,这位内宅之主就在狭小的车厢里开诚布公的提出了建议:“关于佛经的事,我想我们还是都忘了它吧,我还当你是好妹妹,一时之错而已,而且我觉得你已经悔过了。” 如月漠然道:“我想福晋一定是弄错了,这件事我是有悔过,但绝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 “这么说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你在暗指不是你而是雨桐院的其他人?现下已然没有用了,他们都已判定就是你,不过是看在四爷的面子上,哦,不,是十四爷的情面上才放了妹妹一马。” “福晋这么认为?” “我怎么认为不重要,关键是四爷这么认为。” 提到胤禛如月只觉得嘴里发苦,那日的侮辱之词犹在耳边,“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非印拉住她的手道,极小声道:“这次十四爷也同行,你可要谨言慎行。不要让四爷和我太难堪了。” 如月怒火中烧,对面的人不怀好意的样子真让人恨不得打上几拳,但她忍住了,抽出自己的手向后坐好,非印含笑,如月牵出一丝笑意道:“您也许以为我不过是你们角逐的棋子,可惜错了,事情总归是有底线的,我的底线在这里,”她用手比了一下心脏的位置,“这一点您也许不清楚,但请不要再试探它。过了界,我不会留情的。” 非印冷声道:“威胁我?你好大的胆子!” “我胆子一向很大,同时运气也很好,不是谁想害就能害的到的。我只是希望在剩下的日子里,不要再有类似的事发生!” “你当自己是谁?!哈,四爷可不会再宠着你了!没有了他的庇护你觉得自己能如何?” “我一直就是琅如月,四爷宠过我?我还真不知道呢。” 非印恨声道:“你嫁了他,你就是他的女人,是府邸的格格,不要把江湖上那套拿到这里来用!你若不知悔过我是不会再留情面的了!” 如月拨开络子。[.超多好看小说]那些依然清晰的牛筋勒痕显现出来,“您看,总要有人为这些负责不是吗?我没有低贱到让人打完左脸再让出右脸的习惯。不追究只是为了以后,四爷一定很希望后宅安稳的,不是么?” 当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的时候,马车外贾进禄道:“福晋,太后遣人传琅格格前去陪伴。” 非印的脸色变了变。她知道为什么此次要让如月同行,那是太后的旨意,即使是胤禛也只能照办,此时如月端和道:“福晋,妾身这就过去了。” 非印深吸一口气,也同样端和道:“你去吧,要记住谨言慎行。” 如月不在意的笑了一下道:“我省的,损人不利己的事我不会做,您放心。” 太后的御驾要比皇子的规格隆重华丽了许多。毕竟太后的年纪大了。去塞外巡视对她而言就该是放松的。这时的如月正跪坐在厚而细柔的地毯上,那毯子上织着伊斯兰风格的花纹图案,十分有异域风情。不过这时的如月注意力全在棋盘上了。本以为太后是让自己来陪着说话,或是玩拼图,可没想到是让她来下围棋的。这么需要逻辑性思维的东西实在不是她擅长的,幸而太后也不很擅长,落子很慢,这样就能给她许多思考的时间。面对太后这样的对手如月有自己的应对法子,一定不能当他是高高在上的贵人总是相让,少有几次是讨喜,多了就是显得是逢迎了,反倒不美。所以如月在上一局输了后,这局她在全力而为。 如月左思右想之后许放下白子,“月丫头很认真啊。”太后笑呵呵的说了句后就拿着黑子开始犹豫,讷敏跪在一旁看着,她的观察力很好,所以理所应当的发现了如月的消瘦。 “格格的病好了吗?”她关心的问了句,这话果然引起了太后的关注,“哦,丫头,你病了?” “受了点风寒。”如月看了眼讷敏又垂下眼眸笑着解释。 “要是知道你病了,哀家就不要求带你了。” “太后,我已经好了,真的。”说着如月还挥动了一下手臂表示自己的健康,太后指着她的手腕道:“这是什么?” 如月停顿了一下道:“哦,是端午的时候系上去的络子,觉得好看就没有再解下来。” “你总是这么出人意料,人家格格福晋的都是披金戴银,你倒好镯子不戴戴什么络子。” 如月生怕太后发现勒痕,忙将手垂下,因为速度快而碰倒了茶杯,但也因为她反应快又立刻接住了,她松了口气把茶杯放好,一抬眼就见到太后吃惊的看着自己。“差点翻了。”如月讪讪解释了一句,太后突然呵呵笑了起来,“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她说着不再盘腿坐着而是从榻上下来,这样她和如月的距离就变的近了,“你嫁给四贝勒有几年了?” “四年了。”当发现这个最敏感的话题将被提及,如月立刻变得畏缩起来。 “还在侍奉佛祖?”太后的语气里有了怜悯。 如月嗯了声,太后道:“不要着急,这都是上天的旨意,孩子总会在合适的时候到来。就像只有在春天花草才会发芽。” 如月吃惊于太后的诗意,她苦涩的接了句,“我现在正在冬天。” 太后道:“冬天总会过去的,你呢,也要理解男人,他们总是希望传宗接代,有众多子女的。” 如月觉得她一定是觉察到什么了,这算是对胤禛疏远冷淡自己的一种官方解释吗?正在疑惑的时候,太后握起如月的手道:“不是你一个在冬天。所以有时要坚强一些,总会好起来的。”苍老的手正好放在如月的手腕上。隔着络子就是勒痕,如月的心一阵乱跳,她知道了! “太后。”如月的眼里泛起了潮,“您信我吗?” “哀家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 “您为什么这么眷顾我呢,我只是个……最平凡不过的女子。” 太后擦去如月的眼泪,“不就是大伙儿说的原因,让人见之心喜。” 如月摇头,太后道:“人呢总要讲个缘分,哀家和你就有缘分。再说你可不是平凡的小女子,你救过爱新觉罗家的孩子们。救过苏麻拉姑,难道这些不足以让哀家对你另眼相看?” 如月说不出话来了,她破涕而笑。太后指着棋局道:“很明显你要赢了,所以换一种来玩吧。呃,象棋如何?” 不知道是被太后看重的缘故还是跟非印彻底摊牌的结果,之后四福晋都对如月一直保持着作为福晋应该有的礼仪和威严,如月也对她恭敬有加。如同所有随行的格格们一样,如月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心照不宣吧。除了非印她要伺候的还有胤禛,这位大多数时间都不在马车里而是在马上,就像其他皇子一般。他们在用这种方式向康熙表明自己的骑技,展示自己的能力,如月就亲眼见过胤祯如何刻意纵马从一块大石上越过去从而得到了众人的称赞,胤祥则为他的福晋捕获了一只毛色漂亮的狐狸。这还只是在路上,要是到了围场不知道该怎么样的竞争呢! 胤禛始终中规中矩的骑在马上,但是如月知道这位的骑术绝对是不差的。就像那次去太湖夜游。想到过往让如月很不自在。可她现在就在胤禛的马车上,这让她不能随意行事。这时主人并不在,如月百无聊赖之际就拿出随身的小本子和自制炭笔信手画起了素描。车窗外的景色很美丽。秋阳下蜿蜒的队伍浩浩荡荡,此时北国的风情愈发明显,挺拔的白杨树,远处广袤的田野,还有炊烟袅袅。这些日子她听过不少抱怨,那是随着非印去和那些福晋们聚会时最常听到的话,不舒服,累,无聊等等。也是,常和非印在一起的大都是汉族化了的旗人女子,也只有像朱赫那个圈子里的才很活跃,他们甚至不怎么坐马车而是和丈夫并肩骑马。 如月本想着因为阵营的关系朱赫大约会不理自己,未曾想她只要遇到这位飒爽英姿一身骑士装的女子,她就会过来和如月打招呼。因此朱赫和如月说话的次数要远多过和那些脸色苍白晕车的福晋们,不好意的话自然就出来了,“没想到四爷的格格同八福晋的关系那么好啊。”非印为了杜绝这种事,就责令她在车上待着,而胤禛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如月想这对夫妻在对待自己的态度上一定是达成了共识,现在如月就从窗口看到红衣的朱赫打马在队伍的前面,她的兴致总是这样高,胤禩也宠着她这样做。如月看了一会儿很难压抑住对她的羡慕,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们就是这样的吧。如月想着便在画作上添了两骑马,空中还有自由飞翔的鸟群。 夕阳西下的时候胤禛回到马车上,他让伍十弦继续保持着和马车并行,自己则上了车,一整天的马上活动让这男人不能忍受衣物上的灰尘,可等到上了车,他就看到琅如月靠在原本该是自己就坐的位置上睡着了,她的手里还拿着笔和本子,画的是沿路的风景。胤禛知道这几日琅如月没有睡好,她的事都由不同的人事无巨细的告知了他,所以胤禛知道她现在确实是因为困倦睡着了。 佛经一案胤禛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质问之下文觉的解释很尖锐:四爷,有思去之心的人是留不得的,您为情心软,和尚不过代劳挥慧剑而已。 这话噎的胤禛半晌没吭声,最终他挥手让文觉下去,但那和尚竟还在追问:那您打算什么时候下手? 他不耐道:暂时不杀,还未用完,待到皇后额娘的事明了再说。见文觉还想再劝他终于发起了火,拍案道:不过一个女人,竟让你这么个修真之人怕成这样!!什么大师,不过是个畏情为猛虎的胆小之辈,你瞧不上你师兄,我看他到比你有勇气的多! 提及文远,文觉的脸色变了,眼里也显出了迷蒙之色,佟佳慧死前封了他的部分记忆,文觉自然是回忆不起来,但凡想起便头痛欲裂,这会儿他头痛的连冷汗都下来了。瞧他如斯狼狈,胤禛压住了火不再叱责他,文觉沉默的退走了。和尚一走,胤禛就陷入了无尽烦恼中,该怎么处置琅如月呢? 斜阳下,车队蜿蜒,马车颠簸。胤禛觉得很久都没有仔细看过她了,如月的呼吸很均匀,表情安详,嘴唇的颜色很好看,是那种比淡粉要稍微深一些的颜色,胤禛一想到自己曾经怎么的蹂躏过它,他的心就跳的快了起来,情不自禁就探出手去轻轻触摸了一下。一触又分开,因为他想到了胤祯,胤禛的脸阴沉下来,今日他曾遇到和胤禩他们在一起的胤祯,在草率见过礼后胤祯问道:“怎么不见琅格格出来?四哥你该不会把她藏起来不让旁人见到吧。大家都那么熟了,怕什么呢。”胤禛表现的很镇静,但还是被这话戳到痛处了,一想到那个嚣张少年嘲笑不屑的样子,他的恨意就抵过了柔情,皇子嫌恶似的收回了手,好像琅如月就是个致命毒药。(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 回避 木兰秋狝对于如月而言很无聊,因为她待了十日只见到了帐篷和巡逻的士兵,传说中百马齐奔万箭如雨猎杀野兽的壮阔景象她并没有见到。如月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完美了,可是胤禛显然对她还是很不满,不仅限制了她的行动,甚至连自己的帐篷也不让进来了,所谓当侍女用的琅格格只是摆设。而如月那里就由贾进禄在伺候着,她知道这名义上的伺候其实就是变相的监视,所以来到草场之后如月没有任何机会能出去。她只在第一日的群宴里见到了随驾的所有人,当然还有从百里之外而来的蒙古王公们,他们说的蒙语如月完全听不懂,这样的场合也不可能给她东张西望的机会,她全心都放在如何伺候胤禛和非印了,最后是饿着肚子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这个小小的、设施不全的帐篷可是让如月吃尽了苦头。九月草原的白天也许会让人有水草丰茂,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感,可是到了晚上就觉不是这回事了,太阳一落山瞬间温度就降了下来,那些毡根本抵挡不住寒气。而且在没有月光的时候就会浓雾弥漫,一入夜如月就会草草洗漱完毕躲进毛毯里,没有床,没有足够厚的褥子更没有熊皮狐狸皮各种毛皮,她常常会冷的睡不着。其实这就是格格的待遇,并不是被刻意的刁难,如月是知道的,可真的很难忍受,于是在刚来这里三日后她就盼望着回家,近两个月的草原生活可真是有够可怕的! 白日的时候胤禛基本都不在,非印不是跟着随行便是去参加聚会,如月是第一次见她骑马,算不得很好,但应付这些场面已经足够了,每当看到非印换上骑装出行的时候如月都忍不住会羡慕,当年的好日子一去不返啊。羡慕归羡慕等只剩下她跟贾进禄两个的时候,如月不得不想着法子给自己无聊的一日找点事情做。 这次没有帖子可以临摹,她就随意写着诗句,可能是因为身处草原,虽不能见其真面目但闻到草香,看到天高云淡,听到远处人喊马嘶,如月所写就从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变成了暮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躲雕或是西风应时筋角坚。承露牧马水草冷之类的,也算是应景而为了。这日她如往常一样送走了对自己冷淡之极的胤禛,接着又看着非印策马跟五福晋一道去看什么套羊了。 如月回到自己的帐篷刚准备练心法。门外就有太监宣旨让她去太后营帐。这一去才知这位老人家前几日累着了,今日不想动,在帐中无趣就想起了玩拼图,然后又想起了如月。如月这一去就是大半天时光,连午膳都是在太后那里用的。其间康熙还来探视了一回。直把如月好生惊惧了一番,索性帝王只是小坐了一会儿,没有正眼看如月,在走时才对她说要伺候好太后,如月跪下叩首应了。如此又玩了一会儿太后困倦要休息了如月才被送了出来,这一出来她可是长长出了口气,一直在外候着的贾进禄很是激动,直说如月是得了大运气了,伺候太后不说竟还遇到了皇上云云。如月暗道太后的营帐果然比自己住的舒服的多。又有许多美食。可要是总揣小心说话行事还是少来几次这样的恩宠才好。 这时迎面走来一群女人,他们衣着艳丽神采飞扬,对比着灰色的帐篷和严肃的士兵们显的极为突出。如月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到他们的身上。为首的是朱赫,她穿着蒙古女子的装束,依然是一身红,手里拿着鞭子,并肩与她同行的是一些类似打扮的妙龄女子,从面容来看一定是蒙古人,能和朱赫并行而走的不用想就知道是什么身份了。 如月立刻让开道路,向他们行半蹲礼,朱赫看到了她先是吃惊又望了眼她身后不远处的大帐便了然了,她笑着上前道:“妹妹,好久不见啦。” “见过八福晋。” “叫的这么生分做什么,咱们是什么交情,叫姐姐就是啦。” 如月恭谦笑着和朱赫寒暄着,他们身旁的女子突然插话,她说的是蒙语,如月听不懂,不过对方的神色却很是轻蔑的模样,这姑娘也就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剑眉星目的很有英气,就是脸阔了些,失了柔美显得粗犷,朱赫笑着跟她说了几句,这女子怀疑的打量起了如月,朱赫对如月道:“妹妹可是从太后处而来。” “是。” 朱赫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道:“我刚打到一只白狼想进献给太后的,妹妹可否同行?” 如月怔了怔,朱赫背着弓原来是去打猎了,她一伸手,后面跟着的侍卫上前来,他们用棍子抬着一只倒缚的狼,那狼的腰上和腿上还插着几只箭簇,所谓的白已经都成了红,那狼死不瞑目的瞪着没有神采的眼,口鼻皆出血,如月见了避开了眼,恭敬回道:“福晋现下去怕是不合适,太后已经午休睡下了,而且……您打算就这样将狼进献给太后吗?” 朱赫愣了愣,颔首道:“还是妹妹想的周全,我只顾得进献都忘了太后是吃斋念佛之人,嗯,还是等处理过后再说。”说到这里她又给旁边的女子解释了几句,如月本以为就这样了,未料等她二人说完话,朱赫又道:“妹妹要是没事就跟我们一起去比赛骑射吧,我说你是个中好手他们都不信呢!” 如月立即推脱道:“实在是对不住,正好贝勒爷给我交代了事情做,上午突然被太后招去,现在那些事可得赶着做完才是呢,要不……” “这都是推辞的话,我可不信,”朱赫凑到她跟前道:“四爷还能交代你做什么事儿呢。” 如月看着她突然靠近的脸,那脸上带着洞悉的笑,“他们今日会很晚才回,妹妹有的是时间,不若跟我同去,拘了那么久了,还不轻松一下么,要是四嫂责怪你我来替你解释,就说是我硬拉着你去的。” 见如月仍是推辞,朱赫就有些不高兴了,旁边的女子笑着说了几句她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如月虽不知道她的话但从她更加轻蔑的表情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可现在这种状况她觉得宁可让人看不起也不能跟着去,朱赫正要说几句狠话就听一阵悠扬的琴音响起,接着有女子的歌声传来。 如月不通音律也觉得这音乐如天籁般飘渺空灵,在去细听,用蒙语所唱的歌声真真动听之极,一时间这美妙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大家都在侧耳细听,唯有朱赫的脸色变了。如月感到她的手出了汗,“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呃,这天气还真热,不如回去改天再约吧。”朱赫的理由很牵强,她又跟众女用蒙语解释了竟然就这么走了,那蒙族贵女临走时回身看了如月一眼用艰涩的汉话道:“名不副实。” 这群人来得突然走的也突然,如月想那歌声的主人不晓得是谁呢,她乱猜无果便在贾进禄的催促下回到了营帐,皇子帐外苏培盛和伍十弦竟然都在,苏培盛上前道:“格格可回来了,四爷传您去见呢。” 胤禛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他连看也不看如月,只是翻着书心不在焉似的在询问,如月的回答显然不能让他满意,一脸的不耐。贾进禄时不时的补充着细节,如月见到康熙皇帝的事胤禛是知道的,不过路遇八福晋朱赫他却是没料到,听到如月拒绝了邀请胤禛舒缓了神色点头道,“总算是知道规矩了,以后就这样,不可随意乱走,明白么?” 如月应了,胤禛仍是没抬头,随意挥了挥手道:“这里不用你伺候,退下去吧。”如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一如既往的整洁模样、严峻表情,她心中痛了下,又想其实这样被对待也有好处,自己可以更果决的不要心存幻想了。如月强自保持着自若出了营帐,可不管怎么往好的地方想她都心若刀绞的感觉,你不能让所有人喜欢,如月这么给自己说,此刻深浅不一的彤霞铺了半边天,她呆看了会儿,脑中只想到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一句诗来,忽觉察不宜久留,如月微叹了口气,转过身向自己的行帐走去。 之后的数日如月就是这样在平淡中度过的,太后再也没传唤过她,夜晚的潮湿寒冷她一直不能适应,不过倒是尝到了正宗的奶茶奶酒,实在是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会把钻到帐篷里来的蜣螂一个个捉住再扔到较远的地方去。在草原上这种虫子实在是赶之不尽的,后来如月想起弘昀和弘时,走的时候还答应他们送礼物的,不晓得这东西如何,男孩子不是都喜欢玩虫子的吗,不过一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她就不寒而栗。这日她正无聊的在营帐外站着眺望远方,就见到一个旗装女子在和一个蒙古族马夫说话,这女人看着有些面善呢,那马夫正给她一样什么东西,离得有点远看不清,但很快那女子就发现了如月的注视,她又和那马夫说了几句话竟就过来了。 “琅格格。您好。”她微笑着打招呼,“这么好的天气怎么没去玩?听说今日有赛马呢。” 走到近处如月看清她的样貌才想起这人是谁,“张格格,您好。福晋交待有事所以没去。”这位正是八贝勒胤禩的侧室张舜华。当看到她手里拿的东西,如月吃惊道:“这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五章 较武 “是琴弦呀。[.超多好看小说]”张舜华笑着道,“前几日我得了把马头琴,不小心断了弦,这才托哈日查盖去寻了几根琴弦。” “你会拉马头琴?!”如月惊讶极了,“以前就学过吗?” “乐器总是差不多的。我会一些琵琶和胡琴,故此学这个也很快,不过不能和蒙族乐师相比。” 如月羡慕道:“你真厉害,我是一点都不通乐理。” “你想学我教你呀。反正我看咱们俩都不可能去那边玩的。” 如月咦了一声,见她脸上的落寞便有些了解了,但她毕竟是胤禩的女人,如月可不敢冒着惹怒胤禛的风险只为了排解寂寞,她没接这个话,挠头道:“我可不学这个,太难了。” 张舜华看着她笑了笑道:“是了,这么多天你可去那边玩过了?我也就是跟着贝勒爷去了三回,逐鹿是最好看的!你去看了吗?” 如月摇头道:“呃,我没去,因为病了。福晋让我在帐里休息。” 张舜华不疑有他,关心道:“哎呀,生病了,是不是夜里太冷,被冻着啦?” 如月苦笑着点头,“是太冷了。” 张舜华想了想道:“你等下啊。”说着她就转身离去了,过了一会儿她抱着一个暖炉过来,“我正好有多的,你用好了。” 如月没想到她竟这样好心,感激道:“这怎么好意思。” “举手之劳,”张舜华羞怯的笑了,率真而亲切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来之前贝勒爷就让人多带了好几个。而且我也不是很怕冷。” 如月不好让人家一直递着手,接过暖炉道:“多谢你。”她低头看到张舜华手上的伤,手背和手指上竟有血痕,见她惊讶,张舜华忙垂下手。 “怎么回事?” “没怎么。你,你别给谁说啊。” 她的慌张让如月看着都心疼,朱赫是什么样的女人她太清楚不过了,“我知道的,呃,八贝勒知道吗?” 张舜华摇头,“八贝勒很忙的,而且福晋总陪着……时辰不早了,我得走了。” “你等下。”如月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这药很管用的。不会留下疤痕。” 张舜华看着她眼里有了潮意,她接过瓷瓶带着哽咽道:“多谢你。” 这日夜里因为有暖炉让如月第一次有了温暖的感觉,但她还是不能安睡。因为总想起张舜华,毛毡的味道很不好闻,如月还是用它将头脸都盖住了,夜已经很深时她才迷迷糊糊睡着,第二日如月醒的迟了些。起来后她立即去给胤禛和非印请安,这两位主子正在换装,如月忙上前去搭手,她看到礼服就知道今日一定有宴会,果然在给非印整理头发的时候,福晋交待道:“爷,今日琅格格跟着一起去吗?” 在等待的胤禛低着头心不在焉道:“不用。她就留在这里。” 非印嗯了声就看着梳妆镜里的如月道:“那你还就和平日一样好了,其实不用去乐得清闲么。” “是。” 等人走了如月才依着帐门柱看着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她真的快恨死这样的气氛了。难道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相处吗?已经无所谓做戏给旁人看了?如月狠狠的踢了一脚门柱。贾进禄在角落里偷偷的窥视着,如月一瞪眼太监忙缩回了头,她站了一会儿。帐外除了来往的士兵再没有其他人。如月希望能再遇到张舜华就好了,两个人好歹有个伴儿,可以说说话儿。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见到人,如月又想说不定胤禩带她同去了,她只得回到自己的帐篷,开始整理这段日子的素描。 中午随意吃了点东西后如月正想着小睡一会儿,非印竟然回来了,一看那脸色就知道她不舒服,伺候着主子躺下,让太医看过如月才知道她是闹了肚子,大约是哪顿没吃好吧。按着医嘱贾进禄去煎药,如月让张起麟去给厨房的说晚饭福晋要吃白粥和不加油的素菜,这一顿忙完了非印也缓过来了,她叫来如月道:“我这里没事,你去伺候四爷吧,他那里不能只有一个苏培盛。(.)”见如月发愣,非印笑了笑道:“还不去,发什么呆,你以为那种场合是让你去轻松的吗?” 不用谁指点如月也知道宴会在哪里,喧闹的声音早就给了指示,等她到了近处就见护卫层层,坐在高处的康熙帝、太后以及满蒙的一干王公能看到,皇子们却是瞧不见得,她正想着怎么进去,就见到了一个侍卫走了过来,正是伍十弦。 “伍大人。” “格格怎么来了,福晋怎么样了?” “瞧过大夫了,就是没吃合适又受了凉,没有大碍,哦,是福晋让我来的,说是这里得有人伺候。” 伍十弦点头道:“知道了,请。” 如此如月便跟着他穿过侍卫护军来到了圈子内,这下她看的清楚,这里搭起了一个类似于体育场的场地,分做三层,按着等级由高到低就坐,胤禛就和其他皇子坐在第二层,但是吸引如月注意力的不是他们而是场中较武的人,竟然是济兰和一位蒙古青年,他们骑在马上相斗,她惊讶之下就站住看了起来,伍十弦小声道:“令兄要拔得头筹了。” 如月才啊了一声,场上济兰一个回马枪直接击中对方的胸口,仲裁立即喝道:“三中,琅侍卫胜!” 场上顿时响起潮水般的呼喝声,这突然的声音吓了如月一跳,她看到许多人包括蒙古方的人都在鼓掌,场中青年有些懊恼,他摇头对济兰说着什么,如月好奇之下就催用起了心法,五层的功力足够让她在这么吵闹的场合分辨出目标的声音,“……不甘心啊,可是没法子,你进步的太快了。”不是很流畅的汉话,但勉强还能听懂。 “我也没想到世子会学武术。” “还不是为了打败你,一雪前仇,没想到还是输了。不过你们没人了吗,又让你上。” “呵呵,不是没人,因为在侍卫里我是最弱的那个。” 世子呆了呆,“真的?这可真是……让人震惊。” 这场获胜让康熙很高兴,他当即赏赐了济兰黄马褂和紫鞭,并骑马绕场一周,这时如月已经随着伍十弦来到了胤禛身后。 “给贝勒爷请安。” 胤禛看了她一眼,如月此时难掩喜悦之色,她的眼光飘忽。忍不住的去看场内,“琅侍卫做的不错。”如月对他的赞誉很是认同,灿烂的笑道:“多谢夸奖!”她的笑容让胤禛看得有些晃眼。一旁的胤祥已经站起来鼓掌了,他兴奋的对如月道:“如月,济兰真是给我们长脸!!”如月此时才注意到坐在胤祥旁边的女人,穆尓登额因为怀孕没有随着来,陪着胤祥的是那个叫桂蟾的丫鬟。或者说是曾经的丫鬟现在的十三庶福晋石佳氏。 “他是郭尔罗斯部汗王恩和亲王的次子,岱钦。两年前输给了济兰,这次他一定没想到自己会再输吧。咦,他的福晋怎么上来啦?” 场中果然上来一名蒙装华服女子,却是上回和朱赫在一起的那个人,看样子是对自己丈夫的表现很不满意,她指着济兰说着什么,然后看着康熙单膝跪下道:“英明的皇帝陛下,请允许我向这位琅侍卫挑战。” 康熙没有说话。蒙族王公中一人站起来喝道:“苏日娜。不得无礼。这是什么场合,哪里容得了你这样说话,陛下。请宽恕小女的失仪。” 说话的那人是个一脸虬髯的中年男子,他上首的另一人却哈哈大笑道:“阿日善,苏日娜显然要为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讨个脸面,这也未尝不可,只要我们的皇帝陛下同意。” 康熙微笑道:“早就听说你的儿媳是郭尔罗斯大草原上有名的弓箭手,是不输男儿的巾帼英雄,不过,她到底是女子,和侍卫当众较艺有失礼仪,不若等明日比赛射箭时再下场好了。” 未等亲王说话,苏日娜就朗声道:“陛下,我可不只是神箭手,功夫也很好,既然您不允许我同男子较量,那和女子比武应该就不失礼仪了吧。” 恩和亲王显然很喜爱这个儿媳,他接话道:“陛下臣以为这样最好不过,苏日娜在我部难逢对手,一直想着有机会能挑战天朝的勇者,虽然不能和琅侍卫这样的大内高手过招,想来也定有同样英勇的女子吧。”见康熙还在沉吟,恩和亲王就笑道:“若是没有合适的人也没什么,听说八旗女子多效仿汉女,喜欢吟风咏月不喜鞍马箭术,嗯,苏日娜不若你就听从陛下的建议,明日赛马再为我部争得头名回来吧。” 恩和亲王话音刚落,就见看台上一人站了起来,“谁说我八旗女子无人,苏日娜,我来应战。”说话的正是朱赫,此时胤禩也起身,他焦急的在低语着什么,朱赫随意回了几句,脸上的神色很坚定,场中岱钦的脸色顿时变了,苏日娜也不吃惊,她盯着胤禩看着,突然换了满语道:“八贝勒是怕我伤了她?因为知道她打不过我?” 胤禩皱着眉看着她,朱赫接话道:“你的话真多,还不快去换衣服。” 如月虽不懂蒙语,可看着阵势也大概能明白个七七八八,本以为康熙会制止这场争斗的,未想他竟然允了。如月有些期待这场对抗,从喧闹的议论声里也能看出大家的兴趣,不过当较武开始没多久如月就预见到了结果,朱赫是会功夫,不过那是业余的,苏日娜所用却是真正的功夫。已经回到位置的济兰摇了摇头,胤祥着急道:“我看像是八嫂略处下风啊。你说呢,济兰?” “大概撑不到十个回合,那位世子妃用的是正宗武当剑法。” “是从太极剑演变过来的。”胤禛突然开口解释道,“大概练了有两年。” 济兰表示赞同的颔首道:“岱钦世子所用的也是武当剑法的套路,不过没有世子妃纯熟变通。” 胤祥道:“这么说是输定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六章 应战 胤祥的话让众人都沉默下来,很快如月不但看到了朱赫从攻到守的转变也注意到了胤禩的担忧,他探着身子目不转睛的看着,显然也是看出妻子开始力不从心了,他旁边的张舜华对这样的争斗没有兴趣,她专心的剥着橘子,当把整个橘瓤从没有破损的表皮里掏出来时她微微笑了。(.好看的小说)如月觉得这情景似乎在哪里见过,还没等她想出来就听场上突然静了下来,喧闹在一刹那停了,又在下一刹那沸腾起来,这次呼喊鼓掌的是蒙古族人,苏日娜举着手对自己半场的人挥动着手,她的脸上挂着得胜者必然会有的笑容,朱赫则看着自己的半截剑沉着脸。 康熙保持着很好的风度,他没有一丝不满和动怒的意思,反而主动鼓起了掌又和恩和亲王亲热的交谈起来,而朱赫在此时则用力扔了剑,剑一下子插入草地上,苏日娜见了就上前和她说起了话。等喧闹声稍定,康熙赞誉起苏日娜的英勇,这女子自信的笑着,等皇帝要给她赏赐时,世子妃突然道:“陛下,能否等一下再赏赐我呢。” “怎么?” “因为方才郡主说我不过是胜了她一人,并不等于说我胜了整个八旗女子,我对她的话很有异议。” 康熙示意她说下去,苏日娜却看向朱赫,“我以为郡主是我认识的八旗女子里最英勇的一位,但她对我的赞誉并不领情,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惜她的话并不如琅侍卫那样信服人,既然如此臣妾不如让她输的心服口服,请问在座的福晋格格,哪位可与我一较高下?”她的话是用蒙语说的,如月并不能听懂,她只是诧异的看到“贵宾席”上的所有满族女子在躲避苏日娜的目光。这位世子妃想要做什么呢,她观察着,于是和苏日娜的目光相遇了。 苏日娜看到那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竟在注视着自己很是意外,很快她就又想起朱赫曾对此人的赞誉,这个站在四贝勒身后的女子真的有她说的那么厉害?苏日娜可不信,而且她不太高兴这个女人的表情,轻松又无畏,她喜欢让人臣服让人害怕。 两年前苏日娜曾输给朱赫,她十分的不甘心,就用重金请来了汉人师傅教授武术。日不懈怠的苦练,等的就是这次机会。这次在众人面前胜了朱赫的机会,苏日娜如愿以偿。岱钦的失败是一点瑕疵,不过谁都知道她的丈夫最好的不是功夫而是写诗。能挫一挫这些眼高于顶的满人女子的锐气是苏日娜现在最想做的事,本以为四贝勒的女人能像朱赫一样站出来,可她以为错了,这么没勇气的人能胜自己?苏日娜冷笑。 “我要跟她比试!”世子妃指着“贵宾席”。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 又是寂静。只是这次寂静的感觉很古怪,苏日娜皱着眉看到对方有些无措,其他人都在窃窃私语,这是什么意思?一旁的朱赫突然问:“你确定要和她比试?” 苏日娜昂然道:“除非她怕,不敢下场。” 朱赫笑了两声,放松的舒了口气。此时的如月正如芒在背,她以为自己没有得罪过这位蒙古族贵妇,为什么要找自己,难道是朱赫说了什么了? 她只能小意的问道:“四爷。怎么办?” 胤禛没有转过身也没有接话。不晓得是不是很难决断,胤祥低声道:“为什么不下场,她说你怕呢。你是怕了吗?这可不像你!” 他们还在这里议论。那边的蒙族人已经开始唱歌,气氛既热闹又充满了善意的挑战,康熙笑了,开口道,“苏日娜,你确定要和她比武吗?” 这是苏日娜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了,似乎这句话包含着她不喜欢的那种意思,管她如何我岂会退缩?苏日娜明确又豪气干云的回到:“回陛下的话,是的。我请求得到您的允许,让我同她比武。” 康熙道:“你还真是争强好胜啊,”他看了眼皇太后,又看着如月道:“琅格格,你可敢应战?” 如月忙跪下,她不晓得该怎么说,胤禛在旁小声道:“说你同意。” 苏日娜在等,那个叫琅如月的在附近的帐篷里更换衣物,她拘束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轻忽,可看台上那帮久居京师早忘却弯弓骑马的人们的神态又让人不得不重视。苏日娜想了想让人取了宝剑过来,这是她师傅的东西,那个总是疯疯癫癫的人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它的汉话名字叫霞光,可苏日娜更爱称呼它为娜仁托娅,她握紧手里的剑心里安定了许多,岱钦上前低声道:“你用它?至于吗?不是已经胜了?她可是四贝勒的女人,你伤了她……” “你是在担心什么,”苏日娜瞪了他一眼,“怕我伤了朱赫的朋友吗?我就是要伤了她,你能怎么样?!” “你不要胡闹了!”岱钦的手攥紧了她的手臂,“我和朱赫什么事也没有,你为什么就是不信!” “因为你说过她漂亮,说她像草原上风,像最灼热的火焰……” “那个时候我不是不认识你吗,而且你也知道的,她始终喜欢的人只有八阿哥,咱们成亲那么久了,你为什么还介意呢?” “我就是介意!!”苏日娜坚定道:“我要让你彻底对她死心。”她突然不说话了,因为琅如月已经走进了较武场。 苏日娜打量着她,换上短打的模样和穿旗装的样子完全不同了,紧身的衣服让她看上去……和蒙女相比,应该说是瘦弱,不过看看那些男人的眼光就知道了,他们就喜欢这样像树干似的身体,那种羸弱的南人女子。 “手下留情,苏日娜。”岱钦诚恳的请求。 “手下留情,如月。”琅济兰对如月小声嘱咐,他实在是不放心妹妹的出手。 “我知道。” 济兰又附耳小声道:“移步和手腕无力是弱点,速战速决。” 如月点头,那边苏日娜喊了起来,周围的人不是在鼓掌喝彩就是皱眉交头接耳,“她说什么?” “她说一定会挑落你的头巾,只用一炷香的时间。”解释的人是胤祥,如月吃惊他也下来了,石佳氏却被独自一人留在了上面,“您方便在这儿吗?” “怎么?你不想多个人为你助威?”胤祥看了眼那边的人群突然唱了起来,唱的歌词如月一个字也听不懂,而且那种唱法实在很奇特。这歌声让对方的人都安静下来,他的声音穿透力很强,高亢入云霄,等胤祥唱完了,如月才惊讶的问道:“十三爷,为什么突然唱起来了?你在唱什么?” “总之是鼓励你的,不要管这些,只要在一刻钟的时间里让她认输就是了。” 苏日娜突然指着胤祥说着什么,她语速很快,脸色发青,显然是被激怒了,胤祥却对她做了个鬼脸。如月担心的偷瞄了一眼高处的康熙,帝王居然没有生气,她觉得那样的眼神就像雄狮在看孩子们无伤大雅的打闹,没有利爪和牙齿谁也不会伤了谁,千里迢迢来觐见的恩和亲王和他的臣工们也是同样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在意。如月想如果不在意输赢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吧,可当她刚走了一步,胤祥就低声道:“一定要赢。” 苏日娜和如月面对面站着,周围并不像方才世子同侍卫决战时那样紧张,小声的议论声能听的很清楚,草原上的风吹着,天上的白云飘着,围绕在赛场周围装饰用的五彩的绸缎各种旌旗猎猎飞舞。苏日娜以江湖礼数举剑抱拳行礼,她做的很到位,如月回礼,她努力集中精神,不想让额外的压力影响自己的发挥,对方指了指自己的剑,如月拿的是兵器架上的放着的,也是刚才兄长拿着用的,她觉得这样应该不会有人使手段,可苏日娜指兵器做什么?她倒是用的是自己的,什么意思?如月拔出了剑,这就像是个信号,对方也立即拔出了剑,红光过后如月直觉一道凉风扫过头顶,她忙矮身形向后飘去,苏日娜一击不中举步逼近,如月试探着以剑相挡,对方的力量比自己想的要大的多,同时也明白她的示意是什么意思了,好剑!有力量有好兵器,这演化的太极剑鬼魅的很,幸好还是脱不了以柔克刚的主旨,所以如月也没有以强去敌,反而是踩着踏雪的步子与苏日娜周旋。周旋中她发现此女果然是轻身功夫稍弱,但是自己的踏雪步可是不能和哥哥相比,放做他只用这步子就能让对方因体力不支而告败呢。 “不要再躲了,你!”苏日娜已经恨死如月的躲避,她想要的是正面的交锋而不是这样。如月惊讶的发现她脚下放快了,这是八卦步的变形,似乎能部分的克制住踏雪,她竟藏有暗着! “让你躲!”苏日娜来到如月背后,举剑就用刀法劈了下来,场上数人喊道:“小心!”如月向前扑倒又从对方的腋下穿过,苏日娜的剑变了线也从腋下刺过来,如月用剑一挡,受了几次重击的剑终于断了,世子妃的嘴角翘起了微笑,她突然背身跃起,脚尖点了一下校场东角的立柱,在空中翻转着剑光闪动着再次刺向如月,剑断并不让如月惊慌,反而是这样的剑招,实在是精妙,绝不是一般的武师能想出来的,她立即也变招看准苏日娜的手腕将半截剑掷出,同时将心法调动到极致提息飞起,人像一片被风吹起的蒲公英,轻飘飘的腾空又轻飘飘的落在了彩色的绸缎上。(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七章 瞩目 绸缎并不能支撑很久,它从中间断开了。如月拉着缎子的一端快速的打起了转,苏日娜执剑站着专注的盯着对手,看准时机准备随时刺过去,可如月始终吊在半空,她还时不时用脚尖点一下柱子,以此增加旋转的动力,苏日娜终于忍受不住,她向后退了几步奔跑起来,也踏上那柱子准备跃起攻击,当她的脚触到柱子时,苏日娜看到如月脸上的笑意,脚下的感觉告诉她不好,果然在借力中途那柱子就断开了,她失去了平衡挥动着手臂向下摔落,如月趁机松手逼近,苏日娜摔倒在地如月的剑鞘也正好抵住她的咽喉。 场上顿时响起欢呼声,被人从上而下的注视着还狼狈不堪的躺在草地上,苏日娜觉得颜面尽失,她大喝一声,横向一剑就向如月砍去,如月忙退后,剑鞘被劈成了两端,场边的岱钦喊道:“苏日娜住手!” 世子妃用蒙语回道:“她使诈,我不服。”说着一阵眼花缭乱的剑影就笼罩住了如月,她没有抵挡的武器只能用轻身功夫躲避,很快她的头巾就被剑光削掉了,接着就是腰上的绦子被削掉了一半。他们一个追一个躲,苏日娜步步紧逼压的如月喘不过气来,这时就听有人喊了句,“琅如月,接剑!!” 如月听到身侧用东西被掷过来,她腾空跃起在空中就手拿住,当剑出鞘,抵住苏日娜的剑身顿时听得龙吟之声,冲击力让二人向后跃去。如月手中的剑在阳光下发出淡蓝色的光,微微颤动的剑身很薄且长,上面镌刻着古朴的花纹,她回头就看到胤祯正看着自己。 “你?!”如月惊讶极了,她想问话就见皇子急促道:“小心。”她立刻回头,苏日娜的剑就在眼前了。 如月仗剑相迎,有宝剑在手她也不用躲避。如此不依不饶的做派可不是如月喜欢的,她不再有所保留。苏日娜明显感到对方在气势上突然有所不同,而且剑法也换了,之前琅如月所用是天山派的剑法,现在……她不知道,在记忆里她的师傅也没说过,轻灵而舒缓,如果没有很好的轻功是绝对没有办法使出这样好看且攻击性很强的剑招的,处处皆指要害,苏日娜顿时变得很被动。 在高处观战的康熙慢慢收了笑容。他的手攥紧了宝座扶手,这套剑法突然再现实在是出乎意料!很多年前的草场上也有一个年轻的女子使过这套剑法,还很年轻的皇帝看得入了迷。他的表妹在最后一招落英缤纷之后发现了自己,她赤着足站在青色草地上,空灵的眼注视着自己,似是打量似是猜疑。 帝王看了眼胤禛,人群里四皇子的脸色发白。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脸上有迷茫之色,再去看场边,胤祥和胤祯站在那里看着似乎是看的呆了。文远,你算到有今日了,还只是遵照佟佳慧的意思在做呢? 也是落英缤纷,不过落下的不是花,而是漫天破碎的五彩绸缎,如月将对准苏日娜的剑收了回来。对方狠狠的看着她。那柄宝剑跌落在地上,“您还想继续吗?”如月的满语始终说的不是很地道,好在对方听懂了。 “我输了。”苏日娜仰着头说。岱钦上前扶住她关心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苏日娜摇摇头,她俯身拾起剑,“你用的是什么剑法?” “落英。” “没听过。我想可能是我学习的时日太短了,否则是会胜你的。” “您说的是,武术不可能一蹴而就。” “你全名是什么?” 被人这样问话如月觉得很古怪,不过她立刻察觉到这也许是求胜欲很强的王妃的一种认可。 “琅如月,我是……”她还剑入鞘,又看了下台上的“主人”,“四贝勒府邸的格格。” “我不信。”苏日娜示意了一下丈夫不用扶着自己,“你这样的姑娘竟然只是个格格?”如月突然觉得很窘迫了,因为场上已经不如方才那样的吵闹了,世子妃的话很可能已经被离得近的人听到了。“等等,你姓琅?” 苏日娜指着场边道:“你是他什么人?” 如月不用回头就知道她指的是谁,“妹妹。他是我哥哥。” 苏日娜显然是呆住了又突然大笑起来,“也就是说,我们今日输给了你们兄妹俩?” 如月觉得她可能是受了刺激,侍卫,格格,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都是奴才而已,“我哥哥从四岁就有名师指导练武了,所以世子输给他是……” “不用解释了。”苏日娜上前拍拍她的肩,“只可恨朱赫只说了你厉害,没有说你是谁的妹妹,我还真是……不过要是让其他人下场应该就没有那么多乐趣了吧。” “我要是说了你也许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就会逼着她跟你比武的吧。”已经换上了旗装的朱赫走过来,“你看,我说的没错,八旗女子皆英豪。不只我一个。” 苏日娜斜睨着她又看看如月,她大声道:“我认输!” 恩和亲王惊讶道:“让你的女儿认输很不容易啊,阿日善。” 紧张的统领到这时才松了口气,结果接着场下世子福晋的话又让他重新紧张起来,“陛下,比武我输了,不过我想有一样萨仁格日勒一定比不过我!” 早已恢复了常态的康熙慈善的笑着,“你的确争强好胜,朕以为今日的比赛应该都结束了。苏日娜,想跟她比得等到明日了。” “不,就在今晚,英明的陛下难道您忘了今夜有篝火大会,在那里可是有很多美酒。” 恩和亲王笑了,他看着如月道:“的确如此,本王在此祝贺琅格格获胜,恭喜呀,能胜这个野丫头实在是了得。” 如月忙回礼道:“侥幸获胜。” 太后道:“月丫头,以前哀家听说你会武术,不过没想到这么英勇,也难怪能够数次救人了。来,到近前来。” 如月向两位福晋施礼退下,到场边时她将剑还给胤祯,“多谢十四阿哥借剑。” 胤祯拿过剑颔首道:“不用谢,爷只是不希望你输掉。”少年的表情看不出有无什么深意,如月不愿跟他过多接触,施了礼退下,又看到胤祥和济兰,她冲他们笑了笑。如月在瞩目中来到了太后的御驾前,太后显然很高兴,拉着如月的手让她坐在身边,就手便把常年使用的一串念珠戴在如月的手上,又抚摸着如月凌乱的头发,“好孩子,你真是个有福气的。” 康熙觉得太后这样的行为显然是失当的,不过他并不打算打扰老人家的心情,他对梁九功道:“较武既然结束,那么宴庆就开始吧。”太监领命下去布置了,康熙又对恩和亲王道:“不是说亲王为朕带来了惊喜吗?” 恩和亲王笑道:“正是如此。”他对侍从交待了几句,很快场地就腾开了,一纵马队上来了。 马术表演很精彩,如月却没有什么心思去观看,她已经感觉到众矢之的味道,多有不善的目光扫过来。她频频去看胤禛,四皇子只是专注的看着场内,似乎并不在意现在坐在太后旁边的被恩宠的是自己的女人,如月思忖这位定然是又惹他动怒了,可是让答应的不是你么,本可以推辞的,受伤生病……现在变成这样不过是受到了朱赫和苏日娜相争之祸,她又去看朱赫,这位已经坐在胤禩旁边满面春风的和她的丈夫轻声低诉,于是如月也看到退坐到他们身后的张舜华,她似乎是在愣神。当和胤祯的目光一遇到,如月忙转移了眼睛,她重新看向了胤禛,给点提示行不行?我该怎么做? “月丫头,你心不在焉,怎么了?” 如月解释道:“回太后的话,没有的事,我就是担心晚上的夜宴,希望世子妃能手下留情。” “是吗,哀家可是发现你一直在看四阿哥,怎么,怕他责备你?” “不,没有。”如月笑的很僵硬。 太后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道:“十四阿哥的剑是苏麻拉姑给他的,最早是世祖之物,后来转赠给了孝庄文皇后,之后又给了苏茉儿,这是她临终时留给十四阿哥的,也是少数被万岁爷恩准可佩带之器,方才他借你剑的事是有些不妥,不过也是情急之下的做法,只是日后这剑还是最好不要现身,剑乃利器,而它也饮了太多的血。在这样喜庆祥和的日子里真的不适合出鞘。” 如月不知道这算不算警告,秋天的暮色里的草场已经很有些凉意了,可是她还是因为紧张出了汗,她知道那句老话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胤禛能知道在小花房里的吻,还有谁会不知道呢?那么他们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忽略掉吻背后的真相,虽然十四阿哥是否是真心想报复他的哥哥,但至少那件事的起因已经就是一个陷阱了。 如月看了眼胤祯的座位,看到他正和自己的福晋说着话,看不清胤祯的表情,完颜氏的神色绝对是不怎么好的,从她紧咬的嘴唇和苍白的脸就能看的出来。当如月在为自己担心时,她没有发现一直注视着场中的胤禛也在看她,并且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另一处。(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章 心病 如月一直等到夜幕降临篝火燃起的时候才有机会同胤禛说上话,胤禛对她的态度依然是模棱两可的,如月觉得他冷淡的就像一杯水。 “一直待在我身边。”这是皇子的命令,“我不想你去和蒙族女子拼酒,你们不是一个等级的。吃醉了酒你会胡来的,我丢不起这个人。”可结果却是虽然有四贝勒挡驾,如月还是被热情的蒙族王公的女眷们敬了数碗,青稞酒的度数不大,如月装着不胜酒力的支着头,但是从中午开始就没有吃什么的她实在不能抵抗被烤的油汪汪香喷喷的羊肉,这不是她第一次看现场烤全羊,但同时烤数十只羊的场景却真的没有见过,于是如月的注意力完全没有在场中围着篝火跳舞的人们身上,而是盯着场外那些强壮的蒙族厨师和他们的羊上,胤禛显然发现了这一点,“你很饿?” 在火光的映照下如月强自说着谎,“没有。” 可很快她的谎言不攻自破,羊是由武士们端上来的,再由厨子片下来,弯刀飞快的游移在羊的身上,当片好的肉端到如月面前,她情不自禁的咽了下口水,全场都在散发着羊肉的味道,小意的看了眼胤禛,他正和胤祥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倒是济兰看了过来,如月冲他伸了伸舌头,她用筷子夹了一片一尝之下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吞了,真正是刚刚好的熟度,味道也非常地道,接着她如风卷残云的将盘子里的肉吃完了。她又在等下一次,不过停了手的如月注意到只有对满人女眷是用片的,男人们的盘子里几乎都是一大块肉,他们自己在用刀子削着吃,斯文的诚郡王是这样的,兴高采烈和朱赫挤在一起苏日娜也是这样的。不,朱赫也和她一样,先不说这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的古怪关系,这种吃法真的很让人羡慕啊,再佐一点酒,实在是……不过胤禛却没怎么动刀子,这草原的夜里愈发的冷了,很快肉就会凉的,真是太糟蹋了。 当武士们再次端着羊肉来到如月这一席时,她尽量不让自己的眼光落在旁边。可自己盘里的这两片肉实在是太少了,她叹息着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忽听胤祥道:“如月。这个给你。”她惊讶的看着胤祥,这位越过胤禛给她递了一份肉,是从他那里切下来的,外焦里嫩的油滋滋的羊肉,“我……”她觉得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想推辞又不忍心那块肉,于是就眼巴巴的看着胤禛,后者也么看如月,只是用无所谓的口气道:“十三弟给你了,就接着吧。”对于四皇子的好心如月自然是心领了,她难掩开心的对胤祥道:“多谢十三阿哥。” “胜了比武也没见你这么高兴,吃块肉就能乐成这样?”胤祥笑眯眯的说。 “民以食为天。”如月回了句,当用刀子划开肉身,油溢出来时。她满足的叹息了一声。接下来的一切都变的那么美好,肉很好吃,舞蹈很美。歌声很好听,漫天的星子是最好的装饰,康熙和各部的首脑谈的很融洽。如此,如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说起不顺心的大约只有旁边坐着一个散发着冷气和不满的男人吧。这男人在她吃完那块肥美的羊肉后说道:“喝多了就回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了,去照顾福晋吧。” 当如月很感谢胤禛是在自己酒足饭饱后才下的令,所以她欣然领命而去。在经过忙着烧烤的厨子们时,她停了下来,这群男人一边唱着听不懂的歌一边烤着羊,如月觉得他们十分神奇,风里飘来调料的气味这让如月打了个喷嚏,她揉着鼻子继续看,其中有人发现了她,如月听到他指着自己说:“萨仁格日勒。”这个词她曾听苏日娜说过,当时并不解其意,后来问了胤祥才知道是蒙语的如月。接着他们就笑呵呵的看着她议论起来,如月自觉留在这里不妥想要离去,却被他们拦住,其中一个带头唱起了歌,并不是调戏也不是阻挠,如月从他们的表情看出了善意和尊敬,于是她豪爽的喝了三碗酒,这可比青稞酒有劲头多了,如月竖起大拇指赞道:“好酒!”那群男人都笑了。 “琅格格这是在做什么?” 如月回头看到十四福晋走了过来,因为胤禛和胤祯不和的缘故,这位主子她很久都没见过了,最后一次还是在永和宫,那时的她还很瘦,现在瞧着却像是打足了气的模样。如月听李瑶说这位在胤祯那里失宠了很久,还是因为生了阿哥地位才一下提高了许多,可以说就是从去年起她才真正在一堆十四爷的女人里获得了福晋的权力,而依据李瑶的说法,即使如此也抵不过已经有了一儿一女的侧福晋受到的恩宠,而且那个女子又怀上了孩子。这是李瑶是为给自己灌输只有倚仗孩子才能得宠的观点提出的例证之一,但是如月完全没有听进去,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不太能接受十八岁的少年已经是四五个孩子的父亲了,同时还是四五个女人的丈夫。 现在这位被胤祯“恩宠”随驾同行木兰围场的女子款款而至,她的身后有数名丫鬟和太监,完颜氏的气派相当的大。 如月按制给她行半跪礼,完颜氏却并没有让她起来,“你这是去做什么?” “回十四福晋的话,妾身奉命回去照顾福晋。” “你这是想去照顾四嫂的样子吗?”完颜氏话音里带着嘲讽,“我看你是趁机跟男人打情骂俏吧?” “……” “说不出话来了吧!你这样做也能理解啊,谁都知道你这次随驾是皇太后的意思,若非如此我想四贝勒定是不会带你出来的,这么会招蜂引蝶的女人可得锁好了呢。你瞧,一个不当心不就固态萌发了么?你可是四哥家的格格,不是未出阁的姑娘了!” 她的话说的很严厉,如月只能虚心受教,她已然想到了这位为什么会这样,如月的沉默让完颜氏十分不满,“给你说话没听见吗?!” “十四福晋教训的是,妾身这就立刻回去照顾福晋。” “这么快就想走?你舍得?”如月抬头看她,这女子的一脸鄙夷的模样。 “是舍不得,”如月微笑道:“因为烤羊真的很好吃。” “不知廉耻!难怪四哥会冷落了你,真不晓得四嫂怎么就不好好整治一下你!今儿我就要替她好好教教你该怎么做一个奴才!”说着她打了如月一巴掌。 完颜氏的掌力并不让人痛但足以让如月惊讶,在这里她居然敢真的动手,是疯了还是醉了?“真想剜出你的眼睛!!”她狠狠的说着,如月盯着她的手,完颜氏若真的言行一致,她一定会还手,就算被责罚也一定会还手的。 完颜氏并没有再出手,她身后的丫鬟及时阻止了,在耳语了一番后十四福晋冷哼一声啐了她一口道:“小贱人!” 他们这群人就这样走了,周围的人都离得远远的在看,没有人敢上前。如月感受到了他们同情怜悯的眼光,她擦去了脸上的唾液,站起身整理好衣物对那些围观的蒙人抱歉的笑了笑。 在往回走的路上如月努力让自己释怀,但她不是圣人,她觉得很憋屈,明明是被这些人卷进来的,却莫名的要受这样的耻辱!当来到非印的大帐,如月被张起麟拦住了,非印已经睡下了,这一下午的折腾让她很疲惫虚弱,见那太监一点也没有想让自己插手的意思,她只得乖觉的回到了自己的帐篷,贾进禄留着伺候福晋了,这间帐篷里就只剩下如月一人。她点亮了油灯,毛毡的味道已经熟悉了,如月脱了盛装换上平日的衣物,她又擦洗了半天的脸这才坐下休息,正在这时就听有人在外面说话,接着便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如月吓了一跳,她立即起身刚走了两步就见有人进来,来者竟然是胤祯,只看了一眼如月就知道他喝酒了,于是她礼也没行立即就往外冲,但胤祯一退就堵在了帐门口,“你跑什么!”已经比如月高了半头的少年直直的看着她。 “十四爷把谁打倒了?” “不知道,四哥派来看你的哪个太监吧,他胆敢不让爷进帐,真是个狗奴才!” “这个时候您不该在这里。” “那个女人打了你不是吗?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对爷哭诉?”他压住了如月的肩头,凑近道:“爷一定会为你出头!” 如月忙扭身脱离了对方的掌控,“您不用为我出头,我能解决的。” “你能解决什么?” “十四福晋该庆幸自己没有再一次出手。” 胤祯看着她笑了起来,他越笑越大声,“怎么就错过了呢?”如月听到他嘟哝着,“您该走了。已经很晚了,您实在不该待在这里的。” “你怕什么呢?”胤祯上前一步,“第一四哥不会来,要来他也不会到你这里来,第二你说不清的事多了,不差爷一个。” “您在说什么?” “你到底爱谁啊。”胤祯盯着她的眼问,如月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快起来,每次遇到这样的境况自己就无法应对,她只能保持沉默,胤祯重新将手放到如月的肩上,“跟我走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九章 示爱 “您喝醉了。(.无弹窗广告)”如月想再次挣脱却被他压制住了。 “我是喝酒了可是没有醉,我看得出你过得不好,我那个四哥永远不会真心爱哪个女人的,你明白吗?” “我不知道。”如月镇定道,“可是我知道您的真心太多了。” 看到胤祯的神色有了轻微的变化,她接着说:“您并不爱我,大概我是唯一一个您求而不得的才会上心吧。我不知道跟着您和跟着四爷能有多少区别,而我现在的日子过的很好,至少清静。这就够了。” “你是在嫉妒吗?那些女人算什么呢,他们随时可以消失!我说的出做的到。” “这和嫉妒没有关系,我不爱您。”如月清晰的说出这句话。 胤祯嗤笑道,“那你爱谁,胤祥?” “不,”如月酝酿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爱四爷。” “哈哈。”胤祯失笑起来,“我绝对不信。他那样待你,你会爱他?你只是在骗我罢了,想让我收手这可不是个好借口。” “不,是真的。我和他经历的事是你不能想的,他不擅长哄人开心,也不会花前月下,可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他一定在,只要他觉得你值得他这样做。” 胤祯收了笑,轻蔑道:“当你在永和宫受苦的时候是我救了你,不是他。” “您到底为什么救我呢,十四爷?只是单纯的因为爱?您会只为了爱去触动万岁爷和德妃娘娘的底线吗?那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您该比我更清楚吧。如果,不是四爷派人将我转移走了,我在您车上的事即刻就会被揭穿,八爷和九爷都在的,您让四爷怎么办呢?我又怎么办呢!” “你觉得我在利用你?”胤祯的脸因为愤怒而涨红了,“你怀疑我。我冒了多大的险来救你,你怀疑我!八哥他们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的,倒是四哥。就那么看着我们,他还真能沉得住气啊,你居然还爱他,这能让谁信!” 如月觉得肩头被攥的生疼,她咬牙道:“您又能信谁?我以为您还是该放下这样无谓的事,我不会和您走的。”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来人是非印,从她的装扮上来看显然是匆匆从睡梦里被人叫起,而后面眼睛肿着的张起麟正探头探脑的偷看着他们。 福晋一脸的愤怒不可置信,她抖着手指着如月,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四爷知道了你还想活吗?” 如月知道现在怎么解释都没有用,非印即使知道真相她也不会替自己说话的,所以她干脆就什么也不说了。胤祯却松开了手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道:“四嫂,我不过是来替哈拉哈其道歉的。她打了如月,我不清楚状况就来看看。” “道歉?看看?十四叔,这可真是好托词啊,三更半夜孤男寡女。打晕了太监,你们还同处一室!这是欲盖弥彰!十四叔,做这样的事你对得起你四哥吗,还有额涅。这件事要是让万岁爷知道了,要死多少人你知道吗?!” “我们什么也没做。信不信由您。要闹大了您觉得我会怕吗?”胤祯笑了笑,当他看到如月平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就黯淡了下来,他洒然道:“是很晚了,我走了。”说着他径自走了出去。非印气的发抖。她瞪了眼张起麟,那太监忙低着头退了出去。 “这件事不能被原谅。”非印走到如月近前,“不止一个人给我说过。留着你这样的祸水迟早要出事!果然被言中了啊。”如月看着她,孤灯下苍白泛青的脸色实在是诡异之极,“你知道吗,四爷已经厌倦极了你,他最恨行事轻佻的女人,他忍了你很久,我也是。(.)” 如月已经想到了非印想做什么了,“福晋,其实我的存在就是错吧,和我的行事没有关系。”她并不畏惧的说,“你知道的,因为你在帐外站了不少时间了,我和他说的话你该都听到的。” 非印的眉皱上了,“你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女人,你完全不是四贝勒府该留的人,真不晓得哪个府上的格格敢这样同福晋说话,死一百回都有了。” “四爷不会让我死的。”如月平静的说,“你该有这个意识。永和宫的事我不会往下查了,这件事你也……”她的话没说完,如月感到了有人在靠近。非印见她这样也回头去看,过了一会儿就听张起麟的声音,“主子。” 胤禛挑帘进帐,他看了眼非印示意她出去,待帐中只剩下他们二人胤禛才上前,“这是最后一次了,琅如月,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 “我没有。”如月摇头,“也不想。” “胤祯是我的弟弟。”胤禛拨过她的脸,让她对视着着自己,“不论我和你实际是怎么样的关系,你只要是我的女人,就不能做出这样……”他哑着声道:“伤风败俗的事情!” 伤风败俗让如月最后一丝隐忍的念头消失了,她看着他道:“我想我们是得把事情说说清楚,你弟弟,十四阿哥他的想法我控制不了,他到底想做什么该是您去制止的。四爷,您说了我是你的女人,难道你期望一个在内宅的女人能去看清那些心怀叵测的人设下的陷阱吗?她不能,因为她太傻了。而他们是您的福晋,您的母亲,还有您的亲弟弟,您让我怎么办,就在刚才福晋看着我的样子就是想让我死。还有十四福晋,大概还有不知道什么人吧。四爷,这不是我的错,我以为我没有必要去承担你的怒气,因为我不觉得我的存在是错的,我也没有心思去玩那些男女暧昧的游戏。就是这样,如果不是之前我们的约定,您觉得我会留在这里吗?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介意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也不表示我喜欢被您迁怒。” 胤禛松开了手,如月依然瞪着他,四皇子突然笑了笑,“我最恨没有规矩的人,你该知道。” “我一直都是这样,您也该知道。” “我记得琅济兰和耿乌林曾经谈婚论嫁。”胤禛转变的话题让如月吃了一惊,她不明白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要做什么。 “本来耿乌林是不会入选的,”胤禛像在说一件平常事的讲述着,“因为我弟弟为了表示对我的恨意,才特意让德妃多加照拂这位格格,至于他为什么这么恨我,大约是因为你为护我而受了伤,诚如你之前所言,他引诱你是有企图,但是这企图里很大一部分大约还是因为喜欢吧,特别是因为喜欢的东西在我这里,那可是会让他寝食难安的。” 胤禛如愿以偿的看到如月震惊的表情,他觉得现在这个时机告诉她是最好不过的,如月涩声问道:“这是真的吗?” “你可以去亲自问他,也许他会承认,也许会找托词。” 如月看着胤禛,“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胤禛不说话,“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如月流着眼泪笑了,“真的太好了。” 胤禛走后如月出了营帐,这是个晴朗的星光熠熠的夜晚,她的帐篷在整个大营的东北角,这个时间大多数人应该都安睡了,只有巡逻的卫士不知疲倦的在走动着,他们整齐的步伐和点点的火光忽远忽近。如月站在阴暗处,那里没有火光也没有星光照耀,卫士们发现不了她,可她也走不出去,如果可能如月真想策马狂奔一场,在去草原的湖泊上坐一坐,但是戒备森严的营帐困住了她,就像贝勒府邸那方小小的院落困住了她一样。 贾进禄被遣来监视,他是想劝这位主子回帐的,可方才接连发生的事让他敏锐的感觉到如果去劝,那么处于崩溃的琅格格说不定就会将满腔愤懑发泄在自己身上。今日琅如月战胜蒙古世子妃的事他可是听说了,而且张起麟因为劝谏而被暴打的事他也听说了,所以这个机灵的太监就站在乖觉的退到一边去了,该静静心想一想对策了吧,被皇恩宠着的格格却得不到主子的喜欢,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他想着叹了口气。 如月抱膝坐在草地上,她希望这风寒露重的天气能让自己清醒,可是显然不能够,已经无声的流泪了很久了,自从到了府邸生活她忘了随心所欲是什么滋味了。她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混乱,但有一点如月是清楚的,因为胤禛兄弟的矛盾而把乌林牵扯进来了,而他们的矛盾就是自己,这可真是个让人无法释怀的结果。或者自己错了吧,某些事物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特别是像自己这样的穿越者,宛若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很多人和事就这样微妙的错了位。风小了许多开始起雾了,那个最近的火把已经看不太清了,星光更是没有了踪迹,如月很冷,她觉得脸上的泪水都快要结成冰了。 “您该回去了。”突然的说话声让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就跳了起来一拳打向发声的地方。但是她打了个空,上肢用力过猛,腿又因为长时间的不动而变得不灵活,如月踉跄了几步很快她就被人揽住了,雾气和黑暗让她看不清人,但是她还是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伍大人?” “是我。您该回去了,”他的一只手在如月的背上托着另一只手则扶着她的手臂,“太冷了,您又穿的单薄。在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如月站直了身子,对方也松开了手,如月压低声音道:“……你一直在?”(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章 刺杀 如月没有得到答复,她叹了口气道:“我不想回去,帐篷里不暖和也没有人,我就想在外面多待一会儿。伍大人不用管我,您去忙吧。” “伱等等。”伍十弦留下这三个字就不再出声,如月听不到他的声音,没有呼吸声也没有脚步声,难道就这么走了?她这时才想起自己方才的样子可能都被这人看了去,顿时就觉得难堪起来。还是不要见的好吧,如月擦去脸上的泪痕,寒意让她的全身的关节都在痛,她从黑暗中出来,刚走了几步就看到在自己和主帐间的阴暗处露出了一只脚,那是官靴,而且这靴子的主人是躺倒的。如月觉得一阵寒意从后脊梁窜了上来,也就是这刹那的警觉让她避开了从后面袭来的刀锋。 如月来不及回身就感到第二刀劈了过来,如此速度绝不是她能躲得开的,她陡然提起真气心法运转开,人就从平地跃了起来,轻功是她最拿手的保命手段,这一跳就跃到了帐顶,帐篷搭的很坚固足以支撑起她。如月刚想回身偷袭者的第三刀已经到了,她没来得及喊出声就再次跳了下去,第四刀接着到了,每一刀如跗骨之蛆,终于她的后肩见血。如月顾不得痛刚喊了一声“救”,刀锋已然到了后颈!当的一声那刀被挡开了,如月就地一滚回头就看到一个人挡在自己身前,不是伍十弦也不是胤禛,竟然是个老头。 “走!”他喝了一句便和那人交起手来,如月爬起来就跑,还没走两步她又一次听到了破风之声,暗器再次被挡开,如月看到这次来的是伍十弦,他挥舞着一张大毛毯,接下来的镖都被卷了进去。这时如月才看到袭击自己的是个黑衣蒙面男子,见到来了支援那人也不停留向后急速掠去。身法快的惊人,伍十弦的神色很凝重,那老者也没有去追,而是回头看着,等看清了那人是谁,如月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伍十弦上前抱拳道:“多谢伱,常前辈。” 常无杀瞪了眼如月,向伍十弦抱了抱拳,“不客气。” “怎么了?”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让常无杀敛了神色,他躬身道:“奴才见过四贝勒。(.)” 胤禛披着衣服出来。他身后跟着苏培盛,皇子的眼光在如月身上停留了一下,又看了下伍十弦手里的毛毯。 常无杀简单的说了下事件经过。他最后补充道,“奴才奉太子爷之命暗中保护贝勒爷,之前一直风平浪静,直到刺客到了那里,”老年的高手指了下不远处的帐篷后面。“本以为会行刺您的,不过目标好像是琅格格。要是有足够的时间也许能捉住他……” 伍十弦插话道:“您捉不住他的。” “伱怀疑我的能力?”常无杀显然不高兴被人质疑,伍十弦将那暗器从毛毯里拔下来一枚递给了胤禛,胤禛见了神色微变,他对常无杀道:“把这件事压下来。” 常无杀有些吃惊,他盯了眼那飞镖,只是普通的铁质燕子镖而已,“压可能有难度啊,毕竟死了人。” 他指了一下那边。伍十弦看了眼道:“是贾公公。” “就说是得了急病死的。苏培盛伱去处理一下。” 常无杀久待宫中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他还希望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奴才知道了,太子那里……” “我会有解释。” 常无杀向胤禛行了礼后退下。如月看着老者,本想对他说句谢谢的,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不过显然常无杀也不稀罕她的道谢,倒是胤禛叫住了他,“为什么不是锦瑟?” 常无杀迟疑了一下道:“她本该也在的,至少要和奴才换手后再走的。” 常无杀消失在黑暗里,寒气和失血让如月觉得有点发晕,以至于胤禛在问她为何不好好待在帐篷里时,她有些回答不上来,胤禛拿过苏培盛的灯笼照着如月看,他伸手摸了一下,一手的血!“伱长着嘴不知道说的吗!真是愚蠢!” 如月想说我们才吵过架,可她只是说:“您教训的是。” 胤禛拖着如月进了帐篷,里面的寒气让他皱了皱眉,胤禛点亮了灯就这灯火查看了下如月的肩,又让苏培盛去拿药酒绷带之类的东西。 “我这里有。”如月趴在桌子上没有力气的说,胤禛顺着他指的方向过去拿。 “那个人是庄西涯吗?” “伱怎么知道?” “猜的。”如月小声道:“他是谁的人?” 胤禛没有回答,他看着帐外道:“阿弦伱进来。” 伍十弦进来看到胤禛正在给琅如月上药,伤口在灯下看的很清楚,应该不很严重。 “庄西涯的事伱要抓紧处理了,他在就是个大麻烦,而且我以为这种人能被收买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您认为不是一个主子?” “不好说。查他怎么能混进木兰围场里来的。” “我这就去。” “忘了他是伱的师兄,否则这次就不是受伤而是送命了。还有,把毛毯给她用吧,这里太冷对她的伤没有好处,苏培盛,伱去取炉子来。” 等两人都走了,如月问道:“伍大人被庄西涯打伤过?” 胤禛上好了药开始包扎,“是。” “可为什么要杀我呢?” 胤禛的手停了停,如月回过头来看他,“会和结界的事有关吗?” “我不知道,这几日伱不要再出帐,我会加强警卫。” “可为什么不上报彻查?” “庄西涯只能死在我的手上,而且一查他,牵扯到我的事就太多了。” 营地西端的帐篷里。 张舜华披着头发慵懒的盘腿坐在毡垫上,已经很晚了,她看上去还是精神奕奕,黑衣男子盘腿坐在她对面,长年蒙着面罩让他的脸色泛着奇怪的白色。庄西涯此刻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那个只穿了底衣就见自己的女人。 “伱的解释就是这样?” “不错。只有一个常无杀我是不畏惧的,他和琅如月可以一起收拾掉,但是伍十弦回来的太快了。” “伱是舍不得向伱的师弟下手吧?兄弟情深啊?” “我连胤禛都敢下手对他怎么不能。只是时间不够了,我也不想现出行藏。但是,以伍十弦和四贝勒的敏锐,怕是猜到我是谁了。” “可是他们猜不到是谁派伱来的。” “的确。可是,我认为下次我还是听从八爷的命令更好。” “给伱钱的是九爷,给伱神药的是我。伱要搞清楚。” “那药是伱的?!”庄西涯惊讶极了,“伱到底是什么人?” “伱该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这次没杀的了琅如月可让我对伱很失望啊。还是自己动手来的比较好呢。”张舜华叹息道。“伱不要再呆在这里了,去西边避避风头吧,胤禛的鼻子一向很灵,他会撒网捕伱这条大鱼的。” 张舜华给他一个包袱。“这里有伱需要的一切东西,另外,那件事要加紧做了。记住招募的人必须严格审查,有一星半点的可疑,不论有多高明的手段都不能用。” 庄西涯盯着她,“我能信伱吗?” 张舜华无所谓的耸耸肩,“不论伱信不信。上了我的船就再也走不了了,伱最好把善变易主的心思收了。否则,不止是伱,还有伱的女人都会死的很难看。”说着她凝神看着围绕着灯火飞舞的蛾子,让庄西涯惊异的事发生了,这些小虫子噗噗爆裂着落了下来。他说不出话来了,久居宫闱很久,行走江湖很久,他知道这世上总有些说不清楚的事。第一次见到这个容貌平凡的女人就让杀人无数的庄西涯有种不安的感觉。他的直觉和剑术一样,准而犀利,所以他什么话也没有说拿起包袱离开了这里。 人走了。张舜华才叹息了一声,她对着镜子道:“那个女人怎么就这么好的命?!” “她的身上有种味道,我记得那是天外天珍贵的某种仙露,我也没想到转世了九次了居然还有这么强的效果。”镜中人也皱起了眉。“另外她被人祝福了,大概是什么高僧之类的。” “那怎么办呢?下次要是还杀不了怎么办呢?” “她是次要的,胤禛才是目的,他死了就一了百了。” “可我就是看不得她在我眼前,真的看不得!”张舜华激动的拍着桌子道,“她的一切本该是我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伱不要冲动,时间还有,我们还有机会。”镜中人郑重道:“福建那边的事一定要做好,胤禟到底行不行?” 张舜华不屑的哼了声,“有时俘获一个男人的心需要的绝不只是容貌,何况他也是有野心的男人,投其所好自然能让他听我的话。” “我怕明日……胤禩可要比想象的聪明的多。” 提到胤禩张舜华的脸色立时变的阴沉起来,“比起琅如月我现在更讨厌朱赫!” 不出镜中人所料第二日胤禩突然就从赛马大会上赶了回来,张舜华一眼就看出他知道了,果然胤禩遣退了左右,咬着牙道:“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伱在皇父的眼皮下做出刺杀的事,伱觉得会不被查出来吗?” 张舜华叹了口气道:“因为觉得那个人应该用的会很趁手,没想到失算了。” “挖他效忠于我费了多少气力,他不是让伱这么用的!!伱,伱是在嫉妒吗?”胤禩像是觉悟似地攥住她的手腕,“嫉妒琅如月?因为是她跟着四哥而不是伱?” “现在嫉妒的人是您吧。”张舜华没有理会手腕的疼痛,她用另一只手抚着胤禩的脸,“伱这么嫉妒我很开心,因为您在乎我,对吗?” 胤禩盯着她,“伱越来越像个妖女了,舜华。” “呵呵,可是伱也越来越喜欢了对不对?”她呵气如兰的在他耳边说着。 “最好给我一个解释。”胤禩轻咬着她的耳垂道:“不要以为自己可以随意犯错。” “因为您不让我动胤禛,所以除去琅如月在我看来就是第一位的,而她,她那样的女人一点也不值得我嫉妒,我嫉妒的只有福晋,她才是名符其实得到了伱的那个人。我永远都只能是个格格。”(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章 说破 胤禩放开她,“就像她永远都是福晋一样。” 张舜华俏皮的笑了笑,“八爷,您放心,我并不在乎这些,我想做的就是助您完成大业,老天让我不死,不就是为了这个,您才是真命天子!” “前面的话我喜欢,后面的话不可以再说。”胤禩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们正四目相对,朱赫从外匆匆进来,“八爷,听说昨夜有人擅入大营……”她的话只说了一半,朱赫感受到了那种暧昧的气氛,胤禩和张舜华离得很近,他们给她带来的感觉非常不好,她从以前就感觉到了威胁。那个叫张舜华的女人让她想起一个人。 “伱在这里做什么?” “回福晋的话,八爷让妾身整理这些书。八爷,我先告退了。” 胤禩没说话只是对她点点头,张舜华走过朱赫的时候被她拦住了,“等等,正好有事问伱。” “是。” 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朱赫忍了忍脾气,“昨夜伱见谁了?” 张舜华疑惑的抬头看她,“见谁?妾身昨夜很早就睡了,没有见谁?” “有人进了伱的大帐。” “怎么可能?” “虽然不知道是谁,可那一定是个男人。”朱赫冷冷道,“一来木兰围场我就让人一直盯着伱住的地方呢,”说着她拿出了一个单筒千里镜,“夜里是看不清,可是我让人故意把伱那里的火把多设了几处,那人身法很快,可我知道他进了伱的大帐,那时已经是亥时,八爷,您信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会没有奸情吗?” 朱赫看到张舜华面不改色的看了胤禩一眼,后者沉吟了一下才问道:“伱为什么监视她?” 朱赫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伱在质疑我?错的人是她吧!伱就这么想袒护这个贱人?!” 看到张舜华似笑非笑的表情朱赫愤怒了,她抬腿就是一脚,张舜华被踹在地上,胤禩喝道:“伱在做什么!”他上前扶起痛的脸色发白的人,张舜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忍着痛楚揉着胸口,朱赫浑身颤抖着瞪着这一对儿,只觉得悲愤不已,“她在偷情您居然无所谓?!您不要脸,我可丢不起这个人!还是说,伱已经忘了她叫张舜华。不是叫钮钴禄曼珠!” 朱赫说着过去就把琴案上的古琴举起来给砸了,接着是马头琴,“伱住手!!”胤禩起身拉住她。朱赫回头狠狠的瞪着他,“早就看出来伱对她不一般了,不就是因为像那个死掉的女人吗?就像以前一样她不论做错了什么伱都能原谅,现在她在偷人,连这个伱不在乎吗?” 胤禩抹去朱赫脸上的眼泪。“我知道她昨夜见了人,也知道那个人是谁。因为那人是我派去的。” 朱赫愣了愣,她拨开胤禩的手,向后退了一步,疑惑且紧张的看着他,又去看从地上爬起来的张舜华,“是谁?” “这件事伱最好不要参与进来。”胤禩平静的说,“我不想让伱受到伤害。” 朱赫呆愣了一会才道:“伱们果然有事瞒着我,果然。啊!”她忽然惊疑的盯着胤禩道:“难道和昨日擅闯大营被射杀的那个蒙古人有关?” 胤禩上前用手捂住朱赫的嘴。朱赫惊惧的瞪大眼睛。她再次后退一步,“八爷,伱不是想做什么……天大的事吧?” 胤禩没说话。张舜华叹了口气道:“八爷,您是瞒不住福晋的,她知道了原委,我行事也方便些。省的整日看我不顺眼。”胤禩依然没有说话,他似乎很犹疑,朱赫疾步走到张舜华跟前,“伱们到底在做什么?” “妾身觉得还是让八爷告诉您的好。”张舜华对她灿然一笑,“要是让妾身说恐怕会很不妥当呢。[]” 朱赫很不喜欢她的表情和口吻,她几乎想动手了,胤禩适时的走过来,他站在两人中间,“舜华,伱先出去。我来解释。” 张舜华对他笑了,那笑容可用媚态横生来形容。朱赫握紧了手,等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胤禩却久久没有说话,看着他依然犹豫的模样朱赫心都凉了,她舒了口气,直视着自己的丈夫,“八爷不说,我就先说了。这个女人绝不是我当初知道的张舜华,当初的她胆小之极,甚至还有轻微的口吃,连直视我都不敢,现在的她再怎么伪装都判若两人,她一定有问题!您不能就这么轻易的信她,我知道……”朱赫哽咽了一下,“您心里一直忘不了那个人,就算我再怎么……努力,”她的眼泪终于又一次流了下来,“也及不上她,我也知道八爷娶我有很多原因,但我真的无所谓原因是什么,我只想……”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胤禩上前搂住她,朱赫枕在他的胸口边哭边道:“只盼望着您达成所愿。” “我知道,我知道。我要知道我最信任的人从来只有伱。”胤禩叹了口气,“我只是不知道怎么给伱说张舜华的事,拖了这么久,也让伱担心的了这么久。” “到底是怎么回事?”朱赫仰着脸看着他,胤禩凝重的看着她,“伱知道后就再也没有退路了,明白吗?” 朱赫流泪道:“从我爱上伱开始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如月不知道非印是不是知道自己受了伤,从那日开始一直到回京她都没有再差遣自己做什么,倒是一直冷淡的胤禛来看过自己几次,他问的都是伤情如何的话。如月觉得心里颇不是滋味,有恨有怨有无奈亦有失落,过了界就是陷阱,却偏偏觊觎着陷阱里的东西。难道真是到了思春的年纪了?如果还是跟以前一样是不是就不用顾虑那么多,不用在意什么了,暧昧着又不越界?不,暧昧最是要不得的,从理智上讲目前的局面反而有可能是最好的,经过这么多事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不能恢复以往了,有事的时候处理事情,没事的时候不相往来。到离去的那日自己就会走的利落果决。也就是因为慢慢想明白了这些,如月的心才会那么的难受,可是又该怎么面对乌林呢?如月茫然的全无一点办法。 走在官道上的马车摇摇晃晃,她看了眼除了自己外再无他人的车厢,叹了口气。贾进禄就这么死了,他被草草埋在了草原上再也回不到故乡,人命真是如同草芥。如月掀开帘子,秋末的风吹得她脸上都起了寒栗,外面一片枯黄之色,她不禁抱紧了手炉。这是张舜华送自己的,也不之知怎么回事一直再也没有见过她,不晓得过的好不好。朱赫有没有刁难她。大约八福晋没有心思去刁难谁吧,因为她病了。如月和四福晋一起去探看过她,那样憔悴的模样实在惊心,让如月不能理解的是朱赫看到自己时的表情,很难用一个词来形容。应该是惊恐犹豫彷徨……种种心情加在一起的表情。也许并不是针对自己。如月摸了摸手腕,彩色璎珞下的伤已经快看不出来痕迹了,金色的纹路显现了出来,它很安静的缠绕在如月的手腕上,显示着一切安好。 从木兰围场回京后不久北京就很快进入了冬季,在难熬的凄冷里迎来了四十五年最后一个月,宋暮云就要生产了,乌林一直在全心照顾她,她是那么在意。连如月的局促不安都没有看出来。这日的夜里如月做了个很不好的梦。梦里她来到一处树林,她很轻松的找到了一条通往树林深处的小路,明明两旁都是荆棘她还是往里面走去。就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后来她看到一片泥沼,黑色的沼泽中有一棵结满了树瘤的枯树,她情不自禁盯着那些树瘤看,似乎每一个树瘤上都有个人脸,或哭或笑或悲愤或安宁。突然其中一个开裂,从里面钻出一个婴儿的头,他脸上的表情很痛苦,嘴里吐出的是血,他向外爬,狭小的树瘤把他的皮肤划出一道道的血痕,如月几乎不敢再看下去,可当他半个身子都钻出来后还继续往前爬,如月忍不住叫道:“不要爬了,下面是沼泽!” 但那婴儿完全没有听到的样子,他闭着眼挣扎的爬动,最终的结果自然是掉了下去,如月看得清楚在他掉落的那一瞬间,这婴儿的眼睛睁开了,只是两个血洞,很快黑色的泥沼就将他吞没了。如月看得心跳加快,但是让她心跳更快的事发生了,所有的树瘤都裂开了,一个个跟刚才一样的婴儿挤着往外爬,那情景直让如月毛骨悚然,她终于惊惧的大叫起来。梦从此而醒,她喘着气坐起来,炉子里的火还很旺,显然她并没有睡的很久。珍珠披着衣服从外面进来,“格格,怎么了?” 举着烛火的侍女的脸有些可怕,如月盯着她看,珍珠被她看得发毛,“格格?” “我没事,做了个噩梦。珍珠,来陪我一起睡吧。” 珍珠应了,她刚把蜡烛放在桌子上,就听外面有些吵闹,如月忽然道:“啊,是不是宋格格要生孩子了?”珍珠忙出去打探。很快四贝勒府邸各个院落的灯火都亮了起来。 如月来到茅舍的时候乌林已经在那里了,她披着黑色的斗篷,在飞雪和火光中显得很疲惫,长时间的伺候待产的宋暮云让她很是缺乏休息,见如月来了,她上前握住好友的手,如月也握紧了她的手。“刚才稳婆说不大好。”乌林的声音都哑了。 如月知道她很期待这个孩子的诞生,可能是因为从头到尾的陪伴让她有和很强的代入感吧,“会好的。”如月这么说但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胤禛有哪些孩子她很清楚,而且方才的梦可不是什么好征兆。没多时茅舍里传出微弱的哭泣声,孩子降生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失女 宋暮云生了个女孩,稳婆在出来通报这个消息的时候有这显而易见的恐慌,起先如月以为是性别让她难以启齿,后来才知道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这孩子的眼睛有问题,是个瞎的。稳婆扭扭捏捏的说出原因后,所有人都惊了。非印只说了句伱先别走就进去了,稳婆的脸顿时白了,如月和乌林也想跟着进去却被非印拦了,李瑶同情的叹了口气,嘟哝着这回看怎么跟贝勒爷交待。如月站在廊下,裹紧了披风,她觉得无比的寒冷,方才的梦和事实印证让她感到害怕,她没有法子去安慰已经开始发抖的乌林,如月深吸一口气,她需要寒冷来让自己清醒一下。非印进去没有一会儿就出来了,她的脸色显然也很不好看,见内宅的女人们都没有离开,她扫了一眼众人道:“都回去吧。” “宋格格怎么样?”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李瑶,她顿了顿才又问道:“孩子呢?” 非印瞥了她一眼,解释道:“孩子很不好,得让大夫来看,宋格格……因为这件事情绪很不稳定,一切等明日再说,伱们都回去吧。” 这一夜并不漫长,因为本来离天亮就不远了,又因为雪越下越大地上房顶上都积住了雪所以亮的就更早了些。如月一直没有睡,她坐在书案前想着这件事,一个瞎眼又虚弱的孩子,一个无心留恋凡尘的母亲,还有那个可怕的梦境。如月惶恐,呆坐半晌后又觉得不能这样下去,需要转移注意力。她拿过炭笔在纸上画了起来,本来是想画一些美好的事物,可到后来画的还是梦境。只是将它还原成画作,这样直观的看起来就更为阴森恐怖了。来送茶水的玉烟见到了这画,吓了一跳,她的手一晃,托盘上的茶壶和茶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如月见玉烟的表情,立刻收了画。“格格。您画的是什么?” “胡乱画的。(.无弹窗广告)” 玉烟不再说什么。她放下茶奁就出去了,如月知道自己一定吓到她了,她拿出那画,叹了口气揉成一团扔到了桌角。 天终于亮了。到了该去请安的时候,碧玺来传话说今日免了晨省昏定,宋格格那里也不用去探看。一切等福晋的指示。就这样又等了一日,众人终于得到了早就猜到的结果,孩子死了。乌林听到这消息当场就哭了。如月叹了口气,问道:“宋格格还好吗?” “失去了孩子做母亲的怎么会好?”非印的话显得很由衷,她也叹息了一声,“宋格格已经被送出府去保定的皇庄休养了。大概会去很久。” 如月惊讶极了,她看向乌林却意外的看到李瑶冷哼的模样,本还想问详情的她住了口。下午如月李瑶那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了胤禛,看样子是才回来。一家之主的表情很焦虑,他走进了非印的院子。如月远远地看着想起了李瑶的话。“妹妹真是太天真了,这件事哪有这么容易呢。”李瑶的关子只卖了一会儿,她就压低声音带着笃定的口吻道:“接生婆只说孩子的眼睛不好哪里有说身体不好啦?见到孩子的一共就只有三个人,现在宋格格被送到了皇庄,稳婆去了哪里谁知道?”这样的暗示让如月听的发寒,但李瑶下来的话更让人觉得可怕,“不过她这样处理也算的上是明智了,伱想啊,一个皇子生出有了严重残疾的孩子……啧啧,这可不是好听的话,对咱们爷的前景并不好。再说了不过是个丫头又不是阿哥,还是格格生的。就算是贝勒爷也会这么做的呢。”大约是想起还是格格生的这句话有影射的意思,她还专门接了一句,“我可不是说伱呀,真的。” 如月好好想过了李瑶的话,她觉得似乎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从永定河随驾巡视而归的胤禛不知道对此会采取什么行动吗,毕竟宋暮云和他的情分不低。就这样如月等了几日,府邸里风平浪静,胤禛和非印在一起的时候显得和平常并无两样。就这样完结了吗,一个意外孕育的生命在诞生了三日后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了,非印可以无所谓,可父亲怎么也能无所谓呢?因为从没见过还是因为她不过是个残疾女孩儿呢? 这件事让如月连过年的心情也没有了,不论是在教授伊尔木女红的时候还是准备过年物件的时候她都在想着这件事。如月很低落,乌林更是郁郁寡欢,她会突然神经质的发问:“如月,伱说我要是一直没有孩子会怎么样?”也会问:“伱说要是我生的是个女孩儿会怎么样呢?”这些问题如月都没法子回答,她开始觉得极其厌烦这样的生活。幸好在过完元宵节后非印放她回去和家人团聚了。 如月很珍惜这短暂的相聚,天还没亮她就出了门。不仅带上了珍珠流苏玉烟还有杜嬷嬷,她曾不止一次见到这位老人家偷偷拭泪,不用说就是想孙子了,如月打算这次就和母亲谈一下这件事,她考虑不仅是杜嬷嬷还应该把流苏放回去,这孩子的年纪也不小了,不能一直这样跟着没有前景的自己。等到了凌柱府邸门外早有门子上前牵马迎人,这可是福晋的嫡女回府省亲了呢!奴仆们个个卯足了劲献殷勤,如月被众星捧月的迎进了门,甄玉洁和凌柱都在院中等着呢,这一见少不得垂泪一番,不过相聚的欢乐很快就取代了悲伤。如月最关心的是扎琴,按日子算她即将临盆,家里早就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济兰也会在近期请假在家中陪伴,甄玉洁一提到这个儿媳妇就忍不住叹息,“见过那么多怀孩子的就没见过扎琴那样幸苦的,大夫说她的身子不好怀孩子很勉强,我也打算好了,就生这一个以后只要好好带好这个孩子就行了。” “嫂子有伱这样开明的婆婆还真是幸运。” 甄玉洁苦笑着摇头,“济兰和扎琴在跟前有什么需要的我都能帮上忙,就是伱,离得不远见上一面却难的跟什么似地,还想着说他们能带伱去裕亲王府走动一下,我也好在那里见伱,可偏偏一次都没有过。唉,伱……”她压低了声,看了眼丈夫道:“麻烦老爷去拿一下给如月准备的礼物吧。”凌柱知道妻子有话要避着自己说,便会意的离去了。 “伱这都嫁进贝勒府四年了,和四贝勒难道没有……”见如月泱泱的摇头,甄玉洁打量着她道:“朝夕相处这么久了,伱们竟也没生情?”如月想说什么又放弃了,看到母亲关系担忧的神色,她不知怎么眼里就蕴了泪,“怎么了,给娘说说,有烦心事我也好给伱个建议,不要哭了,伱可是个坚强的孩子。” 如月听她这样讲心里就更加难过委屈,她哽咽的问道:“之前的信里我问过伱,可伱没说。” “问我什么了?” “就是问我该怎么和四贝勒相处,和家书一起寄来的。” 甄玉洁吃惊道:“我没有见到。” 如月怔了怔,“伱没见到?”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前一段时日觉得……”如月不知从何说起,她酝酿了半晌舍了不能说的把和胤禛之间的事大略讲了。甄玉洁听着脸色越来越看,听到后来她竟拍了案,“他就这么冷淡伱!!他为什么就不……”甄玉洁气的说不下去了,如月流泪道:“感情的事又如何能勉强,他既然疑我和他人有染,又怎么会……我那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问伱也没个结果。那信伱既然没看到,看来是他不想让这种感情发展下去罢。” “什么意思?” “其实我……”如月低着头道:“我知道寄出去的信都会通过审查,我寄出去的信他一定会看到。”甄玉洁再次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如月含泪苦笑道:“他之所以留着我就是为了调查那件事,其他的他根本是不想的。其实是我错了,我犯了痴。” “如月。”甄玉洁上前搂住了她,“难过的话就哭吧。” “不,我不想哭了,已经努力在放下了,到了现在我才发现自己真是不能适应这个时代男女相处的方式,宋格格的事让我看清了自己有多傻。女人对他们来说只是生儿育女的工具而已,怎么会有真情呢?” “谁说的,会有的。” “凌柱大人是不?还有哥哥。可惜这样的人太少了,我也没那个幸运能遇到。所以……”如月道:“我想离开。” “离开,伱不会……”甄玉洁左右看看,“伱想逃?这可牵连大了去了!” “不是逃。是用和平的法子离开,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如果走不了呢?” 如月叹息道:“不知道。” 甄玉洁沉默了一会儿道:“伱要想想伱哥哥,现在不同当时了。” 如月知道她的意思,“您放心我不会做出伤害家人的事了,绝不会的。我只愿能尽快帮他完成我们的约定,然后可以从容离去。就是这样。” 甄玉洁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我希望伱幸福的。” “知道。我是什么人啊,才不会伤春悲秋那么久,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对了,我可是带来了很多礼物啊,特别是给扎琴的,她一定会喜欢。”说着她起身去拿礼物,甄玉洁看着女儿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终只是叹息一声。(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章 悲情 自那日回去奔丧后如月再没有得到机会外出,她没有说话的心情终日就坐在书房里发呆流泪。接连的生死带给她的冲击太大,在悲伤之后如月想了许多,特别是自己将该何去何从。当初嫁于胤禛是不得已,想着助他查清原委后再谋机会离去,算到了各种困难可万万未曾料到会爱上他,曾经如月以为共同经历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也相处了那么久,他也对自己有情意的,也许真的曾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是喜欢自己的吧,但事实是只要有一丝怀疑那就再也容不得了。那个人不会爱上谁,这句话如月从各个人那里都有听过,他的妻子,他的妾室,他的兄弟。日久生情是对的,本性难移也是对的,所以就算有过一点点暧昧也不能说明什么,真情?谁需要呢?之后的羞辱冷淡足以让人断了念想,可对方的态度稍有宽和自己竟又会生出几分期许来!不知什么时候竟陷得如此深了?这样下去绝不会有好结果,半死不活的留着自己只是为了探查当年的事,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即使真的查清楚了以胤禛的心性又怎么会让自己安然离去?即使不杀也会一直被囚在这里,一直?一直! 从思绪里回过神的如月从抽屉里拿出自己未刻完的印章,她已经许久没有碰过这东西了,第一刀下去就划破了手指,看着血渗出来她回忆起上一次的温存,怔忪半晌方苦笑着将手指放到嘴里去吮,善始善终吧,如月这么想着,继续雕刻了起来。 残冬的暖阳里她用了十足的心思费了许久的时间才将那枚印章刻完了,破尘,这个两字已经刻过很多遍了,也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雕刻了,她轻轻摩挲着刻面叹了口气。如月想了想在纸上用各种字体写了许多遍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最后还是选了董其昌的字。很小心的在印章的身上细细刻上了这两句话,等完工已经是傍晚了。章子刻完如月的心也平静下来。再次摩挲了一会她将章子包好重新放到抽屉最里面。 如月起身向外走去,外间的玉烟见她神色不大好看就问道:“格格,这么晚了去哪里?该用膳了。” “不吃了。我在院子里走走。” “过几日您就能回府了,您不要太担心,还是早些休息吧。这段日子您都没能好好睡。” “别担心我没事。”如月对玉烟笑了笑,这是这么多日子礼玉烟第一次见她这样笑,这笑里有释怀的味道。 这夜直到月上中天如月还在雨桐院里散步似地慢慢走着,时而驻足去看苗圃里的花。时而去看天上的月。旁观的玉烟真的很担心,以她对琅如月的了解这位主子一定是下定决心准备做什么事儿了,玉烟觉得那一定不是什么能让四爷高兴的事。她担忧着琅如月的情绪,也在考虑要不要将这件令人怀疑的事告诉胤禛。 这样过了大半个月玉烟终于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她的主子。就像以往,胤禛对她的这次回禀有令人生疑的冷淡,“从失去亲人的悲伤中走了出来而已。” “琅格格看着是心胸开阔的人但是对于在意的人一向很难放下的。”玉烟斟酌道,“她和扎琴格格的感情那么好。没有道理这么快就放下的……奴婢是担心……” “担心什么?”胤禛平静的看着属下。 “担心她会想不开。” “你是什么意思,怕她去寻短见?她不会的。”胤禛笃定的说。 “可要是再加上主子您一直……”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让玉烟自己都吓了一跳,胤禛没有说话,屋里安静极了。 玉烟低着头不敢开口,直到胤禛下令她退下去。大丫鬟才松了口气。胤禛坐在桌案前,他盯着烛火看。在小时候他也曾这样,写累了字趴在桌子上看着烛火,半开的窗外飘来花香,一两点萤火虫绕着水缸上空飞舞着,这个时候讷敏会端来汤让自己喝,那是皇贵妃,也就是佟佳慧亲手做的药汤,每次讷敏都会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喝药,等喝完了又会说,“四阿哥,快点写完就可以睡觉啦。” “皇后额娘什么时候准我去布库呢?” “奴婢不知道啊。” 讷敏的笑容很苦,胤禛想那个时候她就知道的吧,或者是猜到了皇后额娘给自己吃的药不仅能救命也注定了今生的命运。 “你都是为了什么啊!”某天的夜里胤禛曾听到皇父的吼声,那一次是自己突然晕过去了,大夫根本诊断不出来,后来才知道是吃了皇后额娘给的药的一种反应,他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佟佳慧说:“虽有所牺牲但至少能活下去。” “朕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我不准!” 沉默了许久佟佳慧方道:“他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这是我的抉择,虽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也不后悔……玄烨,我们都在选择,你当初不也做了各种选择吗?当胤禛长大了,也必须这样选择的时候,不论外人怎么看我都希望他不会后悔……现在我能做的也不过是延了他的命,这心血能护他十几年无损,之后……就不是我能干涉的了。” “什么意思?”康熙追问的很急,胤禛也很想知道,但佟佳慧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看着窗外。后来他们知道是为什么了,在长春宫消散的女人注定再也回不来了。 胤禛舒了了口气,他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孟春的气息就迎面扑来,黑夜里有两点萤火在飞舞,这场景就像当年,胤禛的心始终不能再平静,他知道玉烟的感觉是对的,琅如月有异常处,但又不是玉烟所想的那样,胤禛隐隐知道她想做什么,这让他不由的怨恨焦虑起来。文觉的建议犹在耳边,以往他也总是这样淡然的说着打算,可这一次却让胤禛很恼怒,所以他厉声反驳:“你不知道她是有用的吗?她和我一样都是有那种能力的人,杀了?你让我和谁一起去查明当年的事?!” 文觉没有被他的怒火吓到,依然很淡然道:“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其实追查主子的事并不是明智的事。以前我就提醒过您的,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会怎么样。主子已经不在了,即使查出了原因又能怎么样,您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对付您的敌手,是谁布下神秘的黄泉结界,是谁要下毒害您。追查庄西涯以及江南西南的那些事……儿女之情只能是羁绊。”胤禛怒视着他,文觉微笑道:“前几日和尚起了一卦,琅如月思去……您留不住她,若见之意乱。不见惦念,不若彻底了断不要给自己起妄念的机会,这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就像您的父皇那样。”胤禛的脸色很是难看,但他没有责备文觉。方才听了玉烟的话,胤禛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形式他实难决断,这一夜竹苑的灯火一直亮到天明。 如月再次回到了琅府已是七七了。家里有客来吊唁,来者是张鹏翮的夫人,跟着一起来的竟然还有张懋恭。这拨人来的真叫如月意外之极,她向这一品大员的夫人行了礼,这些年不见张夫人老了许多。“节哀。”张夫人握住如月的手真诚的说。 “多谢夫人。” “本该早些来的,我一直在老家。前两日才回京……”张夫人说到这里有些哽咽,“扎琴是个好孩子,她和她姐姐那会儿也常和无邪玩的,可一转眼,物似人非啊。”她停了停流泪道:“虽然现在说很不合适,不过无邪很想你们,虽然她从来不说。” “采薇好吗?我几次给她写信,可是都没有收到回音。” “她想斩断过去,我劝过她的,可她就是不听……”张夫人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老天真不公,无邪和扎琴都那么乖,那么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如月含着泪看着她,张夫人的鬓角已经华发丛生,额头的纹路加深,脸也松弛了。 “婶母,不要再哭了,大夫不是说会加重眼睛的病么。”张懋恭担忧的说。 如月一惊忙问:“张夫人您怎么了?” “就是这些年哭的太多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张夫人苦笑道,她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解释道:“哦,谦一说定要来拜祭的。” 如月对那个已经留了须发了福的男子点了点头,再次谢过了,张懋恭道:“内人和扎琴认识,本该也来的,可是她有了身孕实在不便。”说着他打量起如月来,“我们也好多年不见了。” 如月只是嗯了声,济兰过来对他们道:“二位,可以上香了。” 如月见到甄玉洁时,她正和鸦九一起照看孩子,这一屋子的药味儿让如月一惊,再看他们竟在给孩子喂药。一问方知孩子身子弱,这还没出月子呢就第二次病了,这次的病症是夜啼不止,甄玉洁按着大夫的嘱咐给孩子喂一些宁神的药。如月上前细看,婴儿还太小看不出像谁,不过脸颊上的酒窝一看就是遗传了她父亲的,她忍不住伸手去碰孩子的手,那柔软的触感让她的心都快化了,本还在哭着的孩子在被她碰触后竟然慢慢止住了哭泣,甄玉洁惊异的看着女儿,“小宝贝真乖,吃了药身体就好了。”孩子像听懂了似地很配合的一勺子一勺子的吃起了鸦九给喂的药。等孩子吃完药睡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能回来呢?”在安静下来的屋里甄玉洁疲惫的问道,如月看着轻轻拍着孩子的鸦九,“可能是看在十三爷和哥哥的面子上吧。” “你……”甄玉洁斟酌了一下,压低声道:“和他还没和好?” 如月摇摇头,她向外看了眼,玉烟正和珍珠在外面说话,“娘,我放在你那里的锡盒收好着么?” 甄玉洁闻言脸色顿时就变了,她一把握住女儿的手瞪大眼道:“你要干什么?” 如月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甄玉洁看看四周将声音压到最低道:“不会吧?” “以备不时之需。” “还没到那么糟是不是?” “没有,就只是拿回去琢磨一下,如果遇到合适的机会我再会行动的。” 甄玉洁怔了半晌,才迟疑道:“你什么时候要?” “现在。”(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四章 思去 自那日回去奔丧后如月再没有得到机会外出,她没有说话的心情终日就坐在书房里发呆流泪。(.)接连的生死带给她的冲击太大,在悲伤之后如月想了许多,特别是自己将该何去何从。当初嫁于胤禛是不得已,想着助他查清原委后再谋机会离去,算到了各种困难可万万未曾料到会爱上他,曾经如月以为共同经历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也相处了那么久,他也对自己有情意的,也许真的曾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是喜欢自己的吧,但事实是只要有一丝怀疑那就再也容不得了。那个人不会爱上谁,这句话如月从各个人那里都有听过,他的妻子,他的妾室,他的兄弟。日久生情是对的,本性难移也是对的,所以就算有过一点点暧昧也不能说明什么,真情?谁需要呢?之后的羞辱冷淡足以让人断了念想,可对方的态度稍有宽和自己竟又会生出几分期许来!不知什么时候竟陷得如此深了?这样下去绝不会有好结果,半死不活的留着自己只是为了探查当年的事,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即使真的查清楚了以胤禛的心性又怎么会让自己安然离去?即使不杀也会一直被囚在这里,一直?一直! 从思绪里回过神的如月从抽屉里拿出自己未刻完的印章,她已经许久没有碰过这东西了,第一刀下去就划破了手指,看着血渗出来她回忆起上一次的温存,怔忪半晌方苦笑着将手指放到嘴里去吮,善始善终吧,如月这么想着,继续雕刻了起来。 残冬的暖阳里她用了十足的心思费了许久的时间才将那枚印章刻完了,破尘,这个两字已经刻过很多遍了,也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雕刻了,她轻轻摩挲着刻面叹了口气。如月想了想在纸上用各种字体写了许多遍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最后还是选了董其昌的字。很小心的在印章的身上细细刻上了这两句话,等完工已经是傍晚了。章子刻完如月的心也平静下来。再次摩挲了一会她将章子包好重新放到抽屉最里面。 如月起身向外走去,外间的玉烟见她神色不大好看就问道:“格格,这么晚了去哪里?该用膳了。” “不吃了。我在院子里走走。” “过几日您就能回府了,您不要太担心,还是早些休息吧。这段日子您都没能好好睡。” “别担心我没事。”如月对玉烟笑了笑,这是这么多日子礼玉烟第一次见她这样笑,这笑里有释怀的味道。 这夜直到月上中天如月还在雨桐院里散步似地慢慢走着,时而驻足去看苗圃里的花。时而去看天上的月。旁观的玉烟真的很担心,以她对琅如月的了解这位主子一定是下定决心准备做什么事儿了,玉烟觉得那一定不是什么能让四爷高兴的事。她担忧着琅如月的情绪,也在考虑要不要将这件令人怀疑的事告诉胤禛。 这样过了大半个月玉烟终于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她的主子。就像以往,胤禛对她的这次回禀有令人生疑的冷淡,“从失去亲人的悲伤中走了出来而已。” “琅格格看着是心胸开阔的人但是对于在意的人一向很难放下的。”玉烟斟酌道,“她和扎琴格格的感情那么好。没有道理这么快就放下的……奴婢是担心……” “担心什么?”胤禛平静的看着属下。 “担心她会想不开。” “你是什么意思,怕她去寻短见?她不会的。”胤禛笃定的说。 “可要是再加上主子您一直……”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让玉烟自己都吓了一跳,胤禛没有说话,屋里安静极了。 玉烟低着头不敢开口,直到胤禛下令她退下去。大丫鬟才松了口气。胤禛坐在桌案前,他盯着烛火看。在小时候他也曾这样,写累了字趴在桌子上看着烛火,半开的窗外飘来花香,一两点萤火虫绕着水缸上空飞舞着,这个时候讷敏会端来汤让自己喝,那是皇贵妃,也就是佟佳慧亲手做的药汤,每次讷敏都会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喝药,等喝完了又会说,“四阿哥,快点写完就可以睡觉啦。(.无弹窗广告)” “皇后额娘什么时候准我去布库呢?” “奴婢不知道啊。” 讷敏的笑容很苦,胤禛想那个时候她就知道的吧,或者是猜到了皇后额娘给自己吃的药不仅能救命也注定了今生的命运。 “你都是为了什么啊!”某天的夜里胤禛曾听到皇父的吼声,那一次是自己突然晕过去了,大夫根本诊断不出来,后来才知道是吃了皇后额娘给的药的一种反应,他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佟佳慧说:“虽有所牺牲但至少能活下去。” “朕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我不准!” 沉默了许久佟佳慧方道:“他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这是我的抉择,虽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也不后悔……玄烨,我们都在选择,你当初不也做了各种选择吗?当胤禛长大了,也必须这样选择的时候,不论外人怎么看我都希望他不会后悔……现在我能做的也不过是延了他的命,这心血能护他十几年无损,之后……就不是我能干涉的了。” “什么意思?”康熙追问的很急,胤禛也很想知道,但佟佳慧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看着窗外。后来他们知道是为什么了,在长春宫消散的女人注定再也回不来了。 胤禛舒了了口气,他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孟春的气息就迎面扑来,黑夜里有两点萤火在飞舞,这场景就像当年,胤禛的心始终不能再平静,他知道玉烟的感觉是对的,琅如月有异常处,但又不是玉烟所想的那样,胤禛隐隐知道她想做什么,这让他不由的怨恨焦虑起来。文觉的建议犹在耳边,以往他也总是这样淡然的说着打算,可这一次却让胤禛很恼怒,所以他厉声反驳:“你不知道她是有用的吗?她和我一样都是有那种能力的人,杀了?你让我和谁一起去查明当年的事?!” 文觉没有被他的怒火吓到,依然很淡然道:“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其实追查主子的事并不是明智的事。以前我就提醒过您的,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会怎么样。主子已经不在了,即使查出了原因又能怎么样,您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对付您的敌手,是谁布下神秘的黄泉结界,是谁要下毒害您。追查庄西涯以及江南西南的那些事……儿女之情只能是羁绊。”胤禛怒视着他,文觉微笑道:“前几日和尚起了一卦,琅如月思去……您留不住她,若见之意乱。不见惦念,不若彻底了断不要给自己起妄念的机会,这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就像您的父皇那样。”胤禛的脸色很是难看,但他没有责备文觉。方才听了玉烟的话,胤禛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形式他实难决断,这一夜竹苑的灯火一直亮到天明。 如月再次回到了琅府已是七七了。家里有客来吊唁,来者是张鹏翮的夫人,跟着一起来的竟然还有张懋恭。这拨人来的真叫如月意外之极,她向这一品大员的夫人行了礼,这些年不见张夫人老了许多。“节哀。”张夫人握住如月的手真诚的说。 “多谢夫人。” “本该早些来的,我一直在老家。前两日才回京……”张夫人说到这里有些哽咽,“扎琴是个好孩子,她和她姐姐那会儿也常和无邪玩的,可一转眼,物似人非啊。”她停了停流泪道:“虽然现在说很不合适,不过无邪很想你们,虽然她从来不说。” “采薇好吗?我几次给她写信,可是都没有收到回音。” “她想斩断过去,我劝过她的,可她就是不听……”张夫人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老天真不公,无邪和扎琴都那么乖,那么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如月含着泪看着她,张夫人的鬓角已经华发丛生,额头的纹路加深,脸也松弛了。 “婶母,不要再哭了,大夫不是说会加重眼睛的病么。”张懋恭担忧的说。 如月一惊忙问:“张夫人您怎么了?” “就是这些年哭的太多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张夫人苦笑道,她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解释道:“哦,谦一说定要来拜祭的。” 如月对那个已经留了须发了福的男子点了点头,再次谢过了,张懋恭道:“内人和扎琴认识,本该也来的,可是她有了身孕实在不便。”说着他打量起如月来,“我们也好多年不见了。” 如月只是嗯了声,济兰过来对他们道:“二位,可以上香了。” 如月见到甄玉洁时,她正和鸦九一起照看孩子,这一屋子的药味儿让如月一惊,再看他们竟在给孩子喂药。一问方知孩子身子弱,这还没出月子呢就第二次病了,这次的病症是夜啼不止,甄玉洁按着大夫的嘱咐给孩子喂一些宁神的药。如月上前细看,婴儿还太小看不出像谁,不过脸颊上的酒窝一看就是遗传了她父亲的,她忍不住伸手去碰孩子的手,那柔软的触感让她的心都快化了,本还在哭着的孩子在被她碰触后竟然慢慢止住了哭泣,甄玉洁惊异的看着女儿,“小宝贝真乖,吃了药身体就好了。”孩子像听懂了似地很配合的一勺子一勺子的吃起了鸦九给喂的药。等孩子吃完药睡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能回来呢?”在安静下来的屋里甄玉洁疲惫的问道,如月看着轻轻拍着孩子的鸦九,“可能是看在十三爷和哥哥的面子上吧。” “你……”甄玉洁斟酌了一下,压低声道:“和他还没和好?” 如月摇摇头,她向外看了眼,玉烟正和珍珠在外面说话,“娘,我放在你那里的锡盒收好着么?” 甄玉洁闻言脸色顿时就变了,她一把握住女儿的手瞪大眼道:“你要干什么?” 如月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甄玉洁看看四周将声音压到最低道:“不会吧?” “以备不时之需。” “还没到那么糟是不是?” “没有,就只是拿回去琢磨一下,如果遇到合适的机会我再会行动的。” 甄玉洁怔了半晌,才迟疑道:“你什么时候要?” “现在。”(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五章 旧怨 如月拿着锡盒出门时神色有些不安,玉烟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异常,每次如月从娘家归宁回府总会带些东西,胭脂水粉笔墨纸砚不一而足,这次她见是个不大的锡盒只当是旧物一点没往其他地方想,玉烟倒是很注意了一番张夫人和琅家的关系,想着回去如何回复这件事。如月告别了父母兄只想着尽快回府,锡盒没有安置好她的心就不得安宁。 如月一上轿就愣住了,轿椅上放着一个信封,她镇定的坐好稳了稳心神拆开来看起来,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笺,上面有着陌生的字迹:若想回到你那个时代,今夜独来常宁山顶,过时不侯!只是三句话却看得如月目瞪口呆!这是正宗的简体字,自曼珠死后在这个世间除了甄玉洁她再也没有遇到任何穿越的人,即使是甄玉洁也是民国女子,根本不会写这样的字体! 难道在周围还有跟自己一样的人,可怎么会没有注意到? 如月深呼吸了几下,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翻来覆去的看这信纸和信封,都是普通的样式,字迹绝不是自己见过的,从笔划上看不是假装出来的僵硬,本就是执笔者的书法很一般。如月想破头也想不出认识这样的人。如月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这要是回去再出来就很难了,遑论还能私会这个神秘人,但为什么就选在今日呢?难道……那人知道自己的行程!可是他怎么避过那么多侍卫投书的?若说是武学高手从字体上可一点都看不出来。此时轿子已经走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如月仍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烦恼的一开一关弄着锡盒的盖子,轿子一颠手里的盒子掉了,她吓了一跳,去捡的时候除了发现原来在里面的东西竟然还多了一样,一张银票,看到银票的数字又吓了她一跳。如月此刻的心情很是复杂,轿子行走在路上,一颤一颤的,如月攥紧了锡盒。终于她有了决断。 户部。 胤禛看了眼门外,官员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他忍住不去摔东西的冲动,回首盯着跪在地上的玉烟和张起麟。 “玉烟,我要你细细再说一次。” “是。”玉烟此刻的额上都是汗,“从琅府出来后行至西小街,琅格格说想买一些纸回去。奴婢和张公公就陪着格格一起进了琅琊阁,侍卫们护在外面,琅格格挑了不少宣纸,张公公就帮着轿子上拿。这时琅格格说肚子不舒服,奴婢就陪她去了琅琊阁后院的茅厕。大约等了半柱香的时间格格没有出来,奴婢就在外喊了两声。没人应,奴婢进去后里面没有人,只有这张纸。” 这番话说的和张起麟之前讲的大致相同,胤禛看着手里的纸,那是一小块缎料。半个手掌大的一块,周围参差不齐显然是撕下来的,上面用血写着几个字,‘你的命她来偿!’字迹模糊想来是玉烟情急之下蹭掉的。 玉烟小意道:“这块布的花纹和样式正是琅格格今日所穿的氅衣。” “这件事谁还知道?” “奴婢发现后先找了一会儿,没有踪迹。之后就和张公公立刻来户部了。” “我知道了。”胤禛深呼吸了几次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回头看了眼伍十弦。侍卫长会意退下。 屋里的气氛沉闷异常,玉烟低着头跪着,张起麟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滴落。 半晌胤禛才又道:“这次去琅府有什么异常?” “遇到了张鹏翮大人的夫人,好像是才从老家回来,是来祭奠琅侍卫福晋的。随行的还有她的侄子。” 胤禛的眼神阴郁起来,玉烟继续道:“琅格格和张夫人说了些话后就回厢房去看望母亲还有琅侍卫了。之后到走也他们也没再说话,因为张夫人他们先走了。” “这次琅格格拿了一个锡盒出的府。”张起麟补充了一句。 “锡盒?什么锡盒?” 张起麟比了一下,“很轻也不大,最多能放一卷画。” 玉烟也想起来了,“那盒子还在轿子里,奴婢心急没顾得看。奴婢这就去拿。” 待玉烟取来盒子,胤禛仔细看过后,他在空无一物的盒中蘸出几丝细毛,辨识了半晌他在火上烧了,屋里的人都闻到焦臭的味道。胤禛似乎想到是什么了,他的脸色更阴沉了,“回府。” 如月独自一人在常宁山间行走着,这座山在北京郊外十里左右的地方,此时天已经黑了,没有月亮云层很厚,大约后半夜会下雨。作为一个单身女子突然出现在乡村,绝对是会引起旁人注意的,所以如月在第一时间顺走了农户搭在院子里的衣服和柴刀,她在僻静处大概乔装了一下,又把紧要的两件东西用油布包住贴身藏好。不晓得胤禛看到自己留下来的东西会怎么样,至少他们会先会瞒着众人按着绑架来处理吧,如果可能……如月将斗笠向上抬了抬,抬头看了看山峰,她无法抑制的去猜测那个神秘的留言人会是谁?脑中将所有认识的人都筛选了一遍,都没有符合的。也许那人也像自己早先做过的那样在隐藏身份,若是陷阱……又会和谁有关呢? 如月满腹猜疑,脚下并不慢,踏雪的步子她使得很娴熟了,颇有御风而行的意思,若此时有人见到她定会以为见到了鬼,谁能在布满枯枝败叶的山间小路上走的如此顺畅还不发出声音呢?很快就到了山顶,如月先寻了一处树丛躲着,在山顶的小亭子里隐隐绰绰能看到有个人影,按着高度来判断应该是个男人,会是谁呢?事已至此如月也不愿在做等待,她将刀操在手里,走了出去。 “我来了。”如月喝了一句。 那人闻声转过身来,他出了亭子向如月的方向走了过来,如月只觉得心咚咚的跳,终于她看到那人的脸了。这是一个如月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年纪大约在二十出头,生的很是清秀,他做仆人打扮,不晓得本来就是这身份还是乔装的。 “琅如月。”男子在见到她后阴冷的说。 如月警觉的看着他,这语气可是不善,她握紧了刀把,“是我,那封信是你留的?” 男子点点头,如月追问道:“你是谁,怎么会知道那些事的?” “我不知道。”男子冷漠的说道,“我只知道这样做你才会来。” “什么?”如玉用刀指着他道:“说清楚!” “我叫李通。” 如月疑惑的看着他,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李通又向前走了一步,他的脸上都是恨意。“我是李春娘的弟弟。” “李春娘?” “她在你们府上时叫做青霜。” 如月啊了一声,她不可置信的追问了一句:“你是青霜的弟弟!!” “正是。” “你要做什么?” “我姐姐怎么死的?”李通含着眼泪问道,“我想听你说。” 如月张了张嘴想解释,可她说不出来话,李通哈哈笑了两声:“果然是你们害死了她!就是因为她不愿意做琅济兰的妾吗!” “不是这样,我哥哥从来没有强迫过她,是她……”面对那样一双恨意十足的眼如月说不下去了,“你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有知情人告诉我的。” 如月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张懋恭,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过去了那么久又怎么会现在才说出来,而他又怎么知道穿越的事的?!一时间她产生了许多疑惑。 李通继续道:“这些年来我只道姐姐是病死的,但不明白为什么但凡梦到她,她就在哭,她在说话可我听不到。幸好有神仙告诉了我真相,还带我去了她的坟,那坟就像下等人的坟一样粗糙,墓碑上连名字都写错了,她不叫青霜她叫李春娘……没有姐姐我早就死了,我一定要为她报仇!”说着李通擦去了眼泪盯着如月道:“我要先杀了你,再去杀琅济兰和甄玉洁!你们琅家的人要为此付出代价!”说着他突然一扬手,如月向旁边一闪,来的并不是飞镖,而是从天而降的液体,闻味道就知道是油,这些油正浇的如月一身,她抬头去看原来是树上系着一个坛子,此时坛子已经倒过来个儿,“为练这一手我可是费了许久的功夫呢。”李通说着从地上捡起个火把,他从容的点着了它,就着火光如月看到地上到处都是火把,她立刻向后退去,只见李通将火把扔了过来,如月忙矮身,这次火把落到了后面她突然就闻到了火药的味道,随即就是一声巨响,同时如月已经向前跃起,爆炸的气浪将她掀翻在地,等再想起身逃跑就看到了火把就在眼前。 李通的头上流着血,右臂无力的垂着,他的左手拿着火把,火光映着古怪的笑容显得格外狰狞。二人在火光和硝烟里对峙着,如月看到他的脸上一点没有表现出疼痛的神色,反而相当陶醉的打量着自己,可那胳膊还有太阳穴上深可见骨的伤都表明这人伤的很重,而且应该很痛,绝不该是这样的反应,何况这人是不会武功的,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跑不了了。”李通笑了起来,血流到眼睛他耸起肩膀擦掉了,“听说烧死的感觉是最痛苦的,我可要好好看看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六章 坠崖 “杀了我你也跑不掉的,而且会连累到张懋恭,你不担心吗?”李通似乎在考虑,如月又问道:“告诉你这件事的人是谁?他为什么不来杀我,反而是让你这不会功夫的人来?这显然是在借刀杀人,他也不想让你活着,你是聪明人为什么……” “哈哈哈,你再说的花言巧语我也不会放过你的,我是没有功夫,不过有老天在帮我!” 李通额头上的血滴到了如月的手上,如月柔声道:“伤成这样你不痛?也许我没有死你就先死了。[]” “死?怎么会,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一点也不担心会被抓到,也不担心会不会牵连到张家,我早就受够了做下人,这么多年我已经伺候那两个贱人快要伺候疯了,你可知道我多想杀了他们,指使我做那个再去做那个,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事,还有我那个婆娘,那么低贱,低贱到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我该是过人上人的,却偏偏像狗一样活着!不过现在我一点都向往那样的生活了,因为我成仙了。”李通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他把火炬向后放了放,“你懂吗,成仙,长命百岁,与天齐寿……”当李通看到如月的眼神后他很不满意道:“你不信是不是?” “成仙的话都是骗人的。你竟也信?” 李通摇着头,眼神憧憬道:“我当然信,否则他写的东西怎么真能把你带到这里来,否则我的胳膊断了会不痛,反而精神十足?这就是仙药在起作用呀,琅如月,你该死了。” “他?”如月撑起身子追问:“他到底是谁?!” “你永远不会知道了,不过,他让我给你带句话,”李通似乎在犹豫,想了想才背书似的道:“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不定运气好的话会回到现代。一个时代绝不可能出现两个改变命运的人,我不死就是你死。”看到如月疑惑又惊讶的模样李通笑了笑:“走好啊。”当他刚想把火炬凑到前面。如月出击了,她的手指准确的击中了对方受伤的太阳穴,中指和食指戳了进去,一击命中!如月抽手,血液和脑浆飞溅出来。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李通诡异的笑了:“我说过我已经是仙啦。”他将火把扔到如月的身上,火顿时着了起来,如月大叫了一声一脚踹开李通就地滚着。可地上都是火把,油烧的更旺了。 李通看着如月痛苦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突然大雨骤降。来势之猛没多时就将大火浇灭了。如月顾不得痛趁势跃起一脚踢飞李通手里的火把,又接着两脚直踹他的心窝,若放到平常人这连续的攻击不致人晕厥也会让人起不来,而这李通在踉跄跌倒后却爬了起来,他指着天骂道:“多管闲事!!”这声音高亢尖锐并不像男人的声音。如月拾起了柴刀指着他,“李通,你姐姐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不过我不会任你宰杀的,我也不想杀你。我只希望你告诉我是谁在帮你。” 李通阴沉的看着如月,眼神变得很奇怪。“是神,一个想要你命的神。” “我不信。” 李通笑了笑,样子竟然有些妩媚,他伸手抚了抚额头,厌恶的看着手上的血道:“真臭。” 如月看着眼前这男人翘着兰花指的模样心里就是一惊,接着她手腕有些发热,“你不是人!” “说了是神啊。”“李通”依旧在妩媚的笑,“说你什么好呢,琅如月,命还真大啊,这样都死不了。” “你到底是谁,你这样子……啊,鬼上身!”如月突然想到了最可能的情况,以前游荡江湖的时候曾在农家见过的事。 “李通”鼓了鼓掌以示赞同,“不过这男人的皮囊还真不好使,这么快就坏掉了,唉,可惜之前受损太厉害,否则随便设个结界就足以让你死了。” “你是那个人,黄泉结界!” “李通”不再说话,他向如月冲过来,如月用刀去挡,柴刀劈过去一下子卡在“李通”的手臂上,李通的断掉的手臂突然就抬起来卡住了如月的脖子,如月的刀拔不出来,她用另一只手使劲去掰试图挣脱出来却是未果,对方的力气太大了在快窒息前如月终于拔出了刀,一刀下去“李通”用来箍住自己的手臂被生生砍断了,即使如此她颈上的手仍然是箍死的,如月急的去拽,刚拔下断臂“李通”整个人就冲了过来,这撞击力让她直接向后退去,退得太快的结果就是到了悬崖边上。如月勉强停住,她使劲推着“李通”向后走,但对方忽然就变的如同磐石一般,任她怎么用力也只是堪堪顶住。 “格格!”随着一声呼喊,如月看到一道黑影向自己飞来,来的正是伍十弦,可她还未来的及高兴只听“李通”大喊一声向前一拥,如月后退了一步,也就是这一步,她觉得脚下一空就和“李通”一道跌落下去,如月甚至看到了伍十弦惊惧的表情,可她来不及伸出手了。 伍十弦眼睁睁的看着琅如月摔下山崖,他的手只扯下一片衣襟,还是另外那人的,此时的雨下的很急,他早就在之前追踪的时候就淋透了,狼狈不堪的侍卫长只觉得心如刀绞,琅如月死了……他不能相信这个女人就这么死了,就从自己的眼前,只差一步而已!自佟佳慧死后伍十弦还没有这样强烈的感受,这样的痛,让他完全不能静心思考。直到一道闪电过后伍十弦才恢复了冷静,常宁山地势并不很险峻,大多是种植了树木的缓坡,也许还是可以生还的,这么想着他就这一道道的闪电观察着地貌,看好落脚点后他从地上拿起一个火把别在腰间,然后便提气山崖下跃去,现在是黑夜又下着雨,纵然是伍十弦这一路也走得惊心动魄,心慌意乱之下几次差点失足坠落,幸而最后平安到达了山谷,这里果然都是树,他巡视了许久,并没有见到尸体。 伍十弦又飞身到半山腰探看情况,这时才有了发现,是些残肢,一见这个他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可等点亮了火把,再仔细去看从衣料看和之前撕下的布料相同,也就是凶手的。之后他又找到了其他残肢,果然是个男人,但是琅如月却不知去向。雨越下越大,不时有松动的山石滚落下来,伍十弦抬头去看时见山顶隐隐有火光,援兵终于到了。他回头又看了眼山谷低下的山林,一咬牙便继续攀爬向上去。 四贝勒府,竹苑。 胤禛看着地上摆放拼凑起来的死尸,问道:“你确认他是张鹏翮府上的下人?” 半跪在地上一身湿漉漉的伍十弦道:“正是,是张大人内侄张懋恭的管事之一,叫做李通。是张大人在江宁任职时原总督府的家奴。” 胤禛沉着脸没有说话,一直蹲在地上研究那只断臂的文觉咦了一声道,“这人有异常。” “怎么?” “嗯,我闻到硫磺的味道了。”文觉拿着那只胳膊站起来,对伍十弦道:“你看清了他是用这胳膊掐住琅格格的脖子的?” “是。右臂。虽然距离远又是雨夜,可是我能保证,虽然看的清可还是没来的及出手。”伍十弦的语气里充满了懊恼,胤禛还是没有表情的看着残骸,文觉却扬了扬眉,饶有兴趣的盯了眼伍十弦,随后他才道:“哦,这人在用这条胳膊前就已经死了。” 胤禛看着漫不经心的和尚,少顷才道:“被上身了?” 文觉点头,“不过我好奇的是琅格格怎么会自己上了山,是突然决定的还是早有预谋的?” 胤禛收回了目光,他拿过放在桌案上的锡盒,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文觉也看着那个锡盒道:“又是为什么在离去的时候还要带走里面的东西?是去交易什么吗?上了李通身的人是会和布黄泉结界的人有关吗?这位琅格格还真是给我们留下了许多猜想啊,不知道等她回来面对您的时候会有什么解释。” “大师,您的意思是琅格格没有死?!” 文觉瞥了眼激动的伍十弦,淡淡道:“佛珠的主人哪里那么容易死?而且我也没感到她的死气。” 伍十弦明显松了口气,“希望如此。” 胤禛道:“这具尸体收好了,伍十弦你也去寻找琅如月,再安排可靠的人去查一下这个李通。”伍十弦得令去寻人,胤禛舒了口气,疲惫不堪的向后靠在椅子上。 “四爷可是觉得累了?”见胤禛闭着眼不做声,文觉轻笑一声道:“这次要是找回来人,您打算如何?还是舍不得杀吗?她这个人的命太古怪,留着实在不妥,和尚我还是那句话,您要做的不是查主子的来历和死因,而是该为自己谋划。留着琅如月实在是祸害,就是因为她您和十四爷关系彻底毁了,哦,应该说还不止十四爷呐……”被胤禛狠厉的瞪了一眼,文觉收回了注视门外的目光,他不以为意继续道:“还有,您会变的越来越不像自己,万一有一日她成了对手利用的工具,您怎么办呢?最关键的,也是您最清楚的,为了情可是会带来劫的。” 胤禛还是什么表情也没有,文觉忽然心头起念,他掐指算了下又笑了,“真是天意,四爷啊,这回怕是您不下狠心都不行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七章 出逃 如月靠坐在狭小的洞里,她在做梦。梦里又一次从山崖上摔下来,“李通”箍着自己,他呲着牙笑道:“去死吧,谁也救不了你!!”她在奋力挣扎,金色的佛芒闪过,如月从独臂人的手臂里挣脱出来,接着他们就被斜伸出来的树桠担住,如月被弹到崖壁上,又弹到下面一层的另一根树桠上,她被挂住了。 “李通”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他不甘心的怪叫着被弹飞了出去,如月只依稀听到他的叫声,并没有看到他被摔成四分五裂的惨状,因为她晕了过去。等醒过来如月发现还是黑夜,雨依旧在下,她浑身都在痛,巨大的冲击力不仅让细小的树枝插进了她的身体,也让内脏受了不小的伤,她就那样贴着崖壁悬在半空中,然后她看到了火光,也看到了伍十弦,他攀援在崖壁上四处寻找着什么,大约是在找自己。 如月想呼救她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雨声把什么都掩盖住了,最后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侍卫长离开。没过多久树枝就断了,她继续往下落,一路反复着担住弹落的过程,最终落到了地上。这回如月没有晕过去,清醒的状态让她能感到无比的疼痛,心法自动运转起来,没多久它就缓释了内脏的伤势,她撑着坐起来查看身体,都是皮外伤,没有骨折的迹象,就是手臂好像有轻微的骨裂,这样都死不了,真像个蟑螂,如月突然笑了,她的笑牵动了伤,于是又变成了抽气。 伍十弦找不到自己后一定会回去给胤禛回禀,胤禛不可能就这样算了,他会让人来寻,那样自己就可以获救回去了。如月知道下来一定会是这样,可是接下来呢,会被盘问这次事件的原委。会在落在他手里再也走不脱,胤禛也许为了自己的目的会留自己。可之后呢?又或康熙知道了呢?如月苦笑,她无望的看着墨黑的天,瓢泼大雨让她想起现世的最后一夜,也是这样大的雨,父母、弟弟、傅山。(.)车祸……如月长出了口气,靠在岩壁上,放在胸口的手感到里怀里的那个东西,终于她下定了决心要利用这次上天给自己的机会! 时间慢慢过去。如月再次从调息中醒来,她这时才觉得手很痛,低头一看竟然是几只老鼠。手一动,这些啮齿类动物们吱吱叫着四散而逃。如月擦去头上的汗,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她立即屏住气。密密麻麻的树藤阻碍了视线并不能看到外面的情景,同样外面的人也很难发现这样隐蔽的藏所。如月知道这又是一拨寻找自己的人。还是胤禛派来的吧?这是第三日了,她无意义的笑了笑,看来真的很想找自己回去,为了他的皇后额娘,可是对不住了。四爷,我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了。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没有了又只剩低吟的风声。她闭着眼琢磨着那个计划。就这样天暗了又亮了,光线强弱转换着,如月在洞里没有动,白天行动绝对不是个好主意,虽然现在她各种的不舒服还饿的要命,可只能继续等,等天黑等他们放弃搜查。她从怀里拿出那个东西,这是张羊皮,上面所绘正是当年摘抄钦天监的海图,这幅是南洋卷。虽然已经看了很多遍但她依然仔细的琢磨着,在微弱的光线下回忆着在现世学到的知识。天色将暗,如月已然拾掇妥当,她按了按裹在腰间的羊皮卷,拨开藤蔓猫身出了洞,黑黢黢的林间一抹月色从天而降,如月迈出了离京的第一步。 十五日后。在出直隶省的关卡上,守卫官兵正在盘查一辆马车,车夫是个小伙子,他蹩脚的京腔压不住南方的口音,直听得那官兵皱眉,“你们要回去老家?老家是哪里的?” 车夫没说话坐在驴车上的斯文男子用一口苏州话道:“是小生陪娘子回娘家,小生的老家是苏州的,内人的娘家是山东淄博的。[.超多好看小说]” 他的娘子是个壮硕的女子,加上又有身孕像一堆小山似地靠坐在那里,她嘟嘟哝哝的数落着丈夫,嫌他没有买够足够的礼品,山东话那士兵能听懂些,见都是些脏话忍不住笑了,士兵们在检查过车后便放行了,这辆驴车在走了三十来里路后,那车夫停住了驴车拱手对书生道:“多谢搭车,在下这就要走了。” 书生愣了愣,道:“恩人不是正好和我们同路吗?怎么现在就走?你孤身一人,这又是荒郊野外的,能去哪里?” 妇人也道:“是呀,我们还没有答谢恩人呢,不是说好了到了淄博我家里后住上几日的吗?” 车夫道:“我那不过是举手之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可是我们武林中人都会做的事。只因在下忽然想起师兄的家正好在附近,就想过去探望一下。从这里走最是方便。哦,对了,再走三里有个驿站,你们今日就可以在那里休息,明日再上路,记住,千万不要走夜路。” 书生的心里其实也不是很想和这样绿林中人相处,虽然被姓林的救过,可到底这是江湖人,自己还带着妻子,这人又生的眉清目秀的……这回见他去意坚决书生就没有多做挽留,再三道谢后就和那车夫分手了,只是他的妻子却一直在唉声叹气,抱怨他没有挽留住人,说家里的妹妹那么多,要是这人能做自家女婿倒是很不错的。书生听了这话嘴里没说心里却不以为然,这种大字不识只会功夫的莽汉怎么能跟读书人相比呢,果然是妇人之见。夫妻二人在驿站住了一晚,天一亮他们就准备好出发。书生在拾掇驴车的时候看到从官道上来了两匹骏马,马上各乘着两个男子,他们快马而至,一到驿站其中一人去装水,另一人去跟店家说话,那店家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问话的人也没有动气,大概是问到想要的情况了他折返回来上了马,很快就和另一人一道策马而去了。书生看到这一幕只是耸耸肩,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在担心妻子的生产,千万要是男不是女啊。 四贝勒府,竹苑。 书房内跪着数个暗卫,伍十弦又问了一次:“你们确认没有尸体?” 中间一人道:“是。整座山都找过了,除了李通的再无他人,也发现了一些尸首但都死了超过一年,因为连日大雨,也看不出李通坠崖一带有什么踪迹,不过我们找到一些隐蔽的山洞,有的留下些有人居住的痕迹,但不能保证是琅格格的。” 伍十弦看了眼胤禛,后者摩挲着手腕不晓得在想什么,侍卫长让这些人退下,另一拨人又进来,“你们的情况如何?” 为首一人道:“出京的各路都派了人,昨日有消息说在进山东的关卡上似乎见过画像上的人,是个车夫,主人是一对夫妻,他们正要回乡。后来我们的人跟过去了,在进入山东地界没多久他们就分开走了。属下已经分了五路去寻。” “南边。”胤禛突然道,“不会走水路,你们把那几年她去过的地方都找出来,她走的一定是走过的路,南边是她熟悉的也便于躲藏。” “是。”那人应了,他犹豫了一下道:“主子,若是找到琅格格,属下该如何行事?” 胤禛起身来回走着,沉默中伍十弦只觉的心开始跳快,他有预感皇子会怎么说,但他真的不愿意听到那样的命令。终于胤禛开了口,“你该知道背弃我的人该有什么样的结果。” 那人似是很意外,他迟疑道:“主子……” “你对我的命令有异议?” “没有。那么要带回来吗?” 胤禛放开了一直摩挲着佛印的手,冷淡的说道:“不用,只要带回她的右手就是了,有金色纹路的那只。” 见那人得令要走,伍十弦再也忍不住开口道:“四爷,主子的事不是还要靠她来查吗?而她离去的原因还没有查清,就这么杀了可能会……” “你在替她求情么,阿弦。” “不,属下只是担心四爷的计划。” “原本我的计划里就没有她。现在少了她有所谓吗?背弃我的人都只能是死,她也不例外,就像你师兄。女人一向更善变,不论有什么原因离开,她不为我所用就只能死。这样的事不是经常发生的吗,你该习惯的。辛九,你去吧,尽快找到,杀了。” 雨桐院。 这几日的雨桐院很安静,玉烟坐在院子的石椅上看着花圃发呆。秋实已经调回到福晋那里去了,几个生活嬷嬷也都各自遣散,大家都说琅格格很得四爷的恩,居然能让她出府养病,就算是病倒了也该回贝勒府啊,这也太没规矩了!只有玉烟知道不是那么回事,琅如月失踪了,从这几日书房那边不断进出的暗卫来看,事情一定不怎么好,这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么能不让人担心。跟着琅如月有几年了,玉烟觉得她怎么样也不该是这样的结局,虽然她是那么奇怪的一个人但确实是个好女子。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正想着门推开了,伍十弦从外面进来,只有他一个人。玉烟一惊忙站了起来,侍卫长用这种方式进雨桐院还是第一次。 “你怎么来了?是找四爷,他没在?” “不。我不找四爷,就是来看看。” 玉烟呆了呆,“阿弦,你到这里来看看?” 伍十弦看着梧桐树道:“一直在上面看,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这里。” “出什么事了?” “四爷要杀她。”(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八章 真心 玉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她才涩声问道:“为什么?” 伍十弦神色忧郁的坐了下来,把手放在石桌上,整个人看着一副颓败之像。(.好看的小说)玉烟注视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忽然就什么都清楚了,一时间说不出是痛还是恨,是怜还是爱,百般滋味搅在一起最后就成了个“苦”字。 “你想怎么样?”伍十弦展开手抚过桌面,就像抚着情人的面颊,细嫩的花瓣被扫到了地上,石桌上的棋盘的刻痕清晰可见,玉烟又盯了他一会儿,笃定道:“你想救她。” “我欠她一条命。” “四爷还欠她不止一条命!奴才不能错一次,你该明白的!”伍十弦攥紧了放在桌面上的手,玉烟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在他的手上,“不要做庄生做过的事。” 伍十弦没有说话,他看着门前的台阶,夏天的时候琅如月总爱坐在那里乘凉,一旁也总是有酒,她会指着天上的星星对下人说星座,他能听明白的就只有北斗南斗,至于什么双子摩羯的完全不知所云,说这些的时候她很开心。伍十弦又想到自己晚的那一步,只是一步就能拉住她了,没有死却比死了更让人心悸,你为什么要走?你可知道这一走的结果?! 玉烟感到伍十弦握紧的手在颤抖,抬头去看他的眼神里都是哀伤,玉烟的心沉了下来,她慢慢松开了手,躁动愤怒的心随着失望平静下来,平静之后就是茫然。这个时间那个人本应该午睡起来,坐在这里喝茶,然后笑着对自己说:“玉烟,陪我一起吧。”清风徐来,卷起一地的落花,这次没有人邀请,以后也许也不会再有了,玉烟慢慢坐在伍十弦的旁边。和他一起在静逸里等待着那个未知的结局。 胤禛这夜留宿在李瑶的房里,床弟的欢愉没有带来精神上的松弛。即使在欢爱时想到的仍是白日里下的那条命令:尽快找到,杀了。那声音不像自己说的,胤禛觉得自己是个旁观者,一个再清楚不过的旁观者。(.)李瑶感觉到了胤禛的心不在焉,天气已经很热了。方才的一番云雨早已让她浑身是汗,即使擦洗过了还是热!李瑶拿出枕头下面的帕子给胤禛擦汗,对方并没有反应,她又拿出扇子轻轻扇着。发现胤禛没有睡意侧福晋的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以前总是做完就睡的,不知今日怎么了?而且怎么就突然到自己这里来。不是该去耿乌林那里的吗?李瑶想不明白只好放弃,她打着扇子想着该说什么话,突然看到了手里的扇子她就有了主意,柔声问道:“四爷,好多日子都没见过如月妹妹了。也不知道她的身子好点没。” 一提到如月,胤禛有了反应,他侧过了脸,昏暗里的那双眼真是好看的紧,再冷漠的男人也是喜欢女人大度温柔的吧。李瑶讨好的笑着腻了过去,“希望她能快点好。伊尔木可盼着她能回来呢,说是想提高女红的技艺,还有昀儿,如月不在,小米就黏着他了。” 胤禛看着扇子,那上面绘着的是深山古寺,写的诗是王维的《过香积寺》: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习得正是自己的字,胤禛的心恍然,他记得几年前在船上自己执笔写下了这句子,又叮嘱着不安的少女该如何行事,那个时候他们还在相互利用,谁会想到有今日?! 李瑶见他一直看着自己的扇子就笑道:“这是如月送我的,扇面是她自己做的,她说她很喜欢最后两句话……”她的话还没说完,胤禛就转了过,“睡吧。”冷淡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不想交谈的意思,李瑶有些莫名其妙,她快速擦去了汗水,探身吹熄了蜡烛。黑暗里疲惫的李瑶很快就睡着了,胤禛一直睁着眼,月光照着床,扰人清梦! 因为失眠,第二日一整天胤禛都没有精神,他甚至在公务上犯了好几次错!这在以往是不可能发生的,属下好意的问是不是生病了却让他十分愤怒,倒霉的官员被他拍着桌子骂的抬不起头,可胤禛知道自己真的不在状态,这样下去一定会犯更多的错误。于是胤禛还是提前回府了。但即使是回到了家他什么也不想做,和非印说了一会儿话就觉得无趣,弘昀的事他已经听到烦,除了孩子他的妻子能说的就只剩下对侧福晋的不满,还有就是暗示如月离府养病不合规矩。胤禛很烦躁的起身,他强忍着没说出闭嘴这个词,淡淡说了句我去书房了,留下愕然的非印扬长而去。 胤禛没有去书房,在那里只会看到公文,如果够快他可能会收到回禀也会看到一只带有佛纹的手!这让他躁动不安,不晓得是想早点看到还是永远没有回复。他最后来到了雨桐院,只剩下个玉烟的院子安静异常。 “四爷。”玉烟见到胤禛独自到来显然很吃惊,主子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而且此时的玉烟知道胤禛曾下了什么样的命令,所以当在没有琅如月的雨桐院看到胤禛实在是太意外了。胤禛看了惊讶的丫鬟一眼,淡淡道:“你知道了?” “是。” 胤禛看着她,“没什么想说的?我以为你会和伍十弦一样给她求情的。” “主子的决断不是奴才能干涉的,奴才只要按着命令做就行了。主子莫怪伍大人,他也是因为承了琅格格的救命之恩才相求的,您知道他一向不欠人情。”玉烟的回答让胤禛冷笑了一下,“你可比阿弦要绝情。”玉烟不敢说话径自跪下磕头,胤禛不再看她,向屋里走去。一进屋子胤禛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也不知道想做什么,他就是慢慢走着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屋子。 寝室里还有香味,不是熏香,是栀子花的味道,枕上放着本包着皮的水浒传,胤禛知道琅如月的书柜里常有这样包着皮的书,好像包了皮别人就不知道她在看禁书了。随意翻了一下,在逼上梁山那章有个书签。书签上画着夜奔的林冲,胤禛想起自己也有很多类似的书签。是琅如月送他的,只不过上面画的不是嫦娥就是麻姑,各种的仙女。他放下书,来到书桌那里坐下,桌案上像往常一样摞着写着字和空白的宣纸。笔墨纸砚摆放的整整齐齐,一本台历放在那里,这东西自己也有一个,十分的好用。在琅如月的台历上还在端午标注着包粽子,胤禛看了一会儿把台历扣倒了。书桌上少了些东西,以往还会有刻章的。 胤禛坐下随手拉开抽屉。里面是书,有本最厚的被压在下面,从厚度看很可疑,他取出来打开,果然不是书。是本自制的画册。胤禛一张张翻着看起来,除了最前面的几张是景物画,其他画的竟然都是自己!有背影的,有静坐的,夹着一朵干花的那页是他的脸部特写。一旁用炭笔写了两句话: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钦佩!钦佩!蓦然看到如此逼真的肖像和由衷赞誉,胤禛的呼吸有些乱,手也在轻微的抖,看了好一会儿才将画放下。低头去寻第二层抽屉,除了文玩自己送的刻章用具在最里面放着,有一截流苏被压在下面,胤禛抽出它,这是个荷包,胤禛想了想打开来看,里面有一张纸和一方印,纸上满篇暗红色的图案都是“破尘”两个字,那是他作为居士的名号,刀法一看就是琅如月的,字体却是临摹自己的。印章是自己送她的那块田黄,印石身上还刻着两行字,是她最喜欢的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胤禛就这么出神地看着手掌里的印章,纸片和画放在桌案上,被风吹得颤颤巍巍。一下午他就这样坐在雨桐院的书桌前,直到天色暗到什么都看不见了这才离去。 次日胤禛休沐,早饭众人吃的很沉闷,因为男主人的气场实在是能给人带来压力,不论是非印还是李瑶都尽量不出声的动作着,乌林在给胤禛布菜,心思却在神游,如月不在琅府,她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些日子胤禛的情绪如此异常?她不敢问,不是怕胤禛动怒,是怕问出了什么不好的答案,也许再过几日如月就会回来的,乌林这样期许着。 “这些菜真不对胃口,去把腌的香椿拿过来。”非印似是想让气氛舒缓一些,就打破沉默道:“四爷您也爱吃的那口的,虽然味道冲了点,可是很下饭的。” 香椿端上来了,非印和李瑶都在吃,胤禛只是看着,这是琅如月每年开春都会做的东西,每次采摘的很多可堪堪只能吃上几回。胤禛突然放下筷子,平淡的说了句,“你们吃吧。”然后就这样走了出去。剩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胤禛一点都没有食欲,他很烦躁,为什么只是四年原本熟悉的府邸不见了,走到哪里都会看到听到和琅如月有关的事!他郁郁的走到了花园,未央时分的花园里没有一个人,胤禛在小路上走着,苏培盛远远的跟着,很快就来到了茅舍,这里也已经人去楼空。孩子死去的事已经彻底伤了宋暮云的心,虽然他们三个都心知肚明这样做是最理智的,皇家不能容忍一个眼盲又是畸形的孩子存活。宋暮云始终还是在怨恨的吧,因为从得知怀孕到最后除了一句抱歉自己再没有说过心软的话,胤禛惨笑了一下,这就是帝王家啊。 “这就是帝王家啊。”佟佳慧不止一次的这样说过,胤禛记得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和神态。每次她说这样的话都是在宫里出事的情况下,大都是后宫之争,那些女人为了地位个个都用尽了手段。“运气好的就能飞黄腾达。”她说的这个人是自己的生母德妃,“运气不好的,还不如去做个宫女,有个出宫得自由的盼头也好过当个囚鸟。”这指一夜恩宠成了贵人的卫氏。“不过只要在皇宫,好不好运女人就是个悲剧。”这是佟佳慧的感叹,也正如她所说。“爱,这种东西都不会久远。它永远都排在利益和责任之后。” “那么您爱汗阿玛吗?”少年的胤禛看着一脸病容的皇贵妃鼓足了勇气问。 佟佳慧的神色变得的很飘忽,许久才说,“我不是为他而来。但命运总会出现意外。” 十六年后的胤禛站在茅舍前想着当年的情状,本已经忘却的记忆现在是那么鲜明,还是爱的吧,即使是你们,也还是爱的,即使那么的短暂,即使最后生死离别。胤禛握住了手腕,他抬头看着天空,阳光明亮,驱散阴霾。(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九章 选择 如月已经离开京师二十二日了,当过了子时,第二十三日到来的时候借宿农家的如月躺在床上惊醒过来,她听到远远传来的狗叫声,在数到六十下后狗还在叫,如月快速的起来,黑暗中她在桌子上放下一小块碎银,打开窗跳了出去。当她消失后不久户农家的门外响起了马蹄声,风尘仆仆的两个男人敲响了柴门,他们其中一个正是在竹苑出现过的辛九。在盘问过主家又看过空无一人的房子后,辛九掂了掂那银子,沉声道:“走。” 这一晚乔装成农夫的如月抹黑走在山路上,唯一能用来照亮的就是月光,躲躲藏藏着在曙光中她进了一个小镇,如月被那两个人追了两日了,起初她猜想可能是那次躲雨时露了白这才招来了强盗,可这两人追踪功夫好到她不得不往最坏的可能去想——胤禛发现绑架有异,开始缉拿自己。相处四年如月自然知道他的暗线有多么厉害,背叛的下场如何不说要是牵扯到母亲和兄长……每次想到这里如月都不禁毛骨悚然。可若是他知道了,所遇到的关卡为何没有异动,也没有想象中的几十匹快马围追堵截的场景?皇子妾室私逃这可是个天大的丑闻也难怪不会大张旗鼓的搜寻。如月心里很清楚胤禛知不知道无所谓,身后这两人到底有什么企图也不重要,唯有尽快赶到目的地离开清廷统治下的土地才是最安全的!自己逃了,家人怎么办?也许胤禛不会对母亲和哥哥下狠手,至少胤祥不会坐视不管的,在如月心底的深处她期待胤禛会看在往日共患难的情分上网开一面,可是那个男人可能这样做吗?如月就这样在回去以死谢罪还是继续逃亡的矛盾里前行着。 从半夜赶路到中午,疲惫不堪的如月进了一间茶铺,这是在镇口通向官道的简陋的茶铺,是露天的没有雅座可以用来整理仪容,坐在这里的大都是行路人,其中大多数是小商贩。略歇下脚喝点茶就要赶路。如月要了一壶茶和一碟子牛肉,阴凉的地方已经没有了。她坐到了一旁的树下。这里的视野很好,她仔细看过几遍了,没有异常。日头照的人很热,如月把斗笠当扇子一样摇着,茶味很糟糕。牛肉卤的也不怎么的,如月虽然很饿可对着这样的食物也提不起精神来,而且这时她已经很困了,而发了会儿呆困顿不堪的她真的就这样靠在树上迷糊了过去。 如月觉得自己回到了雨桐院。就像往常的某个早晨一样,她刚刚练完功夫,正在给苗圃里的花草浇水。小米跟前跟后的跑来跑去。突然有人从背后搂住她,如月吓了一跳,那人在耳边低声道:“怎么起的那么早?”如月回头竟然看到胤禛的脸,她挣脱出来瞪着眼看着他,“怎么了?这样慌张?”皇子竟然只穿了件底衣就这样站在外面! “我……你还是找到我了。” “你不是一直在这里?一直就在我身边?”见他笑的温和。如月却觉得很不适应,她向后退去道:“四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是你有事。”胤禛一副很担心的样子,他上前搂住如月。拍拍她的背,“有我在。别害怕。”如月只觉得心跳的很厉害,她的手发软,水壶掉在地上,水缓缓流了出来,很奇妙的,如月发现自己竟然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她放松了下来反手也搂住了他。突然下起了雨,一滴滴的落在脸上,清凉感让如月猛的就醒了,她还靠在树上,本来手里拿的半块牛肉掉到了地上,烈日当空,周围仍旧喧嚣,如月舒了口气,她喝了口茶,茶还是温的。的确是太疲倦了才会突然睡着,毕竟窝了四年没有走动了,这么多天的东躲西藏,加上之前坠崖的伤还没好利索也难怪会这样。如月叹了口气,只是为什么会梦到胤禛呢,这不是她第一次梦到他了,每次都是和生活情景,胤禛不可能那么温柔的,她也不可能依恋他的,他们更不可能……如月想起上次那个很是香艳的梦后,她开始坐立不安,赶紧的结了账离开了镇子。 辛九看着一身农夫打扮的琅如月背着筐子离开后,看了眼同伴,含着一根草的寅十一含糊道:“前面是九连坡,共有三十里地,按她的脚程会在十里外的油菜地附近休息,天黑前进柳堡村。那里不会有什么人。”辛九道:“就在那里。”说着他起身放下茶水钱,两人迅速消失在官道旁的山路里。 如月此刻站在好大一片油菜地旁边,已经过了季节,花大都败了,不过连成片的绿色、蜿蜒的河道还有暮春的太阳还是很美的一幅画面。如月欣赏了好一会儿,她有些可惜不是正当季的时候在这里,她抬头看了看日头又看了看周围,决定在路旁的树下歇一歇,急着走了十多里路很累了,好像脚都泡了,磨的实在很痛。如月脱下鞋一看,果然如此,更不幸的是脚踝的伤还没好,甚至有些化脓了,没有办法她只能从背篓里取出纱布,又忍着痛解开脚上的布开始重新包扎。忽然她觉得有寒气,正确的说是杀气,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对于一个行走过江湖和对抗过灵异事件的人来说这是种本能反应,她来不及处理脚上的伤,立即从背篓里拿出刀来,然后她看到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从前面的官道上走了过来,她回头又看到相似打扮的另一人从树林里出来,从他们的步伐来看俨然是配合着要出手了! 如月呼吸变的急促起来,他们到底是追上来了!她在紧张的同时也有了绝望的情绪,原来胤禛不是要缉拿自己而是要就地杀死,之前的念头果然都是妄想。对方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勇气去问话,只是握紧了镰刀。就在这时突发的情况出现,从上方的树上跳下来一个人,他背对着如月走向了从官道上来的男人,他们交谈了一会儿,杀气消失了,那两个包抄如月的男人就这么离开了。这人的背影让如月震惊到腿脚发软,镰刀跌落在地,居然是他! “伍大人。”半天如月才挤出这三个字。她的声音艰涩异常,因为万念俱灰所以彻底就放弃了。她重新坐下又把背篓脱下来放到了一边。伍十弦拿下斗笠转身向如月走过来,这个女人的样子完全和在内宅时见到的不一样了,再看到她的脚伍十弦皱了眉,雪白的足随意的踩在黄土上,几处的伤口还在出血。如月不能抑制颤抖。手没有法子去穿袜子,她努力定了定神,抬头看着伍十弦道:“他们是四爷派来的人?” 伍十弦颔首,这个确认让如月觉得头晕目眩。她扶了下树桩,情绪失控之下眼泪流了下来。如月深呼吸了几次这才慢慢穿好了鞋袜,她再次看向沉默的男人道:“是怕那两个人对付不了我吗?四爷还真是高看我了。” 伍十弦看着她。想起许多年前在下雨的街道上,她也曾这样满脸是泪的抬头看着自己,那会儿她还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要走。” “原因还重要吗?”如月抹去了眼泪,笑了笑,“你想什么时候动手呢?现在吗?” 伍十弦没说话。他一步步走过来,如月不可抑制的汗毛倒立起来,知道自己马上要死了,是胤禛下的令,她怎么能做到从容?何况她不想死!可面对伍十弦的话如月完全想不出能逃脱的方法!这时她的感觉异常敏锐。风,农地的味道。脚踝的痛,叶子落地了,云在缓慢的移动,这是最后的时刻了! “四爷最恨的就是背叛,”伍十弦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如月的脑中浮现出胤禛的模样,她赞同。“为什么要走?”伍十弦又一次问。 “我不属于那里,”如月看着天边的云,似乎又要下雨了,此时正是梅雨季节,越往南雨水越多,“也不属于这里的任何地方,我不喜欢内宅的生活,不喜欢去讨好谁,不喜欢那些不可知的事,不喜欢随时送命,不喜欢那个府邸的生活,不喜欢下半辈子就那么过。我和四爷有约定,是我违约了,是我害怕了,我想走。” “其他人怎么办呢?” 如月的脸色变了,她颤抖的更厉害了,“伍大人,我没有什么保命的托词,只望四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为难我的家人好吗?”伍十弦没有回答,如月的心揪了起来,她向他跪下道:“都是我的错,请四爷不要迁怒旁人!” 伍十弦避开了她的跪拜,“我是说你不怕他们伤心吗,不论是你走了还是死了。” 如月愕然,她想了会儿才喃喃道:“他们很坚强而且他们都有人陪着,哥哥会重新振作起来的,为了孩子也会。何况……”如月想起了鸦九抱着孩子的温柔模样,还有凌柱望着甄玉洁时痴迷的目光,神色里有了丝安然,“他们会过的很好的。我知道。” “那么你自己呢?” 如月没有说话,伍十弦道:“主子不会对格格的家人动手。”他顿了顿语气平缓道:“现在格格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跟我回去向四爷解释清楚,一直留在他身边。二是再也不要出现在四爷的面前,永远。” “这是四爷的交待?” 伍十弦沉默便是肯定,如月望着天边的云,像是自语道:“能给我机会真是手下留情了,不过我是真的不想再回去了。可我又不想死,伍大人您说怎么办?” “知道了。那么就走吧。” 如月不解的看他,“走?” “你不是要出海吗,我送你。” 如月这次是真的震惊了,她站了起来,惊疑不定的盯着伍十弦,侍卫的神情很正常,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欺瞒意思。 “你,你什么意思?!” “四爷说你要是走就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如果你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亲手杀了你。” 如月呆了半天,茫然道:“他怎么可能会放了我?又怎么知道我要出海?” “几年前你就从白晋那里得到了海图,这次你带出琅府的锡盒里有羊皮的碎屑,不久前你分批兑换了数目不小的银子,你一路向南,虽然是水路和旱路换着走也是往南在走。” 如月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半晌她才问道:“为什么放过我?” 伍十弦没有说话,如月呆愣了许久才失声哭了起来,侍卫长就那样看着她哭,偶尔路过的农夫和赶羊人会诧异的看一眼却没有人敢靠近,直到开始下雨。 “你是走还是留?” 如月红肿着眼抬头盯着他,“走!”(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章 泉州 入夏的时候泉州城还是像往常一样天未全亮就有了喧哗,百姓日复一日为生计开始奔波。如月早早醒了,她趴在窗户上看着下面街道上的两个鱼贩在寒暄,咋咋呼呼的说话就像吵架,她一句也听不懂。这里的风貌与北国和江南完全不同,太阳升起的很早,即使在城里都能闻得到海腥气,人们的衣着打扮很特别,有刺青的人很多,乍一看就像是戴了面具。 如月昨日暮时来到的此地,到了今早才得以看清楚泉州风貌。她本来的目的地是广州,奈何太远,又不想麻烦伍十弦,虽然侍卫长说了去哪里都会护送,思及伍十弦说这话时的认真如月不禁微笑起来。为了便宜行事,在东行的路上伍十弦和如月乔装为兄妹,也就是这二十几日的相处如月发现伍十弦这人不是印象里的冷酷寡言,他有恰到好处的沉默,有恰到好处的开口,也有恰到好处的凌厉强势,伍十弦的言行总让如月想起那个人。这对主仆相处的时间长,在很多地方都很像,也因为这样如月对他有些放不开,但是旅途中的一次发烧改变了两人间的微妙紧张感,也是这次悉心的照顾让如月对伍十弦改变了态度,她开始叫他阿弦,伍十弦则除了在人前唤她妹妹,其他时候不再称格格,这样的互动谁看见都会信他们是兄妹。 路迢迢水漫漫,身后无无追兵,沿路风光不错,生命无碍前景光明的如月本该如释重负,可她心里总有一处放不下,稍有安静这疑惑就会出现,胤禛为什么就放过了自己?怎么想都没有理由,但他真的就这么做了。原因是什么如月竟不敢深想,她怕想错了就做错了,做错了就会搭上一生,所以只能自我安慰想胤禛是有恩必报的人,一次放生抵消了那几次的人情。可转过念来如月又替胤禛担忧。自己走了留下个烂摊子如何善后?黄泉的事没有结果。幕后指使不仅懂秘法又知道自己的底细,那人太可怕。虽然伍十弦已经将她的遭遇通过暗卫通知了胤禛。如月却觉得要是遇到非人的事没有了佛纹联手他会很危险,思来想去如月总不能完全放心,最好的方法就是早些让伍十弦回去保护他。而伍十弦早点回京的前提是自己尽快出海。所以如月选择了泉州而非广州。似乎是感到了如月的情绪,伍十弦不止一次的建议:要是担心四爷就回去吧。如月哪里肯承认,起先是严词拒绝,到后来就沉默以对。因为她弄不清自己真心究竟如何,更不敢意气用事。如此纠结最好的法子就是乘船远去斩断这团乱麻。可真的到了该出海的时候,迫切和期待突然就变成了失落和烦躁。 天光渐亮,如月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长叹了口气,想着很快就要永别故土心里只剩下沉重了,她落寞的摩挲着手腕,金色的佛纹永远的留在身体上,这是再也去不掉的印记,不知以后胤禛看到佛纹是恨还是怀念?两短一长的敲门声让如月回过了神,她开了门,门口站着乔装的伍十弦。 泉州府背山面海,在清一代已经不是蛮夷之地,它作为东南沿海最大的港口一向都是拥挤而喧闹的。换上了男装的如月在问了第四家拥有大型船只的船家后再次失望了,这里远行的船最远只到台湾一带,虽然这几年放松了对海禁的管理但是没有几个人谁愿意冒大风险去更远的地方,以前还有去南洋经商的但由于近期海盗猖獗出远海的人少了很多。见到如月没精打采的样子,伍十弦递给她水囊道:“才问了几家而已,不要失望。” 如月接过水对他笑了笑,忽然余光看到几个打扮另类的人,她的眼睛亮了!伍十弦看着如月跑过去跟那几个洋人说话,他们在明显的惊诧后变得很高兴,伍十弦很喜欢看到她这样,她的表情丰富,整个人散发着神奇的魅力,过往的人都会驻足去看,可她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拘束,反而和那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过来。 “好消息?”伍十弦忍不住主动去问。 如月耸耸肩道:“不知道算好还是不好。”伍十弦安静的等她说,如月果然开始解释,“他们是要回西班牙,船也有,就是现在的洋流不对,而且夏季正是风暴多发期,遇到了只有三成存活的机会。海盗是大问题,他们说正在利用这几个月聘用一些愿意保护他们的人,当然还有武器。我说了我的情况,他们很欢迎。” “恭喜。” “恭喜?”如月用肘撞了他一下,“开玩笑!要等三个月呢。不过也好……”伍十弦看着她,如月的笑变的有些尴尬,“我不是不想走,就是觉得……或者不跟他们走,自己去南洋也可以,就是那里常年热还多雨,虫子毒蛇又多,人长的也丑,哦,还有他们那里灵异的事也很多,就我一个,佛珠的力量会减弱……”如月说到这里停住了。 “还有时间。你可以考虑清楚。”伍十弦的眼神里有安慰也有理解。如月抬头看他,她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接下来的后半天如月的情绪始终不高,即使是吃到了很美味的当地特产她也只是动动筷子,伍十弦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很多时候再聪明的人也会犯不识庐山真面目的错误,侍卫长也不不知道究竟是希望她走还是留,已经过去这么多日子了,原本以为会遇到的追杀并没有出现,是真的放手了吗?复命的时候他会怎么责罚自己呢?只要她安全怎么惩罚都无所谓了。对面的女子托着腮用筷子戳着菜,好看的眉蹙着,长长的睫毛低垂盖住了澄澈的眼,伍十弦看着她脸上带着鲜有的温暖之色。 “阿弦,你会陪我多久?”如月抬起头,给伍十弦示意了一下酒壶,见他摇头如月叹了口气自己倒了一小杯一饮而尽,“直到我上船吗?” “只要你需要。” 如月看了看几乎没有怎么吃东西的男人。“你这样我会觉得很亏欠……”如月叹了口气,给他的碗里夹了菜,伍十弦拿起了筷子,“会要很久的,北京那里没有你可以吗?我担心……”如月咬了咬嘴唇。“我一定会离开这里的。那边没了你可真的会危险,不如……” “主子行事严谨。还有其他人护卫。我是奉命行事。”伍十弦神色不变的解释,如月憨笑了一下,“我知道四……他很谨慎。不过我就是怕。唉。” “你要是担心可以和我一起回去。” 如月摇头,她想去拿酒壶,伍十弦压住她的手,“借酒消愁不是办法。你得自己想好。” 如月怔怔看着那只手,这时小酒馆的门口有些喧闹。所有人都往那里去看,伍十弦收回了手也向那边看去。店家正在阻止几个人进来,他同时还在喝止自己的伙计,这些人说的都是闽南语,如月只当是听天书了,她见伍十弦听的认真暗想难道这鬼话他也能听懂。不过他们邻桌男子的说话如月倒是听的明白。 “听见了吗,他们有货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另一人四下看了看道:“没人介绍也不认识,万一是套儿怎么办?” “我看不像,这家店我经常来的,那掌柜是个干净的,从来不让卖神仙膏,可能是伙计勾结外面的人在这里兜售吧,你看把那老家伙气成什么样子了?” “还有这样的人,神仙膏这东西多少人寻都寻不来呢,还拒之门外,他会不会做生意?” “总有些这样的人么!都没看这一带卖成什么样子了,有些钱的都会找路子去买呢,怎么样,一会儿去问问,要是货好就带些回去,能翻好几倍的卖呢。” “你说的不错。” 这两个人嘀嘀咕咕说着自以为不会被人听到,哪里会想到旁边的人耳力惊人,却是听得明明白白。如月一听神仙膏心里就打了个突,她又看到伍十弦微有变色,心里就有了计较。 “我先送你回客栈,然后得去办件事,不要外出。” 如月乖觉的应了又配合着很快吃完了饭,伍十弦送她先回驿站,自己则立刻出了门。 夜色降临伍十弦还没有回来,如月独自坐在屋里想着方才的事,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于是她就让小二送热水上来,问了些如何出海的事,那小二让她去海港问问又给她介绍了几个船家,有些是白天如月去过的,为表示答谢如月就手就给了对方一串钱,小二一见那么多打赏顿时满脸堆笑,他表达了谢意又很有眼色道:“客官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小的一定有问必答,好生伺候。”他顿了顿道:“大爷您第一次来泉州府,大概不知道我们这里最出名的就是倭人女子了,真是活色生香啊,而且温顺的很。不知大爷有没有兴趣?” 如月笑道:“什么女人爷没见过?我也不好这口,不过来时听朋友说过这里有其他地方没有的好东西,我倒是有兴趣试试。” “大爷,您指的是?” “神仙膏。” 她这话一问,小二的脸色就变了,惊讶和迟疑皆有之,犹豫间竟没有一口否认,如月见有戏便道:“不过就想着买点玩儿,如果真有那么好,我就想着能不能带到台湾去卖,不过这几日都寻不到地方,你可有这方面的消息?”说着她拿出一块银子放到了桌上。 那小二一见钱眼就亮了,脸色也舒缓了许多,他左右看看,又关上了门,低声道:“小的略知道些门路,就是不知道客官想要多少?” 如月怕他嫌买的少不肯说,直接拿出一大锭银子道:“先这些吧。” 小二一见就讪笑道,“哦,客官果然只是想尝个鲜啊。” 如月心里一惊,十两银子就只能尝个鲜,竟会这么贵?现在她愈发笃定就是自己想的,小二道:“您不用去其他地方买,小的这里就有。您等等。” 如月并没有等很久,小二很快就再次折回,这次他的手里拿着两样东西,他谄笑道:“枪是小的送您的了,哦,您应该会用的吧?” 伍十弦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他察觉自己的屋子有人,刚警觉就又放松下来,因为很熟悉那呼吸声和味道,推门进去果然见到了琅如月,一盏灯火,她坐在靠窗的桌前,窗户没有放下来,雨水都飘了进来。伍十弦放下斗笠,他走近便看到了桌上的东西。 “你也查了?”伍十弦在她对面坐下来。 如月的脸色很糟糕,“之前听到神仙膏的名字就觉得很熟悉,后来看到你急匆匆的出去,想来就是查这东西的吧。” “你从哪里弄得?” “中午那样的小店都有人在兜售,何况是这么大的店,这是我用十两银子从店小二那里买的。” “十两?买贵了。” 如月嗤笑了一声,“你竟会开玩笑。” “是买贵了。”伍十弦的态度很认真,如月摇头道:“到他那里都不知道第几层了,贵也是正常的。” “你怎么知道的,你行走江湖的时候还没有,这东西从先帝那会儿开始就已经严禁买卖,你怎么会知道而且还听的熟?”伍十弦问的很严肃。 “怎么,你怀疑我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不。就只是觉得奇怪。” 见伍十弦盯着自己看,如月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家是开药铺的所以知道鸦片,它本来是药用的,不过曾有人吸食上瘾送了性命。我听洋人说过海外有国家因此而被灭国的。东瀛人称它为神仙膏,我在海外书籍里看到过。”如月脸不改色的做了番真真假假的解释,其实她焦虑的不是这个,而是为什么在康熙朝的时候就会有这东西?!历史课本上可没有提到! 伍十弦拿过那块黑乎乎的药膏,“我没想到这里已经如此兴盛这东西了,只怕四爷也没想到。” 提到胤禛如月就有些坐立不宁,但她还是问道:“他知道?” “年前有密报这里有买卖鸦片的事,之后就再没消息,只想着是小范围的,没想到已经波及这么广了,而且还有不少卖给了外国人,其中就有日本,还有朝鲜。” 如月一听就呆了,她坐直身子,摆弄起烟枪,半晌才道:“这样大规模的,地方官员怎么就没有上报朝廷?你们不是也有暗哨在这里怎么也没说?” 伍十弦抿了抿嘴,“这里的利润很大。”他简单的说了句。 如月愣了愣,“四爷治下不是很严的吗,难道还会有人被收买?” “是人就有弱点。” “也是。这么好的买卖,店小二都能通过这个赚一好大一笔,上家一定是暴利。所以要尽快告知朝廷解决好这件事,要不然祸害可就大了去了!” 沉默了一会儿伍十弦道:“明日我会去详查,你留在这里。” “不,我同你一起去!”如月很坚定的说。(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一章 鸦片 第二日如月再次联系上了店小二,当看到三千两的银票在眼前,他的眼都直了,摸了又摸,看了又看,见是真的银票而且是能在泉州府最大的商号兑换的,他咽着口水连说有货。 “这么多货你也有?” “自然不是小的了。”那小二很是遗憾的说,“是我大哥。” “不是掌柜?”如月有些意外,这里的掌柜难道都不做这买卖? “肥水不流外人田么,从我大哥那里拿货能便宜的,从掌柜那里拿可是要贵许多呢!”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真假?万一你们掌柜给的货更纯更便宜呢,第一次合作咱们都得谨慎些是不是?我得先去问问你们掌柜。” “货是没问题的!”小二急道,“大爷您不晓得,货都是一样的,绝无两样。价钱可以商量的嘛,要不您先见见我大哥再说?” 如月装作寻思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勉为其难道:“好吧,那你让他来这里。” 小二为难道:“怕是不成,按着道上的规矩您得跟小的去他那里。” “哈!你当我是第一天出来混的吗,去你们的地头?抢了钱我找谁去要?这可是三千两!唉,本来想着要是卖的好我会来找你做第二笔的,唉。” 小二看着银票咬牙道:“那您等等,容小的跟大哥说一下,咱们想个折中的法子,您看可好?” 如月嗯了声,“我可没多少时间,你快去快回,要是让我等的时间长了,我就去找你家掌柜拿货啦!” 小二应了后急急退了出去,他一走伍十弦就从梁上跳下来,“他走了,我这就跟过去。” 如月担忧道:“你要小心。” 伍十弦对她浅浅笑了一下,“你放心。” 如月是在一家叫福来的酒楼见的那个“大哥”,这人样子一点也不像大哥。黑而瘦,太阳穴上贴着药膏。两眼无神,口气熏人,即使隔着一张桌子也能闻到他嘴里的味道,何况他还不停的打着哈欠,抽着鼻子。 “听说你要货?谁介绍你认识阿才的?”他的方言重的很。如月看了眼站在他旁边的小二,“这是我大哥,球爷。” “要我球哥就行啦。”他这句如月倒是听明白了,她解释道:“昨日在港口的一家店看到他们的伙计在卖神仙膏。不过被掌柜的赶走了。我跟出去再想找就找不到人了,回来我试着问了他,没想到有。这才搭上的线。” 球哥听了这些话,立刻对着阿才破口大骂,竟还脱了鞋去敲他的头,阿才被打也不敢跑开就是哭出个脸用手臂护着自己。打了一会儿,球哥才收了手。他骂骂咧咧的边穿鞋边对阿才吼了几句,被抽了几个鞋印的阿才含泪对如月道:“大爷,球爷问您带钱了吗?” 如月不动声色的拿出银票放在桌上,球哥想去拿如月用手拦住了,“货呢?” 球哥瞪着她。嘴里说着什么,如月完全听不懂。大约不是脏话就是威胁,见如月毫不避让球哥恨恨的收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推了过去,如月对阿才道:“你打开。” 阿才小意的看了眼球哥,后者哼了声对他点点头,阿才这才打开了纸包,如月看了眼那块东西,空气里开始弥漫着罂粟的甜香,“要是三千两只能买这么多那我就换别家了。” 这回不用阿才翻译,球哥的脸色变了,他阴沉下脸说了几句,阿才颤巍巍道:“大爷,您就拿着吧,要不然您可就……不能活着出门了。” 如月佯作惊惧道:“这可是光天化日,他还能怎么样?” 球哥对外面吆喝了一声,门推开进来四个彪形大汉,他们走到球哥身后凶神恶煞的瞪着如月,她咽了下口水,拿过货夺门而逃,球哥看她这副模样哈哈笑起来,他拿过银票弹了一下,起身向外走的时侯使劲踹了阿才一脚,“你他妈的连规矩都不记得了?嗯,说了不能卖给生人的,再多钱都不能卖!” 阿才不顾疼痛跪在地上叩首道:“球哥,我错了,不会有下一次了!真的,您就念在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妻儿的份上饶了我吧。不,看在您是我表姐夫的情分上饶了我这回吧!” 球哥啐了他一口喝道:“滚的远远地,再没下次了!要不然就是我想饶你,老大也定会取了你的性命!” 阿才连滚带爬的跑了,球哥阴郁道:“老皮,你去盯着那条鱼,找机会做了他,把货快点拿回来,要是让老大知道我们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老皮得令跟了去,球哥又看了看银票嘿嘿笑了几声出门去了。 如月张皇失措的跑到了街上,当她穿梭在人流里后就走的放松起来,好像完全没有留意到被人跟踪,她溜达到一道小巷,这里除了散步的鸡和睡觉的狗没有人。中午的烈日当空悬着,如月终于停了脚步,她坐在了一家门口的石墩子上,摇着凉帽扇风,怀里的鸦片发出的香味让她昏昏然,如月闭着眼靠在生着斑驳青苔的墙上养神。 老皮四下看了看心中暗喜,他放轻了脚步从树后转了出来,慢慢接近了那个年轻人,又慢慢的将匕首拿出来,他在想第一刀往哪里扎,脖子上会溅出太多的血,还是胸口比较好,这么想着他来到了跟前,手起刀落……突然的失重让他仰面摔倒,还好刀没有脱手,大惊之下老皮挥刀砍向对方的脚踝,可惜他的动作太慢,自己的手腕被人踩住刀被夺去了,下一刻自己的刀明晃晃的就在眼前,刀锋闪光,好像一眨眼就能削去睫毛,阿皮连眼都不敢眨。 “为什么要杀我,难道是我没给钱?” 阿皮只是盯着刀不发一言,如月把另一只脚踏在他的胸口,她蹲在这人的身上,拿刀在他脸跟前晃来晃去的问:“你们这样也太不讲江湖规矩了吧,想活命的话就告诉我鸦片的事,哦,神仙膏的事,你们的老巢在哪里。你们的头儿是谁?” “你这样他不会说的。”如月吓了一跳,她看到伍十弦施施然从巷口走过来。他戴着斗笠,手里拿着剑。 “我想也是的。”如月苦笑了一下,不过没从老皮的身上下来,她就那么蹲着仰着头看伍十弦,她耸了耸鼻子。来者的身上有血腥气,如月的心里一惊,“你没受伤吧?”说着她就跳起来,上下打量着伍十弦。 “没事。” 见阿皮企图夺路而跑。他的脚一动,一粒小石子击中了对方的后背,阿皮立即扑地。如月点头道:“真有准头!你查到了吗?” 伍十弦嗯了声,“你先回客栈等我,这里需要处理下。” 如月看了看伍十弦又看了看阿皮,“知道了,你快些回来。” 伍十弦并没有让如月等太久。当他再次坐到如月的对面,就见到她瞪着大眼用奇怪的目光盯着自己,“怎么?” “你杀了他?” “是他们。”伍十弦淡淡说了句,他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了起来。原本以为如月会指责自己的,可等了一会儿见她只是发呆。 “怎么了?” “我想要是你我不会武功是不是早就死了?”这回是伍十弦在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如月。“你不怪我?”她耸了耸肩道:“我不是圣人。” 伍十弦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递了过去,那是如月给球哥的银票,和当时的样子不同,它现在皱皱巴巴的还沾了血。如月叹了口气,“好吧,你调查的怎么样?” “球哥住的地方在泉州府一处有名的青楼,他的女人是那里的老鸨,如果没有估计错,就是在那里进行买卖的,能进这种地方的非富即贵。我把他们的藏在密室的鸦片都拿走了,大约很快就会惊动他们的上线。” “都拿走了?!有多少?”如月惊讶极了。 伍十弦把随身拎的箱子提溜到桌子上,如月起身打开一看,倒吸了口凉气,十几块半块砌墙砖大小的黑色膏子,她拿起一块,正面印了一朵花,背面则是个符的样子。 “打草搂兔子?所以要杀人灭口?” 伍十弦嗯了声,“江湖上黑吃黑的事很多。动起来就会露出马脚,这样能最快的知道谁是主谋。” 如月坐下来,她看着这花只觉的眼熟,“这是什么花?” “罂粟。” 她哦了声又去看背后的符,很复杂的画法,各种线条组成了奇怪的样子,她又拿起一块去看,一模一样。 “我记得阿才曾说过,货都是一样的绝无两样。你说会只是一家在做吗?” 伍十弦想了想,“如果是那样就说明这东西很难被仿制,但是听说以前不同的省都有不同的人在做。” 如月闻了闻鸦片道:“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觉得这里有些其他东西。” “什么东西?” 如月伸出右手,伍十弦看到了那熟悉的金色佛纹,“它有点异常,虽然很轻微但是我能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类似于灵气的东西。” “和这个符有关吗?” “嗯,也许,不过我没见过这样的符,也许你可以让四爷去查一下!”如月见伍十弦的眼光闪了闪,她有些尴尬的站起来去寻了一张纸,又用墨涂在那个符上,在纸上拓上了这个印子。 伍十弦道:“如果真如你所说,主事人的目的就很可怕了。” “我也觉得。”如月忧愁的叹了口气,“鸦片本来就是祸国殃民的东西,再加上这种诡异的符,真不知道吸食了这东西的人会怎么样?” “飘飘欲仙,食髓知味。” 如月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在青楼见到有人在吸食。”伍十弦想起了那个死在自己刀下的女人,死亡都没有让她说出上线是谁,鲜血也没有让她感到一丝痛苦,被风尘摧残的脸上在笑,赤裸的身体有层淡淡的粉色,是那种少女的颜色,脖子上流下的血染红了身体,她最后遗憾的说:“就差几天我就能回到十八岁了,不过真的如他说的,死的时候是最美妙的啊。” “阿弦?”如月很少见他有疑惑的时候,这不由的让人担心事情的严重性。 拓纸已经干了,伍十弦把它折好,“如月,我要把这个送走。你在这里等我,大约半个时辰我就回来。”如月点点头,伍十弦起身要走,他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还是换家客栈,住在这里我觉得不安全。”(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二章 围杀 如月坐在福来客栈对面的一家茶楼雅间里,她只把窗户开了一道缝隙,一炷香过去了她并没有发现那里有什么异常。[]十五块鸦片整齐的摆在眼前,她就着灯火仔细看着,这些花纹都是由一个模子印上去的,没有丝毫差别,看着它们如月觉得很不舒服,她把从阿才那里买来的鸦片拿出来对比,按着花纹的样子应该是从边角处掰下来的,但是这个就没有带给如月什么特别的感觉,难道是因为它太少了,符不完整所以失效了?如月想了想,用指甲挑下一个小渣滓尝了一下,很古怪的味道,她又从整块的上面也挑下来一点点尝了,是相同的味道,如月吐掉了口里的残余物又用茶水漱了口。到底哪里不一样呢?她叹了口气,事情的发展还真是出乎意料,看了眼窗外,对面一切正常。 可当如月转过头,她啊的惊叫出声,一个女人坐在她的对面,一个披着头发穿着艳丽又暴露的女人,她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了,可放在桌上的手却只像是十七八岁的姑娘般光滑柔嫩。她对如月笑了,“不是这样用的。”说着她把桌上的烟枪拿过来,把鸦片放进去,点着了之后放在口里狠狠的吸了一下。屋里顿时充满了甜香的烟,那些烟在空中变化着图形,皆是男女交欢的场景,如月只看了一眼就红了脸,那女人咯咯笑道:“这才是它的好处之一,最大的秘密不是在这,是在这里面。”她指着整块的鸦片道,“只看表面是看不出来的。” 如月疑惑的问:“什么意思。” “打开来看看啊。”她用涂着鲜红指甲的手指敲了敲鸦片。 如月考虑了一下,拿过一整块从中间掰开来,里面没有什么东西,“仔细看。”那女人又抽了一口烟,如月尽量不去关注烟里的艳色无边,她仔细观察着掰开的鸦片,终于发现了女人要她看的东西。“头发?” 她连续又掰开了四个。里面都有头发,当她用手想揪出头发时手腕上的佛纹发出微弱的光。那女人惊叫一声退到了墙角的黑影里,如月没管她继续拉出这根头发,从长度来看分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她离得很近在看却越看越觉得眼花,突然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如月。” 如月回身去看。只见胤禛站在门口,他一脸的担忧向自己走过来,“你为什么走?这些日子我很想你。”如月直呆呆的看着他走近又拉住自己的手,温柔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爱意。她觉得心跳的很厉害,这场景让她想起胤禛教自己刻章的时候,执手而教的暧昧。心也是跳的这么厉害的,当看到空中的烟形成的各种旖旎她羞窘的不知该怎么做才好,低下头又看到蜷缩在墙角的女子竟然在和那个球哥在做那件事,她看得又惊又羞,女人娇嗔的呻吟越来越响。如月想捂住耳朵可她抽不回手,胤禛拥住了她,他的唇蹭着自己的脸颊,轻柔的声音说:“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如月迷迷糊糊的嗯了声,她觉得内心深处就是这样想。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她抱着他说:“你会一直爱我吗?” “我会的。”他的承诺很坚定。如月从来没有这样的欣喜的感觉。她对这承诺深信不疑,她对自己的爱也深信不疑。 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接着灼热的气浪涌了进来,空中的烟瞬间消散,墙角的女人和男人也消失了,如月猛然就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居然抱着伍十弦,他们俩同时松开了手,尴尬的互视着。又是一声爆炸,伍十弦护着如月重新倒在地上,如月仰着脸看着那个离自己很近的男人,她越过他的肩看到火光映着窗纸,外面的人在高喊着“着火了。”凌乱的奔跑和车轱辘碾压石板的声音此起彼伏,“着火了。”如月重复了一句,她闻到更加浓郁的甜香,是鸦片……这个念头只晃了一下,如月就忘了自己在哪里,在她上面的人是胤禛,他压住她的手腕,低头吻了下去,这是个很缠绵的吻,让如月的心都融化了,她在这一刻觉得什么都比不过爱情,为了爱让她做什么都可以,于是她的回应和对方一样的热烈,以至于她忽略掉了手腕上的疼痛。 窗外的火在燃烧,已经蔓延到茶楼了,杯水车薪的水桶根本就解决不了什么,人们舍弃了财物开始逃命,火烧到了如月的雅间,又很快烧到了桌子上,那些鸦片膏在火里开始融化,包括里面的头发。伍十弦和如月几乎是同时清醒过来,当发现是唇齿纠缠的时候,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的惊愕,旋即伍十弦就立刻起身,如月还躺在地上发怔,她摸着嘴唇回想着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伍十弦一把拉她起来,“火烧到这里了,快走!” 如月茫然的被伍十弦拉着从窗户跃了出去,人们只顾着逃命哪里还顾得上有人从二楼往下跳,在奔逃人流里伍十弦一直紧紧拉着如月的手,他一点也不像表面上那样镇定,方才的事已经扰乱了他的心,伍十弦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却一点抵抗力也没有,到后来连心也屈从了,如果不是这场火会一定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幸亏及时回过了神,幸亏吗?难道不是甘之若饴? 分心的侍卫长没有察觉到离他们不远处的屋脊上站着一个蒙面男子,露在外面的眼盯着人群里的伍十弦,他冷哼了一声,自语道:“原来是你。”他毫不迟疑的把背着的弓拿了下来,从箭囊里取出了箭,搭弓拉箭对准的正是伍十弦的后心。烈火中他毫不掩饰杀气,那气息似乎都能让火退避三舍,手指一动箭飞了出去,它巧妙的避开了其他人直击伍十弦。 在奔逃中如月终于恢复了冷静,她知道刚才的一切一定是鸦片引发的幻觉,可为什么正好就是伍十弦呢?这实在是太尴尬了。如月的余光看到一个孩子没拉住母亲的衣襟摔倒了,后面的人就要踩上来,如月叫了声当心就挣开伍十弦的手回身去拉那孩子,伍十弦也跟着变了方向,也就是这一变他感到了杀机,甚至看到了一道光擦身而过,肋下火辣辣的痛,前方有人惨叫,他下意识的就矮身,在第二道光到之前他已经跃起躲到了板车后面,“如月!”他喊了声。如月忙把孩子交给他的母亲后立即也跃到伍十弦身边。 “是谁?” “不知道。” 伍十弦把压着伤处的手松开,他拔出了剑,如月见到他手上的血吓了一大跳,她忙低头审视起来,发现是左肋受了擦伤后这才松了口气,她也拔出了匕首,“那人怎么不射箭了?” “两击不中,自然是不会再用这法子杀人了。而且……”他看了眼守着尸体嚎啕大哭的男子,如月这才发现有人死了,死者是个女子,她已经身首分离了,她的丈夫抱着人头在哭,那箭有大半已经没入了石板地里,如月震惊,自语道:“这是人射出的箭吗?!” 伍十弦哼了声,如月又问:“怎么办?” 这时的路上已经来了许多逆向而行的水车,还有不少官兵,“先混进去。”说着侍卫长又一次拉住如月进了人群中。因为入了夜各城门都关了,逃命的人们被官兵聚集在一起安置在离火灾现场稍远的地方,伍十弦和如月就混在这些人里。 “就这么等吗?”黑暗中如月悄声问。 “他们既然已经发现了必然会在城外等着,现在这里反倒是安全的。” “你把信送出去了吗?” “嗯。” “那就好,四爷什么时候会收到信。” “如无意外会在十日后。” “十日!来的及吗?” “先安全脱身再说。” “怎么做?” 伍十弦用行动给了如月解释,他上前去和士兵说话,那士兵去叫来了他们的队长,半个时辰后如月就到了府衙,这里是泉州知府的官邸。“这么说你们是来秘查泉州买卖鸦片一事的?”在确认了伍十弦的身份后,泉州知府陆安神色凝重。 “陆大人清楚这件事吗?” “我并不十分清楚……”知府焦急的搓着手来回走着,“从来没有人举报过这件事,我甚至没有察觉,这场火真的是因为你们查出了端倪才被人放的?纵火可不是小罪啊。你们知道具体是谁做的吗?” “不知。” “那么他们的据点在什么地方?” “醉仙楼。” “醉仙楼?!昨日那里出了命案,主事的老鸨死了,我刚受理了这案子,也让人去查了,那里没查到鸦片啊。” “那就要靠知府大人来详查了,现在我们要出城回京向皇上禀报此事,我怕沿途会被伏击还请大人派人护送。” “当然当然。那么伍大人准备什么时候走?” “事不迟疑,就现在。” “这么急,好吧,我去准备。”陆知府遣人照应伍十弦和如月,自己亲自去布置了。 “真要回京?”安静中如月问了句,伍十弦没有回身他抬头看着房中的匾额“宁静致远”。 “阿弦?” 伍十弦回身看着她,这是他们自茶楼之后第一次对视,侍卫长走到近前,俯身在如月耳边低语道:“不。南下。”(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三章 南下 陆安很焦急,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神仙膏的事居然会被朝廷察觉,之前没有得到消息说会派人来暗查,这一查已经查到了醉仙楼。伍十弦是谁的人陆安当然知道,他焦急万分,不是恐惧事发会失去性命牵连家人而是恐惧再也不能品味到神仙膏的滋味!此时的他蹲在密室的箱子跟前,考究的盒子里放着两块黑色的药膏,他像宝贝一样的将它们捧起,正面是罂粟背面则是符箓,吃了能成仙的极品之物啊,绝对不能他们坏了好事! “你想好了吗?”背着弓的蒙面人冷冰冰的问道。 “是的。”陆安回头,他在狰狞的在笑,这不是蒙面人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笑容,他鄙夷的看着知府,这个饱读诗书的儒雅男子现在看上去就和鬼差不多了。蒙面人很庆幸自己没有去吸食这东西,他信奉的只有钱,多的数不清的钱,一想到对方的许诺,那几辈子都用不尽的钱足以让他卖命了。只是要对付的人是四贝勒府上的侍卫长,那个以剑法高绝而出名的男人,早都想会一会了!现在不就是个大好机会吗,这颗人头大约能换回一座豪宅吧,另一个不值得自己出箭,就让这些人除去就好了。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蒙面人道:“你去布置,我来杀伍十弦。谁也别跟我抢。” 陆安应了,他小意的将神仙膏放好,起身去集结官兵了,理由他都想好了,买卖鸦片夜闯府衙谋杀知府,只要死了不就由自己说了吗,即使他的后面是四皇子也不用怕,自己的后面可是神仙! 官兵们悄悄的包围了伍十弦和如月休息的屋子,出鞘的刀在夜色里发出瘆人的光,窗户是开着的,能看到伍十弦正负手仰望匾额,随行的年轻男子趴在桌子上。似乎在打瞌睡。对面的屋脊上蒙面人再次拉开弓,他暗道这次绝不会再失手。天下再也没有谁能避开自己有准备的一箭,何况箭头上有机关,在射入体内时会爆开,那样即使是神仙也救不活了,蒙面下的嘴角翘了翘。他松开了手指,箭破风飞出,箭气激的树叶四扬,它穿过埋伏者们的头顶。穿过窗户,快若闪电,这次在没有阻隔和意外的情况下它绝不会旁落。当看到对方中箭倒下,蒙面人笑了,炸开的后背像绽开了一朵绚丽的红花,伍十弦连反应也没有应声倒下。士兵们冲了进去,蒙面人的笑突然凝固住。因为他发现了异常,那个趴在桌上的年轻人睡的未免也太熟了!蒙面人知道自己犯了错,做他们这行的,犯错就等于死。心念一起的同时,他的嘴被捂住。颈子一凉,炙热的血喷了出去。耳边有人在低语:“你的脑子不如你的箭术。” 穿着士兵服侍的伍十弦将蒙面人放倒,这才松开了手,揭下对方的面巾,他看到一张普通中年男子的脸,伍十弦的记性很好知道这人曾是效力于太子的太监,跟着高三做事的,一年前就不太能见到他了,听说生病出了宫。没想到那个传说中的第一弓箭手竟然是他,伍十弦抬头看前方,那里已经一团乱了,陆安显然发现死去的人是自己的手下,而要杀的人不知去向,他难掩暴躁手舞足蹈的在指派下属去抓人。 “阿弦?”如月从屋檐下探出头来。 伍十弦示意自己没事,他低头在死去的弓箭手怀里摩挲了一番,找出来十几两银子、一把打造古怪的钥匙、一张地图。把这些都收拾好后,伍十弦又拿走了弓箭,从怀里拿出个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在尸体上,第一神箭手就被腐蚀掉了。 这是如月第一次看到这样处理尸体,心惊的很!她低声道:“现在怎么办?” “出城。趁还乱着。”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二人已经离开泉州城,入夜前他们行到了五十里外的一个小镇,如月换下了士兵的服装换上了村妇的服装,只是简单的易容术她和伍十弦站在一起就真的像是一对中年夫妻了。他们现在就在简陋的客栈里,对着一张地图和一把钥匙在看。 “这是西南的地形图。标注的地方并不盛产铜金或其他矿石,而且比较偏僻,为什么会选择那样的地方?” 如月看了看伍十弦又看了看地图,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她感兴趣的是那把钥匙。“这会是什么密室的钥匙吗?” “有可能,但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他们这个组织的。我担心的是他的身份。”伍十弦主动提及了弓箭手的身份,如月安静的听他说,“此人本是宫中的太监,暗地里是护卫太子的,虽然出了宫只怕还是跟有些人藕断丝连。” “你的意思是说鸦片是被京师的某些贵人操控在买卖的?不是说早就严禁如此了吗,为什么突然就出现了,而且还这般诡异?那些鸦片除了本来的药性外,明显被人施了咒法,效果很……” 如月说到这里停住了,她的脸红了。伍十弦平静的接着说:“很特别,只是闻到了气味就有幻觉,这要是吸食了,难怪她在死前会说那样的话,也不知道痛。” “谁?”伍十弦的平静让如月稍稍放了心,她不由好奇的问。 “醉仙楼的老鸨。我去的时候她正在吸食鸦片,怎么拷问都不说,即使自杀也不愿说出上家是谁,而且她的样子很古怪,脸老身体很年轻,死了以后又都变成了上了岁数的样子。” “她是个穿红色薄纱的女子吗?眼角这里有颗痣的四十多岁的女人?” 伍十弦嗯了声,他没法说自己见到那女人时她是赤裸的,不过确实看到一旁放着红色的纱衣,她的眼角也确实有颗痣。 “我在茶楼的时候见到她了,是她告诉我鸦片里有蹊跷,这样才发现里面有头发的。” “头发?” “嗯。我怀疑那些神奇的功效就是因为那根头发。” “我不信一根头发能让人变成那样子。” “那你信一个结界差点要了我们的命吗?” 伍十弦看着她,她化了妆的样子掩盖住了本来的面目,神情却还是那么动人,他移开了眼,“会法术,又会提炼那么精纯的鸦片,还能操控大内高手,这个人到底会是谁?