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窕淑女》 第一章 玉涵挨打 一条青石板路蜿蜒而至,绕过院门直往东边去了,前院围了一道竹篱笆,院墙下种了几颗丝瓜苗,如今正是七月,长得愈发青绿了,藤蔓爬上墙角的篱笆蔓延开来,一朵朵黄色的小花点缀其中,好些个黄花下面结了小小的丝瓜。(.好看的小说) 吴小敏坐在墙脚的青石凳上,右手搭着下巴望着篱笆上的丝瓜藤发愣,想起现在的娘范氏的话,“这丝瓜啊,一天一个样。”昨天还都只是小花样子,今儿却好些个结了小丝瓜了,吴小敏越看心里越欢喜。 院前青石板下小渠里的水哗啦啦地流着,一条小狗从青石板上呼啸而过,院子里的两只母鸡正在槐树下扑打着翅膀抢食,一阵菜香飘过……吴小敏喜欢上这里了,算算时间,莫名其妙穿越到这来,已快一个月了,只记得前世里一天下午,自己骑着自行车一不留神,摔了下来,眼前一黑,便穿到了这里…… “玉珠,玉珠,快……快给我剥两颗蒜。”姐姐萧玉翠的声音从灶间传来,接着是一阵手忙脚乱的锅铲碰锅沿的声音。 玉珠是她今儿的名字,吴小敏听到姐姐唤她,从深思中顿悟过来,嗯了一声,起身拍了拍腿,走到灶房屋檐下,垫了垫脚尖,伸手从挂着的篮子里拿下一个大蒜子来,飞快地掰成几瓣,剥去外面的衣儿,在水砵里冲了水,拿进灶间。 萧玉翠接过大蒜,放到案板上拿菜刀用力一拍,麻利地跺了两刀跺碎了一骨碌扔下锅。用大蒜呛了锅,再把青辣椒扔进锅去,翻炒几下,搁上自家做的豆鼓,稍微放了点盐,一碗豆鼓青椒便出锅了。 萧玉珠站在一旁骨碌着乌黑的眼睛看着,姐姐比她大两岁,如今这厨艺是越发长劲了。再一看,萧玉翠的额头上冒了密密麻麻的一圈汗珠,萧玉珠微微笑着,走过去,抬起头用衣袖轻轻把汗珠抹了。 萧玉翠掂着锅铲转过头来,笑着用胳膊肘把萧玉珠往外推了推,“去,去,去,把菜端走准备吃饭了,这厨房的地也是你这个小人儿来的地方。” 萧玉珠低头瞧了瞧自个这八岁的小身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端起装了青椒的陶碗一溜烟进了堂屋,刚准备摆碗筷,却听见外面乱哄哄的吵闹声,回过头一看,是有根叔左手怀抱着一个大西瓜,右手拉着拖着萧玉涵走进院来。 这有根叔脾气大得很,平日里家里人和他没什么来往,如今却一手紧紧地拽着萧玉涵,莫非是弟弟闯祸了,萧玉珠隐隐感觉到大事不妙,快步走到屋门口看了个仔细,弟弟萧玉涵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手里还牵着牛绳,家里的水牛正跟在后面,两只大耳朵呼呼地扑扇着。 萧玉珠朝灶房的方向大喊了一声,“姐,有根叔来了!”这边却转身往后院跑。穿过堂屋的过道,来了后院,范氏正在叮叮咚咚地剁着猪草,前院的声响一丁儿都没听见。 “娘,娘……玉涵放牛回来了,有根叔也来了,有根叔他……他还抱着个西瓜,怕是出了什么事。”萧玉珠一口气急急地把话说了,累得扶着门框直喘气。 一听到有根叔,一听到西瓜,范氏心里便明白了一分,不会是家里的兔崽子放牛的时候偷了人家的西瓜?范氏忙停下手中的活,在水桶里洗了把手,拍打了身上的灰,眼里放着怒光,拧了拧眉头,脸上却是一脸的镇定,走了出去。萧玉珠跟在范氏后面到了前院。 “有根,怎么不进屋坐?”范氏压住心中的怒火,抿着嘴角笑着以礼相待,一副当家娘子的气派。 躲在萧玉翠后面的萧玉涵,一看到范氏出来了便死死地拽着萧玉翠的衣衫,身子躲在后面。[.超多好看小说] 水牛“哞哞”地叫了两声,水汪汪铜铃般大的牛眼睛瞪着。萧玉珠抓了牛绳,牵着牛走过院子的小道进了牛棚,把牛栓好。 有根叔把手里的西瓜往地上一扔,摔成两半,红里透白,厚厚的白花花的西瓜囊,一看就是还未长全的西瓜。有根叔气得胡子眉毛直抖,手指着西瓜说,“玉涵他娘,你看看,这都是些还没熟的西瓜,却被人偷着糟蹋了,真是造孽啊!”有根叔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范氏利眼朝萧玉涵看去,吓得萧玉涵浑身打了个冷颤,身子越发地往萧玉翠后面缩。有根叔的脾气是村里出了名的,暴得很,逮住小子偷西瓜,不打才怪,看萧玉涵的神情,估计之前被打了。可是“小时偷针,大时偷金”…… 范氏低头道歉,“都是我管教无方,今天玉涵做出这种事来,我自会给你个交待。”说话间便走上前去,一把把萧玉涵从萧玉翠的屁股后面拽出来,厉声喝道,“跪下,跪下,你给娘跪下。” 萧玉翠想上前去护着,却被范氏一把拉开,一看情形不妙,便撒腿往院外跑去。 萧玉珠看见姐姐沿着青石板路往前头跑了,知道她是去叫奶奶杨氏去了。 萧玉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声啜泣着不敢哭出声来,脸上却是眼泪鼻涕模糊一片,萧玉珠看着心疼,他还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免不了有嘴馋的时候,只不过是一时眼馋摘了来。可是,小时偷针大时偷金的故事她在前世也听过,如今偷了东西还是要受惩罚的,只是,玉涵,这么个小身板,他能受得住吗? 范氏转身从墙角处拿了根放牛鞭,步步逼进,萧玉涵小身板一点点往后缩。旁边围观的邻居过来劝,“玉涵他娘,孩子还小,免不了有嘴馋的时候,玉涵的小身板还未长开,你可千万别伤了孩子!” 有根叔双手抱着站在一旁,眉毛舒展开来,目光里透着一丝快感,嘴角抿着不说话。 范氏咬了咬牙,抓住萧玉涵的小手,让他伸出手掌,一鞭下去,顿时便起了个红印子,“你这小兔崽子,我叫你偷,我叫你偷,好好的人不做偏去做贼,咱们家的名声都被你败坏了,你叫爹娘的脸面今后往哪搁啊……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今儿不把你管教管教,往后还真无法无天了。我叫你偷,我叫你偷……” 范氏一边说话,一边含着泪抽着鞭子,一小会的功夫,萧玉涵的两个手掌上全是一条条红印,血慢慢地渗出来,血肉模糊一片,看得旁人都不忍心看下去,喜子娘上来劝了劝,“玉涵娘,别打了别打了,你再这样打下去,非把孩子打坏不可,儿啊可是娘的心头肉啊!” 有根叔却没有劝,心里暗自窃喜,对上众人的目光,别过脸去,一副高高在上的洋子。 萧玉珠手心捏出汗来,原本以为范氏会打两下,在外人面前作个样子,让萧玉涵吃了苦头,认个错,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范氏心头动了这么大的肝火,萧玉珠试着去抢范氏手里的竹鞭,却被她推了回来。 萧玉涵咬着牙根,小脸赌气般憋得通红,手上火辣辣的疼,却一声“哎呦”都没叫出声来,挺直了腰板硬撑着,眼眶里满是泪水,呼哧呼哧吸着鼻涕,却不敢哭出声来。 范氏捏着竹鞭,问,“下回还偷不偷?” 萧玉涵被打得没了神色,没回过神来。范氏见萧玉涵不出声,以为他还没认识到他犯错,声音大了一倍又问,“下回还偷不偷?” “不偷了,不偷了,娘,是孩儿错了,孩儿再也不偷了!”萧玉涵说着这才哭出声来。 这一哭,把范氏的心都哭碎了,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啊,心顿时软了下来,手里的竹鞭垂了下来。 萧玉珠顺势把竹鞭从范氏手里拿走了,藏在灶间的门后面。 杨氏和萧玉翠急急忙忙地赶来,一看还是来晚了,杨氏蹲下去把萧玉涵搂进怀里,哭着唱道,“我的孙儿呐,你怎么能造这份罪啊,想吃西瓜,和奶说声,别说一个西瓜,就是十个八个,奶都给你买来。”斜眼看了范氏一眼,“哪有这么狠心的娘,非把我的宝贝孙儿打坏不可,真把自己当成当家的了!” 这后半句非明是对范氏说的,范氏听了低低地垂下了头,听从杨吩咐。 萧玉涵趴在杨氏怀里,哭得越发大声了。杨氏把萧玉涵从地上抱起,进了厢房,放到床上哄着。 已是饭点,围观的众人许是饿了,都散去了。有根叔见人打也打了,心头的气也消了大半,目光却闪烁着。 范氏哪会不知他的心思,从厢房的箱底里拿了两串钱,脸上愧疚地说,“都是我管教不周,害你受累了,这些钱就当着赔礼,还望你收下。” 有根叔接过钱,在手里掂了掂,这两串钱,别说买一个西瓜,就是买一担西瓜也够了,脸上马上逐笑颜开,“玉涵娘,你客气了!”说话间却把钱塞进了衣袖里,拍了拍身上的衣衫这才满意地准备回去。 范氏把人送了出去,尽了礼数,关上院门,眼角却不自觉地流下泪来,要是家里宽裕些,几个孩子能够吃饱饭,哪会去偷西瓜?范氏捏起衣袖一角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抿了抿嘴走进屋来。 杨氏见萧玉涵躺在床上不哭也不闹了,走了出来,叹了口气,“可怜了我的乖孙儿!” 范氏站在一旁,低声叫了声娘,杨氏却不理她,直直地走了出去,牵着萧玉珠的手,“走,到奶那拿金创药去!” 第二章 猜疑 萧玉珠跟在杨氏后面出了院子,一路上杨氏只是牵着萧玉珠的小手却没有说话。萧玉珠知道她心里不舒坦,便撒娇似的把小脸贴在杨氏的腰间蹭了蹭,脆生生地叫了声,“奶。” 杨氏低下头来,瞧见萧玉珠乌黑发亮的大眼睛正看着自个,蹲下来用手捏了捏萧玉珠的小脸颊,把脸贴上去,搂着萧玉珠叹道,“珠儿,奶的好孙女!”说完,嘴角笑了笑。 萧玉珠见杨氏笑了,心里高兴起来,迈着步子沿着水渠往上走,一路的青石板,光滑平坦,暗色石头纹透着安宁的气息。 不到一刻种便到了,只见是一栋古宅有些年头了,青砖黛瓦,飞檐翘壁,一道一米来长的大青石门槛卧着,大门上贴着门神画儿,有些褪了色,杨氏握着门环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槛大概半米来高,萧玉珠低头看了看青石门槛,又俯身看了看自己,左右为难,如今这小身板不知能不能迈过去。试着右腿迈上去,还是够不着。 杨氏见身后没了声响,回头一看,萧玉珠正用手抬着腿迈门槛,扑哧一笑,“哎呀,瞧我,倒把我的乖孙女拉在门外了。”走过来,抱起萧玉珠越过门槛,进了屋。 中间是一个天井,阳光透下来,照得四处亮堂堂的,天井四角用大陶盆子种了四株茶花,东西两边各是两间厢房。只见堂屋正中央供着神位,下面是一张八仙桌,四张圈椅围放着,屋里静悄悄的,看样子没有其他人在家。 杨氏从东厢房里拿出一瓶金创药,又走到后院,从鸡窝里摸出两三个冒着热气的鸡蛋,用个陶砵装好,塞给萧玉珠道,“家去吧!”说完又塞了个铜钱过来,“姐弟几个买个糖角吃。”话毕,把萧玉珠抱出了青石门槛外。 萧玉珠谢过奶,用长长的衣袖掩着便抱着陶砵一溜烟跑了。回到家,见萧景土黑着脸坐在堂屋的桌前,一看情形,他已经知道早晨发生的事了。萧玉珠微微侧着身子,把陶砵端进了厢房,只见范氏和萧玉翠都在房里,范氏正坐在床沿上,眼睛看着萧玉涵,手上不停的抹眼泪。 萧玉翠见陶砵里窝着三个鸡蛋,眼睛发光,忙拿了一个,“娘,我给弟弟蒸个蛋羹去。”话还没说完,人已到了灶房。 见药取来了,范氏轻轻握着萧玉涵的手,打开药瓶,把药撒在红红的手掌上,一道道红痕肿得老高,药劲下去,疼得萧玉涵“哎呦哎呦”地叫。 萧玉珠抓起弟弟的手,学着小时候的模样,往手上缓缓吹气,“二姐给吹吹,吹吹就不疼了。”被二姐这么一吹,萧玉涵倒真觉得没那么疼了,露出虎牙咧嘴笑了笑。 范氏找了布条,小心地缠上,嘴上说道,“儿啊,别怪娘狠心,这偷东西是千万干不得的,别说是一个西瓜,就是一个桃,没经过人家允许都不能摘啊。小时不学好,大时就难改了,娘也是为了你好,今天这顿打,就是想让你长点记性,什么事能做什么事做不得。” 萧玉涵委屈地点点头,“不是我想偷,是金山哥叫我去摘的,说摘一个西瓜给一个钱,有了这个钱……” 还没等萧玉涵说完,范氏便把他抱在怀里抽泣了一番,想到萧玉涵的手还没包好,便重新包好左手,又包了右手,之前两只手肿得老高,如今这一包,成了圆嘟嘟的两个小馒头。 听说金山的舅爷在县上当差,每年的俸禄赏赐多得不得了,连带着金山家的人腰板也直了起来,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萧玉珠心里狠得牙直痒痒。 范氏把萧玉涵从床上抱起来,放到饭桌前的凳子上坐好。桌上摆着一碗豆鼓青椒,一大碗白菜,一小碗鸡蛋羹,一丁点油水都没有。萧景土见人出来了,也不啃声,埋头扒着碗里的米饭。[.超多好看小说] “孩子他爹,多吃点菜!”范氏夹了几片青椒放到萧景土的碗里。 萧景土抬起头,顿了顿,“打孩子做甚,不就一个西瓜嘛,看把儿打成这样,你也下得了手?” 范氏觉得委屈,张口想辩解两句,见孩子他爹正在气头上,便别过脸去,用瓦勺挖了两勺鸡蛋羹喂给萧玉涵吃。今儿萧玉涵的手是左右动弹不得,只能小眼瞅着桌上的鸡蛋羹,心里直痒痒。 萧玉珠见气氛有些压抑,索性把鸡蛋羹端近了,用手刮了刮萧玉涵的鼻子,“这鸡蛋羹,好吃不好吃,看你这个小馋猫样,叫我一声二姐,我喂给你吃。” 萧玉涵咧开嘴甜甜地叫了声,“二姐。”萧玉珠用瓦勺挖了一勺鸡蛋羹放进萧玉涵的碗里,抬头瞄了一眼,见萧景土没出声,心里暗喜。 刚才被爹一唬,萧玉翠只敢闷头吃饭,今儿见玉珠玉涵姐弟俩玩得正高兴,爹也没发话,便逗着萧玉涵道,“这鸡蛋羹,可是大姐做给你吃的,来,叫声大姐,大姐下回还给你做。” 萧玉涵看了看二姐,又扭过头来看了看大姐,欢实地叫了声“大姐。”萧玉翠大声应下,用瓦勺大大地挖了一勺喂进萧玉涵的嘴里。 吃过饭,萧景土抗着锄头便出去了,范氏追出去想说两句,没追上折了回来。 辰时刚过,太阳就升得老高,照得地光花花一片,范氏到后院猪圈里添了猪食,看着三头圆滚肥壮的小白猪抢食抢得正欢,心想着到了年底就能换钱了,嘴角渐渐浮上一丝欣慰。又走到灶房里看了看快见底的水缸,抓起扁担挑着水桶去井边挑了两担水回来,直到把大水缸灌得满满的。还没喘口气,又拿木桶装了脏的换洗衣裳,准备和萧玉翠去河边洗,吩咐萧玉珠把弟弟看好了。 萧玉珠领了差事,自然不敢怠慢。萧玉涵乖巧得很,二姐走到那他就跟到那,也不说话像影子似的跟在后面,萧玉珠抓了一把菜叶子,撕成碎片,学着范氏的样“咕咕咕咕”叫着喂鸡,两只母鸡拍打着翅膀抢食。萧玉涵跟上来,学着二姐的样“咕咕咕咕”地叫换,也想拿片菜叶子喂,可手一伸出去,手心就疼,又感觉到鼻子上挂着的两行鼻涕快要掉下来,猛地吸了一口气,把鼻涕吸了回去。萧玉珠听见吸面条的声音,回头一看萧玉涵的鼻涕快出来了,他又猛地吸了一口,萧玉珠看得笑弯了眼,“瞧你这小鼻涕虫,等等,二姐去拿帕子来擦擦。” 跑到厢房里拿了帕子,捏着萧玉涵的小鼻子,“用力擤。” 萧玉涵就着她的手猛地擤了一口,萧玉珠捏着帕子把他的鼻子擦了擦,又打来水,把这小鼻涕虫的脸上上下下洗了一遍,洗干净了看,还是个俊人儿,浓眉大眼,小鼻子小嘴,轮廓清晰的一张小脸儿。 萧玉珠看着愣了愣,到了五岁这个年纪,在前世早就开蒙了,如今弟弟却还是个放牛娃,整天只知道捉蛐蛐斗蟋蟀,是个疯孩子。 “二姐叫你认字好不好?”萧玉珠蹲下来歪着脑袋问。 萧玉涵点点头。 萧玉珠找了根树枝,在院子的空地上用手扫了扫土,理出一小块平整的地来,先教什么好呢?仔细回想了上幼儿园时启蒙老师教的字,还是从简单的教起吧!萧玉珠握着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土”,念道“tu”,手从旁边抓了一把土圪塔,说道这就是土。 萧玉涵点点头,大声地跟着念“tu”。萧玉珠纠正了他的读音,萧玉涵又跟着念了两遍。读是会了还得会写,可一看萧玉涵包得圆实的两只手,萧玉珠泄了气,看来这事急不得,还得等些时日。 萧玉珠拿着树枝在地上又写了几遍“土”字,好让他看清楚了,萧玉涵手伸过来想抓过树枝学着写两下,可手没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用自己的脚比划了两下,画得有模有样,画了歪歪斜斜的“土”字。 萧玉珠看着高兴,又教了两个简单的字“天”字和“日”字。 范氏和萧玉翠从河边洗完衣服回来,范氏挽着大木盆还未走到院门口,萧玉涵便迎了上去,范氏放下木盆,捏着他的小脸蛋问,“在家有没有给二姐添乱啊?” 萧玉涵直往范氏怀里钻,拿小脑袋撒娇似的在怀里蹭了又蹭,“二姐今儿教我认字了。” 范氏直起身来,疑惑地望向萧玉珠,一对上范氏质疑的目光,萧玉珠慌了神,该死,怎么把这给忘了,古代女孩少有识字的,除非是大家闺秀才会教着识字,这庄户人家的女儿学些针线活就好不过了,想想刚穿越来时,萧玉珠生了一场大病,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好……想来这萧玉珠的前身是不识字的,千万不能让她发现如今这萧玉珠的身体换了人。 萧玉珠立马用脚把地上写着的几个字胡乱抹了,手里绞着衣角,嘴上笑着掩饰道,“娘,哪里是字,不过是珠儿随手胡乱画的小花小草,弟弟他不识得说成字了。” 范氏听了叹了口气。 萧玉翠怀抱起洗衣盆子,走进院来往竹竿上晾衣衫,“说不定是爷教她认了几个字,平日里她老缠着爷,跟着爷惯了,学来的。” 范氏想想觉得也有可能,萧老爷子是个文人,喜欢写文练字之类的,说不定平日里随口教珠儿几句,这小丫头心细记来了。再一想自家男人也认得几个字,也是小时候老爷子教的,想到这,范氏没再疑心,蹲下身抱起萧玉涵进屋了。 萧玉珠松了口气,今天这事是自己大意了,看来,往后还得找个借口跟爷学学才好。 第三章 傻子 吃过午饭,萧景土稍稍打了个盹,日头还老高,便出去了。 牛圈里栓着的牛“哞哞哞”一声声叫唤,越叫越欢,范氏从水渠边打来半桶水,拎到牛圈饮牛,水牛饮了两口却不喝了,甩着尾巴,呼呼扇着两只大耳朵,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人似的盯着范氏,仿佛受了千般委屈。 范氏看了不禁笑出声来,用手顺了顺牛身上的毛,看了看牛肚子,这会干瘪瘪的,许是饿了。家里猪食不多,平日里紧着两头猪吃,剁两簸箕大青菜叶子放点碎米拌上稻糠,就是三头猪一日的食儿,这牛啊吃得多,一顿就得吃上大半桶,哪儿有它吃的,得牵出去吃草才行,这去年买的小牛犊,萧玉涵每天牵出去放,一年下来倒长了许多。家里犁田靠它,陶窑里的活计还得指望它……范氏心里不由地犯了难,叹了口气。正打算拎着牛饮剩下的水浇到院子的菜地里,不料低头见萧玉珠在身后歪着脑袋瞧着自个。 萧玉珠看出了范氏的心思,如今萧玉涵是不能出去放牛了,萧景土下田去了,就剩下娘女三人,萧玉珠拉住范氏的衣角,“娘,我去放牛吧,我保证把牛喂得饱饱的。” 范氏搂着萧玉珠的小肩膀,还是不放心。 “娘,弟弟这么小会放牛,我怎么不会,你就让我去吧!”说着,萧玉珠拉着范氏的衣角摇了摇。在前世里,她生在农村,小时候也是个放牛娃,一想到躺在草地上看着牛吃草自由自在的日子,萧玉珠嘴角抹着笑。 眼下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就由她去吧,范氏点头应下,还是不放心,走到对面喜子家,见喜子娘正在掰着干苞谷粒子,范氏坐下来,抓了个苞谷,拿了大木签子,哗啦一下在苞谷上掀下一竖条来,再用手掰着粒子。 “玉涵娘,不是我说你,小孩不过嘴馋,训两句就好了,你看你下这么狠的手。”喜子娘抬头看了看范氏,挤了挤眼又说,“我看,这有根啊分明是来讹钱的,不就一个丁点大的西瓜,还抓住不放。” 范氏却摇头,“我这是要给玉涵一个教训,让他知道偷东西的事万万做不的,让他长了记性。” “也罢也罢。”喜子娘见说不通她,住了口。 范氏说明了来意,要下午喜子放牛的时候叫上玉珠。 喜子娘爽快地答应了。 下午,日头没那么高了,喜子拎着牛鞭,在自家院门口喊着,“玉珠,玉珠,放牛去喽。” 萧玉珠大声应着跑出屋,到牛圈里牵了牛绳从后院出去和喜子会合。 喜子赶着一头老黄牛,老黄牛身形壮实,毛也光滑顺亮,甩着长长的牛尾巴走在前头。萧玉珠牵着牛绳走在后面,水牛看见老黄牛,总算见着同类了,虽然长得和它有点不一样,水牛的四只蹄子欢喜的蹦跶了一下表示好感,长长的牛尾巴甩得更欢了,又是“哞哞哞”两声叫唤,萧玉珠感觉到手里的牛绳一紧,使劲地扯了扯,才把牛头拉了过来。 喜子一看萧玉珠手里紧紧拽着的牛绳,撇着嘴笑了两声,“别老牵着,把牛绳放开了,牛走得快。” 萧玉珠看了看喜子家的牛,牛绳在牛角上缠成个8字,再低头看了看自个手里的牛绳,扑哧一声笑了,立马又皱了眉头,不牵着牛跑了咋办? 喜子过来拿过萧玉珠手里的牛绳,就要往牛角上缠,萧玉珠上前拉住他,喜子拍拍胸脯,“放心吧,放心吧,我有法子,牛跑不了。”说话间,牛绳便缠上了牛角。 喜子和萧玉珠走在后面,扬起手里长长的鞭子,赶着两头牛出了村子。 放眼望去,一片片嫩绿的水稻田,正是抽穗期,一个个大着肚子。一朵朵不知名的小花爬上道路边的绿篱笆,万绿从中闪着星星点点,黄的,红的。两头牛欢快地撒开蹄子奔着,钻入墙下,从绿篱笆下擦身而过,饶个痒痒,又从另一头钻出来,浑身抖一抖真舒服,又撒开了腿往前奔去。 萧玉珠跟在牛后面也撒开了腿跑,仿佛回到了前世的小时候,蓝天白云一个光脚丫的疯孩子,如今这脚丫是光不成了,可心情却是一样地好。萧玉珠边跑边笑,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飘洒在山间小路上,里面全是满满的快乐,旁边的小花小草挤着脑袋瞧着这个疯女娃子。 喜子比萧玉珠小两岁,腿短,跟在后面跑起来,却追不上她,突然听到一阵阵的笑声,想起前段时间玉珠大病了一场,“她不会是疯了吧?”喜子又加了把劲,追了上去。 萧玉珠边跑边天真般地笑,一直跑到山坡下,前面的两头牛没了声响,停下来一看,正各顾各地啃着草呢!萧玉珠跑得累了,叉开了腿往草地上一趟,瓦蓝瓦蓝的天空,白云朵朵,盯着看了一会,火辣辣的太阳看着晃眼,扭过头去,喘气声慢慢地平息了下来,额头上却爬满了汗珠。 喜子大喘吁吁地跑过来,一屁股在萧玉珠身边坐下,用长长的袖子抹着自个脸上的汗,上气不接下气地埋怨道,“玉珠姐,你怎么跑怎么快,害我都追不上你!”说完,又盯着萧玉珠的脸蛋瞧,“你不会是病糊涂了吧?” 萧玉珠一个激灵从草地上爬起来,“你才病糊涂了!” “那我刚才见你好像疯了一样?”喜子好奇地又问。 “你才疯了呢!”萧玉珠这身皮囊在前世可是二十五岁,如今穿越在这八岁小孩身上,不想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撅着嘴不理他,起身找了块阴凉的地儿坐下。 喜子也是一时的好奇,见萧玉珠不理他便不再问了,在附近的树底下靠着。 如今这天真热,太阳明晃晃地当空照着,树上的知了叫了一遍又一遍。萧玉珠看了看两头牛,啃草啃得正欢,放下心来,起身摘了一片大的叶子扇着,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一阵凉风吹过,刚才滚烫烫的脸渐渐凉了下来。 又重新在草地上躺下,两只小手相互叉着靠在脑后,目光有些呆滞,不知道现代的爸妈怎么样了,是不是正为她伤心难过?恍惚中又想到了很多:两室一厅的房子,卧室里的大布娃娃,种满了花草的阳台,牛奶,蛋糕,鸡鸭鱼肉……想着想着,萧玉珠嘴角不由地流下口水,对了,还有宝马自行车,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废了? 树上的知了叫了又叫,这知了却和现代小时候的知了一样,萧玉珠顿时觉得像见了故人,觉得亲切,耳边的知了声顿时柔和了许多,萧玉珠的心渐渐静了下来,翻了个身,一看,喜子正靠着树打瞌睡,头歪在一边,一垂一点。 萧玉珠童心大发,采了一把狗尾巴草,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将狗尾巴草来回在喜子脸上蹭,又看了看喜子头顶上留的一撮毛,捂紧了嘴笑。 喜子被饶得痒痒的,下意思地用手抓了抓脸,又迷迷糊糊地睡去,萧玉珠看着喜子嘴角流出的一大趟口水偷笑,又饶,喜子浑身一抖醒了,挣开眼睛,用手抹了抹嘴角的口水,见是玉珠,咧着嘴笑了笑,用手摸了摸头顶的一撮毛。 日头渐渐西斜,水牛吃饱了草,热得受不了,想到河里去凉快凉快,一个劲地往山下跑。萧玉珠甩着鞭子拦也拦不住,喜子想上前去抓住牛角的牛绳,水牛的牛角顶了上来,吓得走开了。 水牛使着蛮性子,谁也拦不住,倔着牛头向山下的河边跑去。 “幸许等它泡凉快了,它自会乖乖地上来。”萧玉珠一想,这么热的天气,别说是牛了就是人也想到里面泡泡,范氏一再嘱咐过几个小孩不准下河,萧玉珠便在河边看着。 喜子也赶了牛下山了,他家的老黄牛却不喜水,在河边的草滩子上老老实实地啃草。 水牛时而把头埋进水里向前游去,时而从水里冒出一个脑袋,欢快地摇一摇两只大耳朵,牛尾巴哗哗地拍打着水花,气得萧玉珠拿它没办法。 日头的影子渐渐往西边沉,得家去了。在水里泡了半个时辰的水牛却没有上岸的意思,喜子人小使不上劲,拿了小石头往牛背身上扔,水牛在水里往前走几步,又不动了。萧玉珠学着喜子的样抓了石头扔,水牛却扭过头来,咧着嘴露出两排白白的大牙,仿佛咧着嘴笑,萧玉珠气得半死,在岸边狠狠地剁着脚,又重新捡了石子进行新一轮的轰炸,牛又往前进了几步。 “真是可气,竟然被一头牛调戏。”萧玉珠捏紧了拳头轻声说道。 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孩从远处走过来,嘴里含着大拇指,颠笑着,头一扭一扭地,头发乱糟糟地,草秸秆土圪塔夹杂起中,像个鸟窝,再一看,胸前的衣襟上全是口水鼻涕……萧玉珠隐隐感觉到这个小孩有点不正常,这个年纪还在吃手指,“他不会是疯了吧?” “去去去,傻蛋,那凉快那待着去!”喜子朝他脚底下扔了一个石子,赶他走。 “他不会是疯了吧?”萧玉珠说完,弱弱地侧了侧身。 喜子朝萧玉珠的后脑勺敲了一记,“玉珠姐,你不会是病糊涂了?他是傻蛋,早疯了,你们之前认识的。” 穿到这里一个月来,萧玉珠却是第一次见傻旦,难免生疏,嘴上满掩饰道,“我不是想快点把牛赶上岸,咱好家去,一心急看走眼了。”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傻蛋,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这年头什么都不可怕,疯子最可怕! 傻蛋却身子一晃一晃地劲直朝萧玉珠这边走来,吓得萧玉珠捏紧了衣角,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傻蛋忽然停下来,从地上抓起一把石子,萧玉珠的心猛地紧张一下,以为他要扔自个,那可是如假包换的石头啊,想扭头躲。 喜子年纪小,个头比傻蛋要矮半截,想冲上去抢他手里的石子。 傻蛋傻愣愣地颠笑了两声,抓起石子却用力地往水牛的屁股上扔去,激起一阵水花。水牛的屁股被打了个正着,慢慢地从水里走出来。 傻蛋又抓了两把石子扔在牛屁股上,牛走得更快了,出了水面,浑身一个激灵抖了抖,甩住一圈圈晶莹剔透的水珠子,这才“哞哞哞”叫了两声,走上岸来。 萧玉珠缓过神来,见牛上岸了,朝傻蛋笑了笑,点点头表示感谢。 傻蛋眼珠子乱转,抽出嘴里含着的大拇指,滴着长长的口水,低头跑了。萧玉珠看了心里一阵反胃,干咳了几声。 喜子把水牛赶在前头,一翻身骑上自家的老黄牛,一手拍着牛背一手甩着牛鞭子赶着两头牛,萧玉珠跟在后面,傻蛋的样子在脑海里却挥之不去,回头一看,傻蛋不知什么时候又跑来了,正跟在他们身后十米远的地方,她走一步,傻蛋就跟着走一步,她停下来回头看他,傻蛋也跟着停下来回头看,却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进了村子,萧玉珠又回头看,傻蛋却没影了。 萧玉珠叹了口气,“可惜是个傻子。” 第四章 打桃 夕阳西落,收起了最后一抹光辉,村子里家家户户炊烟袅袅,融和在迷人的暮色中。 萧玉珠走上青石板路,脚底格外地凉快,远远地看见,大槐树后面掩着的家,隐隐地瞧见范氏的身影,脚下的步子不知不觉快了许多。和喜子告别后,萧玉珠赶着水牛进了后院的门,把牛赶进牛棚栓好。放下竹鞭,一溜烟地穿过过道,出了堂屋。 范氏正在择着甘薯叶子和杆子,准备挑着嫩的给来晚上炒来吃,剩下的用来喂猪。听到声响,是玉珠回来了。只见这丫头的脸晒得通红,两个小脸蛋红通通的,倒添了一丝神彩,范氏叫玉珠过来,伸手理了理玉珠头上扎着的两个鬏,责怪道,“是不是到草地上打滚来着,瞧,头上都粘了草。”果真从萧玉珠头上理出两根草来。 萧玉珠被范氏这么一弄,感觉心里暖暖地,赖在范氏怀里。范氏理完头发,又捏了捏玉珠的小脸颊,“晒得跟个猴屁股似的。” 范氏把萧玉珠拉起来,用手拍打拍打她身上的灰,去灶房打了水出来。 萧玉珠用手捧了水浇在脸上,凉丝丝的,用手上下搓了搓,又浇了把水在脸上,湿漉漉的。范氏拿袖子给玉珠擦干净,理了理她额头的几缕湿头发,低头摘菜。 萧玉珠蹲下来,学着范氏的样摘着嫩叶子,嫩杆子。 萧玉涵跟在萧玉翠身后从外面回来,嘴里还塞着糖角子,嘟嘟囔囔地说着话,却听不清说什么。 萧玉翠懂他的意思,笑着从萧玉涵的腰包里拿出一粒糖角子,塞到萧玉珠嘴里,“是不是要把糖角子给二姐吃?” 萧玉涵点了点头,胡乱应了。 糖角子一放到嘴里,入口即化,甜丝丝的,萧玉珠馋猫似的添了添嘴。 范氏问哪里来的糖角? 萧玉翠说是桃子娘给的。 范氏才没多说,端起菜篮子进屋做饭。 晚上是一碗甘薯叶子,一碗甘薯杆子,一碟自家酿的黑乎乎的酱,甘薯叶子和杆子因为油放得少,吃着总感觉心里撩得慌。 萧玉珠挖了一大勺酱放进自个碗里,用筷子蘸着舔了舔,咸,真咸。萧玉珠吐了吐舌头,扒了口饭就着甘薯叶子吃,觉得没那么咸了。 萧玉涵舞着包得严实的手,嘴上嚷着也要吃酱,萧玉珠知道很咸,用筷子稍稍蘸了点塞进他嘴里,没想到他到吃得津津有味,一点都不觉得咸,看来他是吃惯了这么咸的。 在农村,家里菜少不够吃,就会多放点盐,好就着饭吃。 萧玉珠怜惜地摸了摸萧玉涵的后脑勺,夹了一大筷子甘薯叶子喂给他吃。 在饭桌上,范氏提到,“今儿下午是玉珠去放的牛。” 萧景土还再为早上的事生气,冷冷地说道,“下午把牛赶出去吹吹风,免得老困在牛圈里倒了毛,早晨就别放了,我干活回来的路上顺便割担草。” 范氏自然是小声应下,见自家男人话多了,心里也高兴。 吃过饭,范氏又给萧玉涵的手上了一次药,见一条条红痕消了下去,好些地方结了痂,估摸着再等几天,就好了。上完了药,找出针线筐子,拿起针在耳鬓发际间蹭了几下,在破了洞的衣裳上缝了缝, 临睡前,萧玉珠想起放牛弄湿的鞋还在前院墙角下晾着,估摸着干了得把它收回来,免得早晨被露水打湿了,明天还得穿呢,叫她穿新鞋她可舍不得。跳下床趿着前不久范氏刚给她做的新鞋,跑到前院。 东屋点着一张豆大的油灯,透着昏黄的光。萧玉珠走到东屋的的墙角下,收了鞋正想往回走,隐约听到东屋里父母在说话。 范氏的声音传来,“……下午,爹来看过涵儿,还给了一串钱。” “爹娘也不宽裕,下头还有老二老三和丁香没有成亲,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下回再给,你就别要了。” 范氏应下。 萧景土又说,“爹娘这是在补贴咱们,往后爹娘那边的活计咱多做点,要帮衬的地方多帮衬点。” 范氏觉得自家男人说得有礼,自是嗯下。 萧玉珠在窗台下听了两句,觉得没趣,正想拎着鞋走。 “上午,涵儿说二姐教她认字来着,我在想,咱们珠儿以前不识字的,怎学会认字了?”范氏说完看向萧景土。 “能识字这是好事啊,说不定和爹学的,我小时候,爹还教我认字呢。” “我在想,是不是她上回生病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顿了顿,范氏又说,“看来,是我多心了。” 萧玉珠听得松了一口气,还好有个识字的爷,否则真要被人疑心了。萧玉珠一手拎着鞋,一手捂着嘴,猫着腰偷偷地溜回了西间厢房。一小会功夫,刚刚还在打闹着玩的萧玉翠现今睡得死沉,嘴角还挂笑,估计是做梦了。 没多久,便传来范氏栓门闩的声音,估计要吹灯睡了。 萧玉珠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看来,得把向爷学字的事提上日程,万一被揭穿那可如何是好?又想到家里的状况,连吃了好几日的甘薯叶子,得想个法子挣钱才行。 第二日,天蒙蒙亮,范氏起来在猪圈里舀粪水,萧玉珠觉轻,一有声响便醒了,再一看大姐,这会四仰八叉睡得正香,喘着平稳的呼吸声, 萧玉珠下床披了衣衫趿拉着鞋,搓着迷糊的眼睛,懒洋洋地走到后院。 “你这小丫头,觉轻,娘才舀两勺你就醒了,快回屋睡会。”范氏朝萧玉珠看过来,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萧玉珠摇了摇头。 “那等会和娘摘桃去?”范氏想到菜园子里的那两棵桃树,早两天去看,桃子就已经熟了。 一听到要去摘桃,萧玉珠便有了精神,朝范氏笑盈盈地猛地一点头,跑进厢房,抓起木梳,在头顶梳了两个小马尾,又把马尾绕着缠了缠,用红绳系好,后脑勺的头发散着披开,萧玉珠跑进灶房的水砵里,照着水影看了看,还真像两个小鬏。 范氏舀好一担粪水,在扁担上挂了个篮子,挑着出去,萧玉珠一蹦一跳地跟在后面。 晨雾还未散去,如一层轻纱笼罩着村庄,云雾飘渺,如梦如幻,若隐若现,青砖,黛瓦,青石板,流水,人家,好一个水墨江南。太阳从东边的云中爬出来,透过晨雾,筛下一缕缕金色的光,细腻绵长,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 太美了!萧玉珠在心里感叹道,一看,自己落下了,撒开了腿跑到范氏身边。 范氏路上顾不得歇,一口气挑着粪水到了菜园子。从每棵大青菜下面剥下两片有点发黄的大叶子,连剥了好几十棵做为猪食,把大青菜叶子丢在一旁,用大木勺子舀了粪水顺着大青菜头的根部淋下去。 一片片绿油油的菜地,看着喜人,萧玉珠小脚踩进菜地里,拔着地里的杂草。拔完了草,低头瞧瞧菜地里的辣椒,一个个青的红的,抬头看看木架子上支起的芸豆,一串串垂着,又举头望望树上的桃,一个个透着红的挂着。 范氏浇完了菜,便摘芸豆,萧玉珠学着范氏的样,选些大个头的摘,嫩的留着再长两日。摘完了芸豆,范氏拿了镰刀割甘薯叶子。一想到一连吃了好几天甘薯叶子,今儿又要吃甘薯叶子,萧玉珠的小心肝提了起来,“娘,今儿咱们又吃甘薯叶子?” 看着萧玉珠扁着委屈的嘴,范氏愣了一笑,“你这小丫头,才吃几天甘薯叶子就把你吃怕了?不过今儿咱却不吃甘薯叶子,这是娘割来给猪吃的。” 一听到这,萧玉珠破涕为笑。 范氏摘了一把辣椒,几颗青菜,又猫着腰翻着南瓜藤,拎出一个黄灿灿的大南瓜。 “今儿要改善伙食喽!”萧玉珠暗喜,骨碌着一双清澈的黑眸子笑嘻嘻地瞧着。 拾掇好了菜,范氏又挑了水,淋了一遍菜地,萧玉珠帮着把菜规整好,放在一边。 范氏拍了拍手里的土,从芸豆架上找来一根长木杆子打桃子,照着桃子的位置一下下敲,一个个熟得红了的桃往下掉。 萧玉珠低头在树底下弯腰拾着,一边往嘴里塞桃吃,冷不定地被正掉下的桃敲个脑袋,摸着脑袋抬头看了看范氏,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咧开了嘴笑,范氏也跟着笑了。跑过去拿了个桃塞到范氏嘴边,范氏咬了一口,“甜,真甜!” 篮子里装满了桃,范氏又拿了大青菜叶子在上面盖着,往扁担上一挂挑着。 回到家,范氏拣出十来个好的桃给喜子娘送去,又拣出二十来个,切了一大块南瓜要玉珠给爷送去。 萧玉珠挎着竹篮子,刚到门口,就大声喊着“奶,奶。” 看着门前卧着的大石门槛,犯难地挠了挠后脑勺,有了! 萧玉珠把篮子放进大门槛子里侧,一屁股跃上去坐在门槛上,两脚一抬,稳稳地落了地,拍了拍屁股。 杨氏在衣角上擦了擦手,从后院走过来,。 “今儿打了桃,我娘叫我给奶送来。”萧玉珠正拍着屁股,见杨氏过来,双手顺势握住靠在身后。 “好好好。”杨氏拾起地上的篮子,笑着走到后院腾出篮来。 “玉珠,玉珠。”丁香正在闺房里绣花,听到玉珠来了,大声在房里喊。 是小姑的声音,萧玉珠挑开帘子,进了西厢房。 丁香放下手里的绣花帕子,迎过来一把抱住玉珠,“让小姑好好瞧瞧。” 萧玉珠便抿着嘴笑着,睁大了眼睛瞧着丁香。丁香今儿挽的是双鬟,穿了件红色小衫,下面一条青色长裙,外面是一条水红色腰裙儿,腰肢纤细,像一棵亭亭玉立的柳。 丁香被盯得不好意思,脸上绯红害羞地低下了头。 “小姑,你害羞了?”萧玉珠把脸凑近了瞧。 丁香把她搂到身边,朝她背上解气地拍打了两下,一看她头上乱糟糟的,散成一团,看不出来梳的是什么发式,“瞧你这头乱得。” 说话间,就解开了红头绳,拿了木梳,给萧玉珠梳头,给梳了个双螺髻,用粉色的丝带缠上垂着,找了两朵小点的绢花戴上,把萧玉珠推到铜镜前。 萧玉珠在模糊的铜镜前照了照,看不清楚,只朦朦胧地看清楚了头上盘的两只角,扭过头对着丁香嘻嘻地笑,瞄到床上放着的绣花帕子。 丁香见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绣花帕子看,便伸手拿过绣花帕子,“小姑今儿得空教你绣花好不好?” 萧玉珠回过神来,前世里拿针缝个扣子都缝得歪歪斜斜,更别提绣花了,她才不要学绣花,脸上悻悻地笑笑,“我找我奶去了。”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诶……”丁香话没说话,伸手想去抓她,人就跑了,“她今儿是怎么了?平日里不得空缠着要我教她绣花,今儿得空要教,她反而不学了?”丁香摇了摇头。 第五章 拣了宝 萧玉珠跑到后院,平日里很少在家的大叔萧景天正在劈柴火,抡一斧头吼一声,天摇地动。(.无弹窗广告) 萧玉珠弱弱地退了几步。 萧景天见萧玉珠害怕的样子,停下来道,“玉珠来了。”指着斧头说道,“看看最近长力气没?拎不拎得动斧头?长了力气好帮大叔劈柴火。” 萧玉珠撇了撇嘴,太小看她了。走过去,从地上拎起斧头的木柄,咬了咬牙使了把劲,斧头在地上纹丝不动,萧玉珠使劲使得憋红了脸。 萧景天看着大笑了几声,笑话她。 “大叔真坏!”萧玉珠气鼓鼓地别过脸去不理他,望向别处。 院子里的几株葡萄树,顺着墙角往上,爬上木架子,一片片大叶子下面挂着一串串葡萄,青的,紫的。 “玉珠想吃葡萄了?”一阵坏笑声后,萧景天伸手到葡萄架下摘了几串熟了的紫葡萄。使坏地摘了个青葡萄塞进萧玉珠的嘴里,又往自个嘴里塞了个紫的。 萧玉珠嚼了嚼,酸得牙都快掉了,连往地上唾了两口,“酸死了!大叔就知道欺负小孩。” 萧景天背过身去吃吃地偷笑。 “大叔,爷呢?我来大半天了也没瞧见?”萧玉珠捂着发酸的脸梆子问。 “在书房呢!” 萧玉珠狠狠瞪了大叔一眼,走到书房的门口,见爷正背着手看着书架出神,旁边是一个半米高的瓷瓮,瓮中随意插着十来卷字画。 萧玉珠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见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她走近了看,左页上画着个人像,看不出是什么朝代,右页上面写着一首诗: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这是王维的诗!这是语文课本上学过的王维的《山居秋瞑》!唐朝……唐朝……萧玉珠心里一激动,身子一斜,整个人扑在桌上。 萧老爷子回过头来,笑着捋了捋胡子,“珠儿识得字?” “不识得……不识得,只是觉得书上的小人儿画得好看。”萧玉珠直起身来,手里绞着衣角笑道,眼神却扑在书上。 “珠儿想识字?”萧老爷子半眯着眼睛问道。 萧玉珠捣蒜般点了点头,“珠儿想识得几个字,好帮衬帮衬我娘。” 萧老爷子朝她招了招手,“到爷这儿来。” 萧玉珠慢慢地挪着寸步走到爷身边,生怕他不答应。 萧老爷子搂着她瘦骨嶙嶙的肩膀,叹道,“珠儿瘦了。”又蹙着眉头想了想,虽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陶窑的经营,账本明细都需要识字,还是识得字好,竟然珠儿有心学那就教教。 萧老爷子低头看向萧玉珠,“往后啊,爷就教你识字。” “太好了,太好了,我可以识字喽。”萧玉珠兴奋地拍了拍手掌,抬头望向爷,“爷,我吃了饭再来,爷再教我认字。”话毕,一蹦一跳地奔出了书房。[.超多好看小说] 杨氏把篮腾出来,又从家里的菜坛子里掏了三个泥乎乎的咸鸭蛋搁上,放了萧景天刚摘的几串紫葡萄,嘴上要留玉珠吃饭。 萧玉珠拿过篮子,笑呵呵地摆手,“不了,我娘还在家等我吃饭呢!”说完,挎着蓝子跑了。 一路上,萧玉珠走得飞快,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嘴角洋溢着笑,口里哼着不着调的歌。在爷的书房里瞧见王维的诗,说明什么?说明如今要么是在唐朝,要么是大唐之后!可是大唐之后,还有宋元明清好几个朝代,到底今儿是哪个朝代……她管不了那么多,天高皇帝远,皇帝老儿的事和咱们过日子的老百姓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虽然还没摸清楚具体是哪个朝代,但心里有了谱,觉得踏实。 “这死丫头,拣了宝了这么高兴!”范氏用手指搓了搓萧玉珠的脑门,接过萧玉珠手中的篮,见里面卧了三个咸鸭蛋,愣了愣心里叹道,如今萧家几个小的还未娶亲,没有妯娌之争,耳根子也算清静,杨氏只有玉涵一个孙子,宝贝得很,隔三差五地送点吃食,这种日子过得也算舒坦,范氏心里念着杨氏的好,把咸鸭蛋上的泥洗了洗,锅里烧了水煮上。 这边,萧玉涵见了葡萄,吵吵嚷嚷要吃,萧玉珠在水砵里洗了两串,剥了皮塞到他嘴里。 萧玉翠低头瞧着玉珠头上的发式,看得愣了眼,真好看,又看了看她头上戴着的两朵粉色娟花,那可是她一直想要的花样子。 萧玉珠洗完葡萄直起身来,见萧玉翠眼神木木地盯着自己的头,笑道,“小姑给我梳的牛角。” 见她眼珠子一动不动,也不答腔,心想她肯定是看上自个头顶的一对绢花了。萧玉珠用手摸了摸头顶的一对娟花,摘了下来又垫着脚尖戴到她的头上,“这是小姑给的,姐戴上这绢花可真好看。” 萧玉翠摘下一朵戴在萧玉珠的头上,“珠儿戴着也好看。”说着头顶着一朵孤零零的娟花跑了。 萧玉珠吃完饭,便往萧家老宅跑,爷正在书房研了墨等她。 见玉珠来了,萧老爷子拿起毛笔蘸了墨汁,执起毛笔沉默了一番,墨汁滴了一滴,滴在宣纸上,渲染开了,成了一朵墨花。 “珠儿,爷就教你写你自个的名字。”萧老爷子说道 “珠儿长这么大,还未见过自个的名字怎么写。”萧玉珠说着趴着脑袋贴在桌上瞧。 萧老爷子在纸上写了“玉珠”两个字。字里行间,气势磅礴,好笔法。 “珠儿也来试试。” 萧玉珠看了看桌子,又看了看爷,捎了稍后脑勺,挪了一把椅子,站在椅子上。 “真是小瞧了你这个小人儿,精怪得很。”萧老爷子一边蘸着墨汁笑道。 毛笔她在前世里小时候练过,称不上好,但是还马马虎虎过得去。“玉珠”这两个字,繁体字和简体字一个样,前世里就会写的,还是谨慎些好,免得爷看出什么破绽。萧玉珠故意像拿筷子似的拿起毛笔。 萧老爷子摇了摇头,扶正了她执笔的姿势。 萧玉珠竖起毛笔拖拖拉拉写了一横,扭得像根鸡肠子。 萧老爷子又摇了摇头,大手握在萧玉珠的手上,扶着写了一个“玉”字。 萧玉珠的额头上冒出汗了,心里叹道,“演戏还真的是累,磨出她一身汗来,还不如放牛来得快活。” 在书房里磨了一个半时辰,萧玉珠早已是汗流浃背,总算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出来。 下午,萧玉珠和喜子赶了牛出去,还没走出村子,水牛翘起尾巴,叉开两只后腿准备屙屎,两个小孩躲得远远地,生怕牛粪溅到自个身上。 水牛“啪啪啪”屙了一大堆牛粪屙在青石板上。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汗挑着粪箕铲子跟上来,眼里放光如见了金子一般,用铲子一铲,把热气腾腾地牛粪铲进粪箕里,朝萧玉珠点头哈腰,仿佛受了天大的恩赐。 萧玉珠抿了抿嘴。 喜子拉过萧玉珠快走两步,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咱得离他远点,这九斤叔一天到晚拾粪,身上臭得很。” 还没走远,来了两个小孩,捏着鼻子道,“九斤叔,咱刚从北边回来,见一路有好多牛粪,你快去拾,去得慢了免得被别人给拾了。” 九斤叔又是一翻点头哈腰,挑起粪箕就急忙忙地朝北方赶去。 两个小孩在一旁捧腹大笑,笑着一团。其中一个小孩道,“我赢了,我说了九斤叔最好骗,一听说哪里有牛粪就会往哪里去,你偏不信。” “真是两个坏小子!”萧玉珠气得一跺脚,丢了个石子赶他们走。 两个小子扮了鬼脸跑了。 第六章 菜坛子 日子一天天过,萧玉珠每日上午去爷那认字,下午去放牛,过了四五日,萧玉涵的手好得差不多了,放牛的差事又落在他身上,他每日早晨下午和喜子赶了牛出去,每回都玩得像个泥猴似的回来。 萧玉涵仰头看见丝瓜藤上结的丝瓜,手指着嘟嘟哝哝,“我要吃瓜,我要吃瓜。” 萧玉翠拍了他的小手指头,“别指,一指这瓜就黄了。” 范氏寻了菜刀过来,“好好好,娘割了丝瓜,给涵儿做丝瓜蛋汤。”割了两个长丝瓜,从鸡窝里摸出两个鸡蛋,烧了一大锅丝瓜蛋汤,家里每人都能够喝上一碗。丝瓜嫩嫩的甜甜的,加上鸡蛋花,连带着几个孩子饭都多吃了一碗。 “这二丫头,又死那去了,一撂下碗筷就不见了影?”范氏手拿着菜叶子在大槐树底下喂鸡,转身不见玉珠,起了疑心,又朝屋里喊了喊,“翠儿,去寻寻,看二丫头去哪疯了。” 萧玉翠从西厢房里走出来,“那我去寻寻看,估摸着是嘴馋的劲又犯了,又懒在奶那,想什么吃食。” 果然猜得没错,玉珠正在萧家老宅,不过是在爷的书房,跟着爷认字呢。 萧玉翠走进去,看了看纸上虫子爬似的字,撇了撇嘴,又愣着看了一会。 “珠儿的字写得是越发进步了,比前几日写得好多了。”萧老爷子捋着胡子欣慰地微微笑着。 “真是浪费爷的纸,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学什么字,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和小姑学绣花。”萧玉翠看了半天,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没了兴趣,翘着嘴角出来,撩开西厢房的帘子,见丁香正在床头绣花。 “小姑,这不是村西头路边大水潭子里开的荷花吗?”萧玉翠张大了嘴巴,盯着丁香手里的绣花帕子,一朵朵荷花跃然浮上,活灵活现,真是好看。 “小姑绣的正是荷花,好看吗?”丁香捏着绣花帕子,又绣了一针。 萧玉翠看着丁香手里的绣线,粉红色的,“真好看,小姑绣的就是好看。” “就你知道哄小姑高兴。”丁香抬头笑笑。 萧玉翠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丁香央求道,“小姑,你也教教我绣花吧!” 这两姐妹怎么了?前几天一个有心要教她却不学,今儿一个却自个寻来要学?丁香还是很高兴地点头应下,找出一块早些日子绣废了的帕子,拿了针线,让玉翠绣着试试。 萧玉翠学了个简单的针法绣起来,针脚一长一短,歪歪斜斜,像一条多脚的蜈蚣爬在布上,一绣便忘了时辰,突然想起,娘还在家等着她的信。 “小姑,我得家去了,我娘还在家里等着我呢!”说着,把针往帕子上一插,就要家去。 丁香找了些绣线,连同帕子塞到玉翠手里,“这个拿去绣着玩儿。” 回到家,萧玉翠自是禀告了玉珠在爷那认字的事,又拿起自个绣的给范氏看。 范氏看了一眼,大笑,“哎呦,我的翠儿,这你绣的?这绣的什么跟什么呀?往后和你小姑好好学学,本来早些日子,娘就想让你去丁香那学来着,可家里活多就没提,如今翠儿也大了,快长成大姑娘了,是得学些绣活,再过几年好找个好人家。”说完,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 萧玉翠被范氏这么一说,脸红到了耳根子,嘴上小声喃喃道,“娘就知道取笑翠儿。”说着抱着绣花帕子跑进了西厢房。 往后,姐妹俩一个学绣花,一个学认字。 一天晚上,范氏把熟睡的玉涵抱到床上,掖好被子,拿起纳了一半的鞋底,对萧景土唠道,“今儿林子娘过来说,想买个大菜坛子腌辣椒,明儿早晨,你从窑里回来,选几个好的挑回来,我寻思着往后谁要买也方便。” “这样也好,明儿大号的,中号的,小号的,我都拣几个回来。”萧景土点头同意。 范氏手里的麻线扯得风般呼呼作响,鞋底的针脚纳得密实,“孩子他爹,涵儿如今又能去放牛了,最近农闲,地里也没什么活,我想去陶窑帮衬帮衬。”说完顿了顿,看向萧景土。 萧景土蹙着眉头,想了想,“陶泥我都挑好了,估计够两个师傅用上十来天,剩下几潭的陶泥还没干,得晒些日子。你就好生在家里歇几日,把田里地里照料照料,过几日,就是烧窑的日子,又要忙了。再说中秋快到了,中秋一过就要秋收,到时候还不得累得脱一层皮。” 范氏见自家男人体恤她,不让她去,心里暖哄哄的,日子虽然苦点累点,一家人和和睦睦过得舒心。 萧景土突然想起什么,又说,“陈师傅说,窑坊快没米了,我琢磨着过几日烧窑,请人吃饭,米也要多备些,不够的话就去舂些回来。” “放心吧。”范氏纳好了鞋底,打了结,用牙咬断了麻线,收好鞋底,吹了灯,钻进被窝,枕着自家男人的大臂膀子睡了。 第二日辰时,萧景土挑了担菜坛子从外边回来,前脚刚进院门,老远就听见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大妹子,我来拿菜坛子。”林子娘后脚就跟了进来。 “林子娘,你来得可够巧的,我刚回来你就来了。”萧景土在院子里放下担子,拍打拍打身上的黄土。 林子娘干笑两声,“景土老弟,不瞒你说,我在自家门口就远远地瞧见你挑着菜坛子回来,我寻思着寻个好的回去腌辣椒。” 范氏从灶间走出来,在院子里的水缸里洗了把手,笑着说道,“我还说等会给大姐你送过去,你就来了。” “怎么,不待见我?”林子娘心里不恼,脸上装着生气别过脸去。 “怎么会呢?请还来不及呢,平日里你忙,不得空来,今儿来了咱们姐妹俩好好唠叨唠叨。”范氏笑盈盈地迎上来,抓过林子娘的手。 林子娘性子急,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立马眉笑颜开。 萧玉珠正在灶间烧火,听说爹回来了,又听到了什么菜坛子,往火膛里添了一把玉米秸秆,溜了出去。 “诶,珠儿,你的柴火不烧了?”萧玉翠端着簸箕气得往灶台子上一放,扯着嗓子喊。 萧玉珠哪顾得上她,心想哪里来的菜坛子?穿越过来一个多月,在病床来躺了大半个月,平日里只瞧见,灶房里有几个破旧的腌了菜的菜坛子,在村子附近也没见什么陶窑,哪里来的菜坛子? 萧景土满头大汗地坐在东厢房窗台下的青石凳上,摇着大蒲扇歇着。范氏把筐子里的菜坛子一个个拿出来,轻手放在地上,生怕不小心磕着碰着。 “这个好。”林子娘拿着菜坛子瞧,黑黝黝地亮堂,心里欢喜,又瞧见范氏手里正拎着的一个模样儿甚是喜人,“那个也好。” 不一会儿,地上便摆了十来个大的小的菜坛子,“哪里来的菜坛子?”萧玉珠觉得纳闷。 “这二丫头,怕是病糊涂了,这菜坛子当然是你家陶窑里烧的!”林子娘口无遮拦说道。 范氏又想到了玉珠生的那场病,心疼地说道,“二丫头生了那场病,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我还以为这丫头好不了了,没想到这丫头命硬,活了过来……”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变样。 林子娘握着范氏的手,宽慰道,“这丫头命大,只是怕是还没好踏实,还得再抓几副草药,给她好好吃吃,免的像傻蛋那样落下病根。” 范氏点点头,琢磨着有道理。 萧玉珠一时纳闷,话没憋住说出了口,还好范氏和林子娘没起疑心,只当是没好彻底,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一听又要吃草药,嘴里泛着苦味。 林子娘挑花了眼,觉得这个好,那个也好,不知道该挑那个?笑了几声看向萧景土,“景土老弟,我是看着这个好,那个也好,个个都好,挑花了眼。” 萧景土摇着大蒲扇子,“随便挑个得了,都是好的。”却不多说。 看得萧玉珠心里哪个急啊,你好歹也推荐推荐,这桩生意就成了,黄婆卖瓜还自卖自夸呢!萧玉珠见林子娘犹豫不决,挑了半天也没挑出一个来,忍不住上前说道,“婶子,这些都是我爹亲自挑过了的,特地挑了些好的回来,你就随便拣一个回去,保准腌的菜香香的,又香又好吃。” “这二丫头嘴皮子倒是讨巧,就这个了。”林子娘寻思着今年地里收成好,辣椒结得多,挑了个大号菜坛子,从腰间掏出早已准备的十个钱,又数了一遍,塞到范氏手里。 “这怎么好意思?”范氏面露难色,觉得乡里乡亲的不好意思,把钱往林子娘手里推了推。 “要得要得。”林子娘又给推了回来。 范氏脸上讪讪地笑,把钱放进了腰间。 “珠儿,让你在灶间烧柴火,你却跑到这来搅合。”萧玉翠在灶间忙得手忙脚乱,气愤不过跑出来,揪着萧玉珠的衣服往灶间走。 萧玉珠心不在焉地添着玉米秸秆,想着林子娘的话,“……这菜坛子当然是你家陶窑里烧的!”这么说,咱家有陶窑!萧玉珠仔细回想,家里又菜坛子、米缸、大水缸、酒坛子、洗手的水盆子,不小心瞄到玉翠手里的盐罐子,对了还有盐罐子、油罐子、陶碗……这些都是自家陶窑烧的?想的这,萧玉珠心里一激动,往火膛里添了一大把玉米秸秆,火苗子一下子噌上来舔着锅底,立马闻到一股糊味,锅里的芸豆糊了,一个个灰头灰脸。 “萧玉珠。”萧玉翠气得直跳脚,白了她一眼。 萧玉珠回过神来,朝姐咧嘴笑笑,把柴火往外抽了抽。 前些天,她还愁没有赚钱的法子,如今有了陶窑,还愁赚不了钱? 第七章 金山娘 吃过饭,范氏要玉珠去奶那问问,要不要舂米,今个儿自家要舂米,奶那要舂的话就两家一起去舂,又到丝瓜藤下割了几个嫩丝瓜顺道给奶送去。 萧玉珠嗯了一声,抱着几个丝瓜,在青石板上欢喜地撒开了腿跑着,到了老宅,走到后院,见杨氏正在喂猪。 “奶,我娘刚摘的丝瓜要我给你送来,还问,奶这要不要舂米?今个儿我家要去舂,就顺带一起舂了。”萧玉珠说完,把丝瓜抱进了灶间。 杨氏放下手里的瓢,去房里看了看,见米缸子快见底了,走出来道,“奶这也快没米了,是要去舂些来,去回了你娘,说奶喂了猪就去,叫你娘在村头大槐树下等着便是。” 萧玉珠嗯嗯两声,朝正往竹竿上晾衣服的丁香叫了声“小姑”,就猫着腰跑了。一屁股坐在青石门槛上,一跃跳了下来,如今这身手练得越发娴熟了,拍了拍屁股,脚底带着劲儿跑得飞快。 东边的巷子口闪出来一个人,萧玉珠没刹住步子,刚好和来人撞上,一看是金山娘,头上插着鎏金穿花戏珠步摇,一晃一晃地晃着刺眼,脸上抹了层厚厚的粉,被这一撞,蹭蹭地往下掉。 “哎呦,哎呦,是哪个小兔崽子,走路没长眼。”金山娘哎呦哎呦叫了两声,一手捏着团扇,一手扶了扶发髻上插着的鎏金穿花戏珠步摇。 萧玉珠满鞠躬道歉。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黄毛丫头,瞧你这一身灰头灰脸的,弄脏了我的衣服你赔得起吗?”金山娘看了一眼萧玉珠,嫌弃似的拍打下身着的青色襦裙儿,又道,“整天在土里刨食制陶家的丫头,瞧那一身土样,跟个菜坛子差不多。”说着,用团扇掩着嘴,吃吃地笑。 简直欺人太甚,不带这么侮辱人的!萧玉珠气得牙直抖索,小胸脯挺得高高地指着金山娘,“真是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自以为有了棵大叔就可以好乘凉,我呸!”说着往地上唾了一口。 “你……你……你”金山娘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揪着萧玉珠的衣领子往地上一推,“你这个黄毛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嘭”的一声,萧玉珠重重地摔在青石板上,摔得生疼,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胳膊肘,趁金山娘不注意,偷偷地上去飞快地踩了她一脚,溜了。 “哎呦,哎呦。”金山娘丢下手里的团扇,揉着踩疼了的脚,叫了半天。 回到家,范氏听说杨氏也要舂,这舂米是慢活儿,两家人一起要舂上大半天,便头上裹了头巾,从米仓里装了担稻谷,急着要去村头占地儿。 “娘,我也要去。”萧玉珠从东厢房抓了块头巾,学着范氏的样裹在头上。 萧玉涵见状,也缠着要去。 范氏要玉珠把小扫帚,大瓜勺,米筛拿上,自己挑上稻谷,急急地往村头去了。 萧玉珠一手拿着家伙什儿,一手牵着萧玉涵,跟在后面。 大槐树阴了好大一块地,白花花的太阳从树叶间筛下来,斑斑点点落在地上。一个大大的石臼,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米灰,旁边立着木杵。[.超多好看小说] “还好,今儿没人舂,木杵和石臼都空着。”范氏把舂米的石臼用小扫帚扫了一遍。 杨氏裹着头巾,拿了簸箕,老三萧景文挑了半担稻谷赶来。 萧景文闷头叫了声“嫂子”,嘴上没多话,像个闷葫芦立在木杵旁。萧玉涵嚷着要玩木杵,萧景文不说话,抱了他往木杵上一放,一脚踩下去,木杵立起来,一松脚,木杵又落了下去,萧玉涵觉得好玩“咯咯咯”笑着。 范氏见杨氏的稻谷少,想着先舂她的,从萧景文挑来的箩筐里用大瓜勺子摇了一勺放进石臼里,萧景文一脚踩在木杵的踏脚处,木杵抬了起来,舂下去,抬起来,再舂下去,如此反复。不一会儿,稻谷的壳被砸了出来。 范氏用瓜勺把糙米和谷糠从石臼里扫出去,又添了一勺稻谷进去。 杨氏把第一遍舂的米往簸箕上一放,扬起一阵风,把壳和米分开,分别装空筐子里。杨氏把给老二说亲的事又提了遍,叹气道,“这老二一天到晚不着家,得寻个媳妇好好管管。” “上回说的王家村的那个姑娘怎样?”范氏添完稻谷,扭过头问。 “别提了。”杨氏叹了口气,“说了大半年,老二也没吱一声,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结果,后来人家娘见没指望,又托人寻了一门亲,好好的姑娘嫁了。要不是这样,说不定我第二个孙子都抱上了。”杨氏心里有气,使大了劲,把好些舂好的米扬了出去,又怨道,“老了,不中用了。” 范氏接过杨氏手里的簸箕,石臼这边吩咐玉珠添着稻谷。萧玉珠手里添着稻谷,竖起耳朵听大叔的亲事。 “娘,王家村的姑娘嫁人就嫁了,说不定老二能遇上更好的。咱再给老二说几门,让他挑挑,看他喜欢哪个,萝卜青菜他总会看上一个。”范氏宽她心道。 杨氏脸上满是忧虑,点点头,又念叨王家村不知道还有没有未说亲的闺女,河对面邻村的不知道有没有? 杨氏对老大媳妇很满意,人勤快办事利索,又孝顺,又问,“不知道,你娘家范家村有没有合适的闺女,有的话给老二留意留意。” 范氏默了一会,心想现在范家村的闺女,她老久不回去一趟,倒也生疏,不知道哪家的闺女还未说亲。嘴角勾起一丝笑宽慰道,“下回我回去,托托我娘,让我娘问问,谁家闺女还未说亲。” 杨氏的脸色明朗起来,比之前好多了,抬起头来看向老三,“老三也老大不小了,等老二的亲事定下来,得给老三寻寻。” 萧景文的脸唰地红了,羞得垂下了眼脸,嘴上不满道,“好好地说二哥的亲事,怎么提到我来了,再说玉珠玉涵还在这呢!” “玉珠玉涵哪懂?”杨氏嘴角一撇。 “奶这是在给玉珠找婶子。”萧玉珠添了把稻谷,答了一腔。 “你这小人精儿。”杨氏笑得直不起腰来,眼角笑出泪来。 范氏伸出手给玉珠敲了个脑蹦子,自个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景文的脸更红了,羞得别过脸去。 萧玉涵在旁边自个玩着米粒子,见大家笑成一团,他也虎头虎脑地咧开了嘴笑。 舂米舂到中午,才舂好。萧玉翠在家做好了饭,见人还没回来,寻了过来,麻利地收拾米糠装进箩筐里,拾掇好带来的家伙什儿,又把石臼里扫了一遍。 范氏头巾上落了层厚厚的米灰,萧玉珠帮着解下范氏头上的头巾,范氏抖了抖头巾,夸她道,“这二丫头,知道心疼娘了。” 舂米时的米糠儿飞到身上,弄的混身痒痒,萧玉珠左右扭着身子,用手饶了饶,心里燥得很。 “二姐像个猴子,二姐像个猴子饶痒痒。”萧玉涵在一旁拍着手叫唤。 萧玉珠撵了他,往屁股上拍打两下,回家去。 范氏吃过饭,心里惦记着早晨林子娘说的话,到村里赤脚郎中那给玉珠抓了几副草药,亲自扇着蒲扇,小火在灶上熬着,由三碗水慢慢熬成一碗水,满屋子都是一股苦药味儿。 闻着都觉得苦,若是喝下去?萧玉珠看着范氏端来的一碗黑乎乎的药皱眉,“娘,这药先放着,放凉了再喝。”心想她又没病,这么苦的药她哪咽得下去,想趁娘不在时,偷偷倒了去。 “这药我在灶间放凉了,才给你端来的,温的喝了正好。”范氏端近了递过来。 看来是逃不掉了!萧玉珠咽了咽唾沫,手捏着鼻子,端起碗喝了一口,苦得连中午吃的饭都想吐出来。 范氏见她喝了,放心的走了。范氏前脚刚走,萧玉珠后脚便把药倒进后院的菜地里,这苦味的药实在咽不下去。 第八章 傻蛋犯傻 傻蛋从自家门口出来,沿着青石板往下走,发现水渠里面有一条鱼,这鱼头大,长着牙齿,又黑又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鱼。(.好看的小说)傻蛋在青石板上走,鱼在水渠里游,水渠在村子里弯来拐去,鱼在水里弯来拐去,不见了。 傻蛋遇到喜子,问,“有没有看到一条鱼?”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 喜子摇摇头,“那么大一条鱼,我能看不见吗?” 傻蛋抓着他的手闻,没有鱼腥味,沿着渠水往下走。 “傻蛋又犯傻喽,傻蛋又犯傻喽……”喜子边跑边喊。 萧玉珠偷偷地把药倒入篱笆墙下,一扭头看见傻蛋摇头晃脑傻呆呆地走来。萧玉珠匆匆把碗放在灶间,出了院子。 傻蛋目光呆滞地盯着水渠,一见玉珠,上来抓住她的手,“有没有看到一条这么大的鱼?” 萧玉珠挣脱出手,揉着被捏红的手指,“哪有什么鱼啊?一条小泥鳅都没瞧见。” 傻蛋吃吃地傻笑两声,见路上一只母鸡路过,追着撵鸡去了,可怜这只母鸡被追着撵着,扑棱着翅膀想飞飞不起来,挣扎着掉了好些毛,估计过两天都吓得不敢出门。 “哎,傻子的世界没人能懂,可怜了那只大母鸡。”萧玉珠不解地摇摇头。 烧窑的日子到了,范氏一大早去村里屠户家割了一斤多肉,拎了一个猪蹄回来。 桃子挑着豆腐筐子从村上头过来,卖着豆腐,嘴上却不吆喝。桃子人长得清秀,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眉清目秀的,樱桃小嘴,脸上白里透红,面若桃花。村里就她一家卖豆腐,桃子人长得水灵,不用吆喝豆腐也卖得快。(.好看的小说) “桃姑子……桃姑子,我娘说今儿要买豆腐。”萧玉珠想起早晨娘的交待,远远地看见桃子挑了豆腐筐子过来,用清脆的声音喊道。 “好咧。”桃子小声应下,急急地挑了豆腐筐子过来。 萧玉翠在范氏那拿了钱,端了个陶盆过来,“我娘说买三斤老豆腐。” 桃子从豆腐筐里抓了一小块压碎了的又白又嫩的豆腐塞进萧玉珠的嘴里。 萧玉珠嘴里含着豆腐,水嫩水嫩的,滑丝丝的,含在口里快要化了,对着桃子来了个大大的灿烂的笑。 桃子用尖刀划了好几块方方整整的老豆腐,没秤,点着数了数,十二块,又加了一块,小心翼翼捧了放进陶盆里。 萧玉珠吃完豆腐,抬起头来盯着桃子的脸看,脸色红润,如桃花般姣好,盯了半响脆声说道,“桃姑子长得真好看。” 萧玉翠往玉珠背上掐了一把。 桃子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一直红到耳根子底,低头垂着长长的眼睫毛,理着豆腐筐子。 范氏用火钳在火膛里烧好猪蹄上的毛,走了过来,“这两丫头,又在这胡闹。”范氏与桃子娘向来交好,又问了问桃子娘最近咋样。 “我娘近来这两天还念叨着嫂子你,自从上回磨了米粉后就不见你,也不去我家坐坐。”桃子嘴角笑着,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最近不得空,空了我上你家去。”范氏见玉翠手里还拽着钱,抓过钱塞到桃子手里。 桃子不自然地笑笑,“怎么好意思,还是算了吧!” “那怎么行,收着。[]”范氏皱了皱眉。 “那我就收下了。”桃子嗔怪道,挑起担子走了。 范氏看着桃子的背影,心里叹道,桃子这么好的姑娘,谁娶了她是谁的福气。 早饭过后,范氏在灶上烧水准备杀鸡,三个小娃子在院子里撵鸡,追得三只母鸡“咯咯哒”满院子跑,绕着大槐树跑了一圈又一圈。 杨氏和丁香过来帮忙,一只鸡窜到跟前,丁香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几步。杨氏一把逮住了鸡,夹着翅膀拎过来,帮着杀鸡。 范氏在水盆里刨着早上烧好毛的猪蹄子,用菜刀剁了小块,加上黄豆放进锅里,小火炖着。丁香和玉翠帮着洗菜,刷碗,一家人忙得热火朝天。 “这天怎么到了八月份,好这么热?”萧玉珠在灶间烧柴火,额头上热得冒汗,用衣袖子抹了抹。 锅里的水“咕咕咕”地叫着冒泡,萧玉珠把柴火往外抽了抽,小火炖着。如今她干得最好的一件活儿就是烧柴火,什么时候火大,什么时候火小,她知道得一清二楚,成了一名名符其实的伙夫。趁着小火的功夫,她去墙垛里抱了一堆柴火过来,看今天这架势,要烧上大半个上午。 杨氏和范氏在院子里拔鸡毛,萧玉涵嚷嚷着也要拔。 “去,一边呆着去。”今日大家都不得空,没闲工夫理他,范氏拔了几根鸡尾巴毛塞到他手里。 萧玉涵拿了鸡毛,坐在东厢房窗台下的青石凳上自个玩着。 “听说前两日,大黑家烧出了一窑的红疙瘩。”杨氏说道。 “可不是嘛,听景土回来说,大黑媳妇舍不得烧柴火,窑里的师傅看了火候,说再多烧三担,她偏不停,硬是省了两担下来,结果出窑那日,打开窑门一看,全是些红疙瘩。”范氏附和着多说了两句。 “咱可不能像大黑媳妇那样,舍不得柴火,该烧多少是多少。”杨氏训道 “是。”范氏心里也是这么想,低声嗯下。 “今个儿装窑,使得都是力气活,得把菜拾掇丰盛些,好让人把窑器件儿装得稳稳地,该花银子的地方咱就得花,千万别贪了一时的便宜。”杨氏又吩咐道。 “娘说的是,我记下了。”范氏点头应下,全了杨氏的面子。 儿媳妇听话,杨氏越说心里越舒坦,一副当家的样子。 范氏平日里不是喜欢说嘴的人,提到大黑媳妇多说了两句,“听说装窑,烧窑那俩日,大黑媳妇给人准备的午饭是一大盆猪血汤,一碗豆角炒肉,里面没几块肉,一大碗白菜,一大碗甘薯叶子,一碟自家做的辣酱。吃得帮忙的人心里泛酸,还说下回他家给双倍工钱也不去了。” “大黑媳妇人平日里心眼小,见不得别人的好,又小气,抠门抠得不分早晚。”杨氏听了心里窝火,大声骂了几句,拿起菜刀就要剁鸡块。 “我来吧。”范氏从杨氏手里拿过菜刀,“今儿请了大村,他那大身板是陶窑里的好伙计,家家都请他,他别的不好,就好一口,喜欢吃着鸡屁股,我给剁一大块下来,炸得脆脆的。” 杨氏去灶间拿了煮饭的锅,把米煮上。 黄豆炖猪蹄的香味扑鼻而来,萧玉珠猛的吸了一口,真香,满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肉香,让人闻着直吞唾沫。 午饭准备的是黄豆炖猪蹄,蘑菇炖鸡,辣椒炒肉,家常豆腐,白菜,范氏每样菜留了一碗给萧老爷子和老二老三,匆匆地扒了一碗饭,想着赶着给窑里送饭去,去得晚了饭菜得凉了。托着杨氏照看家里,把几大陶盆子菜放进箩筐,一头放了一大锅米饭,打了一壶酒捎上。 “娘,我也去。”萧玉珠见范氏要出门,立马撂下碗筷,再好吃的肉也不吃了。 范氏唬了她一眼,嫌她碍事。 “让珠儿跟你去吧,她这大病刚好,是得出去转转,透透气,就带她去窑里看看。”杨氏稀疏的牙里嚼着炖得烂烂的猪蹄肉,含糊不清地说道。 “这陶窑是咱们萧家祖传下来的,老头子不喜制陶,给废了好多年,前几年,老大提出他要陶窑,反正荒着也是荒着,老二老三哪吃得了制陶的苦,都说不要,陶窑就给了老大。可是为了一碗水端平,老头子就要求把老大家分出去,陶窑赚一个钱,亏一个钱,与其他人无干。”提到陶窑,杨氏又把陈年往事翻出来,心里不是滋味,叹道,“要不是这样,我还真舍不得老大一家分出去。” 丁香夹了一块炖得烂烂的鸡肉放进杨氏碗里,“娘,别提了。” 萧玉珠站着听了一会,见范氏挑着担子走了,快步追了上去,想到了梅尧臣的《陶者》: 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 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 又想着家里那些歪歪塌塌的水缸和坛子,心里难过,看了看范氏火急火燎的样子,在后面甜甜地叫了声“娘。” 范氏回过头来,见玉珠眼圈红红的,问,“怎么了,珠儿?” “走得太急,被风迷了眼。”萧玉珠眯着眼笑了笑。 范氏一手扶着扁担,一手拉过玉珠的手牵着,萧玉珠明显感觉到范氏手里的老茧刺刺的,心窝里却感到温暖。 第九章 玉陶坊 到了陶窑,完全不是萧玉珠心里想象的样子,几间破旧的房子,一个龙窑座落在半山腰,偏僻,静悄悄地掩着,悄无声息,一条小河绕着山脚哗哗地流着,偶尔有几只鸟从空中飞过,萧玉珠望着对面的山林,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凄凉,怪不得萧家老二老三不要陶窑。(.) 范氏挑着饭菜走进其中一间屋子,屋外的场子上晒满了土坯子,门上方刻着“玉陶坊”三个字。萧玉珠跟着走了进去,里面倒是宽敞,是个通间,一前一后两个门框,却没有门,左右墙上留着两排洞,屋外阳光灿烂,屋内照得亮堂堂的,一股穿堂风吹过,倒是沁人心脾。 屋里没人,范氏走了出去。 前门墙角右侧站了一个高大的憨实汉子,双手正在黑乎乎的池子里滚着一个大件陶坯子。 萧玉珠好奇地瞧着,想起来,这滚的是釉,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抹了一把泥。 “玉珠,许久不来窑里,不认识大村叔了?”大村从釉池里一手拎了陶坯子出来,放到地上铺好的方形木板上晒着。 “我知道你是大村叔,我娘还特地炸了个鸡屁股留给你。”萧玉珠脸上不恼,花着半边脸笑嘻嘻地说。 “嫂子真是好人。”大村一手又拎起一个大件儿,手一打转,大件儿在釉池里飞滚,看了看,里里外外都滚上釉水,一手拎了出来,另一只手往萧玉珠另一边脸上抹去。 “大村叔欺负小孩……大村叔欺负小孩。”萧玉珠扁了扁嘴,委屈地跑了。 如今的萧玉珠是二十五岁的心智,八岁的小身板,经常被人当小屁孩般欺负,心里很不满,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扁着小嘴,跑到小水沟里洗了把脸,直到把脸上的泥洗净为止。 “人老着老实,却这么滑皮,就知道欺负小孩!”萧玉珠撅着小嘴,嘟嘟囔囔念道,甩了甩手里的水。 请的三个伙计,两个陶匠师傅加上萧景土,六个大汉子在屋里喝酒吃饭,或坐在晒坯子的木板上,或坐在揉陶泥的炕上,或垫了歪把子陶器坐着,倒也自然随性。萧景土坐在歪把子酒坛上,招呼大伙喝酒吃肉。 范氏正端着一小碗饭立在门外等玉珠,见玉珠回来了,说道,“珠儿,来吃一碗,娘知道你没吃饱。” “娘,你也吃点吧。”萧玉珠夹了块猪蹄肉想喂给娘吃,范氏却摇头不语。 “前几日,大黑媳妇捯饬的那一桌饭菜,哪吃得下,一大盆猪血旺子,没几块肉……”大村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大黑媳妇从自家陶坊上来路过,见范氏和萧玉珠站在外面,又探头看了看屋里空地上摆着的饭菜,远远地瞧见一只猪爪子,“玉涵娘,今个儿装窑,这吃食不错呀,有个秀才老爷就是不一样,这吃食都比别家的要好。” 范氏斜了她一眼。 大黑媳妇尖酸刻薄地又道,“有这钱,哪还要来陶坊里制陶啊?天天猪蹄子,大母鸡伺候着,怪不得前几日,咱家请的那些短工们抱怨,说玉涵娘备的吃食哪才叫好,这人嘴吃油了,咱家做的粗茶淡饭还嫌弃,看不上。” “是个人都知道,一个钱就能买一大盆猪血,咱家实实在在,没钱也会借钱使上,绝不做这种投机取巧的事,贪小便宜,短了别人的吃食,倒头来害了自个,多烧两担柴都舍不得,烧出一窑的红疙瘩。(.好看的小说)”萧玉珠气不过,堵了她两句。 “瞧瞧,瞧瞧,这么小的小娃子都会挤兑人!”大黑媳妇手指着萧玉珠,气得手直哆嗦。 “大黑媳妇,咱家闺女说得在理,先管好自个的事再说别人。”范氏忍不住说了两句。 大黑媳妇突然听到自个的名字从屋里传来,侧起耳朵听了听,脸色大变,立马扭头就溜,也顾不上再挤兑两句,一个踉跄,差点被脚下的土疙瘩绊倒。 饭后,范氏回去收拾碗筷,萧玉珠猫着腰进陶窑里看了看,陶器小件儿已经装好了,大件儿一个还没装,返回来数了数玉窑坊场子上晒着的滚了釉的土坯,大概五六十个,这龙窑小,装的器件儿少。大概估计了一下,小件儿大概装了一百多件,大件装五六十件,不知道最后能烧出来多少?在脑海里大概盘算了一番。 大件师傅叶师傅吃饱喝足过来,猫进窑里,萧景土和三个伙计一人肩上扛了个水缸过来,看得萧玉珠心惊肉跳,哪可是土坯子,易碎,千万要轻拿轻放。众人一把抓了土坯子一角,拎着从肩上下来,放到地上。 “还好,还好,水缸没事。”那三个伙计,包括大村在内,都是村里的庄稼汉子,身板长得结实,寻了这碗饭吃,每家装窑烧窑都会请他们过来帮忙,在陶窑里干了好些年了,练就了一身好身手,看来是自个多虑了。 萧景土拎起大件儿进窑里递给叶师傅,大村三个汉子把土坯子从场子扛到窑旁……到了大半下午,窑才装好。萧景土往龙窑的火眼塞上土砖,用陶泥封好,又用砖砌了大小窑门。 晚饭后,萧景土躺在床上眯眼,亥时刚过,萧景文来了,在院口叫门。 范氏推了推萧景土,“老三来了,到时辰了,要去烧夜窑了。” 萧景土从床上爬起来,披了衣裳趿了鞋出去。 范氏拿出早已捆好的被子给萧景土背上,又拿了布袋子装了一些晚上做好的米糕塞给萧景文,说半夜里饿了,充充饥,从房里提了灯笼点上火。 萧景文接过灯笼,跟在萧景土后面,兄弟俩的身影融和在夜色里,只看得见灯笼里的光像萤火虫般一闪一闪。 陶窑里的窑火烧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三日是出窑的日子。天刚蒙蒙亮,萧玉翠醒了,推了推身边熟睡的玉珠,“珠儿,醒醒,去窑里了。” 萧玉珠听说要去窑里,一个便醒了,一个激灵跳下床。 范氏拿了三柱香跪在堂屋门口拜神,口里念念有词,“……神灵保佑,玉陶坊今儿出窑,保佑烧出一窑好器件儿……”念完,磕了三个头拜了拜。 范氏拜完神,除了萧玉涵,剩下的人都去了窑里。 萧景土撬开大窑门的一块土砖,里面透出一片黝黑程亮的色,嘴角情不自禁勾起一抹笑,又撬开了一块砖,看见一个亮堂堂的水坯子,眼睛放光,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范氏又是一番念叨。 大窑门全部打开了,两排黝黑光亮的水缸新鲜出炉,大家看得眉开眼笑。 萧景土把小窑门的砖也撬了,一个个菜坛子亮晶晶地,甚是喜人。 “少东家,我早上起来,把火眼撬开瞧了瞧,里面都是好坛子,就放心吧!”陶匠陈师傅来了。拿了刀铲出窑,小心地取下小窑门口的菜坛子,从小窑门里爬着进去,萧景土在窑门口接着取下的菜坛子。 范氏和几个小的拿了菜坛子拎到玉窑坊的场子上。 萧玉珠把右手从菜坛子颈口挽进去,左手托着菜坛子的底,小心翼翼地走着。萧玉翠一手拎了一个,走在前面走得飞快,范氏胳膊下夹了两个,手里拎了两个,都快赶上超人了。 萧玉珠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一个踉跄,被地上的石子绊了,还好没摔,心里窃喜,“哗啦”一声,手里一轻,还没反应过来,地上多了几片碎瓦砾,手里的菜坛子碎了,只剩下颈口部分在手里拎着。 “你看你,小魂儿飞天上去了?一个菜坛子都拎不稳,那可是好几个钱呢!”萧玉翠迎面走了过来,见玉珠碎了坛子还傻愣着,鼓着脸气哼哼地瞪了她一眼。 “我也知道这是好几个钱,我又不是成心的,我已经很小心了好不好,都怪着地上该死的石子!”萧玉珠在心里把世界上所以的石头骂了一遍,用脚踢了踢刚才绊倒她的那颗石子,石头不疼,她的脚疼。 “翠儿,你说她干啥,不就是碎了一个坛子。”范氏对玉翠厉声喝道,走过来,看了看玉珠的手,轻声说道,“手没事就好,这碎片利着呢,下回小心地上的石子和这土墙,这土墙硬着呢,比石头还硬。”说完,从玉珠手里取下碎坛子,弯腰拾起地上的碎瓦砾。 “哼!”萧玉翠不服气,从玉珠身边经过,白了她一眼。 第十章 算盘 萧玉翠收拾好桌上的碗筷,没好气地往灶上一放,“今儿你自个洗碗去。” 萧玉珠知道姐还在为她打碎菜坛子的事憋着闷气,心疼那几个钱。玉翠这人,就是太顾家,心疼爹娘心疼钱,有些小家子气,为了一个钱,气上好几天。 “今儿我去洗碗就是了,姐,你不准再生珠儿的气了。”萧玉珠嗔怪着拖过玉翠的手,“以后等咱家有钱了,姐就不用再为一个碎坛子生气了,气着自个身子,我还要给姐买翠玉簪子。” 萧玉翠嘴角勾起一丝浅笑,“姐就等着这一天,等着享珠儿的福。”说完,眼睛一亮,“翠玉好看吗?” “好看,好看。”萧玉珠点头道。 “比咱们村里的青石板好看吗?”萧玉翠手里一紧,握紧了玉珠的手。她的名字叫玉翠,却不知道这翠玉长什么样子,只听爷提过两句,念了两句诗,听不懂说什么。 “比青石板好看多了,形猗猗以艳茂兮,似翠玉之清明。”萧玉珠说着说着想到了前世妈妈送给她的翡翠坠子。 萧玉翠听得入迷,转念一想,“这些都是你从哪听来了?从没见人说起过。” “从书上看的。”萧玉珠见锅里的水开了,转身去舀水刷碗。 萧玉翠抢过玉珠手里的瓢,舀了水,“书上还说什么?” “书上还说,这翠玉啊,水水的,绿绿的,青翠欲滴,可是玉中之王……”萧玉珠娓娓道来,萧玉翠听得入迷,两双小手在木盆里刷碗,时不时地你碰我,我碰你,一阵阵风铃般的笑声从灶间飘出。(.好看的小说) 堂屋里的算盘拔得“噼里啪啦”直响,萧景土和范氏拿着账本算账。 “这窑一共装了一百五十个菜坛子,五十个大号的,六十个中号的,四十个小号的,五十个大号坛子出来三十五个好的,五个打了泡,十个废品……”萧景天一边对着账簿,一边说给范氏听,又把盐罐油罐零碎件儿说了一遍。 范氏不识字,眼睛朝账簿看了看,问,“珠儿打碎的那个菜坛子?” “我跟陈师傅提了,他说罢了,不算了,我就给归到废品里面了。”萧景土拔了遍算盘,对上数目。 “陈师傅人勤快,又心善,是个好师傅,只是……那个大件师傅,看着人有些懒,捏个水缸子慢吞吞的,打个捶也打得闷声闷气,打得不结实……”范氏怨道。 “这大件师傅今年才到咱们村来做,怕是有些不习惯,难免生疏,人年轻,难免会有犯懒的时候。”萧景土人老实,心软。 “大件儿装了六十件,水缸子装了三十个,出来二十个好的,二个打了泡,八个废的……”萧景土把大件的情况说给范氏听。 “等等。”范氏打断了他的话,“废了几个?” “八个。”萧景土对了对账簿,没错,是八个。 范氏一听废了八个大水缸子,心疼得身子一斜,“怎么废了这么多,那可是好几百个钱啊!” “三个裂了底,三个裂了肚子,一个塌了,一个叶师傅出窑的时候弄倒了碎了。”萧景土抬起头来说给她听。 范氏叹了口气,“水缸子价贵,一个顶好些个菜坛子。” “改日卖了陶空了,我去补一补,看那几个有没有人要。”萧景土拨了一遍算盘,对上数目。 萧玉珠坐在院门口的石凳上,竖起耳朵听,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晚风阵阵袭来,倒也凉快,月亮圆圆地挂在天上,月光如银地泄下来,宛如白昼。 萧景土把价算上,扣去两个师傅的手工钱,烧窑这两日请的伙计的工钱,烧的柴火钱,嘴里说着,手里拨着算盘,算了近一个时辰,脸上才不经意地浮上一丝笑。 “怎么样?”范氏急切地问,又往账簿上看了看,可惜她不识字,看了也看不懂。 “赚了五百五十个钱。”萧景土笑着说道。 “总算谢天谢地。”范氏松了口气。 这算得什么跟什么呀,还没把爹忙活这么多天的工钱算上,还有烧窑那两日的吃食,还有供两个陶匠师傅的米钱,这么一算下来,没赚,反而亏了!萧玉珠在院墙根下听了个仔细,心里一琢磨,唯一让她高兴的是,两个陶匠师傅的工钱是计件算的,按出窑的成品算,多劳多得,谁也别想好吃懒做多拿一个子儿。 又是一阵算盘声,萧景土做事谨慎,怕算得不真切,又快速拨了算盘算了一遍。萧玉珠在心里佩服,爹的算盘了得。 “没赚,亏了!”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 萧景土和范氏惊诧地抬起头来,寻找声音的来源。 萧玉珠从院外进来,在长条凳上坐下,“爹,你还没有把你平日里的工钱算上。” “珠儿说的在理,请人干活咱得付工钱,咱家自个的劳力也得按工钱算上。”范氏仔细一琢磨,觉得是这个理。 “那就按大村他们的工钱这个数算上。”萧景土点了点头。 “还有烧窑那两日使的菜钱,供着两个陶匠师傅的米钱。”萧玉珠翘着嘴角道。 “瞧,这二丫头,从哪学来的抠门的道?”范氏见玉珠那股较真劲儿,捏了捏她的脸颊。 萧景土抬起头,用探究的目光看向玉珠,小小丫头就这么精明?她说的全都在理,要算就得全算上,算个仔仔细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扭头问范氏,那两日买菜使了多少钱,如今的米价是多少? “亏了。”萧景土丢开算盘,感觉后脊梁骨发凉。 “亏了多少?”范氏突地站起来问。 “百来个钱。”萧景土无力地道。 范氏脸色一暗,没了神色。 “百来个钱,没事,亏不了,我有法子。”这话萧玉珠没说出口,心里早已有了算盘,扶着范氏在凳子上坐下,拿来账簿看,账目记得零零碎碎,看了几眼,看不下去,瞄了一眼扔在桌上的算盘,和前世里上学时用的算盘差不多,用粱横着,上档两珠,下档五珠,只是档数看着有点多,数了数,不是十档,是十七档。 萧景土拿了算盘,账簿,垂着头,叹了口气,回屋去了。 忙了好些天,倒头来都是瞎忙。事态发展至此,已没有挽回的余地,当务之急是把这一窑陶器卖出去,再作打算。 “要不,明儿套了牛车拉一车去我娘家卖卖?”范氏看出他的心思,提议道。往常也是这个法子,这趟去,顺便收收上一车的钱。 “也好。”萧景土解了衣裳躺到床上。 范氏看着熟睡的玉涵,摸了摸他的小脸蛋,掖了掖被子,把给老二说亲的事念叨了一遍。 “不是说了王家村的闺女?” “可不是吗,说了大半年,老二也不啃声,没个信儿,人家娘把闺女嫁了。” “老二嘴皮子油,不像个闷葫芦,怎么遇到这事……”萧景土纳闷。 平日里老二性子活泼,嘴皮子好使,范氏想想不对劲,“难不成他有喜欢的人了?” 第十一章 养鸡计划 第二日一早,萧景土套了牛车,从后院抱了一堆稻草铺上。[.超多好看小说]范氏在陶盆里垫了稻糠,窝了二十个鸡蛋,又从货栈上买了两挂白面,想着快中秋了,又买了两包月饼,一并放进牛车的草堆里,把托娘给老二说亲的事嘱咐了再嘱咐。 萧景土赶着牛车,去陶窑里装了三十个菜坛子,几个盐罐油罐,驾着牛车直接去了范家村。 萧玉翠在大槐树下喂鸡,看着剩下的两只大母鸡,念叨,“又少了一个。” “娘,咱家也抱些小鸡娃子,我和大姐喂着,小鸡娃子长大了能下蛋,吃不完还能卖钱。”萧玉珠激灵一动,拉着范氏的手求道。 “你这小人精儿,我正寻思着这事,你和娘想一块了。”范氏拖着萧玉珠的手进了东厢房。前些日子,傻蛋娘抱了一百来只鸡娃子,养不了那么多,这些日子正寻人买了去。 范氏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颈口有些扁的菜坛子,寻了盖,又拿了盐罐子叫玉珠抱着。 沿着青石板路往上走,走了近一刻钟,篱笆围着的院子,一棵梧桐树。百来只毛茸茸的鸡娃子叽叽喳喳叫着,闹腾腾的,傻蛋娘正在鸡栅边上做鞋。 “旦儿娘,旦儿娘。”范氏推开篱笆门进来。 “玉涵娘,进来坐。”傻蛋娘放下手里的针线,寻了两个小板凳。 范氏把手里的菜坛子放下。 “婶子,傻蛋呢?不在家?”萧玉珠放下盐罐,朝屋里瞧了瞧,没见人影。 范氏在玉珠背后拍了一记,傻蛋娘却不恼,“玉涵娘,不碍事,现在村里的人都这么叫他,我也听习惯了,我把他困在里屋,不让他出来。” “你把他困在屋里作甚,更把他困出病来,就应让他在外面活泼活泼,见见人,病或许好得快些。”范氏脸上不快,找了凳子坐下。 傻蛋娘想想,说的也有道理,朝里屋的方向喊了喊,“旦儿,你婶子和玉珠妹妹来了,你出来吧!” “不瞒你说,前些日子抱的鸡娃子,被他踩死二十来只,本想抱些鸡娃子,长大了好下蛋,卖几个钱。看来,我是没有这个福分,还是断了这门心思,养不了这么多,谁要谁拿了去。”傻蛋娘说着说着,眼角起了泪花,背过脸去擦了擦。 “我正想找你要几十只鸡娃子,重新抱的话,得花好些日子,你这有,我就想要几十只回去养着。”范氏拿起针线篓子里纳了一半的鞋底,纳了起来。 堂屋里有了动静,却不见人影,萧玉珠站在范氏身后,盯着堂屋看。堂屋的门咯吱响了一声,没人出来,像是被风吹了。门缝里却有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是傻蛋的眼睛! 萧玉珠心里一惊,捏紧了衣角。过了半响,堂屋的门外探出半个头来,很快又缩了回去,接着又出来半个身子,一个头,一张傻兮兮笑着的脸。 范氏和傻蛋娘,一个纳鞋底,一个做鞋,姐妹般亲近唠着。这一幕只有萧玉珠一人看见,“这个傻蛋,你要出来便快点出来,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萧玉珠皱了皱眉。 傻蛋从堂屋出来,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挽在头顶,打了个鬏。 “这样一拾掇,旦儿模样还真俊。”范氏抬头看了一眼。 “平日里他不肯剃头,头发长了不让梳,脏了臭了也不让洗,早晨,我好说歹说给他洗了个头,换了身干净衣裳,要不是这样,哪敢让他出来见人,怕吓着你们。”傻蛋娘拿起给傻蛋做的鞋面子给范氏看。 傻蛋从屋里出来,却不过来见人,跑到墙角看蚂蚁搬家。 萧玉珠走了过去,蹲下来问,“蚂蚁搬家好看?” 傻蛋点点头,颠笑两声,低头瞧着。 萧玉珠找了根树枝挡住蚂蚁的路,后面的蚂蚁乱撞,搬着小米粒子往回跑,原来井然有序的场面乱成一锅粥。傻蛋哈哈笑着,扭头看了看玉珠,玉珠把树枝拿开,蚂蚁找准了方向,排了长队,络绎不绝地搬着。 傻蛋抓了抓头,嘻嘻笑了两声,一屁股坐下地上。 纳完了鞋底,范氏起身拿了菜坛子,指着颈口说道,“旦儿娘,这口菜坛子烧得老成,颈口扁了,但绝对是个好坛子,腌的菜香,还望你不嫌弃。” “哪会!我感激还来不及。”傻蛋娘客套道。 范氏又说,“上回来,见你用的盐罐子裂了口子,这个盐罐子打了几个泡,却也结实。” “玉涵娘,劳你费心了。”傻蛋娘看着两个器件儿,心里喜欢。 范氏摇了三十只鸡娃子,数了钱塞给傻蛋娘。 “这菜坛子和盐罐子的钱?”傻蛋娘拿了钱,想数几个推回去。 “那钱我就不收了,算大妹子我送你的,还望你不嫌弃。”范氏握着合上傻蛋娘的手,笑着领了玉珠回了。 傻蛋站在院门口篱笆门旁,依依呀呀地叫着用手指了指他娘,又用手指了指玉珠的背影,满脸的不高兴。 傻蛋娘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揪回来,“给我去屋里呆着,别再糟蹋我的鸡娃子。” 萧玉翠如今学会绣好几样针法,早晨听说今儿要买鸡娃子,在丁香那坐了一会,屁股上长钉坐不住,拿了个简单的花样子回来绣。远远地瞧见自家院子里的一群鸡娃子,黄嘟嘟的,像一个个毛绒线团滚来滚去。 “咯咯咯”萧玉珠拿着饭粒拌稻糠喂小鸡,萧玉涵见小鸡娃子不吃,在一旁“咯咯咯”地笑。 “还是我来,瞧珠儿喂的小鸡娃子都不吃。”萧玉翠回房放下绣花帕子,一溜烟跑到灶间剁了一把菜叶子,剁得细细的,拌在饭粒和米糠里,“咕咕咕”叫着,小鸡娃子涌过来。 萧玉涵转身伸手要玉翠抱,玉珠抓住他,“二姐抱好不好?” 萧玉涵摇摇头,急得快要哭了,舞着手向玉翠扑来。 萧玉翠拍拍他身上的灰,一把抱起,笑道,“珠儿,鸡娃子嫌弃你,今儿玉涵也嫌弃你了。” 范氏在大槐树底下编篱笆,准备在树下圈出一块地来,养小鸡娃子,瞧见家里几个小的闹成一团,倒也欣慰。 “玉涵,玉涵。”喜子在院门口喊,见院子里一群鸡娃子乱跑不敢进来,举了举手里的弹弓。 “去吧,去吧,别到河边去,也别撵鸡打狗,就在附近的场子里玩玩。”范氏说道。 “孩儿记住了,记住了。”话没说完,人已倒了院门外,笑嘻嘻地跟着喜子玩弹弓去了。 傍晚,萧景土还没回来,范氏在院子里伸长脖子朝路边望了好几回,没瞧见人影。在灶间做饭,淘了米没放水,把锅放在灶上煮,萧玉珠眼急手快,拎下来打开盖子,全是米粒子没水。 范氏一拍脑袋,“忙糊涂了。”舀看一瓢水添上。拿了刀削辣椒,削了半天一看,碗里没有辣椒,只有几个带着籽的辣椒柄,低头一看,辣椒削地上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萧玉珠架着柴火,见范氏自个笑了起来,走近一看,见着碗里的辣椒柄,歪着头瞧着范氏小声问,“娘,你是不是魔障了?” “谁魔障了?”萧玉翠抱了柴火进来,见了一地的辣椒,弯着腰笑得生疼。 范氏捡起地上的辣椒,摇摇头,隐隐约约听到赶牛车的声音,放下手里的碗奔出去看,萧景土赶着牛车从暮色中走过来。 “瞧着天都快黑了,总算回来了。”范氏迎上去。 “去的时候走得慢,正午才到,卸了陶,也没敢耽搁。”萧景土从牛车上的草堆里翻出一块布进屋。 范氏打开布看了看,一块是上好的靛青色布料,用手指丈量一番,足足有六尺,能给自家男人和玉涵每人做身衣裳,眼睛一亮,问,“这是娘给的?” “可不是吗?娘说拿过来你给玉涵做身衣裳。”萧景土端起水碗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劳娘费心了。”范氏把布收进房里。 萧景土跟了过来,从里间的衣兜里掏出两串钱,“这是上一车的陶钱,我看了一下,还有三个菜坛子没卖出去,不过远比我想象中的好。” 范氏把钱放进箱底收好。 萧玉涵手那弹弓从外面进来,听说爹回来了,跑到东厢房,伸开手就要爹抱。 萧景土一把抱起,用一茬长的胡子扎着亲了又亲。 饭桌上,萧景土说起卖陶的事,想挑了担去附近村庄卖卖。 “娘,赶集的日子是几日?”萧玉珠问。 范氏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心里算了算,“后日便是。” “那后日咱们套了车去集市卖陶,明儿爹就在家好好歇歇。”萧玉珠又说。 萧玉翠看了看爹深陷的黑眼窝子,抽了抽嘴角,又扭头看向范氏。 范氏夹了菜放到萧景土的碗里,“是该好好歇歇,明儿你哪也别去,就在屋里歇着,窑里也不准去。” 萧景土没啃声。 萧玉涵听说要去赶集,吵闹着他也要去。 范氏唬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姐妹俩,想着玉珠识字,人也机灵,默了一会道,“后日就你爹和玉珠去。” 第十二章 卖陶 日上三竿,太阳爬得老高。范氏走进东厢房,阳光正从窗外照进来,照得床上暖烘烘的,萧景土翻了个身,打着呼噜还没醒,早饭都误了。范氏心疼地抹了抹他额头冒的汗珠,起身翻出草帘子,走到院子从窗户外边挂上,免得太阳照进屋里,晒得人热。 范氏想着明儿要去赶集,得去问问,娘那有没有什么东西缺的,就一并捎回来。 杨氏正在叮叮咚咚剁猪草,埋着脑袋想了想家里缺什么,“叫老大给我捎两样菜种籽回来,一样菘菜,一样芦菔。” “我也想买两样菜种籽,娘,你买了菘菜和芦菔菜种籽,我就买菠蓤菜和芸台种籽,到时候两家匀开了每样都种些。”范氏说道。 “这倒是个好法子。” 丁香在西厢房里听到要去赶集,玉珠也去,翻出积攒了好些日子的绣花帕子,用布包了,走到后院,塞到范氏手里,“嫂子,我听说明儿玉珠也去,托她帮我卖卖,这包多的是绣得好的,四个钱一个,这包少的被我绣歪了,就卖三个钱。” 杨氏抬起头来笑道,“玉珠那么小点的丫头会卖绣花帕子?” 范氏也疑惑地看着丁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能卖几个钱是几个钱,换点绣线钱,不是还有大哥吗?这些我都积攒了好些日,再不卖怕是旧了!”丁香嗔怪道,脸一下子红了。 “好好好,卖,托玉珠给你卖去,能卖出几个绣花帕子我可不敢说。”范氏一声笑过收下了。 喜子娘正在院子里等了老大一会,见范氏回来,迎上去问,“今儿玉涵去找喜子,说明儿你家要去赶集?” 范氏点点头。 “我寻思着明儿叫喜子爹去把鸡蛋卖卖,养了好几十只鸡,积攒了十来天,有好几百个鸡蛋了,这天热,放久了怕坏。(.)”喜子娘拉过范氏的手。 “明儿两家一起去,正好有个伴。”范氏笑着说道。 喜子娘又问了要不要套车,什么时辰走,得了信儿回家拣鸡蛋去了。 赶集日到了,一大早,萧景土萧玉珠两人赶了牛车去玉陶坊装陶器。 “爹,咱带一个水缸子和酒坛子呗。”萧玉珠指着大水缸说。 去城里赶集卖陶,他也去过,大水缸卖不动,又占地,少装一个大水缸能多装好些个菜坛子,万一卖不动,拉来拉去,怕碎了,萧景土摇摇头,“占地儿!” 萧玉珠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瞧着萧景土,奶声央求道,“就装一个呗,就装一个呗。” 萧景土见她这副可怜样,熬不过她,装了一个水缸,在水缸里用稻草窝着一个酒坛子和菜坛子,又装了好些个菜坛子挂上两箩筐,这才上了路,在村头与喜子爹会合。喜子坐在牛车上,脸朝后一个劲嘿嘿地笑。 集市上很热闹,林林种种的各色铺子,卖布的,卖字画的,卖胭脂水粉的,卖风筝,卖糖人的……应有具有,沿着街道一字排开,吆喝声此起彼伏,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萧玉珠左看看右瞧瞧,没想到,古代的街市能这么热闹。 萧景土寻了地儿摆摊,按照玉珠的要求把大水缸放在后边,暂且不卖。喜子爹挨着占了地把鸡蛋筐子歇下,安置好牛车,便要开始做买卖了。两个人都是闷葫芦,半天没开张,囧得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卖陶咧,上好的菜坛子咧,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萧玉珠急得直跳脚,开了声,一遍遍地吆喝,再不吆喝,估计一个陶都卖不出去。“卖陶咧,新鲜出炉的菜坛子咧……” 喜子觉得好玩,一边大声跟着喊,“卖陶咧,上好的菜坛子咧……”喜子爹气得踩了他一脚,喜子才明白过来,自家卖的是鸡蛋,改了词喊道,“卖鸡蛋咧,上好的鸡蛋咧,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喜子爹这次眯了眼偷笑。 一位穿着华丽的贵妇捏了把团扇,一扭一扭地走过来,盯着地上的绣花帕子,用扇掩了嘴,问“这位姑娘,又卖陶又卖绣花帕子?” “这绣花帕子别人托我卖卖,这边四个钱一个,这边三个钱一个,都是些好看的花样子。”萧玉珠笑吟吟地说,从地上拿起两块不同价格的绣花帕子给她看。 “这绣得倒是有模有样,是个手巧的姑娘,这些我都要了。”贵妇细声细气地说道,往前去了。 “这位夫人,你是说……你全要了?”萧玉珠张大了嘴,不敢相信,今儿遇上有钱人了,今儿遇上传说中的富婆了。 “我家夫人说要便是要了。”旁边一位婆子上前责怪两声。 萧玉珠不敢怠慢,数了数好的一共五十个,差一点的十五个,分别用布包好,心里算了算,一共两百四十五个钱。 婆子拿了几串钱,又添了几个子,赛到萧玉珠手里,拿了布包走了。 萧玉珠捧着一大堆钱,激动得看花了眼,数不过来。 “不用数了,是两百四十五个个钱。”萧景土在一旁闷声说道,大半天了,菜坛子一个没卖,他看着心里抓狂。 萧玉珠把钱给爹收好,又是一迭声吆喝,有人过来问价。 “大号的十……”萧景土刚一张口,萧玉珠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两句,马上改了口“大号的十二个钱一个”。 来人一听这口气,看了看萧景土板着的黑脸,迈开腿,想走。 “这位婶子,这菜坛子是我家陶窑自家烧的,结实又好用,什么菜都腌得香香的。”萧玉珠脆声说道,笑盈盈地对上来人的目光。 “你这丫头,倒是灵巧,婶子看着喜欢,婶子信你,就买一个中号的。”来人往兜里掏钱。 “中号的十个钱一个。” 来人付了钱,抱起菜坛子。萧玉珠又道,“婶子,你慢走。” 萧玉珠把钱给萧景土收好,看了看他的那副脸色,真是好气又好笑,即使有人想买也会被他吓跑的。“爹,别老绷着个脸,说话又那么凶,来个人都被你吓跑了。” 萧景土绕来绕后脑勺,憨憨地抽了抽嘴角想笑没笑出来,脸色倒是比之前明朗了许多,一下子,卖出好些个菜坛子,萧景土收好钱,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叔,二十个钱能买几个鸡蛋?”喜子抓着萧景土的大腿问。 喜子爹手里拿着买主的竹篮,口里小声念叨,“十个鸡蛋五个钱,二十个鸡蛋十个钱,三十个鸡蛋十五个钱,四十个鸡蛋二十个钱,二十个钱?” “你这鸡蛋到底卖还是不卖?收了钱别想赖账!”买鸡蛋的婆子气得直甩帕子。 “数四十个鸡蛋给她。”萧景土说道。 “爹,数四十个鸡蛋,二十个钱能买四十个鸡蛋咧。”喜子扭头就喊。 “卖,卖。”喜子爹从筐子里抓了一把稻糠垫上,数了四十个鸡蛋。 “算你还是个老实人。”婆子气得哼哼两声走了。 萧玉珠看得笑弯了腰,太逗了。 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让开,让开……”集市上的人群让出一条道来,只见一个七尺来高的汉子,手里抓了一把瓜子磕着,悠闲地摇着身子走过来,身后跟了五六个小厮。 “听说这是李府的大总管,看样子,今儿是来采购来了。” “听说这李府可是咱们城里最大最好的,还听说李家的人是什么皇亲国戚。” “人家拔一根毫毛比咱的牛粗。” “真是狐假虎威,一个采购的总管这么大的架子。”萧玉珠在心里骂了一通,不想看热闹,把玩着地上的菜坛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停了下来,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我突然想起,府里的菜坛子碎了几个,得添置些。” “这位大爷,你要买菜坛子?”萧景土战战兢兢地问。 总管低头看了一眼,问了价钱,“这些我都要了。” “你全要了?”萧景土心里又惊又喜,重复了一遍。 “哪那么多废话,我家总管说要便是全要了。”旁边的一个小厮厉声说道。 “你!”萧玉珠刚要和他理论两句,被萧景土拉住。 一听说全要了,萧景土一激动,想快点收拾好送过去,手上却乱得没了分寸。 “磨蹭什么,怕咱不给钱,笑话,咱们李府丢不起这个脸,快点拾掇了,跟着我送府里去。”小厮冷笑一声。 萧景土用箩筐装好菜坛子,托喜子爹照看摊子。 小厮在前边带路,萧景土挑了担,萧玉珠跟在后面,弯来拐去,不知过了几条街几个巷子。 第十三章 初见 “到了。”小厮停下步子,扣了扣门。 这是一家府邸的后院,一片竹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两株翠竹垂弯了腰从院墙上伸出来,摇曳着身姿。不远处,一大簇紫薇映红了半个院墙,几枝红色的花枝探出墙来。 门开了,小厮催促着快点快点,急急地在前边带路,穿过竹林,是一片后花园,里面各种奇花异草,假山顽石,一片荷塘映出眼帘,一朵朵粉嫩的荷花从随风跌宕的莲叶中崭露头角,粉的,红的,白的,绿的…… 又是一阵小厮的催促声,萧玉珠加快了步子半跑着跟在后面。 荷塘中间是一个八角亭,一位少年正站在亭中,背着手看着荷花,嘴上吟了两句诗,听不清楚吟的是什么。 少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抬头往这边望过来,见到一个挑担的汉子,身后跟着个小女孩正急急地赶路,看到这幅场景,嘴角浮起一丝儒雅的笑。 萧玉珠一边走着一边侧脸看了看这片荷塘,一扭头瞧见少年正对着她笑,回了一个俏皮的笑,急急地一路小跑跟上萧景土。 走了好大一会,才到灶房,说是灶房,却比萧玉珠的家还大,里面十几号人叮叮当当地准备午饭。到了灶房,刚才的那位小厮不见了,过来一位总管模样的中年男子,看了看货,点了点数,付了钱,又指了旁边的一位婆子带路领着出去。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萧景土手里捧着几串钱,鞠了鞠躬,不敢久留,连忙收拾东西,大气也不敢出地拉着玉珠就走。 回来路过荷塘,刚才的那位少年不见了,穿过竹林,婆子指了指后院的门,“从这出去便是。” “谢谢这位大姐,谢谢大姐……”萧景土道了谢,拽着玉珠从后门出来。 萧景土的脸上冒着大汗,停下来大喘了一口气,抹了抹脸上的汗珠,又回头看了看后院,叹道,“今儿算是开了眼界了。” 回到集市,喜子爹的鸡蛋卖了一大半。 萧景土把水缸里的菜坛子,酒坛子拎出来卖卖,能卖几个钱是几个钱。 萧玉珠拦住他,“爹,把这三样挑上,跟我走,我有法子。” 不知这二丫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看她今天的表现,倒是有点学商的天分。挑了担儿跟在玉珠后面,走进一条街,街道两旁是些酒坊,饭庄。 “我怎么没想到呢!”萧景土一拍后脑勺,立刻明白过来。 萧玉珠走进一间酒坊,此时正是饭点,里面的客人很少,门可罗雀,店小二正伏在柜台上打盹。 “两位客官,里面坐,想要吃些什么?”一位店小二过来招呼。 “我们要见你们掌柜。”萧玉珠停下步子,不往里走。 “去去去,我们掌柜哪是你这黄毛丫头想见就能见的!”店小二想轰人走。 “行行好,就让我们见一见掌柜,我们有要事商量。”萧景土从兜里拿出二个钱塞到小二手里。 店小二看都懒得看,“不走是吧,不走我就叫人轰了。”使了个眼色,立马围了五六个人上来撵他们走。 “真是太可气了,狗眼看人低,还浪费了二个子儿。”被轰了出来,萧玉珠气得跺脚,理了理被抓乱的头发,转过头对萧景土说,“爹,一个子儿也不要拿出来。” 说着去了旁边一家酒坊,这家酒坊生意很好,来往的人川流不息,萧玉珠站在门口望了望,立马就有人过来招呼,“两位客官,里面请,咱这有上好的女儿红,咱这还有酱牛肉,卤猪蹄……客官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萧玉珠往里面走,找了个最靠前的位置坐下,却不急着点菜。 萧玉珠看了看菜式,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又看了看厅内挂着的字画,心里明白了几分,说,“今儿我想见你们掌柜。” 店小二笑着用肩上的布擦了擦桌子,“可真不巧,我们掌柜在里屋忙着呢。” “你去转告你们掌柜,说外面又两位客人有要事商量,替我传句话,就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萧玉珠端起茶水,续了一杯。 店小二见这话说得文绉绉的,看来是有些来历,不敢怠慢,猫腰进了里间。 萧景土在一旁看了干着急,拉过玉珠的手,“实在不行,咱回吧,这水缸爹挑着去村庄卖卖,也能卖上几个。” 萧玉珠给茶杯里续了一杯水,递给萧景土,不急不忙地说,“爹,再等等。”说完只顾着喝茶,续了一杯又一杯。 半响,店小二领着一位富态模样的中年男子过来,介绍道,“这位是我们陈掌柜。”又在男子耳边低语几声,退下了。 “陈掌柜。”萧玉珠和萧景土起身作了个揖问好。 “就是你们要见我?”陈掌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吟出那两句诗的是个黄毛丫头。 “正是小女子,找你有要事商量。”萧玉珠点了点头。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陈掌柜是个爽快人。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萧玉珠左右看了看,这嘈杂的环境。 “请。”陈掌柜领着进了后院。 “爹,你在这等着,珠儿去去就回。”萧玉珠说完跟着陈老板进了里间、 萧景土在后院石凳上坐下,搞不明白玉珠闹得是哪一出? “陈叔是东北人?”萧玉珠双手握着站在左边的椅子旁,试探性地问。 “你怎么知道?”陈掌柜来了兴趣。 “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这些都是东北菜。”萧玉珠抬起头来微微笑着。 “不错不错,我正是东北人,来南方开酒坊开了好些年了。”陈掌柜点点头道,仿佛回到了银装素裹,千里冰封的故乡,又问,“你小丫头怎么知道?” “我听我爷说的。”萧玉珠轻声说道。 “倒是个心细的丫头。”陈掌柜形态可掬地笑着,沉默了一会,说,“姑娘刚才念的那两句诗,真是妙,妙不可言啊!” 萧玉珠心里偷笑,那不过是照搬了岑参的诗,沾了他老人家的光。 陈掌柜用赞许的目光叹道,“没想到,姑娘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见识。” “我爷喜欢吟诗,我平日里听了,偷偷记了下来,只不过是有心罢了。”萧玉珠垂着长长的眼睫毛说道。 “你爷那一定是个有学识的人。”陈掌柜突然想起正事,手扶着圈椅问,“你找我?” “陈叔,不瞒你说,我家的陶窑,烧了好些水缸子、酒坛子、菜坛子,想过来问问,你这需不需要,又怕被人轰了出去,才……”萧玉珠说得委婉。 “真是一班狗奴才。”陈掌柜气得从椅子上站起,“这些我都需要,领我去看看货。” 萧玉珠领着陈掌柜去后院看货。 萧景土一听要看货,来了精神,拎出陶器,用手敲了敲,“叮叮当”脆响。 陈掌柜看东西是好东西,见人也是憨实的庄稼汉,问了问价钱,满意地点点头,“我要二十只水缸,三十个酒坛子,二十个大号菜坛子。” “好好好,明儿我……我就给你……陈掌柜你送来。”萧景土喜上眉梢,激动得语无伦次。 陈掌柜进屋写了一张货单,拿了半两碎裸银子出来。 “这,我货还没送来,怎么能收你的钱呢?”萧景土把银子推了回去。 陈掌柜笑了两声,“这是订金,又不是我白给你的,到时候,从货钱里面扣,这货单上写着呢,已付定金半两银子,谁也不占谁的便宜,公平买卖。” “这个法子倒好!”萧景土看了看货单,把银子收下了,对着陈掌柜鞠躬,“陈掌柜是个大好人,谢谢陈掌柜!谢谢陈掌柜!” “爹!”萧玉珠小声叫着,拉了拉萧景土的衣角。 陈掌柜看着这对父女,倒让人觉得温馨,想到了自家小女。 从后院出来,萧景土从兜里掏出那半两裸银子,用牙咬了咬,是真金白银,这才嘴角带着笑,稳稳地收进衣间。 萧景土挑着担,两人在附近的酒坊问问,都被轰了出来。 见时辰不早了,萧景土包了几包菜种籽,买了一包豆饼,萧玉珠给玉翠买了一套绣线,又买了一朵绢花,想着范氏梳头的梳子烂了,买了把木梳。路过一家玉器店,看了看里面的翡翠,贵得离谱,吐了吐舌头,瞄到一个翡翠平安扣,问了问价格,三两银子,听到屋外爹的叫唤声,又回头看了两眼,跑了出来。 =======**====**分====割====线**====**===== 娃娃的新书粉嫩登场,需要各位朋友的支持鼓励,如果觉得娃娃的书还看得下去,给个收藏推荐吧。第一次求票,害羞地掩面逃走…… 第十四章 驱魔 回到家,萧景土掏出好几串钱,半两碎裸银子给范氏收好。 “陶全卖了?”范氏捧着白花花的银子问。 “全卖了,每样陶还多卖了两个钱。”萧景土拍打拍打身上的灰,昂着头进了房,把今儿在集市上卖陶的事说给范氏听。 一听陶全卖了,丁香的绣花帕子也全卖了,范氏心里乐开了花,把裸银子对着豆大的油灯照了又照,仔细一想,觉得蹊跷,“珠儿这么小点的丫头,会去酒坊找掌柜的卖陶?” “可不是吗,我看珠儿这丫头,倒是块学商的料,有些天分,谈起生意来有板有眼的。”萧景土累了,靠在床头半眯着眼说道。 “孩子他爹,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一个八岁的丫头能拉来这么一大桩生意?”范氏摇了摇头,把银子收好,坐在床头,问,“你说,咱们珠儿是不是魔障了?我瞧着,性情倒是和之前差不多,嘴皮子灵巧,可是珠儿之前不喜欢去窑里,去了一回,弄了一身泥就再也不去了,病好了之后,倒是有了兴致,又去窑里又卖陶的,你说,她是不是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魔障了,我这心里瘆得慌。” “我看着挺好,估计是从书里看来的,听爹说过,书里什么都有,什么耕田种地,经商买卖,听说还有制陶的呢。”萧景土耷拉着眼皮子快要睡着了。 萧玉珠正在房里看玉翠绣花,绣的是杜鹃,一朵朵红艳艳地开着。 萧玉珠从背后拿出一大把绣线,在玉翠眼前晃来晃去,“怎么样,好看吗?” 那绣线五颜六色,晃得萧玉翠看花了眼,一把抓住,“真好看。”心里想着估计是小姑托她买的,低下头去绣花。 “诶,姐,你怎么不看了,谦不好看?这可是我花了好几个钱买来送给你的。”萧玉珠撅着嘴说道。 “是送给我的?”萧玉翠心里一惊,拿过来仔细瞧着,忽然一扭头问,“哪来的钱?” “卖陶得的钱,今儿每样陶多卖了两个钱,爹就赏了我几个。”萧玉珠把卖绣花帕子的事说了一遍,听得玉翠心里那个羡慕嫉妒恨啊,“那可是好几百个钱呐!”拿起自个绣的杜鹃看了看,“我绣的能卖钱吗?” “能卖,能卖。” 范氏进房来,看着小俩姐妹甚是亲热,又仔细盯着玉珠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端倪。 萧玉珠被盯得心里发毛,拿出在集市上买的梳子送给她。 范氏拿着木梳,心头一热,想着这二丫头倒是心细孝顺,心里叹了口气。 第二日,萧景土和萧景文分别套了牛车去城里送陶,杨氏过来问,绣花帕子卖得怎么样,一听说全卖了,惊得瞪大了眼。 范氏从箱底拿出钱来,“这二丫头,人倒是比之前机灵了许多,可是一个八岁的小丫头,会卖绣花帕子会卖陶的,我的心里老觉得不踏实。”把玉珠在集市上卖陶的事说给杨氏听。(.无弹窗广告) 杨氏也觉得蹊跷,“莫非真是魔障了?” 两人低声嘀咕了好大一会,杨氏抬头向屋里看了看。 “这二丫头许是昨儿累了,睡到现在还没起来。”范氏低声说道。 “我听说灵山寺庙里的师父挺灵的,要不请来做一场法事,驱驱魔?”杨氏贴近了脸说。 “做一场法事得花好些银钱吧?”范氏撇了撇嘴。 “我想起来了,河对面的段家村,有一个道姑,听说得了灭绝师太的真传,专给人驱魔辟邪。” 范氏一听,立马去了段家村…… 白花花的太阳当头照,一个道姑手拿拂尘,嘴里念道,“天灵灵,地灵灵,急急如律令……”萧玉珠跪在院子中央。道姑围着她转圈,转得人眼花,突然,道姑走到堂屋正前方手里的拂尘往前一指,“何方妖孽在此作祟,还不快快现身!”闭着眼睛,口里念着一段经,突然睁开眼,闪出一道厉光,“蒙神灵保佑,想镇住此方妖孽,须挂上一面铜镜,方可镇住。” 杨氏一听要铜镜,颠着小脚跑回老宅拿了一面铜镜,在道姑的指示下挂在堂屋大门正前方。院子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看热闹。 道姑拿出一道符,用口水蘸了蘸,萧玉珠感到背上一股大力,被人拍了一掌,一道符贴在了她背上。“天灵灵,地灵灵,急急如律令……”道姑开始新一轮的念叨,“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神灵也难为……” 杨氏捅了捅范氏的胳膊肘,范氏明白过来,从腰包李拿出十个钱来,放进碗里。道姑瞄了一眼,脸色发青,又念,“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神灵也难为……” 杨氏朝范氏使了个眼色,范氏跑进房里拿出一串钱放到碗里,等着道姑施法。 道姑看了一眼碗里的钱,口里诵着经书,围着萧玉珠转,转了两圈停了下来,看着地上的碗摇了摇头,却不急着发功。 杨氏在范氏的耳边轻声低语,范氏进房拿了好些个钱放到碗里。 “我的傻娘,怎么这么傻啊!这分明是来骗钱的。”萧玉珠看着面前碗里的一堆钱,粗略估计了一下,足足有一百个钱,昨儿好不容易多挣的几个子儿,如今打了水漂。抬起头想说话,一拂尘下来,噼啪一声脆响甩在了地上,吓的围观的人群后退三步。 道姑绕着萧玉珠转圈,转得人头晕,萧玉珠心里气得咬得牙咯咯响,迷糊中分明看到道姑的一只手飞快地抓起碗里的钱,用衣袖掩了塞进自个兜里。 “那可是我的一百个钱呐!”萧玉珠气黑了脸。 道姑从衣袖里拿出两道符来,在空中呼呼划了两下,奇迹般地生出火来,腾起一阵青烟,很快把燃烧的符浸入水里,指着碗,喝道,“喝了它!” 萧玉珠看着那碗黑乎乎化了符的水,口里泛着酸味,咽了咽唾沫,又看了看旁边空空如也的碗,那可是一百个钱啊,一转眼就被这老巫婆骗走了。什么灭绝师太的弟子,我看分明就是骗钱的巫婆子! “珠儿,喝了这神水就能好了,听娘的话,乖乖地喝了它。”范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人身子犯懒,突然觉得脚下一软,眼前一黑,范氏的声音越来越远…… “小的不懂事,老的也不懂事,什么妖魔鬼怪,我看,你们是非要闹出人命来不可!要不是我和丁香及时赶到,珠儿恐怕就……”爷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仿佛是在梦中。 萧玉珠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到房里围满了人,一个个叠着影儿,飘飘忽忽,如同水中花镜中月。 “珠儿,你醒了。”萧玉翠上前握住玉珠的手,眼圈红红的。 “还愣着干吗,还不快去喂药!”萧老爷子厉声喝道。 “是。”范氏唯唯诺诺答道,端起药碗,扶着玉珠,一勺一勺喂着。 萧老爷子袖子一挥,杨氏和丁香跟在后面低头走了。 范氏坐在床头,背过脸来抹眼泪。 “还好只是惊吓过度,有点中暑,没有其他大碍,郎中说了喝两服药下去就能好了,娘,你就放心吧。”萧玉翠宽她心道。 萧玉珠迷糊中抓住范氏的手,叫了声“娘。” 范氏转过身来,抱着两个小的痛哭,“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 第十五章 中秋 转眼到了中秋,范氏去大村媳妇家买了一只鸭子,包了两包月饼,两挂白面,准备给萧家老宅送礼去,又怕礼数不周。 “我看行,这礼也算全了。”萧景土点点头。 萧景土领着范氏和几个小的给爹娘送礼去。 杨氏笑着接过礼,吩咐几个小的自个玩去,和范氏丁香一头钻进厨房,准备午饭。 萧景土去了书房,看看萧老爷子。 萧玉珠和玉涵正在天井里面打着石子玩,门外一个身影闪过,是大姑带着两个小子,怀里挎着一个篮子,用几片大芋头叶子掩了。萧玉涵欢呼着迎上去,脆生生叫了声大姑。萧玉珠见是大姑,也跟着叫了声。 萧大姑恩了一声,不正眼瞧他们,领着两个小子去寻杨氏。一声尖锐的声音传来,“娘,我给你送节来了。” 杨氏忙着招呼,抱了抱最小的小外孙,贴着脸蛋亲了又亲。 萧大姑取下叶子,篮子里露出十来个鸡蛋,两包点心,杨氏笑咯咯收下,念道这么老远,好几里路呢,劳闺女惦记。 萧大姑从桌上抓了一把炒南瓜籽,磕了起来,随便转悠,仰着脖子大声喊了声“丁香。” 丁香从手里拿着青菜,从厨房里跑来,笑道,“我正做着饭呢。” “我看你啊,胳膊肘往外拐,认不得姐了,和外人倒不是一般的亲近。”萧大姑往地上吐了一把南瓜子壳。 “姐,我哪有啊,我和嫂子在厨房备午饭呢!再说了,嫂子又不是外人。”丁香难堪地答道。 萧大姑在丁香背后掐了一把,“还说不是,一口一个嫂子的叫,倒是认不得自个的亲姐了。”又低声在丁香耳边问道,“她今儿随的是什么礼?” “姐,这……你还是问娘去吧。”丁香面露难色。 萧玉珠和玉涵两人玩着石子玩得正高兴,大姑家的两个小子闹着也要玩石子,被萧大姑一声喝住,“玩什么玩,脏兮兮的,不需和野孩子一般见识。” 两个小子可怜兮兮地站在走廊上,想下天井去玩会,又不敢迈出步子。[] 萧玉珠看了萧大姑一眼,看才她和玉涵叫人,大姑也不理,如今拘着两个小子,跟个气坛子似的。 不一会儿,锅里炖着的鸭子肉香飘满了整个院子……萧大姑抽抽鼻子闻着真香。两个小子手指着嚷嚷,萧大姑领着两个小的进了后院。 锅里炖着鸭子,一大盆已经酿好的豆腐,一碗切好的肉……最小的小子吵着闹着要吃。 杨氏揭开锅,“姥娘尝尝,熟了没有。”夹起一小块肉,塞进嘴里,嚼了半天,“熟了,老大媳妇随的这鸭子好,炖起来香。”夹了两块肉出来,放在碗里,准备给两个小子解解馋。 萧大姑一听是范氏送的鸭子,脸立马黑了下来,手往两个小子的屁股一掌下去,揪着耳朵出了厨房,“没见过吃啊,跟个饿死鬼似的,就尽给我丢人现眼。” “诶,大闺女,大过节的你打孩子做甚,鸭子正好炖熟了,给孩子们先尝尝,别饿着姥娘的两个外孙。”杨氏看了萧大姑一眼,端着碗喂两个小子吃。 范氏和丁香正在后院有说有笑地剥着菰笋。 萧大姑看着心里来气,正怨道丁香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丫头。 见萧大姑过来,范氏笑着说道,“大妹子,过来坐会。” “不了,不了,我还得看着这两个小子,免得又去锅里闹着要吃。”萧大姑脸色悻悻地道。 萧景文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三四条巴掌大的小鲫鱼,说是在河边小沟里捉的。萧玉涵见了鱼,扔下石子不玩了,萧玉珠也跟上去看鱼去了。 “怎么不见老二?”萧大姑瞧了半天,没见着萧景天。 “他啊,整天不着家,不知道去哪耍了,到了午饭准回来。”杨氏手里掂着勺说道。 萧大姑在杨氏耳边嘀咕两句,杨氏脸上一喜,“真有这么好的姑娘?”说完,锅里炖着的鸭子也不管了,出了厨房。[.超多好看小说] “就是我们村里刘老二家的姑娘,人长得哟,那是水灵灵的,比水潭里的荷花还好看得多。绣活又好,什么绣花帕子,枕头,鞋面,衣裳绣得好看得紧。”萧大姑说完,喜鹊般咯咯笑了起来。 “这么好的姑娘,上哪找去!真的还未说亲?”杨氏一激动抓住萧大姑的手。 “可不是吗,那可是我们村里的一支花,这么好的姑娘,刘老二哪舍得嫁啊,说亲的踏破了门槛,刘老二也没点头答应。”萧大姑手握上来拍着笑道。 范氏麻利地收拾小鲫鱼,在一旁竖起耳朵听,插了一句,“这么好的姑娘,说给老二正合适。” 萧大姑斜了范氏一眼,又道,“我去打听了,听说这刘老二望着嫁女发财,开的礼钱可不少。” “多少?”杨氏手里一紧,抓得萧大姑生疼。 萧大姑抽出手来,“十五吊钱。” “哪来这么多银钱?”杨氏脸色暗了下来,立马起身不想再议。 萧大姑拖住杨氏,“我回头再给问问,看能不能有些松动,再说了,老二老大不小了,再不说亲,误了日子怕是给耽误了。” “娘,就让大姑去问问,兴许真是一个好姑娘,才会要这么多礼钱,再给说道说道,或许会有些松动。” 杨氏想想说得有理,点了点头。 萧大姑提议,到时候要了刘老二家闺女的生辰八字,请人合上一合,如是合不得,就免得大费周章。 饭桌上,炖鸭子,五花肉酿豆腐,菰笋炒肉,鲫鱼汤……拾掇了好些样菜,在堂屋里摆了一桌,走廊上开了一桌,自是男人一桌,女人和几个小的几桌。 范氏给每人盛了一碗鲫鱼汤。萧大姑见碗里是白花花的鱼汤,却没有鲫鱼,拿起勺子舀了又舀,把炖得烂烂的鲫鱼舀到两个小子碗里,给自个碗里舀了一勺。 杨氏招呼大家多吃,笑得露出稀疏的牙…… 萧玉珠夹了块酿豆腐放进杨氏碗里,“奶,多吃。”又夹了块酿豆腐放进范氏碗里,“娘,你也多吃。” “瞧这珠儿,只记得奶和娘,不记得小姑了。”丁香捧着碗笑。 萧玉翠夹了两块鸭肉分别放进萧大姑和丁香的碗里,“两位姑,多吃。” “还是翠儿知道心疼姑。”丁香笑着扒了两口饭。 萧大姑赌气般把鸭肉夹到丁香碗里,“我不爱吃鸭肉。” “诶,姐,小时候你可最喜欢吃鸭肉了。”丁香纳闷地问。 “这习惯早改了!”萧大姑扒了口饭,不敢看人。 “咳……咳……”一阵咳嗽声,是小姑家的小小子。 萧大姑气得直拍小子的背,“吃个饭也不安省。”小子咳得涨红了脸,想说话说不出来。 “估计是鱼刺卡喉咙了。”范氏说道。 “赶紧吃一大团饭进去,顺顺就好了。”杨氏说着,夹了一大团饭过来喂。 一大团饭下去,顺得小子疼得直叫。 “谁叫大姑喝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真是自作孽。”萧玉珠在心里叹道,看小子被鱼刺卡得着实难受,说道,“我听村里的老奶奶说过,用醋顺顺,或许能顺下去。”前几日没有遮掩性子引发的那场灾难,还历历在目,一想到那碗黑乎乎化了符的水,心里堵得慌,如今玉珠长了记性,说话也谨慎多了。 杨氏掂着小脚,跑到厨房,拿了醋,倒了喂小子喝下。果然,小子试着咳了两声,不疼了。 堂屋里的男人们听到声响。 “出什么事了?”萧老爷子的声音。 “没事了,小子刚才鱼刺卡喉咙了,给顺下去了。”杨氏大声回了。 饭后,萧大姑念着路远,要家去。 杨氏在篮子里窝了二十个鸡蛋,放上一挂白面,两包月饼,又搁上中午剩的小半条五花肉。 看着萧大姑的背影,丁香小声对杨氏说道,“姐还在为以前的那件事,生嫂子的气呢!” “瞎说。”杨氏白了她一眼。 月光皎洁如银,范氏在院子里,设了香案,摆上月饼,拜了月神娘娘。 喜子在对面的自家院子里喊,“玉涵,玉涵,看灯去了。” 一听说要看灯,萧玉涵嚷着要去。 “今儿看灯的人多,看着他点,早些回来。”范氏嘱咐道。 “看灯,难不成是去城里看花灯猜灯谜?”萧玉珠忙跟了上去。 萧玉翠一手牵着玉珠,一手牵着玉涵,去的不是城里,是村头的打谷场,里面已经黑压压挤满了人。 四大张白纸铺在地上,几个年轻的汉子拿着浆糊正在糊纸,大村!大村!他在里面用刀削着竹条子。 “大村叔,大村叔。”萧玉珠叫着带着人从人群下面挤过去,大村走过来,从口袋里抓了一把花生塞到萧玉珠手里,扭头摆弄着手里的竹条,把竹条弯成圈,用铁丝做了一个小网,又拿几根铁丝把网固定在竹圈的中央。 “让开,让开……”两个大汉子从人群中过来,一个人抱着一个油罐子,一个人提了半筐子棉花。 看这架势,好像是前世小时候每年中秋,家乡放的孔明灯,萧玉珠挤着脑袋使劲敲着。 四张大纸糊好了,几个汉子把竹圈和纸糊上,几个高个子帮着把纸立起来。大村在棉花上浇了菜油,塞到竹圈的铁网里,一个汉子举着火把过来,点着了,几个人急忙把纸托住,纸慢慢地鼓起来,足足有两个人高,一个灯的形状现如眼帘。 “是孔明灯!是孔明灯!”萧玉珠在心里呐喊,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前世里小时候放的孔明灯。 “天灯飞了,飞了。”天灯慢慢升起,飘到空中,打谷场上的大人们低头祈福,嘴里低声地念道。 天灯飞远了,黄色的火光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颗黄色的星星挂在空中。一个个天灯飞上天空,黄色的星星越来越多,一轮明月,点点繁星。 第十六章 欺负 萧玉涵早晨放牛抓了些虫子回来,三个小的在院子里拿着虫子逗着鸡娃子玩,小鸡娃子往上一蹦,啄一口,再往上一蹦,再啄一口。 “二丫头,给村头的魏大婶子送去。”范氏从屋里拎出一个盐罐子。 萧玉珠扔下手里的虫子,拍了拍手,鸡娃子一窝蜂涌上去,啄了虫子就跑。 “记得收一个钱。”范氏看着玉珠的背影喊道。 萧玉珠抱着盐罐子,沿着青石板,弯来拐去,拐了好几道弯,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在屋外叫了声,“婶子,在家吗?” 魏大婶子在屋里缝衣裳缝得出神,被她这么一叫,冷不丁地一斜,手指头刺出血来,用嘴吮了一口,不碍事,走出屋来,见是萧玉珠。 前几天的事,在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说萧玉珠是王母娘娘瑶池里的水草转世,连灵山上的道姑都制不了。驱魔那天,魏大婶子没有到现场亲眼所见,听人说得有鼻有眼,倒是稀罕,盯着萧玉珠的脸蛋看了又看,眉清目秀,是个乖巧伶俐的丫头,接过盐罐子,从屋里拿出一个钱来,抓了把糖角子给她路上添个零嘴。 萧玉珠接过钱,谢过魏大婶子,一蹦一跳走了。来的时候走的是大路,费了好些时辰,走得脚都麻了,还废鞋,想着抄条小路能近许多,猫腰钻进一条巷子,穿过这条巷子,再过一条巷子绕几个弯就到了。 萧玉珠嘴里吃着糖角子,哼哼唧唧哼着小曲,刚从巷子尾钻出来,钻进另一条巷子,手里的糖角子被人抢了去,更可恶的是那一个钱也被抢了。 “哪个小兔崽子,居然连我的东西都敢抢?”萧玉珠一跺脚。 一阵吃吃的笑声从旁边的巷子口响起,一个小子探出头来,捂着嘴笑。 是上回欺骗九斤叔拾粪的那个坏小子,“还我的糖角子,还我的钱来!”萧玉珠喊道。 “还说是王母娘娘身边的,我看就是个黄毛丫头。”一个大男孩从巷子里走出来,挡住萧玉珠的去路。 “金山哥,我说了,她准往这巷子里钻,我们在这里准能逮住她。”坏小子对大男孩说道。 原来他就是金山哥,上回唆使玉涵去偷西瓜,害得玉涵挨了一顿打,还没找他算账,今儿自个找上门来了。萧玉珠脸上却不恼,不急不忙话中带刺地说,“金山,糖角子送给你了,把那个钱还我就是,咱家没有金山银山,还指望着这个钱过日子呢!” 金山把钱往地上一扔,踩了两脚,“钱还你便是,还以为水草仙子有大能耐,今儿一看也不过如此。” “我能有什么能耐,我又没有做官的舅爷。”萧玉珠脸上淡淡道,说完,朝另一头巷子张望着,一拍腿,“金山,你爹来了!” 一听说他爹来了,金山扭头便跑,手里的糖角子撒了一地。萧玉珠嘴角偷笑,上前拾起钱,用袖子抹了抹灰,揣进兜里。 “回来,回来!金山哥,你爹没来,这小丫头骗你呢!”坏小子没急着跑,趴在墙角看了看,巷子那头没人出来。 被人活生生戏弄,金山拽紧了拳头,从巷子的另一头过来堵住了萧玉珠的退路,一前一后,两人把萧玉珠堵得严严实实。 “你们要干什么?”萧玉珠绞着衣角,弱弱地退到了墙根。 “干什么?”一阵坏笑,两人渐渐逼近。 萧玉珠往后退了一步,整个后背贴在墙上,急得快要哭了,“金山,你别胡来,你胡来我告诉你爹去。” 金山嘴角抽动一下,一声贼笑,又近了一步,金山的脸越来越近,满脸横肉像个猪头。萧玉珠鼓着大眼珠子瞪着,突然金山停了下来,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前方,呆若木鸡地站着,仿佛丢了魂儿,嘴上喃喃自语,“傻蛋!” 萧玉珠顺着视线往巷子看,傻蛋正站在坏小子身后,手里抓着一只麻雀。坏小子一听傻蛋来了,往后侧了侧身,扭头一看,傻蛋正站在他身后,吓得直哆嗦。 傻蛋一松手,手里的麻雀拍着翅膀从金山头顶低低地飞过,吓得金山出了一身冷汗。 “还不快跑!”金山带着坏小子从巷子里跑了。 “谢谢你,傻蛋。”萧玉珠回过神来。 傻蛋颠笑两声,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跟在萧玉珠后面,送她进了院子回家。 萧玉翠上前来抓住萧玉珠的手,朝屋里努了努嘴,“林子娘来借钱来了,说是要借三百个钱。” “借钱?咱家哪有钱借。”萧玉珠火急火燎地进屋。 “玉涵娘,收了稻谷卖了米下个月就还你,又不是不还,咱们这么多年的姐妹,你就忍心看我受难。”林子娘鼻子抽抽,用帕子假装擦了擦嘴角的泪花。 “哎!”范氏叹了口气,林子娘说得动情,她心软了,正准备起身去房里拿钱。林子娘透过帕子看着,心里窃喜。 “娘,等等。”萧玉珠在门口喊道,又对林子娘说,“婶子,我爹整天土里刨食,鞋都磨破好几双,卖的这几个陶钱还不够付两个陶匠师傅的工钱,家里哪有闲钱?” “瞧这玉珠丫头,真是水草仙子转世。林子爹病了,躺在床上好几天,如今还下不了床,婶子啊,想借几个钱去给林子爹抓几副药吃,又不是不还,下月就还。”林子娘手捏着帕子,假惺惺地沾了沾眼角。 “林子娘,要不你找金山娘借借,她家准有闲钱。”范氏左右为难,箱底的那几个钱是留着付两个陶匠师傅的工钱,这一借出去,到了月底拿什么付? “我看不惯金山娘那副勾搭男人的样!”林子娘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回来的路上,不是见林子爹好好的,挑了担猪粪去地里。萧玉珠立刻明白过来,差点被林子娘高湛的演技给骗了。这林子娘,前两日听说家里卖了陶,今儿就来借钱来了,这算盘打得,简直是妙啊。 “婶子,刚才回来的路上,我瞧见林子爹了,挑着担儿去地里呢,好好的,怎么病了?”萧玉珠故意问道。 “你……”林子娘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不借就不借呗,我还不稀罕!”说完,哼了一声,甩着帕子走了。 第十七章 景天卖画 过了中秋,天没那么热了,稻田的稻子熟了,黄了一大片,深深浅浅的黄别在山脚。一大早,桃子挑了豆腐筐子从村尾上来,豆腐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块压碎了的。桃子理了理鬓角的头发,嘴角含笑,挑着担从晨曦中过来。 萧玉珠正在院子里剥菰笋,见桃子从青石板上过来,身后映着一道道晨光,步子轻快,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桃姑子,桃姑子。”萧玉珠舞着手喊。 桃子嗯了一声,看见萧玉珠手里挥舞着的菰笋,挑着豆腐筐子过来,“玉珠,拿碗来。” “我娘今儿没说要买豆腐?”萧玉珠停下手里的活,歪着脑袋问。 “瞧你这小丫头,精怪得很,今儿这豆腐碎了,桃姑子送你,再不去拿碗,我可要把豆腐挑走了。”桃子嗔怪着笑道。 萧玉珠屁颠屁颠跑进灶间,拿了碗过来。桃子把剩下的几块豆腐放进碗里,萧玉珠盯着她如豆腐般白嫩的手,看得出神,“桃姑子,你长得真好看,要是能做我婶子就好了!” 听了萧玉珠这无厘头的话,桃子的手愣在半空中,脸上飞过两朵红晕,“再取笑桃姑子,桃姑子可要把豆腐要回来了。” 萧景天手里拿着一只笛子过来找玉涵,桃子的脸唰地红了,像刚从红染缸里出来,用绳子套好豆腐筐子,急急地挑着就走。 “诶。”萧景天伸手想叫住她,桃子已经走出好几米远,望着她婀娜的背影看了又看。 “大叔,今儿总算见着你的影了,每回去爷那,都不见你人影,这魂儿却不知道跑哪去了。”萧玉珠生气地把菰笋剥得啪啪响。 “珠儿想大叔了?”萧景天用笛子轻轻地敲了萧玉珠一记。 “我才不想你呢,是爷和奶想你。”萧玉珠撇着嘴,把剥下的菰笋叶丢到他跟前。 “玉涵呢,大叔跟他找了个好东西。”萧景天拿着笛子在手掌上一敲一敲。 “不就是个破笛子吗?玉涵放牛去了,没闲工夫理你。”萧玉珠拿起剥好的菰笋起身。 萧玉翠从灶间出来,见萧景天来了,脸色淡淡地叫了声,“大叔。” 萧景天点头大声嗯了,夸道,“还是翠儿听话。”说完,把笛子放在东厢房的窗台上走了。 萧玉涵放牛回来,见了笛子,抓起来,嘟嘟吹了两下,破了音,吹不出什么声来,直嚷,“大叔就知道使坏。” 萧玉珠拿过笛子一看,又旧又破,还没了膜,估计是好久没吹过的,大叔真是费力不讨好。一声笑过,萧玉珠在院墙的竹篱笆下,撕下一片竹膜,用口水蘸蘸,贴在笛子孔上。 萧玉涵试了两下,能吹出声来,鼓着小嘴吹了半天,乱哄哄的不着调,院子里的小鸡娃子瞪着小眼珠子,叽叽喳喳叫着,“吵死了,吵死了……”以示抗议。 萧景土和范氏从窑里回来,吃过饭后,念着田里的稻子熟了,这两日就得开镰。萧景土把家里生了锈的镰刀拿出来,在水渠边的青石上呵斥呵斥磨了又磨。范氏拿家里的箩筐,大谷箩翻出来,看哪儿要补要修,一并拿出来用竹篾子补了补,看着家里的大谷箩不够用,嘱咐萧景土这两日给编两个。萧景土削了竹篾,在家里编大谷箩。 上回爷给的那本《三字经》已经看完了,萧玉珠想着还回去,换本别的来看。刚走到老宅门口,就听到一阵拍桌子的声音,走近一看,萧景天正跪在地上,萧老爷子坐在堂屋的正中央,八仙桌拍得啪啪响。 大事不妙,萧玉珠回家报信。萧景土火急火燎地赶来,范氏领着玉翠玉涵跟在后面。 萧老爷子举手往八仙桌上一拍,厉声喝道,“你这个逆子,你想气死你爹和你娘!” 萧景天跪在地上,向前趴了两步,求饶,“爹!我知错了,你就饶过我吧!” 萧景土没摸清事情真相,一见爹动了肝火,过来劝,“爹,老二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不管发生什么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也是你从小教我们的。” “住口。”萧老爷子转头朝向萧景土一声怒喝,吓得旁人都不敢再劝。 杨氏擦了擦眼角的泪,“老爷,老二年少不懂事,偷了字画出去卖,他知错了,你就饶过他这一回,小心气坏了身子。” “那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字画,有人出了高价我都舍不得卖,结果……他……他几两银子就给卖了!”萧老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气火攻心,咳嗽两声。 杨氏从旁边的茶几上端起茶杯,递过来。 萧老爷子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平复情绪,缓缓道,“老二整天不着家,老大和老三,你们知道他是干什么去了吗?” 萧景文早知道老二摸牌的事,却没有把事情说出来,低下头避开萧老爷子的目光。 “他是去摸牌啊!”萧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茶盅茶盖跳起来,呕嘟作响,吓了众人一跳,“输了钱,偷了家里的字画出去卖!咱们萧家怎么出了他这样的逆子,我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啊!” 第一次见爷发这么大的怒,萧玉涵害怕得躲在萧玉翠身后。萧玉珠站在丁香身后,担心爷的身体。平日里最憎恨摸牌赌博的人,大叔的做法让人着实可恨。他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样子,并没有博得同情,反倒让人觉得可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就是这个理。 杨氏侧过身去,捂着脸哭,范氏扶着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小声安慰。 “爹,是我错了,我发誓,绝对没有下回……爹……你就饶了我吧!”萧景天上前挪了几步,抱住萧老爷子的腿,求饶,被他一脚踢开,身子歪在地上。 杨氏扑通一声跪下,扶着萧景天,两人抱头痛哭,“老爷,都是我管教无方,要罚连我一起罚了吧!” “老二的今日,你也脱不了干系,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萧老爷子指着杨氏,手直哆嗦,又朝向萧景天怒道,“今儿卖字画,明儿卖地卖田,是不是有一天,你会把这个家给卖了?” “我不敢,我不敢……”萧景天害怕得往后退了几步。 “爹。”萧景土和萧景文齐声喊道,为老二求情。 “从小你就不学无术,送你去私塾念书,整天就晓得撵鸡打狗,迟到早退,白费了爹的一番苦心,长大了游手好闲,没个正经,整天不着家,没想到,你居然干出摸牌赌博的勾当!”萧老爷子一字一句,如针如刺落在萧景天的心头。 萧景文心虚地别过头去,不敢看萧老爷子的目光,老二的今日,也有他的一份干系,如果他早点把老二摸牌的事说出来,事情也不会闹到今日这个地步。 “老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老二摸牌的事?”萧老爷子凌厉的目光看过来。 “我早就知道二哥摸牌的事……却还在为他隐瞒,都是我的错!”什么都瞒不过爹的眼,萧景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你的纵容会促他犯成大错,你知道不知道!”萧老爷子字字铿锵,宛如雷霆万钧。 “我错了,我该死,要罚连我一起罚了!”萧景文跪在地上。 “你起来。”萧老爷子面露倦色,轻声说道,许是累了,身子瘫在圈椅上,深吸了一口气,久久才道,“跪三个时辰,去玉陶坊挑一个月的泥。” “爹,陶窑里的活又累又苦,老二他哪受得了?”一听挑一个月的泥,萧景土脸色暗了下来,想劝两句。 “你干得他就干不得!”萧老爷子摆摆手,从圈椅上颤巍巍地起身。萧玉珠想上前扶住,被人抢先一步。萧景土扶着萧老爷子进了房。 杨氏从后院找来一些瓦砾,砸碎了铺在天井上,点起一柱香。萧景天跪在地上,抹了抹额头上惊出的汗,其他人各自散了。 萧景土担心萧老爷子的身体,晚上去老宅看了看,见没事放下心来,商量了秋收的事,两家一起帮衬着,明天就开廉。 第十八章 秋收 天蒙蒙亮,鸡叫过三遍,两家人拾掇好,留杨氏和萧玉涵在家,其他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南边的稻田。(.) 一片片稻穗笑弯了腰,在微风中摇曳,在秋日的阳光中辉映着一张张金灿灿的脸。萧老爷子看着稻田,捋了捋胡子,一声令下,“开廉。”亲手割下了第一把稻。 大家脸上笑着,低头用镰刀割稻,不大一会,稻田里便留些一茬茬稻苗,高高低低深一脚浅一脚地排列着。 萧景天昨日受了罚,今儿干活特别卖力,割得比别人快些。萧景文一向是个闷葫芦,一声不啃愣着脑袋割着稻。 萧玉珠扎了头巾,挨着萧玉翠割稻,因为人小手小,割了两把手里便抓不住了,割一下放一下,动作自然比别人慢些。 丁香挨着范氏,两人一边割稻一边唠着,说的也就是些今儿谁家的稻种得好,谁家的稻种得孬,谁养了多少只鸡娃子,养了几头猪,谁的针线做的好,绣的帕子好看,谁家的姑娘说了亲。 萧玉珠起身把割好的一把稻子,架好,一扭头看见旁边的一块水稻田,水稻结得沉甸甸的,稻穗也比自家的结得多,纳闷地问,“那地是谁家的,结得稻子也比咱家的多?” “那是你九斤叔家的,平日里拾的粪多,种出来的稻也比别家的好。”范氏直起腰来,答道。 原来是九斤叔的,怪不得稻谷长得这么好。萧玉珠在心里叹道,看了看自家的稻,结得稀疏,抽出的稻穗也瘦,比九斤叔的少结了好些个稻谷。萧玉珠想到前世里,小时候爸妈在家里种田的经验,心里盘算着明年的种田计划,这南边的地好,水利方便,水渠直接把河上头的水引到田里,也不怕旱着,种的时候多备些底肥,种出来的稻就会好得多。 杨氏牵着萧玉涵提了茶壶送水来了,还没到田边,萧玉涵挣脱了手,撒开了腿跑,一口气跑到田里,杨氏在后面颠着小脚,想追追不上。 因为是秋收,稻田里的水早就放了,晒了好些个日头,田里的土干得裂了口子,萧玉涵在割完稻的田里乱跑,看见一只蚱蜢,停下来,扑上去,蚱蜢往前一跳,他再扑上去,蚱蜢又跑了,在田里磕了个狗吃屎。 “涵儿,想不想要?”萧景天扬着手里逮住的蚱蜢。 “好大叔,好大叔。”萧玉涵嘴上嚷嚷过去,伸手抓过蚱蜢跑了。 大家喝了水,坐在田埂上歇会。 萧玉涵不知从哪里跑来,手里的蚱蜢断了气,半个头掉着。 “傻蛋,傻蛋,我刚才见傻蛋了,他在割稻。”萧玉涵气喘吁吁地喊。 范氏往他屁股上一掌下去,“瞧你这个疯样,不准傻蛋傻蛋的叫,要叫哥。” “傻蛋哥割稻,真可笑,割一下说声得罪了。”萧玉涵被打了也不觉得疼,一个劲地乐呵。 还真是个傻子,萧玉珠情不自禁笑出声来,被萧玉涵抓着手拉着就跑,跑过了好几块地,看见傻蛋爹娘正领着一家老小割稻。 “玉珠来了。”傻蛋娘伸腰放了稻招呼。 “婶子,你家的稻长得好,用了什么法子?”萧玉珠假装是过来取经的,眼睛瞄着傻蛋。 傻蛋却不理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本正经地愣着脑袋,割之前说声得罪了,再用镰刀割下,再说声得罪了,再割一把。 傻蛋娘笑道,“哪有什么好法子,旦儿爹没事就来田里转悠,才长成这样,要我说,九斤叔的地才种得好呢。” 傻蛋爹见有人夸他种地种得好,脸上有光,手里的镰刀快了,一口气割了好几茬。 傻蛋娘见萧玉珠不搭腔,眼睛盯着傻蛋看,一声大笑,“这旦儿啊,倔得像头牛,从小教也教不会,我也懒得教了,由着他去,他爱怎么割怎么割去,本想不让他来,可家里没人,不放心。” “婶子,我看旦儿哥,割得又快又好,像那么回事,说不定长大了也是种庄稼的好把势。”萧玉珠宽她心道。 “你嘴皮子讨巧,婶子爱听。”傻蛋娘说道。 萧玉涵走到傻蛋身边,抬起头看,傻蛋却不理他,萧玉涵嘴里嘟嘟嚷嚷说着的话如一阵风,没吹进过他的耳朵,依旧目光呆滞地割着稻。 萧玉珠拉起萧玉涵,朝傻蛋娘笑着点点头,拖着他走了。 萧景土套了牛车,来来往往拉了好几车稻谷回场子。范氏见萧玉珠的胳膊上被禾苗割了一道道口子,红红的,看着心疼,便让她回家看场子去了。 这场子是几家人合用的,如今自家开廉开得早,其他家还没开始秋收,几牛车的稻谷稀稀疏疏占满了整个场子,多晒晒太阳,晒得透透的,好脱稻。 杨氏拿了木掀子翻着稻谷,萧玉珠学着杨氏的样拿了小木掀子一片一片翻着。翻过稻谷,杨氏回家做饭去了,留守玉珠玉涵看守场子,免得被鸡给啄了去。 萧玉涵坐在搭的棚子里,拿出笛子,吹了起来,虽然听不出吹的什么曲子,但比刚开始吹那会好多了,至少还能听得下去。 萧玉珠拿了蒲扇扇着,耳边一阵阵笛音,伴着村里的鸡鸣声,狗叫声,牛哞声,倒也觉得惬意。“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应的就是这个景。忽然想到了傻蛋割稻的场景,看他那虔诚的样,绝非凡人,他的世界也不是夫妇俗子所能懂的,萧玉珠摇了摇头。 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倒也不觉得那么热了,无意中看见青石板上坐着一个女孩,吊着脚丫在水渠里一晃一晃玩着水,激起一阵阵水花。萧玉珠心里痒痒,给萧玉涵扔下一句话,“好好看着场子。”丢下手里的蒲扇溜了。 走近一看,原来是杜鹃,萧玉珠脱了鞋袜,打着赤脚踩在青石板上,凉丝丝的,挨着杜鹃坐下,在水里前后晃悠着脚丫子,甩出一圈圈好看的水珠。 “你玩水,你不怕你娘吗?”杜鹃扭过头问。 “我娘在田里割稻子呢!”萧玉珠脚丫子一踢,飞出一朵晶莹剔透的水花,反问道,“你呢,你不怕你娘?” “我娘才懒得管我。”杜鹃和萧玉珠对视了一秒,不约而同地笑起来,仿佛遇到了同道中人。 杜鹃的身世,萧玉珠或多或少听到过,她很小没了父亲,上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母亲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主,眼巴巴盼着儿媳妇能生个大胖孙子,少不了给几个闺女冷眼冷板凳。穿越有风险,投胎须谨慎。幸好自个没穿到那样的家庭。萧玉珠不由地多看了杜鹃几眼,杜鹃嘴角含笑,眼前的她是快乐的。 “你会绣花吗?”杜鹃又问。 萧玉珠摇摇头,那玩意她不会,一想到那根小小的绣花针,就头疼。 “我娘说,不会绣花的丫头以后找不到好人家。”杜鹃取笑道。 “你娘说的这是歪理,她唬你的。”萧玉珠不以为然的翘了翘嘴角,反击道,“那你会写字吗?” “不会,我娘说没有丫头学认字的。”杜鹃一双乌黑的眸子充满好奇的看着萧玉珠。 “我玉珠就会写字!”萧玉珠自豪地挺了挺小胸脯,口气大了几分。 杜鹃低下头去,若有所思,自个踢着水花玩。萧玉珠用手溅起一阵水花逗她玩。 “哎呀,玉珠,你这个坏丫头。”一声尖叫,杜鹃的脸上溅起好多水珠子,额前的一缕头发湿了。杜鹃弯下腰,一阵水花反攻回去,看着萧玉珠湿漉漉的脸,“咯咯咯”地笑起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伴着水花飞出,里面全是满满的快乐。 往后几日,杜鹃每天都会来场子里找玉珠,要么拿着她自个绣的帕子给玉珠看,要么和玉珠用绳子编了麻花玩,要么缠着玉珠教她认字。去了几日,家里的稻谷开始收割了,杜鹃便不去了。 干了整整十天,才算把两家的稻谷收割完,趁着天气好,把脱了粒的谷子足足晒了两个毒日头,晒得干透,才把谷子收进了仓。 收完了稻子,萧景土去玉涵姥娘家帮村了两天,回来琢磨着把剩下的陶器卖卖,上回在集市上卖得好,想着过两日就是赶集,正好可以去卖卖。 晚上吃过饭,范氏打算用上回玉涵姥娘给的六尺布给萧景土和玉涵做身衣裳。萧玉翠陪着,在堂屋豆大的油灯下绣花,她如今会绣一些简单的花样子,可往往不留神,手一抖就把针下歪了,再练练,琢磨着也能卖钱了。忽闪忽闪的油灯照着,映着两人的影子。 萧玉珠坐在大槐树下,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出神,一弯新月,点点繁星,宛如宝石镶在天幕中,一眨一眨调皮地眨着眼睛,萧玉珠眨了眨眼回应,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虫子蛐蛐地叫着。突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身影闯入夜幕从村头过来。 第十九章 糖人 来人是杜鹃,她走得很快,边走边回头,怀里好像揣着什么东西,急急地朝萧玉珠家走来。[] “杜鹃。”萧玉珠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想叫住她。 杜鹃吓了一跳,飞快地进了院子。 “出什么事了?丢了魂儿似的。”萧玉珠纳闷地问。 杜鹃往后看了看,确认没有人跟着她,松了口气,把怀里的东西塞到萧玉珠手里。 “这是什么?” “是绣花帕子。”杜鹃大喘了一口气。 “这?”萧玉珠看着手里的布包,丈二摸不着头脑。 杜鹃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心情,“是我姐和我绣的帕子,我听你说,明儿去城里卖陶,托你帮我卖卖。” “那你这么偷摸着,又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事?”萧玉珠逗她。 “我……你……”杜鹃咬了咬嘴唇,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顿了顿,才缓缓道,“前些日,我嫂子把我们绣的帕子偷偷拿去卖了,被大姐发现,她还不承认,卖的钱我们一个子儿也没得到。”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变样,“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大姐让我拿了绣花帕子过来找你,托你卖卖,又怕被嫂子发现,这才……” “我帮你卖,也替你保密,咱们拉钩,我绝不说出去。”萧玉珠伸出小手指头,严肃认真的表情。 杜鹃破涕为笑,伸出小手指头,拉完钩,不敢久留,走了。 萧玉珠怀里抱着绣花帕子,仿佛有千斤重,对杜鹃来说,这是她的希望。 第二日一大早,萧玉珠和爹商量价格,提议道除了盐罐和油罐零碎件儿价格保持不变,其余的每样多要两个钱。 “几年来咱卖的陶都是这个价,万一提上去,会有人要吗?上回在集市上卖的好,这回可不一定咯!”萧景土还是担心。[] 一听说几年来都是这个价,压根没涨过,萧玉珠心里那个急啊,又问了问如今的物价和前几年比怎么样? “米涨了好几个钱,粗布也涨了,涨了十来个钱。”萧景土闷着脑袋,仔细一琢磨,觉得有理。 “咱就涨两个钱,又不多涨。”萧玉珠小眼巴巴地看着爹求道,按照之前的那个价卖,只有亏损的份,一个子儿也别想赚。 “行,就听二丫头的,涨两个钱。”萧景土拍了拍腿,准备起身,套了牛车,和萧玉珠去了玉陶坊,这窑烧的水缸子和酒坛子卖得差不多了,装了些菜坛子盐罐油罐去城里卖卖。在集市上占了地,萧玉珠把杜鹃托着卖的绣花帕子摆上,一声声清脆的吆喝,萧景土跟着开了口,“卖陶喽,卖陶喽。” 不一会儿,有人过来问价,要了个盐罐。 秋收之后,就是农闲,来赶集的人也特别多,街上熙熙攘攘挤满了人,不一会儿,杜鹃的绣花帕子卖了大半,本想多给她卖一个钱,可是绣得没有丁香的好看,想卖四个钱,有人嫌贵,给卖了三个钱一个。 大号菜坛子,上回陈掌柜要了二十个,剩下的不多了,今儿带的中号和小号菜坛子多,这两个型号的菜坛子,饭庄和酒坊嫌小,不受待见。萧玉珠盼着附近的妇人能卖些回去家用,一上午下来,“婶子,婆婆,大婶,大姐”的喊着,喊得嗓子都哑了,满脸堆笑,笑僵了半边脸,菜坛子才卖去一大半,肚子饿得咕咕叫。 萧景土给了五个钱,让玉珠去买些包子吃。萧玉珠沿着街道顺着人流往前走,在包子摊上买了六个包子,花了三个钱,往回走,看到街边有卖糖人的,画的一个个图案,惟妙惟肖,有十二生肖,有飞禽走兽,有桃花,荷花…… 看着诱人的糖色,萧玉珠舔了舔嘴角,想问价,又怕太贵,手里拽着的两个钱摸出汗来。 “给我来一个糖人,我要马模样的。”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 “好叻。”卖糖人的师傅掂了勺,在石板上画起来,三五两下,一匹骏马跃然浮上。 萧玉珠往后看了看,见眼前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身穿月白色长袍,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少年对着他儒雅地笑了笑,对了,就是这个笑容,想起来了,是那个少年,在李府见到过的少年。 “咱俩认识吗?”少年见眼前的这个丫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问道。 “公子,我见过你,在李府的荷塘里。”萧玉珠的声音掩不住惊奇。 少年蹙着眉头回想,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你是那个送陶的丫头!”少年接过糖人,看了看她,“你要买糖人吗?” “我……我……”萧玉珠手里紧紧地拽着那俩个钱,说不出话来。 “给这小丫头来个荷花样子的。”少年付过钱。 两个小厮大喘吁吁地跟上来,叫着,“少爷,少爷……”少爷一见小厮跟上来,立马就逃。 “等等。”萧玉珠声音刚落,少年已不见人影。 糖人师傅拿起一朵荷花样子的糖人递到萧玉珠手里,萧玉珠拿起手里汗湿的两个钱。 “不用了,那位少年已经给了。” 萧玉珠拿着糖人回来,画的荷花真好看,就和那日在荷塘见的差不多,舍不得吃,走了一路。 萧玉珠把包子递给萧景土,萧景土给她留了两个,萧玉珠摇摇头,“爹,我不饿,我吃一个就好了。” “珠儿,快吃吧。”萧景土推了回来,看着萧玉珠手里的糖人快要化了,“再不吃,这糖人就要化了,别舍不得吃,想吃的话爹再给你买。”说完,拿着包子大口大口啃起来。 萧玉珠咧嘴朝爹笑笑,小口小口舔着糖人,甜丝丝的,前世里喜欢吃甜食,今儿这糖人吃着也不觉得腻。吃完糖人,吃了一个包子,剩下的一个偷偷放进箩筐里,想着爹饿了可以填填嘴。 萧玉珠喝了口水,准备新一轮的吆喝,“卖陶喽,卖陶喽,新鲜出炉的菜坛子喽,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萧玉珠的吆喝声听着新鲜,没见过人这么吆喝的,一会儿便积聚了一堆人过来,有看热闹的,有路过的,有问价的,半响,杜鹃的绣花帕子全卖了,菜坛子也卖出好些个…… 熬到大半下午,才算把菜坛子全卖了,萧景土拾掇好箩筐,赶着牛车家去。萧玉珠今儿在集市上吆喝了一天,累得半死,猛喝了两口水解解渴,身子蜷在牛车的草堆里,迷迷糊糊的,牛蹄声越来越远,渐渐的睡着了。 第二日刚吃过早饭,萧玉珠想着把卖的绣花帕子的钱给杜鹃送去。绕过几个巷子,还没走到杜鹃家门口,就听见一尖声叫唤,“杜鹃,你这死丫头,还不快去刷碗,这碗放了大半天了,也没点动静,难道还想让我刷不成?” 萧玉珠垮过门槛,走进来,见杜鹃嫂子段氏手叉在腰上,在灶房门口阴阳怪气地喊,如今段氏有了几个月的身子,体态丰满,看着人慵懒许多。 杜鹃从闺房里脚底生烟跑出来。 “哎呦,今儿刮得是什么风,把秀才老爷的孙女给吹来了?”段氏阴阳怪气地道。 杜鹃唯唯诺诺地过来,想端起碗盆子去刷碗。萧玉珠没理段氏,一把抓住杜鹃的手,拖着就走,进了闺房。 杜鹃关上门,栓好门栓,又透过窗户朝屋外看了看,见段氏没跟来。 “卖得怎么样?”杜鹃抓住萧玉珠的手问。 “全卖了。”萧玉珠用沙哑的声音答道。 “你嗓子怎么了?”杜鹃关心地问。 萧玉珠抿着嘴笑,“在集市上多喊了几声,哑了,不碍事的,我娘说晚上给我炖点润喉的草药,就能好了。”从兜里拿出钱来,“卖了三个钱一个,一共卖了二百多个钱呢。” “玉珠,你可真厉害!”杜鹃捧着钱,沉甸甸的,“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砰砰砰。”屋外传来了敲门声,杜鹃脸色一变,把钱胡乱揣进兜里,跑去开门,见是大姐山茶回来了。 “那个女人又在院子里驴样的叫唤,不就几个碗没洗!”山茶甩了甩手里的水珠子,见萧玉珠来了,想问绣花帕子卖得怎么样? 杜鹃把钱陶出来,塞到山茶手里,“全卖了。” “全卖了?”山茶心里一激动,看向萧玉珠的目光又惊又喜,对着她一番感激。 萧玉珠往后退了两步,喉咙难受,想说话说不出来,就要家去。 “秀才孙女,怎么不多坐一会,你能来这,我们都觉得脸上有光,想多留你一会都来不及呢。”段氏斜倚在堂屋的门框上,伸长了脖子喊。 萧玉珠听着觉得心烦,不想搭腔,朝她笑了笑。 “那嫂子我就不送了,你常来啊!”段氏扬着手里的帕子。 =======**====**分====割====线**====**===== 娃娃这周上青云榜推荐,所以这一周会有加更哦,新书不易,求收藏,求推荐票,有推荐票子扔偶呗。 第二十章 好险 范氏去村里赤脚郎中那找了个治嗓子的土方子,天泡子这味药,田里山坎上倒是常见,亲自背了篓筐,上山采药去了。 萧景天想着秋收前,老爷罚的去玉陶坊挑一个月的泥,不敢怠慢,没让老爷开口,主动来了。 “要不,我去和爹说说,这陶泥就不挑了。”萧景土蹙着眉头,看着老二这副弱身板,就要往外走。 “别,千万别去,大哥,你一去,估计不是挑一个月,成了挑三个月了。”萧景天挡住他的去路。 “那好。” 兄弟俩准备起身去窑坊,萧玉涵嚷着要去。 “你呀,我看你是想去那玩泥巴了。”萧景土捏了捏他的脸颊。 萧玉珠知道范氏去山上采草药去了,想着要吃那苦味的药,口里犯苦,也跟着要去。萧玉涵拉着萧玉珠的手叫道,“二姐,二姐,走,去窑里。” “嗯。”萧玉珠应了一声,哼哼出不了声,像鸭子叫。 “这珠儿,嗓子哑了,倒显得斯文许多。”萧景天一脸坏笑。 “大叔,不准你欺负我二姐。”萧玉涵不乐意撅着小嘴,拉过萧玉珠就走。 萧玉珠贴着他的脸,亲了又亲,不枉平日里疼他一场。 到了窑坊附近的山上,一面小山坡被挖得千疮百孔,一大片黄土光秃秃地露在外头,萧玉涵在路边的潭里挖了一坨泥,拿在手上把玩着。(.无弹窗广告) 萧景土找到自家挖陶泥的地,拿着锄头挖起来,这块地找得好,没挖多久,便挖出上等的白泥来了,用粪箕装了,萧景天挑着踉踉跄跄地下山,倒进自家的潭里。 萧玉珠在一旁帮不上忙,度着步子在附近转转,考察考察地形,这面山坡被挖了好些个洞,应该挖了好些年了,挖过的地方寸草不生,光秃秃的。 大黑和大黑媳妇在不远的地方挖陶泥,大黑媳妇捡着黄土里的石子,埋怨道,“石子比泥还多,这要捡到什么时候?”大黑清出一块地来,挖了大半响,还是些石子黄土,捡了石子,这黄土也能做陶泥。 大黑媳妇捡着心里来气,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着,伸长了脖子看,见萧景天挑着的泥全是白泥,两眼放光,脑袋往前伸了伸,“我说,大黑,人家运气好,挑的地才挖了二尺深,挖出来的全是上好的白泥。” “我们这地再挖挖,说不定也能挖出白泥来。”大黑说道。 看大黑媳妇那贼亮的眼睛,估计是看上自家的地了。如今这山头,遍地是金子,随便清出一块地来,都能挖出陶泥,占山为王,就看谁的运气好点。萧玉珠转到这边,见着大黑媳妇,想扭头走,却被大黑媳妇叫住了,“玉珠,前两日去集市卖陶,好卖吗?给婶子说说。” 这集市不是自家开的,萧玉珠也不想掖着藏着,实话实说,“还卖得开,婶子你想去卖,去便是了。[.超多好看小说]” 大黑媳妇听了玉珠这沙哑的声音,一声大笑,“玉珠,你这嗓子是卖陶的时候喊得吧,咋成了这样,知道的是你嗓子哑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哪跑出来一只公鸭子,在这嘎嘎嘎地叫呢!” “你就少说两句。”大黑一声喝道。 这是人身攻击,不带这么侮辱人的,本来好心好意告诉她,却是好心当做驴肝肺,萧玉珠气鼓鼓地鼓着小脸走了。 大黑媳妇寻了乐子,笑过不停。 萧景天挑了几来回陶泥,喊着渴了,萧玉珠从路边捡了个扁口坛子盖,去附近的井里打来一砵水。 萧玉涵手里的陶泥捏得不成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想捏成什么样子,在一旁哼哼唧唧不高兴。 萧景土朝玉珠喊道,“珠儿带了弟弟去找陈师傅,他准能捏个好玩意。” 萧玉珠带着玉涵去玉陶坊找陈师傅,他正坐在凳上,用木棒转动轮车,轮车转得飞快,看不清影儿,弯腰两只手扶在陶泥上,一会儿,便扯出一个菜坛子的肚子来,用脚往轮车上一踩,车盘听话地停下来。他把做好一半的菜坛子捧着放到木板上,手往萧玉涵的脸上一抹,抹出半个大花脸,萧玉涵不恼,笑嘻嘻地缠着陈师傅给他捏陶泥。 陈师傅从炕上拿出一小块泥来,两只手转来转去,一会便捏出个圆形,一只手从前面揪了一小撮泥来捏成了牛头,用一小块泥捏了个牛尾巴,一只惟妙惟肖的牛便哞哞叫着出来了。 “我要,我要。”萧玉涵伸了手上去。 “等陈叔给晒干了,烧结实了再给你。”陈师傅把捏好的陶牛放在墙壁上的洞孔内风干。 “陈叔,你捏得好看,给玉珠也捏一个。”萧玉珠骨碌着亮晶晶的眼睛求道。 “好,给玉珠也捏一个。”陈师傅憨憨地笑道,“给玉珠捏个花瓶。” 陈师傅转动飞盘,变戏法似的一下便扯出一个小口花瓶,修长的身姿,亭亭玉立,陈师傅手里拿了泥,在花瓶身上捏了两下,一朵梅花灿烂的开着。 萧玉珠勾着长长的脖子看着,陈师傅的手艺真是了得。 在窑里玩了大半天,弄了一大坨陶泥回家来。萧玉珠和萧玉涵在青石凳上把玩着陶泥,萧玉涵捏了些碗,筷子,把两坨泥搓圆了当做鸡蛋,自个在一旁“咯咯咯”笑起来,嚷着要萧玉翠吃鸡蛋。 萧玉翠看他那一手的泥,怕弄脏了自个的衣衫,不理他,拿了菜叶子子喂鸡。 萧玉珠想学学陈师傅的手艺,捏了半天,捏了个四不像的怪物出来。想想前世里小时候玩泥巴,捏的小汽车,小坦克,那四四方方的物件儿好捏,有了,就给捏个小坦克。在青石凳上贴了两个长方体,一大一小叠在一起,滚了个圆杆子当炮,在大方体下滚了四个轮子,用小树枝插上,还像那么回事。 萧玉涵看着这个怪物,觉得新鲜,拿了给范氏看。 范氏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朝萧景土大喊一声,“孩子他爹,快来看看,看看咱们二丫头捏的这是什么,我看着不像牛车也不像马车。” 萧玉珠正得意洋洋地翘着嘴角等着夸奖。 萧景土拿过来一看,是不像牛车不像马车,这东西没见过,模样儿看着倒是新奇,皱了皱眉头。 坏了,咱捏的这是坦克,这年代哪有什么坦克啊?正等着赞赏的萧玉珠如梦初醒,脸色讪讪地说,“也就是胡乱捏着玩的,这模样儿丑得很,还不如玉涵捏的好看,还废陶泥。”说完,想从爹手中拿过坦克,被萧玉涵抢先一步。 萧玉涵拿着左看右看,把这个怪物当牛车使唤,在地上推来推去,怪物的身子骨散了架,萧玉珠才算松了口气。 范氏把采来的天泡子晒了晒,用开水泡了,“珠儿,来,趁热把药喝了,嗓子好得快些。” 萧玉珠看着那碗淡黄色的水,上面浮着一个个小灯笼,样子还算好看,抿嘴喝了一小口,苦得要命,简直比黄莲还苦,被小灯笼的乖巧样子给骗了。扁了扁嘴,本想偷偷地把药倒了去,可看着范氏殷切的眼神,一想到是娘亲自上山采的药,于心不忍,咽了咽唾沫,把这苦味的药喝了。 萧玉珠正砸吧砸吧嘴,嘴里被萧玉翠塞了颗蜜角子,苦中带甜,别有一番滋味。 第二十一章 萧大姑说亲 喝了几天草药,萧玉珠的嗓子奇迹般好了,原本还以为这赤脚郎中的艺术,不过是些骗人钱财的伎俩,如今看来还有两把刷子,应付这些伤寒感冒,上火消炎的小儿科,还是绰绰有余。[.超多好看小说] 嗓子好了,萧玉珠觉得浑身是劲,想着好几日没有去老宅爷那看看,顺便问几个生僻不认识的字。 秋日的阳光从窗棱上照进来,照在萧老爷子的脸上,斑斑驳驳。他一脸安静,手执毛笔,在纸上写诗。 萧玉珠轻手轻脚走近了看,这诗看着觉得眼生,问,“爷,这诗是你作的?” 萧老爷子点点头,把诗吟了一遍,会心的一笑,在末尾落了款,把毛笔放在墨研上,拿出印章盖上,才满意地捋了捋胡子。 青石居士,这一定是爷的字号,平德年,萧玉珠在脑海里电影般翻页回想着中国的朝代,历史上的朝代还是记得几个,可是细到年代,那么多皇帝老儿,年代多了去了。 “今儿是什么朝代?”萧玉珠一脸的无知和天真,假装随便问问,反正她是伪小孩一个,说错了话就当小孩童真无邪。 “今儿当然是南浦国平德年。”萧老爷子微微笑着。 南浦国,中国历史上应该没有这个朝代,前世里读了二十多年书,可是压根儿听都没有听过,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居然莫名其妙穿越到一个陌生的国度,这个国度的历史她一无所知,心里那面鼓不安地敲起来。 萧老爷子在一旁研了墨,拿出一本帖子,让玉珠练练。一个在书案上临帖,一个在书房窗台下的圈椅上半眯着眼看书,“咯吱”一声推门声,“娘,娘。[.超多好看小说]”是萧大姑的声音。 “哎呦,大闺女回来了。”杨氏一尖声响起。 “有信儿了,有信儿了,我得了刘老二家闺女的生辰八字,立马就给娘送来了。” “有劳大闺女费心了,还是大闺女知道心疼娘,路上劳顿,喝口水。” 一阵咕噜咕噜喝水声,声音是从堂屋走廊上传来的,各厢房的窗户对着天井开着,利于采光通风。书房西边窗台正对着走廊,走廊上的声响听得一清二楚。 “我听人说,刘老二闺女生辰八字好,命里大富大贵,这个生辰八字的女子还是旺夫相呢!” “真的?”杨氏的一声惊叹,“还真是个好闺女,就是不知道和老二的八字合不合?” “娘,你拿了生辰八字,找人合一合,不就是了?” “大闺女说的是。”“吱呀”一声门响,一阵远去的脚步声,估计是杨氏出去了。 萧玉珠转头看了看爷,爷正看得出神,时不时地捋捋胡子。萧玉珠回过头来,继续临帖。萧大姑的身影在书房门口一闪,探了半个头进来,看到萧老爷子在看书,轻声叫了声“爹”便退下了。 “大喜,大喜啊!”半响,杨氏欣喜若狂的声音在天井响起,“找了村里的风水先生合了,天作之合,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还说这闺女命里旺夫,嫁到谁家,谁家人丁兴旺呢。” “那太好了,谢天谢地,咱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我看着刘老二家的闺女人长得水灵,又伶俐,配咱们老二,最好不过了。” “玉珠她怎么在……”萧玉珠在书房听到自个的名字从大姑口中传来,竖起耳朵想听过仔细,声音却越来越小如蚊子般嗡嗡叫,听不真切。 “诶哟。”杨氏的一声大笑,“老爷见玉珠机灵有这个天分,就有心教教,老爷还说,玉珠要是个小子,说不准咱们萧家得出一个举人,也算可以了了老爷的心愿,可惜是个女儿身。”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四周一片寂静,沉默了好大一会,“这刘老二还以为他闺女是天上的仙女,盼着嫁女发财,一口咬定要十五两银子,这庄户人家哪有那么多的银两,有十五两银子,可以买田买地了。我好说歹说,他看在爹是秀才老爷的份上,才给松了口,说要八两银子。” “说的也是,上哪筹那么多钱去,你爹平日里给人写状纸,不收钱的,家里没有额外的进项,咱们这是庄户人家,哪有那么多银子,这生辰八字倒是和老二的合得来。” “我回去再访访,我就不信,这事就铁板定钉了,一个子儿也少不了,他的闺女也甭想嫁了,就留着当老尼姑吧!” “大闺女,有话好好说,别得罪人,万一这门亲事成了,倒头来不是抹了大家的脸面,大家还得做亲家,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我和你爹再商量商量,筹筹,看能不能筹出八两银子来,倒时候让老二去访访那闺女,看他中不中意。” “娘说的是理,我记下便是了。” 萧玉珠从杨氏口里听到,说爷平日里给人写状纸。那这么说,爷是一代状师,这在前世里,相当于律师。乖乖,没想到咱的秀才老爷还是个律师!萧玉珠心里咯噔一下,别过头看看爷,左看右看,也不像律师。 默了一会,萧大姑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柔和了不少,“前两日,大小子贪玩,把家里的一个菜坛子打碎了,一坛子的辣椒被我拿出来凉了好几天,怕是要坏了。这辣椒当初我晒了好些天,眼看着腌得香了可以入菜了,可谁想到……”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不就一个菜坛子,叫老大媳妇给你挑一个好的就是了。”杨氏一声大笑。 萧玉珠在书房临了好几张贴,手有些麻了,和爷告了假,今儿就练到这,从书房出来,果真见着杨氏和萧大姑在天井旁的走廊上闲聊。萧玉珠脆声甜甜地叫了“奶,大姑。” “瞧这玉珠,看着倒是比其他人家的丫头灵动许多,像是爹手里教出来的,只怕倒头来,辜负了爹的一番苦心。”萧大姑一声冷笑。 “好好的,你取笑孩子做甚,这珠儿嘴皮子讨巧,奶也喜欢。”杨氏扮了个黑脸,从桌上抓起一把糕点,“你大姑稍来的,拿去,给姐弟几个添个零嘴。” 萧玉珠自是抿嘴笑着谢过奶和大姑,家去了。 范氏一听萧大姑来了,又听说萧大姑家的菜坛子碎了,从东厢房床底下挑了个大号菜坛子给她送去。 没过多久,范氏沮丧个脸空着手回来,一进屋便发牢骚,“好心好意给她送去,倒不领情,我看她啊,是心里想要,面子上搁不下,要不是娘在旁边劝着,我还得和她多说道两句。” “娘,消消气,别气坏了自个身子。”萧玉珠鼓着个小脸,这两回见萧大姑,对自个也是不冷不热,自个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真不知道,哪儿得罪她了。 “大姑和咱家历来不对付,照我说,菜坛子也别送,还浪费好几个钱呢!”萧玉翠端着簸箕往墙垛上一放,气哼哼地道。 “瞧咱们大丫头,精明得很,一副小财迷的样。”范氏笑着,气倒是消了不少。 “玉珠,玉珠。”有人在院子里叫人,听着好像是杜鹃的声音。 萧玉珠从房里走出来,看,果然是杜鹃,杜鹃赛过一包绿豆糕,拉着萧玉珠在大槐树下,小声说道,“我大姐买的,特意谢谢你帮忙卖的绣花帕子。” 萧玉珠看着绿豆糕,眨巴着眼睛,“下回绣了帕子,托我卖便是了,这绿豆糕可别买了,费钱。”说完,打开油纸,往杜鹃嘴里塞了一块,又往自个嘴里塞了一块,粉粉的,甜甜的,吃着口里凉丝丝的。 杜鹃弯腰拿树叶子逗着小鸡娃子玩,萧玉翠见杜鹃来了,拖着她去西厢房里讨教讨教绣活。 杜鹃看着帕子出神,手摩挲着帕子上绣的杜鹃花,神色有些恍惚。 “我看着,总觉得这花样子绣得有些歪。”萧玉翠问道。 萧玉珠盯着帕子看了半天,没看出哪里歪了,玉翠学绣这杜鹃花样子学了好些天了,绣得倒是有模有样。 杜鹃轻声说道,“玉翠姐姐,绣得比我的好看多了,我看着,可以拿去换钱了。” “真的,太好了!”萧玉翠搂着玉珠的小肩膀,激动得直摇晃。 杜鹃脸上淡淡的。*******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二章 祸兮福兮 中秋一过,天气慢慢凉爽起来,风呼呼地吹着,卷起地上的落叶, 前些日子田里的稻草晒得干了,挑了好几日,才算把田里的稻草拾掇干净了,一来,这稻草冬天的时候可以用来垫猪圈,二来,可以用来装陶器,防着磕着碰着。 趁着天气好,范氏和几个小的在后院棚子里码稻草堆,萧玉翠和萧玉珠伸长了胳膊,递着半个人高的稻草人,萧玉涵在稻草堆里翻跟斗,滚来滚去,头发上衣裳上沾了好些个稻草秸秆,“咯咯咯”笑着。 “看看,玉涵皮得不成样子,来年把他送学堂里去,让先生好好教教,收敛收敛他这顽皮的性子。”范氏在草垛子上怨道。 一听说要送去学堂,萧玉涵小脸憋着,从草堆里猫出来,理了理头发,拍了拍身上的稻草,不玩也不闹了。 “咱们玉涵不想去学堂?”萧玉珠逗他,想想,玉涵确实该管管了,整天疯来疯去,送去学堂认个字也好,平日教他几个字,过两日又忘了。 萧玉涵拿出笛子来,安静地立在一旁吹笛子,一阵悠扬的笛声如歌如泣地响起,幽幽绕梁,如一股秋风,又似一汪泉水。 范氏放慢手里的速度,听了一会,笑道,“这些歪门邪道,涵儿倒是学了不少。” “说不定啊,咱们玉涵往后是个音乐家!”萧玉珠说。 “音乐家?”范氏不解。 萧玉珠捂着嘴,该死,不小心说溜了嘴,干笑两声,“就是乐师。” 范氏脸色暗沉,一片乌云密布。 该死,在古代,乐师身份地位低下,不受待见,怎么忘了这茬,真是越解释越乱。忽然,院中有人叫。 是喜子娘,喜子娘见篱笆门开着,堂屋没人,穿过通道,到了后院,神色慌慌张张的样子,“玉涵娘,我从村上头回来,听到桃子爹在门口骂人,像是骂的萧老二,骂得可难听了。(.无弹窗广告)” “这老二,八成是又闯祸了。”范氏急急地要从一个人高的草垛子上要下来。 “我也就是路过,听了两句,好像是说,萧老二从窗台上偷看桃子绣花,被桃子爹逮了个正着,赶了出去……”喜子娘传得有鼻子有脸。 范氏顾不上搭话,要玉翠拘着两个小的,跳下草垛子就往萧家老宅走。 范氏找到杨氏,说明了事情的来历。 杨氏气得一拍腿,“我说呢,早上吃了饭就出去了,如今还不见人影。”在院子嚷嚷,要萧景文去寻寻,看看老二在哪把他揪回来。 丁香从房里出来,扶着杨氏在堂屋的圈椅上坐下。萧老爷子听到声响,从房里出来,脸色大变,坐在八仙桌旁,手扶着圈椅上的雕花。 半个时辰,萧景文从村头摸牌的地方找着萧景天回来,人刚一进屋,萧老爷子用力往八仙桌上一拍,厉声喝道,“你这个逆子,给我跪下。” 萧景天吓得扑通一声,在天井跪下,杨氏朝范氏使了个眼色,范氏从走廊上过去把大门关上。 萧老爷子双眼如冰一般的冷,“逆子,你怎么能干出这种龌蹉事来。” “爹,消消气。”丁香一下一下拍着萧老爷子的背。 “老爷,兴许是个误会。”杨氏朝向萧老爷子,柔声道,转过脸来对萧景天说道,“老二,还不快向你爹解释解释清楚。” “爹娘,小五说要买豆腐,要我去桃子家看看,还有没有豆腐卖,我就去了,问了桃子娘说豆腐卖完了,我就准备回,路过桃子的窗台,正巧桃子爹回来了,误会我了……”萧景天心虚,越说声音越小。 “真的是这么回事?”萧老爷子一拍桌子,拍得震山响。小五是村里出了名的坏小子,偷鸡摸狗的事做过不少。 萧景天不敢抬起头来。 “老三,你去问问,是不是小五要他去问的?”萧老爷子吩咐,萧景文正要转身走。 “爹!爹!”萧景天一听瞒不住了,连往前挪了几步,扑上去,“不是小五叫我去的,是我自己要去的。” “老二,你就好好和爹娘交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杨氏眼圈红红的。 “早晨,我去桃子家,见桃子娘在洗豆腐筐子,我想问还有没有豆腐,咱家里好久没吃过了,就想着买回来要娘做个煎豆腐解解馋。桃子娘说没有了,我就准备回,今儿天气好,桃子厢房的窗户半开着,桃子正在窗台下绣花,我偷偷看了一眼,刚好被桃子爹撞了个正着,二话没说,就把我轰了出来。”萧景天一席话下来,大家心知肚明。 “你好好的,去桃子家做甚?”杨氏立刻明白了事情的来由,不解气地责怪道。 “逆子,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伤风败德的事来。”萧老爷子气得手直哆嗦,顿了顿,才缓缓道,“前些日罚你去窑里挑一个月的泥,挑了不到十天,喊着肩膀肿得老高,老大心疼你,过来说情,我念着你的身子骨从小就弱,挑泥的事就此作罢。没想到,不出几日,你既然干出这种事来,真是给祖上蒙羞!人要脸树要皮,你叫你爹你娘的脸面往哪搁啊!” “爹,我知错了,我知错了……”萧景天趴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不敢抬头看。 “老二,你糊涂啊!”杨氏手扶着圈椅,颤抖着身子说道。 萧老爷子从圈椅上起身,一步一步向着跪在地上的萧景天走去,目光寒冷如冰,凌厉似剑,“从今日起,休要踏出家门半步!” “老爷!”杨氏拉长声音叫道。 萧景天抬起头看向萧老爷子,撞见他那凛冽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很快低下头来。 萧老爷子颤巍巍地甩了甩袖子,回房去了。 杨氏急忙从圈椅上起身,走到萧景天面前,“从小,你就是个病秧子,娘看你身子骨弱,舍不得让你干重活,吃得穿得先紧着你,怕你受半点委屈。你看看你,干的这些龌蹉事,你叫为娘的说什么好。” “娘。”萧景天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柔声叫道。 杨氏把丁香和萧景文支开,蹲下来低声在萧景天耳边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桃子?” 萧景天点点头,应了一声,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在天井上空炸响。