这个组织里还有什么样的人?” 如月叹了口气,“现在鸦片烧掉了,拓纸还不知道能不能送上京,往北走一定是重重关卡,说不定还有很多大内高手在等着,我们怎么办?不能一直滞留在这里啊。” 伍十弦盯着地图看,“拓纸一定能送到四爷手里。我们去这里。”他指了下地图中的某个地方。 如月一边看一边疑虑的问道:“为什么一定,之前你不是说了留在这里的暗桩都不敢用了吗?你通过什么人才能把信送到京师?” “拓纸我没有通过暗桩,而是放在了陆安发往朝廷要求拨款的奏折里,像这样级别的奏折会先送往户部,再由户部主管上奏万岁爷。因为是为台风造成的损失而求的款项,算是加急的公文,所以很快会送往京师。” 如月呆了呆,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她跳起来开心的拉住伍十弦的手道:“你太聪明了,阿弦,太聪明了!”伍十弦微笑的看着她,最后是如月自己冷静下来不好意思的松开手,她重新坐下来垂眸问道:“那么,为什么要去云南的这个……文山?” 伍十弦正要上说话,如月一拍桌子恍然道:“我知道了!是因为罂粟!这些标注的地方又可能都是种植罂粟的地方!” 伍十弦点头道:“正是如此。”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不逃反而去挖掘他们的老窝。” “我去,你不去。” “为什么!” 伍十弦淡淡道:“一则太危险,二则你该为出海做准备。” “我……”如月被他的话堵住了,她想了想道:“现在我走不了,你看,洋流不对船开不了,陆安见过我的,说不定已经到处发了通缉令在抓我,这一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你和我分开走,你去广州,我去文山。” “不。”如月急了,她站起来看着他,伍十弦也看着她,侍卫又一次露出那种理解的表情,莫名的如月就恼羞成怒起来,她恨声道:“这件事我一定要管,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见伍十弦摇头,她怒道:“因为我的武艺不行,因为我是女的?” “不是。我害怕你出事,出了海你就自由了也安全了,那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如月怔了怔,颓然坐下,伍十弦道:“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等避过了追捕的风险你我就分开。” 他说完等着如月回话,安静了半晌后对方才郁郁道:“我不走。这种祸国殃民的事我一定会管到底,而且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用法术害人,必须要揪出他。你虽然武功高绝,可是遇到会法术的人就应付不来了,还记得在黄泉结界里的事吗?所以只能由我来对付!也许听我这样说了你第二天起来就会不见,不过没关系这些地方我记住了,我自己会去的。我可有的是银子,可以买好马好车又快又舒服的到那里。总之我一定不会只让你一个人去调查这件事的。” 伍十弦看着一脸坚定的如月什么也没说,继续看地图,如月等了会儿见他没反应,就敲了敲桌子,“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是想着怎么甩开我吗?” “我只在想最近的集市在什么地方,可以让我们买到好马好车。”(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四章 联手 追捕比想象的要更为严密,伍十弦原以为他们会按照提示布控往北的出路,可未曾料到连南下的各种关卡都增派了人手,他和如月的画像就贴在告示牌上,追捕的名义就是刺杀朝廷命官的谋反分子。五日后他们来到了福建和江西的交界处,这里也在严格检查来往的人,只要有嫌疑的就会被捉起来,大有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架势。 “现在怎么办?”坐在树下休息的如月遥遥看着那边在检查的官兵低声问道,给她打扇的伍十弦也低声道:“看到那两个提剑的吗?是高手。” “大内?” “不。江湖人。” “能看出来我们的乔装?” “至少能看出你我是习过武的。我在想要不要走山路,那样的话会很费时日,而且极其不好走。” 如月叹了口气,她拿过水囊想喝水,却发现里面空了,“我去打水。”伍十弦想接过来,如月摇头道:“坐了半天驴车了,我去走走吧。那里不是个铺子吗,顺便买点吃的。” 伍十弦道:“好。我去问问路。一刻后在这里碰头,不要乱走,特别不要靠近关卡。” 如此二人就分开行事了。如月去的那家铺子是个推车卖馄饨的,也顺带着卖煎饼,如月讨了些茶水,又买了两碗馄饨,她指着那棵大树道:“一会儿能送过去吗?” 卖馄饨的老头笑道:“行啊。” 如月谢过正要走忽然发现馄饨车身上有个印记,她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就蹲下佯作捡东西,离得近了这才仔细看过了,正是自己以为的记号,一把小刀,她的心猛然就跳的快了起来,她顺着刀头的方向看过去,在路边的茶铺里坐在好些人,不是商旅就是行走江湖的人。她逐一看过去,在角落里坐在一个戴斗笠的男子。他背身冲着自己,在如月的记忆里一定是见过的,能记的那么清一定是见过三次以上的。(.好看的小说)她起身向大树下看去,伍十弦还没有回来,如月便向水铺走了过去。 “这位爷。我能坐在这里吗?”她绕到那男子的前面问了句。 “您随意。”那男子的声音本来是粗犷的,但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手动了一下,露出了掌下的一把白玉镶金珠的小刀。如月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坐下。那人抬起了头,用手将斗笠向上抬了抬,如月先见到虬髯又见到他的脸。顿时喜出望外:“怎么会是你!” 一间普通的民居里,如月兴奋的看了眼一直没表态的伍十弦,又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绝对出乎意料的外援。 “我的运气真好,在这里居然能遇到七星大哥你。” 这外援赫然是自打琅家离开了江宁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七星,这位顾云的属下曾多次带人去琅家的医馆治疗伤病。如月对他很是熟悉。但在这么严峻的时候能遇到可以信任的人实在是太有运气了。 “我本来不是很敢确定的,那画像并不很像你。不过,倒是把伍大人画得很像。” “我们没见过。” “伍大人身居要职,我家爷又是和四爷做着买卖的,我虽是粗人也还是会着意的。在泉州府我就听说了刺杀的事。印证之前得到的如月妹子生了病一直没有回四贝勒府的消息,再见这画像又有几分像她我就起了疑。调动了江湖兄弟留意,两日前有人回报说在邵武见过你们,我这就赶过来了。就算这被通缉的年轻人不是如月,那也能助伍大人一臂之力。” “你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在泉州府?这么巧?” “江湖人也要用到钱的,伍大人应该知道我家爷的生意很广。” “希望不是什么生意都敢做。” 七星憨厚的笑了笑,他又看着如月问道:“刺杀前的那场大火是因你们而起吗?” 如月点了点头,“那么再之前醉仙楼的命案呢?”如月看了眼伍十弦,后者淡淡道:“你是来帮我们的还是来探听消息的?” 七星道:“行走江湖总是多些消息的好。方才是我多事了,请勿见怪。我只是有些奇怪,你们探出了那么大的事怎么不想着回京反而是往这里走呢?看架势是要走山路了?” “七星大哥,你有法子让我们出了福建,用最快的法子到云南吗?” “你们要去云南?”七星显然很吃惊,伍十弦道:“确切的说是去云南文山,你有法子吗?” “法子倒是有,就是前一百多里路会走的辛苦些,到了江西境内就好走了,可以骑马。” 如月大喜道:“太好了,阿弦,太好了!” 七星心里暗自诧异这两人的关系,他虽然鲁莽但也看出他们的亲密,不论怎么样琅如月是嫁给四贝勒的,而这伍十弦又是四贝勒的心腹,这两个人怎么会走的这么近,还一起搞出这么大的事来? 伍十弦道:“多谢相助,不过还得请你做一件事,你能找到我们,他们也可以,所以还请七星兄弟能点混淆视听的事来,我不想还没到云南他们就做好了准备等我们进入陷阱。” 七星立刻就安排下去,之后他再也没有多问什么,甚至都没有私下问如月什么。就这样如月得到了一夜的休息时间,她好好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有了依靠她一下子觉得疲惫不堪,倒头就睡着了。这是个起了薄雾的清晨,如月在整理花草,专心致志的在听鸟鸣,有人从背后搂住了她。“为什么要走,我很思念你。” 如月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了胤禛,他的眼神很忧郁也很怅惘,如月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雨桐院,也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仿佛在梦里见过似地,只是这次她没有躲开,而是转过身搂住他,“是你不想和我有什么关系的,是你不想再见到我的,是你想……”她的“杀”字还没说出来胤禛就吻了上来,这个吻和在太湖里冰冷的吻不同,也和在那次盛怒之下的让人寒心的吻不一样,他说:“我后悔了,真的。” 如月很难过,从没有这样的难过,她不想去纠结那些不能解决的问题,所以干脆什么都不想,紧紧的抱着他:“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计较,我这一路走得很辛苦,最辛苦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我想即使出海去了最远的地方我也不能忘记。” 当如月哭着醒过来,她已经记不清胤禛是怎么答复自己的,当看到枕着脸的衣袖都被哭湿了,她怔在那里,梦里自己说的话如月都记得,等清醒的时候再去回味竟然有些不可置信,这只是梦,只是梦!她对自己这么说,忘了吧,帮着伍十弦把鸦片的事处理完就从广州出发离开,远离这一切! 如月和伍十弦在七星的安排下用了两日走出了武夷山的山道,又走了一日他们来到一处小村,“在这里我就要和你们分开了,马准备好了,也有别人接引你们去云南。跟我来。”如月跟着七星进了村口的树林里,那里果然有三匹马,还有一个熟人。如月惊讶道:“龙渊!” “如月。伍大人。”顾龙渊微微笑着,他脸上的刀疤变的扭曲,让清秀的脸变得可怕。 “你怎么来啦,七星大哥一直没说你会来啊。”如月欣喜的跑过去看着他,顾龙渊比记忆里的要沧桑,也更有男子气概了,“你从哪里来的?” “我在外办事,离这里不远,收到七星的消息就来接应了。听说你们要去文山。” 如月点点头,龙渊沉吟道:“是为了罂粟的事?” 伍十弦和这位也多有接触知道此人心思机敏,要瞒他大概是不可能的,而且去了云南怕是真的要多靠此人相助,就坦然道:“正是。” “果然如此。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文山看看。” “这是顾当家的意思?” 龙渊道:“明人不说暗话,伍大人也知道我们当家同九仙府的人交情很深,一个月前他们来信求助,说是有不知名的组织在滇南和滇西杀人,还有苗寨被全灭的,九仙府为了查明此事遣了人去调查,结果没有一个能回来的,只发现了一具尸体,那人死相很惨。九仙府人多会蛊毒符咒,他们看了说这人不仅被厉害的高手攻击还中了毒,是失传已久的蛊毒,连刀掌门也很惊惧。唯一的线索就是一些花籽,是在他的嘴里找到的。” “罂粟花籽。” “伍大人猜的不错。说来罂粟在西南多有种植,本不是什么稀罕物,苗人也会用它来制作毒药或喂养毒虫。可绝不会有人把那么多花籽自己放到嘴里去的,大概是他在死前唯一能做的事,留下信息说明那些人做的事和罂粟有关。” 伍十弦道:“你们同时查到沿海几个府都在暗中做鸦片的买卖,所以很难不让人把他们联系起来。” “正是如此。” “这件事牵连甚广,就我查的情况看很有可能和京师的贵人有关。我和如月出逃时杀了一个原来的大内高手。你们确定还要跟着我们继续查吗?” 龙渊和七星互相看了眼,都很是意外。“这不会是朝廷为了铲除苗人或是为了再来一次禁武令吧?”龙渊试探的问道。 “不会。朝廷一直对这样的迷惑心智的东西深恶痛绝,早就明令不得买卖不得广种,所以以我来看这一定是某些人的暗中行为。” 龙渊颔首道:“如此的话那我们更要查清楚了,且不说这些东西的危害,就是他们杀了那么多九仙府的人我们当家也不会袖手旁观。”(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章 九仙 有江淮四的人保驾南下的路变的顺畅起来,文山在云南的东南方向,这个混杂着各族人群的县城,地形险要,大多是植被茂密的山林。按着龙渊的安排他们不去文山,先去浴仙湖,这里是九仙府的分舵,而且距离文山不过百里。做好准备再行动也是伍十弦想要的,他更想从九仙府那里获得更为详尽的消息,如月却暗自担忧,泉州府一直没有消息出来,这都已经过去快四十天了,龙渊那里没有收到一点消息,如果胤禛知道这件事又怎么会不尽快禀明康熙,派钦差来彻查此事呢?要么是没收到消息,要么是收到了却不能妄动。不论哪一种都不好,后者更甚!朝廷有所顾忌,就说明必定牵连到王公贵族,掣肘太多康熙不好轻动,可要徐徐图之还不知道会把国家人民祸害成什么样子!鸦片真的会灭国,只望不要提前啊。 来到浴仙湖的时候如月就是这样的忧愁,可这里的风景实在是太美,她忍不住暂且放下心事停马观赏起来,碧波荡漾的清澈湖水倒映着圆润低矮的绿色小山,周围花草茂盛,五彩的蝴蝶在飞舞,晴空白云,刚下过雨山顶上有一弯彩虹。 “怎么?”伍十弦问道, 如月看了他一眼,又去看景,脸上露出灿烂笑颜,“这里太美了。”说着话她突然出手拍了一下头,“啊,就是蚊虫太多了,真是可惜,好不然定居在这里也很好啊。” 伍十弦看着她不停的拍打着自己,样子实在好笑,“你啊,带上避蚊虫的荷包了吗?” “带了没用,不过我想不戴的话更糟糕,也不晓得这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她看着湖对岸的一个农家摇头道:“唉,九仙府的人难道没有这样的困扰吗?” 伍十弦没有回话,他回头看着旁边的树林。停在前面的龙渊用苗语说了几句话,如月就见到树从一阵轻微的晃动。从里面走出来几个苗人,他们都是男子,脸上身上有纹身,手里拿着各种武器,有刀有叉还有的脖子上盘着蛇。领头的男子帽子上插着一根绿翎,如月觉得那像是孔雀的尾翎。龙渊下了马,也示意他们下马,之后又唧唧呱呱的和领头男子说话。如月打量着这些人,她隐约想起了几年前在北京街上见到的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 她正想着就听远远有人喊了声。这声音惊起了树林中的鸟,接着这些男子竟然都单膝跪下低着头,龙渊看着那个方向倒是神色正常,很快如月就看到一身绚烂打扮的苗族姑娘从林中走了出来,她的脸上也有纹身。身后跟着一众少女,她的皮肤略白,鼻子也高,如月注意到她的耳环很特别,竟然是两只黑蜘蛛。她笑意妍妍的模样很是可爱,不过只是在看着龙渊的时候是在笑的。一看到如月她打量了一下后脸就沉了下来,她指着如月语速很快了说了几句,龙渊解释了几句后她才舒缓了表情,不过还是瞪了如月一眼,就是这一眼让如月想起她的名字,阿狸。 “你是汉人的官儿?”如月觉得她的汉话可是比以前好多了,被问的伍十弦点头道:“是的。” “你会真的管汉人杀我们人的事?” “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阿狸明显的不相信,她想了想道:“我不信,不过看在龙渊哥哥的份上我带你去见掌门,她要是信你,我就帮你。” 在走进那片密林的前龙渊特地叮嘱他们道:“什么都不要做也别说,跟着走就是了。”如月依言而行,她一走进林子就觉得好像来过,林间突兀的飘荡起雾气,围绕在他们周围的是白色像烟一样的浓雾,而在上面的则是粉色的,周围的树木都生长的异常粗大,花也艳丽的让人害怕,时不时有飞速划过的黑影,大约是生活在这里的动物。如月在用心的回忆什么时候来过这里,当她看到熟悉的一棵大树,自己好像曾在这棵树根外露的巨大的树木下休息过,然后往前走有一处水塘,如月这么想着也真的就看到了。这让她既害怕又疑虑,当放慢了步子注视着水塘时如月突然生出个古怪的念头,这水里不会有什么妖异的东西吧,比如是条鱼怪之类的,正想着突然从高空掉下一条冰凉黏腻的东西,正好砸在如月的头上,她啊的叫了声脚下一滑就坐到了地上,定睛去看,人头大的三角形的蛇头正转过来对着自己,它张开嘴红色的信子几乎就要添到她的脸上,盘绕在脖子上的身体扭动着,黏腻冰凉的触感让如月的吓呆住了,如果是有些距离的看到这样大的蛇她也许会镇定的离开,可当这东西在身上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伍十弦立刻拔出剑,小声道:“别动!”如月哪里还敢动,她面无人色的坐在地上,和那双红色的小眼对视着。 伍十弦正准备要出剑,龙渊却拉住他摇了摇头,他带着怒意的对前面抱臂看热闹的阿狸用苗语道:“你这样做有意思吗?还不快点让蛇走开!” 阿狸翻了个白眼,嘟嘴道:“是她不好惊动了玲子,你到怪我?” “不是你下了命令,圣蛇岂会袭击人,你再不收掉它,小心它没命。” “谁敢杀九仙府的圣蛇,是那个人不要命了吧,要是不想活你就让他出手啊。” “阿狸,你到底在胡闹什么,他们是苗人的客人,是江淮四的好朋友,这是九仙府的态度还是你自己的行为呢?” “她是你的好朋友吧,少拉上江淮四说话,没错,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怎么了,我就是不想让你对她那么好怎么了,我就是让玲子吓她你能把我怎么样!” 龙渊看着她厉声道:“她是四皇子的格格,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她有那么大的敌意?” 阿狸呆了呆,疑惑道:“什么是四皇子的格格,是他的女儿?以前你不说她很可怜,还没出生阿爹就死了吗?” “不是。”龙渊冷声道:“如月是四皇子的妾室,也就是他的女人。” 阿狸瞪大了眼,少顷就笑了,然后又瞪了龙渊一眼,神态有说不出的娇俏缠绵:“都怪你不早说!”说完她打了个呼哨,那条大蛇扭过了头,蜿蜒的爬下如月身体,重新游走到树上去了。 伍十弦忙扶起如月,“怎么样?” “被人追杀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害怕过。”如月说着就见阿狸笑嘻嘻的走过来,惊愕的看着她拉住自己的手道:“没我的命令玲子不会咬人。不过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待会儿到了府里我送你好酒压惊。” 刚才阿狸和龙渊的话如月一句也听不懂,不过她也能大致猜到蛇是这姑娘故意来叫出来吓自己的,可又是为什么突然变的和善起来了呢?她来不及细想,就被阿狸拉着向前走去了,那女孩儿走的很快,脚下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很快就到了,不过这林子没有我们的人带着可别乱走,里面可有很多机关的。” 果然如阿狸所说没走多远,就好像绕了各种圈子后就看到了一间树屋,不是用树做的,而是在四棵间隔有十来米远的大树做基础用竹子搭建的巨大的树屋,那些同行的男子停下不走了,阿狸挥了挥手他们退了下去。 “男人是不能进来的,当然龙渊哥哥除外。你……”她看着伍十弦有些犹豫。 就听屋里传来女声,阿狸语气恭敬的应了,她对伍十弦道:“掌门让你一起去。你还真是有福气。” 如月走近了树屋看到围绕着树屋种植了水果,只是每棵树上都好像附着什么东西,黑压压的,她定睛去看竟然发现都是些蝎子。再仔细看,树冠上蠢蠢欲动爬着不知道多少条蛇。提着小心她跟着阿狸走上了树屋,阿狸在门口跪下来,低声说了两句,大概是在请示,在得到了回复后里面的人用汉话道:“你们进来吧。” 这是间和寻常农家差不多结构的屋子,里面的家什都是用竹子和木头做的。如月的注意力在第一时间就被坐在正屋的女人吸引了,这是个二十多岁的苗家女子,她的穿着和阿狸不同,也和一般的苗家姑娘不同,竟然是件白色绣金色纹路的苗家服装,她没有戴帽子,乌黑的头发盘了起来,她的五官和阿狸有几分相像,她的耳朵上也有古怪的耳环,不是蜘蛛而是蝎子,栩栩如生的蛰伏在那里,就像真的一样。这位九仙府的掌门人正盘腿坐在那里,她的手分别放在两个坛子里,从如月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里面有很多虫子在爬,她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刀掌门。”龙渊行礼,伍十弦也跟着行礼,刀掌门对他们点点头,当看到如月后她站了起来,本以为会看到满手的虫子,却没想到看到的是双洁白无暇的手。 “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有着洁白无暇双手的女子难掩惊讶的说。(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六章 文山 “掌门,你认识她?”这次阿狸是被吓到似的说,“可是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你也没有出过……”她顿了顿,有点害怕的看着如月,仿佛她是个令人胆寒的魔鬼。 “不是你想的。我想我只是梦到过。相见就是缘分。”她一直看着如月,“我叫刀青列。” “我是琅如月,刀掌门您好。” 生的有些寒意的女子微微笑了一下,她转移了目光看着伍十弦,“伍大人久仰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能从泉州府全身而退实在了得。” “您过谦了,早听说九仙府掌门的本事,在下也崇敬的很。” “崇敬?我还不晓得外人是怎么说我们的吗?请坐下说话吧。哦,我这里没有什么能款待的,请将就一下。” 诸人就坐后刀青列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文山罂粟的事而来。就我所知那里戒备森严,不是寻常人在镇守。因为派去的人都没能活着回来,所以我只能用梦见之术来探知,浮光掠影的看了部分就被人挡了回来。” 龙渊没什么诧异的表示他只是认真的在听,阿狸看到很满意,可当她看到如月和伍十弦都露出怀疑的表情,她就有些生气了。“你们敢不信?” 如月和伍十弦互相看了看,刀青列制止住要发作的徒弟道:“我的梦一向很准,只是很少会做梦。如果不相信的话说了也没有用的。” 伍十弦正色道:“不,说实话在下和如月也曾遇到过非人之事,所以乍听之下只是有些意外,那么刀掌门得知了那些消息呢?” 刀青列点点头,她瞥了眼如月又看着伍十弦道:“文山深处有个很大的山坳,里面种满了罂粟,有个武功很高的男人在看管,他的手下有汉人有苗人,那些苗人里有黑苗的巫师,他布下了阵法在为那些花加持力量。但是那些花的力量还不足以达到那个能让人年轻能让人忘忧的力量,那种力量在离这里千里以外的地方。(.好看的小说)操控它的是女人。” 伍十弦重复道:“女人?” “嗯,我虽然看不清她们的样子,但是却能闻到她们身上的味道,有硫磺的气味,也有苗蛊的味道。绝不是一般的常人能做到的。” 伍十弦真的很惊讶,他实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说法,龙渊插话道:“掌门说的千里之外是哪里?” 刀青列叹了口气道:“龙气之地。” “京师?”如月讶然道。 “那么您可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可是为了……”伍十弦顿了顿道:“谋反?” 这个词一出屋里静了下来,半晌刀青列才道:“我云南苗族绝无此念!” “掌门能代表苗家所有寨子的态度?” “是。可若有苗人被别有居心的人利用就难说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她的神色忧愁,“我的能力有限。不能勘破真相,但是我能感到邪恶的力量,这力量足以毁灭整个京师的安宁,当龙气之地遭了劫难,那么其他地方也不可能幸免。所以我才愿意见你们,也希望能帮助你们找出真相。”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掌门能和我们一切去文山吗?” 刀青列摇头,“我身体有恙这段时日要在这里休养,阿狸会带人同你们一起去。我已经将那地方的样子印在她的脑中了,至少她能带你们找到文山罂粟之地。此行颇有风险。你们一定要小心。阿狸,你带他们去寨子里休整一下。明日就出发吧。” 当众人要告退之时,九仙府的掌门留住了如月。“能让我看下你的手吗?右手。” 如月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来,刀青列握住她的手看了看又把如月的袖子挽起来,她盯着那金色的佛纹看了许久,抬起头时刀青列露出了悲哀的神色,“掌门?”她这个样子让如月很是忐忑,“您是看出来什么了吗?” “部分。(.无弹窗广告)可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会死?” 刀青列摇头,“不用猜测,命运会指引你前行的方向,还有不要拒绝自己的想法。” 夜里的山林温度变得凉爽起来,如月坐在竹楼上看着月亮,她喝了口酒,这是苗民们自己酿制的米酒,初尝不觉得烈据说后劲很大。伍十弦走过来拿走了她手里的坛子,如月叹了口气道:“好多年我都没这样畅饮过了。” “托大的结果可不好。” 如月笑了笑,“你想过到了文山做什么吗?找证据和相关人?” “嗯。” “京师比这里更危险,你该早些回去的。” “如月,你是在担心四爷吗?” 如月趴在围栏上,看着布满星子的墨夜,“那里不仅有能布黄泉结界的神秘人,也有会失传已久秘法的黑苗高人,我不在佛纹不能合力他会很危险。” “你还在犹豫什么,明明这么担心,明明……” 如月苦笑道:“他要杀我,我……我们这样算什么呢?不过……”她放轻了声音闭上了眼,她开始认同苗人的酒果然有着足够的后劲,“……你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好……”伍十弦的声音很飘忽,如月听不太清,她哼了一声嘟哝着,“休想甩下我,否则我自己去文山。” 第二日如月没有误出发,哪里都好就是头有点疼,喝醉酒就是这样结果,好在到达文山镇后如月彻底摆脱了酒的困扰。即使是在日光下面对黑黢黢的群山,她还是有些心惊,可走在了山路上如月再次镇定下来。“果然有黑苗的人,”阿狸指着路旁垒砌的石头道,“不懂秘术的人走到这里一定会迷路,然后就会被毒物咬死。”说着她取下耳朵上的两个蜘蛛耳环放到了地上,如月赫然看到这两只蜘蛛活了起来,它们飞快的爬进了树林。 “这是什么?” 阿狸得意瞥了眼震惊的如月,“它们是我喂养的圣虫,从出生到现在已经跟了我二十年啦,它们今年已经修成,除了掌门的圣虫,这里所有的毒物对它们都会退避三舍。这样我们就好走路啦。走吧。” 如月一干人跟着阿狸走在如同迷宫一样的树林里。她习惯的用刀关键的转折点上做了记号,阿狸对此很嗤之以鼻。“这样你还是出不来的。没有我带路你们来不了第二次。” 如月笑了笑只说了句:“有备无患。” 伍十弦问道:“还有多远?” “按着地图和咱们的进程,大约得到中午啦。要休息吗?” “地图,没见你用。”龙渊问了句,阿狸明显开心了起来,“龙渊哥哥你对这个感兴趣吗?这是掌门用秘法把图印在我的脑子里啦。这法子比较难,要费很多精力,而且九仙府里只有掌门才会,不过等我功力到了就可以学。等到那时我也给你印一个地图好吗?是我住的地方。你可以随时来找我,不用再让人带着进来啦。” 如月看着有些窘迫的龙渊有些想笑,伍十弦突然问道:“你闻到了吗?” 罂粟的香味越来越近。似乎就是近在咫尺,可阿狸还是带着他们绕了两个时辰的路才到达目的地。密林之后是个广阔的山谷,满满的全是红色的罂粟,映着斜阳随着和风它们轻轻摇曳着,如月忍不住赞叹道:“真是太美了。” “好看吗。这些可都是会杀人的毒花,要把之前给你们的草药包带好了,被迷乱了心智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你们看那边。” 阿狸所指方向正有一队背着弩弓拿着刀剑的人在花海间的小路上走着,显然是在巡逻。山谷最里面隐约可以看到有几处房子。 伍十弦道:“我去那里探看。你们勿要妄动。” 他是这里功夫最好的一个,去做刺探的活儿旁人都无异议。如月叮嘱道:“阿弦你要小心,不敌就退。” 伍十弦深深看了眼如月。“要是有任何问题,你就走。”如月明白他的意思,她没做任何应答,阿狸看看如月又看看伍十弦,催促道:“还不走?” 伍十弦不再停留,他纵身向上跃起,消失在密林中。等待总是让人心焦的,巡逻的人已经走了,这些花看得时间长了如月觉得看到哪里都会是红色,阿狸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她焦虑的揪着杂草,龙渊示意她不要再动,结果阿狸立即就凑到他跟前,将头靠在龙渊的肩上。龙渊闪开她凑近,如此反复直到看到远处的屋子起了火,三人都是一惊,这时就听周围有嘶嘶的声音,阿狸闻了闻,警觉道:“有蛇!” 果然是有蛇,还是很多的蛇,它们像是被人驱逐似地成群结队的涌向躲在岩石后的诸人,所过之处草木皆称焦黄,“黑巫术!”阿狸叫了起来,她从怀里不知拿出什么随手一洒,黑色的粉末让那些蛇不敢靠近,可有些已经往树上爬去了,阿狸又吹响了胸前挂着的竹笛,笛声尖锐刺耳,蛇突然就开始退了,同时离他们很近的地方也响起了竹笛声,蛇开始不知所措的躁动起来,他们忽然向前忽而退后。不时有掉下来的蛇都被龙渊和阿狸的手下砍杀掉了,如月辨识了一会儿,她指着一个方向道:“在那里!”龙渊二话不说仗剑跃起,一剑刺了过去,本来的石头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披着黑袍的男子,他一脸的纹身,根本看不成原来的模样,他躲开了剑,竹笛就没有时间去吹,那些蛇立即反扑过去,当他刚举起手要吹时,如月抬起了手,袖箭飞了出去,他避过竹笛却被打断了!阿狸的笛音突然就变了调,那些蛇突然间不再犹豫,它们扬起了头伸出了信子,调转方向开始围追那个黑袍男子,他没能跑多远就被蛇海淹没了,由于蛇太多龙渊不得不跳到了树桠上,惨叫声表明了那人的下场也招来了看守们的注意。(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七章 蛊毒 刚才还是一片让人赏心悦目的花海,现在却成了死亡地带,如月用手打掉飞到面门的箭簇,踩着踏雪的步子尽量躲避着更多的箭雨。她用余光看到龙渊砍翻了一名看守,那边的阿狸带着部下也正在捉对厮杀,在屋子附近有两个人正在交手,穿黑拿剑的是伍十弦,对手是着蓝拿判官笔的男子,伍十弦本来就很高了,这人竟还比他高出一些,目前来看二人战成平手,犬吠之声忽然响起,数只巨大的狗咆哮着冲向这边,稍分了神的她只觉得手臂一痛,箭擦过了胳膊,如月忍痛往后退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成问题,她又一次退回到密林里,地上剩下的蛇不多了,黑袍人被毒液侵蚀的面目全非,连骨头都融化掉了大半,如月看到离他不远的地方有掉落的东西,不过是些行走江湖人常备的东西,当看到火折子她突然就有了主意。 山谷里的风变的大了起来,夏季的风即使吹到身上也不会让人有凉爽的感觉,但是打斗中的人很快就闻到了风里的焦糊味道,终于有人发现西北方向起了火,火借风势迅速开始席卷起这篇花田,正以一敌三的阿狸哈哈笑了起来,她大声嚷了一句:“干的好!” 如月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这里的罂粟花特别容易燃烧,花的香气在火焰中变的格外的奇怪,如月想仔细看清楚就靠近了火焰,果然有异常,要烧到天际的火似乎在构成什么形状,她纵到树顶往下看,好像是个只蜈蚣,如月心里觉得不安,喝道:“阿狸,苗人对火蜈蚣有什么说法没有?” 火燃烧的噼里啪啦,阿狸隐约听到如月的喊话,转念间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她忙喝道:“快退!” 众人一听这“退”字都毫不犹豫的向密林跑去,如月在高处看到这状况就知要坏事。她看了眼远处的伍十弦大喊道:“阿弦,快退!”距离太远又燃烧着火,声音根本传不过去,她看了看地形毫不犹豫的压弯了树梢,又用反弹力把自己弹了出去。阿狸抬头看到空中的如月惊的呆立住:“她在做什么?!” “小心!”龙渊一把拉过她,一道箭光从旁边闪了过去,二人继续边躲边跑,“是巫术吗?”阿狸着急道:“不。是火药。掌门来之前就说过在梦里看到了爆炸,我突然就觉得可能就是这火引起的!啊,琅如月过去了。怎么办?” “她一定是去帮伍大人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帮忙!” “不行,这火止不住了,你过去太危险了。我绝不会让你去涉险的。” “阿狸!如月是我的朋友,伍大人是四爷的人,我不能扔下他们不管。” “那我和你一起去。” “你们谁也走不掉了。”突然有人用苗语说了句,龙渊和阿狸大惊,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等回头去看就看到一个从头到脚都用黑布包着的人,他只露出两只眼睛。中等身高,体形瘦削。他什么也没有拿的站在那里,唯一露出来的是手,手背上都是伤痕,皮肤竟是绿色的。 “阿狸,你看!”龙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阿狸惊觉自己带来的几个人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口眼都流出了鲜血,脸色惨绿,已然都中毒身亡了。这些随从都是从小在毒罐子里泡大的,能让他们中毒而死真不晓得是怎么样的毒物才可以做到。阿狸上前看了下那些死去的人,她有些惊惧的退了一步,“你不是黑苗的族长,可你怎么会的碧绝?不,这不是碧绝。[.超多好看小说]”阿狸坚定的道:“你加别的东西了。” 绿手人淡淡道:“你叫阿狸,是刀紫陌的女儿,也就是刀青列的侄女是吗?” 阿狸大惊道:“你是黑苗的长老吗?掌门老太婆我见过,你又是谁,你是男人怎么会习得黒蛊之术的?” “我不杀你,他留下。” 绿手人暗哑的声音让阿狸生出了冷意,“他是九仙府的朋友,你敢动他就是和九仙府为敌!”说着她上前一步挡住了龙渊。 “呵呵,九仙府现在堕落到要和汉人的匪类勾结去贩卖铜金讨生活了吗?刀青列这个掌门做的可真好!” 阿狸要还嘴,龙渊制止了她。“前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是谁的人,可是和朝中之人又关系?” 绿手人看着龙渊,点头道:“我不喜欢太聪明的人,虽然你说的不准确。啊,那边也该决胜负了。丫头,你也快点决定,你要是留下我也只能杀了你。” 如月飞快的赶到了屋子附近,伍十弦和那个拿判官笔的男子还在战斗,离得近了她看清了这男子的侧面,浓眉凤眼,打法很端正,出手有章法,内力雄厚,就像那些武学世家出身的高手一样,此人怎么会和如此肮脏的买卖有关呢,此刻那人一身蓝衣已经见了血,伍十弦也并不比他好,现状容不得她多想,“阿弦,快走,罂粟烧起来了,有巫术阵法!” 这二人显然是棋逢对手,伍十弦似乎必须集中注意力去对敌,竟一句回话也没有,如月大急,看着越来越靠近的火,又看看他们专心致志的打斗,她心一横拔出短刀想要冲进战局,刚走了几步她就觉得手腕上的佛纹开始发热,如月一凛退后了一步,她注意到地上摆放的石头,就像树林里黑色的那种,只是这些石头要小很多,摆放的位置也很不起眼。如月抬脚,塔状的石头散开,里面滚出一个血红的头颅,看大小应该是孩子的,这些邪恶的东西,她又害怕又气愤,接二连三的踢散了摆放在各处的石头,每个里面都有个头颅。如月刚想去喊伍十弦,她就看到那个拿判官笔的男子向自己扑了过来,正面看去,他的额头上红印,红印当中有道疤痕,这人虽面相端正但眼睛毫无神采,他在看如月又不像在看她,那人的判官笔直点如月的咽喉,伍十弦的剑也到了,他一手挡笔一手拉着如月往后退。 “阿弦!” “你怎么来了?啊,着火了!” “你不知道?你陷到阵法里了!咱们快走!” 伍十弦抵挡着那人的攻击道:“他似乎没有神志了。”如月看他的表情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那人突然停住,任由伍十弦的剑直接插进了他的胸口,有血流出他也毫不理会,而撤身是往密林方向掠去了,就那么顶着火势飞快的冲了出去。 如月和伍十弦可不敢如此,他们沿着没有被火烧着的地方进了丛林,刚进去外面一阵巨响,爆炸的气浪把他们掀翻出老远又撞在树干上,如月只觉得头晕眼花,内脏都挪了位,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了意识,只是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如月看到伍十弦脸上露出恐惧之色,他挣扎着爬起来,仗剑对着自己后面说话时。如月这才回头去看,这一看吓了她一大跳,全身被黑色裹住的人站在离自己只有半尺远的地方,可怖的指甲就在眼前,而和伍十弦相斗的男子正浑身浴血的站在那人身后,明明伤的很重他却像感觉不到似地矗立着。 绿手人在对自己说话,耳鸣让如月一句都听不清,她只看到那人弯下了腰,裹着布的脸离的很近,那双隐匿住的眼睛似乎和他的指甲一样发出绿色的光,如月移不开眼睛就像被蛊惑住了一样,声音慢慢回来了,但听上去如同失了真,伍十弦的喊声飘忽:“你放开她。” 绿手人身后的男子突然出手,面对他的如月看得真切,他甩出去一团白色的东西,柔软如云朵,这手法快到惊人,接着就听到伍十弦闷哼了一声,可是剑招一点都没有受影响,直直的击中绿手人,可是并不能刺进去半分,男子再次出手,他的判官笔挡开了伍十弦的剑,二人又战在一起。如月很想回头去看战况,她知道伍十弦一定是受伤了,但是绿手人的目光就像有种魔力让她不能动弹,如月心念一动心法运转,束缚消失了,她挣脱出来转过头喝道:“流云夺,他是端木痴!” 盘算好用内力挣脱后再用轻功逃离的如月,还没有行动就觉得后背一凉,本就被爆炸震伤的内脏再次震动,就像从后背进入了一股乱流,将循规蹈矩的血管绞乱再扯断一样,她痛呼一声扑倒在地,还没喘口气,就被人提着转了个,于是如月的脸就和绿手人的脸面对面了,剧痛之下意识反而更加清晰,她闻到古怪的药味、血腥气还有放陈了的腐旧气息,然后看到有数只细小的白色虫子蠕动着从对方的眼里爬了出来,它们用极快的速度转移到了自己的脸上,她能感到那些东西顺着七窍再往里爬,恶心和疼痛让如月惨叫起来,绿手人咯咯的笑了,“我都忘了噬心蛊原来有这么痛的,不过没关系,这样的死法会让你很美。”(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八章 噬心 伍十弦从来没有这样惊惧过,他亲眼看到如月从挣扎到不再动弹,就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呼喊就停止了,绿手人仍然没有放手似乎想亲眼目睹她怎么死去,伍十弦离得那么近却什么都做不了,很快他的惊惧就变成了震怒,迫切的要冲过去,他要救下她!被称作端木痴的男子成了最大的障碍,伍十弦的剑快到匪夷所思,他怒吼着一剑穿过端木痴的腹部直击过来时,绿手人轻轻的咦了声,他松开了如月,攥住了伍十弦的剑,单手并没有能制止住剑的前进,剑尖刺进了他的胸口,但也就是一寸,然后再也不能进入分毫。 绿手人看着伍十弦点头道:“不愧是四贝勒麾下的第一护卫,这么多年了这是我第一次受伤,你很不错。不过也就是这样了。”说着他的指甲划过剑身,绿色的液体迅速腐蚀断了剑尖。他又一掌打在端木痴的背上,伍十弦整个人就飞了出去,撞到树上又落下来,他吐出一口血再次站了起来,绿手人拔出插在端木痴身上的剑扔到了一边又低头蹲下来执起了如月的手,右手上的佛纹相当显著,“这是什么?”绿手人的语气很惊异,接着他又冷淡的说了句:“杀了他。” 端木痴拿着笔走上前来挡住了侍卫长的去路,伍十弦执剑相对,此时清越的啸声忽然在远处响起,这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让伍十弦的耳朵生疼,端木痴则卸下了防备呆呆转过头望向啸声传来的方向,绿手人蓦地松开手站了起来,端木痴原本面无表情的傀儡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你看什么?!”绿手人对他喝道,端木痴却毫不理会只是望着那边,啸声越来越近了,绿手人冷哼一声,拽着端木痴的手臂腾空越起,瞬时就消失在树林之中。伍十弦踉踉跄跄的走到如月跟前。她带着古怪的微笑躺在地上,除了七窍皆有血丝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脸色灿若桃花,眉眼间有浓浓的情意,竟是前所未有的美丽,伍十弦轻轻叫了一声:“如月。”没有反应,他又晃动着她的身体道:“如月。醒醒。”身体是异常的冰凉,伍十弦的心沉了下去,他去试了下鼻息,没有。伍十弦只觉得一阵头晕。喉头一甜吐出血来。 “她还没有死。”带着虚弱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伍十弦回头就见到了刀青列,这位女子的脸色很苍白。就像失去了所有的血一样,她的头发也由乌黑变成了灰色。 “她没有死,一般情况中了噬心蛊的人都会死,何况之前还中了烛阴掌,我想大概是那圈佛纹起了作用。我能感觉到它在修复她的身体,可是能恢复成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伍大人,我以为我们现在还是离开比较好,我不能太长时间离开浴仙湖。” 浴仙湖的夜里宁静祥和,空中繁星点点。草木花树间萤火虫飞舞,四棵树上的竹屋里刀青列盘腿坐在地上。前面的毯子上是昏迷不醒的如月,她的手放在两个坛子里,里面满满的都是毒虫,刀青列耳朵上的两只蝎子正趴在如月的额头上,它们的蝎尾插在她的太阳穴里。 “我做了我能做的。要是这佛纹的力量再大些也许会好很多,现在我不能说会有怎么样的结果。” 刀青列的对面坐着的伍十弦点了点头,他一直注视着含笑沉睡的女子,阿狸看着他满是同情,她又去看坐在一旁忧心忡忡的龙渊,忽然就觉得很幸运。 “掌门,那个人是谁?”阿狸用苗语问道,龙渊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过来,他也看着刀青列想要得到答案。“他好厉害,我觉得黑苗的族长未必都是他的对手,他会烛阴掌会碧绝不奇怪,可为什么会九仙府的秘法噬心蛊?这不是只有掌门才会的,他还是个男的。[]他这么厉害怎么还会放过我,对龙渊大哥也没下狠手,为什么看到您来了就要跑。” “桃花蛊还不算下狠手?”刀青列哼了一声,正色对龙渊道:“你最好不要喜欢上别人,要不然会比她还要惨,琅格格有佛纹你可是什么都没有。” 阿狸急切道:“他有我呀,他只喜欢我一个人就可以啦。” 刀青列瞪了她一眼,冷笑道:“你是九仙府的圣女,要一辈子待在这里的,这话我不想说二遍了。他若不是顾云的人我早就杀了他,断了你的念想。” 阿狸的脸白了,她看着龙渊不说话,龙渊正视着刀青列道:“我不会喜欢别人的。”阿狸一听顿时欣喜,可下一句话又让她的心都碎了,“若无需要我也不会再来这里了,请掌门放心。” 刀青列神色稍霁,阿狸颤声道:“你真的不喜欢我,真的不愿意再见到我?” 龙渊没有看她,淡淡道:“我难道对阿狸姑娘承诺过什么吗?我在这里只因为江淮四和九仙府有生意往来,我是奉了当家的令才来的此地,对你我一向是怀着恭谨之心,在我眼里你就是九仙府的下任圣女。” 阿狸含着眼泪瞪着他,还要说话刀青列打断道:“阿狸,你若是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封口三年,出去!我还要救治琅格格。” 阿狸一直看着龙渊,龙渊却毫无反应,她终于哭着跑走了,“我算承你一个情。”刀青列叹了口气道,“不管你是真心那样说还是假意你算是帮了九仙府很大一个忙,桃花蛊是最难解的蛊术之一,但也不是没法子,只这几年不过你不能对他人动心,否则就要受大苦了。” 龙渊什么也没说,他起身施礼便退了下去。刀青列看着他的背影不觉又叹息了一声,她看了看蝎子,原本红色的蝎身大半已经变成了黑色,刀青列皱了皱眉,她拿起一只蝎子托在手上,蝎尾的尖刺直接扎进中指,黑色的毒液流进了身体内。果然是噬心蛊,在九仙府也只有历代掌门圣女才能得到真传,从毒液的药性她感觉此人的功力在自己之上,九仙府中的老人只剩下几位长老了,他们中也许会有人懂得,不过谁也不会做出绿手人那样的事,更别说离开苗寨了。 这只蝎子的毒排尽后刀青列又换了一只,如此三次后就到了深夜,她已经很累了,体内聚集的毒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摄入了。见伍十弦一直长坐一旁等着,她就道:“伍大人请回去休息吧,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好的事。” “没事。我就陪着她。” 刀青列见他的神色就知道再劝无益,她本是温柔的人当圣女久了就疏于同人的交往,更不会婉转的去劝说,所以见伍十弦坚持她就道:“随你。” 刀青列也没有挪地方,她就地打坐练起了秘法去稀释那些毒。安静中她就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这些事让她有些心绪难安。今日一早阿狸他们离开后不久,她在梦里更清楚的看到了罂粟海的爆炸,看到了满地的尸体,惊鸿一瞥的看到那个拿着判官笔的男子,刀青列的心里就是一动,她不认识这人却难以抑制自己慌张的心跳,似乎这人是把钥匙将自己记忆深处封存的东西打开了,那人的旁边还站着一个黑袍绿手人,正觉得这人也有熟稔感他就回头看向这边,二人就这么对视着。这是梦境他怎么可能会发现被窥视了呢?前所未有的焦虑让刀青列从梦中醒来,不祥的预感让她再也不能旁观,于是九仙府的掌门走出了养灵之地来到文山。 担忧阿狸的刀青列一进入密林就遇到了五毒阵,她怕耽误时间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一急之下就催动内力用了雀鸣,没料到啸声却惊走了那两个人,正如阿狸所问的,刀青列也在疑惑他们到底是谁?在苗寨生活了这么久也未曾听过哪个男人会习得黑苗的巫术九仙府的秘法,难道该去问问九仙,占卜一下事情的真相吗?当天亮后刀青列放弃了这一想法,直觉告诉她什么都不要去探究,结果一定不会是自己想知道的。之后刀青列遣人去文山探看,探子回报那里只剩下一片焦土,原有的阵法和房屋全部都消失在火海和爆炸中了,而江淮四的人在伍十弦提供的地图上还在云南其他地方找到了种植罂粟的蛛丝马迹,鉴于此次的经历和毫无动作的泉州府,他们没有让人深入去查,只是在外围监视着。 而噬心咒果然是苗疆第一蛊毒,即使是九仙府的掌门人也不能将它尽数出去,再加上烛阴掌的伤害已经过去了五日如月还是没有醒,幸运的是她有了意识,会有梦呓脸色也总算是正常了,这情况让刀青列称之为奇迹,同时她把诞生奇迹的佛纹也研究了五日,什么信息也没有得到,伍十弦见她对这东西如此赞叹,就试探的问道:“如果还有人拥有同样的印记能救好她吗?” “我想还得有和她体内同样的内息和心法才行,至于能不能完全治好我真的不能够揣测,至少可以去试试。你知道她是怎么得这印记的,它很神奇,我虽然看不到但能感到它的力量。” 伍十弦摇摇头,沉默的看着琅如月。刀青列并不以为他能从哪里还能找到这样的人,她暗叹着退了出去,浴仙湖密林里的月亮如此宁静,刀青列立在竹屋外静静的看着,她知道琅如月是什么人,也感觉的出伍十弦对她的感情,可惜了……如此想着她不禁替这两个人悲哀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九章 眼盲 顾龙渊要离开文山了,和来时的简单不同,这次离开他却是要带着一队人马走的,马车上拉的是朝廷严控的铜金,他没有避讳伍十弦,甚至开诚布公的这算是对这次相助的报答,伍十弦看着轻松淡笑的男人,他只问了一个问题,“你不担心蛊毒吗?” 龙渊微愕,他大约是没有想到四爷的第一心腹会关心这件事,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多谢伍大人关怀,不过像我这样的人本来就不会留情于哪个女子,绝不会因此失去了性命,即使哪日死了也不会是因为这个。” 伍十弦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竹屋,龙渊没有回头,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对方看得正是阿狸的住所,他问道:“说到这里,这些日子我仔细想过了,那人的功夫在刀掌门之上,听到啸声后他也有足够的时间杀我和阿狸,但他没有这样做,甚至没有碰阿狸,我觉得一定有什么原因。” “刀掌门问了九仙府隐居的长老并没有得出什么原委,派到黑苗的使者也是无功而返,你难道还认为那人和这里有渊源?”伍十弦的回答龙渊也想过,但他总觉得不能释怀,“当时的感觉很难描绘,此人实在太可怕,不仅深通苗疆蛊毒武功又深不可测,被他驱使的男人是端木痴,端木痴是什么人你该知道,流云夺的威力你也尝试过了,宗师级别的男人失踪了快十年竟让我们在这里遇到了,你不觉得很匪夷所思吗?” “我担心的是他们到底和京师没有没关系,是否和宗室皇族有关,这件事太大,我必须回去详细汇报。” “带着如月?”龙渊的语气别有深意。 “这是最好的选择。”伍十弦垂眸。 “但愿。”龙渊叹了口气,他始终没有去看那间竹屋,即使知道在门背后有个哭的很伤心的姑娘一直在凝望着自己。 伍十弦跟着龙渊的队伍一起走的,他按着刀青列教的法子每日帮助昏迷中的如月放血,又按时喂她服药。最后不晓得是刀青列的药有用还是佛纹起了作用,如月醒了。(.好看的小说)如月醒的很突然。她觉得就是睡了一觉醒过来了而已,周围很黑。声音却很嘈杂,车轱辘声,马嘶声,交谈的声音在这个夜里听上去格外清楚,那些人说的是江浙方言。谈论的不是酒就是女人,如月仔细回忆了一下慢慢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虽然很不舒服但还能动,就是什么都看不到。她知道眼睛上没有被蒙上东西,难道是被绿手人捉住关押在什么地方了,这感觉像是在马车里。要去哪里呢?如月挣扎着想坐起来,她这一动就有人急促的问道:“如月,你醒了!” “阿弦!”听道旁边的人是伍十弦如月欢喜极了,可转瞬她又担忧起来,“我们被捉住了吗?” “别担心。没有。你感觉怎么样?” 如月松了口气,她展颜笑了,伸手触摸道:“还以为一定逃不离了呢,是谁救了我们,现在我们又是在哪里?我觉得像是在马车上。可为什么一点光都没有?这么黑的夜赶路去哪里?”半晌没有听到伍十弦的声音,她不由忐忑起来。“出什么事了?是龙渊还是阿狸?” 如月觉得自己的手被握住了,有力又温暖的手握的那么紧让她很是意外,她听到伍十弦的呼吸有些粗重,难道真的有不好的事了吗? “现在不是夜里,是中午。” 如月的表情凝滞在脸上,渐渐的那表情又变成了惊恐,她抽出手摸了摸眼睛,没有疼痛感也没有任何疤痕,她突然转过身四下摩挲起来,等摸到了车帘,猛的拉开,南方夏季的潮热之风吹到了脸上,如月感到了阳光的温度,那么炙热,照射在脸上火辣辣的痛,她睁大眼睛抬头看着,一瞬都不瞬的盯着看,没有任何的不适,如月闭上眼仍旧是一片漆黑。 “如月。”伍十弦拉上的帘子,阳光从车厢里消失了,他从后面搂住她,“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你不要伤心。”本以为如月会失声痛哭的伍十弦没有等来眼泪,如月在颤抖,他觉得手背一热,低头去看竟然是一滴血珠,伍十弦大惊,他把如月扭过来,血正从她的嘴里流出来。(.无弹窗广告)“如月!” “我哭不出来。”如月没有焦距的看着伍十弦,黑白分明的眼里的惊惧更甚,嘴角的血涌出的更多,伍十弦的心一痛,他用袖子擦去如月嘴角的血,“别说话了,你受了烛阴掌,内伤还没好,不能动气,那会让你的伤更严重。” “我想哭哭不出来,阿弦,我想让眼泪流出来,可是流不出来!”如月的声音都变调了,伍十弦用力抱住她,“我的眼睛怎么了,怎么了……”如月越想哭她的心就越难过,像要碎裂似地痛苦,这痛苦慢慢扩展到全身,五脏六腑都要被绞碎了,这让她忍不住痛苦的呻吟起来,血液失控似的从口鼻流了出来,伍十弦大惊,忙点了她的穴道,待如月陷入半昏迷中后这一切才有了好转,伍十弦抱着她,直直的看着如月的脸,她的脸色又呈现出艳若桃花的模样,就像上了妆,那些血在白玉似的脸上显得那么刺目!伍十弦仔细的擦去它们,又抚平了她紧皱的眉,他完全没有料到会这样,突发的情况让侍卫长不知该怎么做,任何劝慰的话都是没有用的,即使是上了京也未必能治好,四爷……又岂会去帮助一个背叛之人呢,不,是两个。 车队停了下来,龙渊一直都没有见到伍十弦,他知道琅如月是在逐渐康复,所以没有过分的担心,当安排好客栈后龙渊就见到伍十弦抱着琅如月下了车,两人的身上都是血,伍十弦的神色格外凝重,“这是怎么了?!” “她醒了。” “是伤势反复了吗?”龙渊担忧的看着如月,她的脸色好到一点也不像受了重伤。 “你可知道噬心蛊会让人眼盲吗?” 龙渊闻言一惊,“怎么,如月她……眼睛看不到了?” 伍十弦嗯了声,龙渊飞速的回顾着对噬心蛊的了解,简短道:“我只知道此蛊的蛊虫会从窍穴进入到心,同时又会释放出一种毒液能让人展现出最好的状态。所以一般不会有痛苦,也不易让人察觉。但到最后却是无法挽救,毒液聚集的结果会让中蛊者痛不欲生,血会从毛孔渗出,如月已经得到了及时的治疗,虽不能痊愈也不应该会有眼盲的情况发生。难道跟中了烛阴掌有关?” 伍十弦低头看如月,龙渊拍拍他的肩,“她是个有福气的人,之前经历了多少大难都没事。这次也不会有事的。”他并没有说出内心的话,中了噬心蛊能活着已经是天幸了。 入住客栈后伍十弦解了如月的穴道,没过多久如月就醒了过来。她能感觉到伍十弦就坐在旁边看着自己,可她一点也不想睁眼,伍十弦看着她颤动的睫毛默默的握住如月的手,“你中了蛊毒所以才会这样,这种蛊毒很难治。幸好刀掌门知道方法医治,就是要很久,等蛊毒消除你的眼盲也就好了,所以现在不要太忧心,这样只能加重伤势。” 他见如月仍旧闭着眼。只是呼吸变得急促了些,就又宽慰道:“临行时刀掌门给了我治疗方法和解毒药丸。你需要的就是休养,总是会好的。这段时间你眼睛不方便,要做什么就同我说,千万不要逞强。” 如月慢慢睁开了眼,她转过头“看着”伍十弦,“谢谢。” 伍十弦不知道在该说什么,他硬硬的回了句。“不用谢。” 如月微微笑了一下,“很少能听你说这么多话。”伍十弦沉默,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如月,她的脸色变得正常起来,那种伤后失血过多的惨白,连嘴唇没有了颜色,这让他的心揪的很痛,“我很害怕。”如月反握住他的手,她纤细的手指关节因为攥的过紧而变的很白,“我想哭。可是为什么连眼泪都哭不出来呢?” “也许也是蛊毒造成的。你要平稳心情。” “我平稳不了。”如月的嘴角又一次流下了血,“是不是想哭的时候就会这样?” “不要!”伍十弦用另一只手去擦她的血,“不要这样,我不想再点你的穴。” “我害怕啊。”从嘴里涌出的血变多了,伍十弦无奈再次点了她的穴道,如月闭上了眼,她的没有眼泪,那些血却是比眼泪更加触目惊心!伍十弦擦血的动作慢慢变成了轻抚,他轻抚如月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如月,我也很害怕。”侍卫长用最低的声音自语着,“我怕你一直看不到,我怕你的蛊毒去除不尽,我怕四爷不会原谅你……只要你能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好。”伍十弦把如月的手放到唇边轻轻的吻着。 后半夜如月做起了噩梦,她梦到自己文山的密林中行走,这里雾霭缭绕什么路也看不见,身边没有一个人,然后她看到了红若火焰的罂粟花海,那片花海里有一面镜子,如月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穿着白色的衣服,披散着头发,她的眼是个血洞,汩汩往外流着血,她说:“这就是你的劫数。”她尖叫着惊醒了,黑暗让如月惊恐不已,“我在哪里?我在哪里!”她失控的喊着,直到被人紧紧拥住,那人抚着她的背,“别怕,我在,别怕。” “阿弦?”回过神的如月试探的问了句。 “是我。” “太好了,你在这里。”她带着哭音反复说着,伍十弦无言的轻拍她的背,过了好一会儿,如月低声道:“我中的什么毒?” 伍十弦的手顿了顿,他避重就轻的说了当日的情况,如月听着伍十弦的心跳,他的心还真乱,如月涩声道:“噬心蛊?一定没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医治。”伍十弦并不说话,“我们去哪里?” “我们跟着龙渊的车队走,现在已经到亳州了。” “龙渊?他没事吧?阿狸呢?” “受了点伤,不要紧。阿狸留在浴仙湖了。” “那我们要跟着龙渊留在江南吗?” “不。”伍十弦停了停才道:“我要带你回京师。”(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章 相逢 官道上一辆普通的马车在行驶着,赶车的是个老者,同车并行而走的还有一匹马,马上是个戴斗笠的男子,他穿着灰布短打,腰间配着一把长剑,每走一会儿他就会去看马车的车窗。[.超多好看小说]马车的竹帘随着颠簸一晃一晃,依稀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这正是返京的伍十弦一行人。 “伍爷,要换路吗?” “不用,就走通永道,不过几日就能到通州了。” 老者不再多问继续赶车,如月坐在车里,竹帘有节奏的发出碰撞的声音,她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伍十弦的声音靠近了些,“还得让兄弟们留意,一日不到京师就不能掉以轻心。” “省的了。” “如月,你还好吗?” 如月说了声好,她揭起车帘,阳光晒在脸上暖洋洋的,也让她的脸色有了些红晕。伍十弦凝视着她,解释般的说:“我们先到通州,等四爷的人来接应。” “嗯。” “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伍十弦再次靠近了她,“嗯。”如月没有聚焦的眼睛里有着放弃似的无谓。见她是这样的反应伍十弦不再说什么,他们都清楚那个人的底线是什么。可伍十弦宁可琅如月像才清醒过来的那几日一样,害怕无措恐惧,也不要是现在这样的沉默,就像是明明白白的送死一般。可难道不是么? “李嫂,麻烦您给她喝点水。”车里的妇人应了声,她拿过水囊递到如月唇边,“姑娘,喝点水吧。” 如月对她微微笑了一下,“好。谢谢。麻烦您了。” 李嫂无奈又同情的看着眼前的人,又用同样的表情看了眼憔悴的侍卫,不禁暗叹二人可怜,李嫂和他们共处了十几日怎能不知道伍十弦的不容易。和龙渊分开后,他们继续北上,如月一开始是不愿意回京的。即使是行动不便她也试着跑了两回,两次都被伍十弦捉到。侍卫长并不动气,他只是在适当的时候点了如月的穴道,又让龙渊派来照顾如月的李嫂看紧些,如月逃脱不了便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再进食。一副一心求死不连累旁人的样子。 “刀掌门说过你的毒只能靠佛纹和心法才有机会去解,现在用的法子只能是抑制,药丸只够两个月的,我不会看着你去死。”这是伍十弦不晓得说了几遍的话但如月无动于衷。李嫂终于看不过去了也劝如月要惜命又说起伍十弦的不容易来。然后总想着死的如月突然就不再抗拒了,她变的乖顺配合,但是太乖顺了。连李嫂都有点害怕。 如月变乖顺是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想错了一件事。从护送开始到查鸦片,再从攻打文山中毒到北上,自己已经很拖累伍十弦了,她以为离开是最好的结果,可听了李婶说起伍十弦整夜不能安眠如月才突然想到康熙也许不知道但胤禛不会不知道自己擅自介入了鸦片事件。如果自己走了伍十弦该怎么交代? 胤禛是怎么样的人如月很清楚,他不会救自己,横竖是死,跟他解释清楚,摘干净伍十弦。再死在他面前,胤禛解恨了就不会对伍十弦怎么样了吧。一想到死前在能领教一次这位的毒舌也算是重温旧梦一下,怀着这样的心情如月在绝望颓败之中竟轻易的伪装出了一副淡定的模样来。很快他们又接连遇到了刺杀,在江淮四帮众的掩护下逃过了几次险情,易容潜伏,一时水路一时旱路轻装简行的走了十几日终于临近了京师。离京近了也就是离死不远了,如月继续用淡漠压住心中的绝望和痛楚,她配合着喝了几口李嫂喂的水。这时突然就听伍十弦喊了句:“低头!” 如月低头,她觉得一道冷风擦着头皮飞了过去,接着李嫂一声闷哼,水囊掉了,水洒了她一身,车外刀剑碰撞的声和呼喝声响起,她伏在车厢里不敢乱动,手摸索着车板,口里喊着:“李嫂,李嫂!”,但她最后摸到了血,李嫂已经没有了回应,如月又感到一阵巨晃,车厢散了,跌落在地的如月觉得头顶有数道疾风划过,她猫着身摩挲到短刀,此起彼伏的惨呼声在周围响起,伍十弦的声音在身边,“端木痴!”这名字让如月立时想起那个样貌端正却没有灵魂的傀儡男人,他在这里绿手人岂不就不远了,果然下一刻就听到恶梦里声音,“竟然还没死,果然有古怪。” 伍十弦挡开端木痴的攻击,拉过如月将她背上,不停一下的向远处掠去,才没跑多远就见绿手人挡在了前面,“你觉得自己还能跑的了吗?” 如月感到伍十弦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她小声道:“放下我,你快跑。”伍十弦没有理会她,他突然返回向马车急速掠去,但在他们来到马前,绿手人已经出了手,他袭击的对象是那匹马,银光一闪马首就落了下来,绿手人站在车辕上看着马血喷涌而出,“这一路没杀你们就是想看看她能撑多久,真是出乎意料的体质啊,我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呢。伍十弦,你不是我的对手,自杀吧,这样你的主子还能给你收个全尸。” 伍十弦没有说话,如月感到他的手臂紧了紧,手指轻划了一下自己,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侍卫长还刀入鞘的同时手微微扬了一下,下一刻他就向后急纵,如月在搂紧伍十弦的同时听到爆炸声,她知道是马鞍炸了,炸药的分量让绿手人和端木痴没有再追上来,伍十弦背着她没有停脚的进了最近的一处县城,买了马后更是星夜兼程的奔向通州,逃命的两个人无法联系上江淮四的暗哨和京师的暗卫,只能花了更多的时间隐藏。 终于他们在躲避中来到了通州。伍十弦选择的客栈是有暗桩的东升酒楼,他留了印记希望能有人来及时联系自己,但是一夜过后并没有人来,绿手人也没有再出现。伍十弦暗中焦急,如月的药已经吃完了,若是主子不原谅她,即使绿手人不来她也活不过两日,如月感受到了伍十弦的情绪变化,她明白原委的,一路的彷徨忧虑期待绝望在这一刻都消失了。如月想起了初来北京时张明德算命的事。活不过二十岁啊,那道士要是知道自己的状况一定会得意的大笑吧。到了这时她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从容,她很害怕,连刀青列都不能治好的蛊毒发作起来该有多可怕,如月畏惧极了可又不能哭泣,那会让蛊毒发作。她只能忍着,蜷缩在床上,躲在幕帘后面,在漫长的黑暗里忍着对死亡的惊惧。 “如月。你睡了吗?”伍十弦在帐外问。 “没有。”她低声回道,“有事?” “不。有接应的人来了,我要出去看一下。你放心。我就在隔壁。” 接应的人?是胤禛的人吗?如月不由打了个寒战,她的心跳的很厉害,“如月。”伍十弦掀开了幔帐,他看到如月的样子便是揪心的痛,他把放在枕边的短刀拿起来。塞到她的手里,“不要害怕,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 如月握紧了刀柄,她对他笑了笑,“我很怕死的。不到最后我不会放弃的。” 她感到伍十弦一直在看自己,过了一会儿他才起身。“我过去了。你小心。” 如月在失明后听觉变的比以往更为灵敏,她听到伍十弦推门出去,走了五步来到了隔壁,敲了两长三短,门开了,他停了一下才迈步走了进去,之后就没有了动静。如月横刀在胸时刻警觉着,她很怕那个绿手人再次出现,这人就是她的噩梦,即使想到都会生出寒栗,在认识的人里面如月不晓得还有谁能比那人更厉害,他要杀谁岂不是易如反掌,不晓得胤禛能不能对付的了他。想到胤禛就让如月想起了以前的种种经历,那些生死间的事在不知道多少次想起后她只能苦笑而已,对那样的人有了爱真是件可悲的事,那个喜怒不定极讲究规矩的男人暂时的温柔只是心血来潮,因为有利用价值,因为一时之兴,因为共同的秘密……不知道能不能回到京师再见他,再见之时只怕就是和这个世界说再见的时候,或许根本就不会见到他,这里就是死地。 如月想到这里反而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伍十弦还没有过来,他是不能再过来了吧,被扣住了还是仍在努力说服对方?如月把刀放下,摸索着下了床,平举着手想去窗边,在完全不熟的地方如月少不了磕磕碰碰,等终于走到窗前,她推开了窗。伍十弦要是看见了一定会拉开自己的吧,可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如月想着深深呼吸了一下,市井之气,也是最生活的味道。门开了,如月一惊,她听到来者的脚步很轻,只有一个人,她慢慢转过了身对着门口,那脚步声停住了。 “谁?阿弦呢?”她急促的问,忽然想起这样的问法很不合适,于是改口道:“请问伍大人呢?” 对方没有说话,如月伸出手摸着向前走,凳子又一次绊住了她,不过如月很及时的扶住了桌子,她推开凳子继续向前走,“您能带我去见伍大人吗?”对方的沉默让如月停下了步子,她开始担心起来,难道不是胤禛派来的人,而是绿手人的人?想到这里她又开始退,一直退到了床边,用最快的速度摸到了短刀,“你是谁?” 接着如月听到那人在靠近,很轻的脚步,有些乱的呼吸,她拔出了刀,“我看不见可我还是能杀人的!”见对方没有停下拉,如月紧张极了,没了内力拿刀也是没法子逃生的,想到这里她一咬牙一刀就刺了过去,但下一刻她的手腕就被擒住了,刀瞬时被夺了下来。那人道:“你真的看不见了。”如月一听到这声音身体顿时僵住了,过了一会儿她才挤出两个字:“四爷。”(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一章 心声 沉默,令人恐惧的沉默。[.超多好看小说]如月心乱如麻,这里是通州,他怎么可能会来!被胤禛扶住的地方变得很敏感,如月只想把自己藏起来,就算是死也不该在最狼狈的时候死,他一定会觉得很痛快,背弃的下场就该是这样的,他是不是马上就要说讥讽的话了,又会不会在嘲笑完之后扔过来一瓶毒药,一条白绫,一把匕首?如月的镇定在沉默里慢慢消失,她不可抑制的害怕,失明让她无法判断情形,看不到胤禛的反应,黑暗带给她的只有恐惧。如月觉得眼睛被触动了,她下意识的就向后仰头,但碰触没有离开,她这时才感到那可能胤禛的手指。 “中了蛊毒?” 胤禛的声音变得暗哑起来,以往他这样说话都是发怒的前兆,如月侧过头,她不想被胤禛这样碰着,好像是在嘲讽,你逃啊,即使我不杀你也有老天收拾你,就是这个意思吧。 “为什么不说话?” 胤禛转过了如月的脸,如月能感到他的呼吸,他们真的离得很近,如果能看到她一定会脸红的,但现在如月就这样直直的看过去,黑暗里她闻得到佛前沉水三味香的味道,如月感到手指慢慢滑到了脸颊上,他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脸上,“我说过如果你回来我会原谅你的,可是你没有。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你却又出现了。为什么不一走了之,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子,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如月说不出话来,因为她被拥进了怀里,被这样用力的抱着让她几乎喘不上气来。心乱的更厉害了,为什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态度,他应该怒斥或是讥讽,为什么不这样?如月的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人会不会不是胤禛,是绿手人遣人假扮的。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话来?想到这里如月使劲挣扎起来,但挣脱不开。于是她惊恐的喊道:“你是谁?你是谁!” 沉默了半天对方才低声道:“我是胤禛。” “你不是!”如月抽出了手,一掌劈了过去,但立刻就被制服,还被压倒在地上,她想哭但是哭不出。想踢过去腿又被压住。 “我是胤禛。”对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如月只是摇头,她的内息再次乱了,眼泪变成了血咽住了嗓子。她带着哭音重复道:“你不是。你不是!”在说第五遍时如月被他吻住了,深深的吻,她整个人都僵硬着。眼睛瞪的大大的,黑暗里她回忆起了胤禛的气息,还有上次那个惩罚之吻的味道,如月知道他就是胤禛,可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论这是虚伪的情意还是真实的温柔都让如月惊恐。她并不讨厌,就像以往一样,期许着一场爱情,和他的爱情,那存在想象里不能对谁说的旖旎如月谁也不曾告诉。甚至连她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可在这最脆弱的时刻理智的弦断开。和胤禛之间的界碑轰然而塌,她接受了他的吻。与之而来的不是甜美而是痛苦,内脏撕碎般的痛,血涌出了口,阻断了这猛烈释放出来的爱意,如月忍不住喊了起来,以前的痛都及不上这一回,她甚至以为这就是最后的时刻了,“四爷……啊,胤禛。”如月叫着他的名字,对方抬着自己的头,语气焦灼的喊着:“怎么了!阿弦,进来!” 如月听到门被猛烈推开的声音,脚步声凌乱,应该有很多人进来,但她这个时候只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于是就挣扎着说道:“胤禛,胤禛。” “我在这里。你不要说话。” “不行,我要说,没有时间了,我就要死了。”不知道是毒性发作听不真切还是屋里的人同时不动了,周围变的极其安静,她虚弱而无力的声音响起:“我本来很讨厌你的,就像你讨厌我一样,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你了,也想不出是因为什么事从哪一天开始就喜欢你了。可是我知道不可以这样,因为有言在先,因为你不爱我……你没有错,是我错了,是我越界了。我怕面对你也怕面对现实,更怕将来落得个坏结局,所以我想离开,可是……事到临头我竟然舍不得走,真是太奇怪了,其他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是这次的事你千万不要责怪阿弦,他是被我牵连的,没有他我活不到这会儿。现在我就要死了,你可以放心了,我也能解脱了,这样结束了很好,很好……我们不会再见了,胤禛。”后面的话如月说的愈发的轻,她撑着最后的力气说完,紧绷的身体同时也松弛了下来,她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天色渐亮的时候,胤禛起身走到了窗前,推开的窗一直忘了关,安静的街道将重新变得热闹起来。自琅如月昏厥到现在的平稳一夜已经过去,心法的作用果然如刀青列所说的有用,但也相当的消耗内息,这让皇子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以至于要扶着窗棂才能站稳。数个时辰前琅如月说的话还那么清晰,不断回响在胤禛的脑中,让他既喜悦又痛苦,从来没有谁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如此震撼,是以为不会再见才这样说的吧。他苦笑了一下,回头去看,琅如月安静的躺在床上,苍白的脸显得睫毛很黑,如果听从了文觉的话留在京师那么她一定是活不了的,和尚,你真的什么都能看到吗,也真的这么想让她死吗?如果这样你难道看不清我的心? “四爷,忙了一宿该歇一下了。” 胤禛冷冷的看了眼锦瑟,并不搭理她,而是看向了站在较远处的伍十弦,侍卫长茫然的看着某个点,显然是分了神。 “你去备车,这就回京。” 锦瑟应了,举步又止道:“主子准备怎么安置琅如月?她是背主之人,虽然……” “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我带你来不是为了让你指手画脚的。” 锦瑟愣了愣,眼里的神采黯淡下去,她垂头不语,胤禛看着她道:“给他们说,这件事要严格保密,若透露出半个字就不用再活了。你也是,把嘴闭严了。而且……”他盯着锦瑟的眼,“你是我的奴才。文觉也是。” 锦瑟攥紧了手应了,看到她退了出去,胤禛又把目光移到了伍十弦身上。侍卫长还是那副茫然的样子,胤禛冷声道:“我该是谢你还是该罚你呢,阿弦?” 伍十弦茫然的看着胤禛。对视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似地低下了头,“原以为你是最可靠的,没想到却是最不可靠的,还记得我当初给你下的是什么命令?重复一遍!” “……若肯回来还能活。若仍坚持要走就杀了。” “那么你做到了吗?” “我们找不到船,接着就遇到了贩卖鸦片的事,她并没有坚持要走。” “不论能不能出海。她是不想回来了,即使漂流在不毛之地也不想再回来。你该清楚的,为什么不杀了。因为你下不了手,还是因为对她动了心了,是准备跟她一起走。还是准备一直欺骗我?!” 伍十弦的脸顿时失去了血色,他跪下不语。胤禛走到他的面前,压低声道,“不论死活,她都是我的女人。” “……属下明白。属下……我知道四爷对她的心,”伍十弦抬头看着俯身的胤禛。眼里有着复杂的情绪,“也知道琅如月对四爷的心,如果她死了,不论是什么原因您都不会原谅杀她的人的,也包括自己。否则您怎么会让属下去呢?您明明知道我会报恩而放走她的。您若不是动了心,为什么要不惜舍弃数年的内息来救她……谁也不能欺骗自己的心。” 胤禛审视眼前的男子,他跟着自己十几年了,果然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可是,也就是这份了解才毁了信任,此时此刻之后他们在无法像以前那样了!伍十弦看出了胤禛的痛恨和不信任,他的心沉了下去,就像方才自己说的谁也不能欺骗心,自己的行为是背叛,感情的背叛。 “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让你去监视,但我的确不后悔让你去带回她。”胤禛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伍十弦,“她的话你也听到了,而我也不会再松开手了。” 如月醒来的时候周围依旧是黑暗的,她不能肯定是黑夜了还是自己仍旧瞎着,花香是从哪里飘过来的,雨桐院?如月刚想动就被人制止了,“你还很虚弱不要动。”这声音是胤禛的,她绝不会听错,如月呆愣了一会儿才啊了一声,杂乱的回忆让她觉得尴尬和无措,此刻的如月极度的不想让胤禛看到自己的表情,但她不能移动,只得维持原状的躺着。 “这不是府邸,是一处别院,离京师只有三十里路,你单独在这里会比较好,对外我一直说你在这里养病。” 过了一会儿如月才轻声问:“家里人都好吗?” “好。” “……多谢您。”如月几乎是扭捏的在说,胤禛抬起她的脸,“你谢我什么?” 如月踟蹰着问道:“为什么不生气?” “我的气已经生过了。我想你该知道。” “我不知道……这不像您,”如月小意的说,胤禛没有回答,她心里翻涌着酸楚:“您大可以不必如此,我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现在的我帮不了你什么了。您不杀我已经很对的起我了,不用对我这样……好。” 如月听到胤禛轻笑了一声,这让她的心一紧,果然是会嘲笑自己的吧,她忍着难过道:“之前我说的话……您就当没有听过吧,请不要再讽刺我了。还有,替我谢谢阿弦,这些日子没有他我是活不下来的,不要责怪……”她的话没说完唇就被堵住了。 只是浅浅吻了一下,如月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不要在这种时候提到别人。” 如月呆呆的回了句:“阿弦不是别人,你不要再耍弄我了!”话音刚落她就被抱住了,然后听到胤禛的声音,“我没有耍弄你!”如月只觉得气血又开始乱了,心跳的很厉害,刚想说话只觉的胸口发闷,“又难受了吗!”胤禛的声音很急切,如月咽下已经涌到嗓子的血,“我这是怎么了?” “别说话,坐好。” 如月依言坐好,她感到胤禛的手放在了背上,暖暖的气息从外而内,乱了内息终于平稳了,心跳平稳下来,如月的心法被那股内息调动的也运转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两股内息合二为一熨帖的游走在体内,不晓得过了多久胤禛松开了手,如月回头“看”他,虽然看不见如月也能感到他的辛苦,一时间她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你的内伤康复的很快,蛊毒的清除还需时日。”如月嗯了声,“如果感觉还好,就给我说说在泉州和文山的事吧。”短暂的沉默过后,胤禛问道。如月松了口气,心里感激他没有再说那些让人尴尬的话,她慢慢说起了离京后的遭遇。(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五章 云涌 四十七年五月那日夜里琅如月的表情胤禛总也不能忘,惊惧惶恐欲言又止,他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如月摇头低语:“来的好快,四爷,您……能去给十三爷去信吗?就说让他什么也别管,即使是……”她的话没说完就凭空就是一道霹雳,如月仰头去看,胤禛见她脸色更糟就揽着她,“即使什么?”如月只是拽住他的衣襟再也不说什么了,胤禛看着浩瀚天空道:“会出事是吗?”如月仍旧不说话,皇子看着风起云涌的天,“三十九年的雨夜,曼珠死时我隐约看到了雷神,神祗干涉人间之事只有一个目的,天意不可违是吗?” “四爷,”如月觉得春风里透着寒气,她打了冷战道:“您知道,为什么从没有问过我。(.好看的小说)” “说不如做,而且我也不信他们能摆布所有的事。”他说的很轻也很坚定,看着诡谲的云涌,胤禛想起少时跟佟佳慧一起观星时看到的景致,那时她已经病重了,周遭都散发着将死之人的气息。 皇贵妃侧卧在榻上,她指着天际道:“看到那些星了吗,人们总爱根据它的样子揣测国家和自身的命运,殊不知它们不过是神祗装点门面用的玩意儿,从那里能看出的只是虚妄的幻境。真正的命运隐藏在更深的空间里,神又怎么会让凡人轻易的知道命运并去改变它的呢?” “命运可以改变吗?” 佟佳侧头看着少年,“对于这个三千界的凡人来说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的眼被蒙蔽了,智慧被遏制了,但总会有一两个是失控的。而历史也会因此发生变化,这样的人就叫做变数,他们不在神祗能够预见的范围内,他们是无数必然命运造成的偶然。”见少年不明白,她就笑了,“禛儿。也许在将来你会遇到变数之人。然后你的命运也会改变,我真希望能看到想要的结果啊。”胤禛低头看着如月,在草原上即将发生的事让她很担忧,这情绪让他也感到了很不安。为什么特别提到了胤祥呢。 七月的草原夜色很美,胤祥躺在草地上双臂向后枕着头仰望星空,他的旁边放着一小坛子酒。他问了句:伍十弦,你不来跟我喝酒?黑暗里的人回了句道:不敢。胤祥叹了口气,他开始后悔让济兰去兵部任职了。身边没有他做伴还不是一般的无聊,这次星儿也没有同来,她要照顾桂蟾,他们还真是感情很好。而四哥这次竟会专门派来伍十弦守护自己,却又不说原因,难道是收到什么风声了,警惕了数日的胤祥一直没有发现有何异动。没有暗杀的迹象,也没有任何会造成不堪局面的事情。巡视很正常,接见蒙古使臣也很正常,太子依旧那是那副谁也不入其眼的样子,对自己还算客气,有宴必会相邀。说起不爽快的事也就是胤祯了,可若不处处相争便不是他的十四弟了,怎么看也没有会出事的可能。 胤祥撑起身子喝了口酒,他想起汗阿玛受风寒的事,今日探看时已经好了很多,不过……那些密报,胤祥坐直了身子,八哥那伙人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去寻太子的晦气,结党,放纵属下收受贿赂,还有那些对帝王不敬的话,到底是杜撰还是真有其事?胤祥可是亲耳听胤礽说过,这太子孤已经做得烦厌的!虽然是醉言,可被有心人递话到汗阿玛的耳朵里可就是别有所图之罪了,帝王的心思谁也猜不透,这些日子康熙对胤礽一如既往,太子在骑射上的表现很让他的兄长嫉妒,在对待蒙古王公上的态度也很是大气,不得不说胤礽要是认真做事还是很有储君风范的,只是入了夜后他就像换了个人,一个时辰前胤祥奉命去太子行帐,可到了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放浪的笑声,不用问就知道里面在做什么,高三见他想走还拦着道,殿下说务必请十三爷赴宴。(.) 结果这时就看到帐中有人被压在帷帐上,能看到那人在挣扎,胤祥已经不想去看接下来的事了,他暗道要是四哥在这里一定又会气的,胤祥一转头见高三尴尬的样子,就笑道,“太子正玩的好,我可不愿扰了他的雅兴,今儿狩猎也累了,我就回了。有事儿明日再说。”就这样胤祥就来到了营地外不远的草场,按规矩入了夜谁也不能擅自进出的,可胤祥是谁,早就和他称兄道弟的护卫军队长自然是放行了,但请求他一个时辰后必须回来。 所以这个时候一直隐匿在暗中的伍十弦提醒道:“十三爷,到时候了。” 胤祥叹了口气跳起来,他喝的有点多脚下发软,这一跃差点就摔倒了,等站好后他盯着黑暗的放向道:“爷要摔到了,你怎的不扶?” “十三爷身手很好,方才不过是打了个趔趄罢了。属下真要扶了您大概又会嫌我多事。” “喂喂,你怎么越来越像四哥啦?”对方没接话,胤祥自嘲的笑了笑,他朝酒坛子踢了一脚道:“云南的事你什么时候给我细说?还有如月的事。”对方依然不回答,胤祥翻身上马,回头道:“你跟了四哥那么多年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他这样生气,鸦片的事你可是头功啊。” “十三爷,快回营地吧,要是被人发现那队禁卫军可要受罚了。” 胤祥哼了一声道:“我总会知道的。”说完他纵马向前而去。 人的警惕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放松下来,胤祥的草原牧歌生活终止在八月底的一个夜晚,他还在给穆尓登额写信,就听到外面很是吵闹,竟还伴有女人的哭声,一问才知道他最小的弟弟,八岁的胤祄突发疾病,现已不省人事,胤祥马上过去探看,帷帐外站着胤祯,他正担忧的询问着魏珠。后者白着脸说着什么,见胤祥来了胤祯只看了他一眼,胤祥也没在意他的失礼,只是听魏珠怎么说,胤祄前几日有点受风,吃了药后一直在休息。康熙帝很喜爱这个孩子每日都会来探望。这日夜里康熙帝在看过十八子后就留宿在密嫔的帐里,可没过就多久胤祄突然就发起了高热,接着就是痉挛,到后来人都认不清了。三个太医一起抢救多时这才救了过来,这会儿正在会诊,似乎是定不下方案。万岁爷动怒下了令说十八阿哥要是不好他们就跟着去陪葬! 魏珠说着话的功夫几个皇子都来到帐前,有的没听全又要求魏珠重新说,胤祥看着帷帐里透出的亮光想起那个不怎么相熟的弟弟。这个八岁的孩子总让他想起早年故去的胤祚,父母的偏爱有时就是那么奇怪,胤祥知道他们俩个有个共同的特点,聪明讨巧,生的很像太子小时候,太子……胤祥看了看周围,他并没有看到胤礽的身影。一个汉人庶妃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会放在眼里呢,这会儿想必不是寻欢作乐就是已经进入梦乡了吧。 “太子爷还真是有够忙的。”胤祯的语气里带着不满还有一丝嘲讽。“十三哥,你怎么不去请他移驾?怎么着做个样子也是要做的罢。” 胤祯这些话是在胤祥旁边低语着说的,“这回四哥没在,你不该是替他好好劝着点督促着点咱们的殿下么,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胤祥侧头看他,张开的少年已经开始进入青年期,他脸形和胤禛很像,五官却没有一处想象的,对于四哥的亲弟,他不想多事的反驳,早些年的火气现在早就已经磨成了圆滑,在处事上他更愿意效仿胤禩,这一点他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十四弟还是该多替胤祄多担点心。”他淡淡说了一句,胤祯哼了声正想说话,远处有人急匆匆的跑过来,情绪很有些夸张的呼喝道:“十八弟怎么样了!” 来者正是衣冠不整的直郡王,胤褆拭着眼睛道:“怎么就突然病重如斯?太医都是群废物点心!不是说的是风寒吗?一个风寒都治不好,要他们有何用!”他激动的就要往帐里走,魏珠拦着他道:“郡王爷,万岁爷在里面呢,有旨不让闲杂人等擅入。” “闲杂人等?爷可是胤祄的大哥,怎么就是闲杂人等了!你这个奴才定是被那群太医收买了吧,他们在里面做什么呢?嗯,误诊了想掩盖?你还不快点给爷滚!”胤褆口无遮拦的大喊大叫,好像忘记了魏珠的身份,胤祯看到胤祥翘了翘嘴角,在他眼里这笑容充满了讽刺,的确胤褆的表演太多火了,这么虚伪的样子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果不其然,喧闹把康熙引了出来,帝王的神情很凝重,他眼里的泪花还清晰可见,逐一从诸人的脸上看过,场面一下子稳定了下来,胤祥看的出汗阿玛眼里的失望,但他很快就收了表情,郑重道:“胤祄已经稳定下来了,他刚刚睡着,现在你们的弟弟需要的是静养不是探望,等他好的差不多了再来吧。” 胤褆上前一步道:“汗阿玛,您为了十八弟的病操累了,不若让儿臣来看护吧。您要保重龙体呀。” 他这一带头其他人都开始表孝心,康熙却摆了摆手,“你们都有心了,不用如此。朕的儿子自然由朕亲自来照顾,都散了吧。” 这话说的在场一干人心里都生出了别样的情绪,他们不由的在回忆自己生病时是否得到过帝王如此的厚待。胤祥也在回忆,他的记忆里最深刻的影像除了额涅就是四哥,还有旁边这个人,每次都是不情愿的跟着德妃来探望自己,至于汗阿玛,额涅去世后自己生病时他是陪过的,担忧的样子就和现在一样,但若说是用额涅的命换来这等关注胤祥宁可一辈子不要。在回营帐的路上胤祥的步履沉重,他的回忆和现实交织在一起,黑暗中的伍十弦看着这一切,他知道该给四爷去消息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六章 雷霆 胤祄的病并没有因为九五之尊的亲手照料而变得好一些,太医说草原变冷的气候不适合皇子的病愈,康熙便动念提早回京,可当日下午胤祄又腹泻不止,看着孩子憔悴不堪又懂事的强装无事,玄烨的心撕碎一样的痛,从父亲的角度来说他很喜欢这个孩子,因为是汉妃庶出,绝无可能跟继位有任何关系,他对胤祄的感情很真挚,就如同寻常的父子之情,也就是因为这样玄烨才会这么难过,他甚至不顾年龄和规矩抱着虚弱的胤祄给予了最大的安慰。[]密嫔看在眼里,心里五味杂陈,这次出行她本不愿意带胤祄来的,这个孩子的身体并不好,密嫔担忧他可能会生病,而且胤祄又不精于骑射,他最喜欢的是诗画,圣命难为胤祄又很希望能去草原看看,可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今日昏睡中依稀听到太医的对话,他们的意思竟然并不看好能够治好,多半得听天由命了,密嫔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严酷的事实,她很有可能会失去这个儿子,说不怨恨康熙的坚持是假的,可现在又看到他真情流露的样子密嫔却又很感动,这个时候能做什么呢,只能祈求神佛保佑,万幸的是和胤祄同住的另一个儿子胤禄一切都好,想到这里她又开始默默垂泪起来。 胤祥今日已经是第三次去找胤礽了,头一次是请他去探望胤祄,好言之下宿醉的储君终于答应了,他是去了,可很快又折了回来,说是汗阿玛抱着胤祄一起睡着了,自己不便打扰。下午胤祥又去,胤礽却不在,听护卫回话说太子去狩猎了,再去就是这会儿,胤祥一接到胤礽回营的消息就立刻过去了,这一去正努力把自己打造成八面玲珑的十三皇子的火气上来了。他又一次听到营帐里传来的嬉闹声,此刻他是多么能理解四哥的心情。怒火让胤祥的本性显现,他一脚踢翻了帐门外的火炬台,火把顿时熄了,里面的闹声突然的消失了,守在外的护卫军立刻拔出了刀。胤祥冷笑道:“要动手吗,爷正手痒呢!” “十三阿哥,这里是太子行帐,您这样做可是能按着行刺论处的!” “混账东西。你算什么玩意!”胤祥大怒,他就要出手只见有人从帐里出来,此人开襟敞怀的靠在门口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太子殿下。”胤礽一出来顿时跪倒了一地的人,胤祥瞪着他,“十三弟,你怎么又来啦?到底有什么事?不要告诉孤还是为了胤祄的事来的,孤可是听到烦厌了呢。” 胤祥努力让心情平复下来。反问道:“那么殿下以为我是为何而来?” 胤礽笑了笑,他就那么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胤祥,胤祥被看得终于又起了火,但是没等他说话,胤礽开口道:“自然是为了孤的夜宴而来呀。今儿孤身边只有美人没有旁人,弟弟来的正好。正好同孤一同赏鉴。嗯,或者你我还能说一说云南之事,听说你很想知道?” 胤祥想了想,又看看天色,这时去一定又看望不成的了,“恭敬不如从命。”他说着进了太子营帐。 太子帷帐的规格几乎和康熙帝的一致,在理是越矩的行为可是胤礽做越矩的事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胤祥也没有把这当回事,不过纵是他有所准备可帐中的情景还是惊愕了。铺着厚厚的毛毯的地上正相拥着两个人,他们未着寸缕,做的正是男女之事,一旁还有几个宫女太监打扮的人或交头接耳或咯咯发笑,看见他们进来都行了礼,只有场中二人似浑然不觉!胤祥只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他难掩震惊的看着一副欣赏之色的胤礽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啊,不过是处罚了两个不听话的奴才。”他笑着做到了正位,又指了一下旁边的位置,“你坐。”看着胤祥尴尬的模样,他哈哈笑了起来,“十三弟,怎么了,莫不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孤可是听说你也风流的紧,怎么却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呢,外界传言不实啊。还不坐?” 胤祥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不过他却没往那里看,呻吟声依旧响着,胤礽没有一丝难堪,他悠然自斟了一杯酒道:“不愿伺候孤的奴才自该得到这样的下场,当然还有假清高的。” 胤祥看了一眼,那两人都是一副迷蒙的模样,显然是被下了药,他大约已经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云南的事,殿下清楚?”他岔开了话题,胤礽轻蔑的嗯了声,“孤只知道有人和孤一样想要银子,虽然是违反了大清律例,本来大家都有钱拿该皆大欢喜的,可就有人要守规矩,幸好汗阿玛不想闹大,所有的事低调处理了,所以呢,结果就是孤少了收入失了享乐的渠道你的好四哥又多了许多怨恨,哦,十三,你闻到这香了吗?” 胤祥在进来是就闻到帐中有甜甜的味道,以为是熏香,被胤礽这么一问他开始留意起周围,在离他们不远处正点着一丛佛香,气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略一想胤祥就明白了过来,“罂粟?!” “不,是神仙膏,孤另找人制作成了香,这样谁也发现不了了。你已经闻了一会儿了,可有什么感觉,是不是飘飘欲仙?” 说着胤礽享受的向后一倒,手撑在地眯着漂亮的眼看起来眼前的“惩罚”,周围那些宫女太监竟也开始搂搂抱抱起来,胤祥觉得自己本应该很动气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点气也生不起来,反而有很古怪的感觉。“要不要试一下。”胤礽问道,胤祥不知道他的意思,储君示意了一下高三,后者端着一个盘子过来,上面放着烟枪,“都弄好了,你只管抽一口试试。” 胤祥拿过烟枪看了一会儿,他记得在四哥那里有看过,当时他深恶痛绝的怒斥了神仙膏的危害,还说太子已经保证不再用,否则……胤祥一想到这些头脑立刻清醒了过来,要是四哥一定会折了烟枪,再痛斥太子的行为。可是他不能这样,身份没到。二者他也想知道太子怎么得到这被禁的玩意儿的。 “在想什么哪?不敢吗?试一试保你很舒服。” “四哥知道会责怪我的,弟弟可不敢。” 胤礽见他拿着烟枪并不放下,坐起身揽过他的肩,凑到耳边说道:“不让你四哥知道不就好啦,你看。这么久了他不是也不知道孤还在享用这东西。” “殿下是从哪里得到这东西的,不是都被禁了吗?若是吸得惯了,以后弄不到手又该如何?” “这世道哪里还有用银子买不到的东西?虽然……”几声惊呼打断了胤礽的话头,胤祥看到前方地上的男人翻过了身躺在地上不动了。他睁大着眼口鼻出血,脸上还有保持着欢愉之色,那女子丝毫没有去理会死去的男子。她爬了过来,眼神迷离咯咯笑着,越过桌子后手就搭在胤祥的膝上,胤祥唬了一跳,他刚想避开却被胤礽压住了肩。“眼儿媚加上神仙膏,这药力竟然这么强。”赤身裸体的女子整个人都缠了上来,胤祥推开了她,皱眉道:“殿下让人送她下去吧。” “送下去?三贞九烈的女人在醒后要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会有何等结果呢?还不若让她就这么销魂的玩上几日吧。” 胤祥这时才发现这女子是见过的,是养心殿的一个掌事宫女。他惊讶极了,胤礽又道:“十三弟可是不晓得。这越是忠贞的女子一旦愿意了那可是厉害的不得了,加上药效那就真成了淫娃荡妇了,不过十三弟一定是没有试过这样的女人,府邸的女人啊,那可真是味同嚼蜡。”他见胤祥面色沉重的看着死去的男子,眼里有愤怒也有同情,胤礽停了口笑道,“说来,有件事孤一直很想知道,听说十三弟也是个风流的,收了不少貌美如花的女子,可怎么这么久了竟没有拿下那个美貌侍卫呢?” 胤祥惊愕的回头,他顾不上去推开又缠过来的宫女,“你说什么?” “孤自然是在说琅济兰啊,若不是他是你的人,又有四弟在照应,而且生的太美,孤又怎么可能放过呢,可每次想起还真的很遗憾,十三弟有的是机会怎么就这么错过啦。” 胤祥火往上涌,他怒到已经忽略这人是不是大清的储君了,手里的烟枪就扔了过去,胤礽也没有躲,任那东西砸在身上,他上前一步伸手一扬,胤祥被香甜的烟呛的直咳嗽,“你……”很快他就觉得糊涂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在转,实在站不住了他坐在了地上,神志不清的宫女咯咯傻笑着去亲吻,胤祥想推开她却推了空。 “哈哈,你还真是可爱的紧……”胤礽指着他笑道,“你这样子到让孤想起了敏母妃,她生气的时候也和你刚才一个样子,喝醉了和你现在也一个样子。唉,看看你呀,这么多年就像个狗一样跟着四弟,他给你什么好处啦?你说他要是知道你现在的模样是不是会气到吐血,会不会和孤割袍断义?”说着他蹲下来,勾着胤祥的下巴道:“好好享受吧。” 胤祥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头在晕心里却十分的悲痛起来,年轻的皇子努力把话说清楚,但也就只有太子能听的到:“四哥说他对我正如你对他,他是不会和你割袍断义的,他会一直辅佐……”胤祥说不下去了,他的眼神已经迷糊起来,胤礽却是如遭雷击般怔在那里,他不晓的从多少幕僚那里听到过胤禛会背叛,会自成势力的话,本是不屑信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话就成了他心里的刺,拔之不除的刺,每次看到胤禛他都会想起,还有眼前这个弟弟,瞥过来的眼神里总带着看轻自己的意思,他的线报说胤祥曾说过四爷党的话来,可现在……他不禁想起胤禛对自己的好,是真正的恭敬和维护。 “星儿,你怎么在这里?”胤祥看着那宫女,迷惑的说着,他任由她亲着抚摸着,罂粟的甜香悠长缠绵,胤礽看着他们的纠缠,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他想去阻止又不晓得是不是应该。小十三,他想起汗阿玛对他的喜爱,那样的眼神本来是只属于自己的,现在却分给了他还有十四,还有十八,还有将来不知排到第几的弟弟们。想到这里胤礽就觉得气愤难当,神仙药粉不禁让胤祥乱了心智,同样也乱了他的。 行帐里淫靡的气氛让所有人都忽略了站在门口处的帝王,玄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他疲惫的心变的冰冷,冻成了冰块又被击成碎末!魏珠低着头,他知道这次是闹大了,康熙的身子在颤抖,他的手也在抖,草原夜里的凉风吹散了空气里的香甜,药效里的男女恣意忘情,高三跪在角落里,他汗如雨下,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愤怒让康熙脑中的那根弦断了,他一把抽出侍卫的腰刀,一刀就砍向放浪大笑的宫女,笑声戛然而止,头颅飞到高三的脚下,太监顿时吓晕了过去,而宫女的一腔热血洒在胤礽和胤祥的脸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个人稍许恢复了神志,他们抬头就看到了提着刀面目狰狞的父亲,帝王的脸上沾到了血,灯火之下犹如恶鬼。(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七章 窥视 帝王在前胤祥只觉被冰雪浇过了似的清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赤裸着上身,下面是一具无头女尸,一旁同样衣冠不整的是太子,夜风没有完全吹散帐里的淫靡之气和罂粟的甜香,胤祥来不及尴尬,恐慌感完全占据了身心,他想跪下,手脚发软不听使唤,那么凉的夜冷汗已经布满了头。(.)令人惊恐的气氛里服了药的男女的嬉闹声显得那么突兀,突兀到胤祥想去堵住他们的嘴。他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一旁的胤礽只说了句:“皇父”就被扇了一巴掌,这一掌直接就把胤礽打倒在地。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平静的语气下是阴森森的怒意和杀机,“还有你!”想不出怎么解释胤祥只是沉默着顿首不起,帝王扔了刀拿过马鞭一鞭鞭打在他的背上,“你们懂什么叫做廉耻?知道自己的弟弟病的严重吗?知道朕每夜担忧的不能安寝吗?!” 胤祥忍着痛不吭一声,血渗了出来,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支撑着地的手在发抖着,康熙看他不做辩解的样子更为愤怒,他上前一步正好踩在烟枪上,咔嚓一声,玉制的上面镶嵌了无数珍宝的烟枪从中间断开了,康熙低头去看,他盯着那再熟悉不过的物件儿,用发颤的声音问道:“谁在用?”没有人回答,唯有失去神志男女的嬉笑,“把这些腌臜的狗奴才拉出去给朕杀了!!杀了!!”康熙突然咆哮起来,他拾起半管烟枪砸向那些不堪入目的人,魏珠忙示意禁卫军把人拉出去,他自己也跟着退出了大帐。 “说,谁在用。”帝王平复了语气,他看着太子又看向十三子,胤礽不敢接话,从索额图死后他再也没见过如此暴怒的父亲,帝王的威压让他只能低头不语,“朕不能相信朕的儿子会去吸食这样的东西。朕也不能相信你方才做的脏事,你可是朕用心培养的继位者。是要继任大清江山的!你用什么继任?嗯?用什么!!就用你现在这样子?!” “皇父!”胤礽噗通跪在地上,他叩首道:“是那帮奴才,是他们鼓动的儿臣,儿臣又喝的多了些……” “那么他呢?”胤礽沉默下来,玄烨回头去看。胤祥还是一言不发的模样,帝王一脚踢了过去,胤祥肋下生痛却一声没出,他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正好看到父亲的眼神。嫌恶憎恨的眼神,因为熬夜泛着红丝的眼就那么瞪着自己,他又看到胤礽乞求的表情。胤祥混乱的心突然就平稳下来,同时也变得冷了,冷的像冰,他重新跪好,直视着康熙:“这些事和太子殿下没有关系。是儿臣为了取悦……”他的话没说完鞭子就抽到脸上,胤祥没有吭声,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而颤抖起来,他任由血流下来,耳边传来康熙冰冷的声音。“住嘴!朕不想听了,朕看错了你。朕希望从来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无耻!滚下去,朕不想再见到你!” 胤祥面无表情的叩首,恭恭敬敬道:“儿臣退下了。”他没有去看太子,那人怎么想的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方才的事真的很无耻。当胤祥出了帐门,他感觉到那些禁卫军看自己的古怪眼光,他闻到不知从那里传来的血腥气,皇家的秘密只会死更多的人,他这样想着带着一身的伤走向归途,身后没有侍卫或是太监跟着,他们都被押解走了,胤祥一直走,直到伍十弦从黑暗里出来,四贝勒的侍卫很担忧,他焦急的问道:“怎么会这样!太子他……十三爷,属下先送您回营帐。” 胤祥看不太清伍十弦,血把眼都糊住了,“啊,就是这样了。”说着眼前一片漆黑,天旋地转间胤祥想起的是胤禛,他的四哥郑重道:你要尊敬他,要帮助他。 胤祯是在第二日一早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告诉他的人正是胤褆,看着眉飞色舞的大阿哥,胤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根本没有胃口去吃什么,胤祯忍着苦一口气喝掉了治疗风寒的药“……说来十三也很得汗阿玛的心,到底犯了多大的事能被就地圈禁起来了?就算是和太子一起作乐也不至于如此,我觉得一定有旁的事。啊,汗阿玛还说要杀格尔芬、阿尔吉善那干人,这次索额图家算是彻底完了。你没看到今日胤礽的样子啊,失魂落魄的,哪里有半分平日的张扬跋扈?我还听说昨日汗阿玛大发雷霆,不仅鞭打了十三,还打了太子,我本不信的,可今日见到胤礽脸上的手掌印,哈哈……” “大哥,胤祄怎么样了?”胤祯已经听他反复说了很久了,胤礽失意最高兴的就是胤褆,可用的着如此?他岔开了话,接过糖水喝了起来,嘴里的苦味顿时少了很多。 胤褆瞪着眼看着他,不满道:“你不是平素跟胤祥最不对付的吗,现在到去同情他了?” “同情?”胤祯翻了个白眼道,“汗阿玛还不是罚完之后就会原谅的吗,以前都是那样的。” “以前可没杀一口气杀了十来个奴才的。这事儿太蹊跷了,汗阿玛再怒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口风都那么紧。” 胤祯被他说得也调动起了好奇心,可是目前是什么也探不到的吧,且得等时机去打探。今日要不要不看看胤祄呢,对这个弟弟他并不是很有好感,胤祯一向不喜欢乖巧顺意的人,在他看来那是不中的人才走的路子,可是他知道额涅挺喜欢这孩子的,因为小十八生的很像胤祚,那个那没有见过的六哥。希望他能好起来吧,胤祯默默的期许着。 事态的发展出乎胤祯的意料,并没有他想的那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康熙原谅了犯错的儿子们,倒是随了胤褆的心,因为在他夜里巡逻的时候当场捉住了在康熙行帐后的胤礽,那是九月初的一个凌晨,一直亲手照顾胤祄的康熙累的坐着行帐中睡着了,然后他被一阵喧闹吵醒,一清醒就听到了长子和太子的争吵声,康熙看着这些日子递上来的奏折叹了口气,他让魏珠叫人进来,很快胤褆和胤礽就衣冠不整的进来了。衣袍上沾了灰尘,脸上还有青肿。明显是打过了架,“何事这么吵闹,胤礽,不是让你不能随意走动的吗,怎么就和胤褆打起来了?” 胤礽被问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胤褆冷笑数声接话道:“汗阿玛,太子殿下这几日夜里一直在外游荡,而且……”他停了停,加重语气道:“他总在您的行辕附近活动。因为是太子谁都不敢说什么,儿臣得了消息就日夜观察着,太子殿下今日的行为已经让儿臣不能容忍了。汗阿玛您请过目,”他说着走到帷帐的一角,那里有个不明显的口子,“今夜儿臣亲眼看到太子在偷窥,而且……”他亢奋起来。语气也便的急促了,“你不把那东西拿出来吗?” 胤礽本想解释的,可看到康熙的脸色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胤褆在旁催促道:“拿出来啊!你不是说着是御赐的不能给我吗?” 康熙看着脸色发青一头汗的儿子,他强压住怒气。尽量平稳的问道:“是什么?” 胤礽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他很后悔。后悔自己忍不住的行为,后悔自己没有发现已经被胤褆注意到的事,后悔为什么总要带着那东西。太子不敢对视父亲的眼神,他从怀里拿出了胤褆说的东西,康熙只看了一眼,人就向后退了一步,他需要扶着桌案,胤礽急忙解释道:“儿臣绝无它他意,儿臣是在您的行辕附近走动,不过是想得到您的召见,儿臣知道您不会见我,可又想得到您的原谅,那个儿臣是从那里看了,儿臣是担忧汗阿玛您的身体,但这不是儿臣划开的,它,它本来就有的,儿臣只是发现了……”胤礽语无伦次的解释着,到最后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汗阿玛看自己的眼光太奇怪了,胤礽从来没有见过,胤褆在旁接话道:“殿下还真是会为自己解释啊,这样的解释谁能信呢,您可不止一次的说过当太子当的烦厌的话呀,带刀偷窥居心叵测!” 胤礽狠狠的瞪着胤褆,怒斥道:“居心叵测,你我不知谁居心叵测!是谁从数年前就结党要对付孤的?从该死的明珠开始,到老八老九,现在你又开始拉拢十四,是谁处处与孤为敌,散布谣言?难道不就是你,直郡王胤褆吗?说孤窥视?你又好到哪里去了,当谁不知道你私造府邸养着妓女享乐,鞭打家仆致死的事你又何尝做的少了?” 胤褆一听恶从胆边生,他本就最在意自己的名声,被胤礽夸张的一揭短,他顿时恼了,于是这二人就开始唇枪舌剑,康熙的怒火不可遏制的燃烧着,他大声喝道:“都给朕闭嘴!保成,保成……”帝王痛苦的唤了两声太子的小名,这声音里充满了悲伤和绝望,他指着桌案上摆放成一摞的奏折道:“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嗯,这些全是参你的,若是少数人弹劾朕都不会信的,可现在几乎是大半个朝堂的人在弹劾你的言行,这个……”他翻出一本道:“这说你暴戾不仁,恣行捶挞诸王、贝勒、大臣,以至兵丁“鲜不遭其荼毒”,这本说你截留蒙古贡品,放纵乳公凌普敲诈勒索属下,还有这本说你淫乱宫闱,私自购买江南女子……还有这个,这个……” 他一本本的扔向胤礽,最后一挥手一桌子的奏折全都被扫在了地上,胤礽惊恐的看着他的父亲,胤褆也收敛着不敢说话。康熙盯着胤礽,又一次想起了康熙二十九年的七月,那是乌兰布通之战前夕,他在出塞途中生病,因十分思念儿子就传唤了太子和三皇子来到驿站。胤礽在请安时除了劳顿之疲惫没有一丝忧戚之意,更加没有良言宽慰。康熙帝本以为十六岁的太子累了或是病了才疏忽了,可在他出门后玄烨清清楚楚听到他的笑声,梁九功回禀太子在和几名御前侍卫闲聊,那一刻帝王的心就有了裂纹,之后这件事一直埋在他的心里,没有对谁说过,也刻意不去想起,但是现在康熙承认自己骗了自己很多年,近二十年他最爱的儿子带来越来越多的伤心和失望。 帐外有人打破了沉寂,带着悲音的声音道:“还请公公通传啊,十八阿哥不好了,太医请万岁爷速速前去,否则就见不到最后一面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八章 历史 草原早晨的太阳慢慢升了起来,朝阳照耀大地,一声悲鸣打破了沉寂,七岁的胤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大清朝的皇帝抱着他的孩子爱怜的抚摸着被病魔折磨到肿胀的脸,密嫔昏了过去,她的长子跪在地上哭着,太医们手忙脚乱的去照应,康熙终于流下了眼泪,泪水一滴滴落在怀中冰凉幼小身体上,他的眼泪是在正式祭奠失去爱子的现实,这么短的日子里,玄烨失去的不只是胤祄,还有胤祥,那个让他从心里欣赏喜爱的孩子,而最让他伤痛欲绝的是失去了对太子宽宥的心,数十年的悉心教导,三十多年的太子啊。(.) 当玄烨抱着胤祄的尸体从行辕中走出来,他的孩子们都跪在地上,叩首且流泪劝道:“请皇父保重龙体。”这些人里没有太子,也没有十三阿哥,他们都被圈禁在自己的行帐。这时胤禄含泪劝道:“汗阿玛,放下十八弟吧,您……实在该歇一歇了。”玄烨望向他的十六子,对他道:“你抱着你弟弟吧。”胤禄接过了亲弟,十三岁的孩子看到同胞弟弟的模样眼泪瞬时又流了下来,一旁的太监怕他人小不够力气想要接过来,胤禄摇头道:“这是我的弟弟,我要自己抱着。” 康熙含泪对胤褆道:“你去准备回京事宜,路途遥远十八阿哥的遗体就在这里焚化吧。”胤褆得令去了,玄烨又对其他人道:“你们也退下吧。”他实在不想多说话,举步前行,胤祯叩首目送汗阿玛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他老了,这个方向,是要去看太子吗?他默默的想着,是原谅还是继续惩罚呢,胤祯到现在依然是不相信内心深处起来的那个念头,会不会就此事而废黜太子呢? 康熙到达太子行辕外,他制止了护卫军的行礼,里面传出来的正是胤礽的声音。他砸碎了什么,大声喊着:“让孤出去。孤要出去!” 有人劝道:“太子爷,奴才不是给您说了吗,十八阿哥不在了,万岁爷一定是很伤心的,您这个时候就好好呆着这里。[.超多好看小说]不要再生事了!” “你这个狗奴才!凭什么来管孤的事,十八阿哥死了就死了,不过是个汉妃的儿子,我现在是要去做大事。我要和胤褆对质,一定是他划破了帷幄栽赃于我,我不能让汗阿玛听信谗言。现在不去就再没机会了,下来他一定只是忙葬礼的事,难道要拘着我回京吗,这让孤的脸往哪里搁?!” 本想和儿子交心谈话的玄烨收回了最后一丝希望,他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往回走。只走了两步他就觉得锥心的痛,气都上不来,魏珠见他神色有异吓的赶紧过来扶着帝王,玄烨推开他,呵呵笑了两声:“朕的好儿子连个太监都不如!” 魏珠吓的不敢吭声。玄烨忍着心痛,回到了行辕。他坐在毡垫上沉默着,这一坐就坐到了后半夜,这段时间谁都没有被传召,到了第二日天光放亮,康熙去了密嫔的帷帐,询问了她的身体状况又宣胤褆问了回程安排,之后再也没有人在公众场合见过康熙,一直等到了六日后所有人都准备好了要回京,他们见到了皇帝,他形容枯槁,在短短的时间里苍老的那么明显,胤祯大吃一惊,心中不觉生痛,暗道到底是太爱胤祄,接受不了失去爱子还是太子真伤了汗阿玛的心呢?这时扫视众人的康熙将眼光落在了忧色甚重的十四子身上,他启口道:“胤祯,路上你去照看一下胤禄。” 北京。 胤禛是在上午收到的消息,这是动用了飞鸽传书来的加急的信件,当他看完了信脑中一片混沌,呆坐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胤禛坐立难安,终于中途从户部离开直接回了府邸,又让人传唤来了谋士,戴铎便是其中一个,看到胤禛的脸色他就知道定是出大事了,但看主子的意思这会儿并不想解释,似乎是在等人,过了半个时辰暗卫辛九回来禀报说文觉仍旧不在柏林寺,性音大师说他云游去了,临行前给四爷留了一句话,胤禛不耐的追问道:“他说了什么。” 辛九迟疑了一下道:“只有两个字,本心。” 其他人自然是一头雾水,胤禛怔了怔后便不做声了,他把密信递给了谋士们,这些人勃然变色后又开始议论,“难道要废储?” 戴铎看到阴郁着脸的胤禛,小意问道:“不知十三爷因何犯了圣怒,难道他参与到太子爷的行动里去了?” 胤禛心乱如麻,他也不知道实际情况是怎么样的,信上言简意赅的只写了十三爷被圈禁,待回京后发落。弑逆?这么大的罪名怕是胤褆给安的吧……太子,十三,胤禛周围的谋士们突然兴奋起来,他们的商量声似乎故意那么大,因为没有人敢直说,戴铎也有他们说的那个意思,可刚才的传话他可是听的明白,本心?是指让主子按着心里所想去对待这件事吗?主子的意思戴铎又怎么会不明白,他一定会舍命保住太子的,何况这里还牵连到一个十三爷!戴铎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他眼光灼灼的看着胤禛,思量再三终于开口道:“主子的意思是不是还要保?” 胤禛没有说话,戴铎旁边的文士道:“任谁都知道近年太子行事不端,朝堂之中还有谁愿意保他,这次即使不会废掉也定是失了圣心,四爷此时还要为太子说话……保住则罢,保不住那就步履维艰了。” 另有人道:“主子为太子效力这么多年,得到的骂名远比赞誉多,平日不愿与朝臣走动,亦不愿做谄媚之事,可若真是换了天地,您该如何自处呢?即使做个闲散王爷也不能让人放心吧,故此,属下还是得旧话重提,您得为自己考虑,太子这座山危矣。” 众人七嘴八舌的劝谏着,胤禛只是安静的听着,他的心思已经转到了其他地方,也不等这些人说完,胤禛起身道:“你等的意见我已知晓,此事要再看看。你们先退下吧。” 临走时戴铎略放慢了步子。待人都走完了,他才施礼开口道:“四爷。近日属下和年大人见过几次面,他说八爷的人找过他好几回了,但是都被拒之门外,可年大人也说了他等着四爷做大事的那一日,他说您一定不是池中之物。” 这日胤禛没有出书房。连晚饭也不曾吃,和他一样心事重重的还有隔壁的邻居。胤禩送走了谋士们,沉默回到了密室,暗黑的地下室中点着烛火。这里有两个人在等着他,一个是九弟胤禟,一个是妾室张舜华。见他进来张舜华起身行礼。脸上带着娇柔的笑:“妾身在此恭喜八爷心想事成。” “事情究竟如何还未可知,不要这么早下断言。”胤禩温和一笑虚扶她起来。 “八哥还这么谨慎做什么呢,难道没有看到信中所言,和十四来信两两印证,还有什么不能推断的?太子这位置是保不住了。朝堂重新洗牌是势在必行的事,观望咱们兄弟,除了你还有谁能入主东宫?”洗牌这个词是胤禟从张舜华那里听来的,他觉得很妙就顺口说了出来,胤禩看了他一眼。坐下来,敲着桌面道:“我知道。也相信届时大多数人都会支持我。可是……” “您不放心的有两件事,”张舜华柔声道:“仍有少数人会支持太子,比如四阿哥和皇太后,而且万岁爷宠爱太子多年只怕不会下的了狠心。其二……”她不说话了,只是含笑望着胤禩,胤禩平静道:“我额涅的出身低微。” 张舜华颔首道:“这个时候就是我们出力的时候。您要避嫌,所以九爷会去联络京中朝臣和学士,让他们联名上书保奏,您想,当所有人都支持您的时候,即使是万岁爷也是得考虑何谓民心所向。” “说的对,同时,还要在民间散步些瑞兆之类的传言,张明德可以一用。”胤禟说到这里忽然笑了,胤禩看着他道:“每次你这样笑总有鬼主意。” “说起瑞兆,弟弟除了张明德,可就想起了我们的直郡王,既可以做出栽赃帷幄偷窥,也许也能做出其他加害的事来呢。” 胤禩皱眉道:“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在信中暗示凡事都要做的稳妥,太子怎么说也是汗阿玛的心头宝,这次要死就死彻底,若不死,只凭他的陷害行为,以胤礽的手段一定会报复,他可是最危险的一个。” 胤禩叹息道:“你这是要他出头啊。” “大阿哥不是已经出头了?而且他一向就很爱出头,为了要太子死都不会顾及会不会惹下一身骚。八爷不过是借了东风,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您不必心有愧疚,而且咱们用直郡王这面旗子打掩护的时间太长了,是该立起八爷您这面大旗的时候。” 胤禟嗯了声:“不论胤褆能不能成事,对我们都是百利无一害,最好就是能一石二鸟。” 胤禩想了想点头道:“就这么做吧。四哥那里……”他看着张舜华道:“你不是最担心他吗?” 张舜华道:“现在他一个人能做什么呢,而且他得为两个人的生死操心呢。会有功夫管这里的事?” 胤禟不以为意道:“做大事的人又怎么会为某几个人坏了正事,琅如月是个女子,十三……再好也就是兄弟,还不是亲兄弟,能如何,放做……” 胤禩打断他道:“他是不同的。不论怎么样四哥那里得让人盯仔细了,一旦有异动。”他伤感的叹息一声道:“这种时候也不能怪我不顾及兄弟之情了,就按九弟之前说的那样,不过是再付重金和神药而已,我想那人是不会拒绝的吧。” 胤禟哈哈笑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敌得过银子的诱惑,何况还有那么神奇的药,纵是天下第一高手又如何呢,还不是得俯首称臣?”说着他瞥了眼张舜华,后者淡笑不语,一双妙目也看着他。(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九章 废储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深秋,雨。 防御极严的四贝勒府别院里依旧没有什么人,内宅深处的花厅里琅如月静坐听雨,她的眼睛上蒙着布,里面上了药,草药散发出幽幽的香味,据说这是藏传秘药,专门用来治疗眼疾的,可如月并不寄太大希望,这近一年里天南地北用了不晓得有多少所谓秘药,皆是没有效果,烛阴掌带来的伤基本上痊愈了,但动情即身心痛苦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刀青列在试验了多次后写信证明了,这应该就是克制噬心蛊,但又没有全部治愈带来的结果,目前是没有法子解决的,如果一开始没有用心法克制,佛纹没有发挥作用,而直接用九仙府换毒秘法来治疗却是可以治愈的,虽然那样也是很难,换毒之人必须比中蛊之人功力深厚,而且换毒之人是必死的结局,谁又会这么做呢?得到这样的结果如月暗自神伤了好几日,可是盲了总好过能死了,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到现在她已经能够生活自理了,对别院的一切都很熟悉,就是终日闷在这里很憋屈。 这样的雨天如月是不会待在屋子里的,她会到花厅坐着,平日这里就她一个主子,邱娘等人都不是多话的,除非如月开口去问他们才会说一两句,如此整座庄子在大部分的时间里就很安静,下雨总归是有了其他的声音,如月怎么会放过这样能享受天籁的机会呢,她觉得要是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就变成庄子那样的世外高人了,可如月毕竟是凡夫俗子,她最大的牵绊就是胤禛,自五月那日叙话后胤禛来这里的次数就很少了,公务繁忙是一个,关注塞外动向是一个,当然还有少来则不会让自己动情伤身,如月想的很明白,可又不可抑制的去思念他。看不见人也没什么,从他的声音就能看到表情。这是致盲后听觉强大的一个表征,有时梦里会“见”到他,样子还是二十五六时初见他时的模样,带着厌烦的看着自己,然后慢慢的厌烦之色褪了。换做了隐忍温柔的样子,总是不愿意展现自己本意的人实在过的很别扭。 这个时候如月就会发笑,然后继续做好玩的梦,潜意识的自我保护让她从没有做过风花雪月的事。其实他们本就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现实里最多的不是刀光剑影就是神鬼结界。吻,这种小事算不得什么吧。如月想着心就有些乱了,努力摈除了杂乱的想法,她拉着思绪回到了这一年即将发生的大事上来,已经到九月了,夺嫡的帷幕正式要拉开了。希望他都准备好了。这么想着的如月忽然听到靴子踏过石板路上积水的声音,脚步显示出他有些意乱,还有雨水落在油纸伞上清脆声,一个人独行而来,除了胤禛还能有谁? “四爷。” 胤禛看到如月一个人坐在那里。黄色的氅衣下露出一截淡绿的袍子,发髻上簪了一朵黄色的花。黑色的布蒙着眼,背后是苍翠欲滴的树,琉璃绿的亭子飞檐,大红色柱子,乍一看她整个人竟有些夺目。胤禛走上台阶进了亭子收伞,如月走过来,不多不少,离自己三步开外。他微微笑道:“这些日子太忙没能来看你,气色不错,看来你心情很好。” “不,是四爷换请的厨子实在太好,这个月实在是饱了口福。” 胤禛没有接话,那厨子正是半个江湖中人,早年也是得过胤禛恩惠的,近日正好还在躲仇家就自己来到贝勒府请求接纳,没想到不是武功被四贝勒看重,而是爱做饭的嗜好得了人家的法眼,直接就被带到了这里当起了厨子。 胤禛没有解释的意思,他拉着如月的手道:“出来透透气是好的,不要一个人出来。” “四爷每次来这里不也总是一个人?” 胤禛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如月的脸红了,讷讷道:“四爷今儿来是有事?” “为何这么说?” “感觉到的。” “是的,是有件事。”胤禛平静的看着黑布道,“太子被废,十三圈禁。” 如月勃然变色,脑中嗡嗡作响,身体里的血像是突然凝固住了似地,她半晌没说出话,“这就是你之前担忧过的大事吗?”胤禛的声音让如月清醒过来,她激动道:“您怎么能这样平静呢?!太子被废了啊!十三爷……十三爷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被圈的?” “今日是二十六日,废储是在十六日,我用了十日才能平静的来见你。” 九月十五康熙帝带着十八皇子的骨灰和恍惚的心情回到了北京,回宫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安排胤祄的葬礼事宜,接着他去了宁寿宫,直到夜里才回到乾清宫,他没有召见聚集在门外等候请安的皇子们,而是让魏珠传手谕在上驷院旁设毡帷,给罪臣胤礽居住。又命胤禛与胤禔共同看守。虽然有所料,可亲耳听见这样的命令所有人都震惊了,胤禛也不例外,他心急如焚便请求去见皇帝,魏珠自然是不会让他进去的,胤褆专门来到胤禛面前,话里有话的说道:“四弟,这不是你求情就能改变的,而且也不可能再改变了,咱们还是尽快去看守太子……哦,说不定今日是最后一次称呼他为太子了。” 胤禛并没有很快见到胤礽,他到的时候上驷院的总领正在搭建毡帷,看到那样简陋的设施胤禛大怒,他叱责总领道:“虽是责罚可也是让太子居住的,怎可如此?!” 总领还没说话,胤褆就道:“四弟何必如此激动,他也是听命行事,胤礽犯得可是弑逆之罪,不论曾是怎么样尊贵的地位,不论他是你我的兄弟也该遭此惩罚!” “弑逆!太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我是坚决不信的,这里面一定有人陷害。” “你信不信都无所谓,皇父信了就好。” 胤禛气的脸色发白,胤褆却还故意道:“胤礽倒了,四弟你可怎么办啊,现在还是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别怪哥哥没提醒你,你这些年可是得罪了太多的人,没一个大靠山护着可就完了。”正说着。护军押解着太子出现在院中,胤禛一见胤礽没有梳洗过的模样心里就是一紧。从塞外到京师十来天里他就是这样的状态?一直华丽光鲜的高高在上的人突然变成了这样,胤禛顿时就呆立当场,胤礽倒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当他看到胤禛却是变了脸色。“胤礽,本王奉旨和四贝勒来此看守。”胤礽没有理会胤褆,他看着胤禛苦笑道:“汗阿玛怎么让你来了。” “二哥。”胤禛上前道,“你不要急。我会去劝汗阿玛的。” 胤礽笑了笑:“到这个时候也就你还会叫我二哥,还会帮我的忙。” 胤褆嗤笑道:“你怎么不给四弟解释一下十三是因为什么获了罪,若四哥知道了还愿意帮你。那我还真是佩服他。” 胤礽的笑僵在脸上,胤禛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有回避自责还有悔恨,“怎么不说了?是不敢吧?” 胤褆其实不知道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从被处死的人来看。他猜测是胤礽带着胤祥一起淫乐了,不过按着汗阿玛对胤祥宠爱又怎么会把他打成那个样子,据说胤祥跪了两日都没得到汗阿玛的召见,伤病成了那样还是以罪臣对待,这得是多恨。可见绝不只是因为他跟着太子在胤祄病重期间享乐才如此处罚的,胤褆想破头也想不出来。不论什么原因他只想利用这件事来影响这二人的感情,若是连老四都不帮你了,胤礽,你还能做这个太子吗?! “十三弟是因为我受了拖累,我对不住他。”胤礽是真心觉得对不住胤祥,语气很真诚,胤禛知道十三获罪就猜到此事跟胤礽脱不了关系,所以这时听到这样的解释他仍能保持冷静,这也让胤禛很想见到胤祥,但是他被圈在住所除非拿到手谕谁也不能去探看的,现在自己又得顾着胤礽。他们并没有能再多说什么,胤礽被护军客气的送进了帷帐。 虽然是在上驷院,但是紫禁城里的消息一样很快就传到这里,康熙的命令接连发送出来,先是斩立决了索额图的儿子格尔芬,阿尔济善等人,之后康熙帝召集诸王、贝勒等副都统以上大臣、九卿、詹事、科道官员等于午门内,宣谕拘执皇太子胤礽之事,他又亲撰告祭文,准备在十八日告祭天下。接连的举动让胤禛知道了帝王的决心,胤褆一直处于亢奋的状态,他激动的在狭小的院落里走来走去,听到帷帐里传来胤礽砸东西的声音,他高兴的大声道:“胤礽,你是不是知道自己完了?” 大笑声反倒让帷帐里安静下来,胤禛立在秋风里看着胤褆迎来送往着亲信,心里冰凉一片。 十八日的祭奠结束后,胤禛也完成了看守工作,太子被幽禁咸安宫,二十四日,康熙颁诏天下,废黜太子。在公开废太子前康熙曾召集了所有的皇子,安静的诡谲的屋中,一脸病容的康熙憔悴不堪,他没有站起来,而是坐在东暖阁的宝座上,神态哀伤且坚定:“今日召见你们,是因为朕做了个决定,这些年胤礽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寒心,这次出塞发生的事让朕知道他是个绝无忠爱君父之念的人,又想要分朕的威柄,以恣其行事,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做大清的储君?这个决定朕下的很艰难也很痛苦,但是不得不这样做。” 大臣们听后都跪下,口称皇上圣明,皇子们互相看了看也陆陆续续的跪倒,胤褆等人自然是呼应康熙的决断,不愿卷入政治斗争的皇子们则默不作声,这些人里唯有三皇子胤祉和四皇子胤禛请求康熙收回这个命令,胤祉甚至是涕泪交加起来,胤禛则一直在说父子情深,不应以一次没有证据的推测而失了这份亲情,康熙听的很认真,听到胤禛提及自己如何亲手教导胤礽学习的事时,他流下了眼泪。 胤褆看得心里大急,他生怕康熙变了心意,又见到胤禟在给自己使眼色,便上前道:“胤礽意欲图谋不轨,罪大恶极,这样的人又怎么能留着呢,今欲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说着他就跪下叩首。康熙帝转头看着他,旁边又有大臣附和:“万岁万不可惦念过往而不顾大清社稷之未来啊。”接着又不断有人说着类似的话,康熙漠然道:“废储是断不可改的,但是,胤礽毕竟是朕的儿子,朕不想他死,就暂时关押在咸安宫吧,待遇同亲王。”康熙这样一说众人面面相觑,不过没有人再反驳什么了,只有胤褆万分的不甘心,他忽然又道:“皇父,既然废储了,那么是不是该早些立下储君,这样才能安定民心啊。”(未完待续) 第四百章 嫁衣 胤褆将心事表达的如此直白,当时的胤禛对他也几乎是不加掩饰的怒目而视了!如果不是这样的场合他一定会指着胤褆大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是康熙只是笑了,胤禛是先看到胤祉的愕然才注意到皇帝的表情,这样似笑非笑似悲非悲的样子只保持了一会儿,康熙帝没有接这个话茬,“朕现在想做的只是办好胤祄的葬礼,立储,”说到这里所有人都突然屏息静气起来,胤禛看到胤褆瞪大了眼,神色里全是期盼,再看胤禩,他低着头撑着地的手微微在抖,胤祉的脸也白了,胤禛似乎都能听到朝臣们的加快的心跳,可是他知道在这时候汗阿玛是什么都不会说的,果然,康熙帝道:“立储乃国之大事,此事要从长计议,朕会找个时间听你们的意见的。现在……朕想一个人静静了,你们都退下吧。哦,胤禩你留下。” 胤禩似乎很是意外,他恭谨的应了是,胤禛退下前和他错身而过,他们的眼神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情绪,很快胤禛就得到了胤禩担任内务府总管之职的消息,他不由的担忧起来,这道诏命还真是别有深意,主持整个皇室宗族的大小事务,对于秉公认真者这算是个苦差事,对于意欲结党者却也是个讨好的肥差,受命胤禩是想看他的办事能力还是考究他有没有资格做储君? 担忧的胤禛没有出宫而是去了咸安宫,他一定要去见胤礽,未料到了那里却见到了胤褆,直郡王正拿着什么东西和被士兵阻挡在宫门处的胤礽说话,看他一脸得色,胤禛心里只生出一个词儿,小人得志。胤褆看到他过来,敛了笑意就手就将手里的东西扯了,他对胤禛拱了拱手道:“啊,四弟也来了。” “圣上并未取消你我看守太子的职务。我想看看太子搬到咸安宫后是否一切都好,是否有人接机欺辱于他。不知郡王爷可否发现?” “太子?四弟怎么还叫他太子?废储的诏书都拟好了,就差宣告了,你这样可是忤逆圣意啊。” “一日不公布,太子便还是太子,郡王爷以为如何?” 胤褆嗤笑道:“我不跟你在这里费这个口舌。木已成舟,你们都完了,本王劝你还是及早回头啊,等本王……到时候。可别怪我无情。哦,是了,有一事忘了说了。这位‘前太子爷’写了个东西要上呈给圣上,本王看过了,都是一派胡言所以……”他指着地上散碎的纸屑道:“本王是不会把这样的东西上报的。也希望四弟不要多事!” 胤禛看了他一眼又看着胤礽道:“太子殿下所呈何物?” 胤礽一把推开架在自己胸口的长枪,向前迈了一步,神色激动道:“是孤向皇父表达心迹的信。没有一派胡言,句句都出自真心,四弟,你一定要上报给皇父啊,孤。我只能靠你了!” “胤礽,你应该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你还在挣扎什么?废储了,你不是还享受着亲王的待遇吗,哦,就是不能随意出宫,不能再让那些美貌的艳娃娈童来陪你了,不过至少你还保住一条命不是吗?” “这些不用你来说,孤只是不想背着莫须有的罪名在这里赎罪!弑逆?无论孤做什么都不会对汗阿玛起这个心的,倒是你,只怕什么事都敢做的出来!孤被废储了又如何,怎么样也不会轮到你来当,爱新觉罗家里最没脑子的不就是你吗,给人做嫁衣还浑然不觉,可笑之极!”说着胤礽真的哈哈大笑起来,胤褆被激的满脸通红,他扑过去就要打胤礽,可手腕立刻就被胤禛捉住了,他挣了挣没有挣脱,“老四,你敢阻我!” “您这样做不怕被汗阿玛知道吗?而且我也觉得你是在给人家做嫁衣!” “放屁!”胤褆气的口不择言起来,他很是意外胤禛的手力如此惊人,“本王岂会做给人嫁衣的蠢事来?” 胤禛轻声凑到他的耳边道:“那为何是胤禩做了内务府总管,圣上若是彻底对太子绝了情意又为何让我来看护?这些大哥你想过没有?”说着他松开了手,胤褆瞪着他揉着手腕道:“废储是一定的,只这一条就足以!” “是吗?大哥怎么不去看看朝堂的风向都是向着谁吹的,你为什么只盯着太子看,为什么不去看看周围到底怎么了?难道你真的以为太子倒了就轮到你了吗?” 胤褆的脸色阴沉下去,他盯着地上的纸屑,半晌才道:“信你可以上呈,但是不能污蔑我。写完后我要过目。” 胤礽正想反驳,他看到胤禛的眼色便只哼了一声,胤褆显然是心思杂乱,他没有多待急急的走了,“四弟!”胤礽含泪拉住了胤禛的手,“大恩不言谢。[.超多好看小说]” 胤禛摇头道:“对我何必言谢。” “汗阿玛是真的要……他一定对我失望之极,可我真的以为……那不过是个庶妃的儿子,他死了我一定要难过到像他们一样?其实心里根本无所谓?我是太子啊,干什么要那样,每一年都有皇子死去,为什么这次就要做成这样?” “二哥,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废储不是只因为这一件事。” “那就是为了我的言行了?我的言行从少时就这样,现在我三十四岁了,汗阿玛突然看不惯了?才不是,还不是被那群为看天下不乱的贼子给鼓动的不得不如此?还是那句话,这江山是爱新觉罗家的,那就是我的,是我这个当了快四十年太子的人的!”他越说越激动,以至于胤禛不得不捂住他的嘴,“您疯了吗?都现在了还说这样的话!要是传到汗阿玛耳朵里……” 胤礽发呆似的看着胤禛,唏嘘道,“你这样子真跟小时候没什么差别,就是性子越变越冷了,还是那个时候好,我说什么你都听。”看胤禛也怔住,胤礽弹了他的脑门一下,“要是你我换一换也许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了,对谁都好。”胤禛摸着额头,想起小时候他们常这样做的。特别是胤礽发现自己做错了功课时,就会这样先弹一下再取笑最后认真的讲解。时光易逝,自己和他有多久没有抵足谈心了?太子的光环在随着年龄的增长后就会变成拒人千里之外的障碍,君臣之差千里之外。 从咸安宫回来时已经起了暮色,胤禛的怀里揣着胤礽上呈康熙的折子,望着夕阳下的乾清宫。他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在胤禛为胤礽奔走试图以苦情来感动康熙的时候,昭告天下的废储奏折还是按时颁布了,接着就是胤褆急功近利的向朝臣推荐自己,并且利用一切机会出现在康熙眼前。胤禛觉得累就是在今日。这十日他的心一直是紧绷的,每日的睡眠超不过两个时辰,直到他在朝会后去见康熙继续请求时晕倒了。那硬生生压下去的疲惫才显现出来,于是做父亲的拒绝再听他的劝说,而是以旨意的名义强制让他回去休息几日,出了宫的胤禛先是去了十三的府邸,这里依旧是戒备森严。看守的统领也依然是那句话,“四爷,十三爷什么都好,就是不准出府,您还是回吧。有什么口讯奴才给您传。” 胤禛不知道这个态度卑谦的统领到底有没有给自己传过口讯,这些日子的被拒也让他失了一定能见到的信心。这次胤禛没有传话,而是让统领转交了一个用旧的扳指,那是胤祥十二岁时送他的礼物,这些年胤禛一直戴着的,他想说的其实只有一件事,不论发什么我永远都是你的四哥。等东西送进去后胤禛才离开,他现在最想见的就是琅如月,那里胤禛可以得到安宁。 如月安静的听着胤禛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他时而愤慨时而悲伤,时而激动时而无奈,如月也因为他的情绪受到了感染,“四爷,会没事的。”如月伸出了手,她的手冰凉,胤禛的脸却很温热,那上面有泪水的痕迹,“没事吗?”胤禛压住她的手,“这是你的感觉?那种叫直觉的东西,还是你预见到了?” 如月叹息道:“您不要追问,其实您只要相信万岁爷的睿智就好,他绝不会把大清的江山交给一个庸人一个莽夫或者一个……”她想了想才道:“柔奸之人的手上。” 胤禛的心一动,如月继续道:“虽然您说的不多,可我还是能感觉到您准备支持太子到底了,如果那是您的本心就这么做吧。” “本心,这是我第二次听说了。”如月惊讶的等着他说,胤禛却不说话了,他一下拉过如月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这样的姿势让如月觉得很害羞,太亲密了!可胤禛抱着她的腰道:“好累。让我歇歇。”如月不说话了,没一会儿功夫就感到胤禛睡着了,她叹了口气不再动,生怕惊了他,休息吧,这场战斗还只是才开始。 当时间进入到了十月,因废储立储而变的动荡的京师又发生一件事,皇三子胤祉突然上了密折,称胤褆与一个会巫术的人有来往,以此陷害废太子。康熙生平最恨巫术之类的事,他立刻遣人去查,果然在太子住的毓庆宫某处地下厌胜之物,这时又有胤褆的一个侍卫自杀,他写了一封信证明是直郡王让他用巫术镇魇太子,又有毓庆宫中的宫女说曾看到叫贾忠的太监在撷芳殿一株树下埋东西,查挖后又是厌胜用的东西。胤褆知道后大怒,大骂胤祉,甚至挣脱了押解的护卫军,提起锦凳就砸了胤祉,幸好有护卫反应快扯了三皇子一把,胤祉这才没有受伤,康熙见长子竟然在人证物证前还如此嚣张,气的用镇纸砸了过去,一下就砸到他的头上,胤褆痛呼一声扑地不起,康熙盛怒之下呵斥道:“像你这么个残害亲兄弟之人岂可配做爱新觉罗家之人!像你这样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至情的东西,天理国法皆所不容!你秉性躁急愚顽,还想继任太子之位?可笑之极!” 此时四贝勒胤禛上奏康熙称前些日子太子有些疯癫之症,认不清人,不知道自己是谁,太医看过后病因不明,可就在昨日人突然就清醒过来,又写了血书明志,说绝无弑逆之心请圣上明察。康熙听后久久不语,这时又有太监通传说惠妃求见,这个和帝王同岁的女子大妆在身,神色肃穆她的眉眼间显出了坚定的意志,本以为她是来求情的,但惠妃却道:“胤褆不孝,请置正法。”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震惊,惠妃继续道:“妾乃胤褆生母,最知此子性格,他一直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才做下许多天理不容的事来,可是遣人去藏匿厌胜之物的事一定不是他所为,妾知道这样说一定会被以为是袒护亲儿,但也无所谓了,只他觊觎东宫之位的行事足以让他死了。只望圣上念及胤褆是长子亲儿,又在战场上立过军功的情分上,免了连带之罪吧。” 说完惠妃叩首在地,康熙从上而下正好能看到惠妃头上生出的华发,心里就是一痛,对这个女人也曾有过短暂的情意,而帝王即使是暴怒也不曾动过杀子之心,所以他当机立断道:“胤褆虽罪大恶极,但他却如你所说,而且哪里会有父亲残害亲儿的呢……朕宣旨,革胤褆王爵,终身幽禁于寓所……”他顿了顿,眼光扫过一众儿子,“其所属包衣佐领及人口,均分给十四贝子胤祯及八贝勒胤禩之子弘旺。” 惠妃听过谢恩,她顿首后起身,满脸泪痕的女子转身而走时,停在胤禩跟前用要杀人的眼盯了他一眼,胤禩只当没看到,神色安宁保持着感激涕零的躬身姿态,惠妃冷笑一声继续门口走去,她的眼狠狠的如刀似的看过低着头的胤祉,又看过盯了直视自己带着挑衅意味的胤祯,最后她看了眼胤禛,嗤笑一声大步离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一章 凌迟 乾清宫,东暖阁。 胤禛小意的落下一白子,半晌对面的人只是盯着棋盘,他安静的等着,入冬前的冰冷的暖阳起不了令人温暖的能力。这是胤禛第二次被帝王招至宫中伴君下棋,却并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殊荣,这段时间他的皇父不但让胤禩过来陪下棋,还会指点胤祯的武技,他会去永和宫与德妃一道用膳,也会亲去胤祉的府邸小住一日,所以胤禛并不觉得再次被皇帝招进宫中有什么耐人寻味的特别意义,他只是在想什么时候进言请求帝王宽恕太子才好,至少不是现在这时候,康熙明显的是有心事,这心事会是考虑储君人选吗? 胤禛想到这里就不由的紧张起来,他知道有多少人在保举胤禩,就在昨日的密会上阿灵阿和鄂伦岱等朝中重臣一致推举胤禩,说他贤德仁善,所有的阿哥里再也没有比他更适合入主东宫的。那些话多少都刺激到了胤禛,他替胤礽担忧也为自己的弱势郁结。 康熙帝清脆的落子声让胤禛回过了神,他记起五日前第一次被皇父召见下棋时自己故意提到了小时候和胤礽下棋的事,那时只有十岁的胤禛被十四岁的少年太子完败,屡下屡败后还在坚持,康熙看不过眼就在旁指点他,这样反而引的胤礽大感兴趣,能挑战皇父对意气风发的少年实在是件很刺激的事! “他只输了三目。”康熙带着对往昔美好时光的喜悦,怀念般的低语。 “儿臣到现在依旧是下不过汗阿玛的,若是二哥……不晓得是不是还会只输三目呢。”帝王若有所思的看着胤禛道:“你为什么一直在支持他,即使是现在这样的状况?” 胤禛道:“因为儿臣一直记得数十年的兄弟情谊,二哥对儿臣如同亲兄,纵然是有过失,儿臣也不能忘他助我亲善我的事情,就在儿臣最失意的时候是他也没有放弃过我。” 康熙听到这里,感慨的叹息一声,“是的。你那个时候的确是很难,保成待你确实不同一般人。你这样做可见也是不忘亲情,是皇帝又如何,也是人,是人就会难忘。(.好看的小说)”说完这些话帝王便让胤禛退下去了。 胤禛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起到感化帝王的作用,而这次。他出神在想立储的同时有没有可能想到复立呢?如果再问自己以前的事就有可能真的动心了吧,他低头想着心事。 康熙帝已经落下了子,他抬眼就看到胤禛蹙着眉怔怔发呆的样子,“你可知道胤禩是怎么处理凌普的案子吗?” 胤禛怎么会不知道。但他却做出疑惑之色道:“儿臣不甚清楚,大约是依法行事吧。” “胤禩做事如同其为人。”康熙带着嘲讽意味道:“该你落子了。” 胤禛取子落子后没有说话,康熙继续道:“怀柔并不适合用在所有的事上。你以为宽和是好是坏?” “这,得因事而定,不能一概用之。” 康熙笑了笑道:“但也不能严苛过甚,过犹不及。” 胤禛知道这是在说自己,立刻撩袍跪下道:“儿臣知错。” “起来。朕并不是责备你,且不论是否赞成你处事待人之道,至少你是没有私心的做事,只这一点就比很多人都要好。” 胤禛感激涕零的谢恩,余下的时光里康熙再也没有说什么。等出了宫胤禛才出了口气,夜里他又收到了暗卫带来的消息。在他走后不久胤褆上书圣上保奏胤禩为储君,胤禛一听就笑了,谋士戴铎也笑了,“四爷,看来大阿哥终于聪明了一回了。属下以为再也没有人比主子更了解圣意了,作为帝王最忌恨的就是结党,最容不下的就是分化权柄……” 胤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戴铎立即敛容拱手道:“是属下妄言了,属下这就去部署下一步。” 待戴铎走后,胤禛坐回到椅子上,他看着夜色沉沉难言的沉重感涌上心头,兄弟亲情?他真的有吗?想起康熙看着自己的神情,他觉得很愧疚,可是既然开始了,就只能是你死我活而已。不晓得这一切那个人是不是知道,她会理解还是恐惧?胤禛提笔沾墨,写下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他久久看着句子脸上显出了悲哀之色,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真有此等心境。[] 一日之后就是寒衣节,在户部公务的胤禛不出意料之外的听到了这样的消息:江湖术士,白云观道士巽元子被捉,今日押解进宫,康熙帝要亲自审问。在众人面前胤禛自然是露出震惊的表情,很快事情就被英明的帝王审问清楚,此人欲集结江湖高手刺杀胤礽,因为担忧康熙复立太子,至于担忧的原因是太子失德,若再次他为储君将来必定天下大乱,谋杀胤礽这可是大罪,康熙自然是盛怒,但是听到最后定下的凌迟之罚后胤禛在心里笑了,果然康熙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其实只要认真去查就可以知道此人和世家宗室一向过从甚密,而且只要再往下查就能知道他曾给八贝勒胤禩相过面,说他有九五之尊的面相,而这也是今日市井盛传的贤王胤禩是命定之主的由来,至于是谁放的风声那就是不言而喻的事了。 胤禛保持着沉默,他所作的就像所有纯臣会做的那样,请皇帝不要过于劳累要注意身体,又日日去皇太后处请安,和立储做的最多的就是传送废太子表忠心的折子。对于胤禩一干人所作的一切不发表任何意见,他回避了和胤禩相关的所有事。 但是胤禛避不了的是和一干兄弟被强迫观看巽元子的凌迟之刑。午门前没有一个闲杂人,只有爱新觉罗家的阿哥们,康熙用冰冷的声音说道:“朕此生最恨的就是以神鬼之说妖言惑众,何谓命定,在朕这里没有命定,储君的事不是由天定,是由朕!没有任何人能左右朕的决定,即使是和天下人为敌又如何?”说着他看着平静的胤禩,“朕听说这个叫巽元子的是个神仙,他曾说自己会长命百岁。与天齐寿,可是朕不信。朕以为他就是个被人利用的工具,一个想获得地位权力的奸诈之徒,既是神仙何惧刀剑乎?朕要你们看清楚他,巽元子,这个张明德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不是和你们一样有心肠有肝胆?” 张明德被押上来的时候,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神志模糊得被缚在十字形的刑架上时他才清醒过来,看到眼前是熟悉的皇子们张明德突然很想笑。胤禩的表情只有憎恨,就像真正被陷害的人看到罪魁祸首时那样的憎恨,胤禟畏惧面具下掩盖的是对血腥的期许。没错的他想看到血肉横飞的场景,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还有谁,哦,胤祉是真的在害怕。胤祺闭着眼是在念佛?他难道忘了也曾向自己问过是否有缘大宝?其他人都是那个样子,既恐惧又想让自己快点死去,再无后顾之忧?可笑之极的所谓皇族…… 张明德只看了一眼康熙,他不敢再看第二眼,帝王的龙息让他的呼吸都变的困难起来。而且还有人有类似的气息,张明德看过去。在第二排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双眼,四贝勒……他果然不是凡人,但是星图不是指明了正主,又怎么可能会错!这都是怎么回事?! 不容他多想行刑人的第一刀下来了,眼皮覆盖下来张明德看不到了,在忍受到第二十三刀后他痛苦的呻吟出声,割掉舌头不能说话,可这支支吾吾的闷哼更揪人心。血色中张明德想起了一件事,十年前的某个初秋,他应邀去八贝勒府看相,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名叫琅如月的女孩儿,她说“心中还有欲者,一个连自家性命的年限都看不准的命师,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只能活到二十呢?”她还说:“你这个徒弟我可收不起。十年之后你若无事再说吧。”这件事张明德早就忘了,可偏偏在将死之时想了起来,他又猛然想起似乎就是这个女孩儿嫁进了四贝勒府,张明德忽然就想通了,变数!变数! 这时就听有人叹息道:“都说了你修为不够,进了红尘必定有性命之忧,你却偏偏不信我这个老头的话,看看,应验了吧。” 张明德不能视人,灵识却能看到自己对面悬空坐了个道士,破衣烂衫,瘦小枯干,稀疏的白发在头顶挽了个发髻,又用一截树枝当簪子。此人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师傅,张明德见他如同见了救命稻草,“师傅,徒儿知错了,求您救救我!” “你知什么错啦?”老道士笑眯眯的问道。 张明德惨笑道:“我一直以为自己学业有成,通晓过去未来,可今日才发现所谓知晓天命不过是误入歧途,所谓长生不死术在龙息之威下竟起不到半点作用,我真是瞎了眼才会以为爱新觉罗玄烨是三千界的九五之龙投胎,原来他竟是天外天的龙主,而且我更是看错了这一界的真相,卷入大神相争岂会不死?” “嗯,看来你真是看明白了。不过要是让你再选一次估摸着还是会出山,你啊,就是凡心不死,争胜之心不死,结果输的连肉身都没有了。” “师傅找到师妹了吗?” “找是找到了,不过已经乱七八糟的进不了我的门,时机不到时机不到啊。对了,你是不是见到琅如月啦,感觉如何?” “变数。” “嗯嗯,总算是看出来啦,就是说啊,这三千界红尘地居然有了两个变数,而且还……喂,我说你,偷听够了吗?” 老道士看的方向正是胤禛所立之处,胤禛顿时一惊,他啊了一声向后退去,胤佑扶了一把他道:“四哥,站稳了。” 胤禛示意自己无事,脸色却是发白,行刑时他就感觉到了异象,也看到张明德灵魂出窍的样子,苦着脸跪在地上正在向谁说话,可是来者胤禛看不到,心法运转依稀能听到他们的对话,这些话放做其他人一定是云山雾绕的听不明白,可胤禛却能听懂个大概,直到听到琅如月这个名字他的心一动,法术就乱了,可能就是因此被那人发现了,突然耳边响起质问声这才吓了他一跳。 “听到了就是你的缘法,嗯,我们过不了多久还会再见的,希望到时候你什么都清楚了,然后把一切都弄稳妥了,万万不要让贫道再费心啊,一件事接一件事,都快累死我啦。走了,徒弟。”胤禛看着张明德在空中的灵魂,他起身对着自己做了个揖便向外飞去,转瞬即消失。这时行刑人道:“启禀圣上,张明德突然气绝身亡。”(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二章 帝心 张明德之死并没有将谣言止住,胤禩乃星君下凡,仁孝智勇,将是一带明君的说法愈演愈烈,甚至宫中各等人都开始通过渠道要去搭上和八贝勒有交情的线,如果拉不上线的就去巴结九阿哥和十阿哥,甚至是他们福晋家的旁支。短短的一个月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下一任的储君就是胤禩,虽然他被革去了内务府总管之职,虽然康熙帝始终没有明确的态度,但就是这样他们还是坚定的这么认为。迟钝些的跟着大流走,聪明些难免在心里愿意促成这样的结果,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像八爷这样礼贤下士,也不会像他这样“通融”乐于与人为善,有这样的储君将来的帝王,所有人都会过的安逸许多,从更深的层面看,这样的局面更像是一场温和的逼宫,就算你是帝王,能拿民意如何呢? 这些是胤禛看到听到后的感受,他想皇父大约也有同样的体会,可从每次上朝时的表现来看,就算是胤禛也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也许是有决定也许还是想再去试探朝臣王公,康熙帝在十一月过了一半的时候,在畅春园开诚布公的询问了皇子重臣们的意见,“除了大阿哥,请你们写出太子人选吧。众议谁属,朕即从之。” 胤禛没有去注意周围人的反应,他知道那些眼色那些暗语都在表明了一件事,他只是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复立”。这时的康熙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晋卿,胤礽的病如何,是否有所好转?”被问到的人是李光地,在这几个月里文学阁大学士一直保持缄默,所有人也都默认了他独善其身的做法,可是,这个特殊时刻,康熙问的这个很有暗示性的问题的对象却正是他,李光地不假思索正色答道:“徐徐调治,天下之福。” 此话一出。全场静了下来,唯有西风凌冽。康熙含笑环视众人,胤禛松了口气,他第一个见所写字条交了上去,甚至都没有折叠,康熙看了一眼。对他道:“很好。你们想好了就进来亲自交与朕这里吧。”说着他就进了屋中。这个活动一直持续到暮色降临,胤禛在寒风里静静等待着。华灯初上时,最后一个人出来了,那正是被康熙禁止预议的马齐。他的脸色可是很不好看,也不与期待和询问的目光对视,少顷。康熙也走了出来,他也是阴沉着脸,看着敛容垂首的众人,又走到胤禩不远处站住,被帝王的威压所迫。在他们附近站着的人都悄悄向旁退去,于是这里就形成了一片空地,胤禩岂会不知,但是他以为自己应该坚持住,否则之后无法服众。他努力让自己平静无波,可是鬓角的冷汗已经暴露出他的紧张。康熙看着他,启口道:“晋卿,朕记得之前与你商量立储之事时,曾透露过朕的心意,今日你为何不发一言。” 李光地道:“臣今日无话可说,全凭万岁爷决断。” “知道了。朕也明白这些人想要做什么,可是,八贝勒胤禩未曾主事过政务,近又罹罪,其母卫氏出身微贱,这样的人你们为何会齐齐举荐他为太子?莫不是私下有了交易,就像凌普那样?”还未等诸人回过神,帝王转变了语气,变的阴狠起来:“胤禩柔奸性成,妄蓄大志,党羽相结,谋害胤礽。朕早就知晓,今日我就要锁拿你,交议政处审理!”此言一出胤禩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起来,他怔忪又无辜的看着康熙,颤抖着嘴唇欲言又止,这样的神情让康熙帝的脑中闪过一个人的影像,卫林良,在初遇她的时候也是这副样子,楚楚可怜其实暗藏野心!他冷笑了一下向左右道:“你们还不动手?!”这时侍卫们这才上前去捉拿胤禩。 这时就见一人从外面奔入,大喊着:“皇父手下留情!”竟然是生病在家的胤祯,“你来做什么!”胤祯喘着气跪下,脸上带着发烧者才有的不正常的红,“八哥没有做错事,皇父为何要如此刁难他!” “大胆,你说只朕刁难他?刁难一个有心逼宫篡位的人?!” 胤祯急道:“八哥绝无此心,他们都选他是他该得的,没有什么逼宫篡位!还请皇父明察,不要听信小人的谗言!” 胤禟也跪下道:“十四弟说的是,儿臣保举八哥是因为他贤德,八哥不知比太子好上多少,根本不用他贿赂人收买人心,是我们心甘情愿跟随与他的。” 康熙气的脸色煞白,指着他们喝道:“你们两个是指望着他做了太子,日后登基,封你们两个做亲王吗,你们的义气我看就是梁山义气!” 胤祯又怒又急,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道:“八哥绝没有此心,儿臣愿意以命担保,圣上不信我就以死明志。” 康熙帝大怒,骂道:“你想死,很容易,我现在就让你死!”说着他拔出侍卫的佩刀,一刀就砍向胤祯,离的最近的胤祺扑上前跪抱住康熙,哭着劝道:“圣上息怒!十四弟,你不要再说了!” 接着被吓到的众人这才跪的跪劝的劝,胤禄还捂住胤祯的嘴不让他说话。胤禛上前一把拿下毒药,兄弟俩的眼神一碰又都闪开了,胤祯继续保持愤怒状,胤禛沉默的跪下一副担忧的样子,混乱中康熙终于扔了刀,他下令杖责胤祯,处罚他的犯上行为又让人速速将胤禩带走,胤禛看着这混乱的一切,在放心之余又觉得悲哀,偷偷去看立在寒风中的帝王,他摇摇欲坠整个人都依靠在魏珠身上。离去的人都会多看一眼胤禛,他们都有一个想法,为什么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难道是猜到了圣心,胤褆是彻底没有希望了,胤禩入狱,胤祯被打,太子复立就在眼前,当胤礽再次有了权力,这位从喜怒不定到不动声色心计深沉的贝勒会做出些什么事呢,不肖说京师会相当的水深火热。 胤禛忽视着这些人审慎的目光,他只是多看了眼力挺胤禩的佟国维,这个老人也在看他,眼神不善是胤禛意料中的。皇子一言不发的离开了畅春园,下来要做的就是等着去见胤礽。再然后就要让胤祥恢复自由。 从九月废储到十一月复立不过三个月,康熙曾痛斥过胤礽如何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甚至连生母的死也成了他的罪过,仿佛那是原罪,可复立的时候这些都不成了罪。康熙在朝堂上这样说:“朕自认为一生持正。没有做过不可质之于天地的事情,绝不会生出不孝不义的儿子,胤礽之所以狂悖若非鬼物缠身则别无道理。所属宫人所居住撷芳殿,其地阴暗不洁。居者辄多病亡。胤礽时往其间,致中邪魅,不自知觉。他行事不端是因为被厌胜之物乱了心智所致,流连于撷芳殿是被邪魔入侵了身体,而造成这一切的是意欲谋害太子的胤褆,还有妄想让胤禩入主东宫的江湖术士张明德。而在宫外所做的则是受到了索额图一伙人的蛊惑。” 康熙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期待的。他望着穿着蟒服,洗漱干净的胤礽满眼含笑,又拉着胤礽的手道:“等这些都铲除干净,保成,你会做到最好的是吗?” 胤礽的身子颤抖了。他低下头隐藏起了自己的表情,“是的。皇父。” 胤禛仰望着他的父兄好似回到了太子刚任监国时的情形。但他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能维持多久,他在退朝后去见重新住入毓庆宫的胤礽时,太子正在起草一封名录,胤禛看到上面的名字后脸色变了。 “二哥,您要做什么?” “你说呢?”胤礽吹着这页写满了人名的纸,淬了花汁的胭脂红的纸散发着花香,龙纹的图案发着点点金光。 “不能这样做,报复这么多人,您是想让京师变成血海吗?” “四弟,你觉得我的太子位能保持多久?” “二哥!” “都在皇父的一念之下,你以为他为何要复立我呢?难道真的是想起了当年旧事,难道真的是舍不得我?”胤礽轻笑道:“其实你已经想到了是不是,也对啊,咱们兄弟之中有谁能比你我更了解汗阿玛?” “不要说了。汗阿玛还是很在意你的,这么多年你做了多少伤了他心的事……”胤禛激动的上前一把拿过那张纸撕毁了它,“二哥您该想的不是这些而是将来如何走好每一步,不要再落人口实。” 胤礽无所谓道:“你太天真了吧,废我的确是因为我对不起他,可是复立却是为了压制老八,这就是人所共知的事实!你知道私下圣上是怎么说我们这位仁慈的贤王的?哈,他真的是又恨又妒,一定是没想到庶妃的儿子竟这么得人心,比伟大的千古一帝还要得人心。他害怕了,担忧了,看看都是谁支持老八?马齐、佟国维、揆叙、王鸿绪,苏努……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他们硬生生把他塑造成了一尊现世佛,放纵下去接着就会被真的逼宫退位。这才是汗阿玛要复立我的最真实意图,用我来阻止老八,在这段时候削除他的势力。都说帝心难测,其实那是对着不了解这些人的人,只要将自己放在他的位置上就能明白,你也该明白的,不要再欺瞒自己。所以在我有权力的时候就要做自己想做的事,等再次被逐出毓庆宫的时候至少能少些侮辱我的人吧。现在你还有什么想劝的吗?”见胤禛不作声,胤礽又道:“你看,连你那个聪明的弟弟也在支持他,至少是现在他也得收起锋芒,掩藏野心做个跟随者,但若是胤禩不能翻身,他一定会拉旗自立成党,加入争位的行列,不要说你不认为如此。” “您把什么都看的那么清,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境地?” 胤礽哈哈一笑道:“你认识我这么多年,我是怎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不论对人还是事我都想全部掌控住,当掌握不住的时候,你觉得我会怎么做?”胤禛怔在当下,过往的事一幕幕出现在脑海里,胤礽幽幽道:“被压的久了,监国就名存实亡了,太子的名号也令人生厌,我讨厌这一切。” “汗阿玛是明君,是不可逾越的君王……”胤禛低沉的说道,他忧郁的看向已经没了锋芒的懒散的靠在椅子上胤礽,“你本也可以像他那样的。” “不,我更觉得舅舅说过的话最对我心,圣上英明,错在长寿。”(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三章 复立 康熙四十八年在诡谲的气氛里到来,这个新年没有兄友弟恭,倒是很有父子情深的意味,玄烨总是带着复立的胤礽出席各种场合,不论是去向皇太后请安,还是接受朝臣们的新春朝贺或是去祭天地还是摆宴招待各国使节,康熙帝说的最多的都是当年事,这样的他看上去就像最平常的老人,太后也终于一改前段日子的忧愁,露出了喜悦。(.好看的小说)这些足以让气氛变得热烈而活跃。每次皇子谒见帝王,胤禛看着本该是本该是胤禩的位置则站着胤禟,胤祥的位置站着胤禄,再看到之后那些半大的弟弟们他只觉得憋闷之极,胤祥已经被释放出来可竟然不见自己,不论出了什么事难道还比自己的前途重要?避而不见,甚至连新春该有的礼仪全部都无视了!这让胤禛既着急又着恼。当然托病的不只是胤祥一个,还有胤禩。 宴会上没有了胤祥的剑舞胤禛觉得很失落,即使胤祯接替的很好,但他总觉得不对味。来赴宴的时候胤禛忘了吃点东西,现在面对着白水煮肉这样的食物实在是难以下咽,这个时候胤祥在做什么,如月又在做什么,他最关心的两个人这段时间都没有见过,胤禛不由想的出神。晨星会把胤祥照顾的很好,如月,她实在是个很乐观的人,想到黄衫女子的灿烂笑容胤禛也稍舒缓了神色,他拿起一杯酒浅尝一口,是否要带给她尝尝?上次的藏药没有什么效果,这次的偏方估计也不会有大作用,她的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好,什么时候才能欣赏那流转的眼波,藏着笑意的乌黑瞳仁呢? 非印看了眼胤禛的侧脸又低头去给他布菜,但是他并没有动。非印知道这段时间丈夫有多忙碌,也知道看似淡定其实不然,为了太子复立他费了太多的心力,内宅里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除了朝堂和户部。书房是久居之地,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自己这里他是不会来的,即使留宿李瑶和乌林那里据说也只是应付,早早就又离开,这么多年了非印从怀疑胤禛是否喜欢女人变成了他从不屈就不爱的人,再到他从来就没有把女人当回事。(.无弹窗广告)本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冷淡,可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的丈夫竟会爱一个女人时,她震惊了,甚至是不能接受。 琅如月活着。显然生了什么病,胤禛一直在找治疗的方法,这些看似没有什么。但是和胤禛做夫妻了十多年的非印却从蛛丝马迹里看出了端倪,她意外听到了一句话,那是张起麟说的,说的很小声,他疑惑的问:“糖炒栗子。得是西四道巷里那个叫胖丫卖的最好吧,爷什么时候爱吃这东西啦?派人去就好了,怎么自己去了?” 苏培盛喝止道:“爷的事只管做就是了,话这么多。”然后什么也听不到了,非印第一个就想起的是琅如月。在府邸的时候一入冬她就爱吃这一口,而内宅里李瑶怕发胖是不吃的。从没见乌林吃过。胤禛会为女人去买这种东西实在是想不到的,非印的心本就细密,她回到屋里仔细琢磨了一番,便肯定是为了琅如月。那些缺席,那些偶尔的叹息,那些含糊的梦呓,永远干净整洁似乎在等主人回来的雨桐院,这一切都连成了线,非印很愤怒,那日她打了伊尔木罚了浮石又让人封了雨桐院,深夜静等胤禛回来,他没有出现,第二日等着被质问的非印仍然没有见到胤禛,张起麟回禀说今日有朝会,再问胤禛的情绪,太监诧异道:“四爷很好。福晋您这是?” 非印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缓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想让四爷知道,快过年了,东西没地方放,就先用雨桐院做仓库了。” 张起麟的眨着眼看着福晋,他会意的躬身道:“奴才知道了,见到爷就回话。” 可到底胤禛一直都没有问起这件事,甚至还带非印一同进宫赴宴,福晋此刻坐在繁华喧闹里,大妆在身,弘昀在侧,可是她一点喜悦都没有,从嫁给他的那天其实就该知道的,这个男人不会爱自己,在经历过那么多事后他给了自己尊重和地位,但也仅仅是这些,非印自问也不爱他,这是桩交易,她所有的情都给了儿子,儿子没有了,亲生和代养完全是两种心情。但日子不都得这样过吗,即使强如八福晋又能如何,她看到对面坐着的那对璧人,恢复了贝勒爵位的胤禩一脸病容,他还是和煦的淡笑着,旁边的朱赫依旧美艳,表情看起来可不是太好,她一直敌视的瞪着胤礽,当看过来时,那狠绝的眼也会落在胤禛身上。在他们后面坐着的是侧福晋,这个位胤禩生下儿子的女人一副小意的模样,卑谦又柔顺,胤禩会回头去照应她,即使只是几句话也能看出他们的亲密。再去看其他人,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新人换旧人?男人!非印在心里冷哼一声,即使他再喜欢她又能如何,女人的结局都是一样的。想清楚了这一点,非印自斟了一杯一饮而尽。 在新年的宴会上,康熙正式宣布了太子胤礽的复立,众人皆起身恭贺,说着万岁圣明的话来,仿佛之前几欲制胤礽于死地拥戴八贝勒的事情不存在一样,那么多的祝贺之声响起,康熙捻须而笑,胤礽冷冷的看过这些人后也大笑起来,他举杯连饮,再倒上一杯后他走下台阶来到胤禛处,胤禛自然是躬身再贺,胤礽用不加掩饰的激动情绪道:“我真正想敬的唯有四弟。多谢你不离不弃。” “殿下。” 胤礽没有用孤的自称,他的眼里微湿,和胤禛对饮后,胤礽拍拍他的肩,低声道:“代我向十三说句抱歉,我对他不起。” 胤禛满腹心思的坐下,他对胤祥很是担忧,便决定无论如何要见到他,再与他详谈一次。可是等到再见到胤祥已经是二月康熙帝带着胤礽去巡幸畿甸。这次十三皇子府竟然没有人拦胤禛,他被人引到正院,院中情景让胤禛吃了一惊,院中的积雪被扫开,穆尓登额坐在石凳上抚琴,胤祥正在舞剑。胤禛静立观看,直到他舞完了才开口道:“祥弟。” 胤祥收剑回望他。看了一会儿才笑道:“四哥。” 穆尓登额放下琴袅袅行礼,之后又让人看座摆酒,胤禛一见如此就皱眉道:“怎的一大早就喝酒?弟妹如何不倒茶来?” 穆尓登额低头不语,胤祥挥手让她下去,自己解释道:“茶不如酒暖身啊。我喝的并不多。” 胤禛仔细看他。只觉得他瘦了许多,但看精气神却还是不错的,这心里就略宽了些,他开门见山的问道:“祥弟可否言明在九月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让汗阿玛对你如此?” 胤祥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我做下让汗阿玛生气的事了,所以略加惩戒。四哥不必担心。” “我岂能不忧!太子被废又被复立,他惹下的事大还是你,胤禩被革又恢复原职,他惹下的事大还是你,若说惩戒圈几日也就罢了。为何直到现在才宽宥与你,为何新春宴会也不见你来,还有,你为何不见我?你以为自己耍个剑法就能让我看不出来你是受伤才愈?十三,我是你四哥。何至于要瞒我!!这些日子过的有多凶险你可知,你说你什么都好。那为何在不帮我和大阿哥和老八他们相抗,纵观左右,只有我一人,你若真心待我便不会如此!” 说着胤禛就站了起来,胤祥拉住他的袍子跪下,哽咽道:“四哥。我……” 胤禛见胤祥这样立即后悔出言不逊,他叹息一声要扶他起来,胤祥只是跪着,他没法子就半跪下来平视他道:“四哥从不相信你能做出什么恶事,汗阿玛是不是有所误会?若你不能说,四哥去说,你不能这样下去。” 胤祥流泪道:“四哥待我好,弟弟知道,只是这次您却是猜错了,我真的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汗阿玛是不会原谅我的。四哥不必费心劝说,但是下次您有用的着我的时候我一定赴汤蹈火,不会只让您一个人扛着。” 胤禛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看着胤祥的样子,他想起伍十弦的回复,虽没有亲见但侍卫长有自己的猜测,胤禛当时并不信,可现在……他沉吟道:“可是和太子有关?那日斩了十来个宫人,连高三都死了,汗阿玛震怒的是太子带着你在胤祄病危的时候……寻欢作乐?”胤祥不语,他的手却是攥紧了,胤禛又道:“你们做的事太过让汗阿玛看到了?十三你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别有隐情?”见胤祥仍旧不说话,胤禛有些发急,他知道现在不是急的时候,于是放慢了语气,“新春筵宴上太子让我向你道歉,可是他惹得事,你为他担了?” 胤祥的脸色变了,胤禛知道一定是自己猜对了,他还要问,胤祥不让他说了,他神情坚定道:“四哥,太子这种人不值得您去为他做什么,即使当年他帮过你,你念旧情,但是您想过这样的人一旦登基会怎么样吗?他一定会成第二个隋炀帝,难道四哥想做张衡?”(注:张衡谋杀文帝杨坚助杨广登基,后被杨广赐死。) 若是其他人这样说胤禛一定一掌就打过去了,这次他忍住了,可语气已经变得很凌厉,“你在胡说什么?!太子岂是那样的人,他很多事是做的很过分,只因为被压和限制的太久,他……” “您不会变成和他一个想法了吧,嫌汗阿玛活的……”这次胤禛没有再忍下去,他一巴掌就打了过去,“你不要以为我能什么事都容忍你!” 胤禛站了起来,平复着心情道:“今日你我不宜再谈,我怕自己忍不住会再打你。你若想好要对我说实话了咱们再谈吧。” 胤禛拂袖而去,胤祥仍跪在地上,零星的雪又开始飘,他仰头看着阴郁的天,看得久了压抑的情绪堵在胸口,他觉得难受异常的时候已经晚了,血吐在地上,殷红又刺目。当胤祥捂着心口软倒在地,他听到穆尓登额的尖叫,接着就被人半抱起来,对方焦虑惊惧的眼睛让他想起少时被责罚跪在南熏殿的院子里中暑晕过去就是这样被他抱着,胤祥流泪呢喃道:“四哥。”(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四章 获知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大清皇帝复立太子及太子妃,同日晋封胤祉、胤禛、胤祺为亲王,胤祐、胤俄为郡王,胤禟、胤祹、胤祯为贝子,以此诏告天下。(.无弹窗广告)繁琐的礼仪结束后,礼服在身的胤禛最想做的事就是换上便装去探看是胤祥,太医的叮嘱和穆尓登额的哭声犹在耳边,湿寒之气伤及肺腑,推延的太久已经落下病根,只怕以后但凡天气变化就会出现风湿疼痛的症状,所以一定要注意保暖干燥,吃食上也要留心,现在不显是因为年轻,若是保养不当待上了年纪时必受此害。 胤禛抓住时机就将这件事以奏折的形式上奏给了康熙,可是帝王在看过后只说了一句:知道了,让他好好养病吧。胤禛以为这可能是个契机,毕竟汗阿玛没有想在知道了胤禩的生病后那样冷绝的反应,病了?朕看是心病吧,难道以他结党的行为朕能恢复爵位难道不是仁善?还是说他根本不稀罕。这次若不来那么就永远不用再来了!于是胤禩在二月三月都是带着病出现在朝堂和乾清宫,以至于后来病的脱了形,连太医都请求康熙让八贝勒休养,康熙这才准了。 但是康熙一直没有单独召见解了圈禁的胤祥,封爵的时候也没有他的名字,胤禛不知道皇父为何这么做,在受封后他小意的提了胤祥对康熙健康的担忧,但他得到的却是帝王沉默的回应,胤禛实在是忍不下去,他跪下叩首恳切道:“不论十三阿哥究竟做了什么事,儿臣愿意担待,若是圣上不能消气,就请责罚儿臣吧。” 康熙神色微动,他没有让胤禛起来,淡淡道:“这么说你是不知道原委了,可见胤祥是没有脸对你做解释。” 胤禛急道:“还请圣上原谅胤祥行事不周,他还年轻。做事不知轻重。可您一直都很喜欢他的率直不是吗,之前他也不是没有犯过错。您不是都原谅他了吗?” 康熙冷声道:“若不还对他有所疼惜,你以为他还会得到解禁的机会吗?朕已经够宽容了,老四,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 胤禛知道不能再进言,他只得退了出去。非印在外等侯多时,见丈夫的样子就知道他心情不好。果然胤禛吩咐说要她陪着一道去十三的府邸探望,他们没走几步却被毓庆宫的太监赵英拦住了,这是继高三之后新被提拔的大太监。他带着笑道:“雍亲王,太子殿下有要事相商,请您务必去一趟。” 胤禛在毓庆宫外就听到了戏曲的声音。他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等见到胤礽,黄色的太子礼服在一众石青色里显得很是抢眼,加上他飞扬的神采,让胤禛想起多年前春风得意的少年胤礽。那时的他可真的是如太阳般耀眼。再看在座的正是幸存的太子党众,还有几个年纪幼小的皇子,见了他来众人皆起身施礼,台上的戏也暂时停了,胤礽见他来就笑着过来。“雍亲王,能赏脸来此真是孤的荣幸。”说着他拉着胤禛就坐回到上首。身已至此胤禛岂有离去的道理?他只得随着胤礽的意思坐好看戏。 “今儿倒是奇了,四弟竟然没有说教,怎不说孤不务正业了?” 胤禛正色道:“太子想听臣弟说教,那么臣弟就恭敬不如从命。” “哎哎,今儿就算了啊,这可是个大喜的日子,就不要说那些扫兴的话了,孤想朝中也不会有人那么不识趣明日去参孤一本吧。哈哈。” 胤禛叹了口气,那厢非印也被太子妃相邀坐在了一旁的,二人本不常走动,不过今日在众人面前还是要做出和乐融融的样子。和太子妃所谈不过是女人之事,少不得是孩子如何,内宅怎么样,比较非印的冷,太子妃就是个怨了,大约是没把非印当外人,她的诉说渐渐的就成了抱怨,怨之前的遭遇,怨内宅不宁,非印只是听而已,看着面前这光艳的女人她没有任何同情,谁过的不难呢?当年为争太子妃这个位置,石家可是在刀光剑影中获胜的,身为胤礽的嫡妻,不就是要用自尊去换荣华的吗?没有这个觉悟做什么太子妃呢? 非印这样想着脸上没有露出分毫,就是安静又恭谦的听着,直到太子妃说道:“……说来殿下能复立,多亏了亲王和十三阿哥的相助,对十三阿哥的境况殿下很是觉得对不住,有朝一日一定会为他昭雪,绝不负他忍辱负重之恩。”说着太子妃就拭起了泪,过了半晌她才鼓足勇气般极轻道:“妹妹可知神仙膏?” 非印一惊,“略有耳闻。” “这东西不是什么好的,可也真的担的起神仙二字,自打十三阿哥因为那东西惹下祸端太子就不再碰了……可上个月因为知道复立已是定局,太过高兴我就由着太子……胡闹了,跟着他一起吃了那东西,”说到这里她脸上有了尴尬难堪之意,“那东西本就少,我同他一起吃自然就所剩不多了,现下京师已经断绝渠道,我的身体又开始难受,我听说那东西亲王曾收缴过,不晓得能不能……”说着她就充满期待的看着非印,见非印的表情,她就有些后悔了,这件事太子妃是擅作主张的,若是让太子知道那定又是一番责罚,想到这里她急道:“这件事谁也不晓得,我只给妹妹说了,你若能帮就帮,若帮不了万万不可泄露出去,否则……只怕我这个太子妃就做不下去了,太子也会因我受到牵连,那么亲王……” 非印已然是震惊异常了,可她现在只能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接话道:“我绝不说。若是有机会我会问一下亲王,听他口风再看是否实说。” 太子妃听她这样善解人意不由大喜,敢给四福晋说她就是看准了胤禛和太子是一条船上的,太子倒了胤禛也过不好,自己和太子都有了瘾,时日长了定会露出破绽,胤禛一定不希望看到,让他提供神仙膏是最好不过的事,也不晓的太子为何不这么做。现在话已经说出去了,想来一定很快就能再次尝到做神仙的滋味,思及这里太子妃苍白消瘦的脸上显出了激动的红晕。 非印面上故作镇定心里早就乱了。越想越觉得不安,她后悔说了应承的话。但是那样的局面能装糊涂说不知道吗,难道胤祥也用了神仙膏了?非印什么都吃不下去,她一直在瞅胤禛,希望他早点离场,自己好快点将这个难题交给他去处理。但是胤禛显然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的。直到这场戏结束了,胤禛离座由苏培盛和赵英陪着去了院后,非印知道这是他快要离开了,她暗自松了口气。非印实在不想再去应付刻意讨好的太子妃,她甚至在想如果太子就此被废再无出头之日是不是会更好呢? 胤禛刚要出更衣处就听到有个女人在哭,哭的很是凄凉。接着就听赵英极力压低但是凶狠的声音:“贱婢,哭什么哭,今儿是太子爷大喜的日子,你这是给谁哭魂呢!!要是扰了太子的兴致当心你的小命!” 那女子带着哭音狠绝道:“赵公公,看您。我可就知道什么是小人得志了!” “阿久!你不想活了吗!不要以为被太子睡过了就如何,殿下怕这时早就忘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了!” 阿久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我还怕什么死不死的?” “你!” “从知道是他害死了我姐姐的那日起我的心就死了,我杀他没杀成,他是放了我,你以为我感激涕零吗!我恨他。恨不得他去死!” “你小点声啊!” “道你怕什么呢,哦。原来苏公公在这里!这么说雍亲王也在,那我一定要告诉十三阿哥的事……” “闭嘴!闭嘴!你们还不快点来,把她给咱家关起来!” 胤禛一听提到胤祥,这心就一震,接着他听到那女子被捂住嘴挣扎的声音,胤禛立即赶了出来,正好看到一队侍卫塞住一个宫女的嘴把她往屋里拉。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见胤禛过来,赵英的脸色都变成青的了,他立刻小跑过来躬身谄媚笑道:“王爷,这是个犯了错的宫女偷跑了出来被奴才给发现了,这才急着往回关呢。”这太监显然不晓得胤禛的耳力惊人,只当他什么都没听到。胤禛却不理会他,只管走到那女子跟前。 这是个十来岁的宫女,容貌清秀,脸上没有惊恐有的只是愤怒,胤禛看着她道:“你叫阿久,你知道十三阿哥的什么事?” 这一句话直叫赵英失了魂,见胤禛让侍卫放开了阿久,他瞅着没人注意就溜着边儿去给胤礽通风报信去了。 被松开的阿久一把扯掉口里的巾子,她也不怵,直直的跪下仰脸看着胤禛道:“奴婢正是阿久,亲王想知道十三阿哥的事,能答应奴婢一个条件吗?” 胤禛冷声道:“你不过是个奴才,还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你若想说便说,不想说就不要故弄玄虚。” “呵呵。”阿久笑了两声道,“王爷为何不听完再说。” 胤禛很是惊讶此女的胆大,见她一脸刚强的表情竟让他想起了琅如月为乌林出头时的样子,他不由放缓了语气,“你且说。” “不论奴婢说与不说注定活不过今日,但请亲王将奴婢的骨灰送还故土。” 见她竟有视死如归的精神胤禛微有动容,“你说吧。” 阿久一笑道:“去年九月在木兰围场太子营帐死去的女子叫安芬,她是奴婢的亲姐,一直在养心殿任女官,太子强而不得一直记恨,在十八阿哥病重期间太子终于得了报复的机会,他……”说到这里阿久激动的颤了音,“用秘药迷倒了姐姐和一名侍卫,让他们在营帐里当众行男女之事,除了太子当时还有十来个人,他们就是后来被万岁爷斩了的人,十三阿哥去的时候,就是那样的情况……” 胤禛阴沉下脸冷声打断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在当场?” “不,这些事是回宫后高公公给奴婢说的,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因为跟奴婢关系很好,他告诉我的,第二日高公公就服毒死了。亲王莫非不信太子会做这样的事?”阿久的语气里带着嘲笑,“您若不信阿久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不若就让他们带奴婢走吧。” “你说。” 看着胤禛愈发不好看的脸色阿久心里很是畅快,接着说道:“当时的人都服用了神仙膏,十三爷也不例外。” “什么!”胤禛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阿久也不理会他,而是看着远处急急赶来的胤礽唇边带着报仇的恨意道:“十三爷并不知情,是太子让他用的,神仙膏会有什么效果亲王大约不是很清楚,可奴婢却是清楚的很,因为吃了后像奴婢都会心甘情愿的和太子同塌而眠,做出让清醒后悔恨交织的事。” “你吃了神仙膏?!” “因为太子妃很体贴太子爷啊,她更喜欢看到周围的人变的和她一样。” 看着胤礽走近,阿久继续道:“高三说他看到十三爷太子和我姐姐一起……他们被万岁爷撞个正着,我姐姐就这样当场被杀死了,那些人也一样,奴婢可是记得前一阵子为了这神仙膏的事宫里有多乱,您想圣上听到这些本应被查禁销毁的东西竟然是十三爷带来孝敬太子的,他会怎么做,当他又知道是十三爷怂恿太子当众在做那么龌龊的事,他又怎么能不恨。只是,殿下啊,为何这么久了您不对圣上说出真相还十三爷一个清白呢?呵,看亲王的脸色也定是被蒙在鼓里的呢,您要怎么做呢?” 已经过来的胤礽自然是听到了这段话,再去看胤禛,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副无喜无悲的样子,胤礽对这个阿久已然是恨极,他上前就一阵猛踹,“小贱人,没杀了你实在是孤的失策!”他说着拔出侍卫的刀,瞪着眼怒斥道:“让你的嘴贱!”他捏住阿久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拿刀在阿久的嘴里一阵乱绞,她的嘴被划开,舌头被割断,血如泉涌,胤礽下手太重,还没等折磨两下一刀就捅到了嗓子,阿久立即身亡。 这残酷景象直让周围的人吓的不轻,即使是侍卫们也不敢去看,胤礽扔了刀看着胤禛,他想解释却无从说起,胤禛突然转过身向外走去,他冷淡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感,“苏培盛,按着她方才的请求去做吧。” “四弟!”胤礽大喊了一声,胤禛没有停步,胤礽又喊了一句:“胤禛,他是你兄弟我不是吗?我说了他失去的我会百倍偿还的,”见胤禛依然没有停步,胤礽几乎是嘶喊道:“他不过是个庶妃的儿子,即使死了又如何,你若让天下人都知道了,难道他和你自己将来的日子就好过了吗!!”胤禛走了,胤礽怔怔呆立在那里,他突然发了疯似地去踹阿久的尸体,又抽出剑去砍赵英等人,太子妃大约是听到动静了,她出现在侧门处,见到如疯魔了般的丈夫又看到阿久的尸体,她吓得尖叫一声昏倒了。 非印跟着一言不发脸色惨白的丈夫出了宫,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极重规矩的胤禛居然不告而别,苏培盛竟然被留下,非印想说的事没有机会说出口,待到了顺贞门,胤禛让辛九送非印回府,“四爷,您去哪里?您这个样子……” “庆贺的事都不要做了,我没那个心情,今儿你们都不用等我回了。”非印愕然的不晓得说什么才好,她就那么看着穿着一身亲王礼服的胤禛打马而去。“辛大人。” “福晋放心,有暗卫跟着,四爷出不了事的。” 辛九的安慰并没有让非印觉得安心,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能让他这样失常?莫非……她心念一动,他知道十三被圈的原因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五章 倾诉 胤禛来到十三府邸的大门外,门口的老树生了新芽,喜鹊幼鸟在春风里瑟瑟发抖,等着父母来喂食,这里除了有两只石狮子就是避而远之的过往百姓,胤祥喜欢热闹才会把府邸设在喧嚣的地方,在圈禁过后这里比自家还要冷清。新封的亲王很想进去和胤祥好好谈话,安慰激励他,但他自觉无颜进去,正如胤礽说的,事到如今这件事只能顺水推舟的揭过了,而逐渐冷静下来的心告诉胤禛睿智如皇父会真的不清楚谁才是罪魁祸首吗?即使当时情绪激动不能查别,但已经过了这么久他还会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让十三背这条罪名,太子就少了复立的阻碍,对于皇父而言与公与私胤礽必须复立,又岂会让支持胤禩的党众有一丝的借口?胤禛的内心是前所未有的煎熬,纵然是亲王又如何,没法子给弟弟昭雪的兄长有什么脸去安慰!之前不就是自己告诉十三要去尊敬胤礽,要去帮他,可结果却是这样!!胤禛长期伫立,穿的又是那么华贵,来往的人已经注意到他了,当听到有人低声议论:“我怎么觉得这个是四贝勒呢?”胤禛终于打马离开了。 入春的雨水很多,别院里如月刚刚结束心法练习,天气回暖后她试着在空阔地上练习了一套简单的长拳,因为看不见平衡就差了很多,又下意识的缩手缩脚放不开,拳法使起来并不好看。别院诸人皆是有功夫在身的,邱娘也不例外,最早的时候她跟着文远做些暗探的工作,文远出走后她就跟了胤禛,也是做暗探的事,待年纪大了胤禛就让她主管了一个地区的消息汇总,再后来她被要求去照顾琅如月。主子的命令邱娘只能照做,她也就是在年轻的时候做过保镖的工作,那可是服侍皇贵妃!之后就是在刀尖上过日子,邱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得如此清闲。 这样的日子说不上好不好。只是伺候的时间长了邱娘越发觉得琅如月很特别,不仅是胤禛对她的看重程度而是这个眼盲的女子似乎有什么特殊的方法能感觉到旁人的隐情。她曾问过自己是否睡眠不好,关节总在痛?邱娘心里十分惊异,但面上则是无所谓的解释那是上了年纪的原因,琅如月什么也没说她走上来触摸了自己的肩,那里曾被一柄剑贯穿过。留下了很大的一个疤,但逢阴湿范潮的时候就会痛楚,当然身上其他地方也有不少旧伤,邱娘十分不习惯被人触摸。但她不能对一个身份特殊的主人怎么样,只能任由她去了。 这碰触没有用多久时间,如月道:“我家曾开医馆。所以略有所知病理伤情的,您这个伤可得注意了,风湿入骨后患无穷。”邱娘谢过后也不以为意,可是之后两日连着下雪,此处的伤竟然缓解了许多。缠绕自己多年的失眠之症突然好了,没有再梦到地狱一样的场景自然是能够睡好了,邱娘很惊异,她跟随过文远自然是见过各色奇异的事情,所以她很快就想到琅如月是否跟文远一样有神仙法术了。可似乎琅如月是不愿承认的,对于邱娘模棱两可的感谢。她只是否认,我没有做什么,大约是老天爷开恩赶走了魑魅魍魉吧。 之后邱娘对琅如月就加了悉心,这一仔细,就觉得这女子的性子实在不类常人,淡定之外邱娘知道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在花厅独坐,这一坐就是大半天,哭不出来就无法宣泄,而且还不能在所爱之人那里诉说,这份孤独寂寞在后来被琅如月转化为习武了,没人要求,邱娘自愿的担任起了指导。琅如月总练的很专注,每次都是被喊停这才会休息,其实她做其他事的时候也似乎如此,认真又能持久。在这一点上,琅如月和胤禛很像。 这日如同往常,琅如月练完功夫,邱娘服侍她沐浴,在给琅如月梳理头发的时候她想是否要把四爷成为亲王的事告诉她,但说不定四爷想亲自给她说?四爷明令不得多言的,自己还是少说为妙,这个时候封王仪式应该结束了,太子复立,四爷又封了亲王,圣上这是彻底表明立场吧,但是只怕八贝勒那伙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位前密探正想着就听到从大门处传来的脚步声。 如月感到邱娘的手顿了顿,接着她听到有人疾步向这里走来,刚起身飞快的拢好半湿的头发就听到门帘一动,邱娘恭敬的声音,“主子。” 胤禛突然来到如月心里很是欢喜,“四爷。[.超多好看小说]”她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快乐,但同时也有疑惑,这时候来皇庄莫不是有事?太子复立了,他也快当上王爷了,还能出什么事? 如月正乱想着就听胤禛道:“你下去。”这样的声音?! 邱娘出去了,如月小意问道:“是出什么事啦?”走进后听到胤禛的呼吸很是不稳,这让如月更加担忧了,胤禛的手抚在她的脸上,这是他常做的动作,可每次这样做如月都会有些小小的害羞,可能是发现这一点了,以往接下来胤禛都会拉着她的手坐下叙话,可这一回她被拥在怀里了,如月吓了一跳,她的脸贴在胤禛的肩上,繁复的刺绣和朝珠硌在脸上,如月想自己知道胤禛为什么这么激动了,于是带着笑音轻声道:“恭贺四爷。” 胤禛微微震了一下,他的声音还是很暗哑,“他们给你说了?” “您可从不穿朝服来这里。”如月抚摸了一下他胸襟,笑盈盈道:“太子复立了,您是功臣,难道不该加官进爵?敢问封号是什么?” “雍。” “嗯,这个字很好而且意义深远。” “嗯?” “这可是万岁爷对四爷您的殷殷期待啊。” “戒急戒躁?” “不,希望您能做一顿堪比御厨的美味孝敬他老人家。” 如月听到他笑了几声,这笑在后面却变得冷清起来。“出什么事了?” “你好久没有出门了吧?” “嗳?”如月吃了一惊,她仰头迷惑的“看着”胤禛,胤禛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你的头发没有干,等一会儿我带你出去走走。” “真的!?”如月绽起了笑,她用头蹭了蹭胤禛的脖子,“真希望雍亲王天天心情这么好。” “我的心情并不好,但是看到你就好多了。” “要是不介意就说说这不好的心情吧。” 胤禛拉着如月的手引着她在床边坐下。如月在等,胤禛用手指画着她手腕上的花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太子复立也许是个错误。”此言一出如月吓了一大跳,她可是知道胤禛和太子相处的一直亲厚,在胤礽众叛亲离的时候站出来支持的,若没有感情基础谁会冒此风险?所以乍听胤禛这样说她很是震惊,转念便想到现世小说里的雍正如何的有心机会揣摩圣意。难道是真的?想归想她没说什么,反手紧握住对方的手,胤禛似是得到了鼓励,慢慢说道:“小的时候不知道是汗阿玛的刻意安排还是无心成柳。太子和我总是在一起,不论是教授功课还是玩耍,胤礽是个极聪慧的人。又有皇父亲手指导他做学什么都很快。而我并不是那样的,后来懂了点事就以为是因为我的养母是皇贵妃,所以他才愿意屈就,而那时他也年少,再自命不凡。总是需要朋友的,最开始的时候后他可能觉得这宫里只有我的身份能配上与他在一起吧。 无论知道之前还是之后,我都觉得能跟着他是件值得炫耀的事,于是也和他一样也没有将其他兄弟放在眼里,慢慢的这样带着虚荣的互相映衬随着朝夕共处就变真切起来。直到皇后额娘去世了。我回到了出生之地,一朝间天上地下。没有人再把我当回事,胤祯刚刚出生不久,德妃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皇父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政务上,太子正准备监国,所以那个时候一直都是一个人,走到哪里都听得见窃窃的嘲笑和讥讽,在书房在永和宫在永巷,那些曾经被我冷淡对待的人变本加厉的对我,没有任何可以骄傲的资本所以我就忍着,但是反差实在太大,我的心也没有足够坚强,到后来我听不得一点旁人带有隐喻的话,听到了不是大骂就会动手,以至于连学也上不成,在人多的地方时常会晕倒,皇父为此事很生气,说我不像个男人,太脆弱,当太医说我这是病了,他又觉得我很可怜,只要有时间就会陪我,还把我接到养心殿去生活,这个时候能来探望我并且态度没有变化的只有太子,当我的身体稍好些,他走到哪里都会带着我,那段时间……真的是很过分。” 说到这里如月觉得胤禛应该是在笑,看胤礽现在就知道在那个时候他们是有多么年少轻狂,恣意妄为了,估计那些兄弟都被欺负惨了,“你笑什么?”胤禛温柔的问道。 “嗯,在想象你那个时候是怎么样的。” “完全不同于现在,你不会想知道的……哦,大约就是因为看不下去了,皇父才会同意了德妃的请求,在孝期未满时就让我大婚,她千挑万选了乌雅氏家的格格,用意很明显,是用来监视我的。” 如月啊了一声,说起在宫里见过的女人里德妃是最让她害怕的,可毕竟是生母会做出这样的事吗?胤禛安慰似地抚摸了下她的头发,“她和皇后额娘终其一生都相看两厌,我和她从未在一起生活过,她对我有的只是警惕。皇后额娘去世后,皇父说了此生不再设立皇后,德妃的寄托就是胤祯,她不会让任何人成为儿子的绊脚石的,这也就是我被迫娶了非印后两年没有与她同房的缘故,虽然也知道她是无辜的,但那时的我能想到对抗德妃的方法只有这一种,虽然非印对我以血发誓没有做过通风报信的事情,我怎么会信她,直到她自杀被我发现。 她一直在哭,说知道我不喜欢她,但她也不喜欢我,如此活着不若去死。那时我快十五岁了,也知道不应该过以前放纵的生活,也是从那一日起我和非印开始相敬如宾,也开始和毓庆宫那个圈子保持适度的距离,直到在开始管理起政务。我又成了太子党的人,除了索额图他最信的人就是我,我一直视他为大清储君,下一任帝王,纵然是明知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天纵英才的太子……在昨日我还在想能为他做些什么,今日我觉得到了放手的时候了。这个人无可救药了。” 胤禛说了那么多,越说到后面越是沉重,如月没有去问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她把头枕在胤禛的腿上,“无论您怎么决定,我都支持。” “另外一条路会走的相当艰难。” “我陪您,只要您不嫌弃我是个瞎子。”如月刚说完,胤禛就堵住了她的嘴,凌乱的内息被另一股气息调整着,如月含糊道:“四爷啊。”(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六章 莲子 又是一年芳菲尽,四月的北京城在佛诞日过了之后依然是香烟缭绕,春暖花开各处都显得熙熙攘攘,数月前风波诡谲的废储复立好像没有发生过,百姓虽也谈论不过比起朝中官员和与之休戚相关的人而言就要轻松淡漠的多了,在终日为生计奔波的老百姓眼里太子名声不好废就废了,八阿哥听说很仁善,对读书人挺好的,可惜不是皇后娘娘生的,名不正言不顺,后来没有立也说得通。总之现在好的有可能其实是坏的,坏的也未必不好,无论谁入主东宫也没说降个米价少点税,就由着他们闹去好了,只要别杀人放火就行了。 雍亲王坐在轿中看着窗外市井民生,想到的是这些日子密探递上来百姓的言论,他皱着眉琢磨着心底深处的那个念头,藏着言行做纯臣,暗里还得把早年放出去的线拽紧了!看似简单实则不然啊。胤禛放下轿帘,闭目思索起今日康熙秘密召见自己时说的那番话,太子妃烟瘾发作被囚在斋宫,对外是说得了肺病,昨日太子已经向康熙承认了曾私藏神仙膏的事,但他并不知道石氏会偷偷服用。帝王没有揭穿儿子的谎言,却让胤禛秘密销毁了缴收上来的神仙膏及同类东西,并且他找治疗之法。说这些话的时候,无论是帝王还是胤礽都没有提到胤祥,最后康熙问了句:“十三如何,听说前些日子他病了。” “已然好了。就是见不得湿冷,膝盖关节是最严重的,得要好好保养,若是保养不当只怕骑马都难。”他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的。 康熙嗯了声,“这样也好。” 胤禛的心一跳,他猛地抬头去看,难道皇帝真的打算就这样?!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脱口道:“胤祥年轻,这些病都不是很严重,不发作时和常人无异,他的才能足以出任政务。之前协助儿臣时就做的很好。” 康熙盯了眼他又拿起了放大镜看起了地图,可能是见胤禛一直在等自己说话。他才道:“朕觉得他还是先养病的好,等彻底康复后再看,到那时你若仍认为他可堪用,就先跟着你做事。[.超多好看小说]” 雍亲王想起这件事就觉得心里堵得很,太子竟然一言不发!胤祥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很是刺痛他的心。连弟弟都护不了还考虑什么做大事!待胤祥好了也只能让他跟着自己处理户部的事了。不过如月听闻后吃惊的反应又是为了什么?“没有再圈禁?”她疑惑道:“我……以为错了?”圈禁?她以为会有多久?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又到底知道多少未来事?“我已经不信自己的记忆了啊……”如月颓丧的样子实在不像说谎。 思绪转到琅如月身上,胤禛的心里便是一阵欢喜一阵忧愁,喜的是她对自己没有隐藏,虽然很爱害羞但是真情没有虚假。愁的是自己已经用尽了办法也治不好她的眼睛,蛊毒不去,始终是隐患!胤禛很想要完全拥有她。可目前只能忍着,甚至是刻意减少见面的次数,不过看上去她倒是对这样的相处方法很喜欢呢。雍亲王叹了口气,这时忽然听到有叫卖声传了过来,对于常年习武之人来说。分辨某种声音是很容易的,可是在如此喧嚣的前门闹市里,有什么声音能突破各种声音清晰无比的传到某一个人的耳朵里,那就绝不是寻常高手能做到的了。胤禛立即谨慎起来,他侧耳细听。这个女声十分特别,清冽之极。似乎没有沾染过尘埃似地飘忽,内容更是奇特:卖莲子咧,卖莲子!这个时节不晓得哪里的莲池会结出莲子来? 胤禛挑开帘子向外看去,只见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一个杂货铺子旁边站着一位穿着普通布衣的女子,她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只见她挽着妇人的发髻,臂弯里挎着一个竹篮,周围的人似乎都没有看到她,说笑的谈话的赶路的,就好像这妇人不存在,奇怪的叫卖声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除了胤禛。