杨氏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在天井里走来走去,乱了方寸,急得没有法子,嗷嗷地叫着心口疼。 范氏扶着杨氏躺在床上,和丁香在厨房拾掇了两样菜,放心不下家里几个小的,匆匆赶了回来。 午饭时辰刚过,杨氏便来了,坐在堂屋幽幽地叹息,“对老二,我可是操碎了心,他中意桃子,早和娘说说,娘托人去说说亲,现在倒好,倒打一耙,没想到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来,咱们以后哪有脸面见人呐!” 萧景土刚从窑里回来,就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皱着眉头,“这老二啊,小时候看着老实,长大了完全变了样。” “娘,别急,消消气,总会有法子的。”范氏倒了一碗水过来安慰道。 萧玉珠在西厢房里看书,听着堂屋的动静,事情的真相和她猜得八九不离十,可恶的大叔,又闯出祸来了,男女授受不清,这种道理他不会不懂吧!没想到他竟然跑到人家厢房去偷看,被桃子爹这样一骂,估计过不了今晚,全村上下的人都知道了,人言可畏,本来清白的两个人指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子,桃子这么好的姑娘……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一阵阵清脆的吟诗声响起。 “珠儿,要念书上院子里念去,别吵着你奶。”范氏在堂屋里叫道。 “等等。”萧景土打断了她的话,“珠儿,把你刚才念的诗再念一遍。” 萧玉珠声音大了几分,念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有了!”萧景土激动得一拍桌子,“我看,这事也不完全是坏事,反过来指不定还是一桩大喜事!” 范氏和杨氏来了精神,追问。 “老二喜欢人家姑娘,咱就了了他的心愿,托人去提提亲,把亲事定下来,这还不是件大喜事吗?” 听得杨氏频频点头,“老大说的在理,若这门亲事能成,那是最好不过了。” “桃子人长得周正,又勤快,方圆百八里怕是再也挑不出一个来。”范氏脸色转忧为喜,嘴角勾起一丝笑。 “可是……桃子每天在村里卖豆腐,抛头露面的……”杨氏眼角闪过一丝忧虑。 “卖豆腐怎么了,难不成个个土里刨食才好?卖豆腐可以给家里增添不少进项,不出几年,这小日子保准过得红红火火。依我看,桃子还真有一副持家的样。”范氏说道。 “仔细琢磨,也是这个理。”杨氏坐不住,寻村里的媒婆二娘娘去了。 *********** 新鲜出炉的第二更送到,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三章 谣言 第二日一大早,杨氏去大村媳妇家买了只鸭子,托了二娘娘备礼,去桃子家提亲,人刚进门口,被桃子爹连人带礼轰了出来。[.超多好看小说] 谣言传得风生水起,什么版本都有,说萧景天中意桃子,想对桃子图谋不轨,被桃子爹逮了个正着;有说萧景天早就和桃子好上了,几个月前,有人亲眼看见他们在河边私会;还有更离谱的说,萧景天和桃子私通,连娃都有了,纸包不住火,萧景天原本是去请罪的…… 范氏关了篱笆门,关上了堂屋的大门,门不敢出,怕听见那些不干不净的话闹心。萧景土今儿没去玉陶坊,在家窝着,闷着头一声不啃,三个小的困在屋子里哪也不准去。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范氏打发了萧景土再去老宅那探探风声,自个拿了针线筐子在东厢房做衣裳,缝了两针,不是针刺到手就是把线下歪了,憋气地丢开针线筐子,哄着萧玉涵睡了,起身到西厢房看看两个丫头,玉翠在屋里绣花,玉珠骨碌着眼珠看着。 “砰砰砰。”院子的篱笆门哐啷作响,萧玉珠趿了鞋出去看看,见是桃子娘,开了门让她进来。 “婶子,你来了。”范氏迎着桃子娘在堂屋坐下。 “我这心里瘆得慌,就想找个人说说。”桃子娘扶着凳子坐下。 “不瞒你说,这村里嚼舌头的人多了,今儿我都不敢出门。”范氏说道。 “今早,我也没做豆腐,桃子被他爹锁在房里,不让踏出房门半步,这样也好,免得听了那些闲话,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说完,桃子娘一声叹息。 “对不住了,都是咱家老二对不住你们,害得桃子好好的姑娘,受这种苦!”范氏脸色愧疚,沮丧个脑袋。 “今儿早,景天娘托了二娘娘去提亲,被我家那遭老头子轰了出来,这往后啊,两家的脸面都不知道往那搁。”杨氏气得一拍手,“说倒头来,这事都是我家遭老头子闹的,要不是他昨儿那么大声在屋门口骂街,事情也不会落到这一步!”说完背过脸去,擦了擦眼睛的泪花。 “千错万错,都是萧家老二的错!”范氏气鼓鼓地说完,扭头安慰桃子娘。 “可怜了我的闺女,遭这份罪!”桃子娘抽抽搭搭地小声哭着。 范氏眼窝子湿了,握住桃子娘的手,想说两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番沉默过后,杨氏又道,“大妹子,我俩一向交好,有些事我就不瞒你了。我家老头子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说萧景天嘴皮子油滑,整日摸牌赌钱不务正业,桃子跟了他等于是害了她,把她往火坑里推啊。” “老二啊,让人操不完的心。”范氏低声说道。 “你家有个秀才老爷,这搁在哪都是脸上有光啊,要是萧景天学好,这门亲事桃子爹保准恩下,萧景天那副样子,整天和村里那帮坏小子,摸牌赌钱,听说前些日子还把萧老爷子的字画拿去卖了,你说,做爹娘的怎么放心把女儿交给他!”说完,桃子娘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 范氏看着扑闪的油灯,没了神色,心里乱成一团麻。她和桃子娘一向交好,把桃子娘当自个的大姐对待,今儿她是左右为难,偏向哪边都不是。 西厢房里吹了灯,萧玉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她能挽回的了,如果萧景天是个学好的,这门亲事也就成了,可惜啊…… “景天小时候人老实,估计是跟着那帮坏小子才学坏的,往后管教管教,说不定能改过来……”范氏支支吾吾地说,希望事情能出现转机。(.无弹窗广告) “我也这样跟老头子说的,没用!桃子爹那人脾气怪,倔得很,早两年,他挑了豆腐筐子卖豆腐,三回两头和人吵,豆腐每天剩一大半,我又是老寒腿,桃子是老大,下面还有几个小的,等着桃子大了,卖豆腐的差事就落到桃子身上,这家里的光景才慢慢好起来。”桃子娘说完,顿了顿,“他爹就是一根筋呐,我怎么劝都没用。” “桃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丫头我也喜欢,人又勤快,远近都挑不出一个来,谁娶了她是谁的福气!”范氏叹道,转过头来试探性的问,“那桃子的意思?” 堂屋里豆大的油灯照着,火光跳跃,屋内光影浮动。昏黄的光照在人脸上,半明半暗。 “我问了桃子,看她中不中意,如果她中意萧景天,那我再劝劝他爹,结果桃子她直摇头。”桃子娘说完,摇了摇头。 范氏心里疙瘩一下,“我还盼着能做桃子的嫂子,看来,我是没有这个福分了。” “这事闹成这样,没有法子了,只是抹了你我俩家的脸面。”桃子娘深深叹了口气。 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范氏在心里叹息。 一个时辰过去了,夜色渐晚,桃子娘起身准备家去,范氏把她送到院门口,拖着她的手想再说两句,却无语凝噎。 桃子娘走后没多久,萧景土从老宅回来,黑着个脸,拉得老长像个冬瓜。 “爹娘情况咋样?”萧景土一进门,范氏就问。 萧景土倒了半碗水喝下,“萧景天昨儿在天井跪着,没得爹的允许,娘不敢叫他起来,在天井跪了一天一夜,晕倒了,今儿在床上躺了一天。娘托二娘娘去提亲,连人带礼被轰了出来,娘气得心口疼,熬了两副药喝下,好多了。” 范氏把桃子娘刚刚来过的事说给萧景土听。 “看来,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爹对这事怎么看?”范氏问道。 “如果这门亲事能成是最好不过的了,成不了只能另做打算,这是爹的意思。”萧景土起身回房,边走边说,“上回,大妹子回来,说的刘老二家的闺女,娘看着蛮中意的,想等这顿风头一过,去访访。” “这样也好,尽早定下来。”范氏手执油灯,跟在萧景土后面,回了房,“只是往后这两家的疙瘩就此结下了。” 第二日一早,萧玉翠打开堂屋的门,把院墙下鸡棚里的小鸡娃子放出来,又回来准备把堂屋门关上,萧玉珠拦着她,不让关,萧玉翠嚷着要关,两人相互把持着,堂屋的门关了又开,开了又关。 范氏在家里躲了一天,浑身不自在,见堂屋的门被两个丫头弄得咯吱响。 “娘,咱们还是把门打开吧,老闷在屋里,怕是会闷出病来。”萧玉珠骨碌着黑漆漆的眼睛道。 与其这样掖着藏着,还不如大大方方,该来的迟早会来,躲是躲不过的。范氏想想,把堂屋的门开得大大的,把院子里的篱笆门也打开来。 喜子娘手里垮了个小篮,从对面过来,“玉涵娘,今儿煮了些甘薯,见你开了门,送来给孩子们尝尝。”篮子里窝了几个甘薯,热气腾腾的像刚从锅里捞出来。 范氏脸色淡淡,“劳喜子娘费心了。”嘴上没多话,要玉翠分给几个小的吃。 喜子娘见范氏不怎么说话,以为她还在埋怨自个,嘴上解释道,“玉涵娘,前日那事真不是我传出去的,我也就路过,听见了回来告诉你,我不是爱传嘴的人,再没和谁多说道两句。” “我怎么会怨你,听到的人又不止你一个,谁爱嚼舌根谁嚼去,嘴长在别人那,咱管不着。”范氏并不是针对喜子娘,这村里有几个喜欢说道的人,闲来没事就喜欢说事。 “看来是我多心了,我还担心你怨我!”喜子娘脸色讪讪的,挤着弄眼的又道,“听说,昨儿杨氏去桃子家提亲了,被轰了出来,这桃子爹也真是的,再怎么说,你家还有个秀才老爷,他这不是驳了秀才老爷的面子吗……” 范氏头也不抬,就要进屋。 “好,我不问了。”喜子娘拿了空篮子就要走。 范氏转身,送她到院门口,“喜子娘,这事如今传得满村都是,我也不好说什么,老二理亏在先,是我们萧家对不住人家。” “玉涵娘,我知道你这两天闹心,听不得这些闲话,你别多心,我也就随口那么一问。”喜子娘挎着篮子摆手走了。 =======**====**分====割====线**====**===== 感谢八宝仙履童鞋的平安符,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四章 野花 杨氏病了,范氏领着几个小的过去看看,见老宅大门紧闭,范氏握着门环扣了一会,门才开。[] “娘,怎么样了?”范氏把萧玉涵抱过门槛,问。 “在屋里躺着,好多了。”萧景文开了门,很快又把门关上,天井里的光把四处照得亮堂堂的,一股药味扑鼻而来。 萧玉珠跟在范氏后面,进了东厢房,绕过一扇山水式插屏,见杨氏正躺在架子床上。 杨氏见范氏和三个小的过来,拿了枕头垫在后背,半坐着直起身来。 “使不得,快躺下。”范氏一个快步上去,扶着杨氏重新在床上躺下。床围处雕花镂刻, 花枝缠绕,有莲花式的,有石榴式的,各式不一。 “奶,你好些了吗?”萧玉珠走到奶跟前,甜声叫道。 杨氏拉过她的手,“奶的好孙女,一见到你们,奶就好多了。” 萧玉涵钻到床头,“奶,你这是病了吗?我小时候病了喝了药就能好了,不过那药可苦了,涵儿不爱喝。”说完砸吧砸吧嘴。 杨氏抚摸着他的头,搂到怀里,“好孙儿,奶的好孙儿。” 范氏起身去了灶间,萧玉翠双手握着站在床头,腼腆地看着。 很快,范氏端了药过来,用瓦勺捣凉了,一口一口喂给杨氏。 杨氏皱着眉头,喝了几口,叹了口气,“咱家的脸面丢光了,我愧对萧家的列祖列宗啊。” “娘,发生这种事怎么能怨你?”范氏喂了口药。 “萧家有几百年了,祖上还出了个在朝廷做官的,老爷怎么说也是个秀才,没想到萧家会毁在我的手里!”杨氏不想再喝推开药碗。 “娘,你就再喝点,气坏了自个的身子,哪可如何是好。”范氏怨道。 “一想起老二,我这心里就憋得慌。”杨氏手拽紧了被子说道。 丁香走进来,带着几个小的出去耍。 萧玉珠走进书房找爷,爷不在,走进后院,爷背着手望着葡萄架出神,一本书随手放在后院的石桌上,偶有秋风吹过,翻着书页哗哗地响。萧玉珠看了看桌上的书,看了几行,全是古文,看不懂说的是什么,不敢扰爷,偷偷地退了出来。 萧景文正拿着扫帚扫着天井里的山茶树叶子,萧玉涵踢着石子玩。 从老宅回来,范氏念叨着北边地里的甘薯得去收了回来,到时候好种些冬菜。 秋天到了,树上的叶子黄了大半,被风一吹,呼呼啦地落下,一片片黄叶飘在空中,舞着旋转。附近田埂上的野菊花开了,一朵一朵在瑟瑟的秋风中挤着小脑袋,黄了一片又一片。 用野菊花做成的枕头,可以明目,还可以使人心情舒畅,做一个送给奶正好。萧玉珠记得前世里喝过的菊花茶,清香扑鼻,这野菊花可以晒干做成菊花茶,还可以入药,送到城里的药堂还能卖钱。 萧玉珠想到这,看着田埂上,路边一簇簇黄的菊花,两眼放光,此刻在她眼里,这些不是野菊花,是黄黄的金灿灿的金子!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停下脚步在路边采了起来。 萧玉翠跟在范氏后面,走了一大段路,身后没了声响,见玉珠正在路边采着野菊花。 “这二丫头就是贪玩,让她跟着去挖甘薯,她跑去摘花,算了,随她去。”范氏心里沉闷,没有理会。 萧玉珠嘴角带笑摘着野菊花,用裙儿装了,一小会,装不下了。她飞快的跑回家,一路上忍不住的偷笑,回家拿了个装米的布袋子。 “玉珠,玉珠,你跑得贼快,干吗去?”杜鹃在自家院里见了萧玉珠,跟了出来,在后面喊。 “摘花去喽!”萧玉珠朝她招手。 一听说,能卖钱,杜鹃拿了布袋子跟着跑。 “我可没听说过,这野花也能卖钱?”杜鹃跟在后面,问道。 “你放心,我说能卖钱那就能卖钱,包在我身上。”萧玉珠拍着小胸脯说道。 杜鹃快步跟上,对着萧玉珠左右瞧了瞧,半信半疑地说,“我娘说,你是王母娘娘的水草仙子转世,我还不信呢!今儿一看,还真有点不一样。” “玉珠可不是什么水草仙子,那只不过是道姑子想多骗几个钱,编出来的瞎话罢了,那日,我亲眼看见道姑子骗了我娘好些个钱呢……”萧玉珠想到那道姑子,撇了撇嘴。 杜鹃跟在后面,听着觉得稀奇,“可我还是觉得你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说完,飞快地跑到萧玉珠前面,跑着大声喊着,“水草仙子,水草仙子……” “杜鹃,杜鹃,你这小丫头片子,你再胡说……”萧玉珠追着跑着。 两个小身影在田埂上采着野花,如两个小黑点一点一点挪动,时不时地飘出一阵阵清脆的笑声。采了一个下午,两个布袋里装不下了,两人才回来,到了村头,杜鹃忽然停下不走了,看着布袋子里的野菊花发愁。 “怎么了?”萧玉珠放下手里布袋子,歇了口气。 “这……我怕拿回去了,嫂子问我,我该如何交代?”杜鹃迟疑了一下。 “如实说呗!” “那可不行,如果我告诉嫂子采的野菊花能卖钱,我怕这花刚卖,她就把钱要了去。”杜鹃清澈的眸子充满忧虑。 “那拿我家去吧,我帮你晒,卖了钱给你就是。”萧玉珠骨碌着眼睛说道。 “你说的倒是个好法子,就拿你家去。”杜鹃笑嘻嘻地抓起地上的布袋子就走。 在田里摘了几日,小院子里的簸箕米筛上晒满了野菊花,老远便闻到了一股清香。萧玉珠手翻着簸箕里的菊花,趁着天气好,多晒晒,秋日的太阳温情,最先摘的那一批晒了好些天,才晒得干透。 让萧玉翠拿碎布缝了个小枕头,装了晒干的野菊花,给奶送去。 村里的赤脚郎中正从田里摘野菊花回来路过,见院子里晒着的一团团黄色的菊花,似云一般。 “郎中先生。”萧玉珠见郎中在自家院门口站着。 “是玉珠啊,摘这么多野菊花做啥?”赤脚郎中问道。 这野菊花能入药,是一味好药材,这赤脚郎中不会不懂吧?萧玉珠也不想藏着瞒着这挣钱的法子,谁想挣钱谁摘去便是。“这野菊花能入药,我想着摘来晒干送去城里问问,能换钱不?” 赤脚郎中点点头,“能换钱,能换钱,我刚从东边的地里摘了些,准备晒干了做药方子。”顿了顿,叹道,“这小丫头真是机灵呐!” 野菊花晒干了能卖钱,这话从赤脚郎中这位权威人士口里说出,这个消息像秋风一样传遍了整个村子,村里的老的小的妇女手里拿着布袋子摘菊花去,田里,地里,山上都是人。 “玉珠,你为什么把野菊花能换钱的事说出去?”萧玉翠从老宅回来,气鼓鼓地撅着嘴。 “这野菊花能入药,又不只有我一个人能知道,再说了,赤脚郎中早知道的,这挣钱的法子我也不想掖着藏着,免得别人怨道。”萧玉珠手翻着野菊花说道。 萧玉翠一瞪眼,“辛辛苦苦帮你晒了好几日,往后你自个晒去。” 萧玉珠却不恼,笑盈盈地说,“摘花,去不去?” 萧玉翠扭着身子不理她,走进屋拿了两个布袋子,跟着就去。 过了两日,喜子爹要去城里卖鸡蛋,萧玉珠和喜子跟着去了城里。给酒坊的陈掌柜送去一小包好的野菊花泡茶喝,剩下的卖到了药堂里。 药堂掌柜见这丫头都是选了些开得好的摘,没开的或者开得败了的一个也没有,晒得干透,色泽又好,全要了,嘱咐以后摘了晒干了尽管送到药堂来,按市面上的价收。 萧玉珠没有应下,药堂里的价格是按收购价,低得很,谢过药堂掌柜,手握着另一小袋子野菊花去了茶坊。 南方天气炎热,连带着南方人心火旺,喜欢喝茶,萧玉珠想去问问,茶坊里收不收。 一家茶坊的掌柜看了看她的货,摇摇头,“我们这卖的都是上好的龙井茶,洞庭茶,这种野花恐怕上不了台面。” “有古书记载,野菊花味甘微苦,性平微寒,有散风清热,解毒明目之功效,菊花茶闻起来清香扑鼻,喝下去可以清热下火,清肝明目。”《本草纲目》里面对菊花的记载,萧玉珠只记得这么点,希望可以用来应急。 茶坊掌柜见她念得有板有眼,还像真有那么回事。 “这位叔,要不你现在拿点泡上,看味道怎么样?”萧玉珠眨巴眨巴眼睛。 掌柜点点头,命小二拿去泡上。一会,小二端了杯泡好的菊花茶过来,闻着倒是清香,掌柜小口抿了,又品了几口,频频点头。 “叔,怎么样?”萧玉珠凑近了问。 “喝着倒是润喉,我先来点,在茶坊里卖卖,看看那些茶友喝得惯不。” 这茶坊要的是讲究,体面,萧玉珠一番鞠躬感谢,每两菊花茶多要了五个钱。 茶坊掌柜没二话,收了小布袋里的野菊花,“如果茶友爱喝,下回你摘了送来便是。” 萧玉珠自是一番感谢。 =======**====**分====割====线**====**===== 感谢深蓝的苹果的平安符,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五章 傻蛋不见了 地里挖的甘薯放了几天,控干水分发了汗,糖分增加不少。范氏在灶上添了一大锅水,命玉珠把柴火烧得旺旺的,水烧开了煮甘薯,挑了些个头大的准备晒甘薯片,小的拿来喂猪。 萧玉珠添了一把柴火,趴在火膛口用竹筒子吹着,把柴火烧得通红。范氏端着洗好的甘薯过来,扑哧一声笑出来道,“翠儿,快来看看,这二丫头脸花得跟只猫似的。” 萧玉珠擦着手里的水滴过来,一看,捂住了嘴笑,“玉珠,你这是刚从烟囱里面出来,还是刚钻了地道?” 很久没见范氏这么笑过了,这段日子她整天憋着个苦瓜脸,还是笑起来好看显得年轻多了。萧玉珠见范氏笑了,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瞥见黑乎乎的两只手,咧开了嘴笑。 萧玉翠拖着她出来,在水缸里照了照,“珠儿,你自个瞧瞧,你的这副模样是不是像个小叫花子?”说完,往玉珠脸上浇了把水,把脸洗净了。 萧玉珠扒了火膛里烤着的几个甘薯,坐在大槐树下吃,远远地看见桃子爹挑了豆腐筐子从村上头过来,看他的情形是要往村尾去,正好要经过自家,眼看走近了,桃子爹没走大道,拐进一条巷子走了。 “桃子爹挑了豆腐筐子走了。”萧玉珠嘴里塞着热乎的甘薯嘟嘟嚷嚷说道。 “好些日子没见桃子家出来卖豆腐了。”范氏喃喃自语,手里片着甘薯,眼睛顺着玉珠手指的方向望了望,片完了甘薯,净了手就出去了。 这一阵子,村里的谣言渐渐平息了,风言风语少了。村里的妇人闲着没事,拿了话柄子说道说道,嚼了几天舌根,只不过是茶余饭后寻个乐子罢了。 杨氏从老宅过来,萧玉珠塞过她一个烤甘薯,让她尝尝。杨氏吃了一口,左右转了转,见范氏不在,正想往回走。 说曹操,曹操到,范氏从青石路上回来,“娘,你的身子大好了吗?”范氏推开篱笆门就问。 “好多了好多了,前几日就好了,枕着珠儿做的菊花枕头,这病好得快些,我怕听了那些闲话,硬是在床上多躺了几日……”还没等杨氏说完,范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拉着杨氏就要进屋。 “我见了桃子爹出来卖豆腐,刚去了桃子家,见了桃子娘,没想到这么快……”范氏声音哽咽,话说到节骨眼上。 “桃子娘怎么了?”杨氏一惊。 “桃子娘没事,没想到这么快,桃子就被许了人家。”范氏平复了情绪把话说完,用手背沾了沾眼角。 “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来得太快了。”杨氏叹了口气,又问,“许的是什么人家?” “说是马家坝的一个后生,这马家坝隔着这好几十里地呢,来回一趟都得花上一两天。” “闺女嫁这么远,桃子爹娘也舍得?”杨氏脸色黯淡下来。 “说是桃子爹托人寻的亲,”范氏顿了顿,叹道,“看来,咱们老二是没有这个福分了。” “我心里正想着,等村里的闲话一清净,我和老爷亲自找桃子爹说去,现在看来,不必了!”杨氏面无表情,看着门外发愣。 两人一番沉默,屋子里静悄悄的,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半响,杨氏回过神来,想起正经事来,“这两日,我正琢磨着,得去灵山寺替老二求柱签,这前前后后发生这么多事,我的心里不安呐!” “依我看,是得去求求,问问姻缘。”范氏点点头。 “问姻缘也好问运程也罢,我只愿他能够安安生生,别再添什么乱子。”杨氏拧着眉头,眉宇间闪烁不安。 玉翠玉珠两姐妹正在院子里喂鸡,这小鸡娃子养了个把月,倒是长了不少,翅膀上的毛快长全了,扑棱着翅膀在院子里踩出一片“个”字。(.好看的小说) 范氏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丫头,想着这些日子摘的野菊花,给家里增添了不少进项,又想到了上回道姑施法的事,“这些日子这两个丫头摘的野菊花,倒是给家里增添了不少进项,我看玉珠,性子也比以前安分许多,我琢磨着,得带玉珠去灵山寺还愿。” 两人在堂屋里一番嘀咕,商量好明日套了牛车就去。 第二日辰时刚过,范氏牵出自家的牛,套好牛车,萧玉珠被杨氏牵着坐在牛车后面的稻草堆里,用棉坎子垫了,等范氏一坐好,萧景文手扬着鞭子,就要启程。 “等等,等等。”傻蛋娘牵着傻蛋从巷子里拐出来,喘着大气,“听说今儿你们要去灵山上求签,我也想带着旦儿去求求。” “旦儿娘,上来便是。”范氏说道。 傻蛋娘拉着傻蛋在对面的草堆里坐下,今儿傻蛋收拾得倒是利索,一身干净的青布衣裳,头上打了个鬏,包着青色方巾,平日里鼻梁上挂着的鼻涕拾掇得干干净净,有几分俊模样。 大家一路上说说笑笑,说的是秋收谁家收的稻子多,谁家收的稻子少,南边的地好,北边的地孬,谁家的猪下了猪崽,什么时候开窝,谁家养的鸡多,收的蛋多,说着说着,说到了天气,今年风调雨顺,没涝着旱着,田里地里收成好,指望着明年天公作美,也能是个好年头,唠了一路就是没说,谁家的小子闺女说没说亲。 萧景文赶着牛车,听几个妇人唠着觉得有趣,却不答话嘴角微微笑着。水牛往前奔着,呼扇着大耳朵听着。 萧玉珠用手托着下巴,听得入迷,虽然说的都是些家常,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异,看着看着像是看戏一般。 傻蛋一个人垂着头玩着草杆子,弯来绕去,看不出编的什么花样子。 萧玉珠突然感觉到脸上痒痒的,扭头一看,傻蛋拿了草秸秆扰她,萧玉珠拾了草杆子扰他,扰得他痒痒的,连连躲过头去,傻兮兮地笑着。 “我看着旦儿倒像是好了,病没犯了吧!”范氏问。 傻蛋娘干笑两声,“大病是没怎么犯过,小病倒是不断,前些日子,不知他从哪里捉来的麻雀,放进小鸡娃里养着,我数来数去,怎么小鸡娃子越数越多,迷糊了几日,才看清鸡窝里混了几只麻雀。” 大家听了前俯后仰地笑着,傻蛋娘又道,“有几日,他捡了个石子,贴身带着,喂着石子吃饭喝水,对着石子说一堆胡话,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灵山寺是石雨县远近闻名的寺庙,离萧家村十来里路,一路颠簸,牛车走了近两个时辰,才到达灵山脚下,灵山山势陡峭,远远地看见一座寺庙掩在半山腰,烟雾缭绕,上山的路曲折,弯来拐去,牛车是走不得了,留下萧景文看守,一行人下了牛车。 在殿中郑重的燃起三柱香,跪在蒲垫上对着菩萨拜了拜,萧玉珠望着大殿上供着的菩萨,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神灵在注视着他们? 范氏对她使了个眼色,萧玉珠跟着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拜了。 拜完菩萨,范氏往功德箱里添了些香火钱,算是还愿。杨氏和傻蛋娘要去抽签,两人慢慢摇动着签筒子,分别抽出一张签来,萧玉珠站在杨氏身后,见她抽的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用说,这肯定是上签,正应了眼前的事。 杨氏不识字,把签递给师父,那师父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此乃上上签。” 杨氏大喜,急忙让师父说下去。 “这位施主,问姻缘还是问运程?”师父半眯着眼睛道。 “问姻缘。”杨氏上前一步答道。 “尽管施主眼下蒙难,处境不好,但这段日子会很快过去,马上就会有大好事。若求的是姻缘,今年冬天喜事将近了。” 一番话听得杨氏和范氏大喜,连连谢了师父。 傻蛋娘递上手里的签。 “临风冒雨去复归,没没其身似燕儿,衔得泥来欲作垒,谁知垒坏复成泥。”师父念完摇了摇头,“难啊!” 傻蛋娘身子一斜,“难道旦儿的病没有指望了?” “此签说的是燕儿衔泥作垒,却事事难料,也不是没有希望,想要事成恐怕得费劲周折,历尽艰辛,总会有水滴石穿的那一天。”师父捋了捋胡子,叹了口气。 一席话下来,傻蛋娘整个人面无神色,仿佛丢了魂儿,手牵着傻蛋一路话少。灵山寺香火旺盛,香客络绎不绝,傻蛋颠着脑袋,左看看右瞧瞧,觉得稀罕,小手到处乱指。 “可别冲撞了菩萨。”傻蛋娘拍了他的手怨道。 萧玉珠看着这些虔诚的香客们,兴致不高,闻着那股子檀香味,快要醉了,整个人都酥了,昏昏沉沉,“事在人为,人定胜天,这世上的事岂是天天吃斋念佛就能如愿的?” 杨氏和范氏要去求平安符,傻蛋娘今儿求的是下下签,想着傻蛋下面只有三个丫头,倘若傻蛋的病好不了……脸上悻悻地,托玉珠看着傻蛋,自个偷偷去了送子观音的庙堂。 萧玉珠拖着傻蛋的手在附近的石凳上坐下,听着庙里的撞钟声,山上烟雾缭绕,配上这浑厚回荡的钟声…… 萧玉珠正在默想,回过头来,旁边的石凳空空如也,傻蛋不见了! 第二十六章 遇见 萧玉珠心中一慌,左右环顾看了看,没有傻蛋的人影,拔腿往人群中奔跑,今日香客这么多,这可如何是好!心一急,在人群中穿来穿去,人影晃动,哪里有傻蛋的影儿?她边跑边喊,“傻蛋,傻蛋,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萧玉珠的心紧紧揪着,跑了一路,见杨氏和范氏求了平安符出来,范氏拿了平安符正要给玉珠戴上。 “傻蛋不见了!”萧玉珠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范氏拽着平安符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心里一惊,“这可如何是好?” 傻蛋娘拜了送子观音出来,一听傻蛋不见了,急得直跺脚,泪眼婆娑地喊道,“旦儿,你千万别吓娘,娘不是不要你,娘什么都不求了,只盼着你能在娘身边,好好的。” “大伙分头找找看,肯定能找到的。”杨氏扶着傻蛋娘颤抖的身子。 萧玉珠用尽全身力气奔跑,在寺里找了一遍找了个底朝天,没有任何结果。香客络绎不绝,萧玉珠随手拉住了人问,“有没有见到一个傻子,个头这么高……”一番比划,问的人都摇头。 “我刚才见着一个小子歪着脑袋,往寺门外方向去了,我还正纳闷呢。”来人手指着门口的方向。 萧玉珠顾不上搭话,没谢,又开始跑,跑到寺外,寺外有好些小商贩卖着吃食,佛珠,小玩意。萧玉珠往两旁货摊上左右看了看,没见着傻蛋的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万一傻蛋丢了,怎么跟他爹娘交待?心里一急,眼窝子里的泪涌出来。[] “你给我别跑,你给我站住……”一阵粗鲁的喊声。 萧玉珠扁着嘴小声啜泣着,后退几步避开,不小心,瞥见来人身上的衣裳有些眼熟,抬头一看,正是傻蛋! “傻蛋!傻蛋!”萧玉珠摇着手大喊道。 被人追着的傻蛋往萧玉珠这边跑来,拿着手里的小风车递到她跟前,“给,给。” “你这是要送给我吗?”萧玉珠破涕为笑。 傻蛋点点头,低下头傻傻笑了两声。 “你这个小偷,我非抓住你不可。”一双壮实的手撵了过来。 “你说谁是小偷?”萧玉珠把傻蛋护在身后,明显感觉到傻蛋抓着她衣裳的手瑟瑟发抖。 “他拿了风车不给钱,不是小偷是什么?”大汉子伸手就要抓过来。 “多少钱,我给你便是。”萧玉珠将身子一挡,掏出卖野菊花范氏赏的几个零花钱,拿了三个重重地塞到他手里,“够不够!” 壮实汉子接过钱,扭头走,“我看呐,就是个傻子。” “你把话说清楚了,你说谁是傻子?”萧玉珠语气重了几分,吼道。 傻蛋娘一把把傻蛋搂进怀里,泣不成声,“旦儿,旦儿,你要是不见了,你叫娘该怎么活啊!娘宁愿你傻点疯点,只要你在我跟前,娘能时时刻刻看到你,娘就心安了。” 傻蛋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不知这演的是哪一出。 见傻蛋找到了,一行人转忧为喜,不敢再耽搁,怕再生事端,就要下山去。 一阵嘈杂声,六个家丁悉悉索索地过来,寺外停下两顶轿子,几个婆子丫鬟站在轿旁。 萧玉珠被范氏一股大力扯着往旁边退让避嫌,只见一个婆子挑开流苏轿帘,轿子里走出来一个穿着富贵的妇人,一身红坎蓝裙,满头珠翠,发髻上的步摇在太阳下明晃晃的。 后面的轿子里走出一个少年,身着淡青色长袍,头带青色方巾,少年快步上前,手搭上去扶着妇人一步步向灵山寺走去。 “怎么会是他?”萧玉珠心里一惊。 来人正是李府少年,脸色清莹,嘴角含笑地扶着妇人,余光不经意间往旁边一瞥,萧玉珠迎上他的目光,一双黑莹莹的眸子里盛满了笑意。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两人对视一眼,温文尔雅地笑着,朝萧玉珠这边点点头,扶着妇人进了灵山寺。 从灵山寺回来,萧玉珠特地留意了,瞧见路边的山沟沟里开着一簇簇野菊花,一片片灰色中嵌着一点点金黄。第一批野菊花已被人摘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花骨朵儿,得再养几日。 第二日用过早饭,萧玉珠便约了杜鹃去摘花,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两人小心翼翼地拔开荆棘,一朵朵摘进布袋子里,怪不得此处的花没人采,到处都是荆棘。 “哗啦”一声,萧玉珠的裙儿被挂住了,伸手去撩裙角,又被荆棘刺了手,真该死,花没采到,倒把裙儿给挂破了,虽然说是旧裙儿,她还是有些舍不得。 “慢着。”杜鹃蹲下去小心解开挂住裙角的刺。 山上的野菊花照亮了两人的脸,金光闪闪。 “你娘对你好吗?”杜鹃边摘花边问。 “我觉得我娘对我是最好的,平日里会骂我两句,可她心里还是疼我的。”萧玉珠天真的翘着嘴角说道,反问道,“你娘呢?” 杜鹃停下手里的动作,咬了咬唇,“我娘,她眼里只有孙子,我娘说,我嫂子怀的这一胎准是个小子,她就盼着抱大胖孙子呢!” 萧玉珠心里一阵腹诽,重男轻女这个封建思想不知毒害了多少人,范氏骨子里也是重男轻女的主,可她对两个闺女却是百般疼爱。但是杜鹃,山茶,她们的命运会怎样?爹不在娘不爱舅舅不疼,被亲娘当奴婢一样使唤,将来运气好的话可以找个好人家,运气不好估计换几个礼钱就被亲娘卖了,萧玉珠在心里叹了口气。 杜鹃伸手去摘头顶的菊花,衣袖滑落下来,露上右手臂上的一条条淤痕。 “这是怎么回事?”萧玉珠抓住她的手问。 杜鹃想缩回手,却被玉珠牢牢抓住,“我自个不小心弄的。”杜鹃吞吞吐吐地说。 “不小心弄的。”萧玉珠心里疑惑,撩开了杜鹃左手的袖子,两只手臂上全是伤痕累累,“你别告诉我,这都是你不小心弄的?” 杜鹃忙用袖子遮住,背过身去,“不碍事的,我没那么娇贵,过两日这些淤青就能退了。” “是不是你娘打的,是不是你嫂子打的?”萧玉珠扳过她的身子怒道。 “玉珠妹妹,我求你了,你就快别问了。”杜鹃脸色讪讪的。 萧玉珠看着杜鹃的眼睛,她的眸子水汪汪的似一潭快要溢出的秋水,里面盛满了无尽的怜楚,什么话也没说,伸手握住她的手,希望能够给她带去一丝温暖。 采完了菊花,两人躺在枯草中,双手靠在脑后,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我记得小时候,也是这样的秋天,我爹给我糊了个纸鸢,带着我在稻田上跑啊跑,我爹说,我就是天上的纸鸢,爹的手里紧紧拽着棉线,纸鸢跑到哪爹就跟到哪……”杜鹃缓缓说道,眼睛亮亮的,仿佛在灰色天空中看到了纸鸢。 “那你想你爹吗?”萧玉珠问。 “想,好几回我在梦里梦见我爹了,也是这样的秋天,爹带着我放纸鸢,我梦见我爹在前面拽着线不停地跑,我在后面不停地追,可我怎么也追不上他……”说着说着,杜鹃的眼角滑落了两行清泪。 从山沟里回来,已是正午,还没进村,远远地见村尾青石路上站了个人,修长的身姿迎着秋风。 第二十七章 状纸 “杜鹃,你怎么才回来?”那人是山茶,一见着两人回来,匆匆迎上来怨道,“那女人上午嚷着想吃米糕,娘在村头拉了半天磨,准备给她做米糕吃,你倒好,一上午都没回来,那女人在屋里叫唤了一上午,说没个人给她端茶倒水,娘正寻你呢!我说你找玉珠去了,一会就回,可谁想,你一去去了大半天,我又不敢把你摘野菊花的事说出来。[.超多好看小说]” 山茶匆匆地说完,拽住杜鹃,拉着就要走。 “杜鹃。”萧玉珠张口叫住她,接过她手里的布袋子,拍了拍她身上的尘土。 吃过午饭,范氏拿出做的新衣裳给萧景土和萧玉涵试了试,范氏眼力好,这尺码就跟量过似的,很合身。范氏理了理衣襟,对着萧景土前后看了看,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萧景土被她这样一摆弄,不好意思就要回房换去。 萧玉涵穿着新衣裳在院子里跑了个圈,这衣裳做得有些大了,估计是范氏想着小孩长得快,做得大些过两年也能穿上。 萧玉珠看着这父子俩,穿得都是同一色的青色衣裳,看着倒像现代流行的亲子装,一看玉涵的衣裳袖子老长,一甩一甩地像个唱大戏的小生,看着不禁发笑,“涵儿,吼两嗓子给二姐听听。” 萧玉翠追着想逮住他,别把新衣裳弄破了。 正说笑间,杨氏提了个小篮过来。 “今儿有什么乐子,一个个都笑开了。”杨氏笑盈盈地说道。 “奶,你看,我娘给我做的新衣裳。”萧玉涵扑向杨氏的怀里撒娇道。 “好好好,奶看着觉得好看,还是你姥娘疼你。”杨氏摸了摸他的头,掀开篮子里掩着的菜叶子,露出一个个大米饼。 萧玉珠上前去瞧着看,一个个大米饼,比碗口还大,上面盖一红点,像一张张娃娃的脸笑着,范氏听见声响,走了出来。 “前些日子,玉涵姥娘给了一块青布,我给老的小的做了身新衣裳,试了试。”玉涵姥娘给的那块布,杨氏也见过,范氏就不想瞒着了。 “还是玉涵姥娘费心。”杨氏叹道。 “娘,你说这话就见外了。”范氏笑道。 杨氏也只是嘴上说说,没往心里去,直接去了灶间,“今儿来了一个婆子,说是张家村的,正托老爷给写状纸呢,听说是村里的恶霸占了她家的田地,讨要无方……” “有这等事,哪真是个可怜的。”范氏拿了碗,把杨氏篮子里的大米饼腾出来。 “可不是嘛!是个可怜的,一把年纪了遇上这种事。” 两人在灶间小声嘀咕,萧玉珠在院角里翻晒着野菊花,选了些好的,准备晒着给爷泡茶喝。(.) “老爷不收钱,她就送了些大米饼来,送了好些个,我拿了些过来,一个个碗口这么大,倒是个有心的,只怕费了不少米。”杨氏一声叹道。 范氏掂了掂这大米饼,一个个沉甸甸的,是下足了料的,“那恶霸也太欺人了,可怜了这个婆子。” “这婆子下有几个儿子,你说,要是没了田地,叫这一家子该怎么活啊!”杨氏一声叹道,“听人说,咱们老爷会写状纸,那婆子赶了好几里路过来,还劳她提这么远,我念叨收她几个大米饼,其他的就给推回去。” “娘说的在理,爹是个行善的,肯定能为这婆子讨回个公道。”范氏把大米饼放好。 杨氏挎着篮子就要家去。 萧玉珠听说爷要写状纸,想去看看,跟了上去。 一个婆子正在堂屋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杨氏沏了壶茶过来,倒了一杯。 “使不得,使不得。”婆子连声推迟。 “要得,要得。”杨氏扶着她在圈椅上坐下,同她说说话。 婆子见着眼前这个丫头,是个灵巧的,“这是你的孙女吧。” “我的二孙女,平日里和我亲近。”杨氏脸上欣慰。 萧玉珠见她们说到了自己,低头向婆子问好。 婆子听了喜欢,从袖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两个钱来,说要给丫头买个零嘴吃。 “使不得!”杨氏抓住婆子的手。 萧玉珠摆了摆手,谢过婆子的好意,一溜烟去了书房。 萧老爷子拿了笔,低头沉思一番,很快,提起笔在白纸上写着。萧玉珠在砚石上磨着墨,眼睛不住的往纸上看,只见爷胸有成竹,往砚台上蘸了几回墨,笔下的字犹如江水滔滔不绝,一气呵成,有势如破竹之势。萧老爷子在末尾落了款,这才屡屡点头微笑,抬头发现,玉珠正站在身旁。 “珠儿来了。”萧老爷子放下手中的笔。 “珠儿来好大一会儿,爷都没发现。”萧玉珠说笑着,往纸上看了看。 “珠儿认得爷今儿写的这些字?”萧老爷子趁着笔迹未干,问道。 “只认得一小部分,好些不认得呢!”萧玉珠低头看着这副状纸,洋洋洒洒写的是: 告状妇张喜莲,告为虎豪霸占事。家有良田四十余亩,世代耕种,亦有田二十亩在南溪,与张大智之田连之,虎豪张大智伪造契券,冒称伊业。祖宗产业,一旦霸占,王法何存?冤惨无地,告恳天台。惩恶扶正,断田还主。庶儆刁风,妇弱有赖。哀哀切告。 “爷写的是一个恶霸欺占他人良田的故事,爷要用手中的笔为老妇讨回个公道。”萧老爷子皱着眉头,眉宇间正气凛然。 等墨迹干了,萧老爷子小心地收起状纸,移步堂屋,让婆子在上面按个手印。 不想料,婆子按完手印,扑通一声在堂屋中央跪下,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快快请起!”萧老爷子很是意外。 杨氏扶着婆子起来,在竹篮里窝了些大米饼,收了她的一半礼,剩下的退了回去,送婆子送到屋外。 这些日子,萧景天被禁足在家里,哪也不让去,萧玉珠想着去看看大叔,“奶,大叔呢?” “他在屋里。”杨氏说道,朝里屋的方向喊了一声,“老二,玉珠来看你了。” 萧玉珠走进里屋,见萧景天正在架子床上躺着睡大觉,半个被子搭在身上,脸朝着墙壁。 萧玉珠以为他睡着了,站着看了一会要走。 萧景天转过身来,跳下床,他压根就没睡,这些天,在这屋子里呆着闷都快闷死了,百无聊赖,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动静,正愁没有人跟他说说,“珠儿,你来了。” 萧玉珠点点头,看着他这副颓废的样子,让人生怜,“大叔,珠儿很久没见你了。”看他的情形,估计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他还不知道,蒙在鼓里。 萧景天被禁足在家,性子看着是比以前安分许多,他站在窗前看了看后院,拧着眉头沉思,忽然回过头来,“珠儿,大叔求你,帮我办件事。” 第二十八章 传话 “什么求不求的,你是我大叔,难道我还能不帮你办不成。(.无弹窗广告)”萧玉珠可受不了这份礼,“什么事,你就直说,我能办的一定给你办,办不了我也没有法子。” “那就最好不过了。”萧景天还是活泼性子,脸色明朗起来,从床底拿出一封信,交到萧玉珠手里,“帮我把这封信给桃子。” 信上写着“桃子亲启”四个字,萧玉珠却感觉这信像烫手山芋一般,她的手里火辣辣的,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这?”萧玉珠看着信为难。 “如今只有你能帮大叔了,难不成你不想帮我?”萧景天一声责怪。 “不是,我……”萧玉珠吞吞吐吐,正在考虑最近发生的事要不要告诉他。 “珠儿,你就帮大叔这一回,事后大叔给你买好玩意。”萧景天把玉珠当小孩一样哄道。 桃子许了亲的事要不要告诉他,那日听桃子娘的口气,桃子心里没有大叔,那这么说的话,这些都是大叔一厢情愿单相思,可是爱情是美好的是无辜的,在爱情里面的人有权利知道真相,想到这,萧玉珠咬了咬嘴唇,“我听我娘说,桃姑子被许了亲了。” “什么!”萧景天一下窗台下的圈椅上坐下,脸色如纸片般白。 萧玉珠站在一旁,劝也不敢劝。 萧景天面无表情地窝在圈椅上,久久才吐出几个字,“日子定了吗?” “定在下月初六。”萧玉珠怯怯地轻声说道,恶人做到底,把日子也告诉了他,眼下是月底,离下月初六没有几天的光景。 萧景天心灰意冷,手扶着圈椅上的雕花,青筋暴露。 萧玉珠看着手里的信,虽然她没看见信里写的是什么,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这样的爱情对大叔来说太残酷了。 “珠儿,帮我把信交到桃子手里,一定要帮我把信送到。”萧景天语气坚决地说。 萧玉珠点点头,把信收进袖袋,“大叔,你放心,珠儿一定把信送到。”正说话间,萧玉珠看见萧景天的眼眶里湿湿的,很快他背过脸去。 “大叔,你哭了?你难过了?”萧玉珠小声说。 萧景天背对着她,没说话,朝她摆了摆手。 萧玉珠懂他的意思,准备退下,可转念一想,不对,“大叔,你忘了,桃姑子不识字?” “我真是糊涂了我。”萧景天如梦初醒,拿过信,收拾心情,“那就帮大叔传个话,说明日子时,我在村西河边的大枣树下等她。” “大叔,这事万一爷奶知道了,那可如何是好?”传话没问题,可是桃子会不会去,不好说,萧玉珠闪烁其词,想劝大叔死了这条心,又于心不忍。 “好珠儿,就帮大叔这么一回,爷奶怪罪下来,我担着。”萧景天眼神坚毅如石。 爱情总是让人感到美好,前世里她也爱过,爱情,她懂的,即使飞蛾扑火,也要轰轰烈烈爱一场,哪怕是单相思,也有它的甜蜜。萧玉珠点点头,退下了。 怎么样才能把话送到,而不引起他人的怀疑?萧玉珠在脑海里回想着电视剧情节,飞鸽传书?桃子被锁在屋里,即使飞鸽能把纸条送到,她又不识字;假装去桃子家买豆腐,可桃子娘和范氏熟识,碰了面一提起这事那就穿帮了,再加上这个时辰是正午,哪有豆腐卖,桃子爹娘对咱们这一家人早以有了戒心。(.好看的小说)萧玉珠无计可施,心急如焚,迫于没有好法子。 第二日一早,萧玉珠把鸡窝里的小鸡放出来,心不在焉地添了两把食,坐在大槐树下的小板凳上,手托着腮帮子,望着篱笆门出神。 “你这个小祖宗,好好地怎么今儿想起要吃豆腐,家里的鸡蛋还喂不饱你?”喜子娘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娘,我好久没吃了,都快忘了豆腐什么味了。”喜子跟在他娘后面走出屋。 “哎呀,小祖宗,你想吃还能不让你吃!”萧玉珠看见喜子娘说完伸手取下屋檐下的小竹篮。此时,对面院子里的好几只母鸡下了蛋,“咯咯哒”此起彼伏唱着炫耀。喜子娘进了屋,很快出来了塞给喜子两个钱,“自个买去。”话毕,忙着猫进鸡窝里收蛋去了。 喜子得了钱,甩着小竹篮出来。萧玉珠正苦于没有法子,眉头一动,眼睛一亮,后脚跟了上去,追上喜子,“等等我,等等我,我陪你买豆腐去。” 两人从青石路上往村上头去,喜子说林子爹在河里放了鱼篓,下午和玉涵去看收鱼去,又说好久没有去稻草堆里躲迷藏了,还说手里的弹弓坏了,得缠着他爹给做两个新的。 “你放过纸鸢吗?”萧玉珠听了一路,冷不丁地问。 “没放过,我见金山放过一只老大的老鹰,说是他爹在城里买的。”喜子满脸羡慕地说。 “那明儿我糊了纸鸢,咱们一起放去。”萧玉珠不以为然地道。 “玉珠,你会糊纸鸢?”喜子的声音掩不住的惊叹。 说笑间,到了桃子家,以往这个时辰,桃子爹准在村里卖豆腐,走进屋来,见桃子娘正在天井里清洗做豆腐的家伙什儿,萧玉珠左右探了探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瞅了瞅,没见其他人在。 “婶娘。”萧玉珠脆生生叫道。 桃子娘抬起头来,“玉珠和喜子来了。” “我娘说要买两个钱豆腐。”喜子拿出手里汗湿的两个钱。 桃子娘起身在围裙上擦干了手,“好,婶娘这就拿去。” 喜子提着竹篮跟在桃子娘后面,进了灶间。看他那小馋猫的样,估计是去吃零嘴去了。 萧玉珠来不及多想,飞快地穿过天井,走到桃子的厢房窗台下,轻轻敲了敲窗棱。 “谁?”里面传来一声惊慌。 “桃姑子,是我,我是玉珠。”萧玉珠贴近窗台小声说着,边说边回头看。 “是玉珠啊!”桃子吐气的声音。 “我大叔要我给你带个话,今日子时,他在村西河边大枣树下等你。”萧玉珠快速说了没等桃子回话,急急地又说了三个字,“我走了。”说完,轻手轻脚脚底升云,飞快地溜回到原来的地方。脚还没落地,灶间传来一阵脚步声,萧玉珠惊出一身冷汗,定了定神,桃子娘和喜子从灶间出来。 喜子嘴里鼓鼓囊囊,桃子娘抓了小半块碎豆腐,塞进萧玉珠嘴里。萧玉珠讪讪地笑笑,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 子时,萧玉珠躺在床来,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桃子晚上去了没,如果她去了,希望不要被人发现,如果她没去,这也怪不得她,大叔这回应该会死了这条心,恍惚中,半睡半醒,朦胧睡去。 天黑漆漆的,一颗星星也没有,只有秋风呼呼地吹着,一弯新月挂在树梢,村西大枣树下,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朝村头的路上不断地张望,一身棉袍随风而舞,忽然焦急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一个纤细的身影过来,越来越近,是桃子!黑影朝桃子飞奔过去,把她拥入怀中,忽地周围恍如白昼,无数的火把亮着,一张张嘲笑狰狞的面孔阵阵逼近。 萧玉珠只觉无限凄厉,大叫一声“快跑!”猛地从床上坐起。睡在旁边的萧玉翠惊醒,“珠儿,你做噩梦了?”萧玉翠搂着玉珠的小肩膀。 萧玉珠惊出一身冷汗,身子不停地颤抖,抱着玉翠,叫道,“姐……姐……” “别怕,别怕。”萧玉翠抱着她,一下下轻轻拍着哄着入睡。 萧玉珠在黑暗中睁着双眼,不敢闭上,一闭上,脑子里满是那些狰狞的面孔,一个个咬牙切齿,青面獠牙,面目扭曲。 熬了一夜,萧玉珠一早去了老宅打听,杨氏说,刚刚她去看过,萧景天还在屋里睡觉,还没起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一场虚惊,萧玉珠扶着走廊上的柱子,压了压惊,如今自个这八岁的小身板,经不起这番大风大浪的折腾,没事就好,在心里舒了口气。 =======**====**分====割====线**====**===== 感谢大家的收藏和推荐票子,娃娃会继续努力的,热气腾腾的第二更奉上。各种求。 第二十九章 放纸鸢 上午闲来没事,萧玉珠和萧玉涵在院子里糊纸鸢,从爷那要了两张大纸,寻了秋收前萧景土编大谷篓用剩下的竹篾子,煮了浆糊。[.超多好看小说] “糊个啥样子的?”萧玉珠用毛笔在纸上画了个大大的燕子,剪了个燕子模样,系上范氏纳鞋底用的麻线,用木块缠上线,一只燕子模样的纸鸢做好了。 萧玉涵嚷着要做一个老鹰样子,萧玉珠在纸上画了两笔,勉勉强强看得出来是只老鹰。萧玉涵在院子里朝对面喊了声,“喜子,放纸鸢去喽!” 喜子一听说要去放纸鸢,反穿了鞋出来,和萧玉涵去了附近的稻田里。 这纸鸢是为杜鹃糊的,希望能了了她的心愿,萧玉珠拿了燕子纸鸢去找杜鹃,远远地透过门,看见杜鹃在天井里洗甘薯。 “秀才老爷孙女,来了。”萧玉珠前脚刚垮进屋,一尖声从西边方向传来,是杜鹃嫂子段氏,她一手叉在腰际,一手扶着溜尖儿的肚子。 “嫂子。”萧玉珠朝她微微笑着。 “这玉珠,嘴皮子倒是甜,不像屋里这几个小的,半天吱不出声来。”段氏黑着脸说完,立马雨过天晴,笑着朝萧玉珠招手。“来,到嫂子这来。 这段氏笑里藏刀,脸上的笑容一看就是假惺惺的,萧玉珠心里不情愿,硬着头皮过去。 “玉珠,你说嫂子肚子里的是小子还是闺女?”段氏习惯性的摸了摸肚子。 在民间有习俗,找一个童子问问,肚子里怀的是小子还是闺女,一问便知,说是童子的话通天意,说是小子,生出来的保准是个小子。 萧玉珠皱了皱眉,不敢乱置猜测,为了让杜鹃姐妹几个好过点,只能伪心说了,“我看准是个小子。”然后又装天真道,“嫂子生了小子,那他以后管玉珠叫什么?” “你当然是和杜鹃一样,管你叫姑子,叫你玉珠姑子。”段氏听着是个小子,笑得合不拢嘴。 “玉珠要当姑子了。”萧玉珠欢喜叫道。 段氏心里欢喜,从屋里拿了一块米糕,塞到玉珠手里。 萧玉珠笑吟吟地谢过段氏,转过身来撇了撇嘴,吐了吐舌头,找杜鹃去了,和杜鹃一起洗了甘薯,拉着她就往外走,“今儿我要给你个大大的惊喜。” 杜鹃心里不解。 萧玉珠拿起放在墙角的纸鸢,“我特意给你糊的。” “真是,是纸鸢,是它,是它!”杜鹃拿着仔细地看了看,手摩挲着纸鸢,“我爹以前给我糊的也是只燕子。”脸色黯淡下来。 萧玉珠牵起她是手跑,“走喽,放纸鸢去。” “嗯。”杜鹃用力地点头应了,脸色豁然开朗,笑靥如花 秋风如歌,呼啦啦地把纸鸢送上了天空,灰色天空下,飞着两只纸鸢,四个放纸鸢的小孩。喜子一手摇着木块,一手拽着麻线,学得有模有样。 纸鸢是自由的,它是属于天空的,一飞上了天,它便有了灵气,它是天空的精灵。萧玉珠躺在稻草垛里,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眯着眼看着秋日,似个蛋黄挂在天上。 杜鹃手里拽着麻线在稻田里疯跑,却不急着把纸鸢放上天,她边跑边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阵阵风铃般的笑声随着秋风飘荡。燕子在半空中呼呼地拍着翅膀,挣扎着想飞飞不起来,“砰”的一声落在路边的田埂上。 杜鹃跑过去,正想低头拾起,一只脚却蹭地踩了上去,踩在燕子上面。 “你踩着我的纸鸢了,你踩着我的纸鸢了。”杜鹃伸手去捡,谁料,那只脚却在原地重重地挪了挪。 “我的纸鸢!”杜鹃愤怒地抬起头,见是金山,“你给我让开,你为什么要踩我的纸鸢?”杜鹃气红了脸,用手推了推金山,哪里推得动,金山仍旧纹丝不动地站着,一脸坏笑。 “金山哥,我刚刚见玉珠拿了纸鸢,我猜她们肯定到着稻田里放来着。”坏小子洋洋得意地道。 萧玉珠见杜鹃这么久还没回来,一扭头看情形不好,飞奔过来。 “玉珠,放纸鸢怎么不把哥叫上?”金山一只脚得瑟地踩在纸鸢上。 杜鹃急得快哭了,萧玉珠走上前,“我玉珠自个糊的,怕是粗得很,怕刺了你的手。” “是粗得很,没我爹买的好看。”金山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轻蔑地往地上看了一眼,却丝毫没有松脚的意思。 “你就高抬贵脚,再踩上去怕是踩坏了,这不过是用纸糊的,不经踩。”萧玉珠好说歹说,盼着金山能脚下留情。 “金山哥,上回咱俩的仇还没报呢。”坏小子见金山面露松懈提醒道。 “石头,你忘了我上回给你吃的枣了!”杜鹃指着坏小子,气急败坏地说。 “你上回给的枣,我还嫌酸呢,咱不稀罕。”石头撇了撇嘴。 “石头,你这个小兔崽子,整天使坏,我告诉你娘去。”萧玉珠朝他撇了一眼,拉着杜鹃就走,“不就是一个纸鸢,回去我再多糊两个就是了。” “诶。”金山松开脚,往前迈了一步想叫住她。 萧玉珠回头一见金山的脚挪开了,一溜烟捡起地上的纸鸢就跑。 可惜好好的纸鸢,被踩出个洞来,杜鹃坐在田埂上,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杜鹃,你怎么了?”萧玉珠一见杜鹃这个样子,吓得手足无措。 “杜鹃姐姐,你咋了?”萧玉涵趴在她跟前,挤着脑袋瞧。 众人越劝,杜鹃哭得越凶,“我爹说过,我就是天上的纸鸢,可如今纸鸢破了个洞,飞不上天了,我想飞得高高的,我爹在很远的地方也能看见我。” 萧玉珠帮她擦擦脸上的泪安慰道,“你爹肯定能看见你的。” 喜子收回手里的老鹰,递过来,“杜鹃姐姐,这纸鸢给你。” “咱把纸鸢放得高高的,远远的,你爹就能看见了。”萧玉珠说道。 秋风徐徐地吹着,萧玉珠拉开了纸鸢,那老鹰呼呼地窜上了天空,在天空下高高地飘着。萧玉珠跟杜鹃拉着纸鸢尽情地跑着,杜鹃的脸上破涕为笑,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你看,它飞得多高,离天空多近,不管你爹在什么地方都能看见。”萧玉珠指着高高飘着的纸鸢说道。 “我想,我爹肯定能看到的。”杜鹃说着用手一把扯断了麻线,纸鸢一下子飘得只剩下个小黑点。 “杜鹃,你怎么把线给扯了?”萧玉珠惊讶地问。 “那纸鸢就是我,我要让它飞走,我想离我爹近点。”杜鹃望着天空,满脸迷茫。 第三十章 劫花轿? 范氏在后院翻了一块菜地,准备种些冬菜。[.超多好看小说]想着过两日就是桃子出嫁的日子,桃子这丫头,范氏看着她长大,在范氏心里就好比自个的亲妹子,一想到要嫁得那么远,心里不舍。拿了在城里买的两块上好的水红色绸布,给桃子送去算是添妆。 转眼便到十月初六,青石路上吵吵嚷嚷,村里的人想着要去看新娘子,路上的鸡狗被赶得到处乱跑。 “玉涵娘,听说马家坝的来了,骑着高头大马,抬着八抬大轿到了,那场面要多热闹是多热闹,刚林子娘在村里喊了一遍,大家都赶脚看呢!”喜子娘从对面的院子过来,路过喊道。 “我屋里还有事,走不开,我就不去看了。”如今范氏这身份是个尴尬的,还是不去的为好。 “那我去看看。”话音刚落,人已没影了。 一阵喜庆的锣鼓唢呐声隐隐地传来,萧玉涵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出去看热闹去了,范氏在家里拘着两个小的,翻出萧玉翠的旧衣裳,想着改小了给玉珠穿。萧玉珠心里虽然也想去赶脚看热闹,可一想到最近的这些事,不想惹范氏闹心,乖巧地趴在范氏身边,看她改衣裳。萧景土在后院新翻的菜地里围篱笆。 屋子里安安静静,像往常一样,只是屋檐上的喜鹊一声声叫着,扰了心境。 堂屋的门“咯吱”一声响,像是被风吹了又像是有人来。萧玉珠跑出去看,见是杨氏,正大喘吁吁地扶在门框上,张大了嘴喘不过气来。 “奶,你这是怎么了?”萧玉珠扶着杨氏在堂屋的长条凳上坐下,朝东厢房喊了声。 范氏丢开手里的衣裳,手拍着杨氏的后背顺顺气,又倒了半碗水给她喝下。 “老二不见了!”杨氏缓过气来。 “什么。”范氏拿着陶碗的手愣住了,没了魂儿似的,碗碎在了地上,回过神来,顾不得收拾碗,火急火燎去后院找萧景土。 “这可如何是好?”萧景土扔下手里的竹签子过来。 “今儿我就怕出什么岔子,把大门和后院的门闩死了,吩咐老三在房里看着他,我早上起来去看了好些回,老二还在屋里,可老三去上了趟茅房,老二就不见了。”杨氏急急地说完,“已经打发了老三出去寻了。” 萧玉珠拾着地上的碎瓦砾,心想这大叔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又闹的是哪一出,想着心里一惊,“大叔不会是要劫花轿吧!”一不留神,手被碎片刺了道口子,出了血,萧玉珠用手掩了,不碍事的,拾完碎片,往手上吮了一口。 “这二丫头尽胡说。”范氏瞪了她一眼。 “这老二估摸着是从后院跳墙走了,我们大家赶紧去寻寻,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来。”萧景土提议道。 “我和玉翠玉珠也去寻寻,今儿桃子出嫁,说不准他是看热闹去了。”范氏跟着就要出门,又不放心,劝着杨氏在家里听信儿。 萧玉珠腿轻跑得快,一口气跑到了桃子家,门口黑压压挤满了人,门口停着一抬花轿。 “来了,来了,新娘子出来了。”只见一个身穿红色婚服,头顶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在喜娘的搀扶下出来,后面簇拥了一大群人。 萧玉珠在屋外人群中穿来穿去,看了一番,没有萧景天的影子,垫着脚尖往屋里看了看,也不见人影。 一个头戴状元帽,身穿大红袍,胸带大红花的壮实汉子走在前边。这汉子看着像个实诚的庄稼汉子,一张黑黝黝的脸上笑开了花。 桃子上了花轿,放下轿帘,一把小扇子扔了出来。 “上轿银子,上轿钱!”轿夫一声吆喝,有人把钱递上,桃子娘手端一碗清水,向轿底一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萧玉珠顾不上看热闹,环顾了一周,没见萧景天的半个人影子,急得直跳脚,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不由分说使尽全身力气奔跑。 村西河边的大枣树孤零零地在秋风中立着,没见半个人影。萧玉珠只觉得心里一慌,眼前发黑,倒退了几步,大叔,你到底在哪?你又不是三岁小孩,老玩这样的把戏,倒是叫人好找? 定了定神压压惊,眼下不是手脚发软抱怨的时候,仔细一想,这萧家村只有一条通往外界的路,萧景天如果真的要劫花轿,肯定得埋伏在村尾的那条路上。想到这,萧玉珠深吸了口气,又撒开了腿跑,一直跑到村尾,沿着村尾的大路一直往前跑,身后的唢呐声渐渐传来。 萧玉珠又加了把劲,边跑边往路边的山梁上看,唢呐声越来越近,她心里越来越急,却无半点法子,只是不停地跑,不停地看,急得快要哭了。 正焦急无措中,远远地望见远处高高的山梁上站着一个人,看那瘦弱的身影有点像萧景天,萧玉珠心中一喜,从路边的山坎上去,踉踉跄跄走了一路,只见那人一身青色棉袍,随风猎猎起舞。走近了才看清,真的是萧景天! 萧玉珠心里又悲又喜,大声哭着喊着扑上去,“大叔!” 萧景天回过头来,把萧玉珠搂进怀里,“珠儿,你怎么来了。”说完,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 “大叔,你倒是让珠儿好找!”萧玉珠小声啜泣着,小拳头向萧景天胸前不解气地砸去。 唢呐声响彻了整个山谷,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一顶花轿从山脚弯曲而过。 萧景天在山梁上站着,低头看着山脚,脸上滑落两行清泪。花轿里坐着他的心上人,可惜新郎不是他,萧景天远远地望着,无限凄厉绝望的目光,“桃子,你知道吗?那日我在大枣树下等了你一晚,你为什么不去,为什么?我心里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可是……” 萧玉珠立在一旁,没有说话,看着山脚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如一条迤逦,绵长的带子,在山间飘忽。 送亲的队伍走远了,慢慢消失在山间,萧景天仍是站在山梁上,一动不动,忽地蹲下来,窝在枯草从中,嚎啕大哭。 萧玉珠在他不远的地方坐下,没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想哭就哭出来,心里会好受很多。现在萧玉珠心里更多的不是责怪,而是对大叔的无限怜楚…… 萧玉珠跟在萧景天后面,寸步不离,从山上回来,一进老宅,见萧景土局促不安地在走廊上走来走去。 “老二回来了,老二回来了。”萧景土一见着萧景天回来,朝堂屋方向喊了声。 堂屋里的人黑压压地出来,有萧老爷子,杨氏,范氏,丁香…… “爹,娘,孩儿不孝,让你们受惊了!”萧景天看着一双双期盼的眼神,在堂屋门外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老二,你这是干什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起来。”杨氏说着上前去搀扶。 “总算谢天谢地,人总算是找回来了……”范氏手心里捏出汗来,嘴上一番念词。 丁香和萧玉翠一个个红着眼圈,立在一旁。 “爹,娘,都是我的错,我知错了,你们要打便打,要罚便罚!”萧景天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你……你这个逆子!”萧老爷子一巴掌下去,气得直抖索,手停在了半空中,没拍下去。 “爹。”“老爷。”众人过来劝道。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惹爹娘受惊了……”萧景天在地上连磕了好些个响头。 “爷,大叔今儿只是去了东边的山坡散心,又没惹出乱子来,爷,你就饶了他吧!”萧玉珠走上前,求道。 看萧景天的样子,是有心改过,萧老爷子叫他起来,干咳两声,身子颤颤巍巍站不稳,丁香眼疾手快上去扶住,扶着萧老爷子回房。 萧景文扶着萧景天从地上起来,一小会功夫,萧景天的额头上磕出血来,杨氏手忙脚乱地去找金创药。 第三十一章 范家小舅 这阵风波一过,萧景天整个人安分多了,在家里挑水劈材,帮着杨氏翻菜地,连带着老大家北边的菜地也翻了。 范氏拿出自家留的大蒜葱子在南边的肥地里种了,又一并种了些菘菜。想着去魏大婶子那讨点自家留的莴菜种,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林子娘的声音,“这桃子啊嫁这么远,桃子娘也狠得下这个心,我看呐这分明是为了避嫌,嫁得近了怕事情传到婆家的耳朵里,不干不净,指不定两人早就有了苟且之事……” “我看那马家坝的后生,是个实诚人,像个会过日子的,桃子嫁给他亏不了。”魏大婶子的声音。 “迎亲的那场面,要多热闹有多热闹,听说啊那男方使钱办置的嫁妆就拉了好几车,什么鞋面衣裳,首饰簪子,那压箱底的钱指不定有多少呢!” 范氏正想推门的手停了下来,转过身扭头就走。 魏大 婶子眼尖,一抬头看见院门外的范氏,朝林子娘使了个眼色,“大妹子,到了家门口也不进来坐会?” “我来想向嫂子你讨些莴菜种子。”范氏回过头来,进了屋。 林子娘低着头没说话,只顾着手里拿着棉线纳鞋底。 魏大婶子拉着范氏去后院,从屋檐下取下一把莴菜种,搓出一大把菜籽来,用纸包了,“大妹子,嫂子我不是爱说道的人,平日里也不喜欢说三道四,拿人短处,今儿你听了这些话,别往心里去啊!” 范氏接过菜籽,谢过魏大婶子,“嫂子是什么为人,我还能不清楚,自是不会往心里去,今儿讨了这菜籽,我谢你还来不及。” “自家留的多得是,我也种不了这么多,还劳你不嫌弃,不够再过来拿就是了。”魏大婶子说道。 范氏跟在魏大婶子后面出了后院,林子娘倘若没瞧见一样,手里的棉线拉得呼呼响,头也不抬。 范氏谢过魏大婶子家去了,准备在自家院子的菜地里种了菠薐菜和芸台。 萧玉珠拿了瓢淋了院里的菜地,范氏清出猪圈里的粪做底肥,在地里挖了一个个小坑,准备种菜。 傻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站在萧玉珠身后,见她空了拖着她的手就往外跑。 “水潭子,水潭子。”傻蛋嘴里哼哼唧唧重复着这三个字。 这傻蛋话少,要不是上回他犯傻的时候,抓住萧玉珠的手问鱼的事,萧玉珠还以为他是哑巴。这会拖着她的手一个劲地往村西边的大水潭子走去。 走近一看,傻蛋爹正在大水潭子里挖莲藕,水潭里的水放干了,露出一片残荷,原来傻蛋拖着她过来看挖莲藕。 傻蛋爹大半个身子陷在泥潭里,淤泥到了大腿高。傻蛋爹弯腰伸手进淤泥里,扯出一长根莲藕来,一节一节的胖乎乎的,甩上岸来。萧玉珠在水渠边洗净了莲藕上的泥,帮着收拾。 傻蛋笑嘻嘻地挽裤腿,准备下潭子,被他爹一眼瞧见,傻蛋爹朝萧玉珠喊道,“玉珠,快拦住他,别让他下来。” “这泥潭子里这么深的泥,哪是你能下的!”萧玉珠唬他道。 傻蛋仿佛听不懂人话,脚往潭子里一伸,就要下去。萧玉珠拖着他往岸边拉,拉到水渠边,洗了根莲藕,掰断了,你一节我一节塞到傻蛋嘴里。这莲藕生吃,带股甘甜味,吃起来味道极好,一丝甜味带着清香。 傻蛋吃了两口,手抓着莲藕上扯出的丝玩着,一节白色莲藕变得黑乎乎的。 “叔,你这水潭子养鱼吗?”萧玉珠一边看着傻蛋,嘴里吃着莲藕问道。 “今年春上养过一回,这水潭子的水一年四季不断,养出来的鱼又大又长。”傻蛋爹手里又拔出一根莲藕,扔过来。 “养的都是什么鱼?”萧玉珠问道。 “鲩鱼。” 萧玉珠看着眼前这片大水潭,心里策划着它的合理利用,潭里种荷花,水里养鱼,这也算得上是二次利用了,可总感觉少了什么,“还有什么鱼?” “就只养了鲩鱼,这水潭子肥,养了不到一年,又大又长,足足有一两斤重。” 萧玉珠想起课本上学过的水潭的合理利用,这么大片鱼塘,只养鲩鱼,未免有些浪费了,想起前世里家乡的鱼塘里,几种鱼混养在一起,喜欢在下层的鲩鱼,喜居在中下层的青鱼,中上层的鲢鱼,合理利用空间,各居各所,和平共处。 “叔,要不明年再多养个青鱼,鲢鱼试试。”萧玉珠假装随口这么一说。 “青鱼我见邻村有人养过,不知道好不好养?”傻蛋爹心里没底,有点迷糊。 “好养,好养,在水潭里放些螺蛳,河蚌之类的,最好养不过了。”萧玉珠咬着莲藕说道。 “那明年试试。”傻蛋爹琢磨一番。 傻蛋手里的莲藕丝玩腻了,抓了一根刚扔上来的带泥的莲藕,抓了泥巴玩,一小会脸上衣裳上都是泥。 萧玉珠拿他左右没法子,把他的脸洗净了,洗了把手,身上的泥没洗,如今这天气,风刮着冷,再洗估计他得感冒了。 傻蛋爹要萧玉珠把傻蛋送回家去。萧玉珠领着这个黑乎乎的小泥人回家,刚走进院子,傻蛋娘朝他屁股上一巴掌下去,“看你去哪疯了,上午才换的干净衣裳!” 傻蛋脸上嘻嘻笑着,不躲也不恼。 傍晚,萧玉翠在院子里洗菜,傻蛋娘拿了些莲藕过来。 “怎劳你亲自送来?”范氏笑着接过。 “他爹在水潭里挖了好些,我给你送些来,给孩子们吃个新鲜的。”傻蛋娘笑着,顿了顿,又怨道,“今年水潭里的莲藕多,又吃不了这么多。” “要不,拿去窑里卖卖,那些个陶匠师傅估计喜欢,这些日子去陶窑卖菜的那两个婆子没去,我给我家的两个陶匠师傅送了几回菜了,估计卖得开。”范氏提议道。 “反正横竖是吃不完,去城里又太远,那我去陶窑卖卖,顺便去菜园子里摘上一把青菜卖卖。”傻蛋娘说完就要家去。范氏留她再坐会儿,她连连摆手。 “姐,晚上咱们吃酸辣藕片呗!”萧玉珠从灶间出来。 “这酸辣藕片姐可不会做,要做自个做去。”萧玉翠逗她道。 “放点干辣椒,放点醋,炒炒就是了。”萧玉珠想起前世里吃过的酸辣藕片,直咽口水。 “珠儿,你不是不会做饭吗?怎么今儿多了这么多主意?”萧玉翠拿着洗净的莲藕进了灶间,取笑她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太小瞧人了,萧玉珠像个跟屁虫跟在萧玉翠身后。晚饭是一大碗酸辣藕片,一碗南瓜,再加上一碗腌的白辣椒。萧玉珠嘴里吃着藕片,美滋滋地笑。 第二日吃过午饭,范氏在院子里用蜀黍扎扫帚,巷子口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萧玉涵眼尖,一眼认出是小舅,扔下手里的蜀黍杆子跑出去,扑到来人怀里,叫着,“小舅,小舅。” 来人蹲下来,把萧玉涵举起来转了个圈,“玉涵长大了长高了,小舅掂着是比以前重了不少。”说完,把萧玉涵背在背上进院来。 “还不快下来,累着你舅。”范氏唬了他一眼。 萧玉珠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小舅,觉得生疏,跟着不咸不淡地叫了声,“小舅。”却不多话,低头把弄着手里的蜀黍。 “玉珠,小舅不过就是有些时日没来,不认得舅了?”来人朝萧玉珠头上轻轻敲了一记。 萧玉珠看着他的神情,想来这玉珠的前身与小舅关系应该是亲昵的,想到这,萧玉珠迭声甜甜叫着,“小舅,小舅,玉珠哪能不认得小舅,小舅好些时日没来了,我们都怪念着呢,不信,你问我娘。” “就你这二丫头会讨好!”范氏放下手里的蜀黍,把萧玉涵从小舅身上弄下来,满脸堆笑地迎着进屋,“大和进屋去。” “姐夫上回拉过去的陶卖得差不多了,等了好些日,也不见姐夫拉陶去,娘不放心挂念着,要我把钱送来。”范大和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兜。 范氏接过,沉甸甸的,“劳娘费心了,眼看就要到腊月,到了腊月,陶窑的师傅就要散了,你姐夫想趁着这个把月要陶匠师傅多做些,陶窑里的活计多了,不得空去,这个来月烧的陶,也没出去买。” “要不,我在着帮衬帮衬几天。” “也没多少活,再说了,那活哪是你这副小身板干得了,姐心疼得紧呢。”两姐弟俩在堂屋唠着,一得知大和还没吃午饭,范氏叫萧玉翠去灶间煎了荷包蛋,下了碗挂面。 半响,范氏拿起扎了一半的扫帚,范大和抢过她手里的蜀黍秸秆,“姐,我来,你在旁边歇着。”说着把秸秆放在腿上,熟练地扎了起来。 “小舅,你扎的扫帚比我娘扎的好看多了。”萧玉珠看着他熟练的手法,一小会,便扎了一把扫帚,用粗粗的麻绳困了,这副扎扫帚的好把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 “娘,你看这珠儿,见了小舅忘了娘了。”萧玉翠端着剁碎的菜叶子过来喂鸡,挤兑两句。 “我看着是扎的比我的好。”范氏理着蜀黍秸秆,眉头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我看,这大和的手艺可以拿去换钱了。” “娘说的在理,我看小舅扎的这扫帚,在集市上卖肯定能卖得开。”萧玉珠笑盈盈附和道。 “要不回去扎了扫帚去卖卖,我看娘在西边的地里种了好些蜀黍,打了蜀黍粒,这杆子扎了扫帚,能换好些个钱哩。”范氏心里一番琢磨。 “我这手艺扎来家用还差不躲,拿去换钱怕是……”范大和被人一赞许,脸上不好意思。 “集市上卖的还没你扎的好看!”范氏劝道。 萧玉珠拿了刚扎好的扫帚,在院子里现场试用,在院子里扫了一下,扎的比范氏扎的好看也好用,这功夫不是盖的,赞道,“我看是扎的好看又结实好用。” “哪就听姐的,回去扎扎试试。”范大和点点头,手里扎的是又快又好,多扎了三把留着备用,应了萧玉珠的要求,扎了把小的。 萧玉珠拿着小扫帚在两个厢房窗台下扫扫,又拿去灶间扫了一番。 “珠儿,平日里没见你这么勤快,扫得你小舅满身的灰。”范氏说着撵开她。 范大和脸上笑着,拿起高低不平的板凳修了修,一阵“叮叮咚咚”的敲木头的声音,萧玉珠看着眼前的小舅,不过十五六岁的年龄,倒是个勤快的小伙,做起事来一点也不含糊。 范氏留了范大和在这歇一日,要萧景土明儿去陶窑装一牛车陶,顺便送他回去。 第三十二章 破宝贝 眼看就要到腊月,玉陶坊里的活计多了,范氏也去陶窑帮忙,每天和萧景土早出晚归,想趁着陶匠师傅散了回家之前,多烧两窑备着腊月里卖卖。 萧玉珠跟着萧玉翠,早晨去菜园子里淋一遍刚种上的冬菜,顺便在菜地里田埂上摘些野猪草,闲时,便去陶窑帮忙,虽然帮不上大忙,捡捡石子,做做后勤打水之类的还是做得来。 萧景土赶了牛在水潭子里耙陶土,水牛乖乖地一圈圈在潭子里走着,时不时地朝萧玉珠摇摇耳朵,以示她的乖巧听话。看着水牛铜铃般大楚楚动人的眼睛,萧玉珠看着心里发笑,是个伶俐的丫头,得给它取个名儿。 大牛?太俗;大灰?不好听;笨笨?太蠢;牛魔王?太逗……萧玉珠在潭子边上度着步子走来走去,想了好些个词都形容不来这个小可怜儿,“哞哞哞”一迭声叫唤着,萧玉珠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一眼,“催什么催,还没想好呢!” “丫丫。”萧玉珠想到前世里养的小狗的名儿,“对了,就叫它丫丫。”虽然这名字是给狗去的,配它也合适。 “丫丫,丫丫。”萧玉珠摘了芦苇逗它,丫丫朝她裂开嘴呲牙笑,对这名儿还算满意,回头看了看萧景土手里就要扬过来的鞭子,垂着眼脸卖力地拉着耙,一圈又一圈,这路咋就那么长呢?萧玉珠看着丫丫那小可怜样,乐呵乐呵地笑。(.好看的小说) 范氏拿了扫帚正在清扫下面的干泥潭,用筛子筛了细沙,在已经清了陶泥的泥潭里铺上一层细细的沙,将来好起新一潭的陶泥。筛好了细沙,范氏上自家挖陶泥的地,准备挖些陶土。 萧玉珠正逗着丫丫玩,山上一阵吵闹声传来,丢下手里的芦苇。 “哞哞哞”身后的丫丫一声声叫唤,萧玉珠回头斜了它一眼,“回来再来收拾你。”跑上山看,果不然,大黑媳妇看上咱家的宝地了,在自家挖的坑旁另起了一个新坑,才挖了一尺就挖出了上好的陶泥出来。 “大黑媳妇,你怎么把坑挖到咱家这来了?”范氏理论两句。 “这地是你家的吗?只准你家挖就不准别家挖?”大黑媳妇说完,蛮横地上前,用锄头挖了两下。 “大黑媳妇,我说你也太不讲理了,这山坡不是咱家的也不是你家的,这快地是咱家先挖的,挖出白泥来,你看着眼红是不是!”范氏语气粗了几分。 “我又没在你家的坑里挖,这是我家另找的地,难不成这也不准?别以为自家有个秀才老爷,腰就粗了,难不成这山头也是你家的,我就不信这个邪了!”大黑媳妇话越说越难听。 “这不成文的规矩,你也不懂,你家大黑没教你吗!”范氏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弱女子。 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 “婶子,这地是我家先挖的,你看着我家的地挖出白泥来,你就想来参一脚,好果子你想分了去不成!”萧玉珠挺了挺小胸脯,同她理论。 “哎呀,这是什么天理啊,这山头只准秀才家的挖,就不准平民百姓挖啊……这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啊……”大黑媳妇变脸比变天还快,拿出她惯用的杀手锏,哭着闹起来,一屁股坐在土里,哭天拜地。 “这……”范氏被大黑媳妇的阵势吓到,“没有你这样办事的!”气得转过身来,拿起锄头在自家的地里重重地挖了一锄。 “娘,我看用不了几天,这大黑家的洞就得挖到咱家这来了。”萧玉珠小声贴近了范氏耳朵。 范氏叹了口气,“人家死皮赖脸,哪有什么法子。”不解恨地朝坑里一锄头下去。 “婶子,别家的陶坑方圆一米内是不允许其他人再挖的,这规矩你也不懂吗?”萧玉珠怎能放手让到嘴的肥肉被别人抢去一半。 “规矩?”大黑媳妇一声冷笑,“今日就让你这小毛丫头领教领教什么叫规矩!”说着,一股大力,一锄头下去,挖在石头上,闪出无数的星星,震得山响。 “大黑媳妇,可别吓着孩子。”范氏把萧玉珠护住。 我就不信这事就没个天理,咱也不是吃素的!萧玉珠气得牙直痒痒,跑下山去找大黑去了。 大黑是个实诚的汉子,人老实巴交,自知理亏脸上悻悻地走上山来,抢过他媳妇手里的锄头,“我说了别挖,你偏不听,你啊就是眼浅,你想想,如果改日咱家挖了好陶泥,没挖两天也被人占了去,那你上哪闹去!”说着拖着大黑媳妇就走。 “诶,大黑,辛辛苦苦挖了两天的坑说不要就不要了?”大黑媳妇被拖着走边回头看,满脸不舍。 范氏见大黑媳妇走了,心里乐呵,这白泥可是宝贝,做出来的陶好,咱家找的这块地好,如今大黑媳妇一走,没人眼浅跟咱争这宝地了,想着心里舒坦,手上有使不完的劲,锄头快了许多。 “娘,慢着。”眼前刚刚闪过一个黑亮的影儿,被范氏一锄头下去又不见了。萧玉珠探了探头,往陶洞里瞧了瞧,“我刚刚见洞里有个影儿,亮堂堂的,是不是里面有什么宝贝?” 范氏一听有宝贝,小心地慢慢掘着,生怕把宝贝挖坏了,这年头在地里挖到金银财宝也不是没有的事,前阵子,邻村的一个老汉下地基盖房,在地下挖到好几块金子。范氏慢慢掘着土,果真露出一块黑乎乎的色,眼睛发亮,飞快掘了旁边的土,宝贝慢慢显出形来。 “我还以为真是什么宝贝,不就是一个破陶砵。”范氏大笑,把陶砵挖出来。 萧玉珠看着这个陶砵,也不像是什么宝贝,灰不叽叽的,浑身都是泥疙瘩。 范氏把陶砵从洞里拎出来,随手扔在地上。 “娘,小心,别碰坏了。”萧玉珠伸手想去接住。 “这土里的破陶,我和你爹挖了好些个了,哪是什么宝贝,就你这疯丫头把这破陶当宝贝。”范氏笑着摆手,“拿着玩去。” 萧玉珠从地上抱起陶砵,想去路边的水沟里洗洗,这陶砵里面落满了土,沉甸甸的,双手抱着一个踉跄从山上下来,淋了水洗洗,这陶砵黝黑发亮,身形圆润,样子倒是好看。萧玉珠找了棍子把里面的土撬出来,里面“稀里哗啦”响,撬出几片碎陶片,再往里撬撬,又撬出好些片来。 萧玉珠把碎陶片上的泥洗净了,发现上面刻有字,看着不像是当世里的文字,一个个奇形怪状不认得,估摸着是文人吃饱了没事干,在陶器上刻些诗词歌赋,卖弄文采罢了,不过这字看着倒是有趣,这陶砵的样子好看,拿回去插花不错。 萧玉珠把陶砵和碎片一并带回家,搁在床底下,等着春天山上的映山红开了摘几把回来插瓶正好。 第三十三章 乱踏门槛 这两天,听说萧景天去访了刘老二的闺女,范氏去老宅看了看,回来一脸的高兴劲,“孩子他爹,老二对刘老二的闺女倒是中意,只是……”说着,脸色黯了下来,对萧景土道,“只是这礼钱太多了,要八两银子,加上置办酒席还得花好些银两,爹娘那边凑不出来,我想着把玉珠卖野菊花得的一吊钱拿去。[.超多好看小说]” 萧景土点点头,“老二娶亲,照理来,咱是得凑个份子,爹娘那又没什么进项,拿去看看够不够。” 范氏应下,从箱底拿出一吊钱揣上,萧玉珠后脚跟了上去。 丁香拿出平日里卖绣花帕子的钱,足足有三吊钱。 “闺女,这钱理应留着给你置办嫁妆的,娘怎么忍心收啊!”杨氏推了回去。 “娘,你就收了吧,眼下二哥的婚事要紧。”丁香羞得脸红扑扑的,小声说着又给推了去。 “丁香说的是,老二的婚事早定下来咱也早安心,你看看,够不够?”范氏拿出自个袖袋里的一吊钱。 “奶,这么说,我就快有新婶子了?”萧玉珠骨碌着葡萄般黑亮的眸子说着。 “瞧你这小人精样。”杨氏捏了一把萧玉珠的脸蛋,笑着把大伙的钱收下了,“够了够了。” “咱们萧家很多年没办过喜事了,这回要把老二的婚事办得热热闹闹,体体面面才好呢!”范氏满脸堆笑。 “好好好,有了你们的这份心啊,娘知足了。”杨氏频频点头,满脸的皱纹纵横。 两家互换了庚帖,萧家把聘礼送上,一并把日子定下来,定在腊月初六。 “看来,还真是应了灵山寺师父的话,今年冬天就有喜事了。”杨氏仔细一琢磨,这师父还真灵,说着,在堂屋的神台上了三柱香,拜了拜。 下过初雪,烧完了今年的最后一窑,两个陶匠师傅便散了。眼看就到腊月,范氏帮着杨氏准备着老二的亲事,在村头拉了好几天磨,磨了米浆,准备做些糍粑给来回礼。 杨氏、范氏、萧玉翠三个在灶间蒸糍粑;萧景土想着老二娶亲,把老宅里半旧的窗户纸撕了,买了高丽纸重新糊了遍;萧玉珠帮着丁香剪窗花,剪喜字。 “小姑,你看我剪得像吗?”萧玉珠拿着自个剪的鲤鱼跃龙门样子问。 “你这小丫头,学什么像什么。”丁香笑着接过窗花,看了看赞道。 萧玉珠拿剪刀照着丁香剪的花样,剪了个凤凰喜字。 “大婶子,大婶子。”是林子娘的声音,老远就听见她爽朗的笑声。 杨氏从后院过来招呼,“林子娘,进来坐。” “我听说景天的亲事定下来了。”接着是“咯吱”一声门响。 “是定下了。”杨氏憋着闷气的声音。 萧玉珠听着不解,觉得杨氏的语气不对劲,撩开西厢房的帘子往外看。 林子娘正抱着她家一岁多的小子坐在青石门槛上玩,小子“咯咯咯”笑过不停,小胳膊小腿乱蹦跶,两条小胖腿踩在青石槛上,乐得欢实,林子娘扶着小子的胳膊,逗着小子,脸朝着杨氏笑道,“听说日子定在初六,没几日了,我就等着喝你家老二的喜酒哩!” “快了快了。”杨氏的脸黑如锅灰应着,看着小子在门槛上踩来踩去,脸拉得老长,脸面上却不好说,走过来劝道,“林子娘,这青石凉,快把娃放下来,别冻着。(.好看的小说)” 林子娘一声笑道,“这青石门槛子滑溜溜的,正好给我家小子练练脚劲,我今儿给他穿的多,穿了棉袜新做的棉鞋冻不着。” 杨氏心里气得半死,面上却不好发作,这青石门槛在祖辈留下来的,哪是你家小子练脚劲的地。林子娘浑然不知,护着小子在青石上来来回回走了好些遍。 “来,让玉珠姐姐抱抱,玉珠姐这有好吃的。”萧玉珠走出房来,蹲在小子跟前,拍着双手哄着,那小子穿着棉衣棉裤,圆滚滚地架着两只胳膊,两条小腿叉开来走。 小子一见萧玉珠笑嘻嘻的,伸开了手就要萧玉珠抱。 萧玉珠从青石门槛上一把小心的抱起,这小子胖嘟嘟的沉得很,刚抱过来还未起身,杨氏过来护住,“小心摔着。”说着接过萧玉珠手里的胖小子,小子见跟前换了人,扁着嘴巴急得要哭。 杨氏怀里摇着小子哄着,“奶给你弄好吃的去。”抱着去了后院。 林子娘跟在后面,逗着小子,逗得他嘻嘻得笑,又是一脚踩在后院的木门槛子上。 萧玉珠在后边远远地看着,还好杨氏没瞧见,要是瞧见,估计得气得背过气去。 腊月初五婚礼前一天,一大早,刘老二的儿子领着一群人,赶着马车拉着嫁妆,前来“铺床”。 最先进来的是一个红漆木桶,来人直嚷着“子孙桶到,子孙满堂,娃娃满地跑。”引得众人一番窃笑。 摆在后面的是一张朱砂色架子床,雕花门罩,垂带,床围处喜鹊鸣叫,麒麟送子,好不热闹。五六个壮实小伙,抬着架子床进屋,摆在天井里。 后面接着的是几大箱被褥,红色锦缎被面,金色丝线,流光溢彩,一派喜庆。接着是两箱鞋面衣裳,上面的针脚密密实实。 “看着像是有些家底的,瞧那张架子床,不晓得有多实沉。”围在天井走廊上看热闹的人叽叽喳喳议论。 “我走近仔细瞧了,那架子床样子是好看,用的却不是好料,估计是杉木做的。”林子娘小声嘀咕。 “这鞋面衣裳做得好看得紧,瞧那针脚下得密实的,百来个里面挑不出一个来。”旁人顾不上林子娘的话,左右探着头,眼睛看都看不过来。 说话的功夫,又抬进来一箱枕套绣花帕子,摆在最上头的是一副花好月圆的枕套,绣得活灵活现,跃然浮上,另一边是绣花帕子,一副鸳鸯戏水的花样子。看得旁边的小媳妇们赞不绝口。 萧玉珠和萧玉翠在走廊边上看着这摆满了半个天井的妆奁直咋舌。旁边有人小声私语,“还以为是十里红妆呢,就这寻常的几大样,看了看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什么首饰玩意都没见到,这老刘家也太舍不得本了,这门亲事看来是老刘家高攀了。”说话间就有人先撤了。 “听说这老刘家的要的聘礼钱可不少!”林子娘一声唏嘘,旁边的几个婆子头围在一起打听。 萧玉珠听了不想和林子娘理论,免得坏了喜庆。 “大哥,这边请。”萧景天领着刘家大哥进来,萧老爷子一早在堂屋候着,拱了拱手相迎。 “秀才老爷,使不得,使不得。”刘家大哥谦虚地退让,进了堂屋,萧景土沏了上好的云雾茶。 新房外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看喜娘铺床。喜娘嘴上念念有词,“铺上芝麻秸,生个孩子做大官;铺上黄麦穰,生儿中个状元郎;铺得厚,夫妻恩爱到白头;铺得塇,夫妻恩爱到白年。”又是引得众人一番窃笑。 范氏听了那些闲话,心里不快,到了后院帮着杨氏拾掇,杀鸡宰鱼。想着今儿来的人多,每人都能分上一块,把老母鸡剁成小块,用鸡油熬了锅,葱姜炝了锅,把鸡块倒进去翻炒,放上一把自家晒的干蘑菇,小火炖着,不一会儿整个院子飘着一股子好闻的鸡汤香味。 丁香低头不语,洗着手里的芸薹和菘菜。 老刘家置办的嫁妆说不上体面,也算是中规中矩,天井里的那些闲话,杨氏也听了个一枝半节,心里正憋着气,掂着锅铲发愣,锅里的鱼忘了翻了,一股子糊味出来。范氏抢过她的勺,飞快地铲了来了两下。午饭准备的是老母鸡顿蘑菇,红烧鱼块,莴苣炒肉,一大碟芸薹和菘菜……拾掇了十样菜。 送走了刘家老大,大家里里外外忙活起来,丁香拿了剪好的窗花和喜字,萧景文拿着贴在窗纸上,新房里,大门口。 萧景土用红纸糊了两个红灯笼,挂着老宅的大门口。 萧玉珠听说爷要写对联,在书房研了墨,如今她研墨的技术也越来越高明了,研出来的墨不浓不淡,颜色韵味正好。 萧老爷子提笔在红纸上写了“鸾凤和鸣”四个字做横批,又写了一副长联给来贴在大门口,又写了一副字数少的准备贴在新房。 萧景天嘴角勾起一丝浅笑,站在一旁看着,兴致不高,脸色不明不淡,看不出表情。 =======**====**分====割====线**====**===== 感谢八宝仙履童鞋的香囊,求收藏求推荐,各种求,有推荐票子扔偶呗。 第三十四章 新媳妇过门 腊月初六是个双日子,一大早,萧家在后院的空地上临时搭了两个土灶,请了村里的掌勺师傅亲自做厨,新媳妇未到,一家人开始忙活起来,范氏和萧玉翠帮着洗菜,切菜,萧玉珠今儿是担任了伙夫一职,抱了一大堆柴火放在跟前,慢慢地添着柴火,一边听着前门的动静,隐隐听到有喇叭唢呐的声音传来。[] “新婶子来了。”萧玉珠朝着后院里的人嚷道。 “就你这二丫头耳朵灵,我可没听到什么声响。”范氏脸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按捺不住,回头看了看。 唢呐声越来越近,后院听得清清楚楚,一股子喜庆的气氛,萧玉翠抬头朝前门方向看了看。 范氏见两个小的一门子心思,想去看热闹,也顾不得那些习俗,舞着菜刀打发小的出去看新娘子。 “新人跨马鞍,少生女来多生男。”魏大婶子一声吆喝,平日里她不喜欢说道,却有着一把金嗓子,吆喝起来像模像样。 萧玉珠挤在人群中,垫着脚尖看。萧景天今儿脸上明朗许多,多了几分笑意,手里牵着红绸,微微笑着,新娘子在喜娘的搀扶下跨过马鞍。 新郎新娘拜过天地,杨氏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笑出泪来,一连声说,“好,好,好。”萧老爷子坐在堂屋的正中央,手扶着圈椅,频频点头。 “今早一起床,屋檐上的喜鹊叫个不停,还真是个好日子。(.)”二伯父家的婶娘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后院,手拿着一把芹菜在大水缸里洗着。二伯父家的老大媳妇在一旁一声不啃地选着葱蒜。 萧玉珠往两个灶膛里添了柴火,把火烧得旺旺的。 掌勺师傅在锅里炖了一大锅肉,放了八角茴香炖得香,满院子都是一股肉香味。 萧玉涵过来寻范氏,闻到这股子肉香味,勾起肚子的小馋虫,却不说话站在灶旁看着。 掌勺师傅揭开盖子,从锅里舀了一小勺,放进碗里,油乎乎的手拿了一块就要往萧玉涵的嘴里塞。 萧玉珠却摇头不吃。 “不准学那些眼皮子浅的,看见肉就跟丢了魂似的。”范氏说着就往萧玉涵屁股上一掌下去,拖着过来。 “大喜庆的,你打孩子作甚!”婶娘一声怨道。 这范氏平日里管孩子管得严,就连玉涵这个宝贝儿子也不例外。萧玉珠看着摇了摇头,招手叫萧玉涵过来烧柴火,你一把我一把地烧着。 掌勺师傅趁范氏不注意,偷偷地塞了一块肉进萧玉涵嘴里,又给萧玉珠嘴里塞了一块。这肉炖得不是很烂,吃起来有一股嚼劲,两个人的嘴里鼓了一大块,捂紧了嘴对着师傅偷偷地乐。 萧家十多年没有办过喜事了,这回老二的婚事办得算是体面,在堂屋摆了两桌,天井里摆了十桌招待亲戚,走廊上摆了十桌流水席,用来招待村里过来讨喜酒喝的人家。 忽听前院有人大声说话,“大婶子,大婶子。”听着像是林子娘来了。 萧玉珠皱了皱眉头,往后门口瞧了瞧,一小会,林子娘手里抱着小子,手上牵着林子和闺女到后院来,又是一脚踩踏在后院的木门槛子上。 “哎哟,我还说过来帮大婶子拾掇拾掇,今儿这饭菜都快备好了,看来我是来晚了。”林子娘笑着手里往两个大点的孩子身上一推,推到灶台跟前。 “不晚不晚,这有的是活计。”婶娘在案板上切着菜应着,回头一看林子娘怀里抱着小子,哪是来干活的,分明就是来讨吃食的。 林子和闺女围在灶台前,鼻子抽抽,掌勺师傅又从锅里舀了一勺肉出来。林子娘手抓着热乎的肉,往林子和闺女嘴里塞,烫得林子直跳脚,把肉从嘴里吐出来,又塞了进去。 “大婶子家办喜事,办出来的菜也比别家的多,这菜式也比别家的好。”林子娘嘴上咋舌赞道,抱着小子围着灶台转悠,伸长了脖子看。 这天底下的好都被她给占尽了,表面是一套,暗地里却是另一套。范氏端着洗了鱼的腥水往旁边的空地里一泼。 “昨儿,我看那嫁妆也是好的很,就说那架子床吧,光是那花雕,别提有多精致,怕是工匠师傅要费上十来天的功夫,那木料就更不用说了,是十足的好料。”林子娘左瞧瞧右看看。 “婶子,你昨儿不是说那架子床不是好木做的吗?”这林子娘也特圆滑了,明面上说成圆的,背地里说成方的,看不惯她那副假惺惺的模样。萧玉珠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堵她一句。 “瞧这二丫头,这暗地里的话却是听得清楚,怕是二丫头听错了,昨儿那么多人,不晓得是哪个不懂事的小媳妇说的。”林子娘脸上讪讪的。 “我听清楚了,是婶子说的那话没错,说那架子床样子是好看,用的却不是好料,估计是杉木做的。”萧玉珠反正是伪小孩一个,天真浪漫的又刺了她一句。 林子娘脸色一怔,立马绿了。 林子和闺女嘴里的肉吃完了,自个用手抓了碗里的肉吃,两手抓得油乎乎的,弄得额头上脸上好些油印子。 “瞧你这丫头,要吃就好点吃,猴急得像个啥样。”林子娘给自个闺女头上敲了一记。 “我说林子娘,这后院的地小,人转不过圈来,油烟又重,要不你抱着小子上走廊上坐会,再等个把时辰就得开饭了。”范氏嫌她在这碍眼。 “说的也是,这锅里正熬着肥油,这油烟要是让你家这一岁多的小子吸了去,估计得咳好几天。”大婶娘见林子娘不是来干事,也想打发她走。 林子娘想想,说的有理,用手护着小子去了天井,留着两个孩子在灶台上讨吃食。 腊月天,风呼呼地挂着刺骨,萧玉珠在灶上烧着柴火,烤得暖暖的不觉得冷,垂着长长的眼睫毛,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脸上的笑容深深浅浅,宛如春花绽放。 饭菜快备好了,范氏和二伯父家的老大媳妇帮着在前院里摆盘。萧老爷子,杨氏忙着招呼客人,萧景土领着来客就坐。 门口闪过一个人影,垮过门槛过来,见屋里这番热闹样,愣住了脚。 “哎呀,大姐,你来了。”杨氏认得那婆子是前阵子托老爷写状纸的张婆子。 张婆子挎着小篮过来,上面是一块水红底碎花布,“大妹子,这是要办喜事?” “说来也是巧的很,今儿家里老二娶亲,进来喝杯喜酒。”杨氏说着就过来迎这婆子。 “那真是咱的缘分,今早我屋檐上的喜鹊叫个不停,我想着是个好日子,家里的田地要回来了,正要过来谢谢老爷,碰巧遇上你家老二娶亲,我不请自来了。”婆子嘴上说着,眼睛却不停地往篮子看。 杨氏懂她的意思,“来者都是客,什么礼不礼的。”两人姐妹般亲近唠着,杨氏迎着婆子在走廊上的流水席坐下,收下了她的篮,见花布下面掩了二十来个鸡蛋。 酒足饭饱之后,宾客们都散了,杨氏送着婆子到了门外。 今儿闹腾了一天,却是连新婶子的面都没见上,萧玉珠揉了揉小肩膀嚷嚷。 第三十五章 刘氏拿大 腊八这日,家家户户煮腊八粥,范氏拿出置换和筹备的红豆、绿豆、糯米、大米、菱角、栗子、红枣这些主料。(.好看的小说)黄米南方少有,早个把月托人在城里买了,凑齐了八大样,在灶锅里添了大锅水,小火慢慢熬着。 天干冷干冷的,北风呼呼地挂着,吹在人脸上如同刀割一般,刺得生疼。萧玉珠刚从床上爬起,不禁打了个冷颤,这古代的冬天就是冷,这里虽然是南方,到了冬天可是冻得人够呛。从箱底翻出过冬的衣裳,长衫,棉坎,棉裤……套在身上,套了一件又一件,直到自个身上感觉暖和多了,见自个穿得像个村姑,圆滚滚裹得像个粽子,试着抬了抬手,抬不起来,架着小胳膊小腿出去了。 “瞧这玉珠,穿得像个啥样,下雪了看你穿什么,到时候还不得裹床被子。”萧玉翠用手指搓了她脑门一记。 萧玉珠撅着小嘴哼哼,我可不想被冻着,美丽冻人那不是她的作风,走出堂屋去寻范氏。 范氏见萧玉珠旧棉坎破了,露出一团团白花花的棉花来,鼓着像一个个包子,心酸说道,“是该做件新棉坎了。” “珠儿不要新棉坎,这件缝缝估摸着还能再穿一年,倒是娘,你该做件棉坎了。”萧玉珠看着范氏身上的单薄的衣裳,显得她身子愈发的消瘦。 “珠儿知道心疼娘了。”范氏欣慰笑道,搂过萧玉珠的小肩膀,贴了贴她的脸蛋。 锅里的腊八粥“咕咕咕”地冒着泡,范氏把柴火往外抽了抽,文火熬着,眼瞅着外面,今儿在灶间窝着,都能感觉到后脊梁骨发冷,这天怕是要下雪了,忙吩咐萧玉珠去把院子里的鸡赶进鸡窝里。 两姐妹把大槐树下的老母鸡和小鸡赶进鸡棚里,关好了鸡栅的门,去看了看后院的猪牛。丫丫正蜷缩在墙角的草堆里,冷得一动也懒得动。 “丫丫,冷吗?”萧玉珠在牛圈旁,笑嘻嘻地逗它,丫丫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过来,牛尾巴可怜巴巴有气无力的甩着。 萧玉翠从稻草垛里拿了五个稻草人散开丢进牛圈里,给牛圈里多垫些稻草暖暖窝。 “丫丫,大姐给你垒窝来了。”萧玉珠拿了稻草,想逗它起来。 “我才不是它大姐,咱不和牛一般见识。”萧玉翠仰着头不屑,又给猪圈里丢了五个稻草。 “丫丫,你瞧,大姐嫌弃你呢!”萧玉珠依在门闩上,撇了撇嘴。 “哞哞哞”丫丫一长声叫唤,表示抗议。 “再叫,再叫,把你放到山上吹西北风去!”萧玉翠唬它,瞪了它一眼,看着萧玉珠,两人不约而同地咯咯大笑起来。 锅里的腊八粥足足熬了三个时辰,熬得一个个豆子开了花,米的清甜和豆子的香味匀在一起,粒粒饱满,稠度恰到好处。范氏盛出三碗来,放在灶间米缸上,堂屋里,后院的粮仓,拜了拜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大丰收。 范氏用陶罐盛了一大盆,用干净的布盖了,和萧玉翠两人一起拎了给老宅送去,去的时候兴高采烈,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焉了,闷着头一声不啃,把竹筐子往墙垛上一放。 萧玉珠骨碌着眼睛,刚刚还是大晴天,怎么这会脸阴得像是应了这天气,要下雪。萧玉翠跟在范氏后面,进了院子,嘴上喃喃自语,“不就是刚过门的新媳妇儿,摆什么架子,好心好意把腊八粥送去,人家却不领情。” 不用说,看情形八成是大叔那刚过门的媳妇刘氏故意拿大,萧玉珠追问,“姐,到底咋了?” “还不就是那新婶子,奶把上回张婆子给的一块花布,叫娘拿过来给咱俩做身新衣裳,新婶子眼皮子浅,脸拉得老长,娘送过去的腊八粥,她喝了两口嫌不好喝,往桌上一推,碎了碗……”萧玉翠气哼哼地道来。(.好看的小说) 萧玉珠瞄了瞄竹篮里的一块花布,立刻明白过来,昨日敬新媳妇茶的时候,瞧着刘氏脸上不咸不淡,吊梢着眉,摆着一副大架子。 “玉翠,可不得背地里说人是非,再说了,她是你婶子,这辈分礼数娘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范氏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能听得清清楚楚,胜似雷霆万钧。 萧玉翠立即禁了口,脸憋得通红。萧玉珠不敢再打听,作乖巧状。 范氏给三个小的每人盛了一碗喝了,这腊八粥甜甜糯糯的,不稠不稀,喝起来润滑可口,萧玉珠捧着碗喝得光光的,砸吧砸吧嘴。 萧玉涵咕噜噜地喝了,发出很大的声响,喝得意犹未尽,舌头舔着碗底,范氏又给他添了小半碗,笑道,“喝个粥跟打雷似的。” 范氏拿了花布在饭桌上用手指量了量,不够给两个丫头各做一身新衣裳,想着过了年,萧玉翠就满十一岁了,是个大姑娘了,先尽着她给她做身新衣裳,剩下的给玉珠做件棉坎。 忙完了老二的亲事,萧景土出去卖陶了。以往每年到了腊月,村里的汉子想着添两个钱给来过年,会去陶窑买了陶,去别村卖卖,赚个差价。一大早,萧景土和大村挑了陶去附近的村庄卖卖。 范氏往火盆里添了些烧柴火的火木灰,拿了针线筐子在堂屋做棉坎,三个小的围在一旁烤着火,外面的北风挂得正紧,院外的柴垛吹得哗哗响。 到了天黑,萧景土还没回来,范氏做了饭菜在灶间的锅里热着,等着他回来吃饭。到了晚上,天气愈发冷了,关上了堂屋和后院的门,屋子里清冷清冷的。范氏围在火盆旁,心不在焉地做着衣裳,时不时地脸朝窗户上看看。 萧玉珠听着窗外的风声,想着这么冷的天,老实老爹在外卖陶,着实让人挂心,这老实老爹挑泥干活是个好把式,没得说,可是这销售策略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前个把月烧的陶,全凑到一起卖,腊月的天说变就变,眼看着就要下雪,这种天气卖陶哪是那么好卖的。萧玉珠双手托着脸腮,垂着眼睑,幽幽地叹了口气。 “瞧珠儿,这会正烦着呢。”萧玉翠看着她那副大人的神情,笑问,“烦啥呢?” 正说着“咚咚咚”传来一阵敲门声。 萧玉珠一个激灵,从凳子上滑下,趿了鞋去开门,萧景土挑着箩筐站在门外,头上的方巾子被风吹得乱舞,脸色冻得发青,在黑漆漆的夜色中,衬得整个人面无血色。 “爹,快快进屋。”萧玉珠心里发酸。 萧景土脸上一笑,走进屋来,从筐里拿出一个类似拨浪鼓的东西,递给萧玉涵,“今儿爹遇上一个小货郎,看着这玩意新奇。” 萧玉涵接过鼓,一跳一晃地摇着玩。 这他这样子乱摇,估摸着两下就被摇坏了。“站住,你给我站住!”萧玉翠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萧玉涵喊。 萧玉涵哪里肯听她的,萧玉翠边跑边喊,追着她疯跑,在堂屋里跑了一圈又一圈,逮住他收了鼓,拖着去洗手。 萧玉珠看着这场老鹰逮小鸡的游戏,忍不住发笑,拽他的鼻子,“你个小兔崽子,见天欺负大姐。” 范氏回房拿了件棉衣给萧景土披上,帮着理了理衣襟,眼圈红红的。 “我自个来。”当着孩子们的面,萧景土被范氏这么一弄,脸上怪不好意思。 “娘,要不明儿我和爹拉了陶去城里卖卖?”饭桌上,萧玉珠扒着碗里的饭,问道。 “这天怕是过不了几日就要下雪,趁下雪之前,把陶卖卖,就依珠儿说的,去城里卖卖。”范氏点点头,往萧景土碗里夹了菜。 在城里卖了一日,还算卖得开,到了第二日第三日,卖陶的人多了,大黑和他媳妇,还有其他两户制陶的也拉了陶去城里卖,卖到下半响,才卖出一大半。 萧玉珠看着干着急,这城里的饭庄酒坊好些关门准备过年了,眼见要到年关,天气愈发冷,卖木炭的是越来越多。这两日好不容易磨破嘴皮子,才在一个小饭庄拉来一笔小生意。自个这副小身板,没有信服力,说得天花乱坠也不顶用。心想着在集市上卖不开,得再去酒楼饭庄访访,兴许能卖上十来个。 萧玉珠跺了跺冻僵了的脚丫子,呵了口热气搓了搓手,父女两正准备收摊,感觉后脊梁骨发凉,一阵雪粒子噼里啪啦打在陶器上,打得脆响。 “下雪了,下雪了。”集市赶集的人躲的躲,回的回,小商贩们忙着收摊,看头顶这片阴沉的天,怕是要下大雪。 “咱也得赶紧回吧,雪下大了回去的路怕是要封了。”萧景土快速收了摊。 萧玉珠窝在牛车上的草堆里,身上盖着小棉被,雪纷纷扬扬地下下来,一小会白了一大片。萧玉珠抖了抖小棉被子上的雪,把头埋进棉被里,蜷着手脚,今日穿的是新棉坎,可还是觉得冷。身子瑟瑟发抖,从骨子里传来一阵透心凉,感觉牛蹄声越来越远,恍惚中又好像听到了丫丫的叫唤声,想张口叫爹,想叫叫不出来…… 第三十六章 探病 萧玉珠感觉头好疼,抬了抬重重的眼皮子,眼前的人叠着影儿,这个又是什么情况? “珠儿,珠儿。(.好看的小说)”范氏的一声叫唤。 萧玉珠睁开眼,试着想从床上坐起来,却浑身无力。 “玉珠,你醒了,太好了,你昏迷了两天两夜了,我和娘都担心死了。”萧玉翠掖了掖被子。 范氏贴了贴萧玉珠的额头,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还好,不烫了,烧退下来了。” “这两日去郎中那求了退烧的药,烧一直退不下来,娘都快急疯了。”萧玉翠在一旁柔声道,眼圈红红的。 “翠儿,别光顾着说话,去把灶间熬的药拿来,烧是退了,身子却是虚得很,千万别像傻蛋那样落下病根。” 萧玉翠应了退出房,去端药去了。 “娘,我想喝水。”萧玉珠添了添嘴唇,苦苦的。 “娘这就给你端来。”范氏说着出去了,很快端了碗温水过来,扶着萧玉珠靠在床头,喂了她喝下。 萧玉珠刚喝完水,一抬头见萧玉翠手里那碗黑乎乎的药,心里犯苦,自个这小身板都快成了药罐子了,这感冒发烧的小事换在前世里吃两片西药就能好了,今儿倒好,一大碗一大碗苦得要命的药罐下去,估计自个身上能散发出一股子草药味。(.) 范氏用瓦勺喂给萧玉珠吃,萧玉珠扁了扁嘴,喝下去,胃里翻江倒海翻腾一股苦味,口里辨不出什么味来,嘴里冷不丁地被萧玉翠塞进一个蜜角子,才算好过了许多。 杨氏在堂屋口叫人,范氏端着药碗出去了。 “珠儿醒了吗?”杨氏问。 “醒了,刚喂了一碗药喝下。”范氏婆娑道。 “这珠儿啊,遭得是哪份罪啊,瞧她那身子骨弱的,今儿割了块肉,炖了汤给她补补。”杨氏手里拎着一小长条五花肉。 范氏接过肉,放在屋前的水缸里盖上盖冻着。 杨氏说着就进了西厢房,“哎哟,奶的乖孙女。” “奶!”萧玉珠靠在床头,柔声叫道。 “快躺下,快躺下,这么冷的天,小心再冻着。”杨氏坐在床头,不由分说把萧玉珠重新塞回了被窝。 “奶,我好多了,这会头不疼了也不烧了。”萧玉珠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这珠儿啊,就是会讨奶的欢心。”杨氏掖了掖被角,又看了看屋内火盆里的炭火,吩咐萧玉翠再去添些来。 西厢房里的炭火烧得旺旺的,整个屋子暖哄哄的,杨氏陪着萧玉珠说了一会子话,便家去了。[] 范氏从水缸里割了一小块五花肉,切碎了加了芦菔炖上,炖得烂烂的。 过了两日,萧玉珠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整天在床上窝着,怕是没病都得窝出病来,嚷着要下床。 “使不得,使不得,外面冰天雪地的,病要是没好彻底,像傻蛋那样犯了病根,那可如何是好。”范氏又把萧玉珠给挪了回去。 门口露出个影儿,是老二媳妇刘氏,一副新媳妇的打扮,一身崭新的红色衣裙,厚厚的棉坎子,领口和袖口缀着白色的动物毛,甚是好看。 “嫂子,我听娘说玉珠病了,来看看这丫头。”刘氏含笑道,看着被窝里冒着头的萧玉珠,虽然说是病了,一双清亮的眼睛,倒是和别的丫头大不一样,显得极为灵动。 “老二媳妇,劳你费心了。”范氏说着,就要请刘氏在凳子上坐下。 刘氏只是站着,一双眼睛却在厢房里到处乱瞅,眼睛停在桌上的书上,“玉翠玉珠识得字?” “玉珠识得,爹平日里教了她几个,认得几个大字。”范氏说道。 一声大笑,“今儿算长了见识了,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谁家的丫头认字的,今儿一看,原来玉珠识得字。”顿了顿,看了看旁边临的几张贴,“只怕是到头来费了爹的纸。” 范氏脸色发青,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没有搭话。 萧玉珠瞅着这大婶子,长得倒是好看,身姿纤细婀娜,鹅蛋脸,只是一双柳叶吊梢眉,显得过于精明。 范氏不理她,刘氏觉得没趣,自个出去了。 “瞧着这玉翠倒是勤快,做着饭呢。”刘氏的声音从灶间传来。范氏不放心跟了上去。 “这锅里炖得是什么,闻着像是炖着肉。” 萧玉珠心想,这刘氏不是来探病的,倒像是来翻家底的,暗道不好,从床上溜了下来,到了灶间,正见刘氏手揭了锅盖看,一股肉炖芦菔的香味扑鼻而来。 “老二媳妇,玉珠身子弱,炖了肉给她补补身子。”范氏拿过她手里的锅盖盖上。 刘氏脸色发青,一双大眼把灶间看了个底朝天。萧玉翠忙着用手掩着来不及藏的小半块五花肉。刘氏眼尖,一眼就看到碗里的小半块肉,脸色青得发紫,“嫂子这伙食倒是不错,锅里炖了一锅肉,这碗里还有小半条,这天天大鱼大肉的,怕是费了好些个银钱吧。”顿了顿,又道,“前两日,见娘割了条肉,一家子没有闻到肉星子味,还以为那肉半夜被猫叼走了,没想,娘把肉送到这里来了。” “老二媳妇,这肉是娘送来的没错,娘想着玉珠病着,拿来给她补补身子,也就是那么一小条五花肉,我切得小块,放了芦菔炖着显多罢了。”范氏拿开萧玉翠掩着碗的手,不想掖着藏着。 “我看呐,我这新媳妇分明是不受待见,嫁过来快半个月了,没沾过半点肉星子。娘倒好,心里只记得大嫂,忘了我这小的了。”刘氏说着说着,用手沾了沾眼角。 “娘对咱两个,可是一碗水端平,也不偏袒着谁。娘想着你是新媳妇,刚过门,菜园子里的活哪让你干过,家里的活计也没让你插手,处处护着你,你还不领情。”范氏不是吃素的。 “这家都分出去好些年了,我看就跟没分一样,一有吃食就往这边送,知道的是分了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肥水还不留外人田咧!”刘氏阴阳怪气地道。 “婶子,这肉是我奶送给我吃的,难不成你是那眼皮子浅的,要和小孩抢吃食?”萧玉珠听了半响,忍不住说道两句。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想气死娘不成,这外边冰天雪地的,你咋跑来了!”范氏扭头一看,萧玉珠站在门口,上去撵着她回房,去床上躺着。 萧玉翠不理刘氏,鼓着脸切菜。 刘氏见众人不理她,自寻了个没趣,悄悄地走了。 ***************** 玉珠捧着药罐子,可怜巴巴地道,打发点啥!求收藏求推荐,各种求。 第三十七章 遇上拼命十三娘 过了腊月十五,家家户户蒸糍粑,做花酥。(.无弹窗广告)今年地里的收成好,范氏比往年多磨了十斤米,两家合在一起,蒸了两天糍粑。家里的簸箕上,米筛上全放着糍粑,数着大概有三百来个,每个糍粑上点了小红点,看着甚是喜庆。 蒸完了糍粑,范氏翻出地里收的大黄豆,想着做两筐豆腐。在堂屋门口翻着大豆,选了沙子孬豆,这做豆腐的家伙什儿自家没有,想去桃子家借用家伙什儿,又怕遇上桃子他爹,脸面上过不去。 正想着,杨氏从巷子口过来,正想说做豆腐的事,“这豆腐啊,一年才做那么一两回,一般人家也没有这家伙什儿,往年都是去桃子家做的,今年怕是……” “我正念叨这事,我和桃子娘熟识,要不我去问问。”范氏说着出了院子。 杨氏翻选簸箕里的大黄豆。萧玉珠的身子好踏实了,见杨氏来了,从西厢房一溜烟出来,帮着翻选簸箕里的黄豆。 半响,范氏回来了,脸上挂着笑,“桃子娘应下了,说明儿桃子爹去大伯父家帮着杀猪,估摸着要老大半天,到时候去就是了。” 杨氏皱着眉头,脸上没有半点明朗。 范氏看出了她的心思,杨氏这身份是个尴尬的,当初萧景天结下的这个梁子,虽说是自家的不是,可她是长辈,又要面子,哪搁得下这个脸面。“娘,你今晚泡了豆子,明儿给我就是,我一起做了。” 杨氏听了欢喜,回家泡豆子去了。 黄豆泡了一天,一粒粒胀大了许多,圆嘟嘟的。范氏用木桶装了两家的黄豆,拿了纱布,要玉翠玉珠两姐妹抱了柴火过去帮忙,快些做了快些回来。 到了桃子家,屋里果然冷清清的,桃子爹不在,几个小的围在屋里烤火,桃子娘正洗着做了豆腐的家伙什儿。 “婶娘。”萧玉珠甜声叫了。 “欸。”桃子娘高兴地应下,抬头看了看,“这玉珠看着像是瘦了不少。” “可不是嘛,前些日在床上迷糊了两天两夜才醒。”范氏放下挑着的木桶,抱着两个闺女手里的柴火去灶间。 “真是个可怜的,遭罪啊。”说着,桃子娘空出手来,把萧玉珠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婶娘,玉珠早就大好了,这头不烧也不疼了,我娘硬是叫我在床上躺着,我这骨头都快散架了。”萧玉珠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看着桃子娘,被她这么一抱,心里暖和。 “你这小身子骨,怕还没长结实呢。”桃子娘笑道,一扭头看见范氏抱着柴火,责怪道,“来就来,还拿什么柴火,难不成我家这点柴火还拱不起。” “婶子说笑了。”范氏拉了磨,准备磨豆子。(.无弹窗广告) 前几日下的那场大雪,还没化,屋里屋外都是透心凉的冷。 “去屋里暖和去,瞧你这身子骨弱的,受了风寒婶娘可担待不起。”桃子娘赶着萧玉珠去堂屋烤火。 “没那么金贵。”范氏说道。 桃子娘推着萧玉珠的后背,进了堂屋,“二丫头,三丫头,四丫头,你玉珠侄女来了。” 几个小脑袋齐刷刷地从火盆旁抬起头来。这二丫头十三四岁,最小的四丫头岁数看着比萧玉珠还小。 “见了面,也不叫姑子?”四丫头气势汹汹地道。 看她岁数比自个小,还是个小奶娃子,只不过辈分大而已,要萧玉珠叫她姑子,做梦!萧玉珠脆声叫了,“二姑子,三姑子。”就是没叫四姑子。 二丫头从长条板凳上挪了挪,让出位来,想让萧玉珠过来烤火,萧玉珠的屁股刚要坐上去。 “你,不准坐!”四丫站起来,掐着小腰,指着萧玉珠喊。看这四丫头穿得厚的,棉衣棉裤,棉坎子,小胳膊拐着弯儿快掐不到自个的小腰了。 萧玉珠看着她那副小奶娃子的模样,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不准笑!”四丫头小手一挥。 看样子今儿是遇上拼命十三娘了,被这小奶娃子欺负,说出去也够丢人的。“你岁数比我小,我偏不叫你姑子!”萧玉珠打趣道,一屁股坐在二丫头旁边。 “起来!”四丫头瞪着溜圆的眼睛。 “娘,快来管管四丫头。”三丫头朝天井方向喊道。 四丫头这副泼辣小模样,大家看着都笑了。 桃子娘跑过来,朝四丫头屁股上一掌下去,“你这泼辣样跟谁学的,娘看你,好的不学,专学坏的,这瞪眼的本事倒学了个十成十。”又吩咐萧玉珠甭理她,便出去了。 四丫头小脸憋得通红,气哼哼的。萧玉珠看着她这副好笑又好气的模样发笑,三丫头拿了麻绳塞到萧玉珠手里,两人编着麻花玩,不理她。 桃子家这磨天天使着,光溜溜地,人拉起磨来也不觉得累。范氏在石磨上拉着磨,桃子娘洗完了家伙什儿,帮着往石磨上添豆子,半勺豆子半勺水的添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唠着。说的是自家蒸了多少糍粑,做了多少花酥,又说用稻草灰浸的糍粑没有野茶花浸的好吃,做花酥放多少糯米放多少大米做出来的松,唠些小经验小秘方。 萧玉翠在灶间烧柴火,锅里添了一大锅水,看情形得烧上大半个时辰才开。 桃子娘看了看木桶里的豆子,像是有些多,疑惑道,“今年是比往年做的多了,怕是有二十多斤豆子吧。” 桃子娘做了一辈子豆腐,瞒她是瞒不过了。范氏脸上讪讪道,“还有老宅的一些,一起拿来做了。” 桃子娘脸上一怔,没说话,手里的勺继续添着。 磨了半个时辰,锅里的水开了,桃子娘拿了大木桶倒了豆浆,用开水冲了,放了些石膏粉,用勺使劲地摇着豆浆,让石膏粉充分地融了,豆浆成了豆腐花,范氏和桃子娘抬着大木桶,把豆腐花倒入豆腐筐子内,用纱布捆好,盖上木盖子,压上石头,才算是做了一筐。 范氏给屋里的几个丫头每人舀了一碗豆腐脑喝下,桃子爹回来了。 “叔。”范氏在围裙里擦了擦手。 桃子爹脸色发黑,看了看天井里的豆腐筐子,又看了看桃子娘,没有啃声,回了房,没多久,又出去了。 “玉涵娘,甭理他,他就是那副德行,见谁都没有一副好脸子。”桃子娘见范氏脸色木木的,宽她心道。 范氏没有多想,桃子爹的脾气她也是知道的,这冤家易结不易解啊,这两家的心结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开的。到了傍晚,等豆腐压踏实了,成了豆腐块,去桃子家收了豆腐回来,给老宅送去两筐。豆腐炸成豆腐块,在陶砵里铺一层豆腐,撒上一层盐巴,铺了大半盆,给来做酿豆腐或者炒菜吃,都好吃。 *************** 四丫头掐着小腰,收藏推荐票子统统拿来,哈哈哈哈!吼吼~ 第三十八章 上古文? 腊月二十三,送灶神,腊月二十四,扫房子,腊月二十五,照田蚕,腊月二十六,煮白肉。(.无弹窗广告) 范氏看着猪圈里的两头滚圆的猪,添了两勺食。今年手头有些紧,两窑陶器在坊里放着,没卖出去,家底付了两个陶匠师傅的工钱,所剩无几了,还好有萧玉珠卖野菊花剩的两吊钱。本来打算杀头年猪过个丰裕年,想想只能做罢,打算开春把两头猪卖了换些钱,再捉两头小猪崽养着。 到了腊月二十七,年味越来越足,萧玉珠拿了自家做的糍粑和花酥,要萧景土给酒坊陈掌柜送去,尝尝这南方特产。一来维系客户关系,联络联络感情,二来虽然和陈掌柜只做过一次买卖,但这个大客户的潜在价值很高,说不定可以通过他拉来第二个客户。 萧景土一早在路边搭了过路的牛车去了城里,下半响才回来,说陈掌柜很喜欢那些吃食,全收下了,还回送了他一坛上好的女儿红。萧景土如获至宝抱着酒坛子回房。 “这老实老爹,别的不好,就好这一口。”萧玉珠拿他没办法,摇了摇头,跟在他后面,见他把酒坛子藏在床底下。 范氏在灶间剁肉,昨日,范大和送来了大半扇猪腿肉,足足有二十多斤,还送来一大片猪肝,几根猪肠子。范氏用刀切了两大块肉下来,用盐巴腌了,给来挂腊肉,剩下的放在水缸里冻着,作为过年的吃食。 “玉涵娘。”桃子娘挎着竹篮,里面装了好些块豆腐。 “婶娘。”萧玉珠打开篱笆门,迎着进来。 “婶子,今儿怎么有空来?”范氏满手是油,在围裙里擦了擦。 桃子娘把竹篮里的豆腐拣出来,边拣边说,“马上就要过年了,想求秀才老爷给写副春联。” “还以为什么事,就这事啊!”范氏笑道,看了看豆腐,脸上怪不好意思,“婶子,你咋又送豆腐来,我前两日才在你那磨了。” “不怕多不怕多,往年的春联是秀才老爷写的,今年桃子爹明面上没说这事,可我知道他心里念叨着,又碍于面子,开不了这个口,这不,婶子求你来了,你给老宅的说说,帮婶子求求。” “放心吧,我这就说去,写好了我亲自给你送去。”范氏解了围裙,洗净了手。 “求两副春联两张小贴,一副大联贴在大门,一副小联贴在后院,两张小贴贴在牛圈里。”桃子娘嘱咐道。 一听娘要去老宅,又听说爷给人写春联,萧玉珠缠着也要去。 “你呀,就是个跟屁虫,什么都想图个新鲜,看个热闹。”范氏端起桃子娘送来的豆腐,和桃子娘一路走着一路唠着。 “今儿临出门时,四丫头还在念叨,说一定要玉珠叫她姑子,你说这么小点的丫头,对这个倒是上心。”桃子娘笑道,“也不知道这四丫头随了谁的性子,跟我和他爹的性子都不像。” “四丫头以后说不定是管家的好手。估计是玉珠看四丫头比她小,叫四丫头姑子,叫不顺口。”范氏说道。 “小奶娃子一个,哪来这么多礼数。”到了分叉路口,桃子娘拐进巷子家去了。 到了老宅,范氏和杨氏唠叨这事。萧玉珠走到书房,见爷正在红纸上写春联,旁边放了十来副已经写好卷好的春联,用小红纸条封了堆在书案上。 “玉珠来了。”萧老爷子拿笔想往墨研上蘸墨,一抬头见萧玉珠站在门口,怯生生地想进来却怕打扰。 “爷,你这是在写春联吗?”萧玉珠径直走了进来。 萧老爷子点点头,“快过大年了,爷闲来没事,给村里人写写春联。” 萧玉珠见墨研上的墨快见底了,拿过墨,清脆地说道,“那珠儿给爷磨墨。” “珠儿是个聪慧的,长大了定能有一番大学问。” “还是爷的学识高,珠儿的学问再高也高不过爷的。”萧玉珠被爷这么一称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着研墨的手。 “老爷,”杨氏风尘仆仆的进来。 “什么事?”萧老爷子头也不抬地问。 “桃子娘托老大媳妇过来求两副春联,一副长联一副短联,还有两张小贴。”杨氏轻声说道,看向老爷的脸色。 萧老爷子手里的笔停了下来,蹙着眉头,沉思了会,叹道,“冤家易结不易解啊!” “老爷,你看这事……”杨氏试探着问。 萧老爷子点点头,算是应下了。杨氏脸色明快了许多,退了下去,拿了炭火给火盆里添了两快炭出去了。 萧玉珠研了墨,站在一旁看爷写春联,一连看着写了四五副,每一副不大一样,极少有重样的,写完之后,用小红纸条写上对方的名字,作为标示,分别放好。 “爷写的春联,珠儿看着极少有相同的。”萧玉珠卷着墨迹干了的春联问。 “这每家情况不一样,所求的自然不一样。比如金山家家境殷实,求的不是钱财,而是子嗣,如果爷给一副求财的春联,自然就不合适了。旦儿家……”萧老爷缓缓解释道。 萧玉珠一边听着一边卷好春联,按照爷的标示,把小红纸条卷着包好春联,有名字的一面朝外,用浆糊粘上。见爷的嘴皮子有些干了,去堂屋泡了些菊花茶,端了一杯进来,“爷,歇会吧,珠儿看爷写了老大一会了。” “珠儿真是爷的好孙女,只可惜啊……”萧老爷子欣慰地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摇了摇头。 萧玉珠懂爷的意思,可惜她是个女儿身,装着听不懂爷的话,若无其事翻起书架,书架上大多是些诗词歌赋,字典词典之类的,关于制陶的书是一本没见,“爷,你这有制陶的书吗?” “爷自幼不喜制陶,你曾爷爷曾经要我学,我对制陶没兴致,没学,陶窑荒废了好些年,直到前几年,你爹把陶窑重新开了起来,爷不喜制陶,这制陶的书自然是没有了。”萧老爷子默了一会,像是想起了往事。 文人骨子里自命清高,看来爷也不例外。“那有农书吗?”萧玉珠又问,没有制陶的书,有本农书总是好的,整饬整饬家里的田地,多收些粮食。 “农书倒是有。” 萧玉珠听得喜出望外,顺着爷手指的方向看,角落里果然有一本农书,随手翻了几页,写得不是很具体,和生物课本上的差不多,有总比没有的强。 萧玉珠把农书放在一旁,翻起书架上的书看,随机拣了一本,像是字典又不像,里面记载着奇奇怪怪的文字。 “爷,这是什书?” “这书啊,写的是关于古老文字的考究,是南浦国两千多年前的上古文字。” 萧玉珠翻了一页认真看起来,看着这些奇怪的文字,像是象形文,又像是甲骨文,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这不是碎陶片上刻的字吗?”想到这,萧玉珠心里有些激动,又翻着看了几页,回想起碎陶片上的字,越看越像,想和爷讨了这两本书回去看看。 看农书不奇怪,可是这上古文是很复杂的文字,他看了很久都没看出所以然来。萧老爷子问,“珠儿对这上古文感兴趣?” “这古老的文字珠儿哪看得懂,只是觉得书上的字看着有趣。”萧玉珠掩饰道。 小娃子就是一时的兴致,萧老爷子点头允了。 萧玉珠在老宅磨了两天墨,爷写了一百来副春联,求春联的人有钱是会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送点自家的吃食。春联写完了,萧老爷子疲倦地在圈椅上坐下,眯了眯眼。 “老爷,金山娘给了五十个钱,说是劳烦老爷给写的春联,你看……”杨氏边说边走进书房,见老爷靠在圈椅上休息,怕扰了他,话说到一半禁了口。 萧玉珠正在整理书案,见杨氏手里拿了一串钱。 “这规矩你又不是不懂,最多只收五个钱,多余的退回去。”萧老爷子眼皮子不抬一下,眯眼说道。 “我和金山娘说了,老爷写春联最多只收五个钱,要是没钱不收也罢,这是老爷历年定下来的规矩,可是金山娘硬是把钱塞过来,说多的是给老爷的赏钱,要是能退我定是退了。”杨氏脸上红一片白一片,左右为难。 这金山家真是财大气粗,金山娘平日里戴着金银首饰四处炫富,什么金簪子,金镶玉的耳坠子,翡翠玉镯,把自个打扮得像个花篮。照我看,就把她的钱收了,反正她钱多,不要白不要,萧玉珠心中一阵腹诽。 “这多余的钱咱不能收,退回去!”萧老爷子睁开眼,眼里闪过一道厉光,“退回去”三个字说得铿锵有力。 “是,老爷。”杨氏唯唯诺诺地退下。 *************** 萧玉珠挥舞着宝典,求收藏啊求推荐,各种求。 第三十九章 小拜年 大年初二迎婿日,范氏在灶间做了饭,把过年吃的剩菜热了热,叫三个孩子起来,吃了早饭去姥娘家拜年。 萧玉翠一身青底碎花的新衣裳,戴着粉色绢花,红配绿,显得有些俗气;萧玉涵一身青色长衫;萧玉珠穿着玉色半旧的衣裙,外加一件青底碎花的新棉坎,头上挽了双鬏,用红丝带缠了,看着像是个从画里走出来的瓷娃娃。 萧景土套了牛车,范氏拿上一块湛青色布,一块花布,五十个糍粑,好些花酥,又拿上杨氏托着带的二十来个鸡蛋,一家人欢欢喜喜去姥娘家。丫丫今日干活特别卖力,四蹄子奔腾,浑身使不完的劲。 除夕那晚下了场大雪,雪这会儿还没化,山上白茫茫一片,屋檐上压着厚厚的积雪,像个盖了软软的棉花被。范氏把三个小孩窝在草堆里,用棉被包着,掖了掖被角。雪地里走得慢,平日里一个时辰的路,今儿走了两个多时辰。 “娘,在屋不?”范氏一下牛车,提了东西大声喊。 “是莲儿不?娘刚刚还在念叨呢,往年这会早到了,怕是落了雪,路上不好走。”里屋有人回话。 范小和从屋里出来,抱着萧玉涵转了转圈,“像是又重了。”说着刮了刮他的小鼻子,把他抱进屋去,出来把牛牵到后院,添了把草。[] 萧玉珠跟在范氏后面,见里屋走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旁边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不用说那妇人就是姥娘了。 “姥娘。”萧玉珠跟着萧玉翠一起叫了。旁边的那个女子是小姨还是舅母?萧玉珠不敢确定不敢叫人,怯生生地站在萧玉翠身后,正想着该如何应付,被人一把拽出来,“不认得小姨了?” 原来她是小姨,萧玉珠笑盈盈地叫了。 “看着这珠儿,像是瘦了许多。”姥娘搂过萧玉珠,在堂屋的长凳上坐下,吩咐小姨去添些炭来。 萧玉涵叫了人后,出去在院子里和范大和玩雪球。 一个老汉拿着烟斗进来,看着像是姥爷,萧玉珠甜声叫了姥爷,姥爷点点头,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拿着烟斗在地上磕了磕,从烟袋里拿些烟丝添上,在火盆里点上,抽起来。 “爹,我给你带来些烟纸,上回拿来的估摸着快抽完了,我知道你喜欢抽,又去讨了些来。”萧景土拿出早准备好的烟纸。 “好好好。”姥爷急着说话被烟呛住,咳个不停。 萧景土拍着他的背,顺顺气,“爹,这烟要不咱别抽了?” “没事,没事,这烟一天不抽我就吃饭不香。(.无弹窗广告)”姥爷连连摆手,拿过萧景土手里的烟丝,要小姨拿进房去。 看姥爷满口的黑牙,这烟估计抽了好些年了,要戒恐怕是戒不了了。 范氏环顾了屋子,没有其他人在。 “老大,老二,老三带着小的跟媳妇回姥娘家了。”姥娘说道,姥爷和萧景土在堂屋唠着,几个女辈进了里间。 “爹的身子骨还好吗?”范氏扶着姥娘在凳子上坐下。 “好,硬朗着呢,就是烟斗不离手。”姥娘笑过。小姨拿了火盆,去灶间装了些火木灰,另生了一个火盆,放在里间。 “上回从你那回来,大和扎了扫帚去镇上卖卖,换了好些银钱,家里的蜀黍杆扎完了,他又在村里收了蜀黍杆扎了去卖,每回都卖空了。”姥娘拖着范氏的手,欣喜道。 这小舅,倒是一点就通,这大大出乎萧玉珠的意料。“可不是嘛!扎了两个月扫帚,换了好几吊钱呢!”小姨搭腔道。 “这大和的手艺,那是没得说的,大和脑子机灵,只可惜当初没送去学里。”范氏叹道,顿了顿,“明年娘多种些蜀黍,我也多种些,让大和多扎些卖卖。” “好好好。”姥娘笑眯了眼。 姥娘和范氏唠些家常,范氏把萧玉珠摘野菊花卖的事说了一遍。 “真有这事?”姥娘稀奇的眼光看过来,萧玉珠被姥娘盯着看,脸上火辣辣的,千万别再遭人猜忌才好,低声说道,“珠儿也是听村里郎中说的。” 姥娘笑道,“珠儿是个伶俐的,姥娘喜欢稀罕。” “这野菊花我帮着晒了好些日呢。”萧玉翠见没提到她的功劳,插了一句。 “好好好,都是姥娘的好外孙女,姥娘都喜欢。”姥娘一声大笑,满脸的皱纹笑得像朵菊花, “姥娘,这野菊花估计各村田埂上多得是,入秋了也叫小舅摘了去卖卖。”萧玉珠眼睛一眨一眨脆声道。 “珠儿说得是理。”姥娘听了频频点头,看向萧玉珠的目光是又惊又喜。 虚惊一场,萧玉珠看着姥娘,一把年纪了脑子一点也不迷糊,拿出前世里讨好卖乖的本事,乖巧地在一旁剥花生瓜子儿,给姥娘捶腿,哄得姥娘高兴。 姥娘又问了问亲家杨氏和老爷的情况,范氏一一答了。姥娘一听萧家老二娶了亲,又问娶的是哪家的,怎么样。一听到花了八两银子,口里咋舌,说是被讹了。 见范氏吞吞吐吐不想说的样子,姥娘看出她的心思,这老二媳妇怕不是个好相处的,拖过范氏的手,“莲儿,你的性子温顺,待人做事那是没得说的,谁见了谁说好,杨氏我也是知道是,不是个恶婆婆,还有个秀才老爷,家门子清净。看景土是个老实的,我才答应的这门亲,念着就是不让你遭恶婆婆的罪。” “娘!”范氏不想她再说下去。 姥娘抛过了一个眼神,“莲儿,娘也是为了你好,你性子平,有些事还得多个主意,别让那小的骑到你头上去了!” “娘,翠儿和珠儿还在这呢!”范氏怪不好意思的,忙把话题扯开,说到小姨的亲事, “说了三四门亲,没一个看上眼的。”姥娘叹道,“这丫头是个心气高的。” 小姨脸刷得红了,红到了耳根子,往火盆里添了把炭,羞答答地扭着身子回房了。 “再不说亲怕是要成老姑娘了!我回去留意下,看哪家的后生有合适的,说给小妹。”范氏看着小姨的背影说道。 在姥娘家吃过午饭,姥娘给三个小孩手里塞了十个钱,拿了一块肉,算是给杨氏的回礼,拿了一个猪蹄子给范氏,给三个小娃子炖汤喝。 萧景土念着雪还没化,路上不好走,晚了到家怕是要天黑了,赶了牛车回了。 ********** 求收藏求推荐,有推荐票子扔偶呗,嘻嘻。 第四十章 “见钱眼开” 过了大年,雪地里化了冻,天气渐渐暖和了,河边的柳树抽出了新芽,一抹水嫩的绿色别上枝头。(.无弹窗广告) 萧玉珠在西厢房捣鼓着碎陶片,洗干净了照着完整的字样,用笔在纸上写了,好些文字支离破碎的,这儿半边那儿半边,按照裂缝的纹路拼了,半天才拼出几个字来,这碎玩意拼着感觉像个圆形的东西,是什么,暂时还不好说。不是考古出身,拼字这玩意真费功夫,绞尽脑汁正拼着,范氏在堂屋门口喊,“玉珠,你杜鹃姐姐来看你了。” 杜鹃这小丫头片子,好些日子没见她了,怪想她的,前两日正念着,她就来了。萧玉珠把陶片藏到床底下,跑出去,见她手里挎着个小篮,里面窝着六个红鸡蛋。 “杜鹃,玉珠好久没见你了,你倒是好久都不来。”萧玉珠上前嗔怪着,雀跃着拖过她的手。 杜鹃模样儿没怎么变,黄瘦的小脸蛋,明显的营养不足,一双明亮如星的眸子,一身水红色粗布衣裳,微微泛白。性子看上去有些大变,目光木木的,安静地站在原地,从嘴角扯出一丝笑来,笑弯着眼角,却没有往日的甜美,“我嫂子生了,是个大胖小子,说是借你吉言,要我送来红鸡蛋谢你呢!” “什么吉言,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嫂子倒当真了。”萧玉珠说笑道,拉着杜鹃就要进屋坐会。 “婶子看杜鹃的性子沉稳,不像玉珠这丫头,只比你小一岁多,见天就学些歪门邪道,没个正劲,这些天正捣鼓着碎陶,杜鹃你帮婶子好好教教。”范氏看着杜鹃乖巧懂事的模样,打心眼里喜欢。 “我看玉珠妹妹的性子极好,又识字又能干,我想学还学不来,那野菊花能卖钱的法子还是她想出来的呢。”杜鹃的性子看似温顺,表面上和谁都和得来,实际上很难和人亲近,见范氏亲切,话多了起来。 “还是杜鹃丫头懂事。”范氏夸道。 “娘,你还说个有完没完,看玉珠的嘴撅得都能挂个油罐了。”萧玉珠从后院饮了牛过来。 “我才不生气呢,娘好多次说我是从山里捡来的,难不成我真不是娘的亲闺女?”萧玉珠头仰得老高,装小孩天真浪漫。心里却是一阵恶心,快把中午吃的饭给吐出来,这年头,装小孩不容易啊。 “玉珠你是从山里捡来的,我娘说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杜鹃认真的搭话。 范氏看着两个丫头的较真劲,捂着肚子大笑,眼角笑出泪来,“不说了,不说了,再说个个都不是亲娘生的。”又问大胖小子几时生的,什么时候满月好去看看,杜鹃自是一问一答。 “再过些日子,山上的映山红开了,咱去山上采花去。”萧玉珠提议道,一想起前世里老家的小山上,一到春天映山红开遍,映红了半边天。 “映山红能换钱不?”萧玉翠拎着木桶,刚走到门口,转过头问。 “姐,我看你啊,钻到钱眼里去了,什么都能换钱?”萧玉珠笑话道。 “这大丫头就是个小财迷。”范氏从房里端了一盘花酥过来,插了一句。杜鹃却不搭话吗,看着这一家子有说有笑,觉得温馨,微微笑着。(.) “来尝尝这花酥,婶子在里面放了芝麻,香得很,婶子猜你准喜欢吃。”范氏抓了一个递给杜鹃。 杜鹃拿着嚼了嚼,“味儿怪好,又香又脆。” “喜欢吃就多吃点。”范氏又给她塞了两个。 杜鹃双眼像月牙般,弯弯笑看范氏,之前的拘谨少了许多,又往嘴里塞了一个,慢慢地嚼着。 “杜鹃,你倒是说话,摘映山红你去不去,正好你的名儿是杜鹃,才叫你去的。”萧玉珠见她把自个的问题忘在一边,急了。 “去!”杜鹃点点头。 “现在映山红还没开,玉珠倒是先急起来了。”萧玉珠逗她,又说,她也去。 杜鹃坐了一刻钟,便要家去,萧玉翠留她。 “不了,我娘和嫂子还在家等我呢。” 范氏知道杜鹃娘和她嫂子的为人,没再多留,把剩的大半盘花酥放进小篮里。 杜鹃走后,萧玉珠坐在大槐树下,拿了菜叶子喂鸡,脖子上一阵痒痒的,回头一看,喜子正拿了鞭子扰她。 “喜子,你咋学会使坏了?”萧玉珠拿眼瞪他。 喜子不搭理,给她手里塞过一样东西,进屋去寻萧玉涵。 这什么呀,半旧的纸上密密麻麻爬满了黄色的,褐色的,看上去像是虫卵。“这不会是飞蛾子下的卵吧!”萧玉珠觉得头皮发麻,把纸扔在地上,连往地里唾了两口,“这喜子越大越不像样了,得要婶子把他送到学里,看他还敢这么滑皮。” 喜子估计是来叫萧玉涵去放牛的,很快从堂屋出来,见萧玉珠把纸扔在地上,纳闷着。 “喜子,你这坏小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拿飞蛾子吓我!”萧玉珠指着他骂道。 “玉珠姐姐,这不是什么飞蛾子,是蚕卵,去年你找我要来着,我没给,你哭了好几天鼻子。”喜子说道。 “你说什么,这是蚕卵!”萧玉珠忙捡起地上的纸,还好,没被自个一脚踩上去,仔细一看还真的是蚕卵,前世里上小学的时候,每个童鞋都养蚕来着,用文具盒养了,上课的时候偷偷地喂,自个靠卖蚕虫,挣了五六块钱呢。 “你不认识了,我好不容易给你求来的。”喜子用竹鞭敲了萧玉珠一记。 “你这是从哪来的?”萧玉珠摸着后脑勺,忘了疼。 “我从我小姑那求来的。” “那你知道谁家还有蚕卵吗?”有了蚕卵,就能孵蚕宝宝,有了蚕宝宝,就能吐丝,有了蚕丝,就能卖钱!萧玉珠眼睛亮亮的。 “村里好些人家都有,你去找魏大婶子,她去年养的蚕多。”喜子说完,拿了竹鞭走了,“玉涵还等我放牛呢,我再不去估摸着等急了。” 萧玉珠去魏大婶子讨了些,看着一张张爬满蚕卵的纸,感觉脑海里一条条白白胖胖的蚕宝宝蠕动,那场面要多壮观是多壮观,看着看着,觉得眼前全是白花花的银子,情不自禁吃吃地笑。 “这二丫头,拣了宝了?”范氏拿了鞋面出来,见她这副痴样,凑近了瞧。 “娘,你说,蚕茧多少钱一斤?”萧玉珠问。 “去年好像是二十五个钱一斤。”范氏纳闷,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那一斤蚕茧大概有几个?” “大概七十个一斤,我见你魏大婶子卖过。”范氏拿了已经做好的一只鞋给萧玉珠试试。 萧玉珠换了鞋,把鞋帮子踩在脚下,七十个一斤,一万个就是一百五十斤左右,那能换近四吊个钱呢! “娘,你看玉珠把鞋帮子踩着了,哪是在试鞋。”萧玉翠从灶间出来笑道。 范氏朝萧玉珠背上拍了一记,“丢了魂似的。” “娘,今年咱们养些蚕虫呗,能换好些个钱呢!”萧玉珠却不恼,把鞋穿好,试了试大小正合适。 “那蚕虫金贵,不好养,翠儿养了一回,死了大半。”范氏穿针引线,拿起另一只鞋面,缝起来。 “咱们今年养着试试呗。” “玉珠,见天没个正劲,后院菜地里的草不拔了?”萧玉翠找了锄头过来。 萧玉珠朝范氏喃喃道,“养着试试呗。”跑去拿了萧景土给她做的小锄头。 “你这鞋不换了?”萧玉翠瞪眼怨道。 萧玉珠低头看了看她脚上穿着的鞋,左脚穿了新鞋,右角穿了旧鞋,愣住了,“换!”换了鞋,去了后院。 后院的菜被拔了大半,只剩下些芸薹和菘菜,春风一吹,噌得老高,抽了心,开了花。萧玉珠边拔草,边向玉翠大听,去年谁家养了蚕,养了多少,想再去讨些来。拔了草,东家要要,西家讨讨,又凑了好些。 ********** 求收藏求推荐。 第四十一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想着要养蚕,萧玉珠嚷着要把柴房腾出来给来养蚕用,萧景土搬了大半日,才算把柴房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清干净。[]萧玉珠拿了石灰在柴房里撒了遍消毒,把簸箕用开水烫了,晾干,又要萧景土做了几个木架子,给来放簸箕,保持上下通风。 过了七八日,天气渐暖,纸上的蚕卵一个个破了壳,一条条黑乎乎的小虫子从里面钻出来。在簸箕上铺上一层桑叶,让小蚕宝宝爬上桑叶,忙了半天,才算把第一批孵出来的小蚕宝宝处置好。过了几日,纸上的小蚕宝宝全孵出来了,爬满了整个簸箕,这开春刚长出来的桑叶嫩,小蚕宝宝喜欢得很。 陈师傅回家过年前,萧景土和他约好了日子,二月初三就来。过了二月二龙抬头,萧景土在家候着。下半响,陈师傅背着包裹,身后跟着个五尺来高的汉子。萧景土走上前去,接过他手里的包裹迎进屋去。 萧景土看了看陈师傅身后的汉子,身板结实,人长得高大,看起来是个干活的把式,心里满意,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东家,临走前,你说要找个大货师傅,我给寻了一个,是同村的二憨,他身子骨结实,人勤快老实,在我们那是出了名的,在陶窑干了十年,捏得一手好陶,做得是又快又好,谁见了都说好……”陈师傅滔滔不绝地夸道。 陈师傅的那番说辞,看着像是贩卖人口,人勤快价格公道,便宜,买回去绝对亏不了。萧玉珠从房里走出来,心中一阵嘀咕,看来,去年那大货师傅是给退了。 萧景土听得连连点头。 “大哥,我有的是力气,一个手指头能拎起一桶水咧,你看。”二憨说着就冲了出去。院子里放了只水桶,从水渠里舀了满了水,用右手的中指拎着过来,步子稳如泰山,毫不凌乱。 大家走出来看热闹,萧玉翠捂紧了嘴偷偷地笑,范氏大笑着走过去拦,“好了好了,小心弄伤了手指头。” “嫂子,没事,我别的没有,就是有的是力气。”说着,一股风到了灶间,手不疼脑不晕,步子快箭如飞。 萧玉珠打量着那个汉子,年约三十五六岁,圆头圆脑,剑眉星目,健硕的身板,黝黑的脸,显得整个人刚硬力道,身上穿着湛蓝色长衫,裤脚用绳绑了,衣裳虽不是新的但洗得干净,显得整个人干净利落。 “好好好,嫂子看出来了,你有的是力气。”范氏笑得合不拢嘴。 二憨放了水桶,手指头不揉一下,“嫂子,我还会劈柴咧,从小到大家里的柴都是我劈的。” 家里的柴多半是些秸秆,有的是去山上砍的小枝,不用劈,范氏正想要去拦他,谁只那汉子飞快地走到柴垛边,见是一根根细树枝,摸着后脑勺,掉过头来,认真的想了想,说着拿起一根粗点的树枝,两只手一掰,“咔擦”一声脆响,树枝一分为二。 看着他那认真的表情,大家都被他逗乐了。范氏捧着肚子笑得生疼,连连摆手,“行了行了,这位小哥……你的那把子力气,嫂子早就看出来了,你还会什么?” 陈师傅站在萧景土旁边,脸上冒了细细密密一层汗,这二憨也特憨实了点,虽然说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也没见过人这么卖弄的,一把子力气谁没有。 萧景土笑着朝二憨招手,让他过来。 “我会耕田,犁地,舂米,捏陶……”二憨喃喃的念叨,说了一路,见陈师傅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低了下来,就差没说会缝衣服会绣花。 萧景土笑着迎他去堂屋坐下,问了些问题,哪里人啊,祖上是干什么的,几亩田地,家里几口人,几个小娃子,有哪些兄弟姐们,会捏哪些陶器。 二憨一问一答,回答得干脆利落,萧景土很是满意。又问了对工钱的要求。 “手工钱,来之前,陈大哥和我说过了,就按之前的那个数,大哥给别人多少,给我多少就是了。”二憨一点不含糊,是个爽快人。 “陈师傅推荐的人,自然是信得过的。”萧景土正要表态,被范氏拉着出去。 范氏小声在萧景土的耳边嘀咕,“怕是个傻子!” 萧景土听得忍不住笑,摇了摇头,“我问过了,是个明白人。”说完进去了。 刚才的那番回答,萧玉珠在屋外听得仔细,不像是个傻子,估计是怕自己选不上,拿出浑身解数,那自个会的全拿出来使上一遍,不像那些会耍嘴皮子,肚子却没料的人,空有一副好皮囊。二憨刚才那一番动静,倒像是前世里的应聘,想起自个去面试时,也是避重就轻,狠不得把自己的十八般武艺都展示一遍,好卖个好价钱。二憨人看着憨厚,是个务实的。 “大哥,二憨人老实巴交,没怎么见个世面,但绝对是一个做陶的好手。”陈师傅见范氏把萧景土叫出去,以为大事不妙,帮着说好话。 “人,我要了。”萧景土朝陈师傅点头道。 “大哥,你是说我留下了?”二憨一脸惊讶,不敢相信这么快就把他收下了,照往常的经历,东家会看看你做陶的手艺,捏上两个陶试试,东家觉得满意才会把人留下,觉得不好看,自是把人打发走了,来之前,陈师傅说东家是个好说话的心善的,没想到自个才露了两手,还没捏陶,就能留下了。脸上又惊又喜,跪在地上拜谢,“谢谢大哥,谢谢东家。” 看着他这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大家又是一番善意的哄笑。陈师傅手心里捏出汗来,还好人算是留下了。 “行了,行了,没那么多规矩。”萧景土扶着他起来。 陈师傅家远,说是临县的,隔着石雨县好几十里地呢,当初萧景土请师傅的时候去过一回,转了好几回牛车才到,今年他们来得比往年早,怕是天不亮就赶路了,一路劳顿,定是没吃午饭,现已过了午饭点,要范氏去灶间下碗挂面。 范氏煎了两个荷包蛋,下了一锅挂面,搁上卤肉,招待两位师傅。 晚上给两位师傅接风洗尘,范氏杀了鸡,拿出过年剩的肉,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母鸡炖蘑菇,酱肉,芦菔炖肉,家常豆腐,菘菜,芸薹……备了十个菜,热闹得像过年一样。 有好菜,自然是少不了酒的,萧景土刚想张口,萧玉珠答道,“爹,我知道你想说,拿酒来!”说着去了东厢房,趴在床底下,翻出上回陈掌柜送的那坛女儿红,掂着像是轻了不少,估计老实老爹偷偷喝来着。 “你着丫头,你咋知道爹的酒放哪?”萧景土笑道。 “我不小心瞧见的呗。”萧玉珠拔了坛塞,往陈师傅和二憨的碗了倒酒。 晚饭自是男人一桌,女人一桌,范氏领着三个小的在灶间开了一桌。萧景土多喝了两杯,脸胀得通红,两个师傅酒足饭饱之后,谢过东家,提着灯笼去了陶窑,迎过师傅,祭拜过窑神,陶窑就开工。 去年这陶窑一月才烧一窑,两个师傅的工作量不大,晚上也不开工,白白浪费人力,萧玉珠把自个的想法和萧景土说了,提议拨些灯油过去,让两个师傅晚上也开工,反正他们在山上住着,晚上也没地去,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让师傅们晚上多捏几个陶,多劳多得,相信这个法子陶匠师傅也乐意接受。 萧景土酒劲没过,手扶着桌子,琢磨了半天,觉得有理,“明日,爹去灌些丑油回来,给两个师傅送去,听二丫头的,晚上也开工。” 这老实老爹,脑瓜子不是机灵的,却乐于听取别人的意见,颇有点刘备的风范。萧玉珠听了满心欢喜,握着手里的拳头,这挣钱计划的第一步落实! 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到了初六,天阴沉沉的,下起雨来,淅淅沥沥连绵不断,日日夜夜下过不停,看来江南的梅雨季节到了。 萧玉珠在柴房里清蚕粪,看着和屋檐下一串串雨珠子发愁,整个村庄笼罩在烟雨蒙蒙之中,这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把她的计划全打乱了,玉陶坊两个师傅捏的陶坯子干不了,自是干一日歇一日。 ******** 第二更奉上,这章算加更哦,快来收了这个二憨吧,继续求收藏求推荐。 第四十二章 爷太给力了 萧玉珠清了蚕粪,在干净的簸箕上铺上桑叶,一条条白白胖胖的蚕爬在桑叶上啃食,一小会,啃出好些个窟窿。[.超多好看小说]前日摘的桑叶添完了,想着要去摘些来,两姐妹戴了斗笠,披上蓑衣正要出门,一个瘦弱的身影从对面过来,在雨中艰难地移动,越来越近,好不容易才看清那人的脸,是喜子,他手里拿了个篮,深一脚浅一脚地过来。 “喜子,这下着雨呢,小心淋了雨闹病。”萧玉珠冲进雨幕里,拿过喜子手中的竹篮,拉着他就跑。篮里面装着满满一篮子桑叶,看上去像是刚摘的,被雨打得湿透。 “今儿下雨我爹去摘桑叶,顺便叫他多摘了些,给你送来了。”喜子笑嘻嘻地道。萧玉翠帮着取下他头上戴着的斗笠,拍了拍他身上的水珠,只见他半个身子湿了,长袍上滴着水,脚下的鞋子湿漉漉的,鞋面上粘了好些黄泥。 萧玉珠看着篮子里的桑叶,看了看喜子,他养的蚕不多,只养了几百来条,养着玩儿,这桑叶估计是特意给她摘的。心里一阵暖流,想说句谢谢,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腾空了竹篮,念着喜子衣衫湿了,这倒春寒时节落的雨凉,得赶紧回去换了,免得受了寒,没有留他,两姐妹戴了斗笠,送着他回去。 还没进屋,喜子娘在屋门口见他浑身湿了,衣衫上滴着水,一双鞋子更是湿透了,急得直喊,“哎呀,我的小祖宗,你这是跑哪去了?”人刚到屋,喜子娘气不过上前,揪着他的耳朵。 “婶子,喜子给我送桑叶去了才淋湿了,得赶紧给他换了干衣衫才是。”萧玉珠劝道。喜子娘对喜子心里宝贝着呢,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心疼还来不及,哪舍得打,领着喜子进了里间换衣衫去了。 两姐妹回了家,才出去一小会,鞋袜便湿了,换了鞋袜,萧玉珠站在堂屋门口,看着远近的山林、近处的房屋都氤氲成一片,溶入沉沉的水墨中,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心里一种强烈的预感,今年怕会是个涝年,把心里的担心和范氏一说。范氏也觉得像,今年的梅雨季节比往年来得早些,要是是个涝年,发了洪水,河滩子上的田怕是要减收不少,家里人多田少,再加上两个饭量大的陶匠师傅,特别是新来的那个大个子,饭量怕是大得很,要是遇上涝年,哪可如何是好。 “娘,要不去奶那要了北边的荒地,种些包谷,也能顶不少粮食。”前些日子,从老宅那听到,说北边有五亩荒地,在山梁上面,路又远又不好走,挑肥浇水也不方便,荒了好些年了。 北边的荒地,范氏是知道的,路远地瘦,没人愿意种,好几家都没种,荒了一大片,想着要是碰上涝年,把荒地种上,水浇得少,人也轻松些,能收多少是多少。 “什么,老大媳妇,你要种北边的荒地?”杨氏正站在走廊的凳子上,伸手想取屋檐下挂着的包谷,早些剥了到时候好种。听了范氏的话,心里惊讶,手没扶稳,身子歪在柱子上。 萧玉珠忙上前扶住凳子,范氏扶着杨氏下来,“爬这么高,要是摔下来如何是好,这种事交给小辈们做就是了,哪里劳娘亲自动手。”说着自个上了凳子取包谷。 杨氏坐在一旁,拍了拍肩捶捶腿,念道,“人老了,不中用了。” “奶一点都不老,可年轻了,今儿看着像是又年轻了十岁。”萧玉珠一副讨好卖乖的模样,嬉皮笑脸地给杨氏捏肩捶腿,这一招可真灵,特别是对老辈们管用,把杨氏哄得乐呵,笑得合不拢嘴。 “奶不老,奶得活个百岁千岁,享珠儿的福。”杨氏笑道,想起范氏说的事,“北边的地荒了好些年了,不好种,种上了也收不了多少粮食,这些年,村里的人好些家都不种了。” “娘,咱家人多,又有两个陶匠师傅,饭量大,我想着把北边的地种上,能收多少粮食算多少。”范氏手里取着包谷,答道。 萧玉珠接过包谷,放进筐子里,“我娘想多种些包谷,到时候收了包谷,晒干了磨成粒子,做米糕熬粥都好吃,珠儿最喜欢喝包谷熬的粥了。” 杨氏剥着包谷,点头正要表态,一个声音从东厢房北间传来。“娘,我也想在北边的地里种些包谷。”刘氏撩了帘子出来。 “北边的荒地瘦,挑肥累得很,水又远,你要种包谷在南边的地里种就是了。”杨氏细声细气地劝道。 “咱从小也是种过地的,再高的山梁也上过,咱吃得了这个苦。”刘氏一尖声扭着身子,婀娜着过来。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范氏杀得过措手不及。范氏抬着的手停在半空中,没了半点主意,这北边的荒地当初分家,是划在老宅这边的,现老二没分家,理应有老二的一份,自个想种,也只能是借用,想着老宅要种的时候就还回去,如今倒好,地还没种,老二媳妇就说这地她要了,这是什么事啊! 杨氏左右为难,不想驳了两个媳妇的面子。 丁香听到声响,从房里出来,“娘,咱家又不缺这口粮,把南边的肥地拾掇好了,还怕没有包谷吃,大哥家人多地少,就让给大哥家种吧。” 杨氏觉得也是这般道理,正想点头,岂料老二媳妇咬着此事不放。 “别忘了老大家是分出去的,这田地分家的时候早就分清了,北边的地是咱的,凭什么咱种不得,老大家的种的。”刘氏话越说越难听,说着说着,一双吊梢眉垂着,仿佛受尽了千般委屈。 看着刘氏的精明样,这会装得有模有样,又是抹眼泪抽鼻子,是个可怜样儿,咱不吃她这一套,“婶子,咱家人多,我娘怕口粮不够,才会想奶讨了来,只是借用,又不是不还,这地是爷奶的,谁也别想占了去,爷奶说给谁种就给谁种,我娘自然是没意见的。”萧玉珠一下子把难题丢给了杨氏,杨氏的想法,玉珠是知道的,这老二媳妇过门,一个月了,别说下地,就是家里的杂活,也懒得插手,北边的地她哪种得了,只不过眼浅。老二媳妇好吃懒做的作风,杨氏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老大和老二一人种一半,北边的地拢共有五亩,一人种二亩半。”杨氏一嗓子喊道,一碗水端平,这下没二话了吧。 范氏取了包谷从凳子上下来,“二亩半就二亩半,听娘的。”说着,帮着剥包谷。 刘氏瞪圆了眼,气得直甩帕子,“娘,这家早就分了,照我说,老大家种可以,得收些租。” “二嫂,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丁香看不过去,忍不住插了一句。 “照理来,就得收租,每亩地给两担包谷。”刘氏声音越来越大。 “你……”丁香气得说不出话来,管不了这摊子事,回了房。 “老二家的,你这样说未免太见外了……”范氏嗖地从地上站起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起来,杨氏左右不是人,两边拉着劝,和着稀泥。 萧玉珠试着拉过范氏,被她一手推开,她正在气头上,力气大,把萧玉珠推得连退几步。刘氏翻出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说什么杨氏偏心惦记着老大家老的小的,又是送花布又是送肉的,知道的老二是亲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河里捡来的野娃子。 天井里春雨连绵,走廊上唾沫星子乱飞,吵得不得安宁,萧玉珠想上前劝上两句,却插不上话,见杨氏脸色不好,扶着她在堂屋坐下,倒了杯茶水给她喝下,脸上才算好了许多。 “吵什么吵!”萧老爷子戴着斗笠披着蓑衣,从外面回来。 范氏和刘氏一听是老爷回来了,吓得身子颤抖,立即闭嘴。屋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雨打屋瓦的声音。 大救星来了,萧玉珠跑过去,接过爷手里的斗笠和蓑衣。萧老爷子拍来拍衣衫上的雨水,板着脸过来,“还嫌不够丢人。” “老爷。”杨氏迎着老爷在堂屋中央坐下,萧玉珠乖巧地端上茶水,上前在爷的耳边小声把事情说了一遍,特别强调了刘氏要收租的事。 “老爷,这事你看怎么办?我原本是说一人各种一半……”杨氏看向老爷。 萧老爷子一拍八仙桌,“北边的荒地全给老大家的种。”说完,从圈椅上起身回房,杨氏见他衣衫鞋子湿了,跟上去服侍更衣。 爷,你实在是太给力了!萧老爷子的声音很大,整个天井上听得清清楚楚。 刘氏手里捏紧了帕子,气得直跺脚,脸上却不好发作,窝着一肚子气回房。 老爷的大明大义,范氏记在心上,对他感激。见老二媳妇不是个好招惹的,没有久留,拉着萧玉珠,戴着斗笠,一高一矮两个背影相互扶持融入雨幕中。 第四十三章 欢喜冤家 “这不会秘籍吧!”萧玉珠感觉手里的碎陶片火辣辣的,直烫手。[]这碎陶片捣鼓了好些日,才刚有了眉目,碎陶片完整地拼好看着像是一个细口花瓶,陶片的颜色甚是好看,虽然已是支离破碎,仍遮挡不了那一抹流光溢彩的美。 上面的文字有“陶”字有“釉”字,好像一切都与制陶有关,“这不会是制陶的秘籍吧?”要真是制陶的秘籍,那自个真是太幸运了,居然能在破土坎里挖出宝来。萧玉珠心中一惊身子直哆嗦,手里的碎片险些掉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却完全抑制不住兴奋劲,右手拿着笔把字临摹在纸上,对着书照着翻译…… 手中的笔砰然落地,整个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白纸,没了神色一动不动。碎陶片上居然记录着一个制釉的古方!萧玉珠沉默了好大一会,突然从沉静中醒悟过来,这是一个古方!制釉的古方!釉料在陶器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有了这个古方,定能做出色泽上好的陶器。眼中一片色彩流动,红的似火,黄的似金,青的似海水那令人心悸的蓝……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色顿时明亮起来,院子里有人说话,萧玉珠走到窗台边上,推开窗户看,是三丫头和四丫头。 “想要自个要去。” “三姐,好三姐,就帮我向玉珠讨些来,我也想养来着。” “你这四丫头,我看你只是一时贪玩,养了两天不喂了,还不是三姐给你喂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是你扯着嗓子,不让玉珠烤火的。” “谁叫她不叫我姑子,活该!” 三丫头和四丫头躲在前院的墙角,两人推推拉拉,想过屋来又不好意思过来。这四丫头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萧玉珠忙把碎陶片装进陶砵里,塞到床底下,把桌上的纸笔收起来,把萧玉翠绣了一半的帕子塞到被子下,该收的收,该藏的藏。 “玉珠,你在屋不?”三丫头在堂屋门口喊。 “三姑子,你来了。”萧玉珠撩了帘子走出去,见了跟了后面的四丫头,板过脸去。 “我听说,你养了好些蚕虫,想跟你讨几条,回去养着玩儿。”三丫头走上前来,慢吞吞说道。 刚才墙角里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八成不是三丫头想养,是四丫头,想来求却拉不下脸儿,“谁要养自个来求。”萧玉珠理直气壮地说道。 “玉珠侄女,姑子跟你讨几条蚕虫,你还不给?”四丫头从三丫头身后冒出来,指着萧玉珠气势汹汹地喊,“见了本姑子,你咋不叫!” “四丫头,不许无礼,你再胡闹我告诉娘去。”三丫头喝道,又转过脸来看向萧玉珠,“四丫头比你小一岁,以后别叫她姑子,直接叫她名儿,腊梅。” “那我从今往后就直接唤你名儿,腊梅。”萧玉珠嘴角扯出一丝笑,看了四丫头一眼。 四丫头吹鼻子瞪眼,“不准唤我名儿!” 萧玉珠见她这副小大人的模样,口气大得很,暗地里发笑,不理她。 “蚕虫,你给还是不给?”四丫头小手一挥,瞪圆了眼。 “腊梅!”三丫头上前拦住她。 “看我的心情,我心情好就给你两条,心情不好就不给,你能拿我咋滴!”萧玉珠朝她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四丫头这副泼辣样,像个朝天椒,冲得很,就要杀杀她的锐气,灭灭她的威风。 “你!”四丫头暴跳如雷,气得直跳脚,“你不给也得给,你娘没有教过你礼数吗?我是长辈是你姑子,难到姑子向你讨两条蚕虫,你还不给!”一副小霸王的口气。 “你!”萧玉珠指着她的鼻子,“给我认错,我就给。” “休想!”四丫头高高地仰着头,别过脸去。 范氏从外面回来,见四丫头和玉珠的模样,看样子,两人将上了。 “玉珠,不得对四姑子无理。”范氏教训道,回过头好言好语哄着四丫头,得知事情的由来,觉得好笑又好气,这两个丫头倒像是对欢喜冤家,不是冤家不聚头,“玉珠,去拿些小蚕虫,给四姑子养着玩儿。” “就是,本四姑子走了一路,踩了好些泥,连鞋都走湿了,向侄女讨些蚕虫,她还能不给?”四丫头跺了跺脚上的泥,哄亮的嗓子喊萧玉珠喊道,“我要五十条。” “好好好,就给四姑子五十条。”范氏细声细气地哄道。 萧玉珠只得去柴房拣了五十条蚕虫,拿上一把桑叶,用纸包了,塞到四丫头手里,“下回别再来了。” “哼!”四丫头鼻子哼哼,拿了蚕虫,头也不回走了。 她这哪是来讨蚕虫,分明是来抢蚕虫!真是可怜了那五十条小蚕宝宝,惨遭毒手。 第二日一早,三丫头急急忙忙地过来,问哪儿有桑叶摘,昨儿给的桑叶吃完了,四丫头这会正发脾气呢。刚好自个也要去摘桑叶,萧玉珠便领着三丫头去村东头,顺便多摘了些,送给喜子。这小蚕虫长得快,桑叶也吃得多,前两日,每日添一回桑叶就够了,今儿要添两回。 刚摘了桑叶回来,四丫头正掐着小腰,堵在篱笆门口埋怨,“摘个桑叶都这么慢的,倒是叫人好等。” 四丫头这副火爆的脾气,看以后谁敢要她,怕是嫁不出去,成了老尼姑。萧玉珠想着忍不住笑起来,越想越好看,又不想被四丫头看见,捂紧了嘴偷笑,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掉过头,想溜着从后门进屋。 “玉珠侄女,你给我站住!” “腊梅,桑叶也给你摘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上回不是叫你别来了吗,你咋不请自来了?”萧玉珠扭过头撅着嘴说完,挎着篮子猫着腰就走。 “四丫头,不许无礼!”三丫头见四丫头想上前追,拽住她的衣裳。 “三姐,你给我放开,你给我放开……”四丫头手舞脚踢地挣扎着,小胳膊小腿在空中一阵乱舞,挥舞了半天,落不了地。 “回家叫娘好好管教管教你,看你还敢不敢无法无天。”三丫头拿着桑叶拖着四丫头回家。 萧玉珠在侧院的篱笆墙边,偷偷地回头看,见四丫头死赖着不肯走。 “别拉我,我这是给玉珠侄女送吃的来着,你看……”四丫头把右手打开,手心里捏着一颗枇杷。 萧玉珠脸上一怔,这四丫头脾气古怪,心肠倒是不坏,掉过头跑过去,定睛一看,她手里拿着颗刚刚泛黄的枇杷,这会枇杷还没到成熟的时候,估计有个把两个开始熟了也是酸得很,那枇杷已被她捏得破了皮,汁水留出来,黏糊糊的。 萧玉珠皱着眉头,看了看她手里黏黏糊糊的枇杷,“谢了。”极不情愿地拿着回了院子。 “这还差不多。”四丫头挣开三丫头的手,拍了拍身上的衣裳。 “玉珠啊,那枇杷估摸着被四丫头捏坏了,就别吃了,免得吃坏了肚子。”三丫头喊道,四丫头一阵白眼,三姐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家好不容易送过来的枇杷,居然说吃了会吃坏肚子,赌气地抱着桑叶就走。 第四十四章 凑份子 趁着这几日雨停了,萧景土着手整饬秧田,选了一块离村庄近的,水流方便的肥田作为秧田,自从去年秋收后,秧田就一直保留有水,泥泡得烂烂的,软绵绵的。[]清了猪圈牛圈里的粪,挑着放到秧田里浸着。俗话说,“秧好半年田。”这秧田整饬好了,育出来的秧苗好,能多收不少粮食。 萧玉珠按照农书上说的堆肥的方法,要萧景土在后院挖了个大坑,寻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烂树叶,烂菜叶,屠户家不要的猪毛猪内脏,加上这两个月积攒下来的骨头灰,火木灰等,浸在大坑里,每日清的蚕粪,也倒入坑里,腐烂发酵沤春肥。古代没有专门的磷肥,动物骨头里面含有磷,加了动物骨头灰这肥能当做磷肥用。防着下雨,在大坑上面搭了个草棚子。 范氏见萧玉珠对堆肥这事上心,念叨着,“这二丫头,这几日整天捣鼓着粪坑,养的蚕也不管了。” “可不是嘛,我都帮着喂了好些回了。”萧玉翠端着一簸箕的桑叶进了柴房。 “孩子他爹,我看这丫头倒是块种田的料,你说一个姑娘家家,不学刺绣针线活,对种田倒是上心,大了怕是不好说人家。”范氏从堂屋里探了探头,见萧玉珠正围着粪坑走来走去,忍不住跟萧景土私下里说道。 萧景土在家里编着斗笠,“我看会种田好,咱们是庄户人家,祖祖辈辈种田,把种田学会了比什么都强,土地自是不会亏待咱们。” “说的也是,可一个女娃子,整天整饬些农活,粗手大脚的,怕是不好说亲。”范氏xx道。 萧景土瞥了她一眼,“你呀,就是操不完的心,玉珠这丫头又识字,鬼点子多脑子灵活,长大了怕是求亲的踏破了门槛子,你挑都挑不过来挑花了眼,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范氏自嘲地笑笑念着人老了,就爱瞎操心,想着这两日雨停了,得挑肥上北边的荒地,趁着下了雨,地浇得湿透土松软,备上底肥好种包谷。 “哎呀,臭死了,玉珠,你这是不是掉茅坑里了?”萧玉翠用手在鼻子前扇着。 萧玉珠往萧玉翠身上粘去,“好姐姐,好姐姐……”萧玉翠连连躲开,捂住嘴,“还不快洗手去。” “景土大哥,在屋不?”有人在院子里喊。 “在屋,在屋。”范氏答道,听着像是大黑,自家和大黑家没有过结,可能是因为同在陶窑制陶的关系,再加上大黑媳妇平日里挑唆没事说事,两家少有来往。[.超多好看小说]今个儿大黑不请自来,算是稀客。 范氏见大黑进屋来,请他在堂屋坐下,“大黑,有事?” “也没啥事。”大黑坐在长条板凳上,拿着未熄火的烟斗,耷拉着脑袋吧嗒吧嗒抽起来,看上去像是悠闲的样子,却拧着眉头,心里像是有事。 萧景土手里编着斗笠,和大黑闲聊起来,唠些有的没的,说的也就是些种庄稼的事,今年准备浸多少种子,种几亩田,南边的田好北边的田孬,放多少肥种出来的稻好……说着唠到了最近的天气,两人异口同声地怨道,这雨下了半个多月,总算停了。 “我见这两日雨停了,想装一窑陶烧烧,可前些日子落雨,捏的陶干不了,两个师傅做了二十多日,才做了半窑,我琢磨着两家凑在一起凑够一窑。”大黑慢慢的说完,猛地抽了一口烟,腾云驾雾般吐出一个个烟圈。 这凑份子的事不是头一回,往年也有,遇上天气不好年底的时候,陶赶不出来,不够一窑,会两家凑凑拼在一起。萧景土想着自家两个师傅也是干一日歇一日,只做了半窑陶,两家凑在一起烧一窑也行,免得土坯子在坊里放久了磕着碰着。 这大黑的主意是不错,可他家媳妇是个眼皮子浅的会说事的,这两家的陶混在一起,到时候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堂屋里的话萧玉珠听得一清二楚,见老实老爹有同意的意思,可大人们议事,自然是没有小孩插嘴的份,自个冒失出去劝,怕是失了体面,驳了大黑的面子。正巧,后院猪圈的门闩被两头猪拱得哐当响,猪怕是要跑出来,范氏从堂屋过来要往后院去。 “娘。”萧玉珠在门口轻声喊道,朝范氏招手,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两句。 “土坯子放久了也怕磕着碰着,不是长久之计,你说的这个法子也行……”萧景土正要点头。 “只是我家两个师傅做了好些日,还没做够半窑,新来的那个大货师傅,因人生地不熟,开始这段时日做得慢些,嫂子有这份心,可是实在对不住,大黑啊,要不你上另两家凑凑。”范氏掉过头来,抢过萧景土的话说,脸色讪讪的过意不去。 大黑在地上磕了磕烟斗,直起身来,“劳烦大哥嫂子了,那我上别家看看。” 大黑走后,范氏把心中的担心和萧景土说了一编,萧景土愣着头,自顾着编斗笠,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今儿驳了大黑面子,心里过意不去,“你呀,就是操不完的心,有这闲功夫多歇会。” “我啊天生就是劳累命,歇不下来。”范氏笑道,拿了棍子朝着猪圈里的猪霍霍两下,却舍不得打,“让你们拱,让你们拱,再拱个没消停开春就卖了。” 萧玉珠在西厢房里看着萧景土,他不是个心细的,自个这样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第二日,萧景土和范氏去北边的荒地翻土,萧老爷子知道老大家的要种北边的荒地,让萧景文过来帮忙。雨下得湿透,翻起地来不是那么费劲,三个人翻了三日才把地翻完,翻完地套了牛车,拉了牛粪猪粪和大坑里沤的农家肥去了荒地,因山梁高路不好走,走不了牛车,拉到山脚,把粪卸了。萧景土和萧景文两人负责挑粪,范氏在土里挖垄,萧玉翠施肥,萧玉珠扔包谷种子。范氏想着多种些蜀黍,得了秸秆给范大和扎扫帚,拿出一亩地来种蜀黍,一家人又忙活了两日,累得腰酸背痛,才把北边的荒地种上。 “不好了,不好了……”一大早,杨氏颠着小脚慌慌张张的从老宅过来。 第四十五章 躺着也中枪 “奶,有话慢点说。[]”萧玉珠扶着杨氏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坐下,拍着她的背顺顺气,杨氏快五十岁的人了,老这样一惊一咋的血压容易高,易犯高血压心脏病。 “龙……龙窑塌了!”杨氏急急地想说话,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 范氏正在院子里打纸钱,准备清明祭祖的事。“什么?龙窑垮了!”嘴上不相信地重复着,手里的纸钱没按住被风吹着散了一地。萧玉珠见范氏失魂落魄的样子,忙着去捡纸钱。 “今儿,我听林子娘说的,说是昨日夜里垮的,大黑准备去烧夜窑,还没走到山上,听到一声响,到了山上一看是龙窑塌了。”杨氏缓了一口气,平复心情,缓缓道。 “这不是说,垮的时候龙窑里还装了陶?”范氏喃喃问道。 “可不是嘛!你说早不垮晚不垮,刚把陶装上就垮了,我还听说,装的陶倒了大半……”还没等杨氏说完,萧景土肩上半披了衣裳,趿了鞋从屋里出来,火急火燎地要去窑里看看。 “真是可惜了那一窑陶!”杨氏叹道。 范氏把前几日大黑来凑份子的事和杨氏说了一遍,杨氏庆幸着心里松了口气,嘴上碎碎念道,“真是祖宗保佑,保佑我们萧家躲过此劫。” 等杨氏念完,范氏心里琢磨,这是龙窑今年的第一次窑,就垮了,怕是不吉利,“莫非是冲撞了窑神?” 杨氏点头也觉得像,两人小声一番细语,范氏手里的纸钱也不打了,回屋拜神去了。 萧玉珠好不容易捡完了纸钱,抬头见范氏手拿三柱香虔诚地在堂屋拜神,摇了摇头。 萧玉翠用木桶拣了脏衣裳,叫着要去洗衣裳,萧玉珠拿了木槌皂角跟上去。 正值早春时节,群芳开遍,粉色的桃花,雪白的梨花,宛如一团团红的白的棉花糖簇拥在枝头,嫩绿的垂柳随着春风起舞,粉的白的绿的融入青砖黛瓦的水墨色中,人走在青石板上,恍如人在画中游一般不真切。 还没走到河边,就听到一群女人在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萧玉珠笑着向众人打招呼,“麻婶,黄婶,张嫂,姑子……” “玉珠这丫头就是嘴甜,婶子喜欢。” “玉珠,快来,我这还有一个位置。”山茶朝她招手。 两姐妹跑过去,在山茶旁边占了个位。 “杜鹃今儿怎么没来洗衣裳?”萧玉珠从木桶里倒出衣服,用河水浸湿。 “她今儿不得空来,前些日她还向我念叨说到了清明上山摘映山红去。” “山上的映山红开了可好看了,山茶姐,你去不去?”萧玉翠问道,三人有说有笑地说开了。 “哎,你们知道不知道,昨夜里龙窑垮了。” “怪不得晚上我听到一声轰隆响,吓得我一激灵,还以为是地龙翻身呢!” “听说大黑家的陶还在里边,说是倒了大半,一早,大黑媳妇在村头骂街,说的话可难听了……”麻婶摇了摇头。张嫂朝她努了努嘴,小声说大黑媳妇来了,在不远的石板上洗衣服。 “听见又咋滴,骂得出来就不怕人说。”麻婶一番话,引得众人纷纷听下手里的活,齐刷刷地朝这边看。 “我骂又怎么了,我骂的又不是你,真是多管闲事。”麻婶的话大黑媳妇自是听见了,她手里的木槌重重地落下去。离得近的妇人悄悄地向大黑媳妇打听,也好没事寻个话柄唠唠。 “你说这龙窑早不塌晚不塌,偏偏在装窑的时候塌,也不知道是哪家缺心眼的,见不得别人的好。”大黑媳妇指桑骂槐地道。 有人频频回应,“说的也是,说的也是。”又问谁家这么缺心眼。 “落了这么久的雨,怕是屋檐漏雨漏塌的,再说那龙窑也有好几年没修了。” “就有这种小人,找他凑份子摆架子拿大,见人装了陶,却暗地里使坏。”大黑媳妇一尖声喊道。 萧玉珠装着没听见大黑媳妇的话,拿了衣服到水里漂洗。 “赶紧说说,是哪家。”黄婶推了推大黑媳妇,一听是有人作祟,众人纷纷竖起耳朵听。 “不要以为自家有个秀才老爷,就能无法无天,为非作歹。”大黑媳妇的一番话,大家听得心知肚明,村里就一个秀才老爷,不是他家难道还有别家。 张嫂轻咳一声,看了看玉翠玉珠两姐妹。 “我看秀才老爷家的不是那样的人,怕是你多想了。” “是啊是啊,过年的春联还是秀才老爷写的呢,没收我的钱,萧老大是个老实人,不会干那种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大黑媳妇哼了一声。黄婶朝她使了个眼色,小声说,“萧老大两个闺女在呢。” “既是做得出哪还怕人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怕是有人做了亏心事,心里虚心。”大黑媳妇故意大声说。 众人都不作声,回头看了看两姐妹。 躺着也中枪,萧玉珠忍了很久,实在忍不下去,站起身来,“婶子,自家运气不好碰上龙窑垮了,却拿别人说事,前几日我家种北边的荒地,我爹压根没功夫去窑里,昨晚也是在家歇着,你哪只眼看见我爹弄塌了龙窑?左眼还是右眼?”说着冲着众人一笑,“这龙窑年久失修,又逢梅雨季节,塌了也是合情合理,龙窑塌了,最紧要的是想着快些把龙窑修好,而不是动动嘴皮子乱拿别人说事,这黑的能说成白的,方的能说成圆的,没根没据的话谁信呢……” “说的也是,怕是大黑年初没拜神,冲撞了窑神。”张嫂轻声道。 萧玉翠拽了拽萧玉珠的衣裳,让她别再说了,山茶冷眼朝大黑媳妇那边瞪了瞪,却不敢插话。 “我是没看到,但是天知地知,做了亏心事定会遭天打雷劈。”大黑媳妇用棒槌一捶一捶下去,敲得震山响。 “没看见,没根没底的话就不要乱说。秀才老爷家的心善,这种丧天良的事定是不会做的。”麻婶回应。 萧玉翠快速漂净了衣服,把衣服装进木桶里,拉着萧玉珠家去,回家把河边的话给范氏说了,范氏窝火,气得没胃口没心思吃饭,心里叹道,“还好,当初听了珠儿的话,没和他家凑份子,要是凑了份子这话怕是入不了耳。” 萧景土从窑里回来,说还好龙窑只垮了一小段,只是怪了,别家的陶没倒,偏偏大黑家的陶倒了大半,白白去了好几吊钱,几家商量好每家出劳力合伙修。 “谁叫他媳妇背地里说事。”范氏气不过,没管住自己的嘴。 萧景土皱着眉头,仿佛不认识般看向她,范氏平日里不是喜欢说人是非的,怎么这会乱嚼舌根。 范氏把大黑媳妇冤枉自家的事说了一遍,萧景土笑道,“爱说说去呗,难不成咱们还和她一般见识,往后咱少招惹她就是了。” ******** 第二更奉上,躺着也中枪,弱弱地求个收藏,看在娃娃勤快的份上,有推荐票子扔偶呗。 第四十六章 百虎坳 到了清明时节,家家户户忙着浸种,范氏拿出稻种正要往水砵里放。 “等等。”萧玉珠拦着她,想看看选的稻种。 “珠儿,这稻种是娘亲自选过的,你还能不放心,沤肥的事由着你胡来,这浸种的事你也要管?”范氏笑过看向萧玉珠,这丫头这阵子忙着养蚕沤肥,家里家外地忙活,怕把她累着了,不由地看了看她的这副小身板,虽说人了夏就满九岁了,可还是一副瘦骨头,越看越心疼。 “让珠儿看看再浸也不迟。”萧玉珠翻着布袋子里的稻种,寻了簸箕,把稻种倒在簸箕上,撇开干瘪的不饱满的谷子,挑了一小堆出来,让范氏添了些饱满结实的进来,在日头下晒了半个日头,才让把种浸上。 浸了稻种,范氏拿出草帘子缝了缝,想着三日后,稻种浸好了播到秧田里,挂上草帘子挡风育苗。萧景土把育苗用的木桩拾掇了一遍,用斧头砍了些新木桩添上,又把耕田用的犁耙翻出来,重新修整了一遍,该修的修该磨的磨,忙活了大半日。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开春万物复苏,稻田里下过春雨,软绵绵的,每到了这个时节,家家忙个不停,堆肥玉面引水,赶脚似的赶早不赶晚。这个时节的稻田多的是泥鳅黄鳝,至少来说还是荤的,村里的小伙子成群结队上田埂捉泥鳅。 萧玉涵跟着萧景文到田里捉泥鳅,去了小半响,浑身上下全是泥,小脸泥乎乎的回来,提了盖底的小半桶泥鳅,还没到院子,在青石路上一路小跑喊着,“二姐,快来看我捉的泥鳅。” 萧玉珠打开栅栏门,拎过桶一看,好家伙,捉了这么多,一条条滑溜溜的,多半是些黄鳝,有一条个头大的看着有些吓人,“这条不是蛇吗?”说着把桶推到萧玉涵手里,不敢再看。 萧玉涵见她害怕的样子,吃吃地笑,凑近了脸瞧,“我以为我二姐啥都不怕,没想到怕蛇。”见萧玉翠从灶间出来,朝她喊道,“大姐,你看看一条小黄鳝就把二姐吓成这样。(.)” 萧玉珠本想上前来取笑玉珠,偷偷往桶里一看,吓得连退两步。 “这不是蛇,是黄鳝,这条大的是小叔帮我捉的,我开始也以为是蛇来着。”萧玉涵咧了咧嘴,露出虎牙,看着吓得不轻的两个姐发笑。 “玉涵在取笑姐,姐不跟你玩了。”萧玉珠高高地仰着头,别过脸去。 见两个闺女在院子里吓成一团,萧景土和范氏从屋里出来,看了看桶里的黄鳝。 萧景土仔细看了,把大黄鳝捉出来,大笑道,“不是蛇,看把两个丫头吓得!”范氏以为自个眼睛花,又仔细地看了看,的确是黄鳝,这个头大的黄鳝和蛇长得差不多,常有人把蛇当黄鳝捉回来,也常有人把黄鳝当蛇不刚要。笑着接过桶,换了清水,今个儿萧玉涵捉的泥鳅黄鳝多,捞出一小部分做为晚上的吃食,其他的放在水里养着。 萧玉珠见不是蛇,松了口气,看着范氏麻利地收拾黄鳝,下有炸成金黄拢到锅的一边,用干辣椒葱姜炝了锅,翻炒两下,一盘干辣椒炒黄鳝便出锅了,这开春的黄鳝肉嫩又鲜,配上干辣椒的辣味,味儿怪好,吃起来比猪肉还鲜美。 吃过晚饭,萧玉珠去柴房看了看蚕,拿了几个脏簸箕洗了,用开水烫了,放在院子里凉干。抬头望了望天,天空黑漆漆的,一颗星星也没有,拿了凳子在大槐树下坐着,手托着下巴望着天空,想着心事却没有头绪,只是喜欢一个个在晚上安安静静地看夜空,不知道前世里爸妈看的是不是同一片天空,他们还好吗…… “咯吱”一声响,院子的篱笆门被人推开了,像是有人来,通过堂屋里昏暗的灯光看清楚了来人的脸,是杜鹃。 “杜鹃,是你呀!”萧玉珠声音掩饰不住惊喜,皱了皱眉头,“这么晚了有事?”杜鹃却不说话,朝大槐树这边走来。 “你怎么了?”萧玉珠上前拉过他的手问。 “玉珠妹妹!”杜鹃叫着哭出声来,扑在萧玉珠的怀里,泣不成声,小声嘤嘤咽咽地哭着。(.无弹窗广告) 萧玉珠抱着杜鹃,手一下下拍着她的背,这是杜鹃第一次在她面前掉眼泪,以前即使受了再大的委屈,杜鹃也是微微笑着,把心事埋在心里,从不表露在脸上,今儿她是怎么了?这么晚了还跑出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杜鹃的命太苦了,没了爹又摊上一个后妈级的亲娘,整天当驴一样的使唤,因为这个原因,杜鹃显得比同龄人要成熟稳重……现在自个能做的,就是给她一个温暖的肩膀让她靠着。 杜鹃大概哭了一刻钟,趴在萧玉珠的肩上,哭湿了衣裳,抬起头来,一双眼肿得跟个桃似的。 萧玉珠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拉着她在凳子上坐下,握着她的手,手冰凉冰凉的,希望能把手心里的热度传递给她,给她带来一丝温暖。 等杜鹃平复了情绪,萧玉珠试探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娘要把大姐卖到百虎坳去!”说着,杜鹃控制不了心情,眼角掉下泪来。 “有这事!你们可是你娘的亲闺女!”萧玉珠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天底下既有这么狠心的娘。 “我娘说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了,估摸着我大姐也是石头缝里蹦出来了。”杜鹃鼻子一抽一抽。 “傻丫头,每个人都是亲娘生的。”萧玉珠不忘科普一下,小时候自个也会问这样的傻问题,妈妈羞与解释,总会说是从山上捡来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百虎坳那地方听人说过,说是在深山老林里面,经常有豺狼野豹出没,那里的人靠打猎为生,地少粮缺,穷得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好些卖进去的姑娘实在受不了,逃了出来,不像个人样,进去时是个花容月貌白白净净的姑娘,出来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跟个野人差不多。还说那的男丁大半打光棍,有的一家兄弟娶不上媳妇,为了传宗接代,一家人凑钱出山买媳妇。 杜鹃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今儿家里来了个人,看着眼生,像是外来的,我娘跟他在堂屋议事,我趴在墙根偷听来着,没想到那人是来买人的,说是二十两银子一个,我娘贪钱,一口答应了,听我娘的口气,像是要把大姐卖到百虎坳去换二十两银子,说大姐十六岁了,正要寻个婆家,还说过一个月,叫那汉子过来接。” “百虎坳,那是什么地方,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娘怎么狠得下心把亲闺女送到那去,这分明是送羊入虎口啊!”