可能是感觉到被人盯着看,她抬起了头,胤禛的心突然晃了晃,有点像喝醉了酒的感觉,这张脸他一定在哪里见过,可是仔细想过了也没有丝毫印象,而且整个人站在日光中周身发着莹莹的光。[]胤禛放下了帘子,平静了下心情,等他再次挑开帘子,这个女人还是站在同样的位置,距离马车十来步的斜前方,这回她的叫卖声更大了:“卖莲子咧,只卖有缘人,吃了可以治愈百病!” 按着百姓的好奇心早就该围观的,人们依然是想没有看见她似地走着,胤禛扫了眼地上,有影子。治愈百病?胤禛敲了敲车壁,车夫停了下来,跟着车马一起走的是伍十弦,他才又一次从云南回来,并没有带给胤禛好消息的他一直很黯然,较之往常更为沉默,“四爷?” “看到那个女人了吗?” 伍十弦顺着胤禛目光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个极普通的中年女子,“是。”他刚应了声,就见那女子向马车方向走了过来,侍卫长警觉的盯着她。在胤禛看来,这女人是飘过来的,一晃眼就在眼前,这里有阴影,但她还是有着奇妙的光辉。 “这位官人,相遇就是缘分,您是否要买民妇的莲子呢,可是能治百病的。” “这个时节你从哪里弄来的莲子,又凭什么说可以治愈百病?” 妇人浅笑道:“这的确不是今年的莲子,是从深山的一处神仙泉水畔一株莲藕里采来的,自然是有治病奇效的。” “神仙泉水?”胤禛冷笑道:“这世上的神仙还真好找。” “可不是么,正好让民妇给遇到了,要不您看看再说?” 说着她掀开了盖布,瞬时一股芬芳宜人的香味飘了出来,胤禛顿觉精神一震,他立刻听到人们都停下了谈话和脚步,耸着鼻子在问:“是什么味道,这么香!”妇人近在咫尺那些人却似没有看到她似地眼光从她身上忽略过去。 胤禛探出头看了眼篮子,一片碧绿的荷叶上放着两粒洁白如玉的莲子,只看了这么一眼妇人又就用布遮上了。“您还以为民妇是招摇撞骗么?若不是不得已,我也不会带着这样的宝贝到这里来买卖,谁让我急着要用钱呢。” “这莲子能治眼疾吗?”伍十弦突然的问话。妇人并未吃惊,打量着他道:“你也是有缘人啊。可惜孤星傍七煞,唉,可惜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胤禛淡淡道:“算命的,还是修行的?” “您到底要不要这莲子吧,想要的人可是很多的呢。晚了就来不及了。”说着她看了眼远处的街道。 “多少银子?” “一百金。” “你说的是天价。” “用在天人身上的自然是天价咯。” 胤禛沉着脸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因为是雍亲王要所以才是这个价,若是八贝勒要,那就得是千金了。” 胤禛凝视着那妇人,她眼睛深不可识。似有流光婉转,能将人的魂魄带走,胤禛大震。妇人笑道:“您不信也在情理之中,不见功效任谁也不会相信,如若不然,民妇同亲王同往,若起了效。您再给钱。” 伍十弦见胤禛犹豫,脱口道:“王爷,不若一试!” 胤禛没有看他,却是对着妇人道:“你叫什么?可是京师人?” “民妇随夫家姓魏,老家在山西。后来迁居京师东郊外夏家村。”见妇人从容应对,胤禛道:“好。你就与本王同行吧。阿弦,牵马来。” 如此胤禛换骑了马,让魏姓妇人上了马车,众人齐齐向西去了。他们所往并非府邸也不是皇庄,而是北京西郊的一处园子,这是胤禛在升为亲王后康熙帝赐予他的一处别墅,名曰圆明,胤禛没有他三哥的风雅以及对园林的酷爱,他得到这座建成于四十六年占地惊人的住地后,想到的只是维护它需要花费的人工和财力,美则美矣他在欣赏过后根本没有想去居住,可是当胤禛向如月提到这座园林后,对方的激动之情实在是出乎想象,所以当如月说了好几次后又小意的请求想搬过去住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意外。之前胤禛就考虑到她不该长住别院,而这丫头平素就喜欢这些美的东西,画的画也皆是美景美人,虽然从没表现过悲恨,但岂能不在意失明的事,想到她从此可能再也没机会看的见再也不能做喜欢做的事胤禛的心就软了。 一行人在路上并没有多做耽搁,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如月在圆明园的居所——蓬莱瑶台旁的一间跨院。胤禛本以为如月一定是去游玩了,未料竟在莲池畔看到坐在石头凳上“看着”一汪春水的如月,听到有人来,她立即起身,试探的叫了声:“四爷”后又“看”向他的身后,“是否有贵客到?” 胤禛的心一懔,“哦,伍十弦也同来了。” “阿弦!好久没见了,你可真忙,总见不到呢。”如月笑盈盈的见了礼,见她脸上毫无悲戚之色,伍十弦的紧张感消除了许多,但他只是简单道:“属下见过琅格格。” 如月怔了怔,上前道:“别那么见外,阿弦,我还没好好谢您的救命之恩呢。”说着就正式的见了礼。 伍十弦避开也行了礼,“职责所在,您是主子,不必见礼。” 如月明白在泉州在云南他们是朋友,可是在京师,在胤禛跟前他们只能是主仆,她心里很不愿意和伍十弦这样相处,但这个时代的规则是不能改的,改了就会出大问题,也会给伍十弦带来麻烦,所以她只能在心里暗叹罢了。只是如月从方才就觉得心绪难安,总有感觉会见到什么重要的人,她不认为是阿弦,隐隐的也的确感到了一种能量,一种在遇鬼撞神前就会有的感觉。当胤禛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时,她又小意的问了句:“四爷,还有人来吗?”(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七章 碧霄 魏姓妇人一直安静的站在后面,她只看着如月,对周围的美景视而不见。当如月再次问话后,她浅笑了一下。胤禛道:“是还带了个人,她的偏方对你的眼睛有可能有帮助。” 如月的心变的说不出的怪异,那种不安愈发明显,“是什么人?” “一个卖莲子的妇人,说那莲子是难得奇药,我觉得也许应该试一试,如月,你想试吗?” 如月嗯了声,胤禛引着她向前走了几步,突然一团白色的光晕在如月眼前出现,长达两年的失明已经让她习惯了黑暗,蓦然见到了亮如月不由惊呼,扶着她的胤禛忙问:“怎么了?”而伍十弦的剑已经架在妇人的脖子上。 如月示意自己没事后又忐忑的问道:“你究竟是谁?可是我认识的人?” 妇人毫不在意剑锋锐利,也没有说话。如月能视的世界里,光影中有人叹息道:“弹指百年,再见竟是如此,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吧。”渐渐的如月识别出那个女人的轮廓,然后愈发明显,她身着白衣,披戴着华丽璎珞的女子脸和身体大部分被光遮挡,她肃穆高贵圣洁,犹如庙中神佛一般,如月再去看左右,仍旧漆黑一片,她听到胤禛的声音:“真的没事吗?” “没事。”如月回了句,她下意识的握紧了胤禛的手,焦虑道:“你说的话我不明白。”胤禛和伍十弦都感惊异,不晓得如月听到了什么,在胤禛的示意下,伍十弦拿开了剑。 如月的世界里,白衣女子道:“你不必问,只听我说即可。我虽说知道你的事,可因种种缘由不能强加干预。有人改变命运,毁了东方天的轮回神器,逆转时空,为达到目的毁你九世修行又无视我琉璃洞。焚我圣地,这些仇我会报。不在今日会在不久以后,事了之后我自会接你回去。你此世肉身按命理该在二十岁时死去,按着另一世的命理又不该绝,两两相交故成变数,又因佛骨舍利护身这才有了这两年非生非死的境况。我来此地是为了解你厄运,这是你的本命莲子,原就是从你眼里练就,今日也该归还了。”说着她摊开手掌。如月见到那两粒晶莹剔透的莲子心念一动,心法自然流转起来。 在胤禛看来,妇人无言从篮中取出莲子放在手上。他突然感到如月开始运转心法,二人的佛纹同时发出金光,若有若无的吟诵佛经之声在空中忽远忽近的响起。 “吃了它。”妇人道,如月接了过去放入口中,一咽下就觉得莲子化作两股清凉的液体从咽喉流入身体的每一处。那种舒畅感如御风而行,又如打通了任督二脉四肢百骸的气息充盈流畅,液体最后流到了心脏,在这里它们似是遇到了阻隔,也是在此时如月的心口疼痛异常。这是两年来从未有过的痛,痛到让她蜷缩在地上呜咽起来。白光中的女人上前,她的手点在如月的胸口:“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好起来。” 如月的神志开始模糊,她不能控制想说的话,但确实又是自己在说话,“师尊,我不想待在这里,这里的一切都那么脏,带我回去吧。您为什么不回答?是因为不能违抗天外天的大神?元呢,不要让他也陷进来。啊,那讨厌的味道,黄泉的鬼来了……姐姐怎么办?” 说着没有人能听懂的话的如月昏厥在胤禛怀里,胤禛听到天外天、黄泉先惊后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她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妇人看着天,万里无云的天倏忽间就起了风,她冷声道:“你不用这么着急,她肉体凡胎哪里可以一下子承受仙家的东西呢,而且那蛊毒也是有来历的,不是那么容易清除。三日后她才能视物,十日后毒虫完全死去,三十日后才能行如常人。呵,知道是我还敢来!”她的语气陡然间凌厉起来,强大的气势喷薄而出,如海潮般直击凝聚起来的云,伍十弦和胤禛都不禁愀然变色,其他人不是呆立就是晕倒,池塘里的水被震的翻滚起来,妇人掂着盖布向天上一挥,云瞬时散了。 “阿弥陀佛。”文觉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对着那妇人施了礼,“您是哪路仙家,怎的降真身来凡尘之地?虽是好意救人不怕违了天条。” 妇人冷眼回望,“文觉,你害她的事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若不是看在你被封了明台,今日必定取你的性命,管你是什么来历呢!” 文觉看到她的脸后变了神色,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天外有雷声,妇人皱眉叱道:“多事!”雷声更甚,她无奈一叹,继而对胤禛道:“我没想到会这样,你也想不到会跟她有牵绊,因为是你,谁能想得到呢,有了变数谁也无法预知之后的事,即使是神仙。在你还是这个身份的时候好好待她,了了这场情劫吧。” 胤禛自然是不甚明白,听到方才的对话他大概能猜出此女来历不凡,她来这里真的只是救如月来的吗? 雷声逼近妇人重新挎上篮子,转身离去,她一步百米转瞬就消失在园中。胤禛抱起如月向屋里走去,伍十弦跟了两步又停下,他转头问道:“文大师,她是谁?” 文觉眯着眼看着女人消失的地方,皱眉道:“碧霄!” 八贝勒府,内宅。 四月正在轻轻摇着摇篮,充满爱怜的看着不到一岁的阿哥弘旺,忽然觉得屋里暗了下来,起身去看原来是天上聚集了乌云,眼见要下雨的样子。想起主子还在外面晒太阳,四月就准备去寻她,没想到刚走几步,就见张舜华跌跌撞撞的从奔了回来,一进屋子就吐了口血,脸色苍白到可怕,吓的四月惊叫一声,张舜华推开了挡路的四月,径自奔到了梳妆镜前,里面的女人惊恐的样子正是张舜华自己,她对着镜子喊,“是你吧!是你吧!”镜子没有反应,镜中人的如她一样惊惧。“是你回来了,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那么久了。你去哪里了!” 四月看到这情景吓坏了,她刚开口问了句:“主子。”就立刻被舜华呵斥道:“滚,滚!!”四月深知她的脾气,哪里敢多待,想着去请贝勒爷来就急急冲出了屋子。待她走了,舜华又一次对着镜子喝问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见了,现在突然跑回来把我弄成这个样子!你什么意思!” 镜中人变了神情,虚弱道:“都是你的错!” “混蛋。什么都是我的错!你说你去上了李通的身要替我整死琅如月,结果一去不回,后来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个来做。要在胤禩和胤禟间左右逢源,利用他们手上所有的资源,你以为容易吗,还有,废太子这样好的机会你不在。害我不能借机除去胤禛,他们都不信我的话,还觉得志在必得,可结果却是太子复立,胤禛封王。他们什么都没得到!你现在跑回来了,还是这副样子。有用吗!!” “跌下山崖时被舍利伤了真元我回不去,就近蛰伏起来修炼,等我回去的时候你又怀孕了,这是龙种,瑞气太强我进不到你的丹田,只能等到孩子出生。有庄西涯帮你,胤禩顺风顺水,你和胤禟也打的火热,罂粟的事做的很好,我也就不必出来了,修行无期,等我觉醒一切已经晚了,刚出来又赶上了琉璃洞主出府帮琅如月,本想着要是分神出行还能有机会阻止她,可是……啊!” “怎么了,你。” 镜中人倏的消失了,镜中又只剩下张舜华激动的脸,还有身后一个女人。 张舜华大叫一声转过身,她的身后站着一个挎着篮子的中年妇人,根本不晓得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就听她摆弄着盖布道:“死了的人就去黄泉,夺舍?违背天理的事人人得而诛之。” “你是谁!”张舜华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了,她觉得腿发软,往门外看去四月还没有回来,再看镜子,那个它没有出来。 “你,你,想干什么。” “你们怎么欺负我的人,我自然要怎么收拾你们。” “你说什么,我不懂,你到底是谁?” 妇人往前一步步走,张舜华就觉得呼吸不上来,在她快死的时候,雷声在窗外响起,紫色的电光击碎了窗户,打在地上,地板都裂开了,张舜华顿时想起那个雨夜,她没有窒息而亡已然快被电闪雷鸣吓的肝胆俱裂,顿时昏了过去。 窗外的雷声里有人道:“碧霄,不是约定之后的事我们都不出手的么。” “那是你跟黄泉老鬼定的,跟我有何干系,他们把我的徒弟伤成那个样子,有敢放火烧了我的香火地,我就不能出手教训了么!这里是三千界,就算你是青帝,一个分神跑来给我说什么话,还是说天外天的神就了不起了?” 青帝叹道:“你杀了她,大司命必会去杀琅如月,诸神介入不用一日,此地必毁,那就得明着争灵气了,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而且我不是答应事成之后会让你升为天外天的正神。你徒弟的九世修行虽被毁了,也不是不能改。” “此言当真?” “自然。” 碧霄冷笑道:“你的话我可真不能全信,为了赢,你连花追都能当做弃子,任她和那个邪神纠缠不清,该说你什么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青帝道:“事已至此,不得已而为之。” “谁知道呢,我徒弟是变数,黄泉老鬼的人也是,你真的觉得有这么多的变数你能有完全的胜算?” “不然呢?胤禛和胤禩本就都有可能继位,在你徒弟的那个世界历史上是胤禛继位,但是在其他世界又不是那么回事了,这就是三千界有趣的地方,你要怪就怪鸿钧太随意吧。” “你竟敢议论鸿钧?”碧霄冷笑道:“要知道你不过……”,她突然停了口看了眼门外:“这人我先放过,等你们的赌局完了,我自会让那老鬼给个交代!” 碧霄在华光中消失,胤禩已经进了大门,他马上抱起晕倒的张舜华,一脸焦急的查看后又让四月去找大夫来。暗处的青帝自语:“灵气,你以为我看得上吗?”(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八章 瘟疫 碧霄娘娘送莲子的事只有胤禛和文觉记得,那日的其他人都失去了记忆。(.无弹窗广告)文觉自此见过碧霄后不复往日洒脱,他对被封了明台的事很介意,并开始寻找解决的办法。胤禛算半个修行之人,他知道能封文觉明台的只有佟佳慧,而封了明台一是少了法力,而是失去了部分记忆。胤禛没有去翻佛经的旧账,这件事自己也有责任,这么多年文觉总是无条件的信任佟佳慧说的每一句话,为什么要封住记忆胤禛似乎是猜到些原委了,情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东西,伤人也伤己。佟佳慧是主,文觉是仆,这本就是没有结果的事忘了是最好的法子。胤禛本来也想忘的,但他没有养母的果决和能力,他有的是不信命的勇气,幸好琅如月也拥有这样的勇气。所以那些人错过了,而他们不会。 想起当初,胤禛竟觉得十份怅惘,自己居然会那么恨她,恨她不论怎么样的困境都能快乐起来,恨她不经意的就被那么多人瞩目,恨她一直被自己的亲弟弟惦念。胤禛曾想就这样一直捆着她,没有情,没有孩子,不让任何人见到,用刻薄的话让正在笑的她哭出来。终于如愿以偿的看到琅如月的哀伤,胤禛却没有一丝开心,在她坠崖出逃后,杀心敌不过惦念,恨意敌不过怜惜。到现在胤禛也不愿意承认当得知伍十弦没有杀死不愿回来的如月而是陪她去了泉州时的心情,庆幸她没有死,震惊于伍十弦的心意,这是侍卫长第一次违背他的意思,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有多喜欢,这就是胤禛最讨厌自己的地方,为什么当时没有察觉已经陷的那么深,事后才知道?是啊,一个和自己一样在神鬼的世界里活着的人,一个数次与自己同生共死又朝夕相处过的女子。一个总是抱着一颗喜悦之心活着的人,他怎么会不爱?四十六年的那几个月对胤禛来说简直就是煎熬!当琅如月在客栈哭着说有多喜欢自己的时候。胤禛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失而复得,什么叫得偿所愿,什么叫庆幸,什么叫恐惧。他现在觉得只要和她在一起,哪怕之后真有厄运降临也无所谓了。 碧霄送莲子事件后胤禛抱着前所未有的期待等待着如月的康复。以至于外人都能看出他的忐忑,但是他不愿意在没有结果前对任何人说,所以非印问他是不是有心事时,他板着脸说无事。(.好看的小说)本来就该离开自己去安寝的福晋没有动,胤禛奇怪的看着她,非印低头温柔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是不是和琅格格有关,您看上去很焦虑。” 胤禛不想点出她话里的另一曾意思,他觉得这是个说开的机会,于是就把想好的话说了一遍,“嗯。她的病快好了。过段时日就能回府邸了。你让人把雨桐院好好收拾一下,她回来好住,还是按着以前的样子摆设,若有破损的就换成新的。就还让玉烟和张起麟去伺候,哦。我可能还会派个嬷嬷去照应,你就不必另选人了。” 非印笑着道:“那可太好了。这都两年了我们都很惦念琅格格,她能康复真是太好了!” 被非印的笑容所感染,胤禛冷漠的脸上也露出了点笑意,“这两年她很不容易,就是因为不想麻烦你们她才坚持要在外面治疗的。” “天见可怜的,其实回来有我们陪着最起码不会寂寞呀。” 胤禛想起她不愿回府邸时想哭不敢哭的样子,便叹息道:“她是怕给别人添麻烦,也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脆弱。” 非印的笑略冷了些,用手掩了掩口,温柔道:“能好就是万幸了,等琅格格回来,王爷也可以彻底安心,这下屋里又要热闹了,不晓得耿格格该怎么的高兴呢。” 对于非印的善解人意胤禛很是意外,他这段日子很少关注内宅,非印恢复大约和养育弘昀有关,她真的是太需要孩子了。想到这里胤禛就问道:“弘昀最近怎么样。”闻言非印的脸上顿时有了真心实意的喜悦,她事无巨细的给丈夫讲述他们如何母子情深,又说在自己的教育下弘昀有多么出色,虽然有几次非印说错了名字,胤禛也没有纠正她。之后,他没有留宿在福晋的屋里,而是还同往常一样去了书房,他并不是想去处理公务而是想好好练习心法,以此平稳心情,过不了多久她就能看倒了,那丫头一定是兴奋的睡不着觉吧,胤禛想到她坐立难安的样子不由的微笑了。 圆明园。 如月果然如碧霄说的疼痛了三日,第四日清晨就她醒过来,觉得旁边有人可她不敢睁眼,不过即使是闭着眼也能看到阳光透过眼皮映过来的红色,这绝不是失明时的表现。(.)如月难抑激动的慢慢睁开眼,模糊的光影在眼前,熟悉的人影俯身问道:“能看到吗?”如月带着笑意道:“是白天,有阳光,四爷,我看不到你的胡子,不过能看到你的轮廓。”胤禛被她的话逗得笑了起来,“看来她真的是……” “是什么?”胤禛刻意的没有去解释,而是问她知不知道谁是元,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他很介意!如月犹豫了一下说不知道,胤禛顺着当日如月问碧霄的话问有没有想回哪里,如月这回犹豫的时间更长了,胤禛的心一沉,如月感到他的手颤了一下,忙道:“我哪里都不会去的。真的,我刚才在想若真的离开你了,我能去哪里,好像到哪里都不合适。所以我想一直赖着你,成吗?” 胤禛拉过支着身子要起来的如月,将她搂在怀里,“就算你想走我也不会放手的。” 再走,你真的就不能原谅我了吧?如月生怕他提出“杀”这个话题,可是突然听到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的甜言蜜语又很是害羞,即将恢复视力的喜悦和得到爱情的快乐让她无声笑着搂住他道:“嗯,说话要算数。” 白云观。 地窖里的黑暗让胤禟很不舒服,他在椅子上动了一下,啪的一声油灯被点亮了。张舜华的脸在忽明忽暗间出现,胤禟觉得她有些不同往日,有种神秘莫测的美感,这美让他的心一动。自复立太子后他们就没有私下见面了。而且还是在原来的密室里!在张明德死后,他的一众弟子和所谓的十六名欲行刺太子的江湖高手不是发配黑龙江就是处死了。对于一向迷信的胤禟来说这种地方实在不吉利,而且他有些担心八哥是不是察觉到自己和张舜华私下见面的事了,兄弟和女人,荣华还是情欲,胤禟知道自己该选择哪一个。但是心里总是放不下她,因为他们是同一路人,对比胤禩的宽厚他觉得张舜华在许多事情上有先见之明而且出手够狠,真的太对脾性了!九皇子咳嗽了一下。装作淡然道:“传讯这么急,可有什么事?八哥才走了可没两天。你的病可好了?听说都吐血了?” “就是他们都走了妾身才找你来商量一件事。至于我的病您不必担心。” “你每次单独约我商量的都是大事,大到我都会怕。这次找我只怕也绝不会是小事吧?” “您还会怕?” 张舜华嗤笑。胤禟收了严肃的表情暧昧一笑,“说罢。我洗耳恭听。” “妾身很难想象太子复立后你们竟然毫无动作,八爷就不说了,心里总在计较万岁爷那样说他,连你竟也闲了下来。这是想任由太子他们做大。还是放弃争位了?” “哦,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你该知道大部分人还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太子复立不过是皇父为了抵制八哥的势力不得已而为之的举动,他除了能这样做还能怎么样呢?你瞧,这次出巡塞外不是带上八哥了吗。” “可也带上胤祥了!而且之后呢。就等着太子做错事,大部分人再联名上书保举八爷做皇太子?” “不然?” “错!”张舜华摇头。她的眼在火光下闪着寒光,“到现在你们还看不清什么才是重点,根本就不是太子,是胤禛。太子是失了帝心,八爷没有吗?九爷没看到您的皇父是怎么提防你们的?可是太子位,或者说大清江山必须要有继任者,您的皇父正在看在选,而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您,他最后一定会选胤禛。你自己想想,谁比他更有资格和能力的呢,你们都太低估他了。所谓以居士自称,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你一直很敌视四哥,比我还要讨厌他,不过我单纯是不喜欢他的行事风格,他那样的从没有入过我的眼呢。你……只怕是记得前世他如何待你的,所以才要报复吧,女人啊!啧啧。” “我没有无聊到只看到报复,我是真的替八爷着急!” “这些话你和八哥说过吗?” “要是他听得进去,我还来找你做什么?” “八哥想要的是名正言顺,这次没有成功他很失望,毕竟大半朝的人都支持他的。徐徐图之,汗阿玛的心思可没那么好猜……”胤禟叹息了片刻又看着张舜华道:“就算按着你说的四哥有可能在将来继任,那么你想做什么,四十五年那次没有毒死他,之后你弄的黄泉结界也没有效果,他已然有所提防,特别是在罂粟事件后……现在他是亲王,怕死怕到要用奇门遁甲和无数暗卫来保命呢,怎么杀他?” 张舜华意味深长的笑了,神态鬼魅道:“他的对手除了你们还有我,只要你配合。” 胤禟坐直了身子,下意识的向前靠了靠,压低声道:“你究竟有没有把握?” “有些事不是你们能懂的。” “到底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的,这已经不完全是夺嫡那么简单的事。”说着她的语气又变得坚定起来:“我想你帮我,也是帮八爷和你自己。他死了,什么问题都没了,然后随你们愿意等还是逼宫夺位,都没所谓了。或者有个更好的法子就是八爷直接继位!” 胤禟听到这里震惊极了,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杀老四我不反对,你竟还想杀……”他硬忍着没说出口,“你简直疯了,我不想再听了,在听下去我怕会替八哥杀了你!!” 张舜华已经料到胤禟会有这样的反应,其实她也只是说一下,另一个自己也说了康熙不是一般人,是什么龙主,杀不了的。所以她叹息道:“罢了罢了。那就说下我的计划,行刺和下毒的法子既然都用不成,那就用杀人于无形还不会被人察觉的方法。比如得了绝症。”胤禟还没从刚才的震惊里回过神,他也不接话只听她说,“而且还是许多人一起得了病,你觉得如此还会有谁会怀疑吗,只能说雍亲王倒霉吧。” “你的意思是时疫?” 张舜华起身走到胤禟背后,支着椅背弯腰伏在他耳边道:“确切的说是瘟疫。” 胤禟突地回头瞪视她,这女人的脸就在咫尺,纵是胤禟再有准备乍一听这个词也难以抑制内心的震动,“你又不是瘟神,怎么能带来瘟疫!” “谁让我有召唤瘟神的办法呢,当然前提要有人配合着去找到四十九具死不过七日的童子尸。然后就等着听到咱们雍亲王的死讯了,说不定还会再连带着死上几个你们都讨厌的人,这不是皆大欢喜了吗。” “你知道这样会死多少人?!” “反正去塞外的死不了,然后您和敦郡王可以留在八爷府邸,或是进宫避祸,老话不是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吗?”(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九章 染病 如月在吃了莲子十日后能很清楚的看到东西了,这让她欣喜若狂,跳下床也不换衣服披头散发的在屋子里跑,又推开窗去看外面的风景,时值初夏,圆明园正是花未凋零绿意盎然,窗外有池塘,清晨的朝阳洒在上面泛起光晕。[.超多好看小说]鸟儿欢唱,蜻蜓飞舞,如月激动的流下了眼泪,这是两年来她第一次能够哭出来而不会觉得身体疼痛,她把两年来暗藏心里的苦伤心担忧恐惧全都化作眼泪,到后来索性嚎啕大哭起来,心在这个时候又开始不安分的乱跳,还有些微的疼。 见如月捧着揉着心口哭泣,邱娘上前劝道:“奴才知道格格是高兴的哭,可现在您还不能如此放纵,主子说了,您的病得过完三十日才能彻底好了,您哭的这么厉害,万一再犯了病可怎生是好?再说,四爷要是看到你这样,他一定会叱责奴才没有伺候好格格的。” 如月哽咽着努力让自己没有那么难过,“我也控制不了,本来没有想这样的,可是邱妈妈你可知道失明这两年我有多害怕,而且难过的要死,又不能哭……”说着她又觉得委屈极了,泪水不断滚落。 邱娘感叹道:“格格说的是,也就是您了,放做其他人怕是更难过,稍脆弱些的只怕要寻死觅活了。不过总算苦尽甘来,格格方才哭成那样,已经把不好的事都哭走了,将来要哭也得是喜泪,现在您啊就得好好梳洗一番,高高兴兴地等主子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一提到胤禛,如月愣了愣,转而又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好了是不是……一想到将来她的脸就火烧火燎起来,邱娘又怎么会看不透她的想法,便笑着岔开话道:“您啊就快些拾掇好,奴才可就要去府邸递消息了。” 邱娘走后。重获光明的快乐让如月抹去了眼泪,好好沐浴了一番。接着就是装扮。桌上放着两个锦盒,打开来看过一个是水粉一个是首饰,不言而喻是那位准备的,这是她两年来第一次对着镜子看自己,拿着打开的胭脂盒。眼里嘴角都噙着笑意,如月看着自己,瘦了,更白了。黑发柔顺的披下来,眼睛……好像有些不一样,这哪里像是失明过的眼。清澈又透亮,说流光溢彩都不为过,她小意的涂脂抹粉,这么多年不用手都生疏了许多,他见了自己会怎么样呢?想起之前的吻又想到之后会发生的事。如月的脸红了,镜子中的她眉眼含情,满心都是甜的和期待的。 不喜欢奢华的胤禛给她准备的都是素净的饰物,不花俏以纯色为主,碧玉配白兰。如月觉得这样就足够了。然后就是等待,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下人都把饭摆上了,她没什么胃口,心里起了异样,胤禛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来了,他知道今日是自己能看到的日子为什么不早些来呢?康熙带着儿子们去塞外巡幸了,现在正处在太子复立后平稳期,没有水旱灾害,户部会有那么忙?若不忙,难道是府邸有事耽搁了,如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莫不是有谁怀孕了!她一想到这点满心的欢悦就消散掉大半,独自被他照应着生活了这么久,竟然忘了这个时代的法则! 不论有没有道理,如月想到他会跟非印李瑶上床生孩子,心里就像渗了醋似的酸,再是被迫迎娶,他们也是他正经的妻子,再怎么喜欢自己,也不可能单纯的只把情爱给自己,还有乌林……这可怎么相处呢?!已经是放不下了,就这样跟他们分享爱的人?如月的心乱的跟被猫玩过的毛线球,她哪里还分得清头绪,就这样等来了亲自去报信的邱娘。 从邱娘的面上看不出端倪,只说已经回过了王爷,就是太忙会迟些再过来,让如月好生养病。话里是听不出问题,邱娘的语气和神色也很自然,如月略放了心,但等邱娘回身离去时,如月赫然见到她的背后缭绕着一丝黑气,她当机立断掠过去,伸手一捞,黑气如冰雪遇火瞬间消散了,快到转过身的邱娘只看如月握拳惊愕的样子,“格格怎么了?” “四爷真的没事?” “没事。就是忙。” “那你在路上可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邱娘疑惑道:“没有,奴才乘车来回,没有遇到任何特别的事。是了,格格病体初遇,您还得多休息,待彻底好了四爷会接您回府邸的,主子交待说圆明园的风景很美,您可以尽情玩耍,暂时哪里也不要去。” 如月不好意思道:“四爷真是厉害,这样就能猜到我的心思,我真是想着在这里多待些时日呢。我这里没有旁的事了,邱妈妈辛苦了,快去吃饭吧。” 邱娘谢过后退下了,如月的笑容慢慢隐了下去,她伸手闻了闻,腥臭的味道多么熟悉,久违了,妖魔鬼怪们。 如月来到窗前坐下,一直对邪气有回应的佛纹这次并没有异样,是因为只有一丝而且很快就散了,还是为什么呢?若说没事为什么不来见自己,若说有事又有什么不能告诉自己的?如月百思不得其解,她终于决定如果再过三日他不来自己就回府邸。但是当做了一宿的噩梦后如月次日清晨就让人准备马车,说要回府邸。邱娘自然是阻止,“格格,不是说了要在这里待到伤痊愈的吗,这可得二十多日呢,这会子回去也不能常见到王爷的,他忙到要在户部一直待着处理公务。” 如月看着她忽然笑了笑道:“邱妈妈,您不用瞒着我,四爷一定是有事。不论您说不说我都得回去,您想动手,我就奉陪。” “格格是主子老奴哪里敢,这是王爷专门交待过的,奴才不得不看好了您。” “那就告诉我怎么了!” “您怎么就一直觉得是有事?王爷真的是公务繁忙。” “如果是那样,我不会做一晚上的噩梦,梦到的都是他,你告诉我四爷是伤了还是病了?” 邱娘愕然了一下又笑着想说话,如月沉下了脸道:“我看这件事问你是问不出来的,那我去问福晋好了,这么久没见了正好可以和她叙叙旧!” 邱娘见她意志坚定,这才踟蹰道:“王爷有令不让格格离开的园子的……近日城中闹疫情。主子正协调各部来主管这件事,前两日王爷也显出了症状。怕传染给家人就去了避疫所。今儿奴才差点出不来城,还是拿着四爷给的腰牌才得已出来的,现在京师戒严,但凡有发现患病的,其家一律封锁!所以王府的人是出不来的。这样了您还想回去吗?不若就待在园子里静等。” 如月瞬间苍白了脸色,她倒退坐下,“七日前还好好儿的,怎么会这么快。一点征兆怎么都会没有!” “是很奇怪,这疫症来的不同以往,很急又凶猛。已经死了五个人了,好在宫里和府邸的人都没有事。格格不必担心,四爷吉人天佑不会有事,而且也不是很肯定就是被传染了,也有可能近日很忙累着得了风寒。四爷从来都是谨慎的人。所以才不和格格见面的。您的理解他的苦心啊。” 如月颔首道:“我知道了。那么谁在照顾他?乌林吗?” “内宅的主子们……”邱娘顿了顿道:“福晋身子一向不好,前些日子照顾二阿哥,病了,乌林在服侍她。侧福晋本来是要去的,可是摔伤了腿。太医说是折了不能动。所以是苏公公玉烟还有几个奴才。” 邱娘以为她会激动或是大声指责的,但是如月只是坐在那里发愣。等了一会儿她才追问道:“格格,您打算如何?” 雍亲王府,内宅。 非印心病发作已经有好几日了,这日她略感好些,让水晶传来了耿乌林,见乌林惨白着脸眼下发黑的样子她撑起身子,碧玺在她后面放了靠枕。 “这些日子幸苦你啦。内宅里病的病伤的伤,里外的操持都靠你了,瑶妹妹又成了那样子,都靠不上啊。” “福晋将病养好是最要紧的,否则王爷怎么能安心好好治病。侧福晋是伤的不是时候,她也很难过呢,昨儿我去见她,还在那里哭呢。” “她就是爱哭,可是哭有什么用,她说是要去,可就她那样的性子,那样的行事,我还担心能不能伺候好王爷呢。我这不争气的身子呀,这本是我义不容辞该做的,唉。”她叹了口气道:“希望能快点好起来,要不然……”她深深看了眼乌林。 乌林没有接话,似乎在等非印把话说完,可非印又不说了,她对一旁的碧玺道:“这病来的甚急,波及的人数又多,我心里一直不安稳,让嬷嬷和管事们把外宅的每一个人都看紧了,只要状似有问题的就立刻驱逐出府,大人无所谓,阿哥们都在呢,这要是被染上了……明白吗?” 碧玺应了,她前脚刚走,后脚张起麟进来回话,一看他的脸色非印和乌林心里都咯噔一下。非印欠身急道:“如何了?”张起麟哭丧着脸跪下回话道:“回福晋的话,从昨儿到今就奴才听说的京里已经死了五十六人了,其中还有朝中几位大人家的阿哥。王爷那里……”他苦着脸道:“今儿春花被抬出来了,奴才不敢靠近,只知被隔到患病奴才们待的隔离所去了,有风言说这是瘟疫。” “你说是瘟疫?!”非印的惊的也没穿鞋就下了地,“当真吗?!” 张起麟不敢抬头,“奴才只是听人这样议论,因为患病的人朝染夕死,不得不让人如此猜测。” “王爷有症状已经几日了,怎么没见有事!胡说!真是胡说!”披散着头发的非印心已经乱了,她不信刚刚被封王的胤禛会这么不幸的染上瘟疫,她不信那么坚强冷峻的男人会染上可怕的疫症,如果自己没有丈夫,孩子没有父亲,那么这个王府真是名存实亡了。是没有照顾好吗?不论旁人,有苏培盛和玉烟在实在不应该的,非印心乱如麻,她停下脚步看向乌林。只见淡然的女子亦变了神色,见自己看过来她果断回避了眼神。非印继续开始踱步,这两年少了个琅如月,内宅一下子安稳了不少,而她有了弘昀后心态也平和下来,内宅安稳才是胤禛愿意看到的,所以她尽量避免和李瑶发生冲突,而乌林就成了他们二人拉拢对象。 耿乌林是个有心计的,她在非印这里表了忠心可也没有因此疏远敌对李瑶,这大概和琅如月跟李瑶关系不错有关。刚才非印还想送乌林去避疫所,以代表自己去照顾胤禛,可现在他们都听到了张起麟的话,春花才送去了一日就成了这样,现在再送乌林去不就是明着送她去死么,她能愿意?李瑶这个贱人,明明是最怕吃苦的,吃个药都能折腾半天,为了躲避去疫所竟不惜故意摔断腿,哭的梨花带雨似地其实心里一定……自己这样的身体,去了只有一个结果,那么就只有送耿乌林了,虽然失去一个助力很遗憾,但也是没有法子的,万岁爷和德妃是没有在,但还有皇太后在……想到这里非印又一次看向乌林,她愁容满面的走过去握紧乌林的手道:“好妹妹,姐姐的身子不争气,王爷那里求你去照应几日,你看如何?”(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章 力争 非印明显感到乌林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她虽没有说去还是不去,内宅当家人还是感觉到了她的抗拒。(.)若是放做其他事情非印一定不会管你会不会同意,交待下去你这个地位低下的格格只能听命去做!但此次不同,遇到性命攸关的事了谁都要掂量掂量的,耿乌林是怎么进的府非印最是清楚,这么多年胤禛待她如何非印又岂会不明白,缘深情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去说服她不是件容易的事。正当非印准备要长篇大论的要给乌林去说通这件事,碧玺急急的奔了回来,她也顾不得行礼扶着博古格道:“福晋,宫里来人了!还有琅格格也回来了!” 收拾齐整的四福晋是在正房里见到了讷敏,也同时见到了多年不见的琅如月,讷敏不再是印象里那般不言苟笑,她此时正激动地拉着一个人的手,眼中含泪!见到了活生生的琅如月就在眼前,非印难掩惊异,她用拭泪遮掩了情绪,两年多唯一有的关于琅如月的音讯就是她生了场大病见不得人,独自在别院生活,非印以为大约是和宋暮云一般,胤禛因有不可告人之事而将人隔离起来。非印刻意不去理会,不管真相如何,回不来就好!但现在这人竟就这样出现了,看上去娇美如斯!一双眼睛有着说不出来的神采,哪里像有病的模样,分明是过的很滋润的表现!这让非印焉能不恨! 如月向非印见了礼,焦急的询问胤禛的情况,非印大概说了,又说府中无人可用,如月立即表示要去伺候染疫的胤禛。非印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做出决定,转念想她一定是为了险中求富贵。讷敏在听过后却很是感动,委婉的说道:“琅格格有这个心很好,不过你也是刚大病初愈,这疫情很不同寻常,你真的决定要去吗?” 如月两只手绞在一起。显然是在控制情绪,她低声道:“这些年我因生病回不了府邸。没能帮助福晋,也没有做到格格该做的事,反而是得了四爷的悉心照顾,现下四爷生病,府邸的主子们都有伤病心有余力不足。那么这个时候就该我去!”如月顿了顿,又道:“我少年时亲身经历过时疫,也照顾过母亲,算是有经验的。加上四爷吉人天佑,一定不会有事。” 一直倾听的乌林此时突然上前道:“如月,这根本和你经历过的时疫不同。跟平日的风寒更不同,你可知道这次是厉疫、大疫!得上的人很多都是当天暴毙,你来之前我们刚听说去伺候王爷的春花染病已经被送走了,大约是活不了了。还听说连去治病的太医都有患病身死的,京师周围城郊有的都成了死地。你一直住在外面不晓得这里的厉害,万万不可莽撞行事!” “乌林。”如月很久没有见到这位好友了,本该是把酒言欢倾诉离别的,现在因为场合特殊他们只能这样保持着礼仪,乌林的这番大实话让屋里一下子沉默起来。非印暗恨乌林多事,讷敏则是无奈。这种事总不能诓着人去伺候,做个糊涂鬼,若是放做其他人掌事宫女才不会费心去管,王爷生病了,你这做王妃的就该亲力亲为,即使你不去也不能只指派丫头太监去。可雍亲王府的情况讷敏岂能不知,除了乌林再无他选,可是偏偏在府门口遇到了刚到下车的琅如月,见了自己的第一句就是:“姑姑,您是来看四爷的吗?他可好了?”之后便是二人各自简短的解释,一个是大病初愈来探望四爷,一个是奉懿旨前来问询雍亲王的病情。 现在这话被说开了,得到了准确信息的琅如月怔愣则着看着乌林,半晌后才坚定道:“我要去!” “你是听不懂话吗?!你会死的!” “听懂了。”如月的表情回复了正常,眼里有泪,也有决然,她拉过乌林的手道:“多谢你,这么替我着想。可我……不得不去。” 乌林直视那双眼低声道:“是我枉做小人了,都忘了你有不同常人处,可我还是得说,这次真的不同。”似乎是在印证乌林的话,又有人从外面带来了最新消息,和硕温恪公主,也就是胤祥的大妹妹十三公主患疫死在府中,而且还是一尸两命,下个月她就要做母亲了! 这消息简直如同晴天霹雳,让满屋的人面若死灰,半晌才有抽泣之声,如月颤抖不语,乌林已经放开了她的手掩面而哭。非印哽咽道:“实在没有想到会这样,不知十三弟知道了该如何的难过啊……姑姑这次来的目的我很清楚,总该是有人要去的,不若我去吧,我是王妃,是主母,这事该有我来做。”她刚说完便咳嗽起来,讷敏含泪看向了乌林,直接开口道:“皇太后很担忧亲王的病情,从开国以来北京城就没有闹过这么大的疫情,这种时候就要看奴才们的忠心了,平日里亲王待你不薄,福晋身体欠妥,侧福晋也受伤卧床,你……” 乌林放下手抿紧了嘴,脸色变的铁青,她的眼里有绝望,可仍旧一言不发!如月拉过她的手,这才发现那只手冰冷极了,如月深知以乌林的性子若不想去定会顶撞,被迫去了也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来。如月在马车上就想过胤禛这次生病的程度,未料竟比预计的要严重的多,之前的许多事已经和记忆中的历史不符,这一次不管如何她都要竭尽全力去做,哪怕是最坏的结果!在紧张的气氛里如月开口道:“姑姑,还是我去吧。” 讷敏神情严肃的盯着她,乌林先是惊愕继而又泫然欲泣,如月道:“这是我欠四爷的情,这几年没有他我早就死了,这是其一。其二,四爷三天前给照看我的嬷嬷交待过的,若是他不大好,由我去伺候。其三,我一向是命大之人,也有些运气。其四,乌林还要照看好内宅,照顾好福晋侧福晋以及阿哥和格格们,她的责任并不比我轻松。”如月虚虚实实说了这些话又真诚的看了圈一起盯着自己的女人们,眼光落在乌林身上。“请你们相信我。” 乌林看着她不说话,最后还是非印含泪开口道:“一切就都拜托妹妹了。王爷的……”她哭的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方道:“你我多年未见一见竟是这样的光景,实在是令人想不到。都说妹妹是有福气的,这回王爷是否能康复就要托妹妹的福气了。” 雍亲王的避疫所设在距圆明园不远的绮春园,这里尚未完全完工。从周围的环境来看并没有什么住户,不晓得这里是不是要为某位亲王郡王准备的园子才早早拆除了周围的民居,还是人们因为突如其来的疫情而逃离了住地。在如月看来这里很荒凉而且鬼气森森,这样的环境让她的心先冷了一半。再从讷敏口里得知建议胤禛居住到这里的人是胤禟她的心就更加冷了。九阿哥让雍亲王来这里“调养”的借口无懈可击:怕皇族的人被感染。胤禛是第一个发现染了病的皇族人员,似乎隔绝了他其他人的生命就能得到保障似地,加之“八贤王党”在朝中的势力几乎没有任何阻碍。于是胤禛很快就被半强迫的送到了这里。 一行人在离绮春园正门较远的路上停了下来,同如月一道前来的讷敏充满了歉意道:“我只能送格格到这里了,一会儿有人送你过去。一切都得小心,雍亲王就靠格格了。”讷敏说到这里泪水流了下来,她低声道:“如果可以奴才真想进去。可是不行……说句不敬的话,奴才是看着亲王长大的,佟佳主子不在了后,奴才一直不能尽心服侍,现下他又遇到了生死攸关的大事。可我只能在旁看着一点用都没有。”如月见她华发半头,眼角堆着岁月痕迹。心里不忍,便劝慰道:“相信我,一定不会有事。” 看到如月坚定的表情,讷敏在恍惚间竟想起了佟佳慧,她慌乱的心稍有平静,这时他们看到绮春园的大门被打开了,有几个围住口鼻的人抬着一人出来,虽离的远如月也能看到在布单下盖着的是尸体,垂下来的手臂是赤露的,有着不正常的青色,他们抬着尸体去了一旁的林子。 “又死人了。”同行的太监张起麟瑟瑟发抖,他不能抑制的开始自言自语,“这回是谁?” “这是要做什么?埋了吗?”讷敏的声音也有些抖。 护卫马车的宫中侍卫回话道:“不,是烧了,太医的命令要烧了跟患病者一切有关的东西,曾用过的所有。尸体当然更要焚烧了。” 有风吹过,侍卫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冷战,果然没有过多久林子里燃起了烟,接着他们都闻到了让人作呕的气味,讷敏在犯恶心,张起麟已经开始蹲在路边吐了起来。如月觉得浑身发寒,如此严重程度的疫情竟没有做记载吗?为什么呢?她握紧了拳头看着被风吹散的浓烟心里万分的担忧,讷敏抚着心口,问道:“如月。你确定要去吗?现在还能回头!” 这实在不像个掌事宫女该说的话,奴才为主子去死不是这个时代在习以为常的事吗?也许是被眼前的惨景震惊到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她感到那些侍卫们在看自己,吐的昏天黑地的张起麟也在看自己,如月长舒了口气道:“一定要去的。” 讷敏的眼里又一次蓄上了泪,那些侍卫的眼里也都显出了敬佩之情,张起麟扶着树站了起来,他跌跌撞撞的走过来跪在如月跟前重重的叩起了头,反复说着:“奴才谢格格!!” 如月没有让谁去送自己,她背着简单的行囊独自一人向绮春园的大门而去,数只乌鸦盘旋在天上,哀鸣声仿佛是葬歌。如月满心惦念的是胤禛,既有担心又有期待,担心他被病痛折磨,期待再次相逢,此时的她坚信历史不可改变,也坚信自己一贯的好运。 在遥远的宁谧之林中,碧霄站在最高的一棵树上,她的双手结印,空中有个被巨大莲花托起的镜子,里面显出如月往绮春园而去的景象。她叹了口气收手而立,此刻一切静止下来的东西都重新有了生命,风在吹,树在摇,鸟在飞,青丝飞扬。 碧霄看了眼另一棵树上盘腿而坐的少年问道:“你都看到了?” “是。”少年的头发很长遮住了脸。 “这就是变数的力量,不仅是我,谁都不能控制。下来的事你还想看吗?” 少年不语,碧霄又叹了口气,“元,你得接受。” 这少年就是黑麒麟的人形之态,他此刻抬起头来,看着远方的彩虹,久久才道:“尊主,我还是会去三千界的,不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即使是劫数。” 碧霄愣了愣,她拢了拢头发再也没有去劝说。(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一章 深情 绮春园内里的样子比外面看到的还要凄惶,大多数的建筑物都是半成品,沿着没有水的河道往内里走安静的就像行走在墓园。这座园子占地并不大,引着如月前行的是个宫女,她是才由皇太后派来伺候雍亲王的,因为之前伺候的几人都死了。这个叫菊儿的宫女并没有表现出恐惧,她淡漠的应对着如月的问话。 “那么,现在这里还有谁?” “原来的侍卫都调到园子外面去了,本来近身伺候亲王的是苏公公和玉烟,后来亲王不让他们进去了,朴嬷嬷和奴婢打理其他事情。” “就这么几个人?我听说不是还有从亲王府邸来的方嬷嬷王嬷嬷吗?” 菊儿淡淡道:“格格来时没看到有人被抬出去?”如月驻足看着她,“春花死了后,王嬷嬷也染上了,夜里就被抬出去了,今儿是方嬷嬷,大概抬出的时候还没死吧,这里的人只要稍有异常就会立刻被送出去。奴婢问句大不敬的话,格格真是自己愿意来的吗?还是得罪了什么人?” “为什么这么说?” “这还用问,进这里的人就是来送死的,谁还会亲自来,要不然这么个立功的机会谁能放过?” “你也是得罪了人进来的?” 菊儿惨笑道:“到这个时候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奴婢得罪了九阿哥,虽然皇太后本来指定的是另外一个,可她愿意跟九爷的奴才上床而我不愿意,就是这样了。” “是吗。”如月的神色凝重起来,她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那个方嬷嬷是不是说话很快,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的?” “说话快奴婢不晓得,因为来这里后这位嬷嬷就一直不说话,在这里第一个人死了后她一直害怕的胡言乱语倒是真的。你和她很熟?” 如月不说话了,她突然有种被威胁到的感觉,四下看看没有异常,佛纹也没有任何变化。菊儿冷眼看着她,等着看一个人绝望的样子。即使是亲王的心腹也会怕到夜不能寐,你不过一个格格,又能做到如何呢,大约不是哭泣就是瘫软在地吧?可是如月只是叹息一声道:“我们还是尽快去见亲王吧。” 菊儿这时才真的动容了,以前的传闻忽然就想了起来。琅如月救过几次阿哥的命,亦救过苏麻拉姑,这是曾经红极京师的女子,也是曾被万岁爷和皇太后称赞过有福气的格格。她真的太不一般了,比传言里还要特别!想到这里已经对生放弃了希望的菊儿忽然觉得老天也许会放过他们一马。 “你怎么了?” “奴婢在前面带路,格格走好。”菊儿不自觉的将口吻放的尊重起来了。 绮春园不大。很快他们就到了正屋。门外有个头发花白的宫装妇人在浆洗衣物,看到他们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盯着如月瞧。菊儿道:“这是朴嬷嬷。”如月对她点点头,没有在意她的失礼而是不停步的向里面走去,在门外她就听到里面有人在猛烈的咳嗽,一进去就看到玉烟急着催促苏培盛道:“快去拿茶水!”。咳嗽的人正坐在院子中的椅子上,整个人趴在桌上,正咳的天昏地暗,从服色上看出此人是太医院的。 玉烟很快就发现了如月,她脸上的神态从焦急转为惊愕。急急取来水的苏培盛看到如月也呆立当场,那太医则扶着桌子抬头咳嗽着看着门口。静默中如月顾不得去跟他们寒暄。她急于要见到胤禛便只对他们点了点头,径自要进到屋里去,回过神的玉烟立刻过去拦住了她。“格格,不行。” “为何?” “四爷有令谁也不让进,您来,就更不让了!如果让您进去奴婢就是失职。”她看着如月,眼里渐渐有了泪光,玉烟压住哽咽道:“您实在不该来的!进来的人都只有一个结果,是什么您该知道,连太医都治不好的病说白了就是在等死,主子不想让家里人见到他现在的样子,您真的不该来。” 如月见玉烟这样子心里很是难过,憔悴已经让她没有一丝印象里的柔中有刚的精神劲儿,如月明白任谁被拘在这个小圈子里坐看一个人一个人的死去,该是何等滋味!而且还知道不远的某日就是自己的死期,这该是什么样的煎熬呢!她又去看苏培盛,一样的绝望和疲惫,如月忍着眼泪道:“你们都能为了主子自愿前来,我更该如此。” “格格。”玉烟终于哭了出来,如月抱住她,安慰道:“一定会好起来的。” 胤禛从前夜开始发起了高烧。低热了那么长时间,身边的人陆续死去,没有发作的胤禛被下人们视作死神一样的存在,太医无法解释。这一切在所有人看来好像是瘟神借着他的手来杀死人间的生灵,他们看着这位亲王的眼神就像见到了鬼,尊卑在死亡面前不值一提,何况是在远离紫禁城的绮春园。京师大乱,疫情已经波及入宫,康熙帝远在承德,即使想回也不能回,谁还管的了这里呢?所以侍卫们没有得到命令就自行撤离,远远的在园子外围执行所谓的保护任务,园子里的人是出不来的,不甘等死而私逃的都被杀死了,等死的几乎没有起到任何照料的作用,死亡笼罩着这里,终于这个被称作死神的亲王也倒了下来,高热伴随着口舌充血,胸口剧痛,不用太医诊断谁都知道他病发了。 两天过去了,王嬷嬷和方嬷嬷相继死去,胤禛还在榻上坚持着,他已经不让人再来伺候了。胤禛知道若自己死了,苏培盛和玉烟只能陪死,那么至少让他们不要体验病痛的折磨吧,这算是主子对他们忠心的恩赐了。发烧的感觉还能忍受,可是从体内散发出来的气味还有多日没有洗漱的感觉,让喜爱洁净的胤禛自我厌恶到了极点,昏昏沉沉疼痛不止的他在梦里想也许是杀戮太多才有此报应吗?每次想到这里胤禛的思绪就又会转变方向,没有发作前他忧心忡忡总是去想一定不能有事,还有那么多事要去做,朝廷需要他,国家需要他,要是死了这些人怎么办。府邸里的女人们怎么办,那帮兄弟。十三,太子,皇父…… 本来胤禛还有自信能好,可等到彻底病发一切尘埃落定,恐惧和失落打垮了坚强。他不信自己会那么倒霉的遇到这样的祸事,为什么当初没有像胤禩那样自荐同行呢,如果去了木兰围场……没有如果,甚至没有时间让他去后悔。病来如山倒。咳嗽高热不能行动,胤禛终于觉悟过来,在死亡面前无论你有什么皇图霸业都只是虚幻。而所谓的需要其实是不存在的。最讲究规矩的他也开始任由那些下人的无礼。到后来,胤禛在短暂的清醒时刻只是在庆幸,庆幸没有把疫症传染给家人还有……琅如月。最后一次去圆明园的时候他就有咳嗽的症状了,也是在当夜身体开始不适,第二日立刻去见了太医。在会诊过后,捂住口鼻的太医在侍卫们的陪同下请求他离开了府邸来到了离圆明园不远的绮春园接受隔离。已经这么久了,她的眼疾一定好了,一想到如月胤禛就忍不住微笑起来,他似乎看到复明后的如月如何欢喜雀跃。她曾红着脸说希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实在是太遗憾。不能够再见了。 胤禛听到有人推门进来,想呵斥又不能大声,只能等人过来再说,不是苏培盛就是玉烟,难道是又有人死了?脚步声近了,胤禛用嘶哑的声音道:“谁死了?”来人不回答,他又道:“说话!说完就滚出去!” “四爷。” 这声音让胤禛打了个激灵,他因发热而变得迟钝的头脑变得清醒起来,突然的爆发力让他一下子支撑起虚弱不堪的身子,胤禛转过头,如月站在那里,她穿着黄衫,雪白的脸带着明显的心疼和担忧,如星子般的眼里有着泪光。 “出去!”在安静的对视了半晌后胤禛扭过头,不去看她,而是看向了帷帐。 “四爷。” “我说了出去!!快点!” 如月上前从后面搂住他,胤禛大惊想转身推开她却被搂的更紧,只听她带着哭音道:“你说话不算数,说好了要陪我到眼睛能看到的。可是我第一个看到的是邱妈妈不是你。你病了竟然不让我照顾,还瞒着我。不离不弃的话原来都是假的。我来了,你又让我走,是嫌弃我不够温柔体贴吗?” 胤禛听她说出这些话只觉心痛异常,即使是自己病的那么难受也没有这种感觉,他不能面对她,再多看一眼就会想让她陪自己,哪怕只有一天,最后一天,但是不可以。“你走。”胤禛是咬着牙说出的这话,刚说完他就开始咳嗽,太过担心会传染给如月的胤禛立刻用尽力气挣脱开束缚推开了她。他边咳边道:“走!” 到现在如月才是正眼好好看清楚了胤禛,他的头发和胡子都长长了,凌乱的哪里像是极重仪表的皇室中人?那深陷的眼和脸颊,发青的脸色没有血色的嘴唇,如月只觉得揪心的痛。被如月一瞬不瞬的眼光注视着的胤禛终于也瞪向了她,“我这样子你看的很舒服吗?还不滚!”可他下来的话说不出来的,除了剧烈的咳嗽阻止了言语还有如月的眼泪,她肆无忌惮的大哭起来,就看着自己不假掩饰悲伤的哭了起来。 “我不会走的,你再骂我也不会的。就算是万岁爷下了旨意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如果在这个时候离去,我就不配去喜欢你。” 胤禛看着她,如月的眼泪还在流可是表情是如此的坚定,他慢慢平复了咳嗽,强烈的眩晕感和胸口的剧痛袭来,他闷哼一声软倒在床上,在迷糊中胤禛觉得脸上有水珠滴落,他勉力睁开眼,魂牵梦绕的芙蓉面近在咫尺,她正在为自己擦拭脸,胤禛闭上了眼。等再醒过来他发现已经入夜了,这久违的清爽感让胤禛的心一惊,虽然还是各种不适,他还是撑起身子,于是看到如月正支着头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油灯忽明忽暗,她的脸是那么的美。(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二章 黑虎 如月睡的很轻,潜意识提醒她喂药的时间到了,当从乱七八糟的梦里醒过来后,她就看到胤禛正看着自己,他侧着头用深沉的眼看着自己。(.无弹窗广告)大约是因为夜黑,如月觉得现在的他要比白日看起来好的多,就是瘦的太厉害,两年多没有见到,再次看到竟然会是这样。对视了一会儿如月才怯怯的问了句,“醒了?” 胤禛没有说话,如月很怕他拒绝自己的照应,她没有靠近,保持着距离站端正了,规矩的说:“钱太医病的很厉害,但他说自己不是疫症是风寒,我没有通知外面的人,只把他隔离到齐芜殿了,菊儿和朴嬷嬷过去照应,我按着钱太医说的熬了药,这会儿该喝药了。”如月等不到胤禛开口便知他一定还是在怨自己没有听从安排留在圆明园,于是更怯夥的小声道:“您还在气我擅作主张是不是?可……我有好运气……” 没有说完胤禛就打断了她:“不要说了,明天就走!” 如月忍了会儿哽咽道:“不,我不要!这不过是老天的对你的磨砺,你不会有事,我们都不会。所以,你就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你怎么那么愚蠢。”胤禛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眼里有泪就垂下了眼眸:“如果老天真的只是让我受磨砺,为何还要让这么多人去陪葬?你信自己说的话吗?” 如月哭道:“不管如何我来了,走也走不了了,四爷您说怎么办吧。”如月的话音里带着耍赖的腔调,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胤禛轻声道:“过来。” 如月咬了咬唇,挪着步子慢慢走了过去,刚到床边手腕就被握住了,没有什么力气她却觉得半个身子都麻了,胤禛拉了一下,她就坐在了炕边,离的那么近如月看他看的很清楚。(.无弹窗广告)“眼睛好了一定很高兴,是不是?” 如月点点头。“很高兴。”她伸手去摸了摸他唇上的胡子,然后是脸,胤禛对她笑了:“不懂规矩。” 如月立刻缩回了手,带着窘意还有难掩的心疼道:“只是没见过你留胡子的样子,而且还瘦成这样了。” “你是指我老了?” 如月含着眼泪强笑道。“才没有。” “去拿药吧。再被你这样看着我觉得自己很没有用。” 胤禛的发热状况并没有因为连续的吃药而好起来,在第二日下午他又一次高热,晚上退了烧,后面的三日都是如此反复。直到第四日高烧从白日就开始再也没有退下去。如月去询问了病的起不来的钱太医,他的解释只有简短的一句:“臣束手无策,唯有听天由命。”看到这样的场面菊儿终于失控。她尖叫着逃离了齐芜院,朴嬷嬷已经麻木到只是终日坐在那里,如月没有精力去管她们,试过了心法不是很起作用,她让玉烟来照应钱太医。让苏培盛去烧水,如月用温水一遍遍给胤禛擦拭降温,待温度稍有平稳,她又和苏培盛一起开始清理院子,浇洒石灰。查检病人的遗留没有清理过的物品全部烧掉再深埋。 就这样他们一直忙到深夜,玉烟做了饭。可是没有人能吃的下。如月靠着廊柱坐在台阶上,她手里拿着饽饽,抬头看着天空,深蓝的天上一弯上弦月和几点星子印在上面,玉烟推门出来,见如月这样子心里一痛,但立刻又换上了平静:“格格,主子没有再烧起来,现在睡的好。您也眯一下吧,这里由奴婢看着。” 如月摇头道:“是很困可是睡不着。玉烟你去睡一会儿吧。”她看着苏培盛,他站着靠在柱子上睡着了。 “您不睡,奴婢就更不能睡了。奴婢一直在想,为何再也没有人来探望王爷呢?难道外面的局势很糟糕,疫情扩展的很快,宫里的人分身乏术吗?” 如月叹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的食物好像快没有了。” 玉烟愣了愣,苦笑道:“也许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不敬,可是奴婢还是想说,宫里的怕是故意不遣人来探看情况的。” 如月想起胤禛清醒时说过的话:“老九不比胤禩,他狠,而且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但是知道这些又如何,他们首要的是能活下去。 “我去看看。”如月把饽饽递给玉烟,她刚站起来就觉得一阵眩晕,一下子坐倒在台阶上,玉烟吓了一跳,苏培盛也被惊醒了,他们忙去过来搀扶,如月坐了一会儿这才缓过来。玉烟看到她的手掌被蹭破了皮,忙拿帕子去擦,如月笑道:“别擦了,没事的。”玉烟握紧她的手不松开,如月听到她压抑的哭声了,苏培盛也坐下来垂泪道:“难道老天爷真的不给我们活命的机会了?我这样的奴才死就死了,可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主子!” 如月刚想劝慰,忽然看到从围墙外涌入一大团黑色烟雾,烟雾落地化作一只黑虎,如月大惊失色。似乎是发现有人看到自己了,那只老虎看着如月,它的眼是碧色,在夜里熠熠发光,一人一虎相视片刻它冲着如月就是一声嘶吼,吼声划破寂静长夜,但是苏培盛和玉烟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只是担心扶着如月,可能见见到她盯着院中的某地脸色突变,他们又惊异又是担心,玉烟急道:“格格,您怎么了?” 如月没有转开眼,冷静道:“你和苏公公进屋去,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玉烟愣住,苏培盛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院子突然就毛骨悚然起来,他是贴身伺候胤禛的,哪里会不知道这两位主子常会遇到非人的事情,看现在这情况不用说就是这么回事了,苏培盛也不多问他只是叮咛道:“格格,小心!” 待苏培盛拉着玉烟进到屋里后,如月举右手对着那黑虎呵斥道:“你是什么妖邪?” 黑虎压低身子口里发出恐吓的声音,佛纹并没有发出白光或是有灼热感,这让如月很是意外,难怪刚才一点征兆都没有!她又喝问了一句,那黑虎突然喷出一道黄烟,烟如箭直击如月,如月立刻跳开,黑虎转头又是一道黄烟,这时如月才看清黄烟的腐蚀性极高,被喷到的廊柱已经开始腐蚀,如月惊讶之余甚是惊奇,这东西既然不是妖邪那为何要攻击自己,黑虎见两击不中也不再管如月,而是对着正屋大门吐出一口黄烟,烟瞬时就钻进了屋中,接着就听到胤禛的咳嗽声,还有苏培盛的惊声:“玉烟,四爷不好了,你快来!” 如月又惊又急,她见院角扔着一根洗衣杵,就手拿着大喊一声扑向黑虎,当头这一棒那黑虎竟没有躲开,如月呆了呆,她可没想到会如此顺利,黑虎也似呆了呆,一道血流了下来,受伤让黑虎大怒,它竟然被一根凡人用的东西给击伤了,于是又一次喷出黄烟,这烟比前三次都来的猛烈,转眼不仅如月连整个院子都被烟雾笼罩了,接着就扩散到整座绮春园,黑虎深知在人间不得如此放纵行事,但是盛怒中的它已经顾不得那么多,而且它已经签下血约必须完成,反噬的力量可不是它能承受的!本以为这座院落和里面的人会转眼化腐朽,但是令它惊异的事发生了,浓烟中两道白光射出,转眼被腐蚀气体笼罩的院落又显现出来,没有一点损坏。制造这一切的正是那个女人,她双手结印,抬头看天,白芒正慢慢收回,黑虎大惊,突然口吐人言喝问道:“上清之气,你是哪路仙家?” 白芒消失后如月像是转醒似地看着自己的手,还是结印的姿态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接着又觉得全身酸软,体内真气消耗过多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如月支持不住坐到地上,她看着黑虎靠近也没有办法,更没有办法回答它的问题。 黑虎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它伸头去嗅了嗅,刚才爆发出的白光绝对是克制自己的上清之气,可为什么现在又闻不到了?如月感到丹田开始运转,气息在恢复,可是需要时间,她看黑虎暂时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就问道:“你不是妖邪为何要作乱人间,还要杀皇子?” 黑虎冷声道:“本仙自有道理,不容你这凡人多管。” “仙家就可以胡来吗?”如月也冷声道:“但凡你这样的一定是什么大仙的看门宠物,背着主子出来生事儿的!” 黑虎一惊,它虽听不懂什么叫宠物,可明白那个意思,它生平最怕的就是自家师尊,这次行事真的是背着他,为的是修炼好法术能给去赴宴不在府中的师尊一个惊喜,但是要让他知道为此交换的条件他老人家一定会动怒,黑虎本就是一根筋的性子,想到这里就凶狠道:“你死了就没人会知道了!” 如月很意外自己竟然说中了,还没来得及再问就见对方张口,她当机立断将洗衣杵塞进了黑虎的口中,这次如月能清楚的看到自己发散出来的白光融进了衣杵,在黑虎惨叫的同时她觉得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内息不停被抽走,即使一点都没有了还在被吸走,她想松开手但是不能,浑身无力的如月在恍惚间看到上方的天出现了一个紫色漩涡,从那里走出来一人。(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三章 瘟神 来人全身被黑气笼罩,只有脸露出来少许,这是个面有郁色的男子,生的极为俊朗,眉间有一道红印,像是个符咒,黑气在他周围翻腾,忽而是骷髅忽而又变成妖异的美女,转瞬又成了一条大蛇,他的手里托着一根乌黑的钢鞭。黑虎不能动弹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来者。来者挥了挥手,衣杵顿时碎了,两人终于得以分开,如月疲惫不堪的趴在地上喘气,黑虎则却做人状匍匐叩首,口称:“师尊。” 来者看着它道:“孽畜,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胆了,竟敢私定血盟,将疫情扩展,枉杀凡人,你可知自己惹下多大的麻烦?!” 黑虎道:“师尊息怒,徒儿资质愚钝历经千年也没有从兽化为人形,为此一直深感羞愧,您不在洞府的时候徒儿收到天外天的密令要散播瘟疫,可到后来徒儿才发现是人间界有人设结界招唤,那时大错已铸,而那人又说是若能杀了爱新觉罗胤禛就以五百年法力相赠。” “愚蠢!你就这么信了?” “那人是黄泉的鬼使,又出示了大司命第九殿的密令,徒儿哪里会不信。可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怎么也死不了,徒儿心急就接连发出瘟疫虫,后来死的人太多,徒儿怕了就想着用法术杀死他,可是这个女人……”黑虎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已经从地上坐起来的如月。“她虽是凡人可有上清之气,徒儿奈何不了她。” 来者静静听完,冷笑道:“你自然奈何不了她,”说着他看向了如月,“天外天和黄泉想怎么样跟我没有关系,琉璃洞主和他们有什么约定我同样管不着。我八部鬼众只听命于玉皇,你们都该庆幸此地已非三千界主脉,不归我管,若非如此定将重罚尔等。上善,你自去接受淬火之刑。至于你,竟用上清之气毁我徒儿的百年修为。若非是琉璃洞的人我必定杀无赦,死罪可免活罪不可恕,你……”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看向门口,如月回头竟见到胤禛站在那里。他看上去很是严肃,可又和平日不同,说不出来的感觉,如月见他出来吓了一跳。她起身过去,还没靠近就无形的气挡住了,胤禛用古怪的眼神盯着如月看。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似地。 来者从高处审视着,忽想起什么似地惊异道:“是你!” 胤禛漠然:“赵玄坛,看好你的畜生,管好你的嘴。” 赵玄坛神色变化不定,突然他就笑了。这一笑当真是灿若桃花:“事情真是变得有趣极了。”说着他举鞭向天一指念诀后,喝道:“收!”但见无数黑色的烟从地上地下屋里屋外还有更远的地方的向赵玄坛处聚拢,不消片刻一切都变得清朗起来。赵玄坛骑到黑虎上看着胤禛道:“我本无心多管闲事,既然惹到了我,那都得付出些代价。若你要报仇就等归元后再来吧。我随时奉陪。” 说完赵玄坛骑虎而去,瞬间杀气皆无。只留下个清朗的夜空! 看得目瞪口呆的如月回头去看胤禛,但见他也在看自己,还是那么古怪的目光,这目光陌生的让人感到害怕,她刚开口说了句:“四爷。”就见他的身形淡去,就如同被风吹散开了一般,如月大惊忙上前,此时已经没有隐形的阻隔,长廊上什么都没有,她呆了呆立即推门进去。苏培盛和玉烟此时正在炕前照顾胤禛,一个手里拿水,一个手里拿帕子,见她冲进来苏培盛立即笑道:“主子刚醒过来了,热也退了。” 而胤禛正看过来,黑瞋瞋的眼里带着宽慰的淡淡笑意,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如月知道这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胤禛,不是刚才的那个陌生人!如月走过去,又拉着胤禛的手扑在他身上大哭起来。 玉烟忙宽慰道:“格格,你怎么哭了,合该高兴才是。” 他们依稀听到如月的声音说的是:“你还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胤禛想起方才的梦,心里一动,示意苏玉二人离开后他轻拍着如月的背道:“我刚才在外面做什么?可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如月这时才抬头盯着他看,“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就是好像做了个梦,看到你在跟谁动手,还有很多的虫子。[]” 他看到如月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一定是说准了,又见她脸上布满了泪痕,便伸手去擦,但听如月问道:“赵玄坛是谁?” “赵玄坛?”胤禛愣了愣,他的手僵在半空,“黑虎玄坛吗?”他自问自答,“那是赵公明,你见到瘟神了?” “瘟神?”如月反问了句,见她脸色变了,胤禛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撑起身子看着如月:“真的是他?” “不,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大致讲了下遇到的奇异事件,如月在意的是那个陌生的胤禛,胤禛在意的是谁跟黑虎签下了血约,他们都没有去深思瘟神走时的话,‘既然惹到了我,那都得付出些代价’的意思。 瘟神赵玄坛的到来似乎就是像如月听到而推测出来的一样,他收了瘟疫,事情开始向好的方面发展,不论是胤禛还是钱太医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好转。雍亲王病症减轻让所有人都暂时松了口气。如月自然是最开心的,她觉得很快大家就都可以离开这里了。不过事情没有想的那么简单,园子依旧不让人进出,苏培盛想去报信却意外的在门口发现了士兵,他们是奉旨看护绮春园的,说是雍亲王暂时不得离开,直至被太医诊断彻底康健后才可以。除此之外苏培盛给大家带回了两条消息,一是京师的疫情得了控制,二是康熙帝回京。这让所有人都欢欣鼓舞,即使得知了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也成了无关痛痒的事情了。可惜的是菊儿的神经有些失常,她由朴嬷嬷照顾着,因为食物重新得到了补充,心情大好的如月每日都下厨,胤禛的身体也在逐渐康复。 死里逃生,这对于仍处在园内的幸存者们而言实在是段难以忘怀的时光,特别是知道了这次瘟疫的死亡人数,一千余人。其中有二十九个是皇族中人,染病活下来的也就是两个人。一个是绮春园的胤禛,一个是八贝勒府里的张格格,如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想起了木兰围场上送给自己暖炉的女子,而胤禛则想起了黄泉结界事件后最大怀疑目标八贝勒府中也只有这个女子生了病。一向谨慎的他很自然的就把这两件是联系了起来,胤禛知道能逃过瘟疫大约是因为有心法还有佛纹的庇护。那么作为一个寻常人很难让人去相信这么她能够逃脱,一定要再去详查此女,这是胤禛暗中做出的决定。 至于神鬼的事也要查,不过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胤禛以为如月的猜测很对,他们一定是被卷入了一场神仙的阴谋之中,而根源少不得和孝懿仁皇后有关。如果能打开文觉的明台,他要是能记起来什么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可是自己在密宗法术上的修炼很是不够,一方面要应对朝堂之上的事务,注定要跟胤禩一干人展开常年的纠缠。又哪里还有更多的精力去修炼呢? 思及去世的十三公主胤禛沉沉的叹了口气,只听有人道:“好好的又叹气了,又再想那些烦心事吗?” 来人自然是如月,她端着饭菜走了进来,胤禛向上坐了坐。如月把饭菜摆好在炕桌上,去给他拿靠枕。“今儿外面的人终于送来了新鲜的鱼,你尝尝我的手艺,这可是正宗鱼片粥呢。” 胤禛尝了一口果然毫无腥味,清雅的香气充盈口舌,他点头道:“好。” 如月托着腮看他吃饭,胤禛已经习以为常的慢慢吃着,食不言是他的惯例,不过偶尔也会破例,胤禛看着笑盈盈的如月道:“你又不吃?” “这个太清淡了,我擀了面,正醒着呢,一会儿吃那个去。” “为何要做不同的饭菜,很浪费时间。”胤禛轻轻搁下勺子不让它发出碰撞的声音,如月笑道:“我喜欢呀,为什么大家要吃一样的,而且难得如此悠闲,王爷您呢,无案牍之劳心,无丝竹之乱耳,我呢就吃了睡睡了吃……哦,对了,你看这个。” 说着如月起身从书案上拿过一卷画,胤禛看了就微笑起来,“你的画总是这么奇怪,字……得好好练了。” 如月轻哼一声表示了不满,“知道你的字写得好,你得体谅我两年多没拿笔了,昨晚写的都收不住手了,唉,真想就这样过一辈子,白天给你做好吃的,晚上给你讲鬼故事,写写字画个画,多好。” 不经意间的言语才更能感动人心,胤禛想想恢复的这几日果然是生平过的最清闲的时光,不用四更天就起来,睡到自然醒已经是天光放亮,第一眼看到的大多数是那张如花的笑脸,闻到的是饭菜香气,也不用再三去思索如何回复最高者可能的问话,说的都是不搭调的闲言碎语,论的是书画金石,夜里……这恼人的夏夜里,温柔的月光和交映的星辉总让他去想起隔壁女子的音容笑貌,胤禛觉得他突然变成了一向鄙视之的那种人,不是为了朝政大事,而是为了个女子在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四爷?”如月见他看着画久久不语,暗自忐忑他是不是生气了,毕竟是她擅自把画中人的胡子给画没了,没胡子看起来多年轻,虽然蓄须更有威严,可是…… “怎么?” “你别生气了,我这就加上。”说着她便要收了画,却被他躲了去,“我是在看你的画法,这已经不是纯粹的西洋画法吧,虽然非常的写实。” “是啊。”如月点头道:“我试着用水墨能画出写实的风格,可是还是飘逸虚幻些的更好看,比如……”她摸着下巴思考了起来,胤禛见她的样子可爱一时看住了,这时门外苏培盛带着康复的钱太医走了进来,“王爷,格格,钱太医来看诊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四章 情挑 太医的一纸诊断终于让被困绮春园长达一月有余的诸人终于得以脱困,不过为了安全期间康熙还是下了令让四子胤禛再继续休养,又嘉奖了在雍亲王患病期间照顾有道的琅如月。传圣旨的魏珠在绮春园的门外,笑盈盈地将圣旨通过卫兵递给了五步之外跪在地上的胤禛,一旁还跪着琅如月,魏珠道:“奴才不便久留,还请王爷体谅如此行事,城里尚未稳定,万岁爷很担心您身体虚弱再被染上病,所以才做出如此决定的。” 胤禛躬身接旨道:“本该如此。还请公公传话于圣上,儿臣不孝让圣上担忧了。” “哎,可千万别这么说,圣上听说王爷是在公务时染了病,心疼的不得了,一听说就要回京,还是几位阿哥和娘娘再三劝说才留下来的,这不是一听说控制住了疫情就立刻回京了,万岁爷每日都问起王爷的病情呢。哦,是了,还多次问了琅格格的情况,赞她有情有义。”被笑眯眯的魏珠赞赏的看着,如月努力做出娇怯之色,胤禛接话道:“圣上过誉了,这是她该做的。” 魏珠又道:“王爷,您看是否要换些奴才来服侍呢,雍王府的几位主子都想来呢。” 胤禛淡淡道:“不用了,他们的心意本王知晓了,再说不是还有个万一呢,我同他们再待几日也就出来了,不劳费心费力。” 魏珠哪里不晓得这位主子的性情,于是也不再说奉承了几句吉人天佑的话就离去了。 此时正是正午,烈日当空,畏热的胤禛这出来一趟便有些受不住,如月见他热的难受就给他打扇,苏培盛又添了些赏下来的冰,玉烟把如月做的凉茶放在冰水里。窗外知了叫很欢畅,胤禛有些烦乱,这一出去就都是事情,再也没有如此清闲的时光了。虽然口中不说但他知道自己也和如月一样喜欢这种生活,他挡了下打扇的手。“你歇会儿吧。” 如月笑嘻嘻道:“您的身子还没大好,万一中暑了可怎么是好?您呢,现在还是病人,就让我这个护士好好伺候着吧。” 胤禛心道这丫头又开始胡言乱语了,他随意道:“待出去后你就还住在雨桐院。那里已经收拾过了。”此言一出如月脸上的笑明显的僵了,她没接话而是停了扇子道:“您尝尝凉茶,可不敢太冰了。” 胤禛拉住她的手,“不想回去?” 如月不能回避这个问题。可她又开不了口,只得说道:“我还是想住在圆明园。” “为何?” 如月开口欲言但又忍住了,苦笑道:“四爷。您不能迁就一下吗?” 被沉默的胤禛看得心慌,如月抽回了手,“您该睡会儿了,我去收拾。” 这一日二人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有说不完的话,玉烟看在眼里也不好说什么。如月推脱了一下说不舒服没有去一起吃晚饭,她就更肯定两位主子一定是出了问题,至于为什么却是想不明白了,感情那么好形势也那么好,还能是为什么? 如月的心事怕是他们谁也想不明白的了。她实在不想去面对府邸的女人们,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非印是他的嫡妻。李瑶为他生了三个孩子,宋暮云是第一个女人,乌林……也是他的女人,更是自己的好友。作为灵魂是现世人的如月来说这个坎儿她实在迈不过去,也曾自我安慰他们都不是他的真爱,自己才是。可这个理由很快又被现世的道德观击碎了,如月本身就不是爱情至上,为此可以不顾一切的人,但这份感情明明白白又在那里,她和胤禛为了彼此都舍弃了很多,思前想后如月烦恼异常,在想清楚前她也不想去面对胤禛,再被要求回府邸时她该怎么说! 晚饭过后胤禛没有来找如月也没有人派人来请,如月有点失落,他是生气了还是在故意让自己有考虑的时间?总之现在独自待在屋中的如月一半轻松一半又是煎熬,她呆呆的看着墙壁想,他在那边做什么呢?要是现在来那就告诉自己的顾虑好了。正这么想着就传来了敲门声,如月的心跳加快,她压着怦怦跳的心问道:“谁?” 来的并不是胤禛而是玉烟,她是来回话的,“格格,水准备好了,您现在就过去吗?” 这时如月才想起来下午她说过要好好洗个澡的话,胤禛没有来她的失落感加重了。沐浴的地方并不在正屋而是在后面的一处屋子,那里离灶间和井都近,在去那里的路上如月忍不住问道:“玉烟,四爷在做什么呢?” 玉烟随意道:“哦,中午那会儿被热到了,是有点中暑的样子,喝了绿豆汤解了暑气也就好些了,正按照医嘱在休息,这会儿大约是在看书?” 如月啊了一声,她顿时为自己的行为后悔起来了,看出如月的自责和担忧,玉烟劝慰道:“没事儿的,四爷说格格这些日子累到了,是该单独待会儿好好休息的,明日也不用过来伺候。”如月又啊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火气又上来了,她撅着嘴加快了步子,玉烟看到抿嘴一笑也快步跟了上去。 绮春园的夜总是安静的,或者应该说古代的夜都是很安静的,如月已经忘了现世的车水马龙嘈杂的夜生活是什么样的了,她现在正泡在浴桶里,没有一丝回忆现世的心情。如月把摆湿的面巾铺在脸上,听了一会儿虫鸣,她烦躁的把帕子取了下来,一下子又沉到了水里,这口气如月憋了好长时间,她闭着眼听水流声,又不停的吐着泡泡,当睁开眼向上看去,因为只点了一盏油灯,微弱的灯光映照在水面上,有着奇妙的黄红之色,屋顶横梁蜘蛛网都随着水波轻轻晃动着,如月就一直这么看着,直到憋不住气她猛的起身,水花溅了出去,弄湿了地板。她喘着气靠在木桶上用手抹了把脸,把眼泪和水珠都擦掉了。叹了口气的她看着手腕,右手腕上的佛纹是那么清楚。上面的伤痕还能看出来,过往的事情就像演戏一样在脑中再次过了个遍。该说什么才好,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手指肚上起了重重的褶皱,泡的时间太长了,她叹了口气起身。在擦干净身体后去拿衣服。 这时如月看到墙上映出了自己的影子,伸出的手臂看上去很纤长,那姿势正好能看到身材,细腰丰胸。很性感,如月挥舞了一下手臂,扭了下腰。影子自然也是这么做的,妖娆动人。二十二岁,正值青春,如月想,现在有这么个男人放在眼前。他冷峻又温柔,严苛又不善浪漫,工作极度认真,将来注定是要在血雨腥风里做一番大事的,也注定会杀人无数。自己和他神奇的纠缠在了一起,数年间经历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现在两个人彼此喜欢,自己不想住到他家,因为他有四个老婆,不是,是五个,名义上自己也算……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如月苦笑起来,接着她又哈哈笑了起来,看着影子花枝乱颤的样子,她边笑边跳了起来,说是跳舞其实一半是武术,灯火下的赤裸美人跳着拿过胸衣底裤慢慢穿着,影子开始变的有点阿拉伯风情了,于是这次她真的对着墙按着记忆跳起了中东的舞蹈,在走调的哼唱和乱七八糟的舞动里她暂时忘了烦恼,旋转时的感觉很好,如果不是场地不够真的想跳起来,再有条件的话就掠出窗外好好的跑上一跑。最后当如月放慢了速度,将注意力重新落回到墙上准备顾影自怜的时候她蓦的站住了,停顿让飞扬的头发一下子落回去,湿而凉的感觉以及墙上的另一个影子让半裸的身子打了个冷战,如月第一时间判断出那个影子的主人是谁,但她根本没有勇气回身。那影子动了,开始变大而且遮住自己影子的时候,如月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你这是在跳舞?” 如月能听出胤禛的声音和平日不一样,至于为什么不一样她太清楚不过了,可是这开场白还是让她想回敬一句:“这个时候,四爷不是该就寝的吗?” “白天睡的太多,现在睡不着出来走走。” 如月忍住没说你走着走着就到这里来了?玉烟一点声儿也没出的原因如月已经不想去想了,她现在考虑的是怎么样能从这里飞快的掠到三步开外的衣架那里,然后……胤禛的手打断了如月的思考,手从她的肩轻轻划下去,停了停后又落在她赤裸的腰上,被手触到的地方起了颤栗,如月只觉得血涌上头,把所有的想法都赶跑了,她感到胤禛靠过来,身体贴着背,他凑到耳边说:“如果不想回府邸,那就住在圆明园吧。” 如月吃惊的回头,在极近的距离里她看到了黑色眸子里的暗涌,这让她收回了想说谢谢的意图。现在最好是什么话也不要说,当一个几乎全|裸的女人在男人怀里的时候,下来要做的事变的是那么明显。果然他靠近了,一个吻,这是真正的一次拥吻,给所爱之人的第一次,她想牢牢的记住,永远不忘。直到过深的吻让她喘不过来气后,胤禛略微拉开了距离,竟然问了个十分扫兴的问题,“为什么把眼睛睁那么大?” 如月盯了他一会儿,哼了声道:“第二次就闭上了。” 胤禛笑了,他伸手把她抱了起来,姿势的突然变化让如月措手不及,她啊了声搂住胤禛,这种跨抱可一点都不舒服,而且是赤|裸|裸的表达出了对方的想法,所以她就脸红了,身体一下子变热了,特别是相触的地方。这里是临时的浴室没有床,胤禛把如月放在桌上坐着,他们还是贴的那么近,近到情|欲的火苗是那么容易点燃。所以这次的吻就变的狂热起来。如月撑不住的呻吟起来,她撑不住向后躺倒,胤禛挥手就打掉了油灯,随着破碎的声音屋里一下子黑了。 破碎声让门外的玉烟吓了一跳,门板很薄,不需要内功也能听清楚里面传来的声音,玉烟怔住,然后她就在月辉的映照下安静的往回走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五章 鸳鸯 如月做了个很奇怪的梦,她在梦里看到一个束腰玄服的披发女子在一株大树下跳舞,旁边有个年纪尚幼的女孩长跪于地笑盈盈的在看,阳光和树影,百花和绿草让这一幕充满了清新和甜美的感觉,如月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体会到他们的快乐,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他们。如月看的太入迷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直到他拥抱住了她,然后换了场景,好像又回到了桌子上,桌面坚硬硌极了,可是有了吻,很多的吻和充满爱意的抚摸,就让这些不成什么问题。 他在上方,呼吸声听的很清楚,可如月一直看不到他的脸,可一定是胤禛吧,他的手很温柔也很灵活,一个懂得忍耐的男人才会给他的女人更多的欢愉,接着是汗水和有节奏的冲击,如月忍不住喊了出来,从内心深处她觉得这样真的太好了,所以当两个人都在喘气看着对方时,她坦诚的说出了心声,“我真幸福。” 他莞尔,“你真是个什么都敢说的女人。” 如月的脸有些发热,嘟哝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再也不说这样的话啦。” 他低头吻她的脖子,手在胸口流连了许久直到如月开始难耐的扭动起来,那手才往下滑,停到了腰上,“再来一次。”他不是请求而是陈述。 如月醒了过来,她的脸还因为刚才的梦而在发热,现在是在床上,可怎么回来的她好像记不太清楚了。这应该是个阴天,有水气,可能要下雨了。敏锐的感官告诉如月,胤禛正在旁边。不晓得是睡着还是醒了,如月闭着眼佯装熟睡,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景,不由的脸发烧,这个第一次可真是让人印象太深刻了!这么多年无论从坊间传言到第一手信息得到的结果都是他淡漠,对女子是个没有多少热情的男人。李瑶曾感叹的说过女人就是为男人生孩子的。还能怎么样?乌林在和自己说闺阁密语的时候透露过在床第间也是按着规矩来的,不能说话,不能出声太大,甚至在收拾好一切后才能安寝。说过女人首要的是端庄,在任何地方。非印自然是不会和谁讨论这些事的,不过她既然是福晋一定做的更“端庄”。如月记得很清楚,非印曾严正的对内宅所有女人再三强调过:你们谁要是在贝勒爷留宿的时候做出淫|乱的事来,我定会让她不好过。 那个时候如月只觉得好笑。夫妻间床帏间再怎么样也不能叫淫|乱吧,而且还要每个人都把小日子的时间由嬷嬷监督教上去,再由非印安排留宿的次序,这一切都让如月觉的太不可思议,她以为这些女人过的实在可怜。可现在如月不那么想了,昨晚的事实怎么看都很……不合规矩,他是这样。自己也是,等到了冷静下来该面对的时候要说什么才好? 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如月听到胤禛平稳的声音:“醒了这么久还不睁眼。昨儿可是做什么都把眼睛睁那么大的。” 如月见被他发现窘的哎呀一声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了起来,胤禛笑着想要去揭开被子却发现对方拽的可真紧。“你在害羞啊。”如月忍着不吭声,胤禛道:“昨晚上到后来你可一点都没害羞,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主动……” “不要说啦!”如月从被子钻出坐起来,气的脸发烫,“你才不害羞,你不是说什么都要合规矩,昨晚上你合规矩了吗?他们说你每次留宿都只……”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咕哝着把话含混过去,“反正怎么想都跟说的不一样,你自己先这样的,我,我,我又被你……”她继续含混过去这句话,“你要我怎么办!” 胤禛看着气呼呼的如月,眼神往下,带着调侃意味说:“他们说?原来你对这些事这么感兴趣,早早就打听去了?” “才不是!!”如月大喊了一声,她还用拳头砸了一下床,这一动她才发现两件事,第一是身上酸痛,有些特别的地方更是如此。第二自己没有穿衣服,对方的眼正盯着特别的地方在看。 如月还没来得及去遮掩,胤禛整个人就压过来了,她刚开口呵斥了一个“你”嘴就被吻得说不出话来,快乐事固然快乐,可疼痛感更让如月畏惧,昨晚已经够疯狂的了,要是再来一次一定会受不了的。正想着怎么拒绝,胤禛松开了她,如月吃了一惊,她瞪着眼看着有欲|望的男人,两个人互相看着,胤禛摸了摸她的头发,“虽然日上三竿了,不过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再睡会儿。” 如月讷讷道:“你呢?” “吃饭。沐浴。看书。随便什么。”胤禛靠近了一下那姿势像是想亲近,但他立刻又退了回去,“或者陪你一起再睡会儿。” 如月呆呆的看着他重新躺了回去,真的闭上了眼睛,她突然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了,忽如其来的雷声让她吓了一跳,转身去看窗外,一道闪电划过,下雨了。胤禛睁开眼从侧面看如月,心又一次跳的乱了,她这样的姿态太过撩人,乌黑的长发凌乱的披在雪白的肌肤上,垂到腰上,有力、柔韧、热情的女人他从没有遇到过,回忆里是昨晚昏黄灯火下的美景,流泪的眼睛,殷红的血,她低低地带着缠绵柔情声音的说:“痛。”他很爱怜,也充满了征服感,可现在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如月回过头正好看到胤禛的表情,她呆了呆又立刻把自己裹严,打着磕绊问:“你不是睡了吗?” “我觉得很饿。” 如月嗯了声道:“哦,是的,我也饿了。”她想叫玉烟,可是看着情况哪里敢说出口,胤禛继续平稳道:“早上玉烟把饭菜送过来了,在外面的屋子。” “是。我去拿。”如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放开手,可她的衣服在衣架上,如月想了想小声说:“我。我突然不想吃了。”说着她就重新缩回了被子里,胤禛笑出了声,如月瞪着他却换来一个调侃的眼神,“苏培盛!”他从容喊了句,如月傻了。没一会儿苏培盛进来,在外屋问道:“主子。” “今儿我在炕上用饭。你端过来吧。” 如月立刻又钻到被子里面去了。除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不能适应这没有隐私的生活!幸好很快苏培盛就走了,胤禛则拍了拍她带着笑意道:“出来,衣服我拿过来了。” 如月到底没有在床上吃饭。她利索的穿戴好后伺候着胤禛先用完这才吃了些,一直在打雷的天空终于下起了雨,暴雨骤降。一片昏黄,如月站在窗户那里看这惊人的威势,胤禛把窗户关上。“都淋湿了。”说着他伸手抚去溅到如月脸上的水滴。 “每次看到这样的自然景象,都会觉得人真的很渺小,哦,我还见过被台风肆虐过后的惨景,好可怕。阿……伍大人说他见过雪患,是跟着你出征的时候遇到的,有么?”如月一直在看外面。群魔乱舞的雷电和瓢泼的雨,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胤禛表情的微妙变化。犹自感叹着,“说来好久都没有见到伍大人了,我都一直没有机会好好感激他,那会儿多亏了他的照顾,否则我一定是撑不下来的。说来,我们在回京的路上也曾遇到过这样的雨,是躲在一间废弃的农舍里避的雨。那会儿我看不见,身体又有各种不适,不好的心情都出来了,觉得自己真是个命运多舛的人,一直在遇到事儿,总在连累别人。当时我就哭了,你知道的,因为中了蛊毒我是哭不出来的,一口气憋在那里难过极了。伍大人是个不大会说话的人,那时他也没劝我,就说:要是你实在难受就打我好了。”说到这里如月笑出了声,胤禛本想开口但他忍住了,眼神不加掩饰着起来波澜,他在生气,可如月继续道:“都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逃走是因为我觉得你恨我,我一直这样以为,还想过等你见到我受伤失明的样子一定会哈哈大笑,我死了你都不会难过的。” “如月。” 如月转过头,流着眼泪问,“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为什么还会问这样的问题?” “我不知道,就是很难过,觉得昨晚的事像是一场梦,醒来后也许哪一天你会为了什么事杀了我,要是以前我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的,我不想在很深的爱上你以后又开始恨,人们总说因爱生恨,爱恨交织,到时候我一定不会处理,所以……” 胤禛没有让如月说完就打断了她,“你就在想这些?” 如月啜泣并不说话,胤禛揽过她的腰,“你是我第一个爱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昨夜不是梦,现在你可以再次确认。”说着他迫使如月抬起头吻住了她。这是个很暴力的吻,发昏的如月想起了在雨桐院那次,她觉得胤禛现在在生气,是自己说错什么了?如月开始挣扎,胤禛扭住她的手,如月想去踢他又被挤在墙上不得动弹,她终于哭出了声,胤禛稍微放开了她,“你如果不信我,那就没有必要在一起。”他决绝的话让如月的心停跳了一下,她看到胤禛眼里的自己,慌乱无措,而他狠厉的眼神又逐渐迷惑起来,在安静了半晌后他低声道:“可我怎么能放开你,永远不会。” 如月知道自己完了,一定是陷进去了,否则绝不会心疼如斯,后悔不已,她哭的伤心极了,胤禛松开了手,“我从没有这样过。”他把头抵在她的肩上轻声说。如月回抱着他,“我也一样。”过了好一会儿她哽咽着嘀咕了一句:“很长一段时间我想你一定不喜欢女人。” “什么?”胤禛怔了怔,当他明白过来,带着一丝恼怒的去吻她,一边吻着一边打横抱着她回到了床上。窗外雷声滚滚,屋里有两个相爱的人在做快乐的事。(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六章 旖旎 北京一直在下雨,五日后天光终于放晴,在起了薄雾的清晨玉烟送完了早点在回灶间的路上遇上正在散步的钱太医,大难不死的钱贵见了这位雍亲王近前的贴身侍女自然是态度亲和,寒暄几句后,有些尴尬的开口问道:“请问,今日能出园了吗?”玉烟早有准备的回话道:“昨儿琅格格略感风寒,这会儿还在休息,王爷的意思是再等等。[]” 钱贵呆了呆,踟蹰着不晓得怎么开口,玉烟微笑解释道:“钱太医,出园不在这几日,您的情况已经给您府里的家人通报过了,他们都很安心,都说让您好好休养呢。” 钱贵唯唯诺诺的应了,玉烟走后这位上了年纪的太医才叹了口气,都说雍亲王如何严谨讲究规矩,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啊,压着不让自己向万岁爷回复真实情况,究竟为何他又怎么会不晓得,风寒……这么热的天气,琅主子那么好的身体,哪有什么风寒。再礼佛,再是居士,亲王也还是个人,一个男人。想到能猜测到的场景钱贵苦笑着摇头,看来要见小孙子还得等了。只希望不要太长时间啊,今日依旧无聊,只好再去钓鱼了。 玉烟收拾好厨房,一出来就遇到了苏培盛,这位苦着脸的太监正蹲在墙角,“苏公公,您这是作甚?” “爷那里用不到咱家,咱家这不是没事做么。” 玉烟笑道:“累了这么久,不是正好可以休息。” “咱家是劳苦命,不去伺候人一闲下来就不晓的做什么好。只好在这里看蚂蚁搬家咯。”玉烟笑了,苏培盛凝神看着忙碌的蚂蚁,突然也笑了起来,玉烟问道:“您这又高兴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边觉得咱们爷这样做很奇怪,不合规矩,说的不好听,隐瞒病情可是欺君的罪名。可一边又觉得很是高兴。”玉烟也嗯了声,她听苏培盛继续道:“要是一直这样。清闲归清闲,也挺不错的。”玉烟没有说话,她看着来来回回不断行走的蚂蚁,暗道生在帝王家,哪里会有真正的清闲。他们这几个是暂时得了几日闲暇。可外面这会儿怕又是风起云涌了……护送十三爷从塞外回来他就一直在外守护着,要是见到琅格格的情状会如何想?阿弦,你真是个傻的。[]玉烟背过身,她不想让苏培盛看到自己的样子。阳光透过薄雾晃到眼,酸楚的心情谁也不会了解,她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在荒芜的心里种下爱的种子,再由它腐烂在土里。 如月睡着了,这几日的过分行为是她从没有想过的,认识了这么久都好像是才遇到了对方那么迫切的需要着彼此,以至于都没有怎么出过这间房子。昨日又是‘过分’的一天。她终于感到疲累,几乎都没有去注意听他事后在说什么,立即就进入了梦乡,一夜无梦早上醒来,天还没有放亮。她觉得身上黏腻的难受就想悄悄的去烧水,可还是惊动了玉烟。在伺候着自己洗浴的时候。如月简直都不好意思去看她,玉烟一向是很安静的,也很知情识趣,这让如月稍微好过了些。 当他们一起回到屋子,胤禛也已经起来了,看到他如月的脸还是红了,虽然这些日子他们已经是相当熟悉。如月请过安忙去梳理头发,玉烟刚拿起梳子,胤禛就接过了手,他轻轻替她梳着头发,玉烟退了出去。如月看着梳妆镜里的那只手,心里除了快乐什么也装不下了,她闭着眼很享受的接受着胤禛的温柔,很快这享受就被加了其他情绪,他低头凑到如月耳边低语道:“你的味道真好闻。” 如月一听这样的语气和暗哑的声音就知道他想怎么样,先是眼睛上的吻,然后是不安分的手伸进了衣襟里,如月喘着气断断续续道:“我才洗过,你……不要……” “你说不要的时候多数是假的。”胤禛这样说。事实也如这句话,这一次他们连地方都没有挪,就在梳妆镜前的椅子上,如月从镜子里看到她自己的模样,这还是自己吗?实在是……没等往下想,如月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忍不住的叫声和椅子吱吱呀呀的晃动声里她觉得自己已经融化在这欢情里了。 欢情的代价就是更加疲惫。好梦留人睡,如月实在不愿意醒,可是背上的痒实在难耐,她拨拉了一下后面试图弄开让自己睡不好的东西,手被挡开了,胤禛的声音传过来,“别动。” “在做什么?”她懒懒的问,一点都不想睁开眼。(.无弹窗广告) “画画。” 他的声音真性感啊,如月打了个呵欠,背上的痒让她终于受不了的叹了口气,回头去看却是吓了一跳,随便披着一件褂子的胤禛手里拿笔,正在给自己背上涂抹,“啊!你干嘛?” “如你所见。”胤禛微微笑了,“你的肤色实在很适合这样的红色。” 如月彻底醒了,不可置信的问:“你在我背上画画?”说着起身想看,胤禛按住她道:“等等,还没有好。” 如月啊了声,被强迫着重新倒下的她无措又惊讶,自己的背有伤痕,很不好看,初夜胤禛吻那里时,她还拒绝来着,烧伤和刀伤交织在一起的背总被他称赞,说很美,如月一直想大约是他的感激之词,虽然胤禛最喜欢的姿势是直面自己的背,吻着,抚摸着……想到那些事她的脸红了,连带着皮肤也泛起了淡淡的粉,毛笔刷过敏感的地方让她起了颤栗,“还没有好?”如月自己听到这样的声音都吓了一跳,甜软的就像在撒娇。 “就快好了。”胤禛的声音也不那么稳定。为了不影响画作,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如月忍了好一会儿的痒终于等来一句“好了”。 “你画的什么?”如月一边问一边急着起身去照镜子,梳妆镜很小,她把头发捋到前面比来比去,只能看到局部的画样,虽然看不全但她知道除了背,腰和肩都有绘画,红色的莲花盛开在烧伤的地方,如月看的呆了。十分震惊于这样的想法和效果,太像纹身了。而且是视觉效果很好的彩色纹身。“我一直觉得那里像一朵花,”胤禛走过来,如月看到他的手在背上虚着比划着,“本想只画这一朵画的,可是后来忍不住越画越多。” 如月扭着身看他。胤禛还在欣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他喃喃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你是个艺术家。”如月微笑着说,继而又狡黠道:“我也是。”说着她就用手指点了下胤禛的胸口。“来而不往非礼也。” 胤禛握住她的手,他的眼睛开始转移,如月啊了声。忙去用另一只手去挡,可她还是慢了,结果是她趁着间隙喘着气推他:“画会花的。” 胤禛用一只手困住她,另一只手搓揉着她的腰,“可以再画。” 她不死心的说:“床会弄脏的。” “所以就不去床上。”他轻轻咬着她的耳垂。往下是脖子,然后停在胸口。 如月站不住靠在了桌子上,胤禛放开了她的手,却又抬起她的腿,“我们这样……不合规矩……” “你在给我说规矩?”胤禛惩罚的加重了力量。如月的胸口一痛,又痛又刺激的感觉让她叫了声。“规矩就是你该听我的话。” 缠绵悱恻,月上中天,如月静静地在听窗外的虫鸣,半开的窗吹进来的风吹动着帷幕,她一点都没有睡意,这是在绮春园最后一个夜晚,如月实在是舍不得睡,这些日子沉迷在快乐和情欲中让她忘了现实是有多么的残酷,太子复立,胤禛成为了雍亲王,没有了钮钴禄氏,命运是否还会向正确的方向发展?或者因为干预的人,不,是神的干预而因此改变?赵玄坛说这里不归他管,那言外之意就是这里已经不是三千界红尘地,那是它是什么?自己的前世不是林笑那又是谁,胤禛呢?那个用陌生眼神看着自己的胤禛是谁?黄泉结界、罂粟事件和这次与黑虎签下血盟的是同一伙人吗? “睡不着?”胤禛翻了个身,如月知道他也一直没有睡着。“在想什么?” “在想以后。” 胤禛抚着她的头发,当发觉如月的身体很凉就揽住她,“以后会很艰难。” “再也没有这样的清闲时刻了。”如月小小的叹息了一声,在绮春园居然能收到飞鸽传书,这实在是……果然胤禛在看过消息后就让安排明日出园的事了,他当时的脸色已经说明了问题,大约是朝政或者兄弟们有了动作。 “你怕吗?” 如月转过去看着他,只有些微亮光的屋里,她只能大约看出胤禛脸上的轮廓,如月伸出手掌贴在他的脸上,“有你在就不怕。”胤禛握住她的手,支起身子吻了如月的额头又吻了吻她的眼睛,胤禛重新躺下贴近如月半搂着她,至此他们再也没有说话,如月窝在他的怀里,扔下顾虑安心沉睡了。 出园对于闲钓了数日鱼的钱贵自然是大好消息,早已康复的太医在复职后就急匆匆的回府去见家人了。而对于胤禛来说,他要面对的则是复杂的局势,太子复立后只保持了几个月的平静,京师先是经历了上千人死亡的瘟疫,然后就是太子的异动,四处是眼线的毓庆宫里太子的一举一动都会在第一时间传出去,所以胤禛听完宫里传出的密报,他就知道胤礽没有听自己的劝说,他把步军统领托合齐,兵部尚书耿额,刑部尚书齐世武集合在身边,再三密会,所谓何事不言而喻,兵权对他来说是一种保全,可是对于帝王来说一定不会这么想!面对着书房里亟不可待要见自己的幕僚们,胤禛只是安静的听着并不发表意见。总领这些人而来的戴铎察言观色,这若放在以前主子一定会急着进宫去见太子,可这次他这样的反应……难道是?他一阵激动立刻打破沉默道:“王爷,这次是个机会,您可以彻底脱离太子,拥兵自重这绝不是好兆头,万岁爷现在虽然没有发作,但他一定是忌讳的,依着太子爷的性子万一被那群武夫给撺掇起来,结果可想而知。” 胤禛看也没有看戴铎而是拿起另一份奏报,他边看边道:“经过此次大劫,本王更加觉得修身养心的重要,从明日起我将去柏林寺修行,这些事以后就以奏报的形式交给我便是了,你们不用来了,看你们一个个精神不济的样子,该好好休息了。” 众人被这么一说都呆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主子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想再说又即刻被阻止了,胤禛叹道:“你们是没有经历过死而复生的事,所以无法体会我的心情,养病期间我也再三自省,发现过往做错之事甚多,颇需要用佛法洗涤内心,这样才可以得到安宁。你们无须再言,都退下吧。” 幕僚们心中惊疑却又不敢在进言,戴铎走时回头去看,见胤禛还在看刚才那份奏报,他认得那是监视十四贝子府邸的那路细作奏陈的,戴铎暗道难道是觉察出旁的什么了?不过是去求见陈万策不得。这里有何含义?他闷着头往外走,没注意有人在暗处看自己。 如月从假山后转出来,她手里提着食盒,原来这人是戴铎,如月看着貌不惊人的男人疾步前行,暗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大名鼎鼎的年羹尧呢?(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七章 韬光 如月没有按着本意住到圆明园,虽然胤禛答应了她,在诸多考虑之后她还是跟着胤禛回到了府邸。再不愿意去面对也不能一味逃避,她这个决定下的艰难,可再次见到内宅诸人却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在直面四福晋的时候,非印还是给与了如月很大的尊重,言谈间都是感谢和称赞。几年不见的李瑶又丰腴了些,怕热的她在没有冰降温的正屋已经是汗流浃背了,她擦着汗也擦着眼泪,如月能看到这里的真情也能体味到她试图隐藏的羡慕,好运气的九死一生后得到了胤禛的宠爱不说还得到了万岁爷的褒奖,这些都是李瑶很想拥有却没有法子得到的,故意弄伤的腿现在看起来就是个笑话,她实在不愿意站起来献丑,就只能流着眼泪跟着福晋去赞美。 乌林没有哭,反而是一直用很古怪的眼神看着如月拒绝了福晋将她提成侧福晋提议,这个拒绝让在场的人都十分吃惊,但是众人转念又似乎有些明白,琅如月这是不想树大招风,想讨好福晋,但这个机会可是相当难得,连李瑶都觉得她实在不应该推辞掉。 之后福晋亲热的陪着如月一起来到了雨桐院,这里果然还和以前一样,连门口的台阶都被擦洗的一尘不染,推门进去没有人出来相迎,空落落的院子里花圃被修剪的很好,落叶也被打扫掉了,飞檐上的风铃依旧,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非印没有久待,她简短的解释道:“这是王爷的意思,说是妹妹喜爱清静,所以就暂时只安排了玉烟和邱嬷嬷,若是人手不足,妹妹只管开口。” 含笑的非印很有如月初见她时的大度雍容,如月知道对福晋绝不能交心,她不会旧事重提也不会忘记以前的事,所以客气又尊敬的谢过了,非印也似乎很满意如月的态度。她走了乌林没有跟着走,如月看着好友。伸开手臂道:“嗨,不给我个拥抱吗?” 乌林哭了,她站在原地很伤心的哭了,如月叹了口气上前抱住她道:“我好好儿的回来了,你不好好给我庆祝一下。还哭?” 乌林泣不成声道:“本该我去的,我真是……对不住你,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在受苦,是不是回不来了……” “别哭了。[.超多好看小说]我不好好儿的。”说着她笑着含了泪。两姐妹终于再次相逢,只是他们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在还未察觉的他们只剩下了庆幸和快乐。 当夜胤禛要在书房处理积压成山的公务。所以如月留着乌林夜宿雨桐院,两人一直谈到深夜。乌林对没有去照料胤禛感到了后悔,她说她那会儿就是很怕死。如月自然是劝慰她这是人之常情,乌林哭了一会儿很是担心的问道:“他一定会生我的气,会不会因此失宠了。会不会彻底不来我那里了呢。” 一听到这些如月的心顿时停跳了一下,她不晓得如何应对只能用沉默回答,乌林接下来的话却更是让如月难受起来:“我不求他的恩宠,只求能给我个孩子。如月,这件事你能替我说说话吗?” 如月的无言让乌林坐了起来。她看着闭着眼不吭声的好友,“你的恩宠是用命换来的。任谁也夺不去,可我不同,我对他而言是无所谓的存在,可我真的很想要个孩子,真的。”说着她便又哭了,如月睁眼看着乌林抱膝哭泣,心里百般不是滋味,这个时候她能说什么呢? 对于如月没有顺势答应成为侧福晋很多人都不能理解,可接着他们又都知道了一件事,琅格格被王爷准许随时可以单独前往竹苑,这可是连福晋都没有的荣耀,那里是女人的禁地,可为什么允许琅如月去,那是不是说明琅如月在府邸是特殊的存在,格格的身份却比福晋的地位要高。对此非印却很是大度,她对外的说法都是:我们谁能有琅格格和王爷那样的情分呢?数次经历生死,自然是不同了。可对此如月很有点不虞,早就给胤禛说好不要那么特殊,为什么不听?她一直见不到胤禛,没法子质问,等能见到了已经过了两日,如月的郁闷已经消了大半。在竹苑看着安静斯文吃完亲手做的饭菜后,如月剩下的纠结也基本上没有了,何况她的注意力又被刚才见到的那些谋士们给转移了,刚才这么多人在此商量什么大事呢,那个戴铎看着挺老实的。(.) “原以为你会生气的。”胤禛搂住如月把头抵在她的肩上,如月只能先不去收拾碗筷,她嗯了声,“已经这样了,就算了吧。” 如月瞥见桌上几摞子的公文和奏报,心说难怪你终日需要待在这里,暗叹一声关心道:“要不要出去走走,你一定看这些看到很累了,刚出园就连着三日忙,身体受的了吗。” “还好。”胤禛把如月转过来,久久的看着她。 “怎么了?”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的如月垂下了眼,她大概知道这位想做什么了,胤禛喜欢看到她半低着头垂眸的样子,这种屈从的感觉让他心里的欲火燃了起来。胤禛打横抱起如月去了凉榻,那里还放着不少看过的文书,但现在亲王殿下的眼里只有一个女人,他的心里也只想做一件事。 半个时辰后从愉悦的眩晕里清醒过来的如月从身下抽出好几张或撕碎或弄皱的纸,上面的墨渍都被汗晕开了,胤禛胳膊还圈着她,这让如月没法再去清理其他的东西,“从今日开始……”胤禛顿了顿说道:“一切都不同了。” 如月转过头看他,胤禛也看着她却不再往下说了,如月窝进他的怀里,用脸蹭蹭胤禛的胸口,他的心跳的很不安稳,如月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情事还是因为公务,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问,无论将来哪里会不同,她只想待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就好了。 几日后京师里出了一件事,雍亲王舍身于柏林寺。胤禛礼佛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年轻时也曾让人代替自己出家,但是作为一个亲王尽然在如此局势微妙的时刻这样做就不得不引起许多人的注意了。在胤禩看来他的兄长历经了生死,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之前他没有参与到太子和武将在郑家庄的密谋就说明了问题,一个不去另一个也没有邀请。这表明他们之间一定是有了间隙,从奏报上来看胤禛在处理户部的事情上手段也有所松泛。本来瘟疫的事让胤禩很是动怒,可是张舜华也因为此生了大病,现在还在病榻上,他不忍再去说。虽然死了不少人,好在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甚至看到胤禛为此不再与自己作对还让胤禩有了几分庆幸。但对胤禟他却是好生责骂了一通,让他发誓再也不能背着自己做这样大的决定。骂归骂打归打,兄弟还是兄弟,他们下来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 最首要的就是怎么对付太子周围那些握有兵权的人。特别是掌握京师九门督防的步军统领托合齐,在他手下可是有兵数万!在揆叙和阿灵阿的建议下,他们还是沿用了最常用也是最稳妥的法子,在官民聚集之所散播对太子不利的谣言,时间会让这些负面的东西散播到全国每一个角落。而终有一日康熙会真的相信他的皇太子的不堪,也会相信除了太子党没有一个人希望他继位,到后来多疑的帝王会相信胤礽要佣兵篡位。而在这段时间里胤禩则有机会东山再起,会笼络到更多的人站在他们这一边。 京师表明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在柏林寺修行的胤禛此时正在看奏报。这位已经看了两个时辰了,还是那么的专注。好像这间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如月实在无聊,她练过了字也习过了画,最后在给胤禛换了茶水后悄悄出了门,见她蹑手蹑脚的出去,胤禛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茶香里他再次去看那份奏报,胤祯终于还是如愿见到了陈万策,不知道再用多久他就能和李光地攀上交情了?什么虚闲下士,颇有所图才是真的!这是胤禩的退路还是胤祯的孤行?他还年轻,不论人脉还是功劳都不及兄长,所以要有所依傍,深得皇父信任的李光地就是最好的人选,如推测无错,他会借着胤禩的力量打掉太子,然后会想方设法立下大功,西北局势不稳,总有要用人的一天,以他的能力很可能会因此得利,那么自己……胤禛起身踱步,他唤来暗卫辛九,下达密令让他去找戴铎,这个时候棋子们都必须动起来了。 如月一个人提着灯笼在散步,这个离雍亲王府邸很近的寺院很小,闲逛了一会儿的如月丝毫没有睡意,这里并没有种植很多柏树,反倒是因为香火不错寺前开辟成了空地,有规则的种了些装饰的花树,再往远走就是下山的路了,为了不让守卫看到她这个府邸格格居然私自出行,如月熄了灯火,悄然越过后门旁的围墙来到了外面,走到最高处坐在一块大石上往山下看,京师的西郊的灯火并不密集,山不高又有阻隔所以再远处就看不到了,往上看倒是很让人惊艳,银河横跨天际,如月仰着头欣赏着,直到被几只萤火虫骚扰,她一伸手把它们圈在手里,再一摊开就被囚禁的小虫立即飞开了,依旧围绕在眼前飞舞,如月笑出了声,黑暗里站着的人也在笑,如月吓了一跳,随即又松了口气,她起身迎上去道:“四爷你怎么也来啦,不是还在忙么?” “你没有在寝室,阿弦说你在这里。” “伍大人?”如月四下去看,她以为守卫不过是寻常的士兵而已,可真没有想到伍十弦也在,黄泉结界众人齐心共度难关,泉州和文山之行相伴数月,中毒后多亏他舍命相护,在如月的心中伍十弦绝不是个简单的存在,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已经把他视作可交付生命的伙伴。但他们一直无缘再见,圆明园那次也只是听到伍十弦的声音而已,现在他若在真想见一见啊! 想到这里如月就着急问道:“他在怎么不出来?” “暗卫有暗卫的职责。” 如月遗憾极了,她拉着胤禛的胳膊道:“我真想见见他,这么久了……我总不能忘那些日子他的照拂,真的非常感谢。” 胤禛风轻云淡的说了句知道了,如月没有觉察到他的情绪,接着道:“以后能少给他派外出的任务么,要是能留在京师辅佐您,我见他也就容易啦。” “如月。” 如月嗯了声等对方开口,可是胤禛没有说话,“怎么啦?啊,你看那个,是流星雨!”如月指着成片划过天际的奇景赞叹道:“真美。”半边天的星辉映出如月的笑颜,胤禛的心晃了一下,他情不自禁的去吻她装着快乐的眼睛,还有向上翘起的唇。如月任他吻着,越过他的肩满眼星光划过。(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八章 王妃 随着夏季的结束,被延迟的选秀开始,江宁织造曹寅的次女曹蕤被指婚顺承恭惠郡王勒克德浑之孙,顺承忠郡王诺罗布第四子爱新觉罗锡保,成为曹家的第二个王妃。[]因为是提前就已经商定好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所以在半个月后忠郡王府邸就迎娶了曹蕤,婚礼盛大并不比当初曹葳出嫁的规模小,曹家的陪嫁数量惊人。获邀的雍亲王此刻拿着信笺冷着脸,正屋里的女人们都不吭声,如月也是才知道这件事,已经很久没有和曹蕤联系了,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四十一年的吴县,她坐在床边用冰凉的小手攥着自己的手,哭的泣不成声,在嫁进贝勒府邸后他们也有过通信,可随着时光的流逝终于越来越少直至失了音讯。 现在乍听曹蕤出嫁如月的心半喜半忧,她不知成了锡保的嫡妻后,曹蕤是否能过的很好,还有曹家的将来也是未知数,但看胤禛的反应就知道他很讨厌曹家,包衣出身却不知收敛的世家,为了讨好康熙挥霍无度的五品外官,这都是被以严苛的胤禛所憎恶的,之前也没有少参过曹家,议案被康熙没有期限的搁置后他的这份厌恶之情就更深了。现在出于礼节胤禛收到了邀请函,他一定不会去的。 “四爷,您要去吗?”非印示意水晶摆放碗筷,她浅笑着问。“听说这次的婚宴邀请了很多显贵,不止是皇子们,连万岁爷和皇太后都赏赐了超过世子大婚等级的礼物,这份面子真大。” 李瑶插话道:“妾身听说郡王这样也是不得已,哪里有夫家的筵宴等级低过妻家陪嫁的道理呢?说是费了许多银子,不得已还卖了一处宅子。” 胤禛沉着脸横了李瑶一眼,这位腿才能走的侧福晋泱泱的住了口,非印道:“爷,你若是想去送礼过去也就是了,除了常制我们是否也要多送些……哦,对了。如月在江宁时不就和曹家这位小姐走的很近么,妹妹可知这位小王妃的喜好?” 看着谦和微笑的非印如月有说不出的感觉。她察觉到胤禛瞥过来的眼神里暗藏的不快,暗叹一声道:“福晋,我很多年没有跟曹家人联系了,喜好什么的大约都有变化。要送什么自然是您和四爷做主了。” 非印轻笑了一下,胤禛拿起筷子道:“就按常制走吧。福晋。你和我一道去赴宴。”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大婚的那日胤禛携福晋一起去了郡王府,果然如预期的大多数贵胄都去赴宴。倒是他们见了雍亲王居然来了都暗自惊讶,怎么想这位爷不论和郡王还是跟曹家都没有什么交情,连胤禩都觉得古怪。难道说他想另辟蹊径想重修关系好做大事?因为级别的关系这里大多数人见了胤禛都是要见礼的,不论关系亲疏是否敌对,这是基本礼仪,所以即使再不愿意胤禟也得跟着胤禩过来见礼,结果比他们先过去的是胤祯。“四哥。四嫂。”他笑嘻嘻问候了一句,胤禛好久没有见过这个弟弟了,他穿着贝子的礼服,又长高了些,笑起来的样子竟有几分像胤祥。他点头道:“你也来了。” “真是难得,四哥竟然来了。不过十三哥怎么没来?” “他腿不大舒服,这几日一直休养。” 胤祯做出恍然的样子颔首道:“哦,原来如此,不过,太子爷也没有来这可真是奇怪了,以往有热闹他必会来的,再说锡保和他的关系也不错,怎么就不见来呢。” “太子殿下自然是贵人多事。”说话的是谦和微笑上前的胤禩,“见过四哥,四嫂。” 胤禛对他点点头,这时郡王诺布罗和王妃祁佳氏过来招呼引他们入席,非印遣人把礼物送上,对方自然是各种感谢,胤禛什么话也没说,入席后自然是如常制的各种礼仪和热闹,胤禛听着这些快乐的喧哗,他捻着佛珠想起了六年前迎娶如月的场景不觉笑了。 非印在旁看着也想起了自己出嫁时的情景,期待和恐惧过后的辛酸痛苦啊,不过非印早就今非昔比,苦在心里痛在肉中也不会让脸上有一分的波动,也许旁人不知道,她又怎么会不晓得胤禛到底所谓何来,最大的那份礼是琅如月送给曹蕤的,他是来替她送礼的!修佛?谁信呢?只有一点非印是相信的,论城府在座的没有一个能及得上身旁这个男人,她微微瞥了眼胤禩,端和的贤王正和胤祯在说话,即使是你也终会败于他手。(.好看的小说)非印知道胤禛需要自己要做什么,一个大度宽厚的福晋,一个不去干涉他的福晋。 热闹的婚礼已接近尾声,胤禛离开了郡王府,他没有让喝的醉醺醺的郡王和他的儿子相送,就像到来时那样尽量不惊动他人一样的离开了,可门外的雨阻碍了他,在等人去拿雨伞的时候,一身酒气的胤祯端着杯子也出来了,跟他勾肩搭背的是胤俄,两个人笑的很放浪,“四哥,这就走啊。” “嗯。”他想了想,觉得这样的回答太过简短就接了句,“你喝的太多了,当心身子。” “您哪,就放心吧,我的酒量那可是天下无敌。” 胤俄踹了胤祯一脚道:“谁说的,十爷我才是!”看着他们嘻嘻哈哈的样子胤禛笑了笑, “四哥,过两日一起进宫谒见额涅吧,上次她说都没有来的及给庆祝你康复。”胤祯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真的看不出一点醉意,确实好酒量,胤禛记得他已经喝过十来个人敬的酒了。 “好。” 见他回答的那么爽快,胤祯稍微愣了下,胤俄奇怪的看着这两个兄弟,这时郡王府的下人拿着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太监,他年纪小却不胆怯,瞅见了胤禛直接就给跪下叩首道:“奴才秦兰给雍亲王请安,给敦郡王请安,给十四阿哥请安。”不等胤禛问话他就解释道:“奴才是奉四王妃之命前来谢恩的。” 一个四王妃让胤祯和胤俄都愣了愣,胤禛已猜到原委,他淡淡道:“受人之托不必言谢,你起来吧。” 秦兰谢恩起来后。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偷眼看了下四福晋。低声道:“四王妃请福晋能把这件旧物带回。” 非印看了眼胤禛,见他点头就接过来,这是方上好的缎料,绣得是几朵莲花,一旁还歪歪扭扭绣了两个字:如月。胤祯上前去看。只见帕子的空白处用题字道:少年乐新知,十年思故交,胤禛语气依旧淡然:“知道了,你下去吧。” 秦兰见完成了主子交待的任务顿时松了口气。曹蕤厉害,可这位更是不得了,没让他动怒叱责论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想到这里小太监忙不迭的退了下去。非印笑道:“这位小王妃还真是和如月妹妹一样不忘旧情,四爷也真体谅他们。”她眼波一转,果然看到胤祯的神色微动,于是暗自冷笑,面上却是很欣慰的样子。她将帕子交给胤禛道:“这件物事还是由王爷转交给如月妹妹吧,她见了一定会很欢喜。” 胤禛盯了她一眼,接过帕子放进了怀里,又对胤祯和胤俄道:“不早了。我这就先行一步了。” 苏培盛和水晶各自撑开伞护着主子离去了,胤俄不胜酒力的坐在围栏上。他靠着柱子道:“小十四,你非要出来难道知道会有这出戏?我看不过就是姐妹情深的戏码也没什么么。”说着他打着酒嗝道:“哎。还是回去继续喝酒的好。你走不走?”这时醉眼朦胧的他才发现胤祯收了醉态,神色严肃的看着前方,路上早就没有胤禛的身影了,他还在看什么?胤祯此刻的心情自然是心思不那么细密的胤俄无法想到的,他想了很多,除了对亲兄行为的猜测还有压抑了许久的妒意,时隔数年他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甚至以当年的少不经事感到羞耻。 爱也许没有了可不甘心和屈辱感却愈发的强烈了,额涅说的不错,在帝王之家的孩子就是为了夺嫡而生,一旦功成这全天下的一切就是你的,当初失去的颜面更可以加倍偿还。想到这里他翘了翘嘴角,斜睨着眨着眼试图保持清醒的十哥,无论哪种形式的联盟都是暂时的,当年他们借胤褆的名望出头,现在就是我借你们的东风了,最多十年,那个时候不晓得会以谁马首是瞻。胤祯想着扶着胤俄站了起来,他又做出吃醉酒的样子,哈哈笑着进了屋。 雍亲王府,雨桐院。 雨下的大了,玉烟关好了窗,琅如月开窗睡觉的习惯总也改不掉,天气已经转凉了,夜里的风带着湿气,太容易生病了呢。如月迷迷糊糊的听到有动静,她依着梦境道:“九世情缘,那是什么?我现在只喜欢胤禛。”说着她又转过头去睡了。玉烟乍一听主子的名讳吓了一跳,待她回头去看却见胤禛正站在碧纱橱那里,不晓得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玉烟刚要说话就被他制止了,她低头退下时看到胤禛连衣服都没有换,袍角是湿的,显然是才从郡王府回来就直接来这里了。立在门口伺候的玉烟本以为主子会留宿的,但却看到胤禛拿出什么放在了琅如月的枕边,俯身吻了她的额头就起身出来了。 在廊下,苏培盛弓着身在稍远处候着,跟着一起出来的玉烟低着头,胤禛语气平缓道:“玉烟,你是否愿意嫁给伍十弦?” 玉烟呆了半晌才跪下道:“奴婢不敢忘佟佳主子的训斥。” “现在我是你的主子,你若愿意我就让伍十弦娶你。” 玉烟呆愣着仰头去看胤禛,“主子……奴婢……” “这是你该得的。考虑清楚再回复我。” 胤禛走后,玉烟一直跪在那里,她看着雨打在台阶上,心里生不出一丝喜悦,隐藏多年的秘密突然就被说开,这让她羞愧极了,若是在十年前她一定会高兴的答应,即使放在三年前她也会好好考虑,可是现在这样算什么……他们没有可能!玉烟哭了,她不怕被谁听到,雨声这么大又是如此深的夜,谁会在意一个婢女的哭泣。(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九章 盛宴 康熙四十九年正月十六这日在宁寿宫内举办了盛大宴会,这是康熙帝在皇太后在过了七十大寿后再次举办的一次豪华庆典,也是近几年来最大规模的一次筵宴,除了年贡来京的外藩、贝勒、贝子、额驸、公、台吉外,所有的全体皇子、大臣、侍卫以及福晋、夫人、命妇等齐集。因为圣命,雍亲王第一次带着内宅的所有女人同时赴宴,如月也在时隔多年后再一次进宫,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思她安静的走在紫禁城里,一抬头就能看到前面大妆在身的胤禛和非印,两旁的人或下跪或躬身行礼,以往肃穆的宫殿因为人而变得热闹起来。 如月能感到那些探究好奇的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一个福气在身的格格,一个大病两年没有在正式场合的出现的女人,她曾经的传奇到了现在也依然会被人提及。如月低着头跟着前面的人,看着自己的鞋尖,那绣着梅花的红色的鞋面是甄玉洁亲手做的,不管多高的花盆底都已经走的相当稳了,只是这个冷她还是很不喜欢,因为无法用手炉她的手指都已经冻的发木。进到了正殿,如月和一群人一起三跪九叩的行了大礼,她用余光看了眼斜后方的伊尔木,这孩子的声音都在发颤,在康熙帝让他们起身后,少女差点没能在第一时间站起来,除了紧张她昨夜发了一晚的热,这件事只有李瑶和如月知道,所以当下如月就悄悄去扶了她一下。两人飞快的对视一眼,如月立即松开手,她再担心在这和时候也是没办法相助的,只能盼望这宴会尽快结束才好。 因为参与的人太多正殿容纳不下,除了胤禛非印李瑶,如月他们都被安排到了其他地方,如月和乌林的身份连偏殿都进不去的,他们和其他没什么地位的人一起在离正殿很远的露天席位上。似乎是跟怕冷的如月过不去,筵宴还没正式开始雪又开始下了。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心法始终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只好裹紧了斗篷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乌林关切的看着她。如月对她笑了笑以示无碍,其实伊尔木更让人担忧,如月示意了一下乌林,乌林看着小姑娘绯红的脸也很是担心,如月见没有人关注便低声问道:“还难受吗?” 伊尔木点点头。如月握了握她的手,“坚持一下。” “你的手真凉。”伊尔木没什么底气的说道,“我行的,穿了你送的鸭绒衣很暖和。而且来之前已经吃过药了,这会儿就是犯困。” 乌林在旁道:“这天太冷还,风还大的很。待会儿不要吃菜了,太凉了,待会儿让人给倒点热水。” 伊尔木嗯了声继续和各种不适进行抗争,这时且见从大门处来了一队人,为首的正是胤禩。胤禟胤俄在侧,胤祯跟在稍后面,他们的后面则是一群姝丽女子,其中没有那个张舜华。所有人都起身相迎,很多人都过去寒暄了。也起身施礼的如月看着被众人包围住的胤禩,敦和的微笑还是和以前一样。真诚的态度让人如沐春风,这样的人,这样的人……胤禩的目光忽然越过人群看了过来,如月微愕,她不卑不亢的对他低头行礼,胤禩微微一笑,如月侧头便看到胤禟奇怪的眼神,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年自己见到了鬼怪,他们的眼光只是一碰就各自转移开了。而胤祯,如月完全是回避的态度,不落一眼。 胤祯一直在看琅如月,绿色的斗篷把她全身都遮住了,只露出白玉似地脸。都说她之前病的很厉害,在别院住了两年又住进了圆明园。可是胤祯看不出来有生过病的迹象,气色很好,眼睛实在是美极了,干净纯粹的如同宝石,传言所说的眼盲是实情还是编造的,又因为什么好了呢? 胤祯此刻居然又生出了久违的恨意。在胤禛患时疫病倒绮春园时胤祯在塞外,得了消息后他在紧张,紧张那人的病情,他绝不可能轻易死的!他死了的话……会怎么样还没有想清楚就又听说琅如月去伺候了,当时的心情是怔愣然后就是恨,几乎是去送死的做法让胤祯多年一直坚信的东西改变了,这算什么,殉情?他想看到的是琅如月的后悔,更想看到她和那些亲王府的女人一样,避之不及的躲在内宅,但那个胤祯以为的无情女人居然不怕死的去了!之后就是在锡保大婚时,胤祯能感觉到胤禛和琅如月之间的不同寻常,现在他在这样特殊的地方再一次看了她,和十几岁时的活泼跳脱相比,现在的容貌几乎没有大变,变了的是气度!也许是注视她的时间太过长了,完颜氏咳嗽了一声,胤祯冷漠的盯了他的福晋一样,等再看过去的时候,他看到琅如月对着另一个方向笑了,接着他就听到了最讨厌的声音。(.好看的小说) 胤祥对如月洒然的笑,他很高兴也收到了同样的回礼,如月对他们施礼,十三福晋扶着腰笑吟吟走过来道:“如月,乌林。” 这是穆尓登额在生下一个女儿后第二次怀孕,因为私下已经让大夫看过,八成是男孩的消息让她的心情一直很好,可她为了以防万一没有给任何人说,穆尓登额想给一直郁郁寡欢的胤祥一个惊喜。在这里见到如月,穆尓登额并不觉得奇怪,她早就听说琅如月因为侍疾而得到宠爱的事,未出阁时他们之间的矛盾早就随着时光的逝去变成了一个回忆,这么多年的嫡福晋身份,让她很清楚现在的内忧外患,丈夫最大的依靠是雍亲王,他最要好的朋友是琅济兰,不论怎么样和琅如月的关系都要处好,甚至可以降低身份去讨好她。当身怀六甲的女人步履蹒跚的走过来前,如月就已经先走了出去,“给福晋请安。见过十三爷。” 胤祯只看了眼三人转过头往正殿而去了,才走了几步就见讷敏从人群后经过,他的心一动,驻足回头去看,讷敏要找的果然是琅如月,同样回头去看的完颜氏冷笑了一声,胤祯看着她道:“有什么好笑的?”完颜氏不说话,舒舒觉罗氏好奇的插话道:“这不是皇太后跟前的姑姑吗?她为什么找一个格格?” 胤祯沉着脸说了句:“走了。” 这样盛大的宴会往往是吃不好的。现在立在胤禛身后服侍的如月被饭菜的香味搞的腹中辘辘,进宫的时间太早。她来不及吃太多,刚才被皇太后传召特赐进入正殿时,她已经够特殊的了,那么现在最好低头做人,不要再弄出什么事来。所以即使是非印让她坐。她也不敢的。回到正殿有诸多的不自在,唯一的好处就是终于不冷了,欢声笑语的宁寿宫中一切都显得祥和无比,接着康熙帝做了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这位年逾五旬的帝王竟然和着音乐的节拍,在博尔济吉特氏,大清的皇太后的宝座前跳起了舞。以此向她祝寿。这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不论是本朝还是之前历史上都没有过帝王当众舞蹈的记载。如月看到太后先是惊讶然后泪水夺眶而出。 这场景感染到了如月,一个是一头白发的七旬老妪,一个是已经有了老态倦容但笑的像个孩子的男人,她鼻子一阵发酸。飞快的抹去了眼泪。舞蹈结束自然是一片称颂之声,额上见汗的帝王不以为意的笑了,他此刻想到的只是风雨数十年,这位不是亲母胜似亲母的老人带给自己多少鼓励和帮助,玄烨率先躬身祝贺。这时所有人此时都跪下山呼:“恭祝皇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千岁千岁千千岁。” 沉浸在感动中的如月也在三拜九叩。她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胤祯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着如月,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那眼神是不假掩藏的感动敬服,胤祯扬了扬眉,他的皇父是最是看重仁孝的名声,做的也是最好的,他的言传身教让胤祯受益匪浅,同样学的好的还有胤禩和胤祥,一个总是带着谦和温柔态度去讨好世人,一个总是伪装成乖觉的样子去讨好皇父,胤祯的目光从如月身上移到了同样一脸感动之色的胤祥身上,能去亲吻帝王足印这样的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做的出的,虽然那时他只有七岁……逢迎是所有人都喜欢的,胤祯觉得一定要独辟蹊径才可以,不能像这些人做的如此明显,他重新将目光放到如月身上。 如月正和回头的胤禛说话,胤禛的表情胤祯看不到,但如月的脸他看得很清楚,并没有笑,可是那眼神还有神态,明明白白带着情意,胤祯觉得心晃了一下,立即低头去倒酒,他恨看到的这一切,不是因为爱而不得,是因为他从来都认为胤禛这样的人是绝不可能成功的,不论是政务还是女人,可现在他是亲王,他拥有琅如月。 不晓得是兄弟间的感应还是偶然,胤禛转过了头,他迎向弟弟的目光,十年的差距让他们一个内敛成熟一个张扬独行,谁都不信谁会在这场夺嫡的大戏里独善其身,在这温馨时刻他们两感受的却是彼此的挑衅和约战。胤祯冷漠的收回了目光,舒舒觉罗氏在旁边说着天真的话:“爷,万岁爷跳的真好看。”年轻的皇子一点都不想说话,他一饮而尽杯中之物。 四十九年二月康熙前往五台山巡幸,这次随行的皇子让人很是意外,在胤禛看来这有些像是考量和平衡,这段时间里胤礽依然按照加强军权控制的路子在走,一而再的事件让胤禛从太子党人开始慢慢过度成一个富贵闲人,太子再也没有因为政务召见过他,从鸦片事件之后太子妃一直告病,而实际情况是太子将她拘在了斋宫。 胤禛不相信皇父不清楚,但是太子在位一日,太子妃必须保住,不能废也不能暴毙,只能是托病戒毒。胤禩集团的人用最卑鄙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不断的制造着太子或真或假的小道消息,胤禛得到的奏报里见到最多的就是两件事,谋反和淫乱。这些东西康熙帝只能是比自己知道的更清楚,但是他没有任何动作,对胤礽依旧很好,但凡国家大事都会让他参与,同时康熙也似乎恢复了对其他儿子的信任,倒是对他这个册封了一年的亲王不是那么亲近,这次五台山之行并没有带上胤禛,而是让他留京继续处理政务。 得到这个命令的时候正是在朝会上,胤禛向后退下时见到的了胤祯嘲讽的笑意。同样在保太子阵营里的胤祉就得到了和胤禛完全不同的待遇,康熙很爱带着他同行,也喜欢和他谈论诗词歌赋之类,甚至数次亲临郡王府去游玩花园。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当胤禛决定要走向另一条路的时候开始,他就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关注帝王的言行悄悄去揣测他的心思,独自留京到底是信任还是不喜呢?思索再三的胤禛还是决定将闲人做到底。(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章 五台 当雍亲王怀着坚定的信念在公务之外走访在各大宝刹时,五台山上的胤祥则很是忧虑。(.好看的小说)四十七年塞外的那件事后,他就没有真正的开怀过,年轻的皇子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重得帝王的信任,即使他明明白白相信胤禛的分析,汗阿玛不是不知道真相,为了保住太子其他的只能舍弃。舍弃,这个字眼很伤害胤祥,在不到一年里所有的兄弟都得到了升等,即使是最遭皇父忌讳的胤禩也恢复了爵位,随驾出行的机会几乎和太子一样多,像胤禟胤俄那样不做政务的人也同样受到了青睐,如果不是四哥的再三保举,自己是不是还会待在府邸里不得出头呢? 胤祥站在叶斗峰上向下看去,在五台最高处向远望去是白雪皑皑的山峦,朔风凌冽,即使披着大氅皇子能感受到这沁骨的寒意,但现在他希望用这份冷来看清楚何去何从。可是腿痛发作让胤祥不能再待下去。 太监赵去病总算是松了口气,他苦着脸上前去扶主子却被推开了。在往营地走的路上,实在是因为太痛了,胤祥扶着树站住了,他靠在树上看着又开始下雪的天发起了怔,暗道这次没有带女眷是正确的,再想起孩子们胤祥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转念他又想起了胤禛,捻着佛珠带着檀香味的四哥收起了锐利,像块被水磨的圆润的玉石般做着富贵闲人,闲人……想到这里他的心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有所得的同时腿也痛的让他哼出了声。 “爷,您……您怎么样啊。”冷的脸色惨白的赵去病抹去洒在脸上的雪,担心的问道。 “没事,还能走呢。” “可是……”赵去病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时前方来了一人,那人远远的就开口道:“十三爷。” “哎呦,琅侍卫,您可是来了!!”赵去病忙不迭的带着哭音道:“十三爷的腿疾发作,痛的紧呢。” 琅济兰没有在意赵去病叫错自己的官职,这几年频繁的借调。他现在已经在参领的位置上任职一年了,这次随驾一直没有机会见到胤祥。今日得空他便来拜访,没想到胤祥不在,再问竟然听说他一大早就去叶斗峰了,眼看天色渐晚他心里担忧便去寻,果然不出所料出事了。 济兰最是清楚胤祥的腿疾发作起来如何疼痛。他也不听胤祥故作轻松的解释,背身半跪下来道:“属下背您回去。” “不用。济兰,你起来,你……扶着我就成了。” 济兰也不回头。平静道:“难道您想让旧疾彻底发作,提前被送回京么,还是想让福晋担心呢?” 胤祥呆了呆。他想起被圈禁那时腿疾发作的事了,晨星不晓得背着自己哭了多少回,还有孩子们害怕的眼神,胤祥终于不再坚持,他沉默着趴在济兰的背上。山路上积了雪并不好走。赵去病不停的打着趔趄,他羡慕的看着琅参领负着人还能如履平地,在赵去病的心里自家主子真正能信任的除了雍亲王就是眼前这位了,他想起这一年胤祥的经历鼻子就开始发酸,在擦眼泪的时候又不小心摔了一跤。 就这样三人冒着风雪回到了塔院寺。刚进大门未料竟在门口看到了李德全和魏珠,原本伺候胤祥的下人都在地上跪着。两个太监一见到胤祥的样子都吓了一跳,忙过来询问情况,胤祥示意济兰放自己下来,可他的脚一挨地彻骨的痛就直窜脑门子,济兰和赵去病同时搀住他,可能是听到了动静门从里面被打开,一见康熙和胤祯出来,所有的人都跪下行礼,康熙皱眉问道:“你这是去哪里了?” 胤祥回话道:“儿臣去叶斗峰观望雪景了。” “明知身子不好还去那里?李德全,让太医来。”语气不善的康熙又扫了眼济兰,“琅济兰,你是怎么回事?” 济兰回话道:“回万岁爷的话奴才今日得空来探看十三爷,在去叶斗峰的路上遇到了,十三爷因腿疾发作走不了路,奴才就背他回来了。” 跪着的人都低着头,他们谁也看不到康熙的神色,倒是胤祯看了个透彻,他看得出汗阿玛心疼了,还有隐藏在眼底深处的猜疑,他冷笑暗思所谓帝王就是谁也不会尽信吧,即使明知是污蔑也会留着一份揣测。 康熙还是上前扶起了儿子,开口道:“屋里暖,让他们再多用些炉子,不要再外出了。”胤祥显然很感动,他含着眼泪谢了恩,胤祯一如既往的觉得做作,心里冷笑面上换上了真诚的笑意上前道:“十三哥,我扶你进去。” 康熙的事务很多,他只陪胤祥待了一会儿就就离去了,顺道也带走了琅济兰,胤祯也没有多留。胤祥服了药歪在床上休憩,两个膝盖上各自缚了烤热的盐沙袋,暖烘烘的温度让他终于忽略掉了疼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等再醒来已经是过了巳时,睁眼看到床边坐着的人直把他吓了一跳,胤祥撑起身子惊愕道:“太子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来瞧瞧你,听说昨儿你旧疾发作,二哥自然很是心疼。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说着胤礽笑了笑,这灿烂且亲近的笑容在胤祥看来很是虚伪。那件事之后他跟这位已经没有什么联系,在四哥和他疏远之后就更加没有什么往来了。只怕探望是假,别有居心是真,胤祥想到这里洒然一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太子有什么事就请直说。” 胤礽愣了愣,继续笑道:“孤哪会有其他什么事儿,不过就是来给弟弟提个醒。”说着他站起身来,踱了两步才开口低声道:“孤甚是感念废储之时十三弟你和四弟的相助,如今看着是复立了,不过还不是很安稳,老八他们怀着司马昭之心,汗阿玛现在……只怕也是举棋不定,孤很需要支持。” 胤祥平静道:“太子殿下妄加揣测圣意,不怕被汗阿玛知道动怒?而且您不是有一众人支持,如何用的着弟弟。” “揣测圣意是大不敬,可如今形势逼人,不得不去做啊。难道十三弟你没有这么做过?一定很伤心吧,被这么无情的抛弃了。”胤祥冷笑不语,胤礽继续道:“难道不是吗,汗阿玛不会在意你这样一个庶出的皇子,胤禛也不会,他现在想学老七,做个不管事的,他可以轻松是因为被封了亲王,因为他的生母是德妃,死去的养母可是皇后,你又有什么倚仗呢?” “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孤的意思就是你现在是孤立无援,没有人会替你撑腰,知道外面是怎么传你和琅济兰的?他们说……” “住口!”胤祥气的从床上跳下来,他火气上涌,高声喝道:“不要以为你是太子就可以诋毁四哥,污蔑我和济兰!” “污蔑?老八那伙人不是也在造孤的谣言,但若汗阿玛不信为何昨日会罚琅济兰,调他去青海?胤祯那小子就是那么一说,皇父立即就允了,他可真是得帝心啊。” “你说什么?!”胤祥先一怔,继而就被怒火染红了脸。 胤礽得意的笑了,他上前低声道:“在紫禁城,没有谁能独善其身,也没有谁能常荣不衰,孤这个太子不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孤想说的就是:胤祥,十三弟,你要站好位置,不要做了他人的踏脚石。也希望你转告老四,从他跟着孤在无逸斋一起读书的那日起,他的身上早就打上‘太子党’的印记了,不是他说不是就不是的,闲人绝不是那么好做的,用不了多久这种污蔑也会落到他的头上,等到被夺爵圈禁的时候求谁都来不及了!” 胤祥瞪着他不发一言,他的脸色让胤礽看着都有些担心会不会撑不住倒下,胤祥带着激愤的脸色突然就往外走,胤礽皱眉在后面问道:“你做什么去!” 胤祥连头也没有回,“你这样的人怎么配作太子!” 胤礽的眼角跳了一下,继而大笑道:“这种话孤听的太多了,但是配不配不由你们说了算。现下就算去找汗阿玛又有什么用,你的地位和身份能让汗阿玛收回旨意吗?求情只会让他猜疑谣言的真实!” 胤祥停下脚步,他扶着门站住,胤礽继续道:“也就是外放上一两年吧,又不会死人,不过是小以惩戒罢了,看看他们是怎么对付我的?” 胤祥冷淡的看了他最后一眼仍然走了出去,胤礽的自嘲之色还停留在脸上,门外的雪飘飘扬扬下着,寒气涌进来,大清的皇太子想起了少年时经历过的那场大雪,那些少不经事又热情洋溢的时代,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寒冷,现在这份冷不仅是在外更在内心,他摩挲了一下手臂,想扫去脑海里少年的影像,但不可抑制的又记起册封仪式上身着亲王礼服的男人,还是那么黑冷的眼,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的崇拜和依恋,有的只是彻底的痛恨。二十年让一切都变的不同,胤礽又笑了,不知道再过多久这个帝国会再次经历动荡,绝不会很远,那个时候你会和你这个骄傲的弟弟会一起跪在我的面前。(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一章 社稷 三月初前往五台山的帝王回到了京师,胤禛早先就得到了线报琅济兰被调往青海,西藏那里的局势并不安稳,明升暗降的做法是在警告谁?相比较琅济兰的情况,他更担忧的是胤祥,果然在康熙回京后的第一次早朝上没有见到他,胤禛看到了胤礽意义不明的眼神,也注意到胤禩谦和问候背后的隐藏的高深,强压住不安胤禛下了早朝就去了十三府邸,他刚下马就见一个熟面孔的太医从里面出来,听说十三在五台山旧疾发作,不是说已经好了吗?这又怎么了! 送太医出来的是管事成化,见到胤禛他明显的有了惊慌之色,胤禛并不理会他的请安,而是直接问了太医胤祥的病情,太医没有说的很明白,只吞吐的说要会诊,他又惊又怒,逼问之下那太医才说了实话,“原本以为是患了风湿,现在看极有可能是鹤膝风。” “鹤膝风?”胤禛反问了一句,他对这个词儿并不熟悉。 太医踟蹰了一下解释道:“这是由先天不足造成的病,青少年易患之症。十三爷去年受了风寒又未加调养,导致气血失和,痰浊凝聚,之后一直是当做寻常风湿治疗,因为年轻病症被掩饰过去,这次在五台山再次受了风寒导致蚀伤骨络,这才正式发作出来,其实外因风寒只是诱因,这种胎里带来的病需慢慢治疗,不可速成治愈的。” 胤禛怔忪片刻又问道:“大约要多久。” “这个臣不好说,因人而异了,呃,就是十三爷很是要吃些苦,表征都已出现,已然到了中期,会让人很痛苦。但是请亲王放心,臣回到太医院后会请示刘大人,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来为十三诊治的。” 胤禛哪里会不晓得这病症的痛苦,以前就见过胤祥发作时的样子。见那太医鬓角流汗,知他是如何提心吊胆的说了真话。就和缓了神色道:“本王相信你们的医术,还望尽力!”太医唯唯诺诺的应了,胤禛又道:“十三阿哥的病,你要如实回复圣上,不可有半点隐瞒!”太医听了呆了呆。又应了。胤禛这时才进屋,待见到了胤祥,这心里就是一痛,他攥紧着被子坐靠在床上。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楚如何,见到胤禛,胤祥咧嘴笑了。一旁的穆尓登额和妾室们都站起来行礼,奉茶寒暄了几句后她们就都退了下去。 左右无人胤禛这才心疼道:“怎么成这样了!那群奴才是怎么伺候你的?嗯,又一次受了风寒?他们是死人吗?” 胤祥摇头道:“不管他们的事,是我不好,没事儿去看什么雪景。连累了济兰不说,还让汗阿玛生气。” 胤禛道:“此事我已知晓,你……不必过于自责,去戍边对于琅济兰来说也未必不是好事,常年待在京师连锐气可是会磨去的。汗阿玛没有下狠手。可见还是看重琅济兰的能力的。而且那种谣言你觉得汗阿玛会信?他只是不想最快的制止住谣言而已。” 胤祥怔了怔,“是这样吗?呵呵。但愿是这样吧,不要再跟我有什么纠葛,对他也好。” “你这说的什么话,不能以一时成败论英雄,不过是被汗阿玛冷遇了几日就这样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该好好调养身子,不要……”胤禛将手放在胤祥的膝盖上,“想的太多,等好些了,你就跟我一起修行,韬光养晦明白吗?” “四哥……”胤祥的眼里涌出了泪,他将头抵在胤禛的手上,“这次我做了件对不住你的事。” 他哽咽着说道,“可我忍不住。” 胤禛见他失态,忽然就想起早朝时那些古怪的目光,还有帝王深沉的眼神,“怎么了?” 胤祥没有抬头,他断断续续的说道:“那日听闻济兰被外调,我没有忍住就去觐见了汗阿玛,请他收回成命,汗阿玛轻描淡写的说不准,我争辩了几句,汗阿玛大怒,他指责我有结党的心,又重提了前年在木兰围场的事,说我祸乱太子,说我想谋反……我实在忍不住就说自己是有结党的心,可绝不是胤礽,要结党也只会跟着四哥,还说当年的事不是为了四哥是不会认下祸乱罪名的……” 胤禛听到这里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完全能想的出当时康熙是如何的暴怒,也能想到胤祥会遭遇什么,果然胤祥继续道:“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说很多不该说的话,汗阿玛气的差点背过气去,我从没有见过他那样的眼神,所以后来他骂我打我我都认了,不过在骂你的时候我又反驳了他,说这些话都是我自己要说的,不是你暗地里教唆的,但是他不信,我……”胤祥抬头直着眼发起了呆,胤禛听的紧张的手心出汗,胤祥看过来,他说:“我拔出侍卫的剑要自尽,可是被汗阿玛阻止了。” 胤禛的脸色一下子失去了血色,他知道这个弟弟的性情,看着很儒雅其实骨子里是相当的倔强,这样的事他绝对能做的出来!否则不会得了个拼命十三郎的名号。 “四哥。对不起。”胤禛揽过他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四哥,四哥。”说着胤祥像个孩子似地哭了。 胤禛神色严峻,语气却很温柔,“这件事不要放在心上了,我只希望你能好起来。” “可是,四哥,汗阿玛会因此怀疑你,他们也会就此大做文章的!” 那个他们胤禛自然知道指的是谁,但他无所谓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睿智如汗阿玛会看清楚的,你放心吧。” 和安慰胤祥的话不同,整个三月胤禛都在担忧中度过,每次有了见到康熙的机会他都在悄悄地观察,试图从他的言行里看出是否对自己有所不满,但是他的皇父什么表示也没有。胤禛将自己的焦虑隐藏的很深,他不想让幕僚觉得自己的动摇,更不想让在意的人担忧,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四月康熙帝出巡塞外,胤禛得到了随扈的机会,这让他少许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如月也因为济兰的外调很是不安,虽然哥哥说这是他的志愿。胤禛说这积累军功的好机会,但是如月就是很担心。拉藏汗在统治下的西藏并不安稳,青海在仓央嘉措死后变得很是动荡,小规模的暴乱时有发生,那里的环境又很是恶劣,可如月除了担忧能做的只有为兄长祈福了。 胤祥的情况不容乐观。太医院的会诊结果是只能暂时缓解不能根除,会因为年纪的增长而变得严重,这不仅让胤禛很着急,如月也甚是上心。在跟随胤禛北上塞外之前她专门写了封信给刘文林请他帮着找些偏方能尽早治愈胤祥的病。但是胤禛的着急除了病症还在于康熙的态度,当时他是跟着太医院总领一起去的乾清宫,当太医如实回禀了病情。胤禛又说了担忧后,帝王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朕知道了,你们加紧治疗便是。行走不便的话请安政务都免了吧。胤禛听了不晓得说什么才最稳妥,他酝酿了一会儿抬头正要说话,看到康熙挺直着脊背就着灯火看奏折。 胤禛清楚的看到父亲鬓边的头发都白了。同时亦想起上个月在畅春园里帝王满怀深情为皇太后的赋诗,最后两句是这么说的:承欢同家日,孝思莫违时。会庆思经义,千秋古训垂。胤禛咽回了想保奏胤祥的话,少时他曾真心为生病的父亲担忧到夜不能眠。也曾在做了父亲去世的噩梦后哭了出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不再是父亲,他只是个逐渐老去的帝王,觊觎宝座的人们只会讨好和伪孝,如果我坐在那里,面对这些用不怎么高明手段掩饰目的、暗中动作的儿子会怎么办? 康熙取下了眼镜,将奏折放下,带着一丝倦容看着还立在那里的儿子,“你还有什么事要回的吗?” 被问到了胤禛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看着父亲看到走神了,他没有再去劝说,尽量平静道:“儿臣替胤祥谢过汗阿玛的关心,夜深了,您该休息了,再这样会累着的。” 康熙也注视着胤禛,似乎是在洞悉儿子的真心:“哦,再过几日就要去塞外了,那时可以有足够的休息。倒是你,这几日一直在胤祥那里吧,关心弟弟没有错,但要量力而行。时间是不早了,若无事你也退下吧。” 胤禛低头应了,在向外走的时候他心里一阵翻滚,汗阿玛果然一直在关注着,可为什么能原谅太子和胤禩就不能对胤祥温和一些呢? 玄烨等胤禛的身影彻底消失了,他才叹息一声,向后靠坐在宝座上,习惯性的开始摩挲小指上的一枚指环,那是少年时赫舍里送给他的,之后就一直没有拿下来过。儿子们的动作他都知道,憎恶失望过后就剩下了疲惫,这些伎俩这些手段哪一个能和当年的自己比呢,还是太轻率了,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在他看来却是漏洞百出。 京师争斗的最猛烈的两路人,一方是太子,一方是胤禩,前者在得到第二次重生的机会后亟不可待的开始招兵买马,想对付的难道只是老八?至于胤禩……即使是挂着无害谦卑的笑脸,也掩盖不了逼宫夺位的野心,这个贱婢的儿子,用最卑劣的手段蛊惑着臣民,就像当年他的母亲卫氏一样用美貌蛊惑了自己,用的总是上不了台面的伎俩,可是谣言的力量真的很强大。强大到帝王不得不做出暂时的退让,他想用时间来证明一些事,但是结果却正好相反。这怎么能让玄烨不恼怒,甚至不知道还能容忍多久,退让多少,本以为他们没有一个是能看清局势的,没有一个是有耐心的,但是之后他又从极度的失望里看到一点不同。所以在四十八年复立太子时玄烨试探着册封了胤禛,同时重视起了他的亲弟弟,不得不说那个女人生了两个好儿子,帝王坐在乾清宫的宝座上冷静的看着他们一个韬光养晦,一个在不留痕迹的开始为自己的夺嫡铺路。 唯一的意外是胤祥,这个玄烨最不想让卷进争斗里的孩子却再次不按设想的跳了出来,五台山上胤祥公然标榜四爷党的话让他很是惊异,加上那些攻击太子的话,虽然理解他是被冷遇和好友的不公待遇给激到了,但玄烨还是愤怒了,事情就应该按着原本设定好的路线来到达终点,而不是被迫改变方向,玄烨最恨的就是自己因为别人而改变,就像恨胤禩试图忤逆一样!那天他真的恨胤祥,震怒之后完全忘记了胤祥有病在身,竟就这么让他在行宫冰冷的地上跪了一宿。冷静下来后玄烨很后悔,心里明白他又一次辜负了章佳敏儿临终前的嘱托,但是他只能如此,也不得不如此。玄烨收回了思绪,就像十六岁时设计着如何制服那个独揽大权的男人一样,现在的他在想着怎么让暗流沿着自己挖好的渠道顺利的流进大海,在有生之年要让社稷繁盛,千秋之后也要将这份属于爱新觉罗家族的权力最好的延续下去,康熙帝知道后者将会是自己余生里最重要的责任。(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二章 心思 这是如月第二次随驾出塞,她此刻正趴在车窗上挑起帘子往外看去,初夏的官道上蜿蜒走着极长的队伍,前后皆看不尽,马蹄和车轱辘扬起的尘土在半空中形成一灰色的雾霭,单调的声音、有节奏的颠簸感和适合的温度让如月昏昏欲睡。坐在如月对面的乌林正在打络子,车厢里长时间的安静让她抬起了头。半合着眼的女子一脸安宁的模样,和自己不一样她明显的正在享受这次旅行。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好友从绮春园回到府邸后,乌林就有种说不清的焦灼感,还有不知从何而起被背叛的感觉,明明应该还是和自己一样,对那个男人不爱,不亲近,不重视的存在在角落里,可是就是变了,就算再掩盖乌林也能感觉到两人间的情愫,虽然他冷漠依旧,可乌林知道他对如月一定是不一样的。这是女人的直觉,有这种直觉不止她一个。 一旦牵扯到男人和恩宠,即使再好的交情都不值一提了吧,我说乌林妹子,你没有跟如月说求四爷增加留宿的日子,好让你能有孩子?李瑶半开玩笑的说过,当时她回的很冷,我还不至于要为这种事去求人!说是这么说,可她的心里却还是相当的难过,怎么没有提过,如月的反应是怎么样的?沉默、难堪、还有不知所措…… 我只是想要个孩子?并不是争宠,也正如李瑶说的现在内宅谁能比的过她?四爷不想承她的恩情都是不可能的,我们这样的怎么比的了哦。 马车被石头狠狠的颠了一下,如月一下子就醒了,她看到乌林正直直的看着自己,自从那次她提了那样的请求被自己沉默的否定掉后,如月觉得他们之间有了微妙的变化,相处起来总是不自然,她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装傻是如月觉得最好的相处之道。 “乌林。”她笑了,明妍的表情在乌林看来就如同炫耀。“啊,络子打好了吗?” “没有。”乌林不再去看她。而是一边继续打络子一边故作轻松的说:“你一直看外面,外面好看吗?还不都是土?” “能看到是多么幸运的事,而且被拘了太久了,看什么都好看。对了杉颜三岁了,母亲说她特别爱说话。家里一天到晚都能听到她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好看了,将来一定是个美女。” 乌林停下手,含笑道:“是啊。我也听哥哥说了,说是这性子既不像扎琴也不像济兰,却是很像你呢。” “像姑姑是自然的咯。”如月得意的笑了,乌林也笑了,“济兰什么时候走?” 如月叹了口气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吧,本来要鸦九陪着一起去的,不过杉颜太黏她了。要是大一些就可以一道去了。” “只怕济兰还是舍不得的,哪里也没有自家安逸。” 气氛变好了,两个人都松了口气,可还没有聊几句话车队停了下来,这时辛九打马来传王爷请如月格格过去。 如月的表情瞬间尴尬起来。乌林扑哧笑道:“还不去?” 如月轻轻说道:“我一会儿就来。”她是这么说的,但当车队再次开拔还是没有回来。现在坐在乌林对面的是玉烟,她柔顺恭谦的做着侍女该做的一切,可是乌林却没有任何心思去打络子了,更不想跟玉烟闲聊,她也半开着窗帘,看着灰尘里的车队慢慢向北而去。 在草场上的日子和如月想的差不多,美景、较武、赛马、篝火还有喝不完的酒,她在宴会上又一次见到了苏日娜,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现在还怀着孕,虽不能再和当年那样比武饮酒了,但那股子不羁还没有被时间磨去,胤禛正和他的丈夫岱钦世子不咸不淡的说着外交辞令,他有一半的注意力放在了如月的身上,女人圈子的交锋也很是犀利的,不过这位世子妃对如月的印象很好,她甚至没有在意朱赫的态度,跟她一样的还有很多蒙古王公的女儿或妻子,他们都记得五年前那个勇猛的满族格格。 在听到那些人不吝言辞的夸赞时,满人这边是微笑的,不过当苏日娜口无遮拦的问了句:“这么多年了,妹妹怎么还没孩子,是亲王对你不好?”后,整个气氛就变的有些微妙,连始终安静旁听的乌林都去看如月,朱赫挑着眉带着看好戏的心情等着看她怎么办,十二福晋富察氏差点说出:你怎么能这样问,碍于身份她忍住了,只是不敢去看如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如月似乎被问愣了,过了一会儿她才笑着道:“二十岁前我一直舍身奉佛,后来的两年又生了大病……”她说这话时眼光就落到了朱赫的身上,“险象环生,几乎就死了。王爷对我很好,世子妃多虑了。” 朱赫的心颤了一下,如月的事她是有意不去打听的,但是并不表示一无所知,胤禩是最亲近的人,还有那个妖女就生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的来路可是在几年前就清楚的!他们具体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朱赫是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如月确实是因为自己的丈夫受的伤,以至于眼盲了两年多。为了那个位置相争是必然的,即使是死亡都不是什么稀罕事,这些朱赫在嫁给胤禩之前就有了准备,但是如月是不同的,且不说她当年救过胤禩,就是她和若迪的情谊就让朱赫不忍下手,她不忍不代表胤禩不忍,不代表那个妖妇不忍。朱赫的沉默容忍之下只是因为太爱她的丈夫,她才可以无条件的接受一切不道德,甚至做出以怨报德的事,但今时今日正面如月,朱赫很想用站在对手面的态度来对待她,但她做不出来,所以朱赫选择的是沉默。 “病?你得了什么病?”苏日娜很吃惊,“你现在看起来很好呀。” 这时有人在外圈开了口:“格格,王爷说头痛要回帐了。”来的是玉烟,如月松了口气,她感谢胤禛的及时,当她和乌林离开那些人跟着胤禛往回走时,如月想的是昨夜他留在我这里,按制是不是今晚会在乌林那里呢?这个念头反复磨着她的心,以往在内宅眼不见心不烦。不论到底是不是在书房,是不是真的什么也没做如月都不想知道。她一边坚定的自我催眠要顺应时代,一面又更加坚定想他是我一个人的,到最后如月索性做起了鸵鸟,只把雨桐院当做了圆明园,在这个院子里胤禛是他的男人。出了这院子胤禛就是雍亲王。 在草原上,在那么多双暗中的注视下,身为雍亲王的胤禛自然是去了乌林那里。如月带着虚伪的微笑进了三丈远的自己的帐篷。玉烟去那边伺候了,只留下了邱娘。妇人很自觉的在最短时间里让如月能单独待着。当如月一个人后她终于不再笑了,她盘腿坐在毡垫上,听着远处传来的喧嚣。想着他们正在做什么,如此良宵还能做什么?所以如月又一次想到了非印,因为要照顾身体不好的弘昀,更加担心儿子的福晋没有跟着一起来,如月同行是胤禛定的。乌林却是非印强烈要求带上的,这不是居心叵测而是把目的放明面上,福晋用憔悴的神色温柔的说乌林妹妹也该出去走走了而且她真的不小了。如月能说什么,她只能接受!乌林想要孩子不是什么秘密,即使没有爱情也可以有结晶。这就是现实,都觉得应该的事如月无论如何也是接受不了的。她后来只能想,对于非印来说自己也是不能被接受的吧。 苦闷的如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黑暗里有人进来,这些微的动静让睡的并不踏实的如月警醒了过来,她即刻做好了防御的姿势,但在闻到那淡淡的佛香后就放松了下来。如月摸到火石重新点燃了灯,胤禛就在眼前。 “四爷。”如月刚开口就愣了,她的声音变哑了,清了清嗓子还是那样。 胤禛过来抚在她的额头,“有点热。” 如月并不在乎什么热不热,她在乎的是胤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什么时辰了?” “戌时刚过。” “乌林呢?” “睡了。” 一只小虫飞到了如月的手上,她吹了口气,小虫跌落在桌上,缓了会儿摇晃着飞走了。 “怎么这样睡了?” “不小心啊。”她笑了笑。 “快去躺下。”说着胤禛就要去抱如月,如月闪开自己站了起来,“好的,我这就去。呃……四爷,我就不送您出去啦。好困啊。” 她刚走了两步就被胤禛从后面搂住了,他呵出的温热的气息就在耳后,“怎么了,因为耿氏?” 如月僵在那里,她尽量平静的说:“不,就是困。” “真的困?”胤禛含住了她的耳垂,接着又吻上了纤细修长的脖子,如月像被捉到七寸的蛇似地软了下来,同时也尽量的将自己缩起来,“四爷。”她带着乞求和拒绝的意味唤了声。 胤禛似乎没有听出来,他的手伸进了如月的衣襟里,柔软又有弹性的手感让胤禛后悔昨天真不该放过她,如月腿都已经软到站不住了,她倒在胤禛的身上,身体是那么敏感,可心里却还在纠结,一想到刚才他就这样和乌林在一起心里就膈应起来,她咬着牙挣脱出来,本想憋着一股气把心里话说开,可一回头看到胤禛的脸那些话就说不出来了。 胤禛看着脸憋红了想说什么最后又放弃的如月,他再次上前,没有碰触就是低下头,距离很近的看着她的眼睛,“你要相信我。” 心情灰败的如月不知道这个相信指的是什么,是相信他只爱自己,是相信他做的只是为了繁衍后代?那双眼里的现在只有自己一个,那么也就够了吧,谁让我这么爱他。然后她听胤禛说:“我没有碰她们。”如月睁大了眼,“有你就够了。”胤禛喜欢看到她的眼里为自己涌出眼泪,就像喜欢看到她对着自己笑,当然还有现在错愕的模样,他忍不住低头去吻那张微张的唇,有她就够了,这是胤禛发自内心的想法。(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三章 弘昀 三个月的塞外生活很快就过去了,如月回到京师府邸后还总是想起频繁的缠绵情事,快乐的同时她不能忽视愈发沉默的乌林,如月觉得很对不起她,所以每次和她说话都存了一万个小心,更是不会主动提到胤禛在自己这里的任何事。 非印和李瑶都没有心情去管弘昀之外的事,这孩子的病并不乐观,焦急的当然还有胤禛,他本来就子嗣单薄,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若是弘昀不幸,对于他的打击会是很大的,很清楚未来帝王会有几个孩子的如月更担忧的是非印,深怕失去弘昀后她会像上次一样陷入崩溃。雍亲王府在入秋后被阴云笼罩着,太医进出频繁,照顾弘昀的女人们个个心力憔悴。 如月听到最多的议论就是,二阿哥的身体很好啊,不过是染了风寒,怎么就好不了了?也听说弘昀的嬷嬷哭诉说这段日子二阿哥一直被魇,还出现过梦游,一个人来到后花园对着井看半天,说不准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为了此事李瑶还大闹了一场,指着那嬷嬷的鼻子骂她不安好心,说她咒儿子,直把本就烦躁非印气的当场各打五十大板,一个被禁足一个被撵出了府邸。 因为罚的重,就再也没有人敢说了,如月知道胤禛很不安,于是她特意留心了弘昀的住所数日,并没有什么非人存在过的迹象,也去那口井看过,就是寻常的水井,打上来的水也是干净的。直到这日去探看,弘昀正睡着如月就去了外屋,刚走了两步就听那孩子哼了几声,回头看到他挥着手,蜡黄的脸上都是虚汗,弘昀突然闭着眼坐起来哭道:“走开!走开!老虎,你不要吃我!”如月一惊,她经历的事多立刻让碧玺不要妄动。环顾四周什么异象都没有,如月小意上前。手搭在还在说胡话的弘昀的额头,很热,显然在发烧,被她一触,弘昀就安静下来。但他并不往后躺倒,还是闭目坐在那里,如月刚让碧玺去请大夫过来。弘昀蓦睁开了眼,如月的手腕被攥住。低头去看只见一双冷的像冰的眼,神采完全不是孩子该有的。 “不用费心思了,他活不了了。” “你是谁?!” “不是才见过吗。这么快你就忘了?那时我说过总要你们付出代价的,他的命就由儿子来替了。” “赵玄坛?!” 他冷冷的看着如月,如月挣脱出手退了一步,“那件事跟胤禛没有关系,和你坐骑签下血盟的也不是他。为什么你不找正主却要来找他?还有这孩子,无端死去,这公平吗!你是神仙怎么可以这样!” 他嗤笑一声道:“公平?凡人跟神说公平?你不知道瘟神从不走空,敢利用我就得舍得出来。那个女人想强大,我就让她失去力量。他看重子嗣,我就让他失去儿子。这就是代价。” “你!”如月大怒。她已经不顾及到他是神是仙了,纵身上去一把勒住他的脖子:“滚出去!” 赵玄坛本尊自然是在仙府之中,他在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脖子真的被一股极大的力量给攥住了,而且痛感像电流一样直击心脏,他的分神更是受到了重创,直接从弘昀的身体里震了出去,弘昀的本神回窍,他看到怒目而视的如月被吓惨了,脖子又被攥的痛苦,他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这时碧玺带着大夫来了,短暂休息过后的非印也跟着一道进来,当他们看到这一幕都吓了一跳,非印更是头一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上前揪住如月把她从儿子身边拉开,抱着弘昀上下打量,这孩子被如月吓的只会哭,非印忙让大夫过来看诊,自己则站起身来。如月正要解释,非印一巴掌就打过来了,她条件反射的避开后,非印的已经愤怒到失了理智,她的第二掌如月没有避,如月知道这时候还是让她打了泻火比较好,清脆的耳光让太医看诊的手都抖了一下,碧玺在旁边不敢劝阻,只是焦虑的看着,凭对主子的了解,她知道福晋气极了,可这是琅格格,是王爷最疼爱的女人,这要是出事了……还没的等她理出个头绪,非印喝道:“你这个贱人,想害我儿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装的天真的样子,心里比谁都毒,持宠而矫?哈哈哈,别以为你会比阿哥重要,不过是个女人,不过是得了四爷的恩宠,你没儿子就想杀我的儿子?!” 如月冷静的看着双目充血的女人,她居然一点都没有生气,这是已经快崩溃的母亲该有的反应,护子心切,而且自己那样子也很难不让人误会,所以如月尽量放柔和语气道:“福晋,您听我解释,我没有想害二阿哥,他当时被魇住了,我去帮忙。我觉得他是因为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 如月还没说完,非印从桌上过茶壶就砸了过去,如月躲开了袭击手被热水溅到了,第三掌第四掌接着就打了上来,“你以为你是谁!你比文大师还要厉害吗,不要脸的贱人让你害我儿子……”耳环打掉了,落在地上碎了,如月摸着耳朵,又摊开手看,一小滩血红殷殷的,她的火气已经上来了,可一想到非印的压力和痛苦心就软了。而非印看到如月无辜惊讶愤怒最后变成同情后,她脑中理智的弦断了。 身为福晋要做的远比内宅其他人要多,胤禛不在府邸时她要担负起内宅的所有事物,现在她不但是福晋更是王妃,所以即使是儿子病成这样,她依然要保持风度和端和,非印能忍住躁动暴怒,能忍李瑶的撒泼,能忍乌林的木讷,甚至能忍胤禛常年浮于表面的尊敬和客套,可她不能忍受琅如月!从她回到雨桐院的那天起,这个女人就成了肉中刺,从样貌到言语都让她愤怒,从救过侄子和丈夫的恩人到最恨的人,八年里诸多事件的堆积让非印恨她的一切。也许是因为琅如月拥有她想要的一切,丈夫的爱,友情,亲情,美貌。青春,还有很快就会有的孩子。而且她则是在不断失去。最后只剩下一个躯壳。非印尖叫一声疯了一样的去打她,碧玺看得呆了,弘昀连哭泣都忘了,太医惊恐的瞪大了眼,这可是雍亲王的嫡妻。难道是因为孩子生病让她疯了?这样的殴打对于如月来说自然不同于和江湖高手过招,她护住了脸面,免得被抓伤,到后来实在是被打的太过疯狂。非印气血攻心晕了过去。脸上还带着狰狞的王妃昏倒在地上,披头散发脸颊红肿的格格神色冷峻的站在那里,碧玺不知该作何反应。她不敢动。 如月略微整理了一下后,对碧玺道:“你来照顾福晋吧,我要回去了,这样子实在不好看。等福晋醒了我自来受罚。” 如月向外走,她看到门口长廊上有只黑虎。它似乎在笑然后就消失了,如月闭了闭眼,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怜的孩子,可怜的胤禛……还有可怜的非印。 如月回到雨桐院时的样子让邱娘吓了一大跳,她不是多话的人也不禁问了句:这是怎么了?如月没有回答。玉烟拉住还想追问的邱娘摇摇头,妇人很快就想到在府邸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做。如月自己在处理这些伤。对着镜子看到里面那张可笑又可悲的脸,她想自己也许没有资格愤怒,那样的情况谁见了都会误会的,而她心情又压抑了那么久……可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咸的泪水划过受伤的地方刺痛着,如月无声的哭着,慢慢拾掇着自己,重新梳好头发才发现耳垂被撕裂了,衣领和后颈的头发都染上血。 如月拿过帕子开始擦,一擦就痛的让她吸气,手背上被烫的地方也开始火辣辣的痛。内宅果然不如江湖来的爽快,如月拭去了眼泪叹了口气,她想自己真的没法子处理这样的关系和情绪,某一日爆发出来后果一定很可怕。她这么想着起身换了件干净的氅衣,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样子。 这日如月一直没有出寝室,最后她侧卧在炕上睡着了。直到觉得耳朵又开始痛,她皱着眉呻吟着坐起来,然后看到了胤禛。穿着朝服的男人正看着自己,如月迷迷糊糊的问了句,“四爷,已经过了四更么,啊,我起来晚了。” “还痛吗?”他的脸上平淡的看不出情绪。 如月这才想起发生了什么,外面还有天光,她低下头道:“是我不对,让福晋误会了。” “知道错了就去向她道歉。” 如月的身子颤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是。我这就去。”她这么说可是没有起身,依旧低着头的补了一句,“二阿哥的事……那会儿他被附身了,我出手了,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胤禛的手托着她的下巴抬起来,他看到了眼泪。“月儿。”他用了最温柔的声音,这声音熨帖的让如月委屈极了,她哽咽着说:“您现在该去照顾二阿哥,还应该请高人来驱邪,他需要帮助。” “我才从弘昀那里过来,他还在睡……”胤禛小心的避开如月的伤口,手指轻轻擦去她的眼泪,“你说的事我已经让文觉在做了,但是……好像不能避免。”他看着如月的眼睛,脸上流露出绝望和痛楚,如月看得怔了,“胤禛。”她忍不住用了不合规矩的称呼。 “你也知道的,知道留不住,知道会死。”说着他搂住了如月,把头担在她的肩上,“这是报应。”他的声音里有了哽咽,“报应。” “不。”如月紧紧回抱着他,“不是那样的!”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伤痛和委屈在面对要失去孩子的父母时是多么不值一提,弘昀只是个牺牲品,他父亲的牺牲品,这些话如月不会说,永远。(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四章 江山 弘昀终究还是没有挺过去,就在如月被打之后的第五日,没有任何征兆的,只是碧玺发现二阿哥睡的时间有些长就去看情况,孩子已经没有了呼吸。弘昀的生母李瑶像是有感应似地在碧玺被恐惧吞没不晓得是该回禀还是该尖叫的时候,她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进来,一看到儿子的模样她只啊了半声就晕过去,之后便是一片混乱。这样的混乱如月经历过不止一次了,可当亲眼看到弘昀的尸体她还是退了一步,铁青的脸上没有安宁也没有狰狞,竟然带着一丝冷笑。 如月紧张的去看胤禛,生怕他发现这笑容像谁的,可怜的父亲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而非印蜡白的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她坐在离弘昀较远的椅子上,怔怔的看着人来人往,嘴里嘀嘀咕咕不晓得在说什么,身子还在轻微的晃着,李瑶只要醒来就在哭喊,她骂着老天,骂着命运,见她哭倒在胤禛的怀里,说着语无伦次的话,如月实在看不下去了,眼前一片模糊,泪水不住的落下,有人拉住她的手,就像在弘晖死那样,乌林哽咽着劝慰:“这就是命。”如月伏在她的肩上哭了,乌林搂住她的腰,一再的说:“这就是命。” 弘昀的死带给亲王府的不只是个生命的消失,三十二岁的雍亲王现在只剩下弘时一个儿子!唯一的六岁男孩被嬷嬷丫鬟太监们团团安慰着保护着,唯独没有亲人相陪。敏感而心思细腻的弘时深深畏惧着哥哥的死,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至亲之人死亡,他看到母亲的歇斯底里,看到福晋的白的像死人似的脸,也看到一向严肃的父亲流下了眼泪,还有全府上下的悲戚都让他深深的畏惧。他的噩梦一直持续到弘昀下葬,府邸里相对的平静下来。 可这个时候弘时又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来自李瑶过度的保护,无逸斋里兄弟们的眼神。这些都可以忍受,无法忍受的是他的阿玛。本来府邸里对孩子们制定的规矩就不少。在弘昀死后要求就更多更严苛,李瑶求过情被胤禛严厉训斥后再也不敢提了。弘时是多么讨厌练习布库骑射,也不喜欢重复着习字和总也弄不懂的术算,终于有一日他拉弓伤了手臂当着父亲的面大哭起来,男孩没有得到安慰。站在台阶上动也没有动胤禛冷酷的说:“收起眼泪!你是个男人,你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嗣,为了一点伤痛就哭是懦弱的!站起来!”弘时泪眼朦胧的看着胤禛,阿玛严峻的表情挺的笔直的身影刻在了心里。直到多年以后弘时成年了,这情景还有更多类似的情景都会成为噩梦一般的存在。 府邸表明的平静之下蕴藏着崩溃前的暗流,非印病的很厉害。人迅速的衰老了,她又一次失去了儿子,这种打击让非印疑神疑鬼,只要看到有人聚在一起说话,她都觉得的是在评论自己。克星,克星,她又害死了一个阿哥……每当“听”到这样窸窸窣窣的议论非印就会爆发出可怕的力量,病痛衰弱在一瞬间被激愤压了下去,打骂和哀嚎成了正屋里常常传出的声音。终于有一日失控的非印把水晶的一只眼睛扣了出来。可怜的丫鬟昏倒在血泊中,其他人惊叫着四散而逃。恍惚的非印手里攥着眼珠痴呆呆的看着,当胤禛从竹苑赶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轻声走过去,手压住非印的肩,以防止她的发作。 “你在做什么,非印,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胤禛明白她的痛苦,但是不能控制的痛恨她的行为,语气里就带了指责。迷茫的女人抬头怔怔的望着胤禛,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迎着阳光胤禛看到她的眼泪,发紫的嘴唇,增多的白发,那样绝望的表情啊……他叹了口气,搂住她柔声道:“去休息好吗?” “我疯了是不是?”她带着哭音的说,“我一定是疯了,可是谁让我疯的呢,我的阿玛,德妃,还有你……从嫁给你的时候我就完了,为什么是我……”她哭着又笑着软倒在丈夫的怀里,“我恨你,恨你们。(.)” 水晶被送走了,内宅的人谁也不敢无事接近正屋半步。如月和乌林帮着李瑶照顾弘昀和伊尔木,李瑶倒是最先振作起来,她坚强的收起无边的哀伤,眼里只剩下了一个人,也只看到一个人,她的儿子弘时,她的心肝,她救命的稻草,她一切的希望。只要有可能李瑶会寸步不离的跟着弘时,即使在如月教他习字和算术时,母亲就坐在他们旁边,瞬也不瞬的盯着儿子看,好像下一刻他就会消失。如月无奈之余也很同情,这个以子为贵的时代太可怕,没了儿子的女人什么也不是,伊尔木完全被忽视掉了。 十五岁的少女除了如月已经没有别的倾诉对象,她说她不在乎额涅的偏心,阿玛的冷淡,恐惧的是指婚后依然过着这样的生活该怎么办。如月不晓得该怎么劝说,她没有经验之谈,自己也不是什么好的例子,她只能告诉伊尔木要善待自己放宽心,少女冷冷的说就像福晋那样我宁可去死。如月无话可说了,接着伊尔木盯着如月,我想和你一样。 像我一样?如月那时以苦笑作答,现在她依然苦笑,屋里生着暖炉,如月还是觉得冷,她搓了搓冰凉的手,看着并不白嫩的手指和茧子想起胤禛前几日提到的话题:月儿,为我生个孩子。那时快睡着的如月迷迷糊糊的嗯了声,在短暂的停顿后她被对方的手指弄醒了,接着就是一想起来就会脸红的缠绵……胤禛不论多爱自己他现在最想得到的一定是孩子,一个儿子,或者更多,否则……如月的心惊了一下,立刻收回关于否则之后的想法。一侧头就看到咬着笔头发怔的弘时。 男孩又哭过了,鼻子红红的,眼睛微肿,昨日他因为有一点流鼻涕而被李瑶要求留在府邸,胤禛没有拒绝,反而及时请来了太医。这或许能表明亲王在严苛之下是极度的不安,两个儿子都死于疾病。没有子嗣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如月也很清楚。而现在的局势那么的微妙,如月即使在内宅也能感觉到,因为她是最亲近胤禛的人,他在乔装的淡然之后是焦虑和紧张。 这段时间胤禛在书房的时间变长了。去寺庙也是和某些人秘密的见面,其中就有年羹尧。那个男人恭谨着,眼神锐利,整个人就像一柄出鞘的剑。伸出了利爪的猛兽,而他的面容却是出于意料的英俊,翰林院、内阁学士的身份让已经是封疆大吏的年羹尧在彪悍野性的气质里多了儒雅。这让他整个人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偷窥着年羹尧,如月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年氏,那个被后世之人誉为最得雍正喜爱的女子,能封为贵妃不只是因为她的兄长,那么美还生了那么多孩子一定是爱的。年氏啊……如月几乎是痛苦的叹息一声。惹得弘时和陪读的李瑶都抬头去看她,如月忙收了遐想,尴尬笑道:“再做一题,我们就休息。” 胤禛这时正在柏林寺,他负着手在寺院外散步。听过诵经后焦虑的心稍微好了些,胤祥安静的跟在后面。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皇子出神的在看树桠上落单的鸟,继十三公主患瘟疫死后,回京归宁的十五公主在十日前也因难产去世,接连两个妹妹离世,这打击让胤祥形容憔悴。另一边相陪的文觉则间或着往池水里撒着鱼饵,锦鲤争先恐后的来争食。胤禛只看了一眼就扭过了头,他阴郁着脸想着前几日进京叙职的年羹尧说的每一句话。这男人在自己的帮助下升到了巡抚,现在居然敢谈条件了,虽然都在预想里,但是真的听到了心里还很不是滋味。胤禛一直很欣赏年羹尧,也密切注意着此人的一举一动,他同早些年相比变化很大,当初共同的抱负和理想大约已经变质了。年羹尧最大的特点也是弱点就是野心和独断,这样的人任谁也不会真心去用,他本人大概也是知道的。所以当初的惺惺相惜还剩多少呢?用联姻的法子来表忠心和束缚……像最常用的契约那样,这是在赌博也是在用一个关键的棋子栓紧双方,可是只怕……用女人去维系关系太不牢靠了。 “四哥,你打算娶年羹尧的妹妹吗?”胤祥自己转动着轮椅慢慢走到桥上,听他这样问文觉也停止了喂鱼去看胤禛,自从遇到碧霄后这个和尚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胤禛才知道他是去破明台的封印了,但显然没有成功,这让他的情绪很不好。 至于胤祥,在帝王默许下胤禛就常常这样带着他,在教政务的同时也将一些隐秘的事透露给他。二人没有把话说开,多年的兄弟默契已经让胤祥知道四哥想做什么。胤祥不震惊甚至觉得很正常,这才是四哥该做的事。于是柏林寺、法源寺、竹苑这些有特定意义的地方也成了胤祥常去之所。年羹尧的事他是清楚的,对那个男人胤祥一直带着提防的心,甚至不如对隆科多的信任,虽然他的能力明显强出很多,特别在武略上是谁也不能及的,但是胤祥就是不喜欢,年羹尧太野太独,胤祥怕四哥最后掌控不住他。联姻是个方法,可内宅里还有如月。 “你觉得呢?”胤禛反问了句,胤祥直言不讳的将顾虑说了,最后他总结道:“我知道如月不会闹,但是她一定会伤心!四哥对年羹尧势在必得,那么可得想好两全之策。” 文觉听到这话轻轻笑了一下,这讥讽的笑声让胤祥很不满,他斜睨着风轻云淡的和尚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但是如月是不一样的!如果我是四哥,我会很纠结,怎么可以不顾及她的感受?当身边的人都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就算将来坐拥了江山又有什么乐趣?!” 文觉挑了挑眉不说话,神情不以为然,而胤禛看着胤祥想起很多年前听到过的那些传闻,还有他们说过的话。“四哥?”胤祥疑惑的看着胤禛,后者嗯了声,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我的生辰快到了,祥弟,你打算送我什么?”(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五章 情事 入冬后北京突然就从秋高气爽变的格外阴冷,胤禛一直很忙,康熙帝在年初就禁奢僭崇节俭,整个上半年胤禛和六部的人一起为此忙碌,可笑的是近年底的时候出了桩惊天大案,由皇帝南巡造成江南钱粮亏空导致户部发生贪污,数目巨大足以抵上三年税收,牵扯人数之广涉及到诸多一品大员和皇亲国戚,就连张鹏翮也被人密报弹劾。[]康熙自然是又怒又恨,下令去彻查此事,京师在废储之后又掀起了一次狂澜,连在内宅的女人们都在议论,他们感叹不晓得这次又要死多少人。为此事胤禛已经多日没有回府了,如月知道他忙,可是想到准备好的生日宴要泡汤,她心里就很是郁郁,更要紧的是如月很想他,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已经十天没有见到了,明日就是胤禛的生日,只怕他要在外地独自度过了。 十月三十日这日府里没有人提及生日的事,如月也彻底放下了庆祝的心情,悄悄给厨房取消准备好的食材,让他们按平日的规矩来。 这天很冷,即使没有多少路,在从雨桐院到正屋的时候如月还是冻的痛苦,待站在冷冰冰的屋里伺候着冷冰冰的非印用餐,如月就更痛苦了。每次想到那条神经质的命令她就无奈,在入冬后福晋以要遵循圣意的名义压缩了各院炭火的数目,还说在王爷回来前不许使用火龙,为了节俭可害苦了如月,她只能靠练武热身,一到夜里就早早上炕,扯着玉烟陪她一起睡,有个人还是能好得多,不过每次醒来的姿势都会很尴尬。走神中的如月被啪的一声惊醒了,非印冷冷的看着她,“琅格格,你在做什么!让你布菜说了两遍了,你没听到还是故意不理会我?” 如月乖顺道:“我没有听清。”她看到非印碗里的粥没有了就要去拿碗。可刚伸出手非印就用筷子敲到她的手背,本就被冻僵的手上顿时起了一道红印。因为寒冷疼痛感比平日要强上许多,如月只皱了下眉没有出声,她收手恭敬的站好,“福晋不想用粥了?” 非印是多么痛恨这样的脸色,永远都是平静无波甚至是讨好的样子。琅如月,琅如月!自从弘昀死后非印每日都是带着怨恨度日,奴才们偷窥揣测的眼神,李瑶警惕的样子。最可恨的就是琅如月,胤禛在的时候满肚子诡计的女人就持宠而矫,霸占着王爷夜夜承欢。不就是想要个孩子来气自己么。胤禛不在了就又去讨好所有人,她能教弘时什么?不过就是要亲近唯一的阿哥,和李瑶站在一起挑战自己的权威?她阴狠的瞪着如月,真想扒下她清纯的皮让所有人看清其实就是个狐媚的妖女! 如月感受到非印仇恨的眼神,她能理解这个女人。因为失去了孩子,所以她忍!对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谁也不能要求她的仁善大度,胤禛更是为了公务忙到焦头烂额了,内宅再乱他一定会很烦。如月是这么想的,可非印却不是。她又一次看到自己最受不了的同情和体谅的表情,于是霍然起身一把掌打了过去。“你敢这么看我!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淫妇,没有男人活不下去吗!老天一定不会让你这种女人有孩子的!别指望着能有!!就算有了也会一出生就死掉,不,会烂在你的肚子里!” 如月转过头,忍住火气,安静的看着突然暴怒的女人。非印会在夜深之时去胤禛留宿的院子外徘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虽然在胤禛叱责之后她没有继续进行这样的荒诞行为,但她还是会动用一切手段去了解丈夫在夜里的隐秘,如月是因为这件事受罚最多的人,当然都是在胤禛不在的时候,这是第几次了?如月想如果她再动手,一定还击。但是非印没有出手,她的心痛病犯了,整个人半晕了过去,等她稍有清醒看到自己被如月扶着,她无力又满怀怨恨的喝道:“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还有你们,都给我滚!!” “手还痛不痛?”出了正屋往回走的路上,乌林小意的问道。 如月无所谓道,“小意思。” 乌林哀伤的低下了头,李瑶突然道:“我真恨她,可有时又觉得她真可怜……”她看了眼如月心情很是复杂,嫉恨着她被胤禛宠爱,也感念她对儿女的照应,对非印总是责罚她的事一半同情一半又幸灾乐祸,想起在那个奇怪地方的不离不弃,李瑶暂时收了计较的心思,暗叹道总会新人换旧人,也许有一日纵然是你也会落得和我一样的结局吧。想到这里李瑶道:“今儿妹妹的手伤了就休息吧,隆庆的功课还有伊尔木的女红我会督着做的。” 如月谢过了,又邀着乌林一道去雨桐院玩,但是乌林说自己不大舒服推脱了。回到自家院子,她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感受着萧杀的寒风,只觉得凄凉孤独的紧,胤禛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啊。玉烟见她神色不虞,知道定是在福晋那里受气了,作为下人她不能说什么只好上前岔开话道:“格格,中午想吃什么,奴婢让厨房去做。” “不用了,做什么吃什么吧。” 如月实在不想说话,泱泱的回到屋里,几乎和外面差不多的冷,邱娘把火炉提到她近前,这才有了些温度,眼尖的嬷嬷已经看到如月手上的伤,她拿了药过来放到桌上,如月对她笑了,“这点伤哪里要用得到这么名贵的药。过两日自己就下去了。”看到邱娘的表情她叹了口气道:“好了,我一会儿就弄。” 中饭如月没有吃饭,入夜前请过安后她也就只吃了碗粥,这样的日子真难耐!如月躺在炕上沮丧的想着,她最后在思念胤禛中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陷入沉沉睡眠里的如月忽然被温热的触感惊醒了,有东西在脖子爬,“啊,谁!”她惊叫着一掌打了过去,半梦半醒间这一掌的威力十分有限,对方轻易的将她控制住了。 “还会有其他人?”胤禛的声音里带着不满,他的手用了力,被反剪手臂让如月哼了声。“四爷?四爷!”她刚回头就被吻了个正着,这明显的带有情欲意味的吻让如月的心都跳乱了。“别叫四爷。”胤禛难耐的去解开她的衣服,将头埋在柔软的胸前。 皮肤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和衣物摩擦着,敏感处又被牙齿弄得又痒又痛的,她打着颤栗道:“不要了。”现在的状态不好,她想拒绝的。可是说出的语气娇嗔着又像是邀请。 “怎么穿那么多?!”胤禛被如月裤子上的结弄的有些上头了,还在推人的如月扑哧笑了,她这一笑却让裤子糟了殃,裂帛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很是清楚。如月吓了一大跳,刚说了句:“玉烟会听到的。”就被人掀了被子完全赤裸的在人前了。虽然是那么亲密的关系,在事前她还是会紧张。灯火一亮,她哎呀一声着了急,想用东西去挡可被胤禛压着不得动弹动,一个是玉体横陈,一个却穿戴整齐。这样的反差只是用想的就很让她害羞。 “想我吗?”胤禛低声问,他的手不安分的在动,如月起不来软着身体颤着声说不清话:“我……我……” “我知道你想我,很想了,已经。”他笑的十分可恶。光亮之下什么还有什么能看不清? 如月此时方看到胤禛穿着朝服,眼神‘邪恶’的和平日大相径庭。竟然瘦了这么多!如月看着微陷下去的脸颊和没有修过的胡子有些出神。 “看什么?” “你很累吧,最近这么忙。”如月担心的抚着他的脸。 胤禛的眼里有光闪了闪,他低头道:“是很累,不过要你的力气还有很多。”说着就托起如月的腰,如月叫了声后就攥紧了胡乱堆放的被子,在越来越过分的晃动里她连攥紧手的力都消失了,“你这个样子……太好了……”胤禛从高处欣赏着白皙的身体泛起了粉色,青丝铺陈在枕头上,泫然欲泣的眼里不加掩饰的传达着她的需要和快乐,他揉着如月胸然后留恋在腰上,怕痒的女人挣扎起来,更增了诱惑,胤禛是这样用力,如月逃脱不了几乎要哭了,“别,别。”她说着别身体却在迎合,灯火晃着,被子和衣物一起已经被嫌弃的扔到了地上,寒冷的夜里如月终于不再觉得冷。 隐约传来敲更的声音,被高涨的快乐淹没的两个人正在安静的回味着余韵。胤禛躺在如月的身侧,把玩着她的头发,还有那诱人之极的腰,有力又纤细,他实在忍不住俯身去吻。 “嗯。”如月没有拒绝,而是将手搭在他的背上抚摸着,见他再次起了反应,如月的手便向下滑落,又绕过胯来到前面。“你学坏了。”胤禛哑着声道,带着害羞神色的女人撑起身子在他耳边说,“你不喜欢吗?” 胤禛拉住想收回的手说:“要学就得认真的……”他咬着如月的脖子,让她发出小小的哀鸣,“细致的……”他的手也开始不安分,“学。” 又一次敲梆子的声音传来,疲倦到极点的如月没力气的躺在胤禛的怀里,回想刚才的行为本来已经很红的脸更红了,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能配合他做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事来,忍了几次她终于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 胤禛的笑音从胸腔里传过来,如月转过头看着他,“我说真的呢。” “你这么问有好几层意思,想我回答哪一个?还是都回答?” 如月羞极了,她总不好意思问:你不是清心寡欲的在修行吗?而且又那么重规矩,怎么会知道这些的?胤禛吻着肩的时候如月忽然想到他曾跟胤礽很要好,以至于从孩提时就一直被人看做太子党,胤礽私生活混乱成什么样子就不用说了,那么胤禛……她不禁开始遐想,想十四五岁的胤禛,还有十七八的胤礽,出宫去寻花问柳?在毓庆宫里胡作非为? “你这是什么眼神?”胤禛好气好笑的捏住如月的鼻子。 如月挣扎开,看着他不吭声,胤禛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密宗里有双修之法,看过自然会知道。方才你不觉得气息交融的感觉比寻常的欢爱要来的好?” 如月眨了眨眼,突然又害羞起来,胤禛低声笑了,“时辰不早了,明日我还有事,你也累的很了,快点睡吧。”如月嗯了声,蓦然想到有一件事没有做,她说了句等等,就披着衣服下炕从书案的抽屉留拿出了什么。 “送你的。”她的手掌里有一串红色的珠链。 “嗯?” “你都忘了今日是你的生辰了吗?哦,不,是昨日了。”如月的语气有些黯然,“你太忙了,只怕真的是忘了。” “一个生日而已,无所谓的事,不是有你记得吗?” “大家都记得的,就是你没能回来。” 胤禛提起来仔细看,这是条红豆做的珠链。如月解释道:“好久前就准备了,我让宝络寄来的,是寒山寺的红豆。” 胤禛看着如月,眼神深的让送礼的人很是心慌,又觉得他不说话可能是觉得不好意说不喜欢吧。如月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觉得你想要什么都会有的,这个能特别点。而且我很喜欢红豆的,我想……” “你想让我戴在手腕上?” 如月嗯了声,“你那个为什么要戴在脚上?”他问。 如月啊了声后不好意思的缩了下脚,“你发现啦?我怕被人笑话。”她没敢说怕被非印看到会被罚,罚没什么要是被破坏了链子就不好了,这可是一棵树上的红豆呢。 胤禛一下子拉过她的脚,白皙的脚踝上是一道细细的红珠串,颜色是相当的漂亮,如月脸红了,因为这个动作实在不雅,她想收回腿,胤禛不让,他吻着珠子说:“我很喜欢,非常喜欢。”当他吻到脚时,停下来看着如月,“怎么又这么冷?” 本想着如果这位还想再来一次就一定要拒绝的如月愣了愣,“刚才没穿鞋就下地了。” 胤禛放下她的腿,又把如月的两只脚一起放到怀里,“很晚了,好好睡吧。” 从脚底传到心里的暖让如月有说不出的滋味,她乖乖的躺下去又乖乖的闭上眼。但听胤禛道:“前几日那么冷你就这样睡的?” “没。玉烟陪我睡的,还能暖一些。”她觉得胤禛暖着自己脚的手紧了紧,诧异的睁开眼疑惑的看着他,“以后不许那样,”他顿了顿道:“女人也不行!” 如月想反驳忽然想起福禄和吉祥的那档子事儿,还有曾经的谣传,难道他知道?所以在自己提及李瑶很有母性的时候,他是那么轻蔑的冷笑了一下。想到这里如月啊了声惊悚的看着晴转多云的脸。 “你想说什么?”发觉胤禛眯起了眼,脚上的手握的更紧了,如月装纯乖乖道:“我知道了,再也不会了。”说完立刻闭上眼睛,胤禛虽说是瞪着如月的,可是神色已经和缓了,在等怀里的人慢慢放松下来,颤动的睫毛逐渐平静,胤禛这才执起揪着被子的手,那上面尚有一道红色的伤痕,他的脸色又一次阴沉下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六章 惊喜 胤禛从那次回来后再也没有去外地,于是乎这个家终于像亲王府邸该有的样子,温暖而适宜,暖烘烘的屋子让如月悄悄的感恩康熙的仁慈,没再让他这个幸苦命的儿子去偏远山区搞赈济之类的事,您老人家还有几十个儿子,成年的也有十来个,换着来方显公平么。如月是不晓得康熙之所以留胤禛是因为京师近期略有动荡,胤礽一伙人频繁的在郑家庄一聚会的举动让帝王不安心了,作为常年支持太子的胤禛虽然在封亲王后以居士闲人自居,康熙帝还是谨慎的留他在京。何况新年将近,该松松弦了,说是松松弦,户部的事却仍没有减去半分,到了在正月中他还跟着康熙去视察了永定河,直到二月初才回来,之后便又是各种事务。 在胤禛忙着的时候,因为温暖放晴了脸色,因为爱情元气十足的如月正欢乐的准备自己的生日。就算生日当天是可以筵宴的如月也不敢大张旗鼓,不晓得什么原因自那次被打手背之后非印再也没有对她动过手,虽时有恶语但是态度明显收敛了,可如月还是觉得应该谨慎行事,所以她自己下了厨,做了蛋糕,煎了牛排,做了炸酱面,这些都是背着人自己出钱让下人去买的食材,本想着能和胤禛一道过,但是明显是没有机会了,他早就将整个二月安排满了,如月习惯自娱自乐,况且食材都准备好了也不想浪费,她只通知了乌林和伊尔木,这两个和如月走的近,自然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不动声色的行事,所以暗自准备好了礼物,到了生日那天就换上了喜庆的衣服,分别打着请教女红和和好友聊天的名义来到了雨桐院。 有伊尔木在,乌林和如月也没有了平日里隐形的隔阂,三个人谈天说地,守着炉子品味着美食和葡萄酒。