萧玉珠听得心里愤怒的小火苗直窜,急得直跺脚。 “我早就知道百虎坳不是什么好地方,说那里年年闹饥荒来着,可我娘贪钱想着给大姐说个寻常人家,只能得五六两银子,卖到山沟沟里,能多得十多两银子,不管我们怎么劝都没用。”杜鹃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又要哭了。 “世上既有这么狠心的娘!”萧玉珠越想越气,不安地在大槐树下走来走去,回头一见杜鹃正拿着衣袖擦眼泪,哭成个泪人儿,“杜鹃,光哭是没有用的!今儿是卖山茶姐,说不定过两年,卖得就是你啊!那百虎坳不是人待的地方,把山茶姐送到那去,等于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啊,哪能活着出啦!”一想到山茶被几个混蛋蹂*躏,眼角泛出泪花。 杜鹃抬着头,泪眼婆娑地看向萧玉珠,“玉珠妹妹,平日里你脑瓜子好使法子多,求求你,想个法子救救我大姐吧!”说着,扑通一声在地上跪下。 萧玉珠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忙上前扶她起来,怪道,“你这是干什么呀,不是添乱吗?赶紧想个法子才是!” 两个人重新在长条凳上坐下,无边无垠的天空,漆黑的夜幕,一棵大槐树,两个小背影相互靠着,一阵阵夜风吹过,吹得树上的叶子沙沙响,像是在哭泣。 “眼下最要紧的是凑齐二十两银子,你娘见了钱便会收了这条心。”萧玉珠望着黑漆漆的天空,脑海里翻腾着快速挣钱的法子。 “我听金山娘说,在府里当丫鬟,每月能有好几两银钱,说如是卖进府的,能有二三十两的卖身钱。有了二十两银子,就可以说服我娘,不把大姐卖进山去。”杜鹃清澈的眸子里亮亮的,宛如落满了星辰。 “进了府,那就没有自由了。如是卖身进去的,怕是一辈子要当丫鬟伺候人。”萧玉珠扭头看她。 “这个家我反正是不想待了,进了府还能有口饱饭吃。”杜鹃和萧玉珠对视一眼,脸上明朗许多,可是那双眼睛眼角带着泪笑着,让人觉得楚楚生怜,无限凄厉,让人心疼,像是空中的弯月,让人想捧在手心里。 “可是进了府就没有自由了!”萧玉珠重复一句,没有自由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就如鸟儿被囚禁在鸟笼里,无论它怎么飞,都飞不出巴掌大的一片天空。 “自由!什么是自由?”杜鹃自嘲地笑笑,“自由能有活着更重要?” 是啊,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眼下的杜鹃已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自由对她来说不是最重要的,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你真的想进府吗?”萧玉珠问。 杜鹃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求过金山娘,她说金山舅爷府里不要人了。”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 萧玉珠心里想到一个人,或许他能帮杜鹃。 夜色越来越深,黑如浓墨一般,萧玉珠想着这么晚了估计家里急着寻人了,得把杜鹃送回家去,叫上萧玉翠做个伴,两人提了灯笼,把杜鹃送回去。 杜鹃娘王寡妇见夜色晚,没留人,满脸堆笑地把两姐妹送到门口,“劳烦秀才老爷孙女,把杜鹃送回来,婶子实在过意不去,路上滑,还得多当心才是。” 萧玉珠点点头,越过王寡妇的肩膀,眼神坚定地看着杜鹃,朝她点点头,和萧玉翠提了灯笼回,才刚走出屋门,屋内传来一个响亮的耳光声,“你这小丫头,见天疯跑就晓得偷懒,家里的活计不干了!叫你洗个尿布,磨磨蹭蹭,你想苦了我的大孙子不成……” 第四十七章 谋差事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毛毛细雨,萧玉珠站在李府大门外,高高的院墙,朱红色大门,一对石狮子威武地立在两边,显得咄咄逼人。这早春的雨下得寒凉,她下意思地双手抱着胳膊,在大门外不停地走来走去,看守的小厮已经进去传话了,去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回来,她透过大门,朝里面望了望,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宽敞的庭院,院子里开着白色红色的茶花,在春雨中显得格外娇美。 萧玉珠顾不得看风景,不安地绞着衣角,这么冒然来求他,他肯定感到很意外吧,虽然说两人之前见过三次面,可总共就说过一句话,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估计他已经把自个给忘了。越想越觉得自个冒失,心里很没底,为了杜鹃,只能拼力一试了,她可不想让山茶姐卖到深山老林里面去,想到这鼓了一口气。 传话的小厮出来了。 “这位小哥,怎么样?”萧玉珠迎上去问。 “少爷不在府里,像是出去了。” “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的吗?什么时候能回来?”萧玉珠心里着急,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小厮摇摇头,“主子的事哪是我们奴才可以过问的!”答完话,归复其职,在大门的右边站成一个雕塑。 既然他出去了,就一定会回来,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等!萧玉珠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躲着雨,耐着性子等。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屋檐滴下的一串串雨珠子,这雨怎么就下个没完没了呢。 两个时辰之后,从东边过来两个人,一高一矮,萧玉珠定睛一看,高个的那个像是李府少爷,旁边一位矮点的看着像是书童正打着伞撑在少爷头上。 “公子,请留步!”萧玉珠用袖子当着雨,边跑过去边大声喊。 少年诧异地回过头来,看着雨中奔跑过来的小丫头,额前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一起,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在雨水中忽闪忽闪,显得极为灵动可爱,下巴上滴着水珠,整个人如出水芙蓉一般清新。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没带伞,忙叫书童打开一把伞送上去。 “公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萧玉珠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我们认识吗?”少年皱着眉头,看着萧玉珠。 原来他已经不记得她了!他是堂堂的李府少爷,又怎么会把一个小毛丫头记在心上,款且他们只见过三次面,说过一句话。萧玉珠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之前想好的事说还是不说?心中开始打起了退堂鼓,犹豫着低头看了看淋湿的鞋。 少年认认真真回想,感觉眼前这个丫头有些眼熟,像是之前见过,这双黑宝石般清亮的眼睛宛如星辰,再亮的星星落进她的眼里也会黯然失色,这一抹黑亮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那个卖陶的姑娘!”少年声音掩饰不住兴奋,嘴角笑着,顿了顿,想了很久才问道,“你找我有事?” 萧玉珠惊喜地抬头看着他,总算是把自个给想起来了,至少不会显得那么难堪,微微一笑,“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少年领着去了离府不远处河边的亭子里,书童寸步不离地打着伞跟了上去。 萧玉珠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书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不碍事,秦浩是和我一起长大的,陪我念书,是信得过的。”少年眼里含笑看着她。 “公子,玉珠想求你办一件事。”萧玉珠说完,顿了顿久久才道,“你们府上要丫鬟吗?” 少年神色很是惊讶,一脸疑惑地看了看她的这副小身板,看着不到十岁,身子骨瘦弱得像河边的柳,犹豫了片刻,“你是说,你想来我们李府当丫鬟?” “不是……不是我,是我的一个好姐妹。”萧玉珠连连摆手,这么唐突地求他,难免不会被他误会,把事情的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 少年手里摩挲着腰间挂着的麒麟玉佩,听得直叹息,。 “天底下既有这么狠心的娘!”秦浩握紧拳头,一拳打在旁边的柳树上。 “丫鬟?”少年想了想,答道,“最近府上需不需要新进丫鬟,这个我不太清楚。”说完面带微笑朝秦浩看去。 府里的少爷哪用管这些琐事,什么时候需要新进丫鬟不是他关心的,自是不清楚的,萧玉珠心里那面鼓不安地敲了起来。 “前两日,我听管家提起过,正好府里要添一批丫鬟,府里浣衣房要新添几个,二姨娘三姨娘那分别要添两个。”秦浩说完,眉宇间闪烁,眼神飘忽不定,像是在躲避什么。 前世里小说看得多,这府里丫鬟的差事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遇上一个刁难的主子,少不了苦果子吃。稍有不顺眼,便是责罚大骂,甚至被卖出去,卖到窑子里的也有。秦浩说的浣衣房自然不是什么好去处,天天浆洗衣服,手泡在水里,杜鹃的身子本来就寒凉,再闹出病来,哪可如何是好?看秦浩的神情,这二姨娘三姨娘怕是不好相处的。 “秦浩大哥,府里别处还要人吗?”萧玉珠小眼巴巴,摇着秦浩长长的衣袖,苦苦恳求道。 秦浩面露难色,摇了摇头,这丫头是个伶俐的,这么快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少年背着手望着河对岸的柳树出神,从萧玉珠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半个侧脸,脸色淡淡地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他忽然转过头来,温和地说,“要不我去跟我娘说,我那要添个丫鬟。” “少爷,大太太前些日子才给你新添了两个伺候的丫鬟,你再去说怕是要惹大太太生气。”秦浩劝道。 “那还有什么法子?”少年轻声叹道,面色莹润,微微蹙着眉头。 “少爷,容我再想想。” 萧玉珠左右为难地看着两人,这事毕竟是自个来求人家的,人家给了差事就是天大的恩赐了,自个还挑三拣四,这理说不过去,可以一想到杜鹃要被恶主子欺负,她就心疼,杜鹃的命已经够苦了,难道还要把她往火坑里面推吗?萧玉珠在心里直摇头。 “过一阵子大太太下面的二等丫鬟海棠要嫁人,这个位置自是有人顶上的,到时候正好可以空出个初使丫鬟的缺来,和管家说说,这事应该不难办。”秦浩想了老大一会,出了这个主意。 “去我娘那也好。”少年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只能帮她进府,其他的便看她的造化了。”秦浩神情忽地变得严肃起来,一板一眼地说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我先谢谢两位公子。”萧玉珠深深地鞠了一躬。 少年温文尔雅地笑着,“三日之后巳时到这来听信儿。” 萧玉珠对着他来了个灿烂的笑容,终于雨过天晴了,原来这个世界还是这么美好。见时辰不早了,到了正午再不回去家里怕是要着急了,谢过两位公子,就要家去。 “丫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儿?”少年追上来问道。 “我叫萧玉珠,你呢?”萧玉珠反问道。 “我叫李子墨。”少年拿出一把伞,递给她,“把伞拿着,万一路上又下雨。” 萧玉珠想着三日之后再来,便毫不客气地把伞收下了,去路边搭牛车。 看着萧玉珠的背影,李子墨心里一阵感动,患难见真情,身边能有这样一个朋友,对你不离不弃,该是多大的福气,一想到府里,即使是亲兄弟也是表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却是各怀各的心思。 第四十八章 朋友 三日后,吃过早饭,萧玉珠跟范氏撒了个谎,说要和杜鹃去山上摘映山红,溜出了村庄,拦了一辆过路的牛车,去了城里。(.) 还没到河边,远远地看见亭子里站了个人,个子不高,看着像是秦浩。他背着身子,一身青色棉袍在明媚的阳光下照着,显得格外显眼。听见有人过来,他没任何反应,仍旧悠闲地看着河水,等脚步声近了才回过头来。 “秦浩哥,实在过意不去,让你久等了。”萧玉珠走进亭子,眼睛忽闪忽闪,左右看了看。 “不用找了,少爷临时有事来不了了。”秦浩背着手,一本正经地说,却忍不住发笑,用手捂着嘴干咳了两声。 秦浩的年龄看着像是要比李子墨大,十五岁左右,今儿李子墨不在场,他的性子表露无疑,少了那里的严肃,往萧玉珠的脑袋上敲了一记。这一下敲得不轻,萧玉珠摸了摸被敲疼的脑袋,孩子气的嘟了嘟嘴。 “怎么?敲得疼了?”秦浩背过身去偷笑,笑得身子微微发抖,河边的柳树花枝乱颤。 原来三日前的正劲模样是装的,骨子是却是个顽皮的坏小子!萧玉珠揉着后脑勺,委屈得扁了扁嘴,在心里骂,做人要懂得怜香惜玉,你的主子难道没教你吗? 秦浩轻咳一声,扭过头来,认认真真地说,“少爷要我转告你,你托的事办妥了。海棠这月十六成亲,眼看不到半个来月,管家想着快点添人进去,这二等丫鬟的差事杜鹃怕是干不了,海棠的缺被三等丫鬟给顶了,正好有个初使丫鬟的缺,少爷去求了管家,少爷是嫡子,大太太所生,这份人情管家自是会给的,不出什么岔子,这事算是定下了。” “如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萧玉珠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拍着掌欢呼,走到亭子前的一块空地上,手拢在嘴边,抬头望着天喊,“杜鹃,你有差事了,山茶姐不用卖到百虎坳去了,你再也不用受你娘和嫂子的气了,你终于可以翻身做主人了……”。 这喊得什么跟什么呀!全是些无稽之谈,怕是好人也给教坏了,秦浩皱了皱眉。 萧玉珠喊着,声音越来越小,眼窝情不自禁湿润了,命运还真是会捉弄人,十岁的小姑娘,正是被爸妈疼爱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时候,自个还是个孩子,却要去伺候人。 “玉珠丫头,你怎么了?”秦浩见她神情有些异样,眼睛望着天空一动不动,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萧玉珠收拾好心情,从嘴角挤出一丝笑来,看向他,“没什么,可能是高兴坏了,谢谢你啊,秦浩哥,还有李少爷。” “这还差不多。”秦浩频频点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萧玉珠又问了些关于月例钱,衣食住行方面的事,秦浩一问一答,认真回了。 “那卖身钱有多少?”萧玉珠小声地问,实在不想用卖身这两个字眼,可一时半会想不起更贴切的词。 “卖进府里的能得三十两银子。” “那什么时候发?”萧玉珠又问。 见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怪模样,严肃认真的表情,没有半点玩笑,秦浩看着忍不住发笑,“自是进了府就发,杜鹃的事我和少爷都知道,急着拿二十两银子救人,这三十两银子你不用操心,少爷和管家说了,会提前发给她的,即使发不了,我和少爷也会拿银子先垫上,这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说完又敲了他后脑勺一记,“你这小丫头,这么小就学会精打细算了,心里面跟明镜似的,比谁都清楚得很。” 萧玉珠咧嘴朝他笑笑,嘴上不好意思掩饰道,“这卖身的钱对杜鹃来说,很重要,我当然得问清楚了。” 秦浩看着她灵动的眼睛,熠熠生辉,总感觉这丫头和别的丫头不一般,显得极为伶俐,考虑事情极为周全,像个小大人,在心里叹道,巾帼不让须眉啊。 “在府里当丫鬟这差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我和少爷只能帮她进府,剩下的就看她的造化了,伺候主子一切都得按主子的喜好来,宁可百般忍耐,也不可强出头做出头鸟……”一番车轱辘话撵来撵去。 萧玉珠谢谢他的提醒,又问了进府的日子。谢过秦浩,把伞让他转交给李子墨,并转达她的谢意。 见她转身要走,秦浩叫住她,“你知道我们少爷为什么要帮你吗?” 萧玉珠回过头,摇摇头。 “因为你的一句话。” “什么话?” “你说,我们是朋友。”说完,秦浩朝萧玉珠挥了挥手。 从城里回来,萧玉珠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杜鹃。刚走到杜鹃家门口,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 “呃呃呃……奶的好孙儿,乖孙儿,不哭不哭……”王寡妇抱着胖小子在怀里颠着哄道。 “婶子。”萧玉珠冷冷地叫了人,径直朝里边的灶间走去。 段氏斜倚在堂屋的门框上,手里拿了米糕,咬了一口,哇地一声吐出来,把米糕扔在地上,唾了两口水,“硬得像个石头,哪吃得下。”一见萧玉珠来了,嬉皮笑脸地尖声喊道,“秀才老爷孙女来了。” 萧玉珠装着没听见,去灶间寻杜鹃。杜鹃正在刷碗,一扭头见萧玉珠来了,咧了嘴笑。 王寡妇在天井里扯着嗓子喊,“大丫头,三丫头,锅里炖的鸡汤好了没,炖了半天也不见动静。” 山茶用勺舀了舀锅里炖着的鸡汤,估摸着快要好了,舀了一块鸡肉想尝尝看炖烂了没有,刚喂到嘴巴,被人一巴掌拍下。 “你这死丫头,不好好干活,就晓得偷吃,这鸡肉也是你能吃的,这是给你嫂子吃的,吃了补身子好下奶,我说呢,炖了半天还不见好……”王寡妇抢过山茶手里的勺,完全不顾有外人在场,给闺女留点面子。怀里的胖小子哇哇大哭起来,“孙儿乖,不哭啊不哭……”杜鹃细声细气地哄道,贴着小子的脸亲了又亲,一脸的热乎劲。 萧玉珠拉着杜鹃的手到了屋外。 “玉珠,有事?”杜鹃在裙儿边上擦了擦手。 “我给你寻了个差事。”萧玉珠高高仰起头,骄傲地说。 “真的!”杜鹃抓住她的手,眼前一亮闪着光芒,如穿破乌云的一缕阳光,“什么差事?” “进府当丫鬟的差事。”萧玉珠挺了挺小胸脯,一副小大人般模样,认认真真说道。 “那太好了,玉珠,能耐……你太有能耐了。”杜鹃抓住萧玉珠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看了看萧玉珠微微皱着的眉头,才意识到把她的手抓疼了。 “每月有一两月例银子,府里一日管三顿饭,每季还有两套新衣裳呢……”萧玉珠娓娓道来,“卖身钱足足有三十两银子。” 杜鹃眼里满是惊喜和向往,“这么说,大姐有救了!” “有救了有救了,到时候你把二十两银子砸到你娘脸上,看她还有什么话说。”萧玉珠撅着嘴。 “玉珠妹妹,真是太谢谢你了,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不知该怎么谢你呢。” “谢什么呀,咱俩姐妹还用说谢。”萧玉珠拍着小胸脯,豪气地说道,又把府里的规矩和进府的日子说了,并要杜鹃为她保密,千万不能说是玉珠为她谋的差事,要是有人问起,就说一日在村头路边,碰巧遇上一个婆子,和她投缘见她乖巧,便要了去当差。 杜鹃点点头,拉钩约定。 第四十九章 财神爷 制陶的四家齐心协力把龙窑拱好了,陶窑恢复正常,天气稍稍转好,两个陶匠师傅白天晚上忙个不停,赶了一窑出来,等龙窑一拱好,就着手烧窑。(.) 范氏在家准备吃食,按照惯例拾掇了五样菜,还新添了一样干辣椒炒黄鳝,酒水备得足,打上一壶农家酿的烧酒。萧玉珠想着去陶窑探探情况,跟了去。 “嫂子,你来了。”离玉陶坊几丈远,便听见二憨的大嗓门喊,二憨放下手里的活计过来,眼里直勾勾地盯着箩筐里的饭菜。菜被布掩着,他仿佛能看见一般,鼻子抽抽,伸出泥乎乎的手,用手背抹了抹嘴角不自觉留出的口水,一副饿死鬼的样。 “马上就能开饭了,今儿嫂子送饭来得晚,怕是把你们饿坏了。”范氏加快了脚步。 “做的啥菜,闻着怪香的。”二憨跟在旁边,眼睛时不时地往筐里看。 “我家小子去田里抓了黄鳝,今儿多添了一样菜,烧黄鳝。”范氏笑着答道。 “玉珠也来了。”二憨忽然醒悟过来自个的失态,见有小孩在场更显得不好意思,双手在胸前相互握着,搓着手中的泥。 萧玉珠瞥了一眼,见他浑身不自在,仿佛做了错事被人瞧见,取笑他道,“还不快去洗手,晚了这吃食怕是被人抢光了。” 二憨嘻嘻笑着嗯了一声,在水沟里洗了把手。 大家一见这么多菜,自是两眼放光,敞开了吃,看着二憨这副大身板,饭量怕是不小,争着抢着尽量把菜夹到自个碗里,晚了怕是都被二憨给抢了。 二憨装了一大碗饭,夹了菜,三口并着两口,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口词不清地朝范氏道,“嫂子,你做的菜味儿怪好。”大家看着他那副饿死鬼投胎的样,一番哄笑。 “来之前,我媳妇跟我说,让我多干活少吃饭,说我饭量大,敞开了肚子吃怕是要把东家吃穷,让我记住点。”二憨认认真真地说着,一本正经的神情不带半点玩笑话,看了看大伙,又低头看了看碗里的饭菜,嘿嘿干笑两声,“我媳妇的话我是时刻记住心上……可我管得住自个的胃,管不住自个的嘴。” 大家齐刷刷地从碗里抬头看着二憨那副傻样,又是一番哄笑。 “二憨,瞧你媳妇说的啥话,难不成嫂子还不让你吃饱饭。菜是没有好菜,但这口饭咱家还是供得起的。”范氏忍不住发笑,还好平日里只供两个陶匠师傅的米,不管菜。 萧玉珠看着二憨这副海吃海喝的样子,皱了皱眉头,真弄不明白当初老爹怎么就看中他了呢。 “大哥嫂子,我别的没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气,到时候耕田犁地叫上我,我在我们村种田可是一把好手,这不是吹的,不信可以问问陈大哥。(.好看的小说)”二憨碗里夹了好几块肉,嘴里塞了两块,又急着说话,舌头打不过转来拐着弯儿。然后看了看萧玉珠,用油乎乎的筷子指着她说,“我家的大丫头和玉珠差不多大。” 这说的哪跟哪啊?来个人呐,快来收了这二憨吧!这二憨要吃饭就好生吃饭,还这么多话,不说话没人当他是哑巴!萧玉珠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眼睛盯着二憨的碗看,一小会儿,一大碗饭见了底,不是自个小气,照他这个吃法,早晚得把咱家吃穷了不可,还好今年把荒地种上了,能多收些粮食。 萧景土自是把二憨的话当做玩笑话,笑着招呼大家多吃,把酒坛里面的酒重新给大家倒上,招呼大家喝酒。 吃完了饭,二憨顾不得歇,顺手拿起个水缸土坯,轻轻松松地扛到了肩上,一阵风似的扛到了窑里,猫着腰进了窑洞。萧景土扛了个水缸过来,在窑里打下手,递土坯子。 萧玉珠帮着收拾碗筷,在玉陶坊看了看情况,自个想的法子已经见效了,只是遇上了这场雨打乱了她的计划,背着手在屋里转了转,一面墙上贴满了泥饼,这阵子潮湿,泥潭里的泥干不了,挑了湿泥回来,团成一个个大饼状贴在墙上,干得快些。这老实老爹,销售不行,陶窑里的活计还是做得像模像样。 范氏往箩筐里收拾碗筷,扭头见萧玉珠背着手,低着脑袋,头时不时地一点一点,一副大人的神情,“琢磨啥事,和娘说说。” 萧玉珠抬起头来,咧嘴笑了笑,“没啥,看着这泥饼子好玩。” “这泥饼是我和你爹贴了好几日。”范氏收拾完碗筷,走到泥墙上看看,用手摸了摸,把干了的泥收了,贴了新的泥糊糊上去。 萧玉珠从屋里转到屋外,场子上晒满了土坯子,今儿没有太阳,是个阴天,天空发亮飞过云朵,不像是要下雨。 黄泥路上,不合时宜地来了一辆马车,和这四面黄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远远地见马车后面的轿子上下来一个身着锦缎衣裳的男子,大腹便便地从路边往陶窑过来。大黑媳妇在水沟里引水灌水潭,来人拦着大黑媳妇,像是要找什么人,在问路。 看那中年男子的穿着打扮像是个商人,萧玉珠一激灵跑上去看个究竟。 “你找他有事吗?”大黑媳妇问道。 “是这样的,我听人说这里有一家姓萧的做陶的,想过来看看……”来人毕恭毕敬地回答。 “今儿他家没人在,要是买陶的话,我家也有。”大黑媳妇上前一步,变脸比变天还快,立马满脸堆笑地说。 “这……”来人含含糊糊,有些为难,看着大黑媳妇尖嘴,豆大眼,不是个面善的。 “我家的陶也是自家烧的,这位大哥你不信,我带你去看看,绝对比他家的陶要好得多。”大黑媳妇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道。 “竟然今日他家没人在玉陶坊里,那我去村里访访,多谢了,告辞!”来人作了个揖,就要掉头走。 大黑媳妇见人要走,身子一横,挡住他的去路,“这位爷,别着急走啊,上我家陶坊坐坐喝口水解解渴,你看你坐着马车这么大老远来,怕是一路劳顿……”说着,上前扯着那人的衣角,贴近了眼看了看衣裳料子,用手摸了摸,滑得呀比豆腐还嫩,怕是丝绸做的,越看越像个有钱人,送上门的财神爷自得死死拽牢了,别让他跑了。 那人使劲扭着身子摆手,想把衣裳从她手里拽出来,谁知被人抓着不放,两人扭扭捏捏粘在一起,那人气得胡子眉毛直瞪,今儿出门没拜神触了大霉头,遇上恶妇,左右脱不开身,心里那个急啊。再一看那妇人的讨好献媚的模样,一张脸狠不得贴在自个身上,成何体统。 算是听明白看,这人是来寻自家的,这大黑媳妇却说没人在,这不是明摆着要抢自家的生意吗?“谁说玉陶坊没人在?”萧玉珠迎上去,笑盈盈地对来人说,“这位叔你可是要找玉陶坊的萧家?” 第五十章 买大送小 “正是正是!”来人点点头。 大黑媳妇走上前来,挡在萧玉珠前面插话,“别听这小丫头瞎胡扯,这是萧家村,家家都姓萧,姓萧的多了去了,我家男人也姓萧。” “玉……玉陶坊……我要找玉陶坊的主人。”来人额头上密密实实冒出汗来,今儿运气不好,一问路遇上一个泼妇,被缠得脱不了身。 萧玉珠从大黑媳妇旁边绕过,走到来人面前,笑脸相迎地道,“这就对了,我家开的就是玉陶坊,叔,你要找的人是我爹,请跟我这边走。”说罢转身领着来人往玉陶坊走,留下大黑媳妇在原地跺脚。 来人大大地松了口气,总算是碰到了救星,能摆脱这个泼妇。 萧玉珠领着人在玉陶坊坐下,范氏见来了客人,在窑门外叫人,“孩子他爹,来了个贵客。” 萧景土一听是贵客,不敢怠慢,停下手里的活计,交给大村,洗净了手过来。 “幸会幸会。”来人拱了拱手,大拇指上套着的翡翠扳指碧绿通透,散发着温润的光。 萧景土是个庄稼汉子,哪见过这阵势,囧得不知所措,把手在长衫上擦了又擦,学着他的样胡乱拱手,陪着笑脸,“幸会。” “我和陈掌柜是挚友,今年开春我想在城里开家饭庄,前些日子,听陈掌柜说,你家的陶好用,想过来看看,前阵子一直下雨怕路不好走,今儿见雨停了就来了,没有事先知会,失礼了。”来人彬彬有礼地道来。 男子大约三十多岁,身形高大,小肚子微微突起稍显富态,身穿一件绛紫色长袍。显得整个人沉稳历练。萧玉珠看着来人的举止,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像是久经商场的老手。 “我这就领你去看看,这边请。”萧景土伸出手,作了个请的姿势,自个却走在了前头。萧玉珠后脚跟了上去,这老实老爹谈生意,她不放心。 来到玉陶坊后屋。萧景土指着码好的一个个水缸。酒坛子介绍,一个个陶亮晶晶地看着喜人,来人看得频频点头。 萧景土拿出他的看家本领,拣了个水缸,用手指在水缸各个方位上上下下敲了一遍,声音脆响。陶好不好,一听声音就知道。好的陶器敲起来声音清脆响亮,裂了缝的陶敲起来声音沉闷混杂。甚至有些破音。萧景土一一介绍道,又把水缸里外侧了侧身,让来人看个仔细。 来人低头看了一眼。脸上满意地微微笑着,“看得出来,这位大哥是制陶的行家。” “不敢当不敢当。”萧景土被人夸赞,脸上不好意思。 来人抓了个酒坛子上下看了看,见烧得老成是个结实的。又看了看大肚子菜坛子,看得心里满意频频点头,来之前陈掌柜说这家的陶好,今儿一看名不虚传,看过陶器,问了下价格。 那人身形富态,一身崭新的上好的锦缎料子,萧景土看着这像桩大买卖,把提上去的价格又降了回来。“水缸三十……” “咳……咳。”萧玉珠在一旁干咳两声,这老实老爹心肠太软,多挣两个钱仿佛是得了天大的恩赐,去年好不容易提上去的价格怎么能说降就降。 “三十二块钱一个,酒坛……”萧景土立马改口。 “如是买得多,价格可否有变。”来人皱了皱眉头。 看来,这人事先从陈掌柜那打听来着,作过一番调查,是个知根知底的,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萧景土愣住了,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不知怎么办才好。 萧玉珠手心捏出汗来,指望着老实老爹,这生意八成是黄了,忍不住插上话来,温婉说道,“叔,这个价钱我想你也事先打听过了,给陈掌柜的也是这个价,这已是最低价了,少是少不了的。[]咱做的是苦力活,小本买卖,也就挣几个手工钱,今儿你也亲眼见到,要做成一个陶器,得经过十几道工序,从土到陶泥,到土坯子,再烧成陶器……”一番话说得楚楚可怜,道尽了制陶的辛酸。 来人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这么小的丫头能从容不迫说出这一番话来,说起话来有板有眼,讲起理来句句是理,让人挑不出刺来。 “价是死的,人是活的,买得多和买得少不可一概而论吧,叔,买得多,你看……”来人背着手站着,双眼注视着她。 “价是少不了,叔也是生意人,这里面的规矩自是懂的。”萧玉珠脸上带着笑,加重了“规矩”这两个字的音,斩钉截铁,一锤定音,给的价格如是比陈掌柜的少,两人又是挚友,平日里少不了相互打听,到时候闹得萧家左右不是人,怕是得罪了两位掌柜又做不来长久生意,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她自是知道的。 萧景土在一边干着急上火,看了看来人,又不解地看了看萧玉珠,这丫头耍的哪门子把戏,这不是把上门的生意往外推吗,正想说话挽回局面。 “不过,多买可以多送。”一清新的脆声响起,听得来人喜出望外,又问了怎么个送法。 “这位叔,价虽然少不了,但是咱可以多买多送,买大送小……”萧玉珠细眉一挑,漆黑清亮的眼睛一闪一闪,脸上的笑容如迎春花般明媚恬淡,可爱而不失大方,温婉而不乏伶俐,清脆的嗓音娓娓道来,听得来人捋着胡子,频频点头。 萧景土一拍腿,焕然大悟,“是个好法子,我怎么想不到呢!” 这多买多送,买大送小的法子听着倒是新奇,是个好法子,在维持原价的基础上,又不驳了客人面子,小恩小惠给客人来点甜头尝尝,何乐而不为呢!若把这个法子实施在饭庄上,还愁招揽不来客人……来人在心里暗自叫好,看向萧玉珠的神情是又惊又喜。 “行,是个爽快人。”来人面色大喜,这买卖就这么定下来,有问有没有笔墨纸砚。说完环顾了一周,看了看玉陶坊里到处都是土坯子,陶泥,怎么会有笔墨纸砚,觉得自个问得太唐突,自个先大笑起来。 见来人莫名其妙地大笑,萧景土陪着笑起来,虽然他也不知道自个笑什么,只是出于礼数罢了。 “叔,你想写什么,用泥写在这,咱着没有笔纸,碎陶片倒是多的很。”萧玉珠找了个水缸碎片递过来。 “也行,那我就把货单写这了,到时候送了陶去,拿着这个,我给换张纸的便是。”来人拿过萧玉珠递上的陶片和干陶泥,在上面写起来。 “叔,小心被碎陶割到手。”萧玉珠柔声温馨提示道。 来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心坎里一下子软软的,这一刻在她面前,感觉自己不再是个商人,而是一个长辈,露出了和蔼的笑容,继续写道,写完后,大笑两声,“这样的货单倒是特别。”说着递给萧景土看有无遗漏。 萧景土看过,写得是处处周全,毫无遗漏,从货单的落款知道来人姓赵,便憨憨地称他为赵掌柜。 赵掌柜付过定金,起身拍了拍衣裳,准备起程,经过萧玉珠身边的时候,稍微放慢了步子,回头看了她一眼,镇定自如的眼神,明若春花的笑容。萧玉珠对上他的目光,不禁缓缓一笑。 萧景土送着上了马车,赵掌柜撩开轿帘,看了一眼小丫头,正微笑着朝他不停地挥手送别,个头看着小,弱不禁风的样子,不容小觑啊,心思却是缜密,是块难得的经商的好料。 谈成一笔大买卖,再加上烧了一窑好陶,范氏高兴得脸上带着劲儿,一大早把鸡从鸡窝里放出来,嘴里唱上了,“山丹丹那个红艳艳桃花开,天蓝蓝那个绿油油菜花香,哎哟哟……”嗓子洪亮老远就能听到她的声音,却完全不着调,院子里二十多只鸡一起“咯咯咯”此起彼伏叫唤瞪圆了小眼,哪来个唱大戏的。一时半刻间,歌声,鸡叫声混杂在一起,闹哄哄的。 “娘,你这是唱上了?”萧玉翠放下手里的活计。 “娘啊,就是高兴胡乱哼哼,也不知道唱得啥。”范氏笑着,情不自禁又吼起来。 “吵死了,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萧玉涵穿着中衣从屋里跑出来,搓着睡意朦胧的眼睛,脚下不知趿了谁的鞋左右不成对儿。今儿萧景土要去城里送陶,一大早赶了牛车去玉陶坊装陶,好不容易得了这个闲,不用去放牛,可以睡个懒觉。 “玉涵,懒屁虫起来了,这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床上赖着,害不害臊。”萧玉珠逗他,见他右脚的鞋看着大了许多,穿着像撑了只船,估计是胡乱穿了爹的鞋,又是一番窃笑。 范氏的歌声响彻在院子上空,五音不全,听着像是拉大锯,耳朵里轰隆隆的。“娘,你就行行好,饶过我们吧!”萧玉珠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两转,小声说道。 “行了行了,娘不唱了不唱了。”范氏摆摆手,见萧玉涵穿了中衣站在门口,早晨露水重天凉,担心受了寒,撵了他回床睡觉。(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婆婆看媳妇 过了两日,杜鹃要进府当丫鬟的事传开了,村里人议论纷纷,王寡妇要卖闺女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喜子娘拿了鞋底从对面过来,挤眉弄眼地道,“听人说,杜鹃这丫头要入府给人当丫鬟,说是不到月底就去。” “杜鹃是个可怜的,那身子骨瘦得脱了形,哪个当娘的看了都心疼。”范氏也从屋里拿了鞋底出来纳。 喜子娘麻利地扯着麻线,朝村上头方向看了看,“可不是嘛,在家里受老娘和嫂子的气,哪有这样当娘的,杜鹃可是她的亲闺女,这闺女虽是比不得小子,可手心手背都是肉,这闺女也是娘掉下的心头肉啊,我看呐,当丫鬟比在家里强多了。” “哎!”范氏深深叹了口气,“杜鹃性子沉稳,人见人喜欢,只比玉珠大一岁,就要到府里去当丫鬟,想想都够可怜的。” 喜子娘挪过凳子,贴近了范氏耳朵根小声说,“好几回,我从村上头下来,路过杜鹃家,就听见王寡妇对着几个闺女打骂,还不给口饱饭吃,一个个瘦得跟干柴似的,见风就刮跑了,这回进府,听说每月……” “说的也是,进了府能有口饱饭吃,每月还有例钱。”范氏点点头。 “听说进的是李府,我听喜子爹提过,说他去城里卖鸡蛋时,有一回路过,哇塞,要多气派是多气派,那屋顶的瓦说是鎏金做的,在日头下闪着金光,刮一层下来能换好些个钱呢。府里的小姐太太们个个涂脂抹粉,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模样儿俊得很,还听说,这李府可是我们石雨县的第一大户。金山舅爷家都比不上呢。” 范氏听喜子娘说得有眉有眼,就跟她亲眼见过似的,不禁暗暗发笑。萧玉珠刚摘了桑叶回来,看着喜子娘声情并茂夸张的表情,站在一旁听了一会,这李府虽说是大户,却没有富到屋瓦都是鎏金做的。 “你不说我还忘了,景土和玉珠还去李府送过一回陶呢。”范氏一拍大腿。朝萧玉珠大喊。“珠儿,是不是啊?” 喜子娘朝她招手,“给婶子说说,府里什么气派。(.无弹窗广告)” 我的亲娘,把这陈年老事挖出来往自个脸上贴金,犯得着吗?萧玉珠脸色讪讪地走过去。“那日和爹走得急,没怎么看清来着。” “瞧这玉珠,估摸着是吓得不敢看了。”喜子娘笑道。“不过话说回来,杜鹃这回能进府,说是遇上一个府上的婆子。见她乖巧才要了去,我看这也是她的运气,不像她大姐可就惨了。” 杜鹃果然放出话来了,替自己保守了秘密,萧玉珠放心地提着篮子到了灶间。 “山茶怎么了?”这几日。范氏在陶窑忙活,这村里的新鲜事也是听了个一枝半节。 “王寡妇要把她卖到百虎坳去!”喜子娘顿了顿,默了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听人说,王寡妇因为杜鹃卖身进府能换得二十两银子,这事才松了口,闺女不卖了。” “真是个狠心贼!”范氏神情沮丧地看着针线筐子,“王寡妇是个贪钱的,说不准下回见了钱改了主意,眼下最要紧的是给山茶寻一门亲事。”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萧玉珠在水缸里洗着桑叶,突然醒悟过来,杜鹃娘是个见钱眼开的,过些日子等杜鹃进了府,有人再出价,说不准转眼就把闺女给卖了。 范氏心里像是有事,手里的针走得飞快,三针并做两针,纳完了手里的棉线,打了结,咬牙把线扯断,牙咬得咯噔响,收拾了针线,打发了喜子娘走,自个拍拍身上的灰出去了。 萧玉翠拿了洗过水的桑叶摊在簸箕上晾着,萧玉珠心不在焉第双手浸在水里洗桑叶,水缸里漂满了厚厚一层叶子,却没听见半点水花声。 “丢了魂儿!”萧玉翠从水里捞起一把桑叶。 “姐,你说咱给山茶姐找个什么样的婆家合适?”萧玉珠歪着脑袋问。 萧玉翠的脸羞得红了,戳着她的小鼻子,“不看看你才几岁,就婆家婆家地挂在嘴上,羞不羞。”话还没说完,她的脸红到了耳根子,羞得不敢看人。 过了几日,杨氏领着一个婆子过来,那婆子鬃发如银,挽了个髻,戴着绣着百花纹的抹额,一身簇新的青布衣裳,慈眉善目地笑着,脸上的皱纹笑得像张老树皮,粗略一看像是有些眼生,定睛一看,是托老爷写状纸的那个张婆子,这样一收拾,整个人显得年轻了好几岁。 “我和大姐真是投缘,这两日正念叨呢,人就来了。”杨氏把张婆子介绍给范氏。 范氏叫过人,上前拉着张婆子的手在堂屋坐下,寒暄过一番客套话后,叫两个丫头过来叫人,又叫萧玉翠把灶间烧着的茶水提过来。 张婆子,萧玉珠之前见过,不觉得眼生,脆生生叫了人,懒在范氏身边听她们说话。 “大姐,前些日子听你说,你家老幺还未娶亲,如今这事定了吗?”杨氏试探性地问问。 “没呢,我正为老幺的亲事发愁咧。”张婆子干笑两声。 “婶子,凑巧刚好有一个合适的姑娘,想说给你家老幺呢。”范氏刚说完,萧玉翠提了茶壶过来,泡上三五片野菊花,范氏一边泡茶,一边把事情的经过说了遍,对山茶娘卖闺女的事只字未提,把山茶从头夸到脚。 原来范氏是要给山茶说亲,萧玉珠双手趴在桌上,下巴垫着双手,骨碌着眼睛听着,乌溜溜的眼睛在三个人脸上扫了扫去,张婆子看着是个和蔼的,脸上一团和气,不像是个恶婆婆。 张婆子一听有这么好的姑娘,听得动了心,激动得一拍桌子,“不知是哪家闺女?”杨氏端过茶水递到她跟前,“大姐,别急别急。喝口茶润润喉。” 这边范氏贴近了萧玉珠的耳朵低语两声,范氏毕竟不是山茶的亲娘,虽然她有意促成这一桩好事,但毕竟是山茶的终身大事,还是先听听山茶的意思。萧玉珠领了命令,一屁股从凳子滑下,出了堂屋。 山茶跟在萧玉珠后面从村上头下来,一路上问是什么事。萧玉珠笑而不答。带了山茶在篱笆门外候着。 范氏从窗户上瞧见山茶来了,朝杨氏使了个眼色,借了幌子出去了,问了问山茶的意思,如是山茶不愿意就此作罢,另为她谋别的亲事。如是愿意,就进去和张婆子见个面,成不成访了对方汉子再议。 山茶知道范氏也是为了她好。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逃过一劫,再不为自个说门亲定下来,怕是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山茶咬了咬嘴皮子。点点头,跟着范氏进了屋。 张婆子颤巍巍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拉过山茶的手,从头看到脚。今儿山茶穿的是半旧的鹅黄色衣衫,一条水红色群儿。虽是洗得发白,更衬得脸上白皙。温润的鹅蛋脸,柳叶眉,羞红了半边脸,浑身透着一股子江南女子的秀气和婉约。 山茶被人盯着看,浑身不自在,不好意思垂下了眼睑。 “好好好。”张婆子的手一下一下拍着,连声赞道,心里乐开了花,看着山茶瘦弱的身形,皱了皱眉,越看越心疼。 萧玉珠站在边上看着,这张婆子看媳妇,是越看越喜欢。 山茶看那婆子满脸堆笑,脸上的皱纹笑出一朵雏菊,看起来瘆得慌,再看她那双眼睛虽是直愣愣地盯着,却透着慈母的柔和与关切,看得出来是个心善的。 “我家老幺,不是我吹的,百八里挑不出一个来,人老实孝顺,家里的田地都是他整饬得,压根不用我插手,前段日子我病了,小子端茶送饭地伺候,伺候得比闺女还好咧,我啊老婆子一个,一把年纪了能享着我老幺的福,我也知足了。”张婆子拍着腿大笑道,眼角笑出泪来。 “这么孝顺的孩子难得啊。”杨氏叹道。 范氏见两人站着拉着手说话,这张婆子年纪大,站久了怕她累着,想劝着两人在凳子上坐下慢慢说。 张婆子这番话提供了很多信息,如果不带有严重注水的成分,这个小子还不懒,人勤快孝顺,萧玉珠在心里掂量掂量,抬头看了看山茶,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百感交集,怕是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 谁知过了片刻,山茶跪在张婆子面前,喊了声“婆婆”,声音刚落,眼窝子的眼里哗哗流出来。 “好孩子,起来说话。”张婆子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喜从中来,笑眯了眼,伸手想扶着她起来。 山茶抿着嘴唇,眼里含着泪一个劲地摇头,“婆婆,你就可怜可怜我,把我要了去,我给你当牛做马伺候你一辈子。” “哎呀,丫头,婆婆怎么忍心让你给我当牛做马,这么好的姑娘,我老婆子心疼还来不及咧。”说着张婆子上前蹲下抱住山茶,用帕子擦擦她脸上的泪,两人抱成一团,张婆子眼角动情地掉下泪来。 上演的这场催泪剧,让旁人感触颇深,个个看得动容,杨氏掏出袖袋里的帕子,沾了沾眼角,上前扶张婆子起来,“大姐,这地上凉,快快起来说话。” 这边范氏扶着山茶起来,挨着张婆子坐着。 “好好好。”张婆子看着山茶,一迭声叫好。 山茶脸上的泪痕干了,低头觉得不好意思,羞答答地手里不停绞着衣角。张婆子拉着山茶的手,唠了些家常。 过了半个时辰,范氏见山茶出来得有些久了,便让她先回了,在院子外面问了山茶的意思,山茶笑而不语,害羞得看着脚尖。 “你这丫头,你不说话婶子就当你应下了。”范氏笑道,顿了顿又小声道,“这事也还得访了再说,改日去访访那汉子,如是中意,就告诉婶子,婶子让那张婆子上你家提亲去。” 山茶羞答答地垂着眼脸,羞得像棵含羞草,左右扭着身子。萧玉珠透过篱笆墙看了,捂了嘴偷偷地笑,自个的娘都快有兼职了,媒婆! 山茶走后,范氏一扭头看见躲在篱笆边上的萧玉珠,扯着她的衣角,“珠儿,什么时候惯了这听墙角的毛病。” “娘,你这是要给山茶姐说亲吗?”萧玉珠认真地问。 “小丫头,你连说亲是啥你都不懂呢,还问!”范氏笑着摇摇头。 杨氏陪着张婆子在屋里唠话,范氏进灶间割了小半块腊肉加上蒜苗,弄了个炒腊肉,又拾掇了一样菘菜,菜薹,留了张婆子吃饭。(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丫丫没空 到了三月中旬,秧田里的秧苗长了半截高,绿油油的一片,各家各户修田埂,备底肥,犁地耕田。萧景土把猪圈牛圈里的粪清了个干净,挑着散到水田里做底肥。后院大坑里沤的肥沤得熟透,整个院子弥漫着一股腐臭味。 萧玉珠捏了鼻子,用大木棒子搅了两合,见沤得刚好,要萧景土用桶挑了泼到田里,又倒上这段日子寻的烂菜叶,草根,火木灰,动物骨头灰,蚕粪等杂七杂八的东西,盖上大木板沤肥。底肥备得足,插下去的秧长得快,开的稻茬大,抽的稻穗多,结出来的稻谷自然就多,备完了底肥,就要犁田。 一大早,范氏从陶缸里捞了十来个糍粑,这糍粑是用野插花树枝烧的火木灰浸的,浸得泛黄,每个糍粑都散发着野茶花香味,洗净了给来做早饭吃。 傻蛋娘端了一小盆螺蛳过来,说是旦儿爹在水潭里捡的,拿来给几个孩子尝个新鲜的。乡里乡亲的,平日里谁家有个吃食,多的会拿来送给关系好的几家,不收反倒让人觉得见外,范氏谢过她的好意收下了,把螺蛳放在水盆里养着,吐吐泥。 傻蛋跟在后面,双手紧紧地拽着她娘的衣裳。 “傻蛋,过来坐。”萧玉珠在大槐树下朝他招手。 傻蛋躲在她娘屁股后面,怯生生地探着头看,被他娘一把拽了出来,“我说不让他来,他偏要跟着来,来了又不敢叫人。” “你怪他作甚,咱们庄户人家没那么多礼数,礼数多了反而见外,不亲近。”范氏推着傻蛋的后背,让他到玉珠那玩会。 傻蛋低头搓着手。扭扭捏捏走到大槐树下,看萧玉珠拿了虫子喂鸡。萧玉珠见他手里含着大拇指,口水流了三丈长,摇了摇头,扶着他在长板凳上坐下。傻蛋见有人和他套近乎,之前的谨慎减了不少,把大拇指从嘴里拿出来,对着萧玉珠来了个大大的笑。[.超多好看小说]嘴角上满是口水。拇指上的口水扯着丝儿,一米来长,掉到地上。 萧玉珠找来个帕子,蘸了水擦了擦他的嘴角,把他的手擦干净,柔声教道。“咱以后不吃手指头了,这手指头里啊,有成千上万个细菌。吃了手指头会闹病,小肚肚会疼的。”说完这番话,心里一番恶心。自个可是个二十五岁心智的小大人,怎么会说这番幼稚的话!反正他是个傻子,听不懂,就当自个从来没说过。 傻蛋娘拿着空盆站着,嘴唇一张一合。张了好几回想是有话说,却开不了口。 “旦儿娘,有啥事吱一声,还和我客套不成?”范氏嗔怪道,看着她像是心里有事。 “今儿来还真有一件事想求你,如今开了春立马就要犁田,我家没养牛,想借你家牛试试。”傻蛋娘不好意思开口,双手囧得没处放。 “还以为啥事,这点小事还跟我客套,今年你说得早,我家的牛还没借出去咧。”范氏笑道。 傻蛋娘听范氏这么一说,知道她是答应了,想着秀才老爷家也没养牛,这牛三家用还得轮着来,就说,先尽着两家用,自家见针插缝地使使,不碍事的。 “旦儿娘,看你说的啥话,三家轮着用,刚好能错开,这开春的日子可不等人,早一日插的秧和晚一日插的秧就不一样,这秧插得早,长得快。”范氏知道傻蛋娘是个考虑事情周全的,去年借了牛,每回都是喂的糙米玉米粒食儿,都快赶上人的吃食了,每回喂得饱饱的才把牛赶回来。自个乐意把牛借给她,不像林子娘,每回借了别家的牛,一颗食儿都舍不得喂。[] “婶子,借我家丫丫可以,可是就是别甩鞭子,我家丫丫怕疼,最怕鞭子了。”萧玉珠插话道。 傻蛋歪着脑袋,不知听懂没听懂,傻乎乎地咧了嘴笑,指着萧玉珠手里的虫子,哼哼唧唧一番胡话。 “不甩鞭子,不甩鞭子。”傻蛋娘笑着答道。 “小娃子胡乱说的,别当回事儿,哪有赶牲口不甩鞭子的。”范氏瞥了萧玉珠一眼,看了看她认真的表情,不像是玩笑话,心里暗自发笑。 “有话慢点说。”萧玉珠贴近了听,想听清楚傻蛋究竟想说什么,听了老大一会,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世界的语言,见他指着虫子,原来他也想喂来着,分了一小半给他,两人蹲在大槐树下拿着虫子,看着鸡脑袋往上一蹦啄一口,再往上一蹦又啄一口。养了半年多的鸡,开始下蛋了,每日能收二十来个蛋呢。 一只鸡蹑着步子,过来啄傻蛋鞋面上的一粒干了的饭粒,吓得他丢下手里的虫子,踢了踢脚,“鸡……啄我。” 看他被一只鸡吓成那样,再看那鸡扑棱着翅膀怆惶而逃,估计这鸡也被他吓着了。萧玉珠不禁发笑,一手托着下巴看了看傻蛋,他不是哑巴,是会说话的,估计是因为犯病,整天被困在家里,要么就是在外面疯,和他说话的人少,带有轻微的自闭症,慢慢地就变成假哑巴,一天开不了口,只有在犯傻的时候才能说得流利,说出一长串话来。 见事情一说定,傻蛋娘领着傻蛋就要家去,一看傻蛋脸上拾掇得干干净净,不吃手指头了,觉得稀奇,笑着朝范氏道,“我看旦儿啊,一见了玉珠,整个人不疯也不闹了。”高高兴兴地领着傻蛋回了。 傻蛋娘前脚刚走,林子娘后脚就来了。她那标志性的招牌笑声响起,这勾魂般的笑声听了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这般献媚怕是没有好事,萧玉珠远远地撇了她一眼。 林子娘在范氏耳边说着借牛的事。 “傻蛋娘刚来借了,我应下她家了,这牛是空不出来了,你也知道老宅里的没养牛,一只小牛犊三家人使都有点打不过转来。”范氏愣头从墙角抱了堆柴火进灶间,不理人,想打发她走。 “我家地少,拢共就五亩地,犁田用不了几日,你们三家啥时不用牛的空地给咱家使使,保准不误事。”林子娘跟在范氏后面,像个影儿似的寸步不离。 “这三家有多少田你又不是不知道,估摸着得犁大半个月,我怕你等不起,再说了,一头牛三家用实在是挪不出空挡来,林子娘,要不你上别家借借,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养牛,九斤家去年下了牛犊,转眼半年了,听说那小牛犊,他家还留了一头,这样的话他家有两头牛,周转得过来,要不上他家借借。”范氏提议道。三家的田犁着要费好些日,自家的牛才养了一年,身子骨还没长全,怕是受不了这个劳累。再说了林子娘借了牛舍不得喂食,每回都是干瘪着回来,谁家愿意借给她。 “我才不去他家借,我和他媳妇历来不对付。”林子娘冷哼哼一声,跟上范氏的步子出了灶间。 萧玉珠看了看林子娘一副巴结的神情,又看了看范氏为难的神情,怕是有难言之隐,掐着小腰,指着林子娘道,“我娘说了,我家丫丫近来没空,婶子请回吧!”话刚一溜出嘴,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怎么感觉自个像是妓*院的老妈子,说丫丫这镇院花魁排的客满了,就不接客了。 “哎哟,玉珠丫头,你家的牛还取上名儿了!”林子娘掩了嘴痴笑,见范氏走远了又跟了上去。 “我家丫丫还小,犁不了那么多田,再说了,即便是人整天干活也得歇会,缓缓神。”萧玉珠声音大了几分,反正不管怎样,这牛就是不借! “这牛哪有这么金贵,它是畜生,是畜生就得干活,哪能跟人比,是骡子是马都得拿出去溜溜,使使,没听说过畜生也要歇息,光吃食不干活的。”林子娘掉过头来,手扬着帕子抑扬顿挫地道,一边说着一边朝萧玉珠走过来,脸上虽是笑着,却阴森森的如刀似剑,让人不寒而栗。 萧玉珠看着林子娘步步逼近,自个刚绽放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家里有牛,谁家都可以借,就是不能借给林子家!”一洪亮的声音在耳朵边炸响。 这个什么情况?萧玉珠脑海里冒着无数的小星星,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腊梅,站在篱笆门旁。 “每回借了牛,只晓得赶牛犁田,却不喂食儿,天下哪有这等好事!”腊梅短胳膊掐着小腰,指着林子娘吼道。 腊梅在萧玉珠心目中的形象高大了几分,再一看,林子娘的面如死灰,脸色顿时绿了,如同干了坏事被抓了个现形。 “玉涵娘,你家的牛空不出来,那我上别家借借。”林子娘落荒而逃,还未等范氏回话,人已到了巷子口。 林子娘走了,范氏大大地松了口气,拉着腊梅的手进院来,“玉珠,你四姑子来了。” 腊梅高高扬起头,一脸得瑟样,一副大人的口吻,“玉珠侄女,我家的桑叶喂完了。”萧玉珠以为她是来借桑叶的,正好竹篮里还剩一小点,想拿着给她,打发她走。 腊梅摇摇头,指着萧玉珠,“你,陪我去摘桑叶。”(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八吊银钱 刚送走了瘟神又来了个恶煞,看在腊梅刚才帮着解围的份上,就依了她,方正今儿自个也要去摘桑叶,多个伴路上还能解解闷。萧玉珠背了背篓,冷哼一声,“去就去。” 腊梅在一旁“咯咯咯”笑,朝范氏挥手道,“嫂子,我和玉珠侄女摘桑叶去了。” “去吧,早些回来。”范氏看着腊梅的背影摇头,这四丫头的脾气火辣得很,长大了不知找个什么样的婆家,能收收她的火爆性子。 村庄附近的稻田引了水,明晃晃的似一面面镜子。一路上,腊梅走在前头,仰着下巴,指着宛如打碎了仙女梳妆镜的稻田问,你会捉泥鳅吗;路过人腰粗的大枣树下问,会爬树吗;在路边摘了个类似桑葚的野果子,放进嘴里嚼着问,摘过野果子吗? 萧玉珠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没摘过也没吃过,嘴里冷不丁地被塞了个野果子,酸酸甜甜,味儿不错。腊梅指着地上的牛粪问,捡过牛粪吗?萧玉珠摇头,“你捡过?” “我见我爹捡过。” “我见九斤叔捡过。”萧玉珠毫不示弱地挺了挺小胸脯,说完,捂住了嘴笑,这什么事啊!还以为她小小年纪拾过牛粪,看别人拾牛粪,这有什么好光荣的。 “那你识字吗?”萧玉珠反过来问道,心想,这回你比不过我了吧。 “我不识得,但我会画大画儿。”腊梅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忘了身后还跟着个背大竹篓的人,萧玉珠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嘴里哼着,“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 “你唱的啥歌?” “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一路上两人斗嘴说笑。漫长的路走进来也没那么远,一刻钟就到了村东头的桑树下。两人掂着脚尖摘了些低处的桑叶,摘了一小会,低处的桑叶摘完了,高处的够不着,绕过菜园子,站在高高的土坎子上摘,能摘到的桑叶摘完了。才摘了盖着底的小半筐。 “你不是说。你会爬树吗,你爬着试试。”萧玉珠抬头看着树枝上嫩绿的桑叶,看了看自个的小身板,又看了看腊梅。 “爬就爬。”腊梅小胳膊抱着碗口般大的树,两条小胖腿蹬上去,爬了两下卡在树干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想下来,小胳膊吃不上力。急得哇哇直哭,“玉珠侄女,快放我下来。” 腊梅像个壁虎似的趴在树上。左右动弹不得,扭头看了看下边,见不着地儿,不知有多高,心里更是急得不得了。 她只不过才爬了那么几寸高。小腿一哗啦就能下来,把她凉一会儿,看她以后还说不说大话,萧玉珠围着树悠闲地转了个圈。 “玉珠侄女,快……快放我下来。”腊梅急得哭了。 “好好好,就放你下来,看你还逞不逞强。”萧玉珠扶着她下来,小声一嘀咕,“真是打肿脸充胖子。”今儿算是教训她一顿,让她尝尝苦头,这牛不是胡乱就能吹的。 腊梅惊出一身冷汗,拍了拍身上的衣裳,两人望着春风中摇曳的桑叶干着急上火。 “玉珠,干啥咧?”一浑厚的男生响起,从路边过来一个人,高大的身影阴了半边天。 “二憨叔,我摘桑叶呢,可惜够不着。”萧玉珠咧了嘴笑。 “你是谁?”腊梅指着越来越近的二憨,气哼哼问道。 二憨傻乎乎地摸着后脑勺,反问道,“我是谁?”沉思了片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是二憨,以后叫我二憨叔就可以了。” “二涵,你会爬树吗?”腊梅张口闭口不叫叔。 二憨身形高大壮实,圆头圆脸,是个重量级的,萧玉珠皱着眉头看着,他那副身板叫他爬树,怕是母猪都会上树。 谁知,说话间,二憨嗖嗖两下噌噌地上了树,比猴子还灵便,一小会,人已到了树杈上,用脚压下一根树枝,让萧玉珠伸手抓着摘桑叶,自个在树上摘着,片刻,桑叶便如同雪片般纷纷落下,真看不出来,这笨重如牛的二憨上了树灵活得像个猴子。 “二憨叔,今儿你下山来找我爹有事?”萧玉珠纳闷,大白天的不在陶窑里捏陶。(.无弹窗广告) “没啥事,不是要犁田了吗,我来帮村帮村,上回在陶坊说的事,我得说到做到,我别的没有……”还没等二憨说完,萧玉珠结果他的话,“就是有一把子力气。” 二憨愣住了,嘿嘿干笑两声,“这你也知道,玉珠你不知道,我在我们村可是出了名的种庄稼好手,犁田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我的。”又是一番车轱辘话,说了三遍。 “那你还会什么!”腊梅望着树上的二涵,嘟着嘴问。 “他会的可多了,耕田,犁地,舂米,捏陶,挑水劈柴,什么都会,就是不会绣花。”萧玉珠抢先答道,把二憨第一天毛遂自荐说的话说给腊梅听。 “玉珠,这些你都记住了。”二涵傻笑两声。 腊梅飞快地捡完地上的桑叶,捡了大半筐子,拉着萧玉珠的胳膊就走,“玉珠侄女,咱们走,他是个坏人。” “哎,等等我。”二憨在树上大喊,还没等二憨下树,腊梅拉着萧玉珠走出几丈远。 “你,别跟着我们!”腊梅忽地回过头了,瞪了二憨一眼。 二憨低着头,愣愣地跟在后面。 萧景土和范氏听说二憨来了,还以为那日他说的是玩笑话,没想到他倒较真了,人过来帮忙总不能背脸儿赶人吧,问他吃过早饭没。 二憨看了看饭桌上的糍粑,摸了摸肚皮,脸色讪讪道,“吃是吃了。” 范氏笑着添了副碗筷,“就当这是自个家,想吃什么就吃,别和嫂子客套。” 二憨一口气吃了三个糍粑,又加上之前吃过早饭,吃得肚皮滚圆。萧景土从后院赶了牛出来。套了竹编笼头,两人扛了犁耙下田去了。 范氏在院子里撕着棕榈叶子,撕成小条用来绑秧苗,两家合在一起田多,老宅有二十亩,自家近十亩,多备了些。 到了半晌午,萧景土回家来取锄头铲子。说起二憨犁田的事夸道。咱们村里怕是找不出一个更好的来了。趁着二憨犁田的空档,回来取了家伙什儿把田埂修修。 “这二憨看着有点傻,做起事来一点也不含糊。”范氏拿出泡好的茶水,本来准备给送过去,见人回来了,让萧景土捎去解解渴。 俗话说“嫩秧早插随手青。黄秧迟插半月黄”,这插秧的日子耽误不的,犁好了两块田。第二天就准备开工插秧。一屋人浩浩荡荡下田,范氏,刘氏和丁香在秧田里拔秧。萧老爷子和三个儿子插秧。 杨氏备了点心,用自家酿的酒糟煮了糍粑,在汤水里冲上两个鸡蛋花,放了方糖,煮了一大锅甜酒蛋花糍粑。沏了壶上好的云雾茶,要萧玉翠萧玉珠送到田里去。 二憨在附近犁田,先给他送去,遇上二娘娘出来送茶水,问犁田的那汉子是谁,觉得眼生,没见过。 “那是我家新来的陶匠师傅。”萧玉珠答道。 那二憨犁田是越快越好,遇到转弯的地方打转得顺溜,二娘娘见那汉子是个好手,在田埂上拉长了声音问,“我说,陶匠师傅,娶媳妇了没?二娘娘给你说门亲。” 二涵用泥乎乎的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我媳妇说了,我早成亲了,我家的大丫头和玉珠差不多大。” 气得萧玉珠翻了个白眼,直喊,“二憨叔,过来吃点心咧。” 一听到有吃的,二憨喝住了丫丫,在田里洗了把手过来,喝了一大碗甜酒。 三个女的一台戏,两姐妹还没走到秧田里,就听见三个女人叽叽喳喳地唠着,说到了萧大姑。 刚好刘氏和萧大姑在同一村子,平日了来往得多,刘氏多说了两句,直起腰来,捶了捶背,“她婆家的二小子看上了我的妹子,上竿子攀这么亲,她天天给我爹说道,要给我寻门亲事,这大闺女没嫁,哪有嫁二闺女的道理,一心盼着把我嫁出去,他家好把我妹子娶进门。要不是这样,我才不用嫁到这里来,受这份苦,哪有新媳妇下田插秧的?” 大家不搭腔,见茶水送来了,停下手里的活计,坐在田埂上喝茶歇会。 “要不是这样,我爹还能多得几吊钱呢,才八吊钱就把闺女给嫁了,真是个赔钱货。”刘氏端了碗甜酒坐在一边喝。 “寻常人家娶媳妇只要花五六吊钱,娘花了八吊钱把你娶进门,你还嫌寒碜!”丁香忍不住说道。 在萧玉珠看来,那大婶子长得算是周正,算不上美貌出众的,自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开起染坊来,浑身上下透着股清高劲儿,是个好吃懒做的,家里的家务活不插手,田里的活计更别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 “这样子说,你们萧家还亏了?也不看看我嫁过来遭的是什么罪。个把月吃不上肉,有块肉也是被送到老大家去了,哪还记得我这个小的。家里的地只准老大家的种,老二家的种不得。”刘氏翻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老二家的,你这话说的是啥,当初种那北边的荒地,是老爷说让种的,你也没有二话的,怎么又拿出来说事……”范氏急着反驳,碗里的汤水呛了一地。 刘氏气得不行,朝丁香道,“我看,你们一个个合起伙来欺负我,连丁香这还没出阁的丫头都要顶撞两句,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二嫂子。” 丁香被气得脸憋得通红,范氏一把拉住她,这萧大姑说亲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还以为真是个好姑娘,原以为八吊银钱能换回来一个好媳妇,没想到啊。 喝完了茶水,范氏拉着丁香下田。 秧田里的话,不知怎地传到了杨氏耳朵里,估计是哪个路过的妇人听了学舌。杨氏气得捶胸顿足,拍着自个的胸口,“这大闺女,胳膊肘往外拐的,顾了婆家忘了娘!亏我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到头来这样报答娘的。” 两姐妹刚从田里回来,见杨氏脸色发黑,忙扶着她在圈椅上坐下,萧玉珠倒了杯茶过来,“奶,别气了,气着自个的身子。” 萧玉珠拍着杨氏的后背,好大一会,才算缓过劲来。 两家人忙活了十来天,才算把秧插上。忙完了春耕,萧玉珠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杜鹃进府的日子近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鬼打墙 萧玉珠去看看杜鹃准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物件需要添置的。刚走到半路,被傻蛋一把拉住,拉着她往村尾跑。 “傻蛋,你这是要带我去哪?”萧玉珠被他拽着,边跑边问。 傻蛋默不作声,任凭她喊叫着,拉着她的手出了村尾,过了石拱桥,往山头跑去。萧玉珠被他拽着跑了老长一段路,累得大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我实在走不动了。” “花……花……”傻蛋指着山坡说道。 这个时节快到四月,群芳菲尽,哪还有什么花儿?萧玉珠走近了仔细盯着他的脸看,他是不是又犯傻了? 傻蛋见她不相信,还没等她平复呼吸,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又跑,不知跑过了几道弯,过了几条河,跑到西边的山头上,指着前面不远处说,“快……快了。” 萧玉珠大大地喘了口气,“让我歇会儿。”一屁股坐在地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前面的树木郁郁苍苍,十分的茂密。这古代的山林里面,树长得高大,好些古树都快顶着天了,山林里面各种奇花异草,叫不出名儿。还没走进山林子,一阵清风从山里吹来,带着野花的香味,闻着沁人心脾,吹在人脸上,一股子清爽的感觉。 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顺便看看有没有挣钱的法子,萧玉珠拍了拍屁股,跟在傻蛋后面进了林子,“傻蛋,你是会说话的?” 傻蛋点点头。 “那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林子里面有花?”萧玉珠一点一点耐心地启发他,希望他能打开心结。迈出这第一步,说出一句完整的花来。 傻蛋又是点点头,像一个刚学说话的两岁孩童。 “那你告诉玉珠是什么花?”萧玉珠又问。 “是……映山红。”傻蛋结结巴巴地说完,憋红了脸,走在前面扒开荆棘。 映山红一般在清明时节盛开,清明过了快一个月了,映山红早就歇了,萧玉珠看了看这西边的山坡不当阳。能照进来的日光少。花比其他地方开得晚些,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果然,一大片红色引人眼帘。 映山红!一面山坡全是映山红!红艳艳地映红了两人的脸,这里的花开得比别处的更娇艳更殷红,简直太美了。萧玉珠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这是她看过最好看的映山红了。 傻蛋见萧玉珠笑了,自个咧了嘴笑。 “太美了!”一声惊叹。萧玉珠上前采了一把,正好明日杜鹃就要进府,采一束送给她正好。 傻蛋采了一把。递到萧玉珠面前。 “你这花是送给我的?”萧玉珠惊喜地问,把花拿到鼻子下闻闻,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傻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脸刹地红了,红到了耳根子。今儿傻蛋拾掇得还算干净,白嫩的一张小脸,抹上两朵红晕,显得白里透红,与众不同,整个人温润可爱。 “谢谢你啊,傻蛋。”萧玉珠看着他害羞的脸,觉得他和平日里不一样。 采完花,萧玉珠想看看这山林里面有没有什么宝贝可以拿来换钱的,捧着花一路往前走,潮湿的地上一些不知名的奇花异草,认不得名儿,一大片松树林,一只野兔子也没看到,不知不觉,穿过了这片花海,越走越远,里面的林子越来越深。 傻蛋跟在萧玉珠后面,看看周围陌生的环境,这片林子他没来过,警醒地拉了拉萧玉珠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往前走了。 萧玉珠环顾一下四周,映山红山坡不见了,周围是些茂密的灌木丛,有鸟从高高的树间飞过,呜呀呀地叫,惊落了树冠上的枯叶,一阵簌簌的叶子落地的声音,四周静得可怕。萧玉珠不禁浑身打了个冷战,想要找刚才走过的路,找不到方向,一切像是没人经过的样子,不会是遇到鬼打墙了? “傻蛋,这里你来过吗?”一想到鬼打墙,萧玉珠顿时觉得身子发冷,哆嗦着问。 傻蛋摇摇头,脸色煞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总不能坐以待毙,萧玉珠大声喊,“有没有人呐?”山林里面传来回声,“有没有人呐!人呐……” 傻蛋也跟着喊,“有……没有人呐?”又是一阵瘆得慌的回声。 两人手拉着手,试着往一个方向走,看能不能走出去,结果山林子越走越深,这西边的山林是和邻村的连在一起,不会是走出萧家村的地界了?想到这,吓得两人不敢再走了。都怪自个太大意,来的时候没做记号,如今没有指南针,没有导航仪,在这不见天日的老林子里面,万一遇上野狼,可是会吃人的,想想头皮就发麻。 萧玉珠紧紧拽着傻蛋的手,两人在原地打转,根据树冠的疏密可以分清东西,当阳的一面定是东边,可是一抬头望天,黑压压地看不到树顶…… 正焦急,忽地好像有声音传来,萧玉珠认真地听了听,像是歌声。 “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那歌声声音很小,像是从远处传来的,飘忽不定,忽大忽小,紧接着是伐木的声音,听得大喜,有人! “有没有人呐!”萧玉珠拉了傻蛋两人一起喊,“我们迷路了,请问有没有人在啊!” “相彼鸟矣,犹求友声……”一阵空灵的歌声,唱歌的人像是一边伐木一边唱着山歌,倒是羡慕他,自然随性,好生快活。萧玉珠拉着傻蛋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近了一小段路,大喊,“有没有人在啊!” “是谁在那说话?”一阵声音传来。 “是我,我们迷路了,怎样才能出去?”萧玉珠扯着嗓子喊。 “你们是不是萧家村的?”男子隔山喊话。 “是啊,这位哥,怎样才能出山?”那男子的声音听着是个年轻人,萧玉珠喊道。 “沿着溪流一路往下走,就能出山了。”声音飘飘然传来。 仔细一听。真的有水流声,萧玉珠心里一喜,朝那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神秘高人道了谢,领着傻蛋去寻溪流。顺着溪流下来,终于到了山脚,看到了萧家村。傻蛋大大地喘气,脸吓得酱紫。两人松了口气。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表情百感交集,活着真好! 回到家,萧玉珠把好不容易采来的映山红插在陶砵里,拿了范氏允了的六个鸡蛋。煮熟了,再拿上一束花去找杜鹃。 西厢房里,杜鹃正在收拾包裹。大姐和二姐都在,两人坐在床沿上不说话,见萧玉珠进来。接过她手里的花,拿了个破瓶子插上。 “杜鹃,这花是我特意采来送给你的。”萧玉珠拉着杜鹃过来看花。 “这花真好看。”杜鹃走过去,手拿起一片花瓣看着。 萧玉珠把今儿采花的经过说给大家听,听得大家虚惊一场。“还好,人算是回来了,那边山林子鲜有人去,要是在山林里遇上野狼,那可如何是好?”山茶嗔道,又责怪道,“傻蛋是个傻子,他的话你也信!” 萧玉珠却不恼,把鸡蛋放在桌上,往杜鹃手里塞了一个,又问行囊打点好了没,有没有需要添置的,明日谁送去,如果要是没人送,那她送杜鹃去好了,方正李府她也去过。 “大伯送去。”杜鹃摩挲着手里的鸡蛋,轻声道。 杜鹃大伯是个心善的,听人说,自从杜鹃爹不在了,他对这一家子很是照顾,过年过节接济下,平日里只要有个力气活,什么耕田犁地,挑肥,收稻之类的不请自来,处处帮村着,大伯送去,让人放心。 “那就好。”萧玉珠嘱咐她带两块绣得好的帕子备着,进了府,万一管家要看随时备着。前世里小说看得多,进府的规矩自是知道的,这门差事是李少爷求的,但也得拿出真本事来,不要给人落下话柄。 萧玉珠的意思,杜鹃是明白的,点了点头说备着了,还多备了个绣花枕头。正说话间,王寡妇进来,看了看收拾的包裹,又看来看三个闺女,没啃声出去了。 山茶不把萧玉珠当外人,从床底垫的稻草里拿出一串钱来,放进包裹里,让杜鹃带着,出门在外不比家里,花钱的地方多。 “大姐,这钱是你凑的嫁妆钱,我怎么能要,再说了府里管吃管住,不花钱。”杜鹃把钱推了回去。 “虽是管吃住,要是遇上个难处,手里没钱咋整?”山茶又给推了回去,两人推来推去,僵持不下。 萧玉珠上前握着两人手,把钱放进包裹里,“还是带着方便,带着总比不带好,可以应应急,要是花不完拿回来便是。”再看行李,也就收拾了几套换洗衣裳,,别无其他。 杜鹃把钱收了,几个人说了会子话,萧玉珠临走前在杜鹃耳边小声说道,“进了府,有什么难处去找秦浩,他会帮你的。” 第二日辰时刚过,萧玉珠按照约定的时辰,在村尾等着,见大伯,山茶和杜鹃过来。杜鹃今儿穿的是水红色的衣裙,外罩一件玉色碎花的薄坎子,修长的腰肢,显得亭亭玉立。头上挽着双鬟,用红头绳系了,打扮得乖巧齐整。瘦弱的小脸,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见了人,眼角弯弯笑着。 萧玉珠和山茶送了杜鹃上了牛车便回了。杜鹃走了,萧玉珠的心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困在西厢房里,看着陶砵里的映山红出愣,如花似玉的年龄,却要进府伺候人,迎接杜鹃的会是怎样的命运,希望能是一个崭新的开始,通往幸福之路的开始。 一番沉静之后,看着陶砵出神,碎陶片是制釉的秘籍,只不过近来自己研究了一番还没有任何进展,这装碎陶片的陶砵不会是什么宝贝吧?一激灵,萧玉珠拿着陶砵左右看了看,没什么特别之处。估计这水有可能是神水,对着花仔细的看了,昨儿盛开的花今儿有些焉了,小花骨朵还是小花骨朵,用手指蘸了水放到舌尖舔舔,苦涩得很,一股子怪味。这水既不能回春又不能保鲜,哪是什么神水! ********* “伐木丁丁,鸟鸣嘤嘤……”砍柴少年唱着山歌,求支持啊求订阅~~~~~(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病急乱投医 李府后门小院,管家见参选的姑娘们到了,开始点卯。 站在杜鹃旁边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脸上涂脂抹粉,一张脸抹得煞白,嘴唇上像是咬过口脂,红红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不安分地转来转去。她用胳膊肘捅了捅杜鹃,眼神看着正在被点卯的姑娘,“看她那副丑样,能被选上才怪。” 杜鹃没有答话,头微低着,这府里的规矩,萧玉珠和她说过,万事不过强出头做出头鸟,不要多管闲事,少说话多做事,这“祸从口出”的道理她是明白的。 那姑娘继续在杜鹃耳朵边嘀咕,“没什么姿色,就不要出来伺候人……” 管家见人群里面有不安分的,轻咳了两声,往这边看过来,一看那姑娘打扮得像个狐狸精模样,这是在选丫鬟,不是在选侍妾。点到那姑娘的名时,没有多问,朝旁边另一位管事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点点头,在名册上把姑娘的名除了。 “萧杜鹃。” 听到点到她了,杜鹃头抬起来,轻声答道。 管家见人是三少爷举荐过来的,多看了两眼,是个乖巧的模样儿。 “你会些什么?”管家走近了问。 “我会绣花,做鞋面,缝衣裳。”杜鹃浅笑着,轻声答话,掏出袖袋里准备的两块绣花帕子给她看。 管家看了帕子上绣的花开富贵,针线活不错,又问了年岁,家里有些什么人之类的简单问题,杜鹃一问一答,没有多话,管家见是个低眉顺眼的老实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点完卯,管家下令,把没有选上的姑娘送出府去。杜鹃旁边的姑娘猛地往前一扑,拖着管家的大腿,苦苦哀求道,“行行好,就把我留下吧,叫我干什么都行。” 手拿名册的婆子在管家耳边低语。不知说了什么话。管家看着地上跪着的姑娘,叫她起来,人留下了。[.超多好看小说] 管家按照三少爷的意思,把杜鹃分配到大太太院里,做个初使丫鬟,负责打扫荷香院。 荷香院。入门两旁种着山茶,廊下一溜的红灯笼,红绿交相辉映。旁边是一片残荷,在回廊尽头,一个丫鬟拿着扫帚。正在树下扫着落叶。 傍晚时分,李子墨和秦浩从听雨轩过来向大太太请安。秦浩已经打听到,今儿新进的丫鬟分下去了,果然没出什么岔子,杜鹃被分在大太太这边。一路上留意着。见扫着落叶的那丫鬟看着有些眼生,像是新来的,秦浩干咳两声。 杜鹃初来咋到不认识人,见那俩人穿着富贵,只是上前福了福,没敢叫人。 “你是新来的?”秦浩打量着她问道。 杜鹃手心捏出汗来,低头回话,“奴婢是今儿才来的。” “你叫什么名儿?”李子墨扭过头来,温文尔雅地看着她。 “杜鹃。”杜鹃不敢抬头,见面前这位公子谈吐文雅,像是不俗之人,心里暗自猜测他的身份。 “这是三少爷。”秦浩介绍道, 杜鹃抬头看了看两人,想想刚才的鲁莽,见了少爷没有行礼,吓得腿发软,“嗵”地一声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见过少爷。” “不知者无罪,起来吧!”李子墨背着手,缓缓笑着,见她是萧玉珠的朋友,多看了一眼。 “你是玉珠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这里没有外人,不用那么多礼数。”秦浩上前走了两步,叫杜鹃起来。李子墨嘴角浅笑着,看着杜鹃担惊受怕的模样,皱了皱眉。 秦浩见时辰到了,在李子墨耳边嘀咕两句,李子墨想起正经事,挥挥衣袖匆匆往正厅走去。秦浩跟在他身后,回头看了看杜鹃,追上他的步子。 此时此刻,萧家村。 “玉珠,快来看看,这到底怎么了?”萧玉翠在柴房大喊,“你看这些蚕虫不知是咋地了?”拉着萧玉珠的手过来看。 只见簸箕上几十条蚕病怏怏地瘫在桑叶上,口里吐着黄水,一连看了好几簸箕,每个簸箕上有四五十来条蚕虫这样。萧玉珠用食指指尖试着碰了碰蚕的肚子,干瘪瘪的,不像正常的蚕虫摸起来软绵绵的,有弹性。 “该不会是得了瘟疫?”萧玉珠碰了碰其他的病蚕,不禁皱了皱眉头。 萧玉翠手里添着桑叶,一听说是瘟疫,吓得手里的桑叶不敢再添了,“哪可如何是好?” 看着这症状,萧玉珠也拿不到主意,不知犯了什么病,万一要是瘟疫,那可是会传染的,不管怎样,小心谨慎为好,眼下最安全的法子是隔离,控制病情的恶化。 “隔离!” 两姐妹洗净了手,把病蚕挑出来,放到消过毒的簸箕上,拿到后院去,这回病了的蚕不少,估计有五百多条。 隔离完病蚕,萧玉珠找魏大婶子去了,她养了好些年蚕有经验,或许能有法子。人刚走到屋外,魏大婶子见萧玉珠来了,上前拖着她的手问,“是不是蚕犯病了?” 萧玉珠点点头,刚想说话,魏大婶子又说,“是不是口土黄水,肚子干瘪空劳劳的?” “婶子,这些症状你怎么都知道!”萧玉珠两眼放光,婶子是神算子出身啊,看来有救了,急切地追问,有什么解救的法子。 魏大婶子一拍腿,“哎呀,我家的蚕也犯了这病,几千条瘫在簸箕上,急得我不知如何是好,这好不容易喂得白胖,不出一个月就能吐丝了,谁知遭了这病。”话还没说完,拉着萧玉珠去养蚕房看。 魏大婶子养的蚕多,五十来个簸箕上全是白胖的蚕,定睛一看,好些条蚕有气无力地爬着,情况比自家的还严重。 “死了好几百条了,我也不知是咋了,从前日起就不吃桑叶了,光吐黄水,拉的是稀。”魏大婶子干着急上火,嘴角边起了几个燎泡。 这蚕虫吐黄水拉稀,这症状和人拉肚子有些像。 “婶子,赶紧把这病蚕清出去,万一是瘟病,是会传染的。” 魏大婶子也觉得萧玉珠说的有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两人忙乎着。 难道是因为今年雨水多了,还是桑叶出了问题?萧玉珠在心里想着又不敢确定,两人清完了病蚕,把院子里晾着的桑叶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会不会是二次污染?又问这桑叶什么时候摘的,魏大婶子说是昨日摘的。 郎中先生刚好从家门口路过,魏大婶子一见他,便招手叫他进来,看看蚕。 郎中先生是给人看病的,这蚕虫和人的身体结构大不一样,看着魏大婶子病急乱投医的做法,让人不禁发笑。郎中先生进屋看了看病蚕,手摸着蚕的身体,微眯着眼睛捋着胡子,看神情像是在诊脉,可是蚕虫有经脉吗? “怎么样了?”魏大婶子急切地问。 郎中摇头晃脑地说,“体虚胃寒,怕是感了风寒,又加上进食了不干不净之物。”他说的是人拉肚子的病因,这是蚕虫,萧玉珠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有没有方子?”魏大婶子又问。 “泻而腹疼,亏损乎脾土之气也。”郎中半眯着眼睛卖弄狗皮膏药,治病的法子没有多说,便走了。 说了等于没说,让人看着好笑又好气。萧玉珠安慰了魏大婶子,去了老宅爷那看看有没有养蚕的书,上回在爷那找的农书,里面写的都是些种稻种地的,对养蚕压根没提过。在爷的书房里找了,没找到一本养蚕的书,翻书时,不小心带下来一本书掉在地上。 萧玉珠随手拾起,见上面的图片,花花草草像是药材,图上画着的图案和昨日在山林里见的差不多,这样说,山林里有药材!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向爷讨了这本书,喜忧参半地家去。 没有治病的法子,也不能坐以待毙。两姐妹把蚕虫从柴房搬出来,放在后院的草棚子里,把柴房里外清理一遍,用石灰水喷了消过毒,把柴房的门窗打开通风,等里面干燥了,才把蚕搬进去,把隔夜的桑叶倒了,换上新摘的桑叶和干净的簸箕,提高换桑叶和清蚕粪的频率,保持环境的清洁。为了保险起见,病蚕暂且放在后院隔离,换上新摘的桑叶喂着试试。 范氏从地里回来,得知蚕病了,叹气道,“这蚕虫金贵,不好养。”去后院看了看病蚕,摇了摇头,“怕是没得救了。” 萧玉翠的脸立马就沉了下来,“可是百来个钱呢,说没就没了!”这财迷老姐,豆大的事都能和钱扯上关系。 到了晚上,症状轻的病蚕情况有了好转,不吐黄水了,开始啃起桑叶了。情况严重的病蚕死了百十来条。 “有救了,有救了。”萧玉珠欣喜若狂地喊道,这一阵子雨水多,三天两头下雨,为了省事,两天摘一回桑叶,这隔夜的桑叶不新鲜,放久了易发酵,产生病菌,蚕吃了易生肠道病。 范氏和萧玉翠从前院过来,见情况有了好转,心里松了口气。 忙完了家里,萧玉珠提了灯笼把这个法子告诉魏大婶子,让她不要再喂隔夜的桑叶。 整整折腾了一日,才算平定下来,累得人直爬下,萧玉珠躺在床上,捶了捶小肩膀。 “累了?”萧玉翠爬上床来,替她捏捏肩膀捶捶背,等她舒服过后,调皮地饶着萧玉珠的咯吱窝。 萧玉珠被饶得痒痒的,“咯咯咯”笑过不停,在床上乱舞胳膊蹬腿,满床打滚求饶,一番闹腾之后,两人累得趴在床上。(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郎中失踪 过了两日,蚕宝宝的病没大碍了,萧玉珠想着去西边林子里挖药材,要萧景土给做了个木制的小铲子,拿上小锄头背上竹篓,去找傻蛋。那日被他拽着飞跑,走得急,进山的路没看清来着。 傻蛋娘正拿了帕子,捏在傻蛋的鼻子上,让他就着手擤鼻涕,见是萧玉珠找他,就放心地让他去。给他洗了把脸,把脸收拾干净了,并嘱咐玉珠看着他点,别走丢了。 傻蛋拿过萧玉珠背上的竹篓,背在身上,歪着脑袋走在前头。这傻蛋一点也不傻,懂得怜香惜玉,比那秦浩好多了,萧玉珠跟在傻蛋后面,一蹦一跳偷着乐。 “站住!”一声暴喝,吓得两人大吃一惊回头看。 腊梅白胖的小手掐着小腰,黑溜溜的眼睛瞪得滚圆,“玉珠侄女,你们这是准备上哪?” 傻蛋仿佛没听见,把她的话当作耳边风,没引起一丝风吹草动,不理人继续往前走。 萧玉珠哼了一声,头仰得高高的,今儿有了护花使者,我还怕你这小奶娃子不成,“我去哪要向你禀报吗?还要得了你的允许?” 腊梅追上来,拦在石拱桥中央,伸开两条小短腿,两个小胳膊一横站成一个“大”字,挡住两人的去路,“你们不说去哪,不给过。” 傻蛋蹙着眉头,用手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目光冷冷地朝腊梅看过来,虽一言不发,那目光却如寒冰似利剑。 腊梅倒吸一口冷气,挺得笔直的胳膊软下来,“傻蛋你们去哪?带上我,我也去。”没等人允许,跟在两人后面。 萧玉珠赶上傻蛋的步子。仰着下巴,洋洋得意,总算让腊梅服了一回软,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想着自个这德行倒像是狐假虎威。 到了西边的山上,萧玉珠一路用石子作了记号,没敢走得太远,在映山红附近的山坡上对着书照着药材。发现这里不光有当归。还有三七,麦冬好几样药材。年份越久的药材,药性越好,能卖个好价钱,可是看这药材,萧玉珠分不出年份。管它什么年份。只要是药材就能换钱,用小锄头小心地挖松了土,害怕把根弄断了。换了小木铲子轻手把药材挖出来。 腊梅看着这山林子新奇,摘了朵花戴在头上,顺手拈拈花。惹惹草,比仙女还快活。她性子野,这山林子深,萧玉珠不放心,要傻蛋看着她点。 萧玉珠挖着药材。放进背篓里,傻蛋拿了棵麦冬草对着在林子里找,这傻蛋说傻不傻,可总会犯些小迷糊,找到一棵麦冬草每回都要对着样本看,一丢开样本,他就什么也不认识了,那副认真的模样,像是拿了放大镜考察的考古学家。 挖了半个时辰,傻蛋突地丢开麦冬草,拉着萧玉珠的胳膊,口里急得说不出话来,手指着旁边的地。 “傻当,你慢点说,怎么了?” “不……不见了。”傻蛋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几个字,心里急得不行干跺脚。 萧玉珠迷糊地环顾着看了看,哎呀不好,腊梅不见了。这山林子深,人要是走远了,那可如何是好,前两日要不是遇上砍柴少年,自个还不一定能出得来。 “腊梅,你在哪儿?腊梅,你在哪儿……”两人火急火燎开始寻人,却不敢走得太远,萧玉珠在树上作了记号。找了一番,没见到半个影儿。 傻蛋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不停地捶打着脑袋自责,嘴里没有语言发出一声声嚎叫,像是狼嚎杀猪叫,响彻在山林里,传来一阵阵回声。 萧玉珠抓住他的手,理了理他额前被抓乱的头发,“傻当,这不怪你,要怪就怪腊梅这丫头贪玩,别怕别怕,腊梅会找回来的。”说话间,一滴冰冷的眼泪落到萧玉珠手背上,傻蛋的眼圈红红的。 “乖,不哭哦不哭,腊梅会回来的,很快就会回来的。”萧玉珠细声细气地哄道。 傻蛋用袖子胡乱抹了眼泪,站起身来,抬头大喊一声,“腊梅!”喊得山摇地动,树上的叶子簌簌地往下掉。 腊梅从旁边的杂草中钻出来,手里捧着一大堆野果子,脸上笑嘻嘻的。 “看你还敢乱跑,看你还敢去摘野果子!”萧玉珠不解气地往腊梅屁股上两巴掌下去。 腊梅跳起来躲,手里的野果子掉了好些掉在地上,看着萧玉珠和傻蛋的神情,脸色不解地说道,“玉珠侄女,我不过就是去摘了些野果子,又没误时辰,这野果子可甜了,你尝尝。” “还吃,你就知道吃!我和傻蛋都快急疯了,你乱跑要是困在山林里,你叫我们上哪找去?这山林平日没有人来,要是迷了路被毒蛇咬了,被野狼叼了,我们怎么向你爹娘交代?”萧玉珠不解恨地说完,刚下去打的两巴掌,腊梅不疼,她的手却是火辣辣的疼。 傻蛋气得别过脸去,鼓着小脸不理腊梅,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好好好,四姑子我不跑了,看把侄女和傻蛋急得。”说着,腊梅往萧玉珠和傻蛋嘴里塞了个野果子。 古代的食物没有污染,是纯天然的,野果子新鲜,味道特别好,吃起来酸酸甜甜。腊梅把野果子用袖子抹了抹,往萧玉珠嘴里又塞了个。顾不上洗没洗,萧玉珠咬了一口,汁水饱满地溅出来,甜中带酸,吃起来口舌生津,比前世里吃的水果好吃多了,气消了大半,从腊梅手里抓了两个,一咕噜塞进嘴里。 挖了两个时辰,挖了小半筐子药材,三人不敢久待便回了。刚走到村尾,遇上郎中先生也背了背篓,像是从山上采药回来。 “郎中先生。”打过招呼后,萧玉珠拉着背着竹篓的傻蛋侧了侧身,想趁他不注意,从他身边晃过。 “玉珠,你们这是打哪回?”郎中先生停下来问。 “也就在附近的田埂上瞎转悠。”萧玉珠嘿嘿干笑两声,拽着傻蛋的衣角拉了快走。 郎中先生看了看竹篓子里伸出来的叶子,不像是田埂上采的,疑惑地问,“你们采的是什么?” “猪草。” “药材。” 萧玉珠说是猪草,腊梅说是药材,这郎中先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是行医的,对药材了如指掌,什么是猪草什么是药材,逃不过他的法眼。郎中先生走近了,这竹篓上面虽是用草掩了,但缝隙里却透出来两根三七叶子,冷笑道,“这怕不是猪草吧!” 被人当众揭了个显形,萧玉珠气得翻了个白眼,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既是被他识破,那没什么好装的,这药材是什么年份,自个不懂,让郎中先生看看,心里有底,免得卖钱时被人坑了。 萧玉珠脸色讪讪地,“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材,郎中先生,你给看看能换钱不?”说着,把竹篓从傻蛋背上取下来,让郎中先生看看。 郎中先生一手捋着胡子,一手掀开上面掩着的青草,脸色大变,立马放下捋着胡子的手,双手飞快地在竹篓里翻着,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惊讶,很快转为惊喜,手拿着一棵当归,喃喃自语道,“这可是上百年的当归啊!” “你说什么,这棵当归上了百年?”萧玉珠不敢相信,重复了一句,今儿挖了好几棵这种模样的当归。 郎中先生手里继续翻着,翻出一棵三七来,捋着胡子叹道,“这棵三七至少两百年了,今儿能得一见,算是了了我毕生心愿,死而无憾了。” 这棵不起眼的三七上了两百年,乖乖,这一竹篓里到底还有多少宝贝,反正萧玉珠不识货,让郎中先生给认认。 郎中先生翻出两棵上了百年的当归,又翻出一棵上了两百年的三七,手哆嗦着,看向萧玉珠的表情又惊又喜,“这些都是名贵的药材,实属少见啊,我自幼跟随家父上山采药,几十年下来,在村庄附近的山上寻遍了,也没找到这么好的药材,就是见也没见过啊,今儿算是开了眼界了,这么名贵的药材实属难得啊。” 萧玉珠手里绞着衣角,不知该如何应答。西山有名贵药材,这个消息一传出去,怕是过不了几日这药材就挖光了,哪还有她的份。 郎中先生拿着一棵三七,前后左右看了看,对着一番感叹,“灵药啊!”忽地转过头来,问,“玉珠,这药材你是从哪挖的?” 还没等萧玉珠答话,腊梅指着西边的山林,翘着嘴角炫耀道,“西边的山林子挖的。”腊梅心里藏不住事,是个心直口快的,一番话气得人吐血。 这乡里乡亲的,有个挣钱的路子也不能掖着藏着,萧玉珠脸淡淡的,朝郎中先生笑笑,说是西边山林里挖的。 郎中眼中闪过一丝喜悦,把手里的三七放回到竹篓里,假装镇定地拍了拍手里的土。 萧玉珠把翻出来的药材装进竹篓背上,家去,被傻蛋一把抢了先,傻蛋背了竹篓走在前边,送着到了院子口。 回到家,萧玉珠把药材拿出来摊开晾着,把那几棵上了岁数的药材另外拿了簸箕晾着,小心地伺候着,生怕不小心碰断了根须,用日晒法晒干,指望着它们换钱呢。 到了傍晚,喜子娘垮着小篮,从青石路上下来,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郎中先生失踪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惊险 郎中先生失踪了?上半响在青石路上还见过他。 喜子娘手里挎着竹篮,缓了口气,“麻嫂想买五十个鸡蛋给来做寿用,我刚给她送去。听人说,这郎中先生早上吃过早饭,就上山采药去了,到了现今还没回来,晌午饭都没吃。他媳妇急得不行,找人去寻了,田里地里山上都找了,没见着郎中先生的影儿,他媳妇急得晕倒了,病在床上。” “有这事?郎中先生是不是临时有事出村问诊去了,没来得及跟家里人说一声。”范氏说完,又责怪那郎中先生冒冒失失,出去了也不找人传个话,倒是让家里人好找。 “出村问诊还好,要是被困在山上那可如何是好,万一被毒蛇咬了又没人发现,那可了不得了,怕是小命都没了。”喜子娘说溜了嘴,刚说完话,意思到不吉利,连往地上唾了两口,自个掌自己的嘴巴,“呸呸呸,神灵莫怪。” “上半响,我还在村口见过郎中先生。”萧玉珠听了一会,听出个来龙去脉,停下手里的活计。 范氏和喜子娘吃惊地瞪大了嘴,忙过来问什么时辰见的,在哪儿? “估摸着是午时刚到,还没到正午,在村口的青石路上,刚过了石拱桥,看他情形,像是刚采药回来。”萧玉珠细细回想起来。 “那这么说,他是午时以后失踪的,采了药却没回家。”范氏愣道。 萧玉珠心里默想,郎中先生采了药进了村连家都没回,到底什么事情让他这么心切,顾不上回家吃饭又出去了?难不成是看病去了,那也得找个人回话。仔细回想和郎中先生见面的情形,他见了上百年的药材,眼睛里满是小星星。稀奇得很。 “我知道他去哪了。”一翻缜密的推理之后,萧玉珠顿悟过来。 “去哪了?”范氏和喜子娘抓住萧玉珠的手问。 “他定是去了西边的山林子。” 萧玉珠的话刚一出口,两人闻山色变,那山林子平日里鲜有人去,越往里走林子越深,没有几个人能活着出来。(.好看的小说) “听人说,那山林里有鬼打墙,把人迷得团团转。怎么走只能回到原地。”喜子娘越说声音越小。又说谁谁谁的曾爷爷进了西边山林,再也没出来,连尸首都没找到,怕是被狼叼了。 范氏深深叹了口气,拍打身上的灰,急匆匆地走。说是去郎中家,把这消息告诉他媳妇去。 萧玉珠后脚跟了上去,要是郎中媳妇问起。自个是个见证人,能解释解释。 “什么!他可能去了西边的林子?”郎中媳妇顾不得自个病着,从床头坐起。就要下床。 “你好生歇着,说不定他只是在外边的林子看看,没什么大碍。”范氏扶着她在床头靠着,把被子重新盖上。 “他怎么会去那?”郎中媳妇手拿着帕子捂着口鼻,咳了两声。眼圈红红的,眼睛往窗户纸上看了看天色,天快黑了。 萧玉珠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嘴上说的含糊,心里肯定郎中先生定是见了自个挖的上百年的药材,心里痒痒,也想去挖来着。 “什么,你去了西边的山林挖药材!”范氏回过头来瞪了萧玉珠一眼,两只眼珠子快瞪出眼眶了,却顾不上教训她,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找到郎中先生。 郎中媳妇病得不轻,范是端了碗水喂着她喝下,匆忙出去,“得寻人去西边林子找找。” 郎中媳妇感激地朝范氏点点头,又看了看窗外,天色黑一分,她心里的担心就多一分,要是天黑了还寻不着人,大晚上的怕是不好找了,人困在山林里过夜,怕是明儿就……郎中媳妇越想,心越急,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她这病是急火攻心,萧玉珠拍着她的后背,宽她心道,“婶子,你别太心急,兴许是我瞎猜的,郎中先生出去办事了,等会就能回来。”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如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村里二十多个壮实小伙去西山寻了,举着火把,带着锄头、铁铲、大木棒子等家伙什儿。早些派出去寻的人回来了一批,没有音讯,听说可能是去了西山,拿了家伙什儿又出去寻人了,一时半刻间,村里闹哄哄的。 范氏留在这照顾郎中媳妇,她家的三个小娃子饿得哇哇哭。范氏去灶间煮了米,看了看灶间只有两颗白菜,还有一碟中午的剩菜,炒了个白菜,把剩菜热了,哄着三个小娃子吃了,给郎中媳妇盛了一碗。 郎中媳妇两眼望着窗外发愣,外面黑漆漆的,问范氏什么时辰了。 “亥时刚过。”范氏把饭菜端到她跟前。 郎中媳妇摇摇头,吃不下,把饭菜搁在床头,谢过范氏的好意,她家一大堆事忙不过来,还劳她在这忙活,过意不去,说自个的病不碍事的,让范氏家去。 范氏见她脸色好了许多,宽慰她道,“村里的汉子出去寻了,很快就会把人寻回来。”便家去了。 萧玉珠听见范氏的脚步声,知道她回来定会拿她是问,身子缩着躲在西厢房里。 “翠儿,去把玉珠给我叫来。”范氏人刚进院子,大声喊道。 萧玉翠见范氏这脸色,是惹了火的,走进房里,指了指外边,努了努嘴。 萧玉珠手里拽着衣角,蜗牛般挪着步子,以踩死蚂蚁的功效一步步往堂屋移动,见了范氏,小声叫了一声“娘。”悄悄看了一眼,打量她的脸色。 范氏脸色发青,坐在堂屋正中央,手扶着桌沿儿,一尖声喝道,“你去西山干什么?” “挖药材。”萧玉珠可怜巴巴轻声回答,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范氏,眼里满是怜楚和委屈。 “娘,玉珠去西山挖药材,是想着药材卖了能换钱才去的。”萧玉翠在一旁轻声劝道。 “西边的山林哪是你想去就能去的,你们不晓得,人进了西山就没几个能活着回来的。那里面不是毒蛇就是野狼,好些人进去了,连尸首都找不着。”范氏手扶着桌沿边上的雕花,手上的青筋暴出,顿了顿,含着眼泪儿道,“珠儿,你要是有个好歹。你叫为娘的怎么活啊!”说着。眼角掉下两行清泪,范氏背过脸去,用手背擦了擦。 萧玉涵站在桌边,摇着范氏的衣角,求道,“娘。我不去学堂,我不要二姐去挖药材,那山里有狼。二姐怕。” 萧玉涵一番孩子话说得不清不楚,范氏心里明白,这二丫头是想换了钱。送玉涵去学堂念书。 萧玉珠上前拉过范氏的手,靠在她怀里,“娘,珠儿不惹娘生气了,这西山我再也不去了。” 范氏搂过她瘦骨嶙峋的小肩膀。心里叹道,家里要是宽裕些,二丫头就不会为了几个钱,命也不顾去西山挖药了。 萧玉珠依在范氏怀里,骨碌着眼睛,看她的神情明快许多。其实那山林没有传的那么可怕,里面多的是宝贝,因为少有人去,里面的药材好些上了百年。不过古代的山林多是原始森林,没开发,保持着原生态。一想到那日和傻蛋被困在里面,心中不寒而栗,倒吸了一口冷气。山林里潮湿,常年照不进太阳,湿热的气候最适合蛇繁衍,里面的毒蛇怕是不少,野狼肯定是有的。一想到这,心里暗暗庆幸,那日遇上高人,得幸能活着出来。 范氏纳闷,玉珠怎么会上西山,问是谁带她去的。 萧玉珠把情况如实招了。 一听说还有傻蛋和腊梅,范氏刚平静下来的心变得躁热,顾不上吃饭,要萧玉翠看着玉珠,去了傻蛋家和腊梅家,千叮嘱万叮嘱要拘着这两个小的,别再到西山上去。 萧景土从陶窑里回来后,跟了村里的汉子去寻人了,家里剩下的人草草吃了晚饭。范氏见萧玉涵眼皮子涩涩的,以往这个时辰他睡觉了,哄着他在床上睡下,拿了鞋面在堂屋做鞋。 萧玉翠在一旁绣花,萧玉珠乖巧地添着灯油,用棍子挑了挑油灯,调到一个合适的亮度。这灯油虽是臭油,却金贵。拔得亮了,灯油烧得快,费钱,摁得暗了,光线不好伤眼。点灯可是个技术活,得把分寸拿捏好了。点了油灯,萧玉珠一改往日的活泼性子,安静地坐在一边,小手托着脸腮帮子看着。 到了子时,村里有人大声说话,狗叫声,脚步声,听着像是寻人的回来了,一时间,闹腾腾的。范氏从房里趿了鞋出来,打探消息。 “人找到了,找到了!”几个人举着火把从村上头下来。 “人没事吧?”范氏披了衣裳在门口大声问。 天黑漆漆的,一颗星星也没有。一人走近了,火把透出溶溶的光,照射在那人脸上看不出表情,是萧景土从外边回来, 范氏接过他手里的火把,看他的脸色明朗,应该是有惊无险。 萧景土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茶水,边喝水边说,“人找着了,在西山上,还好发现得及时,并无大碍。” 听得范氏歇了口气,放下心来。萧玉珠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这事果然和她猜得差不多,听说郎中先生没事,悬到嗓子眼的心放下来。 萧景土把寻人的经过说了遍,到了西山深林子里,才发现郎中先生,他晌午去西山采药,扭了脚走不了,困在山里,困了近十二个时辰,还是发现得早,人清醒,只是没了力气又饿又渴,要是晚了熬到半夜,被野兽叼了去,事情可就大了。 “谢天谢地,人找回来就好!”范氏口里碎碎念道,把剩菜放进锅里热了热,陪着萧景土用晚饭。(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如意算盘 第二日,郎中先生去西山采药摔伤的事传遍了整个村子。(.) 郎中先生的伤势不重,只是扭到了脚,用凉水敷敷,贴上两副膏药,养几日就能好。他心有余悸,一想到被困在西山时,那两眼冒着绿光的野狼,一想想就后怕,要不是村里人及时赶到,恐怕他早已成了野狼的腹中之物了。要怪只怪他贪心不足,才会遭此横祸,怕被人问起,不好应答,在家里窝着,除非有人请他看病才出门。 郎中媳妇拣了二十个糍粑从青石路上下来,范氏正在后院往发好的甘薯秧子上浇水,听到院里有人叫门,停下手里的活计,洗净了手。 “嫂子,前两日真是麻烦你,多亏你提醒得是,我家郎中才能捡回一条命来。”郎中媳妇的病看着是大好了,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什么谢不谢的,乡里乡亲的说谢就见外了,换了是谁有个知晓都会说出来的,不是我提醒得是,是郎中先生命大福大!”范氏低头看看篮子里窝着的糍粑,这郎中家也不宽裕,家里还有三个小娃子,正是吃劲大的时候,把篮子推了回去,说是留给三个小娃子吃。 郎中先生脸色讪讪地不好意思。 喜子娘在对面院子里喂鸡,伸长了脖子看,见郎中媳妇来了,心里好奇。村里传得沸沸扬扬,说那怪兽人面兽身,还拖着长长的尾巴,这样的怪物八辈子都没见过,过来问问,“郎中媳妇来了。” 郎中媳妇轻轻嗯了一声。 “听人说,郎中见着那西山妖精了,和嫂子说道说道,那妖精长啥样,是不是三个头。青面长牙,拖着大尾巴。”喜子娘心奇的问,声音掩不住的急切。 萧玉珠刚从外面摘了桑叶回来,话刚好听了半节,听喜子娘说三个头长尾巴,觉得稀奇,停下来听。 郎中媳妇不知该如何应答,事情的经过郎中和她说了。要不是他贪财。就不会闹出这桩事。如今被人问起,倒是叫人说什么都不是,干笑两声,“西山上哪有什么妖精,怕是野狼差不多。(.无弹窗广告)” “诶?”喜子娘扮了个黑脸,“还说没有。那日去寻的人林子爹说了,那妖精他看了个背影儿,只看到一条长长的尾巴。见了火把就跑了。” 范氏见郎中媳妇脸色发难,拉了拉喜子娘的衣角,示意她别再问了。 郎中媳妇被问住了。不知所措,笑容僵在脸上,正要找台阶下,一抬头见萧玉珠背了竹篓,站在身后听。囧得没了神色。郎中去西山的真正原因,萧玉珠是知道的。虽然她只是个小娃子,如今当着她的面这慌是圆不下去了,找了借口推辞道,“我家还有事,家里三个小娃子怕是饿了让人着实不放心,就不陪两位嫂子唠了。”话音刚落,挎着篮子出了院门。 喜子娘见村里传那妖精传得有鼻有眼,想问问,一来解了心里的好奇,二来闲来没事说道说道,见讨了没趣,灰着脸走了。 吃过早饭,范氏和萧景土去陶窑挑泥,萧玉珠看了看柴房里的蚕,小拇指般大,看这情形,半个来月就要吐丝,去魏大婶子那讨了个给蚕吐丝用的盒子,照着编些给蚕吐丝用。 “姐,你看我编得像吗?”萧玉珠拿起刚编好的小笼子,给萧玉翠看。 萧玉翠手里削着竹篾子,看了一眼打趣道,“像,姐编的还没你编的好看,不过说来怪了,这么巧的手就是不会绣花儿。” 两姐妹正说笑间,青石路上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驾车的人是个四十出头家丁模样的汉子。 萧玉翠一扭头见了马车,这般好看的马车她还是头一回见,拉了萧玉珠回头看。 很快,有人撩了轿帘从里边出来,那人身形高大,穿着富态,右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在太阳光下,显得碧绿通透,闪着亮光。 两姐妹停止了嬉笑,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看,平日里村里里少来马车,像这么好看的马车更是少见,有一回,金山舅爷家来人,赶的马车还没这好看,心里纳闷这是谁家的客人。 那人走到篱笆墙边,问话,“请问,这是萧景土家吗?” 外面的声音让两人一愣,萧玉珠定睛一看,是赵掌柜,丢下手里的竹篾子,打开院门,迎着进来。 赵掌柜朝马车边招手,家丁从马车里拿出礼品进屋来,屋里没人静悄悄的,没其他人在。 萧玉珠迎着赵掌柜在堂屋坐下,拎起茶壶,茶水没了。 萧玉翠见了生人,怯生生得不敢进来,在屋外好奇的打量着,见萧玉珠出来,拿过她手里的茶壶,去灶间烧茶水。 “你爹娘不在家?”赵掌柜问道。 “我爹娘去陶窑里了,赵掌柜找我爹有事?要不我去陶窑里叫人。”萧玉珠看赵掌柜不急着答话,神情悠然自得,看来不是要紧事。 赵掌柜说不用,起身在院子里转转,拿起编的小笼子看看,问干什么用的。 “给蚕吐丝用的。”萧玉珠脆声答道。 赵掌柜笑着看了看萧玉珠,背着手看看鸡群,在大槐树下转悠一圈,坐在树下的凳子上乘凉。 萧玉珠抬头看天,太阳在头顶当空照着,快到正午了,估摸着爹娘快回来了。这赵掌柜来,定是有事,不好叫人干等着。 过了半个时辰,范氏和萧景土从陶窑回来,见了赵掌柜,很是过意不去,让他久等了,萧景土让赵掌柜和老袁回屋坐,陪着说话。 范氏在灶间张罗午饭,到了正午,村里屠户家怕是没肉卖了,腊梅家的豆腐早就卖光了,这没鱼没肉的怕是招待不周,让人见笑,从兜里陶了十个钱,让萧玉珠上货栈上打酒去。自个从屋梁下割上大块腊肉,用莴苣炒了,又拾掇了个韭菜炒蛋。 老袁拿了一大块东西用纸包着。说是带的东北名菜猪肘子。 这猪肘子掂着沉,像是有两斤重,范氏脸上更过意不去,这来就来,哪有让客人带吃食的理。 萧玉珠抱着酒坛子,打了二斤农家酿的烧酒,心着这赵掌柜来到底何事,不像是来谈买卖的。 赵掌柜带来的猪肘子炖得香炖得烂。大家都喜欢吃。萧玉涵用手舞着油筷子嚷着还要。范氏瞪了他一眼,有客人在场也没个正形,夹了一小肉放到他碗里。 赵掌柜夸这腊肉熏得好熏得香,向范氏讨教了做法。 用过午饭,范氏见赵掌柜喜欢吃腊肉,从灶间的屋梁上取了一条下来。割上半条用油纸包了,回去的时候稍上。 萧景土上了茶水,将赵掌柜打量几眼。问,“赵掌柜,来有啥事儿?” 这两个月来。饭庄新开张,用了上回那丫头的法子多买多送,买大送小,生意红火,赚得是盆满钵满。赵掌柜手里摩挲着翡翠扳指,笑着说,“还真有事,上回买陶时,我见你家丫头是块经商的好料,想讨了去做个学徒。” 萧景土脸色一怔,好大一会才缓过神来,“你说的是玉珠二丫头,她啊脑瓜子好使,鬼点子多,可是性子皮。” 赵掌柜把自个的想法说了,说学徒期间,饭庄管吃管住,每月还有例钱,有假,只要玉珠什么时候想回来探望都可以,虽说玉珠名义上只是学徒,自个会把她当亲闺女看待。 “这……”萧景土拿不定主意,赵掌柜开的这些条件是好,可是这事还得看玉珠怎么想。 萧玉翠在屋外听着,走到灶间把堂屋里的话说给范氏听。 范氏擦净了手过来,笑道,“赵掌柜,承蒙你看得起我家玉珠,只是这丫头整天没个正形,怕不好教,再说这女娃子,不出几年就要嫁人了,学这些经商的路子怕是费了赵掌柜的心血。” 赵掌柜心里打着算盘,嫁人了不怕,这肥水不留外人田,和老袁对视一眼,笑着说,“不怕,玉珠今年才九岁,离嫁人长着呢,到时候我定会为她寻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范氏见赵掌柜是铁了心的,他开出的条件,自家亏不了,要是换了别家上杆子高攀还来不及,只是玉珠这丫头伶俐,着实舍不得让她去城里当什么学徒。脸面上不好驳了赵掌柜的面子,说这事得问问玉珠,让她自个拿主意。 这二丫头,让她给村里的麻婶送个盐罐子去这么久,范氏朝堂屋门口探了探头,让萧玉翠去路上寻寻。 萧玉翠沿着青石路,见萧玉珠一蹦一跳回来,嘴里鼓鼓囊囊的吃着糖角子,刚想说话,嘴里被她塞了个糖角。 “还吃,一屋人正等着你呢,娘叫你快些家去。”萧玉翠把事情的经过说了遍。 堂屋里一阵沉默过后,赵掌柜让老袁拿出备的礼品摆在桌上,一匹湛青色棉布,一匹水红色花布,还有些糕点点心,摆了满满一桌。 堂屋里的人各怀各的心思,面面相觑,范氏拎着茶壶添茶水。 “我家也会有铺子的!”一脆声在堂屋门口响起。 屋外阳光明媚,一道亮光透进来,众人寻着声音抬眼望去,见一个瘦弱的小身影正掐着腰站在门口,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如镀上一层金光,一双莹亮如星的眸子,虽是寻常人家的农家女打扮,却透着一股清新脱俗的灵气。 萧玉珠背光过来,走到赵掌柜面前,一本正经地说,“赵叔,以后我家也会在城里有铺子的。” 范氏忙拉着她,这吹牛的大话不要乱说。 见众人不相信的眼神,萧玉珠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以后我家也会有钱的,我家也会有大马车,我家也会在城里开铺子。” 赵掌柜一愣,这丫头抱负不小,更是肯定了自己对她的看法,自己没看错人,嘴角含笑地问,“玉珠,跟叔去城里不?” 萧玉珠摇摇头。 赵掌柜愣住了,自己打的如意算盘,好事多磨,细水长流,急是急不来的,在堂屋里坐了会,拍了拍腿起身要走。 范氏拿上包好的腊肉,让带上,又纳闷地看了看桌上的礼,老袁过来让收下,范氏见推推不掉,只好收下了。 赵掌柜临走前,朝萧景土拱了拱手,有空去城里坐坐,尝尝他家饭庄的菜式。上了马车,撩开轿帘一角,捋着胡子,看着窗外的小人儿。(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寿辰 四月二十二日是秀才老爷的五十岁寿辰,杨氏想着是个整岁儿,给操办操办。萧老爷子觉得自个身子还硬朗,五十岁不老,才年过半百,往后要有六十,七十再操办不迟,说自个家里热闹热闹,其他的就不大办了。老爷喜欢清净,杨氏依了老爷的意思。 寿辰前,杨氏给老爷做了套新衣裳,寿字底暗纹,甚是喜庆应景儿。丁香剪了窗花,寿字,萧景文糊了两个大红灯笼,准备寿辰那日挂在老宅门口,增添喜庆。 范氏拿出上回赵掌柜送的一匹湛青色布,裁出两丈来,把花布拿出一丈来,想着再拿一百个鸡蛋。如今二十只鸡都下蛋了,每天能收二十来个蛋,凑了半个来月,凑了一筐子。怕自个备的礼不周全,问萧景土这礼咋样。 “照我看,这礼好是好算是体面,爹五十大寿,咱得备上两挂白面。”萧景土拍拍身上的灰去货栈上买白面。 这老爷,寿辰不让大办,晚辈们虽是随了他的愿,但也得办得风光热闹。范氏想着寿宴的吃食,左想右想,觉得再捉两只鸡过去合适。 二十二日刚到辰时,范氏便催着三个小的赶紧收拾干净了,给老爷拜寿去。 萧玉翠忙活了一早上,在水盆里洗净了手,对着水影儿照了照,见头发有些乱了,回房梳妆。 “姐,拾掇好了没?”萧玉珠洗了把手进房。 萧玉翠背对着坐在凳子上,一头青丝披在肩上,如海藻般好看,白净纤细的手指握着木梳从头顶一梳而下,听见萧玉珠叫她,回眸一笑,青丝随着她的一扭头。飘逸开来,配上这莞尔一笑,看得人挪不开眼。 萧玉珠不由地多看了两眼,见她慢吞吞的,嗔道,“娘在院子里叫人了,再不快点怕是晚了。” “好了好了,马上就来。”萧玉翠嬉笑着。在头上飞快地挽了双鬟。戴上平日里舍不得戴的绢花,打扮得整整齐齐。 范氏按照习俗,在竹篮底铺上盖底的大米,放了一块小红纸,放上白面窝了鸡蛋,把布盖在鸡蛋上。要萧景土逮了两只正下蛋的母鸡,夹着翅膀拎着,一家人收拾齐整给老爷摆寿去。 老宅门口挂了两个红灯笼。透着喜庆,堂屋中央贴了个大大的寿字,旁边贴了副仙鹤贺寿的画儿。萧老爷子坐在堂屋中央的圈椅上。眯着眼乐呵着迎客。 杨氏接过竹篮,沉甸甸的是装实了的,估摸着有白来个鸡蛋,怪老大媳妇太客气,脸上却笑呵呵地拿着回房放好。 萧老大。老二老三陪着萧老爷子在堂屋唠话。萧玉涵在天井了打陀螺,萧玉珠见天井里有五个圆溜的青石子,估计是哪家小娃子忘了拿,抓来在天井里打石子玩。萧玉涵一个人打陀螺打得没劲,见萧玉珠打石子打得顺溜,过来两人轮着打。 刘氏手里抓了把瓜子,依在走廊上的柱子上磕着,看着两人打石子,在一边指指点点,看了一会看了没趣,去了后院。 “老二媳妇,过来搭把手。”范氏正在后院忙活,又是刷碗又是洗菜的,忙不开身,见刘氏有空,朝她招手道。 “我的瓜子还没磕完呢。”刘氏斜倚在后院的门框上,瓜子壳吐了一地。 “叫她干活,比登天还难。”丁香小声嘀咕,范氏想想也是,叫人的这功夫自个都能把活计干了。 过了一会,萧大姑和大姑父领着小子闺女来了。人刚垮过门槛,就喊,“爹娘,我回来拜寿来了。” 杨氏从后院过来,见这胳膊肘往外拐的闺女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地接过萧大姑手里的东西,从桌上抓了把糖果瓜子塞到三个小的手里,让他们找玉珠玉涵玩去。 人来齐了,便都聚到堂屋里,萧老爷子脸上红光满面,高兴得合不拢嘴,杨氏在八仙桌旁坐下。(.无弹窗广告)萧景土领着子辈和媳妇们跪下磕头,“祝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好,快快起来。”萧老爷子捋着胡子看着屋子中央的儿子媳妇们,心里欣慰,一迭声叫好。 萧玉涵领着孙辈们给萧老爷子磕头祝寿。 “祝爷万寿无疆。”萧玉珠的声音清脆,显得格外突出。萧老爷子频频点头,欢喜不已,杨氏看着三个小辈们,皱了皱眉,又看了看老二媳妇的肚子。 小辈们行完礼后,萧大姑领着一家人给萧来爷子祝寿,大姑父是个老实人,不太爱说话,站在堂屋中央愣着。 萧大姑斜着看他一眼,见他是个榆木脑袋,平日里不开窍就算了,今儿也不学会卖乖,像个闷葫芦,憋不出一句话,气得踩了他一脚提醒道。 大姑父一跳脚,斜了身子,跪下磕头,“愿……爹身子骨硬朗,牙口好,康健长寿。” 萧大姑推着三个小的给姥爷摆寿,芸儿六岁,人乖巧,领头跪在地上,“芸儿给姥爷磕头了。” 这番话讨得萧老爷子欢喜,招手叫她过来。 芸儿被萧大姑一推后背,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萧老爷子抓了一把糖角,眯眼笑着塞她手里。 芸儿拿了糖角,谢过姥爷,这讨巧模样看得众人打心眼里喜欢。 礼行得差不多了,男辈们在堂屋唠着,女辈们去了后院准备寿宴。 刘氏抓了把花生,到处转悠,在后院边剥花生边问萧大姑,“你家老二和我妹子的亲事咋样,定了没?” “亲是定了,日子还没说下来,这春上农忙,忙完了田里又忙地里,再过阵子又要播秧备晚稻,怕是要等到秋收后了。”萧大姑一扬声答道。 萧大姑说亲的实情,杨氏知道后,一直在心里憋着闷气,见萧大姑这有奶便是娘的样,心里窝火,手里洗着白菜,怨道,“老话说的好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怕是见了婆家忘了娘,哪还会想着我这个老太婆啊。” “娘,看你说的啥话,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啊心里时时惦记着你。”萧大姑笑道。 “那你和娘说说,你给老二说亲的事到底是咋回事?”杨氏小声在萧大姑跟前说道。 萧大姑脸色骤变,“娘,难不成你还不信我?这门亲事我看着挺好,老二被他媳妇一拾掇,比以前老实多了。” 杨氏掐了萧大姑的胳膊,“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你办的事以为娘不知道,怕是你急着给那边老二定亲,才把刘老二家的大姑娘说过来的,也不看看你说的是啥人,还花了娘八吊银钱。” 萧大姑揉了揉胳膊,嘴里辩解道,“那边老二是看上了刘老二家的二丫头,没错,我的心是向着娘的,我还不是想着快些给咱家老二说上亲,好让你抱大胖孙子!” 萧大姑向着婆家没错,可这刘氏好吃懒做,过门快半年了,没下过地,家里的活计也不插手,说让抱大胖孙子,那肚子压根就没动静,杨氏叹了口气。 刘氏见两人说得热闹,走过来听,看说的什么新鲜事,听了一会,算是听出个明白来,这杨氏嫌她。 刘氏把手里的花生摔了一地,一手叉在腰际,指着杨氏骂,“原来你们合起伙来鼓捣我,嫌我不好不干活下地,嫌我好吃懒做,那就叫萧景天一纸休书,把我休回家去,我还不愿在这受这窝囊气!” “老二媳妇消消气,都是我胡乱说的,不管娘的事,要骂你就骂我。”萧大姑拦下她的手,劝道。 “她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不是嫌我娘家备的嫁妆不好,丢了萧家的面子,就是嫌我没有人家媳妇乖巧听话,在这碍着她眼了。”刘氏挣开萧大姑的手,朝杨氏走近两步。 范氏在灶间听见人吵起来了,忙出来劝。丁香把剖了鱼的腥水从灶间端出来,泼在后院的菜地上,不管这摊子事。 刘氏捂着嘴巴,心里一阵恶心,在地上呕吐起来。杨氏上来问怎么了,身子骨哪里不适? 刘氏白了一眼不搭话,手扶着墙根,一阵反胃,吐了好几口。萧大姑见情况不对,忙叫丁香把盆端进灶间去,问月信几时,这月月信来了没有? 刘氏算算日子,月信迟了十多日没来了。 萧大姑仔细一琢磨,喜上眉头,“有喜了,有喜了,老二媳妇,你八成是怀上了。” 杨氏高兴得坏了,要范氏扶着刘氏进房歇着,自个颠着小脚去堂屋报喜,“大喜啊大喜,今儿是双喜临门,老二媳妇怀上了。” 萧老爷子一听,萧家又要添丁了,脸上乐开了花。 萧景天从圈椅上离身,快步疾走急着回房瞅媳妇去了。惊喜地跑进东厢房北间,撩了帘子进去,摸着刘氏的肚子问,“真的怀上了?” 刘氏羞红了半边脸,嗔道,“不到三个月,还没显怀呢,嫂子在这,你这副模样倒是让人笑话。” 萧景天心里记挂着宝贝儿子,风风火火地进来,哪在意到范氏还在床边站着,听刘氏这么一说,一抬头见范氏在场,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 范氏轻咳一声,说小心动了胎气,让刘氏在床上躺好歇着,便出去了。 萧玉涵和两个小子打着陀螺玩,萧玉珠和芸儿在天井打着石子,走廊上人影穿来穿去,热闹得很。(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陈年往事 第二更送到,求收藏求订阅。[.超多好看小说] ******** 秀才老爷五十大寿这事不让操办,平日里关系好的几家送来了贺礼,大半是些吃食糕点,大村媳妇送来只鸭,说是给秀才老爷添道菜,让做道香酥鸭给老爷尝尝。 金山娘一手拎着两包糕点,一手捏着团扇垮了门槛过来,“听人说,秀才老爷今儿生辰,五十大寿,恭喜贺喜啊。” 杨氏忙过来招呼,“多谢金山娘的好意,劳你挂心。” 金山娘递上两包点心,尖声道,“这是金山舅爷府上送来的桂花糕,我拿两盒过来添礼,这样子的桂花糕想必大伙见都没见过,香得很,吃起来味儿怪好。” 金山娘这话说得口气大,杨氏一时下不了台,面上无光,人家来送礼也不能背地里赶人吧,接过糕点,谢过金山娘的好意,让她在走廊上坐会吃些点心。 金山娘手摇着团扇,四处看了看,堂屋里黑压压都是人,天井里几个小孩子玩得正欢,见了萧玉珠也在里面打着石子玩,看着她那毛丫头样,双手脏兮兮的,用团扇掩了嘴吃吃的偷笑,制陶家的黄毛丫头,再怎么也变不了凤凰。 金山娘踩着惊人的小碎步,以弱柳扶风之态,一步三摇扭着腰肢过来,“我说玉珠,听说你会识字,怎么不去学里?” 萧玉珠看了她一眼,心想金山在学里念书,三头两天逃课,去了跟没去一样,嘲讽道,“自古以来,没有丫头去学里念书的。再说了,去学里的人不一定都有好学识。”再一看她,一年四季,团扇不离手,现今四月天,天气不热,凉爽宜人,捏把团扇装什么淑女。 “说的也是。这丫头迟早都要嫁人。早晚都是别人家的赔钱货。”金山娘听进去前半句。[.超多好看小说] 萧玉翠从后院过来取物件儿,金山娘侧头看着愣住了,这丫头出落得倒是标致,再一看天井里的这个,同一个爹娘生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乐也乐够了。金山娘捏着兰花指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朝杨氏一声招呼,扭着回了。 寿宴备好了。在堂屋里摆了一桌,走廊上摆了一桌,摆好了碗筷。摆上菜倒上酒,杨氏叫老二去房里叫刘氏出来吃饭,等人一坐定,热热闹闹地开席。 寿宴备了大小十个菜,有鸡鸭鱼肉。算是样样齐全。蘑菇炖鸡、香酥鸭、红烧鲤鱼、五花肉酿豆腐、韭菜炒蛋,竹笋子炒肉末、炒菘菜、菜薹、醋溜藕片再加上一瓦罐参片炖鸡汤。 范氏夹了块香酥鸭放到杨氏碗里,说是看了大村媳妇做过一回,今儿自个是头一回做,看看合不合胃口。 杨氏咬了一口,赞道,“香,好吃。” 萧大姑家的两个小子还没等大人拿筷,已经吃上了,横着筷子把菜夹到面前的碗里,一小半会,碗里的菜堆成山了,两人把头埋进碗里吃着。 刘氏拿起筷子又放下,皱着眉头。 杨氏知道她有了身子,见不得荤腥,特意备了三个清淡的菜,还备了个醋溜藕片,夹了筷子醋溜藕片放进刘氏碗里。刘氏摇头,说没胃口吃不下。 杨氏关怀地问,“想吃什么娘给你做去。” “我想吃酸菜炒肉丁。” 刘氏怀了身子,什么事情都先紧着她,想吃什么就给她做,丁香起身准备给她做酸菜肉丁去。 “我想吃嫂子做的酸菜肉丁,记得嫂子做了一回,味儿怪好,”刘氏又加了一句。 萧玉珠闻言抬头瞥向刘氏,谁做的酸菜肉丁还不是那个味,要吃自个做去,怀了个身子哪有那么金贵,当泥菩萨供着,今儿大伙在后院忙活了半天,累得半死,好不容易得空歇会还没吃上两口,还得回头伺候你。 范氏撂下碗筷起身,“你喜欢吃嫂子做的,嫂子这就给你做去,一会就端上来。”萧玉珠狠狠瞪了刘氏一眼,溜着跟上去帮忙。 范氏到灶间酸菜坛子里,掏出几个酸萝卜酸辣椒,在水盆里洗净了,切成细丝,把一小条肉剁成肉丁,切上两个干辣椒葱花。火膛里的火木灰还没完全熄,萧玉珠往火膛里添了把秸秆引燃了火。范氏把油烧热了,用干辣椒呛了锅,把肉丁倒进锅里翻炒两下,再把酸菜倒进去炒,撒上一把葱花,大火收了锅,干辣椒的辣味配上酸味,味道极好。 拾掇好,范氏把这盘酸菜炒肉丁端到刘氏面前,拍了拍身子回到位置上。 “酸儿辣女,喜吃酸的好,想当初我怀我家小子的时候,一天不见酸我就吃不下饭,我看老二媳妇这情形,怀的像是小子。”萧大姑笑道,一个劲地往自家小子碗里夹菜。 一番说哄得杨氏高兴,嘘寒问暖地问刘氏,“瞧你这身子骨瘦的,想吃什么就跟娘说,千万别饿着肚子里的孩子。” 芸儿挨着萧玉珠坐着,一脸安静地吃饭,只夹着眼前这几盘菜吃,离得远的够不着的也不伸长了手夹。 萧玉珠夹了鸡块,又夹了桌中间放着的鱼肉放进她碗里,芸儿抬起头来,抿嘴朝她笑笑。 堂屋里,萧老爷子今儿高兴,多喝了两杯,他酒量小,两杯下肚,脸就有些微红开始迷糊,仗着酒劲,拍着桌子大声喊道,“我虽是个小小的秀才,可我中了举人,只是被小人顶了去,往后你们见了我要叫举人老爷。” 萧老爷子声音很大,整个天井里都听得到,众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看这情形估摸着是喝高了。 “甭理他,他今儿高兴,这事啊憋他心里好多年了,二十岁中的举人,那会我刚生了老大,现今算算三十年了,三十年了啊!要是举人的位置不被人顶了去,也能谋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啊!”杨氏越说脸上越难看,叹道,见大家停了下来,忙收拾心情招呼大家吃菜,“那屋有老大看着,今儿就让他啰嗦啰嗦,咱们吃咱们的。” 看大家脸上的情形,这事早就知道的,只是见老爷在寿宴上提到这事,怕他心里憋着不好受。萧玉珠朝堂屋看去,爷的学识渊博,中个举人还是搓搓有余的,这求学路之艰难,想想在现代,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削尖了脑袋要往象牙塔里钻,在古代怕是难上加难。 范氏陪着杨氏喝了一小杯,替她解解闷。酒足饭饱之后,范氏和丁香帮着收拾碗筷。 萧老爷子喝醉了,还没等到散席被萧景土扶着回了房,躺了床上。萧景天得知刘氏怀上了,心里高兴今儿也没少喝,喝得满脸涨得通红,拉着大姑父在一旁划拳撒酒疯,整个屋子都是他的咆哮声。 范氏和丁香在后院刷碗,萧大姑手里拿着桂花糕,过来转悠,转到范氏跟前,立马黑了个脸背个身去。 “姐!”丁香见萧大姑没个好脸子,嗔着叫道,“姐,当年的事不是大嫂的错。” “还不是她的错,当年是她亲自给我缝的衣裳,假心假意说是给我添嫁妆,结果呢?绵里藏针,衣裳上破了个洞,害得摆嫁妆那日,我的脸都丢尽了,叫人笑话,让我在婆家抬不起头来!”萧大姑急着反驳,口里的桂花糕喷了一嘴,两嘴旁边好些桂花糕渣子。一想到当年出嫁的时候,在婆家出的丑,被一群老婆子小妇人笑话,说哪家的姑娘两手不捏绣花针,连个衣裳也不会做,萧大姑的气不打一处出,这些年来,婆婆老拿这事说嘴,拿了她的短处,她在婆家的日子过得不安生。 “那衣裳真不是我弄烂的,送之前我还检查过的,明明是好好的衣裳,怎么便生在肩膀处开了线头,破了个洞。”范氏解释道,仔细回想,最该死的是偏生是摆在箱子最上边的衣裳开了线头。 “说不定是不小心划破的,那日人多手杂的,说不定搬家伙什儿的不小心蹭到其他地方划破的,这事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还挂在心上!”丁香为范氏辩解道。 事情过去这么些年,有口难辩啊,范氏知道这个心结一直埋在萧大姑心里,每回回了娘家见了面,都没好脸子看,自个只得忍气吞声地认了。 “你们不想想我在婆家过得什么日子,婆婆拿了我的短说事,叫我的脸往哪搁?”萧大姑两巴掌一拍,拍得震山响。 “爱咋过咋过,下回你婆婆拿这说事,你回来告诉娘,娘找她理论去!”杨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 “娘,闺女在婆家落下了个不好的名声,过的那是太平日子,闺女是在刀尖尖上过日子啊。还不都是这女人那事给闹的,你说她安的什么歹心,给我缝什么嫁衣。”萧大姑急道。 范氏从碗盆边站起身来,在衣裳上擦了手。“那事真不是我干的,兴许是个误会。” “老大媳妇,娘信你。”杨氏说完,看向萧大姑,“我看不是你婆婆说事,是你有事没事拿这说事吧。小时候吩咐你件事,转头就忘了,这摊子事却牢牢地记在心上。”又把老大媳妇为这个家劳心劳肺,忙里忙活的事说道了遍,说得萧大姑脸色讪讪的。 “从今往后,你们俩谁见了谁,也别给坏脸子看。”杨氏撇了一眼萧大姑,又看向范氏,范氏朝她颌首点头。 杨氏脸向萧大姑,喝道,“她是你嫂子,该叫嫂子叫嫂子。” “嫂子。”萧大姑脸色极难为情,小声叫了声嫂子便跑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杜鹃归省 秀才老爷寿辰之后,范氏带着山茶去访了张婆子家的老幺。 在村里问了好几户人家,说张家老幺人老实孝顺,田地里的庄稼拾掇得样样好,是种地一把好手。这孩子最难得的就是孝顺,对张婆子伺候得好,村里其他老人谁家有个难处,这孩子都会搭把手,在村里可谓是赞声一片。 一番明察暗访之后,山茶暗中见那张家老幺,人长得壮实,大高个子,浓眉大眼的,是个实诚人,心底里喜欢。 从张家村回来,范氏一路上问山茶,觉得张家老幺怎样。 山茶脸羞红了半边,红到了耳根子,羞涩得扭着身子走在前头。 范氏追上山茶的步子,拍了她下,“你这丫头,没个正形,跟你说正事呢,今儿人也访了,你跟婶子说说,中意不中意那张家老幺?” “婶子觉得咋样就咋样。”山茶捂着嘴笑,快走两步。 范氏上前追她,“婶子觉得那汉子是个老实人,是个过日子的。”喘了口气,拉住山茶的手,“最紧要的是你觉得咋样?要是不中意,明儿我就去回了那张婆子。” “别!千万别!”山茶一听要拒了这门亲事,立马急了。今儿在一户人家落脚,范氏使计叫人叫了那张家老幺过来,她在后院偷看着,那汉子对人和气,见了生人也是以礼相待,是个温顺性子,不像是个暴脾气的。 范氏见她这副反应,知道她是中意的,取笑她道,“都是大姑娘了,要嫁人了还害臊。” 山茶把头埋得更低了,脸羞得更红了。 “娘,啥喜事?”萧玉珠手里端着簸箕。见范氏从张家村回来,满脸高兴劲儿。 “你这二丫头别问,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是大喜事。”范氏笑道,进堂屋倒了碗水喝。(.无弹窗广告) “是不是山茶姐的亲事定了?”萧玉珠走近了问。 碗里的水泼了一地,范氏差点被水呛到,手指着萧玉珠的额头一点,“人小鬼大。” 四月的天气慢慢热起来。今年雨水多。隔三差五地下场雨,倒是觉得凉爽。每回下过雨后,家家忙着翻地,地里的土松软,翻起地来不费劲,翻了地。备好肥,割上发好的甘薯秧子苗,裁成小段。在地里种上甘薯。前段日子,范氏用种蛋,抱了百来个鸡娃子。到了冬上鸡下了蛋,也给家里增添不少进项。 一日,刚吃过午饭,萧玉珠在大槐树下喂刚孵出没几日的小鸡娃子,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青石路上传来。萧玉珠没在意,继续拿着手里的鸡食盆咯咯咯地唤鸡。 脚步声越来越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玉珠!” 萧玉珠抬头望去,是杜鹃。 杜鹃今儿打扮与往日不同,是大变样了,身穿藕荷色衫儿,桃红缎背心,下面水色裙儿,腰间束着白绉绸汗巾。脸上扑了好些脂粉,脸蛋红扑扑的,描得细细的眉,头上梳着双鬟,戴着粉色芙蓉样子的绢花。昔日黄瘦的小脸,已找不着痕迹,这么一打扮,容貌比以前秀丽了好几分。 “杜鹃你回来了!”萧玉珠丢下手里的盆,在水砵里洗了把手,拉着杜鹃转圈儿,左右看了看,杜鹃脸上长了些肉圆润了,没以往那么消瘦了。 李府大太太去其他府上赴宴,荷香院的活计清闲,得了这个空当,杜鹃和管家告了半天假,回家来看看。 范氏和萧玉翠听见杜鹃回来了,放下手里的活计,出屋过来看,把杜鹃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身新衣裳把整个人衬得格外出挑,见她气色红润,在府里过的日子应该不差,便也放心,一回想起她在家里的那副瘦模样,让人心寒。 杜鹃拿出带的两包糕点递给范氏,说是府里赏的红豆糯米糕,特意留了给婶子尝尝。 范氏欣慰着收下了,又嘘寒问暖地念叨了几句,问了下她在府里的近况,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睡得咋样,平日里干得什么活计,主子对下人咋样。 杜鹃笑着一一回答了,这副沉稳的模样让众人放心。 萧玉翠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杜鹃看,她这身丫鬟打扮新奇好看,看她头上的绢花,像是眼下最新的花样子,耳垂上的玉坠子耳环一晃一晃的,格外显眼。 杜鹃被盯得不好意思,脸微一红,“玉翠姐姐要是喜欢,下回有好的绢花样子,杜鹃给姐姐留着。” 萧玉珠看了看财迷老姐那留口水的样,拉着杜鹃在树下的凳子上坐下,“玉珠好久没见你了,算算日子,你进府快近一个月了,给玉珠说说,你在府里好吗?” 杜鹃点点头道,“好,进府后,管家吩咐了我扫院子的差事,这活计儿不累,早晚扫上一回就够了,其余时间看看那里脏了扫上两下,轻闲着呢,平日里有空,我便和一起住的姐姐们绣绣花,打发时间,日子倒也不难过,近一个月下来,我积攒了十来个绣花帕子呢。” “这么说,管家是个心善的,还给了个清闲的差事。”萧玉珠心里宽慰道,这些日子一直惦记着,以为杜鹃在府里的日子不好过,吃不饱,干的是又累又重的活,小身子骨愈发瘦了。丫鬟的日子不好过,得看主子的脸色,主子兴致来了,一高兴赏你个金银首饰,玉器珠宝之类的。主子不高兴,什么都入不了主子的眼,见什么都不顺眼,少不了拿丫鬟当出气筒,一番打骂受罚。 今儿一看,杜鹃的小脸是圆润了许多,看来她说的话不假,没瞒着藏着,李少爷给寻的差事是个好差事。杜鹃能在府里过得好,萧玉珠也就放心了。 “大太太也是个心善的,进去快一个月了,没见她对谁发过脾气,姐妹们都说,跟了大太太是咱们上辈子积德,享了福的。”杜鹃说道,看向萧玉珠,“你给我谋的这个好差事,我还没谢你呢。” “谢什么呀,咱们姐妹两个还用谢吗?你在府里过得好就好了,我还担心你在府里过得不好。”萧玉珠笑道,又问她在府里有没有遭恶人欺负。 “同住的姐姐们见我年幼,处处关照着我,对我级好,重活不让我干,有了好的吃食也给我留着。上回大太太每人赏了一盘红莓果子,我本来想留着有机会带回来给你尝尝,可惜放不久,过两天就坏了。” 萧玉珠垂下眼帘低头看着脚尖,心里一阵温暖。 范氏拿了一把黄枇杷过来,放在旁边的凳子上,“腊梅家树上摘的,杜鹃你尝尝。” 杜鹃朝范氏抿嘴笑,拿了一个枇杷,边剥皮边说,“我在府里还挂念着村里的枇杷是不是熟了,天天想着这枇杷的味儿。”咬了一口,用另一只手掩了嘴,吐出核来,“甜,还是家里的枇杷好吃。” 范氏见杜鹃喜欢吃,转身去收拾篮子里剩的几把枇杷,用纸包了让杜鹃带回去吃。 杜鹃进了府,性子收敛了许多,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温柔,吃起果子来,没有以前那么放得开,一副大家闺秀淑女的模样,。 萧玉珠盯着杜鹃的脸仔细的看,感觉她既熟悉又有点陌生。 “听说婶子给我大姐寻了门亲事。”杜鹃拿了枇杷剥了皮,递给萧玉珠。 萧玉珠看了看范氏的背影儿,小声说,“我娘这是要给你寻姐夫,你进了府,你娘松了口,山茶姐不用被卖到百虎坳去,我娘寻思着还是早些给山茶姐寻门亲妥帖,定了亲你娘就不能把山茶姐怎么样了,她也就不会再动卖闺女这门心思了。” 杜鹃认真地听着,眼神里闪过一丝忧郁,很快镇定下来,“听大姐的口气,她对那人倒是中意,是看中了的。大姐心气高,一般的人家她还看不上,不是嫌人长得矮就是嫌人长得黑。今儿我倒是心奇,那人长啥样子,大姐能一眼就看中了。”说着笑道。 正说曹操,曹操到,山茶来了,听见杜鹃背地里说她,过来就要撵她,“娘和嫂子正寻你呢,见回来了一会就不见人影了,叫我过来找找。我猜你定是来找玉珠了,没倒想,你这丫头在背地里拿我说笑,取笑你大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等过两年,给你说亲时看我怎么笑话你。” 杜鹃往萧玉珠身后躲去。山茶上来拍她,被萧玉珠拦着,“我也想看看我娘给你寻了什么人家。” 范氏从屋里拿了用纸包的枇杷出来,说让杜鹃回府的时候带上,添个零嘴。 山茶见了范氏,不好意思,再加上刚才偷听到两个小丫头拿这事取笑她,更羞得不好意思,脸上红了几分,双手不知往哪放,不自在地搓着双手,脸往别处一瞥。 “行了行了,还害臊,过几日得空我上张家村一趟,让那婆子找人上你家提亲去,你就赶紧备你的嫁衣吧。”范氏见山茶这般害羞模样,忍不住打趣她两句。 一番话逗得大家都笑了,再一看山茶羞得跟棵含羞草似的,扭扭捏捏着身子,拉了杜鹃说家里正寻人了,就不待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智斗恶妇 打滚求收藏,求推荐,求订阅,各种求,嘻嘻。 *********** 刚回到家,王寡妇上前来揪着山茶的耳朵,“你这死丫头,叫你寻个人去这么久,家里的活计不干了。”王寡妇如今家里大小活计不插手,她每天最主要的活计是哄大胖孙子,把大胖孙子当个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手一指天井里的碗,母老虎发威道,“还不快刷碗去!” 山茶的耳朵被拧得通红,一只手下意思地去捂耳朵,口上连忙求饶道,“干,我这就干去。” 山茶被她娘拧着走了几步,耳朵被拧得生疼。 杜鹃见状上前拦她娘,被一股大力推开,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手里用纸包着的枇杷摔在地上,落了一地,好些熟透了枇杷胀破了皮,汁水溅出来。 王寡妇见山茶训得听话温顺多了,松开了手,拍了拍两只手,撇了杜鹃一眼,“跟我到堂屋去,娘找你有事。” 山茶从魔掌中逃出,手捂着火辣辣般滚烫的耳朵,去灶间拿了丝瓜络。 王寡妇目不斜视地往堂屋走去,一脚踩在地上的枇杷上,被枇杷核绊了一下,身子往前倾斜,险些摔了个狗啃泥。王寡妇一脚把枇杷核踢开了骂道,“枇杷有啥好吃的,又不是什么新鲜玩意,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不吃这枇杷还能把你饿死。” “我的枇杷!”杜鹃低声喃喃道,捡起地上离得近的枇杷,用纸包了放到窗台上,跟着进了堂屋。 段氏笑着从房里出来,一双三角眼在杜鹃身上从头扫到脚,“哟,杜鹃今儿这打扮倒是好看。一溜的新衣裳,瞧这脂粉扑得不晓得有多厚,小脸红扑扑的,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一个摸样。瞧这气色红润的,府里的油水看来是好,估摸着天天大鱼大肉的,把这小身子骨养得圆润的。”说着手往杜鹃脸上不解气地捏了一下,刚才段氏去闺房里看了。偷偷翻了杜鹃带回来的包裹。想看看里面有没有银钱,没想到里面只有几盒不值钱的糕点,便无其他,一个碎裸银子影儿都没瞧见。 “嫂子。”杜鹃半边脸通红,轻声叫道。 王寡妇在堂屋中央坐下,段氏围着杜鹃看了一圈。在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王寡妇清了清嗓子,柔声道,“杜鹃啊。跟娘说说,你把银钱放哪了?” “什么银钱,哪里来的银钱?”杜鹃双手揉搓着桃红锻背心衣角。装着不解地问。 “别跟我装了,你当娘和嫂子是糊涂人。”段氏一声咛笑,凌厉的目光瞥过来,又说,“这卖进府的听说有三十两银子。你以为我和娘不知道,别兜圈子了,把银钱拿出来。你也不看看,咱们家这么多人,要吃要喝的,那是多大的开销,你不管家,自是不知道这其中的难处。春上买菜种子得花钱吧,盐巴、针线、衣裳料子、人情来往这样样都得要钱。前阵子娘病了,抓药吃药,家里的老底都用光了。”段氏脸色黯淡,说完偷偷瞄了一眼杜鹃的脸色。 “远的不多说,就说近的,大胖孙子马上就要满一百天了,娘得拿出钱来置办百日宴,这上上下下得给他置备两套新衣裳吧,这宴上的吃食回礼自是需要钱的,娘啊手头上有几个钱,你是知道的。如今你是进了府,倒是把这家撇下不管了,娘可是怀胎十月生下的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到头来,这老娘你也不闻不问了,真是让娘寒心啊。”王寡妇长长叹了口气。 婆媳两个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王寡妇的叹息余音绕粱,听得杜鹃心里发软。她回来之后,把卖身的三十两银子分成两半,十两银子给了山茶,留着给她成亲用,二十两银子揣在兜里,这二十两银子是上回和娘说好的,只要拿出二十两银子来,山茶就不用嫁到百虎坳去。(.好看的小说) 杜鹃把布袋子从怀里掏出来,“之前那婆子说错了嘴,这卖身钱哪有三十两,只有二十两银子。” “别给她!”二姐石榴听到声响,从西厢房过来。 “你这二丫头死一边去。”王寡妇狠狠瞪了石榴一眼,眼看银子就要到手,想坏了她的好事。 石榴抢过杜鹃手里的布袋子,护在怀里,面如死灰般看向她娘和段氏,“要了一回,还会有下一回,娘和嫂子,你想把咱姐妹三个榨干不成?” “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娘和嫂子问话,你也敢来插嘴。”王寡妇气得牙咬得咯噔响。 “二姐,你就把银子给娘吧,娘说了,不把大姐卖到百虎坳去了。百虎坳那是什么地方,你也知道,只有大姐不被卖到百虎坳去,这银子给娘我也情愿。”杜鹃扭头过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含泪看向石榴。 石榴怀里的银子护得死死的。 “二姐,你就把银子给娘吧!”杜鹃再次求道,“只要家里的日子好过一点,杜鹃再苦再累我也情愿,娘对我们有养育之恩,这二十两银子就算是报答娘对我们的恩情。” 山茶飞快地刷了碗进来,见堂屋里闹成一团。 “二丫头,你是越来越不孝了,你想气死娘不成?”王寡妇一拍桌子,突如其来猛地一声巨响,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段氏飞快地起身,想趁着这声惊吓,屋里混乱石榴疏忽之际,把银子抢来。 石榴见段氏的爪子如山倒般扑过来,身子警醒地往后一躲,手里牢牢拽着布袋子,没有丝毫松懈,让段氏吃了个瘪。 堂屋里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三个丫头搂成一团,蜷缩在墙根,已经有人小声地啜泣着,突地一个声音响起,“婶子,这二十两银子你可以拿,但是你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众人朝堂屋门口看去,是萧玉珠背光站着。萧玉珠心里捏了一把汗,山茶说她娘和嫂子正急着寻人,就猜没啥好事,还好自个来得及时。 “什么条件,你说!”王寡妇诧异地看着萧玉珠。萧玉珠平日里是个伶俐的,嘴皮子讨巧,把人哄得团团转,还说是王母娘娘身边的水草转世,老娘就不信这个邪,跟老娘玩什么花招,她倒要看看,这黄毛丫头肚子里藏的什么料。 “那就是杜鹃姐妹三个的亲事,你不得插手,这说亲的事你就别管了,不管到头来说的是什么人家,家境不好或是宽裕也罢,人长得黑实,矮个或是相貌丑陋也罢,只要她们姐妹三个点头中意,你就不能再有异议。不能再拿说亲的事寻是非,也别休想再打卖闺女的主意……”萧玉珠口若含珠,不紧不慢一字一句缓缓道来。 一时间堂屋里静悄悄地,只有萧玉珠清亮的声音。众人齐刷刷抬头看向萧玉珠,她面容严峻如冰,目光坚定如石,字字说得铿锵有力,雷霆万钧,如针如刺落入王寡妇和段氏的心坎上。 “再打卖闺女的主意,休想拿走这二十两银子!”萧玉珠声音加大了一倍,声色俱厉地朝堂屋里坐着的王寡妇和段氏看过来,那目光冰冷冷的,看得两人直打了个哆嗦。 一番话听得山茶、石榴和杜鹃喜从中来,看向她的目光是又惊又喜。 “玉珠,你也不看看你几岁,老把说亲的挂在嘴上,将来怎么找婆家?”段氏冷嘲暗讽道,顿了顿,又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姑娘自个做主?杜鹃爹去的早,这婚姻大事自然得是娘说了算,难道你想破了规矩不成。”段氏手捏着帕子步步逼近,咄咄逼人道。 萧玉珠用手抹了抹飞在脸上的唾沫星子,冷笑道,“规矩?”突地抬头,从眼睛里闪过一道厉光,“今儿我就要和你们说说什么是规矩。” 王寡妇脸色乌云密布般黑成一片,看不出表情,今儿萧玉珠的这番说辞让她震惊到了,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 “规矩难不成就是你们当娘的做嫂子的,把亲闺女亲妹妹当驴使唤?规矩难不成就是你们为了几个钱,想卖闺女就卖闺女,不顾闺女的死活?规矩难不成就是你们把闺女妹妹当摇钱树,非要吸干她的血,吃了她的肉,把她榨干了不可?”萧玉珠的小身板往前一步一步挪近,段氏心虚,脚后跟连连往后退几步,一直到退到桌子边上。 这是令人心酸的罪状书啊!这一条条一桩桩都无法详尽道出杜鹃娘和段氏的过错,只能让杜鹃姐妹三个痛上加痛,萧玉珠说着说着不忍再说下去。 三个丫头眼圈红红的,暗暗地掉眼泪,萧玉珠的一字一句都戳在了她们的心窝上,如针刺着般疼。 王寡妇在脑海里一番反省过后,手扶着桌沿儿,看着墙脚里的三个丫头。杜鹃爹去得早,家里只有一个小子,想着要给传宗接代,给杜鹃爹一个交代,才会如此冷落她们。她们虽是比不得小子,这也是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拉扯大的,也是她掉下的心头肉啊,只要她们还叫她一声娘,这骨肉亲情的情分是怎么也断不了的。 王寡妇心里柔软了几分,面上有些松懈,但骨子里是个贪财的,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二十两银子,看向萧玉珠,神情有些柔弱动容。(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软肋 王寡妇刚要说话,段氏唤了一声,“娘。”见她面色起了恻隐之心,上前一步道,“你这小黄毛丫头,你以为你是秀才老爷孙女,就能胡乱闹事乱生是非,这婚姻大事不让父母做主,岂能儿戏,自古以来没有这个理,这简直是笑话,天大的笑话!”段氏捏着帕子,捂着嘴冷冷笑道。 “自古以来是没有这个理,天底下恐怕也没有你们这样做娘做嫂子的。”萧玉珠冷哼一声。 “就是就是,玉珠说得对,终身大事我们就要自个拿主意。”石榴挺身而出,挡在人群面前,口里振振有词,之前的胆怯害怕少了几分。杜鹃拉着石榴,示意她别再说了。 “这二丫头,我看你是不是想反了?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难不成你连亲娘亲嫂子都不认了?”段氏上前来一巴掌扇下去,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石榴半边脸上,白嫩的脸立马现出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我没有你这样的嫂子!”石榴手捂着半边脸,咬了咬嘴唇,眼睛瞪得滚圆如若要冒出火来,看着段氏,“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家里但凡有个好吃的吃食,一准先入了你的口,你吃香的喝辣的,咱们姐妹三个连喝口汤,吃你剩下的渣滓都不行,只有眼睁睁看着的份,好几回大姐饿得晕倒在灶台上。吃食轮不到咱们,干活却最先想到的是咱,挑水,洗衣、做饭、喂猪养鸡、摘猪草、拾柴火、洗尿布洗褥子哪样你插过手。就是当头驴使唤也有个歇的时候,咱们姐妹几个就是陀螺啊……” “行了,别说了!”王寡妇一声暴喝,脸色的神情很难堪,面如土色,石榴越往下说,她就越下不了台。石榴口子说的是嫂子,她这当娘的也脱不了干系。 石榴的这番话,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揭开她娘和嫂子的恶劣行迹,每剥一层,她们的罪状就多一桩,她的心里就越痛,洋葱皮剥得越多,到头来刺激了自己的眼睛。自个先哭得泪流满面。 “娘。你看这二丫头……”段氏想辩驳两句,话刚一出口,被王寡妇立马喝住了,“你也别再说了。” 石榴平日里是个默不作声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大家以为她是个老实性子。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石榴含泪看着她娘和嫂子。她性子沉闷,从小受惯了娘和嫂子的欺凌,咬咬牙能忍则忍。从不说个不字,埋头苦干,干完了活计,有口粗茶淡饭,能够舒坦地睡上一觉。到了第二日醒来,之前的不快统统过去了,又是新的一日。这样的日子她早已习惯了,明日的太阳照常升起,生活还得继续,她忍了十多年,今日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前些日子是卖山茶,再过几日怕是把她也卖了,她也是没有活路了。 堂屋里再次陷入了沉寂,静悄悄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形势陷入僵局,王寡妇守寡多年,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练就了一副铁磁心肠,不会轻易松口。 萧玉珠见王寡妇声色不动地坐在堂屋中央,她手里端起茶杯,云淡风轻地抿了一口茶,刚才脸上浮现的一丝恻隐之心很快消失不见,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之色,姜还是老的辣。倒是旁边的段氏被唬了一句,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躁动不安。 如果王寡妇一直咬着不松口,那这事根本不会有任何进展,杜鹃只能白白地送上二十两银子。萧玉珠皱着眉头盯着王寡妇,看了老大一会,再强的人也会有她的软肋,忽地想到了什么,贴近了石榴耳边小声说话。 石榴恍如大悟地点点头,她是个明白人反应快,用手抹了把眼角的泪,跑出去了。 过了一刻钟,石榴领着大伯和两位叔公来了。 王寡妇见叔公来了,忙找了凳子给他们坐,脸上立马有了笑容,拿起茶壶要给二位叔公和大伯上茶。 “不用了,侄媳妇。”留着一撮花白山羊胡子的二叔公半眯着老眼,看也没看她一眼,摆手拒绝道。 王寡妇回过头狠狠瞪了石榴一眼,转过头来,满脸堆笑道,“两位叔公有啥事,叫个人过来吱一声,哪还有劳你们亲自跑一趟。(.)” “还能有什么事?你干的好事!”满头白发的大叔公,沉着脸色正要急着显示威严,被话呛住,急急地咳嗽,往地上唾了一口黄痰,用鞋底抹了。 看情形,石榴已经把事情的由来告诉了他们,石榴看起来不怎么爱说话,办起事来利索,萧玉珠衣袖下面的拳头紧握着,双眼密切观察后面的局势。 王寡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两位叔公在家族中德高望重,她还得敬他们三分。 “我看呐,往后这三个闺女的亲事,你就别插手了,交给我们二位叔公和大伯便是,我们是她们的长辈,自会为她们寻一个好人家。”耷拉着脑袋的二叔公睁开浑浊的双眼。 “两位叔公,怎么能听信于外人?”段氏插话道,她口里所指的外人自然是萧玉珠。 叔公和大伯的目光看过来,二叔公看着萧玉珠,对她颌首点头,颇有几分赞许之色,转过头来,“我看外人都比你们明白仁义!” “大叔公,二叔公,这婚姻大事自古父母之命,我还健在呢,再说了两位叔公年岁已高,哪敢劳你们操这个心。”王寡妇求救地看向大伯父,希望他能站出来说句话,大伯父装着没看见似的,眼睛看向别处。 “是啊是啊,自古以来都没有这个理,这不是破了规矩!”段氏补了一句。 “你们要是有个当娘的做嫂子的样,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二叔公花白的眉毛一横,“你们做的丑事你们不知道?难道要我和大叔公一件件说给你们听?” 段氏侧了侧身,往后退了两步。 二叔公看来是个有主意的,杜鹃三个的亲事交给他们也能让人放心,这步棋看来是下对了,萧玉珠心里增添了几分喜悦。杜鹃和山茶脸上的泪痕干了。相互抱着靠在墙根看着这一幕,没有出声。 “二叔公,这是我自个的闺女,我想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轮不到你们来插手!”王寡妇不是个软柿子,不是那么轻易好拿捏的,立马变了脸色,显露出她阴恶的一面。 “你!”大叔公气得呵斥呵斥大喘气。手里的拐杖在地上猛敲三下。“你要是不同意,休怪我们无情,你死后进不了祖坟,你就等着变孤魂野鬼吧,你!” 王寡妇面色煞白,没了神色。半个身子斜扑在桌边。死后入不了祖坟,那她就等于成了孤魂野鬼,下辈子不能投胎做人。只能当牛做马做个畜生,甚至连畜生都不如。不!她生是萧家人,死是萧家鬼! 王寡妇手整个身子瑟瑟发抖。扶着桌沿儿站稳,久久才道,“我答应这个条件。” “娘,玉珠这黄毛丫头的鬼主意,你也应了?娘。你糊涂啊,这要是传出去,咱们的脸面往哪搁啊,岂不是要被别人指着脊梁骨看笑话!”段氏躁动不安地在堂屋侧边走来走去,把这利害关系摆出来,说完气哼哼道,“你认我可不认!” “你是当家的还是我是当家的?我这个大活人你当我死了不成!”王寡妇猛地一拍桌子,目光朝段氏冷冷看去,一句话说得让段氏不寒而栗,身子微微发抖。 “她们再怎么说也是我的亲闺女,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有两位叔公为她们做主,我放心。”王寡妇心里柔软了几分,面上有些松懈,摆手示意段氏不要再议了,她主意已定,看了看众人,一尖声道,“不过,我要那二十两银子!” “杜鹃,把那二十两银子给她!”二叔公发话道。 “银子在我这。”石榴正想把银子拿出来,被萧玉珠拦着,萧玉珠走上前去,小声对二叔公嘀咕两句,听得二叔公频频点头。 “银子给你可以,但是空口无瓶,得签字画押。”二叔公提议道。 “画就画,画了押这二十两银子就是我们的了,你们做长辈的得说话算话。”段氏从后边跳出来,指着两位叔公叫道。 这边,萧玉珠回家取了笔墨纸砚过来,在纸上写了保证书,要王寡妇保证以后再也不卖闺女,闺女的亲事由两位叔公和大伯做主,并写上了证人两位叔公和大伯的名字,一式三份,要王寡妇在保证书末尾按了手印画押。把保证书一份给了王寡妇,一份给了叔公,一份给了山茶收好。 见事情处理妥当了,大叔公颤巍巍地从凳子上起身,叹了口气摇摇头,拄着拐杖出了堂屋,二叔公挥了挥衣袖,冷冷看了王寡妇一眼便散了。 杜鹃把包裹里的点心拿出来,把从地上捡起的没摔烂的枇杷放进包裹,背着就要出门,刚走几步,背后传来王寡妇的声音,“杜鹃。” 杜鹃脚下的步子停下来,顿了顿,正要回头,被石榴拽着往前走,“别理她,咱们走。” “杜鹃……你别怪娘狠心,娘也是没有法子,你在府里好好照顾自己。” 杜鹃边被拽着走边回头看。 王寡妇百感交集地站在天井里,眼神复杂地看着杜鹃离去的背影,这十多年来,是她对不起杜鹃姐妹三个,地下的孩子她爹怕是泉下有知,也不会安心的。 萧玉珠拎过杜鹃背上的包裹,山茶从袖子里变出两个鸡蛋,说是刷碗的时候偷偷在锅里煮的,要塞到包裹里。 “姐,这鸡蛋你和二姐拿着吧,府里管饭,我饿不着。”杜鹃把鸡蛋推回到山茶手里。 “大姐给你煮的,你就拿着,往后想回来就回来。”山茶不由分说,硬把鸡蛋塞进了包裹里。 杜鹃点了点头,大声嗯了。 “这次多亏了玉珠,要不是她,那二十两银子就白给了。”石榴说道。 “照我说,石榴的功劳最大。”萧玉珠从后面偷偷扯了下石榴的头发,装着若无其事地继续赶路。 “谁?是你这坏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家闹哄哄地笑成一团。(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我娘不是丫鬟 杜鹃走后,转眼要到端午。(.好看的小说) 养了近两个月的蚕虫,全身微微透明,这几日之前孵化的早的那批已经很多不吃桑叶也不怎么动弹,看情形是要吐丝了。萧玉珠按照魏大婶子教的方法,把稻草杆切成小段,准备给来蚕吐丝作窝用。 萧玉翠从草垛里拿了几个稻草人下来,散开放在铡刀下,切成小段,去掉末尾的稻叶。萧玉珠把切好的稻草杆铺在前些日子编好的竹笼子里。前些日子编了二十多个笼子,想来能够应付得了。铺好了稻草,做好蚕山,把不吃食的蚕捉进笼子里。 萧玉翠切好稻草,过来帮忙,簸箕上爬满了白白胖胖的蚕虫,两人轻手把蚕捉进笼子里,小拇指般的蚕虫拿在手上,软绵绵的,小心翼翼地怕把蚕捏坏了。 “玉珠,这么多蚕虫能换多少钱啊?”萧玉翠看着二十来个簸箕上白乎乎的蚕虫问。 此刻在萧玉珠眼里,这些白胖的蚕虫全成了白花花的银子,看眯了眼,“能换好多好多钱,姐,你到时候怕是数都数不过来。” “真的?”萧玉翠露出她那副小财迷的样,满眼都是希望的小星星,嘴角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倒吸了吸嘴角的唾沫,对着萧玉珠笑。 萧玉涵不知从哪里回来,两手脏兮兮的满是黄泥,在堂屋里嚷着叫着,“大姐二姐,我回来了。”见屋里没人应声,走到后院的柴房,见捉蚕虫好玩,吵着他也要捉。 “看你玩得跟个泥猴样,是不是和喜子去河边了看放鱼篓了?小心娘回来了收拾你,洗手去!”萧玉翠搓着他的脑门,推着他的身板出去。 萧玉涵露出虎牙笑笑。扭捏着身子不想走,松开之前一直紧紧拽着的手掌,露出一棵砖红色的石子,“二姐,我在河边捡的,喜子说这个能写字,给你了。[.超多好看小说]”说完,把石子塞到萧玉珠手里。跳着脚走了。 前世里小时候。她也喜欢在河边捡石子,看到好看的便会捡回来,有些颜色好看的能写字,捡来在墙上乱涂乱画。萧玉珠看那颗石子,和以前自己捡的石子差不多,被水磨去了棱角。椭圆形,看着萧玉涵的背影,笑着把这石子收好。 到了端午。范氏洒扫庭院,把前院后院扫了遍,在堂屋、灶间和后院猪圈牛圈的门框上插了艾叶。找出三个香囊。内装有雄黄香药,用五色丝线打成络子,说是可以避邪驱瘟,要三个小的佩上挂在腰间。拿了粽叶,棕榈叶子。割上大半块腊肉去老宅包角黍。 杨氏拿出浸泡过的糯米,分别拌上泡好的红豆,干栗子,花生,准备包几种不同馅料的角黍。 范氏在锅里烧开了水,把腊肉放进去煮了一会,去掉表面烟熏过的黑渍油污,洗干净了用刀剁成小块肉丁,拌在糯米里面。用腊肉包的角黍吃起来香,糯米煮得熟透,软软的,米的清香加上腊肉的肉香味,合二为一,入口粘润香糯。 萧玉翠熟练地拿起两片粽叶,绕成三角筒状,装上满口的米,把粽叶合上封好口,两个手指把粽叶捏稳,另一只手用撕成小条的棕榈叶一缠,死死地打了结,一个粽子便包好了。 萧玉珠在一旁打下手,帮着添米,看着这包角黍的活不难,也想试试,结果不是还没绑绳,米就散开了,就是绑了绳绑得松松垮垮,米一会就漏出来了,不知包的是什么形状。范氏用牙咬着棕榈叶子打结,笑着推开她,“行了行了,你那斤把子力气,娘和奶还得指望着你包不成。” 萧景天走到后院,对着范氏说,他媳妇想吃大嫂做的枣泥米糕。 “大嫂,别给她做。”丁香小声嘀咕。 杨氏拉着丁香不许她再说话,转身回了萧景天,“做好了给她送去。”起身拍了拍衣裳上落的米和豆子,要去做枣泥米糕。 这是刘氏头一胎,金贵。杨氏说过,得处处紧着她,她想吃什么,什么时候想吃都给她做。前两个月正是害喜嘴叼的时候,范氏是过来人,这怀胎头三月的苦楚是清楚的。可是一想想她怀萧玉翠那会,哪有这么金贵,临盆前两日,还在地里掰包谷,心里一阵酸痛,见杨氏起身像是要进灶间做米糕,连忙拦着她,“娘,还是我去吧,这老二媳妇就喜欢吃我做的,别人做的她还不一定稀罕。” 这刘氏自从怀了身子,天天像母鸡孵蛋似的窝在床上,懒得动弹,有时候吃饭懒得动身,叫萧景天把饭菜送到房里去。三天两头叫着味寡,要范氏变着花样给她做吃食,杨氏和丁香做的还入不了她的口。明面上是给范氏面子,范氏厨艺好,做的吃食好吃,背地里不晓得什么心思,怕是想着法子折磨人,萧玉珠鼓着黑亮的眼睛,拉着范氏的衣角不让她去,“想吃自个做去,自以为自个是太后娘娘,得让人捧着供着。” 杨氏的脸色立马黑了,沉着半边脸。 范氏唬了萧玉珠一眼,拍着身子进了灶间。拿出布袋子里的米粉,在米粉里加上糖揉了揉,把揉好的米粉用米筛筛进小格内,垫上纱布,用木板压了翻转,抽去小格筐子,一边把红枣的枣核去了,用捣蒜的家伙什捣成枣泥,用手指捏成小圆点放在成形的米糕上,一个个的枣泥米糕便出来了,放进锅里,加了水蒸着。 范氏拾掇好灶间,出来包角黍。 “嫂子,照我说,就别给她做。她整天不干活计,家里的活哪样插过手,这下更好了,见天就知道使唤人,咱又不是她的贴身丫鬟,被她使唤来使唤去。”丁香朝前院撇了眼,看不惯刘氏这副拿乔的样。 “她是你二嫂,怀的是我们萧家的大胖孙子,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杨氏瞪了丁香一眼。 “丁香,没事儿,她喜欢吃我做的,我就给她做去,大嫂反正也是闲着,蒸个米糕不费多大的功夫。”范氏见杨氏脸色不好看,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怨道自个命贱,没有人家金贵。 “我看啊,都是娘给惯的!”丁香把手里包了一半的粽子丢在盆里,气哼哼地起身回房。 锅里的米糕整了半个时辰,蒸好了,范氏拿碗装了五六块,要萧玉珠给刘氏送去。 萧玉珠端着碗,撩了东厢房北间的帘子,刘氏正半躺在床上,身后垫了枕头眯着眼睛,手里翘着兰花指一下一下拍着被子,嘴上小声哼着,不知哼的什么,一副悠然自在的样子,比神仙还快活。 萧景天正在床头端茶倒水伺候着,见萧玉珠把米糕端来了,把盘子接过来,挥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把米糕放在床边的凳子上,拿了一个给刘氏吃。 “这米糕怎么这么硬?”刘氏刚吃了两口,哇的一声,把刚吃进去的米糕吐出来,一口吐在地上。 “嫂子做的米糕一向很好吃的。”萧景天疑惑,拿起一块米糕,咬了一口,“不硬啊!媳妇,你尝尝这块。”说着把咬了一口的米糕递到刘氏嘴边。 刘氏摆手,扁了扁嘴,一手撑着下巴,斜躺在床上,幽幽地叹了口气,“哎,这米糕啊怕是嫂子心里有气,做得不情愿,故意做的硬了,我看我啊还是等着饿死算了。” 萧玉珠正站在萧景天的身后,看着这一幕,肺都要气炸了,刘氏根本就不喜欢吃什么米糕,她存心就是想刁难范氏,让人忙过不停不得歇,以泻她多日来心头积攒的怨气。看来这刘氏想吃米糕是假,故意整人才是真,“婶子,我娘好心好意给你做了米糕,你还嫌这嫌那,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既是嫌硬,我看这米糕你也别吃了,你就等着饿死吧!”说着上前两步,飞快地去端凳子上的盘子。 刘氏吓了一跳,她以为萧玉珠送了米糕后退下了,没想到她还在房里,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萧玉珠的身影正好被萧景天挡着,看不出后面站着个人。刘氏伸手想叫住她,“诶,玉珠……” 萧玉珠已经端着盘子快走到门帘旁,回过头来,白了她一眼,“我娘不是你的贴身丫鬟,从今往后我娘再也不伺候你了。” 大家包好了角黍,在锅里添了大锅水煮着,见萧玉珠把米糕又端了出来,数量看上去像是没少,很是诧异,围过来问怎么了。 “她爱吃不吃,要是嫌硬就甭吃了。”萧玉珠气鼓鼓的,嘟着嘴巴,把盘子往灶台上一搁。 “我做的不硬啊,我特意多加了点水,多蒸了会。”范氏一脸纳闷,伸手想拿块米糕过来尝。 萧玉珠一把拉住她的手,拽着身子往回走,“娘,不是你做的硬,是别人的心肠硬,就是拿去喂狗,也能摇两下尾巴,人家不领咱的这份情,嫌磕牙。从今往后我娘再也不伺候这祖宗了。”很显然这后半句是对杨氏说的。 杨氏站在灶间门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像进了染缸。 萧玉翠见状过来挽范氏的胳膊,拉着家去,“娘,就你忙里忙外的忙活,也不歇个。” 范氏被两个闺女架着胳膊回家。(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砍柴少年 范氏被两个闺女拽着回来,扯了扯被拽乱的衣裳,理理鬓角的头发,暗想,这样也好自个落了清闲,免得一天到晚被人使唤来使唤去,分不清东南西北。(.) 刚进屋没多久,腊梅来了,在堂屋门口叫人,“嫂子,我玉珠侄女在屋不?” 腊梅洪亮的嗓门,把范氏惊得身子抖了下,笑着说:“在屋在屋,在柴房呢。” 萧玉珠在柴房里老远就听到了腊梅的声音,她来绝对没啥好事,以免产生祸害,还没等她进柴房,萧玉珠便从里面走了出来,堵在她面前,问有啥事。 “我听我娘说,河里有划龙舟的,我来叫你去看赛龙舟去。”腊梅大声说道。 “我不去。”萧玉珠眼皮子没眨一下,想都没想,立马回拒了她。 “那赛龙舟可好看呢,玉珠,咱们看去。”萧玉翠从柴房里喂了蚕出来,范氏也说赛龙舟好看,让三个丫头看去。 这赛龙舟她还没看过,也想去看看是什么热闹场面,可是就是不想和腊梅一起去。萧玉珠拽着萧玉翠的胳膊就走,把腊梅一个人落在后面,她的小短腿走不快,半跑着挥手喊,“两位侄女,等等我。” 河边黑压压站满了人,河对岸的段家村好些人站在高处看。两艘长长的龙船摆在河面上,一红一黄,红色的那艘是萧家村的,黄色的那艘是段家村的。龙船附近有人把角黍用五色丝线缠了,投入河里。 龙舟赛还没开始,擂鼓声已经从对面响起来了,擂鼓的是个少年,大约十四岁左右,身穿黄色衣裳,扎着马步。长长的衣袖随着手的挥动,像两面旗帜猎猎而舞。个子看着小,擂出来的鼓声却干净有力,气势磅礴,引得河两岸围观的人喝彩。 萧玉珠好不容易找了地方落脚,腊梅跟了上前,从萧玉翠萧玉珠俩人的缝隙中挤过,站在前面看。附近的一个人转过头来。是金山。萧玉翠见金山在旁边,一手拉着萧玉珠,一手拉着腊梅走到后边去。(.无弹窗广告) “姐,咱们为什么要怕他?”萧玉珠挣脱被拽着的手。 “娘说过,叫我们少招惹他,去年萧玉涵偷西瓜挨打的事你忘了。还不是金山指使的!”萧玉翠一副咱惹不起,还躲不起的表情,拉着两人在后边找了位置。 一阵气动山河的鼓声。引起大家连往河对面看。萧玉翠也往河对面看去,好一个出色的少年。 龙舟赛以萧家村落后而告终,大家看得扫兴而归。河边的人渐渐散了。三人走了一条近路回去,金山和石头从旁边的巷子里冒出来。 真是冤家路窄想躲躲不过,萧玉珠假装没看见,挺直了腰板往前走。 金山一只脚立着,另一只脚脚尖点地不停地抖着得瑟。用手摸着肥嘟嘟的下巴,轻蔑的眼神一撇,“玉珠,这是打哪回啊?” “我从哪回要向你写报告申请吗,要得了你的批复?”萧玉珠看都不看他一眼,领着萧玉翠和腊梅往前走。 这句话大家听得懵懵懂懂,金山眼里写满了问号,不过看萧玉珠的气势,绝对不是什么好话,朝石头使了个眼色。石头上前追上三人,拦在前面。 回的时候想着抄一条近道,走了这条小巷子,这巷子路窄,只能允许一个大人通过,前有狼后有虎被堵得个严严实实。 “金山,你个混蛋!”腊梅一声暴喝,喊得震耳欲聋,大家的耳朵里一阵蜂鸣声。腊梅往后喊完,一手掐着小腰,一手指着石头骂,“你瞎了狗眼了,本姑子你都敢欺负!” 石头岁数比金山小,才十岁不到,没有上学,平日里喜欢跟在金山屁股后面专干坏事,仗着金山给他撑腰,他的腰板也直了起来。今儿见腊梅这番气势,冷不丁地被吓住了,愣在路边,往墙边侧了侧身。 “闪开!”腊梅冲到前面,领着人从石头身边飞快地经过。 萧玉珠和萧玉翠跟在腊梅后面,出了巷子,看着腊梅高高仰头的样子,像是常胜将军归朝,要多气派有多气派。腊梅性子鲁莽,光凭她那一声暴喝,就能把敌人吓破了胆,今儿算是沾了她的光了。 腊梅家在村上头,萧玉珠家在村尾,三人在巷子尾分手,腊梅往前走了几步,不放心折回来,一副大人的口气说道,“两位侄女,往后要是有恶人欺负你们,尽管告诉我。” 萧玉翠心里偷笑,面上却不敢惹她,配合地点点头。 快走到院子时,见傻蛋坐在青石路边,脚吊着在水面上一晃一晃,眼睛看着水渠出神,地上放了几吊角黍,看他的情形象是来了很久了。 “傻蛋。”萧玉珠喊道。 傻蛋大拇指含在嘴里回过头来,傻愣着发笑,忽地想起了什么,把大拇指从嘴里拿出来,长长的口水拖到地上,比蚕虫吐的丝还长,拿起身边的角黍站起来,塞到萧玉珠手里,颠着头跑了。 “这傻蛋前段日子看着像是大好了,今儿看着病又犯了!”萧玉翠看着傻蛋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正午,萧景文送了一篮子煮熟的角黍过来,范氏拿出五吊来,要萧景土吃过午饭后给陶窑里的师傅们送去,捎上二十来个鸡蛋,一把地里种的青菜。 端午过后,一个婆子领着一个少年,从巷子口拐过来,嬉皮笑脸地说是要寻制陶的人家。 “我家就是制陶的。”萧玉珠站在篱笆门前喊,见婆子这模样像是有事相求。 婆子说就找你家,又问家里大人在家吗? 萧玉珠领着婆子去找范氏。那婆子见这丫头见了生人也不怕生,这般机灵,倒是少见。 范氏迎着婆子在堂屋坐下,少年规矩地站在婆子旁边。 婆子说明来意,“我家老头子和小子在山上砍松树枝,听人说陶窑里烧窑用得着柴火,想过来问问。顺便带着我家小子认认门。” 范氏把柴火对烧陶的重要性说了,要是柴火不好松针叶子少,全是些光杆子或者柴火没有干透,是烧不出好陶的,怕是倒头来要浪费了陶坯子,因小失大。 婆子点头称是。 范氏又把烧窑需用的柴火要求说了一遍,要求是松树针叶要占大部分,柴要晒得干透。不可没晒干或者是淋了雨的都不行。 婆子拍着胸脯说。绝对是好柴火,是老头和小子从松树冠上砍下来的,没有松针的没要,根根都晒得干透,晒了好些个日子才捆的。 范氏见婆子是个实诚人,相信她说的话。不过柴好柴坏事关重大,还得看了再说,眼下还不敢应承。说等自家男人回来了,就去看柴火。 婆子说自家是河对面邻村的,地方特别好找。从萧家村过了石拱桥,一眼看到一棵大樟树下就是。见范氏答应看柴火,面露喜悦,要少年段光启过来行礼谢恩。 “使不得,使不得。”范氏连忙拦着他。 萧玉珠见那少年眼熟。仔细回想,是端午那日的擂鼓少年,今儿这一身青布衣裳打扮,显得比端午那日文气许多。 萧玉翠在灶间烧开了水,放上七八朵野菊花泡着,从灶间拎了茶壶过来,刚走进堂屋,见那少年高高的个子,笔挺地站在一旁,脖颈一红,羞涩地把茶壶放到桌上,转身就要出去。 段光启抬头见一位少女从门口闪入,迈着轻盈的步子过来,身姿婀娜,眉似柳叶,双目如星似水,那匆匆的一瞥加上嘴角闭月羞花的浅笑,似一缕阳光照进了他的心灵,忽地看傻了眼,看着离去的背影,伸手想叫她回来,口里却吱不开声。 范氏和那婆子在堂屋唠话,那婆子人和顺,性子脾气和范氏差不多,两人说起话来投机。范氏见段光启站在一旁,听两个妇人唠些家常,面显拘谨,要萧玉珠带启哥儿到院子里玩儿。 范氏和婆子唠得投缘,没看见段光启失态的那一幕,萧玉珠刚才瞧见,心里暗暗发笑,带着段光启出来到院子里。 段光启背着手在院子里转转,低头看看屋檐下的鸡舍,看看篱笆墙上嘟嘟开着一朵朵紫色的牵牛花,眼睛时不时地往灶间方向瞅。 萧玉珠在屋里听说少年常在西山上砍柴,便问他西边深山去过吗? “去过一回,就再也没去过了。”段光启心不在焉地答道。 听他的声音像是耳熟,和那日在深山里的高人差不多,仔细一想,莫非他就是那位神秘的砍柴少年。萧玉珠盯他的脸看,惊喜地问,“有一日,你砍柴时,有没有萧家的人在深山里向你问出山的路。” “没有。”段光启应付着脱口而出,话刚溜出嘴边,心里一想不对,立马改了口,“是有那么一回,是一个丫头和一个小子,没见着人影儿。”顿了顿,想,忽地眼睛发亮,“你就是那位问路的丫头?” 萧玉珠点点头。 “那西山老林往后别去了,要是走得远了听不见溪流声,怕是走不出来。”段光启一边饶着大槐树转圈儿,一边说,眼睛却盯着灶间的方向,心里盼着那个身影儿出来。 萧玉翠送了茶水后便出去了,怕是不在灶间,从旁边的小路去了后院。萧玉珠走到灶间窗前看了看,没有人影儿,再一看段光启那丢了魂的样,捂紧了嘴笑。 快到中午了,日头在头顶照着,婆子记挂着家里的牲口,想着得回家做饭,起身准备家去,拉着范氏的手,把看柴火的事的车轱辘话又说了一遍,说自家随时都有人在,就等候大驾了。 范氏宽她心道,等自家男人回来就去看。 婆子和少年走后没多久,萧景土从陶窑里回来,范氏把柴火的事说给他听。前段日子雨水多,拱柴火的那家这个月只能供半窑柴火,正好要去寻新的人家替上。吃过午饭,萧景土便去了段家村,见那柴火一折就断,是晒得干透的,松针也多,捆得紧实大把,有心想要,便问有多少。 婆子说足足有三十多担,个个都是这么大把的。 萧景土满意的要了一窑柴火,见她家柴火紧实大把,一窑烧不了以往那么多担数,每担在以往的价格上多加了两个钱,自家也亏不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孽物横空出世 第二卷开始了,后面的情节会更加精彩,秘籍,宝贝陆续出炉,更多精彩,尽在《窑窕淑女》。 ************ 玉陶坊里,萧玉珠和二憨捣鼓着釉料。 二憨被她指挥来指挥去,找不着北,忙活了一上午,问,“玉珠,这釉料能行吗?”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试试呗,烧出来就知道行不行了。”萧玉珠朝他笑笑,这釉料的配方是按照秘籍的方子找的,配置了半桶釉水,第一次试,她心里也没底,不知道烧出来是什么色。 “玉珠,你给叔说说,你从哪听来的法子?”二憨还是不敢相信,一个九岁的小孩会制釉料,低头一看她弄些不着调的东西,黑的褐色的粉末,不知道从哪找来的。 “我也是胡乱瞎琢磨的。”萧玉珠随意地笑笑。 二憨用大木棒子搅着水砵里黑乎乎的釉水,一脸的迷糊,看萧玉珠脸上轻松的表情,像是小孩子一时兴致,寻着好玩的,不放心的说,“我自幼跟在我师父身边学制陶,几十年了没听我师父说过这个法子,我师父说了要按照他说的法子办事,才能不出差错。” “二憨叔,你听我的,我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做坏了陶包在我身上,我们只是拿几个陶先试一下,我爹不会怪罪的。”萧玉珠站在一旁,鼓劲道。这二憨脑筋犟得像头牛,转不过弯来。 二憨摸了摸后脑勺,见萧玉珠发话了,做坏了陶她管,便放开手去做,把水砵里的釉料加上草木灰浸的淤泥,搅在一起过滤了遍。把渣滓倒了,一切都准备妥当。 第二日装窑时,二憨按照萧玉珠的要求,用五个小件儿酒坛子滚上特制的釉料,做了标识,和其他的陶器一起装进窑里。 段光启和他爹赶了牛车,拉了柴过来,卸在路边。 段光启挑了担柴过来。眼睛不瞅着前边的路。却一个劲地往萧玉珠的身后看。[] “启哥儿,你来了。”萧玉珠知道他寻什么,是在看萧玉翠有没有来,打趣他道,“我姐在家里做饭呢,不得空来。” 段光启不好意思。脸红了,挑着柴快走两步,挑到龙窑边放好。用搭在肩上的汗巾擦了把汗,“我听我爹说,这龙窑有好几百年了。早就想看来着,今儿有了机会,能得一见,果然气派。” “气派什么,都是些土疙瘩。土砖垒的。”萧玉珠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举目望去,一片土色,几间土砖建的破烂房屋,满场的土坯子,刮着的风也带股黄土味儿,吹在人脸上,灰头灰脸的。 段光启他爹卸了牛车,又赶着牛车回去拉柴了。段光启挑了一担柴过来,二憨刚从龙窑里装好了陶器过来,喊道,“喂,小子,新来的?” 段光启朝他点点头,微笑着说,“陶匠师傅好。” 二憨见他身形结实,高个儿,看着岁数不大是个孩子,再一看肩上挑着的柴,有几十斤重,忙走过来,“师傅帮你挑柴火。”说着去抢段光启肩上的木担。 段光启不让,挑着柴往旁边踉跄着退了几步,肩上的柴摇摇晃晃,两人在路边僵持不下,二憨人憨厚老实,脑子是有些木讷,心地却善良,是个热心肠的。 萧玉珠在一旁,看着两人扭扭捏捏不像话,脆声喊道,“启哥儿,就让二憨帮你挑挑,他别的没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气。” 二憨抓了抓后脑勺,朝萧玉珠看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玉珠,这你也知道。” 二憨的斤把子力气自从他来到萧家村的那天起,全村上下的人都有所耳闻,知道萧景土家请了个壮实的陶匠师傅,那块头那身板能顶上好几头牛。要不是他娶了媳妇,说亲的怕是要踏破门槛子。 段光启见推让不掉,只好谢了二憨的好意,正准备把柴放下,二憨一只手从他肩膀接过柴,轻松地扛到自己肩上,健步如飞,不带喘气儿,挑到龙窑边上放下。(.) 段光启看着这一幕,心里暗自称奇。 萧玉珠见他脸上冒了豆大的汗珠,嘴皮子有些干涩,用坛子盖装了水递到他跟前,“启哥儿,喝水。” 段光启用汗巾抹了一把汗,接过水,咕噜一口气喝了大半。 段光启爹拉了一牛车柴过来,见段光启蹲在墙根歇着,让陶匠师傅给他挑柴,觉得失了礼数,就要过来拿人,被二憨拦着了,反正他有的是力气,不碍事的。 正午过后,范氏过来送饭,萧玉翠跟在后面,手里拎着茶壶,像是有些沉,从山间小路过来,红色的身影,婀娜的身姿似蝴蝶在万绿从中翩翩而舞。 段光启一眼看见了进山路上的萧玉翠,忽地站起身来,不知怎的,就想上前去接过她手里的茶壶。一路小跑过去,不由分说,没等她的允许,拎过她手里的茶壶。 萧玉翠脸红了半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却不敢抬头看他,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慢慢地走着。 “你吃过饭了吗?”段光启想找了话题,打破沉闷,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说什么样的话头合适,冷不丁地冒出这一句,刚说出口,又后悔觉得俗了。 “刚吃过。”萧玉翠蚊子般叫小声回答,想快走两步,走到前头去,脚下的步子却沉得挪不开。 段光启抬眼看了看进山的路,真希望这路没有尽头,两人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找了话题说话,中午吃的什么饭,端午那日有没有去看赛龙舟。 萧玉翠听萧玉珠提起过,说这砍柴少年正是端午那日的擂鼓人,偷偷的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看清了他的半边脸,剑眉星目,高鼻梁。 几分钟的路程,两人走了一刻钟,范氏送了饭到玉陶坊。过来寻人,见段光启帮着拎茶壶,谢过他的好意,接过茶壶要留他和他爹在这吃饭。 段光启他爹,死活不让,说自家已经得了萧家天大的恩情,收了他家的柴火,谢还来不及。哪还有留这吃饭的道理。拖着段光启要走。 范氏说,庄户人家哪要这么多礼数,不就多一双筷子多个碗的事,自家的粗茶淡饭还望不嫌弃。 段光启他爹说什么都不让,拽着段光启上了牛车,说还有十担柴没拉来。饭后再送来。 第二日,龙窑里的窑火烧得通红,烧了一天一夜。第三日就是出窑的日子,萧玉珠心里很忐忑,不知道实验的釉料烧出来会怎么样。 一大早。一家人去了玉陶坊出窑。两个时辰过去了,二憨从滚烫的窑里拎出个黑不溜秋的酒坛子出来,朝萧玉珠喊,“玉珠,你的宝贝出来了。” 一看那色。萧玉珠顿时觉得没有食欲,黑乎乎的,不亮堂,上面灰蒙蒙地像是蒙了层灰,擦也擦不掉,颜色不均匀,灰一块黑一块,那颜色就像鸡屎一样难看,让人觉得恶心。 范氏见二憨拎出个这种怪物,笑道,“这是从哪弄来的,不是咱们龙窑烧的吧。” “是玉珠捣鼓的,我师父说了要按照他说的法子办事,才能不出差错,玉珠偏不信。”二憨嫌弃地看了两眼,把酒坛子放在地上,又猫进窑里。 萧玉珠心里面打着鼓,不知道后面的四个陶器烧出来颜色怎么样。 二憨又从里面拎着三个遭人唾弃的酒坛子,萧玉珠想跳河的心都有了。 萧玉翠在心里盘算着,四个酒坛子得几十个钱呢,白了萧玉珠一眼,“就知道糟蹋钱,平日里没事干就在家喂小鸡娃子,瞎捣鼓什么。” “好了好了,玉珠也是一时贪玩捣鼓着玩儿,玩够了这一回下回就没新鲜劲了。”范氏过来打圆场。 场子上摆了四个难看的酒坛子,引得其他制陶的几家也纷纷过来看,指指点点笑话道,当是小孩子好玩,图个新鲜。 “我看啊,世上再没有比这更丑的陶了,比村头麻婶家的癞皮狗还难看。”大黑媳妇围着陶器转了一圈,鄙视的眼光一撇,看了一眼不想再看第二眼,大黑媳妇的话引得围观的人一番哄笑。 “我看着怎么觉得像青石路上的牛粪啊!”一个制陶的人家抱着胳膊,轻蔑的看着陶器,嘴角忍不住的发笑。大家对着陶器指指点点,说像,像级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麻婶家的癞皮狗,萧玉珠也见过,身上掉光了毛,黑一块紫一块,好些伤疤结着痂,看一眼几天没有胃口。萧玉珠很受伤地躲在龙窑外边的砖柱子后面,心情低落,大黑媳妇的嘲笑声,众人的哄笑声一阵阵袭来。 萧玉珠身子发软,斜靠在柱子上,心里呐喊着,人家不过是实验失败了而已,没听过失败乃成功之母吗?爱迪生实验了数千次,才发明了电灯…… “玉珠!”二憨惊喜的声音从龙窑里面隐隐传来。 萧玉珠收拾心情,一激灵站直了身,朝龙窑口方向看去,一团红色闪入眼帘,一道亮光从眼前划过,恍若灵光一现,红的像旺盛燃烧的火焰般那么绚烂。再一看那陶器通体放光发亮,黝黝地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光滑的弧线,完美的身形。 大黑媳妇眼尖,老远就看到闪过的这抹红色,扒开人群过来,一手指着二憨手里的酒坛子,大叫不祥,是个孽物! 众人随着大黑媳妇的尖叫声,抬眼看去,那酒坛子通体发红,那红色像是人流出的鲜血,却比血还要殷红,隐隐感觉到不吉利。 大黑媳妇“嗵”地一声跪在地上,拜天,“窑神请息怒,窑神莫怪罪!” 萧玉珠见大黑媳妇一番神经兮兮的做法,心里不屑,走上前去想接过那酒坛,细细欣赏。 “那是个孽物,必须砸了它!”一个颤抖的声音划破长空。(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不祥之物 一个老者从人群中出来,那人在家里排行第三,因头发稀疏,年轻时就秃了顶,人称秃老三,头戴着一顶翻边的帽子,一对长眉弯弯垂着,满脸的皱纹和老年斑,他家也有个陶坊,他会经常来窑里转转。 “三叔,你怎么来了?”有人小心地扶着秃老三。 “三叔睡不着,一大早起来,没事儿溜弯儿,不放心来陶窑看看,没想到看到这种晦气东西。”秃老三往地上唾了一口,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道,“萧家的龙窑几百年来,都没有出过这种孽物。” 大家议论纷纷,说这么红的颜色真是第一次见。 萧景土在龙窑里面卸陶器,听到外面闹哄哄的走出来看。 “大家看,这色发红发亮,不是人的鲜血是什么?”秃老三手一横,指着二憨手里的酒坛,怒道。 大家越看越觉得像,那一抹红像是人手腕上留出的血,带着血腥味,顿时一股恐怖的气氛笼罩在陶窑上空,大家屏住呼吸瞅近了看,有人大叫不好,说怕是有血光之灾。 萧景土走近了看陶,那红色虽是像人的血液,仔细看却不难发现,有几种不同深浅的红在里面,氤氲在一起,如火烧云般变幻万千,流光溢彩,甚是好看。 “自盘古开天地以来,混沌初开,世间万物皆有灵气,一草一木皆为灵气之所在。萧家的龙窑传承五百多年,乃集天地之灵气为一体。”秃老三捋着胡子,半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念道,忽然睁开眼睛,手里的拐杖指着二憨怀里抱着的酒坛子说道,“它,是个孽物。是天地之歪气之所在,聚集了天地间的污秽之气。” 整个场子上只有秃老三慢条斯理的声音,大家越看越觉得那红色瘆的慌,吓得不敢看。 二憨见那陶天然而成,是不可多得之物,他自幼跟着师傅学做陶,几十年下来,不说得了师傅的真传学了个十成十。八九成还是有的。什么陶好什么陶坏,他一眼就能分辨得出,这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精品,哪是什么污秽之气,“我师傅说过,只要火候到位。加上有上好的釉料,是有可能烧制出这种颜色的陶器。” 大黑媳妇站出来,叫道。“那红色就是鲜血凝结而成,这个孽物留着它不是个祸害吗,万一是妖气附身那可是要遭灾的。砸了它!” 陶在开窑后得到的器物,若是色、彩、形等方面发生了特异变化,人们称之为“窑变”,认为这种陶器是不详之物,要立即砸碎了深埋。 “对。砸了它,砸了它!”众人异口同声地道。 “留着它,怕是会引来血光之灾,以免不测,还是砸了的好。”大黑在萧景土耳朵说道。 二憨死死地把酒坛抱在怀里,“玉珠说了,这是她的宝贝,不能砸。” 众人的目光朝萧玉珠看来,见她面色沉稳,毫无半点惶恐之意。萧景土犹豫的目光朝萧玉珠看过来,有征求意见之意,见她眼睛明亮,嘴角含笑,脸上的表情轻松,仿佛局外人般看热闹,不知她心里到底想些什么,闹得哪一出。 秃老三见萧景土迟迟不肯动手,身子颤巍巍地过来,走近了两步,手哆嗦着喊,“自古以来,污秽之气多生祸端,景土侄儿,只有砸了它,方可保萧家村的太平。” 秃老三转眼间把矛盾上升到一个更高的层面,一个小小的陶器怎么能和萧家村的太平扯上关系?萧玉珠在心里暗暗佩服秃老三的这番文绉绉的说辞,这张三寸不烂之舌抵得上千刀万箭。 “秀才老爷家的,怎么还不动手?”大黑媳妇冷笑道,眼光突地变得凌冽,疯了似的上前就要去抢二憨手里的酒坛子,“你不动手我帮你砸。(.)” “慢着!”萧玉珠挺身而出,范氏拉着她别让她乱来,以免顶撞了长辈。 萧玉珠朝范氏抿嘴笑笑,上前两步,目光一一看向众人,最后定格在秃老三脸上,认真地问,“三爷,你说这红色是人的鲜血?” “是!”秃老三振振有词,手扶着拐杖挺直了身板。 “自古以来,红色象征着喜庆,吉利。红灯笼,红绸缎,大红花,红嫁衣,红喜字,红对联,小到一个红鸡蛋,这些是不是大伙常见常用的喜庆之物?难道说这些也是人的鲜血?”萧玉珠面带微笑,一口气说了一连串词儿,犹如江水滔滔不绝,势不可挡。 “这?”大伙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毫无辩驳之词。 “玉珠说的也是理。” “是啊,是啊,难道这世间的红都是鲜血变的,岂不是笑话。” “但是这个红色和其他的不同,龙窑几百年来,没有出过这样的陶器,恐怕是冲撞了窑神。”大黑媳妇心里不服气,本想上去抢了二憨怀里的陶,砸了以泻心头之恨,没想这二憨是个狗奴才,得了主子的命令,把陶护得死死的。 “婶子,这龙窑没塌没倒,烧出来的这窑陶大半是好的,怎么会是冲撞了窑神?”萧玉珠笑着看向大黑媳妇,顿了顿,又说,“要说这冲撞了窑神的,恐怕是另有其人。” 今年开窑的第一窑,是大黑家烧的,龙窑偏偏在装窑后塌了,陶倒了大半,这事儿大伙都是心知肚明的,纷纷看向大黑。大黑媳妇豆大的眼睛冒出火来,眼珠子瞪得滚圆,长长的衣袖下面拽紧了拳头。 大黑拉过她媳妇,说陶坊里还有活计,先退下了。 范氏见萧玉珠这般没礼数,拉着她别再说了,一边连忙向秃老三陪罪,说,“三叔,都是我平时管教不周,玉珠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还望你见谅。” 萧景土看那陶的颜色烧得极好,火候也是恰到好处,砸了还真舍不得,过来和稀泥,说这陶只是小孩子贪玩,图个新鲜胡乱弄的,还望三叔别生气,等回去他自会把这陶砸了。 范氏见秃老三一直沉着脸心里憋着气,叫萧玉珠过来向他赔罪。 大黑媳妇走后,秃老三犹如失去了左膀右臂,势单力薄孤零零地站着,自知理亏,找不着台阶下。等萧玉珠向他赔罪道歉后,秃老三的脸色才算明朗些,挽回了面子,扶了扶头上戴着的帽子,捋着白胡子,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 萧玉珠朝二憨站的位置看去,已没有人影,人早跑得无影无踪。 人散了,萧玉珠去寻二憨,二憨带着她来到玉陶坊后屋,掀开一堆乱糟糟的稻草,说,“你看看坏没坏?” 萧玉珠把酒坛拎出来,仔细地看了看,没裂好好的,咧嘴一笑,“二憨叔,谢谢你。” “谢什么,承蒙你看得起你二憨叔,我做事,你尽管放心。”二憨拍着胸脯,认认真真地说,摸着头想了一会,“要不是我跑得早,这陶就被那娘们砸坏了,我躲不过我还不会跑吗?一大早的遇上这么个乌鸦嘴,真是晦气!”嘴上骂了一通。 萧玉珠见陶完壁无缺,心情轻松多了,把陶重新放在稻草堆里藏好,拍了拍手上的灰,“二憨叔,下回玉珠托你干活儿,可不准说三道四的。” “你是我的小主人,我当然得听你的,以后有啥事尽管吩咐。”二憨傻笑道,愣了一会说道,“那陶真好看,我制陶这么多年,这样好看的陶还是第一回见,玉珠你真了不得。” 萧玉珠翘着嘴角,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制釉的方子你从哪弄来的?”二憨小声地问。 萧玉珠撇了他一眼,看他这呆鹅样以为他是个傻子,心里却细腻,一点都不傻,看来是大智若愚,心思埋藏得够深,真人不露相啊。 二憨前两日见这小丫头,捣鼓着些黑乎乎的粉末,以为只是拿着玩的,成不了大气候,没想到真的能够烧出上等货色,这等色泽的陶器他还是第一回见,以前听师傅提起过,说窑变是可遇不可求的,不是有缘人是烧不出这样的好陶的。 二憨站着没动,定睛看着萧玉珠,觉得她和平凡人不一般,心里羡慕,这小丫头说不定真有制陶的天赋,是个有缘人啊。不像他,跟了师傅几十年,师傅都嫌弃,说他没有这个慧根,他手上能够出极品,难啊。一想起师傅的话,就气人,二涵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土疙瘩。 一阵沉默之后,萧玉珠眼睛扑闪扑闪,不认识似的看着二憨,再怎么看,还是像头呆鹅,干笑两声,“二憨叔,你想学这釉料的配方?” 二憨立马来了精神,快要熄灭的小火苗燃起,一本正经地点头。 “这釉料是玉珠胡乱弄的,这方子我忘了。”萧玉珠摇摇头。 二憨气馁地叹了口气,即使有方子,他不是有缘人,是烧不出这样的好陶器的,想想还是作罢,老老实实捏自个的陶去。 萧玉珠找了稻草掩着,把红色酒坛子偷偷地抱回了家,放在西厢房床底下藏好。见被稻草遮得严实,看不见影儿,才放心地走出房去。 萧景土正站在后门,见她从房里出来,叫住她,背着手,往后院走了几步路走到猪圈旁边,回过头来问,“这釉料的方子哪来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釉料秘方 萧玉珠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懵住了,上回道姑驱魔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她懂,这出头鸟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近半年来,她一直小心翼翼掩着性子,这一次要不是为了挽救那个宝贝,她还不想站出来,成为众矢之的。在脑海中飞快地翻转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希望能够蒙骗过关。 “在书上看的。”萧玉珠咬着下嘴唇,小声说道。 萧景土看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以前我听爹提过,说书里什么都有,连耕田种地都有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书中自有……”他认真的回想老爷经常念叨在嘴边的一句话,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萧玉珠快速地说了,小心地打量他的脸色,见他面色晶莹,不算难看。 “对对对,爹经常说的就是这句,瞧我这记性都给忘了。”萧景土一番感叹,自幼虽是跟爹学了几个字,学了点皮毛,这些年忘得差不多了,只认得几个关于陶的字了。再一看玉珠这丫头,小小年纪这学识是比他强多了,看向萧玉珠的神情多了几分柔软。 萧玉珠拿了根稻草杆,绞了绞,看萧景土脸上不发作,心里很不安,暴风雨来临之前总会有死一般的平静,萧景土的脸色越是平静,她的心里越忐忑,心里那面鼓咚咚咚地敲起来。 “玉珠啊,念书好长见识,不要像爹一样,大字不识几个,两眼一抹黑,一辈子伺候些土疙瘩。”萧景土语重心长地说,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眼神里满是慈祥的父爱。 萧玉珠往后缩着身子,贴在墙上,很是当惊受怕的样子,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今儿的举止很是反常,没有往日的严肃,嘴角微笑着,眼睛里盛满了慈祥和蔼,此时此刻的他才像是一位父亲。平时遥远的父女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萧玉珠心里感觉暖暖地。轻轻唤了声,“爹。” 萧景土看着她瘦弱的身形,心里叹了口气,很快背着手走进屋去,边走边说,“把陶拿出来给爹看看。” 萧玉珠狐疑地看着他。反应了半天,只得领了命令,狗爬式爬在床底下。拿出刚藏好的陶,抱着放在堂屋的桌上。 萧景土拿了块湿布,轻手把陶器擦了遍。那陶器经过这一擦拭,更显得光亮,那一抹红浑然天成,有着随息万变的景观,又有着泼墨写意的神妙。萧景土是个惜物之人。看这陶是越看越喜欢。 范氏从院子里进来,见萧景土瞅近了看陶,一双眼睛快要贴到陶上面了,笑道,“孩子他爹,你也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萧景土示意她别说话,捧起酒坛子,赞道,“巧,妙,简直是妙不可言。” 萧玉珠站在一旁,认真地看了一会,她虽是不懂陶,但是审美观还是有的,这种色泽算是好看,至于是不是精品暂时还说不上来。 “爹,这个酒坛子烧成这样,红不邋遢的,还能卖钱不?”萧玉翠从柴房出来,问道。 这财迷老姐,时时刻刻惦记着钱,这是艺术品,艺术是无价的,哪是用钱可以衡量的?萧玉珠做了一回清高的艺术家,不屑地撇了萧玉翠一眼。 “能,不止能换钱,还能换个好价钱。”萧景土万分小心地把陶轻轻放回到桌上。 “真的,爹那你说说能换多少钱?”一听能换个好价钱,萧玉珠立马来了精神。 “这个还不好说,少则几百个钱,多则一二两银子。”萧景土心里盘算了一番。 这个价钱太低了,想起前世里的古董玩意,和这差不多,那可是天价,一个小小的破碗几百万拍卖的都有,年代越久越值钱,说不定等过了几百年几千年,这玩意儿就更值钱了。萧玉珠在心里默想着,一琢磨不对劲,她能够活到一百年就不错了,哪还有福享受啊。 “这个釉料方子真是妙啊,能够烧出这样的陶,实属罕见啊。”萧景土又是一番感叹,环顾了一周,看着众人,神经兮兮的说,“这个釉料方子千万别说出去,千万别说漏了嘴。”萧景土吃过釉料的亏,刚开始制陶时,他什么都不懂,向其他几家制陶的要釉料方子,没人肯告诉他,说是秘方不外传的,陈师傅知道个釉料方子,告诉了他,玉陶坊才得以起步。 范氏知道釉料的重要性,似懂非懂地点头。 “爹,这个方子是什么呀,我们还不知道怎么会说漏了嘴?”萧玉翠仔细一想不对,他和玉珠什么也没对她们提起过,哪知道什么釉料方子。 “不知道最好!反正以后要是有人问起,就说不知道。”萧玉翠这番不讨巧的话,让萧景土有些不放心,转头看向萧玉珠,“玉珠,以后要是有人问起就说瞎捣鼓的。” 萧玉珠回过神来,这老实老爹保密意识还是有的,这釉料秘方得来实属不易,怎么能让别人占了便宜,她还指望着这秘方发家呢。 一番欣赏过后,萧景土要范氏把陶放进房里藏好。 东厢房里一张床,用稻草垫着,铺了床被褥,一个破茶几,再就是几个装衣服的大箱子,还是成亲时置备的,再没有其他物件儿,能藏陶的就只有衣箱子。范氏领了吩咐,哭笑不得,看萧景土这副较真模样,自是不敢怠慢,把箱子里的衣裳翻出来,用稻草垫上,把陶器放进去,往后,这个陶器便成了家里最宝贝的玩意。 虚惊一场,还好老实老爹见多识广,见怪不怪,要是换了妇人之见,今儿恐怕难逃一劫,萧玉珠松了口气,一蹦一跳,哼着小曲儿出去,抬头望着瓦蓝瓦蓝的天空,飘过一朵朵白云,一阵清风吹过,心情是格外的好。 过了两日,村里来了个小商贩,来收蚕茧。好多养蚕的人家询问了价钱,见价格和去年差不多,算是公道,有心想卖。 “玉珠,咱们的蚕茧收拾收拾,挑到魏大婶子那卖去。”范氏打听到小商贩在魏大婶子家落脚,已经开始收了一两天了。 “娘,先不急着卖,我和姐先去探探情况。”萧玉珠和萧玉翠两人出门,朝魏大婶子家去了。 院里摆满了箩筐,白色的蚕茧儿堆成了小山,很多养蚕户挑了蚕茧过来卖,萧玉珠一一打了招呼,“麻婶,张嫂,婶子,姑子,卖蚕啊。” 眼看蚕茧就能换钱了,麻婶脸上笑得合不拢嘴,大声喊,“玉翠玉珠啊,你们养的蚕呢,挑出来卖卖,挣个嫁妆钱。”话一说完,引得旁边的婆子小妇人一番窃笑。 “就是就是,听人说今年你们姐妹俩养的蚕可不少,卖了换钱添置个金银首饰之类的,留着嫁人用。”张嫂是个嘴快的。 “这玉翠和我家闺女同一年生的,今年满十一岁,再过两年就得说亲喽,卖蚕换了银钱,让你娘给你们攒着压箱底儿。” “瞧这两姐妹两,那小模样好看的,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瓷娃娃哟!” 一群人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拿两姐妹寻开心,萧玉珠却不恼,朝众人回了个大大的笑容。萧玉翠脸红到了耳根子,挽着萧玉珠的胳膊快步走开。 魏大婶子正坐在青石凳上,同人唠话,说的是谁家的蚕茧白,谁家的蚕茧发黄。 萧玉珠走近了,小声问。“婶子,这蚕茧是咋卖的?” 魏大婶子拉着萧玉珠走到人少的墙根说话,“好的二十五个钱一斤,差点的二十二。”说着看了在院子里收蚕茧的小商贩一眼,贴近了萧玉珠的耳朵说,“那小商贩是老买主了,和我熟,给我的价格比旁人多了两个钱,要是你要卖,和婶子说说,我让那小商贩也给你这个价。” 萧玉珠脸色讪讪地笑笑,说自家的蚕虫还有些刚吐完丝,得等几天。 小商贩出的这个价不算低,听范氏说,去年是二十五个钱一斤,如果按魏大婶子的价,这样一比较,还涨了两个钱,萧玉珠心里一盘算,蚕茧轻,加上里面的蚕蛹,大概七十个蚕茧才一斤,总觉得不划算,从魏大婶子那回来,一路上想着,怎么样才能卖个好价钱。 五月的天气渐渐热起来,青石板却是凉丝丝的,麻婶家的癞皮狗横躺在青石路上,呵斥呵斥吐着舌头乘凉。萧玉珠走在前头,心里琢磨着卖蚕茧的事。 “汪汪。”一阵狗叫声,吓了两人一大跳,低头一看,萧玉珠踩着癞皮狗的尾巴了,浑身吓得个激灵,跳着后退三步。 癞皮狗发了疯的惊叫着,从地上爬起来,斜着身子瞅她,摇摇尾巴,掉头跑了。 “你看你,走路不看路,脑瓜子里想些什么,丢了魂儿。”萧玉翠往萧玉珠的脑门一点。 萧玉珠低头往地上一看,癞皮狗跑得无影无踪,今儿见了癞皮狗,整个人没有食欲,连午饭都不想吃了。一连吃了好些天的白菜,腌辣椒,萝卜干,好久没有沾过荤腥了,都快忘了肉的味儿了,想着想着想到了前世里吃过的一道菜,那可是美味啊。 想到这,萧玉珠舔了舔舌头,整个人有了精神,忍不住地发笑,拔腿跑起来,一串串风铃般的笑声洒在青石路上。 “等等我,玉珠,等等我……”萧玉翠在后面追着喊。 萧玉珠一回到家,便寻了剪刀,用碗拣了二十来个蚕茧,刚准备一剪刀下去,被萧玉翠一把抢过,“你疯了你?” 萧玉珠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萧玉翠吃惊地瞪大了嘴。.(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另有所 饭桌上摆着一大碗菘菜,一碗腌辣椒,一小碟腌的脆萝卜,中间一碟蚕蛹炒韭菜。 大家围在桌前都不说话,眼睛睁得滚圆,看着中间的那碟菜,手里拿起的筷子又放下。 萧玉涵站在桌前,他的身高刚好高出桌沿一个头来,头趴在桌上,看见了菜里面的虫子,害怕得直往范氏怀里钻,“娘,菜里有虫子。” 范氏哄着萧玉涵,别怕别怕,一边探究的目光朝萧玉翠看过来。 还没等范氏开口问,萧玉珠抢着先说了,“我看石头在田里烤过虫子吃,味儿怪香,我用咱们家的蚕蛹试下,和烤的虫子一个味儿,娘你尝尝。”没等范氏回话,加了一筷子蚕蛹放到范氏碗里。 范氏皱着眉头,低头看了碗里的蚕蛹,和树上的蝉差不多,小翅膀小身子还没成形,心里一阵反胃,哪吃得下。 中午炒菜的时候,萧玉翠已经见识过了,这会也没觉得这蚕蛹有多难看,这味道嘛,吃起来外脆内嫩,和肉差不多。见范氏这般表情,心里暗暗发笑,“娘,你尝尝,我在灶间里尝过了的,好吃。” 萧玉珠配合地朝范氏咧嘴笑,又朝萧景土露了个大笑脸,加了一筷子让他尝尝。 早些年闹饥荒的时候,什么没吃过,树叶子,草根,观音土,连地里的老鼠,树上的蝉都被人抓着吃光了。既然两个丫头都说好吃,萧景土随口夹了一个塞进嘴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嚼了嚼,刚嚼两口,眼里里放着光,嘴上连说,“好吃好吃。” 范氏见萧景土吃了说好吃。心里想尝尝是什么味儿,夹了一个试试,微闭着眼睛细品,外面的皮煸炒得脆,吃起来香,里面的肉嫩,再加上韭菜香味,味道确实怪好。刚吃了一个。又从碟里夹了一筷子。 萧玉涵猫在范氏怀里,缩着不敢看,口里冷不丁地被范氏塞进来一个蚕蛹,想哇的一声吐出来,舌头舔着外皮的味儿,比这几日吃的清汤寡水白菜味道好多了。往下咬了口,小嘴吃得津津有味,也不嫌它模样儿长得丑。 萧玉珠见蚕蛹好吃。心里安定了一半,可是一看蚕蛹那怪模样儿,要想让更多的人接受它。怕是要下些功夫。没一会儿,碟子便见了底。 范氏吃完饭,用手背一抹嘴角的菜汤水,叮嘱着,这蚕蛹虽是好吃。可是浪费蚕茧,下回别做了。 用蚕蛹做菜,这当然是另有其他用途,否则萧玉珠也不会放着好好的蚕茧不卖。 有句老话“七个蚕蛹一个蛋”,这蚕蛹富含蛋白质和氨基酸,是营养丰富的天然绿色食品。今儿吃的这一顿,剪了二十多个蚕茧,按照蚕茧的成本来算,花了近十个钱。这蚕茧的重量蚕蛹占很大一部分,六斤蚕茧子才能出一斤丝,剥了蚕蛹,外面的茧壳轻,再加上剪破了,不能缫丝,只能作为丝绵和绢纺的原料,是卖不了好价钱的,萧玉珠在心里盘算着这一笔账。明儿是集市,她爹要去城里卖陶,想着把蚕蛹带上,去饭庄寻寻看有没有人要。 范氏往煮饭的锅里添了水,把粘锅的一点剩饭泡开了,拌上米糠,把菜叶剁得细细的,拿来喂小鸡娃子。萧玉珠像个影儿似的跟在范氏后面,寸步不离,殷勤地拿盆递水的,一张脸笑得比大米饼还开。 范氏看萧玉珠这情形,像是有事要求她,笑着问她啥事。 萧玉珠乖巧地搬了凳子,“娘,明儿爹要去城里卖陶,咱剥了蚕茧子,带去给赵掌柜尝尝。” 上回赵掌柜来,又是送吃食又是送礼的,还收了他两匹布,心里过意不去,范氏心里老惦记着这事,总觉得欠他份人情,萧玉珠这丫头说的也对,是要去城里一趟。他是大户人家,别的怕是不稀罕,眼下正是蚕茧下山的时候,这时候的蚕蛹新鲜,送去给赵掌柜尝个新鲜的,一细想以为这丫头动了心思,问道,“玉珠想去赵掌柜那学商?” 萧玉珠偎依在范氏身边,摇摇头,“娘说过,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范氏敲了她一记,心里想着家里这光景,有个陶窑,挣的也是血汗钱,萧景土在陶窑干了三年,像是老了不少,整天早出晚归,挑土挑泥累得像个陀螺不得歇。玉珠这丫头伶俐,要是她想去就让她去,又问,“玉珠真的不想去?” 萧玉珠认认真真地摇拨着脑袋,“不去,咱家以后也会有钱,也有铺子的。” 范氏搂过她的小肩膀,自当她说的大话哄自个宽心,拍着她的背叹道,“要说你去了,娘还真舍不得。” 得了范氏的允许,下响,萧玉珠缠着萧玉翠帮她剪蚕茧,她在一旁打下手。 太阳从大槐树下筛下点点金光,斑斑驳驳打在两人脸上,或明或暗,一阵微风吹过,一个个铜钱币大小的光影晃动。两张小板凳,一个大竹篮,里面大半篮白花花的蚕茧。萧玉翠用剪刀小心地剪蚕茧,萧玉珠把剪好的蚕蛹用陶罐装了,蚕丝装在另一只篮子里。 喜子娘来了,见两姐妹俩在剪蚕茧,心里奇怪,“玉翠玉珠啊,你们这不是糟蹋茧子吗?” 萧玉珠抬头喊道,“婶子,这蚕蛹炒着好吃。” 喜子娘嘴上怨道,白白浪费钱,心里想着喜子养的五百条蚕,喂了个把月死了大半就不喂了,后来还不是她帮着喂着,剩下来的没有多少,就一百来条,想拿去卖太少别人又不收,本想过来问玉珠的蚕茧什么时候卖,想搭上帮着卖了,一看这丫头没个正劲。一听蚕蛹炒着好吃,走近了大槐树下问,“玉珠,这蚕蛹怎么炒来着。” 萧玉珠不会做饭,朝萧玉翠努了努嘴。 “是特别好吃,比肉还鲜。”萧玉翠想起中午吃的蚕蛹的味儿,心里还惦记着,微微一笑,说这蚕蛹特别好炒,用开水过一遍,放油放上两个干辣子和姜,把蚕蛹倒进去炒得干透,撒上一把韭菜,就好了。 喜子娘一看萧玉翠一副仿佛吃了天鹅肉的样,心想这百来个蚕茧不卖了,回去剪了炒着吃,她也尝尝什么味儿。 喜子娘在槐树下面看两个丫头忙活了一会,去寻范氏,范氏在灶间清火木灰,准备清出来拎到后院的大坑里沤肥,见喜子娘来了,探出头来招呼。 喜子娘倚在灶间的门框上,和范氏闲唠,说着说到了进学堂的事,说是魏大婶子家的三小子,才六岁就准备送去学里了。 如今小娃子上学,要到邻村段家村去,要在赶上了早几年,还能在萧家村上着,自从秀才老爷一场大病后,没有先生教,村里的学堂便停了,里正去别村请先生,不是嫌束脩少,就是嫌路远,没人愿意来。 “我家玉涵见天就知道疯玩,上午又去看放鱼篓了,一身泥的回来,我也想着要送进学里去,让先生管教管教,收收他的性子。”范氏说道。 “喜子还比玉涵大一岁,整天皮得不像样,也不是个事儿。”喜子娘点头道。 萧玉珠心头一动,插话道,“就让玉涵和喜子一起去学堂,正好有个伴儿。” 喜子娘顿了顿,黯然闷声道,“要是送去学里,就没人放牛了。” “哪也不能当一辈子放牛娃啊,这不得把小子白白给耽误了。虽是不指望他考个秀才,送去识字长长见识也好。”喜子娘考虑得周全,放牛的事是大,可是和小子的前程比起来,算不得什么,范氏撇了她一眼。 “你们家出了个秀才老爷,祖上又有为官的,说不定玉涵能中个状元,不像咱家世世代代土里刨食,没出个读书人。”喜子娘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话范氏听了高兴,能不能考个秀才举人老爷,那是萧玉涵的造化,不得强求,如是能考上,是更好不过的了,跟秀才老爷一样光宗耀祖,她脸上也有光。 “娘,就送玉涵去学里认字,家里的牛我去放。”萧玉珠扭头喊道。 范氏清好了火木灰出来,拍拍身上的灰,不高兴地说道,“不是还有我和你爹嘛,往后啊叫你爹把牛赶到陶窑对面的山上去。你啊,也不看看你这副瘦骨头,怕是要被牛牵着鼻子走,再说了丫头哪有天天放牛的,还不如在家给我绣绣花,学个阵线活。” 萧玉翠听了这一番训话,偷偷捂嘴取笑道,别家这么大的丫头不光会绣花,还会做鞋面了。 萧玉珠一想到那根绣花针,心里就发麻,禁了口不敢乱说话。 喜子娘听了范氏的话很是动容,赞同道,“往后我家的牛也叫孩子他爹放去,大不了耽误些活。” 两人说到了束脩的事,范氏说上魏大婶子那打听打听。 喜子娘养了百来只鸡,赞了鸡蛋卖钱,这束脩她还是教的起的,只不过她心眼浅,想留着喜子多放几年牛。范氏前些日子,把两头猪卖了换钱,留着准备给萧玉涵上学用。 喜子娘去找魏大婶子去了,去了一会,很快就回来了,说是半路上遇到魏大婶子,这束脩费一个月一交,一个月八十个钱儿,学里不管饭。段家村离这近,跑回来也就一刻多钟,不管饭也没所谓,上响下课了,让小子回来吃饭就是了。 范氏和喜子娘约定好,这月底送拜师礼,下个月初就把两个小子送去念书。(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下馆子 前些日子卖了两头猪,范氏想着,去捉两头小猪崽回来养着,最近村里没有人家的猪开窝,得去城里捉两头回来,说明儿赶集她也去。又说萧玉翠快一年没去过城里了,也去看看。 此方主意正中了萧玉珠的下怀,刚才她还在想着找什么幌子把萧玉翠这个现成的厨子带上备用。 第二日,一早,萧景土套了牛车先去玉陶坊装半牛车陶。 今年开窑后,家里拨了灯油过去,要两位陶匠师傅晚上也开工,二十天就能做一窑,效率比以往提高了三分之一,其他制陶人家也学了这个法子,罐了臭油给陶窑里。城里有集市,萧景土会赶了牛车去城里卖陶,每个集市都去,久而久之,累积了一些客源,每回能够卖了大半回来,平时闲着的时候,他挑了担去附近的村庄卖卖,也能卖上一些,萧景土人老实,做生意不投机取巧,附近村庄的人都信他,家里买陶都铁定要买他的。长此以往,玉陶坊的存货少了许多。 范氏把萧玉涵送去老宅那,让他跟萧景文玩儿,家里的牲口托杨氏照看着。吃过早饭,拾掇好家里,拿上十斤黄豆,十斤红豆,十斤花生,加上大半陶罐蚕蛹,挑上两个猪笼。 萧玉翠鲜少出门,今儿特意穿了平日舍不得穿的八成新的水红色裙儿,戴上两朵粉色绢花,打扮得整整齐齐,拿了个竹笠拎在手上,中午太阳大的时候用来遮阳。 临走前,萧玉珠想起来晒干的药材,用篮子装了,把那五颗上了百年的药材用纸包了,分开放好,顺便拿去药房卖卖。 一行人出了村。到村头与萧景土汇合,两姐妹在牛车后面,背靠背坐着,看着景物一个个后移,嘻嘻笑着。一片片稻田绿油油的,映着晨光,镀上了一层金色,远处的房屋镶在山脚下。青砖黛瓦。笼罩在袅袅炊烟中,晕染开来,恬静清新。 到了城里,萧景土寻了地方摆摊,范氏嗓门大,连吆喝带唱。唱的是自编的词儿,一会便吸引了一大群人。 萧玉珠和萧玉翠挎着竹篮拿了药材,去上回卖野菊花的药房问问。范氏不放心跟上来。药房的掌柜在萧玉珠手里,收过两回野菊花,认得这丫头。按药房的正常价格收了药材,见有几颗上了百年的,实属不多见,可惜没晒好,按照行情。便按番了十倍的价格收了,这个价算是高的了。 萧玉珠不懂药材,见那掌柜是个实诚人,信他,一篮子药材换了近三吊钱。萧玉珠把装钱的布袋子重重地塞到萧玉翠手里,知道她喜欢钱,让她当一回有钱人。萧玉翠捧着沉甸甸的布袋子,眼睛里满是惊讶,哇的一声叹道,“好多好多钱啊。” “瞧你这个小财迷。”范氏抢过她手里的布袋子,说是集市上人多,得把钱收好了,万一被人抢了去。 才刚捧了一会儿,还没捂热呢,不过钱财不外露的道理,萧玉翠还是懂得,见范氏把钱藏严实了,才算放心。 一路上回来,左瞧瞧右看看,萧玉翠一会拉着人去看看卖胭脂水粉的小摊,一会拉着去看卖绢花头饰小手工艺品,她喜欢臭美打扮,对这些倒是很感兴趣。萧玉珠被拽着胳膊,一边留意着街道两旁卖古玩的店。 今儿拉来的陶少,没到正午便卖光了,范氏提议把带着的土产给赵掌柜送去,算是回礼,谢谢他的好意。 “娘,我们中午去赵叔家的饭庄吃饭好吗?”萧玉珠轻声央求道。 范氏舍不得,脸色一沉,“去饭庄吃饭那得多贵啊,得花好些个银钱,咱就在路边买几个包子填填肚子。” “娘,那药材不是换了钱吗?就去赵叔那吃一回,好不好,这顿我请。”萧玉珠拍着小胸脯,一挺一挺的,一副财大气粗的口气。[.超多好看小说] 萧玉翠刮她的鼻子,“换了三吊钱,腰就粗了。” 萧玉珠瞥了她一眼,要不是想着去卖蚕蛹,她也舍不得下馆子呢,事出有因,这财迷老姐也不帮着说句话,到时候挣了钱不分她一份。 萧景土套好牛车,把猪笼子挂上,“上回赵掌柜说,到他饭庄尝尝他家的菜式,今儿人到屋门口了,也不好不进去,他买了咱们家那么多陶,咱也得照顾照顾他的生意,虽说咱们庄户人舍不得点贵的,一顿吃不了多少钱,但也是个心意。” 萧景土这么一说,范氏觉得是理儿,说今儿咱就下馆子去。 刚到饭庄门口,遇上老袁从里面出来,老袁见萧景土来了,忙热情地叫着到里面坐着,一边帮着把牛牵到后院去,添了两把草。 只见黑漆底的牌匾上,三个瘦金体大字--千山雪,在初升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范氏在门口停住了脚,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理了理鬓角的头发,拍打身上的灰,笑道,这回咱是乡巴佬进城。 老袁从后院栓好牛过来,见一行人停在门口,不敢进去,说客气什么别不自在,领着往里面走。穿过一条迂回的走廊,到了二楼,楼梯上一溜的红灯笼,廊下每隔一段距离摆着一盆吊兰,配上柱子窗棱上的雕花,显得淡雅别致。二楼属于雅间,分开来两个小厅,人不是很多,相比起一楼的宾客满座嘈杂,二楼显得清净不少。 老袁看上去是个重要人物,不仅仅是家丁这么简单。老袁领着众人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坐下,说稍等,他立马就去知会赵掌柜。 窗户全开着,从这里扭头能看到外面熙熙融融的人群,静中有闹,闹中有静,别有一番意境。 范氏看着厅内的摆设,直咋舌,这么高档的饭庄她还是第一次进,免不得感叹一番,手摩挲着窗棱上的雕花看了又看,说要是自家的窗户上也雕这种花样子,该多好看。 两个丫头捂紧了嘴笑,“这么好看的雕花,配上咱们家的土砖屋,那像什么样子。” 范氏琢磨着也是。好马配好鞍,这般精致的雕花配上土砖,显得怪别扭。 很快,赵掌柜从走廊上过来,老远就朝萧景土拱手,“景土大哥,你可总算是来了。” 萧景土笑着从桌上起身,拱手礼让。 范氏拿出带的黄豆红豆花生,说是自家地里种的,不值几个钱,望赵掌柜不嫌弃收下。 赵掌柜客气的客套一番,好意心领了,转身让老袁拿下去,一边殷勤地要留人吃饭,说是他们难得来一回,这顿他请,尝尝饭庄的菜式。 萧景土脸面上很是过意不去,本来说是过来吃饭,照顾照顾饭庄生意,现在倒好,又让赵掌柜破费,一再坚持不用赵掌柜请,这个钱他还是出得起的。 赵掌柜说什么也不让,说这是第一回,怎么也得尽尽地主之宜。 一番僵持不下,老袁在一旁劝了两句,萧景土才不好意思的答应了。 萧玉珠拿出陶罐里的蚕蛹,说是自己带的食物,让灶间帮忙加工一下,用干辣子煸炒得香了,撒上一大把韭菜,炒一小碟。赵掌柜探了头,往陶罐里面看,见里面都是一个个虫子,蹙着眉头犯难。饭庄也有客人自带食物,拿来加工的,自己只收个加工费,这种食物他还是第一次见。 “赵叔,这蚕蛹炒起来吃,特别好吃,味儿怪好,不信你可以问问我爹。”萧玉珠露出个大大的笑脸,一双清亮的眸子看向赵掌柜,见他不相信,又转向萧景土,眼睛一眨一眨地,像在示意什么。萧玉珠声音清脆,老远都能听得见,一番话引得其他座位上的人一阵哄笑。 萧景土点点头。范氏感到疑惑,来之前玉珠这丫头说是把这陶罐蚕蛹送给赵掌柜,怎么这回改了口,估计这丫头这会嘴馋,又想吃来着,反正有一大罐子,就让这丫头解解馋。 老袁看了看,笑道,“好好好,放上干辣子,韭菜,炒来给丫头吃。” 萧玉珠清脆地嗯了声,点点头,朝老袁来了个比春花还灿烂的笑容。 老袁抱着陶罐去了厨房,拿出一碟出来,剩下的又抱了回来。 赵掌柜让萧景如点菜,说正午了怕大伙饿着。 萧景土点了个酿茄子,家常豆腐,两样青菜,一笼素包子,再加两碗米饭。赵掌柜看得直笑着摇头,说景土大哥还是跟他客气,多加了个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点完拿着菜单下去了,让老袁上了壶上好的龙井茶过来。 赵掌柜太过于热情,让大家感到浑身不自在。范氏小声地问萧景土,“这赵掌柜是不是还打着让玉珠过来当学徒的主意。” “别胡说。”萧景土打断了她的话,示意她别在说了,这里人多口杂,小心让别人听了去,传到赵掌柜耳朵里。 范氏立即闭口。 萧玉珠看着赵掌柜离去的背影,心里迷糊,这赵掌柜对自家也特好了点,上竿子往上贴,自家这样的小户人家到处都是,去村里一抓一大把。 很快菜上上来,最先上来的是一大碗猪肉炖粉条,那股子炖得烂的肉香味扑鼻而来,让人闻着口水都要出来。范氏给每人碗里舀了一大碗粉条,挑出肉来分到碗里,给萧景土碗里多加了一勺肉。 最后上来的是蚕蛹炒韭菜,小二端着碟从门口过来,一路上,旁边的人探了头看,这蚕蛹炒出来是什么样子,看见了又是一番哄笑。(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奶油小生 感谢童鞋的粉红票子,这章算粉红票加更,回馈大家。 ************ 赵掌柜眯笑着眼过来,问问饭菜是否可口。 萧玉珠抿着嘴笑,“这菜啊特别好吃,我今儿饭都多吃了一碗。这个什么小鸡炖……蘑菇,粉条统统都好吃。”说完顾不上抹嘴角的油,小馋猫脸朝赵掌柜笑着。 萧景土在一旁附和着,说这菜式好,厨子厨艺不错。 父女俩一唱一和,把赵掌柜哄得高兴。 “千山雪”生意红火,一楼宾客满座,二楼的小厅,不一会儿坐了大半部分,热闹起来。赵掌柜捋着山羊胡子,看着萧玉珠,要说这千山雪能够在石雨县城站稳脚跟,眼前这个丫头功不可没,看向她的目光满是赞赏之色。 一番糖衣炮弹过后,接下来就是实施自己的计划了,萧玉珠从凳子上滑下,立在桌旁,指着小碟子里的蚕蛹韭菜说,“这个蚕蛹子也好吃,外焦肉嫩的,比肉还鲜,赵叔你也尝尝。”说着,伸长了手用一双干净的筷子,夹了一筷子蚕蛹装到没用过的碗里,半空中撒了大半,落到碗里的只有一两只。 赵掌柜看着碗里的蚕蛹,干瘪着肚子样子怪得很,哪吃得下,喉咙吞咽着,对上萧玉珠希翼的目光,尴尬地笑笑,吃也不是不吃也是。 “这小丫头胆子不小,蚕蛹都敢吃。”旁边有人摇着头笑道。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像是味儿不错。”有人故意大声说话,引得在座的宾客纷纷回头看。 范氏朝萧玉珠使了个眼色,这不是强人所难吗,笑着对赵掌柜说,味儿是不错就是模样儿怪丑,要是吃不下就别吃了。这二丫头性子野,说出来的话也没个正形,就当小孩子糊话,别较真。 老袁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笑着说,“厨子试菜的时候尝了个,还真不错,刚才灶间还在议论着这蚕蛹。比肉还好吃呢。” 老袁的一番话起了关键作用。萧玉珠朝他感激的一笑,又拿了双干净筷子,让他也尝尝。 老袁人性子随和,也不和人客套,拿起筷子夹了蚕蛹吃起来,吃得赞不绝口。赵掌柜见老袁的反应。像是美味无穷,也拿起筷子尝起来,吃了一个。问,“玉珠,这是你养的蚕剥的蚕蛹?” 萧玉珠点点头。看赵掌柜的神情,心儿定了大半,“正是用我养的蚕结的蚕茧剥的。” 千山雪开张两个月来生意虽是过得去,但是在大街上往前走走,像这样的东北菜菜馆有好几家。生意怕是会越来越难做,赵掌柜有心添这道新菜式。 “家里还有多少?” 赵掌柜的问话,听得萧玉珠喜出望外,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咱也不跟他绕圈圈,“家里养了一万多条呢。” 范氏看着疑惑,家里的蚕茧不卖了,全剥了茧子卖蚕蛹? 赵掌柜说他先要二十斤先试试菜,要萧景土明早给他送二十斤蚕蛹来,账目送一次结一次,并小声问萧玉珠,这蚕蛹准备卖多少钱。 萧玉珠见赵掌柜有心想要,在心里盘算价格,蚕茧子收购价二十七个钱一斤,六斤蚕茧出一斤丝,六斤蚕茧能卖一百六十二个钱,得五斤蚕蛹,每斤蚕蛹不到三十三个钱,自己就收他三十二,零头就不算了,剥了蚕蛹自己得了蚕丝,到时候卖到绢丝坊去,挣个一百来个蚕丝钱。按照当下的物价,这蚕蛹比肉贵,可是……可是好吃,营养丰富,是个新鲜菜式,应该能卖得开吧,萧玉珠心里也没底,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若是卖不开再做打算。 “三十二个钱一斤。”萧玉珠轻声说道。 比他心里估计的价格少一点,这丫头还卖了他一个人情,赵掌柜形态可掬地笑着,这剥蚕茧是个细活,费功夫,在萧玉珠出的价上加了一个钱,让她挣个手工钱。 范氏心里不快,面上却不好显露,总觉得这是门亏本生意,早些把蚕茧卖了早省心。 此时,小厅里面来了位公子,在隔壁桌坐下,那人穿着富贵,手里的折扇哗啦一打开,现出一行行隽秀的字迹,翩翩一下下扇着。 小二过来招呼,问想吃些什么。 公子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要吃什么,问有没有新菜式,这些都吃腻了。 赵掌柜见那位公子有些眼熟,像是常客,便过去招呼,把店里的特色菜式介绍了个遍。 那公子悠闲地摇着扇子,不急着点菜,云淡风轻的神情像是对赵掌柜介绍的菜式不感兴趣,眼睛四处看了看,余光撇到邻座的一盘虫子状的菜,把扇子合起来往前一点,“那是什么菜?给我来一碟,我要和邻座一模一样的。” 赵掌柜陪着笑脸解释,那菜是客人自带的,小店要明儿才新进。 “不管想什么办法,这菜我今儿是要定了。”公子把合着的扇子随意地在手上敲打,说话声音很轻,口气却不小。 范氏抱了陶罐给老袁,说本来这陶罐就是拿来送给赵掌柜的,有五斤,二丫头嘴馋又吃了一小碟,让拿去厨房炒了供上给客人。 老袁抱了陶罐,走到邻座赔礼,说有,马上就给你上上来。 不到一刻钟,一碟热气腾腾的蚕蛹炒韭菜送上来。 旁边看热闹的人见公子吃了不说话不再挑刺,应该味儿不错,也说要这个菜式,一下子又卖出好几碟。 用过午饭,赵掌柜有事,让老袁送送。刚从千山雪出来,一个妇人领着一个小子从街上过来,老袁忙上去行礼,说,“太太、少爷回来了。” 那少年一身青布衣裳,头上带着同色方巾子,腰间佩带着一枚碧绿通透的翡翠玉佩,用红色丝线打成的络子,红配绿。格外的显眼。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向别处,不敢拿眼瞅人,腼腆地往他母亲身边靠了靠。 “这位是远哥儿吧。”范氏曾听萧景土提起过,赵掌柜只有一个儿子,年龄和萧玉珠相仿。见少年见了生人,脸色有些害羞,想来是衣食无忧,打小被家里人宠惯了。 赵太太满脸堆笑地牵着赵弘远过来。笑道。“哥哥嫂子们怎么不多坐会再走,我刚去学里接了弘远回来。知道哥哥嫂子来了,本想去看看,没想不得空。” 范氏连忙说她客气了,今儿来给她们添麻烦了。 赵太太要留人去后院的家里喝了茶再走,范氏连连推让。 赵太太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两个丫头。大的肤色白皙,见了人虽是半垂着眼脸,却有着闭月羞花之韵。瘦高个儿,出落得亭亭玉立。小的一副寻常人家的打扮,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会说话儿直盯着人看。显得极为灵动。 赵太太上前拖着萧玉珠的手,笑道,“这位就是二丫头吧,今儿见了果然是个聪慧的。” 这赵太太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圆润。一脸笑盈盈的,打扮得富贵,穿的是红衫蓝裙,头上插了两根鎏金簪子,金晃晃的。 萧玉珠被她亲昵的动作震慑了一下,条件性地往后缩了缩身子,想抽回手来。 赵太太见她不愿与她亲近,心想也难怪,自个和她第一次见面,还不熟识,自个这番举止倒是让人好生奇怪。 “玉珠是个乡下丫头,性子野罢了。”范氏笑道。 赵太太松开萧玉珠的手,拉过赵弘远过来叫人。 赵弘远怯生生地叫过人,安静地站在老袁身旁。萧景土见赵弘远满腹书卷气,心里喜欢,拿出之前买的绿豆糕,让他拿去解解暑。 “弘远,怎么不叫你玉珠妹妹?”赵太太嗔道,脸朝众人笑道,“在家里被祖母宠惯了,没出来见过世面,胆子小些。” 范氏连满说,远哥儿是读书人文气,不像自家这个野丫头,没礼数,两人又是一番客套。 萧玉珠见赵弘远粉嫩一团,白白的脸蛋有些婴儿肥,是个奶油小生。想来是家境好,被爹娘宠着溺爱着,平日里鲜少见生人,再加上天生一副安静的性子。朝他嘻嘻笑着,清脆地叫了声“远哥儿。” 赵弘远头低下去,轻声嗯了。 看得范氏和赵太太都笑了,赵太太说做哥哥的还没有妹妹懂事,又说一回生二回熟,两家多走动走动之类的云云。两人寒暄了一会,范氏见远哥儿还没吃饭,不敢耽搁太久,就说自家还有事。 等人走后,赵太太带着赵弘远进了后院,让一个婆子带着下去。赵掌柜从外面回来,赵太太从桌上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赵掌柜,一杯端着抿了一小口。 “今儿见那玉珠,见了生人也不害羞,是感觉极为伶俐,倒是咱们的弘远怕生,显得没那么大气。”赵太太笑道。 “我第一次见那丫头,就打心眼里喜欢,人长得乖巧,脑子好使,是块经商的好料啊。”赵掌柜叹道,把饭桌上的事说给赵太太听。 “有这等事?”赵太太觉得稀奇,一个九岁的丫头有这番见识了不得,可是……她的家境,今儿看范氏岁数比她大不了几岁,却显得老气,穿的一身半旧的衣裳,洗得泛白,袖口衣角处磨破了边,土里土气的。两个闺女穿得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赵太太顿了顿,几次想张了口,把话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你是嫌她家境不好,她家穷。”赵掌柜撇了她一眼。 赵太太急忙说道,“咱们虽不是大户人家,但经商这么多年还是有些家底的,就说这饭庄也是有几千两银子在的,咱们弘远是不喜经商,可是找一个乡下丫头,这不是有失身份和地位吗?”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难道要看着我们辛苦打下的基业,后继无人,毁于一旦吗?咱赵家就弘远一根独苗,他自幼不喜欢做生意,性子又弱,是不当大任的。我看那玉珠,比其他千金小姐,好得多!”赵掌柜把茶杯重重的磕在桌上。 赵太太心里不平,那丫头是伶俐,讨人喜欢,可一想到她的出身家境,就让人憋得慌。要怪也自能怪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生下弘远后,下面四个都是丫头。(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狼狈不堪 这边,萧景土赶着牛车,去了卖猪仔的地。 范氏说捉两头猪仔,萧玉珠说要捉三头,说两头也是养,三头也是养,要是没有猪菜,她和萧玉翠两个去菜园里田埂上摘去,保准把猪喂得胖胖的。 萧景土说行,就听她的,捉了三头小猪仔。一行人在城里逛逛,萧玉翠难得出来一趟,戴着竹笠四处看看,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却舍不得买,图个眼福,最后买了两个眼下时兴的花样子,回去绣。 回到家里,已是太阳西斜,吃过晚饭,萧景土累了一天,早早地睡了。范氏和两个丫头围在堂屋油灯下,拿了剪刀剪蚕茧,把颜色发黑的或者已经死了的蚕蛹扔了不要。 油灯被风吹得忽闪忽闪,跳跃着的火光映着三个人的脸,明暗有致,拉得长长的影子照在墙上,随着昏黄的光跳动,像是上演了一场皮影戏。 “玉珠,咱们这样卖蚕茧,能挣钱吗?”范氏不解地问。 “玉珠说了,能挣钱,一斤能多挣二十来个钱呢。”萧玉翠抬起头来,舞着剪刀抢着答话。 萧玉珠看了她们一眼,咧了嘴笑,“这个价格,蚕蛹只能抵了蚕茧的钱,但是这蚕丝也能卖钱,到时候我们把蚕丝送到绢丝的地方去,挣个蚕丝钱,赵叔每斤多加了一个钱,咱还能挣个手工钱呢。” 听萧玉珠这么一开解,范氏心里豁然开朗,干起活来也有劲。 “不过,得看赵叔那好不好卖,要是菜式卖不开的话,那咱们只能卖蚕茧了。”萧玉珠叹了口气。 范氏连忙说,去饭庄吃饭的人多。肯定能卖得出去。 三个人剪到子时,蚕蛹装了一大陶罐,估计有二十斤,才吹灯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萧景土用布包了陶罐,提着去村头路边搭过路的牛车,早点给赵掌柜送去,他好多卖些。 后院的芸豆苗和青瓜苗长高了。爬满了一地。范氏翻出去年用的木杆,插在土里支架子,把芸豆苗青瓜苗扶好缠在支架上。 萧玉珠在菜地里捉青虫,给来喂鸡。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蚕蛹在饭庄里卖得咋样,蚕蛹虽是好吃。可是模样儿丑了点,一开始会让人接受不了。家里的蚕吐完丝有几日了,再过七八天再不卖怕是要变成飞蛾了。时间紧迫啊。如是蚕蛹不好卖,她没有其他路可走了,只能把蚕茧尽快脱手。眼下。手里的蚕茧不敢剪,只能等赵掌柜那边的信儿。 一日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翌日,萧玉珠想着,把卖药材的钱分成三份。每份近一吊钱,一份给自己,其余两份分别给傻蛋和腊梅家送去。 范氏也点头同意,这药材是三人一起挖的,按理来说是把钱分了,自家虽是不宽裕,也不能贪这几个钱,也赞同萧玉珠的做法。范氏洗净了手,把两份钱揣进兜里,她亲自给送去。 范氏把钱送到傻蛋娘和腊梅娘手里,说是昨日在城里卖药材换的钱,并嘱咐傻蛋和腊梅以后别去西山上了,万一人丢了,那是再多的钱都换不回来的。 傻蛋娘和腊梅娘脸上不好意思,还是把钱收下了,谁家都不宽裕,有这一吊钱留着家用,手头能宽松点,就不和范氏客气了,拘着两个小的往后不准去西山了。 太阳白花花的当头照,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家里的老母鸡下了蛋,“咯咯咯”地唱着炫耀,此起彼伏一声塞过一声响。屋檐下用砖头和泥垒的鸡窝,茅草做的顶,用木栅隔开,大鸡小鸡分开养着。过了一会,等鸡蛋不热了,萧玉珠猫着身子爬在鸡窝门口,拣鸡蛋。 “玉珠,你远哥儿来了。”范氏在院子里喊。[] 萧玉珠一听是赵掌柜来信儿,八成是蚕蛹卖得好,拣了两个鸡蛋,正想往外撤,身子被卡在鸡窝门口,左右动弹不得,头困在鸡窝里,身子一个踉跄,嘴巴差点和满地的鸡屎来了个亲密接触。 赵弘远进院来,四处转转,见侧面的屋檐下爬着个人,走近一看,不禁发笑,是一个丫头爬在鸡窝里,一只手挣扎着,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扭着屁股想出来,一副狼狈相,看情形是被卡住了。 “咳咳。”两声轻咳声。 萧玉珠意思到身后有人,大喊一声,“谁?” 声音从鸡窝里面沉闷地传来,赵弘远抿嘴笑出声来。 莫非是远哥儿,那她可丑大了,萧玉珠一想象自己在一介书生面前,扭着个大屁股,要多丢脸有多丢脸。 “你能出来吗?要不要我帮你。”赵弘远温和地说道。 “不要,千万不要!”萧玉珠在鸡窝里喊着,她已经够丢脸的了,可不想最后一点淑女形象都毁了。右手握着两个鸡蛋,不敢用力,左右扭拧着身子,肩膀这块有些松动,慢慢地退出身来。平时拣鸡蛋都是用扫帚扫出来,今日偏偏没用扫帚,被卡住了。 赵弘远拿过她手里的鸡蛋,扶着她站起来。 萧玉珠用手背抹了一把脸,回头一看真的是远哥儿,真是丢脸丢到家了,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赵弘远皱着眉头,眼睛一动不动看着萧玉珠下巴处的一小块黑点。 萧玉珠见他盯着自己下巴看,莫非她长得是鹅蛋脸好看?可是她娘都没说过她长得好看,村里的人都叫她黄毛丫头。害羞地笑笑,下意思地用手抹了抹下巴,感觉手上黏糊糊的,立马闻到一股鸡屎的臭味。低头一看,抹出一团鸡屎来,连忙用手掩了脸疯跑,没敢见人,一口气跑到青石路上的水渠边,往脸上浇了把水,使劲地揉搓,狠不得把脸搓出三层皮来。对着水渠里晃动的水面,照了照,水流得太急,看不清影儿。 旁边被人递过一个白色的绢帕,萧玉珠接过绢帕擦干了脸上的水珠,扔给他,男孩子随身带着绢帕还真是少见,显得阳刚之气不足,阴柔有余,换句话说,就是娘娘腔,缺乏男子气概。 赵弘远一声不吭地跟在萧玉珠后面,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种着一棵合抱粗的大槐树,正面是堂屋,左右各是两间厢房,右面一间灶房。初夏的太阳光照在院中,映着紫的花,绿的叶。 赵弘远抬头望着,见太阳光从大槐树下洒落点点星光,一面墙上爬满了青绿的丝瓜藤,右边的篱笆墙下种了几株牵牛花,一朵朵紫色的牵牛花蔓延在竹篱笆上,见了太阳合上了花瓣,青石上的青苔增添了几分古韵,虽是寻常百姓家,却有着江南独特的生活气息。 一阵微风吹来,绿叶微微一颤,赵弘运深吸了一口气,闻着风中带来的清香,心底特别安静。 “远哥儿,过来坐。”范氏拿了凳子出来,端着一盘生花生,让他在大槐树下坐着剥花生吃,又问老袁,远哥儿今儿没有去学里? “今儿恰逢是月假,就让他跟过来散散心,看看乡下的景致。”老袁笑着说道,看了看院中站着的赵弘远,又看了看萧玉珠。 片刻过后,老袁说明了来意,昨日萧景土送去的蚕蛹,不到晚上就卖光了。这道新菜式一推出,好多老顾客吃了觉得好吃,介绍了新顾客,到了晚上好些人就奔着它去的,指名道姓地指着就要吃这道菜,生意红火得不得了,他今儿就为了这蚕蛹来的。 范氏心里高兴坏了,脸上过意不去,说劳他亲自跑一趟,早知道能卖得好,家里就多备些。说完,扭头叫萧玉翠萧玉珠去柴房装蚕茧,拿出来大伙一起剥,早剥了早点给送去。见赵弘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些怕生,朝萧玉珠喊道,“玉珠啊,带着远哥儿去看蚕茧子。” 赵弘远一言不发地跟在萧玉珠后面去了柴房,见竹笼的稻草上全是蚕茧,白白的一片,心里惊奇,小声地问,“这些都是你养的?” 萧玉珠点点头大声嗯了,见他两眼怯生生地看着,手放在身后却不敢伸手去取蚕茧。 “还有我的功劳呢,这二丫头见天叫人干活,干活的时候想着你姐,捞功的时候倒忘得一干二净了。”萧玉翠笑道,往篮子里拣蚕茧,脸朝赵弘远道,“你也拣着试试。” 赵弘远站在一旁抿嘴笑,没有动手。 “你养过蚕虫吗?”萧玉珠一扭头问。 赵弘远摇摇头。 “那你见过蚕吐丝吗?蚕吐的丝可长可细咧。”萧玉珠又问。 赵弘远再遥遥头。 “那你知道你身上的绸布是蚕丝做的吗?”萧玉珠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赵弘远抿嘴,嘴角微笑着,还是轻轻地摇摇头。 算了,问了也是白问,他这种富家子弟,整天被人宠着,那玩过这种乡下娃子玩的玩意,萧玉珠在心里叹了口气,感叹他悲催的童年是困在深府大院中度过的,哪有乡下来得自在。 两姐妹拣了大半篮子出去,范氏找了剪刀,三个人动手剪蚕茧。老袁也要过来搭把手,范氏拦着不让,说哪有让客人动手干活的道理。 老袁抢过萧玉珠手里的剪刀,让萧玉珠陪少爷玩会,说他干惯了,闲不住,妹子就甭和他客气。(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木头哥哥 萧玉珠抓了一把花生塞到他手里,往前走了几步,坐到了厢房窗台下的青石凳上,看着院中站着的这个木头。 范氏见赵弘远文气,怕他初次到来觉得生疏不自在,自家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他是个读书人,猜摸着他喜欢写字,一大声道,“玉珠啊,带着远哥儿写大字去。” 萧玉珠从房里找出笔墨纸砚和字帖放到堂屋的桌上,把纸摊开来,研上墨,把笔搁在砚台上,“远哥儿,写字。” 赵弘远见她研墨的手法很熟练,像是磨惯了的,嘴角勾起一丝浅笑,“玉珠妹妹会写字。” 这榆木疙瘩终于开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哑巴,萧玉珠看了他一眼,他脸色白皙,白得像雪一般,脸色带着害羞的一丝红晕,嘴抿成一条线,垂着长长的眼睫毛,似笑非笑地看着毛笔尖上要滴下的墨滴,耐性地等萧玉珠回答。 “会写两个大字。”萧玉珠见他爱写不写的样子,兴致不高地回答,坐在凳子上,悠闲地剥了花生壳,往嘴里塞了个花生。 “写两个给哥哥看看。”赵弘远眼睛含笑地看着,把笔在砚台上撇了多余的墨汁递过来。 萧玉珠是个急性子,见他开始半天都不搭理人,羞答答的比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还娇嫩,心里早就有些不耐烦,再加上天气热,情绪有些躁动,拿过毛笔,在纸上哗啦啦画了两下,写了两个字--“木头”。 赵弘远眼神飞快地闪过一丝疑惑,很快被干净利落的笔风所吸引,纸上的字虽是写得潦草,但不难看出笔画之间隽秀有力,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偷偷地打量萧玉珠的脸色。轻轻地问,“这木头是指我吗?” “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萧玉珠抬头看他,他这副神情有些可怜,战战兢兢地,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朝他抿嘴笑笑,“远哥儿半天不说话。不是木头是什么?咱这是乡下人家。没那么多规矩,就当这是自家,随意些,想玩什么就说,想吃什么就拿。” 赵弘远也抿嘴笑了,少了几分之前的局促。愣了一会,抓起笔,对着字帖临帖。细声细气地问,“玉珠认得字?” “认得几个大字。”萧玉珠又往嘴里咯嘣投了颗花生,眼睛往纸上瞟了一眼。字如其人,写得秀气,一笔一画落得工整。 “往后哥哥教你读书好不好?”赵弘远和气地说道,面色晶莹地看过来。 萧玉珠耐着性子点点头,他性子温和。是个慢半拍的人,慢条斯理的,他不恼人你先恼了,就像一股大力拍在棉花上,让你浑身不得劲儿,有火没地发。 赵弘远在桌上安静地临帖,萧玉珠在一旁剥着花生吃,两人无话,一时间,只有剥花生嚼花生的咯嘣声,一静一动。 萧玉涵从外面回来,拎着一串用枝条穿成的小鱼,大的有巴掌大,小的两个手指头般大,站在堂屋门口,见屋里有生人,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一边叫着,“二姐,我回来了。” 赵弘远脸色微红,带着浅浅的笑看过来。 萧玉珠拍拍手上的灰,接过萧玉涵手里的鱼,拉着他洗手去,问,“是不是和小叔去河里放鱼篓子了?” 萧玉涵点点头,手指着堂屋里的人,问,“他是谁?” “他啊是个木头。”萧玉珠悄悄说了,拉着他到水盆里洗净了手,把鱼从枝条里取出来,放到水砵里养着。 萧玉涵砰砰跳跳地走进堂屋,双手趴在桌子上,头刚好露在桌子外面,脆生生叫道,“木头哥哥。” 这一声叫唤,让赵弘远愣了一下,他转过头来,柔柔地摸了摸萧玉涵的头,轻声说道,“我不是木头哥哥,我是远哥儿,往后就叫我远哥儿。” 萧玉涵抓起桌上放着的花生,剥了,一颗塞进自己嘴里,一颗伸长了手,想要塞进赵弘远的嘴里,手不够长,垫着脚尖摇摇晃晃地,赵弘远拿过他手里的花生,放进嘴里,又是摸了摸他的头。 萧玉涵心里暖暖的,朝他咧嘴露着虎牙笑,一溜烟进了房,把他的宝贝一咕噜拿出来,陀螺、鞭子、弹弓、石子、拨浪鼓,扔在门口扔了一地,问,“木头哥哥,你会打陀螺吗?” 赵弘远皱着眉头,刚才说的不要叫他木头哥哥,他有名儿,这小娃子怎么转眼就忘了。 萧玉涵把陀螺随手一抛,扔在地上,拿着鞭子在院子里抽打起来,边打边大声喊,“木头哥哥,我教你打陀螺。” 赵弘远停下手里的笔,拧着眉头出去,再不出去,这小娃子估计又得喊了,一传出去,大家都会笑话他是个木头。 “玉涵啊,带着你远哥儿玩会。”范氏大声喊话。 萧玉涵回来了,萧玉珠好不容易能拖身摆脱这个木头,心里松了口气,走到大槐树下帮着剥蚕茧。 篱笆墙边,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打着陀螺玩,时不时传出萧玉涵的嘻嘻笑声。 “远哥儿和玉涵倒是投缘。”范氏看着两人的身影笑道。 老袁笑着说,“少爷下面是四个丫头,只有他一个小子,平日里没有人陪他玩儿,性子显得腼腆。” 从老袁口里得知,老袁从小是个孤儿,自幼被赵老爷子收养,赵老爷子去世得早,赵掌柜打小把他当亲哥哥对待,留在身边,赵家在北方积攒了些家财,听南方的同乡说,南方生意好做,今年才迁家过来,看赵掌柜的意思,是想在南方落脚安家。赵家香火不旺,赵掌柜是独子,没想到下一辈也只有赵弘远一个小子。 这一点,范氏深有感触,她也只生了萧玉涵一个儿子,脸上有些黯然,心里叹道,命里有时总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一伙人剪蚕茧剪到正午。剪了一陶罐,大概有二十多斤。范氏要留人吃饭,说快到中午了,怎么也得吃了饭再走。 老袁推辞,早些回去把蚕蛹拿回去,让厨子炒了多卖几碟。 老袁说的是理儿,误了午饭得耽误多少生意,见老袁陶出钱来就要付钱。范氏看着这一大罐子。和昨日送的差不多,蚕蛹平平地铺到了口子上,大概有二十斤多一点点,零头就不算了,按二十斤算。 老袁数出六百六十个钱来,让家里再备二十斤。明早叫萧景土送去。 赵弘远玩得正起劲儿,依依不舍的眼神看着,嘴抿成一条线却不说话。老袁拉着他上了马车。 范氏让赵弘远有空过来玩儿,萧玉涵把陀螺和鞭子一股脑扔上马车,拍着小胸脯豪气道。“木头哥哥,送给你了。”又嚷道,下回来带木头哥哥去河里下鱼篓,过一阵子李子熟了,去菜园子里的树上摘李子。 赵弘远又是一阵皱眉。看着萧玉涵无奈,引得大家一阵笑声。 范氏往萧玉涵脑袋上敲了一记,“太没规矩,别木头哥哥的叫,叫远哥儿。” 赵弘远走后没多久,村尾来了个婆子讨水喝。 那婆子头发在脑后简单地挽了个髻,耳鬓旁戴着朵鲜艳的大红花,见了范氏,脸上的笑容绽放得像朵雏菊,捧着大黑瓷碗一口气喝了一大碗,从腰际抽出条帕子,沾了沾嘴角,笑道,“大妹子,多谢了。” 婆子这模样像是媒婆,范氏问,“大姐,你这是给哪家提亲来了?” “别提了,还能有那家,就你们村王寡妇家,我说亲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今儿算是见识了,大娘娘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口水都快说干了,也不见那妇人给我倒碗水喝。”媒婆叉着腰,扬着帕子气哼哼地骂了一通,把王寡妇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看媒婆这情形事情进展得不顺利,一说是来王寡妇家说亲,范氏想到难道是张婆子派人过来了。又问婆子是不是张家村的,说的是不是王寡妇家的大闺女。 媒婆一一答了,她就是张家村的,说的正是王寡妇家的大闺女。婆子心里的气消了大半,脸上雨过天晴,满脸堆笑“咯咯咯”笑出声来,“这王寡妇不咋地,她的闺女却是出落得好咧,大闺女我偷偷瞧见了,哎呦喂,美得跟天仙似的,配我们张家村那后生最合适不过了。” 范氏见是张婆子派的人,请在她院子里坐会,顺便打听下情况怎么样。 “张婆子家的老幺,不是我说的好,咱们张家村就数他最出挑,人才最好,论长相有长相,论人品那是百八里再也挑不出一个更好的了……”媒婆坐在板凳上,拉长了声音夸道,这一番职业性的说辞说了上千遍上万遍,说得顺溜,说了一连串不带喘气儿,说得树上的叶儿乱坠,空中的鸟儿鸣叫,水里的鱼儿冒泡。 这张婆子家的老幺,范氏也去访过,人才没得说,附和着媒婆频频点头说好,好不容易等媒婆夸完,范氏问进展如何,王寡妇应下这门亲事没。 媒婆一拍腿,叹道,“哎呀喂,她家的闺女虽是好,又不是千金大小姐,自家有几斤几两也不掂量掂量,那王寡妇狮子大张口,张口闭口要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庄户人家的闺女五六两就差不多了。”范氏说道。 “可不是嘛!六吊银钱就顶了天了。”媒婆顿了顿,又说,“大娘娘我嘴皮子都磨干了,王寡妇还是不松口,要不是她家的叔公出面,这事恐怕是谈不成了,最后合计好,六吊银钱,我才算是能给张婆子一个交待。” 萧玉翠萧玉珠在西厢房里听着,不禁发笑,这媒婆的口才实在是太好了。 媒婆见有人在笑,伸长了脖子看。西厢房窗户半开着,见一个姑娘坐在床上绣花,透过破旧的窗户纸只能看到半个侧面,见那姑娘长得清秀,问范氏,是她家的丫头,说亲了没? 范氏顺着媒婆的目光看过去,知道她看见的是大丫头,笑道,“大丫头还小呢,才十一岁,离说亲早着咧。” 媒婆笑盈盈地说道,不出两三年就得说亲,大娘娘留意留意,看有合适的给这丫头留着。 坐了一会,媒婆急急地就要家去,说得给张婆子报喜去,张婆子还在家等着她的信儿。 萧玉翠萧玉珠两人在床上坐着,知道山茶姐的亲事定了,为她高兴。 “听到没,那婆子像是要给我寻姐夫了。”萧玉珠往窗户上张望着探了探头。 “你这个小人精,瞎说什么,还不快烧火去!”萧玉翠脖颈红了半边,揪着萧玉珠下了床。(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赵掌柜的饭庄把蚕蛹作为招牌菜一推出,进出“千山雪”的吃货更多了,好些是直接奔着蚕蛹来的,就为了一尝这虫子的味儿。蚕蛹炒韭菜的名气是越来越大,加上赵掌柜独家的烹饪秘方,推出了好几道以蚕蛹为原料的菜式,“千山雪”的生意火红,常常是宾客满堂。 蚕蛹的需求量越来越大,从最开始一天勉强卖二十斤,慢慢地变成三十斤,四十斤。赵掌柜的生意兴隆,连带着萧玉珠一家心里乐呵。一天到晚剥蚕茧,赶在蚕蛹变成飞蛾子之前卖出去,整整忙活了七天,才算把蚕茧清理完,留了两三百来个蚕茧给来下蚕卵。 一万多条蚕,挣了近六吊钱,和单卖蚕茧得的钱差不多,不过茧壳能换钱,这样一算下来,还能大赚一笔。萧玉珠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痴痴地笑。 晌午,萧景土从城里送了蚕茧回来,今儿送的是最后一批,送完就没了。他从兜里陶出个布袋子,说是今日卖的钱,笑着让萧玉涵拎回家去,看看他最近吃了饭,有没有长力气。 那布袋子沉甸甸,萧玉涵弯着腰拎过,拎不动,用尽吃奶的力气,哎哟哎哟故意装个小老头样,心里乐滋滋的,摇晃着拎着到了堂屋。 萧玉珠见他扮的小老头样,学了个十成十,刮着他的小鼻子,把布袋子接过,是有些沉,把钱铺在桌上,铺了满满一桌。 “哇塞,这么多钱钱。”萧玉涵把头趴在钱上,笑弯了眼。 萧玉翠看得两眼放光,手捧起一大堆铜钱,哗啦啦地往下掉,满满一桌铜钱。眼睛看都看不过来。 萧玉珠翘着嘴角,听着铜钱落地的哗哗声,越听越过瘾,有钱的感觉真好,这银钱哗啦啦的声响就是世上最美的音乐,数钱数到手抽劲,那是多么欢乐的场面,想想都够欢乐。 “玉珠。这得多少钱啊?”萧玉翠捧了一大把钱问道。见萧玉珠没有反应,用胳膊肘捅了捅她。 萧玉珠想入非非,嘴角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要是这满桌的铜钱换成白花花的银子该多好,好久才反应过来,吓了一跳。“什么?” 萧玉翠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这个?”到底有多少钱,萧玉珠也说不上来,调皮地笑笑。“姐,要不你数数?” “这钱看得我眼睛都花了,大姐。你就数数呗。”萧玉涵砸吧砸吧眼睛,一闪一闪,恍若被钱闪花了眼。 萧玉翠瞪了他俩一眼,心里急了,不和他们说玩笑话。自己可是当真的。 “甭数了,把前两天的账目结清了,近三吊钱。”萧景土一脸严肃地从门口进来,等几个孩子过了瘾,把钱收进布袋子里,拿回房放好。 片刻,一个惊雷在半空中炸响,天空暗了下来恍如黑夜,顿时下起雨来。漫天的大雨像瓢泼一样,闪电不时地划破长空,照亮了大地。这场雨下得又急又快,让大家措手不及。 范氏和萧景土冲进雨幕中,把大鸡小鸡赶进鸡窝里去,萧玉翠萧玉珠忙着收衣服,才出去一小会,便淋湿了衣裳。萧景土赶完了鸡,戴了斗笠去后院猪圈牛圈看看,一小会,后院积了一大摊水,拿了锄头把排水的沟清理了,让水流到后院外面去。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萧景土踱出门外,望着大雨,心想老宅年代久远,虽是去年才修过,天下这么大的雨,不知屋顶有没有漏雨,不放心得去看看。说着披上蓑衣,戴了斗笠,打着赤脚走进雨中。 去了近一个时辰,还不见人回来,范氏望着窗外的雨,心里犯愁,寻了斗笠要出去,萧玉珠飞快地换了草鞋,挽着裤脚,拿着斗笠跟在范氏后面。 老宅的天井里积满了水,快要满到边上来了,萧景土正拿着棍子,站在天井里,捅排水的暗沟,因年久失修,好几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雨,出于疏忽,两个排水沟都被泥土堵住了。(.好看的小说)萧景文拿了棍子捅另一边的暗沟,捅了老大一会,不见有动静。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打着山茶树叶子,骤雨打山茶,现今,这雨,惊呆了凝望的一群人。天井里的水面增高了一层,快要溢到走廊四周的木柱子上了。 一群人站在走廊上干着急,手心里捏得都是汗,杨氏见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在走廊上来回度着步子,嘴里碎碎念道,“老天爷保佑,这雨别再下了,这可是萧家几百年留下的老宅……”老天却不领情,雨势有增无减。 萧景土萧景文两人的衣裳全都湿透了,排水沟被堵了好几年,要捅开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萧景文心急如焚,嫌戴着斗笠碍事,把斗笠抛开,雨水把他的头发浇得湿湿的,乱乱的,他脸上流淌的一半是雨水一半是汗水。 “赶紧拿桶舀水,再不把水舀出去,就要满上来了,这屋子怕是要淹了。”萧玉珠的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 大家光顾着着急,盼着排水沟快些捅开了把水放出去,却忘下眼下最要紧最快的解决办法,当务之急是把水排出去。 范氏和丁香去后院拿了木桶,水盆,脚盆,大勺小勺等家伙什儿,能用上的工具都拿来了。杨氏、萧老爷子,萧玉珠忙着把天井里的水舀进桶里,范氏和丁香提桶把水倒进后院,走廊上踩得湿漉漉的。 “不好了,房里屋顶的雨越漏越大了。”刘氏风风火火从房里跑出来,说是房里漏雨,一开始漏得不大,被萧景天一捅,捅出个大窟窿来,雨越漏越大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不是跟着添乱吗,天井里的水都快溢到走廊上了,这祖宗留下的家业都快淹了,房里屋瓦又被捅了个大窟窿,杨氏干着急上火,见刘氏冒冒失失的从房里冲出了,完全不把自个的身子当回事,要是摔倒了那可如何是好,急嚷道,“老二媳妇,你悠着点,这地上滑,小心摔着肚子里的孩子。” 说着让萧玉珠上去扶着刘氏在堂屋坐下,刘氏坐了一会,如坐针毡坐不住,心里惦记着房里几大箱子的的嫁妆衣裳,拿了盆进房去接水。 过了一会,天井里的水面往下泻了不少,一群人又拿桶舀了好大一会,水势泻了大半,够不成威胁了,大家心里才算松了口气。 排水沟捅得有些进展,萧景土拿出棍子来,比划下,比之前又进了好几尺,离疏通不远了。 “哎呀,天呐,我的嫁妆衣裳!”东厢房北间传来刘氏的尖叫声,接着是一阵手忙脚乱搬东西的声音。 女辈们走进西厢房北间,见屋外下着大雨,屋内下着小雨,屋顶一块大窟窿,明晃晃地,一串串雨帘子倾下,地上摆了几个大盆小盆,水溅到地上,流淌了一大块,流到大木箱子边上。 “这是什么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刘氏嘴里骂了一通天气,东扯葫芦西扯瓜,从天气扯到了屋顶,最后插着腰气粗粗的骂道,“这是个什么破屋!什么几百年的老宅,祖上留下的基业,别人眼羡还来不及!我看呐,比人家的破草屋都不如,人家的破草屋至少还能遮风挡雨,看看这屋顶,看看这墙,这哪是人住的地?” 范氏和丁香正帮忙搬箱子,杨氏听了这番话,脸上很挂不住,念她有了身子,不和她计较,免得气着肚子里的大胖孙子,眼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着耳边风,没看见没听见。 萧景天正搬着箱子往凳子上放,几个大木箱子靠着墙叠了一摞。箱子里全是些嫁妆,去年腊月才做的新衣裳,新鞋面,新枕头,刘氏自是宝贝得很,眼尖尖地瞅着,等一行人搬好后,不容许人再碰一下。 “这嫁妆不值几个钱,全是些鞋面衣裳,不是多好的料子,又没有压箱底的银钱,在这大呼小叫。”丁香在范氏耳边小声嘀咕,声音很轻,还是传进了刘氏耳朵里。 “这些的确不是好料子,值不了几个钱,咱们刘家小门小户,哪有多余的银钱来置办嫁妆,我倒要看看,你出嫁的时候能置办多大的嫁妆。”刘氏捂着帕子冷笑道,转过头来,继续说道,“我以为萧家能有多财大气粗,结果不想是副空壳子,拿不出几两银子,连像样的房子都没有。” “这栋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好几百年了,高祖父在朝廷为官时建的,再怎么说也是我们萧家的荣耀,你是萧家的儿媳妇,你就少说两句。”萧景天撇了她一眼,示意她别说了。 “荣耀?”刘氏冷哼一声反问道,“这屋顶快被风掀翻了,这墙不见得有多结实,这木窗棱都快朽了,这就是荣耀,我看还没老大家的土砖屋强。” 范氏心里不快,好好的怎么扯上自家?自家的房子是用青砖砌的没错,当初盖房子的时候,和萧景土打了好几个月的砖烧了才盖好,也就用青砖盖了一间堂屋两间厢房,灶房和后院的猪圈牛圈都是土坯子粉的,后院的墙,用泥加了稻草糊的,外面看着光鲜,实际上也没多好。哪比得上老宅,全是厚实的大青砖砌的,宽敞,冬暖夏凉。 “老二媳妇,你怀着孩子,就好生歇着,免得动了胎气。”杨氏在旁边听了一会,过来劝。 萧景天扶着刘氏在床上坐下,人还没坐定,屁股刚落下去,像落在刺上,刘氏惊了一下,跳起身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刘氏要分家 粉红票加更,撒花~~~继续求订阅求支持。 ************* “这床怎么是湿的?”刘氏一声尖叫,手摸摸床上的褥子,湿了一大块,一团团湿润的印迹晕染开来,抬头一看,一滴滴水珠正从屋顶滴答滴答滴下。因为是滴在褥子上,没有声响,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掀开上面的被子,铺着的床单也湿透了。 大家很惊讶,意料不到,去年才把老宅的屋瓦重新修了,把老化的或者已经开裂的瓦片换了,不出一年,漏成这样,估计年代久远,屋顶的瓦片大多已经老化,支撑不了多久。 “这屋瓦去年入秋才修的,怎么漏成这样?”杨氏看了看屋顶,叹了口气,要萧景天扶着刘氏去凳子上歇着。 刘氏窝了一肚子火,气没地发,只能拿萧景天当出气筒,手指着萧景天的脑门搓道,“你这个榆木疙瘩,愣着干啥?还不快搬床!好好的架子床泡在水里,这可是我爹给我置办的嫁妆,要是被雨水泡坏了,你赔得起!” 萧景天自从成亲后,性子大变,没有以前放荡不羁,性子活泛了,整个人老实多了。村里的牌场去得少了,偶尔趁刘氏不注意,偷偷溜出去玩两把,好几回被刘氏揪着耳朵从牌场揪回来。大家都说,萧景天娶了刘氏,是一物降一物,也只有像刘氏这么精明的,才能管得住萧景天,换了是别的女人,还真拿他没办法。 萧景天脑门上被搓出个红印子,脸色讪讪地笑笑,“搬,马上搬。” 范氏和丁香愣在一旁。看萧景天这副怕媳妇的样,心里发笑,见萧景天朝她俩使了个眼色,反应过来,上去搭把手。 三人齐心协力搬着架子床,杨氏上前搭把手,萧玉珠想上去帮忙,被范氏推开了。她能有几斤几两的力气。嫌她碍事儿。这床看着大,却不重不实沉,搬起来不是太费心。 刘氏坐在小杌子上,拿了把蒲扇一摇一摇扇着,这天虽是下过雨,却闷热得出奇。[.超多好看小说]一丝风也没有,一会额头上冒出汗来,刘氏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看了看窗户,见窗户是开着的,就是没风。 “咔擦”一声。木头开裂的声音,刘氏停下了手里的蒲扇,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范氏和丁香这边的床头耷拉在地上。 萧玉珠走近两步看,见床脚处木头松动了,床下面的一根横梁已经裂开了个大口子。大叫一声,“这床散架了!” “你胡说,这床我爹去年入冬才给我做的,怎么可能就散架了?”刘氏瞪了萧玉珠一眼。 萧景天松开手,把床放在地上,猫着腰趴在地上看,果真是要散架了,那根横梁快要断了,拍了拍手起身,看向刘氏,“是要散架了,这梁也快要断了。” “不可能!”刘氏不敢相信,丢开手里的蒲扇,突地从小杌子上起身,走近了看。 “老二媳妇,小心闪着腰。”杨氏过来扶她,被她一手推开。 摆嫁妆那日,林子娘说这架子床不是好料做的,还真让她说中了,这外面涂了朱红色油漆,看不出木料来,床脚下面开裂的一道口子,露出白生生的木头纹路,看着是杉木做的。 刘氏脸面上挂不住,心里来气,刚才的气没地发,如今又添了一桩丢人显眼的事,让人看她的大笑话,叫她的脸面往哪搁!刘氏转过脸来,环视了一周,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在场的每个人的脸看,手一一指着人,咬着牙冷冷地道,“你们一个个在心里偷笑!一个个都等着看我的笑话!” 范氏和丁香撇见刘氏的目光,低下头去不想理她。成亲时置办的床是大件儿,一般人家都会用结实的木头,家境好的会寻了梨花木来做,至少得用上个一二十年。杨氏房里的梨花木架子床,用了三十多年了,结实耐用又耐看,用布一擦,亮堂堂的。这刘老二偷工减料,想省几个银钱,倒头来害了闺女。这事要是传出去,才半年的新床就散架了,估计要被人笑话死,村里人都会看不起她,没有娘家撑腰,这女人的腰板挺不起来。 萧玉珠习惯性地抿着嘴角,对上她火辣辣的目光。 刘氏两叶吊梢眉一挑,两眼冒火,两个大眼珠子快要瞪出框来,目光如炬一一看过来。 见萧玉珠抿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一抹掩饰不住,流露出来的浅笑像是在嘲笑,更像是轻蔑。顿时心里火冒三丈,看向萧玉珠,指着她大声道,“连玉珠你都敢嘲笑婶子我!”说完,冷冷的大笑两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捶着腿哭闹道,“我不活了,我不活了……连几岁的小娃子都来笑我,我的脸面往哪搁。” 萧玉珠只是在一旁看热闹,想起摆嫁妆那日林子娘说的话来,说这架子床用的不是好木,八成是杉木做的,眼下正应验了这话。没想刘氏此刻心虚,草木皆兵,眼里容不得别人半点的讥讽。 萧玉珠看向她,“婶子,我哪敢笑话你?这床本来就不是好木做的,修修估摸着还能用,大家没多说,是你自个太在意了。” 刘氏更气得不行,哭天抢地地喊道,“你们一个个笑话我,叫我往后的日子咋过啊。”说着一边抹眼泪一边数落,说的都是萧家嫌刘家置办的嫁妆不好,低眼看人,让她没好日子过。又指桑骂槐地说道,即使怀了身子,日子还没有别人过得舒坦,人家大青砖屋住着,还能摊上一个陶窑,这天底下的好事都占尽了…… 范氏气得身子发抖,刘氏口口声声的别人指的就是自家。这刘氏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家务活鲜少动手,现今怀了身子也是当泥菩萨般供着,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范氏稳了稳心神,看向刘氏,“谁都没有笑话你。是你自个笑自个,要说这成亲时置办的婚床散了就该笑!” 杨氏见她一阵乱捶腿,担心情急之下捶到肚子,细声细气地过来劝,“这床散了,咱就再做一张,也不是多大的事,费了木头罢了。小心动了胎气。捶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边。向范氏撇了一眼,示意她别说了,要有个做老大的样。 刘氏舞着手推开杨氏,萧景天过来扶着她,想扶她去圈椅上靠着,被她一手推开。 刘氏正在气头上。一番哭天喊地过后,越想越来气,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挺直了腰板,气势汹汹地大声嚷道,“我要分家!” 天井里的暗沟捅开了。积水排了出去,雨势有增无减,房间里的吵闹声一声比一声大,房里吵吵嚷嚷的。 萧老爷子在走廊上,背着手看着天井里的雨。雨越下越大,几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听见房里传出来的刘氏的喊声,皱了皱眉。这婆媳,妯娌之间的纷争他自来很少过问,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刚才刘氏说要分家让他感到吃惊,这婆媳自古以来就是冤家,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杨氏从房里跑出来,火急火燎的跑到老爷身边,刚想要说老二媳妇分家的事,萧老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都知道了,让领人去堂屋。 堂屋黑压压站满了人。 “是谁要分家?”萧老爷子故意问道,声音很轻,却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 萧景天拉着刘氏,不让她站出来说话。 刘氏挣开他的手,上前一步,尖声喊道,“我要分家。” “这家,我不同意分!”杨氏手扶着圈椅上的雕花,青筋爆出,手指深深地陷入雕花纹内。 “不分也得分,这家我是分定了!”刘氏愤怒地大声嚷道,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萧家不显山露水的,外面破破烂烂,却不知道有多少家底,老大家的分家能分一座陶窑,她说不定能得些传家宝。前些日子,她在窗台下,瞄见杨氏在房里,偷偷打开一个妆奁盒子,一道亮光闪出,差点闪花了她的眼,那东西不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就是上等货色的金银首饰。 萧玉珠站在丁香旁边看着,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角,分了倒好,看家务活谁给她做去。 萧老爷子喝了一口茶,脸上的表情不是很难看,看向萧景天,“老二,你的意思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这?”萧景天面露难色,感觉脸上投来一束火辣辣的目光,不敢看刘氏,吞吞吐吐地说道,“自古以来,一……一家人哪有分家的道理。” “凭什么老大家的能分,我就分不得。”刘氏叫起来,目光向萧老爷子投过来,声音柔软了许多,“这样的老房子,我实在是住不下去,爹,你去那屋看看,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哪还有一块干地,到处漏雨,连床上的褥子都湿了,要是挂上一阵大风,怕是连屋瓦都掀翻了,房子都要塌了……” “住口!”还没等刘氏说完,萧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桌上放着的茶杯茶盅跳起来,哐啷作响。 这栋老宅是祖上传来下的,是萧家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说不上阔气,但是萧景土的高祖父在朝廷为官是建的,萧家几辈下来才出了一个做大官的,几百年来,萧家引以为豪,萧老爷子怎能容忍他人亵渎。 刘氏软硬兼施,没想到费力不讨好。用余光偷窥萧老爷子的脸色,见他脸色黯沉,是动了真格的,吓得不敢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萧老爷子好久才缓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久久才道,“要分家可以,等孩子生下来再说。”说完,从圈椅上起身,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别再说了,此事到此为止,挥着衣袖回房。 虽是没能如愿,刘氏心里窃喜,那传家宝迟早都是她的!到时候她一口咬定,杨氏有宝贝,杨氏还不得乖乖交出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真是个傻子 老宅历尽风雨,几百年了,全是用结实的大青砖砌的,砌的是双层,结实耐用;窗棱是黄花梨木做的雕花,年代越久越光滑,程亮得能照出人影来;天井四周的走廊上雕梁画栋,用的是上好罕见的颜料,如今还是栩栩如生;就连地上铺的都是一块块方形的大青石,这样的房子,萧家村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萧老爷子走进书房,望着窗户外的雨,心里却是火烧般的难过,老二媳妇这个暴殄天物的,这么好的宅子不引以为荣,不晓得珍惜,说出那番大不敬的话来。 长长的叹了口气,转念一想,他犯不着和一个粗俗的妇人置气,老二媳妇大字不识一个,两眼一抹黑,哪能慧眼识珠,怕是东南西北都分不出,哪能分得出东西的好坏。 见老爷不想多说,拂袖去了书房,大家便都散了。刘氏回到房里,对着萧景天指手画脚的大骂,一个没用的歪瓜裂枣,就不会轻点捅,屋顶捅成这样,晚上咋睡? 萧景土在门口,看了看屋顶的窟窿,有碗口那么大,再捅怕是越捅越大,现在雨这么大,屋顶滑,只能等雨停了,人上到屋顶上去,拿了瓦补上。 青石路上漫着洪水,加上一阵风吹过,斜风暴雨的,从老宅回来,三个人身上的衣裳几乎湿透了。 萧景土换了衣裳,出来问范氏,老二家的怎么好好的撺掇要分家。 刘氏有了身子不到三个月,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这个时候提出分家,有些让人琢磨不透。大家谁都不知道,刘氏要分家的真正原因。 范氏以为她真是在老宅住得不习惯,屋漏又连着下雨,加上她怀了身子。脾气会暴躁些,说道,“她嫁过来不到一年,可能在老宅住不习惯,又偏逢下雨,屋顶漏水,受不了这个苦。” 萧景土想想老宅那房子,其他的都好。就是这屋顶年年修来修去。浪费工夫也不顶用,不是个事啊,等天晴了,烧上一窑新瓦,把老宅的屋瓦全换了才好。 萧景土见雨没有停的意思,心里惦记着陶窑。要去陶窑看看,拿着斗笠披着蓑衣出门了。到了午饭的时间才回来,说陶窑没大碍。屋顶不漏,场子上晒着的土坯子,被两个师傅早早地收好了在玉陶坊放着。 平日里人忙个不停没得空闲。下了这场大雨也好,让人歇歇。 吃过午饭,萧景土倒在床上睡午觉去了。 范氏拿出赵掌柜上回送的花布,摸了摸料子,底子薄。是夏布,只能夏天做衣裳用,想着给两个丫头做身新衣裳。 “先给玉珠做件,去年娘给我做的那身衣裳,还是簇新的。”萧玉翠拿了绣花的针线筐子出来,见范氏手伸过来要给她量身,往旁边躲。 “姐啊,你是舍不得穿,一年才穿那么一两回,再不穿长高了就穿不下了,到时候又让我捡了个大便宜。”萧玉珠搬了小板凳,坐在通往后院的过道上,吹穿堂风。 萧玉翠笑笑,“穿那么光鲜干活,不是糟蹋了衣裳,怪可惜的。那么好的料子,穿了下地干活,岂不让人笑话。” 萧玉翠顾家拮据,一个钱当两个钱用,平时最看不惯人大手大脚浪费的作风。 有一回吃饭时,萧玉涵把一小坨饭掉地上了,掉在鸡屎旁边,萧玉翠拣起来,掰掉边上的脏的地方,重新放回萧玉涵的碗里。萧玉涵不吃,她哄了半天,最后没办法自己把那坨饭吃了。平日里萧玉珠点灯,她总觉得亮了,浪费灯油,要亲自动手把油灯挑暗了才心安。 萧玉翠的做法,让萧玉珠想起了前世课本里的葛朗台,不过她不是吝啬,而是节省过度。范氏也笑话她,大丫头长大了肯定是一个会持家的管家娘子,一个钱能掰成几份来。 “行了行了,谁也别再推来让去的了,每个丫头都做一套。”范氏丢开布料,手撵过来要量身,萧玉翠躲躲闪闪,她径直朝萧玉珠过来,用手指丈量一番,把尺寸放宽了点,明年也能穿上。 “娘,给我做件呗,玉涵也想穿新衣裳!”萧玉涵在一边骨碌着小眼珠子,说道。 把大家惹得一番哄笑,这花布穿在他身上,不成了唱大戏的了! 范氏让他在一边玩着,说先给二姐做了,另拿0青布给玉涵做一身新衣裳,穿了去学里,好好念书。 一听要送去学里,萧玉涵立马不再做声了,跑到萧玉珠的身边,挨着坐着,手撑着下巴,可怜巴巴地看着地面。 “怎么玉涵不愿去学里?”萧玉珠摸着他的后脑勺逗他。小孩子就是喜欢这种无拘无束自由的生活,山上田里河边到处疯跑,放牛、抓鱼、用弹弓打鸟、下鱼篓子、捉泥鳅,打陀螺耍石子,这些远比在学堂里快活。 “不去也得去,过几天就去行拜师礼,送去让学里的先生教教,免得你见天疯玩,耍得没个正形。”范氏唬了他一眼,又说喜子也去,萧玉涵愁巴巴的小脸才舒展了许多。 萧玉翠拿起绣花帕子,照着买的新花样子绣花,绣的是芍药,绣了一半,半朵芍药在绿叶的簇拥下,艳丽的开着。半片芍药花瓣上飞着的蝴蝶,仿佛要穿透绣布,从里面飞出来,活灵活现,又仿佛一阵花香就要扑鼻而来,让人感到芍药花浓郁的香味随着穿堂风飘过来。 “翠儿绣得不懒,比娘绣得好多了,娘好多年不绣了,这绣花针怕是要拿不稳了。”范氏手里用剪刀把布剪了个口子,用力一撕,撕出一大块布来,一边朝萧玉翠手里的绣花帕子探了探头。 萧玉翠脸色添了几分红晕,低下头去,细声道,“娘的绣活那是一等一的好,翠儿哪比得上。” 范氏的绣活好,女红在范家村是数一数二的,绣出来的花样。人见了都说好,当年这绣工可给她增了不少光,让她能够嫁进秀才老爷家来。 一听到绣活,萧玉珠感觉到不妙,这个时候千万别想起她来,别扯到她头上来才好,偏过头去,假装和萧玉涵嬉闹着。 萧玉珠隐隐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看过来。停留在她脸上。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更是被猫抓似的,忐忑不安,正起身想溜回房去。 “玉珠啊!”范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萧玉珠小心肝直颤。 萧玉珠回头笑着看她,脸上绽放了一个比芍药花还灿烂的笑容。 “你看看你。九岁的丫头了,还不会绣花,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范氏瞥了她一眼。大笑道。 “就是就是,腊梅比你小一岁多,人家都会绣些普通的花样子了。要是让她知道你不会绣花,还不得寻了话柄取笑你。”萧玉翠添油加醋地道,知道萧玉珠心里惧怕腊梅三分。 一想到腊梅那泼辣的样,萧玉珠犯愁,会绣花能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多大的能耐,心里虽是这么想,可是……那根小小的绣花针是她的死穴啊。 萧玉珠小眼巴巴地看着萧玉翠,这老姐不帮着说好话就算了,还落井下石。 “娘,我……我去柴房看看蚕茧去……估摸着这几天就要变飞蛾子了。”萧玉珠手里绞着衣角,又是一个比烟花灿烂的笑容绽放,一双清亮亮的眸子看向范氏,如星含水,水汪汪的就要溢出来,地上的脚已打转好了方向,刚要顺着穿堂风飘走。 “不行!”范氏见她又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喝住了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萧玉珠挪着步子,冷冷的笑笑,走过来,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萧玉翠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搓着她的鼻子笑道,“要你学个绣活,又不是要你的命。” “从今往后,你就跟玉翠好好学学。”范氏盯着眼看她。 “哦。”萧玉珠硬着头皮答应了。 萧玉翠找了两块绣废的帕子,让她先学些针线法。 刚爬雪山过草地般,历尽艰辛万苦把针穿好,才绣了第一针,就把手指头刺了,白白的手指上冒出血来。 “不碍事的,吮两口就没事了。”萧玉翠看着她,摇着头笑。 “刺个几次就会了。”范氏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看了一眼,别过头去。 萧玉珠往手指上吮了一口,右手拿着绣花针的线扯得老高,找准位置一针下去,手心却捏出汗来。前世里她可是连个扣子都没缝过,这辈子却和这绣花针干上了。 学了一会,手里的绣线被汗水浸湿得黏黏糊糊,黑乎乎的,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 萧玉珠假装困了,连打了几个哈欠。 范氏见她眼皮子有些涩,像是困了要瞌睡了,便允她去房里睡午觉。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萧玉珠的心情就如这雨一般,学了几天,才学会了一样针法。 到了第四日,雨停了,河里却涨了洪水,河滩子上一片稻田被淹了,抬眼望去,一大片红色的汪洋。 范氏拘着几个小的,雨虽是停了,却哪也不准去,不准离开家半步,河里涨了洪水,这时候最易出事,往年常有人去河边捞鱼,不小心滑进河里,被冲走的都有。 第五日,村里传出个惊人的消息,说是有人去田里看稻田,见一个人在河边捞南瓜,等他一眨眼,那人就不见了,只听见一声“救命”。 “这么大的水捞什么南瓜,那南瓜值几个钱啊,真是个傻子。”萧景土从外面带来了这个消息。 大家听了很是震惊。 就为了一个南瓜,搭上自己的性命,那人不是傻子是什么?萧玉珠心里猛地一惊,大叫不好,难道那不要命的人是傻蛋?(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大大的南瓜 “听见没,今日不准再出去了!”范氏回过头来,朝身后紧紧跟着的萧玉涵瞪了一眼,大声呵斥。 刚才这小兔崽子偷偷溜出去,找喜子玩,让范氏心里担心得不行,生怕他跟人去河边捞鱼去了。每回河里涨水,河里的鱼多,好些孩子会去河边看人捞鱼,让大人干着急。 萧玉涵愣了一下,停住了步子,眨巴眨巴眼睛,乖巧地点点头。 “这两天家里的牛,玉涵别去放了,我赶到南边的山上去。”萧景土在门口跺脚,脚底的黄泥掉了些,跺不掉的泥用树枝刮了。 小河从西向东,绕着萧家村,拐了个弯儿,蜿蜒东去。南方的山,不用经过河边,叫人放心。 萧玉珠心里很是担心,要是那人是傻蛋,哪都如何是好!踱着步子,急得在地上转圈圈,等萧景土一说完话,马上插话道,“那人不会是傻蛋吧!” “别乱胡说!”范氏情急之下,大声脱口而出,口气重了些。 萧玉珠的话不无道理,每回河里涨了水,都会有些瓜果之类的从上游冲下来,南瓜,丝瓜,茄子……特别是到了盛夏,金灿灿的大南瓜在河里漂着,看着让人眼浅,现今的南瓜刚成型,有的也只是青南瓜。谁会为了几个南瓜,连命都不要了,怕是脑子有问题。脑子有问题的人,萧家村只有一个,那就是傻蛋。 范氏想起上回,萧玉珠说郎中先生去了西山,没想真让这丫头给说中了。这回,这张乌鸦嘴又说那人怕是傻蛋,要是灵验了,叫傻蛋娘怎么活啊。 “呸呸呸!”范氏过来要萧玉珠往地上唾口水,掌自己的嘴。意思这话随口说的,神灵莫信。 正说话间,傻蛋娘从巷子口过来,看她急冲冲的样,八成是过来寻人的。 “傻蛋在不在这?”傻蛋娘使劲往屋里瞧。 上午,她上个茅房的工夫,傻蛋就不见了,屋里屋外都找了。(.好看的小说)连猪圈的草垛子里也找了。没人影。村里传出有人在河里捞南瓜,被水冲走了的传闻。傻蛋娘快急疯了,打发了孩子他爹出去寻了。孩子他爹是个办事不利索的,没寻见人,半天不见回来报个信儿。傻蛋娘想着,傻蛋喜欢找萧玉珠玩儿。说不定他在这。 范氏和萧景土脸色一怔,相互看了看。 “旦儿没来过。”范氏见傻蛋娘脸色铁青,上前宽她心道。“旦儿娘,别着急,旦儿肯定没去河边。他胆子小着呢,这么大的水,他见了就怕了,哪敢去捞什么南瓜。” 傻蛋疯疯傻傻,胆子却很小。平日里一条狗都能把他吓跑。只有在犯傻的时候,胆子才大些,做出些平日里不敢做的事来。可是……万一他犯傻了,去了河边也说不定,这为了南瓜,丢了性命,得不偿失啊。 大家一琢磨,越想越不敢往下想。 “我去河边寻寻看。”萧景土说着,就出了院子。 “找到没找到,回来透个信。”傻蛋娘喊道,眼圈红红的,眼角的泪水不自觉地流下来,转过身去,用手背抹了抹眼泪。要是那人真是傻蛋,哪叫她这个为娘的怎么活啊。这么凶的洪水,被冲走了,不知冲出几里远,连尸首都捞不到啊。越想心里越堵得慌,感觉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有些气短,上不来气。 “婶子,你先坐着歇会,傻蛋哥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萧玉珠拿了凳子,扶着傻蛋娘坐下缓缓,感觉她的身子瑟瑟发抖,抖个不停。 傻蛋娘鼻子抽抽,在凳子上坐下,靠着墙根平复了情绪,久久才缓过气来,“好……丫头。” 范氏倒了杯野菊花茶过来。 野菊花淡淡的清香,让人闻着有安神的功效。杯里漂着两朵小野菊,花瓣被水泡开了,浅浅的黄色,安然淡雅。 傻蛋娘捧着茶喝了,心里安定了些,碗里的小野菊变成了傻蛋的脸,正朝她笑呢。喝了茶,傻蛋娘撂下碗,火急火燎地走了,说是她回家等信儿,要是傻蛋回来了,见家里没人,估计又得急了。 傻蛋娘走后一个时辰,萧景土回来了,沿着河边走了一路,没见着人影儿,他刚从村上头下来,回了傻蛋娘的信儿。回家喝了一碗水,又出去了,说是去其他的地方寻寻,傻蛋那孩子命大福大,兴许他没去河边,去了其他的地。 萧玉珠站在篱笆墙旁,望着不远处的小河,水势比昨天泻了大半,河摊子稻田里的洪水已经消了,河里的洪水已经泻到河堤上来了,黄色的洪水像一条火龙吞噬着,让人心里很不安。 萧玉珠转头向萧玉翠说,她可能知道傻蛋在哪,她得出去一趟,没等萧玉翠回话,她已经从后门溜了出去。 “往日里摘桑叶,都会在这里碰见他,他总喜欢躲在那棵最大的桑树后面,笑嘻嘻的偷偷看人。”萧玉珠边跑边想着,一口气跑到村东头的桑树下。 几株桑树依旧立着,桑叶子上全是雨水,一阵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雨珠一粒粒往下掉,晶莹剔透,极像人的眼泪。雨珠滴在身上冰冷冰冷的,透心凉的寒,大桑树后面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萧玉珠跑到最大的那棵桑树下,转了个圈,没人躲在后面。 傻蛋不在这! 又是一股寒意从头透到脚,让萧玉珠不禁打了个冷颤。 顾不上细想,得赶紧跑去其他地方看看,心里越急越跑不快,好几次险些被地上的石子拌倒。 “玉珠,你跑啥咧?”好像是石头的声音。 这石头和金山坏事做尽了,萧玉珠懒得回头看他,加了把劲,用尽全身力气向前跑去。 石头在后面追着,大喘吁吁地跑出身汗来,见萧玉珠要往河边的方向去,一边招手想把她拽回来,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玉珠啊,别往河边去,危险!” 石头实在是跑不动了,停下来,再一抬头,萧玉珠的影儿都不见了。 萧玉珠跑到河边,累得呼哧直喘,双脚发软无力,整个人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地,跌跌撞撞地过来,扶着大枣树直喘气儿。 波涛汹涌的洪水在离脚几尺远的地方翻滚,水里时不时地有南瓜漂下来,随着河水向东流去。 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傻蛋的身影,他不会真的随着这洪水而去了吧?萧玉珠扶着大枣树的枝干,望着洪水,眼角不自觉地流下泪来,拣了石子往河里漂着的南瓜扔去,“这该死的南瓜,全是些害人精……” 扔着扔着,她浑身没力,扔不动了,身子靠在树干上,一想到傻蛋若真掉进河里,这么凶猛的河水,得冲出几里远,怕是连尸首都捞不上来,满脑子都是傻蛋娘痛苦欲绝的悲痛场面……想起傻蛋送她的风车,杜鹃花,眼窝里的泪水情不自禁涌了出来,现今想起来,傻蛋傻愣愣的模样,一副鼻涕虫样,也没那么讨厌。他虽是和她非亲非故,但在萧玉珠心里,他就是她的亲哥哥。 萧玉珠抱着树干,嘤嘤咽咽地哭着,眼泪快哭干了。 “玉……玉珠……” 这声音是傻蛋的声音,没错! 萧玉珠回头看,见傻蛋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脸上衣襟上全是泥,该死的是,手里真的抱着个大大的南瓜。 萧玉珠上前抢过他手里的南瓜,狠狠地摔在地上,“叫你去捡!叫你去捡……” 傻蛋一脸迷惑地看着,搞不清状况,他刚从河水浅的地方捞了个南瓜,还捞了几个茄子,茄子在路上走着掉了,这南瓜他喜欢吃! 见萧玉珠眼哭得肿了,搞不清楚出什么事了,结结巴巴地说,“你……咋了?”说完,见萧玉珠摔坏了他喜欢吃的南瓜,满脸不高兴,搓搓鼻子,弯腰去捡地上摔成两半的南瓜。 萧玉珠从树下扯了根树枝,使劲儿往傻蛋身上打去,“还捡,你爹娘都快急疯了!” 傻蛋嘻嘻笑着,不敢再去捡地上的南瓜,手摸摸后脑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疯……了?” 这树枝打在傻蛋身上,他不觉得疼,萧玉珠手里火辣辣的疼痛,和一个傻子生气,只会把你自个先给气倒了。 萧玉珠扔开树枝,拍干净傻蛋的手,牵着他回家去,回去晚了,他爹娘得急出病来。 傻蛋娘坐在堂屋,已经哭得泣不成声,指着傻蛋爹骂,“叫你好好看着孩子,你不看着,这下好了,一个孩子打水漂了,让我怎么活啊!” “婶子,叔,傻蛋找着了。”还没进屋,萧玉珠便大声喊。 傻蛋娘从屋里冲出来,见真是傻蛋回来了,冲过来抱着傻蛋痛哭,“你这个小兔崽子,你上哪了?”说完,推开他,看了看,见他好端端的没事儿,更是喜极而泣,抱着傻蛋一个劲儿抹眼泪。 萧玉珠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傻蛋娘,傻蛋娘一听,这小子果真是去捞南瓜去了,气不打一处出,从墙脚抽了根竹条,过来就要抽人。 傻蛋爹连忙拦住她,说看着他点就是了,别让他再去河边了,他一个傻子,哪懂啊。 傻蛋爹娘平日里最忌讳别人叫旦儿傻子,今儿也是气不过。是头牛,教个四五遍也得学会打左犁,这旦儿是教了千百遍也教不会啊。 傻子这两个字刚一出口,傻蛋爹鼻子发酸,心里打翻了酱醋瓶,更不是滋味。(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傻蛋的亲事 傻蛋娘手一软,竹条掉在地上,搂过傻蛋的肩膀,娘俩抱成一团,抱头痛哭。 傻蛋爹看了一眼,背着手进屋去了。 傻蛋娘望着孩子他爹的背影,想是有话说,见萧玉珠站在一旁,谢过她的好意,从水砵里捉了一条一斤多重的鲩鱼,让她拿着家去。 这鱼应是水潭里养的,怎么才斤把重就捞了回来,萧玉珠皱着眉头,看着水砵里两条差不多大小的鱼游来游去,。 傻蛋娘拣了根枝条,穿上鱼腮,说这回下雨,鱼潭里也涨了水,走了好些鱼出来,孩子他爹气不过,捞了几条回来,被水冲走,不如自己也尝尝。 这鲩鱼两面炸成金黄,红烧起来香,如今家里油不多了,昨日她瞧见油罐的油快见底了,炸成红烧鱼是不太可能实现的,那就做个酸菜鱼,既省油又好吃。 一想到酸菜鱼那酸酸辣辣的味,萧玉珠不自觉地舔了舔舌尖,她虽是不会做饭,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 一说到鱼,傻蛋爹又出来了,“玉珠啊,去年冬上你说的那法子,可行,我找人问了,邻村那户就是这么养的,今年开春叔也放了些鲩鱼,青鱼,;鲢鱼小鱼苗混着养,多拣了些螺蛳丢进去,这鱼才养没多久就长了一两斤重了。”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吐出几个字,“可惜!这场雨。” 萧玉珠面上和傻蛋娘客气了一番,见推推不掉,笑着谢过叔叔婶子,欢欢喜喜拎着鱼家去。这鱼中间陡然蹦跶一下,吓得萧玉珠一跳,加快了脚步。 等萧玉珠一走,傻蛋娘拖着傻蛋的手进了堂屋。探着头见几个闺女在后院洗衣裳,这才放心地说话,“孩子他爹啊,旦儿出了六月就满十二岁了。”说到这,傻蛋娘抬头打量孩子他爹的脸色。 “有啥话就直说,这么婆婆妈妈的,真是个娘们!”傻蛋爹见她吞吞吐吐的样,知道她想说什么。 “旦儿这病四五年来都不见好。前阵子看着像是大好了。谁想不出半年又犯了,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啊。”傻蛋娘叹道,说着眼泪出来了。 傻蛋趴在身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疑惑地看着他娘,弄不清楚这什么状况。他娘怎么又哭了,在他的记忆里她娘是个泪人儿,不知哭过多少回了。 “哎!”傻蛋爹幽幽地叹气。手扶着桌沿坐下,闷着头从怀里摸出烟斗来,刚想抽两口。发现没点火,憋气地把烟斗丢开,烟灰在桌上撒了一路,白的,黑的。 傻蛋被“砰”的一声。吓了一下,知道他爹生气了,害怕地往他娘怀里躲。 傻蛋娘搂着他,拍着哄着,说别怕别怕,伸手摘了傻蛋头发上沾着的草秸杆。 “能咋办?再怎么说也是咱们的亲骨肉,是我的儿啊,总不能丢了弃了,再傻他也是个人啊。”傻蛋爹耷拉着脑袋,那头埋进两头间。 傻蛋娘一边哄着傻蛋,一边泪眼婆娑地说,“孩子再傻,做爹娘的也不能把他抛下不管,他是我十月怀胎掉下的心头肉啊,就是再疯再傻,我也养他,要是这疯病一辈子好不了……我就养他一辈子。”说到后面,傻蛋娘的声音哽咽着。 傻蛋爹默默地抬起头来,心里柔软了许多,朝傻蛋招手,让他到爹这里来。 傻蛋像一头受惊的小鹿,躲在他娘的怀里,把头埋进他娘的衣裳里,不敢看他爹,过了一会,才用黑漆漆的眼睛偷偷瞄一眼,打量着他爹。 “再过两三年,就往十五岁去了,十五岁,换了别家的娃是要说亲喽,等着高高兴兴娶媳妇了。旦儿这个样子,咱们要早打算。你看傻蛋疯疯颠颠的,再怎么说也是咱们的小子,下面是三个闺女,总得为咱们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啊。要怪只能怪我,不争气,才添了一个男丁,却没想……”傻蛋娘越说越说不下去,脑海里全是傻蛋小时候的情景,那时候的他多乖啊多机灵,天天放牛,连带着上山砍柴,挑水喂猪,啥活都做得顺溜麻利,没想八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发烧烧了几天几夜…… “旦儿这个样子,谁愿意来咱家?”傻蛋爹心里闷着气。 “我呀盼着他的病能够快点好起来,虽是不求他能够好彻底了,要是能够不犯病,有他小时候一半机灵一半乖巧,我就阿弥陀佛了。这样的话,也能说上一门媳妇。别村的闺女家境不好的,吃不饱穿不暖的,咱也可以说道说道。就是丑点笨点,咱也不嫌,只要谁家的闺女不嫌咱傻蛋,嫁进咱家里来,我自是当亲闺女看待。”傻蛋娘说完,顿了顿,见傻蛋爹的脸色不是很难看,又接着说,“我听说邻村也有一个傻子,没到二十就娶上媳妇了,娶了老王村的一个哑巴,那姑娘模样儿长得好看,只可惜是个哑巴。只要能给傻蛋说上媳妇,是个哑巴,咱不嫌,认了……” 傻蛋娘话还没说完,一阵呼噜声响起,一看傻蛋眯着眼睡着了,嘴角流着口水,呼噜声雷打似的响。刚刚还在吵着闹着要吃南瓜,这会睡得死沉。 傻蛋爹没说话,蹙着眉头,过来抱起傻蛋进房。 傻蛋娘拿把镰刀,去菜园子里割南瓜,这青南瓜还没长全,她想留着长大了黄了,吃老南瓜,才甜。既是傻蛋想吃,她心里虽是舍不得,还是割个了大的回来。 这边,萧玉珠拎着鱼回家,刚走到篱笆墙,萧玉翠上前来,拽着她的衣角,问,“玉珠啊,你去河边了?” 萧玉珠点点头,举着手里的鱼,欢喜地说傻蛋找到了,这鱼是傻蛋娘送的。 “石头那小子来过了,说你去了河边。一家人等你老半天了,也不见人回来,爹娘正在屋里发火呢。”萧玉翠朝堂屋方向努了努嘴,那鱼活蹦乱跳的,溅得一身腥味。 萧玉翠接过鱼,心里叹道好大一条鱼,推着萧玉珠去堂屋,说跟爹娘认个错儿。 萧玉珠往堂屋里探了探头,情况不太妙,见范氏和萧景土坐在堂屋里,两人一言不发,萧景土脸色黑得像包公,脸拉得老长。 “爹,娘。”萧玉珠站在门口,轻声叫人。 范氏见人回来了,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很快被一脸的严肃压下去,“你这死丫头,这么大的水,你跑河边干啥去?” “娘,我去找傻蛋了,我在河边找到傻蛋了。”希望能够将功补过,萧玉珠大声地说完,很快低下头去不敢正眼看人,用余光小心的偷窥两人的脸色。 范氏和萧景土心里舒了口气,傻蛋找到了,这也是好事一桩,刚才俩人还在担心,傻蛋不见了,这萧玉珠也不见了,俩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萧玉珠早已习惯了自己的身份,融入了这个家庭,把萧景土和范氏当亲爹亲娘看待。她今儿的做法是有些冒失,不过也是情急之下,没有办法,让家人担心了。 “人回来了就好。”萧景土憋着一张冬瓜脸,终于开腔了。 “瞧你往哪蹭的,身上脏兮兮的。”范氏说着从凳子上起身,过来拍打萧玉珠身上的灰。 低头一看,衣裳上粘了好些老树皮渣滓,黑乎乎的,一块块的,估计是在大枣树上粘的,萧玉珠对着范氏咧嘴笑。 “就你这丫头,没心没肺的,是个笑模样。骂你两句不知道臊,打你两下不知道疼。”范氏一下下拍着衣裳上的灰,气也消了。 太阳到了头顶,已是正午了,村庄里炊烟四起,外头传来一阵阵饭香,萧玉珠惦记着那条鱼,走到灶间,“姐,那鱼做酸菜鱼吃,酸辣的,极好吃。” “这酸菜鱼我可不会做,要吃自个做去。”萧玉翠咕哝着,“不会做饭,还这么多主意,做个鱼块就了不得了,还做什么酸菜鱼。” “家里不是没油了吗?做酸菜鱼既省油又好吃。”萧玉珠从灶台上把油罐抱下来,给她看。 萧玉翠一看油快见底了,就同意了萧玉珠的这个馊主意。 在萧玉珠的指导下,萧玉翠把鱼收拾干净,剔了骨头出来,片下两片大鱼片,再把鱼片片成小片,用盐腌了。 萧玉珠从酸菜菜坛子里,抓出两颗大酸菜,在水里清洗干净,本来想把酸菜切成丝,切得细细的,切成千层。结果看着容易,切起来难,她的刀工不好,切得大一块小一块。 放上几个干辣子,放上酸菜炒香,水开后,滑人片好的鱼片,不一会儿,小院里便飘满了酸菜鱼的香味。 范氏看着这菜新鲜,村里人做鲩鱼一般做成鱼块炒着吃,这个吃法还是第一回见,闻着酸酸的,味儿怪好,问在哪学的。 “上回在赵叔那见人吃过,姐也见过咧。”萧玉珠扭头笑着说道。 萧玉翠点点头,像是见过又像不记得了。 午饭后,萧景土去老宅那修屋瓦,修到下半晌回来,人上到屋顶上,把裂了的瓦换了新的,和萧老爷子商量了把旧瓦撤了换新瓦的事。 萧老爷子想着这是祖宗留下的基业,开始没答应,考虑了半天,还是点头,屋顶漏成这样,不换不行啊。等天晴了,让老二老三去打些新瓦,烧一窑新瓦出来,到时候全换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帮忙淤地 河滩子的稻田被洪水淹过,禾苗被泥沙埋了半截。 家里有两亩田在河滩子上,现今正是禾苗抽穗的时候,被水淹了怕是要减产不少。 萧景土收拾着家里的锄头铲子,粪箕,要尽早把河滩子田里的淤泥清出来,也能挽回些损失。一大家子人要吃饭,再摊上个二憨饭量大的,家里的粮食怕是不够,加上减收,到时候接不上秋粮,那就青黄不接了。 家里的撮箕不够,让萧玉珠去老宅那借借。 萧玉珠借了几个撮箕,用竹条栓了,扛在肩上。 “玉珠。”背后有人叫人。 萧玉珠回头看,是段光启,正从另一头的青石路上过来。 段光启飞奔过来,拿过萧玉珠肩上扛着的撮箕,“这次洪水,你们村的稻田淹了不少,我娘说,让我过来看看,过来搭把手,淤地的话人多活计干得快。”他头低得很低,越说声音越小。 恐怕不是他娘叫他来的,是他自己要来的,萧玉珠见他这副不自在的神情,笑道,“启哥儿,正好我家有两亩田在河滩子上,正愁人手不够呢。” “我娘说,要是淤地的话就让我留下来,早淤好了多打些粮食。”段光启头低着说话,也不抬头看人,看着脚下的路。 两人刚走到篱笆门口,萧玉珠见萧玉翠在大槐树下喂小鸡娃子,大声喊,“姐,启哥儿来了。” 萧玉翠一听是段光启来了,手里的鸡食盆停住了,脸上飞过一抹红晕,想回头看又不敢回头,扭捏着,脸色变得通红。半响见身后没有动静。偷偷朝门口张望了一下,没人影儿,心想这小丫头骗她取笑人,丢下手里的盆就要过来拍人。 手刚要从半空中拍下,篱笆门口闯出个人来,萧玉翠险些一掌下去拍在他身上,一见果真是段光启,转过身去。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启哥儿。(.好看的小说)咱们进屋。”萧玉珠笑着领着人进来。 段光启脚下的步子比石头还沉,盯着萧玉翠看得挪不开眼,这一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睛,最近老是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低下头轻声说,“我娘叫我过来帮着淤地。”说完。急急地走到墙边,把肩上挂着的撮箕放下来。 这段光启张口闭口“我娘说的”,把它当挡箭牌。是他自己想来,才是真的,萧玉珠偷笑着。在堂屋准备茶水,准备拎到田里喝。 范氏知道段光启来帮忙淤地,出来招呼,让他进屋坐会。 “婶子,我就不进去了。外头风大凉快。”段光启站在墙根喊。 外头太阳明晃晃的,墙根正晒着太阳,晒着人热,范氏以为他生疏怕生,不好意思进来,怕弄得他不自在,就随他的意。 萧玉珠泡好茶水出来,去灶间拿早上凉拌好的黄瓜,见墙脚站着一个,大槐树下站着一个,一个个站得笔直,萧玉翠正拿着盆背过身去喂鸡。 段光启走过去,走到大槐树下假装要乘凉,用手抹抹脸上的汗,叹道,“这天真热。” 萧玉翠不搭话,“咯咯咯”地唤着喂鸡。 段光启抢过她手里的鸡食盆,说他来帮着喂,让萧玉翠歇会。 “启哥儿,还是我来吧,怕要弄脏了你的手。”萧玉翠嗔道,想要拿过他手里的盆。 “还是我来,你歇会,瞧你脸上一头的汗。”段光启说什么也不让,两人抢来抢去,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仿佛触电一般,两人手中的盆子砰然落地,两人的脸刹那间红了。 萧玉翠收回手去,感觉手上滚烫滚烫的,娇羞地一路小跑开来回房。 准备妥帖,一家人便要出发去淤地,萧玉珠在外面喊了半天,叫萧玉翠走了,半天才见人应声。萧玉翠拿了竹笠戴着走在后面,把帽沿压得很低,看不清她的脸。 河滩子上的稻田被泥沙埋得深,加上禾苗已经有半人高了,淤起来不容易,不能用锄头铲子怕把稻穗碰断了,只能用手慢慢淘出田里的泥沙,装在撮箕里,倒到河里去。 淤了半晌,才淤了一块五分田。 大伙坐在田埂上歇着,喝茶水吃凉拌黄瓜。范氏和旁边淤地的麻婶闲聊,两人唧唧咕咕起来,这女人八卦的本领是天生具备的,古代和现代都是一个样。 “不知前几日掉进河里的是什么人?最近村里像是没少人。”麻婶纳闷。 “不知是不是邻村的?” 段光启坐在离萧玉翠远的地方,远远地看着她,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侧脸,对旁边人的谈话没在意。萧玉翠戴着竹笠,一手寻了大芋头叶子扇风,举手投足间满是温柔,如柳絮拂水,看得段光启心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启哥儿,前两日被水冲走的那人是不是你们村的?”范氏朝他大声喊。 段光启回过神来,说那人正是他们村的。 那人平日里好吃懒做,媳妇在床上病了大半年了,下面还有几个小娃子,家里的田勉强种上,菜地却慌了大半,也就种了些蕹菜,甘薯之类的易种好养活的菜。家里几日揭不开锅,雨停的那日,他去河边捞了好些南瓜茄子回来,捞了满满一大麻袋。他媳妇拦着不让他去捞了,他偏不听,第二日又去了,结果一去再也没有回来。这两日,他的兄弟已经派人去打捞了,一直捞到五里外的下河村,没见影儿。到了下河村,三条小河聚在一起,河面宽地势险恶怕是不好捞了。 “哎!这都是命数!”范氏叹道。 “要怪只能怪他好吃懒做,贪这些小便宜,只是可怜了他媳妇和几个小娃子。”麻婶说道。 一行人坐着歇了会,又淤了好大一会,才收工。 范氏要留段光启吃饭,段光启说他娘交代了,只让干活,不让留这吃饭的,上回萧家要了他家的柴火,这份天大的恩情,他家还没报恩呢,说着趁人不注意,拐进河边的岔路,说是家去,下响再来。 “这孩子!”范氏摇摇头,段光启干活利索,今儿淤地就数他淤得最好,是个干活的好把式,打心眼里喜欢。 淤了两三天,才算把河边的地淤好,引了水进稻田里。 从田里回来的路上,范氏拉着段光启不让他家去,这孩子帮着干了这么多天的活,老是下工的时候趁人稍不注意就跑了,今日说什么也得留着吃了饭再走。 “启哥儿,就留下来呗,大伙都想你留下来,姐,你说是不是?”萧玉珠故意朝萧玉翠大声喊道。 萧玉翠大步走在前头,拉低了帽沿,让人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小声答道,“是你想让他留下来,我可没发话。” 段光启心里是想留下来的,便没再推迟。 为了留段光启吃饭,范氏早上特地去屠户家割了一条肉,把肥肉在锅里炸了油,五花肉拿来炒青椒。这第一班下来的青椒嫩,不是很辣,炒五花肉好吃。 中午拾掇了几样家常菜,青椒炒肉,韭菜炒鸡蛋,五花肉酿茄盒,炒蕹菜和一碟甘薯叶子。 段光启见水缸里没水了,趁做饭的空挡,挑了桶去井边挑了两担水回来,把水缸灌得满满的。 见他这副勤快样,范氏又是夸不绝口。 午饭后,太阳在天空中挂得老高,地晒得白花花的刺眼,段光启吃过午饭后便走了。 萧玉珠在大槐树下铺了草席,摇着蒲扇乘凉,萧玉翠拿了针线筐子,心不在焉地绣着没绣完的芍药花,头时不时地往村尾的小路张望。 “别看了,启哥儿走了。”萧玉珠用蒲扇拍了她一下。 “他有什么好看的,黑不唧唧的。”萧玉翠红着脸答话。 萧玉珠点头道,“启哥儿会砍柴,会擂鼓,力气也大,就是太黑了,跟个木炭差不多。” 萧玉翠却不依,“说不定是晒黑的,这天天上山砍柴的,是个白的也晒黑了。” “姐,这会知道为启哥儿说好话了,留人的时候你咋不啃声?”萧玉珠笑话道。 萧玉翠丢开手里的帕子,抢过萧玉珠手里的蒲扇,过来拍人,萧玉珠跑得快,两人围着大槐树转圈儿,萧玉翠怎么也逮不住她,上演了一场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到了月底,要去拜先生,一早,魏大叔带着他家的老幺小果子来了。萧景土拿上范氏准备好的拜师礼,再拿了个小号菜坛子,给教书先生腌个剁椒豆腐乳之类的也方便。喜子爹装了一篮子鸡蛋,估摸着有百来个,萧玉涵、喜子和小果子跟在后面去段家村。 段家村就在河对面,可是念书的祠堂在村那头,离萧家村有些远,走路也得花上半个多时辰。几家商量好,午饭就不在学堂里面吃,学堂里的饭食怕是好不到哪里去,让几个孩子中午下了学,跑回来吃,孩子腿跑得利索,一去一回一个多时辰,也不耽误课。 刚下过雨,路边的稻田绿油油的,刚过了石拱桥过了河,几个大人多嘱咐两句,训着几个小的上学下学的时候不要到河边去耍,三个小的相互约束着,要是谁不听话,就告诉大人告诉教书先生。 到了正午,萧景土带着萧玉涵黑着脸从段家村回来,怨道萧玉涵太皮,在教书先生面前也是一副顽皮样,先生问话也是答非所问,哪有小果子听话,一问一答,回答得让先生级满意。 “他们三个就数玉涵岁数最小,性子自是皮滑些。上了学,让先生好好管管,收收他的性子。”范氏笑道。(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六月六起纷争 求收藏求订阅求支持,各种求~~~ ******* 进了六月,萧玉涵、喜子和小果子要去学里念书了。 一大早,喜子爹带着喜子过来,这是上学头一天,他送几个孩子过去,前几日虽是带着几个小的往段家村走过一遭,弯来拐去的路不好认,今儿带人认认路。 喜子爹娘待喜子娇惯,范氏笑道,“男娃子没那么娇气,应让他多历练才是。”面上虽在这么说,心里却放不下,见喜子爹送去,也安心。拿了个煮熟的咸鸭蛋和几个早晨做的糯米团子,让萧玉涵带去,孩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吃了一会又饿了,让他饿的时候打打牙祭,又往喜子手里塞了几个糯米团子。 萧玉涵走后,范氏心里空唠唠的,每日目送着萧玉涵出门后,便想着他什么时候能回家,整天魂不守舍的,家里很多活计都耽搁了。虽是中午能回来吃饭,可是萧玉涵不在她面前晃悠,她觉得少了点什么。等她适应过来,已到了六月六。 “六月六,晒红绿。”一大早起来,见日头好,范氏带着两个闺女,翻出衣箱里的衣裳出来晒,。 “六月六,请姑姑。”在这一天,有习俗,要把出嫁的姑娘请回家去,好好招待一番再送回来。 一大早,范大和和往年一样,赶了牛车过来,来请范氏回娘家。 范大和知道萧玉涵送去学里念书了,赞同道,“念书好啊,比他小舅强多了,小舅盼着他能念出个功名来,好享他的福咧。” “大和,你底子好。脑子聪明,村里的老夫子都夸你哩,要是把你也送去学里,说不定能考个秀才回来。只是小时候家里穷,没钱送你上学,把你给耽误了,现在想起来,大姐心里还内疚。”范氏叹气道。 “大姐快别这么说。要不是大姐紧衣缩食的。紧着我们兄妹几个,也就没有今日,我还记得以前我的鞋袜鞋底都是大姐帮我做的,现在还想着咧。”范大和这一说,范氏想起了以前在家的光景,颇有些感触。 “改日空了。我给你多做几双,知道你喜欢穿大姐做的千层底。” 两姐弟唠了会,看时辰不早了。范氏回房换了身衣裳,穿的是去年做的宝蓝色裙儿,外罩一条湖蓝色腰裙。虽不是新的,但洗过几回水的料子,越发的柔顺自然。头发简单地在脑后挽了个髻,插上一根银簪子。这副打扮与平日里大不同,看得两个闺女看愣了眼。 “娘这么一打扮。看着像年轻了十岁。”萧玉珠望着范氏,心里叹道,娘模样儿长得好看,只是平日里干活,地里灶间的忙活,顾不上收拾。 “我看着也怪好看。”萧玉翠抿嘴笑道。 范氏嘴角浅笑着,用手拢了拢耳鬓旁的头发。萧玉涵上学去了,中午要回来吃饭,家里没人不放心,萧景土在窑里走不开身,让萧玉翠留在家里做饭,让萧玉珠跟着去姥娘家。 范氏和萧玉珠拿了竹笠上了牛车。 六月的天热,不一会儿,人身上冒出汗来。范氏拿了竹笠要给范大和戴,他干着牛车,在前头正当阳晒,这六月的太阳要晒得人脱层皮来。范大和笑着不接,说大后生的没那么娇惯,倒是大姐和外甥女没晒着了。 到了姥娘家,姥娘和姥爷正在家里等着,见人接回来了,忙迎着进屋。 范氏和姥娘在屋里唠话,姥娘说春上没有蜀黍杆子,没扎扫帚,大和编了竹篮去镇上卖也换了好些钱,又说到了小姨的亲事。 姥娘叹气道,春上拖村里的媒婆说了两门亲,没一个看上眼的,不是嫌人太矮太黑就是家里得太远,不想嫁那么远的,这么个挑法,再过两年怕是连陈芝麻烂谷子都拣不上了。 小姨是个心气高的,打小眼光就高,一般的人家她还真看不上,范氏见在一旁的小姨没说话,头低得很低。 “萧家村倒是有一个后生,人实诚,干活利索,庄稼整饬得好,是个种庄稼的好手,不过……不过就是长得埋汰了点。好几回,我都想说给小妹,又怕她看不上。”范氏提议道。 萧玉珠在一边听着,知道范氏口里的那个后生是村头九斤叔家的,那人老实能干,可长得实在是不敢恭维,一张长长的冬瓜脸,斗鸡眼,一张脸拾掇得不利索,整天灰头灰脸的,像没洗干净似的。见范氏说的时候,小姨几次张口想插话,最后还是忍了下去。 “不行,那人长得难看,配不上我的小姨。”萧玉珠插话道,小姨长得白净秀丽,再怎么说也得找个差不多相当的。找那后生,那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姥娘和范氏都笑了。 姥娘搂过萧玉珠的肩膀,笑道,“玉珠知道个啥?你娘只是拿出来说道说道,你就急了?” “玉珠不喜欢,那就算了。本来见那后生干活利索,不过长得确实埋汰了些,配小妹是配不上。”范氏笑道。见小姨低头不语,像是有心事,转念一想,莫非她有喜欢的人了? 在堂屋和姥娘唠了一大会,范氏说要看看小姨的针线活,跟着进了厢房。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趁着没人,范氏坐在床头问。 小姨手里绞着衣角,娇羞地不好意思开口,她是看上了邻村的一个后生,可惜那人是个读书人,是个有学识的,她怕配不上人家。近来听人说,那人正在温习功课,一心要往功名的那条路上奔,要是将来考取个秀才,那她就更加配不上了。 范氏见她不搭话,眉宇间闪烁着,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是有心事,拖过小姨的手又问,“真有喜欢的人了?和姐说说,看是哪家的后生。” “是……隔壁村的。是个读书人。”小姨实在是憋得难受,这心事在她心里憋了一年多,憋不住了。 “读书人好啊!”范氏心里一激动,这小妹眼光打小就比别人高,就知道她看中的肯定差不到哪去。读书人知书达理的,性子温顺,是个知冷知热的。 小姨把情况一五一十说了。 范氏想想,要是那后生考取了功名。中个秀才老爷的。自家祖上没出个读书人,几辈人种田为生,是有些门不当户不对有些高攀了。不过这也未必,那后生不是还没考,要是考不上,自家小妹配他还是有余的。她回去留个心眼。打听打听那后生。 小姨笑而不语,扭头问萧玉珠,“玉珠觉得咋样?” “和你说正经的。见天没个正形!”范氏要过来拍人。 “我看读书人好。”萧玉珠一字一字拉长声音,点头念着,一副老夫子的口吻。 范氏又要过来拍萧玉珠。让她别跟着瞎起哄。 小姨用手一拦,脸色明朗了许多,憋在心里的心事说出来,她心里也痛快。 范氏见小姨中意那后生,心里有谱。要是那后生真像小妹说的那样,到时候叫姥娘派人去提亲。 “哪有女方上竿子往上贴的,女方主动上门那不是叫人看笑话。”小姨小声嗔道。 范氏又骂她死要面子,是面子重要还是幸福重要?这可是一辈子的幸福,难道要守着面子把自个给耽误了。 吃过午饭,范氏记挂着家里,便早早回了。 萧玉翠说大姑刚来过。 萧大姑好些年没到这个小院来了,自从她出嫁起和范氏结了心结,这砌了新屋四五年了,她是瞧都没来瞧过一眼。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头一遭。上回老爷过寿,两人的心结一解开,两人的距离近了,毕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范氏想着去老宅那,一边叫萧玉珠去看看萧大姑走了没有,一边叫萧玉翠去篓子里拣三十来个鸡蛋。 “娘,她和咱家历来不对付,为什么要把鸡蛋送给她吃!还不如留着换钱!”萧玉翠气哼哼道,没动身。 “叫你干个活,火气这么大,她是你大姑,你大姑家里还有两个小子和闺女,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当舅母的。”范氏黑着脸训道,这玉翠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咱家鸡蛋也不多了,送三十个还不如送二十个。”萧玉翠拿了篮子,鼓着嘴进房。 范氏气不过,不想再理论,想想前阵子才卖了一筐子鸡蛋,才凑了两三日,鸡蛋也凑不了那么多,“那就拣二十个。” 萧玉珠从老宅回来,说大姑还没走,像是和刘氏较上劲了,范氏挎了篮子,急急地去了老宅。 一跨过门槛,见地上一个竹篮子,散扔着几片青菜叶子,篮子里的青菜叶子被撩开了,露出白花花的鸡蛋,一块湛青色布,还有一块用纸包裹着的东西。 杨氏靠在走廊的柱子上,背过脸去。萧大姑牵着小子脸色铁青地站在一边。 范氏见那布料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是上回老爷生辰自家送的,杨氏一转手又送了些给萧大姑,这借花献佛的事范氏也经常干,只是当面儿戳穿,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 范氏把竹篮放下,说是拣了几个鸡蛋,让萧大姑带回家去,给几个孩子蒸蛋羹吃。 “又来了个送吃食的!”刘氏倚在门槛上,冷声道,一股寒气咄咄逼人地袭来,气温骤降,仿佛六月就要下起雪来。 范氏看出些端倪出来,让萧玉珠去拣起地上的青菜叶子,免得人走来走去踩烂了。 萧玉珠刚把地上的青菜叶子捡起来,背后一个大身影移动过来。 萧大姑一步步稳如泰山走过来,脚步临危不乱,面色沉稳如山,“送吃食又咋样,这是我嫂子送的,送给几个外甥外甥女吃的,你也眼浅?” “嫂子?”刘氏一声冷笑,“平日里没见你叫过嫂子,今儿倒是叫得亲热。”(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人外有人 这周luo*奔,要是觉得娃娃的书还看得下去,就加个收,给个推荐订阅吧。 ************** “老二家的,别把事做得太绝,再怎么说,你也得叫我一声姐。”萧大姑气得直瞪眼,往地上呸了一声,“我真是瞎了狗眼了,把这样的女人说进我们萧家来。在刘家村的时候,我看着你人乖巧,没想到是这种腌臜货色。要怪就怪我被猪油蒙了心,为了刘家老二的亲事,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进去了啊……” 萧大姑一边拍着大腿,拍得啪啪响,一边喊着嚷着拜天,说的是这刘氏蛇蝎心肠,今儿要骑到她头上来了,骑到她头上拉屎撒尿,自个好心好意为她寻了这门子好亲事,让她过来吃香的喝辣的,这样的婆家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呀。没想到,人家扶上了墙,番脸不认人,连往日在刘家村的情分都不顾了。刘氏小的时候,她可是帮村过的,米糕菜团子没少给,即使拿去喂狗,狗也会摇两下尾巴,结果倒头来,喂了白眼狼,反咬一口。 萧大姑今儿这连哭带喊的气派给刘氏来了个下马威,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更比一山高。 刘氏微微往后缩了缩身子扶着门框,气场有些减弱,很快挺直了身板,一手掐着腰,气势汹汹地道,“你以为你打的如意算盘,别人不知道?还不是为了你刘家老二,才会上竿子往上贴,没事献殷勤说了这门亲……这往前的事我也不提了,就说眼皮子底下的,你乱嚼什么舌根,要不是你多嘴,我爹娘今儿怎么会不派人过来接?” 刘氏一说完。想到她受的委屈,心里翻滚着的辛酸味得比酸菜坛子还酸,眼圈顿时红了。 旁敲侧击地,范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上回萧大姑给老爷拜寿之后,回去烂舌头,把刘氏有了身子的事告诉了刘老二家的。民间有习俗,要满三个月才说出去。孩子才安稳。今儿是六月六。接回娘家的闺女在别人眼里显得金贵,刘老二家想着刘氏怀了身子,一来一回的路上颠簸,就没派人过来。这刘氏脸面上挂不住,本来嫁妆的事就让她在婆家大扫脸面,现今又没人来接。更是觉得没脸见人,一天下来生着萧大姑的闷气,怪她乱嚼舌根。 萧大姑也是高兴才说出口。没想倒头来好事成了坏事。今儿临走时,刘氏拉着她的篮子不放,硬要拿下来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不看倒好,一看更来气,来的时候是半篮子,回的时候是一篮子,这走趟亲戚还有稳赚的。 萧大姑夫家家境不好。家里地少兄弟又多,日子过得向来是紧巴巴的,萧大姑家还有几个小娃,杨氏心疼闺女又心疼外甥外甥女,会时常接济下。这点,范氏也是知道的,没想到刘氏逮住了人不放,不让家去,硬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老二家的,听嫂子一句劝,你不是怀了身子,亲家怕你路上受累,一路上好几里路呢,又是山路又要爬岭的,心疼闺女,才没派人过来接。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这么心疼闺女的,别家可是比不上的。往后谁要是听了,都会夸你有福气,爹娘心疼,金贵着呐。”范氏知道刘氏是个好强的,死要面子的人,话拐着弯儿,过来当和事佬打圆场。 范氏这番话,刘氏心里好受了些,但一想到那满满一篮子的鸡蛋,她心里的气就不得消,“人家走亲戚,向来只有亏本的份,她走亲戚,每回都是赚得盆满砵满,照这个送法,这家底迟早得送光了。” 萧大姑气得喘不过气来,这刘氏的厉害她今儿是见识了,没想到是个十成十的泼妇,走到地上,呼哧带喘地翻篮子,翻出一块青布,扔在地上,“今儿就给你瞧清楚了,免得你三只眼看人,看不清楚,这是我娘给的青布,有六尺来长。”一边又打开用纸包的东西给刘氏看,是半个猪蹄子上边肉多的那一部分,“这是半个猪蹄子,中午做饭用剩的一些,让我拿出去,炖给几个小的吃。(.好看的小说)”最后一不做二不休,指着大半篮子的鸡蛋,气哼哼地道,“这是三十来个鸡蛋,你要是不信,你就过来数数。” 杨氏脸色很不好看,走过来拦着萧大姑的手,“闺女,别说了,别说了,这些都是娘给的,娘想给谁就给谁,别人说道不得。” 萧大姑家的小小子哇的一声哭了,被他娘大声说话声吓住了,扶着走廊柱子哭着喃喃道,“娘,我爹呢,我要家去……” 范氏哄了一会,从兜里拿出两个在姥娘家抓的糖角子,塞到他手里,让萧玉珠带他离远点玩儿,别吓着孩子。 小子才两岁多,正是刚学会走路的时候,萧玉珠带着他在天井里练腿劲,摇摇晃晃走了几个来回,又牵着他看山茶树,一双眼密切注意着走廊上的一举一动。这刘氏太精明,心眼又浅,看那副吊梢眉样就不是好相处的。 杨氏把翻出来的东西重新拣进篮子里,范氏把自家带来的二十来个鸡蛋拣进竹篮子,放上油纸包的肉,盖上青布,把大青菜叶子重新掩好。 刘氏两眼红红的,比小兔子的眼还红两分,顿时就要冒出火来,见没一个人向着她的,心里咬紧了牙,在一旁骂道,一个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么个倒贴法,不出两年这老底都得贴进去。 丁香在西厢房里听了很久,一个是亲姐姐,一个是嫂子,自从刘氏进门,她和刘氏的关系就没好过,这刘氏的话也说得太难听了,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从房里撩了帘子出来,挽起地上的篮子递到萧大姑手上,“姐,你走你的,这是自个家。往后想回来就回来。” 杨氏朝范氏使了个眼色,范氏领会她的意思,从天井里抱着小子,萧玉珠打着掩护,范氏推着萧大姑出了大门。 刘氏还想追出去,被杨氏一把拦下,“你就不能消停消停,怀着身子也不当回事儿。要是不小心摔着磕着哪可如何是好。” “没那么金贵。就娘你把她当菩萨供着,惯出脾气来了,大嫂以前有了身子,还不是一样干活。”丁香话里有话地说道。 杨氏顿时拉下脸面,“这是头一胎,容易滑掉。娘自是小心为好。往后你也别再多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嘴皮子这么叼,往后怎么好说婆家。” 丁香看不惯她娘这副做法。大嫂怀的孩子也是萧家的骨肉,就没有这么金贵过,心里不服气。往门口探了探头,见萧大姑一行人走远了,回了房。 刘氏见人没拦住,拐着一篮子鸡蛋跑了,心里来气。假装肚子疼,嗷嗷地捂着肚子叫着,吓得杨氏惊出一身冷汗,以为是动了胎气,在身边围着问,怎么了?急得团团转,家里老爷和老二老三去打砖的地方做新瓦了,都不在家,要是真出了意外,哪可如何是好。忙把人扶到床上去躺着,一边扯着嗓子大叫丁香,去灶间煮安胎的草药。 这边,萧大姑在范氏和萧玉珠的护送下,出了村庄。 “嫂子,谢谢你。”萧大姑抹着眼泪儿道,今儿她是感慨良多,往前几年她是有眼无珠,把好心当作驴肝肺。每回回来,范氏对她是级好,把自个当亲妹子对待,自个却是烂瞎了眼,每回都是给人冷眼冷板凳。 范氏牵着小子,“谢什么,都是自家人,哪来这么多客套,反倒生分。” 萧大姑在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两个钱来,塞到萧玉珠手里,往年见了侄女都没个见面礼,是她这做大姑的不对,钱虽是少点,也是大姑的一份心意。 萧玉珠看着手里的两枚铜钱,黑乎乎的,边上一圈还有些残缺,重量很轻,却感觉有千般重。萧大姑家家境不好,她是知道的,这两个钱虽是不多,也是她紧衣缩食省出来的,接也不是不接不是,抬头看了看范氏。 范氏看着那两个钱,这萧大姑给钱这是头一遭,往年过年的时候都没给过,朝萧玉珠点点头,示意她收下。 萧玉珠谢过大姑,把钱收进袖袋。带着小子一路走着,指着清莹莹的溪水看鸭子,大村媳妇正在村尾的溪水边放鸭子,几只大白鸭正追着水嬉闹着,看得小子扑棱着胖嘟嘟的小手,“咯咯咯”笑。 “这老二家的,性子硬了点,她刚和老二成亲没多久,这人情世故还不太懂,你就别和她置气。”范氏宽萧大姑心道。 萧大姑鼻子抽抽,摸了一把鼻涕抹在旁边的枣树上,说道,“要怪只能怪我当初昧了良心,给老二说了个这样的人家,这遭的是那份罪啊!”叹了口气,久久才道,“咱们老二,人长的斯文,咱家虽说不宽裕,但爹又是秀才,祖上又有做官的,这样的家境方圆百里找不出一个来,什么样的人家说不着啊!” 范氏想起了陈年往事,想到桃子多好啊,要不是出了那桩子事,这刘氏还嫁不到萧家来,想想也是两人的定数,劝萧大姑宽心,这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老二的亲事也是命中注定的,是月老牵的红线搭的桥,不怨她。 走着走着,到了石拱桥,两人站在桥上说了会子话,唠了些家常。 萧大姑说小小子取上名字了,取了小名叫垛子,这大名儿往后过几年叫爹给取个,又要拉垛子过来叫人。 村里人往往先取小名,名取的贱,好养活,取的也多是些大黑小山狗子之类的。垛子这小名有些文气,念起来也好听,萧玉珠一声声“垛子,垛子……”地唤着。 范氏见日头西斜了,五六里路呢,又是山路,得翻过一座大山才到,快些让萧大姑家去,中间本来就耽搁些时辰,回的晚了怕是要走夜路。把垛子的手交到萧大姑手里,让她空了就回,家里还有大哥嫂子呢,两人好得跟亲姐妹似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街头偶遇 萧大姑走后,萧景土从窑里回来,问起姥娘家的近况,本想六月六陪着范氏去姥娘家走一趟,最近窑里事多实在是不得空,只能作罢。 范氏笑着答了,“家里一切安好,爹娘还念叨着你呢,还说要是窑里忙,叫大和过来帮村帮村。春上没有扫帚扎,大和编了竹篮去卖换了好些钱哩。” “大和做些手工活还行,要说去窑里帮村,他的身板还没长开了,到时候压成个矮罗,娶不上媳妇,那可事大。”萧景土笑了笑,一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笑出了好几道沟。 大和刚过十五岁,身子骨有些单薄,窑里干的都是些苦力活,萧景土是心疼他,不想让他来。 范氏心里欣慰,自个当初没看错人,萧景土人老实,心底子软,平日里家里的活计,粗活重活,他都是愣着头干了,再苦再累也不吭一声。别人累了乏了都会嗷嗷叫两声,埋怨两句,他是一句不快的话都没有。好几回累了回到家倒头就睡了,到了饭点叫也叫不醒。 范氏用手掩了掩嘴,笑道,“大和知道你这姐夫疼他,不让他来。大和不是个让人操心的,倒是玉涵小姨,快十九岁了,还没说上亲。” 范氏把小姨的事说给萧景土听,萧景土一听看中的是柳家庄的,说这两天每天都有柳家庄的人去陶窑里买陶,下回再有柳家庄的人来,他帮着打听打听。 范氏看萧景土的脸被太阳晒得黑红的,心里心疼,六月的太阳毒,在日头晒久了,人发晕易中暑,又说煮点绿豆汤。去窑里的时候带上,消消暑。 萧景土点头同意,见范氏很是知书达理,盯着看了一会儿。 范氏被盯着看得怪不习惯,红了脸。 “你向来是个会持家的,那就听你的,你说带那就带上,也好解解渴。” 范氏被丈夫夸奖。觉得不好意思。脸刷地更红了,见萧玉珠站在堂屋门口,端着一摞黑瓷碗要进来,当着女儿的面更是臊得慌,小声嗔道,“孩子他爹过誉了。[]”说完别过头去。用手摸摸脸蛋,滚烫滚烫的,更是娇羞得不行。 萧玉珠见范氏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端着碗放在桌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了看两人,顿悟过来。自己进来得真不是时候,飞快地把碗放下,说去端菜又出去了。 吃过饭,一家人坐在堂屋里闲聊。 萧玉珠想着,把剪了蚕蛹的蚕茧子拿去卖卖。堆在柴房堆了老大一堆,发久了不打理的话怕发黄变色,卖不了好价钱,问萧景土,托他问的绢丝坊的情况怎么样。 萧景土说,之前问了一家,说是要看茧壳的成色出价,成色好的话价高点,成色不好就要再议了。 这些茧壳都是萧玉珠精心归置的,没沾过水没沾过泥,铺在簸箕上铺开晾着,保持通风,颜色白白的,没半点发黄发霉。 “那就拿去绢丝坊卖卖,老放着也不是个事,早些换了钱也好。”范氏在一旁插话,两个丫头忙活了两个多月,要是把茧壳放坏了,还不得心疼得要命,也是好些个钱呢。 “那就明儿去,明儿正是是集市。”萧景土发话。 萧玉珠在心里盘算着,明儿能卖多少钱,心里是乐滋滋地乐开了花。 范氏和萧景土唠了些别的,说起萧大姑被刘氏拖着不让走的事,“那老二家的,嘴皮子不干不净的,这回让妹子吃了个瘪,下回再回娘家,怕是心里添堵,回来的次数少了,懒得走动。” “老二怎么偏偏摊上这么个媳妇。”萧景土叹气道,很快,又一本正经地对范氏道,“你是嫂子,要起个表率带个好头,要有做嫂子的样。” 范氏小声答,“是。” 萧玉珠听了两句,又说到了刘氏觉得没趣,想回房去。 萧玉涵从凳子滑下,想去院子里玩儿,脚刚落地,被萧景土喝住了,“今儿在学里,先生教了什么?” 萧玉涵手抓了抓后脑勺,一张脸嘻嘻笑着,吞吞吐吐地说,“先生……教了两个大字。” 萧景土要考较他的功课。 萧玉涵心里急了,上课时光想着菜园子里的李子熟了没,他好和木头哥哥摘李子去,先生教的两个字,还没到家就忘了,又是抓了抓后脑勺。 萧景土一看萧玉涵压根就没好好学,过来就要训人。 范氏拦着他,才上学几天,得适应适应,先前玩惯了得收收性子,过段时间就好了。 萧玉涵见他爹脸上的神情是动了怒的,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垂着眼帘低头看着地面。 这进学堂得有个适应过程,萧玉涵这是刚启蒙,顽皮的性子还没收回来,想想前世里她刚上学前班那会,一天下来,老师讲了什么也是不知所云,到了一年级才略好了些。看着萧玉涵小可怜样,萧玉珠牵过他的手,边走边说,“二姐明儿教你认字,好不好?” 萧玉涵点点头。 第二日一早,范氏找了两个储存粮食用的大竹筐,用棒槌在院子里拍打干净了,拿进柴房来装茧子。 两姐妹把簸箕上的茧子倒进竹筐里,装了满满两筐子。范氏和萧景土抬着竹筐放到牛车上。 范氏让萧玉珠跟过去,她养的蚕茧子她在行。萧玉珠上了牛车,她好久去城里了,正好去城里探探情况。萧玉翠从房里拿出个竹笠,让萧玉珠戴上,这么热的天顶着太阳晒上一天,不得脱层皮。 去绢丝坊卖蚕茧很顺利,之前萧景土和坊里的掌柜打过招呼,今儿掌柜的看了货,见是好成色,但是剪破了壳,价格自是比缫丝好的完整的蚕丝要低的多,出的价中规中矩,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 萧玉珠想着尽快把这批蚕茧出手,见掌柜给的价还算合理。便答应卖了,很快过了秤,接了账。一万多个蚕茧,三十多斤重,换了近四吊钱。比常规卖法,蚕蛹连着蚕茧子一起卖多挣了四吊钱,不过剪蚕茧子很辛苦,要很有耐心。这样一摊开来。多挣的也不是特别多,不过有的挣总比没得挣强。 一想到这,萧玉珠释怀了,抬头望天,朝天空来了个大大的笑容,一朵朵白云如棉花般飘过。对着她咧嘴笑。萧玉珠添了添嘴角,一股棉花糖的味道,甜甜的柔柔的。正吃吃地做着美梦,以为是天上的白云扔下来的棉花糖。 一扭头嘴边是一串冰糖葫芦,上面一层红红的果酱色。包裹着几个红得诱人的山楂,那股甜味仿佛就要腻出来,让人禁不住想舔一口。 赵弘远正举着一串糖葫芦,抿着嘴对着她笑。 他刚下学回来,准备回家吃饭。在街道上见着萧景土在一旁套牛车,萧玉珠正抬头望天发愣,不知看得是什么,他跟着看了一会儿,只见着天空中几只麻雀乌压压地飞过。 “远哥儿,真巧,是你啊!”萧玉珠回过神来,朝他咧嘴笑笑。 赵弘远抿抿嘴角,露出个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我刚下学回来,你和叔出来赶集?”说完,朝萧景土叫了人。 萧景土边套牛车,边打招呼,说“远哥儿下学了。” “过来卖茧壳。”萧玉珠看着他手里的糖葫芦,见他举了半天,没有要送人的意思,徒增了许多尴尬。 赵弘远轻轻哦了一声,又说,“上回,你想的那道菜式可真不赖,好些食客都喜欢吃,咱家饭庄生意也跟着火红了不少,我爹正夸你呢。” “那你觉得那蚕蛹好吃吗?”萧玉珠见他这副弱书生的样,估计看到蚕蛹的模样就怕了。 赵弘远皱着眉头,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我听我爹说,味儿不错。” 这时,一个小厮模样的青年人跑过来,大喘吁吁地叫着,“少爷,少爷,今儿小六子误了时辰,真该死。”说着就要去掌自己的嘴。 赵弘远忙拦住小六子,这上学的路他走过千百回了,闭着眼睛也能走回去,错不了,这些人在身边,倒显得不自在。 小六子对萧玉珠多看了两眼,虽是一副乡下丫头的打扮,整个人却显得和平凡的农家女不一样,见了生人也不怕生,显得极为自然淡定。又看了看赵弘远手里拿着的糖葫芦,心里明白了几分,忙话里有话地道,“少爷,这糖葫芦都快化了,早些送给这位姑娘才好。” 赵弘远回过神来,脸色微红,其实这糖葫芦是他买给自己的。 下学的时候,见路边有卖糖葫芦的,想起了小时候在老家的情景。一个稻草人上插满了一串串糖葫芦,小贩扛着稻草人,走街串巷地吆喝着,“卖糖葫芦喽,又甜又好吃的冰糖葫芦……” 今儿在街上看到了同样的冰糖葫芦,听到了同样的吆喝声,让他不禁想起了往事,买了一串想尝尝是不是和老家的味儿一样。见小六子这么一说,脸上倒觉得有些发愣,不知怎么办才好。 小六子是个话多的,见少爷羞涩,忙找话题道,“今儿时辰晚了,再不回去太太就要催了,要是回去晚了,误了午饭的时辰,太太可是要责罚的,前阵子,小六子才逃过一顿板子,要不是少爷为我求情,恐怕……少爷是个热心肠的,不忍心让小六子受罚,那就把糖葫芦送了,早些回去。” 萧玉珠面露难色,这糖葫芦夏天吃太腻,她这会正渴着呢,心里怪小六子是个话唠,少唠叨两句没人当他是哑巴。 赵弘远回过神来,把糖葫芦轻轻地递过来,微微笑着,“玉珠妹妹,这糖葫芦哥哥送你了。”说完,掉过头去,匆匆地走了。 小六子朝萧玉珠笑笑,追上去,边跑边喊,“少爷,等等我……”(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咱不买,咱就看看 求支持~~~ ******* 萧玉珠拿着冰糖葫芦,摇摇头,“真是个木头。”一边舔着冰糖葫芦,一边回头看他爹把牛车套好没。 萧景土套好牛车,牵着丫丫过来,见萧玉珠在前面左看看,右瞧瞧,一会又不见人影了,在后边喊着,让她别乱跑,街上人多,要是走丢了,上哪找去。 石雨县城不是很大,方圆就那么几条主街道,今儿去的绢丝坊比较偏僻,弯来拐去的穿了好几条巷子,才走了出来。这主街道,她逛过好几次了,熟悉,人丢不了。 萧玉珠慢下脚步,见丫丫有气无力地耷拉着个脑袋,估计是晒得乏了,把冰糖葫芦递到它跟前,“丫丫想不想吃糖葫芦?” 丫丫仰着牛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鼓着铜铃大的眼睛看萧玉珠,跟人似的,被太阳晒得焉焉的。 萧玉珠用手想去摸丫丫的头,被萧景土一手掌拍下,“见天没个正经,一头牛哪听得懂你说话。” 丫丫浑身抖了抖,抗议,人家也听得懂,好不。脑袋上的一缕鬃毛在太阳下闪闪发亮。 萧玉珠走在前边,边吃着糖葫芦边说等会去前边的古玩店看看。 石雨县城卖古玩的店铺不多,只有那么两家,不过除了店铺,她还打听到一个交易市场,拐进一个巷子,有一条街全是卖古玩的,生意热闹得很,虽是些地摊货,但时常有爱好古玩的人过来逛,手气好的话还能捡到漏,买到好东西。 这家古玩店,她前次来就已经考察过了,店面不算很大。人气也不怎么旺,这次主要是想去试试水,看家里的那个红色酒坛子能卖多少钱。 萧景土一听,要去古玩店看看,忙拦着萧玉珠,那里面的东西贵着咧,动口就是好几两银子,一个比指头粗不了多少的茶杯就要好几两银子。狮子大张口咧。咱又不买就不去凑热闹了。 干古玩这一行的,向来是要么不开张,开张吃半年,这一点在古代和现代都是一样的,萧玉珠轻松地笑笑,“咱不买。[.超多好看小说]咱就看看。”又问萧景土,上回烧出来的酒坛子能换多少钱。 萧景土立刻明白过来,闺女这是来探价的。这行情他也不太懂,不知现在是什么价,那酒坛子颜色好看得很。是一件精品,他也是惜物之人,要把那酒坛卖了,有些舍不得。 “爹,以后咱们会烧出更多好看的陶来。倒时候你想珍藏几个就珍藏几个,留着做传家宝都行。”萧玉珠看出他的心思,对着他笑笑。 “行,就听闺女的。”萧景土想着,那酒坛子好看归好看,留在家里也没什么用,是好看不中用,卖了换钱更实在。 两人很快走到古玩店门口。 店里的伙计正伏在柜台上一点一点打瞌睡,有人进来了也没发现。在另一边站着的一个伙计见有人进来,打量了两眼,见是一个戴着竹笠的村姑,冷笑两声,这年头村姑也玩起古玩了! 把那村姑从头看到脚,也看不出哪里有值钱的地方。那姑娘戴着竹笠,遮住了半张脸,头上的发饰暂且不说,脖子上没个金项圈银项圈的,手上也没个手镯首饰之类的,从头看到脚没一样值钱货,一身半旧的青色低碎花衣裳,看着就是洗了很多回了,一掂量也值不了几个钱。 “去去去,一村姑,爱上哪上哪去。”店里的伙计拿着鸡毛毯子,就要过来轰人。 萧玉珠站在原地,没有动身,嘴角含笑地看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已经把架子上陈列着的物件儿扫了三遍,也就是些瓷器,玉石之类的。看那瓷器颜色暗沉,红不红,黄不黄的,像个人老珠黄的老太太,釉的成色还没有自家烧出来的好看。 伏在柜台上的伙计被说话声吵醒了,一个哆嗦醒过来,见另一伙计正要轰人,再一看那姑娘是没什么家底的,见门口一个中年人看着牛车,正往店里探头,看来是一伙的,不像有钱人。那伙计陡然想起了什么,满陪着笑脸,出来迎人,搬了凳子过来,“这位姑娘,你先请坐。[]”说完对另一个伙计挤眉弄眼的。 拿鸡毛毯子的伙计是个点不透的,见他这副热心肠,心里想不通,这两父女一看就是穷光蛋,有啥好招待的,直接轰出去一了白了。 “没钱买,说不定是卖货的,你这个蠢蛋。”柜台伙计轻声在另一人耳朵旁嘀咕。 说的也是,没钱买,可以卖嘛,这年头地里挖出宝贝的多得是,什么破碗香炉之类的,前阵子来了一个婆子,他见那婆子一副补丁打补丁的样,二话没说把那婆子给轰了出去。结果那婆子是来卖货的,是盖房下地基挖到的一个破炉,把货卖给了另一家,后来经人鉴定,是一千钱前的,就为这事,掌柜的还罚了他半个月的工钱。 拿鸡毛毯子的伙计立马变了脸,满脸堆笑地倒茶水。 萧玉珠听见两人的嘀咕声,脸色淡淡的笑笑,问,“你们这哪些货色是没上年代的?” 柜台伙计指着旁边角落里的一摞,说那些是近几年的货色,因为样子好看,成色好,供人买去观赏用的。 萧玉珠指着角落的架子上一个一个不起眼的黑溜溜的陶器,问,“这个多少钱?” “这位姑娘,这是要买还是要卖?”鸡毛毯子伙计端了茶水过来。 “买!”萧玉珠坚定地说。 “这个十五两银子。”鸡毛毯子伙计见村姑说要买,立马沉下了脸,她这副样子砸锅卖铁也买不起吧,嘴里一番碎碎念道,“一个村姑瞎出来晃悠,这古玩你玩得起吗,不是我看不起人……” 还没等那人说完,萧玉珠人已经走出来了,上了牛车。 萧景土在前边赶着牛车回头问,“二丫头。那陶能卖多少钱?打听了吗?” “同类的陶,店里卖十五两银子,不过这也不好说,这观赏品是没个定价的,得看人的喜好。” 萧景土觉得也是理儿。 萧玉珠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下回把酒坛子拿去卖古玩的地摊上卖卖,要是有人喜欢能卖个好价钱。 萧景土说行,咱不指望着它发家。能换几个钱是几个钱。 很快到了第二个赶集日。红色酒坛子卖出去了,卖了十两银子。 一家人跟着高兴,想不到平日里不到十个钱的酒坛子,卖了十两银子,这翻了多少倍了。范氏捧着发光发亮的银锭子,笑得合不拢嘴。用牙咬了咬,是真金白银的,笑得露出两排白白的牙。比银锭子还亮,喊着要萧景土杀鸡去。 “还杀!才二十只下蛋的鸡,杀了就收不了那么多蛋了。”萧玉翠进屋来了。撅着嘴巴,不让杀。 “今儿大伙难得高兴,就杀一只。”萧景土在院子了逮了一只正下蛋的母鸡。 萧玉涵唧唧歪歪嚷着要摸那白银子,范氏拿出一锭来,让他小心别磕地上了。 萧玉涵拿着银子。学范氏的样,咬了一口,笑着长吐了一口气,“是真金白银滴。” 把大伙逗得直乐,范氏眼角笑出泪来,朝外边喊道,“孩子他爹,快来看,咱们家又多了个小财迷!” 萧玉珠刮着他的鼻子,“这些歪门邪道学了个十成十。” 萧玉涵捂着半个腮帮子,皱着眉头说道,“这银子太硬,咬不动。”又是乐呵呵地露着虎牙笑。 “让大姐看看,牙咬掉了没?”萧玉翠板过他的小身板,让他咧着嘴露出牙来,见牙好好的,故意逗他道,“谁让你咬银子的,牙咬掉了一颗,松得都快掉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咬了。” 被大姐这么一说,感觉牙齿有些松了,用舌头舔舔,牙齿像是动了,萧玉涵急得快要哭了。 萧玉珠忙说,“逗你的。”萧玉涵这才放下心来,破涕为笑。 范氏把银子收起来,说大的小的没个正形,闹成啥样,说完回房关了门藏银子。 天色渐晚了,大槐树投下了今日最后的一道影子。两姐妹在院子里赶小鸡回窝,老母鸡基本处于放养状态,在外边啄食,天黑了自觉地摇着屁股进鸡舍去,不用人操心儿。 大槐树下落了一层厚厚的槐花,浅浅的黄色,一朵朵小黄花随着晚风往下飞落。绿的叶,黄的花,青色的苔藓,白色的炊烟……在雾一般的夜色中显得格外静谧。干笋炖母鸡的香味,夹杂着淡淡的槐花香飘荡在小院里。 范氏在案板上垛着嫩南瓜,加上青椒黄瓜丝,一小把蕹菜杆子垛得细细的,给来做素菜团子,用大青菜叶子包了,贴在锅底,小火煮上。 晚饭是一锅老母鸡炖干笋,一盆素菜团子,一碟蕹菜叶子,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有说有笑。 说到了做瓦的事,萧景土意思是咱也做些新瓦,先放着,往后要用也方便。 “要不咱家加盖一间厢房。”萧玉珠说着,看看范氏的脸色,今儿家里脱贫了,也算是有些闲钱了。卖蚕茧得了十吊钱,卖酒坛子得了十两银子,再加上平日里卖陶卖鸡蛋,开春卖的两头猪,捉猪仔用了一些,刨去其它的开销,拢共加起有近三十吊钱。家里有钱了嘛,萧玉涵也大了,应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了。 范氏前些日子还念叨,萧玉涵一天天大了,老和爹娘住一屋不好,孩子大了有他自个的心思,想着在后院盖间厢房,让萧玉涵住。 萧景土点点头,“那就在后院加盖一间,盖成青砖黑瓦的,结实,能用上好几十年。” 想到要重新打砖,范氏有心想把猪圈牛圈也换上青砖的,那猪圈牛圈是泥土掺上稻草糊的墙,茅草做的顶,用了四五年了不结实了,前阵子下雨还老进水。 “那就一起换了,那猪圈牛圈都拆了,换上大青砖的!”萧景土咬着鸡肉,吃得满嘴是油,黝黑的脸上笑出两朵小黑花,他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萧玉涵见要给他盖新房子了,拍着手乐呵,“要盖就盖和喜子哥家那么大的房子。” “好好好,咱盖比喜子家还大的房子。”(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仙人草 到了六月下旬,就要收稻谷了插晚稻,里里外外有的忙活,这打砖的事先搁置了下来,等收了稻谷在打也不迟。 六月收稻是紧赶慢赶,耽误不得,又要收稻又要赶节气,有句古语,“早稻插日,晚稻插刻。”晚稻的秧苗得赶在立秋之前给插上,才能插得随手青。 萧景土和范氏为农忙做准备,把搁置一冬的收稻用的家伙什儿捯饬一番,该修的修该补的补,把镰刀,犁田用的犁耙除了绣,见牛笼头破了,又重新用竹编了个牛笼头。 萧玉珠见家里的竹笠不多不够用,让萧景土给编两个,之前的竹笠太笨重,每回戴上去沉沉的压着脑袋,抬不起头来,干活很不方便。想起前世里的草帽,既美观又轻巧方便,戴着走到哪不沉也不累。 萧玉珠描述了半天,萧景土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这竹子重,里面还得塞上好些竹叶子挡雨用,编的斗笠想轻也轻不了。 “玉珠说的这帽子,像是在街上见人戴过,是轻巧。”萧玉翠过来插话道。 萧玉珠进房,用毛笔在纸上画了个草帽的样子,仔细回想起来,这草帽不是用竹子编的,是用芦苇之类的秸秆编的,把图纸拿出来给他爹看,“不过这帽子是用芦苇编的,我给姐去割了芦苇回来,爹你就给我俩一人编一个。” 范氏过来拿过图纸看了,样式是比竹笠的要轻巧好看,就让萧景土给多编一个,她也要一个。 见爹娘允了,萧玉珠拉着萧玉翠去割芦苇。 芦苇长在河中央的小岛上,岸边有一艘小木船停着,专门给人摆渡用的。上面没人,想去小岛上的人得自己划船过去。河水很清,能看见底儿,水不太深。 两人刚走到河边,萧玉珠看着那船犯难。 “前几年小叔教着学划船的时候,你怕水不学,这回悔了吧。”萧玉翠用手往她脑门上一点,先跳上了船。伸开手要接萧玉珠下来。 萧玉珠心里舒了口气。还好老姐会划船,否则那大片的芦苇近在咫尺,却摘不到,饶得她心里痒痒。 两人刚站稳,萧玉翠准备撑起船桨渡河。 腊梅急冲冲地奔过来,拿着一根树枝边跑边挥道。“两位侄女,你们是要到河对面去?等等我。”腊梅身形有些小胖,跑起路来像一只鸭子。一摆一摆过来,看得姐妹俩忍不住发笑。 “玉珠侄女,还不快接我下来。”腊梅站在岸边。看了看脚下的水势,大声喊,一副太后驾到,还不快接驾的架势。 “好好好,就接你下来。”萧玉翠笑着牵过她的手到船上来。 腊梅挨着萧玉珠在船尾坐下。抑制不住的兴奋,笑呵呵地拨着清澈的河水玩,船在水中游,两边的景物向后移,一路上风景如画。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萧玉翠划着木桨,唱起歌来。她清脆的歌声回荡在河面上,久久没有离去,小岛上的芦苇随着清风跌宕,沉醉在她的歌声里。 萧玉珠听得入了迷,从船尾随眼看去,一个身穿水红色衣裳的女子,戴着竹笠,被太阳光阴了半边脸,眼睛明亮,嘴角含笑,划着桨忘情地唱着歌儿,与旁边的景融合在一起。 “玉翠侄女,你唱得什么歌儿,这么好听,教我也唱唱。”腊梅大煞风景地打断了歌声。 萧玉珠朝她白了一眼,就腊梅那雷打的嗓子,能唱出歌来?教她唱信天游差不多。 “也就瞎哼哼。”萧玉翠笑着说。 腊梅见萧玉翠不想教她,沮丧地玩弄着手里的树枝。她这嗓子,她娘说了天生就是唱大戏的,这种小腔小调不对她的路子。 “要不我教你唱。”萧玉珠见她发小孩子脾气,闷闷不乐的样子,逗她。 腊梅手里停止撕树叶子,要听萧玉珠唱。 萧玉珠深呼吸三次,站起身来,一手叉着腰儿,朝着河面大吼,“山丹丹的那个开花哟红艳艳……” “你唱得这是什么,吵死了。”腊梅捂着耳朵,鼓着眼睛看她。 萧玉珠唱了两句,中气不足,吼得口干舌燥的,就坐下来不唱了。 腊梅又开始把玩着手里的树叶子,叶子上的汁水溅出来。 萧玉珠见那树叶子像是见过,忙问她是什么树上的。 腊梅拿起树枝往萧玉珠面前晃晃,显摆地说,“我爹说这是仙人草。” 怎么看着像是凉粉草?萧玉珠抓过被她撕烂的叶子,仔细的看,就是做凉粉用的草。 前世里,每到了夏天,妈妈总会去山上割了凉粉草,做了凉粉给她吃。一看到这凉粉草,萧玉珠仿佛想起了前世里的妈妈,想到了那凉粉清清爽爽的味儿,而如今却是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永不得再相见,心里酸酸的。 “这是我爹去山上割草时,连着草割回来的,牛又不吃,我拿来玩儿。”腊梅见萧玉珠刚才还兴致高昂的,这会垂着眼脸,用胳膊肘捅了捅她。 腊梅的话把萧玉珠拉回了现实,她抬头,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哪边山上割的?” “就在北边山梁上割的。” 腊梅在耳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说她三姐早上吃了两个嫩包谷,魏大婶子家的母猪下了猪崽,她还去看来着,又说杜鹃嫂子家的小子取上名字了,叫什么大牛,又说谁的娘给谁做了新衣裳,谁戴了好看的绢花…… 一路上全是她的声音,一刻钟到了小岛上。 说是小岛,其实是被河水冲积出来的一摊子地,日积月累,累积的泥沙越来越多,成了一座孤零零的小岛,上面长满了芦苇,比人还高。 姐妹俩拿刀割了芦苇,用枝条编了绳捆上。捆了两大捆。 腊梅摘了朵小花戴在头上,手拿着一把芦苇花吹着玩着。 割好了芦苇回到家,姐妹两把芦苇铺在院子里晒着,铺了好大一片,绿绿的。 腊梅坐在大槐树下乘凉,又说起她三姐偷吃她包谷的事,惹得大家不住的笑,她这小胖妞。一天到晚记着吃。 “腊梅。你呀吃了有良心,长肉,不想你玉珠侄女,吃了也不长肉,瘦得跟干柴棍似的。”范氏笑道,一说起包谷。山梁上种的包谷结了好些,今年雨水足,没旱着。底肥下得足,中间还上过两次肥,隔山差五地锄草松地。前阵子去看,山梁上的荒地也打了不少小包谷。 说完,范氏就要上山梁上的荒地掰包谷去,掰些嫩的回来尝尝。 一听要去山梁,想起凉粉草也是山梁上割的。萧玉珠心里惦记着凉粉草的事,要是找到了凉粉草,做凉粉卖,这么热的天定能卖上不少,跟着也要去。 一路上,萧玉珠把要做凉粉的打算和范氏一说。 “闺女,你说的这事是真的?”范氏两眼冒光地问。 “我从书上看来的,说这仙人草的汁水用水冻上,就能成形,做出来的还好吃呢,书上把做出来的吃食叫凉粉。”萧玉珠把书当幌子,心里想着,这凉粉草是明末兵荒马乱的时候就发现了,凉粉早就有了,只是在南浦国还没见过,这也不算糊涂账吧。 见范氏不相信的样子,萧玉珠又说道,“要不我回家把书给娘看看。”她娘不识字,给她看了也看不懂,不过这凉粉的事农书上还真没说。 范氏拉着她的手,“信,我怎么不信,这书里什么都有,可惜啊……”范氏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惜啊这玉珠是女娃,要是个男娃,这番好学识,能像她爷一样考个秀才老爷什么的,光宗耀祖。 见她娘像是魔怔了,萧玉珠凑近了脸瞧,范氏收拾心情,挎着竹篮走。 到了山梁上,往林子里边走几步路,林子下面满满的全是仙人草,一片一片的看不到头。 萧玉珠割了一小把仙人草,假装是第一次做,割少点仙人草回去试一下,也能掩人耳目,不让人猜疑。 范氏掰了十来个嫩包谷,用竹篮装了,把仙人草盖在篮子上面。 回家把包谷放在蒸笼里蒸上,蒸熟了,拿出六个来正好一人一个,让萧玉翠给老宅里的送去。 “娘,昨日才送了黄瓜过去,今儿又要送包谷,咱家又不是粮库。”萧玉翠满脸的不高兴,把装着热气腾腾的包谷的小竹篮往墙垛上一放。 这大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这翅膀长硬了,老娘的话都不听了,范氏上去就想给她两巴掌。“叫你送你就送,你婶子喜欢吃这包谷,送去让她尝尝。” 萧玉翠憋着闷气走了。 萧玉翠送包谷去老宅时,萧老爷子和杨氏正在堂屋说着老三的亲事。这一年来,给他说了好几门亲,也不知道他中意哪家,老三是个闷葫芦,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他不点头,做爹娘的也不懂他的心思。当初说老二操心,老二不满意也会吱声,这老三是问他,大半年都不啃声,没一句明话。 吃了挑老二媳妇吃的亏,杨氏这回对老三的亲事是上了心的,说亲的几家,每家都问得清楚了,她心里中意下河村的张老头家的姑娘,人勤快也不爱说话,和老三正好凑一对。 “老爷,你说这下河村的咋样?”杨氏拿出来和老爷念叨。 “访了再说。” 丁香透过窗户见萧玉翠来了,挑了帘子出来,让她进屋坐。 “坐就不坐了,我娘让我送包谷过来。” 丁香忙接过她手里的篮子,拿到堂屋要去腾篮。 刘氏从房里出来,一手摸着肚子,她这肚子才刚显怀,懒洋洋的姿态比别人六七个月的还显得笨重,刘氏嬉笑着,“这嫩包谷我喜欢吃,前两日才和嫂子说起过,今儿就送来了,嫂子真是个办事利索的。”说着,朝丁香招手,先给她挑两个。 “都一样的包谷,有啥好挑的。”丁香小声说着,不理人,直接去了堂屋,空着篮出来。 刘氏脸面上不好看,像要发作,见萧玉翠在场,忍住了。又含沙射影地说这山梁上的荒地老大家的种上了,按理来说是得送些包谷,咱吃老大家的一些包谷,也不亏人。 杨氏从堂屋出来,要留人吃饭。 萧玉翠见刘氏沉着脸色,一番话说的绵里藏针话里有话,早就待不住了,说家里已经做好饭了,就不留了。 回到家,把竹篮往墙垛上一扔,嘀咕着,“早晓得一个包谷也别送去,什么吃些老大家的包谷,不亏人,咱又不欠她什么……” 范氏见气坛子回来了,从灶间探出头来看。 萧玉翠学舌,把刘氏的话学了一遍,把范氏气得不行,往后这嫩包谷咱也别送了,留着做老包谷,也能收上不少粮食。(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独门生意 萧玉珠在桶里搓着煮过水的凉粉草,把汁水搓出来,用纱布过滤了两遍,在锅里把过滤好的水烧上,一边搅拌一边加上匀好的米粉水,烧开了倒进木桶里,最后把木桶放进水缸里冻着。[.超多好看小说] “二丫头,你说这能行吗?”范氏往木桶里探了探头。 萧玉珠朝她笑笑,“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咱试试呗,这仙人草,山上多的是,要是不行,咱就割回来沤肥用。”这做凉粉的法子她是清楚的,肯定能行,为了遮掩性子,只能委婉地找了幌子。 午饭后,萧玉翠偷偷地掀了桶上边掩着的布看,见木桶里面结了一层透明的东西,朝屋里喊,“娘,玉珠,快点看啊,这是不是凉粉?” 萧玉珠过来一看,那水变成凉粉了,用手指按了按,试试硬度,刚刚好,拿了瓜勺舀了一大碗出来,用小瓦勺捣成一小块一小块,要萧玉翠去熬点方糖水淋在上边。 凉粉一块块晶莹剔透,吃起来凉凉的爽口,放了点方糖水,带有一点点甜味,咬一口清凉爽滑,让人口舌生津。 范氏吃了一碗,连说好吃,舀了一碗让孩子他爹尝尝,萧景土也说好吃,夏日吃了消暑。 “爹娘,那你们说说,这凉粉要是拿去卖能换钱不?”萧玉珠小心翼翼地问,眼里满是希翼的目光。 萧景土心里想着,如今这天气正热,这凉粉人吃了人心口凉快,正是一味消暑的良方啊,连忙说,“能换钱能换钱。”又问这仙人草哪里割的,山上还有多少? 范氏见萧景土这般问,猜想他是有心要把这凉粉拿出去换钱。也点头赞同。 第二日,萧景土去北边的山梁上割了一大捆仙人草回来。范氏在院子里刷着木桶,洗了两块大纱布,见孩子他爹回来了,往身后伸长脖子瞧了瞧。 萧景土笑着把仙人草放下,说路上有人问起他割仙人草干啥用,他说割来给来沤肥用,不会让人猜疑的。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这老实老爹还挺有保密意思。萧玉珠朝他爹投去赞赏的目光,不是她小气,而是这挣钱的路子一旦被他人知道了,哪还有自家的份,到时候连一杯羹都分不到了。 姐妹俩把仙人草在水渠里洗净了,放在锅里煮上。做了两大水桶凉粉,又熬了一壶方糖水。 范氏准备挑着这两大桶凉粉去镇上卖卖,小镇离萧家村五里路。不是很大,人流不算多,去石雨县城的话有些远。不方便,搭顺路的牛车又得花好几个钱路费,这是小本生意,能省几个钱是几个钱。挑着去镇上卖卖,一路走一路卖过去。又商量着怎么定价。 “一碗凉粉卖一个钱。”萧景土提议道,这仙人草是山上割的,一担凉粉摊下来没花什么本钱,只是费些方糖钱罢了,自家有的赚头,家里的碗大,一碗凉粉能把人吃饱,吃客也亏不了。 