颇是惬意,很有未出阁时的欢快。他们的谈话的内容很快就转到省亲时各自的见闻。耿家人在德妃和胤禛的照拂下过的不错,如月则见到了已经变成嫂子的鸦九还有小侄女,又得知济兰在青海协助统领剿灭过小规模的强盗队伍,获得了朝廷嘉奖。 如月吃着说着,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吃掉了半个蛋糕。她用土法子做的蛋糕虽然不够细腻,可胜在绿色,这些可都是用货真价实的乳制品和面粉做的,不搀任何添加剂。好吃的同时热量也不少,放做平日如月会很忌讳,但是今日是生日。怎么样也要放开一吃,但是吃到后来她自己也觉得最近胃口好的惊人。连吃着炸酱面的伊尔木的吃惊的劝道:“你这样会吃伤身体的,再好吃也不能多吃呀。” 乌林却一直看着努力克制着但眼睛还不听使唤盯着食物的如月,她突然问道:“如月,你这样有多久了?” “有半个月了吧?”如月回忆着。她捏了捏腰上的肉,的确不敢再吃了。 乌林的脸色忽然变得奇怪起来,她看着如月的腰,“小日子来的准吗?”她的声音有些抖的问。 如月在回忆,接着脸色也变了。她啊了好几声猛地站起来,眼睛瞪的溜圆。胸口的起伏表明此刻她的情绪有多么激动!伊尔木还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停下筷子看着两人。 “如月,如月……”乌林念叨着好友的名字,眼泪泛起了潮。 如月喘着气,扶着桌子,刚才还觉得只是稍微胖了些的人在这时又觉得身体重的不能支撑,她努力平静着心情,看向伊尔木道:“大格格,能帮我一个忙吗?” 伊尔木被他们吓到了,忙起身道:“您说。” “能悄悄的去找个大夫来么?” “啊,你,你不舒服?” “嗯。吃多了,肚子……不舒服……的厉害。” 大夫急匆匆的为雍亲王侧福晋来诊病,后来却喜滋滋向雍亲王的格格道过喜后领了赏赐走了。他走后没过多久,雍亲王带着太医突然回到府邸,他不让禀报径自来到雨桐院,推门看到的却是在院中坐着的几人,乌林在哭,如月在安慰,伊尔木甜甜的笑着,风吹起乱红一片,红梅落在如月头上斗篷上,她听到门响回头就看到裹着黑色大氅的男人,刚想说话就见他似悲似喜的大步过来,盯着自己的神色实在骇人,“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不进屋子!冻着怎么办?!你们是怎么照顾她的?!” 乌林止住了眼泪,伊尔木收了笑,玉烟邱娘都低下了头,如月愕然道:“是我觉得气闷要出来的。为什么责备他们?” 胤禛的眼眯了起来,恨声道:“为什么?为什么!”如月的心一颤,她讷讷探过头看了眼后面的熟人太医钱贵,这是为谁带的?李瑶?要是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高兴呢,哪里会责备,现在就该告诉他其实不是李瑶病了,是自己……如月声若蚊吟且喜且嗔道:“四爷给您说个事儿,我……” 胤禛忽的弯腰打横抱她起来,完全没有想到会这样的如月立刻搂住了他的脖子,“你,你做什么!” “……有孕在身,怎么可以受凉。”话说到后面胤禛的音调都颤了,如月却睁大眼道:“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胤禛深深的看着她,“你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说着就抱着她进了屋子,小意的放她坐在炕上,解开斗篷放到一边,捧着她的手轻轻呵着气。见如月还是被惊吓到的样子,胤禛微笑起来,“让太医看看。”说着他回头看了眼,这个近年专为雍亲王服务的太医低身过来给如月号脉,离得近如月都能听到胤禛紧张的呼吸声,见他专注的看着那只搭在自己腕上的手,如月还在想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还有……万一是误诊了,那么……还没想好万一不是之后的情况,就见钱贵又换了只手,这次只是一小会儿,钱贵满脸笑容的起身行礼道:“恭喜王爷,恭喜格格,确定有孕,已经快两个月了。这段时间还请格格务必安静养胎。所说您的体质很好,还是得注意……” 接下来钱贵说的什么如月都听不进去了。虽然已经知道了,可再听到一次仍然是那么欢喜,这是和所爱之人的孩子……想到这里如月感到那只扶着腰的手在抖,貌似镇定的男人看着自己,他眼里的狂喜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胤禛突然解下腰间的玉玦替如月系在颈子上。“戴着它。保平安的。”这枚玉玦是有大来历的,皇太极、孝庄、康熙、佟佳慧再到胤禛,哪个主子不是大有来头?!那时他没有来得及送出,现在终究还是给了自己。当年金锁遗失在黄泉结界,之后她再也没有佩戴过什么东西,现在如月摩挲着光润的玉。心潮起伏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时出乎意料的人来了,非印的出现让屋里有了短暂的寂静,她看着坐在一起的两个人,如月的喜悦之情还未来的及褪去,胤禛的手扶在她的腰间。满眼的关怀和激动,非印任指甲戳破皮肉,痛感让她收了心神,端和的笑道,“刚才听说咱们府上有了大喜事了。就立刻赶来了。真是恭喜妹妹,贺喜王爷了。” 如月忙起身见礼道:“多谢福晋挂怀。” 非印笑着托了一下她的手。“这可是大喜事啊,可得庆贺一下呢。阿弥陀佛,老天保佑,真不枉妹妹舍身侍佛这么多年,万岁爷说的真对,你呀,就是爱新觉罗家的吉星。”说着她的眼波滑过心思重重的乌林,闻讯赶来的李瑶刚进来就被非印看了眼,这一眼很有意味,李瑶被看得心里一阵紧张,果然福晋又道:“我们都老了,妹妹才二十出头,从今后就要靠你……”她顿了顿安抚性的看着乌林,“们为王爷开枝散叶了。” 如月听得刺耳,只是低着头,但听非印关怀的口吻道:“妹妹今后就不必按规矩行事,免了请安,你呀就安心的在府邸养胎,王爷只管放心,我一定会把如月照顾的好好的,如月是个有福气的,一定会随您的心愿生个阿哥,是了,如月,想吃什么尽管给厨房吩咐……” “如月不住在府邸。”胤禛站起来看着笑的亲切之极的福晋,淡淡道:“她会去圆明园居住,直到生产。” 这话让众人皆是一惊,连如月都面显错愕,非印带着异样的神色道:“难道爷怕我们这么多人照顾不了如月?这里哪一个没有经验呢。圆明园只是个园子,格格怀孕生产在府邸之外不晓得会被人说成什么样子,若是万岁爷问起,说不定还会论个不廉之过?” 胤禛淡笑道:“福晋过虑了,只因如月前些年一直大病在身,虽说治好了可是内息并不稳定,这是她第一次怀孩子,只怕会幸苦,你得主持内宅事宜,侧福晋得照顾弘时和伊尔木,耿氏不是还得帮你么。这个时候再分心去顾着她就太勉强了,圆明园如月住过一年,她也熟悉,由玉烟和邱娘照顾就可以了,而且钱太医说了人少一些对她这样体质的人来说比较好。” 非印听在耳里恨在心里,她再次握紧了手,脸上带着恍然之色,“还是王爷想的周到。那么什么时候去,我也好让下人做准备。” “待我回复了皇父……啊,就后日走吧。玉烟这几日我再遣人过来,你们一起准备下。”胤禛说着环视四周,见每个人神色都有不同,他浅笑了一下,“筵宴就不必摆了,今晚让厨房多做些琅格格爱吃的菜品可以了。太医还要细细诊断一下,你们就先散吧。” 如月一直低着头,规矩的行礼送客,直到屋里恢复了安静才抬头舒了口气,胤禛并没有让钱贵再诊疗什么,而是赏了他银子让人引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相互看了会儿都笑了,胤禛走近挑着如月的下巴,“没有筵宴你会介意吗?” 如月摇头,胤禛吻了吻她的额头,小心的搂住她,“听说为了能留住孩子,前三个月是应该守口如瓶的,可是现在就得上书汗阿玛,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有孩子了。” “我身体很好。”如月闭着眼安心的靠在他的肩上,“运气也很好,别担心。”檀香味道里如月感到他在吻自己的耳垂,那种痒一直传到心里,去圆明园是自己一直想的,府邸已经不是原来的府邸,所以在知道自己怀孕后,如月第一时间不是高兴的忘乎所以,而是让伊尔木私下打着李瑶生病的幌子去请大夫诊断,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当被确认后她欣喜之余就想着不能在这里久住,还考虑怎么跟胤禛提呢没想到他已经安排好了,信任和感动之下如月抬头主动亲了亲他,胤禛眯着眼说:“你这是在谢我?” 如月愕然又扑哧笑了,没有解释只是换了种吻法,许久后他们才分开,胤禛气息不稳的说:“你该安心养胎,圆明园真的是好选择。”(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七章 友情 圆明园真是个好地方啊,每次散步的时候词穷的如月就会有这样的感慨。玉烟和邱娘听得多了也略微觉得这里真的不错,冷清归冷清,可要比府邸大太多,出了门打眼看去再不是院墙,而是看不到头的路,湖一样的池塘。没人归没人,少了不知多少提防和麻烦。心情很好的如月食欲同样很好,她在强制控制着不去吃的太多,而是按着甄玉洁给她列的单子吃的少而精。在玉烟和邱娘看来这样的吃法是为了保持体形好讨得主子的喜欢,每日的散步则是在受了西洋邪说的影响,他们见过的女人哪个不是在怀孕后日日小心,即使不卧床也总在屋里呆着,哪有像琅如月这样随意的?胤禛倒是没有因为这事怎么样,在听了如月的解释后他只说要小心。于是整个三月如月都是在惬意和娇宠中度过的,现世有人说女人最辉煌的有两个时间,第一是在婚礼中当公主,第二是女王一样的孕期,公主一样的婚礼她没体会到,可现在她绝对就是女王的体验,下午三点午睡好的如月不是在草地上野餐就是在花厅水榭里喝下午茶,静听风声,笑看花开,时有爱人相伴,她觉得欢喜的心情都要溢出来了。 古语有云:月满则亏,太美好的时候往往就会疏忽很多细节。胤禛来的少在她看来是正常的,只有非印不请自来的情况对如月而言才是不正常的。现在这个女人就在突兀的在眼前,如月心中不安,特别是看到她脸上笑。还有身后乌林的表情。 “妹妹过的真是舒服啊。想来一定能生个健康的阿哥讨得四爷的欢心。”非印感叹着环顾四周,几只鸟上下翻飞,叽叽喳喳叫着,早开桃花连成了片。碧波潭水中锦鲤游曳,再去看如月,真是肤色胜雪。青丝如墨,一双清亮的眼带着疑问的看着自己,她还没有显怀,依旧很苗条,真是刺眼极了!非印的眼角跳了跳。 “福晋来这里可是有事?” “一个月都没见到你啦,来看望一下妹妹呀。怎么样过的可还好?没有什么不适的?” “多谢福晋关怀,我一切都好。啊。您坐。”如月侧身请她就坐,非印笑了笑也没推让的坐到了上首,她又指着另一个座位道:“乌林,你现在不方便,也坐吧。”乌林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依言走过去坐下来。如月看着她的面色心里的不安更甚了。 见如月注意到乌林,非印挑着嘴角笑了,“我来这里除了来看望妹妹,还有就是寻四爷来的。听说他一直在你这里。” 如月提起了小心道:“四爷不是每日都在这里的,这里离紫禁城还是太远了,加之近日户部事多,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过来了,想来他现在应该在那里吧。” “啊,是吗。那是我想错了。本不用这么着急的。可这样的大喜事我却是按捺不住想告诉四爷呢,他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啊,是什么喜事?”如月也笑着问,她一问完就想到一件事,再去看乌林的脸色心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果然非印掩着嘴咯咯笑出了声,“乌林有了。都一个月了。是不是大喜事?” 如月只觉得如遭雷击身子一下子不会动了,她看到熟悉的脸抬了起来,定定的看着自己。非印还在说什么如月却听不到了,她只能听到自己狂躁的心跳。 乍闻此事玉烟和邱娘也都变了脸色,他们互相看了眼又都去看如月,她的手握紧了,脸色一下子失去了血色,眼神恍惚的没有一个落点,玉烟担心立即俯身在如月耳边道:“格格?格格?小心动了胎气。” 如月看了她一眼,深深呼吸了几下,僵硬的对着非印笑了下,“真好。恭喜乌林了。” “可不是说的,所谓至诚则灵,乌林成日的吃斋念佛不就是为了这一天?而且还托了妹妹的福气,不是你先有了把好运气带进了府,乌林怎么会有的呢?这下可好了,人丁兴旺,是好兆头啊,明年选秀再指几个年轻漂亮的格格进府,过不了多久就再也不会有人说四爷子嗣不旺了。你说是不是啊?哎呦,你这是怎么了?是替乌林高兴的哭了?” 如月擦去眼泪低声道:“是呀,真的很高兴。” “高兴,自该高兴的,现在你们姐妹俩前后都有了孩子,可不是缘分是什么,这里山清水秀的,又安静,你呢,也去给说说情,让乌林也来这里住,还能有个伴,多好!” 见两人都低着头不说话,非印笑着道:“这是怎么了,那么高兴的事儿,你们怎么都这样子?” 乌林开口道:“福晋,我在府邸住惯了。” 非印扫了眼乌林端起茶道:“你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这里。”她说的很简短,非印却没有理会,她看着如月道:“如月,你的意思呢?” 如月此刻已经很乱了,她是知道历史,可不代表能接受胤禛在这段特殊时期里让别的女人怀孕,而且这个女人还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该对他们发火,有什么权力?同意接受,心又在狠狠的抵触。 难堪的沉默里非印哈哈笑了,转而又阴沉了脸厉声道:“琅如月啊琅如月,果然再伪装你也是个邀宠的狐狸精,你心里只怕恨不得乌林去死吧,住到这里是不是就想牢牢拴住四爷的心?可惜你不够格,不论在哪里还是在规矩最大,子嗣才是男人最看重的!你机关算尽持娇独宠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吧。乌林啊,你看看就是你的好朋友,她不会替你高兴的,她只会恨你。琅如月,别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说错了?就算去找四爷哭诉也没用的,先看能不能生下个阿哥再说吧。小心胎气。没了孩子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是我求的四爷。”乌林突然开口,这让所有人都去看她。已经站起身想走的如月回头去看满脸泪痕的好友。“我想要孩子,一直都想。但是他不碰我,很久了。连应付一下都没有。我想他一定是不喜欢我。就像……”乌林擦去了眼泪,平静道:“我恨他一样!” “乌林……”如月情不自禁喊了她的名字,非印的脸沉的更厉害了。乌林看着远方的波光粼粼的水,喃喃自语:“我的爱早就没了,这么多年我没求过什么,只有这一次,我跪下去求的他,你一定想不到我是多么下贱的去跟男人求欢的吧。你看啊,”她笑着仰头指着额头。那上面有块疤,才掉了痂露出新鲜的肉来,“是叩首求来的。如月,你看我多不要脸。” 如月哭出了声,她走过去软倒在地上抱着乌林的腰大哭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乌林亦哭着道:“因为我看到你和四爷那么好。心里竟然没有一丝快乐,有的只是恨,为什么你能得到自己喜欢的人,为什么好运气都在你那里。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济兰的亲妹妹啊,我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不想变成一个可怕的人,一个看到别人有爱或者有孩子就充满了恨的人,我不想变的和……那些女人一样。我已经没法子去爱谁了,至少要给我个孩子。至少不要让我什么也留不下的死去……我不想那样。你明白吗,你们明白吗?”她抱着如月哭,泣不成声里他们都在说反复说着对不起。 非印看着久久没有说话,僵死的心每跳一下就生生的痛,她的眼角渗出了一滴泪水,又很快被风吹干了。这样的场合谁都不敢动。明明知道两个孕妇不能这样哭,可谁也不敢开口劝说一句。直到福晋开口:“乌林你不想待在这里就跟我回去。” 乌林仰着下巴看了着她,如月急道:“乌林,你跟我一起。” “不。”乌林擦去如月的眼泪,对她笑了笑,“我回去。” “为什么,我没有怪你,真的!而且……”如月满怀愧意道:“我没资格怪你,是我害了你,从一开始。求你留下好吗?” “你想让我做大灯泡?”大灯泡这个词儿是他们还在闺阁时如月常说用来取笑乌林和济兰的话,现在再次被引用如月只觉得酸楚极了。 乌林低声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说着她扶着如月一起站起来,平静的看着非印道:“福晋,回府吧。” 胤禛来到圆明园的时候是在事发后第二日,来到如月住的地方并没有见到她,后来在玉烟说的地方找到了如月,她躺在铺着毯子的桃花树下睡着了,不远处一个小太监躲在草丛里探看着,见到雍亲王来了,他吓的直打哆嗦,没什么规格的行着礼,邱娘也从枝繁叶茂的一株树上跳下来仔细解释了下情况。心情不好的如月要一个人静静,在遭遇了那样的事后,没有人有理由去反对,只得暗中护好随她去。胤禛放轻步子,走过去,织着异域风情花样的厚毯子上的女人把手放在腹部,她的脸上犹有泪痕,胤禛看着她,很快如月就睁开了眼,男人的阴影挡住了阳光,她不想动,就这么看着他。桃花飘落到睫毛上,如月眨了下眼,眼泪滚落到鬓发中,胤禛半跪下来,俯身去吻那双潮湿的眼。 如月哽咽起来,她很想推开他,可是做不到,当她被抱起来时还是习惯性的搂住对方的颈子,“我的罪该怎么还?”她窝在胤禛的怀里这么问。 “你觉得爱我是罪,还是为我生孩子是错?”胤禛没有任何犹豫的抱着他的女人往回走着。 “当初是我……” “当初是因为我和胤祯的事让她成了牺牲品,她恨的人该是我们,不是你。你在自责什么?” 如月回答不上来,思维混乱的她像即将溺水的人一般搂紧了胤禛,就像怕失去了最后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八章 弘历 在那日之后如月没有再说过圆明园很美的话,虽然她还是经常笑的,但是周围的人觉得她还是因为这件事受到伤害。胤禛也察觉到如月细微的变化,他不是个能安慰人的,乌林的事胤禛并不觉得是件多么重要的错误,皇族里谁能过的真正的称心?连他自己先后娶的女人都不合意,也就这样了,婚姻是利益的结合,有时还是折磨人的工具。若不是阴差阳错的遇到了琅如月,胤禛还会是世人都认为的清心寡欲的居士,一心向佛的男人。所以面对如月胤禛能做的就是尽量陪伴。 五月初,康熙帝生辰筵宴之后的第三日,胤禛去了圆明园。如月坐在水榭里望着水景,燥热的季节里,临水的吹来的也是热风,直到站在了如月身后,她才注意到胤禛的到来。惊讶之后就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胤禛没有让她起身,而是蹲下看着隆起的腹部,“身体如何?” “很好啊。特别是你让人把院子里的知了都给逮走了,午觉终于能睡好了。” 胤禛把手放在她的笑颜上,如月像只讨好人的小猫似地蹭了蹭他的手,“我见过一次的。” “嗯?” “那些人的轻功很好,很快就捉了一袋子的知了。” 胤禛愣了一下,他可没想到如月会发现,如月见到他的表情,又想到那人发现自己的偷窥后的尴尬,她咯咯笑了,然后越笑越厉害。 “有那么好笑吗?” 如月咧着嘴点头,只露出一双笑盈盈的眼睛,突然她哎呀一声压住了腹部,胤禛吓了一跳,“怎么了?不舒服?” 如月表情奇怪的看着胤禛,胤禛更急,他刚回过头想让苏培盛去叫太医,就被如月拉住了手,“我没事。” 如月引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腹部。过了片刻胤禛的表情也变的古怪起来,他们互视着。从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了欢喜,如月忽然就凑过去吻了他的眼睛,“月儿。”接着他的唇也被轻轻吻了下。 “我很想说谢谢。”如月垂下眼眸低声道,“可你一定会不高兴,嫌我这样说。但是……我很庆幸。也很感激,能遇到喜欢的人,和喜欢的人有了孩子。不管怎么样,即使将来会有许多的变化。一些无法预料和改变的情况我也不会后悔。胤禛,谢谢你。” 胤禛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这样的不合规矩又想法奇怪的话。但是他的心在颤动,就像手上感触到的胎动一样令人震撼,琅如月,他的月儿。胤禛只觉得有什么在心里炸开了,又溢满出来。让他不能自己的去深深的吻她。两只有佛纹的手握在一起,金色的光华之下是他们孕育的结晶。 养胎并不安逸。随着身子的沉重频繁起夜成了非常恼人的事,洗澡也变成了麻烦事,除了这些中秋过后如月就一直在做梦,每次醒来都觉得很累。最后一个月的时候连脚都肿了,玉烟每天都会给她按摩。就这样终于到了临产的时候。所有的准备都是经过胤禛审查的,他不想有任何意外,京里的情况很严峻,胤禛还是放下手里的事去了圆明园。在他来的时候如月的阵痛已经开始了,看到他来如月的心立刻稳了许多,一阵疼痛过后他替如月擦去了汗,握紧她的手,“一定没问题的。文觉占过卜,是好卦。” “生个孩子还要卜卦?”如月笑了。 “他说是男孩。”胤禛低声说,如月愣了愣,扑哧笑了,“我怎么觉得是女儿呢?要是女儿你就不喜欢么?” “定是阿哥。”胤禛严肃的回答她,“如果是格格,我也会很疼她。”如月讶然之后就笑了,她感到又一次阵痛开始了,不由的握紧了胤禛的手,她没有吭声强自忍着,“还是在外面等吧。” 稳婆在旁道,“格格快要生了,我们也得准备。” 如月对胤禛点点头道:“我没事的,你放心。” 生产的过程里如月因为太痛短暂晕过去了好几回,稳婆的经验很老道,很快就用法子让她转醒,最后一次的眩晕之后如月发觉魂灵脱离了身体,她并不很惊讶,在空中等着会发生什么。如月见到稳婆在掐自己的人中,木桶里的热水在冒着白气,剪刀襁褓都准备好了,往外看去,墙虚化掉了,她看到了焦急的胤禛在长廊里来回走着,玉烟和邱娘也不时的望屋里探看。 这时奇怪的声音由远而近,像雷鸣又像是金属崩碎的声音,一大团金光飞快的来到院中,那里面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随着金光的消失如月看到一只气势雄壮的黑色麒麟,它的背后瑞气千条,蹄下是五彩祥云,落到地上的花瓣又飞回到树枝上,娇艳欲滴的开放了。它好像看到了自己,巨大的眼里闪动着如电的光和深深的悲悯,“是你,你怎么来了?”她只问了这句话就被强大的引力拽回到身体里,她睁开眼看到稳婆流着汗的脸,“格格,你要撑住,不能再晕了,这个时候得用力,孩子待的久了只怕会出事。” 如月咬着唇应了,房里出了人什么也没有,她调整呼吸和反复的用力持续了很久,不再有阵痛而是持续的痛,过了不知多久,她听那稳婆急切道“快出来了!”如月深深吐了口气,忽然看到那只黑麒麟竟然在屋里出现了,刚才还以为是做梦,现在的难道是幻觉,还没来的及多想那麒麟化作金光飞快的冲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如月只觉得痛苦异常,她撕心裂肺的大叫了一声,就听稳婆大声道:“头出来了,格格,快!用力!!” 当最后的一丝力气耗尽,筋疲力尽的如月听到了洪亮的哭声,稳婆欢喜道:“哎呀,恭喜格格了!是个阿哥!” 稳婆把那孩子递送到如月眼前,她先是看到了他的鼻子,张开的小嘴正发出来到人世的庆祝之声,沾满了血污的小婴儿被抱低了,如月看到了他的脸,皱成一团的小人儿完全看不出像谁,除了鼻子毋庸置疑的继承了爱新觉罗家的基因。孩子闭着眼哭,如月呆看了半晌竟不敢去抱。最后只伸出手指点了点婴儿幼滑的小屁股,她的儿子睁开了没有聚焦的眼,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对方,他突然就不哭了,无辜纯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如月笑着流下了眼泪,她的心情完全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稳婆道:“不敢哭啊,伤眼睛呢!格格休息一下吧,奴才这就去给王爷回禀。王爷一定会高兴的,真是恭喜格格了。” 如月没力气说话,只是点头。她舍不得移开眼,一直看着稳婆的动作,很快她就听到胤禛的笑声,那发自肺腑的笑让她也笑了起来,心里暖的要化了似地。本想多看看的可她抵不住疲惫沉睡了过去。 九月二十五日雍亲王的格格产子,雍亲王上奏,当日康熙帝龙颜大悦赐名“历”。雍亲王府中四阿哥的母亲现在正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小婴儿。虽然已有觉悟,但每次想起这个名字她还是有做梦的感觉,下任的皇帝是丈夫。下下任的皇帝自己生的,钮钴禄氏啊……见主子又露出飘忽的神情。玉烟以为她一定是在郁闷四阿哥不吃母乳的事,便换上小意道:“格格,林佳氏和马佳氏都是谢嬷嬷千挑万选出来的,您就放心好了。” 如月哀叹着伸手去揉坦露的胸,涨奶真的痛极了,这小子居然不喝自己的奶,求了那么久孩儿他爹才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可是居然不喝!害的自己又是挤奶还得喝生麦芽水回奶,痛苦的夜不能寐。如月叹气苦笑道:“就当他省我的事儿好了,臭小子。”她看着已经在马佳氏怀里睡着的儿子叹了口气,示意把孩子放到摇篮车里。 玉烟道:“您啊,可得给四阿哥取个小名儿了。” 如月随意道:“我早就想了,叫宝贝儿。” 玉烟愕然了一下,掩嘴笑了,“怎么了?” 如月笑着白了她一眼,“本来就是我的心肝宝贝儿么。难道叫小心肝儿?” “好没规矩的名字。”胤禛挑帘从外面进来,他说着没规矩脸上倒是带着笑的。 如月停了手,她自觉现在这样子实在不好看,但是看胤禛似有若无飘到自己胸口的眼神,她顿时羞了,利索的把扣子系好后道:“给四爷请安。那个,小名儿的事……” “嗯。我既然答应让你取了就不会不作数,但是你方才起的可不行啊。” “好吧,那就叫元寿,您觉得呢。” 胤禛立在摇篮前看着熟睡的孩子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如月看在眼里暖在心间,她凑过身探头也去看,“小元寿。”婴儿像是听到了母亲的呼唤睁开了眼,被水汪汪黑瞋瞋的眼注视着她的心竟晃了两晃。胤禛看着孩子,觉他的样貌已经有了些如月的影子,就是这副神情,怎么瞧着也不像个不足月的婴儿,想来之前的几个孩子都不是这样,时不时就哇哇哭着,哪里像这孩子只是睡了吃吃了睡从不哭闹,身体康健不晓得省了多少人的心。 如月这时伸手指去触摸孩子,动动小手又动动耳朵,见儿子似乎在笑,胤禛情不自禁柔声道:“小元寿,阿玛抱抱。” 见亲王去抱四阿哥,周围的人都惊了一下,伺候胤禛最久的玉烟知道她的主子从来没有这样过,弘晖出生的时候他是很高兴,可也没有这样。爱屋及乌的想法在下人们的脑中走了一圈,不过接着他们就看到被亲王抱在怀里的四阿哥看了眼他的阿玛然后打了个哈欠闭目继续睡去了,见胤禛错愕的样子如月出声的笑了,被他瞪了一眼当妈的就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晃着。 胤禛看着如月含笑温柔的模样,忽然就想到很多年前胤祥出生时,他跟着太子去钟粹宫,章佳庶妃抱着粉雕玉琢的孩子,端丽的坐在那里接受着请安的样子,形容之美给胤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至于让他觉得母亲就应该是那样的。现在他眼里的如月就是这副画面的再次显现,不同的是胤禛是那么喜爱这个女人,喜爱到让他对未来有了畏惧之心。 当年的皇父也曾如此宠爱敏妃,但最后还是冷情下来,以至于敏妃郁郁而终……而他们的儿子也曾是被帝王钟爱有加的,可结果又是什么!想到鹤膝风反复发作的胤祥,胤禛的心就跌入了低谷,去年胤祥带病向康熙递交了请安的折子后,曾那么疼爱十三的皇父竟说:“胤祥不是勤学忠孝之人,你们绝不能放任,不可不防。”如果说这是因为五台山胤祥出言不逊让他余怒未消,那么今年十三持续受到病痛折磨,接到太医回复的康熙竟还是那么冷淡的模样,没有探看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让太医继续诊治按时汇报而已。 那些话那些事胤禛都极力的隐瞒了下来,他不想给十三痛苦的心再雪上加霜。是帝王就是这样的,还是皇父是这样的? 如月放下孩子,抬头就看到胤禛惊惧的样子,脸色之差把她吓住了,“四爷!”她从炕上下来,“你怎么啦?不舒服?” 胤禛舒了口气,稍微收敛了情绪道:“没事。就是……想到十三弟了。” 如月知道胤祥的境况不好,也知道胤禛是怎么样的担忧,同时为这个弟弟做了很多事,而如月自己也很是同情这位莫名被康熙冷遇的儿子,没有圈禁胜似圈禁的生活真是磨人啊。“不晓得十三爷用了刘大夫配的药膏好一些没有?” “说是要七个疗程才能见效,不能下地……这实在是。”胤禛痛苦的叹息着坐到了炕沿,他拉着如月的手正色问道:“他会好的对不对?” 如月望进那双焦虑的眼睛深处,轻声说:“只要你好,十三爷就会好起来。” 一语双关的话让胤禛的心猛跳起来,他严肃又冷峻盯着已经低下头去的女人,她难道暗指的是那个意思吗?!(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九章 宝珠 康熙五十年注定是个多事之年,在圆明园养胎生产的如月自然是不知道让康熙背负上千古骂名的《南山集》案正掀起了汉人又一轮反满族统治的热浪,大江南北的文士们引发了内心深处最激愤的民族感,打着朱三太子名义的义军在各地出现,祸不单行,江南科场案发。忙的焦头烂额的胤禛在抬头的时候,看到则是乾清宫宝座上的父亲正带着淡笑从容的处理着每一件事,没有急躁也没有愤怒,好像这些影响到江山崩塌的事不足为道。 十月的一日,康熙帝带着所有的皇子来到了畅春园,在大西门内箭厅里他冷笑着下令将都统鄂善、兵部尚书耿额、刑部尚书齐世武、副都统悟礼锁拿候审,而步军统领托合齐解职拘禁宗人府。胤禛看到他的二哥面无人色的在风中瑟瑟发抖,但是帝王没有牵出胤礽,好像真的如他所说处罚这些人不是因为谋反而只是因为贪污。但是谁也不会真的以为已经有了老相的康熙就此作罢。 果然没有多久所有人都听到了宫里传出齐世武的哀嚎,他被钉在了墙上,直到数日后才死,托合齐被挫骨扬灰,耿额被绞刑,鄂善被幽禁,至于那个郊外的郑家庄被一把火焚了。太子位仍是胤礽的,但是胤禛知道太子完了,他的再次废储只是时间问题。胤禛对太子的感情是复杂的,有对过去的怀念也有对他的恨,而现在看着夕阳下的毓庆宫,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郁郁独行,他还是心痛到无以复加。 当胤禛用悲伤的眼神看着太子,胤禩也在看着他,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的八贝勒在怜悯被封为亲王的哥哥,对他来说即使保持了距离还是被当做太子党的胤禛是不幸的,胤祥被冷遇后他还剩什么?还有谁会辅佐他?张廷玉是独善其身的,隆科多跟他关系是不错,可是能拗得过整个支持自己的佟家吗?田文镜是不入流的外臣。啊,就只有年羹尧了。这位四川巡抚虽说没有表态,可他也没有推辞自己给的银子。连皇父都不得不为自己的势力妥协,你也得为我让道。 胤禩想到这里冷冷的笑了,可是回头看到乾清宫他笃定的心又不安,什么都能预料。唯一不能预料的就是皇父的心思,他的笑渐渐隐了下去,不安的藤蔓将自信的大树围住。 八贝勒府。 揣测圣意的胤禩回到了府邸,内宅正屋里朱赫和三岁的弘旺在玩耍。明艳的女人用慈爱的眼注视着小男孩儿的一举一动,她真的是很喜欢弘旺,完全的视如己出。似乎是该考虑一下把他交给朱赫代养。弘旺的生母,张舜华……胤禩想到她脸上就浮现出古怪的表情来,又在窗口看了一会儿后胤禩离开,他来到内宅的后面,张舜华正和自己想的一样在屋里待着。他等着四月去通传,没多久张舜华走了出来。见到她一脸的阴郁,胤禩淡淡问道:“身子如何了?” “就是那样。”她也淡淡的回话,可立刻就又开始咳嗽,胤禩温柔的去拍她的背。“还是进屋吧。你受不得冷。” “不用。一屋子的药味儿。” “四月去拿披风。”丫鬟得令去了,胤禩扶着张舜华的手在石椅上坐下。“恭喜八爷了。您什么时候出手?”张舜华清了清嗓子道。 胤禩摇头,“这才是开始。不要这么急,也急不得,很多事得铺垫好,哦,你就好好养病吧。下面的事我自己能做好。” 张舜华眯着眼审视着那张不动声色的脸,她轻笑一下道:“八爷嫌我多事了,还是觉得我病了两年没有用了?” “不是。”胤禩拍拍她的手背,“你病着我怎么还能忍心让你幸苦?先养好病再说。” “八爷,我说过,这不是一般的病,寻常的药不……算了,不说这事了。我知道您是觉得现在已经十拿九稳了对不对?可我还是那句话,绝不是那么容易的,那个人不是您想的那么弱,他不一般,他可是有两个好额涅啊……”张舜华专注的说着,没有注意到胤禩的眼角跳了一下,“琅如月终究是生了那个孩子……那个弘历!”她咬牙切齿的说着,“不除去他们,将来您一定会后悔!” “你太注意琅如月了。”胤禩仍然淡淡的说,“她只是个女人。你也是,不要把对过去的怨恨加诸到我要做的事里去。死亡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要做的是让所有人认同,汗阿玛终有一日也会认同的,他会知道所有的儿子里我是最合适的。” 张舜华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正要说四月出来了,胤禩换了话题道:“你身体不好,我想让朱赫代养弘旺。你觉得如何?” 张舜华嗯了声,无所谓道:“八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福晋养育弘旺是很合适的。”她还在想心事,等回过神来就见胤禩看着自己,“怎么了?” 胤禩摇头道:“没什么,我明日想带朱赫和弘旺去宫里看望额涅。” “这些事自然是八爷做主了。” 只要听到关于卫嫔的事,张舜华就总是不自然,那个女人还是不喜欢自己,就像当初她不喜欢曼珠一样,张舜华曾听说卫嫔对朱赫说过这样的话:“朱赫,你要小心。张氏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不爱禩儿。”当母亲的总是那么敏感,敏感到她有些害怕迎上那双眼睛。 “你什么时候也跟我一道去见见额涅。” “哦,等我身体好些吧,我这样可是会过了病气给额涅的,她本来身体就不好。”张舜华实在不想继续这样的话题,她有些烦躁的回道。 “你说的是。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你休息。” 张舜华松了口气,在胤禩走到门口时,她忽然道:“八爷,明日我想去白云观为额涅祈福。” 胤禩停下步子,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微笑道:“好啊。幸苦你了。” 此时的圆明园来了位意外的访客,如月接到拜帖愣了半晌,玉烟见她犹豫就道:“主子。您还是不要见的好。” 如月看着她等着解释,玉烟小声道:“这里是圆明园。不适合见。而且曹家……王爷心有芥蒂。” 如月再次去看那张拜帖,她的手指轻轻划过落款,想了想道:“只说几句话吧。玉烟你去请她进来。”如月的语气很坚定,玉烟知道没法子拒绝的,她只好看了眼邱娘去引人觐见了。来的人是马宝珠。她现在的身份是江宁织造曹颙的嫡妻。 十几年不见的两个人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惊讶,变化实在太多了!在如月看来这个娇小的女人就是典型的贤妻样子,端正的脸,温柔的神色。略有胆怯的眼神,穿着汉装,梳着如意髻。伶仃的小脚支持着单薄的身子。 “曹太太。”短暂的安静怔愣后,如月微笑道。 “给琅格格请安。”宝珠的声音里带着颤音,她似乎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好久不见了,家里都好吗。”官方的问话让宝珠依旧紧张。“是,都好。” 玉烟摆好了茶水果点,立在一旁垂首旁听。如月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你怎么在京?” “年初的时候就来京了,老爷想在内务府谋职的。可还是没有录用。过几日我们就要回江宁了。” “啊?小曹要进内务府?他不是可以沿袭曹大人的……”如月顿了顿,放缓了语气道:“原来是这样。” 曹颙一定是想试着不借用父亲的余荫来任职。可惜现实是无情的,她想起曹颙就想起了初来这个时代的第一个重阳节,在鸡鸣寺后山上三个少年的意气风发,现在哥哥在青海戍边,小曹努力走着自己的路,不知孙若穙如何了……如月发现自己出神的时间有些长了,就咳嗽一声道:“哦,是了,小曹的身体如何?” 她这一抬头,就看到宝珠正用古怪的眼神瞅着自己,可立即又低下了头回话道:“老爷的身体很好,就是……哦,没什么。”宝珠的扭捏让如月觉得很奇怪,她端起茶盏吃着茶暗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一定是有事。 正想着,宝珠就起身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包袱,小意的呈上前去:“琅格格,这是我们姐妹的一点心意。是为祝贺小阿哥出生做的,还望您收下。” 如月放下茶盏道:“不敢。”她将包袱推了回去,“宝珠,你能看望我就已经尽到心意了,礼,我是不会收的。” 宝珠只是说着:“不是值钱的东西,您一定要收下。”二人推了一会儿,如月有些生气了,她收回了手冷声道:“我不会收的,你要知道亲王的性子,要是我收了,他罚的不仅是我,还有你们整个曹家!” 可能是如月的语气太过凌厉,宝珠手一软包袱掉在了地上,从里面露出一截衣服袖子,看长短是给小孩子准备的。如月愣了愣,宝珠低着头眼泪滴落下来,她蹲下去整理起包袱,整着整着忽然就失声哭了起来。 见她哭得伤心,如月的心软了,她蹲下去握住宝珠的手道:“都是衣服是吗?” 宝珠泪眼婆娑的看着她,点点头,如月打开包袱,果然里面都是男孩儿穿的衣服,从婴儿时期的到两三岁的都有,她拿起一件比了比,放柔了语气道:“真好看,是宝珠做的?” “福金姐姐,还有贵姐儿都有做。” 如月不吃惊有曹蕤,却很是震惊有曹葳,那个冷傲的女子怎么会,难道是……她突然心头乱跳起来,但是面上不动声色道:“那可真是有心了。虽说都在京里我一直没缘分能去拜见两位王妃,格格的身份太低了啊。”她有所指的说了一句,宝珠不是笨人,她抬头去看如月,如月笑了笑将她扶起来,又拿起包袱交给玉烟道:“帮我收好了,都是衣服,你整整,看哪一件元寿能用的。”玉烟应了退下去。 如月叹了口气回头道:“妹妹,圆明园的景色很好的,时间还早,不若我陪你去外面走走?” 宝珠被泪水打湿的脸上显出一丝感激。(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章 心愿 宝珠走后的那个夜里如月睡不着觉,胤禛忙于公务没有回来,也幸好他没有回来。她知道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会看到他黑着脸。胤禛厌恶曹家,曹家是站在胤禩那一边的,这些她都知道,可她不能忘了曹家对琅家的照拂,也不能忘了自己和曹颙曹蕤的情谊。本想着宝珠来是不是曹寅察觉到事态走向,从而弃八奔四来的,或者是在亏空上相求于胤禛?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在水榭,四下无人时宝络颤巍巍的问了句:“这次来除了探望姐姐,也是替福金姐姐问一句话,当年您说的石头记可是真有其事?” 如月大惊,暗道:被察觉了么?可为什么不是曹颙问而是曹葳呢?见如月阴晴不定的脸,宝珠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没有听过什么石头记,宝珠知道的是昨日曹葳和曹颙谈了一下午的话,离开王府时,曹葳借机留住她说了一些话又让她去见如月。宝珠最怕两个人,一个是大姑姐曹葳,一个就是婆婆李氏,稍微被警告了几句,她就应了,而且不敢告诉丈夫。这次来宝珠是打着去上香的名义来的圆明园,已经想到可能会被拒见,但未料不但见了,还真的把话传过去了。 “福金姐姐说,如果是真的还请姐姐多担待。” 如月深吸了口气,看着茫然的宝珠,“王妃还有什么说的?” “没有了,只是说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若将来真有那一日请务必相助。还有就是……这些话不是谁让我说的。我就是想谢谢姐姐,我公公的身体从去年就很不好,前些日子得了严重的痢疾,幸好有姐姐留的药。” “我明白。小曹的身体可好?” “嗯。很好的。他一直习武不辍,从不得病,啊。是了,和琅格格多年没有联系,我们都很想念你,贵姐儿很喜欢你送的拼图,她没事儿就玩的。” 如此二人说了些家长里短,宝珠见如月始终情绪不高便告辞了。见她离去的身影,如月的心沉重。她现在也想到了石头记大概是曹颙或者曹蕤说给曹葳听的。自己的离奇经历,曹寅生病吃了自己留的药好了的事实,朝廷在查亏空,曹家应付的很难,太子位不保。众皇子在夺嫡,这个聪明的女子很可能把石头记的故事联系到现实了,纳尔苏只是个虚位的郡王,锡保也是,有名而没有实权,将来……那个将来真的很可怕! 即使现在曹家转投胤禛,也一定不会被他接纳,暗投胤禩胤禟那么多年是不会取得雍亲王信任的。如月没有过问过胤禛这方面的事,他不喜欢女人干预政事。即使知道如月的异能,也没有正面问过,所以当如月去想哪些人是被胤禛信任的时候,她只想到了伍十弦、文觉,还有历史上的李卫、隆科多、年羹尧,一想到年羹尧她自然又一次想到年氏。当夜如月失眠。次日胤禛来到圆明园,他果然问起了宝珠来访的事,如月有隐藏的解释了下,胤禛没再追问,而是告诉她曹颙已经携妻回江宁了。胤禛的态度让如月有些拿捏不住,最后他提出了要求:“天气冷了,你和元寿回府邸吧。”如月没有坚持。 当回到雍亲王府邸没有多久,在十一月的下旬弘昼顺利出生,康熙赐名为昼,胤禛取了小名叫天申,一年里家里添了两个阿哥,真真是大喜的事,何况都还是面貌端正又健康的孩子。如月和乌林本都是心胸开阔的人,既然什么都已经说开了,再见也没有局促,连非印也好像忘了之前的尖刻狠毒变得和蔼可亲起来,她如何作态如月都不以为意,乌林更是无所谓,有了孩子重心的转移,让他们一点没有相斗报复的心思。 和雍亲王府的喜庆相比,八贝勒府就可以用愁云惨淡来形容了,这一年良妃的身体每况愈下,在进入冬季后太医就已经奏明了康熙帝,良妃过不了这个年,也正如太医所说进了十一月后良妃的状态就相当不好了。胤禩放下手里的事专心伺候在病榻前,凡事亲力亲为,他的孝心感动的不仅是宫中人,还有本来就对他有好感的文士百姓,直说八贝勒是贤王孝子。 良妃多数时间是沉睡,醒来后每次都会见到胤禩愈发憔悴的脸,良妃没有像其他母亲那样心疼儿子,而是默默的接受了儿子的心意,她不多话,好像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直到有一日胤禩下了朝来见她,二十几日来良妃第一次坐了起来,她甚至穿好了正式的衣物,还画了妆。 胤禩一见心就沉了下去,脑中空白。看到儿子的模样,良妃从容道:“来了,坐吧。” 胤禩依言坐下来,良妃伸手替他解下披风,交给了嬷嬷,让她带着宫人们下去。 “今日咱们好好说会儿话吧。” “额涅。”胤禩的声音有些颤。 “朱赫还好吗,前段时间辛苦她了。你可要好好疼惜这个媳妇啊,她对你是真心的,绝不会因为你的身份有任何改变,你把旺儿交给她带,做的很好。” “儿子会对她好的。” “她对你是掏心掏肺,你也必须这样。对其他人少操点心。” 胤禩点头,良妃温和的问道:“你这些年成熟多了,就像我期望的那样。从你出生开始,我就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惠妃为你付出了不少,你该报答他的,如果有那么一日,你要善待你大哥。” “儿子会的。” “惠妃现在很恨你,将来也会,你不要介意,她就是那样的性子。” “是。” “但是有些人你不必手下留情,这个宫里该死的不只一个,只可惜我看不到了。” “额涅。” “听我说。”良妃深吸了一口气道。“出生是你最会被人诟病的地方,这是我的错,害你一路坎坷。我一直在自责,可是我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辛者库的名声太贱了,我不想背负父母的罪永远做人下人。当年我用所有的积蓄买通了梁九功,换得一次见到你皇父的机会。那一日他正好在生皇贵妃的气,又吃了很多的酒,只是一夜欢情,可他没有忘记,之后又宠幸了我数次,一切都是命,很快我就怀孕了。可那时我见不到他,他一直跟佟佳慧在一起,其他人我不敢信,宫里处处是陷阱我不能冒险。你问过我好几次为什么嗓子成了那样,今日我可以告诉你了。这是皇太后……哦。那个已经死去的孝庄文太后授意的,因为她不想让一个卑贱的女人生下龙子。” 胤禩震惊极了,良妃淡淡的笑,她轻抚着儿子的脸,“你知道是谁告的密吗?是德妃,当时她刚生了胤祚,正在得宠。四年前她还是宫女,是我的朋友,四年后她是德嫔。是和我争宠的人,我真是傻,居然相信她还是可以信的。本来我一定会死的,之前的毒药没有毒死我,这次却是被缢,被两个太监。可是你皇父却突然来了。他虽制止了这件事,可对于我的怀孕并没有激动,更没有去质问太后,没有任何人在这件事里被牵连,年底的时候德嫔成了德妃,第二年你就出生了,你皇父封我做了贵人,这个贵人一做就是十年。” “额涅。”胤禩说不出来话,他跪下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不要为我难过,这就是宫中生活,哪一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呢?死了是命,活着就要争。现在的你比我那时要好很多,至少有人帮助你,帮你的人有很多是不是?这是上天给你的使命!我很快就会死,有很多事都看不到了,你可以利用胤祯,那个女人的儿子,只要你能做到人上人的位置,让所有人跪在脚下,让当初害我的人都跟着一道去陪葬。你能做到吗?” “我能。儿子能!”胤禩哽咽道,“我会为额涅完成心愿,用我所有的力量。” “嗯。我相信,所以在最后的时间里尽量的尽孝吧,你得担的起贤孝二字。”良妃展颜而笑,一刹那她似乎回到了十六岁那一年,妩媚动人,美丽不可方物。对面带着酒意的年轻帝王惊艳的忘了所有,她像烟花一样的绽放过,又将唯一的心愿继承了下去。这一日卫林良终于得到了解脱。 一边是得子之喜,一边是丧母之痛,紧邻的两间府邸同时在经历不一样的感受,爱新觉罗家最出色的两个帝位争夺者并没有察觉到来自上位者的注视,在东暖阁里的一句轻飘飘的话也许可以传递心声。帝王拿着密报,那上面用诸多感人话描述着八皇子胤禩丧母的悲伤,说他终日对画洗面,茶饭不思。康熙帝轻笑,带着冷酷意味道:沽名钓誉。魏珠耳尖自然是听到了,但他不知道那是封什么奏报,也不知说的是谁。对于胤禛得子的欢喜,康熙帝保持了慎重的沉默,一边按制给着赏赐一边让人继续暗中监视。若是谁能猜到万岁爷的心思大约就离宝座不远矣,这是魏珠心里的想法,可他究竟还是不晓得应该向谁靠拢。 弘昼的洗三和满月酒过后就到过年了。添了两个孩子的府邸比往年要热闹许多,张灯结彩不说,烟花也是少不了的,就是走动的人还是那么少,除了康复的胤祥就是雍亲王的门人和幕僚们。如月意外的见到了年羹尧,封疆大吏一身儒生打扮,却掩盖不了锐利的气势,在府邸大门口遇到两个人都愣了愣,如月因为抱着孩子,只是行了个半蹲礼:“年大人。” 年羹尧也颔首当做施礼了,之后如月就上了马车,年羹尧进府时回头看了眼,“这是琅格格?”张起麟躬身道:“正是。” “归宁?” “正是。” “王爷对琅格格还真是不错啊。” 年羹尧的话如月自然不知道,却一字不差的传到了胤禛的耳朵里,对于这个仍以门人自称的二品官员,胤禛保持了以往谨慎作风,他连提都没有提收受贿赂的事,可年羹尧却主动说了,还把那一张价值不菲的银票随意撂在桌子上,他笑着说:“有人白送的,四爷手头一向很紧,这就当时奴才孝敬主子的,随您怎么处置。” “亮工为人真是坦荡。” “哈哈,”年羹尧笑出了声,胤禛没有去碰那张银票而是淡淡道:“什么时候走。” “明日。四川那边的事很多,走了这么久大约已经堆积成山了。” “我不能给你践行了,祝你一路顺风。” “多谢主子关心,奴才来此除了辞行还有那件事……不知四爷考虑好了吗?”他的笑容隐了下去,一严肃起来萧杀感就凸显出来,胤禛平静的看着他,“是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一章 被俘 如月携子回府最高兴的自然是甄玉洁,盛装出镜的美人一见女儿先是笑,笑着笑着就有了泪光,见她这样如月忙将怀里的儿子递了过去,“元寿,看,这是姥姥哦。[.超多好看小说]”甄玉洁接过孙子不晓得怎么疼爱才好,小意的抱着心肝儿的叫着,仔细看过后老怀安慰道:“多俊的娃儿,这眉眼真像你,啊,鼻子和嘴倒是像他爹呢。” 他们正在凌柱府邸的大门,来往的人多不说,随如月同行的还有一队侍卫呢,陪在甄玉洁身边的凌柱就道:“玉洁,如月,咱们回屋叙话吧。”如此众人皆都进了屋,暖暖的地龙开着,一家人喜气洋洋的说着话,逗着孩子,外面是爆竹声声,一派欢声笑语。 甄玉洁显然对如月的现状没有以前那么忧心了,见女儿水灵灵的皮肤,眼里含情,言语温存,哪里会不晓的她这正是被雍亲王宠着呢。被男人喜爱,又及时生了个男孩,该是她有福气吧。可是以前呢,甄玉洁可不是个糊涂人,如月养病于皇庄的事她可是满腹猜疑的,两年多的时她连如月一面都没见过,那该是多严重的病!后来也问了,还是没有实情,不过看她现在这样的好以前的事还追究什么呢。就是可惜麒哥儿回不来,明明说过年能回的,却又被耽搁了,这兄妹俩,都不是让人省心的主。甄玉洁在这里愁肠百结,如月在那厢可是收了一堆的红包,还有数条银锁金手链等物事,她把鸦九亲手做的老虎帽子给孩子带上。大伙一见眼睛都亮了,凑到近前都夸可爱,倒是弘历自己显然不是很喜欢,东摇西晃的似乎想把帽子弄掉。直逗得笑声一片。 如月见到了侄女杉颜,转眼这孩子都七岁了,生的很像济兰。这么小就能看出将来实在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就凭这份容颜将来必会名动京师。还是女童样的杉颜梳着两条小辫子,穿红戴绿十分喜庆,她正笑逐颜开的拿着铃铛去逗表弟,就和逗小猫似地,可惜淡定弟弘历理也不理会,扭着头继续摆脱帽子的压制。鸦九见她这样怕如月生气就想去说。如月制止了她,说孩子们玩儿大人就不要管了,杉颜听到后对她一笑,哎,连笑容都那么像哥哥。如月怔怔的看着女孩。心中又惦念起济兰来。胤禛虽然答应过她会想法子尽快让他回京,可显然这不是见容易的事,济兰是被康熙任命去青海的,那么也得康熙同意才行。 “想什么呢!”甄玉洁低声问了句,陷入沉思的如月这才回过神来,她小声道:“妞儿真像哥哥。” “可不是说的。唉,你哥这一走就是一年多,可是幸苦了鸦九。没她,杉颜就可怜了。看你过的还不错。是不是乐不思蜀,一点都想不起家啦?” 如月不好意思道:“哪里啊,我一有空就会想你们呢。你才过的好呢,没我们烦,只管和阿玛卿卿我我,日子多惬意?” “尽贫嘴了。”甄玉洁瞅了眼左右。拉着如月到一边,“我一直在想你的事。看你是过的不错,福晋对你怎么样?干嘛这样看我,我可是过来人,哪里不晓得内宅的那些事儿?主要是听说了你家那位福晋连失两子后性子变得很怪,她没怎么你吧?” “自然是没什么。你也知道我得宠嘛。” “得宠?那生个孩子还去外面?都说你是被福晋给气走的。” 如月叹了口气,想解释又觉得怎么说母亲都不会信的,她伸手拿过一个放在桌上的瓷质仙桃,将内息集中到手上,一捏之下顿时就碎了。甄玉洁张着嘴看着她,“这下信了吧,没人敢动我。而且现在我有儿子,不是更有倚仗了?”她拍去碎末淡定道。 甄玉洁扶额叹道:“暴力。不过……”她又一次皱起了眉道,“乌林那里……她也有儿子了。” “你放心,没事的。” 当母亲的幽怨的看着女儿,眼神复杂,“你压力大不大啊?” “嗯?” “你生的这个可是……万金之躯啊。” “生都生了,还能怎么办?我没压力,就等着将来享福了。” 两人互相严肃的看着,看着看着都笑了。这时杜嬷嬷进屋回禀,可以入席开宴了。 虽然是省亲,虽然很受宠,如月还是得按规矩不能在娘家过夜,吃过了中饭,又叙了些话就该走了。众人都出屋来送行,甄玉洁对如月是恋恋不舍,对这个可爱的孙子更是舍不得,要知道这可是将来的皇帝,不趁着现在没有反抗能力好好的玩一下,将来可就没机会了。于是她抱着不到半岁的孙儿又是亲又是捏的,如月看着好笑极了,刚想说:“还有机会的。”就听脑后有犀利的风声,眼盲那两年她对声音的敏感度很高,于是立刻拽着母亲向旁边一闪,左手同时蓄积力量挥出。 甄玉洁从笑到惊,不过几瞬,如月已经和偷袭者交上手了。蒙面黑衣人的动作很快,如月穿的是吉服又是花盆底,动作受了限制,她只能勉强应对两个人,眼见有人冲到甄玉洁身边伸手就要去抢弘历,她急的眼都红了,幸而侍卫们的反应不慢,有人挡下了抢人的黑衣人,如月大喝:“辛九,保护好阿哥!” “是!”对这个暗卫如月还是很相信他的能力的,辛九来了,寅十一自然也来了,他接手了如月这边的黑衣人,“格格快走。” 如月不敢耽搁,扯出身来就来到甄玉洁那里,接过弘历见他一切都好,心这才定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凌柱拿着刀道,甄玉洁看着满院子的刀光剑影,脸都白了,如月大喊道“你们快进屋,关好门窗!”说完她又看向凌柱。“阿玛,你快带我娘走。” “你呢?” “我得尽快回府邸。没时间了!” “好,我这就……啊,当心!!” 如月来不及回头忙向旁跃去。脚刚着地,就听到背后有风声,她又立刻向左一跳。掌风又到,如此数次如月连回头去看是谁的机会都没有,怀中的弘历睁大眼看着如月,如月则睁大眼看着谁能给自己以援手,没有人,所有的侍卫都被缠住了!气息将近,她终于避不开。后腰被掌风扫到,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向前飞去,如月吐出一口血,她的手里却没有松开,为了不让孩子受伤。在落地的时候她努力翻转过来让后背着地,也是因为这个翻转她看到了打伤自己的是谁。她的心沉下去了。 虽然是蒙着脸,她也知道这人是谁,那样的眼睛身形,那样的身手!他的手里什么武器也没有拿,却比任何一个拿着刀剑的人更危险。 看到如月有危险,凌柱拿着刀就冲了过来,但他轻而易举的就被击退了,也就利用这点时间如月抱着孩子就向门口冲去。辛九终于杀死了一个黑衣人腾出手来。如月使劲跑着,她的后腰痛极了,连崴了好几回终于冲到了门口,马车,马车!!她心里期望着能骑马回府,可是才跳下台阶。那人就从里面追了出来,他伸手锁住如月的肩胛骨,剧痛之下如月的手松了,孩子眼看要坠地,蒙面人伸手接住了,“你要做什么!!把孩子还给我!!” “对不起,你们都得死。” 他的声音平静极了,如月只觉得胸口气血翻腾,她刚想大骂,突然急而凉带着杀气的风掠了一下,只是喘了两口气,如月就看到眼前立着一个男子,他右手拿着剑,左手抱着孩子。 “阿弦!!”如月大喜,她想向前去,却半步走不了。 “你放了她。”伍十弦冷静的说着,他的眼瞬也不瞬的盯着蒙面人。 对方没有说话,似乎在考虑什么,“庄西涯,放了她。” 如月听到身后的人叹了口气,“果然瞒不过。不过我是不会放的。” “你想要什么?杀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奉命行事,雇主要他们的命,我收钱做事。” “今日遇到我,你觉得你能做到?你躲了这么久,咱们是不是得把新仇旧恨一起算清楚?” 庄西涯轻笑一声道:“你带着孩子,剑再快也杀不了我。而且我现在就可以杀了她,再出手杀了你们。” “你倒是可以试试。” 寅十一在他身后说,他的肩头已经被刺穿了一个血洞,血不住的流着。 “想以多欺寡?” “对你这样的叛徒,杀了就好,不论用什么法子。”辛九拖着伤腿过来了。 “哈哈,可惜了,要是你们两个没有受伤我可能还会惧怕,但是现在……”他懒洋洋的说着,突然腿一蹬提着如月就跃到了屋脊,脚步不停的用全力向前奔去,伍十弦随即跟上,接着是寅十一,辛九走了两步又作罢,他牵过马翻身上去反方向往府邸而去。 半个时辰后,凌柱不安的站在院中,府上的下人都被着召集到一间屋子问话去了,只剩他一个陪着死人和跪着的人,死去的黑衣人脸上的蒙面都去除掉了,有人在逐一绘成肖像,屋外还时不时传来新春的炮声,可院子里静悄悄的,好像几个时辰前的欢声笑语是一场梦。凌柱担忧着如月的情况,又一次把眼光放在了雍亲王的身上,这位主子的脸色已经说明了心情,他的手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着似乎在压制震怒。正月里的寒风让人冷的发抖,胤禛的气场又让很多人流下了冷汗。终于等到寅十一回来,他的汇报让显然让胤禛很不满意,人跟丢了。又过了一炷香伍十弦也回来了,他抱着孩子,身边没有其他人,胤禛只觉得眩晕了一下,他强自镇定下来,把孩子接了过来,弘历还是瞪着大大的眼睛无辜的看着一切,白皙柔嫩的脸上是殷红的血,胤禛疼惜的用手指去擦,心如刀割般的难受。看到伍十弦跪下来,他咬着牙道:“是他?” “是。” “在哪里跟丢的?” “冰碴子胡同。” “继续去找。你什么都不用做了,只要去找到她!”(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二章 折磨 如月一直是清醒的,庄西涯没有要对她隐匿行踪的意思,按着常规如此做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不留活口。但如月不愿意就此放弃,但她不能动,又被点了哑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被动的随着庄西涯转进了不知道第几个暗道,黑暗里如月感到后腰疼痛难忍,而庄西涯也在压抑着喘息,伍十弦方才那一剑到底是伤了他。无声中如月终于体力不支的倒下,庄西涯没有说话,直接将她扛到肩头继续往前走。这次出了暗道是一间柴房,外面则停好了一辆马车,有人在等。 “庄先生。”陌生男子请了个安又向后看去,见没有人跟上来,他皱起了眉。 “不用看了,五个死了,还有三个逃了。”庄西涯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那人叹了口气,“带去的都是好手,结果庄先生就只带回了一个人?如此损失惨重,我可不好向主人解释。” “要是算钱的话你去找九爷,要是算命的话,你可以随时找我。”庄西涯说完就把如月打横抱着准备上车,那人摇了摇头就去了车辕。在车厢里庄西涯见如月瞪大眼睛盯着自己,就对她笑了笑,“你也是一样,做了鬼想报仇的话我随时奉陪。” 马车前行,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看着彼此,庄西涯望着眼睛骨碌碌转的女人,她没有一丝求饶的表情也没有哭,都这样了还想着怎么脱困吧,刚才自己已经说了九爷,也许已经想到了是谁,可是她再怎么聪明也不会想到谁才是真的想要她命的人,就连庄西涯自己也想不通。不过女人间的事一向很难以揣摩,也许是争风吃醋,也许是为了别的什么事。庄西涯暗叹了口气,刚才见到了许多故人,那些眼神真是让人不舒服,一见他们就会想到那些黯淡的岁月。他的脑中浮现出师弟伍十弦仇恨的模样,还有凌柱。傻乎乎的男人真是傻人有傻福,还有什么比如愿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更美好的,如果能像他一般,自己愿意什么都不要,自尊武功甚至是性命都可以舍弃。可是命运啊,总是那么无情。 反复想着怎么逃脱的如月也在看庄西涯,这个让胤禛这些年恨的牙痒痒的男人正望着自己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平淡的脸上有了伤心的表情。如果能开口就好了,动之以情说定能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有了信息才好想对策。可是他怎么就不解开穴道呢! 马车终于停了,如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下来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车帘挑开,凄厉的风吹的她打了个寒战,荒郊野外。只是一瞥如月就判定出这里不是城里,当她出来,再见到太阳就断定这里是城北。下了地后腰顿时开始痛,庄西涯解开她的穴道,指了下草屋道:“进去吧。” 如月看了眼那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屋。屋外站着数个蒙面人,她冷静了一下又回头去看他。“为什么呢?你是伍十弦的师兄,和他们一样都是孝懿仁皇后选中的人,这么多年的情谊为什么么说放下就放下了?四爷是苛刻了些,但对于效忠他的人是很好的,他也是不会无故惩去惩罚人的,何况你还是他的心腹,为他赴汤蹈火那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不念旧情,到底是什么让你背叛了他?难道就没有回头的可能吗?” 庄西涯轻笑道:“这些话你没有资格说。” “没有资格?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了,就不能给出个解释?” “我不说你也会死。” “那么就让我做个明白鬼好了,我不想莫名其妙的因为你的恨做了报复四爷的冤死鬼。而且,不论怎么样,是你对不起四爷,也对不起伍十弦玉烟他们。他们是恨你可更痛心,朋友的背叛最是伤人。” 庄西涯将手抄了起来,含笑看着如月,“难怪她千叮咛万嘱咐路上一定不要让你说话。” “她?” 庄西涯扬了扬下巴,如月回过头,小屋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立在那里,她只露出半张脸,可也就是这半张脸足以让如月认出她。(.) “是你。”如月僵了半晌才从嘴里挤出这个词,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在木兰围场送给自己手炉时的羞涩样子,然后是在某次宫廷筵宴,她怯生生的站在胤禩身后,偷偷的看自己……还有呢,没有了,一个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想要自己的性命?如月想这是不是胤禩授意的,刚才庄西涯说过九爷,一定就是胤禟了,他们是因为恨还是怕,才这么迫不及待的要除去自己,可为什么要借一个女人的手这样做?一个内宅的女人凭什么让他们相信,即使是自己胤禛也不会…… 如月好像扑捉到些什么了,念头一闪又过去了。张舜华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她的步子是那么轻盈,即使有距离如月也能看出她面带病容,就是这样平淡的女人她的气场已经和印象里的完全不同了。判若两人! “这样的见面你没有想到吧?”张舜华轻轻的说,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浅笑,表情里有得偿所愿的快乐,她伸出手放在如月的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如月侧了下头,干燥又苍白的手停在了空中,食指上硕大的钻石戒指散发着冰凉的光,如月盯着这枚戒指,心一阵乱跳,多么不吉利的东西!这让她想起不愿意去回忆的往事,但那只手不肯放过她,继续抚上如月的脸,手的主人幽幽叹息一声,“一别经年,你都已经是做额娘的人啦,看看这张小脸儿,多好看啊。经历了那么多事,居然还能这样真是不容易的很,瞧这双眼,谁能想到它曾经瞎过?” “张舜华,你是在为八阿哥做事,是他要杀我?” 张舜华摇头道:“唉,良妃死了,他好难过,嗯,不管是做给别人看得还是真的。他是没有心情来管这些事的。所以我才有机会出手啊。” “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 “谁说的?”张舜华的唇边扬起微笑。“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比我更恨你的了。” 如月迷惑的看着这张脸,张舜华却不再看她,而是对庄西涯灿然笑道:“多谢庄先生。”她的语气十分的娇媚,袅袅行了个礼后从拿出一个匣子递了过去,庄西涯打开看了看又闻了闻。“就一半?” “说好两个人的,你可只给我带回了一个。”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这个女人,居然暗中派了那么多高手。” “我知道庄先生幸苦啦,哎呦。都受伤了,真可怜啊。” 庄西涯不动声色道:“我还要另一半。你要杀弘历,现在不行。他们会看得很严,等机会吧,总会有机会的。” 如月又惊又急,喝问道:“为什么要杀我孩子!!” 两个人都转过头看她,张舜华笑盈盈道:“没有了弘历我想胤禛就失去了大半做皇帝的机会吧。” “你!”如月急的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襟。“你这个疯子在胡说什么!弘历还那么小,他怎么会对胤禩造成威胁呢,你……”如月的心又像刚才那样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东西,而近在咫尺的脸上的表情很熟悉,是那种轻蔑的骄傲的……“我认识你?” 张舜华转头冷冷道:“庄先生。我会给你另一半,你把她给我弄开。然后听我的吩咐。” 庄西涯依言这么做了,他重新点了如月的穴,“你想怎么做?” “先把带到屋子里。”张舜华嫌恶的振了振衣服,重新将它们整理整齐。 屋子是新盖的,不仅是木头和茅草,就连这些道具都是新的,被吊在半空的如月忍着快要脱臼的痛瞪着拿着鞭子的张舜华。只见她慢慢的把鞭子放到水里又取出来,自语道:“听说这样泡过盐水后打起人来会更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着她扬手就挥了出去,张舜华显然是不通此道,这一鞭没有打实,只有辫梢的扫过柱子。 “还是你来吧。”她把鞭子递了过去。见庄西涯不动,张舜华挑着眉道:“你不舍得啊?” “要杀就杀,这样有意思吗?” “要是绑在这里的是胤禛,你会不会打?想想沈乔……啊,你生气了?我就是打个比方,你有多恨胤禛我就有多恨她。” 庄西涯的脸冷下来,见他仍是不动张舜华轻蔑的哼了声,她把鞭子交给其中一个黑衣人。说不出话的如月闭上了眼睛,她想这样也好,总比痛苦的哀鸣要有些尊严。 “好了。”托着腮看着鞭打的张舜华打了个哈欠,黑衣人停了手,“原来不管是折磨人还是被折磨,多了也就没有趣了。” 说着她提着半桶水过去,看了会儿满身是血的如月,“昏过去了是不是就不觉得痛啦?”没有人说话,张舜华也不再问,直接把水浇了过去,冰冷的盐水侵蚀着伤口,如月立即从疼痛中转醒了,她一睁眼就看到有探究眼神的女人正在看自己,“疼吗?”如月瞪着她,“啊,还有力气瞪人啊。真不亏是练过武术的人,果然皮糙肉厚耐打的很呢。”她笑着从头上拔下一个簪子,又把如月鞋袜脱了,用力把簪子扎到脚心里,看到吊在半空的人在呜咽和挣扎,她哈哈笑了起来,“果然还是得亲自动手才痛快啊。”张舜华转到前面,又用簪子去扎如月的手,这回换做指甲缝了,把五个手指都折磨了一遍她如愿的看到如月哭了,“真的那么疼?啧啧。”她一把拽起如月的头发,“这些比起雷击可是要轻松多了。真可惜现在是冬天不会打雷。” 见到如月睁大眼看过来,张舜华既兴奋又灿烂,见对方惊惧的样子张舜华终于体会到了报复的快感,她轻快的道:“你想到了啊,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这是不是就叫做现世报?不用老天,我自己来。看你哭,看你害怕,看你快死了,这滋味真的爽快极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三章 诉说 张舜华直到实在没力气了才终于收了手。她舒了口气,见手上都是血厌恶的在水里洗了洗,可是指甲缝里的血污怎么也去不掉,她用手帕擦拭过后就扔到地上,拢了拢斗篷后看了眼天色,又对一直靠着墙站着旁观的男人道:“离这里五里有一处池塘,你知道该怎么做的罢?” 被庄西涯的眼神看得有些不高兴的人道:“怎么了?” “最毒妇人心,今儿我信了。真不知道八爷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说着他摇摇头。“她被你折磨成这样已然是活不了了,还要沉潭,也太狠了吧。” 张舜华阴着脸上前举手就要打,手腕被夺住了,“我不是你的奴才,记住。” “你也记住不要惹我生气,若不是你还有用,我一定会让九爷杀了你。” “是么,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杀我,即使是那个第一高手。很吃惊?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秘密,我可以告诉你,他是能杀死我,不过也要留下半条命,张格格,有句话你要记住,钱不是万能的,何况能救小乔的不是你。” 说完庄西涯松开了手,去解吊住琅如月的绳索。张舜华揉着手腕瞪着他,折磨仇人的好心情顿时被郁闷代替,不止是为刚才的话也为了没有能将弘历一起杀死!时间有的是,总有机会能杀了他!这么想着张舜华这才感觉好了些,真希望另一个自己能尽快好起来,该死的瘟神真是坏事! 庄西涯慢慢把如月从绳上放下来,被刀子划的一塌糊涂的脸已经看不出她是谁了。那些翻起的肉,还在流血的无数伤口……即使是杀人无数的庄西涯的心也寒了,他只懂得怎么杀人可不喜欢这样折磨一个人,就算是现在有大夫来救也不能尽好了。手脚的筋脉全都断了,脸又成了这样,他不自觉的叹息了一声。突然一个麻袋仍到他的眼前。 黑衣人道:“张格格说了,把她脱光了,所有能识别出她是谁的东西都要除去,然后放进袋子里再扔到水里去。” 庄西涯抬头去看那人,可能是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虚,黑衣人道:“庄先生不想做,我来做好了。”说着他就蹲下动起了手。庄西涯本想阻止,有一想到还要去求半块神药的事就住了手,不愿看到将死的女人遭到这样的羞辱,他起身去了外面。 庄西涯靠在门上,张舜华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寒风中树桠上已经显出点点的绿色,淡淡的绿正是沈乔喜爱的,她还喜爱那些花和蝴蝶,春天快到了,她一定会很喜欢,一想到苹果一样可爱的脸上露出的笑,庄西涯也会心的笑了。血腥味和死人的气息引来了乌鸦在屋顶上方盘旋,它们发出难听的叫声,庄西涯抬头去看。啊,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琅如月的尸体。她死了,他们将会不死不休的斗下去吧。斗吧,全都该死,你们死了,也就为小乔报仇了!门开了。两个黑衣人抬着麻袋上了马车,另一个上前对他道:“庄先生,走吧。” 马车在坎坷的小路上磕磕绊绊的走着,骑马的黑衣人纵马护着车,庄西涯守着麻袋坐着,他刚才看到麻袋稍微动了一下,接着里面有呻吟声传出来。他皱着眉等,可是再也没有声音出来了,庄西涯终于叹息了,低声道:“你就要死了,也许现在你会觉得自己很不幸,但是这个世间有太多的人比你更不幸,至少很快死掉的话就没有痛苦,可是你想过一直痛苦却死不了的感觉吗?你说你很想知道我的事,其实也没有什么。”他看到麻袋微微动了一下,心也跟着动了一下。 庄西涯不讨厌琅如月更谈不上恨,在曼珠事件中他甚至对琅如月是有好感的,很聪明的女孩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会手下留情。这个世间无奈的事太多,死去就是琅如月的命。想当年谁为自己手下留过情,谁又为沈乔留过情?这么多年没有人问过自己是什么心情,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对于一个死去的人,庄西涯突然有了诉说的欲望,于是他就说了自己的故事。[] “你知道一些我的事,但那只是一部分,很少的一部分。我为什么会被佟佳慧挑选为暗卫?在那么多侍卫里,她挑中了我,因为我的功夫,还是因为我的隐忍呢?在跟了她半年后,她终于揭穿了我的身份,我是天地会的人,进宫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奉命潜藏趁机杀了康熙,她说有她在我们永远不会有机会。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可她没有说出我的身份,而给了我一个机会,同时她也给我服了药。那时我才十五岁,很多痛苦不是那个年纪能忍受的,她又强大的让人不可抗拒,所以我屈服了。 易容之后天地会的人以为我死了,伍十弦他们一直以为我是被佟佳慧选中的侍卫也是他们的师兄。这件事从始至终只有我们两个知道,虽然没有人知道可我夜夜被噩梦缠身,生怕被人看穿,后来我就成了胤禛的暗卫,放弃了原来的名字开始用庄生做代号。我没有想过这生会有什么改变,我的家人被鞑子杀光了,救了我的师傅教授武艺就是为了让我去杀人,被佟佳慧看中也是为了杀人,跟着胤禛还是杀人。可是后来我遇到了沈乔……”如果这时如月能看到她一定会吃惊的看到庄西涯的脸上呈现出的悲凉。 “有一日我去翠微居吃酒,她是刚进园子的,正在台上伴着花魁跳舞,因为跳错了被老鸨打骂,她哭的很厉害,他们当时就在我旁边,我也稍微喝的多了些,就出手帮了下忙。然后……就是那样了。你能想的到吧,我爱上她了,可是我也就是去看她。什么都不能做。没过几年沈乔就红了,几乎和头牌一样出名,我终于向她说明了心意,我喜欢她。不想看她去逢迎那些男人,她说她也很喜欢我,从那日被救后就喜欢上我了。可我们互相喜欢是没有用的。因为我没有钱,五品的官能有什么钱,做暗卫又能有什么积蓄。 所以我去求四爷,结果他当场就翻了脸,说我居然会去喜欢一个青楼女子,一个卑贱的女人,不听我任何解释就把我调到了外省。 一年后我回京。沈乔不在翠微居了,她成了大阿哥的侍女,我只能再去求胤禛,他却告诉我说沈乔本来就是大阿哥的人,她是为了便于探听到消息才被派到的青楼。我当然不能信。怎么可能呢,机会总是有的,我等到了,也问了,她居然没有否认!我有多爱就有多恨她,那一年我一次也没去见过她,又过了半年,我见到她了,还是在翠微居。虽然依旧很美,但一看就是有病的样子。 胤礽灌着她酒,让她在花楼上脱光衣服跳舞,沈乔受不了屈辱就跳了下来。她的腿断了,骨头都伸了出来,头破血流的样子谁都以为没救了。等胤礽走了后翠微居的老板才让人抬她出去,用板车载着扔到了郊外。 我一直暗中看着,请了大夫有雇人照顾她。很多天了胤褆没有派人来,胤礽更是没有出现,后来我知道她被胤褆指示去勾引太子,再下药去害他,可是刚一出手就被发现了,原来胤礽早就知道她的底细,只是等着看戏,逗她玩罢了,用折磨她去羞辱大阿哥。她和我一样都是棋子,只是她跟的主人太拙劣,将她彻底牺牲掉了。也说不清是同情还是什么,我一直照顾她,终于有一次沈乔发现帮她的人是我,她哭着说从没有想要骗我,跪着请我原谅她,她说再也不想为谁做事了,只想安安静静的过平凡的日子。我很明白这是怎么样的感受,所以我原谅了她也再次爱上了她。 偷偷摸摸相处的日子过了一年多,我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还是被四爷知道了,他狠狠训斥了我,让我离开她,我跪着求他,叩首求他,跪了三天,他说算了。我以为这个算了就是默许的意思,可是等我去了家里,看到的是已经昏死过去的沈乔,而我们三个月的孩子没有了,血迹还没干涸,孩子就那样掉落在地上。”说到这里庄西涯的眼里有了泪光,他静了好一会儿才能正常说话,“我问了四爷,他没有否认,只说沈乔会害死我的,所以死了就死了,让我收心好好做暗卫。这算什么理由,他有什么权力来干预我的选择,就因为他是主子?不,这样的主子我为什么要跟着他?沈乔没有死,她也一直没有醒过来,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四爷没有再阻止我和她一起。 但他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已经和胤禩暗中有接触了,因为我知道在他心里大阿哥是成不了气候的,对于四爷来说最大的敌人就是胤禩。他的敌人自然就是我的盟友,我也要让他尝一尝什么是后悔,什么是绝望。我下了毒,让他的孩子没了,他很伤心也一直在查,但没有查出是谁做的。然后就是他奉旨私查江南贪污案,为了安全,用上了所有的暗卫,当然也包括我。终于让我等到那个机会,那一次真的是最好的机会,可惜了啊。” 麻袋一直没有动,庄西涯也不再说话,她应该已经死了。死人对他来说就像清风白云一样正常,这次死的是胤禛宠爱的女人,他会为她伤心流泪吗?就像自己一样。是的,当每次去那个房间看到睡在特制药汤里的女人,他都会有一瞬间的迷茫,把一个人变成行尸走肉是对的吗?但是很快又会释然。当他说笑一笑吧,面无表情的沈乔就会笑,小小的梨涡还是那么可爱,当他说过来,沈乔就会乖乖的抱着自己。她永远都是那么美,不会老去,没有烦忧,而自己终将成为一堆枯骨,可是那又有怎么样呢,至少现在我拥有最爱的人,而你,胤禛,将失去琅如月。(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四章 沉潭 这个名叫石潭的池塘在皇城十三里外,背靠青山,面对一间小村落,前几年闹瘟疫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活下来的也都搬走了,这里几乎就成了个死地。[]马车停了下来,黑衣人也下了马,庄西涯把麻袋从车厢里搬出来,当他要去扔的时候,其中一个黑衣人道:“等一下。”他打开了袋子,仔细在检查,斜阳照在残破的尸体上,被割的惨不忍睹的脸又一次出现在庄西涯眼前,他漠然的看着黑衣的人的动作。 “啧,真命长啊,竟然还有一口气!”那人又往袋子里装了不少石块。 “浮起来可不好,还是谨慎点吧。”当麻袋重新扎好后,那人做了个请的姿势:“有劳庄先生了,这次做完了,您呢,就可以去取足够的药。”庄西涯没有搭腔,沉默着把麻袋扛起来,来到池塘边后,他看了眼黑黢黢的水,池塘中央部分是最深的,淹死个人十分容易,他想着提气将麻袋举起来远远的扔了出去,没有尖叫只有重物落水的声音,很快泛起的水花消失了,接着涟漪也慢慢散去。庄西涯没有什么感觉的看着,黑衣人围了过来,他们注视着由水面,从水底升上来的水泡越来越少,终于什么都没有了。 又等了一会儿,那黑衣人道:“听说这个女人很妖性,几次大难不死。现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就是神仙也活不了了。行了,撤!”他刚转过身,就听庄西涯嗯了声。 向上的语音带着怀疑和不肯定,黑衣人停下来也回头去看。本来已经平静的水面重新开始冒出水泡,从小小的到大颗的,由慢变快,不过多时整个池水就像是沸腾了一样。如此怪异的场景让他们心惊,所有人都拿起了武器,目不转睛的盯着水池。黑衣人都是江湖中有名气的高手,就是因为沉稳镇定武艺高超才能活到现在!现在他们有六个人。有庄西涯在还有什么可怕的?那个女人就算真的活过来他们几个也能把她给屠了!黑衣人这样认为。 可是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一道人影从沸腾的水里窜了出来。笔直的往上飞!甚至在空中还停了一下,就是这短暂的停留让他们看清这就是那个琅如月,俯视下方的脸那么恐怖,再加上披头散发绝对是鬼不是人! 庄西涯的心从来没有跳的这么快,没有人可以在空中没有依托的停这么久!刚想喊小心。忽然就被耀眼的光晃的什么也看不清,他的听觉没有受到阻碍,那些密集的呼啸声是什么?!他开始凭直觉躲避,可是太多了。只能保住要害不受到侵袭,暗器吗?呼啸声还没完就是巨大的声响,这下他的耳朵完全听不见了。胸口如遭山压,七窍皆喷出血来,人被震飞很远又重重的跌落,即使如此他还是能够控制住身体不停的滚动,为了避免再次被暗器伤到庄西涯努力寻找着藏身处。当他摸到块大岩石刚躲到后面,石头突然没有了,庄西涯又一次摔倒在地上,他的身上已经全湿了,水气和血腥气盈鼻。庄西涯努力在调息内力,想在最短的时间里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是高手中的高手,很快眼睛就能视物了。 这是哪里?!这是刚才的石潭?!水去哪里了?庄西涯发觉自己竟然在池底趴着,再去看周围,黑衣人们被震碎了,尸体到处都是,还有一颗人头裂成了两半,就在自己的脚下。周围再无半块岩石都成了齑粉。再看自己,庄西涯呆愣住,他的腹部已经被洞穿,肠子都流了出来,方才太过紧张竟然没有觉得痛,这时汹涌的剧痛才传达到全身都是。庄西涯痛哼着倒在地上,面向上,于是他看到琅如月还在半空中悬着,衣服都没有了,全身赤裸,长发飘荡着,他惊愕的发出呃呃的声音。 一直在环顾四周的‘琅如月’听到声音向下看去,庄西涯挪不开眼,这是人的眼吗?会发白光的……眼睛?慢慢的白光消散,‘琅如月’飘落下来,庄西涯看着她轻飘飘的向自己而来,眼见着原本是伤的地方在快速的复原,在走到自己跟前后她身体上已经又恢复了洁白无瑕,赤裸的‘琅如月’好奇的看着惊恐万分的庄西涯,她歪着头很是迷惑的样子,庄西涯则盯着她的脸,脸是她伤的最严重的地方,可是现在,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一样完美无缺,‘琅如月’蹲下来,用手指点了下庄西涯,发觉手指上沾的血,她又一次露出好奇的表情,并把指头伸到嘴里尝了一下,接着她就皱着眉重新盯着庄西涯。 “人?” 她的声音和琅如月的一样,但是庄西涯知道她一定不是那个原来的琅如月了,“人。这是三千界?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庄西涯不说话,他在找机会脱困,“喂。”她说,“你什么要杀我?” “你不是琅如月。”庄西涯艰难的说,血从他的口里涌了出来。 “我不是?”‘琅如月’疑惑的说,“我就是她。你和他们要杀我。可是你们的灵力太差了。我不会让你杀死我的。”说着她的眼又显现出白光,庄西涯瞪大了眼,他看到白光里有千万朵的莲花化作了箭向自己飞来,避无可避。 轰然一声之后,池塘底又被打出了一个巨大的洞。接着天上也轰然一声响,雷声就在池塘上方滚动,‘琅如月’抬头去看,她咦了声又拍了下额头,“哎呀,忘了是在三千界了。”她冲着乌云密集的地方喊了声,“紫越,我不会再用灵力啦,你回去吧。” 雷声又响了几次慢慢消失了。‘琅如月’站在沙砾中呆呆的站着,突然走到一处刨开沙子从里去挖出一块玉玦,她深吸了一口气,迷惑自语:“龙息?”想了一会儿‘琅如月’将玉玦戴在脖子上,这才飘到了巨坑的上面,方圆几里内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了,只剩下沙子。 ‘琅如月’在郊外胡乱走着,她不再用灵力,就像人一样行走,直到遇到了第一个人。这是个往京城走的书生。他要去投奔舅舅,暂住以便明年的考试。可是这一路上走的很不顺。先是遇到了地动,接着丢了马,紧走慢走的还是没在天黑前进城,不过就是几里地了,不行就外露宿一夜算了。想来这里也不会有什么野兽出没。这么想他就这么做了,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对付这种情况的能力还是有的,可是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毕竟才经历过一场可怕的地动。生了火的书生草草吃了点东西,就着火就看起了书。只看了一会儿,他就发觉书上有阴影。是树影?一抬头就见到一个人站在跟前,书生顿时惨叫起来,“鬼啊!!”他想跑,腿很软。“鬼?”影子凑到跟前说:“鬼在哪里?” “女鬼啊!!”书生一口气没上来翻了白眼昏了过去。 “女鬼?”‘琅如月’四下看了看,又闻了闻。没有鬼气。她推了推书生,没有动静。她的目光落在被啃了一半的馒头上,好奇心让‘琅如月’尝了尝,立时就吐出来了。又看到那本书,她也翻着看。看不懂的文字,她稍微用了下灵力便立刻明白了。雷声没有响,她松了口气,“紫越是好人,小檀为什么不喜欢他?”她自语着,又歪着头想书里写的东西,“这是在让人学着怎么做神仙?”当看到书生身上的衣服后,‘琅如月’点点头,暗道:刚才那些人都穿这个的,本来自己也穿着的,可是后来被灵力震碎了。虽然难看的紧,好像还是该穿上。 过了几刻钟后书生悠悠转醒,他惊魂未定的看着周围,鬼不见了,当他松了口气去拍胸脯这才发现衣服没有了!而且是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没有了!!“强盗啊!”他惨呼一声又昏了过去。 ‘琅如月’在城门头上打坐了一宿,直到太阳照耀在脸上才醒了过来,俯身去看她吓了一跳。下面都是人,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人!都穿着难看的衣服,梳着难看的头,‘琅如月’心思已经通透,她想起自己本该在2012年的中国接受第九世的磨练,完成和元的九世情缘后就该回到密林完成天人的修行,可因为青帝和大司命打赌牵扯到自己,这才来的这里,这好像是公元1712年的清朝,不,是抽离余脉的清朝,注定会消亡的时代。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她突然感应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是元!‘琅如月’激动起来,她一闪身就出现在大街上,因为太快旁边的人都没有察觉到异常。感受着气息‘琅如月’走在大街上,来往的人都去看她,看她是女子却穿着男人的衣服,看她没有穿鞋赤着脚,看她生的美,看她竟然从容不迫完全无视的走在路上。 “是疯子吧?” “真可怜。” “多漂亮的娘们儿。可惜了。” “家里人怎么没看好,就这么出来了,要是遇到歹人怎么办?” ‘琅如月’继续走着,直到来到了一条人比较少的街道,她远远的看到一个结界,看出它不强‘琅如月’就要继续走,这时从后面赶过来一个人,拿着剑的男人拉住她的胳膊,激动的哑着声音道:“如月!” 伍十弦收到线报说在北城外邓村有可疑的人活动,人他是没有见到,只见到爆炸过的痕迹,而且这种程度爆炸绝不会是人为,占地十几亩的池水突然消失,方圆五里被内夷为平地……看不见一具完整尸体,也就是在五里外的农户废墟里找到了半幅手帕,从残存的质地看是宫里的东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伍十弦的心情可想而知,可就在这时有探子报在城里见到很像琅格格的女人,伍十弦自然立即赶了回来。 这个人绝对是如月,可她怎么逃出来的?!绑架她的可是庄生!!就算是自己落在他的手里也断不能轻易逃脱的。而且她的眼神怎么这么怪,伍十弦忽然意识到自己失仪了,他忙松开手向她行礼,“属下见过琅格格,您有没有受伤?您是怎么逃出来的?” ‘琅如月’一直好奇的看着伍十弦,她轻轻问了句:“你是谁?”(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五章 花迟 伍十弦震惊,‘琅如月’弯下腰凑得很近的看他的脸,“你是好人,你喜欢我。”见对方怪异的表情,‘琅如月’笑了,她的头发扫到了伍十弦的脸上,淡淡的花香传过来,侍卫长的心从没有这么激荡过,他很想拥抱她,很想……他在想,‘琅如月’已经直起身,看着府邸问道:“谁在那里住?” 伍十弦克制住情绪,回头看了眼,又看向面露疑惑之色的女子,“你……忘了?这是雍亲王府,您一直住在里面!” “我?哦,是她。嗯……那雍亲王是谁?” 伍十弦已经知道情况不对,这里绝不是说话的地方,他立即起身对‘琅如月’道:“我们回去说话。” 琅如月想了想点头道:“好吧。” 一进府邸,下人们都用奇异的眼光看着他们的格格,可‘琅如月’显然不以为意,她往后宅走去,而且越走越快,以至于伍十弦需要用轻功才能跟上,他惊诧的看到如月不是用脚在走路,几乎可以说是飘的,内宅的门平日都是关着的,‘琅如月’直接越过了墙,伍十弦紧随其后,路过正屋时正好遇到非印,福晋一出来就看到两个男人飞快的往后院飞奔,吓的她立即让碧玺跟过去看情况,又让秋实去前院叫男仆,她自己则赶紧去书房找胤禛。 ‘琅如月’来的地方是雨桐院,在门口她停住了,回头灿然笑道:“啊,找到了。”一直观察她的伍十弦被这笑惊了一下,好奇怪的感觉,明明是一个人怎么就觉得很陌生呢?‘琅如月’依旧是翻墙进去的,她飘飘然从墙头下来,玉烟正跟抱着弘历的李瑶说话,李瑶本来是皱着眉忧郁着的,可突然就变了脸色,像见了鬼似地看着从天而降的‘琅如月’。玉烟也看到了,“格格。你可回来啦!!您,您,怎么这样子。” ‘琅如月’打量了一下迎上来的玉烟又继续往前走,直接来到李瑶跟前。“妹妹,别急。四阿哥好着呢,没哭没恼的,也没被惊到。你……这是怎么回事?” ‘琅如月’笑吟吟的看着孩子,弘历纯真的眼里映出她灿烂的笑容。李瑶觉得这气氛很怪,琅如月很怪,她突然就想到该不会是她人死了。魂儿回来了吧。 一想到这里,李瑶觉得毛花汗都起来了,自从经历过结界事件,李瑶知道真的有另一个世界,知道自家爷不一般。更知道琅如月也不是一般人,昨夜里的气氛可真是骇人,只道琅如月被厉害的歹人绑了,还有两个侍卫死了,不晓得是怎么引来的仇怨。胤禛让人对外封了消息。在亲王府内让非印聚众告知不得妄议琅格格的相关事情,气氛很是紧张。接着就传出福晋被王爷严厉叱责的消息,本想探听一下情况的李瑶立刻收回了出门的心思。第二天胤禛告假没有去上朝,李瑶知道事情不妙,所有人都绷紧了弦小意的做事,很快她就被通知去照顾四阿哥。完全没有预知的,琅如月竟就这么回来了,但是这样子……李瑶咽了下口水,向地下看去,有影子的话就不是鬼吧,可是怎么看她都那么奇怪。 “你这样子真怪。”李瑶听到‘琅如月’嘀咕了一句,伸手接过了弘历,李瑶顿觉松了口气立即退了下去,像逃一样下了台阶。 “玉烟,她,她这样不对啊。”这时李瑶才看到院子里还站着伍十弦,“伍大人,您怎么在这里,四爷知道了吗?” 没有人说话,这两人的神色都很严肃。只见‘琅如月’抱着弘历走下了台阶,李瑶立即躲在了伍十弦的身后,玉烟镇定的上前道:“格格,咱们去见下四爷吧。” “四爷?嗯?”她嗯的声调是往上的,眼里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白光流动,玉烟惊骇极了,伍十弦发现她在看大门,诡异的安静里他终于听到远处的脚步声,‘琅如月’的眼收了白光,又惊讶又是紧张的样子,她低头看着婴儿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是他的儿子?真奇怪,你不该是去……”她皱着眉道:“早知道就不来了。(.好看的小说)” 其他人根本不晓得‘琅如月’在说什么,只当是语无伦次的疯话,伍十弦则在想她一定是失忆了! 脚步临近,来的是胤禛。他一见到如月难以控制情绪的就跑过去抱着她,察觉到儿子这才松开了,再仔细的去看如月,没有受伤,穿着男人的衣服,赤着脚,他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这里还有那么多人在,方才的举动已经很不当了,现在胤禛强忍住激动,压着如月的肩弯腰平视着她,看了很久他只问出一句:“脚不冷吗?” ‘琅如月’的表情很奇怪,怯怯的避开眼,回了句很奇怪的话,“这就是帝王劫?” 胤禛每个字都听清了,他的表情慢慢变了,手攥着她的肩,凝视着她的眼睛,“你是谁?” 好像是被他吓住似地,‘琅如月’脸色畏惧起来,一闪身竟然挣脱出束缚,抱着弘历向后掠到了长廊上,躲在廊柱后底气不足道:“我是琅如月。” “不对,你不是。”胤禛追了过去,她轻轻巧巧的越过围栏,像鸟一飞了出去,又躲在梧桐树后,探出头来怯怯的看着胤禛,“好吧,我叫花迟。琅如月快死了,我就出来了。” 见胤禛要过来,她忙道:“您别过来,虽然您现在在历劫,可容貌没变,离得近了,我怕。” “如月受伤了吗?!她人呢?!” “就在这里。”花迟指了下头,“没关系的,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她怎么了?!”胤禛情急之下还是往前走了两步,花迟立刻越到树桠上,低头道:“张舜华和庄西涯杀了她。” “杀了她?!”胤禛喝问着。 “她太虚弱我看不到以前的事,为什么张舜华要这样对待她?就像这样。”花追忽然变成了琅如月受折磨后的样子,胤禛愕然的怔在那里,伍十弦一下失去了血色,李瑶惨叫着晕死过去,玉烟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发现了他们的异常还在不解中的花迟,忽然发现弘历的躁动,她变回了正常状态。“别担心,没事。我好着呢。可是我为什么会一直在呢?”她歪着头自语着。 胤禛被那惨状震住,心到现在还没稳定下来,见她居然抱着自己的孩子在树上的样子,顿时怒了,“下来!” 这回是花迟被震住了。她轻飘飘的下来,怯怯的看着胤禛,胤禛深吸了口气,眼前的女子一定是非人。有异能不说手里还抱着孩子,这手轻功足可以看出她的能力,于是他指出关键点问道。“张舜华?是她害了如月?”花迟点点头,“是胤禩指使的?” 花迟茫然的看着他,想了一会儿才道:“唉,良妃死了,他好难过。嗯,不管是做给别人看得,还是真的。他是没有心情来管这些事的,所以我才有机会出手啊。” 她的语音语气一下子变成了另一个人,胤禛愣了愣才想到花迟是在模仿当时的情况。 “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这是如月的声音 “谁说的?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比我更恨你的了。” 花迟犹豫了一下问道:“就是这样。” “伍十弦!”胤禛已经气得发抖了,他回头喊了声。“去查!还有庄西涯!一个都别放过!” “庄西涯?”花迟犹豫道:“他死了。” 胤禛和伍十弦都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是在三千界,刚觉醒没控制住灵力,他就死了。” 伍十弦想到在邓村见到的场面不由倒吸一口气,他问道:“池塘周围那样子是你做的?” “嗯。很快紫越就来提醒我了,所以我不能乱用灵力,虽然我也想去找那个张舜华,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可要是我忍不住用了灵力她会死的,我也会受罚。” “这个帕子你认识吗?”伍十弦拿出遗留在废墟里的证物。 花迟走过去凑身闻了闻,“不是我的,是张舜华的。” 庄西涯死了?伍十弦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受,找了他那么多年,斗了那么多年,就这样死了?如此厉害的爆炸,他连尸骨都没有留下来。胤禛的心情自然也非常不好,他让玉烟把李瑶送回去,并告诫不得将花迟的事传出去,只说是如月失忆,至于李瑶看到的异状是她眼花了。 现在院中就剩下他们三个人,伍十弦问道:“四爷,现在就去查?” 胤禛摇头,“不,我要想想。先查清楚这边。”他对花迟道:“你先把孩子给我。” 花迟向后退了一步,“我想跟他一起。” “他现在需要吃奶。” “吃奶?”花迟惊讶看着孩子,“哦,我忘了。你是人呐。”她亲了亲弘历的额头,把孩子递了过去,“那我一会儿能再和元在一起吗?” 胤禛愀然变色,他一把拽着花迟的手腕道:“你说他是元?” 花迟挣脱开,又一次退到树后面探出头,“你记得元?” 胤禛阴沉着脸,他怎知道这个元是谁,可他记得如月曾在睡梦中提到过这个名字,元……他低头去看弘历,闹了这么久他并没有闹也没有睡着,安静极了,好像是看到父亲严肃的表情了,他挥舞着手咧嘴笑着,黑色的眸子纯净又温顺,这分明就是个可爱的孩子,不管你曾经是谁,既然投胎转世为我的儿子,我就会好好的照顾你。胤禛稍微抱紧了些弘历,他再次看向带着惧意看着自己的人,“花迟。我们得好好谈谈。”(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七章 归来 还是在正月,胤禛从宫里请安回来,今日在乾清宫他遇到了胤禩,这位也是来给康熙帝请安的。[]廊前他们四目相交又都瞬间分开,胤禩被很多人围着,在有问候他病情的,有约着筵宴的。胤禛安静的立在那个圈子外面,耳边是那边传来的压低笑语之声,他则看着黑云堆积的天空,似乎是要下雪了。 “四弟。”胤祉走过来,他笑吟吟道:“几日不见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胤禛行礼道:“三哥。” “不仅瘦,气色还不是很好。听说府上出了点事儿,你最喜欢的格格病了?别担心,会好的。” “借你吉言了,她的病是有好转,就是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全好。” “哎呀,”胤祉用手遮着嘴道:“难得见你对个女人这么上心,这是好事儿,也不好,太上心了就容易伤心啊。”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 胤禛知道他现在正宠一个家养的戏子,福晋董鄂氏嫉妒在闹,让这位新晋亲王左右为难着,连编篡书籍的事都暂时搁下了。胤禛没有多问,他的三哥看着是专心做个皇子学者,可是私下也没少结交有影响力的文人,和道士杨道升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他又殷勤的讨好着皇帝,用心并不难看出来。能在这些年的动荡中独善其身还提升为亲王,不能不说是有本事的,可是,也就是这样了。有些人的迫切和不择手段不是胤祉这般瞻前顾后的人能挡得住的。胤禛这样想着,还是恭敬的听着胤祉谈论着史书和历法上的事,直到被康熙传唤觐见。 康熙如往常一样接见了儿子们的请安。他没有表现出对任何一个人过多的关心,甚至过问了胤祥的身体情况,仁慈的帝王一视同仁的做法让所有人都摸不准他的心思,胤禛也在揣测这是在考验定性还是在暗中甄选?太子的强颜欢笑让他有些老态。(.)胤禩滴水不漏的卑谦也掩盖不了咄咄逼人的野心。还有胤祯,看到这个亲弟,胤禛的眉皱起。和所有人不一样,此刻的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康熙,张扬和热烈毫不顾忌的释放出来,他就像只狼群中的猛虎,可是只要喜欢这就不是不敬而是宠爱,康熙显然属于后一种。 这让胤禛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特别看到他就想起病中的胤祥。十三本该也是如此的,可是却被人遗忘了……初二去看望胤祥的时候,他正在听曲儿,拉着胡琴的样子倒是很潇洒,几个孩子围坐在旁边托腮倾听。他仍旧站不起来但是脸上的阴霾已经消失了,这跟自己让他完全进入计划有很大的关系,现在这样看起来对他的身体的恢复很好,可如果自己失败了……正在回话的胤祉语气变的激动起来,他扬高的声音让胤禛回过了神,仔细听了下原来是康熙说过几日会去诚亲王府邸游园。胤禛侧头扫了眼屋中,果然是各种颜色啊,大约少不得羡慕嫉妒之类的,他暗道可能只有自己觉得幸运。这时汗阿玛若说要去雍亲王府,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请安结束,胤禛跟着人群告退,康熙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了一下,当东暖阁中又恢复了安宁,帝王这才用手支着头。魏珠忙上前小声道:“万岁爷,要传刘太医来吗?” “不用了。你去传李光地进宫。” 魏珠走后,康熙带上花镜从案牍里拿出一份奏折看了起来,从颜色来看这是份密奏,他仔细看了好几遍后,才放了下来。 胤禛一回到府邸,他连衣服都没换就去了雨桐院。院中花迟正坐在梧桐树上看着远方,对这样的场景胤禛并不觉得意外。花迟不像如月那样怕冷,她不喜欢旗装,几日前从箱底找到了件汉服穿着,头发也不好好梳起来,就那么随意披着,柔黄黑发的女子坐在暮色里的飞雪中竟显得如同鬼魅一般,不过鬼魅没有她这样惬意,拎着酒壶,哼着歌,晃着双赤脚,发现胤禛了她就飘了下来,那瞬间广袖和黑发一起飞舞起来,雪白的脸上两抹嫣红,清亮的眼里满满的是笑意。胤禛想发火的心立时被灭。 “我要走了。”这是花迟说的第一句话。 胤禛愣住了,“在这里待了几日,喜欢上了好多东西,不知道再醒过来,回到密林我会不会忘……嗯,你想不想知道我喜欢什么?”花迟自顾自的说:“我今天写了字,刻了章子,画了画,还做了菜,那锅鸡就在屋子的炉子上放着呢,待会儿你尝尝?” “你要去哪里?” “那个我要醒了,这个我就得回去啦,再呆下去这个我就要没有了。”花迟的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我怕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你和她本来就是一个人。” “我们不一样,明明我一直很怕你的,你跟……呃,可是那个我却很喜欢你,那种喜欢让我害怕……”花迟呆呆的看着胤禛,她有些胆怯的伸出手去摸了下胤禛袍子上刺绣的蟒,“刚才我在想自己为什么要去做那个上仙呢,半仙就半仙吧,在密林虽然没有别人,可不会有烦恼。做人很麻烦,做上仙也很麻烦。”看着花迟的表情,胤禛笑了一下,“你真是个简单的非人。那么,你怎么走呢?” “很简单的。就像这样。”说着她整个人就变的模糊起来,像一张被水湮过的画,“花迟!!”胤禛喊了声去拉她的手,已经浮在空中的人开心的笑了起来,“这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像一团冰晶一样的非人靠近了过来,她低头吻了下胤禛的嘴唇,“再见了。”她带着害羞的温柔辞行了,接着这具透明的身体开始恢复成实体,那张脸上的表情也在变,她闭上了眼睛,笑容慢慢消失,人坠落下来,胤禛立刻抱住了她。 胤禛看着她,带着颤音的小声的呼唤道:“如月。” 当一片雪花落在眼睛上,如月醒了过来,她看到了胤禛的脸,期待又恐惧的表情不加掩饰的在总是冷静的脸上出现了,她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只说了一句,胤禛就像放下心似的长出了口气,如月发现自己在雨桐院的院子里,她很冷,相当的冷,不自觉的就往胤禛的怀里靠拢,胤禛立即把她抱了起来,如月看到自己竟然赤着脚,还穿着汉装! “天啊,我在做什么,梦游了?” 胤禛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把她放在了寝室的炕上,用被子裹紧了她。“四爷,元寿呢?”如月察觉到不仅儿子不见了,玉烟和邱娘也不在!“出什么事了。啊,我不是回娘家了?怎么会在这里?” “你还记得多少?” “就是回家了啊,我娘送我和元寿出来,然后……”如月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有一些片段闪现,“血?”她疑惑的自问着,“好多血……是有人受伤了?啊,是元寿吗?!”如月拉着胤禛胳膊急促的问道,“是他出事了?!” “别担心,元寿没事。” “那是怎么了……还有水,很冰凉的水……有谁溺水了?真的不是元寿出事了?”如月急着要下炕,胤禛按住她,重新给她裹好被子,又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是你出事了。” 胤禛顿了顿道:“凌柱府被打劫了,你晕倒已经有五日未醒了。孩子我让玉烟带着在其他屋子里,奶母们照顾的很好,你放心。” “打劫?谁?” “想银子想疯的人,又听说凌柱家里藏了金子。幸好那日你回去时带了侍卫,本来没事的,你跌倒了撞到了头。” “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我怎么又会穿成这样。” “不要想了,你好了比什么都强。”胤禛搂住她,轻拍着她的后背,“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如月有满腹的疑问,但她知道胤禛不说那么她是一定问不出来的,如果事情严重那么从其他人那里问出的可能性也很小。若说真的出事了,头不痛可身子也无恙,除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不要去探究了,心里有个声音在反复说。如月被胤禛抱的很紧,她仰着下巴脸挨着他的肩,“四爷。”过了好久她才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怎么?” “我很想你。”这话如月是脱口而出,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人就在眼前那么紧的抱着自己,可还是很想,心里脑中都在想。当胤禛的搂抱有些放松的时候,她吻他。胤禛显然是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如月已经咬着嘴唇对他笑了。 结果不是胤禛不好意思,是如月被他看得害羞了,她把头发向后拢了拢,人同时也往后退了退,“我收拾一下去看看元寿,好多天都没有见到……”如月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扑到了,她的嘴被堵住,纠缠了好一会儿,胤禛才略微松开她道:“见孩子不急,你的病也许没有好彻底。” 如月涨红着脸瞪着他问:“我一点没觉得难受,一定是好了。还有什么比见元寿更急的?” “当然有比见他更重要的事。” 胤禛很严肃,一点都不像开玩笑,如月有些怔住了,她还在想难道真的有事,就听他威严的说:“我得确认你是不是琅如月。” 如月愕然,呆呆的问道:“什么?”等她反应过来对方的意图,她连害羞的机会都没有了。 琅如月身体康复一切回到正轨,没有人提及当日内宅暂时风平浪静,朝堂之上的暗涌却没有一刻的停歇,太子式微,康熙对他权力的削弱是不加掩饰的,对其他人仍然没有明确的偏向。入夏以后选秀即将开始,如月听到了一个传闻,胤禛会被指婚。(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八章 明月 传闻的出处来自宫中,先是永和宫的宫人说开春后雍亲王频频来此,怕是有事相求德妃娘娘。雍亲王和德妃明和暗疏的关系不是秘密,突然来往的密切了就让人不解了,就有人揣测说离今年的选秀没多久了,难道是为了这个?那时很多人不相信,但这个论点很快就被证实了,乾清宫的太监说亲耳听到雍亲王向万岁爷求一个女子。 于是说法就变成雍亲王向德妃求而未果直接去求康熙帝了,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不信,因为一直说雍亲王宠爱府邸的琅格格,这些年并没有传出他移情于谁。可随着时间推移,选秀的开始,第一轮甄选过后,这个谁突然就浮出了水面,四川巡抚年羹尧的妹妹,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位待选的姑娘实在是出挑了,容貌之美是历年选秀中少见的,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更要紧的是年羹尧和雍亲王的关系不同一般。 在十几年前,年羹尧还是庶吉士的时候就自称四皇子的门人,这么多年后他还是这样自称,年年回京都必会去府邸拜见,如今这二位一个是亲王,一个是封疆大吏,两家联姻是很正常的,但在这么特别的时刻联姻,意义又是非凡。之前也传过年羹尧跟八贝勒九贝勒的关系不错,也传过他曾赴过诚亲王的诗会,可事实说明他最后的选择还是雍亲王,淡出竞争的四阿哥难道也是有野心的?他的寻寺访僧,吃斋念佛都是假的?在众人还在猜疑的时候,又有一条传言不胫而走。这是段一见倾心的花月之事。 说的是很多年前还是四皇子的胤禛和同样年轻的年羹尧初次结识于寺院,那个时候年仅四岁的年羹尧之妹就见过胤禛,之后这些年也陆陆续续的见过,这姑娘就对和自家二哥的主子上了心。直到五十一年,成了大姑娘的女孩儿再次在同样的庙宇见到了来上香的亲王,两人便一见倾心。传言毕竟是传言。但都脱不了命中注定,才子佳人的路数。至于皇帝的态度,儿子来求年家也求,郎有情妾有意,康熙帝怜惜四子子嗣单薄考虑了几日后就允了。于是在选秀第二轮过后,第一个被指婚的就是雍亲王,十六岁的年羹尧之妹直接就被指给了胤禛。 当指婚的消息传到府邸。如月能感到所有人看自己的眼光都变得很奇怪,这半年来一直很怕自己的李瑶也终于换了颜色,表示深深的同情。不出意料的是非印,在上首坐着的女人淡淡的笑着,叹息一声后语重心长的说:“府里多了姐妹。王爷也终于得偿所愿的娶了心仪之人这该是高兴的事,这么多年才又添置了一个侧福晋之位,还真是不容易的很。”说着她看了眼如月,“这位年妹妹,那可不是一般人,不论容貌还是出身都是极好的,王爷正爱在心尖上,这次的婚礼一定要办的热热闹闹。嗯,我会亲自操办的。瑶妹妹,伊尔木也要出嫁了,你就和如月妹妹一起准备大格格的嫁妆事宜吧,乌林你来帮我。”见几人都应了,非印笑道,“吃饭吧。事情很多。就从现在开始要忙起来了呢。” 如月细嚼慢咽的吃着饭,她的心一点都和面上轻松的表情不符,年氏终于要进府了。不是不知道历史的进程,不是不知道事实一定跟传言不同,可为什么他从来不说呢,一点口风都没有漏,这件事就这样赤裸裸的摆在了眼前!难道觉得我会想到,会体谅,会理解就可以不顾及自己的感受了吗?看来太信任并不是件好事啊。想到这里她苦笑了。 非印一直在观察如月,她讨厌这个女人的平静,难道不该是强忍着眼泪再说句不舒服仓惶退下去的吗?为什么还能吃得下饭!难道他早就给她说过了?!非印想着就冷笑起来,很快她就看到如月的笑意,接着她抬头看了过来,这笑容在对着自己的时候变的深了。非印想起过年时被禁足的事,当时她不过就是说了句:“早知道就不该同意让她去省亲!还带着阿哥一起去!四爷您太纵容她了,幸好四阿哥没有事,这要是……”她的话还没说完暴怒中的男人一巴掌就打了过来!难道这句话说错了吗?!被打坐在地上的非印也就爆发出来,她嘶声喊道:“有什么比孩子更重要的!难道您不知道?!就为了个贱人,那个惹是生非的贱人?!谁知道是不是老相好来了要报复她呢!”然后她没有被打而是禁足了,胤禛走的时候说什么来着,“她是比孩子重要。” 这话像刀子一样戳着心,非印坐在地上抖的厉害,她满脑子想的只有为什么你不能这样对我?出过水晶的事后遇到这样的事碧玺连靠近都不敢,只是保持着距离含着眼泪看着。非印在冰冷的地上坐了太久,以至于当夜就生了病,她想起了刚嫁给他时的情景,也是这样病着躺在床上,那会儿十三岁的她一点都不懂怎么跟男人相处,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冷冰冰的清瘦少年,因为她不是没有听过传闻,说四阿哥跟着太子做了许多出格的事,看来他不是不懂男女之事,只是厌恶自己罢了,不过自己也讨厌他,更讨厌那种事,恶心极了! 非印当时想如果这么病死了也挺好的,干干净净的去死,也比变成一个庸俗女人要好。后来为什么不那么去想了呢,为什么就成了那样庸俗的女人了呢?发热让非印变得神志模糊,同样是病中,她想起了十五岁那年第一次去木兰围场,胤禛坐在马上的样子,那么多人里她只看到了他,少年皇子对着自己笑,是那种浅浅的笑,“原来你不会骑马啊,这可不像咱们满洲女子。” 那时非印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十分的恨,恨到都忘了去看自己的心。现在的她不再是十五岁时。也没有任何挽回的机会,老天爷不给,非印自己也不想再要了。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纵然是你琅如月又如何呢?十年的差距足以让男人忘了你,只要姓年的丫头够聪明!不,有我调教她自会胜过你!这都是转念之间的想法。非印的躁动的心重归平稳,她也对琅如月笑了笑。都有个月字,但愿她真能做到明月在上! 年明月穿着华丽的喜服端坐在炕上,折腾了一天让她很累。手里的苹果被捂的发热,绛红色是她最讨厌的颜色,可在这一日必须得穿上。大约已经很晚了,外面依旧很喧哗。福晋来了又走了,侧福晋来了又走了,明月没有见到其他人,那个她最好奇也最想见的人,一定是嫉妒而恨的吧。个中感觉她太熟悉不过了,整整八年都是在这样的感觉里多过的,以后有的是机会和她交手,现在不着急。 明月的腰已经挺的很累了,很想就这么躺倒,如果是在家里现在这会儿早就睡着了,但是现在不可以,到处是窥视的眼,随时会把自己动向传到各处。所以一定要保持安静柔顺的姿态。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苹果,红色的圆润的,是二哥给的。仔细看着既觉得幸福又难过到无以复加。嫁给雍亲王的事说了快一年了,二哥一直在说服自己这是最好的选择,甚至掏心掏肺的说这是他观察了很多年后得出的结论,而且还请道士测过命。说自己一定会有大福气,妹妹好了二哥也会好。 什么叫大福气?在你身边才是。她冷冷的说,二哥发怔的表情实在是……想到这里明月微微笑了。也不是没见过雍亲王,完全不是自己喜欢的样子,阴沉冰冷的,一双黑而沉的眼里看不出真心,这个人给明月留下的印象是隐忍,城府极深。二哥总说此人虽性格苛刻但政见非凡,是当下少有的济世之才,当年的知遇之恩也是常被提及的,若不是此明月连多分些在意都不会,后来京师发生了很多事,仕途上二哥愈发顺风顺水,他成为了众人争夺的目标,明月知道他开始举棋不定。 五十年新春的时候,二哥吃醉了酒,把堆放在桌案上的银子全都挥开了,她躲在角落里看到想去劝解的嫂子被吼了出去,看到二哥自言自语的说:好一个雍亲王,藏得这么深。很快大哥就来了,他们在商量怎么挽回,躲在帷幕后的明月听的很清楚,当然也听到他们在议论联姻的事,主角是自己。 明月静悄悄的走了,她独坐在井沿上,心里恨极了又觉得解脱,谁都不知道我的心意,难道你会不知,二哥啊,不过能成为你成功的利器也没有什么的,我终不能永远守着你……只是我绝不会轻易答应,好好求我吧。 浓妆重彩之下的明月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她立即收了纷杂思绪,一抬头就看到摇摇晃晃的雍亲王走了进来,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站住,带着酒后不受控制的笑意瞅着自己。年明月年轻的心咯噔一下,纵然是做好了万般的准备她到底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想想要发生的事恐惧的感觉油然而生。 “累了吗?”他温柔的问,明月垂下眼眸掩饰住害怕点点头。雍亲王过来坐在自己身边举起了手,明月紧张极了,但他只是在为自己除去满头的装饰,“这么重一定很累了,啊,最后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明月不假思索道:“四十八年,哥哥离京。” “嗯。那会儿你还是个小姑娘呢,现在还是。要喝点水吗?” 明月愣了愣,这和她想的不一样,他不该是这样的,应该是……应该是怎么样她又想不出来,酒味她并不讨厌,二哥身上总有这样的气息,这让明月有了少许的心安。喝了水,见他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明月有害羞有尴尬也有些自得,对自己的容貌她还是十分有信心的,想起二哥说的话:“像妹妹这样的女子正是男人们最想要的,雍亲王也不会例外,即使传言说他钟爱那个姓琅的格格,那又如何。她我是见过的,不如你,又不够温存柔顺,你更胜在年轻,记住了,一定要获取他的信任还有他的恩宠。” “王爷。”她抬头羞怯怯的看着他,“您……要……就寝么?”明月几乎是咬着舌头说的这番话,脸已经红的像手里的苹果,其实内心是多么不愿意,这样的委曲求全只望那个人能够懂得。 “好啊。” 年明月的下巴被抬了起来,她看到他玩味的笑意心里就是一惊,难道看出来了?但接下来的温存让明月又觉得果然如二哥说的,男人就是男人。(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九章 刺心 年明月进府的第二日就是四阿哥弘历一岁的生日,如月按制晨省昏定,在正屋没有见到新任的侧福晋年氏,因为弘昼发热乌林昨夜没有过去,她问婚礼情状,非印笑道:“你是没有见到这位明月妹妹,真真是我见犹怜,那个容貌啊,我瞧着也就是当年的钮钴禄曼珠能比了。方才王爷遣人传过话,说她身子不适今日就不请安了。不过呢,总会见的。”她笑看着如月,“妹妹昨儿怎么没来?” 如月看着她也笑,“福晋忙,没瞧见我,我也过去了,只是没敢往近处去,那套首饰和水粉就是我当时送的礼。女人总是怕比的,特别是有了孩子的去跟人家姑娘站一处,什么都差了一截呢。说起钮钴禄曼珠,当年我也总避着她,谁在边上都是陪衬。” 三个女人都愣了愣,他们似是没有想到如月这么说,非印只觉她是在暗讽自己颜色衰败,这脸色可就不善了,她收了笑道:“你这是在说自己嫉妒?还有,你在暗示明月妹子会和曼珠一样的下场?” 场内立刻可怕的安静,如月不以为意,“您多虑了,能讨爷的欢心是年侧福晋有这个实力,那就配的起这份荣宠。现下我么只想着带好四阿哥就可以了。至于说年侧福晋的将来,一定是非常的好,哪里是曼珠能比的,我真心望年侧福晋好好儿的,多为王爷生孩子吧。” 非印看着她,如月回视着她,半晌非印才微微笑道:“既然这么说,那就走着瞧吧。” 如月回到雨桐院后就见到了伊尔木,这丫头再过半个月就要嫁了,现下怎么都看不出她的高兴和期盼,阴沉的样子实在不像个新嫁娘。 “来啦?”如月招呼着她,眼睛却看着被玉烟扶着学走路的弘历。 “嗯。今儿不是元寿的生日么,你不准备过了,我还准备了礼物呢。” “你记得呀?” “当然。” “怎么还是这副样子。我不是说了要高兴点吗,你可是要做嫡福晋的人了。现在这样子哪里像啦,笑一笑。” “我的事儿自然是想通了,都被你说教了这么久了能想不通么?我是在担心你,昨儿我可是见过那个年明月的,确实美的很。我这辈子还从没有见过谁有她那样的形容举止的,娇弱若春花,眼含秋水,我见了心都颤了颤。我那个弟弟,嘿,直接都看傻了。还问我她是不是神仙姐姐。这第一日请安的事就都免了,啧,真厉害。你怎么办啊。” 如月反问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伊尔木瞪着漫不经心的她,“我也想了半天,不知道。闹吧。阿玛从不吃这一套,哭吧,我看你不如年明月会哭。好像只能像现在这样。” “那不就是了。” “你是不是又要说女人没有了男人也能活之类的话?” “正解。若是以前啊……我就……”如月望着那株梧桐,微微笑了笑,伊尔木追问道:“你会怎么样?” “不告诉你!再说了。你阿玛我是了解的。所以除了吃醋外,我并没有气到要去杀人。” “吃醋?你就这样吃醋?我以为至少要去给年明月个下马威吧。” “为什么要给年明月下马威。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能进府邸?” “难道不是指婚……是阿玛和她……都不是?” “好了,别猜了。总之是有各种原因的,其实要怨恨的不应该是她,她也就是个女人。” “那你是在恨我阿玛了?” “没有恨,就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如月。” “没规矩!叫我格格。” “好吧,格格,你这样倒让人更害怕,不若去责罚一下奴才或是砸些东西,这样悄没声儿的我怎么都在替我阿玛害怕呢。” 正说着那边弘历摔倒了,趴在地上挣扎着起来,玉烟去扶,如月一动不动的看着,脸上都是宠爱之色。 “啊,你不管啊。元寿摔了呢。” “学走路怎么会不摔?他重心低,痛感又不强,这地上都是草,没事的。” “你这个当额涅的实在是心太大了。” “要是闺女就不这样了,当我儿子就得这样。哦,你的礼物呢,快拿来!” 伊尔木瞧着她,这位的样子哪里像二十六的人,又哪里像内宅怨妇,这精气神就是十六岁的自己也比不上,她再次领教了琅如月的强悍,这次是心理上的,怎么样都一定要像她那样活着!可是再过十几日就不能每天见到她了,将来谁会这么教导自己呢?如此想着的伊尔木突然抱住了如月,“我会很想你的。” “傻丫头,你可以写信。还有省亲的机会。你很坚强,就是有的时候太直太冷了些,这点很像你阿玛,嗯,对男人呢……”如月顿了顿,伊尔木扑哧笑了,“说的你多有经验似地,不过也就是能讨我阿玛的欢心罢了,要知道他和大部分男的不一样,你跟大部分女子也不一样,就因为这个你们才能处到一起。” 如月愣怔的看着她,“说的你很有经验似地,你还未出阁呢!” “没出阁怎么啦?只看看福晋,我额涅,你,耿格格就能知道一些,串门子的时候再听其他格格福晋什么的一说,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啦?”接话的是乌林,她抱着弘昼一道来了。说起来雍亲王连得两子,按制最少有一个是该让福晋代养的,但是出了弘晖和弘昀的事,非印自己是不好再提的,而胤禛也没有说这个话,乌林最怕的就是孩子被人抱去代养,不论是福晋还是侧福晋她都不愿,已经担惊受怕了很久,知道胤禛的脾气,他每次来的时候又都不敢直接说,还就是如月帮了她这个忙,本以为如月会在暗中记恨那件事的,但经过此事后乌林对她是感激非常。他们的感情本就深厚,现在有都有了年龄相仿的孩子。私下更有谈论的事情,这来往也就密切了许多。 年明月进府乌林很担心如月受不了。她意外这突然的指婚,也意外胤禛的表现,那么隆重的婚宴一点都不亚于嫡福晋的规格,也就是年明月没有穿大红喜服罢了。而且今天早上的事更说明胤禛对此女的另眼相看。这样的话,如月怎么办呢?虽然得宠但平日总是低调内敛的如月在面对福晋的挑衅居然说出了那样的话。这可不像她的作风,还是有心结了,虽然面上做的那么潇洒。要不怎么连弘历一周岁的筵宴都没有提? 乌林来到雨桐院本以为会看到卸下面具的如月,没想到却看到双眼含泪的伊尔木。这个冷性儿的姑娘也就是对着如月能有这么多变的感情外露,她想起当初进府伊尔木的样子,这转眼连她都马上要嫁人了。时间真的过的太快了! 乌林来了伊尔木就不好意再和如月亲热,也不愿把太多的感情展现出来。如月笑着道:“都来了,咱们就开宴好了。不过是小宴,你们可别嫌弃,都是我自己弄得。” 菜品是早就准备好的。这也是如月为什么昨晚没有去看年明月的原因,所有人都去准备办婚事谁还有时间去弄自己儿子的生日?你娶你的美人儿,我为我的儿子,如月就是这么想的,她知道自己有多生气。可真的在面子上又抹不下脸去质问胤禛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不就是她有个厉害的哥哥吗,不就是你能用的上就要用婚事拴住他么。也许胤禛知道自己知道。但是引而不发,态度太恶劣,即使指婚的消息传到了府邸后,他竟然还那么坦然!甚至这一个月都不来雨桐院了!要全心全力招呼这位矜贵的大小姐吗?是怕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么他也太小看自己了!如月决定对他们的事报以冷眼旁观的态度,她知道和这个年明月终会对上的,胤禛也迟早会给自己一个交代。那么就坐等那一刻的到来吧。如月的预想很正确,就在筵宴刚开始没多久胤禛非印和年明月就一起来了。 这是如月第一次细看年明月,顿时就想到了现世看过的雍正十二美人图,大约就是这个样子,典型的古代美女,真正的弱柳扶风,娇小纤细,旗装一穿勾勒出细而又细的腰身,非印曾说她可以和曼珠相比,此言不差,但他们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十六岁,含苞待放的年纪,眼神纯洁无辜极了,就那么好奇的看着自己,略带矜持和骄傲一瞬也不瞬的看着。 如月收回了目光,直视着胤禛,雍亲王很精神么,没有半点愧疚之感,那边的非印不用看也知道怀着个看好戏的心。如月率先行礼,恭敬的问候了几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你这是在做什么?”胤禛淡淡的问道。 如月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只觉得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是多么的刺心,非印接话道:“爷,这还用说吗,我看如月妹妹是在给四阿哥过生日啊。我真是糊涂了,怎么就把这件事忘了?如月你也是的,为什么不提醒一下我,昨儿晚上一定累坏了吧,厨房连个帮手都没有。早知道,我就拨人过去了。” 如月洒然一笑道:“福晋,不是我不说,是开不了这个口啊。一则昨日是王爷和年侧福晋大喜的日子,怎么好为了这事影响整个婚礼呢。二则不过就是弘历的一岁生日,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呀,过与不过都是无所谓,我们几个聚聚也就是了。三则有段时日没有自己动手做饭菜了,手就发痒了。倒是我忘了规矩昨儿没去拜见年侧福晋,还望您不要介意。昨儿犯错,今儿又失礼了,本该我去向您请安的,还劳您亲自过来,实在是……”说着她屈膝行了礼道:“请您见谅。” 年明月脸一红,娇怯怯道:“没有的事,我怎么会介意呢。这就是两位阿哥吧。真真好样貌,将来一定大有作为。”说着她就扶起了如月,如月谢过后也不阻止年明月去逗孩子,只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但听非印道:“明月妹子真是好性子,还那么喜欢孩子,要不就让她来养一个,也好托托如月和乌林的福气,早点给王爷开枝散叶啊。” 乌林的脸色顿时变了,她抱紧了弘昼紧张的看着胤禛,年明月吃惊的回头去看胤禛,所有人都在等雍亲王开口,胤禛看着如月问道:“你觉得呢?” 如月别过脸去看他,风轻云淡的说:“年侧福晋才进府,年纪还很小,经验上有缺失……”她说到这里非印就冷笑起来,刚要开口反驳,就听如月继续道:“不论弘历还是弘昼都太小,夜里常会啼哭,起夜折腾吃奶生病是少不得的,咱们的屋子隔音又不好,要是王爷不怕扰了兴致,年侧福晋不怕坏了清梦,倒也无所谓。我看年侧福晋的体质不强,这要是睡不好影响了身体,再去要自己的孩子只怕会有障碍,如果年侧福晋觉得自己可以,那我也……” “好了。”胤禛倒还是淡淡的,其他人的脸都彻底青了,“非印,这件事就不用提了,四阿哥,五阿哥还是由琅氏和耿氏自己带吧。” 非印不甘的应了,年明月偷偷观察着如月,她已经移开了眼去看儿子了,胤禛只是在走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很奇怪的一眼。(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章 动荡 弘历的生日筵宴就在这样的气氛中过去,下午甄玉洁遣人给外孙送来了很多礼物,多是自制玩具,大都是以前如月画过样子让匠人做的。[]接着皇太后也遣宫人赠了一对玉璧,然后是德妃送来了常制的礼物,胤祥竟也记得今日是弘历的生日,他送的是一把木制的宝剑,小孩儿玩的那种,还附了字条,写了几句大白话:元寿侄子,什么时候来看你十三叔啊,你阿玛忙,十三叔教你练剑啊。 如月拿着字条实在是哭笑不得,这位爷最近的心情很不错,没事儿还会坐着轮椅出去散心,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指婚前不久,柏林寺中如月吃了个生虫的苹果,胤祥见她恶心的样子先是哈哈笑,然后又说:“什么事都不能只看皮相要看里面的心,就像一件事一个人看着光鲜,这里面不晓得有多少不得已呢。”如月没往别处想,回道:“十三爷的意思就是不看现象只看真相,对不对?可是真相得用慧眼才行,这世上几人有啊!” 胤祥立即道:“你那么聪明一定能看明白的。” “我?”如月愕然,正待再问,胤禛从外面进来他们就说起了其他事。现在再看,胤祥那个时候就应该知道年明月必定会进府,他在宽自己的心。如月看到‘你阿玛忙’这四个字不知道该用什么想法去理解,不由苦笑起来。 礼物很多,弘历最喜欢的却是胤祥送的剑,虽然尚一岁的他是用剑来支撑身体来走路的,样子滑稽又可爱,如月本想收掉,转念又一想自己在怕什么呢?反而是拿着速写本给画起了儿子。入夜前,玉烟见主子还在画画,就端了蜂蜜茶过来,见如月画的东西很是古怪,忍不住问道:“格格,您在画什么?这是一群小鸡吗?还写着字啊。” “对的。这是要给弘历和弘昼看的。益智教育方面的图书。怎么样,还不错吧。” 玉烟只是捂着嘴笑。到后来就笑的不停了,如月瞪着她道:“怎么了!有那么好笑吗?” “为什么这只鸡要叫卡梅拉?还有他们的眼睛怎么都那么大?还有眉毛?” “卡梅拉不好听吗?算了,给你说也不说明白的,那么叫旺财?祥瑞?安定?”说着她自己也笑了,邱娘抱着弘历探头过来瞧。如月招手让他们过来,接过儿子让他坐好,她指着那画道:“元寿啊,你看。这种东西叫小鸡,乡下有很多,这儿是没有的。这只白的叫卡梅拉的小鸡可厉害了。家人说她该规规矩矩的活着,住在安逸的鸡圈里,吃着饲料生着蛋,不该去想见什么大海,可她偏不。你看,她偷偷走了,自己一个人去看大海哦。” 如月换了一幅画,“元寿见过大海吗,这个就是。一望无际,湛蓝湛蓝的。最深的地方有几千里,咱们住的地方有七成是水,只有三成是陆地,大清朝只占着三成陆地上的一小部分。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元寿是男孩子,心胸也要变的很大,眼界也要变的很广,因为将来你要做很多事,要担很多责任,你一定不能变成自大狂,骄奢淫逸更不可以啊。”弘历哪里听得懂这些,他只是被好看的蓝色吸引住了。 如月盯着他的光光小脑袋叹了口气道:“你这样的乖,又是我的孩子,怎么瞧着也不可能变成脑残啊。”说着她把弘历举起来,大小两人就对视起来,孩子黑黑的眼里倒映着烛火的光,如月亲亲他的额头道:“你不会成脑残的,我绝不允许。” “你这都在胡说什么?”如月并不吃惊的回头看去,胤禛站在那里,玉烟和邱娘行礼,她却连站都不站起来。胤禛挥手让他们都下去了,他走到近前来,拿过如月画的画看起来。 “你的话我都听到了,是跟元寿说的,还是跟我?” 如月不说话,任弘历在自己的腿上跳跃,“你在怪我没有提前把事情告诉你?” 如月咬了下嘴唇,狠狠道:“是啊,不仅如此,你连见都不见我,就算我再了解你,也忍不住会去想雍亲王是不是喜新厌旧了,我是不是该想好退路了?” “你有退路?想再来一次出逃?带着元寿?因为我娶了年明月?” 如月霍然起身,瞪着他道:“你知道我现在做不出来这样的事,但我绝对可以做的到无视你们!我的生活里不只有你!随你们怎么样吧。”她说的是狠,眼泪也忍不住涌了上来,就是硬忍在眼眶里而已。 “无视我。所以自己给元寿办生辰会……”他看到桌上的剑,拿了起来,弘历见了就去拿,可胤禛握的紧,他怎么也拿不动。 “你的生活里人是很多。” “你!”如月气到不行,她去夺剑,胤禛还是不松手,“这个我也会做的。给儿子玩的,难道不该是阿玛做吗?” “你会做?你有时间吗?”她说着就哭了。 胤禛抱住如月,感到她在发抖,就拍着她的背,极小声道:“我怕自己反悔。废黜太子就在眼前,之后的路会更难走,我必须要坚定信念。” 胤禛这样说开了,反倒吓了如月一跳,他竟然亲口承认了!这种话居然对自己说了!弘历因为父母的夹击不耐的想从狭小的空间里挣扎出来,如月忙退开,胤禛把儿子抱了起来,又把手里的剑还给了他。如月冷静了下心情,低声道:“我大约能明白你为何娶她,可为何不早点说清楚,为什么突然就不理我了。你以为我会胡搅蛮缠让你为难?” “看着你我说不出来,我怕自己反悔,真的去做个闲王了。” “做闲王不好吗?”如月犹豫了一下问道。 “别人可以,我不可以。我是佟佳慧的儿子,我管了户部那么多年,我的对手都很强,皇父也……”他叹了口气擦去如月的眼泪,“生为皇家人,必然要走这条路。最重要的是,想改变很多事,拥有了那样的权力后才有机会。” 如月用帕子擦干净了眼泪,沉吟半晌才道:“年羹尧不简单。你要小心。” “这会子你不无视我了?” 如月一把抱过弘历不理他,“挺晚的了。四爷不回去啊。您可是新婚。”她忽然听到胤禛在笑,就扭头狠狠道:“我要就寝了。” 胤禛扬声道:“玉烟。”大丫鬟悄没声的从外面进来,“把四阿哥抱下去吧。门外别留人了,我有要事和琅格格说。”玉烟应了,抱过弘历后。她忍不住去看了如月一眼,后者的脸已经尴尬的很了,玉烟立即退下去。 如月警惕的看着他,胤禛又用一惯镇定的口吻道:“你不想我?” 如月冷淡道:“才没有。” “真的吗?”他靠近过来。在她耳边低语,“我不信。” 如月向后去躲,撑着桌面身子向后。“她怎么办?” 胤禛挑了挑眉,“我自然会对她很好,谁都能看到的好。” “对她好,这事儿你就该去找她。我……”当如月的腰被手卡住,她的心不可抑制的荡了荡。“可惜她身子太弱了。” “你!”如月的脸烧了起来,不禁又羞又怒道:“虚伪!得了便宜又卖乖,年明月真是跟错人了,你起码……”她被上下的吻弄得实在是招架不住。“胤禛!” 胤禛停了下来,他的眼睛里清冷的让如月有点怕。男人挑着她的下巴,靠的很近的道:“这是桩交易。没有谁强迫谁?联姻是年羹尧提的,年明月是他送过来的,明白吗?” “那么我该赞您把戏唱的好?” “难道你觉得我会是那种被美色引诱到可以放弃原则的人吗?” “我记得年羹尧娶得是觉罗家的孤女,她的叔父普照祖父绰克都可不是支持太子或是你的,这几年他还和八贝勒那些人走得近,为什么突然……” “你在意年羹尧?” “第一回见过后就注意他了,这个人让我害怕。” “我需要他,自然有法子让他为我所用。”胤禛凝视如月,“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注意到这些事,是担心我?” 如月有些窘,她觉得承认了是服软的表现不承认又太虚伪。胤禛又一次吻着她的脖子,手上利索的解着如月的衣服扣子,“这些事我不想你知道。” 胸口的肌肤露了出来,如月嘤咛着问,“为什么?” “我的女人就该轻松的生活。” “跟着你……那是没可能的。”如月实在受不了他的挑逗,抬起身也去吻他,胤禛抱着她跌跌撞撞的倒在榻上,竹编的榻一下子承重太厉害发出咯吱的声音。 隔壁屋子的人都听到了声音,邱娘看了眼玉烟,玉烟看了眼两个奶母,几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继而又都忍笑起来,是王爷放不下琅格格还是琅格格太有手段?不论是哪一种都是好事!他们不约而同的这样想。 九月的朝堂之上,朝臣在为噶礼、张伯行互参案而各自站队的时候,康熙忽然在畅春园召集重臣,宣布了一件大事,他再次废了太子。这不是没有征兆的,去年太子最有助力的党羽都被剿灭干净,现在则是将剩下的在这一年里还力保太子或是和太子亲近的人一网打尽,或叱责或绞杀或缉捕或幽禁。当那些重臣看到毓庆宫的管事太监们跪在地上,双手被捆在背后,而所有成年皇子皆双手被捆在胸前垂首立在台阶下,还心有幻想的人看到了康熙帝的决心。 帝王洪亮的声音在毫不留情的宣布着胤礽的罪行,太子只是叩首请求帝王的原谅,强辩着自己的无辜,但是他的皇父不再理会,他冷笑着做了最后的叙述,“皇太子胤礽自复立以来,狂疾未除,大失人心,祖宗宏业断不可托付给此人。从即日起,禁固在咸安宫内,没有朕的手谕谁也不得探视!至于你们……”他从上而下扫视着儿子们,“若有结党者,有存忤逆之心者,有觊觎东宫者,有谋反者,胤礽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这斩钉截铁的话让一干人立即跪倒皆道不敢有此心,同样被缚着的胤禛听到胤礽挣扎呼号的声音只觉得刺心之极,从四十八年后,他和胤礽几乎是形同陌路,胤禛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可是当它来临还是会心如刀绞。 胤礽被拖了下去,安静的诡谲的大殿内跪了一地的人,他们在等帝王的命令,康熙帝看着他们,眼神在胤禛身上稍做了停留后淡淡道:“太子失行失德,不在一朝一夕。也是朕立储太早,当年对他对己都甚有信心,可忘了周围佞臣的影响,权力太会迷惑人心。从今后朕不想再听到任何劝谏复立太子的话,也不想见到推荐什么人入主东宫的奏折,一切朕自会安排妥当,你们可明白?” 跪着的诸人在短暂的安静后,参差不齐的应了。胤禛的脸几乎都要贴到地上去了,他刚才生怕听到康熙帝定下新的储君,而那人又不是自己。没有宣布不是个坏结果,但是这样悬而未决又不是社稷之幸,等待就会有变数,立储是国之大事,就算汗阿玛再不想提及,这个问题是迟早要面对的,朝中自会有人被推到前面,何况还有不怕死的诤臣们呢!雍亲王此刻最期待的就是这些按捺不住的人快些出手,他们一定会的,胤禛这么想着,悄悄舒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主仆 先是南山集案,接着是江南案未决,最后是废黜太子,面对有动荡之像的江山,清政府在年末推出“孳生人丁永不加赋”政策,同时处决了几地的贪官,又公示福建沿海的叛军被剿灭,他们不是什么前明旧臣,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想要借此敛财之人。而差遣图理琛使团出使土尔扈特部则是另一着棋,显示朝廷的宽厚和包容。如此这般入冬前怨声载道的民间突然就逆转了风向变得安稳起来。 仍隐匿在佛光普照之后的雍亲王没有任何动作,他静看自己的阿玛是如何四两拨千斤的处理着矛盾,这次的举措让胤禛再次看到只有民生是根本,那些百姓才是江山的基石,和能论出一堆道理的士大夫理学家们不同,老百姓实在太好安抚,只要有饭吃有衣穿有地耕种什么问题就都不是问题,纵然是反清的人怂恿着造反他们也不会去理会。看到这些的胤禛,忽然间觉得这几个月的焦虑实在是不堪拿到明面上来说,什么诚亲王获宠,什么八爷是贤王,天下英才具为其差遣,是最理想的皇位继承人,诸如此类的活动谣言在皇父眼里是什么?把戏而已。那么自己的“把戏”九五之尊看出来了吗? 雍亲王隐忍着做着富贵闲人,不结党不参与任何和东宫有关的事,唯一亲近的只是十三皇子胤祥,来往的都是淡如水的故友。唯一让人心存怀疑的就是和年家的联姻,但谁都知道年羹尧是自己的门生,当年是助过他一臂之力的。他站到自己这一边也无可厚非。这些事是能瞒得住旁人,能瞒的住康熙帝吗?胤禛真的不知道,他能做的就是安静的拉着十三弟一起潜在这汪早已波澜起伏的池水下。至于其他人,最好的结果是隆科多终于上位。代替托合齐成了新任的九门提督,而年羹尧在四川一直做的很好,政绩显著。连康熙都是有嘉奖的,他又极会玩人脉关系,早就脱了当年独善其身的清傲,虽然知道他少不得在一些事上同流合污,在这非常之时胤禛还是容忍下来了。最可惜的就是鄂尔泰和田文镜,皆是有能力之人,可惜性格原因都不能有所突破。不过隐着有隐的好处,现下才是五十一年,后面的路还不晓得有多长。 胤禛隐忍在柏林寺时他的新妇也在隐忍。嫁进府第一个月年明月谨小慎微的在内宅行事,收敛到连她的大丫鬟东儿都觉得过了,想当初她这主子在家里可是都敢给福晋撂脸子的。说万般宠爱于一身都不为过,在这里竟然对着两个格格都那么低三下四的,对福晋和侧福晋更是恭敬,大格格出嫁居然给了那么多东西,所有人都惊到了,连亲王都说给的多了,可主子还是坚持,这又不是阿哥娶妻,至于吗!那些可都是陪嫁啊。就这随手给人了,实在是太不把银子当回事了!好在第二个月开始,主子终于有了些往日的做派了,要不怎么能先用上火龙,又怎么能在亲王生日那夜求得留宿,据说前几年的这一日都是在雨桐院过的呢。都说那个琅如月是吉星。救过亲王数次,可那又怎么样,是男人就会喜爱美人,东儿还没见过哪个男子在见到自家主子后不失魂落魄的,亲王也是男人,自然会越来越喜爱主子,在等主子有了孩子,福晋算什么,谁让他们都没有老爷那样的父亲,大爷二爷那样的兄长呢! 自此敛了一个多月的东儿把腰杆子立起来了,她的气势之盛也就是不敢去惹碧玺玉烟这样的有资历的大丫头了,于是内宅有人传言这丫头是得了年氏的授意才敢这样嚣张的,即便如此雍亲王和福晋都没有说什么,听之任之的结果就是终于出了问题。 近日天气阴冷的厉害,邱娘去谢嬷嬷处支取炭火,谁都知道琅如月畏冷,亲王有令是允的,这都是雨桐院的惯例了,加上又多了个小阿哥,邱娘没觉得是个什么事儿,她早上见如月守着炉子看书,心里就想着该生火龙了。可没想到谢嬷嬷那里竟然没有,是因为被年侧福晋院子里的东儿把存货都取了,今冬的还没有送到,请琅格格再多等几日。邱娘一听就生气了,她问谢嬷嬷:“为何不留一些,往年可都是提前送过去的,这会儿过来拿了竟还没有。” 谢嬷嬷叹道:“怎么没留,可是东儿那个丫头眼尖看到了就要要,说是她家的主子身子弱,陪着需生的暖暖和和的才可以,冻病了谁担的起?我还没说话她就让人抬了走,事后我也同福晋说了,福晋说用了就用了,等再来炭火再给其他院子分就是了。话都说到这儿了,我还能怎么办,总不能为了这事儿去给王爷说吧。” 邱娘冷哼一声道:“她怕她家主子病,就不怕我家阿哥冻出病来?”不过她也知道这年氏正得宠,而炭火已然没有了又能怎么样。没了心情的邱娘也不和谢嬷嬷多话,想着昨儿主子就说想吃梅花糕,她便出屋去了厨房。一去就见到东儿和厨房里的嬷嬷嬉笑说话呢,手里拿着的正是宫里赏的梅花糕!邱娘冷眼瞥了下就问掌事嬷嬷道:“我来取些梅花糕。” 东儿一听这话眼眼角就起了寒意,可那个嬷嬷就怕了直接把剩下的一整块糕就塞到了嘴里毁尸灭迹,掌事嬷嬷尴尬着想了个说辞:“邱大姐,这个,您知道的宫里赏的东西本就不多,王爷也爱吃这口,昨夜就都送到竹苑去了。” 邱娘冷笑道:“您当我眼瞎了?这两个方才吃的是什么?都送过去了?嘿,厨房私藏不是什么事儿,可没见过那个院子的丫头还跟着一起偷吃的!” “你这老货说什么呢!这可是王爷赏我家主子的,我家主子不爱吃就赏给了我,什么偷吃?我还用的着偷吃?!” 邱娘不是能吵架的。在江湖飘的时候从来是拳头说话,跟了胤禛也只是负责情报搜集之类,接任务交任务,后来莫名的指给了琅如月当奴才。她本是有些不愿的,想着内宅女人麻烦又太娇弱矫情,可没想到新主子完全不是她所想的。这些年相处下来很是投缘,邱娘年纪大了,也没个子女,过这样舒坦的日子很是不错,心里也真的视琅如月为主子了。年氏进府后的诸多事让她心里添堵,但以邱娘的身份几乎不大遇得到年明月,倒是遇到上过几回她下面的人在内宅跋扈。现在被东儿一挤兑又想起炭火的事儿她就怒了,“话都是你说的,谁知道是偷的还是赏的!” “不信你去问啊,如今这府上的好东西哪个不是先递到我家主子那里,哼。不过就是个梅花糕瞧把你稀罕的,真是没见过世面,也是啊,什么主子什么奴才!” “你说什么!”邱娘怒火上头,指着她就骂了,“小贱人,你当自己是谁,也不过就是个奴才,我家主子那是什么身份?她可是万岁爷金口玉言封的吉星。别以为是侧福晋就了不起了,那是我家主子不稀罕!” “呦,不稀罕?这话你好意思说!啧啧,不过就才生了个阿哥么,就自得成这样了,告诉你。有我家主子一日你家主子就等着做一辈子的格格吧,你呀,也就只配做个格格的奴才。哈哈。” 邱娘气的一拍案,她的功夫师承青城,极重内家功夫,这一掌下去灶台就被打豁了一个角,厨房静了静,接着东儿就喊了起来:“杀人啦!” “杀你个龟儿子!”邱娘上前就打,掌风让东儿一下子撂倒在泡菜缸里,醋姜的汁液让刺痛了她的眼,东儿顿时惨叫起来,邱娘插着腰大笑起来。 这件事当然不能就此作罢,从下到上的直接闹到了胤禛那里。在正屋面对着面沉似水的雍亲王,年明月甚是怨恨自家丫头口无遮拦的惹事,以前在自家倒也罢了,现在怎么能这么快的树敌?而且还是琅如月。这个女人她还没看清呢!就看雨桐院的规格,玉烟邱娘张起麟这几个下人,胤禛对她很不同,自己的进府好像也没有让她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完全不像得宠的女人该有的样子,一切正如二哥说的一样,不一般。不过现下东儿既然挑破了这层纸,作为主子她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再错也要袒护,至少是在外人前。 年明月哭着说:“都是妾身治下不严,可是东儿是从小跟着我的,王爷要罚就罚我吧。而且都是我不好,不晓得府中的规矩,直接把炭木用完了,害的如月姐姐没得用。” 她这一哭真如梨花带雨似地惹人怜爱,胤禛不说话,非印倒是劝道:“不知者不怪嘛。而且东儿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邱娘也是太性急了。过两日木炭也就到了,再冷也不差这几日,如月是不?” “福晋,这怎么行,我那里还有剩的,不若先给如月姐姐用吧。”说着年明月含泪看着如月,神色悲切。 站在下首的如月正色道:“哦,那就多谢年侧福晋赏赐了。” 趴在地上等着受罚的邱娘隐蔽的笑了,其他人愣了。年明月不过是客气的话,谁也没想到琅如月竟然就这么理所应当的顺水接了。而且她接下来还语气沉重道:“王爷,福晋,看在邱娘二十年来忠心耿耿为王爷效力,腥风血雨出生入死,之后艰辛伺候生重病的我,这两年又助我颇多,梅花糕也是我多嘴说了句想吃她才为我去争的,就请两位主子高抬贵手饶了她这次吧,和年侧福晋一样我也是治下不严,灶台我会出钱修复,东儿若有任何不妥由我来负责。”说着她也眼里闪着泪花的看着年明月,神色也很是悲切。 这次连非印都说不出话来了,胤禛冷着脸道:“不过是些木炭的事,怎么就能弄成这样?这还是亲王府吗,说出去知道的会说我清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故作姿态呢,既然都受不得冷,今日务必让木炭进府,不可再耽搁了。至于东儿和邱娘,杖责五板,禁足三日不得外出,罚一月例银。” 雍亲王的话算是一锤定音了,五板对邱娘来说不算什么对东儿可就是酷刑了。如月暗自松了口气就要退下,年明月却跪在了地上,“是我这当主子的没教好下人,要罚就罚我吧。望王爷不要施如此重刑,东儿年幼,哪里能吃的了这样的苦楚。请王爷饶了她这一回。” 年明月说的很真诚,从巴掌大的小脸上如月看到的是忧愁委屈,就像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那样,福晋去看胤禛,胤禛皱眉道:“规矩就是规矩。” 明月抽泣着回头去看如月,如月垂目不与其对视,她对邱娘道:“这次是你错了,可甘愿受罚?” 邱娘伏地道:“自当应该。”(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二章 簪花 板责当夜如月就去看了邱娘,按着规矩邱娘不敢用真气护体,虽是没有下狠手的五板子也抽的皮肉红肿,如月亲自给她上了药,邱娘甚是感激。她心中怕主子怨自己莽撞,就主动道:“都是奴才沉不住气,让格格失了面子了。” “哪有的事。”如月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么,而且我真的没觉得你有错。只是万不该当着这么多人出手,证据确凿没人能免责。何况他们都是弱不禁风的女人,咱们是谁呀,万一手重出了事岂不糟糕。” “可她的嘴也太损了,听着就来气。” “那就先避开好了,以退为进么。”如月笑着把桌上的点心向邱娘推了推,“吃。”她说着自己也拭了手掂了个吃起来,邱娘闻到梅花的香气,她心一动便叹道,“奴才太多事了。” 此次事件之后年侧福晋的人都收了张扬,重归低调,内宅看则风平浪静其实另有暗潮。年明月畏冷不外出,如月也终日待在雨桐院里调教儿子,其他人都各尽其职。但是阵营已经悄悄形成,福晋和年氏走的近,如月依然和乌林要好,伊尔木嫁了后李瑶只剩下看着弘时一刻不放松了,任谁都看的出她在雨桐院晕倒后就不太爱出门了,夜里容易做噩梦,总是疑神疑鬼的说家里有脏东西,几个相关人知道她被花迟变脸的事吓住了,虽然已经告诉她是幻觉,但李瑶依然十分害怕,对如月就是个避字。但逢大宴也尽量不去看,如月教书的时候她不再坐在一旁督着,竟然躲到其他屋子去了。 年关将近的时候胤禛由于过于操劳,身体不是很好。他减少了外出,除了公务就只在府邸里。现下他就坐在年明月的住所木兰堂里看着窗外枯瘦的树桠想着心事。近日的事让他的心很躁动,被幽禁在咸安宫的胤礽不甘失败。借太医贺孟頫为太子妃诊病之机,用矾水写信给都统普奇,让他保奏自己为大将军出征塞外,普奇还在犹豫的时候他的同族兄弟阿布兰就举报了此事,康熙顿时想起了百年前未入关时先祖努尔哈赤的太子褚英,真是历史的重演!于是他立即拘了普奇,斩了贺孟頫。重罚了看守,加紧了看管。 在康熙冷酷处理此事时,朝中部分大臣再次联名保奏胤禩为储君,和以往一样言辞间将他夸得如同是圣人,忠孝礼义仁皆为楷模。可惜他们的结果不怎么好。不再是训斥,而是下狱和处死!如此严苛的刑罚引发了朝堂诸臣的反弹,以马齐和佟国维为代表的重臣竟在朝堂之上直言必须要立储君才可保大清江山安稳,这让康熙大怒,他愤然道:“朕知道你们的心思,不就是想拥立胤禩为太子么,难道你们不知道胤禩一系皆为罪人,他的母亲出身贱族么?!” 这话说的是相当狠厉了,所有人都噤口。马齐却反驳了两句,意思就是英雄莫问出处之类的,那么安静的朝堂康熙自然能听到这样的嘀咕,他居然奔下台阶踹了这位老臣几脚,被打的马齐愣了愣后居然拂袖而去,不仅是康熙。在一旁冷眼观看的胤禛也被惊住,这样的举动背后蕴涵的是怎么样的意思?胤禛去看当事人胤禩,在杂乱的人影后他犹自跪在那里,谦卑又惶恐的姿态似乎在表示自己的清白。可惜康熙一点都看不见,或者说他不想去看,嘶吼回荡在太和殿里:夺职拘禁马齐,革退其弟马武,责令户部尚书王鸿绪退休……一条条的旨意击碎了劝谏,太和殿终于安静下来,这些人做着和胤禩一样的动作,跪下叩首。 短暂的平静后,从宫里传出这样一道消息,胤禩在给康熙帝请安时言辞恳切自我表白了一番,说他绝没有觊觎东宫之位的心思,可现在的情况让他不知所措,问他的皇父应该怎么做,是否应当装病,以免再次发生大臣们举荐他?康熙帝的反应很平静,他说你什么也不用做,只做好一个皇子该做的事就可以了,顺带着他还问了弘旺的情况。有人说康熙帝开始考虑八贝勒继位的可能性了,因为支持他的人太多。但是胤禛不这么认为,很久前他就从佟佳慧那里知道没有一个在位的帝王会容许地位的挑战,而作为一个男人是绝不会承认自己老了,所以在胤禛看来皇父的平静之下是在等待,等待胤禩犯错,一个名正言顺的彻底剿灭贤王党的理由。 壶中的茶水未喝一口,这已然换了第三次了,年明月硬扛着坐在他对面,从窗缝里吹进来的风寒的很,地龙虽破例为她先开放了,可这样受着风还是受不住的。年明月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胤禛回过神,“屋里闷,不若去外面走走?梅花都开了。”明月应了,东儿为主子披上了斗篷。自那次被罚,这个丫鬟终于在主子的叱责下收敛了许多。 在花园里胤禛看到了梅花,大部分还在含苞待放,向阳的已然开了,红色若火,他看着心里顿觉畅快了许多,年明月显然有点心不在焉,她不断看着门口,胤禛笑问:“怎么了?” “在看二哥什么时候来。” “就快了吧。”胤禛见路滑就扶着她,说着话就有下人进园来禀告说年大人来访,胤禛一侧头就见明月笑起来,当真是人比花娇,青春的脸庞飞起了红霞,胤禛吩咐道:“就请年大人进花园一同赏花吧。” 如月在考核了弘时的功课后,李瑶主动出来谢过了她,能看出李侧福晋在尽量改变心境,所以当她提出去花园走走的请求后如月没有推辞,也让弘时也跟着一道出去,坐的这么久是该活动一下的。十岁的弘时正是好动的年纪,父亲在府的日子里居然可以不必看书,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花园也变的美好起来了。 户外很冷。如月捧着暖炉走着,清爽又刺激的空气让她有些混沌头脑瞬间变得清楚。弘时撒开腿走在前面,他时不时去攥个雪球扔着玩,活泼的样子和在书斋里完全是俩个样子。如月察觉李瑶在旁偷看自己,她笑着道:“姐姐,是不是有事想说?” “啊。”李瑶收回目光看着前面的儿子,“你还记得失忆那段时间的事吗?” 如月摇头,“我也问过四爷,没细说,我也就没再问。” “我知道你不寻常,可是那个时候真的吓到我了……” “现在怎么不怕了,姐姐可是躲着我好久了。” 李瑶叹了口气。“人越老越是怕,患得患失的。伊尔木嫁了我反倒开始惦记她了,虽写信说过的挺好的,我还是不能放心。你看啊,咱们府上已经算是简单的了。可你看看这年氏一来,只怕就不简单了。” “姐姐,你放心吧,不是我说,大格格比你要有手段,何况她又是嫡妻。” 李瑶愣了,停住脚第一次正视如月,见她果然没有一丝忧愁之色,就叹道:“你教了她很多。比我这个当额涅的都尽职。可是现下。你不担心?” 如月知道她的意思,并没有接茬,“担心看不到花开?” 李瑶见她不愿意说,也沉默的向前走,如月则想着那段失去记忆的事,她知道定是出了状况。自己旧伤突然就好了,皮肤上一点痕迹都没有,后来听说庄西涯死了,胤禛又问过自己对张舜华的认识,开始的时候她当然很茫然,如月对这个女人并不了解,可后来……她略有想起,虽然说是闪烁的片段可还是记起叫张舜华的女人如何折磨自己,那样残酷的笑容,跟做梦一样。 花园的入口处立着几个太监和侍卫,弘时停下脚步回头去看额涅,苏培盛上前请安,“三阿哥。” “你们怎么都在外面?”男孩打量了一下那两个不认识的侍卫。“谁来啦?”说着话他探头向园子里张望,弘时一眼就看到站在红梅树下的年明月,即使是背对着自己男孩也认得出来! “回三阿哥的话,年大人回京叙职,特来探望王爷。啊,奴才见过李侧福晋,琅格格。” 苏培盛的话李瑶自然是听到了,她看了眼不动声色的如月,就道:“怎么办,园子不能进了。” “沿着围墙走也能看到梅花。” 李瑶讥讽道:“幸好年大人一年回京一次,否则以后连牡丹和莲花都看不到了呢。” 苏培盛只是低着头,李瑶见儿子还在往里看,声音大了些道:“弘时!还不走,看什么呢!” 她的声音一大,里面的人都扭头过来,一见年明月回头弘时掉头就跑了,李瑶瞪了里面一眼拉着如月走了。 李瑶被扰了兴致,又想起自己年老色衰,之前有如月现在有明月,双月争辉,自个儿估计再没有机会得到胤禛的宠爱,本来有三个孩子的,到如今守着身边能指望上的就弘时一个了。越想越忧愁,她一点都不想说话,而如月和弘时也就这么安静的沿着围墙走着。当到看到一株红的妖艳的红梅伸到了墙外,三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仰头观赏了起来。弘时也就看了一会儿,不经意的扭头,从镂空的围墙看到花园里的情景,一袭红色斗篷的年明月……真的好美,他看得有的呆怔了。 弘时的异样自然引来了如月和李瑶的注意,他们也去看,正见胤禛摘了红梅花儿给年明月簪上,不晓得他们说了什么,美丽的小人儿一下子低了头,年羹尧的笑声连这里都听的到。李瑶只觉得心里发堵,她见如月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脱口就道:“真是不要脸!你看看她那个骚样!大白天的就在那里勾引男人呢。” 弘时惊愕的回头看自己的母亲,好像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你就不生气吗,如月!咱们府上也就是你让我服气,那么多次救了四爷不说,得宠的时候也没见像她那样张狂,人就怕比,她跟你没得比。不就是年轻么,你也不老,还有个孩子,为什么不跟她争?就她那样的身板还生孩子呢!” 如月看着胤禛扶着年明月要往外走,就示意了下李瑶,“他们出来会看到的。” 李瑶嘟着嘴显然很不爽,如月折下一枝红梅递给她,“怎么说也看到了那么美的花,你再生气和旁人没有关系的,这气只能是伤了自己的身子。” 李瑶气的一跺脚也不去接花,拉着弘时就走,“看多了生眼疖子,我先回了,妹妹自便。” 如月拿着花愕然,少顷她回头望了眼尚未有人出入的花园门口,绕路向雨桐院而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三章 心结 如月执花踏雪而归,玉烟接过那株红梅喜道:“真好看!”说着还嗅了嗅,嬷嬷抱着弘历也过来看,邱娘拿过披风,如月去擦了手接过儿子逗着道:“小元寿,睡醒了啊。” 一岁多的孩子多数会张口发音了,不过弘历还未说话,就只是瞪着双黑瞋瞋的眼看着母亲,如月知道男孩儿说话晚是常事,并不是很着急,她只管灌着耳音说了通,今日去辅导弘时的功课啦,看到美丽的花啦。那厢玉烟已经把梅花插到瓶中了,邱娘见她喜欢就道:“去园子里看么,那里可是一大片呢。” 玉烟道:“都忙忘了,这会儿哪有这个闲情逸致,这不是准备过年的东西。日子过得真快,眼见着又是一年。” 如月抱着弘历向里屋而去,玉烟敏感的望过去,她觉得主子好像有些不高兴。如月是真不高兴,她以为自己既然知道胤禛对年明月是做戏,可见到他们这样亲密还是心痛!如月让弘历自己在炕上玩,她满脑子都是年明月如花灿烂的笑容,乌黑头发上的红花刺目的很,如月下意识的揪紧了胸襟,男人的话若是能全信那就是笨蛋了,正值盛年的男人对着一个十六岁对自己百般温柔的女子能不动心?什么都做了还说没有真心,真心算什么呢?喜新厌旧是很常见的事,何况是主动投怀送抱呢? 弘历在玩积木,一点都没注意到母亲的情绪,如月越想越烦躁,心里酸涩难当。可她不想当着孩子的面哭,门外还有玉烟他们,瞧见了会怎么想?!如月强将心事压下去。 这夜如月没有让嬷嬷带孩子,而是和弘历一起睡在床上。夜深入静。如月丝毫没有睡意,她仍旧在纠结这件事,后世的人都说年氏是胤禛最喜欢的女人。她是比自己好看,也比自己年轻,温柔娇弱很会让男人有保护欲……也许是自己太过自信了?她在黑暗里看着孩子,弘历睡的很熟,呼吸均匀,如月看着任眼泪流了下来,她想如果我成了一个靠儿子才能被重视的女人该有多可悲啊。 一夜无眠。第二日如月的精神不大好,她去给非印请安时见到了年氏,容光焕发的女子正和福晋说笑,见了她两个人互视一眼就改了话题,福晋打量着她道:“这是怎么了。精神这么不济,没睡好还是病了?” “多谢福晋挂怀,我没事的。”她说完安静的站在了非印后面,非印却道,“我这里有碧玺就行了。今儿你去伺候年妹妹吧。” “这怎么好呢。”明月站了起来,“倒是该我伺候福晋呢。” “你快坐下吧,身子本就不爽利,如月手脚轻快,可比你那丫头好多了。用过你就知道了。” 年明月蹙眉道。“只是见姐姐好像不大舒服,我……” “她不是都说没事儿啦。如月?” 如月已经站在了年明月的身边,“年侧福晋,您要吃点什么?” 年明月坐下抬头道:“那就麻烦姐姐给盛碗粥吧。” 如月根本吃不下也不想吃,不过伺候完年明月她还是坐下硬让自己吃了些稀粥,非印这时忽然道:“明月。这副镯子没见过啊。” 年明月不好意思道:“啊,是二哥给我的。” “看成色很不错呢。年大人真是心疼你,我们这些人可都没有你的好福气。”见年氏不说话,福晋就又道:“年大人昨儿送的佛珠我很喜欢,不仅我喜欢王爷也说好,不贵但是情重,听说是受了十来年香火又被赐福过的,王爷直夸年大人上心呢。” 明月仍只是微笑,她时不时会小意的看一下如月,似乎在担心着什么,乌林也是一口饭都吃不下,她偷看如月,见她神色平常稍感放心,李瑶一直在咬牙,这会儿了她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吃完了,福晋看了她一眼道:“今儿你吃的倒快。” 李瑶阴阳怪气道:“不是怕耽误福晋跟年妹妹说话么,我们在这里多不方便。” 非印横了她一眼,似是想起了什么,扫视所有人道:“按着惯例该准备新春朝贺皇太后的礼物了,你们可都得尽心准备,不可失了分寸。还是那句话,要认真细致,不可胡乱糊弄,这要是折了王爷的脸面,你们就都小心了!” 众人起身应了,非印这才挥手让他们散了。 这日弘时进宫学习去了,如月不用监督他的课业,但李瑶的邀请明显的是像拉统一战线对抗非印和年氏,如月正烦着哪里有那个心思,就推说不适不去了,乌林本想去和好友谈一谈的,但是看如月拒人千里的样子只能作罢。 如月一回到雨桐院先去看了弘历,见他正和嬷嬷玩的好,就没去打扰,自己来到寝室,从绣篓里拿出刺绣继续未完作品,这是她在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的贺礼,每年的惯例如月是不会忘记的,因为听说太后的身子不大好,心中很是担忧,想去探看又不可能,格格进宫非得召见才行,所以每次去请安的都是非印,当然还有年氏,不晓得太后是不是喜欢她,也不晓得她怎么过的德妃那一关,看着好像并没有受到刁难。她当然不会了!有人护着呢!如月想着手就不听使唤了,一针接着一针错,不得不拆了,看着绣好的八十九个寿字心里绞痛,头也跟着犯晕,身上的关节也疼,她自己摸了摸额头好像有点热,要是真烧了那就太不是时候了! 如月想着就收拾好绣品,喝了不少水后上了炕,本以为睡不着的,没想到一睡就睡到入夜了,等再醒来就见玉烟在旁边担心的看着自己,“你怎么在?” “格格发热了。现在好些了吗?” “你没去跟谁说吧?”如月有些紧张的坐了起来,她可不想让胤禛觉得自己是在用生病来证明什么。 玉烟欲言又止,她低声道:“四爷没在。听说去见年大人了。奴婢得了信儿就回来了。还没跟福晋说。” 不知怎么如月又开始失望,如果他知道了定会来看自己的,来了也就只是看看,又会走的吧。 “还是去请大夫吧。” “别。就是昨晚着凉了。”如月叹了口气。玉烟知道她昨晚失眠半夜起来刺绣,怕就是因为这个才病了的。 “那您歇着?” “不要。睡不着了,弘历呢?” “嬷嬷带着睡了。” “你可得注意他。昨晚跟我一道睡的,千万别把病过给他了。他是小孩子身子弱。” 玉烟嗯了声,踟蹰了一下道:“格格,有些事请不要往心里去。也要信四爷。” 如月笑道:“你在劝我啊?” “在奴婢的心里,您一向是个大度聪明又谦和的主子,您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可是年侧福晋进府后您的心乱了。她那样的是进不了四爷心里去的,要是这么容易。在遇到您之前四爷不晓得会喜欢上多少女人,可并没有不是么?” 如月怔了怔,她坐直了身子道:“多谢你。不过有种说法你可能没听过,以前娘给我说过。恶人三年不作恶,也许还有人心存疑虑他是不是在伪装。可是善上十年,没人会不信他是个善人,连他自己都会信自己是个善人。感情可以用时间来培养,他们有时间,有的是时间。” 玉烟不语,她想起了自己。如果能有机会跟伍十弦朝夕相处,就和在宫里时那样,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局?如果琅如月不是跟四爷有了诸多的机缘能认清对方是唯一良人,是不是结局也会不同? “别想了。”如月拍着她的手。“去,给我把绣篓拿过来,我得赶紧完工才能安心。” “您得休息。” “我哪里还睡的着,去吧。” 颠倒了时间,第二日如月起的迟了,等她到了正屋诸人已经都到了。居然连胤禛也来了,他看上去情绪不错,用餐不语的男人居然正在和年明月说话。见到她进来胤禛微皱了下眉,动作虽小,如月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心立刻咯噔一下,难道是嫌自己迟了,还是嫌自己的到来影响他们说话了?光彩照人的年明月也在看如月,用那样别有意味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如月只觉的血都涌到头上了,她很想转身就走,可还是福了礼,“请王爷福晋恕罪,妾身来迟了。” “你是怎么回事?气色这么不好?” 如月还没说话,年明月就道:“昨儿姐姐的脸色也不好看的,别是病了啊。” “我没病。”如月回话道,“就是起迟了,是我的错。”她说着话就来到年明月的跟前,“不知年侧福晋今儿想吃什么,我给您布菜。” “啊,有东儿在呢,不敢劳驾姐姐。”年明月站起来对她说,这个娇小瘦弱的女子只到如月的下颌,蹙眉是她很爱做的动作,以至于十六岁的年纪眉间就有了轻微的纹路,这样反倒让年明月在神色间总有抹让人心疼的忧伤,就像含苞的花朵正在遭受着风雨,会让人忍不住伸出手去呵护她。 呵护?望着这样美丽的脸,如月想起的却是悲伤的结局,她忽略掉即将的十年里年明月的辉煌,而是直接跳跃到雍正年间……如月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很怕,越过女子她看到胤禛,那样审视又冷峻的表情,他在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可是谁才是最后伤她最深的人?如果自己被迫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也会有这样的结果?如月一下子陷入了混乱,她不喜欢年明月,嫉妒也有,现在又是怜悯恐惧,而对于胤禛,以为看的很清的人就那么模糊起来了。如月脸上的惊恐之色让年明月吓了一跳,明明方才还是抱有敌意的,可立刻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是胤禛有什么表示了?她忍不住回头,看到是最平常状态的雍亲王,再去看如月,她已经低下了头……今天她是怎么了? 这顿团圆早餐如月是在失魂落魄的状态下吃过的,她被赏了座,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荣光,就那样低着头机械的用完餐,又机械的行过礼退了出去,直到被朔风一吹方清醒了些,接着就是头痛觉得很冷,一回去如月就又睡下了,在梦里她看到胤禛在为年明月簪花,又携手而行,红色的梅漫天飞舞,像结界似地阻隔了如月去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渐行渐远,那一瞬间她不知道是梦还是真实,心碎的痛感让她转醒,一只小手在擦自己的眼泪,弘历趴在旁边看着自己,如月还在哽咽,她听到儿子用稚嫩含糊的声音说:“不哭。”(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四章 寿礼 如月的病在忧虑之下总不能好全,但也不是很严重,就在昏沉和失眠里整个人变的憔悴起来。(.好看的小说)除了晨省昏定,辅导弘时的功课,如月就只在雨桐院呆着,为赶寿礼忙着刺绣。这日年明月来访,她带着稻香村的点心,一套时下流行的珠花,还有孩子的衣物来探看如月。明月来的时候就见到如月立在碧纱橱前,随意的穿着件半旧的鹅黄色立领出风毛的氅衣,珊瑚红的衬衣外沿绣着黄色的腊梅,她梳着小把子头,因为人比之前瘦了一圈,背后是袅袅的香,清雅之极,让人心静。年明月知道自己的容貌不仅是在雍亲王府,就是在整个北京城都是能数的上的,而琅如月……以往是自己从没有仔细看她,今日一见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的美。特别是那双眼,即使脸有病容也掩不住它的清亮澄澈,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确有吸引人的地方。 二人寒暄了几句,如月没有拒绝年明月送的礼物,她还很客气的回赠了一套文房四宝,对于明月的嘘寒问暖,如月应对的也很得体,再三谢过了侧福晋的关怀。说完了这些,他们突然就没什么说的了,明月此次前来是来探虚实的。虽然说这些日子胤禛独宠自己谁的房也没去,可是她总有种不安心的感觉,去了李瑶和乌林的住处后,今日来到了这里,她意识到不安的根源是琅如月。之前想不通为什么,来了她才有些明白,除了发现了她的容貌姣好之外。年明月很快又发现了雨桐院诸多与众不同的地方,都是些细小的地方,可能看出主人的心思。当她再看到绣篓里的即将完工的绣品,年明月诧异了。她拿过仔细的看着,心里的震惊是掩不住的,这手绣活很厉害啊。她又想起进府前二哥给自己说过的话,当初没往心里去的话现在一下子都涌上心头。 琅如月行走过江湖,功夫很好,救过两次雍亲王。她家开绣坊,其母甄玉洁是刺绣大家,她的水平应该很不错,字写的很好。会西洋画,会西洋文,因为拼图得到了皇太后的喜爱……本以为是过誉之词罢了,现在看来…… “这是姐姐自己绣的?真好看!”明月没有久拿,而是小心的放了回去。“是给皇太后的贺礼吧?” “回年侧福晋的话。是的。” 面对如月的恭敬,年明月有说不出的滋味,这不仅仅是恭敬,也是拒绝亲近的意思。不过,我也没有亲近你的意思呢,你很好,难道我就差了么。这么想着,年明月就笑道:“哎呦,若非亲眼见到。我还以为是出自哪个大家之手呢。既好看又含了姐姐的心意,正是再好不过的礼物了。” 如月笑了笑,道:“年侧福晋过誉了。” 明月叹了口气道:“我的可就差强人意了,我看我还是得回去好好修缮一下我的礼物,就不打扰姐姐了。” 如月有些诧异她的突然辞行,年明月的笑脸是那么和善可爱。她只是想胤禛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女人的。颓丧感让她的头又开始痛,送走了年明月,她无心再继续自己的刺绣,在香氛中如月坐在那里久久的发起了呆。 再过五日就是新春了,府邸里已经是张灯结彩了,胤禛休沐在家,弘时也不用再进宫去学习,家里连着几日都是一起吃的饭。这日早上一去,如月在正屋外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她停了停又继续上前,进去后就见胤禛面带微笑的坐在那里,年明月立在他身边一脸的不好意思,非印则捧着一卷秋香色的长卷,其他人暂时还没有来,座位都是空着的。 只听非印笑着称赞道:“不是我说的,王爷,这真的是有巧心的人才做的出来的呀。”她招手让刚行过礼的如月过来,“妹妹,你可是有对手了呢,瞧,这绣工不弱于你吧。” 如月一看心里就是一惊,正反绣的九十九寿字图!见她看惊了,非印就道:“这可是年妹妹用偷偷赶着做的,连王爷都不知道呢,藏的可够深的,平日不见你说自己的绣活儿好,这一出手,哎,可都把我们比下去了!如月,你是行家,说说,是不是好的很呢?” 如月自然是能看出这件作品是用很长时间做的,一般人可能看不出,因为时间不同,每个字的松紧程度是不同的,这幅寿字图也是如此,但是其中的差别很小,几乎可以不计!这是专业的绣娘才能有的水平,自己是达不到的,那双除了薄薄的琴茧毫无瑕疵的手指岂能刺绣的出来?!如月抬头去看年明月,后者只是羞怯的笑,“绣的不好,让如月姐姐见笑了。(.无弹窗广告)” 如月重新垂眸去看,和自己那幅是一样的布局,一样的九十九个字,不论是怎么来的,是她先做好了,然后拿出来给所有人看了。 “如月,怎么不说啊,是不是绣得太好没想到?”非印的话带着些微的嘲讽。 胤禛接过了那幅寿字刺绣递给年明月,道:“做的不错。收好了,不要弄脏了,这可是贺礼。哦,琅氏,我记得你的贺礼也是刺绣吧?还是我记错了?” 如月抬头看他,胤禛看过来的眼里似乎别有深意,她怎么会不知道那里面的意思,她明明记得当初在纸上画图样子的时候让他看过的,他还指出某几个字写的弱了些。 “如月?”非印碰了碰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看?” 如月松开了手,她低下头道:“回王爷的话。这次我没有刺绣,是画的画。” “哦,是吗。” “幸好不是啊,要不是大家都送刺绣就重了样子呢。”非印看着很高兴。很快乌林和李瑶都来了,饭局开始了。 如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雨桐院的。她一回来就进了寝室,拿过绣篓里的刺绣。只剩下最后两个字了,她盯着看了会眼泪就流下来了。玉烟看到吓了一大跳,忙问出了什么事,如月不言语。直到玉烟再次问了,她抬头冷冷道:“你觉得我蠢吗?”被含着眼泪却带着恨意的眼盯着,玉烟觉得心里发寒。她摇头道:“格格,您别吓我。” “回答我。” “不,不蠢。” “既然不蠢,我为什么要忍着呢?”她自语着忽的就去拿剪刀,一刀下去缎料就被剪开了,玉烟大惊失色的去抢,“格格。这是干什么,这不是要进献给皇太后的贺礼吗?您怎么就毁了!这可是熬了多少个晚上才做好的呀!!” “已经有一个了,还要我的做什么!” 玉烟被这话问愣了,如月放下剪刀擦去了眼泪,“还剩不到六日。你觉得我能做出什么东西可以讨得皇太后的喜欢?” 玉烟摇头,犹豫道:“画?” “是画。不过得好好想想。” 如月沉思起来,玉烟不敢打扰她就退了出去,很快年明月刺绣了一幅九十九寿字图的事就传遍了内宅,于是雨桐院的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在为主子抱屈的时候也在担忧她会怎么做。毕竟只剩下了六日。六日能做什么? 六日的时间很短,如月写了封信请人送到了凌柱府邸,甄玉洁收到信后立即让人从库房里找到了一件东西。这只用了一日时间,第二日如月翻出了首饰盒拿出了水粉。剩下的四日如月什么也没做,她终日跟弘历在一起,陪着他玩冰,玩泥,玩沙子,好像把要准备礼物的事完全忘了。不只是玉烟。就连邱娘都在为她着急,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进宫的日子。 飘雪的早晨年明月早早就起来了,她仔细梳妆打扮好,披着二哥送的孔雀裘的斗篷,捧着手炉就去了正屋,雍亲王和福晋已经在等了,见了她来胤禛扬了扬眉,他盯着那件斗篷看了眼,淡笑道:“很好看。”明月羞涩的笑了,非印冷眼看着暗中却在摇头,这件斗篷太华贵,不晓得贵人们看了会作何反应,不过她不想提醒,虽说是在内宅是一个阵线的,但是进了宫能不能讨好到皇太后和万岁爷那就得各凭本事了。 很快李瑶就带着弘时来了,接着是如月和乌林,两个格格各抱了一个孩子,一个穿鹅黄,一个穿烟紫,非印认得出那件衣服是如月新婚那年的冬日穿过的,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而她今日的装扮,很素净,但是又不同往日,直到如月走到近处,非印才发现她画了妆,和其他人的妆是不一样的,她本就白皙,上了妆后那皮肤更像是奶油般,前几日的颓丧和憔悴忽然都不见了,平和而从容,她接受了自己的眼神,还微微笑了一下,非印的心陡生警觉,同样警觉的还有年明月,从她进府开始琅如月隐隐的对自己就是敌视的,但是随着王爷宠爱的加深,她退缩回避了,可今日怎么瞧着那么不一样呢,明明只是个格格!年明月偷偷看了下胤禛,他果然在看她! “如月姐姐今日好漂亮啊,”年明月天真娇弱的赞道,她上前拉着如月,仔细欣赏着,如月就这么任她拉着,看着她的眼道:“年侧福晋更美,特别是这件斗篷,正好能衬托出您的华贵。您不仅是亲王府第一美女,我看还是京师第一美女呢!” “哎呀,真是的。姐姐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了!” 年明月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后面跟着的玉烟,“姐姐您的贺礼呢?” “哦,带着呢。不是刺绣,你放心。” 年明月惊讶道:“我放心什么?”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说,您的贺礼那么好一定会独占鳌头的,其他人的自然就是陪衬了。” “好了,休要闲聊,这就要进宫了。多的话我不想说,进宫后都给我谨言慎行,更不可和他人妄议任何和朝政有关的事。” 众人都恭声应了,胤禛逐一看过他们,在看到如月时,他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五章 应对 康熙五十二年是大清历史上第一次没有太子在位的新年,初次被废的胤礽在四十八年的正月里重新获得了荣耀,可是这一次他完全没有了机会,甚至新春大贺仍被幽禁在咸安宫,之后要有多久才会重新立储谁也不知道。(.好看的小说)这一年帝王六十岁了,他的白发增多,身体的开始出现各种问题,虽然不愿意承认,花甲之年的玄烨也知道自己老了,老而无所托,这么多儿子竟然无所托!新的一年太阳即将升起时,一夜无眠的皇帝只能看到前方的混沌,怀着复杂的心情,康熙帝决定用一场豪华盛宴来扫去阴霾,他下令要举办自继位来最庞大的新春宴会,他要所有的子孙围绕在侧,要各国使臣和满朝文武跪在面前山呼万岁,康熙帝要证明,这是他的大清! 此刻如月一直很安静的跟在后面,从进殿开始她就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地板,谒见康熙时无数的眼光都落在这里,她不担心自己就是有些操心弘历,他才一岁半,在跪拜的时候是不能抱着的,这小子十分争气的不怯场,跟着自己做动作,而比他小三个月的弘昼竟然睡着了,乌林紧张的抱着他跪下叩首,既怕皇帝责怪又怕儿子突然醒来见到那么多人会哇哇大哭,幸好天申小爷的睡功了得,拜谒结束后被抱到了偏殿都没有醒来。松了口气的乌林苦笑着抱着孩子无可奈何,弘昼睡的香,口水都弄的到处都是,如月瞧着好笑。忍不住去戳了下胖嘟嘟的脸蛋,居然还是没醒!一旁的弘历忽然啊了一声,如月回头去看,竟是胤祥!他把弘历抱在怀里亲了亲。逗着道:“元寿,叫十三叔。” 如月唬了一跳,这个时候他不是该在正殿坐着么!再看他身后探出个脑袋来。正是胤祥的长女额布林,十岁的女孩穿的很正式,肖似父亲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虽然有女儿作陪,可是来偏殿还跟自己如此亲近,这要是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她在沉吟是该接话聊天还是该暗示他快点走时,就听被反复催问的弘历说了句,“十三。(.无弹窗广告)” 如月没忍住扑哧就笑了。胤祥愣了愣,努力纠正道:“十三叔,十三叔,十三叔。”他反复说着,弘历一直看着他。可能是觉得这个人好玩,就去捏他的鼻子,嘴里学着对方的口气道:“十三,十三,十三。” 这回连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哗的一下子都笑了,额布林笑的直打跌,胤祥轻轻弹了下弘历的额头道:“臭小子。” 如月见儿子不停的骚扰胤祥的鼻子,立刻接了过来。她小声道:“十三爷怎么过来啦,晨星呢?” “她在正殿,我奉夫人之命过来看你,”说着他对乌林也点了点头,看到睡沉的弘昼,胤祥失笑道。“天申倒是镇定的很呢。” 乌林抱着孩子起身道:“可不是说的,在马车上的时候明明很亢奋的,可一进宫立刻就睡着了。” “如月,我来是替晨星带个话儿,说你要是嫌无聊就去家里坐坐,不要总闷着。” 如月明白他的意思,就点头道:“有空就去。对了,那个偏方怎么样?” 胤祥抻了下腿又凑近低声道:“说实话比太医院开的药的都好,就是难为刘大夫久居京师,还在这么冷的天里想着法子让蜜蜂出来治病。” 如月正容道:“我当初听到这法子也是吓了一跳,痛是难免的身子能好就好,在没有彻底好之前十三爷万不可掉以轻心,酒得暂时戒了啊。” 胤祥也正色点头道:“我知道的。”他看了眼正殿方向,“我这就走了,记得没事儿来坐坐,晨星很想你。” 如月对他福了礼,“我会的。” 胤祥欲言又止,深深看着她。胤祥十分介意四哥娶年明月,他也知道是情非得已,之后零星听说过一些事儿这心就更不安,一直没有见到如月,本以为大概是心灰意懒的样子,可今日一见竟然给他惊艳之感,这感觉就像是十几年前在半照楼见到她时的情形,和那会儿少女的可爱相比,已经做母亲的她却是另一种风姿。他想如果自己是四哥一定另作安排,哪怕之后的路难一些也不会让她伤心,可是,他不是胤禛。额布林拉着父亲的手,仰头看着,女孩子的心思很细腻,这一刻她觉得阿玛十分陌生,早熟的女孩儿忽然有点慌乱,额布林拉了拉胤祥的手道:“阿玛,我们快过去吧。” 回过神的胤祥低头对女儿笑了一下,“知道了。走了,如月。” 如月目送胤祥出了偏殿,她看到同父亲一起往外走的女孩儿回头看自己,那样古怪的表情,是害怕还是疑惑? 乌林突然道:“月儿,十三爷真是个好人。” 如月嗯了声,按住往自己身上爬的弘历,让他坐好。没过多久筵宴开始了,菜品一个接一个的上着,如月没什么胃口,她就看着儿子吃,那边的弘昼却又开始不让他娘省心,第一道菜端上来后昏睡的小爷立即醒了,见到那么多人他也不怵,开口就说:“姨,姨……” 如月以为他说的是“咦”,只有乌林知道儿子的意思是,这里怎么有那么多女人!看完女人们,弘昼就开始注意餐桌上的饭菜,虽然品种很多但是适合孩子吃的并不多,所以他们最后只是拿着各种饽饽在吃,到和家里的饭菜没什么两样了。 热闹而混乱的筵宴进行了很长时间,时不时正殿里就爆发出笑声,如月不用去看也知道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表演就是哪个会逢迎的大人说了笑话了。这场饭局耗时之长让足让人坐的腰膝酸软,连弘历后来都睡了一觉。等正式的宴会都结束了,皇太后回到了宁寿宫。王妃福晋公主以及众多格格们就要开始进献贺礼了。 在筵宴时话不能多,可到了宁寿宫,没有了万岁爷坐镇,女人们喧哗的声音就大的多了。如月站在非印后面越过人群。看到皇太后的老态愈发明显,搁在宝座上的手有些颤抖,听人说话也是侧着头往前倾。再去看其他人。引人瞩目的自然是大妆在身的贵人们,朱赫的旁边没有张舜华,而胤祥好像只带了穆尓登额和侧福晋,没有太子妃,没有大阿哥的嫡妻……靠在最前面的都是如今得势的主子们……当看到德妃的目光扫过来,如月立即回避了,后来她发现婆婆大人看得是另一个儿媳。年明月是背对着如月坐着的。背脊挺的直而僵,显然很注意仪态,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下来德妃扔过来的眼刀。 论资排辈逐一的献礼着实费了好大的功夫,等轮到非印,如月拉紧了弘历不让他乱跑。这么个小人儿亏他能站这么久!非印进献的是一对首乌,太后含笑接过赞了几句,年明月上前进献了寿字刺绣,非印似乎在一旁解释,有些杂乱如月听不太清,旁边的五福晋和十二福晋的小声的嘀咕倒是听清了道:“这个年明月好美!” 另一个道:“雍亲王真有福气。” 在周围人的称赞中年明月红着脸袅袅的走了回来,她带着笑的盯了眼低着头的如月。等乌林进献过了麻姑献寿的绣画后,如月带着弘历上前去了,母子两跪下叩首。还未起来就听太后笑道:“月丫头,哀家可是好久没见你了,快起来吧。”端详了如月一会儿,她点头道:“弘历,来,让太祖母瞧瞧。” 如月起身弓着身让儿子上前。弘历半点不怯夥的就过去了,“会说话了吗,比弘昼大些是不是?” “回皇太后的话,是的,是比天申大三个月,就是话还不大会说。” “男孩儿开口都晚,哀家还记得四阿哥小时候是过了两岁才开口的,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阿玛。哀家瞧这孩子不错,生的聪明,眉眼像你,这鼻子倒完全是像他阿玛了。” 说完太后又去看她,见如月什么都没有拿就打趣道:“旁人来着宁寿宫可都带着礼来的,你怎么只带了个孩子,两手空空的来了?还是说又有什么有趣的主意?” “回太后的话,我是想了个好玩儿的事,大约能搏太后和诸位贵人一乐吧。” “哦,就知道你鬼主意多,还不快说!” 如月直起身,含笑看着讷敏,福了礼道:“有劳姑姑了。” 太后愕然,“怎么这事儿还跟你有关。竟敢瞒着哀家,你呀你。” 讷敏掩嘴笑道:“奴才瞒着老祖宗,可是受了如月格格的拜托,早早说了就不好玩了。”说着她招了招手,立即有两个小太监抬着一物走了进来,因为比较大,聚拢在太后周围的人都散开了些,中间留出一个空地来。所有人都好奇的在看,讷敏上前揭开了绒布,一块有桌面大小的透明东西露了出来,有人已经出了声,“哎,是水晶。” 可接着太监们就把这块水晶悬空安在同样大小的条桌上,太后不解,“讷敏,这是要做什么?” 讷敏笑道:“太后可问错人了,奴才只是依着如月格格的要求办事,却一点不晓得要做什么呢。” “是要在上面跳舞吗?”有人猜。 “是不是这块水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虽然说水晶本身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是这么大一块,还被磨成薄厚一致也有些不容易了。 此时又见太监点亮了几枝手腕粗的红烛放在水晶和桌面间,在烛火的映照下水晶的纹路都被照的清清楚楚。 “还请太后允许关上门窗熄灭其他的蜡烛。”这个要求让太后又好奇又不解,太监又提了一大桶东西上来,太后看不清就问道:“那是什么?” “回皇太后的话,是按着格格的要求准备的净沙。” 太后实在想不出这是要做什么就看向如月,到了这会儿了如月解释道:“这块水晶原本是家里用来装饰的,本有两个,后来不小心碰坏了一块,怕这个再碎就弃之不用了。前几日我请人把这东西交给了讷敏姑姑,为的就是在今日用一下。”说着如月上前拿了一把沙子扬手一洒,沙子就均匀的落在在水晶案上。 此时灯火熄了,门窗也关了,殿中顿时暗了下来,唯宝座前方的水晶案亮着,半透明的水晶上被沙子覆盖,如月又洒了几把沙子后道:“还请太后观画。”(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六章 沙画 宁寿宫中的喧闹渐渐停止了,随着黑暗中一双素手飞舞,众人一致的保持了安静,有人起身探看,有人插了进来。连太后也在讷敏的搀扶下走了下来,四德拿过椅子让太后在如月旁坐下。 如月之前在府邸的时候用弘历玩的沙子练过三日,她在桌面上练的,木质和水晶的质感是不同的,她不敢一开始就做复杂的画,于是第一幅画选的是梅林和假山,下雪了,起风了,吹乱了枝头的花,之后后洒沙,一朵桃花在中心开了,接着是一片桃林,林旁是春水、野鸭、春雨贵如油;雨渐大,大雨过后池塘水盛,映日荷花别样红,日光滟潋,碧波荡漾,蜻蜓点点,一叶小舟划过,孩子们从舟中跳了下去,溅起的水花,手里的挣扎的鱼,停在船头的鸬鹚扑棱棱飞了;又是风雨,一片红叶从树上落下,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其中一片落在一个摊位上,不,不是一个,是一片,喧哗嬉闹的人群,各色的杂货铺子。 有人开口道:“这是前门!” 说话的是十二福晋,她不知什么时候挤到前面来了,指着那个写着稻香村的匾开心极了。旁边的穆尓登额拉她一下,富察氏对着如月笑了一下,如月给她回了一个笑,手没停的继续,不断的洒沙又落指,不时有词儿从人群里蹦出来,“什刹海!”、“法源寺!”“西顶娘娘庙!”“哎呦,宁寿宫!这是九龙壁!”最后一句是太后说的,她见到自己熟悉的立时也和小的们一起喊了出来。 如月又洒沙。这次她绘的很细致,稍微慢了些,另一只手或添加沙子,或去除沙子。慢慢的一幅景象就出现了,太后站起来观看,她拉住讷敏的手。语气急速道:“我瞧出来了,你瞧出来了吗?”讷敏点头,太后指着画中跳舞的人说,“这是玄烨。这是我。”老人没有用敬称,而是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了她的激动。 如月画的正是四十九年过年时康熙为皇太后献舞的场景,周围的人和背景几乎不差。直到此时如月才终于停了手,又跪下叩首道:“恭祝大清基业永固。盛世千年。” “好,好,好,”太后扶起了她,赞道。“月丫头,哀家到底还是小看了你呀,这画画的真好,法子也极是巧妙,这么有趣的事儿你怎么就早不使出来呢?” 如月躬着身,小意道:“回太后的话,这也是前些日子陪弘历玩的时候无意间想到的,手法生疏,有不敬处还请太后责罚。” “责罚你做什么!要赏。一定要赏,嗯,不,是该赏弘历,没有他,你就不会陪他玩沙子。那么就想不出这个法子来呢,哈哈,弘历……弘历?” 如月方才专心作画哪里还会注意儿子,这时她才发现弘历竟然不见了!周围人见少了个阿哥也都看自己旁边,此时只听人群外有人朗声道:“不必找了。”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整个殿的人都跪了下来接驾,外围站着的康熙帝抱着弘历走了过来,后面跟着魏珠。有眼尖的看到雍亲王府的四阿哥正没事儿人似地被万岁爷抱着,还专注的玩着皇帝脖子挂着的朝珠!如月只管跪下叩首了,却是没看到儿子悠然自得的神态。 太后见皇帝来了,就笑着道:“皇帝,你可见过这样的画?今儿哀家可是大开眼界了。” 康熙帝看了那画又去看琅如月,就只是微笑,也看不出旁的来。“她呀,总能想出些奇怪的点子来,每次都觉得不可思议。嗯,弘历,你可是有个好额涅啊。你啊,就别玩那个了,拿这个玩儿吧。”太后说着将手里的念珠递过去,如月低着头不敢抬,心中暗暗叫苦,生怕儿子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孩子么,对不喜欢的可是会直接扔掉的!万一再不去理会太后,岂不很尴尬,自己这个时候也不能接话,这可…… 弘历见有人递过来东西,他看了眼新的珠子,又去看看手上的,想了想后就放下手里的去接太后的,而整个人也就势往太后身上扑,嘴里含糊说着,“奶奶抱抱。(.无弹窗广告)” 场面诡异的安静了,讷敏反应很快的接手抱过弘历,“四阿哥,去额涅那。” 弘历见母亲跪在地上,他立即摇摇摆摆走过去在旁边也跪下,头却仰着直对着康熙和太后笑,孩子的笑最是纯真动人,一点杂质都没有,从上一刻讷敏的一句四阿哥开始,康熙的心便动了,再看到孙儿笑起来的样子,他一瞬间想到了胤禛,想到了他很小的时候在佟佳慧的榻上爬来爬去的样子,被发现呵斥后,也是这样抬头傻乎乎的笑着。那还是在康熙十八年,现在却已经是五十一年了。 “琅如月,你的画好,这孩子教的也好。”这是帝王最后的总结,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扶着太后去宝座坐下。接着一切又回到了正规,该进献的继续进献,气氛重新变的拘谨起来。松了口气的如月站回原来的地方,她注意到年明月还是微笑着,不过气色却是没有方才好了,不晓得是身子弱还是因为这次没有压住自己,不知道胤禛知道了会怎么做。 正想着,如月觉得被人拉了衣角,正是弘历仰头看着自己,他把手串递给母亲,笑的很像是炫耀,如月怔了怔,便以为一定是自己想岔了,看左右没人注意自己,都在看朱赫献舞呢,她弯腰把手串给儿子戴到了脖子上,又飞快的亲了亲他的脸蛋。弘昼则一直吮着手指看,见到如月姨亲哥哥了,他就去亲乌林,两个当妈的互视一眼都偷笑了。但前面的非印突然转过来,警告般的看了他们一眼。 漫长的一日就这样过去了,弘历终于还是睡着了,如月抱着儿子手臂发酸。脚也痛的厉害,一旁的乌林并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好不容易捱到能出宫了,如月只想快点回到马车上放松一下,可见到胤禛后她的心就又一次被刺痛了。他没有看自己,直接走过去跟非印说了几句,又去扶疲惫不堪的年明月。 玉烟过来接过了弘历。小声道:“格格,累着了?” 如月摇摇头,其实她的胳膊早就酸痛难当了,前面的那两个人亲密的样子就像讥讽自己,如月默默的低头跟着往前走,以她对胤禛的了解是非常清楚他所表达的意思,生气。因为太出风头了。低调是他一贯的做法,自己这次却背道而驰了。但是如月并不后悔,她可以为胤禛付出很多,但没有理由次次都去迁就年明月!你做给旁人看的去宠她,或者这将成为习惯。而我也要为自己加重砝码,我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如月攥着手心里有委屈有不甘,她想着心事没有注意到很多人正在看自己。 终于回到了府邸,时辰已经不早了,胤禛没有多话就是让各自回房去了,他自己自然是陪着年明月。如月一刻也不想停留的回到了雨桐院,邱娘见她脸色不好只给玉烟使眼色,玉烟摇了摇头。如月没有叫醒弘历,让他直接睡了。她虽然很累但没有一点睡意。如月洗漱过后这才觉得舒服了些,但纠结还在绞痛她的心,脚也在痛,小拇指上都出了泡。邱娘端了热水进来给她烫脚,烫着烫着,如月支着头就打起了瞌睡。不晓得都梦到了什么,总之让人很紧张,迷迷糊糊的又听到有人说话,等感觉旁边坐了人如月一下子警醒过来,依着梦境是有人要杀自己,她就手从头上拔下簪子,甩手就回刺了过去。等手腕被捉住,她才看清对方是谁。接着头发披散下来都挡住了眼睛,透过发丝她看到胤禛的表情很奇怪。 如月抽回手,快速整理了下散乱的青丝,可脚还在盆里泡着着实不雅,她又尽量快的擦干了脚上了炕跪坐好。 “王爷。”如月堵着心,说话的语气便有些不善。 “王爷?我们之间有这么生疏了?” “您来有什么事儿?” “你梦到什么了,怎么就出手了?” “被人追杀。” “谁?”胤禛坐的近了些,如月往后坐了点,“不知道,忘了。” 见她退的那么明显,胤禛皱眉道,“你在跟我赌气是吗?难道你不知道该生气的人是我?” 如月也盯着他,为什么他竟可以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是吗?哦,王爷是指什么?是我夺了年明月的风头吗?” 胤禛的脸色沉了下来,“我以为你我已经说明白了,你这是在嫉妒吗?就和那些庸俗的女人一样?” 如月被话堵的难受极了,她哈哈干笑了两声道:“原来雍亲王也和那些庸俗的男人一样啊,做任何事都有不得已的理由。” “你说什么?”胤禛的目光可以用锐利来形容了,如月毫不畏惧的瞪着他,“喜欢就喜欢,移情就移情,承认了谁也不能说您不对,您可是亲、王,要我不能抢她的风头,您早说,连人我都可以让还有什么不能让的!” “你真是个胡搅蛮缠的女人!”胤禛压住她就去解衣服,如月立即抬腿就踢,被胤禛制住后,她又躲着他的吻,“你想怎么样!想让我真的冷淡你?!”到最后不能得手的胤禛怒了,“你要知道那种日子可不好过!” “随你的便,”如月恨声道:“我就是讨厌你用碰过那个女人的手再碰我!” “哈,是吗,”胤禛放开了她,起身下了炕,“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个习惯,原来以前都是在忍?那还真是委屈你了。”说完他连衣服都没整理就出了门,如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全是怒火,等人不见了,这怒火慢慢消退,接着就是委屈。弘历被哭声惊醒了,他坐起来看着母亲,“额涅,额涅”哼哼唧唧的叫着,如月抱过弘历,孩子趴在她的肩上,过了会儿又睡了过去,如月只觉得难过伤心极了,她怕再次惊醒儿子,不敢哭的太大声,就哽咽着流泪。如月想不出自己该怎么做,她想自己怎么做都没法子挽回了吧。(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七章 大礼 和胤禛争执后的第二日如月借口不舒服没有去请安,这样做是她从进府以来的第一次,以前不论心情怎么样都会去应付,可现在她觉得没有应付的必要了,何况真的很不舒服。心病难医,还会让身体配合着各种不适,她发着低烧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乌林来时,就见邱娘抱着弘历在外屋玩,她也把孩子交给了浮石,自己则去探看好友。 如月见她来了就撑着坐起来,乌林见她的样子就知道传言是真的,“怎么回事,在宫里的时候还好着呢么。” 如月笑了笑,岔开话道:“你怎么没回去。” “今日要回的,改到明天了,我担心你。” “我的身体你还不知道,睡一觉就好了。你就别管我了,回吧,去看看家人,让你带天申吗?” 乌林摇头,如月叹息道:“都怪我,要不是上次的事,也不会定出这样的规矩。” “哪里关你的事啦。你……不回去?” “不回了,回了定会让我娘担心,我不想。” “那就跟我说说。到底和王爷怎么了?方才吃饭前传话说你不来,我看王爷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本以为他是气恼你不懂规矩,结果福晋说了几句,他反倒生气了,说你生病,她这个福晋不知关心,居然还口出恶语,年氏去劝,王爷没理会,饭都没有吃就走了。” 如月听着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可能是他心情不好,他们不小心撞到了。” “王爷心情不好谁都能看出来。那他又是为谁心情不好的?你呀,平日是个那么直爽洒脱的性子,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如月被人看穿尴尬道,“你说什么呢。” “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说一句吧。王爷从来都不可能只是某一个人的,将来也不会。”乌林淡笑道,“我知道你是怎么希望的。以前你就说过的,没想到你会一直这么想。” 如月不语,乌林继续道:“专宠谁都想要,我也想过的,不过很快就不这么想了。那个时候我怀着第一个孩子,王爷对我很好,我也很高兴。是真的高兴,一半因为孩子,一半因为被人呵护,后来孩子没有了,不是因为我的原因。我的孩子成了替他死的……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吧,恨,嫉妒,杀人的心都有了。更可悲的是,孩子没有了他对我也淡了,看着他去其他人的屋子,那心里的滋味……都说女人如衣服,真的就是那样。你和王爷这么些年……不知怎么回事你们都总是藏着掖着不想让人看到,可我能看出来你爱他。他也爱你,你们是一路人,是真心的爱,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至少在有年明月的时候他还在顾虑你。如果是其他人,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你曾赞过的那几个男人哪一个是只守着一人的,就算是你哥哥。