范氏说行,就听孩子爹的。 萧玉珠装上一摞黑瓷碗,那家里能用的上的瓦勺都用上,用小木桶装了大半桶水,给来洗碗用,和范氏一起卖凉粉去了。 萧景土加紧编着手里的芦苇,说这帽子回来就能戴上了,又嘱咐卖不卖得完都早些回来。 到了午时过后,两大桶凉粉全卖光了,在半路上就卖了大半桶,在镇上范氏一路挑着,一路吆喝着卖凉粉,范氏嗓门大,一把金鸡报晓般的嗓子一喊传得老远,卖得快,一担凉粉卖了快五六十个钱。 回到家,帽子编好了一个,萧景土让闺女试着戴戴,萧玉珠拿着戴在头上,大小正合适,扭头喊道,“爹,你咋知道我头的大小,你又没量过。” “就你那个小脑袋,还用量,一看就知道没一尺。”萧景土笑道,又问编得咋样,是她想要的式样不。 草帽轻巧,样式比竹笠好看多了。[.超多好看小说] “这里面也有我的功劳,我用针缝了缝,缝得结实。”萧玉翠指着帽子上缝的纹路让人看。 萧玉珠嫌这帽子太素,太单调了,找了些碎布做成蝴蝶结装饰一番,找了两根长布条,缝在帽里侧,戴的时候可以绑在下巴上,有个风吹也不怕。这样一捯饬,这草帽完全变了个样,档次转眼就上升了。 萧玉翠见这草帽好看,心里喜欢得紧,让爹快些把她那个也编好,她先拾掇起草帽上的花饰,用碎布缠绕成花的样子,下边用丝线打成络子,等草帽一做好,用布条小心地缝了边,针脚缝得密密实实,缝得齐整,连两条绑绳都是编成了麻花式样。 这草帽一带出去,在村里的小媳妇小姑娘群里引起了轰动,大家都说好看,抢着要看是怎么编的。几天之后,带这样子草帽的人在村里随处可见,草帽上的装饰也是各有不同,种类繁多,各是花样子都有,还有些缝了鸡尾巴毛鸭毛上去,也是别出心裁。 家里每日做了凉粉去卖,在镇上卖开了,一家小吃店的掌柜见范氏这凉粉每回一到,总有一大堆人围过来买,同范氏商议,让她每日给店里送两大桶来,每桶二十个钱的价格买进。 范氏同意了,说每日一大早就派人给送来。 掌柜的又说,往后她给店里送凉粉,这凉粉她就不能在镇上再卖了。 这店掌柜想做独门生意,过阵子就是农忙,没时间出来卖,送进店里反倒是方便,范氏便点头答应。 除了每日给镇上送一担凉粉外,还多做了些,挑去附近的村庄卖卖,一块钱一碗,买个糖角子还得花两个钱呢,凉粉便宜,庄家人也会舍得花钱买上一碗解解渴。 萧玉珠想出一个新法子,准备两种不同大小的碗,大的卖两个钱,小碗的卖一个钱,小碗看着显多,这样一有了比较,很多人都愿意买小碗。家里的碗不够。让她爹在窑里多烧几十个。 又想出了一样新花样——黑凉粉,把仙人草晒干了,做出来的凉粉是黑色的,一白一黑搭配着,颜色上不单调。在配料方面,不光有甜味的,还有咸味的,用干辣椒粉。加上芝麻用油炒成辣子。一样酥炒花生,一样咸菜脆萝卜,再搁点醋撒在凉粉里面拌着吃好吃。 范氏刚挑了担出去卖凉粉没多久,林子娘推开篱笆门进来,在院子里左看看右瞧瞧,一对小眼翻来翻去。要把这小院翻个底朝天,见两个丫头不理人,伸长了脖子往屋里瞧。看她那神情是来讨凉粉方子的。 “婶子,别瞧了,我娘不在屋。”萧玉珠翻了一个白眼。这林子娘来绝对没好事。 萧玉翠忙进灶间,把搓干了汁水的仙人草藏好,把盆里剩的一点自家留着吃的凉粉藏到缸里。 “玉翠啊,你藏什么呢?”萧玉翠刚把盆藏进装米糠的缸里,林子娘就进来了。 不知道她看见没看见。萧玉翠背靠着米糠缸,脸上笑笑,“没藏啥,这么小的地能藏啥,正收拾屋子呢。”说着,假装拿了抹布,擦灶台。 林子娘鼻子抽抽,“这屋里有股味儿,闻着像是炒的辣子,又有股酸味。” “是炒了辣子,早饭做了个炒酸菜,这么久了这味还没散。”萧玉翠脸色讪讪的一边擦着灶台,一边打量林子娘的脸色。 林子娘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萧玉翠吓得小心肝都快扑出来,是一根仙人草的枝把林子娘绊了下。 林子娘用脚踢了踢,见是一根树枝,以为是烧柴用的,没在意,一双眼睛在灶间溜溜地转来转去,鼻子比狗还灵,顺着酸辣味寻去,往前走了几步,眼看就要走到米糠缸跟前了。 萧玉翠心里捏了一把汗,想走过去用衣裳护住缸,反倒会落了怀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萧玉珠在院子里见林子娘一眨眼的功夫就进了灶间,丢下手里的活计过来,见林子娘抄家似的翻家底找凉粉。走进灶间来,从缸里端出盆来,盛出一碗来,脸上笑着问林子娘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林子娘满陪着笑脸,就咸的吧,大热天的甜的太腻,她不爱吃。 林子娘吃着凉粉,连连说好吃,吃完后在灶间赖着不走,一双眼睛看了个十遍八遍,心里纳闷,这大热天的,这凉粉怎么嫩滑得大冬天冻的冻肉汤似的,也不化。 萧玉珠站在门口,细声细气道,“婶子,咱家这地小,容不了那么多人,这灶间锅灰油烟的,怕是弄脏了你的衣裳。” 被萧玉珠这么一说,林子娘回过头来,“咯咯咯”捂嘴笑着,“瞧这玉珠,是要赶婶子走?” 萧玉珠站在门口,让出路来,笑着说,“这灶间巴掌大的地,里边闷热,外头风大,我是叫婶子出来吹风咧。” 林子娘走出来,小声问,“玉珠啊,那做凉粉的方子和婶子说说。” 果真是来讨方子的,告诉她了,那自家的生意还做不做,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凉粉方子,镇上店掌柜说了是秘方,不能外传,这两家是签了契约的,要是传出去,店里的生意也做不成了,掌柜的会怪罪的,严重的拉去见官,你也不想让我爹娘吃官司吧。” 林子娘见萧玉珠拿官大的压人,她也不是吃素的,满脸堆笑地说,“就偷偷地告诉婶子,婶子又不告诉他人,那镇上掌柜怎么会知晓?” 萧玉珠想起林子娘在娘家学的做魔芋豆腐的手艺,无论别人怎么套她的话,她是死咬着不说。想到这,萧玉珠轻松地笑笑,“那婶子把那做魔芋豆腐的手艺告诉我,我也不说出去。” 林子娘气得半死,这做魔芋豆腐的手艺告诉你了,她喝西边风去,这独门生意好做,谁不知道!见吃了个瘪,自讨没趣,脸面上挂不住,很快溜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收到请柬 转眼到了丰收的季节,收了早稻又插秧忙活了近个把月,范家几个舅舅过来帮衬,赶着牛车过来,割稻犁田插秧,帮衬了好几天,赶在立秋前把晚稻插上。 范大和得知大姐家要盖房打砖,要过来搭把手。范氏心想,打砖正是需要劳力的时候,家里人手不够,多个人多个帮手,忙完这阵子晒完稻子就开工。 学里放了稻收假,萧玉涵这段时日不用上学,早上赶了牛出去放,下午便在家练大字,进了学堂一个月下来,他的成绩没有很大进步,但性子收敛许多,往日调皮捣蛋的痕迹在他身上慢慢褪去,陀螺鞭子和弹弓等孩童时的玩物放在角落里落了厚厚一层灰,好久没有动过了,偶尔有村里的小孩子结伴在院子门口叫他出去玩耍,他会去耍上一会儿便回来,在家里写字。 萧玉珠陪着萧玉涵在堂屋里临帖,他刚学会写几个简单的字,握笔不是太稳,经常手一抖把字写得歪歪斜斜,拉长得像鸡肠子。萧玉珠指着纸上拉得老长的一撇,笑话他,“比村头的羊肠小道还扭得欢。” 萧玉涵咧嘴笑看她一眼,继续站在凳子上临帖。 范氏在院子里喊,“远哥儿来了。” 萧玉涵一听木头哥哥来了,放下手中的笔,一个激灵从凳子上下来,还未等萧玉珠反应过来,已不见了人影。 “木头哥哥你来了。”萧玉涵奔到篱笆前,打开院门,一双黑亮的眼睛打量着赵弘远后面的陌生人。 赵弘远皱着眉头,摸了摸萧玉涵的小脑袋,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他是摆脱不了木头哥哥这个称号了。 小六子跟在后面,一想到堂堂少爷被一个小奶娃子称做木头哥哥。心里忍不住发笑,抿着嘴角尽量别让自己笑出声来,可却忍不住。 “后面跟着的人是谁?”萧玉涵站在篱笆门中央,手指着小六子问。 小六子偷笑的表情僵在脸上,这小奶娃子一脸的敌意写在脸上,分明是不想让他进去。跟在赵弘远后面发牢骚,“少爷,我说了先来知会一声再来。也不会弄得如此唐突。” 赵弘远拉过萧玉涵的手。抿着嘴笑,“他啊是小六子,往后就叫小六子哥哥。” 萧玉珠走出来,见老袁没有跟来,倒是上回见的那个话唠的小六子来了。 范氏让萧玉翠去烧茶水,把人迎进屋里坐。又问远哥儿今儿学里放常假?来这里来有没有和家里大人说一声,家里大人知道不知道他出来。 还没等赵弘远说话,小六子抢在前面答话。“婶子放心,今日是学里常休,少爷出来时。家里老爷和太太都是知晓的。临走时,老爷还嘱咐我,看着点少爷就是了。” 范氏笑着说,“既是家里大人都知晓,那婶子就放心了。”又说。萧玉涵天天念叨着远哥儿,这不远哥儿就来了。 赵弘远见桌上摆着笔墨,上面写了几个字,一看就是萧玉涵写的,看了微微一笑。 萧玉涵捞功似的举起他写的大字,问写得好不好。 赵弘远笑而不语,萧玉涵笑嘻嘻地收拾好笔墨,今儿的字不练了,他要和木头哥哥去菜园子里摘李子去。 菜园子里有几棵李子树,今年结的李子是又大又多,这时节正熟了,前阵子收稻的时候摘了一些,剩下的估摸着都快熟了,范氏拿了篮子,让萧玉珠也跟上去。 小六子跟在后面,萧玉涵却好像不喜欢小六子似的,不让他跟着去,小六子只好退了回来,留在院子里。 菜园子里结的李子是青皮李子,个头大,好些熟了的表皮微微泛点黄,这李子看着青,吃起来甜。(.好看的小说) 赵弘远个高,伸手摘了两个带点黄的李子,用衣袖轻轻的摸了摸上面的灰,给萧玉珠萧玉涵递过来。 萧玉珠毫不客气地接过,咬了一口,甜呐放了蜜糖似的,叫远哥儿自己也摘着吃。 这边,小六子在院子里溜达,看了看鸡舍,瞧了瞧旁边的菜地里的黄瓜芸豆,又拿搅猪食的大木棒子戳戳躺着的三头猪,用手拉来了牛绳拉着牛圈里栓着的牛,最后眼神定格在黄瓜藤上的一只蜜蜂上,蜜蜂正采着黄花上的花蜜。 范氏以为他想吃黄瓜却不好意思啃声,拿了刀从藤上割了个还没长全的黄瓜。 小六子拿过黄瓜就吃,咬着说好吃,跟在范氏后面,唧唧歪歪地说了一路,见了菜地种着的蕹菜,说蕹菜长得好;路上遇到一只见了人侧着身子走路的鸡,说婶子厉害喂了这么多鸡;见了院一角的大槐树,说树大好乘凉……一路上说个没停。 一听就是个话多的,范氏笑着想搭腔搭不上来,见时辰早让萧玉翠去屠户家割块肉,顺便去腊梅家打两斤豆腐,一边准备午饭。范氏舀了一碗凉粉,淋上方糖水端出来给小六子解解暑。 “这吃食比饭庄做的莲子银耳羹还好看,看起来像是冰块,咬下去……”小六子嘴里一边吃着,一边说话,一刻也没闲着,吃完了凉粉帮着范氏择菜,在一旁说着有些没的。 从小六子口里得知,赵掌柜八月里就要过寿,三十七岁寿辰,赵掌柜想操办一番,说是想在自家的饭庄千山雪大摆宴席,赵家刚在石雨县落稳脚跟,借机拉拢好人脉关系。赵太太面上领了命令下去操办,却不想大费周章,这亲戚朋友大部分不在这,反倒显得冷清,说是在家里摆上几桌,找平日里来往得密切的几家聚聚。两人意见不统一,还为这事吵了起来,这寿宴怎么个摆法还没定。 小六子那日路过东院,隐隐听到两人争吵时好像提到了萧家,看来这萧家就是这家了,小六子的后半截话咽在肚子里,没说出口。 范氏心想,赵掌柜给自家做了好几回生意,可是自家的大贵人,赵掌柜过寿,这礼是一定要送到的,至于赵家请不请萧景土去,这再说吧,心里开始琢磨起送什么礼合适。 小六子正说着,一行人打了李子从外边回来。小六子见了李子,丢开手里的菜叶子,去抓李子吃。 赵弘远蹙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小六子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 “小六子,你吃你的,咱这庄户人家,哪来那么多少爷公子的。”萧玉珠见小六子的欣喜的脸色很快僵住了,估计是看了主子的脸色,抓了一把李子放在小六子手里,让他自个洗着吃。 赵弘远见被萧玉珠误会了,心里很是不快,坐在大青石上望着篱笆上的丝瓜藤发呆。 “远哥儿,咋了?我也就那么随口说说,你别往心里去。”萧玉珠特意挑了几个熟透的李子过来,在大青石另一头坐下,把李子塞到赵弘远的手里。 萧玉珠这么一说,赵弘远觉得自己还真有股少爷脾气,从小被祖母爹娘骄纵惯了,什么都替他想得周全,凡事不用他操心儿,他想要什么,只有说一声立马就有人送到跟前,他不高兴了,皱着眉头马上会有人过来哄他,这皱眉头的习惯是打小就惯下的。 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在大青石两头坐着,太阳光从屋檐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刚好在屋檐下阴了一大块。 萧玉翠在灶间拾掇着午饭,范氏出来问远哥儿想吃什么菜,她给做去。 赵弘远回过神来,说随意做点,不用为他专门张罗,做些家常菜就行。 “娘做的菜团子好吃,就给远哥儿包五花肉菜团子吃。”萧玉珠大声喊道,她娘包的五花肉菜团子,又香又好吃又不腻。 “行,就包菜团子。” “婶子,里边少放点肉儿。”赵弘远在后面喊道。 范氏知道这孩子是替她省钱,赵弘远平日里啥好吃的吃不上,自家又是开饭庄的,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了,这农家小菜他平日里吃得少,让他尝尝农家菜,又怕招待不周,说出去让人笑话,说要杀鸡,赵弘远拦着不让。 午饭后,萧玉涵拉着赵弘远跟着小叔到河里下鱼篓,小六子偷偷地跟了上去。 到了傍晚才回来,范氏让萧景土赶了牛车把人送到城里去,回去晚了家里人该着急了,拿上一篮李子,把赵弘远小六子送上了牛车。 之后便是晒了几天稻子,前阵子的一场暴雨,让田里减收不少,少收了好几石粮食。晒完了稻子就要准备打砖,萧景土做了一副打砖用的家伙什儿。 范大和晒完家里的稻子过来帮忙,和萧景土两人挑了几天泥土,把泥踩匀了和好,开始做砖。 八月初,老袁来了,亲自给送了请柬过来,说八月二十是赵掌柜寿辰,让萧景土一家去城里寒舍小聚。 萧景土很是感到意外,之前范氏提过两句,他没放在心里,自家这样的人家虽是和赵家有过几回生意上的来回,但赵家是大商户人家,自家这样的小门小户,人家哪会上心。 老袁又说上回送的李子很合赵太太的心意,太太和赵掌柜都喜欢吃,太太还特地让谢谢大妹子你哩。 范氏说赵掌柜赵太太客气了,自家树上结的瓜果,是些野玩意儿,只是比外头卖的要新鲜。 老袁走后,范氏每日和范大和去村头打砖,准备着盖房的事。(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大花的心事 天热得出奇一丝风也没有,树上的叶子一动不动,四周静悄悄地,只有知了一声声叫着,此起彼伏一声赛过一声。 萧玉珠提着水壶来送水,脸上冒了密密实实一层汗,身上的衣衫很快被汗水湿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范大和站在搭好的草棚里打砖,把一团揉好的泥一股大力摔进木框里,用铁丝线飞快地沿着木框上下割一下,把木框往地上一磕,磕出块完整的砖来,做得是又快又好。 萧玉珠倒了一碗茶水,从篮子里的盆里,拿出凉粉来,让他过来解解暑。 范大和端了碗水一口气喝下,萧玉珠看了看头顶白花花的太阳,用手扇了扇风,叹道,“这天可真热!” 范大和的衣裳被汗水浸湿了大半,后背映着一大块白的盐渍印迹,头上虽是戴着竹笠,一张脸却是晒得通红。 萧玉珠拿着自个头上戴着的草帽,让范大和掂掂,是不是轻巧,又说让她爹给小舅编个草帽,仅透气又凉快。 范大和拿过来掂掂,是比竹笠轻巧,看了看编的纹路,不算复杂,他试着编两次就会了。 萧玉珠让范大和回去编了草帽卖,肯定能换钱,村里的林子爹是个脑筋转的快的,编了草帽去镇上卖挣了一笔。 两人正讨论草帽的事,村头大枣树下春生家的大花,在不远的树下乘凉,篮子里面装了大半篮的野猪草,像是刚打了猪草回来,头时不时地往打砖的地方看,不小心对上萧玉珠投过来的目光,撇过头去。 “大花姐,你摘猪草啊,瞧这天热的。快过来喝口水,我刚好送了茶水过来。”萧玉珠朝大花招手。 大花往这边看看,见范大和正顺着声音看过来,脸羞得红了,小声回话,“不了,我才在山脚下喝了口山上的溪水,这会不渴。我歇会就回。” 大花在树下扇着大芋头叶子。忍不住往旁边瞄一眼,范大和正侧着身子坐着,那身形那脸比戏里的小生还俊朗。大花偷看了好几眼,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看了老大一会,头顶的太阳移过了树梢。才想起,得回家做饭去,挽了小篮走了。 从今往后。一段日子,大花每天都会往打砖场经过,每回都要在离得不远的树下乘凉。 萧玉珠碰巧遇上了好几回。这回见大花篮里掰了几个包谷,想起她家的包谷地在北边儿,离得远远的又不往这里走,不顺路,才明白过来。 “大花姐。我送了凉粉过来,你也来吃一碗。”萧玉珠走过来,脸上装着什么都不知情。 大花抬起头来,一双黑亮的眼睛惊得不知往哪里看,连忙推辞道,“玉珠妹妹,不用了不用……我掰了包谷,我娘正等着我回家煮包谷粥咧。”说着就要走。 萧玉珠拦下她,说去喝一碗,耽误不了时辰,舀了大半碗凉粉,让大花喝了再走。范氏在一旁翻着砖也让她过来喝一碗。 大花笑着谢过婶子,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端起碗,小口小口喝着。 范大和在一旁打着砖,摔泥巴摔得啪啪响,引得两人不住地往这边看。 这么近距离地看他,还是第一回,一身青色布衫,高大的身形,浓眉大眼,一双眼睛像是含着笑儿,让人不敢看得真真的,大花想着心事,心里突地变得火辣辣的,像燃起来一团小火苗,让她浑身不自在,借故先走了。 范家小舅这次过来帮着打砖,住了有一阵子,村里人见他面孔有些生,长得一副好长相,干活又利索,相互打听,知道是萧景土家的小舅子。 好些婆子背面儿问范氏,范家小舅说亲没。 这些日子,家里来往的人比平日里多了许多,范氏心里还纳闷,原来都是奔范大和来的。大和十五岁了,也到了说亲的年龄,只是上头还有一个姐姐的亲事还没着落,不好越到前面去。 头戴大红花的二娘娘也来了,老远就听见她的笑声,一步三扭地进院来,“唉……大妹子……大妹子……” 范氏见她一张笑脸,笑得半个脸都僵了,八成又是为说亲的事来的。 二娘娘一个劲地套近乎,一口一个大妹子叫得亲,夸那打砖的后生要长相有长相,要人才有人才……从头夸到脚,最后问,说亲了没? 范氏听她唠了一圈,唠回了原地,这二娘娘是个见钱眼开的,好几回得了人家的好处,给村里人说的亲也是不尽人意的,这几年,村里人都不太乐意找她,都喜欢找邻村的花婆子。范氏一句话直接了当地回了二娘娘,“这事还得娘做主,我只帮着参谋参谋。” 二娘娘笑脸马上贴过来,说上河村老李头家的姑娘人长得水灵,那模样儿赛过仙女。老王村的卖烧酒家的老三闺女,如何如何地好,家境又好,家里一年四季卖烧酒,盖的是一溜的新房,大天井大院子,要是说上这闺女,哎哟,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一年到头有烧酒喝不算,还能得这做烧酒的秘方…… 二娘娘一下说了好几家,范氏都回绝了,说大和还小,再留几年都不迟,就不劳二娘娘费心了。 萧玉珠割了仙人草,从山上回来,走到半路,见傻蛋头上反顶着一片荷叶,一颠一颠地走路。 萧玉珠见他头上的荷叶摇摇欲坠,快要掉下来了,傻蛋的样子像过独木桥,小心翼翼地,萧玉珠以为他又犯迷糊了,叫住他,“傻蛋,你这是干啥?” 傻蛋用手指嘘了一声,做了个禁声的姿势,从头顶扶着拿下荷叶,里面有一小团水,他摇着荷叶,水珠跟着在荷叶上滚来滚去,晶莹剔透,在太阳下亮晶晶的。 “这有啥好看的?”萧玉珠看了半响,看不明白。 傻蛋咧开嘴笑,用手抓了抓后脑勺,摸出一根草秸秆来,对着萧玉珠傻乎乎的笑。 傻蛋的头发乱糟糟的,头上沾了好些秸秆,看得出来梳的鬏的形状,只是方巾子却不见了,插了根树枝。萧玉珠看着他这个样子,又心疼又好气,过去拣他头发上的杂草,拍拍他身上的灰,“傻蛋啊,咱以后别去山上乱跑了,山上有狼,就是上回玉珠跟你说的,绿眼睛的狼,玉珠见了都害怕咧。” 南边的山上没有狼,他是知道的,傻蛋在山上树荫下睡了一觉,山上凉快风大,风吹得树叶子哗哗响,还有鸟儿虫子和他说话,不觉得寂寞,睡到肚子咕咕叫才起来,他饿了下山来,太阳把人晒得有些热,走到自家水潭里,摘了片荷叶顶在头上遮阳,见水渠里的水流得哗哗响,用荷叶装了水玩,一路走一路玩儿,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萧玉珠的手一下下拍打在他身上,他感到暖暖的,心里很快安静下来,不觉得那么燥热。傻蛋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八岁的时候,他娘那时候老是笑,笑得可好看,比大水潭里的荷花还好看。他爹还夸他聪明能干,说等家里有钱了,就把他送去学里认字……恍惚中又想起了许多,那时候的萧玉珠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哥哥地叫,就想吃他手里的糖角子。 傻蛋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地笑了。 萧玉珠以为他又魔怔了,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傻蛋回过神来,拿过萧玉珠身上背着的竹篓,背在自己身上,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村尾。 “旦儿来了。”范氏朝傻蛋喊,让他进屋来,见他背上背着竹篓,又骂萧玉珠怎么老欺负旦哥儿。 傻蛋哼哼唧唧拦着范氏,不让她责怪萧玉珠,用手指了指自己,“是我……要背的。” “旦儿说话了!”范氏很是惊喜,她听傻蛋娘说,这傻蛋平日里不怎么说话,只有在犯傻劲的时候才说话,刚才他可一点都不傻,把她的话全听进去了,听懂了。 萧玉翠出来看,见他今儿这样像个明白人。 傻蛋放下竹篓,要走,范氏怎么留他都留不住,在篱笆门口撞见大花,大花被傻蛋冷不丁地吓了一跳。 大花手拿着鞋底过来纳。 大花家在大枣树下,在村上头,离得有些远,往年也没怎么走动,两家不太亲近,近来大花时常向萧玉翠讨教绣活,走动得多。 范氏正在大槐树下剁红辣椒,剁碎了给来腌剁椒。 大花帮着掰旁边篓筐里的大蒜子,这剁椒里面放上几颗蒜,香着咧。 范氏让她歇会,到了婶子家哪有干活的道理。大花在家里忙个不停,是个家里家外的好帮手,村里的人都夸,春生家养了个好闺女,范氏让玉翠玉珠好好跟大花学学。 大花手里掰着大蒜,被夸得不好意思,转移话题,向范氏讨教养猪养鸡的法子,两人在大槐树下有说有笑的。 半个时辰后,大花假装随意问问,“大和小舅还没回来?” “他今儿和你叔在翻着晒砖,应该快回来了。”范氏看了看天空的日头,到头顶了,是正午了。 萧玉珠在灶间搓着凉粉草,听到了大花的说话声,心里偷偷地笑,扭头问,“姐,你说小舅会给咱们找个什么样的舅母?” 萧玉翠拍了她脑袋一记。(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准备贺礼 月亮如一轮玉盘挂在天空,把大地照得恍如白昼,月亮圆了,中秋近了。(.好看的小说) 范氏准备着中秋过节礼,今年手头宽裕些,这两个月下来,光靠卖凉粉就挣了近十吊钱,往年的节礼一般是随只鸭子,再添两盒月饼送些吃食,送得不算丰裕,也算中规中矩在村里是不上不下的,有心在以往的基础上再添置些。 萧景土见她烦恼着中秋送礼的事,怨道,“你呀,就是操不完的心!多多少少都是个心意,我看就再添只鸭子,好事成双。” 范氏笑他,是个办事不周全的,两只鸭子,中秋历来就有习俗,要吃鸭子,杀一只留一只,一只鸭子怎么养,还不如捉两只鸡过去,过年后养的一百来只鸡,剩下来八十多只,养了半年长了些个头,有一斤多重了,再养养就能下蛋了。杨氏刚抱了一群小鸡,看样子是留着给老二媳妇坐月子用的。这鸡是自家养的,不用多花钱。 萧景土见范氏心细,便随她,礼多人不怪。 “大和过两天回去,咱也按老宅的礼数给姥娘备上一份,这鸡就不送了,娘开春来养了好些鸡,我想着就添一块青布,一块花布,再备些小娃子喜欢的吃食,也算大人小孩都顾上了。”范氏和萧景土两人有商有量的,把中秋过节的礼定下来。 说到送礼,范式想起了另一茬事,“孩子他爹,赵掌柜的生辰贺礼怎么个送法?” 萧景土心里没了主意,赵家是商贾大户,刚来石雨县不到一年,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是有些家底的,光一个千山雪。能看出来是花了好几千两银子的。这样的大户人家,锦衣玉食的,这礼还真不好送! 范氏心里琢磨,送些贵重的,自家花不起这个钱。庄户人家,田里地里种的东西倒是不缺,大米绿豆包谷高粱……这些虽是俗气了点,但城里人大鱼大肉的吃惯了。这些粗粮也能换换口味。想到这心里松了口气,“那就新下的米,地里新收的绿豆,包谷,高粱各送十斤,有红有绿的。看着也喜庆。” “那也行,只是这些都是地里收的,值不得几个钱。不够体面。”萧景土心里犯愁。 萧玉珠和萧玉翠坐在厢房窗台下的青石上乘凉,月光如银倾泻下来,把小院照得明晃晃的。院前水渠里的水缓缓流动,映着皎洁的月光,一闪一闪银光跳动,一副“皓月千里,浮光跃金”的画面。 堂屋里的对话随着徐徐夜风传来。萧玉珠想起赵掌柜家景殷实,不缺钱,却不像其他有钱人家喜好穿金戴银,而是对玉石翡翠之类的甚是喜爱,手里戴着翡翠大扳指,连赵弘远腰间的配饰也是一枚翡翠的,这赵掌柜的眼光不俗! 萧玉珠有心想帮老实爹娘一个忙,丢下手里的蒲扇进屋来,“咱家除了田里地里种的,就是陶器了。” 范氏忍不住笑了,“难不成要送些酒坛子菜坛子之类的,这些更上不了台面,自家用用还行,拿去送礼,岂不更让人笑话?”要过来拿扇子拍她,“你这丫头还嫌人人不知道,你爹娘是做陶的!” 萧玉珠躲着笑笑,边躲边说,“上回不是叫小货陈师傅做了一批花瓶,得了三四个好的,就从中挑两个上好的送去,这大户人家喜欢玩弄个玉石瓷器什么的,咱家的陶至少和瓷器挂得上边,也算得上半个玩物。” 前阵子,用红色釉料实验了一批花瓶,做了四五十来个,最后烧出的好货只有四个,颜色色泽虽比不上第一次烧出来的极品,但算是好看,大红色宛如天边采下的晚霞,晕成一团,整体看去是一片大红,细看处处变化万千,比火烧云还好看,算不得极品,也可是算上精品。 说到花瓶,萧景土心里有数,那花瓶是自家陶窑烧的,拿出去卖一个也能换一两银子,拿花瓶送人也算是体面,做摆设或者插花用都行,便点头同意。(.无弹窗广告) 范氏摇着蒲扇说,“也好也好,红色看着喜庆。” 萧玉珠再一旁,又说找两个好看点的盒子,装起来,送出去大方。 萧景土见过送礼用的盒子,朱红色漆面和雕饰,衬得好看。 “行行行,去镇上找木匠给做两个盒子。”范氏笑着说,见选定了给赵掌柜的贺礼,又念叨着给几个小孩的见面礼。 平日里这些人情世故,萧景土向来不插手,今儿一搀和进来,还真是费脑筋,他累了一天困了,知道范氏是个好强的,体恤她不要太较真,不要弄得太晚,早点睡,他先回房了。 范氏有心给赵家的四个闺女每人送一个荷包,里面装些裸银子,萧玉珠又说裸银子不好看,送得少了轻了,入不了他人的眼,还不如用银子打些各式花样。 两人正为着花样犯愁,萧玉翠从房里拿出绣花帕子,指着上面的花朵图案,“就打些花朵样式的,我猜几个丫头肯定会喜欢。” 萧玉翠这个提议不错,女孩爱花是古往今来不变的理儿,本来想说四个丫头就打梅兰竹菊花中四君子花样的,可梅花谐音“没花”是不开花结果的意思,赵家男丁不多,两代一脉单传,这样送出去怕是好事变成了坏事。见绣花帕子上有好些花朵式样,说道,“就打些兰花、菊花、杜鹃花、芍药花样式的,给远哥儿就打竹节样子的。” “这两个丫头倒是心细,想得周全。”范氏叹道,看了看面前的两个闺女,不经意间一晃长大了,大丫头出落得高高瘦瘦的,明年就往十二岁奔了,再过几年得说亲了,二丫头性子比去年沉稳了许多,像是懂事不少,只是依然瘦得跟干柴棍似的,八成是去年的那场大病,落了病根,想着入冬了得给这丫头好好补补,小脸长得圆润些,才让人看着放心。 萧玉珠拿了笔和纸,在纸上画了花样子,在花的两头画了两个圆孔,给来穿绳子用,让银匠照着花样子打就行了。用绳子量了花瓶的长短,留了余量,让做两个礼盒。 第二日,萧景土去镇上送凉粉,范氏拿了图样和丈量用的绳子跟着去,去找银匠和木匠师傅。 转眼到了中秋,萧大姑这次没回来过节,八成是六月六那事给闹的,家里有了新人,这嫁出去的闺女终究是外人,回来了遇着拿会拿事的,又没自个说话的份,心里更添堵。 刘氏是个精明人,有了身子很少出门,一双眼睛却是看得比谁都清楚,老大家里卖凉粉怕是挣了不少钱。一大早,见老大家的来了,忙上来又是迎人又是倒茶的,一脸的热乎劲,一口一个“哥哥嫂子”叫得亲。 范氏见她今儿这般亲近,心里有些发毛,这老二媳妇准是有事求她。果真,范氏屁股还没坐热,刘氏要拉着她到天井边上说话,走廊上有穿堂风,凉快。 刘氏看了看天井正中的太阳,有意无意寻了话头,“现今快九月了,这天怎么还这么热。” 范氏也附和着,今年大涝大旱的,年景不好,希望来年风调雨顺,地里的庄稼能多收些粮食。 “嫂子,你那北边的荒地是种对了,上半年隔山差五地下雨,不用挑水浇地,收了包谷这天就旱了。” 范氏见刘氏又要拿种荒地的事说事,不想理她,这北边的荒地不是那么好种的,和两个闺女拔草上肥的,累了两个月,才得了一点粮食。 刘氏一开头就给了个下马威,见范氏没有搭腔,立马喜笑颜开,“嫂子,我也就随口那么说说,不过这天真够热的。”说完,顿了顿,一双三角眼在天井里翻了一番,见四处没人才小声说,“那凉粉是怎么做得?这天热得人吃不下饭,就想吃两口凉粉。” 范氏见她是想讨凉粉方子,立马黑了脸,“家里和镇上掌柜签了契约,这方子不能说出去,说出去这掌柜的生意也做不成了,说不定你大哥还得吃上官司,你要是想吃凉粉,我做了给你送来就是。”说完,转身就走,留下刘氏在后面干跺脚。 到了八月十六,打好的花样和做好的礼盒拿回来了。 那银匠的做工不错,打出的花样栩栩如生,边角处处理得级好,光滑不刺手。范氏拿出五色丝线,和两个闺女在桌上穿银锞子,用丝线编了如意结,穿上银锞子,下面用五色丝线打成络子,戴在腰上或者挂在房里都好看。 萧玉翠拿出做好的四个荷包,范氏亲自把银锞子装进去系好。打算送给远哥儿的竹节用的银子多,份量比其他四个重些,分开来用锦囊装了。 萧玉珠从花瓶中挑了两个颜色上乘的,烧得老成的出来,这花瓶肚大圆润,颈长,上面敛口,极富流线型,长长的脖颈,极像一只天鹅,引吭高歌。瓶身上流光溢彩,像燃烧的火焰般绚烂。 在礼盒中铺上一层棉花,用黄色绸布垫了,把花瓶放进去,旁边用绸布包了棉花塞满空隙,这样一装饰,原来放在角落里毫不起眼的陶看起来既贵重又雅致不俗,用红布条绑住盒子,打了结,盒面上贴了张红纸,写了个大大的寿字,满是喜庆。 贺礼是归置妥当了,可花了好些个钱,小出血了一把,萧玉珠心里着实有些舍不得,光是打的几个银锞子就花了三两银子,送的一对花瓶,拿出去卖能也换二三两银子,找木匠师傅做的礼盒花了些木料和手工费,不到一百个钱,这样一算下来,还是让她心疼了一番。 这贺礼看上去体面,范氏和萧景土感到很满意,也算是放下一桩心事。(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赴宴 八月二十,万里无云,秋高气爽,和煦的阳光当头照着,真是个好天气。 吃过早饭,范氏换上了走亲戚才穿的衣裳,上身一件青色外衫,下面一条宝蓝色裙儿,外罩一条湖蓝色腰裙,头上挽了发髻,插了根花样简单的银簪子,收拾得干净利索。让两个闺女赶紧拾掇拾掇,再不走怕是晚了。 一边给萧玉涵换了新做的青色棉衫,把头顶的三撮毛梳好,贴在头顶。 萧玉涵撅着嘴巴,嫌这头发不好看,嚷道,“我要梳木头哥哥那样的头发!” 萧玉珠看着萧玉涵头上的三撮毛,笑道,“你这小土帽!”又笑着对范氏说,“玉涵去了学里,性子没那么皮了,有些书生气了,也知道留着这三撮毛不好看了。” 范氏替他穿好衣裳,“咱把头发留起来,就能梳远哥儿那样的发式了。” 辰时刚过,老袁赶了马车过来接人。 范氏心里牵挂着家里的牲口,猪牛中午得喂,还有百来只鸡放养着,心里也不放心,要留人看家。 老袁不让,来之前赵掌柜嘱咐了,让全家人都去。 范氏只好去老宅那托了杨氏,帮忙看家。 萧玉涵头一回见这高头大马,觉得新鲜,在一旁围着马转了个圈,伸手摸了摸马的脖子,吓得手很快又缩了回来。 “快来看大马喽……”村里附近的小孩子结伴过来看大马,在一旁指指点点,引得萧玉涵小小地自豪了一把。 萧景土往牛车上搬东西,大袋小袋的大米绿豆包谷高粱和两个礼盒,占了半个牛车,老袁在一旁责怪太过客气,一边让三个小的上了马车后面的轿子。 这么豪华的轿子还是第一回坐。轿帘是黄色流苏绣花锦缎,红木色车体,窗上刻着精致的福字窗格,里面是两排长凳,外边是用棉布包着的软坎子,坐上去软软的,舒服极了。(.) 萧玉珠坐在靠窗的位置,掀开了帘子正要朝外看。萧玉涵趴了个脑袋过来。笑嘻嘻地也要瞧,他鲜少去城里,显得很是兴奋,在车厢里面挪来动去,引得老袁不住的回头看,不敢把车赶快了。 从千山雪旁边的一条小巷子穿过。走了一小会,老袁喝住了马,说。“到了!” 从马车上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红色,放过了的炮仗开了花。宛如落英铺了一地。放眼望去是一栋宅子,门上面写着“赵宅”两个字,在初升的太阳下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四周一片嘈杂,各种恭喜声贺喜声,脚步声。来往的马车声…… 范氏愣住了脚,这场面远比她想象中的要气派,看了看牌匾上的两个大字,那字她虽是不认得,但这气势一表无疑,心里很是不适应,偷偷地朝萧景土投去一个眼色。 萧景土和她交换了眼神,没啃声,拿了牛车上的几个布袋子,让萧玉翠和萧玉珠一人抱个礼盒,径直朝门口走去。 范氏牵着萧玉涵走在后头,低声嘱咐他见了人要行礼,不要乱说话不要乱跑,要懂得礼数。 还没走到门口,赵掌柜已经过来迎了。 “哥哥嫂子,我们等了好久了就等你们了。”一把女声,上下透着亲热劲,不用说那人肯定是赵太太,“哥哥嫂子尽和我们客套,来就来,还带这么多礼,这大车小车的拉来,好几里路呢,一路车马劳顿的。”赵太太面上虽是口里含笑,一脸的热乎劲,却丝毫也掩饰不了骨子里透出来的精明,说完往几个人的手里撇了一眼,嘴上没有说什么,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屑。 “也就是田地里收的东西,一些绿豆高粱什么,还有两个花瓶,看着显多值不当几个钱。”萧景土又朝赵掌柜说了两句恭喜的客套话。(.无弹窗广告) 赵掌柜又说,景土大哥老是和他生分,两人寒暄一番。 赵太太谢过,朝旁边一个家丁使了个眼色,几个家丁过来搬东西,准备拿进屋去。 范氏见一个家丁一手拎着布袋子,一手随意地抱着礼盒,完全不当回事儿,那里面装的可是两个上好的花瓶,范氏心一急,身子扑上来,“当心!盒子里边装着的是两个花瓶,容易磕着碰着碎了。”一边朝赵太太笑着说,“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是自家陶窑里烧的,颜色烧得正好,大红色看着喜庆,拿去做摆设或者插瓶用都可以,还望能合赵掌柜赵太太的心意。” 赵太太托着范氏的手,看着礼盒挑了挑眉,“还有劳嫂子这么老远的带来,花瓶家里也有好些个虽是不缺,哥哥嫂子们送的总是好的,心意我们先收下了。”一番话说的是圆滑,可话里有话让人听了不舒服。 范氏让三个小的过来行礼,赵太太让婆子带着人进去。 过了前庭,穿过一条长长的迂回走廊,旁边假山顽石,种着些树木花草,也都是些南方常见的花儿,菊花居多,盆里种的菊花,萧玉珠看着觉得还不如田埂上的野菊花好看。中间几株桂花树正开着淡黄色的小花,一阵阵浓郁的桂花香扑鼻而来。 老袁跟了上来在前边带路,带着萧景土去了前厅,让婆子带着几个女眷去旁边的偏厅。 厅中一阵阵女声传来,接着是一阵笑声,像是早到的人在说笑,很是热闹。 婆子领着人在偏厅靠边的走廊位置上坐下,很快有人上了茶水糕点过来。 小六子来了,说是奉少爷的命令来看看人安顿好了没有,端了盘糕点过来,“婶子,你尝尝这个马蹄酥,又香又脆,是少爷特地让我送来的。这马蹄酥咱们石雨县还没有,这还是外来的,老爷特地托人带的,就那么四五盘。” 范氏笑着接过盘,“先搁着,婶子等会就尝尝。”面上满是拘谨,很不自在。 很快旁边的在座的人纷纷往这边看。萧玉珠身子倚着走廊的栏杆,看着廊外的一片翠竹,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目光正朝这边看过来,有人偷偷地用扇子掩了嘴笑。 “一看就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瞧那一身半旧的衣裳,也不晓得洗过多少次水了,还穿出来见人。看那头上戴着的银簪子也是很多年前的老样式。眼下谁还戴这么老土的。” 一位长相颇有些妩媚的妇人。手里的团扇一摇一摇,满头的珠翠随着手的摇摆晃动,闪着金光刺眼,“那簪子虽是没有一两重,说不定是传家宝呢!”一番话引得离得远的旁座的人小声窃笑。 几个妇人头抵头窃窃私语,“这赵掌柜今年才从北方迁过来的。哪来的穷亲戚?不是说南方没有亲属,只有些经商的朋友。” 这番话声音很小,还是传了过来。范氏听了,一双眼睛不知道该看向何处,闪烁着飘忽不定。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虽不是新的,也是才穿过几回,平时她都舍不得穿压在箱底,虽不是大红大紫。穿出来也不丢人! 萧玉珠回过脸来,对上对方如炬的目光,那群妇人穿着富态,穿得姹紫嫣红,比庭院里开的菊花还热闹,脸上虽是涂脂抹粉,却显得一个个如形似走肉一般面无血色,心里不屑,撇了一眼,很快回过头来,握着范氏的手。 一个年长一点的妇人盯着萧玉珠看,见她目光淡然镇定,没有农家女的小家子气,反倒显得大方,要不是身上穿着半旧的青色衣裳,这副举止还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再一看自家旁边坐着的两个姑娘,一个个低着头,只顾着盯着脚尖看,看都不敢看人一眼。 小六子心里颇有些不平,在范氏耳边小声介绍道,“那位年长的是周夫人,是个官家夫人,她相公在县衙门当差,听人说还是正九品,旁边坐着的是她家两位小姐。”又指了指旁边拿团扇的年轻点的妇人,“那位是吴太太,家里是做土产生意的,和老爷有些生意来往,平日里得了些土特产,野鸡野菜山参什么的,会先给赵老爷看货,打过多次交道。” 小六子正说话间,赵太太带着四个闺女过来,“哎呦,实在不好意思,过意不去,我来迟了,今儿事情多,给耽搁了,本想早些过来和各位嫂子弟妹们唠唠。” 小六子见赵太太来了,住了口,带着萧玉涵到外面的园子里和几个小子玩去了。 “不要紧不要紧……”前座的妇人们纷纷答话。 赵太太一一指着在座的人介绍,要四个闺女过来行礼,很快走到范氏这边来了。 范氏站起身来,拿出早准备好的荷包和锦囊,递给赵太太,“这是给四个丫头和远哥儿的,荷包我家大丫头绣的,针脚粗陋了些,一些小心意,赵太太还望别嫌弃。” 还没等赵太太答话,一个丫头抢着拿了一个荷包,仔细看了看上面绣的荷花,“姐姐绣得真好看,比我绣得好多了。”说完打开荷包,见里面有一块银锞子,要拿出来看。 “香儿,不许无礼!还不快谢过婶子!”赵太太喝住了她。 香儿笑嘻嘻地谢过范氏,却丝毫不听赵太太的,拿出银锞子出来看,见是五色丝线打成的络子,那如意结也是她喜欢的,拿出来就要挂在腰间。 赵太太见了那银锞子,虽是用的银子不多,但打的花样子好看,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只是香儿当众拆开了,有失礼数,脸色讪讪的,“这香儿打打闹闹得不成样子,太不像话了,见了生人也是如此,没有一点女孩子家的样子。” 范氏接过她的话道,“咱们乡下人不讲究这些,我家玉珠性子也是如此,性子野些倒显得活泼伶俐。”(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掌上明珠 “哪像我家的这两个姑娘,愣头愣脑的像个闷葫芦,见了人说不出一句话来。[.超多好看小说]”周夫人接着说道。 旁边坐着的两个姑娘,大的也就十一二岁,小的年龄和萧玉珠差不多,原本低着头看着脚上的绣花鞋,听到她娘突然提到自己,惊愕地抬起头来,见大家正看着她们,很快害羞地低下头去,两人用胳膊肘相互推来推去,你推我我推你。 “姑娘家安安静静地才好,才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赵太太笑道。 吴太太悠然地摇着扇子,“所言极是,打打闹闹得像什么样子,不成规矩,一点教养都没有,乡下野丫头怎么能和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相比?” 吴太太一身红衫蓝裙,满头珠翠,打扮得极为富贵,容貌倒还俏丽,只是一副尖嘴相,尖尖的下巴,显得亲和力不足,精明有余。一番话说的话里有话,范氏听了心里闷气,当下就沉了脸。 赵太太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乡下野丫头也罢,千金小姐也罢,都是当娘的贴心小棉袄。” 吴太太家的姑娘六七岁了,还窝在旁边一个奶娘模样的婆子身上,偎依在奶娘怀里,一双眼睛怯生生不敢看人,从小就是骄纵惯了。 吴太太见冷了场,又想刁难范氏,让她下不了台,故意拿周夫人的两个姑娘开问,平日里读过什么书?可会琴棋书画?女红做得怎么样? 两个姑娘低着头没啃声,仍是推来推去,好半响,大点的姑娘才出声,细声细气地说道,“平日里会绣些简单的花样,琴棋书画倒是家里请了先生来教。学了一阵子,书的话,只读过《三字经》和《女戒》。” 吴太太大笑起来,“会读书会认字会绣花,这才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又转过头来问范氏,“不知乡下丫头比周家两位姑娘如何?” 范氏脸上挂不住,见吴太太存心是要让她出丑,拿她开涮。(.) 见范氏没出声。以为她是认输了。吴太太领头掩着团扇先笑了起来,周夫人也觉得脸上有光,夸自家姑娘绣工了得,绣什么像什么,活灵活现的能从画里走出来一般,指着大姑娘脚上穿的绣花鞋为证。 大点的姑娘见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往她的脚看。忙把小脚收回来,用裙角遮住了绣花鞋。 萧玉珠撇了一眼两个姑娘的小脚,心里暗自发笑。那可真是三寸金莲啊,望着吴太太和周夫人道,“我和姐姐是乡下丫头。比不得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又会绣花又会琴棋书画,才貌双全。”见两位妇人正洋洋自喜,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姐姐会绣些花样子,绣花帕子,枕头,鞋面衣裳还是能绣得来,我嘛,读过几本闲书罢了,不像两位姐姐,有金莲护身,又是掌上明珠啊。” 吴太太正在兴头上没太认真听,笑呵呵地,得意极了,周夫人斜睨了她一眼,怪她是个会兴风作浪多事的,怎么不拿吴家的闺女说事,自家的两个闺女却做了冤大头。 在座的其他人暗自偷笑,这乡下丫头会识字的本来就是稀奇,能临危不惧,镇定自如地说出这一番话来,也是少见。 赵太太原本只是在一旁看热闹,见两个重要人物在一旁拉下脸子,她面上也不好过,这时,赵弘远从走廊上过来。 赵太太忙拉了赵弘远过来见礼,让陪陪两位婶子和姐姐妹妹们。 “这位就是远哥儿吧。”周夫人立马喜笑颜开,打量着赵弘远,一双眼睛把人从头看到脚,越看心里越喜欢。 “还不快见过周婶子还有两位姐姐。”赵太太拉着木讷的赵弘远行礼。 周夫人上前扶住他,“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又说,“远哥儿年龄看着和我家大姑娘差不多,我家大姑娘今年入冬满十二岁,不知远哥儿是哪时的生辰?” 赵弘远被人盯着看很不习惯,浑身不自在,想挣脱开了,一只手被周夫人紧紧地拉着,呆在原地没有答话。(.好看的小说) “远哥儿在家被祖母宠惯了,平日里又在学堂,鲜少见世面,估计是头一回见,还有些怕生,多来往几回就熟了。”赵太太见赵弘远不说话,帮着搭腔,“这么说来,还真是缘分,远哥儿今年开春满的十二岁,说起来,比芷灵还大个半岁呢!” 周夫人见他面相白净,文质彬彬的,满腹书生气,看上去性子温和,心里更是欢喜,叫旁边一个随身跟来的婆子把早准备的礼物拿出来,是一个黑色砚台,“这罗纹砚坚润如玉,磨墨无声,是老爷去外地办差时偶得的,放在家里珍藏多年,平日里一直舍不得用,我看送给远哥儿正合适,能有个好的用途,将来考了功名也有婶子的一份功劳不是!” “这么珍贵的砚台,万万使不得!”赵太太也是个见过世面的,那砚台从盒子里一拿出来,黑黝黝地散发着温润的光,比玉还通亮,这么上好的货色怕是价值不菲。 “使得使得,远哥儿是个读书人,也算是物归明主。”周夫人笑着上前来,让人无论如何得收下。 赵太太见推推不掉,先代远哥儿收下了,叫赵弘远谢过周夫人。 赵弘远脸色淡淡地,朝萧玉珠这边看过来,萧玉珠别过脸去,这大户人家的关系事,她不想搀和。 赵太太有意让赵弘远过去和周家两位姑娘说说话,推了推他,赵弘远抿着嘴角,皱着眉头看了他娘一眼。很快便有一个婆子搬了个凳子过来。 赵香儿见荷包上的荷花好看,缠着萧玉翠,“姐姐绣的荷花样子好看,比我绣得好多了,我绣了好几次荷花都绣不好,姐姐教教我好不好?” 萧玉翠萧玉珠见赵香儿是个性子爽快好相处的,上前去与她说话,萧玉翠教她些绣花针法,一会下来。两人有说有笑的,倒也不觉得生疏,萧玉珠在一旁搭腔插话。 偏厅里面人多,很是闷热,一群妇人在叽叽喳喳地聊些八卦,说的是开胭脂铺子的,家里相公又纳了个小妾,听人说还是家里的伺候丫鬟。因模样儿长得好看。被家里男人看上了,怕是早就爬上了男人的床,胭脂铺子的当家娘子只能忍气吞声地把人提上来,做了小妾。 又有人说,谁家休了妻谁家纳了新姨娘,谁家的姨娘一副狐狸精勾搭人的样。说的是些传来传去的闲话,范氏听了一会,听不下去。这些大户人家的妇人,衣食无忧地一天到晚没啥事可干,只能寻些闲言闲语好打发过日子。和她们自是没法说到一块去的,心里记挂着家里的牲口,盼着快些吃了饭就回去。 萧玉珠见范氏有些发闷,提出到厅外走走。两人出了偏厅,到庭院里转转。一小片竹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一阵阵桂花香随着风吹来,闻着沁人心脾。 “还是外头凉快,呆在里边闷都闷死了。”萧玉珠挽上范氏的胳膊,两人沿着竹林旁的小道缓缓走着。 “这是什么花香,闻着香!”范氏鼻子抽抽,吸了两口,之前的不快随着清风飘走了。 “八月里来桂花香,这就是桂花。”萧玉珠拉着范氏的手去寻桂花树。 赵弘远拘谨地坐在偏厅中,显得有些紧张,周芷灵和他说话,也是问一句答一句。 赵太太在离得远的地方和周夫人闲聊,时不时地往这边看,周夫人的眼神,看来对这赵弘远是喜欢得紧。 赵太太看着周家大小姐,人长得高挑白净,水灵灵地就像是一朵刚出水的芙蓉,人也文静斯文,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一副淑女样,正合她的心意。不像那个黄毛丫头,土里土气的,人还没长开,头发黄的那身板弱的,天生药罐子的样,这乡下丫头再怎么长也是个村姑,变不了天仙! 赵弘远抿着嘴角看着廊外,见竹林小道上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矮的那个裙角迎着风,吹起好看的木耳边,头上挽着的青丝随着风飘逸开了,那人是萧玉珠,领着范氏正在庭院里看花,嘴角微微上扬,凑近了脸闻着桂花香,在风中定格成一副好看的画面,看到这里心里更是没了心思。 “远哥儿平日里读的什么书?”周芷灵柔声问道。 “哦!”“什么?”赵弘远心不在焉地,完全没有用心听人说话。 这时,有人过来传话,宴席备好了,请各位夫人小姐移步到千山雪二楼。 赵弘远如释重负,第一个先走了。 萧玉珠没敢走远了,没多久便见一个婆子过来寻人,说午时开席了。范氏在庭院里寻了萧玉涵,拉着他洗净了手,跟在人群后边。 千山雪分了两个厅,男人一厅,女辈们带着小的在一个厅,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佳肴,热气腾腾的。 有人小声说话,“看那乡巴佬的样,这些新奇菜式怕是见也没见过。” “小声说话,让人听了去,给人难看。”有人在一旁劝道。 萧玉珠装着没听到一样,嘴长在人家那,爱怎么说怎么说去。为了准备这贺礼,花了好大一番心思,还费了好些个银钱。萧玉珠摩挲着手里的筷子,心疼今日送出去的礼,那得卖几千碗凉粉,养几千条蚕虫才能挣回来,今日如论如何,咱得吃回来!一开席,便夹了好些菜到范氏碗里,尽选些名贵的夹,让她多吃点。 宴席闹到下响才散,临走时,赵太太给了回礼,每个小的一人一个布袋子,里面各装着些裸银子,看着大概有一两重。 范氏接过,心里叹道,幸好来的时候给赵家几个小的都备了礼,这样一来一回,也免得落了个难堪。 一餐饭也是吃得没滋没味,萧景土和范氏都觉得不习惯,很不自在,虽是大鱼大肉的,还没有自家的粗茶淡饭吃得香。(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活得更有姿态 宴席后,赵太太吩咐下人把今儿收的礼品拿上来,让她和老爷过目一下。[] “一看这乡下人送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尽是些绿豆包谷什么的,拉上一大车也值不了几个钱。”一个家丁拿了几个布袋子,说是乡下萧家送的,赵太太看都没看一眼,摆了摆手嫌碍眼,家丁很识趣地拿了装着粗粮的袋子退下了。 赵太太翻着吴家送的礼,是一棵山参,根须细细的,身子却像个人模样,山参她不太懂,招手让赵掌柜过来看看。 赵掌柜凑近了眼看,叹道,“这可是棵百年野山参啊!” “那这么说来,岂不是很值钱?”赵太太眼睛一亮。 “野山参本来就不多见,上了年份的更是少之又少。”赵掌柜的话,赵太太自是清楚,见是名贵药材,把它挑出来放到一边,剩下的其他贺礼多半是些布料和各色吃食,随意地翻了翻。 赵掌柜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事,急忙道,“萧家不是送来了两个花瓶,我听景土大哥说,那花瓶是玉珠那丫头捣鼓的,颜色烧得正好,说是送给我做摆设用的,也难得她有这份心。” “乡下人的东西能有什么好货色,还不就是一些黑乎乎的烂陶,拿了还脏了我的手。”赵太太在一旁小声喃喃道,翻着几匹布料,见有一匹绸缎,料子光滑,红色花样,正适合几个闺女,还有两匹青色料子,摸起来滑溜溜的,像是丝绸的,其他的多半是些常见的棉布,自是不上心的,留下了这三匹布料。其他的叫管家拿下去给下人做衣裳用。 赵掌柜见她磨磨蹭蹭的,不解气地道,“你啊就是狗眼看人低,什么乡下人,不要忘了咱们也是从乡下出来的,只不过是挣了几个钱,有些家底罢了,骨子里还不是一样。是个乡下人!”说着。要从圈椅上起身。 赵太太被训了两句,心里虽是有些不平,见赵掌柜要亲自动手,体恤他辛劳,忙拦住他,“老爷。你今儿累了一天了,还是我来吧,我这就拿来给你过目。” 一打开其中一个朱红色雕饰礼盒。赵太太也傻眼了,一道红光闪入眼帘,大红细口花瓶静静地躺在黄色绸布中。黝黝地散发着温润的红光,整个瓶身亮堂堂的,禁不住咋舌道,“没想到乡下人还能有这种货色。” “别一口一个乡下人!”赵掌柜伸手从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花瓶出来看。“巧啊……妙啊……”忙叫赵太太把另一只也拿出来。 两只细口花瓶摆在桌上,样式虽是一样,颜色都是喜庆的大红色,却有些差别,釉色氤氲得不太一样,一个似火烧云一般,一个似被人不小心打翻的染缸,各有千秋。 “这两个花瓶真是难得一见啊,虽是没有瓷器精致,却更豪放大气,我还没有见过如此好的货色。” “老爷……”赵太太用手指了指花瓶,难以置信地说,“这也是值钱货?” “实属珍贵啊!我要把它们放在书房。”赵掌柜声音掩饰不住心里的激动,朝屋外大喊,“老袁……老袁……” 老袁跑进来。 “把这两个花瓶搬到我书房去,要小心千万别磕着了。”赵掌柜笑眯了眼,今儿这么多贺礼,就这一件对他的胃口。 老袁叫了人搬花瓶,在一旁不停嘱咐着,“小心,小心。” 赵太太想起周夫人送给远哥儿的砚台,像是不俗之物,拿出来给赵掌柜看。 赵掌柜看了砚台,心里却不是很高兴,脸上的笑意慢慢地一点一点收敛。 “怎么了?” “这罗纹砚实属名砚。”赵掌柜叹了口气,让把货收藏起来,给远哥儿用不着这么好的。 赵太太面上很是不解,疑惑地看着他。 “这周县丞咱们自是得罪不起,这东西实属名贵,咱们远哥儿用不起啊,要是万一摔坏了,咱们可是赔不起的。” 赵掌柜像是有难言之隐不好说出口,这官家是得罪不起的,赵太太也知道,可是看周夫人的心思,对远哥儿印象级好,赵太太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声音。 赵掌柜低头沉思,背着手在房里踱着步子,赵太太围在赵掌柜身边转了几圈,好几次想开口,见他脸色凝重把话吞了回来,周家是得罪不起的,想在石雨县站稳脚跟,往后仰仗周家的地方还多着呢,还不如两家联姻,有了官家做后盾,这关系就牢固了。 “我看周夫人对咱们远哥儿印象级好,还不如……” 赵掌柜打住了她的话,“不要再说了,把砚台好好收起来,这周家的事你就别瞎搅合,往后我会寻了机会亲自上门答谢的。” “老爷……”赵太太柔声叫道,还是不解。 ………… 乡间路上。 “今儿席上还有个官家夫人,说是相公在县衙门当差的,还是什么九品,当的什么差事我一个乡下妇人,也不懂没敢细问。”范氏和三个小的坐在牛车上。 萧景土在前头赶着牛车,“那是周县丞,我见着了,人干干瘦瘦的,很久以前就听闻他的大名,没想到今儿能得一见。” “九品芝麻官我倒是听说过,咱们今儿是乡巴佬进城,长了见识。”范氏笑道,“周家两个丫头虽是出落得好咧,但总觉得有些呆板,见了人也不说话,搭个话也是细声细气的,不像咱们乡下丫头显得有生气。那小脚裹得前头尖寸把长,都快不会走路了,看了人跟着担心,生怕两个丫头一不小心就摔倒了。”一想到周家两位小姐裹的小脚,范氏想想都觉得心寒。 “唉,大户人家的闺女都这样,真是活受罪!”萧景土手里扬着鞭子叹道。 范氏又说到了周夫人送给远哥儿的砚台,“那砚台看着像是极为贵重的,黑乎乎的比玉还好看咧。”扭头问萧玉珠,“玉珠啊,这砚台是干啥用的,为什么周夫人说送给远哥儿,能有大用途。” 萧玉珠干笑两声,“这砚台是研墨用的。” 萧景土跟着笑了,“这大户人家的事,你啊就别瞎搀和瞎打听,听了你也不懂。” “我也就图个热闹,随口说说,今儿也算是见了世面,见了官家夫人,只是在那坐了一天,腰酸背痛的还不如下地干活来得自在。” 大伙听得都笑了,萧玉涵笑着插话,“娘说过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 萧景土也跟着笑了,“在席上见着酒坊的陈掌柜了,他说去年送的野菊花好喝,送的一包早就喝完了,他还想着念着。” “眼下野菊花也开了,玉珠啊,回去多摘些,晒些好的,给陈掌柜赵掌柜每人送一包,这乡下玩意,城里人稀罕。”范氏道。 牛车一路往前,路边的一朵朵野菊花正迎着秋风绽放,在这万物凋零的季节,只有小野菊傲然屹立,在一片土灰色中,如泼墨写意般抹上一团团黄,姿态淡然自如。 萧玉珠看着远处如云般簇拥的野菊花,想着中午的宴席,心里很不是滋味,耳边不断回响着尖酸刻薄的一女声,“乡下野丫头怎么能和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相比?”“看那乡巴佬的样,这些新奇菜式怕是见也没见过。”眼眶里不自觉的湿润了,这些话如针般扎进她的心里,乡下野丫头怎么啦?也是人,定能比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活得更有姿态,一如路边的小野菊,野菊花也有春天! 回到家里,已是申时刚过,范氏走进后院,见猪牛都喂饱了,肚子鼓鼓的,便也放心,剁了菜叶子拌上稻糠,“咕咕咕”唤着准备喂鸡。 没出半个时辰,腊梅来了,“嫂子,你才回来啊,玉珠侄女回来了没?” “回来了,在屋呢。” 腊梅一路咕哝着,“吃个饭吃那么久,我来看了两三回了,才回来,这玉珠侄女也太不懂事了……”说着进屋去寻人。 萧玉珠见腊梅来了,把赵家的回礼马蹄酥拿出来,让她尝尝。 腊梅把整包糕点抱在怀里,伸手拿了一个咬了一口,“好吃。”边吃着咧着嘴露出大门牙笑,喷出来三个字,“真好吃!”嘴角处沾了好些粉末渣滓,好些马蹄酥粉末掉在了衣襟上。 见她护食儿的样,是想把整包糕点占为己有,萧玉珠皱着眉头看着,小心肝直颤,不是她小气儿,就这么一包,本来还想拿给爷奶小姑尝尝的。 腊梅吃了一块,想起正经事,“傻蛋娘请了个游医过来,给傻蛋看病的,来了好大一会了。听人说那游医可厉害了,会扎针还会扎小人,好些人去看热闹了,我想叫你一起看去。” “傻蛋最近不是好好的,前几日见他像是清楚了许多,也能说上一句完整的话来,怎么说病就病了?”萧玉翠问道。 “他好像是没病。”腊梅也糊涂了,“他不是一直傻着的嘛,半疯半傻的几年都不见好,八成就是为这病来的。” “怕是人没病都整出病来了。”萧玉珠也顾不得计较腊梅手里的糕点,说着就要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玉珠侄女等等我……”腊梅往嘴里塞了一块马蹄糕,手里拿了两块追上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游医 这章笑点很多,希望大家能看得happy,不要喷饭哦,求围观求订阅~ *********** 傻蛋家黑压压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把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这场面看起来和去年道姑驱魔的场面差不多壮观。[]萧玉珠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和腊梅两人扒开人群挤到前头去看。 游医穿着一件泛白的大褂子,手里拿着个稻草扎的小人,那稻草小人身上穿着红绿衣裳,五颜六色的,做得很逼真,简直是真人的缩小版,上面标着百会膻中几个穴位。 傻蛋被他娘抱着缩在墙角,整个身子瑟瑟发抖,一双大眼睛圆滚滚懵懂地盯着游医,他虽是不懂那人是什么来历,一见游医头发上插着的钢针,他就害怕。 游医从发髻上取下一枚细钢针,那钢针在太阳光下闪着寒光。 傻蛋以为那人要把钢针扎在他头上,用手护住了头,往他娘怀里躲去。傻蛋娘哄着他说,旦儿乖,旦儿乖,别怕别怕…… 还没来得及眨眼,钢针扎在了稻草小人身上,游医抬头看看傻蛋,见他没点反应,只是把脸趴在他娘身上,游医皱了眉头,不可能啊,一阵扎下去,他为什么会没反应,连动都不动一下? 游医疑惑地检查了遍小人,好好的,这小人是他刚扎好的,没破没坏,是傻蛋的替身,怎么会不灵验了?游医掐着手指开始算八卦…… 萧玉珠见傻蛋害怕的样子,估计吓都要吓出病来,脑海里不断翻腾着去年驱魔时的画面,道姑,佛尘,化了符纸的水……这些已经在她脑海里留下了不好的,不可磨灭的印象。要是换了其他的小孩,估计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不能够让傻蛋再经历一次。 萧玉珠扑上去,护住墙角的傻蛋,“婶子,傻蛋没病都会吓出病来,傻蛋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疯病得慢慢治。(.无弹窗广告)急是急不来的。” 傻蛋娘知道玉珠也是出于好意。眼圈顿时红了,用手拨开她,“玉珠啊,婶子知道你也是好心,旦儿啊病了四年多了,我不能让他一直病下去。我得把他的病治好了,给他娶媳妇啊!别家的小子过个几年都得说亲了,我家这旦儿……” “火旺得水。方能相济火能生土,土多火晦……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游医掐着手指,口里碎碎念道,算了一遍,没有什么犯冲啊,皱着眉头看了看傻蛋。示意让他站起来。 傻蛋娘推开萧玉珠,把傻蛋扶着在墙根站好。 “玉珠,咱们离远点,小心那人手里的钢针,比绣花针可粗多了。”腊梅过来拉人。 游医一针扎在了小人百会穴穴位,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傻蛋看,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傻蛋见了萧玉珠,眼睛忽闪忽闪对着她咧嘴笑。 “这反应不对啊,他应该哭才是,对!就是哭,哭了才能把七窍里的怨气给逼出来。”游医又回头看了看傻蛋,见他还是傻乎乎地笑着,又用手拍了拍手上的小人,稻草小人晃了两晃,傻蛋还是没反应,引得在场的其他人哄笑起来。 游医气急败坏地再扎了一针,傻蛋伸了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比刚才笑得更开了。 “不可能啊,这方子我试了很多回了,针对癫疯犯傻很灵验的,一定是这个稻草人有问题!”游医丢下手里的稻草人,以飞快的速度重新扎了个,扎了一遍,还是不行。 民间一直流传着乌合之术,扎的小人通天意,扎在小人身上痛在人身上,用这个偏方能治头疼脑病,这点萧玉珠也有听到过,只是没想到,今日会亲眼所见,见傻蛋好好的,她才放下心来。 游医丢开手里的小人,捋着胡子围着小院转,看了看墙角,看了看院里种的梧桐树,低着头沉思着,走到猪圈牛圈旁看看猪牛…… 游医这一番做法,让人很是不解,每走一步引得人屏住了呼吸看,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腊梅拉着萧玉珠的衣角,指着地上被丢弃的小人,“那小人扎得可真好看。” 傻蛋娘让腊梅别乱说话,“那是傻蛋的替身儿,别用手指,以免冲撞了神明。” 游医走到鸡群里边,里面的鸡扑棱这翅膀争着逃命,一时半刻间,群鸡乱舞,一片片鸡毛从半空中降落,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神医,家里就养了这几十只鸡,除了鸡舍旁边就是一个柴垛子,就没有其他了。”傻蛋娘见游医像是在找什么,主动提醒道。 游医捡了个小石头,往鸡舍里面扔进去,一阵“咯咯哒,咯咯哒”的鸡叫声响起,一只赖鸡婆从鸡舍里面窜出来,一路急奔,花容失色,扑棱着抖了抖松散的鸡毛。 “就是这只赖鸡婆,它就是祸害!”游医指着赖鸡婆说道,赖鸡婆瞪着眼睛看她,人家在睡觉睡得好好的,不是饶人清梦吗! “神医说得有理,这赖鸡婆不下蛋,一天到晚赖在鸡窝里,疯疯癫癫的和傻蛋还有几分像。”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我听说神医前阵子,给老王村的一个婆子看病,那婆子心口长了个瘤,原来是自家院子里的一颗大樟树长个瘤子,神医三下五下用斧头把树上的疙瘩劈了,那婆子的病竟好了。” “还有妇人生了娃之后,气血两亏的病也是让神医给治好的,说是那妇人家的院墙遭雨淋垮了,里边的水才会不断地流出去,你们猜后来怎么着?把院墙补上,这妇人的病就好了,还真是神了!” 旁边的人一个个说得有鼻有眼的,让很多人都信了,一细想也有道理。 神医捋着胡子,得意非凡,高傲地仰着下巴,一手指着没走远的赖鸡婆,“把赖鸡婆浸水淹死,保准药到病除,赖鸡婆一除,傻蛋的疯病自然就好了。” 傻蛋娘领了命低声说“是”,起身要去逮鸡,萧玉珠拦着她,“婶子,这赖鸡婆赖一段时日,也能重新再下蛋的,到时候能收不少蛋呢,若是浸水淹死了,不是白白养了这么多时日,再说这哪里是神医,分明就是……” 傻蛋娘捂着她的嘴,别让她再说下去。 傻蛋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手脚并用地上前逮住了赖鸡婆,抱在怀里,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敌意地看着游医,身子往后缩了缩,“不准……不准你碰我家的鸡!” 傻蛋的样子把大家逗得都乐了,旁边的人指指点点,“这赖鸡婆还没死,傻蛋的病就好了,真是奇了!” 傻蛋娘挣开萧玉珠的手,发疯似的要上前抢过傻蛋手里的鸡,傻蛋不让,抱在怀里不停的躲着。赖鸡婆“咯咯哒”大声叫个不停,一时间,鸡叫声,狗吠声,鸟叫声,人说话声,叠加在一起,小院好不热闹。 傻蛋爹扛了锄头从田里回来,见家里围满了人,又见了个郎中模样的人,估摸着傻蛋娘哪根筋搭错了又犯迷糊了请了人过来,舞着锄头把看热闹的人挥散了,回房拿了一串钱出来打发游医走人。 游医哈腰弓背地点点头,收拾好钱和钢针,把两个小人胡乱揣在怀里,奔走而逃。 “那小人,游医拿走了。”腊梅心里还惦记着那好看的稻草小人,萧玉珠朝她示意了下。 “也不看看你这当娘的,办得什么事?”傻蛋爹骂了两句,见傻蛋抱着鸡,像是受了惊吓,一脸呆呆地躲在萧玉珠后面。 “我办的什么事,还不是为了旦儿好!”这声音几乎是连吼带着哭腔出来的,把在场的人都震了一下,傻蛋娘鼻子抽泣着。 “是个正经人都被你吓出病来了,看旦儿的样,是受了惊吓的,再吓出个好歹来,痴疯卖傻疯疯癫癫的,你就满意了!”傻蛋爹脸色铁青,喝道。 傻蛋娘眼泪很快流了出来,一手抹着泪儿过来,放下傻蛋怀里的赖鸡婆,把傻蛋抱在怀里,见他一动不动像个呆头鹅立着,以为真是吓着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手把人揽在怀里一手哭着招魂,“旦儿,回来哟,旦儿回来哟……” 傻蛋见他娘又哭了,垂下了眼帘,他又惹娘生气了,真是没用。 “叔叔,傻蛋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上城里请个医术好的郎中给看看,说不定能治好。”萧玉珠见傻蛋娘以泪洗面,很快哭成个泪人儿,这时候说什么她都是听不进去的,有话只能对傻蛋爹说。 傻蛋爹叹了口气,“旦儿的病看了不下十个郎中,没一个能看好的,反反复复四五年了,虽是比以前好些,可还是老样子,我也想送他去城里治治,可惜啊!” 萧玉珠听出来了,傻蛋爹这是愁钱。 举目望去,屋里破破烂烂的,一张大木桌子几张破板凳,院子里青石上,放着一个半大簸箕,里边晒着几条咸鱼,再往右边搭了两根竹竿,晒着几件衣裳也是补丁加补丁。 为了给傻蛋看病抓药,几年下来,家里的积蓄该是花光了,萧玉珠在一旁宽他心道,要不先去城里看看情况再说,要是需用钱看病抓药,几家凑凑,现在野菊花开了,让傻蛋下面的几个妹妹跟了她摘花卖也能换上些钱。 傻蛋爹沉思了一番,“玉珠啊,你是个好闺女,叔叔婶子谢你,马上就要干鱼潭卖鱼了也能得些钱,不过旦儿的病能不能治好还很难说,这事容我和你婶子再商量商量。” 萧玉珠认真地点点头,拉着腊梅回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刘氏耍心机 腊梅往嘴里塞着马蹄糕,边走边吃,“玉珠侄女,你说傻蛋的病能好起来吗?他可是病了好几年了,打我小的时候他就病了,一直不见好转,有一回他犯傻,有人见他撕棉被啃土疙瘩,那样子可吓人了。(.好看的小说)” 萧玉珠看着她摇摇头,她啊一个小屁孩,就知道装深沉,也不看看她几岁,张口闭口玉珠侄女,今儿心情有些闷,不想和她说笑,叹道,“我也不知道傻蛋的病能不能好起来,希望吉人自有天相,他的病能好些,好让他娘放心。” “傻蛋娘整天哭哭啼啼的,老掉眼泪,每回见了她都哭成了泪人儿,我娘说,老这样子哭会把眼睛哭瞎的,到时候傻蛋的病没治好,她的眼睛怕是要瞎了……”腊梅跟在后面,叽叽咕咕。 萧玉珠埋头走在前头,傻蛋的病得去城里找个郎中看看,一直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拖得久了越不好治,他娘还盼着傻蛋能娶上媳妇,她好抱大胖孙子呢。 巷子里一群小孩结伴踢着球玩,把一个像蹴鞠之类的竹编球状的东西踢来踢去,一边踢着一边唱,“傻蛋傻蛋,睡觉睡到灶上,爹娘回来,打一巴掌,傻蛋傻蛋……” 这首童谣已经在村里广为流传,她已经耳熟能详了,后面唱的一大串词儿能背下来,唱的都是傻蛋犯傻时候的坏毛病。 腊梅小短腿走不快,在后面摇着身子,像只鸭子一摇一摆,三步并着两步追上来,“玉珠侄女,你明日是不是要去摘野菊花,我见山上好多野菊花开了。林子娘还有一大群人往山上摘去了,去的晚了怕是被人摘光了。你摘野菊花的时候带上我,我帮你摘,我干活可利索了,我娘都夸我来着。” 萧玉珠和腊梅是一对欢喜冤家,可不知怎的,这腊梅谁不爱待见她,她反而喜欢和谁待在一起。萧玉珠没少给她冷眼冷板凳。可她还是像个青头苍蝇,赶都赶不走。盼着腊梅帮着摘花,怕是黄花菜都凉了,她爱跟去就跟去,只要她不给自己添乱就行,萧玉珠面色冷冷道。“你爱去就去,明日吃了早饭我就要去的,你要是来晚了。我可不侯。” 腊梅鸡琢米似的点点头,“玉珠侄女,咱可说好了!明儿一早吃了饭我就去。你可别不等我。”说完,愣着头一个人自言自语,“上回三姐说带我去大枣树下打枣,没等我睡醒午觉,她和二姐就去了。害得我醒来,见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一顿好找……” 腊梅长大了绝对是个婆婆妈妈的神经质,这般念经的功力能赶上唐僧了! 两人走到巷子岔路口,便分了手,腊梅拐进巷子家去了。 回到家里,萧玉珠把傻蛋家的情况一说,范氏也赞同让傻蛋去城里看病,四五年下来,看了不下七八个郎中了,断断续续吃了药都不见好,这远近的赤脚郎中都看遍了,一提到萧家村的这傻蛋都摇头,没得治! 萧景土想起宴席上,赵掌柜说起的一件事,前阵子老袁病了,得了肺热,找了城里一家医馆,那大夫医术高明,两副药就把人治好了。要不,他改日去城里卖陶时问问,是哪家医馆。 范氏点头,也说行,找家知根知底的医馆,也不至于被人坑了去,这城里有的医馆门道黑,专坑生人。去年,萧玉珠发烧送到城里看病,被一家医馆坑了好几两银子,同样的药材别家只要几十个钱,那家就要价几百个钱。 第二日辰时还没过,腊梅便来了,手里拿了一团水豆腐,说是给玉珠带的。 一看那白豆腐都快成黑豆腐了,被腊梅的手揉得碎了,黏黏糊糊的,豆腐里的水流出来,弄得她满手都是,萧玉珠朝她笑笑,推了回去,“这豆腐还是你吃吧,我就不吃了。” 两人正推让间,傻蛋的二妹二妞来了,拿了个大布袋子,像是和玉珠一起去摘野菊花的,萧玉珠拉过二妞,去田埂上摘野菊花。[] 老宅的新瓦做好了,连带着萧老大家的瓦也一起烧了。老宅屋顶上的梁木朽了,萧老爷子想把屋顶彻底大修一次,把屋梁和瓦都换新的。找人看了日子,选了黄道吉日,定在八月二十二。 一大早,萧老爷子一个人站在堂屋,身子正对着中央的神台,看着上面供着的祖宗牌位黯然神伤,屋外的光透进来,一道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显得有些孤寂。这是祖宗留下的基业,几百年来,萧家一直引以为荣,只是……只是没想到萧家列祖列宗留下的祖业,会毁在他的手里,他愧对祖宗啊,叫他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萧家的列祖列宗啊! 杨氏到处寻人,从窗户上探了头,见老爷在屋里,颠着小脚进来,一路小跑着边跑边喊,“老爷,吉时快到了。” 萧老爷子背对着挥了挥手,让她先下去。 杨氏感觉到老爷今日很不对劲,起床来还没说过一句话,以为他是不是身子不适,走上前来,细心地察看他的脸色,正一脸严肃地看着神台发呆。 杨氏看他的脸色很不好,小心翼翼地道,“老爷,找木匠新做的房梁和木板做好了,新瓦也全挑回来了,搭架子用的木材在后院安置妥当了,楼梯锤子家伙什儿也备好了,老大找了大伯家的过来搭把手,都在后院等着呢。” 萧老爷子收了收神,让杨氏去点三柱香来。 萧老爷子拿着香跪在堂屋中央,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拜了拜,手哆嗦着把香插在香炉里,慢慢地转过身来大吼一声,“动工!” “诶!”杨氏小声应了,领了命出去了。 一阵炮仗声噼里啪啦响起,伴随着一阵青烟腾起,后院烟雾缭绕,人头攒动。 吉时一到,炮仗声一过,几个男丁先搭木架子。叮叮咚咚打桩,拉锯,抬木头的吆喝声,后院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搭到下半响,木架子才搭好,人要上到屋顶上把旧瓦取下,把朽房梁拆了,才能换上新瓦。萧景土搭好了两把楼梯。和老二萧景天就要爬楼梯上屋顶。 刘氏一把拉住萧景天的衣角。朝他使了个眼色。 萧景天脚已经搭上去了,见她挺着个大肚子站在下边,要是被屋顶上掉下的瓦砸到,哪可得了,“你走开点,到屋里呆着去。别到这儿来凑热闹。” 范氏见刘氏站在后院,这要动工,人多地方又小。又是拆房卸瓦的,要是不小心被撞上了,撞到肚子里的娃。哪可了不得,过去扶着她让她进屋去歇着。 刘氏挣开她的手,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萧景天,见他又要上楼梯,心里急啊。真是个榆木疙瘩,使了半天眼色他都不懂人家的心思。 “哎哟哎哟……”刘氏一手扶着墙根,一手摸着溜尖的肚子嗷嗷叫起来,拧着眉头脸上顿时像冒出汗来。 “老二媳妇,你这是怎么了?”吓得在场的人担心得不轻,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过来问。 “哎呀,老二家的,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不把自个当回事了,这么重的身子怎么不在屋里好好待着,跑这来干啥?我到处寻人寻不着,谁想你跑到这里来了。”杨氏尖叫着出来,过来问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腹疼,急得团团转,急忙扯着嗓子喊人,“丁香哟……丁香,还不扶着你二嫂进屋去。” 萧景天连忙从木梯跳下来,一手扶着刘氏责怪道,“你看你,叫你在屋里待着,偏要出来看热闹,这拆屋瓦有啥看头……” 刘氏往萧景土胳膊上不解气地掐了一把,这个榆木疙瘩就是不开窍,是个石头都得化了,这么高的屋顶又不结实,上去了脚一滑掉下来,要是摔个断胳膊断腿的,叫她娘俩咋办?这下手的力道不轻,萧景天疼得哎哟叫出声来。 “还不快扶我回房去。” 又是一个瞪眼,刘氏像是心里有话又不好当着他人的面说,萧景天略有所悟地扶着人回房。 刘氏往后看看,见走远了,拍了萧景天脑袋一记,“你这个呆头呆脑的呆头鹅!这么高的屋顶别人还想着法子躲着避开,你却争着要上去,脑子被狗吃了!” 萧玉珠站在一旁脸色淡淡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这边,萧景土和萧景文已经上到屋顶上了,范氏在下面仰上了脖子,嘱咐他们担心些,宁可慢点也不要急,这瓦咱慢慢拆,把脚落踏实了再拆。 萧景土嘿嘿笑道,“没啥事,你啊就是瞎操心的,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煮碗绿豆汤,给大伙解解渴。” 大伯家的在下头接瓦,把拆下来的瓦放到地上。 范氏心里还是不放心,多嘱咐了两句。丁香见范氏心神不宁的,扶着在一旁歇着,这煮绿豆汤的事她去。 萧玉珠看了看屋顶,离地三四米高,仰着头看这屋顶上的人儿,心里还真有些担心,这是老房子,梁上的木头八成都朽了,不比盖新房,要是不小心掉下来哪是要伤筋动骨的。刘氏刚才演的那一出,原来是不让萧景天上屋顶干这么危险的活。 真是个有心机的! 有刚搭好的木架子,人可以站在木架子上拆,远的就直接用竹竿把瓦撩了,从西厢房北间开始拆起,北间是萧景文住着,房里的东西早已经搬出来了,这样子拆的话旧瓦是全部废了,不过人可以落个心安。 “爹,小叔,别上屋顶,屋顶不结实,就直接站在木架子上拆,近的用手拆,远的就用竹竿撩了,反正是旧瓦也没啥用处。” “对,二丫头说的对,这瓦啊不值几个钱,这旧瓦也不会再用,拆下来也就废了,就直接撩了。”范氏心里稍稍好过了点,连忙起身去找竹竿。(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盖了新房 老宅全换上了新瓦,一溜簇新的黛瓦鱼鳞般排列着,在秋天的太阳光下闪闪发亮,给古老的老宅增添了一丝新迹象。(.无弹窗广告)萧玉珠家的厢房和猪圈牛圈也盖好了,盖的是青砖大瓦,自家打的砖烧的瓦,请了村里会砌砖的泥工匠,两位叔叔和大伯家的,还有喜子家也过来帮忙,忙活了近半个月。 完工这日,范氏准备在家里摆上几桌,一来,新屋落成是值得高兴的事,图个喜庆热闹热闹,二来,对这段日子过来帮忙的几家和左邻右舍,以示谢意。 “孩子他爹,你去屠户家割二十来斤肉,去货栈上多打几斤酒,再买几盒糕点,今儿来的人多,小娃子也多,给小娃子多备些零嘴,多买点糖角子,小娃子爱吃。玉翠呐,你把家里拾掇拾掇,空了去菜园子里摘篮青菜,豆角和辣椒多摘些,玉涵,你把院子扫干净了,玉珠帮着烧水,我好杀鸡。”范氏吩咐道,给每个人都派了任务,连玉涵也分了活计。 今儿恰巧是学里的常休日,萧玉涵不用去学里,领了命令,拿了扫帚扫院子去了。剩下的人各自分头下去了,采买的采买,擦桌子的擦桌子。萧玉珠从柴垛里抱了一堆柴火进灶间,用打火石打上了火星,放上一把松针引燃,往锅里添了一大锅水,大锅旁边连着的两个小铁锅也添了水。灶间垒了两个灶,一个给来烧水煮猪食用,一个小灶给来做饭用,两连的地方留了两个口子,放上两口小铁锅,哪个灶上生火,小铁锅都能吸收热量,里面的水温热温热的。既节能又一举两得。 范氏把早上拴住了脚的鸡拎出来,准备杀鸡。 杨氏和丁香过来帮忙,喜子娘也来了,“玉涵他娘,这盖的新屋是亮堂又气派。”说这转到后院看看,用手摸了摸大青砖,敲了敲,听了听声音。一层青砖盖的。 范氏笑着答话。“喜子他娘,这新屋也就是外面光鲜,住起来还没老屋舒坦。” “咱家前几年盖的房子,不出几年就旧了,外面破破烂烂的,住进去却是舒服。冬暖夏凉的,”喜子娘转回来,帮着范氏杀鸡。 “还别说。喜子娘,你家盖的那房子是下足本钱的,大青砖砌得是双层。结实耐用,里间的厢房都很宽敞,这萧家村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家来,我家老大盖的这自是比不上的。” 杨氏一番话说得喜子娘高兴,脸上有光。 “咱家玉涵还说要盖就盖喜子家那样的房子。这后院的地也没多宽,拢共就那么几米,盖得小了些。”范氏道。 一群女人在院子里有说有笑的,一边干活一边唠着,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 山茶来了,站在篱笆门口叫人,“婶子……婶子。” 范氏朝她招手,让她进来说话。山茶朝院子里探了探头,大槐树下围着四五个人,后院一群人在盖瓦,见人多她就不进来了,出来的时候,她娘还不知道,待不了多久,说完话就走。 范氏见她像是有事,在围裙上擦净了手走过去,“山茶啊,进屋坐会,屋里有糕点还有刚煮的玉米八宝粥,进来喝一碗。” “不了,不了。”山茶忙推辞,眼睛往后院新盖的房看了看,“婶子家起了新屋,我也没啥表示,这两挂白面,一点小心意还望婶子收下。” “这白面去买还得花钱,你这丫头叫我说你什么好?”在南方,白面可比大米贵多了,是个稀罕物,一斤白面得花七八个钱,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送,这两挂白面得花十来个钱,范氏面上说道山茶两句,心意她领了,这面山茶还是拿回去,留给大牛吃。 “也没别的,还望婶子不嫌弃。” 见山茶吞吞吐吐的样子,这白面看来是她自个偷偷买的,王寡妇可能不知情,要是不收她的礼,拿回去让王寡妇知道了,估摸着又得一顿打骂。范氏心里叹了口气,接过白面,见上面贴了两张小红纸,这丫头心细,也算是她的心意,范氏问了问婚期的事。 山茶小声答了,本来是定在秋收后,她娘想多留她一段时日,把日子往后延了,改在入冬十一月份,说完,借故先走了。 “这山茶入冬就要嫁到张家村去了,这苦日子也算是熬到头了,那张家田地肥,祖上留下的良田就有几十亩,光靠种田,小日子也能过得红红火火。”杨氏唏嘘道。 “嫁出去总比在家里受娘嫂的气强!这山茶的好日子是到了,可怜下面的石榴,这丫头是个心气高的,王寡妇骂她,她也不啃声,打她,她咬牙忍着也不躲,是个可怜疼的丫头。”喜子娘看着山茶的背影叹道。 杨氏板起了脸,大喜庆的提王寡妇干嘛,触了霉头。喜子娘连连摆手,往地上唾了一口,不提了不提了。 萧玉珠在灶间烧柴火,大锅里的水干了,朝外喊了一声,“娘,水开了。”范氏进来舀了大半桶出去烫鸡。 “玉珠妹妹,烧柴火呢。”大花身子在窗外一闪,很快进来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盖房这段日子,范大和过来帮忙,大花也天天不请自来,帮着做些杂活,添个帮手,递砖送水之类的,范氏很是喜欢她。来往得多了,萧玉翠萧玉珠两姐妹和她相处起来也随便了许多,不把她当外人。 萧玉珠拿着一篮子刚摘回来的青菜往灶台上一放,嘻嘻笑着,“今儿活多,我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实在是忙不过来,大花姐来了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求之还来不及呢。” 大花笑着过来帮忙择菜,玉珠这丫头就是嘴甜,说话放了蜜似的,让人听了格外舒坦,两人一边择菜一边说些别的。 萧玉珠有意无意间说些有关范大和的事,说他昨日一餐吃了三碗饭,外加两个大甘薯。又说他的鞋底被穿了洞,范氏连夜赶了一双出来,他啊就喜欢穿范氏纳的千层底,好几回讨着要来着。 “这大和小舅的饭量是有些大,八成是干活累了,不过再大大不过村里魏大婶子家的。”大花听了笑得七扭八歪。 “魏大婶子家的饭量大不过我家请的陶匠师傅二憨的。” 二憨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干活能顶上三头牛,吃起饭来能顶上一头牛。这二憨大花也见过。两人更是笑得不行。 “你们笑啥,说给小舅听听。”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萧玉珠和大花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微微笑着。大花把头低下去,不敢看他。 “小舅,你是不是渴了。我给你倒茶水。”萧玉珠拿了茶壶倒了碗茶水。 “是有些渴了,往常这时候都有人送茶水去,今儿一看。原来躲在这说笑呢。”范大和伸长了脖子看,准备的什么吃食。 范大和不说,萧玉珠还给忘了。这阵子上半响是她去送茶水,今儿和大花聊天聊得兴致高,把正事给忘了,急忙拎了茶水给后院干活的人送去。 灶间一番沉静,剩下的两个人无话。范大和喝了水出去了,大花看着他的后脚跟,心里丈量着尺码,这尺寸看着比她爹的要大一点点,想着给范大和做一双新鞋,用粗棉布做鞋面,内衬夹两层料子柔软的细棉布,纳上千层底,穿起来舒服,想着想着,心花怒放,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丝浅笑。 新屋的工程临近正午时全部结束,最后一片瓦稳稳当当地落下去。午饭在堂屋里摆了两桌,在院子里摆了两桌,女辈们一桌,十来个半大的小孩子一桌,堂屋里的两桌是留给男人们的,备上了满满的饭菜,还摆上了几坛子农家酿的烧酒。很快,一阵阵酒坛子碰碗的声音,男人们大声拼酒说话的声音传出来,引得大槐树下的女辈们偷笑,“瞧着架势是喝上了。” “他喝他们的,咱吃咱们的。”范氏忙着招呼大家。 小孩子这一桌已经有人开始抢菜了,几个半大的男孩纷纷站起来夹菜,没有大人在旁边约束着,显得自在。 喜子娘见喜子也站起来了,唬了他一眼,叫道,“喜子!” “管他们,今儿就让他们闹一回,规矩多了,反倒让小的们吃得不痛快。”范氏朝小孩这一桌看了一眼,笑道。 萧玉珠往萧玉翠和大花碗里夹菜,夹得晚了,怕是全被男娃抢光了,一桌的人夹了菜后,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约而同笑起来,这没有大人们管着的日子就是分外的舒坦自由,连带着饭都吃得香。 午饭吃到下半响才散,萧景土今日被人多灌了几杯,他酒量小,三杯下肚就有些醉了,今儿喝得有些多了,还没散席便被人扶进床上躺着了。 范氏进房一看,见萧景土和喜子爹头对头地在床上躺着,忙叫喜子娘过来看,喜子娘过来看了,也是捂紧了嘴笑,她屋里的别的不好,就好两口烧酒,一闻着烧酒的味人就丢了魂儿。 杨氏和丁香帮着收拾碗筷,便都散了。范氏把剩下来的菜,还有锅里剩的炖肉舀出来,给没来吃席面的关系好的几家送去,腊梅家也送了一碗,舀了一碗肉多的,让玉珠给山茶家送去。 萧玉珠把碗放进食盒里,提着走了,到山茶家的时候,山茶正在闺房里绣红盖头,见了萧玉珠忙把红盖头藏在身后。 “姐,你就快别藏了,你要嫁人这村里上上下下早知道了,玉珠妹妹是个聪明人,不用猜也知道你绣的是啥。”石榴拿着未做完的枕头在绣,看着像是给山茶的添妆。桌上摆着三四个针线筐子,床上零乱堆着些红色布料,料子也是寻常人家常见的,是廉价货! “你们绣你们的,不过晚了可就没有好吃的了。”萧玉珠打开食盒盖子,露出大块大块的肉来。 石榴忙丢下手里绣了一半的枕头,吞了吞口水,饿狼般两眼冒着绿光,难以置信地问,“这些是送给我们的?” 萧玉珠点点头,拿了一块肉塞进她嘴里,本想塞一块给山茶,见她绣着红盖头,怕把油滴到上面,招手叫山茶也过来吃一块。 山茶抿嘴笑着,过来吃了一块,萧玉珠让她们两个多吃点,又往两人嘴里塞了两块,石榴满足地添了添嘴角。见吃得只剩下大半碗了,萧玉珠才把食盒盖好,提着出去找王寡妇。(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大变样了 萧玉珠提着食盒去送肉,见到王寡妇和段氏在堂屋里有说有笑,说的是要给大牛去打一副银项圈,套在脖子上,有了项圈护身,小孩的毛病少,好养活,两人讨论着打多重的项圈,选些什么式样,要工匠师傅雕刻些什么花纹。[.超多好看小说] 段氏又说,顺便去打一副银簪子,她和娘一人一根,好多年没打过新簪子了,现今的花样可比几年前多了许多,什么样式的都有,花朵式的,瓜果似的,云纹似的,想要什么样式就有什么样式。 两人说说笑笑的一副发了横财的样子,一点都不心疼银子。 想到山茶房里堆满的廉价布料,再一想王寡妇要给大牛打的银项圈,萧玉珠觉得心里就来气,这嫁妆礼金多半是被王寡妇给吞了。 王寡妇这人心思重,处处算计着不让自己吃亏,只是没想到既然算计到几个闺女头上,对闺女不好不说,甚至把闺女当成了摇钱树,巴望着嫁女发财。 范氏接过萧玉珠手里的食盒,叹了口气,这张家给的聘金六两银子,恐怕多半进了王寡妇的腰包,留给山茶置办嫁妆的银钱是少之又少。张婆子好几回来,送的绸缎布料,看来是王寡妇给私藏起来了。山茶几个丫头摊上这样的娘,也是前辈子造的孽,欠王寡妇的。 萧玉翠过来说道,“我给山茶姐绣几个帕子,也算是给她添妆。” 范氏点点头道,“再多绣几副枕头,绣些喜庆的花样子,这绣枕头的布料家里用,压箱底好久了,娘都忘了是哪回用剩下的,娘这就去拿。” 萧玉珠跟着范氏进房去。见箱底有一大块大红色绸缎,范氏拿布料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一处白花花的,是几个碎裸银子。 范氏见她伸长了脖子看,拍了她一下,“这钱啊是留给你们两个丫头置办嫁妆的。” 萧玉翠才十一岁,她才九岁多,现在就置办未免太早了些?萧玉珠摸着头笑笑,“娘。[.超多好看小说]我和姐姐还小呢。” “不小了。不小了,再过两三年就得给玉翠说亲了,这些裸银子娘留着,到时候给打些银首饰给来压箱底用。”范氏笑道,抱着布料出看房。 萧玉翠脸色绯红,应该是听见了东厢房里的说话。红着脸找出针线筐子,翻着筐子里的各色线头。 萧玉珠几个月下来,学会了几样简单的针法。缝个衣裳纳个鞋底还勉强够用,要说绣花那是拿不出手的,针脚粗陋。拿出去也会被别人笑话。 范氏拿出布料,便出去了,两姐妹在房里讨论着绣些什么花样。 “就绣鸳鸯戏水,我看着婶子摆嫁妆那日,摆在最上头的就是一对绣有鸳鸯戏水的枕头。”萧玉珠提议道。 萧玉翠的脸羞得更红了。小声嗔道,“这鸳鸯戏水我可不会绣,要绣各自绣去。” 萧玉珠摇着萧玉翠的胳膊,撒娇道,“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绣活那是拿不出手的,要我绣,那鸳鸯估计都绣成鸭子了。” 萧玉翠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叫你学绣花,你不愿学,现今迟了吧!就你那功夫,估计连个鸭子都绣不出来,上回绣的茉莉花,都快绣成油菜花了。” 这鸳鸯戏水,萧玉翠可能还真不会绣,她没绣过,估计想绣也不敢在人前绣来着,到时候真绣成鸭子都要贻笑大方了。萧玉珠朝她笑笑,想着嫁妆里常见的花样,“那就绣个花好月圆,我见着小姑绣的可好看了。” “行,那就绣个花好月圆。”萧玉翠抿嘴笑道,打发萧玉珠去丁香那拿图样,她先在一旁裁布,裁好了两块布,绣花图样也拿回来了。 萧玉珠坐在床头,托着下巴,微微笑着看着萧玉翠绣花。 看了一会,见院子里簸箕上晒着的菊花,阴了地方,起身下床去搬簸箕,把簸箕搬到太阳光照得到的地方,随手翻翻上面的野菊花,一阵好闻的花香扑鼻而来。[.超多好看小说] 院子里几个大簸箕上全晒着野菊花,屋檐下挂着一串串新收的干辣椒,几株蔷薇爬上竹篱笆墙,蔓延开来,黄的,红的,绿的,给小院增添了色彩。 萧玉珠选了些上好的已经晒好的野菊花,分成两份,让萧景土去城里卖陶的时候给赵掌柜和陈掌柜送去。剩下的选些好的,准备送到茶坊去。去年茶坊的野菊花卖开了,好些茶友反映都不错,茶坊掌柜就等着今年的新菊花下来。不过这野菊花山上都有,不是什么稀罕物,茶坊掌柜是个精明人,把价钱一压再压,看在萧玉珠送的野菊花晒得干色泽又好,才在给别人的价上每两加了一个钱。剩下的不怎么好的,自是送到药房去。 萧玉珠心里叹道,这野菊花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价格越压越低,花也少了,才不出十日,萧家村附近的野菊花已经被人摘得差不多了,好些人摘花不知道爱惜,连枝带叶一起掰了,本来好些花骨朵再养几日,又能绽放出花来,现今到处却是一片光秃秃的。 赶集日,萧景土去城里卖陶,把野菊花送到茶坊和药房去,连带着二妞的野菊也拿去卖了,换了好些个钱回来。还打听了赵掌柜口里说得那家医馆,名叫“天字一号”,那大夫世代行医,祖上还出了个御医,给皇上太后看过病咧,医术是祖上传下来的,医术了得。那医馆他今儿去瞧了一眼,听人说,正堂内挂着的“妙手回春”牌匾还是皇上亲笔题名御赐的。 “诊金该是不低吧?”范氏问道,这大夫祖上给皇上太后看过病,怎么说也是见个皇上容颜的,说出来也是响当当的,给皇上看病的咱们老百姓能看得起吗? “赵掌柜在那家医馆抓了好些回药,一来二往的熟了,赵掌柜说,这大夫行医行善,开出的诊金不贵。咱们老百姓也能看得起,我今儿瞧。见门外排了好长的队,多半是些当地的老百姓。” “这么说来,傻蛋有救了!”范氏很是高兴,医术高明,诊金又低,老百姓能看得起病,这是八竿子打得着的大好事啊!说着就要去把这好消息告诉傻蛋娘去。 萧景土伸手叫住她,“赵掌柜说了。要是傻蛋去城里看病。有个难处可以去找他,他会帮村帮村。”从兜里掏出三百来个钱,说是给二妞卖的野菊花钱,顺便给送去。 傻蛋家干了鱼潭卖了鱼,得了钱,便带着傻蛋去了城里的“天字一号”。从医馆回来,傻蛋娘的脸色明朗了许多,那大夫虽是没明说。傻蛋的病能不能治好,说要先吃一段时日的药看看,可看傻蛋近来的样子。不哭也不闹了,是比以前好了许多,她的心里也跟着轻松了许多,逢人便是笑了。 给山茶添妆的枕头帕子绣好了,大红的绸缎。绣的是花好月圆样式,月亮正圆花儿正茂,端是是应景儿,枕头四角绣了缠枝花纹,寓意连绵不断,这样一搭配,甚是喜庆好看,连丁香看了也赞不绝口。 山茶出嫁前,杜鹃回来了一趟,这回是大大变样了。 小脸看着圆润了许多,头上插着两根金镶玉簪子,上面隐隐有些金光晃动,两只耳朵上戴上了耳环,一对银质耳环闪闪发亮,随着摆动一晃一晃的,身上穿的衣裳料子光溜溜的,藕荷色衫儿暗底花纹样,里面的丝线隐隐闪动,和上回回来又是大大的不一样了。 “玉翠姐姐,上回见你喜欢绢花,我留了几样,是府里的夫人们赏的,你过来看看合不合意?”杜鹃打来随身带着的一小布包,里面是几朵绢花,粉的,红的,紫色的都有,用绢纱做得栩栩如生。 萧玉翠见了,眼睛亮亮的,这简直太好看了,比上回杜鹃回来头上戴着的还要好看。 “玉珠妹妹,你也过来挑两样,我知道你平日里不喜欢戴花,挑两样拿去做个念想。”杜鹃拉过萧玉珠的手。 萧玉珠上前来挑了两朵颜色淡雅的粉色海棠,萧玉翠挑了两朵红色的木芙蓉。 杜鹃拉着萧玉珠的手去大槐树下说话,两人坐在长板凳上,相互靠着。 “自从上回你回来,咱们都快半年没见了,你在府里过得好吗?”萧玉珠望着头顶的槐树叶子,上回也是这样一个天气,风和日丽的,树上的鸟儿不停地鸣叫。 “只是没想到一别就是半年多,近来府里的事多了,有些忙不过来,好几回想告假回来看看,人手不够,夫人不准。” 杜鹃这副打扮和上回回来时不太一样,看来是升职了。“给我说说,你现在干的什么差事?是不是升迁了?”萧玉珠扭着头看她。 “快别和我说笑了,干的还不是些初使活计,只不过品级升了两级,现今是三等丫鬟,不用洒扫院子了。”杜鹃微微笑笑。 “咱们姐妹两个,你还和我生分?这样就好,升官了我也替你高兴,这阵子我还担心你来着,怕你在外面受主子的气,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一提到家,萧玉珠赶紧闭上了嘴,不想让杜鹃想起以前的伤心事。 杜鹃抿着嘴,脸色淡淡的,一番沉默后,说起了府里的事。 府里老爷前阵子病了,病了好几个月,半个月粒米未尽,夫人整日以泪洗面,以为他会挺不过去,没料想,老爷竟活过来了,这阵子可苦了下面的丫鬟们,主子的脸色不好,下面的人也跟着提心吊胆,生怕不小心说错了话,惹了主子心烦,这做奴婢的自是要看主子的脸色吃饭,老爷的病好了,奴婢们才能跟着好过起来…… 萧玉珠没太认真听,这些侯门深院,嫡庶之争的故事和她离得太远了,压根是两个不同世界,随便听听当着乐子还行,自是不会放到心上。只是杜鹃一口一个“主子”“奴婢”的,让人感觉到她和以前大不一样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熟悉的陌生人 杜鹃突然说,“我见着秦浩哥了,他说是你托的人找的三少爷,才能让我进府得了这门差事。[.超多好看小说]玉珠妹妹,你为了我拉下脸面去求的人,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呢。” 萧玉珠猛地回过神来,这件事过去半年多了,她差点忘了,脸色讪讪地笑笑,“我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咱们姐妹两个,你还和我客套?老把谢字挂在嘴上,更添了生分!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们好好说会子话。” 杜鹃眼神望着前方,木了一会,又道,“你和秦浩哥,三少爷都是我的大恩人!杜鹃来世做牛做马……” 萧玉珠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说下去,杜鹃这辈子够苦的了,下辈子希望她能够投身好人家,有一对疼她的爹娘。 杜鹃回过头和玉珠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感激。 萧玉珠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杜鹃,你能在府里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这伺候人的差事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你自己还是个半大的丫头,这少爷小姐们的脾气又大,你要小心为善。” 杜鹃轻轻地点点头,“进府半年多,这府里的规矩是学了不少,管家婆子也教会了我许多,我会谨慎的。” 杜鹃谈笑间很是拘束,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估计是在府里伺候人惯了,落下的这小心处事的习惯。言谈举止间显得木讷了不少,问一句答一句,其余的时间便是低头沉默,像个木头娃娃一般,没了生气。 萧玉珠打破沉默,故意挑了话题,“杜鹃啊,前阵子我和我姐绣了两副绣花枕头过去。给山茶姐添妆,绣得可好看了,绣得缠枝花纹,我现在的绣工虽是不咋滴,可和以前比起来还是有很大进步的。” 杜鹃浅浅的笑着,笑不露齿,“那枕头我也见了,是花了一番功夫的。真是难为你们了。” 萧玉珠脸上的笑容很快僵在了脸上。要是换了在以前,杜鹃肯定会笑话她的绣工,玉珠的绣活谁不知道,能绣出来一朵花就不错了,更别说是整副的花样子,那枕头估计大半是玉翠绣的。玉珠就知道捞功罢了。 杜鹃的一番客套,拉远了她们的距离,让萧玉珠感到眼前的人有些陌生。不知道是杜鹃变了还是她变了?不知道送杜鹃进府是好处还是坏处? 杜鹃像是有很多话想对萧玉珠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感到有些尴尬。从腰间掏出白色汗巾来,拽在手里揉搓着。 又是一番沉默,萧玉珠望着头顶的天空,灰蒙蒙的看不见白云,昏黄的太阳躲进云层里。映着青砖黛瓦,徒增了许多伤感,她还是喜欢以前的杜鹃,日子虽是过得苦点,可她脸上的笑容是天真无邪的,那时候她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现今两人之间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萧玉珠突然想起早上做的糯米团子,起身想去拿过来让杜鹃带着在路上吃,杜鹃拉住她的手,细声道,“玉珠妹妹,在府里什么吃食都有,各色糯米团子,糕点,有的是,各种样子的都有,你就别忙活了。本来走的时候我想带几盒来着,走得急没顾上。” 萧玉珠朝她笑笑,“是我娘亲自做的,放了枣泥,香着呢,我知道你喜欢吃糯米团子,拿几个在路上吃。”说着没顾杜鹃的阻拦,去了灶间,用油纸包了四五个糯米团子。 杜鹃抿嘴笑着接过糯米团子,从袖袋里拿出一个荷包,“我抽空绣的,针脚粗陋了些,玉珠你别嫌弃。” 萧玉珠十分惊喜,“哪里会嫌弃,绣得比我的好多了,我的绣活你也是知道的,实在是拿不出手,我姐好几回笑我,绣什么都像油菜花。”笑着接过,见上面绣得是两支并蹄姐妹莲,心里更是喜欢。 杜鹃站在一旁,抿着嘴笑。 杜鹃当天下午就回了府,山茶在十一月中旬顺利出嫁了。 入了冬,天气一天天变冷了,北方呼呼地挂着,卷起地上的落叶哗哗响。 范氏给玉珠做了新棉衣新棉裤,红色碎花底,用青棉布做了里衬,正往裤腿处絮棉花。自家地里种的棉花,种了几分地,才收了两箩筐棉花,给来做棉衣棉裤用。 “嫂子,做了新棉裤啊,瞧着这大小,应该是给玉珠丫头做的吧!”大黑媳妇来了,一脸笑嘻嘻的。 范氏往门口看,见大黑媳妇站在门口,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朝她招手,“大黑媳妇,快进屋来,外头风大。” “这风啊呼呼挂了几天几夜,能吹得人跑,我家后院搭的草棚子都被吹翻了,屋瓦掀翻了好几块。”大黑媳妇满脸堆笑地进来。 范氏让玉珠搬个板凳过来,让大黑媳妇坐下说话,大黑媳妇鲜少来,今儿来也算是稀客。 大黑媳妇一屁股坐下,一双眼睛盯着萧玉珠看,笑道,“一眨眼的功夫,玉珠这丫头像是又拔高了,前个把月在窑里见着,看着像是没这么高。”说着一双三角眼翻来翻去,“这丫头是越长越水灵了,往前我还老是黄毛丫头的叫,现今是脱胎换骨了,这小娃子长的快,一年一个样,长大了说不定是个美人胚子。” 范氏也跟着笑了,今儿这大黑媳妇说的话还中听,一番乐呵道,“大黑媳妇,你就快别夸她了,她啊,还不就是个黄毛丫头瘦骨头。” “玉珠这身子骨瘦得,见风就挂跑了。”大黑媳妇在范氏耳边说了几副入冬进补的食疗方子,说是给女娃子补身子最管用,谁谁谁家的闺女吃了几顿后,脸色红润了许多,小脸蛋也跟着圆润起来,后来还说上了一门好亲事,生了好几个娃呢。 范氏认真打听着方子,大黑媳妇说得有板有眼,两人头抵着头叽叽咕咕好大一会。 萧玉珠拿了棉花往棉裤腿里面絮,见大黑媳妇声音里透着亲热劲,几句话就把范氏说得心里热乎,怕是来者不善。 大黑媳妇拖着范氏的手,“咯咯咯”笑着,“玉珠要是吃了这方子,气色好了,嫂子你就等着享福吧!” 萧玉珠不由地翻了一个白眼,真想拿一团棉花塞住她的嘴,让她到处嚼舌头! 两人笑完之后,大黑媳妇挤了挤眼,“嫂子,玉珠那丫头捣鼓的那几个陶,真是好看得紧咧,我家大黑在陶窑做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陶,红通通的,怕是几百年来,陶窑也没出过这种货色,那色……啧啧啧……亮得直晃眼,比天上的星星还亮堂。” 范氏被大黑媳妇挤眉弄眼的样,逗乐了,“哎哟,快别这么说,不就是几个破陶而已。” “那釉料方子哪来的?我啊对那陶喜欢得很哩,也想烧两个。”大黑媳妇听说那个红色的酒坛子换了十两银子,后面萧玉珠捣鼓了几次陶,都能卖个好价钱,少的也能换几百个钱,这让她大大地吃了一惊。 大黑媳妇的话惊醒了范氏,原来她是来讨釉料方子的。 萧玉珠撇了撇嘴,不屑道,“婶子,你不是说那是孽物,是不祥之物,要砸了深埋方能以保太平,否则会有血光之宅?” 大黑媳妇扯了扯嘴角,苦笑道,“婶子一个妇道人家,哪有什么见识,大字不识两个,两眼一摸黑,连个数都不会数,哪识货啊?陶好陶坏自是分不清楚,我当时也是胡乱说说,玉珠啊,你别记挂在心上。” 范氏警觉地顿了顿,这釉料方子可是制陶的命根子,萧景土嘱咐过千万不能说出去,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她是知道的,继续絮着手里的棉花,黑着脸道,“你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快别问了,问了我们也不会说的,这方子是秘方!我家还得靠这方子吃饭咧。” “嫂子你把秘方偷偷告诉我,我又不告诉别人,我绝对把话烂在肚子里,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又不会传出去。我也就是喜欢那色,想烧两个留着压箱底用。” “那当初我家里的去找你家讨釉料方子,你们咋不说出来,还说是秘法不外传的,这是规矩。咱家这个也是祖上留下的秘法,不外传!”范氏见大黑媳妇不死心,一副赖皮样,想起前几年自家有难想求的时候,心里就来气。 大黑媳妇还是心有不甘,这可是挣钱的好路子,一个陶能卖一两银子,比卖那几个破水缸破菜坛子强多了。沉着的脸很快笑呵呵的,“哎哟,嫂子,这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咱们就不提了,惹得嫂子心里有气,是我的不对,都怪我年纪轻轻的,不懂这些规矩,冲撞了哥哥嫂子。我愿意交换这釉料方子,就当做是赔罪了,我家的方子也是好不容易才求来的,是制陶的一位祖师留下的,金贵着呢。” 萧玉珠冷哼了一声,这大黑媳妇今日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又是道歉谢罪服软的。不过话说回来,她家的釉料秘法,没啥特别的,也就是普通的黑釉,咱不稀罕! “不换!” “瞧这玉珠说得,我家的方子也是好多人家想求都求不到了,一般人我还不想换呢。” “说了不换就是不换!”萧玉珠有些烦了,对这种人越是彬彬有礼,她就越得寸进尺。 “大黑家的,实在过意不去。”范氏把棉衣里的棉花也絮上了,忙着去找针线筐子。萧玉珠把装棉花的筐子往地上一磕,磕得砰砰响,这来者都是客,不能明面上赶人,希望大黑媳妇是个知趣的。 大黑媳妇被晾在一边,寻了个无趣走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杀了年猪 萧玉珠在入冬前就想着给田地种上绿肥,用来肥田。[]北边的五亩荒地今年是种上了,收了五六担包谷和一担高粱,今年年景好,雨水多没旱着,才收了这么一点粮食,情况很不乐观。荒地好好利用起来,还是能有很大的用途,得的粮食不仅人可以吃,可以用来养鸡养猪,卖了鸡蛋和猪又能换钱……她现今什么都能和钱联系在一起,人钻到钱眼里去了。 萧玉珠计划着在北边的荒地里种上油菜花,田里撒上草籽,油菜花她见村里有人种过,草籽好像没人种。在田里种上草籽,一到了开春,一片片紫色的小花开着,很是好看。再加上草籽,牛也喜欢吃,不过就是不能吃多了,吃多了会腹胀。 范氏也觉得行,山梁上的荒地荒着也着实可惜,老宅里的是肯定不会种的,自家要了过来,种上几年,把地养肥了,能多得好些粮食。听玉珠说草籽好种,随手撒上就行了,种在稻田里正合适,也是有心想种,把土地养肥了,自是不会亏待人。 过了两日,萧景土从城里带回来一个小袋子,说问着了,找遍了才找到一家卖的,别县好多地方都种上了,只是还没传到这边来。价格用些贵,他还是卖了几斤,二丫头说让种上,咱就种着试试。 范氏去村里别家讨了些油菜花种,用手搓出籽来,拿纸包了。 草籽好种,把稻田引了水,刚好打湿了地皮,把草籽随手撒上去。买的草籽有些少了,撒得稀疏些。萧玉珠本想,北边的荒地也这么个种法,泼两遍水。直接撒油菜籽,能长出来多少是多少。 范式拦着不让,这荒地啊土质硬,这样种到头来是要浪费种子的,到时候怕是光秃秃的,啥也长不出来,说什么也要把地锄了,松松土。 萧玉珠想想。说得也有道理。 一家人忙活了好几日。又是锄地又是浇水的,山梁上水不方便,山上没水,要下到山脚下挑水上山,几个人累得腰酸背痛,才把油菜籽种上。 种上了绿肥。(.好看的小说)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入冬了便是农闲,萧玉珠闲来没事。从木架子上取下晒干的包谷棒子,用大木签字哗啦一下,掀出一长条来。剩下的便用手掰着,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掰包谷粒子。 冬日的太阳晒在人身上暖哄哄的,萧玉翠靠在墙根,做鞋面,她如今学会了做鞋。一做便不可收拾,家里的鞋大半都是她做的。给萧玉珠做了两双,做得花里胡哨的,鞋面上绣满了花,红红绿绿的,萧玉珠一直没敢穿,这么花俏的鞋穿出去她都不会走路了。 萧玉珠见她又开始做鞋,看大小应该是给她自己做的,鞋面上满是花,有荷花海棠桃花梨花,连脚后跟也不拉下,都快成一花园了。 萧玉翠见玉珠侧着脸偷偷地笑,拍了她,“你偷笑什么,我给你做的鞋你咋不穿,姐的一番心意,你难道要辜负了不成?” 萧玉珠朝她笑笑,“姐做得太好看了,我舍不得穿。” “你这张嘴,说的话还算中听。” 两人有说有笑的,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冬至这日,范氏要萧景土去镇上割了两斤羊肉,一半加了莱菔炖了,给来冬至这日吃,另一半把羊肉切成块炖了一大汤备着,天气愈发冷了,吃的时候热一热,也好驱驱寒。晚上做了红豆糯米饭,还滚了汤圆,一大锅莱菔炖羊肉,热气腾腾的,一家人吃了暖和。 今年家里增添了不少进项,养蚕卖凉粉摘野菊花,换了近四十吊钱,再加上卖陶,卖鸡蛋大大小小加起来,拢共得了快九十吊钱,这可是个不小的数目,手头宽裕了,吃穿用度也大大改善了。入了冬,正是进补的时候,范氏想着给玉珠这丫头补补,估计是去年的一场大病,整个人还没缓过神来,黄瘦如柴,身子骨瘦得脱了形,吃什么也不见长肉,女娃子家家的,还是丰润些好。 大黑媳妇说得那方子,是不可信的,范氏回想起大黑媳妇的话,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最后还是找郎中开了个食疗的方子,加了药材炖着鸡,要玉珠连着喝着好些日,脸上气色也好了很多。 进了腊月,得为过年做准备,有的事情忙活,范氏想着给家里每人都做套新衣裳,往年都是给先紧着给玉涵做,两个闺女轮着来,她和萧景土两年没做过新衣裳了,穿得还是几年前做的,虽说没有补丁加补丁,洗得有些发白了,过年穿出去走亲戚还是拉了萧家的面子。去镇上扯了一块青棉布和一块水红色棉布,平日里有空的时候就缝两针。 不知不觉到了年底,开春捉的三头小猪仔,长得滚圆,萧景土说要杀头年猪过年,热热闹闹地过个好年! 范氏便依他,早早地和魏大婶子家的约定好了日子,老魏头早些年学了杀猪的本事,却不干杀猪卖这行生意,只是平日里谁家有个喜事,叫他去杀猪帮忙,他也是二话没说的。过年了,村里杀猪的人家多,叫老魏头干活的也多,排都排不过来。腊月二十这日,老魏头吃过早饭就来了,同来的还有魏大婶子和小果子。 “嫂子,快屋里坐会。”范氏要迎着魏大婶子进屋,又叫玉翠去倒茶。 魏大婶子摆手,“别忙活了,我来搭把手,这两日村里要杀猪的多,今日还有好几家预定着呢,我啊其实就是想来大妹子这坐坐。” “嫂子是好久没来了,平日里不得空,今儿咱们姐俩就边干活边唠唠。”范氏让小果子去找玉涵玩,自己去灶间看水烧好了没。 老魏头从皮袋里取出杀猪用的刀具,在石头上磨了磨。老宅里的也来了,萧景天和萧景文过来帮忙捉猪,杨氏和丁香过来打下手。 几个男子汉用绳困了猪,抬着放到案板上,撕裂的嚎叫声传得老远,萧玉涵和小果子躲在堂屋门后面捂着耳朵看。老魏头手里尖刀一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刀捅入猪脖子下,一股鲜血汩汩放出,流入放了盐的水盆里。 萧景文按着猪的蹄子,以免它乱蹦跶,“大哥家这猪养得肥,怕是毛重有一百多斤。” 范氏笑着说,“要论功啊。数玉珠的功劳最大。玉珠这丫头割猪草割得勤。”用瓜勺从流出的猪血水中接了一勺,飞快地走着,泼在院子的四个墙脚,往猪圈牛圈的墙角也泼了。 萧玉珠在灶间烧柴火,一大锅水烧开了“咕咕”响,听到了范氏的赞赏。得意非凡。 萧景天拎着桶舀了两桶开水出去,淋在猪身上,老魏头和萧景土拿了刀褪毛。把猪收拾得干净了,开了膛,翻出猪小肠来。丢给范氏,趁着猪血未凝固,赶紧灌血肠。 “嫂子家这猪养得够肥,瞧这肥油厚的,得有一尺多厚。”刘氏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魏大婶子帮着翻洗猪小肠。范氏往猪血盆里丢了把葱花芫荽叶子,用木条搅了搅,没顾上搭话。 杨氏正拿了一大溜猪肝猪心往篮子里放,见刘氏挺着个肚子过来,忙把篮子推给丁香,急得在衣裳上胡乱擦净了手,过来扶她,“哎哟,老二家的呀,这个月份了不好好在屋里呆着,你咋来了?你想把人气死不成!” “我在屋里待着闷得慌,出来透透气。”刘氏用手撑着腰,又朝范氏喊,“嫂子,我过来蹭饭来了!” “什么蹭不蹭饭的,一家人还说两家话,老二家的,你到屋里坐去,饭好了就叫你。”范氏忙不开身,顾不上她。 萧景天和萧景文在簸箕上翻猪大肠,老魏头拿了砍刀砍肉,问萧景土怎么个砍法。萧景土让分别砍两大块腿肉,送给老宅里的和姥娘家。 刘氏慢慢地围着猪转了转,咋舌赞道,这猪肥的,见萧景土和老魏头嘀嘀咕咕两句,提到了送给老宅里的,心中一喜。 老魏头麻利地砍了两大块腿肉,一个前蹄一个后蹄,后蹄肉多,刘氏一眼就看中了,笑悠悠地,“这后蹄子肉多炖起来香。” 萧景土见她想要猪后蹄那块,拿了个篮子过来挑出来放开。 中午拾掇了杀猪饭,拾掇了十道菜,一大锅炖肉是主菜,红烧酱肉,莴苣炒肉片,爆炒猪肝,酸辣猪肠,韭菜炒蛋,再加几样家常小菜,在堂屋里摆了一桌,在院子里摆了一桌。 范氏向来是个讲究的人,把菜式拾掇得大大方方,堂屋里那桌还备上了好几坛子上好的酒,吃得连老魏头都夸,吃了这么多家杀猪菜,就属萧景土家备的最丰盛。 酒足饭饱之后,老魏头一家便走了,说是大枣树下的春生家正等着呢。范氏拿了块三四斤的一长条肉,作为谢礼,魏大婶子说范氏太客气了,用不着那么多。 范氏说要的,让魏大婶子给收下。 等老魏头一家走了,萧景土拉着范氏进屋,商量老宅里的肉怎么个送法。 范氏笑道,“就按往年的送法。” 萧景土也说行,出来用刀割了一段猪大肠,把蒸好的血肠拿出一半来,又割了一大片猪肝,这猪肝老爷喜欢吃,多割了些,装上几斤猪板油和一块腿肉,拾掇好,用篮子装了,让人走的时候带回去。 “老大,用不了这么多,这块腿肉至少得有三十多斤,你家人也多,再说了还有姥娘家的要送,这哪分得开啊,一头猪百来斤看着显多,实际上也没多少。”杨氏急忙拦着萧景土。 范氏过来劝道,“不打紧,姥娘那边今年也要杀年猪,可以送得少些。” 刘氏朝杨氏斜了一眼,笑着对范氏道,“嫂子是个礼数周全的,村里人都夸呢。”说着盯着篓筐里的猪肉看,“这猪头肉我打小就喜欢吃,炖过水,放上辣子炒来吃最好吃了。” 范氏见她看中了那猪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半边猪头来,放到篮子里。 刘氏又在一旁假装随意说说,话里有话地说那肋条肉腌腊肉好,猪肚好吃,吃起来脆。 丁香听出她的话来了,拉过范氏,“嫂子,你别听她的,她那张嘴啊啥都想吃啥都想要,就是个好吃懒做想吃闲饭的。” 这猪肚猪心就那么一个,分不开,范氏见刘氏是个贪小便宜的,什么都想刮人家的油水。只是老宅里的人多,今年又不杀年猪,想把猪留着到来年给老三娶媳妇用,过的年有些清贫,自家想帮衬也帮衬不来,本来是孝敬两位老人,只怕倒头来肥了别人的腰,便也作罢,不再送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刘氏早产 第二日,范氏挽着篮子给姥娘家送肉,回范家村去了。(.好看的小说) 前阵子,她和喜子娘抽空去访了柳家庄那后生,见长得眉清目秀的,模样儿周正,说话也是斯斯文文,怪不得小姨会喜欢。只是那后生正在备考,来年准备考乡试,不好让人分了心。范氏询问了后生娘,是还没说亲的,暗中与后生娘通了气,等来年放榜要是没考上,范氏想给他说门亲事。要是考上了,那往后就是秀才老爷了,也不好高攀,一切看后生的意思。 后生娘正为他的亲事发愁,二十岁了还没说上一门亲事,一门心思扑在书本上,都快念成书呆子了,见有人来议,自是欢喜,一口应下了,来年考完了就把这事和孩子说说。 范氏回了娘家,到了傍晚一脸乐呵呵的回来。 小姨是个心气高的,看上了柳家庄的后生,其他家的便都看不上了,她还就是有眼光,一眼就看中了个读书人。小姨见范氏出面打听了,又和后生娘又了达成了共识,更是心里几多欢喜几多愁,盼着那后生不能考上,门当户对的才好,一想到寒窗苦读,又盼着他能考上,一番苦心能换来回报。 一个新年便在小姨的亲事谈资中度过。前前后后下了几场雪,下得虽是不大,天气越是阴冷,到了初六那日,天空才放晴,出了太阳。 范氏领着两个闺女把院子里的雪用铲子铲到一堆,堆成小山堆到墙角。太阳出来了,晒得人身上暖哄哄的,忙完了,一家人搬了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萧玉翠拿着没绣完的帕子出来绣,萧玉珠拿着烂衣裳试着绣一个简单的花样。范氏端了瓜子出来磕,一边休闲地磕着瓜子,一边看着两个闺女绣花。 范氏扑哧一声,笑出来,“哎呀二丫头,看你绣得像个什么,看着不像映山红也不像山茶花,倒像是地里的油菜花。” 萧玉珠朝她笑笑。人家本来绣的就是油菜花。看来这绣工是有大长进了。 萧玉翠拿过玉珠手里的布,翻过来指给范氏看,后面的线绕成一团,乱糟糟的,更是引得范氏不住的笑。 这时,村尾来了一头大白马。好些早发现的小孩子结伴嚷着,“看大马去喽……”,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高大的大白马后面套这一辆平板车。坐着一个妇人,手里抱着个小孩。 范氏看那妇人侧脸有些像是桃子,便喊了一嗓子。“是桃子吗?” “诶,嫂子,是我!”妇人从车上下来,扭过头来,真的是桃子。 范氏把手里的瓜子丢回盘里。瓜子撒了好些出来,走到篱笆门口,“桃子,真的是你啊!一年多不见你回了,你这丫头嫁出去了也不常回来看看,你娘老念叨着你哩。” 马家坝的牵着马,桃子抱着孩子过来,“隔着好几十里路呢,好几回想回来又不得空,过年了下了雪,路不好走,今日见出日头了,雪也化了,路上好走些。” 怀里抱着的娃,粉嫩嫩的小脸,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人看,范氏伸手要接过来抱,“小子快半岁了吧。” “还差十多天就满半岁了。”桃子抿嘴笑着。 小子嘴里“依依呀呀”的吐着泡泡玩,被范氏颠着转悠,乐得“咯咯咯”笑起来,响亮的笑声引得玉翠玉珠过来看。萧玉珠伸手掐了两把他粉嫩一团的小脸蛋。 范氏见马家坝那后生站在一旁看着,却不多话,是个实诚的汉子,桃子面色红润,身子也比之前圆润了不少。“亲事好不好,一看就知道。”看这样子,这门亲事不赖,桃子嫁了个好人家。 “难得回来一趟,多住一阵子。”范氏本想再唠会,见桃子来拜年还没着家,没敢耽搁她太久,把孩子递给了桃子,从兜里拿出两个钱来,放到小子身上。 “嫂子,哪用这般客气?” “这小子我看着喜欢得很,眼下大过年的,又是第一回见就当个见面礼。”范氏看着桃子的背影,叹道,桃子这么好的姑娘,老二是个没福气的。 下半响,桃子抱着小子来了,说是带的一点马家坝的土产,小半块熏干的牛肉还有一些晒干的蘑菇。 腊梅手里拿着糕点在吃,嘟嘟囔囔地说,“这牛肉干好吃,中午我娘炒了一碗,放了辣子炒得香,我喜欢吃。” 腊梅半句不离吃的,桃子看着她笑。范氏搬了凳子,让桃子在外面坐着晒太阳,吃些瓜子糕点,自己一手接过小子抱着,逗着他玩儿。 没过多久,萧景天过来传话,说是远方的表姑妈和几个表兄弟来了,老爷叫老大过去一趟。 范氏愣了一下,说萧景土不在屋,人回来了就叫他过去。 桃子也愣住了,低着头,场面很是尴尬,倒是腊梅不知趣的剥了花生,要塞给桃子吃。 萧景天用眼光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清楚了中间坐的人是桃子,匆匆地别过脸去,脸上火辣辣的,浑身很是不自在,想过去打声招呼,话却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桃子脸色淡然,仿佛之前的事没有发现过,抬起头来,细声细气地叫了声,“景天哥。” 萧景天小声应了,很快红着脸转身走了。 再说后来,萧景天和桃子的旧事,不知怎的传到了刘氏耳朵里。原本以为她会大闹一场,没想到她却安安静静地,只是说道了两句,其他的话便没有多说。 直到有一日晚上,亥时刚过,一家人准备吹灯睡了,堂屋里传来急促的拍门声,把堂屋的门拍得“砰砰砰”响。 范氏披了衣裳出来,见是萧景文。 “二嫂怕是要生了,娘叫你过去一趟。”萧景文气喘吁吁地说。 算算刘氏生产的日子还没到,还有大半个月呢,范氏一直把这事记挂在心上的,一想不好,怕是要早产。急忙穿上衣裳跟着萧景文就走。 萧景文说话声很大,家里剩下的人都听得清楚,萧玉珠躺在床上没睡着,一听这消息,也是担心得不行,古代没有医疗设备,生产本来就是件危险的事,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正想着。范氏在外面叫人。叫两个闺女过去帮忙,这大半夜的,黑灯瞎火的,多个人手也好。 萧玉珠和萧玉翠赶快穿好衣裳,就着月光,跟着去了老宅。刚到时。萧景天领着接生婆来了,一进门就喊,“哎呀。大喜啊,秀才老爷家要添丁了。” 屋里是乱成一团,杨氏翻箱倒柜地找早备好的剪刀。白纱布,白棉花。屋里黑乎乎的,堂屋里点了一盏灯,西厢房北间点了一盏灯,昏黄的灯光一闪一闪。接生婆是个五十多岁的婆子。老眼昏花的,看不清楚。 范氏让丁香把家里的油灯都拿出来,灶间点了一盏,刘氏住的西厢房多点了一盏。又命令玉翠玉珠赶紧去后院烧水,把大灶小灶上的锅都添满水,把火烧得旺旺的,越旺越好。 厢房里传出一阵阵刘氏的疼痛声“哎哟哎哟”,旁边的人心跟着揪起来。萧玉珠抱了柴火进灶间,玉翠往几个锅里都添了水,把火烧得旺旺的,很快小灶上的水开了,萧景文提了半桶走了。 火光映红了两人的脸,西厢房那边还是没动静,萧玉翠打发了玉珠去看看。 刘氏的疼痛声叫得比之前更为惨烈,一声胜过一声,杨氏急得团团转,“阿弥陀佛,上天保佑……上天保佑……”急得直念阿弥陀佛去堂屋上香。 萧景天在外面走来走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使劲……使劲……用力啊!用力!”里面传出接生婆的声音。 帘子外边的人急得不行,萧玉珠和丁香守在门外边,两人的脸色不由地白了,萧玉珠手心里满是汗,早产加上难产,这情况大大不妙啊,心里火烧火燎的,默念道大人小孩平平安安的才好。 很快帘子动了,接生婆出来,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生了半天生不下来,胎位不正啊!”说着吩咐人去煮红糖水,很快又一阵风地钻进房去。 刘氏脸色苍白,咬着牙,手里死死地拽着被子一角,试着用尽浑身力气,可是很快松开了手,她有些虚脱了,感觉没力了,整个人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用不上力来。 范氏额头上全是汗,拿了温热的毛巾擦了擦刘氏的脸,不断地安抚她,“老二家的,才生了半个时辰,咱不怕啊。” 很快红糖水端进来了,范氏喂着她喝了两口。 “景天媳妇,再加把劲用力!” 萧玉珠盯着垂着的帘子,不敢挪眼,房里又传来刘氏的惨叫声。 半个时辰过去了,房里还是没有动静,萧老爷子坐在堂屋,脸色很是难看,萧景文去灶间火急火燎又拎了桶水过来,范氏满头大汗地出来,接过提着进去了。 “露头了,露头了!” 听得外面的人一阵喜色,很快,房里传来了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紧接着是接生婆大声报喜声,“恭喜秀才家的,母女平安,添了个千金!” “也好,也好。”杨氏撩了帘子出来,朝老爷报喜去了。 范氏用温热的巾子给婴儿擦洗身子,用细棉布包好,放在枕头旁边。刘氏一听是个闺女,顿时泄了气,再加上用力过度,整个人瘫了过去。 接生婆大大地松了口气,把胞衣装进陶罐里,杨氏拿了两串用红线穿着的钱,一串十来个钱绑在陶罐口子上,一串二百个钱给接生婆,“得劳烦大姐跑一趟,好生埋起来。” 接生婆笑眯眯地接过钱,“瞧大妹子说的,和我客套不成。” 杨氏嘱咐她,洗三儿再来,接生婆自是眉笑颜开,抱着陶罐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满月日起纷争 萧景天第一个冲进了房里,见婴儿粉粉嫩嫩的,闭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后,抿嘴梦笑着,看得他心里软软的,用手轻轻的抚摸她的小脸蛋。 范氏在一旁忙着收拾产房,笑道,“瞧这呵欠打的,是我们老萧家的人,和玉翠玉珠小时候一模一样。” 萧玉珠和丁香在门外站着,也想进来看看孩子,被杨氏拦着了,里面沾了血不干净,两个都是未出阁的姑娘,撞见了不好,进房去帮着收拾。 一大会儿,范氏在里头叫人,“都收拾好了,进来吧。” 门外的人涌进去看,萧玉珠趴在床前看,伸手捏捏她的小脸蛋,“这么说,我有妹妹了。” 那婴儿小小的缩成一团,皱巴巴的,和小猫差不多般大小,样子怪丑,眯着眼睛没睡饱似的,呵欠连天,看得大家都笑了。 “这未足月的孩子,生出来个头就是小,得好好养养。看这模样儿瘦弱得,奶看了都心疼。”杨氏喜极而泣,眼泪顿时就出来了,虽然捡的是个丫头,辜负了她的心愿,但大人小孩能平平安安的,也是萧家有福菩萨保佑。 萧景土带着萧玉涵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萧玉涵上前看,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妹妹长得丑死了!” 范氏拍下他的手,“傻小子,别乱胡说,你刚生下来还不是一个模样儿,长几天就好看了。”转头恭喜刘氏,“老二家的,恭喜啊。” 刘氏脸色苍白地躺着,微睁着眼睛,神色很是虚弱,还没缓过劲来,想扭过头看看孩子。却浑身没力连手也抬不起来,萧景天抱着孩子给她看,“你就别操心了,好生躺着养养身子,家里还有我呢!” 刘氏听了心里一下子柔软起来,之前的怨气消了很多,点点头闭着眼睛休息。 房屋里热热闹闹的,大伙目光聚焦在小婴儿身上。讨论着鼻子像老二。嘴巴像老二媳妇,言语中掩饰不住喜悦,萧家好几年没有添丁了,这回可是大喜临门。 见刘氏身子很是虚弱,需要静养,大家闹了一小会。便自觉的出去了,萧玉涵握了握小婴儿的手,“哥哥走了。明日我再来看你。” 范氏让萧景土带着三个小的先回去睡,这会已经过了子时,几个小的是熬不住。她留下来帮着收拾收拾。 杨氏吩咐丁香去杀鸡,炖上鸡汤,刘氏半夜里醒来什么时候想喝都能喝上两口,喝了汤好下奶,吩咐完长长地叹了口气。“刘老二家的来送催生礼,包裹头明明是朝上的,怎么偏生下来是个丫头?” “我看啊,生了个闺女,要是和玉珠一样,既聪明又乖巧才好呢。”丁香劝解她道。 范氏帮着杀鸡,知道萧家人丁不旺,杨氏是盼抱孙子盼得心切,宽慰道,“照我说,头胎生的闺女才好哩,都说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是乖巧又懂事,不像小子大大咧咧的,调皮捣蛋,让人操不完的心,这是头胎,老二媳妇往后有的是机会,给娘添五六个大胖小子。” “到时候你就会嫌太闹腾了。”丁香瘪了瘪嘴。 杨氏连连叹道,“闺女也好,也好。” 范氏问起白天的事来,刘氏日子还没到,怎么突然发作了,是不是出来什么差错。 杨氏把事情的由来说了遍,林子娘是个多嘴的,前几日见桃子回来了,林子娘好生事端,就怕人家过得太平,偷偷地把老二和桃子的旧事说给刘氏听,刘氏这么大的月份了,稍有个闪失可是要出大事的。没想刘氏听了后,闷闷不乐也没有大发脾气,只是和老二话中有话地提到了,说笑了两句就过去了。今日桃子走的时候,刘氏偷偷地站在屋门口看,见那桃子年轻貌美,长得比她好看,之前的怨气便涌上来,回到房里又是摔罐子摔碗的,无论旁人怎么劝也劝不住,不小心磕在茶几边上…… “那林子娘真是个挨千刀的,断了她的舌头才好!”杨氏说完,往地上唾了一口,骂道。 “这事老二家的迟早是要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大人小娃子都没事,真是谢天谢地,活菩萨显灵。”范氏叹道。 “二嫂还不是没事挑事,寻了事出气,这大半年来,大伙当泥菩萨一样供着她,她还不知足。这是二哥成亲前的旧事了,过去一年多了,再说二哥和桃子还没咋滴,又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丁香不以为然的道。 杨氏上前一巴掌上去,“闭上你的嘴,姑娘家家的,嘴巴子这么不干净,往后怎么找婆家。” 丁香红着脸,把鸡肉剁了放进锅里炖着,回房去了。范氏扶着杨氏在一旁歇着,心里叹道,这丁香是还没成亲,心思简单了些,不知道这其中的滋味,女人都是要脸面的,处处要强的。 范氏忙完回到家,已是子时三刻了,家里人都睡了。 第二日,杨氏在屋门外挂一块红布,挑了红,让萧景天带着只母鸡,在鸡腿上拴了红布,捎上一壶酒一篮鸡蛋,去刘老二家报喜去了。 很快到了满月这日,老宅里做“满月酒”,亲戚们和左邻右舍的乡亲们送来些礼物,有做的小衣裳小裤子小帽子之类的,还有送红糖的,送鸡蛋的。 范氏把早准备好的衣裳鞋帽拿出来,还有玉翠绣的两个肚兜,大红的布料上面绣有福字,一个旁边绣有虎头像,一个四周绣有百花枝,是之前早备下的,男女各备了份,还有两双虎头鞋,每样各是备了双份。 屋里聚集了一大堆人,围着孩子逗着玩儿,孩子在大婶娘怀里,见了人多也不哭,自顾自的吐着泡泡玩,一会儿便流湿了胸口的围兜。 “娘,她流哈利子了。”萧玉涵指着嚷道。 范氏忙着招呼客人,萧玉珠拿了块干净的帕子。轻轻地擦了小婴儿的嘴巴,正要帮她换新围兜,手被婴儿软软的小手抓住,萧玉珠心里一下子柔软起来,“妹妹你得快些长大了,姐姐带你玩儿,教你养蚕虫上山摘果子下河捞鱼,还有做陶儿。” 范氏怪她没正形。没点女孩子样。别把孩子教坏了。 刘老二家的老大和两个舅母也来了,一进了屋,其中一个年长的便寻着要看孩子,见孩子模样儿小,脸面儿还没长开,抱着轻得很。更是心酸,眼眶里的眼泪顿时就要掉下来,贴着孩子的额头。 刘氏见了两位舅母。心里更是觉得委屈,出来迎着两位舅母去房里说话。 到了正午,酒菜都准备好了。萧景文在屋外放了一挂炮仗,噼里啪啦响过,满月酒便开始了,在堂屋里摆了两桌,招待近亲。在走廊上摆了几桌招待来讨喜酒吃的村里人。 酒席闹到下晌三刻才散,几家关系好的帮着收拾完碗筷,清理干净便也都散了。 刘老大套好牛车,要接刘氏和小孩“挪窝”回姥娘家,杨氏帮着打点好行李,把婴儿要穿的衣服和尿布打了两大包裹,又带上了送给姥娘的礼,是一块棉布和几包糕点一起放到牛车上,拿了一床棉被垫着,以免路上颠簸。 二舅母抱着小孩先上了牛车,大舅母却站着不走,“我家妹子嫁过来,没想过的是这种日子?要是心里早有了别人,当初就不要八抬大轿地把我妹子娶进门来!” 萧景天的脸顿时就绿了。 刘氏仗着有娘家人给她撑腰,底气足了,要出心中的恶气,“那小妖精年轻好看,又能生儿子,怎么不把我给休回家去。” 大舅母在一旁添油加醋,想把事闹大了,为刘氏讨一个说法。 刘氏做月子这段日子脾气大,常常动不动就发火,端起架子给人脸色看,家里人伺候得稍有不满意就指桑骂槐骂人,把炖的鸡汤打翻了好几次,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家里剩余的人念着她在月子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和她计较。萧老爷子早就看不惯她的作风,不调教调教,改改她的作风,不把他这当家的放在眼里。这次有外人在场,她存心是想让萧家出丑。 萧老爷子气不过拍了桌子,拍得震山响,“你给我住嘴!这个家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做公公的?”从堂屋里出来,边走边说,“你这老二媳妇太不像话了,男人娶妻纳妾也不过分,这事岂是你能说道的?老二平时对你怎样,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萧玉珠瞪大了眼,爷是个读书人,这话从他嘴里说出,让她很是吃惊,不过想想,在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古代,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也是平常事。 萧景天对她还算好,可是心里的气没地出,刘氏还是觉得憋屈,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二舅母抱着孩子劝道,“哎呀……妹子不能哭,虽是满月也是在月子里,落下了见风泪的病,有你自个的好受。” 有娘家人在场,刘氏却毫不示弱,挺直了腰板,一把泪一把鼻涕把之前的事倒豆子般抖出来,萧家人笑话她嫁妆不好,没有人家的金贵,眼里看不起她,这回因为生了个闺女,更是嫌弃她,面上虽不说什么,背地里嫌弃她生不出儿子…… 一说到嫁妆,婚床散架的事,大舅母二舅母和刘老大,脸色霎时都白了。 萧玉珠气得直翻白眼,这刘氏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也不用脑子想想,这嫁妆是娘家置办的,刘老大,大舅母和二舅母也是参与其中的,用的什么料使了几个钱能不清楚?正是因为他们贪小便宜,才把她害了,简直就是笨到家了,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帮着数钱。 大舅母不好再说什么,和二舅母一起劝着刘氏赶紧上车,天色晚了,再不走,到家天就黑了。 人走后,萧老爷子挥着衣袖,瞪了杨氏一眼,“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媳妇!”(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新一年的挣钱计划 清明时节的初春,到处一片新绿,桑叶绿了,深深浅浅的绿飞上枝头,又是一年养蚕时。 萧玉珠拿出去年蚕宝宝下的卵,在堂屋门口对着太阳光看,见上面还是一个个小的蚕卵,窝了几日了,还没半点动静,只是蚕卵上的小黑点多了。 “给我看看。”萧玉翠拿了一张纸,眼睛贴近了看,蚕卵还是蚕卵。 “估计再窝两日,蚕宝宝就能出来了。”萧玉珠把下有蚕卵的纸收起来,放到房里,用棉被盖着保温,窝蚕种。 小果子来叫萧玉涵去上学,还没进院子前见玉珠拿了蚕卵看,好奇地问道,“玉珠姐姐,你家的蚕种窝出来了没?” “还没呢,估摸着再窝两日,小蚕宝宝就能爬出来了。”萧玉珠摸着小果子头上的一撮毛,笑道。 “我娘说了,今年的蚕花一定好!”小果子翘着嘴角,神气地说。 “为什么呀?” 小果子一本正经地把手放到背后,一副老夫子的神情,“我娘占卜用的大蒜头长出芽了,大蒜头发了芽,今年的蚕花肯定能好,我娘窝的蚕种好些已经孵出来了。” 小果子的神情看得玉翠玉珠都笑了。魏大婶子用大蒜头占卜的事,萧玉珠也听说过,占卜好几年了,年年都灵,大蒜头发出的芽长势好,那年的蚕花就好,大蒜头不发芽或者发了芽,苗长不高,那年的蚕花出问题的就多。有一年,大蒜头没发芽,结果那年村里好些养蚕户蚕卵孵不出来。 “大蒜头发芽了,看来今年是养蚕的好年景,咱们多养一些。”萧玉翠很是兴奋。 萧玉珠虽说对大蒜头能预测蚕花的好坏这事。不相信,不过多养些春蚕,她今年还真有这个打算,打算多养两倍的春蚕,多挣些银钱。“那咱们多窝几张纸,反正一只是喂,两只也是喂,一群大不了咱就放养!” 之后的几天便有的忙了。把去年养蚕用的家伙什儿翻出来。该洗的洗,该晒的晒,让萧景土用木块又钉了一个木架子,给来放簸箕用,又编了好几个大簸箕,一些都收拾妥当了。把柴房洒上石灰,消过毒,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萧玉珠小心翼翼地又把纸拿出来看。对着光线,太阳光撒下七色光圈,差点晃花了她的眼。“动了动了!”她的声音抑制不住的兴奋。 萧玉翠擦了手过来,争着抢着要看,见上面一条条黑色的蚁蚕,毛茸茸的蚂蚁般大小,爬满了整张纸。陆陆续续的有蚕卵破壳,小蚁蚕破壳而出。 两姐妹把准备好的嫩桑叶,切上两刀切细了,铺在蚕种纸上,一刻钟的功夫,小蚕宝宝便爬上了桑叶啃起食来,再把桑叶倒进消过毒的簸箕里,收蚁才算完成。 两人看着小蚕虫啃食啃得倍儿欢,一小会,就啃出了好些个窟窿。 “都是些贪吃鬼!”萧玉珠看着微微笑道,很快心里却犯了难,今年孵的蚕种是去年的三倍,这蚕宝宝喜欢吃桑叶,现在个头小还好,再过阵子,蜕过两层皮,食用桑叶量就大了,照这个吃法,上哪弄桑叶去?去年是打游击,村头路边没人管的桑树上摘摘,东家讨一些,西家讨一些,才勉强喂养了一春,今年蚕花好,村里养蚕的人家多起来了,这桑叶是不好弄了。 萧玉翠趴在簸箕跟前,看小蚕虫,见玉珠皱着眉头,点了她额头一下,“愁什么呢?蚕种没窝出来发愁,窝出来了也没见你笑过。” “姐,你说咱上哪弄那么多桑叶去?” 这么一说,这还真是个问题,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萧玉翠这个做姐姐的,还没有妹妹的心思细,不过也是苦于没有法子,路边的桑叶摘一段时日就摘光了,要说村里有桑田的,家家都养了蚕…… “金山家有桑田,他家不养蚕。”萧玉翠恍如有了重大发现。 “那叫爹上金山家借去,把桑田借给咱家使使。(.无弹窗广告)”萧玉珠眼睫毛忽闪忽闪,两只眼睛亮亮的,在柴房里待不住了,出来寻她爹。 过了半个时辰,萧景土才从陶窑里回来,萧玉珠嘻嘻笑着,端茶倒水得很是殷勤,把借用金山家桑田的想法和他禀报了。 萧景土有些为难,金山家的桑田有一两亩,全是些好地,是祖上留下来的,有些年头了,桑树长得好,到了金山爹这一辈,他家却不养蚕了。平日里和金山家不亲近,这借用桑田的事还真不好说。 范氏知道去年两个闺女养蚕,是费尽了一番心思,自家没有桑田,为了这桑叶的事情也是吃尽了苦头。 见萧景土皱着眉头,知道他心里顾虑什么,这金山家有了钱,对村里的人家都瞧不上眼了,端着高高的架子,仿佛高人一等。范氏笑着搭腔,“孩子他爹,和金山爹好声好气地说说,金山爹是个好说话的,或许能答应,他家的桑田不用,空着也是白白空着浪费了。咱也不白借,他要是说要收租,咱就按老规矩给租。” 萧景土点点头,要起身,萧玉珠拍了拍他身上的黄土,范氏拿了一篮子青菜让他带上,平白无故的也不好求人,带上礼别家脸色也好看些,金山爹是个脾气温和的,怕就怕他屋里的那个,会给人脸子看。 人去了一会,便回来了,回来的时候篮子空空的,范氏知道那菜金山家送下了,看来这事要是有盼头,连忙问金山爹怎么说。 “金山爹没说什么,只是不好应承没有表态,说要等金山娘回来,商量商量。”萧景土脸色淡淡的,从怀里掏出烟斗,蹲在墙脚磕磕。 一家人满怀希望的用过午饭,萧玉珠帮着收拾碗筷,端着去灶间,身后一笑声响起,“哎呀,我来迟了。瞧瞧,连午饭都没赶上。” 范氏连忙上前去,推开篱笆门,让她进来,“金山娘,看你说的,咱家这粗茶淡饭的,还怕你笑话看不上哩。你要是不嫌弃。下回杀了鸡炖上。请你来,你可得千万要来!” “我哪会嫌弃,赶脚还来不及呢!”金山娘笑着,用手扶正了发簪上插着的鎏金步摇,一扭一扭地进院来。 范氏迎着金山娘进屋,拿出凳子用袖子擦了又擦。请金山娘坐下,一边喊着叫玉翠上茶水。 “哎哟,嫂子客气了。”金山娘一年四季团扇不离手。 萧玉翠烧了茶水。磕在桌上,便撩帘进房了。萧玉珠端着茶壶,拿平日里见客才用的茶杯拿出来。倒上一杯菊花茶,笑盈盈地递到旁边的桌子上。她也看不惯金山娘这副炫富的样子,今日有事想求,脸面上得做做样子,满脸陪着笑。 金山娘撇了一眼茶杯里面浮着的两片小野菊。用团扇掩了嘴笑道,“我虽是喜欢吃茶,一般的茶入口总觉得口味有些涩,估摸着是平日里吃惯了金山舅爷送来的龙井,这口味养的刁钻了些。” 范氏见金山娘看都不看一眼,这种野菊花茶她八成是看不上,脸色讪讪的,“下回有了好茶,再请你吃,还望金山娘被嫌弃。” 金山娘又是莺莺笑着,萧玉珠瘪了瘪嘴,把茶杯撤了。 金山娘看着萧玉珠,问,“是玉珠这丫头要养蚕?” 范氏抢先答话了,“家里两个丫头平日里无事,窝了些蚕种,也算添补下家用,能换几个钱是几个钱。” “景土大哥和我当家的说,要借用桑田的事?”金山娘手捏团扇,一扇一扇故意有一句没一句地问。萧玉珠看清楚了上面的图案,是一副金鸡报晓图,让人觉得俗气。 范氏只得拉下脸面,把事情的由来再说一遍,试探性地问,“金山娘,你看这桑田?” “借,肯定得借,我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秀才老爷的面子我难道不给,这传出去也会让人笑话,不过,话说回来,借可以。”金山娘顿了顿,笑笑,“得收租!” 萧玉珠手里绞着衣角,鼓着眼睛看着金山娘,就是一副假慈悲! 这在范氏的意料之中,她早就想到了,金山舅爷是当大官的,金山家腰板也粗了,金山娘和平民百姓不是一路人,自家也不想占别人便宜,问怎么个收法。 金山娘托过范氏的手,“我也不多收,传出去别人还会说我的不是,就按照稻田的收法,一亩田交一吊钱,外加两担粮食,租期一个季,养完春蚕就收回来。” 范氏的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把手慢慢地从金山娘手里抽出来,“金山娘和我说笑的吧,按照历年的规矩,稻田也不是这个收法?” “我家那两亩桑田,全是好地,要是种上稻谷,能收好些担粮食,养蚕的收利比种田大多了,以为我能不知道,我这个收法还是看在秀才老爷的面子上,少算了的。” 范氏当下就黑了脸,就是一亩肥田,也打不到六七担粮食,换了钱也值不得一吊钱,这金山娘也太黑心肠了吧。 金山娘见范氏给她脸色看,起身要走,用手弱弱地捶了捶肩,“今儿我有些乏了,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嫂子要是想租,就过来和我说说,要是嫌贵了,那就罢了,那桑田空着就空着,我又不缺这几个钱花。” “婶子,请留步!”萧玉珠上前去,当在她的前头。 “哎哟,这玉珠丫头,要留人也不是这个留法。” 萧玉珠袖子下的拳头紧紧拽着,咬了咬下嘴唇,“租,就按你说的租法,每亩一吊钱,两担粮食。不过我也有个条件,那就是租期一年。” 金山娘沉思一番,那桑田闲置着也没有大用途,租期一季和一年没啥区别,便点点头答应了。 范氏还是觉得吃亏,虽然这两吊钱养蚕能够挣回来,可挣的也是血汗钱啊。等金山娘走后,萧玉珠宽她心道,“亏不了,这两吊钱迟早会挣回来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玉涵害怕上学 下周又没有推荐,娃娃搓搓鼻子,求票求支持求订阅。 ***** 第二日,金山爹带人去看桑田。 那桑田在南边的山脚下,临靠着水田,看来果真是用两亩好田种的桑树。桑树长了新叶,一片嫩绿,能掐出水来,一阵风吹过,伴随着叶子飒飒响,隐隐有梨花的香味飘来。再远一点,是几株梨树,散落在山脚,雪白的花朵密密匝匝地簇拥在枝头,宛如沉甸甸的积雪一般。 萧玉珠深深吸了一口气,闻着好闻的梨花香和新叶的清新, “玉涵爹,实在对不住啊,这两亩桑田几年来都是空着,家里好些年没有养蚕了,也用不上。乡里乡亲的还收租,着实是太见外了,这话我都说不出口。原本我想这租就不收了,可是这桑田金贵着,你也是知道的,祖上留下的基业下边的人也得好生守着,不敢大意……”金山爹领着人桑田,边走边说。 看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这金山爹是个怕老婆的! 萧玉珠跟在后面,撇了撇嘴,走进园来,见桑树长得好,新长的叶子绿得喜人,这下家里的蚕宝宝不用担心挨饿了,不过这代价却让人心疼。 “金山爹,这桑田比稻田金贵,我虽是粗人也是知道的,按照规矩,是要收租的,你家桑田整饬得好,这么好的桑田我上哪都求不来的。”萧景土心里觉得金山娘过分了点,但面上不好说什么。 金山爹说道,“我和我屋里的,商量过了,这粮食就不要了,你家人多地少,家里还供着两个陶匠师傅的口粮。粮食本来就不多,这两担粮食就算了,每亩只收一吊钱,这帐卖了蚕茧就一次结清。” 唔,这金山爹骨子里还是个善良的! 这话远远超出了两人的意外,萧景土面露喜色,连连道谢。 一行人在桑田里穿过,金山爹指着最外边的一棵桑树。[]“以这棵桑树为界。一米以外就不是我家的地界了。”把地界给大伙说清楚了,见萧景土没有什么疑问,这事便是谈妥了。 回到家把契约一签,这桑叶的难题解决了!萧玉珠大大地松了口气,抬头望天,瓦蓝瓦蓝的如水洗过般。这个世界还是这么美好。 恢复了往常的日子,两姐妹背着背篓摘桑叶,喂蚕虫。清蚕粪。蚕虫前些时期用桑量不大,蜕过几次皮,桑叶是吃得倍儿欢。每日得添上好几回。摘桑叶用的背篓也换成了箩筐,萧玉珠特意让她爹给编了两个小箩筐,给来她挑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挑着担走在乡间小路上,伴着微风沐浴着晨曦。 后面有个身影鬼鬼祟祟地。远远地跟着,早晨的雾气重,看不清楚脸儿。萧玉珠故意把脚步放慢了,那人渐渐地近了,一张脸飘忽在雾中,显得有些诡异,看清楚了,那是傻蛋的脸。 “傻蛋,是你啊!你这是打哪回?”萧玉珠扑哧一笑放下担儿,等他过来。 萧玉翠在前头听见了,骂她,“老是傻蛋傻蛋的叫,人都被你叫傻了,娘不是说了要叫旦哥儿的吗!” “你还不是一样叫他傻蛋,还说我。”两姐妹说笑着,不过要玉珠管傻蛋叫旦哥儿,还真是叫不出来。 晨雾中显出人的身子,傻蛋抱着一把桑树枝叶,愣着头歪着脑袋,却不答话,把萧玉珠看得笑了。 萧玉珠又问,“你这是打哪摘的桑叶?” 傻蛋手指了指村东头的路边,捣蒜泥似的点点头。 “村头路边摘的啊,傻蛋今儿可真是懂事不少,懂得摘桑叶了。”萧玉珠夸他两句,正要准备挑着担起身,手里的扁担被一只手抢了过去,傻蛋把桑叶铺在箩筐上面,脸红红的挑着担儿就走,走起路来脚下带着风儿,把玉翠玉珠两人拉在后边。[.超多好看小说] “姐,你说傻蛋的病能治好吗?我看着他脑子比以前好使多了,就是不爱说话。”萧玉珠跟在后头,随手摘了根狗尾巴草。 “这傻蛋的病悬着咧,河对面村有一个傻子,也是小时候烧坏了脑子,看病看了二十多年也没治好,听人说前阵子,娶上了媳妇是个哑巴,还有人说,这傻子往后生的儿子也是个傻子。” “别听人瞎说!”萧玉珠把狗尾巴草,解气地扯着,傻蛋又不是天生的傻子,后天的病是不会遗传的。 傻蛋八岁烧坏了脑子,变成傻子,就渐渐地不喜欢说话了,其他人见他疯疯癫癫地,也不爱和他说话,慢慢地形成了自闭症,说的话越来越少,他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傻蛋不是哑巴,相信他的痴呆疯傻病症减轻了,有人和他说话,他还是会恢复语言的。语言这项本能,总有一天会慢慢唤醒的。 才一会儿功夫,傻蛋的人影不见了,早晨雾大,两米开外的地方看不见影儿。等萧玉珠回到家,篱笆门口放着两个小箩筐,扁担搁在箩筐上面,箩筐上面的桑叶多了不少,只是傻蛋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傻蛋到了家门口,也不进来坐会。”萧玉珠看着前方摇摇头,挑着担儿进院来。 吃过早饭,喜子背着他爹给他编的书筐,来叫玉涵去学里。那筐子是用柳条编的,既轻巧又美观,上面还加了一个盖子,可以翻上去打下来,找书很是方便,萧玉珠见了也暗暗叫好,想叫萧景土给玉涵也编一个。 萧玉涵磨磨蹭蹭的从房里出来,脸面上不大高兴,一张小脸苦巴巴的皱着,小模样儿比苦瓜还苦。怪不得吃早饭的时候,就感觉他有些不对劲了,才扒了两口饭,就把碗筷撂下了,回了房也是用手托着下巴,小脸望着窗外出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萧玉珠把他背上背着的书筐扶正了,搂过他的小肩膀,关切地问,“玉涵,谁踩着你的小尾巴了,和二姐说说,要是在学里有人敢欺负你,你告诉二姐,我收拾他去!” 范氏厉声喝住了,“二丫头,瞧你说的啥话,没得教坏了弟弟。”说完走过来,细声细气地问玉涵怎么了,昨儿还好好的,今儿怎么苦着个脸。 萧玉涵哇地一声,扑在范氏怀里哭了,“我不要去上学,我不要念书……”这让人措手不及,更让大家觉得他不对劲儿。 “喜子,和我说说,是不是在学里有人欺负玉涵?”萧玉珠转头望向喜子。喜子愣住了,手抠着指甲,一个劲地摇头,往后退了几步,很是害怕的样子。 萧玉珠上前揪住他的衣裳,急了,“你傻啊,被人欺负了还不敢说出来,是哪个坏小子专欺负人!” “是……金山哥。”喜子站稳了身子,小眼巴巴地看着玉珠,“金山不让人说,要是被他知道了,又有的罪受……” “金山这个坏小子!”萧玉珠肺都快气炸了。 范氏眼圈顿时就红了,把萧玉涵搂进怀里。 喜子比玉涵大一岁多,处事镇定些,把事情的由来道来。 金山哥那小子坏心眼,专欺负人。好几次,喜子,小果子和玉涵带的咸鸭蛋糯米团子被金山抢了,踩在地上,踩成稀巴烂。更可恶的是,连课本都被金山撕了好几页。金山还让人见了他,必须恭敬地叫他哥哥,谁要是叫得不好,他便想法子整人。每回,谁要是不服,金山便会指使石头,在三人上学放学的路上埋伏,几个人还在路上打了一架。玉涵年龄最小,受的欺负也最多…… 还没等喜子说完,萧玉珠从柴垛里撅了根竹条,气冲冲地冲了出去。 范氏见萧玉珠冲出去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忙回头朝灶间喊,“玉翠啊,快去拦住二丫头,二丫头估摸着是上金山家,找金山麻烦去了。” 萧玉翠从灶间出来,急惶惶地追了上去,“玉珠啊,你给我回来!” “我不回去,我今儿就要教训教训,金山这个王八蛋,乌龟王八蛋!”萧玉珠气鼓鼓地嚷道,拽紧了拳头拎着竹条往青石路上去。 萧玉翠一路急跑追上她,夺过她手里的竹条,扔得老远,厉声呵斥道,“你这是要去干啥?把金山揍一顿,你心里的气就能消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自以为自家有个当官的舅爷,就上了天了,我就不信这个邪!”萧玉珠胸脯一挺一挺的,叫着嚷着,拗着身子挣着要甩开她的手。 萧玉翠死死地拽着她,不让她往前去,萧玉翠年长两岁,力气大些,萧玉珠拼不过她,被老老实实拽了回来。 萧景土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见屋里大人小孩闹成一团,范氏眼圈红红的,像是哭了,萧玉涵趴在范氏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喜子站在一旁,喜子爹娘也来了,黑着脸坐在堂屋。 萧景土听了事情来由,很是气愤,把锄头往地上一磕,磕得哐当响。让玉翠和村里其他要上学的小子说说,给喜子和玉涵带个假,今儿就不去学里了。 “孩子他爹,孩子小,上了不到半年学,也不能这样子受人欺负!”范氏抬起头来,看向萧景土,让他给拿个主意。 萧玉珠气得直跺脚,“照我说,就得好好收拾金山那小子,让他还敢欺负人。” “就你话多!”范氏瞪了她一眼。 两家一合计,这事还是家长出面,和金山爹说说,让管教管教金山那臭小子。往后的一段日子,几家轮着来,送着小孩去上学,和学里的夫子也说说这事,让夫子在学里约束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结下梁子 “哎哟,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上个学也不让人安生,真是欺人太甚了!”喜子娘一手搂着喜子,抹了一把眼泪。 范氏把萧玉涵搂在怀里,搂得更紧了,一把声音带着哭腔,“真是可怜了几个小的,你说在家里哪受过这种气啊!那金山也是十一二岁的人了,虽是个半大的孩子,也早该懂事了,怎么偏生不随他爹的性子,这副鲁莽就是个土匪啊,可怜我们家玉涵,年岁最小……”范氏越往下说越说不下去,整个人泣不成声。 “行了行了,这种话在家里说说就罢了,千万别出去嚼舌头!”萧景土怒声喝住了她,和喜子爹出去找老魏头,三人一起上金山家去,说说这事。 “我看啊,那金山就是随了她娘的性子,刁钻!金山娘那个狐媚样,天生就是一副勾搭男人的样!天天涂脂抹粉的,拿着个破扇子做给谁看!”喜子娘往地上唾了一口,目光闪过一丝凌厉,“总有一天,老娘要撕烂她的嘴,踩烂她的扇子,看她这个小妖精还敢勾引人!” 萧玉翠坐在厢房的床沿红了脸,萧玉珠还在气头上,气鼓鼓地看着窗外不理人。这些不体面的话让两个丫头听见了,着实不好,范氏朝喜子娘使了一个眼色,却知喜子娘越说声音越大,“那个狐媚子家的,竟敢欺负到老娘头上来,当老娘家里没人了!” 范氏皱着眉头,正色道,“喜子娘,家里两个丫头还小呢,玉涵和喜子都在,咱……还是别当着孩子的面儿说这话。” 喜子娘平下气来,看着几个孩子。范氏让玉珠带着玉涵和喜子去院子里玩儿,两人在堂屋里叽叽咕咕,头抵头小声说着。 萧玉珠心里憋着气,带着两人到槐树下走走,随手捡了根槐树枝,拿在手里撕着叶子蹂躏着,心情很是不好。爹娘是个性子温和的,玉涵也随了爹娘的性子。(.无弹窗广告)打小就是乖巧懂事儿。不让人操心。只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人家欺负到头上了,怎么说也要站起来反抗啊,哪能仍由人踩在脚下 下次让她见着金山,一定把他碎死万段不可! 萧玉涵的眼哭得肿得跟桃似的。萧玉珠看了心疼,把巾子用水弄湿了贴在眼眶四周敷敷,抱着他坐在长条凳上。“玉涵啊,下回谁要是敢欺负你,回家来告诉二姐。二姐给你出头!” 萧玉涵可怜巴巴地点点头,心里害怕得还没缓过气来。 萧景土和喜子爹走到老魏家时,小果子已经上学里念书去了,老魏头正拿扁担敲打着箩筐,把竹缝里面的米糠打出来。准备挑了稻谷去舂米。一听两人说了事情,猛地跳起来,手里轮着扁担急哄哄地就要往金山家去,“金山这个兔崽子,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老魏头啊,你这是干啥!”魏大婶子从屋里冲出来,扑上去拦着他,“人家的孩子作孽,要教训也轮不到你,他家里还用当爹做娘的,你这大扁担的,一扁担下去,非把人打断了腰不可。要是把孩子打坏了,你拿什么赔啊?怕是贴了这个家也赔不起啊!” 萧景土和喜子爹上前劝,“金山说不定去学里了,拿个大扁担的有什么用,打了一回难道还打第二回?” 老魏头心里没了主意,整个身子软了下来,萧景土抢过他手里的扁担,轮得老远,“这小娃子不懂事,都有个过错,咱三去和金山爹说说,这管教不当也是做爹娘的不是,让金山爹看紧点,管管就是了。” 三人一前一后,一路上闷头闷脑去了金山家。 金山娘正在厢房的窗台下梳妆,往发髻上插了根碧玉如意钗,拿着铜镜在光线亮的地方照了照,用手理了理鬓角的头发,换了个姿势对着镜子看了又看。家里一个常年伺候的婆子过来传话,说村里来人了。 “吵什么吵,没看我正在梳妆吗?”金山娘不耐烦地呵斥道。 婆子小声回话,“来了三人,其中一个是秀才家制陶的老大,急哄哄地闹着要见人,老爷刚身子不适,正歇着,太太,你看……” 金山娘交待婆子两句,“这可是金山舅爷前不久送过来的簪子,贵重着呢,你好生收着,别丢了。”说着,挑了帘子出去,很快传来一把尖细的女声,“哎呀,秀才老爷家里的,你咋又来了,桑田的契约不是签过了嘛?”。 那婆子年轻时是在金山舅爷府里干的,因年纪大了加上手脚有些慢,府里夫人嫌她,有心想放出去,不过人却是个老实人,是个知根知底的。金山娘见那婆子又会种田种菜,人老珠黄没什么姿色,便放心地向金山舅爷讨了来。那婆子虽是手脚慢,整饬起菜地来却是个好把式,又烧得一手好菜,让金山娘很满意。 婆子见是府里送过来的东西,自是不敢怠慢,应着声稳稳当当地收好。 萧景土黑着脸儿在堂屋坐下,“今儿不是来说桑田的事,有其他事要说。”说着环视了一周,问,“金山爹不在屋?” “他有些头疾,躺下歇着了,有啥事和我说就行。”金山娘瞄了一眼,观察众人的面色,见来者不善,心里有了底。 老魏头坐不住,站了一会便起来了,背着手瞪了金山娘一眼,“把你家当家的叫来!” “哎哟,瞧老魏头说的,什么当不当家的,我就是这屋里当家的。”金山娘笑着在堂屋正中央的位置坐下。 “没见过这样的刁妇!”老魏头当下就小声骂了人,喜子爹一进屋就没落座,蹲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吧嗒吧嗒抽着手里的旱烟斗。 “和你说也行!”萧景土正色道,一本正经地把事说了,“金山娘,这子不教,父之过的道理想来你也懂,还望好好管教管教金山,别再干坏事!” 金山娘愣了一下,这告状告到家里来了,面上有些过不去,脸色讪讪的,“秀才家老大,和我说起大道理来了。这爹娘生爹娘教的道理,我怎么不懂,我又不是个粗人……” 老魏头干着急上火,“和这种泼妇啰嗦这么多,干啥?这事你这当娘的,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你家的小子金贵,别人的小子就不是爹娘生的?” 老魏头声音很大,金山爹被吵醒了,披了衣裳从房里出来,用手握成拳状,捂着嘴咳了两声,婆子机灵地端了碗参汤过来。 “这个逆子!”金山爹一拳捶在桌子上,又是急急的两声咳嗽。 “孩子他爹,你慢点说话。”金山娘端了参汤,让金山爹喝了两口。 老魏头是个急性子,大声道,“金山爹,咱家的孩子也金贵,这小子好不容易送去上个学念书,长点见识,结果没上两天,就吓得不敢去了!哪个做爹娘的不寒心?这金山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理,不晓得你这当爹的怎么教的!”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金山爹气得够呛,好不容易平下心来,“玉涵爹,喜子爹,老魏头,实在是对不住了,咱家出了这样的逆子,真是家门不幸啊!” “别说这些没用的,老子是个粗人,你就给老子一句交代,管还是不管,不管的话我替你管!”老魏头握紧了拳头气势汹汹地道,说着朝喜子爹屁股上踢了一脚,“你这个榆木疙瘩,都什么时候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喜子爹被踢得往前一个踉跄,斜在地上,被刚吃进去的烟连呛了两声,附和道,“管……还是不管?”从地上爬起来。 金山娘被老魏头的阵势吓住了,往后侧了侧身,不敢看他的脸色。 金山爹气得直捶桌子,口里骂着这个逆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骂了一通,又喝了一口参汤润喉,平复了心情,久久才道,“这都是我平时管教不周,才会促成大祸!我给大伙赔不是了。”金山爹说着“通”的一声就要下跪。 萧景土上前拦着他,扯着他的身子起来,“金山爹,你这是干啥子?小娃子都有犯错的时候,谁小时候没摘过果子下过绊子,只是这上学的事比不得其他,这可是大事,误了小娃子的前程可不好。虽不是指望着能考个秀才老爷的,光宗耀祖,学两个字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别像咱们两眼一抹黑,大字不识一箩筐!” 金山爹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点点头,“这事我自会给大伙一个交代,等金山下学回来,我定要好好收拾他!” “这还差不多!”老魏头甩着袖子,气哼哼一声,说着就往门外走。 萧景土伸手叫他,叫也叫不住,见金山爹表了态,也没有心思再待下去,拍拍身子告辞。 喜子爹收起烟斗,跟在萧景土身后。 金山娘气得直甩帕子,突地站起了身,对着门外直骂,“你看看,你瞧瞧,这闹得什么事啊!这分明就是来找茬的。什么自家的孩子也金贵,也不看看,你家什么家底,能和我家金山比吗?天天捏陶的,卖鸡蛋的,养蚕的人家能出个秀才举人老爷,真是笑话!你不嫌丢人,我还嫌臊得慌!龙生龙,凤生凤,生个老鼠会打洞,也不看看是什么腌臜货色!” 后来,听说金山爹把金山打了一顿,抽了几鞭子,再后来,夫子罚了金山抄写一个月的诗词。(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小姨亲事 春风一吹,稻田里的草籽疯长,一朵朵紫色的草籽花恣意地绽放。 萧玉珠背着手跟在萧景土后面,去看稻田。清明一过,就得修田埂,为插秧做准备。前两日下过一阵春雨,稻田里软绵绵的,踩在草籽花上舒服级了。 麻婶挑了担猪粪往田里去,离得老远便大声喊,“景土老弟啊,你家稻田里种的是啥,打着花包儿模样儿怪好看。” 萧景土正在用铲子铲田埂上的杂草,边忙活边答话,“说是草籽,给来肥田用的。” “我家丫头来田里来了几回,都说玉珠家的稻田好看哩,硬要我问问这种的是什么花……这草花哪里有卖?来年开春我也种种。” 萧玉珠笑道,“婶子,这不是草花,是草籽!草籽是冬上种的,到了开春长开了,正好给来做肥用。” 麻婶挑着担儿越走越近,在田里放下了担子,走近了看,“长得怪好,这么一大片全是的,这做肥啊只听过种油菜花的,没听过种草籽的。” 萧景土扭头答道,“这也是新鲜玩意,还没传到咱们这边来,去年在城里就那么一家卖的,还老贵咧,比油菜籽贵多了。不过这草籽啊,不用人操心,又好种,撒上就是了。” 说得麻婶动了心思,“这东西贱,好养活。”低语两句,又说,“景土老弟,下回你要种的时候和嫂子说说,嫂子也想种种肥田。” 萧景土答道,“行!” 麻婶挑着担儿走了。 去年买的草籽不多,种得稀疏了些,没想到长势却好得很,一根根草籽长得粗壮,这远远超出了萧玉珠的意料。她摘了一把草籽花儿拿在手上。在稻田里走来走去,看着一大片草籽花,眯了眯眼,“爹,今年冬上咱们多买些草籽,多种些,不出两年这稻田就能养得肥肥的,多打好些粮食。” “好。听二丫头的。你说咋整就咋整!”萧景土咧着嘴笑。这一年多来,玉珠丫头主意多,种起田来像模像样,一点都不输于老庄稼汉。 草长莺飞的三月转瞬即逝,插上了早稻秧苗,转眼到了四月中旬。考秀才放榜的日子。 范氏心里惦记着柳家庄那后生,不知道考上了没,想抽空去柳家庄打听打听。正念叨这事,姥娘来了。 范氏见姥娘一个人来,嗔道。“娘,你咋一个人来了,没叫大和赶了牛车送你?” 姥娘高兴地摆手,“娘又不老,身板硬朗着咧。又没有多远的路,搭了过路的牛车就来了。” 萧玉珠见姥娘一脸的高兴劲,笑得合不拢嘴,猜着有什么大喜事,上前拉着她的手,摇着撒娇道,“珠儿好久没见着姥娘了,上回吃了姥娘做的包谷饼子,梦梦都想着呢!” 姥娘上下看了看,见她气色好了许多,心里更是感概,一把把萧玉珠搂进怀里,“姥娘的好外孙女,看着这小脸是圆了许多。” 萧玉珠抬头,清盈盈的大眼睛看着姥娘,问道,“姥娘今儿这般高兴,是不是有大喜事?” “还真是有件大喜事!”姥娘说完“咯咯咯”笑起来。 一听有大喜事,范氏猜想,莫非是柳家庄的有信了。见玉珠趴在姥娘身上有一会儿,怕累着她,忙把玉珠扯过来,问是什么喜事。 姥娘高兴得一拍腿,还没说话老泪先笑出来,“哎呀,那柳家庄的后生考上了,考中了秀才!” 那后生看着是个喜欢念书的,还真让他给考上了,范氏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往后,那后生成了秀才老爷,这小姨的亲事恐怕……范氏轻轻的哦了一声,面色淡淡的。 “莲儿,这么大的喜事,你咋不乐咧!”姥娘板着脸责怪道。(.无弹窗广告) 范氏嘴角挤出一个笑容,“考中了秀才,是值得高兴儿。” 姥娘眉笑颜开地道,“昨日,柳家后生娘派了媒婆上咱家提亲去了,秀才老爷家上咱家提亲,咱脸上也是挣足了光的。娘也知道小闺女看中了这柳家后生,没想这事还真成了,咱也就不端得高高的,不端架子,一口应下了这门亲!” 范氏很是激动地说,“柳家后生和妹子的亲事还真成了!妹子是个心气高的,眼光比别家闺女高,看上的人自是没得挑的,原本以为这后生考中了秀才,这事也就没指望了。” 姥娘用手背沾了沾眼角皱纹上的泪花,笑道,“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萧玉珠也很是为小姨高兴,找到一个心意的夫家不容易啊,欢喜地道,“这么说,我有秀才姨夫了!” 范氏怪道,姑娘家年纪轻轻的,这些事不是姑娘家能打听的,说着笑着把玉珠支开,和姥娘有说有笑的进了堂屋。 说来还真是缘分,柳家庄那后生之前和小姨在集市上见过一面,有过一面之缘,那后生见了小姨也是念念不忘,是一眼就看中了的,因为苦于想挣个功名,才把这事姑且放在一边,压在心里压了一两年。原本以为两年后,那姑娘定是嫁人了,没想到还未定亲…… 两人高高兴兴地唠了半日,直到正午了,才停下来。范氏进灶间做饭,姥娘也跟了去,乐呵呵地说着要给珠儿烙包谷饼子,范氏怎么拦她都拦不住,知道她今儿高兴,就让她烙两个,一边叫萧景土杀鸡。 萧玉涵下学刚回来,午饭就备好了,他趴在桌边见摆着一大盆干菌子炖鸡,一碗蒜苗炒腊肉,做了好菜一看就知道家里来客人了,一听是姥娘来了,更是高兴坏了,从凳子上溜下出门寻人。 姥娘心疼地摸着他的小脑袋看了又看,“咱们涵儿看着像是又长高了,眼下上了学可得好好跟夫子学学,将来像你家爷,考个秀才老爷的才好哩!” 萧玉涵点点头,比以前懂事多了。 午饭后闲唠了一会,萧玉珠拿出早上摘的桑葚,洗净了端上桌来,让姥娘尝尝。 桑葚一个个乌黑黑的,透着水儿,是熟透了的,早上带着露水摘的,极为新鲜。 姥娘皱着眉头,“这桑葚啊我前两年还喜欢吃,只是近来我这牙有些松动,怕是吃不得酸的。” 萧玉珠挑了两个黑得发亮的,熟透了的,笑着递过去,“姥娘尝尝这个,这桑葚儿应是熟透了的,不酸甜着咧。” 姥娘笑着连声说好,见外孙外孙女孝顺,笑得看不见眼儿,叹道,她这个老太婆是享了福的,要多活几年活个百岁,享外孙外孙女的福咧。 范氏关切道,姥娘的牙口最近可好,掉了几颗牙了?要不上郎中那给瞧瞧。 “不花那几个冤枉钱,娘这是老了,老了就得掉牙就得服老。”姥娘笑着抿了口桑葚儿,果真甜得很,又问这桑葚是哪里来的。 范氏一五一十地把租桑田的事告诉了她。 姥娘咋舌道,“一亩桑田一吊钱,这得养多少条蚕虫才能换回来,这分明就是被人黑了!莲儿呐,不是娘说你,你啊就是心肠太软,别人说一句,你就不敢顶三句,这副老实性子早晚是要吃亏的。不说萧家那老二媳妇,就是外人也会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的啊!” 范氏红着脸,往盆里挑着桑葚儿。 萧玉珠劝道,“姥娘,就别说我娘了,我家没有桑田,想靠养蚕挣几个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娘是体恤我们,怕我们姐妹两个受苦受累,才会低声下气地求人。” 姥娘知道莲儿从小就是个软性子,便不再多说,叹了口气,坐了一会,便要家去,范氏让萧景土套了牛车送着回去。姥娘不肯,这送来送去的耽误事,过路的牛车多,搭牛车回就是了。范氏用篮子捡了小半篮桑葚儿,让回去的时候带上,和萧玉珠一起把姥娘送到村头路边,目送着她上了牛车。 回来的路上,萧玉珠见路边桑树上挂着的桑葚,问明儿是什么日子,是不是赶集日? 范氏仔细一想,明儿正好是赶集日。 “娘,你说咱们把桑葚拿去城里卖,能卖得开吗?”萧玉珠故意试探性的问问。这桑葚儿好吃,营养价值又高,是绝对的绿色食品,肯定能卖得开。如今她是小心为善,谨慎行事,什么主意都得拐弯抹角地说,越不出风头越好,保持低调。 范氏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这段时日桑葚熟了,熟透了怕是要落果了,说道,“这乡下玩意,城里人稀罕,你忘了去年摘的野菊花了,好几个掌柜抢着要哩,这桑葚儿我说,肯定能卖得开,明早多摘些,刚好你爹要去城里卖陶,一起去卖卖。”说到这,范氏突地发愣着笑笑,焕然醒悟过来,前几日,她还在为这一吊钱的租耿耿于怀,现在想来,这一吊钱可以再挣,还和金山娘置什么气啊,到头来气着自个。 同意了要卖桑葚,萧玉珠便想到满院的桑葚,痴痴地笑,这可是送上门来的白花花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这桑葚儿卖多少钱一斤,这是个问题? “娘,你说这桑葚儿多少钱一斤合适?” “我见你魏大婶子卖过,八个钱一斤。” 萧玉珠在心里打着算盘,明儿去市面上看看行情,问问价,园子里的桑葚品相好,味儿怪好,甜着咧,不愁卖不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淘宝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鸡窝里的几只公鸡打着鸣,萧玉珠被鸡叫声吵醒了,心里惦记着摘桑葚的事,睡不着。(.)东厢房有人推门的声音,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听着像是范氏起来了 范氏把鸡窝里的鸡放出来,转过身,见萧玉珠在门口站着,身上只披了件外衣,撵她道,“早晨露水重容易着凉,还不快回屋穿衣裳去,穿好衣裳咱摘桑葚去。” 萧玉珠点点头,回屋穿好衣裳,简单地把头发挽在脑后,挽成双鬟,拿了篮子和范氏准备出门。萧玉翠匆匆忙忙地从后面追上来,“等等我,我也去。” 范氏回头道,“怎么不多睡会?桑葚我和珠儿去摘就是了。” 最近蚕虫长得快,吃得也多,临睡前添过一回,不出两三个时辰便啃光了,半夜里还得有人起来添一回。范氏和萧玉翠轮着添桑叶,萧玉珠想半夜帮着添,谁知每次都睡过头了,一觉睡到大天亮才醒。 萧玉翠笑着摇头,“家里的公鸡叫个不停,睡不着。” 范氏便笑了,家里七十多只鸡里面有五六只大公鸡,想杀又舍不得,便一直养着留了下来,每天天还没亮,公鸡就叫了,小娃子正是贪睡的时候,想多睡一会都不行。 三人去了桑园,早晨的雾还没散去,桑叶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带着露水摘的桑葚儿格外新鲜,一颗颗上面带着露水,亮晶晶的。摘了一篮子满满的桑葚儿,回到家,范氏另外用纸包了两包,留着送给赵掌柜和陈掌柜的。 吃过早饭,萧景土套了牛车去玉陶坊装陶,范氏让玉珠跟着去卖桑葚。 集市上热闹极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往的车马川流不息,萧玉珠大半年没来城里了,感觉县城比往常要繁华多了,估计是插完了秧是农闲,出来赶集的人也多。 一路上见有卖桑葚,萧玉珠假装问了问价,价格和去年的差不多。八九块钱一斤。自家摘的桑葚品相好,看着水灵,应该能卖九块钱一斤。桑葚刚摆出来,便有很多人过来问价,萧玉珠笑着让一个婆子尝了一口,婆子抿着嘴。连连称道,甜!有了这个活字广告,其余的人便涌上来买。可把人给忙坏了。 一把卖菜用的小秤,萧玉珠怎么也不会用,试了两次差点被秤砣砸到脚。倒把旁边围观的人给看得笑了。 “小丫头,这么小就会卖桑葚了,可了不得,不过这称秤的功夫还得好好学学。” “怕是这称秤的本事没学会,倒先把自个的脚给砸了啊!” “要不跟我回去。婆婆教你认秤,这么好的丫头,给我家小孙子做媳妇最最合适不过了。” 引得其他人一阵哄笑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萧玉珠却不恼,围观的人越多,势造得好,买的人就越多,脸上一直挂着笑儿,一口一个“婆婆”“婶子”的叫得亲。萧景土拿过秤,麻溜地秤着,萧玉珠忙着收钱,不大一会,桑葚儿就卖出了大半。 正午刚过,桑葚儿全卖光了。萧景土基本上每次逢集日来卖陶,积累下来的老主顾多,好些是买过的介绍其他人过来买,陶卖得也快,还没到下半响便卖光了。萧景土按照范氏的嘱咐,把包好的两包桑葚给陈掌柜和赵掌柜送去。 “爹,反正日头还老高,这会子就回去赶路有些热,要不咱们去卖古玩的一条街看看。”萧玉珠想着趁时辰还早,去古玩街逛逛,她有些日子没出门了,正想四处逛逛散散心。 古玩一条街摆的都是地摊,里面的东西参差不齐,多半是些仿品,也有上档次的真货,旧货或者出土货。爱好古玩的人都喜欢到这里来逛逛,运气好的话,在卖家不识货的情况下,可以用低廉的价格买到值钱货。 对于捡漏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萧玉珠是不抱什么希望,她穿来没有异能也没带个宝物,不能辨别真伪。捡漏这事本来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不仅要看运气,还要看个人的眼力,能捡到漏的人是少之又少。 她来这里的目的主要是想探探情况,她不捡漏可以卖货嘛!家里积攒的几个花瓶,虽不是什么古物,却是不俗之物。 萧景土知道她贪玩,耐不住性子,抬头看了看头顶,见日头正当头照着,便依了她。赵掌柜不在家,把牛车寄放在饭庄后院,托老袁帮忙照看,两人去了卖古玩的街市。这条街道,萧景土来过几次,摆着地摊卖了几个颜色好看的花瓶,也不觉得陌生。 萧玉珠走在前头,晃着胳膊左看看右瞧瞧,见地摊上什么样的玩物都有,有卖玉石的,卖珠宝的,卖金银器的,卖瓷器的……各色各样的都有,玲琅满目,看花了眼。里面人不多,好些摊主悠闲地扇着扇子,懒洋洋的样子,地摊前来了人也是爱理不理。 萧景土以制陶为生,对陶器有些考究,见了一地摊上摆着卖陶器的,来了兴致,站着看了半天不肯走。 萧玉珠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随意地在一家地摊上挑起来,看了个玉镯子看看,又拿起一把铜壶掂了掂,打开盖子看看里面,里面落了土,不知道是有些年头还是仿古的缘故,这把铜壶掂着不轻,是要费好些铜才能打造的,得费好些个银钱。 萧玉珠被自己俗气的想法吓了一跳,什么都奔着银钱的方向去了,也不先看看这把铜壶是真是假,要是个古物,那可不是多少铜能衡量的。她没有那个实力鉴别,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地把铜壶放下了。 旁边有几个人正在看东西,她过去凑热闹,见几个人在旧货堆里翻了一遍,低声交谈,好像是讨论着真假,害怕被摊主听见似的。摊主半眯着眼,摇着蒲扇独自逍遥。 萧玉珠挤了进去,从旁边伸了手,拿起一个刚刚被人放下的瓷花瓶,看了看,那花瓶通体白润,瓶身上面是一副花鸟图,釉色有些发暗不太鲜艳,整个东西看上去有些旧,瓶口处还有好些泥土,不知道是出土时带的还是故意弄上去的。 “小姑娘,你可真有眼光,那可是个古物,大有来头。”原本一直不说话的摊主发话了。 你就忽悠吧! 萧玉珠没理他,把花瓶仔细地看了看,外表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可就是给她的第一感觉怪怪的,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觉得别扭,那釉色太过光亮,看得扎眼。这一年多来,在陶窑跟二憨师傅学了学,对看陶有些研究,这陶器和瓷器虽是不同,大体却是差不多。瓷器显得细腻,陶器看着粗矿,这拉坯制釉烧制的道理是相通的。 她把花瓶放下,在旧货堆里翻了一圈,里面多半是些香炉铜壶酒樽之类的,乱糟糟,密密麻麻乱成一团,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再说她看了也看不懂,看了一会觉得头有些晕,正准备找个凉快的地方歇着,等她爹过来。 余光不小心瞟到角落里一个脏兮兮的破碗,碗里面一些黑乎乎的东西,看上去又旧又破,像那么回事。拿过来研究一番,这碗是瓷的,上面灰蒙蒙一层灰,显得极不起眼,她用手抹了抹灰尘,被抹掉灰的地方露出一团青色一点红,釉色温润,不太刺,入眼舒服级了,萧玉珠看了第一眼,便喜欢上了。 等旁边的人挑好了货走了,萧玉珠拿着碗问摊主,“这个碗怎么个卖法?” “两百个钱。”摊主吧唧开口道。 这个破碗要两百个钱!萧玉珠瞪大了眼咋舌,这里的东西估计开价都很高,狮子大张口,能骗着一个是一个。 “买不买随你,这上了年头的货有的是人抢着要。”摊主刚才唾沫星子乱飞给旁边的人介绍,已经口干舌燥了,心里有些不耐烦。 萧玉珠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小碗,还是有些不甘心,指着碗里黑乎乎的东西说,“这个破碗,黑乎乎的,洗都洗不掉,有人要才怪呢!”说着,故意把碗放在地上,拍拍身子假装要走。 摊主拿过小碗,用手搓了搓里面黑乎乎的东西,搓不掉,伸着蒲扇叫住她,“姑娘……姑娘……你回来!你要是有心想要,给还个价。” 萧玉珠转过身来,伸出一根手指头,“就十个钱!” “不行,这些太低了,连零头都算不上。”摊主一个劲摇头。 萧玉珠抿嘴笑,“这又不是什么古物,脏兮兮的,拿回去喝水都嫌埋汰。” 摊主又拗了两句,让加点,萧玉珠不肯,表面上露出没了兴致,用衣袖抹了额头的汗,往前要走。 摊主扇子一挥,在身后不耐烦地叫人,“行,十个钱就十个钱!今儿就算是做了桩赔本买卖。” 萧玉珠笑道,“叔,你赔不了!” 摊主不自然地笑笑,这个破碗是连带着其他大件一起收的,算是添头儿,没算成本的,他自是有的赚头。 萧玉珠拿出卖桑葚她爹赏她的十个钱付了,抱着破碗去找她爹。 萧景土在卖陶的地方看了半天,一样东西也没买,见玉珠抱着个破碗回来,笑话她,“二丫头,这么个破碗买来干啥?黑乎乎的,还没有自家陶窑烧的黑碗好看。” “我看着外面的色好看。”萧玉珠笑笑,没敢告诉他是花了十个钱卖的,否则他又该心疼了,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萧景土,问,“爹,你说是咱家烧的色好看还是这个碗上的色好看?” 萧景土皱着眉头,碗上的色不经意看,看不出什么名堂,正眼看,是越看越好看。(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捡漏 萧景土在路边买了两个米糕几个糯米团子,要分一半出来。萧玉珠拿了一个米糕,把剩下的塞回到他手里,故意说道,“这糯米团子我吃腻了,现今不爱吃了,这外面卖的没有娘做的好吃。” 萧景土没有多想,说道,“嘴还这么挑的,出门的时候你娘说晚上要做糯米团子,家里正好有腊肉,这糯米团子放上腊肉做得香,保准你得吃好几个咧。” 萧玉珠添了添下嘴唇,一想到那香喷喷的腊肉,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有些饿了,咬了一口米糕,这米糕没啥味儿,不甜不咸的。两人一边走着一边吃着东西,填填肚子当做午饭,很快到了饭庄“千山雪”门口。 萧景土去寻老袁,老袁从后院牵了牛出来,要留两人吃饭。萧景土忙推让,说在外边吃过了,就不劳他费心了,萧玉珠在一旁附和着点头。 上回赵掌柜过寿,吃的那顿饭不咸不淡的很是不自在,这么高档的地方她还真吃不起。老袁要留人,自然不用自家出钱,可欠着这份人情迟早得还,到头了还不是短了自家的银钱,这种大商户,还是不要走得太近为好。 老袁见玉珠也说吃过了,说的不像是假话,就没再邀请了,见萧景土说家里有事,没敢耽搁,把牛绳交到他手里。 赵弘远下学回来,听老袁说萧玉珠来了,一听这个消息,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听说送了桑葚过来,忙叫婆子洗净了桑葚,让他尝尝。这桑葚儿新鲜,家里种的就是比外头卖的要甜,赵弘远吃着桑葚,想着人家送了礼过来。总不要让人空着手回去,琢磨着送点什么才好。想起去年收蚕茧的时候,萧玉珠提到过农书的事,她手里有一本农书,说的是些种地的,对怎么养蚕却是没有提到。 一想到这,赵弘远来了精神,饭没顾得上吃。去街上的书店。找了老大一会才找着一本关于蚕桑的书,在家里等着玉珠来,等了一个多时辰,萧玉珠才来。 赵弘远从“千山雪”出来,手里拿着一本书,红着脸。“玉珠妹妹,去年就听你说想要一本蚕桑的书,哥哥寻了大半日。才找着这么一本,你看看合不合用?” 萧玉珠拿过书,见封皮上写着四个字《齐民要术》。没想到北魏贾思勰的著作也会流传到此。以前历史课本上学过,《齐民要术》可是现存最早最完整的农书,覆盖面极广,对农业各方面都有涉及。她忍不住有些兴奋,随手翻了几页。见里面有提到肥田育秧,种桑养蚕……这本书可是有大用途,萧玉珠如获至宝,满眼感激地看向赵弘远,“远哥儿,谢谢你,这本书正是我想要的。” 赵弘远抿着嘴角,轻轻地一笑,“喜欢就好,我还担心这书不合你的意呢。”说着头略低了下去,又抬起头来,眼神柔柔地,“往后要是需要什么书,尽管告诉哥哥,哥哥给你找啊。” 萧玉珠把书合上抱在胸前,微笑着点点头,“近来不得空,等我闲下来,想看什么书了再托你帮着找找,你可得说话算话哦。” 赵弘远面色晶莹地看着她笑,看得萧玉珠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他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听说你今年又养了好些蚕,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我好想去瞧瞧,只是近来学里课多,明年就要参加考试了,爹娘不让我到处乱跑。” “你不是害怕蚕虫吗?”萧玉珠一想到赵弘远这个胆小鬼,连个蚕茧子都不敢拿,就忍不住想取笑他。 老袁和萧景土寒暄着,时不时地朝这边看过来,见两人聊得正起劲,有说有笑的,之前的担忧一扫而光,赵掌柜这步棋是下对了,面上不由地露出喜悦。 小六子过来催着赵弘远去上学了,两人的谈话才停下来,萧景土套好牛车便告辞了。(.) 回到家已是傍晚时分,萧玉珠迫不及待地把小碗拿出来,洗了几遍,黑色物质还是洗不下来,盛满了水泡着,看能不能够泡下来。 泡到第二日早上,她起来偷偷地用刷碗用的丝瓜络刷着,没想,小碗里面黑乎乎的东西能刷下来。小碗经过水洗,愈发地变得好看,里面是白白的瓷色,外边是缠花枝图案,青色的叶子上面缠绕着一朵朵红色的小花。通体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含蓄而不张扬,釉色柔和,青红搭配在一起,更加显得从中的小花娇嫩不凡,让人爱不释手。 “玉珠……玉珠。”萧玉翠叫着人过来,等萧玉珠想把碗给收起来,人已经走近了。萧玉翠见她神色有些古怪,怀里像藏着什么东西,让她拿出来看看。 萧玉珠只好讪讪地把碗拿出来。 萧玉翠拿着碗看了一圈,说道,“这个碗可真好看,比家里的黑碗好看多了。” 萧玉珠见她这么随意,小心肝都快扑出来了,连连围在她身边叫着要小心。 萧玉翠一眼就喜欢上了,想向玉珠讨了来,“这碗送给我吃饭如何?” “不行!这可是我花了十个钱买来的。” 萧玉翠差点没叫起来,弹了她一个脑崩,“十个钱买一个破碗,你咋这么糟蹋钱?家里的黑碗多的是,你还嫌不够,还要买这种花俏东西,好看不中用!”说着赌气般把碗还给了萧玉珠,十个钱的碗给她用来吃饭,要是摔坏了不把人心疼死,她才不要这种花俏玩意。 萧玉珠抹了一把汗,还好碗没事,只是玉翠这小家子气的脾气越发见长了。 吃过早饭,萧玉珠跟着萧景土去了玉陶坊,她急切地想让二憨师傅,给看看货,看看这个小碗有没有来头。走到玉陶坊的时候,大黑媳妇正站在门口,同二憨说话。 大黑媳妇脸上挂着笑,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围着二憨不停地打转。二憨像是有些烦她,脸色有些不耐烦,自顾自地晒着土坯。大黑媳妇像个青头苍蝇,盯着人不放,二憨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你这个娘们,真是不识好歹,我说了多少遍了,那釉料方子我不知情就是不知情!”二憨实在是受不住了,大吼一声,甩甩袖子走开,一路怨念道,“那釉料方子玉珠好不容易捣鼓出来的,转口告诉你了,岂不是让你捡了大便宜,这等好事,你就做梦吧!这釉料方子是秘法,是个人都知道。你想知道那方子,我比你更想知道咧,我看了这么久,还没明白过来那方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他没这个天赋,看上十多遍都没用。 萧玉珠一听便知道,大黑媳妇为什么来的,怕是拐弯抹角来讨釉料方子的,二憨今儿的表现很让她满意,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招手叫二憨过来。 二憨巴不得早点甩掉这个尾巴,回头瞪了一眼大黑媳妇,飞快地跑过来,“玉珠,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可被人给害惨了,一大早遇上这么个臭娘们,真是晦气。” 萧玉珠微微笑笑,拉着二憨的衣角去了后院的稻草堆。 二憨摸了摸后脑勺,疑惑地问,“神神秘秘的,啥事?” 萧玉珠朝前边看了看,没人过来,才放心地打开布包,把小碗拿出来,“二憨叔,你帮我看看。” 二憨虽是有些吃惊,却不忘取笑人,“你这碗从哪来的?别告诉我是陶窑烧的,我早就看过了,附近山上的土只能制陶,这瓷器是做不了的。” “别这么多费话,叫你看就看。”萧玉珠板起过脸,心里已经猫抓似的,很急切地想知道答案,这个小碗到底有没有来头。她跟二憨学了一年多,看陶的理论上学了不少,出手的机会,这还是第一回,也不知道她的眼力究竟如何,处于什么水平。她当初买这个碗,是因为第一感觉,其他的釉色胎底的分析,她也说不上来。 二憨见小主人来了脾气,不敢怠慢,拿起小碗仔细地看,面上的神色紧张起来,很快又有了喜色,最后转为惊喜,一双小眼瞪得大大的,快要瞪出眼眶来。 萧玉珠见二憨瞠目结舌的样子,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还是忍不住要问,“怎么样?” 二憨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可是有些年头了,看这釉色,新烧出的不是这种光亮,这碗外面的颜色也是有了变化,和新烧的大不同,这两种颜料都是少之有少啊,我听我师父说,这红色颜料难得,青色颜料更难得,这恐怕是官窑里烧出来的,民间窑坊是烧不出这种东西的……” 一听到是官窑,萧玉珠全身的热血都要沸腾了,没想到她也能捡到漏!官窑啊官窑,哪可是皇帝老儿御用的玩意!一般官窑留传下来的东西,都是上等货色,要是上了年头,可是古董啊! 萧玉珠很是激动,“你给看看,这是什么年头的货?” 二憨摇摇头,他自幼跟师傅学制陶,做瓷也学了好些年,看货的本事师傅教了好几百遍,可他还是只学了点皮毛。难怪师傅经常说他,灵根不够,于陶无缘,天生就是个废柴,这眼力差的不是一支半节。 萧玉珠见他为难的样子,知道他看不出来,不过能看出来不是新货,已经很了不起了,她还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瞎猫碰见死耗子,误打误撞而已。(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希望破灭 二憨摸摸脑袋,憨憨地笑着,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这可是个值钱玩意,你得收好了。(.无弹窗广告)” 萧玉珠点点头谢过他,把碗小心的用布包好,包了里三层外三层,包得严严实实。 二憨一双眯眯眼挤成了黄豆,目光如炬地盯着玉珠,见她的眼光看过来,讪讪一笑道,“玉珠啊,和叔说说,这碗……哪来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碗,这种釉色可真好看,我师傅都没有向我提起过。” 萧玉珠咧嘴一笑,说道,“在古玩一条街买的,那里有好多稀罕玩意,可惜我不识货。” 二憨听得动了心思,这石雨县他只去过一两回,比他们县城大多了,转了半天转得人晕头找不着北,这古玩一条街他还真不知道在哪里,拉着萧玉珠问,“这古玩一条街,叔没去过,下回你要去的时候叫上叔,叔帮你参谋参谋,拿个主意。”说着,拍拍胸脯,拿出他自吹自擂的一套,“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的一把子力气。”话说多了说溜了嘴,一出口发现不对劲,只是站着傻傻的笑。 见他那副流口水的样,仿佛是古玩一条街人傻钱多,速来!二憨对制陶精通,看陶的理论知识说得头头是道,这看货的本领也不差,萧玉珠低头沉思一会,便答应了。[] 收拾好东西,她想起还得回家摘桑叶,和萧景土说了一声,一个人揣着小碗先回了。一路上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萧玉珠脚下的步子格外地欢快。 咋!咋!咋!这小碗是官窑烧出来的,上了年头,要是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前的货,这可是个古董哟!少说可以卖个一二十两银子,没想到十个钱淘来的东西竟然是个宝贝!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发生在她身上。她还有些适应不了,好运气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卷来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萧玉珠仿佛看到了她家脱贫致富的希望,有了钱爹就不用那么辛苦,天天挖土挑泥,累得像个陀螺,娘就能穿上好看的衣裳。戴上像金山娘那样的首饰。有了钱。她能给玉翠买早看中的翡翠平安扣,玉涵也就不再受人欺负…… 只是没想到这一切美好的愿望很快就落了空! 金山躲在路边的大枣树下,在树干后面见萧玉珠一路走着一边傻笑着,嘴角痴痴地笑,像是有什么高兴事,让她禁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 站在树后面的金山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用手抹了一下下巴,眼神中一闪而过一道厉光,等着萧玉珠过来。 萧玉珠一路低头走着。走的欢快,心里被美好的幻想包围着,没想到前头冷不丁地窜出一个人来。吓了她一跳。 金山从树下出来,双手抱在胸前,冷笑道,“你这是打哪回啊?” “打哪回,要向你报告吗?”萧玉珠抱着布包的手紧了紧。把布袋子往怀里靠了靠。 这番不客气的言辞,金山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他心里很不高兴,袖子下的拳头紧拽着,人人见了他都要低头三分,唯独这个黄毛丫头对他不屑,他虽然没听懂报告的意思,但也知道不是好话!金山拽着拳头往前走了两步。 萧玉珠看不见他衣袖下的拳头,看金山的脸色是动了怒的,想起上回,听人说,金山可是挨了他爹一顿板子,好几日下不了床,这小子估计是将人记恨上了。 腹黑啊!一想到这,萧玉珠眨眨眼睛看看四周,就只有她一个人,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金山看出她有些不对劲,双手死死地抓着布袋子,一刻也没曾离开过,扯开了一丝笑容问,“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 啊!萧玉珠心中一惊,脸色装着镇定,双手自然地松开了些,脸色讪讪道,“没啥东西,就一个破盐罐子,我爹让我先带回来,他随后就到。” 这是拦路打劫!萧玉珠仰头望天,很是无语,村里的土霸王比土匪更可怕!希望能用此一计,躲过这一遭。 金山上过萧玉珠的当,这次没有急着跑,朝前后路上看看,一个人也没有,这条路是通往陶窑的路,除了制陶的几家经常走之外,其他人很少过来。他得意地大笑道,“这路上就你我两人,再没有旁人,你的这三脚猫的功夫我早就识破了。” 萧玉珠定定神,挺直了身板,“就是一个盐罐子,不值两个钱。”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个黄毛丫头的话?”金山凶巴巴地大声嚷道,“打开来看看!” 萧玉珠很是无奈,脱口道,“就一个破陶,有啥好看的,你又不是没见过。”说着护住了布袋子,转身要走,这回家的路千万条,往前走一点,绕到菜园子那边一样可以回去。 金山被气得顿时说不出话来,脸上涨得通红,还没等她走出两步,一只手伸上来,夺过布袋子,打开来拿出里面的物件儿,轻轻一扬手,“哐啷”一声,小碗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那可是她刚淘回来的宝贝! 萧玉珠傻了眼,朝金山疯了般扑上去,金山抬手往她肩上一推搡,推得她连连后退三步,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 金山心里泄了气,大呼痛快,把布袋子丢在她头上,拍拍身子走人。 萧玉珠摔在地上,屁股摔得生疼,看着地上碎成八瓣的小碗,心疼不已,眼泪顿时就出来了,这可是好不容易才淘来的宝贝,怎么转眼间就裂了,都是金山这个天杀的!她把金山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手心里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是磕在小碗的碎片上,裂了长长的一道口子,鲜血止不住的流出来。 萧玉珠从路当中起身,抹了一把眼泪,泛泛眼睛,眼角的银光好久才消失不见,右手掌上的鲜血殷红地流出来,流得满手都是。这口子伤得深,能看出里面白生生的肉来,血流不至,得赶快止血才行。 她顾不得哭泣,左手按住伤口处,在路边寻找着一种树枝,她依稀记得,有一回,小叔被树枝刮破了皮,就是找得一种路边叶子止血。 很快找到了能止血的叶子,她摘了一把叶子,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吐出来,敷在伤口上,用手按着止血,把布包在手上,受伤的手掩在绣袋里回了家。 萧玉翠见她气色很不好,嘴皮子发白,丢下手里的扫帚,大叫,“玉珠,你这是咋了?天这么热的,你出去也不戴个草帽,不会是中暑了吧?” 见她左手一直按住右手,觉得很不对,掀开了上面包着的布,叫出声来,“你的手受伤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蚕花好(上) 晚上还有一章,看能不能赶出来,求支持啊求订阅。[] ********* 萧玉翠声音很大,把范氏给引来了,小心翼翼地拿开叶子看,长长的一道伤口,血是止住了。范氏一见那口子深得能看见里头的肉,看了直心疼,“这是在哪弄伤的,出去的时候好端端的,怎么伤成了这样,怕是流了不少血。” 萧玉珠忍住手心里的刺痛,嘴角挤出一丝笑,“刚从陶窑里出来没多远,没看清路摔了一跤,手按在了碎陶片上,没啥大碍,过两天就好了。” 范氏叫玉翠去打了温水过来给玉珠洗手,她去房里翻出金创药瓶来,凑上来一看,眼圈顿时红了,不住地道,“陶窑附近碎陶多,碎陶片利着咧,比刀子还利,下回可得看清路了,这般冒冒失失地怎得叫人放心?” 摔碎了小碗,白搭了十个钱,说不定能换上一二十两银子,到手的宝贝打了水漂,都是金山这个天杀的!萧玉珠心里愤愤不平,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不想让人当心。 萧玉翠缠着白纱布,看着也是心疼不已,埋头怨道,“叫你走路不看路儿,要是摔出个好歹来,磕在脸上哪可是要破相的!” 手上了药被包得严严实实,药劲下去,伤口火烧般灼热,一阵阵刺痛涌上心头,萧玉珠咬着嘴皮子。 范氏摸着萧玉珠的头,皱着眉头道,“怕是疼死了!这几日别沾水,摘桑叶喂蚕的活就别干了,好好歇两日,过几日伤口就能好了。” 萧玉翠扶着她进房歇着,让她喝水洗手的都想着叫人。手上别用劲,伤口不容易好。 萧玉珠在床上躺了一会,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窗台边上有人说话又有小孩的哭声,才醒过来。屋里有些闷热,后背上黏糊糊地全是汗,让人很不舒服,她慢慢地用手扶着床拦。滑下床来。 刘氏抱着三个多月的女儿。在屋檐下瞧了一圈,一双三角眼往院子侧边的菜园子看,里面的芸豆苗一个人高,一朵朵嘟嘟地打着花儿,一垄地里种了蕹菜,一垄地里种了青瓜和茄子。好些青瓜架上结了小青瓜,再远一点散种着几株南瓜苗,这会正开着金黄色的花包儿。刘氏撇了撇嘴。别人都说这老大家的菜地整饬得好,在她看来,是这地好。 刘氏心里不屑。抱着女儿转了回来,眼睛鸡舍里面瞧,里面有十来个白花花的鸡蛋躺在鸡窝里,像是刚下没多久,她偷偷地看了看。见四下没人…… “婶子!” 刘氏直起腰来,讪讪地道,“我见这鸡舍上盖着的茅草被风吹开了,帮着掩掩。” 刘氏怀里的孩子,见了玉珠笑咯咯的,伸着莲藕般的肉胳膊,舞着要让她抱,刘氏笑道,“瞧我们吉祥,这么小就会认人了,精怪着呢,咱们老萧家还没出过这么精怪的丫头。” 孩子满月的时候,萧老爷子给取了名字,叫吉祥,刘氏嫌不好听,没有老大家两个闺女取的名儿好,杨氏劝着说,是小名,往后长大几岁再叫老爷给取个大名,她才没多说什么。孩子抱出去,别人都说这名字叫着顺溜,秀才老爷取的就是文气,别人想求都求不来呢。她听多了习惯了,也慢慢觉得这名字取得好。 吉祥虽是未足月生下来的,却比其他孩子乖巧,才三个月就会认人了,见了人也不怕生,笑呵呵地很是讨人喜欢。刘氏四处抱着孩子转悠,逢人便夸自家孩子精怪。 村里人见她生了个女儿,有什么好炫耀,鼻脸嗤出声来。刘氏的话,萧玉珠背地里听人说起过几句,刘氏话里有话的把意思带出来,吉祥乖巧,三个月能认人,说不定是个小神童,长大了定是比玉珠要聪明得多。[] 萧玉珠本想上去用手捏捏吉祥的脸蛋,见刘氏这么一说,便不动了,问她有啥事。 刘氏抱着吉祥跟在萧玉珠后面走出来,“也没啥事,就是过来看看,吉祥喜欢吃桑葚儿,我过来讨几个,给她吃。” 刘氏打着吉祥的名头,萧玉珠不好不给,这么小的孩子喂她吃桑葚儿,怕是刘氏自己想吃,搁不下脸面,拿人想吃做幌子。只是这桑葚儿今日真没有,昨日才刚摘了一批,剩下的红的个头,没这么快熟,得等上一两日。 刘氏听说今儿没有,也不着急,抱着孩子在屋檐下转转。 这刘氏来一回便收刮一回,家里的东西入不得她的眼,好几回,鸡舍里母鸡刚下的蛋,被她瞧见了,见没人热气还没散全被收罗了去。家里针线筐子里几个新缠好的大棉线团,被她顺手牵羊顺走了好几个,害得范氏一番好找,后来在老宅那瞧见了。 萧玉珠让她在槐树下坐会,屋里头闷热,一双眼睛盯着刘氏,把人给看紧了 刘氏笑着说,“吉祥啊,一挨着板凳就哭,她啊就是要我带着她到处转悠。”说着,往吉祥脸上吧唧一口,“咱看花花去喽”把怀里的吉祥逗得直乐,咯噔咯噔短胳膊短腿的乱挥,活脱脱地要下地来。 刘氏抱着吉祥看了会篱笆上的喇叭花,往堂屋里探头,见屋里头安静,没人在,又抱着孩子去了灶间,转了一圈,锅里盆里干干净净,啥都没有,连米缸也没放过,一无所获地出来。 刘氏刚出来,范氏和萧玉翠挑了担桑叶回来,见她来了,两人都不理人。刘氏在外头说的闲话,免不了有人偷偷来告诉范氏,听了心里也是来气,怪她乱说嘴,不想理她这茬。 刘氏吃了瘪,脸面上过不去,“嫂子,家里养了那么多蚕虫,能忙活得过来吗?要是缺人手,我过来帮村帮村,这蚕虫我小时候也养过,添个桑叶还是会的。” “不用你帮村!”萧玉珠呛了她一句。 范氏说没事,能忙活得过来。 刘氏住了嘴,怀里的吉祥咯咯咯笑着,一双溜圆的大眼睛看着范氏,小手向她伸去,口里依依呀呀地叫着。范氏见这丫头精怪,打心眼里喜欢,笑着接过抱在怀里,掂了掂,“哟,这丫头可认得人了,认得你大娘。” 萧玉翠挤过头来,捏了一把她的小脸蛋,“可认得你大堂姐?” 刘氏笑着套近乎,“认得认得,不出三个月就会认人了,咱家里头的人她都认得,见了也是格外的亲。” 范氏抱了一会,快到正午了,得刷锅做饭,便把吉祥还给刘氏。刘氏见范氏和她亲近,心里高兴,这一家人呐,没有隔夜仇,高兴得抱着孩子走了。 转眼到了四月底,蚕虫长得白白胖胖,通体白嫩软棉棉的,算算日子,蚕虫褪过最后一层皮了,吐丝也就在这几日了。萧玉珠把去年给蚕吐丝用的笼子拿出来,用水洗洗,笼子不够用,让萧景土给加紧编了几个大的。她右手上的伤口早已好了,那金创药真是神奇,没想到这么深的伤口,居然没有留下疤痕,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魏大婶子挑着尿桶去菜园子泼菜,从院前路过,放下担来,问,“玉珠丫头,你家的蚕虫通了没?” 萧玉珠听不懂通了是什么意思,还好玉翠是知道的,忙答道,“估摸着快通了,就这几日了。” “我家的蚕虫已经通了,昨日上了蔟,过两日就能出茧子了,今年的蚕花好,是家家都好。” 原来通了是蚕要吐丝的意思!萧玉珠扭头道,“我家的蚕花也好,看着比去年也好咧。” “今年养蚕是养对了,我家里的蒜头长得老高,我就猜今年蚕花差不了,我也多养了些,出了茧子多换几个钱。”魏大婶子高兴得合不拢嘴。 萧玉翠也深信不疑,“那蒜头还真是灵,年年都被它说中了,我记得有一年,蒜头没发芽,结果那一年的蚕花死的死,拉的拉,剩下来没几条了,村里好多人都亏了。” 这蒜头占卜的事,还真有这么灵,萧玉珠在脑海里打满了问号,又问,“婶子,你家的蒜头长多高了?”蒜头到了这个季节,估计都抽心了,在北方可是能出蒜苔的,南方长不出蒜苔,估计蹭得老高。 魏大婶子笑道,“还别说,那蒜头长得老高了,今年的蚕花错不了。”说着起了担,心里乐呵地挑着往地里去。 果然没出三日,萧玉珠家的蚕虫不吃不喝了,一条条懒洋洋地爬在桑叶上,姐妹俩高兴坏了,忙着准备蚕山,去老宅那借来大铡刀。段光启也过来帮忙,帮着把稻草杆铡成小段,两姐妹把稻草杆竖着散铺在竹笼里,铺满了七八个大笼子,把通体发清的蚕虫捉进用稻草杆做的蚕山里,忙活了整整一日,才把通了的蚕虫上好蔟。把笼子放在木架子上,堆成了一个人高,外头挂上草帘子当着光线。 萧玉翠把地上打扫干净,把养蚕用的簸箕家伙什儿清出去,见玉珠趴在草帘子旁,竖起耳朵在听什么。 “你在那干啥?”萧玉翠大声嚷道。 萧玉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我在听蚕宝宝上山的声音。” 萧玉翠觉得稀奇,也过去听,草帘子里面传来一阵阵“唰唰唰”的向上爬的声音。 “蚕宝宝正一步一步顺着秸秆,爬上稻草杆的缀头上。” “真好听。”萧玉翠想掀开帘子看,被萧玉珠拦下了,“不能看,看了蚕宝宝就要挪窝了,这会蚕宝宝正寻着地方做窝呢,耐心等上三日,就能出茧子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蚕花好(中)二更求订阅 总算是把昨天欠的补回来了,我的全勤,求个支持哦! ****** 到了第四日一大早,范氏在神台前插上三柱香,在香案前拱了蚕花娘娘最爱吃的小汤圆,拜了蚕花娘娘,才让玉珠掀开草帘子看。[.超多好看小说] 里面白花花一片,恍若下了雪,稻草秸秆上结满了蚕茧子,一个个椭圆形,像一夜之间开了千树万树的粉白梨花,一条条蚕宝宝静悄悄地躺在里面。草秸上连着丝网儿,一缕缕在窗台透过的阳光下,闪着光儿,萧玉珠看了不惊感叹。 “让我看看。”萧玉翠挤上去,两个小脑袋瞅着白茫茫的一片,叹道,“这些都是蚕茧子!”不由地你看我,我看你,捂着嘴笑。 “我也看看。”范氏掀了另一个草帘子,猫腰钻进去,白白的一片,看花了眼,察看了下面的几笼,全都做好了茧子,放心地把四周的草帘子撤了。 刘氏听说这几日,老大家的蚕虫做茧,一大早,耐不住性子过来看,见蚕茧子好,咋咋地赞过不停,“这么多茧子,今年的蚕花真是好啊!”说着要帮着摘蚕茧。 范氏拦着她,“老二家的,你还得奶孩子,家里有我和两个闺女,人手也不差,这活就不用你操心了。” “看嫂子说的,一家人还说两家话。我理来就应该帮衬帮衬,这么多茧子你们娘三要摘到什么时候,说句不好听的,摘到蚕虫变成飞蛾子了也摘不完。吉祥乖巧得很,让奶带着呢!”刘氏笑道,不顾范氏的阻拦,要留下来帮活。 她说的也是理,好几万个蚕茧子。三个人人手确实不够,蚕虫吐了丝做了茧子,不出半个月就要变成飞蛾子,时间不等人呐!便让她留了下来。 范氏把竹筐子搬到院子里,四个人一起动手把茧子摘下来,放到箩筐里。(.无弹窗广告) “这么多茧子,能换不少钱哩!”刘氏说道,她手脚快。其余三人都比不上她。她就是有些懒,不爱干,平日里鲜少动手。 “今年的蚕花好,是能换不少钱,听说村里养蚕的人家蚕花都好,今年真是个好年景。”范氏见蚕茧子好。心底高兴儿,脸上一直挂着笑,又夸老二媳妇干活麻利。摘得是又快又好。 说得刘氏心里美得,比吃了蜜糖还甜,脸色更是喜悠悠的。妯娌俩有说有笑的,距离从来没有这么近过。 今年蚕花好,家家都好,市面上的茧子一多,怕是卖不了好价钱。供应量大于市场需求量,东西就贱,萧玉珠心里暗自担心着,问范氏,“今年收茧子的商贩来了没?” 范氏愣着头想,“好像是没来,魏大婶子家的茧子比咱们的做得早,正等着小商贩来收呢。” 萧玉珠隐隐地担忧,往年一到了蚕虫上山的时节,收茧子的小商贩走街串巷地吆喝,相互争抢着生意,茧子生意这是个香饽饽,谁都想从中间捞一把,小商贩做为中间人,能抽的收成不知道是几成,但是从一脸的热乎劲就能看出来,挣得不少!只是……今年有些奇怪,这个时候了还没有人来。 范氏自是想不到这一层去,一见了堆成山的茧子,笑得看不见眼儿,几人一边摘着茧子一边唠嗑。 魏大婶子来了,推开院门进来,“正摘着茧子咧,咋……咋……这么多茧子,你家两个丫头真真是个能干的,照我看,村里就数你家两丫头最勤快。” “你家几个闺女也不赖,田里地里的忙活,菜园子整饬得好,这种菜是没人能比得上。(.好看的小说)”范氏回敬了两句,拉着她坐下说话,又问小商贩来了没,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见影儿。 “我正为这事担心呢,昨日果子他爹去城里,见着满城都是卖茧子的,这心啊就悬了一半,遇上一个往年收茧子的老交识,一打听,今年蚕茧子价低,卖不了好价钱,那人改做其他生意了,我的心啊更是挂在刀尖尖上了。”魏大婶子黯然神伤。 果然不出她所料! 萧玉珠心里猛地一紧,今年收的茧子多,本来打算一半卖茧子,一半卖蚕蛹,现在看来情况不乐观啊!忙拉着问,“茧子能卖多少钱一斤?” “比去年低多了,好的二十个钱一斤,到顶了,差的要低好几个钱,双宫茧还挑出来不要,你们说,这天是不是要反了,真是造孽啊!”魏大婶子干着急上火,嘴角一圈起了好几个燎泡。 “如今这世道不同了,照我说,当初就不要养那么多,到头来尽操心。”刘氏说着风凉话,把其余的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魏大婶子家养的蚕虫多,做的茧子可不少,蚕花好,茧子却卖不出去,哪个养蚕的人都心寒,范氏面上宽慰她两句,心里却是凉了半截。 魏大婶子收拾了心情,问道。“你们家今年是卖茧子还是卖蚕蛹?” 范氏朝萧玉珠看过来,玉珠脑子里鬼点子多,这两年来她可是家里的大功臣,如今范氏什么事儿也会问问玉珠的意见。 萧玉珠见范氏看过了,想到之前的打算,卖茧子实在是赚不了什么钱,家里还租了金山家的桑田,花了两吊银钱,卖桑葚儿挣了一吊多一点点,还没回过本儿,看来她得好好重新谋划谋划。 萧玉珠说道,“本打算一半做茧子一半卖蚕蛹,眼下情形不好,还得再打算打算。” 魏大婶子见范氏没开口,以为和她打着迷糊,把刚想说的话头压了下去。 范氏见她像有什么难以开口的样子,便问道,“嫂子有话不妨直说。” 魏大婶子张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说起,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家在城里有路子,能否帮着问问,蚕蛹还收不收,我……想着茧子不好卖,做了丝蚕蛹分开来卖,也亏不了那么多。” 范氏犹豫了一会,前两个月和赵掌柜说了蚕蛹的事,赵掌柜让做了茧子就给饭庄送去,价格还没谈。两家有过几回交情,赵掌柜给的价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这需求量,她不好拿捏,今年自家多养了两倍的蚕虫,一家饭庄消不消得了,不是她能定夺的。这茧子不等人啊,不好给魏大婶子明话,脸色讪讪地道,“今儿让当家的上城里问问,得了信儿再与你说。” 魏大婶子沉默良久,才道,“玉涵娘,要是有难处,就当嫂子今儿这话没说,这毕竟隔着好几层,你也是做不了主的,你的好意嫂子心领了。”说着就要起身。 范氏拉住她,“乡里乡亲的,谁都会有个难处,咱也不说那番客套的车轱辘话,能帮就帮,要是帮不了,就实在是对不住了。”面上不好明说,安慰魏大婶子几句。反倒是魏大婶子过来劝她,“情况也没那么糟,大不了做丝,留着蚕丝也能换回些本来。” 萧玉珠心里也不好受,忙活了两个月,到头来茧子却不好卖,这么低的价卖的话心里着实不甘,心里想着酒坊的陈掌柜,兴许也能消上一些蚕蛹,只是他酒坊规模小,需求量恐怕不大。 魏大婶子走后,萧景土从窑里回来,范氏把蚕茧子的事说给他听,让人吃过早饭后,去城里问赵掌柜。今年的蚕蛹怎么个收法,让问问价,收多少。 萧景土一听这么低的价,十多年来都没有卖过这种价,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扒了两口饭,急急地套了牛车就走。 萧玉珠追出来,“去酒坊的陈掌柜那问问,他收不收。” 魏大婶子家的事,范氏也同他说了,萧景土点点头,扬起鞭子,“放心吧,回去吧!” 丁香也过来帮忙摘茧子,杨氏抱着吉祥在大槐树下,指着茧子给她看,吉祥黑溜溜的眼睛,很听懂话儿似的,手指茧子咿呀地叫。一屋人围坐在大槐树下,麻溜地摘着茧子,摘到人手指都麻了。 没到正午,萧景土从城里回来,朝范氏使了个眼色,范氏跟在他后面进了堂屋,问,“怎么样?” “去年赵掌柜的饭庄卖开了这道菜,销量该是不成问题,赵掌柜是个好心的,开的价不低,照二十八个钱一斤收,这个价和去年比起来,是低了些,可是今年茧子这么贱,这个价算是高的了,也是做了一份人情的。”萧景土顾不得喘气儿,说道。 范氏心里稍微宽松了些,“谢天谢地,算是能捞回一点,陈掌柜那怎么说?” “陈掌柜和赵掌柜是老乡,私下来往得多,虽是有心想收,可是脸面上过不去,独门生意好做,谁都知道。他要是也添了这道菜,赵掌柜知晓了,怕是心里会有他想。” “我怎么没想到,赵掌柜把蚕蛹子当独门招牌菜打出去,陈掌柜也新进了这道菜,不是白白抢了他的生意。”范氏顿悟过来,看来这次是有心而帮不上忙了。 萧景土为难的说,“看赵掌柜那的销量了,这种事咱也不好应承着,帮不上老魏头家的忙,也只能是对不住了。” 范氏点点头,心里想着该怎么办,是卖茧子,或者做丝,还是卖蚕蛹,把玉珠叫进了房间,两人合计合计。(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蚕花好(下) 萧玉珠认真地想了想,“茧子的价格低,蚕丝的价格也好不到哪去,咱们也自家做丝,卖蚕蛹。(.)做好的丝可以缓缓时日再卖,过了这阵子,茧子下山了,价格能涨一点点。做好的蚕丝好卖,织布的小作坊都能收,价钱比剪破的茧壳要高。这样一算下来,就划算多了。”回想起在书里看到的缫丝方法,不是太复杂,想来不难办。 范氏皱了皱眉,“说的也是理儿,自家做丝的话也不难,只是这几万条蚕虫,做起丝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咱家就这几口人,人手不够。” 主要是时间紧迫,人手不够是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是要弄到缫丝车,自家没有缫丝车,新做的话是来不及了。 萧玉珠急切地说道,“现在最关键的是,上哪能弄到几台缫丝车?有了缫丝车不够人手,可以顾些人来,按照老规矩算给人工钱。再说老宅那边也过来帮忙,加上自家几口人,人手应该勉强能够。” 范氏忽然想到,“你奶那有一台缫丝车,还是你奶当年的陪嫁品,当年你奶家里是做蚕丝生意的,置办的那台缫丝车啊,是道不完的好,好些人都眼羡来着。十多年没用了,叫你爹拾掇拾掇,该是能用,我再找村里人借借,也能借出个一两台来。” 母女俩有商有量的,把怎么卖茧子的事情定下来。范氏急急地要出去借缫丝车,萧玉珠见萧景土从城里回来,脸色不太明朗,便小声问,“赵掌柜和陈掌柜有信了吗?” 范氏叹气道,“赵掌柜没的说,叫咱们早些把蚕蛹送去。他好开菜,只是陈掌柜……这两人毕竟是老乡,老相识了,也不好背后拆人家的台,这道菜他就不添了。” 陈掌柜为人谨慎,这番做法也合乎常理,是他的作风。只是他不下手,自有人下手。他不当这个恶人罢了。千山雪一把蚕蛹这道菜打开门路。想必去年就引起了很多饭庄掌柜的红眼,早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萧玉珠为难道,“那魏大婶子那?” “我这就和她说去,这事不是咱们能定夺的,想必她也不会怪罪。(.)”说完。范氏便出了门。 萧玉珠跟着杨氏去老宅找缫丝车,缫丝车静静地立在柴房里,上面落了一指厚的灰。杨氏看了黯然感伤。想起十六岁那年,嫁给萧家的情景,一晃好几十年了。她也由一个黄花大闺女变成一个老太婆,看着直摇头,说,“这缫丝车啊,还是你太奶奶亲自给我置办的。想想跟了我三十多年了,奶老了哟,老了……” 萧玉珠看着她,宽慰道,“奶,你一点都不老,你还得活个百岁千岁,享孙辈们的福呢!” 杨氏高兴了一点点,笑道,“奶啊,要活到一百岁,享咱珠儿的福!”用扫帚扫了车上面的灰,叫萧景文把车搬出来,在后院试了下,车轮的地方老化了,踏了一会儿,踏不动了,让萧景文给修修,修好了给送过去。 到了正午,范氏回来了,借到两台缫丝车,一台是喜子爷家的,一台是春生家的,叫萧景土去搬了回来。 弄到了缫丝车,下午便要开工,萧玉珠在锅里烧了一大锅水,泡上蚕茧子,泡上半盏茶的功夫。杨氏捞起十来个茧子,找出蚕丝头来,把十来个蚕丝并在一起,绕道线轴上,踩着脚踏,带动大轮把蚕丝缠上去。杨氏是商户家出身,从小家里就是做织布生意的,这缫丝的活做得是轻车熟路,虽是几十年没做过了,踏了一会,很快找到了感觉。 范氏担心杨氏累着,让人在一旁歇着,换了她上去踏。杨氏今儿很是高兴,闲不住,在灶间帮着煮茧子。 大花知道玉珠家要自家做丝,过来帮忙。腊梅和二妞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也都来了。 腊梅站在篱笆门旁,大声喊道,“玉珠侄女,你要自家做丝咋不吱一声?真是太不懂事了。”说着黑着个脸进院来,好像是没叫她,不把她这个姑子放在眼里。 引得院子里的人一番哄笑,喜子娘笑道,“你这么个半大的姑子,老把侄女侄女的挂在嘴上,口气不是一般的大咧,长大了肯定是个当家娘子。” 腊梅知道娘子这两个字的意思,当下就红了脸,撅着嘴巴,轻声怨道,“我不和你见识,我找我侄女去。”一副生气的模样更把人逗乐了。 萧玉珠从灶间跑出来,看着大花,二妞和腊梅,不好意思地道,“你们怎么跑来了?是来帮我做丝吗?我正愁人手不够呢。” “玉珠啊,人手不够也不说一声,太不把咱们当姐妹了。”大花故意加重了“姐妹”两个字的音,把旁边的姑子别开,划清界限。 她们能来,萧玉珠很是感激,只是每家田里地里都有活计要干,着实是太过意不去了。 大花板起了脸,“我们就是特地来帮你缫丝的,姐姐们的一番心意,你难道要辜负了不成?” “玉珠,去年你帮我卖的野菊花,我还没谢你呢,往后需要人手,尽管开口,咱别的没啥,虽是没有把子力气,这种细活还是做得来。”二妞也开口道。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倒是把旁边的腊梅晾在了一边。竟然人来了,萧玉珠也不和她们客套,每人都派了活计下去,大花身板粗,踩脚踏车,这脚踏的缫丝车比手摇的省力多了,否则要是手摇的,估计得把人的手摇酸不可。二妞是个心细的,派了她把蚕丝头加到线轴上。腊梅粗手粗脚的,负责搬送茧子。 萧玉翠踏了一辆缫丝车,范氏踏了一辆,萧玉珠在周围给添茧子,丁香和喜子娘从稻草杆上剥着未剥完的蚕茧。院子里好不热闹,大伙干得热火朝天有说有笑的,映着初夏的阳光,笑容也是金灿灿的。 篱笆门口一个影子挪来挪去。一双眼睛透过竹篱笆上的枯黄竹叶,往里看,来了好大一会,才让人发现。 二妞第一个发现篱笆墙外有人,见那人衣裳眼熟,身形像自家哥哥,探头问道,“是哥哥吗?”引得众人抬眼望去。 那人果真是傻蛋。站直了身。在篱笆门外露出一个头来,走到篱笆门了又往回走了几步,在门外来来往往穿了几个来回。范氏见这孩子不好意思进来,让玉珠过去看看。 “傻蛋啊,是你啊,快进来。”萧玉珠打开篱笆门。 傻蛋摸摸头。咧着嘴笑,身子向院子里张望,见人多。脸上飞过两朵红云,嘿嘿地笑笑,却不作声儿。 萧玉珠看着直笑。拉着他的衣角进院来,边走边说,“你二妹也在这呢!” 傻蛋陡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两眼放光,兴奋地说。“二妹说……说……你要做丝了。” 傻蛋的话,让人听了不仅浮想连篇,萧玉珠不禁扑哧一笑,“我不是蚕虫儿,玉珠可不会吐丝,是我要把茧子制成丝儿,才能拿到城里去卖,换钱!”不过傻蛋能开口说话,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钱……钱?”傻蛋抓着脑袋想了想,指着他家的方向,“我娘说……有了钱……我……病好了。”其实傻蛋觉得他没啥病,可就是觉得每个人看他的眼光有些怪,他爹娘老是把病挂在嘴上,让他也犯迷糊了。 只是……只是他心里有个小秘密,他对谁也没有提起过。自从八岁那年,他老是做一个恶梦,不光晚上会做恶梦,白天也会做。梦里面老是出现一个人的脸,大半张脸被头发遮住了,看不清脸儿。那人像是和他有仇似的,每一回梦见,都是伸着手,张着嘴,像是要吃了他! “傻子,哈哈……哈哈,你就是个傻子,想要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没门……哈哈哈哈!!!”傻蛋回想起梦中的话,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萧玉珠见他抱着身子,瑟瑟发抖,很是害怕的样子,问道,“傻蛋,你咋了?” “哥哥,你醒醒!你醒醒!”二妞摇着傻蛋的身子,他这副模样二妞已经见怪不怪了,每回摇两下,他就能回过神来。 傻蛋刚回过神来,傻蛋娘便追来了,大声喊道,“旦儿啊,你倒是让为娘的好找,刚熬了草药,人就不见了!”上前来揪过傻蛋的耳朵,拎着他回家喝药去。 还没等傻蛋走远,院子里的人叽叽喳喳说开了。 “傻蛋能说话了,这病看着像是能好了,那城里的大夫医术就是高明,疯傻了这么多年治着也能见效。” “那城里的大夫不仅医术高,还是菩萨心肠咧,听傻蛋娘说,那大夫开的药,好些是山上有的药材,只有几味引子是药铺里抓的,这就帮傻蛋家省下一大笔钱了。” “那大夫真是活菩萨在世,是哪家药铺,和我说说,往后有个病痛也好能找着地方?” 半个时辰后,傻蛋又来了,神色稳定了许多,和没事人没两样,憨憨地不说话,在一边帮着玉珠端盆端筐子的…… 一帮人忙活了十日,赶在蚕蛹变成飞蛾子前,缫完丝。萧景土每日赶着牛车,把蚕蛹送到饭庄去,换了十六吊钱。蚕丝留了一段时日,担心颜色变黄,留到夏末便卖了,换了十四吊钱,拢共加起来得了三十吊钱多一点点,比起去年来换的钱是多了,却是大大的缩水了。 小果子拿了魏大婶子占卜用的蒜头,过来寻萧玉珠,“玉珠姐姐,你看,我娘算卦用的大蒜头长老高了。” 魏大婶子把大蒜头拱在蚕花娘娘神台下面,终日见不着阳光,虽是蹭得老高,抽出的几片叶子却是黄绿色,病怏怏的。 “你娘占卜用的蒜头,你偷出来小心屁股打成两半。”萧玉珠叫道,见他手里拿着一个蒜头,好几瓣上面抽了苗。 小果子嘻嘻笑着,“我娘给我拿着玩儿。” 萧玉珠拿过蒜头看,摸着小果子的头微微笑道,“光靠蒜头长得高,没用,还得指望价格高,茧子才能卖个好价钱。” 小果子似懂非懂地点头,“我家的茧子也做了丝全卖了,可是我娘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还把这玩意给扔了,往年她可是宝贝得很,不让人动一下的。” 撅着嘴发完牢骚,把蒜头上的蒜叶撅成几段,扔在地上,蒜瓣随手一扔,扔在了屋顶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两年之后 时光飞逝,两个春秋在白驹过隙间流去,山脚的稻谷青了又黄,交替着轮回,正值槐花盛开的时节,萧玉珠度过了她的十二岁生辰。 院子里铺满了一层淡黄色的槐花,一阵微风吹过,大槐树上的小花簌簌地往下落。这是槐花的时节,深深浅浅的黄花密密匝匝簇拥在绿叶下面,香味远远地就能闻到。 萧玉珠拿了布铺在树下,让风吹着槐花落下,一边垮着小篮蹲在地上捡槐花。新鲜的,可以用来做槐花蒸饭,晒干了,温水泡茶也不错。她就是喜欢槐花淡淡的清香味,每每到了她的生辰,槐花也就开了,说起来,她和槐花还是有缘。 萧玉翠在西厢房里绣花,丁香的亲事定了,定在金秋八月,萧家上上下下准备着嫁妆,萧玉翠从丁香那拿了些帕子过来帮着绣。 萧家老宅里拢共就两个闺女,这回萧家嫁女,杨氏舍得使银子,从互换了庚帖,说定日子那天起,杨氏便里里外外张罗开来。想当初,杨氏嫁过来的时候,那可是真正的“十里红妆”啊、只可惜,萧家家景不好,和当时的杨家自是不能比的,没有十里红妆,她也要风风光光地把女儿嫁出去。 这亲家,是萧老爷旧年一位同窗,年轻时感情交好,当年两人也是一句玩笑话,说要结下亲家。后来同窗去了外地,没想到,去年两人既联络上了,对方把往年的一句玩笑话当真,这回寻来就是要结亲的。同窗家的后生,萧老爷子也见了,是个读书人,只是考了几年连个秀才也没中,学识不怎么好。人却是老实,长得眉清目秀,一副读书人知书达理的模样,萧老爷子见了一面很是喜欢,便一口应下了这门亲。 “娘,你看这二丫头尽捣鼓那些没用的,见天疯玩,十多岁的人了。再怎么说也是个半大的姑娘。也不帮忙绣些花样。”萧玉翠在窗台下向范氏告状儿。 范氏说道,“她才刚过的生辰,就让她玩几日,这啊大寿星为大。[.超多好看小说]” 早晨做的是槐花蒸饭,淡淡的花香融合米的清香,飘满了整个小院。 老三媳妇谢氏抱着半岁多的大富。手里拎着一柳条穿的小鲫鱼过来,怀里的孩子哭哭啼啼一路闹腾,大嗓门还没进门。人便听见了。萧玉珠远远瞧见,扭头对范氏道,“二婶又来了。” “二婶对人还怪好。有个吃食也不护食儿,不像那大婶子……”萧玉翠被窗外的范氏唬了一眼,话没往下说了。 老三媳妇是杨氏之前看中的下河村的一家,过门一年多,还是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儿。上身穿着成亲时置办的红色衫儿,下边是一条湖绿色的裙儿,裙角边上绣了一溜的海棠花,绣活也是拿得出手的。 范氏用勺捣了两下锅里的槐花蒸饭,停下手里的活计,出了灶间,扬声道,“老三媳妇,你这是干啥,这小鲫鱼炖了汤正好下奶,你喝了正好,你咋这么不懂事儿,又往这送?” 谢氏把柳条给萧玉珠拿着,说道,“老三在小河里下篓子抓的,今儿抓得多,抓了十来条,横竖吃不完,我给大嫂送来。” “这鱼活蹦乱跳的,放在水缸里养养,能养好些天咧,你慢慢吃也不迟。”范氏笑着接过,又道,“要说我吃老三几条鱼,也不亏他,早些年衣裳鞋面的没少给他做,他啊就爱穿我做的千层底。” 谢氏嘴角扯开个笑容道,“老三老向我提起咧,嫂子纳的千层底穿着就是舒坦,要我跟你学学。” 老三媳妇是杨氏亲自挑的媳妇,早听说这下河村的姑娘勤快,明事理儿,一年多相处下来,范氏也觉得人不赖,走得比和老二媳妇亲近些。 谢氏怀里的大富哼哼唧唧抽着鼻子,哭得没了声儿,范氏在围裙上擦净了手,接过人抱在怀里,“哦哦哦,不哭啊不哭……看把咱们大富哭成个泪人儿,怪可怜的。”说着又数落老三媳妇两句,小娃子就得哄,好声好气地哄几句,他就不哭不闹了,这么个哭法,得把人哭出病来,到头来有的她自个的好受。 谢氏顿时眼圈就红了,“还是不因为老二家的。” 范氏一听,估摸着谢氏和刘氏闹上了,那老二媳妇的性子,范氏是知道的,自家早分了出来,平日里来往得不多,也不用看刘氏的脸色。只是老三媳妇刚过门儿,又在同一个屋檐下住着,冷眼冷语的,怕是不好受。忙叫萧玉珠搬了小板凳,让谢氏坐下缓口气。 谢氏用手抹了一把鼻涕,说道,“早上,老三从河里放了鱼篓回来,得了鱼,想送几条过来,结果那眼皮子浅的,死活不让,带着两个闺女,护着水盆,说家里这两个小的,喜欢喝这鲫鱼汤,让杨氏给老三媳妇做的时候,多做些,又说剩下的几条放在水钵里养着,她也尝尝小鲫鱼的味儿。结果炖的一锅汤,她把鱼肉全捞了去,剩下点渣滓儿。我奶水少,老是下不来奶,大富饿了哭个不停,我也是一时来气,打了他一屁股。” 范氏听了看着大富直心疼,又免不了要责骂谢氏,“你也是的,大人们怄气怎么撒到小娃子身上?这是自家的心头肉,打了还不是痛在你身上。” 谢氏又说,“我早说要分家,老三死活拦着不让开口,我就是气他,一副弱脾气,不敢啃声儿,凡事只有吃亏的份。我吃点苦不怕,只是苦了这个小的,生下来就吃不饱,日日一顿饱一顿饥的,三个月了,面皮儿还没张开,比同岁的个头也小些。” 老三媳妇去年就起了分家的心思,只是不好开口儿,这撺掇分家,历来就是大逆不道,萧景文性子温和,这个话头他是不敢提出来的。谢氏背地里向范氏提过几回分开单过的念头。 分家说起来轻巧,过起来难啊,范氏心里叹道,想起当年分家的时候,连个茅草屋都没有,还是和萧景土打了几个月的青砖,才盖了两间主屋,剩下的都是用土泥糊的墙,勉强凑合,前两年家里宽裕了,才换上了大青砖。 范氏劝她要考虑清楚了,“要分开单过,这可不是小事,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是受气,要么就彻底地搬出来,现在大富还小,你可得想好了,要么就过几年等大富大个几岁,会走路不用人操心儿再合计合计。” 谢氏想想也是理儿,起房子要钱,家里的家伙什儿到时候能分上一些,想来是不够的,还得添置,家里的桌子凳子等日用具也得新做,自家有木材,请木匠师傅做也得花上手工钱,这大大小小的都要钱。孩子又小,大人们干起活来,也是挂念着,眼下只能先放放,闭着眼忍忍就过去了。 谢氏打住了话头,不往下说了,闻着一阵好闻的香味,鼻子抽抽着问,“嫂子家做的什么饭,味儿怪香?” “槐花蒸饭!”萧玉珠抢着答道。 “闻着怪香,吃起来肯定也香。”谢氏又看了看院子里的大槐树,心想着到时候分了家,也在院子种上一株槐树。 槐花蒸饭蒸了半个时辰了,估摸着快好了,范氏让玉珠去盛出一碗来,让老三媳妇尝尝鲜。 谢氏用手抓了两团米饭,往嘴里送,萧玉珠也抓了一团塞到自个嘴里,往范氏嘴里赛了一团。这米饭里放了一半大米一半糯米,蒸出来懦懦的,吃着不腻。 一伙人吃得热乎,旁边几个月的大富,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两转,咦,什么东东,这么好吃? 范氏见谢氏喜欢吃,用芋头叶子包了一包,带过去给老三也尝尝。 谢氏走后,萧玉珠想起她刚才说的,奶水不足的事,问范氏道,“我听娘说过,炖猪蹄子好下奶,二婶喝了猪蹄汤,弟弟是不是就能吃上奶了?” 炖猪蹄子下奶是个土方,想必谢氏也是知道的,只是……老宅里的光景,越过越不见好,老二老三成了亲,又开枝散叶的,张嘴吃饭的人多了,家里却没有什么进项,难啊。自家这几年小日子慢慢起来了,玉珠这丫头主意多,人也机灵,玉翠历来是干惯了的,人勤快就是嘴上不饶人,把家看得紧紧的,有了这两个闺女啊,也是她的福分。 范氏点点头,“我这就给你二婶买猪蹄子去。”自家手头宽裕,也不在乎这几个钱。 萧玉珠朝厢房的方向努了努嘴,小声说,“千万别让玉翠知道了,否则她又有的闹腾。” 范氏去村头屠户家买了猪蹄子,回家来用纸包了,装进篮子里,掩上大芋头叶子,亲自给老三媳妇给送去。 吃过早饭,萧玉珠想起爷交代的烧制一对花瓶给丁香添妆的事。花瓶寓意“平平安安”,讨个好彩头,寻常人家嫁女是没有这项嫁妆的。萧家有陶窑,这得天独厚的优势得利用起来,烧上一对花瓶,用上好的锦盒装了,缠上大红绸布,看着喜庆儿又不落俗套。 萧玉珠也为爷的这个主意暗暗叫好,把见过的花瓶样子在纸上画了,有羊脂细口瓶,有梅瓶,有上回送给赵掌柜的天鹅瓶,还有宽底粗口瓶,全都她见过的觉得好看的式样。 陶器和瓷器不一样,瓶身的图案不是用笔能描绘出来的,她便想了用泥捏的方式,把花样贴上去,和花瓶浑成一体,也不显得整体那么单调。瓶身的花样,画了梅兰竹菊花中四君子、桃花、梨花、杜鹃花、荷花,都是些村里常见的花样。想了一夜,又加了一样――丁香花,正应了小姑的名儿。 萧玉珠这才满意地搁下了笔,带着画好的图样去找丁香,让她给挑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妯娌之争 经过丁香房间的窗台时,正看到她在做针线,萧玉珠小声叫着,“小姑,小姑。(.好看的小说)”说着撩了帘子进来。 见玉珠进来,丁香忙遮掩了手中的东西,随意地拨拉着针线筐子里的几个线头。萧玉珠分明瞧见,是一团红色绸布,故意笑着问道,“小姑是在绣嫁衣吗?有啥好遮遮掩掩的,我又不是外人。” 丁香才不好意思地笑笑,从身后拿出来,果真是一件大红色嫁衣,“你这丫头就你机灵,什么都瞒不过你。” 萧玉珠见那绣了一半的嫁衣,料子光华流转,红色暗花缎子,隐隐有丝线晃动,甚是喜庆儿。她笑嘻嘻地一屁股挪上床头,“我来的时候,我娘让问问,嫁妆衣裳鞋面做不做得过来,要是做不来,让我拿几样回去绣,不过……我的绣活,你也是知道的。” 丁香捂着嘴笑,“往前几年,我要教你绣花,你不学。这两年才开始学起来,比起同岁的丫头是慢多了,别家丫头都能绣一整套衣裳鞋面了,你还只会绣些简单的花样。不过,你有这份心,也真是难为你了。” “这绣花工夫,我比不得人,我就不丢人现眼了。”萧玉珠抿着嘴笑,从袖袋里拿出图纸来,“有一样东西,你看了定会喜欢。” 丁香抬起头来,惊诧地望着萧玉珠,问是什么。 “爷让我给烧制一对花瓶,给来添妆用,绣活我帮不上忙,这花瓶就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萧玉珠豪气地说道,脸上财大气粗的样子。 丁香很是惊喜,“珠儿自小就是人小鬼大,比一般人聪明乖巧。看来小姑是享着你的福了。”接过图纸看。 萧玉珠在床边晃着脚,喜悠悠地让她给挑个喜欢的式样,好早些安排陶匠师傅们做。(.无弹窗广告) 丁香指着梅瓶式样,说这个好,又指着宽口瓶,嘀咕着瓶口宽的,能多插几枝花,她最喜欢山上的映山红。开春来用来插瓶最好。 见她眉宇间掩饰不住的喜意。左右割舍不下,萧玉珠笑着问她,“那多烧一对,梅瓶式样的和宽口样子的各烧一对,如何?” 丁香自是点头称赞,再好不过了。萧玉珠让她往下看。挑两个喜欢的花朵样子,给来捏花样贴在瓶身上。丁香看了一圈,没有特别中意的。倒是最后面画的花样,是没见过的,一朵朵小小的。看着简单清新。 “那是丁香花儿,正应了你的名儿,我想了一夜才添上去的,我猜你会喜欢。” 原来这就是丁香花啊,她的名儿叫了这么多年。她还不知道丁香花长什么样子,丁香抚摸着上面的丁香花,简简单单的花儿,淡淡的盛开着,她笑着看向萧玉珠,“就它了。” “那就宽口瓶身捏丁香花式样的,梅瓶的话就不捏花样了,简单一点没那么复杂,颜色烧出来也好看又不俗。”萧玉珠提议道,她准备烧一对红色的,一对蓝色的,只是这蓝色的釉料还没研究出来,正处于试验阶段,便没有说出口,要是试验成功的话,烧一对蓝色的,一红一篮看着也不单调。 丁香也觉得好,萧玉珠靠在床头坐了一会,看着她满心欢喜地绣着未绣完的嫁衣,嘴角含着笑儿,一针一线饱含着对幸福生活的向往。 天井里突然吵吵嚷嚷的,妇人大声说话的声音和小孩的哭闹声充斥其中。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馋不死你,妹妹的东西你也抢。”刘氏尖声道。 谢氏觉得委屈,“二嫂,我不就是说了两句,瞧着日头快正午了也该做午饭了,男人们下地去了,回来冷锅头冷碗的没饭吃,也说不过去。(.)家里的活计不多,你我各做一点就是了,婆婆从菜园里回来了,见家里的活计没干,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小娃子一长声啼哭,又是刘氏的打骂声,“吃了也不见长,还巴望着你们长大了帮娘干活,免得被人指手画脚地挥来挥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贱命丫鬟。” 谢氏反驳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家里的活计谁干得多谁干得少,你心上比谁都清楚。吃过早饭,我趁着大富睡着的空当,又是喂猪喂鸡的,还把猪草给剁好了,放在大锅里煮上,今儿轮到你挑水,结果你倒好,图个轻巧,从水渠里直接灌了两桶水回来,只够洗家伙什儿用。这大晌午了,该做饭了,没有井水,拿什么淘米洗菜?” 刘氏心有不甘,“我带着两个小娃子,走不开身,不像有些人,就带着一个小娃,有的是空闲日子,也不插手多干点。再说了,我当家的早上才挑了担水回来,你刷个碗,冲洗那么多遍干啥?不干不净地吃了没病!” 谢氏气不过,“一担水,又是做饭烧水洗菜的一屋人哪够用,今儿我还是刮了水缸底,才把碗洗干净了,这会茶壶里一点水也没了,小娃子口干了连口水都喝不上。轮到你干活时不是水不够用就是柴火不够,好几次我都是看在你是二嫂的面子上,没挑开来往明面上说。” 丁香气得直摔针线筐子,“又懒又馋的娘们,真不知道娘当初图她个啥?” 天井里两个妯娌之间的争吵声越来越大,起初只是一些小摩擦引发的口角,过了一会反而愈演愈烈。 萧玉珠下床来,走到窗台上看,刘氏抱着一岁大的如意坐在廊下,靠着柱子,身边不到三岁的吉祥正哭哭啼啼,小手搓着鼻子,脸上挂了两行泪,鼻涕流了出来,挂在鼻梁上,鼻子一抽一抽,想哭又不敢大声哭出来。 “你这小的是要骑到我头上撒泼啊,仗着自己生了个屁大的带把的,就自以为是事事压我一头。我再怎么说,比你先两年进这个门,你还得叫我一声二嫂。”刘氏把如意放进竹编的摇篮里,一手插腰一手指着谢氏大骂,往地上呸了一口,“我呸!我还嫌脏了我的耳朵。” 谢氏嘤嘤咽咽地哭出声来,带着哭腔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比我早进了这个门,也不看看你,哪有个做嫂子的样?又懒又刁钻爱贪小便宜,凭什么对我大呼小叫?我就是生了个带把的,比别人拣了两个都是丫头的强!” 刘氏伸开手要扑上去,“老娘我不是吃素的,仍凭你这小的骑上头拉屎撒尿???” 两人眼看就要打起来,萧玉珠起身走出去,站在门口厉声道,“吵吵什么,像什么话!是想全村的人都看你们的笑话吗?”嘀咕着走过去,“这刘氏太把自个当根葱了,有啥得意的,要全村人都笑话她生不出小子才好?真是个不知趣的。” 丁香丢下手里的嫁衣出来,“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有这功夫,几担水都挑回来了。”说着去灶间挑水桶。 刘氏底气不足地放下手来,老三家的头一胎就是个小子,自己捡了两个都是闺女,寻了这个名头打压她,不是自个掌自个的嘴吗? 谢氏红着眼圈,听见房里传来大富的哭闹声,估计他被吵架声吵醒了,急忙转身回房看孩子去。 见丁香要去挑水,萧玉珠也待不下去了,跟在后面出了老宅。 回到家捣鼓她的瓶瓶罐罐,后院专门开辟出一块地来,放上一排歪把子没人要的坛子和水钵,里面装着她从山上挖的泥土和矿石,黑的、红褐色的、黄的……矿土分开来装在坛子里,看上去极不起眼儿,可是她两年来苦心经营的成果。按照秘籍里面记载的方法,要把矿石磨成粉末,才能过滤出所需要的矿物质。 萧玉珠找来铁锤把矿石一点点敲下来,敲成碎片,再用一个自制的类似捣蒜泥的石制工具,把碎片磨成细粉。 傻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手摸着脑袋,搞不清楚玉珠这是要干啥,不过看她额头上冒了层细细密密地汗,手用力地敲打着石头,很是吃力的样子。傻蛋二话没说,愣着脑袋,抢过她手里的铁锤叮叮当当敲起来。 萧玉珠抹了把汗,笑着道,“傻蛋哥,你来了。” 傻蛋手里的铁锤停了一下,很快又有力地敲打着矿石,以前玉珠不叫他哥哥的,今儿是头一遭,他心头说不出的高兴劲儿,一脸的乐呵,干起活来格外带劲。 萧玉珠见他这般高兴,逗他道,“有啥高兴的事儿,说出来让玉珠听听。” 傻蛋脸色绯红,脸上的表情很不自在,咧着嘴,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笑意,“玉珠……妹妹,往后这……这种粗活,你叫我!” “你的病还没好呢,要是叫你干这种卖力气的活,你娘见了要说我的。”萧玉珠说道,又问了他近来感觉咋样,病好些了吗? 傻蛋心里憋着气,人人都把他当傻子看,连玉珠也不例外,赌气般的大声嚷道,“我……没病!” 萧玉珠捂着嘴笑,“好咧好咧,我不说了,咱傻蛋的病看着是好咧,也会说话了,还闹起脾气来了。” 傻蛋脸上一拾掇,模样儿还真俊,国字脸,剑眉星目,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有着孩童般的清澈和纯净。萧玉珠看了老大一会,才回过神来。 “旦儿在后院么?”一把女声从前院过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开窑 萧玉珠回头看,见是青竹从屋檐下过来。 青竹差不多和傻蛋同岁,已经出落得标标志志像个大姑娘的样子,容貌明媚,眉眼间长得秀气端庄,只是举止投足间透着干练,见了人大大方方地见礼,还未等萧玉珠开口,青竹含笑着先道,“玉珠妹妹,好几日没来看你了,本想跟着旦儿一起来的,没倒想他先跑了。” 一句寒暄,把人心里哄得暖暖的,萧玉珠心里叹道,好伶俐的一个丫头,站起身来回话,“你平日里忙,没得空闲,姐姐就不用这番客套。” “说的也是,客气了反倒是显得生分,你向来是个大度的,不会和我计较这些。”青竹边走边说,又问,“旦儿在你这么?” 傻蛋听到声响,知道是青竹过来寻他了,不高兴地扭过脸去,专心地敲着矿石。青竹走过来,见傻蛋不啃声儿,愣了一下,很快嘴角带着笑儿,“旦儿,我中午做了你最爱吃的芋头蒸肉,在田埂上刚挖的大芋头做的,可香着呢,蒸好了在锅里闷着,回去得晚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傻蛋仍旧不说话,萧玉珠拿过他手里的铁锤,拍拍他身上衣裳上沾的白白的石头粉末,“傻蛋哥,快回去吧,出来得久了婶子该担心了。” 青竹上前来拉过傻蛋的衣角,帮着拍了两下,微红着脸嗔道,“你看你,偷偷地跑出来也不和人说说,害得我好找,尽让人操心。”说着拉着傻蛋往回走。 青竹是傻蛋家一个远房亲戚,听人说是隔了好几层的,远房的表姑婆家的大儿媳妇家的外甥的……萧玉珠听了好几回,脑子里一团浆糊,现今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个关系。 两年前。青竹家那边闹饥荒,还引发了瘟疫,村里的人病的病,死的死,剩下的人大半都逃了出去,青竹跟着逃荒的人群逃了出来。因小时候和傻蛋娘见过一面,傻蛋娘对她极好,青竹翻过几座大山。才逃到了萧家村。傻蛋娘收留了她。把她留在身边当亲闺女看待。青竹是个可怜的,家里的人都没了,这更是让傻蛋娘对她直心疼,对她比对几个闺女还要好。 萧玉珠看着两人的背影,回过头来,青竹刚才的举动像是吃了醋的。酸溜溜的,嘴里三句话两句不离“旦儿如何如何”,看来她是喜欢傻蛋。傻蛋的病慢慢好了。说话也多了,模样儿一收拾,是个俊朗后生。难不免会有人动了心思。傻蛋这样憨实的后生,人勤快干起活来有模有样,心地善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青竹是个有眼光的。 她不由地笑笑。收拾了地上的矿石和铁锤,在水盆里洗净了手。回到房里,把丁香选出的式样用笔重新画了一份,吩咐小货陈师傅给做一批,梅瓶和宽口瓶各做五十个,多做一些。她顺便试试蓝色釉料,蓝色釉料不行,还有红色的可以每样挑两个出来,也误不了日子。 装窑前,陈师傅早就托萧景土回来问了,小主子吩咐做的一批花瓶要滚什么釉料,他好和其他的土坯一起滚了。 萧玉珠让回了话,这批花瓶是添妆用的,自是要多加小心,釉料至关重要,滚釉的事先放一边,等她的釉料弄好,再滚也不迟。 萧玉翠见她一门心思扑在陶上,整体捣鼓着后院的几个破坛子,每天弄得一身泥,脏兮兮的,心头早就不满了,站在堂屋的过道处,不高兴地说,“就你事多,你傻站在后院做什么?尽捣鼓这些没用的,把衣裳弄脏了,倒是叫人好洗。” 萧玉珠笑着说,“我自个拎到河里去洗,河水一冲就干净了。” 萧玉翠拎了桶水过来饮牛,“好好的衣裳,虽是旧的也能多穿两年,你见天疯玩,没个姑娘家的样子,衣裳挂破了好几回,还不是我给你缝的。” 萧玉珠见状,连忙接过她手里的桶,“我来吧,姐先歇一歇,下回有衣裳要缝,叫上我就是,别偷偷一个人做了。” 萧玉翠抢过水桶,桶里的水溅出来,淋湿了两人的鞋,她心头的气刚消,又气得跺了跺脚,“你多什么事啊,就你添乱,得空去灶间帮忙做点,柴火可烧好了,饭煮熟了没?” 萧玉珠闻到一股糊味,暗叫不好,飞奔着去了。 晌午闲暇之余,萧玉珠把过滤好的矿物质分开来装进几个大坛子里,红色釉料她配了三种,加了不同比例的水,浓度各不一样,混合滤好的草木灰淤泥水,用大木棒子搅了几合,充分混合好了,装进坛子了,写上字标示好。蓝色釉料浓度调制得不太浓,她不喜欢那种深得发黑的深蓝色,总觉得老气了些,还是觉得天蓝色好看。 记得前世里化学课本上学过,氧化钴高温时易于二氧化硅反应生成蓝色颜料。想来这黑色矿石里面是含有钴的成分。只是釉料要经过烧制,氧化还原后才能形成蓝色,其中要经过很多变数,颜色的深浅不好拿捏。萧玉珠把浓度提高了一点,配置了两种不同的浓度,希望烧出来是她想要的天蓝色,一如洗过的天空一般。 萧景土赶着牛车把几个大坛子,装上了牛车,萧玉珠坐在牛车后边,跟着去了玉陶坊。 二憨见釉料送来了,帮着卸下来,好奇地朝几个坛子里面伸头看了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不免有些失望,问道,“这坛子里装得是什么釉料?黑不唧唧的,和黑釉差不多。” 萧玉珠微微笑笑,“烧出来你就知道了,我也不知道能烧出什么色来。” 二憨见上面贴了纸条写了字,可惜他不识字,看了也看不懂,便打消了心思,撇嘴说道,“千万别烧出来第一回那样的色,土不拉几的比鸡屎还难看。” 萧玉珠见他做了个嫌弃的神态,瘪了瘪嘴,“你这张乌鸦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还没烧窑你就乱瞎说,要是烧不出好看的色了,我叫我爹扣你工钱。” 装窑烧窑前最忌讳说一些不好听的话,坏了彩头。烧制的过程中各个关节都很重要,火侯,窑温,回火时间长短,柴火等很多因素都会影响到烧制的结果。 制陶这一行里面不成文的规矩,二憨自是知道的,这些老封建,萧玉珠是不信的,没往心里去,倒了二憨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往地上呸了两口,认认真真地念道,“窑神莫怪,二憨只不过是瞎说说……” 还没等他念完,萧玉珠朝他招手,“二憨叔,帮我把这几个花瓶滚了釉,晾干了。” 二憨见玉珠不生他的气,脸上笑开了,乐得屁颠屁颠跟在萧玉珠后面去搬花瓶,把一百个花瓶按照吩咐,滚上了不同的釉水,萧玉珠在花瓶里面做了标记,免得到时候烧出来,不知道是几号釉料烧制的,那她就白忙活了。 把花瓶稳稳当当地装进了窑里,萧玉珠在心里祈祷着,能烧出好看的色来,送给丁香添妆,也算是她的一番心意。 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的,过了一天一夜,出窑这日一大早,天蒙蒙亮,范氏在窗台旁叫人,叫着两个丫头起来,去窑里出窑。 两姐妹从床上爬进来,梳妆完毕,用青盐漱口,收拾好,鸡窝里的公鸡才开始打鸣,扯着嗓子一个比一个叫得欢。 到了玉陶坊,二憨先爬进去把大件儿先扛出来,到了太阳从东边出来,大件儿才出完,窑里面滚烫滚烫的直烫脚,二憨进去了,扛着一个水钵出来,脸热得通红,背上的衣裳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脸上的汗如雨般冒个不停。 范氏让他歇会,换了萧景土进窑去,萧玉珠用坛子盖倒了一大钵水过来,让他喝下,递给他一把蒲扇。二憨抓起只剩下几根蒲叶子的扇子扇起风来,张开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见萧玉珠站在窑门口,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往火眼里边看,知道她心里急得不行。 对于制陶人来说,最大的煎熬莫过于坯胎入窑焙烧期间,最大的幸福就是开窑时,这里面会有让人意料不到的惊或者喜,这就是陶的奇妙之处。 二憨歇了一会,脸上的汗渐渐息了,又重新爬进窑里,歇下一个个花瓶,里面光线不好,看不清楚颜色,拎到窑门外。萧玉珠接过花瓶,一个个拎着到场子上。 先出来的是红色花瓶,效果和她想象中的差得有些远,大红色已经变成了老态的枣红色,看来这批是烧老了。 “玉珠,你快来看看这个。”二憨爬在窑口,举着一个颜色浅一点的红色梅瓶。 一团绯红映入眼帘,萧玉珠飞奔过去,接过梅瓶。 萧玉翠跟过来,看得挪不开眼,“真好看,这红色看着就像是金山娘脸上扑的脂粉,好看着呢。” 萧玉珠不由地翻了一个白眼,“好好的,提金山家干吗?” 什么不好形容,想到金山一家,她心里就倒胃口,好好的兴致没了一半。往里面看看标示,是最稀的釉料烧出来的,在她眼里看来,这红色就像春天开的映山红,稍微淡那么一点点,又像是少女脸上害羞时抹上的红晕,深那么一丁点,瓶身通体氤氲得匀称,浑成一体。 萧玉珠刚失落的心紧接着期待起来,不知道蓝色花瓶烧得如何。(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孔雀蓝 红色梅瓶出完了,一溜儿排好摆在了场子上,整体釉色偏老,原本设想的大红色烧成了发暗的枣红色,粉红的便成了绯红。(.无弹窗广告)好些瓶身上起了泡,一个个鼓着包儿。萧玉珠把打了泡的挑出来放开,这种观赏瓶一旦烧制得老了,瓶身上有了泡卖相不好,是没人要的,成了一文不值的玩意。 一个个蓝色宽口瓶从窑里清出来,情况好不了多少。萧玉翠一手拎了一个过来,问玉珠道,“这滚的是黑釉吗?怎么看起来黑乎乎的。” 萧玉珠不好意思地笑笑,支支吾吾地道,“其实不是黑釉,就当它是黑釉吧。”捣鼓了几个月的蓝色釉料,被人说成黑釉,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我以为你整天在后院捣鼓,能捣鼓出新鲜玩意,没想还是这黑不溜秋的黑疙瘩。”萧玉翠嘀咕着,心里更担心地是,这黑乎乎的花瓶会有人要吗?要烧制出一个花瓶,可得好几道工序,半个多月下来,废陶土废劳力又废柴火的,别倒头来全烧了些没人要的黑疙瘩。 “我这是第一回做,很是没底儿,不过多做几次肯定能出好东西。”萧玉珠说道,面色焦急地站在窑门口,等着二憨把刚卸下的花瓶递上来。 萧玉翠是刀子嘴豆腐心,嘴山念叨两句,其实她心里比谁都心疼自家妹子。一个姑娘家家,捣鼓这些陶陶罐罐,可够辛劳的。她可是见玉珠磨石头粉末,把手掌磨出血泡来,手上的泡破了皮,血水流出来,她一眼瞅见了直心疼,忍不住要掉下泪来。玉珠却忍着笑着安慰人,说不疼。 “都是些什么玩意。一个个七老八十的,老得咔擦咔擦比他娘的老太婆还老。”二憨的抱怨声从窑洞里传来。 萧玉珠忍不住问了一句,“剩下的花瓶看着咋样?” “看来是我昨日的话,冲撞了窑神,窑神发怒了,一个个烧了这么多柴火,少烧两把会死吗?老子的柴火还要钱买的咧。[]”二憨往地上唾了两口,直骂烧窑的人。 萧景土也觉得这一窑烧得老了。不过柴火的担数和以往是一样的。看来是火候急了点。 看来是没有希望了,萧玉珠感到失落,不过这是第一回试,说不定多试几次就能烧出好看的蓝色来,想到这心里好过了许多。 二憨拿着一个布满草木灰的花瓶,在窑门口喊着要玉珠给接出去。 萧玉珠拿过花瓶。见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火木灰,用袖子随意地抹了抹,完全没在意儿。心想着肯定又个是黑疙瘩,看也懒得看一眼。 范氏一声尖叫着过来,“二丫头。这是什么釉料,怎么和刚出来的一批不大一样?” 萧玉珠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被衣袖抹开的一块,蓝蓝的,稍微带了点绿色。颜色夹杂在蓝绿之间,让人一时形容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颜色。看着觉得眼熟,她在心里会想起来,这种颜色像是在哪见过。 对了!孔雀羽毛上的色!这就是孔雀蓝啊! “孔……雀蓝,这名字怪好听,娘看着这色好看,配这名儿正好。”范氏说着,用布蘸了水把瓶身擦拭一遍。 宽口瓶幽幽地散发着蓝绿的光,瓶身上捏着的丁香花亮晶晶地,仿佛是飘落在孔雀开屏时的羽毛上,让静止的画面恍若注入了生气,一切都显得生动起来。 萧玉珠再也等不及了,想冲进窑里面去,亲自把后面的花瓶卸下来。范氏连忙拦着她,女辈们不能进龙窑!这是历来的规矩。要是冲撞了窑神,这几百年的龙窑可是要塌了的。 萧玉珠被范氏的大声呵斥,吓了一跳,停住了脚步,只能乖乖地站在窑门口等着。 陆陆续续有一批花瓶出来,大多是蓝得发黑的,其中有少数几个烧成了好看的孔雀绿。 大黑媳妇站在不远处,看着场子上摆着的花瓶,红的蓝的,晃得她眼珠子都红了,手里捏紧了拳头,别提有多羡慕嫉妒。(.好看的小说)萧玉珠没有留意到,沉浸在喜悦当中,用湿布把花瓶挨个挨个擦了一遍,擦得发亮。虽然没有她预期想要的天蓝色,但这孔雀蓝却是变幻万千,蓝绿交织在一起,是不可多得的。 从中挑了两个颜色好的枣红色梅瓶,挑了两个孔雀蓝的宽口瓶,另外放一边,这是要留着置办嫁妆装盒用的。剩下把釉色好点的挑出来,颜色发黑发灰的就不要了,颜色不好看卖不出,留着也是占地方。拢共才挑了十多个好点的,剩下的便当着废品处理了。 腊梅知道玉珠家开了窑,又听说烧了花瓶,早就想跟着去看看,在萧玉珠旁边磨人撒娇道,“好侄女,就带姑子去瞧瞧呗,我听人说,你这回烧了花瓶,好看得很,有红有绿的,我只不过是图个新鲜,你就带上我吧?” 萧玉珠被她磨得耳朵起了茧子,扭不过她,只好说,“带你去窑里可以,可是你不得给我添乱,窑里全是陶器,很容易砸碎的。” 腊梅十分高兴,跟着去了窑里。她来之前说是图个新鲜看看,结果一来就看上了玉珠的孔雀蓝花瓶。 孔雀蓝花瓶拢共就那么四个,抛去送给丁香的一对,就只剩下两个,萧玉珠还指望着这一对花瓶能卖个好价钱,自是不想送给她,好声好气地哄着,“这蓝色的我已经有了用途,我送你红色的如何?红色的看着好看,又喜庆儿,用来插花最好了。”又问腊梅给来插什么花用。 “我想用来插山花,还想给来插油菜花草籽花。”腊梅认认真真地想了想。 这两年,村里人看萧玉珠家种的草籽用来肥田,既省事儿又可以割来喂牛,跟着种的人家多起来,基本上家家到了冬上都种草籽。一到了春天,紫色的草籽花开满田野,村里的小姑娘们喜欢去草籽田里玩耍,也喜欢采了花戴在头上。 萧玉珠笑着道。“腊梅的眼光独特,想法和其他姑娘家不一样,不过这草籽花不经养,过不了半日便焉了。” 腊梅点点头,眨巴眨巴眼睛,笑嘻嘻地说,“那就送我红色的花瓶。” 萧玉珠准备挑一个绯红色的送给她,一转眼的功夫。腊梅走到了旁边角落里。见摆着一溜的花瓶儿,不高兴地撅着嘴,“玉珠侄女就是小气,这么多花瓶舍不得送人,送给姑子都不让。” 萧玉珠看了苦笑不得,没眼力就是没眼力。那一堆黑乎乎的。是她挑出来没卖相的,准备一锄头给砸碎了的,苦笑着说。“你要是喜欢,一堆全都送你了。” 腊梅两眼放光,全身扑过去。左右手各抱了一个,口里还嚷着要玉珠给她再抱两个,说着红色和黑色宽瓶各选一个给来插花,一个给来装零碎的小玩意,一个给来藏私房钱。她见三姐把钱偷偷地藏在罐子里。她早就想要一个。 萧玉珠看了她一副暴发户的样,忍不住地问她,“你攒了多少私房钱?说来听听,看有玉珠的多吗?” 腊梅不服气地挺直了腰板,“去年咱们卖野菊花挣的钱,我娘没要回去,全给我攒着呢,现今我帮着我爹卖豆腐,我爹赏我几个零花钱,我也攒着呢。” 见她一副笑眯了眼的样,萧玉珠摸摸她的头,“腊梅是个大姑娘了,知道藏私房钱了。” 腊梅躲过她的手,一撇嘴,“虽是没有侄女的私钱多,可一个个都是我辛苦挣来的,长大了我也要和你一样,挣好多好多的钱。” 萧玉珠笑着又摸她的头,“藏钱用花瓶不好,太高了,你得陶半天才陶出来,我送你一个陶罐吧。”说着,在废品堆里找了个好点的盐罐,只是里面的底裂开一条小缝,外面是看不出来的。 腊梅欣然地接受了。 来了几个挑着箩筐的婆子,问制陶家的在吗? 萧玉珠以为是来买陶的,便热情地过去招呼。 两个婆子连连摆手,“我们是附近村庄的,打听到这两日龙窑开了窑,想过来捡几样不要的陶回去家用。” 萧玉珠见那婆子穿得衣裳补丁加补丁,看来家境不怎么好。往常也会有人过来捡些制陶家准备不要的水缸菜坛子回去,给来家用。便指着角落里的一堆不要的陶,“两位婶子,在这里挑挑吧,这些都是没有卖相的打了泡或者裂了缝的,看上去不好看儿,你们看上了合用的,捡回去家用还是可以的。” 婆子们感激地谢过,“姑娘是个好心肠的,长大了定会有好报。” “长大了定能嫁过如意郎君,当个官家夫人。” 萧玉珠心智成熟,但这样被两位婆子你一句我一句说道,面上不好意思,微红着脸,把先挑出来的花瓶和盐罐和腊梅一起抱着进玉陶坊,让她爹家去时一起拉回去。 一红一篮两对花瓶做好了,范氏去镇上找了木匠,专做送礼用的盒子,朱红色漆面与雕饰,还有里衬用的黄色面料,细细地叮嘱了木匠师傅一番。 查看了萧玉翠手里帮着绣的几副帕子和枕头,见绣得一针一线甚是仔细,范氏便也放心。 萧景土从外面回来,范氏便跟着进房,说道,“丁香成亲的日子眼看就要近了,不知爹娘那手头宽松些没。这两年下来,老宅里的开销大,又没有个进项,日子过得难过了些。丁香和我一向来要好,这置办嫁妆,你看……。” 萧景土点点头,“照我看,拿几吊钱出来给置办嫁妆用,虽是有夫家的聘金,我也不巴望着那几个聘礼钱,我自家的妹子嫁妆自是要置办得风风光光。” 范氏也点头称是,犹豫着问,“拿几吊钱出来合适。” 萧景土笑看她,“你向来是个有心的,你拿主意就好了,不必事事都来问我。” 范氏红着脸,从箱底拿出五吊钱来,又拿了一匹新买的桃红色绸布。(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嫁妆 刘氏见老大家的抱了一匹红布,忙丢下手里正舀着水的瓜瓢,满脸堆笑地说,“大哥家这几年,家里添了好几样进项,又是养蚕又是卖凉粉的,每年估摸着有好几百两银钱的收入,在我们村里可算得上这个。”说着竖起了两根手指头,又道,“除了金山家,再也没有人能比得上了。” 范氏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哪有那么多银钱入账,别瞎胡说,只是图个温饱罢了,饿不着。” 谢氏抱着大富,拍着一边哄孩子一边说道,“大哥家几个人忙里忙外的,脚不沾地,两个丫头也是个懂事的,帮了不少忙,一家人齐心,有什么坎过不去的,小日子定能过得红红火火。” 老三媳妇这话,范氏爱听,不像老二家的话里有话,眼里直盯着别人的腰包光看着眼红。 等范氏一走,刘氏眼睛忍不住地往正屋方向瞟,朝谢氏挤了挤眼,“你说,老大家挣了多少银钱,这花钱比水还顺当,拿出一匹布来不当回事儿,那箱底的银钱,得是白花花一层。” 谢氏不想理她,“你又没拿钱出来使,嚼什么舌头,老大家大人小娃子都能挣钱,哪是你我能比的。”心里盼着大富快点长大,分了家,她也好像大嫂一样,养一群鸡娃子,收鸡蛋卖钱,开春了养蚕虫收了茧子也能卖钱,这样的日子才有盼头。 范氏抱着布匹去寻杨氏,当着丁香的面,说这布匹给专门留给丁香置办嫁妆用的,没的有二心儿,把这布料子给分了去。 杨氏知道这话是特意说给她听的,心里不好过,面上还是点点头应下。“这色我看着只配姑娘家穿,家里头的两个自是不会有这份心思,花里胡哨的穿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范氏没有接着话头往下说,把丁香支开,从袖袋里掏出五吊钱,放在桌上,“这钱娘收着。老宅里不宽裕。今儿用钱的地方多着,该置办的置办,该用什么好料就用什么好料,别舍不得花这几个钱。小妹的婚事是全家的大事儿,不管出钱,出人还是出力。老大家绝没有半点含糊,要是有什么难处,和老大说一声。自是没二话的。” 杨氏被说得情绪有些激动,这三个媳妇里边就数老大媳妇最懂礼数,是个通晓事理的。处事儿周到,有一副老大家的做表率的样子。拍着腿叹道,“丁香有你这个嫂子,也是她的福分,往后丁香啊。一定会记着你大哥大嫂的这份心意,这么多年来,衣裳鞋面的没少紧着她。” 范氏又问,“银钱够不够,眼下的行情不比前几年,我当初嫁过来那会,只用了五吊钱置办嫁妆,在当下就是体面的了。现今世道不同了,前阵子听人说,河对面村的教书先生家嫁女,和咱家家境相仿的,花了十五吊钱,置办的还是中规中矩。手头还得留些余钱,给来做酒席用。” “可不是吗,我嫁过来用了八吊钱,老三家的嫁过来用了十吊钱,这世道是一年不比一年了。我也鲜少出去走动,不知道这里面的行情。不过没分家,家里的银钱都在娘那管着,想拿几个钱出来使就拿几个钱出来。”刘氏走了进来。 杨氏当下就黑了脸,“家里有几个钱,你不是不清楚,一家子人吃饭,又没有个进项,靠老爷写个状纸对联的换钱,能有几个钱剩?” 刘氏阴阳怪气地说,“不是有梁家给的聘金,少说来也有十来吊钱。” 对方是给了十五吊钱作为聘礼,给来置办嫁妆用,可一样样都得花钱,一下来十五吊钱不显眼儿,光是新做的家具就花了一大半了,杨氏一件一件数着道,“咱家不是大户人家,不和有钱的人家比。可怎么咱家也是出了个秀才老爷的,你不要这份脸面,我和当家的还要这份脸面。不按照有钱人家的例办,就按照乡里的老规矩办。” 范氏插话道,“老萧家第二回嫁女,咱也不能太寒碜了,娘你说咋办就咋办。(.无弹窗广告)” 谢氏把大富放在地上铺着的草席子上,用棉坎子垫了,让玉珠照看着。大富半岁多,虽是不会说话,小胳膊小腿却有劲儿,手脚并用在草席上爬着,嘴里流着哈喇子,拉着丝儿爬到哪流到哪,萧玉珠帮着擦了口水,在一旁逗着他玩儿。 谢氏进屋来,“大嫂说的对,丁香的婚事不能置办得太寒酸了,倒头来丢了老萧家的面子。娘家的嫁妆单子看得入眼儿,嫁出去的闺女腰板直,后头的日子也好过些。舍不得使钱的,到头来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老三家的话里话外地,谢氏想到前几年她的嫁妆,心里更是不打一气出,老三家的少不了要寻了此事处处打压她,底气不足地坐在一边,“娘发话,该按什么规矩办就按什么规矩办,钱在娘那放着,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谁会不乐意说三道四的。” 杨氏气得直瞪眼,大声嚷嚷着道,“没让你往里使钱,有你丢舌头的份?家里的吃穿用度,那样你拿过一个子儿?” 范氏劝解道,“聘礼金十五吊钱,我家出五吊钱,加起来就是二十吊钱,剩下不够的零零碎碎的添头娘这出着,这样一算来应该差得八九不离十。” 老二家两口子,一个懒得要命,一个整天游手好闲,有个钱也是在牌场上赌了,一年下来剩不下一瓜两枣的。倒是老三家的,人勤快又会持家,老三是个性子温和的,媳妇叫他向东他不敢向西儿,只是没分家,两人不好做别的打算。 杨氏心里盘算,她手头上还有不到五吊钱,这样一细算下来,置办嫁妆和酒席够了,还能有余钱留着压箱底用,也不再多唠叨。 谢氏见杨氏进了东厢房收好银钱,同谢氏念叨着,“这丁香压箱底的钱恐怕会有不少。” 谢氏装作没听见,去走廊边上看孩子。 萧景土带着萧玉涵一来。便去了书房。萧老爷子停下手里的笔,要考究了萧玉涵的功课。 萧玉涵一字一句清楚地回答上来,回答得让爷很是满意。萧老爷子笑着,看来玉涵的功课有大进展,是块念书的料,心里欣慰,萧家后继有人啊。自萧老爷子下面,老萧家就没出过读书人。家里老大老二老三自幼跟着他学了几个字。却没有心思扑在读书上面。今儿看来,玉涵倒是用心,考的的诗词一句句都能背得上来,写得字也极为工整。 萧景土让萧玉涵在一边练着大字玩儿,他找爷有话说,两人在陈列架后面商量着丁香的婚事。 萧老爷子前阵子托人买了红木。让镇上的木匠打造一套家具,大件的有架子床,八仙桌。小件的有圈椅,小杌子,梳妆台。小茶几小柜子等,也算是齐全了,让萧景土想想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萧景土想了一圈,置办的家具样式算是全的,比很多寻常人家的要多好几大样。自家妹子在婆家的日子想来也会好过些。只是梁家后生是个读书人,提议着是否要置办一个书架。 萧老爷子看了看书房里摆满了书的书架,要说他最自豪的莫过于这满架子的书,点点头,称赞老大想得周到。吩咐老大明儿去镇上,看看家具的进度怎么样了,再让木匠师傅做一个书架,式样的话就照着书房这个就好了。 转眼到了摆嫁妆那日,天井里满满当当摆满了簇新的物件儿,光是红木家具就占了大半个天井。一溜儿红悠悠得亮堂,上面贴着红色剪纸双喜字,衬得甚是喜庆。 天井四周挤满了人围着看,手指着当中一个隔着几梁的架子议论纷纷,这是干啥用的,寻常人家不置办这物件儿。 有人不屑地嗤出声来,这是书架,读书人用的。 几大箱子棉花被褥,两大箱子鞋面衣裳,一一摊开来,大红的料子,五色绣线绣成的鸳鸯戏水,花开富贵,蝶恋花等应景儿的花样,看得人挪不开眼,小媳妇婆子们看得直咋舌,低头羞愧,自身的绣活和丁香的比起来,是没得比。 还有一小匣子,里面装着首饰绢花,摆在最上头的是一副如意呈祥银簪子,还有两副小孩戴的银链,手上戴的脚上戴的,男女各备了一套,边上挂着小铃铛,明晃晃地,旁边点缀着的是几朵纱质绢花。 更引人注目的是两对花瓶,用锦盒装了,黄色布料做的里衬,花瓶颈身上绑了红色绸布,打成花结,一红一蓝,亮堂堂地在秋日下,格外显眼儿。引得人眼光不住地往这边看,花瓶前围满了人,指指点点。 梁家老大在走廊边上,看着这两对花瓶,甚是合意,萧家置办的嫁妆虽是中规中矩,可是却有让人意料之外的惊喜,是花了一番心思的,便问旁边的萧景土,“这花瓶看着贵重,劳大哥费心了。”一边打听是哪里买的。 萧景土满笑着,说,“自家陶窑烧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玩物,值不得几个钱,只是给妹子留着做个念想。” 萧玉珠拿着早写好的妆奁单子一样样对着,以免遗漏的,这妆奁单子是她亲自写的,爷还夸她来着,对起来也快,妆奁一个不差地摆在了天井里。供大伙一番羡慕嫉妒恨之后,全都贴上了红封条。 萧景文出门放了炮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爆竹开花,一个婆子大声吆喝,“起!”喜悠悠地走在队伍前头,一班壮实小伙用红绳抬了妆奁出门,走在最前面的是子孙桶,再是红木家具,几大箱子被褥,鞋面衣裳,十来担嫁妆绵延开来。 萧家这边也派了人,派了萧景土和萧景文带着十来个村里后生跟着去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玉手镯 今天有加更,晚上还有一更,大家要继续支持娃娃哦,有了亲们的支持,娃娃才有动力多多码字。 ******** 送嫁妆的人群走后没多久,萧大姑和姑父带着芸儿和两个小子来了。萧大姑一进屋,见天井里空劳劳的,叹道,“我来迟了,没赶上看妹子的嫁妆礼。 “不迟不迟,丁香明儿才出嫁,错过了嫁妆礼值不当什么。这又是山路又要爬坡的,这个时辰到算是早的了,可苦了我这几个半大的外孙。”杨氏说着搂过最小的垛子,贴着额头亲。 芸儿乖巧地叫了姥娘,哄得杨氏直高兴儿,朝萧大姑和姑父说道,“芸儿的嘴皮子讨巧,也不知道随的谁?不过这话啊姥娘爱听。”说着抓了桌上的糖角子,糕点分给几个小的们吃。 萧大姑笑道,“还不是随了我的性子,要是和她爹一样,就是个榆木脑袋,半天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姑父听了斜了她一眼,手拿着烟斗背着手去寻萧老爷子去了。 杨氏打发了玉珠带着芸儿和几个小的,到走廊边上拿着糕点吃,一边耍去,她有体己的话要和萧大姑和丁香两个闺女说。 萧大姑跟在杨氏后面进了丁香的厢房。 大半天了,丁香躲在屋子里没出门,天井里搬嫁妆的人走后,才从窗户上探了头,一颗扑通跳个不停的心才稍微平定了下来。 萧大姑拖着丁香的手,在床头坐下,“往后你就是有婆家的人了,这回说的夫家是个知根知底的,家境也不差,姐啊替你高兴。只是嫁了人,心里顾着操心的多了。由不得自个,往后咱姐妹俩见面的机会也就少了。” 丁香见了姐姐更是动容,一番话下来,眼眶里饱含着泪儿,一想到要离开爹娘离开这个家,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一滴冰冷的眼泪滴在萧大姑手掌上,把她吓住了,见丁香这个样子。心头的情绪勾起来。心里柔柔地,一想到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萧大姑也憋不住了,两姐妹抱在一起,哭了一会。 杨氏说道,“好了好了。都是要出阁的姑娘了,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少不了要被往后的婆婆说道。” 萧大姑收起了眼泪,说道。“往后啊,做了人家儿媳妇不比在家里当闺女,作人儿媳的。不能由着自个的性子来。你啊就是性子直说话冲,这副性子叫人怎能放心,还盼着你能收收性子,不要得罪了婆家人才是……” 萧大姑传授着媳妇经,丁香脸色通红。倚在床头不好意思地听着,低头绞着手里的帕子。 等萧大姑嘱咐完,杨氏手里拿着个东西过来,打开一层红布,露出一个碧绿通透的玉手镯。 丁香看得傻了眼,半天没回过神来,这个东西很珍贵的,杨氏平日里都舍不得戴,收在箱子里不让人碰。 杨氏笑着说道,“傻丫头,这镯子是你外祖母传下来的,我记得我出嫁那日,还是姥娘给我亲自戴上的,本有一对儿,一个给了大闺女,一个是留给你的。” “这……”丁香脑子里变得不清楚起来,没敢往前伸手。 “哎呀,我的傻妹子,这东西本理就是要传给你的,娘的一番心意,你难道要辜负了不成?还不快伸出手来,让娘亲手给你戴上。”萧大姑见丁香一副呆头鹅样,哭笑不得,这种好货别人想要还来不及呢。 丁香怔怔地“哦”了一声,伸出纤细的左手,玉手镯慢慢地推到了手腕上。杨氏拿起丁香的手,看着镯子,忍不住小声啜泣着,叹道,“好看,真好看,这镯子是通人性的,往后啊这镯子就跟你了,你一定要把它一代代传下去,不要辜负了娘的一番心意。[]” 丁香见她哭了,柔声叫道,“娘……” 杨氏用手背擦了泪花,“瞧我也是老糊涂了,大喜庆的掉啥泪啊。”说着,小脚颠着走出门去。 萧大姑和丁香在房里说话。 萧大姑家的垛子拉着萧玉珠的手,闹着要来寻他娘。因为几个小孩子玩闹着,抢桌上的一盘红枣儿,他哥哥全抢了去,他没抢到一个子,心里较上劲了,硬要拉着玉珠去找他娘告状。 萧玉珠带着垛子推开房门,丁香羞得通红的脸颊,萧大姑大笑着,连拉带推地推搡着赶人出来,重重地关上了门。萧玉珠见两人表情很不自然,猜想肯定是在教些为妇之道的闺房秘事,便偷笑着跑开了。 屋外的人帮着收拾吃剩下的席面,范氏和萧玉翠帮着收好桌上的碗筷。 刘氏在后院心不在焉地刷洗做饭用的锅盖蒸笼,眼睛时不时地往走廊的过道上看。她心里惦记着杨氏的传家宝,两年前她亲眼见杨氏打开了一个妆奁匣子,闪着亮光,差点闪花了她的眼,里头放的肯定是金银首饰。 见杨氏从西厢房里出来,她更是伸长了脖子看,没看出什么名堂。 “看什么看,丢了魂儿,干个活也不得安生,尽养了些吃白饭的。”杨氏用瓜勺敲了刘氏脑袋一记。 刘氏不好寻了话头发作,明儿是丁香出阁日,她总不能为了一点小事,就大作周章,闹腾一番。时候分早晚,她还是知道的。心里的火压住了,低着头继续刷锅。 一行人忙到正午,把桌面收拾干净,后院的灶间拾掇好,一边为明日的正席准备着。范氏累了半天,累得腰直不起来,带这个几个小的回了,身上刚一躺上&床,整个人乏得很,便睡着了,直到萧大姑过来叫人。 “老二家的,正在屋里撒着泼呢。什么时候她也不掂量掂量,这个日子哪是她要发作就发作的。明儿就是丁香出门子,她这个做二嫂的,也不给丁香留点脸面。”萧大姑气呼呼地站在门口。 范氏从床上爬起来,顾不上整理衣裳头面,忙问,“这又是闹的哪一出,上响还好好的?” 萧大姑把事情说给范氏听。 范氏听了直皱眉,“她这个不眼皮子浅的,姥娘传下来的东西她也想要,这老规矩她也不懂?真是个不消停的,这番闹腾她不嫌累,我还嫌累人。” “这镯子有一对儿,娘当年给了我一个,这整天洗衣做饭的,我怕磕着碰着没舍得戴,一直收在箱底,我也想留着传给芸儿。一个娘今儿给了丁香,丁香刚戴着镯子出房门,被那红眼狼瞧见了,一把就扑上去,把丁香的手抓得通红。明儿就要出门子,手上被抓的一大块红印子,叫婆家人看了少不了笑话。”镯子的事,范氏之前是知道的,那镯子她还见过,萧大姑也没想要瞒她。 范氏下床来,汲了鞋,跟着去看看情形。萧玉珠打着“要去看小姑伤得怎么样了?”的名头磨了一小会,范氏熬不过她,让她跟了去。 屋里传来刘氏的大声嚷嚷,“这传家宝,凭什么只能传给女儿,这儿子媳妇们却歪瓜裂枣的一个子儿也得不到?别忘了,女儿是泼出去的水,白给人家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赔钱货不算,倒头来还要往里倒贴,把值钱的物件儿全给贴进去……” “你给我住嘴!”杨氏打断了她的话,“姥娘传下来的东西,历来就是只传女不传男,什么是你能说道的,什么是不能说的,你给我掂量清楚了!” 萧大姑也是心里有气,气势汹汹地道,“你要是眼红,叫你娘也传一个给你,没得在这里撒泼,做给谁看!” 丁香在一边小声哭泣着,一手握着手上的玉镯子。萧玉珠见她白嫩的手腕上,红了一大块,扶着她进房。打来井水,用巾子弄湿了敷在手腕上。夏日里刚从井里打回来的水,冰凉冰凉的,虽比不上冰块,效果也不太差,很快红印迹有些褪了。 刘氏一双刀眼看向众人,“我虽是个乡下妇人,不懂得识货,那玉镯子那么绿,不用看都是值钱货色。我家比不得老萧家,有的是来头,也没有这传女不传男的规矩,这般偷偷摸摸的做派又是要做给谁看?” 一句反驳的话把众人噎得说不出话来,杨氏气得抓起墙角的笤帚,往刘氏身上扑打,“你这个不安生的,一屋人忙里忙外的累得半死,正经事你不干,又在起什么幺蛾子?” 范氏连忙过去拦,劝道,“大喜庆的,娘还是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明儿是丁香的好日子,咱得高高兴兴的啊。这事还得怪我,早些年没把规矩跟老二媳妇挑明了说。” 杨氏手里的笤帚被范氏抢了去,可刘氏还是挨了两下子,不知道是真打的痛了还是怎的,刘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哎哟哎哟地叫,跟杀猪似的。 萧景天原本陪着萧老爷子和萧大姑父在堂屋里唠嗑,一听见自家媳妇这么大动静,坐不住了,想要出来劝架,被萧老爷子一厉声喝住了,“不准去!” 萧景天只得乖乖地回来,重新在圈椅上坐下。 “二嫂,你这又是做甚,这两日家里来客多,你这副样子叫人见了岂不让人笑话?要闹也得挑时候。”谢氏也在一旁劝。她心里也很不满,那玉镯子她也见了,是碧绿通透,水汪汪的,谁见了都会眼红,这么好的货色只传给女儿,做儿媳妇的却没份,换了是谁心里都会有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丁香出嫁 丁香听着门外的劝架声和哭闹声,心里很不安,眼色怔怔地看着手腕上的镯子。 萧玉珠见她这个样子,怕她多心,哄她开心道,“想吃什么,家里还有凉粉草,我给你做凉粉去,你向来喜欢吃甜的,给多搁点糖水如何?”见她一动不动,又说,“橱柜里有中午剩下的卤肉,用晒干的荷叶,包着糯米和垛碎的卤肉,蒸荷叶饭最好吃了。” 丁香摇头,拉着萧玉珠的手,“别忙活了,我没胃口,这会是什么好吃的也吃不下。” “那我陪你说会子话吧!”萧玉珠搬在小杌子坐在床前边。 丁香含着泪儿,眼睛凝望着玉手镯,问,“你觉得这镯子好看吗?” 萧玉珠点点头,“这是太奶奶传下来的东西,当然好看。” 丁香胡乱点点头,“好看是好看,可是不中用啊,尽给人添堵。” 萧玉珠见她像是又哭了,劝道,“小姑,你别多心,这镯子是你的,谁也不能抢了去,那些眼皮子浅的东西,不用理会她!这镯子,你就当着是奶的一个念想,想奶了就看看它,要是想我了,就看看我送的两对花瓶儿。明儿可是你的好日子,哭多了眼睛可是要肿了的,肿成桃似的可不好看。”说着,用帕子帮着擦了擦丁香眼角的泪水。 丁香心里稍微好过了一点,不过,心神却被门外越来越大的哭闹声吸引过去。 刘氏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地拜,“要不是丁香明儿出门子,把这宝贝拿了出来,咱啊还得蒙在鼓里。这分明就是有二心,不把咱当萧家人看,过门好歹也有三年了。我什么时候得过半个子儿?刚进门那会,一根破银簪子就把人给打发了。说个好听,是新媳妇礼,连别人的一个零头都比不上!” 谢氏在一边小声附和着说,“这媳妇也是萧家八台大轿娶进门来的,咱又不贪,分个一点半点也是不会啃声的。” 声音很小,旁人还是听见了。杨氏转过头来。瞪了谢氏一眼,“大的不懂事,小的也不懂事!” 谢氏怯生生地往后退了几步,身子贴在墙上,没敢往下说。(.) “这镯子我不要,娘有的是好东西。”谢氏抹了一把眼泪儿。起身冷笑道,“整整一盒子的好货,还以为人不知道。咱这做媳妇的。不分个一瓜两枣的,这理啊是说不过去!”她亲眼见到过那宝贝的影儿,休想把人糊弄过去。 杨氏知道刘氏说的是啥。她拢共就那么一个装首饰的小匣子,刚进萧家那会,是有一盒子陪嫁妆奁首饰。只可惜三十多年了,那些首饰大多当出去换了银钱,维系这个家。剩下的就只有这一对玉镯子。这是出阁那日,姥娘亲自给她戴上的,她舍不得,才没当出去。 杨氏又叫起来,“还想要好东西,没门儿!”气哼哼地进了房,翻出妆奁盒子,丢到刘氏面前,“原本是有一盒子陪嫁首饰,三十年了,卖的卖,当的当,换了钱紧着几个小的,哪还有剩的。今儿就叫你看过清楚了,免得你一天到晚,啥活不干,惦记着老娘的东西!” 萧大姑在一旁帮腔,“她还想要传家宝,要好东西?没门儿!这种又懒又馋的婆娘,一文钱的东西都别给她!” 后院“起火”,火势烧到自家房梁上了,萧景天在堂屋里实在坐不住了,嗖地一声出来,护着他媳妇儿,“照我说,这么个做法就是不公!要么得一碗水端平了。” 杨氏脸气得比锅灰还黑,又要去寻笤帚,“你这个混账东西,不是你整天护着她,能起这些幺蛾子,一个个飞了天了,你这个混账东西,娘白养你这么多年……” 范氏拉着她,“别打了,要是打出好歹来,那可如何是好?丁香的好日子,这事闹大了,叫别人寻了话头叫梁家人知道了,咱妹子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被婆家拿了短,那可是有的罪受的。不为别的,娘你为了丁香也得手下留情呐!” 一番话把杨氏说得心都碎了,手里的笤帚掉在地上,她的闺女她心疼,再怎么发作,她也不能误了闺女的终身大事。 “娘,你就歇歇吧!”谢氏也过来劝。 刘氏顿时傻了眼,当初明明见着亮堂堂的,今儿怎么什么都没有?不过她心里还是不甘心,要不是萧景天在一旁拉着她,她还会再闹下去。 “大妹子的喜事,就被你这样给搅和了,一点都不叫人省心。”萧景天觉得很没面子,拽着她往房里走。 萧大姑把屋门口围着看的人驱散了,转过头说,“娘,你不是找厨子拟了菜式单子,咱对对,把后院的菜归置一遍,看哪些要添置的,该采买的采买,不能因为这一搅合,把明儿的正席给耽误了。” 杨氏想起来,有正经事要做,嚷着叫玉珠,快把菜式单子寻来,好好对对。又让范氏去屠户家说一声,让明早送半扇肉过来,顺道要傻蛋爹干十来条鲩鱼,一大早就送来。杨氏之前和两家打过招呼,隔了几日怕人家忘了误了大事,再去唠叨两句,以防万一总是好的。 萧玉珠听到杨氏的声音,见丁香也好多了,便放心地出去了。寻了菜单,查看了今儿用剩的食材,看明儿席面上要添置什么东西,碗碟是否够用,要不要在去别家借借。 忙到下半响,送嫁妆的人回来了,萧景土和萧景文脸上喜悠悠的样子,就知道这梁家一定不差。萧景土向萧老爷子汇报,同去的十来个抬嫁妆的后生,梁家每人还赏了二十个大钱,把大家乐呵了一番,直夸丁香找了个好婆家。萧景土又把老梁向爹问候的话带到了,往后找了时日,老梁亲自登门拜访之类的云云。 老梁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教出来的小子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萧老爷子呵呵笑着,笑眯了眼。一连声说好。 杨氏怕丁香因为老二媳妇的话闹心,晚上让萧大姑陪着丁香,两姐妹在枕头边说些私房话,也好开导开导她。 第二日,天蒙蒙亮,范氏作为全福之人,给丁香开脸。用煮过水的棉线,一端咬在嘴里。两手一张一合。绞去脸色的汗毛。范氏动作很快,但还是有点疼,丁香的脸立马变得红扑扑的,比抹了脂粉还好看。 萧玉珠和玉翠在一旁站着,一身大红的吉服衬得丁香白里透红,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如墨的青丝盘在脑后挽成发髻,插上发钗固定好,范氏拿了口脂。让丁香抿了两口。 丁香刚抿了一口,萧玉珠陪着她说话,惹得丁香停下来张着嘴想答话。范氏用梳子敲了玉珠一下,“什么时辰了,待会新姑爷就要来了,还说笑,见天没个正形。” “新姑爷见了咱小姑。肯定得夸小姑长得好看。”萧玉珠笑着道。 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经萧玉珠这样一调侃,变得轻松多了。丁香因为昨日的事一直闷闷不乐,再加上紧张,脸上一直绷得紧紧的,这会面色放开来,加上刚画好的新娘妆,更是衬得整个人像一朵盛开的丁香花。 没多久,新姑爷骑着高头大马来了,有小孩子在巷子里一路跑着叫着,“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丁香坐在床头,脚上穿着红色绣花鞋,不让下地来。 萧玉珠抿着嘴笑,“我帮你看新姑爷去。” 丁香要过来撵人,萧玉珠躲开了,走出房门,正好瞧看梁家后生戴着大红花进来,一路拱手向贺喜的人们道谢,去了堂屋拜见萧老爷子。梁家后生长的眉清目秀的,一副书生气质,身材俊朗,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打眼儿。 萧玉珠看了,进房来,笑着对丁香说,“我见了新姑爷了,一副书生模样,脸生得白净,不像咱爹和叔几个黝黑黑的。模样儿长得清秀,一表人才,外头的人一个劲地夸呢。” “你这丫头精怪着呢!”丁香面上说她两句,心里却是美滋滋的,过了一会,又问,还瞧见什么了,给她说说。 丁香没有见过那梁家后生,成了亲往后就要生活在一起,她这会的心思定是忐忑不安。 “小姑,你就放心吧,这新姑爷玉珠帮你把过关了,往后他见了我得给一个大红包,你看我帮他说好话来着。”萧玉珠笑笑,帮她整理下裙角。 丁香这下便放心了。 外头闹哄哄的,喜娘在人群中大声招呼,“咯咯咯”笑得合不拢嘴。天井了围满了人,喜子林子一大帮半大的小孩簇拥在新郎官旁边讨喜钱,腊梅二妞和村里几个丫头,挤在人群前面,捂着嘴笑咯咯的。 萧大姑急匆匆地进房来,关上了门,“新姑爷来了,就要到门口了。” 红盖头一盖,丁香眼泪顿时下来了,拉着萧大姑的手,柔声叫道,“姐。” “好妹子,乖乖地别哭了,哭了脸就花了不好看。”萧大姑把丁香的手放开给收回去,搂了搂她的肩膀。 外头有人叫门,萧玉珠隔着门板,问道,“那个,新姑爷,我小姑说了,要想进来得回答她一个问题。” 梁家后生起初还以为是要问催妆诗,他提前给准备了一首,正准备念出来,没想这个精怪的丫头冒出个别的名堂。众目睽睽之下,脸上涨得通红,不好意思地轻咳两声,“啥问题?” “我小姑最喜欢的花是什么花?你猜猜,打一花名。”萧玉珠回头望了丁香一眼,这会她被红盖头遮着,看不出表情,估计心里已经急了。 萧玉翠过来拍她,“这不是为难新姑爷吗?要是回答不上来,小姑可是等急了。” “玉珠啊,你别为难你姑爷。”丁香在红盖里头,看也看不见,只能干着急。 萧大姑在一旁笑话丁香,“还没拜堂,胳膊肘就往外拐了,知道心疼自家男人了。” 萧玉珠捂紧了嘴笑,“这个问题最好答了,新姑爷是读书人,他一定能答上来。” 梁家后生绞尽了脑汁,把田里地里书本上的花名想了一遍,最后眉开眼笑,“丁香花!” “看吧,新姑爷果然好才学。”萧玉珠笑嘻嘻地打开门来,与玉翠齐刷刷叫了声“姑爷”,每人手里给塞了一个大红包,抬头一看新姑爷额头上冒了汗了。 闹腾一番之后,丁香上了轿子,梁家后生骑上高头大马。锣鼓唢呐声震天响儿,一阵爆竹声噼啪响过,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渐行渐远。 杨氏扶着门框凝望着前方,只到看不见队伍的影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高粱红了 两对花瓶在摆嫁妆那日,占尽了风头,好些婆子们动了心思,想着自家闺女成亲时也要置办这一个物件儿。(.)花瓶寓意平平安安,是个好彩头,摆在家里也能充充门面儿。 接下来的日子,村里人有几家要嫁闺女的提前向萧景土预定花瓶,红色花瓶看着喜庆,要的人多,一时间,家里烧制好的十来个红色花瓶一下子全被人买了去。花瓶这样嫁妆便在附近的村庄流行开来,后来随着人员的流动,慢慢地传到其他地方去。好些隔得远的村庄也有人过来卖,还有些外地的人寻了过来。陶窑的生意红火,连带着其他陶器也卖得比往常多。 萧玉珠把新接下来的单子一一列好,吩咐下去,让陶匠师傅给做一批出来,多做些备着。 过了几日,村里人的话头由玉珠家的花瓶转移到新鲜事上去,说的是关于青竹的事。 喜子娘自从喜子上了学,她一有空,便会来寻范氏,这回拿了未做好的瓜皮帽,过来缝。 “你听说了吗?村里正传着咧,说青竹啊不是傻蛋家的远房亲戚,而是傻蛋娘收留的要饭的叫花子。”喜子娘朝村上头,傻蛋家的方向努了努嘴。 这种没影的事,范氏不好乱说道,拿了包谷出来晒,“瞎说,那青竹是逃难过来的,几日几夜没吃喝,到萧家村的时候不成人样,难免被别人看着是要饭的。” 喜子娘过来帮着把包谷绑在木架子上,“青竹是个可怜的,全家人都没了,就只剩下她一个了。可是……这事啊你还别不信,有人亲眼见到,青竹到萧家村的时候,并没有说要寻亲之类的。只是后来到了傻蛋家。傻蛋娘才放出话出来,说青竹是她远房亲戚家的女儿。” 范氏没太当回事儿,笑着道,“这事啊我还真不信,青竹已经够可怜的,村里的长舌妇还寻了这话头,拿人说事,这不是给人添堵吗?” 喜子娘却不恼。[]她只是平日里没事。打听打听,这话是谁先传出来的,天知道!见范氏不信,认认真真地贴近了她耳边说,“我啊也就是学舌说说,还听人说。傻蛋娘收留青竹,是想留着做媳妇!” “青竹比傻蛋大个一岁咧。”范氏有些吃惊。 喜子娘仰着头大笑起来,“女大三。抱金砖,大个一岁两岁的怕什么!傻蛋的病看着大好了,可身子骨还是弱的。讨个比他大一岁的媳妇,正好可以多帮衬着照顾。” 范氏也点点头,“那丫头办事利索,是个放心的,见了人也是大大方方的。这点啊我家玉珠都比不上她。” “可不是吗?这么好的姑娘难怪傻蛋娘要留着。” 两人正唠着,二妞过来寻玉珠,脸色一怔,想来是听了个一支半节。 喜子娘拉着她问,有没有这回事? 二妞胡乱摇头,张开嘴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 “行了,你就别为难孩子了。”范氏放开她,让她去房里寻玉珠。 二妞刚走到房门口,萧玉珠从床上溜下来,眼睛朝窗外望了望,拖着二妞的手,“这种没根没据的事别往心里去,村里头总有那么几个妇人喜欢拿人说事,乱丢舌头。” 二妞抬头看她,锁着眉头,咬着下嘴唇吞吞吐吐地,“其实……” 这事喜子娘传得一点都没错,青竹不是她家的远房亲戚,是她娘收留的一个叫花子!前两年,旦儿的病反反复复,表面上看着是好了,可老是做恶梦,一做恶梦他的毛病就犯了。她娘也是为旦儿着想,收留青竹更大的目的,是想留给旦儿做媳妇! 她刚想张口把实情告诉玉珠,可一想到,她娘嘱咐过的,这事啊谁也不能说出去,很快就老老实实地闭了口。[.超多好看小说] “其实啊,你也没往心里去,对不对?”萧玉珠笑着说,托着她的手在窗台下坐下,从床垫下拿了帮二妞卖野菊花的钱,递到她手里,“一共是五百多个钱,我爹看你摘的野菊花好,帮着卖到茶坊去了,每两多卖了好几个钱呢。” 二妞感激地看着萧玉珠,一番道谢。 萧玉珠拿出她新绣的花样给二妞看,让二妞指点指点,她新学会了一样新花样子,可总感觉针下得有些歪了。萧玉翠挑了房帘进来,边走边说,“青竹的事你听说了吗?”很显然是没有看见二妞也在。 萧玉珠咳嗽一声,萧玉翠一抬头见到二妞,吓了一跳,挑起帘子的手放下,又出去了。 二妞待了一会,浑身不自在,眼下村里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感觉有千百只眼睛看着她,不好再久待下去,借故先走了。 山粱上的蜀黍熟了,范大和过来帮忙收蜀黍,一大早套了牛车,萧玉珠和玉翠拿了镰刀,寻了草帽准备去收蜀黍。段光启前阵子听萧玉珠提起过,她家种了好几亩地的蜀黍。地里的蜀黍一红,他便不请自来了。 萧玉翠先上了牛车,萧玉珠在她对面坐下,朝段光启招手,让他快上来。 段光启跳上牛车,愣了一会,不知道该坐在哪边,左右看了看。 萧玉珠捂紧了嘴笑,“启哥儿,再不坐下来,小舅可要赶着丫丫走了,你得翻个倒栽葱不可。” 范大和回头问,“全都坐好了,一个个磨蹭了半天,这日头可不等人,再不走日头到头顶了晒得人热。” 段光启在萧玉翠旁边坐下,两人中间隔得远远的,可以塞下长江黄河了,萧玉珠见了又是一番偷笑。 段光启屁股往萧玉翠这边挪了挪,萧玉翠的脸色火辣辣的,伸开了手过来撵玉珠,“你这个精怪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萧玉珠躲过她的拳头,“启哥儿个头高身量大,正好可以把日头挡了,我这边日头正晒着呢,要不我和你换换?” 萧玉翠低头笑着不语,偷偷打量段光启的脸色,小声问,“今儿怎么得空?不用去山上砍柴?” “这一窑的柴火砍好了,全在山上晒着呢,傍晚了我再去收回来,晒干了就能用了,我爹让我来问问,下一窑是什么时候,柴火好先备着。” 陶窑的事,她平日里鲜少去窑里,不清楚,萧玉翠便扭头问玉珠,烧窑的日子。 “快了,还有半个来月。” 三人有说有笑的,范大和偶尔回头过来答一两句,路上走着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山梁上走不得牛车,范大和把牛车停在一个树荫的地方,把丫丫拴在树上,丢了一把草,便上了山。 到了半山腰,便看见一大片蜀黍地,沉甸甸的红映着半边天,一把把蜀黍穗子笑弯了腰,在阳光下泛着金灿灿的光泽。一阵风吹过,夹杂着蜀黍的独特清香,这是属于蜀黍的季节。 萧玉珠望着比人还高一头的蜀黍地,笑眯了眼,亲手割下了第一把蜀黍,叹道,“这么多蜀黍啊,可以给小舅扎好多好多扫帚呢。” 萧玉翠敲她,“小财迷的样,见天就东想西想,不知道干活儿,割个蜀黍割得一高一低的,叫小舅怎么扎扫帚用。” 范大和拦着萧玉翠,“这荒地能种出蜀黍来,还多亏玉珠的肥田方法管用。”说着扭头问段光启“是不是?” 段光启也点头说是。 “又是油菜花又是堆肥的,不出几年这地啊就养得肥肥的,咱种地的人整饬好了土地,土地不会亏待咱们,这蜀黍结得又大又多,说来小舅还得谢你呢。”范大和问玉珠,想要什么礼物。 萧玉珠想了想,眼睛一亮,“你会酿蜀黍酒吗?” 这蜀黍酒,他还真不会酿!范大和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我见村里有人酿过,回去我问问这酿蜀黍酒的法子。” “别听她瞎扯,东扯葫芦西扯瓜的,这两亩多地蜀黍,能酿几壶酒出来,还不够爹喝的。”萧玉翠见她整天想些幺蛾子,免不了要挤兑她。 萧玉珠抿嘴笑笑,她也就随口那么一说,想起前世里看的电影《高粱红了》,说的就是红高粱酿酒的故事。红高粱能酿酒,说不定这还是一门新的挣钱路子。两亩地的高粱要酿酒,确实少了点。 范大和和段光启挑了两担蜀黍下山,放到牛车上,来往好几趟,装了一车满满的蜀黍,范大和赶着牛车先送回去,来的时候带了范氏稍带过来的茶水和几个树上结的沙梨。 几个人你一个我一个拿着梨就啃,沙梨是河边树上结的,萧玉珠家在河边有好几块地,刚好有几棵没人认的沙梨树,就归她家了,沙梨样子不好看,外面的皮粗搁牙,不过却甜得很,吃起来水分也多。 吃完了梨喝口茶水,继续割蜀黍,忙活了半日,才收了一小块地,日头当头照着,毒辣辣的,晒得人撑不住,便收了工回去。 大花正站在村尾不远处的大槐树下,看着牛车从旁边的道上驶过,范大和手扬着鞭子赶着牛车,方巾子随着风飘起,棉袍在疾驰而过的风中起舞,这一幕定格成画面,在她心中挥之不去。回头一笑的俊秀脸庞,那爽朗的笑声,让人久久回味。 手里的荷包被捏出汗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和的心思 范氏见人回来了,把牛车上的蜀黍歇下来,扭头叫玉翠去招呼大伙,桌上有备好的糕点和茶水。 萧玉珠把蜀黍铺在院子里,满满当当地铺了大半个院子,看上去火红一片,映着火辣辣的太阳,显得格外的晃眼。 “大花刚来过了,说是过来寻你的,见你不在就走了。”范氏手里晒着蜀黍说道。 萧玉珠问道,“这阵子不见她来,这回来怕是有事?” “我问她,她没说有事,只是过来看看,你往后见了她问问。这个丫头是个心思深的,她不说别人还真琢磨不出来。”范氏晒完了蜀黍,去灶间拿了酒壶出来,塞给萧玉珠十个铜钱,让她去货栈上打壶酒。 范大和别的不好,就好一口小酒,是无酒不欢,吃饭之前喜欢喝点小酒,品两口下酒菜。这一点萧玉珠是知道的,拿了酒壶乐悠悠地出了门。 从货栈回来的路上,见着金山这坏小子的背影,萧玉珠以免节外生枝,绕道走了。 金山连续两年参加考试,是两回都没中,不说中个秀才老爷什么的,考得恐怕是倒数几名。听说去年,金山在考场上睡大觉来着,一觉睡醒黄花菜都凉了,快到交卷时间,他便用毛笔画了一副金窝图,胡乱圈圈个叉叉,画了几个冒着热气的鸭蛋。这事一传出来,让人笑掉了大牙,金山舅爷的脸面也叫他丢光了。 金山本就不是读书的料,硬要他往功名路上奔,结果可想而知是烂泥扶不上墙。金山娘见他无心备考,在家里闲逛,不是长久之计,托金山舅爷给他谋个差事。半年下来,金山不是嫌地方太远就是嫌谋的差事不合他的意。一直闲赋在家。 萧玉珠停下脚步回头看,见金山走远了,不屑地吐了吐舌头,朝着金山的背影唾了一口,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不是她怕金山,而是家里人一再嘱咐,不要惹着这个恶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刚躲过金山。萧玉珠拎着酒壶正要蹦着往前走。旁边一个声音,吓了她一跳,“玉珠啊,你这是去买酒去了,怎么走得满头大汗?” 萧玉珠抬头一看,是大花站在路口。正看着她笑呢,朝她回了一个笑容,“大花姐。你咋站在这,这没个地方阴凉的,晒得人热。过几日就要入秋了。这日头却和盛夏的差不了多少,这秋老虎厉害着得把人晒出层皮来。”见大花含着笑不言语,问,“你找我有事?” 大花手里揉搓着绣花帕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听说,你家的蜀黍红了,大和小舅……” 见她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不像她往日的作风。大花平日里说话说得顺溜得,绕口令谁都比不上她,能一口气说上好几段词呢。萧玉珠笑着拉着她到屋檐下面,“大和小舅昨日才来,帮我家收蜀黍来着,你也知道他要扎扫帚卖,正好收了蜀黍把杆子拉回去扎扫帚用了,这次来得住上一阵子。” 大花脸色微红,低头看着自个的脚尖儿,手里一下一下揉着帕子,话到了嘴边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心里干着急。 萧玉珠见她和帕子较上劲了,帕子上绣着的蝶恋花哪经得起她这番蹂&躏?笑着拉过她的手说,“我看出来了,今个儿你有心事。” “没……没有!”大花急着辩解。 “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带这么打迷糊眼的。”萧玉珠嗔道,偷偷打量她的脸色。 大花张了好几次口,才道,“大和小舅近一年来说亲了没?” 萧玉珠看着她直摇头,“没呢,姥娘给他寻了三四门亲,他没一门看上的,每回都是打着要扎扫帚多挣些钱的名头,把亲事给推了。”说完,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大花。 大花粗眉大眼的,脸蛋长得圆润,只是身子骨架粗些,没有小家碧玉的感觉,倒有一副当家娘子的气派,两片浓黑细长的眉毛,宛如描过青黛一般,长相平平,眉宇间却透着干练。 大花对范大和的心思,萧玉珠早就看出来了,今儿看着大花,脑海里突然冒出个念头,咦,大花做她小舅母不错啊。她还希望有这样一位干练的舅母呢,绝对是个会持家的。 大花被萧玉珠看得很不好意思,见范大和还没说亲,心里安定了许多,脸色不自觉地更红了,从袖袋里掏出荷包来,塞到萧玉珠手里,“帮我把这个给大和小舅。”说着,一阵风似的跑了。 “诶,大花姐……”萧玉珠对着大花的背影干跺脚,低头手里的荷包,绣得是鸳鸯戏水花样,大花的意思再了然不过了。只是,大花喜欢大和,为什么不亲自把荷包送到大和手上,让玉珠这个小好几岁的外甥女和小舅说这事,不太那个啥……合适吧? 吃过午饭,范大和去了后院萧玉涵的房里午睡,范氏让两个闺女也歇会,等日头下去了再去收蜀黍不迟,又不抢时日慢点收人也轻松些。 范氏见萧玉珠心神不宁的样子,便问,“是不是身子哪里不适?还是什么事心头正烦着?” 萧玉珠把大花托着转交的荷包拿出来给范氏看,并把大花的事告诉了她。 范氏听完,拍着腿道,“我怎么没想到了,前几年自从大和来了,大花和咱家走得也近了。每回大和前脚刚进屋,大花后脚就来了,原来是早就看上眼了。我啊也是老糊涂了,这大花的心思怎么就没看出来?”范氏笑着,又说,“大花是个好姑娘,我打心眼里喜欢,我问问大和,要是两人看对眼了,是再好不过的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说完,从玉珠手里拿过荷包,笑呵呵地让她去房里眯会眼。 晚上,范大和在房里看萧玉涵练大字,范氏把他叫了出来。叫到前院的篱笆墙旁。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云朵追着明月,一轮玉盘穿过树梢,明晃晃地在夜空照着,把大地照得恍如白昼。半人高的绿篱笆,透着融融的月光,投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范大和跟在范氏后面,走了一段路。见她像是有事。开口问道,“大姐,有啥事你就说。” “我就不和你磨叽了。”范氏笑着在门前站定了,把手里的荷包塞给他,“大花亲自给你绣的。” 范大和手里拿着荷包,手心里脸上感觉火辣辣的。一阵火烧般滚烫。幸好是在月下,白花花的月光照在人脸上看不出表情,否则这个样子定会叫大姐笑话。 “就别干杵在这。和大姐说说,你觉得大花这人咋样?”范氏见他不言语,拍了他一下。 范大和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抿着嘴,“大姐觉得咋样就咋样。” 范氏又要拍他,“你娶媳妇儿还是我娶媳妇?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含糊。” “大姐……觉得好就好。”范大和半天才吐了几个字。 “大花这姑娘。我是喜欢得很,人勤快心眼又好,收拾家务,田里地里干起活了不带多说话的,还有一副当家娘子的做派,是个会持家的……” 一时半刻间,静悄悄的小院只有范氏一个人的声音。范氏说完了一长串话,见范大和不言语,只是看着人笑,心里来气,这孩子也和她打迷糊,见他像是没这个心思,叹道,“要是不中意,就把这荷包当面儿还给她,回头我再劝劝大花这丫头。”拍了拍衣裳,要走,心里琢磨着,大花长相不算标志,相貌上差了点配不上大和,估计是这点,大和嫌她。 “大姐……”范大和拉着她,脸上急得冒出汗来,“其实……大花姑娘不错。” 萧玉翠和萧玉珠两个脑袋趴在窗台上看着,两人对视着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看来这事有戏! 范氏琢磨着他的话,像是话里有话,惊喜得拍了他背上一下,像是拍得重了,范大和“哎哟”轻轻叫出声来。 “那这么说来,你心里头有大花这姑娘?” 范大和点点头,这种事儿实在不好说出口,他心里憋了好久了,今儿总算是说出来了,真是痛快! 这两年来,姥娘给他说了三四门亲事,都被他推掉了,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人了。晚上一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她的影子,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里,她就像是照进他生命中的一缕阳光,让他的生活也跟着美好起来。 “哎呀,你这小子这事连大姐也不告诉,害得我到处帮你张罗亲事,原来这弟妹啊就在眼皮子底下,我都没认出来。”范氏捂着嘴“咯咯咯”笑着,边走着进来,“后头的事就交给大姐,保准办得稳稳妥妥。” 两姐妹见范氏转过身要进屋来,齐刷刷地从窗户上下来,重新在床上躺好。 萧玉珠翻了个身,问,“你说往后咱见了大花,是叫姐姐还是叫舅母?” 萧玉翠也挺纠结的,大花比她大不了两岁,往年叫姐姐叫惯了,要改口叫舅母还觉得怪别扭。 往后,范氏叫喜子娘去和春生家的说说这事。春生家的见过范大和,见人长得俊朗,又有一门手艺,扎的扫帚卖相好实用,编的篮子也是数不尽的好,自是乐得看不见眼儿。 范大和帮衬了几日,拉了满满一牛车蜀黍杆子回去了,这事有了盼头,他得多扎些扫帚换些钱,给来娶媳妇用。 喜子娘帮着来回跑了几趟,这事啊就这么定下来了。 范氏把脱好粒的蜀黍杆子,用柳条捆了,想着让萧景土得空了赶着牛车给大和送去。 萧景土从陶窑回来,顾不得拍打着衣裳上的灰,就耷拉着脑袋进了屋说,“大黑家也烧出红色花瓶来了!”这话让范氏一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秘方外泄 “你看清楚了,是和咱们家花瓶一模一样的色?”范氏难以置信地问道。(.无弹窗广告) 萧景土脸上很不高兴,“我亲眼看见的还嫩有假,两位陶匠师傅也看了,是和玉珠捣鼓出来的红色一个模子。” 范氏脸色泛白,不相信地问,“这么看来,是咱家的釉料秘方泄露了?” 萧景土无力地点点头,靠在椅子上,“今儿大黑家开窑,烧了好些花瓶,全是红通通的,明晃晃的亮堂,陶一出来,整个陶窑就传开了,我也去看了两眼,和咱家的一模一样。虽然大黑和他媳妇对外放出话来,这釉料方子是大黑花了好些银钱,找一个制陶老匠换的,可是……” 还没等萧景土说完,范氏到门口叫了萧玉珠进来,询问最近有没有人去过后院,看过她配釉料方子。 萧玉珠见两人沉着脸,范氏的问题很是蹊跷,猜想定是有事发生,便一五一十地回答,“傻蛋哥帮着我配过几回。” 范氏听了直摇头,“傻蛋什么都不懂,他只是好心帮忙,又怎么会把方子说出去。” “娘,你说什么?釉料方子传出去了?”萧玉珠大吃一惊。 范氏怨道玉珠咋咋呼呼的,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拉着她坐下,“傻蛋他哪里懂什么方子,咱们自家的几个人更是不会说出去,大黑媳妇向我讨过两回,我没告诉她,不知道大黑家的釉料方子从哪里来的?” 一听到釉料方子泄露出去,萧玉珠心里翻江倒海翻腾着一副副画面,所以见过釉料方子的人在脑海里筛了一遍,不外乎就那么几个人。二憨帮她配过几次釉水,他一定是知道的,再就是自家的几个人,还有就是傻蛋。再没有其他人见过了。傻蛋不可能说出去,那么最大的嫌疑就是二憨。 怪不得他每回都问她这釉料方子哪来的,早就想把这块肥肉叼在嘴里。只是大黑媳妇曾经向他讨过,被萧玉珠撞见过一回,他还装一副铮铮铁骨样,咬牙不说。萧玉珠一想到这,心里不得不来气,这般假惺惺的做给谁看!他明明知道釉料方子金贵。可为什么要把方子告诉大黑媳妇? “会不会是两个陶匠师傅?”范氏想了一圈。觉得最大的可能是两个陶匠师傅传出去的。 “这话在家里说说就算了,千万别在外头说,要是不是两个陶匠师傅做的,岂不是给人难堪,坏了名声。”萧景土正色道。 范氏闭口不再说下去,出了房去灶间端饭菜上桌。用过饭。萧玉珠跟着去陶窑,看看大黑家烧出来的到底是什么货色。 二憨正在场子上翻晒着土坯子,见玉珠来了。朝大黑家陶坊的方向努了努嘴,说道,“真他娘的没天理。那臭婆娘也能烧出那样的好陶来。” 萧玉珠走到他跟前,打量他的脸色,和以往差不多,一副坏脾气直骂人的样,她故意抿嘴道。“二憨叔这骂得是谁?玉珠怎么听不明白?” “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打着釉料方子主意的婆娘。”二憨狠得牙直痒痒,往地上呸了一口,走近了朝萧玉珠低声道,“玉珠,你不知道那臭娘们烧出红色陶出来了,和咱们烧的花瓶是一个模样。” 萧玉珠脸色故作镇定,微微笑道,“我听我爹说了,不过是不是一个样,还不好说。” 见她不相信,二憨把手里的汗巾往肩膀上一放,“我带你看去,你还别不信。”说着领着去了大黑家的场子。 大黑媳妇正在摆弄着花瓶,一个个擦得亮堂,见了二憨和玉珠来了,若有所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无弹窗广告) 花瓶全摆在场子上,还没来得及收进仓里去,看得一览无余,一个个在太阳下闪着大红的光,如一团燃烧着的火焰映入眼帘。 大黑媳妇很快抬起头来,“哎哟,秀才老爷孙女来了,看看我家烧的陶和你家的相比如何?” 看着大黑媳妇得瑟的样,二憨当下就往地上唾了一口,“不要脸的黑心妇!” 萧玉珠拉着他,微微笑着问大黑媳妇,“这方子哪来的?” 大黑媳妇早就猜到会有人这么问,拿出早准备好的一套,先入为主地说,“这可是我家大黑花了好些银钱换来的,你没得要说是你家的方子?这红色釉料方子世上多的是,不会只要是红色,就说是你家方子配出来吧?” 萧玉珠不想和她争辩,这红色和自家的如出一辙,只是光泽却没有自家烧出来的经看,看着格外扎眼。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方子就是同一个。第六感告诉了她这个直觉,让她不得不相信,方子泄露出去了! 萧玉珠拐弯抹角地问了二憨一些问题,二憨跟在她后面,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半点打哈哈。见他这个样子,萧玉珠很快否定了原来的设想,看来二憨是白白地被冤枉了,看着他憨厚的样子,萧玉珠顿时心中生怜,觉得很对不起他。 二憨当然不会知道萧玉珠在想什么,此刻他的心里更多的是好奇。摸了摸后脑勺,一脸唏嘘地问,“玉珠啊,那方子是怎么个回事,和叔说说,我看了十来回了,还没看明白。” “呆头鹅就是呆头鹅!”萧玉珠心里嘀咕两句,越看越觉得他像只呆头鹅,哪有人看过十多遍,还没看个子丑寅卯来,是个正常人,看过几遍就会了。 二憨在一旁,不依不饶地说,“就偷偷地告诉我,我绝不告诉别人。” 萧玉珠在他耳边低语两句,二憨喜悠悠地两眼冒出光来,激动得不住地点头,一副呆头鹅变天鹅的样。等萧玉珠走远了,二憨还在原地流着口水回味,可是玉珠说了这么多,他怎么一句也没听明白,伸着手想叫她回来。 二憨是个二愣子,这釉料方子他听不明白,怎么会告诉别人?一路上,萧玉珠不由地更加相信二憨师父说的话,二憨没有灵根,天资尚浅啊,这天生的废柴就是告诉他秘籍也没用!看来这泄密者另有他人。 不会是傻蛋吧?萧玉珠被这草木皆兵的念头吓得不轻,捶了捶她的头。 情况没有进展,这事慢慢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釉料方子不再是秘密,大黑家烧出来的花瓶色泽上没有萧景土家的好,但是价格便宜,大半的生意被大黑家拉了去。萧玉珠想了降价的方法,和大黑家进行了一段时间价格拉锯战,可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范氏看着直皱眉头,“二丫头,这价再降下去,是连柴火钱也捞不回来了。” 萧玉翠在一旁绣花,鼓着腮帮子,把针线筐子扒拉得哐当响,“大黑家的这是何苦?闹得两家不得安生,倒头来做的却是亏本买卖。” 原本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定的价格就低,现今大黑家这样的搅合,挣的就更少了。萧玉珠也感到很苦恼,好不容易打开的市场,不能眼睁睁被他人给抢了去。打价格战不是长久之计,只能往其他方面想办法。 “那咱们把价稍微提提,以质地取胜。”萧玉珠惊喜地把心里的想法说给大伙听。有买一送一的新法子,买花瓶送锦盒,连带着一起包装好。精美的外表对谁都有诱惑力,和木匠铺里的掌柜长期合作,应该可以低价定做锦盒。花瓶的样式上增多,推出几种不同款式的锦盒供挑选。还开发出另一套婚嫁品――碗碟茶具系列,仅好看又实用。 范氏细下一琢磨,觉得可以一试,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萧玉翠这才放宽了心,抿嘴笑道,“还是二丫头有办法,否则被大黑家打压着,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挣的也没以前多了。看着爹受累,心里着实难过。” “这大黑媳妇是个猪脑子,两家这样打压来打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萧玉珠不由地满头黑线,有这样一个竞争对手,不是挑战她的经商之道吗?她前世里没有做过生意,只是偶尔帮老妈打理一个小卖部,经商这淌水深着呢,她只是在河边用脚试了下水。 眼下的方法也不是长久之计,新样式一出来,估计过不了几个月,盗版品便会铺天盖地的来。不过她手里还有一样秘诀,蓝色釉料!想到这心里才稍稍好过了点。 萧玉珠用笔画了几副花瓶新花样,让小货陈师傅按照图样,先做一批看看。 陈师傅手一直哆嗦着接过图纸,脸上不自然地夸道,“咱们小东家人就是聪明,这样的花瓶样式好些我见都没见过。” 萧玉珠没察觉出来他的异样,把要求细细地叮嘱了一番,让他赶紧做了,越快越好,这些样品她等着急用呢。 陈师傅领了命令先下去了,可是……他却忘了把图纸拿走。 萧玉珠看着他的背影,纳闷道,“这般毛手毛脚的,不像是陈师傅?” 萧景土也觉得他近来不大对劲,经常丢三落四的,好几回明明刚收回来的土坯,又扛着出去晒一遍日头;拉个土坯子,光转着轮盘手却不贴上去……这样的笑话出过好几回了,连二憨都笑话他,是不是想他媳妇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贼另有他人 萧玉珠把图纸给陈师傅送过去,在场子外边转了转,外边晒了很多水缸,一个个缸口朝着太阳。[.超多好看小说]二憨在场子里穿梭,翻晒着陶器。 萧玉珠学着翻晒着小件陶器,才晒了一会,便累得满头大汗。二憨丢给她一把光杆蒲扇,让她一边歇着去。 萧玉珠见那蒲扇只剩下几片叶子,朝二憨瞪了瞪眼,一路拿着扇着准备去泥潭里寻她爹。走到半路的时候,见路边树叶子后面有人说话,听声音是陈师傅和大黑媳妇,声音很轻,像是在说悄悄话。 陈师傅这么老实的人怎么会和大黑媳妇搞在一起? 她立刻警觉起来,轻手轻脚地想走到树旁边听,可糟糕的是,手里的蒲扇叶子被树叶子挂住了,发出“哗”的一声,吓得她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大黑媳妇听到声响,停止了说话,往后看了看,见没什么动静,才放下心来说,“估计是被风吹的。” “这地方寻少有人来,我事先看过了,你就放心吧。”陈师傅说。 “那方子我试过了的,的确不错,你是个办事稳妥的。” 陈师傅背对着,看不到正脸,萧玉珠躲在树后面,透过枝叶见大黑媳妇一脸坏笑,得意的样子。 “方子也给你了,你试过了是没问题的,只是……你之前说的话。” “哎哟,小陈师傅,我也是要头要脸的人,说的话怎么会不算数,只是还得等些时日。” “大黑家的,这……”陈师傅有难言之隐,吞吞吐吐的。 “说实话,我还得谢你呢,要不是你把这么好的釉料方子偷出来。我家怎么能烧出这么好的陶?这里面的功劳自是要算你一件。”大黑媳妇媚笑着拍了陈师傅的肩膀,吓得陈师傅往后连退三步。 萧玉珠惊出了一身冷汗,陈师傅再往后退两步,她就要暴露了!定了定神,仔细回想大黑媳妇的话,肺都要气炸了,这釉料方子既然是陈师傅泄露出去的!!! “那事你还得加紧办,方子的事情已经暴露了。东家很快就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来了。” “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晓?天下釉料方子那么多,他怎能断定是他家的?”大黑媳妇怒道,很快嬉笑着脸,“这事你先别乱了阵脚,回去等信儿吧,估摸着快了。就这几天了,帮我做事,亏不了你。” 见两人像是谈妥了。要结束谈话,萧玉珠猫着腰转了个身,想偷偷地往后撤走。脚被地上的石头一绊,一个踉跄,身子差点扑了出去。 “谁?”大黑媳妇紧张地大叫,脸朝树后面发出声响的地方张望。 萧玉珠心都要扑出来了,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这时旁边的草丛中飞出一只大鸟。扑棱着翅膀擦过树梢飞走了。 “呸,这晦气的黑乌鸦!”大黑媳妇往地上吐口水。 萧玉珠趁机溜了出来,朝泥潭里一路飞奔过去。 “二丫头,你这是干啥?走起路来这么急惶惶的。”萧景土在泥潭里起陶泥,见萧玉珠踉踉跄跄从路边下来,怕她刹不住,跑到沟里去。 “爹……”萧玉珠生怕被人发现,不敢大喘气儿跑了一路,跑到萧景土跟前。 “出什么事了?”萧景土问。 萧玉珠缓了口气,走上前去,对着萧景土的耳朵小声说,“我知道是谁偷了咱家的釉料方子……” 等萧玉珠说完,萧景土也不敢相信,干出这种事的既然是陈师傅。 陈师傅跟了他好几年的,是萧景土家请的第一个陶匠师傅,萧景土见陈师傅人老实厚道又勤快,做陶的手艺不赖,性子温和是个好相处的,便一直留了下来。 萧景土自认为,他对下面的陶匠师傅不薄,特别是陈师傅,念在跟了他这么多年的份上,每年进了腊月散工的时候,还会多给一吊钱作为年礼。 回到家,范氏听萧景土这么一说,也是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出了这种事情,人是不能留了。” “陈师傅跟了我这么多年,要辞了他,我也于心不忍。”萧景土性子软,下不了这个决心。 “你想想啊,留了他,无疑背后多了双眼睛,不能不防!处处防着做起事来也没那么方便,往后不光是釉料方子还有其他的也得处处防着,这其中的苦处你该是知道的。”范氏劝道。 “说不定是陈师傅一时糊涂,下回肯定不会再做这种事了。”萧景土还是狠不下心来。 见他这个样子,范氏只能退一步,“要是现今辞了他,不出几个月就到年底了,出去请师傅也不好请,陈师傅回去了也是闲在家,那就留他到年底,走的时候和他说说,让他心里好打算打算。” 萧景土也同意,“那这事就别往外说,就当做你我都不知情。”见范氏点了点头,低着头沉思一番,又说,“他猜他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会把方子说给大黑媳妇。”把玉珠听到的话说给范氏听。 范氏听了也是摸不着头脑,陈师傅上有老下有小,儿女成双,照理来说是圆满的,怎么会?范氏也不好多加猜测,让萧景土暗地里打听打听。 之后,范氏把萧玉珠叫进房里,让她把听到的话别对外头说,对陈师傅和对大黑媳妇都不好。 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萧玉珠是知道的,她虽是不喜欢大黑媳妇,可这种桃&色事件她还是有分寸的,点点头表示绝不说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萧景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原来陈师傅的爹一直有病下不了床,前几个月,他听回家探亲回来的陶匠师傅说,他媳妇也病了。他媳妇的身子骨向来就不太好,这下病了更是不能下地干活。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一共有七八口人,全靠他一个人在外捏陶挣钱,日子不好过。 大黑媳妇对红色釉料眼红,背地里向两位陶匠师傅打听,还开出了高价,以每样陶高出现在好几个钱的工钱要挖师傅过去。陈师傅家里有难,想多挣些钱养活家人,才对大黑媳妇开出的优利条件动了心思。 只是……大黑媳妇拿到釉料方子后,一直没有兑现她说的话。 范氏听了没有之前那么生气,只是叹气道,“大黑媳妇的话也能信?” ………… 萧玉珠正在西厢房里绣花,对面房间的谈话她是不知道的。萧玉翠在一旁看着,指点着她的针法,差点误了做饭的时辰。大花端了一盘山渣过来,说是自家树上摘的,熟透了吃起来甜,一点都不涩口。 萧玉珠拿了一个小山楂,咬了一口,“真甜,就是个头有些小,还不够塞牙缝呢。” “大花,你别听她的。”萧玉翠朝大花说道,也拿了一个放进嘴里。 萧玉珠两口下去,小山楂只剩下个核了,抿嘴笑着说,“还一口一个大花的叫,也不知道叫小舅母,等小舅来了有你的好看。” 大花觉得很不好意思,她和大和的事两家是私底下说好的,但是大小礼还没行,现今就让玉翠玉珠两姐妹改口,她也觉得怪别扭。低着头说,“还是照往常一样,叫我大花吧。” 三个姑娘说说笑笑的,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相处起来自在。 喜子娘过来借锄头,见大花也在,忍不住要拿她说笑,“瞧瞧这舅母外甥女的,处起来就是格外的亲。” 大花脸上红扑扑的,被说的不好意思,拿着盘子就走了。 范氏听到声音,从房里出来,见着大花的背影,“这孩子才刚来一会,我还没听她叫一声大姐,她就走了。” “往后啊,有的是时候。”喜子娘笑道,拉着范氏唠叨孩子上学的事,喜子玩心重,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写几个字写得鸡爪子样,她和喜子爹商量过了,这样下去也是浪费钱,这书还不如不念了,让喜子跟着他爹卖鸡蛋去。 “让他再跟着读两年多认几个字也好,要是实在学不进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范氏劝道。 “横竖是读不出来,再学两年不是糟&蹋钱?不像你家玉涵,连夫子都夸他咧,看来你们老萧家天上有文曲星照着,辈辈都能出读书人。”喜子娘叹道。 “不说别的,喜子这么小,你就让他去卖鸡蛋,你也舍得?”范氏走近了问。 “我这做娘的哪舍得?”喜子娘被说得动容,“只是不卖鸡蛋,也干点啥?原本指望着他能好好念,将来考个秀才老爷的,我好跟着享福咧,现今看来是没指望了。” “小小年纪去卖鸡蛋,这不是把孩子给活生生耽误了,依我看,还不如去学门手艺,学个木匠活什么的。”范氏提议道,“我娘家一个亲戚家的小子,送去木匠铺子,学了一两年就出师了。现下在村里做木工,请他做家具的多着呢,活啊是接都接不过来。” 喜子娘仔细一琢磨,觉得玉涵娘说得在理,回家和喜子爹商量去了。 没过几天,姥娘觉得未来儿媳妇和女儿在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怕被人说嫌话,很快派了媒婆到春生家提亲。两家互换了庚帖,行过大小礼,把成亲的日子定定。春生家念着离腊月不出三个月了,置办嫁妆太仓促了,把日子往后延,初步定在来年秋收后入冬前。姥娘见亲家是个办事稳妥的,也觉得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金秋十月,秋收后没多久,陈师傅突然提出要请辞。(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自立门户 萧景土感到很意外,“做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走?你跟了我好些年了,玉陶坊能有今天,也有你的一份功劳。本想过阵子给你涨工钱,你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我知道你家里有难处,父亲和妻子病了,正是需用钱的时候,你更应该好好干下去,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要走?要是想回乡看望,我准你的假就是了。” 陈师傅看向萧景土,默了一会道,“东家,是我对不住你,是我不知好歹,做出这种苟且之事来!我千不该万不该把东家的釉料方子泄露出去!”说着就要掌自己的嘴,萧景土忙拦着他。 范氏从堂屋门口进来,同萧景土交换了一个眼神,釉料方子的事他们谁也没说出去,就当做不知道是谁干的,也没心再追究下去。这一个月来好端端的,见陈师傅恢复正常,两人也放下心来。如今看来,是陈师傅做贼心虚,心中有亏。 范氏劝道,“这釉料方子的事过去这么久了,咱谁也别再提了,这事啊也不能完全管你,你也是迫不得已啊。小陈,不是我说你,你家中有难,怎么不说出来,能帮得上忙的我们自然会帮。” 陈师傅听了这话,更是感激,“东家一家人都是好人,只是我……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这回屋里头的病了,家里上有五十多岁的父亲常年躺在床上,下边还有好几个小娃子,都是年纪尚幼的帮不上家里什么忙,一家七八口人,全靠我一个人在外挣钱养家,日子不好过啊!我常年在外头,不能照顾生病的父亲,是大不孝。”他声音有些哽咽。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着回了家,能够照顾到家里老小,在附近的做陶的地方包一个陶坊下来,自己有这门捏陶的手艺,不用出去请师傅,工钱可以省下来,能干多少是多少。” 见他面色坚定。是早就打定了主意的。要自己出去单干了,萧景土和范氏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他突然提出来,让人措手不及。 陈师傅是邻县的,离着石雨县好几十里地,他要自己制陶。两个县离得远,应该是影响不到自家的生意。萧景土想了想,见他主意已定。不好再强留,问他准备什么时候走。 “就这一两天了,这一窑的货我已经赶出来了。全晒干了在坊里备着。”陈师傅说着就要下跪磕头,“东家的大恩大德,我陈某在世难忘!” “哎呀,小陈,这样的大礼我们哪里受得起?”范氏连忙去拦他。慢了一拍,还是受了他一拜。 见他执意要走,萧景土拿出账本结算工钱,还按照往年年底的规矩,另送了一吊钱和一些路上的车费盘缠,吩咐范氏去准备午饭,要留他在家吃饭,就当做是送别。 陈师傅接过银钱要谢,眼角顿时起了泪花,抹了一把眼泪,“只是我这一走,要给东家添麻烦了,我走得急,还来不及请师傅,陶坊要停上几天工。东家要是信得过我,我有一个同乡今年正好闲在家里,是个老实人,绝对是知根知底的,捏陶的手艺在我之上。” 萧景土正操心着此事,陈师傅一走,他还不知道上哪请好的陶匠师傅去。陈师傅介绍的人,自是信得过的,就像前几年介绍的这个二憨很满他的意。他立马说道,“陈师傅介绍的人,怎么会信不过?这年中间不比年初,师傅不好请,我正愁没有好的陶匠师傅,。” 范氏在院子里杀鸡,一边叫玉翠去割肉,上腊梅家打几斤豆腐,另一边让玉珠去叫二憨下山来,中午自家做东,请两个陶匠师傅吃个饭,正好送送陈师傅。 二憨知道了陈师傅要出去单干,捏紧了拳头,一拳打在路边的枣树上,“这厮偷了主子的釉料方子,要自起门户,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萧玉珠得知了这件事,心里不得不生气。光是把方子泄露出去,就已经让人很生气了,这回更得寸进尺,要拿了她的方子自己当老板挣钱。她气得没有话说,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很是无语。 桌上有酒有肉的很是丰盛,但大家心思各异,吃起来没滋没味的,二憨早早地撂了碗筷,连陈师傅和他说话,也是气呼呼地不理人。萧景土和范氏陪着陈师傅,往他碗里夹菜,让他多吃点。 吃过饭,萧玉翠收拾好桌子,范氏上了茶水和两盘新收的花生,一盘是生的,一盘按照玉珠说的方法,搁了盐煮熟晒干的盐花生,让陈师傅尝尝。 陈师傅面上笑着摆手,见东家这番招待,让他心里更是过意不去,说吃饱了去院子里转转,消消食,起身出去了。见萧玉珠在篱笆墙跟前站着,走了过去,满脸羞愧地说,“小主子,陈叔对不住你。” 萧玉珠转过头来,心情很复杂,要说不生气那是假的。拽了一把篱笆上的紫薇叶子,扯着说道,“既是知道对不起我,为什么要把方子说给别人听?哪又为什么要拿了方子出去挣钱?” “把方子告诉大黑家的,是我不对,我被猪油蒙了心。”陈师傅心里更是愧疚,左右打了自己一耳光。 萧玉珠不是想拿他问罪的,只是心里实在是气不过,见他这个样子,更是来气,当下就要发作,沉下了脸。 陈师傅把自家的情况说给她听,然后道,“我有制陶的手艺,附近村庄里也有陶窑,只不过规模没有萧家村的大。我在家能够照顾一家老小,也能对父亲尽孝,还挣几个手工钱贴补家用。虽是发不了财,但是养活一家老小还是没问题的。这方子本就是瞒着小主子,偷偷学的,现今要拿了它出去换钱,怎么来也得向小主子说一声再走。” 萧玉珠听了没有那么生气,陈师傅的家境不好,他又是一家之主,全家人指望着他一个人挣钱,他要自立门户也不能拦着他。他在这做了这么些年,家里早不把他当外人看待,他突然说要走,虽然是以这种方式离开,还是会有些舍不得。陈师傅的家乡离得远,想来和自家的生意没有冲突。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说,“陈叔,当初方子的事我也没有想着要瞒你,只是这方子不同寻常,你现今知道了这配方,往后就别说给他人听,少一个人知道对你家对我家都是好的。” 陈师傅点点头,“打死我也不把方子说出去。” 萧玉珠脸色平和了些,心里的气消了大半,走进房里拿出花瓶的底稿递到他手上,“这些你可能用得着。” 陈师傅更是感激,拿着图纸就要跪谢。 “你这又是做什么?我怎么受得起?”萧玉珠摆摆手,跑开了。 饭后,范氏烙了几个苞谷饼子,拿上十来个蒸好的蜀黍糍粑,给陈师傅路上当干粮。第二日一大早,天蒙蒙亮,陈师傅就走了。过了十日,家里来了一个壮实的汉子,说是陈师傅介绍过来的。 萧景土见是新来的陶匠师傅,忙迎进屋去,两人在屋里唠了会,大概地了解了情况。萧景土见汉子厚实,对人和气,是个处事细心周全的,心里满意。叫范氏下去准备酒菜,要给新来的吴师傅接风洗尘。 安顿好新来的陶匠师傅,日子恢复了正常。转眼入了冬,树上的叶子落得满地都是,北风呼呼地吹着,卷着地上的落叶抱团跑。 萧玉珠在屋里做鞋,听着外边的风声直吓人,窗棱上吹开一角的窗户纸在风中呼啦啦地响,“前两日刚糊的窗户纸,就被风吹烂了。” “等风停了,得重新把窗户再糊一遍。”萧玉翠看着窗外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树枝,叹道,往年的风也没这么大啊。脚上穿着刚做好的一只棉鞋,口里催促着玉珠快点,见她慢吞吞的,看不下去,抢过她手里的针线,自己做起来。 萧玉珠在一旁指点着,把棉花絮进缝好的两层棉布里,用针走得扎实了,再缝到纳好的鞋底上去,鞋底也是用布夹了棉花做的暖和。 “这样子做的鞋就是暖和,冬天穿最合适了,这下不用担心会长冻疮了。”萧玉翠夸她道。 萧玉珠朝她笑笑,“给咱爹咱娘也做一双,给玉涵也做一双,他每日要上学,学堂里面冷,好几回见他回来后一个劲地剁脚呢,估计脚丫子早被冻僵了。” “那先紧着给玉涵做一双。” “要是有带绒毛的布料就更好了。” 萧玉珠想起二妞托她找的绣花样子,要给她送去。 萧玉翠让她快去快回。 这阵子,村里面的流言传得正紧,青竹的事前半年传过一阵子,眼下却越传越疯。说青竹根本就不是傻蛋家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林子娘是第一个见到青竹的人,见她一副小叫花子的样,看她可怜,给了她一碗饭吃,谁知这丫头居然待着不走。傻蛋娘起了歪心,想留着给傻蛋做媳妇,花言巧语地将青竹骗回家去。 外头传什么样的都有,说傻蛋娘养着小媳妇,青竹和傻蛋两人怕是早就不清不白了,还不如早些把事给定了。有人暗地里笑话,说不定人家青竹嫌傻蛋是个傻子呢。 萧玉珠拿着花样,刚走到半路,撞见傻蛋娘哭哭啼啼地,听她说要到自家去寻范氏,便半路折了回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关于青竹 萧玉翠见玉珠才一会功夫就回来了,纳闷道,“你咋就回来了,是不是忘了拿什么东西?” 萧玉珠领着傻蛋娘进屋,萧玉翠见傻蛋娘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连忙起身去叫在后院剁猪草的范氏过来。 范氏见傻蛋娘这幅样子,很是吃惊,“旦儿娘,你这是咋的了?上响还见你好好的。” 傻蛋娘背过脸去抹了一把泪,泣不成声地说道,“还不是被那恶妇给逼得没有法子,走投无路了。” 范氏见傻蛋娘张了好几回口没说话,低头瞧见两个闺女一脸好奇骨碌着眼睛看着,要把两姐妹赶到西厢房去。 萧玉珠收拾着针线筐子,同玉翠进了房,边回头看,“你说,旦儿娘是为青竹的事烦着吗?” “小姑娘家,别打听这些没影的事。外头那些妇人整天吃饱了饭没事干,唠叨这些没用的,闲话传得一天一个样,傻蛋娘听了心里肯定置气。”萧玉翠拿了鞋绊子敲她。 等玉翠玉珠两姐妹走后,傻蛋娘才说,“我这回是吃了哑巴亏了,上了林子娘的当。” “林子娘向来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舌头能打过弯来,她的话只能信三分。”范氏说道。 傻蛋娘从袖袋里掏出帕子,沾沾眼角,平复了心情,“要说这事,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两年前的一个晚上,月黑风高,天上一个星星也没有,四周一片黑漆漆,傻蛋娘和往常一样,伺候着傻蛋洗了脸洗了脚,准备睡了。 堂屋的门被敲得“咚咚”响。有女声叫门,傻蛋爹刚准备吹灯,见一声敲得比一声响,像是有要紧的事,要孩子她娘出去看看。 傻蛋娘披着衣裳打开门一看,见林子娘站在门口,身后露出一个姑娘的半张脸。林子娘把身后的姑娘拽出来,是一个和傻蛋差不多岁数的孩子。就着豆大的油灯。看清楚那姑娘的脸。蓬头垢面的。黑乎乎的脸,一撮头发干得像枯草,上边系着两根红头绳,沾了好些稻糠。 “这……”傻蛋娘看得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林子头探出去,朝门外两边看了看,很快关上了门。在傻蛋娘耳朵边嘀咕两句,“你不是愁找不到儿媳妇吗,我给你送来了一个。” 原来这个要饭的小叫花子晕倒在林子家门口。刚好被林子娘看见。林子娘领着人进屋,装了一碗剩饭剩菜地给她吃,问了她一些问题。才知道是从家里逃难出来的,家里人都没了,一路要饭逃到了萧家村。 傻蛋娘抬头看这个姑娘,刚好小姑娘也好奇地看着她,两人的眼光一对上。就觉得亲切。傻蛋娘想着这小姑娘身世这么可怜,是越看越怜悯,见她五官长得也不差,心微微颤抖了一下,握紧林子娘的手说道,“你说,这事能行吗?我收留她没问题,要是她往后家里头还有个什么人,寻了来,哪可怎么办?” “我已经问过了,家里头人都死光了。”林子娘抿嘴道。傻蛋娘把姑娘叫到跟前来,理了理她额前的乱发,问道,“孩子,和婶子说说,家里头还有人吗?要是家里还有活着的人,告诉婶子,婶子把你送回去,也免得在外面受苦。” 姑娘一个劲地摇头,傻蛋娘心里安定了一点,问了她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之类的简单问题。 林子娘拉过傻蛋娘到过道上说话,“这姑娘模样儿长得不错,收拾干净了肯定是个美人坯子,这么好的姑娘上哪找去?留着给傻蛋做媳妇不是正好。” 傻蛋娘见姑娘说起话来乖巧,是个可怜疼的,动了心思,“只是这事传出去怕是不好,要是叫姑娘知道了,哪可了得?” “你就对外头放出话来,是你家的远房亲戚过来投奔的,不就是了?谁还会瞎想。至于收着做儿媳妇,这事你别对她说。这事你我不说出去,谁会知晓,到时候生米煮成了熟饭,你就等着抱大胖孙子吧!”林子娘莺莺笑道。 傻蛋娘拿不定主意,回房和傻蛋爹商量去了,过来老大一会才出来,朝林子娘点头,“人我留下了。” 林子娘捂着嘴浅笑,“我啊一见着这丫头,就想着你家傻蛋了,一路过来可是没叫人瞧见过的,你就放心吧。”说着,过去和姑娘嘱咐几句,就走了。 傻蛋娘把姑娘搂进怀里,“孩子啊,往后你就有家了,这里就是你的家。” 姑娘见傻蛋娘是个面善的,说起话来柔柔的,心窝里温暖。她这几日一路逃难过来,好几日没吃过饭了,原本以为会饿死在山上,没想到能遇着一个好人,肯收留她,扑通跪在地上要拜,“谢谢婶子肯收留我,我不求别的,只求有一碗饭吃。” 这话说得傻蛋娘要掉泪,扶她起来,“往后有婶子一口就有你一口。” 打来水,把姑娘的脸洗干净了,找来梳子把头发梳好,一拾掇真是个水灵灵的模样,看得傻蛋娘喜上加喜。找来大闺女的衣裳,给她换了,想着为了不必要的麻烦,琢磨着得给她改个名字,一时想不出来,见着院子里一堆竹子,想着就叫青竹。 姑娘低头说行,往后她就是青竹了。 “只是没想到,两年后,林子娘就要变卦,她想要用河摊子上的十亩孬田,换我家南边的八亩好田和西边鱼潭旁的两亩田。”傻蛋娘一句话,把人拉回了现实。 范氏脸色怔了怔,“河摊子上的地,全是沙地不饱水,打不了多少粮食,要是遇上个雨水多的年头,是一粒谷子也收不到,这种事怎么能应她?” “我和当家的咬牙不应,要是换了,这么一大家子,怕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要喝西北风去!”傻蛋娘往地上唾了一口,“那个恶妇,拿了我的短,说要是不换,就把此事抖出来。” “林子娘这个该死的,乡里乡亲的怎么做出这种事来。”范氏心里很不平。 傻蛋娘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软了下来,手扶着桌沿,只顾着抹眼泪。 范氏在堂屋里走来走去,心里头怨傻蛋娘也不是个主意正的,气得一拍手,“旦儿的病不是快好了吗?你还愁旦儿找不到媳妇?你怎么就做出这种糊涂事来,你真是糊涂啊!” 旦儿的病外头人看着是好了,可是她这当娘的知道,是治标没治本啊。一进了腊月下了雪,旦儿的病就犯了,他见不得雪啊,一见雪就要发疯。这两年也是如此,一见了外面飘着的大雪,旦儿就要抓狂,好几回抓着头撕着衣裳冲了出去。傻蛋爹一到了入冬要下雪,把人看得紧,是寸步不离。旦儿的病犯了,力气大得很,家里好几个人架着他,才能把他给困住。城里的大夫把过脉了,说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她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说出来人人以为傻蛋的病好不了,谁还会肯把闺女嫁进来?她也是为了旦儿早打算。 “现今说这些也晚了,眼下还是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子。”范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面向傻蛋娘道,“要是这事抖落出去,你得先有打算。” “我如今也不指望能留着青竹做儿媳妇了,傻蛋啊没这个福分。”傻蛋娘哽咽道。 萧玉珠和玉翠在房里做棉鞋,房门虽是关着,堂屋里的话能听得一清二楚。青竹是喜欢傻蛋的,这一点她早就看出来了。萧玉珠丢下鞋面,趴在窗台上,透过破了的窗户纸,看着院子里的大槐树发愣,有什么办法能让林子娘放手,又能让青竹留下来? “好好的鞋面也不做了,你啊就是一时的兴致,光会出馊主意,见天指使人干活,往后得叫娘收收你这性子。”萧玉翠撅着嘴不乐意道,坐在床上自顾自地缝着鞋面。 堂屋里的谈话还在继续,“也不知道青竹这孩子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她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啊不留她做儿媳妇,我也会把她当亲闺女看待,就当着是给别人家养孩子,往后她嫁了人叫我一声娘,我就知足了。” 萧玉珠忽然想到了什么,从窗台旁的凳子上滑下,打开房门,轻声叫范氏过来。 范氏听了玉珠的话,仔细一琢磨,眼下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叫玉翠玉珠两姐妹看家,火急火燎地拉着傻蛋娘往里正家去了。 里正一听事情来龙去脉,立马派了人去请傻蛋爹,青竹和林子爹娘,把傻蛋家几位叔公也都请来。 林子爹娘到来时,其余的人都来了,屋里黑压压挤满了人。林子娘见傻蛋家几位叔公也来了,知道事情不妙。几位叔公在村里德高望重,她还得敬他们三分,走过去打了招呼。 里正一脸严肃在堂屋正中央的正位上坐着,三位上了年纪的叔公坐在主座下手两边的椅子上,傻蛋爹挨着叔公在右边站着,再过来是傻蛋娘,范氏和青竹。另一边站着的是林子爹和林子娘。(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认亲 这回的事情在村里传了半年,传得风言风语满村都是。好些平日里和傻蛋家关系好的,受过傻蛋家帮助的乡亲,聚在廊下,要看里正把这事怎么处理。才一小会,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里正家的在走廊下摆了长条凳,好些看热闹的人们坐不下,站在院中。 里正环视一圈,见人来齐了,清了清嗓子,“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说正经事。”脸朝傻蛋娘问,“青竹可是你家远房的亲戚?” 傻蛋娘直摇头,“青竹是我给她改的名,原本这丫头是要饭过来的,被林子娘撞见,给送到我家来。” 里正又问林子娘,有没有这回事? 这事已经传出去了,她也不好再掖着藏着,手指着青竹厉声说道,“是这么回事,我当初见这丫头可怜,好心好意给了一碗饭吃,没想到这个小妖精倒头来倒打一耙,翻脸不认人,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都分不清楚。早知道当初,我就装着没看见,饿死她算了。这饭我宁愿拿去喂狗,狗还会摇两下尾巴。” 里正见林子娘张口闭口粗言秽语,引发下边的人议论纷纷,用烟斗拍了拍桌子,大喊着,“肃静肃静!”见人安静下来,一本正经地才说,“青竹是外来逃难的,按照乡例,这事傻蛋娘不该瞒着,要收留人也该和村里里正打过招呼,这不清不楚的外姓人住进来岂不是坏了规矩,要是出了什么事,谁担当?” 傻蛋娘低声称是她糊涂。 里正见傻蛋娘服软,自己的威信树立起来,一板一眼地仰着头继续说,“据族谱记载,萧家村在此繁衍了近二十代人。这期间出过大大小小的人物。早些年间,出过朝廷做大官的,武将,举人秀才老爷。怎么说,萧家村在方圆几百里也就有名望的,说出去也是响当当的。萧家村四面环山,有良田千顷,萧家的龙窑更是传承了五百多年。(.无弹窗广告)受了神灵庇佑。聚集了灵气的。”说得众人频频点头,里正又说,“这事啊传了大半年,我也弄清楚了,傻蛋娘有错在先,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可是不能因为一个外姓人。坏了萧家祖祖辈辈积下的福德。要是这人来路不明,不是个知根知底的,倒头来生了祸害。坏了萧家的名声不说,村里人都要受到牵连。” 里正一番文绉绉的话,把矛盾上升到一个更高的层面。引起了下边的人恐慌。要是青竹是个戴罪之身或者是家里犯了法,才逃了出来,这窝藏的罪名就够人受的。这些边边角角满门抄斩的事,村里人出过门见识多的人,或多或少听说过。 傻蛋娘听这么一说。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当初收留青竹的时候,问了家里的情况,这孩子什么也不多说,只告诉她家里没人了,傻蛋娘怕青竹伤心就没再多问。 傻蛋娘拉过青竹,要她当着大伙的面,把家里情况说说。 青竹咬着嘴唇,“我是五十里外的邱家坳的,我原本姓邱,单名一个婉字。家里头都没人了,哥哥弟弟妹妹……全都饿死了,因为饥荒死的人多后来引发了瘟疫,爹娘染上了瘟疫,临断气前让我逃了出来……”青竹越往下说不下去了,说到后面,眼框里全是泪水。 傻蛋娘听了,眼里的泪止不住,不让她再往下说了,脸朝里正道,“这两年来,我叫了旦儿爹去邱家坳打听过了,要是有青竹的家人活下来,就送她回去,结果一打听……是全没了。” 范氏搂过青竹的肩膀,直叹是个可怜的孩子。 里正见青竹不像是在说谎,正色道,“收留外姓人,这在咱们萧家村也不是没有先例,只是该办的规矩还是要办。” 林子娘气不过,手指着傻蛋娘嚷嚷道,“她是要收留青竹给傻蛋做媳妇!” “这……”三位叔公坐在圈椅上,相互看了看,想到傻蛋这位孙侄儿,心里直叹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收养青竹,当自个亲闺女看待,她往后要是看上了谁,我也是二话没说的,风风光光地把她嫁出去。”傻蛋娘叫起来,“不像某些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当初说的好好的,现今又要变卦,今儿咱就把事摊开了说,你以此事拿了我的短,要用河摊子上的十亩田换咱家南边的好田?今儿就让里正做个公道。” 傻蛋爹站在一旁站了很久,发话道,“河摊子上的地谁想要?打不了几斤粮食,咱家不换就是不换!” 旁边围观的人在一旁帮腔,林子娘堵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气得直跺脚,拉着在一边耷拉着脑袋的林子爹,想让他站出来帮着说两句话。结果林子爹背过身去,“在家里就和你说过了,你偏不听,尽出来丢人现眼。” 见孩子他爹不同她一个鼻孔出气,林子娘窝了一肚子火,气不打一处出,脑筋一转,“这事当初明明是傻蛋娘和我说好了的,她如今却要反口!” “谁同你说好了的?你少拿这些没影的事丢舌头……” 两个妇人当下就吵起来,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里正拿着烟斗直敲桌子,“这事有没有个见证人在场?”见两人不说话,又问,“可否有契约?” 林子娘被问得哑口无言。 里正见林子娘的模样,心里有了底,这事啊八成是林子娘无中生有,打着馊主意,拿了人家的把柄,想用孬地换好田。摇头晃脑地道,“既没有见证人,又没有契约,空口无瓶,这种没根没据的事,三岁小儿都不信。我看呐,这事就这么了了,往后谁也别再提。” 三位叔公觉得里正判得公正,频频点头。 林子娘见几个开始帮着自家说话的人,这会闭口不说话,看过来的脸色也是犹犹豫豫的。见孩子他爹也不帮她说话,心里顿时像被人泼了瓢凉水,感到大势已去,不甘心地指着青竹嚷嚷,“这个小妖精,来路不明的得把她赶出村去!” 范氏把青竹护在身后,“什么来路不明,青竹不是说了自己的身世,旦儿爹也亲自去寻过了,是邱家坳的人。” 林子娘吵吵嚷嚷的,把矛头直指着青竹,说青竹是扫把星克死了自己的家人。傻蛋娘执意要收留青竹,她再也不打着留着青竹做儿媳妇的主意,两人争执不下。 三位叔公本来就不同意傻蛋娘收留青竹,白给人家养孩子,多一张嘴得多要好些粮食,面上劝了两句劝不动就打哈哈,事情陷入了僵局。 村里人议论纷纷,有的说青竹可怜,没家可归,有的说即便是留着给傻蛋做媳妇,也不亏她,大多没有把青竹赶出村去的意思。 范氏眼光看向里正,“这事要么看看青竹的意见,要是青竹愿意留下来,今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认了这门亲,管旦儿娘叫娘!” 里正沉思着半天没有说话,琢磨着这个主意正,见众人的眼光看向他,让他拿个主意,才开口道,“咱们萧家祖祖辈辈,做事光明磊落,为人行善,扶贫济幼。人一辈子免不了会遇上个有灾有难的时候,能帮的咱就帮,这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美德。”说完,看向青竹,问,“姑娘,你当着大伙的面,说一句话,留还是不留?要是不想留,叔派人给你寻寻,寻着了亲戚把你送回去。” 青竹早已拿定了主意,往前一步站了出来,眼神坚定地一一看向众人,“这儿就是我的家,我不再是婉儿,我只有一个名儿――青竹,从今往后,叔叔婶子就是我的再生爹娘。”说完,走到傻蛋爹娘面前,跪下拜了三拜,含着泪改了口,叫了声,“爹!娘!” 傻蛋娘把青竹搂进怀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傻蛋爹满脸欣慰地应了。 ………… 萧玉珠穿了新做的棉鞋出门来,这棉布里面塞了好些棉花,穿起来暖和,就是棉花塞得有些多了,看起来显得大,鼓鼓的,得穿两天压得实了。萧玉翠用做棉坎子剩下的红布做了鞋面,两只鞋看着火红一片,萧玉珠看了看身上穿的红色棉坎子和棉裤,圆滚滚的,这样一打扮,像个十足的村姑。 见天将擦黑了,她娘还没回来,以为是事情进行得不顺利,萧玉珠朝院子口翘首张望。 金山和石头从外面掏了鸟蛋,一前一后从村尾过来。 石头捧着鸟窝小心翼翼地走着,里面有四五个鸟蛋,生怕不小心打碎了,见萧玉珠站在篱笆门前,伸长了脖子看。扯了扯金山的后背,努嘴道,“玉珠这个黄毛丫头,看什么呢?” 金山往篱笆门口看去,见萧玉珠正扶着门望着,外头的风有些大,吹着头发乱舞。她理了理额前的一缕头发,身后青丝如墨,随着风儿飘逸开来,一身红色的粗布衣裳愈发映衬着她的脸莹莹如玉。 金山心中一动。 萧玉珠关上篱笆门,等到天黑,范氏才从里正家回来,见她脸上的表情不坏,想来事情已经办妥了。 范氏心情大好,还没进屋就说,“往后啊,傻蛋娘又多了个闺女了。” “青竹比傻蛋要大一岁,那往后下边的得管她就姐姐了。”萧玉翠说道。 萧玉珠看着她,泛了泛眼,这还不一定哦。(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媒婆是奔她来的 天气渐渐冷了,萧玉珠在房里做鞋,用青色棉布做了面子,棉花扎得严实缝了两层做的里衬,给萧玉涵做一双棉鞋。[] 萧玉翠往火盆里添了几块木炭,盖上火木灰,炭火能烧得久一点。窗户上新糊了一遍的高丽纸,糊得严实,外头的风透不进来,烧了炭火,房里暖哄哄的,一点也不冷。 萧玉翠忙完,洗净了手,坐在窗台下的椅子上,拿了鞋底过来纳。 萧玉涵今儿不用去学里,在房里练了一会大字,手被冻得通红。因为天气冷,墨汁刚化开又结上了,写了几个字,写不下去,索性搁了笔,到西厢房看两位姐姐做鞋。 “哎呀,看你的手冻成啥样!照我说,这么冷的天就别练字了。”萧玉翠见玉涵两个手,冻成了酱紫色,拉过他过来烤火。 萧玉涵在怀里搓搓手,抿嘴笑着,“夫子说了,这字每天都得练,一天也不能耽搁,久而久之,才能练出一手好字。” “姐才不管什么夫子说的,这字一两天不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在乎这一天两天。”萧玉翠摇了摇头,埋头纳着手里的鞋底。 萧玉珠朝萧玉涵招手,“到二姐这来,让二姐看看手冻成啥样子了?” 萧玉涵笑着说没事。 萧玉珠伸手握住他的手,冰冷冰冷的,像从冰窖里出来一般,心疼地皱着眉头,“二姐给呼呼,呼呼就不冷了。” 萧玉涵微微笑着,两只手被萧玉珠的大手握着,暖暖的,顿时不觉得那么冷了。 “来,赶紧试试这鞋。可是二姐亲自给你做的。”萧玉翠拿了玉珠刚坐好的一只鞋,让玉涵试试大小。 “大小合适,穿起来真是暖和。”萧玉涵穿了一只棉鞋,走了两步,高兴地说,“二姐做的这鞋比平常的鞋暖和,脚底也不冷,这下穿着去学里。也不用担心脚被冻僵了。” “鞋底可是用我给你纳的千层底做的。夹了好多棉花,一针针扎得严实,既暖和又经穿。”萧玉翠笑着说道。 萧玉涵脸色晶莹地看着两位姐姐,心里头满满的。 火盆里新添的木炭燃起来了,烧得旺旺的,一阵噼啪响。萧玉翠连连看了几眼。见炭火烧得红红的,心里舍不得,放下手里的鞋底。重新盖上了一层火木灰。说这样子可以烧得久一点,这木炭虽是自家在山上砍的柴烧制的,可是实属来之不易。 