最后也纳了鸦九不是吗?” “乌林!你别这么说,我哥哥……扎琴走了好久了,他这样做……”如月想起了十年前的兰若寺,她就说不出话了。 “回家去看看吧。别让他们挂念你,也和福晋去好好谈谈。” 乌林的话让如月不知如何是好,她觉得乌林是在责备自己,可是错的真是自己吗?在去向非印告假省亲的时候,福晋不加掩饰的用厌恶的神色看着如月,故意打量着她道:“看你的精神还不错么,病这么快就好了?”如月沉默应对,非印最终只说了句别又惹事了,早点回来。从准备到出门,如月没有再见到胤禛,这个时候他大约在考量是该陪非印回娘家还是陪年明月去见她二哥吧。回娘家的路上,如月什么也没有去想,就靠着车壁看着随着车子颠簸时不时掀开的帘子,昏黄的天地有如她的内心。待到了府门外一下车就见到了熟人,多年不见的赵缦缨正在门口和管家说话,两人彼此一见都愣了,继而又都疾步上前,缦缨单膝跪下行礼,“姑娘。” “小缨!”如月忙扶起他,二人搭着手哈哈笑了,“好久没见你了,怎么回来了。” 缦缨早已经不是当年的男孩,他身材魁伟,眼睛很亮,笑起来爽快又带着点狡狯,如月能感到他身上带着煞气,这小子手上定是见过血的。(.好看的小说) “姑娘,您可真是消息不灵通,我两年前就跟着大爷做事啦。” “啊!我可没听说……啊!” 当她往门口跑去,缦缨在后面笑着喊,“姑娘,你怎么还怎么心急。大爷已经调回京任职了,不走啦。” 琅济兰此时正抱着杉颜和凌柱说话,甄玉洁和鸦九在旁边听着,见如月跑进来,几个人都怔住,如月叫了声哥哥,眼泪就下来了。济兰放开女儿起身过来,甄玉洁也过来,看到哭的一塌糊涂的如月两人就开始安慰,本来再见是件高兴的事儿,心里装满了悲伤的如月却越劝越难过,她只觉得到最后还是家里人靠得住,只有他们是真心的永远不会变的爱自己。 女儿这样的哭可是把当娘的吓住了,上次惊心一别之后,女儿除了失忆没其他事儿,胤禛也亲自来解释过,说是什么盗贼,但她却不怎么信,之后见她已经是在年中,那会儿还没选秀呢,看着如月挺开心的,再见就是选秀之后,她先听说那个年氏很美貌,后来又听说亲王很宠爱她,甄玉洁第一反应的就是不知道女儿怎么样了,见也见不到,写信问了如月只说没事,还和以前一样,可能一样吗?生了孩子的二十六岁的女人和青春貌美的十六岁少女,这能一样吗!这会儿再见她哭的样子,甄玉洁顿时明白了,自己没白担心,该发生的事终究是发生了。那该怎么劝呢。没嫁的时候他们就议论过这个年氏,当时女儿还说好想见见,不晓得是怎么样的闭月羞花。 甄玉洁含泪看着女儿,济兰也在看着妹妹。他虽然才回京可知道的事却不少,这段时间他见过了十三阿哥也拜见了雍亲王,昔日一干好友也见了遍。所以妹妹的情况大致他都了解,也能明白她为何如此伤心,劝而无用就笑道:“两年没见,妹妹怎么就成了爱哭鬼了?四爷还说会和你一起回来的呢,怎么就你一个?” 如月抽泣的看着他,有些疑惑。济兰解释道:“四爷为了我调回的事颇为费心,有不少人阻着。不过终于回来了。年前我就见过四爷了,他可是说会来的。可是有事耽搁了?” 如月擦着眼泪,仍旧很疑惑,“你年前回来我怎么不知道?” “大概是四爷想给你个惊喜。他说这个礼你一定喜欢。” 如月茫然的摇头,“他一直没说过。哥,你回京后做什么呢?” “先跟着四爷做事吧。” “啊……为什么不跟着十三爷了?” 济兰没解释只是笑了笑,“这是四爷和十三爷商定过的。这样最好。” 如月哦了声就不再说话了,济兰和甄玉洁互视一眼都松了口气,“姑姑。”杉颜凑过来好奇的问道:“您要是不哭了就跟我玩呀。” 如月尴尬,鸦九拉了一下她,摇了摇头,“格格,大人要说话呢。咱们等会儿再玩儿。”杉颜眼珠子一转道:“我知道啦,姑姑一定是跟姑父闹别扭了,嘻嘻。” “别胡说!”鸦九吓了一跳忙去制止。 “跟谁学的这么说话?” 被阿玛一训,杉颜一伸舌头道:“上次塔娜的额涅就是这样子哭着跑过来的,然后她还……”鸦九忙捂住淘气女孩的嘴,黑着脸拉着她出去了。 “塔娜?是不是明辉的大格格?”济兰皱眉问道。 甄玉洁嗯了声。岔开话道:“不哭了我们就坐下来好好儿说会儿话。啊,老爷,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凌柱咳嗽一声,摸着扳指有些尴尬道:“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饭菜准备的怎么样了……呃,再看一下曼珏。” 甄玉洁瞪了他一眼,“去看她去就嘛,难道我会阻着你?” 凌柱讪讪笑了下,急匆匆的出去了。 “怎么,赵侧福晋的病还没好?” “是啊,咳的厉害,刘大夫说不大好,也就是这一年的事儿了。在一起这么久对她我也没有恨,倒是像多个家人,平日总那么担心怕事,曼珏倒是被她教的不错,李佳氏也不错,就是一直没孩子,今年再没有就要纳妾了。” 甄玉洁叹息着一侧头就见如月正用湿漉漉的眼出神的看自己,“怎么了,你。” “娘,你真的没恨过赵侧福晋?” “恨她干嘛!你阿玛对她是有一份责任的,何况还有曼珏在呢,我可没那么绝情。” “这么多年,阿玛就没有想再娶?” “他敢!”甄玉洁眉毛一挑,带着笑音道:“他这个人没旁的好,就是这一点,专情。要不我能嫁他?” 如月嗯了声,济兰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今儿你还得回去是不,咱们得紧着时间说话。” “不。今儿我不回。就住这儿。” 甄玉洁和济兰互相看了看,当娘的小意道:“闺女,别说你在使性子啊。可是跟王爷有关?你俩吵架了?” 如月嘿嘿干笑了两声:“别问了,我就是不回了,哥哥在这儿,那么多年没见我多待几日不会有人说的,咱们有好多话要说呢,走吧!” 如月真的不打算当日就回,因为她开始怀疑是不是恨错胤禛了,把济兰什么时候能调回来是她唯一在胤禛面前表示过担忧的事,但如月很自觉没有去求过,因为她知道济兰突然调到青海,和胤祥被冷遇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不难猜一定是十三爷得罪了皇帝,哥哥是连带被罚。过去四年了十三爷还是这样的处境,哥哥调回应该很难。如月确实没有想过胤禛能帮这个忙,而且还做成了!这么长时间里胤禛一句都没有提过……仔细想这里面多少有为了自己的原因吧,难道他说的是真的?可明明对年明月那么好,对自己那么糟糕……如月在没想明白前不打算回去,哪怕将来被罚,她必须在不受表象影响的情况下仔细的想清楚,然后就是永远的信任或者彻底的分道扬镳。(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八章 夜归 不幸有各自的不幸,快乐总是相同的。(.无弹窗广告)凌柱府邸在团聚之下自然很是快乐,圆桌那里每年都会有一个空位,如月每次见到都不知该用什么去描述此刻的心情。曼玠终究还是出家了,她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好像看到了在夹竹桃树下为自己斟茶的小姑娘,不是如月的出现,陪着胤禛的应该就是曼玠吧。命运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吃罢了饭,杉颜拉着李佳氏和如月在院子里放炮,这个才嫁给曼珏不久的姑娘是个性子深沉的,对着如月很恭敬,称她为琅格格,对着甄玉洁要比亲婆婆更为用心。就是在可以纵情快乐的时刻,她笑的也不很开朗,抿着嘴儿浅浅的笑。如此如月对她也还之以礼,倒是杉颜一直很对自己的脾气,那么美的脸笑的毫不顾忌,空手拿着炮仗就敢点火,当爹的竟也随着她去,甄玉洁说了两句,爷俩个居然同时回嘴。 “您怎么不说姑姑啊。” “妹妹小时候不也这个样子?”凌柱呵呵笑了,被甄玉洁瞪了一眼后立即收声,如月尴尬的把手里的炮递给了缦缨,爆竹声中一岁除啊。 杉颜主动去给甄玉洁撒娇,那样子就让如月想起在江宁的日子,鸦九安静的满足的看着从小带大的女孩儿,眼里的慈爱就像真的母亲一样,如月的心陡然就酸楚起来,情若能解释便不是情了……正感慨着,就见杉颜指着那边惊讶道:“姑姑,姑父来了!” 蓦然回首,天上正绽出连片的烟花。如月看到胤禛正在那里,后面跟着的是苏培盛和伍十弦,他们由东临引着往里走来。如月的心瞬间狂跳起来,一干人等见了他自然是请安施礼。而她就立在那一动不动。 胤禛看了她一眼,转头去跟济兰说话。如月听他说的简单,去了趟年府和十三阿哥府。现在是过来接如月回去的。说完他就看着当家的那两个似乎在征得同意,凌柱还在酝酿该怎么说,甄玉洁已经开口回话了,她笑道:“怎么敢有劳王爷亲自来接,就是如月初见麒哥儿高兴的忘了时辰,这就是要回的,我都让人去准备马车了呢。” 胤禛这时才去看如月。[]如月也在看他,“走吧。”胤禛伸出了手,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如月犹豫了一下也伸出了手。 马车慢慢行驶在道路上,车厢里忐忑的如月偷偷看了好几次胤禛,可是对方没有理会。爆竹声太吵闹。地上堆积的垃圾很多,路上的人却没几个。不晓得车轮子压到什么了,猛的颠簸了一下,如月向前一晃,她想去扶对面的车壁,胤禛已经出手扶住了她。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如月以为他会放手的,但胤禛没有,这个姿势很奇怪。如月犹豫了一下坐到了胤禛的旁边。“四爷。”她低低唤了一句,外面的声音很吵,她想这么小的声音也许是听不到的。 “说。” 如月低着头,有点尴尬,更多的是带着感激之情的说,“谢谢您让我哥回京。我实在是没想到会见到他的。真的是太意外了。” “不客气。” 如月知道他在生气,可是自己的气也没有完全消呢,年明月的事总要面对的吧,明天,后天,每天都要看着他们卿卿我我吗?还有……如月看着那只手,纵是在黑暗里她也知道胤禛的手腕上依然没有戴那串红豆链子。因为感激就要容忍一切么?如月真的不知道了。 “我去雨桐院没见到你。”胤禛突然这么说。 “啊,我跟福晋说了,要回去省亲,今天是初二么。” “你没说今晚不回来了。知道这不合规矩吗?” 如月暗道我要是告诉你我打算多住几日,你大约会气死了吧。她噤口不语,胤禛的手稍稍握紧了些,“我以为你要走,和上次一样。” “啊?”如月愣住,抬头去看他,黑暗里胤禛的神色不能看的清楚。 “这不是你最喜欢做的事儿?你知道你要是逃了,我会怎么做?” “不……不知道。”如月觉得现在的他太危险了,想撤回手但是不能。 “上次我原谅了你,同时也原谅了你父母,这次我不会的,要是他们包庇你逃脱,我……” “四爷,我没想走,真的!”如月着急的辩解起来,“我就是想家人了,我就是……想自己想清楚……一些事。” 胤禛的脸凑近了些,光从车帘外透进了些,变化的色彩在他脸上交替出现,黑色的眼里是难言的压抑,如月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什么事,我们之间的事?” 如月点点头,“我想也许……我想岔了,也许,我不该那么……可是……”她说不下去了,胤禛托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说。我听着。” “每次看到你和她在一起,我心里都很难过。我想,你是不是在为移情别恋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后来我发现,有这样想法的,整个内宅大约只有我一个人,他们都觉得作为男人,作为亲王,你怎么样都是应该的,我应该接受,而且该顺从的高兴的接受。” “那要真是这样,你接受吗?” “我做不到。”说这话时,她的心也沉了下去,暗想他能这么问就是承认了吧。果然胤禛松开了手,如月重新低下了头。 车厢里的安静和车外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慢慢的这喧闹就逐渐轻了,直到听不到了。即使是乱了心的如月也发觉不对了,她挑开帘子看了眼,这明显的是在郊外了。 “我们这是去哪里?” “你怕什么?你不是胆子很大的吗?怕我杀了你啊。”胤禛说这话时阴测测的,如月往后退了一下。 “四爷?”如月的心思转的飞快,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软禁。跟对宋暮云一样,这个女子彻底的消失了,因为她生了个畸形的孩子。而自己则有太多的理由让他这样对待了。能逃掉吗?别说有个伍十弦了,就是只一个他怕就对付不了。被废了功夫。一辈子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活着?元寿交给年明月或者非印去养么?不,不可以! “我,我……” “你什么?” 胤禛似乎在欣赏着她的紧张。“咱们能回府吗?” “不能。”见如月开始四下张望,胤禛阴沉的说:“别想跑。” 终于马车停了,伍十弦的声音在外响起,“爷,到了。” 如月沉默着跟着胤禛下了车,她带着求救神色的看着伍十弦,侍卫长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苏培盛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伍十弦押后。四个人安静的走着,如月和快就发现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圆明园。是这里!她的心一动,抬头去看胤禛,他目不斜视的走着。待进到园子。如月先是看到了灯光,很多灯光,树上和路边都有。难道有谁在吗?平白无故的这里怎么会亮灯?张起麟和辛九侯在那里,还有几匹马。 “都好了?” “回爷的话,一切都好了。” 胤禛过去上了马,他看了伍十弦一眼,后者会意的上了另一匹马。雍亲王又去看如月,她正皱着眉思索着。 “走吧。”看到他俯身伸出的手,见如月发怔。他催促道。“上来!” “我……我另外骑……”如月没底气的小小拒绝了一下,胤禛冷哼了声,她一寒立刻伸出了手。 正月的风很冷,特别是在湖边,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即使是裹着两层斗篷如月也觉得冷的紧。到这时她已经察觉到此次圆明园之行绝没有那么简单,至少应该不是软禁了。如果是软禁……他怎么可能这么顾及自己?窝在胤禛的胸前,脸被吹得生疼心里却是暖的,有些话不用说举止就可以表明。也许会有什么意料以外的事情发生。 没用多久烟花就证明了这一点,他们立马在蓬莱仙境的湖边,中央的水榭正有人在放烟火,和遥远夜空中的点点灿烂交相呼应,大团又瑰丽的色彩铺陈在天空。接着更多的灯都亮了,还有更多的孔明灯随风升空,胤禛在如月耳畔问道:“好看吗?” 如月嗯了声,她的眼睛被冷风吹的发酸,可是此刻落下泪水的话脸会更疼的,于是她强忍着。 “我不会这样再对其他人了。”胤禛的声音里带着很多感情,“本以为不会解释第二次的,好像我错了。不过,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如月。” 如月嗯了声,“知道了。” “就这样?” “四爷想我怎么样?” “难道不该是扑到我怀里哭的一塌糊涂?然后说对不起?” 毫无防备之下,如月回头亲了下胤禛,本该是亲嘴唇的,可这姿势她直接就亲到下巴上了,如月揉着唇笑了,她趁对方没反应过来就突然跳下了马,仰头道:“我才不会做庸俗女人做的事呢。我去放个灯。你等我。” 说着她就向水榭跑去,胤禛摸着下巴盯着红色的背影一会儿,他也下了马追了过去。 水榭里是几个侍卫,他们看到两个主子前后过来,自然是跪倒行礼,如月看着他们被爆竹弄脏的脸摇了摇头,浪漫果然是建立在金钱以及摧残他人的基础之上的啊。胤禛一到,如月立即伸出手道:“我没带银子,接您的用一下。” 胤禛愕然,但他还是拿出了些散银,如月蹲下来和一个侍卫平视道:“湖边的风很大也很冷,硫磺的味道也不好闻,而且现在是过年,实在幸苦你们了。已经没旁的事儿了,快点回家和家人团聚吧。这个是我,哦,是雍亲王赏的。就买点酒喝吧。” 侍卫傻眼了。胤禛扶额叹道:“好了,就按格格说的做。你们走吧。” 只剩两个人的水榭安静下来,如月点了一盏灯,闭目许了个愿,放飞了。“你求的是什么?” “愿望是不能说的。”如月很严肃的回答,看到胤禛的神色,她又不好意的笑了,接着就越笑越厉害。 “怎么了?” 如月擦去笑出的眼泪道:“我发现我真是个傻瓜。” “你有的时候确实是。” “以后的日子那么长,我想我还会吃醋的,怎么办啊。” 胤禛靠近她,如月挑衅的看着他,“我会吃了你。醋腌的莲菜很爽口。” 如月挑衅的神色不见,她的眉弯了,眼也跟着弯起来,哈哈笑了,胤禛搂住她的腰,如月盯着他看,她好久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胤禛了,“你再这么看我,马上就会变成莲菜的。” 如月环住他的脖子,踮着脚凑近在他耳边说:“你好久没吃过莲菜了吧。”(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九章 教子 如月一直很喜欢圆明园,即使已经住过那么久她还是很喜欢。以往的夜只有月色,今日却是灯火点点,后半夜的落雪能看的很清楚。如月此时就裹着斗篷坐在窗前看雪,后半夜突然就醒来了再也睡不着,她悄悄起来团在椅子上,手攥着玉玦想着心事。欢爱是件很妙的事,而且真的是男女用来和好最好的法子,虽然这个时代的人总是羞于提及的。想到方才的情事如月只是想笑,她想自己不会再去质疑什么了,爱不爱,那个行动派的男人已经表示过了。 如月适意的叹了口气,她都没有察觉这叹息里的满足和愉悦。树上积住了雪,明天就会是银装素裹的世界了……突然如月拍了下额,她才想起把伍十弦忘了,当时他们是一起到湖边的,然后就忘了,这个时候他不会在那个角落里守卫着自己和胤禛吧?这种天气!如月急慌慌的从椅子上跳下来,抹黑去找鞋子,快速的穿好后就拿过搭在椅背上的斗篷往外走。 “做什么去?”胤禛在黑暗里问。如月吓了一跳,“你醒了。哦,我去外面看下阿弦,这么冷的天,他一个人在外面。” 如月边说边走,胤禛从后面拉住她,“你担心他?” “这么冷的天,雪也下大了。” “那是他的任务,你该担心的不是他,是你自己。”他捂住如月的手,“都冰成这样了!”如月还没回嘴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重新回到了床上又重新进了温暖的被窝,如月皱着眉道:“真的没事儿吗?还有苏公公和辛侍卫,这么冷的天。” “你什么时候这么罗嗦了?不说天下了。整个紫禁城里挨冷的人多的是,你都要管?” “我……只是,大家都那么熟了,又是朋友。不一样。” “你什么时候跟苏培盛和辛九是朋友了?” “大家都共患难过,交情自然不一样了。啊,说起这个。这些年见到阿弦的机会好少,你一直外放他?” 胤禛是顿了顿才接了话,“自然是有我的安排。” “嗯。” “怎么不问了?” “啊?什么?” “算了。”如月觉得胤禛有些奇怪,她想起一件事,就去摸他的手腕。 “怎么?” “这是年大人送你的吧?那她送你什么了,就两只手,一个脖子。真真是挂不过来啊。” 胤禛被她摸得有点心浮气躁的,心法突破就在眼前,他需要的是收敛。“你到底找什么?” “我送你的红豆呢?” 胤禛愣了愣,忽然就笑了。他捉着如月的手往下,“啊。你,你也系到脚踝了?你……” “安心了?” “她没发现?” “她害羞,总不愿点灯。” 如月没说话,下了炕把烛火点上了,她上身只穿了一件小衣,被光一照胤禛立即就看到身体曲线,如月回身插着腰撅着嘴说,“那我以后就都点灯。” 胤禛的眼盯着她的胸口,衣襟没有系好。雪白的胸,还有随着起伏忽隐忽现的嫣红。如月显然没有发现,因为冷,她往炕上小跑着过来,刚一上来就被扑倒了。 “让我盖被子,好冷。” “一会儿就不冷了。”胤禛怪异的表情让如月怔忪。衣服一扯就开了。 她呆呆的问道:“你不是说要修炼密宗养生之术需要节制……”如月蓦然换了脸色道:“难道你是骗我的?” 胤禛只觉得手感很好,即使被怒视,他仍是那副可恶的表情,低头用恶少调戏良家妇女的语气说,“你以为谁都能受的了?”如月瞬间羞涩,继而就是恼怒,不过恼怒也很快就过去了。这种事还是快乐多一些。 这是如月第三次打哈欠了,虽然是偷偷的,但还是让非印注意到了。年明月没有回来,她心里很是不爽快,这可是开府以来第一个省亲没有按时回来的,不过更可恶的是琅如月,听说她是早晨跟着王爷一道回来的,又听说是因为他们在琅如月的娘家住了一晚!一个侧福晋,一个格格,得了宠就把规矩抛在脑后了!但此时有胤禛坐镇,她的火没法子发泄出来。就沉着脸吃着盘中餐。 年明月直到初六才回府,一回来她就从留下的丫头那里听到了各种传闻。她可不信琅如月这么快就能重得宠爱,有自己在,她没机会的。没见自己一回来,亲王就过来了,更是夜夜留宿,这样的恩宠也就只有她年明月能够得到,那个女人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就算她确实出色,那手沙画也是相当惊艳,不过男人还是只会看皮相的。对着镜子梳妆的年明月真的没把这当回事儿,东儿给她整理着头发,小意道:“主子,王爷昨儿又问您的信事了。” 年明月涂唇脂的手顿了顿,她嗯了声,东儿又道:“这个月……有没有可能啊?”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年明月拿过帕子把脂油擦掉了,她一下子没有了心情。东儿知道主子最讨厌被提到这件事,可是她担心啊,年明月自小身子就不太好,出嫁时福晋就怕这个,提了好几次要服药养生,可主子……夜夜承欢,这都半年了,十七岁,多好的年纪,怎么就怀不上呢。 雨桐院的玉烟也在发愁,她愁的是如月对阿哥的教养,看看李侧福晋吧,多上心,也许是有些逼迫的紧,但那是王爷想要的。可她呢,有空了就陪阿哥玩,而且什么都玩儿,不过也的确能被她玩出花儿来。结果就是三阿哥也被影响了,这会儿居然跟着两个小的一起堆雪人,砌宫殿。 怕冷的如月刻意回避了玉烟忧愁的双眸,正抄着暖炉在指挥三个男孩儿。这里那里……乌林扶着额无奈的在看,她小意的提了句:“月儿,这要是李侧福晋看到了,你怎么解释啊。” “没什么解释的。温习了半天的书,写了那么多字,还练了剑术。该玩一下了。再说,过不过几日就该回无逸斋了,还不趁着有空多玩玩?” 乌林叹了口气,“这要是王爷看到了……好像快回来了。” 如月掏出怀表看了眼,咳嗽一声,招呼道:“孩儿们,过来。该吃下午茶了!” 三阿哥下午的学习时候到了,两个小的看着也有些累了,于是分别被带回去休息。按着计划,弘时开始了几何的学习,接着就是绘画。虽然只有十岁他的工笔功底已经很强悍了,字也写的不错。如月看他姿势正规的坐在那里专注的开始绘画,便悄悄去完成自己的幼儿看图识字绘本去了,这一投入就忘了时间,等觉得后颈发痛如月才搁下笔,再去看弘时,他正执笔发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眼前的纸。 如月走到他身后,就看到发黄的旧宣上绘着一个工笔美人半身图。这眉眼看着甚熟悉,再看她手腕上的镯子,金色的葫芦胸扣,一旁几案上放的兰花,如月啊的一声想到了她是谁。弘时显然吓了一跳,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用胳膊盖住。又惊惧的回头去看如月。 如月拍拍他的肩,俯身道:“画的很像啊,干嘛不让看?” 弘时瞪大眼的样子很像李瑶,正常的时候又有五分像胤禛,不过完全没有他阿玛的肃穆冷峻范儿,婉约的气质预示着他将来走的是书卷文士的路子。看他却是被吓到了,如月坐下来,把弘时的胳膊拿开,“人物画的第一点要求就是神似,你并没做到,眉眼要有情。来,你看,要这样。”说着如月执笔在空白的纸上做了个示范,一双妙目正是年明月的眼,弘时看着脸就红了,如月看了他一眼,又画了一双冷清的眼睛,弘时喃喃道:“是阿玛的。” “嗯。你看,不用其他的东西你也能看出来是谁,这个就是神。” 弘时点点头,他疑惑道:“琅格格,你不生气吗?” “因为你画了年侧福晋吗?” “嗯。我以前画过一次,额涅气的打了我,你看。”说着他撸起袖子,手臂上赫然一道已经淡去的伤痕,“她说我是下流胚子。”弘时的眼里有了眼泪,“可我就是觉得她好看。” “从审美上来讲,的确如此,而且你还觉得她是咱们府上最好看的是么?” “嗯!是我见过的女人里最好看的!”弘时害羞又坚定的说,“不过,你为什么不生气。” “因为我也觉得她挺好看的,给你看啊。”如月把自己的绘画本拿过来,弘时翻了两页就咯咯笑了,笑着笑着他又有些忧愁道:“琅格格你真是个有趣的人,难怪连阿玛也喜欢你。可是你能去喜欢她吗,你们能不恨对方吗?” “三阿哥。”如月惊讶了,“谁给你说的?” “我能看出来,你不喜欢年侧福晋,是因为阿玛宠爱她了吗?” 如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前总觉得小孩子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的,可显然不是那么回事。“你放心,我答应你,永远不会在背后说任何人的坏话,包括她。” 弘时亮晶晶的眼看着如月,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弘时回去了,玉烟在收拾桌子的时候看到了那张画,她的脸色顿时变了,如月从后面抽出画塞到了一堆废弃的稿纸下面,“别说。” “格格,这事儿您不给王爷说吗?” “他是孩子,没有坏心的,就是单纯的觉得好看。说了,定又是风波。以后我也会注意引导的。” “可是,万一。” “哪里有什么万一,他才十岁,等长大了些就好了。” “在说弘时吗?他怎么了?”见胤禛进来,如月忙给玉烟一个眼色,后者闭了嘴,去给主子解披风。 “是在说三阿哥,我说他不过十岁习字绘画都很好,将来怕不比你这个阿玛差啊。” 胤禛盯着她看,如月心虚的笑了,岔开话道:“十三阿哥怎么样了?” “好多了,你家的大夫很好。”胤禛露出了笑意,“过几天你和我一道去那边吧,穆尓登额邀请了好几次。” 这次如月是真心的笑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章 讨教 开春以后如月跟着胤禛去了几次十三阿哥府邸,刘文林每半个月的蜂针疗法很有成效,希望一切都能好起来。 圆明园那夜之后,如月的心安定下来,不论谁说什么她只是用微笑回应,即使是面对年明月她也不再有愤懑之心了,嫉妒么,还是有一些的,如月遗憾的想自个儿到底是个俗人。心定下了,眼睛也能从男女的事上移开,看到其他一些没有注意到的事。 弘时在如月这里的课外温习变的努力起来,同时他的身上隐蔽处有了较轻的伤,忍了几次后如月不得不去询问,“到底怎么回事,三阿哥可是跟谁打架了?” 弘时先是不承认,在被如月威胁要褪去他的上衣后,这孩子才害怕起来“我只给你说,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啊。在练布库的时候,用力大了些。不过都是小伤,没事的。” 如月打量着他,突然伸手在男孩的腰上戳了一下,后者立即捂着腰叫出了声,“你骗旁人可以,骗我还差的多。布库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下手这么重,嗯,让我想想。”弘时最怕的就是琅格格说让我想想,她每次这么一说几乎都能想到真相,于是他立即接话道:“你别想了,我说就是。是被郑谙达摔的。” 如月扬眉疑惑道:“哦,那你是想说师傅教的严厉?对你好么?”见弘时不吭声,她眼珠一转就道:“难道不该是哪个阿哥看你不顺眼,就出手教育你了?或者自己不好动手就让和自己亲近的师傅代劳了?” 弘时讪讪笑了:“琅格格,你怎么……” “我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好吧。让我再想想,跟你同龄的阿哥就那么多,和你好的也就那么多,那么剩下的……嗯。除了你,其他人怎么样,弘昌没事吧?他比你还弱些。” 弘时吃惊的睁大了眼。他支吾着脸都红了,“你真厉害。他是比我伤的厉害,不过他比我狠,对师傅的时候没法子,可对弘晸时,他赢了,不过是咬赢的。嘿嘿。” 如月黑线的去想当时的情景。又想到胤禟要是看到自家儿子身上的牙印会有怎么样的表情。她搂住弘时道:“那你想赢吗?想不被打趴在地,被人嘲笑吗?” 弘时被如月带着挑衅的眼注视着,想起当时的惨状,小小的复仇之火燃烧了起来,“嗯!我一定要打败弘暟!” 如月笑着抚了抚他的头。“那么我们就要抽时间再去学习武术了,哦,对了,你没跟弘春对上?” 弘时小脸一红,“他太厉害,我们都不是对手,也就是弘曦能抵抗一会儿。” “哦,不是一个等量级的。”新春时如月是见过弘春的,虽然只有十五岁可那小子的气度跟他爹一个样子。胤祯的儿子即使不是幼虎也是只狼崽子,这些文弱派的自然不是对手,“哦,那弘暄呢?” 弘时挠挠头道:“虽然他是十叔的儿子,不过跟我的关系挺好的,我们对阵时都不下狠手的。” 如月拍拍他的背道:“好了。跟谁交好是你的事,自己处理。不过现在我得处理你的伤。” 弘时腰上的伤没有想像的严重,看来师傅们下手还是有分寸的,要是严重的话,就算弘时再怎么恳求她也是会告诉胤禛。如月给弘时擦的是琅家自制跌打药酒,不过之前他显然也是有处理过的,一问竟是这几个小的互相擦的,用的还是弘暄偷拿家里的。这么小就要在无逸斋里斗心眼,看着弘时纤弱的背,如月暗道可怜,不过这小子到现在都放不开……你才十岁而已,害什么羞啊。如月好笑极了,她故意揉的用力了些,弘时哎呦一声,回头哀怨的看了一眼,“您别下手这么重啊。” 这边刚偷偷摸摸的处理完,就听门口玉烟大声说道:“见过年侧福晋。” 弘时一听这声音立即弹跳起来,迅速的收拾好衣服,整理了头发,旋风一样坐到书案那里去了。如月看得目瞪口呆,好笑着也起身把药瓶子收了,正拭着手,年明月就在玉烟的引领下袅袅走了进来。这位今日穿了件宝石蓝绣番莲样子别致的氅衣,画着淡妆,涂着丹蔻,乌云般的头发上簪着一大朵红艳艳的绢花,很是提神。她似乎没想道弘时也在,略有诧异的道:“我来的不巧,三阿哥在温书啊。要不,过会儿我再来?” 如月还没说话,弘时就起身见礼后道:“不必了,我已经温完书要走了。”说着他就开始拾掇桌案,如月看到这位小爷的脖子都红了,只是低头胡乱的往书箱里放,如月喊了声:“阿疏。你家爷要走了。”在外候着的哈哈珠子低着头进来,接过了弘时的手,迅速收拾完毕后。主仆二人再次施礼,弘时飞快的看了眼年明月急匆匆出了门。 “三阿哥走的好急,出什么事儿了?” “大约是担心李侧福晋吧。” “瑶姐姐的身子还没有好利索?让太医来看看么。” “说是老毛病,府邸的大夫就可以了。年侧福晋,您请坐。”年明月一坐下,玉烟就把茶果端上来了。 “您来是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你,虽说来了也有大半年了,也有很多东西不熟悉么。前几日王爷见我习字,就送了我一方印章,是他自己刻的,那时我才知道原来王爷喜欢这个。我呢也想投其所好,就也开始学。不过这好像挺难的,听府邸的下人说姐姐擅长,就前来请教了。您可愿收我这个徒弟么?” 玉烟的心一动,她看着如月,后者也没吃惊或是为她话里的意思气恼,淡笑道:“授徒不敢当,我也只是学了些皮毛。互相切磋吧。择时不若撞时。就现在吧。”说着她就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很大的木匣子,打开后里面放着整整齐齐的印石原胚和刀具。她取出一个花乳石道: “您试试手。” 年明月没想到她这样立竿见影,原想好的措辞都用不上了,她笑道:“姐姐演示一下?” 如月侧头看了她一眼。也不废话,坐下后也不思索便运刀开始雕刻,年明月在家时也常见父兄雕刻。只是她体弱手力不足,也不爱碎屑弄得手脏故此不爱。现在为了讨好胤禛,她却是不得不学,特别是知道琅如月除了书画也善此道,好强的女子自然是不愿甘居人后的。看着琅如月运刀的快慢,年明月虽是初学,但她是个聪明人。也能看出来她是好手,至少自己得用上一两年才能赶得上,她这样想着,眼落在没有关上的抽屉里。那里放着画,年明月看到最上面的是肖像。她只能看到下半幅,看服色是个男人,但是好像不是本朝人……她的心一动,瞬间想起省亲时二哥说过的关于琅如月的事来。 少时她住在江宁,交友甚多,也曾着男装游走于江湖,和不少少年公子的交情很深,进京后跟十三阿哥的关系很好,当年十四爷也为她大闹过永和宫……这难道不是个好机会么。若不是王爷而是其他人……年明月想到这里,就指着抽屉道:“姐姐,那是什么?” 如月停了手,回头看过脸色有些古怪道:“哦,就是一些练习的画作。没什么好看的。”说着她就要去推抽屉,年明月凑上前拉住她的手。“我也略通绘画,这画的颜色很特别,不若让我欣赏欣赏?” 如月还是很古怪的表情,见她踟蹰,年明月更加笃定其中必有蹊跷,于是就笑的更加灿烂道:“求您了,就让我看看么。” 二人离得很近,都能清楚的看到对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如月忽然就松了手,年明月取出了那一张画,这一举就是半天,如月同时道:“哦,这是运用了西洋的素描技法。所以和传统的国画有些区别。” 年明月慢慢把画放到了桌子上,她对着如月一笑,“姐姐画的真好。” 如月低头继续刻章,很快她就完成了,吹去了碎屑,把印章在红泥上蘸了蘸,又取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于左下角盖了下去。篆体的圆明两个字就出现了。 年明月拿过来看了看,“这字是临董其昌的?姐姐真是大才,小妹自叹不如。” “有才的不是我,是王爷。我倒是觉得诗中之意更有味道,真值得欲望太多的人去细细思量。” 年明月叹了口气道:“这首诗我也曾听王爷诵读过,真真是有大心智的人才会做的出。现下听说京师的人都在说王爷是真要做闲人去了。” “这也挺好的。”如月笑了笑,“哦,年侧福晋这印章的事……” “算了,我想我没有这个本事能学会。您忙着,我走了。” 如月送年明月出了门,玉烟继续送她出雨桐院的大门。如月折返回来,重新坐下,她一手拿画,一手拿着诗,叹了口气又笑了笑。 左手的画画的是胤禛穿着汉人的文士服,捧着本宋史,看着绘画者的方向,略带笑意的眼睛,微微上扬的嘴角。右手纸上写的是胤禛年后随驾游寺时写的非诗非文: 你道我终日里笑呵呵,笑得是谁?我也不笑那过去的骷髅,我也不笑那眼前的蝼蚁,第一笑那牛头的伏羲,你画什么卦,惹是招非,把一个个囫囵囵的太极儿弄得粉花碎。我笑那吃草的神农,你尝什么药,无事寻事,把那千万病根儿都提起。我笑那尧与舜,你让天子。我笑那汤与武,你夺天子。你道没有个旁人儿,觑觑破了这意儿,也不过十字街头小经纪。还有什么龙逢比干伊和吕,也有什么巢父许由夷与齐,只这般唧唧哝哝的我也,那里工夫笑着你。我笑那李老聃,五千言的道德,我笑那释迦佛,五千卷的文字,干惹得那些道士们去打云锣,和尚们去敲,木鱼,生出无穷活计。又笑那孔子得老头儿,你絮絮叨叨,说什么道学文章也,平白地把好些活人都弄死。往往往,还有一笑。我笑那天上的玉皇,地下的阎王,与那古往今来的万岁,你戴着天平冠,穿着衮龙袍,这俗套儿生出什么好意思。你自去想一想,苦也么苦,痴也么痴,著什么来由,干碌碌大家喧嚷嚷的无休息。去去去,这一笑,笑得那天也愁,地也愁,神也愁,鬼也愁。那管他灯笼儿缺了半边的嘴。呵呵呵,这一笑,你道是毕竟的笑着谁。罢罢罢,说明了,我也不笑那张三李四,我也不笑那七东八西。呀!笑杀了他的咱,却原来就是我的。 如月看着乱词自语道:“这不是临董其昌的字啊,年侧福晋。”(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一章 断弦 酷夏即将来临,康熙帝按惯例去避暑和行围,胤禩等人陪驾。(.)胤禛不在其列,他保持着闲人的姿态,内宅妇人们随亲王出行的次数大大超过往年,年明月的生日很巧,正是七月初七,这日她理所应当的得到了宠幸,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胤禛一直伴着她左右,不晓得引来了多少羡慕的视线,谁都知道雍亲王现在最宠信的就是年侧福晋,不仅因为她有个好哥哥,更重要的是她貌美温柔又懂规矩,极会讨亲王的欢心。可事实到底如何年明月影影约约有些感觉,而近日这种感觉更明显了。 胤禛不是对她不好,很好,可以说是挑不出错处的好,且不说所用等同于福晋,就连明赏还是暗给的一定是内宅中最多的,夜里留宿的次数也是最多的。年明月实在不知道他哪里做的不好,在给二哥的信里,或是回家省亲的时候她所表明的都是:我很得宠,王爷对我很好。但是,自那次去雨桐院见到了那幅画之后,每次见到胤禛,年明月都试图从这个男人的眼里找出如同画中的眼神,也许有温柔和体贴,可是没有安心。是的,他不安心,这话她曾给年羹尧委婉的提过,他是怎么说的,身在其位谨慎是必须的。 年明月也观察过公开场合里的那两个人,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视线的交集,倒是有不少时候是趁着对方不注意而飞快的瞥过去一眼。胤禛在琅如月那里留宿的次数按制,可除了每天都会去看望四阿哥,哦。孩子,孩子很重要的。年明月能想象出来二哥在写下这些担忧时的表情,皱着的眉眼里有遗憾和无奈。可是,到她现在连欢爱仍不能完全接受呢。又怎么会想着要为那个人生孩子?! 进府这么久了,也就是除了新婚当夜寝室的灯是亮着的,之后的每一夜。年明月都会要求熄灯,黑暗里胤禛不会看到自己的表情,那样的忍耐,她的心在想着另一个人。一个禁忌,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不可言说的秘密,每次听到胤禛轻轻叫着月儿,她竟都会有恶心的感觉。(.无弹窗广告)这样的叫法她只允许过一个人,即使是年明月的父亲也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唤着大名,在十二岁以后的四年里,除了一个人,他们都叫她明月。 不舒服了这么久的某一日。年明月忽然觉得也许胤禛没有计较的允许了始终在黑暗里欢爱是有原因的,他是不是也在想另一个人呢?那个也叫月儿的人?他说你的头发真光滑,像缎子一样。年明月观察过了琅如月的头发也很好,他说你太瘦了再多吃一些吧,否则不好要孩子。年明月观察过了琅如月,她的身体很好,练武的人么。他说不必涂丹蔻,因为喜欢干净清爽,不用观察年明月也知道琅如月是从来不涂甲的。有了疑心一切就都充满了疑云。但是年明月绝不承认自己不如琅如月,她也就是生了个阿哥讨了先机,论年纪容貌细致温柔,那个女人没有一点能跟自己比的。说不能比,可年明月又会想为什么她从没有给自己撂过脸子?不该这样啊,起码也要白眼相对。或者在背后议论诋毁自己啊。这半年她都做什么了?什么也没有做,就待在雨桐院带孩子了。 生日的那天,年明月只出现在花园一下,因为下小雨了,一是没有月亮而是胤禛怕自己生病她就回去了,走的时候其他人和几个阿哥都还在,后半夜的时候雨声把她吵醒了。胤禛在外面和苏培盛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进来,年明月立刻装着睡着,胤禛继续睡在自己身边,除了水气和潮湿的味道外,她能闻到一股子淡香,很淡,若是平常可能嗅不出来,但他们是同床共枕的,离的这样近。胤禛还搂住了她,年明月想借翻身脱离束缚,但是不敢,她闭着眼试图让心安稳下来,窗外的风雨声很大,就如同她内心的世界。 年明月在似有若无的香气里想起今早姐姐对自己说,一定要得到恩宠。一定要有孩子。这样请求并不过分,甚至可以说是每一个女人都会要求的。以前年明月会很自信的说,一切皆在掌握中,但是现在她不能保证。胤禛颠覆了她对男子们一贯的看法,而一个能隐藏的那么深的男子,一个可以让二哥都愿意效力的男子是自己能掌握住的吗?如果还没有孩子的话,他会这样继续对自己好下去吗? 孩子,孩子……困倦和这特殊的香味让她渐渐进入到梦乡,在梦里她又回到八九岁的样子,内外宅子里都是红色,令人憎恨的,同样也令人嫉妒的红色。二哥穿着喜服醉醺醺的晃进喜房,他挑开了喜帕,对着那张平庸的脸在笑,笑的让人刺目极了。然后他回头走了过来,把箱子打开,从上而下望着自己。 “月儿,就知道你会躲在这里。快出去!” 那个让所有人都欢笑的夜里,她哭了一宿。年明月哭着醒来时,看到胤禛正为自己擦眼泪,天已经微微亮了,穿着朝服的男人皱着眉问:“怎么哭了,梦到什么了?” 年明月惊惧的看着他,脑中迅速回忆着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胤禛温柔的道:“是不是想家了,你一直在喊阿玛额涅。”年明月呆了呆换上了甜美纯真的笑,她坐直了,拉着胤禛的手撒娇道:“啊,有半年没回去了,王爷,能让我回去省亲吗?” 胤禛捏了捏她的脸,“按着规矩是不行,不过,你要是很想回,嗯,中秋让你回去吧。” 年明月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做到这种程度,本来还有的一点疑心都在胤禛的温柔里消散了。 雨还在下,胤禛出了门,苏培盛为他打着伞,不知为什么平日走的很沉稳的主子今日走的很快。快到让他有些跟不上,苏培盛一路小跑着到了大门处。胤禛回头看他,这太监这时才看到主子的脸色,他吓了一跳立即垂眸弓着身站着。胤禛低头小声道:“下朝后让锦瑟来见我。” “是。” “另外,你让王常贵去伺候年侧福晋,只说换个机灵些的。那边的情况当日回报。”苏培盛应了。胤禛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咬着牙道:“这件事,你给我把嘴闭紧了。”苏培盛几乎要跪下,胤禛拉着他道:“你也不得在她面前露出半点端倪。” 帝王不在只是去走个形式,户部也没有什么大事,很早雍亲王就回来了,他在书房坐定。苏培盛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简短的回禀中胤禛听到年明月对插进来的太监没有任何质疑,这让他很满意。接着锦瑟进来了,她这次没有蒙面,这是张清秀的中年女子的脸。年轻时应该还有几分姿色,可是现在只剩下了憔悴和风霜。唯有眼睛依然凌厉,望向胤禛时又十分坚定,胤禛端着茶盏看着她,“这次让你做的事只能你我知道。” “是。从毓庆宫出来后属下一直负责那几位大人的监视活动,是否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都搁下了?” “你还是总领,不过不必亲力亲为,但是重点放在年明月的调查上。” 锦瑟愕然道:“年侧福晋?” “嗯。”胤禛淡淡道:“去查她在年府十六年的一切,特别是她和年羹尧的关系。” 锦瑟有些不明白。这些难道不是人所皆知的事么,继母所生之幺女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她没有多问,只要让自己去查比然是有理由的,而且自己也一定能查出来想要知道的事。“是!” “锦瑟,不要再犯错了。我不会原谅谁两次。” 锦瑟立即跪下道:“主子,属下不会了。” 胤禛放下茶盏走到她跟前。蹲下用手抬起她的下巴,让锦瑟看着自己,“一定不要让我看到你借机去伤害我在意的人。你明白吗?” 锦瑟动不了,胤禛很满意的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恐惧,“很好。我知道你的能力,年羹尧的事我还没有赏你,你想要什么?” 锦瑟从那只手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她一半惶恐一半欣喜的道:“主子能不放弃奴才就是最好的奖励了。” 从七夕过后,年明月的心情就有些说不出的烦乱,她的二哥没有再写信来。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作为巡抚他的公务势必很多,何况那是个非常有野心的男人,他不止一次的说过想要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去得到无上的权力。可是,年明月不晓得在这件看似互利的事上,胤禛和二哥谁在利用谁,一个能写出《布袋和尚哈哈笑》的男人真的有能力和配的上二哥志向的野望吗?从自己进府后,她看到的胤禛一直守在佛像和女人的身边,二哥会不是看错人了?若是押错了注……年明月的忧愁看在王常贵的眼里就像是思春的样子,弹琴赏花就是女人表达寂寞的惯用伎俩,太监最常想的是王爷要自己发现什么? 这日离中秋已经不远,午后的天气很清爽,清爽的有些冷意,年明月坐在花园里弹琴,泠泠琴音配着秋阳秋风有着丝惆怅和悲伤,王常贵听得昏昏欲睡,东儿见起风了就去拿披风,金菊白菊开的很盛,闭目沉醉在音乐里的年明月想起的是自家院落,自家的秋风,自家的味道,还有喝着酒静听古曲的二哥,他总说月儿,你要不是我妹妹,我一定会娶你。初听是喜悦的,听的多了,年明月就会想有这样的心你为什么去娶觉罗雅尔檀?手随心动,焦虑怨恨让古琴的弦断了,铮的一声响,将王常贵吓的清醒过来,他侧头去看就见断掉的弦支楞在那里,年侧福晋愕然的看着自己的手,红色的血顺着手指流下来。 王常贵忙上前看伤情,年明月厌恶的看着他,被这样的眼神注视太监收住了脚,“没事儿,这里不用你!”王常贵曾听苏培盛说过年侧福晋这个人,笑眯眯的中年太监叹着气道:在府邸这么多年,最不喜欢咱们的大约就是这位主子啦。总是一副嫌弃的样子呢。这次王常贵终于领教到了,他看到年明月掩着鼻子道:“你下去吧,别靠我那么近。” 王常贵觉得受到了侮辱,但从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什么,恭敬的退到台阶下面,肃容道:“主子,奴才给您去拿伤药。” 年明月嗯了声,又叮嘱道:“伤药给东儿就行了。” 王常贵应了就退了下去,年明月看着他走远了才放下手,当她忧愁的去看断弦的琴,有人从花树后面转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二章 迁怒 年明月惊讶的看着站在木兰树前的男孩儿,弘时担心的看着她。(.无弹窗广告)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弘时才想起要向庶母行礼,“见过年额娘。” “三阿哥。”年明月起身道:“你怎么在这里?今儿怎么没进宫啊。” 弘时的表情有些古怪,慢慢道:“年额娘不知晓今日秋疫盛行,宫里的课都停了吗?我已经有四日没进宫了?” 年明月哦了声,她完全没有注意这件事,在这个家里会让她在意的只有胤禛的态度,年明月要做的就是讨他的的欢心和恩宠,至于其他人,大约也只有琅如月能放在眼里了。下一代的孩子不是太小,就是不成气候。眼前的这位三阿哥虽被胤禛看重,但就年明月的眼光来看稍嫌懦弱,这已经十一岁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既然不去宫里为何不到雨桐院去?” 弘时看着台阶上只比自己大六岁的女子,她真的美极了。可是为什么这么忧伤呢,一曲长相思又是为了谁,一定是阿玛吧。近日为了疫情的事阿玛很忙,一直没有回家,她在想他啊。 “三阿哥?” 被提醒的男孩儿立即道:“您不必难过,我想阿玛就快回来了。” 年明月愕然的看着他,反问道:“你说什么啊。” “你弹得长相思真好听。我只在十三叔家里有听他弹过,你不差他呢。啊,我都忘了!” 说着弘时上了台阶,他把一方叠的整整齐齐的帕子双手交给年明月。“这是我的?” “是的,年额娘落在园子里了。我洗干净了的,您快点裹上伤吧。” 年明月半晌没有动,弘时疑惑的去看她。这么近的四目相交让男孩儿的脸红了。像玉一样的皮肤,像小鸟一样的轻盈的感觉,还有黑如乌木的发。那双凤眼里带着疑惑和不解。“三阿哥,你,一直在这里听我弹琴?” “我,我……”弘时到这时才的不妥,他支吾了一会儿道:“我无意间路过的,觉得很好听就忍不住偷偷听了。” 年明月皱着,她对这样的解释深表怀疑。而且弘时的做法让她有些不安。这不安来自于敏感的心,她觉得和弘时走的近并不是安全的事。对方的手还伸着,年明月犹豫着去接过帕子,指尖扫过弘时的手,男孩儿的心就像被小猫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柔柔的,只让他的连呼吸都要窒住了。 年明月不喜欢懦弱的人,特别是男人,这让她觉得没有气概。虽然眼前的男孩只有十一岁,但是这样低着头,紧张的连手都在抖的人她真心是不待见的,何况还长着有几分像胤禛的脸,但又半点没有胤禛的气度,大约性子是随着李瑶家里的谁吧。也难怪每次提到这个儿子雍亲王都有一种恨其不争的态度。而弘时此刻的心情和神色。年明月是能够明白的,可自己十一岁时却是能在觉罗氏的杯子里偷放泻药的,而他,这么久了也只敢窥视而已。 年明月用帕子抱紧了手指,她看了眼花园门口,东儿怎么还没有来? “年额娘。”男孩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 “怎么?”她则有些不耐烦了。 “我的琴艺不是很好。您有空时能够教我吗?” “哦?为什么不去找你阿玛?” 弘时的头低的更厉害了,“阿玛曾说曲艺都是扰人心智的,先把书读好才是真的。” “那就按你阿玛说的做啊。”年明月顿了顿,凑近了不怀好意的补充了一句,“也可以去找琅格格啊,她会的杂项那么多,你阿玛不也挺喜欢的。” 突然的靠近让弘时吓了一跳,他抬头就见到了年明月的脸,眩晕感让他的腿都发软了,“年额娘……”弘时虚弱无力的唤了声,却换来对方冷淡讥讽的眼神,弘时退了一步踩空,他伸手去拉,拉住的是年明月的衣袖,人是没有摔倒,袖子却撕破了。当他们面面相觑的时候,有人在后喝道:“弘时,你在这里做什么!” 只闻其声弘时只觉得上涌的血一下子又落了回去,不但落回还从炙热变成冰冷,和方才的甜美感受完全相反的窒息感出现,他转过身软着腿下了台阶跪倒在地。弘时觉得跪下是最稳妥的方法,可是还没开口解释就看到父亲从身边走了过去,“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这么阴沉的天你还有兴致在花园里弹琴啊。” 他明明是笑的,年明月却觉得十分的冷,明明什么都是清白的,但内心却不能让她安然面对这个男人。为什么出来弹琴?难道告诉她自己在思念家中的花园和另一个人?难道要说完全不喜欢住处的摆设?沉闷的让人烦躁?也是年明月心思转的快,她立即含泪道:“王爷,您是在责怪我不该出来么?”她瞥了眼胤禛后方,那里站着拿着披风的东儿还有,垂首的王常贵,这还真是赶到一处了! “我不是怕你受了风寒么,入秋了,你这样穿着也忒单薄了。[]”说着他伸手揽住了年明月,又托着她胳膊道:“袖子裂了,回去换身衣服吧。” 年明月不敢与其对视,不过她也没有从对方的口吻里听出指责,她只好带着委屈又幽怨的向胤禛施礼后而去。 年明月东儿和王常贵离去后,胤禛重新走到弘时的面前,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不说话,被父亲的沉默压迫到快要崩溃的弘时主动开口道:“阿玛,儿子做错了。” “我记得你这个时候应该在读书,为什么会在这里?” 弘时咽了下口水,解释道:“四弟不舒服,琅格格回去照看,说我写完字就可以休息一下。儿子写完了,就想着来花园走走。没想到……”他的话还没说完,胤禛一脚就踢到身上,吃痛的弘时哎呦一声被踢到台阶处,他恐惧的看着胤禛。 胤禛从袖子里拿出一幅画。正是他偷偷画的年明月,花亭里的女子在抚琴,弘时的脸顿时白了。冷汗从额上流下来,他哆嗦着试图开口解释但什么也说不出来,胤禛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碎纸屑在风里飞扬,有几片落在弘时的脸上。他的阿玛冷酷的说道:“不要脸的东西!!苏培盛,你去把李瑶给我叫过来!” 胤禛说完拂袖而去,弘时跪坐在地上。他的心已经碎了,父亲离去的背影显得那么绝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抓起地上残留的纸片,已经看不出是什么了。呆坐了许久弘时想这个时候他是不是可以去找自己在雨桐院的半师,也许。不,她是一定会有办法的。 如月的头很痛,儿子上午经历了呕吐腹泻,折腾了好一会儿吃了药终于睡了。她还没有休息一下就迎来了惶恐不安的弘时,这场花园事件如月其实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在她看来这件事如果正确引导其实不是个事儿,可是放在这个时代,还是皇族里,以及是望子成龙的胤禛那里。可就真的就不好说了。 对如月而言,这件事的重点其实不是胤禛动怒,而是他居然不去责罚年明月,将所有的罪过放到十一岁的儿子身上,这一点让她很不爽快。年明月在花园里弹琴不是一天两天了,说来这本就不是规矩的行为。胤禛在的时候可以说是为了讨好君心,不在的时候还那样,就连如月都会想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或者有什么心事难解。女人在公共场合弹琴只有两种可能,如月不想去往不好的地方想,进府时只有十六岁的少女能有什么过往放不下?即便真的有胤禛待她如此,也该放下了。 对着已经害怕到极点的弘时如月好生安慰了一番,最后答应会替他解释,也警告了弘时近日就老老实实的在屋里别出来,认真读书习武,不要和年侧福晋单独相处了。弘时含着眼泪应了,但他不肯回去,怕去面对母亲。 可是李瑶很快就找了来,她被胤禛训斥后是哭着回去的,回院子就去找儿子问个清楚,可居然没见人。于是很快雨桐院又来了访客,李瑶一见弘时就抱着他哭起来,直说被小人陷害之类的话。惶惶然的男孩儿无助的看着如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月知道去书房挨训那绝对是最严重的惩罚之一,从胤禛的嘴里也绝对说不出好话的,李瑶情绪如此激动也可以理解。但是再这样下去可怕要出乱子,她为了儿子可是什么都能做的出来的。如月正在想该怎么说,就听李瑶发狠道:“这件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姓年的小贱人自己生不出孩子就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害我的隆庆,我一定……一定……” 如月看她的红着眼咬着牙的样子犹如护崽的母狮,“姐姐,你要冷静点。”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王爷完全听信了那个女人的话,他说我没有德行,让隆庆变成这样,他说我……不管怎么说我都行,可隆庆是他的亲生儿子,还是长子……他是怎么样的琅如月你最清楚不是吗,性子温和又善良怎么可能回做出这种事,不是那个贱人勾引怎么会这样!” 弘时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低着头局促不安。“我会让她受到报应的!”李瑶咬着牙狠狠的说。 “额涅。这件事不关年额娘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该觉得她好看就去画她……我会跟阿玛解释清楚的。您别生气了。” “你说什么?!”李瑶压住儿子的肩,瞪圆了眼睛喝道:“你说她好看!?那个狐狸精哪里好看了?你才十一岁,知道什么啊!!好看!我要让她永远都好看不起来!跟我回去!” 说着李瑶就拽着弘时往回走,弘时再次求助的看着如月。 “等一下。瑶姐姐,你在气头上我不想多说,但是这件事你一定要忍住。等王爷气消了让弘时去解释一下自己画年侧福晋只是为了练习速写人物。就像你说的,王爷怎么会不信自己儿子呢?如果你现在伤害了年侧福晋,你觉得王爷会放过你吗?你要是出了事,三阿哥怎么办?时间会澄清一切的,暂且忍耐才是明智之举。” 李瑶含着眼泪看着如月,气愤和羞恼犹自在脸上,弘时看看如月又看看额涅,眼泪流了下来,他跪下道:“额涅,是儿子不好,您真的不要动气,伤了身子就是儿子的大错了。我,我再也不会去画她,您相信我。” 李瑶拉着儿子起身,“额涅信你,怎么样我都信你。放心,额涅不会做蠢事连累到你的。咱们先回去。” 弘时跟着李瑶走了。这一摊子事儿让如月闹心的厉害,这会儿弘历又醒了,因为难受哼哼唧唧的要她抱着,如月乱着心耐着性子哄儿子,胤禛来了她都没注意到。 “元寿怎么样?”突然被问道,如月吓了一跳,回头见胤禛站在那里,她瞬间就觉得这男人心很累。如月努力做出个轻松的笑容道:“好多了,就是刚醒闹癔症呢。” “不是说上午还吐了?找大夫看了?” “嗯。没事儿,就是吃的不对了。” 胤禛看到弘历迷迷瞪瞪的窝在如月的怀里,心顿时柔软了下来,他上前去抱儿子,如月就手就递给了他。“方才他们来你这儿了?” 如月嗯了声,见胤禛的脸色还好,就小意道:“是我教三阿哥去练习人物速写的。” 胤禛盯了她一眼,如月从一堆画纸里找出了十来张,这里几乎有所有人的画像,最多的就是如月的,有写字中的有绣花中的。 “你想说什么?” “我没想说什么。只是把事实给你看。” “你不是恨年明月吗?” 如月扬眉道:“恨?还没到那个程度。我喜欢弘时,他是个好孩子。” 胤禛微微笑了,如月也笑了一下,“我就是好奇那么一张单独的画是谁给你的?” “你不该知道这些的。”他上前去亲了下如月的额角,“你该想的是怎么给元寿过两岁的生日。”(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三章 承德 花园事件让所有人提着心,雍亲王却意外的没有再去追究,可对于弘时而言,原谅之后就是非人的折磨,他的阿玛让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学业繁重到让弘时都觉得人生没有半点乐趣,这样的苦读习武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理解又没有法子摆脱,内心的痛苦渐渐变成了扭曲的报复。[] 弘时臆想最多的有两件事,一个是父亲的痛苦,一个是年明月的微笑。但是哪一个他都不敢去做。在弘时看来父亲上心的人是年额娘和琅格格,两个他都很喜欢不愿去伤害,人既然不能去伤,那就伤其他的东西好了。书房弘时是进不去的,但是犬舍可以,于是他就趁训狗人不在,偷偷的在食盆里下了药,可看到平日和自己很熟的细犬要去吃,弘时的心软了,他又觉的迁怒一只畜生实在不算好汉。当他去抽掉食盆时,不明情况的犬就去护食,若不是弘时手缩的快一分,一定会被咬到,一恨之下,弘时抬脚就踢,被链子拴着的犬吃痛狂吠起。引得其他犬一起大叫,弘时逃跑时被驯犬人看到,立即禀告了亲王。 胤禛一向爱犬,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居然去虐狗焉能不怒,加上年明月养的小狗突然死了,他就把两件事一并算到了弘时身上。无端被冤枉的三阿哥拒不承认自己有错,即使胤禛再训斥他也不承认,直把胤禛气的不行,打过后就让儿子跪着不得来起来。 这天下了五十二年的第一场雪,弘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的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三个时辰的风吹雪落让弘时的意识都模糊了。他的心里只有委屈和恨。为什么阿玛这么不喜欢自己,为什么他不信自己,早知道这样不若真的就下了药让那些畜生生病去死好了。李瑶见到儿子的时候都快晕了过去,她爱若珍宝的孩子竟然吃了这么大的苦。她不敢恨胤禛,一腔怒火全投到了年明月的身上,方才她哭着去求胤禛收回成命。年明月就那么看着一句话都不说,屋里暖锅的味道就像挑衅,胤禛看着哭着叩首的女人终于道:“再过一个时辰让他起。” 风雪中李瑶哭着同跪在儿子身边,又把自己的披风裹着他。风雪吹在布满泪的脸上是冰冷的,李瑶的心里除了恨还是恨,她忽然感到有人在扶自己起来,正想挥开那人。李瑶看到一张小脸疑惑的望着自己,正是四阿哥弘历,“李额娘,你在玩雪吗?” 那边的五阿哥弘昼则去推弘时:“三哥,三哥。” 如月蹲下来。查看了一下弘时的情况,立即让张起麟抱他回房子,“如月。”李瑶哆嗦的着这话,她整个脸都冻僵了。 乌林扶着她起来,“没事儿了,我们去求过王爷了,他准你们回去了。” 李瑶松了口气,软倒在乌林的怀里,“请让大夫来看看隆庆。”这是她晕过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胤禛对弘时的态度是如月一直不能接受的。她也曾委婉的提过,不过胤禛很确定的表明了态度,对儿子一定要严厉,否则不会成大事,并且让她不要再多管了。无法改变这男人的执拗,如月只能暗中对弘时多加照应而已。被送回的母子二人都没有大碍,就是身子虚受了寒需要将养。如月看出李瑶沉默之下的恨意,不再哭喊倾诉的女人很有些让人心悸,如月不晓得这恨是针对的谁,不论是谁她都会小心留意。 很快如月就发现了异动,腊月将近胤禛忙于公务不在府邸,安静了许久了的李瑶终于出手了。年明月好像很喜欢外出,即使积了雪她也按着常规的来园子里走动。披着大红缎斗篷的女子漫步在白茫茫的琉璃世界中着实是件赏心悦目的事,她的身边跟着东儿和王常贵,小池塘结了冰,那里的梅树却开着最美的花,年明月没有让旁人去摘,她要亲自折下最心仪的那一枝。眼见就要靠近了池塘,忽听有人道:“真好看的梅花。” 来的是如月,她端着暖炉裹着斗篷,独自一人竟没有丫鬟跟随,年明月驻足挑了挑眉,当如月走进,侧福晋忽然笑了,“姐姐出来的好匆忙啊。”说着她指了下如月的鞋,一双绣花鞋。如月一笑道:“哦,是啊,我怕好花都被摘完了。嗯,这枝花不若就送给我吧。[]” 年明月看看梅树又把眼光落在湖面上,小半的池塘上有残枯的荷花的茎,“有点可惜了。您随意吧。”她想了想才慢慢说了句,侧开了身。 如月走了过去,她走的很稳,没有打滑一下,折花后她又慢慢走了过来。年明月一直看着她,忽然道:“琅格格的心地真好。只怕有人不领情啊。” 如月叹道:“年侧福晋身子弱,这么冷的天气还是居家的好。得病毕竟不是什么快乐事,而且也伤身子,可别影响了您的大事。” 年明月也叹了口气,“就是这身子不争气,也不晓得什么时候会有。不过姐姐说的是,这天太冷湖边更甚,我还是回去的好。” 二人互相施礼道别,如月看着那团红影离去后这才回头去看假山,“出来吧。” 李瑶从假山后出来,她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后面跟着的刘嬷嬷也是一脸的惨白。“为什么!”面对李瑶的质问,如月看着那株梅树,“劝你很多次了。结果你还是不听啊。” “我就是不甘心!!”李瑶几乎是吼了出来,“难道被欺负了就算了?!” “你斗不过她的。”如月淡淡道,“她知道你要害她。” “什么?你胡说,她知道还敢来?” “嗯。落水她不会死,却能让你永无翻身之日,弘时也跟着彻底失去王爷的心。” “不。你胡说!”李瑶激动的喊道。 “信不信由你,这是最后一次帮你,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再去管你们的事。瑶姐姐,”如月把梅花交给她。“弘时很需要你,不要再去惹年明月了。” 李瑶拿着梅花眼泪落了下来,如月叹了口气。又看了看面无人色的刘嬷嬷,“嬷嬷,你可是看着三阿哥长大的,对吗?不知道侧福晋有没有给你说过,原来有个查嬷嬷她背主后是什么下场么?”李瑶猛的回头盯着从自家带来的嬷嬷,如月不再说什么的离去了。 这夜胤禛从户部回到府邸,他直接去了雨桐院。半夜如月睡不着。她试图悄悄的从胤禛怀里出来,但是失败了,身边人在黑暗里问:“这么晚不睡做什么?” “睡不着?” “因为白天的事?”如月惊了一下,立即扭过去面对他,“你顾好自己就可以了。他们的事不用理会。”如月半晌没说话。胤禛搂紧了她,如月不敢问你是不是谁都防着?也不敢问是不是我你也在监视?在沉默里胤禛含住如月的耳垂,手在她的腰上摩挲,“你不一样。你是最重要的。” 如月的心就像被雷击中一样,她不晓得被炸开的东西里除了喜悦感动是不是还有别的,脱口而出:“比什么都重要?” “嗯。” 如月翻身压住那个男人,吻着他的嘴唇,“你不怕我让你选?” “你会吗?” “我讨厌选择,说谁不能兼得?”如月去吻他的锁骨。往下,一直往下。 胤禛低低的笑着,没有阻止她。 繁忙的冬季过后又是新的一年。李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儿子身上,她听从了如月的话没有再去寻年明月的事,她那个院子的人全部换了一圈,甚至是从家里带来的老人。福禄被遣回去的时候哭成了泪人。李瑶没有动摇自己的决心,只是赏了她很多的银子,足够福禄安逸的过完下半生,她现在只用胤禛遣给自己的下人。心开了,不论监视还是图谋对李瑶来说都不成问题,她最要紧的事就是看护好弘时,不能让他再犯错。 李瑶的表现和弘时的努力让胤禛很满意。至于年明月,她所有的情况自然有人随时回禀,出嫁前的事锦瑟仍然在细细的搜索,但凡有可疑的蛛丝马迹都会记录好呈交给胤禛。于是雍亲王对年羹尧这个人有了更多的认识,能把这样的人笼络过来,胤禛觉得付出那么多很值得。当然利用总是互相的,胤禛大事未成之前一切都可以容忍,即使他和自己的妹妹很暧昧,到底暧昧到什么程度他想知道,那也是砝码之一不是么? 暮春的时候康熙帝和皇太后一起如期去了承德避暑山庄,这次同行有和硕诚亲王胤祉、多罗贝勒胤禩、十五皇子胤禑、十六皇子胤禄、十七皇子胤礼。胤禛也在其列,他很久没有随驾出行了,康熙帝的选择是否有什么意义呢?胤祉一直很努力,只是他的努力都在文史典籍之上,年初他参与编撰的《律历渊源》成书,受到嘉奖是应该的。胤禩,这是汗阿玛重点防范的儿子,在大狱和酷刑之后依旧有这么多的人拥簇不得不说八贝勒十分有手段,提防最好的法子的就是随时看着,那三个年轻的阿哥才是真正的圈子外面的人,为人皆谦逊不朋党,不论是密嫔还是陈庶妃又都是汉妃。想不清楚的是带自己是为什么?论真正事务繁忙的皇子就是自己,这一走就是三四个月,到底是因为那首无欲无求的诗打动了皇父,还是跟着帝王一起春播喜获良种感染了他? 到现在胤禛都还记得撸起裤腿站在水稻田里的皇父指着青色的苗田吟诗的样子,他的期望也是自己的期望,如果真能在南方广种两季水稻那就会让更多的百姓有饭吃,国库充盈龙椅做的安稳,户部也不会为了粮食捉襟见肘了。所以当时自己应该笑了吧,还笑出了声,周围人像相见鬼似地看自己。这件事终于变成了几个版本辗转到了如月那里,最确切的大约是穆尓登额叙述的,她的父亲当时也在现场。 如月一直在想这件事,在北上承德坐在马车里,偷窥着对面那人,脑海里呈现出这样的场景:意气风发的帝王在对着春风稻香吟诗,总是冷着脸的中年帅大叔突然傻笑,周围一群目瞪口呆的大臣和阿哥们……大家都是挽着裤腿光着脚的。她终于忍不住也笑了,胤禛放下书,揉了揉眉心,看着用画册挡着嘴傻笑的女人,“怎么?” 如月摇头,忍住了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胤禛轻哼了一声,重新低头去看书,如月靠在车壁上又继续开始了素描,她笔下的人也正在看书,那光线真是好,让本来严肃的人变的柔和起来,如月细细描摹着胤禛的眼,一笔笔都充满了感情,她的心里涌起淡淡的欣喜,在一起真好。等元寿大一些了也一定要带他出来,公费旅游真的是很好啊。(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四章 无情 五十三年的避暑山庄已经完善的很好了,帝王和太后每年的驾临让行宫一直保持着整洁和应有的奢华。胤禩坐在马车里望着远方,地上的文砖让道路没有那么颠簸了。但是他的心始终在焦虑中,朱赫明显的感到了丈夫的情绪,其实从一上路,不,应该说从过年伊始胤禩就这样了。 昏睡的张舜华醒来,他们去了密室,他们待了一宿。朱赫不知道他们到底还有没有原来的感情,长相不一样的人却能说出当年那么多隐秘的事,这让朱赫不得不信她就是钮钴禄曼珠,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开始迷惑和害怕,朱赫真的开始害怕这个披着张舜华皮有着曼珠灵魂的女人,也许除了那些记忆她已经变成了魔鬼? 两年前的冬天,张舜华不明原因的晕厥过去,各种传言都有,说的最多的自然是福晋迫害了受宠的格格。但是知情人都知道张舜华是因为惊惧过度失了魂魄而昏迷不醒的。伺候她的四月和七月都说听到主子在屋里和谁说话,按着规矩他们是不能进去的,而且以前主子就爱这样自言自语,所以丫鬟们都没当回事。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她没有醒过来。据七月说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影子从屋里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可一晃眼就消失了。那个人是谁?两年来什么也没有查出来,所有人都习惯了后宅有个昏睡的女人。朱赫看得出胤禩很重视和担心,但她也看得出他松了口气,为什么会感到轻松? 朱赫不得不去想那个传闻。张舜华和胤禟的传闻,她不信自己都有耳闻而胤禩不知道,当然这些话很快就跟着传播者一起消失了。这两年胤禟对胤禩还和以前一样,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他的银子更多了,他结交的人也更多了。没有永远的敌人,这是张舜华在多年前表白后说的话。当然了,也没有永远的同盟。朱赫给胤禩间接的提过是不是也得防范一下身边的人,胤禩只是微笑着说知道了,他完全不想让自己涉入,可朱赫控制不了自己去了解,但是所有的通道都被胤禩堵住了,就连内宅的密室她都没法子进去过。更别说白云观和前门里的四海茶楼了。 朱赫知道现在的情势很复杂,纵是胤禩被再多人拥戴,他还是进不了帝王的眼,只是因为他的母亲是从辛者库出来的奴婢,即使妻家再有权势也抵消不掉这个事实!这不得不说是胤禩的悲哀。当初谁也没有想到出身会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几乎是等同于逼宫的行为都没有让康熙帝退却反而激发了他更深的厌恶和警觉,所有与军队有关的事胤禩都没法子涉及,这也杜绝了他的武力逼宫。其实皇帝不该这么担心的,因为他绝不会这么做,胤禩是不会让已经有了污点的生平上再多个弑父的罪名。朱赫因为这个开始怨恨起良妃,为什么你的出身就不能稍微好一些呢。就像德妃。 德妃。朱赫想到了那个总是轻柔说话的女人,伪装着贤德,暗里心狠手辣。不过她也确实有两个好儿子。胤禩,你更担心哪一个呢?或者他们两个都是威胁,很大的威胁。出发前胤禩曾看着胤禛说过这样的话,“四哥要比我想的还能忍。但是我不会让他有机会的。”他是微笑着说的,朱赫看到丈夫的眼角有很深的笑纹,是因为他经常这样笑。同样也是因为他三十三岁了。朱赫猜测他的话,同时也在想这是胤禩思考的结果还是在出发前才能说出话的女人的意思。 张舜华醒来后的三个月都不能出声,她总是坐在炕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变幻一句话也不说,即使是弘旺也不能让她分出心来。毛晚晴说自己更怕这样的张格格了,朱赫不得不同意,张舜华消瘦苍白的脸上一丝活人的气息都看不到。等到她开口的时候恰逢朱赫和胤禩一起来探望。 “胤禩。”这是她发出的第一个音,暗哑又冰冷,原来的她不会这样说话的,她会娇滴滴的拐了几个音的唤道:“八爷啊。” 直呼其名是越矩的,胤禩没有叱责,看着她没有开口,朱赫只觉得害怕。 “他们也要去出巡是吗?” “你是说四哥?” “和琅如月。” “是的。四哥本是不带女眷的,但是太后说要琅格格一道去,她去了热闹。” 张舜华笑了笑,又转了眼看着朱赫,“这里没你的事了,我想他单独谈谈。(.)” 朱赫又气又恨,因为在她发火前胤禩便让她出去了,他们谈了什么朱赫不知道,但是之后胤禩就开始紧张,他夜不归宿,他开始秘密的见人,之后就是噩梦和失眠。所以朱赫知道他一定会做什么,做一些可怕的危险的事。 胤禩终于收回了目光,他温和的看着妻子,“怎么了,你。一直看着我?” “爷。”朱赫欲言又止。 “这个时候出行最是适宜,若是京城想必应该开始热了。” “……是啊,山里的野兽也会多起来,狩猎会很有趣。” “你带着弘旺就不要跟着我了,看好孩子,就近玩玩吧。”胤禩说的很轻松,他把玩起了鼻烟壶。 “旺儿说想让你教他骑射,他很想跟着阿玛在草原上驰骋。” “有空的时候吧。若是不得闲,你教他吧。” “八爷。”朱赫向前探了探身子,她握住了胤禩的手,“您是不是心里有事?” 胤禩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只剩下一线,但他还是很温柔的拍拍朱赫的手背,宽慰道:“你在说什么,还能有什么事呢?不要乱想。” 朱赫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去告诉张舜华将会带弘旺一起去承德时对方的笑容。张舜华依然是卧床,她的手里持着一面镜子。从刚进府的时候她就喜欢照镜子。她另一只手上拿的是一枚玉佩,这样子和胤禩一直贴身戴着的玉佩完全一样,那是过世的良妃常用的,可现在正在她手里捏着。是你送给她了?还是原本就是一对儿呢? 张舜华没有对弘旺要离开自己有任何的异议。这一点朱赫已经想到了,但是没想到身为生母她一点都没有主动要求见儿子,完全是无所谓的样子。这样的女人就是胤禩真心爱着的吗?朱赫此刻的心里充满了悲哀。她看到那枚玉佩正在胤禩的腰间……忽然脱口就问道:“你就这么爱她?” 胤禩愣住了,他反问了句:“你说什么?” 朱赫松开手,向后坐直了,“不,没什么。”她觉得很累,这段爱从一开始就很累,追逐。是她一直在追逐,那么多年过去了朱赫第一次觉得永远也不会拥有真正的他,她得到的始终是个影子,一个无情的影子。 “你怎么了?”胤禩皱着眉,他放下了扇子坐到她的旁边。朱赫任他搂住,眼睛始终看着窗外。 “没什么,就是很累啊。”她疲倦的闭上眼睛,“你若好,我就好了。所以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朱赫。”胤禩小意的问道:“你在生气吗?” “没有,就是很累。终日都活在自己的猜测里,这样的日子真的很累。” 过了好一会儿胤禩才开口,他说:“原来是我错了。我以为这样你会轻松的,带着孩子过着无忧的生活。” 朱赫忍不住睁开眼。她侧头去看。胤禩也在看着她。“我不爱张舜华,我爱你。” 朱赫愕然的瞪大了眼,她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明确的回答,这么多年里发生了那么多事,甚至连弘旺都有了,他居然可以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的话来!愣了半天的朱赫只讷讷的问道: “为什么?” “我用的上她。为了将来她不能有事。” “可她是……曼珠。” “曼珠早就死了。她不是。你了解曼珠,你觉得张舜华除了知道以前的事,她哪里还对我有情,她确实是曼珠的一缕残魂,但也是一个要借我的手报复他人的恶灵。” “那你……和这样的人联手岂不是很危险?” “我说不清为什么,她说的做的原都不是我能想的,可是事态真的也就如她所说的进展到了这一步,四哥封了王,琅如月生了弘历,那么将来……也许就如她所说真的需要不择手段。” “以前的那些事,你都知道?”朱赫几乎是颤抖的在问,“她昏迷前发生的那件事也知道?” 胤禩没说话,他叹了口道:“九弟总说我心软,果真如是。要是再狠绝一些断不会走道今天。” “八爷。”朱赫的声都颤了,她抱住胤禩,眼泪流了下来。“还是会继续是吗?” “嗯。我不想你卷进来。” “不。”朱赫又搂紧了些,“为了你,就算去地狱我也不怕。” 胤禩的心颤了一下,朱赫从嫁给自己的那一天开始,对她的亏欠就开始了,自己能给的她不稀罕,她要的自己给不了。这笔债也许来世才能还得清了。马车停住了,外面有人道:“八爷,到了。” 朱赫立即直起身,她擦去眼泪振作了精神,除了眼睛有些红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胤禩自然也是风轻云淡的微笑着。 当他们下马车时,不远处也有人在下马车。胤禛扶着如月,后者一跳不激起尘埃的轻盈落地,她舒了口气小小的抻了个懒腰,环视周围就看到了那边素衣的胤禩和红衣的朱赫,看到他们如月便想起了纠缠了自己很久的梦魇,梦里的女人咯咯笑着,她有着鬼魅一样的面容,她的手上沾满了自己的血。昏睡了两年的女人真的就是害过自己的凶手吗? “怎么了?”胤禛低头小声问道。 “她还在昏迷吗?” “听说前不久醒了。” “啊!”如月这才是真正的惊了,她惊疑道:“你一直没说。” “据说还在床上躺着,腿好像不能动了。伤的还真不轻。想来你也盲过两年,不晓得算不算现世报?” “四爷……” “她最好一直卧床。” “四哥。”胤禩的笑如沐春风。 “嗯。八弟。”胤禛竟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如月看着他们就这样寒暄了起来,兄友弟恭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他们之间的恩怨。朱赫和如月神色不宁的在看,两个女人的心都各藏心事,当目光相遇后又都同时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妹妹了。真是容光焕发啊,咦,怎么没有带元寿来。” “还太小。”如月没有推开挽过来的手。“旺儿呢?” “晚晴带着呢。晚上若有空,我们聚聚?” “好啊,若有空。”(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五章 危机 这是如月生平第一次来热河行宫,建在南麓山坡上的宫殿群被一圈寺庙包围着,东南处有正在拓建的仿江南景致修建的湖,隔着山的北面是很大的草场和更为广大的林地,这两处是用来游玩和狩猎的。初来的几日如月便受诏命陪同皇太后去寺庙上香,几个寺院走下来,又是跪拜又是听经的很是疲惫,累归累她是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博尔济吉特氏虔诚的为社稷江山祈福,也为她最挂念的康熙帝向神明取得庇佑,如月在旁看着心里颇为感动,她也静心为家人祈福保平安。等终于可以休息已经快到五月了,康熙帝的生日就在眼前,众人便又开始为这件事忙碌。虽然不京师,政务还是要处理的,不仅是帝王还有胤禛,如月闲下来后也还是不怎么能见到他。 意外之喜是此次担任护卫的是伍十弦,云南之行后她就没有真正的和侍卫长再好好相处过,嘴里说一下的道谢在如月看来实在是过于轻描淡写了。不过伍十弦看起来好像并没有把这当回事,当自己诚恳的要求和他好好喝一场的时候伍十弦讶异又坚定的拒绝了,“属下在公务的时候不可以喝酒的。” 他所说的公务就是守护自己,如月想难道是这么些年不见感情生疏了?这里不比府邸很多事的确得注意,如月也没有勉强他。不过……待无聊的回房不晓得做什么的如月拿过纸笔开始绘画,她所画的便是伍十弦。和胤禛同龄的男人显然更有风霜之色,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外,孤独是一定有的,生死间的事也一定很多。 如月画着画想到了那段南下的时光,之前求过胤禛让伍十弦能留京,如今看着好像是留下来了,但还是很忙碌……也许可以让他去做元寿的师傅,伍十弦的功夫很强。这么想着她就又画了一幅使剑速写,托腮看着画着渐渐就困了。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她在梦里也看到了同样的场景,元寿很认真的耍着胤祥送的木剑。(.无弹窗广告)跟在伍十弦后面学,一旁的天申也笨拙的跟着,伍十弦停下来皱眉道:“不对,这样不对。”他上前纠正,元寿倒好。天申的脸在重压之下顿时苦了,在廊下看着的如月笑出了声,闻声回头的伍十弦看着她,那张脸突然就变成了胤禛的。他说,“你怎么了?” 如月一惊就醒了,胳膊已经被压的木了。她揉着胳膊抬头就看到了胤禛,悄没声儿立在那儿的他皱着眉问:“你怎么了?” 和梦里一样的话让如月愕然的看着胤禛,都忽略了他的手里拿着的画,“四爷,你怎么回来啦?事情处理完了?” “暂时告一段落吧。我回来看看你。” 胤禛的语气有点怪。如月揉着眼睛站起来,她看到地上有散落的画便去捡,“你在画画?” “嗯。”如月收拾着地上的稿子,那是她画的避暑山庄的景致。 “如月。”她抬头,胤禛看着她。 “怎么?”如月起身。这会儿她才看到胤禛手里拿着的画,“对了。四爷,你这段时间不会让伍大人去外省了吧。” 看胤禛不说话,如月继续道:“我觉得这些年不接触,伍大人变的有点奇怪,按理我和他交情匪浅的,为什么这么冷淡呢。多说两句都不愿,在府邸时偶有遇到,也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他说什么了?” “就是什么也没说啊。”如月叹了口气,把画收拾放整齐,她偷偷看了一眼胤禛,还是把心里的疑虑说了,“四爷,是您因为什么事儿疏远伍大人了吗?” 胤禛平静的看着她:“你多虑了。” 如月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想问,但还是决定忍住,直觉告诉她胤禛不喜欢这个话题。可不问不代表心里又纠结难过,胤禛见她挎了肩,连眉毛都耷拉下来了,暗叹后他走到桌前把画放下坐了下来,就手拿过如月画的一幅山水,纸笔开始写字,“别业遥连上苑边,承恩避暑兴怡然。兰舟晓泛清波里,荷盖擎珠颗颗圆。” 如月目不转睛的欣赏着字,胤禛随意道:“今儿路过池苑,见有人在泛舟,倒是不错,若有闲我们一道看看。”如月嗯了声继续看字,胤禛见她神色专注,凝脂般的脸上全是赞赏,他微微笑了。“狩猎快开始了,想一起吗?” 如月嗯了声,胤禛继续道:“你要去的话,就让侍卫们一起跟着。” 如月意外极了,她想明白了就咧嘴笑了,眉眼弯弯还是少女时的俏皮样子。“多谢四爷啊。”她转着眼珠一副盘算的样子道:“那么要带不少东西呢!我的猎装还得试一试,看看合不合身,还有马刀剑弩弓暗器网子索套……毒药?” “不要太过分。”胤禛捏了下如月的鼻子,把她揽到怀里,如月也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跨坐在他的腿上,揉着鼻子道:“好久没活动筋骨了嘛。对了,四爷你行不行啊,总是伏案,终日忙于政务功夫都落下了,倒时别输给我啊。” “你说什么?” 如月得意道:“我可是每天坚持着呢,你看。”说着她举起了手,攥紧了拳头。 “嗯,我觉得你现在不是质疑我,而是去该试试猎装合不合适。那是好多年前的了吧,万一小了呢。” 如月哼道:“才不会,我比过的,应该可以。” “还是去试试吧,我也好久没见你穿猎装了。” 如月盯着他忽然眯起了眼睛,“嗯,等您走了,我再试。” “不,就现在。”胤禛说着就把手上移了些,如月瞪着他,当那只手挪到胸口处,如月左右看了看佯装娇羞道:“四爷,这是白天。” “白天怎么样?”胤禛凑道近前,如月向后仰了仰,笑道:“不合规矩呀。” 这时门外苏培盛的声音小意的传了进来,“主子,您该走了。” 两个人都露出了扫兴的神色,彼此看到又都笑了,“我得走了。”胤禛吻了下如月的嘴唇,“夜里再看你穿猎装。” 如月把胤禛一直送了出去,她看到苏培盛的旁边还站着伍十弦和辛九,再去看胤禛,他早就换上了冷峻的表情,和在屋里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他回头道:“回去吧。不要乱走。” 如月向他福礼,四人没有多做停留的走了,看在他们的背影如月忽然心血来潮的悸动了一下,稍后又没有了。 这一夜胤禛因为夜宴没有回来,如月一个人睡在阔大的屋子里,她有些后悔没有答应跟十六福晋郭络罗氏一起去参加女人们的聚会。结果是无聊的等待,早早就寝却是噩梦一场,当她一身冷汗的惊醒,枕边依旧是空的。看时间也不过是子时,大约这些筵宴已经进入尾声了。如月抱膝坐在床上,山里的凉风从窗口吹进来,熏香的味道遮掩住了木料的古怪气息,月光中能看到飞虫团在一处飞舞,挑起幕帘的银钩放着冷冷的光。 如月回忆不太起来梦里的事,她只是觉得紧张害怕。这不是什么兆头,经验告诉她大约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如月不由的就抚起手腕,很长时间没有用到了,这次会是神鬼事吗?黑暗里看不清金色的纹路。 渐渐的如月闭上了眼,她靠着睡着了,也再一次的进入到梦魇里,这次她感觉到自己在奔跑,被树枝挂着衣襟,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伤,喘气的声音听的很明白,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惊惧的回过头……如月惊醒过过来,那感觉很真实,也许是梦到在文山的事了?她不能确定,这时门突然响了,细而长的咯吱声就像尖锐的东西划过石板,如月的心通通的跳快了。她找不到合适的武器,只好抱起了被弃到一边的竹夫人,很轻的脚步声,就像猫一样,接着灯被点亮了,胤禛站着桌前,一手拿着火折子一边回头看着这边,他带着醉意的脸上立即换上了愕然,“如月?” 如月松了口气,她把一直举着的手臂放了下来,胤禛快步走了过来,“你怎么了?你……”话没说完如月就抱住了他,“做噩梦了?” 如月点点头,含糊又带着委屈的说,“你怎么才回来。我一直在等你。” 胤禛搂紧了她,“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不知道,好像在逃跑。记不清。” “别害怕,这应该就只是噩梦。”胤禛挑起如月的下巴,他放低声音道:“我已经在这间屋子里布下了结界,也在暗处贴了符咒。” 如月完全没有料到,她坐直了身子,胤禛解释了一句,“走前我见过了章嘉大喇嘛。” “果然是有不好的事发生吗?” “嗯。我没说是怕吓到你。” “我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吗?” “你刚才不就被吓到了?”如月叹了口气道:“原来的胆子比现在的大,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生了元寿后就变小了,夜里连志怪传奇的书都不敢看了。而且……”她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有你在,我就想依靠。 “还怕吗?” 如月摇摇头,她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窝在胤禛的怀里,“我刚刚想到一件事,挺奇怪的。” “嗯?” “我觉得这次八福晋对我好像很在意。”(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六章 乱章 如月的感觉没有错,噩梦之夜过后她更加肯定了这一点,朱赫每日都会找出理由来请自己,吃饭散步也会去骑马泛舟,胤禛理所应当的表示了怀疑,但让如月感到奇怪的是胤禩好像不喜欢自己和朱赫待在一起,他看着自己的眼光很奇怪。事出反常必为妖,如月拒绝朱赫的次数越来越多,直到最后她自己都没有理由了。所以在仲夏的一天她终于参加了一次群众性的赛马活动,到场的几乎都是女眷,因为男人们去狩猎了。当如月单枪匹马的来到山北的草场,朱赫立即迎了上来,跟在她后面的是十五和十六福晋。“能请到你可真不容易。”朱赫像是松了口气的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和雍亲王一起去狩猎。” “我哪里有资格啊。”如月笑着说。 郭络罗氏打马上前,打量着如月道:“你怎么一天到晚不出门的?不闷。” 瓜尔佳氏笑道:“莫不是亲王拘着琅格格不让出来啊。看这肤色,白的呦。” 如月憨笑打岔道:“怎么会呢,都是我懒得动啊。” “难道……”瓜尔佳氏的语气里带着暧昧,三个福晋的眼光一交流都盯着如月的肚子瞧。 “不是……就是身子不爽利。”如月尴尬的找了个理由。 “行了,不多说了。”朱赫豪爽一笑道:“咱们赛马去。” 如月自然忙应了,她远远的看到有侍卫正在教弘旺马术,身后就是护卫极其严格的行宫。怎么样也不会出事的。她对着后面的树林做了个手势,让暗卫保持警惕就可以了。赛马而已,陪着他们玩一下能有什么事? 如月是这么想的,但是事情却不是按照预计发展的。大约也就是过了半个多时辰。没怎么玩的如月首先发现了守卫士兵的变化,他们不再守在原地而是开始集结,因为人数众多。那场景就想往蚁窝里倒了热水一般,乱!如月的心顿时咯噔一下,她知道出事了。这时在暗中潜伏的辛九出现了,“格格,怕是林子里出事了。” 如月放开了手,任那马自由,她跟着辛九来到人较少的地方。“怎么说?” “两点。一厄尔巴亲自带着八旗精锐往林子里赶,二属下一直没有收到暗卫的消息。” 如月深吸一口气悄声问道:“万岁爷在么?” 辛九急促的点了下头,他想说什么却住了口,低下头退了下去,如月回头看到了骑在马上抱着弘旺的朱赫。“月儿。刚才得了令,让我们都回行宫去。你走吗?” 如月盯着她看,这张脸上有掩藏不住的紧张,“八福晋,林子里出事了。”如月用的陈述语气,朱赫的速的眨了两下,“八爷也在吧。” “是的。我本不想吓你,听说是林子里起火了。不过你不要紧张,听说他们都在往外撤。只是不晓得火能不能及时扑灭。” 就像是应了朱赫的话似地,山林的浓烟在这里都能看到了,如月握紧了手,她脑中飞快的分析着这件事,到底是冲着谁去的? 这时有位三品武官过来,急匆匆的行了礼道:“福晋。还请待在原地不要走动。” “怎么回事!”朱赫的焦急并不是装出来的,“不是着火了吗?难道……行宫那里也出事了?” 这武官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有刺客。这里开阔又有诸多守卫不容易出事。” 如月立即逮到了他话里的线索,“太后没事吧?” 武官点头,但是如月总觉得他有什么事再隐瞒,朱赫跳下马,她抱紧了弘旺,“难道林中也遇刺客了?!” 武官这次不再解释了,他低着头含糊道:“具体的事下官也不知道,下官的责任就是保护在草场上各位主子的安全。” 就如月的观察朱赫的紧张不是装出来的,在并不是很炎热的天气里她在流汗,“额娘。”弘旺小声的说,朱赫低头去看,原来是自己把孩子箍的太紧了。 “旺儿,没事吧。”她蹲下来挤出了个笑。 “额娘你别害怕?旺儿保护你。”说着男孩儿搂住了朱赫的脖子。冷眼旁观的如月在这一瞬想起了弘历,幸好没有带他来。 如月抬头看着连绵起伏的山峦,黑烟不止一处,围场上已经乱了套了,哭声渐起,更添了紧张,也难过会这样。他们的丈夫兄弟可都在山林里啊。胤禛……如月回头对辛九道:“去看看。” 辛九摇头道:“主子有令让属下守着格格。” 如月搓了搓脸,现在她需要冷静,应该没有那么糟,有那么多侍卫,伍十弦也在怎么样都不会出事的。 时间慢慢的滑过去,林里的烟有的不见了,有的变小了。忽有人快马进到围场,消息像风一样传开来,康熙帝安然返回。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接着就传信的人被女人们围着询问细节,如月耳力很好,她不用上前也能听的到,回复大约就是反贼已经被歼灭。 反贼?如月很惊讶这个结果,居然是反清复明份子吗?她回忆起少时在吴县经历的那场变数,也就是因为反贼她才最终站在了这里。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允许女眷们离开围场了,如月也往外走,她听道有人带着哭音的喊了声:“八爷。”心事重重的如月这才注意到乱哄哄的人流里,胤禩一身血污的打马而至,哭的人是妾室毛晚晴,上前相拥的是朱赫。 即使隔着那么远,如月也能看到她在发抖,她想摸又不敢摸伤口的举着手,胤禩在说什么,朱赫在哭,然后他们再次拥抱。胤禩在安慰朱赫的时候眼光转了过来,如月正好看到他眼里一闪即过的冷意,他们隔着人流对视,直到仆从们赶来,强制着让胤禩去治疗。朱赫回望了一眼,她的眼神里有遗憾和歉意,如月的心沉了下去。 张起麟上前提醒道:“格格,快走吧,咱们回去,说不定四爷已经在等了。” 如月没有理会他,而是疾步赶到扎堆焦急讨论着什么的官员跟前,“诸位大人。”如月一开口,让几个大员都转头去看她,有人认出了她,神色顿时变的不自然起来。如月便看着那人道:“我是雍亲王府邸的格格,敢问亲王可平安归来?” 那人紧张的扭头去看另一人,这是年长些的一品大员,他咳嗽了一声道:“格格还是先请回行宫等待消息。我等……” “他没回来。”如月冷声道,“你们没有找到?那么跟着他的侍卫呢?” 从这些人惊愕又惧怕的表情里如月知道了答案,“好吧。那能告诉我他们在哪里失踪的,最后见到他们的是谁?” 那名官员打着太极道:“格格稍安勿躁,事情还没弄清楚前下官也不能妄加推论,这个…您也看到了,这里乱成这样……” 如月冷冷的看着他,那人说不下去了,如月也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就走。那大员的眉头一皱,他想了想转头对另一人道:“让人看着她,不要节外生枝。” 如月以为自己会乱,但是她发现在知道了结果后却意外的冷静下来,在走到一半时,如月停下了脚步,她示意辛九和张起麟跟着自己到一旁的亭子里。 “四爷带着几个侍卫去狩猎的?” “四个,伍大人,寅十一,乙六,还有锦瑟。” “锦瑟?” 如月已经有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她太过诧异以至于直接问道:“她没有再跟着太子?” 辛九看了看周围摇摇头道:“五十一年后她就离开毓庆宫了,一直也被遣往外省做事。去年才回京的。这次北上她是以暗卫的身份出行的,所以格格没有见到她。” 有伍十弦和锦瑟在如月的心就更稳了些,只要不是邪灵作祟,胤禛还是会很安全的。不过,真的是反清复明的人? 如月掏出怀表看了看时辰,离胤禛他们出发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离调兵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离康熙帝回来已经过去了两刻钟。 “你们谁知道这次狩猎的地方。” 二人同时开口道:“东霞山。” 如月往回走,在房里有装备也有地图,辛九快走两步拦住了她,“格格,你哪儿也不能去。” 如月瞅着他,这时她发现此人真的十分冷静,脸色都未有改变,“我必须得去。” “有他们在不会有谁伤着四爷的。您去只是无用,还得分散人力来保护。” 如月身形一晃闪过了他,辛九愕然回头,他是做好准备的但居然没有防住她!这步子是踏雪,他也会的,但就是防不住! “我只问你,你怎么知道是人不是非人?”如月回头严肃的问,辛九答不出,跟着雍亲王也有很多年了,对琅如月的了解也不少,侍卫知道有很多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事总在这二位身边发生着,如果是那样,会武术真的不能算是自保的能力,而且她的武功并不弱。 辛九是果断的人,他不再做出阻挠的姿态,而是垂下了手,坦然问道:“那么从哪里找起。东霞山很大,有草场也有密林,林子里放了不少野兽进去用来捕猎,少不得会遇到熊豹之类。因为有烟火只怕里面乱了套了。四爷他们的行踪也会遭到破坏,只怕很难找。” “难也得找。伍大人他们一定会留下记号的。”如月此时看到刚才自己问话的官员在和几个侍卫说话,他们是胤禩的手下。辛九也发现了,他皱眉道:“若是和那位相关,必须得快,他们也会怕搜山的人找到。”(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七章 罹难 如月和辛九的动作很快,他们收拾好出发时对张起麟略交待了几句,辛九留下了几枚烟火弹,再三叮嘱若是雍亲王回归就放,若是自己发现了主子也会施放,他必须盯仔细了,张起麟应了,一脸的视死如归。跟着胤禛久了的人都会养成一个习惯,没有废话,不拖泥带水。他们走远了这太监才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他害怕主子有什么意外,更害怕琅格格也回不来了。这时匆匆跑来一个太监,却是康熙帝身边的魏珠,他喘着气登上台阶,一眼就见到张起麟坐在地上。他没有理会直接进到屋里,口里喊着:“琅格格,琅格格。”没有人回话,魏珠冲出来拽起张起麟道:“你家主子呢?” 他看到张起麟抱着的烟火弹,惊异道:“这,这是什么?你倒是说话。” 张起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魏珠狠狠把他推倒,急切道:“你不跟咱家说就去跟万岁爷说去吧!” 张起麟哭着呛声道:“您要我说什么!琅格格跟辛侍卫一道进山了!他们去找王爷了!让盯着山观察情况。” “什么!!”魏珠又冲了回来,他的拂尘都掉了,掌事太监的脸都青了,“你再说一遍!” “我说琅格格进山了!” 魏珠松了手,倒退了两步,拍着额道:“乱了,都乱了!!不行我要赶紧去给万岁爷回话,晚了就来不及了!” “到底怎么了!” “刚才找到苏培盛了。” “啥?!苏公公,他,他怎么样!?” “伤的很重。身上中了好几箭,又有很严重的刀剑伤。这还不算什么,要命的是从高处跌落,摔的厉害。太医正在救治。怕是不好呢!!” “那。那,王爷呢?” “据找到苏培盛的士兵说他在路上不停的说反贼,想来是被反贼所伤害。万岁爷怕琅格格也遭到意外就让咱家来让她暂居松鹤斋。可。可,她怎么就么性急啊,谁知道那里有什么样的高手,已经发现了跟着雍亲王的侍卫的尸体了,他……” “啊!什么!是,是谁?” 魏珠只是摇头,他拽着张起麟道:“你跟我赶紧去正宫见万岁爷去。” 张起麟的头都是蒙的。他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反贼?那得是多厉害的反贼!! 如月和辛九都没有骑马,二人施展轻功很快就避过依然混乱的各路卫队,直奔东霞山。进山后果然如他们所料太多的脚印马蹄印,杂乱到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是辛九还是找到了打斗的痕迹。他拿着一截断掉的树枝道:“伍大人的剑风。” 走走停停,他又蹲下搓了一团碎石和半个铁蒺藜道:“十一的。” 见辛九面带忧色,如月问道:“有何不妥?” “好快的刀,”他用食指抚着半枚暗器道,“十一不是那人的对手。” 如月拍拍他的肩,“一切都不知道,不要乱想。”辛九重新振作起来,继续寻找着痕迹,他们走的极快。越走就越到了深山里,当到一处还在着火的地方,辛九先是顿足,继而奔跑起来,树下靠坐着一人,头低着。血已经把好大一块土地都渗红了。如月只一眼就看出那人是寅十一,他这次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叼着一根草。如月没有上前,她看到辛九跪在那里,他伸出的手在抖,板直了寅十一的头,如月看到他的脖子几乎断了,极快的一击,如月闭上了眼,胤禛,胤禛……千万不要有事! “走吧。”辛九的声音响起,如月不忍再去看他,寅十一是辛九的朋友,很好的朋友。于是她低着头说:“不再等等?” “四爷的安危更重要。” 如月再抬头时辛九已经转过身往前去了,她侧头看了眼寅十一,他已经被平放好了。如月一咬牙跟了上去,再往前走被打斗的痕迹很明显了,有火弹子、有淬了毒的箭簇还有火枪的痕迹!如月再次心寒,去狩猎的胤禛不可能带这些东西,那么只能是对手的。 二人四下寻觅踪迹,到处是血,可见相斗的激烈。如月注意到辛九的脚下有密集的血迹,一滴滴落下的椭圆形的血迹,辛九仰头在看一棵树,如月也抬起头,她惊的一退,树桠中间卡着一颗人头,半睁着眼,挽着道士发髻,辛九收回目光,他继续寻找很快就在树后的草丛里找到了尸体。那人穿着道士服,手里的刀已经崩了口,“头是伍大人砍掉的,刀是被锦瑟的紫金刃砍豁的。(.)” “这里是四爷留的痕迹。”如月尽量不然自己的声音发颤,她的手碰触着树,树身上有个掌印,深至树心,“这是心法里的第八层,我见我哥使过,叫做离心。中者必死,不过需要极大的内力。几乎是全部的内力……”如月知道这么多年胤禛耽于政务,功夫搁下了不少,否则也不会始终在第七层顶层徘徊,这掌是需要八层心法使出,就算是因为紧急突破了,对于初升至八层的人而言注定是打出此掌后内力皆空是必然的,那个时候是绝没有反击余地的,若是……如月不敢往下想,辛九已经再往前走了十来步,他沉沉道:“这里还有一个。” 如月上前,果见一具尸体,是个虬髯大汉,他瞪着眼死不瞑目,胸口被洞穿,辛九又指了指前面,如月看过头皮一阵发麻,那里有颗心脏! 二人沉默了半晌,如月低声问道:“已经到山顶了,这里有好几条路,怎么办?” 辛九正想说不可分开走,他隐约听到有呼哨声,便做了个手势,如月见他闭目细听自己也运用起心法,怎奈心浮气躁一点都不能集中精力,她能听到风吹树涛。却听不到任何其他动静。辛九耳朵微动,忽道:“往西!”说着他拔步就走,如月立即跟了过去。 当辛九全力如月便有些跟不上了,她内力本就不足又奔走了许久。现在只能勉力跟着辛九的背影,而这背影已经越来越远,如月不想自己成为负累就咬牙坚持。往西,再往西,然后她看不到辛九了,密林深处如月只能听到风声和自己的喘气声,她停下来去识别辛九留下的足迹,忽觉有影子从上而下急速增大,脑后有寒气袭来。她毫不迟疑的拔枪回身躺倒开枪,这就是一瞬,刀扎偏了,有人重重的摔在如月身边。 火枪还在冒烟,如月的稳了稳心神。爬起来去看,这回是个胖大的和尚,他腹部有伤,也没有处理过,能很清楚的看到那是个四棱形的伤口,很诡异的是袭击如月的凶器就是根一尺多长的金属武器,如月怎么会不认得,不但见过而且胤禛曾说这是佟佳慧留下的东西,她去世后一直被锦瑟使用。名为紫金的奇怪武器。如月从地上拾起了它,手都在抖,失去兵器只能有一种解释。如月不喜欢锦瑟,可现在却很是为她担心!突然在西方响起了一声爆炸声,一大朵红色的烟花在天空炸开,持久不散。这是辛九的标记,他找到胤禛了!如月大喜,她装好火枪,握紧紫金向烟花升起的地方掠去。 如月在密林里飞奔,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箭破风声,刀剑撞击的声音,她急急的靠近,只见在半山腰上有一座废弃的建筑,大约之前是个道观。然后她看到了胤禛,就在激战的几个人之后,坐在地上,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女子,即使离得那么远,如月也能看出她受了伤,半个身子都是红的,胤禛低头同她说话。 敌人有四个,我方的人只有两个,伍十弦和辛九,之前难道就是伍十弦一个人在抵挡么?如月的心揪了起来,她看得出伍十弦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如月不再犹豫,她猫着身继续往前,在射程范围内冷静的装了弹药,双手捧枪,瞄准,先要解决的就是围攻伍十弦的那个男的,他们打的太快,如月撮唇吹了声口哨,伍十弦果然向这里看了一眼,下一刻他就晃身跳开来, 如月同时开枪,啧!可惜了,没打中要害,下一枪就是另一个,那个女的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直接被命中了后心扑地不起,一枚暗器呼啸着袭来,如月堪堪避开,胸襟已经划开了,行藏一露,她舍了枪从背后拿起弩,飞掠而下,手里不停的向敌手攻击,五连发的弩箭即使是高手也难避过,何况是受了伤的,两箭落空三箭射中,伍十弦趁机而上一剑刺进对方的胸口,只见和辛九交手的女子大叫一声,跳出圈外就往倒地男子这里冲来,她还没到跟前如月左手紫金右手执剑就刺了过来,伍十弦没有停的也参加了进来,二对一,取胜是必然的。 无声的一炷香时间便是一地的尸体,如月拿着滴血的剑看着依旧坐在地上的胤禛,锦瑟死了,她没有戴面纱,泛青的脸表明她中了毒,胸口的创口说明她中了利刃,辛九顾不得处理自己的伤,上前跪下,“属下来迟了。”他哽咽的说道。 伍十弦什么话也没说,他靠在一株树上,看脸色就知道已经脱力了。寂静中如月走上前,这时她看到锦瑟发紫的唇上有一丝浅笑,如月默默的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将手里的紫金放回到她的手里,可是她的手已经发僵握不住了。 “回去吧。”胤禛哑声道,他想抱着锦瑟站起来可做不到,辛九接过了死去的同僚。如月扶着胤禛,但他竟不能站起来,伍十弦上前低声道:“我来吧。”他矮身背着胤禛站起来,四人沉默的走着,很快按着烟火来救援的卫队就到了。如月情绪低落,前面的人用简易的担架抬着锦瑟的尸体,另外的人抬着胤禛,如月的心里堵得慌,她听到辛九在问伍十弦,“伍大人,你没事吧。” 如月这才去注意伍十弦,他的脸色果然很不好,走起路来都是飘的,“伍大人?”如月也走了过去,伍十弦见她过来便站住了,“如月。”他竟没有称呼格格,辛九愣了一下,如月也呆了呆,她回了句,“阿弦。” “你来的很及时。”伍十弦也笑了一下,“可惜锦瑟没有等到。” “阿弦,节哀。” 伍十弦点点头,他继续走,前面的几步竟然是踉跄的,如月出手要扶,伍十弦让开了,他跟紧了抬胤禛的担架,一路下山没有人再说话。 等诸人出了山,夕阳已经铺满了西方的天空,金红色里列阵的士兵前站着康熙帝,他神色严峻,左右站着同行的皇子们。胤禛立即示意担架停下,他翻身下来,实在站不住就在当下跪下了,叩首道:“儿臣不孝,让汗阿玛担忧了!” 康熙帝快步上前,扶着他,上下看着胤禛道:“没事就好。太医!”早就准备好的太医们立即围了上来,胤禛越过人群着意的看向胤禩,他的手臂和腿都裹着纱布,他的表情很担忧,眼神却那么复杂。胤禛在冷笑,黑瞋瞋的眼同样的冰冷,忽然他听到一声尖叫,声音很凄厉,那是如月的声音,这声音让所有人都回头去看。如月惊慌失措的跪在地上,她的手里都是血,辛九也惊惧的而看着。青翠的草地上扩散的都是血,从伍十弦黑色的衣服下快速的流了出来。 胤禛的头嗡的一声,他顾不得帝王在场,也顾不得太医们的搀扶,更不顾形象,半跪半爬的来到伍十弦身边,“阿弦?”他的声音在抖。(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八章 仇誓 从胤禛十六岁后玄烨就没有再见过他在公开场合如此失态了,当年佟佳慧去世给十二岁的皇子带来的打击是无与伦比的,那个时候陪在他身边的就是伍十弦,这个由佟佳慧亲手挑选的暗卫总是像影子一样跟在胤禛的身边,太子胤礽和侍卫阿弦是那段黑暗里四皇子唯一的阳光,也是他的支柱,太子为储君,暗卫是奴才,但是玄烨知道胤禛将他们视作兄弟,在充满了阴谋算计,连亲生母亲都不能信任的宫闱里,能够去信任,那么这个人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时间能让水滴石穿,也能沧海桑田,胤礽终于和胤禛分道扬镳,伍十弦却一直在胤禛的身边,沉默的付出着,这个人的分量其实并不弱于胤祥,玄烨知道这些年因为某些原因,他看着那个哭着跪倒在地的女子,他们开始生疏,可是现在…… 帝王知道这个侍卫活不了了,太医们的脸色和表情都说明了一切,过去的支柱都没有了,胤禛现在的你真的是一个人,你能走多远呢?玄烨怅惘的叹了口气,官员们怯懦的不敢上前,他挥手让这些人走开,残阳如血,他对旁边的李德全道:“留一队侍卫,留太医,其他人回行宫。” 太监愕然的看看另一边,犹豫道:“可是,雍亲王……” 康熙帝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他的心很沉重也很痛,这次事件不是简单的反贼行刺,目标不是皇帝而是一个亲王,这说明什么?玄烨花白的胡子在风里颤抖。他的身形已经有些佝偻,远望天边的晚霞,他想起很多年前佟佳慧问过一句话,“您觉得最快乐的事是什么?” 他说:“天下太平。子孙绕膝,五福齐全。” 草场上摆放着数具反贼的尸体,子孙们都在用隐晦的表情窥视着自己。玄烨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开始理解佟佳慧当时让自己反感的笑。康熙帝再一次觉得很多事没法子掌控住了,他尽力了,但是不可以了,是因为老了还是因为性格呢?他自问着,怀柔和放任就是这样的局面吗? 继续往行宫走,康熙帝的目光从胤礼、胤禄、胤禑、胤祉、最后落在了胤禩的身上。他们不是受了伤就是受了惊吓,胤礼现在就含着眼泪惊恐的看着失态的四哥在哭,胤祉的脸色惨白,他习惯性的在咬嘴唇,胤禩……他转过来在寻找谁在看自己。当发现是康熙帝后立即面怀悲伤的低下头拭泪。康熙帝冷笑了一下快步向行宫走去,后面跟着大队人马,他虽然老了,在几个时辰前还陷于生死之间,但他的脚步依然坚定,一步一步的走着剩下的道路。 终于嘈杂消失了,又只能听到风声,还有哭声。如月握住伍十弦的手在哽咽着,辛九无声垂泪。他的半抱着将死的同僚,这是今日第三次见证死亡了。血染碧草,残阳西斜,有星初现,胤禛的手一直抵在伍十弦的胸口,后者从短暂的昏迷里转醒。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跟随了几十年的主人。 “四爷。”他低低的说,“不要再用内息了,您的伤不轻。再这样会落下……” “受了伤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还要硬拼?!为什么!!你这个愚蠢的东西!”胤禛吼着,眼泪流了下来。 “属下……这是我的职责。”伍十弦换了称呼,他轻轻说道:“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小时候练武,锦瑟专心的在旁边练自己的,大师兄说我的下盘不扎实又说我反应不够快。您在冷眼旁观,然后很嫌弃的瞥了我们一眼进屋去看书了。” 胤禛的声音已经变了,“不要说了!” “走到现在是我没有想到的,”他深深的看着胤禛,“很多事都是我没有想到的。我以为您不会原谅我了。” “如月说她想请你去教元寿武功,我答应了。”胤禛的眼泪滴落在伍十弦的身上,如月听到这里已经哭到不能自己,她只是哭着唤着伍十弦的名字,“阿弦,阿弦。” 伍十弦没有去看她,他一直看着胤禛,眼里也有了泪光,“我很高兴,也很荣幸。不过,您可以让辛九去教,他很不错。(.无弹窗广告)”他的声音微弱了下去,胤禛能感到手下的气息开始凝滞,“阿弦。”他低下头,伍十弦的声音很轻,他说:“我不能再跟着您了,以后请您……保重。”伍十弦看向了另一边,如月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当她看到伍十弦在看自己,到了这种时候如月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然后他微微笑了,就此不再有呼吸。 如月的声音哽在喉咙里,胸口似被撕裂似的痛,她埋首于伍十弦的身上,哭的泣不成声。 “阿弦,”胤禛的声音听上去就像失真了一般,辛九抬头去看,心里就是一惊,主子本就受了内伤,这再被伍大人的死一刺激……只怕真的不好。却见他从地上拿过打入伍十弦身体内的箭簇,啪的一声折断了,声音很清脆,不远处的太医们和卫兵们都能听到,胤禛盯着伍十弦的脸在看。天旋地转间他似乎又看到少年的自己藏在黑暗的房间,蜷缩在角落里,这时门开了,一缕阳光洒进屋子里,在光柱中旋转着尘埃,单薄的少年立在那里扫视着,当看到自己时他松了口气,带着小心和谨慎的叫了声:“四阿哥。” 十三岁的胤禛穿着喜服躲了一天,他的心里全被仇恨占据,因为是养子所以不必三年服丧,这是什么见鬼的道理?他恨那个女人,恨汗阿玛,恨新嫁娘,恨抛弃了生命消失在紫色漩涡里的女人,为什么留下自己一个?胤禛狠狠的瞪着进来的人,他想站起来跑掉,但是因为两日没有吃东西一起身就觉得眩晕,最终晕倒了。 胤禛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他觉得有人扶着自己,他全身失去了力量,心里的痛苦转化成了鲜血,他吐出了血。在血色里推门进来的少年慢慢消失了,胤禛伸手想抓只抓到了虚无,黑暗里他撕心裂肺的喊了声:阿弦。 伍十弦死了。胤禛吐血晕倒,太医们忙成一团,如月茫然的看着,最后一线太阳隐于山后,暮色深沉,山林的风吹干了眼泪。如月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明明有预感的。她明明知道会发生危险的,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呢,如果自己也去了,是不是伍十弦不会死呢?他们都不会死呢?死?这么强的人怎么会死呢?! “琅格格。”有人在身后说话。“您节哀。” “节哀?”如月转过身,两个一脸苦意的太医站在那里。他们不敢和自己的目光对视,只是小意的道:“您实在不敢再伤心了,还请回行宫,我等给您看看,开几副调理的药……” 如月没有理会他们,她现在满心的都是后悔和仇恨,无视这些人如月往行宫掠去,她要去找胤禩和朱赫,她要亲口去问这一切是不是他们做的! 如月像风一样的掠过侍卫。穿过山门,奔跑在山路上,那些宫女太监都惊惧的看着她。他们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会让一位格格如此失仪,在快到八贝勒居所的时候,如月被拦住了,那些都是胤禩的侍卫。“你要做什么!”有人喝问。 “我要见胤禩。” “我家主子受伤了,这个时候不见客!” “不见也得见!”如月咬着牙道,“闪开!” 侍卫们互视一眼,有人拔出了佩刀,他们威吓道:“你快走,莫要惊扰了八贝勒休息。” 如月冷笑一声立即出手,瞬间那侍卫的刀就落在了她的手上,“来人啊,有……”开口的人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刀背击晕,其他人顿时如临大敌。 如月正要杀进去,有人从背后拉住她的胳膊。“格格!”来者是辛九。 “你要拦我?!” “是。请您跟属下回去。”辛九焦急的说,他已经看到屋子后面潜伏的暗卫蓄势待发。 “你难道不想给寅十一报仇?!我绝不能让阿弦白死!这件事我必须弄清楚!” “会弄清的,但不是现在。这里是避暑山庄!” 如月含泪瞪着他,辛九的眼里亦有泪光,“十一从九岁就跟着我,他今年只有二十四岁,再过三日就是他的生辰。我怎么会不想报仇?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如月知道自己莽撞,可她心里实在太痛苦,辛九从她手里拿过了刀,慢慢走过去,交还给那个侍卫。“抱歉,我家主子心绪不稳,扰了八爷的休息了。我们这就走。” 如月僵硬的跟着辛九离去,包围住他们的侍卫闪开一条路,如月的心里烧着火,她从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见她突然停住,辛九做好了阻止的准备,可如月只是回头瞪着那间屋子。她一字一字道:“此仇必报!” 当夜如月无眠,她守着昏睡的胤禛,没有点灯,就那么在黑暗里枯坐着,时而想着和伍十弦过往接触的种种,时而又担忧胤禛的身体。胤禛的外伤不重,内伤却不轻,加之怒火攻心悲伤过度,严重的伤害到了内脏。太医会诊的结果是要慢慢调理,而且康复程度不好说,胤禛少年时累下了沉疴,青年时也受过伤,只怕好彻底康复是不可能的了。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第二日不仅康熙帝来了连皇太后也来了,他们说了什么如月都没怎么在意,她昏昏沉沉的应着话,人来了又走了,日影西斜红烛又一次流泪。如月跪在床前,把头埋在胤禛的手掌上,喃喃的自说自话,“……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今天辛九又劝我放弃杀人的念头,他说万岁爷查证过了,那些人都是江湖中人,其中有的人是反贼,有的不是,没有证据说是哪一个人指使的,没有证据……我知道这件事一定和他有关系,今天朱赫也来了,我没有和她说话,她想跟我说但我走开了。我去看阿弦了,可是没有看到他的灵魂,其他人的也没有见到,他们就这么走了吗?你快点醒吧,我需要你,我想和你说话……”如月呜咽着,她哭的太多了也太疲倦了,就这样哭着呢喃着睡了过去。 胤禛一直听着如月在说话,直到她在梦中还在抽泣,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他抽出手轻轻抚在如月的脸上。(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章 旧案 459章旧案 一场行刺,让所有人都陷入恐慌中,之后而来的就是愤怒。(.)在帝王的盛怒下先是有数十位官员被免职下狱,又派出五行苑的人去彻查,禁武令一出江湖再次掀起惊天巨浪。 还是在北方的草场上,胤禛正站在山庄高处的平台上,向远处展望,他的手里还抱着一个银瓶,朝阳初升,胤禛打开了瓶口毫不犹豫的抓起里面的灰洒了出去,这是锦瑟的骨灰,这是她最后的心愿。而寅十一、乙六都已经被埋在了东霞山的山地中,这也是辛九并没有在这里的原因。如月怔怔的看着淡色的尘在金色的光线里消失,胤禛的神色肃穆,黑色的披风猎猎飞舞,他低声道:“走好。” 如月落下泪来,她及时的擦掉了,太医说了再哭下去眼睛就会出问题,胤禛对此看的很严,他不允许如月再哭。 “我昨日梦到阿弦了。”胤禛侧头看着她,如月看到他的表情很柔和,也许是早晨的阳光有这样力量,能缓释悲痛中的人。“他看上去很好,让我不要再为他担心。也请你不要担心。” 如月点点头,她哽咽的说不出话,胤禛拉过她,用手遮住她的眼,“不要哭了。” 如月带着哭音的嗯了声,“他为什么不来见我呢,至少亲自跟我道个别。” 胤禛看着如月的身后的松树后,阴暗里有一道虚幻的影子,黑衣的男子静静的看着他们。“也许他一直在你身边,你再这么哭下去他更不会来见你了。” “等回去了该怎么跟玉烟说?怎么能去面对她!” “我已经写信说明情况了。” 如月抬头。胤禛看到她的惶恐,她的眼睛噙着泪水,显得那么无措,“总该面对的。” 胤禛看着那道开始消散的幻影。“阿弦的仇一定会报!”他说的那么平静,不带一丝火气,伏在胤禛怀里的如月自然是没有看到他眼里的狠绝。 行刺事件并没有让帝王缩短避暑的时间。就像接受挑战似地,他继续了剩下的旅行。于是直到七月初北上的人马才回到了京师。如月带着伍十弦的骨灰回到了雨桐院,弘历、邱娘、乳母们都在,唯独不见玉烟。一问方知得到伍十弦去世的消息后,玉烟昏倒了继而就是大病了一场,数日过去竟不见好,后来文大师来了。说她失了魂,再后来文大师带走了玉烟,据说是去了柏林寺。如月立即动身就要去柏林寺,胤禛阻止了她,说文觉在用密宗之法救玉烟。生人勿近,他的话如月是信的,所以最后她并没有去柏林寺,而是按着胤禛要求的将骨灰罐交给了他,胤禛则即时去了柏林寺,细节上的事如月没有问,她知道有这两个人在玉烟不会有事,现在她最想做的就是为伍十弦报仇。 说要报仇,可这仇是那么好报的么?一墙之隔的八贝勒府邸就在眼前。不用胤禛提醒如月也知道那边和这里一样,高手如云,就算有机会动手,就真的能杀了胤禩?即使杀了他,不用构陷胤禛一定会失去了以正常方式取得帝位的机会,他们可以不择手段弑兄夺位。胤禛是不会的,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康熙皇帝的智慧,伟大的君主绝不会将储君之位交给那样一个人。焦躁不安的如月只能等着时机,那个不用血流成河,却能让胤禩痛苦不堪的时机。和如月不同的是,胤禛已经开始了他的报复。 张伯行和噶礼案已经过去了三年,三年里因为牵连甚广,盘丝错节的关系网始终没有定论。在康熙帝回京后忽然就结案了,众要臣的重审的结果是:噶礼免议,张伯行革职治罪。康熙帝拿着这份奏折不晓得是该松口气,还是该继续质疑下去。第二日的朝堂之上,他再次提出了这件事,一片噤声就表示没有人有异议,当康熙帝准备开口定罪时雍亲王出列,他递上了奏折,由李德全呈上康熙看过后,他放下了长长的折子,上面的数万字字字刺心。他深深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只问了一句:“这些就是你要求再审的理由?”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去看胤禛,雍亲王叩首称是,“你可知这是三部会审的结果!再审?再审要惹出多少事来,你可知道?!” 帝王的语气十分凌厉,在场的人大多数却松了口气,听音知意,皇帝是不想再审了,雍亲王只怕打错了算盘!胤禛平静道:“臣只是不想忠臣蒙冤,亦不想看到民变,更不愿因为万岁爷落下亲满压汉的骂名!” 康熙帝气的站了起来,他把折子直接扔了下去,冷声喝道:“混账!你没有看到这么多人就你一个站出来为张伯行说话,若不是你们从无交往,朕定要论你个结交外臣之罪!哼,此事还有谁要为张伯行说话的?!” 寂静中有人出列,竟然是吏部侍郎张廷玉,见他出来康熙帝皱眉问道,“你要替谁说话!” 张廷玉跪下,也递出奏折道:“启禀圣上,臣所奏不是此案而是另有一事,因总督噶礼牵扯到一桩命案,故此需禀明圣上。(.好看的小说)” “命案?怎么是你来递此条陈,刑部的人呢?” “因被害之人正在下官府邸暂避……”张廷玉没有继续说下去,康熙的眉一挑便让李德全去拿折子,他不看则已一看顿时拍案而起,“畜生!!此事可是真的,人没死,还在你的家中?” “是。” 康熙皱着眉,脸色极度不好看,他盯着胤禛看,又把目光转到张廷玉的身上,终于咬着牙道:“带她来!朕要亲自问一问!” 康熙五十三年八月,张伯行噶礼一案终于最后有了定论,据传康熙帝明察秋毫。没有被官员们欺瞒,看清了他们是非颠倒的行为,亲降圣旨命张伯行留任,噶礼革职。消息传出。江苏官民争相庆祝,纷纷写下红幅贴在门旁:‘天子圣明,还我天下第一清官。‘更有上万人进京到了畅春园。跪谢皇恩,上疏表示愿每人都减一岁,以便让圣上活到万万岁。福建百姓也奔走相告,在供奉的张伯行像前焚香祈祷。 被削职的噶礼被打入了大牢,却是因为另一件案子,噶礼与其弟色勒奇、子干都置毒食物中欲谋弑母,噶礼的妻子则以别户子干泰为子。纵令纠众毁屋,恣意妄行到了极点。因为是噶礼的母亲状告儿子,此案没有任何悬念,刑部上奏康熙帝后,判噶礼极刑。嫡妻论绞,色勒奇、干都皆斩,干泰发配黑龙江,家产没入官。后噶礼自尽于狱中,此事就此尘埃落定。 柏林寺。 月夜中,一身便装的胤禛立在桥上,文觉依旧是一袭白衣,和尚的神色有些疲倦,他叹息道:“此事虽了结。但是后续却很是麻烦啊。和尚不晓得四爷究竟是为了一个清官,还是为了报复呢?” 胤禛没有反驳,淡笑道:“这件事是没有完,大约现在那些人或多或少在行事时得顾及一下身家性命。他们的主子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为其保命的。” “呵呵,八爷现在一定很头痛。不过,您突然的手段却也不像个清心寡欲的出世之人该做的啊。” “菩萨低眉是为仁善。金刚怒目亦是度化。噶礼伏罪,不是我之功,实乃天道昭昭。”胤禛轻描淡写的说,“这是爱新觉罗家的江山,我不可能任这些宵小之徒恣意妄行。” “嗯,就是您这一出手,不晓得又招来多少仇恨啊,是了,曹家的事可是……” 胤禛冷冷看过去,文觉保持着微笑,他举头望月叹道:“时也,命也。” 如月是在弘历三岁生日过后知道这件事的,胤禛是那么冷静的、当做平日消息的告诉了正在跟弘历玩拼图的女人。“给你说件事。曹颙死了。” 如月淡笑的表情凝滞在脸上,手里的拼图掉了,弘历抬头去看自己的母亲,“你说什么?”如月站了起来,“谁死了?” “曹颙,他的父亲曹寅昨日也没了。” “啊……”如月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腿都软了,她扶着桌子,胤禛扶住了她。“你心情一直不好,我本不想说的,但是这件事太大,我不说你也很快会知道。”如月只是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胤禛一点都不喜欢现在的感觉,他一直讨厌曹家,为了他们不应有的奢华,为了这些年的立场,从巴结胤禩开始,到现在转而成了胤禟的人,银子如水的送到京里,还有那些男男女女!!他不想去质疑如月对曹家的感情,特别是对曹家姐弟的感情,那是在自己没有出现时她就拥有的,现在却是自己亲手毁了,幸运的是琅如月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秘密,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承认任何事情! “不。这不可能啊,前年曹大人不是吃了奎宁好了吗?他……曹颙身体一向很好,又怎么会生病,这不可能!”如月语无伦次的说着,她此刻的震惊大过了悲痛,“我哥也说小曹好着呢,怎么会这么突然,难道江宁又有疫症了?没听说啊。四爷,我得去找贵姐儿,这一定弄错了!” “你不能去!” “为什么?!” “锡保。” “那和我去找贵姐儿有什么关系!”她问完自然就知道说错了,“我讨厌这样,我讨厌!!”如月大喊了出来,胤禛上前抱着她。如月无力的枕在他的肩上哭着自语道:“我留了奎宁,留了啊,怎么会,怎么会……” “据说曹颙出游时被铁器划伤了手,很小的伤口却医治不好,没多久就坏了心肺,他去世后两日,曹寅也伤心过度旧疾发作去世了。曹家跟皇父的关系很深,他一直照拂有加。这次连着死了两个肱骨之臣……汗阿玛也十分难过的。” 如月麻木的听着,她努力回想着当年,竟然不能十分清晰的回忆起曹颙的面目,更别说只有一面之缘的曹寅。这就是天命吗?不论怎么样都会回到原来的轨迹上?如月现在没有心情在意胤禛的态度,他对厌恶的人一向如此不近人情。 父母的异常看在弘历的眼里,三岁的孩子有些难以理解。他最近总看到额涅在哭,以往都是背着人哭,这次却在阿玛面前哭了,弘历想起额涅的解释,突然开口就问道:“额涅,是不是又有人死了?” 如月听到问话这才想到儿子还在,她擦着眼泪去看,只见小小的人儿皱着眉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拼图,“元寿。对不起,吓到你了。”如月忙过去抱儿子,弘历任她抱起来,平视着母亲湿漉漉的眼,疑惑的问:“人不是都会死吗?为什么你这么难过呢?” 孩子无情的话让父母二人都愣了,弘历继续道:“伍叔说人死了还会有另一个世界,若有缘法总会再次相遇,他让我不要难过,也让额涅不要难过,还说男子汉该保护女人,特别是额涅。不过,再次相遇了,不就是另一个人了吗?就不会是原来的样子了,伍叔是另一个人,额涅和阿玛也是,元寿也是了,也许那个时候你们就不喜欢元寿了,那么该怎么办啊。” 如月完全不能言语,胤禛冷静问道:“伍叔?伍十弦吗?” “嗯。他走的那天跟我说的,他还说了好多呢,说他对不起阿玛,对不起玉烟。” “方才的话都是他说的?” “有些是儿子自己想的。”弘历一点都没有畏惧父亲的神色,他还在忧郁,“要是额涅不认识元寿了该怎么办啊?” 如月紧紧搂着他,脸贴着孩子幼嫩的脸,“不会的,元寿,额涅不会忘了你,不会忘了你阿玛,也不会忘了大家,无论将来如何。”(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章 陌路 在得知曹家父子相继去世的消息后,如月再三求过胤禛想去见一次曹蕤,碰壁多次后她终于被允许去探望,也顾不得先递拜帖或是带去什么吊唁之物,如月由张起麟和邱娘陪同即刻就去了顺承忠郡王府。(.) 门口果然是预料的马车仆从众多,当雍亲王府的马车到了在门口候着的一干人都难掩讶色。交贴引进,如月很快就见到了王妃曹蕤,孝服在身的曹蕤在一群女眷里显得那么突出,如月扫了一眼心里便一惊,她沉静的福过礼,口称见过四王妃,见过诸位福晋。正想说些冠冕的话,整个人就被抱住了,曹蕤抱着她放声哭了起来,“月儿,月儿……”她就和小时候一个样子,难过的时候再也见不到平日的一丝洒脱。如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反抱住她,小声道:“贵姐儿,节哀。” 曹蕤只是哭泣,嬷嬷上前来劝了又劝,她也不理会,如月看着朱赫走了过来,她在劝着曹蕤,眼睛却看着自己,红着的眼眶说明她是陪着哭过的,再看后面,一个是九福晋董鄂氏,其后还有胤禟的两个妾室,另一个是十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其后也跟着两个侍妾。如月只看了他们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很惊奇自己的忍耐力,时间总能让人平复暴躁的情绪,她低声劝道:“不要哭了,乖。” 听到小时候如月对自己劝慰的话,曹蕤的心情真是百味杂陈,她抬起头,凝视着曾经的好友。轻轻问道:“姐姐说这是命,你说是吗?” 如月摇头,“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可是还是没法子。那个故事……我一直记得。是不是说以后也会像故事最后那样?”曹蕤绝望的看着如月,“你能帮我吗?帮曹家。”如月低头沉默,很久以后曹蕤松开了手。整理了下仪容,对旁边的诸人道:“失态了,诸位请坐。” 朱赫一脸愁苦道:“四王妃,还请您多保重身体。”曹蕤点点头,朱赫又看向如月,“没有想到琅格格也来了,早就知道你和四王妃的关系很好。(.好看的小说)现下看果然如是。” “关系好?我们这些常来的倒是没怎么在郡王府见过格格呢。”董鄂氏插了一句,朱赫皱眉盯了她一眼,后者却不以为意的继续道:“想来格格不是病了就是伤了,好的时候也被雍亲王看得死死的不让出府吧。” 他们说的没有错,自曹蕤嫁给锡保常驻北京之后。如月统共也就见过她两次,皆是在大型的宫廷活动中,不过是行礼和目光交错罢了。内宅女子不得随意出门是一条,其二也正如董鄂氏所言如月遭遇的事儿太多,其三她的身份在那里搁着,一个格格和一位王妃,地位实在是天地只差,最要紧的却是男人们各有阵营,这自然就不得亲近了。这些事在场的谁不清楚。这董鄂氏这样讥讽显然是别有用心的。对胤禟如月一向无感,对这位九福晋那就更是没有接触和感觉了。在这样的场合如月不会反驳,她沉默以对,倒是一旁的十福晋叹道:“谁都知道雍亲王规矩多,你们倒是见过几次四福晋呢?” 十福晋阿坝该博尔济吉特氏出身显贵,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人生的清丽性子又敦和,胤俄和她的关系十分和睦,就是近年身体不好,不常出门,从她出面打圆场来看,这位阿坝该是个和善不争的人,如月对她的印象很好。 朱赫看着如月,面有戚容艰涩道:“雍亲王的身体可好些了?承德遇袭……实在是……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结果。” 如月根本没有料到她敢先提到这件事,怒火瞬间就升了起来,她一眼扫过去,朱赫一懔。这里每一个女人哪个不是心计深沉的,不过哪一个都没有这股子煞气,这煞气不是在内宅里勾心斗角就能练的来的。 “多谢八福晋关心。王爷的身体已经好了,敢问八贝勒爷的身子如何,可也痊愈了? “已然好了。”朱赫回避了对方的眼神。 “真是万幸啊,”如月笑了一下,“还请代我向八贝勒爷问候,祝他平安康健。哦,还有,”当朱赫的眼又复坚定的移回来时,如月敛了笑意,“也向府上的张格格问好。” 朱赫的脸色瞬间变了,她还没有回话,董鄂氏冷哼一声道:“真没规矩,这就是雍亲王府上的格格啊,要是我府上的格格敢跟我这样说话,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如月连看也没有看她,只是望着朱赫,“我会转达。”八福晋的神态已经恢复。 “几位都坐下来说话吧。”曹蕤开口道。 “不用了,已经叨扰多时了。我这就要走了,二位也一起么?” 董鄂氏还要说什么,阿坝该挽过她的手臂道:“一起走吧。”她说着对如月点点头,如月向她福了礼。 人都走了,曹蕤让嬷嬷和丫鬟都下去了,如月看着她回到座位上仪态万千的坐下来,又用陌生的神情看着自己。 “为什么来?”她问这话的时候真的非常有王妃的气度,和方才抱着自己哭的样子判若两人。 “来看你。”也许这才是现在的曹蕤,如月回答的态度也像格格一样恭谦。 曹蕤摇头,“我以为咱们的情分已经到头了。你那时讲的石头记我一直记得,最后贾家失势了,被抄了,被继位的新帝。是否不能挽回了?” 如月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连生弥留的时候……”曹蕤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他说你真是神仙,那么早就知道自己一定死。可惜留错了药。他说自己不是玉哥儿,是曹颙……”曹蕤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可怜宝珠现在还有四个月的身孕。他们好不容易才有了孩子,孩子没出生,爹就死了……” “贵姐儿!”如月也哭了出来,她上前想去握住对方的手。但是曹蕤无声流泪,疏远的看着自己,她冷笑着说:“你不是神仙。你也帮不了我们。你走吧。” 在往府邸走的马车上,邱娘看着如月的神色不敢多言。如月闭目坐着,雨敲打在车顶上发出凌乱的声响,她并没有愤懑和委屈,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她觉得自己再次被命运玩弄了,从穿越到现在。再多的挣扎换来的只是伤害,对自己也对旁人。诚如曹蕤说的,她只能早早给他们看到了将来,却没有扭转命运的能力,更可悲的是自己还成了罪魁祸首的女人! 当如月到府邸就看了胤禛的马车。这个时候他竟然在家,难道又出什么事儿了?猜疑中的如月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她的耳力很好,下人们压低声音的谈论一字不差的落在耳里,年明月怀孕了。邱娘见忽然她驻足,脸色又是那个样子,实在是怕她出了状况,府邸有喜的时候,带着一身丧气的如月实在和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张起麟也在担心。他给举着伞的邱娘使了个眼色,后者小意道:“格格现在是回雨桐院还是去年侧福晋的院子恭贺?” 如月深呼吸了一下后平静道:“哪里能空着手去呢?”说着她就疾步向雨桐院而去。 一进雨桐院来迎接如月的是弘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竟然在长廊里翘首探看,一见到母亲这孩子就飞奔过来,如月抱起儿子为他抹去头上的雨珠。“做什么呢?” “等额涅。”他搂住如月的脖子,很是亲昵。小脚的嬷嬷这时才举着伞过来。忐忑道:“格格。” “没事儿,一点雨罢了。怎么没睡啊。不是该睡午觉的吗?” “儿子睡不安。”他人小鬼大的样子让如月笑了起来。 “你有什么睡不安的?” “嗯。额涅不高兴么?”他竟然会岔话题,如月的笑意更甚,“为什么这么说?” “额涅要是高兴眼睛是这样的,”弘历做了个笑脸的样子,“不高兴就是这样和这样的,”第一个样子是眉毛耷拉着的哭脸,第二个表情虽是在笑,眼睛却是冷的。见儿子学的这样像,如月哈哈笑了,笑完心里的悲戚难过之情也去掉了不少。“乖儿子!” 弘历继续抱着如月的脖子,他小声道:“年额娘有小宝宝了,阿玛还会喜欢元寿吗?” “当然会。你阿玛既喜欢你也喜欢天申是不是?” “嗯。”弘历皱眉道:“那我们要去看年额娘吗?他们都去了,我都看到了!” “你又知道了!想去吗?” 弘历点头,如月笑道,“那就一起去。不过得想好带什么去。” 年侧福晋有了身子这对于雍亲王府是果然是意义重大,如月自然知道这个意义是什么。看着披红挂绿的府邸,她的心却不可抑制的有了酸楚的感觉,看着非印比当事人还要高兴的样子,又觉得古代女人的可悲。还有就是如月完全没有心思去伪装着同样高兴,伍十弦和曹颙的死给她的打击好像才开始显露出真正的伤害。 如月每夜都在做和他们相关的梦,忽而是在文山的密林里,忽而又在西园的池水畔,午夜梦回时她总是哭着醒来的,但是白天的如月又都是淡淡的温和的,黑与白的煎熬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寒衣节那日夜里,如月在雨桐院里摆上了祭桌,凄冷的风里她跪在地上,向天地叩首,许愿,发誓……红色的火光,铜盆里的冥币在燃烧,风助火势,大堆的纸钱变成了灰。如月想起在柏林寺玉烟,前几日她终是醒了,如月第一时间去看了她。面无表情的玉烟就那么恹恹的躺在凄清的精舍里,她不愿再回来,胤禛也允了。如月以为玉烟是恨自己的,或者也恨胤禛,虽然她说谁也不恨,当如月要走的时候,玉烟平静告诉她这些年伍十弦爱慕的人是谁。那一刹那,她听到了心裂开的声音。 祭拜中的如月烧完了最后一张纸,仰头去看梧桐树,树叶变黄了,它们还没有开始大面积的掉落,显得很可怜。曾经有个人就在这棵树上看着对面的屋子,也曾经有个人陪着出逃的女人赴汤蹈火,他从来没有表示过,即使在去世前也什么都没有说。如月痴痴的看着,火势转弱时她拿起曾经画过的画,在泉州的在文山的各种纪念的画仍了进去。火舌卷过,一切都是灰。(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业障 因为寒衣节那日在冷风里跪了太久,第二日如月没有起的来床,她病了,发起了热,吃了药也不大起作用。白天还好,一到夜里发热且被魇住。如月的身体一直很好,本以为不要紧的,但是几日后情况越来越严重,胤禛终于放下了公务,也不再和年明月演什么情深意长的戏码,开始常驻雨桐院。太医会诊的结果说是风寒入心,之前太长时间没有休息吃的也不够注意,加上过度忧虑和伤心才会如此,心结不解,病体难愈。 这日吃了药的如月像以往一样有点发晕,内火让她的嘴角都起了泡,夜色又至时胤禛过来了,他看上去也很憔悴,如月笑着道:“四爷。” 胤禛看了眼留了点残渣的碗,“好些没?” “嗯。”如月模糊的回了句,好不好,她知道,可不想说。胤禛在政务上最近有多忙她是知道的,病总会好的,只是慢一点罢了。“不用总来了,那么忙。” 如月这么说,胤禛反倒坐下来了,“今晚我陪你。” “昨日你不是……”如月看着他疲倦的神色就说不下去那样的话了。 “年明月有身孕,身子不好,自然该静养。你病着,我当然该在你这里。”他的手捏了捏如月的下巴,“瘦了就不好看了。我喜欢你胖乎乎的样子。”如月心里不感动,这人最不会说的就是讨好的话,四下没人她一笑后就势窝到胤禛的怀里去了。“怎么啦?”胤禛揽住她的腰。 “我喜欢你这样说话啊。喜欢你永远这么待我。” “这么知足?”胤禛亲了下她的脸颊。 “知足常乐。” “那怎么还好不起来?”胤禛把她的脸捧起来,“你还在想阿弦是不是?昨夜你喊了他的名字。” “我梦到在文山了。最近总是梦到那里,还有刀帮主,阿狸,龙渊。那个神秘的高手……梦里好真,就跟再次发生了一样。我没法子控制做梦,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在担心你。发生太多的事了,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毁了的。”胤禛凝视着她的眼睛,“明日你同我去一个地方。” “哪里?” “你乖乖的跟我去便是了。现在,睡吧。” 如月摇头低语:“我不要睡,睡了就会被魇住,那滋味不好受。而且……”而且他们都会来,那些死去的人,善意的,恶意的,特别是在那个小木屋里被折磨的情景愈发的清晰完全了。如月没有告诉胤禛。她怕他担心,而这个时候他该全心在政务上而不是自己。“四爷,和我说会话吧。说些我不知道的事。” 胤禛真的说了,他说的是自己小时候的事,有的是编的有的是真的。只讲了一小会儿如月就睡着了。胤禛印象里她睡着的时候都是平静的,有时会带着笑意,而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出着汗皱着眉。胤禛很后悔这段时间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夜里她被魇或是失眠的时候自己正在年明月那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二日如月被胤禛带到法源寺去了,她一路昏昏沉沉的。等闻到香火味儿,这才清醒过来。胤禛扶着她进了后边的禅房,似乎是早有准备,章嘉大喇嘛在等着。 “多年不见。琅小施主。” 如月见到法源寺三个字的时候就意识到今日会见到故人,那么年过去了,她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到本尊。三十八年章嘉还是个中年和尚。五十三年他已然垂垂老矣,唯有一双深陷的眼还炯炯有神。 “多年不见了,大师。”如月向他行了大礼,跪下叩首。“多谢那时的救命之恩。” “不必如此。”章嘉出手搀扶,当他的手触到手臂时,刹那间如月看到他的背后竟是一片黑黢黢翻滚的东西,妖魔鬼怪不断在这片黑色里闪现。一丝金光从和尚的头顶延伸到黑色的泥沼中。如月惊愕异常,接着她又看到灰黑色的东西从自己身上透出来涌向章嘉,这些东西再顺着金光又汇集到黑色中去。 如月心里生出一个念头,眼前的人活不了多久了。思及此处她就想缩回手,但手臂竟不能动,“大师!” “不用吃惊。这是就我在此界的作用。”章嘉淡淡的说, “可是……您……” 章嘉微笑着闭目不语,他口中喃喃念着藏语,如月听不懂,她求助的去看胤禛,后者竟也闭目双手结了印。渐渐的她在梵音中也闭上了眼睛,这次如月看到自己飞了起来,她欢笑着掠过泛着金光的莲花池,池中有个亭子,亭中立着一位披发女子,她笑着从背后搂住她,“姐姐,我真的能飞了。” 女子转过头来,绝美的脸上带着笑意,“傻丫头,不过是会飞而已,这才是皮毛,长生才是目的。嗯?”她的眼忽然看了过来,“谁在窥视?无礼!”她说着一挥袖子。如月猛然醒了过来。她竟发觉自己在雨桐院的床上,胤禛正看着自己,“好了点么?” “从法源寺回来了?” “嗯。”胤禛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便皱眉掐了个印,点了一下如月的头顶。 “四爷?” “没事。感觉怎么样?” “章嘉国师没事吧?” “没事。明日他要回青海了。” 如月哦了声,她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仿佛那一切就是一场梦,但她知道这是第一次就见章嘉也将会是最后一次见到他。 后来胤禛告诉她那些黑灰色的东西都是人的业障,牵绊如月的就是个情,欠下的情,有善有恶。章嘉之所以能成为国师,他的言行大则可影响帝王的抉择。小则为人消灾解难,用自身的功德去化解疾苦。如月怔怔的听,“他本可以长命百岁的。” 胤禛嗯了声,“若不入世。要其何用。”如月愕然的看着他,想问又止住,胤禛的结局她早就知道不是么。忽然的如月就觉得十分害怕。当余生里只剩下自己一个独行该是何等的煎熬,纵然有再尊贵的身份又如何。想到这里她竟含了泪,胤禛见她这凄楚的模样心中一惊,“怎么了?”他的手刚伸出来,如月就抱这他哽咽不止。 “你能一直在我身边吗?我什么都不稀罕,哪怕什么都没有,我只要你在这里。”她哭的很伤心。胤禛的心颤了一下,“我会永远陪着你。”他在哭泣的女人耳畔温柔的说。 北京城开始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康熙帝带着胤祉、胤禟、胤祯、胤禄、胤礼一干儿子和大臣们北上巡视去了。如月被太后召见,老人家听章嘉国师在临行前提过治疗雍亲王格格一事,她很是惦念那个活泼又健康的琅如月。木兰秋狝发生的事让太后心惊胆战,反贼一日不消亡江山社稷就不安稳,现在这威胁竟然再次伤害到了皇子!如月生病起因大约也是因此,她还听说了雍亲王在户部伤势反复吐血的事。这让太后很心疼,康熙帝走后她便下了懿旨让如月进宫陪伴自己,南苑的条件很好,很适合养病。在如月来了后,太后见她那么憔悴了,却一点抱怨诉苦的话都没有提过。心里更是难受,待她也就十分的好。可惜,太后并不知道自己的荣宠却让如月很无奈,她不喜欢透出这充满萧杀之气的紫禁城、更讨厌每日都会见到不想见到的人。太后老了,不爱走动了,康熙帝又不在。宁寿宫就成了唯一请安的地方。 能回避的时候如月就会回避,不得不见的时候她总是微笑的不卑不亢的行礼。直到三日后她见到了最恨的人。这一次胤禩没有跟着一同北上,他病了。好像在良妃死后八贝勒的身体就不怎么好,这次稍微好了些他就携妻子进宫觐见太后了。在宁寿宫里他们相遇,并没有电光火石的对视,也没有拂袖而去的敌对,一切平静的发生着。如月垂目柔顺的站在太后身后,旁边是一样姿态的讷敏。宫殿里回荡着胤禩柔和的声音,他在慰问着太后的身体,朱赫借机进献了从东北密林里寻来的稀有人参,还说已经把两只海东青送往乾清宫了。 这时胤禩又说起了对康熙帝的担心,“皇父临行时就微染风寒,听说这两日北边又有大风雪来袭,真是令人担心啊。” 太后听到这里沉吟了一下道:“不过这次的行程并不长,大约过上三四日圣上就能回来,不用过分担忧吧。” 胤禩起身施礼说了自己想去迎驾的意思,太后看着他,浑浊的眼里闪着光芒,她微微笑着道:“需要如此?” 朱赫接话道:“这也是八贝勒的一番心意。您就准了吧。” 太后释然笑道:“果然是有孝心的孩子。好吧。你去吧。” 谈话没有继续多久,八贝勒就告辞了,他在走之前还转身对如月笑了笑,“琅格格恢复的不错,四哥该安心了。” 如月对他行礼道:“多谢八贝勒关心。”胤禩带着惯有的端和神色离去了。如月望着他也笑了笑。胤禩走后一会儿,正在和如月玩拼图的太后听到有鸟的叫声,心里一动就问道:“有鸟啊,这么冷的天。” 如月侧头细听了一下道:“是喜鹊,怕是有好事呢。” 太后笑了,“希望如此,万岁爷不在紫禁城总让人觉得不踏实。哦,讷敏,待会儿你去一趟乾清宫,把老八拿的参还有老五送的宁神丸都拿去给李德全,让他多上点心,注意着点圣上的身体。” 讷敏应了,很快就到了太后午休的时候,前几日如月不是看书也就是小憩一下,但是今日她瞅着机会单独见了讷敏。大约过了一刻钟,从宁寿宫里出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掌事宫女讷敏,一个是太监。后者手里捧着两个匣子,里面是恒亲王进献的宁神丸还有八贝勒进献的五百年老参。他们前往的方向正是乾清宫。(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二章 折翅 康熙帝回京要比预期的早,所以如月是在宁寿宫听到的这个消息,太后很高兴的得知圣上龙体康健,她捻着佛珠闭目,用蒙语嘀嘀咕咕说着,如月听得多大约知道是祝福的经文,在诵经中此时她的心已经飞到了两日前的乾清宫。(.无弹窗广告)黑黢黢的屋子,冷若冰人的太监宫女,东暖阁的摆设几乎没有变过,笼子里的鸟顾目四盼的样子很是神俊,讷敏在和李德全说话,乔装的如月低着头跟着小太监去案上放置进献之物,错身经过鸟笼时她故意崴了一下,“走路小心点!要是撞翻了东西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如月连连道歉,那太监小意的扶着微微晃动的笼子,笼子里的海东青立刻伸头去啄,速度之快小太监立即中了着,他啊的叫了一声,手背上是一道颇深的血痕。李德全喝了声:“怎么了?!”皱着眉过来,如月已经退到了一旁,讷敏挡住了她,哎呦了一声,“吴公公被鸟儿啄了啊。”那吴公公疼的直哎呦,他瞪着眼嚷道:“都是他,都是他。”李德全拍了下他的头呵斥道:“怎么说话呢!自己不小心还去怪别人,明明是你在动笼子!还不下去!”吴公公哭丧着脸捂着手背下去了。讷敏回头道:“小帽子还不快点把东西放下,太后还等着回复呢。” 直到出了乾清宫如月背上的冷汗还没有干,她回头看这座巍峨的宫殿不敢想象居然如此顺利,就算到了现在如月一想起当时的种种就起了颤栗,此时此刻康熙帝就在乾清宫。他马上就会看到死去的鸟,在诸多迎驾的皇子和大臣面前。他会有什么反应?一笑而过还是暴跳如雷,是会立刻查出原委还是认定了是胤禩的失误?或者……鸟没有事儿,还好好的?如月的脸色在变。最后一种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可当时就那么一瞬,那两指万一点错了呢?面色无恙。内心煎熬的如月很快等来了消息,那是四德公公,他像受了惊的鸟一下挥舞着手臂跌跌撞撞的进了宁寿宫。 “不好了,不好了!” 太后的手一顿,就像预示一般,佛珠莫名的断开了,珠子滚落一地。“怎么了,这样慌张。” “启禀太后,万岁爷晕过去了。” “啊!”太后惊的站了起来,讷敏和如月立即搭手扶着她走了过去,四德则跪着往前挪。讷敏呵斥道:“好好说话,不要急,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四德咽了咽口水,压住了乱跳的心,尽量字字清晰的把事情交代清楚:“回太后事情是这样的,八贝勒前不久给万岁爷进献了一对海东青,迎驾回宫后万岁爷听说此事,就去欣赏。可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快死的鸟。万岁爷气到不行,就责问八贝勒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在诅咒自己!八贝勒说自己冤枉,说绝没有影射之意,万岁爷不肯信,管理此事的李德全声称接的时候是好的。每天又有人按时喂料,早上按照八福晋的叮嘱盖了绸子,准备让万岁爷有个惊喜,那个时候还好着呢,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八贝勒一直声称冤枉,还说是有人陷害,万岁爷不听解释,大骂八贝勒,说起保举太子的事,说起结党,说他大奸大恶,说要跟他恩断义绝……”四德越说越轻,似乎是再次看到了当时的情景。 太后急道:“不要说这些了,快说圣上如何晕倒了?” 四德才反应过来道:“八贝勒被骂的吐了血,他为表清白要撞柱被拦了,万岁爷却不让拦,只说要死就去死,不要死在乾清宫!八贝勒竟真的就出了宫,看样子是就要去寻死,九贝勒爷和十四贝勒拖着他不让走,殿上一团乱,这时那两只海东青正好就死了,死前的哀鸣声很是凄厉,万岁爷脸色顿时就不好了,然后就晕了,若不是诚王爷在旁扶着怕是要摔伤了。” 太后听完眼泪就下来了,她气的浑身颤抖,“都是哀家的错,为什么就没多上点心呢!好好儿的进献什么海东青,这会可真是惹出事来了!!快,去乾清宫,哀家要去看望万岁爷。(.无弹窗广告)” 四德去看讷敏,讷敏劝道:“太后,还是等一下吧,这会儿太医怕是在看诊开药的,这会儿万岁爷就算是醒了只怕也是需要静一下的。您……” 太后突然攥紧了讷敏的手,“哀家让你去乾清宫的时候,你可看到有什么不对吗?” 讷敏回忆了一下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有个吴公公去扶正鸟笼的时候被鸟啄了一下,那会儿鸟儿还精神的很呢。” “是吗?”太后拭去了眼里的眼泪,“不管这事人为还是天意……算了,你说的对,哀家稍后再去看望万岁爷吧。如月。” “在。”如月恭敬的低着头。 “待会儿就出宫吧,这里实在太乱。” 如月恭敬的称是,她扶着太后往宝座那里去,太后却摇头,这时她哪里有心情再去玩什么拼图象棋的,只是吩咐四德再去探听消息,自己则回了寝室。如月奉旨告退,讷敏送她出宁寿宫,在宫门外二人放慢了脚步。 如月意有所指道:“姑姑您要注意太后的凤体,老人家看着很伤心。您责任重大,也请多保重。” “我会的,格格自己也要多加保重。” 如月脚不停留的在太监和宫女的带领下往顺贞门而去,她没有回头看一眼,紧张的心情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就奇迹般的消散了。永巷深深,如月嘴角带着笑意轻松的行走着。快意的滋味游走在血管里,滋润着这一年接连而至的伤痛,如果不是在紫禁城里她想自己一定大笑出声,明明那么高兴却还是流下了眼泪,夹着雪花的风袭来。她的脸被冰冻住,宛如戴了个面具。 回到府邸后如月按制见了非印,消息没有那么快传来不论是雍亲王府还是八贝勒府就如往日一样平静。如月回到了雨桐院,弘历见到额涅立即从沙坑里跳出来。笑着奔到如月的怀抱。 “元寿,想不想额涅?” 弘历用力点头,马佳氏赶紧过来劝道:“四阿哥。您快点下来啊,这么脏把格格的衣服都弄脏了!” 如月笑着亲了亲那脏脏的小脸,“没事儿的。”她抱着儿子进了屋子,两个人分别洗漱更衣,又滚到了炕上闹了好一阵。乌林知道她回来也带着弘昼来做客,日头西斜很快天就暗了。如月和乌林请完了安在往回走的路上,迎面就看到了吕有功。苏培盛在东霞山摔伤很重,直到这会儿了还不是大好,现在暂由这位吕公公跟着雍亲王。他放慢了脚步,遥遥打了个千儿,“见过耿格格。琅格格。” 乌林见到他有些意外道:“吕公公,今儿爷这么早就回来了?” 吕有功僵僵的笑了下,他转了眼看着如月。“琅格格,王爷在竹苑等您。” 在竹苑的门口,如月没有马上进屋,她站在那里看着从门缝里透出的光,吕有功等了等才小声道:“格格,王爷说您来了就直接进去。” 如月嗯了声,她放开了手。舒了口气,敲了敲门。“四爷。” “进来。”从声音里如月听不出什么特别处,直到这一会儿了她也不能猜出这么短的时间里胤禛知不知道是自己做的。 如月推门进去,胤禛穿着朝服坐在案后,他的神色肃穆而沉重,望过来的眼神很复杂。如月没有躲开这注视。 “是你的主意还是讷敏的?”半晌后胤禛才说了这么一句。 如月的心一沉。他这么快就知道了,难道康熙帝会不知道?!“是我。”如月垂眸淡淡说了句。 胤禛压住声音,他起身激动道:“那是乾清宫,有一星半点的差池你就不能活了?不但你活不了还会牵连出多少人?!”如月只是看着胤禛,没有一句解释。胤禛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因为这件事父皇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太医说……”他顿了顿才焦虑道:“这一步太险,而且还是你以身犯险,如果不是……”胤禛沉重的似乎是说不下去了。 如月的眼泪流了出来,“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万岁爷会……气成这样子。” “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是万岁爷发现了?” 胤禛擦去她的眼泪,摇头道:“现在没有,以后我不知道。即使发现了也没什么,”他冷冷的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夜里如月是哭着睡着的,雨桐院寝室的空气里有凝神香的味道,胤禛没有睡意,他一直看着身边人的睡颜。“如果是亲王殿下,您会放过这个机会吗?”他在责问讷敏时,掌事姑姑这样回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其实您不也是一直这么做的?木兰围场的事,奴才犹不能忘,况亲王和格格?”胤禛看着头发已经半百的女人,微微皱着眉,“事情做的可稳妥?” “嗯。有李公公和奴才您不放心?小帽子也是奴才的人,若您不放心在应证过后再处置,除此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姑姑觉得皇父查不出来么?” 讷敏敛了神色道:“即使被查出来,也绝不会牵连出格格。” 胤禛冷笑着盯了她一眼,回头看围墙之外的飞檐道:“也许这是个契机,也是个能让我看清楚圣意。”能看清楚吗?胤禛抚了抚如月的头发,冷冷的柔顺的,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啊。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胤禛所料,第二日宫里死了两个人,和毙鹰事件有关的那两个小太监在被康熙帝传去问话后没多久就都死了。胤禛焉能不紧张,但是请安的时候他的皇父连多看自己一眼都没有,勉强坐在那里的老人用狠厉的眼光扫视了一遍跪了三排的儿子们,开始了对八皇子胤禩的叱责,一句句如此狠绝,就好像要生吞活剥了他,又仿佛被指责的人不是亲儿而是个恶魔。胤禛的余光看到胤禟的手握紧松开握紧又松开,他在忍,胤禛垂目盯着带有暗纹的金砖终于松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三章 报复 胤禩的第四次请求觐见请安的折子被打回来后,他就病了。(.无弹窗广告)病症凶猛让他数日不能清醒,意志恍惚到连最熟悉的朱赫都认不清,稍有清醒就要再写奏折,他不甘心自己被如此冤枉,他要当面对汗阿玛说清楚,这件事绝不是自己所为,朱赫哭着压住胤禩不让去他拿笔,气急攻心的八贝勒推开了她,指着她道:“你也要害我?!你也要害我!滚,滚!”说着就吐了血,血从手缝里流到地上,胤禩摊开手,看见红殷殷的血,他已经听不清朱赫苦苦的哀求,也看不到下人们的惊慌失措。恍惚中他似是看到了母亲去世前的模样,然后是红色的梅林,有个绝美的姑娘俏生生的立在那里,她忧伤的望着自己,“八爷。” “曼珠。”他伸出了手要去触摸,她像一阵烟般散了。 “胤禩,你这个辛者库贱妇之子!”“十恶不赦之人!”周围突然有许多这样的声音,如同利刃剜着心,最后这些声音变成了乾清宫里帝王愤怒之音! 那一日的情景再次出现,一幕幕如此清楚,胤禩捂着耳朵喊道:“为什么你从不接受我,难道我不是你的儿子吗?我哪里不够好呢?!你为什么从来没有真心的看过我一眼呢!” 嘲笑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从每一处缝隙里传来,钻进胤禩捂着着的耳朵里,他又变成了八九岁的模样,惊慌失措的在白雪皑皑的紫禁城里奔跑,他在躲那些声音。“两次都没有弄死的小孩儿呀。”“该说那个卫氏幸运还是不幸啊?”“还活着干嘛?” “八阿哥,你这是去哪里啊?” “呦。这拿的是书啊。你的哈哈珠子呢?” “这么冷的天您就穿这么点,要不要奴才去跟惠妃娘娘说一声?” 胤禩低着头,难堪又羞辱,他抱紧了书奁僵硬地笑着:“我很好。” 然后男孩看到胤禛从远而近。在路过他们的时候停住了脚,风雪很大,胤禩却能看的很清楚对方的容貌和神态。还有身后那群躬身敛容的奴才,有人打着伞,雪扫过伞顶并没有很多落到他的头上,少年裹着大氅,雪白的脸被风吹的泛红,连鼻尖上都有些红,眼睛很清冽。带着担忧和烦躁,他厌恶的扫了一眼宫女们,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八弟,天冷。快回吧,在巷子里跟奴才们多说什么!”胤禩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应了是,胤禛点点头转身就走了。胤禩握紧了拳头笑容消失了,身后宫女们的话他都不再能够听见、他目送胤禛远去,在道路拐角的地方看到黄色蟒服的身影携着胤禛的手继续往前走,那是同样年少的太子胤礽,胤禛消失的那么快,就好像从来没有路过这里。雪在下。宫女们都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胤禩一个人,孤独无助的立在那里,他没有后退,也没有前行,就一直在原地站着。也许从那个时候一直到现在自己一直都停留原地。被那朱红的墙死死的包围着,被辛者库这个词束缚着,动不得半步。昏迷的胤禩躺在炕上,他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喃喃的说,“好累啊。” 朱赫听到了这句话,她也看到了丈夫的眼泪,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都要死过去了,不是旁边的嬷嬷扶住她,朱赫一定会摔倒昏过去。她是那么后悔,为什么要送海东青,如果不是自己一时起念胤禩怎么会有这样的结果?比起后悔朱赫更恨那些陷害胤禩的人,是谁,是谁!嬷嬷惊惧的看着朱赫的表情,她红着眼死死的盯着燃烧的炭火。胤禟走进了时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财神爷阴郁又憔悴,立在胤禩的窗前一双眼里盛着的都是愤懑。 “查出了是谁吗?”朱赫的声音已经哑了,连着三晚不眠的照顾她自己也正在被风寒折磨着。 胤禟轻笑了一下,这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嘲笑,“胤禟!你笑什么!这个时候你还笑的出来!”在九皇子的眼里她的八嫂就像只乱了章法的猫,恨意十足却无从下手。 “我笑八哥的软弱,早知今日在围场的时候就该狠下心一并都收拾了,哪里还会有这么多事。”他轻描淡写的说着,朱赫哪里还顾得上礼法,挥动着手臂对一干下人吼道,“都滚下去!” 很快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三人了,“你疯了,这么说话想让你八哥背上弑君的罪名吗?” 胤禟不为所动道:“你可曾看到圣上可视八哥为亲儿呢?他只看到了威胁,一个取代他的威胁,他不敢承认所以就要毁灭。没有海东青的事将来也会有其他的事。”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这是圣上……设下的陷阱?不……我不信!”朱赫颓然坐在炕上,她的手碰到了胤禩的手,朱赫慢慢的捧起他的手,眼泪滴落。“为什么?” “陷阱只怕是另有人为,汗阿玛却是顺水推舟了。” 胤禟阴冷的声音如毒蛇的利齿咬住了朱赫的心,“是谁!是谁!”她几乎是吼了起来。 “死了的两个太监一个是讷敏的人,一个是李德全的人,他们死了汗阿玛就什么都查不到了,他自然依旧认为八哥是有意为之。” “李德全?讷敏?”安静了片刻后,朱赫哑着声音笑了,胤禟看着她,“在承德时是你求的八哥要放过琅如月吧?” 朱赫流着眼泪,慢慢道:“她和若迪很要好,也曾救过八爷,我下不了手。” “可是结果呢?”胤禟半跪下来,狭长的眼里闪着光,嘲笑着道:“你一直都是错的。八姐,你好好看看现在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是的,你说的没有错。可事到如今该怎么做?你又能怎么样?” 胤禟挑了挑一边的嘴角,他回头去看胤禩。躺在床上的人毫无知觉,“这些年那个人毁了我们太多的东西,现在他更是要彻底毁了八哥。您问我能怎么样,当然就是也去毁了他看重的人。断了他的左膀右臂,他能让八哥吐血,我也可以让他生不若死。” “你能做到吗?”朱赫摩挲着胤禩苍白的手。苦笑着道:“他是亲王,之前你们那么多次都没有得手,他的周围有那么多能人高手。” “那是因为八哥没有真正狠下心来。”胤禟说着站了起来,他深深看了眼胤禩便转身出了门。 门帘微晃,朱赫怔怔的看着,慢慢她的神色坚定起来,“来人。”门口闪进来两个嬷嬷。朱赫起身道:“好好看护八爷。让大夫也来,此地不得离人。”仆人应了,朱赫出了门,她没有让下人跟随,一个人来到了后院。来到了那个让她厌恶的小院子。七月看到福晋前来,显然是吓了一跳,这个时候她应该陪着贝勒爷才是的啊。“她在吗?” 冷淡的声音让七月颤抖了一下,“福晋,您是问格格么?格格在的。” “你们谁也不许进来。”朱赫扫了她一眼,进到了屋里。药香和炭火味儿的屋子里,张舜华执镜靠坐在炕上,在看到朱赫后,她嫣然一笑。缭绕的烟和朦胧的光影中,张舜华的笑显得很是诡异。“福晋,您总算是来啦。” 毙鹰事件之后胤禩一直没有得到康熙帝的召见,他似乎彻底失去了父亲的信任。但是到了新春康熙还是一视同仁的赐了几幅“福”字,筵宴也让他参加了,不过胤禩的身体实在是不好便没有来。不过上门拜年的人却依然相当的多,对此帝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如月一直在等对方的反应,但是没有怒目相向也没有任何打击报复,这让她很是疑惑,难道真的是没有查出来是自己做的?还是说他们畏惧了康熙盛怒,不想把事情搞大?胤禛的政务依旧繁忙,在他成为了亲王后的几年里每次的新年都是在忙碌中度过的,这次自然也不例外,还是在正月就传来了蒙古地区遭受严重雪灾的事,吴喇忒、阿霸垓、蒿齐忒等部大雪,牲畜倒毙,部民饥困。只是这一件事就把胤禛系在了户部,之后便又是协助其他三部在查山西巡抚苏克济疏劾太原知府赵凤诏贪赃一案,因涉及人员多过而被康熙帝关注,于是主理财政的胤禛自然是十分的小意,不敢有丝毫差错。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春暖花开的时候,京师如以往一样迎来了踏春踩青的热闹景象。 胤祥在跟着胤禛连轴转了十来天后获得了一个难得假日,他邀请同样获了假的济兰一同去郊外游玩。穿着便服的二人骑着马,慢慢行走在明媚的春光里,路旁的青苗被规矩的框在了田埂中,农人在辛劳的忙碌着。胤祥手搭凉棚,眺望远处,“九龙山不远了,我们一口气过去?” 济兰指着路边树下的茶舍道:“十三爷,去那里歇歇吧。” 胤祥斜睨着好友道:“你怎么了,这才半天功夫啊。累了。” 济兰一笑道:“是啊。”说着他跳下马来,伸出了手,胤祥哼了一声也翻身下马,却不去让他扶,可这脚一挨地,他立时就皱起了眉,倒吸了一口气。 济兰并没有去搀扶,担忧是不加掩饰的,胤祥瞪着他道:“爷还没废呢,苦着个脸作甚!走吧。”他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拉着缰绳就往茶棚处走。 这里地处北京城的西郊外,来往的多为客商农户,路边的茶棚也多是为这些开设的,茶是粗制滥造,吃的东西也甚是简单,胤祥只要了热水,茶叶是他自己带的,当茶香四溢周围的人都好奇的去看他们。这二人不以为意,慢慢饮着茶,看着郊外风光。 “要是四哥能来就好了。”胤祥习惯性的摩挲着膝盖,他叹了口气又苦笑道:“别说是出来玩了,只怕是这几日又没有回府。再这样下去再好的身子也经不住啊。” 济兰没有发表意见,胤祥放下茶碗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挠头笑道:“忽然觉得不该出来,应该去帮四哥的,这会儿反倒没心情了。” 济兰也笑了,这时的路上已然来来往往的是车马,少有人,所以当一个高大的男人慢慢往这里走来时,济兰第一时间看到了他。他戴着斗笠,穿着行走江湖之人常穿的蓝色布衣,坐到椅子上小二自然来问要点什么,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斗笠缓慢的拿了下来。从济兰的角度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从那小二表露出的疑惑怪异表情来看一定不是什么正常面容。小二问了两次那人也没有回答,他既不敢去问也不敢去赶人,只好去给掌柜的说。 济兰一直在观察,胤祥回头看了眼,“怎么了?” 济兰凝视着那人腰袢插着的判官笔暗暗惊疑,这人是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六十四章 护主 过分的熙攘在济兰的警觉后变得刻意起来,不论是农人还是商贾,他们的表情似乎都有不对。济兰吹了声呼哨又将铜版放在桌上,“十三爷,走了。” 胤祥也觉察出不对,他没有多问亦站了起来。济兰看到几桌外的蓝衣人转过脸来,那张脸没有什么异常,容貌端正的中年男子,只是表情僵硬,一双没有神彩的眼直直的看过来,他看得正是胤祥。此时本该出现的暗卫没有出来,济兰知道一定是出事了。这里不是皇城,但还是北京!谁这么大胆敢在这里出手杀皇子?! 扶着胤祥刚上了马,济兰就感到背后有人来袭,他极快的拔出苍刃,回手就挡住了,来袭的果然是蓝衣人,自己抵住的果然是判官笔,银色的分量极重造型特别的判官笔。那人的脸近在咫尺,没有焦距的眼睛盯着的还是胤祥,他另一外一边的判官笔直接捅了过去,济兰揉身上前,手掌一挡,那笔竟就抵在掌心不能更进一步。蓝衣人也没有吃惊,他继续攻击胤祥,济兰又哪能容他得逞。苍刃一出与判官笔又硬碰了两次,对方的兵刃有了些微的豁口。 此事周围已经乱了起来,或夺路而逃的,或躲藏起来的,乱成一团,有不少人在跑的过程冲突然就吐了血,倒地抽搐起来。胤祥瞧着大惊,“有毒!”他喊了声也拔出了剑来,此时忽听有尖锐的竹笛声,蓝衣人跳出圈外,脚一点又飘向远处。 济兰暗道不好。他翻身上马揽住胤祥纵马就走,马跃出十米只见无数的箭簇如雨般落了下来,茶棚瞬间被击垮,留在那里的马被钉在了地上。而他们的马身也被射到了一箭,马儿吃痛顿时乱奔起来,济兰控制着马往前挥手挡着第二波飞来的箭簇。饶是他武功超群也被射中,胤祥被济兰压低护在身下,他这会儿被马颠的侧了过来,能很清楚的看到好友的右肩被箭射穿,也能很清楚的看到这条路已经是死伤无数,青翠的田野里隐隐绰绰的正是黑色的弩弓。 济兰全神贯注的调动起感官,几波射击之后有了短暂的空隙。(.无弹窗广告)十里赏烟霞终于有了施放的机会,大约是因为没有想到济兰会有所准备,持弓弩的人急速的后退散去,济兰趁机打马往东而去,“你伤的如何?”胤祥坐正身子焦急的问道。 “小伤。十三爷坐好了!” 马因为受伤。跑的疯癫且快,土路上扬起了一串黄尘,再往前走是一段石子路,再过两个村落就能进城,济兰不知道援兵什么时候回来,他亦不知道对方还有没有杀招。只有尽快的离开这里,颠簸里他想起妹妹上巳节回家时忧虑的话:我心神不宁又开始做噩梦,夜里时能见到孤魂野鬼,莫不是又要出什么事端。如月的话济兰记在心上。否则他不会在随意的一次出游中还会带上苍刃和十里赏烟霞,但是好像还是带的少了,如果去的是远一些的地方,如过这次自己没有跟来,十三爷只怕就危险的很了。 石子路的两边种着郁郁的竹子,那里的阳光被挡住了。形成一道两三里的阴影路段。黄尘里济兰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行人了,这很不正常,他眼尖的看到在下面的河湾里有刀剑的残片,阳光照在上面射出刺眼的光,这是跟随自己的暗卫还是后来的?济兰不得而知,加紧了小心的他在一进入阴影地时突然就毛骨悚然起来,这样的感觉他只在青海遇强敌包围之时才有过,那时面对的是千人的军队,现在又会是什么? 济兰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原本什么都没有的路上眨眼的功夫就多了个人,一个全身被黑色裹住的人,他的眼竟然发出绿色的光,同样是绿色的还有他的手。“那是什么!”胤祥惊疑的问,济兰的心一沉。他立即想起来妹妹提过的在文山时的遭遇,她说她遇到了一个鬼,一个有着绿手的鬼,当时去剿毒的众人没有一人是对手,不知原因的那人似乎是要避开九仙府的掌门,所以最后撤走了,如果不是那样后果绝不是中了噬心蛊那么简单! 济兰知道即使到了八年后的今天,龙渊的蛊毒也并没有完全解开!想到此处济兰当机立断,“不要停!我稍后跟过来。”说着他执刀跃起,从胤祥的上方掠出。 胤祥大惊道:“济兰!” “快走!”他没有回头,刀光夹杂着杀气直击绿手人。 苍刃是何等的锋锐,济兰在武功上更是天赋异禀,这些年他虽仕途坎坷,但在习武上却没有一日是倦怠的,时至今日他的功夫早就超越了当年,这一击不仅突然又是用尽了八成的内力,即使强如绿手人也不得不全力而对,而这一对,二人便纠缠上了,胤祥借机驾马冲了过去,他回头望去,济兰正专注对敌,表情严肃之极。胤祥一咬牙马不停顿的继续往前冲去,他虽深受鹤膝风之害,但在刘文林的照料下已然恢复的不错,骑术本就上佳的他在搏命之时也发挥到了极致,一路狂奔而去转瞬就不见了踪迹。 济兰和绿手人的内力之搏也在几瞬之后就中断了,济兰忍住涌到咽喉的血,吞了下去。此刻他已经对敌手有了更多的了解,深不可测,出道江湖济兰没有遇到过比此人更厉害的了!他必须全力以赴,否则任何一个失误都会失去了性命! “你是个有趣的人。”绿手人平淡的语气完全不像有趣的样子。 “你是谁?为什么要刺杀十三阿哥。” “收了东西自然要做事。” “是谁指使你来的?” “我想是地狱的里的使者吧。”他咭咭的笑了起来,“你的内功很有趣,上次我没有弄明白为什么蛊毒不起作用。现在倒是可以很好的用你来试试为什么了。”他说着扬起了手,碧绿色手,厚而白的指甲在泛着幽幽的光,济兰的心跳的那么快。要稳要稳。他这么给自己说。 胤祥策马飞奔,他已经跑出去了很远,此时已有过往的来人。城门就在不远处!实在忍不住他回头去看,因为道路弯曲,又有群山和农地,竹林处已经完全看不到了。胤祥这个时候已经能猜出济兰为什么让自己先走,那个人太厉害,他在拖延自己逃跑的时间。想清楚的胤祥心很乱,他觉得就这样独自离去实在不像朋友所为。可是就自己的功夫只怕是完全起不上用途的,反而是拖了济兰的后腿,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去搬救兵,这只是一瞬的想法,胤祥一咬牙就拨转了马头。 距胤祥十来丈远的地方突兀的站着蓝衣人。他的样子太过奇怪,来往的人都避着走,惊惧偷偷扫一眼就匆匆离去。胤祥一惊,他沉下心仗剑立马,严阵以待。蓝衣人执笔飞身过来,银光划过一道弧线,带着杀气而至。胤祥突然拨马头纵马侧身而过,他现在不是要胜而是要跑,蓝衣人似是没有想到目标会跑。不过这速度对他而言不算什么,第二笔刺过去后胤祥这次不得不来挡了,一挡之后他的虎口被震的生痛,身子晃了晃,靠着一口真气才没被震下去。 不得正常行走让十三皇子不能习武不辍,早年修的武功大都只剩下了架子。蓝衣人那是何等高手又岂会错失这个机会,银光再闪胤祥被刺中肋骨,跌落马下,痛彻心扉的胤祥捂着伤狼狈至极,满身的尘土混着鲜血,想着无法可逃的他准备受死,回头去看,蓝衣人居然停了下来,判官笔上还滴着血,但他目不斜视的看着胤祥方才还站着的地方,好像没有看到目标已经移动了。胤祥此时哪里还有时间去管蓝衣人为何如此,他再次翻身上马急急的往城里掠去。 黄尘中蓝衣人一动不动的站立着。被方才的打斗吓的躲起来的来往之人都不敢上前,他们偷偷窥视着这个奇怪的男人。很久过去,有孩子好奇的扔过去手里的半个馒头,眼见打在那个杀人者的身上吓的当妈的立刻抱着儿子重新躲在树后面,那个男人任凭馒头砸在腿上毫不移动,终于有胆大一些的农户操着锄头悄悄靠近,在背后戳了戳,没反应,农人索性跑到前面又戳了戳,还是没有反应。他冲着树后的人们喊道:“真的不动了!快,有绳子的来,捆了去见官!” 于是真的有人拿着绳子来了,怕此人反击那捆的真是层层叠叠,有挑夫贡献了扁担,就这么把蓝衣倒挂着抬了起来,吆喝着就往城里而去。扔馒头的孩子看那判官笔好玩就去拿,他也有八九岁了,居然双手拿不动,一旁有个壮汉一手一个很是费了些力气这才拿了起来,严肃的对孩子道:“这可是证物,得交到衙门去呢!看看这血!啧啧,可不敢胡乱拿去玩,哎呦妈也,这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重!” 这伙人抬着人抱着凶器的就晃到了西城门,领头的农人还正跟看门士兵说情况,就见一骑黑马飞驰向西,马上一个黑黝黝的小伙子,压低了身纵马疾驰的样子甚是矫健,这些人等烟尘过去正好再说话,又有一纵快马驰过,皆是护军。每个人脸上都行色匆匆。 “这是咋了?” “不知道啊。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他们还在议论就见又一队兵马涌着出去了,这回连看门士兵都看愣了,“咦,怎么参领大人也去了?” 如月从午睡中猛然惊醒,她额上都是汗,弘历早就醒了,正自己在炕上翻着额涅做的图书在看,一见如月醒了,孩子就笑了,叫了声额涅后继续看书。如月坐在床上发怔,她看着儿子心思全在方才的噩梦里,她又一次梦到了那株大树,古装的女子死在那里,因为极美,死的模样并不吓人,漆黑浓密的头发如海藻似地铺在地上,青衣男人跪在她的面前,他在说话,如月听不清,等走到跟前,男人抬起了头。这人生了副胤禛的样貌,却又不是胤禛,那张脸上有奇妙的光晕,他只看了如月一眼便又低下头。如月也去看死去的女人,她慢慢的开始分解,就像拼图一样,但远比拼图血腥,皮肉筋骨和血……如月恐惧已极,就是在这春光里也不能去除这份回想的恐惧。 哇!难听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如月回头去看窗外,一只乌鸦落在打开的窗台上,黑溜溜的小眼正看着她,它抖着羽毛忽然扑棱棱的又飞走了。如月攥着胸口的衣襟,很不好的预感又出现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六十五章 痛责 这一日很晚了胤禛也没有回来,早先他曾说过今日一定会到雨桐院来的。被噩梦惊扰无法安心睡眠的如月熬到了很晚也没有去睡,她怕再被魇住。弘历睡在寝室的床上,小小的身影有着微微的起伏。如月坐在书桌前,她支着头在发怔,烛火摇摇欲坠总是一副将要熄灭的样子,桌子上翻开的南华经还是第一页。不晓得过了多久突然有犬吠之声,如月蓦然就坐直了,再去收敛心神释放心法的去听,有人回府了,这个时候回来的不会有别人。 可是等了又等胤禛并没有来雨桐院,如月坐卧不宁了好一会儿她换了衣服,拢了拢头发,将出门的时候邱娘从旁边的屋子里出来了。 “格格,这么晚了,您这是去哪儿?” “四爷回来了,我想去见他。”忽然远远的天际打了雷,连绵不绝的响着。 邱娘道:“您看,再过两个时辰天都亮了。到时您再过去见四爷也来的及,四爷没过来怕是去竹苑了。这段日子他总是那么忙的。” 如月犹豫了一下。春天的雨水总是很多,来的也突然,就说话的功夫便开始下雨,绵绵的被风吹到廊里,飘在如月的脸上,她闻到淡淡的雨腥气还有土地见了水特有的味道。 “你说的对。”如月拢了拢胳膊,她觉得冷了。 之后的两个时辰如月也没怎么睡着,在梦里她回到了刚穿越来的那段时间,就像看别人的故事一样看着一个女孩笨拙的隐藏着身份。看她最后怎么拥有了母亲和兄长。真的很幸运啊。如月眼睛微湿的看着,心里既喜悦又感伤。如果一直那样下去会很好的吧。突然有人叹息了一声,这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不是梦里。是真实的,如月都能感到叹息而出的气息吹起了耳畔的发丝,她猛然一惊立时坐了起来。略微有些光的屋里没有人。雨还在下,打在屋檐和琉璃瓦上就像是一阕激情的乐章。如月慢慢放松下来,她伸手抚了抚右耳,好像那声叹息还停留在头发上似地。弘历哼唧了几声,如月俯身过去查看,孩子嗯嗯着翻过身,眼睛闭着。如月轻轻拍着他的背,单薄而轻软的触感,让做母亲的女人暂时忘了梦境,全心照应起孩子来了。 到了晨省的时候,早早就打理整齐的如月第一个去了正屋。她有预感能在这里看到胤禛。事实证明她是对的。而胤禛疲倦的神色表明他很累,在望见如月的那一刹那,怜悯的意味是那么重,她敏感的觉察出了不同寻常的东西。非印一反常态的对她和颜悦色的道:“妹妹起的好早。怎么不再多休息一下?” 如月淡淡笑了一下道:“多谢福晋挂心,我睡不安。”她没有用睡不着,而是用的睡不安。然后又探究般的去看胤禛,希望他能够给自己一个解释。但是这时乌林和李瑶相继而至,接着就是寂静的用餐时间,和平常一样福晋遣人将不同的食物给即将临盆的年明月送了过去。一切就如同平常。而到了最后胤禛并没有急着去户部,他看着如月道:“你跟我来。” 四贝勒府,竹苑 天是阴暗的,雨半大不小的下着,外面起了雾,到处都是水气。这感觉就像是回到了江南。四下无人,胤禛指着竹椅道:“你坐。” 昏暗里如月想着以前她也遇到过这样的气氛,没有人,肃穆,但凡如此必有事,那么跟自己有关的会是什么事?如月的心跳的不规则了,她没有问而是规矩的坐下来,仰着脸静等胤禛的话。 穿着常服的男人带着从今日初见时的怜惜和犹豫,走了过来,他慢慢道:“昨日十三和济兰一起去九龙山踏青,路上遇险,皆受了伤。” 如月握紧了手,她努力镇定的问:“伤重吗?” 胤禛在旁边坐了下来,握住如月的手道:“十三还好,没有性命之忧。”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盯着自己看的明媚的眼睛里有了恐惧,她颤声又毫无自信的问:“我哥怎么了?” 胤禛难以启齿的顿了顿,他叹了声,“他受了伤,也中了毒。” 如月抽出了手,霍然站了起来,“如月。”胤禛跟着起身,“你别急,济兰暂时还没有事,我已经动用了所有人想法子。你……” “什么伤?什么毒?还请四爷说清楚。” 难捱的静里胤禛慢慢道:“伤是外伤。毒……是噬心蛊。”他提了万分的小心,担心如月的失控,但他看到的只有恐惧。就这么对峙了一会儿,如月突然就软倒了下去,胤禛立即揽住她。如月在胤禛的怀里瑟瑟发抖,不可抑制的她想起了那时的痛苦还有两年间的折磨,自己有佛纹,有心法,有胤禛,有莲子,济兰除了心法什么都没有,他现在会怎么样?! “我要去见他。”如月虚弱的说,眼泪落了下来,胤禛的心痛极,他搂紧了她,“好。” 雍亲王府的马车没有去琅府,去的是十三皇子府邸。胤禛没有带外人,跟随的只有辛九和吕有功。胤祥的府邸如月来过了数回,她熟门熟路的就往正屋而去,一路的下人见到来人不是行礼就是回避。到了门口如月又立住,她攥紧了衣襟不敢往前走。有人通传了雍亲王到来,穆尓登额急急赶了来,她一出来就见到了脸色苍白的如月,两个人的目光一碰,又都分开,一个毫无感情一个满是内疚。如月沉了沉心,举步就进了去。 比外面更为晦暗的屋子里有着奇怪的气味,那是血腥气药味还有一丝难以察辨的甜香,不用人引着如月进了旁边的寝室,她一眼就见到了济兰,即使是如此暗淡的氛围里。她也能看出济兰的容颜是如此的艳丽,这就是中了噬心蛊的表现。如月掩住嘴忍着不哭出声,她慢慢的靠近,在床边坐下。薄衾之下的几乎没有起伏。如月看到伸出的手上缠着纱布,本就跳乱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她慢慢掀起了被子。如月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济兰的身上满是纱布,血渗了出来,红红白白看上去如此刺目,刺目到如月都不能再看的清,她泪如雨下。 胤禛在后面立着看着,他上前从后面搂住了如月。“会好的,相信我。”如月摇着头,只是忍着声音哭泣着。她的眼离不开那些伤,那张美的近似为妖的脸。 “如月。”有人说话,如月听出那是谁。但她不想回头。 “对不起。”那声音离得近了,就在身后,如月终于忍不住回头。胤祥佝偻着身体站在那里,他扶着肋一旁的穆尓登额扶着他。 如月就那么看着他,她不晓得在搅得心痛到无以复加的东西里有没有愤怒和恨,忍了又忍,而胤祥说的抱歉的话没有起到一点作用,到后来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只看到对方的嘴在动。如月想到的是自己中毒后的感受,那么的痛,那么的绝望。如月起身上前,胤祥含着眼泪看着她,如月问他:“你不明白他会怎么样,我知道。他会死的。” “如月。” “你不要叫我。他是为了你成了这样的!”如月哭了出来。“因为你是他的主子,他必须得护着你,你去你的出游,为什么要叫上他!为什么!”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他陪同,不该只留下他一个人。”胤祥的表情是那么难看,他已经后悔无比了,再被如月这么一说胤祥真有想去死的心了。 胤禛立刻开了口,“如月你冷静一点,这不是胤祥的错,你不该责怪他。十三,你先回去。” “不是他的错?那是谁的!”如月甩开胤禛的手,她退了两步,看着他们,恨声道:“我早就给哥说了,这些日子我心绪不宁,让他没事儿不要出门,让他一定要小心。他说他知道了,他说他除了公务就在家里,带着杉颜玩。如果不是你非让他去,他怎么可能去!” 胤祥惨白着脸不说话,当时济兰是推辞过,但他怎么说的,他说累了这么久一定要去郊游一番,本来他还准备要带上晨星和孩子们的,在济兰请求下作罢了。这果然是自己的错……自己的错……胤祥看着济兰,他想起数年前四哥的倾诉,所以胤祥怎么会不知道这种蛊毒的厉害呢。 穆尓登额最是清楚丈夫的悲痛,昨晚胤祥才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济兰,知道了具体情况后他自责到不行,伤情出现了反复,再次吐血再次的昏迷。他是对不起琅济兰,但是琅如月不能这样责备他,穆尓登额开口道:“月儿,请你不要再这么说十三爷了,说起痛苦也许他比你还要痛,十三爷从没有把琅侍卫看做属下,他们是多好的朋友你该知道的,这次不仅是琅侍卫,十三爷也受伤了,是他叫来了援兵,他也伤的很重的,断了三根肋骨,他的腿还是那样的……” 如月恨声打断道:“我真的恨为什么要让刘掌柜治好了他,要是不能走,他们都不会遇到这种事!” “如月!”胤禛喝止了她,“你再难过也不能说这种话!!” 如月指着他道:“你们都是姓爱新觉罗的,你当然只会帮着你弟弟说话,朋友?什么朋友,你们只会把他看做奴才,是啊,奴才死了就死了,只要主子好着就行了,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如月哭着喊道,她瞪着胤祥就冲了过去,胤禛看出她情绪失控,及时抓住她一巴掌就打了上去,这声音在安静的屋里如此清晰,如月捂着脸瞪着胤禛,她一字一字道:“他是你弟弟,济兰是我哥哥,我的亲哥哥。他没有佛法护佑,也没有神仙来救,他会死的。” “我会救他。你要信我。” “我信你……我怎么信?”如月回头去看济兰,娇艳的脸上含着笑意,好像是看到了一出好戏,他们几个人上演的滑稽戏。“他死了,我也不活了。”如月轻飘飘的说着,人也轻飘飘的软了下去,胤禛抱住她,“如月,如月。”纵然是他也不能再冷静,呼唤的声音里带着焦虑紧张。 “四哥,对不起。” 胤禛抬头去看自己的弟弟,那脸色几乎已经不像是有活气儿的人了,“晨星,扶十三回去躺着!” 穆尓登额早已经哭了出来,她感受到了胤祥的颤抖,“请回去吧,十三爷,大夫说了您该好好休息啊。” “我……还有什么脸休息。”胤祥已经站不稳,伤痛远不如心里的痛。 “你的确是该去死。”有人在门外冷冷的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六十六章 舍命 这声音实在是太特别,胤禛立即就知道来者是谁,他的惊远大于怒。顾云来的好快,十日前的线报还说他在山西一带活动,据说是在替九仙府查事。这会儿居然就来京师了!穆尓登额完全是被突然的声音惊住了,十三府邸增加了多少暗卫她是知道的!谁能不动声色的来到这里?没有人传唤,穆尓登额惊愕的看到门帘一动,进来两个人,白衣的男人戴着恶魔的面具,白衣的蒙面女子全身素缟,只露出一双清澈而微凹的眼,他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这么进来了! “十三爷!”久居内宅的女人哪里见过这样的事,她被吓住了,即使不会武功也能感觉的到明显的杀气! “你先下去。”胤禛开口了,他把如月放在了榻上。 穆尓登额犹疑不定,胤祥涩声道:“你先下去。” “十三爷,要让武护卫来么。” 白衣鬼面人冷哼一声,胤祥颓丧的摇摇头,“星儿,你下去,他们是友非敌。不要任何人靠近这里。明白吗?” 穆尓登额知道自己必须走了,他们的秘密不是自己能知道的,她扶着丈夫坐好,离开时穆尓登额看到白衣女子飘到了榻前蹲了来,她在替如月耗了脉。“无事。”这声音很怪,生涩的汉话表明她的异族身份。 穆尓登额没有看到下来的事,她出了门,那些压力和杀气就这么被隔在了身后。十三福晋下意识的舒了口气,门口的雨下的那么大,她滞留在廊下。心里杂乱不堪,胤祥是怎么样的人她太清楚不过,重情重义的好处是对她十分的温柔体贴,不好的是。当发生昨日的事他会自怨一辈子,若琅济兰真的不幸亡故,他会愧疚到生不若死。一想到将来穆尓登额忍不住泪如雨下。 屋里的人紧张的在等,白衣女子在为济兰号脉,她的手法很特别,手抓着济兰的手腕,时而又换到了胸口,而济兰的眉心上又赫然停着拳头大的五彩蜘蛛。不多时,那蜘蛛变成了雪白。接着就掉落下来,女子叹息一声。收了蜘蛛起身看着已经卸了面具的顾云。 “如何?” 白衣女子摇头道:“噬心蛊果然是世上最毒之物,因为有琅济兰有心法护体,圣蛛的毒勉强能让他暂时不死,但最多是三十日。” 胤祥闻言面色顿时灰败起来。他委顿的窝在椅子里,胤禛皱着眉看向了被点了昏睡穴的如月。静了半晌顾云才道:“没有办法了吗?你不是白苗圣女,不是九仙府的掌门么?” “我没有办法。”白衣女子竟然是刀青列,这个多年未出过浴仙湖的女子居然亲身来到了这里! “她不是活过来了?!”顾云很焦躁,指着如月厉声道:“她不是活的好好儿的?!” 刀青列看着胤禛道:“我记得亲王会心法,不过……只怕琅姑娘一定是有特别的经历吧。” 胤禛点头:“我的心法固然能平和如月体内的蛊毒,但主要还是佛纹的力量,但即使如此如月也盲了两年,且不能情绪激动。若不是后来有人赠与仙家之物,她是好不了的。” 刀青列叹息一声,她看着顾云,胤禛也看着他,后者的只是望着济兰,十年后一脸风霜的男人显出了苦意。他慢慢道:“我记得你说有一个不是法子的方法。” 刀青列瞳孔收缩了一下,“顾当家,你最好不要动这个念头,有噬心蛊以来,没有人用过这个法子,这只是当年红师姐提过一句,她也没有试过,你……” “你还称她师姐!”顾云冷冷说道。 刀青列啊了一声,沉默下去。 “是什么法子,你们查出什么了?”胤禛的问题让顾云冷笑了数声,他讥讽的看着刀青列,又像是自嘲一般的说:“真是哪里都有为情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啊。” 刀青列又叹了口气,“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这些都是听长老们说的。我……我只记得红崖失踪之前还是圣女时的事,我实在没有想到她会为了一个外族人修了黑苗的秘法,变成那个样子,也没有想到,她会和妖人联手把一个人变成行尸走肉。” “那个外族人不就是你的好相儿么!” 刀青列的神色很不自然,“我不记得了。” 胤禛道:“那个外族人就是神判端木痴?操纵他的黑衣人就是你的师姐,叫做红崖的?确定吗?” 顾云看着济兰道:“我们已经去看过那条断臂了,她认识那手臂上的纹身。” 刀青列畏惧的叹息道:“秘术让她成了那个样子……她竟然舍得,原来那么美的人。” 顾云转头去看胤祥,十三皇子呆了似地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济兰。“你能活着,是济兰用命换的,不是他斩断了刀红崖的一臂,让端木痴失去了控制,你以为能逃得了么?”胤祥没有反应的听着,顾云继续道:“你连自己人都护不住,也难怪被皇帝弃之不用。你这样的人保着有什么用!” “顾云!”胤禛喝止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胤祥转过了眼,呆滞的看着顾云,“你说的对。若有法子即使是舍了命我也愿意去救济兰的。可是有法子吗?有吗?”他苦笑着又缩进了椅子,捂住脸哽咽起来。 顾云似是被问住了。屋里又一次沉默下来,雨下得大了,打落在每个人的心上,半晌后,顾云叹了口气,他对胤禛道:“我想跟亲王单独谈件事。” 胤禛挑了挑眉,这些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看到刀青列的惊疑不定,胤祥的茫然若失,还有顾云的决然。他沉吟道:“还请刀掌门移步。十三弟也你出去吧。” 待人都离去后顾云仍站在原地。他并没有上前,胤禛有耐心的等着他先说,顾云终于开口道:“亲王信命吗?” “我信任何事情的发生总是有原因。不论是相遇相知相守还是生离死别,是恨还是爱总是有前因。也许是这就是命。”他看着如月这样说。 顾云没有附和或是反对胤禛的说法,而是苦笑道:“我和他的事你知道?” “略知。” “拿世俗的话来解释,我和他一定是前世有孽缘吧。放不下也得不到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使命和一个人有所取舍的时候,你又会怎么做?” “只问本心,总有不后悔的决定,那么就会有取舍。” “不错。”顾云看着胤禛,他撩袍跪了下来,胤禛一惊,“你做什么!”能让这个枭雄屈膝的该是多难办的事。胤禛不知道代价是什么! “和亲王合作已经快十年了,虽然很难,我也看到您的作为。本来我还能等着看到他们分崩离析的一日,如今是不可能了。现下我想讨得亲王一个承诺,在您的有生之年让姚家在世上消失。主家的人全死。您能答应么?” “这是我答应过你的交换条件,我势必会做到。你这样求又是为何?” “我知道怎么救他,但是之后便不能再为亲王效力。” 胤禛愕然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顾云平静道:“苗家有秘法,以命换命。” 胤禛半晌没说出话来,他深吸一口气道:“不能换做其他人?” “我想这世上再难找出比他功力更高且愿意舍命的人了吧。” “顾云,我想我真的从没有看清过你。” “事出之前我自己也没有想到过,我想我已经可以放下了,但是我错了。”顾云回头去看。胤禛第一次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情,这样的情让他很震撼。琅如月说过不让自己选择,但若真要选择时他会如此果决吗?放下大仇,只为了一个人,一个没有接受过自己的人,胤禛自问是做不到的。所以他在思考后郑重道:“我答应你。有生之年必让姚家覆灭,会用他们的人头来祭你。” 如月恢复意识时就听到沙沙的声音,她知道那是雨,接着她闻到了凝神香的味道。如月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屋顶,这是在家里,在雨桐院!如月惊的坐了起来,猛地起来让她晕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匆匆的穿上鞋,拿过外衣披上就冲了出去。推开门水气扑面而来,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出现在眼前,廊下站在的人也看到了如月。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太医院的人。如月冲了过去,胤禛扶住她道:“你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我哥呢!” “格格,琅大人已经没事了。” 如月不可置信的盯着太医,“你说什么?”她猛地转过头来,“四爷,真的?” 胤禛点了点头,“虽然还在昏迷,不过性命无碍。” 如月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呆了一会儿,转身回去,没多时她就收拾齐整出得门来。“我要回家。” 满心怀疑的如月来到琅府,没有哭声亦没有白色,她稍松了口气。进了院子来到正屋,走过碧纱橱就看到母亲在劝抹着眼泪的鸦九,杉颜趴在床上皱着眉一瞬不瞬的盯着看,济兰躺在床上,面色除了苍白外果然没有了中毒后的艳色。 “你怎么来了啊!”甄玉洁忙过来,“还不好好歇着。王爷不是说你气血攻心,又说你伤心过度伤了肝肾,要好好调养呢。你……” 如月推开母亲,径自来到床前,她细细的看着济兰,又颤着手耗起脉,甄玉洁在旁劝道:“,大夫说了外伤不甚严重,昏迷是因为太累了。不必如此担心,倒是该好好关心自己,老天保佑,麒哥儿和十三爷都没事儿,这些该死的反贼呀。” “如月,你看,是不是真的没事了?”胤禛的声音响起,如月回头惊疑看着他,“只是外伤。”胤禛强调的说,“你这样子会让你额涅担心的。” 如月愈发的疑惑,“四爷,可是……” “你呀,怕又是做梦魇住了,不是吗?”胤禛的眼神里有着暗示,扶住肩的手略微压了压,如月看了看带着奇怪眼神看着自己的亲人,她想了想才勉强道:“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六十七章 解释 从琅府出来一直到回府,如月一句话都没有说,胤禛看到她的眼里闪着光,猜疑推测,她果然还是不信自己的解释。 雨桐院里的宁神香飘飘绕绕,就像此刻如月的心,她让马佳氏抱着儿子出去,待到无人时如月终于开了口。“我从昏睡到醒来,已经过去三日。我不信自己气急攻心能睡这么久,是被点了穴道,后来又有人点了加了药的香,对吗?” 胤禛没有否认,他看着焦虑的在屋里走着的女人,“我哥中的噬心蛊宫里的太医是治不了的,刚才我看他体内竟是半点毒性都没有。我想不论是解毒之法还是解毒之人一定是高人。我中毒那会儿四爷你都没有找到,不到七年难道江湖中有高手出山了,而且还在这么突然又短的时间里自己找上门来了?我不信。唯一有可能就是……”如月看着他,“云南来人了。” 胤禛挑了下眉,如月看着他无意识的做了这个动作,心里更为确定,“但是,不过是有人来解了毒,你为什么不能说真话而是隐瞒,避着我母亲和鸦九能理解,为什么连我也要瞒着?而且云南来使又怎么会这么及时的到来?我真的不希望您骗我,我想我哥醒来后,也是想要知道真相的。” 胤禛不动声色的看着如月,指了下椅子。如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来了,“你说的对,琅济兰中的毒的确是噬心蛊,现在也的确是解了,解毒之人正如你言不是太医院的人。而是九仙府的刀青列。” “刀掌门!”如月惊愕极了,她本以为会是阿狸。“她亲自来了?怎么这么巧?” “说巧也不巧。她近年除了在研究如何解噬心蛊的毒外,她还在找一个人,亲自在找。”胤禛顿了顿。如月接话道:“文山绿手人。” 胤禛点头,“这次琅侍卫不是白中了毒,他也伤了那人。而且还砍断了他的手臂。正是因为这条手臂,刀青列看出了端倪,此人果然如推断的一般,她出身白苗,更是上一任的九仙府圣女。[]后来爱上了一个汉人男子,为他杀了不少人,九仙府费了很大功夫才捉住的她。虽是圣女可犯下如此大错就被处以极刑。可她是武学奇才,虽被封了穴道扔到百骷洞中也并没有死去,重伤后她用黑苗之术重修身体,又服食用罂粟最终变成如妖般的存在,她杀了数位九仙府的长老还把那男子救了出来。就此销声匿迹。” 如月睁大了眼在听,回忆这此人的样子她惊疑道:“那人是个女的?!” 见胤禛点头,她摇头道:“实在是不敢置信。完全看不出来了,她叫什么?” “刀红崖。” “刀红崖?她和刀青列是什么关系?” “是她的师姐。” “啊……那么端木痴就是那个男人了?可他成傀儡了啊。” “不成傀儡他就死了。拿去喂蛊虫的人是不可能活着的了。” 