见她这副顾家的样子。一个钱能掰成两个钱花,萧玉珠偷偷捂嘴笑,“要是启哥儿来了,见你这样,还以为咱家穷到连炭火都烧不起了呢!说不定明儿就扛一筐子木炭过来。” 萧玉翠微红着脸。说她见天没个正形,就知道说嘴,过来拍她。 “启哥儿来了!”萧玉珠故技重施,躲过她的拳头。凑巧的是,院子里有声音叫人,萧玉涵笑着,来不及换棉鞋,溜出去看。说曹操,曹操到,果真是段光启来了,手里拎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野兔子。 “启哥哥,真的是你啊,刚才我二姐还说,你一会准来。”萧玉涵眼睛很快被那只灰色兔子吸引过去,凑过去看。 “说了是启哥儿来了,你还不信。”萧玉珠从房里逃了出来。 “前两日我在山上放了夹子,刚好夹到两只兔子,我娘让我送一只过来,让大伙尝尝,现今入冬了,天气冷了,吃了正好可以驱驱寒。”段光启炫耀地举着手里的兔子。 萧玉涵眨巴眨巴眼睛,“启哥哥,你可真厉害!下回也教教我怎么套兔子。” 段光启被人夸得心里头高兴,摸着萧玉涵的脑袋,一口应下了,学里放了假就带玉涵套兔子去,前阵子他还套过山鸡呢,那山鸡的味道别提有多鲜美了。说得萧玉涵直吞口水,更是对在山里挖陷阱下套充满了兴趣。 那兔子有两斤来重,全身上下是灰色的,萧玉珠心里想着,这灰色的兔子毛可以用来镶在棉坎衣襟边上,虽是比不得白色的毛好看,不过兔子毛软软的,想来应该也好看。领口袖口上有毛茸茸的镶边,光看着就够暖和。 范氏见段光启来了,还送来了兔子,直说启哥儿娘太过客套,要请他进屋里坐。 段光启摆手,说要帮着收拾兔子。话刚说完,便麻利地忙活开了,见玉珠想要留着这兔子毛,用刀刨净了兔毛,让玉珠把毛归置好了,晒干了就能用了。 范氏嘱咐两句,让他当心着点,要留启哥儿吃饭,起身准备去灶间做饭了。 村尾路上来了一辆马车,走近了,才看清楚了是小六子坐在前头,后面车厢里走出个人来。范氏一见小六子来了,不用想肯定是远哥儿来了,笑着让玉涵去接远哥儿去了。 萧玉涵打开篱笆门,笑嘻嘻地看着赵弘远,“木头哥哥,你来了。”说着拉着他去院子里看收拾兔子。 “没得没了规矩,往后见了远哥儿要叫秀才老爷了。”范氏笑着说。 赵弘远去年考中的秀才,只是秀才老爷这么一叫,到把人给叫老了,赵弘远也觉得听着怪别扭,微微笑着说,“还是照往常的叫法,叫哥哥就行。”皱着眉头看着萧玉涵,玉涵每回都管他叫木头哥哥,这让他脸面上过不去,纠正了好几次,都改不了口。 小六子跟在后面,从车里面搬礼品,忙得手慢脚乱的乱了阵脚。 段光启和赵弘远见过几次面,不觉得生疏,打过招呼后,又继续忙活手里的活计。 赵弘远让小六子把礼拿进屋来,拿出一盒文房四宝,说是专门给萧玉涵的。拿出一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来是个猪肘子,说他爹娘见他要来,知道几个小的喜欢吃他家酱的猪肘子,特意让带来的。随着带来的还有一盒子新鲜水果,有大苹果。雪花梨。 “来就来,哪有带这么多东西,再说了,哪有让客人自带吃食的道理,是不是嫌弃咱家穷,没有像样的酒菜招待?”范氏沉着脸面,笑着说。 还没等赵弘远说话,小六子已经抢先答了。“赵掌柜赵太太怕少爷来。给添麻烦,心里头过意不去。像上回来,少爷把牛车的车轱辘给弄坏了,为着这事,少爷还受了太太的一番责罚,让他好几日不得出门。” 这么一说。范氏反倒觉得不好意思,本来就是几个小子推着牛车玩,把车轱辘弄坏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修两下就好了。赵太太这番做法,让人不解。范氏想了想。还是把礼收了,让玉涵带着远哥儿玩去,她去准备午饭。 萧玉珠把兔毛放在竹筛子上晾着,等出了日头再晒晒,就能用了。 赵弘远走过来。轻轻地咳了一声,想引起她的注意。 萧玉珠回头看他,浅浅地一笑,“有一阵子没见你来了,上回和我爹去城里卖野菊花,看着你的一个背影儿,叫了两声没见你应,想来是着急去学里,就没叫人了。” “下回要是在路上见着我,一定要记得叫我。”赵弘远抿着嘴笑起来,明亮的眼睛宛如夜空的星辰,闪着夺目的光芒,眉眼跟着飞扬起来。 他从身后拿出一本书来,轻声问道,“上回给你带的书都看过了吗?”见萧玉珠点头,继续说,“这回给你带了一本游记,我粗略地看了一遍,很是不错,说的是一位诗人抛下官位,游历于山水间的趣事。” 萧玉珠接过书,翻来书皮看看,一看便喜欢上里面的文字了,更难得的是对当地的美食名胜介绍得很是仔细,便谢过他把书收下了。 灶间已经开始炖兔子肉了,萧玉珠担心人忙不过来,要去帮忙,让玉涵带着三位哥哥进屋里去烤火,外头风大,容易吹得着凉。 午饭是一大锅炖兔子肉,一个猪肘子,再拾掇了一样韭菜煎蛋,一样清炒白菘。天气冷,菜刚炒出来端上桌就凉了,为了让一锅香喷喷的兔子肉保持热气腾腾的,萧玉珠想到前世里的火锅,做了一个简易的灶台,用陶钵装了一半烧红的木炭,再把铁锅架在上面,这样子吃起来,吃到最后锅里的菜也是热乎乎的。 萧景土拿出烧酒,给几个小子面前每人倒了一小杯,就着兔子肉和肘子下酒,喝了酒可以驱寒,。 段光启,赵弘远和小六子每人喝了一两口,连萧玉涵也抿了一小口,直吐舌头,喊辣。 看着他的样子,再看看对面三个半大的小子每个人脸上都是红光满面的,大家不由地都乐了,萧玉珠刮他的鼻子,“这点小酒量,和小舅是没得比。” 范氏舞着筷子笑道,“玉涵的酒量是随了他爹,是我们老萧家的人。” 饭间有说有笑的,气氛很是融洽,一顿饭吃下来已到了下响。赵弘远稍稍坐了一会,念着风大路上不好走,便和小六子告辞了。范氏拿了些地里收的土产,一些红豆黄豆之类的,让远哥儿带上,让萧景土送着到村口去。 赵弘远走后没多久,段光启说家里还有事,就不多待了。 刚刚还热热闹闹一屋子的人,这会只剩下家里的几个人,还真有些不习惯,萧玉涵坐在门槛上,小手托着下巴,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 范氏想着外头风大,正要赶着他进屋,院门口闪过一团火红的身影。 来人是二娘娘,头戴着一朵大红花,手里舞着帕子快要舞到天上去了,一进门就喊,“玉涵娘,大喜啊大喜啊……” 范氏直犯迷糊,段光启对大丫头的心思,她这当娘的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大丫头今年才十四岁,岁数小了点,想再等两年再说。段光启前脚刚走,二娘娘就来了,这不会是段家派人来提亲的吧? 范氏这一想,脸上笑开了,“二娘娘,快进屋说,外头风大。”把二娘娘迎进了屋,拔了拔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旺旺的。 二娘娘人还没坐定,托着范氏的手,脸上笑得拧出花来,“玉涵娘,我一得知信儿,立马就过来了,半点也不敢耽搁。” 范氏叫玉珠上了一壶滚烫的茶水,她亲自倒了两杯出来,直笑段光启这孩子,来了大半天,大伙都没看出来。 二娘娘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玉珠看了一会儿,掩着嘴“咯咯咯”地笑起来,“这二丫头是越长越水灵了,也难怪会被人看上了,玉涵娘,你就跟着享福吧。” 萧玉珠傻了眼,这媒婆是奔她来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冤家路窄 今天早了一回,刚写好就发了,新的一周,娃娃蹲在墙角画圈圈,求个订阅支持。(.) ****** 范氏很是吃惊,原本她以为二娘娘是为了玉翠的事情而来的,没想到是为了玉珠。见玉珠正拎着铜壶,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盯着二娘娘看,笑着拍了下她的头,“没点礼数,厨房的碗可刷好了?这么冷的天,玉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你帮着烧点热水用来刷碗。”打发她去灶间帮忙。 等萧玉珠一走,范氏愣了一会才说,“二丫头见天鬼得很,没大没小的,还望二娘娘别见怪。” “诶?”二娘娘嗔了范氏一眼,随即“咯咯咯”笑起来,“要我说,咱们村啊就数你家二丫头人最为机灵,往前两年不经意间看啊,是个黄毛丫头,如今是越长越水灵了,早脱了那黄瘦的形了,瞧那一双眼睛哦水灵灵的,谁见了都喜欢得紧呐……” 还没等二娘娘唠叨完,范氏见针插缝地问,“是哪家的后生?” 二娘娘用帕子捂住了嘴,大笑着说,“要说这后生啊,也是百里挑一的,再也挑不出好的来了。要家境有家境,家里几十亩良田,背后头还有官家老爷,这后生前两年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又识得字,是个明知事理的。二丫头嫁过去啊,就等着做当家夫人咧!田里地里的不用操持着,家里有婆子伺候着,她啊就管着享福吧!” 范氏皱着眉头,要是真像二娘娘口中说的这样,这家的条件是好。只是这么好的条件什么样的挑不着,怎么会偏生挑中了自家?恐怕这后生有什么毛病吧。 二娘娘说了几十年亲了,什么样的情况没见识过,见范氏低着头。早就猜出她的心思。脸上的笑容滞了一下,托过她的手,一把声音透着热乎劲,“哎哟,玉涵娘,咱们什么交情,要是那后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还敢进这个门?这你就放心吧。绝对是正经人正经人家!” 见二娘娘这么一说。范氏的疑虑消了大半,不过心里担心着二丫头年龄还小,大丫头的亲事还没定了,这不是要跃到玉翠前头去,说出去也不好听,再何况。人她还想再留几年,兴致淡淡地回了二娘娘,“不瞒你说。二丫头还小,没到十三岁,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这事还得过几年再说,还劳二娘娘跑一趟,回了人家。” “玉翠岁数不小了,也就是这半年一年内的事了。玉珠的事虽是不急,但咱有好的人家。先定下来,往后两年再过门也不迟,也算是对她有个交代,了了你的心思。我跟你说啊,这回的人家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我啊一见着有这样的好人家,第一个就想到你们家玉珠了。” 二娘娘眉眼飞扬的样子,让范氏来了兴趣,人家热乎的贴上来,也不好给人冷脸子看,要是真是个好人家,白白错过了着实可惜,问是哪户人家? 二娘娘还未开口已经喜鹊般笑了起来,“是咱村里第一大户。” “你说的是金山家?”范氏突地从凳子上起身。 二娘娘拉住她,“哎呀,玉涵娘,金山家钱财拔尖儿,光是祖上留下的大片宅子和田地,就够人吃喝,舒坦地过上一辈子了,金山舅爷还是做大官,有了这样的后台,説出去也是往脸上贴金哟,荣耀着咧,这样的人家你还看不上?” “金山家就是不行!”范氏当即就黑着脸儿,不想多说。 两姐妹在灶间刷碗,萧玉翠知道是二娘娘来了,以为是河对面段家派了人过来说亲,脸红扑扑的娇羞得不行,低头自顾自地用丝瓜络刷碗。 萧玉珠心不在焉的把锅里的温水舀出来,好些水溅到了外头,见她一副丢了魂的样,萧玉翠捅了捅她的胳膊肘,瞪了她一眼,“见天没个魂儿,干个活丢三落四的,这般冒冒失失的,越大越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萧玉珠苦笑一下,拉过萧玉翠,把二娘娘来的事情小声嘀咕一番。 “你说什么,二娘娘是来给你说亲的?”萧玉翠捂紧了嘴偷笑。 萧玉珠点她的额头,怪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你帮着我去堂屋看看,说的是哪家?”说着,把茶壶灌了半壶开水,拿上茶叶塞给萧玉翠。 萧玉翠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拿着茶叶,边走边往后笑看,“我这就去了,看看我未来的妹夫是哪家的后生。” 萧玉珠心里急得不行,这是哪门子事啊,见玉翠磨磨蹭蹭的,在后面催着她快去看看。 萧玉翠刚进来时,二娘娘正说着,“……他又是独子,家里没个兄弟,只有几个姐妹,祖上传下来的家产又没有人分了去,到时候良田钱财大宅子,哪一样不是要留给他的?几个姐妹一嫁出去,家里头就是你家二丫头说了算了,这其中的分量你掂量掂量……” 见萧玉翠进来,二娘娘立马住了口,没往下说。 范氏在一旁沉着脸,萧玉翠打量两人的脸色,提着茶壶上桌,轻声说,“刚烧的水,正滚烫着泡出来的茶好喝。”抓了一把茶叶,放进茶壶中,在一旁等茶叶泡开了。 范氏瞪了萧玉翠一眼,见她安安静静地拉了凳子坐下,守着茶壶,没有要走的样子。当着孩子的面儿,范氏黑着脸儿要赶人,“二娘娘,你也是好心好意,只是这事啊没的商量,这样的大户人家,咱高攀不上。” “玉涵娘,不是我说你,金山这么好的后生,你出去打听打听看,是不是说亲的都踏破了门槛……” 还没得二娘娘说完,萧玉翠嗖的一声从椅子上起身,出了堂屋,连奔带跑喘着粗气对玉珠说,“是金山家。” “什么!”萧玉珠大吃一惊,双眼圆睁,一双眼睛活脱脱要脱出框来。拽紧了拳头,抄起墙根竖着的笤帚,急哄哄地往堂屋走。萧玉翠想要拉着她,怎么拉也拉不住。 “你给我滚,给我滚出去!”萧玉珠站在门口,大吼一声,拿起笤帚要往二娘娘身上扑打。 范氏和萧玉翠立马拦着她,萧玉翠拽着她的胳膊。往后门过道方向拖着走。谁知她正在气头上,力气大的很,拖也拖不住,两人扭成一团。 二娘娘不知是看这架势怕了,还是身上落了萧玉珠的两扫帚,脸色惶恐地抓起桌上的帕子。身子退到门口,还不忘说,“玉涵娘。这事你回头再考虑考虑。” “没得考虑,你就叫金山死了这条心!”萧玉珠被抱住了手,脚下乱踢。挣扎着要朝二娘娘扑过去。 “这事就算了。”范氏拿起桌子二娘娘带来的礼,连人带礼推搡着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堂屋的大门。 二娘娘掐着腰,对着紧闭的门,往地上唾了一口。“也不看看自家什么家底,虽是这些年挣了几个钱,可是能和金山家的比?把闺女送进去吃香的喝辣的,还不识好歹!”说完气鼓鼓地拍拍身上的灰,理了理额头被抓乱的头发,拎起地上扔得七零八落的礼,颠颠地去回金山娘的话。 金山娘正在屋子里围着炭盆烤火,端了一盘马蹄糕吃着,直夸,“舅爷府上送来的糕点就是好吃,岂是外头卖的那些能相比的,我啊就好这府里的新鲜玩意,别的我还不爱吃。” 婆子在旁唯唯诺诺地附和,“府里头的东西自是好的,听说这糕点咱们石雨县还没有呢,是外头的官员从京城捎带过来的。” 金山娘吃了一口糕点,嫌屋子里冷,指挥着婆子把炭火拔得旺旺的,把屋里熏得暖暖哄哄的才好。 婆子见二娘娘一脸狼狈的把礼原封不动地拎了回来,回头禀报了金山娘。 二娘娘一见了金山娘,拽着帕子直骂,那老萧家是不识好歹的东西,这么好的人家还挑三拣四的,不知道能看上她家,是她家的福气,别人巴结还来不及呢!别仗着有个秀才老爷,那眼光就高了去了,自家有几斤几两,心里有数! 金山娘一听连人带礼给轰了出来,顿时觉得脸面没处搁,把糕点盘子“啪”的一声磕在桌上。 婆子见状,宽慰她两句,“太太别生气,这事还得等少爷回来再议。” 金山娘想想也觉得是,很快转过脸来,笑着对二娘娘说,“劳你辛劳跑了一趟,这事啊往后还得再劳你跑腿儿。”说完,朝婆子使了个眼神。婆子从袖袋里拿出早准备好的一吊钱,放在二娘娘手里。 金山娘笑看过来,“要是事成了,可不止这些。” 二娘娘见了钱,立马笑开了脸,对着金山娘一谢再谢,“这事啊包在我身上,保准办得稳稳妥妥的。” 金山娘让婆子送人出去,在圈椅上眯了眯眼,等着金山回来。到了天黑,金山才从外头回来,一身脏兮兮的,灰头灰脸的,不知道去哪里拱了。 “我的小祖宗,你这是上哪了?舅爷给你找的差事不做,整天就知道在外头疯。”金山娘揪着他的耳朵进来,扭头大喊着,让嬷嬷打些水来。 洗净了脸,金山娘才和他说起白天的事。 事情的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金山脸上表现得很平静,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往火盆里伸手烤火。炭火燃得旺,火红的光照亮了两人的脸。 金山娘看他不说话,心急道,“哎哟,小祖宗,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原本托舅爷给你介绍几个大家闺秀的认识,到时候大把的好姑娘随便你挑,要什么样的家底的没有。真是弄不明白,好端端是你怎么会看上玉珠这黄毛丫头?” 金山眼神中闪过一道寒光,嘴角浮起一丝浅笑,笑而不答。 金山娘没察觉到,急得拍了拍手又说,“你要是喜欢玉珠,可以让她做小,又怎能这般心急?” “这事,娘就不用操心了,我心里有数!”金山脸色淡淡的抠着手指头,半天才吐了这几个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把柄 小高&潮就要来了,希望亲们不要觉得太虐了,娃娃写的时候也是挣扎了很久,有意见提啊。(.好看的小说) ****** 萧玉翠打开门,透出一条缝来,探出头看,“人已经走了,下回要是再来,非用扫帚把她撵出去不可。” 萧玉珠愣在一旁,眼睛里面没了神色,萧玉翠重新关好门,过来安慰她,“二娘娘走了,这事咱回绝了她,估摸着再也不会来了,别害怕啊,有姐姐在呢。” “她再来,叫你爹打断她的狗腿!拿人钱财的东西,这回不晓得得了金山家多少好处,主意打到咱家头上来了。”范氏心里窝火,对着窗台骂了两句,转过头来看着两个闺女直心疼。 萧玉珠走到范氏跟前,一双清莹莹的眼睛看向她,“娘,是不是咱不应这门亲事,金山家就拿咱们没办法?” 范氏一把揽过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这事啊,娘说什么也不会应的,金山是个什么人,从小就不学好,整天打鸡撵狗的,这样的人娘怎么放得下心,把你交到他的手上?我自家的闺女,我还不知道,打小聪明又乖巧,比别家的强多了,娘还想多留几年咧。” 范氏说话的声音柔柔的,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着萧玉珠的头发,让她的心里安定下来。萧玉珠暗暗握了握拳,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咬定了不松口,她就不信金山能把她怎么样。一想到金山那满脸横肉的样,就让人大倒胃口。 等萧玉珠的情绪稳定之后,范氏让玉翠带着她回房去,嘱咐道,这段时间就好好在家里呆着,少出门。给西厢房里重新添了炭火。就出去了。 “这是被禁足了吗?”萧玉珠看着范氏的背影,默想。 萧玉翠见她精神恍惚的样子,劝她道,“娘叫你少出门,你就少出去,外头寒风习习的,冷得很。一入了冬,就是农闲。家里也没多少活计。你在家要是闲闷得慌,就做做针线活。” 见她一动不动,又哄她高兴道,“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有二妞早上送过来的新鲜莲藕。给做醋溜藕片如何?” 萧玉珠胡乱点点头,心里头乱哄哄的,在窗台前的椅子上坐下。眼睛盯着前方,好久没回过神来。她心里头感觉不安,总感觉此事有蹊跷……可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想来想去猜想,可能金山看中的是她的美貌吧!她长得说不上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可也算得上秀丽,算得上村里的一枝花。 “想什么呢?丢了魂儿。”萧玉翠点她的额头,让她别再胡思乱想了。见她眼睛盯着衣裳箱子上搁着的小半篮兔毛。笑着端过来道,“你不是说要缝兔毛吗,把兔毛镶到棉坎上?我记得大婶子好像有一件镶了毛的衣裳,可好看咧。” 萧玉珠回过神来,“不说我还给忘了,这兔毛绒绒的,镶在领口袖口处肯定好看。”说着,接过筐子,找来针线,说干就干起来,免得她东想西想。 把做衣裳用剩的布条,裁成合适的长短,把兔毛排好在布条上,刷上一层浆糊沾好,然后一针针缝得密密实实的,以免过不了几日毛就掉了。 萧玉翠见她好多了,才放心地去灶间做饭去了。 到了傍晚,范氏和萧景土两人从外头回来,萧景土脸色铁青,想来是知道了事情的经过。饭桌上,萧玉涵给玉珠夹了一筷子藕片,拧着眉头道,“二姐,谁要是敢欺负你,告诉我,我保护你,揍他去啊。” 萧玉珠看着他笑,玉涵长大了哦,是个半大的男子汉了,知道要保护姐姐了。 萧景土转头瞪了他一眼,“好生吃饭,别乱说话。” 萧玉涵立马捧起碗,露出两只明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 萧景土闷头扒了两口饭,说二娘娘要是再来,咱回了就是了,这事也不能做得太过,毕竟是乡里乡亲的。 范氏点点头,称这事她有分寸,做得过了,往后谁家还敢上门提亲,倒头来不是把孩子的大事给耽误了。想想二娘娘把事一说,金山家得了明话儿,该是不会再派人来了。 只是没想到,才过两日,二娘娘又来了,穿了一身火红的衣裳,扭着腰肢进院来,身后跟着一个人,是石头,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盒。 萧玉翠在灶间忙活,眼尖一眼就看见二娘娘来了,从灶间跳出来,朝堂屋大喊一声,“二娘娘又来了!”,站在院子中央,指着来的两人,“给我站住!” 二娘娘吓了一跳,舞着红帕子笑咯咯地,“哎哟,大丫头,进门都是客,怎么好明面儿赶人?” 萧玉珠在后院捣鼓着矿土,听到声响,抄了把扫帚就过来,一手掐着腰儿堵在二娘娘面前,“这儿不欢迎你,你打哪来就从哪回。我们姐妹两个的亲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操心儿,咱上有爷奶爹娘,大有人给我们做主!你有这份闲功夫,还是操心着你家里两个闺女的亲事吧,老大不小了,快二十了还没嫁出去,这不是明摆着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个的脚,砸了自个的招牌!往后谁还找你说亲呀?” 斜着看了两人一眼,见还不走,轮着扫帚在地上乱扫一顿,“我要扫地了,好狗不挡路!” 秋冬干燥,风呼呼地吹着,这么一扫,地上的尘土腾起了一阵黄烟,随着北风呼呼地迎面吹来。二娘娘连呛了好几口,急忙用帕子捂了口鼻,“咳……咳……你这个尖嘴利牙的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二娘娘气得够呛,毫不示弱地挥着帕子就要上来撵人。 “二娘娘!”石头在一旁小声叫住了她。 二娘娘才想起她今儿来的主要目的,刚伸出去的魔爪停在了半空中,瞪大了眼睛吞了吞口水,一肚子的火活脱脱给憋了回去,整个人气成了酱紫色。 萧景土今儿闲在家,算盘拔得噼啪响在屋里算账,眼看就要到迎年月。陶窑里就要散伙了,他提前把账目归置一遍,好心里头有个数目。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的,放下算盘出门来,一见院子里干杵着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再看二娘娘气得半死,喘不过气来。立马喝住了玉珠。“二丫头,没得一点规矩,还不让人进屋来。” 萧玉珠只好让开道来,范氏从房里蹬蹬蹬的出来,要玉翠带着玉珠去后院玉涵房里,看书练大字儿。后院的厢房离堂屋远,该是听不见说话,这事啊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 萧玉珠临走前朝石头哼了一声。“石头你这个坏小子,你娘好不容易托人找的鞋匠师傅,要传你手艺你不学。就晓得帮着金山使坏。” “诶,玉珠……”石头脸色讪讪地,嘴巴张了几合却没说话,把礼盒放在堂屋的桌上就走了。 范氏把人请到堂屋说话,“二娘娘。那日我就把话挑明了,你怎么听不懂话儿,还来?这门亲事咱不能应,这样的大户人家咱们高攀不上,咱们这么的庄户人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好。” “玉涵娘,人家金山家都不嫌,要说门槛啊,你家祖辈上出过做大官的,还有个秀才老爷,也是不低了,和金山家配得上。金山念过书,是个读书人,祖产丰厚,人品也算好,玉珠这丫头机灵,和金山般配得很呐!” 一想到金山那副恶霸样,范氏当即就往地上呸了一口,“金山从小干下的缺德事,数起来也有一篓筐,你要是不嫌金山,怎么不把自家的闺女说过去?” 二娘娘捂着嘴,笑着答腔,“要是金山看得上我家闺女,那就阿弥陀佛了,等着享福咧。只是……人家看不上,人家指名道姓地就看上你家二丫头了,说来这也是你的福分啊,往后跟着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哟!” 范氏气得头发都直了,半响才道,“再多的钱财还不是人挣的,咱家又不缺吃缺穿。我,我今儿就把话撂这了,这门亲,他想都甭想!” 萧景土皱着眉头,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等两人争吵完,才发话道,“二娘娘,这事啊我们都合计过了,我也不瞒你,我就实话实说了。金山是个什么样的人品,想必你也清楚,见天没个正经,念个书也是念得一塌糊涂,白白浪费银钱。别的不说,就说品行,我想不用我多说,你是个明白人。咱挑人,不求门户,钱财上也不求多少,只有人好就行,穷点咱也不怕。” 二娘娘脸上笑笑,“哎呀,景土侄儿,瞧你这番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再往下说了。” 萧景土看看桌上的礼品,又看了看二娘娘,范氏抓起桌上的礼盒,往二娘娘手里推去,“这么大的礼咱可受不起,你还是带回去吧。” 二娘娘一拍腿,“哎哟”一声,面上像是想起了什么,“哎呀,看看我办得什么事啊,侄儿三句两句话劝得,我差点把正经事给忘了。” 见萧景土和范氏疑惑,往范氏那边凑了凑小声说道,“这事啊我想你们还是早点应了,免得惹出大乱子来,就别怪二娘娘我没提前给打过招呼。金山家好歹祖上留下的钱财丰厚,二丫头嫁过去,也不亏她!” “咱们老萧家行的端做得正,堂堂正正的,能出什么乱子?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这门亲咱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萧景土板着个脸。 “我啊也是好心好意就给你们事先透两句,这事啊你们还得再商讨商讨。”二娘娘神神秘秘地低声道,看了看两人的脸色,才说,“把柄被人拽在手里,可容不得自身啊。” “什么把柄?”范氏被二娘娘的话惊得目瞪口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婚约 求订阅! ***** “那我就长话短说,你家好些年前是不是和金山家签下了婚贴?” “你少拿这些没影的事唬人,我嫁进萧家十多年来,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婚贴的事。[.超多好看小说]” “多的我就不说了,反正那婚贴我也看了一眼,看得真真的,是你家签下的,绝对错不了,上头还有红手印咧。我啊也是念在咱们乡里乡亲的份上,多两句嘴,玉涵娘,这事啊你俩回头再合计合计。”二娘娘说完,搁下礼品就走了。 范氏听了,倒吸一口冷气,感觉后脊梁骨一阵发凉,看看外头的天色,“孩子他爹,这天指不定是要下雪。” 萧景土耷拉着个脑袋,朝窗外看了一眼,天阴沉沉的,一如两人的脸色,叹道不好,这雪说不定马上要下了。 两人手忙脚乱地把院子里的鸡赶进鸡窝里去,把柴火抱到灶间去,还没把外头的家伙什儿归置好,几个雪点子打下来,接着是一阵棉花雪飘在空中。 “这雪还真是说下就下了。”范氏站在门口看着雪花发愣。 萧景土拍拍她,让她进去,刚下雪这会天是最冷的,在外头冻着容易冻坏了身子。 两姐妹见下雪了,想起院子里的鸡群还在外头,要是冻死了一只,可得心疼得很,从后院跑了过来。 范氏招手让她们别忙活了,鸡都赶进鸡窝里去了,让玉翠去后院的猪圈牛圈里丢几个稻草,垫垫窝,要玉珠一起去帮忙。见两姐妹一走,范氏才拉了萧景土去房里说话,“他爹啊。这婚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咱家从来没有和金山家签过什么婚贴,我也没听爹提过这事。”萧景土埋头苦想,怎么也回想不起来有这码事,想了半响才道,“要不我去问问爹,看他清不清楚。” 萧景土拍拍身子,要起身。外头的雪是越下越大,才一小会。(.无弹窗广告)便白了一片。范氏寻了斗笠,给他戴在头上,让他快去快回。 萧玉珠站在牛圈旁,屋檐下飘着鹅毛般的大雪,一朵朵飘飘荡荡从天而降,似乎能听到雪落地的沙沙声。伸手接住一片雪花。落在手心里,还不到十秒钟便化了,化做了一团水。 看着雪花。再想到她自己,堂屋里的谈话她虽是不知道的,可是爹娘的脸色很难看。难道她这辈子要嫁给金山吗?一个鲁莽之人!一个她讨厌的人!一个她不爱的人!转世为人,她还想着要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不求轰轰烈烈,平平淡淡和心爱的人过一辈子,这才是她想要的! 要她嫁给金山这个草包。她绝不! 雪仍在下,天地间一片模糊,十步之外已经看不清楚,萧玉珠看着屋檐下的雪,模糊了双眼。 萧玉翠一扭头看见她,“好端端地你怎么哭了?”急急地往猪圈里丢了两个稻草过来。 萧玉珠不想让她担心,泛了泛眼,抿嘴笑道,“我没事儿,可能是太久没见着雪了,心里头有些激动。” 见她这么一说,萧玉翠便没多想,看着雪也很是兴奋,“这雪啊一年没下了,下起来怪好看,让我想起了咱们小时候那会……”一个人愣愣地说了一会,身上有些冷了,才要赶着玉珠回屋里去。 白皑皑的大雪之中,有一个瘦弱的人影,戴着斗笠,深一脚浅一脚地雪地里走着,走到几步远的地方,才看清楚是二妞。 “二妞,这么大的雪你咋来了?”萧玉珠拖着她到屋檐下避避,替她拍了拍肩膀上落的雪花。 二妞还没取下斗笠,就焦急地说,“看见我哥哥了吗?” 萧玉珠很是吃惊,心里担心得不行,“傻蛋哥又不见了?” “今儿这雪下得快,下得又急,我娘原本以为要往后两天再下,没想这么快就下雪了。[]家里的人没提防住……哥哥跑出去了,他。”二妞急得都快说不出话来,“我以为他来了你这,过来寻寻,看来,是没在这。” “二妞,你别着急啊,这雪才下一会,不到半个时辰,他应该走不了多远,到村附近找找,说不定能找着他。”萧玉珠宽慰她道。 二妞扶好斗笠,急匆匆地要走,萧玉珠拉住她,“有一个地方,你去寻寻,说不定在那。” “什么地方?”二妞回头看。 “村东头的大桑树下边,他往常啊都喜欢靠在树干上发呆,我猜他可能会在那。” 得了玉珠的话,二妞便径直朝村东头去了,萧玉珠在后面直叫,“找着人来过来回个话。” 二妞刚走,萧玉珠寻了斗笠,想出去帮着找找看,这么大的雪,傻蛋要是在外头待久,指不定会闹出病来。萧玉翠拦着她,不让去,眼下什么关头?娘让她在屋子里待着不让出门,也是为了她着想。萧玉珠想了想,只好作罢,回了房。 到了上半响,萧景土才从老宅里回来,被屋外的雪映衬得脸色煞白,让人看不出表情。 范氏避开两个闺女,和他在房里说话,“问得咋样?有这回事吗?” 萧景土一屁股窝在床上,把范氏急得不行,朝他背上拍了一掌,“你这个闷嘴葫芦,都什么时候了,还和我打迷糊?问出个啥状况,你说便是啊。” 萧景土半响才开声,“问了爹,他说没有这回事,他没听爷爷辈的说起过,要是祖上和金山家的祖辈们有婚约,这事啊爹该是会知晓的,毕竟是这么大的事情,关乎着子孙后代。” “没有婚约就好!”范氏心中一喜,“那这么说,这事是金山家无中生有?婚约一事是胡乱捏造出来的,想骗咱们二丫头过门?” 萧景土点点头,“爹把家里头保管的契约全都翻出来看了,没有这档子事,这事的问题出在金山家身上。” “没有婚约就好办。咱家二丫头,打小就比别家丫头聪明,咱宝贝着呢。嫁给金山,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这么小的孩子,还不到十三岁,就被那贼人惦记,我这当娘的想想,都觉得够可怜的。这遭得是那份罪啊!”范氏说着说着。就要掉泪。 萧景土轻轻地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别哭了,没得让孩子们看出来,让人多心。” 范氏用手背擦了眼角的泪花,扯开一个笑容。“不哭了不哭了,看我也是老糊涂了,掉哪门子的泪啊。咱们都得好好的啊,这事啊总会有个出路,我偏生不信。没影的事也能站得住脚。” “回头我把礼给退回去,亲自找金山爹说说这事,要是不行,就让爹出面,秀才老爷的面子他家还是会给的。” 夫妻俩在房里秘密地商讨。 萧玉珠在灶间烧柴火做饭。不一会,二妞来了,说是傻蛋找到了,果真在桑树下边,找到他时,整个人身上落满了雪,身子冻得冷冰冰的,回家喝了好几碗姜糖水,捂了好几床被子,才缓过来。 “傻蛋的病不是好了吗?怎么又犯了?”萧玉翠听不懂地摇摇头。 “这……”二妞张着嘴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想来是没有好彻底吧,这病容易复发,不过说来,傻蛋哥的病犯得次数少了,今儿这回是今年来的头一回吧。”萧玉珠帮着她解围道,朝玉翠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再问了。 二妞也点头说玉珠说的是,见玉翠正在包素菜团子,挽了袖子,要过来帮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来。二妞见玉珠安静地烧着柴火,也不答话,一点都不像她往前的样子,很是纳闷。 “她近来身上有些不好,就甭理她。”萧玉翠拿着青菜叶子,答道。 二妞眨巴眨巴眼睛,把萧玉珠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睛是笑非笑地看着,最后定格在她的脸上,咦,玉珠快长成大姑娘了哦。 萧玉珠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见她眼睛忽闪忽闪,眼里一股打趣探究的意思,回想下玉翠说的话,不免会让人浮想翩翩。估计二妞这会,肯定想到了是不是玉珠来月信了,身子不舒服?狠狠地嗔了二妞一眼,“没我姐说的那回事。” 二妞认认真真地想了想,说道,“以玉珠妹妹的年龄,是早了点。” 萧玉翠听出话中话来了,扑哧一笑,“还早呢,得再等个一两年。” 两人说话绕着弯儿,又不明说,看着萧玉珠,止不住的要拿她说笑。说了一会,话题又回到傻蛋身上,萧玉翠疑惑道,“傻蛋怎么每年到了下雪的时候犯病啊?” “自从哥哥八岁的时候病了,每年一下雪,病就犯得厉害,他见了雪啊就要发疯。这回幸好是玉珠告诉我地方,发现得早,找着他的时候,身上脸上都被抓伤了,一条条抓痕还留着血呢,雪落在身上,他也不觉得冷。”几个人聊了会,二妞心放开了,也不把玉珠两姐妹当外人,把事情说给大家听。 “真是个可怜的。”萧玉翠叹道。 “他八岁之前,喜欢雪吗?”萧玉珠问。 “喜欢,我记得小时候,一下雪,哥哥便会给到雪地里滚雪球,打雪仗,我还记得他给我堆过一个大雪人呢。”二妞回想起以前的时光,眼睛里落满了幸福。 “这么说,傻蛋哥怕雪,是落了病才改变的。”萧玉珠低头沉思。 “好像是这样。”二妞一琢磨,觉得玉珠分析得是。 萧玉珠往火膛里添了一把柴火,火苗子蹭上来,舔着锅底吐着长长的火信子,萧玉翠吓得一跳脚,拍了她头一下。 二妞看着姐妹俩,心里头很温馨,她喜欢有事没事往玉珠家跑,要么拿了绣花帕子过来绣,要么寻个鞋底,几个姑娘家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萧玉珠没顾得上理她,脑海里理着傻蛋的事,傻蛋哥八岁落了病之后就怕起雪来,说明雪和他的病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很有可能是一场雪导致了他犯傻?可是一场雪,能发生什么事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退礼 吃过午饭,萧景土便拿上二娘娘带来的礼品,要亲自去回绝了金山家。范氏嘱咐玉翠,在家约束着玉珠,哪也不准去,说外头冰天雪地的,免得冻坏了受了伤寒,玉珠的身子骨向来是弱,这么冷的天就好生在家里待着。 下了这场大雪,村子里走动的人少,可这件事情已经传出去了,免不了有些闲言碎语的,范氏不想让两个丫头听到这些不干不净的话,落个耳根子清净,对玉珠也是好的。 这几天,玉珠面上和往常一样,装着没事人一样,做完家里的活计,会看几页书练几个大字。可范氏见她好几回,桌前的书翻开着,人却守着窗户外头的雪发呆。 想到这,范氏背过身去,悠悠地叹了口气,加快步子追上萧景土,朝金山家去了。 萧玉珠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雪地里,心里感到一阵冷飕飕地刺骨,下意思地抱了抱胳膊。 “是不是感觉有些冷了,外头风大,又是风又是雪的,咱回屋里头去暖和暖和。”萧玉翠拉着她,进屋来。 萧玉珠拖着她的手,“姐,你说,爹娘在屋里头嘀咕了什么话,见两人脸色不太好,中午的饭也吃得少了。”她隐隐感觉到事情已经不是她当初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萧玉翠让她在凳子上坐下,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说道,“我也不知道,娘不让问,上响我问了娘一回,她还怪我多嘴呢。” 萧玉珠脸色怔怔地“哦”了一声,垂下了眼睑,心里头活动一番,想了良久。陡然站起了身,“我跟过去看看,看看金山家使得什么幺蛾子。” “你哪也不准去!”萧玉翠怒声喝住了她,“娘临走前交代过了,就在家待着,好好地等爹娘回来,这事爹娘自有办法。”说着拉着她重新坐下。 萧玉珠暗暗握拳,手指头关节像好久没用的机器运作起来。发出咔咔的声响。心里头骂道,“金山这个无赖,你就做你的黄粱美梦去吧,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个的德行,就是一副癞蛤蟆的样!” 见她心思重重的样子,萧玉翠想找点事情做分散她的心思。提议道,“你刚缝好的兔毛,咱们用来镶在棉坎上如何?”还没等她答应。蹬蹬地去了房里,端出针线筐子和缝在布条上的兔毛,拿了两件旧棉坎子过来。 萧玉珠脸色淡淡地。拿了剪刀把棉坎子领口袖口处的线拆了。萧玉翠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咱们把这兔毛缝上去,肯定好看,不过这颜色灰灰的,没有白色的好。做出来估摸着没有大婶子的棉坎好看呢,她衣裳上缀着的毛可全是白色的啊。”又说,“下回,要是启哥儿打着了白色的兔子,咱也叫他送一只过来,兔毛我留着啊给你做一件新棉坎子用。” 她低头想了一会,便不再想了,抿着嘴朝萧玉翠露出了一个恬淡的笑容。 过了一会,大花来了,这两天她出来走动,听得了一两句闲话,怕玉珠心里头闹心,过来看看,“在缝什么呢?这么冷的天还做针线活,手指头都快冻僵了,怕是针都拿不稳了。” 萧玉珠抬头看她,“屋里头暖和,倒不觉得冷,我姐想要一件镶了兔毛的坎子,加紧做好了,下雪天穿正好。” 见她面色沉静,大花放下心来,见那兔毛毛绒绒的,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 “小舅母你要是喜欢,筐子里还有用剩下的,你拿去好了。”萧玉珠埋头做着针线。 大花坐在一旁,看着两人缝衣裳,时不时地盯着萧玉珠看,这丫头是个乖巧懂事的,只是谁摊上这种事,心里头都不好过,更何况她还是个半大的姑娘! 窗台上落了厚厚的一尺雪,外边一片银装素裹,洁白的雪把屋内衬得亮堂堂的,三人围着火盆做着针线活。 ………… 外头风雪交加的,平时一刻钟的路程,萧景土和范氏走了半个时辰,才到金山家。 婆子听见人叫门,打开门来,“哎呀,秀才老爷家的,这又是风又是雪的,你们咋来了?”,迎着人进屋,见两人脸色铁青,面上不好看,故意找了话题说道,“这雪啊说下就下了,下得也大,我老婆子好多年没见过这样大的雪了,不过话说回来,明年肯定是个好年景。” 萧景土和范氏取下斗笠,拍打拍打身子,跺了跺脚抖落了身上鞋上的雪,才跟在婆子后面进屋来。 婆子一边带着人,穿过天井边上的回廊,一边朝里屋方向喊着,“老爷太太,秀才老爷家老大来了。”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亲家亲家母来了,有什么事还劳烦你们俩亲自跑一趟,带人传过话过来就是了。”一把尖细的女声从屋里透出来,接着是一个身穿红缎衣裙黄夹袄,穿红戴绿的女子从里屋方向出来。 “这事啊,咱们两家面对面地把话说清楚了,省事儿,省得你一回两回地派人去。这入了冬下过雪,谁家都有活计,屋里屋外忙不完的事,咱也没那闲工夫来来回回明面上赶人,别人还会说我家的不是。”范氏挑明了话头。 金山娘习惯性地扶了扶头上金灿灿的钗环,很快抿嘴笑出声来,“这话说得多见外啊,往后你我两家就是亲家了,理应多走动走动。” 范氏听了心里来气,黑着脸儿,“金山娘,这种没来头的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咱虽是庄户人家,但也懂得凡事讲一个理字,这八字没有一撇,怎么又无端端地成了亲家?” 谁知金山娘是个软硬不吃的,脸上的笑容一丝不减,满脸堆笑地领着两人到堂屋坐,叫婆子奉了茶,挑了挑眉,“不知……这龙井茶你们喝不喝得惯,我啊就喜欢喝这茶,别的入口总觉得生涩。” 萧景土把礼放在桌上,并把茶杯推在一边,问,“金山爹呢,不在屋?我有要紧的事和他说。” “在屋,在屋。”金山娘抿了一口茶,用帕子沾沾嘴角,夜莺般地笑着让婆子去叫。 村里人都传,金山娘是副狐媚子样,今儿一看,果真如此,打扮得花花绿绿,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一口一个龙井,喝不喝得惯,一副小瞧人的样。范氏自觉得和她不是一路人,说起话来也是不对口,在一旁专等着金山爹出来,把事情说开了,好早些家去。 金山爹从里间出来,身上穿了厚厚的衣裳,头戴着狗皮帽子,怕冷地裹了裹身上的棉大衣,在堂屋正中央坐下。 “儿女结亲,这是两家的大事。”萧景土等人一坐定了,又说,“咱们虽是种地的,没有大户人家那么多规矩,这事也不能马虎。这关乎着子女的终身幸福,这事啊关键还是要看双方满意,日后图个夫妻和睦,家宅安宁。” “你说的是,你家二丫头打小就是聪明伶俐,这我们都看在眼里,咱家金山也不赖,会识文断字的,我找人算过八字了,两人的八字合得来,简直是天作之合,两人凑一对正好。”金山爹手扶着圈椅道,他也是看着玉珠长大的,这样精怪的丫头萧家村找不出第二个来了,金山能看中她,也是有眼光的。 “诶,金山他爹,你听我说……”萧景土有些发急,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金山娘不急,稳稳地吃了半盏茶,笑看过来,“我说玉珠爹啊,咱家的家境你也是知道的,看似小门小户,但也是有些家底在的,可不是普通的庄户人家。往日里咱也低调,不显摆个啥,今儿我就和你透一声,咱家可是比大户人家差不了多少!要田产有田产,要钱财有钱财。玉珠嫁进来,好吃好喝的,下头还有人伺候着,这样条件的人家你上哪找去?” “咱挑人看的是人品,品相好,穷一点也无妨,再多的钱财还不是人挣的!”范氏插话道,“你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咱们小门小户的配不上,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咱高攀不起。再说了,咱家玉珠年龄还小,人还没长开,不想这么早说亲。” 萧景土看向金山爹,“小女才刚满十二岁,这么小就说亲,这理啊也是说不过去,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两家也别张扬,一晃就过去了,对你我两家都好看。” 说完,从圈椅上起身,范氏早就坐立不安了,从一进门起就感觉浑身不自在,见自家男人把话说定了,跟着站起来要走。 “先别急着走啊!”身后响起金山娘的尖声,让人感觉很不悦。 范氏停住了脚步,正色道,“咱家已经表了态了,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小女年龄还小,不想这么早说亲,强扭的瓜不甜,这个理,金山娘你不会不知道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和萧景土出了堂屋的门。 金山娘低低笑了两声,“这事还真由不得你们,白纸黑字明摆写着呢,要不是有婚约在先,咱家金山还不想娶这个黄毛丫头,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什么样的挑不上。” “什么婚约?谁和你家签了婚约!”范氏定住了脚,往前挪不开步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白纸黑字 “咱也不大白天的说瞎话,你过来看看就知道,是谁签的婚约。(.无弹窗广告)”金山娘朝金山爹使了个眼神,然后回房取来一个小盒子。 范氏和萧景土事先听二娘娘提过婚约这回事,以为是金山家胡乱放出话来,唬人用的,现今听金山娘这么一说,两人还是吓了一跳,相互看了一眼,折了回来。 金山娘抬头看向两人,不急不慢地从盒子里取出一份发旧的大红龙凤帖子来,推到范氏面前,道,“这事啊不用我多说,想来你看看帖子就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 范氏看见这帖子是规规矩矩的婚贴,心里头一惊,将那帖子拿在手里,不过她认不得字,转过头来让萧景土给看看。 萧景土看见这贴子,猛然等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将帖子拿过来,展开来一看,是一张婚贴,可是,让人难以相信的是婚贴的末尾居然写着他的名字,还按了一个大大的红手印。 “孩子他爹,怎么样?”范氏愣住了,疑惑地道,她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可是见自家男人看了这帖子,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萧景土指着婚贴,手指哆嗦着,怒向金山爹娘,“这,这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和你家签过这样的婚贴!” 金山娘稳稳当当地道,“白纸黑字的铁板钉钉的事,还能有假?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婚贴,我保存好些年了,原本想等你家丫头再大些,再议此事。可咱家金山岁数不小了,我想就早些把此事办了,好了却一桩心事。你们刚才说,二丫头年纪轻,我想以咱家这样的家底。养个童养媳还是能养得起的。” 见萧景土不相信的样子,拿过婚贴又道,“这婚贴也不是咱胡乱拿出来唬人的,你好好认认这字是不是你签的,要不要当场对个手印?” 范氏惊恐不已,气得说不出话来,嘴巴张了几合,才道。(.好看的小说)“你……什么童养媳?咱自家的闺女咱养得起。你家有几个臭钱,还不是金山舅爷接济的,有什么好显摆的?要我说,花自个挣的钱那才是荣耀……” “行了行了,别吵了!”萧景土面如锅灰,立在廊下。暴喝一声,范氏才停住了口。 萧景土耷拉着脑袋,举步进屋去。那张婚贴是民间常用的龙凤贴,他在别家也见过这样的帖子,只是他的名字怎么就出现在婚贴上?一看署名的日期。是二丫头满月日,他可是和金山家没有任何交集的,他怎么会和金山家有过这样的约定? 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他记得不是太清楚,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走到金山爹面前儿,说,“我实在记不起有这回事了,这帖子能否再容我看看。” 金山爹点点头,“再看也无妨。”让金山娘把帖子再给他过目一下。 萧景土还是不相信地摇摇头,认出上面的字迹是他的,只是那手掌印……提出要当场鉴别一下。 金山娘慢吞吞地道,“对个手印也行,免得传出去说我们处处打压人,胡乱拿了张帖子就想逼人家嫁闺女。”让婆子去书房取了红色朱砂印和白纸。 萧景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捋了衣袖,在红色朱砂印上重重地按了下,再在白纸上按了,纸上立刻现出一个鲜红的手掌印来。手哆嗦着和婚贴上的手印一对,整个人眼前顿时黑了下来,只觉得天地无光,身子一软,斜在桌沿边上。 范氏扶住了他,才让他勉强站稳了身,问道,“他爹,咋样?” 萧景土难以置信地摇头,“这,这不可能!” 金山娘弹了弹衣裳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带着嘲讽的口吻道,“玉珠爹,玉珠娘,你们也别怪我冲撞。方才我已经说了,白纸黑字的,咱也不平白无故地打压人。我看啊,这事还是早点办了,我家金山年满十八,正是该娶亲生子的时候。再说,你家玉珠身板弱的,可是好生养的?咱可是还等着抱孙子呢。莫说你们舍不得她这么早出门子,便是嫁了,她那身子骨还得再养养,我啊就当做帮别人家多养几年闺女,这肥水终究是留不到外人田里去!” 范氏惊怒不已,哪能容她这么作践自家闺女,一个挺身站出来,冲到金山娘面前,怒吼吼地道,“咱家是没有你家有后台银两多,但自家的闺女还是养得起的!你把咱们老萧家当什么人了,也轮不到砸锅卖铁卖闺女的地步!也不看看你家金山是什么人品?孩子不懂事本来就是父母管教无方,这为人父母的不晓得反省自责,还想用一张假贴子要骗我家闺女过门,我告诉你,没门儿!” 范氏声音很大,整个屋里子都是她的大嗓门儿,金山娘气不过,那能这么便宜她,一只手撵了过来,连拉带推地,“我家金山岂是你能说道的……” 范氏使劲儿挣脱开了,还是被金山娘推的一路趔趄着到了门口,范氏反扑过来,三下两下把袖子捋到了手肘之上,推搡着金山娘骂,“咱家也不是软柿子,仍凭你拿捏。你家有什么?不就是有几个臭钱,没脸没皮的受人恩惠。” 两人扭打成一团,范氏毕竟是整日里干活的,力道要大,很快占了上风,一个推搡就把金山娘推到了门框上。 “行了行了!尽给我丢脸儿!”萧景土黑着脸儿厉声喝道,耷拉着脑袋背着手走了出来,经过范氏身边时嘀咕着,“你走不走?” 范氏一个转身,飞快地拍拍身子跟在他后边,出了院门儿。 金山娘嘤嘤呜呜地倚在门框上哭起来,“老爷,怎能就这样放过她?”片刻站直了身,恨恨的道,“这口气迟早都要出!” 金山爹咳嗽两声,“还不是你们闹出来的好事!” ………… 堂屋的门被敲得“咚咚”响,萧玉珠猜想定是爹娘回来了,立马放下手里的针线,溜去开门。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范氏灰头灰脸地站在门外,头发乱糟糟的不成样儿,连发髻上插着的木簪子都掉了。 她这个样子,像是和人刚打过架,萧玉珠急得扑上去,“娘,是不是金山家的欺负人了?” 萧玉翠和大花,听到声音也急忙出来看。 “大姐,你这是和人打架了?”大花扶着人进屋。大花和范大和的亲事,自从行过大小礼之后,她便改了口,见到范氏改口叫大姐。 萧玉翠头一回见范氏这副模样,心疼得眼圈顿时红了,去灶间打开温水用来梳洗。 范氏洗了一把脸,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这口恶气实在是咽不下去。 “大姐,这事啊你还得放宽心,一个巴掌拍不响,他金山家就是再霸道,凡事得讲究一个理字。”大花宽慰她道。 “唉!”范氏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事啊你不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那金山家如此作践咱家的闺女,这亲定是要退了的。原本以为把礼退了,两家不做声儿,这事啊就悄悄过去了,没想……” 范氏见萧玉珠正寻了梳子从房里出来,要给她梳头,便没往下说。 大花知道她心里头有难处,这事啊也不好当做玉珠的面儿说,细声细气地劝了几句,说她得空再过来串门子,便走了。 “娘的头发还是这样的好,比我和姐姐的头发还黑亮呢。”萧玉珠一边唠叨着,一边解了发髻,替她梳头发。 范氏摇摇头叹道,“娘老了,这头发啊也没以前的好的,一入了秋,这头发啊就大把大把地掉,都快掉光了,往前几年,那会的头发才叫好咧。” 萧景土在屋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袋,吐出一长串白烟,埋头抽了好几口,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萧玉珠转头微笑着看过来,“爹,天气越来越冷了,晚上给你烫壶酒如何?” 女儿柔弱的的笑容落在萧景土眼里,让他更觉得心如刀割,朝她点点头,闷声说好。心里头添堵,手里抽了一半的烟斗抽不下去吗,在地上磕了磕,拿在手上进了房。 她本来想询问下情况怎么样,见萧景土避开她走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范氏身上,说了几句闲话,便把话头扯到这事上来,“娘,你就和我说说,礼退了吗?那金山家最后是如何说的?” 范氏不知该如何回答,转过头来,握着萧玉珠的手,将她的小手窝在手心里,“珠儿,这事啊娘和你爹一定会办妥的,你就甭操心啊,好好的,别多想啊。” 萧玉珠脸上微微笑着,“我没事儿。” 范氏见女儿神色一如平常,语调淡淡的,面色平静,更是觉得自家的女儿乖巧懂事,不能嫁给金山那样的混蛋,得给她找一个般配的人家,才算对得起她。 萧玉珠见范氏也是心有疑虑,有意无意地避开话头,对退亲的事只字不提,看来事情已经发展到她想象不到的地步了。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她得亲自找金山出来好好谈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送信 范氏梳好了头就进厢房去了,见萧景土半眯着眼睛靠在床头,眉头紧紧皱着,轻轻推了推他,“孩子他爹,那龙凤帖子是真的吗?” 萧景土面露疲惫,闭着眼睛点点头。 范氏吓了一跳,大叫起来,“你糊涂啊!怎么能和金山家签那样的帖子?” “你这般一惊一乍的,叫珠儿听见了,心里头怎生好过,这事啊得背着她点,千万别惊着她。”萧景土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范氏在床沿边上坐下,压低了声音,“你和我说说,那帖子是怎么一回事?” “那帖子末端的日期是珠儿满月那日,这事啊时隔十多年,我记不太清楚了,我想来想去,有可能是那日我喝多了,醉酒说下的胡话。” 范氏一细想,“珠儿满月那日,院里来了好些人,金山爹像是来过,还随了一份礼来……”想到这感觉不对劲,朝萧景土胸口一拳头下去,“不会是那会和金山爹定的亲吧?你怎能这生糊涂啊!” 见她眼里含着泪看过来,萧景土觉得自个做下这样的事,没脸儿,重重地捶了捶脑袋,“这事啊都怪我,我对不起珠儿,我该死,我糊涂啊!” 范氏拦着他,不让他再捶下去了,背着脸儿坐在床头生着闷气,声音哽咽着道,“你的酒量小,喝醉了酒还不安生,既做下这种蠢事,这可是要误了大事的,你叫咱们闺女往后该怎么办?”说完小声地哭出声来。 萧景土无力地靠在床头,眯着眼睛,“这事啊我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喝醉了酒误的事,否则金山家也不会无缘无故拿了帖子唬人。不过要是真是这么回事,咱按照乡例把亲退了。” 范氏收拾了心情。抹了一把泪,转过头来,“我记得当时,老宅里的咱爹和老二老三也在,像是喜子爹也在,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会大村还小,大村爹带着大村也在。你到每家去问问。看有没有印象,能不能回想起当时的事。要是有人作证,是咱犯下的糊涂事,咱也就认了,多赔点钱财把亲退了,要是没有这回事。咱也不是软柿子,仍凭人拿捏!” 萧景土鼓了她一眼,“你也收收你的性子。要是再和人打起来,到头来只会误了大事!” 范氏低头称是,这事要真是如孩子爹所说。那是自家理亏在先,两家的关系要是真闹僵了,要退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了,为了孩子,这口气她是能忍则忍的。 两人商量好。萧景土突然想起下过雪陶窑就要散伙,他早约了两个陶匠师傅今日过来结账,原本约的是上响,估摸着下了大雪,不好下山来,看天色,人该是快到了。 范氏说下过雪陶窑里的活计也要歇了,过两日雪停了,师傅们就能走了,领了工钱也好回家过年,她先下去准备酒菜。 范氏刚起身,两个陶匠师傅就来了,人还没进院,就听见二憨的抱怨声,“下这么大的雪,快把山上的路给封了,好不容易等雪停了,踩出条路来,他娘的,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范氏愣了一下,道,“看看这二憨,力气大得很脾气也大得很,不过他这般直性子也怪好,心里藏不住事儿。” 两人出来迎人,二憨跺了跺脚上的雪,大喊着叫玉珠。 范氏见他手里捏着一个烧好的陶,轻笑着向房里喊道,“玉珠啊,快出来看看二憨叔给你带什么来了。” 萧玉珠正在后院的房里看远哥儿上回给她带的游记,心里头有事看得苦闷,翻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听是二憨来了,合上了书出了房。 “玉珠,看看叔的手艺怎么样?”二憨举着一个黑乎乎的陶件,脸上沾沾自喜的道。 萧玉珠见那陶件小小的,想起前几回,二憨给她带的,都是些黑疙瘩,看不出来捏的是什么怪物。二憨捏陶的手艺是好,可是要捏这些个小物件,他啊是个急性子,没有耐性,还是有些为难他的。 可是这回这个却不一样,远远地就能看出它的棱角,萧玉珠微微笑着,“捏的什么新奇玩意?” “看看就知道了呗。”二憨嘿嘿笑着,邀功似的把陶从手心里拿出来,一双眼睛半眯着,等着人夸他两句。 拿近了看,才看清楚,那黑乎乎的东西是一头猪,两扇大耳朵,猪头猪脑猪尾巴,萧玉珠看着皱了皱眉。萧玉翠从房里出来,挤过来也要看,“这不是一头猪吗?” 萧玉珠看了看陶件,又看了看二憨,觉得两者之间有那么一点相识,抿着嘴不笑出声来,“二憨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这回捏的比往前几回好多了。” 二憨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笑,“要说这手艺啊,我比不上师父的,师父的手艺才叫好呢,能捏上百种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我跟他学了好些回,只会捏……只会捏些常见的,像什么家里养的猪啊羊啊狗啊……”骄傲地唾沫星子乱飞地说了一通,才憨憨地笑着道,“玉珠啊,往后得了空,我教教你这手艺。” 萧玉珠点点头,她的小身板如今只能学做些小件的陶,大件的是做不了的。 萧景土拿了账目出来对,让玉珠去找了算盘出来,在一旁帮着算账。 萧玉珠手里拔着算盘,拔得顺溜,一阵噼里啪啦连珠响,新来的吴师傅看得,瞪大了眼睛。 二憨撇了他一眼,“我早说过了,这小主子人聪明,这算盘才学了一两年,就能拔得带响儿,小主子不光会算盘,还会识文断字咧。” 萧景土拦着他,“什么小主子的,咱们庄户人家不兴这一套。” “其实我爹的算盘打得才叫好呢。”萧玉珠闷头回了一句,继续对着账目。 原本她觉得算盘这种算法有些老套了,学起来很费神儿,还不如心算来得快。谁知和她爹学了几回,便一发不可收拾。她就喜欢拔拉着算盘时的噼啪声响,觉得特别好听。久而久之,这对账的事情也落到了她的头上,不过萧景土会事先对上一遍,再让她帮着对一遍,两人的账目一合上数,就是算稳妥了的,他才放心。 中间腊梅来了。说是来帮她三姐拿几个绣花样子回去绣。萧玉珠停下手里的算盘。心想她来得正好,眼下她正愁没有人过来,帮着送封信出去。这几日,范氏为了不让她听见那些闲话担心,不让她出门去,即使要出去也会让玉翠跟着。快去快回。 萧玉珠去了厢房,挑了两个好看的绣花图样给她。 腊梅见桌上摆着几张临的帖子,头趴在上边看。可她不认识字,看得半天也看不明白,郁闷地手指着帖子上的字说。“玉珠侄女,往后你得教我写大字玩儿。” 眼下不是教她认字的时候,萧玉珠苦笑了一下,“你不是说姑娘家没有人学认字的吗?” 腊梅笑嘻嘻地坐到了床上,一副赖着不走的样子。“那话是我娘说的,我看着你整天看书认字的,村里好些人都夸你呢,说你是什么女什么来着,我忘了。”见萧玉珠的眼睛柔柔地眨了眨,托着她的胳膊求道,“好侄女,就教我认几个字吧,以后我也要像你这样,天天练大字玩儿。” “这认字可不是好玩的。”萧玉珠纠正道,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信交给腊梅送出去。 腊梅向来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心直口快地,交给腊梅心里头有些放心不下,可是这件事情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听腊梅的口气,想来她应该没听到外头的传言,还不知道此事,这样最好! 腊梅嘴里叽叽喳喳地求道,说她不喜欢绣花,好几回被绣花针扎到手,这练大字啊她喜欢。又说她们家没有一个人会认字的,他爹大字不识一个,只晓得卖豆腐,一个钱三块豆腐,两个钱六块豆腐。 萧玉珠耳朵里闹哄哄的,一点也不好受,熬不过她,想想认几个字也好,便点头答应了,“不过你得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情?包在我身上!”腊梅豪气地拍了拍胸脯。 “我要你帮我送一封信。”萧玉珠拿出信来,让她亲自把信交到石头手上,再让石头转交给金山,务必要快。 腊梅眼睛忽闪忽闪,“是不是金山那小子欺负你了?侄女啊,你咋不来告诉我?太把姑子当外人了,下回他要是再欺负人,你来告诉我啊。”说着接过信,三下五下就揣进了袖袋,朝玉珠挤了个比天大的笑脸。 萧玉珠拉过她,细细叮嘱送信这事千万别对外头说去,就是她娘也不能说,一定要她亲自送到石头手上,不能教给别人,此事要是办妥了,就教她看书练大字儿。 腊梅脆响地嗯了一声,“我就当帮侄女多跑几趟腿,包准把信送到。”刚准备溜下床来,瞧见桌上露出一角的一副画,凑过脸去看。 萧玉珠暗叫不好,看腊梅滴溜溜的眼神是看上这副九九消寒图了。这消寒图是她前个月刚临摹的,准备每日用红颜料图上一朵梅花,只可惜才刚图了一半…… “这画看上去红彤彤的,模样儿怪好看。”腊梅人已经到了桌边,抽出画来。 “这是九九消寒图,冬至日,画素梅一支,每日染上一朵……”还没等萧玉珠把话说完,腊梅抬头道,“这画送给我吧。” 她哪里是来拿花样的,她是来打劫的! 所谓拿人的手短,希望她拿了画之后能够帮着把信送到。萧玉珠气鼓了两腮,把画收起来,递到她面前,还送了红色的染料和毛笔,让她每日图一朵,左叮嘱右叮嘱她一定要把信送到。 腊梅拿了画,心满意足的凑近了玉珠耳朵根,“放心吧,我定会把信送到的。”说着高兴地一蹦一跳地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和金山见面 第二更送到,把前两日欠的给补回来,谢谢大家的支持,求个订阅。(.) ******** 算好了账目,萧景土按照往年的规矩,在工钱之外,另给了一吊钱给二憨作为年礼。因新来的吴师傅来了不到一个月,年礼略少了些,只给了一百个钱。 这样的恩惠在别家是没有的,吴师傅感激地接过钱,只夸东家人真好。 吴师傅人老实,做活踏踏实实的,很让人满意,萧景土微微笑着,说来年要是生意好,得的年礼会更多。 给两位陶匠师傅吃了颗定心丸,两人拿着银钱眉开眼笑对着萧景土一谢再谢。二憨把银钱稳稳地收进兜里,认认真真地说,“咱们东家人好,跟着他干,亏不了咱们。” 吴师傅尝到了甜头,在一旁附和着点头。 萧景土和两位师傅约定好,来年过了二月二龙抬头就来,路途遥远,他就不亲自上门去请了,另备了几十个散钱,给来回路上盘缠用。 吃过晚饭,两位师傅说窑里散了伙,他们想早些回去,明儿一早就走,离家这么久,心里头怪挂念着。 萧景土本来想让人等下过这阵雪再走,见两人已经有了主意,待也待不住,不好强求。范氏赶紧和了蜀黍粉,烙了几十个蜀黍饼子,分开装了。又拿了布袋子装了两袋子地里收的花生,让两个师傅们带上,给来路上吃,吃不完的就带回家,给小娃子尝尝。还另给小娃子备下了两包糕点,就算是远方的叔叔婶子们送的。 两位师傅拎过大袋小袋,谢过范氏。 范氏让萧景土明儿赶了牛车送送,这下着雪过路的牛车少。送到城里去转车也方便。 第二日一早,萧景土赶了牛车去送两位师傅。 萧玉翠在灶间生了两个火盆,一个放在堂屋,一个放在萧玉涵房里,现今学里散了学,他在家要读书练字之类的,生个火盆暖和暖和。 萧玉涵拿了本书,站在后院房里的外间朗朗念着。后院的厢房说是有两间。其实也就是一间隔开来。中间隔着雕花窗格,里间大一点的给来做睡房用,外间的做了书房,两间相通,通风采光都极好,连玉珠也喜欢到这里看书临贴。 萧玉翠见他正背过身。对着窗户念着书,没有打扰他,往火盆里添了刚烧的炭火就走了。 冬天的早晨总是冷冷清清的。连带着屋檐上的袅袅炊烟仿佛静止了一般。萧玉珠搓了搓手,往手里呵了口热气,很快变成一团白雾。加紧剁好了菜叶子。拌上稻糠,端着去鸡窝里喂鸡。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站了一个人影,萧玉珠回头一看,是腊梅正对着她嘻嘻笑着。 “腊梅。你怎么一大早就来了?”萧玉珠放下鸡食盆,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拽过腊梅的胳膊往屋檐下走,“信送到了吗?” 腊梅翘着嘴角,拍拍胸脯,大声地炫耀着,“我办事,你还能不放心!信啊昨晚就送到了,我亲自交到石头手里的。” “小声点。”萧玉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四处瞟了瞟,见没人过来,才放心地又问,“送信这事儿你没对外人说起吧!” 腊梅撇了她一眼,“昨儿从你这出来,我就直接去了石头家,一路上都没让外人瞧见过的。” 萧玉珠大大地松了口气,看来腊梅口无遮拦的,办起事来倒是个利索的。 腊梅不高兴地撅着嘴巴,说玉珠侄女太小看人了,人家帮她送信,还差点在雪地里摔了一跤。又说因为帮着送信,回去晚了,她娘做的油粑粑,她都没赶上,三姐多吃了好些个呢。[] “好了好了,你啊就知道吃。”萧玉珠刮她的鼻子,哄道。 腊梅这才笑着,从背后拿出一副画来,说是九九消寒图,她已经染好了。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不是让她每日染一朵的吗,怎么一夜之间全都图好了?萧玉珠摇摇头,说外头天气冷,到屋里头看她图的画去。 到了屋里,把画一展开,九十九朵红梅跃然纸上,一朵朵图得猩红,好些颜料图在了花瓣外头,更让人好气又好笑的是,连树干都刷刷地图成了红色。看着这一副骇然大作,萧玉珠不由地愣住了眼。 萧玉涵放下书本,过来看腊梅的画,看了也是会心一笑,不言语。 腊梅的心思却完全转移到了书本上去,走到书桌前,看了看萧玉涵刚刚看的书页,吐了吐舌头,叹道玉涵比她可小好几岁,会认这么多字了,可了不得。说完一个人坐在小杌子上,手托着下巴,幽幽地叹了几口气。 萧玉翠进来,见她这幅愁眉苦脸的模样,问道,“愁啥呢,小脸巴巴的样?” 腊梅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不理人,久久地才把头扭向萧玉珠,道,“玉珠侄女,你不是说办妥事了,要教我练大字的吗?” 萧玉珠恨不得上去堵住她的嘴,萧玉翠听得迷糊,忙问什么事。 萧玉珠脸色讪讪地,说没啥事,也就是要腊梅问问她娘,那油粑粑是怎么做的,下回咱们也做来吃。 腊梅娘做的油粑粑好吃,萧玉翠也是知道的,便没多心。萧玉珠拉着腊梅去了西厢房,教着她认了两个最简单的字。 ……………… 过了一日,快到了巳时,萧玉珠心里着急,和金山约定的时辰快到了,她还困在家里,爹娘不让她一个人独自出门。苦于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挽了小篮,边走边说要去菜地里多砍几颗菘菜回来,这雪下过不停,多备些菘菜放在家里。 萧玉翠跟在后头,嚷着她也要去。 “锅里不是煮着猪食吗?你不在家好好看着,要是等我们砍了菜回来,估摸着锅都要烧穿了。”萧玉珠眉头一动。 萧玉翠想想也是,家里离不开人,爹娘不在家,这种活计玉涵又不会,弄不好是要烫伤人的。见玉珠挽了篮子要去砍菘菜,没啥大碍,便放她去了,嘱咐道她快去快回,别在外头待久了。 萧玉珠顺着路走到村尾,回头看看,见看不见影了,打转方向去了青石桥附近的枣树下。之所以选这么一个地方,一来是此处好几棵树木,树枝繁多,虽是冬天也能够遮人耳目,二来青石桥上人来人往,喊一嗓子就能听见,不怕他金山做出好歹的事来。 一口气跑到枣树下,一个人影也没有,萧玉珠放在篮子,站在河边看着清凌凌的河水,等着金山过来。 过了半个时辰,金山还没有来,萧玉珠感觉身子有些冷了。雪虽是停了,可空气中一股透心凉的寒意从脚涌上头,让人后脊梁骨发冷,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就在她怀疑金山会不会来的时候,身后站了一个肥大的身影。 “你找我?”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萧玉珠回头看,是金山站在两尺开外的地方,嘴角扯出个阴险的笑容,连带着脸上的肥肉开始荡了一下,才恢复原态。 萧玉珠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站稳了脚,认认真真地道,“我想和你说的事,想来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今儿来就是想问个究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金山右手握成空拳,捂在嘴边,清笑两声,“我还以为是你心急了,等不及了要约我出来,见上一面以解相思之苦,没想到你约我出来是问罪来的。”语气里掩饰不住的轻浮,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在人身上扫来扫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是看上她的美貌了。萧玉珠气得热血沸腾,袖子下的拳头紧紧握着,捏得咔擦响,很快冷静下来,一本正经地道,“我今儿找你出来,就是想说清楚这门亲事,咱俩门不当户不对的,要说好看貌美的,美如天仙的姑娘多的是,你什么样的挑不上。咱家这样的小门小户,不般配,你还是别费这个心思。” 金山干笑两声,反问道,“什么样的姑娘我挑不上?”往前走了两步,贼笑两下,“说的也是,以我家这样的条件,想挑什么样的都有。我舅爷还准备给我介绍几个千金小姐,我都没动心思,我怎么就偏偏看上你了呢?” 萧玉珠见他走近了,条件性地往后退了两步,气鼓鼓地挺直了胸脯道,“你死了这条心吧,这事我爹娘不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 金山眼里露出一丝yin笑,一个手指伸过来,就要挑萧玉珠的小巴,“别老哭着个脸,陪爷笑个嘛,这么貌美的姑娘皱着眉头,岂不是白白可惜了?” 吓得萧玉珠把胳膊抱在胸前,连退三步,惊叫,“你要干什么?” “我啊就喜欢你这个小娘们,这般火辣的性子,你越是对我乱吼乱叫,我心里越是欢喜,对我低眉顺眼的我反倒是赖得看上一眼。”金山围着萧玉珠,一动不动地盯着看了几眼,“咋,咋,咋……没想到往日的黄毛丫头,如今长得这般水灵,瞧这大眼珠子,会说话似的,人见了都心疼得紧呢。” “比我貌美的多得是,你爱找谁找谁去!”萧玉珠手心里捏了把汗,面对这种地&痞流&氓加无赖,她心里一时想不到应对的办法。 金山转过身去,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冷笑两声,“你以为我真看中你的美貌了?”说着仰头大笑,“你也不照照镜子,一坨驴粪蛋子样,哈哈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被人占了便宜 求订阅! ******** 萧玉珠袖子下的拳头紧紧握着,捏出汗来,她犯不着和这种无赖生气,自个的长相她清楚,虽不是美人坯子,但也算眉清目秀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哪就和驴粪蛋子扯上关系了? 低头沉思一番,转而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笑看金山,“我要是驴粪蛋子,那么有的人恐怕是赖蛤蟆了。” 金山满脸的横肉抽搐了一下,小眼使劲地用力睁着,才睁出一条缝来看人,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那啥,别你什么的了,咱废话也不多说,这事我劝了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再说了,我也不喜欢你。”萧玉珠心里梳理好思路,面对这种无赖,不能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一套,得来点硬的。 谁知金山却一点也不气恼,一脸的轻&挑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就是要娶你过门,我倒要尝尝这强扭的瓜到底是什么滋味!” “你……”萧玉珠气得直跺脚,看来金山娶她过门只是一个名头,要折磨人倒是真的。 四周一片白茫茫的,几棵枣树上挂着厚厚的一层雪,两人站在雪地里,素白的雪把两人的脸衬得面无血色。萧玉珠撅了一根树枝拿在手里,树枝上的雪簌簌地往下掉,打破了沉静。 萧玉珠不解气的掰着树枝,先开了口,“你到底想怎么样?” 金山浅笑一下,“我想怎么样?这话恐怕还得我先问你。”顿了顿,转过脸来,两只小眼努力的睁着,活脱脱要瞪出框来。半张脸拧成一团,步步逼近了说,“要不是你家,几年前我会挨我爹的一顿板子吗?长这么大,我爹可是没舍得打过我。要不是你家,学里先生会罚我抄一个月的书本,要让我在同窗面前出丑,害得我被人嘲笑。这些都是你家害得!” 他咬牙切齿的样子。让萧玉珠感到害怕,往后挪了挪步子。 没想到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他还一直记恨在心上,要说玉涵上学受欺负这事,本来就是他的错。谁让他专欺负人,告诉他爹让管教管教。这事做得也不过。只是他现在这个样子,让人感觉到他心里严重扭曲了。 萧玉珠认真地看了看他,心里叹道。他不再是原来的金山了! 金山一手朝萧玉珠脸上伸过来,萧玉珠来不及躲闪,还是被他占了小便宜。脸色被摸了一下。 萧玉珠一想到金山那只爪子,在自己脸上停留过一秒,就感到肮脏恶心,连往地上唾了三口,“你个无赖!” “你迟早是我金山的人。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金山嘶哑的声音,伴随着一声yin笑传来,让人不寒而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遇上这种不讲理的,原先想好的词一丁点也派不上用场,萧玉珠脑子里迅速地活动一番。本来想搬出同姓不同婚这项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可一细想,金山好像不姓萧,他家是外来户,早前几代就在萧家村扎下根基了,拿这定大帽子打压他肯定是不行的。 萧玉珠急得没有法子,只能挺直了腰板,在气势上压压人,“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往后你娶我过门,咱们也是有名无实的,一副空壳子,那啥……”那种话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她毕竟才是个十二岁的半大的姑娘家,话在嘴边里绕了半天,最后红着脸儿甭出来,“我是绝不会给你……生个一儿半女的!” 金山定睛看了看她,见她脸颊上飞过两抹红晕,衬着雪白的肌肤,很是好看,看得挪不开眼儿,半响才回过神来,冷笑道,“瞧你这个小娘子,害羞起来还真是让人动心不已。这事你就不必操心儿,往后我再娶过两房三房的,有的是人给我生子。” 看来和这种人谈,一切都是瞎扯淡,萧玉珠挽了小篮要走,“这事你要是不松口,你就等着见官吧!” 金山拦着她,反问道,“这事由来你还不知道?这事啊要怪就怪你爹,是他当年和我爹下的定,咱可是按照老规矩办事。大红的龙凤帖子,谁都认的。再说了,进了我家的门,我又不亏待你。”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只不过多受点苦罢了,就当是偿还前几年你家欠下的债。” 腹黑啊腹黑!没想到金山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要让她家以这种方式来偿还,这可是她一辈子的幸福啊!萧玉珠回头看了他一眼,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着转,咬着下嘴唇,没让眼泪流下来,朝金山唾了一口,“再说一遍,这事你要是不松口,你就等着见官吧!”说完,一路飞奔着往桥上去了。 “这个小娘们,还真够横!”金山抹了一把嘴角。 萧玉珠前脚一走,枣树附近的杂草堆里一个人影,刚想张口叫住她,见金山还在,硬生生把话给逼了回来,一双眼睛火辣辣地剜着金山的背影。 回到家,范氏和萧景土还没回来,萧玉珠把砍下的几个大白菘菜,放进水缸里窝着,盖上了木盖防止冻伤。 萧玉翠见她的手冻得红通通的,直心疼,“叫你别去砍,你偏要去,家里一时半会也不缺菜,等天气稍微暖和了再去砍也不迟。”推着她快到屋里暖暖手去。 萧玉珠抿着嘴,“玉涵不是爱吃这莲花白菘菜,我就多砍了几棵。” 萧玉翠笑着,朝里屋方向喊了一嗓子,“玉涵啊,我看啊还是二姐最护着你,外头冰天雪地的,还给你砍了菘菜回来。” 萧玉涵正在书房看书,听到声音,走出门来,拉着萧玉珠的手放在手心里握着,问,“冷不冷,让我给暖暖手。” 萧玉珠微笑着摇头,“二姐心里头一点都不冷,暖烘烘的。” 看到他关切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玉涵喜欢拉着她的手,往她手上吹气儿,“让我呼呼,呼呼就不冷了。” 萧玉涵拉着她在火盆旁坐下,拔了拔炭火。萧玉珠浅笑着,问他今儿读的是什么书,要是想练大字了,二姐给他磨墨。 萧玉涵陪着坐下,姐弟俩关于读书方面清谈起来,一扭头见玉珠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担心地问她这是咋的了? “没啥,外头风大,被风吹得迷了眼。”萧玉珠笑着,忽闪忽闪眼睛,尽力让自己的神情表现得正常,不让人担心儿。 没多久,萧景土和范氏回来了,一回来便去了厢房,关上了门在里头说话。 “你去喜子家和大村爹那打听得怎么样了?”范氏着急地拉着人问。 萧景土沉着脸儿没吭声,从怀里摸索一阵,拿出烟斗要去火盆里点上,范氏气得往他手上一掌拍下去,“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副闷嘴葫芦相,有个好歹你也吱一声,你想急死人啊你!” 烟斗“咚”的一声掉在地上,黑色烟灰撒了一地,萧景土哆嗦着拾起来,放在矮几上,半响才开了腔,“问过喜子爹了,时隔十多年,他也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那日金山爹是去了的,还在一桌喝了酒,其他的就记不起来了。” “那大村爹那?”见他话说了一半,范氏心里急惶惶地又要拍人。 “大村爹年纪大了,五六十岁的人了,哪还记得这些,我问他,他也是摇头,说老了脑子不中用了,往前的事是记不得了。” 范氏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瘫在床上,脸色煞白,“这么说,这事就成了糊涂账,没人能回想起来了。”手扶着床头的柱子,神色恍惚,好久才道,“我去老宅里问了,咱爹和老二老三都记不得了,就连记性好的咱娘,也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金山爹也喝了好几碗酒,好几个人都喝醉了……” 萧景土把手埋进两胳膊肘之间,垂着头看着地面,不说话儿。 范氏见他这副家里一有事,埋在心里不说话,什么事儿也不表个态,没得当家的样子,心里就来气,掐了他一把,“孩子爹,你好歹就说句话啊,别啥事闷在心里,要是闷出病来,这家里你可是主心骨,你要是垮了,咱们娘女几个哪可怎么办啊?还有咱家珠儿,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嫁给那金山,那可是活活糟蹋了啊。金山从小打鸡撵够,大了也没个正形,那金山家不但不管教,还护着他,可见这家人根底也是坏的。咱们的女儿……”话说到后面,越来越说不下去了,小声地啜泣着。 “行了行了,凡事只晓得哭。”萧景土抬起头来,白了她一眼。 范氏搓了一把鼻子,拉着他的胳膊问,“他爹,你给拿个主意,遇上这种事,我心里头也是堵得慌,那金山家如此作践咱家女儿,我不管它什么帖子,这亲定是要退的!” 萧景土被她吵得头疼,思量片刻,拍拍身子,道,“我这就再去打听打听,看还有没有人知道那日的情形。” 范氏神色才大好了些,想了下,“我记得那日,大村爹是带着大村来的,那会大村也有十来岁了,想来该是能记事了,小娃子的记性好,去找他打听一二。不过你问的时候,可得把话往圆了说,不该说的就别说,这事啊越少人知道,咱家也好看。” 萧景土嗯了一声,就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亲定是要退的 范氏走出房来,见玉珠玉涵正在书房里说着话,两人说了些什么字啊书啊之类的,她也听不懂,在门外看了一会,便往灶间方向去了。 萧玉翠手里摘着菜,抬头打量范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打听,金山家的事情怎么样了,这几日见玉珠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这丫头嘴硬,每回问她,都说是被风吹得迷了眼。 范氏叹了口气,一起过来择菜,“这事啊得背着她点,千万莫惊着她,我想等过些时日再和她说说。她年岁还小,对这些事情还不懂,她心里头是没有金山的,这点娘知道。两家结亲,讲究得是双方满意,这八字才一撇的亲事结不得。娘不想你们受苦,自是要给你们姐妹俩找个好人家,对方是个知冷知热的,娘才放心。穷点咱不怕,好好干上几年,也能过上好日子。” 说罢摇摇头,“奇怪……我怎么和闺女说起这种话来?不过再往前两年,你也该说亲了,这话啊你能听得懂。” 萧玉翠红着个脸儿,头也不抬地道,“玉珠打小就是人小鬼大,比别家丫头聪明得多,这事啊她已经看出些究竟了,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的,这样背地里偷偷的,她反倒是心思重。” “说的也是。”范氏想想,玉翠说的也对,这样一直瞒下去也不是办法,还得找个机会跟她说道说道。 没过多久,堂屋里传来声响,范氏猜想是萧景土从大村家回来了,丢下手里的菜,让玉翠帮着准备午饭。 一进了屋,范氏便问怎么样。 萧景土抓起桌上的碗,咕噜喝了一大碗水。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喜还是悲,“我问着了,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大村细细回想起来,金山爹在桌上说过这样的话,说要两家结为亲家,我那会醉了酒犯浑,就应下了。(.好看的小说)当时,在场的人都以为是喝醉了乱说的胡话。没当真儿。” “那这么说。这事还是真的?”范氏心里头被人泼了瓢冷水,从头冷到脚。 萧景土也是懊悔不已,“是我害了咱家珠儿,我这是糊涂啊!怎能仗着酒劲干下这种龌龊事!” 范氏手扶着桌沿,在凳子上坐下,“说这些都晚了。要是那金山是个地道人,这原本是桩好事啊,只可惜那金山是烂泥扶不上墙啊。”范氏已在心里做着按照乡例退亲的打算了。 萧景土又说。他虽是和金山爹有个口头约定,可这婚贴他是绝对没有签的,这一点他是记得清清楚楚。那金山爹更不可能趁着他酒劲,硬逼人签的帖子。 范氏不解气的瞪了他一眼,“签不签婚贴,那咱能说得清吗?咱是有百张口也难开脱啊,这么多年的糊涂账。你当初立下了那样的浑话,少不了别家会转这个空子。眼下还是想办法把亲退了,大不了多赔点钱财。” 萧景土又问,手里头还有多少银钱,摊上金山家这样不缺钱的人家,恐怕要花上一笔才能平息此事。 范氏坐上了床,略想了想,说,“今年春上,两个丫头养了蚕虫,卖了茧子换了约五十吊钱。入了夏,家里做凉粉卖,给镇上掌柜每日送上两桶,自家再挑了担卖,每日能挣上二百来个钱,一个月下来是六吊钱,光靠卖凉粉,几个月下来也有三十吊钱的进项。再加上窑里,烧一窑除去师傅们的工钱柴火钱,杂七杂八的,也能挣个近五吊钱,今年一年是烧了十多窑,就是近九十吊钱,这是个大头,这里头还包了玉珠丫头捣鼓的那些花瓶碗碟之类的。卖野菊花是七八吊钱,该旁的小项我就记不清了。去年一年,拢共得了一百八十多吊钱儿。刨去老宅里老三家的大富洗三儿,置办酒席,咱家出的大头三吊钱。萧大姑夫家公公病了,来借了三十吊钱看病用。丁香成亲出了五吊钱,后来见不够还往里贴了五吊钱。玉陶坊的房屋整修花了十五吊钱,还有龙窑维护,每家出了三吊钱,再加上玉涵上学的束脩费,还有家里的吃穿用度,余下不到一百吊大钱儿。” 萧景土听着,心头慢慢打算着。 范氏接着说,“至于前些年挣的,咱起了房子,又种了一两亩桑田,再加上老宅里老二老三取亲生子,花得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也不多了,还有五十多吊钱,加起来就是一百五十吊钱儿。” 萧景土闷头闷了一会,算盘着,“这亲是要退了的,这钱上咱得心里头有数,只要能把亲退了,多花点咱也认了。” 范氏点头说行,“就按照老规矩办,钱多坏不了事儿,只要金山家能松口。反正再往前咱也能挣,我原本还想留着给玉翠压箱底用,想想她还得等上两年,往后头再说。玉珠就更得等了,玉涵更是没影的事。只有这件烦心事一过,咱也能把钱财挣回来,小日子过得顺顺溜溜的。” 第二日一大早,萧玉珠起床时,萧玉翠也醒了,萧玉涵起来得更早,已经在书房里小声念着书,朗朗的读书声,给冬日的早晨增添了几分生机。 萧玉翠怕他冻着,急忙去灶间烧火,生火盆子去了。 萧玉珠往头上简单地挽了双鬟,下边耳鬓一路下的头发辫了辫子,其余的则是散开来披在肩上,也好暖和暖和。收拾得干净利索,出了房门,一看外头又是落了厚厚的一层雪,八成是昨晚无声无息下的。 寻了铲子把院子里的雪铲到一边去,堆成几堆,从篱笆门到堂屋门口铲出条路来,出门也方便,以免路滑摔了跤。 范氏心里惦记着退亲的事,早上吃过几个加了青菜煮的大米糍粑,喝了一碗热乎乎的包谷粥,便走了,去寻河对面段家村的媒婆花婆子。 两姐妹盘腿坐在床上,用被子盖着腿儿,做着针线活。萧玉翠拿了一副绣花帕子在绣,萧玉珠则是拿了麻线,在一旁做着棉鞋。家里每人都做了一双新棉鞋,只是萧玉涵好动,穿着棉鞋在雪地里踩上两回,鞋就湿了,她得给他多做一双换着穿。 中间,喜子娘来过一趟,看情形是来找范氏叙话的,见人不在家,在西厢房门口探了探头,特意看了两眼玉珠,还是没进来就走了。 范氏回来的时候,脸色明快,之前的阴霾少了许多,见两个闺女在屋里安静地做着针线,便也放心。在门外来回走了几圈,想了又想,觉得还是把这事早些和玉珠说说,叫着她进了东厢房。 “娘何时回来的?”萧玉珠跟在后面,问。 “刚回来不久,”范氏见她神色如常,脸色淡淡的,像没发生什么事一般,没半点情绪波动,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和玉珠说了几句闲话,便把话头扯到了和金山家这门亲事上,“我知道你心里头没有那金山,这事啊爹娘替你做主。”又把这几日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说给她听。 萧玉珠原本以为自家早和金山家签定了婚贴,金山家拿了自家的短,再加上金山一直对自家怀恨在心,才会拿了此事大做文章,只是没想到婚贴这事还这么曲折。可是……这婚贴怎么独独只有金山家那一份? 萧玉珠听着,嗫嗫了两句,剩下的便是一脸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心中没底。 范氏摸不透她是如何想的,拍了她脑袋一下,“珠儿心中是如何想的,先与娘说说,娘好心里头有个数。” 萧玉珠脑子里快速活动着,一顿不顿说出自己的想法,“亲定是要退了的!” 范氏面露出喜色,“珠儿能这般想,娘就放心了,只是你年岁小,这事啊娘一直瞒着你,怕你心里头添堵,听见那些个闲言闲语,怕对你不好。这事啊也是你爹早些年干下的糊涂事,才会害了你。” 萧玉珠一双清盈盈的大眼睛看过来,抿嘴道,“这也怨不得爹,这亲我们就退了吧,不再与他们纠缠了!” 范氏伸手柔柔地摸着萧玉珠的脑袋,只是一想到那金山家,心气又提了上来,冷哼了一声,“这亲事我们要退,可也不容金山家如此作践咱家闺女。你受的委屈,娘迟早要替你讨回来!” 萧玉珠拦着她,“这事咱家理亏在先,那金山家不是什么好人家,着实可恶。可是……万不可在退亲这事上逞能,要是惹怒了他家,硬咬着不放,反扑过来这亲不退了,那可事大,咱们现今宁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二丫头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没想到在这事上,看得比谁都清楚,还是让范氏感到诧异。 萧玉珠见她娘刹那间疑惑的神情,很快让自己恢复常态,尽量用符合自己年龄身份的语气,说,“珠儿还小,想多陪在爹娘身边,好好孝敬你们,我还要挣好多好多的钱,让爹娘享福呢。” 范氏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叹道,“珠儿考虑得是啊,什么都比不上自家闺女的终身大事重要,这口恶气,娘能忍则是忍了,也不与金山家再起争执,以免倒头来误了大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退亲不成 往后几日,范氏托了媒婆花婆子,来来回回往金山家跑了几趟腿,每回都是落败而归。退亲这事办成办不成,范氏还是按照历来的规矩,从箱底拿上几串大钱儿,给了她五百个大钱的腿脚钱,这事啊还得劳烦她再跑腿儿。 这事没办成,拿人钱财,花婆子面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袖了银钱,笑道,“有老话说一事不烦二主,改日老婆子我再替你走一遭,就算那家是铁打的心肠,也该软了。”往范氏跟前凑了凑,才说,“我花婆子说亲二三十年了,过的桥比他吃的盐多,这样的人家还是头一回见。给他脸不要脸儿,硬要把事闹大了,两家都不好看。” 提起这事,范氏心里头也是有气,原本以为自家低声下气的,给足金山家面子,那家便会松口,把亲退了。毕竟乡里乡亲的,还是有情分在的,也不会把事做绝了,没想,那金山家咬住不放。 范氏拉着花婆子的手,这事还没个定数,让她别声张,又说自家女儿小,老宅里的还有几个小娃子什么之类的,说了一通,最后才道,事要是成了定不会亏待她。 范氏见两个闺女在院子里,时不时地把眼往堂屋瞧,话说得隐晦。 花婆子在江湖行走几十年,她的意思怎么会听不出来,“咯咯咯”的笑了两声,“哎呀,大妹子,瞧你还把我当外人,你既是托了我,我定是给你把事办周全了。”随即压低声音道,“这退亲啊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往后啊你家的闺女要嫁人,小子要娶亲,这事要是传得多了。坏了名声,谁还敢上门来,我老婆子当不起那份罪。” 花婆子这般说,范氏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又和她唠了几句,细细叮嘱一番,才放她走。 这几日,因为这门亲事。(.好看的小说)萧景土也是忙得脚不沾地。跑前跑后忙活了好一阵子。陶窑两个师傅散了伙,好些收尾的活计也耽搁下来了。这两日雪停了,又托了媒人来回传话,他才有些空,去玉陶坊归置陶器。 萧玉珠最近被困在家里,因为这门亲事的缘故。范氏不让放她一个人出去,她要出去,也得要玉翠陪着。今儿见他爹要去陶窑。她正好在家里待得闷了,想跟着去透透气。 有萧景土在,范氏才放心地让她跟着去了。 陶窑里散了伙。其他几家也都歇了,白天只有几家制陶的过来看看,便没有其他人,和平日的热火朝天的的场面相比,显得有些冷清。下过雪。山上屋檐上全是白乎乎的一片,进山的路,这几日有人走动踩出一条道来。 刚从进山路上过来,没想遇到了大黑媳妇。萧玉珠假装没看见她,背着手跟在萧景土后面,不理人地走着。 大黑媳妇笑着朝她打招呼,“是玉珠啊,都快做当家夫人了,往后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人伺候着,还来陶窑做啥?这满是黄土疙瘩的,哪个姑娘家的捯饬这些?再说,那金山家不缺吃不缺穿的,嫁进去享福哩!”言语里掩饰不住的讥讽。 萧玉珠不想和她理论,没吭声儿,自顾自地走着。 谁知,大黑媳妇越说越来劲,在身后叨叨个不停,说退什么亲啊,这么好的亲事,别人家想巴结还来不及呢。笑咯咯地笑了一翻,又说那金山是个毛脚女婿,人虽是不咋地,但人家有家底啊。 萧景土黑着脸儿,回头狠狠地瞪了大黑媳妇一眼,她才住了声,翻着一双三角眼,盯着萧玉珠的背影,在后面止不住地冷笑,“好好一棵白菜被猪撂了。” 两人到了玉陶坊,萧景土把烧好的陶器按大小分开码在后院,萧玉珠帮着递些小件儿,搭把手。 要说陶窑,最不值钱的便是这些大大小小的陶器了。每家的作坊都是前后各开了一道大通口,却没有门,通风采光都级好,后院是堆货的地方,有门却不上锁。几百年下来都是如此,有时候后院堆满了货堆不下了,会把货堆在外头,或者是路边空地,方便装牛车。 萧玉珠看着外边空地草地上堆了好些陶器,一个个上头盖着白白的一层雪,陶随处可见,却没有人来偷了去。让她不由地相信,古代路不拾遗的风气。 站在场子上,眯着眼睛吹了会风。北风冷飕飕地刮在脸上,带着冰雪的寒意扑面而来,是有些冷,却让人感到无比的宁静,仿佛心中其他的杂念都随着风而去了,留下的便是宛如白雪般的纯净。 两人忙到上半响,才把陶码了不到一半,路边急惶惶地过来一个人,连本带跑地一路直奔下来,走近了,才看清,是萧景文。 萧景土见他脸上一片急色,忙问他出什么事了。 萧景文扶着墙喘气,“嫂子让你们赶紧回去,家里头又来人了。”气也顾不得大喘一口,说金山家派了二娘娘,带了好些礼,还叫了人吹吹打打的,震天响儿,一路上唯恐旁人不知道似的,到家里去要互换庚帖咧,嫂子一个人哪应对得过来,叫我喊你们快些回去。 原本还以为能过几天安稳日子,没想又闹起来了,萧景土听了心里火急火燎的,举步就要走。一个转身,却瞥见玉珠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巴掌大的小脸,面无血色,苍白如纸。 萧景文这才顿悟过来,他办事太不细心了,怎么能当着玉珠的面儿说这事,猛地掌了自个一耳光,“都怪我这办事不牢的,玉珠啊,你别往心里头去啊。”在一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萧玉珠拍了拍身上的灰,抿嘴微微笑着,“我没事儿,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我娘估计急坏了。” 萧景土这才拔腿匆匆走在前头,萧景文带着玉珠跟在后面。人还没到,便见院子里聚了好些人,篱笆外围了一群人看热闹,院子中间一团火红的身影,格外扎眼儿。 “这二娘娘,不知拿了金山家多少好处,三天两头的来磨人,人家玉涵娘都把话说白了,这亲不结就是不结。”围着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在一旁说开了。 “说的也是,这门亲结不得,不看看他家金山什么德行,驴粪蛋子样,还想着要娶玉珠。玉珠这丫头啊,不是我夸的,乖巧得是,人见了人喜欢得很呢。” 有人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这事啊是好事是坏事,还说不定咧,金山家什么家底,在咱们萧家村是头一把手,这样的人家,多少人挤破了门槛子想进哩!” “那你咋不把自家闺女说给金山?” 众人见萧景土过来了,才大眼瞪小眼地停下了,没再往下说。 萧景土冲冲忙忙地进院来,让玉翠带着玉珠去后院书房避避。萧玉珠不想走,想留下来听听,萧景土唬了她一眼,“你在这凑什么热闹,家里小的都比你消停。” “大人们议事,也没咱说话的份。”萧玉翠拽着她的胳膊,避了人,往人少的地方走,拖着到了后院。 萧玉珠拉着她,让她去听听,外头的情形怎么样,那金山家是如何说的。 萧玉翠拍她的头,“这事别担心啊,就好好在屋里呆着。”还悉悉索索地给她找来书,翻开来书页,倒放在桌上,“要是心烦就看看书,你不是常挂在嘴边,说一看到书呀,心里就静了。” 这都快火烧眉毛了,哪看得进书啊,萧玉珠不依,缠着她,“好姐姐,就去看看,我一个人在屋子里没事的,我再不济,也不会干出傻事来。” 萧玉翠心头动了一下,泛了泛眼睛,还是没有答应。 萧玉珠挣脱她的手,突地起身直往门口走,“你不去,我去,金山家既然想把这事闹大了,咱也不怕丢脸儿。” 萧玉翠一只手伸过来,抓住她,“你给我回来,我去还不成吗?” 萧玉翠边走边回头看,生怕她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去了外院,叫了原来陪在范氏身边的萧玉涵回来,让看着玉珠。 老三媳妇谢氏抱着大富,在一旁劝解范氏。怀里的大富头一回见这么多人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有些怕生,吓得哇哇大哭,谢氏朝他屁股上一掌下去,“这个是尽给人添乱,一刻也不得安生。” 萧玉翠过来,见大富哭得稀里哗啦,杨氏在一旁板着个脸儿,顺手把孩子接了过来。谢氏让玉翠带着到人少的地方去,她好得空宽慰范氏几句。 萧玉翠抱着大富到堂屋坐在过道边的木塌上,往他手里塞了个糖角子,让他拿着玩儿,一边留意院子里的动静听听话儿。 二娘娘头戴一朵和向日葵差不多大小的红花,遮了半边头,脸上涂脂抹粉刷了一层厚厚的粉,随着她的抖动,脸上的脂粉雪片般噌噌地往下掉,一张大嘴涂得猩红。 二娘娘见当家的回来了,手挥着帕子抖得是波涛汹涌,“哎哟,侄儿,婶子都等你大半天了,你才回啊。咱也是受人之托,互换了庚帖,好回去交差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秀才老爷出马 萧景土当下就黑了脸,“什么庚帖?这门亲事咱说了不应就是不应!先前的礼咱也悉数全退了,也派了人过去退亲,该尽的礼数咱也做全了,这笔糊涂账也该一笔勾消了。” “侄儿,你也别冲我怒,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你家二丫头与那金山有婚约在先,咱这也是按历来的老规矩办事,金山家不退亲自是有他们的估量。再说,玉珠那身子骨弱的,可是个好生养的,金山家这都不嫌,我看呐,还是早些把事办了,你也好跟着享福哩。” 范氏听到这话,心里头的气又上来了,从凳子上冲了出去,连在一旁陪着说话的谢氏也拦之不及。 范氏当即往地上呸了一口,指着二娘娘大骂,“你这个拿人钱财的东西,只认钱不认理儿。自古以来,有两家结亲的就有退亲的,咱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就是要退了。那金山可是个好品行的?打鸡撵狗的东西……” 范氏还要往下说,萧景土拦着她,走到二娘娘面前,“这车轱辘话说多了,也不好听,礼已经退了,还送了二十两银子作为赔礼,那金山家也收下了,咱也是个讲礼数周全的,先前的糊涂账就当做是我的不是,不要把气撒到孩子们身上。不如就此罢了,闹将起来,两家都不好看,他家金山的名声也不好。” 二娘娘一张大嘴笑成了两根香肠,不急不慢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子,推到萧景土面前,“瞧我这记性,你不说,这二十两银子赔礼的事,我还给忘了。金山娘说了。这钱啊你家还是拿回去。”用帕子掩了嘴,吃吃地笑起来,“要我说什么好,金山家什么家底,二十两银子他家能看得上,怕是看都赖得看一眼哟,还是两家赶紧换了庚帖才是正事。” “去你的狗屁!”范氏唾了她一口,“八字没一撇的事。换什么庚帖?” 范氏是个急性子。眼里那能容那金山家如此张狂。喜子娘见她要跳将起来,拖着她劝了两句,“这事啊闹大了,往后两个闺女还要不要嫁人?倒头来可怜的是自家的孩子。” 范氏刚要发作,想起了玉珠和她说的话,万不可在这件事情上逞能。一想到闺女小小年纪。就受这种委屈,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院子里二娘娘索要庚帖,萧景土不给。两人僵持不下。旁边看热闹的人,好些帮着萧家说话,劝着二娘娘回去。另给金山寻门好亲事就是了,有那些个贪财的,做梦都想着把闺女嫁到那金山家去咧,她不愁找不到合适的人家。 二娘娘也不急,一手叉腰干杵在那。高高仰着头,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萧景土急得没有法子,轮了扁担就要轰人走。 人群中有人小声说话,“秀才老爷来了。”引得其余的人不住的回头看。 “扁担给我放下!”人还未到院中,一声暴喝从身后传来。 萧景土只好乖乖地放下了扁担,其实他也就是做个样子,哪里敢真下手打人。二娘娘这人,他清楚是个赖皮的,说不定没挨两下板子,她就赖上了,要住进自家来管吃管喝。 他见萧老爷子进来,闷头叫了声“爹。” 萧老爷子瞥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想训两句,却没出声儿,径直走到二娘娘面前。 还没等人说话,二娘娘已经恶人先告状了,一手捂着口鼻哭诉,“秀才老爷,你得给大妹子我……做主啊,呜呜呜……” 萧老爷子瞪了她一眼,“青天白日的,发生什么事,你以为我不清楚。” 二娘娘惊愕地抬起头来,停止了‘哭泣’,用帕子装着沾了沾眼角。 萧玉翠见爷来了,事情有变,抱着大富一溜烟往后院报信去了。 萧玉珠和玉涵,正头抵头地嘀咕着什么,一听爷来了,再也坐不住了,要往前院去,萧玉翠抱着个孩子,手脚顾不过来,没有拦得住她。 萧老爷子背着手儿,捋着胡子,脸朝众人镇定地说,“自古以来,婚约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啊也是小儿往前些年的糊涂事,也不是那金山家的不是。不过两家结亲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两家的姻缘才能长长久久。两家的事成不成,不光是有婚贴,还得有月老牵线,靠的是两家的缘分。萧家在此历经了快二十代,祖祖辈辈出过不少文人武将,可谓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正因为萧家村人杰地灵,外村的不管是娶亲还是嫁女,都想往咱们村靠,就是同村的外姓人也不例外。” 萧老爷子文绉绉地这么一说,好些人才反应过来,那金山家是外来户,只是往前好几代就在萧家村扎下根了。虽说是族谱也牵了过来,可心里头还是觉得隔了层,再加上金山娘的做派,让人很是看不下去,心里的隔阂就更深了。 萧老爷子又继续说,“有结亲一说,就有退亲一说,这在萧家村也不是未开先河的。可不能仗着名头,处处容不得人,坏了咱们萧家祖祖辈辈积的福德。”说着脸朝二娘娘道,“虽是外姓,既是住到萧家村来了,自是要守这老祖宗立下的规矩。” 二娘娘被说得词穷,低声嗯了一声“是”,金山家是外姓,她要是再帮着说什么好话,估计要被人戳断了脊梁骨。她也是常在巷子里走动的,这些个人情世故眉眼高低不用点便看得透的。 萧玉珠听了心里暗暗佩服,爷不愧是读书人,如今拿出列祖列宗和金山家是外姓来说事儿,两顶大帽子扣下去,就算是那些个趋炎附势的想沾金山家光的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外姓人在大伙心里头,多多少少会受些排挤,一致对外的心理在古代现代都是一样的。 二娘娘闷头想了想,扯开个笑容道,“我这就去回了金山娘。”拍拍身子要走。 萧玉珠溜回屋去,要把桌上的几匹大红尺头抱出去。谢氏见她吃力的样子,明白过来,一起帮着把其它几个礼盒,一起抱着丢到院子当中。 “带上你的东西滚,咱家不缺吃不缺穿,不缺这几个小钱,别以为咱家心善好欺负!”萧玉珠清脆的声音,虽是不大却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二娘娘脸面上挂不住,只好叫同来的几个人,拿上了礼,一路猫着腰从人群中挤着出去了。 萧老爷子背着手进屋来,喜子娘扶着范氏进来,在凳子上坐下,见秀才老爷像是有话说,便也走了,顺道把围观的人赶着散了。 等人一坐定,萧老爷子在堂屋中央的位置坐着,左右看了看,眼睛最后落在玉珠身。杨氏见状朝范氏使了个眼神,范氏正要让她回书房呆着。 萧老爷子想了想,“罢了,罢了,让玉珠听听也无妨。” 闭着眼睛思索一番,才睁开眼道,“退亲自然是要退还帖子的。”要萧景土把自家的婚贴找出来,他好带了赔礼钱,让里正做个见证,两家当着面儿把婚贴烧了,才算是做得妥帖,以免日后再生事端。 这点他是早想到了的,萧景土嘴巴张了张,吞吞吐吐地道,“只是……说来也怪,那婚贴独独只有金山家那一份。”那前前后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口头约定一事是真,签定婚贴一事,他敢打包票,是没有的事。 萧老爷子以为他把婚贴弄丢了,怕家人怪罪下来找了幌子开脱,气得变了脸色,哆嗦着抽出手来就要扇人,“你这个逆子,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你怎么不把你的脑袋给丢了!” 杨氏连忙拦下他的手,让老大再好好想想。 萧景土摇摇头,这事啊他原本怀疑是他疏忽,忘了这茬,还特地寻了好些人,那日来吃酒席的人家他都问遍了,都说没有签帖子这事。 萧玉珠开始也对这事生疑,这么一说,心里头一个怪念涌上来,“难道这帖子是金山家伪造的?”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吃惊不小,萧老爷子见老大不像是在说谎,一细想,玉珠的想法也不无道理,只是金山家伪造帖子,对他家没有任何好处。 萧玉珠凑近爷跟前,把上回见面金山的话学了一遍。 范氏在一旁听得大怒,伸出手来就要撵人,“这个小兔崽子不好好在家里待着,出去和金山见什么面啊,幸好是没被人瞧见,要是瞧见了不是要坏了你的名声,毁了你的清白,往后还怎么说人家?” 萧玉翠一细想不对劲儿,“原来那日你说要去给玉涵砍什么菘菜,是寻了名头骗我出去。”本想要说玉珠两句,见她眉头拧成一团,觉得分外可怜,轻轻地搂过她,“往后别再见那恶人了啊。” 刘氏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到了门口,一手牵着吉祥,话听了个一知半节,迎头便问,“什么恶人,哪里来的恶人?” “少说两句。”杨氏刺了刘氏一句,接过吉祥的手搂在怀里抱着。 刘氏是个不讨喜的,话一到了她嘴里就变了味。刘氏这话是说笑儿的,可是落在听话人耳朵里,便又歪了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破财消灾 萧老爷子细细思量一番,要是正如玉珠所说,看来这事是金山家故意要闹大了,借此来报复。只是那金山爹娘不拦着,反而要助长他的气势,不由地叹道,“子不教,父之过啊!” 萧景土一听,这梁子是好几年前因为玉涵上学的事情结下的,苦恼道,“当时我也是无心,只想着让金山爹管教管教,没想金山这小子越大越成了一副小肚鸡肠的性子,这般暗地里给人使绊子,是存心想让咱家有得烦了。” 范氏心里担忧得不行,“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那金山分明就是心里头有气,明面上打着看上了玉珠这个名头,实则想折磨咱家,闹得咱不得安生。”一想到这,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后果让人不堪设想啊。 刘氏挤了挤三角眼,阴阳怪气地,“这事啊我看还不一定,说不定是一桩好事,那金山家家境好,玉珠嫁过去做少奶奶咧,穿金戴银的,也不亏她,比给玉珠找个庄户人家好多了。你们没看见,那金山娘戴的金镯子,足足有七八两,那些个金钗子耳环啊,我是见都没见过哟。”脸转过来,讨好地对着玉珠媚笑道,“玉珠啊,到时候吃穿不愁的,可别忘了婶子。” 刘氏拉过吉祥,推她,“快叫你玉珠姐姐。” 吉祥还不到四岁,方才在趴在杨氏怀里,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人身上打着转儿,这样被刘氏一推出来,懵懵懂懂地不知道她娘要干什么,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萧玉珠腰间的荷包看。 刘氏见她是个教不会的,往前推了一把。吉祥笑嘻嘻地,伸开手要去抓那荷包玩,“这荷包好看。我要这个荷包嘛。” 刘氏拍她一下,“你哑巴了你,叫个人都不会。” 萧老爷子手扣了扣桌子,“行了行了,尽说些没用的。” 这幅巴结讨好人的小伎俩,萧玉珠看在眼里,心头很是不快,哭笑不得。[]见吉祥扁了扁嘴。只好蹲下来对她说。“这荷包是杜鹃姐姐送的,这别人送的礼物啊咱不能再转送人了,这是礼数。吉祥你要是喜欢,姐姐改日另绣一个给你如何?” 吉祥这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上头绣着的花好看,我就要个这样子的花花。” 还没等吉祥吵闹完。萧老爷子让人带着她到一边去,别吵着大人们议事。刘氏牵着孩子去靠墙的木槛上坐着,两眼不甘心地往这厢瞄。生怕错过了一点半点好处。 萧老爷子手轻扣桌子,想了想,才道。“这事我心里头有个定数,遇上这种事情也有咱家的不对,我想咱服个软,把面子给他家做足了,这事就算翻过去了。就由我牵头。我去找金山爹议议,亲自给他赔个不是,叫上里正做个证人,当着面儿把婚贴烧了。” “该赔礼该服软,我去,怎么能由爹出面?”萧景土忙拦着他,“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行得端做得正的,什么时候向人低头过,也不能因为这事受这种气。” 杨氏也说,这种事老爷吩咐,小辈们去做就好了,咱好歹也是秀才老爷,秀才老爷见了县官都不用磕头的,又何故放下身段,再说那金山家什么也不是,又不是官还是个外姓。 萧老爷子瞪了杨氏一眼,“面子重要还是后辈们的终身大事重要?就是因为我是秀才老爷,金山家才会卖我这个面子。” 萧玉珠见爷的情形要起身,拉了拉范氏的衣角,范氏才回过神来,去了东厢房,拿出一块布包着的碎银子,“这是五十两银子,爹,你看着该花的就花,只要能把事办妥了,这些钱值不当什么,咱也就当破财消灾了,反正再往前头咱也能挣。”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老话说的就是理儿,这金山家不比别家,萧老爷子拍拍身上的灰,把银子收好,举步要出去。 刘氏一侧头见着那白花花的裸银子,免不了眼红,和一旁的谢氏嘀咕,“还是老大家的舍得使钱,拿出个百把两来,不当那么回事儿。”说着,眼睛朝东厢房方向瞄了瞄,“你说,老大家的箱底得有多少银钱?前儿二十两,今儿五十两,拿出来连眼都不眨一下,我看呐,少不了成百上千两的家底。” 谢氏看着怀里眯着要入睡的大富,帮着拉了拉他的帽子,抿嘴道,“这几十两银钱,和一个闺女比起来算不得什么,换了是我,砸锅卖铁也得把闺女赎回来。” “还说算不得什么?现今好些人家巴望着嫁闺女发财,才只得一二十两银子。我看呐,还是老大家的,小日子起来了,不缺这几个钱,花钱当水漂似的顺当,压根不当回事儿……”刘氏朝谢氏挤眉弄眼的,唧唧歪歪个不停,萧老爷子经过她身边,她才住了口。 萧景土追了出去,他心里头放不下,想跟着去看看。 萧老爷子边走边摆手,让萧景土回去,他去了反而误事,就好生在家里听信儿。萧老爷子步子朝里正家去了,叫上里正一道去了金山家。 杨氏见大富要睡着了,身上没有个搭着的衣裳,免不了要数落老三媳妇的不是,这种下雪天极易受风寒,孩子要睡了还抱着在外头,她这个当娘的怎么当的。 谢氏见她叨叨个不停,少不了一顿说辞,急忙和萧景文抱着孩子家去。闹腾了半天,杨氏有了累了,说要回老宅里听信儿。刘氏扯着吉祥,让她朝范氏叫了人,巴结好才走。 吉祥走出老远,还不忘回头朝萧玉珠道,“记得要给我绣花花。” “你这死丫头,平日里抹了蜜糖见了人就叫,今儿是哑巴了你,那花花值几个钱。” 萧玉珠见吉祥走出好远,头还不时地往这边看。这么小就被亲娘当着了献媚的工具,想想也有些可怜,只是可怜的还不只吉祥一个,想想她也算是一个吧。 要不是出了这摊子事,她的生活也是美好的,有疼她的爹娘,有爱护她的姐姐和弟弟,日子虽是穷了点,却是很有盼头。只是没想,这么小就被那贼人惦记上了。她才十二岁呀,她不想这么小就嫁人,更何况对方是个渣滓。在这一世,她还想好好的谈一场恋爱,和相爱的人携手到老…… 只是这一切都被这个渣男给打乱了!他想骗她到手,然后再一点点地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他还要娶个三房两房,让她两头受气。不!她绝不会让他得逞! ………… 接下来的日子便在漫长的等待中度过,夜幕渐渐降临,窗外的白雪却把一切映得亮堂堂的,万物掩盖在白雪中,显得死沉没有半点生机,唯有不变的是,呼呼的北方唱着歌儿,一如既往地刮着。 萧玉珠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夜色晚一分她心头的担忧就多一分,见时辰不早了,溜出了房去寻她爹。 萧景土正在后院,整着草垛里的稻草。萧玉珠见了他,上前去问,“爹,爷去了好几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要么爹你去寻寻看,这雪地里路滑,爷的腿脚又不好。” 萧景土见外头快伸手不见五指了,老爷还没回来,有些担心,要是在雪地里摔倒了可了不得,吩咐玉珠丢几个稻草给牛嚼嚼,就出去了。 丫丫扇着大耳朵,大眼汪汪地盯着人看。萧玉珠伸手摸了摸它的脖子,散开一个稻草,一边喂食一边和它说话儿,“丫丫,等天气暖和了,我牵你出去啃食儿。我啊知道你不喜欢困在这,喜欢自由,我也喜欢自由,喜欢外头的蓝天白云青石板……” 丫丫“哞哞”叫了两声,眼窝里含着水儿,听着玉珠讲诉她的心事。 玉珠的心事还没讲完,萧景土便回来了,得了信儿,那金山家是铁打的心肠,只认婚贴其他都不认,连秀才老爷和里正的面子都不给,金山爹更是当起了甩手掌柜,不啃声儿露了个脸就走开了,凡事都由金山娘做主。 这般做派,连里正都叹,这金山家做得太过,眼里容不得人啊,要不是那金山家前几辈就在萧家村落了脚,迁了族谱,否则定要寻了这个名头,把人赶出村去。 范氏急得左右没有法子,“软硬都不行,这事啊眼下我看只有拖!能拖到几时算几时,说不定其中会生变故,他家腰板硬,咱的腰板也不能软,这该尽的礼数都尽了,这亲咱就当退了,反正就乡里乡亲的作证,咱也不怕他。” 萧景土微微一愣,“眼下别无他法,珠儿在家里听到这些个消息,心里头也不好受,我想把她送出去避避风头,等这件事过了再回来。” 范氏仔细一琢磨,点点头道,“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把珠儿送出去也好,就送到姥娘家避避,现今入了冬又是农闲,大和在家扎扫把正好可以看着她。寻了大和那忙不过来缺人手的幌子,要珠儿过去帮衬几日,这样她不会多想落下心气,两头来都不误事。” 萧景土不认识的眼神看向她,“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遇到事情也是如此,有个当家娘子的样子。” 范氏推了他一把,“都什么时候了,还说笑,还是想想怎么和珠儿说金山家这事要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傻蛋的表白 果真是开始虐了,订阅就哗哗地掉。[]这个过渡对玉珠很重要,所以还是会按照大纲写完,亲们要继续支持娃娃呀。 ***** 萧玉珠从后院喂了牛过来,见着萧景土,便拉着他问事情怎么样了。 萧景土清咳两声,不知该从何说起,以什么样的语调和她说,女儿柔弱的笑脸映在他的眼睛里,让他更加觉得心如刀绞直心疼。 范氏从外头进来,招手让萧玉珠过来,跟着进了西厢房。 范氏拿起柜子上一副正绣了一半的帕子,叹道,“二丫头的绣活是越来越好了,比往前是大有进步了。” 萧玉珠抿嘴,轻轻地笑着,“要说绣活,我可比不上娘,娘的绣活才叫好呢,我见着娘绣的花样,一个个不重样儿,好些我见都没见过。” 范氏呆了一呆,笑笑,“那都是往前些年绣的,现今娘老了眼花绣出来的东西入不了眼了。” 两人几乎闲话,又把话头扯到了退亲的事上来,范氏让玉珠在矮几上坐着,才和她慢慢说起,“闺女,这事啊娘琢磨来琢磨去,不想瞒你,你慢慢地大了,很多世道也该学了……” 萧玉珠一双清莹莹的眼睛,看着范氏,认认真真地听着,只是没想,那金山简直是个无赖! 范氏说完,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你是娘的好闺女,娘想着等过些时日,这事渐渐地淡了,那金山家不在兴头上了,说不定会好办些。” 萧玉珠咬了咬嘴唇,“要是金山家一直不松口,那该怎么办?咱们是不是得早做打算?” 范氏搂过她的小肩膀,“这事我和你爹商量了。他不松口咱也不放人,看他还能逞能到什么时候。这凡事讲究一个理字,到时候坏了他的名声,他两头捞不到好。[]”低头看了看玉珠,摸着她的头说,“你啊就是人小鬼大,凡事有娘在咧,不怕啊。” 范氏的大手掌透着热度。轻轻地抚摸着。让人感到软软的,萧玉珠甚至能感觉到她手掌上的老茧,摸在脸上刺刺的,可是一股母爱充斥在心头,让她心里满满的。 范氏说起想让她去姥娘家住几天散散心,大和小舅那正缺人手。她过去了可以帮帮忙,也不会闲得没事情可做。 “这是要让她出去避风头,当个缩头乌龟吗?”萧玉珠心里默想。这些天。村里人看她的眼神如何看怪物一般,让人很不舒服,这件事情完全把她的生活搅乱了。她正想出去透透风,也好想想有什么好的法子。她其实心里头早有打算,只是不想走到那一步。 想到这,便点点头,拉着范氏的手。“我去就是了,不过我只住几日我就要回来,等雪化了,我还得给田里地里撒草籽种油菜呢。” “好好好,都依你,你爱住几日就住几日。”范氏见玉珠眼中明亮亮的,虽然心里仍有担心,面上却露出喜色来。 既是商量好了去姥娘家,范氏让萧景土第二日赶了牛车送玉珠过去,一大早起来,让她收拾几件常用的衣裳。 萧玉翠也帮着过来收拾,拣了两三套换洗衣裳,再加了棉袄棉裤,还有几双鞋。萧玉珠见床上堆了一堆,满拦着她,“又不是去长住,收拾一套换洗衣裳就好了。” 家里其他人都知道,这趟去得等这事完了再回来,指不定是什么时候,就萧玉珠一个人蒙在鼓里。萧玉翠脸色讪讪笑笑,“这三天两头下雪,还是多带几套备着,你带的衣裳少,姥娘还以为娘抠门,舍不得给咱们做新衣裳呢。” 萧玉珠想想,给她娘带抠门这顶大帽子的事,她可不想落在她头上,便没多想,在包裹里放了两本书,闷的时候可以看看。 大花昨日串门时,知道玉珠要去姥娘家,托玉珠帮带两双新做的鞋给大和,一大早就送来了。范氏见那阵脚,和她做的千层底比起来一点都不差,笑话了她两句,大花便捂着脸害羞得走了。 大花走后没多久,范氏在院子里叫人,说旦哥儿来了。 “傻蛋定是来看你的吧。”萧玉翠捅了捅玉珠的胳膊。 听她娘说,玉珠打小就喜欢跟在傻蛋屁股后面,来往得多了,两人相熟,萧玉珠知道玉翠说的不是旁的歪意思,自然地笑了笑,“我出去看看。” 见傻蛋正站在院子中央,却不进屋来,萧玉珠跑过去,见他肩上落了一层雪,今早没下雪,也不知道他在哪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傻蛋哥,往后身上蹭了雪要拍下来,雪化了衣服湿了可是要受风寒的。” 傻蛋不说话,一双清亮的眼睛盯着萧玉珠看。 “你找我有啥事就说,再不说我可是要上我姥娘家去了。”萧玉珠故意板起个脸来。 “我……”傻蛋支支吾吾的,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支吾了半天,突地抓起萧玉珠的手,往后院奔去,出了后门。 萧玉珠挣脱开被他抓得生疼的手,揉了揉手腕,“这般没轻没重的。” 傻蛋见白白的手腕处红了一片,看得直心疼,轻轻地抓起她的手,往上头呼呼,关切的问,“还疼不疼?” 他这般的孩子气,萧玉珠抬头看他一眼,说没事儿。 手心里传来丝丝温热一如从前,一如这些年,玉珠抓着他的手,给他洗手给他拍打身上的土,只有她把他当成正常人看待。可是这一回却不一样,当傻蛋牵起玉珠的手,他的心却噗通跳个不停,吓得他心慌慌地丢开她的手,“玉珠妹妹,那啥……我二妹让我过来,看看你好些了吗?” 萧玉珠眼睛闪了闪,傻蛋清亮如孩童般的眼睛可是不会说谎的,这会像蒙了层纱不敢真真的看人呢。不会是他自己想来,一个大小子不好意思来吧?抿嘴答道,“我没事儿,我不在的这几日,二妞要是想学针线就直接找我姐就好了。” 傻蛋神色恍惚地“哦”了一声,朝萧玉珠看过去。青丝如黛,肌肤如玉,比地上的白雪更胜三分,清瘦的脸上一双眼睛含星如水,眸子里波光流转,半垂着长长的睫毛,比姣花还要柔弱三分。 傻蛋看着她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再一想到近来发生的事,感觉到无限生怜,心口一阵莫名的触痛。 萧玉珠迎上他的目光,挤出一丝笑来,“傻蛋哥,要是没别的事,我要去收拾东西了。” 傻蛋没来由的脸红了一下,见玉珠脸上尽力想装着没事人一般,可她的笑容落在他的眼里,那是苦涩的笑! 他心底猛地疙瘩一下,双手不自觉地在胸前搓着,可怎么放都感觉别扭,傻蛋轻笑了下,“玉……珠,你先别走,我有话对你说。” 萧玉珠没察觉傻蛋的反常,回过头来,眼睛眨了眨等着他说话。 “往后别……别一个人,去见金山那坏小子,他,他不是个好人。”一句简单的话,他居然挣扎了半天才说出口,他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傻蛋手心里冒出汗来。 “那个恶人,谁挨着谁倒霉!要不是他无端挑事,我才不想和他接近!” 萧玉珠语气充满坚定,傻蛋才放下心,还想再多说两句,身后传来一长声唤人声,“旦哥哥,你在后头么?娘刚熬好了药,叫我过来寻你。” 听这声音,不用想定是青竹,傻蛋抬头望天,皱着眉头。 青竹和傻蛋是形影不离呢,傻蛋才来,青竹就寻过来了,萧玉珠推了推他,“青竹姐来寻你了,你快些回去别让人好找。”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傻蛋透过门朝后院瞪了瞪眼,来不及多想,上前抓住萧玉珠的手,“你等着我!” 说完不管玉珠回没回话,转身往来人的方向跑去,中途像是撞到了人,青竹的一声惊叫,“哥哥,哥哥,走路也不看路,小心摔了。” 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青竹追着傻蛋去了。 看着这一对欢喜冤家,萧玉珠摇了摇头,傻蛋情急之下说得不明白的话,她没有多想,匆匆回屋去。 东西萧玉翠已经帮着收拾好了,范氏拿上给姥娘带的礼放到牛车上,也就是两块棉布给姥娘留着做衣裳用。萧玉涵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心里很难过,趴在堂屋门框上看着院子里的情形。 见萧玉珠坐上了牛车,范氏正给她掖身上盖着的薄棉被,萧玉涵红着眼冲出来,冲到牛车旁,勉强笑着,“二姐,我盼着你快些回来,你说了还要带我去撒草籽咧。” 萧玉珠摸着他的头,“我又不是去姥娘家长住,住个五六日就回来。” 收拾妥当,萧景土赶着牛车要走,范氏贴近他耳朵根,细细地嘱咐两句,这才扬了鞭子赶着丫丫上路。 一路上,远处的山,近处的房屋稻田白茫茫的一片,和光秃秃的老树,氤氲成一副水墨山水画卷。天气寒冷,路上行走的人很少,天地之间,唯有牛蹄子奔跑和车轱辘的“吱呀”声。 人呼出的气很快变成了白雾飘散开,萧景土在前头赶着牛车,时而回头问玉珠冷不冷,见她整个头露在外头,巴掌大的小脸被风吹得红通通的,更是要撵着她把脸捂上。 萧玉珠说她不冷,外头空气真好。见他又回头看,才用帕子把脸捂上,以免把脸冻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农家小日子 姥娘一家对两人的到来,十分欢喜,姥娘听萧景土私下和她说,玉珠到这来要住一段时日,忙去把她小姨原来住的厢房给收拾出来。 萧玉珠见姥娘走开了,从包裹里拿出两双鞋来,推到范大和面前,“大花……小舅母给你做的,要你试试看合不合脚。” 范大和面上怪不好意思,连忙接过鞋,“不用试了,她做的定是合脚的。” 萧玉珠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鞋不是大花第一回做的,他的尺码大花早是知道,不用试肯定是合脚的,说不定之前做过好几回,只是大家不知道而已。 “这鞋啊不光要好看,还得合脚,穿起来才舒服。”萧玉珠故意说道。 范大和拍了她一下,没大没小的,没得笑话小舅,又问她冷不冷,一摸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拉着她围着火盆烤火。 萧景土走后,萧玉珠每日给范大和当帮手,在一旁整理蜀黍杆子,给他扎扫帚用。范大和把蜀黍杆子排成扇形,用麻绳缠上,用牙咬着绑得紧紧的,等他一把扫帚扎好,萧玉珠便用剪刀修理边边角角,范大和扎的扫把轻巧好用,不用试扫起来顺手着呢。两人一搭配,干起活来又快又好。连姥娘看了都夸,这回玉珠来,帮了大和好大的忙咧。 往后几日太阳出来了,雪慢慢地化了,大伙在院子里晒着暖烘烘的太阳,范大和扎着扫把,姥娘靠在墙根,拿了针线给几个孙子孙女做小衣裳。萧玉珠在帮着范大和扎扫帚之余,会帮着姥娘做做绣活,给小衣裳上绣些图案。姥爷寻了烟斗,吧嗒吧嗒在一旁。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旱烟,高兴起来会哼两首小曲…… 这样的农家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很是惬意。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四日,萧玉珠心里头差点忘了那桩烦心事。 午后,姥娘发了包谷粉,要给玉珠做她最喜欢吃的包谷饼子。舅舅家的两个小女娃过来了,缠着萧玉珠要和她们编麻花玩。 “等我揉完了粉就来,姥娘要给咱烙饼子吃呢。”萧玉珠揉着手里的粉团。用手背擦了擦汗。 两个小娃子齐刷刷地朝盆里探了探头。叫着,“有包谷饼子吃喽。”说着跑出去来,在院子里用绳编着麻花,谁知,没过多久,绳子拧成了一团解不开来。两个小女娃差点吵起来。 “哎呀,两个小祖宗,一见面就吵个不停。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性子。”姥娘朝窗户上望了一眼。 萧玉珠揉好了粉团,出去看看,把绳子解开来。想着前世里两人一起玩的那种绳子花样,教着两个小娃子玩起来。 大点的兰儿一脸崇拜的看着她,“表姐姐,你可真厉害,这么新奇的玩意你都会。” 萧玉珠摸了摸兰儿的头。其实好多花样她已经忘了。 小点的撅着嘴巴,一把抢过红绳,塞到萧玉珠手里,“我不和她玩儿,我要和你一起玩。” “那是我从娘那里拿的绳子,你不准抢了去。” 两人吵闹了起来,吵得人耳朵里闹哄哄的,萧玉珠只好哄了这个,又哄那个,忙得不可开交。直到院子旁来了一辆牛车,两个小孩子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吵架才停了下来。 牛车上跳下来一个人,一身青布衣裳,头上简单地挽了个髻,用同色方巾子包着,那人背向着人,对着车夫说了几句话。车夫脸色很不好看,吹鼻子瞪眼的,嘴里说着什么,一开始拼命的摇摇头,后来脸色显得无奈朝那后生挥手,两人像是起了争执。 兰儿一骨碌站起来,跑到篱笆门前,“你们找谁?” 外面兰儿的声音让人一愣,那后生回过头来,很和气地问,“这是玉珠姥娘家吗?” 兰儿眉头轻皱,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反问道,“你是谁?” 萧玉珠顺着声音看去,那人有些眼熟,定睛一看,怎么会是傻蛋?他怎么来了? 一连串的疑问,让她半响才惊醒过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傻蛋哥,你怎么来了?”萧玉珠连奔带跑的过去。姥娘听到声响,从灶间出来,问谁来了。萧玉珠扭头大声回了,是一个萧家村的老乡,正好路过呢,就过来看看。 “你这孩子,来者都是客,还不让人进屋来,干杵在那干啥?”姥娘朝人招手,要让进来。 没等萧玉珠回话,傻蛋便微笑着,抢着答了,“婶娘,不用了,我也就是顺道,也没别的事。” 萧玉珠扯了扯他的衣角,往旁边避开兰儿,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有话和你说。”傻蛋四下看了看人。 兰儿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奇怪地看着两人。 旁边的车夫见两人磨磨蹭蹭,一脸急色跳下车来,伸出一只手,“快把车钱付了,我好赶路,这般磨叽得耽误我多少正经生意,有这闲工夫,我可以拉上好几趟了。” 傻蛋顿时囧得脸面全丢光了,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没脸见人儿,没好气地撇了车夫一眼。萧玉珠看了看车夫,又看了看傻蛋,想笑笑不出声来,从兜里拿出她娘给的零花钱,数出五个钱给车夫。 车夫接过钱,哼了一声,“没钱就不要搭车。” 兰儿手指着傻蛋,一副大人的神情,学车夫说话,“嘻嘻,嘻嘻,没钱就不要搭车。” 萧玉珠见傻蛋定是有事过来寻她,拍了兰儿一下,好的不学专学这些个歪门邪道,让兰儿回院子编麻花玩儿。 傻蛋拉着玉珠避了人,在篱笆墙后头小声说话,“玉珠,谢谢你,今儿我出来得急,忘了拿钱儿,这钱回去了我就还你。” “还什么呀。就几个小钱,算我请你了。”萧玉珠小小地自豪了一把,很快想起正经事来,问傻蛋来找她,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傻蛋四下看了看,见四处没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金山家的婚贴是假的!” “你说什么?”萧玉珠吃了一惊。差点跳将起来。果真与她猜想得一模一样,那帖子既然是金山家伪造的,她正愁着找不着证据。急忙拉着傻蛋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傻蛋把事情简要的说了。 傻蛋这几日,悄悄跟踪了金山,就在今儿上半晌。自从金山出了门,傻蛋便猫着腰尾随在金山后头,金山去哪他也跟着去哪。金山先去找了石头。两人拿着一个老虎夹子往山上去了,找到之前挖的陷阱,把老虎夹子放进陷阱里。上头用杂草掩了藏好,才下山来。 一路上,金山高高的仰头走在前头,石头跟在后头,金山走到一半。提出要转去陶窑的山上看看。石头很是纳闷,那陶窑的山上已经被挖得光秃秃的,有啥看头。 金山冷笑了下,“我去自是有我的目的。” 石头跟在后头,想说没啥好看的又不敢顶撞他,只好跟着去了。金山到了陶窑,绕着几个破旧的屋子进去看了看,又背着手出来了。 傻蛋跟在两人后面,以为金山要做对陶窑不利的事,出人意料的是金山什么也没做就出来了。 石头问金山来这做啥,全是些不值钱的陶陶罐罐。 金山才答话,过不久玉珠是他的人了,这座陶窑也将改了姓,不再姓萧了,这陶窑迟早是他的了。 石头问起玉珠的事情,金山正在策划着他的春秋大梦,心情大好,一问一答,压根没有防范。石头又问婚贴的事,金山把事情倒豆子般说了,说他听他爹说过和玉珠爹十多年前的玩笑话,机灵一动,便借了这个幌子,伪造了一张婚贴…… 傻蛋一听到事情真相,便急惶惶地拦了过路的牛车,赶着来找玉珠了。 “这个金山实在在太可恶了!”萧玉珠脸色大变,不由地捏紧了拳头。 傻蛋有些话想提醒她,可眼下不是地方,只能长话短说,“玉珠妹妹,往后你千万别一个人出去,危……险!你要是要出去,叫上我,我陪你,金山他不能拿我怎么样的。” 萧玉珠恢复了常态,转过头来感激地看着他,“这事啊谢谢你,傻蛋哥,要不是你赶着过来告诉我,我还被蒙在鼓里。” 她隐隐感觉事情不像她娘说的那么简单,自家不放人,金山绝不会散罢甘休的,就此收手的,金山的阴谋才刚刚开始。 到时候家里会闹成什么样子? 萧玉珠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再也坐不住,和傻蛋一起回了院子,和姥娘说她今儿就要回去。 姥娘并不知道萧景土送玉珠来这儿的真正目的,以为是往前和萧景土唠叨过一次,说收了蜀黍,大和扎扫帚一天到晚忙不开身,才会让玉珠过来帮忙。再说往前几年,范氏经常带了玉珠来住上一段时日,也是常有的事,姥娘心里自是不会多想。本想留玉珠住个十天半个月,没想这么快她就要走。 “玉珠啊,好不容易来一回,多住些时日,再说现今是农闲,家里头也没多少活计。”姥娘拦着她,不放她走。 这几日,见姥娘的神情,想来她是不知道事情,大概是萧景土见她年纪大了不想让她担心儿,想到这,萧玉珠上前,微微笑着道,“姥娘,再往前就要过年了,倒时我给你拜大年,还要来住好长一段时日,你可不要嫌我烦。” 姥娘见外孙女孝顺,笑得合不拢嘴,一连声说“好。” 那这么说,姥娘是答应了。 兰儿眨巴眨巴眼睛,“表姐姐,你这就要走啊?你是要跟着这个傻蛋回去吗?”说完手一横,指着不远处傻站着的人。 “哎呀,小祖宗,什么傻蛋不傻蛋的,不准这般没规矩。”姥娘笑着要拍她,扭头叫大和赶了牛车送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还击 回到家已经是下晌三刻,萧玉珠跳下牛车,直奔着进了院子。(.好看的小说) 萧景土在房里耷拉着脑袋只顾着抽着旱烟斗,范氏在一旁没精打采的抬不起眼皮。这段时日烦心着,她整天魂不守舍的,做起事来不是忘东忘西的,就是老出岔子,家里的活计都耽误了,干活的事落在了萧玉翠头上。 萧玉翠端了簸箕在门口,筛选着黄豆,把干瘪的豆子和小石粒选出来,其它的好豆子装进袋子给来腊月里打豆腐用。面前冷不丁窜出一个人影来,吓得她的手惊了一下,“玉珠啊,你怎么回来了?” 范氏眼皮子突地挣开来,不相信地走到外头看,“二丫头,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回来了,娘不是叫你去那多住段日子,到时日叫你爹去接你回来,家里的事你就别挂心,有我和你爹呢……” 一见范大和也来了,他还不知道这事,范氏立刻打住了话题,没把话往下说,把人迎进屋里,说真不巧,大花前脚才刚走,他后脚就来了,早晓得他要来,就留大花多待一会。 范大和不自然地拍了拍衣裳,说没事儿。 范氏本想叫玉翠去叫大花,可一想两人订了亲了,这样子来往没得叫其他人看了要说闲话,想想还在没让人去叫。 范大和念着天色不早来,再不走到家就得摸黑了,进屋喝了碗水就走了。 大和人一走,萧玉珠便急切地问家里还好吗,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刚才范大和在,范氏没把话说出来,这事啊不想让他知道,到时候姥娘姥爷知道了肯定都得担心,一提起这事啊。她的心就跟着揪起来。 金山家刚派了二娘娘来了一趟,说上回互换庚帖之事,闹得两家很不好看。[]玉珠丫头的生辰八字,她不用求找人问问就知道了,请人一合,和金山是天作之合,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于是叫人看了几个成亲的日子,让老萧家给选一个。 范氏二话没说。就把人轰了出去。这会心里头正闷着气,总觉得心头的恶气不出,她整个人都不痛快。 萧玉翠撇了撇嘴,朝玉珠道,“你不知道,那金山家又来闹了一回。说看了几个日子,都是些最近的日子,迎年月里的。最晚的就是正月里的,要让爹娘给选一个,还放出话来。要是爹娘不挑,日子这事就由金山家说了算了,过几日到了吉日把礼金送来给置办嫁妆用。你说这气不气人,从头到晚爹娘一口都没应,那金山家也太不讲理了。这般拿捏人。” 那金山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她也不是软柿子,任凭人拿捏! 前阵子苦于没有证据,被他拿了短,他以此来要挟家里人,处处逼人太甚,容不得人。人在做,天在看,做了亏心事,总会有露出破绽的一天。 她要将他所做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还给他! 萧玉珠愣愣地看着窗外。 萧景土大力的敲了敲桌子道,“事情发展到如此的地步,都是我这个当爹的不是啊,害得女儿受苦,我这当爹的狠不得代替女儿受过啊。都是我这张办事不牢的嘴,乱发什么酒疯。”说着,举手要往脸上掌去。 萧玉珠拦下他的手,“爹,这事不能管你,你当时也是有口无心图个乐子,再说你又没有和金山爹签下那帖子,这一切都是金山那该死的做的,那贴子也是假的。” “你说什么,那帖子是假的。”范氏和萧景土张大了口,异口同声地道。 萧玉珠把傻蛋的话学了一遍,咬着嘴唇,“有了证据,咱不用怕那金山胡来,他想胡作非为,咱还偏不让他得逞!” 这阵子,她为了这事茶饭不香坐立不安的,整个人瘦了一圈。范氏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拉了拉萧玉珠的手,“金山那小子实在是太坏了,幸好傻蛋听得了这话,可是帮了咱们的大忙了。” 范氏一知道这个好消息,坐也坐不住了,急忙出门去寻花婆子,托人再跑一趟,彻彻底底把亲退了,她才安心。 终于可以踏实地睡一个好觉了。 吃过了饭,萧玉珠便觉得有些困了,早早地洗漱完就躺在了床上,眯着眼准备睡了。可是脑子里昏昏沉沉地怎么也睡不着,想睁眼却挣不开,可能是这段时日,神经绷得太紧了,每日都在焦虑中度过,冷不丁地松懈下来,还有些不适宜。 中间范氏进来过两趟,看她睡了,给她掖了掖被子,坐在床沿上,眼角含泪地看了一会又出去了。 “这丫头是个要强的,每回都说没事儿,其实她心里头比谁都苦!”范氏在门口说话。 “娘,你也别为她操心了,她是识字念书的,有见识,能看得开的。娘你也好几夜没合过眼了,担心自个的身子,还是早些睡了。”萧玉翠劝着范氏快些回房去,早点歇了。 第二日刚到辰时,花婆子就来了,从袖子里掏出几两银子,往桌上一惯,“大妹子,这事啊我还真办不了,你托别人吧!” 范氏皱着眉头,以为她是嫌银钱太少,道,“事成之后定有重谢,这些就当做腿脚费。” 花婆子面露恻隐之色,要说不动心是假的,只是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银子不好拿啊。想了想,手扬着帕子道,“唉,别提了,老婆子我啊是跑断了腿,拿人家没丁点办法,你要我说的话我也照说了,结果呢,被人家一扫把轰了出来,我说亲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硬气的,这回啊我也是没辙的。”说完迈开步子要走。 范氏拖着她不让走,“劳烦你再跑一趟,磨磨嘴皮子,咱有证据,到时候找了中人做证,这事也不难办。” 花婆子挣开范氏的手,“这钱啊我不是不想拿,实在是不好拿啊,你还是再托人吧。”连银子也不要了,急惶惶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范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花婆子的背影,脑皮“突突”直跳。 萧景土,玉珠和玉涵从田里撒了草籽回来,见范氏半歪在桌沿上,急忙上前去扶她。 范氏脸色苍白地摆了摆手,硬撑着直了直腰板,“没事儿,许是有些累了。” 萧玉珠见她脸色很不好,飞快地倒了碗温开水,匀了些野生蜂蜜,喂着她喝下。 萧玉涵蹲下来,趴在范氏跟前,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柔柔地说,“娘,要是累了,就回房歇会,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去找郎中先生过来看看。” “不用浪费那几个冤枉钱,娘的身子娘知道,没啥大碍。”范氏叹了口气。 萧景土知道她这是心病,打发了两个小的去后院书房,陪着她回房说话。得知事情的经过后,萧景土出门找上萧老爷子,两人一起去了金山家,劝着金山爹把那帖子毁了,萧家也不既往不咎,挣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这事儿过去了。 那金山爹继续当起了甩手掌柜,凡事由金山娘做主,金山娘和金山是早就撺掇好了的,一个鼻孔出去,说那帖子就是正儿八经的婚贴,绝无虚假,又说傻蛋是个傻子,他的话能信嘛。 萧玉珠想起来,当时金山说这话的时候,石头也在场,只要能让石头出面作证,这事儿还能有谁不信?石头不知道听见了什么风声,躲着不见人。 萧玉珠和傻蛋堵了他好几次,才堵到人,问他那日金山说的话。 石头摸了摸后脑勺,死不承认,“金山哥哪里说过这样的话?这种话我问都没问过,哪里敢问。” “石头,那日,我,我明明听见金山说那帖子是假的。”傻蛋不服气地站出来,气鼓鼓地说。 萧玉珠拉了拉傻蛋的衣角,脸上笑笑,“石头啊,我听傻蛋哥说那日你和金山去放了老虎夹子,有没有逮到野猪兔子什么的?” 石头瘪了瘪嘴,“别说了,一说就气人,放了好几回了,没回都没有收获,连直老鼠都没有。” “我可知道个逮兔子的方法,临村的启哥儿试了几次,每回都能逮得到,是回回必中,往后我教教你。”萧玉珠故意和他说些有的没的,这逮兔子的方法,说来也没啥绝招,只是在老虎夹子上涂上兔子或者其他动物喜欢的味道。兔子闻到味了,自会走进这个圈套。 “真的有这样的好方法,我说了,我怎么老是逮不到,那日要不是金山说去陶窑,我还得等会,说不定就有兔子上钩了。”石头焕然大悟道。 傻蛋在一旁干着急,拽了拽萧玉珠的胳膊。 萧玉珠继续套话,让石头顺着她的话题走,“陶窑有啥看头,你们去陶窑做什么?” “我也劝他别去,他说这陶窑迟早要该了姓,他还说……”话刚到嘴边,石头一下子警醒过来。 “他还说什么?”萧玉珠一副人兽无害的样子,露出了个明媚的微笑,步步逼近。 “他什么都没说,你也别再问了。”石头的嘴立马封得牢实,仍凭你怎么套也套不出话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要告官 前回金山派二娘娘过来询问日子的事,只是探探萧家的口风。(.无弹窗广告) 没过几日,金山家派了几个打扮簇新的后生,挑着担儿,按照乡下的俗礼,在食盒里放上一刀肉,两只鸡,两条活鱼,八封点心,还备下了几匹绸缎布料,给老萧家男女各备了两匹,另有两套头面首饰,金的银质的各备了一套,所有彩礼都用大红布衬着,在冬日下显得格外耀眼儿。 聘礼一溜排开来,由后生挑着从村上头下来,一路上引来了无数的艳嫌的目光,二娘娘一身火红的衣裳,笑咯咯地唯恐人不知道,逢人便说,这是要到老萧家去下大礼。 好些人家打开门来看,这事啊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好些人是知情的,嗤了一声看了一眼就关上了门。有些专盯着那聘礼看,光是摆着提篮里的那两套头面首饰,就明晃晃地闪花了人的眼,再一看那衣裳料子,也是光华流转,里头金线暗暗浮动,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有些个和萧景土家熟络的,已经快步上前头报信去了。 得了信儿,范氏脑子里“嗡”的一声,气血往上涌,原本以为能过几日安生日子,没想那金山家揪住不放,较上劲了。 萧景土关了外头的篱笆门,把堂屋的门从里头栓了,在屋里头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闷烟。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萧玉珠在房里多少听到些动静,放下绣花撑子出来,“爹娘,这事啊光躲是躲不过去的,要来的迟早会来,与其这样躲着,还不如想想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法子。” 范氏见她一脸的平静。说话的语气也是镇定自如,多看了她两眼,“与其这样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一来二往的,娘也烦了心里头更累,这几夜整宿整宿的合不了眼,一闭上眼睛想的就是这烦心事。(.无弹窗广告)”见萧玉珠像是心里头有了主意,问她是什么主意。 萧玉珠咬着嘴唇。“实在不行。咱们就报官吧!” 这话唬了范氏和萧景土一跳,脸色大变,范氏立马摇头反对,“这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一旦报了官。对你很不好。到时候碎嘴的人多了,还不得被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娘倒是没什么。只是你一个小丫头家的,还未出阁,就被人传了闲话。倒叫你往后该怎么办?” 一想到目前的窘境,萧玉珠的脸阴沉了下去,见爹娘不同意,急切地辩解道,“就是因为咱不想让这事宣扬了出去。处处对人低头哈腰,那金山家才会如此张狂,事事压人一头,压根不把咱家放在眼里。今儿是来下大礼,恐怕明儿就得上门娶亲了,我心里头没有那金山,自是不愿嫁给他的。咱们手里握着他的把柄,告了官也不怕他乱来,青天白日的,自会有句天理在,咱们就要讨回这个理来,换咱一个清白。” 范氏想想还是觉得不妥,“玉珠啊,咱家虽是穷些,但从小也没让你和玉翠吃过这种苦,你还小,不懂这里面的事理,一个姑娘家,被人毁了名声,是可是大事,往后谁敢上咱家来提亲,娘可不敢毁了你和玉翠的终身呐!咱宁可忍着这股恶气,也不要把事情闹到告官这一步。” 萧景土闷着头,“这事啊再调停调停,或许能有回路。”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让人喘不过气来,再加上几千年的封建思想,两人的脑筋不是一下子就能转得过弯来,在他们心目中,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走上告官这条道路的。 一旦告了官,两家的脸彻底是撕破了,更重要的是事情会像风一样,传了出去,成为远近百把里的老儒妇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让萧家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萧玉珠还想辩解两句,见两人连连摆手不想再议的样子,突然间有些心灰意冷。 屋外的嘈杂声越来越近,萧玉涵从房里跑出来看发生什么事了,被范氏给赶了回去,让他在后院好好看他的书去。一边让萧玉翠把玉珠劝回房去,这事她和爹来应付。 萧玉珠含着眼泪,在萧玉翠的陪同下,回了西厢房。 萧玉翠见她这副神情,宽她心道,“爹娘也是为了我们好,他们自有他们的难处,心里头也很不好过,为了这事啊,娘可是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整个人瘦了一圈。” 萧玉珠抓住她的手,急切地说,“这事要是调停不过来,是不是我就要嫁给那个无赖?恶霸,没人性的渣滓!”忍不住的骂了两句。 “好了好了,别想那么多啊,这事啊总会过去了,娘才舍不得把你嫁个金山那个臭小子。”萧玉翠哄着她道,“要是心烦,就在床上眯会眼,外头的事你少搀和。” 萧玉珠拼命的摇头,这会要她睡,她是怎么也睡不着,深吸了一口气,让心情慢慢平静下来。紧紧地盯着萧玉翠的眼睛,冒出一句,“爹娘不懂我,你也不懂我吗?” 萧玉翠愣了一下,“你打小啊就鬼得很,馊主意多,想得和别人不太一样儿,往前爹娘也不太拦着你,由着你胡来,越发惯了你的性子,这事啊你也别东想西想,就听爹娘的啊。”说着,让玉珠在窗台下的椅子上坐下。 萧玉珠望着萧玉翠的脸,神色有些恍惚,最亲的姐姐也不懂她,她突然之间感到很是无助,更多的是无奈。 窗外的吵闹声越来越大,有二娘娘标志性的笑声,萧景土的大声呵斥,范氏的理论加推搡,还有二娘娘那向来不急不慢的尖声,家伙什儿倒地的声音,一阵阵来来往往慌乱的脚步声,声声纷沓入耳。 萧玉珠脑子里乱哄哄的,再也坐不住了,冲着出了房门,“二娘娘,你个拿人钱财的东西!你回去告诉金山,叫他死了这条心,这亲他要是不退,就等着见官吧!” 院子里闹成一团的人们停下来,纷纷往堂屋这边看,见萧玉珠站在门中央,一手掐腰,一手指着院中的红衣大骂,那股泼辣样,让人大大地吃了一惊。 二娘娘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哎哟,当家少奶奶,都快成一家人了还说两家话,什么见不见官的,叫外头人听了去,还以为金山家对你不好哩。你也不看看,这些个金银首饰头面衣裳,哪家能添置得这么风光?这得红了多少人的眼。” 萧玉珠往前走了两步,唾了她一口,“大白日的做哪门子的美梦,也不照照自个是个什么腌臜货色,今儿就把话说白了,他要是不听,到时候定了罪入狱,可别怪我没事先给他提过醒。” 二娘娘大大地震住了,这玉珠的口气像是较真的,不像是玩笑话,暗叫不好,顾不得收拾头面,叫下边同来的几个后生把担挑了回去。 二娘娘离开萧家之后,一路踉跄着直奔金山家。金山家伺候的婆子正在屋里头,等着二娘娘的信儿,听到声音听出来是她,忙出来看,“那萧家应了?” 还没等二娘娘回话,一见后边跟着的后生原封不动地把礼挑了回来,两人的笑容僵在脸上。金山娘捏紧了帕子,“给他脸他不要脸,就别管咱们做得不周了。” 二娘娘手扶着门框,大喘粗气,“金山娘,别提了,今儿去下大礼,随便把看好的日子与那萧家说说,这亲啊就成了。谁知那萧家是个不识大体的,二娘娘我刚送了礼去,便给人赶了出来。那玉珠更是横得不得了,口口声声说要告官呢,我才回来报信儿。” “那个黄毛丫头,口气倒是大得很,不把人放在眼里。”金山娘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婆子一听要告官,事情分同小可,劝着道,“太太,请息怒,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平息这事,要是那玉珠一怒之下,真去告了官,岂不是让咱家白白吃了官司。” “我倒要看看她一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能耐?要不是家里头那个小祖宗……”金山娘恨恨地说。 有些话不好被外人听到,婆子很快把二娘娘送了出去,给了送礼的几个后生每人五十个大钱儿,才扶着金山娘回房。 约半个时辰,金山从外头回来了,金山娘抄起一把扫帚就要打人,“你这个小兔崽子,自个倒是逍遥自在,让娘替你受冤枉气。” 金山跳着脚逃开了,“娘说的是哪里话,这么大一个萧家村,谁敢惹你?谁要敢惹你生气,打着我的名头就是,我去收拾她。” “还不就是你干下的好事,怎么样的姑娘寻不着,便便想要那个黄毛丫头。”金山娘举了扫帚又要扑打。 婆子连忙上来拦下金山娘的扫帚,让她别生气。 金山娘这才和金山去了屋里商讨,金山知道萧玉珠要告官的事,心里却是不着急,不急不慢地弹了弹衣衫,“她要告,让她告去呗,到头来毁了谁的名声可说不定。” 金山娘很是不解,“吃了官司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咱可不想背这个黑锅。依娘看,那玉珠也没啥,比她长相出挑的多了去了,你怎么就一根筋?娘知道你心里头有气,往前几年受的委屈,咱算了吧,事情闹大了,咱家也不好看。” “娘,你放心,这事她要告官,捞不到半点好,我怕她个鸟。”金山冷冷地说。 金山娘还是放心不下,“金山呐,这事啊就别枉费心思了,一旦告了官,到时候谁赢谁输还不知道咧。” 金山呆呆地望着前方,“我就是得不到她,也要毁了她的清白,让她成臭鸡蛋一个,没人敢要。”(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纸状书 二娘娘虽是被赶走了,可是赶得了一回两回,总不能回回背脸儿轰人。爹娘不同意告官,萧玉珠急得没有半点办法,这件事情闹得大家精疲力尽了,心里头有些烦了。 金山家的不来还好,一来便是折腾人,这日子没法过得下去。二娘娘前脚刚走,金山家便放出话来,说和老萧家的婚事已经定了,日子定在迎年月里二十六,到时候就等着八台大轿娶新媳妇过门。 那金山家比谁都耐得住性子,难道就这样坐等着他家的花轿进门抢人吗? 金山可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与其这样活生生等着,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还不如挺身而出,拼他个鱼死网破。 萧玉珠暗暗沉思了很久,家里的人和她想法不一致,说什么也不同意告官,她唯一的希望寄托在爷身上。爷常年为人写状纸,心思或许和其他人不一样。 萧老爷子听了萧玉珠的想法,手扶着圈椅,久久才道,“自古以来恶霸强娶民女的事时有发生,只是没想到这种事竟会落到我老萧家的头上。珠儿考虑得周全,人善被人欺啊!凡事自有天理在,总不能容这些个恶霸为非作歹!咱就要讨个说法。” 萧老爷子一番正义秉然的说辞,萧玉珠附和着频频点头。 刘氏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告了官,咱们老萧家的脸面往哪搁?就是不为大人想想,也得为下头的娃子们着想,吉祥如意,还有大富大了总得说人家吧,这事一出,往后谁敢上咱家来提亲?这事啊我不应。” 杨氏也觉得不妥,萧景天是个急性子。轮了扁担,急哄哄地往外走,叫着非把金山这小子的腿打折了不可,让他起歪心思。 刘氏忙拦着他,“要揍也轮不到你,老大家还没发话呢,你逞什么能?”三句两句便把自家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萧景土在一旁闷了半天,“这告官事大。我看就别告了。咱家也没有那些个大树,即便告了这官司也不一定会赢,到时候输了反倒落得两头都不是人。” “老大,你糊涂啊!”萧老爷子气得拍了拍桌子,“你啊还没有珠儿看得明白,没理的事到哪都说不过去。咱家虽没有做官的靠背,就凭一个理字,老天自会还咱们一个公道。” 范氏虽是心里头不太愿意把事情闹僵了。闹到如此田地,可心里头也是不服软的,颇有些赞同老爷的看法。“这事就听爹的。” “这事我不同意,咱们大人倒没所谓,大不了被人背后吐唾沫星子,可咱家的吉祥如意怎么办?我还盼着能说上一门好人家。”刘氏瞪了范氏一眼,“嫂子。你得劝劝,没得把老二老三家拖下水。”又扭头问谢氏“是不是?” 谢氏看了看老爷的黑脸儿,在一旁没啃声儿,倒是萧景文站了出来,“咱家和金山家往前没有大的过结,没想这金山家是个外来户,还这么不讲理,我看啊就得告,给他个亏吃吃,免得以后在处处容不得人。”看得谢氏连连掐他的胳膊。 “行了行了,别村的老妇都知道要夺回自个应得的,就说那张家村的张婆子,一把年纪了被恶霸占了田地,还晓得拿上一纸状书为自个讨回个公道。倒是你们这些,我亲手养大的,却怕起事来,连那张婆子都不如!”萧老爷子看着自己的几个儿子,没有一个秉性同他一样的,要说随了他的性子的,只有老二萧景天,却是个不不成器的。 见老爷是下了决心,范氏想想觉得这样也好,这阵子好好的舒坦日子被搅得不安生,她的心里像被人抽空了,空荡荡的。眼下告了官,那金山总不能不把官府放在眼里,还敢胡来? 想到这心里头安定了些,像是找了个寄托,让她好缓口气儿。 萧老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写了三十多年状纸,没想到最后竟给自个的孙女写上了一道!可悲可笑啊!”说完摇摇头,起身去书房。 “爷,我帮你磨墨。”萧玉珠不想成为刘氏攻击的对象,迈腿跟了上去。 书房里,爷孙两个想往常一样,一个磨墨,一个提笔书写。可今日的这道状书,萧老爷子是怎么也下不了手,这样强取豪夺霸占民女的状词,他写个几十回上百回,言辞可以熟悉地背下来,可这第一笔怎么也点不下去。 萧玉珠一手捋了袖子,一手动动手腕,轻轻地在砚台上磨着墨,见一张偌大的白纸上,一滴墨汁滴下,一朵墨花渲染开来,轻皱了下眉头,“爷,这事珠儿做了决定,便不会后悔,你下笔便是。” 萧老爷子回过头看她,“珠儿,亏得你小小年纪,就有这番见识,你要知道,遇事不怕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事情落到咱的头上,咱不能忍气吞声儿,这般软弱的性子是没有好日子过得。” 见萧玉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萧老爷子心里悟道,珠儿已经长大了,这事啊她应该能承受得了,这才敢提笔。 萧老爷子洋洋洒洒在纸上写了满满一页纸,写到最后一个字,才抽笔搁在砚台上,别过脸去不愿再看,心里百味陈杂。 等墨迹干了,萧老爷子把萧景土叫进书房来,让他和玉珠在纸上按了手印,才把状纸收起来卷好,吩咐了萧景土一番。 萧老爷子在县衙有个熟识的同窗,两人一起读过几年书,几十年来一直保持着联络。那人职位不大,是个县衙里面掌管文书的,在县令面前也算是能说得上一两句话的,这事啊托托他。 往前好多人求萧老爷子写状纸,他都没有把这层关系和外人说,官场里头的事他多多少少见过,深知里头的门道,眼下是他的亲孙女,他才把这条门路说出来。 萧景土当天就拿了状纸,找到了老爷的同窗,向衙门递交了诉状,什么时候要审办还没定下来。 萧家告了官,在官司未定夺之前,金山便不敢乱来,他再怎么霸道,也不能不把官府放在眼里,往后的日子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个好觉! 一觉醒来,已是上半晌,窗户外头一片亮光光的,萧玉珠睁开惺忪的眼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哈。 窗外有人说话,“这都快到正午了,玉珠怎么还没醒?我去看看。” “就让她多睡会,别说她了,就是娘,今日也是睡过了头,差点误了早饭。” 萧玉珠汲了棉鞋出去,见范氏和萧玉珠正在院子里清理着菘菜。院子里堆了一堆新鲜的菘菜,看情形是今早刚砍回来的。两人正掰了外头的一两片稍有些黄的叶子,给猪吃,剩下的大白个头给来屯在地窖里,过冬的时候吃。 萧玉珠要过去帮忙,萧玉翠见她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推她,“去去去,梳洗好了再过来。” 萧玉涵从屋里跑了出来,“二姐,你醒了,我这就给你打水洗脸去。”一溜烟的去了灶间,两只手端着半盆子温水过来。 “玉涵给我打洗脸水啊,这还是头一回,二姐可是享着你的福了。”萧玉珠刮着他的鼻子,萧玉涵一躲,两只小手没什么力道快端不住了,盆子里的水撒了出去,溅到萧玉翠的身上。 萧玉翠回头就要撵人,萧玉珠连忙接过水盆,萧玉涵嘻嘻笑着,寻了巾子要过来擦,“大姐,下回我也给你打洗脸水,好不好,你就不要生气了。” “这还差不多。”萧玉翠拍了他一下,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范氏扭头笑他,“玉涵啊,心里头光记着大姐二姐,忘了娘了,娘可是给你打了好些年的洗脸水洗脚水。” “给娘也打。”萧玉涵咧嘴笑咯咯地跑到范氏身边,学着掰菘菜。 院子里好久没有这么欢快的笑声了。 石榴端了一盘新鲜的马蹄过来,突地愣住了脚,“婶子家里就是热闹。” “快些进来,傻杵在那干啥?”范氏朝她招手。 石榴这才反应过来,笑了一下进院来,萧玉涵奔了过去,看着盘子里的泥乎乎的玩意,“这是什么?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这个啊是马蹄,是杜鹃姐姐带回来的。”石榴摸着他的脑袋,耐心地说。 “杜鹃回来了!”萧玉珠很是惊喜,和杜鹃好久没见了,大概一年多了吧。 自从去年夏天,因为王寡妇病重躺在床上,儿媳妇段氏怕花银钱甩手不管,任她自生自灭。还是杜鹃和山茶回来过一两回,掏了银子给她看病,去城里找大夫看了抓了药吃,王寡妇的病才好。这一病王寡妇便知道了谁才是真心对她好,对几个闺女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石榴拿了马蹄,放进水盆里洗着,说杜鹃在路上被人绊住了,遇着麻婶,硬拉着问东问西,看情形是想把自家的三丫头送进府里去,当个伺候丫鬟。 杜鹃这几年,每次回来是每回不一样,穿的衣裳风光体面,戴的首饰是村里人见都没见过的,好些村里人拉着她问,府里每个月发多少银钱,吃喝咋样?一听,低等丫鬟也有个一二两的银子,顿顿吃得还不重样儿,点心小玩意之类的赏赐还不少,好些人都起了心思。在府里过得是神仙般的日子,要不是因为要卖身,估计大把的人把闺女往里头送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自由 没等多久,杜鹃果然来了,见了人和以前一样,未说话眼睛先笑了起来,半眯成弯弯的月牙状,让人看了心情大好。(.) 范氏和她客套了几句,赶紧叫玉珠搬了长条凳,让杜鹃坐下。 萧玉翠洗了马蹄用盘子盛了端上来,“这马蹄吃起来甜着呢,味道怪好。” 范氏拿了个要牙咬了皮,尝了一口,也赞吃起来水,和果子差不多。 马蹄在前世里见得多,是南方水生植物,叶子长得和葱差不多,马蹄埋在泥土里面,萧玉珠记得她小时候还去水田里挖过马蹄。说来奇怪,石雨县处于南方,却没有见过这类水生植物,估计是还没有传到这边来。 “这马蹄说是再往南的地方才有,府里赏了些,我就带了些回来。”杜鹃挑了一个给萧玉珠,让她尝尝。 杜鹃像是有话要说,片刻便说要去厢房看看玉珠的绣活,有没有进步。 萧玉珠想起正好自己有礼物要送给她,拉着杜鹃的手回了房。 一进房门,杜鹃便说,“听说因为金山的事,你告了官了。” 看来杜鹃才一回来,定是听家里人提起了这事,这会正要拿她问个究竟呢。萧玉珠心里头刚缓过劲来,觉得告了官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拖着杜鹃的手,反过来宽慰道,“总要给他点颜色看看,灭灭他的威风,否则他认为人人都是好欺负的。” 萧玉珠面色莹润地笑着,脸上更多的是好友重逢的喜悦。 杜鹃稍微放了放心,还不忘叨上两句,“你啊小小丫头怎么就遇上这么多事儿?人还没长开来,就要经历这些,心里头定是不好受的,可是苦了你了。” 萧玉珠朝她泛了泛眼。抿着嘴角,“苦尽甘来嘛,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说不定度过了这个难关,往后会有更大的福气等着我。”说着赞杜鹃梳的发式好看,想三句两句把话头扯到其他地方去。 “亏得你这般看得开,这般见识是懂事了的。”杜鹃认真的瞧她。 发现玉珠长大了,快长成个大姑娘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儿时的时光里,她心里头记忆着的玉珠是那个和她一起摘小野菊。放纸鸢。一起在青石板旁戏水的小丫头。没想一晃,过去好几年了,她进府也有三个年头了。 萧玉珠笑呵呵地挽了杜鹃的胳膊,“想什么呢?” 杜鹃恍惚过来,说糊涂歪了下心思,又说要看她的绣活。萧玉珠找了两副她自认为绣的好的帕子,给她看,其他入不得眼的还是不要拿出来。被行家嘲笑得好。 帕子上绣得是花鸟图,除了偶尔两针扎斜了,不顶真看还看不出来。其他的还好,杜鹃故意笑她道,“看来我们的玉珠是长大了,我最担心的绣活,你也能拿得出手了。” “没得取笑我。”一说到绣工。萧玉珠想起另一件事来,她一直想给杜鹃绣个荷包,一年下来绣了好几个,都觉得不满意,入了秋她又绣了一个,勉勉强强觉得能拿得出手。 一想到这,萧玉珠雀跃着去取荷包,打开木盒子,拿出一个绣有双蜓戏荷的荷包来,正要给她戴上,撇见杜鹃腰间挂着一枚腰佩。用汉白玉雕成的云纹,红绳结成的花珠,中间串有小的翠玉珠子,以玉缀缨,下头是五色丝线打成的络子,长长地飘散在腰间。 杜鹃半垂着眼脸,忙把玉佩往水湖色百褶裙里藏。 “快别藏了,这是什么?”萧玉珠扑上去,抓了她腰间的玉佩看。 那白玉通体散发着温润的光,看得出来是一块好玉,绝对不是杜鹃能买得起的。姑娘家腰间多半挂荷包香囊之类的,除了家势显赫的会有戴玉佩的讲究,这更是让萧玉珠起了心思,嘻嘻笑着逮住杜鹃要问个明白。[] 杜鹃脸上绯红,要再瞒下去也瞒不住了,玉珠这般当着人面儿,让她不好意思说,嗔了一眼,“其实没啥,也不过是枚普通的玉佩。” 萧玉珠围着她不放,故意话里有话地说,“我可看出来了,不仅仅是枚玉佩这么简单呀。” 杜鹃张嘴想说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一味地躲她,“这玉啊就是普通的玉,不值当什么钱。” 萧玉珠拽着她的胳膊,朝她眨巴眨巴眼睛。杜鹃心虚的别过脸去,说玉珠绣的荷包好看,她收下了做个念想。 “别给我岔开了。”萧玉珠笑呵呵拍她一下,让她在椅子上坐下,自个搬了个小矮几坐在她面前,大眼一眨一眨的,等着杜鹃老实交代呢。 杜鹃耳根子火辣辣的,抿了抿耳边的碎发,“这玉佩是秦浩哥送的。” “就是那个啥,那个矮子秦……什么浩来着。”萧玉珠捂嘴笑咯咯的,要不是杜鹃提起,她还差点忘了有这么一号人物。 杜鹃不好意思地低头,摩挲着腰间的汉白玉,“玉珠嫌他矮吗?” 萧玉珠脸凑近了逗她道,“要说秦浩的个头不算出挑的,矮也不算矮,高呢不算高,还算差不多吧。” 杜鹃这才满意地笑了,萧玉珠问她将来打算怎么办,她是怎么想的。 杜鹃抬头望着萧玉珠,明白她的意思,“这事还得看秦浩哥的打算,他让我在府里好好再干两年,他再向三少爷求个恩典,讨了我去。这事三少爷是知道的,秦浩又是从他的陪读书童做起的,凭两人的关系这事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我也想好好干两年,手头有了积蓄,才好做别的打算。” “秦浩可是家生子?如果是的话,那往后的子子孙孙可都是‘奴才’?”奴才这两个字,刚一出口,萧玉珠觉得说得有些重了。 “他是家生子出身,我又是卖了身的,我嫁给她,终究脱不掉一个奴字。可是想想,府里的日子也不难过,每月有月例银子不说,还有头面衣裳糕点赏赐,这样的日子衣食无忧的比起外头强多了。说出来我也不怕你笑话我,这样的日子过久了,我还真不想从头干起,我这辈子就是伺候人的命吧。” “杜鹃!”萧玉珠很是不理解,在她心里自由远比那些个光鲜的东西重要,“脱了奴籍,你们都是自由身,用这些年攒下的积蓄置办几亩薄田,有自己的房舍鸡群,虽是穷些,好好干几年,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远比困在府里一辈子伺候人强。” “老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说要赎身便赎身,要继续留在府里我也没二话。” 萧玉珠分明能感觉到杜鹃心中的慵懒和安逸,府里的生活她也知道,是比外头种地做小买卖的舒适。这样的日子久了,人往往就会滋生惰性,不想再改变。 可是这些难道比自由更宝贵吗? 也许是因为杜鹃之前经历了太多的苦难,那样的日子她已经过怕了,不想再吃往前吃过的苦,对她来说,自由值不当什么。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萧玉珠想想便没再劝,两人说了些其他的闲话,杜鹃便拿着荷包要告辞。 范氏留她吃饭,杜鹃说她娘正在家等着呢,就不了。 王寡妇这两年知道了几个闺女的好,对闺女的态度转变很大,范氏没再强留,让她往后要是回来了就过来坐坐,玉珠念叨着她呢。 杜鹃走后,范氏不放心官司的事,自家没有后台,这事啊心里头总觉得没边没靠的,空牢牢的。突地想起一个人来,是三年前在赵掌柜寿辰上认识的,周县丞,让萧景土去托托人。 萧景土碍于面子,不想去求人,说爹给介绍了一个熟人,是爹的同窗,也是在县令面前能说得上话的,已经托了他了。 “那个周县丞,不是九品吗?我听人说官大着咧。”范氏还是不放心,要他去看看。 “咱和他只见过一面,说不定人家早不认识咱了,这么冒然去求他,不大好吧。”萧景土一向是秉着井水不犯河水,要他去求人,他想想头就大,开不了这个口。 范氏唾他一口,“闺女的大事重要,还是你的脸子重要?那金山家有后台,你不是不知道,说不定早在活动活动了。那周县丞不认识咱了,还有赵掌柜一层关系在,打点一下总是好的。” 萧景土被她逼得没法,在一旁闷头不说话。 范氏回房拿出压箱底的一匹绸布,这布原本是上次小姨来,柳家庄的随的礼,她没舍得用一直在箱底压着,是上好的桃红绸布,送出去也不丢人儿。备了一大篮子鸡蛋,原本想拿上些地里收的花生大豆之类的,这回是去求人办事儿,送的寒碜了觉得拿不出事。想想另拿了一个布袋的碎银子,有四五十两,给萧景土带上以备万一用。 萧景土奉了范氏的命令,赶了牛车,往城里去了,顺道去打听打听官司的事。 到了天擦黑的时候,才回来,牛车上放着中午出去的时候带的礼,一样没少的驼了回来。 “这?”范氏看着直迷糊。 萧景土嘟哝着,“都是你干的好事,我见着了那周县丞,人家周县丞是清官,哪会收这些值不得几个钱的东西,还嫌我坏了他的规矩,说一切按照律法公事公办咧。” “我还不是心里担忧。”