如月只觉的一阵寒意,她叹息道:“可怜为了情害了两个人。” 胤禛冷笑道:“若是为情倒也罢了,可惜端木痴所爱并不是刀红崖,而是刀青列,他为了苗女刀青列愿意服蛊一生不出苗寨,刀青列也愿意废弃一身武功。只为了爱上的异族男子。”胤禛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刀红崖一着错爱却害了三人。” 不用细说如月也能大致猜到是个什么情况,“刀掌门见到故人一定很痛苦,师姐人不人鬼不鬼,爱人还成了傀儡。” 胤禛摇头,“九仙府的族长用秘术封了她的记忆,虽然知道这段往事。但她并没有如何激动。” 如月啊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胤禛静静的看着她,他想起了花迟,如果有一日你也不记得我了……忽然被胤禛握住了手,如月从沉思里回过了神,“那么最后就是刀掌门救了哥哥?她想出法子了?”胤禛嗯了声,“那你不告诉我又是为什么?” “这是九仙府的秘事,他们不想那么多人知道。” 如月一转念又想起一事,就哎呦一声,急道:“十三爷怎么样了?” 见胤禛的表情变的古怪起来,如月尴尬道:“我当时太心急了,不该那么说的。十三爷一定伤心极了,我……该向他道歉的。” “他还好。你哥哥能好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良药。要不然……”胤禛没有说下去,他伸手抚如月的脸,如月记起了那巴掌,她蹭了蹭胤禛的手小意道:“你别再生我的气好吗?”胤禛淡笑着摇摇头,“是了,绿手人,哦,不,你们捉住刀红崖了吗?是谁派来的?是八爷吗?” “已经有安排了,有结果再告诉你。” 胤禛说的很随意,但如月知道这是他不想自己再问了,这里面有些地方不大对,不过既然哥哥和胤祥都无事,也就是说……胤禛看她又开始想,打断道:“好了,你睡了这么久了,难道不饿?” 如月啊了声,点头道:“好几天没吃东西了,真的饿极了呢。” 胤祥在郊外被刺,不论他是否得宠这都是一件大事。如月很快就听到了消息,此次死亡人数竟有二十九人之多,大多都是当时的路人。康熙帝大怒,彻查此事的结果就是又一次筛查起江湖习武之人,重点就是反清复明分子,短短十日不晓得多少人下狱,高则为四品官员,低则为屠夫猎户,冤假错案多不胜数。至于绿手人到底是没有捉到,被农人捆到衙门里的傀儡端木痴被窃,在如月看来最要紧的是查出了个和北京贵族圈有密切关系的一个组织,拿钱销赃或杀人,收录的人员都是高手。或单人或数人,彼此之间并不通气,管理者的身份不清楚,但也就是这伙人制造了承德刺杀事件和胤祥遇刺案。因为康熙帝对此没有明确而公开的说法,于是传言甚多,如月以为这个组织势必跟八贝勒胤禩有关。当一个二品大员被查出曾买凶杀同僚后。这件事就突然的被压了下去,显然还是因为一个原因牵连甚广! 乱糟糟的四月就这么过去了,康熙帝被此时搅得无心举办庆生宴,他只是小规模的举办了一下。济兰在昏迷的第七日醒来了,身上的毒素一点没有残留,他很震惊,从妹妹那里听说了大致的情况后只能说刀青列果然是用毒天下第一。可济兰又很不安,直到亲眼见到胤祥无事,伤势恢复的很好,济兰才放下了心,可是焦虑总跟着他。如月觉得大约是凶手没有落网,哥哥的潜意识里在担忧和畏惧吧。 五月中年明月临产,雍亲王府终于有了件高兴事,在经过了两天一夜的痛苦之后年侧福晋生了一个健康的女婴。如月和乌林去探看的时候,正好遇到从院里往外走的李瑶,一见二女她摇着早就不婀娜的身子上前道:“你们来啦。” 如月没想到一直恨着年明月的李瑶会来,而且看着她看上去甚是轻松高兴,“姐姐也来了。” “我怎么能不来,这可是大喜事嘛。一屋子的阿哥总算有个格格了,多好的事儿。格格呦,是格格呦。”这两句她是咬着牙说的,那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如月没有接话,李瑶掩着嘴道:“我给福晋说了,这么个喜事可得庆贺。筵宴是少不了的,不过年侧福晋好像没这个心思,据说是不舒服,我也看着她恹恹的,脸色差成那个样子,本来身子就弱,生的时候又那么费力气,也许真的伤了身吧。好可怜的呀。”她啧啧说着,如月和乌林互看了一眼,却听有人道:“你不是走了么?” 来的是非印,他皱着眉正瞅着李瑶,吓了一跳的女子忙道:“呦,福晋啊,这不是遇到两位妹妹了么?” 非印没理会她,她对后来的二女道:“你们不必去看年氏了,她睡下了。哦,太医说她气血皆弱,需要好好调养,待出了月你们再来探望吧。”她盯了眼如月道:“亲王临行时说了让格格要督紧阿哥的学业,你可还记得?” 十来天前康熙帝按规矩去了承德,胤禛随驾同行,除了他还有胤祉,再者就是与将来事无关的一干皇子,胤禩还病着,御驾临行前康熙帝招胤禟入乾清宫东暖阁,第二日就传出九贝勒在太庙跪了一宿,又被禁足三个月,原因是贩私盐和非法圈地,即使有胤禛不说如月也瞧的明白,这是在找由头责罚八爷党,由头是不是谋杀兄弟就不得而知了,刀红崖一日没有被捉,如月就觉的不安,济兰废了她一臂,端木痴被捉后失踪,若那个变态女人发起疯来,在几人家中下个毒使个蛊,那后果可不堪设想,也是因为此她分心于家中的安全,疏忽了对阿哥们的督促。非印故有此一问。 如月听了便主动认了错,非印也没有刁难她,只让她上点心。于是如月之后就重新把心思放在了对弘历和弘昼的教育上来了,这两个孩子还不足四岁,按着皇家规矩却该开始早教了,执笔习字蒙学之类如月先行就教了起来,满语礼仪则是由专门的师傅教导,至于弘时,因身体孱弱时有生病,告病在家时也由如月督着学习。六月初年明月的女儿满月,胤禛写信回来给孩子起了大名叫海澜,就是怜惜疼爱的意思。 非印操持的满月礼并没有请来多少人,按着胤禛的意思也就是内宅女眷亲属还有胤祥的家眷。在满月礼上是如月第一次见到产后的年明月,她并没有像大多数女子那样在产后失了形态,原本就清瘦的她也就是略有丰满,灯火下看着脸色艳若桃李的,但如月从指甲和精气神儿看出她气血不足,想起历史上的她好像没留下子嗣,如月的心里不晓得是个什么滋味,年明月大约是察觉到如月的视线,她微微笑了一下,眼睛看到弘历时这笑意就淡了许多。直到非印宣布了孩子的大名,又提到是亲王细思再三之后取的她才真正的笑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六十八章 偷香 年明月女儿的满月虽然请的人不多,整个宴席举办的还是很热闹的,都是亲戚在说话上就没什么忌讳了。整场如月都被几个孩子缠住,济兰的女儿杉颜,十三侧福晋兆佳氏的女儿文争,当然还少不了弘昼,倒是自家儿子弘历在乖乖的听戏,十三福晋的嫡女额布林守着自己阿玛坐在一边儿。怀孕的穆尓登额因为反应的厉害并没有过来,胤祥只带了两个侧室过来,这两个都乖觉的并不和其他妇人寒暄。本来也邀请了鸦九,这位却死活不来,如月说了半晌还是济兰开了口她才带着女儿来了,因为地位悬殊,她颇为拘谨的坐在如月这一桌,不看戏也不吃饭,只管盯着杉颜生怕她犯错儿。如月被几个孩子吵得头痛,只等饭菜都上了桌这才得以解脱。乌林看她的样子好笑,如月也斜觑了她一眼,余光却看到胤祥心事重重的样子,眼神发直的看着酒杯,女儿在说话,台上在唱戏,他好像都没有在听。这让如月很是奇怪,十三爷何时会这样,会这样,难道还是为了哥哥的伤和自己的话么?如月越想越觉得是,可这会儿人又多,主动去找胤祥会不妥,她就跟杉颜嘀咕了几句,这孩子听了也小声回问道:“姑姑,你这么见外干嘛,十三爷跟阿玛那么熟,跟姑父也那么熟,您啊直接去不就成了?” 如月瞪了她一眼,“你还敢不去?” 杉颜一笑道:“行了,您别生气,我这就去。”说着她就蹦蹦跳跳的往胤祥那桌子去了,如月看着她过去先和额布林、兆佳氏和富察氏寒暄了一番,才又背着手笑盈盈的对胤祥说话,从如月这个角度看过去,这个十岁的女孩儿当真的如露珠般晶莹可爱,也取了八成济兰的样貌,当姑姑的暗叹这丫头长成后那可真是要命,也不晓得她说了什么。胤祥看过来,如月对他点点头。胤祥摸了摸杉颜的头,拿着酒杯就起了身,他先是去敬了福晋那一桌,接着是其他人。 “如月。”这么多年过去,胤祥对如月的称呼就没有改过。如月倒是规规矩矩的给他行了个礼。“十三爷。” 二人虚碰了下酒盅各自一饮而尽。如月打算迂回着问下情况,她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听说晨星身子不适,以前她可没有这个样子。大夫有没有说是怎么回事?” “说是受了惊吓,伤了胎气。(.好看的小说)”胤祥虽是尽量平静可忧郁之情还是溢于言表了。如月一想便知是因为他受了伤之故。 “上次的事是我太性急了,口不择言,您万不要往心里去。” 胤祥听了这话反倒是愣了。他看着如月,并不言语,如月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起来,半晌胤祥才啊了一声,“这些话儿你跟四哥来府时不都说过了?怎么还提?” “十三爷。”如月听了只当他还在生气。忙道:“您别这样。” 声音一大,鸦九就看了过来,二人都立即换了表情,胤祥一笑道:“一则你没说错儿,二则我又怎么会记恨你。” 如月愣了愣。关心道:“方才见十三爷神色不虞,若不是为了此事。啊,难道是四爷怎么了?” 胤祥笑着叹了口气道:“四哥没事,我是……啊,担心星儿。” 如月闻言脸顿时红了,暗道我怎么忘了这茬,只想着哥哥,人家可是有福晋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人吧。胤祥见她害羞的样子就笑了,文争一直在跟杉颜说话,忽然听不到两个大人讲话了,回头就去看,只见他们都是笑模样,可感觉又那么奇怪,正疑惑着就见额布林过来了,她当即就叫了声:“姐姐。” 额布林对文争笑了下,又对胤祥道:“阿玛,新戏要上了,您不过来听么?” 胤祥对她点点头,“知道了。” 杉颜回头道:“下来是水漫金山,我最不喜欢了。额布林,你也别看了,咱们回屋子说会儿话吧?” 额布林摇摇头,坚定道:“我喜欢,阿玛也喜欢,对不对?” 杉颜撇了撇嘴,转头对如月道:“姑姑,咱们去玩好了,文争你来不?” 文争没说话,弘昼插话道:“我去。” 杉颜越过文争戳着他的额头道:“不带男孩儿。” “不。我就要去!”弘昼嘟着嘴的样子很可爱,在场的人都笑了,额布林紧绷的小脸上也带了笑意。 “四哥,四哥。”弘昼见大家都笑话自己,他就搬上了救兵,弘历看过来。(.无弹窗广告)胤祥听到他叫四哥心就一动,再见弘历的神色立即就想到了胤禛,便在意的看起了他们。 “嗯?” “他们不带我玩儿。” “那你就和我一起听戏吧。” “我不要看和尚!”弘昼皱着眉摇头,弘历指着的夹到干净盘里的菜道:“都是你喜欢吃的,我没吃都给你留着了。”弘昼一看立马眉开眼笑起来,他对杉颜吐了吐舌头道:“我才不稀罕跟你们女人玩儿呢。我跟四哥玩!”杉颜也对他吐舌头,“贪吃鬼!”如月笑着摸了摸侄女的头发。 那边年明月抱着孩子起身要回房了,看她一脸的倦容的确是累着了,东儿扶着她,另一个妇人也起身相扶,这是年羹尧留在京师的嫡妻觉罗氏,她身子不甚好,过了年就没有跟丈夫去四川,而是留在了京师养病。现在年羹尧和雍亲王亲近,此女和娘家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如月看得清楚年明月拒绝了她的搀扶,甚至连笑都看的假假的。觉罗氏尴尬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胤祥自然也看到了,二人互视,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诧,虽然是继母所生年明月跟两个哥哥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怎么会如此不喜嫂子呢?这是年家的家务事他们也就是转念一想罢了。随后胤祥就带着额布林和文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这边几个孩子玩的很热闹。谁也没有发现跟着李瑶坐的弘时,一直在用扇子挡着脸,不晓得第几次偷窥自己的年额娘了。 筵宴过后不久如月就听说了章嘉大喇嘛在多伦汇宗寺去世,她没有十分难过,虽有救命之恩,毕竟相见不过两次说不上感情多深厚,而且见惯了非人。也知道有前世今生,她相信入世救众生的大和尚一定会有好报。肉身消亡了灵魂说不定已经被传唤至灵山了。如月不知道藏传佛教的礼仪如何,她按着汉家的仪式在院中布了祭桌,为高僧烧了纸。当夜如月就做了个梦,弘历在沙堆跟一个陌生孩子在玩,见到了她来。那孩子笑盈盈双手合十道:“因果。” 弘历也起身,同样笑着道:“变数。” 如月就此醒了,屋里安安静静的,窗户开着。没有一丝风。旁边的儿子睡的正香,探过身去看,弘历的表情宁静。显然是在做着甜蜜的梦,她想也许就是做了怪梦罢了。又过了半个月,一个名叫罗赖毕多尔吉的藏人孩子生于甘肃凉州,据说在出生的时候他手捏指印微笑而生,一年后开口的第一个词便是因果。 年明月近日很烦躁。这孩子出生的艰难,在随后的两个月里也是险象环生,幸好还是活了下来,就是反复的生病,夜里被哭声吵得失眠的她真的烦透了!以前有胤禛在的时候年明月总提着一百个小心的应付。即使是睡眠也都是很浅,现在胤禛没有在。她还是睡不好,怕说了梦话怕某一次的不小心被看出了什么,没有真正能信任的人在身边年明月很寂寞。她也细细想过了,不论真假雍亲王对自己的确很好,都说他面冷心狠,年明月并没有觉得,每次胤禛写信都会问及孩子的情况,说明他很在意不是么?这期间年明月只收到了一封家书,二哥来信略问了下自己的身体情况后,再三说的却是阿哥的重要性,没有个男孩儿,总是会失去恩宠的。 说到儿子年明月首先想到的就是弘时,只要三阿哥在府邸她就觉得不舒服,被发痴的眼光偷偷注视真让人难堪,不晓得其他人有没有发现。其他的阿哥,四岁的孩子还能指望他们守规矩么,被弘昼扔过蚱蜢,被弘历养的狗吓过,年明月一二再再而三的觉得孩子是那么的讨厌,女孩子还能好一些,所以再去看自家的女儿她又有些宽心和喜悦,在安静的时候小海澜还是十分可爱的,女孩儿将来可以给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只要乖巧自己一定会很喜欢她的!可能是年明月的期待得到了上天的眷顾,海澜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孩子身体好自然就不哭闹了,年明月也终于开心了起来。她时常就抱着孩子去园子里转转,要么就在自家院子摆上竹榻坐着纳凉。 这日暑气正盛,直到暮色渐起年明月才出来,因为热的厉害,她也不想走动,东儿摆了榻,年明月抱着孩子侧卧在上,这个月份的孩子不是吃就是睡,外面太阳下山空气流通,吃了奶的孩子很快就睡了,年明月也渐渐睡着了,东儿知主子缺觉的厉害并不叫醒,就给她搭了薄被,又去屋里拿香驱蚊,两个嬷嬷出了院子后才小声说笑着往厨房走去了。东儿不知什么缘故一直没出来,四下无人,一个人影从门外进来,正是三阿哥弘时。 十二岁的少年小心翼翼的过去,他替年明月盖好了落到地上的被子,本想要走又驻足,回头看着睡梦中的女子心里乱成一团,晚风吹拂,才沐浴完的年明月只随意系着头发,穿的也很单薄,每一次的呼吸都让弘时觉得炫目,他看了看四下,终于鼓足勇气再次靠近,离近了看弘时更觉自己的年额娘美的不可逼视,他的心如小鹿乱撞,陷在美色中的弘时颤抖着飞快的低头亲吻了一下年明月,忽然屋里有人声传出,“你去谢嬷嬷那里领香吧,怎么用的那么快,明明记得有的!” 同时年明月皱眉动了一下,弘时如受惊的兔子似地逃跑了,东儿和丫鬟西梦从里出来,她们看到门在晃,东儿插着腰恨声道:“这几个老货!出去了也不晓得把门关好,万一狗进来了怎么办!” 一路狂奔的弘时并没有注意到在年明月围墙外站着两个人,踮脚看着院里的弘昼笑着道:“东儿在骂三哥是狗呢!嘻嘻,我去给他说!” 弘历一把拉住弘昼退到树后面,又用另一只手掩住他的嘴,出来关门的东儿四下看了看疑惑道:“没人?我怎么听到有声音的?” 门被关上后,弘历松了手,弘昼憋红了脸道:“四哥,你干嘛!” 弘历看了他一眼,肃容道:“方才的事谁也不能说!” 这四岁的男孩此刻完全不像个孩子,严肃的样子很像胤禛。弘昼吓了一跳,虽然他在几个月前就发现哥哥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可还是有点害怕,害怕之余他又十分喜欢事事跟着他,就像这会儿他本该吃晚饭的,可无意间看到四哥在花园里他就跟了过来。 “为什么不能说?”弘昼挠挠头,“你一直跟着他又是干啥呢?” “说了三哥就要被罚了,很厉害的责罚。”弘历眯着眼道:“你若不答应我,那以后就别再跟我玩了。” 弘昼连忙发誓不说,听他以肘子为赌誓弘历才信了,这时有嬷嬷寻他们来了,弘历忽然就换上了孩子气的面容,拉过弘昼的手从树后转了出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六十九章 噩耗 邱娘是在去园子的路上看到四阿哥的,他正被耿格格院子里的嬷嬷往回送,见到了小主子她才放了心,少不得数落了两句怎么没有按时回来吃饭的话,弘历的笑颜杀伤力很大,邱娘很快就忘了再去说别的,待到了雨桐院,弘历就撒着欢儿,像寻常四岁孩子做的那样扑入了如月的怀抱。如月似乎没有生气,笑盈盈的道:“过了时辰了,元寿。”弘历仰着头傻笑,如月轻轻从他头上拿下一根草,把它转在手里玩,“所以没有你的饭了。” “额涅。”男孩儿做出哭出乌拉的脸来。 “少来,这是咱们说好的。你想不守诺言?嗯,还有,不是说了只能在花园里玩,你干嘛去了西边玩儿?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呢?” 被母亲这么笑着问话是弘历最害怕的,尤其是那个自己潜了回去后,这个自己真的是怕。踟蹰了一下的男孩儿小声道:“我瞧见了一件事儿。”如月看着他,弘历拉下母亲的头悄悄的说了一番话,如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看了眼邱娘,后者带着丫鬟仆妇下去了。 “你看清了?”弘历点头,“五阿哥也看见了?”弘历再点头,“除了我,你们谁也没有说?”弘历迟疑了一下道,“儿子没有说,虽然五弟发了誓,可不一定能守的住。儿子会去叮咛他的,您放心。” 如月皱着眉想该怎么做,弘历直直的看着她,忽见母亲转过眼神也盯着自己瞧。他又开始傻笑,“元寿。”如月凑近了,她对着那双黑亮亮的眼,长而翘的睫毛完全像胤禛了。这么扑扇着就像蝴蝶的翅膀似地,“你怎么知道这事儿是不能乱说的?” 弘历依旧傻笑着道:“嗯,额涅不是说。跟年额娘有关的事都不能乱说么?果儿的事我还记得的。”他说着语气就有些颓丧。 果儿是弘历养的一只西施犬,在花园里玩的时候无意间吓到了年明月,胤禛很生气的责备了儿子下令几个孩子都不许养狗了,而且还把果儿送了人。弘历为此还偷偷哭了一场,虽然是背着哭的,做母亲焉能不知道,还没等她发脾气胤禛就随驾走了。自此这孩子就变的沉默了许多。不是翻书写字就是玩拼图折纸,唯有跟弘昼在一起时才有孩子的样子。 如月神色复杂的看着儿子,叹了口气道:“好了,去吃饭吧。” “额涅不是要罚元寿么?” “你也是事出有因么。下次万不可再如此了。” 这夜如月一直在想这件事,她觉得真心该和弘时好好谈谈了。单独的秘密的谈一下。但第二日弘时就去了无逸斋了,下午乌林带着弘昼来了,她没有机会去找弘时,接着的日子里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总岔了过去。然后胤禛就随驾回来了,有这尊大佛镇着宅子,如月不晓得是该松口气还是该紧张,列队欢迎主子回来如月看到了年明月的娇媚,她穿着蓝色的氅衣怀里的大红包被裹着海澜。真如个送子观音似地,胤禛见了女儿就笑着去抱,如月侧过头只当没看到。不过她倒是瞧见弘时的表情,幽怨?这哪里是个十二岁的少年该有的神色呢?!弘历见母亲皱眉,他捏了捏如月的手,如月回头对他笑了笑。。弘历又去看胤禛,他的父亲抱着妹妹正往这边看过来,如月也显然察觉到了,她收了笑意,恭敬的低下头。弘历跟着也低下了头,他发觉不论是这个自己还是那个,都不喜欢这样的感觉,非常的不喜欢! 当夜胤禛不出所料的留在了年明月那里。如月按照往常一样在睡前跟儿子读书玩智力游戏,她又一次觉得弘历实在不像个四岁的孩子,他太聪明了,跟同龄的弘昼相比可以说是沉稳了!若不是数次刺探未果,她真的会以为这也是个穿越来的同伴,三岁看到老,这样的一个人也难怪将来会做皇帝,但是那些好大喜功乱题字奢侈淫靡的事儿又是怎么回事呢?可能是母亲望着自己的眼神太赤裸裸,弘历放下通关的捉放曹,疑惑的看着她,“额涅怎么了?” 如月的感慨变成了激动,这娃咋就怎么好看,这么聪明,这么懂事……的“儿子……”她娇娇的喊了声,弘历懔了下,他下意识的就往后退,可如月手长又快一步的捧住了弘历的脸,又是揉又是捏的,“宝贝儿,来,让娘亲亲。[.超多好看小说]”避无可避的弘历顿时就被亲吻包围了,他抱怨的哀叹,“额涅,你又这样!” 两个人倒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玩着,就寝时如月不顾儿子的反对抱着这个香香软软的小肉团子一起睡了。第二日的早饭自然又是一起用的,不用布菜的如月的眼里就只剩下数月不见的胤禛,她不能直视也就只能趁人不备的偷看几眼,看的多了心里又泛酸,那边自然有人和他你侬我侬的,好在菜品不错,如月这才勉强转移了注意力。 按着常例,下午的时候胤禛施施然来了雨桐院,如月行礼时都能闻到年明月常用的郁金香粉的味儿,从那边来的男人首要的是检查儿子的功课来的,最终结果是令他满意的,不过胤禛还是不假颜色的说了句还要努力,勤奋比天资更重要。当爹的巴拉巴拉说着,弘历低着头谦虚的在听,如月看着这对父子心情怪怪的,说教完毕弘历就被胤禛撵出去了。雍亲王回头看着如月,那眼神完全就是另一个人了,他走过来欣慰道:“弘历被你教的很好。” 如月扬扬眉,抬着下巴道:“那是。”然后她的下巴就被对方给托住了。 “这么得意?” 他说着吻住了如月的唇,由浅入深,直到后者开始发笑,“笑什么?” 如月忍笑摇头,胤禛皱着眉,他环住如月不让她躲开,“就是想笑,想起好些事。见到你开心,刚才那么严肃,这会儿又……” “又什么?” 如月摇头,被胤禛搂紧的人小小叹息了一声,她压住不安分的手道:“上个月见到十三爷了。” “怎么?” “我怎么瞧着他气色不大好,本以为他还在为我哥的事儿内疚,问他又说是因为晨星,可我总觉得不是。您抽个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了,本来就有伤再这样下去,怕不好呢。” 胤禛没说话只是搂紧了她,“四爷?”如月想抬头却被胤禛压住了头,她的脸抵在对方的肩上。这夜胤禛留宿雨桐院,如月没闲情去考虑其他女人的心思。即使胤禛那么温柔,她还是不能尽兴的放开心怀,只要一想起遇袭这事儿心里就忐忑,她不晓得自己的不安从何而来,按理说哥哥和十三都无事,胤禛也回来了,八爷党们暂时偃旗息鼓,该是轻松一下了。因为担忧,如月求得了胤禛的许可可以去探望济兰。 照顾伤势胤禛给琅济兰放了不少假,不过他是坐不住的,胤禛去了塞外后济兰就公务去了。因如月提前知会了,在她到访的时候兄长是在家中的。济兰的外伤看似重实则没有伤及筋骨,又有心法护体他康复的很快。兄长的精神奕奕让如月不禁感叹这蛊毒的奇妙,中者生不若死,一旦消除了就了无痕迹。哥哥安好,鸦九杉颜无恙,真是太好不过了!如月坐到下午这就要回,可是当她刚上了马车,那边鸦九才关了门,流苏从角门擦着身就出来了,这丫头脸色很不好看,几乎是哭着的样子,如月唬了一跳。立即从车里下来,流苏什么也没说指着隔着十来米远的树,如月疑惑的看过去,从树后转出来一人,素白的衣服,如月一见大惊! 顾龙渊服孝在身,他的姿势也甚是奇怪,靠着树立着,左腿完全没用力。如月一见他这样子心顿时往下一沉,流苏在旁哭着道:“顾当家没了。” 不用她说如月也知道,龙渊此生只会为一人服孝,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顾云是江淮四的掌舵人,是满怀仇恨誓死要报复姚家的枭雄,怎么会死的?谁能杀的了他?!如月只是震惊,接着她下意识的就去看琅府的大门,从济兰方才的反应来看,他是不知道此事的。如月沉了沉心走了过去,“龙渊大哥。”她行了礼,语气艰涩道:“您……顾当家出了什么事儿?他怎么会?” 龙渊直直的看着她,如月数年未见过他了,这次一见竟发觉他头发染了些许白霜,一脸的风尘和憔悴,离得近了她才看出来龙渊的左腿膝盖以下没了。 “你,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可是遇到仇家了?!”如月想去扶他,龙渊打开了她的手。 这举动让如月惊愕极了,他看着自己的眼里分明是恨,“怎么了?” 龙渊越过她看向了后面,如月一惊,回头去看,琅府的门开着,济兰手里拿着一提溜的点心。一旁的鸦九搂着杉颜,济兰把点心交给她,一步步慢慢的走了过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七十章 九龙 济兰看着龙渊,后者也凝视着他,过了会儿才从怀里掏出两块金属残片扔了过去,“曜刀断了,只能找到这些。当家下的令的是不让你知道这件事。”他的声音很疲惫,眼神里的恨在见到济兰的神色后慢慢的淡了下去,“我还是觉得你应该知道。当家做了那么多,至少你该明白自己欠他的,下半辈子要承这份情活着吧。否则……”他轻笑了一下,笑的很无奈也很悲伤。 龙渊的叙述很直白,没有用渲染,言简意赅到好像这件事是听来的。“噬心蛊没有解药。”这是他的第一句话,济兰听着微微颤抖了一下,如月握紧了手,在寂静里她已经意识到这蛊毒是怎么解的了。“传说解药只有一种,我想你应该能想到。当家做出的决定不论是谁都阻止不了,所以他就那么做了,我是事后才知道的。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挽回,但他接下来做的事更加让我想不到。在雍亲王的帮助下我很容易的带走了傀儡端木痴,并且给刀红崖留了口讯,约她在九龙山相见比武。有这么个砝码在,刀红崖自然会赴约,她虽然失去了一条手臂,但第一高手还是第一高手。为了引她入瓮我和当家都重伤,但还是如安排的将她带到了早先挖好的山洞里。” 说到这里龙渊停了,他闭上眼睛颤声叹了口气,这声音让济兰的脸更加发白,他几乎站不住了,如月扶着他,龙渊的眼角渗出了眼泪。“我若早些知道他的意图,一定不会……刀红崖急着救端木痴她什么都不顾了,不在意山洞是新挖的,也不理会里面硝石的气味。我当时动不了。就趴在地上,石门落下来,接着就……等我醒来半边的山崖都崩塌了。” 龙渊说完整个人像卸下了重担似地松了口气。他的声音小了些,“当家没有给你留话,他一定不想让你去报答什么,当然也无从报答,你……”龙渊扶住了树,半天没说出话来。 如月看出不对,“龙渊大哥。你怎么了?” “死啊,看不出来么。刀红崖下手果然没有……”他的话没有说完人便晕倒了,流苏和鸦九都跑了过来,如月急的直对张起麟喊道:“快去叫太医!快!” 混乱终于平静下来。如月和济兰坐在正屋里,嘈杂之后的安静中二人各自沉默着。眼泪仇恨担忧沉淀下来后就变成了空洞,一朝间最强悍的敌人就这么消失了,那个人也不在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存在过,不论是人还是感情。如月一点点的回忆着和顾云有关的事情,她记得面具,声音,他的刀,记得清风、揽月、夕照。记得那碗面的味道,还有沉在太湖深处的白玉刀,如月心里绞着痛,她想自己没有哭大约是接二连三的死亡让心变的麻木了。如月不能想济兰是怎么样的心情,于是她离开了。 厢房里流苏低低的在啜泣,一直未嫁的姑娘正在抹着眼泪守着昏迷中的男人。中毒的龙渊砍断了自己的腿。但毒素还是蔓延到了身体其他地方,本该死去的人因为体内有桃花蛊,两两相抵最终没有死去,但被毒侵入的脏腑上受到了伤害,需要用很好的药剂调养才可保命,能活着着实是幸运。如月倚着门看着龙渊,他一定是怕自己死了后再无人说出真相,他怕顾云死的毫无意义……是的,如果他不说一定会是那样,胤禛是绝对不会说的。 如月怔怔地看着,有人把手扶在肩上,她回头就看到了胤禛,穿着朝服的男人逆着微弱的光站着,如月轻声问:“这样的结果你想到了吗?” “你在怨我没有说吗?” 如月摇头,依偎在胤禛身上,“我只是觉得没有办法去对抗了。[]如果非要用命来交换才能获得胜利,我宁可不要。但你一定不是这么想的对吗?” 胤禛揽住她的肩,如月转过脸来,含着眼泪问,“如果这次不是我哥,是你,怎么办?” “不会的。” 如月惨笑着不再说话,握紧了胤禛的手。 如月跟着胤禛回去了,她想哥哥应该需要一个人待着,这样的事不是谁劝几句就能好的。但是事情的发展出人意料,几日后甄玉洁竟然找上了门,说济兰失踪了。如月第一个想到的会不会是想不开了,甄玉洁坚定的说不会,济兰临走前给鸦九说是奉命办公务,鸦九一向嘴严,可到后来自己也觉得不对了,鸦九生怕济兰出事,就告诉了甄玉洁,甄玉洁知道了前因后果自然大急,问过胤祥后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公务,知儿莫若母,她先是去了九龙山,遣人找了一日都没有济兰的身影,济兰在京师的好友家逐一都找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甄玉洁无法这才来找如月,作为内宅的女人,如月也没有任何法子,娘俩只得等胤禛回来,入夜前他们等到的是胤禛和胤祥两人,看样子是也都知道了。 胤禛说已经派出了人手,都这个时候了甄玉洁也不能再多待,临走时她跪下求胤禛一定帮忙寻找,如月去扶她,当娘的忍了那么久终于哭了起来,如月劝着珍珠扶着等甄玉洁走了,一言不发的胤祥才受不住似地坐了下来。见他抱着头的颓丧样子,胤禛叹了口气对如月道:“去看看弘历吧。” 如月点了点头,她走了两步,胤祥哽咽着道:“对不起。” 如月咬着唇立着,终于什么也没有说的走了。这夜里,胤祥跟着胤禛去了竹苑,如月无心安睡,半夜里她来到院子中,习惯的就坐在了台阶上,仰头看着月亮暗道:顾大哥,你要是在天有灵,请保佑哥哥。你报仇的心愿一定会达成,放心。还有……你对哥哥的情谊……这世无果,来生再结缘吧。我相信来生你一定会投个好人家,一定会有很多的爱,不会再像这世般孤独可怜。如月越想越伤心,她不仅想起了顾云,还想起了伍十弦、曹颙、扎琴,如月的心里乱成了麻,安静的夜里有风吹过来,乱了青丝,吹不干眼泪。 济兰一直没有音讯,不安的如月回忆了许多事,她弄不明白哥哥是怎么样的人,对顾云又是怎么样的感情。如月嫁了后就没有再想过他们的事,大约真的是两忘烟水里再也无往来了,但没有情谁又会为谁赴死,有情的顾云舍了命,无情的济兰又会怎么做? 在暮夏的最后几日里,如月跟着胤禛和胤祥一道去了九龙山,此行是十三阿哥提出的,这回胤禛没有瞒如月而是主动带上了她。三人轻装简行,皆是骑着马,侍卫们也打扮成寻常仆役的样子跟着,更有辛九等暗卫跟随。这一路走得并不轻松,胤祥数次停了下来,仍旧绿意盎然的菜地,早就没有踪迹的茶棚,还有那处被竹林遮住阳光的一段土路。沉浸在悲伤里的人们谁也没有多话,终于在一个时辰后来到了九龙山。 这山的主脉并不是很陡峭,但顾云设陷阱处却是在偏僻又险峻的地方。当如月看到遗迹着实震惊了,果然如龙渊所言山石崩塌,直接半边山岩消失,一半落在山涧中,另一半堆积在地上,就像重新垒砌的小山包。胤禛是第二次来了,第一次见到此景也是如胤祥和如月一般的表情。雍亲王一直没有完全信任过顾云,这么多年他放任顾云的囤积居奇的行为,只因江南诸事多有用的着的地方,胤禛也想过若自己到了那一日,定是会除去此人,就像剿灭姚家一样的除去江淮四除去这些在江南的碍眼的存在,也许顾云也是知道的,暂时的利益之下他也不是没有铺退路,可这人居然为了济兰能做到这一步却是胤禛万万没有想到的,再次望着断壁残垣胤禛心中也甚是感叹。 如月呆看了半晌忽然就对着山包跪了下来,她恭恭敬敬的叩了头,“顾大哥,如月感念你救兄长之义,此恩来生必报。” 叩完首她并不起身,就那么跪望着碎石。胤祥涩声道:“爱新觉罗胤祥在此谢过。”他躬身行了礼,又取出了笛子,清越的笛声袅袅响起,正是那首《猗兰操》!压抑而悲痛的笛音让人闻之落泪,在这空荡荡的山上伴着风声鸟鸣,就像最美的匕首在心里划过一道痕。笛声中忽有马蹄之声,伴着这声音的是啸音,悲怆的声音由远而近,如月霍然起立,胤祥也放下了手。这声音对他们而言再熟悉不过,侍卫们要动胤禛挥手制止了。很快由山下疾驰而来一匹马,刚绕过山脊,那马突的就哀鸣着倒了地,马上的黑衣人纵身掠起,他也不回头去看马,施展轻功向如月这边而来。直到近处了众人才看清那人不是身着黑衣,而是件斗篷。他提着两个包裹,脸色苍白若纸,来者正是济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七十一章 知己 “哥!” 如月激动的喊了出来,但济兰似是没有听到,他目不斜视的走过众人,来到山包前。就那么看着,神色极为肃穆。济兰没有移开过眼,他把包裹放好,慢慢打开,里面赫然是两个人头!可能是因为时间过长,人头已经有腐败的迹象,突然出现这么两个东西实在是骇人已极! 三人里最镇定是胤禛,他仔细看了下人头心里一懔!不好的预感让他脱口问道:“姚梦龙!你杀了姚梦龙?” 济兰没有回答,他直望着山石道:“顾大哥,姚家的人多时间也太紧我不能都杀了。不过姚梦龙死了,还有姚原,你最恨的两个人死了。他们死前可是害怕的很呢,跪在地上求我,哪里像是江南第一巨富的模样。你看,你恨了那么多年的人也不过就是如此。”济兰是笑着说的,清风吹来,四下无声,这一笑凄楚诡异却又是那么美,让人不敢正视。他又看了一会儿跪下来低语道:“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江南出来,你一定等的不耐烦了吧。”说着便流出了眼泪:“这么多年来你为我做的事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在江宁,在京师……在青海那个救我的人是你吧?为什么避而不见呢?因为知道我绝情,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应允的……可是像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这样做。今生琅济兰不能报答,若有来世不论你是谁我是谁,必定与你一起共度。”说罢他叩首下去,只是这低头便没有再起来。 如月被哥哥惊世骇俗的话惊的呆住了。同样惊呆了的还有胤祥。他像傻了似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胤禛伸手触了济兰的鼻息,慢慢抬头道:“如月,你哥哥……” “没有!没有!”如月喊着冲了过来。她摸了鼻息,又放在脖颈处,接着又去听心跳。胤禛拉住她。“心脉断了。” “不!没有!”如月把济兰扶正了,运用心法去激发心跳,她试了又试却一点用都没有。“你也试!四爷,你也试一试,我们两个一起来!” “如月。” “求你了,求你了!”如月扶着济兰喊着,胤禛没有再劝。他盘腿坐好手推在济兰的背后开始运用心法,如月双手抵在胸口,二人皆尽了全力,可是一切都不能挽回了。(.) 胤禛收了功法,济兰倒了下去。他的披风展开,不晓得伤处有多少,袍子尽是血迹!如月大哭,胤禛却在飞快的想着江南姚家现在该是个什么情景,借这次机会大约真的可以扳倒他们!琅济兰,太可惜了。胤禛暗叹着低头去看,还那么年轻呢。胤祥也走了过来,他单薄的身影就像要被风吹去似地,脸如白纸。神色恍惚。胤禛看着就觉得不对,“十三。”胤祥跪坐在地上,完全没有听见似地盯着济兰。 这时只听有歌声传来,苍老嘶哑的声音是带着笑音唱的:我笑那李老聃,五千言的道德,我笑那释迦佛。五千卷的文字,干惹得那些道士们去打云锣,和尚们去敲,木鱼,生出无穷活计。又笑那孔子得老头儿,你絮絮叨叨,说什么道学文章也,平白地把好些活人都弄死。往往往,还有一笑。我笑那天上的玉皇,地下的阎王,与那古往今来的万岁,你戴着天平冠,穿着衮龙袍,这俗套儿生出什么好意思。你自去想一想,苦也么苦,痴也么痴,著什么来由,干碌碌大家喧嚷嚷的无休息。去去去,这一笑,笑得那天也愁,地也愁,神也愁,鬼也愁……这正是胤禛当年写的表明心迹的一首乱词,忽然被人在此时此地唱出来显得是那么奇怪,侍卫们看到主子的手势立即做好了防御。 伴着歌声有一人飘然而至,这是个穿着烂道袍的老者,也不见他拔足狂奔,人却飞快的来到了这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六七岁的小道童,生的眉清目秀的很是可爱,就这么个小人儿竟能跟的上老道,实在是诡异之极。 离得近了胤禛只觉得此人面善,隔着侍卫,那老道嘿嘿笑道:“雍亲王,好久不见了。” “你是谁?” 老道叹道:“能写出这样离世的曲子,现在却问我是谁。看来究竟是时机未到啊。”他挥了挥袖子,侍卫们皆静止不动了,再去看如月胤祥也是不动,如月落下的眼泪还凝在半空中。胤禛大骇,呵斥道:“你这妖道,施的什么妖法,想做什么!” “妖道?咳咳……做什么,自然是带他走啊。”道士说着指了下济兰又叹口气环视四周道:“那么大的怨气,你怨,我难道不怨,好好儿的就到这里来,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你们这群不省心的。” 胤禛不知他在跟谁说话,见他面露戚容道:“本大仙也真没见过你这么执着的,有执著心的,入情障的哪一个能成大道?罢了罢了,已然如此了就随你们去吧。你现在不宜久留人间,地府那趟你需得去受,枉死者数百,怎么也得有交待。”山涧的风呼啸着而来,道士捏了个诀,把这些人都笼住了,“听到了,发什么脾气,我是仙,不是魔。她的罪业你想替着还就还吧,只要你能应付的了地下那伙人。放心,放心,她我带走了,你们总有再见时。” 那风似是留恋般的绕着济兰飞舞,胤禛依稀能看到似是个人形,“顾云?”他自问了声,道士听到了就摇头,“非也,非也。顾云已死,这是个上了三生石却不肯归位的幽魂罢了。”他手指一弹,人形消失了,暴戾的感觉也跟着没有了。“时辰到了,我得琅济兰走了。” 胤禛呵斥道:“琅济兰已经死了,你带他走是何道理?” “死了?谁说的?” “你……”胤禛的话说不出来了,他竟然看到死去的济兰站了起来,低头正在看如月和胤祥!“琅济兰。你不是死了吗?!” 胤禛手腕上的佛纹没有异常,他不是鬼魂当然也一定不是活人,方才胤禛亲手验过的,经脉都断了。气息完全凝固,分明就是死了,这会儿的他又是什么! 济兰抬头看着胤禛。他的神色很古怪,还是那张脸,却没有了往日的感觉。琅济兰叹了口气作揖道:“还请您多加照拂吾妹。”他的举止也有说不出的怪异,胤禛打量着他,始终不能信眼前看到的:“你要去哪里?” 济兰没有回答,而是再次看向了如月和胤祥,一直不说话的小童忽然道:“师尊。咱们走了花迟怎么办啊。” “她有她的缘法。”老道咳嗽了一声,又斜觑着胤禛道:“虽然险的很,变数又未可知,但是……”他故意的压低声音用神秘的语气道:“不是还有他么。怎么也不会不管的吧。” 小童的脸一抽搐,老道嘿嘿笑了两声道:“走啦。走啦。全是些臭皮囊,看着就不舒服。” 小童很以为然的点着头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竟是一脸哀怨。济兰举步前行,胤禛下意识的就去抓,这么近的距离居然没有抓住,济兰也不回头,他就这么来到了老道身边,见礼道:“道尊。” “嘿嘿。别那么多礼啦。你现在要去哪里?” “我……”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蹙眉不语。 “行了。先跟我走吧,等元息恢复,归了元再说其他的。” 说罢老道拔下头上的荆木发钗,凭空一划,一道裂纹出现,宛若某种洞穴的样子。济兰就这么走了进去。“琅济兰!”胤禛在身后喊,道士对他做了个鬼脸道:“后会有期。”在洞口还未完全封闭前,老道忽探出头道:“本仙的鼻子一向很灵,这个时空满是地府的硫磺气,还有那么一丝大劫的味儿,你要当心啊。” 洞口消失了,封印同时消失了。所有人都能动了,那滴泪水溅落在尘土上,琅济兰的失踪自然是引起了一阵混乱,胤禛回头看到两张惊慌失措的脸,他已经有了决定:“济兰没有死。” 只这一句话就让如月和胤祥惊住了,“怎么回事?”如月拉着胤禛催问。 “济兰是受了重伤,心脉也断了。可是……方才的道士救了他。” “那个老道?他是什么人?”胤祥也急着问。 胤禛咳嗽了一声道:“我不知道他的来历,但他确实是有大本事的。封了你们的意识后用法术救活了济兰,但是条件是跟他去修行。” 如月不能相信胤禛的话,但她确实看到了老道,而且胤禛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何况哥哥能活着,不论以哪种方式活着都是很好的。 “为什么四哥能看到?”胤祥疑惑的问道,“有什么是不能让我们知道的?” 胤禛叹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济兰没有死就是万幸,现在最要紧却是江南姚家的事。姚梦龙和姚原死了,那边还不晓得还死了多少人,又会牵连多少人。此事绝不会就此善了。” 果然如胤禛担心的,姚家掌门人被刺一案很快就由地方官员上报到朝廷。事情的经过也因此被如月所知。事发地点是雅苑,这是苏州有名的一间妓馆,当日姚梦龙邀请好友在此筵宴,宴会到了一半,妓馆中一名绝色女子开始舞剑,如此佳丽在座诸人居然都没有见过,因为实在太美他们都看直了眼,姚梦龙最是喜爱美色,唤来老鸨要求得此女,后者却很是吃惊,说并不认得,原来该献舞的应该是蜻蜓,不是这个人。警觉的姚梦龙直觉不对,正要离席,忽件一物被掷到桌上,血淋淋的正是长子的人头!接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醒来已经是在荒郊野外一座孤坟前,那个舞剑的女子提着酒壶正祭酒。她是那么的美,不过在这种地方,又是满身血不像仙子倒是女鬼了,姚梦龙不愧是姚家掌事的他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开口就是千两黄金,万贯家财,只要能放了自己,又赌咒绝不会计较姚原的事,说儿子如何不得自己的心,死就死了。 但是那女子好像没有听到,从角落里提溜出另一人,正是被五花大绑塞住了口的姚原,瞪着父亲的眼尽是不可置信。女子上过了香,叩过了首道:“夫人,我替顾大哥给您磕头了。大仇今日虽不得全报,但元凶死了您会稍微高兴一些的吧,将来必会有人抄了姚家请您放心!”女装而男子的声音冷静又可怖。他没有停留的上前一刀就砍掉了姚原的头,血喷的到处都是,姚梦龙从没有那么害怕过,他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这一生他能富可敌国不晓得害了多少人结了多少仇,即使是死他也想做个明白鬼,于是直瞪瞪的问了句:“这埋的人是谁?” 血腥气和刀光中,他听红衣的男子道:“伊莉丝。”姚梦龙脑中最后闪现的是西域女子妖娆的容颜,她用生硬的汉话畏怯的娇柔道:“老爷,您会一直喜欢我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七十二章 抄家 姚家是江南望族,他们操控着全国大部分私盐的买卖,还涉及其他诸多行业。领头人兼下任的族长姚梦龙连同嫡长子姚原突然被刺身亡,势必连锁着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大局掌舵者死了,姚家的大船往哪里行驶是个问题,不是所有人都和姚梦龙一个心思,他们私下都有各自看好的主子,各房都想要决定权以便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争斗就在姚家父子的殡葬仪式上开始了。二房和分出去的三房吵的最凶,两边的太太也都是富商之女,怎么样也都是习文识字的,已经儿女成行的两位动起了手,三房家主在仪式举行到一半就离去了,走了的还有五房,临了姚家老三放话道:你不仁我不义,我都把生意退出两府了你们还要苦苦相逼,那么就等着吧。姚梦英这些年狠话说的不少,鲜少能有做到的,他又是分出的谁还会去理会他,嗤笑和讥讽就从他的兄弟口中源源不绝的吐了出来。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次姚梦英说到做到,回去后就亲自上京,去户部求见了户部总管胤禛。当日居然又跟着雍亲王进了紫禁城见到了康熙帝,所有的事发生的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姚家三子会做的如此决绝,谁也没想到在这个已经退出姚家实权争夺的男人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莽撞火爆,他的性子里隐忍缜密在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这些年的账目证据,各房和京师贵人走动的情况,里面大多是行贿的具体钱财和东西,接着是去世长兄这些年的作为,证据在前姚梦龙不再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暗地做的一切腌臜事迹令人发指,甚至包括数次杀奴的恶行。走私货的证据姚梦英也有,那是已故江淮四当家人顾云生前交予他的,最令人不能容忍的是整个姚家也曾参与到鸦片事件中,包括用此物多次向京师要员行贿。其中就有废太子和九贝勒,甚至二房则年年孝敬着两江官员。最近两年也频频在向三皇子暗送秋波,名人字画前朝古董送了不少。按理说这样的大富之家走的是上层路线,霸气傲然是必定的,每家也总有子弟在外不知检点,杀人越货更是不在少数。姚梦英所呈只是冰山一角,堆放在帝王案牍之上堆砌有两尺高的奏折是地方官员所呈,不是血案就是惨事,诉述大都是当事人家属亲眷。最重量级的当属张伯行陈鹏年田文镜等一干官员所奏,件件都指向姚家。 帝王再次单独召见了胤禛。二人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帝王最宠信的两个大太监魏珠和李德全也并不知道。第二日,康熙帝下旨任命雍亲王为总领彻查江南姚家,他在朝堂上说:“姚梦龙被杀案要查个水落石出,姚家贪污受贿也要查。若一切属实,那么就要严惩不贷。绝不姑息。”雍亲王肃容领命,发誓一定会认真办好此案。胤禛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在场的官员皇亲国戚皆在这平静下听到了冷笑声,看到豺狼扑食前牙齿泛出的冷光。乾清宫出乎意料的安静,皇帝没有牵扯出和姚家有关的其他人。已经是恩旨了,否则真要让这位来查。只看那些证据谁都活不了。 雍亲王的办事效率在姚家一案中得到很好的表演,尤其这次是奉旨行事,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然后再无人敢拦路!姚梦英数年前的分家,率先的投诚和半生的银子贡献让他不仅没有牵连其中,而且被朝廷封为了皇商,作为主要证人他跟着雍亲王南下。在这期间五房姚梦其通过和姚梦英的关系,也联系到了胤禛,此人是个没有主见的,这么多年几乎就是跟着姚家大潮走,这次的投诚是他的妻子,也是荣家的二女荣芳出的主意,她和姚梦英的妻子是同族的姐妹,二人平日的关系就很好,姚梦英分出去后老五家也多有照应,这次的事也是做姐姐的暗示后荣芳才下定了决心,她和姚梦其商量后就来投靠胤禛,所用的砝码就是姚家的秘庄,这是个隐藏在茶山里的一个溶洞,里面藏了姚家家主几十年来搜罗来的宝物,为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出卖,先辈的苦心皆成了泡影。等胤禛的船还没到苏州,秘庄里所有物件的名录已经放在康熙帝的案头了,皇帝看过后只说了一个句:姚家该杀。下来的事就如熟知雍亲王行事的人们料想的那样,一切都在很快的进行中,不会给任何人的面子,查完了认罪了,接着就是杀。按着胤禛的意思是就地处决,几百口人的杀戮可是件大事,总理此事的胤禛并不能做主,上奏后康熙的批复也很快下来,雍亲王皱着眉听着旨意,主家一脉十四岁以上者一律问斩,旁系连坐充军,发配黑龙江。 接了旨后的胤禛迅速又递了奏折,千里外的康熙皱着眉拿着言辞凿凿的上万字的奏折,看了两遍后,康熙帝不知是该怨儿子太狠还是该恨江南那些人太容易授人于柄,他望着清俊挺拔的字迹,就想起很多年前的南巡,还是少年的胤禛孤独的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曹家别院里繁华,之后的每一次他都表现的很冷淡,虽然明明知道他们是在为自己做事。织造府的亏空年年都有,这一回胤禛明显是要借这个机会清算旧账,五百余万两的银子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补的上的?他们还有用,不能让他这么胡来。所以帝王在奏折后认真做了批注,又及时让人送了去,胤禛并没有先斩后奏,虽然他很想这么做,深知曹李孙三家同皇帝的关系,何至于让汗阿玛脸上不好看呢?因为胤禛本来的意图就不只是他们,而是整个江南。回复果然也是胤禛预料的,责怪自己矫枉过正,痛斥自己不懂怀柔安抚,织造不可动,亏空要尽量补上。 胤禛看着朱红的批文冷笑。三日后他已经坐在回京的船上,姚家的清查工作已经收尾,秋后问斩的事发配的事自有人去处理,同时拿着尚方宝剑的钦差,已经敲响了安徽商贾戴家的大门。 胤禛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月,在雨桐院的如月不得离府,这是雍亲王在临行前的命令。虽然如此如月也还是很快知道了哥哥被通缉的事。纵然琅济兰是男扮女装,但放在山崖间的人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见过他面容的人也有很多人。于是自然有人揪住此事不放,刑部的人开始详查,从胤禛到胤祥如月,以及当日在场的侍卫们,众口一词的是琅济兰被神秘老道救走了。去哪里了他们没有一人知道,于是到处是寻找逃犯的人。 琅府和凌柱府邸率先被搜查,就连亲王府也没能逃脱,不过他们是在胤禛走了后派人来搜查的。如狼似虎的一干人着实吓坏了内宅的女人,非印气的要去告御状,督捕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是奉旨行事。这些人说是找人。到最后几乎就是在破坏了,关键时候胤祥提着剑带着一众侍卫来了,本不把这个没有爵位的十三阿哥放在眼里的督捕司在被宝剑抵住咽喉的时候还是畏惧了,因为想到了诸多的关于这位皇子的传闻,他也知道胤祥是雍亲王最亲近信任之人。也就是这位皇子前不久才被康熙帝受命管理起京师禁军事务,难保不会在将来重新受宠。 本来这次来也不是真的想能找到,督捕司就是奉了主子的意思来恶心人来的,主子的话固然要听但是该软的时候还是要软,万一死了岂不是白死。于是这位督捕司就退了。留下一个乱糟糟的府邸。亲王府的女人们此刻都看向如月,只见她瞪着落在地上的通缉画像气的脸色发白。竟把手里握着的玉簪给折断了。非印本来是想开口的说她连累了府邸,但看着十三阿哥的脸色她就忍住了,胤祥上前捡起了那张纸,揉成了一团。“如月,别生气。” 如月拿过那张纸展开仔细看着,恨声道:“一点都不像。” “所以他们找不到。”两人相视一笑,胤祥把剑扔给了侍卫,又指着如月的手道:“都流血了。” 如月不以为意道:“小伤,幸好他走的快,否则见血的定是他了。” 见胤祥递过来帕子,如月接过就胡乱裹了一下,胤祥皱着眉请福晋去叫了大夫,在一旁看着的年明月眼里闪了闪,她望着这两个人若有所思。 那次之后如月就没有再见过胤祥,听说他的公务也很繁忙,而且胤禛不在他这个当叔叔也不能总来这里。什么时候才回来呢?如月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胤禛,这几个月她没有收到过信,也就是遇着胤祥时能得到些只言片语,想来除非胤禛愿意让他们知道,否则内宅的女人谁也不会知道。但是正是这样,如月才能想象的到江南的局势这会儿该是如何的紧张,因为想的多她连做梦都是胤禛抄家的情形,冷峻的雍亲王坐在晦暗的大堂里,下面跪着姚家的人还有涉案官员,吵吵嚷嚷,有人喊有人哭,胤禛手不血刃的轻轻说道:“杀。”接着就是血流成河。姚家完了,顾云的在天之灵不晓得有没有看到,被神秘人带走的哥哥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大清的江山很大,但要执着的找到一个隐匿的人也并非不可能。胤禛很笃定的模样让如月觉的他们无论如何也是找不到的,这不管是对如月还是胤祥也都是宽慰的事,济兰不论是在瀚海还是深山都不重要,只要能活着就好。 暮秋的某一日雍亲王回京,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进了乾清宫回复康熙帝处理的结果,这一回复商议就是大半日。收到消息的非印诸人是等了又等,眼见太阳都落了山还是没有人影,泱泱的福晋以为丈夫不会回来了,就让众女都散了,宴也撤了。可话音刚落就见吕有功回禀亲王和十三阿哥回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七十三章 人情 胤禛回到正屋就见屋里人都在,一个个翘首以盼的看着自己。接着就是有人哭被欺负有人说相思,如月远远的站在一边,用复杂的神色看着乱糟糟的场面,胤禛收回了眼光温和的宽慰了女人们又说今日事多,待会还得和胤祥去竹苑,让非印不用再摆宴,又让其他人都回各自院中去。这样的结果显然让女人们都很意外,但看脸色也不像是江南的事情没有处理好啊,亲王下了令该怎么做就得那么做,所以再见过了礼后她们都走了。 如月一回到雨桐院,不见儿子,问了后她就去了耳房,这间被改成了书房的小屋子里弘历正在灯下看书,他坐的端端的,眼睛和书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神色很严肃,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四岁的小孩儿。 见母亲来了,弘历合上书端端的行了礼,“额涅。” “你啊,是不是又忘了吃饭了。嗯,看的什么?” “看的三哥的书。” 如月就着灯火看过去,原来是本地理志。“小家伙,你才多大啊,能认全里面的字么?” 弘历不好意思道:“是认不全,儿子看图画来着。咱们大清朝的版图真大啊。今儿我还问了三哥,他说这世上是还有其他国家,那些钦天监就来自别的国,但他们的国家都太小了,就跟咱们的一个省似地,所以大清朝是真正的宇宙中心,是最厉害的,是天朝上国。三哥和额涅说的不大一样,儿子在想这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哦。是了,阿玛要回来了,到时我想去请教他。” 如月狠狠的亲了一下弘历的大脑门儿,“乖元寿。你阿玛刚回来了,不过他忙的很,只跟我们打了个照面就去和你十三叔议事去了。你别打扰他。不若把这些问题走攒下来,等他闲了一道去问。” 弘历想了想颔首道:“额涅说的是。” 如月见他小小孩童一副深沉的样子就想笑,“蹂躏”了一番儿子,直到邱娘在外面说饭好了,如月这才住了手。她蹲下替儿子整理好,笑盈盈的拉着他出了门。 半夜时如月睡的迷迷糊糊的就觉得有人靠近,神志还未清醒的她闻到熟悉的气味。她就手就搂住来人翻身压倒。可能是动作大了些,挨着墙睡的弘历呢喃道:“额涅?” 如月吓了一跳,瞬间就清醒了,她半直起身小声道:“乖。额涅在,没事儿。睡吧。” 见儿子翻了个身又进入了梦乡,胤禛搂紧了如月的腰,掉了个儿将她压住,凑到耳边低语:“弘历怎么还跟你睡?我走后一直这样?” 如月嗯了声,“他还小么,上个月病了,为了方便照顾我就让他睡过来了。” “不是有好几个嬷嬷么?” “我可是他亲娘,儿童时期最重要了,我才不会假人于手。” “你的道理总那么多。弘历也四岁了,再和你睡不合规矩。明日就让他睡到自己屋子去。” 如月不情不愿的嗯了声,黑暗里,她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江南姚家是不是顺利处置了?有没有遇到难处?回京后万岁爷又说了什么?对济兰的追捕要持续到何时?这么长时间没有见,你有没有想我呢? 但是如月没有开口。她很快就听到了胤禛的呼吸声。居然就这么睡着了。如月悄悄亲了他的脸,挪开后找了个适宜的姿势也睡了。 次日胤禛还是一早起了床,如月起的比他更早,身边无人,只有一个蜷成团的小人儿,白玉似的小脸上有点红,大约是觉得热了,被子被蹬到了一边。小褂子掀在肚脐上,露出圆圆的肚子,脚正抵在胤禛的身上,做父亲的在这一瞬只觉得心都软了,柔情涌现他爱怜的把孩子的衣服拉好,又将被子给他盖上,轻轻捂住露出半只的小脚,有点凉呢。胤禛想了想没有动,就那么捂着。这时如月端着餐盘进来了,后面的是端着水盆的邱娘。 “爷。您起了?” 胤禛唔了声看着穿戴整齐的如月,“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若再不起的早些,您一定又不吃早饭了。这样对胃可不好。”邱娘放下水盆退了出去,如月看到胤禛用手捂着儿子的脚微微笑了,胤禛觉得有点窘迫,他松开了手。如月给胤禛取了衣物,二人无声的穿衣净面吃饭。见胤禛这就要走,如月就去拿披风,胤禛从后面把她抱住了。“月儿。” “嗯?”她想转过来,胤禛不让。就这么抱了会儿,胤禛松开手道:“走了。” 如月看出他定是有心事,可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她为胤禛系好披风,刚抬头要说话对方就捧着她的脸亲了下去,他们有数月未见,彼此都很是思念,这一吻就吻的激动了些。直到有声音打断了他们,“额涅?” 弘历坐在床上,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他软软的清亮亮的呼唤让两个人立即分开,“阿玛!?”这声音充满了惊讶。胤禛咳嗽了一声,他明显的这个时候不晓得做出什么表情才好,如月想笑又忍住,打着圆场道:“元寿,你阿玛要去上朝了,还不快点来送。” 弘历嗯了声,翻身下炕走到近前给胤禛施礼送行。胤禛则换上严父的姿态,叮嘱了几句要认真读书的话这才走了。外面的天还黑着,苏培盛早就在那里等着,见主子出来,他弓着身提着灯笼就在前面引路,胤禛走到雨桐院的大门回头去看,那对母子正立在廊下,如月牵着弘历,黑黢黢的只看得到轮廓。他的心忽然就被攥紧了似的痛起来,在胤禛的人生里还没有过现在这样的感觉,温暖到想要去万般珍惜。 阿嚏!沉静在自我情绪里的男人给这清脆的声音唤醒了,他皱着眉挥了挥手道:“快回去。外面冷。”如月应了,抱起了弘历,见他们母子进了屋胤禛这才收拾了心情,迈步而去。 这段时间雍亲王府的竹苑很是热闹。多为胤禛的亲信幕僚,还有一部分人是被拒在府邸大门之外的。在雨桐院忙着教子的如月自然是不晓得他们都是什么人,直到有一日甄玉洁带着杉颜来看她。见甄玉洁一副有事的样子。如月就让邱娘带杉颜和弘历去找弘昼玩,见四下无人了甄玉洁才用一声叹息做了开场白。 “怎么了?”如月给她倒了玫瑰花茶。特别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甄玉洁接过浅尝了一口,神色复杂的看着如月。“是家里怎么了?” “不是。昨儿戴家的人上门来求我啦。” “啊?”如月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甄玉洁叹道:“姚家被抄,戴家也被牵连了进去,还有英家……连带着整个江南都乱了套。听说若不是万岁爷压下来,雍亲王连三个织造府都是要动上一动的。” 如月终于变了脸色。踟蹰道:“我没听说啊。” “大概是不想你知道难做。其实这次我来也没想着能求情让亲王放过哪一家,只是能不能高抬贵手,不要处死。” “处死?!”如月站了起来,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看着母亲,震惊沉淀了下来后她开始踱步。 甄玉洁道:“戴家的主家被查出贿赂官员。全部下了大狱,戴诺也在里面,英姿和四个孩子都被偷偷送到吴县了……宝络那里。可是最近查的很厉害,只怕藏不了多久了。” 见女儿脸色阴郁,甄玉洁小意道:“月儿,我这次来也是实在推不了,连李容都给我写信,言辞恳切,想想他们中有许多人都是无辜的。掌家的这么做,他们又有什么法子呢。来之前我给那些人都说了,事儿我能给你讲,但不能保证就会网开一面。他们也都应了,只说求我试一试。哦,你放心。他们送的礼我一件都没收,还有之前几年我也从来没收过。真的,你放心。” 如月不再来回走了,她重新坐了下来,“戴诺他怎么样?” “能怎么样?落难的公子么,宝络打点了不少人才堪堪准了能见,给换个好点的狱间,免了折磨。”如月揉着头,叹气再叹气,她知道姚家倒了,可没想到这棵最粗的大树倒了,连带着其他的树也遭了秧。这些大家哪一户没跟京师里的人有关系,哪一个没有背景呢?就这样胤禛居然都能扳倒了他们,这不是康熙帝授意的又会是怎么?还有,南边闹成这样,京师却毫无动静,这明显的又是在保皇室和宗族的人。自己怎么开这个口,又该怎么去求情呢?胤禛能同意吗? 心烦意乱的如月让甄玉洁先回去了,她努力静下心去想,这一想就过了中午饭,她无心安睡就去园子里转了一转,没过一会儿就起了风,如月畏冷就又回到了雨桐院。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天色将暗,按制胤禛今日会去其他屋子,但饭菜刚摆上,如月就听外面苏培盛的声音,她心里有事不觉失了态,手里的筷子都掉了,想着怎么说才好,这动作就慢了下来,弘历替她把筷子拾起来道:“额涅,阿玛来了。” 说着话,一溜冷风卷着一股子尘土气儿就涌了进来,胤禛走了进来,如月低着头行了礼,弘历清脆的道:“儿子给阿玛请安。” 如月上前接过披风,挂好后这才有点冷静下来,她回头对正在净手的胤禛道:“四爷,您怎么过来了?”胤禛瞥了她一眼,只这眼神就让如月觉得好像被看透了似地,她扭过头假装没看到,又招呼嬷嬷们快点上汤。 落座后的胤禛问道:“今儿你额涅来了?” 正在替胤禛盛汤的手抖了一下,如月盯着汤碗笑了笑道:“是啊,好久没见我了,带着杉颜过来看看。” “哦,是吗。杉颜今年多大了?十一?” “嗯。四十四年出生的。” “也是大姑娘了,过两年就要选秀了。” 如月愕然的看着胤禛,连汤碗都忘了递过去,胤禛抬头自己接了过来,他用汤匙舀了,吹了吹尝了一小口,“银鱼汤还是你做的最妙。” 如月嗯了声,胤禛指着座位道:“坐下吃饭。 这顿饭吃的如月实在是提心吊胆,她刚才还不知道该怎么向胤禛提放过戴家的事,这会儿突然又冒出了杉颜要选秀,如月这些年完全忘了这档子事儿了!总觉得杉颜还小,总觉得她和别家的姑娘不一样。可突然的事实就在眼前,两年,难道让她走自己的路,失踪游荡江湖?怎么可能!如此颜色,再过几年定是倾国倾城的姿容,且不说康熙会不会下的了手招年幼的女孩儿进宫,就是说指婚这一块儿,万一指坏了怎么办?这事儿好像只能请他帮忙,早早定下一个可靠的……如月味同嚼蜡的吃着饭,忽略了胤禛看自己的目光。 吃过了饭,眼见胤禛要去书房,如月硬着头皮决定先把戴家的事提一下。杉颜能等,戴诺可等不了了。 “四爷。” “忍不住要说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七十四章 沆瀣 如月张了张嘴,半晌才低声道:“你都知道了。” 胤禛看着她纠结的样子,平静道:“你跟我来。” 如月无声的跟在胤禛后面,苏培盛则在最后们,三个人沉默的向竹苑而去。书房里还跟如月很久前见过的那样,整齐到没有一丝的凌乱,虽然摆着很多的书,很多的卷宗和文案,每一项都分门别类的放好,当然还有各种贡品瓷器,和表现出的冷清性子不同,胤禛对瓷品的颜色很在意,他喜欢素雅的青花、洒蓝,秘色,也喜欢耀州的红,如月发现此时的案头还多了一件白釉僧帽壶,形制精巧,釉色甜腻。 “十三弟买了送我的。”胤禛招手让她过来看,如月上前看过赞道,“真好看。” “郎唫阁款的。价值不菲,这大约是他送我最贵的一件东西了。我听说有人给凌柱家也送东西,知道他喜欢古玩金石。送的都是宋明官制器物,大约比这个要贵了数倍吧。” 如月听着就跪下了,“他们没有收。四爷,您明察。” “你起来。若不是他们没有收,今日我也不会同你再解释这件事的。” 如月哪里敢起,胤禛见她还跪着,淡淡道:“你是想求我做什么事?” “这些年我一直没求过您什么事儿,但是戴家……与我家是有恩的,特别是戴诺,他与我哥哥交好,又从不管家里的事儿,说的不好听他就是个米虫,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怎么说总像他这样的人是罪不致死的。能不能……放过他。”如月很艰难的说出了最后这句话。 “戴诺。”胤禛冷清的声音响起,他并没有如月想的会气的拍案而起,言辞激烈的叱责自己,这语气就像是提到了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如月抱着希望抬头看着他。“戴家第五子,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后乐善好施。交友众多,不但与你家还和曹家李家姚家一干江南世家结交甚密,痴心各种收藏,成年后娶了英家的嫡女,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听说连甲骨他也收。此人是没有卷入到半点家族生意中去,也没有杀人放火。不过你可知这次抄戴家,只他搜集的器物价值几何?”说着胤禛从案牍上取过一份卷宗递了过去,“你自己看。” 如月接过,慢慢的翻开起来,胤禛道:“你不要说这些东西不是花银子买的。我想你能猜出银子是从哪里来的吧。他的嫡妻,哦,好像你也是认识的,那个女人是如何出手阔绰的买下数幢别院庄园用来行乐你大约就不清楚了。这里也有记录。姚家有八成的银子是非法所得,你以为戴家能好多少?他们沆瀣一气,贩私盐印假币侵占良田山林,再拿这些钱去贿赂官员以便得到更多的利益和机会,如月,不是年年铺桥修路就是真善。那些银子不过九牛一毛而已。现下,你还想说什么吗?” 如月不语也不再去翻卷宗,整个人都发起了呆,胤禛看着她这样子就想起了早年查出的事情,戴诺曾和琅家交情很深,他不但是琅济兰的好友。更是明着追求琅如月,若不是因为和英家从小订了亲,那么……所以胤禛不喜欢如月这样子,这些都是和自己无关的旧事,胤禛也知道她对那人没有男女之情,可他就是不喜欢自己的女人为了别的男人跪在这里求情。胤禛的脸色愈发的不好看,发怔的如月却没有发现,她还在想该怎么办!完全不能想那个傻乎乎的痴人就这么死在狱中!可她说不出反驳胤禛的话来。 “戴氏主家已经定了罪,不会再改了。”胤禛是压着火说的这话,如月只是嗯了声。她忽然就趴在胤禛的膝盖上,胤禛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她哭了。 “你这是在向他求情?用眼泪?”胤禛生硬的问道。 如月抽泣着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起他当年的样子了,那时真的很无忧,虽然那么讨厌他的死缠烂打,还有发痴的样子,可他真的是个好人。我在吴县养病的时候他翻了天地的找大夫。这份恩情我又怎么能忘。可是你的意思我也明白,没有严苛的刑罚,那将会有更多的姚家出现,而且这也是为了打击……”如月没有说下去,“一切都不能变。我知道的,可是四爷,没有捉到的人能放过吗?” 胤禛静了会儿,才嗯了声,他把手放在如月的头上,轻轻摩挲着,“知道了。” 听到这句承诺,如月又哽咽起来,她这回是抱着胤禛哭了。 之后的几日如月一直都是恹恹的,她知道胤禛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了,可是眼见时间将至想到戴诺的结局她的心就又是很痛,想的多夜里睡不好,天气变化的又快,如月就这么病了,典型的换季流行性感冒啊,她躺在床上,都不晓得是什么时间了,也懒得动,弘历本就不是吵闹的孩子,怕他感染被送到乌林那边暂住后这雨桐院就更安静了,少了额涅,额涅的呼唤,如月的心里空落落的。不晓得躺了多久,她又开始发热,迷迷糊糊的听到自鸣钟的声响,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梦境也随之变来变去,乱七八糟没有预示也没有具体的内容。等再次醒过来,她就看到了胤禛,下意识的去看窗外,黑暗一片,如月的耳朵嗡嗡响着,她压了压,不能止住。想说话嗓子是哑的。她只好看着胤禛什么也不做。 “想吃东西吗?”胤禛摸了摸如月的额头,还是热。 见她摇头,胤禛皱眉道:“三天了,你就只吃了点粥,这可不行。”如月还是摇头,见胤禛沉了脸,她反倒笑了,把脸枕到他的手上,蹭了蹭。哑着声音道:“吃了想吐。” “那还是得吃,那些放了盐和糖的水别喝了,又不治病。”如月笑着嗯了声。 “都这样了还笑!” 如月不理他,胤禛看着也笑了。“你呀,有时候……”如月抬眼看他,没有精神的眼睛有着和往日不同的柔弱。因为生病憔悴了许多的脸让人顿生呵护的感觉,胤禛看着,低头去吻了吻她的眼睛,附身小声说:“戴诺被劫狱了。” 如月果然惊愕之极,啊了声想起来,胤禛压住了她,“被两个江湖人给救了。劫狱的一个死了,另一个重伤。” “戴诺呢?” “逃了,现在正在通缉。” “谁救的他?” “好像是他们家曾资助过的人,哦,姓易。总督府的大牢可是很坚固的。居然能让两个人给破了,我看管事的官职也做到头了。怎么了?” 如月呆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她已经都想不起那两个少年的名字了,清风楼一役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突然的就接到了死讯……是哪一个呢? “你认识那两个人?”胤禛敏锐的问道。 如月茫然的点点头,因为她忽然想起当时在场的人居然已经不剩下几人了。如月觉得很冷,这次是因为畏惧的冷意。 “你们关系很好?”胤禛的语气不善。 如月摇头,“只见过一回。”说着她的嗓子就又痛又痒,咳了起来就止不住。胤禛忙去给她抚背,感到暖暖的气息从后心而至。如月惊讶的看他,感冒用心法做什么呀。 “好点么?” 如月不想说没用,就努力忍着不去咳嗽,她指了下桌子,胤禛会意的拿过纸笔,如月写道:您之前说的话算数么? 胤禛挑眉看着笔力不济的字。轻飘飘的,“是说饶了戴诺的妻儿?” 如月复又写道:放过不在狱中的人。她抬头哀求的看着胤禛,胤禛也看着她,终究是敌不过那些欲坠的眼泪,而且戴诺实在是个小人物,他叹了口气道:“知道了。我不会遣人去捉拿,能不能走脱全凭他自己的本事了。” 如月惊喜极了,她哽咽了两声又含着眼泪笑着,这一刹那真若沾着露水的花朵,她扔了纸笔抱住了胤禛,用力的亲了一下。胤禛只觉如月的嘴唇有些干燥,让他心里软软的又有些刺痛,他想抱着她疼惜一番,却见如月皱着眉道:“头好晕。” 见她可怜的样子,胤禛就让她躺下来,门外传来苏培盛的声音:“主子,人都到了。” “我要去做事,你好生休息,明日我再来。” 如月拉着他的手,用故作的娇气,哑着声道:“别走,人家难受,四爷不能多陪陪我?” 胤禛却是没有笑,看着她脸色因为烧而发红的脸,还有明显已经犯困的眼神,心里想的却是手掌摸过柔韧的腰肢时的感觉,还有胸上的朱砂痣。如月却以为他生气了,就讪讪的收了淘气。胤禛捏了捏她的下巴,“睡吧。” 戴诺逃狱了。如月一联想到当时的情景哪里能睡的着呢,她亦不关心胤禛去密会的谁,想要做什么,大约逃不开的争权夺利,现在的情况明显是对他有利,只除了没有重臣的拥护。可是这是康熙朝,决定权在帝王,这个固执的男人不会被人轻易的摆布,他的骨血里也没有退缩这个词儿。康熙帝在这个时候开始用胤祥,又放手让胤禛去收拾江南的乱局,是不是也意味着雍亲王真正的进入到储君的候选名单里了呢?现在戴诺在哪里又在做什么?是不是也逃到了吴县的桃源?胤禛真的会不插手么?如月努力抵抗着困意,她想弄清楚,但是最重敌不过药效睡着了。 江南的飘摇也预示了京城平静下的不安,那是源自于利益的失衡。胤禛在动,其他人也一样在动。大约在姚氏主家问斩后不久,姚梦英和其妻被刺身亡,他们的一双儿女皆亡。之后的姚梦其也遇到了同样的事,但是因为有了防范他并没有受伤,生死间让这位本就无心于竞争的半商终于彻底放弃了一切,他不顾劝阻的离开了富庶之地,南下去了盛产荔枝的地方,又过了两年他变卖了家产举家东渡去了扶桑。至此姚氏一族彻底衰败。 打击报复并不仅限于刺杀,无形中的角斗更为激烈,朝堂上有人下野有人升职,有人变动有人下狱,人员在变,局势愈发的清晰。险要位置上安插着谁的人,胤禛知道,一墙之隔的那边重新不安分起来,胤禛也知道,而且还有一股新的势力在抬头,那就是他的亲弟弟十四皇子胤祯! 不得不说选择这个时机锋芒毕露是很明智的,他有很好的母系力量,有强势的性格,有勇有谋,还很年轻。胤祯从兵部着手壮大自己真的是一招妙棋,貌似和八贝勒联盟实则已经有了分化,这是胤禛期待的也是他担忧的。比雍亲王还要担忧的是幕僚戴铎,这个容貌毫不出众的中年男人跟着四川巡抚做事已经有好些个年头了,虽远离朝堂,敏锐的他也知道现在的形式,何况被自己监视的这位更是很不安稳。戴铎看不到胜券在握的可能,自然为主子忧愁也为自己的命运担忧。所以他豁出去的写了封密折,言辞恳切的分析了局面,请求雍亲王要动,绝不能再随波逐流,不夺得那个位置那就绝无善终!然后还写了数条如何夺嫡的法子。 胤禛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文觉也在,这和尚懒懒的问:“嗯,这是忠心吧。四爷打算怎么回他?” 胤禛直接将信烧毁,皱眉道:“戴铎有才,但是没有慧心。他的话虽好但是对我没有任何用途,为帝是大苦之事,我避之犹恐不及,又怎么能做出夺嫡之举呢。他实在是枉费心机了。” 文觉看着他只嗯了声,“只希望您所说的话自己也能信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七十五章 春心 康熙五十六年,五月。(.无弹窗广告)康熙帝大摆筵宴庆祝了自己六十三岁的生辰,皇太后并没有在场,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突然感染了风寒,这让本就不大好的身体雪上加霜。康熙帝亲自照料,大约是诚心感动了上天,博尔济吉特氏的病情得到了控制,就是必须日日服药,小心静养。太医在私下的实情相告却让帝王满怀悲伤,她的生命不能再走的更长了,大殓需提上日程。又有人要故去了,玄烨前所未有的对死亡感到了惧意。在位五十六年,自己还能走多久呢? 繁华的筵宴,仁善的举措,全国范围内对死刑犯的赦免,反复的召见儿子们,这一切都表明了他在畏惧,畏惧报应,畏惧到了现在亦没有选中继任者。庆生宴上,百官朝贺,子孙满堂,康熙微笑着说着每年都会说的话,本该是骄傲而高兴的事,可是这一次他从心里感到了不安和烦躁。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但内心深处又不甘放手,还有他开始讨厌见到老迈的臣子,混沌的头脑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昏聩的思想里只懂得安逸,可玄烨还是留着他们,也就是这些人陪着自己从年少到迟暮,他们活着,他们还在,这就意味着自己的时代还未过去。 在康熙纠结现在缅怀过去的时候,五月的雍亲王府气氛很是紧张,年明月三岁的女儿重病,虽然用尽了所能这孩子还是在每年帝都最热闹的月份里死去了。因为忌讳,又因为是早夭,府邸给孩子办的丧事并不隆重。通知了内务府和都统衙门也就这样过去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常制走着。但是对于年明月却不是那么回事,海澜是她第一个孩子,玩具还在,小衣服褥子都还在。可是人却没了,那些欢声笑语,软软的叫着额涅的声音。陪伴了多少寂寞时光的小人儿不在了。年明月伤心欲绝,她抱着用红缎绣小花的衣服哭的几乎晕厥过去。胤禛忙于事务并不能总在家中,非印的身体不好,李瑶同她交恶多年,如月和乌林都是礼节性的偶尔来探望过。有没有这些人的关心,年明月一点都不稀罕,她在意的只是自己的感受。那么的痛,痛到了骨子里!这世上唯一能安慰她的人还在遥远的地方,写去的信大都没有回音,这次他的外甥女儿没了,难道还能坐视不管么。年明月恨恨的等着。她不相信那个人会如此的绝情。 年明月的悲伤如月看在眼里,去吊唁的时她的冷漠和语气表现的很清楚,这个女人不需要她的安慰,或许在她看来除了胤禛以外的同情和安慰都是廉价的,甚至是虚伪的。如月便按着制式走,与她依旧保持现下的状态就好了。何况如月现在还有许多要关心的事,其一是今年的选秀,其二是弘历去无逸斋,其三就是胤禛身体。 本说今年要选秀。如月自己鼓着劲儿,也让乌林帮忙,想提前给杉颜找个合适的人选,但是哪里能那么好找的?十三岁的女孩儿就像如月当初想的那样,出落的亭亭玉立,济兰的美貌有大半继承了下来。满族女儿行走不受限制,杉颜又是个活泼性子,和好友去踏青,跟着祖母去烧香,还常换了男装去游山玩水的,虽只是豆蔻年华但早就被世人关注,但是有心者都会因一件事而犹豫,那就是杉颜的阿玛还在被通缉中!官家子弟要前途,富商家里忌讳,虽然甄玉洁家财万贯,虽然琅如月是雍亲王府的格格,惹祸上身的事还是算了。眼见着选秀日子临近如月怎么能不担心! 再就是弘历,在过完年后六岁的弘历和弘昼就去宫里上学了,因为夜长,孩子们跟着胤禛进宫的时候天还是黑的,朔风卷着雪花儿,被两个娘裹的严严实实的孩子像个不倒翁似地戳着两条手臂站在那里,听着父亲的训斥母亲的叮嘱,弘昼年幼,这会儿还有点迷瞪,眼睛不聚焦的发直。弘历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和如月一样的畏冷,虽然穿的多还是哆哆嗦嗦的。如月看着心疼的跟什么似地,她强忍着眼泪送走了父子三人,背过身就和乌林一样的哭了。整个一天他们都坐立不宁的等着,等回来的自然是好好儿的两个娃,问了又问情况,都说好,可很快乌林就发现了弘昼的手肿了,原来是因为上课睡着了被罚。乌林虽心痛还是说了儿子几句,弘昼顿时眼圈一红,眼泪涌了出来,哇的哭了。[]这边在大哭,雨桐院也不安生,弘历没被师傅罚,可竟然和人打架了,原因无外乎是不懂规矩抢风头了,能和儿子打架的不用想就知道逃不过那几个,如月也没问是谁,只正色道:“赢了还是输了?” “输了。”弘历倒是很淡定,“他们人多。” “那以后怎么办?” 弘历看着母亲,犹豫了一下道:“儿子想双管齐下。” 如月没忍住就笑了,“好,你说。” “师傅问什么儿子答什么,多的一定不再说了,跟待见我的师傅和哥哥们走的近些,其他的先避开。其二,额涅能教我习武吗?” “你的想法很成熟啊?你想的还是谁教的?” 弘历小脸一红道:“有儿子自己想的,有……弘昌哥哥和三哥教的。习武是我自己想的,谙达嫌我太小,教的不认真。” “行。我知道了,容额涅想想吧。哦,对了,弘昼怎么样?” 结果如月后知后觉,那边哭完了她才赶了去慰问,结果看到的是红着眼正在吃饭的五阿哥,敢情已经好了。这只是第一日,可从这一日就能看出之后,和弘昼不一样,自家儿子绝对是个能瞒的住事儿的,如月很难再从弘历这里得知情况,每次看着他平静的坐在灯下复习。如月就会想这可真是胤禛的好儿子,将来一定是个腹黑的,应该不会再是现世描述的那样吧。弘历是不说,但不是有弘昼么。只要好吃好玩哄着,他一定会出卖自己的四哥。师傅到底是师傅,只要书读的好。布库射箭练的好,还都是会有所表扬的。就是那帮子小的……哎,不省心呢!所以如月就开始用自己的法子教弘历弘昼功夫了。 第三件让如月担心的是胤禛的身体,四十岁的男人劳心劳力这么些年,还曾受过重伤,到了这年纪不出问题才怪。心悸是老毛病了,年轻的时候不显。现在倒是一动气就会难受,太医说不能根治只能养心,可在这节骨眼上让这个觊觎皇位暗中布置的人去平心静气是很难的,胤禛惯又是个藏的很深的人,心事不开解的结果就是会心悸。换季时若不注意也会生病。胤禛只要不是病的起不来床,那是一定会去公务的。这些年康熙帝对他的倚重明显加重,事情只多不少。 如月有这么多惦记的事儿,自然对其他人其他事不在意了,包括年明月。这日等信的年明月终于等来了年羹尧的信,她支开了所有人,在寝室里拆开信封,展开信一字字读。铁画银钩的字,行云如水的文笔。里面还有几多失去了水份的花瓣。年明月读着读着眼泪流了下来,他果然还是挂念自己的,果然还是在意的……可是,为什么在身边的人不是你呢?年明月不敢哭的太大声,她怕惊着了丫鬟婆子,胤禛的眼线随处都有。年明月把信小意的收好。取出了纸笔,开始给姐姐写信,只写了个开头她就又揉了,这样的例行公事真的很烦。 再有个孩子……一想到这些年明月只觉得更加烦躁了,胤禛专门请的太医院总管事刘芳声来给自己看身子,诊断说是自己本就体虚,生海澜的时候伤了身体的脏器,不仅要药补,还要心情愉悦,多外出活动。所以这个时候还是出去走走吧。为了再生一个孩子。 又是花园,又是弘时。怎么就能这么巧?只在花园里走了半圈的年明月意料之外的遇到了三阿哥,她一见这孩子心里就提了小心。年明月不喜他总是皱着眉的样子,更不喜欢那张跟李瑶相像的脸,阴郁而居心叵测。好在东儿还在,对方也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少年,年明月从容的受了十四岁的少年的礼,像个长辈似的问道:“三阿哥,你今日怎的这么早就回府了?” “回年额娘的话,无逸斋走水了,正在查原因,我们就都先回来了。” 年明月一听就吓了一跳,“哎呦,怎么会走水,你没怎么吧?” 对方的关怀让弘时的心暖暖的,他微笑道:“我没事,一间储存书籍的屋子失火了而已。没有人受伤。” “那就好。对了,四阿哥和五阿哥都回来了吗?” 弘时点点头。年明月对他笑了笑道:“三阿哥这是去见瑶姐姐么?还拿着樱桃呢。” 弘时脸一红道:“额涅爱吃,我在路上见了就买了。买的多,年额娘也拿一些吧。” 年明月又是一笑道:“我可不夺人所爱。哦,天色不早了,三阿哥快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弘时愣了愣,脸色更红了,见年明月走了他才慢吞吞的往屋子走去。跟着走的小太监李良也不敢吭声去催,他虽然年纪小知道的事儿可不少。自家主子的心思可是猜的透透的,这么了不得的事儿他才不敢随意说呢,只是每次见到了主子的通房田氏都会想到这位年侧福晋,一样窄细的身子,一样的小脚,一样细细长长的眼。甚至他在主子和田氏欢好的时候听他叫过月儿,那会儿可把李良没吓死!不论是哪个“月”可都是不能招惹的主子,也许是察觉到了自此弘时再也没有如此放肆过。不过,这会儿主子又在干嘛呢?李良只见弘时蹲下捡了个什么,没等他看清,主子又开始往前走了,这走的还愈发的轻快起来了。 见过了李瑶后的弘时退出了正屋,然后迫不及待的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他遣退了丫鬟们,也没有留李良,四下无人了才从怀里拿出了个荷包。半旧的荷包样式很简单,上面只绣了一行诗:年年月月花相似。隐隐的郁金香氛的气息在打开后更为浓郁,弘时把荷包到了一下,里面落出来一朵早就枯萎的木兰花,一小缕青丝,和一管涂着红的指甲。少年完全没有想到里面会放着这么私密的东西,这荷包是年明月经常佩戴的,弘时知道她一直很眷恋闺阁时的日子,这些想必就是当年的东西。弘时颤抖着手轻轻抚过指甲,又去触用青色发绳系住的头发,他闭着眼睛感受着,死物慢慢有了生机,他在虚幻中似乎真的触摸到了那个女人,象牙般的肌肤,柔顺的头发,娇艳的唇…… “主子。王爷来了。”李良的声音是那么讨厌,他传达的内容又是多么让人沮丧,弘时急急忙忙收拾好荷包,想了半天把它贴身藏好了,平静了半天这才举步出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七十六章 青丝 这日北京城的温度特别的燥热,上朝后没多久胤禛就感到不适,今日缺席者甚多,大都是年老体迈者,不是生病就中暑,见康熙面色不虞胤禛哪里能再表现的不适,而且他的兄弟们个个都在呢,他强忍着难受坚持到结束。[.超多好看小说]汗湿重衣的胤禛在车上歇了一小会儿就又去了户部,等觉得再待下去定会出事后才把公务交待好回了府邸。 天气异常,府邸里福晋病了,年明月又悲悲戚戚的,胤禛未作考虑直接去了雨桐院,他一进院子,这满眼的绿意就让人舒心,没让邱娘出声儿,留苏培盛在外,他挑帘子进去只见如月没午睡而是伏案绘画,凑过去看正是一座金碧辉煌的教堂,另外有内景还有天父圣母的像。 “画这个做什么?” 专注的如月吓了一跳,回头见是胤禛就笑了:“还不是……您这是怎么了?”她搁下笔紧张的站起来,扶住了胤禛的手臂,“四爷,可是又不舒服了?” 被她凉凉的小手握住,胤禛觉得清静的感觉从手蔓延到心里,“天气太热,每年都是这样的,大惊小怪做什么。” “还说没事儿。快坐下。哎,看这汗出的,您还是换身衣服吧。”如月去拿衣物又去取酸梅汤。 胤禛安静的坐着,翻看如月的画,都是各种景色,他取出一幅细细看了起来,太湖月色绘的极朦胧,芦苇和小舟很写实。如月拿着衣服过来了,见他在看这幅画就笑了,她也不说什么紧着给胤禛换了衣服。 “你还没说画这些做什么呢。”换了便装的胤禛问道。 如月取了扇子轻轻给他扇风:“是元寿问起来了,他对地理一直都有兴趣。我觉得只是说还不够,他太小不可能想像的出,所以就画了,你看,元寿喜欢这个,”如月取出一幅泰山日出图。“天申喜欢这个。”她另一手取出一幅秦淮夜景图。 胤禛看她得意的样子,就道:“你就爱瞎折腾。” “才没。”如月狠狠的扇了两下。风把画纸都吹散了,她呀了声就去压,胤禛就势就揽住她的腰,这姿势实在是……都多大年纪的人了!如月的再厚颜也不禁红了脸,“四爷。”她轻轻的用手抵了下。扇子上的檀香味儿淡淡的飘着,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如月扑哧就笑了,胤禛被她笑的莫名。“笑什么?” “想到一个词儿。老夫老妻。” “你说我老了?” “四爷哪里老,我是说自己就要成中年……”她咬着舌头没把妇女两个字说出来,叹了口气道:“一入江湖岁月催。转眼儿女忽成行……” 胤禛瞪着眼看她,“你是故意的?” 如月正经道:“是啊。不想笑?” 胤禛真的笑了,“你这性子怕是一辈子改不了了,平日里看在颇有仪态,一回到这里就固态萌发了。” “那就是说爷您不喜欢?”如月凑到近处吹着气道。 离的近胤禛能看得很清楚如月的脸。没有着妆,那么的白皙,透着点红晕,哪里像个母亲,还是做姑娘时的姿态。在宫里待的太久,黑暗的东西也看的太多。胤禛讨厌没有生机伪善的人,再好也都是如同木偶般的假。 于是雍亲王揽住这个活色生香的人,可惜他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来这里的,心悸让胤禛一阵难受,如月忙去给他顺气儿,又去拿扇子扇风,胤禛看她急的眼睛里起了潮,就道:“这样子倒像是四十六年那会儿在圆明园了。” 如月嗔道:“还说话。我扶你去歇会儿。”如此,胤禛就在雨桐院眯了一小会儿,他平静下来身体得到了休息这心跳也就正常起来,又吃了点东西人也就舒服了,胤禛才出了雨桐院往竹苑而去了。 主子的心情很好,苏培盛的心情也就好了。这几日那么热,还到处跑,苏培盛是有旧伤的,这一累他也吃不消,可想又费体力又费脑子的亲王了!苏培盛正感慨着,走在前面的胤禛忽然转了方向,往李侧福晋处去了,苏培盛琢磨着是去看三阿哥的,昨日无逸斋走水,可得折腾几日才能入学,这会子爷在家自然是去督促学业了。可是出乎意料的弘时没有在,胤禛的脸色可就不好看了,问了李瑶,这当额涅的居然不知道,还说儿子就在书房啊,当她看到空无一人的书房,就呆住了,胤禛哼了声道:“弘时回来了,你让他去竹苑见我。”说完他就甩袖子走了。 本来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胤禛想回雨桐院,可觉得不大合适,他忽然想起可有三日没去年明月那里了便又往西而去。 刚看得到年氏院子外的木兰树,胤禛一眼就看到了躲在树后鬼鬼祟祟的李良,这小子一见自己立即就缩到树后去了。胤禛的心咯噔一下,他是何等身手又岂会让不谙武术的太监逃脱。被亲王揪住的李良吓的想跪跪不下去,悬在半截甚是难看,可要只是难看还好,他还满嘴的苦意满心的恐惧。 “王爷。”这声音既小又畏惧,明显的心中有鬼。 “三阿哥呢?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啊?奴才……奴才……” 其实不用李良回答,胤禛把人交给苏培盛,冷冷道:“看好了。”说着便向年氏的院子走去。 这是胤禛第一次在自家用轻功翻了墙,又避开了在廊前探头探脑的东儿绕到了屋子后。在窗下他调动心法,将里面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只听年明月恨声道:“你要怎么样才还给我!” “我就只是想听年额娘弹首曲子。” “你真无礼!你不怕我去给王爷说!” 弘时沉默了一下道:“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哎!你去哪里?把东西给我!” “什么东西?” “你!” 又是安静,这次静的时间有些长了。弘时慢慢道:“年额娘您生气的时候也是这么美。” 年明月啜泣的声音传来,接着是什么被碰到的声音,弘时急道:“你别哭,我这就给你。” “啊,这里的东西呢?头发呢!”年明月几乎是叫了出来,弘时道:“我捡到的时候没有见到。” “你胡说!你快点还给我!” “不过是头发……它有这么要紧么?” 年明月不再说话,而是哭的更厉害了,不晓得弘时做了什么,年明月啊的惊叫了一声。伴着叫声的还有清脆的巴掌声,然后是压低了声音的挣扎声。 胤禛恶从胆边生。直接绕到了屋前,东儿见了他吓的魂儿都没了,但见怒气冲冲的亲王一脚踹开了房门,接着里面就传来了尖叫,惨叫。掌掴,各种破碎的声音。声音之大让其他丫鬟嬷嬷都从屋里探出了头,东儿反应很快的喊道,“都回去。回去!” 这些人互相看了看,有人听出亲王的骂声了,还有年明月的哭声。他们只道是侧福晋不知怎么惹了王爷,于是个个都缩了回去。 里面的声音惊心动魄,过了一会儿就见三阿哥像只惊惧的兔子似地从里窜了出来。东儿都来不及看清他的表情,弘时跌跌撞撞飞也似的跑出了门口。同时屋里又传出尖叫声,那是年明月的。她喊着:“王爷,王爷!!来人啊!!王爷晕过了!!” 东儿腿软到行动不得,她想喊也喊不出来,门口有人冲进来,是闻声赶来的苏培盛。他见东儿挡在门口一脚就踹倒了,冲进去后就见胤禛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年明月披头散发惨哭着坐在旁边,“苏公公!王爷是不是死了?他不动,也不呼气儿了。” 苏培盛的七魂六魄都倒了个儿了,他事后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对着哭哭啼啼的年明月就喝止道:“闭嘴,别哭了!”然后有颤着手去触摸胤禛的鼻息,他大大松了口气,尖着嗓子道:“王爷没事儿,你在这里看着……”他起身就见到了王常贵,于是就指着他道:“快去宫里……不,去请张大夫。” 王常贵也是个灵的,马上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一溜烟的跑了,苏培盛回头看着年明月,也没理会她,自己动手把胤禛扛到了床上。他一边扇风一边对不知所措哽咽中的年明月道:“一会儿大夫就来了,还请年主子去拾掇一下吧,这样可不好见人。” 雨桐院里如月收拾着案桌,那边伴着邱娘的请安声,弘历就进来了,跟着一道进来的还有太监张起麟。“额涅。”六岁的男孩儿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如月见他一头的汗,最上面的领口居然还系着,小脸红红的,显然是热的很了。当娘的自然是一阵疼惜,口里让马佳氏去烧水,邱娘去拿冰在井里的自制的果饮,自己则拿过扇子给弘历扇风,又去解领口,“热死个人了,你怎么能把自己捂成这样?!” “读书有规矩的呀。”弘历推开如月的手道:“儿子不热,要是失了礼仪,阿玛会不高兴的。” 如月皱着眉去捏弘历的脸,“都说儿子像娘,你说你哪一点像我啦,看着你就晓得你阿玛小时候是个什么样了。不就是去你阿玛的书房么又不是进宫。” “额涅,儿子去喝点水。”弘历做出个大大的笑脸道。 如月揉了揉他的头道:“去吧。哦,上次你说想看教堂,我画好了,来看。” 如是母子二人其乐融融喝着冰凉的饮料,谈论着西方的宗教,大约是弘历请教过钦天监的洋人,所以有些事居然是如月不知道的,被儿子指出错误,她就哈哈笑了。邱娘和张起麟看着都觉得既奇怪又温馨,总体来说雨桐院的大小两位主子都是很特别的,所以亲王每次来这里也会变的特别起来。 可是温馨的气氛并没有保持多久,太监王常贵求见。这个年氏院子的太监一脸的汗,衣服前后都湿了,他是喘着气进来的。一见如月就跪下道:“琅主子,请您到年主子那里去一趟。” 如月奇怪道:“有什么事吗?” 王常贵支吾了一下才道:“是王爷请您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七十七章 摒弃 年明月的居所因为种植了许多的木兰树,所以下面的人都称这里为木兰堂。(.)本来这里是个安静的所在,可这次如月却觉得和平日不同。门口竟然是由辛九守着,还有一干的暗卫,院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日头西斜,从这个方向正好能看到如血的夕阳。如月心里顿生不好的念头,去看辛九,侍卫长对她行了礼,侧开身让出一条路来,王常贵在外等着并不进去。如月的忐忑之感更甚,她进去后还是见不到一个人,东儿和西梦都不在,嬷嬷们也不见踪迹,院子里的树在风声里发出沙沙的声响,海棠开着,蔷薇爬满了墙壁。如月在门口稳了稳心神开口道:“王爷。” 里面没有声音,只有脚步声过来,掀开帘子的是苏培盛,他也满身满脸的汗还有极度的不安。“琅格格请进。” 如月一进屋就先看到昏暗的正屋没有人,再往东次间去就看到年明月正跪在地上,她的身后有人正在伏案书写什么,如月定睛去看认得此人正是府邸常用的大夫张进,再走了两步,她就见到了胤禛。雍亲王靠坐在寝室的炕上,脸色惨白,如月进来了他的眼才从年明月身上移开。 “过来。”他的神色极严峻,语气是不庸置疑的命令。 如月轻轻走了过去,胤禛示意她坐在旁边,然后握住她的手。这是胤禛第一次当众握如月的手,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他现在需要心法。气息流转中,如月不能分心,她能感到胤禛的气息现在乱成了什么样子! 半晌后胤禛才松开手,如月也抽回了手,立在一旁。胤禛看着年明月道:“你起来。” 年明月哽咽道:“妾身不敢。” “我让你起来!”这语气可是不善的很了,年明月只好扶着地慢慢站起来。那边张进已经写好了方子,胤禛过目后对他道:“还请张先生这几日留在府邸。” 张进不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他还没说话,胤禛就道:“你放心。[.超多好看小说]过几日自然让你回去。你家里人本王会通知到。” 大夫应了,苏培盛引着他退了下去。胤禛重新把目光落回到年明月身上。忽然就换了温柔之色道:“这件事委屈你了。” 年明月诚惶诚恐道:“都是妾身的错,不敢说委屈。” “嗯。就知道你是懂事的。哦,你的丫鬟和嬷嬷我已经遣人送走了,你要么在府邸里重新选几个人伺候,若不可心就让年大人送几个来吧。” 这些话的语气很柔和。年明月却像是被人打了脸似地惊恐的看着胤禛,如月的心也跳快了。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了?送走人一向都不是什么好事儿……她正想着,就听隐隐约约的传来哭声,如月不敢去探看。而那两个人则还在对视。年明月低下了头道:“一切全凭王爷做主。” 哭声戛然而止,院子又恢复了诡异的安静。知了忙碌的叫着,胤禛扶着几案起身。如月上前扶住了他。 胤禛看着年明月道:“这几日伺候的人少了,天气又热,你就不必请安了。按制我会过来的。也忙了半天了,你服了药就休息吧。” “王爷!”年明月带着哭音的重新跪了下来。“这件事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会出那样的事,我真的不知道!都是三阿哥强迫的!!” “嗯。我知道。所以你才会没有事。起来吧。本就身子不好,再加重了可怎么办?”说着他竟去搀扶,年明月不知所措的被扶了起来。 胤禛对她笑了笑就在如月的搀扶下出了门。屋里是沤热不通风,屋外也是沤热,吹来的都是热风。见主子出来,辛九回禀道:“王爷。方才李侧福晋要求觐见,属下让人给送回去了。” 如月觉得胤禛扶住自己的手用了力,他的脸色也早就没有了温柔,只剩下阴霾,“那些人呢?” “都处置了。和粪车一道送出了城,不会留下痕迹,壬十四做这事一向很可靠。” 胤禛嗯了声,“对外就说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得痢疾死了。年侧福晋近日在生病,要好生静养,外人不得打扰。” “属下明白。” 胤禛看着如月,如月正垂着眼眸安静的在听。“去竹苑。”他下的命令让如月很吃惊,“四爷,您不休息一下。” “事情没完,怎么能休息。走吧。” 一路无话,三人来到了竹苑,但见门口跪着李瑶和弘时。女人已经哭的失了形,而三阿哥则叩头在地,虽看不见脸,只从还在出血手背,沾满尘土的衣服就能看出绝对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李瑶一见胤禛立即跪着前行,道:“王爷,王爷,您就饶了隆庆吧。他只是一时糊涂!他还小,请您就饶了他吧。”胤禛抽出被她拽住的袍子冷笑道:“什么的娘才会生出什么样的儿子!你就是个淫乱的女人,所以你儿子才是这么不知廉耻,乱了纲常的东西!”他骂着,李瑶也不反驳就是叩首请求原谅,如月听着这些侮辱性的话也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难道弘时竟真的做出什么……如月看着伏地不起,肩膀耸动的少年,心里不晓得是个什么感受。上次就该去提醒他的,可是出了那么多事,自己的心全都放在了弘历和胤禛身上,就这么忽略了过去,一直骂着的胤禛忽就住了口,捂着心口急促的喘着气,如月知他是太激动了,忙十指相扣用心法平息乱开的内息。 等胤禛好点了,他松开如月的手,指着李瑶道:“我不想见到你,更不想见到这个逆子,滚滚滚。”弘时不动,李瑶只是坐在地上大哭。 胤禛不再看他们,他对如月道:“我要静一静,你先回去。” 如月回到雨桐院就见厢房的灯亮着,她进去果见儿子在看书。“额涅。”弘历站起来,揉了揉眼睛。“别总看书了。”刚刚见识了那一场闹剧,如月顿时觉得自家儿子可爱无比,她一把抱起他,亲了亲脸道:“今晚跟额涅睡好不好?” 弘历皱着眉摸着脸吃惊道:“阿玛不准,儿子也觉得自己大了不应该再像小孩子……” “你当你多大?再大也是我的乖元寿。” 弘历呆了呆。又不好意思的嗯了声,“是了。方才阿玛叫额涅去可有什么事儿么?方才耿额娘来找,儿子觉得她脸色可不好看了。” “是你阿玛不舒服。”如月笑着岔过去道:“现在没事儿了。” 看到弘历若有所思的样子,如月捏着他的鼻子道:“别想了,回屋咱们说说话。” 弘历苦着脸道:“额涅能放我下来么?” 第二日的饭桌上只见到了乌林,正主子们都不在。如月和乌林心照不宣的安静吃完了早饭,也没有聚各自回了屋。再之后非印身体好了,连年明月都开始晨省昏定了,她身边亦没有了东儿和西梦。而是换成了千喜和时晴两个大丫鬟,还有那个叫李良的小太监也销声匿迹了,如月一直都没有再见到李瑶和弘时。李瑶从那日后就病着。如月早早就得了胤禛的警告不得去探望,而弘时,胤禛却是连提都没有提过,他对儿子的重心一下就从弘时放到了弘历和弘昼身上,开始为他们严格挑选着哈哈珠子太监和伴读。过了没多久。有传闻说雍亲王开始为长子弘时挑选福晋了,本来是要在这年的选秀中直接指婚的,但是因为康熙帝和皇太后同时生病,五十六年的选秀就被取消了。榜上有名的杉颜终于暂时不用进宫了,而花钱就能搞定宫女的选拔。所以如月顿时松了口气。 可一直绷着弦儿的是胤禛,家里的丑事让他心痛欲绝。同时朝堂之上也在有着惊心的变故。入秋后康熙的身体愈发不好,也许是感到了紧迫,帝王又一次在养心殿召开建储会议,参加的人员还是跟前几次一样有皇子有大臣,这次他把李光地都从福建招了回来,人都是那些人,所以康熙帝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尴尬的沉默里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出来表明心意。胤禛自然是随大流的也同样不发一言,和暗递眼色的人不同,他眼观眼鼻观鼻,镇定淡然的如同这些年一直扮演的出世之人一样高洁,康熙帝看到这样的情况也没有强求,只说第二日再议。而这时有皇子出列上了奏折,竟然是意料之外的人,似乎连胤禩都十分的意外,当他的皇父正看着奏折,跪着的胤禟用玩世不恭的眼神扫了眼诸人,在遇到胤禩的目光时他竟还笑了笑。 “这就是你要说的?” 康熙帝的脸色那是相当的不好看,胤禟应道:“儿臣所言句句属实。” 康熙帝瞪着他大笑起来,突然他又止了笑,呵斥道:“你以为自己是谁?!”说着他就把奏折扔了下来。“明日你不必来了!”说着帝王就不在看他。 胤禟无所谓的叩首谢恩,他爬过去捡起折子起身,一脸的淡然好像并没有被责骂。康熙帝似是很疲累的样子,他不再说什么,就让众人离去了。 当夜胤禛就从暗线那里得到了消息,原来胤禟上陈的是一封自荐奏折,九贝勒满篇说的都是祥瑞,这个祥瑞就是他自己,胤禟用了很大的篇幅说自己出生时如何太阳入怀,如何北斗神降。说幼时患耳疮听到巨响后整个殿梁全是甲神,说自己通财神能充实国库……胤禛几乎不能相信这是个皇子能做出来荒唐事,胤禩不知道么?还是说胤禟是真的觉得自己可以自立山头了?这只是个比较拙劣的试探,几乎所有有野心的皇子都会请命师测算,很快坊间就会有各种祥瑞传言,但是胤禟绝对是独一个公开说的人。第二日胤禟奉旨没有来,讨论继续没有结果。直到五十六年的十一月,康熙帝将皇子及满汉大臣等召至乾清宫东暖阁,宣布了遗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七十八章 遗诏 康熙帝自言这是自己在四十七年病后就开始草拟遗诏,随笔自记,十年来从未间断。(.好看的小说)宣读遗诏是重臣李光地。在苍老的诵读声中所有人匍匐在地,这份准备了十年的遗诏所言一半是回顾玄烨一生,一半似是在表达对现实的失望。 胤禛仔细听着,生怕漏了什么提示,当听到提及康熙四十七年的大病,他的心就是一跳,太子之伤真是永远的痛苦,而说到“或有小人希图仓卒之际废立可以自专,推戴一人,以期后福。朕一息尚存,岂肯容此辈乎!”这指的必是胤禩之党。“朕之生也,并无灵异,及其长也,亦无非常。八龄践祚,迄今五十七年,从不许人言祚符端应,如史册所载,景星、庆云、麟凤、芝草之贺,及焚珠玉于殿前,天书降于承文,此皆虚文,朕所不取”这毋庸置疑是在讥讽眼下无数冒出来的祥瑞,不晓得胤禟若在会作何感想?当数千字的“遗诏”念完后,也没有任何继位的消息,这样不明确的做法是何意思呢? 起身立在一旁的胤禛沉思着,越是模棱两可越是让人浮想联翩,一直不被帝王认可但是却受百官拥戴的胤禩明显的是要我行我素下去了,这几年里朝堂之上早已经是遍布‘贤王’党羽。诚亲王?这些年一直在著书立说,在文学上的造诣和贡献很大,但是论起政治他还差的太多,处事也太文人。这些人里,最有条件的,胤禛抬眼向对面看去。十四贝子正一脸正色的看着前方的地板,他的旁边站着的是仍是阿哥服色的胤祥,同样肃然的表情。只是一眼,胤禛的心里就刺痛了一下。他慢慢平稳着心情。上面康熙帝还在追忆往昔,那些年轻时的大作为,胤禛也在追忆。他追忆的是自己的亲弟。 胤祯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不论是在学业还是骑射上,因为年龄相差的很多,在太子辉煌的时期,在胤褆和胤礽相争的时候,胤祯还太小,小到让人轻易的忽略。而自己是故意去忽略的。德妃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这个儿子身上,帝王随行也总有他,因为性格疏豪直爽各种朋友都很多,除了胤祥和自己,他好像和谁的关系都不错。待大些了世人眼里的胤祯就是个有情有义的形象。到了现在胤禛不得不承认对这个亲弟弟这些年做的很好,好到让有着同样血缘的自己那么晚才开始着重防备! 随着胤祯的成熟,他开始在另一个舞台展现能力,就是军事。五十五年烽烟再起,准格尔部进驻拉萨,烧杀抢掠,把这个千年佛城毁之将尽。胤祯在朝堂上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部署,得到了很多将领的认可,虽然请缨未果但胤祯的果敢谋划手段给胤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想没有表态的康熙帝一定也看在了眼里! 胤禛那一晚失眠了,他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也预见到胤祯迟早有一日会不顾一切的奔赴战场,然后在那里建功立业。战绩远比政务要更夺人的注意,胤禛不想有一日站在地上去仰望被旌旗里环绕的弟弟如何的自得。所以他一晚都在想对策,最可堪用的就是年羹尧。这是个绝对好棋,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此人的军事能力,所以胤禛部署了一年,希望能把年羹尧调动到更重要的位置,策略是对的,但实行起来却颇有难度,年家虽被抬旗可到底是汉人出身,那些兄弟们哪一个不是人精儿,岂能轻易的让胤禛如愿了?而现在,在康熙帝开始公布所谓遗诏,到底会造成一个什么局面呢?胤禛猜不出来。 由于康熙帝并没有宣布继任者,所以一切重新恢复到混沌不明的情况中。而入冬后的康熙帝又开始生病,朝堂时常是空位,在宫门外等候的时候胤禛总是安静的站在一旁,他身边的胤祥也很沉默。这时候太监魏珠或是李德全就会来宣布上不上朝。这种朝会的等待总让胤禛感到烦躁和愤怒,他看到那些老态龙钟的大臣不是在寒暄,就是说笑,要么就是打盹,胤禛知道一但上了乾清宫,让他们做出决断了就一定是闭口不谈,或推出去几个年轻官员发表意见,然后再统一附和。一场朝会往往什么也论不出来,这样的“仁政”实在是胤禛无法容忍的,他也知道这是为什么胤禩会有那么多追随者的一个原因,宽厚仁善?这可不是现下的社稷所需要的,多年来掌管户部的他最是了解这个国家真实的情况。但胤禛什么都不能做,就只能像现在这样沉默,虽然心里的那团火都快将耐心烧没了。 又一次突然撤销了早朝,这让胤禛沉默且忧心,他担心康熙帝的身体,病的那么重了还要去亲自去照看皇太后,这年龄还有愈发频繁的生病,只怕那日不远矣,胤禛岂能不忧!沉思中的他在胤祥的示意下看到乾清宫的太监陈福正明目张胆的和胤禩在谈话,一看到灯笼莹莹的光线下阉人那满脸谄媚的笑胤禛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如今的乾清宫人十有八九都被买通了,康熙帝的一举一动都会及时报到八爷党那里去,别说每日召见谁了,就连梦话、废纸的信息都会被人送出去。 “四哥。”胤祥压低声音道:“最近坊间有千金买一乱的说法,您可听说了?” 胤禛嗯了声,他走的更快了些,胤祥追了两步,“我曾去那里看过,难道是效仿孟尝君?真是三教九流各种人都有。最近看不到汗阿玛,他老人家一直在宁寿宫,不会真乱吧?” 胤禛笃定道:“他们没那个胆子。何况西北有战事,想乱也得平了那边。” “汗阿玛真不知道?还是说……没法子了?” 见胤禛抿了抿嘴不说话了,胤祥回头看了眼黑暗中聚成团说笑着往外慢慢走的人们,他的眼里有利光闪过。方才的话他没有说完,其实稍有头脑的人都会想徐徐图之的八爷就是在耗,耗到那一日,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他又去看胤禛。四哥做事有的自己是知道的,有的却是看不透,难道就这么忍下去。就这样坐视他们愈发强大? “今日无事,四哥下来去哪里?” 凌冽的风吹眯了胤禛的眼,他边举手去挡边淡淡道:“柏林寺。” 康熙五十六年腊月初四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终于是没有等到七十八岁的生日到了,弥留之际的她在恍惚中听见有人叫自己“额涅”,视线模糊的老人看到的了玄烨,不是坐在乾清宫里佝偻着身体花白了头发的那个,他还是十来岁的英俊少年。正在为不能完全掌握这个江山而烦闷,幽幽的香绕在青春的脸上,显得很忧郁。即位后孝庄太后运用女人所有的魅力和手段周旋在一群豺狼虎豹中间,皇太后太强所以少年对她多的是敬畏,十四岁的皇帝在公开场合都要尽量表现的更有帝王的力量。只有在自己这个不懂政治,简单的多的女人这里他才偶尔会像儿子那样小小的撒下娇。玄烨最爱说的是自己的理想,也会说多么希望能和赫舍里氏身体能好起来,还总说起那个性子古怪的表妹佟佳慧,他甚至觉得文师傅是不是喜欢姐姐了。 博尔济吉特氏总是微笑的听着,说着自己想法,有时他会同意,有时他又不语。直到后来玄烨慢慢再也不来征求意见的时候,那会儿孝庄退到了幕后。年轻的帝王开始把江山紧紧抓在自己的手里了。而她仍旧安静的和那些先帝后妃们一起居住在红墙之中,这么多年看过太多生死离别,这次终于轮到自己了。 “额涅。” 这次太后看清了,康熙帝、不,她的玄烨是多么憔悴和苍老啊,病态的样子和方才梦境中的模样一点都不一样。权力虽好。却是要用太多珍贵的东西来交换,花儿,还是你这样好啊。最尊贵的女人曾这样感叹,我这样好么?有多久都没有人叫过自己花儿了,她有点脸红毕竟旁边还有孩子在,赫舍里偷偷看着自己,她的眼睛里有好奇也有濡沫之意,但是没有过几年这孩子就不再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了,她带着威严的用皇后姿态优雅高贵的对待所有人,对他们这样的老人也只剩下了恭敬。 博尔济吉特氏平静的接受着改变,她对谁也没有说过,自己最厌烦的就是恭敬,无边无际的恭敬就像是牢笼,她多希望做一个最平凡的女子,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丈夫,有淘气可爱的孩子而不是这些虚无的东西。 太后微笑着,她想问:“皇帝怎么来啦,你不是也病着么?”可是她发不出声音,眼睛也没有一丝神采,就像被风一吹就熄灭的蜡烛。 康熙帝流泪道:“额涅,我在这里。” 太后一直这么看着他,就像一个母亲在看自己的儿子一般,不舍得闭眼,不舍得松开手。康熙跪在榻前,因为脚浮肿了半个月疼痛难忍他并没有穿鞋子,他像个孩子般的哭了。 讷敏默默流着泪,注视着他们,这个时刻她觉得这些尊贵的人其实也很平凡,他们是人不是神,大殓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太医下过最后的诊断了,这是仅剩的日子,当年的人一个个都不在了。这些年一直照顾着太后,讷敏对她的感情很深,她也已经对自己的将来有了打算,守陵。康熙帝对自己的恳请也同意了。不知道佟佳主子会不会怪我?她泪眼模糊的看着门外。那里跪着一地的人。雍亲王,四皇子,胤禛,这最后的路奴才不陪你了。希望一切能如您所愿,也能如我所愿。 十二月初六晚,孝惠章皇太后薨。三城内全孝,全权操办丧事的正是胤禛,他素来严苛,这场规模盛大的丧礼从人到物,从仪式到规格一切都很妥当。皇子皇孙大臣们或真心或假意的都在嚎啕大哭。胤禛落泪,是因为他看到了皇父康熙实在是太过悲痛,这让他想起了裕亲王去世时的样子,除了四十七年废太子那次,皇帝再也没有那么撕心裂肺的痛苦过。胤禛想他能够理解是什么让年逾七旬的父亲在孝惠皇太后薨后一个月一直住在震苍门里,那个时代的人就像枯黄的叶子一样开始落,直到最后一片,直到新的皇朝到来。雪是白的,孝服是白的,纸钱是白的,全白之中胤禛站的笔直,希望那一天是属于自己的,现在他正为此努力着,而且绝不会放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七十九章 烽烟 康熙五十七年的新春北京城一如既往的有着浓郁的过节气氛,爆竹声中百姓们过着平静的日子,谁会继任东宫是他们的谈资之一,至于遥远的西北边陲的战事完全没有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生活。和平的日子太久,谁都忘了战争的残酷。康熙帝最是清楚这次西北动荡意味着什么!他的忧心也最为深沉。放眼朝堂,当年得力的武将不是告老还乡就是早已去世,年前施琅已经不是第一次的递交了请辞奏折,还是帝王再三恳请,他才答应留下只是在朝堂走动以稳君心。康熙帝不是无人可用,他是担心年轻人纸上谈兵!正月过后拉藏汗请求援兵的急奏已经是第三封了,事态紧急,康熙帝最终决定由侍卫色愣和西安将军额伦特率兵出征。同年三月他们各自率领数千精兵从青海出发进兵西藏,战役打响后,因为战术问题清军遇准噶尔伏兵突围不成,相持一月有余,又因粮草运输问题最后终因弹尽粮绝而全军覆没。 当这个消息传来,朝野震惊,两支部队大约万人不到一个月竟就全毁了!这是康熙帝选的人,也是他的定夺,谁敢说用人不当,只得大骂敌人太阴险。康熙帝很愤怒,同样也很失望,他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镇定的询问对策。眼神所及之处老臣人人回避,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来担下责任!和前一次一样有不少年轻些的官员出来请缨,这些人里还站着帝王的十四子固山贝子胤祯。战争不是儿戏,它能成就一个人。但也可能万劫不复!经过了长时间的讨论,直到第二日康熙帝仍旧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到底由谁来主持这场必须打赢的战役。雍亲王胤禛一直观察着,胤祯请缨他不意外,重点是八爷党的态度。应和举荐啊。胤禛冷笑。 第二日的早朝,首要议论的自然还是西北的战事,但今日居然还有人不合时宜的提出复立太子的事。翰林院的人联名奏请复立胤礽为皇太子,他们的哀求之音在康熙帝看来简直就是种寻死的挑衅,所以这些人当即就被下了狱。 退朝后心事重重的胤禛和胤祥回到了竹苑,对方已经出棋了他们需要商议下一步的对策。线报说的明白,八贝勒府和九贝勒胤禟的府宅每日都是车水马龙,他们毫不避讳的招揽着各种人物,有僧侣道士喇嘛术士星相这些人。还有优人和贱隶、从宫廷中流落出来的洋人,甚至是被弃的官宦大臣的家奴。朝堂坊间冠以胤禩的“贤”在胤禛眼里就是“奸”,不论喜不喜欢,八贤王的人心是前所未有的高涨。反观胤禟,自五十六的异动之后。他的动作重新又放在非法的敛财上,似乎上次的闹剧是胤禩没有放在心上,两年里九贝勒就开始了肆无忌惮的行动,被疾病衰老还有西北战事困扰的康熙帝已经无心去这个儿子的作为。东北的林地和有参的山地被胤禟的人垄断,大量的收入让他出手阔绰,不仅是九贝勒府邸就是胤禩府邸的食客们几乎都是胤禟在供养,宫里不论是陈福李增还是何玉柱哪一个没有收过他的银子?财大气粗的胤禟至此被民间冠以了财神的封号。礼贤下士德才兼备的是胤禩,财力惊人金山银山的是胤禟,现在他们这个阵营里另一个。胤祯开始要掌控军力了。当三人都准备好了是不是就说明那个位子他们势在必得了? 佛香的烟缭绕着,胤禛在静静的看着暗线的线报,然后递给了十三阿哥。胤祥看过后气的拍了桌子,恨声道:“还真是不死心!年羹尧竟也敢见,四哥,你这个奴才可真够胆大的!他不怕你动怒?还是以为能瞒的住?” “这些事亮工另有详细回复。虚以为蛇罢了。早先我不是对你说过。他这样的人更需要的是权力,以此人的野心哪里能看的上区区几百两银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超然地位你以为胤禩给得了?不过是分化我和他罢了。老九以为有银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可不是谁都上的是财神的香。不过静则思变,年羹尧在四川待的太久了。” “四哥想让他去西北?” “那样最好,不过要是没猜错汗阿玛会把帅位交给十四。上次汗阿玛就想交但还在犹豫,现在只怕就会用了。” 胤祥的脸色变了变,“这要是交了,难道就是说……有意?” “不好说。汗阿玛恨胤禩已久,十四跟他们的关系太密切,如今他就算想撤出来也是不可能的,银子在胤禟手里,他还是要用钱的,没到最后那一步。所以我觉得十四就是在合适的时候出现了,汗阿玛是以大局为重。” 胤祥不再说话,坐回到座位上后就摩挲着膝盖,看起了那些密报。胤禛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这些年这个德才兼具的能人儿就这么荒废了,因为皇父的冷遇,没有爵位,甚至是前几年才开始正式有了处置政务的权力。封狼居胥这样的事大约是他一直都想要做的,可现在可能获得这个机会的却偏偏是一直针锋相对的胤祯,这让他情何以堪?别说是十三了就自己也不好受。但是自己的手里有他们没有的东西,因为主管户部多年谁也没有自己对这个国家更了解,战争的需要是暂时的,治理和改变才是长远的,海禁再次开始,皇父已经烦厌了企图干涉政治的外国教徒,无数的亏空,朝堂上的腐朽衰老之气皇父焉能看不清,可看的清又如何?有心无力便是如此,皇父的左膀右臂非死即老。若是自己……想到这里胤禛的心开始不安分的跳起来。 可年羹尧真的没有私心,一心只为自己吗?不是的。也许他开始后悔了,也许他开始怀疑当年听到的消息是否可靠。也许年家的人都开始有所动摇,虽然从四十二年开始他们就跟自己绑在一起了。家奴,嘿,说不定现在的他们在后悔为何当初没有跟着老八他们?何况还有年明月。 年明月。每次想到这个女人,这个在外已经盛传为雍亲王专宠的年侧福晋。胤禛想到的不是她的花容月貌和温柔多情,而是澄清自己时的决绝,什么都是弘时的错。也没有为东儿说一句情,只求能让自己对她盛宠不变。对于这样女人,胤禛已经不是猜疑了,是完全的提防。不舒服的感觉深深的扎根到了胤禛的心底,还有那些尚未有实证的调查结果始终在提醒他有朝一日会揭开年明月的面具,但绝对不是现在,现在必须要用最大的耐心去对待她。 可惜的是这个随着年纪愈发美也愈发羸弱的女子始终没有再怀孕。胤禛曾为她是故意的,便亲自督促着她吃下那些药,看她也认真的在吃,胤禛想也许是自己多疑了,哪个女人不想要孩子呢?刘声芳的秘药一向都是很管用的。过不了多久她一定会有的。如今他要做的是控制,政务再繁忙都不要紧,只怕不被皇父惦记,其二他的声音始终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响起,一个好的点子,每一次的分忧,当然最重要的是势力的平分,战争不能输,无论谁统帅。平衡就在功绩绝不能让某一人独揽。 “你知道张恺吗?”寻思很久后,胤禛忽然问了问题。 胤祥想了想,“张瞎子?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这个人曾为亮工算过命,说他是白虎星下凡,主兵刃。我想他也许真的适合战场吧。亮工的政绩很得汗阿玛的心,所以这次西北战事一定要有我们的人在里面。而且是很重要的位置。” 胤祥不置可否的喝了口茶,胤禛知道他可能又想起琅济兰了,那个文武全才,那个在青海曾以少胜多取得过漂亮战役的天才。可是这种不可能的设定多想无益,这个人已经没有用了。自己有年羹尧,还有他的能将岳钟琪和延信,有他们在,只要肯给机会就可以做到自己想要的那一步。若是定下了十四为统帅,再允了自己这里……就是最好的局面了,平衡制约,还未定出输赢。胤禛想着微微舒了口气,小小的书房里,他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手抚过榻上,手掌触到了东西。那是昨日如月所带玉佩上的一条流苏,胤禛把它握在掌心里,忽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全局在握。 十四贝子胤祯得势即将领兵出征这么大的消息自然也是传到了内宅。女人们不懂政治,可十四叔和亲王的关系自然明明白白的,所以当彼方得势,他们生出的情绪就很复杂,羡慕有之害怕有之,坊间的流言也不是没有听到过,这要是有个万一的,自家会是怎么样的结果呢?大伙儿的情绪都恹恹的带着点恨意的,隔壁优伶的唱声就像是嘲笑,又像在表明八贤王的轻松和笃定。 如月保持了沉默,没有参与到这件事的讨论中。她暗叹历史的大走向果然是不会变,这次平叛一定会成功,胤祯会获得荣誉。这是五十七年,没有多少日子了。胤禛依旧还是留恋在佛音中,如月看到他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次都是匆匆一见,见面时他避而不谈任何政务,他要的只是如月给的温存,如月也依恋着和他在一起的静心感觉,男人会絮絮的说着少时的事,那些恣意妄行不知时光容易把人抛的岁月。会偶尔说起对弘时的失望,谈论着联姻。会说起弘历,弘昼,说起以前和如月一起渡厄时的心情。 如月听着会笑,会怅然,会和他一起沉默下来。她看出胤禛平静无波之下的紧张,对未来的紧张,即使到了现在谁也看不清上位者的真实目的。 胤禛不在的时候如月会做自己喜欢的事,她的心法已经到了第六层,她的绘本已经装满了书柜的一层,印章和书法的技艺连胤禛都是肯定的,刺绣却是放下了。这些都是闲情,如月的心情都在儿子那里。 弘历今年七岁了。他比其他孩子要早熟,也更加敏感。这次胤祯被委以重任的事,他就和其他人看到的不同。相较于弘昼的无比羡慕和崇拜之情,弘历看到了阿玛日益忙碌的身影,看到了他不仅忙于公务去年额娘那里的次数赠多了。但是额涅还是保持着微笑,无视这一切,她不在意。四阿哥知道有些夜里阿玛会过来,他失眠的时候曾在院中看到窗上的剪影,两个人影离的很近,他们在谈话。为什么会这样弘历并不能很明白,他想只要母亲快乐就好。离开内宅,无逸斋则是另一个世界,是个需要用尽心力去应对的世界。在那里的人情世故就像是个风向标,近日十四叔家的四位阿哥都是趾高气扬的,他们喋喋不休的自夸着自己的父亲,其他兄弟们的带着艳羡的谈论弘历都是听在耳里的。 额涅曾说战争的意义并不是表明看到的那样简单,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他知道,民为重,君为轻的道理他知道,他也知道那个气势逼人的十四叔就要去做一件大事了,一件万民期待获胜的大事,可是阿玛和十四叔不是一个阵营中的,他们是敌手,所以他始终没有很热切去迎合那几个兄长,而是冷冷的旁观着。关于这些弘历不知道这是自己看出来的,还是那个自己想明白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八十章 书房 六月到来时弘时要成亲了。十四岁的少年对这件事表现的很冷漠,指婚来的并不突然,一切就如他们的阿玛安排的那样,皇玛法下旨尚书席尔达之女,同样十四岁的栋鄂氏嫁于自己为嫡妻,秋后成亲。和表面的冷漠不一样,弘时的心早就痛苦不堪,他无法去接受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那个女人所有的一切他都不想知道。可是学业到底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影响,愣神和发呆慢慢从休息时间转移到了课时,答非所问遭到的自然是受罚,而受了罚回到家里就是另一轮的惩罚,远比在宫里更严苛。得不到宽恕,阿玛看自己的样子是真的恨,用厌弃的无可救药的目光看着自己!藤条被打断了多少根了呢?阿玛说的最多的就是:枉自比元寿大那么多,你可有半点比的上他?! 弘历。他真的是什么都能做到阿玛的心上。是因为聪明,因为有好师傅,因为他是阿玛和喜欢的女人生的孩子吗?而弘历从不亲近自己,只有恭敬,那让人挑不出错误的恭敬真的让人厌恶极了。 弘时不讨厌琅如月,甚至觉得整座府邸里也许只有她能够懂得自己,琅如月算的上自己的半师,本不该讨厌的,可为什么她不是自己的额涅而是弘历的呢?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了自己,只有自己的亲生儿子,一点点的调教着,让他越来越出色,越来越能讨得阿玛的欢心,对自己的嘘寒问暖显得那么陌生和僵硬,谁需要虚伪的关心呢。如果真的关心就让阿玛重新喜欢自己呀,她才不会的!她只看得到弘历!府邸生活让弘时觉得窒息,他一会儿在厌恶这指定的婚事,一会儿又在期待婚后搬出去的生活。没有责备没有厌弃是不是就能轻松快乐些呢。 此刻的无逸斋里没心没肺的弘昼正在问:“三哥被打成这样,快过门的嫂子看到了会怎么想啊。”弘历瞪了眼像小尾巴似地弟弟,弘昼撅着嘴道:“额涅说阿玛是恨铁不成钢。你看他对我就没那么严。不过,对四哥倒是真厉害居然事事都能做的好,哎,我就不行啦。”弘昼的话一出口弘历就知道坏了。果然再看三哥的眼神,知道怕又得罪了他了。可是自己真的事事做的好吗?好是要有代价的。弘历不知道为什么会像得了病似地强迫自己努力的读书习武,是这个自己还是那个很久没有冒出来过的另一个自己呢?额涅怕自己学成个傻孩子,总带着他去院子里玩。要么就练习武术,说是身体康健很重要。阿玛倒是对自己的勤学很满意,他总让自己再接再厉。当然还有皇玛法,不知道有那么多孙辈的皇玛法会不会记得对自己的称赞呢,还是不要记得的好。因为弘历从第一次进无逸斋的那日就知道被皇玛法注意是多么招人恨的事! 两年前冬天的那一日,康熙帝在下朝后来视察这群皇孙们的学业,孩子们自然是尽量的表现,在书房见到龙袍在身的皇玛法,初入书房的弘历当然很是紧张,不过一想到额涅提醒过的话,五岁多的男孩就只把问问题的皇帝看做是爷爷了,“爷爷”带着笑意低头问道:“弘历,你第一日进宫读书。感觉怎么样。” “回皇玛法的话,弘历觉得很高兴。” “高兴?这么冷的天要起早不容易啊,你没有觉得辛苦吗?” “弘历在家也起的早,也读书,可家里的书没有这里的多,还有这么多有本事的师傅们。孙儿很高兴。” “你在家读什么书?” “三字经,千字文,还有一些诗词。” “哦,你最喜欢谁的诗啊?” 弘历想了想道:“孙儿喜欢周敦颐的《爱莲说》。”说着他就流利的背了下去,康熙听了龙颜大悦,他又想起在宁寿宫里曾抱过这孩子,当时还那么小,一点都不畏惧的样子,于是摸着弘历的头顶赞赏道:“果然聪慧。” 所以在帝王走了后的当日下午,弘历就被教训了,教训他不懂规矩出风头。再之后他就更深刻的懂了什么叫规矩。现在弘历以为被长辈钟爱喜欢不见得是好事。 这次弘历还像往日一样在晚饭后被母亲问了话,弘昼那个大嘴巴呀!男孩不得已只得再次叙述了一遍。如月认真听完儿子讲述着示意他可以继续读书了,安静时分当母亲的暗道这孩子才七岁吧,竟然有模有样的学会了不动声色,就跟他阿玛一样,为什么每次听到他如何旁观如何沉默就觉得很诡异呢。难道孩子不就该像弘昼那样,天真无邪或是我行我素的吗,哪怕胆小怕事也是正常的表现。不过弘历有这样深沉的脾性也不是坏事,这本就是为明君的基本素质吧。想到明君,如月就想起了胤禛。他算么?史书的记载毁誉参半,后世的议论也褒贬不一,现在是个非常时刻,胤祯封王就是一种暗示,如果自己不知道走向,也一定会觉得他稳操胜券的能继位。胤禛又为什么得到了帝王的心呢?就凭这么多年的亲力亲为和政务积累?还是说……如月把眼光重新投到了弘历的身上,俊秀的男孩安静的坐在对面,就着灯光在读书。如月的心一动。在想了一会儿后,她用手挡住了书。弘历抬眼看她,“额涅?到时候了吗?” “还有半个时辰。有件事我想同你说一说。”如月并不是很坚定,她犹豫了一下,“你也可以说一下心里的想法。” 次日,无逸斋。 弘时坐在那里走神,天还黑着,师傅们大约还走在来这里的路上,开课前压低了声的嬉闹声和他完全无关。 “我说你呀,怎么总这个样子?” 说话的是弘春,十四叔的嫡长子总是用嘲笑的眼神看自己。他也总是在炫耀,可是说的多了就会讨人厌。 “今日会早放学,知道么?”被弘时面无表情的看着,弘春并不在意。他笑呵呵道:“想去街市上看看吗?一起吧。” 弘暟凑过来道:“哥,你又要出去?我也去。” “你凑什么热闹?福晋不是看你看的最紧的,要是出了事儿谁能担着。还有就你这小身板。万一热病了岂不糟糕?” 弘暟哼了声,虽然他是嫡出,可在气势上总会被庶出的大哥压下去。 这不是弘春第一次邀请自己了,弘时一直想他为什么要这样,当他看到弘历正和弘昌弘暾围着桌子指着书本在讨论什么时,弘昼则趴在后面的桌上在睡觉,弘暄拿着毛笔忍着笑在扫他的耳朵。这边的弘春敲着桌子又在问。弘时抬头道:“好吧。” 弘暟愣住了,每一次他都会搪塞的,这次居然就答应了,谁都知道四伯家规很严。弘春也呆了呆,他正想说话那边的师傅已经走进来了。弘春立即坐好。他看到弘时的侍读在低声问话,弘时回了一句。然后就再也不说话了。弘春不晓得自己怎么跟这样的人相处,但是已经答应阿玛了,那就得做好,他已经不小了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真的能够做到吗? 今日的课上的并不平静,在下午的骑射课上,不出意外的弘春拔得了头筹,十岁以下年龄组里弘历独占鳌头。看着被师傅表扬的弘历,弘暟很不服气,去年明明他是不如自己的,可今年过完了年自己先在射箭上输给了弘历,接着骑马也赢得越来越少,也就是布库能仗着身高略胜一筹了。为此弘春没少嘲笑自己,说连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儿都比不过,真丢人。后来阿玛知道了虽然没有叱责自己,只说要勤加练习,可是弘暟觉得还是让父亲失望了,他满心的不甘,之后更加的努力却没有得到相应的结果。看着面对师傅做出谦虚样子的那个臭小孩儿,转过身对着弘昼又得意的笑了,弘暟已经不能遏制的恨他了。 这里那么多阿哥,弘历最在意的人是谁弘暟可是很清楚,所以布库时他主动向弘昼挑战,弘昼讪讪笑着就下了场。两个孩子的打斗在师傅们的眼里实在是在玩耍,弘昼不出所料的输了,他一点也没有在意,即使被师傅责备了他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弘暟眯了眯眼,第二局弘昼还是输了,不过这次输的就难看了很多,他的鼻子被打出了血,弘暟违规用了肘。这次笑吟吟的男孩儿没有再笑了,他眼泪汪汪的捂着鼻子下了场,弘时只动了两步就停下来了,弘历先了一步过去,师傅居然没有说什么只让弘昼休息,不必再比第三场。 弘暟看到了弘历望过来的眼神,他拍了拍衣服,挑衅的回看了一眼。弘历突然就道:“没有比完,你就走?” 弘暟冷笑道:“就他那个样子还要比第三场吗?” “我替他。” 弘暟哈哈笑了两声,“你来也一样。而且输就输了,别这么输不起。” “那就重新来过!” 弘昼一手用帕子捂着鼻子,一手拉着四哥的袖子,嘴里嘟嘟哝哝说着什么,弘历瞪了他一眼,鼻子又酸又痛的阿哥立即松开了手,被一旁的哈哈珠子拥着去了一旁休息,这时弘时才过去。弘昼苦着脸道:“三哥,四哥打不过他的。你快去劝劝,他还下黑手呢。” 布库见血并非常事,弘历又一向低调,看到为了弟弟竟出头居然和弘暟掐上,让同龄男孩儿们都感兴趣的围了过来,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年纪,他们纷纷请求师傅答应。管理这帮阿哥们布库的是侍卫长哲尔德,他家和十四贝子的侧室沾亲带着故,这些年十四爷气候日渐成熟,哲尔德私下可是没少走动过。平日他就对胤祯这几个孩子多有照拂,所以弘昼受伤他也没有责备弘暟却要弘昼自己小心。本以为就此揭过,未料弘历竟然出头了!十四爷哲尔德是要巴结的,雍亲王也得敬着的,无论谁要是打出个好歹来,他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偏偏那些阿哥都在起哄,弘春给点了头,弘曦弘昂这些大点的旁观无语,眼里的戏谑完全都是看热闹的模样,另两个是属下什么都只会听自己的,哲尔德一咬牙就道:“还请两位阿哥按着规矩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八十一章 表现 弘历应了,弘暟哼了一声仰头盯着弘时道:“他比我小,爷不稀罕跟他打。弘时,还是换你来吧。” 弘时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不是怕下场,他觉得在这样的场合里被人如此呼喝实在是失了面子,好像方才一直没有应声是怕事,又好像是故意不去帮兄弟,再去看周围人的眼光,敏感的少年顿时觉得他们都在用取笑轻视的眼神看自己,弘暟的嘴脸更像是种恶意的挑衅,他霍然起身,道:“我来便我来。” 见弘时要下场弘春暗叹自家弟弟真会生事儿,这要是打出仇恨来,再亲近这冷冰冰的人可就不易了。于是他做出兄长的样子上前挡到弘时面前道:“这都在胡闹什么!你还不向弘昼道歉,出手不慎伤了人还拿大了不成,有本事你来跟我打!” 弘暟立在那里莫名其妙,连弘春给他使眼色多没瞧出来,他只觉得最近哥哥很奇怪,为何要去亲近那个冷漠的家伙呢?不止是他还有弘晸,也对弘时变好了。弘暟一点都想不明白,这次被兄长当众被训,他的小脸气的通红,再去看场上的弘历,想起他方才在课堂上回答出自己没答出的问题,这气就更甚了。这时的弘暟就忘了平日里有多怕这个哥哥,顶嘴道:“爷没错,流点血就是我的不对了,你怎么不说他技不如人,阿玛教我们的话,你难道都忘了?爱新觉罗家的爷们儿,流血不流泪,流泪的都是孬种。怕事的都是小婢养的!我才不是孬种,我是阿玛的嫡子,我就是要打的他们跪地求饶!” 说着弘暟也不去理会弘春变色的样子,他一个纵身就跳进了场里。举腿踢了过去。弘历对他早有防范,他侧身避开了。两个男孩儿就这么打开了,不是布库。他们把所学都在这次搏斗中用上了,谁也没有留手。哲尔德见状不好上前去阻止,忽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人,顿时吓的腿都软了,他又不敢太严厉,过于温和的制止声完全没有起到效果。 弘暟久擒不下弘历,心里着急。弘历比自己小了四岁,明明很快就该打的他满地找牙的,可是不晓得他用了什么身法竟如此油滑。弘暟就是想要赢,他才不管旁边的人怎么喊呢,好胜心让他调动起全部的能力。大喝一声,出拳生风,三招后就直接打在弘历的身上。弘历比他低了一头,身子也轻,这一下自然是被打的在地上翻了几个滚,胸口生痛的弘历一咬牙站了起来,他做出的姿势让弘暟吃了一惊,这小子还真耐打!他冷哼一声道:“你不是对手,再打还是输。” 弘历肃容道:“我想再试试。” “想输的更难看么?”弘暟说着就要再上前。只听有人喝止道:“够了!” 听到这声音,这所谓比武自然是再也比不下去了。违了规矩的众人皆跪下,一时间欢腾的武场立刻安静下来。 这日康熙帝在养心殿看奏折太累,支着头就眯着了,等再醒来已经是过了半个多时辰,看着被滑落的毛笔弄脏的奏折。帝王的心情十分不好。起身想活动一下,才发现脚都麻了,头还晕的很,魏珠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康熙,却被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吓的失了魂。他当即跪下再三恳求着道:万岁爷息怒。康熙帝看着这个太监叩首的样子就想起了梁九功高三这些旧人都死了。还有那些活着的,他眯着昏花的眼看过去,只能看到暗处影影绰绰的影子,不消说过不了一刻钟,此情此景都会传到某些人的耳朵里,他们一定在窃喜自己的老迈,在不假掩饰的庆贺着自己离死亡更近一步。康熙帝的心慢慢静了下来,他怎么可能随了他们的意?“朕还没到梦中杀人的地步呢,求什么饶。起来。” 魏珠哆哆嗦嗦的起身,畏惧的低着头不敢多说话。康熙帝没理会他,径自出了乾清宫。魏珠保持着距离跟着,主子显然是没有目的走走,这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南三所一带,接着就看到了两个阿哥在布库场中争斗,魏珠不懂功夫又隔着那么些人,不过看万岁爷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接着他们就被站的近的几个小阿哥们看到了,帝王没有让行礼而且还让他们保持安静。直到弘暟阿哥一掌打中弘历阿哥后,康熙帝才终于开了口。 康熙帝走到哲尔德跟前看着他冷笑道:“这就是你教的布库?”哲尔德连连叩头,直说自己教导不善,可惜帝王已经不想听任何解释了。他走到弘暟面前道:“你就是这么指导弟弟的?他比你小多少?你有本事怎么不去找弘昌、弘昂、弘景?真够出息的!” 弘暟方才的强势一下子委了,但他到底是直烈的脾气,虽害怕还是按着心声说了:“回皇玛法的话,是弘历先挑战的,我自然就应了。阿玛说较武的时候若不倾尽全力就是不尊重对方,虽然弘历比我小的多,若我让着他赢相必他也不会高兴的。在家里我和大哥练习布库,他也从不让我。皇玛法,您看……”说着,他就挽起袖子来,“这些伤都是在家得的,血也没少见。(.无弹窗广告)方才是我出手重,伤了弘昼,您要为此罚我,我一定认了。” 康熙帝看着这孩子,他的容貌不像胤祯,性子倒是很像的,而且看他手臂上的都是旧伤摞新伤的,可见不是谎话,玉不琢不成器,胤祯很懂这道理呀。看着眼神倔强的小少年,帝王不再说责备的话,他转过头看着弘历道:“你是这么想的吗?” 弘历也抬头道:“回皇玛法的话。孙儿也是这么想的。” 康熙帝很久没有见过弘历,数月未见这孩子的样子倒是越来越俊秀了,就是这气度倒不像七岁小孩的,七岁该是什么样?该是像那边窝在一起跪着又偷偷看自己的那群孩子。而不是这副从容镇定的样子。这样子像谁……很熟。却想不起。 “弘历。这挑战弘暟是为了什么?” “回皇玛法的话,因见五弟输了,我不服气就想自己试一试。” “试出什么了?” “自己技艺不精,还要勤学苦练。” “你不觉得自己是自讨苦吃。你们差了四岁。明显着不是弘暟的对手,何必要去试?” 弘历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话道:“阿玛说十三叔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也能打退大他的兄长的,只要付出的比旁人多就能成功。” 提到胤祥康熙帝不禁皱了皱眉。他也立刻想起了那个场景,九岁的胤祥站在同样的地方,他当时的对手是胤禩,那时他胜了,第一次胜,之后就没有再败过。他没有想到记忆力日渐消退的自己居然会这么清楚的回忆起那件事!他甚至还记得胤祥获胜后的笑脸,他得意的看着自己。期待着表扬。 沉默了一会儿,康熙帝道:“你们都起来吧。” 原以为会被责骂的皇孙们暗地里交流着眼神,忐忑不安的谢了恩。 帝王御驾在此,方才这里又闹出了这般动静,老师们不可能再回避。一个个都出来接驾,康熙帝便当场问了众位阿哥的学业,他又抽查问了几个有印象的阿哥,有问有答,个个都是用了功的,虽然天资上有差别。 皇帝心忧国事自然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他必须要回乾清宫去面对那些奏折,也必须去做出各种决定。在走之前,康熙帝还是再次去看那个七岁的男孩。因为想起了两年前就是这孩子背诵了爱莲说,之后又被他的老师孙廷铨赞过兰质蕙心勤勉有加。想起方才弘历提到胤祥时的神色,看得出这对叔侄的关系不错,这也是自然的,胤禛一向和胤祥很要好,即使没有任何权势也没有影响到什么……帝王不由的想起那年五台山上十三子哭着说的话。他的心就是一动。 “弘历。你的师傅说你懂的很多,家里谁在教?” “回皇玛法的话,有时额涅教,有时阿玛也教。” “哦,是吗?” 从三十八年开始琅如月一直被康熙帝关注着,嫁给胤禛后他更是加强的监视,从表面上看这些年她过于安静了,安份和未出阁时判若两人,胤禛也一直没有晋升她的等,从暗线报上来的情况看,她就像个寻常的内宅女子一样在雨桐院待着,有争风吃醋的波澜但很快又恢复平静。琅如月到底和佟佳慧是不一样的,她太温和了。也是因为这点康熙帝才一直容着她的存在,云南的事他始终是有心结的,胤禛所言不可全信,但他又多查不出什么。依着胤禛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此女若有问题有怎么会让她活到现在,还生了个儿子呢? 康熙看着眉眼若画的男孩想起了他的母亲,真是个奇妙的女子啊,他略放柔和了语气道:“你额涅教的什么。朕记得她的书画很好。” “是的。还有数算。” “哦,你阿玛公务繁忙,他还有时间教你东西吗?听说他有空就总在寺院里待着?” “额涅说她的书法再好也比不过阿玛的,就让我跟着阿玛学。阿玛则说男儿不能总在内宅待着,要出去看看。他时常会带我和弘昼一起去外面看。” “哦,你们都看什么了?” “除了去寺院孝敬菩萨,阿玛也会带我们去看京畿,看江河,也会给我们提民生疾苦,讲西北战事。” 康熙帝愣了愣,“你阿玛给你们讲西北战事?他怎么说的?” 弘历似是没有察觉出皇帝的语气有所变化,他带着孩子气的崇拜道:“说西北的重要性,也说战事要用对人,大局的决断很重要。” “用对人?他没说用谁?” 弘历摇头,“阿玛没说,不过他说择帅应该不拘一格降人才,又说皇玛法是最英明的,自然有决断。” 康熙帝被这句话惊了一下,“不拘一格降人才?这是你阿玛说的?” 弘历点点头,“用人不在出身门第,只在能力。孙儿想阿玛就是这个意思吧。” 康熙帝望着表情认真的孙子忽然就笑了,“难怪。”他忽然说了这句莫名的词儿。之后他再也没对弘历说什么,就是又对师傅们和皇孙们叮嘱再三要用心教用心学的话后便离去了。 康熙帝一走,弘历顿时松了口气,一回头就见弘昼瞪大了眼用崇拜的眼光看着自己,“四哥,你说话说的真好,打死我都说不出来。方才我都怕死了,脑子里啥也想不出来,四哥,你见了皇玛法居然不害怕么?” “你四哥是谁呀。那可是被孙师傅大赞的人呢。”弘春盯着弘历,后者只是看着弘时,弘时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冷冷看了眼两个弟弟转身就走了。看着三哥负气而去,弘昼莫名道:“三哥又怎么了?” “因为你四哥又出风头了呀。”弘春哈哈一笑道:“我可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孩儿,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有人教的好啊。这么会拍马屁,难怪在哪里都得宠呢!” 弘历置若罔闻,他隐隐能感到弘时的恨意,这恨不仅对的是自己的表现,有更多的可能是方才的话,阿玛很久都没有带他出去了吧。本来不该这么说的,可是……弘历想起那晚额涅对自己说的话:“……元寿,额涅不是让你去舍了自尊去逢迎巴结。被关注了才能在将来有机会去做事,所以在宫里该说话的时候咱还是得说话的……” 额涅说的委婉,弘历却是明白了,兄长们的言行就是教科书,他看着觉得并不舒服,现在额涅的话让他很意外。 “是为了阿玛?” 他问了这么一句,额涅愣住了,她想了想道:“嗯。当然也为了你自己。若元寿想清闲的生活就随你的自己的心意,但若是像你一直期待的,那可不能只在学业上出色就可以的。这些话给你说的太早了,可是谁让你是皇家之人呢,什么都得趁早。” 弘历想自己今天做的大约就是额涅想看到的吧,那诗不是阿玛做的,是额涅给绘画提的诗,阿玛见了赞了许久的。这样骗人好么?他问另一个自己,那个他并不出声,可是弘历知道他一定是赞成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八十二章 叔侄 这次意外很快就被该知道的人知道了。如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高兴儿子的心领神会,这孩子智则近妖了,这才七岁啊,就这么会不露痕迹的说谎,将来可是了不得啊!看走势怎么也不会成为废柴。如月担心完儿子就又担心被胤禛说教责备,是夜雍亲王果然来了雨桐院。如月讨好的又是沏茶又是倒水,胤禛冷眼看着,直到再无事可做的如月自己说道:“您是不是生气了?” “我为何生气?”胤禛喝了口茶,满口的清香让他的心情很好,每次在这里吃到的茶总是最对味,他忍不住尝了第二口。 如月叹道:“是我多事了。” “你知道汗阿玛今日回去书斋?”胤禛盯着她问。 “怎么会?”如月不明所以。 “也就是说那些慌话都是他临时编的?” 如月心思一转忙替儿子说话:“除了诗的出处,元寿也没有说谎,他真的是敬服你,也真的想让万岁爷知道你的用心么。您别怪他了,要怪就怪我没教好他,是我让他不要总是敛着,该被注意的时候就要被注意……是不是您被指责了?” 胤禛摇头,“过来。” 如月走的近了,胤禛一把拉她坐下,“汗阿玛下旨说七月行围要带上弘历。” “是吗?那您怎么打算?” “只带他一人。” “一人?”如月惊讶极了。“为什么?” “这里事多,我走不了。汗阿玛只说带弘历,没有说要带其他孩子去,至于为什么,我想和这次弘历的言行有关,老人家对这个孙儿感兴趣了。”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月喃喃道:“元寿才七岁,他一个人怎么能行,不成,你得去求……”如月看到胤禛的表情即就看出他是愿意这样发展下去的,二人对视着。做母亲放弃的苦笑道:“我真是自作自受。” “别这么说。元寿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那么这次还有谁随驾?” 胤禛的表情微动,他凝视如月的眼道:“诚王。(.)胤禑、胤禄、胤袆,还有十四。” 弘历着实没有想到一次张显竟会有这样的结果。随驾是荣幸的事,何况还要离开父母,除了兴奋他也很是担心自己能不能做到最好,这次不是和皇玛法公式性的请安见礼。而是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弘历虽然是个沉稳的性子,可到底是孩子,当兴奋劲沉淀下来他想到帝王洞悉一切的眼神弘历从心里感到寒意! 该怎么做呢?阿玛和额涅没有少交待,可弘历还是十分忐忑。离京的那日弘历见到了康熙帝。他拨给自己两个人,一个是名叫吴书来的太监,一个是叫凌恒的侍卫。可他还是觉得用张起麟和辛九更安心。路途遥遥。本以为会被束缚的无趣的行程,因为弘暟和胤祎的存在而变的热闹起来。 这次同行的阿哥不少,因为年长许多对弘历只是照应,却不会同他玩耍,可弘暟却是明显记恨着旧事。时不时利用机会来惹这个仇家,骑马故意在前尥蹶子扬灰这类事儿没少做。而十二岁的皇二十子胤祎倒是跟自己七岁的侄子玩的很不错,庶妃高氏是个汉妃,性子最是腼腆的,这个儿子跟做母亲的一样是个不爱说话的主儿。因为汗阿玛发了话让他多照应弘历他就记在了心里,每次都会做出叔叔的样子关怀一下。 平日二人几乎没有接触。可过了一半路程后都爱静的两个人每日到形影不离了,对于总是挑衅的弘暟胤祎也会指责,可惜这个小爷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因为讨厌弘历连带着也会欺负他,故意打错弹弓,学他说话慢的样子等等。在宫里也常被人嘲笑的胤祎没有生气反而是弘历生气了,当弘暟再次学胤祎说话时,弘历扬了扬手,如月给他带的袖弩直接射到了马屁股上,马儿吃痛立即疯跑起来,直把北上的队伍搅的乌烟瘴气。 胤祎大惊,很快他就看到十四哥带着灰头土脸的弘暟向这边过来,胤祎看着弘历慢慢道:“小四,你惹事了。” 弘历对自己的亲叔叔很不熟悉,他知道的都是大家都知道的,除了盛大的宴会他几乎没有怎么见过他。[]一次随驾见十四叔的次数倒是比七年总和都多。这是个和阿玛不一样的人,张扬又强势,他正得圣眷,他是西北统帅之位的有力争夺者,他肩负国家的命运,这个人很厉害,阿玛和他关系不好。 胤祯打马而至,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弘历的表情,并不畏惧,他甚至还纵马向前了几步,挡住了胤祎。这孩子的眉眼很像琅如月,胤祯从以前就知道,现在这样近距离的仔细去看就更像了,不过其他的都像他的阿玛,连神气都像。胤祯居高临下的看着,冷冷道:“这是你的袖箭?”他的手里正是一枚寸许长的箭。 弘历在马上行礼道:“回十四叔的话,是的。” “不知道这样会有危险吗?” 弘暟在旁插嘴道:“他知道!他故意的!阿玛,您去给皇玛法说!让他不懂规矩!好好罚他!” 胤祯瞪了儿子一眼,弘暟咬着嘴唇不吭声了。“你有解释吗?”胤祯盯着注视着自己的侄子问道。 弘历道:“弘暟目无尊长,欺辱二十叔。” 胤祎虽然一直很怕胤祯,但他这时却不能躲在后面,于是探出头解释道:“十四哥,这件事……”他说话太慢,半晌才说完了原委。弘历以为胤祯不会有耐心听,但他居然听完了。 “是弘暟不对。但是也轮不到你来罚他,他的错我会罚,你的错也得罚。” 弘历看了看得意的弘暟,点头道:“我知道了,十四叔要怎么罚呢?” “把你的袖弩给我。不准再用了,三日内不得骑马,在马车呆着。” 弘暟不满的叫道:“阿玛!我差点从马上掉下来!黄玉也受伤了,就这么算了?!您也罚的太轻了,我看最少得打上十鞭子!” “你住嘴!”胤祯厉声道:“被比自己小四岁的弟弟折腾到快跌下马有能耐是不是?胤祎是你叔叔,你目无尊长难道不是错在先?给我滚回去,在黄玉伤好了前跟你额涅待着去。不准下车!现在给你二十叔道歉!” 弘暟不甘又委屈的看着胤祯,一言不发。胤祯怒斥道:“没听到!” 见气氛紧张。弘暟的眼里有了眼泪,胤祎立即道:“不要紧的,十四哥,你别责备他了。” 胤祯回头横了胤祎一眼,少年皇子只觉头皮都麻了。弘暟恨恨的看了弘历一眼。又对胤祯道:“儿子没错,不道歉!”说完他竟打马跑了。 胤祎都能看到胤祯额角暴起的青筋,他真不知道这时该说什么才好。胤祯没有去追,而是阴沉着脸看向弘历。“你的袖弩。” 弘历道:“十四叔,弩可以给你,但是等罚完了能还给我吗?” “你还想着用它做什么?这种东西放在你们这些小孩儿的手上太危险了!我不会给你的。” 弘历慌了。这袖弩是求了好几日额涅才答应给自己的,说了只能在危险的时候才可以用。其实弘历是没好意思说除了喜欢,还为了是寄托思念之情,他一直没有离开过额涅,晚上睡觉前额涅总会来看自己。两个人不是说好一会儿话就是被额涅揉着亲着,随着年纪的增大弘历曾觉得她太把自己当小孩儿了,亲来又亲去的,成什么样子么。可现在离开了,入睡前安静了。没人闹腾了,可心里又失落了。梦里都是额涅笑盈盈的样子,原来自己是那么眷恋那些香香软软的吻呢,一个硬冷的弩就成了弘历在路上的思念母亲的东西,现在胤祯要拿走他怎么能舍得!而且看样子竟然不想再还给自己了!可他是长辈,自己又不是能持宠而矫的弘暟,完全忤逆不得啊。 胤祯很意外,不过是个袖弩,但看弘历如此重视,难道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可他越是这样,胤祯到越想要了。“拿过来!” “十四叔。这不是我的,我要还的。”弘历哀求的语气不仅让胤祯吃惊,也让胤祎惊讶,出来了十来天了,弘历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能这样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不论是谁的,想要就回京后让他自己来要!” 弘历下了马慢慢的解下袖弩,走过去递给了马上的胤祯,“那请十四叔一定保存好。” 胤祯看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弘历,仰着的小脸上的表情到像是个孩子了,这眼睛真的是像极了琅如月,这么多年他拥有了那么多女人,却无一人再有那时的感觉,胤祯思及过往一时晃神竟没有立即接过来,弘历接着的话让他又吃了一惊,男孩拉着缰绳,认真的说:“回京后能还给我么,因为我额涅不可能到您府上问您讨要的。” “这是你额涅的?”胤祯也低声,“她到现在还有这些东西?” 弘历左右看了看,一脸乞求之色:“还请您不要说好吗?” 胤祯拿过那个精致的玩意儿,入手竟然不轻,巴掌大的东西是用铁木而制,上面篆刻了两个字:月杀。 “你阿玛知道吗?” 胤祯把玩着袖弩,弘历看不出他的意思,想了想只得道:“我不知道。” “你阿玛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可是一项极善打听消息的,雍亲王府的影卫可是很出名的。” 弘历的眼一直看着那个袖弩,胤祯收了,斜睨他道:“回京后再说。记住去领罚。”说完他打马就走了,弘历看着黑马渐行渐远,他忧愁的叹了口气,胤祎上前,拍拍他的肩,“小四,对不住了。” “不关二十叔的事,是我不好。没忍住脾气。” “别担心,就三日,我陪你呀。”胤祎挠头笑着说,“我带的书很多,足够咱们看了。对了,你想看《聊斋志异》吗?” “哦,二十叔有吗?我听额涅说过,家里也有,不过她没让我看。” “这书在坊间挺有名的,不过可惜了,作者死了书到成名了。走,咱们这就去看。” 弘历嗯了声,见他的神色还是落寞,胤祎劝道:“十四哥说话算数的,弘暟会被罚,你的东西想来最后他也会还的,别担心了。” 弘历又嗯了声,胤祎不会劝慰人,他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于是两个骑着小马的男孩并肩向前赶去,他们离马车已经很远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八十三章 脱险 行围的日子对于其他人来说已经是种套路,着重点早已经不在草原风光,牧歌夕阳,在哪里只要有野心有企图就永远都像在金銮殿般的拘束。当所有人都在为展现能力讨好帝王的时候,弘历和胤祎在篝火旁真心期待着第二日的狩猎。这是弘历第一次来到木兰围场,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胜景,这片草原给他了无限的惊喜,又有志趣相投的朋友做伴他已经忘了烦恼,只想永远待在这里。黑黢黢的夜里,到处都是火堆,敖包之处总有人在歌唱,那些撩人心的情歌让胤祎幽幽叹了口气,弘历知道再过不久他就要大婚了,大约就是在明年吧。如果那样他可以争取出宫辟府,那么自己就可以去找他了。 弘历抱膝坐在草地上,一点也没有在意潮湿的露水,所有人都被歌舞吸引,无人注意到他们已经离席了。 弘历并不担心,他知道不论是凌恒还是辛九都会跟着自己的,这里又离皇帝行辕很近,正是十分安全的。这时胤祎取出了箫,幽幽的吹奏起来,和欢快的短笛马头琴不同,这声音悠长深沉,透着股浓浓的哀伤。弘历侧头看着早就不以叔侄相称的胤祎想着他说的那些事,宫中不得宠汉妃孩子的那些事弘历听的不少,当事人的心事却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口齿不灵光的叔叔并不很得皇帝的欢心,据说因为他的母亲高氏姿容甚美,这么多年来才能得到皇帝的恩宠。可胤祎毕竟只有十二岁,而当下的局面又有谁会在意这么个阿哥?如今的天下正由其他人搅的风起云涌,不论是官吏还是宫中仆役都在积极的下注,康熙帝老了,随时都会倒下,旧主将死新主才是该巴结的对象!所以胤祎过的可以说十分不好,就连他的师傅也觉得他不堪重用。 这些日子的相处,弘历却觉得胤祎是可以结交的,就像也总爱和弘昼一起玩一样。他们都让自己觉得安心,可以不必做出某种防御的姿态。也许这样的人就是额涅说的朋友吧。 “明日的狩猎我不想去了。”胤祎放下箫。不远处的喧闹袭来,弘历皱了皱眉,“为什么?你的骑射不错的。” “那场面我不想去看。”二十皇子慢慢的说着,“这次我能随驾已经让很多人不高兴了。” “何必介意呢。” 胤祎叹了口气道:“我不是你。” 弘历正想反驳,那边就来了太监。远远地就叫道:“哎呦,二十阿哥,小主子您二位怎么在这里?万岁爷到处找呢。” 弘历和胤祎重新回到了席间,只是这回宴席间的热闹并不能带给他们比在寂静处看星河的欢乐。但是逢场作戏对于皇子皇孙还是很容易的。康熙帝含笑看着他们问去哪里了。胤祎回话说自己不胜酒力,弘历陪他去醒酒了。这话一说众人都笑了,诚王取笑道:“二十。方才是哪位敬你酒了?我可没瞧见你喝啊。” 胤祎憨笑道:“开席祝酒的时候我喝了。” 他这样说只让笑声更大了,这笑声还有窃窃私语让弘历听的清楚,再看到胤祎无所谓的表情他的心里十分难过。忽然弘历有些明白额涅说的话了,他问为什么额涅不想做侧福晋,耿姨说要是您愿意早升等了。额涅笑着摇头说。元寿,紫禁城是天下最奢华的地方也是最可怕的地方,无数的人想进去,可额涅一点都不想,要是升成侧福晋岂不是会经常进去。我可是怕的很呢。 胤祎明明不是这样的,在论起诗书礼乐时。他是那么有见地,可只要在这样的大场合就变了,变得畏缩变得毫不起眼。弘历收回了目光,他年幼的心里生出哀伤,杯中的酒盈盈晃着却映不出他的眼。胤祯也在笑,他的注意力不在胤祎却在弘历,到底是孩子感情无法藏匿。弘历的随行让胤祯警觉,这是汗阿玛亲自下的令,就在弘暟和弘历布库之后,这怎么能让他不介意呢?可似乎这孩子也没有特别受到皇帝过多的恩宠,就那么放着,连自己罚他的事也没有过问,对他就跟对弘春他们没有两样,甚至也没有赏赐他什么,就有过几次去毡房看望过,祖父看望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孙子实在寻常,胤祯纠结的只是为什么不让四哥同行又非要单独带着弘历呢?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微垂着头,神色忧郁的侄子很像胤禛,胤祯想象里的少年时期的兄长就该是这样的,可能比弘历更单薄阴郁些,那个时候的事胤祯都是听说来的,德妃并不愿意多说,可是胤祯总在想,为什么就能成为那样呢,如果都在德妃的养育之下是不是他们之间就不会生疏至此?弘历抬起了头,他看得是场中扮傻的丑角们。胤祯觉得他这会儿又不像四哥而是像琅如月了。不论汗阿玛是怎么想的,自己要的是机会,一个只可能属于自己的机会。 第二日的围猎胤祎果然没有来,弘历觉得很寂寞,他从昨夜就有了这样的感觉,连梦里也都是亲人和自己渐行渐远,惊醒过来的男孩发觉自己是一头的汗,他不想过那样的生活,高高在上的像皇玛法那样的生活,他宁可安静的看书,两三好友随处游玩。可当弘历穿戴整齐迎风骑在马上,他又觉得征服是件乐事。 号角吹散了暂时的寂寞,弘历开始专心的围猎。因为年纪太小,弘历不可能和叔伯兄长去争,不论骑速还是射力都远远不是成年人的对手,他被一群护卫守着只在安全的地带活动一下。宏大的围猎场景又一次在弘历的眼前出现,滚滚烟尘中不论是斯文的诚王,还是两个内敛的皇叔都在尽力猎杀,更不消说十四叔了,箭箭若神,骁勇如虎。弘历只看他举重若轻的样子一下子就联想到胤祯带兵打仗的模样,到时定是独立扬新令,千营共一呼的场景。难怪弘昼一直偷偷崇拜他。想到这里弘历再看自己,小马软弓,不由就有些泄气。什么时候才能长大!长大了额涅才不会俯下身来吻自己的额头!额涅是女人,是自己最爱的亲人,是自己该保护她的! 那边有人山呼万岁。弘历看到了穿着猎服的皇玛法手里拿着一支带血的箭,他身后的侍卫拖拽着一只虎。被围着的老人哈哈大笑着,那副睥睨一切的神态让弘历的心里一阵激动,他要变强,像十四叔,像皇玛法。不该躲在人后做出无害的样子!弘历这么想着就纵马也向猎区而去,他换了弓,寻寻觅觅了许久终于不再是兔子山鸡,而是一只鹿!弘历高兴极了。他换了大马,让侍卫把鹿架在马后,立即飞快的往回走了。他太想给大家看自己的战利品了,也想亲手割下鹿角。欢快的小男孩满心都是喜悦,他想着今夜写信的内容,也想着胤祎一定会惊讶极了的样子,还有弘暟。不知道他猎到什么了。 明黄绘龙的旌旗就在不远处,弘历再次看到了他的皇玛法,陪在他身边的正是十四叔和他的几个儿子,后面的侍卫抬着不少猎物,不晓得都是谁打的。他稍微放慢了马速。忽然想到也许自己的鹿在他们看来并不值得炫耀,如果太彰显了。是不是会惹得皇玛法不高兴呢?正犹豫着弘历看到弘暟指着自己手舞足蹈,同时他的马开始嘶鸣躁动,弘历吓了一跳,他努力让马安静下来,可是马仍旧嘶鸣不已。侍卫的声音传过来:“四阿哥,不要动了!” 弘历不明所以的回头,这一看顿时大骇!一只成年的黑熊就在身后半米处,它立着身子凑着去闻马上的死鹿,不知道是不是血腥气将它吸引过来了。很快弘历就发现不是,这熊的身上有箭伤,它很暴躁,不安的拨拉着脖子,那上面露出一截箭翎,白色的羽毛被血染红了!弘历僵在那里,他这样的高度正好和熊对视,那血红的眼,呲出的黄牙,嘴里的腥臭气,呜呜的低吼都在表示它很愤怒!突然它冲着弘历咆哮,腥臭的气息更重,弘历能听到自己狂跳的心,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没有人给他说过对着一只暴怒的熊该怎么做。 弘历知道不能束手待毙,所以男孩拿出了弓,他毫不犹豫的对着熊张大的嘴开弓射箭,箭飞了出去,熊也动了,这一错位,箭射进了熊的眼,弘历想再射第二箭,但没有时间了,熊扑了上来,受惊的马往前一跃,没有握住缰绳的弘历身子一晃他松了手,俯身抱住了马,熊的爪子挥空了,第二爪过来时一只箭也到了,直接击中熊的前臂。弘历看到一箭远的地方站着皇玛法,大清的皇帝正拉着箭准备第二箭。 “弘历!”有人喝了句,他看到旁边黑色的身影,刀光闪过,熊在嘶吼,弘历觉得一热,他的头和脸上都是血,刚想回头去看就觉得一震,马的前腿一软倒了下来,他啊了一声飞了出去,没有想象中的痛,他被人接住了!被颠倒夹着男孩看到马被受伤的熊撕了,准备已久的第二箭到了,这次命中熊的心,一箭贯穿! 后面怎么样了弘历没有看到,他被正过来了,“十四叔。” 胤祯没有想到这孩子还能说出话来,虽然他的声音颤的不得了。“别害怕。”胤祯想了想还是宽慰了一句。 男孩回过了头,雪白的脸上溅的都是血,他在看那只熊,熊此时已经倒在地上,如山的欢呼声响起,“吾皇万岁!吾皇万岁!” 胤祯来到了康熙帝面前,大清的皇帝肃容看着一身血的孙子,“怎么样?”他问的是胤祯。 “您放心,没受伤。” 康熙帝松了口气,他把弓交给随从,“宣太医。”魏珠得令去了。 “皇玛法。”弘历开口,他的声音还是有些颤,眼神飘忽,“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这时候想的不该是朕如何担心吧,”康熙帝神色复杂,“若你出事,朕真无法向你阿玛交待了。不过你这孩子倒是有胆气,居然敢射熊。不怕吗?” 弘历咬了咬嘴唇,他小声道:“孙儿现在很怕。当时只想求生,就什么都忘了。” 康熙帝点了点头,他让胤祯带弘历回帐,那边的人都过来了,帝王不耐那些歌功颂德的话就回行辕了。胤祉驾马于胤祯并行,打量着弘历道:“十四,今儿你真令我刮目相看。” “三哥这是在夸我?”胤祯翘着一边的唇角笑了。 弘历看到胤祎在胤禄的背后正担心的看着自己,弘暟则瞪着眼,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他现在才开始真的后怕,死了就再也见不到这些人了,也见不到额涅和阿玛了。 “真不知道四哥知道你救了他的儿子会怎么谢你呢。小弘历,你又该怎么谢你十四叔啊。” 弘历回头去看,胤祯也看着他,叔侄二人同时回避了目光,胤祉见他们的样子哈哈笑了几声,“今晚夜宴必有熊掌,小弘历,三伯可是得谢谢你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八十四章 圣宠 回到了毡房,太医已经在那里守着了,号脉后就开了安神的汤药,胤祯见此地无事就离去了。弘历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已经七岁了,阿玛和十四叔的事他大致也能想到,可是为什么明明是亲兄弟却走到了这一步呢,难道还是那句老话,皇家无兄弟?但为什么十四叔又和八叔那么要好?现在连三哥都和弘春他们走的近而疏远了自己,难道真的有一日自己和弘昼也会那样?!不!他不要这样! 这一夜弘历睡的很不安稳,虽然洗漱的很干净了,他还是能闻到血腥气,只要闭上眼熊的爪牙就在眼前,也许是惊惧过甚,也许是之前已经攒的寒气,弘历下午就发了热,他迷迷糊糊的感到身边有很多人在说话,额头和手腕不断的被人触摸着,这让他很不喜欢。等稍微清醒一些他睁开眼,看到的居然是皇玛法,油灯下的帝王一身便装,花白的头发被罩上了一层光晕。 “皇玛法。”弘历就要起身。康熙制止了他。 “感觉怎么样?” “孙儿还好。”弘历哪里敢说真话,虽然现在他还四肢酸痛,心速明显的快而乱。寂静中他能听到丝竹乐曲之声,弘历想起了今日有夜宴,可是为什么皇玛法会在这里呢? 似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康熙帝道:“朕不放心你,过来看看。你不必说谎宽慰,不舒服就不舒服,没什么好遮掩的。你毕竟才七岁,父母又不在身边。是不是很想你额涅?” 弘历不知道皇玛法这么问的原因。就怔怔的看着不吭声,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童稚,眼角微微向上扬起,一双清清的眉微微皱着。康熙帝见他这样子就微微笑了。“你方才一直在唤额涅。” 弘历本来就因发烧而泛红的脸更红了,康熙拿过案上的写了一半的信道:“这是你写的信?朕有你写的那么英武吗?朕已经是老头子了。” “皇玛法才不老!”弘历还是坐了起来,他绯红着小脸。开始说自己的仰慕之情,“您是孙儿见到的人里最厉害的,最有威仪的。我觉得您不是在射猎的时候最神气,而是在召见那些蒙古王公的时候,您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了吗,敬畏。还有您没有处置那个没有伺候好汗血宝马的马夫,只鞭挞了他没有处死。那些人都说您是仁善的君王。还有……”弘历激动的说了一会儿才发现皇玛法在凝视自己,他马上收了情绪,低头道:“皇玛法,孙儿逾越了。” 康熙帝抚了抚弘历的头,“很久了都没有人这么跟朕说话。他们不是怕就是伪。”说着他叹了口气。“无逸斋的师傅都说平日你很沉稳,今日朕瞧着却是不像。” 宫人在旁轻声道:“万岁爷,小主子要吃药了。” 弘历不敢再多说什么,就忽闪着一双眼看着皇玛法,康熙帝见他这样子心就软了,“你吃了药就睡吧。朕在这里陪你。” 康熙帝在弘历行辕的时候,夜宴会场上喝了不少酒的胤祯正在听侍卫的回禀,他应酬了一会儿后借着酒醉往回走。胤祯远远的看到弘历帐前留守的侍卫和太监,他眯起了眼。陪着父亲一道回的弘春问道:“阿玛,弘历真的好得宠。” 胤祯嗯了声,忽然问:“今日的事要是你遇到会如何?” 弘春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阿玛问的是遇熊的事,他斟酌了一下道:“也应该会拼死搏斗吧。” “是吗?我记得你七岁的时候被十哥家的狗追着咬,哭着求救。你还记得吗?” 弘春脸一热,抿了抿嘴不言语。胤祯笑了一下道:“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事也是运气呀。哦。弘暟还在怄气呢?居然连夜宴也不来了。” “是。儿子不明白他为什么总和弘历过不去,遇熊险死他该高兴的啊。” “他是想不通我为什么会去救弘历吧。” “那阿玛是为什么?”弘春壮着胆子问道。胤祯侧头看了他一眼,眼光太犀利让少年窘迫的低下头,“我问错了。” “你也知道错了,弘历可是我的亲侄子!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想出任何差错。” “儿子明白了。” 胤祯不再多说什么,太监引路,他让儿子扶着往帐篷走去。弘春偷偷看了眼毫无醉意的父亲,心里想的却是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仲秋过后康熙帝才施施然返京,在两个月前就收到儿子遇险被皇帝所救的如月也才亲眼看到了弘历,虽然早就知道没事儿她还是哭了,弘历当众被额涅抱着哭十分的不自在,他宽慰了半天如月才止住了眼泪。(.无弹窗广告)胤禛则看着晒黑的儿子心里复杂。儿子被帝王宠爱是好事,连着他也收到了康熙帝的口谕说要来游园,胤禛焉能不知这次大约是托了弘历的福了。而更复杂的心情是除了汗阿玛还必须去感谢胤祯这件事,为了避免出错胤禛不仅详细的问过了辛九也问过了当事人弘历,都是一样的说辞。胤禛不得不在迎驾时躬身谢过了亲弟,果不其然的收到了轻蔑的话,“这么多年您这么委曲求全的谢人,也就是我独一个吧。也不枉弟弟舍命熊口夺人啊。” 胤禛想反驳可忍住了,“不管怎么样是你救了我儿子。多谢了。” “没有什么犒赏吗?” “都快要当大将军王的人了需要身外物?你刚才不是说了赚到了我的谢,那么要我再谢一次?” “四哥,您这张嘴啊还是这么刻薄,连杯水酒都不肯给么,就当庆祝我成王啊。” “十四弟是忙人,就我所知您这宴会的安排都到下个月了吧。我想我是没机会请你喝酒了,我在此预定一下凯旋之日的头一晚吧,那日咱们兄弟一定不醉不归。” 胤祯大笑道:“好啊。” 那样自信的笑容真的很刺目。胤禛收了心情。他必须要在三日内把圆明园收拾的好一些,那里已经很久没有去了。 康熙帝来游园的那日天有阴霾,清晨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即使到了中午也还有薄薄的一层烟雾。湿气很重胤禛担心老人的身体担不住,可显然今日帝王的精神状态很好。他论的话题并不轻松,不论是京仓亏空还是海防稽查都是大事。更何况还有西北迫在眉睫的战事,做足了功课的胤禛小意的回答着,他适机又一次推荐了年羹尧,见这个提议并没有引起康熙帝的反感,胤禛略微松了口气。行到中途下起雨,胤禛撑着伞替康熙帝遮雨,他大部分的衣服很快就湿了。胤禛没有察觉似地继续谈论着政务。直到他们来到一方田地间。 康熙帝指着地笑道:“你还在种这些?” 胤禛不好意思道:“让汗阿玛见笑了,儿子近年愈发觉得种地更能修心。所以就一直如此了。” “嗯。朕到觉得这很不错,至少你一直没有忘记农人的幸苦。哦,找个地方避雨吧,你身子也不大好。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病倒了。” 离这里最近的就是碧桐书院,那里自然就是避雨的首选。说是书院因为住得少并没有摆放多少书,倒是放了许多如月在圆明园养胎时的旧作。康熙帝在书院走动时自然是看到了不少,见他对这些感兴趣,胤禛只觉的后脊梁发凉,果然在看到许许多多的自己的面部绘画时康熙帝的表情变的很奇怪。他饶有兴趣的看看画又看看胤禛,到后来就哈哈笑了。这让胤禛难得的羞窘了一回,他暗恨吕有功做事不牢靠,这些东西怎么就没有收好?! “朕听说近日你一直让弘历在绮春园居住。他病好了?” “已经大好了。” “去把他叫来吧,数日未见朕倒是很想这孩子。”康熙帝坐下来,手里还拿着一副油画,这是胤禛面临池水的背影,满版的红和残花,孤影独立着实凄凉的紧。“哦。也把月丫头叫来吧,朕也许久没有见过她了。” 胤禛应了,面上无恙心里却忐忑的很,他是心计深沉的人,现在又是十分紧要的时刻,他担心康熙的意图,可揣测无用,只得静观其变。绮春园和圆明园离得并不远,很快康熙帝就见到了那对母子,可能是走的急,两个人身上多处都被雨水打湿了。 “弘历你身体好了吗?”康熙帝和颜悦色的问。 “回皇玛法的话,好多了。明日就可以去无逸斋上课了。”弘历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哦,那就好。功课有没有放下呢?” “没有,额涅说书不可一日不读,功不可一日不练。身体好一些的时候孙儿就会看书练功的。” 康熙帝将目光落在如月身上,“月丫头,你这个额涅做的不错。你也为我爱新觉罗家生了个好皇孙。你们都起来回话,弘历,你过来。” 弘历走到康熙帝的身边,老人温和的看着这个男孩,他生的好相貌,目光正直,神色不卑不亢,正如一株破土而出的幼竹,康熙帝越看越爱,竟拉过他的手问道:“弘历你想住在宫里吗?” 弘历愣了愣,他回头去看胤禛,胤禛当然是吓了一跳,他立即上前一步道:“汗阿玛,这于制不合。” “朕没有问你。弘历,你说。” “孙儿……”弘历抬眼就看到皇玛法期待又鼓励的眼神,不愿意的话就说不出来。迟疑了片刻就轻声道:“皇玛法,孙儿不知道。孙儿怕事情做的不好惹您生气。” “做错事不怕,怕的是知错不改。朕知道弘历不是这样的孩子,你有勇气也足够聪明,而朕并不是让你常住宫中,只是想感受一下真正的含饴弄孙是什么样的。就像寻常的一家人那样。” 弘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康熙帝摸了摸他的头,看着胤禛道:“你不必诚惶诚恐,朕真心就是这个意思,朕就是想好好儿做一个皇玛法。你明白吗?” “儿臣……明白。” 见胤禛皱着眉一脸为难的样子,康熙帝摇头叹了口气,“你呀,总是这么教条,被规矩束缚的太厉害了。算了,朕心已决,就这样吧。哦,这是什么时候了?” 一旁的魏珠躬身道:“回万岁爷的话,已经午时了。” “嗯。就在这里用膳吧。月丫头,早知道你的手艺不错,可否让朕也尝尝?” 如月扫了胤禛一眼,后者对她点点头,如月忙应道:“万岁爷,奴才的厨艺不敢和御厨房的大师傅相比,只怕……” “你这是在抗旨啊?” “奴才不敢。”康熙帝虽是笑着说的,也把如月吓了一头汗,她立即应了下去准备。 这顿饭着实费了如月的心思,直到获得了帝王的赞许她才放下了心。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儿子获得圣心还是这顿饭对了胃口,康熙帝居然亲自下了谕旨升如月为侧福晋。旨意在第二日就颁布了下来,跪着叩首谢恩的如月心情很复杂,内宅的女子们都在道贺,可她却很不安。弘历不在,胤禛也不在,捧着黄色圣旨的如月茫然极了,她的名字将由宗人府备报至礼部备案,名留青史么?如月可是不稀罕的,她只望弘历还会时时在身边,对着她可爱又腼腆的笑,可现在,他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那条势必会走向争夺的道路上,将来会怎么样如月已然清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八十五章 花园 弘历入宫,如月被封侧福晋,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自然是别有所指的,揣测圣意是犯上大不敬,可现在整个紫禁城的人都在说康熙帝是爱屋及乌,于是雍亲王府也因此成为了关注的焦点。如月此刻正站在永和宫的正殿接受着德妃的打量,她自三十八年第一次进宫至今从没有像今日这样打扮,侧福晋的大妆让她很不习惯。 “你也算熬出头了。”德妃这样说,她侧坐在椅子上,手搭在扶手上,华丽的甲套发出光芒,妆容很精致,可是老态已是盖不住的了,松弛和皱纹伴随着她,唯一不变的是她那颗不喜胤禛的心,“所以说母凭子盛这句话还是对的。” 如月不必看也知道这时的四福晋和年侧福晋的脸色一定不好,“额涅说的是正理。这女人呀,一定得要有子嗣,否则不得宠爱又没身份,等老了那可就再无翻身之时了。”完颜氏在旁笑着道,“如月妹妹真是生了个好儿子,这么多年了,也就是弘皙有过这样的待遇吧,其他家的阿哥谁也没有过呢。” “这可不是吉利话儿,不要再说!今儿琅氏晋升侧福晋来宫受礼可是件高兴事,别触霉头。哦,说了那么多,你敬的茶都凉了吧。”德妃示意了一下,一旁的宫女接过来。“额涅您不是胃痛么,可吃不得凉物。” 德妃对完颜氏笑了一下,“还是你最体贴我。今儿日头不错,御花园里菊花开的很好,你们陪哀家走走吧。” 哈拉哈其和非印各自扶着德妃一只手,德妃仪态万千的含笑起身,眼光扫过托金、年明月和琅如月,微笑着就向外而去。 后宫四妃之中德妃为大,所到之处皆是跪拜的宫人,跟着最后面的如月冷眼看着,她想这个昂着头目下无尘的女人一定享受其中,对权力的喜爱不仅是男人。有的女人也是喜欢的,这么多年盛宠不衰。从一个小宫女到现在的半个后宫之主,两个儿子都那么出色,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德妃真的是个成功的女人,在康熙的后宫里她是笑到最后的胜者,而对于下一个王朝来说呢。也许就是最有分量的祭品。 如月怀着心思沉默的走着,花园里美丽的景致她无心观看,只想着能尽快离开这里,这里千般的好在如月看来都毫无意趣。她想回到雨桐院,那里才是自己习惯待的地方。如月不知道这个御花园有什么好转的,德妃似是很享受这个过程。被两个儿媳妇伺候的过程。“听说你们府里的李氏病了,好了吗?” 说了那么多闲话终于说到一个熟人了,如月不禁仔细听了起来。“回额涅的话,是的。李氏病了很久了,一直能全好。还在按医嘱在吃药。” “这人哪生病不怕,就是怕心里不舒坦,这心里一有心结再轻微的病也不能够好。这女人啊,一旦嫁了人,最重要的就是丈夫和儿子!若是丈夫专宠了别人。儿子又不被人待见那可真是最糟糕的事儿了。你说是不是啊,非印。” 非印难堪的笑了一下。哈拉哈其掩嘴笑道:“额涅真是有双慧眼。可不是说的,现在谁不知道雍亲王最宠就是……” 德妃轻轻打了一下她的手背,眼睛却看着年明月和如月,“何必说出来让人不舒服呢。不过古人就说天不可有两日,这后宅呢自然也不可有双月,总有一人会胜出,另一个就得屈服做小。那就得各凭本事了。” “嗯,您说的是呢,都是我太多嘴了。怎么说今儿都是高兴日子么,说那些堵心的话都是我的错。非印姐姐您可别多心,我这也是关心瑶姐姐么。我都听弘暟说了,因为额涅病了弘时可着急了,这都快要娶妻了,没亲娘照应可不是心乱么,您可得多费心了,那孩子不容易。” 非印也不接话,冷冷的看着完颜氏,哈拉哈其一直都有些怵这个嫂子,她闪开了眼掩着嘴不再说了。 倒是德妃接上了话,“说起弘时你这这个主母确实得上心,这可是你们府上小辈儿里头一个阿哥成亲的,虽不是嫡子却是长子,不管怎么弄都得拿得出手,好歹也是亲王家的阿哥娶妻,万不可让人小瞧了去。(.好看的小说)” 非印应了,德妃嗯了声,正待说什么看到那边的来人,这脸上就显出了真心的笑意。来的是胤祯。 如月很久没有看到过胤祯了,雍亲王府和十四贝子府很少有往来,也许胤禛和胤祯时不时会在朝会上相见,可实际上的关系却是冷淡的不能再冷淡了。如月对他的印象还是在在孝惠皇太后的葬礼上,所有人都不是正常状态也看不出个什么样子,今日再见他真是眼前一亮。这人什么时候有这么强的气场了?看那脚下生风,脸上飞扬的神采任谁都能看出他正是得意之时。如月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心里一会儿想到胤禛说他是别有野心的话,一会儿又想到弘历说如何被他相救。她觉得在这样的场合还是装木头的比较好。答谢还是另找机会吧。 胤祯是来拜谒母亲的,结果在永和宫没见到,就寻到花园里来了。他打眼看过去目光就在着盛装的如月身上停了下来,怎么还是原来的样子,这是他第一个念头,女人的变化总是很大的,特别是有了孩子后,就像他的当年入府的女人已经不能入眼了。十四贝子的府邸总有新的女人,京师最奢华的翠微居里也会时不时有他的身影。当明确了要做什么后的十年里女人对于胤祯而言就是个玩意儿,生孩子和泄欲用的漂亮又脆弱的玩意儿。但是不自觉他还是会喜欢那些肤色洁白,眼神清澈,有着开朗笑容的女孩子,这都是习惯了,可每次完颜氏一见到就会说些让自己不喜的话。旧情难忘?真是胡说八道!这女人一旦有了儿子胆气就盛了,可是对于胤祯而言他从心里比较喜欢的还是长子弘春,弘暟太娇惯了又任性,做事总不做不到自己的心上。德妃曾说他这是爱屋及乌,因为托金?胤祯不觉得,可又不想违了额涅的意思也就默认了。 可这次胤祯在这些女人里第一眼就看到了如月,托金就在她旁边。一瞬间他竟觉得丢脸,为什么要穿酱色呢。酱色只会衬的她面若菜色,难道托金不知道自己已经快三十了?如此暗淡啊,而且还站在那个女人的旁边!胤祯有些恨的想不过是进宫,她竟打扮成这样子,给谁看呢!转念他又想起今日她是因被册封而进宫见礼的。 “祯儿。”德妃起身迎了上去。她用帕子想给儿子擦汗,胤祯先一步扶住额涅的手道:“额涅今日好兴致。怎么想起来御花园了?” “今儿不是琅氏升了侧福晋么,额涅心里高兴就想出来走走了。你不是忙的很吗,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再忙也得来看额涅呀。” 这时女人们都向胤祯行礼。胤祯还是去看的如月,她盈盈施礼的样子很好看,脸颊还是润润的。眼睛还是亮亮的,就是没有了精灵古怪的俏皮样,神态娴雅安和。 “哦,原来是小四嫂晋升侧福晋了,那真是恭喜了。” 如月抬眼看了下。又低眉顺眼的行礼谢过,多的话她一句不想说。可是胤祯却故意上前走近道:“方才我还遇到弘历了。” 如月一听儿子的名字自然关注,她不禁抬头等着对方继续说,“他们刚下学。嗯,早知你在这里就让他来见见你了。” 多日不见儿子的如月忍不住问道:“请问十四叔。弘历还好吧。没惹事儿吧。” “怎么会惹事,不知有多乖巧讨喜呢。说起讨汗阿玛欢心。这些皇孙里没一个能及他的。你大可放心。” 完颜氏见丈夫离琅如月那么近的说话心里就不舒服,她不动声色的也走近了,笑道:“不是说有其母就有其子么。如月妹妹不就是最会讨……人欢心的么?什么西洋画呀,沙画呀,哎呀,可把我们这些庸俗女子给比下去了。” 胤祯看着自己的福晋,他笑了笑竟没有说话,但这表情却被叱责更让她愤懑,这笑是什么意思?!同意吗?这是给自己脸看还是给在场所有的女人不留面子? 如月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多话,沉默是金的道理怎么一遇到儿子就破了功?她同样内心愤懑,面上却凄楚道,“十四福晋所言差矣,像您这样高贵美好的女子才是最值得旁人喜爱的,不论是品德还是容貌又岂是如月这样平凡只人能比的。如月正是因为蠢笨庸俗才会到现在才升成了侧福晋,唉,这都一把年纪了才得了这个机会,实在是……不堪啊。” 胤祯哈哈一笑,他觉得又见到了当年的琅如月,“四哥是个小气的,”他突然改了话题,“我怎么样也算是救了他儿子,居然连杯酒都不请,小四嫂你怎么说,当年的你可是恩怨分明的呢。” 如月愕然,这男子笑的好生可恶,挤兑吗?她咬了咬嘴唇,二话不说就行了大礼,“如月谢过十四叔救过小儿之命。” 胤祯低头看她的头顶,碧玉扁方上的花珠颤颤巍巍,他伸手就去扶她,被触到了手臂如月惊了一下,抬头看去,胤祯的脸就在咫尺,“这么大的礼我可不敢受。四哥说,等我凯旋之日等当把酒言欢,我只望那时小四嫂也能同行,因为四哥的酒量实在不行,我怕才开始喝他就倒了,那岂不太扫兴了?” 如月看着扶着自己手臂的那两只手,感觉到周围的视线都是不善的,“妾身没有那个资格。”如月立刻起身向后退了一步,“大恩不言谢。十四爷想来也不缺什么,不过我想将来总会有机会报答的。”胤祯听到这话皱了皱眉。 “是吗?”他也淡笑着退了一步,“那我可真期待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七年 年明月从宫里回来后就生了病,心病。她已经受够了每次进宫遭受到的一切,嘲讽嫉妒,每句话里都有的恶意暗示,为什么要自己承受这一切呢?!福晋只会说请忍受,忍受,她已经忍受了七年,那苍白的高丽纸,那些觊觎的视线,都说自己得宠,专宠于雍亲王,可谁知道自己的寂寞,虚与委蛇的应付一个不爱的男人,每天期许的是间隔时间愈发长的来信。胤禛十分想要孩子,于是她在失去了海澜后就开始喝起了褐色的补药,不苦甚至有些甜味,每次年明月都会慢慢的品尝,一点点的如同饮毒酒般喝着,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来支持自己不崩溃掉。 弘时娶亲搬了出去,年明月总算松了口气,她真的恨极了暗处那双盯着自己的眼,那些无谓的情意是那么恶心,以至于会做噩梦。他走了,自己又可以去花园了,胤禛很体贴,他在花园里种满了自己喜欢的花卉,连布局都根据自己的意思做了改变,太像少时的居所,只差个缀满了花的亭,在那里她曾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感情,可是年明月不敢提出来增设,她怕自己控制不住露出马脚。 一切都在平淡里度过,这两年雍亲王的事务更繁忙,似乎康熙帝对他开始重视了,这是个好兆头,因为年家跟他是在一条船上的,果然不久年明月就听说二哥又升职了。可就在这个时候琅如月提升了侧福晋,这是个什么样的信号呢?年明月很是记得在御花园里琅如月和胤祯在一起的模样,这让她想起海澜满月那个宴会上,她同胤祥站在一起窃窃私语,这两个男人是对头,可他们的眼神里有着刻意隐藏的感情。年明月幻想着住在雨桐院里的女人也许像自己一样为了某种目的嫁给了完全不爱的男人,但琅如月从来没有过悲伤,至少她没有见过,那个女人是个安静的存在,可她能感到在安静之下的波澜。因为没有男人会用那种眼神去看一个平庸到安静的女人,而琅如月在看胤禛时的样子。年明月又觉得自己也许想错了。 看穿了的年明月开始嫉妒,嫉妒这个女人所拥有的正是二哥要求自己的,爱情和儿子。他需要胤禛的力量来获得权力,胤禛需要他的力量来获得帝位。这是世界再也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这一点,两个男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她是不同于那些无知女子的,她甚至比很多男子更聪明。但是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守在所爱之人身边呢,为什么琅如月就可以?她何德何能有此幸事? 这些事让本就心结郁积的年侧福晋心情糟糕极了,可很快她治愈心病的良药来了。年羹尧要返京了,他被受命为此次西北战事的粮草押运总管。 喜悦的年明月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激动不已,她对着镜子看自己。这样黯淡的脸色二哥能喜欢吗?还有这有些肿的眼睛,是不是太瘦了点?年明月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样子糟透了,而更糟糕的是她在这个时候居然怀孕了! 为了能去见二哥,她没有告诉胤禛,当一切就绪回到年府的年明月在第一眼见到了年羹尧时。她再也忍不住的上前抱着他大哭起来。 待哭了半晌,她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兄长的嫡妻和侧室们,他们正用惊异的眼神看自己,一时间年明月尴尬极了,年羹尧却笑着捏她的鼻子道:“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也就是一年没见而已么。哦,你呀。再哭的话旁人还以为是亲王待你不好呢。” 见他打圆场,年明月拭去眼泪,破涕而笑道:“怎么会,亲王不知有多疼惜我呢。我就是想哥哥了。” 年羹尧点点头拉着她的手道:“进屋说话。” 他们都没有理会那些女子,新的旧的的侧室们都在看觉罗氏,嫡妻淡淡笑了一下,“都散了吧。爷和小姑多日不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我们在了怕是不便。” 新纳的妾室是第一次来到京师,也是第一次见到年明月,她这会儿了才回过神道:“姐姐,小姑生的好美啊。难怪而二爷说牡丹楼的花魁姿色平平呢,这么一看真的是天女下凡!谁在跟前都忒俗了!” 觉罗氏看了眼还在晃动的珠帘没有说话,侧室周氏进年府有十年了,她暗叹一声招呼着诸女退了下去,回见觉罗氏看着珠帘的幽幽眼神她提醒道:“福晋,走了。” 觉罗氏嗯了声,慢慢走下了楼梯。 年明月回娘家的第二日,天色刚擦黑从竹苑的书房就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苏培盛的心咯噔一下,过了一会儿辛九从里面出来,看脸色也不大好,浓浓的药味儿传了出来,二人飞快的对视了一下,又都回避了目光。 过了大约一刻钟胤禛出来了,脚不停留的向前而去,苏培盛躬身跟着走,太监心里暗自揣测主子怕是收到不好的消息了,已经很久没见动怒至此了!他是没有资格去问原因的,但苏培盛十分担心胤禛的身体,不按时吃药这病怎么能好?不过当他看到主子前往的方向,苏培盛松了口气。 胤禛一进雨桐院就听到从正屋里传来的笑声,昏暗的天色,院子里暗香浮动,淡月挂在屋檐,屋里亮着灯,暖暖的黄色晃着人影,胤禛听的分明那是如月的笑,这时他才记起弘历今日回来了,难怪她这么开心。[]不过好像每次来她都是开心的,听到笑声胤禛焦躁烦闷的情绪纾解了少许,一想起密报上刺目的文字他就觉得心悸的难受,苏培盛见他脚下虚浮,忙去扶着,胤禛甩开他的手向屋里走去。 胤禛进来的时候如月正笑得直不起身,连画笔都拿不住了。弘历被打扮成西方王子,泡泡袖束腰的上衣,巨剑披风,男孩无奈的站在那里听母亲说什么亚瑟王梅林巫师。看到亲王突然进来屋里的笑戛然而止,邱娘的脸被生生憋回去的笑弄的扭曲,弘历不知道该把身子往哪里藏,如月放下笔,脱了画衣让马佳氏把东西都收了。 她端正了表情上前行礼,“四爷。” 弘历换了衣服都觉得行礼便的怪怪的。“给阿玛请安。” “这是在闹什么?” 如月见胤禛的表情就知道他心情不好,于是忙示意这些人速速撤退。胤禛冷眼看着径自走到寝室的炕上坐了下来。 如月端着茶水进来见胤禛望着烛火出神,小意道:“这是怎么了?” “怎么没要回来你的袖弩?”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如月愣在那里,她放下茶奁道:“什么袖弩?” 胤禛目不转睛的盯着如月的脸,如月则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你的月杀呢?” “不是在弘历那里吗?哦。我忘了要回来了。月杀怎么了,您要用?” 胤禛没说话,如月被他看得实在是怪异,“我去问弘历要回来。”说着她起身要走。胤禛一把拉住她就势又将如月压在炕上,两个人脸对脸,很近也很暧昧。如月的表情从惊愕变的平和,她只把头抬起了一点唇就触到对方的唇上,干燥而凉,她轻轻的吻着,胤禛的呼吸变的粗重起来他一把拽住如月的头发把她的脸往上。这个吻不同方才的,如月气息不匀道:“四爷……元寿还没睡……我……” “不是你先引诱的我吗?你不想?”胤禛吻着她的耳朵,手探进她的衣服里,用力握住最柔软的地方,如月呻吟出口。“痛。” 胤禛低声问道:“你会离开我吗?” 如月已经觉得他今日不对了,这样的举动这样的话。出什么事了吗?她的身体已经被勾起了火,望着胤禛的眼变的湿润极了,就像含着眼泪似地,“我不会的。” “就算为了弘历也不会吗?” 提到儿子让如月怔了怔,也就是这一停顿,胤禛冷声道:“女人总是会为了儿子舍弃所有的吧?” 如月脱口道:“弘历会有自己的人生,我只能陪他一段路……我……剩下的人生只想与你一起。” 胤禛的表情有所舒缓,他把头埋在她颈窝里,“我不想你离开,永远都不想。你若背弃,我……” “我不会的。”如月截断了话,托起他的脸,这双晶莹清澈的眼里流露出来的是坚定和爱慕。 胤禛慢慢放松了下来,他的眼里变幻着太多感情,看得如月有些心惊。“胤禛,我爱你。”她大着胆子这么说,直呼其名的叫法只有在情浓失控的时候才会出现,而‘爱’这个字更不是能直率出口的。胤禛渐渐有了笑意,“月儿。”他轻轻的温柔的吐出这个词儿,就像对着稀世的珍宝那般轻柔。 如月移了眼神红着脸,胤禛的心突然又不舒服起来,他直起身深呼吸了几次都不能平息,如月看出不对也坐起来,立即把手放在胤禛的胸口,“心法不管用。我在吃药。” “吃药能管用还会难受吗?!”见他的脸色不好看如月心里着急,语气也急躁起来。方才旖旎的气氛全被紧张代替了,她的气息进入胤禛的体内,果然觉得胸腔那里有滞涩,这个层次的功力无法突破,反被吞噬起来。 胤禛推开她的手,“是文觉配的药,还是有用的,就是不能动气。苏培盛,去拿药。”他喊了声,太监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四爷你在为我生气?” 胤禛摇摇头,“不,是我没想到七年了都没有改变一个人。” 一提七年,如月立即想到了年明月,她昨日不是回娘家去了,难道是在那里出什么事儿了? “在你这里我不想提那些腌臜的事。”胤禛勉强说着话,如月掩住他的口,扶着他躺下。正服侍着,门外响起弘历的声音,“额涅,是不是阿玛生病了?儿子能进来么?” 胤禛对如月点点头,如月这才扬声道:“进来吧。” 弘历已然换了衣服,他一进来见到这样的情景显然吃了一惊,“阿玛?您怎么了?” “没事。”胤禛的声音很轻,他对儿子招了招手,弘历从阴暗处走到近前,胤禛仔细看着他,男孩生的很俊秀,年纪虽小已能看出将来容貌定然不俗,宫里有这样的闲话是说弘字辈阿哥里形貌最佳的除了弘皙就是弘历,都说外甥像舅,将来不晓得怎么样的招人。胤禛听到只当过耳风,现下这样仔细的去看真的觉得如此,“这些日在宫里怎么样?” “回阿玛的话,很好。”弘历顿了顿道:“皇玛法说我很好。” “是吗。”胤禛笑了一下,“我一向教育你们的是隐忍内敛,即使现下你得了殊荣,要记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张扬炫耀的……我还没有见过哪个能笑到最后的。” 弘历觉得父亲的话别有所指,可他尚不能完全明白,“儿子知道了。我没有再跟兄弟们起争执,对弘暟也没有。不过,从那次后他好像也不爱生事了。” “嗯。他没有你这么好的额涅却有个聪明的阿玛。在这节骨眼上当然不会再生出事端来的。下次见了,记住要回自己的东西。” 弘历哪里会不知道父亲的意思,只觉望过来眼光甚是犀利,他的心不安起来,轻轻应过后胤禛凝视着他又道:“你和你二十叔走的太近了。” 弘历不言语,如月看了下胤禛沉下来的脸,立刻接话道:“元寿,你要多照应一下天申,他是弟弟,有些时候又淘气的很,别总惹事让你阿玛生气,还会让你耿姨伤心。” “儿子知道,会看好弟弟的。阿玛,我……会减少和二十叔见面,但是我还是想跟他做朋友。他人品不错,读书多,对儿子也很好。” “他是汉妃的儿子。” 这句话一出不仅弘历吃惊,连如月也讶然,“我不想你走多余的路,”胤禛的手抚着着胸口,他喘息了一下,有些艰难的道:“胤祎并不得汗阿玛的欢心,你与他走的近有害无利。” “若为利往,儿子又跟那些人有什么不一样。阿玛不是也最讨厌那样的人吗,您和十三叔……” “元寿!”这次不等胤禛开口如月便拦了话,“不要说了!做儿子的就得听阿玛的话!”她背对着胤禛对着弘历使着眼色。 “让他说!”胤禛坐了起来,他直视着儿子,想要听这七岁的男孩敢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结果弘历低头应道,“父命莫不敢从。”说完又行了一礼,直把如月和胤禛看得面面相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八十七章 不悔 弘历走后,如月并没有为儿子说话,而是安静的为胤禛倒了水,仔细为他盖好了被子,端端行了礼道:“四爷今日就在这里安寝吧。” 胤禛沉声道,“你要去哪里?” “您身子不舒服,我怕同榻就扰了您的睡眠,我去外面睡,有事招呼我就是了。” “无妨。我好多了,你留下。” 如月看着他,过了会儿才小意道:“您不生元寿的气么?虽然我并没有觉得他有错。” 胤禛并没有动怒,淡淡道:“高氏的妻家同老八的关系很好,现在我的一个儿子已经半只脚踏上那条贼船了,我不想这个重蹈覆辙。” “啊。”如月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才挤出些话来,“都是兄弟,也许在无逸斋里和他们处的好,下来也就亲近了。” “可他们不是寻常兄弟,生在帝王家就得有这个觉悟。我会再看一看。” 如月看到他的眼神竟没再敢问你会把弘时怎么样的话来,胤禛似乎也不想再去思考这些事,他扳过如月的脸直接吻了过去。 “四爷!”如月推着他可又怕他病着推重了,这力量用的很轻,理所应当的就被制住,“不是难受吗,这样……” “已经好了。”胤禛吻着的都是如月最敏感的地方,这让她很快就抵挡不住了,软了身子任他恣意妄为。 催着丫鬟熬好了药的苏培盛急急赶来,刚进了正屋就听见寝室里声音,他僵了一下,又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这一出来苏培盛舒了口气,接着他就见到了角落里的影子。 “谁!” 弘历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俊秀的男孩笑着道:“苏谙达,您来给阿玛送药?” “呦,是四阿哥啊,可吓死咱家了。这么晚了,您怎么……” “嗯。我刚过读完书,想给额涅说件事儿。灯还亮着呢,想是没有睡。这药就由我去送吧。” “哎……”苏培盛尴尬道:“这个,哦,奴才方才进去了,亲王已经睡了。小主子您的事儿要不明日再说?” 弘历讶异之后做出了个天真的表情道:“是这样啊。嗯,那我就回去了。反正也不是很着急的事。阿玛不喝药能行吗?” 苏培盛笑了,“琅主子说没事儿的话,那一定就是没事儿了。四阿哥不要太担心了。” 弘历松了口气。“嗯。苏谙达,那我就走了。” 见四阿哥走了,苏培盛又舒了口气。他着恼的想雨桐院的下人们不晓得去了哪里,居然能让四阿哥差点进去。实在是放纵的太过了,不过……他回想起四阿哥的样子心里起了疑惑,真的是才来? 五十七年的中秋节如月终于是在宫里度过了,按理她不必再立在胤禛的身后。但这次还是不能坐在他的旁边,那个位置由年明月和李瑶占了,非印病了,乌林在照顾,按资排辈的结果是如月还是站在了后面。坐着的侧福晋们气色却大不相同。李瑶因为儿子再次回府居住而容光焕发,年明月却因为怀了身孕而变得憔悴。这会儿筵宴已经从白日的太和殿转到了御花园。孙辈的阿哥们正在灯火通明的场地里表演射箭,叫好声此起彼伏。 如月并不担心弘历,做母亲的对儿子的射艺还是很了解的,绝不会差。果然没多时就听到三箭全中靶心的阿哥里有弘历的名字,弘时的名字也在其中。看到李瑶如释重负的样子如月不禁替她松了口气。 康熙帝显然兴致很高,他逐一赏了连中三元的皇孙们,十五个皇孙个个都是英姿勃发的样子,这让帝王老怀安慰,他的眼神最后落在了弘历身上。“弘历,你的射艺不错,剑法如何?” 弘历闻言朗声道:“弘历资质鲁钝,不能自称好坏。只能说剑法练习不敢有一日懈怠。” 康熙帝捻着胡须笑了,“朕知你勤勉,今日不若为朕演练一场如何?” 弘历昂首道:“是。” 此时众阿哥相互交换着隐晦的眼神退了下去,中间腾出块空地来,有侍卫奉命解剑递与弘历。于是这八岁男孩沉稳的在众人的注视下舞起剑来,他有心讨好,使的是额涅教的落英剑法,这套剑法需要轻身功夫和柔韧性,他前者不足后者有余,倒也使的有板有眼。银辉之下,桂花飞舞,一团剑影不晓得引得多少人心潮起伏。 如月知道这套剑法的来历,心里一震,随即观察起场中帝王,与此同时上首的胤祯也在看,但最终他还是看向了另一边。琅如月的那双明眸正专注的看着前方,美目流盼,灵秀天成,只这一眼封了王的男人慢慢的意气像是受挫似地散开了,他举杯合着月华满饮了杯中的酒,接着就听到了喝彩。还有帝王愉悦的声音:“好!该赏。” 宴会上的气氛在康熙帝离席后核心就成了还没有正式册封的大将军王胤祯。推杯换盏之后纵是酒力再好的人也受不住了,胤祯终于推开了众人,随侍扶着主子往更衣处而去。往回走的路上他的酒已经醒了一半。在刚进御花园的小路上胤祯于昏暗处看到了弘暟和什么人在纠缠,仔细去看竟然是弘历,而长子弘春还提溜着挣扎中的弘昼,围观的孩子不少,弘映和弘明也在其中!自家四个居然全都加入了,这是什么地方?胤祯哪里能由得他们胡来!若是在此时被参一本可是不美的很,于是他皱着眉压低声音呵斥道:“干什么呢!” 胤祯的到来让旁观的四散遁走,当儿子却不敢,只得行礼请安。胤祯上前着重看了下弘历和弘昼,没伤。略松下心后他看着弘春冷声道:“说,不在会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弘春看了眼低着头的二弟道:“回阿玛的话,弘明想要看皇玛法赏给弘历的剑,弘历拒绝了。弘暟就说了几句,弘昼回话很难听,弘暟想动手儿子拦了,可弘映这时……” “四哥干嘛要答应!谁高兴被啐!换你愿意吗?”被放开的弘昼跳着脚气哼哼道:“再说了那是四哥得了的赏,都说剑给我阿玛了,你们想看自己问去。好好儿的就骂我四哥,谁能干?有本事开了课咱们去布库场比就是了。仗着人多欺负我们。还大将军的儿子呢,我呸!” 胤祯阴沉着脸看向弘映,男孩这会儿已经躲到弘明身后去了,弘明开口道,“阿玛。是儿子做错了。您别弘映的气。大不了就给他道歉么。” “道歉?有种你在皇玛法面前跟我四哥道歉。” “弘昼,你不要得寸进尺!”弘暟咬着牙道。 弘昼仰着头哈哈笑着抚掌道:“皇玛法就是喜欢四哥,气死你!”,当他看到胤祯的表情笑声就弱了下去。这双鹰眼在夜色里显得那么狠厉,弘昼一直暗中崇拜他,但这会儿了却不敢再放肆下去。男孩下意识的缩了缩。侧头就见弘历一脸平静的立在那里。 胤祯冷冷看了他们一圈,“做错事了是该道歉,觉得自己做错了的出来!” 几个孩子都没有动,弘昼想开口讥讽但他打心里又怕胤祯,正犹豫着但见弘历上前一步。对胤祯道:“十四叔,侄儿不该把拒绝的话说的那么直接,弘昼也不该出言无状。不过,弘暟弘映出言辱及长辈也是错了,我是不会原谅他们的。” “谁辱及长辈了?我不过就是说四伯再勤政务也比不过我阿玛一战成名……”他的话还没说完胤祯的巴掌就招呼上去了。 “放肆!”胤祯大喝一声。他已然气极了,否则下手不会那么重。接着他就看到灯火一闪,有人拐过来了。 来的却是如月,她先是听到了声儿,再见这情景哪有不明白的。掌灯的张起麟也是机灵的立即向后退去,弯着身低着头隐藏到了阴暗处。可怕的寂静里,弘昼没心没肺的跑过来,笑盈盈道:“月姨,您怎么来啦。” “天申、元寿。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快点跟我走吧,要是你阿玛发现了可就糟了。啊,十四叔也在。”见胤祯过来了如月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给他见礼,“妾身给十四叔请安。” “你怎么自个儿过来了。四哥呢。”胤祯的火在见到她后迅速的退了下去,他也不去提孩子们的事儿,淡淡的问着。 如月起身抬头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眸道:“亲王在忙,想着孩子们就在附近,妾身这才过来寻。” “你们还不过来见礼!”胤祯对着他的儿子们喝了句。 如月看过去,只见胤祯家的几个小子的表情都不善,特别是弘暟,他握紧了拳头瞪着眼看着自己。如月没生气,反而对他笑了,“好久没见,七阿哥长高了,成大小伙子了,瞧着精气神儿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如月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弘暟羞恼起来,他一跺脚居然扭头跑了,弘春一见阿玛的神色暗道糟糕,立即解释道:“阿玛,七弟不舒服,方才吃坏了肚子,怕是要去如厕。儿子去看看。琅侧福晋,容我先告退了。”弘春走时带走了战战兢兢的两个弟弟,临了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站在琅如月身边的弘历。他还是那么安静,一言不发的目送自己离去。不知怎么弘春心里的那团火又烧了起来,他想起弘时醉酒时说的话,“我讨厌他。”这会他似乎能明白那是怎么样的感觉。 弘春等人走了,如月也跟着告退,胤祯并没有阻止,他眯着眼看她对着弘历和弘昼微微笑,忽然开口问道:“你可后悔?” 如月讶异的看他,被她牵着手的弘历和弘昼互相看了看,弘历低下了头,弘昼则抬头去看两个长辈,他在想十四叔这是在问什么呢,又去等月姨会怎么答。 如月岂能不明白胤祯的心思,只是她没有想到此时此地他竟会直白询问,转念思忖也难怪胤祯如此自得。连升两级封王,他才三十岁,很明显的夺嫡的势头已经超过了其他人,当然他还有得天独厚的出身,德妃权冠后宫,怎么看都是志在必得。 “我没有后悔过。”如月释然笑了,她答的很坦然,一双眼直视着对方。 “哦,是吗。只希望你以后不会这样说,或者那时……”心情复杂的胤祯放弃似的笑了,“你的确有个好儿子。” 如月还没开口,弘历突然道:“十四叔,现在袖弩能还我了吗?” 胤祯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提出来,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如月微愕,但她很快就想到是怎么回事了,看着儿子认真的表情又看着胤祯冷下来的脸,心里转了个弯就抚着儿子的头顶道:“元寿,袖弩留在你我手里就是把玩的东西,你十四叔要上战场,不若就当你这个做侄子的贺礼吧。十四爷,月杀是我哥哥找能工巧匠做的,对我来说纪念意义更重些,待您凯旋之日再还给弘历吧,您看如何。” 胤祯心里不知是个怎么样的感觉,他沉默少顷后,才沉声道:“那就多谢了。” 如月施礼而去时能感到胤祯一直在看自己,她没有停滞步子,心情也很平静。他们之间对于她而言只是一段回忆,关于少不经事和已经故去的人的回忆。将来很近了,那时必不能如此从容相对,只愿届时少些恨吧。当如月走回会场,她就看到了胤禛,他抬头看过来,灯火和喧闹声里,他冷清的表情就像戴着冰雪做的面具,但见了自己突然就融化了,放下心的浅笑让如月的心变的柔软又温暖,爱上他,她真的不后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八十八章 出征 十月到来时,一切如胤禛所料,康熙帝正式授封皇十四子胤祯为抚远大将军,以天子亲征的规格统率大军进驻青海,讨伐策妄阿喇布坦。(.好看的小说)这样规格的荣耀在康熙年间从未有过,这是殊荣也是最特别时期的最特别的信任。胤禛公事公办的进行了道贺,对着意气风发的弟弟他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永和宫里传出的笑声是如此的刺心,德妃一改近年来的收敛,明摆着在犒赏,筵宴的规模很大,不仅邀请了所有亲朋还有新任将军的同伴,所以胤禛是最不合时宜出现在那里的人。 这一点跟随着他同来的非印很清楚,不胜酒力中途退场的雍亲王在马车上恢复了清醒,沉闷的安静里非印道:“我瞧着额涅好像是哭过了。既然难过还这样大庆,实在是为难她了。” “你想说她老人家强颜欢笑?还是想说十四强迫她了?”胤禛淡淡回了句,“是得意吧。你难道没看到那些人的态度,甚至是胤祺不也在说着讨好的话?还有宜母妃送的东西!真是舍得啊!” 非印不敢再说,黑暗里的福晋心情很复杂,大部分的时候她只要想起将来就会害怕,但是每次见到胤禛她又莫名的安心。从弘晖死了后他们之间除了责任和恨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可笑的是不论是自身还是家族全都得依靠这个男人。这种复杂的心情让她在近年愈发的沉默了,内宅不稳绝不是好事,在这非常时期她还是希望胤禛能够获得不能说出口的成功! “明月有身子的事。您打算什么时候说?”非印换了个话题。 “你觉得额涅还有心思管这个?年氏的身子不好,等稳定了再说。还有,你要好好照顾她,不得有任何意外。” “是。” “战事为重。有人风光无限,只怕也没有人在意细小的地方了。”胤禛冷笑想,“但是细节有时也会扭转乾坤。” 从胤祯成为统帅的最大热门人选后他的贝子府就很热闹。有准备银子的包衣。也有准备兵器军备的工匠。现下尘埃落定,他就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蒙古准格尔部控制了内蒙古西,青海,新疆,西藏等广大地区,平乱是首要政务。胤祯连升两级封王爵。这不仅是殊荣,他也成为了东宫储位最有可能的继承者。(.无弹窗广告) 出兵前日,大将军王的府邸里来了位贵客,财神爷胤禟登门送银四万,又赠送了从国外购买的战车。除此之外在看到王府花园后,胤禟还留下了所谓修理花园的银子。 当这对一直被看做是胤禩左膀右臂的兄弟密谈后的第二日,胤禛正看着由辛九递上来的密报。他眯着眼看着那些数字,还是再一次暗惊胤禟的财力。同时也在分析着这三人的关系,坊间的传闻胤禛也不是没有听到,连老百姓都在议论东宫继承者只会在此三人中而出,似乎一切都有了定夺,而他们彼此也达成了某种约定,无论谁得势其他两个都会有很好的待遇。想来不是封王就是授王爵。而其他人,不,严格的说就是原来太子党的人都会被彻底除去。胤禛想去撕了那张字条,但他忍住了,眼睛注视着墙上康熙帝亲自写的那四个字:戒骄用忍! 十二月的寒风料峭中康熙帝为胤祯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出征之王、贝子、公等以下俱戎服。齐集太和殿前。其不出征之王、贝勒、贝子、公并二品以上大臣等俱蟒服,齐集午门外。大将军胤祯跪受敕印,谢恩行礼毕,随敕印出午门,乘骑出天安门,由德胜门前往。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并二品以上大臣俱送至列兵处。胤祯望阕叩首行礼,肃队而行。 于此同时被任命为此次西北战事的粮草总管事的年羹尧也意气风发的在列队之中。临行前他和胤禛曾密谈过,相谈过程很融洽,胤禛没有去过问两天前他收下穆远经送来的银子,也没有去责备他酒后的狂言,年羹尧知道亲王府粘杆处的厉害,胤禛怎么会不知道呢。看来自己看中的人果然是以大局为重的,而且他现在必须倚仗自己。若是反而行之会怎么样?胤禩能分化出这部分权力给自己吗?不会。胤禟能信得过收了对头银子的自己吗?不会。胤祯会让自己在战场上独占鳌头吗?更加不会!所以年羹尧坚信自己的选择,他本就是隐藏在翰林斯文之下自大的狂人。最关键的原因年羹尧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在他看来将来能获得帝王之位还能被自己掌控住的,只有胤禛。 一直注视着军旗之下傲然挺立的年羹尧,胤禛的心里很复杂。明明知道是一只关不住的猛兽,却还要松开束缚的链子,将来的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但他信这个男人一定能满足自己的期待。胤禛稍微放松了攥紧的手,旌旗猎猎大军远行,在很久前他也曾被万人注视着骑马在列,一想起当年的战争场面站在人群里的胤禛不由的就亢奋起来,他永远记得跟着皇父去平定葛尔丹时自己的亲眼所见。战场是个无视生命,但又无比尊敬生命的地方,是每个热血男儿都会由衷向往的所在。胤禛想起了仍然被囚禁的胤褆,当年他在战场上的英勇是何等让自己炫目,原始的杀戮,血肉横飞,胤褆犹如战神一般,那种震撼到现在胤禛都记忆犹新。如今爱新觉罗家将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战神,这个人是自己的弟弟,一个从小就用来比较的弟弟。 “四哥。” 胤禛回头看到了胤祥,萧杀风中的十三阿哥吉服在身看上去很精神,他的气色实在比前几年好的多,腿也不再很痛了,这是最让胤禛欣慰的。 “您总算可以松口气了。”胤祥笑着道。 “说谁的,这才刚开始……只望胤祯能争口气尽快胜了这仗,稳定是一方面。军费支出也实在太……”胤禛注意到和朝臣说话的胤禩看向了自己,这些年他的身体显然不好,脸色总是苍白的,也许是因为始终得不到汗阿玛的认可闹了心病。也许是因为不敢下重手而夜不能寐。胤禛收回了目光,见四哥不再说下去,胤祥压低声道:“十四可是有财神爷相助。您不必担心。我却总担心年羹尧。” 提到年羹尧,胤禛就想起了戴铎,被挤出了四川又被外放到福建的男人正处于绝望之中,虽然离京甚远,政治敏感的幕僚还是很详细的掌握着京师的动向,他才给自己写了信,他在信中提出了束甲相争。割据台湾,以封疆大吏的身份割据一方再图天下的打算,这是极度的忠心同样也是犯上杀头的行为。胤禛并没有动怒,这个时候能真正为自己打算的人不多了,所以他的回复里没有叱责。只是安慰他世上没有什么都如意的事,再次言明没有夺嫡之心。这个时候他大约正捧着回信痛苦不堪吧。 和胤祯在西北的顺利不同,胤禛这里出了事,年明月早产了,孩子没有保住。这件事发生在五十八年过年期间,胤禛并没有把事情写在给年羹尧的信上。年明月的心情很糟糕,她的眼泪已经哭干了,虚弱的女人两个月的时间都躺在床上调养,胤禛在宽慰了几日后重心就重新转移到了西北战场。三月。胤祯抵达西宁,他不仅统帅驻防新疆、甘肃和青海等省的八旗、绿营部队,共计三十余万人,还开始整顿前线军务上的腐败,参了西北兵饷不利不力的吏部侍郎以及运送军粮不利的笔帖式、受贿的都统。以皇子身份入营,又以雷霆手段震慑。只是两个多月兵心已稳,率兵入藏后,随着第一场遭遇战的获胜,与葛尔丹部的战争从此拉开了帷幕。 整个五十八年对于如月来说是寂寞的一个年份,胤禛忙于公务,出现在家中的日子屈指可数,而弘历则在五月随康熙北上行围后就一直没有再见过,如此直到九月。这一月在胤祯的护送下新封的七世达赖格桑嘉措从四川理塘进藏,十二岁的少年达赖受清帝康熙降旨,认其为前世之真正呼毕勒汗之转世,并正式册封,又由其亲授金印、金册,蒙藏满三体印文“宏法觉众第六世崐达赖喇嘛”,最终在拉萨举行了庄严的坐床仪式。至此,也意味着由策旺阿拉布坦所策动的西藏叛乱彻底平定。九月下旬康熙帝从热河行宫回京,帝王谕令立碑纪念十四皇子的功绩,命宗室、辅国公阿兰布起草御制碑文! 如此殊荣让整个京师都在关注胤祯,当然还有跟他相关的一切。当所有人都在谈论班师回朝的大将军王府邸又该是如何车水马龙时,如月的眼里只有斯文吃着蛋糕的儿子。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弘历,如月的心空极了,这次再见他,母亲的心里一下子溢出来各种情绪,儿行千里母担忧了四个月,她只想抱着儿子亲亲哭哭,可又觉得不合适,她就用热烈的目光如影随形,越看自家儿子越好看,这趟出行弘历长高了,晒黑了,懂事了……可为什么性子更像他阿玛了呢? “额涅,您不要再这样看儿子了。”被看得终于受不住的弘历放下木质的叉子,起身肃容道。 看他小小年纪做出无奈的样子,嘴唇上还沾着蛋糕碎屑,如月心里已经为这故作的成熟笑翻了,好玩心起,她上前捏住儿子的脸颊,又去亲他的嘴,弘历的脸顿时烧成了红苹果,他吓的推开母亲,往后一掠直接躲了开,“额涅!”他皱着眉羞窘不堪极了。 如月哈哈大笑,插着腰道:“我是你额涅,亲你怎么啦,你才九岁,就算十九了我也亲得。” 这时就听门外又人接话道:“月姨,四哥不让亲,您亲我呀。” 弘昼笑的贼忒兮兮的进来,乌林在后面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弘历一见被人看到,脸就更红了,如月继续大笑,她一把揽过揉着头弘昼,狠狠的在他的大脑门儿上亲了一口,弘昼撅嘴,用手指着道:“这里,这里。” 如月笑着亲了一下他的嘴,直把乌林和弘历看得无语!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读到这样的讯息:幸好王爷/阿玛没看到。 弘时奉了母命来到雨桐院,在大门外就听到里面的嬉笑声,弘昼的声音听的很清楚,他似乎嘴里有东西,含含糊糊说着话,旁边的人都在笑。这样的气氛让弘时觉得不自在,不知道是离府一年的隔阂,还是从来就没有融入到这些人里去。在被罚之后弘时无时无刻都觉得府邸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而所有人讨好的就只有弘历。他的弟弟得到了太多的爱,而自己呢,有的他不稀罕,想要的不可企及。额涅最关心的只有董鄂氏有没有怀上孩子,在她看来似乎只有走这一条路才能获得阿玛的宠爱。弘时已经不想解释了,任由母亲去选日子又给妻子用什么秘药,额涅是不会相信阿玛已经放弃自己了,跟有没有孩子毫无关系,他在意的孩子只有弘历。 弘时没有再进去,他离开了雨桐院,跟着他的太监刘宝并不多问,只是跟着主子来到了花园。弘时就那么捧着额涅精心准备的礼物坐在花厅中,他嗅着花香想起了几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寂寞的午后,有个美丽的女子在这里抚琴。年明月有太多的时日都是一个人,和自己一样,阿玛……正在想事情的弘时看到太监王常贵急急匆匆的往外而去,是她出事了?弘时一下子站了起来! 胤禛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他闭目养神,思绪却还停留在跟李郎中的对话上,是个可以用的人。他又去回忆这个名叫李卫的低级官员的履历,康熙五十六年捐兵部员外郎,五十八年迁户部郎中。家境清白,够聪明也能勇敢任事,最主要的是李卫的性情他一见心喜。过几日该让胤祥也见上一见,他反复想着这个李卫该怎么用马车就到了府邸,一进门他就收到了一个消息,年明月怀孕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八十九章 父子 年明月再次怀孕是件正对时间的好事,但此刻胤禛褪了欣喜之色,怒意到了此时才消下去一些,他这会儿正坐在如月对面,拿着她折的玫瑰花看着。(.好看的小说) 亲王府总共就这么大,胤禛因为什么生气如月岂会不知?起因不过是弘时两次探看年明月,当时还有他的福晋在,能怎么样呢?可胤禛似是解不开这个心结了,或者说他是在迁怒,迁怒于弘时和弘春弘旺那几个孩子走的近,迁怒与他在前不久去参加了胤禟的一个宴会。也难怪十五岁的少年会反其道行之,变相叛逆于父亲的压制,胤禛的态度太强硬没有一丝委婉,在如月看来有大半原因是他亲手把儿子推了出去!这次弘时终于反抗了,竟然说出了让胤禛没能气死的话来,如月不知道弘时的原话,她只在屋外听胤禛愤怒的声音,“你不想做我的儿子就滚,我没你这么不孝淫贱的儿子!你不是觉得胤禩好吗,去,去给他当儿子去!”接着如月听到的就是一声声抽打的声音。 弘时是如月看大的,对他的性子最是了解不过,想起他刚出生那会儿抱在手上的感觉,又想起手把手教他习字的情景,如月实在是不能忍了,她冲进去拦住了胤禛。再见弘时已经被打趴在地,背上没有一处是好的。如月跪下伸手去触,弘时抬头看到是她,轻轻说了句“请您照顾好我额涅”便昏死过去。胤禛一直没有说话,如月侧投诉瞧见他握鞭子的手在抖。 “苏培盛。”胤禛终于开了口,“去叫大夫来。” 鞭打弘时的事已经过去了两日,少年还在床上躺着,胤禛没有去看望也没有提逐他出府的事,这件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亲王却总也不能忘记弘时倔强的眼神,“儿子没有觉得八叔不好,八叔为人仁善,对儿子多有照拂,弘春……他比亲兄弟对儿子都要好。他去我府邸的次数远比弘历弘昼他们的多的多,儿子府邸的许多物件儿是九叔送过来的。九叔说只要有用银子的地方就去找他。您说他们别有居心,我能有什么让他们别有居心的呢?您责备我其实就是从心里讨厌我整个人,阿玛的眼里现在除了弘历还能看到别人吗,儿子再怎么做您都不会满意的,若是讨厌我何必还让我回来呢?” 这些话句句戳在胤禛的心里。(.)他知道弘时跟那伙人走的近,可没想到已经近到这种地步,这孩子已经十五岁了,怎么就不明白现下的境况呢?是该说他傻还是单纯?被人利用至此也不觉悟么?弘历比他小那么多都懂。他怎么就不懂呢? 还有年明月,胤禛以为弘时没有放下,在他望着她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留在三阿哥府邸的暗卫送来的密报也证明了这一点。董鄂氏的穿戴打扮,那些诗,他喝醉了酒抱着妾室喊着的名字……胤禛焉能不怒!他多想告诉这个蠢儿子他夜夜去看的那束青丝不是年明月的而是一个男人的,不知道他会不会傻掉。他也多想告诉这个被谎言蒙蔽了双眼的呆儿子,他的八叔拉拢他不过是为了让雍亲王府人心不稳。让他跟弘历兄弟相残。但是胤禛不能说,所有人都知道他宠爱着年明月,所以不应该知道她的秘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富贵闲人,他也不应该去理会夺嫡的事,他又有什么理由去责打儿子呢。弘时在恨自己,胤禛知道却无能为力。 手里玫瑰花很美就像真的一样。他望着出神,想着自己那个也如这朵纸玫瑰般的儿子,如月的手覆在他的手上,“大夫说三阿哥身子骨弱,这一打……伤的厉害。瑶姐姐哭的伤了眼不能见光,昨儿还拉着我的手问三阿哥的情况。不若我去看看?” 胤禛嗯了声,如月刚松了口气,又听他道:“你别去了,我去。” 胤禛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这么快就去看儿子,入夜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去了弘时的住处。太监刘宝见了他就要去通禀,却被胤禛横了一眼,他顿时收了声退了下去。胤禛挑帘子屋,正屋黑暗一片,寝室里传来窃窃的说话声,举步往那里走,就着微弱的灯光他看到弘时正趴在炕上,董鄂氏没在,侧室钟氏正为他擦药。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些被涂了药膏的伤看着狰狞无比,胤禛的心顿时揪了起来,盛怒之下下手果然是太重了!弘时从小胎里带着病,不能习武,以至于现在如此孱弱,当时打了几鞭子呢?胤禛竟不敢去回想,这是自己的亲儿子,不是仇人啊。后悔吞噬着心,胤禛正想该怎么跟弘时好好谈一谈,就听钟氏叹了口气道:“三爷,您看是不是都被九爷说中了,回来果然没好事。这个宅子就像个囚笼,一个能箍死人的囚笼!” “别说了。知道委屈你了,可我没有办法。”弘时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啊”,可能是被擦痛了,他轻呼了一声。钟氏忙悬起了手,紧张问道:“妾身太笨了,三爷,疼吗?” “再疼也比不过心疼。”弘时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幸苦你了。” “三爷……”钟氏轻轻啜泣起来,“妾身就是替三爷不平,都是儿子,为什么您就得受冷眼呢?长子为大,可这府邸里谁把您看做长子,所有人心心眼眼的都敬着四阿哥。昨儿我听福晋话里的意思王爷竟是要把这世子之位给他呢,这不是明着扇您的脸么!还有额涅,太可怜了,不管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爱着您的人,三爷您可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啊!” “住嘴!”弘时呵斥的声音在颤抖,他的声音虽大可是已经不坚定,就像是自我安慰似的说:“我和他都不是嫡子,世子之位当然只能听阿玛意思,我……也从没有想过……四弟他确实比我出色,起码他能讨得皇玛法和阿玛的欢心,我不会,也不懂,自然……就是如此下场了。” “不,在妾身眼里您是最出色的,论文才您写的诗画的画,哪一样不出色呢。上次,上次您的画不是还被郎大人称赞了么。说是诸多皇孙里没有的油画能比的过您的。诚王不是也说您是天才么!” “你可知道我的画是谁教的。琅侧福晋!弘历今年才九岁,等他到我这么大的时候你觉得谁还会看到我的画呢?” 弘时艰涩的笑了,他的笑声凄凉极了,钟氏哑然无语,过了一会儿她才狠绝道:“您还是出府吧。” “出府?” “在这里谁也帮不到您。以前您总说那个琅侧福晋对你很好,算你的半师,可现在不同往日,那会儿可还没有弘历呢!现下她岂能为你着想。她只会为了自己的儿子打算。我看福晋的身子不好,说不准就是这几年的事,到时候她。或者年侧福晋成了继福晋,您可怎么办!” “我出府了又能如何呢?还不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您囚在这里八爷和九爷都没法子出手相助啊,等出了府他们一定会帮你的!我,我也会帮你的!” “莫愁。”弘时抓住她的手,“我毕竟是雍亲王的儿子。我不能……” “不能什么,是他先弃了您的呀,三爷!!” “我得想想。”弘时的眼里犹豫的光,他皱着眉痛苦的叹了一声。 “你不用想了!”突然的声音让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胤禛从黑暗里走了出来。他周身散气息让这两个人恐惧之极!看到他的表情,看到他从墙上取下了剑。还有这可怕的杀气,弘时知道阿玛要做什么,他忘了痛跳了起来,扑到在父亲的跟前,“阿玛!”他的声音如此凄厉,凄厉到胤禛盛怒的心都震了震。 很快雍亲王就恢复了冷静,他淡淡道:“你想去哪里都无所谓,从我这支除了籍都可以。你说的没有错,你没有一点比的上弘历,世子之位我会给他。” 他语气平静的犹如死水,弘时浑身颤抖,他抱紧了胤禛的腿,“阿玛,阿玛……”胤禛冷冷的转移了视线,“钟氏,钟莫愁!你是去年跟着弘时的,是胤禟的人吧,看着一脸的狐媚之像真是符合他的趣好!可惜这里是雍王府,我的眼里容不下撺掇主子的奴才!”说着他一剑就刺了过去。钟氏已经被这威势吓的动弹不得,她睁着眼看着剑过来,弘时大叫一声,双手握住了剑身,血流如注。胤禛的手停住了,他的瞳仁瞬间缩了一下。 “我就剩她一人了!”弘时几乎是嘶吼道,“我能说话的就只有她了!这么大的府邸,谁也不会听我说话,只有她!!她不是奸细,她只是爱我,你不要杀她!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求你不要杀她!” 钟氏不可思议的看着弘时,她颤抖着双唇,呢喃道:“三爷,三爷,三爷!”她跪着爬过来,拉开弘时握剑的手,自己握住剑身就往怀里送,“您杀了我吧!”钟氏仰着头泪如雨下,“请不要再伤害三爷了!”说着人就往剑上撞去,弘时一把抱住她,“不,不,阿玛求您了!都是儿子的错,您打我杀我都可以,不要杀莫愁!!” 染了满身血的两个人相拥痛哭起来,胤禛只觉浑身发冷,气血攻心,头痛心悸一起到来,他手抖的再也拿不住剑,当啷一声剑掉了。胤禛气息不稳,他扶着墙才勉强站住!闹成这样,外面岂有听不到的,很快弘时的嫡福晋董鄂氏,妾室田氏都来了,见亲王在前挡着路他们也不敢进去,田氏探头看了里面一眼但见四处是血,弘时和钟氏也都是血,她吓的大叫一声人竟晕了过去,一时间里外都乱了。 秋意渐浓,是夜睡不着的如月想起弘历的冬装便搁下画笔,打开藤箱里面整整齐齐摞着衣物,她翻出来一件抖开去看,果然是小了。正想着再增衣物就看到墙上多了个影子,一回头只见到脸色惨白的胤禛。如月还未及开口就被拥住了,她闻到了血腥气,心里一沉,方才他是去看弘时了……难道?! 如月蓦然听到了哽咽声,到嘴的询问也说不出来了,胤禛的重量都依在她身上,如月强压下不安和惊惧轻轻抚着他的背脊。 “我没有想到他会成这个样子,”半晌后胤禛开了口,他的声音有着深切的痛苦,“也许这都是我的责任,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他交给李瑶养,也许……是我真的从没有去了解过他。你是知道的,他小的时候有多聪明,在绘画上有天分,也爱读书,那么小就能背下数百首唐诗宋词,大一些了也能和我讨论律法。虽然身子弱,可骨子里是强的,在无逸斋不是最好的一个但胜在勤勉。可为什么突然就都变了,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一个愚蠢到让人……憎恨的人。” 最后四个字胤禛是咬牙切齿说的,直听的如月一懔。“他是我的儿子却明目张胆的和胤禩胤禟交好,收了东西收了人,在我的眼前就如此放肆,背后谁知道已经龌龊成什么样子了!这样的东西还配做我儿子吗!更不用说他心里的那些腌臜想法……”胤禛的呼吸又急促起来,如月生怕他犯了心悸,忙劝道:“三阿哥毕竟还小,总能调教过来,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是会叛逆的,可到底是您的亲生儿子,不论有多大的过错,血浓于水。” “我知道。”胤禛离开了些,如月看到他的脸,悲伤又冷绝,他的声音同样的寒冷,“所以我才没有杀他,还有那个拼死都要护着的贱人。他们不是喜欢待在一起吗,那就一辈子待在一起吧,从明日起我会让人看好着他,除了上学他不得出那个院子,我绝不会让他再错下去,也不会让他再被人利用而不自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九十章 成仇 言出必行的雍亲王为了避免儿子误入歧途,对弘时是严加看守,三阿哥伤好之后除了在无逸斋读书,他去任何地方都有侍卫亦步亦趋,言行日日都由看守者上禀胤禛听说钟氏已经被禁足在弘时的院子不得外出,更不得向外传递任何东西。如月于心不忍,她去看望了李瑶,她的眼因为哭的太多而变的浑浊,眼角额头上都是细密的皱纹,过快的消瘦让皮肤都松弛下来了。如月震动,这已经完全不是印象里的那个丰腴多话的女人了!疾病夺取了她的健康,接二连三来自胤禛的威慑让她胆怯又多疑,李瑶不复往日的样子再也不肯和任何人交心,那充满了畏惧的目光让如月如坐针毡,沉默里她起身辞行。李瑶突然开口道:“我再也不会去争什么,我只想让我儿子平安。求琅侧福晋能在亲王的面前为三阿哥进言。” 见如月无语,她竟下了炕跪倒在地。 “瑶姐姐,您请起,您这样我实在担不起。” “不。你不答应,我就不会起来。”李瑶流泪道:“琅侧福晋,黄泉结界的事情之后我视你为友,亲王患疫后我就再也没有起过跟你相争之心,你有了弘历之后我更是知道自己的位置。我争不过你,我的儿子也不会争的过弘历。现下,请看在曾教导过弘时的情分上,请去求求亲王,让他放他一条生路,弘时再不好也是爱新觉罗家的血脉。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听到这些话如月的心里难过,她不能答应也不能拒绝只道:“我知道了。您起来吧。” “这么说您答应了。” 李瑶竟然是喜极而泣!当如月安顿好这个可怜的女人。退出院子时,她看到那些躬身肃立的下人们,居然没有一个认识的了。这让她想起来木兰堂里的那些人也早就换做胤禛的心腹了,不知为何如月的心发起了沉。她驻足看起了并不远的那排院落,木兰早就凋谢了。见主子拢了拢手臂,一旁的邱娘小意问道:“侧福晋。还是快点回雨桐院吧,这天气实在不好,这么冷的风要是着了凉可就不好了。”如月收了心思迈步向前。 对李瑶许下承诺是一件很有压力的事,如月回去后仔细想过了该如何劝解,但面对胤禛她又说不出来,若是年少时的她定是不担心的去求情,但是现在已然不同了。弘历的将来是其一,胤禛这些年的行事是其二,这个男人愈发的深沉多疑,即使在看着弘历时偶尔流露出的神态也会让如月心惊。即使是自己,只怕对于胤禛而言也是有考量的信任着吧。正因为懂得这一点这么多年只要胤禛不问如月是不会提任何和朝政有关的事,过了界,她怕会失去。所以最终如月还是谨言慎行的没有直接去求情,只在某个寒冷的深夜里用最轻的声音告诉弘历,和他的三哥好好相处。 十月初胤祯还没有回来,他的军队正滞留在西宁。胤禛知道紫禁城里那些人知道的事,也知道那些人不知道的事。他从笔洗里看着湮出的蓝色字迹,不动声色的让胤祥也过来看。因为天冷十三皇子的腿并不很灵便,他支着膝盖站了起来。慢慢走过来俯身看到那些字,刚过而立之年的皇子扬了扬眉,和缓的将最后一句话念了出来,“文武当权,贵不可言,将来定有九五之尊运气。”然后他低低的笑了。“他信了?” “他若不信何必以千金相赠?”胤禛保持着挺直坐在榻上,他的一只手把玩着一枚鼻烟壶,另一只手却抚在心口。“张恺得了黄金足够他下半辈子的了,出海去寻仙岛不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其实信不信无所谓,我要的也不是这个目的。” 胤祥并不惊讶,算命并不是件稀罕事,在所有的皇子里大约没有人不在私下里算命,算平安算富贵甚至是算夺嫡的可能性。年羹尧在四川的时候他的府邸里就有张恺的身影,如今胤祯也在重蹈覆辙,他看着自己的四哥,过了不或之年的男人脸上早已有了岁月的痕迹,他半垂着眸子的样子却还像年轻时一样,让人觉得很脆弱。但普天之下谁敢说雍亲王脆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杀人于无形这才是真的狠厉,脆弱和狠厉啊,胤祥忽然想起弘昌说的那些话来,弘时才真的是个脆弱的孩子,一点都不像他的阿玛。他太单纯了,单纯到不适合生活在帝王之家,若不是跟着四哥,自己又会如何呢?胤祥只觉得心生寒意。 “听说前几日有人怠慢你了?”胤禛抬起了眼,眸子中果然是一片萧杀之色。 胤祥迎着这双眼道:“都是小事。四哥不必挂怀。” “嘿。真是不得了了,那些阉狗!” 胤禛近日的身体并不好,胤祥非常担心他再犯心悸,发作起来可真真吓人,于是忙转了话题道:“汗阿玛一边大赏十四弟,一边又让四哥准备谒陵事宜,帝心可真是难测啊。” 提到准备谒孝陵之事胤禛也是叹了口气,他已经为这件事累到不行,腊月的祭祀,却从九月就开始准备了,钦天监选择吉期,内阁撰写祭文,太常寺备办告祭太庙的应用之物,宗人府提请随驾的王以下宗室、觉罗等官,各部院提请扈从的官员,兵部提请护驾的官兵人数,銮仪卫准备出行的仪仗,户部备办扈从官兵的行粮,光禄寺准备帝后进膳的供具,工部修理通行的道路桥梁,内务府备办帝后妃们所用的各种生活用品,教坊司准备乐器和乐队。以上所有繁琐的事都由雍亲王来总理,若放在其他年份这是殊荣,胤禛大约会直接被看做得了圣心,也会被列入夺嫡的热门中去,但是现在所有人的眼都盯着大将军王。而且这次谒陵也是为了向列祖列宗禀明战争的胜利。弟弟凯旋,兄长谒陵,实在是帝王为了凑成个美事的行为,在他人眼里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胤禛也猜不透康熙帝的真心。他只觉得近年自己似乎真的得到了信任,是信任自己做肱骨之臣还是其他?这么关键的时候他只能更加小心行事,做好每一件最细微的工作。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不能顾及其他。其中就有自己的儿子。 无逸斋。 日暮西山的时候,弘历望着窗外的惨淡的斜阳和零星的雪暗道这会儿阿玛不晓得出发了没有。当他收回心神,随侍已经整理好了书奁。身后弘昼正和弘暄喋喋不休的说话,五弟总不知避讳,他喜欢谁就会这样直接。说了多少次了也不管用,若不是三哥的事在前面挡着,只怕每次挨板子的就是他了。想到这里弘历站起来。和随侍说了几句话后不着痕迹的对弘昼道:“五弟,弘暄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弘暄比弘历要大三岁,心思却和他的父亲一样简单直爽。这也是个不顾及立场的孩子,见弘历问了,他就拉着弘昼笑嘻嘻道:“我在讲出宫的趣闻呢。弘历,有没有兴趣出去玩?你们可一次也没有单独出去过呀。” 弘历为难的摇头,弘昼叹道:“哎呀,要是阿玛能有十叔一半的宽松就好了!不是宫里就是府邸,都快烦死小爷了!不过……常乐,只怕我们真的不能去,要是让阿玛知道我们擅自去玩。而且还和……那就惨了!” 弘暄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他同情的安慰了几句后便离去了,弘昼泱泱的玩着绦子,弘历道:“五弟长大了。” 弘昼的眼已经闪到另一边去了,“嗯,前车之鉴啊。” 那边的人是弘时。他还在看书,竟无半点要回去的意思。只是那书页停在那里已经多时了,弘历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对弘昼道:“今日和三哥一起回家吧。走,咱们过去。” 弘昼做了个怪模怪样的表情,任弘历怎么拉他也不肯去,弘历无法就自己过去了。“三哥。” 弘时的手哆嗦了一下,他像受了惊似地侧过头来,待看清是弘历了,那张脸就沉了下来,“何事?” “已经下学了,我们一起回府吧。” 弘历很恭敬的鞠躬说道,弘时冷笑一声,淡淡道:“我还要看书,你先走吧。” “今日三哥是骑马来的吧。外面下了雪怕路不好走,入夜了又冷的紧,不若跟弟弟的马车一道……” “你的马车我怎么敢坐!”弘时的声音大了起来,他讥讽道:“那可是阿玛给你备的,又不是给我用的!” 弘历愕然,一时间他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幽冷的心也生出了火,若不是额涅,他一点都不想跟着阴郁的兄长相处,每次看到这张单薄清秀的脸他就会想起那日偷窥所见,鄙夷的感觉就会把那一点点亲情冲的无影无踪。 他们之间的气氛如此古怪,无逸斋这间小书房里还没走的人都在看,弘昼自然也看到了,他揉着鼻子眯着眼刚跳下桌子,就见弘春从门外走了过去,“隆庆。”他笑盈盈的揽住弘时的肩,弘历看到面色发冷的三哥舒缓了神色,“走吧,今日我驾了车来,你看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吧。”他们只是对了两句话,周围已经围上来许多人了,宗家的皇家的乱七八糟的一堆人,那些人将弘历隔在外面,他只能通过缝隙看到弘时的脸。似乎是在高兴吧,难道被顺带逢迎就能这么高兴?弘历对他的鄙夷更深了,而且他也不想去勉强什么。突然手被拉住了,扭头就见弘昼笑的赖赖的脸,“四哥。走吧。” 他不做声的被拉着走,待出了门两个人都被裹上了斗篷,雪下大了。沉默并没有很久,弘昼聒噪的性格绝不会让他安静太久,“我听弘暄说十四叔的府邸现在热闹极了,人多的连雪都积不住,家里堆满了礼物。昨儿还有不长眼的弹劾,被皇玛法给拒了。只说十四叔功劳绝着,不许再议。嘿,这可真是……不得了啊。书房的风向全变了,那些人可真会见风使舵,以前他们不都是扒着四哥你的吗?近日见皇玛法不召见你了,全去逢迎那四个了。真真不要脸到家了,最可恨的就是三哥,难道他忘了谁才是他的兄弟?四哥?四哥,你怎么不说话?” 弘昼去看他,只见弘历的脸色异常严肃,他的眼睛生的和月姨的一样,明媚的很,不过眼神却极像阿玛,明明是小孩子嘛,偏偏要做出个大人的样子,弘昼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这一点,他可是只愿永远是孩子不要长大的。但是每次四哥这样子的时候他就有些怕,弘昼不只一次给自己说只差三个月而已,不要怕,可到了时候就不由自主的怕起来。就像现在。 “盛极难长,谁能笑到最后可还不知道呢!”弘历阴郁的吐出这些话,当感到握住的手抖了一下后,他才注意到弟弟的表情。驻足后,他忽然就笑了一下,这一笑又是孩子气的模样了,弘昼觉得方才就像在看变脸,他曾偷偷的和弘暄去看过那些准备新春的宫人们,说是从四川传来的技艺,弘暄看得止不住的在笑,他却觉得很恐怖,一张一张的脸翻过去,各种颜色各种神气,没有一个是真的,到最后莫不是一张没有五官的空白脸?刚才的四哥就给他相同的感觉。 “天申。”弘历清脆的笑着,声音是软软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和他的额涅非常的像。“快走吧,冷死了,额涅说今日做了肚包鸡,你不是最爱喝那个汤的吗?”他抽回了手放在嘴边呵气,雪白的脸被冻的开始泛红了,弘昼突然道:“四哥,你一直都这样好不好。” 弘历去捏他的鼻子,“又说傻话了,我不就是一直这个样子的?你呀,才要一直这个样子呢……”说着他的笑意凝住了,弘昼顺着他的眼去看,弘时和那群人一道出来了,从来到去,他就没有往这里看过一眼。本以为弘历会恼怒,但他也当没有看到似地笑着拉过他的手继续道:“你一直这样才是天申,我的好弟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九十二章 巫蛊 如月从噩梦中惊醒,她满头的汗呼吸急促,手里还拿着画笔,画纸仍在桌上,居然就这样睡着了?!梦里的情景她记得十分清楚,可怖的鬼脸在吞噬自己,若非心法和舍利护身已然就死了吧。她抬手去看,金色的佛纹黯淡了许多,如月抑制不住的在颤抖,心在乱跳,她想去点燃放在床头的灯,手抖的竟然对不准,突然她的心悸动起来,不安在加重,紧接着窗外有猛烈的亮光闪过.如月以为是闪电,这是深冬怎么会下雨?没有雷声,亮光慢慢熄灭了,就像烟火的残光,她起身披了件衣物推开窗,空气里除了雪的味道还有一丝让人恶心的气息,这味道让如月怔忪,但很快她就明白那是什么了,硫磺的味道,她急急的出了门四下看去,没有一丝光亮的院子里飘荡着黑色的雾,她身出手,雾气畏惧的退了开,这是死了人的讯息,谁?如月顺着雾气来的方向看去,是书房,这个时候还能是谁在那里! 她喃喃自语道:元寿。接着这声音就变了调,凄厉又惊惧的唤了声:元寿!!如月几步就冲到了门口,她果决的推门进去,难闻的硫磺味铺面而来,弘历枕着胳膊趴在桌上,灯火摇摇,书摞的高高的,“元寿?”她带着颤音的唤了声,并没有动静,如月上前抖着手覆上儿子的额头,冰凉的手感让她的呼吸几乎都停了。 如月半跪着,平视着宛若睡着的弘历,“元寿?元寿?”她呼唤着,手慢慢挪了下来,没有呼吸,周身的血一下子涌上了头,如月发懵的又去触摸他的颈脉,没有跳动。把弘历扶正坐好,但他很快就软倒下来,弘历的眼紧闭着。密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就像死去的蝴蝶。他的唇边有一丝血痕,映着苍白的脸触目惊心,如月想再呼唤两声,但声音哽在咽喉里发不出来,她搂抱着儿子。手摸着他的脸,完全无措,过了半晌这才想起用心法,她抵着孩子的胸口输入着气息。没有反应,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了气息来跟自己的互动。 “不!!”她终于失声叫了出来,这声音如此凄厉。划过漆黑的夜,直送到九霄之上,神祗似乎听到母亲的悲声,齐齐发出了哀叹,风卷着雪花从门里进来。遇到了热转瞬就消失了。(.)邱娘听道声音赶过来时,就见琅主子抱着四阿哥坐在地上,两个人的脸色都如死人一般。年老的妇人大惊,她方才无端睡着了,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府邸着了大火,所有人都烧死了。她也困在烈火中,烈焰焚身之苦在惊醒后似乎还停在身上,她还在为如此真实的梦惊悚时,就听到了侧福晋的叫声,接着她就见到了比梦境还可怕的梦。 行走江湖多年的邱娘又怎么看不出来四阿哥的情况,死人她见的太多了!可怎么会发生在才九岁的四阿哥身上呢?太突然了!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行刺,可又有什么样的高手能在不惊动暗卫的情况下无声无息的潜入府邸杀死阿哥?这不可能,雍亲王府设置的粘杆处那是相当的厉害,并不比紫禁城的五行苑弱半分。难道是非人作祟?邱娘也不信,文大师的结界如何她也是知道的!何况还有琅主子呢。可此刻的琅如月看上去并不像个活人,这么冷的天,她的额上都是汗,脸色发青,面上都是恐惧。 “侧福晋。您……四阿哥,这是怎么了?”邱娘上前也跪下,她试着去摸弘历的脉,没有!真的没有!真的死了?! 琅如月扭过头看着她,“元寿。”她就像不会说话的人一样,坑坑巴巴的说着,“太医……去找太医。” 邱娘努力平静下心情,她想接过弘历,可琅如月并不松手,她眼光发直的看着自己,“救救他,救救他。”她无措的说着,口里突然溢出了血,紧接着身子一软伏在弘历身上晕厥了过去。 如月又看到了那只麒麟,它在山顶的峭壁之上,背后是轮明月,下面的万亩荷塘,它的旁边是个白衣的女子,黑而长的头发飞舞着,她依偎在它旁边,指着远处的发亮的地方笑颜如花,如月知道那地方有块罄石,风吹过会有绝妙的音乐,月光洒下来会放出柔和的光芒,当太阳出来的时候它就会躲到地下去,那里有精灵在守卫不让仙人们夺去,她也知道后来麒麟为女子取得了这奇妙的石头将它练成了一块佩饰,所以女子走到哪里就会有动听的音乐。如月知道,所以她哭了,元,对不起,不要离开我。[] 如月的意识渐渐回来了,她的旁边有人在说话,那个人身上有佛前三味的气息,他的声音低沉里有着焦虑,她听到他说:“怎么样都可以,你去做吧。” 如月睁开眼,这是白日,不是梦境,她看到了胤禛。“四爷。”握着自己的手颤了一下,男人回头惊喜的看过来。 “如月。” “您谒陵回来啦?”她笑着问。 胤禛愣了愣,他看了眼旁边的人,眼神锐利,那个人如月认识,是御医总管刘芳声,他为什么在这里? “我病了?”如月惊异的问了句,胤禛不说话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不是你,是元寿。” 如月先是惊愕,之后她的脸色愈来愈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不是梦吗?”她的表情让人不忍去看。 “嗯。”胤禛看了眼刘声芳,后者上前向如月施礼道:“下官见过琅侧福晋,四阿哥的病……” “他没死?”如月突兀的问道,接着就咯咯笑了起来,“果然是梦,他只是病了,寻常的病是不是?”被急切的握住了手,胤禛笑了下,这笑容有说不出的苦意。他反握住如月的手道:“病的不轻,所以才请了刘太医来看。请您接着说。” 刘声芳垂首道:“四阿哥的病十分蹊跷,心脉伤的很厉害不说,脑中似也受到了影响,这不像是寻常的病症,倒有些像是……巫蛊之术,只是这方面我并不能保证治愈,只能说暂时的控制。” 如月发了一会儿怔。便想翻身下来,胤禛知她要去看儿子也未阻止。柔声道:“我背你去。”如月眼里蕴着泪嗯了声,胤禛背着如月出来,守在外面的苏培盛和邱娘都惊了一下,互看一眼后拿披风的拿披风,挑帘子的挑帘子。外面还是风雪连天,胤禛感到后颈的潮湿,他的心一痛,只装作不知。沉默的沿着游廊来到弘历的屋子。 弘历就像睡着似地躺在炕上,身上盖着棉被,看不到胸口的起伏。伺候的下人们见到主子来都乖觉得退到一旁,胤禛把如月放在炕边,做母亲的掩着口泪如雨下。 胤禛压着难受问道:“四阿哥如何了?” 伺候的下人哆嗦着道:“回王爷的话,四阿哥还是和两个时辰前一样。” 刘声芳再次搭上了弘历的脉,如月抽泣着看看儿子。又去看闭目沉思的老太医,从刘声芳的脸上一点都看不出端倪,他睁眼平静道:“没有恶化,还需时日观察。侧福晋伤心过度,也需要休息。” 如月拉着弘历的手不放。流泪道:“我不需要休息,我只想让元寿快些好起来。刘太医请您……请您……”见她哽咽的说不出来。胤禛扶住她的肩安慰道:“刘太医医术高明,一定会有法子的,你不要太过激动,若是元寿醒来见你为她生病心里一定会愧疚的。” 胤禛在这里对于如月而言就是最好的依靠,她抱着他的腰呜呜的哭了出来。因为来的匆忙她并没有梳妆,如墨云一般的长发披在背后,胤禛轻轻抚着,心里一阵抽痛,为了病重不醒的孩子,为了哭泣的爱人,他看向刘声芳,平静的脸上不喜不悲,在之前他已经已经告诉自己四阿哥能否过了这个坎儿,只能看天意了,内脏不受控制的在衰竭,药石之功只能短暂的维系生命而已……他还说了很多,胤禛已经听不到了,他们的孩子要死了。 胤禛将琅如月送了回去,安慰许久直等她睡去后这才出来,这一出来他的身形就晃了两晃,扶着廊柱就坐在了游廊的围栏上,对于严苛于规矩的人而言这实在是非常失礼的!刘声芳已然开完了方子,时辰不早他必须回宫,终于等到雍亲王出来这就要辞行,就看到了这样不合规矩的一幕,接着就又看到他把脸转到扶着廊柱的手臂上,于无声处刘声芳却是惊住了,亲王是在哭吗?虽为太医他也知道这位主子的性情,若非实在掩藏不住又怎么会真情流露,从孝陵回到京师,从乾清宫到亲王府,他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了,太医心里感叹即使冷峻若斯的亲王在涉及所爱时也是会动情的,也是会悲伤流泪的啊,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幽幽叹了口气正要相劝,胤禛已经回过了头,“失礼了。”他低沉的说着,“我这就让人送您回宫。若是皇父问及……他老人家身体不好,又那么疼爱弘历,缓一缓再说。” “下官明白。”刘声芳暗自叹息着应了。他出了雨桐院回头看了眼就见亲王还坐在那里望着棉帘一动不动,漫漫的雪,黑色的飞檐,枯了的树木,真是无限凄凉。刘声芳回头正要走就见一个撑伞的少年站在不远处,他也在看院中的情景,这人正是弘时。 这个时候来大约是来探望的吧,不过怎么就一个人来了?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刘声芳先开了口。“三阿哥。” 被惊醒的弘时慌乱的给他行礼,“刘大人。” “是来看望四阿哥的?” 弘时无语点头,“那您进去吧。”弘时张口语言又止住,他摇了摇头道:“没有醒,我就不必去了,想来阿玛正在难受,我去了他……四弟到底怎么样?怎么突然就病的这么重,为何两日不见醒呢,我听说不是一般的病,没有呼吸,没有脉,就是不醒,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什么邪术?” 弘时满脸的担忧,刘声芳心里却是一惊,弘历昨日夜里发病,次日早张起麟入宫请医,正好遇到提前一日回京的胤禛,万岁爷知道后就遣了自己跟亲王回府治病。这中间三阿哥都是在宫里的,这会儿是他下学的时间,巫蛊之术是皇室最禁忌的话题之一,牵扯上无不血流成河,就像太子被魇案,不就彻底毁了一个直王么!雨桐院没有他人进入,知情的太监仆妇都是亲王心腹又怎么会四处论说四阿哥的病情,这三阿哥是从哪里听到的?!刘声芳是何等人物,在宫里待了数十年,心里虽惊面上又怎么会流露出半分来? “下官并不能确诊,待回宫和太医院会诊后才能定夺?” 弘时没有觉察到刘声芳的态度,他忧愁的叹了口气,刘声芳见他并不追问就请辞而去,还没走几步就见一个狂奔的身影,离得近了刘声芳才看到是五阿哥弘昼,这孩子竟然是边哭边跑而来,雪粒和眼泪糊在脸上看上去十分的狼狈,他也未打伞,披风被抄到了手里,路过他也没有停下脚步,口里的话刘声芳倒是听的明白,“四哥,四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九十三章 矛盾 过去四日了,弘历依然没有醒,太医来了又走了,康熙帝下旨免了胤禛入宫只让他尽全力救治爱孙。如月已经不再哭了,因为哭的太多哭不出来,她一直守着儿子,眼看着他愈来愈衰弱却毫无能力。而弘历的病因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能称的上异常的只有那一日弘历和弘昼去了敦王府请了一尊菩萨来,目的是为了给耿乌林治病。那尊狰狞的大黑天佛像现在就放在胤禛的书房,文觉正凑近了再看,眉毛开始花白的和尚抬眼就看到主子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摇头道:“不是它。” “不是?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我不信,一定是胤俄在佛像上动了手脚!!” “嗯,是的,但绝不是敦郡王的手段,佛像本身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个。”他指着大黑天冠上的骷髅,这里有残留的硫磺气息!” “神祗?是谁?!赵玄坛?!”胤禛怒而起身,“他已经毁了我一个儿子,这次又来了!!” “非也。四爷忘了黄泉结界了?” 胤禛瞪着眼,他攥紧了手咬着牙道:“胤禩!!”缓了一会儿情绪,胤禛重新坐了下来,“你不是说张舜华已经废了吗,难道他还有高人相佐?” “不知。”文觉叹了口气,“张舜华的确就是凡人又有残疾,只是被养在了后宅,鲜有人见。不过……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九爷不是号称财神爷么,何况他和张舜华一直很密切。” 胤禛冷冷打断了他的话,“有证据吗?” “没有。”和尚耸着肩摊开手,他诡异的笑着道:“我以为四爷只看重两件事。原来是三件。” “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不过从四爷您的表现看,您十分不舍四阿哥。和尚想过了大概有两个原因,其一他是琅如月的儿子,其二他正得万岁爷的盛宠。至于哪个更重要……” “闭嘴!!你越老越放肆了!!” “不过您放心,四阿哥吉人自有天相,他虽有血光之灾,不过却不会伤及性命,您放心。他会一直是您的儿子,直到最后。” 胤禛激动的站了起来,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狐疑的看向忽然而至的文觉。寻找开启明台之法的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了。相处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把预言说的如此肯定,难道他寻到了法子?“你能救他?” “非也。凡人自然不可以,不过头上三尺有神明,您是修佛之人为何不去求佛相助?” 胤禛见他说的暗含讥讽火气便上来了,但转念他又想起当年如月身中蛊毒不就是有神仙相助才得以活下来的?难道我这儿子也有这份奇缘?见本想叱责自己的男人安静下来陷入了沉思。文觉微笑了,当他看到那尊佛像这笑就变成了苦笑,原来知道的太多竟是这么痛苦的事,当年她又是如何过的每一日? 这个凄冷多雪的腊月最后几日,京师的人每日都可见雍亲王府的车马来回与各种庙宇之间,胤禛尚佛众人皆知,在亲弟如日中天的时候舍了庙堂,投身于山林之间不得不让人又各种想法,大体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雍亲王无意夺嫡,只望平安。 知道真相的并不多,知者无不焦虑担忧,弘时就是一个,他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当时弘春只说能让佛像进府就可达成心愿,心愿。自己的心愿很简单,那个隐晦的可怕的不能言说的心愿在酒醉后就像不得不吐的刺一样,在好友的询问下全盘托出,他恨自己的弟弟,他恨不得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酒醒后弘时想起自己说的话恐惧极了,根本不敢看弘春,只想立刻离开大将军府,弘春却笑着安慰了他半天,又说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些事都交给我吧,到时你只要看着就可以了。 弘时忐忑不已,他好几日都没有再去十四叔的府邸,见了弘春很别扭,不过好友待他如常,再也没有提过酒后的真言,直到那日他们一起听到弘暄说的话,雍亲王府的耿格格病了,久治不愈,弘昼十分担心,弘时看到弘春望着自己微微笑了一下,接着就听他对弘暄道:“我阿玛从布达拉宫求得了两尊佛像,听说十福晋病的不轻,就快马将一尊送与十叔了,不知效果如何?” 弘暄一听就作揖道:“真的要拜十四叔的福气啦,我额涅转好,现下都能吃得下饭了呢。(.无弹窗广告)” “哎呦,那还真是灵验。对了,你既然和弘昼交好不若借他用一下佛像。” “这……我阿玛每日都要拜谒的……”弘暄很为难,弘春愣了下道:“哦,我怎么忘了这茬呢。是了,我家的不是还有一尊吗,却只是摆着,不若你把神像请回去再借给弘昼好了。” 弘暄知道这对亲堂兄弟从不往来,怎么突然就关心起来了,弘暄虽然单纯但并不蠢,就像他阿玛一样,颇有些大智若愚的意思。 见弘暄踟蹰,弘春看了眼弘时,叹了口气道:“我不过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弘暄去看弘时,只见他脸色泛红咬着嘴唇不吭声,一副古古怪怪的模样,心里到明白过来了,原来是他求的弘春,他们都抹不开面子而已,于是就拍着胸脯说:“我知道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隆庆,我不会对弘昼说的,你放心。” 从始至终弘时一直没有出声,直到弘暄走了他也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弘春拍了拍他的肩道:“这件事你只当不知道,再说了,你本来就不知道。” 弘时哪里会不知道呢!那夜他还在看书,忽然就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第二日进宫没有见到弘历时,心里就是一惊,再听同乘马车的弘昼小意的问:“三哥。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 弘时愣了一下,他真的是做梦了。不是噩梦却是春梦,想到梦中之人的样貌,再去看弘昼似乎别有深意的眼光,冷汗一下就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他强自用兄长的语气反问了句,说话的语气很冷淡,放到往日的弘昼一定不是翻白眼就是嗤之以鼻,可今日的他似乎很不一样,弘昼带着恐惧的说:“我做了个噩梦,梦到额涅……”他咬着嘴唇说不下去话,快到宫门的时候他才忽然自语道:“我要去问弘暄是不是弄错了。” 一提弘暄。弘时的心又是一惊。他忍不住问道:“问弘暄什么?” 弘昼头也没回道:“问他那尊佛像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灵法?” 弘昼有没有去问弘暄弘时不知道,他在看到弘春后就急不可耐的拉着他到僻静处,“佛像是不是有问题?” 弘春似乎知道他的意思,就只是笑,他的笑容在弘时看来是那么可恶。“你说啊!” “弘历怎么了,他怎么没有来?”弘春没有接弘时的话,而是用脚蹭着地上的雪慢悠悠的问。 “我不知道!说是病了,他身体很好,昨日出宫的时候也是好的,怎么就突然能病了!你说,是不是你使什么手段了?” 弘春还是在笑,他凑近了弘时的耳朵低声道:“我不过是在达成你的愿望。而且看来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走。” “什么好的地方。”弘时说这话时的声音都在抖,脸上的血色倏忽褪了下去。只剩下和雪一样的惨白! 弘春用更轻的声音说,“看着吧,不出一个月他就会血液凝固,心脏破碎,就算太医和他的额涅再有本事也救不回来了!” “你,你……”弘时已经骇的说不出话来。仿佛是怕他摔倒弘春扶着他的手臂道:“你怕什么,这件事谁也不查出来的,而且从始至终也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不……不……你不明白的,他会查出来的,会查出来的!”弘时说的那个他让弘春挑了挑眉,“早就听说四伯的粘杆处厉害,不过对于巫术你觉得他能查出来什么?那可是用了……”弘春咽回了要说的话,那可是九伯用了那么多的血祭才打开了通道请来了无常,雍亲王再厉害又怎么可能查得出神鬼之事? “巫术……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弘时抽出自己的手臂,向后退了好几步。 弘春收了笑,沉静的看着他,“你见不得他,我也一样,当然还有很多人。谁让皇玛法在意呢,谁让他那么……”到了现在弘春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只有九岁的弟弟真的很出色,出色到连长辈们都会为他忌惮,宫里暗线传出过这样的话,大儒方苞曾在康熙帝面前说过观子不若观孙的话。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明示。虽然康熙帝对此只是一笑了之!一切有可疑的障碍都要消除,弘春觉得九伯说的那么多话里只有这句最得他心! 那一日无逸斋里雍亲王的两个阿哥心绪皆不宁,待后来事实果然如弘春所言,弘时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去看望了弘历,第一次因为阿玛在所以他不敢进去,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面色苍白的男孩平躺在炕上,真的是毫无血色,平日红润的唇干燥又没有颜色,这张恨了许久的脸似乎只剩下黑白两色,琅侧福晋呆坐在旁,也不知道她有多久没睡了,两颊凹陷,眼圈泛黑,全无往日的从容可亲,见到他来只是看了眼再无话说。 弘时大着胆子触摸了一下弘历的手,冰凉的就像从屋檐上落下的冰溜子!他忽然想起额涅昨夜的话,你四弟怕是要死了,他死了你就有希望了!额涅说着话时半哭半笑,状若疯癫,他知道这些年母亲是一直回避着琅如月的,又敬服又怕,忽而说她是恩人,忽而又说她是对手,现李瑶的这份心情弘时是无法体会的,不过他的心情只怕全府上下也是没有一个人能懂的!弘历之伤因己而起,他的心志不坚容易受人蛊惑,故而面对仇恨已久的四弟,他此刻又开始后悔同情,再看着对自己很好的琅如月悲戚绝望的模样少年问心有愧,实在不敢再待下去了,他行礼退下,出了门就拔腿而跑,后面跟随的太监侍女都跟他不上,直到回到寝室他之声剩下一个人了这才闷在被子中大哭起来。 弘时的行为旁人没有注意,却逃不过胤禛的眼,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模样胤禛便了最坏的揣测!不过他谁也没有说,在求神拜佛的同时让人暗中去调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九十四章 西山 半个月的求神拜佛下来弘历仍旧没有好转,胤禛在坚持着去各处庙宇毫不顾忌的花着银子请高僧做法事,似乎这样就可以让爱子转醒,如月在跟随了几日后因为生病就被留在了家中。(.无弹窗广告)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弘历的事,如月也不从不说,她除了陪儿子就是陪儿子,即使是养病也就在隔壁的屋子里。年明月在养胎,乌林的病始终没有彻底好转,这个腊月的雍亲王府很冷清。 总是热闹的雨桐院终日寂静,如月闻着药香和香火味道凝望着弘历,她心底深处知道这些做的都是无用功,也许真的要失去儿子了。这么多天弘历没有睁过眼,微弱到极处的脉搏愈发表明他的身体状况,如果没有了弘历还会有后来的历史吗?如果胤禛当不上皇帝,而是换做胤禩或是胤祯,那么这座府邸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的?削弱势力然后彻底毁灭,就像现世历史上雍正皇帝做的那样,放做谁都会如此,不论是以刻薄出名的还是以仁厚出名的,想来被歌功颂德了无数载的唐太宗不也是踏着兄弟的尸骸登位的,他会做人所以名留青史,而那个人对一切都太狠不留余地,所以才会毁誉参半。不论怎么样,元寿若死……如月想不下去了,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在这个时候谁还管什么历史不历史!这是自己的亲儿!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至亲血脉!怎么可以就这样放手让他听天由命?! 如月觉得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可是怎么做呢,大清最好的大夫都救不了,那个飘忽不定的高人文觉也没有办法,自己又能如何?如月又开始焦虑,她坐回到椅子上,眼睛游离,忽然在镜中就看到了自己,这个憔悴的女人是谁?她抚着自己的脸,看着镜中人的愁苦的模样。到了此时她才懂了何谓父母心,抬眼再看自己。不,准确的说是自己的那双眼睛,煎熬了那么久它们还是如此清澈晶莹!胤禛曾说这是碧霄神女所赐,如月一直将信将疑,但现在她多希望这是真的!如果能救自己。是不是可以也救弘历呢!!想到这里如月重新起身来回在屋里走着,最后她有了定夺! 事不迟疑的如月立刻命张起麟去套车,她平静的说今日状态比较好,所以要去西顶为弘历祈福。胤禛早已下令这段时间府邸内所有人不得违逆琅侧福晋。即便有不合适处也要必须先回复自己才可以。所以当如月下了这个命令后,张起麟没有抗命,虽然天色已然不早。等赶去了怕是要晚了,他偷偷让暗卫去通报还在报国寺的雍亲王。在带上了十数侍卫后,如月坐在了往西的马车上,大雪纷飞,家家户户却都是节日的景象。时而有爆竹的声音响起,到了此刻裹在大氅里的如月才意识到新春将至,可那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马车终于到了西山,由于积了冰雪马车行了小半就上不去了,如月下得车来竟开始徒步登山。直将随行的张起麟和邱娘吓的不轻,他们可是知道琅主子身体情况。哪里敢允呢?可是如月的态度很坚决,她甚至觉得这样恶劣的天气,还有这时凑热闹突降的大雪都是对自己的考验,考验自己的诚心!如月是主子,她的理由还是这么让人无法反驳,二人只好放行。 如月冒雪开始登山,风雪很大迷住了她的眼,黑色的斗篷上全是积雪,张起麟慢慢被抛在了后面,幸好其他人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他们紧紧跟随着如月缓步登山,不论是侍卫还是邱娘在心里都在为如月的诚心感动,可另一面他们又在怕雍亲王知道后的责罚,若琅侧福晋无事则已,有事只怕绝不是一顿板子能了事的,所以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生怕她摔了碰了! 本来很轻松的山路因为积了厚冰和大雪就很是难走,如月不会为这点阻碍而动摇,她盯着遥遥可见的山门一步一步向前而去。终于在一个多时辰后她登到了山顶。 冬季昼短,到了山顶天已经黑了,邱娘暗自叫苦,发愁着如何下山,还有怎么回去给胤禛复命!可如月却满是兴奋,好像只要见到了碧霄女神就能救得儿子!由于心情激动加之天色暗沉,她根本没有留意停在庙门的马车,倒是邱娘注意到了,待见到马车上的标志,她的心就更苦了,为什么这个时候大将军府的马车会在这里? 这个时候庙门自然是关着的,如月叩了半天,门才被打开一条缝,一个和尚探出半个脑袋,眯着眼看如月一行人,本想很快拒绝掉的,但没想到会是这么个阵仗!这么多随从穿戴如此不俗,富贵恐怕不比午间来的那位主子。但是两个时辰前方丈就让清了客人,关了庙门。值日僧还未开口就听叩门的女子道:“这位小施主,我是远途而来祈福的,麻烦您通融让我进去。”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寺里有规矩过了时辰就不留女客了,而且今儿您也看到了,我寺有贵客,下午就清了客,方丈有令今明两日不待外客的。还请施主两日再来吧。” 他刚说完,就见那女客伸出手挡住了门,“我实在是等不得!”离得近了小和尚才看到了她裹在斗篷下的脸,清丽无双的面容上满是忧色,眉毛和睫毛上都是雪,和尚看得呆了呆,他踟蹰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还是摇了摇头,“实在无法,规矩不能改,还请您回去吧。” 他想关门却发现推不动,女客的忧色换上了些微的怒容,眼里的冷光让小和尚又呆了呆,他再次试了试还是推不动门,只听这女客道:“我不管是谁包了你们的场子,今儿我非进不可!”说着她手臂一用力,小和尚连门一起被推开了。卷着风雪披着黑色大氅的女子大步就进到了庙中。 西顶自四十三年遭遇大火后早已重建,十多年后如月再次踏上这块土地心里却没有那么多感叹,她只想快点进到正殿,诚心去求碧霄娘娘让她来救弘历。可如月立即被一众持刀的卫队给拦了,为首的是个披着披风的高大男子,夜色太黑风雪又大如月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从服装上看不是宗家就是皇家的侍卫,他站在台阶之上,喝止道:“你怎么进来的!快点出去!” 他又见从门外涌进来许多人心里大惊。生怕是刺杀主子的歹人,于是一声令下所带下属皆拔出了兵器。“你们是谁的人。竟敢来行刺!” 如月朗声道:“这位大人,我是来为儿子祈福的,还请你家主子通融。” 那人听到女人的声音显然一惊,他想去看清面前这人的容貌却是看不清楚,不过她身边跟着的老妇人却显然是有功夫的。那人哪里肯信。冷声道:“你这妇人休要多言,快些退出庙去,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如月急道:“这位大人,我儿子患了急病。求医问药皆难治愈,我,我远道而来的。您让我如何回去,就这一夜还请您通融啊。” “你是不是听不明白!你若再待在此处我就捆了你扔出去了,快走!” 邱娘上前对如月道:“侧福晋,咱们还是走吧。方才奴才瞧到了他们的马车,是大将军府的。” “大将军府?”如月吃惊的反问了一句。她沉吟片刻就抬头对那人道:“敢问来祈福的大人可是大将军王十四贝子胤祯?” 那人显然惊了一下,他握紧了刀道:“既然知道还不快快退去!” 如月道:“还请大人通传一下,就说……”她顿了顿竟不知如何介绍自己。这时有人从大殿里出来,那人尖着嗓子不耐道:“石统领,外面这么吵闹是干嘛呢!扰到十四爷了知道吗!嗯?这些人是干嘛的?!不是清过人了嘛!怎么进来的!?” 如月听到这声音心里一动开口道:“可是蔡公公?” 蔡忠正是胤祯长年宠信的太监。他听到说话的是个女人又听能叫破自己的身份就愣了愣,他下得台阶走近了道:“你是谁?” 如月将帽子向后了一下复又遮住。蔡忠看到她的脸后大惊,“你,你……” “还请蔡公公通传一声。” 打死蔡忠也不能信雍亲王的侧福晋居然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知道自家主子和雍亲王的关系,也知道自家主子和眼前这位的关系,从三十八年起他时不时就会听到琅如月的名字,大多是内宅女人们的嫉妒之音,当然近年听的少了,不过在青海作战时,主子用袖弩射杀了葛尔丹部的刺客后,他又一次提到了琅如月的名字。所以现在惊归惊他立刻道:“还请您稍等,奴才这就去回禀。” 石统领见一向跋扈的蔡忠居然对这个女子如此小意,心里也大感古怪,他是军人也是个粗人,能想到只有坏了得罪了十四爷的相好儿了! 没过多时就见大殿的门再次开了,穿着便装的胤祯就站在那里,就着如月看到的是一脸煞气的大将军王,容貌和出发前没有大变,就是气势更盛了,在大捷后她虽未再见他,可也听过他的种种传闻,炙手可热的新贵,最有机会入主东宫的皇子……当然还有财神爷送进府的两个美貌姬妾。这个时候相遇对急于求神的如月而言早就顾不得什么尴尬了,她收了心思向他行礼道:“见过大将军王。” “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胤祯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如月没说话,只是拜着,少顷这是声音离得近了,“这么晚了你为何孤身来此?” 如月低着头轻声道:“儿子病了,我来祈福。” “四哥允你来?”这声音更近了,就在耳畔,如月抬眼看过去,沾染了杀伐之气的脸就在咫尺,胤祯的表情很严肃,如月看不出他意欲何为。“我听说,”他盯了会儿如月的眼后向后离远了些,“元寿病的很重……我问过刘声芳了。可你怎么想起来这里的?” 如月低声道:“这里灵验。” “进来再说。”待二人到了门前,他看了眼紧跟着如月的邱娘,“让你的人留在外面。” 邱娘看着如月,她的主子轻声道:“无妨,你就在这里吧。” 邱娘知道张起麟已经通报过胤禛,想来亲王不是遣人来就是亲来此地了,她不知道这样是放心还是不放心,脸上就显出了不安,如月又解释道:“除了拜谒神君,我正好有事要请教十四爷。” 胤祯挑着眉去看她,只见了半张脸她复又低下头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九十五章 求神 大殿里已经没有了人,任谁在此时此地看到他们都颇为不妥,大将军王布置的自然很是谨慎,见胤祯如此如月并不惊诧,不过她也是在确认了无人之后才将风帽脱了下来。[]殿里不热,但较之寒冷的户外还是相对温暖的,落在发上脸上的雪消融流了下来,如月取出帕子慢慢擦拭着,胤祯一直看着她的举动,眼里亮亮的不知在想什么。大致收拾好后,如月才将目光从碧霄神女的身上移到胤祯身上,“敦郡王给弘昼的神像据说是十四爷从西藏带过来的。” 胤祯已料到她会问这件事,轻笑一下负手道:“你这是在怀疑什么?” 即使是在庙宇中如月也能看他身后的血色之气,不晓得杀了多少人才得以如此!血腥气在密闭空间里嗅的很清楚,如月很不喜这样的味道,她向后退了两步,“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他得的不是寻常的病……你们的事为何要牵连到一个孩子?” 胤祯冷笑道:“你未免也太看轻我了,放做你是我,会在这样的时候做出如此蠢事么?” 如月审视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全是不屑之色,他不需吗?也许,正是风光无限的男人,以军功得民心圣眷即可,不过最是人心难测。 如月也冷笑,“是吗,来来去去不就是你们几个么。弘历若死,我会让害他之人统统去陪葬!” “就凭你?太轻微了吧。还是说你觉得四哥可以,或是十三?” 如月没有接话,胤祯从未见过她有这样的表情。寒意森森,“你若要参拜就快些吧。晚了只怕神女睡了,听不到了!” 如月极恨他此刻的轻蔑神色,不过她的心现在都在求神之上。也不想跟他多费口舌,于是就对着碧霄神像跪了下来。她心中默默许愿,又是三拜九叩的行着大礼。碧霄还是那个碧霄,看着慈悲又宽厚,和所有的神像一样用仁爱的目光注视着苍生,如月抬头看着她,心里泛出各种情怀,有亲近有敬慕,若能救吾儿。(.)您要什么我都愿意奉上,这是如月心底声音,再次叩首,当额头触到地,她突然就恍惚起来。想抬头只觉沉重如山,半分都挪不动,只听上方有叹息声,她在心里问道:“是谁?” “你为他什么都愿意给我吗?”那声音问道。 “碧霄娘娘,您,您真的来了!” “不是你求我来的吗?何必觉得惊讶?我再问你为了他什么都愿意给我?” “是的!只求您救他一命。” “天道有平衡,有盛有衰,有亏有盈,你儿体内之魂魄本不应劫。强改命理自该受罚,若要他肉身不死……那就把十年前我赠与你的东西给他吧。” 如月先惊后喜,她立刻道:“好。” “好?若无那东西你的死期不远矣。可要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 “那你可想过你死了,胤禛怎么办?” 如月半晌说不出话来,胤禛……她想了又想才咬牙道:“他……心志坚强,又心系天下。儿女之情于他……”说到这里如月的心狠狠的痛了起来,她其实并不知道失去了自己胤禛会怎么样,他爱着自己,看重的是江山,从四十八年开始的处心积虑,步步小心为的不就是这社稷吗?就像他的兄弟们一样!爱他,很爱,温柔和狠厉都爱,如果这次伤的是他,自己也会不顾一切的用命去换的!他能理解吗?如月的眼泪不禁流了下来,哭出来后就释然了,爱过被爱过,纵然时间短暂又有什么,先行离去总好过看着所爱死去却无能为力要好的多!也许你会责备我自私,那么就让我自私一回好了! “失了我……他也终会放下的。而且有弘历在,江山后继有人,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她的眼泪止不住,话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你不后悔?”神女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感动也没有悲伤。[] “是的。” 之后就再也没有声音出现,如月觉得周身的束缚都解了开,她慢慢抬头但见一团光影过来,撞到自己身上后散若霞光,她只觉血液逆行,眼睛剧痛无比,痛至骨髓,实在忍不住痛呼起来,等稍有意识就听有人在说话,“你怎么了!琅如月!!” 是胤祯抱着自己,这么近的去看,如月觉得他们兄弟还是很像的,少年时怎么就没觉得呢? 从如月跪下去开始,胤祯就一直沉默的立在一旁看着她参拜,表情严肃虔诚,为了儿子吗?胤祯看着她就想起了西行前永和宫的母亲,额涅也是这样对着佛像在叩拜,她在请神佛保佑自己最爱的儿子,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心情。这个冷峻的男人在这时心底是柔软的,同时他也觉得对不起琅如月,佛像的事的确不是他所为,但他亦知道这是弘春和胤禟使下的诡计,汗阿玛太过宠爱弘历让很多人担忧,会不会因孙择子谁也说不准,他死了不论对胤禩还是自己都是有好处的,那个孩子啊……他想起在木兰围场时对着黑熊射箭的男孩儿,眼神坚毅,不动若山,即使是自己在那个年纪的时候也没有如此气魄,这要是长大了,而且还是在这个女人和汗阿玛的指点下长大了,该是何等的可怕!死了好,死了真的好,可内心深处胤祯总觉得愧疚,他觉得此生自己可能再也无法面对琅如月和胤禛了,一个是藏在心里的女人,一个是嫡亲兄长,弘历死了最后的维系也就断了,他们迟早会知道真相,那个时候再无和解之日。 也许就是因为这件事,胤祯这几日噩梦不断,他总是梦到陵园,自己独自一人坐在那里。身边没有一个人,无数的冤魂从地底爬出来撕扯着自己。梦境真的太过真实可怕,让他夜里无法安眠,之后就是内宅的女人接二两三的流产。本想请术士张恺来看看的,可这人就像从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了,再去请了其他有名的术士。得到的结果是杀戮太多血气冲宫,化解之法就是斋戒十日再去保佑生育的娘娘庙祈福三日。这就是胤祯在这里的缘故。 思前想后的胤祯目光不离琅如月,她虽然形容憔悴可还是那么的美,他的后宅里有那么多正值妙龄青春的女人们,多鲜的像蜜桃,但胤祯依然觉得没有谁再能比的过她,即使她从来没有属于过自己。 叩拜停止了。琅如月一直弓着身子,以额头触底,谦卑的就像在通向布达拉宫道路上看到的那些虔诚的信徒,也许是在哭吧,胤祯这样想。可是保持这样子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他觉得不安起来。“琅如月。”他带着提醒似地唤了一声,那女人没有动,当他刚刚迈出了腿,眼前一阵五彩霞光闪过,琅如月整个人都在这光影之中,然后压抑的痛苦的呼喊声从她那里传出来!胤祯惊于这异常但并不害怕,在神秘的藏地他见过更神奇的景象。 胤祯过去抱起捂着眼睛呻吟的女人,大氅非常冷,他探手进去果然里面的衣服也是又冷又潮。霞光渐渐散去,琅如月移开了手,他们的眼睛互相看着彼此,胤祯看到了疑惑,就像那年在永和宫,她也是这样的疑惑。可见又认错了人! “我是胤祯。” 琅如月嗯了声,她虚弱的身体无法绷紧,即使知道他的手扶住了腰,他的呼吸就在皮肤上,“我知道。不要说……”真的是没有力气了,疼痛也无法阻止眼皮的沉重,她苦笑着闭上了眼睛。不要对任何人说今天的事,求你。她希望这个人能明白。 邱娘在外焦急的等待着,她怕琅如月出事,她怕雍亲王忽然到来,她怕这次祈福没有用途,这年老的妇人不安的来回走着,直到大殿里传来异常的声音,她虽老可耳力还在,听得真真的是琅如月的痛呼,邱娘大惊之下就要进去,明晃晃的刀立刻就在眼前,石统领一直盯着她呢!他出手了,下面相持的双方护卫也都亮出了兵器,邱娘的手已经攥紧了,她后悔刚才单独让琅如月进殿,这个时候应该动手冲进去,然后…… 然后门开了,大将军王抱着一个被藏青色大氅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他冷峻的看着剑拔弩张的两队人,淡淡道:“备车。” 夜黑路滑马车很难掌控,不过石统领却是经历过比这难走的多的路,旁边的老妇人用警觉的眼神盯着自己,这让他很不爽,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会让主子如此看重?而且这下了山要往哪里去呢?也是没有说,大约旁边这个随时准备出手的老太婆会告诉自己?还有,那个太监,有些眼熟,在哪里见过吗?胡思乱想的石统领忽然听到奇怪的声音,如果没有弄错是从对面来了马,而且不止一人,很快很急,驾驭的技术相当不错,这个时候还有谁会上山?!他不得不小心行刺的可能,于是减慢的马车的速度,果然一会儿迎面就来了几匹马,太黑根本看不清是谁,马擦着车经过时,正严阵以待的石统领在瞬间判断出这是官家的马,男人,贵族。错身而过的马立刻又回过了头,首当其冲的那人横着马拦住了去路,石统领停住车喝道:“什么人敢挡大将军的马车,快闪开!” 那些人没有动,石统领旁边的妇人已经跳下了车,单膝跪下道:“奴才见过王爷。” 王爷?石统领的心咯噔一下,哪个王爷?!不等他询问就听马上那人道:“胤祯,你出来。”石统领的心跳的更厉害了,他大概知道这位是谁了!那么这个时候是该下车跪拜还是该……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只觉车身晃了晃,他的主子走了过来,那人也下了马。风雪中石统领的心怦怦乱跳,他听主子这样说,“四哥,这时候才来接人啊,不嫌晚么?” “她怎么了?”那人的声音很有些紧张。“邱娘!” “回主子的话,侧福晋晕过去了,十四爷帮着奴才送侧福晋下山。” 那人二话不说就往车这边来了,石统领的余光看到主子伸手拦了,“四哥打算怎么带她走?这么大的风雪,她又病着……不若您弃马同车吧。弟弟送你们回府。” 那人也不迟疑,冷声道:“那就多谢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九十六章 红梅 康熙五十九年的新春紫禁城里一片欢庆,之前大将军胤祯凯旋的喜悦热闹一直延续到了正月里,从四十七年后康熙帝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他的儿子,这个让他骄傲的儿子啊!西北安稳才是真正的安稳!花白头发的康熙帝裹着斗篷坐在帐内,透过雪看着舞剑的胤祯,真是满心的欢喜!御花园赏雪是帝王自己提出来的,因为身体不好他有很多年没有这样在露天筵宴了,可是今日他特别的想看雪,看到雪他就想起当年西出阳关时的豪迈,不能再上战场了,那就多看看这雪吧。(.) “元寿,”宫中筵宴正酣,饮多了酒的帝王带着醉意召唤最爱的孙子上前,“你说你十四叔的剑舞的好不好啊。” 大病初愈的弘历瘦了两圈,下巴颏尖尖的,脸颊微向下凹陷,眼睛显得愈发大了,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无邪,但见他不卑不亢道:“回皇玛法的话,大将军王的剑法当然是很好的。” “是吗,朕记得去年你也舞过剑的……等你身体大好了,春天的时候也为皇玛法舞剑可好?” 弘历的脸被风吹得红红的,他没有惊喜之色,反而是沉稳的躬身道:“是。孙儿回去后一定勤加练习,不让皇玛法失望。” “好好。嗯,你就坐在朕跟前吧,这么久没有进宫,皇玛法很想你呀。” 魏珠已经将锦凳摆好了,康熙帝拉着孙儿的手,“坐吧。我们一起看你十四叔舞剑。” 弘历生重病宫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没有几个真担心,多是看热闹或是盼个结果,可没想到连太医刘声芳都没有法子治好的人突然就痊愈了,还赶在了新春的宫廷筵宴前。圣眷依然,这不,都坐到万岁爷跟前去了!这盛宠不下大将军王呢!下面坐着的人自然各怀心思。觉察到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如月在喜悦之余又忐忑的很,她心里急就咳嗽了起来。很快她的手就在桌子下被握住了。 胤禛看着她,眼里尽是担忧,他低声问道:“早知在户外就不带你来了。” 如月摇摇头,她说不出话来,只是强压着咳嗽。(.无弹窗广告)心里却暗道:时日无多,我一定要来的。看儿子,陪你。因为年明月有孕,非印奉命在府邸照料,乌林的身子也没好利索,李瑶为胤禛不喜。这次进宫雍亲王只带了如月一人,现在她正和自己坐在一起,胤禛依旧觉得很不安。 从西顶接回如月后她一直昏睡,连第二日弘历转醒都没见到,受宠的四阿哥好转实在让太医院众人松了口气,刘声芳极为惊讶,他从医数十年第一次见到被自己判了绝症能好过来的,再三号脉果真隐脉凸显,心跳沉稳有力。气息通畅,这简直是怪哉奇哉,一直想不通的太医院总领在向帝王回复的时候只说是天佑,康熙帝已然接到了线报弘历之母连夜上西顶求神的事,这个女子颇有些让人琢磨不定,沉寂了许多年终于又一次进入了康熙帝的眼前。当时就想让她进宫,可听说受了风寒病的不轻只能作罢。新春筵宴上再次见到琅如月,气色不佳,一向健康的脸色只剩下苍白,就像……就像她把病症从儿子身上剔除,转移道自己身上似地!想到这里康熙帝心里就一惊,当年的佟佳慧不也是这么做的?为自己为胤禛!他眯着眼看守着规矩端坐着的女子,收了想去质问的心思,挑开这层纱其实毫无意义,那么就这样吧。 胤祯的剑舞一结束,那真是满场掌声,白雪玄衣,大将军王自负一笑,当眼落在如月身上他的笑就挂不住了,不过四五日怎么就病成这样了?他的担心只在心里,面上自然是不露半分,被父皇召唤到近前,不出所料的康熙帝问起了西北的事,特别是新任的宗教首领,听罢后老人家又开始回忆往昔,胤祯貌似认真的在听,可心里却在想其他的,汗阿玛真的老了,沉疴已深,离世也就在这几年里,若西北战事不停自己将在外,京师若有异状……胤禟的承诺可信吗?是不是还该有更值得的信任的人。他正在思虑此事,感觉到令人不愉的目光,寻着去看原来是三步外的弘历,男孩正用肖似琅如月的眼盯着自己在看,表情似笑非笑,目光深邃到完全不像个孩子!胤祯微皱了下眉,重新换上轻松的神色,这次他是在全心听皇父说话了。 弘历也不再看他的十四叔而是瞥了眼坐在下方的诸人,看到弘时发怔出神的模样他冷笑,再看弘昼嘴里吃着手上不停的往自己碗里夹菜的样子他心里一松,然后是胤祎,安静的坐在不显眼的地方……他不敢去看只有一人。大病一场弘历想起了很多,以前的未来的,弘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琅如月和胤禛的元寿,还是镇守琉璃洞的圣兽麒麟,亦或是另一个时空里一个爱慕着名叫林笑的那个男生。另一个自己和这个自己融为了一体,是好事还是不幸,在病愈前的那个夜里,也就是额涅上西顶求神的夜里,弘历见到了碧霄,心有所感便知道了一切,“为什么您要答应她舍命救我?!”他在梦里流着眼泪:“我不要!你还给她!” “你以为应劫是什么?她不死,怎么能回来,她不死,胤禛又怎么会……看你的样子,难道忘了未入世时我警告过你的话么?红尘地本就是苦难的源泉,人就是合着大神的眼泪做成的,没有生离死别又怎么能勘破,我等的就是那个人的勘破,勘破了,明台开了,他就能得道,然后大事才可成,这些话我本不愿再说,可你……真让我失望啊。一个情字,你居然看得如此重,如此岂能大成?” “我不要大成,我就是为了她。可为何什么都改变不了!我不甘心!不甘心!” 幻境里的碧霄叹息着,透明的手去抚他的头顶,“既然天意让你活下来,那么就好好活着。守护你想守护的人吧。直到最后一日。” 随着日子滑过,弘历记起来更多的事,所以他没办法再去亲近琅如月。她是母亲,他是儿子,即使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他也得忍着,弘历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什么坏了全盘的事情,可是憎恶和爱一样无法控制,他恨对面的男人。血缘里弘历的亲叔叔,还有下面坐的一干人,那些觊觎宝座的人们!当男孩再次用余光去看下面的动向时,他发现自己的父母都不见了。只余下了空的座位。 如月实在是不舒服,怕自己失仪让人耻笑这才终于向胤禛说了。早就觉得她不对的胤禛向太监李德全交待过了,悄悄的退了席,先送如月出宫。路上如月半靠在胤禛的怀里慢慢走着,胤禛一边扶着她手臂,一边又揽着腰,腰不堪握,手也冷的让人心惊。 “我背你。”他低声说。 “别,我还能走呢,这可是宫里。”如月说着驻足。她看到了一株红梅,开的灿烂无比,真如一树火般,如月蓦然就想起多年前在江宁织造府署中赏红梅作诗的事,之后还有和朱赫若迪在积水潭的梅园里观梅林的事,一件件都历历在目。可早已物是人非。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如此好句,胤禛望着她心中一动,如月回望着抿着嘴笑,“喜欢么?是我挪用后人的,当年可是艳惊四座,为此还得了才女的名号呢,嘻嘻。” “白雪红梅琉璃世界,暗香疏影,我喜欢梅花。”胤禛说着上前折了一枝,一蓬雪弹落,夹杂着还有红梅花瓣,如月接过梅枝凑到近前嗅着,清馨扑鼻,胤禛见她垂眸嗅花的神态还是和少时一样,嘴角眉梢皆是笑意,他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低头去吻,如月笑了两声,依偎过去,她心里满是幸福,活在当下才是真。 这时从远处走来两人,笑声之大令人侧目,胤禛和如月举目望去正是胤禟和胤俄,后面还跟着侍卫太监,他们显然是吃多了酒走着路跌跌撞撞的,还指着梅树下的二人不晓得说什么。胤禛听到这笑声心里就泛堵,弘历之事已让他恨极了这二人,不知多少次在想到如何清算,察觉到胤禛的怒意,如月拉着他的手道:“四爷,走吧。” 听出她的话带着颤音,胤禛忙低头,只见如月的气色实在是难看,“怎么了?你!” “有些头晕……”话还没说完,人就倒了下去。胤禛大惊,拥着她跪在地上,腾出手去摸她的额头,烫得很!苏培盛也吓的不轻,“主子,奴才去请太医。” “我送她回府,你去请刘声芳到府上,快!” 胤禛抱着如月疾步而去,身后的笑声渐渐落远了,大雪之中他的心在慌张的跳,就像少年的自己在长春宫目睹死亡时的心情,胤禛猜的出这一切的缘由,但这么多日了他一直拒绝承认,西顶,这个发生了太多离奇事件的地方这次又一次带来了死亡的讯息。那夜,他的弟弟什么也没有说,眼睛没有离开过昏迷中的人,他想掩藏恐惧但是没有掩藏的住,回到府中后再听到四阿哥好转的喜讯之后胤禛的心沉了下去。现在如月的身体愈发不好更加证明了猜测!他的心情是那么复杂,有爱有恨,有恐慌有无措,这么多年胤禛已经习惯了身边有琅如月,这个原本跳脱的女子收了自由的羽翼,安静的站在自己的身边,在雨桐院里等着自己回来,他从没有考虑过会失去的可能,她总是很健康也很快乐,有什么能夺去她呢?他可以全心的为夺嫡做准备,可以常驻寺院表示心迹,可以泡在户部的公文堆里向帝王展现能力,琅如月懂,所以她从来没有抱怨过,和她在一起没有利益的考量,不用伪装,可以放松到卸下所有的疲惫,他在面对那张笑脸时总在想,将来我一定加倍给她补偿,可忽然就等不到那一日了。 当日胤禛送如月回府后便没有再出现,很快发现异常的弘历从苏培盛那里知道情况后,也再也没有心情留在宫里争恩宠,康熙见他急的脸色异常便放了他去,弘历一走弘昼和弘时也无心再待,于是三个阿哥跟着苏培盛和刘声芳一道就往府邸而去。可能是弘历的表情过于严肃,弘昼不敢说话,他不时的偷看这个再去偷看那个,弘时也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低着头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弘昼终于耐不住这让他痛苦的安静,开口问道:“刘大人,您前些日子为我月姨诊断过的,那会儿您不肯说,现在……” 刘声芳温和道:“五阿哥,现在下官也得诊过脉才能知道情况。您稍安勿躁。” “为什么会这样呢,月姨的身体一直很好的她,她很在意养生,给厨房下的单子您也见过的,而且她还习武不辍,怎么就能病了,以前受了凉很快就会好的,这次怎么那么怪啊,四哥突然病了突然就好了,月姨突然又病了……难道真的是……”他的话还没出口,弘历便厉声道:“住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九十七章 情劫 童音的呵斥之声很有威仪,不仅弘昼木了,连一直低头的弘时也吓了一跳似地抬头,刘声芳睁大了眼,他同样惊异于这个孩子的气场,才九岁而已,这份冷冽较之亲王竟然不弱!但听弘历冷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不想听你说的那些话!待会儿,在阿玛额涅面前你少开口,免得又说错话,知道了吗?” 弘昼讷讷应了:“四哥,我不会乱说话的。您放心。” 弘历哼了声,当和弘时对上视线后,他眼里的幽光让十来岁少年不敢直视,惶惶然低下头,心里乱作一团。弘历没有死,琅如月病重,阿玛看过来的眼神总是揣他测审视的,弘春总用玩世不恭谈笑这件事,这诸多的一切都让弘时不知所措!现在他除了不敢面对阿玛,还有弘历,自他莫名好了后就像变了个人似地,具体说弘时也说不出来,就像现在弘历给他的感觉就是可怕,弘时总在想他是不是知道了? 车厢里的气氛很压抑,弘昼实在憋不住率先开了口道:“四哥,你别担心,月姨会好的。” 他用讨好的语气柔柔的说着,弘历看着那张勉强镇定的小脸嗯了声,又伸手去揉了揉他的头,“我知道,一定会好的!”他说的很肯定。弘昼受到了鼓励,便靠近弘历坐了过去,挽着兄长的手臂道:“四哥,刚才你那样好可怕啊,我是你弟弟,可不是仇人,就算错了您别那么厉害成不。我害怕的很呢。” 见惯了弘昼惫赖的样子,弘历也不抽手,但脸色已然好了很多,他又只是嗯了声。 如月的病情比刘声芳想的还要严重。太医又一次遇到了难题,他记得很清楚,一个月前给琅如月诊病就是风寒加上心力憔悴。并不是大问题,可现在再诊脉象竟是强弩之末,体内器官皆在衰竭,她正值盛年心力却宛若花甲之人,从医理上来说这么短的时间恶化成这样是不可能的!这样的现像刘声芳真的没法子解释,回宫会诊是他有生以来少有的几次推脱之词,结果在雍亲王府连着就两回。亲王没有多说。但他大概知道情况不好了,竟片刻不再留自己。回到宫中的刘声芳第一时间回禀了帝王诊断结果,筵宴已经结束了,稍感不适的康熙帝斜躺在榻上,在听过太医总管的话后他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只嘱咐让太医会诊不要放弃,刘声芳应了,他低着头退了出来,刚出东暖阁从背后似乎传来一声叹息,是哀怜还是释怀呢?谁也不知道。 雍亲王府,雨桐院。 那扇门已经很久没有打开了,弘历立在廊下看着,弘昼来了又走了,邱娘劝过又离开了。弘时鬼鬼祟祟的在门口偷窥了一会儿又悄悄的走了。然后是耿乌林,李瑶,非印,甚至连身怀六甲的年明月也来了,他们谁都没有进的那扇门去。在看到自己时都是一副惊愕同情的样子,问的也是同一个问题。四阿哥你这是站了多久了?然后就劝慰,弘历恭敬的谢过后就不再说话,他的固执让这些人最后都无可奈何。 弘历的眼看着门上的雕花,那里隐隐透出来一些微光,他看了会儿闭上眼,想象着那里的情景。她躺在炕上,虚弱无力,稍有转醒也没力气说话,在昏睡的时候他坐在一旁凝视,在她醒来后不是喂药就是说话,说的是风花雪月的浓情讲的是情到深处的留恋,所以才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弘历比谁都知道他们的爱情,处于这个世界近十年,陪在他们身边近十年,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可是弘历却在恨,恨命运无常,恨与她此间无缘。 在入世之前碧霄就同他说过,命运已变,你再入世便是情劫,此劫的孽障用三世难消,莫要后悔。当时的元不后悔,现在的弘历却是悔了,早知她会因己而亡,何苦入世与她情为母子呢?眼泪滑过他的脸颊,冰凉。弘历的心却搅得如岩溶一般炙热。心中的莲子发出清凉的气息平复着麒麟之魂的狂躁,莲子……那是从她眼里炼出的法器,花迟啊……弘历贴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他抱着膝把头埋住,无声的哭泣起来。心里一直在念着那个名字,花迟,花迟。 混沌中少年听到神女的叹息,他若溺水之人见到浮木一般四下寻找着,“尊主!你来了吗?” 熟稔的声音幽幽道:“你又是祭天又是寻梦的找我作甚,不要说你后悔入世了。” “尊主。”少年跪在虚无的灰色里,叩首道:“我不知会有这样的结果,若知道一定不会……求您救救她。” “不知结果的才叫命运,知道结果又什么也改不了的也叫命运,就算是手持仙劫宝鉴的天神来到三千界也不过是个历劫的无奈之人,何况你呢?琅如月为了弘历舍命,元,你又想为了花迟舍命,命岂是你们这样可以轻忽的?” “我不要她救我,求您取出莲子还她!求您!” 叹息又起,叩首的少年不断说着哀求的话语,那声音道:“莲子已融入到你的血脉中,想取也取不出来了,除非琅如月回归为花迟才有可能。这件事是否转变不在你而是另有其人。且静观其变吧。不论她是否身故大劫总会到来,你也要尽过自己的使命方可回归。” “另有其人,可是胤禛?!” 虚无中再无人回应,少年喊了又喊也没有人理会,忽听远处传来歌声,唱的正是胤禛当年所作的布袋和尚哈哈笑,声音清脆幼嫩,当黑衣少年还没看清来者他便惊醒了过来。 有人在唤自己,是谁?弘历睁开眼才惊觉自己在胤禛的怀里,他的阿玛正看着自己,那眼神大约是哀伤吧。作为他的孩子已有了本性的弘历并没有见过,他以为这个人除了对少有的几人外都是苛刻冷酷的,他从没有把自己列入这个范围,可突然发现了父爱弘历竟有些接受不了!“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担心你额涅吗?”胤禛的怀抱并不温暖。弘历垂下了眼睫,像孩子似地嗯了声,“额涅的病是不是很重?” “她会好的。你放心。” 放心?!真是哄孩子的话啊,他居然说得出来?!刘声芳一说要回宫会诊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了吧!自欺欺人…… “知你关心额涅,不过自己也才好,可不能着凉了,时辰不早了,回去安歇吧。” “我想见见额涅。阿玛。”他仍旧垂着眼睫,语气很委屈。带着孩子惯有的娇气。 “她睡下了,有我守着就好了。” “求您了。”弘历抬眼望着胤禛,父子二人在微弱的光线下都将彼此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呵出的白气在空中形成不规则的形状。 胤禛放缓了僵硬的表情,他携住儿子的手一起进了屋子。屋里较之大雪纷飞的户外不知道暖和了多少!弘历只觉得紧绷冰冷肌肤像滑开了似地。又有微微的刺痛,他管不上这些,眼里只看得到琅如月。 她果然在昏睡,总是在笑的脸上没有表情,弘历小心的走过去,跪在了炕前,他看着那张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容颜,思及过往未来的纠结,不禁悲从中来。什么入世历劫。什么魔障,什么修行,他只愿这个女子世世安好没有苦难,可是在这不定的命数中她且不说还能不能成上仙,是否回归都不知道!尊主说了大劫在即,赌约之下这个余脉的世界很有可能会被毁灭。他们也许都会烟消云散!为了我,都是为了我!他伏在被子上,沉默,没有眼泪唯心剧痛。 康熙五十九年正月三十日,康熙帝命抚远大将军胤祯率军前往穆鲁乌苏驻军,管理进藏军务粮饷,居中调度。这一次送行胤禛实在是没有心情,他神色黯然的看着意气风发的十四弟,即使上前敬酒,心里想的也还是琅如月的病。情况变的很糟,刘声芳用已经是猛药,可还是止不住她的急剧衰弱,太医说应该是随时的事,这句话简直如剑刺心,刘声芳叹息着劝慰让他想开些,胤禛呆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只觉得气血翻腾,喉头一甜就吐了血,这可把一干人等吓的半死,跪了一地的人求他保重…… “多谢四哥。”一身戎装的胤祯递还的是空樽,胤禛没有接而是直直的望着他发怔,“四哥?”胤祯又唤了一次,旁边的诚王咳嗽了一声又去拍拍胤禛的肩,他才反应过来,忙接过酒樽道:“祝十四弟一路顺风。”可能是说的太言不由衷,胤祯挑眉也冷淡道:“多谢。”胤禛完全不介意他的口气,直接就退到了队伍中,胤祯又岂会不知那人的情况,他本想讥讽几句的,可话到嘴边竟说不出口了,他下意识的握了握手臂,那上面还系着月杀,就这样吧。胤祯整理了精神,收敛了怅惘,接过恒亲王胤祺的酒樽。 送行一完胤禛立即回到了府邸,上午还算好的如月这会儿又不舒服起来,她一直没有说自己的视力下降的事,所以在躺在炕上浑身痛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进来了人,她嗅着宁神香满心只想着一个人,误解争执原谅,绮春园的春色,圆明园的蝉鸣,如月想着就去摸桌上的画册,因为看不清不小心挥掉了药碗,她怔忪着看着根本看不清的地面,那些药喝不喝已经无所谓了,只是被他知道了又要责备下人们了。这会儿他在做什么?大军出行了吗?再过两年……她叹了口气,珠帘似乎在响,有人进来,“邱娘吗?药碗不小心打了,收拾一下吧,别给四爷说,免得他担心。” 那人没有去收拾,而是脚下不停的走了过来,一近身如月就知道错了! “四爷。”几乎是怯懦的小声说道,身上的痛更严重了,瑟缩起来的她暗自懊悔! “你看不到了为什么不说?”胤禛的语气很平静,可比起动怒如月更怕这份平静。 如月不语,她真想躲起来,让谁也看不到,因为看不清所以无从知晓自己的样子,想来一定是非常难看的,消瘦没有血色皮肤干燥很久没有洗澡了……她有些理解李夫人为何在临终前不见汉武帝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九十八章 我命 胤禛的手抚在她的眼睛上,手冰凉极了,“还难受吗?”过了好一会儿如月才听他问。 “不。好多了。”她是笑着说的,胤禛蓦然揽她入怀,脸抵在他的怀里,冰凉的珠子硌在脸上,他的声音在上方含混不清,“琅如月,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如月抽出手搂住胤禛的腰,她软软的靠着他,“那你就恨我吧。恨的多了,终有一日你就会忘了我。胤禛,没有谁会永远在谁身边,没有谁会什么也不付出的去得到想要的。你要好好的对待元寿,他是好孩子,我……” “闭嘴,闭嘴!”胤禛握住她的肩让她对着自己的脸,如月吓了一跳,肩上生疼,她只看得到模糊的脸,“你得好起来,听到了吗?你不是一个人,你有这么多亲人,若是……我……我不原谅你!!”他带着哽咽的厉声说着,如月能想象的出他此刻的表情,不知怎么就笑了出来,她探身过去撒娇似地贴住他的脸,“胤禛,禛……”如月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人一世很短,我觉得我们都已经珍惜了,所以不该有遗憾对不对?你是天之贵胄,命中注定的大富大贵,而我只是一次意外……最寻常的女子,您是修佛的,佛经不是总说轮回,所以,我想若有缘……” 她没有说完,胤禛就冷声道:“我只信今生不信前世未来,此生我在意的人不多,可在意了就不管是不是逆天改命!什么大富大贵,我的命不都皇后额娘改的过来的!她当年舍了我。如今你也要舍了我吗?!琅如月,你说!” 如月茫然的看着他,她的眼睛朦朦胧胧的还是看不清,“那么就当是您舍了我吧。我……”她没说完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气上不来,只能捂着胸口大口的呼吸着,胤禛呼唤的声音越来越小。那口气憋的难受,她使劲拽着能拽的东西,她在陷入无知前觉得凝滞的心法被慢慢的调动了。胤禛,你真傻……就让我这样走了吧,结局是什么都无所谓了,你这么强,总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然后……我一定会等你来。 已经是半夜了。三更天的梆子声响着,胤禛刚送走了刘声芳。他呆呆的看着勉强救过来的琅如月,太医临行前踌躇着说大约没有下次了,亲王还得早做准备。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胤禛愣在那里,耿乌林则直接晕了过去。弘昼在旁扯着嗓子嚎哭,非印指挥着下人去抬人。这边乱作一团,胤禛直直的走过去,他的眼里除了如月已经没有任何人了,即使弘历在旁惨白了脸跪在了地。 夜深人静,终于再也没有人来打扰。胤禛靠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想着和她在一起的种种。总在说此女不祥的文觉这次没有出现,他知道琅如月要死了吗?死亡。胤禛记得二十年前的深秋他接到的八贝勒府邸暗线的讯息。巽元子为三人批命,一为朱赫妹,一为张鹏翮之嫡女,一为琅如月。术士说她活不过二十,那会儿自己是怎么想的?有点可惜吗?不,因为他看到了后面的文字。居然是这么轻狂的回答! 琅如月二十岁的时候中了蛊毒将死,那个术士的批命总在噩梦里出现,但之后还是按着她的预言在进行,过了几年后巽元子死的很惨。胤禛知道她在趋吉避凶,虽然她几乎没有再预言过什么,她总说自己是要做大事的,总用欣赏倾慕的眼看着自己,就算被再多人轻忽指责诟病她总对自己笑着。 “天降大任于斯人,心智体肤都是要吃苦的,四爷的苦吃的多当然在将来会得大成。”某一个花月夜里,她吃着从江南带来的酒,醉眼朦胧的说。自己吃多了酒竟问,“要是我大成你要什么?”她说了一个字,“你。” “我不就在你身边吗?” 她摇头,“就是现在的你,不要大成的你,一个真的你就好了。就像现在这样。” “那我要是什么都没有了呢?没有地位,没有权势,不能带你再去江南了呢?” “那些都无所谓,只要你在。” “不在了呢?” “我就一个人活着,死了去找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不要两处茫茫皆不见。” “这个时候你不是该说你会殉情?” “殉情?可总要有一个人去想念你是不是?还有谁比我更会思念你呢?” 她总是这么奇怪的,每一个地方和想法都很奇怪,胤禛笑了一下,她本是这么跳脱活泼的人,竟然能在雨桐院安静的一待那么多年,而且还似乎很是喜欢。真的是喜欢吗?胤禛没有问过,他怕她说我为了你在委曲求全,我在为你付出,他更怕她说若不是看到你的将来我一定不会跟着你。直到她自说自话调皮的笑着说:“真奇怪,有你在,安静寂寞也是这么让人愉快的事。” 佟佳慧曾说过如果有一日你喜欢上谁,要么能掌控住要么就杀了。她自己说的话自己也没有做到,是舍不得,就是舍不得!胤禛探身过去将如月额头散乱的头发拨开,她到底是为了什么爱自己的呢?胤禛很少能感到纯粹的爱,皇家子孙什么都有唯有这个太难得到。胤禛知道所以才尽可能的对自己纯粹的人好,胤祥和琅如月,曾经的伍十弦、锦瑟、庄生、玉烟……他听到将死的皇后额娘对汗阿玛说:“死的死,走的走,杀的杀,玄烨,这便是为帝的孤寡之命。我死了,你可以放心了是不是。”布满青纹的脸上带着寂寞的笑。 他的阿玛抱着她哭着说:“阿慧,你别离开。我不会再猜忌你!真的!” 胤禛恍惚中他仿佛来到一处山岩,寒风凄厉,四处都是峻峭的山壁。不论往前还是退后都没了路,怎么会到这里?刚才还是在府邸的!这是梦?梦哪里会有如此真切的感受,寒冷让他都起了颤栗。突然他听到歌声,幼稚的声音唱的正是布袋和尚哈哈笑。歌者很快现了身。是个三四岁的幼童,他穿着简陋的藏服,细细的发辫盘在头上。黑黝黝的小脸上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悲凉。一盏灯悬浮在他的头顶,照亮了好大一片区域。 幼童立在胤禛面前,行礼道:“雍亲王,好久不见了。” “你是谁!” 他指着身后的石头道:“您历情劫,可生魂为何来这里了?”石头上刻着四个类似古篆的字,胤禛识得,正是:缘来因往。 “我不知道为何会来此。你到底哪家孩子,怎么会认识我?” “雍亲王好健忘,我便是法源寺的故人,不过三年便忘了?” 胤禛愕然,他看到那双眼心里一动。“原来是你。” 幼童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琅如月的事忧愁,故此前来相劝。此女本在三千界另一处经历九世之劫,意外被卷入一场赌局而来到此界,与你生出一场变数。有大神扭转了命理,斩断了将来,所以她必须死去。这样你才可以从这场情劫中解脱出来。” “解脱?”胤禛冷笑道:“我何须解脱?能做得出这种事的只有虚境的那人吧!”他为自己说出的话惊讶了,难道自己真的知道是谁?见他发怔,一直观察着胤禛表情的幼童又道:“所谓变数就是神仙也无法控制,而不能控制的东西自然要被消灭。” “真可笑。以为自己是神灵就可以决定一切?寰宇之内不能控制的太多,就是虚境圣主也不能,虽是人,我的命运不需要旁人干涉,是劫是缘,我自己来决定!章嘉。你若不能相助就走开,要是能助我就不要絮絮叨叨的说这些废话!” 幼童叹了口气道:“您的脾气还是这么急啊。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怕亲王不愿意。” 胤禛冷酷道:“改天换命的法子我也不是没见过!说。” “您的帝业。” 胤禛愣了愣,“什么意思?” “您不是一直在为夺嫡处心积虑?若要琅如月活,你就不得成功,可愿呢?” 胤禛这次是真的怔住了,他想了想道:“帝位旁落,我会如何?” “死。不论是谁都容不下你。” “那琅如月呢?” “也活不久。” “还有多久?” “不过三年。” “这也算办法?!” “还有一个法子。用你三十年的寿命来换她十年。” “我先死还是她?” 幼童似是没有想到胤禛会有此一问,算了一下道:“琅如月死后四年你死。” 胤禛冷笑数声道:“这种办法说不如不说!此事我自有办法,不劳你费心了!” 幼童惊愕,见他灵魂中起了煞气孽障更深便知究竟,变数居然如此!他居然会……一想起会到来的场景,炼狱一样的血海,心里就一阵发寒,但他知道依照这人的性子必会如此,又思及来时神女的意思他就想再劝,忽然寒风凌厉,高空传来尖锐的呼啸还有振翅的声音,无数黑黢黢的影子在快速的移动,幼童双手合十道:“生魂离身恐遭邪灵侵害,虽有我的神灯护佑,天外天的有心人只怕已经感觉到了。亲王尽快回去吧。” 胤禛径自来到崖边,幼童忍不住道:“还请三思。” 胤禛也不回头也不答话,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他穿越层层或黑或紫的浓云,保持着清醒的胤禛看到了浩瀚无垠的银色,红尘之海,脑中蓦然快速的掠过很多情节,乱糟糟没有章法,但潜意识里知道那是自己之前的历劫情状,坠入银色之时他看到一株碧树下的两个女子,年幼的问:“皇姐,师傅怎么不来了?” 年长的忧愁道:“先天八卦竟测算不出,非生非死是个什么结果呢?我心中甚忧,但愿不要出事才好。”胤禛心中悸动,脑海中显出一个名字:云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九十九章 命运 康熙五十九年入伏的时候雍亲王府的木兰堂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之声,守在门外的非印抚着胸口的手终于落了下来,好消息出来:年侧福晋得子。非印松了口气,她立即差人去告知亲王,又开始准备庆贺事宜,自五十年耿乌林产弘昼之后,近十年来胤禛终于又有了一个儿子,这孩子出生的很和事宜,因为他的亲舅舅因能力非凡,在对葛尔丹部的战役中工作出色而得到了圣眷,这位四川总督兼巡抚很可能要被调任到更重要的位置上。这个时候他的亲妹得了个儿子说明什么,说明亲王宠爱有加,说明年家在亲王的心中地位很高!即使是性情变的疏离苛刻的福晋非印也不得不对年明月体贴照顾,细心关怀,生怕她不高兴引的年羹尧和胤禛之间出间隙,这年氏是个聪明女子,再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变得沉稳多了,喜怒不形于色,总是淡淡的客气着。非印并不喜欢假意的客套,不过她尽量不往心里去,福晋现在担心的新生儿看着未免有些太瘦弱了,这样子也不晓得能不能活的长久。不过这话非印是不会说出来的,她一个劲儿的夸赞孩子生得俊俏,说明月是个有大福的。 因为生产时失血过多脸色蜡黄的年明月躺在炕上,虽然暑气正旺,她还是觉得冷,见非印端详着孩子听这那些吉利话儿年明月只觉得有些倒胃口,她只想安静的休息。 “王爷公务繁忙,没能及时回来,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举行个盛大的筵宴,一定让小阿哥露脸!” 年明月笑了笑虚弱道:“多谢福晋。其实不必这样,王爷崇尚节俭,筵宴难免铺张浪费,不过是生了个孩子……” “话不能这么说,要花钱的时候可得花,生个孩子在咱们府上就是顶要紧的大事!这件事你不必管了,我自有主意。” 年明月不言语了。过了会儿她又问道:“不知道如月妹妹身体怎么样了?” 非印拍着孩子的手顿了顿,冷笑一声道:“都过了四个月了自然是好了。(.好看的小说)不过王爷说了怕她过了病气给孩子就没让来。” “我记得过年那阵见她病的可真重啊。大殓的东西都备上了,看弘历的样子真可怜,若能好便是最好不过了。毕竟在王爷心里如月妹妹最是要紧了。” “又胡说,谁都知道王爷最疼爱的人是谁?琅如月啊……王爷是念旧的人,救命之恩是其一。二则不是有弘历在么。你别多心,这些日子王爷可没怎么去雨桐院,他的一颗心可都在你这里呢!” 年明月还是淡笑,看着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似地。非印并不想提这个人,就岔开话抡起了筵宴的安排。明月却没怎么听的进去,她在想外人不知道不足为奇。身为福晋您怎么能不知道王爷的心在哪里?这么多年再也没见过他有那么伤心,也就是十三爷和琅如月了吧,其他人?嘿,死了活着对他而言都是无所谓的。不,还有自己……要是自己死了。他一定会……愤怒?嗯,就是这种心情吧,因为没法子给二哥交待。二哥要是知道自己死了……想到这里年明月一阵心慌,她支起身子开始咳嗽。孩子因为声音惊醒过来,哇哇哭着。非印一时手忙脚乱,又是哄孩子又让人来伺候年氏。 当木兰堂乱成一团时。如月正侧卧在竹榻上翻着书在看,静谧的午后她看多了书有些困,闭上眼睡了过去,不知过了有多久她觉得脸上发痒,睁眼去看是胤禛。如月见他已经换了便装,正是夜未央时分。她坐起来对他笑,胤禛抚了抚她的头发问道:“睡了这么久夜里可怎么办?” “睡不着的话就看看书,写写字。” “不要人陪?” “您不是要去木兰堂。” “年明月身体不适的厉害,太医看过说得慢慢调理,要静养。” 他把静养两个字说的很重,如月感到耳边炙热的气息,她向后避了避,“孩子怎么样了,前一段日子听说病了。” 胤禛看着她,眼里黯了下,“还好。听说夜里还总是哭。” 如月一听他说‘听说’两个字心里微冷,她下一刻又想起得了弘历的那会儿,夜里孩子哭,他是亲自哄过的,想到这里微冷的心又变得热起来。这让如月有说不出矛盾感。她不是圣人,可也不是狠的下心的人,特别是在病好了后,有很多想法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以前没有那么在意的,为什么?” 如月岂会看不出他的不虞,但心里的结不解开她总不能放开心怀,过去这么久了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好了。明明是要死了,就像舍命救弘历一样,如月知道其中一定没那么简单,问过胤禛他总避而不谈。 “你好好休息吧。”胤禛起身要走,如月拉住他的袖子跪起来,又从后面搂住他。 “对不起。”她轻轻的说,“我就是害怕。” “病好了还怕什么?” 如月的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她真的怕,时间不多了。康熙帝对胤祯的荣宠总让她担忧若现实和历史不同,他怎么办?他们怎么办? 胤禛覆上她的手,这么热的天气她的手是那么的凉,“这几日可有不舒服?” “没有。”如月只觉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他对自己那么好,好到觉得自己付出的好像太少。她察觉身体的康复和胤禛有关系,也就是猜测才让人那么恐惧,他会不会突然就离开了? 感到被搂紧了,胤禛执起她的手吻着,“什么事都别怕,我在你就会很安全。”如月的心柔软成了水,她终于哭了出来,“好好儿的怎么就哭了。” 胤禛回过身看着她,泪眼婆娑的人哽咽着不说话,他靠近了去吻那颤抖的唇,眼泪是咸的,唇是柔软的,她的眼睛噙着泪水,看着楚楚可怜的:“你不是小姑娘了,怎么反倒不若那时坚强?” 如月呛声笑了下又搂住他。眼泪都打湿了胤禛的领子,“病了那么久……你……我……就是觉得怕。觉得太美好的东西长久不了,我死过一次就更舍不得……舍不得你。”她终于说了出来,心里一松泛着索性不假掩饰的放开了哭。 胤禛从未透露过半句用密宗之法延命的事,他不觉让如月知道了能有什么好处,忐忑忧心焦虑这些情绪就都留给自己。现在她只要快乐就好了。如月的病一直躺到四月中方基本痊愈了,胤禛不管公务有多忙,木兰堂那里有多费心,他每日都会来看如月的情况。可见她对自己不想理睬的样子和生病时吐露真心的情状相差甚远,说心里不郁闷烦躁是假的,直到年明月生产他才把重点放在了木兰堂。今日他终于听到如月说的真心话了,难道是意识到什么了?这也不稀奇,她本来就是特别的人。见如月哭的伤心,胤禛心里说不清是爱怜还是感动,他忽然觉得自己也不过是个俗人。希望付出了会有回报,希望得到爱人同样深情感。他已经是不惑之年,却第一次在情感上那么的满足。真的爱一个人果然是既痛又甜,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想揉到骨子里去又想捧在手上仔细的看。 胤禛已经有半年没有近如月的身了。他本是性情冷淡之人公务又占去了大半时间,对女人本没有那么大的热忱。可软香在怀又是深爱之人岂能无动于衷?当如月发现了对方起念,她立即退了开去,还是像以前那样红着脸带着羞,唇边有笑意眼里还有盈盈水光,胤禛偏偏最受不了她这样的表情,他的呼吸加重拽过如月亲吻起来。 里面的动静这么大,邱娘的老脸一红,忙不迭的退了出去。门外的暑气一下子袭来,漫天星子之下,张起麟对她笑了笑。邱娘正要说话,就见四阿哥从书房里出来了,他皱着眉不知什么原因的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邱妈妈,张谙达。”弘历一向对礼节很讲究,这两个是常年伴在额涅身边的仆从所以更要尊敬。 “四阿哥您读完书了?” “没有,看得眼睛有些酸,出来走走。额涅在吗?”弘历看了眼紧闭的门,这么热的天气,额涅总是让人开着的。 邱娘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张起麟面不改色道:“王爷来了,有要事和琅主子商议。” 弘历愣了愣,这时屋里传出了什么重东西倒地的声音,他愕然的睁大了眼,三双眼睛一碰,弘历的脸红了,他急急道:“呃……我回去看书了。” 见他脚下打绊的回到了厢房,邱娘松了口气,张起麟却是叹了口气,“四阿哥真是长大了。” 邱娘认同的嗯了声。 弘历回到了厢房他只觉得心跳的特别快,他本就早慧,男女的事又岂会不知。他无法面对的是父母这样的行为,夜可还不够深,至少自己还没睡呢!阿玛怎么能……额涅的病可是才好……呆坐了很久弘历的心还是跳的很快,隐隐的有不甘和愤怒。弘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那个久不见踪迹的另一个在生气还是自己真的介意?有那么一瞬间好像自己不是自己了,突然的在某一日后有很多事不记得了,偶尔出现的情绪是自己不能理解的。到底是怎么了!!弘历近期最大的困扰就是弄不清楚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从小最亲近的人是额涅,可为什么除了这份敬之外还多了些旁的,就是见不得她对其他人好,弘昼不行,十三叔不行,甚至是阿玛……弘历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疯的话怎么会在弘昼问到自己喜欢哪样的女人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额涅。他欲盖弥彰的说了几个要点:要美,要性子好,要读过书。弘昼这个笨蛋居然故作聪明的说:我知道了,一定是杉颜姐姐那样的美人是不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章 孽恋 杉颜是弘历的表姐,以美貌才华出众而在贵族圈里十分有名,而且性子很是爽朗豪迈,人家都说她像当年的八福晋,可弘昼总说她像月姨。(.好看的小说)因为表姐生的太美,舅舅又在逃,她的婚事反而不好办,倒是因为这个原因皇帝免了她的选秀,又疏通了关系还避过了每年的宫女选拔。今年杉颜十四岁,来探看如月的时候,弘昼巴巴的去和她闲聊,意外得知这位眼高于顶的表姐居然有了心上人,可任他怎么问都不说,难得的有了忧愁之色,直说那人是大英雄自己高攀不上。这些话弘昼也转达给了弘历,挤着眼睛说四哥,你没希望了。弘历只当杉颜是表姐,从没有生过旁的念头,不过他大约知道表姐喜欢的人是谁。 那是个说出来定会闹得天翻地覆的人,在去凌柱府上玩,弘历无意在翻阅一本书的时候看到了一枚书签,这样的书签做法他十分熟悉,在自家书斋的书里总能看到的。但这张书签有些特别,正面是手绘一玄衣佩剑男子背影,背面则是一首诗:风在林中雪在山,乘撬荡荡更闲闲。凭空驰下三千尺,一似天仙降世家。弘历一见怎能不惊,这是十四叔在塞外守边时所作,在给皇玛法的信里提到的,后来又从乾清宫传遍了紫禁城,大家都赞誉大将军王是文韬武略。这首诗在谁的书里见到都不奇怪,可在表姐的书里见到那意义就让人心惊了!弘历匆匆收好了书签又把书放回原位,只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但他留了个心眼一直在观察杉颜,在和弘昼的谈话中说的最多的就是男儿志在四方,英雄定当要去保家卫国,最讨厌的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性子爽朗的杉颜就差说心里的大英雄就是大将军王了。 弘历知道这件事后本想跟母亲提一下,但因为琅如月生病的事就岔开了,之后他便把这件事情忘了。现在想起来他又觉得可能是女孩儿仰慕英雄一时冲动罢了,弘历困扰的还是自己的心事,以及该怎么对待兄长弘时。 琅如月病好。年明月生子,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发生着。提心吊胆的弘时更为忧郁,他终日在担心佛像的事会被阿玛发现,自己被打不要紧只怕会牵连到母亲还有自己这个院子的众人。可是过去那么久了没有人再提,阿玛忙于政务很少能见到,弘历对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弘时想一定是没有人发现,他在松了口气之余又很失落,失落于想要的没有得到,失落于不被重视。失落于在乎的人对自己的无视,以至于上课也总在想这些,课业成绩落下了很多。 被师傅训斥是丢人的事。每每下了课弘时就像逃一样的想用最快的速度出宫,但是弘春总比他快一步,弘时推脱了很多次他也不生气,弘明在旁边有暗示的说些风凉话他也总是护着自己,一次也没有再提到佛像的事。慢慢的他们的关系又恢复到了从前。 弘时不想回去,回去了他就会面对忧愁又神经质的额涅,她的那些秘药不仅是给董鄂氏和钟氏们吃的,连弘时也是要吃的,他现在闻到药味就犯恶心。更要紧的是所住的院落离木兰堂太近。他时不时就会听到那边传来婴儿的哭声,一直没有取大名的福宜身体不好总在哭闹。他一想起那边的忙乱就十分同情年明月,想来又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憔悴呢!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去窥视,万一再被阿玛看到……所以他在弘春的诱导下开始喝酒,弘时自然不敢在外喝多,他选择胤禛不在的日子在自家宅院里狂饮,因为醉了的话那些烦心的事就都没有了,他也不管喝醉的时候会说什么,反正不是都是可靠的女人们,想来也不会把坏的话传到阿玛耳朵里。弘时最希望的就是快点能够开府,远离这些人生活也许就会不同。 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有人希望时间过的慢些,为的是挽留住青春和爱情,有人则希望时间过的快一点,可以逃避和自由,时间最是铁石心肠,它只按着自己的步伐从容的走着。[]五十九年就这样过去了,六十年快要到来的时候得到康熙帝很大信任的四川总督被调回京师,一则是回京叙职,二则是要在过完年后去陕西省西安府任总督,三则是他的父亲年遐龄病重。最在意年羹尧动向的两个人正守着又一次生病的福宜焦头烂额,小阿哥本就体质弱,年明月为了这个孩子已经小心到不能再小心,绝不外出受风,屋里的地龙全天开着,乳母是百里挑一出来的,年明月更是天天念经参佛希望孩子平安,可也就是过于小心了,孩子的抵抗力差,病不离身的,一直到快过年这会儿才好转了过来。 为了孩子年明月没有回年府看望父亲兄长,这边刚一放下,她就向胤禛提了去探望父亲。胤禛自然是允了,还亲自送她回了年府。出来迎接的是年希尧、年羹尧、年则尧,年述尧兄弟以及他们的妹夫胡凤翚,整个年府因为年羹尧的受宠而布置的富丽堂皇,为了过节到处是红色,容貌肖似的兄弟们见亲王亲自送二妹省亲都十分荣耀,年家作为胤禛的包衣已经有快二十年的时间了,胤禛和这些人都很熟稔,他探望了病中的岳父年遐龄,又和年氏族人谈了半个时辰的话这才走了。 胤禛一走年家的内宅的重点就成了年明月,夫人侧室们都过来嘘寒问暖,也都向她道贺喜得贵子,这场热闹直折腾的年明月疲惫不堪,并不比在家中照料孩子轻松,而且还得注意仪态,她现在可是雍亲王最得宠的女人,礼仪一定是要的。但是当看到觉罗氏和她的孩子们,年明月就绷不住笑脸了,见她累了大姐年晓风就开口让妹妹休息。 年明月未出阁时的那间屋子还保持着原样,每次回来她都住在这里,这次她坐在暖意十足的床上,闻着熟悉的熏香,隔着红罗纱帐看出去什么都那么喜庆,仿佛预示着年家的荣盛。十年了,年明月苦笑着想,当年心高气傲对谁都不假颜色的小姑娘现在即使看到最爱的人和最恨的人都不能从面上看出端倪来。这是好事还是不幸?看着二哥和胤禛谈笑的样子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不喜欢的人是一直守在身边的人,爱的人远在天涯,不仅有贤妻还有爱子,藏在心里的感情如酒一样越放越陈,得不得总是心痒难耐。年明月边想边觉得委屈难过,她闭着眼,眼泪慢慢流下来,打湿了衣领和枕头。 夜色深沉,年明月睡着了,年羹尧悄悄进来就看到妹妹脸上的泪痕,他心里不晓得是什么样的感受,这些年他的地位越发举足轻重,不会再有在翰林院的遭遇,因为自信于本身的能力所以他从不掩饰骄傲和得意,但是他的心中唯有一件事是放不下的。她的事雍亲王在来信里总会详细告知,所以年羹尧知道妹妹身体欠佳,至于心情……他不敢问,这两年她的信来的少了,每次都写的十分隐晦,可年羹尧知道明月没有放下。 自己对她的感情是说不明白的,这不光彩的事情让不想遭世人诟病,拥有过那么多女人,各种性情,南秀北丽各种姿色的女人,年羹尧算是阅女无数了。可在心里最深处总珍藏的就是和她的暧昧,想到这里年羹尧多愁善感的叹了口气,桀骜的神色也变得柔情似水起来,他俯身轻轻吻了下年明月的额头,犹豫了一下又吻了她的唇,刚想离开身下的人睁开了眼,年羹尧怔住,他想离开可被拽住了衣襟,两两相望,呼吸可闻,看到他的犹豫,年明月的眼泪流了下来。 “别哭。”年羹尧的声音都哑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在面对二妹的时候他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抽泣声就像鞭子似地打在心上,他既心痛又心烦,终于他用嘴唇堵住了这声音。这逆了纲常的吻就像是一粒火种点燃了沉寂了多年枯萎的情。什么话语都比不上狂热的吻表达的明白,衣服一件件的被除尽,雪白的胴体在眼前,年羹尧只觉得触目惊心的乱,乱到他的头在嗡嗡作响,这在梦里反复出现的身体,这美丽诱人的毒药就在眼前,他竟不敢再做到下一步了。年明月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武人的手总是粗糙的,何况又经历了西北的风雪,这异样的触摸让两个人的心都颤了起来,年明月含着水气的眼带着情带着怨的望着那个怔忪中的男人,“二哥。”她颤巍巍的唤了声,甜美的声音让年羹尧清醒过来,他锐利的眼沾染了无边的情欲,“小月儿。”他低喝了一声就埋首于雪白嫣红之上。 胤禛从来都是温柔的,所以在面对这样的激烈的动作时年明月实在忍耐不住的呻吟起来,“疼吗?”耳边的询问再忍耐,她摇头使劲搂住他的脖子,“我要你。二哥,别离开我。一辈子都别离开……” 门外有人突然传来询问的声音,“二妹,你醒了吗?就要晚饭了。” 年明月不让年羹尧起身,她平静着声线道:“知道了,大姐,我很困,想再睡一会儿,吃饭不用等我。” “二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让大夫来看看。”这声音是觉罗氏的,年羹尧看到她皱了眉,他开始吻她,从上到下,年明月抱着他的头,压抑着呻吟道:“不用看大夫,来的时候吃了药很困,你们别烦我了!” 门外的人窸窸窣窣说着话,当年羹尧口吮手抚着年明月最敏感的地方上时,年晓风在外道:“那二妹你就睡吧。我们先走了。” 人终于走了,年明月也呻吟了出来,极致的快乐里她只期望这一夜永远不要过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零一章 孽果 那个本来是为年明月回家而办的晚宴主角始终没有出现,同样没有出现的还有年羹尧,他的福晋告诉大家丈夫的朋友有急事而外出了。(.无弹窗广告)没有人怀疑,男人们谈论的重点是当下的局势,女人们则在厢房里说着自家的孩子,觉罗氏一直没有说话,安静的很不正常,她盯着窗出神,神情阴郁,年家长女看出她的不对,拉着她的手小声询问:“二嫂,您怎么了?” 这手可真凉,就像一直待在户外一样,屋里明明很热乎的。“没事。” “是不是累着了。哎,你也别怪二妹,她一直生病,福宜也才好些,心里郁闷可以理解,她说话冲您别放在心上。” “晓风,你喜欢二妹吗?”觉罗氏眼里闪着奇怪的光芒。 “亲妹妹哪里有不喜欢的道理,虽然小时候她没少气我,不过嫁了人了脾气可是改了许多了。大哥总说她是持宠而矫,真是的。不论是爹还是娘都疼她的紧,还有哥哥们,真是掏心窝子的宠爱她呢。本来我还担心她的脾气会不讨亲王喜爱,现下看来是多虑了,男人啊,只要爱上了,就什么都能包容,真想看看软和的二妹讨人欢心的二妹是什么样子的,能让亲王爱成那样。嗯,这么美的人……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年晓风说了半晌就是为了宽觉罗氏的心,她可是清清楚楚知道他们关系紧张,方才在门外二妹也没给他们好脸色看,年晓风生怕她记在心上,所以才说了这些话。 觉罗氏幽幽一笑,“是啊,英雄难过美人关,二妹生的可是太美了,嫁了人有了孩子变成了另一种美了。我见犹怜,何况……亲王呢。” “可不是说的,只望福宜真的有福。平平安安长大。” “好人自然得好报。”觉罗氏低低的说。 那边有人喊道:“唉,你们姑嫂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呢。还不过来一起聊聊,再能聚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了呢!” 这夜很热闹的度过了,待到了第二日,觉罗氏和丈夫一起来给公公和婆婆请安时才看到了年明月,她气色甚好。又穿了件红色的外氅,看着就像十八九岁的年纪,抿着嘴儿正笑着,见到了他们这笑意里就带着点羞涩。不。是看到了自己的丈夫,她的眼里从来没有自己的! “见过二哥,二嫂。”她下来见礼。一双妙目只停留在丈夫身上,对自己就是一瞥而已。觉罗氏没有生气也没有表现的异常,她安静的站在那里淡淡的笑着,空气里除了木炭的味道还有似有若无的暗香,这是郁金香的气息。在这座府邸里只有一个人的屋子燃着这香,贵而清雅,除了她谁都避开了这香。当年她曾不懂事的用了,得到的是打碎的香炉和丈夫的责备,他去安慰哭着跑走的小姑子了。只剩下个惊慌失措的自己。吃一堑长一智,在剩余的人生里觉罗氏再也没有用过这香。现在她闻到了,昨夜她也闻到了,半夜里枕边人带着满足的笑意睡着了,她就这么看着他直到天明。你们做了什么天在看呢,觉罗氏规矩的站到自己该站的地方,她没有去看那两个人之间的纠缠的视线。规矩在上,真好。 年明月不想回府邸想遣人去给胤禛传话,可是他的父亲却不同意,年羹尧和继夫人都在替明月求情,说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待一日也没有什么的,年遐龄仍旧不允,正僵持着就见王常贵匆匆进来,见了年明月就跪下了,看这太监眼里含泪,在场的人皆惊,年明月顾不得再撒娇邀宠,忙下来问:“府邸可是出事了?” “侧福晋,您快点回府吧。小阿哥不好了!” 年明月的笑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一紧张腿便软了,整个人就往地上坐去,年羹尧忙扶着她,“二妹!你这奴才,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走的时候还好着呢吗?也就一日怎么回事!” 王常贵哭丧着脸道:“奴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阿哥昨儿还好好的,清早一起来刘氏去喂奶就见不好了,王爷叫的是刘声芳刘太医,诊断过后就说不好。奴才不敢耽搁就奉了福晋的意思立刻来接年侧福晋了。” 闻言周围人不是着急就是在议论,年羹尧低声道:“妹妹,我送你回去。” 年明月躺在他怀里只觉得天崩地裂了,她哭着道:“二哥这是报应,报应啊。” “别胡说!孩子会好的,你不要太难过,现在咱们马上就回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年明月完全没有了主意,只是个哭,年希尧已经招呼人准备好马车,年晓风也过来和年羹尧一起扶起年明月,年遐龄勉强撑起身子对儿子女儿好一番叮嘱。 很快年明月就要回府,年羹尧也顾不得妻子,只交待了一句今日晚点回来便走了。从一开始觉罗氏就在冷眼旁观,她看着丈夫青筋暴露的怒像,又看到丈夫温柔心痛的模样,又亲自护送着去亲王府,她面上哀戚,心中冷笑,果然有现世报啊,小姑,你夺我丈夫,老天就会来收你的儿子。一报还一报,儿子养不活你还有什么底气在亲王府嚣张呢? 年明月的这个孩子最终还是没有保住,他在正月初一就因心力衰竭夭折了。年明月悲痛欲绝!胤禛也十分的难过,可是很快这痛苦就被忙碌取代,康熙帝御极六十年,遣胤禛、胤祹、世子弘晟祭永陵、福陵、昭陵。这是非常大的殊荣,以胤禛的性子自然是放下哀痛全力以赴做好汗阿玛交待的任务。与此同时,康熙又御赐弓矢给年羹尧,并升为其为川陕总督,如此被重用,他成了既皇族之外最风光的外臣,也成为西陲的重臣要员。也就是在这样喜忧交织的时刻,年明月发现自己居然怀孕了!她虽膝下无子,可前后也有过三次经验,这样的反应绝对是有了,而且按着时间定是二哥的。她才丧了孩子又得到这样可怕的消息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等过了两日才反应过来。 年明月先是考虑了几日打定主意要这个孩子,然后她必须保证旁人目前不会发现,自己的小日子本就不是很准确。这一点上倒是可以欺瞒过去,但是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让旁人发现端倪呢?她左思右想好生安排了一番。在福宜的葬礼之后,胤禛为了宽慰年明月便经常来木兰堂,她在一日的侍寝时特意点燃了含有催情药的熏香,又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弄得既痛苦又充满了诱惑力,胤禛一向是喜爱自己的头发的。于是年明月就散着黑发,穿着素气的衣物,侧卧在炕上做出垂泪伤怀的模样,胤禛果然当夜留宿。也果然在迷香之下和自己欢爱起来。 年明月先是惶恐,在胤禛睡着了后她又觉得无比刺激,竟然忍不住无声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觉得悲哀,便又守着烛火暗自垂泪,她抚着腹部,暗道:这孩子到底是要还是不要?福宜之死难道不是上天的警告吗?违背人伦生下的孩子又岂会幸福呢,最关键的是要是被他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年明月看着胤禛的睡颜心潮起伏。这些年主动提出熄灭灯火的人是我,深情的唤着月儿的人是你,再也没见过像你我这么虚伪的夫妻了呢。男人不晓得在嘟哝什么,翻了个身子朝着外面睡去了。年明月这时才觉得冷,她吹熄了蜡烛。在黑暗里躺了下去,轻柔的抚着自己的肚子。没有伤到你吧,宝宝。希望你是个阿哥,希望你能平安的出生,平安的成长起来,还有一定要健康,我活着的时候绝不会告诉你谁是你的阿玛,你就是亲王的儿子,你是将会是我最爱的宝贝! 六十年的新春庆贺举办的相当宏大,最得帝王宠爱的儿子没有在京师,于是康熙帝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皇孙弘历身上了,他从这孩子的身上总能看到自己幼时的影子,也许就是因为疾病缠身衰弱不堪他才总觉着和像春笋一般的孙儿在一起能都得到能量,看着光滑娇嫩的肌肤,看着纯洁憧憬的眼眸,康熙帝觉得生命在这个酷似自己的孩子身上得到了延续似地。在任何的场合玄烨如偏执似地总要带着弘历。三月份发生的密疏复储事件让康熙很不高兴,到了现在竟然还有人在保胤礽,谁能给他们这个胆子?不是这个废太子在背后做手脚又会是谁?这些人的结果自然是被治罪,等到了四月康熙帝不顾身体不适还是要继续每年一次的行围,他这次下令皇三子和硕诚亲王胤祉、皇四子和硕雍亲王胤禛、皇八子多罗贝勒胤禩、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禄、皇二十子胤祎还有诸多孙儿一同随驾。 这会儿府邸里的年明月正在严重的孕吐,非印自愿留下来照应,胤禛带上了如月和乌林以及三个阿哥。这是这两个好友的第二次一同出行,十多年前的心情和此时完全不一样,如月乌林在无聊的旅途中总在回忆,时不时就笑了,笑当初的无措单纯。 弘昼是个爱撒娇卖萌的孩子,时不时总往额涅的车上钻,要不是摘了路边美丽的花了,要么是逮到小鸟兔子之类的小动物了,乌林心里欢喜,面子上总在说他不稳重,弘昼听了就蹭啊蹭的说府里有个四哥稳重就行了,自己只想开开心心的随心所欲。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如月看着乌林眼里满足的神色心里微动,她想这些话更深的意思,难道是在表明心意的?不争世子之位。胤禛虽然没有说,但似乎府邸的人都把这个人选定在弘历身上了,弘时不得亲王喜爱,弘昼疯疯癫癫没个正形,本来福宜有很大希望的却夭折了,如月以为只要年明月生下阿哥能长到进宫读书大约胤禛一定会把世子之位给他,可惜的就是一直没能如愿。 现在年明月又一次怀上孩子了,有经验的嬷嬷说这次一定是个儿子,继任为世子的话也能安了年家人的心吧。那边的弘昼还在跟额涅腻歪,如月想着心事望着车窗外,十岁以上的皇子阿哥都在策马而行,远远的能看到弘历的身影,和他并行的正是二十皇子胤祎,一白一红两匹未成年的马上坐着两个没长开的孩子,过了一会儿队伍里又增加了胤禑和胤禄,如月看着微笑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零二章 楚商 弘昼突然凑过来离近了看着如月的脸嬉笑道:“月姨,您在看四哥吧。[.超多好看小说]” “鬼精灵!”如月刮了下他的鼻子。 弘昼揉着鼻子哼声道:“四哥每次有二十叔陪着就不理我了。” “人家谈论的不是诗书礼乐就是骑射,跟你有什么好聊的,看看元寿,看看你,哪里像差三个月,我看你整个比人家小了有三岁吧,不懂事的小子。” 被母亲说了弘昼嘿嘿笑道:“月姨就喜欢我这样对不对,其实额涅从心里也喜欢的是不?” “你这孩子!” “对,对,月姨最喜欢天申了。”如月笑着把弘昼搂在怀里,弘昼则对着乌林吐舌头。气的乌林要去打,他又立刻把身体缩小,撒娇道:“月姨,月姨,快救我呀,额涅要打死我呢。” 如月哈哈笑着去拦乌林的手,心虽笑着心里却有着无奈,她是真的喜欢天申的天真率性,孩子就得有孩子样,可自家那个旁人见了总在夸,可做母亲的却觉得太懂事太老成了就少了很多乐趣!不过当阿玛和玛法的两位明显是很满意,满意到总带着身边。 车队行了十数日便到了目的地,在这里的日子过的很清闲,这次帝王没有带后宫四妃,唯有三个新入宫不久的嫔,如月不必像上次那样去陪皇太后,也不必日日向母妃们请安。胤禛担忧如月的身体并允许她无节制的去围场骑射,而弘历几乎都被康熙帝带着身边,所以在清闲之余又十分的无聊。何况承德这个地方实在不是个吉利所在。如月总会想起那一年的血色,这日一大早她就去了当年胤禛抛洒骨灰的地方,张起麟安静的跟随着,经历过当年之事的太监心里同样悲戚。当他们一登上山顶开阔的平台,就在淡淡的朝霞里看到一个少年的身影,在这里见到他如月是相当吃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弘时的背影无限的孤单。他的随从眼尖发现了如月,忙就向主子说了。(.无弹窗广告)弘时转身拘谨的向如月行礼。 “三阿哥起的早啊。” “弘时给琅额娘请安。” “嗯。你这么早也是来看日出的?” “是……不,就是睡不着,随便出来走走,我……我不打扰琅额娘的雅兴了。”说着他就要告退。 “既然都想看日出就一起吧。我正好有事也想跟三阿哥说说。” 弘时惊讶接着局促起来,他和如月对视了一下又低下头,半晌才说。“是。” 如月是想要同弘时说话,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弘历突然生病的事一直没有个说法,接着就是自己生病养病,一直没有机会去细查。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了,她从胤禛的态度来看。隐隐觉察到此事大约和弘时有什么关系。 放做以前如月一定誓不罢休的调查出原因再去追究责任,可现在的她不会这么直接了。想的广度和角度都不同了,这两年太关键了,孩子长大了争必定会开始了,如月不看重世子位甚至是帝位,经历几次大的变故她只愿在意的人平平安安,大家相守终老是最好的结果。但旁人一定不是这么想的,若是真是弘时……他是府邸的长子却不被重视,阿玛对自己冷酷无情。本属于自己的位置被旁人占据,叛逆之初父亲还在意,之后竟然无视了。他的愁苦如月能理解,但是不代表她能原谅,既然谁都没有错,那么就各寻出路吧。若非得相恨相杀如月一定也会奉陪到底。这些事是每个皇家宗家都会发生的,那次不是终结而只是开始。 如月想着这些脸上的神色就严肃起来,弘时的表情很不自然,他看着日光渐显却一点振奋的激情都没有,宛若望着日暮西山一般颓唐。 他完全不像小时候了,那时内向害羞却没有半点阴郁,如月叹了口气,她始终下不了狠心把话说死。如月看着那轮初升的朝阳道:“隆庆,要是身体无恙了今日你也跟他们一起去围猎吧。不要总一个人待着了。” “我并没有好全,还是觉得头晕。四弟和五弟陪着阿玛就好了。” “谁说的,人一多王爷只怕顾不上他们,你是兄长,骑术也比那两个好很多,你去……我也能放心啊。” 弘时被惊到了似地看着如月,如月也看着他,只见这孩子的脸色越来越白,“你真的不舒服吗?” 如月握住他的手腕,只觉得心跳的很快且乱,手和冷的像石头一样。她紧了紧弘时的披风,“不能去就别勉强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弘时低着头应了,他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琅额娘,您不是有事要说吗?” “没什么,我只是想……生了场大病,只觉得人世无常,希望你们都好好儿的。你,弘历,弘昼都是有血缘的兄弟,不论怎么样都千万不要生分了。你也知道你阿玛介意和你和一些人往来,那么就不要再惹他生气了,好好读书……” 弘时猛地抬起头,眼里隐有泪光,“您果然是介意的吧,觉得我……我知道的,你们都是一个样子,都不喜欢我,都希望我消失,都希望我不会挡着弘历的路!” “你是这么想的?难道不是你先远离了大家的,不是你……”如月忍住没有说出年明月的事,“你不是小孩了,马上就是孩子的父亲了,为了他你也要改变啊。” “我就是这个样子的!从小就是,变的是你们,我不怨你,你是弘历的额涅,什么都替他想是无可厚非的,我只恨……恨自己无用,讨不了好。”说着他转身就疾步而去。 如月跟上前了一步又停了下来,她心里是又气又伤心,对弘时是她看着长大的。从小手把手的教他书画算数,这孩子的身影陪伴着她最好的年华,怎么到后来竟成了这样! 张起麟见她眼里有泪,忍不住劝道:“主子。您是好意,可三阿哥未必这么想。有些事问心无愧就好了。” “张公公。”如月飞快抹去了眼泪,苦笑道:“我只是不想看这孩子走错路啊。” “主子。您的心奴才明白,但是您是四阿哥的生母,不论说什么三阿哥怕是听不进去的。” 如月长叹了一口气,天地间在此刻突然一下就亮了,太阳终于升了起来。如月回首去看,但见山峦草场建筑马匹都被霞光日色笼罩,胸口郁积的气也像是被驱散了似地。她久久的站在那里,龙旗猎猎,逐渐清朗的远空一只鹰鸣叫着飞过。 之后的日子里如月很少再见到弘时,除了请安就再也难见到他的踪迹,倒是邱娘说曾见过一次他和弘旺说话。夜里弘昼回来时补充这这件事,三哥教弘旺吹笛都不教我骑马!男孩显然很生气,他气哼哼的说回去后我就让弘昌哥哥教我呀!如月和乌林互视一眼都笑了,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的弘历忽然道:我教你。不仅弘昼连如月都惊讶了,她是不通音律的,而胤禛从不弹琴弄器。弘历见诸人不信,就起身出去,不多时他又回帐了,盘腿坐在毡垫上后他拿出一枚埙吹了起来。低沉的乐曲幽幽的响起,本想取笑四哥的弘昼听的发呆,如月惊讶极了,看着儿子认真的模样竟颇有几分和着曲子的忧思,这埙音本就适合于宽旷的地方,除了沙漠就该是草原。孤月幽灯,只影相随,弘历不过十岁又怎么会有这般深沉的思绪呢?一曲终了,先开口的是弘昼,“四哥,你跟谁学的曲子?太哀伤了些吧。” 弘历看着他笑了笑,“是皇玛法教的。这首是前两日他自创出来的,我听到了就跟着学了。是名《楚商》。” 如月不通音律,乌林却是略通,她暗自疑惑这商调凄怆怨慕,万岁爷怎么好好儿的就做了这样的曲子,这可不是吉音啊。那边弘昼一听就非要跟着学,他夺过哥哥手里的埙放在口上就使劲吹了起来,方法不对吹出来的都是怪声,引得大家都笑了,弘历又是教指法又是教吐纳,半天弘昼才吹成了曲调,也是楚商却一点哀怨的意境也没有。 次日弘历弘昼弘时三个孩子跟着胤禛一起去围猎,如月在收拾弘历物品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埙,她捧在手上细看,这才在底部的空白处发现一个小小的篆字,“都”?如月很惊讶,都是什么意思?这埙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她突然意识到这莫不是康熙常用的东西?如月摩挲着光滑的棕色陶器心里很不安,不安的原因是她又想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皇后,胤禛曾说过他的皇后额娘就是惯爱吹埙的,还只有这声音像天上之乐。就在如月拿着埙发怔的时候,距山庄数十里外的草原深处,弘历正赶着马匹冲进了狩猎的队伍。 不对是在进入这段路的时候察觉到的,狼群出现的很奇怪,弘时的表现很奇怪,弘历上了心,他没有听阿玛的话,而是让侍从看护好弘昼,他自己则用千里镜在观察,几十只野狼不足为奇,弘时被及时救出来也在意料之中,可哪里不对呢?弘历仔细观察着,很快他发现了树林里的异常,这里种满了胡杨林,林里隐隐绰绰的有人在,金属在日光下隐蔽的闪了一下,只一下也就够了,弘历的脑子转的很快,他不假思索对着侍卫喝道:赶马过去!说着他拨转马头向半里外的马群,用马冲散狼群是个好主意,侍卫们当即行动,他们也跟着过去,有经验的赶着马向那边疾驰而去,马蹄声让狼群躁动起来,胤禛仗剑砍着胆大的试图跳上来撕咬的狼,另外还用身体护住儿子,弘时在哭,他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愧疚,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要是就这样死去也是好的吧。他已经听天由命了! 当弘时听到了那哒哒的马蹄声,他弓着身子从缝隙里看到了上百匹的马朝这里涌来,中间竟然是弘历!表情严肃又冷峻,真的是太像阿玛了。马群冲散了狼群,践踏和死亡前的哀鸣之声交织成一首血色的悲歌,弘历卷在其中,他看到侍卫围了过去,心刚放下,他就觉得肋间一阵剧痛,弘历摊开手掌,上面赫然是殷红的血,果然如此!弘历忍着痛冷笑着拔出了火枪,朝着山林就射了过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零三章 后话 草原深处的躁动惊呼终于慢慢平息下来,雍亲王的周围围了十来个侍卫,和他们的紧张不同,胤禛冷冽的看着地上被践踏成泥的狼尸,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弹窗广告)弘历也安静的立马在侧,好像方才的救助跟自己无关,他偶尔抬眼去看密林,那里正被搜查,没多久回复过来了,没有异常,弘历心里暗惊,明明看到不下四处的闪光,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吗?他在这里蹙眉深思,恢复了人色的弘昼崇拜的盯着他,两眼冒着光,当弘历看过来他激动的道:“四哥,你真太厉害了!这回我真的信你对着熊射箭了!” 胤禛看着儿子正想问话,又想起了怀中的弘时,“你没事吧。” 弘时颤声道:“回阿玛的话,儿子无事。” “无事?到现在还在发抖呢。回去后还是让太医看一下吧。” 父亲的手揽着腰,低着头的少年见到那手上有一道血痕,狼的血已经凝固成了暗红色,十分的可怖,这么多年了这是阿玛第一次和自己这样亲近。弘时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来救自己,完全被料中了,做儿子的竟然还不如恨他的人熟悉他。少年没有想能活,他已经厌倦极了这样的生活,死了也许更好,至少还能在被人彻底厌弃前留下些许美好的印象,他真的没有想到父亲会来救自己,一次次的想还是想不明白!被阿玛搂在怀里的感觉温暖的让他乱了心,自己到底都干了什么啊!!弑逆……天幸没有成功,不,这一切不是天幸,是……他转过了头,玄衣男孩持缰淡然的坐在红马之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的地方正是密林,弘时大惊,难道他发现了?! 感到了异样的目光,弘历转移了眼。跟弘时惊惧的目光一遇,两人都避开了对方的视线。胤禛此时下令回营。并让侍卫长辛九带了狼尸去见管理围场的官员,查清狼群的来路,初夏季节水草丰茂又有足够的食物,这些狼怎么就会饿到袭击人? 如此一众人便回到了山庄,胤禛先安排了太医去查看弘时的伤情。也就是坠马的摔伤并无大碍,他在去见康熙帝前才专门和弘历说了话。 “这件事你做的非常好。不过下次不要再以身犯险了,你还是个孩子,太危险了。” 弘历仰头看着胤禛。“儿子是一时情急。下次……我想我还是会去相助。” 看着酷似其母的眼,本想叱责的胤禛放柔了神色,一向冷峻的男人脸上有了宽慰之色。他摸了摸儿子的头顶,“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我不会让你有下次犯险的机会。这次让你们涉险是我的过错。” 胤禛道歉的话让弘历愣住了,他先是不可置信后又不知所以的羞赧起来,以前存在心里的郁结瞬间解开了。父子亲情是带在骨血里的,弘历想起他去救弘时时的模样,又想起当危机解除,他看到自己和弘昼毫发无损时的样子,鼻子一酸眼里就有了泪光。鲜少见他如此。胤禛也有些不自然了,他咳嗽一声做出严肃的模样道:“你快回去给你额涅报个平安吧。免得她得了消息急。” 弘历慢慢往回走着,左肋的痛楚愈发的疼起来,他感到血已经渗湿了衣物,幸好今日穿的是这一身衣服,要是月白色的那件就完了。他的异常吴书来看在眼里,这太监是个不爱说话的,只是小意的扶上了主子,弘历目光锐利的看着他,比他要大上十岁的太监打了个激灵,“主子,奴才不会多嘴的。” “要是皇玛法知道了,你就不用伺候我了。” 吴书来躬身道:“奴才知道。” 弘历也不去管他,直接往自己的住处而去,但上了最后一级台阶后他就站住了,门口站着的正是张起麟。 “伤成这样你竟能忍住不说!” 如月在解开儿子的外衣后急的都失了声,她自己伤的比这严重的多时都没有惊慌过,但眼前的孩子可是自己宝贝儿子,是娘的心头肉!之前冗长的解释她都听不进去,只拣重点的听到密林的闪光,饥饿的狼群,谋杀,又是谋杀!除了那伙人如月想不出还有谁能这么做!胤禩你可真好!真好!!见儿子吸了口气,如月强压下怒意,停住了擦拭,小意道:“很痛啊?” “嗯,方才不痛,这会儿痛的很呢。” 弘历皱着脸苦笑着说,见他这样如月更加心疼,她小心的擦掉污血,伤口慢慢清晰起来,这不是箭伤!她望着这伤愣住了,弘历一直看着她,烛光下的母亲是那么的温柔又美丽,再也没有谁能比的上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谁都不行! “这是火器的伤。”如月深吸一口气,她上药的手很稳,弘历看着那洁白有力的手指不慌不乱的上着止血的药,特殊的药香辗转飘荡在两个人之间。 “火器……除了你阿玛那里,其他地方没有出事吗?”上好了药如月抬眼问,她看到儿子的表情,微微愣了一下,好像谁…… “应该没有。”弘历垂下了眼睫,“至少到现在我一直没有听说过。” 如月开始给弘历裹纱布,“你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是为了什么?谋杀亲王不仅牵扯甚广,而且一旦被查出来可是要抄家连坐的大罪,你这样莫不是在替什么人遮掩?” 知子莫若母,她一看弘历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着了,如月替儿子把伤口包扎好也猜测的差不多了,弘历沉默的穿着衣物,如月沉着脸看着他。 “这件事……儿子想自己处理。” “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如月蹲下来平视着他,见他总低着头心里恼火,捏着弘历的下巴就把他的脸抬了起来,“你是不想让你阿玛难做?” 弘历的眼里有滟潋的光,他眼角微微向上,浓密的睫毛向上翘着,真真是个好相貌,可就是神色太过冷清,嘴也抿的太紧了,这哪里是个孩子该有的气色呢?“是不是他还没有证据。儿子不能按着揣测就公告天下让人去查。其次,我觉得阿玛心里是很看重我们的。我不想看到他伤心,也许说开了讲明白了就会好的。这件事还请额涅替儿子保密,不要让阿玛知道,更不能让外人知道。” 如月失神的看着儿子淡定的脸,她终于松开了手又叹了口气。“你这小子怎么想了那么多啊,你才十岁就这样,将来可怎么得了。” 弘历见她落寞的去收拾桌上的东西,心里一痛就从身后搂住她。“额涅,额涅。” 撒娇的声音里带着哭音,如月的心瞬间软了下来。她放下药瓶,回身也搂住了儿子,狠狠在他的脑门儿上亲了一下,“乖宝儿啊,今儿跟额涅一起睡好不好?你要是不舒服了我还能帮个手。” “儿子都十岁了。不能再跟额涅同寝了。不过明日可以让额涅画肖像。” “哦,这可是你说的啊,行!对了,吴书来既然知道了,你就让他夜里注意着点。有发热的情况就得及时让太医来瞧。万万不可忽略过去,要是炎症入了血液可就不好了。” 如月就这么絮絮叨叨的说着。弘历任她讲话,又任她送自己回到了屋里,又任她收拾好床铺悄悄给吴书来千叮咛万嘱咐。然后屋里终于只剩下弘历一个人了,他松了口气的躺倒在炕上,眼里的冷光又闪现了出来。明日真的要好好去跟自家三哥聊一聊了。 第二日在如月的掩护下弘历以风寒为理由在行宫的住所里休息,胤禛还来看望过,因为受伤身体发热就连仔细的雍亲王也没有发现异常,更主要的是他的心还在别处,调查的结果让人震惊,据说昨日曾在山林外围查到了人马行走的痕迹,还有火枪崩碎的石头,胤禛一向多疑,他自然把昨日遇袭的事和这一件联系到了一起,但是搜集到的证据并不能支持他的推论,再过五日就要回宫了,他只能偷偷的加强对自家人和康熙帝暗中的保护。胤禛在这里布置,弘历也没有闲着,他去找了真的生病休养的弘时。 屋子外守着的是太监和侍女,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被主子责罚了,一个个都是苦瓜脸,但见到弘历又都变得机警起来。 通传的通传,讨好的讨好,弘历不动声色的简单的应付着,很快他就被清了进去。弘时靠坐子啊炕上从气色上来看就十分萎靡,他披着衣服,两眼无神的看着弘历。 “给三哥请安了。” “不用多礼。”弘时的声音也软弱无力,显得很疲惫,伺候他的是田氏,见到弘历来倒过了茶水就退了下去。 “三哥贵体欠安可传过太医来瞧了?” 弘历没有坐到田氏端过来的椅子上,而是直接坐到了炕沿边儿上,弘时似乎很不喜欢这样近距离的跟他说话,下意识就向后靠了靠,还顺带咳嗽了几声。 “来过了,就是受了风寒,后背也受了点擦伤,这段日子只怕都不能好利索了。” “是么?”弘历笑了一下道,“弟弟怎么还觉得三哥除了风寒和摔伤最重要的是得了心病吧。” “嗯?你什么意思?” “昨日的事不是巧合,对不对?” “你在暗示什么?你难道在暗示野狼袭击我是我故意的?我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让阿玛救你,这样他才会去没有什么人的地方,何况那地方也正是个好伏击的地界,林中藏人暗袭最好不过了。” “你不要含血喷人!”弘时激动的坐直了,两人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想看的东西,弘时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下心情道:“你这话我只当没听到,你以后不要再讲了,污蔑这种事还真不像是你的作风,四弟,莫不是看到昨日阿玛奋不顾身的救我,你心里不是滋味了,觉得世子之位会旁落了,这才想了一出莫须有?” 弘历解开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纱布,看到上面的血,弘时睁大了眼,呼吸急促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这件事我不想追究的唯一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这个时候太敏感了,我不想给阿玛添乱。三哥,你不是蠢人,怎么就尽做蠢事呢,居然能被外人利用到这个地步,到底你在争什么,世子位?还是重获阿玛的喜爱?你想要也不是没有机会,重新做回自己便好了。” 弘时一直在看那伤口伤,脸上忽红忽白的,弘历又慢慢穿戴整齐了,“这是火枪的伤,我会记得这印记,也请你不要忘了。下一次这伤口不晓得会出现在谁的身上,会不会死人,为了一己私欲引的整个府邸跟你一起陪葬,不用我动手所有人都不会饶过你。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 弘历走了,弘时似乎还能看到白色纱布上触目惊心的血,火枪?为什么会是火枪?!开始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只是要弘历的命……可是,弘历方才的意思是什么?难道他们不仅要杀弘历还要对阿玛动手?不,不可能!可是若弘历不和马群一起来他就在侍卫的保护中,是不会受到伤害的,可为什么持火枪的人会在自己旁边的密林里呢?弘时越想越怕,加上思及之前胤禛救自己,少年是真的悔恨交织!他怎么就答应了这件事?!万一,万一……想到那个万一之后的结果,弘时惊惧的浑身颤抖起,身上忽冷忽热的,矛盾和后悔让他终于眩晕着扑到在炕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零四章 狼皮 行围宽松的气氛在雍亲王遭遇狼群之后变得紧张起来,狩猎发生各种意外并不奇怪,康熙帝年少时就曾单独斗过饿虎,远的不多说,近些年弘历也曾遇到过野熊的袭击,但是狼群的袭击却是不多见,动物还是怕人的,除非是实在没有了食物,它们才会来到草原上,承德这个地方在皇帝入住后就变的相当热闹,成千上万的士兵驻扎着,还有这么多宫人仆役,但凡气候好的日子狩猎就会不断,怎么可能就会遇到这么多的狼?医官从死狼身上也看不出什么,倒是解剖后发现狼的胃袋里是空的,爪子也有很严重的残破,只能说狼真的是饿着了,可怎么饿着了就不得而知了,明明山林里有很多食物的。康熙帝人老成精,他在看不出端倪的事件里敏感的嗅出了阴谋的味道,何况还有暗卫回复的诸多神秘的马蹄印,人的足迹,以及火硝的残留物。 坐在正殿里的帝王看着四子安静的布置着安防,他采取了默许的态度,又暗中让人从京师急招了五行苑的一干高手。在某一日他召见了重臣和儿子们,当这些人到来的时候,见到了刀光剑影,面无表情的侍卫们肩上还扛着长筒的火枪,筵宴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里进行着,康熙帝苍老的脸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他带着怜悯的看着下方垂首的臣和子,开始说的都是对往昔的缅怀,后来又言在位一甲子的不易,对大多数人而言这些都是陈词滥调的内容,可谁也不敢露出半分不耐。 场内鸦雀无声,最后康熙道:“再过几日就要回京了,这几个月你们都尽心尽力了,朕很满意,所以……”他一招手,一队侍卫手每人里托着一捧皮毛走进场内,“前段时间雍亲王遇狼群的事你们大约都知道了吧,若非侍卫机警只怕就不是今日的结果了。这些狼着实可恨,所以朕亲自剿了它们的老巢。把这群恶狼尽数杀死,这些就是它们的皮,特此赏给你们。” 各怀心思的众人倒是异口同声的称赞起康熙帝的神勇来,可是接过了皮毛闻着这刺鼻的味道,还有凝结的血块。着实是让人恶心,皇子们和满族官员都好,他们都是从小骑射的,死在手上的猎物不知几何。就是可怜了那些汉人文官,只是拿在手上都觉得恶心的不得了,可这又是皇上赐下的。谁敢随意让下人收着?只能强忍不适挤出笑容继续夸赞着帝王,希望从康熙帝的脸上看出些东西出来,可他们失望了,这个已经佝偻着身的老人还是跟刚才一样淡淡的笑着,他的眼扫视着这些人。不动声色。 不知是不是刻意的,胤禩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只白色的头狼,虽然老了但是这不一样的颜色还是让跟着皇帝一起去剿狼的胤禛记忆犹新。再去看胤禩,呵,这脸色。是因为害怕还是一直没有休息好呢?狼王又如何,胤禛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皮毛。最寻常的灰褐色一点都不出众,他想可以做成护膝,送给十三御寒,正好呢! 这顿筵宴由于难闻的气味谁也没怎么吃好,一直生病的胤禩更是没有半点食欲。幸好很快结束了,因为康熙帝收到了边疆的快报,似乎是又有叛乱了,很不高兴的皇帝急着商议方案,一下令这不愉快的筵宴终于结束了。他在想若是有叛乱大约胤祯就该有机会了,是该助他一臂之力,可是出乎意料的皇帝没有让他出席这场讨论,这让胤禩既意外又感到羞愤,虽然康熙说了句:胤禩你身子不好就回去安养吧。可他还是感到难堪,这些年,不,从出生到现在他的难堪已经够多了,这次的其实并不算什么,但是看着同样留下来的胤祎他真的有种绝望的愤怒。这跟之前胤禟和张舜华自作主张带来的感受不一样,一个是怕多一点,一个羞多一点。火枪营啊,他们想做什么呢,逼宫吗?就凭这一百多人?真是异想天开!若不是即使阻止,他们就会像这群狼一样的结果! 胤祎在这时走了过来,“八哥,您的脸色好差,要叫太医来吗?” 望着这个瘦弱的,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弟弟,胤禩没有做出习惯的表情,他只是摇摇头,“哎呦,八哥得的狼皮很稀罕啊,这样的颜色,白色很吉利呢,您的病一定很快能好。” 汉妃的儿子讨好的笑着,他就像在宫里生活的十几岁的皇子一样,胤禩不想再去看这样的脸,他话也没有说转身就走了。只留下个不知所措的胤祎站在那里发呆,不晓得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胤禩回到住所朱赫立即迎了上来,她知道所有事,所以同样的惊惧着,当看到胤禩好好儿的回来了她松了一口气,见到了狼皮她欣喜道:“这可是汗阿玛赏的?真好看!” 胤禩没有说话,他已经疲惫不堪了,但还是坚持着来到桌案前做好,见他脸色不对朱赫使了眼色让毛氏和仆从们都退下去,这才又斟茶倒水,小意问道:“万岁爷可是觉察出什么了?” “只怕什么也瞒不过,只是他现在分不出精力来处理我们的事,或者是觉得没有意义。” “啊!”朱赫的腿一软,坐在了椅子上,“您,什么意思?” “我好累啊。”胤禩没有血色的手压上狼皮,银色的毛从指缝里钻出来,“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爷,您这是怎么了?” “我只是看到了自己的下场,这个……”他抚了抚,并不柔软的触感,还有血气和膻腥气,“他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您别这么说!”朱赫握着他的手,“您还有那么多追随的人,不会的,您一定会成功的。” “我若不成功呢?” 朱赫变了脸色,过了一会儿她才道:“不论结果如何我会不离不弃。” 胤禩苦涩道,“我不会让你受伤害,也不会让孩子受伤害,我很庆幸自己看清楚了,所以……只能是老九……最不济一定要是十四。” “那……现在怎么办呢?我们该怎么做?” “手上的人还要维持,一定能用得上的,舆论要继续造起来。老九那里必须要收敛,什么人都敢拉拢。去试探年羹尧田文镜那样人真是愚蠢!” “张舜华呢?” 胤禩盯着她看,朱赫倔强的直视着他,“我从没见过哪个做母亲的会对孩子这么冷淡,这些年她可对旺儿操过心,我看她去白云观的次数比陪孩子的次数都要多!” 胤禩温柔道:“她的事你不用管了。将来不论成败我都不会再留她的。” “真的?!”朱赫惊讶的站了起来,稍后又坐下忧愁道:“将来,那得要多久?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见到她我都有畏惧心。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好像没有谁能控制的了她似地,我听四月提及她总对着镜子说话,好像镜子里的是另一个人。她会那么多邪术……八爷,你留着她就像留着一个随时会杀人的妖魔。九爷和她,您是知道的,为什么不制止?” “胤禟是我最强的支持,张舜华虽然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但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在大事未成之前她一定要留着,我有预感……她是整盘局里关键的人。” 九月中康熙帝回京,青海的郭罗克也在这个时候叛乱,应对的人不是镇守西藏的胤祯。而是驻军陕西的年羹尧,他在正面进攻的同时。利用当地部落土司之间的矛盾,辅之以“以番攻番”之策,只用了半个月兵不血刃的平定了这场叛乱。康熙帝很满意,胤禛也松了口气,年羹尧得到赞誉那就是在给自己的脸上贴金,这也是一个重要的砝码,而很快他将得到和爱将维系坚固纽带的砝码,年明月即将生产了。 兄长展翅于疆场,身边又有胤禛的体贴关心,年明月实在是京师里最得意的女子了,可是她的笑容总显得有些勉强,用饭也不甚好,她的手永远都扶在隆起的肚子上,似乎生怕失去了这个孩子,服侍的人一再说都这个时候了不会有问题的,可她说我怕。怕?堂堂年侧福晋在怕什么只有她本人知道,就连另一个当事人都不清楚。 胤禛知道年明月夜里常做噩梦,每次醒来都是以泪洗面,不是没有问过,她的回答却是天衣无缝:之前失去了三个孩子,我真的怕啊。胤禛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心里是在期盼这个孩子的,最好能如稳婆所说是个儿子,然后健康的长大,他让大夫住在府邸,每日来探看年明月的情况,稍有风吹草动就紧张半日,亲王如此上心,木兰堂的每个人过的都如履薄冰,恨不得孩子早点出生大家都能解脱了。胤禛的重点在这里,以至于他都轻忽了自己的第一个孙子,那是钟氏在七月生下的小阿哥,他的玛法也看过几次,按着排辈为永字最终取名为绅。 弘时从回来后就变得更加寡言,阿玛的态度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伤害了,他现在可是连弘历都顾不上了,每次请安的时候他都会偷眼去看那两个人,越是恩爱弘时的心里就有不能言说的复杂,阿玛是在意自己的,可大概仅限于在意,所以才还会恨和嫉妒,阿玛和年明月都很要个孩子,但她一再的怀孕又失去,难道这是上天的某种启示?这次会平安吗?弘时忽而希望她顺利忽而又期待不顺利,到最后连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按例的请安弘时每次都会去,也就是因为福晋的一句话,弘时不得不在秋风渐起的日子里带上钟氏和永绅,为的是想让年明月沾点得子的福气,这次可以一举得男。可是当年明月、弘时和钟氏相处于一室总有些微妙的怪异感,看到彼此都不怎么舒服,非印就像没有发现似地,抱着永绅给年明月看,说快三个月的孩子长的真大,像人家家四个月的一样了,又说眼睛像弘时,嘴巴像莫愁之类的闲话,明月已经很不想听了,她面上和善冲淡心神早就不晓得去哪里了。 非印就像这个时代所有进入四十岁的女人一样,她的话变多了,大都是旁人不怎么爱听的,即使是年明月给她敬了杯茶似乎也没有打消她说话的欲望。年明月听的恹恹的,她也口渴起来,又想起太医说她体寒不要多饮绿茶,正想让人倒点热水,青花螭耳的茶盏就在眼前了,是钟氏……果然是年轻人,生了孩子还没多久就恢复的这么好了,也很有眼色。 越过表情恭谨的钟氏,伸手去接茶水的年明月看到了弘时望过来的眼神,她的心就咯噔一下,在旁人看来三阿哥也就是不敬的直视着自己的额娘,可在有了芥蒂的年明月看来这模样就是在不怀好意,恼羞成怒的她心里冷笑,半真半假的将手一虚,茶盏翻了热水洒在了袖子上,她痛呼出声,另一手推开了还保持着伸臂动作的钟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零五章 福惠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非印抱着孩子正逗着玩,弘时直盯着年明月的脸在出神,就连钟氏在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被推了个踉跄,茶盏破碎的声音,飞溅到脸上的热水让她惊的呆住了!府邸里最娇贵的女人站起来倒吸着气抖着着身上的残余的热水,另一只手不胜负力的撑着腰。[.超多好看小说]非印哎呀一声把孩子转手交给碧玺后,就忙上前去看年明月的情况,可有人比她还要快一步,弘时又急又怒的扯开挡路的钟氏,“年额娘,你怎么样啊!”他情急之下难掩真心的托起年明月的手臂,撩起衣袖去看,只见玉臂上赫然有一团红色,他小心的捧起来吹着气。非印愣住了,年明月也同样愣住了,她想要的可不是这样的结果,由于太惊讶她都忘了去挣脱,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这一切都收在了王常贵的眼里,每个人的表情他都看在眼里,王常贵伺候这位年主子已经有好几年了,情性脾性最是了解,他的任务特殊,所以是府邸里少有的几个知道所谓专宠真相的人,当然也知道三阿哥对年明月的心思,他在吃惊之后立刻转了几个心眼,最终就是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非印,她到底是福晋,上前拉过年明月的手臂,镇定的对弘时说:“光用吹的不成,得上药。”吕有功有眼色的去拿烫伤药了,弘时这时才觉得方才的举动太过不妥,他还没来得及羞怯就又害怕起来。在奇怪的心情下弘时转过身对着钟氏就是一声吼,“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钟氏生怕他误会忙解释道:“三爷,妾身不是有心的,妾身是好意。年额娘不知道怎么就失了手,我……” 她还没说完脸上就遭到了一巴掌,弘时瞪着她道:“还敢狡辩。错了就是错了,还不跪下道歉!” 钟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男人,“您难道以为妾身是故意的?!” 弘时阴沉着脸道:“让你跪下就跪下!快点!” 他们在这里嚷嚷,孩子被惊到顿时大哭起来,钟氏只觉得被训的冤枉了,她心系永绅又碍着福晋侧福晋都是长辈,她心底更是畏惧这件事被闹大了的后果。只好紧咬牙关跪下叩头谢罪,年明月心里尴尬面上装作大度的样子道:“起来吧,你也不是故意的,不过,都是当额娘的人了一定得仔细些。(.好看的小说)” 钟氏委委屈屈的嗯了声便不再说话了。伤药拿来了。非印亲自为年明月涂药,弘时眼睛瞥见那白玉似的手背上被涂了褐色的药膏,这才稍安了心,他的眼殷殷的看向年明月,后者尴尬的笑了一下道:“三阿哥不必自责,这伤过几日就好了。你回去也别责怪莫愁,她也不是故意的。这里没事儿了,你们都下去吧。” 弘时和抱过孩子的钟氏行礼退下,年明月松了口气。一转头就见非印似笑非笑的神情,幸好伤药敷好了,福晋转头去叮嘱下人们要仔细看顾主子云云,明月只盼着她快些离去,非印终于说完了话就要辞行,少不得又是一番说教。身心具疲的明月勉力应对着直到她离去,这才真的完全放松下来,她恹恹的撑着身子起来往寝室转移,已经不再去想弘时的失礼,而是想着下个月就要出生的孩子,年明月的心情实在是太复杂,她不是没有听说过近亲生子多有残障的情况,一想起来要真是如此的结果就异常的恐惧,即使不会被识破,这也是一件丢人的事。想来府邸以前不就有个宋氏,生了个瞎眼的女儿,结果不出几日孩子死了,宋氏也失踪了。这些事终日困着她,随着预产期的邻近夜里也总是做噩梦,年明月的精神怎么能好呢。她这样自然是管不着王常贵的举动,这个沉默寡言的太监永远都不会出来碍事,但他的眼睛是那么毒,当夜里来临发生在木兰堂的所有事都会及时回禀给雍亲王。 所以这件事用不着旁人去传言,在当天就传到胤禛的耳里了,年明月这里无事,可是其他人就大大的有事了! 康熙帝又一次因身体不适没有能够来上朝,青海刚平静没多久,南疆又有动乱,既担忧着战事,又为汗阿玛的心思难测而忧心的胤禛在户部忙了一日后回来就听到了这样的事,情绪急需发泄的他立即去找了弘时。结果一进门就看到正抱着永绅说教钟氏的李瑶,一旁站着董鄂氏,弘时一脸的不耐。见胤禛进来所有人都是惊恐之色,表情古怪的向他行礼,可能是亲王的怒气太明显,在李瑶怀里睡的正好的永绅一下子哭了,董鄂氏有眼色的接过孩子就往里屋退,她刚进到屋里就听到外面传来公公的呵斥声,冷峻的语气让她打了个激灵,董鄂氏知道是为什么,她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害怕,嫁过来这几年她什么都看清楚了。(.) 都说自家公公刻薄厉害,可董鄂氏却觉得幸好有他在,丈夫不像丈夫,婆婆不像婆婆,妾不像妾,还有……额娘不像额娘,这可恨的家总要有人来治啊。巴掌声响起,李瑶的哭声传进来,接着就是弘时的声音,听到丈夫和公公竟然在争吵,董鄂氏愣了,转而她又苦笑,怀里的小阿哥已经不哭了,他哼哼唧唧的吮着董鄂氏的手指,“永绅,我们又快要搬出去了。”她晃着孩子轻哼着曲子,眼泪一滴又一滴落在孩子的襁褓上。 董鄂氏猜错了,他们没有搬出去,也许是胤禛需要再考虑一下,也许是年明月就要生产了,总之这件事居然就这么压了下来。她的婆婆还是那副人前柔弱人后跋扈的样子,她的丈夫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了,钟氏有孩子傍身总是显得趾高气扬。在外人看来董鄂氏是那么贤良淑德,性情温婉。殊不知她一直在担心,担心不晓得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什么时候落下来,夜不能寐的她一肚子的苦水不晓得给谁诉说,这间府邸与她就是一座看不到未来的牢笼。 十月初一。年明月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婴,撑着没有昏死过去的额涅,态度强硬的让稳婆把孩子抱过来。带着血污红色的孩子眼睛闭着呱呱哭着,这么幼小还看不出来像谁,柔软的身子让人心生怜惜,年明月痴痴的看着,一旁的稳婆不停嘴的赞着:……小阿哥生的俊,看这鼻子嘴多像真像侧福晋啊。听到这话的年明月突然诡异的笑了,她盯着一头汗的稳婆。语气古怪的问道:“你觉得他像我?” “是啊……哦,这长长也会像王爷的。不是自夸奴才接生过不少孩子,一看一摸就知道将来生的如何,奴才敢保证小阿哥将来一定生的极好。” 年明月呵呵笑起来,她的眼始终流连在孩子身上。实在是最后累到不行,她才把孩子递给了稳婆,“抱他去吧。” 年明月产子,母子健康平安,这让雍亲王府掀起了一股暗流,一个谁来继任世子之位的暗流。各种各样的揣测都有,如月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件事,她在意的是胤禛对新生儿的态度,希望长命所以取了个六十的乳名。也没有按弘字辈排,暂定大名为福惠,如月去看过那个阿哥,月子里的孩子看不出美丑,不过依稀能看出还是像年氏的,将来定是个俊美的孩子。孩子好本该人人高兴的。但是如月觉得胤禛的高兴看上去怪怪的,年氏更是强作笑颜的模样,看到自己她的敌意不经意的会流露出来,如月看出来了便不再去木兰堂,而是按礼节的让邱娘去送礼。 如月以为胤禛的心思在西北,她在柏林寺时听胤祥提到了胤祯的事,镇守西藏的大将军王擅自娶了青海台吉的女儿,有传言说其实他在军中还留宿蒙古女子多人,这些违制越法的事康熙帝居然只是叱责,这让人不由的想起帝王当年是如何宠溺太子的,只要喜欢了再大的事情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任其做大是因为准备将皇位传给胤祯了吗?这不仅是如月想到的,而且是紫禁城所有人想的。胤禛的忧郁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年明月,最忧愁的大约就是世子位的事了,胤禛一直说谁是继任者,所以她也不高兴。让如月欣慰的是弘历对此似乎并不上心,他勤于学业,兄友弟恭孝敬父母长辈,不议论任何政务,实在是无逸斋皇子里的典范。所以留在紫禁城里伴驾的时间变的更长了,儿大不中留的惆怅让如月很是苦恼,这孩子十一岁了,这两年的个头窜的很快,上次他回来如月忽然发现跟弘历说话目光是平视的!性子很闷的儿子再也不让她捏脸了,对视的机会少了,倒是很多次发现他会偷看自己,心事也不再跟自己说了……这个是这样,杉颜也是这样! 如月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乌林最幸福,弘昼嘴甜性子可爱,讨巧的很呢,不过一想起现世提到他长大后的行为,如月又觉得头痛的很,这哪里是在消除乾隆的猜忌,分明就是由着性子的胡闹,不晓得那时的乌林和弘历会怎么办?胤禛一定……会气的从陵园跳起来吗? 如月笑着笑着心就慢慢凉了下来,这个问题她一直在刻意的回避,少年时没有那么深的体会,现在则是完全不能去想生死分离会如何,若是他走了,我还能活多久?想到这里,孤坐灯下的如月把窝在怀里的米饭放到地上,米饭是胤禛送她的小狮子犬,只有两个月大,雪白又胖,很让人爱怜,眼见这天气冷了,如月开始给它做衣服了。她正要去拿针线,就见胤禛从外进来,灯光的原因,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人也有了些许老态,如月思及方才的心情,悲伤便涌上心头,她压下沉重的心情行礼后上前给胤禛脱了披风又给他暖手,离得近了如月这才闻到他的身上有酒气。 胤禛轻笑了一下,拉过她的手来到寝室,邱娘轻手轻脚的送过来茶水又安静的离去。如月松开手点上了蜡烛,给他倒茶水递过去,温暖的水气轻柔的飘荡着,胤禛接过瓷盏,他的手慢慢有了刺烫的感觉,碧螺春太淡了些,并不能让他清醒多少。见胤禛喝完了茶,如月再去给他倒,却被挡了回去,她看到他扬起的脸上清晰可见的皱纹,那是蹙眉蹙的印记,这些年他的心思真的太重了,如月暗叹一声,温和笑着道:“您是从户部直接过来的?晚饭吃了吗?”她的话音刚落就被拉倒了,带着茶味的唇吻了上来,如月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去推,却被胤禛束缚住了双手,情急之下她低声道:“我,我的小日子还没完!” 胤禛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我行我素,如月也不敢用蛮力挣脱,二人贴的那么近,彼此又那么了解,如月怎么会没有感觉?心里虽知对方可能是在发泄负面情绪,但如月最后还是放弃了抵抗。胤禛讲修行,如月讲养生,他们都不是纵欲的人,自如月大病之后他们间的情事自然是渐少起来,这回有两个月没有亲近,二人还真如干柴烈火一般。 等事情结束了胤禛才解开绦子,如月的手臂好不容易放下来,只觉得又酸又痛的,正想揉一揉胤禛把她搂住,她疲惫的叹了口气,“到底怎么了?” 胤禛紧了紧手臂,却不说话,如月已经倦极了,她也不顾不上没有清理,闭上了眼蜷着身子窝在胤禛的怀里,喃喃道:“有事不要总放在心上,压抑的久了会生病的。” 迷糊中如月觉得胤禛在亲自己的眼睛,又含混的听他说什么负谁不负谁的,这是说的谁?幕僚吗?到底还是公务吧……这日如月在梦里梦到了多年前的事,她说我才不会让你去选择,为什么不能兼得呢?如月在梦里以旁观者的身份想:真是自大的傻话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零六章 忍性 康熙六十年十一月,抚远大将军胤祯被召唤回京,这位皇帝爱子兼国之重臣风光自然无量,与他一道回京叙职的还有已经提升为川陕总督的年羹尧,这次康熙帝又受命他与管理抚远大将军印务的延信共同执掌军务。年府的热闹并不亚于大将军府,去年府的官员也少不得同时也去大将军府,风向未定,谁都不愿投靠错了主子。 年羹尧捡着空闲专程便服来到了雍亲王府拜谒主子胤禛,同时也是来探望妹妹年明月的,一向平静无波亲王府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这是场摆在正屋的家宴,参加的人并不多,也就是年羹尧和夫人,胤禛和年明月、四福晋非印,还有就是胤祥了。内宅的几个女人并没有出现,这场饭吃的时间不长,一直和乌林在雨桐院下棋的如月忽然接到福晋的命令说让他们去木兰堂。只是想想就知道,定是去作陪的,她和乌林二人大约收拾了一下就过去了。 一去果然如此,女人们坐在暖和的屋子里说笑着,中间放着摇篮,小小的福惠就在里面睡着,孩子睡的沉,脸上红扑扑的,小嘴儿湿湿的,因为穿的多,胳膊腿儿都直愣愣的伸着,头上的还戴着帽子,看着可爱极了。 如月安静的坐在一边,含笑看着他们说话,她没有想到李瑶居然也来了,跟年明月的嫂子觉罗氏聊的很不错,都是孩子的事儿,大家都很有话题,当然重点自然是福惠了。不管说到哪里最后都会落到这个孩子身上。 如月一直从嘈杂的议论里捡着听觉罗氏的话,很快她就发现和她一样的还有年明月,她貌似在和福晋说话其实听的是这一边的,如月想起几年前的满月席上他们之间生冷的互动。早就听说他们兄妹关系极好。是怕这位在哥哥面前说自己不好的话?如月揣测着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去看孩子,真的是好相貌啊!不像胤禛,这眼皮儿双的。闭着都能看出来,孩子嘴巴动了动,左脸颊上出现了个浅浅的小窝儿。 那边的话题又落在了福惠身上,李瑶笑着道:“不管怎么说福晋您就是有福气的,看看现下年大人真是万岁爷面前的大红人啊,我看满朝文武除了十四爷就数他了,我虽处深宅但也听说了不少他的英雄事迹呢。” “还不是多靠亲王提携。不论多大的官儿我家也都是亲王的奴才。” “福晋您可真会说话,是了,方才我是第一次正面见着年大人,好威武呢,可对着外甥的模样就温柔的很呢。” “他不晓得有多喜欢福惠呢。早早就备下了礼物,是刚去西安府那会儿哪个人献的一把匕首,他一直在用,平日谁碰都不成的,这会儿又这么大方的送了人,啧啧。真是爱屋及乌啊。” 觉罗氏这话一说,如月偷看了眼年氏,脸色果然不怎么好,她可是记得这位福晋从前并不是这么说话的人。李瑶嘿嘿笑了两声道:“我看年大人最在意的是您这位福晋,山高水远的,他怎么就只带了您一位呢,听说府上可是美女如云呢。” “谁让我是福晋呢。”觉罗氏的语气说不来是自得还是自嘲。 “这就是你的福气么!”李瑶又是笑,这笑未免有些太假。 这时福惠醒了,哼哼唧唧的像是饿了。年明月立即抱过孩子,她本就美貌,这时的体型也恢复的差不多,穿的不素不艳,脸上略施薄粉,下颌比生孩子前圆润,显得比以前很更为富贵好看。如月虽讨厌其人,可看了都忍不住心中暗赞,李瑶却是嫌恶的看了眼低头不晓得在想什么,非印帮着去叫奶母,其他人这时也都起来去帮忙。说是帮忙其实更像是围观,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慈善的模样,孩子交给了奶母,如月能看出年明月松了口气,她身体不好只是多站了会儿又哄了会儿孩子额头上就见了汗,脸色也泛起了白,前几日刘声芳还来给她看过病,传言里说是生孩子带起了旧疾,是女人的病。 见孩子在奶母那里吃的欢,大伙儿又围过去看,都夸孩子生的好,这时就听觉罗氏拉着李瑶道:“我就说一直觉得这孩子面善,这会儿才看出了端倪。看着眼睛,还有这眉头,哎呦,可真像我家老爷啊!”说着她还回过头对着年明月笑,这笑容里明显有着很多其他的东西,后者的顿时敛了笑意,血色尽失。(.好看的小说)年明月几乎是怒目而视觉罗氏了,她握紧了手让自己保持冷静,淡淡道:“外甥像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觉罗氏只是抿着嘴儿笑,李瑶左右看了看,又低头仔细端详着孩子,忽然就用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道:“哎呀,原来福惠还有酒窝儿呢,我可记得年妹妹和王爷都没有了,这又是像谁了呢?这是像了哪位年大人呢?” 年明月心里恨极,可一时又毫无办法,她本就一直怀疑觉罗氏可能知道自己和二哥的事,现下被她故意提起,再去看李瑶那副我什么都知道了眼神,只觉得手脚冰冷气血上涌,这时偏偏听到胤禛在外面的声音,忧惧多日的她只觉的天昏地暗,人一下子晕厥了过去。 年明月病倒了,她最担心的事却没有发生。胤禛对她很好,甚至是亲自喂药,可每当她看到胤禛抱着福惠就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脑中不只一次的幻想着胤禛知道了真相后突然发难摔死孩子的场面,每当她不能忍的时候就会大喊着要抱福惠,孩子在手她才能稍稍好一些,然后就会忍不住哭泣。胤禛问她怎么了,年明月解释说自己生怕失去孩子,就像之前那样。似乎是很在意她的想法,胤禛不再亲手抱孩子,他每次来只是看望一下就离开。还请了柏林寺的性音大师来木兰堂诵经,还把从庙里求得好签给年明月看。 这些举动都表明胤禛没有怀疑,而从二哥的探视里她也得知觉罗氏被责罚的事,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这是他的话,可这一切都不能消除年明月心里的恐惧,她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孩子是你的’的话始终不能说出口,就这么忍着,越忍她的心越不安,最后病到快过年时都没有好起来,所以她没有进宫去参加在永和宫里德妃举办的家宴。 如月也没有去参加这场据说举办的很隆重的宴会,她前一日有些发热,胤禛知道后就没有安排她的活动。能安静的躺在家里看书赏雪可是要比那些应酬要好的多,只是她十分惦念弘历,已经有十来日没有见过他了,这会儿一定也在宴会上吧,胤祯。志得意满的胤祯……如月想到最后一次在御花园见到的半醉的男人,心里生出的是怨恨。这份怨恨成因很多,最要紧的是来自侄女杉颜的,因为做姑姑的刚刚知道侄女一直心有好感的男人竟然就是这位大将军王! 当如月被当做最值得信赖的人知晓这个秘密时惊的茶盏都打碎了!接着她就干出了后来大为后悔的事来,责打。来雨桐院看望自己的美丽女孩儿迷惑的哭了,她说她以为自己能明白。明白什么啊!!如月气的抖着手四处找趁手的东西要执行家法,杉颜哭着大喊:“我喜欢他怎么了,我是比他小,你不是也比姑父小那么多吗。长辈又如何。要是进了宫,我嫁给皇帝,还隔着两辈呢!”没找到鸡毛掸子的如月回身过去就给了她一巴掌,那孩子捂着脸就哭着跑了。 当夜如月就气病了,胤禛哪里会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他倒是没有指责如月管教不严。而是淡淡的告诉她前两年杉颜就和胤祯有过接触,是她在躲雨时遇到过胤祯,之后断断续续的见过几次。如月正在生气,也不顾什么的就怒道:“你告诉我这些干嘛!是说她怎么跟你弟弟好的吗?两年前杉颜才多大,还不到十三岁!就是现在也是未成年,她懂什么啊!不是被勾引怎么会动了心?胤祯,胤祯,你可真好!!” 胤祯,胤禛,发音本就想象,她这么说就像是在骂胤禛似地,如月一说完就觉察到失态了,她抱歉的拉了下胤禛的衣袖,“我太生气了,等病好些了,我想回去跟杉颜好好谈谈。”胤禛能理解她的心情,便点头道:“杉颜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慢慢说吧。十四那里……我也会去探探。” 事情就是这样,如月越想越烦心,她内心其实知道大约这事儿主要是出在杉颜身上,胤祯的气度和容貌本来就不错,再加上个大将军王的名号,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动心实在是太容易了。杉颜又一向喜欢英雄类的人物……如月想着就靠在榻上睡着了,这一睡就睡到了日落西山,她醒来发现已经被盖上了被子,书早就被收走了。唤来邱娘一问知道胤禛已经回府了,现正在竹苑。这时候去书房?如月心里一咯噔,想必宫里定是又出了事吧。没有胤禛的传唤她也不好直接去竹苑,只得暗自揣测,待长夜过去,府邸里突然传来一阵可怖的尖叫声,清晨安静任谁都能听的清,正在习武的如月停了手里的动作,邱娘给她披上斗篷,“是外宅。” 如月嗯了声,那里会出什么事呢? 在吃早饭的时候,如月见到了胤禛,他的表情暗黑,非印的表情也不好看,很闷的一顿饭让很多人都在揣测,吃完后胤禛就出了门。府邸也就那么大,很快如月就得知了一条消息,那是她在廊下看雪时乌林透露出来的:“今早咱们府上冻死了一个下人。” 他们两个都已经是处变不惊的主儿,乌林说这件事的时候还伸手在积了雪的栏杆上胡乱画着线条,如月也不过是挑了挑眉。 “谁的人?” “宫里的。” “唉,都这么多年了,何必。” “四爷心情怎么能好的起来,那里的光景光是想的都能想的出。” 如月想想也是,她以前觉得胤禛是不在意德妃和胤祯的,可现在不这么认为了,至亲血脉,谁能不在意呢?胤禛是儿子是兄长是背地里用来作比较的人,从小时候的太子到现在的弟弟,没有人愿意总是落于下风。既然这样怕是也没有能问成杉颜的事吧,一想到这个如月就愁极了,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回家一趟。可为六十年登基大庆要做的准备工作实在太多,加之弘历又因伤风从宫里回来了,各种繁杂的事如月归家之旅不得成行,本想给甄玉洁写信的,左思右想后她又觉得这件事不可声张,而且要是不小心落到有心人的手里就糟糕了。所以无奈的如月只好等着过年期间再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零七章 训斥 登基六十年大庆是由六部一起规划的,自然是声势浩大,千叟宴是诚王的主意,这个点子显然很讨皇帝的喜欢,喧闹的宴会上如月注意到帝王的老态,他搁在扶手上的右手在抖,可能是因为各种不舒服,他整个人佝偻在宝座里,和原来的高大挺拔印象完全不符,就像是失去了水分营养的枯树,戴着礼冠看不出头发,想来也是花白稀疏的,他笑意盎然的看着台阶下的表演,浑浊的眼睛却是冰冷失落的,失落什么呢,青春不在还是到现在也没有立下储君?以前他的身边那些最得意的朝臣一个个都不见了,四下无人宝座上只剩下他,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高处不胜寒了。 想的太多的如月怎么也露不出笑容,当场中一阵吆喝声响起,她才转移了眼,这一望就看到了那些人,那些让她说不出到底恨的有多深的人们。胤禩安静的坐在那里喝酒,自斟自饮并不假人于手,他淡淡的什么也不看的喝着酒,好像一切东西都看不进眼里,大约是常年疾病胤禩的脸色始终的苍白的,他的唇边习惯性的带着笑,可这笑和他的脸色一样苍白。很多年前如月曾见过这样的他,那时她看到的是遗世独立的孤独少年,现在她看到的则是步入中年一脸病态的寂寞男人,看到他如月就会想起木兰围场可怖的血色,她低头喝了一口酒,酒太绵了! 如月抬头再看,胤禟正伏在胤俄的肩上笑着说什么,后者因为嫡妻故去后便很少再在朝堂上出声了,从以前胤禛在提到对手如何的时候就很少说起他的十弟,现在看他憔悴强颜欢笑的模样,谁都没法想到这么个莽男子竟会痴情如斯。至于另一个,不晓得是不是太安逸了,胤禟近年愈发像财神爷了,有钱果然是好做事,如月知道不论是胤禩还是胤祯。背后都有这个人财力的支持,她也知道当年的罂粟事件这个人就是主谋。她也知道这个人和张舜华交往甚密。如月舒了口气端着酒盏喝了一口,当她要继续喝的时候,胤禛的手已经挡过来了,如月侧头去看他,二人目光交汇各知其意。如月放下了酒盏,胤禛又重新看向了歌舞场。 之后如月对什么都不再感兴趣了,即使是光芒万丈的胤祯在给康熙进献缴获的战利品也只会让她想起杉颜心里郁闷。终于在筵宴结束后康熙帝的一道命令让如月略感诧异,皇帝旨意称自己身体不适。让雍亲王携十二贝子胤裪及诚王世子弘晟代替自己去谒陵。于是胤禛就又开始忙这件事,他走后如月才终于回了趟娘家,这次她还带着弘历一道。当杉颜看到如月二话不说转头就跑了躲到屋子里不出来。 甄玉洁和鸦九都感诧异,如月也不去管她,而是拉着母亲和鸦九去屋里说话。直到入了夜了,如月才只身去了杉颜的住所。门是从里面锁上的,如月拔下簪子。轻轻拨挑了几下就推门进去了。 杉颜局促不安的站在没有点灯的屋子里,黑暗笼罩着她,如月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上次打了你,是姑姑的不对。” 杉颜不说话。如月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太心急了,对不起。你走后我左思右想了很久。觉得还是要和你好好谈一谈。不管你想不想接受都请把我的话听完。当初我和你祖母想尽办法不让你进宫为的就是想让你嫁个自己喜欢的人,不想让你被规矩束缚。我不是在阻碍你去喜欢谁,我是不想让你去喜欢不该喜欢的人。按辈分胤祯是你长辈,按身份你就算嫁给他也只会是侍妾,胤祯会成为你心中的英雄我并不奇怪,他很英俊又功名显赫,更是会讨人欢心。可他家的女人有多少你可知道?他在西北随意抢掠女子带到军中玩乐你可知道?你这样一个小女孩儿如何能成他终身不弃的伴侣?当他再次去喜欢旁人的时候你怎么办?” “他不是这样的人!!”女孩攥紧了拳头带着哭音的喊道,“他那样是因为没有和自己喜欢的女人厮守终生,他说他一辈子再也找不到那样的人了,他说看到我就想起她了。姑姑,你不是最能理解我的吗?你不是总说爱情要自由才会得到的吗?我就是喜欢他,爱慕他,长辈又怎么样呢?只要有爱什么都不是问题呀!” 如月被侄女的话惊了半晌,她不能信这是胤祯说的话,她更不敢推论杉颜口里的那个她可能就是自己,绝不可能!如月冷静了一下道:“他对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这不是勾引又是什么!” “不是的!那会儿我还不知道他是谁,我们就是在一起避雨,太冷了,他就让农户大叔弄了酒喝,喝的多了他才说的。” “他知道你是谁?” “他没问。” “你只见了他几次就喜欢上了?” “不是几次……我偷偷看过他几次,他不知道的!” 如月想训斥只觉得没有力气,她慢慢走过去,经过杉颜又坐下来。黑暗里两个人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如月才问道:“最近一次你什么时候见的他?” 杉颜扭扭捏捏道:“纳穆和琦琦是我的好朋友。” 如月心里大震,她本想去拉杉颜坐下的,手直接就顿住了,啪的一声击打在桌面上,“你去大将军府了?!!”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都失了准了,尖锐又高昂,杉颜从没有见她如此,也是吓了一跳,讷讷道:“姑姑。” “你,你……”如月气的已经说不出话了,谁家的女儿会这么大胆!!往日母亲的抱怨突然就想起来了,大胆妄为,她一直以为是夸张了,现在看却是悔之晚矣。 “姑姑啊。”杉颜哇的一声哭了,她跪在地上,抱着如月的腿道:“杉颜没有做出对不起姑姑的事,我,我只是想见见他,可是他好像不记得我似地,他问我是谁家的格格……为什么呀,姑姑,他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你也就忘了吧。你们没有可能的。” “不,认识了他我再也没看上过其他男人。我的心里只装着他一个人!真的!”杉颜哭的很厉害,好半天后才哽咽道:“我想他只是假装忘了,因为我的出身不好,他不想跟我有关系。” “你说什么?”如月拽着她站起来,也许是用的力量太大了。女孩儿啊的叫了起来,如月扳着她的脸,俯身直视着,本来已经压下去的火腾的又窜上来了。“你出身不好是指什么?”杉颜畏惧的看着她。如月恨声道:“你在嫌你阿玛吗?嫌他这么多年一直被通缉,是不是?还是觉得你姑父和他水火不容,你才没可能跟着他的?” “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意思,我只告诉你,你若跟着他,那就再也别进琅家的门了。你就是琅家的逆女,我也不会再认你做我的侄女,明白吗?”杉颜哭着不说话,淡淡的光线下,女孩看着可怜之极。如月恨其不争,心里跟搅了团火似地。她盯着杉颜一字字道:“本来这件事会一直是个秘密,但今日我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选择在你。你可知道你乌林姨妈为何会嫁给当时的四贝勒?你额涅又为什么会嫁给你阿玛?一切就是因为胤祯的任性,他在跟他亲哥哥赌气,所以硬生生的拆散了乌林和你阿玛,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杉颜含着眼泪看着她震惊之下她都忘了哭泣,“你知道你阿玛为什么会被通缉?当年他为了保护十三爷受了重伤,他的一个好友相救而死,他为了答谢好友的救命之恩才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去杀人,从此生死不知。你可知道是谁遣人刺杀十三爷和你阿玛吗?当然是恨他们的人,不管是不是胤祯做的,他是一定知道的,所以我们之间的仇恨是没有办法解决的,很快一切就会有结果,那个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月放开了完全呆若木鸡的女孩,“你说你爱他,你爱他什么,你又懂他多少,皇家婚姻没有利用价值就是随时可以抛弃的草芥,你就这么想做一个草芥吗?我言尽于此,你自己考虑吧。” 如月把女孩儿留在黑暗里转身走了,她每走一步心都痛的跟刀割似地,一出门就看到了弘历,他表情严峻的立在门口,吴书来站在不远的地方弓着身,如月看了他一眼转身把门关好了。 “你不陪着外婆到这里来做什么?” “外婆不舒服睡下了,儿子想找您。” “找我找到你表姐这来了?” “张起麟说您在这里?” 如月无心跟他论这些事儿,扭头就走,弘历跟着后面,走了几步如月还是停下来折返过来,她拉过儿子的手,果然如预想般的冷。雪下的大,白雪映光,如月能看清楚弘历眼里的忧愁,她抚了抚那张既像自己又像胤禛的脸,“额涅,皇玛法说等阿玛回来,巡视京畿时要带着儿子一起去。” “知道了,去吧。你要谨言慎行。” “儿子明白的。” “嗯。”如月的手转抚为捏,“臭小子,你不用我操心了反而觉得空落落的。这些日子是不是很累啊,总要小意着。” “不累。真的。”被捏鼓了脸的弘历没有躲开,他的眼亮亮的,就像星星。“倒是额涅,病好了后一直没有大好,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呀,我还没老用不着你担心。你顾好自己就行了。” “木兰堂……” “嘘。”如月掩住他的嘴,弘历嗅到一丝淡香,那是他最熟悉的额涅的味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你阿玛和额涅心里有数着呢。放心吧。这里好冷,”如月嘶了一声,拢了拢手臂,弘历立即将披风解下给她披好,如月满足的笑着,“咱们别在这里说了,回屋吧。” 弘历嗯了声,他表情怪异的看着如月,“怎么了?” “十四叔是为了您吗?”如月的笑渐冷了,她避开了儿子的目光,盯着耳房里的灯光,“额涅?” “是与不是又如何,乌林一生的幸福都毁了。” “可他心里一直……” 如月目光锐利的盯着他,“闭嘴!杉颜的事早知道了竟然敢不告诉我!” “儿子错了。本想说的,一直都没机会,我也以为她只是说说不敢做什么的,没想到会跑到十四叔家里去。” “真是让人不省心啊。这孩子从小主意正,鸦九又管不住她……你也是!马上就十二岁了,这些事儿可得给我注意,没事儿被惹下什么人来。”如月突然这么说,弘历啊了一声似乎呆住了,如月瞪着瞪着叹了口气,“你什么都很好,就是什么都很好才会惹事儿,等将来再……呃,总之,元寿,你绝不可以误了女孩子,娶回来的必须好好待人家,就算不得已了,尊重定是要给的。知道吗?” 弘历很疑惑的模样让如月浮出了笑意,“唉,你还小不能理解是正常的,不过一定得记住,千万别整出个什么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出来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零八章 对质 “夏雨荷是谁?” 如月绷着脸不言语,拉过弘历的手往回走,“别管是谁,就是那个意思。(.)”她现在乱着都不知道自己在胡乱讲什么,嘴里说着弘历心里想着杉颜,回屋后越想越焦虑一夜没睡着。次日如月没有见那丫头,后来发现屋里也没有,杉颜的丫鬟这才说主子天刚亮就骑马出去了,没说去哪里。如月一听立即头大,这显然并不是第一次,鸦九居然不着急,还宽慰变了脸色的如月说不要紧。如月那肯多待,连早饭都没有吃就走了,也就是甄玉洁看出了不对,如月只说无事。 亲王府的马车直接去了大将军府,一路上如月也顾不得礼仪,掀开棉帘探头看窗外,风雪很大吹得她脸生痛,弘历把帘子放下道:“额涅,别着急。” “我能不急吗,真怕她做出什么事儿来!” “不会的,十四叔昨晚没在府上。” “你怎么知道?!” “在宫里时听了一耳朵,他说要去延信的府上吃酒,十四叔喝酒厉害,按着惯例怕是不会早回的。” 如月瞥着眼看他,忽然有种第二个胤禛的感觉,“真盼如你所言。” 马车行行停停终于快来到目的地,如月远远的就看到杉颜的大红斗篷,她狠狠的骂了声:“这个死丫头!” 杉颜已经被冻僵了,她到现在还似乎能听到姑姑的阴冷的声音,那些话像刀子剜心似的痛,她不信。应该说是不想相信,英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想了一晚也不能信,所以杉颜要当面去问清楚,要是真的她就死心了!可到了地方门子说胤祯不在。让她进去等,可满腹矛盾心思的女孩儿这会儿了哪里还能进这个府邸?她只说不用,就退到了仆从看不见的地方等待。 杉颜穿戴华丽。身下的马又是千里挑一的良驹,早晨来往的人都会注意到她的存在,仔细看过后少不得被她的容貌惊住的,已经有不少人留恋不走,甚至有几个还口出调戏之言。杉颜的脾气哪里是能忍的,她又是被宠溺着长大的,一言不合抬手就挥了鞭子。杉颜的功夫不过就是花拳绣腿的漂亮活儿。对着朋友可以显摆一下,可真的遇到了行家就立刻露陷了,结果现在她的鞭子就被一个笑的淫荡的男人握住了,嘴里又不干不净的说着恶心人的话,气头上的杉颜一脚踹在对方的马肚子上。那马吃痛叫了声就窜了出去,男人的手还拽着杉颜的鞭子没送,这一带就把两个人都带下马来了。 如月刚从马车后绕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哎呀叫出了声,幸好路上的雪厚,那男人又当了垫子,杉颜摔的并不重,可是那马却开始乱窜起来,这时候的路人已经很多了。横冲直撞的马吓的路人左右躲闪,腿脚慢些的就有被带倒的。正乱着但见一匹黑马斜插进来,从马上跳下一人,纵步过去,他左手带缰,右手拉住鬃毛。身子下坠试图控制住暴躁的马,但显然没效果,来者忽然双手抱住马颈大喝一声后竟然将马摔倒在地,那马挣扎着站不起来哀鸣的嘶叫起来,过了一会儿那人才松了手,马似是畏惧他的神力,竟不敢翻身起来,打了个滚,前腿屈膝,做出一副古怪的姿态,那人哈哈大笑把风帽放下,回身来到杉颜跟前。就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杉颜完全被震住了,当看到这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女孩子的心就像那匹马一般臣服了。 胤祯拉起杉颜,一脚踹在男人身上,“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那人也是在贵族圈子里混的,胤祯正是现下的红人,他哪里会不识得,这会儿见他和少女相识,只悔的肠子都青了,道着歉连滚带爬的跑了,仆从拉起马追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胤祯打量着她,只觉杉颜除了脸红的不太正常,其他好像没有大碍。“没摔伤吧?” 杉颜抬头望着他,心里又酸又甜的不晓得是个什么滋味,眼前的人在她看来真的宛若天神,要是不知道这些过往,这会儿杉颜一定会喜笑颜开的跟他说话,可是一想到姑姑的话她的心就痛的紧,脑子跟着又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怎么哭了?是不是伤到哪里了,先进府,我让人看看?” 杉颜只是个摇头,哭的梨花带雨的,惹得周围的人都在看,府邸的下人闻讯也过来了,牵马的搀扶的,两个人被一堆人簇拥的就往府里走去。 “杉颜!!” 这声厉喝让正哭着的女孩吓了一大跳,她知道是谁却不敢回头,僵硬的立在那里半步也不敢向前去了。如月怒气冲冲的走过来,她也没看胤祯,直接来到侄女的面前,风帽下的脸少见的狠厉。“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杉颜低着头不说话,如月又恨又怨的道:“昨儿给你说话算是白讲了吗?你到底听进去多少?” 见到如月突然而至胤祯实在是意外,前几日在宫里见过她,看自己的目光是十足的恨意,只一眼便不再看,胤祯当时就在意了,自省似乎没做什么事儿。(.好看的小说)今日再见到如月这模样他心里其实隐约是有些了解了。第一次见杉颜并不知道她是谁,但能看出是个女扮男装出来玩儿的贵族少女,眉眼神态生的十分像故人,当日心情不好又喝了酒,跟着这个小孩儿絮絮叨叨的说了些不该说的。想着互不相识绝无再见的可能,可后来阴差阳错的一见再见,这些年只要在京早就换上了女装的女孩儿就会在眼前晃。 第二次再见时胤祯已经知道她是谁了,美成这样的京师并不多见,她又那么像她阿玛,根本不需多说了。因为之后这个叫杉颜的孩子跟自家女儿亲近。胤祯同她也就相熟的很了,本来作为济兰的女儿,如月的侄女,他不该由着杉颜跟自家走的近。没有阻止的原因是胤祯想从她这里知道些情况,关于失踪的男人,关于在雨桐院里深藏不出的女人。当然更重要的是自家的兄长的言行。 知道的越多心里就越不痛快,越不痛快就越想知道,就这样了好几年。等这次再见,出落成大姑娘的杉颜在面前一出现,饶是阅女无数的胤祯也惊艳了,当然他也看懂了小姑娘眼里的情意。杉颜美归美,琅如月侄女的身份让他从没想过要怎么样。特别是在这么敏感的时期胤祯自然是回避为上了,反正过不了几日他就又要远赴西藏,远了自然就会淡了。胤祯心里坦然,自然不会看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儿这样子弃之不顾。可是如月来了,而且还是这样的状态来了。胤祯心里对她的恨就起来了。他哈哈笑着去劝,“有话好好儿说。杉颜犯了什么大错,要小嫂子赶着来逮人?” 看了眼胤祯,如月淡淡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不劳十四爷费心。你还不走?” 杉颜不言不动,如月的眉就蹙上了,弘历这时也走了过来,他端端的向胤祯行了礼安静的立在母亲旁边,蹙着眉看着表姐。 母子的神态很像。容颜也很像,但就是不知道哪里让人一望便知是胤禛的儿子,胤祯轻松一晒道:“能有多大的事儿,认识你这么多年也未见你如此动气,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看着实在不美,杉颜从马上跌下来。怕是伤了,你这做姑姑的是不是先别忙着骂人,还是先请大夫来看吧。” 如月看到杉颜在绞着胸口上斗篷的带子,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她压住火气上前拉过杉颜的胳膊道:“可有哪里伤了?” 杉颜低低道:“腿。崴了下,没大碍。” “回家好吗?” 杉颜突然抬头,美丽的眼里都是泪水,“姑姑,我只想问清楚。” “你不信我?”杉颜抿着嘴不说话,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就像一个个小小的珍珠,“问清楚什么?”胤祯露齿而笑,他摸了摸杉颜的头发,“丫头,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十四叔一定替你做主。” 如月一把推开胤祯的手,“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游戏,有趣么?” “欲擒故纵,你说什么?”胤祯敛了笑道:“你当我想怎么样?对她?” “你能问的出来,那就是知道了?!”如月的口气不善。 胤祯哈哈笑起来,“你在怕啊,琅如月也有怕的时候?”他凑近道:“我想要谁也逃不掉。” “哦,是吗?只怕天不遂人愿。” “没到最后你怎么知道?” “我还真想快点到最后……现在不是我的,将来得到了不是更有趣,更让人满足?” 风雪在两个人之间打着旋儿飞舞着,呵出的白气就想要冻成了冰,相望的眼里是熟知对方心思的对峙。 杉颜忽然开口问道:“十四爷,杉颜来这里就是问件事的。当年我姨妈嫁进贝勒府的事,还有我阿玛杀人被通缉的事,您是知道还是参与了?” 胤祯惊愕地看着泪水被冻住的小姑娘,她正充满期盼的看着自己。胤祯又转过头看着如月,如月也看着他,说开了如月反而沉下了心,她也想知道胤祯会怎么答,但见他惊愕后冷笑道:“我想你一定没有给她说全吧,当年我为什么会阻挠耿乌林,顾云为什么会拼死去帮琅济兰,所有的事儿你是想自己说还是我给她说全活儿了?” “胤祯!!”如月想去打他,却被握住了手腕,胤祯狠狠道:“没那么简单的,本来是我没想过对她怎么样,这么多年你就一直是这样看我的,到了现在还是,那我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你放开我额涅!”胤祯感到后背被尖锐的东西低着。 “元寿!”杉颜发现了弟弟的举动,“你干什么!” 弘历没理她,大将军府的下人们发现异状都围了上来,眼尖的认出执刀少年是谁后又把刀给插回去了,也幸好这一大早没什么人,风雪太大也看不清,否则会闹成个什么样子。胤祯松开了手,回身看着弘历,如月生怕他会怎么样便过去挡在两个人中间。 剑拔弩张的场面让杉颜又急又怕,她知道因为自己才会变成这样,于是就边哭边大声道:“你们别这样,姑姑,我不问了也不想知道了,我这就回家,十四爷……我……”杉颜看着他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她一跺脚挤出人群飞身上马离去了。 杉颜走了如月自然也不会再做什么纠缠,她直截了当道:“十四爷,杉颜还小不懂事,以前她的言行您能不计较吗?今后我保证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胤祯就像是不认识如月似地看着她,“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如月怔了怔,对方的眼只有怨恨,她暗道难道只是杉颜的一厢情愿?想起那些传言她又不知道是该信还是不信,虽然相识这么多年可说到底如月并不了解胤祯。 “如果是我以为错了,还请十四爷海涵。”说着她就向胤祯行了礼,“弘历,道歉!” 收了匕首的弘历躬身行了礼,“侄儿失礼,特向十四叔致歉。” 胤祯盯着如月道:“我就想知道在你心里我到底有多不堪,值得你这般提防?” 如月漠然道:“我是雍亲王的侧福晋,十四爷。” 胤祯直直的看着她,“只是因为这个?” “因为这个就足以了。” 来往的行人越来越多,有人已经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了,如月又行过礼后拉着弘历便告退了,身后突然传来胤祯的声音:“你哥哥的事我不知道!” 如月停了停没有回头,解释对她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倒是弘历回望了一眼,胤祯高大的身影在风雪里看上去就像个雕塑。 如月在确认杉颜这孩子回了家,听她亲口发了誓后,又再三叮嘱后这件事似乎是结束了,但如月还是觉得不安,她看得出杉颜的心里还是爱着胤祯的,十六岁,不是孩子了啊。可她这个当姑姑的把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的只有让时间冲淡一切了。临行时甄玉洁犹豫着问如月:“我认识几个家境和人品都不错的孩子,你觉得是不是可以去看看?” 如月看了眼鸦九,后者没说话不过能看出她的认同,也许和杉颜最亲近的这两个人多少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没有办法而已。如月想了想才道:“看仔细些吧,再好的,她要是不喜欢别勉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零九章 大祭 正月底康熙帝巡视京畿地区,这次随行的皇子人数是近十年来最多的一次,胤祉、胤禛、胤祺、胤禩、胤禟、胤俄、胤祥、胤禑、胤禄、胤祎、胤禧、胤祜还有数名皇孙随驾,经新城至赵北口登舟阅河,直到二月底日才返回京城。(.)在送行了胤祯之后,康熙帝又一次去了诚王的花园,当胤祉还在得意非凡的时候,年老的帝王接着又来到了胤禛的圆明园,陪驾的是胤禛和弘历,因为提前得了消息,如月早早的就准备好了吃食,待魏珠传话可以用膳了,她立即和府邸厨娘一起将半成品的饭食做好送了过去。这次用膳地是原来如月休养的住所,现在已经改建成原来的两倍大小,这周围种的不是花草却是麦地,这个时候已经是一片嫩绿了,春日暖阳下,玄烨很高兴地拉着爱孙的手和四子一起站在地垄上指点着植物的长势,不时有笑声传来,显然说的很高兴。如月不敢打搅就在旁等着,她用眼神示意魏珠,太监明白其意,便逮到机会提了句:“万岁爷,今儿的饽饽就是用园子里种的麦子磨成的面做的,奴才只是闻着就觉得香。” 皇帝看了眼笑的真诚的魏珠,又去看低头敛容的琅如月,“你这奴才,就不能直说话,还是说收了月丫头的好处,替她这么说话。” 魏珠笑容不变道:“万岁爷英明,奴才是收了好处,侧福晋方才赏了奴才先尝了个包子,忒香了。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此物只应天上有?” 康熙哈哈笑了,众人也随着笑,皇帝拉着弘历看着胤禛道:“走,咱们去尝尝这天上才有的包子饽饽去。” 饭是在称赞下吃完的,如月回到厨房后这才松了口气。后来康熙帝没有再召见她,一直等到日暮西山了苏培盛才急急过来传话说要去送驾,如月赶到,但见儿子正捧着一摞子纸在谢恩。她来到儿子后面也跪下了。康熙见她来了,便对胤禛道:“胤禛。你自封天下第一闲人,如今看来果然当得。儿子是个省心的,又有这么个媳妇儿,呵呵,难怪能写出仙容钓鳌非我意。(.无弹窗广告)凭轩惟是羡安流的话。当初听胤裪提起,朕仍旧以为你自命清高,如今看来这些孩子里也就是你的心最安。但是这安这闲虽好养心既可,朕可是需要你来做许多事儿。不能只管着这二亩三分地,忘了还有个天下啊。” 胤禛跪下诚惶诚恐道:“天下第一闲人是儿臣吃多了酒乱说着玩的,那诗也是一时兴起所作。儿臣绝不敢怠慢公务半点。只要汗阿玛受命儿臣定尽善尽美的做好一切事情。” “起来回话,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性子朕岂有不知,就是信你这份纯直才不让你揽了这么多事,人都说朕知人善用,其实不过是难得放心二字。唯你等几人做事才能让朕安心啊。弘历。你可还记得皇玛法说过世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弘历抬头道:“您说世人最想要的就是长寿、富贵、康宁、道德、善终。” “其实朕何尝不是想要这几样呢,有了这几样也证明了大清国富民强,天下太平么。也不知……”康熙叹着一脸怅惘,“拿纸笔。” 胤禛立时为皇帝研墨铺纸,少顷康熙在纸上挥毫写下三个字:五福堂。等墨干了。他才将这这副字赐给了弘历。御驾回宫前皇帝对胤禛和弘历都各有交待,听到下个月即将北上如月暗叹分离在即。未曾想康熙在最后会对自己说话,如月不敢直视,只半垂着头恭敬的站在那里,余光瞥着龙袍上的刺绣,这感觉很让人怀念,如月想起第一次见到康熙时的情状,只叹当时年纪小啊,此刻只剩下谨慎却没有当初的如履薄冰了。但听皇帝道:“你还真是有福之人。”这语义不明的话让如月不晓得怎么回话,康熙显然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他登上马车,大队人马披着晚霞而去,只剩下如月不明所以。 胤禛见如月蹙眉便道:“这会儿蓬莱仙境的景色大约不错,现下无事一起过去走走。” 如月听他这么讲便知今晚不回府邸了,弘历在旁道:“阿玛,儿子先退下了。[]” “退什么,一起。” 弘历愣了会儿才低声应了,如此三人便往水畔而去,不知道是不是都应付康熙帝用尽了心力,走了好一会儿都无人开口。不知道胤禛是怎么想的,如月却极享受这样的时刻,静逸悠闲,似乎水光夕阳间他们三个就是最寻常的一家子人,吃饱喝足了出来散步消食。当看到了最美的霞光,如月停了下来,金红色的水里倒映着他们的身影,岸边柳树拂水,向南的玉兰都正开的美丽,“笑什么?” 胤禛的问话让如月在恍然间回到了现实,她慢慢道:“想以前的事,我们的事。真是恍然若梦,转眼元寿都这么大了。今日万岁爷说我有福,仔细想来虽历经劫难最终都是因祸得福,确实当得起这个福了。” 胤禛也听到汗阿玛的话了,其中真意却不是如月理解的,胤禛养了那么多暗哨钉子心里自是最明白不过。之前诸多瞒而又瞒的那些事汗阿玛几次有心要详查总是阴差阳错的避过去了,但凡有机会即使是自己只怕也是保不了她了。这十年刻意保持的安静乖觉,如月一心只为自己和弘历的做法,是不是让汗阿玛消除疑虑了?如果自己明白此她非彼她,那么想来汗阿玛也是知道的吧,所以才会容着。自己若不能将来谁会容着?如月拉着弘历的手跟他讲在江宁时的趣事,两个人都笑着,胤禛看着心里有说不出的暖,思及近年来的坎坷朝堂上的风云诡谲,他知道自己必须胜,无论用什么手段。 康熙帝御驾亲临圆明园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注,皇子皇孙又要随驾北上例行公事般的去行围了,四月底康熙帝前脚刚到热河,福建兵营哗变和台湾谋反的消息就传来了,说大不大的两件事,很快就以革职当事将领和镇压结束,三个月后东南之乱彻底平息,九月中康熙帝结束了北上之行。返京后他又让雍亲王查勘通州粮仓,胤禛奉命率领隆科多等人查勘粮仓。一个月后清楚的汇报就放在了南苑书房的案头。灯火下年老的帝王正浑身酸痛,他顾不上身体不适,戴着眼镜把折子凑到眼前一字字的看着,有因有果亦有解决之道,没有渲染和废话。康熙看着看着就笑了,魏珠一动不动,只见他放下折子,取下眼镜。揉着眉心,皇帝看着很疲惫,魏珠上前轻声询问:“万岁爷。时日不早了,您吃了药就该歇着了。” 康熙帝看着他道:“小魏子,今儿他们又给朕上书明年的庆典了,朕给驳了。你知道为什么?” 魏珠憨憨一笑,满脸的笑纹像开着的菊花。“这都是朝中大事呀,奴才一个阉人怎么会懂呢,万岁爷这可是为难奴才了呢。不过奴才听万岁爷说是要节俭,不要铺张。” “嗯。你的耳朵看来还是好的么。不过重点却不是此啊。”康熙帝又笑了,他重新拿过折子细细的看着。没有眼镜他其实什么也看不清,只是一堆模糊的黑点而已。 魏珠不知皇帝的意思。这会儿也不敢催促,他心里很着急,刘太医可是说了这段时间万不可劳心,否则…… 正想着就听康熙开始咳嗽,这咳嗽声愈来愈急促,魏珠不敢去冒犯,只好嚷着让下属去叫太医,这势必是个混乱的夜晚,刘声芳忙了一个时辰才让南苑的书房安静下来。十一月的天气是很冷的,这会儿他却擦着汗。康熙醒着,他半睁着眼望着帐顶出神,太医总管跪下小意道:“万岁爷,这里条件不宜养病,这天气看着又要转冷,微臣建议最好还是回宫。您看,要不明日就起驾?” “还有多久?” 康熙帝的声音暗哑低沉,这句话一出刘声芳的血都涌到了头上,他吓的心跳都快停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风击打在窗棂上,又透过缝隙发出鬼哭似地声音。 “万岁爷。”半天他才颤颤巍巍的说了这三个字,然后就叩首道:“您福泽深厚必能万寿无疆,现下不过是微染风寒,只要放宽心……” “回畅春园吧。” “啊?” “没事儿了,你下去,哦,让张廷玉和隆科多来。” 康熙帝移驾畅春园的时候,在户部正忙着建设粮仓的雍亲王接到了圣旨,宣读后户部的办公处一片寂静,胤禛也是停了半刻才叩首接旨,待送走了传旨太监,下属们都上前来道贺。代皇帝主持天坛大祀的意义非同凡响,康熙在位六十年,一直都是自己主持的,这个时候这样的圣旨让人不得不去揣测其意义了! 胤禛既惊愕又不安,为什么不是让诚王和自己一起?为什么传旨的不是魏珠?为什么回到畅春园了?他敏感的意识到不对,借着要好好准备祭祀的理由胤禛回到了竹苑,这里等着的都是各处的暗线,逐一的汇报让他还是看不清楚事情的脉络,至少畅春园的线报证明皇父的身体还好,只是略感风寒而已。在忐忑和激动中,胤禛开始了他的祭祀之旅。 天坛大祀是所有祭祀里最庄重的一个,在十一月的朔风里胤禛吉服在身,面对苍天后土祖宗社稷,他恭谨的礼拜着,这个时候所想就是保佑大清繁盛,天下太平。祭祀的过程十分繁琐,所用的时间也很长,在第一日结束后本就有恙的胤禛就有些受不住了,寒夜里他躺在斋所的炕上忍受着心悸的折磨。苏培盛看着他的样子十分焦虑,要知道所谓祭祀可是有禁食的要求,三天前沐浴焚香的主子就只吃素了,累了这一整天一口饭都没吃,这还得两天呢,身体怎么受的了!可苏培盛也只能暗自担心,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时假寐中的亲王突然啊的叫了声,一头冷汗的坐了起来,直吓的苏培盛打了个寒噤,立刻上前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胤禛挥挥手示意无事,可他的心却跳的那么快,梦境还在眼前,他见到了佟佳慧,奇怪的装扮奇怪的样子,血池中尸体上她坐在成千上万的尸骨之上,青纹未褪显得那么可怖,她说:该回来了。 谁,说的是谁该回来了?当胤禛还在为这个梦感到心惊肉跳时,几匹快马正从畅春园飞速的向这里奔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一十章 雪夜 “请雍亲王速至畅春园。” 衣冠不整的胤禛有些怔愣的看着似乎是从天而降的魏珠,这个已经过了知天命年龄的太监一脸的惶恐满眼的紧张。 胤禛心里微动又不敢往那个方面想,他坐在炕上用失礼的怔忪来掩饰失态,“这是怎么了,还有祭祀大事未完……” “我的亲王啊,万岁爷病危了,您快点去吧!”魏珠哭着喊道,后似虚脱般跪坐在地,胤禛愣了半天神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似地啊的惨叫一声,捂着心口就向前扑去,魏珠忙去扶,跟着来的侍卫也去扶,“怎么,怎么会……”他颤抖着喃喃自语。 同来的侍卫低声道:“雍亲王,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您再不去,只怕晚了!” 胤禛看了这人一眼,认出他是隆科多的下属,乱的没了章法的情绪突然就慢慢平稳下来,脑中飞快的转着,行动也没有停,当下炕后整理好仪容后胤禛已经完全镇定下来,“谁还在?”系好披风推门出去的时候他低声问道。 激烈的风声里回答并不清晰,“提督大人在。万岁爷让人也去通传诚亲王,淳亲王、八贝勒、九贝勒、敦郡王,十二贝勒、十三阿哥。其他在京的阿哥未被传唤。祭祀之事将吴尔占大人暂时代理。” 胤禛呼出了口气,他面沉似水,就如这多风寒冷的夜,他快步走着,黑色的披风猎猎,身后的魏珠和侍卫们都保持了静默,他们都知道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苏培盛被留下来了,内宅那里需要人通知。看着主子翻身上马,又看着他决然的向黑暗里打马而去,太监强压住颤抖和恐惧,他很快也上了马向府邸而去。 胤禛赶到畅春园时他看到了无数的灯,就像是要抵抗这黑夜似地,所有的宫灯都被点亮了。沿路的重重护军都执着火把配着腰刀,很快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兄弟们。他们的眼光那么复杂,胤禛无心去管他们的态度而是直奔向胤祥。“怎么样?” 胤祥眼里噙着泪,只是摇头,“谁在里面?” “隆科多,还有刘声芳和李德全。” 见胤禛气息不稳,脸色煞白的捂着胸口。胤祥忙去扶,“四哥。” 放做平日一定会有人说嘲讽的话,可现在只有一片死寂,松油燃烧的声音听的那么清楚。火光照着所有的人,皆是面无人色。压抑的气氛里门突然开了,胤禟和胤祉几乎是同时窜了上去。(.无弹窗广告)出来的是隆科多,看着阶下之人,武将的表情很奇怪,沉重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扫视着这些每逢必跪的天之骄子们。就像是在看一场收官大戏,你们可是紧张了?惊惧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子们啊,不过如此!这个从小就叛逆的男人瞥了眼苍白着脸色满眼期许的八贤王,又看了眼同样殷切想知道结果的财神爷,他只恨现在自己父亲大人不在。他多想看到那个倔强老头儿的失落颓丧的模样啊! “奉皇帝口谕,”隆科多严肃冷冽的声音在这寂静之夜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皇四子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继皇帝位。钦此。” 时空就像是凝滞了一般,每个人如泥塑一般呆住了,只听胤祥疾呼:“四哥,四哥。”那边的十三阿哥扶着捂着心口闭目倒下去的胤禛,接着另一边就是一声哀嚎,嚎的人是胤禟,他冲上去揪住隆科多的衣领,“你这狗奴才一定是假传圣旨,我要去见汗阿玛!!我要去见汗阿玛!” 隆科多冷笑着单手就推开了他,像铁塔一般的体格又哪里是养尊处优的胤禟能撼动的,但见他望向胤禛道:“还请雍亲王进屋,万岁爷有话要对您说。” 胤禛一直闭着眼,胤祥急着直晃他,“四哥,四哥,这会儿你可不能倒下去啊!四哥。” 似乎是听到了兄弟的叫喊声,胤禛悠悠转醒,他睁眼就察觉到墨兰的夜空星星点点的竟下起了雪,这才是十一月中啊。他被胤祥扶起来,耳朵里还是嗡嗡作响,一步步向台阶上而去时就听到什么人在喊,什么人又再吵,转过头就见到胤禟不知从哪里拔出了一柄匕首挥舞着就冲自己来了,然后身边的依靠没了,他踉跄了两下,再抬头就见胤祥徒手夺住胤禟的手腕,接着就是一众兄弟过来拉扯着。胤禛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登上台阶后周遭的声音才轰的一下传来,胤禟直呼矫诏的声音不断,隆科多低声道:“亲王,请。” 男人的眼神里有着难掩的激动,胤禛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了。 昏暗的屋中,烛影晃动,药香和某种古怪的气味充盈其中,刘声芳、魏珠和李德全佝偻跪在一旁,胤禛终于挪到了榻前,年老的父亲闭目躺着,蜡黄的脸上没有一丝活气儿,因为年老多病整个人缩小了一圈,再也不复当年睥睨寰宇的豪气。胤禛的心颤动,腿一软便跪了下去,也许是跪下的声音太大,或者是抑制不住的哭声让帝王转醒过来,不聚焦的眼看着满脸是泪的四子,好久才分辨出是谁,“你来啦。” “是。皇父。” “祭奠还好吗?” “都准备好了,余下的事都转交给吴尔占了。” “嗯。你做事,我放心。” 听康熙帝用了我字,胤禛失声哭了起来,“皇父,皇父。”他说不出其他的,只是出声而哭,康熙冷声道:“你哭什么!不过终于到了这一日罢了,朝代更迭,新人送旧人而已。胤禛,还记得百姓常说的五福是什么吗?” “儿臣记得。” “说来朕听。” 胤禛哽咽道:“长寿,富贵,康宁,好德,善终。” “身为帝王能成为这五福之人少之又少,朕自八岁登基自现在,六十九年虽不失富贵却中少有康宁,有好德之心又多做杀戮之事,不能长寿也在情理之中,能善终已然是大善。自四十七年后。朕最忧惧之事就是成了齐桓公,你的那些兄弟。我的好儿子们个个都野心勃勃,亟不可待,呵呵,”他眯着眼在笑,和着门外越来越吵的声音。就像是应验着康熙的话一般,“胤礽太让朕失望了,本来这一刻跪在这里的人该是他。除了他和你,朕未作其他之想。西北已平,西南无恙,江南又在掌控中。有你来继承大统很好,朕又有何求呢?”察觉儿子的眼泪滴落在手上,康熙帝笑了一下,他把手压在胤禛的手背上,“可朕还是对你并不能完全放心。你知道朕不放心什么?” “儿臣性子急且躁。处事固执为人刻薄……” “不,这是其一,还有是怕你为了情谊舍了江山。” “皇父!” “世人都说你最刻薄寡情,但朕知晓你是最重情义的,较之失了你心的。朕倒是更担心那些入了你心之人,就像胤祥和琅如月……若有事。只怕你受不住折了寿命。” 胤禛惊愕极了的看着康熙,心里如翻起了巨浪滔天,他难道如月的事?而且这不详之语还暗指祥弟会……惊惧之下他喃喃道:“十三……啊……啊……皇父……您怎么知道的?” “人之将死,自然是能看的清楚……方才在梦中朕见到你额娘了。” 提到禁忌之人,一时间二人都不说话了,半晌后康熙才喘息道:“你是有福气的,琅如月不像她……答应朕,你会一切以大局为重。” “皇父!” “这是朕最后的旨意。” 胤禛稍退后叩首道:“儿臣领旨。” 这时但听喧闹声更甚,少顷门被撞开,寂静的室内瞬间涌进来许多人,哭声喊声中,康熙帝的表情从柔和变的冷冽僵硬。胤禛继续保持着叩拜的样子,胤禟率先冲过来,他不顾礼仪喝问道:“皇父!为什么会是胤禛,为什么,他有何德何能能继任皇帝之位!为什么不是八哥,为什么不是十四弟!!儿臣不信这是您的意思,不信!” “你怎么不说为什么不是你?” 胤禟噗通跪下道:“好,儿臣就问了,为什么不是我?!” “呵呵,方才朕已经对胤禛说过,胤礽是孝诚仁皇后所出嫡子,胤禛乃孝懿仁皇后所养,二人皆由朕亲自教授长大,除了胤礽和他,在储君人选上朕再未想过他人。这次,你可听明白了?” 这话说的不止胤禟愣住了,其他人也呆住了,康熙帝继续道:“那年朕曾当着众臣和你们宣读过遗诏,说的很清楚了,朕在万年之后必择一坚固可托之人与尔等作主,必令尔等倾心悦服,断不致贻累尔诸臣也。胤礽既废,雍亲王就是朕的人选,朕想不出旁人合适。因为储君不会是卑贱的辛者库之子,不会是在政务军事上无所出之人,更不要说朕根本看不上你那市侩之气,狠毒的心性了。至于十四,哈。”康熙笑的很诡异,“胤祯很好,可谁让他是乌雅勒黎最爱的儿子呢,她的一切都是朕给的,朕自然可以让它成为镜花水月!” 说完帝王就上不来气,他捂着胸口咳嗽着,胤禛见了立即去扶,又回头焦急道:“刘声芳!” 太医还没起来,胤禛就被推倒了,胤禟拽起父亲嘶声道:“你早就决定了是不是?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康熙看着他,似乎在笑又像是在哭,周遭的人惊的忘了去阻止,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胤裪,“九哥,你疯了,快放开,快!” 他在这边扯,胤禟红着眼摇着康熙,语无伦次道:“我要你改遗诏,改呀,改呀!!” 更多的人来拽疯癫了的九贝勒,胤禛第一个发现皇父的异常,他大喝一声推开众人,伏到帝王的胸口仔细审视着,吵闹声戛然而止,刘声芳跪着过来,号脉后瘫在地上,颤抖道:“万岁爷……啊……皇帝陛下殡天了。” 玄烨飘荡在畅春园的上空,他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雪花,他静默的看着乱成一团的正殿,他的四子,下一任大清皇帝哭倒在自己的遗体上,那边的胤禟还在咆哮,胤禩失魂落魄的立着,然后胤祥对着新皇跪下了,接着是胤祉,然后是剩下的人,再然后便是护军禁军重甲的骑兵们看似杂乱实则有序的活动,他们从畅春园这个点开始、漫布到紫禁城、还有整个京师,丧钟敲响了,所有人都知道了。 终于历史由康熙变为了雍正,一代子嗣名讳中的“胤”字改为了“允”,他看着叹了口气,这最后的一丝红尘俗气吐出来让心里一片空灵,空灵的玄烨却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只能迷茫着流连于紫禁城上空,但听有人道:“你还留恋什么?” 玄烨回头,赤着双臂披着璎珞天衣飘飘的女子正在前方,他惊讶道,“阿慧。” “谁是阿慧?”女子嗤笑道:“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那个以玄烨之名为桎梏的灵魂突然就悟了,他哈哈笑了两声后躬身道:“多谢神女提点。”当他再次抬头容颜已发生了变化,像玄烨又不像,仙风道骨,双目通灵,神女欣然道:“龙主归位,实在是可喜可贺之事。劫满之后登虚境不远矣。” “借神女吉言了。只是……”他回头看了眼熙熙攘攘的人世间,叹道:“可惜了这一界。神女可有解救之法。” 神女道:“但系一人而已。” 龙主疑惑道:“恕我愚昧,神女下三千界入红尘地,舍了神识半封明台,如此牺牲到底是谁的意思?” 神女垂眸,“仙劫宝鉴有令而已。” 龙主此时早已忆起千万年间诸事,他心念一动,许多事情便串联了起来,回首再去看胤禛难免心惊,轻声道:“原来如此。” “龙主,你我不便再此多留,一同走罢。”神女说着便伸出了手,望着她坦然而笑的模样,龙主也释然一笑,他身形一晃,来到她身边,二人携手,转瞬便不见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一十一章 观望 “结束了吗?” 在用水晶建成的宫殿里,百花盛开,宽袍广袖的绝美女子支着头侧卧于暖玉石床上自语着,她用一种百无聊赖的姿态对着玄天镜。那里正显示着北京的乱象:马蹄声声,九门皆闭,阴霾压顶,百姓在惶恐,官员在惊慌,宗室皇族胆战心惊,桀骜的九门提督指挥着上万的兵马严格控制着京师,他亲自坐镇城头,从容不迫的将步军三营部署到位。此时爱新觉罗玄烨的灵柩已经被送进了乾清宫,下任新皇已经换上了龙袍,可他似乎还沉浸在无边的悲伤中,一意孤行的在乾清宫外斜立起橡木,以茅草搭建成倚庐亲自守丧,皇帝连续下达的命令又表明了其内心的冷静和果决,一道道旨意,一个个任命,直到最后他嘶哑着声音对四个新王朝的总理事务大臣说:“让十四阿哥二十四日内返京奔丧。” 跪在下方的爱新觉罗允祥抬头问道:“圣上,若十四阿哥不肯回京该当如何?” 形容枯槁的帝王面上还有泪,悲戚之色犹在,但他的眼冷如冰霜,涩声道:“若他坚持……只能以谋反论之。” 绝美女子咯咯笑了,伸手触摸了下镜中那张熟悉的脸,“就快了啊,我等的太久了。”她心有所感,一挥手玄天镜消失。不多时面若雷公、利爪獠牙、背生双翅、紫眸熠熠的男子而至,“百花,青帝有令让你带上玄天镜前往晦蒙殿。还有,三千界红尘地邈远境大唐国牡丹乱了花期的事你要尽快去处理了,耽搁的久了唯恐生乱。” “多谢你提点,句芒。待我将条陈准备好这就去。你若忙就先走吧。” “好。我还要去黄泉,不便多待。” “去黄泉?可是那件事有了结?” 句芒奇怪的看了眼她,“玄天镜在你手,为何多此一问。” “嘿,你也不是不知,我的功力减退,这段日子我耽于弥补修炼未曾观望过。不知结果如何?” “自然是我方胜出,爱新觉罗胤禛登得帝位了。”句芒丑陋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东方灵脉气息丰泽,有了这些不仅我东方天的实力大增,而且帝君登虚境之日也快了!” 百花惊喜道:“果然是好消息,那快去吧,只是少司命性子古怪。怕是要为难你呢。” “哈哈,我还怕她了!论法术我们可是半斤八两。” “总之你要小心。” 送走了振翅而去的句芒,百花收了笑意,她重新展开玄天镜。里面五彩光影闪过,显出一团白色的光来,女仙恭声道:“见过帝君。” 那白影冷声道:“不是说了不要用法术见我吗。被青帝发现了岂不前功尽弃?” “属下也是不得已,余脉的事已了,青帝约见大司命践约,不知帝君有和安排,属下也好早做准备。” “了了?”那声音轻哼一声。“若大司命会这么容易放弃,他便不是他了。你稍安勿躁,且静观其变,不要再用玄天镜了,青帝的神识不是你能想的。”说完白光闪过玄天镜又成了恢复成了五彩霞光的模样。 百花咬了咬唇。并没有按着白影的话做,她再次催动法力去探看余脉之境的动向。这次女仙看到了远在西北的十四皇子正跪在雪地里嘶声痛哭。明黄色圣旨已经被撕碎了,旁边的副将们乱糟糟的吵嚷着,喊着要举兵的,喊着要拥立大将军王的,和着风声回荡在保德州苍茫的白雪沙地之上。他会怎么做?谋反吧,百花在心里期许。受伤的狼王眼里流着泪,嘴边流着血,他喝止了众将的鼓噪,“我当然要回去,我那好哥哥既然做了皇帝,我定是该去道贺的,但别指望我去给他叩头!我回去就是为了拜祭皇父的梓宫,去看……皇太后……”说出这个词他的声音抖的厉害,“然后……然后……” 副将延信突然哭着跪下道:“将军……您难道真的要反?!不!不能啊!新君继位京师局势本就不稳,西北军力一撤恐再生变数,只怕让人趁乱为祸,何况西安府还有年羹尧在,粮草供应皆在他的掌控之下,绝不可贸然行事啊,还请将军三思!!”他跪下顿首,一旁的参将副将都在辱骂延信怯懦,有的甚至质问他是不是雍亲王派来得奸细,延信霍然抬首瞪着充血的眼道:“我延信岂是那种小人,若是有半点私心就让我天打五雷轰,全家不得好死,将军!十四爷,您若不信我,现下就杀了我吧!” 凄厉的风雪吹着,这些半甲在身的将士们都在等着胤祯的回答,半晌后只见他们的统帅仰望着帐后的那株已经被雪裹成白色的青松苦意又绝望的笑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百花不能再观望,她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已经太多了,诚如所说时间略长青帝的神识必会觉察到。于是女仙立即收了玄天镜,拿过早就准备好的条陈,翩然飞出了殿堂。 当百花行走在受了法力限制的九曲桥上,在句芒正准备和出言不逊的少司命动手的时候,坐在晦蒙殿的青帝睁开了眼,他的眸子深不可见底,里面隐隐有金丝游走。他踱步来到殿中的池塘畔,各色莲花开的正艳,天外天的花永远不会败,而操控世间植物的东方天的青帝的灵气更是让这一方天地的百花开的格外娇艳多姿。但帝君现在没有欣赏花,他在看水中的倒影。 没有波澜的水面宛若镜子,将青帝的脸映的那么清楚,他伸手触摸眉,水里倒影也在触摸,青帝捋了下披散在胸前的发丝,水里的影子也这样做了。千百年间他已不知多少次的默然沉思同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仍要存在呢?即使那么卑微的存在着,你若在,我又是谁,又如何自处?天隐,你实在应该在那日就死去的,可是若你死了,我又怎么会遇到云梦,又怎么会在这方池水里孕育出花追和花迟?这不是命,是劫。高不可攀的虚境也近在咫尺了。都,现在的局面到底是因你还是鸿钧?不管怎么样。当我成功之日便是分晓之时,斩断缘法。两两归一,当成为第二个鸿钧还有谁再能干涉我的决定?黄泉,琉璃洞,余脉,还有隐藏着的白帝。最好一道在这界的毁灭里消失。 青帝这样想着,面上浮现冷酷的微笑,封印之门有了波澜,门外有女声道:百花觐见帝君。青帝放松了表情。沉稳道:“进来。” 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仙百花手捧条陈进来,这是历代司花使者里最美的一位,也是最被看好作为帝君正室夫人的一位。但是好像她一直只是作为下属和姬妾存在于东方天,原因各有说法,被最多仙家认可的一条就是因为有天外天容貌第一的花仙在,青帝对她情有独钟,不过这个花仙和蛟族的一名神将纠缠不清。惹得帝君大怒双双被贬下红尘地三千界历劫去了,所以又有人说可能是青帝耽于修炼无心女色。这一切都是无聊仙家们关上洞府大门后的枉自揣测,谁也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如何。 “参见帝君。” “嗯。玄天镜带来了吗?” 百花应了后,伸开手,手掌上有小小的一颗似石非石似金非金的物体。施法过后此物开始分解成碎末,绵绵不绝的铺满在空中。五彩霞光闪过变在空中形成了一面硕大无比的镜子。青帝挥手唤出余脉的景象时,悠悠问道:“这段时日你可用玄天镜窥视此界了?” 百花心中一懔,口中辩解道:“属下不敢,只是用其观测三千界的花期是否正常,又按令于风雨雷电诸神协作施法保证花木干枯或是茂盛。其他的绝不敢窥视,而且属下的法术微弱又哪里能有法力招唤出帝君和大司命联手做下的余脉之界。” 青帝只是负手看着,不置可否,百花心里忐忑,她抬眼去看,被白雪覆盖的紫禁城诸景就在眼前:那兄弟二人正对峙梓宫先皇灵柩前,他们的眼泪和咆哮,屈膝和憎恨都引不起百花的兴趣,她在意的只有一件事,她想看出来这个叫爱新觉罗胤禛的皇帝和东方天的执掌者形貌之间的区别,抛去衣冠发饰他们竟没有半分差别,这种巧合让她从一开始就有疑惑,不是分神为何如此肖似? “我们像么?”青帝的眼睛没有离开玄天镜。 百花低头道:“一介凡人纵是在容貌上与帝君有相似处,可气度风姿上是万万不能比的。” “经历完帝王劫他会成上仙,怎么会是一介凡人?而且若成上仙以他的天资升到天外天是迟早的事。” “恕属下愚钝,从来帝王业道相继皆由龙族所管,可是此人身后气息并非龙族所有。” “此界上任皇帝乃天外天龙主,又有虚境的神女相助,这界的灵气大半皆归其所有,如此灵威已是逆天,命道又怎么会让其下代为龙族呢。” “原来如此。不过,他这几个兄弟本尊都不俗,唯独他却什么也看不出来,那是什么气息呢,看形状……是个种子吗?”见青帝不语,百花壮胆去看,却见他神色凝重。“帝君?” “黄泉那里句芒怕处理不好,你去看看吧。” 百花知他绝不会解释,她此刻已有些受不住这没有克制住的威压,难怪白帝如此畏惧于他,所行皆是暗中,玄天镜怕是要失去了,他在猜忌我吗?思潮起伏的百花退出了晦蒙殿。 青帝继续观望着,绝食的太后正带着嘲讽和轻蔑的对新君道:“皇帝诞膺大位,理应受贺。我受不受封有什么要紧的?你不必再为本宫多费心思。” 雍正跪下面露戚容道:“如果皇母执意如此,我也不得不跟随皇父皇母于地下。”帝王说出如此可怕的话,周围的宫人们惊惧的跪下哭着恳求一直不承认自己是太后的女人移驾宁寿宫。即使被这么多人哀求,德妃仍旧咬着牙不松口,雍正突然垂泪道:“太后受礼,还可见十四弟一面,晚则他就要离京了,只怕再见就难了。” “你什么意思!” “十四弟在宗人府已经忏悔,他既有心为皇父守陵,朕又怎么会阻挠他的一番孝心。朕已经下令将二十七日的孝期改为三年,三年呢,太后。” “你,你!!”太后颤抖着手指着胤禛说不出话来。 “还不准备御辇,太后身体虚弱不可劳动。”说着雍正起身去扶她,“朕亲自送您上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一十二章 动乱 花月笑清风512_花月笑清风全文免费阅读_第五百一十二章动乱来自() 虚境。[]【高品质更新】 都闭目打坐于空虚之中,仙劫宝鉴化作一团金光护其周遭,之外不是混沌未开之境就是飞星流沙之宇宙,她的意识正在窥探天外天,只见青帝立在玄天镜前在看余脉的紫禁城,于是她也看到了镜中之境。 紫禁城。 熹妃着妃子装扮肃穆的立在景仁宫的院中,和其他六宫不同,她的身后只跟着一个嬷嬷和太监,春天的清新本该是生机勃勃的景象,可她看上去十分的憔悴和担忧,不多时明黄色的龙袍的男人从外走了进来,在循规蹈矩的接驾之后帝王遣散了诸人,空落落的庭中只剩下二人和草木的香气。雍正端详熹妃良久后涩声说:“这些日子朕实在太忙,不得有空闲来看望与你。听说这两日身子不大舒服?今儿朕就宿在你这里,咱们好好儿说会儿话。” 熹妃恭声道:“回万岁爷的话,臣妾只是偶感风寒,感念陛下的关怀,”她始终垂眸凝视地上被践踏过的花瓣。“陛下日理万机,才当保重龙体,还是请宿在坤宁宫中,一为防止臣妾过了病气,二则皇后有懿旨……” “朕宿在哪里还要向谁请示?” “万岁爷,请您……” “你不要这么跟朕说话!”他突然爆发出来,捏着熹妃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一个个都跟朕生分成这个样子!你是这样!十三也是这样!!为什么,怕朕杀的人太多也对你们下手吗?” 熹妃想辩白,动了动嘴没有说话,她露出了悲伤的神色,发音不清道:“臣妾绝无此意,怡亲王也没有这个意思,您现下是一国之君,规矩不可乱,礼仪不可亵。” “你说的是。说的是。”雍正松开了手,他的眼里渐渐清明起来。随又叹了口气轻笑道:“今日朕就翻你熹妃的牌子了。” “是。”熹妃说着是,但她没有动。而是抬头看向皇帝,忍了忍还是问道:“陛下今日可是心情不好?” 雍正绕过她,在石凳上坐下,自顾自道:“也没什么,今日去探视皇太后。太医说可以准备大殓的事情了,最迟不会过七夕。[.超多好看小说]” 熹妃轻轻走近跪下来,她想了想还是握住了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雍正看着她道:“允禵现在大约已经快到景陵了吧,朕打算先不告诉他这件事。”看到熹妃理解的眼神。他忽然笑道:“其他的事你大约也听说了,朕前几日杀了十几个宫中的大不敬的太监,又外放了所有和允禟有勾结的人。大约有很多都会死在路上。昨日朕关了一批跟着皇子们在京师囤积居奇的恶商,今日朕责备了宜太妃的失仪,刚才诚王跪着求朕,可朕还是把陈梦雷发配到黑龙江去了,哦。还有那些传言朕矫诏的乱民朕都给抓了,准备秋后问斩。你说朕是不是他们说的暴君?” “……”熹妃沉默的摇头。 “你生病是因为杉颜的事吗?”沉默了一会儿雍正换了个话题。 熹妃注视着帝王的眼睛里慢慢蒙上了一层雾水,她强忍着没有落下来,而是伏在在雍正的膝盖上:“我实在没有想到这孩子会如此决然,她曾经说的那些我都没有当真。没想到竟然真的去做了,她居然能舍下我们就这样一走了之!她。她……唉。” “你要是愿意就朕让人将她从遵化带回来?” “想飞的鸟儿关的久了是会死的,臣妾的本意就是想让她自由的活着,不被束缚。既然这是杉颜的选择那么就让她自己去承担结果吧。现在只要您不责罚她臣妾就知足了。” “那你是想飞的鸟儿吗?月儿。” 听他唤这样唤自己,熹妃看着他,“从云南回来后我就再也没有想过离开,不管任何情况。小时候总想着独善其身就好,长大些了也努力这样做,等明白这样太自私的时候已经伤害到很多人了,我发誓不会再犯这个错,现在就算剪断双翅只要能留在您身边也甘之若饴。您方才说的那些事难道不是为稳固江山不得已而为之的么?那些人忤逆造谣大不敬试图谋逆又有什么好留情的呢?您又何必在意他们的诽谤,清者自清,历史终有评判。” 雍正看着她仰望自己的脸释然的笑了,他抚着她的头顶道:“有你在此,有十三弟相佐,夫复何求。” 看到这里青帝忽然扭过头,隔着时空他和都的眼神相遇,二人同时收了法术各自警觉起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此时的北京已是五月底了,熹妃正坐在景仁宫里看书,已经住了五个月了她还是很不习惯,这里只有雨桐院一半大,每日安静的连鸟叫的声音都听到,就像其他的殿宇一样,虽然安静但比雨桐院凶险不知几何!她作为新任君王的妃子每日要做的事就是顺从规矩,不能有任何失仪的事出现,不得习武,不得画油画,不得折纸,不得……就连儿子也是很久才能见一次,见了还得按着礼仪规范来说话行事。即使是这样好运没有降临。 刚出了杉颜夜投允禵的大事之后,今日居然被递了条子,这条子还是从皇后手里传过来,竟然是芜湖知州的侧室也就是孙若穙的小妾,她不晓得通过什么渠道竟然见到了皇后,深情并茂的阐述了自家同琅家的深厚情谊,希望念在这一点上万岁爷能够把丈夫从湖广布政使张圣弼的贪污案中摘出来,至少不要祸及家中。当时听到皇后嘲讽的让自己给皇帝去求情的话时,熹妃恼怒极了!虽深处后宫但并不表明她对朝政一无所知,相反还知道的比旁人更多。 对历史的了解以及邱娘的密报让熹妃对现状很清楚,后宫里皇后的工作量是最大的,这会儿她还正忙着七月的选秀,荣宠在身的年贵妃马上要生了,齐妃正身子不好又在头痛着三皇子的事儿,还有裕嫔,也为儿子的事儿心烦,五皇子弘昼太淘气学业不甚好,皇帝很不高兴,这些日子做额涅的正忙着亲自督着他学习。现在突然冒出个孙若穙。她对这个人的印象只停留在康熙三十六年的鸡鸣寺后山上,样貌几乎已经记不清了。以前的画稿她没有敢带到宫中,全部送回到母亲那里去了,想翻翻旧稿都是不可能的了。可就是找出那些画想起他的样子又如何呢,熹妃更愿意去相信皇帝的态度,特别这才是继位后的第一年。又是在风头浪尖上他怎么可能出现冤案授人以柄?那么只能是孙若穙贪了,他想起自己这层关系才会让家人来京求情的。熹妃不做多想的直接对皇后说清楚了后宫不可干政,一切有律法可依,不管来的的谁臣妾都相信圣上的裁决的话来。皇后也不意外她的反应。一笑后就走了。熹妃却是很担忧,她怕雍正会多想,也怨不得他这时多疑。这个京师实在太乱了! 数月前当雍王府邸的女人们怀着惊喜担忧混乱的心思刚刚进驻到紫禁城,东西还没收拾好熹妃就听说陈福手下的太监居然肩上扛着扫帚说笑着在乾清宫殿前肆意走动!廉亲王的亲信太监阎进在众人面前对川陕总督年羹尧放言:“如若圣祖康熙大帝晚死半年,年羹尧的脑袋可就一定不保!”连小小宦官都敢如此嚣张,可想其他的人!所以除了在受封大典上见过穿着龙袍的皇帝后一连二十多日熹妃都没有见过他,传言却不断流进宫中。不是万岁爷在朝堂上发怒叱责朝臣了,就是他不听劝谏下令全国大张旗鼓的清查钱粮,追补亏空,逼得数位皇子变卖家什去补自己的亏空!更不肖说在大街小巷散布的各种继位不正的谣言,以及皇太后的各种闹腾。如此的事接二连三。日日上演,全国各省一片混乱。熹妃怎么可能见得到皇帝呢。她能做的只是不要给他添麻烦! 结束了一日的无聊和担忧,伴着夜色皇帝来了,疲惫的他宿在了景仁宫。在榻上,熹妃实在不忍心去问他什么,暗叹着正准备睡,雍正开口了:“秋后那个知州就要被押解进京了,他贪污的事已经坐实,将会被午门抄斩,家中人连坐发配。” 虽有准备熹妃的心还是一颤,但她很快就平静下来,“贪污如窃国,窃国者当诛。” 沉默了好一会儿,雍正才又道:“允禵知道了,他跪请回京,看管他的统领压住了他的信另外已密奏说十四贝子有意谋反,杉颜回京托十三给朕递了消息,皇太后低头了,但朕……还是没有准。” 熹妃侧头去看他,微弱光晕里的人闭着双目,眼睫却在轻轻颤动,他的眉锁的那么紧,侧影看上去鼻子更高了,两颊也陷了下去,不过几个月他竟瘦了那么多!熹妃凑近了搂住他,他这样做一定是因为自己的亲弟没有臣服,十四的性子就是那样倔强啊!雍正也侧过身子,他反抱住了熹妃,埋首在她的胸口低声道:“午间朕做梦了,梦到那个时候朕练功出了岔子,是他找到太医,他问疼不疼,朕说不疼,他就皱着眉说四哥你就别忍了,一定很疼,你都把嘴唇咬破了。那时他只有六岁,是第一次随驾去塞外……” 熹妃觉察到脖子湿了,她也流了泪,想起今早请安时见到的太后,不知是该痛快还是该同情,太后苍老而病态,但是在见到他们这些女人时又变得傲慢起来。她的大限将到,可也就是只在再见一次幺儿这个话题上有了些微的妥协,除此之外太后一直在抗拒,她的眼里完全没有新君,就像这四十多年的时光里她永远只有一个儿子一样。这个时候皇帝有痛苦熹妃可以想象,但到明日太阳升起,他坐在朝堂之上时必将又会是一个冷酷的斗士,他会和所有反对自己的人抗衡,不惜用最惨烈的方式! 帝王在最喜爱的妃子怀里睡着了,她环住他,既像母亲又像恋人,她向上天乞求这一切请尽快结束吧! 之后的事果然发展的很快,太后没能熬过恶五月,虽然雍正网开一面让允禵回京,但还是晚了,据说在皇太后的灵柩前已革爵的十四阿哥失声痛哭至呕血,据说太后在死前诅咒新皇早死,据说在京只停留了五日的十四阿哥又再此被送走软禁,孝期未过紫禁城里就混进了刺客,幸好被及时发现,于是加强了更为严密的保护,不论是帝王还是皇子甚至是嫔妃们。 另一边,面对新皇的对自己的特加封赏,总理大臣之一的允禩表现的过于平静,倒是他的福晋当众冷嘲热讽道:皇上今日的嘉奖不过是为了明日的屠戮。被圈在自家府邸的胤俄借醉酒大骂新皇,遥远的西宁胤禟继续在说着弑君篡位的故事。在谣言甚嚣和无数弹劾中雍正终于在朝堂上说出了这样的话:“在你们这些大臣内,只要有一个人,或当庭明奏,或者背后密奏,说允禩比朕更加贤良,比朕更加有益于社稷国家,朕当即让位给允禩。”然后他听到了允禩真诚的求死哭诉:自己绝无此心,乞求帝王不要再苦苦相逼,雍正又看到为此话的而跪倒的一片朝臣,孤独的皇帝冷冷的微笑了,他微抬着下巴从上而下看着台阶之下的人,他的心是如此压抑,咆哮的岩浆就在炙热的岩石之下。孝期也是准备期,三年之后待万事具备他必定会举起天子剑杀完所有忤逆的乱臣、绝无可能臣服的兄弟,当一切都扫平了他才能真正施展自己的理想,在死亡来临之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花月笑清风512_花月笑清风全文免费阅读_第五百一十二章动乱更新完毕! 第五百一十三章 预兆 坤宁宫。(.) “妹妹,你看怎么样?” 皇后执着一张画对熹妃道,气色不大好的妃子正观望着风雨欲来的天色,她太过出神,以至于没有听到问话。皇后只和这熹妃隔了一张桌子,灯火通明中她看的很清楚对方的表情,虽然憔悴但还是那个样子,这些年竟然不见老!已经三十六的年纪了,看着竟小了十岁似地,难怪能把万岁爷迷的总宿在景仁宫,终于可以不加掩饰了吗?这局势可还没稳定呢!想到这里她有些阴郁的再次唤了声:“妹妹!” “什么?啊,请皇后原谅妾身的失仪。” “哀家是想让你瞧一下这幅画。” 熹妃揭过画端详着,这是一幅工笔人物画,年轻的旗装少女端正的坐在花树下,细眉肤白,脸若银盆,唇小眼细,千篇一律的人物画就是这样了,有什么好不好的呢?“善。”她简短的说了下,将画双手递给了皇后。 “哀家也瞧着不错,她是刘满的女儿刘芳。”坤宁宫外响起一个惊雷,接着又是,如此竟是连绵不绝,轰隆声将皇后的话掩去了。熹妃的心全然不在这里,她心有所感,思及近日的梦境只觉的有难将至。但究竟是什么她又参不出来,实在不愿在这里闲扯,她咳嗽了几声,运气让脸色变的难看起来,果然很快皇后就将她放行了。 雨终究是落了下来,熹妃走在前,后面的嬷嬷举着伞在后。红色的宫墙琉璃色的瓦,远远的暗处能看到飞檐和上面的兽,恍惚间那些兽似乎动了起来,一起对着空中咆哮。熹妃心里一悸,定睛再去看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忽觉被人凝视,她顺着目光就看了过去。黑灰的天阴云密布,除了积雨云再无其他,熹妃知道暗中有大内高手相护,但绝不是他们,是谁?看了良久也看不出什么,不觉苦笑:莫不是天神在窥视?正想着对面匆匆来了一个太监,待到了近前才看到原来是苏培盛! “娘娘。您可让奴才好找,怎么这样的天气还来御花园呢?万岁爷传您去养心殿呢。” 熹妃怔忪,反问道:“这个时候?” 苏培盛脸上微有尴尬道:“圣上传召熹妃入养心殿侍寝。” 养心殿。 熹妃听到那声:“进来。”心里便咯噔一下,可是病了,声音怎生如此沙哑。等进来见到了本尊。看到烛光中身着黑色常服的男人她就心疼了,还在批折子么?招自己又是为何? 雍正批完这份折子后,仔细看过后传来太监让即刻送到兵部去,这些都做完了,他才向熹妃看去,二人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雍正忽然微笑起来,疲惫阴郁的眼里终于柔和下来。(.好看的小说)“过来。” 熹妃也不推辞过去依着他旁边坐了下来,她扫了眼摞得有半尺高的奏折。放在嘴上面的一本是兵部的,署名正是年羹尧。 “有十三日没见你了,看着气色不大好。怎么,又病了?” “嗯。”她转过了眼望向对方,“才从坤宁宫出来。自然是这个样子。” “病遁啊。”雍正释然,凑到近前在熹妃的耳边闻了闻。“怎么这么香?” 熹妃讶然道:“没有抹胭脂水粉。”她自己还举起袖子闻了闻,“也没熏香啊。” “莲花儿的味道。”他说这话的时候皱着眉,眼神一闪,似乎有所思。 “陛下?上次心悸真吓人,您可不敢再熬着夜公务,这天下的事儿哪里有一时半刻能昨完的?得慢慢来,还得让人分担着点。” “没时间了。”他的声音很低,然后就吻上了熹妃的嘴唇,后者的脸一下就红了,但她也只是脸红而已,行动上并没有退缩,反而是主动的回吻了过去,手也没闲着。这举动若是让任何一个人看到了都会骇到极点,而下来皇帝的反应更是会他们震惊,雍正居然在笑,眯着眼在笑!!他显然是在享受。 书房里的动静慢慢变大了起来,苏培盛悄悄退到了外间,在黑暗里他放心的叹了声又警觉的用眼观察着下属和宫女们的反应,很好,没有一个面有异常的,杀一杀打一打果然是懂规矩多了,总领太监放心的抄起了手。 雨下的大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敲击在窗上吵的很。熹妃从榻上支起身,伸出手随意拿过衣服披了,侧坐着望着黑黢黢的天闪过一道电来,她懒懒的把头发从衣领里拉出来,这才发现自己披的是雍正的衣服,黑色的绣着龙的袍子上带着佛前三味的气息。有手从衣服里探到腰上,带着情欲的在触摸,她带着笑意低头去看,帝王闭着眼,他的睫毛投下了重重的阴影,那手开始往下滑去她俯身下去吻他的眼,衣服滑落露出凝脂一样的背,骨肉均匀又紧致的很,和黑色的发相互映衬着,极美。 “去看过永绅了吗?”过了很久,灯火都开始闪烁了,书房里凌乱的呼吸才平静下来,皇帝的声音更哑了,他仍旧闭着眼,手里把玩着身侧之人的发。 似是没有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熹妃想了想方道:“还是不大好吧。这孩子身子弱。” “哦。太医却说是好的。”他冷冷的笑了下,熹妃没有接话,皇帝道:“想来是弘时的主意,永绅算是他最后的指望了。你……没有去翊坤宫?” “年贵妃心绪不宁,仍在服用镇静的药物,我不得见。听说她日日啼哭。” “夜里也是哭的。失去了孩儿母亲总是会难过的。幸好还有福惠在,也算是能有安慰了。哦,今日和怡亲王谈了立储的事。” 熹妃听到这里蓦的睁开了眼,惊讶的侧头去看他,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么敏感的事。当初在府邸一直没有立世子,现在立储?! “有前车之鉴,朕不会犯错。待朕拟制后会将遗诏放在正大光明匾后,朕死了自然有分晓。而且……你应该不会惊讶才是。” 说着雍正转过头来。这二人又是互相看着,熹妃实在是听不得那个“死”字,可她偏偏知道眼前这人会早死。不愿多想的那些事儿在这刻都涌了上来,只搅的心如刀割,她强自不将眼泪落下,故作着苦笑一叹,忙将脸埋在他怀里不让他瞧见自己的异常。 “嗯。你明白就好。中秋后我会在朝堂上下达秘密建储之事。断不会再让弘历弘昼他们有我这生的……经历,这就是我能为他们做的了。”雍正说的很平静,熹妃突然就掩住他的口。露出娇俏的笑来,“四爷,我们不说这事儿可好。眼见近了中秋,可想喝桂花酒啊?” 他淡笑道:“好啊。” 结果极淡的酒却让严酷的男人还原成了熹妃记忆里的样子,于是熹妃也抛下这枷锁似的封号。她安静的看着已然醉倒的男人支着头一脸醉态的看着自己,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来,他说西北还是会有一仗,朕要坐等亮工的捷报,他说等年羹尧胜了我就要碎了青海的那座给胤祯立的碑。他问你是不是觉得亮工很得圣心啊,是又不是,因为朕不会让年家就此做大的,年明月,年羹尧。哈哈哈……贵妃的位置会是你的,哦,想要皇后位吗,我给你。他站了起来,在雨声里赤着脚散着发咯咯笑着,如月听他忽而朕忽而我。不称允禵但叫胤祯,连年家的事儿竟就这么直白说出来,熹妃心里自然大惊,刚想去扶却被他推开旋即又搂住,他带着酒气和热度的声音说,你要相信我,我定会剜除腐肉让我朝重获生机,我要整顿吏治,我要杀完那些贪官,我要革除旗主,再不去养那些素餐尸位的贵族,朕要杀了李纪堂,我要杀了张世安,我要……脱下雍正这个词汇束缚的男子就在风雨声中一直说着,熹妃半搂着他在榻上躺下,渐渐的说话声变轻了直至安静下来。 此时灯火灭了,熹妃要去点但发现被皇帝拽着手腕,想挣脱但见他睡的香甜又怕一动惊扰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了吧,在黑暗中女人叹息一声,无比爱怜的吻了吻丈夫的眼睛,“你会如愿以偿的。” 黄泉。 幽暗的洞穴中有暗火在雕刻着饕餮的铜盆里燃着,隐隐能看出此处种满了或红或白的曼陀罗花,一身红袍的男子坐在白晶的椅子上,闭目半支着头,面上有一团金光看不清五官,黑色的长发顺直着垂落在地,在他脚边坐着个少女正仰头爱慕的看着这个男子,她也是红袍在身,也是黑发垂地,额上纹着蝙蝠,少女的眼里流转着紫色的光华,本是个美人却因为阴鸷的神色削弱了那份美,显得十分可怖。 “哥。别生妹妹的气可好。都怪句芒出言不逊辱及于您,我才不得不出手的,您可是没有看到他当日的模样,不愧是青帝调教出来的畜生,嚣张的完全没有把咱们黄泉放在眼里。旁人怕天外天,惧东方天主的神识法力,可咱们黄泉怕什么,黄泉一不求他们的庇佑,二和三千界也无甚关系,就算是虚界诸神不也得让我等三分,他又有什么好张狂的。更何况这次赌约胜负还未可知呢,毁了棋子看他拿什么来赌!妹妹已经告知芙朵,让她不必忌讳的出手,杀了乱了都无所谓,反正是余脉,毁了便毁了。只要不伤着三千界的灵气就好了。哥,你就别生气了,你放心,这次赢的一定是我们!” 大司命睁开眼,金光退去,露出了一张雪白明艳的脸来,那少女已经是很美,同他相比竟然逊色了下去,他的额头纹着一朵红色曼陀罗花,衬着眼眸里的金色当真是英俊无匹,余脉的爱新觉罗胤禩竟和他有三分相像。大司命看着一脸痴迷之色的少女道:“离我赴约还有多久?” 少司命知其意,立即道:“四个时辰,于那处就是四年。” “时间可够?” “自然是够的。请您放心。” “放心?如何放心?变数太多,有红莲和麒麟在,还有否极老儿暗中相佑,单凭芙朵怕是不成事的……” 见他皱眉,少司命咬唇道:“兄长何惧之有,区区一个半仙和圣兽能如何,若不是姓赵的出来坏事,减了芙朵的道行他们早就死百回了!那处若花追在,妹妹可能还惧之,现下她肉身已毁,神识被否极带走了,这会儿正上天下地的在找那条蛟的魂神,哪里还顾得上这里,只怕为了情郎把妹妹的生死,师尊的命令都舍下了呢!” 这些话少司命是故意说得,但大司命并没有露出异样,而是直直的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你就这么怕她?” “我怕她!?我才不怕!!” “你不怕?不怕怎得舍了一粒本命圆珠也要进得缘来因往给她种上桃花劫,又怎么会赔了五百年法力让她转为男身?” 少司命闻言大惊,不禁向后退去,“哥,你,你怎地知道?你的本尊不是在修炼?” “不要以为用了障目的灵水我就看不出来了。” “啊,你……”少司命似是想起来了原因,脸上显出苦意,“我都忘了,当年你和她有过红线之缘,可都这么久了……你……还忘不了她?” 大司命不置可否,他重新闭目一团金光又在遮住了脸,少司命含泪看着他,半晌后但听他道:“此事以后再论,现下还是赌约为重。只是赌约从一开始就很蹊跷,虽参不透原委但我并不信青帝,灵气固然重要又怎么会让虚境的神女下届干预,即使已经是余脉可还让这么多神祗关注,可见绝不是灵气相争这么简单,我黄泉固然急需灵气巩固可也不愿为此去做他人嫁衣,戾,你要见机行事,实在得不到也不能让旁人得了好去。暗中去助芙朵吧,还有……让凫溪去盯着点西方天。” “啊,白帝也参与进来了?!!” “去吧,我要静一静。” “哥,你的伤可真的好了?” 大司命没有回答,少司命出手想去触摸他的胸口,只觉脑中一昏再睁眼就已经在黄泉边了,暗红色的河水奔流不息,黏腻的花香和硫磺气息混合在一起,正是黄泉界的味道。少司命呆呆的立着,望着已经封印起来的洞穴,心里一片凄苦,那么久了你的心里还是只有她! “凫溪!!”她喝了句,不多时但见一鸟飞来落在主人的肩上,“去西方盯着。另外,让你那班兄弟去余脉,不论输赢我要让那里变成修罗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一十四章 酒徒 廉亲王府邸,书房。(.无弹窗广告) 亲王妃郭络罗朱赫推门进来时就见允禩醉倒在桌案上,一旁的侧妃毛晚晴抽泣着在收拾碎了一地的残渣,半个弥勒佛的头就在朱赫的脚旁,那是雍正皇帝赏下来的,说是赠送给贤王千岁的。她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十月已经很冷了,外面寒风刺骨,屋里温暖如春,允禩双颊通红,额上见汗,她一侧头同来的女人还坐在轮椅上,带着嘲讽的笑意望着屋里,门开着寒风卷着尘土气涌进来,朱赫上前将披风脱下来给丈夫披上。 “这是第几次了?”张舜华的声音就和这天气一样冷淡,朱赫无言,“嗜酒,真没想到不过是输了这一手就让他成了这般模样,不就是他先当了皇帝,如此就想俯首称臣了?” “张舜华!”朱赫咬牙道:“我让你来不是听你大不敬的,是你说有法子的,还不快说来!” 毛晚晴不敢多待急匆匆的退下去,轮椅上的张舜华看着胆怯的女子离去嗤笑一声道:“我的法子也只得讲给王爷听,您又做不了主。万一咱们贤王要名不要命这法子可就不成了,还是得他先允了才成。” “放肆!”朱赫气的上前就想掌掴于她,对这个女人她已经忍了很久了,从最早的畏惧到后来的厌恶,瘫在床上这么多年竟半点没有削去她的锐气,狡诈又让人生厌,可现在不论有多讨厌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生同生,死同死。想到这个死,朱赫微微打了个寒噤。与雍正的仇恨有多深彼此都心知肚明,现在大家都在蛰伏,用虚假的恭敬和退让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在暗地里的角斗用不了多少年就能分出胜负了,不是皇帝被落下马,就是自家死无葬身之地!朱赫以前很怕。她怕家族因此受到牵连,更怕弘旺为此送命,可现在她不再怕了。 “王爷既然醉了,那就稍后再说吧。”她疲惫又冷淡的说,想快点送这个女人回去,但是张舜华却推着车轮进来了,她慢慢来到允禩的面前。伸手取了茶壶,自斟了一杯尝了口,冷的。她勾唇一笑,将茶壶盖打开,凑到允禩跟前竟然从头上浇了下去!朱赫见状大惊。她上前扯着张舜华的衣领就把她揪到了一旁,顺带着一巴掌打了过去,清脆的声音后她喝问道:“你在干什么!!” “让他清醒一下,现在买醉消愁,那么便离死期不远了!”张舜华对掌掴全不在意,她用手蘸了下脸颊,就着口就将血迹吮掉了。 “你!”朱赫见她居然如此轻佻,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说的是。” 说话的正是允禩,他一脸的酒意尚未退去。水正从头上往下流淌,领子和肩都已经湿了,允禩扶着案站起身来,一袭绛红的袍子已经揉的不成样子了,他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眼睛锁着斜觑着自己的女人。 “你的法子是什么?除了上次你提过的那个。” “事到如今难道还能有旁的方法吗?看您这些日子还是没想清楚啊。早年先帝在位时,我就劝过您,您爱惜羽毛不愿落下这弑逆的罪名。好,现下是雍正继位了,你又不忍了,说的是还是这条道理,我就不明白了,你不反就是死,难道还想着用舆论将他推下龙椅吗?就他那样的心性怎么可能动摇呢?现下他不动你,怕的也不过是得了杀兄弟的恶名,可待他坐稳了江山,罢免完了你的人,杀尽了反对他的朝臣,然后就该对付你了。不,他现在已经开始了,说起来四处都在说他是矫诏篡位,可又能如何?你最得力的几个人都不在身边,九爷,十爷,还有十四爷,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再退就是死,你死了,我们也会死,弘旺也会。你可明白自己的处境?!竟然还在这里喝酒,啧啧,你喝酒的时候雍正可正在处心积虑的想着怎么弄死你呢!喝,喝啊,喝不到三年,福晋就该抱着你的骨灰跳崖,我就……”说着她突然就茫然起来,半晌才怔忪道:“我也就回不去了。” 允禩红着眼看着她,“你说的都对,都对!!现在我又能如何!你说,没有兵,我该如何啊,难道让我提着剑去杀他,他虽然身体不好,可功夫却是顶好的,怎么杀!” “我已经给九爷和十四爷去信了。”张舜华又平静起来,她眼里依然轻蔑,就那么看着这个流着眼泪的男人,“我和九爷准备的那支队伍并没有听你的命令解散,他们都是服了药的,皆听从命令。这些年我和九爷从关外海外各种渠道带来的火枪火炮配备。他们现下正好可以用。另则十四掌兵多年,自然有自己的亲随,他的人可以对抗年羹尧的兵马,不过几日青海将乱,正好起兵里外接应。而您……就该出手逼宫了,实在近身杀不了,那就把整个紫禁城毁了吧。我就不信那样他还不死。” 张舜华说的轻描淡写,朱赫直听得跳乱了心,允禩宛若木人般怔怔的瞧着她,张舜华看着他们一晒,“想好吧,否则真的就没有时间了。”说完她推着车轮向外走,允禩突然开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要说是为了爱我,你一点都不爱我,难道就是为了报仇?还是说你爱上九弟了,为了他不惜一切,待我杀了胤禛,你好扶他登上王位!!” 张舜华停住,她侧头带着轻蔑的笑意看着他,手却捋起了头发,那表情真真是说不出的诡异,“哈,这就是你的担心?” “你和九弟的事我可知道的清清楚楚!!贱人,你休想利用我!!” 张舜华看着他,慢慢敛住了笑,她凝视着允禩的脸,看得是那么仔细。就像不认识一般,允禩被她看得心浮气躁,他大步上前一把揪起她,“你可是爱他!” 二人如此便离的很近。张舜华久卧于床,早就瘦的厉害,允禩这么一提竟不觉的有什么分量。当下就一怔。张舜华仍旧细细看着她,眼里忽有紫光流转,方才的那些话其实是半真半假,胤禟并不是她说的那样坚定,来信里竟有离世之意,去信奉什么天主,简直是白痴的行为!如今的允禩也是如此。所用伎俩仍旧是用钱买人,用谣言诋毁,可这些有用吗?!终于她放弃的叹道:“也就是皮相上略有相似罢了,到底不是啊。罢,罢。罢,若要毁,那就毁的彻底一些吧,反正到头来皆是无。” 允禩被这样的眼看的心慌意乱,不自觉就松了手,张舜华坐好后整理了一下衣襟推着车轮继续向前,“话我已经说过,做与不做就由八爷定夺吧。之后你,你们不必再来找我。哦。最后提醒一句,时间真的不多了。” 张舜华就这走了,不论朱赫还是允禩竟没有人有勇气开口呵斥她,半晌后朱赫才缓过神来,她看着面若死灰的允禩,后者也看着她。“怎么办?”她终于问了。 “我不知道!若真的无计可施,只有……”他没有说下去便咳嗽起来,见他咳的痛苦,朱赫含着泪轻拍允禩的背,血顺着指缝流下来。一滴滴滴在地上,宛若红梅花瓣。 西北局势不稳,十月中罗布藏丹津在青海发动叛乱。因镇守西宁节制各路进藏军队的皇十四子允禵不在,罗布藏丹津乘机召集青海厄鲁特蒙古各台吉在察罕托罗海会盟,煽动起兵反清,雍正皇帝钦命年羹尧为抚远大将军平叛西宁。皇帝亲自把酒践行,声势比当年康熙帝五十八年送行十四阿哥胤祯时还要隆重,而年羹尧也不负所望,先是说动察罕丹津等部与他分道扬镳,又在雍正二年开春时又任命岳钟琪为奋威将军。二月,岳钟琪进军至青海湖,击败哈喇河畔的罗布藏丹津驻军,然后分三路西征。三月,岳钟琪率中路军直取柴达木,擒获罗布藏丹津的生母阿尔腾喀吞;副都统达鼐率兵追只至花海子,擒获其主要部将数人,罗布藏丹津彻底失败,他化妆成女人逃到准格尔部。 本以为会是旷日持久的战争,未料年羹尧竟胜的如此轻松,举国震惊。雍正皇帝借势封年羹尧为一等公,又借口不以父名而让他砸了为纪念前任抚远大将军获胜而建立的阿布兰碑。战争的胜利远比朝堂之上的呵斥、午门外的血色更有震慑力,终于朝臣们皇室宗室畏惧起雍正之威,开始歌颂他知人善用。而皇帝在通向西安的驿站上用八百里加急送去新鲜荔枝犒赏得胜的将军,则更彰显了他的仁爱,当年羹尧进京受赏时,进入北京城之日所有的王公大臣全都跪接于广安门外,雍正帝降阶相迎,这是多么大的礼遇!! 年羹尧兴奋之极,他终于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承雍正的意,他没有下马,就这么纵马向帝王而去,一路上即使是见到皇亲国戚他只是点头示意,在下马受封后竟违制的坐在皇帝的正前方!但是这一切大不敬的行为都在雍正皇帝的谈笑亲昵间被人忽视了,帝王还把年羹尧的儿子过继给隆科多,同时也封隆科多双眼花翎和四团龙补服,携着二人的手笑说我们都是一家人。阶下所有人都得到了这样一个讯息:只要效忠的,定有丰厚的回报! 庆贺战争胜利的宴会持续了三日,席间不但年羹尧、隆科多得到了众人的拥趸和阿谀逢迎,连他们下属都是如此。新君和先帝不同,他听不得拍马阿谀之词,只看重办事能力,对所有人都极为严苛,所以他们只能另辟蹊径,巴结好了皇帝身边的红人才是唯一正理。怀着这样心的人极多,这是宫里,宫外红人们的府邸送礼拜谒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年羹尧自大,隆科多乖戾,雍正未登基前他们都敢收礼,何况功绩在身的现在?加之皇帝宠爱有加,放纵任性,于是乎他们收礼收到手软,满屋的金山银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一十五章 天命 再说后宫,皇后虽总领三宫六院,但是外廷年氏当权,内廷自然就暗中已翊坤宫为首,宫人们私下议论说放在匾后的遗诏里定是立了六皇子福惠为储君!而翊坤宫的宫人太监个个仗势骄傲无比,除了见到皇帝和皇后回恭敬其他人一概都不放在眼底,倒是他们的主子年贵妃态度一如既往,只是她身子不好,病怏怏的卧床不起不能兼顾太多,在旁人看来她似乎并没有为此感到高兴甚至时不时的会搂着福惠流泪。有人推测大概是年贵妃不能释怀失去的孩子,也有人说是皇帝耽于政务轻忽了她。 一直在景仁宫‘养病’的熹妃心知其中奥妙,她深谙帝王性格又知道历史走向,不论是雍正盛宠年羹尧还是迟迟不为福惠正名都是很不同寻常的,每每看到愈发瘦弱憔悴的年氏她也不禁叹息。除了担心帝王的身体,熹妃的一颗心就都放在儿子身上了,谣言甚嚣她深怕弘历行错了路,但据几个月的观察弘历的言行还是相当稳重的,并没有因为传言乱了阵脚,不知比三皇子要好了多少,一想起小时候那孩子的天真烂漫再看今朝的放纵无度,熹妃只觉的怅然若失。 这日弘历去书房上课,熹妃在景仁宫无事,眼见就要到新春了她心思微动,便传人领了红纸,这一上午她剪了许多的窗花。或圆或方铺了一桌子,嬷嬷是伺候她多年的老人,早先在府邸时也曾见她如此,但是这几年已经不见她动针线剪刀了,这会儿不晓得是想起了什么才动了兴致。熹妃剪完一个窗花后展开细看,这是一副喜鹊衔梅图,看着看着她的脸上浮起了微笑,心里想着:不晓得流苏跟着龙渊去了哪里生活,现在有没有也在剪窗花有没有为他包饺子呢?往日情景一一浮现,她放下剪好的窗花,又拿起一张纸。折了几折,按着所想就剪了起来。 “熹妃好兴致啊。” 忽被带着点调侃的声音吓了一跳。熹妃的手一抖,不该断的地方就断了,再抬头,就见雍正帝负手站在面前,一身明黄龙袍。披着黑色大氅,他唇略带笑意,眼神十分清明。 请安就坐,遣退宫人。雍正皇帝拿过那张坏了的窗花展开,但见一男一女两个小人儿携手坐在舟中观月,断的地方正好是两个的手。熹妃恐他多心接过窗花就揉了,“这个坏了,这里还有许多其他。” “怎么有兴致剪这个,不过你剪得倒是比宫里的那些要好看。”皇帝笑着说,仿佛对方才看到的并不在意。熹妃也笑道:“想起过去的事儿了,一时手痒就剪了。哦,是了,万岁爷怎么有时间过来?” “一时无事过来瞧你,这次病了有十来日了吧。还没好?” 这一语双关的话让熹妃一怔,她淡笑。直视雍正道:“三宫六院,还是景仁宫最安逸,待的久了就不想动了。” 雍正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道:“不会太久了。” 熹妃沉吟片刻道:“今日请安时臣妾见贵妃的气色不好,正好又见太医过来问诊,臣妾顺便看了下方子,是补血益气的,似乎……虽然沉疴已久不能用猛药,是该慢慢调理,可是若一味调理于事不补,臣妾觉得该用药时还是该用的,否则于病不利。” “你是想说太医给药不准?”雍正垂眸拿起茶盏喝起了茶水,“杨明是刘声芳的关门弟子,朕信他。年贵妃的事你不用管了,朕自有分寸。” 熹妃愣了愣,忽然有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她蓦的站了起来,起的太猛手扫掉了剪刀,当啷一声,熹妃的心也随着猛跳了好几下,雍正抬头看着她,那双黑瞋瞋的眼里平静无波。熹妃忙弯腰去捡剪刀,等她再起身神色已经恢复,“还请陛下恕罪,臣妾太失仪了。”其实熹妃还在为方才的想法胆战心惊,只是面对他可不能什么都表现出来,万一他多想了……熹妃低着头正在想着怎么岔过这话题,突然下巴被挑起来,雍正看着自己,眼里已然是暗潮涌动,“你怕了?”熹妃不知如何回话,只是看着他,“你是觉得朕下手太狠还是怕朕也这样对你?” “陛下。臣妾只是……我只是觉得她只是个弱女子,势大非福,她也是知道的,您对年家已然有了打算,何必对她……您大概觉得我伪善吧,在府邸的时候我们并不交好,美貌若是错,她也太冤了,再说还有六十阿哥,要是……我能看的出来,旁人也能,要是为此授人于柄对您可是大大不利。” “你以为我是为了弘时的事儿在迁怒她?”雍正收回了手,淡笑道:“你错了。朕不是为了这个,她是什么样的人朕比你更清楚,朕忍她忍了太久了,若论想处死的,她比年羹尧更甚。” 熹妃大惊失色,她没有想到雍正会把真心话说出来,而且这真心话也未免太过令人惊骇!她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门外,“不必担心,景仁宫不比养心殿的设防少。”但听皇帝继续道:“如月,你还是在这里多待些时日吧。除了晨省昏定,除了朕的旨意,你就待在这里,明白吗?” “我……”熹妃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怔怔的望着这个冷峻的男人,后者也深深的看着她,突然他一把拉过她,将她搂在怀里,“你放安心,一切有我。” 雍正二年正月,皇三子弘时子永绅病故,失去了孩子的弘时行为更加乖张,但是雍正皇帝没有任何的叱责,如此又过了大半年,中秋前熹妃得知了一个令她难安的消息,经查被圈在西宁的胤禟参与了罗布藏丹津的叛乱。她先是惊再是不信,刮肠搜肚的想了半天也没有从记忆里找到胤禟谋反的讯息,又是胤禛的套儿?还是真的?套儿不可怕,他们水火不容,迟早是要论个生死的,可怕的就是真的!史书上没有记载的事儿怎么就出现了?不是正史的话胤禛能在位多久,是超过十三年还是……熹妃坐立难安,她想见到皇帝好好问一问是怎么回事,不知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他一直没有到后宫来,也没有传妃嫔去养心殿。 但是很快熹妃就听到这样的声音。带着轻蔑的雍正皇帝在朝堂说:“朕登基后,允禩允禟党人若能真心收服天下。朕将会既喜且愧,甚至想让皇位让给他们,朕并非惧怕贤良,仗恃权威,以势压人。依恋皇权的男子,但允禩允禟却总像梁山反贼结伙,兜售小恩小惠,他们像牲畜一般卑鄙。将得不到一丝人心!”之后允禩允禟被贬为庶人从爱新觉罗的宗谱中剔除,改其名为阿其纳和塞思黑,一个圈在府邸。一个从西大通押解进京关在夹蜂道。等熹妃再次见到雍正时已然是腊月了。 养心殿的书房里正在批阅奏折的皇帝面色很差,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冷峻极了的脸上都是杀气。待看到熹妃来了,他看了会儿方取下眼镜,轻柔的笑了下:“你来了。” 这时的熹妃已经知道了一个月前的行刺。有再多的大内高手也没有让皇帝幸运的避开这一劫,他的腹部中了一枪,失血过多险些要了性命,近在咫尺的内廷嫔妃竟然无一人知晓详情,都云皇帝耽于政务微感风寒。熹妃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对皇帝的话置若罔闻,“月儿。不妨事,不过是流了点血罢了。你……”安慰的话没有说完就见熹妃泪如雨下,她疾步过来抱着皇帝失声痛哭起来,“不要哭了。朕已经无碍了,没有告诉你是怕你担心,怕国有动荡,现在我很好。” 熹妃跪下抽泣道:“我和别人不一样,您不该瞒我。” 雍正抚着她的头发,“对不起。” 熹妃流泪凝视,许久才道:“我不记得有这么一段。” “什么?” “我的记忆里他们没有谋逆的事,谋反是真的吗?” 雍正显然很惊讶,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点头道:“是真的,可你的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为朕在陷害他们?” “若是陷害我到不怕了,怕的就是这些都是真的,若是真的,那么就和我知道的不同。不同,不同……”熹妃皱着眉一脸的迷茫,她在回忆以前的那些不同处,从黄泉结界到文山罂粟,从绮春园的瘟疫到木兰围场的惨烈……早就不一样了!她惊惧的拉着皇帝的袖子道:“我怕。” 雍正的手抚在她的脸上,“不要害怕,不一样了又如何?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我怕的是天命。”熹妃担忧的说,她伸手揽住皇帝的腰,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你一定要好好儿的。” “天命?我就是天命。” 熹妃不语,这些年她总是噩梦连连,不是梦到皇帝身首异处就是梦到弘历被万箭穿心,这些事儿她谁也没说,因为熹妃知道自己的预感有多准确,雍正被刺难道不就是个示警?之后还会有什么呢?!眼前这人是最心爱的,毓庆宫的那人是最宝贝的,就算拼了一切都要护他们周全,熹妃暗中默默起誓。 雍正皇帝似乎也在想心事,他看着烛火下的《青海善后事宜十三条》和《禁约青海十二事》出神,四十二年时年羹尧跪在面前自称门人的恭敬样子和最后一次筵宴上他得意忘形拉着自己手臂喋喋不休的模样重叠在一起,最后雍正皇帝的神色坚定起来,他低声道: “哦,有件事要告诉你,就是你一直跟我提要注意的事。” “什么?” “蔡珽弹劾了年羹尧,折子被我压了大半年,三日前天有异象,同时我也收到了年羹尧的表贺。” 五星连珠?熹妃心里一动,一抬头就看到雍正皇帝在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就像准备捕食的猛兽,“时机正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一十六章 劫数 当年羹尧因为大不敬和意图谋反被诸多大臣弹劾而被迫交出大将军印的时候,翊坤宫里的年贵妃正喘着气用无神的眼睛看着熹妃。(.好看的小说)四下无人,可是他们两个都明白不知有多少暗卫躲在暗处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传回养心殿,所以当熹妃看到皇贵妃的淡漠眼神后,她明白这个女人真的是无所谓了。 “我们认识有多久了?十几年了吧。”女人蜡黄的脸上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她披散着长发,额上的汗粘住了发丝,“我以为我一直很讨厌你,可是现在看来我是在嫉妒你。不是因为你独得了他的宠爱,是因为你得到了一个男人的真爱,而且可以正大光明的和他一起生活,为他生儿育女,我自以为比你强很多,不论出身还是姿容,可原来不论幸运还是爱,都不是靠这些的,我可真傻啊。” “明月。”熹妃知道她活不久了,也知道随着她的死去年家也将衰败下去,这是早就知道的事,但面对将死的女子时她的心软了。“不要说了,你要好好养病。” “不说就没有时间了。”她支撑着身子向熹妃靠近,“请你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熹妃看着女人的眼,她还记得这双凤目是如何含情又是如何娇怯,现在却只剩下死前的惨淡和绝望,熹妃暗叹后沉吟道:“万岁爷的决定不能轻易撼动,我不想随意许诺让你空欢喜一场。” “我并非让你去求他赦免谁,我只是想……虽然现在是圈禁,但迟早是要让他死的吧。”那个他熹妃知道是谁,被如此问道她无言以对,只能带着替旁人哀伤的心情看着皇贵妃,“那么就在我死的那日赐死他吧。” “什么?”熹妃惊住,她竟不是求自己赦免年羹尧的死罪,“为什么!” “我这一辈子都是在等待中度过的,”皇贵妃平静道。“从在府邸的时候等他的妻死,等他的接受。等嫁了人又在等他的信,等他回京的探望,成了贵妃,我又等他权势滔天能遏制住皇帝,可是等来等去的结果却是你死我亡。” 熹妃霍然起身。瞪视了她半晌后才又缓缓坐下,“为什么说出来?” “忍的太久了,难受。”皇贵妃一直在观察熹妃的表情,见她有惊愕有担忧。却无半点轻视,若不是这样的身份,你确实可以一交。她在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没有说出来。 “好。这件事我应了你。难道你还没有其他的要求了吗?” “死了哪里还能想那么多,那孩子有福就活着,没福我们会在地府等他。” 熹妃的心里正乱,她没有听出这个我们的言外之意,皇贵妃的话一说完就重重的倒了下去。她在一阵急喘之后嘴里溢出了血来,熹妃大急,翊坤宫里乱了起来,太医好一番抢救这才让皇贵妃的病情得到了控制,待到了月上中天熹妃这才翊坤宫出来。她一出来便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躲在柱子后面。 “六十阿哥。”熹妃轻轻叫了声,福惠从柱子后探身出来。月光明亮,灯笼都点亮着,屋里更是灯火通明,这孩子满脸的泪花熹妃看的是清清楚楚,也不知他怎么就在这里了,那些嬷嬷都是做什么的!竟让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单独出来?熹妃正要向前,就见福惠突然跑出来跌跌撞撞向台阶下奔去,“汗阿玛!!” 熹妃回头正见雍正走了过来,他抱住跑过来的孩子,温和的问:“你不睡在这里做什么?” “我想见额涅,他们不让。额涅好难受,福惠怕她死,我要额涅活着,我要额涅活着……”孩子呜呜咽咽的哭了,雍正擦去他的眼泪淡淡道:“人都会死的,你额涅死了,汗阿玛让皇后做你的额涅好不好?” “我不要,我就要额涅。” 福惠又哭又打,雍正任由他在怀里闹腾,看神色并没有动怒,可是匆匆赶来的太监宫人都吓到不行,福惠的奶母壮着胆子上前抱走了小主子,其他人都跪在地上请皇帝不要治罪,雍正淡漠的挥手让他们下去了。然后他转过眼神看着熹妃,“你一直都在?” “刚出来。” “为什么答应她?” 见他的脸色不好,熹妃心里一惊,她没有深思熟虑,所有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死者为大,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就请您答应了吧。” 雍正看着面露疲惫的熹妃忽然就笑了下,这笑好生怪异,明明是笑却让人心里生寒,“太医说她过不了这个冬天了,不到三十岁就死真是可怜啊,这些年她也为朕付出了不少,朕会送她一份大礼,定让她满意。”熹妃见他如此一时怔住了,这时从殿中出来了太医,见驾回禀,等论说完了雍正显然是要进去见皇贵妃,“熹妃忙了半日了,还是早些回景仁宫安歇吧。”皇帝发话熹妃自然是要听的,她目送着雍正进了宫殿,宫人再将大门关上,喧嚣和光影一下子就被隔住了,熹妃呆呆看着心里一片茫然,直到被嬷嬷提醒时辰不早了,她这才转身离去。 皇帝奇怪表现的原因熹妃很快就知道了,那日后的第七日年羹尧被赐自尽,然后他带着皇贵妃一起去吊唁,当夜皇贵妃的身体情况陡转直下,连紫禁城都回不来了,于是就住在了年府,没过得了子时她就死了。熹妃听到这些只觉得手脚冰凉,她不知雍正竟会这么狠,这到底是为了报复二人相恋还是因为年羹尧而迁怒于年明月呢?她左思右想不得而知。雍正三年死了不止一个年羹尧,衰败了的也不止一个年家,接着就是大将军的亲信汪景祺,枭首示众人头高悬于菜市口大街的灯杆上,其妻发黑龙江给穷披甲人为奴,其七服之亲兄弟、亲侄俱革职,发宁古塔,其五服以内之族亲现任、候选及候补者俱革职,令其原籍地方官管束,不得出境。惶惶不可终日的隆科多被定了四十一条大罪而被拘,佟家被抄。连带无数。接着蔡珽入狱,田文镜入狱。延信入狱……这时的朝堂再无新君登基时的人心浮动,也无半点颓靡,有的只是人人自危的肃静,谁也猜不透帝王的心思,逢迎的被杀了。桀骜的被杀了,有罪的杀,有功的也杀,朝臣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雍正的指令去做事。竭尽全力的做好,被赏的害怕荣宠是祸,被罚的更担忧命不久矣。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最后连自己的亲儿也放逐了。三皇子弘时因亲近逆党有心谋反的罪名被逐出宫廷,令其为允禩之子,同时齐妃被禁于宫中。 十一月来临,又是一年先帝忌日,与前两次不同。这回雍正皇帝亲自去景陵祭祀。皇帝走了的当日熹妃出乎意料的见到了一人,这是被秘密送进宫中的宋暮云,当年府邸一别几十年再未见过,宋暮云现在的封号是懋嫔,居于延禧宫。穿着嫔妃服色的女子老了许多。一头华发,脸上古井无波。忽然见她出现熹妃大讶。没有等出口询问,打量了半晌熹妃的懋嫔开口道:“果然如此。” “暮云姐姐,你怎么进宫了?” 懋嫔的眼神还停留在熹妃的脸上,她叹息道:“近日我心绪不宁,参梦亦无好兆,实在放心不下便托信于陛下,这才进的宫。” 思及自己的梦魇,熹妃心中更惊,她也来不及嘘寒问暖,拉着懋嫔的手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怕有天劫。”懋嫔一字一字道。 “啊……可是对陛下不利?!” “不,我法力有限,参不透彻,你可也有预感?” “嗯。总是被魇,本以为是这些年的血见的太多所致,原来竟不是这回事。若是有难,你我如何应对?” 懋嫔蹙眉摇头,“不知。我只知此事与你和陛下有大关联。” 当夜熹妃留懋嫔于景仁宫,二人同榻谈心至深夜。 原廉亲王府邸。 允禩站在庭中,手里的长剑还在滴血,他目光茫然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死去的人正是他的侧室毛晚晴。“八爷。”朱赫的声音暗哑,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看上去极为憔悴,“太冷了,您还是回去吧。” 允禩呆呆的看着脸上带有一丝笑意而亡的女子,漠然道:“她为什么承认了?不承认就不用死了,我没有想让她死。” “细作不该死吗?”朱赫面无表情道,“说来是我愚蠢,是我引狼入室。谁能想她在郡王府的时候就已经是胤禛的人了。作为她的主子我还真是有眼无珠。现在飞鸟尽良弓藏了,她倒是死得其所,想来胤禛一定会大肆封赏她的家人吧。” “这是天命吗?”允禩茫然道:“他注定是天子,我只能俯首称臣?不胜则死,我活不了多久了。朱赫,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让倔强女子泪如雨下,她上前抱住允禩道:“不能同生,但愿同死。” 和康熙六十一年一样,不该落雪的季节里开始飘了雪花,黑暗里张舜华看着这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唇边露出轻蔑的笑,可这笑没有撑的住,终于她还是哭了出来,一滴清泪落在地上,溅出微小的水珠来。 她的心里浮现出一个声音:你在为谁哭? 为他们,为我。 你以为输了?嘿嘿,事情还没完。 这声音已然不是心底另一个自己了。张舜华大惊回望,但见在虚无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女子,红袍黑发,额上有一只蝙蝠绣纹,形貌像极了钮钴禄曼珠,神气儿却没有半点娇媚,只有戾气无边。 “你是谁?”张舜华惊问。 “见过少司命。”另一个自己说。 “少司命?啊,她是你的主子?你,你是神还是妖?” 少司命凝望着她,忽然露齿一笑道:“你的使命已经完成,芙朵还不现形。”说着她对着轮椅上的女子吹了一口气,又抛出一朵红色的花来,诡秘的香气里张舜华神志模糊起来,隐隐的她听另一个自己道:对不住了。 你要做什么? 没有回答,无声里张舜华丧失了五感,她觉得很困,困到想睡上永生再也不起。不过片刻轮椅上的人越来越淡,逐渐就消失了,而那朵红花的周围被镀上了一圈暗紫色,少司命招手那花就飞到她的手指上,“好久不见了,芙朵。”妖冶的女子轻轻笑了下,“走吧,我们去杀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一十七章 芙蓉 这是雍正皇帝去祭景陵的第三日,从前一晚开始雪就没有停过,到了日里没有见弱反而下的更大了。漆黑的天看不清云,冬季夜长,这才是寅时,弘昼自己提着灯笼急急走着,后面的太监伴读都跟不上他的步子,十五岁的少年个子已经很高了,秀长的眉下面是双点漆般的眼,丰润的唇是健康的红,此刻他的鼻子上已经见汗,脸被冻木了,回头一望的眼里都是促狭之色,他心里暗道四哥教的轻功果然好使,一听后面传来哎呦一声,原来是倒了一个太监,他的伴读喊道:“五爷,等等。您走慢点呀。” 弘昼回头对着这干人吐了下舌头,提气迈腿走的更快了,他转过一个弯,抄近路就往尚书房而去,按着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应该是没有人的,结果他一转过来就见到一个宫女迎面而来。提灯仔细去看,但见她脸上带着笑意,手上提着一个匣子,梳着淡绿的宫女旗装,梳着小把子头,那张脸……简直是绝色!弘昼认得宫里所有生的漂亮的宫女,对她却是没有一点印象。这宫女见了他也没有惊慌反而是打了个千,轻柔道:“见过五爷。” 她竟然没有称奴婢,没有恭敬的称自己为五阿哥,更没有其他人相伴,按制宫女绝不会单独一人被遣出来做事的,弘昼心里虽有疑虑但他已然被对方的美色所吸引,就笑着问道:“哎,起吧。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呀。你是新来的,哪个宫的?多大了?谁是你的姑姑?”他噼里啪啦的问了一堆,那宫女起身淡笑道:“我叫戾。是新来的,在乾清宫做事。” “丽?一个字?真怪。嗯……你是汗阿玛那里的宫女?你这是去哪里?” “我去给四皇子送点心。” “点心?谁让送的?你送点心怎么送到这里来了?还这个时候?”弘昼打量着她。终于觉得不对,他皱眉道:“汗阿玛不在谁会擅自给我四哥送点心?你好好给我回话,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宫女也没有回答反而欺身上前来了。(.无弹窗广告)弘昼一惊,正好侍卫伴读太监一干人都过来了,人一多他也就不怕了,端正了神色问身后的太监道:“秦宝,你认不认的她,她说她在乾清宫做事。”弘昼正等着太监回话,却见这些人在一眨眼后居然都不动了。秦宝的嘴还张着,眼睛直视前方,就是一动不动了。弘昼大惊,“你怎么了!” 秦宝没有回答,却从身后传来了话:“爱新觉罗弘昼。” “啊?”他顺嘴就应了声。一转头就见宫女近在咫尺,形容绝美,但是额上却突兀的出现了一个血红的纹身,蝙蝠,同时这宫女的眼里闪动紫光,弘昼只觉心猛的一跳,头里嗡的一响,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把这点心给弘历吃了,就说是熹妃给准备的。快去。” “是。”弘昼接过篮子就按着宫女的命令去了。带他刚走宫女即刻变成了红袍的少司命,她手掂一朵红色曼荼罗花,赤足立在雪地上,黑发迎风飞舞,她对着被定住的人挥了下花,这八人瞬间就碎成了黑灰。风一吹就散了。天上忽传来雷鸣声,少司命冷冷一笑,她晃了下身形消失了。 尚书房建于雍正元年,位于乾清门内东侧南庑,门向北开,共五间。凡皇子年界六龄,即入书房读书,一般派满汉大学士一人或二、三人为上书房总师傅,并设汉文师傅若干人,满蒙师傅若干人,均多以贵臣充任,又有内外谙达之分,内谙达负责教授满蒙文,外谙达教授骑射。总师傅有事则来,不必日日入值。师傅们轮流入值,与皇子皇孙们相见,仅以捧手为礼而不下跪。每日寅时来到书房早读,卯时开课,午时下学。弘昼最是惫赖的性子,一般都是等快开课了他才会到。这日书房内满屋子皇室宗室的子弟先是听到砰的一声,又听哎呦一声,架在门楣上的大雪团成功的扣在了来人头上,大家轰然大笑,齐齐看过去遭殃的果然是五皇子弘昼,他一身的雪,头上还有碗状的雪块,加上一脸茫然着实无辜极了。少顷弘昼反应过来,也不生气,反而笑道:“你们这群家伙等着小爷怎么得空收拾你们吧。四哥呀,你竟然不管。”说着他就一边掸雪一边佯装生气。 四皇子弘历也是十五岁,形容和弘昼有四分相像,就是白了许多,俊秀了许多,眼里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多了许多,这么一组合起来却有着奇异的魅力,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弟弟倒霉的样子,哼声道:“也该惩戒了,汗阿玛不在,你就又晚了。”见弘昼蹭身过来,一脸的讨好模样,弘历摇头起身为弟弟整理仪容,这时他发现异常,看着门外道:“秦宝和瑞祥呢?你的书奁呢?” 弘昼愣住,他挠头却想不出来他们去哪里了,“我不知道。” “不知道?”弘历皱眉,“他们没有跟你一道出来么?” 弘昼使劲在想,“一起出来了,可能是我走的太快他们没有跟上吧。” “你呀,怎么糊里糊涂的!待会儿师傅问起来,你就说昨夜读书太晚,给拉到我那里了,今日你就和我一起坐吧。” “好四哥,谢了!” 弘昼喜滋滋的坐在弘历身边,他忽然发现自己手里提着一包东西,脑中闪现出母亲的叮嘱,于是就道:“四哥,这是额涅托我给你带的,是你最喜欢吃的芙蓉糕。尝一块吧。”说着也不等弘历说话,径自就打开了纸,打开了纸但见十来块切的方方正正的胭脂色糕点摞在一起,每个上面都压了朵花的形状,不用低头就能闻到芳香,弘昼见之心喜。闻之嘴馋,便掂了一块吃了,吃到嘴里果然如预想般的可口,弘昼大赞道:“哎呦。小爷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呢,回头得去问额涅从哪里买的,宫里可没有这么好吃的芙蓉糕。” 弘历的伴读富察傅恒探头道:“五哥。真香啊,我也来一块。” 弘昼跟他很熟,就笑着递给他一块道:“傅恒,你可是又没有吃东西就来了?” 傅恒挠头道:“嗯,今儿我也起的晚了,还让四哥等了呢。”他接过芙蓉糕吃了口,也点着头大加赞赏起来。弘昼和傅恒皆是贵胄,又是一对吃客,弘历见他们都赞,也就取了块吃了起来,一尝之下果然很美味。就是里面不晓得放了什么香味会如此持久,到后来连吐出来的气息都是香的,弘历吃了一半便到了辰时,他匆匆放下另外半块又将纸包好塞到了书奁里。 很快弘历就听到夫子的咳嗽声,脚步临近他端坐好准备上课,忽就觉的不适,这不适来的很古怪,说不出是痛还是痒,不晓得是从头开始还是从心开始。那种痛苦感觉随着血液就蔓延开来,一颗心猛烈的跳动起来,越跳越快他的呼吸都跟不上了,接着喉头一甜一口血就吐了出来,红色的液体喷洒在桌子上湮红了铺开的纸摞好的书,弘历隐隐听到旁边弘昼的呼喊。还是谁的手在扶着自己,但很快他就陷入了昏迷中,即使在黑暗里他仍然痛苦不堪。 弘历不知此刻的自己正在出血,从七窍,从每一个汗毛孔中都在出血,没过多久他就成了个血人,弘昼已然吓得呆了,傅恒在尖叫,旁边稍小的孩子昏过去了好几个,夫子抖着声让宫人侍卫去请太医,尚书房的这个黎明是如此的混乱可怖。但是更可怖的在后面,太医未来,却来了个衣着怪异的女子,她穿红袍,披散着头发,眼露紫光,额头上纹着一只黑色蝙蝠,雪白的脚踝上系着金色的铃铛,这女子来的实在太过怪异,恐慌中的诸人一时间都呆住了。弘昼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一脸泪痕的跳将起来指着她:“你,是你!啊,芙蓉糕!!” 来的自然是少司命,她来此就是为了取天子性命的,怎奈皇帝正在祭陵,景陵有龙主气息,雍正又有帝王业火护佑,她受限于天规不能近身,于是少司命计划了一番,要先取了早就觊觎的那件东西。 见神秘女子靠近四皇子,侍卫们一拥而上想要阻止,弘昼更是跳着脚大骂:“杀了这个妖人!!快杀了她!”这些凡人武功再厉害又怎么能和仙家相抗,她素手一挥,曼陀罗花的红影闪过一众侍卫连带这周围的人竟瞬间变成了飞灰,时间就像停滞了般,少顷才不晓的从谁那里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剩下的人顿时慌乱了手脚争相夺门而逃,很快弘历身边就剩下了弘昼一人,少年手执凳子,两股战战,脸色煞白,明显是害怕的紧了,可是如此他也没有逃开。 “走开!”少司命淡淡道,又用红花指着弘昼。弘昼早就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摇头。少司命冷笑一声就要挥花,忽然头顶一道惊雷响起,下一刻尚书房的屋顶竟被击穿了一个洞,扬扬的白雪和紫色的闪电同时从洞中而下,少司命用花挡电,口里喝道:“凫溪!”只见从她心口处出来一团白光,接着这光就形成了一只白身红喙的鸟,鸟一展翅变大了一倍,再展翅又大一倍,待飞出洞后大的已然看不出身形,外面不断传来电闪雷鸣和鸟鸣之声,但是再也没有闪电落下,少司命看了眼呆住的少年一挥手就把他甩出了门外,六甲神丁保护之下弘昼撞在影壁上又弹落在地,吐出两口血后就不动了,生死不知。 偌大的尚书房就剩下了少司命和弘历二人,她俯身下去摸着少年的脸,因为出血的缘故弘历的脸已然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只是血红一片,少司命冷笑道:“一入凡尘真的如同草芥啊。”说着她闭目运功,手向下滑抚在胸口便不动了,接着他们就被五彩华光所笼罩,看不出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一十八章 乱斗 景仁宫。 熹妃喊着弘历的名字坐起来,惊醒了一旁的懋嫔,“怎么了?” “弘历出事了。你没有梦到?” “我只梦到了花。” “什么花?” “曼陀罗。开在黄泉水边的沙曼殊华。”二人对视一眼,再也不多说废话,急急穿戴好后,就听门外有人撕心裂肺的喊起来,“娘娘,娘娘,出妖怪了!出妖怪了!”来者正是伺候弘历的太监吴书来,但见他头破血流,青色的袍子被血染红了,右边的袖子飘飘荡荡,竟然失去了一臂!熹妃不顾主奴身份上前扶住他厉声道:“怎么了!” 吴书来是拼着一口气来到的景仁宫,若问他为何不去坤宁宫而来此处,那是因为此人不仅伺候弘历多年又是先帝玄烨的人,这二人都曾在不同时刻对他言,宫中无主时,若出奇异难断之事就去找琅如月,而雍正皇帝在临行前也做过类似的交待!所以大太监在尚书房出事后没有去坤宁宫而是径自到景仁宫来寻熹妃。吴书来失血过多,他在熹妃怀里虚弱道:“尚书房,有妖,伤四阿哥。”只说了这几个字就晕厥了过去,熹妃处变不惊,将吴书来交予宫女,让其速去找太医救治,自己回屋打开一个箱子,取出里面的涂了朱砂的桃木剑,拿了龙虎山掌门施过咒的八卦镜,又林林总总拿了些物事儿,令邱嬷嬷执玉玦去出宫去传九门提督阿齐图,让张起麟去找怡亲王,又让懋嫔速去找皇后镇守后宫。这些事只在顷刻间布置好,然后她便施展轻功前往尚书房。 熹妃一路而去,愈接近尚书房死尸就越多,不是四肢分离就是身首异处,死状极惨,死者不仅是宫女太监,还有各家王孙世子,当她看到侍卫和暗卫也在其中一颗心就凉了。什么人竟如此厉害,杀了这许多人。这里可还有大内高手!当她到了正门正要迈步进去,袍角就被人拽住了,她低头一看在残肢中有一护卫躺在其中,他的下半身已经齐齐切断,内脏清晰可见。 “你!” “小心。里面有妖……还有不知什么东西,一进大门就会反击,我……四阿哥还没有死……那女妖……”话没有说完人已断了气。 熹妃眼神冷冽,她合上护卫的眼起身推门。只见里面红光灿烂,充盈于整个院落里,变化的模样正是一朵妖艳的红花。手腕的佛纹爆发出耀目白光。这花的模样正是沙曼舒华!熹妃不敢妄动,用桃木剑一触红光,还未坚持几息竟开始腐朽,红光顺着木剑继续往上腐蚀,熹妃忙扔了剑。又举右手靠近红光,红光略有后退旋即又化作巨大的斧子砍了过来,见幻影之斧出击,熹妃高举手臂一挡,巨大的力量将她掀翻。佛纹金光黯淡下来,熹妃最能倚仗的就是这佛纹。见其没有效果心里自然大急,她不顾手臂酸麻脱口喊道:“弘历!!” 无论喊了多少声里面都没有回应,熹妃无计可施,正心如乱麻但见红光蓦然消失,又听院中传来一阵娇笑,接着熹妃只觉得双眼剧痛无比,她大叫一声捂住眼就跪了下来。那声音带着喜意道:“费了这么大力气总算得手了!有此精魄我看这三千界诸神能奈我何!咦?你!!啊!” 熹妃目不能视物她只听那女子声连连发出惊呼之声,安静了没有片刻但听一声怒吼,吼声之大能将人的耳膜震破,威慑力直击人心魄,熹妃闭着眼腾出双手捂住耳朵,饶是她意志坚定也被此声逼的吐了口血,若她能看到就会惊异的看到这一声之威有多么恐怖,朱红的宫墙坍塌,周遭的尸体被震碎,就连天上的云似乎都凝固住了。这个时间的空中本该有太阳的,可只有微光却不见这颗星子出现。 熹妃吐出了血反倒让气息疏通了许多,她试着放下手来,不再有吼声,传来的只是倒塌的声音,她又勉力睁眼,这一睁方才觉出眼睛出血了,所看都是红,在血红的世界里熹妃看到了令她目瞪口呆的事情,半空中悬着一个红袍女子,面对她的是一只黑麒麟!熹妃揉了揉眼睛,麒麟,活的,和梦里见到的一个模样! 熹妃救儿心切顾不得他们要做什么,举右手试探了一下,红光没有了,可以进去了!熹妃喊着儿子的名字,疾步进去寻找,她先看到了被瓦砾掩盖了半身的弘昼,少年一半脸上都是血,熹妃更急的喊着弘历,然后声音戛然而止,她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成了个血人,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熹妃呆了呆扑过去抱起他,大清的下一任皇帝已然没有气息,身体冰凉,周身的血都流尽了。 “如月!!”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又发生了什么,有人在喊,有人上前,被扳过了肩头她才看到来者是怡亲王允祥,他身后跟着诚亲王允祉。 “弘历怎么了!?” “那是什么东西!!” 他们两个同时开口,具是满脸的惊惧之色,接着空中的一人一兽交起了手,红袍女子手上拿着以一团五彩斑斓的东西,麒麟的口中不断喷出金色的光华,当这两样东西被各自避开后倒霉的就是紫禁城,但凡被光击中的建筑顿时倒塌,首先遭殃的就是乾清宫,接着就是太和殿。 “我是在做梦吗?”允祉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一定是做梦!”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允祥拉了一下,飞檐的角从高处坠落砸中的正是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十三弟……我……” “别废话!你快去把弘昼救出来!” 怡亲王的大喝让允祉反应过来,他招呼着宫人去那边的瓦砾堆里挖人,这边允祥一把抱起弘历对着熹妃道:“如月,快走!” “他死了。”熹妃仍跪在那里,她突然扬起脸茫然的看着怡亲王,“这不是那个世界,这不是那个历史。” 怡亲王不能听懂她在说什么,只当是丧子之痛,他想安慰却没有时间了,上空的两个东西还在打斗,空中不断落下石头碎块。这里实在太过危险了,他着急道:“走!走!!”见熹妃还是不动。他一跺脚将弘历转抱为背,另一只手一把拽起熹妃就往外跑,刚出大门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在晃动,允祥回首就见两团光正交融在一起。地晃的更厉害了,他站立不稳几乎跌倒,接着咔吱一声,又咔吱一声。脚下的地面裂开了一到缝隙,然后蔓延着向远处开裂而去。 “这是怎么啦!!”允祉用手护着头边跑边问,他头发散乱。眼神涣散,一身蟒服早就破的七零八落,“为什么会这样!” 又一次巨大的震动,所有人都跌倒了,有人被跌落到夹缝中尸骨无存。怡亲王护着熹妃母子,允祉抱着弘昼都被这可怖的变化惊呆了。他二人互视一眼,同时都想到一早收到的密函,那是皇帝让暗卫快马送来的,只有四个字:进宫救人。皇帝是怎么知道的?!此时空中战况已然发生了变化。黑麒麟被击中后坠落下来,正好把已然塌了一半的乾清宫砸的凹陷到地面去了。红衣女子哈哈大笑。她看着手的东西喜不自胜道:“真是好宝贝。”说完她便居高临下看向了怡亲王等人,“你家的畜生不禁打啊,花迟,现在就该你了!” 说着话她身影一晃瞬间就来到了怡亲王面前,抬手红花就出了手,震天的嘶吼响起,红衣女子向后直退了百米开外,原来是黑麒麟再次发威,见它挡路红衣女子掂花一笑道:“麒麟吼,看你还能用几次!你再吼啊,小心真元耗尽连命都没了!” 麒麟不理会她,回首口出人言:“还不醒来?” 这声音一出众人都愣住了,怡亲王和诚亲王同时开口惊道:“弘历!”熹妃回头看着那麒麟,慢慢的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她伸手想抚又止住,回头去看已经断气的儿子,“他是我这世的凡胎。”麒麟的话让熹妃颤抖起来,“你到底是谁?是不是总在我梦里出现的那个麒麟?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你们到底在打什么!” 麒麟没有回答,因为对手又开始攻击了,这次曼陀罗花再次开放,整个紫禁城都被笼罩在红光之下,甜香之气充盈其中,“小心,有毒!”麒麟喝了声后口吐白雾,白雾撞击着红光试图冲破包围,“清静真元,你当自己是花追?哈哈,孽畜,今日正好连你一道都收拾了!”见身后的凡人面带黑气,身体不济的已经开始吐血,麒麟大急,“花迟,你还不快醒来!!”它是对着熹妃喊的,可惜这时的熹妃已经浑身瘫软倒在了地上,哪里还能听到他的话。 “戾,你要是伤了她,琉璃洞定会和你不死不休!!” “少拿碧霄说事儿,这会儿她还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呢,大神相争她这么个上仙敢来就是送死来的!我黄泉要杀的人必不会留到下一刻!你想不死不休,那就来呀!” 她的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哀鸣,一只巨大的鸟急速从高处坠落下来,轰的巨响过后掀起尘土漫天,戾急道:“凫溪!”那鸟又哀鸣了声便不再出声了。 “紫越!!”戾扬手将刚开始用的斑斓之物抛向空中,那物笔直的向上,接着就如烟花般炸开,紧跟着雷声不断,云越聚越多,突然一朵黑云分离出来,急速在空中飞行,后面的斑斓之物紧随其后,没过多时黑云一散从上面跌下来一人,正好坠落在怡亲王面前。允祥定睛一看,竟是个额头生角,发若红云,面容清奇的男子,他喘着气勉强站立起来,虽然狼狈但是眼神甚是笃定,“少司命,你敢违逆天条在三千界撒野,滥杀凡人,私用宝物法力,还打伤了本仙,你想公报私仇,还是说黄泉要反?” 少司命冷冷一笑道:“你这个只知天规不知命理的蠢材,这里可是余脉,和三千界又有多大关联,这件事是天外天和黄泉的要事,也就是你这样的蠢货才敢出头,你看看除了你有谁敢管?” 紫越盯着她道:“不论你怎么说,我即是司刑正神就要管这件事。” “好啊,那么你就再尝尝我这红血毒阵的厉害吧。”少司命说完便闭目催动咒语,笼罩着紫禁城的红光更盛,紫越只觉真气翻腾,他和凫溪进行了一场恶战又被九转莲子击中,此刻再也无法忍耐,一口心血吐了出来。余光再去看其他人,都是将死之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一十九章 共命 少司命哈哈大笑,笑声未绝忽然由远及近传来嘶鸣,低沉绵长,转瞬这声音就在咫尺了,但见一只火龙不知从哪里进到这红光毒阵中来了,它围着紫禁城转了一圈所到之处无不燃烧起来,顷刻就将这红光烧尽了。接着这龙又鸣叫着扑向少司命,阵法被破少司命被反噬,正痛苦难受,那龙向她扑来!少司命一咬牙蓦然将气息汇聚于手上,身形暴涨数倍,竟然单手擎住了火龙,“轩辕真龙弓。”她变的高大无比,这声音也传到了紫禁城各处,少司命手里那龙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然后化作了一柄箭。她肃容盯着快马而来的那些人,“爱新觉罗胤禛,你可是来了!!” 来者真的是雍正皇帝,他也不去理会那少司命,只是催马快跑,很快就从神武门来到了乾清宫前,怡亲王见他来到,还未及说话又看到皇帝身后的人,居然是被圈在景陵的十四阿哥允禵。见允祥看过来,允禵也看着他,然后前者收回了目光向下马的皇帝简单的说了情况,后者也默然的下马立在皇帝身后。 在允祥叙述的过程中,混乱了大半日的紫禁城奇妙的安静下来,少司命回归本样她正调理这气息,麒麟和紫越也是各自调息,有帝王前来凡人们自然下意识的遵循规矩的不问不答,就这样神灵和凡人就在这片瓦砾堆上或坐或站,短暂的保持了某种平衡。允祥注意到皇帝虽然掩藏的很好,但是那只拿弓的手还是不能抑制的在颤抖,他虽在听允祥的话。眼睛看的则是一脸迷茫之态坐在地上的熹妃,还有她旁边的死去的儿子弘历。 允祥终于说完了,寂静里雍正看向了少司命,这个肖似钮钴禄曼珠的女子一手持曼陀罗。一手托着斑斓之物。 “你要什么?”真龙天子开口。 少司命答:“你的命。” “是朕做了什么违逆天条的事了?” “非也。你虽是人间帝王,但对于我们仙家而言就是个棋子,一个用来完成赌约的工具。(.)事了了你也就该死了。” 雍正也不动怒,“若朕真的该死,这麒麟圣兽和司刑天君为何会相护,若非朕顺应天意,这轩辕真龙弓又为何会现身景陵?你有法力在身,却为一己之私祸乱人间,朕看你不是神却是妖!是妖。人人得而诛之!”说着他再次举起了真龙弓,少司命愣了愣,她看了雍正半晌后自嘲笑起来,“你方才的样子还真的很像那人,可惜。你不过是他的一缕分神,还有,这弓是伤不到我的,因为我不是妖,是神!黄泉正神少司命,谁能动我!!” 说完她爆喝一声,转手就把手上夺下的龙息之箭甩手投掷出去,神仙出手又哪是凡人能挡的,允祥迎上去以身相阻。那箭从他的肩头穿过带着血继续往前,熹妃跃起扑倒了皇帝,二人抱着跌在地上。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听那少司命哈哈笑道:“她要死了,元,你是不是该跟着去殉情?余脉身死灵息不存。这次可是死的透彻啦!” 麒麟怒吼一声扑上前去,紫越也飞身向前,三个仙家战在一处。这边雍正已看到熹妃背后的箭,“如月!”他似乎是惊到了,竟然就这么看着那箭,喊出声的是允祥,过来相扶的是允禵,熹妃的眼一直看着雍正,她想说话可张了张便放弃了,“月儿。”皇帝俯身看着她,双目相视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的影子,熹妃的口里溢出了血来,她的眼睛却亮的惊心,不晓得从哪里来的力气她挣扎的撑起身体来,拉住帝王的衣领将他拽的更近,二人气息交流,闻到的都是血腥之气,熹妃仰起脸吻了他,一字一字道:“活着。” 只说完这两个字她的眼里的光就像遇到了阳光的雪一样消融了,熹妃叹息了一声,软倒在允禵的怀里,她的手还死死拽着雍正的衣襟,皇帝的唇上沾着血,他的脸色惨白无比,因为被拽着从旁看去整个人佝偻着,他望着慢慢变黯淡的眼睛,轻声道:“康熙五十八年,我用密宗之法让你我共用一命,你死了我岂会独活。(.无弹窗广告)允禵,我死后,你若活着便继位吧,好好待你十三哥。” 他这话说的极轻,也只有最近的三人听到,允禵和允祥震惊的看着他们的兄长,现任的帝王。熹妃似乎是听到了,她半合着的眼里流下泪来,朦胧间她看到雍正皇帝的口鼻都流出了血,她拼尽最后的力气唤道:“胤禛,胤禛。”可是没有回应了。熹妃只觉的一刹那心碎开了,胸口就像被利刃反复刺过一般,剧痛,无比的剧痛,失去一个人原来是这么的痛,她想大叫出声可声音被拘在这个身体里出不来,周身的血液如沸腾起来的岩浆它们在燃烧,焚毁着五脏六腑! 叮咚,黑暗风暴里的熹妃忽然听到水珠滴下落的声音,又一声,她睁目发现自己立在水上,水是从自己的头发上流下来的,低头看去,这才发现滴下的不是水是血,水里的倒影是个白衣披发的女子,她怯怯又忧郁的看着自己,“你回来了?” “嗯。” “这次没法子再出去了,你已经死了。还记得上次我说的话吗?再死一次你就会被我消融,我们会结合成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我知道。” “好吧。”水里的人虽这么说却并不动。 她笑了一下,“为什么不出手呢?” “我不知道。我觉得吧……还是你是你的好,我是我的好。” “花迟!花迟!!”不晓得谁在远处喊叫,不断的叫喊声让水里的人很不耐烦的挥了下手,“如月,如月!”还有另外的人在叫喊,她也听到了。 “真是的!白衣女子从水里探出手来拉住了她的脚踝,“会有点痛,你忍忍。”话音刚落她就觉得痛了,不是一般的痛,是痛极,痛到最后这本就脆弱的灵魂便散了,她最后听到的是那女子的叹息,“这就算是修完了九世么,上仙也不过如此啊。” “熹妃”睁目,有滴泪就落在了眉间,抱着自己的男人没有见过,但是她认得此人本尊元神,駮在洪荒时代曾为皇帝轩辕的坐骑,因天地和平已久他们这一族就成了三千界专门护卫总神玉皇的禁卫,直属天帝管理,虽说是管理却因身份尊贵基本是管不得的,这人不晓得是駮族的哪位,她融了琅如月的魂灵稍一动念就晓得了此人在凡间的来龙去脉。居然落泪了,为何?当和他四目相对,对方显然是惊了一跳,眼里的泪蕴不住又落下来一滴,“熹妃”却不再看他,一侧头就看到了在这世自己最熟悉的人,“胤禛。”她唤了声,那人不动,“熹妃”的心怦怦乱跳起来,她觉得很奇怪,已是上仙的自己心怎么会怦怦乱跳呢? 她靠近了那人,双手捧起他的脸,闭目,口鼻出血,而且还老了,老是凡人才会有的事。“熹妃”抚过他眼角的皱纹,还是没有睁眼看自己,犹豫了下她将手放在他的百会穴上,没有气息,“熹妃”的手抖了起来,呼吸也急促了,她松了手那人的头又低了下去,身子还是佝偻着。“熹妃”又试了一次还是那样,“如月,你别这样,他死了。”蓦然回头,说话的是另一个人,竟然看不出元神本尊,她知道这是胤禛最信任的弟弟,“为什么死了?” “你重病将死,他用秘术让你起死回生,与他共用一个命,可是现在你好了,他为什么不活过来!!”这次说话的是駮,他很愤怒。 “熹妃”看看他们,又去看胤禛,“在余脉死了无论人神都再也活不过来了。” “你是谁?”駮在问,声音是颤抖的,“熹妃”没有回答,她伸臂抱住了跪在那里的人,他的身体冰凉的就像琉璃洞里最冷的晶石。“你死了,我好难过。” “死了,死了?!”有人在大呼小叫,来者是个披头散发的男人,他一身血污,脸上有数道伤痕,眼神涣散,似乎神志不清,正是被关在夹蜂道的九皇子允禟,紫禁城被毁,他也脱了困,因为一心恨着雍正皇帝便径自往乾清宫而来,未料在这里众人相遇。 “胤禛死了吗?啊哈哈,他死了!!那些是什么东西?”允禟指着还在天上缠斗的三仙,“是妖还是神,是老天收了他,对不对!!哈哈,报应报应啊!” 允禟凄厉的声音在回荡,心绪起伏的诸人没有人再开口了,允祥捂着不断失血的伤口坐在地上呆看着死去的皇帝,允禵盯着搂住亲兄的熹妃,允祉茫然的瞪着天上,他怀里的弘昼仍旧没有醒。 这时天上华光大盛,地上的诸人同时闭目,接着就听红衣女子朗笑道:“麒麟,紫越已重伤,就你一个还能如何!再不退,本神就让你神形俱灭!”待华光散去,只见那司罚之神正伏在一团黑云上一动不动。红衣女子正用曼陀罗花指着麒麟,同时她还扬起了手里斑斓之物,“还不退!碧霄可就要少了个看洞的畜生啦!” 说着少司命将斑斓之物掷出,半个天都被这五彩的光映照住了,麒麟在这光下一动不能动,眼见就要被击中,那物突然转了方向直向地面而来,允禵大惊起身来护,他起身的同时前面亦有人举臂护着他,正是允祥。 “十三哥!”不知怎么他就喊出了声,允祥没有动,他也没有动,那华光袭来却未攻击他们而是在熹妃脑后半尺处停住,光华减息,显出原来的面目,是两粒洁白的莲子。 “熹妃”轻轻放下怀里的人,起身仰望红衣女子,那两颗莲子一直围绕着她在转动。“戾,我要杀了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二十章 对抗 少司命此刻自然看出了原委,她的脸色变了,“花迟,你还是成上仙了。”他们二人从来就不喜对方,这次又是生死相对更是相看两厌。“可是成了上仙又如何,要是你姐姐在我还畏惧些,你?”她的话没说完,就见对手的周身散出无边的浩然之气,莲子快速抖动,忽地就化作两团白光投入其身,然后这光华充盈在整个紫禁城中,慢慢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罩。待光线散去,允禵允祥的前面站着的再不是“熹妃”,她的样貌和琅如月一样,但是风姿却更加出尘,所穿不是旗装而是宽袍广袖的白色天衣,黑色长发迎风飘飘,立在瓦砾尸体之间又衬得她诡异无比。 “花迟!”麒麟的声音是难掩的激动。 “元!”麒麟转瞬就降至她的身旁,“你终于醒了!”麒麟硕大的头颅在她身上蹭了两蹭,花迟抚摸着圣兽的鼻子依偎着它,“以前你们总说我胆小心善,连酒王山上的一条虫都不敢杀,原来这九世的劫历完了,胆子会变大,大到想杀神弑仙,恨不得用他们的血铺路回琉璃洞。早知道这样我就该高高兴兴的投胎做人了。今日我要杀黄泉正神,你要帮我。”说着她竟落下眼泪来,麒麟见她回归本十分高兴,可见她哭了又茫然起来,“你是为他哭吗?” 花迟忍住想回头的冲动,她只怕这一回头会忍不住失声痛哭,“走吧。”她也不去擦泪飞身落在麒麟的背上,花迟想了想。在记忆里搜索到一个人间高手交手前惯用的话来:“少司命,纳命来!” 花迟站在黑麒麟身上,眼中射出两道白光,直击少司命。少司命知她已经成了上仙,等级上来讲他们是一样的了,方才她用过花迟的本命法宝知道其厉害。自然不敢硬接,急速的避开后当机立断的下了狠手,少司命念着咒语将曼陀罗花扔了出去,但是惊异的事情发生了花只是激烈的抖动着并不按着咒语变化为阵法,“芙朵,你在干什么!!”她躲开花迟的攻击喝问了一句,花还是在抖动没有变化。少司命已然躲避不开了,无可奈何之下,眉心的蝙蝠动了一下,接着就化作了巨大若鹏的模样,一挥翅膀扇掉了宫殿的屋顶的飞檐。又用身体挡住了花迟的攻击,此物被击中后竟然无恙,反而锐声尖叫着扑向了花迟。 那边打了起来,这边少司命呵斥道:“芙朵敢不听命!”言毕她掐指捏了个诀,空中出现了个五芒星,便束缚住了颤动不已的红花,少顷那花就显出了原型,是个形容冶丽的女子,她正痛苦不堪的挣扎着。“你想反?!可是忘了谁给了你精气谁教你法术谁让你摆脱了被放逐的命运?” “是主人。芙朵不敢忘,只是黄泉结界一开,杀戮太多,芙朵怕少主惹下事端,现下雍正皇帝已死,我们便是胜了。何必妄动杀念呢。还请少主慎行。” 少司命审视着她,忽然一笑道:“你把那个张舜华给融了,可是把她的情意也给接受了?你不是怕我惹下事端,你是怕他死了!”说着少司命的眼就看向了允禟,允禟本已有些疯癫,但当那曼陀罗花化成了人身,他不知怎么就清明起来,看着半空被缚住的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熟稔。允禟也不顾被少司命注视,只是紧盯着那个跪着的女子,终于和她的眼神相触他忽然就明白过来了,“舜华!”他笑着喊了声,“你来找我吗?今日天气正好,一道去白云观赏花罢。” 允禟这疯话让少司命哈哈笑了,芙朵却浑身颤抖,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可是行为已然不受心的控制,在余脉身死再无转世可能,不论神还是人只会落得个神形俱灭的下场,她不想他死!在那些利用和被利用之后的感情芙朵是弄不明白的,她只是不想让他死。“蠢材,为了这么个疯子,你就要反?”眼见那边的花迟占了上风,少司命便不再留情,她冷声道:“你既然进了我黄泉之门,就收了这份凡心!这人你下不了手,我替你来!”说着她口中吐出一柄飞刀朝着尚不知死期将至的允禟而去,芙朵自己都不晓得怎么挣脱的开这五星锁,带着血腥气的飞扑过来回袖便将飞刀卷了去,她护着允禟,直视面沉似水的少司命,“你果然想叛我,就为了这么个东西?!” 芙朵淡然道:“我不会叛,只望少主能放了他,他不死,我即刻用黄泉结让其他人死。如若不然,那就是少主您逼我反了!”允禟看着她,此刻从后面揽住芙朵的腰道:“舜华,你为何装扮成其他人的模样,好奇怪。不过你生气的样子还是和原来一样,很好看。”说着他竟就吻了吻芙朵的脸颊。[.超多好看小说] 芙朵的心动了动,她转过脸来对他笑了下,“你还能认出我来?” “自然可以,不论你是什么模样。”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低笑,带着三分嘲弄七分落拓,芙朵的笑容凝住了,她越过允禟看到一个面上被光遮住脸的红袍男子凭空出现,同时那边的蝙蝠被花迟眼中白光击中,惨叫着跌下去,又在半空化为黑烟缩回到少司命的额头,心神受损,戾捂着心口吐出血来,但此刻她也顾不得这么多,单膝跪下道:“妹妹办事不利,还请兄长恕罪。” “你做的很好,青帝的棋已死,我的棋还一息尚存着,此局是我们胜了……到底是从天外天来的五方正神,说翻脸就翻脸了啊,不过,芙朵,从入门日起我就同你讲过,一入黄泉永不超生。现在你既然反了我自然不用留你了。”说着男子一弹指,谁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芙朵突然啊的叫了一声,她猛地一把推开允禟。“走!!”允禟被推的跌倒,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芙朵此刻竟从脚开始往上融化了,面对黄泉之主的毒一个花神又怎么能抵挡的住,剧痛之下她的心倒是定下来了。深深看了眼痴愣中的允禟,又去看骑在麒麟上皱眉望着自己的花迟,她转过脸来对杀了自己的神祗道:“我以我命诅咒黄泉大司命启。穷极永生也不会得到所爱之人。”此刻她已然化到腰了,忽然觉得手被拉住,猛然回头却是允禟,“你!!”她悲愤的喊了声,允禟是凡人又怎么能抵挡的住黄泉之毒,瞬间那毒就让他融化了,不知是因为疯了的缘故。允禟竟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那么直直的充满爱恋的看着她,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芙朵惨笑了数声后最后只道:“这样也罢。” 允祥等人已然被这突发的变故惊住了,不管过往有再多的仇恨他们到底还是兄弟。允禟死的如此恐怖让所有人惊惧悲愤。空中的花迟默默不语,那芙朵原是上一任司花之神,后来犯了错被逐出了天外天,不知什么缘故竟然成了黄泉之人。虽然不喜她,但最后的真情流露却让花迟想起了自己锥心的痛苦,她愤怒的看着大司命,碍于实力相差太大却是没法子突然袭击的。 少司命偷偷看了下兄长,不知是不是在生气呢?一个花神的诅咒是构不成威胁的,但这话实在是诛心啊。“时辰已到。他为何不临?”等了半晌才听大司命说了这么一句话。 “是不是输的不敢来见了?哥哥自取灵气便是,何必再等。” “他断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那是为何?” 兄妹二人正说着话,周遭涌起煞气,接着就又是龙鸣之声,大司命看着箭簇向自己飞来一动不动,执弓的正是允禵。一箭射出他已耗完了力量,咽下涌到喉头的血,强自站立不倒,“轩辕真龙弓。”大司命轻轻说了这五个字,箭已到眉心,击碎了浮在脸上的光华,那张邪魅英俊的脸便露了出来,箭停住了,羽翎微微颤动,旋即碎成了齑粉,“不是帝王竟还能开弓?”少司命惊讶的看着那个凡人。 “四哥已将帝位传于我。”允禵冷冷道,又抽出箭来搭在弓上。 “你不能再开二箭,否则命不久矣。再者,若是轩辕亲来,我还会……”他的话没说完第二箭便射出来了,黄龙如电咆哮而至,大司命一蹙眉伸出两根手指来轻轻一夹,不等他开口又是第三箭,少司命见状大惊,她没有想到一个凡人竟能接二连三的拉开此弓,正想飞过去截杀,面前黑影一晃,黑麒麟就在她面前了。 “花迟!” “戾!” 两女仙交起了手,那边的大司命正用袖子挥掉箭簇,喝道:“三千界里还真有人敢管本神的事?滚出来!” “和尚是人不是神。” 轻轻淡淡的声音响起,但见白衣的僧人从允禵身后转出来,“你?”大司命打量着他,“左护法居然在,都可来了?” 文觉一笑道:“我已不是虚境中人。” 大司命淡然道:“你要来搅局?” “我家主人临行时有令,此生要护着一人,死了也要护,所以我必须来。” “他不过一个棋子,本尊也不过是东方天主的分神,有什么能让都如此劳心费力?” “自然是有缘由的,我奉命行事而已。” 大司命沉吟道:“黄泉不欲与虚境为敌,我只要三千界的灵气。” “你不伤人,我也不与你为敌。”说着文觉便坐到了雍正皇帝尸体旁边,盘腿打坐起来。允禵气力皆无,腿一软晕倒在地。他旁边的允祥看的清楚却也是一动不能动,那伤口似乎是不能痊愈的,不停的在流血,雪地上早就殷红一片了,他疲惫的靠着残垣断壁看着这一切不受控制的在发生。 大司命似乎很忌惮虚境,他真的不再下杀手,而是负手看着少司命与花迟相斗,少司命失了法器,伤了蝠妖,一时间落了下风,这时眼见着九转莲子的白光避之不及,她不欲让兄长看轻一咬牙准备伤了元神也要让花迟不好过,未料刚捏了个诀就被拉到一旁,那白光就打中了大司命,将妹妹护住后,大司命似是对这攻击毫不在意,他蹙眉打量着愣住的花迟,花迟也没有想到这一击居然能打中他,两人就这么对望起来。 “你果然是她妹妹,不过法力可差的太多。” 花迟从诞生初始就被人用来和花追比较,千万年来她早已习惯,这时被大司命再次提出,她连脸都没有红,反而点头道:“嗯。我姐姐是万年难出的奇才,又岂是我这样资质的人能比的,我们可是云泥之别,哦,我升到上仙了,不过等能去天外天还得好久哪。” 大司命听她这样讲不觉呆了呆,想起花追的性子,再看她这妹妹,真是太不一样了,虽然容貌不及其一半之美,毕竟是亲姐妹眉眼还是有几分相像的,一别千年,大司命早已相思入骨,他望着花迟便怔怔出神起来。“你这样看我是想起我姐姐了吗?” 清灵灵的声音就这样把话说出来大司命的身体不可止的颤动了一下,但也就是这么一瞬,他又换上了淡漠的笑,“你知道什么。” 花迟皱眉看着他,“都说黄泉帝君狠厉邪恶,我觉得你还好罢,就是杀曼陀罗花的时候下手太无情啦,虽然她不是好人……神,但也是一条命啊。你再好,我姐姐也不会喜欢你的,她喜欢的是大荒山的……”花迟顿了下似乎不想说了,僵硬的转了话题:“我好久没有见她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二十一章 仙途 突然一阵轻笑传来,阴云密布的天开了个漩涡,从里面出来一个绝美女子,正是这任花神百花,她扫了眼地上诸人,忽的吹了口气。[] “你要干嘛!”花迟急道,只见幸存者们皆倒地,不知生死,文觉闭目打坐看不出来有异常,百花瞥了他一眼,又转过眼看着花迟,“你我所说都是神祗秘密,凡人听到可非善事,本仙不过是让他们睡一会儿罢了。琉璃洞的小仙你方才的话可是在无事生非,污蔑东方天神,花追乃下任司花正神,又怎么会去喜欢一个妖?” “桑不是妖,他是守卫天外天的天神!” “天神,那是畏惧他的法力而不得已的叫法吧,谁不知道蛟族不愿被灭族才投诚于轩辕黄帝的?说来不就是大荒山里的妖么。再装扮也是妖!” “百花,你为何来了?青帝呢?”大司命皱眉打断了百花的话,花神笑道:“见过大司命,小仙特来传我家尊主的旨意,既然输了,三千界灵气任君索取,他绝不阻挡。” 大司命微愕,转而又变得凝重起来,“这是青帝的意思还是白帝?” 百花的眼神闪了闪,“怎么好好儿的提到西方天主了?赌约不是黄泉和东方天主的吗。” 大司命看了她一会儿,仰首注视天际道:“取这灵气要用大法力,即便是我也要舍了十二元神护佑,青帝莫不是想黄雀在后?” “我家帝君一言九鼎,说不取自然不会取的。” “你们要取三千界的灵气?取走了这里会怎么样?三千界会如何?”花迟忽然开口问道。 百花和大司命都看着她,大司命温声道:“不过是取一部分灵气。不会断了三千界的仙气,不过这里便要毁了。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百花神色微动,她抬目仔细看了眼这仙界第一美男子,怎么瞧着似乎身子有恙。这来的是本尊还是分神?她法力不够却是瞧不出来的。 “被毁?那他们呢?” 大司命不说话了,转目看向百花,眉宇间有抑郁之色。少顷他对少司命道:“布阵。” “不行!我不让他们死,死了就灰飞烟灭再无可能转世了,你们为了灵气竟然要杀百万生灵?” 百花冷笑道:“人是神造出来的,为神而死本就是他们的责任。” “胡说,是灵气育人,人再为仙,即使是虚境诸神也先是人再是仙最后成神的。为了灵气杀凡人,就是饮鸩止渴的做法!” 大司命、少司命和百花都神色古怪的看着她,被他们这样注视,花迟讷讷道:“是……我听说的。” “碧霄?”百花一晒。“这样的奇谈怪论只有那女人才说的出。” 花迟犹豫着动了动嘴没有说话,眼睛却瞥向了文觉身旁的人。这一望便凝住了眼。他死了已经有多半天了,大雪掩住了龙袍,就连面目都看不清了,花迟揪心的痛,她还是不能信这人竟就这么死了。其实方才的话是他说的,花迟在琉璃洞的池水下亲耳所听,那时她刚从修炼中苏醒,微有意识就看到了那个人,他正冷冷的望着水中。似是在看自己的倒影,化形为莲的花迟吓了一大跳,青帝怎么来了!师尊和他说了很多,花迟大都听不懂,事后也就零星的记住了几句,其中就有这一句。同时她也才知道这是个和青帝很像的仙人。是分神来访还是另有其人,花迟看不穿,但是看到他花迟就想起自己诞生时的情状了。 那是个热闹的场景,晦蒙殿外的池水青烟缥缈岚霭渺渺,所有的花都开放了,最美的就是这池中的红白并蒂莲,五百年间青帝以灵气滋润,赐予了他们魂魄,十二金仙又施法赐福,五百年后他们终于化为了人形,东方天诸仙齐来道贺。她赤身裸体的躺在池边,懵懂的睁开眼,周围都是仙家,身后各色光晕交织在一起,这素雅之境变得光彩夺目起来。他们看着新生的仙议论说笑,不知为何有种让人不舒服的意味。 “为何还不起来?” 她仰起头就看到了青帝,他垂眸望着自己,花迟再也移不开眼了,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女仙上前来,她穿着白衣披着黑发,美的无与伦比,心灵相应,她小声的开了口:“姐姐?” 女仙蹲了下来,抚着她的头发爱怜道:“你可是迟了三日才化形啊,为何如此贪睡?” 她怯怯道:“我不知道,做梦很好玩。察觉你不在,我就醒了。” 女仙一挥手取来天衣给她裹上了,“起来吧,快见过帝君。” 她想起来可是动不了,就像被压住了似地,浑身痛的厉害。女仙不知所措,男人微蹙着眉轻笑道:“同样的灵力和法术,你怎么弱了这么许多?” 一旁有仙家上前躬身道:“帝君,这不足为怪,盘古开天地时浊气下降,清气上升,强弱厚重各有所寻,此为天道。想来凡人生双生子也有强有弱,这对并蒂莲也是如此了。花追仙子天才绝艳,命中注定是那清气,来辅佐帝君的,至于这位……呃……” 青帝看着茫然的她道:“迟了这么久……就叫花迟吧。” 周围的人都在笑,只有花追忧郁的看着她,“帝君,妹妹灵气不足,怕是耐不住天外天的灵压,时日长了怕对修行无益。” “嗯。本神自有打算。你先……” “哎呦,哎呦,我来的迟啦,没见上千年难遇的盛景啊。”能在晦蒙殿大呼小叫的只有一人,那便是行踪不定的否极仙翁,此人说不好是东西南北哪处天的,但是他的年龄却是最年长的,有天外天时就有他了。也不知何故一直没有登入虚境。见这老儿来,众仙不晓得是该笑还是哭,完全不像仙家的容貌和装扮,猥琐的就像凡间的乞丐。言语也甚是鄙俗,这是不屑为伍是这些仙家不愿和他交往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就是这厮的仙露太过霸道。让你衰就是金仙也避不过,有传言曾有和他斗法的某仙人胜了后,却因为中了否露在修行中死于走火入魔。有否露自然就有无极之水,听说要是吃一滴无极之水那就会走运,走运到摔一跤会捡到法宝,睡一觉会悟得心法。这次神出鬼没的老仙竟来了,不晓得是做什么来的。众仙都在旁观。 否极笑眯眯的对青帝行了个礼,然后打量着花追频频点头,抚掌道:“恭喜帝君喜得佳徒。”然后这笑盈盈的眸子又看向了还趴在地上一脸懵懂的花迟,老仙眼里闪闪烁烁不晓的在想什么,若是不知情的定会将他的这种目光视为色迷迷。“糟粕啊糟粕。五百年用了那么多好东西,竟然生出这么个糟粕来!”见他说出了众人所想,有人等着看好戏,有人在摇头笑他不会说话,也有人等着帝君动怒。青帝但笑无语,花追眼里有了怒气,否极自顾自又道:“可本仙向来最喜糟粕,糟粕也能酿好酒啊。小半仙啊,初次见面。这个送你。”说着他从破破烂烂的衣服袖子里掏出一个白瓶,“张嘴。” 花追歪着头好奇问:“是什么?” “好吃的。” 青帝突然开口:“礼太大,她受不起。” 否极摇头道:“月满则亏,你这宝贝徒弟受不起我这无极之水,反倒是糟粕才是最佳人选。” “何意?” “青帝掌山河社稷图,又怎么会看不清未来。” “本尊不是圣神。哪里都能参的透,无极之水稀世罕有,给这么个连半仙都不是的花儿不觉得浪费?” “缘来因往而已。”否极不动声色的推开青帝阻挡的手,俯身看着花迟笑眯眯道:“乖,张口。” 花迟看着那双小眼,不知觉的就张开了嘴,数滴水样的东西滴入了口中,没有芳香也不醇厚,和水并无两样,“十滴,佑你十世。” 众仙不知所以,花追面带喜意,唯有青帝神色平静不晓得在想什么又在做着什么安排。 花迟在天外天并没有待多久,她的体质不过半仙,哪里受得了这里的灵压,没过一年她就和姐姐分离了。青帝带她来到了三千界琉璃洞,在这里她遇到了碧霄和元,相较于天外天的莫测,这里平静简单的多,碧霄显然和青帝关系匪浅,否则又怎么会收留像她这样的糟粕?又怎么会只对自己和颜悦色?为了能留下来,为了不落下的太多,花迟很努力的修炼,她天资有限并不能一日千里的进步,特别是和元这样的圣兽相比,她练来练去还只是个半仙,还得日日恢复原形泡在充满灵气的池水里吸收天地精华。 然后有一日当她醒来,便再次看到了青帝。后来她才知道那个不是青帝,可为什么如此厉害的仙人还要去历劫,就和自己一样?花迟想不明白。九世归一后她将成为上仙,这让花迟很高兴,元也很高兴,麒麟也要去历劫,而且是和自己一起,九世情缘。情是什么?在走的时候花迟问过元,元看着自己不说话,他的脸莫名的红了,然后就走了。好几日都不来找自己玩。寂寞的花迟只能在最后的日子里自己去玩,玩着玩着她就出了琉璃洞,穿过了密林,又通过一个被草掩盖住的洞穴,眼前突兀的出现了一片荒芜空阔的地方,天上又许多奇怪的鸟在飞,地上走兽不断,还有各种古怪的兽和兽人。花迟是这里唯一的仙,很快她被攻击了,薄弱的法力压根不是妖兽的对手,来时的路已经找不到,小花仙后悔极了,早知道就乖乖在水里待着好了。 群兽扑过来,她尖叫,突然一切都像凝固了似地,跳到头顶的兽不动了,花迟看到了那位很像青帝的仙,他穿着青衣,挽着发髻,挥了一卷画后这些妖和兽就都消失了,不,应该说是肉身分崩离析,元神尽毁,那画她只瞥到了一眼,是好几种奇怪的符号。他回身看着她,带着血腥气过来了,这是花迟第一次闻到这味道,神仙除了心血是没有血的,心血也是没有味道的。花迟好奇极了,可是畏惧于这人的灵压而不敢动,他俯下身注视着自己,黑而深的眼里隐隐有流光。花迟被这样强大的灵压遏制的一动不动,然后她对着他笑了下,他皱眉起身,花迟曾听密林里的鱼说过好几次自己的笑很傻,元则说的婉转了些,任谁看到你这样笑都不舍得动手了,因为呆的很可爱。本想谢谢他的救命之恩,还未开口花迟只觉得一阵头晕,等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回到了琉璃洞,竟然是恢复了原型在水中,碧霄跪坐在池边看着她,眼神有说不出的悲伤,“师尊?” 花迟以为碧霄一定是生气了,为自己的不守规矩,但是碧霄只是抚了抚自己的脸,“为什么你们都不像她呢,你的姐姐太耀眼了,而你……”师尊没有说,花迟知道那句话应该不是“而你很黯淡,就是而你太弱了,或者是而你实在让我失望。”她知道自己不好,所以花迟觉得自己对不起所有人,她又一次黯然的低下头。 “明日你就和元下界历劫吧。”碧霄收回了手,她的脸不再悲伤,有了种坚定。 “是。可是师尊,我会去哪里?会是谁?元呢?” “你的第一世是在三千界无伤境,一棵在十年后会被烧毁的树。元是另一棵树,你们一同被烧毁了。” 她并没有动容,只觉得好玩,又问了几个,终于在第五世的时候不是植物或是畜生了,而是一个人,一个屠夫的女儿,死于疾病。“第九世呢?” 碧霄没有即刻回答,半晌后才道:“三千界欲境,林笑,五十岁时死于车祸。” “为什么都是早死呢。姐姐说仙翁给我的仙露是无极之水,不是应该很走运么?” “没听过早死早投胎么,人家九世是近千年,你统共不过四百余年就能成上仙,不是走运是什么?” “哦,九世历劫完了后我就成上仙了吗?” 碧霄没有说话,她淡淡笑着:“就看你的缘法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二十二章 三帝 我的缘法,我的幸运,到底是什么呢?已经是上仙的花迟痴痴的看着死去的帝王,她分不清自己是谁了,是原来那个糟粕,是欲境里的林笑,还是这余脉里的如月?花迟只知自己的一颗心里除了姐姐、碧霄师尊、元、剩下的就只有这个人了,可是他死在余脉,再也不能活了。花迟心中涌动无限悲愤,蓦然回首红着眼盯着前方的三人道:“不允许你们毁了这一界!” 先是少司命笑了,接着就是百花,两个女人就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哈哈大笑,大司命仍是蹙眉,他的手没有停,在花迟眼中白光射过来时,他的黄泉阵也已经布好了,眼看着那小花仙被卷进了其中一个阵眼,大司命心绪毫无波动,他来到阵中心的高台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轰然一声巨响,两股巨大的光柱分别升向天和地,大地震动,生生开了个半个京师大的圆洞,无数生灵不是被阵法绞杀就是跌入这洞穴中,而天上也被撕开了个同样大的口子。时空通道一开不肖多事有淡蓝色的气体分别从上下涌入,汇聚在大司命的身体内,灵气太过充盈即使是神君也承受不起,他不得已取出了法宝,三宝玲珑盒,这个能装天装地的匣子一开,那些灵气立即转移了方向,到这时大司命才松了口气,但他还是极为慎重的捧着匣子,因为涌入的灵气太多,余脉世界已然承受不了,它开始有分崩离析的预兆,本就是要舍弃的世界大司命并不在意。他担心的只有一直没有出现的青帝,还有行事叵测的白帝,但是当灵气收集完毕关上了三宝玲珑盒,又堵住了时空通道。他们还是没有出现,到了此刻大司命松了口气,他的法力消耗过度。再也无法支撑黄泉阵,只得立即撤了阵法,大司命强忍不适面上做出毫发无损的模样来到百花面前,“灵气我已取完,你回去告知青帝吧。” 百花盯着他看,灿烂一笑道:“大司命真真是个君子,就取了这些不可惜么?为何不多拿些?不是还有?” 大司命敛容道:“过犹不及。我虽为神君也该尊选天道。给苍生一个润泽灵气转化为仙的机会。” “好无耻!你们取走了三千界一半的灵气,还要怎地!快还回来!”紫越方才已然转醒,但他被困阵中无法施展法术,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大司命打通时空取走了灵气,这会儿他顾不得实力相差悬殊。(.好看的小说)拼着一口真气呵斥道。 少司命一晒,挥手就发出了一道气刃,紫越正要去挡,眼前黑影一闪,有人替他拦住了,来者正是花迟。此时小花仙十分的狼狈,头发被削去了一半,脸上身上都是伤,她身下的黑麒麟亦是摇摇欲坠。 大司命见她居然未死。皱眉道:“你倒是好运气,纵然是金仙也未必能从我这阵中活着出来。”他分神对花迟说话,还想着要如何处置她,毕竟此女不仅和琉璃洞有关而且还是花追的妹妹。突然大司命觉得背心和手腕剧痛,手一松,三宝玲珑盒就脱手了。一只洁白的手托住了盒子,猛的回头只见百花手持一把样式奇怪的剪刀,手里拿着盒子,笑盈盈的在十米远的地方看着他。而少司命颈上流血,已然倒在了地上,不知生死。“你!!”大司命只觉周身所有的气息不得流转,心血竟也被凝固住了,而且神识竟有和肉身脱离的危险!大骇之下大司命只得坐下调息,他怒视着百花,一字一字道:“白,帝!” 百花的形容变化了,一个身着金色帝君服色的清秀少年站在那里,他挑着眉看大司命痛苦的模样,带着笑音道:“原来你真的旧伤未愈,看来那只蛟果然有些本事。好怨恨的眼光,哈哈哈,你知这是什么情况,这便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把金蛟剪果然没让我失望。” “你敢伤我,就做好西方天被灭的准备吧!!” “哼,以往本尊是会怕你黄泉,可是,”少年帝君上前捏住大司命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本尊要是有了三千界所有的灵气再把它炼化了,你说会如何?就算是轩辕亲来也只能是本尊手下败将!本尊可是忍了你们数千年了。当年祖父死的不明不白,你们一个个欺我年少,谁将我放在眼里了?现在本尊将会是天外天之主,你的黄泉再不将是你大司命的,而会成为我的,至于你,就让你这眼高于顶的神君做本尊御辇的车夫,哈哈哈。(.无弹窗广告)” 大司命苦于旧伤发作,金蛟剪又伤了神识这时竟是连动也不能动了,自他接任大司命之职除了和桑的一战外他再无有过受挫,现在竟被从来都不曾放在眼里的白帝制住了心里自然是恨极,但看着那张脸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何方才没有看出真身,白帝这厮如何变的这样强大了?或者是用了什么药?百花……啊,是晦蒙殿那件能障目的神物?!难道青帝也被他用诡计害了?大司命虽总和青帝相争,但心里却还是很佩服他的能力,一想到青帝被害他对白帝的恨意就更甚了,暗道:你!若我不死,必当杀你! 两帝正在对峙忽有白光袭来,白帝就手用袖子一挥就挡掉了,抬目看去,竟是那个小花仙在攻击自己,被白帝瞪视,花迟也不畏惧,她朗声道:“不许你毁了三千界!” “三千界?那些小仙谁敢拦我!”白帝冷笑着飞出了金蛟剪,这乃天界神物,曾多次在三千界出现过,花迟当然识货,她大急正想避开,那物已然在头顶了,下一刻她便被甩了出去,翻腾中亲眼看到那把金蛟剪把麒麟生生剪成了两半!! “元!!!”花迟撕心裂肺的大喊出声,好友惨死,她心神大乱。哪里还能避过金蛟的第二剪?这时有人拉住她,往上一抛有人接住,软绵绵的竟是落在一团云上,正想去拼命就被打晕了。救花迟的正是文觉。接住她的则是紫越。 白帝阴沉着脸看着手上流下银白血的和尚和躲在后面的黑云,金蛟剪在上空旋等着主人发号命令。“虚境?哼!不要再碍本尊的事!”文觉淡然一笑重新坐了回去。白帝终究不敢和虚境的人结怨,他收了剪。重新布阵,施展法术再次打开时空通道,开始收集三千界的灵气。他一心想要变成天外天第一,真恨不得把能搜集到的灵气全部占有,源源不绝的灵气涌了进来,余脉不过是青帝和大司命制造出来的无根基之境又怎么承受的了这样强大的冲击力,不肖多时就摇摇欲坠了。 白帝强自搜集完毕。心满意足的藏好了玲珑盒,这才补上了两处时空通道口,又将法阵撤了,他只恐迟则生变也顾不得取大司命的性命,飞身来到高处。念咒意图打开回到西方天的通道,但是空中的传送门没有出现!白帝心里大惊,忽然想到了什么,忙抬头去看,整个紫禁城被光罩笼罩,罩外下方蝼蚁样的凡人不断死去楼房坍塌地动山摇,罩内虽是残垣断瓦但基本没有因灵气过剩带来损坏。这罩是小花仙做的哪里会有如此大的威力?白帝心里已然觉得不妥,他四下搜寻出路却是无果,大司命看着白帝如没头苍蝇一般乱转的样子就笑了。他略一想就猜到了些缘由,叹气道:“看来你不是渔翁啊。”话音刚落,这两位神祗的神识起了波澜,某处的空间扭曲,从里面走出来一人,不是青帝又是谁人? 白帝惊疑道:“你?!” “别来无恙。公孙。”青帝淡淡一笑。 “你不是中了毒,伤了元神在闭关吗?怎么……啊,百花呢!” 青帝也不说话,将掌心向上一摊,蓦然就出现了一颗人头,形容娇艳,长发垂地,一双秀目为睁,还有泪水含在其中。白帝惊住,“百花!” 大司命摇头道:“你也太看轻他了,就凭一个花神就想谋杀青帝?” 白帝到底是帝君,很快就镇定下来,“那么敢问青帝来此为何?难不成也是为了灵气?天外天众神皆可来,但你不成,因为你和大司命打赌输了,你没有资格来抢!” 青帝面色不变,他看向大司命道:“你竟然伤成这样,难怪需要灵气。不过我来此并不是为了此物。” 大司命和白帝都怔了怔,后者眯着眼道:“那你为什么来,又为什么困住我?还说不是想得灵气?” “我来此是为看一场好戏,再者是为了一个人。” “好戏?人?”白帝看不透他的想法,冷笑不语。大司命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凭他和青帝认识多年深知此人最善步步为营,心计也是众神里最难猜透的。他早就知道百花是白帝派来的奸细,又有玄天镜能看到各处状况怎么就能凭戾杀了棋子?太不对劲了! “青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青帝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大地,转目看着大司命道:“你知道为何我会与你开设这场赌局?” 大司命皱眉道:“因为你我都急需灵气,你想进虚境,我要稳固黄泉,我的实力与你相当,要是争夺总会有受伤的可能,所以才下了赌注。” “嗯,天外天能与我一起制造余脉的都不可用,黑帝闭关,赤帝下落不明,黄帝仁善,白帝,嘿嘿,狼子野心能力又不足,只有你可以联手,不是我故意透露,你又怎么会想到去三千界提取灵气?还有你怎么又能如此轻易的找到提取灵气的阵法?” “所以现在你就要做那渔翁了?” 青帝摇头,“这确实是一个原因但不是主因。我说了,我是要看一场戏,要得一个人。灵气只是其次。” 白帝听了哈哈大笑,“真是虚伪之极!!” 青帝并不动怒,他注视着若有所思的大司命道:“在制造余脉的时候你曾问我为何要将此境拉至中天,我说是为了将来能均匀的获得灵气而不至于一瞬间让余脉崩坏。” “不错。这点我也细想过,你说的对。” “但是你不知道的是白帝会二次打开通道获取灵气。”见大司命不提问也不说话,青帝继续道:“白帝所获的阵法不是乾坤颠倒吸灵阵,而是乾坤颠倒乱灵阵。” 此言一出大司命和白帝都大惊,白帝让百花在晦蒙殿偷得了青帝的阵法后回去详细研究过并没有发现异样,原来竟是假的,可是他不知道这样又会如何,大司命却骇的脸色惨白,“乱灵阵和黄泉阵共用的话……不!不!!” 白帝不知所以,但见大司命如此害怕,他的心也扑腾乱跳起来,“会怎么样!!” “会那样。”青帝指着天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二十三章 补天 天再次裂开了,时空通道第三次打开,大地也是如此,整个余脉世界就被这两个通道贯穿了,因为余脉处于中天,向上向下都能看到中天的那棵巨树的脉络,因为三千界的灵气已经被吸完了,从时空通道里出来的便不是灵气而是三千界的其他东西,巨大的剑齿虎从天上摔下来,接着是一条修蛇,七零八落之后就是蜂拥而至,有人有怪有妖有兽有房屋有石头还有山。(.无弹窗广告)余脉全乱了。 “怎么会这样?!!”白帝失声道,大司命也勉强撑起身子站了起来。 “拜二位所赐,三千界将毁。”青帝微微笑道,“犯此大错者,天意必杀。启,对不住了。” 大司命脸色煞白,他看着青帝,似乎是想从那张脸上看出原因来,可是大司命只能看到无情。“伏羲,你真下得了手!那可是三千界,你不是先天仙者,是靠三千界的灵气才得已成仙成神,说起来那里可是你的出生地,你竟然……为什么?!” “我最恨的就是三千界,而你是我在神境最大的对手,三千年了,又该挑选入虚境的神了。这一局胜了我可以一举数得。虽然恨,但我不会让它就这么毁了,待会儿我会修复通道,如此不晓得会得道多少善果,再加上灵气就可以一举入虚境呢。” “你!你!”白帝又气又怕,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紧紧握住玲珑盒,似乎那就是保命的圣物。 罩外更乱了,三千界就是三千个境。每个境又随着各自条件有不同的发展,但皆因这位于中天的余脉而打乱,才开天辟地的境和洪荒愚蛮的境毕竟是少数,成百上千境的有智生灵都在说着末日到了。哭天喊地无处可逃! “这就是你要看的戏了。那么你要得到谁?”青帝没有回答,大司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他难道不是你的分神?” 青帝但笑不语。他看着文觉道:“你为何在此。” 和尚的身上早就覆盖住了雪和灰尘,他并不睁目,从容道:“等你。” 青帝挑眉,“哦,这么说你知道我要做这些事?所以想杀我?但你不觉得自己不够格么?都亲来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不。[.超多好看小说]我只是奉命在此护住他而已。” “那我要是带走他呢?”青帝指了下雍正皇帝的尸体,文觉不说话。这时有人开口了,“不!!不行!!”说话的是醒来的花迟。她从紫越的手里挣脱开,纵身来到文觉旁,伸臂挡住道:“我不允许你们带走他!” “他是我的分神,为何不能带走?” 面对青帝质问花迟并不畏惧,坚定道。“他不是你的分神!” 青帝怔愣了一下,高深莫测的眼有光闪了闪,稍后他嘲笑道:“不是我的分神,那他是谁?” 花迟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他并不比你弱,他可能……另有身份。” “小花仙你不觉得自己是螳臂当车?你用什么和我对抗?你的师尊和我有协议,她不会管你又何必多事?再者,你忘了你可是从我东方天晦蒙殿出去的仙,你是我造出来的!按着三千界的说法我就是你的父。也是你的师,你现在的做法就叫做忤逆犯上!” 花迟的脸色一下变了,她咬着嘴唇看着罩外,那是个乱的不能再乱的世界,她看到了欲境的人,那些穿着西装领带的上班族还有学生装的女孩儿。还没落地就被妖兽吞噬掉了,她也看到了形态不同的各种其他境的生灵,他们不断的死去,似乎毫无希望。 “天外天不是我的家,你不是我的父也不是我的师。三千界琉璃洞才是我的家,碧霄娘娘是我的师尊。”花迟轻轻的说。 “果然是糟粕。”青帝冷笑。 一道疾光袭来,花迟凝神去挡,她才升为上仙,又经历了数场大战,哪里能抵的过青帝的一击,眼中白光被截断,胸口如遭重击,还没来得及喘息,那一击便到了。料想中的魂飞魄散消没有到来,她的眼前站着两个人,一红一紫,却是大司命和紫越。接下这一击紫越便吐出心血晕死过去,大司命也不好过,脸上忽红忽白显然是气息紊乱了。 “启,你还不死心么?” 大司命不理会他而是看向了白帝,“此时再不对抗,你真的想死?”见白帝失魂落魄的模样,大司命冷笑道:“枉自称公孙!” “你!”白帝咬牙道:“现在如何对抗,你伤成这样,而我……本就不如你们,加之天罚将至,你我必死,又怎么对抗!” “死了也要拉着他一起。(.好看的小说)而且也不一定会死。”大司命回首看着花迟,那眼神宛若利刃,花迟被他盯的不知所措起来。 “当年否极可是给了你十滴无极之水?” 花迟犹疑了一下点头,大司命颔首,“你可知否极的无极之水有何作用?并非只是他们所说的幸运,更是一种法器,一种能让任何东西变成无极利器的辅助物,也就是说否极想让你变成一件无与伦比的法宝。”青帝蹙眉,白帝也惊讶,只有一直打坐的文觉不动声色,大司命道:“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在黄泉的记录中曾提过亿万年前黄泉之主曾借从友人处借了十滴无极之水,借此水而打造了全新的黄泉界,在此基础上才练就了黄泉阵。据我所知这个友人便是否极。”他说完就又看向花迟,“否极到底是谁无人知晓,也许是想把你练成一个法宝供自己使用,或者他是看到了未来才会给你吃下十滴无极之水,作用便是为了今日。” “什么意思?” 大司命肃容道:“补天。” 花迟愕然,白帝接话道:“此言当真?!若是补上了天地你我说不定不会死!” 大司命没有说话,还是看着花迟。花迟也看着他,“那我呢?”她最后这么问。 白帝急促道:“女娲曾亲赴三千界用身补天,积下大功德,肉身死后重生灵识。被拜为虚界正神,这样的好事你还不快应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青帝忽而朗声一笑:“女娲是被拜为虚界正神,但她从此不再是她。而是就只是鸿钧的一件法宝了。何况补天岂有你们说的那么容易?她不过一个小花仙,只怕近时空通道的入口就被灵压压死了,花迟,他们就是想让你去送死而已。” 花迟看着眼前的三人,心乱如麻,她其实比较信青帝的话,因为他的分神在欲境与女娲曾是兄妹。一起成了那一镜的人类始祖,女娲补天之后的事他最清楚不过了,成为大神的法宝是幸事还是不幸呢? “你为什么要造出我?”花迟的问话让青帝的眼角微跳,他可以有无数解释,但他还是选择了真实的那个。“我曾有过一个很在意的人。但后来殒了。我把她的一缕神识投到池中希望能重造出她来,可是没想到造出的是两朵花。” “那个人是姐姐?” 青帝摇头,“你们都不是,我费尽心机只不过应证了谁都知道的事实,过去了就不会再重来,再多仙器法宝再多灵丹妙药都不能再塑成原来,原来早就消失了。不要再说这些闲话,我问你,你若放下过往。永世跟随于我便可以重归天外天,不用陨灭还会得到无上荣光,你以为如何?” 花迟指着死去的皇帝道:“他因我而亡,”又指着麒麟道:“他因少司命而死,”接着又看着罩外惨不忍睹的情景道:“从出生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是糟粕,现在我又知道自己这一生都是在被他人利用。棋子的命运总没有善终,何况还是你们这些大神的棋子,不过纵然是必死的棋子,是不是也可以不落在命运想让我落的地方呢?” 青帝的眼眯了起来,眼前这个虽笑眼里却含着泪的小仙已经不是记忆中那样了,经历过九世磨砺竟然有了这样的勇气。 大司命开口道:“公孙,你还快把玲珑盒给她。” “为什么!这是我……”他忽然意识到是为什么了,惨笑道:“只能如此?”白帝的神色变得惨淡起来,“原来到头来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了。”说罢他飞过来站在大司命旁边,“要怎么做?” 大司命道:“布乾坤颠倒引灵阵,然后让她执三千界灵气融了自身去补天地。你我在下面给她输入法力,不至于太快的分崩离析。” “你怎么会乾坤颠倒引灵阵?” “学来的。” 白帝惊疑的看着他,忽然自嘲道:“难怪祖父死前会说虚境之下唯有三神,轩辕,伏羲,启。你真真当得。喂,花仙,你可准备好了!” 青帝默默的看着他们布阵行事竟然没有去阻止,“启,你足够聪明,可惜你并不知道我真的想要什么。”青帝动了,他去的地方是地面,雪已经不下了,积在地面上的雪上染了不知多少血和污垢,倒只有那人身上的雪是洁白而厚实的。不知为何今夕再见青帝的心跳的有些快了,然后他感到了神识波动。 “你要阻我?” 同样被白雪覆盖住的和尚道:“你当我为何来此?” “可是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和尚淡笑道:“虚境看中的就断没有让他人得去道理。” “是吗,那你为何不早早带他走了。” 文觉诡异的笑了下,脸上的积雪落下来不少,“时机未到。” “我既来了你就没有时机了!”说着青帝将手放在了和尚的头顶,少顷他绕过来,来到雍正皇帝的尸体边蹲下来,拂去他脸上的积雪,那张和自己生的一模一样的脸发着死人才有的青色,长长的睫毛上结着冰雪。“图在哪里?”青帝用神识在问,没有回应,“你若真死了,你的魂呢?”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阵法已经布置好了,大司命和白帝在阵中,本要向上飞去的花迟回头望了眼,她的眼神里有深深的情意,但也就是看了这一眼,然后她奋力向上,下方的神祗倾尽法力支持她向天上的通道飞去,青帝看着她突破了光罩,接着下方玲珑盒打开了,无尽的灵气四溢,乱窜到不能被控制,然后……天谴到了。白帝惊呼的声音在这里都能听到,“启,你骗我!!” “天谴谁能避得过呢。”大司命显然是不支了,也盘腿坐下来,他仰着头看着消失在通道里的小仙,他想要撑住看到补天成功,那样也许就不会死了,大司命的气力消失殆尽,白帝应是已经灰飞烟灭了罢,他扭头去看正好看到公孙元神爆裂的情景。“我不甘心!”那是白帝最后的声音了,大司命看着天际,极深处轰然炸开,他闻到了莲花的清香,接着大地深处也发出了同样的爆炸声,轰鸣让大司命接连吐出数口心血,他的元神不断的被挤压,挤压到就快要炸开了,一日前他还在想获得了灵气后应该做什么,巩固黄泉界,养伤提升修为,尽快达到虚境,可谁能想一日后却是要死了。 可你为什么要想得到那个人呢,他为什么比灵气还要重要?大司命看不到也想不明白,巨大的灵压终于让元神裂开,这次真的要魂飞魄散再无转世重来的机会了……接着他什么都不知道了。与此同时天地在修补,但是余脉却已然撑不住了,它将毁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二十四章 伏羲 青帝侧过头看着周围,光罩被打破紫禁城已毁,那些凡人都因为世界崩坏而死去,白帝陨落,大司命亦是在苟延残喘,胜者必定是自己。青帝再低头,发现不知从哪里掉落的红色珠子落在了尸体上,青帝捻起一颗看了看,是红豆,他没有理会。扔掉后将手探进了尸体的衣襟里,冰凉的触感里感觉不到魂魄,“去哪了?你去哪里了?不过不要紧,我只要你和我融为一体。”青帝集中精力缓缓将灵力送进尸体,很快他就将干瘪掉的经络打通,待灵气涌入丹田青帝心中惊喜,你果然是他!!我没有猜错!等了这么久了……一丝不属于自己的灵气被带动了起来,两股灵气交融,青帝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舒畅,千万年来的担忧,千万年来的寻觅,千万年来的恨终于可以有个完结了。 突然有种异样在青帝心里升起,他觉得灵气流转的有点太快了,快到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试着停下来,可是无用,青帝大骇正要撤回手,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有什么东西攥紧了脚踝,是什么?障缠!!是那个和尚!!文觉的本尊是虚境里的苦海之树,一死换自己不能动么!哈,这也太小看我了!青帝神色一懔,他自破心脉,一口心血吐出,手立时抽了回来,颇有些狼狈的向后掠去。再去看那具尸体他发现皇帝脸上的青气没有了,仔细去看竟是返老还童了,脸色红润毫无皱纹,然后那尸体居然动了一下。一只手从雪地里伸了出来。 青帝大惊失色,他再不犹豫立即发出一道气刃,那只手伸出食指一点,气刃消散。“元隐!!”青帝喊出了像梦魇一样的名字! 手向下压住了地。慢慢的死去的雍正皇帝坐了起来,因为一直躺在雪地里,他的头发。龙袍都沾满了雪,看上去是那么狼狈,但他的神色从容,黑瞋瞋的眼里流转着金芒,他没有去看青帝,而是将从衣服上掉滚落到地上的红豆捡起来看,眉宇间有怅惘之色。 “伏羲。”青帝口中的元隐终于抬起头。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如金石相撞,青帝的脸顿时变的灰败,他注视这那个人,恐惧慢慢下去。恨意涌上心头。 “受死!!” 青帝大喝一声掷出山河社稷图,那图顿时将元隐罩住了,但听被图困在其中的人淡然道:“你夺了女娲的法宝?” 青帝冷声道:“她自己去做了鸿钧的法宝,留着这些有什么用?!” “为何不用伏羲八卦图?”青帝面上一抽搐,并不回答,元隐叹道:“因为你知道你那幅是假的。” 这已经过去了有几息时光了,元隐并没有被收走,青帝心里畏惧只怕他恢复到以往的实力,只能拼命催动法力。口里漠然道:“真的在哪里?只怕早就毁了吧。” 元隐轻笑一声,“若能被你毁掉那边不是无上至宝了,伏羲八卦图一直在我身边,只是你法力不够看不出来而已。击!” “击”和“诛”是青帝梦魇里最畏惧的声音,那时还是伏羲的他但闻此声不多时就会看到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大荒原里永无止境的杀戮为的只是护佑三千界的凡人和神仙。元隐是虚境大神,常年驻扎在无法被封住的通道口日复一日的守卫着,伏羲不能有半点违抗,只能遵从主神命令去绞杀妖魔,因为他不过是从神祗丹田里练就出来的一个分神,一个无法摆脱主体的分神。终于有一日元隐让他去三千界代教人类,三千界灵力充盈,他不断的提高自己,当获得了功德法力享受到生杀予夺的快感后,他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并为此步步为营。某日伏羲获令返回大荒境时他见到了元隐,就像每一次回来见到的那样,元隐受了伤,这次比较严重,死了四个分神,主神显然很需要伏羲,见到他归来竟似松了口气,伤了他的是虚境的妖神混鲲,道法不下鸿钧,他不但是百兽之尊也是万妖之主。伏羲静静的听着元隐的嘱咐,但是当听到主神有意要和自己融合后,那异动的心就猛跳了数下,面上他没有表现出异常,仍是安静,心里却已经冰冷,难道他不知融合后那便没有自己了?元隐显然很急迫,要求现在就开始,伏羲默默走过去,任他将手放在胸口,神识被灵气探入,他抬起了眼直视着元隐。 “击!”他对着本尊开了口,元隐并没有意外,他淡淡道:“你果然有异心。”说着化掌为刀直插入伏羲的胸口,伏羲大惊,还是小看他了,毕竟是鸿钧的弟子呵。也许是天意,这个时候混鲲来了,二打一,一场混战,一场血洗了大荒世界的乱战,最后站在那里的便只伏羲了,大荒世界崩坏,在被卷入时光乱流中前混鲲重伤逃离,元隐的肉身消亡,灵识散去,他在死前只是看着自己,眼神冷漠到了极处。 千千万万年后世人与神仙只知伏羲而不知元隐,虚境似乎是受到了乱流的影响再无神出现在三千界。伏羲被凡人尊崇,加之他功德无量便被天外天的使者召见,竟是列他为东方天主青帝的下任人选之一,志得意满的伏羲心中有不可说的隐忧,他和元隐血脉相连,总是觉得此神未死,可是找遍了天外天和三千界都没有任何发现,另一个忧虑则是怕虚境发现端倪。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三千界积累功德的伏羲来到欲界,那时此境正处乱世,后人称之为春秋。他随性来到了魏国,然后遇到了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如梦如幻的午后,化身为凡人的伏羲感到了此处灵气充裕,走遍那么多地方都没有这样奇怪的地方。他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树,一个穿黑红两色服装的女子跪坐在光影斑驳里,旁边有个穿桃红的小姑娘正趴在草地上正在看那女子用龟壳占卜。伏羲一望便知这二人是皇室贵胄而且还是修行中人。特别是那个年长的女子是个极有天分的,大约过不了百年就能成半仙。她在用先天八卦测什么?寻人?显然无果。 “卦象说你找的人已经死了。”伏羲不知觉的就脱口而出,二女都被惊住了。 后者直接开始了叱责,年长的却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看。稍后她制止了小姑娘,起身施礼道:“吾乃魏国长公主云梦,在此见过仙家。” 小姑娘似乎没想到这么个庄家人打扮的人居然是仙。她犹疑了一下也恭敬的行礼道:“吾乃魏国二公主碧霄,在此见过仙家。” 看着那张绝美的脸端和的神态灵动的眼,伏羲沉寂的心微微一动,他显出本来面目,从容道“伏羲。” 见二女都露出不可置信的模样,小姑娘的长大了嘴巴,一副惊愕状。伏羲微微笑了一下。云梦的脸先是煞白然后就红了,这一见就是劫。其实一开始伏羲在意的是那棵树,未免灵气太过了,过了就是不善,稍微布置了一下这棵就在意外中被焚烧了。碧霄嚎啕,云梦也流泪了,后来伏羲方知他们二人的修仙之路便是从这棵树下的一梦开始,说是树灵梦中教习仙法,但是这树灵在伏羲来的前一个月就失踪了,他们用龟壳儿占卜就是这件事,伏羲沉吟,他知道三千界是个很玄的地方,有些隐世大仙在也不足为怪。但是那灵在卜相中显示就是死了,现在那棵树也被烧了所以便应该无碍吧。伏羲左思右想没有觉得有遗漏,而现在的他正陷入了爱恋之中,是的,伏羲爱上了云梦,云梦也爱他。之后就是逍遥的日子。直到三百年后云梦遇到了天人五衰,她要魂飞魄散了,无论伏羲法力如何高深也不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云梦在弥留之际曾含糊道:“我没有听师傅的话,他说我不能离开那株树,可是树被烧了,我背离了魏国和你来到昆仑,所以死大约是必然的吧。你不要难过,我死后请好好照顾碧霄,她会比我幸运。” 云梦的死让伏羲悲痛欲绝,他悔自己烧了树,更恨天道不公!可是他不过是金仙又有什么能力去推翻天命,他甚至连命都参不透!还不如那个树灵!也就在这个时候虚境给天外天下了五方神的最新任命,伏羲成了青帝,可为什么是虚境下的令?!鸿钧是知道自己是谁还是不知道?!他开始坐立不安,开始担忧,他日日看着晦蒙殿里的莲花,那里有自己投进去的云梦的一丝残魂,没有爱人了,不知道何时会被发现而处死,现在的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变的和鸿钧一样强大,或者比他更强大,那样谁还能任意处死自己呢? 青帝按着当年元隐做的那样练就了许多分神,让他们去三千界积累功德,需要的时候召唤回来融合掉,如此果然是法力大增,大增的结果有两个,他成为了天外天的第二人,轩辕氏太久没有出现,隐隐的众仙就以东方为尊了,故此伏羲也成了最有可能踏入虚境的神。第二件大事就是他感到了一丝元隐的气息!!开始这气息还是很微弱,每过百年就强一些,不知为何总是捕捉不到准确的位置,玄天镜和占卜术都不能奏效,直到有一日他忽然想到是什么原因了,必定是当年的伤势太重,元隐一直不能恢复,修仙是条漫长的路,纵然他是鸿钧的弟子在灰飞烟灭后想要重生也是要经过各种劫数的,每一百年左右增强一分,他在历劫! 三千界啊,你到底还是在三千界!这是场旷日持久的寻觅,伏羲是最了解元隐的实力,也最是忌惮他的心机。元隐既然能让自己脱胎换骨那么一定有法子不让自己找到!结果这一找就是近五百年,在晦蒙殿仙池里的并蒂莲修成女体后,青帝也找到了元隐,他正在无上境历劫,这个首辅大臣的下场并不好,挟天子独揽大权,病死后全家抄斩,死后他的灵魂消失不见了,任青帝怎么找也找不到,等第二次找到他是五十多年后的了缘境,他竟然成了皇后,一个操纵着傀儡皇帝的奇女子,但是她终究是死在自己儿子手里了。这个时候青帝从玄天镜里看到了她周身缠绕的灵气,果然是从虚境中诞生出的鸿蒙之子,是守护了三千界上亿年的大神,即使在历劫也被三千界灵气养护着,这个时候是能杀之,若是鸿钧出手庇佑该如何?最好的计划便是等他将九世劫历完真正成了仙后融合之,元隐伏羲不分,不过是换了个主神,鸿钧又怎么会杀自己?青帝在细细思量后终于制定了计划,一个在他看来完美的计划。(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二十五章 元隐 但是这个计划的结尾好像跟当初所想有出入,而且青帝从心底深处就对主神的元隐有着不能消除的恐惧,那是长年累月一次次见证过其强大的后遗症。所以此刻悬浮在半空中的帝君内心深处一半是恨一半已经是怕了。“击!”这梦魇里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即冲天而起一束耀眼的光来,青帝回头去看,那里正是怡亲王倒下的地方,一张只有黑白两色的画从雪地里飞了出来,重重的击打在青帝的背后,这并不能致命但足以伤到了神识,“他是法宝?!” 被围在山河社稷图里的神冷声道:“他不只是法宝,若无他护着我就真的死在大荒境了,而你只怕真的要得偿所愿了。” “哈哈哈,你晚了,本来这些功德荣誉该是你的,在大荒境守了亿年什么也没有得到,你到底为了什么。” “那是我的使命。” “使命?哈哈,鸿钧的话你真的信?不是为了得到你的法力就是为了借你的手替他积攒功德。你不过是他的棋子,枉自浪费老天的赏赐。” “我们各有志向是说不通的,不管如何,今日你我总要有个了结。” “不是我融了你,就是你融了我。” “不,我要毁了你。” 青帝的眼角一跳,他哈哈大笑起来,“毁我?就凭现在的你和这幅八卦图?还有,你会傻到舍了我的神识不用?” “从云梦死了开始我就没有打算让你活着了。” 青帝的笑戛然而止,他惊异的看着不断流转着的山河社稷图,里面人的样貌他看不清楚。半晌后他才说出话来。“是你在梦中教授她仙法,你就是她要找的那个树灵?”青帝想起云梦的醉言:你很像他。你就是上天有意派来护我爱我的。 元隐冷清的声音传来:“从大荒境逃出来,八卦图受损而我伤势过重只得随意逃到三千界一处的境里。在欲境是我第一次回归原形,那是个多战混乱的时期。[]太多的血泪和尸骨滋润了大地,因为这个我也终于苏醒发芽了,因为滋养太多我生长的很快。成树后那里就被圈成了魏国的皇家花园,在那里只有两个不得君心的公主常年住在里面,他们不晓得从哪里弄来的仙法就胡乱练了起来,虽然很多次差点走火入魔但因为天资聪颖竟被他们摸到了门道,特别是云梦,她竟看得出我这棵树有灵气,于是常和碧霄坐在树下打坐练功。又按着书上写的法子用金汁玉液或是高山雪水来浇灌,承她的情,我顺便也助了他们几次,她与我心意相通后我便在梦中教她仙法。直到我感到你入了欲境,这才不得不舍了这方栖居之地回到了大荒境。” “那又如何?”青帝淡笑着又重复了一遍:“可是那又如何呢?” “你烧了我留给云梦保命的树。她的命道就此改变,是你的一念改变了天意,她死了。你和混鲲联手杀我也是脱轨的命运。因为你,这里变成了这样,多少神多少人因你而死,你是变数。” “弱肉强食,不要说什么天理昭昭,不过是强者的法则,我若步入虚境。天外天和三千界的法则难道不就是由我来定么,我定的话就不会让法则里再出现天人五衰!不会让分神只能作为傀儡的存在!曾是变数又怎么样呢,你要为此杀我?” “弱肉强食,弱肉强食,在大荒境守了亿年我竟不能明白,千载历练倒是让我醍醐灌顶了。原来处处皆为大荒之境。心便是天道,何处可觅桃源?”少顷元隐语气落寞道:“该死未死,我自己也是变数,伏羲,我杀你不过是就是为了报仇,你杀我之仇。” “你竟没有说要为世间苍生报仇?是不是觉得大荒境的畜生妖魔被你杀的太狠了,心里有愧疚?” 元隐沉默,青帝加速催动山河社稷图,五彩流光之中忽地升起一股浩然之气,八卦图在气柱的上方盘旋,八卦的光影不断和流光相抗迸发出冲击力强大的气流,余脉被毁的更厉害了。相抗多时二神仍是旗鼓相当,忽听元隐叹息一声,喝出一字:“收!”青帝大惊,他也施法吸收灵气却震惊的发现灵气只往元隐那里而去没有半点往自己这边靠拢的迹象,“怎么会!”他心里这样想,口里也说了出来。却听身后有人叹道:“你忘了他的本尊是什么?” 青帝猛然回首,只见否极仙翁盘腿坐在空中,他的身侧立着个小童,后面却是琉璃洞主碧霄!看这几人的神色显然是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了。青帝先是惊讶后是冷笑,“不就是鸿钧炼出的一粒种子。” 否极摇头笑道:“你当三千界的灵气是怎么来的?”青帝迷惑了一下霍然惊醒的瞪大了眼,否极道:“你又当他为何如此维护三千界?若非他被你和混鲲重伤将死三千界灵气又怎么会稀薄至此?元隐与三千界早已是同生同死的关系,你乱了天道是为变数,可是元隐诞你却是开天辟地后最大的一个变数,在大荒境时我就想毁了你,但元隐说他要用你去管理三千界,可是后来你不想再受他的支配。” “是他想融合我在先!!”青帝咆哮道:“我是分神不假,难道我没有自己的意识吗!放做谁谁愿意被融合失去意识呢?!” “难道不是你利用管理三千界之便,暗中挑起争执在前么,女娲如何会真身来到欲境,又被迫无奈去补天?她的山河社稷图怎么会在你手里的?伏羲,你就是三千界第一罪,贪欲的源头。” “还有我姐姐的事。”碧霄苦笑道:“伏羲,我不该恨你,但就是你烧了树破了运道她才死的不是吗?” 青帝的脸色变的惨白。他这一分神元隐便得到了机会,八卦图猛然击落了山河社稷图,青帝的心神受到重创,他吐出心血连退了数步。捂着胸口强自站立不倒,阵法一破元隐便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容貌和青帝一模一样。就是神情淡漠冷冽,眼里流转着金芒,背后转动着八卦光轮,还不断有灵气涌入他的体内。元隐穿的是两千年前那个混乱时期最常见的青衣布衫,黑发梳成高髻,足下踏着木屐。碧霄一见便跪下叩首道:“见过师尊。”等她仰起头时早已泪流满面。 元隐抬手用灵力托她起来,又面对否极拱手作揖道:“见过师兄。” 否极哈哈大笑。“恭喜师弟归位。” 元隐伸出手来八卦图便从高处落下到他手中,他转过眼来看着青帝,“伏羲,该你了。” “你孕育我就只是为了要治理三千界?” 元隐想了想道:“我一个人很寂寞。” 青帝愕然了一下,垂眸道:“你融我是因为抵不过混鲲。是想借我获得功德?” “不,是因为感觉到了你的欲念。” 青帝仔细看着元隐,脸上露出了怪异的表情来,“云梦可曾见过你?” 元隐想了想道:“最后两次神色是有不同,大约因为修为精进能看到我吧,但她并没有说出来。” 青帝突然呛声失笑,笑到后来竟是凄凉,元隐默默的看着他,碧霄皱着眉。否极还是那副洞悉一切的笑模样,小童东看看西望望最终羡慕的看起元隐背后的灵气了。 “你若笑够,可以去死了。” “且慢!” 一个声音在空中响起,否极摇头咕哝道:“还是来了,真真无趣。就不能换一着。” 小童抚掌笑道:“师叔来了。” 元隐、青帝,碧霄也抬头看天。但见一女子骑着龙从天而降,银发玄衣手执仙劫宝鉴正是虚境女神都,她胯下所乘是龙主本尊原型。 都飞将下来,对否极和元隐打了稽首道:“见过两位师兄。” 否极嘿嘿笑了两声,打量着那条龙道:“你也能俯首称臣?” 龙主哼了一声不去理他,这边元隐对都鞠躬行礼。“多谢师妹相助。” 都侧身避开道:“你不必谢我,不过是还了你在大荒境相助之事,欠下的总要还,否则修为再难精进。我是奉师命而来,为的是让你放青帝伏羲一条生路。” “哦?”元隐似乎并不惊奇,直视都道:“为什么?” “因为伏羲脱离主神已久,你也因重伤重塑灵识,虽血缘尚存,但你和他都自成一体,不再有主神分神之别。伏羲虽因欲念铸下大错,同时他也数次舍神识灵力拯救苍生而积下大功德,故此两两抵消不必严惩。” 青帝听到这里并没有欣喜的表情,元隐也没有动怒,等了一会儿他叹息道:“为何你不说第三个原因呢?难道不是怕同时失去了青白二帝镇守天外天会乱?” 都淡淡道:“不论什么原因他不能死。但是……”女神突然探出手,纤细的手指一扬,一枚冰晶钉子蓦然钉在了青帝的眉心,“除去了一半神识作为惩戒,你若不能平衡好天外天的局势就去死吧。” 失去半身神识本是极痛苦之事,青帝却没有感觉一般,他哈哈大笑起来,“虚境也不过如此,鸿钧也不过如此!要利用别人还要把话说的那么好听的!都,否极,元隐,你们听好了,今日我不死,来日必当报答。你们可要想好了!” 童子大惊,碧霄啊了一声,否极点头道:“好极,就凭你这句话,我也承认你不再是分神了。” 都默然不语,元隐凝望他道:“有我在必不会让你生事。” 青帝斜睨着他,冰晶钉子已经完全进入到他的脑中,散去神识的痛苦逐渐发作起来,他却似感觉不到似地昂然笑道:“是么,那我们走着瞧吧,只望你们不要后悔。”说完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青帝一闪,瞬间不见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二十六章 万年(终章) 青帝走了,诸仙皆沉默,半晌后碧霄才道:“现在如何?余脉将毁,三千界乱了,黄泉无主,怎么办?”她的目光落向麒麟的尸体,见有不知哪境的妖兽想要食之便挥手驱逐,又降下一个光罩将麒麟罩住,免得它在死后还不得安宁。碧霄早就想到这场赌局绝不会善终,可真真算不到元和花迟的结局会这般凄惨,一朝失去两个徒儿饶是她意志坚定也不禁悲从中来,元尚且有尸身,可怜花迟已经魂飞魄散。碧霄抬眼望天,依稀能见到极高处的补痕,要论这徒儿跟自己还是有前世之缘的,云梦姐姐的一缕残魂化作花追和花迟,如今花追去大荒境寻蛟神桑去了,归期不知,花迟又陨了…… 元隐见碧霄失魂落魄的模样便知她的心思,他也在想那个小仙,还有历帝王劫的种种事情,按理说元隐神识回归应该又恢复为清静之体,只有对生灵悲天悯人的大爱,不会再被男女之情束缚,可现下不知为何一想到她心就会痛,想的越多越是疼痛,元隐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难道是入了魔障? 元隐低头沉思时见到了散落的红豆,心里一动低头去拾,忽然发现自己的左脚脚踝处竟系着一窜红豆。脑中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轰的一声响,什么都听不到了,过了许久,仿佛从很远处传来都的声音,“师兄,你与花迟在命理之外结下了情缘,不是月下仙翁的慧剑能斩断的,花迟魂飞魄散。红线虽毁心线尤存,而你从臭皮囊中脱胎换骨,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这情,红线丝毫未损可见你二人还是要继续结缘的。” 碧霄在旁惊喜道:“这么说花迟没死?!那。那元呢?!” 小童奇道:“肉身灵识皆毁还能复活吗?” 否极哈哈大笑道:“三千界都是由你师叔滋养出生机的,余脉虽脆弱难道不也是属于三千界一支么?说是终于此刻,难道不能由终而始?” 一句由终而始让元隐抬起了头。他的手里正握着一粒红豆,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里闪动着光芒,他凝望着犹自在崩坏世界里挣扎的生灵,不知到底听进去多少又打算如何去做。碧霄目光切切的望着他,否极摸着小童的头顶让他安分下来,都飞身上了龙主的脊背,见她要走碧霄行礼道:“神女这就走么?” 都轻笑道:“我不过是来传达师尊之令的。现下师兄安好,其他的与我何干。我们走罢。”龙长吟一声冲向时空漩涡,都的声音遥遥传来,“大师兄,师尊说你玩的够了就赶紧回来接替他去管理虚境。要是再不回他就亲自来带你回去啦。” “虚境有你不是就可以了吗,还有啊,为什么不让你二师兄回去?!他马上就功德圆满啦。” “二师兄独守了亿年大荒境,大师兄难道忘记了?你好自为知吧。”否极愤恨的表情僵在脸上,小童也不在胡闹了,二人无奈对视一眼后一同叹息,否极冲着天空张牙舞爪的叫骂了阵,忽见灵气异常这才去看元隐在干什么。 但见元隐就地打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开始聚拢灵气,他本就是三千界灵气的根源,聚拢灵气就是水到渠成的事,灵气聚拢的太过密集已经成为一颗青色的球体,没有了灵气的支持,三千界各处的花草树木开始枯萎。空气开始稀薄,岩石开始老化,河海开始枯竭,不知多少生灵奄奄一息,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去!”在元隐体内过滤整理过的灵气开始有规则的向三千界各境散去,八卦图在他头顶盘旋护法,不时显出八卦符咒。 “重粹灵气?”否极倒吸了口气,“我说师弟,你还真打算和这三千界共存亡了?罢了罢了,我便与你护法吧。碧霄,你也来助他!” 如此过去了数百日,等重粹的灵气均匀的分布在各境元隐这才睁开了眼,他的眼不再是纯黑里透出一丝金芒,而是通透的纯青之色,“多谢师兄相助。”他并不起身,就坐着对否极微微笑了一下,又对碧霄点头致谢。否极极少见他笑,碧霄则是根本没有见过,元隐这一笑竟让二仙同时呆了呆。 “下来还要做一件事,再次有劳你们了。” “你又是笑又是开口说好话求人定没有好事!不帮不帮。” “大师兄若肯帮忙,我替你去虚境。” 否极眨了眨眼,“此话当真?好吧,你从不妄言的,我自然是信的。不过先说要做什么吧。” “我要建第三千零一界。” 碧霄一想便恍然,“师尊是要救余脉?” “正是。” “创世不容易啊。师弟。” 元隐起身作揖,“所以还要请大师兄护法相助。”说完他又是一笑,否极呆了呆后指着他暴跳如雷,“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招的?!再笑,再笑就老子就走啦!” 元隐不去理会他,他看了眼大司命,看了眼少司命,看了眼麒麟,看了眼瓦砾堆下执弓的手,看了眼犹自昏倒的紫越,最后目光落在手心攒着的红豆上。 “创造一个充满变数的世界您不觉得很有趣吗?” 否极扬眉望天似乎是在细想,半晌后他深沉道:“不管多么有趣,你一定会替我去虚境的吧?” 传言在三千界外有一境,名曰桃源。自创世神开天辟地后很快就在天道之下孕育出了生灵,星辰山泽,植被动物都与欲境很相似,只是灵气更为充沛,因此生灵们的开智亦是快的惊人,从结绳记事钻木取火到发明文字制作火药再到建立城郭国家也不过就是五千年,之后朝代更迭,又五千年后人口愈发稠密,文明发展的很快。战争也频频爆发,终于在一场大战乱后唐王朝建立,年号武德。 在离都城长安千里之外有座山岭名曰昆仑,开天辟地时便有此山。高达万丈,险峻挺拔,非人能攀也。传说是天神在人间的休憩之所,到唐朝时此山中又多了不少修真者和遁世的隐者,时不时就会传出谁得了机缘白日飞升成仙之事。 话说昆仑半山上有棵扎根在一汪泉眼旁的红豆树,此树常年被纯粹的灵气滋养又受了天地日月之精华,终于在个月圆之夜修炼成女形,由于灵气充盈树灵很快就无师自通的成了天人,深山修炼无岁月。她平日除了修炼就是吸风饮露,试吃各种果子,昆仑太大,她在百年里并没有结识其他的天人,只收养了一只受伤的山猫。初见时它有三条尾巴,等治好了伤后没多久就成四条了,猫说它将来会有九条,它会还恩保护她。多一个伴天人很高兴,终于不再寂寞。一仙一猫的日子过的很平淡,唯一不同的是天人最近在闭眼修行时总会神游至另一个时空,在那里她有着许多奇怪的经历,但只要睁开眼她便还是在这方小天地里。 终于有一日天人心有所动出了深山,一路依旧没有遇到同类却在山脚下遇到了个凡人。那是一个老迈的樵夫,她从老者那里知道了许多关于凡尘的事情。所以天人知道自己并没有神游去另一个世界只是在做梦。“梦是虚幻的,大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者呢,是前生来世的因缘吧。”老者这样解释并且给她拿了一套女装,“这是我女儿的。大业最后一年她死了。你要去长安就得穿的像个人。” 天人觉得这个老樵夫很奇怪,哪里奇怪又说不出来,猫在边上始终沉默的看着。第二日她换上了衣服,带上了作为报答用的银子继续前行,昆仑离长安很远,她的法力又不是很高深,所以用了一日才到了城外。这是个被布置了阵法的大城,这样的阵对凡间魑魅魍魉管用,可对一个天人而言几乎不构成任何威胁,但她不想和其他人不同,于是天人尽量让自己更像一个凡人。 战乱还未完全过去,长安亦还没有成为繁华的都城,但是对于初涉人间的天人而言已经有了足够的吸引力,她情不自禁在这里盘桓了许多日子。某日,在暮春的满城飞花里天人随着熟悉的灵气来到热闹的西市,她看得清楚一道龙息盘绕在一名卖瓷器的摊主身上,穿着胡服的俊秀少年郎是人不是仙,龙息灵气来源于胸前的玉玦,很眼熟的东西,是谁的?摊位上的瓷器和之前见过的都不同,竟然也似曾相识!天人想了又想,无果后便用法术做了个结界。 “你的玉玦是怎么来的?” 突然的问话让少年愣住了,贴身藏着的宝物怎么会被人识破!他大惊之下用手压住了胸口,“你是谁?要做什么?”这人开了口后却是清澈的女声,原来是少女不是少年。 天人等不及对方的回答又破例用了法术,用‘慧眼’看穿了前后数十年后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不过她道行浅不能洞悉更多,心中疑惑反倒更多起来。 “这些是什么?不像是这里的东西。”天人随着脑中闪现的片段轻声道:“明青花?清粉彩?” 摊主愀然变色,起身压低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的?” 天人捧着一个瓷器仔细揣摩,“这个很眼熟……我在哪里见过的。”她颠倒了瓷器,一字字道:“郎唫阁。” “你!你真的……”少女再难压制激动之色,凑近了女子急切又期待道:“你既然认识……难道你也是……穿越来的?”但见女子仍出神在看,她一时忘情更详细的解说起来:“这是仿郎唫阁款的白釉僧帽壶,清朝康熙末年的东西,传说是雍正皇帝为亲王时的私藏,也是末世后少有的幸存古物,被收藏在联邦博物馆。你是末世前的人还是末世后的人呢?”见对方仍不为所动,少女心下忐忑又焦虑,她经历坎坷造就了谨慎细密的心思,这会儿冷静少许已然觉得自己说的多了。一冷静下来少女便发现了周遭的不同,来往者竟没有一人注意这里,精美的瓷器,绝色的女子,怎么会没有人注意呢?!太不对了! 寂静里猫很不耐烦,它不想待在这里,就从天人的肩头跳了下去,手被碰到,白色的壶被打碎了,就是这清脆的一声响让她的脑中闪过一幕幕情景,最后一幕是破损的石碑上刻着两个模糊的字,湖水荡漾,芦苇飒飒,小舟悠悠,月上中天,船头的女子拢了拢披风,回头一笑……啊!那个穿着奇怪的女子正是自己! “这是哪里?”天人徒手在空中写两个字,少女吓了一跳,目瞪口呆的看着凝聚在空中的字。 “这是哪里!!”她大声催问。 “……震泽,就是太湖。” “太湖在哪里?” “在江南。” “江南?江南怎么去?” “一路南下,过了长江就是江南,太湖在淮南道的扬州。” “多谢。”松了一口气的天人对少女笑了笑,略一思忖就拿出一颗从昆仑带出来的仙果,“琅琊树的果子,送你。”说完她和猫同时像烟一样的不见了,只留下那男装少女震惊自语道:“幻术还是神仙?” 太湖,夜。 天人抱着猫立在浩瀚的湖水畔,她已经从日暮站到了月上中天,此刻的场景和梦里的如此相似,烟雾缭绕,水波荡漾,芦苇飒飒,只是黑黢黢的湖面没有船。不,船来了,从远处驶来一叶小舟,微弱的火光离的近了就变的亮一些了,天人的心莫名的跳快了,她有预感会发生些什么。 船行驶到栈桥前停了下来,帘子微动,一个男子挑着灯笼从里面探身出来。这人穿了件青衣,梳妆穿戴都不同于时下,当他转过来脸望着自己时天人的心猛跳,气息也不稳起来!导致这样的缘故除了梦境成真还有对方气势惊人的灵压,这等威势不是神也得是金仙! “小仙见过上仙。” 对方表示听到了的颔首,水浪和虫鸣声里天人鼓足勇气问:“上仙,不知……你我以前可曾见过?”她的声音带着胆怯和颤抖。 对方神色不动的答:“见过。梦中。” 天人大惊抬头,睁大眼道:“啊,原来是真的!可,可,可你是谁?!” “元隐。” “元隐?那,为什么,嗯……” “上船一叙吧。” 天人呆住,船上的仙做了个请的姿势,她的心像天神在敲鼓,犹豫间四条尾巴的猫已径自跳上了船,“哎呀,小四,等等。”她随即也跳到了船上,小舟轻摇水里的月影碎了。 ——终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无弹窗)f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五百二十六章万年(终章))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