范氏又问官司的事定了吗。 “这月二十就开堂审办。”(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对簿公堂 到了快开堂的日子,萧玉珠有些躁动不安,她手里握有证人,能证明大红龙凤婚贴是金山伪造的,说来也是有证有据的,有七八成的胜算。 可她心里隐隐感觉不安,眼下只有傻蛋一个证人。石头那小子估计是受了金山的什么好处,已经闭口不承认,萧玉珠找了他好几回,他要么装哑巴要么死不认账。在开堂之前,他居然失踪了!听石头娘说,是去了远方学什么手艺,要过年前才回来。 萧玉珠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傻蛋身上。 开堂这日,萧玉珠想到肯定会传傻蛋作证的,早前和他打了招呼,让他跟着同去,傻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这事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我知道的不知道的全说出来,让金山那小子好看。玉珠妹妹,你别怕啊,有我呢。” 萧玉珠抿嘴朝他点头。 “你这孩子,不知道的你就别说,就把你听到的说出来就好了。”傻蛋娘不放心,要傻蛋爹跟着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傻蛋爹娘能够这般开明,放傻蛋出堂作证,让萧玉珠很是感激。 傻蛋娘笑笑,“玉珠啊,你可是跟在旦儿屁股后面长大的,小时候你一口一个哥哥的叫得甜哩。这些年啊他把你当自家的妹子,你的事啊就是他的事,不让他去他反而整天闹我呢。再说旦儿的病能好,你家可帮了我的大忙了。” 萧玉珠谢过婶子,一行人去玉珠家回合。萧景土早已套好了牛车,范氏眼皮子“突突”地跳个不停。 萧玉翠问是左眼右眼。 范氏眼皮子又跳了两下,辨清楚了是右眼。 “左眼跳灾右眼跳福,说不定这一关过了,咱们家就有大福气了,娘。你就放心吧,家里头你也甭挂心着。”萧玉翠推着她上牛车,范氏又把家里头的事嘱咐了一遍,说已经叫了老三媳妇过来看家,她和玉涵就在家里等信儿。 老宅里的过来送,萧老爷子也来了,他给人写了几十年状纸,官司场上那些个见不得光的事他见得多了。有些个细节还是要叮嘱萧景土一番。在萧景土耳边嘀咕着。让他宁可少说话,也不要乱说话说错话,县令问起来要是不知道的地方就摇头说不知道,千万不能信口开河,祸从口出啊。[] 萧景土是个闷嘴葫芦,别人问他一句他绝不会答三句。萧老爷子知道他的性情,心里稍稍安定了些,才放人走。 到了县衙。门口立着两个大石狮子,金山家早来了,金山站在门口。一脸焦急地在等什么人。见玉珠一行人到来,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装着没看见。 冤家路窄! 萧玉珠刚下牛车,就有衙差模样的人过来,领着他们去大堂候着。金山爹娘站在大堂的西面。金山娘手里紧拽着帕子,两眼要冒出火来,一副活脱脱要吃人的样。 萧玉珠没理她,转过脸来,范氏握住她的手,长满老茧的大手掌盖上来,轻轻的拍着,“珠儿,别怕啊,凡事有爹娘在咧。” 萧玉珠朝范氏咧嘴笑,眼神里满是坚定。 海水朝日图前面来了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人,留着一撮山羊胡子,那人便是石雨县的父母官,县令正了正头顶上的官帽,严肃地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 有两个衙差悉悉索索地过来,压着萧景土和金山分别在东西方的跪石上跪下。 “升堂。”一大声号令。 “威武……”两旁站着的十几个衙差拉长了声音,吓得萧玉珠浑身抖了一下,范氏握着的手紧了紧。 县令正了正头顶上的官帽,“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萧景土跪在大堂上,“回青天大老爷的话,草民是萧家村人,家有小女年方十二,因十二年前小女满月日,我酒后一句胡话,和黄家玩笑,两家结为亲家,当时未签下婚贴。十二年后,黄家小子金山以一份假婚贴要挟,要娶我家小女过门。我家不愿,屡次退亲不成,请青天大老爷明鉴啊。” 萧景土的说辞是按照老爷的意思背了七八遍了,背得熟稔,没出什么岔子,他一说完,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被告黄金山可有此事?”县令脸朝金山看过来。 金山被人硬压着下跪,心里头不满,他从小哪受过这种委屈。(.无弹窗广告)见县令高高在上的眼神,不把他放在眼里,更是来气,扭捏着要站起来,被一旁的衙差压着重新跪下。 “放肆!”惊堂木一响。 金山只得跪着答话,“先前有约定是真,那龙凤婚贴也是真的,绝无半点虚假。我只是按规矩办事,拿了帖子娶人。” “龙凤婚贴呈上来。”一旁的师爷见机发话。 金山爹递过发黄的大红龙凤帖子,有人端了盘子把帖子送到公案上。 县令半眯着眼睛,看了龙凤帖子,摇头晃脑地问,“原告萧景土,你可认得这帖子?” “小的冤枉啊!”萧景土大喊着,“我可是从来没和黄家签过这样的帖子。” “那这上头的手印怎么解释?”县令放开龙凤帖子,直了直腰板,以示他的威严。 “这?”萧景土也解释不上来。 旁边站着的来给萧家说话的人为他捏了一把汗,幸好萧玉珠早有准备,刚要说话,被人踢了一脚,整个身子差点扑在地上,“县令大人,民女有话说。”把两年前租用金山家桑田的契约拿出来,指着末尾处的落款和红手印,要和龙凤帖子一一对照。 金山立马变了脸色,手指着萧玉珠,说不出话来,“你!” 金山的这副模样,让萧玉珠更加坚信了她的想法。她问过她爹,这些年来有没有和人签下过契约,萧景土仔细回想了,没分家家里有老爷做主,轮不到他。分家才八年,八年下来他没有和人立下个什么字据,唯独两年前,租用金山家桑田的事,这事萧玉珠也是知道的,暗暗觉得这其中一定有关联。 师爷把契约和龙凤帖子上的签名手印一对照,果真一模一样。 “黄金山你还有什么话说?”县令一本正经地说。 “小的冤枉,这帖子原本就是一个人所签。一样这纯属巧合。绝不是小的伪造所为。”金山拼命辩解。 县令和师爷相互看了一眼,一琢磨也有这种可能。 萧景土见两人的脸色对自家很不利,脑子里一片空白,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有证人。” “传证人。” 萧玉珠朝傻蛋递过一个坚定的眼神,傻蛋点了点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我亲耳听到金山说,过不久玉珠是他的人了。陶窑也将改了姓,不在姓萧了,那陶窑迟早是他的。还说他借了玉珠爹和他爹十多年前的玩笑话,伪造了一张婚贴,要娶玉珠过门。” 县令捋了捋胡子,“可有此事?” 金山惊得趴在地上,浑身哆嗦着拜。“污蔑啊污蔑!他血口喷人!” “大胆!”县令一怕惊堂木,不放过任何一个显示他威严的机会,“大胆刁民,竟敢冒犯朝廷命官,杖责二十大板!”地上顿时多了一根黑色的令签。 立在两边的衙差眼皮也不眨一下,抄起架子上应有尽有的刑具之一的大木板子,要过来撵人。 金山娘扑上来,“让开,我娘家哥哥可在府衙里当大官的,你们敢动我儿一根手指头,一个个仔细你们头上的脑袋!” 师爷在县令耳朵低语两句,县令吓得差点从官椅上溜下去,畏畏缩缩地扶了扶头上的官帽,朝衙差摆了摆手。 金山娘眼睛里恨恨地,手指着傻蛋道,“那人可是个傻子,傻了七八年了,傻子的话怎能相信。” “我不是傻子!”傻蛋挺身站起来。 金山娘侧头看了下萧家的人,恨得咬得牙齿咯咯响,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拿一个傻子来糊弄人,当人好欺负,也太不把县令老爷放在眼里了吧。” 萧玉珠跪在地上往旁边挪了挪,握了下傻蛋的手,示意他别说话。 想起以前看过的电视里头关于打官司的,有精神病失误杀人的,律师往往会找了权威的医生开了病历证明,证明是精神病患者,法律才会网开一面。想到这,萧玉珠心中快要熄灭的小火苗,熊熊燃烧了起来。 这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大人,旦哥儿的病去年就好了,有城里‘天字一号’的大夫可以作证。”萧玉珠抬头看向师爷。看得出来,县令大人是徒有虚名,很多事情都是师爷在定夺,师爷才是这里面最关键的人物。 师爷眉头皱了一下,县令顿了顿,大声道,“刘捕头,去把天字一号的大夫请来。” 约半个时辰,刘捕头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赶来,后头跟着一个年过半百的大夫,喘着粗气。金山爹认得那人是给傻蛋治病的大夫,上前扶了他一下,两人之前是认识的,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相视一眼。 县令清了清嗓子,“大夫,你可认得这位可是在你门下看病的?” 大夫看了傻蛋一眼,正要下跪回话,师爷见他年老,让人搬了凳子给他坐下。大夫对着堂上的县令作了个揖,“此人乃是我天字一号的病人,原本是小时候发热烧坏了脑子,不过去年病已经被老朽医治好了,并无大碍。” “可同正常人一般?”县令问。 傻蛋的病基本上好了,可是却又心疾,不发作的话和正常没两样。大夫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他的供词至关重要,顿了顿,才道,“和常人无异。” 该问的也都问了,县令见没问出个什么来,让衙差送了老大夫回去。 师爷低语两句,县令点点头,让刘捕头快马加鞭去请县衙旁的医馆的坐堂大夫来,让另一位大夫号了号脉,确认老大夫说的是不是真的。 大夫手搭在傻蛋的手腕上,闭着眼睛,听了一会,起身拱了拱手,“脉象沉稳无异样。” 萧景土和范氏大大地松了口气,萧玉珠觉得胜利在望了。 金山娘疯了一般摇着脑袋,做最后的挣扎,“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大夫和萧家串通一气!” “肃静!”县令一拍惊堂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萧家有人证物证,证据确凿,那黄家虽在以萧家有过口头约定,可没立下婚约,约定无效,张开嘴正要宣判。 萧玉珠盯着县令的脸色,已经感觉到他后面要说什么话了,可是旁边的师爷一句话,那张脸抽搐了一下,转了转眼珠子,正色道,“鉴于本案疑点重重,另择它日再做定夺,退堂!” 萧玉珠整个人软在地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范氏病了 官司没有定下来,萧家的这口气憋着不能松懈。范氏让萧景土来来回回往城里跑了一趟,托人打听官司的事,她眼下最关心的不是官司什么时候能宣判,而是最后的定论是什么。 萧景土托老爷的同窗打听消息,只因那人职位不大,只是掌管文书的,最后的供词还没签字画押,他看不到,不好猜测县令会怎么判,让萧景土耐心的在家等信儿,一有消息他就派人上门通报。 范氏在家里坐立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感觉一口闷气堵在喉咙里出不来,让人浑身不得劲儿,没出几日她就病了。 萧玉珠按照郎中先生开的方子抓了药,把药罐放在灶台上,扇了蒲扇,小火熬成一碗水,让中药的药性化开来。 萧玉翠过来说娘已经睡下了,这药熬好了就直接送到房里去。 萧玉珠一下一下扇着蒲扇,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不知道她爹快回来了。 “爹一大早就出去了,怎么这会还没回来。”萧玉翠看着外头渐黑的天色,喃喃道。 希望他这会回来能带来好消息。 萧玉珠垂着眼睑,想着心事,要是不是好消息,那该怎么办?她真的要嫁给金山吗……想着想着,眼角不自觉地流下了两行清泪。 萧玉翠搂过她的肩膀,抱着她发凉的身子,想安慰两句却没有语言,只能陪着她一起小声地哭着。 萧玉珠趴在萧玉翠的怀里,嘤嘤咽咽地哭着,哭了一会,觉得心里好受多了,抬起头来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儿,也就是心里头有些憋闷。哭出来就好了。” “别说了,别说了。”萧玉翠含着眼泪,一个劲的摇头。 萧景土到了天黑才回来。 萧玉珠刚喂着范氏喝完药,见她面露倦色,劝着让她躺着好好休息,拉着被子给她盖上,正准备出去,一头撞见从外头回来的萧景土。 范氏见人回来了。让玉珠扶着她在床头靠着。问事情怎么样了。 见她这幅虚弱的样子,萧景土皱着眉头,想说又不敢说,范氏硬撑着拍了他一掌,“你想气死我……你。” 萧景土抓着她的手,轻轻放进被窝里。才道,“这事恐怕生了变故,我今儿找到了周县丞。他说这事有些难办,原本是铁板钉钉的事,可是……官场里的事情。他也不好多说,只说让我们心里头有个打算。” 范氏一听这话,连咳几声,差点把刚才喝进去的药给吐出来。 “娘,娘……”萧玉珠一声声唤着。拍着她的背缓缓气儿。 萧玉翠和萧玉涵听到范氏急促的咳嗽声,齐齐从外头跑进来。 “娘,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涵儿。”萧玉涵趴在床头,头埋在被窝里,鼻子抽抽搭搭的。 范氏无力地伸出一只手来,摸着萧玉涵的脸,“娘……没事儿,娘得好好的守着你们咧。” 范氏病了,杨氏早前两日过来瞧过两回,叫郎中先生隔三差五地过来请脉,后来就再没有来过。 这些年来,范是为萧家生得一儿两女,可杨氏心里头有气,嫌她给萧家生育的子孙不多,原本巴望着范氏能够再添个一儿半女,可一过九年,肚子压根就没有动静过。杨氏暗中找了郎中先生,让他把脉时看看范氏有无可再生养的机会。 郎中先生把过脉,开了几副药方后,去老宅里回了杨氏,说难啊。 “这么说,老大家的是不可能再生孩子了?”杨氏顿时凉了半截。 “她多年气血两亏,又是体寒宫寒未及时调理,再加上年纪大了,身子即便调理得过来,也是希望渺茫啊。” 杨氏顿时傻了眼,便挥手让郎中先生先下去了,叫萧景文喊了萧景土过来。 萧景土一进老宅的大门,便坐在走廊上的凳子上,耷拉着脑袋掏出旱烟斗来抽。 杨氏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烟斗,“往年都没见你这么狠的抽过。”背转过去,领着人去后院,说有话和他说。 “有啥事,娘你就直说,孩子娘病了我也没这闲工夫。” 到了后院,杨氏才说,“你媳妇的病你知道吗?” “知道,郎中说了是气血攻心,好生调理凡事背着她点就无大碍了。” “娘说的是别的事。”杨氏叹了口气,“这三个媳妇里头,就数她处事最为稳妥,最合我的意,我心里头还盼着她能再给我添个大孙子,真是作孽啊,谁料她是个不好生养的。” “其实这也没啥,下头有儿有女也凑成一个好字。”萧景土倒不以为然。 杨氏往跟前凑了凑,“你不看看别家,谁不是四个五个,小子成群的?我还不是望着老大你能够多子多孙,好养老送终呀。” “你就甭操心了,有玉涵一个,有人给我摔盆顶丧架灵就够了。” ………… 赵弘远正在书房里看书,有丫头过来报,说周家大小姐来了。 赵弘远刚一抬头,便见周芷灵垮了门槛进来。 周芷灵上身是鹅黄色莲花纹锦长衣,外罩一件红色滚边袄子,下面是银白闪珠的缎裙,头上挽一支长长的坠珠流苏金钗,胸前戴着碧玉环。 看得出来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的,赵弘远瞥了一眼,皱着眉头,道,“这么晚了,周妹妹你找我什么事?” 周芷灵眼睛盯在桌上反扑着的书上,是一本游记,略有所思地看了看,回过神来,笑着道,“哥哥喜欢看这类的书,该日我送几本过来。” “我也是闲暇之余瞎看看,再说眼下得以学业做重。”赵弘远婉拒道。 周芷灵莺莺笑着,“说的也是,远哥儿在往前可是要参加乡考,可不能分了心,大伙都盼着你能高中,中个举人老爷的回来。” 赵弘远清笑着。“要是没别的事,我要看书了。”正要叫伺候丫鬟送客。 周芷灵情急之下,拉着他的衣袖,“我找你来,可真有一件事,玉珠的事你听说了吗?” 赵弘远吓了一跳,“她出什么事了?我怎么没听我爹提起过。” “出的可是大事!”周芷灵一手用帕子掩嘴,偷偷地打量赵弘远的脸色。 赵弘远急了。问到底是什么事。 周芷灵低低地笑了两声。“玉珠妹妹要成亲了,听说是村里的一个恶霸头,原本是好好的一桩亲事,谁知两家有些个误会,玉珠是个要强的,竟把状告到县衙门来了。我也是听我爹下了衙门说的。” “发生这种事,你怎么不早来告诉我。”赵弘远急哄哄地冲着要出去,刚走两步身子被拌住了。回头瞪了她一眼。 周芷灵意思到她的失礼,脸红了半边,才放开手来。 赵弘远一边急着出去。一边叫门外候着的丫鬟小秀送客。从书房出来,一路奔走,穿过长长的回廊,进了一扇门,没敲门就直接冲了进去。 赵掌柜和赵太太正坐在窗台下的椅子上喝茶说话。见赵弘远一头闯了进来,愣了一愣。 “远儿,你这是怎么了?”赵太太放下手中的茶杯过来。 赵弘远挣脱她的手,径直朝赵掌柜过来,“爹,你一向和周县丞要好,有些个事情想必你早已经知道了,是吧?” 赵弘远一副责备的口吻,让赵掌柜心中不悦,他口里所说的事想必正是他和他娘议论的事,本想过几日再告诉他,没想这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赵太太见赵掌柜脸色不好看,训了赵弘远两句,“没大没小的,和爹说话也没有个分寸,不知道学里夫子是怎么教你的。” “玉珠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情?”赵弘远气鼓鼓地接着问道。 赵掌柜点点头,“她的事不是爹不想帮,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那恶霸家里头可是有大人物的,连县令都得敬三分。爹是个生意人,官场上的事爹一向不喜过问,也不敢插手。” “这事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可不想玉珠嫁给那个混球。”赵弘远捏紧了拳头,呆呆地说,又朝向他爹求道,“爹,你认识的人多,你就托托人,救救玉珠吧!” “好了好了。”赵太太拉着他坐在下手边的椅子上,“没见过你为别的事求过爹娘,一个种地的丫头你就上了心了?” “一口一个种地的丫头,你就少说两句。”赵掌柜喝住了她,叹道,“玉珠是个聪明的,要没有她,咱家的生意也不会做得这般顺当,没想到她是个福薄的。” 赵弘远见他爹爱帮不帮,袖手旁观的样,一怒之下,起身一阵风似的出去了,把房门“砰”的一声弄得哐当响。 “瞧瞧这个孩子,越大越发有了性子。”赵太太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回过头道,“前两年你还打算把玉珠说给咱家远哥儿,这回不是我要说什么要拦着,出了这摊子事,这丫头是不能要了,这般不清不白的。” “可惜啊咱家远哥儿没那个福气,好好的一个丫头……”赵掌柜摇摇头,眯着眼睛没有再说下去。 赵太太知道他心里松了口,有意无意地道,“依我看,周家的大小姐人倒是不错,长相和那玉珠差不了多少。和咱们远哥儿走得也近,好几回我见她们有说有笑的在一块看书写字,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兄妹两个。再说周家的底子你也是知道的,在石雨县,除了县令老爷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了,往后好多事情还得仰仗着周家呢。若是两家联姻,咱们在南边的根基也稳妥,远哥儿往后考个功名的也好有人罩着。” 官场里是非多,赵弘远性子又弱,赵掌柜心里头不想让他往功名的路上奔,看也没看她一眼,“这事啊往后再说。”(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金山娘赔罪 范氏往常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平日里鲜少有个病痛之类的,没想这一病,病得好些天下不了床。 萧玉珠每日饭后,扇了蒲扇熬了中药,一勺勺喂着她喝下,一日三顿,顿顿也不落下,整个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子难闻的中药味。这几日,太阳冲破云层,当空照着,以扫冬日的阴霾。天气渐暖,范氏的精气神好了许多,喝了药刚眯了会眼,见窗户被太阳照得亮堂堂的,一缕阳光透过窗愣打在床上,朝萧玉珠招了招手,要扶她出去。 萧玉珠奔过来,小心地扶着她,“娘,外头日头暖和着呢,咱们出去晒晒太阳,透透风。” 范氏无力地点点头,“我在屋里头待得闷了,腰板都快躺得酸了,正想出去走走。”又问玉珠她爹去哪了。 “说是去地里瞧瞧,一大早就出去了。” “这会地里没种啥,不用拔草锄地的,有啥好瞧的。” “估计看撒的草籽长出来没有,还有荒地里的几亩油菜,他不放心去看看。” 母女俩一问一答出了堂屋,萧玉翠听到声响从房里窜出来,拿了板凳让范氏靠着墙根坐下,见外头起了风,回房找了件棉大衣给她盖着。 范氏脸色如纸片般白,两眼浑浊无光,整个人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几岁,两个闺女看了直心疼。萧玉翠让玉珠陪娘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她去灶间给娘煮一碗包谷粥来。 老三媳妇谢氏抱着大富过来,范氏病了这段时日,她来瞧过好几回,见这回范氏的脸色比前两日好了些,脸上虽是面无血色,可感觉整个人有力了些。精神多了。 谢氏拍了裹得像粽子的大富一下,让他叫大娘。 大富快两岁了,早学会了说话,只是说得不太顺溜有点大舌头,从谢氏怀里挣扎着要下来,伸开手叫着,“代娘,代娘抱。” 范氏被他逗得乐了。扯开一丝笑。摸了摸他的发顶,“等大娘病好了就抱啊。” 大富眨巴眨巴眼睛,手向萧玉珠伸过来,嘻嘻笑着,“抱抱,抱抱。” 萧玉珠一把抱起穿得圆滚滚的大富。这小子沉得很,抱着两个胳膊感觉吃力,抱了一会抱不动了。 谢氏让玉珠带着大富一边玩去。她好得了闲和范氏说说话,等孩子们一走开,才说。“这事啊是玉珠命中的定数,有此一劫,相信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保佑,这一劫总会过去了。嫂子你别太挂心。好好养着身子才是。” 范氏点点头,“命里注定,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也躲不过,咳……咳……”刚说两句话,心里头不通畅,急急地咳嗽两声。 谢氏拍着她的背,知道她为这事正闹心,便把话头扯到了别处,说杨氏叫她过来问问,老大家的准备什么时候蒸糍粑,要么两家一起做了,省事儿。 范氏眯眼看了会日头,谢氏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已经到了迎年月,不出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这段时日她躺在床上,家事撒手不管,交给两个闺女。她眼下这个样子,自家想单独做也做不来,便点点头,说就和老宅里的一起蒸了。 谢氏嘱咐了她过两日就要浸米,到时候发好了米好一块磨了浆。谢氏同她唠了些别的,说的无非是过年准备的年礼吃食之类的,还透了两句来年要分家的打算。见范氏有些累了,便抱着大富说改日再来看她,便回了。 范氏晒得有些困了,让玉珠扶着她回房去睡会。 没过多久,萧玉涵手拎着一串柳条,串了五六尾巴掌大的鲫鱼,说是和小叔下鱼篓子捉的,给娘熬汤喝。 萧玉翠拖过他冻得红通通的手,要拍他,萧玉涵躲在玉珠身后,“我听人说,鱼汤可养人了,给娘补身子最好了。” 萧玉珠拦下玉翠的手,转过身对萧玉涵道,“玉涵知道孝敬娘了,娘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娘的病很快就能好了。” 范氏的身体很虚弱,此时大大地进补也是不妥,她正急于没有好的办法,给她补补身子,鲫鱼倒是不错,有营养又不会太过,做成汤,把鱼肉炖得烂烂的,连汤一起喝下,也好吸收。 听玉珠这么一说,萧玉翠连忙取出一尾小鲫鱼,其余的放在水钵里养着,麻利的收拾干净了,放在瓦罐里炖着,另外炖些骨头汤。 范氏连喝了好几日的鱼汤和骨头汤,整个人气色好了很多,病也好得快。她这病刚好,便闲不住,背着玉珠偷偷地给她准备嫁妆。 民斗不过官,金山有个当大官的舅爷,听说是在府衙当差的。她这样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闺女是当娘的一块心头肉,能退了这门亲事最好,要是退不了她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于情于理都希望闺女能嫁得风风光光的,不受半点委屈。 萧玉翠趁玉珠去书房教着玉涵读书的功夫,她趁机到东厢房里帮着做些针线,绣些花样 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萧玉翠以为是萧景土回来了,没在意儿,直到人走近了,在院子里叫人,才听出来那人是二娘娘。 范氏正要起身,萧玉翠按住她,“娘,你甭理她,我去,我倒要看看她使得什么幺蛾子。”丢下手里的针线,气冲冲地出去了。 金山娘和二娘娘站在院子中央,见着萧玉翠,便问她爹娘在吗?有要紧事商讨。 “我爹娘不在,有什么事就在这说,我听着也是一样的。”萧玉翠站在堂屋门口,居高临下的盯着两人,希望能在气势上压一压人。 二娘娘咯咯笑了一声,“这回可真是要紧的事,没你女娃子插嘴的份。” 萧玉翠正想回话,范氏已经站在她背后,让人进来,金山娘鲜少亲自出面,往常也是让二娘娘代为跑腿儿,今儿亲自来像是真有要紧的氏。范氏以让萧玉翠去烧茶水的名头打发了她走。 金山娘脸色不明不暗的,让人看不出表情,还是二娘娘打破沉寂,先开了腔,“今儿金山娘来,可是专门为着早前的亲事来的。” 范氏脸色大变,“官司还没下来,谁家有理还说不定。别仗着有棵大树就好打压人。” “玉涵娘。消消气。”二娘娘满脸堆笑,“今儿金山娘来,是赔罪来了。这事要怪只能怪老婆子我糊涂,把这事给办砸了,闹得两边都不是人,害得大伙生了间隙。玉涵娘,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个这些。” 这话让范氏摸不着头脑。以为金山娘见事情闹大了,往后要是两家真做了亲家,脸面上过不去。先服个软。 萧玉翠刚一转身去灶间,便从屋子侧面的小路绕到后院书房,告诉玉珠说二娘娘和金山娘来了。萧玉珠心中来气,范氏的身体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要是再被金山娘给气着。可是会要人命的! 二娘娘见范氏一直沉着脸,又假惺惺地捏着帕子,声情并茂地说了一通,把责任拦到自个身上,给金山娘留足了面子,说到后边,用帕子掩了面,低低抽泣着,“要怪就怪老婆子我啊,办事不利索,杀千刀也不为过啊。” “少来这一套!”萧玉珠站在通往后院的过道上,气势汹汹地过来要赶人走,一边叫玉翠扶着范氏进屋去。 二娘娘不敢抬头看她,“玉珠啊,金山娘专门是为了退亲而来的,这门亲事不结了。” 萧玉珠又惊又喜,好久才缓过神来确信这是真的,找了个位置坐下,她倒要听听金山娘怎么个说法。范氏见状心中大喜,连忙叫人去老宅那叫萧景土回来,玉翠想留下来听信儿,叫了玉涵去叫。范氏笑瞪了玉翠玉珠一眼,萧玉珠装着没看见,拉着玉翠坐在一旁。 金山娘看了一眼范氏,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这事啊两家都有错,要不是你们萧家有错在先也不至于闹到这方田地,我家只不过是按历来的乡例办事,这其中做得有些过的地方,你还得多担待,毕竟乡里乡亲的。” 这金山娘即便是来退亲的,嘴上也不服软,把自家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萧玉珠听了当下就要跳将起来,范氏按住她。 金山娘从袖袋里掏出大红龙凤帖子,推到范氏面前,“帖子我也带来了,你过过目。” 范氏不识字,让玉珠认认,萧玉珠展开一看,认得这是金山家伪造的那份婚贴。 金山娘架子端得高高的,稳稳地道,“退还婚贴自是要退亲的,这里有二十两银子,就当做是黄家的赔礼,你且收下,之前两家的恩恩怨怨也一笔勾销。”说着掏出两锭银子,往桌上一惯,那派头是做得十足的。 萧景土和萧玉涵回来了,萧景土让玉翠玉珠玉涵先下去,萧玉珠有些不大愿意,她就看不惯金山娘这副做派,二十两银子就想打发了事。 萧景土呵斥了一声,“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萧玉珠才乖乖地跟在后面,去了后院。 萧景土在正座上坐着,看着这张婚贴,百味陈杂,“金山娘,往前的事我也不想再提,谁家对谁家错都不重要,当叫了中人作证,把亲退了才是大事。”说这起身去叫了里正过来。 当着里正的面,把婚贴放在火盆里燃为灰烬,让里正当场写了退婚书,双方各按了手指印儿,各执一份,这事才算办妥了。 事情办完,金山娘不好再待下去,要走,萧景土拿起桌上的两锭银子追上去,“带上你的东西走。” 金山娘走后,萧玉翠玉珠从后院出来,萧玉珠不解地道,“爹不该把银子退了,要我说,岂能这么就便宜了她。” 萧玉翠也狠狠地道,“那二十两银子是咱应得的,才二十两还嫌他家赔得有些少了呢。” 萧景土瞪了她俩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退了亲,一桩烦心事终于放下了,范氏心里头舒坦,病一下子就好了。 这事来得蹊跷,范氏和萧景土一琢磨,觉得这其中定是有人为萧家说了话的,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是谁,最后猜着可能是周县丞。周县丞虽是没收萧家的礼,可是为官正直,在民声中是有好评的。 萧景土认为周县丞帮了自家的大忙,不知道该以什么为谢,自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范氏觉得总归是要出面跑一趟,周县丞是个清官,礼轻礼重也是个意思,以表自家的谢意,他收不收就另当别论了。 上回吃了瘪,这回便不挑贵重的送了,布匹没备银钱更是不打算送了,只装了两大袋子地里收的花生红豆,还有一布袋子晒的甘薯干,可总觉得少了些。 萧玉珠提议送一对天蓝色梅瓶,这礼看起来不轻不重的,要是周县丞觉得重了,就说是自家陶窑烧的,不值当几个钱。为官的人讲究一个雅字,这些个瓷器陶器之类看着不俗,估计对他们的口味。 范氏焕然捂过来,说二丫头的点子她怎么没想到了,一细想觉得怪好,就这么定了。 萧景土赶了牛车,满怀谢意地而去,却是满怀歉意地归来。 范氏见礼原封不动地拉了回来,唯独少了一对梅瓶,问是怎么回事。 “那梅瓶周县丞喜欢,出了五两银子买下了。”萧景土说着,掏出五两银子地放在桌上。 范氏怨他,“你个榆木疙瘩,怎么还收周县丞的钱,人家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 萧景土叹了一口气,“这忙不是周县丞帮的,他悄悄地透了一句,是什么李府的人出的面。” “李府。”范氏喃喃道,想了半天,才想起杜鹃在李府当差,立马叫了玉珠过来问话。 萧玉珠听了也是不敢相信,李府要说认识的人就是杜鹃,秦浩还有三少爷,杜鹃是不可能的,秦浩和三少爷,她只见过几面。心中不由地涌上李子墨的身影,虽然当初和他见过两面,为杜鹃的事求过他,可是她连他的名字都快想不起来了,他恐怕早已不记得她了,又怎么会出手相救。不过再想想,李府里面除了他还能又谁? 萧玉珠对着范氏摇了摇头,说她不认识什么李府的人。 范氏觉得可能是活菩萨显灵,才有贵人打抱不平暗中相助,没再问了,急忙对着神台拜菩萨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准备开铺子 第二年金秋,刚忙完了晚稻收割,成堆的稻谷扬过场后,彻底地晒了几个毒日子,晒得干透,才用大谷篓子装了收进仓里。(.) 前一年入冬虽是下过一场瑞雪,可是来年的年景却不尽人意,不是春上雨水多涝着,就是夏日一个多月没下过一滴雨,稻田里裂开了几寸深的口子。河边附近的稻田可以用得上水车,半山腰的稻田只能单靠人工挑水灌溉。 一年下来,庄稼减产不少,收的谷子也大打折扣,才堆了大半个仓。 收的粮食少,家里还得多拱两个陶匠师傅的口粮,范氏心里头只能早做打算,做饭的时候掺些包谷粒子在大米里头,也好省些粮食。 老三家的分了家,在老大家旁边的空地上起了新屋,盖得是土坯房,一间正屋两间厢房,墙体用白灰涂白,从外头看上去,和青砖墙面没啥两样。屋顶盖的是一溜簇新的黛瓦,和旁边老大家的青砖黛瓦互相呼应,一个在大槐树东头一个在大槐树西边。 老三媳妇谢氏是个勤快的,一大早起来喂分家后才抱的一群鸡娃子,拢共有一百来只,刚长全了翅膀还没到下蛋的时候。她每日一大早在院子里咯咯咯唤着,连范氏看了都夸,老三家的劲头大着咧,又是养鸡又是种&马蹄的,不出两年,小日子准能起来。 自从去年吃过杜鹃送来的马蹄,萧玉珠便念念不忘,托萧景土去城里打听了好几回,找遍了整个石雨县都没有。凑巧二憨家所在的县有马蹄卖,托他年后带过来一些。 萧玉珠记得前世里村里有人种马蹄,马蹄喜水好种,种起来也不复杂,和水稻差不多。选一块常年饱水的田,先育苗再移栽,冬季采挖,刚好可以赶上过年这一大年节,好卖。 要是她想种着玩儿,萧景土便随她,要是大面积种植,萧景土不让。家里有陶窑。还要养春蚕。入了夏要做凉粉卖,秋冬收了稻没多久便是人冬,家里养了二百来只鸡,还有四五头猪,要是再种&马蹄,家里人手不够免不了照料不过来。[]要丢掉一两样。 要萧玉珠丢掉其中一两样,她都舍不得,想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谢氏听说马蹄好种。起了这个心思,拿出一两亩田来试种,收了早稻不插晚稻。用来种马蹄,只不过少打了一季粮食。 萧玉翠十五岁了,眼看到了要说亲的时候,范氏便让她少去田里地里忙活,在家里待着做做家里的活计。萧玉翠和段光启的事。范氏这个当娘的是个明眼人,便没再托媒婆寻亲,一心只盼着那段家的能够派了媒人过来提这事。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光启娘今年是一回也没来过。往年两家走动得多,光启娘隔三差五地来坐坐,段光启对玉翠的心思,她不可能不知道的。 男方家没有派人了,这事范氏也不好牵头,决定问问萧玉翠,要是真心喜欢段家那小子,便叫喜子娘中间跑上几趟,传个话。 萧玉翠开始不肯说,后来问急了,便说哪有女方家上杆子往上贴的。 范氏想想也是理,这样一来倒显得自家的闺女不金贵,愁嫁不出去。 萧玉翠红了脸,“再者他早定了亲也说不定。” 听这话头,范氏知道她是满意的,稍稍定了心,只是段光启早先定没定亲,还真不知道,改日要喜子娘帮她去探探。 萧玉珠正在院子里翻晒着昨日收回来的黄豆荚,一个个在太阳下晒得噼啪响,好些个豆子从豆荚里头甭出来。见她娘拉着玉翠进屋,知道她们要说的是啥,忙丢下耙子跑过去,正好听了个半节,笑呵呵地坐上椅子,“娘,姐才十五岁了,再晚两年,等咱们家挣了大钱也不迟。” 范氏扭头要过来拍她,“没大没小的,我和你姐说得是正事。” 萧玉珠笑着去挽范氏的胳膊,“等咱家有钱了,置办的嫁妆风光,姐嫁出去也有面儿,你和爹脸上也有光儿。(.无弹窗广告)” 萧玉珠的挣钱法子,萧玉翠听她透了个那么几回,也觉得她的法子可行,笑着说,“玉珠说的没错呢,再过两年也不迟,再说我舍不得这么早离开爹娘,还想在爹娘身边多留几年。” 范氏骂她没正形儿。 家里就姐妹两个,萧玉珠很不满意她娘的做法,玉翠十六岁不到,这么早把玉翠给嫁出去,到时候就剩她和玉涵两个,不免有些冷清。再说那段家的光景,她是知道的,常年在山上砍柴,给陶窑供柴火为生,前几年是有些赚头,可不出三四年,山上能砍的柴砍完了,新的树枝还没长出来,她可不想她姐受苦。 萧玉涵更是舍不得大姐嫁人的,一看到有媒婆样子的人过来,他便皱起眉头闷闷不乐。 萧玉珠见她娘的脸色有了松懈,趁热打铁地道,“再说了,那新的挣钱门路也需要人手,我还想着姐留下来帮我呢,到时候挣了钱,分她一份大头作为嫁妆。启哥儿的底子娘也是知道的,我可不想姐跟着受苦。” “家里就你鬼得很。”范氏拍了她一下,萧玉翠满拦着,“要说,玉珠想的这法子,也不是没影的事,我倒觉得可以一试。” 萧玉珠暗暗握拳,眼下拉拢一个是一个。萧玉翠又说,“爹的腿看着是治好了,可是行动却没有往常灵活了,这些我们都能看得出来,只是爹口上逞强,说没事儿能走能动的,窑里的活计都是些又累又重的,怕他吃不消。” 一说到萧景土的腿,范氏长长地叹了口气,今年春上,她和萧景土在山上挖泥,泥洞挖得深了,她刚一转身去井里舀碗水喝,嘣的一声洞垮了,要是被泥整住了倒没什么,要命的是旁边一块石头塌了下来,磕在他脚上……萧景土的脚被城里的郎中治好了,虽是没瘸。但是好长一段时间吃不上力,慢慢地养了半年,才好了些。 想到这,范氏侧过脸来对玉珠,道,“你说要去城里开铺子,娘不是不准,而是心里没谱。做小买卖少不了有挣有赔。要是赔了,一大家子可怎么办?” 这一点她早就想到了,萧玉珠宽她心道,“做买卖是有风险的事,咱又不是做大买卖,咱就是做个小生意。去城里开一间小铺子,卖些吃食,应该能养活全家人。要是发展得好的话,咱再把铺面扩大了开个酒楼什么的。远哥儿家的酒楼,娘你也是知道的。日进斗金都说不定呢。到时候你和爹就不用这么劳心劳肺的了,就好好享享福。书里头的那些个老爷太太们呀,出门坐的都是轿子,平日里听听曲子养养花逗逗鱼什么的,我也要爹娘出门坐大轿子……” 范氏听着萧玉珠这番话。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话是你早先编排好的吧,尽会哄人开心。” 萧玉翠在一旁帮腔,说她听老袁偶尔提起过,做吃食这一行,抛去食材和人工,挣的还不少呢。 范氏想想这也难怪,城里的饭庄酒量开了一间又一间,生意红火得很呢,便说等萧景土回来,合计合计。 “那这样说,娘是答应了?”萧玉珠兴奋地握了握拳,又拉拢一个。 萧景土对此事没有反对也没说赞同,脸上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他的身体,他比谁都清楚,现在虽是还在壮年期,可是自从出了坍塌的事后,这腿脚不灵便了,很多时候做起活来力不从心,等再过几年,年纪大了,更是不中用了。 可是好不容易做起来的陶窑,说放就放,他怎么舍得?这可是一个好的进项,是家里收入的一份大头,他原本想多干几年,干到他干不动的时候,没想出了这摊子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还有一个原因,陶窑里的陶器今年被人砸了两三次,这在往前是没有的事,他怀疑是金山指使人干的。由于每次被砸都是在晚上,黑漆漆的,等两个陶窑师傅出来捉贼,人跑得只能看见背影。没有证据,他也不好拿了生事。 萧玉涵从后院书房过来,听见姐姐们正在和爹娘商议开铺子的事,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学里因秋收停课半个月,他在帮忙丰收的闲暇,不用人喊会很自觉地抽空看看书,这会看得累了,出来活动活动。 半晌,萧景土才说话,“开铺子是一条门路啊,可是要丢下家里的田地和陶窑,去开铺子,这我不同意,做生意没有稳赚不赔的事,要是赔了一家人喝西北风去。” 他的疑虑也不无道理,走到这一步,也是因为家里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范氏没有点破,劝道,“咱一开始只做点小买卖,这里头的账我们都算过了,有好几成的利呢,要是能赚,到时候往大的方向走,要是没得赚头,大不了关门大吉。再稳妥一点的,就是家里的田地咱也种上,陶窑你就别干了,你实在放不下,找个人替你管着,这样两头都误不了。” 萧玉涵背着手,文绉绉地念出一串词,“古人有云,民以食为天。” 他背着手,摇头晃脑的老夫子般的模样,萧玉珠看了暗笑,送萧玉涵进学里,是学了不少知识的。 萧玉涵念完词,往萧景土跟前凑了凑,“我觉得二姐的主意可行,我听老夫子说过,大嘴吃四方,人走到那,一张口就是要吃要喝,这是人之根本,唯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说得连萧景土都忍不住发笑,“这般歪理怕不是夫子教的,从别处听来的吧。” 萧玉涵嘻嘻笑着,抓了抓后脑勺,“从二姐的一本游记上看的。” 萧景土原来就下过这方面的心思,范氏这样一说他便打消了心中的疑虑,铺子开着,田里地里也种上,陶窑里请两个帮手,两头也落不了空。自家几年下来,积累了五六百两的银钱,拿去租一间小铺子和宅子,应是能够的。 “准备卖些什么吃食?”萧景土拿出烟斗出来吧唧两口,心里头开始盘算着。 萧玉珠差点叫了起来,“爹,你是同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看铺子(上) 又到周一了,新的一周求支持。 ***** 自从萧景土同意了她开铺子,萧玉珠便整天躲在书房里,用笔在纸上比划着,把心里头想开间什么样的铺子,怎么样装修摆设全用笔在大纸上画了出来。前世里她可是学过绘画的,虽不是美术专业出身,只是兴趣爱好,绘画的水平比专业出身的差不了多少。 不出几日,几张大纸上满满当当地画满了图样,萧玉翠过来送茶水,抿嘴笑着看了两眼。 “姐,我给你讲讲,这儿是进门,咱要摆一个屏风式样的博古架,架子上放着玉陶坊烧的陶器,选一些品相好的花瓶碗碟茶具之类的摆上去,充充门面,最主要的还能给陶窑拉来生意。这边是……”萧玉珠兴致满满地拿起画,拖住萧玉翠要给她解说一番。 她口里念念有词的样子,萧玉翠暗笑,没有打住话头,只顺着她的手指往画上瞧了两样,画得有模有样。等萧玉珠讲完,已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萧玉珠满怀希翼地望着,“你觉得咋样?” 萧玉翠身子抖了一抖,“这个……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其实啊不用你说,看画就明白了。” 萧玉珠身子朝她扑过来,“原来我讲得口水都快干了,你压根就没用心听!” 萧玉翠躲开,指着画,说,“我见着远哥儿家的酒楼,可专门有一个掌柜的柜台,咱也给爹备一个呗。” 不说,还真遗漏了,萧玉珠想想,另拿了一张纸,画了个收账柜台,后面的背影则是一个大大的算盘。到时候要叫木匠做一个大算盘给来装饰用,这个点子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借鉴网络上的方案,觉得古典正合乎这个时空。两姐妹就着画,规划了一番,该添的添上,不适宜的给撤了,大半个晌午过去。(.好看的小说)从画里已经能看出铺子的雏形了。两姐妹心里按捺不住的兴奋。 萧玉珠拿了画给范氏去看,让她提前高兴高兴。范氏看画得有鼻子有眼的,见柜台上标着“爹专用”三个大字,笑着叫着让萧景土也过来看。 萧景土看了用烟斗敲了玉珠脑袋一记,萧玉珠摸着被敲得有些疼的后脑勺,呵呵笑着。“往后爹就是正经的掌柜老爷了,这个柜台就是专门给你备的,你看啊有书案架子。有笔墨文房四宝,后头墙上还有你喜欢的算盘,不过这个算盘不是给来拨拉的。前头书案上给你备了一个呢。” 说得萧玉翠捂嘴笑,“玉珠想得很周到呢,很多鬼点子我是听也没听过,她还说要用咱家陶窑烧制的碗碟之类的,在碗底印上玉陶坊字样。这样铺子陶窑两头不误,开铺子的同时能照顾到陶窑的生意。” “二丫头这主意,光听着就觉得怪好,就是不知道铺子开展了能好到哪去。”范氏乐呵道。 “娘,你就放心吧,到时候你就是掌柜太太了。”萧玉珠笑着去挽范氏的胳膊。 范氏拍她,“就你这嘴抹了蜜,把你爹你娘哄得团团转,照我说,能挣钱才是正经事。” 萧景土背着手,保持一家之主的威严,“这几日我去城里寻了寻,看有没有好的铺子要当出去了,要买的话咱家银钱不够,只能租了,看了一圈下来要么要价太贵要么地段不好没人去,没有合意的,我再多跑几趟,再寻寻。” “爹,你先看着,多看几家也是好的,咱又不着急指望着铺子吃饭,寻铺子一定要选地段,小点没什么,反正咱们做的是小本生意。”萧玉珠道。 范氏点点头,“要么让赵掌柜帮着找找,他对城里熟,消息灵通,也好过咱们光跑腿儿。” 赵掌柜估计不太乐意吧,他要是知道了萧家要去城里开吃食铺子,那就成了他的竞争对手了,哪还会乐得帮你去找什么铺子,萧玉珠撇了撇嘴。 萧景土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只说他再去寻寻,要实在寻不着好的再托人。 大家说得正热乎,刘氏牵着吉祥来了,她向来是个多嘴的,这事啊还没做起来不想让她听了去,范氏先出了堂屋。 刘氏一见着范氏,直嚷道,“大喜啊,梁家的派了人来报喜,说丁香有了身子,已经三个月了。梁家的人刚进屋,娘叫我过来报信儿。” “真的!”范氏一愣,脸上又惊又喜,丁香嫁过去快一年了,还没有动静,她都替丁香急了。丁香虽是她隔了一层的妹子,可相处了十多年,在她心里头,早就当自个的亲妹子看待,这回得了信,她怎能不高兴。 萧玉翠见她娘傻愣在地上,免不了叫人看了笑话,柔声叫她。 范氏才醒悟过来,在院子当中拜了拜,“哎呀,菩萨保佑……送子观音大慈大悲。” 谢氏在隔壁院子听到说丁香有喜了,推开两院侧边的篱笆门过来。萧老大和老二家中间连着的篱笆,拆了一道口子,做了一扇篱笆门,两家来往得多,这样一来,进出方便多了,外头看上去是两家,实际上和一家差不多。 吉祥见了萧玉珠,缠着要写大字,她有一回来,见玉珠在练大字,觉得好玩,趁人走开的空挡,偷偷拿了笔在纸上乱图乱画,白白浪费了十多张纸,还把砚台打翻了。 她一进书房准捣乱,萧玉珠不想带她去书房,吉祥不乐意,粘着玉珠不离身,哼哼唧唧的,萧玉珠只好带着她到大槐树下玩,刚好碰见谢氏带着大富过来。 谢氏让大富跟两个姐姐玩儿,大富撒欢得蹬着小腿,伸开手叫着扑过来,“二姐,三姐。” 他一副摇摇晃晃的样子,萧玉珠吓得连忙上前接住他。 谢氏边走边说,“怪不得这阵子,我老做梦梦到一头白虎,我还在想到底是应了谁了,娘家的小妹刚生了第一胎没这么快,没想是应了丁香了。这么好的兆头,依我看,丁香这胎保准是个小子。” 谢氏的话一下子撮到了刘氏的心窝子上,刘氏立马黑着脸儿,“小子闺女的还说不定咧,得到了瓜熟蒂落的那一天才知道。” 谢氏的话刚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她生的头胎就是个小子,却最不爱那生儿生女的事挤兑人,刚才说的只是应景儿就没想那么多,思量着说两句描补一下,“我刚才也就是随口说说,话说这梦的梦还不一定准呢,有些个去青山寺拜了送子观音的还不一样生的是闺女。” 谁知越描越黑,刘氏回回去青山寺拜送子观音,两回捡的都是闺女。刘氏听了这话气得要口鼻生烟,“我拜送子观音生丫头片子怎么了?我生一屋的丫头片子总比那些个往后没得生的强。” 谢氏听了这话,气得浑身发抖,“你是咒谁往后没得生?我看你啊是生不出儿子看着人眼气,我往后生个十个八个,跟着儿子吃香的喝辣的享福,不像某些人,回回捡的都是赔钱货,到老了恐怕没人给摔盆子。” 范氏哪里知道刘氏口里骂得是她,见两人吵起来,急忙拉开来劝,“照我说,头两胎是闺女才贴心咧,你看我头两回捡的就是闺女。老二家的年纪轻,往后啊有的是机会。” 可她的好心别人却不领情,谢氏一瞪眼,“你们不就是生了个带把的,合起伙来欺负我。”说得比唱得还好的,立马声音带了哭腔,冲到大槐树下,扯着玩得正高兴的吉祥,“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要是你是个带把的,娘怎么会这般受人欺负。” 吉祥被她娘这阵势吓得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被刘氏拽着出了院子。 萧玉珠越来越觉得吉祥和如意可怜,要么被当了献媚的工具,要么被当了出气筒,摊上一个这样的娘真是她们的不幸。 没多久,喜子娘风风火火地从段家村回来,范氏知道是帮她探信回来了,和谢氏唠了几句,便和喜子娘进了堂屋,“那段家的咋样?定亲了么?” 喜子娘大喘了一口气,“亲倒是没定,我四下打听了,不过玉涵娘,说句不中听的,我琢磨那启哥儿她娘的意思,是想过了这风头再说,去年玉珠的事,她没得会往心里去……” 果然和她猜想得八九不离十,范氏得了准信儿,心里头不得不气,要说玉珠的事过去快一年了,之前是传了个些闲话,大半年下来碎嘴的少了。那光启娘在意个这些,想等两年,她心里置气就更加不想这么早把闺女嫁出去。 往后几日,萧景土去城里跑了一趟,说是看上了两处铺子,一间小一点的有两层,分楼上楼下,一间大一点的只有一层。大点的这间原先就是做饭庄生意的,桌子凳子也有,还有搭好的灶台。小一点的要价贵一些,租的话一个月要三吊五百个大钱,大他点的稍微便宜点,开价两吊钱。 听她爹的口气,是相中了大点的那间铺子,不过在萧玉珠眼里看来,上下两层的那间更好,楼下的迎合大众口味,楼上可以布置好作为雅间,布置得典雅些,供有钱人士闲谈吃饭喝茶。 不过光凭想象,一切都是空谈,还得看了才知道。 萧景土已经和两间铺子的主子约好了,过两日就去看铺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看铺子(下) 萧景土赶了牛车要去城里看铺子,这事当然少不了爱凑趣的萧玉珠。[]萧玉翠被玉珠这几日又是图画又是游说的,惹得心里头痒痒,巴望着铺子早点开起来,也要跟着去。 萧玉翠是个爱惜钱的,一个钱能掰成几瓣用,她去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可以砍砍价,萧玉珠朝她爹的黑脸笑了两下,一边拉着玉翠上了牛车。 到了城里,先去了那家大点的铺头,由于之前约定好了时辰,门口站着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正等着萧景土过来,见人来了,招呼两声推门进去。 里面是个中规中矩的长方形,面积不是很大,大概有二十平方米的样子,里头摆满了八仙桌长条凳,有些破烂看得出来这店经营有几年了,再往下想想,这店经营得不算好,否则这些个破烂的桌椅早就该换了。墙面有些白灰灰的印迹,大概是春上雨水多空气潮湿留下的。转到后头,有一间小小的厨房,里面搭好了两三个灶台,看到这,萧玉珠心里头有了个大概。 萧景土看了觉得还算满意,店铺不小,开一家小饭庄足够了,里头打扫打扫把墙面重新糊一下,门窗重新上了漆,一归置下来也能有个样子,再者现存的桌椅板凳,修补两下就能拿过来用,一圈看下来,就要问价。 “要是租的话,每个月二两银子,一分也不能少,要是买的话价……”说到这,中年人看了下萧景土的衣着,不像是能买得起的。眼神闪过一丝轻蔑,把话题转移到自卖自夸上来,“这店铺宽敞,做饭庄生意最好了,我之前也是用来做饭庄生意的。只不过我的生意要转到京城去,全家都要搬走,我才会舍得让出去,要不然我定是要留着自己用的。现用的桌子凳子灶台,一拾掇就能用,过不了两日你的铺子就能开张了。” 那人刚一说完,萧玉翠吃惊得要跳起来,“这么小点的铺子一个月要两吊钱?也不看看这些个破桌椅板凳。(.好看的小说)是能用得上的吗?”一说完。朝一个凳子上踢了一脚,那凳子立马散了架。 这副砍价的架势,她还真做不出来,萧玉珠暗笑,扯着她爹的衣裳往门外走,边回头对中年人说。“我和我爹出去合计合计。” 到了铺子外头,萧景土问,“玉珠觉得这铺子咋样?” 萧玉珠摇了摇头。“要说贵也不算贵,我注意老半天了,爹你发现没。这附近根本就没啥人过来。”说着朝街上努了努嘴。 “二丫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差点让他给诓了,他之前还说这地段旺得很。”萧景土看着外头三三两两的人,一拍脑袋。 萧玉翠跟在后面。还在一个劲地埋怨太贵了,都能顶上全家人半年的用度了。 “那我现在去回了他。”萧景土见玉珠点了头,转身走了进去,回绝了那人。 一行人在街上缓缓走着,萧景土没有赶牛车,只是手牵着牛绳慢慢地走着,留意街道两边的铺头。萧玉翠在玉珠旁边不住的问,刚刚那个铺子就是贵了些,为什么不再说说价,这么就走了不是可惜了。 萧玉珠笑而不语,萧景土笑道,“这里头的门道多着哩,一个小小的铺头,不光要店面好,还要讲究地段,人多的地方生意自然好做,要是没人来,店面开得再大也是枉然。” 往前走了一段路,再拐过一条街,眼看就到主街道了,这边人流量多,各种吆喝声不断,显得繁华多了。萧景土去了牙行说要看铺子,牙行派了一个小伙计拿了钥匙过来,领着人往街道旁一拐,往前走了不到一刻钟,在临近主街道的一个拐弯处停下,开了门。 是一个两层的房子,里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看不出来之前是做什么的,小伙计领着人往楼上走,一条走廊,旁边是隔开来的几个房间,也是空的,看过了楼上,小伙计带着人下来,指着后面的一个小院子,说,“这院子是附带的,不另外算钱,那两个房间可以收拾出来,住人或者堆物都可以。” 萧玉珠看了这铺子,立马就喜欢上了,面积虽是不大,但上下两层加起来应该够用了。楼上的布局还算好,面朝着西边开了一条走廊,看以看到城里的景致,几个房间的窗楞都是一致对着街道开的,采光级好,一闹一静,相得益彰。后面带的院子不大,一棵桂花树,米黄色的小花开满了一树,一阵浓郁的桂花香扑鼻而来,旁边一口井,围墙西边是两间空房,到时候收拾出来给来住人也方便。 要说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灶台和厨房。萧玉珠望着小院,已经开始在心里头谋划着,在临近铺子这头加盖两间,一间做厨房一间给来放食材。 “二丫头,你觉得这间咋样?”萧景吐的一句话,把她从美美的憧憬当中拉出来。 萧玉珠怔怔地“哦”了一声,却立马板着个脸儿,她心里头喜欢但不能表现出来,得表现出一副若即若离不是很对她意的样子, 萧玉珠怔怔地“哦”了一声,心里头喜欢面上却板起个脸装着不满意的样子,“要说这带个小院,是比别家的要方便,可这铺子不够宽敞,加上这屋里头有些暗了,要是遇上个阴雨天……” 萧玉翠也在一旁附和着说,“这么小点的地能够放得下几张桌子?巴掌大的地方人都转不过身来,更别提做生意了。” 小伙计笑道,“铺子是不够大,可是上下两层,还有那带着的小院,加起来也不小了,别的不说,你就看这地段,人来人往的热闹,今儿还不是赶集日,要是赶集日那人多着呐。” 萧景土沉思着,他看来这铺子还没有上一家好,不够宽敞,摆下几张桌子就满了,遇上个人多饭点的时候,还没得地坐。 那伙计以为他有些嫌弃这地小,便满脸堆笑地说,“这价格上还能再活动活动,不过这位大哥你得和掌柜的商量。” 萧景土背过来问了玉珠的意思,玉珠朝他暗暗点点头。小伙计是做不了主的,便跟着他去了牙行。 到了牙行,一个掌柜走了出来,手指摩挲着翡翠扳指笑着说,“这位大哥真是好眼光,那铺子原本是一位徽商经营着,原本做的是茶行生意,每月有二三十两银钱的进项,因人去了外地,走得急才托着转卖出去,要价也不贵,租的话只要三两五百文。” 萧景土四处随意看了看,“地方好是好,就是小了点,这价……” 掌柜的捋须斟酌一番,抬头道,“这铺子你要是满意,少三百文钱,这位大哥你看如何?” 少三百文钱,一个月就是三两二百文,想必之前的那家才开价二两银子,萧景土还是觉得贵了。 萧玉翠忍不住道,“零头就不算了,就三两银子。” 见掌柜的不为所动的样子,萧玉珠故意扯着玉翠的衣角,拽着往外走,招呼她爹,“爹,你不是说前头还有两家,开价还不到三两,咱去看看呗。” 送上门来的肥肉啊,他怎能眼睁睁看着被他人夺了去,立马伸手叫住了人,“回来,三两就三两!” 萧景土犹豫了一下,萧玉珠拽了拽他的衣角,两人相视一眼,萧景土拍拍衣裳,“行,这铺子我要了,先租半年。” 从牙行里出来,铺子的事落定了,人心头放下了一桩事,觉得格外的轻松,萧玉珠提出在铺子附近逛逛,也好熟悉环境,对将来在这里扎根也有利。 萧景土笑着说随她,又说起宅子的事,那个铺子只有两间房,一家人定是住不下的,得再找个宅子才行。 萧玉珠心情大好,抬起望天,“离饭庄开张还得有一阵子,宅子先慢慢找着,最好是找一家离铺子不太远的,这样铺子家里的来回也方便。” 萧玉翠见她走路不看路,拍了她一下,“今儿就由着你疯,过了今日看来是有得忙了。” 三人慢悠悠地走在街上,旁边好些人手里拿着香烛,拐进旁边的一条巷子去了。让人看得有些迷糊,萧玉珠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的背影,也搞不清楚他们这是要去哪,埋头想了一会想不明白。 回到家,已是下晌三刻,范氏一听铺子租定了每月要三两银子,吓了一跳,“咱们不会是被人诓骗了吧?三两银子可是咱家好几个月的开销。” 萧玉珠在一旁笑道,“骗不了,我和玉翠都在旁边看着的,那铺子地段好值这个价,到时候来店里吃饭的人多,这银子啊能挣回来。” 她这么一说,范氏心头好受些,又问几个人有没有吃饭,她在锅里留着饭菜呢。一听说是饿着肚子回来了,少不了要埋怨萧景土,“该花钱的地方舍不得花,省下这几个吃饭钱顶什么用?”说着急忙去灶间热饭菜。 接下来几天,个个忙得脚不沾地,萧景土去陶窑里看了一回,托大村帮着照看着,大村在陶窑里干得久,很多活计他清楚,要是有拿不定主意的地方来问他就好了。城里萧家村的跑了几回,找了人去铺子后头加盖两间房出来,要是活干得晚,便歇在铺子那边。铺子里早有的两间房被范氏收拾了出来,安了一张床,铺上了被褥。 萧玉珠试着捏菜谱,有五花肉酿茄盒,农家小炒肉,焖烧鸡块,红烧鱼,韭菜炒蛋,家常豆腐,还有几样时令小炒,稍贵的和便宜的搭配着。汤的话每日都有例汤,要么是莱菔炖大骨头,要么是鸡架烧汤或者蛋汤之类的变化着,还有茶水供应。(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新居 萧景土家要去城里开铺子的事传了出去,刘氏一听到这个消息,很不高兴,在外头乱嚼舌头。[.超多好看小说] 说老大家能耐了,翅膀硬了要飞了,这些年靠一个陶窑不知得了多少银子,她和老三家分了家可是什么能挣钱的进项都没有。 又说她不是那种看不得老大家发财的人,这事啊她不眼红,老大家的有钱,可怎么不往老宅里的送个几两银子。 话里话外地透出来,老宅里的两个老人都是她老二家一家养活着伺候着,是她一个人的功劳,这下老大家去了城里,连老人都不管不顾了。 刘氏在外头说的那些话,免不了会有人学来给范氏听。 范氏听了是一肚子的火,自家辛辛苦苦挣的钱就是荣耀,爱怎么花就怎么花。要说没帮衬着老宅里的,过年过节送的礼不算少,那边有个什么事缺钱的,哪样不是老大家贴补?她刘氏哪样出个一个子儿。刘氏分了家,不知道借了老爷杨氏两个人多少劲,依仗着两个老人,田里地里的给她整饬着,她还有脸说是靠她养活着。 谢氏过来劝,“老二家的也太不要脸面了,她好意思说老人是她养活的,她不想想,她才是靠着两个老人过日子的。当初分家的时候,她占着尽孝的名头,实则谁不知道她的歪心思,还不是好吃懒做的,想靠着爹娘啃老骨头。依我看,大哥嫂子手头有了几个闲钱,拿出去开铺子,总比银子窝在手头里的强。” 原本范氏还想着要进城开铺子,菜地是种不上了,想分给老二老三家的种。现下一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要把菜地全给老三家的种。还有一两亩桑田也托给老三家的照顾,她要是春上养个蚕虫也方便。 谢氏又惊又喜,“那菜地我种上,到时候你们啥时候回来都能吃上一两口新鲜菜,要是有多的吃不完的,叫老三给你们送去。听人说在城里啊,样样都得花钱,吃个青菜都得花好几文钱。” “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啊就是种田的命。去了城里没田没地,我也不心安,买卖做得好倒好,要是做得不好就得吃老本。”范氏心里担忧着。 谢氏温和地劝了她几句,“嫂子就别担心了,劳心劳肺地干了那么多年。就当好好歇歇,再说两个丫头都大了,玉涵书又念得好。往后啊就尽管享福咧。” 说起自家的三个孩子,范氏是满脸的荣耀,满脸放光放彩的听着谢氏夸奖一番。复又盯着谢氏的肚子,打趣她道,“你这怎么还没动静,赶紧多生几个,一屋人才热闹哩。” 谢氏低头道。“大富还小呢。”起身借口说去看看大富醒了没,睡晌午觉睡了大半个时辰该醒了。 萧玉珠在后院书房里,画着桌子凳子图样。一楼她想装修成大众化的,走平民路线,桌子凳子尽量简单些,她不喜欢八仙桌太过笨重,觉得前世里的茶餐厅里面的桌椅不错,长方形的桌子,再弄几个小杌子围在旁边,挪动也方便。 二楼的雅间要装修成什么样子,她还没定,想着雅致一点传统的古朴风不错,觉得像沙发靠垫那样的坐着躺着才舒服,又突发奇想来些个新鲜花样的才好,想着想着便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喜子休假回来看望他爹娘,正好萧玉涵学里这日是常休假在家,两人在后院西间儿唠话。 喜子身上穿着崭新的青色棉衫,一副短衫打扮,下边是一双大大的土黄色牛皮鞋,和之前在村里上学时不一样,他如今在城里学木匠手艺,去了大半年,整个人看起来老成稳重了许多。相比之下,萧玉涵显得书生气了。[] “我啊一看到这些书就头疼得不得了,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 “读书能长见识,不过这长见识还不只读书这一样,你出去做工学艺,也是长见识。” “我们掌柜的还嫌我没长见识,人不够机灵,不会看人说话。” 喜子这大半年在外头见识的人多,处事也随意了些,整个人有些散慢,这会是半靠在床上叠好的被子上,双手靠在脑后歪着身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两人说到了童年的趣事,虽然他们现今还是孩童,说到兴致处,时不时地传出一阵大笑声。 萧玉珠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抬头透过雕花木楞望上两眼。叹道,喜子的变化真是大啊,往年的那个放牛娃现今在他脸上找不到踪迹。她想起喜子在城里学木工,正好铺子里要做一批新家具,想找他问问,走了进去。 喜子意思到他的失态,直了直身,从床上起来,“玉珠姐,听说你要到城里开铺子了,这么说玉涵也要到城里念书了?” 萧玉珠点点头,“刚找到铺面,离开铺子还远着呢,玉涵到时候一转过去,你们俩又能经常见面了。” 喜子嘿嘿笑笑,“还是玉珠姐有大能耐,开铺子比做木工强多了。” 萧玉涵皱了皱眉,“有一门手艺也好啊,我听我娘说,学木工手艺学两年就能出师,到时候找你做家具的接都接不过来。” 喜子无所谓地耸肩,“我才学半年,离出师远着呢。” 三人闲唠了会,萧玉珠拿出正经事与他说,说想做一批桌椅板凳,式样不太复杂,让他帮忙问问,他在的木匠铺能不能做。 原本是打算在镇上做花瓶盒子的那家木匠铺做,可做好了要拉着去城里麻烦,要请木匠师傅去城里,这么多个人的吃喝算下了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还不如找家城里的方便。 喜子学艺的木匠铺,是喜子娘家的一位亲戚开的,里头有着喜子娘一层关系在,价格上也能公道一些。 萧景土往城里跑了一趟回来,说宅子找着了,大着呢主屋两边还带有个小院,只可惜不是带天井的。 他口里说的宅子大概是那种带跨院的,这样的房子住起来宽敞方便,带天井的房子相比之下显得略小了些,各有各的好处。 找着了院子,铺子里头要动工装修,还有桌椅要做,里外离不开人。范氏提议全家先搬过去,家里头也别搬空了,田里陶窑里还要照顾,当家的免不了两头跑,往后一家人过年过节的回来,也好有地方住。 定下来要搬家,接下来便是打包收拾东西。萧玉珠玉翠在房里收拾衣裳,衣裳不多收拾起来也快,秋冬的和春季的各拿了两套,太旧的就不拿了,装到一个箱子里,又把被子之类的归置到一起,把玉涵的书本和笔墨之类的另装了一个箱…… 家里的东西差不多收拾好了,人跟着牛车去了城里,拐进一条巷子,没走多远便到了,萧玉涵按捺不住的激动,还没等牛车停稳跳下去开门。 迎面而来是一个大院子,院墙一角种着一棵大槐树,葱葱郁郁树枝开得级大,阴了大半块地,和萧家村的家有异曲同工之处,让人感觉到亲切。地上铺了一层落叶,被风吹得到处都是,好久没有人打扫过了。一面墙上爬满了爬山虎,深深浅浅的黄色叶子随着风跌宕。再过去是一口水井,井边沿的石头上长满了青苔。 萧玉涵兴奋地跑到水井边,探着头看,一手指着水井大声说,“有水!”他老早就想家里头有一口井,这样的话就不用去井里挑水了。 范氏看到水井,也觉得怪好,能省不少功夫。 正对面是正屋,左手边是一间厨房,两扇窗户对开着,还有一扇后门,通往后院。 正屋里头摆着八仙桌,两张圈椅,磨得蹭光发亮,再没有其他物件。 范氏吩咐着把东西搬进正屋里去,把后头的房间收拾出来,一手拿了个烂得只剩下几片蜀黍杆子的扫帚屋里屋外地打扫起来。 萧玉涵找了块帕子,穿过正屋旁边的小门急哄哄地占地去了。后头有一间正房东西各两间耳房,一个门通往厨房,一个月洞门通往后院。他一眼看中了西边的靠正房这间耳房,一打开窗户,便能看得见外头的芭蕉叶子。 萧玉珠刮着他的小鼻子,“谁跟你抢?我们这边可是有更好的景致看。”扭头从窗户上看见后院有一块空地,大概两分地左右,叫玉翠玉涵过来看。 萧玉翠看了,相视一笑,“这块地开出来种点菜,也能省点菜钱。”提了桶要去井边打水。萧景土正在下牛车,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说他来打,这水井啊没用过的还不知道怎么个用法,村里头不兴这个,他出门在外见人打过几回。 拿了一只小点的桶搬了绳专门给打水用,教着玉翠转动轱辘,把桶扔下去,升上来,像按住一个什么机关,把桶定住了,提起来把水倒进另一只桶里。 萧玉翠看了半晌,没琢磨过来,试着打了一回水,能打上水来却只有盖着底的一点。萧景土没空管她,让她多打几回就会了。 萧玉翠打了水,把三个房间里落了灰的窗楞和门擦了一遍,把正屋的桌子凳子擦了,铺上带来的稻草被褥,归拢好衣裳,现得人气多了。 这新居虽小有些旧,样样俱全,只要好好拾掇一番,可以住得很舒适,都不知道她爹怎么找着这么一个好地方。(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铺子开张 噼里啪啦的爆竹响过,撒下一阵落红,黑色牌匾下三个瘦金体的大字――潇湘记,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很有气势,屋檐下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上头写着萧记两个字,大门两边贴着萧老爷子亲手写的红对联,甚是喜庆。 萧景土站在牌匾下,不停地拱手,满脸笑容地招呼外头看热闹的人群,“小店今儿开张,有新鲜的活鱼,家养的土鸡,大伙请里边走喽里边坐坐!” 看热闹的人一部分被萧景土的吆喝吸引进去,萧景土叫小伙计吴七迎着人进店去。 更多的人是对着旁边木板上贴着的大红纸指指点点。 “开业三日大酬宾,消费满五十文减十文,多吃多送,惊喜不断。” “什么意思?” “难道是说吃了五十文只收四十文钱,那十文钱不收了?” 小伙计王三在一旁殷勤地道,“这位客官,你说的对级了!这是小店刚推出来的优惠,消费满五十文减十文,满一百文减二十文,满一百五十文减三十文……这样的实惠只限三天哦。小店有碳烧鱼干锅鸡五花肉酿茄盒小炒肉家常豆腐,应有尽有。”王三一口气说了一段词不带喘气儿,萧玉珠在附近看着满意地直点头。 范氏不让玉翠玉珠两个抛头露面,端菜上菜之类的,宁愿花钱请了两个伙计,王三专门给客官点菜上茶,吴七除了在店里干活,额外还充当家里的车夫负责赶车。 萧玉珠知道她娘也是为了她们好,饭庄来的多半是男客,两个未出阁的姑娘端茶倒水的也是不妥,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只能听从范氏的安排。在后院帮着摘菜洗菜刷碗,归置点菜的单子,安排两个伙计上菜之类的。 萧玉珠在一旁看了一会,进店的人陆陆续续地有了一批,急忙从巷子口溜着进了后院的角门,拿过王三手上的单子看了看,吩咐掌勺师傅赶紧做,别让客官等久了。 萧玉翠在厨房配菜。手里忙活个不停。不大一会额头冒出汗来。萧玉珠用巾子给她擦了汗,两人相互看着都笑了。 萧玉翠说,“今儿来的人多呢,我看两个伙计不停地往厨房送单子,张师傅都快忙不过来了。” 掌勺师傅手掂着大勺,嘿嘿笑着。“眼下还没到饭点,再过一个时辰有的你们忙的。” “请的那两个伙计人也是极灵活的,一张嘴活乏得说个不停。这功夫咱们两个都比不上呢,得好好跟人学学。”萧玉珠陪着说了几句,出去洗菜。 范氏正在杀鱼。见萧玉珠过来,满手血&腥地吩咐她帮着打半桶水来。 萧玉珠打了水,在一旁摘着大筐子里的青菜。 范氏问了下玉珠店里情况咋样,她埋着头,手里飞快地摘着菜。答道,“火红着呢,今儿是赶集日人又多,一楼大厅里边已经坐满了大半部分,等会到了饭点人更多。” 范氏乐得合不拢嘴,高兴地收拾傻蛋爹一早送过来的鲩鱼。每个差不多一斤七八两重,一个个活蹦乱跳的,也亏得他给挑了些个头匀称的来,本想留着人吃了饭再走,傻蛋爹知道忙不过来,送了鱼道贺两声就走了。 几个人个个忙得热火朝天,这般火热的场面,远超出了萧玉珠的想象,寻思着,要是生意好,过阵子请个帮手,让范氏好好歇着,杀鸡杀鱼的活计就别干了。 范氏差点想用满手鱼腥味的手拍她,“还没挣到钱了就开始想着怎么花了!家里一下请了三个人,掌勺师傅每月工钱十两银子,两个伙计三两,一个月下来就得近二十两,还有他们的吃喝开销,样样都得花钱。”很快高兴地笑着道,“店里生意好,我干着乐呵,要我歇着我还不得劲咧。[]” 母女俩因为要请人的事意见不统一,嘀咕了几句搁置下来。范氏杀完鱼,想着前两日请了老宅里的还有姥娘一家,铺子开张这日过来闹闹,图个喜庆儿,人估摸着快要到了,吩咐玉珠到前头看看。 萧玉珠刚从小巷子溜了过去,没有见到村里头来人,倒是看见了远哥儿,小六子跟在后头,手里提了两包礼,看情形是过来道贺的。 小六子先发现了玉珠,叫道,“少爷,看,玉珠过来迎咱们了。” 赵红远嘴角噙着一丝笑,笑着朝萧玉珠走过来,“玉珠,你可真了不起,把铺子开到城里头来了。”说着站住了脚,仰头望着牌匾上的大字。 萧玉珠笑笑,“远哥儿夸奖了,我这铺子也只是小打小铐,成不了大气候,哪比得上你家的大酒楼。” 赵红远皱了下眉头,随即眼角含笑要过来摸她的头,“规模虽小,却是像模像样,比我家的酒楼还好呢,怎么?玉珠不想领我们进去看看?” 一向耐不住寂寞的小六子,打开了话匣子,“少爷心里一直惦记着你铺子开张的日子,一大早嚷着要过来呢,要不是临时有事绊住了脚,恐怕早就到了。赵老爷原本是要来的,有事脱不开身,还望见谅。” 萧玉珠躲过赵红远的手,带着人进了屋,朝柜台上的掌柜喊道,“爹,远哥儿来看咱们了。” 萧景土正在埋头算账,一听是赵宏远来了,拔着算盘的手立马停了下来,从柜台上走出来,和赵宏远寒暄几句。说的无非就是赵掌柜可好,这阵子忙没来得及拜会他,改日专门登门拜访之类的云云。 那赵掌柜不乐得见咱们吧? 萧玉珠瞥了瞥嘴,心里默想,自家来城里开饭庄,无疑是做了赵掌柜的竞争对手,要和他抢饭碗,分一杯羹去。 赵宏远微微笑着答了,萧景土让玉珠带远哥儿下去四处看看,中午的时候留下来吃饭,尝尝饭庄的菜式。 赵宏远推辞,饭就不吃了,下回下回。 萧玉珠带着赵宏远和小六子上了二楼,去雅间坐坐。 廊下挂了一溜的六角宫灯,沿着走廊排开,旁边是梅兰菊竹四个大点的雅间,对着走廊的窗棱上分别镂刻雕刻着梅花兰花菊花青竹,端的是应景儿。 二楼很安静雅致,还没有人来,赵宏远看到这,心中开始起了涟漪,原本看着这铺头小,弄不成什么样子,以为都是和一楼那样的风格,没想一上二楼却是另一番景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典雅中透着不俗,极合乎儒雅人士的口味。 推开一扇上面写有竹字的门,里面的布置足以让他瞠目结舌。 窗台的桌上放着一盆水仙,窗外的亮光透过窗格打在上面,叶子翠绿欲滴,花朵洁白如玉。旁边是一副象棋盘,两张圈椅,中间一个博古架把空间一分为二,上头放着的全是陶器。再过去才是正座,两张极大的宽得像床一样的椅子,上面用红色绸缎包裹着。放了几个同色枕头,大小却只是常用的枕头的一半,是方形。中间的桌子上摆了一副茶具,墙上挂着一个小青瓷花盆,上头的绿色植物绿油油的,一长条枝叶垂下来,仿佛要过来凑个热闹。 萧玉珠领着人往沙发上靠着,往身后塞了两个靠枕,笑着问,“怎么样?和你家的雅间相比如何?” 赵宏远看着她微眯着眼,慵懒的样子,感觉她和他以前认识的玉珠不一样,已经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了。 小六子伸手想去摸摸墙上挂的植物是不是真的,一摸手上差点掐出水来,直叫,“真的真的!” 赵宏远撇了他一眼,小六子立马放下了手,规矩地立在他身旁。 萧玉珠最讨厌这些个尊卑之分,招手让他过来坐坐,看舒不舒服。小六子偷偷打量赵宏远的脸色,见他一点头,兴奋地立刻跑到玉珠这一边,一屁股窝了下去,吓得差点弹跳起来,“真软和,软绵绵的,玉珠啊这凳子是什么做的?” “没啥,就是塞了些棉花。”萧玉珠一手撑着下巴斜靠在沙发上,觉得还是沙发舒服,靠着躺着都好。 赵宏远坐了一会,便拉着玉珠出了房间,吞吞吐吐的样子,有话要说。 萧玉珠摸不着头脑,“有啥事,还得背着人说。” 赵宏远犹豫了半天,才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些怨恨我,那件事情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实在是没有办法,我找了我爹,我爹也无能为力,官场上的事他一向插不上手的。” 他口里说的事,萧玉珠知道是去年和金山家的那件事,皱着眉头看着他,“那事过去大半年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又没有怪你,再者,那事不是你想帮就能帮得上忙的,你也没有要帮我的义务。” 赵宏远不解义务这个词的意思,猜想不是什么好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张了张嘴想再辩解两句,“玉珠,你听我说……” “这事我不想再提了,你别说了行吗?”萧玉珠有些生气,实在不想在这么喜庆的日子,提到那事,事情过去大半年了,可她的心里过得去吗? 赵宏远见萧玉珠要下楼,回房叫了小六子,跟着飞快地下了楼梯。萧玉珠以她有事要忙就不送了,指着旁边的一个小门,让他们可以从这里出去。 小六子边走边回头看,“少爷,你惹玉珠生气了?” 赵宏远闷着头走在前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留着肚子吃肉 老宅里的来人了,黑压压来了一大群人,有萧老爷子杨氏,老二一家四口,老三一家三口,还有萧大姑家的两个孩子,芸儿没有来,五个小孩还没进门就闹开了。(.) 萧景土让伙计带着人进店去,萧玉珠走到萧老爷子身边,指着牌匾上的大字,“这字是托爷写的,我爹找人裱了起来,看来看去还是觉得爷的字好。” 萧老爷子捋须看着闪着金光的字,脸上有光,见店里拾掇得像模像样,看得频频点头。 范氏见玉珠粘着老爷,拍她一下,“你爷大老远的来,别累着他。”让玉珠带着老爷上楼上看看。 大厅里突然出现这么一大群人,老的小的都有,正在吃饭的人好些伸出头看,见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乡下来的,不时有人笑出声来。 刘氏从跨进门槛的那一步起,两只眼睛看得发直,口里不停地“啧,啧,啧”,手摸着柜台,同萧景天嘀咕,“还是老大能耐,一出村就当上了掌柜。”特意望了望正在吃饭的客官们碗里吃的是什么,一抬头见墙上写着的菜单,有好些个图样她认识,有鱼有豆腐,只是上头的字她不认得,让萧景天念给她听。 一听,差点叫起来,“一盘子鱼就要三十文?!” 刘氏的声音很大,引得离得近的人抬头惊诧地看。萧景天捂住了她的嘴,拖着往后门走,“你个猪脑子,不用脑想想,现在鱼多少钱一斤,快十文钱了,一条一斤多的鱼成本就要花个近二十文,再加上油盐。三十文已经很便宜了。赶紧管好你的嘴,这般胡闹叫大哥家怎么做生意?” 刘氏被拖出了几丈远,拍了拍被扯乱的衣裳直抱怨,“你也别怪我嘴巴多,我三月半年的不吃一次鱼,哪知道行情?”说完左右回头去找两个孩子,吉祥、如意、大富和垛子正堵在厨房门口,每人嘴里油乎乎的。一人手里拿了个大骨头啃着。 “嫂子。实在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这几个孩子就是嘴馋,尽给人添乱。”谢氏走了过来,要帮忙摘菜。 “这些个日子他们几个不在跟前晃悠,我还嫌耳根子太静不习惯呐。这些个大棒子骨头玉翠一早就炖上了,炖了好几个时辰。炖得烂,正好给孩子们几个啃啃。”范氏看着三个孩子笑道,一个个啃得欢实。 吉祥用手抹了一下嘴。拉着范氏问,“大娘,听我娘说。你们家肉多,不花钱就能吃个饱,是不是真的?” 刘氏刚扭着腰肢进来,窘得说不出话来,朝吉祥屁股上一掌下去。“你这个小兔崽子,娘啥时候说过那样的话,你啊吃了大娘家的还不晓得卖乖。” 吉祥委屈得扁了扁嘴,“明明在家里就是这么说的呗,说我们只管敞开了肚皮吃,还叫爹早饭也别吃了,留着肚子吃肉呢。” 刘氏被自个闺女的话呛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谢氏小声对着范氏道,“她就是这样的人,嫂子别和她气。” 刘氏是个什么样的人,范氏心里清楚,叹道,老二怎么会娶了这样一个媳妇。 萧玉珠带着爷和老二老三参观了二楼雅间,从楼梯上下来,萧老爷子见老大家整饬什么,什么像样儿,没有丢他的脸,欣慰地满面红光。 刘氏一听二楼布置得比皇后娘娘宫殿还好看,骂萧景天有好事怎么不叫她。 萧景天拉过她到一旁小声说,“二楼来了几位客人,我们也不好耽误了大哥做生意,你要看下回没人的时候叫玉珠带你去。” 刘氏回头看了那些个灯笼,不是普通的大红灯笼,式样她见过没见过,朝萧景天挤了挤眼,“你说老大家这样一置办下来,至少得有这个数吧!”说着竖起了一根白生生的手指。(.好看的小说) “一百两?” “你个猪脑子。” “一千两!” 刘氏点点头,咋舌道,“那可了不得,老大家不显山露水的,拿出个一千两不当回事儿。” 两人还在嘀咕着,范氏带人要过院子那边去,让玉翠在这盯一会,等着姥娘一家过来。吩咐玉珠正午时分,叫厨子做好了菜就送过来,院子里就不另外开伙了。 一大群人走了,耳根子终于能清净一会,萧玉翠把吉祥的话说给玉珠听。 “这大婶子就是爱贪小便宜,不吃白不吃,照她这么个吃法,得把自家吃穷不可!”萧玉珠气鼓鼓地,让玉翠回家后看着她点,别让她吃不了兜着走,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顺走了。 萧玉翠暗暗发笑,“我看二婶就比她强多了,明事理儿,咱们家里的地还是她帮着种着,鸡也帮着喂着,二婶才是对咱们好咧。” 过了半个时辰,姥娘一家来了,姥爷姥娘带着几个舅舅,范大和也来了,小娃子一个也没带,萧玉珠朝玉翠努了努嘴,“还是姥娘对我们好,不给咱添乱。” 姥爷领着四个舅舅向萧景土道喜,拿出早已备好的红包,塞到萧景土手里。 萧景土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面露难色。 姥娘笑着把红包推到他手心里,“叫你拿着就拿着,这开铺子可是大喜事儿,没多少也就是图个彩头。”看着店里头坐得满满的,笑眯了眼,直夸大女婿尽给她长脸。 萧景土念着范家村离城里远,二十多里路,一路上车马劳顿的,让玉翠带着人回院去。 范大和经过萧玉珠身边,停下来,“缺不缺人手?要么小舅留下来帮衬帮衬?” 萧玉珠笑着推他,“你留下来尽添乱,店里头有伙计呢。回了院子你帮着我娘招呼着,今儿人多,她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范大和说行,跳上了来时赶的牛车。 一开始,范氏觉得人多热闹,可这会看着这一大圈子人,顿时觉得头痛起来。 五个小孩子追着院子满地跑,萧玉涵忙得转不过身来,跟在几个孩子后面,防着小点的大富跑得太快,摔着磕着。他转来县里的私塾上学,上了个把月了,今儿特地和夫子告了一天假来帮忙。 萧玉珠刚领着吴七送了饭菜过来,一进门见院子里翻了个底朝天,也觉得头痛,背着人发起来牢骚,“来就来,带这么多小娃子来干啥?” 范氏瞪了她一眼,让她别说了。 萧玉翠从屋里头出来,正要过来问什么时辰能摆饭。范氏吩咐下去,正屋摆一桌,供男客们用饭,偏厅里摆一桌,看女眷们和几个小娃子能坐得下么。 萧玉珠想了想,男客们那边还好办,人不多,女眷们这边光小娃子就有五个,一桌可能会坐不下的,且行且看吧。叫着大点的吉祥领头带着几个孩子下去洗手准备吃饭。 刚嬉闹着的小孩子许是饿了,见饭菜送来了,围过来看。两岁大的如意见着大块的肉,口水流得老长,差点就滴在菜上,趁人不注意,黑乎乎的手就要去抓肉。 萧玉珠被几个小娃子吵得脑袋都晕了,本想拦着如意,让她洗了手再吃饭,没想下手有些重了,一掌拍下去,如意“哇”的一声哭出来。 刘氏从偏厅里冲出来,见着掉在地上的肉,明白三分,把如意护在怀里,“玉珠,你这是做什么?不就是一块肉吗?犯得着下手这么重?你是如意的堂姐,要吃你家的几块肉也说得过去。你现在出了村子是能耐了,往前儿你小的时候,哪样不是先尽着你,做了给你吃……” 刘氏这么一护,如意哭得更大声,撅着嘴撒着娇说二姐不让她吃肉肉。 萧玉珠气得抓过如意的手,“我有说不让她吃肉吗?也不看看她的手成个鬼样,脏兮兮的去盘子里抓菜,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家教。往前几年的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要说我吃的,是奶和小姑做的,那样有你的功劳?” 范氏在一旁指挥着吴七,往正屋里和偏厅送菜,忙个不停,这边又起了争执,着实是抽不开身。 正好谢氏从里间出来,帮着打了圆场,“就要开席了,别在这磨蹭了,再说嫂子娘家人还在哩,叫人看了会怎么想,咱得给大哥嫂子留个脸面。当着客人的面,抓菜吃,这个习惯啊着实不好,得改改。” 杨氏听到小孩哭声,走出来看。老大家铺子新开张,本是件好事,可半天下来,范氏一双手哪里忙得过来,没顾得上她。 杨氏见没口热茶,没个人在她跟前嘘寒问暖的,把她这个老婆子晾在一边,心里就来气。老大媳妇摆谱,只对着她娘家人热络,自家的儿子更是没有回来瞧她一下,心里头就没有她这个娘。再一想起村里头的人传的话,老大家的进城过舒坦日子,不管她这个老不死的,不在跟前孝敬着。 愈想愈气,要不是老大媳妇娘家人在,她定是要发作的,黑着脸儿没好气地道,“一个个都不安生!”独自进屋去了。 范大和出来说,男客那边人都已经坐定了,只是偏厅里摆了一桌,女眷人多还有几个小娃子,看来是坐不下了,要不要在外头摆一桌。 “在大槐树下再摆一桌吧,这会儿外头凉快,让玉翠玉珠带着几个小娃子在外头吃。”范氏故意叫了玉珠去摆碗筷,别在这干杵着。 萧玉珠一走,刘氏没得再挑事,只好抱着如意进了便厅。(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吃过午饭没多久,萧景土回来了一趟,拿了两大块卤肉,还有果脯店里买的几包点心,分成两份,一份给姥娘家,一份给老宅里的,杨氏的脸色才算好了许多。[.超多好看小说] 萧景土陪着姥爷和萧老爷子说了一会子话,店里头托伙计照看着,放心不下,屁股没坐热便走了。 “他这个毛脚掌柜可不好当,一天到晚离不开身,店里头有客没客都得在那守着。”范氏笑着对众人道,让玉翠把碗碟撤了,上了瓜子花生和在早市上买的甜梨。 姥娘拿起甜梨看了看,和村里头田边的沙梨没啥两样,怨道,“花这个钱干啥?家里好几棵沙梨树,今年结得多,吃不完,今儿只带了一些来,往后要是想吃,就叫大和打了送过来。” 范氏道,“这个梨听说是北方的,和咱们南方的不一样,我也就只买了几个,娘,你尝尝,是不是皮子薄些甜一点?” 范氏知道她牙不好,叫玉涵拿了刀削了皮,切成小块,给姥娘吃。姥娘嚼了一小块,抿了抿嘴,“是比河边的沙梨甜些。”又叮嘱她这梨好吃是好吃,可别再花这几个冤枉钱。 范氏点点头嗯了,一边吩咐玉涵削了梨给他奶送去,杨氏见自己的孙儿孝顺,气消了大半,原本打算吃了饭就走的,这会是眯着眼吃着梨,再吃些个软一点的点心,好不悠闲自在。 姥娘家路远,一行人没坐多久便走了,老宅里的坐到下半晌才走。 临走前,范氏把谢氏拉到一边,让她帮忙把原来家里头养的鸡和猪喂着。来之前猪喂得有一百来斤重了,这段时日忙,没顾得上。等过些时间萧景土回去找老魏头帮着宰了。鸡不到两斤重,送到店里不划算,托她帮着喂着,家里头仓里有粮食。原本两百五十多只鸡,捉了一百多只到城里来养着,剩下一百四十多只,到时候零头归她。 谢氏很爽快地应下了,说嫂子和她客套。什么零头不零头的。她帮着喂着又耽误不了多大功夫,店里要用的时候叫老二捉了送过来。 到了傍晚,夜幕降临时分,又是店里最忙的时候。萧玉珠叫王二把一楼二楼的灯笼全点上,一溜的六角宫灯,透出溶溶的光。映着天边火红的晚霞,终究融入浓浓的夜色中。 人声鼎沸,嘈杂四起。店小二的大声迎客声,后院厨房里的锅铲碰锅沿的声音不断,一阵阵香味飘荡。一盘盘佳肴端上了桌,连正午时少有人来的二楼雅间也是座无虚席。 一直忙到了戌时正点,店里才打烊,掌勺师傅忙了一天,掂勺掂得手都酸了。这会面露倦色,和萧景土告别一声,肩上搭着汗巾回家了。 张师傅是本地人,家住在县城郊外,因学了一门厨艺,常年给饭庄掌勺,全家才搬进城来定了居。这张师傅还是萧景土之前认识的酒坊陈掌柜给介绍的,厨艺好擅长本地菜式,和萧家要开的饭庄对路。凑巧的是张师傅之前做工的那家酒楼倒闭了,在家里歇了半年,见萧家开出的工钱不低,应下了这门差事。 关上了店门,萧景土忙着算账,把账目归置一遍。范氏端了水盆,要过来洒扫,王二连忙拦下她,抢过水盆,“太太,你这不是要抢了我们的饭碗?” 吴七把凳子放到桌子,空出地来,“今儿店里的生意火红,太太你也累了一天了,你歇着吧。” 两人一口一个太太,范氏听着怪不习惯,拦着他们,“下回别这么叫了,咱们庄户人家不兴这个,往后啊就叫我大娘婶子之类的,我听着怪好。” 王二吴七相互看了一眼,笑而不语,只顾着打扫收拾桌面。 萧玉珠玉翠两人在厨房收拾着,把用剩下的食材分门别类的放好。留不得的食材像青菜之类的到了第二天就黄了,只能拿回院去喂鸡,还有一些豆腐之类的,虽是傍晚时叫做豆腐的送过来的,已经开始发酸了,只能倒了。鸡和鱼则是按单子预算着宰杀,倒没有什么浪费,用不完的鱼放在水缸里养着,能养上个两三日。 只是那些个剩的肉,有一斤多重,范氏觉得可惜了,用油过了一遍,留着第二日给自家人吃。 看着那一盘用油炸过的肉,那些个即将倒掉的豆腐,萧玉珠犯了难,要是有个冰箱该多好啊,但是在这个时空,这么不现实的想法她只能皱皱鼻子。 萧玉翠把盆子里的豆腐往泔水桶里倒,倒之前再问了一遍,“真的要倒掉吗?怪可惜的,想想在村里的时候,能吃上一顿豆腐都是好的了,现在倒好,花了钱却只能倒了。” 萧玉珠逗她,“要么你把豆腐也吃了?” “我哪吃得下啊,刚才好不容易和娘收拾了一盘子鸡块,肚子吃得滚圆。” 店里宾客们用剩下的菜,全部一律统统倒掉,即使是没有动过碗筷的,这是萧玉珠给立下的规矩。店里人来人往,人多带来的病菌就多,不能够因为贪这些个小便宜,而把饭菜留下来自用。再加上,客官动过筷子的,那菜里头是蘸了口水的,不卫生。 病菌之类的话萧玉珠没法和家里人解释,不过范氏也觉得别人吃过的菜再拿来用,着实不好,之前自家虽是没大鱼大肉的吃过,但也没亏着,也同意这个规矩。 萧玉翠说的那一盘子鸡块,是做菜用剩下的半只鸡,放不到明日,范氏便让张师傅炒来分给大伙吃。因主子家的伙食好,和店里供给客人的没两样,两个伙计晚饭时吃得肚皮滚圆的,这会哪有肚子吃得下,后来还不是玉翠和范氏给解决了。连萧玉珠看了都笑,这样子吃下去早晚要养成胖子。 萧玉珠看着玉翠要倒又舍不得倒的手势,笑道,“要么先留着,等会倒泔水的大婶来了,让她带回家去,用油炒一炒还是能吃的。” 收拾好厨房。萧玉珠去楼上楼下检查一遍,看是否打扫干净了,桌面地面是不是还有油污。用手指一抹桌面,有油印子,让吴七重新再擦一遍,直到擦得照出人影才为止。 萧玉翠点她的额头,“” 没多时,范氏和萧玉翠栓好二楼和角门的门闩过来。见玉珠靠着手。一副发号施令小东家的样子,两人看了齐捂嘴儿笑。 萧玉翠上前点她的额头,“架子端得倒像那么回事!” 萧玉珠撇撇嘴角,“我可不是光靠端着架子服众,这些个桌椅板凳油乎乎的,客人来了一回就吓跑了。”又扭头朝她爹嚷嚷着问。“爹,你说是不是?” 萧景土刚算完账目,乐得眉开眼笑。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只管着点头称是。 吴七擦着桌子,嘿嘿两声。“这么讲究干净的小东家,我还是第一回见,不过想想,谁走进店来,都希望桌子是干干净净的。凳子上没有油,到处亮堂堂的,才好呢,吃起来也放心。” 萧玉珠见他擦完了,检查了遍,没有油印子,让王三吴七两个往后就按照这个标准擦,不光是座椅板凳,还有门窗、博古架、养花花盆一个个擦得亮堂。 “行了行了,夸你两句就显摆着翘上天了,见天没个正形。”范氏掏出钥匙来锁门。 倒泔水的大婶来了,后头跟着一个挑大木桶的老汉。萧玉珠端出剩下的五六块豆腐,让她带回家去。大婶一连声道谢,说明儿再把盆送过来。把厨房里的两个桶里的泔水倒进挑来的大木桶里,到井边打了水,把换出来的泔水桶冲洗干净。 正要走时,见地上有一小团泔水,估计是刚才倒的时候不小心洒出来的,又立马寻了扫帚要扫,连范氏看了都说,“大姐做事是个周到的,连泔水桶都给我洗好了,大半晚上的,快别忙活了。” 大婶向她道了喜,才说,“大妹子你肯让我收了泔水回去喂猪用,我谢你还来不及呢,白收了这么多的泔水,洗两个泔水桶不值当什么。”又要老汉向萧景土道了谢,才挑着大半担泔水往后门去了。 这个婆子做事干净利落,见了人也是笑呵呵,慈眉善目的模样,讨人喜欢,萧玉珠问起这个婆子的事。 范氏边走边说,“这婆子是自个找上门来的,刚搬过来的几天,这婆子估计是听人说自家要开个饭庄,她养了五六头猪,今年又是个慌年,粮食不够,想着讨了泔水回去喂猪,我也是见她是个笑模样,人也是老实人,才应下了。自家搬到这来,没养猪,泔水没地用,她倒了水也算是帮了一个忙。” 萧景土快步走在前头,拐进了巷子,让范氏回家再唠,这么晚了家里玉涵一个人在,让人不放心。 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一行人急匆匆地回了院子,拍拍大门叫人,还好,没过多久,萧玉涵从打开的门缝里探出个头来,“爹娘,大姐二姐,你们回来了。”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惊喜。 范氏见着玉涵直心疼,同萧景土商量,玉涵这么小,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到了晚上家里头还是得多留一个人,只是家里头人手不够,再请个人又得花上一二两银子,本还没回回来,尽添些要花钱的项。 萧玉涵拉着范氏的衣角,一副大人的口吻,“不用陪,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才不害怕呢,傍晚大姐给我做了饭,我吃完就看会书,天黑了把院门一闩上,谁也别想进来。” 萧玉珠低下头,问,“真的不害怕,要不要二姐留下来陪你读书写字?” 萧玉涵摇摇头,萧玉翠以为他嫌弃玉珠,故意凑近了问,要不要大姐留下来。谁知,玉涵也是摇摇头,气得萧玉翠母老虎要发威,“你这个没良心的,合着你是大姐二姐都不要,我可是你大姐啊……” 萧玉涵吓得直往范氏身边躲,范氏回头唬了萧玉翠一眼,“黑灯瞎火的,还不快去点灯。” 灶间和正屋里都点了灯,萧景土掏出快藏不住的一布袋子钱,丢到桌子,“涵儿,你猜猜爹今儿挣了多少钱?”(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有些面熟 萧玉涵手脚并用地爬到桌子边,把钱哗啦啦倒在桌上。(.无弹窗广告)有带着孔的铜钱,有白花花的裸银子,还有大颗银锭子。伸手拿了最大的那颗银锭子,喜得看不见眼儿,“爹爹挣了这么多钱,数都数不过来呢。” 银锭子刚好遮住了他的嘴,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副小财迷的样。萧玉珠见他眉头皱了一下,以为他寻了银锭子要咬,拦下他的手。 萧玉涵撅着嘴,“我才不咬呢,这是真金白银的,以为我认不出来。” “玉涵长大了,不咬银子了,你小的时候可是最喜欢咬银子的。”萧玉珠逗他,“和大姐一样,是个小财迷。” “二姐坏。”萧玉涵拿了银锭子去寻萧玉翠。萧玉翠刚好点好了油灯要给正房里送去,一见着他拿着大颗银子到处跑,吓得不轻,放下油灯追着他满院子跑,让他把银子还回来。 范氏在灶间烧水过来,见着这么多的银钱,高兴地合不拢嘴,问收账多少,净挣多少。 “收账近四吊钱,抛去买菜钱酒水茶水钱油盐钱,掌勺师傅和伙计的工钱,还有每日的铺子钱,七七八八挣了个一吊半。” 范氏不相信地叫起来,“一天就挣了一吊半?!可了不得了,一个月下来不是要挣个四五十吊,合着近小半年的收人哩。”不过一想到,开这个店,花了四五百两银子的积蓄,还没回本,这股高兴劲大打折扣。 一天挣个一吊半,情况还算好,今儿第一天开张,也算是来了个开门红。萧玉珠扣着指甲,打算着。不知后面的生意会怎么样,照这个势头下去,半年多就能回本,两三年下来,家里就能成为中户人家,她也算得上是有钱人了,到时候多请两个人,让爹娘退下来。过听听曲儿养养花逗逗鸟的生活…… 想着想着。觉得钱途还是一片光明的,不由地咧了嘴笑。 萧玉涵嘻嘻笑着,躲过玉翠的魔爪,飞奔过来,把银子塞到了范氏手上,“我把银子给娘。让存起来压在箱底。” 范氏乐得直笑他精怪,不知道哪一回哪只眼睛见她把银子藏在箱底了。 ………… 不出几日,刘氏又来了。这回是破天荒地挎了半篮子鸡蛋,大概有二十来个,还没进店铺后面的角门。未语先笑,“嫂子,嫂子……今儿正好赶集,我顺道过来看看。” 范氏见她这般殷勤,怕是有事求她。头也没抬一下地继续杀鱼。 刘氏让玉珠接过篮子,蹲下来帮着范氏收拾鱼。 “老二媳妇,往前你也没干过这些,这种粗活你干不了,还是我来,免得溅得你一身腥。”范氏背过身去。 刘氏笑笑,“嫂子说的哪里话,嫂子能干的我就不能干。”说着捋了袖子,拿起刀收拾,三下两下就杀好了一条鱼,干得比范氏的还顺溜。 这老二媳妇干起活来是个好手,就是懒得一根筋,懒得动。 范氏知道她定是有事来求她,见她没开口,便装着不知情也没开口提。 刘氏帮着干活,一边有意无意地挑了话头,“店里的生意看着怪火红的,我刚从外头过来,瞄了一眼,人多着呢,几个伙计都快忙不过来了。” “咱这店小,人多了也容不下,每天有个进项,我也算知足了。” 刘氏往范氏身边凑了凑,“我看大哥家这店铺生意好,光靠大哥家几个怕是忙不过来,用那些个外人也不放心。我正好有两个娘家侄儿,一个十五六岁,一个十三四岁,个个都是灵活得很。大的那个读过两年书,还认得几个字呢,我啊想让他们过来帮衬帮衬。” 合着刘氏是来替娘家侄儿求差事的,恐怕不只只是打着做伙计的念头吧。(.) 萧玉珠扭头看了眼范氏,见她没说话,抢先向刘氏道,“店里请的两个伙计很合用,再说咱家这庙小,养不了那么多人。” 刘氏叫起来道,“哎呀,请的伙计都是外人,也不放心儿,那些个银两还得经他们的手,照我说,用自家人才妥当哩。” 这里头隔了一层的关系,用刘氏娘家侄儿,还不如用自家娘家的侄儿,眼下店才刚开,样样都得花钱。范氏也不想应承,脸色淡淡地道,“玉珠说的没错,两个伙计已经够用了,店里雇的伙计,工钱可不高,每天跑上跑下的端盘子,这个钱可不好挣,还是叫他们寻别的出路吧。” 刘氏讪讪儿道,“到时候赶走一两个,位置不是空出来了。那些个活计毕竟是外人,得防着他们背后互通一气,否则可是要吃了大亏的。” “那可如何使得!”范氏惊了一跳,“伙计也是人,做得好端端的,怎能胡乱找了岔子赶人走?人心都是肉长的,咱也不能做这么没良心的事。” “婶子叫咱平白无故的开人,莫非是想让咱家落个苛待长工,容不得人的名声?”萧玉珠瞪了她一眼,“要是这样,恐怕你娘家的两位侄儿也不会来,做了今日,说不定明儿就被开了。” “不是,不是,我实则不是这个意思。”刘氏急急地摆手,手上的刀挥得霍霍响。 范氏拿过她手里的刀,“眼下还真是不缺人手,老二家的,你也不想叫嫂子我为难,白白养两个闲人。” 刘氏不好再强求,范氏见她要走,指着她带来的鸡蛋,想让她带回去。 刘氏脸色讪讪的,说是杨氏让送过来的。 范氏觉得吃老宅里的几个鸡蛋,也不亏她,就收下了。 这事有得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往后说不定会有好些人上门来求差事。萧玉珠觉得用不相识的人,还不如用知根知底的。 傍晚过后,店里的人慢慢少了,人才能抽出空来,范氏亲自在厨房炒了两个菜,一荤一素,让玉珠带回院子去,顺便陪着玉涵用晚饭。 萧玉珠把饭菜装进食盒里,吴七过来,要赶了车送她过去,萧玉珠摆手说不用了,没有多远,就当散散步,她正好可以好好看看一路的景。 提着食盒从后门出来,拐进一条巷子。两边多半是些民居,大半是高高的马头墙,房屋是水磨青砖砌成的,灰的青的没有多余的色调。透过马头墙,能望得见前方人家院子里的大树,葱葱郁郁的大树枝繁叶茂,好些枝叶伸出墙来, 巷子很宽,很并排走得下两辆马车,时不时有马车牛车从身旁经过。有些有经济头脑的人,在巷子首尾拐弯处人多的地方摆起了小摊,卖些小玩意。萧玉珠跟着路人,靠了墙边走。 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萧玉珠下意思性地往路边靠了靠,马车在前头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撞到了路边的一个卖油粑粑的小摊,赶车的车夫跳下来一连声道歉。 小摊主见马车通体豪华,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想趁机讹钱。摊子上的油粑粑完好无损,齐整地摆在锅沿,只是旁边的凳子歪倒在一旁,小摊主赖着不放人,两人起来争执。 这种类似于碰瓷的事情,天天都有发生,就看谁赖得过谁,萧玉珠见过好几回了,没多大的兴趣看热闹,继续往前走。 马车上的帘子撩开一角,车夫立马停下争执,去听主子的吩咐。 李子墨拿出一锭银子,“别再争了,这事是我们撞上了他的货摊在先,是我们的过失,理应赔礼道歉,旁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秦浩翘首大大地掀了帘子一角,一看就明白过来,“快些拿了银子打发了人,三少爷还得急着去赴宴呢,误了时辰不是你我能担待的。” 车夫唯唯诺诺地嗯了一声,急忙拿了银子找摊主去了。 秦浩嫌轿子里太闷,撩开帘子透透风,轿帘后面一个青色姑娘走过来。只见她穿一身青色布衣衫裙,头上挽了简单的发髻,用红丝带系着,腰间缀着一只荷包,身上再没有过多的饰物,一身打扮,干净清爽,和平时看的那些富贵人家的千金不一样。 “看什么呢?”李子墨闭着眼睛,揉了揉额头。 秦浩回过头笑笑,“觉得车里头闷,透透风。”重新在位置上坐好,车夫已经拿了银子息事宁人,上了车辕赶了车走。 秦浩脑子里回想着刚才见过的那位姑娘,觉得眉宇间有些眼熟,像之前就认识过的,想来想去,实在想不起是谁。 李子墨见他皱着眉头,朝他胸口一拳下去,“瞎想什么,不就是去赴个宴吗?” “赴宴的事我才不担心,只是刚才见着一个人,有些面熟。”秦浩认认真真地想了想,觉得那身青布衣衫的姑娘,他之前定是见过的。 半晌才想起来,眼睛亮亮的叫道,“是玉珠!那人是玉珠!” 李子墨正闭着眼睛养神儿,秦浩这一叫,让他陡然震惊,是那个四年前的一个下雨天,冒着雨来求他的玉珠吗?是那个卖陶的玉珠吗?脑子里浮上萧玉珠清瘦的身影,要掀了帘子看,见后头没有人,急忙让车夫把马车停下来。 两人从马车上下来,秦浩看着后面的人,都是些老婆子大汉,哪有姑娘,喃喃道,“我明明看见她提了食盒,像是要去送饭,怎么人一会就不见了?” 李子墨往巷子里望了两眼,眼睛里却不失落,似乎落了点点星光,上了马车继续赶路。(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潇湘记 求推荐票! ***** 天边抹上一片绚烂的晚霞,给巷子两旁高高的院墙镀上了一层金色,从树枝投下的鳞鳞金光,斑斑点点,终究要融入夜色中。 还没到门口,便听见一阵欢快的小狗叫声,萧玉珠提着食盒,要敲门的手迟疑了一下,确认无误是自家,才咚咚拍了两下。 门开了,最先出来的不是萧玉涵,而是一只小狗窜了出来,“汪汪”两声叫得奶气,是一只才足月的小黄狗,把萧玉珠吓了一跳,“哪里来的土狗?” 萧玉涵奔过来,把小狗抱在怀里,“是倒泔水的周婶送的,前几日,我不是和娘说想要一只狗养在身边,娘兴许是和周婶提起过,下晌刚下学,她就送来了,说家里的大黄狗正好下了一窝,就抱了一只过来。” 小狗窝在萧玉涵的胳膊弯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颇有敌意地看人。 萧玉珠让玉涵把狗放下来,别老抱着,小狗身上不干净,免得过了病,让他洗干净手后,进正屋来用饭。 看起来,萧玉涵有了新玩伴,心情大好,背着手踱着步子,俨然一副小主人的样子从灶间过来,小狗在他身边撒着欢儿,跑着跟过来。 主人在桌上用饭,小黄狗趴在桌子底下捉着苍蝇玩,萧玉珠啃完一根大棒子骨头,扔在地上逗它,小狗扑上去,噙着骨头,啃得涎水长流,看得萧玉珠玉涵不住的笑。 萧玉珠故意扔了根啃得干净的骨头,扔得老远,引得小狗丢下正啃着的骨头,飞扑过去。萧玉珠阴谋得逞,捧腹大笑。“这狗东西!” 萧玉涵捧着碗,扒了两口饭,说,“二姐坏。” “这狗还没有名字吧?” “我正想着要给它取个名儿,想来想去,不知道哪个好,二姐你帮我看看,是将军好呢还是飞虎好?” “这狗东西哪用得着这么大气的名字。(.)名字太贵气它压不着。反而不好养,依二姐看,取个贱一点的名,反倒是好养活。” “说的也是,取什么名儿好?” “这狗东西!不如就叫它东西吧!” 萧玉涵一开始觉得这名字太随意不好,念着念着顺口。就叫开了,从此小狗便有了个奇怪的名字。 等萧景土回来,让他在鸡舍旁临时搭了一个狗窝给东西用。萧玉涵亲自寻了稻草在窝里垫上,厚厚地铺了一层,确保窝里柔软暖和。 范氏回来见着小狗。很是欢喜,她前两日和周婶也就闲聊时,唠叨过一回,萧玉涵一个人在家,不让人放心。养条狗可以帮着看家,没想周婶是个有心的,记在心头,亏得她这么快就给送来了。又不放心地问,送来的时候周婶有没有蒙着小狗的眼睛。 萧玉涵很是不解,送来的时候是把小狗装在篮子里的,用布袋套了头,他当时还觉得纳闷。 “这就对了。”范氏一拍腿笑道,“这里头的老规矩你是不懂的,小狗要是拿了送人,得蒙着眼,别小看了这小东西,忠心着呢,不蒙着眼千百里都能寻了回去。” 一说着,无意中又说到了小狗的名字,范氏埋怨萧玉珠道,“什么名不好取,取个东西?” 家里就萧玉涵一个小子,还是觉得少了些,临睡前,范氏和萧景土隐晦地透了几句,这么多年了,玉涵都十岁了,要怪只能怪她的肚子不争气,没有再给萧家添个子,总觉得玉涵一个小子,孤单了些。 萧景土披了衣裳要吹灯,“你啊就是操不完的心,瞎操心这些干啥,我看着玉涵就蛮好,书念得好人也懂事,比生三个四个小子一个个让人不安生的强多了。” 萧景土扑哧吹灭了灯,房间里满是柔柔的月光,月光明晃晃地从窗棱上照进来,两人无话。 萧景土想的是,郎中说的话,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 范氏睁着眼睛,命里独子,这是她的命数! 往后的日子,萧玉涵有了东西作伴,走到哪都有一个黄点撒着欢儿在他后面,或跑着赶路或趴在他脚边。 ………… “三少爷。”秦浩急急忙忙地从外面回来,进了听雨轩。 李子墨正拿着书,对着青一色的竹林朗诵着,颀长的背影迎着秋风。 旁边伺候的丫鬟雨桐皱着眉头,三少爷每日清晨喜欢在竹林里念书,不喜被人打扰,特命她守在这。秦浩这般鲁莽地闯进来,是要让她吃不了好,弄不好的话要受主子的责罚。要上前去通报不是,干守在这也不是,只有拦下秦浩,让他在外面等着,什么事等三少爷读完书再说。 李子墨的这个习惯,秦浩也是知道的,低声问雨桐,三少爷今日读的什么书。 两人的交谈声,因为是顺风,传得远,李子墨听到后,转过身来,见秦浩来了,把书放在石桌上,示意雨桐放他进来。 两人坐在石桌旁,秦浩来的目的,他猜到了七八分,挥手让雨桐拿了书退下,开门见山地问,“怎么样,查到了吗?” “别着急嘛!”秦浩故意和李子墨卖了个关子,转头欣赏起竹林的美景。 李子墨笑着摇摇头,“你啊还是这副玩闹性子,这些年来一直没变,叫我说你什么好?” 秦浩不好再玩笑下去,做得过了,毕竟三少爷是主子,要是让外头人看见了,传了出去,他是没好果子吃的,转过头来正襟坐着,“我敢断定那天见的就是玉珠,虽然三四年没见了,可那小丫头的模样儿,我印象很深,只是来没来城里,还真不好查。” “你不是说,她提了食盒要去送饭的吗?这样说来,她定是来了城里。”李子墨浅浅笑着,不急不慢地问。 秦浩认真地想了想,“只要她在城里住着,这事好办。石雨县城就那么点大,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人给找出来,只不过要花些时日。” 李子墨默了一会,“多给你些时日,相信你一定能把她找出来。” 秦浩点点头,皱了下眉,犹豫了一下,才说。“虽是没找到玉珠姑娘。可我在城里打听到,在白莲巷新开了一家饭馆,叫潇湘记的,说来也巧,那家也是姓萧的,是从乡下来的。饭馆开张不到个把月。生意红火,天天宾客满席,更特别的是饭庄进门摆的不是屏风。而是陶器,想来那掌柜的能有这般见识,定是个不俗之人。” 同样是姓萧。同样是陶器,李子墨觉得这其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嘴角噙着一丝笑,看着旁边被风吹得飒飒作响的竹林,喃喃念道。“潇湘记,潇湘记,有道是,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浦……”忽地转过头来,“改日我们就去这潇湘记坐坐。” ………… 正午时分,大红的灯笼高高挂着,和煦的阳光,映着灯笼上面的“萧记”两个字,在秋风吹动下,浮光掠影般生动起来。 “来喽,这位客官,你要的农家小炒肉,请慢用。”王三端着盘子刚给一桌客人上了菜,一回头见门口来了两位衣着富贵的公子,看那衣裳料子是上等的绸缎,不是寻常人家能用的,来者定是非富则贵。 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喋喋道,“两位公子,小店有碳烧鱼干锅鸡五花肉酿茄盒还有今儿刚新添的各色糕点,仍你挑仍你吃,小店二楼还有雅间,请跟我楼上坐。”说着领着人往二楼去。 王三人灵活,会看人,一见着穿着好的富家公子,就往二楼带,一张嘴能打着弯儿说得顺溜。吴七人相对来说人实诚,嘴上功夫这方面比王三差点,萧玉珠看出两人各有所长,让吴七专门负责接待一楼的大众化的客官,二楼雅间不多,主要由王三负责招待。 一般来二楼雅间的,多数是手里头有几个钱的,人也大方,遇上个不在乎钱的主,一打赏起来就是一锭白花花的银子,能顶上一两日的进项。萧玉珠这样安排,也免不了有拿三只眼看人的嫌疑。 萧玉珠立在走廊下,看着王三领着人上了楼梯,耸了耸肩,她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商人的这一套? 萧玉翠系了刚做好的围裙,过来找她,说好些客人点了南瓜饼,娘一个人忙不过来了,又是蒸又是烙的。 萧玉珠拍拍手,往灶间去,见着玉翠穿着这围裙,左右看了看,“这围裙姐戴着真合适。” “亏你想得出来这种样式,只不过戴了一会,便发现有些个小物件剪子什么的没地放,感觉好是好,可就是……”萧玉翠低头琢磨一番。 “要是加上两个兜放东西就更好了!”萧玉珠一拍脑袋,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细节给忘了。 萧玉翠催着她快去,再慢点后头的单怕是做不来了,得罪了客人那可不好。 萧玉珠急忙跑到食材房,拎出几个金灿灿的大南瓜,在院子里削了皮,洗净了切成大块的,放进锅里蒸上。 王三带着人进了“竹”这间雅间,新添了一壶热乎的龙井,让两位爷先歇着,却不急着点菜。 李子墨看了看水仙花,旁边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看棋局是上两位客人留下的。站在旁边仔细地看,发现这居然是一盘死局,两人都到了无路可进退的地步!看着不由地笑了笑。 王二见客官无心下棋,领着人去沙发上坐,等人一坐定,感叹完沙发的舒适,才把菜单拿出来,让客人点菜。 李子墨点完菜,挥手让小二退下了。 秦浩很是不解,“少爷为什么不直接问小二,看是不是制陶的萧家开的?要是的话,说不定就能找到玉珠了。” 李子墨含笑着,笑而不语,站在博古架旁,看着上面的红色蓝色花瓶。(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遇见 范氏把蒸好的南瓜用木勺捣碎了,搁上面粉和糖揉匀了,贴成圆饼状,在锅里煎上,两面煎得发黄,撒上些黑白芝麻出锅。(.好看的小说)煎好了四五盘南瓜饼,让玉珠提了给前院送去。 萧玉珠立在通往前院的月洞门处,等着王三吴七过来。范氏不让她们姐妹两个抛头露面,毕竟是年轻的姑娘,饭庄里来的多半是男客,撞见了面容不好。 吴七刚送了一盘菜回来,要往厨房去,见着玉珠,唠叨着好几桌的客人都快得不及了,嚷着要退钱呢,好不容易安抚下来,就等着这饼子了,不由分说地提了食盒就走了。 萧玉珠特地往大厅方向看了看,正好门旁边的一从翠竹能当住前院看过来的视线,从翠竹背后,却能把大厅里的一切看得真真的,见人头攒动,宾客满座,看得她微微扬起了头,眯了眯眼。 形势大好啊!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两个伙计是不够用了,得新添人手,挣了钱就能说服把范氏给换下来,这段时日,她的双手整天在水里泡着,杀鸡宰鱼的,两只手已经泡得起了一层白色,脱皮了,并且冬天马上就要来了…… 入神地想着心事,连身旁来了一个人都没有发现,正想掉头回后院去,前面一片阴影差点就一头撞上,吓了她一跳。抬头一看是一个人,萧玉珠下意思地连连后退三步,沉住气问道,“你是谁?” 看清楚那人年龄不大,十八九岁的样子,一身月白色长袍,衬得面色晶莹,眉目清朗,嘴角一直是含着笑。给人一种风度翩翩,气宇非凡的感觉,奇怪的是,她居然感觉到这人有些眼熟。 来人细细打量她几眼,缓缓一笑,“小姑娘,不认得我了?” 萧玉珠定睛地看了看他,只是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他是谁。摇了摇头,“你是何人?我怎么不认识你?你要是吃饭的话,楼上有请。” 他突然笑了,“也难怪,时隔四年,你又怎么会记得!” 从前院过来一个人。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像是在寻人,见着翠竹后面有人影。惊叫出声,“三少爷!你怎么在这?” 萧玉珠脑海里快速活动着,是李府的那个三少爷吗?瞪大了眼。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还是难以相信,“你……就是李那个啥……子墨三少爷?” 见对方点点头,萧玉珠微微张大了口。时隔四年,往日里那个在荷亭里念书的臭小子长这么大了,身形比她爹还高半个头,从面前这张脸上,还能依稀看到小时候的影子。差点连对方的名字都忘记了,萧玉珠觉得很不好意思,讪讪道,“李少爷,你怎么会来这里?” 李子墨面带微笑道,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这是你家开的餐馆?” 萧玉珠点点头,见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免不了被两个伙计看见,带着人穿过角门,来到通往西边巷子的一角,这里鲜少有人来。 萧玉珠突然想起了什么,“去年的事,多亏你出手帮忙,还没来得及谢你呢,一直想找个机会当面感谢,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今儿又是在这种情况下……” 眼前的玉珠,还是一个小姑娘,就惹了官司,幸亏杜鹃把事情告诉了秦浩,他才能及时地帮上忙,没被那恶人得逞。 李子墨泛了泛眼,“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我可不想你再想起以往的伤心事,你忘了,你说过的我们是朋友,朋友有难就得鼎力相助。” 看得出来,他是故意寻了些轻松的话来避开这个话题,萧玉珠挤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我们是朋友!” 秦浩在不远处看着两人,感觉萧玉珠和他记忆中的不一样,显得更端庄稳重了,咳嗽两声,插话道,“小丫头,你胆子可不小,把店开到城里来了。” 萧玉珠看向他,果然在他腰间看见了一枚同杜鹃戴的一模一样的汉白玉玉佩,若有所悟地笑了笑。 这笑声让秦浩感觉很不安,看到她眼光朝他腰间瞥过来,明白过来,没好气地扯着李子墨要走,“菜都上好了,我们去尝尝,看看小丫头家的是不是空有一副名头。” 萧玉珠特地上了一盘南瓜饼和几个甜梨,以示感谢,让王三背着人偷偷地送了过去。今儿生意好,范氏没有多想,只是在灶间不停地烙南瓜饼子,忙得两手都不得空。 萧玉珠帮着贴饼子,想着要是有一个微波炉之类的就好了,没有微波炉,烤箱也不错。想到这,便想着要新买一个烤炉回来,每日在饭点前把南瓜饼烙好,有客人需要的话把饼子放进烤炉里加热一下,方便又快捷,后面她还有新添好几样点心,有了烤炉能省不少时间。 范氏也觉得这个法子好,不用她忙得两手都要打架。 往后几日,萧景土打听到城里有卖烤炉的,就买了一个回来,专门给来烤点心用,萧玉珠突发奇想,要铁匠师傅打了些模具,有瓜果式的,花朵式的,清洗干净高温消过毒后,用来烤各种纹路式样的点心,模样儿好看,讨人喜欢。 新添了几样点心,有甘薯饼、桂花糕、核桃酥和花生酥,留住了一大批顾客,连带着一向清净的二楼雅间人也多了起来,不过这里面免不了有些水分。萧玉珠总觉得这里边和李子墨多少有些关系,潇湘记的名气还没有那么大,这点她还是知道的。再者,她家是乡下来的,在城里没有根基,不认识什么富贵人家。 萧玉珠在照顾店里生意的同时,还要监督萧玉涵的功课,还得喂养着院子里养的鸡群,每日过得好不充实,渐渐地一个人瘦了一圈。萧玉翠在店里厨房帮忙,还要顾得上一家人的饮食起居,抽空做做针线活缝补衣裳,绣花撑子是好久也没有拿过了,时间一久便有些生疏。 范氏也觉得做得有些吃力,但一向节俭惯了,舍不得花钱雇人。 萧玉珠见范氏从外面一回来,让她在圈椅上坐下,泡了一杯蜂蜜水给她喝下,又殷勤地给她捶背揉肩的,范氏眯着眼睛舒服得直笑,二丫头定是有事求她。 萧玉珠的小粉拳一下下捶着,见把范氏伺候得高兴了,才道,“娘,现下饭庄里的生意稳定了,你和爹也用不着担心了,每日有一二两银子的净收入,一个月下来有五六十两呢。咱家有钱了嘛,你就好好歇歇,听听小曲养养花溜溜狗什么的,过过城里的老太太们的生活,那些杀鸡宰鱼的活就交给下人们去干了……” 范氏忍不住要拍她,“你事先编排好的?本还没回回来,尽想着怎么花钱,往后花钱的地方多得是。” 萧玉珠继续不折不挠地游说,“本钱的事不出一年就能回来,来日方长嘛!你曾经说过,人不能一口吃成胖子,回本是迟早的事。请一个帮手一个月也花不了一二两银子,咱一日就能挣回来。” 萧玉翠在一旁缝补衣裳,听了也不住的笑,“玉珠说的没错儿,请一个人花不了多少钱,再者,人手多了,能多接好些桩生意呢,这样一算下来,反而是挣了。” “这样说来,为娘是得了小头误了大头。”范氏笑道。 萧玉珠顿时喜出望外,“这么说,娘是答应了?”说完丢下范氏和萧玉翠,向后院跑去。 范氏在她身后喊,“要请人也得明儿让你爹去牙行看看,你急什么?” 萧玉珠远远地应了声,“我得找爹商量着定多少工钱啊。” 她的声音刚落地,人已经没影了,引得范氏不住的笑,“这丫头鬼得很,像一副干大事的样子。” 萧玉翠拉着棉线再扎一针,往正房方向看了一眼,“八成是闹着爹去了。” 没过多久,萧玉珠灰着脸出来,和她爹商量了几句,他居然睡着了。 范氏拉过她,“就让你爹睡会,一个月了正中午也没眯过眼,能不困吗?” 范氏琢磨着,长工一时之下很难找到合适的,请外人还不如让段光启过来帮忙,虽然说靠山吃山,可在家里砍柴卖也不是个事,他过来好多事也能放心地交代下去,工钱按照两个伙计的份例照给。 萧玉珠也觉得这个主意好,段光启这个准姐夫,也不是外人,肥水不留外人田嘛! 只是萧玉翠飞红了脸,差点被针扎到了手,“哪有女方上杆子往上贴的,再者他愿不愿意来还是一回事。” 见她这副样子,萧玉珠捂嘴儿笑,“一说到启哥儿啊,你就丢了魂儿,实则早就盼着启哥儿来了。”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萧玉翠丢下手里正缝着的衣裳,要过来拍人。 范氏笑着说行了行了,明儿就让她爹回村去,说说这事,他来不来就看他的意思。 第二日一大早,萧景土临走前,范氏嘱咐道,启哥儿那小子是个心气高的,咱们帮衬帮衬他倒没啥,就怕他心里头不舒坦。到城里来做工,干的同伙计一样的活,拿伙计的工钱,咱也没有偏袒他,就怕他心里置气。要萧景土好好同他爹娘说说,问问启哥儿的意思,随他的意愿。(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回萧家村 时隔两个月,再次回到萧家村,看着发黄的树叶,稻田里只剩一个个稻茬,田埂上的疯长的枯草,两旁是熟悉的村庄。萧玉珠坐在牛车后头,看着两旁的景致,还是感觉萧家村好,这里才是她的家。 进村的路上遇到二妞,挎着小篮摘了青菜回来,萧玉珠在车上朝她挥手,二妞看清楚是玉珠回来了,脸上很是高兴,大叫着,“玉珠,你回来了!”拎着小篮跟着后面跑了一段。 萧玉珠让萧景土停下牛车,扶着让二妞上来。 二妞在萧玉珠对面盘腿坐下,“你可总算回来了,一去两个月了,也不回来看看,好几回,我爹去城里送鱼,我也想跟着去来着,我爹不让。” 萧玉珠拉过她的手,笑道,“这副性子是我认识的二妞!这儿是我的家,我怎么能不回来?”看着外头熟悉的一切,眯了眯眼,叹道,“还是觉得回家好!” 她此时的心情二妞怎么能够体会得到,二妞拉着她问,城里头好不好玩,听她爹说,城里头热闹着呢,街上什么都有卖的,有卖小吃糕点的,卖衣裳料子的,卖脂粉的。 萧玉珠微微扬起头,向她描绘了城里的景致,各式的花灯,不同式样的果脯糕点,卖胭脂水粉的铺子,街头的扎草人,还有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引得二妞满眼的小星星,更加的向往。 很快到了分岔路口,和二妞分了手,牛车一路朝着大槐树下奔去。 谢氏见老大家回来了,牵着大富,拿了钥匙过来开门。刚从侧面的篱笆门过来,扯着大富让叫人。 大富怯生生地躲在谢氏后面,叫了声。“大伯,玉珠姐姐。” 那副怕生的模样,引得萧景土都笑,“和老三小时候一模一样,随了他的性子,往后得历练历练。” 谢氏把堂屋大门和灶间的门全开了,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是搬了一些家具过去。显得屋子里空荡荡的。加上两个月没有住人,显得冷清,窗楞上落了一层灰,却全部都糊上了新的窗户纸。 谢氏说前不久刚好家里要糊窗户,就叫老三一起糊了,家里头什么时候回来人。要住的话也能暖和一点。 萧景土一下了牛车,就去了河对面的段家村。 谢氏要留人吃中午饭,这边就不开火了。直接去二叔家吃。 萧玉珠说不了,中午还得赶回去,她爹这个毛脚掌柜还真不好当。店里离不开掌柜的。 谢氏想想,中午正是饭点,做生意的时候,离不开人,就没再留饭。让玉珠去二叔家喝口茶水坐会,这边冷锅冷灶的,是一口水也喝不上的。 萧玉珠拿出准备的一块卤肉和店里做的南瓜饼,甘薯饼,桃酥,每样拿了一包,给谢氏拿回去,老宅里的还有一份,要给送过去。 谢氏便牵着大富回了,让玉珠需要什么,都想着叫人。 到了老宅,刘氏正在天井里拆缝着旧衣裳,看情形,是吉祥的旧衣裳改小了好给如意穿。有了上回的事,如意见了玉珠有些害怕,一个劲地往刘氏怀里躲。 “能吃了你!”刘氏拍如意一下,转过头瞧了一眼,“是玉珠回来了!”见着她手里提着大包小包,面色立马好了很多,立刻站起来要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萧玉珠脸色淡淡的叫过人,把给吉祥如意准备的糕点留下了。 刘氏脸上怪不好意思,笑着说,“你爷和奶都在屋哩。” 萧玉珠便到后院寻杨氏去了,在书房里陪爷坐了一会,便走了。 回到自家小院,觉得空气都好了许多,大槐树下落了一层叶子,鸡用爪子趴着树叶子觅食,侧院的菜地里种着几畦菘菜,绿油油的,后院的两头猪滚圆圆的,见了玉珠哼唧两声。空着的牛圈,空荡荡的房间,和走的时候一个样子,感觉一家人一起说说笑笑,温馨的场面就在昨日。 萧玉珠看了一圈,眼圈不自觉地红了,心情有些难过,走出院来,拿了板凳,托着下巴坐在大槐树下,仰头看着茂密的槐树叶子。 没多久,院子里有人推了篱笆门过来,“玉珠妹妹,在屋吗?” 萧玉珠抬起头来,见是二妞和傻蛋,忙收拾好心情站起身来。 二妞拉着傻蛋往大槐树下走,边走边说,“我家水潭里刚挖的莲藕,我娘让我送一篮子过来,说是自家种的,值不当几个钱,让你一定得收下。” “难道我还给你客气不成?”萧玉珠忽然一笑,大方地接过了。 她家要了傻蛋家的鱼,他家隔几日就能往城里送一拨,是得了不少利的,傻蛋爹准备明年把水潭旁的几个水田全挖了养鱼,供着玉珠家的饭庄用。有着这层关系在,傻蛋爹娘觉得受了大恩惠,好几回送了一篮子青菜过去,不收的话反倒让他们心里头有别的心思,觉得过意不去。 “我还以为你进了城,就变了呢,没想,还是往前那个样。”二妞仔细地看了玉珠两眼,发现是以前那个玉珠,两人相互看着会心地笑了,把拎着篮子的傻蛋晾在一旁。 傻蛋皱了皱眉,萧玉珠才想起,这一篮子莲藕有十来斤重,拎着也怪沉,他就干杵在那,傻站着也不知道把篮放下。立马起身去灶间拿了篮过来,把二妞带来的篮腾出来。 二妞掰了两节莲藕,你一节我一节,让玉珠尝尝,是不是嫩着哩。 萧玉珠咬了一口,扯着丝儿,入口甘甜,吃起来脆,点点头,“甜着呢。” 吃到半截,发现傻蛋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萧玉珠以为她吃相不好,放开了吃,汁水弄到脸上了,用手抹了一下嘴角,朝他咧开了嘴笑。 傻蛋也跟着笑了,他那明朗的笑容。就像初升的一缕阳光,熠熠生辉,闪亮无比,让人的心跟着明亮起来。一双眸子清亮亮的,像孩童的眼睛,没揉进一丝杂质。 萧玉珠被看得不好意思,转过头去扯着二妞说话。正说着,院子的篱笆门“哐啷”一响。一个圆润的身影进来。一进来就要往萧玉珠身上扑过来。 萧玉珠吓了一跳,扶住了她,“腊梅,你咋了?” 腊梅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小粉拳雨点般的捶在萧玉珠身上,“玉珠侄女。你咋说走就走?更可恶的是,你走的时候既然不和我道别一声,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姑子,咱们可是在一起摘过桑叶养过蚕虫,摘过野菊花的。连这点情分你都不顾了吗?”说着,停止了哭诉,横了一眼,“你还吃过我的枇杷,还有豆腐脑。这些你都忘了吗?真真枉费了我的一番心意。” 腊梅这是吃醋了吗?责怪没把她放在心上,没把她当做至交好友?看得出来,腊梅对人是真诚的,只是这副模样,让人哭笑不得。 萧玉珠泛了泛眼,哄道,“你给我的枇杷,豆腐脑,我统统都记得,怎么会忘了呢?只是走的时候走的急,忘了跟你们说一声,不信,你问二妞,她也是后来才知道。” 腊梅红着眼圈,转过头来问二妞,是不是? 看得站在一旁的二妞和傻蛋忍不住要笑,最后,二妞为了不引来人身&攻击,认真的点点头。 “再哭,哭肿了眼就不好看了,往后你要是闷了,可以去城里找我啊,我有空就回来看你们。”萧玉珠用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 腊梅这才破涕为笑,挤上长条板凳,要和玉珠坐在一块。刚刚还是雷雨交加,这会是雨过天晴,整个人笑成花骨朵样,拉着玉珠听她说话,唠叨着村里的大事小事。 说她三姐快定亲了,说的是上河村的,不过那人她不满意,长得太黑像个煤炭。杜鹃家嫂子又生了个小子,取了名叫小牛,一个大牛一个小牛。又说村里准备在祠堂那里办学堂,往后村里的小子们就不用去段家村了,受别村小孩的欺负了……说着说着,最后说到了,她三姐一日三餐,顿顿给她做豆腐,不是煎豆腐就是炒豆腐,要么就是豆腐汤,她现在一闻到豆腐都快吐了。 没想到才走两个月,村里发生这么多的事,腊梅却还是往前的样子,一个大喇叭。 萧玉珠跟她说了几样豆腐的作法,有五花肉酿豆腐,鲫鱼豆腐汤,还有把豆腐压成豆干,让她回去给她三姐说说,保准她能喜欢。 到了大半晌午,萧景土才从段家村回来,一看脸色,情况不太妙。 萧玉珠问他启哥儿不愿去吗? “启哥儿是愿意的,他爹也是愿意的,只是他娘,像是不太乐意,话里话外地透着,是怕启哥儿去了当上门女婿。”萧景土黑着脸儿,自嘲地笑笑,“我又不是没有儿子传宗接代?还要招上门女婿,说出来真是笑话,真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白白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要是启哥儿娘不放手,咱们也不好强求,要是个明事理的,一眼就能看出这明面上是要启哥儿去做工,实则是想帮他,他老窝在家里,砍柴卖也不是个事啊,再加上还有几个兄长在呢,分到他手里能有几个子儿?我可不想姐跟着受苦!” “听他爹说,几个山头明年开春就要封山,至少得封个一两年,这段时日是不能再砍柴卖了,他爹还愁家里头没个进项,想让启哥儿出去见识见识。” 既然启哥儿他娘不愿意,这事还不好强求,萧景土便没再说了,见时辰不早了,从东厢房里拿出三四个花瓶和五套碗碟,用锦盒装了,放在车上。店里有客人看中了一套碗碟要买,这次回来正好拿了货去,剩下的放着,往后有人要买也方便。 萧景土抽空去老宅里看看两位老人,坐了一会便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启哥儿来了 原本是好意,别人却不领情。[.超多好看小说]范氏想想,启哥儿娘不愿意,请他来做工的事就不提了,让萧景土去牙行看看,时间上不急,能请到合适的长工才好。 只是没想到,第二日,段光启爹领着人就来了,段光启肩上扛着被子,手里拎着一个布包,一看就是来长住的样子,让萧玉珠大大地吃惊了一番,半晌才反应过来,迎着人进屋,奉了茶。 萧玉翠一听是段光启来了,躲在西厢房里,萧玉珠过来叫她去店里叫爹娘回来,她扭扭捏捏地半天不出来,要玉珠去叫。 启哥儿娘说的话,萧玉珠心里也气,赖在床上也不想去,推了推玉翠,“要去你去,我才不去,他娘可是想着咱们家要招上门女婿呢,咱们家有玉涵,再说那段光启大字不识一个,咱不嫌他就是好的了,咱家现下有钱了,再过一两年,什么样的人家不好挑。” 萧玉翠跳下床穿鞋,嘟哝着,“说了人家不一定想来,你们非要去请,到头来窝了一肚子地气。” 见玉翠要出门去,萧玉珠拦着她,女孩子家要懂得矜持,不要上杆子往上贴,反倒显得不金贵,咱们萧家的姑娘再怎么说也是爹娘捧在手心里捧大的,哪受过这种气。就让那段光启久等一下又如何,谁让他娘不识好歹,说那样的话。 萧玉翠恼了,一屁股重新再床头坐下,她也不去了,就让人干等着。两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萧玉珠溜去叫了人回来。 范氏一回来,见桌上的茶水凉了也没有人去烫壶新的来,家里备的迎客用的点心也不拿出来给启哥儿和他爹尝尝,私下免不了要教训两个丫头。 萧玉珠嘟着嘴。“谁叫他娘乱丢舌头,照我看,请个长工都比他强!” 萧玉翠双手揉搓着衣角,“就让他在家里砍一辈子柴好了,以免人家怀疑我们打她家的主意。” 范氏看一个个气得不轻,笑着道,“往后啊不顺心的事多着呢,这点小事两家说开了就好了。(.)”脸朝萧玉翠道。“那可是你未来的婆婆。不得这么没大没小的,往后进了他家的门,得像孝敬娘一样孝敬她。” 启哥儿他娘是死脑筋,遇上这样的婆婆,让范氏觉得有些头痛,为玉翠担心。自家的闺女她是知道的。勤劳顾家,心地善良心思简单,要是婆婆是个会挑事的。玉翠定是吃不了好的。 “我才不嫁!”萧玉翠刚力争完,范氏抛过来一个刀眼,吓得她立马低了头。手里一下下揉着衣角,脑子里面不知道想些什么。 范氏嘱咐完,让玉珠去端点心上桌,让玉翠去后院早翻出来的菜地里掐一把青菜,中午留人吃饭。 堂屋里。萧景土和启哥儿爹谈得还算融洽,启哥儿爹为孩子他娘&的话道了歉,让萧景土别往心里去,承蒙萧家看得起他家光启,能让他过来做工,求之还来不及咧,扯着启哥儿对着萧景土拜谢。 萧景土忙拦着他,挡不及,还是受了他一拜,两人说拢了,萧景土让玉珠去饭庄叫吴七送几样好菜过来,又拿出他平时舍不得喝的好酒,要和启哥儿爹好好喝两杯。要不是范氏提醒他,正午了店里头正等着掌柜的收钱,他非喝醉了不可。 萧景土脸色通红,要玉涵陪着启哥儿两个,他先告辞了。 吃完饭,段光启爹便走了,临走前,把段光启叫到大门外,叮嘱一番,只见段光启一一点头,极为听话,他爹塞给他几串钱,段光启说什么也不接,只听他爹喝了一声,他才把钱收着。 后院本有四间厢房,玉翠玉珠占了一间,玉涵占了一间,书房占了一间,只剩下西厢房北间,因临着两个丫头的闺房,范氏觉得不妥,想着要不要在侧院加盖一间给启哥儿住。 萧景土笑她,这院子是租的,要动土也不合适,做得太明显了,反而让孩子们不自在。 范氏想想也是,想来想去,还是让把书房搬到了西厢房北间,让启哥儿住到原来的书房,书房挨着玉涵的房间,也好有个照应,又不放心地在两个丫头的闺房门外加了一道厚厚的布帘子。 至于其他的要防,她是防不住的。 一转眼,萧玉翠帮着段光启铺床去了,收拾干净屋子,让他先歇一歇,明儿再去上工也不迟。 段光启笑笑,出了房门,在院子里走走,见鸡舍门栅烂了一块,寻了铁锤叮叮咚咚修好。堂屋的窗户被风吹得哐啷响,关不严实,找来菜刀劈了窗愣边上的部分,重新关好。见水缸里的水快见底了,拿了桶舀去打水。 看得范氏直乐呵,夸启哥儿一来,帮了老大的忙了。 萧玉翠跟了上来,教着他如何摇轱辘,怎么从井里打上水来,让他小心地上的青苔,以免滑到井里去,细声细气的样子。 段光启试了一下就打上水来了,两人会心地一笑,眼睛亮亮的,能从彼此的瞳孔里看到对方的影子。 萧玉珠刚从竹竿上收了衣裳进来,看到这一幕,为他们感到高兴,偷笑着跑回了房。 晚饭后,萧玉翠放下碗筷,正准备起身收拾桌子,感觉身上不适,算算日子,明明还得过三四日,怎么就提前了呢?萧玉珠把碗收拾好,寻在抹布要擦桌子,见玉翠雷打不动地坐在凳子上,叫了她好几回挪挪身,压根没听见似的。 萧玉珠回过头去,见她拧着眉头,一手捂着肚子,脸色苍白,急忙过去问她,问她哪里不舒服。 段光启正从外边寻了扫帚来扫地,萧玉翠更是窘得满脸通红,又不敢实话实说。萧玉珠猜想可能是身上不便,急哄哄地叫道,“启哥儿,灶间的灯点了没有?水烧好了没?” “扫完了地就去点灯。” “这儿我来吧,你还是快些去灶间点灯,烧水。等会还得用水刷碗呢。” 段光启盯着大呼小叫的玉珠看了一会,又看了看玉翠,见她像是病了,担心得不行,围过来询问。 “我姐是病了,还病得不轻,你去灶间倒杯温水过来兑点蜂蜜,给她喝下。”萧玉珠故意把他支开。 段光启果然去倒水去了。萧玉珠赶紧扶着玉翠进房去。把弄脏的凳子用帕子蘸了水抹了,人刚进房,有声音在外边喊,“水打来了,出来拿一下。” 萧玉珠掀了帘子,段光启一双眼睛不放心地朝里面看。 萧玉珠接过水。偷笑了下又进去了,留下他一人在帘子外面喊话,“那啥……感觉好些了吗?入了冬。极易感染风寒,可得注意身体,别受了凉。” 听得两姐妹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范氏听到声音,从房里出来,皱着眉看了一会,后来还是摇摇头回房去了。 第二日,范氏把萧玉翠叫进房去。只见半个时辰后,萧玉翠面红耳赤地从里边出来,估计是受了一顿训。 萧景土同范氏商量,想让段光启从采买开始学起。 从那往后,每天天还没破晓,听到东厢房北间的门响,有人轻手轻脚套牛车,不用想,定是段光启跟着萧景土去早市上买菜。 早市上的菜多半是附近的庄户人家自家种的挑来卖,一来新鲜二来便宜,只是这个大便宜,还真不好拣,得起个大早,去得晚了,早市早散了。采买这里头学问大着,要学的地方很多,段光启人灵活,跟着萧景土买了个把月的菜,便轻车熟路了。他同萧玉翠一样,极会砍价,以至于好些卖菜的看到他来,干脆不喊价,就一口实价,懒得同他讨价还价的,渐渐地有了背后给他去了个绰号,叫“铁公鸡”。 然而有一点,让萧景土不满意的是,段光启不识字也不会算术,简单一点的数目他能算得过来,复杂的脑子就绕不过弯来,好几回差点被人骗了去。 萧玉珠得知,自告奋勇地提出要当他的老师,教他算术,从最简单的教起,教他认识十个数字。 段光启没有一点基础,之前没上过半天学,教起来不是件容易的事,这还不算,他记性不好,又坐不住常常走神,十个大写数字学了十天,数字认识他,他不认识人家。气得萧玉珠直跳脚,是头牛学了三遍也能学会打左犁,就这么十个数字,三岁小娃子一学就会了。 萧玉翠送了茶水进书房,见着纸上画着的几个大字,捂嘴儿笑,“这是启哥儿写的吗?怎么看着和鸡爪子差不多。” “本来就是鸡爪子。”萧玉珠叹了口气,她已经黔驴技穷了。 段光启像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没敢看人。 萧玉翠过来安慰他,“往前玉珠玉涵学认字的时候,写的比你的好不了多少,好好学就会了,这认字没有谁天生就会的,不急啊,慢慢来。”又朝萧玉珠瞪了一眼,示意她不准欺负人。 萧玉珠抬头望天,大呼一口气,遇上这样的学生真是头痛,只能重新拾起仅存的一点信心,把认字的事先放到一边,正经教他算术,他能不能学会,就看他的造化了。找来她爹用的算盘,噼里啪啦念着口诀一顿乱舞,演示了一遍,写下算术口诀丢到桌上,让他背熟了再来找她。 萧玉翠拍她一下,“有你这么当夫子的吗?这般没耐性,还不如让玉涵来教呢。” 段光启拦下她的手,“不是玉珠教的不好,是我脑子太笨,怎么也学不会。” “启哥儿,你别护着她,她就是打小跟爷认了几个字,尽显摆去了,等娘回来好好收拾她。”萧玉翠想抽出手来拍人,不料,手被段光启握在手里,抽不出来,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一颗心突突地跳。 段光启意思到他的失态,急忙松开手,“那啥……玉涵让我给东西用木板钉一个窝,我还没做呢。”说完头也不抬地出了书房。 萧玉珠见着桌上乱七八糟的笔墨纸砚,一个头两个大,小声嘟哝着,得立个规矩,不管发生天大的事,东西收拾干净了才能走人。一边该洗的洗,该晾的晾,把工具放好了摆整齐。 让人有点安慰的是,过了七八天,段光启居然能够把算术口诀完整的背出来了。不过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虽是能够倒背如流地把口诀背出来,可遇上难一点的算术,脑子里搅得跟一团浆糊似的,分不清个东南西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阿彩 段光启来了,帮着采买端盘子之类的,能帮上不少的忙,可是厨房的活计,他一个大小子是干不了的,要正经请一位会干厨房杂活的婆子回来。(.) 范氏从周婶那听说附近有一家,专门当中人给人介绍帮佣,范氏亲自去了一趟,送了些银钱,要是能找到会杀鸡宰鱼的更好,不出几日,来了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妇人,说是过来当帮佣的,名字叫阿彩。 阿彩五官长得端正,只是一张脸上满是斑点,头发简单的在脑后挽成个髻,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然而她这么大的年纪,身形却未走样,清清瘦瘦的,同小姑娘差不多。范氏见到她的时候,心中很是诧异。 让玉珠带着阿彩去了厨房,阿彩收拾起厨房来,有她的一套,麻溜地把锅碗瓢盆分类归置好,擦净了灶台,连墙壁上溅着的油污也擦得干干净净,动作轻盈,看似不声不响的,才露了一两手,让人感觉是干惯了的。 范氏觉得很满意,又得知她会杀鱼杀鸡,会烧菜,更满意的是还会做好几样小食,尝过她做的极好吃的水饺之后,当即决定要留下这个人。 后来,范氏私下从周婶那打听阿香的来历,周婶之前听到过些传闻,便告诉了她。 阿彩之前是嫁了人的,丈夫是隔壁县江东人,江东县临海,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阿香丈夫是以打鱼为生,小两口住在海边搭的小木屋,日子还算过得去。只是阿香成亲十多年了,却一直未生养,后来,被一纸休书休回家。谁知回来后,日子更不好过。在家里受兄长和嫂子们的气,她原本是开了个鱼摊的,专门从江东县拉了鱼虾过来卖,每日也有挣的,却被几个嫂子给活夺了去。她如今是从家里搬出来了,给人做工,好挣点家用,养活自己。 范氏听了。也是直叹气。不能生养,还摊上这样的兄长,实属可怜的。 阿彩对人很是和气,话不多,又会包水饺包云吞做红豆饼糯米饭,来了没几日。大家都很喜欢她。 萧玉珠吃过阿彩包的水饺云吞,味道极鲜美,觉得饭庄里添置这两样小食。肯定能卖得开。饺子又分了蒸饺和水饺,由饺子想到了小笼包,罐汤包。生煎包,由糯米饭想到了烧卖,荷叶蒸饭……一下子店里新添了好几样小食,又招揽了一批客人。 有了阿彩,范氏放心地退了下来。每日来店里转悠帮着搭把手,剩余的时间便是照顾家人的起居饮食。 自从秋天过后,城里家家户户都在屯大白菜屯莱菔,准备过冬的食物。萧玉珠从店里回来的路上,见着左邻右舍都在屯菜,想着自家得多屯一下,留着冬日里吃,饭庄上的食材也得多准备。 范氏也有这个打算,让萧景土在早市上一下子买了两车大白菜,一车莱菔,堆了大半个院子,又让他在后院挖了个大地窖,给来屯菜用。 萧玉珠望着堆积如山的大白菜,皱了皱眉,天天吃大白菜,吃多了也会觉得乏味。 萧玉翠在水井里打水,笑着问,“玉珠烦啥?” 萧玉珠朝她笑了一下,不答话,继续拖着腮帮子沉思。 前世里吃过的泡菜,又酸又辣,直接拿来凉拌着吃,也好吃,做开胃菜下酒菜都不错,一想到腌着红红的泡菜,人顿时来了精神,有了食欲。 “娘,咱们把大白菜拿出一部分来腌着吃,咋样?”萧玉珠一溜烟跑到范氏身边,挽着她的胳膊说。 范氏见她眨巴眨巴眼睛,摸了摸她的头,“你想腌大白菜,难道娘还不让你腌不成?不过眼下到了冬天,日头可不好,晒好几个日头都晒不干。” 她口里的腌白菜,是萧家村传统的那种把大白菜晒成菜干,搓上盐巴放进坛子里腌着,和泡菜不一样哦,萧玉珠泛了泛眼,跑到萧玉翠身边,拖着她的手,“姐,娘答应了,咱们上晌就腌泡菜。” 萧玉翠别过脸去,“别见天想些歪门子指使人干活!” 萧玉珠在她身边转了两圈,摇着她的胳膊,嗔道,“就腌着试试呗,要是腌出来味道好,还能拿到店里去卖钱呢。” 原来她是不乐意的,她得帮着范氏清理大白菜帮子,还得抽空做家里人过冬的衣裳,左右缓不过劲来,一听到钱字,萧玉翠两眼放光,“真的?”丢下刚刚还在心里排好的一件件大事,在玉珠的指挥下,挑了些十来颗上好的大白菜,对半切开,分层抹上粗盐,两人搬了个大石头压在白菜上面,把水分压出来。 萧玉涵正巧领着东西,从外面遛弯回来,见玉珠找了梨,大蒜和姜,在院子里剁得震山响,嘴里还碎碎念着,“萝卜那个白菜,乌龟那个王八,让你欺负人……”走近来一听,听不清楚念得是什么。 “没啥,瞎骂两句,心里头痛快。”萧玉珠抬头嘿嘿笑着。 萧玉翠从院子里掐了一把韭菜和葱,扬着手里的韭菜问够不够,见玉珠点头,才从院子里过来。 “二姐,你腌啥呢?怎么里头还放梨啊,梨只能用来生吃,不能腌着吃啊。”萧玉涵摸了摸头,想不明白。 “梨啊不仅能生吃,还能煲汤喝,还能晒干了做成果脯,也能做泡菜的调料,用处多着呢。” 萧玉涵知道二姐向来稀奇古怪的,和别家的姐姐们不一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见玉翠正把和好的辣椒粉一层层抹在大白菜杆子里面,抹得红通通的。觉得好玩,洗了手也要过来帮着抹。 “擦干手去。”萧玉珠点他的额头,确保中间过程没有入生水。不过这辣椒粉比较辣,萧玉涵抹了一会便受不住了,双手辣得火烧般嗷嗷直叫。 萧玉翠也嫌他碍事,不管他在旁边鬼吵鬼叫,把抹好了辣椒粉的大白菜放入晾干的菜坛子,一层层码好,盖上盖子,在外头添了一勺水,把盖子封住。笑着问,“这样就好了吗?” 萧玉珠点点头,拿了一个甜梨慰劳今天的大功臣。琢磨着等个十来天,就能尝到亲手做的泡菜了。 晚上萧景土从店里回来,说起一件事。酒坊陈掌柜新添了一位千金,这月三十就是满月,准备在家里摆宴席,为新生儿做满月酒,下了帖子到店里来,让几家夫人们好好聚聚。 这种事情,范氏不想搀和,她和那些个城里的太太们不对路,那些个城里太太显摆的都是吃穿打扮,处处同人攀比,说起话来也是阴阳怪气的,酸得很。 萧景土见她不想去,劝道,“说来陈掌柜,可是帮了咱们大忙的,掌勺师傅还是他帮忙给请的,你不想想,他家同样是做吃食生意的,不打压着却处处帮着咱们,可见他是个好人呐。我听人说,陈太太也是乡下来的,前半年才到的石雨县,在这边一没亲人二没朋友,和咱们情况差不多,你去了肯定能和她说得上话,那些个富家太太,你不想理不用理会就是了。” 范氏想想,人情交往还是要的,朝他挑了挑眉,“你以为我真不去?人家把帖子下到家里来了,这份脸面还是要给的,我虽是个乡下妇人,这点人情世故还是通的。”一边同萧景土商量着送什么礼。 萧景土让她看着办,两家算不上至交,送的东西不要太过贵重,反而会让人家觉得欠了份人情,惦记着什么时候能还上,只要图个吉利就好。 其实范氏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按照乡下的习俗,置办了两套小儿衣物,都是用非常柔软的细棉布做的,小婴儿穿起来应该会很舒服。用大红料子剪了两个小肚兜,让玉翠在上头绣上些喜庆的图案。往前绣惯了的是虎头图,可觉得送女婴不太好,萧玉翠看着犯了难。 萧玉珠画了些小猫小狗小羊的图案,让她绣在上面,肯定能招人喜欢,萧玉翠最后选中的却是喜羊羊。让萧玉珠满头黑线,难不成老姐也看过这部风靡一时的动画片?这可是上到十一二岁的大龄儿童,下到半岁的幼儿的最爱啊! 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觉得不像啊,只有可能是巧合罢了。 范氏到银匠铺子找师傅打了一副戴在小孩脚上的铃铛,礼物不重也就二三两银子,用绣有富寿字样的荷包装了。 到了陈家千金满月这日,范氏收拾好备的礼物,叫两个闺女出门,段光启早在院子门口的牛车上等着了。自从段光启来了,吴七的车夫活计替了下来,交给了他。 范氏穿的是一件玫瑰红暗花纹长袄,下面是一条湖蓝色裙儿,玫瑰红比以往的宝蓝色更衬她的肤色,显得整个人年轻了好几岁。萧玉珠特地给她挑的,可范氏觉得这颜色太过亮丽,艳了些,她这种上了年纪的人不合适。 其实范氏也就三十多岁,正值年轻呢,哪里就谈得上老了。 萧玉珠笑呵呵地去挽范氏的胳膊,“娘这么一打扮,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乡下来的,比那些个富家太太们好看多了。” “你这丫头,生怕别人不知道咱家是种地的制陶的?”范氏转过身来要拍她。 萧玉翠捂嘴儿道,“娘这一拾掇,看着怪好,只是这新衣裳都快放得旧了。” “穿这么好的衣裳料子干活,还不得让人笑话死?这些个好看的衣裳也就只能见客时穿穿,真真是可惜了。”范氏笑着道,又掉过头来催两位闺女。(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聚会(上) “萧太太,您来了。” 一行人刚刚下牛车,便有人迎了上来,范氏认得是之前赵家派去送信的丫头秋荷,听她这般称呼,当下一愣,又笑着道,“你这么一叫啊,我真当不起。” “城里人兴这个,太太您也别不好意思,您这么一打扮,和那些个官家太太们没两样呢。”秋荷上前行礼,过来迎人。 一两句话把范氏心里哄得暖烘烘的,也就由着她,让玉翠把给小婴儿备的礼物从牛车上拿下来,秋荷立即又笑,“萧太太真是客气了,我家夫人在后院花园等着呢,就盼着您来了好好闹闹。” 正想带着人过去,这时门口来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车上的人掀了轿帘一角,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唇红齿白的,只是见着旁边的牛车,嗤了一声,让人感觉到很不悦。 萧玉珠回头让段光启把丫丫赶回去,这聚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散,又交待他饭后不用过来接了,她们走路回去,也没多远。 秋荷叫了一个小丫头过来,让带着萧家人先进去,又向范氏赔罪,“萧太太,可真不巧,您们先行,我去去就来。” 一边笑盈盈地上前,“周夫人大小姐二小姐,您们来了。” 这边,小丫头领着人穿过前院,穿过一条迂回的回廊,踏上一条青石小路,还没走到花园,就能听到一阵莺声笑语,好不热闹。 园子不大,只种了些树木,因为入了冬,枝叶凋零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很是萧条。然而让人眼前一亮的是,青石路边有一个小小的水塘。里面种满了荷花。只是季节不对,荷叶已经枯竭,有几个干枯的莲蓬折着枝掉在水面上,别有一番风韵,让人不由地想起一句诗来,“留得残荷听雨声”。 依水而建的一座亭子,里面聚集了一些人,一位年轻貌美的妇人迎了上来。笑吟吟地过来问好。又介绍在座的几位太太给她认识。范氏拉过玉翠玉珠两个,让她们拜见几位婶娘们。 萧玉珠朝早到的几位太太们行了礼,姿态端庄大方,规规矩矩地,没有一点乡下丫头的样子,获得了在场的太太们一致好评。几位太太纷纷拉过自家的孩子。让她们相互见礼,颇有些是骡子是马拿出来溜溜的意思。 萧玉珠一一笑着应付,好不容易能安坐下来。秋荷迎着周家的夫人小姐们过来了。 那位年长的长得圆润的夫人,萧玉珠之前是见过的,是周县丞的夫人。只是几年不见,身形越发地走样了。身后跟着的两个姑娘,是大变样了,出落得很是标致,像两朵亭亭玉立的并蒂莲。小点的周芷然和以前一样,文静得不敢看人,只是低头看着脚尖。 大的那个周芷灵,就是刚才门口的那位唇红齿白的姑娘,一身海棠红的长袍,头上一应的珠翠钗环,一进来便成了亭中的焦点,只是有些风头太过了。性子是大变了,刚走进亭来,已经朝几位她认识的姑娘们扑上去,打闹成一团。 陈家太太有些词穷,每回迎客都是那两句话,“太太,您来了。”“请里面坐。”还好有一位伶俐的秋荷,能够根据对方的身份地位说上不同的话,把人照顾得周到,帮了她不少的忙。 等周家夫人一坐定,旁边的婆子奉了茶水,刚才几位太太们的谈话因周夫人的到来被打断了,陈家太太又不善于交际,没有挑起新的话头,颇有些冷场。 “各位姐姐妹妹们,我来迟了。”一把女声透着热乎,一个长相明媚穿红戴绿的妇人,领着四个姑娘过来。 萧玉珠知道这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赵太太来了,再一看她家清一色的姑娘跟在后边,快占了半边天了,已经有人开始小声低笑了起来。 赵香儿之前和玉翠的关系较好,这会走到萧玉翠玉珠两人面前,黑溜溜的眼睛转了两转,最后在大点的玉翠面前停下,手指着人说,“你就是玉翠姐姐么?我怎么有点不认识你了?” “香儿,不许没得规矩。(.好看的小说)”赵太太笑吟吟地过来,拍下她的手。 范氏连说不要紧,小姑娘家性子本就活泼些,不计较个这些。 因在城里落了脚,开的饭庄规模虽小,但每日有不少的进项,不出几年就能和大户人家差不多了。小日子起来了,范氏心中的底气足了,坐在廊下,也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同其他太太们说话也是极其自然,笑容满面,既不端架子也不卑不亢,引得旁边的两位太太们也喜欢同她说话。 陈太太叫奶娘把满月的孩子抱出来给大家看,小婴儿严严实实地包得像个粽子,眉眼还没长开,只管眯着眼睡觉,也不理人。 “瞧瞧这小人儿,架子倒是大得很,几位婶娘过来看你,连眼睛也不睁一下。”赵太太逗了逗孩子,往孩子身上放了个红包。 陈太太笑着谢过,在场的几位太太们纷纷拿出备的礼来,也就是些红包银子,衣裳料子和一些虎头鞋帽之类的,陈太太一一谢过,又多看了那虎头鞋帽一眼,只是没想到,就这么轻轻的一瞥,却有客人察觉到了。 萧玉珠心里有把握,范氏备的礼,一定是其中最好的。范氏打开带的包裹,露出两身细棉布小孩衣裳,两件肚兜,和一个荷包。陈太太一见着那肚兜上绣的可爱的绵羊模样,眼睛亮亮地,拿在手上看了又看,不由扑哧一笑,“姐姐送的这肚兜,花样子新奇,看着怪好看。” 范氏道,“两个闺女绣的,也就是一点心意。” 陈太太拿起荷包,感觉到荷包里面有东西,正要打开来看,还是一旁的奶娘拦住了她,因有其他客人在场,刚刚的一番赞词已经惹得有客人不高兴了,而陈太太却丝毫未察觉。 “太太们的心意。咱们小宝宝心领了,小宝宝得快快长大,好谢谢来看她疼她的各位婶娘们。”奶娘特意拿了孩子打趣道,消减这份尴尬,见有些起风了,便向各位太太们告了罪,抱着孩子下去了。 陈太太让旁边的一位婆子把收的礼物拿下去,让丫头们新添了些水果糕点。 一向话多的赵太太已经挑了新的话题。把旁边几位太太们吸引了过去。说的是开土产铺子的吴家,要纳新姨娘,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大家闺秀,岁数整整比吴家老爷小二十岁,人年轻漂亮,吴太太是比不上的。只能苦守着空房生闷气…… 那位吴太太,萧玉珠是不会忘记她是怎样挖苦人的,前两年还在说别人家的阴私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事就落在她头上。 从这些太太们嘴里出来的话,陈太太听了很是不快,便拉了范氏在一旁说话。两人同是乡下来的,同是种田出身,颇有些相似之处,谈起话来很是投机。 陈太太忽然一笑,“还有一事。我差点忘了,园中的杏树开了花儿,就在前两日刚开的。” 范氏也觉得奇怪,“杏花一般春天才开,现下入了冬,眼下这个时节哪有什么花啊,也真是难得。小宝宝刚满月,杏花就开了,说来还真是个好兆头。” 陈太太呆了一呆,脸上心情大好,“想想也真是巧了,那杏花开得还真是时候,看来咱家闺女和杏花儿有缘呢。”立马邀请范氏去赏花。 刚要走,秋荷在她耳边低语两句,陈太太才悟过来,今儿她是主子,怎么好主子跑开了,把人撩在一边?不好意思地叫了旁边一位婆子带了人去。 赵香儿偎依在萧玉翠身旁讨教着女红,玉翠教她怎么打络子,教了好几个花样。她学会了一样梅花结,打得像个样子。学得累了,听到要去赏花,马上拉了萧玉翠的手跟上去。 萧玉珠正百无聊赖地倚在廊下,看周芷然一脸安静地坐着,手脚放好,规规矩矩的样子,像个木头娃娃。看了一会,觉得无趣,随手拣了路边的石子,扔到荷塘里去,打着残荷玩。 周芷然侧过头来,看着萧玉珠抿嘴一笑,那笑容莞尔含蓄,让人如沐春风,看得人分了三分神。 “芷然妹妹,你试试。”萧玉珠拿了个石子递给她。 周芷然泛了泛眼,转头看了看她娘,正唾沫星子乱飞说得正高兴呢,哪有闲工夫理她。试着接过石子,扔到了荷塘里,激起一朵水花。玩着玩着,觉得萧玉珠是极爽快的人,才慢慢敢同她说话。 这边,萧玉翠过来叫玉珠去赏花,萧玉珠正好觉得有些苦闷,想出去走走,问周芷然道,“我们要去赏杏花,你去吗?” 周芷然看着她娘,朝玉珠摇了摇头。 萧玉珠幽幽地叹了口气,走了出去,“这般呆头呆脑的,像个木头娃娃,又裹了小脚,没有半点自由,不知道官家小姐们有什么好?” 萧玉翠点她的额头,“你就别为她们抱不平了,她们从小衣食无忧的,裹了小脚只盼着往后嫁个好人家,又用不着干活怕什么?在她们眼里,咱们这一类人才是苦呢。” “什么是小脚?”赵香儿抬起一双乌黑的眼睛,好奇地道。 萧玉翠玉珠两人齐刷刷的去看赵香儿的绣花鞋,还好,没遭那份罪! 沿着青石小路,进了园子入口处,果然有几朵白白的杏花傲立枝头,走近了,便有淡淡的清香传来,只是开得少了,只开了一两枝,在寒风中孤零零地立着。围着杏花踱了一圈,看多了两眼,并没觉得有什么趣味。 范氏略观赏了一番,觉得还没有开春了村里头杏树上开的花好看。 从山上下来,亭子里的谈话还没有结束,隐隐听到“萧家二姑娘”“吃了官司坏了名声”。 人走近了,有姑娘使了眼色,还有人兴致勃勃地说,“你们不知,那萧家二姑娘是吃了官司的,表面上是被恶霸看上了,说不定啊两人早就不清不白的了,不过那恶霸人长得不咋滴,可能是嫌人丑,想反咬一口,好等有后人给她立贞节牌坊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聚会(下) 引得在场的姑娘太太们一阵哄笑,又有妇人笑着说,“吃了官司,这名声也就臭了,往后谁还敢要她?怕是一辈子嫁不出去,要当老尼姑了。(.无弹窗广告)” “真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却被那恶人给毁了。” “表面上看还真是看不出来,原来这玉珠是这么苦大仇深的啊,也难为她遇着这种事,当个没事人一样,实则是个没脸没皮的,不知道臊。”说这话的是周家大小姐周芷灵。 “你们不知道,要不是有人暗中帮忙,那玉珠哪能再活过来,。”赵太太唏嘘道,引得旁边的太太婆子们挤过头来打听。 陈太太的脸色很不好看,想劝却插不上话,一时之下,众人倒把她这个女主人晾在了一边。 萧玉珠越走越近了,玉翠跟在她后面也听到了些不好听的话,见她咬着嘴唇,把嘴唇都快咬破了,急忙拦着她,“玉珠啊,亭子里闷得很,你陪我到处走走如何?园子那边咱们还没有去看呢。” “要么叫香儿陪你去看吧,我这会有些累了。” 她出乎意料的冷静,慢慢地吐出这几个字,脸色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说不上是愤怒是难过是绝望还是看透了,见她这个样子,更是让人心里发慌。 “你要是累了,那咱们回家去啊!”萧玉翠继续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哄道。 赵香儿摇着萧玉珠的胳膊,“姐姐,你是怎么了?你说了要教我画梅花的。” 萧玉珠苦笑了下,袖子下的拳头紧紧拽着,原本以为她会发疯一样冲到亭子里,大闹一场,没想她却是安安静静地。淡然如水地回到了亭子里。旁边的人吓了一跳,纷纷打住了嘴,有姑娘拿了团扇掩住了脸,不敢看她。 “你们刚才说什么呢?说得这么热乎,你们继续啊。”萧玉珠故作轻松地在小杌子上坐下,拿了一串葡萄,摘了一颗放进嘴里。[.超多好看小说] “这……”几个太太们胆子大些,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周芷然还是保持着那个规矩的姿势坐在廊下,一双眼睛清盈盈地朝萧玉珠看过来,眨了眨眼,里面泛着泪花。 萧玉翠生怕她受半点委屈,从外面冲了进来。 萧玉珠看了看众人,扫视一周。忽然笑了,“你们不说,我来说。这事是其实也没啥好背着人的,当事人在这里,你们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有关于细节可以问问啊。你们不是一向喜欢打听别人家的阴私事吗?” 她的表情轻松,语速不急不慢,稳稳地吃了好几颗葡萄,还直夸葡萄不酸甜着呢,要分给几位姐姐们吃。这般沉稳的样子让大家琢磨不透。 要哭便哭,要笑便笑,以玉珠往常的性格,这会儿她的反应太过于平静,让萧玉翠很不放心,拉了拉她的手,正想向陈太太告了罪,拉她家去。 谁知,萧玉珠从小杌子上起身,朝周芷灵走了过去,轻笑着道,“周姐姐,你说我没脸没皮,不知道臊,我玉珠是吃了官非,可我行得端坐得正,自己挣钱自己花,光荣着呢,不想某些个人只凭着三寸金莲就想充淑女,嫁入豪门,这才是没脸没皮呢。” “你!”周芷灵手绞着帕子,指着萧玉珠,气得说不出话来。 周夫人拉过自家的女儿,神色一紧,还是向萧玉珠笑着道,“玉珠姑娘消消气,灵儿从小被我宠惯了的,这些个事儿她也是一时心奇,听人说起过,学了别人的话,也是无心。实际上灵儿为姑娘的事抱不平,背地里偷偷哭了好几回呢。” 萧玉珠看着她假惺惺的笑意,睨了一眼,“哭就不用了,往后有的是为她自个哭的时候。” 萧玉珠的举动惊呆了一众人,尤其是赵太太,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她面前。 萧玉珠朝她行了一礼,缓缓道来,“婶子,行这礼一来是敬你是我的长辈,理应尊重,二来这些年来,赵掌柜帮过我家许多忙,接济过我家,在此我说声谢谢了。”说着朝惊恐不已的赵太太抿嘴一笑,又道,“我嫁不出去也罢,要当老尼姑也罢,这是我娘应该操心的事,轮不到你,你还是多替你家的四朵金花操心吧,给她们找个好婆家。” 遇到这种情况,陈太太急得手足无措,旁边的秋荷连忙打圆场道,“为了这宴,我们太太可是卯足了劲的,要好好款待你们,都怪我们下边的办事不周,冲撞了各位太太姑娘们。” 萧玉珠余光扫过赵太太,末了,眼神定格在周芷灵脸上,脸色淡淡地,一字一句干净有力地道,“管好你的嘴,若再敢犯我,我一定不饶!”说完踢开挡在面前的一个小凳子,小凳子撞在亭子的廊上,“哐啷”作响,萧玉珠一挥袖子,扬长而去。 萧玉翠向陈太太辞行后,急哄哄地追了上去。 这边,陈太太早派出去的婆子寻了范氏回来。范氏因不喜待在亭子里,一位婆子陪着她在园子里散步,没想,才不到一刻种,便发生了这种事情,刚从园子里赶回来,一头撞见了拉拉扯扯的两姐妹。萧玉珠在前,萧玉翠在后,一边大步流星走着,一边说着话劝解,萧玉珠头也不回,只顾着往前跑。 “珠儿,你给我站住!”范氏厉声喝道。 萧玉珠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眼睛里满是水汽,含着泪儿看向范氏。以为她娘会呵斥她两句,没想到,范氏走过来,摸着她的头,用手轻轻的理了她额头凌乱的头发,那种感觉柔柔的,想前世里的妈妈。 实际上范氏也是她的妈妈! 一种委屈涌上心头,泪水顿时浸湿了眼眶。 范氏看着女儿红红的双眼,面上流露出一种怜惜,她没看到事情的经过,可是自家女儿是有分寸的,只要别人不惹事,她定是个和和气气的人。 “闺女,别怕,娘在呢。”范氏的手一下一下拍着萧玉珠的肩膀。 萧玉珠眼泪汪汪地点点头,觉得心里好过了许多。 “娘,咱们回去吧,气都气饱了,我看这宴席也没啥好吃的了,回去我给娘包水饺。”萧玉翠上前挽范氏的胳膊。 范氏沉着脸儿,斥她一句,“好好的宴席让你们给搅合了,我怎么能一走了之?再者这一走,那些个有心思的不知道要编排个什么,放出什么话来。今儿是陈太太第一回摆宴,这个脸面还是要给的。” 范氏说的是理,只是这种地方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萧玉珠让她娘代她在陈太太那里陪罪,道个不是。 “剩下的就交给娘来做,放心吧。”范氏嘱咐玉翠带着玉珠先回去。 一个婆子掂着小脚赶了过来,得了陈太太的命令,让家里的车夫送两位姑娘一趟。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回了家,萧玉珠一头扎进房里,把头埋在被子里,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却没有一滴眼泪哭不出来,剩下的全是难过。 萧玉翠在外面叫人,“玉珠,你开开门,你把门打开啊,你要是觉得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啊!千万别做傻事!” “放心吧,我只是不好受,想一个人待会。” “那你饿了吗?我给你下水饺去了。” 一阵脚步声,运去了又近了,走走停停的,像是不放心地走了一段路又折回来看。 萧玉珠趴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些昏昏欲睡,直到萧玉涵下学回来了,在窗台上一声声叫唤,“二姐,我是玉涵,你把门打开啊,大姐煮了好吃的饺子,你出来吃点,饿着肚子饿瘦了,那你就没有力气教我画画了。” 正准备爬起来,外头有撬窗户的声音,估计是玉翠玉涵没听到声响,以为她想不开要做傻事。 为什么要那么难过呢?有这么好的家人,不管遇上什么坎,她肯定能迈过去的。 打开了门,果然见萧玉涵拿着一个铁锤立在廊下,见了玉珠,立马丢下手里的铁锤,苦着个脸奔了过来,“二姐,你可把我们吓坏了,以后不许这样子吓人了,二姐坏。” 范氏从陈家回来的时候,已是下晌三刻。萧景土回来,问起席间的事。 范氏沉着脸道,“早知道那周家和赵家也去,这宴席我定是要推了的。” 萧景土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见你回来就板着个脸?” 范氏叹道,“也不知道那周家夫人是怎么调教闺女的,往前小的时候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人还不错,大了性子却全变了,没得一点姑娘家的样子,迈不动脚就算了,还不会说话,尽拿了别人家不光彩的事乱说嘴,和市井的长舌妇差不多。咱们萧家也不是软性子,把咱惹毛了,我管她什么县丞县令的。” “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萧家行的端做得正,不怕别人说。” 范氏往萧景土耳边凑了凑,“你忘了咱们玉珠的事?是惹了官司的,只是可怜了咱们家的闺女,这事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人挖出来戳她的心窝子。” 萧景土愣了一愣,“那周县丞是个好官,只是没想到底下的闺女是这个样子!这些个疯话,咱理它做啥?” 范氏道,“嘴长在别人脸上,爱怎么说咱管不着,可自家闺女还得早打算,玉翠我不愁,她和启哥儿是早晚的事,只是这玉珠丫头,惹了官司,坏了名声,往后谁还敢上门来提亲?” 萧景土埋着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往后有合适的人家你替二丫头张罗着,咱也不挑人家的钱财和家势,人品好就行。”(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泡菜 没过几日,赵香儿来了,带来了一篮东北的干蘑菇,说是她娘让带过来的,为上回宴会上的事深感抱歉,同来的还有赵宏远,背着身子站在门口,想进来却不敢进来。 有一段时间没有见他了,感觉他比以前瘦了点,萧玉珠没说什么,打开门让人进来。 东西窜了过来,汪汪叫了两声,吓得赵香儿直往她哥哥身后躲。 “它不咬人的,也就是瞎嚷嚷,你们别被它吓住了。”萧玉珠瞪了一眼东西。 东西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然后跟在赵香儿后面,赵香儿以为东西要咬她裙角,吓得花容失色,一路小跑撞进萧玉翠的怀里,篮子里的干蘑菇掉了一路。 这狗东西,也喜欢漂亮姑娘,见了长得好看的姑娘,连它的主人是谁都忘了。 萧玉珠忽然一笑,进院来。 赵宏远跟在后面,清咳一声,“我娘是有口无心,实际上她并没有恶意,对这件事她后悔了好几天,怪她只顾着一时嘴快,说了些粗言秽语,我娘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说都说了,又能怎样,说出来的话还能收回去吗?”原本快忘记的事情,他这么一提,让人不得不想起,萧玉珠心中很是不快。 赵宏远紧紧跟在后面,“玉珠,你听我说……我娘不是有意的,以我们两家的交情,这三四年下来,我娘这个人的品行你不知道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娘&的品行好不到哪里去吧。 萧玉珠很是无语,她越不想听到什么,赵宏远每回就说什么。急急地大步往前走去,头也不回地说,“我不管她是有心也好,无意也好。总之,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我也不想再想起此事。” “玉珠妹妹,你听我说……” 萧玉珠猛地回头,面无表情地道,“她是她,你是你,你娘犯得错误。用不着你来解释!” 在他的印象中。萧玉珠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以这样严厉的语气,她向来是个开朗的,对人和气的人。没想到发起火来,却是另一副样子,让他感觉到有些陌生。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赵宏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玉珠一口气跑到了书房,拿起笔在纸上乱图乱画,可怎么也消减不了心中的怒火。她不是一个容易发脾气的人,她也知道是赵太太的错,她不应该把气撒到赵家的孩子们身上。 赵香儿原本是来向玉珠学画梅花的。见她不高兴,便没有提出来,只好在西厢房里看玉翠绣花,看了一会就要走。等她出来,赵宏远立在大槐树下。面对着院墙发愣。 “哥哥。”赵香儿轻声叫他,走了过去。 赵宏远转过身来,抿嘴道,“怎么不多坐一会,你不是说想学画梅花的吗?” 赵香儿扁了扁嘴,朝书房的方向努了努嘴,“玉珠姐姐,还在为娘的事情生气了,她今儿心情不好,我们就不打扰她了,改日再来。” 赵宏远点点头,牵着赵香儿的手走出门去,“你喜欢玉珠姐姐吗?” “玉珠姐姐人聪明,她不光会写字,还会画画,还会做好几样好吃的糕点,可我感觉她不喜欢我,我还是更喜欢玉翠姐姐。” ………… 接下来的十来天,萧玉珠惦记着她的泡菜,每天都要到厨房去看菜坛子,想揭开盖子来看,担心没到时候,反而坏了大事。看得萧玉翠直笑,“这副模样和小猫要吃鱼差不多,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穷得揭不开锅了,要靠一坛子酸菜过日子。” 萧玉珠皱皱鼻子,这是她一次腌泡菜,不知道腌出来什么味儿,要是味道不好,再腌一回可等耽误半个多月,她还等着泡菜上桌呢。 眼下店里的两道招牌菜――碳烧鱼和干锅鸡,已经不再是招牌了。碳烧鱼是用铜盘盛了鱼,下面加炭火保持热度,旁边放几小篮新鲜的青菜,用来烫着吃,这里面没什么技术含量,干锅鸡就更简单了,这两样菜出来不到一个月,就被别人盗版了去,做出来的口味大同小异,因掌勺师傅的厨艺而有不同。(.无弹窗广告) 往街上一走,好几家饭庄都添了这两道菜,更可恶的是价格更便宜,鱼自然是小点,只有一斤半重,鸡肉的份量也少些,而食客们只关心口味和价格,至于份量,不要少到离谱,到了让他们一眼能看出来的地步。 萧玉珠围着黑乎乎的菜坛子转了一圈,见坛子沿边上的水少了,加了一瓢水,把盖子封严实,似乎能闻到里面酸酸的味儿,笑着道,“要是泡菜腌得好吃,姐你往后可得经常帮我腌哦。” “就你鬼主意多,见天指使人干活。”萧玉翠点她的额头,“娘临走前交待的,后院的菜地浇水了没?前日才种的冬菜,不浇水一根苗也长不出来。” 萧玉珠笑笑,“我这就浇去。”说完,提了大半桶水,拿瓢浇了菜地。 终于等到第十五天,要开盖了,萧玉翠小心地揭开了坛子盖,留心着别让水滴上坛子里去,刚一打开盖子,便闻到一阵扑鼻的酸味,萧玉珠抽抽鼻子,和记忆中的hanguo泡菜差不多。 “什么味啊,闻着怪好。”范氏从院子里进来。 萧玉涵得知今日要开盖看腌制的泡菜,早就按捺不住了,这里面可有他的一份功劳,头挤过来叫道,“我看看,我腌制的泡菜怎么样了。” “口气是不小,这里头可是大姐的功劳最大。”萧玉珠笑着道。 “我可是亲手往大白菜上抹了辣椒的,把我的手辣了整整一日。”萧玉涵不服气的嘟着嘴,朝萧玉翠道,“大姐,你说是不是?” 萧玉翠摸着他的头,“往后啊有的是要你干活的时候,下回腌泡菜你可别偷懒。” 萧玉涵一想到被辣椒辣得火烧般疼的滋味。扁了扁嘴,“还腌啊?” 逗得大家直笑,萧玉珠拿了干净的筷子夹了一大块泡菜出来,让范氏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大白菜上抹了一层厚厚的辣椒粉,进过二十天的腌制,变得红通通的,大白菜帮子晶莹透白。软棉棉的。 范氏撕了一小块下来。尝了一口,点头道,“味儿怪好,比家里腌的酸辣椒酸莱菔好吃多了。” 一听说好吃,萧玉涵也嚷着要尝尝,萧玉珠撕了一块到他嘴里。他品了品,露出一对小虎牙,“嗯。好吃。” “娘,你说这泡菜拿去店里,能行吗?”萧玉珠试着问。 范氏道。“这么好的味儿,肯定能卖得开。”心里头乐开了花,脑子里已经先盘算起来要卖几个钱一盘合适。一听萧玉珠说要送,不算钱,大大地吃了一惊。 萧玉翠第一个表示不同意。闷闷不乐的道,“忙活了大半天,结果整出来些不卖钱的玩意,白白送给别人吃,这是何苦?再说,这些个大白菜甜梨也是要花钱买的,那样不花钱?” 财迷老姐一听说挣不了钱,心一下子掉进冰窟窿里了。萧玉珠哄她道,“这泡菜不挣钱,可是这钱啊我们同样可以挣回来,挣的还是大钱。” 萧玉翠不相信,这白白送出去的东西,从哪里能挣回本来?每盘定个两三块钱食客们也亏不了,何况是这么好吃的泡菜。 萧玉珠继续道,“泡菜虽然好吃,可是不能多吃,也不能作为主菜,但是做个开胃菜下酒菜还是不错的。你想想,泡菜酸酸甜甜的,吃了两口是不是觉得胃口大好,连饭都要吃得多了,那客官们点的菜也会多,这样一来,咱们店里的生意好了,钱自然就能挣回来。大白菜便宜,做一坛子泡菜花不了五十个钱,多卖几盘菜就回来了。” “这么算下来,还真亏不了……”萧玉翠喃喃道,面露喜色地看向范氏。 “不知道这二丫头哪来这么多门道,不过话说回来,她说的也有道理。”范氏仔细一琢磨,便答应了萧玉珠的要求,不过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大白菜最便宜,一两文钱一斤,这样一摊下来,就没有那么心疼了。 潇湘记新添了一道泡菜,在客官点完菜之后,等待的时候,上一小碟泡菜,吃着让人胃口大好,店里的生意红红火火,来往的人络绎不绝。然而让人头痛的是,泡菜不花钱,味道又好,好些人吃了一碟又叫一碟,忙得两个伙计脚不沾地,腌制的一坛子泡菜一日之间就少了许多,让萧玉珠不得不抓紧时间再多腌些,幸好她家有的是菜坛子,便一下子腌了十来坛。 潇湘记的生意上了一个新台阶,傻蛋家也忙得不亦乐乎,又送鱼又送莲藕的,差不多两天就来城里送一趟。萧玉珠见傻蛋爹把鱼和莲藕送来了,打开后院的门,让他把牛车赶进来。 二妞坐在牛车后面,还没等车停稳,就跳了下来,“玉珠,你家的店铺可真大。” 萧玉珠笑笑,朝她身后望了望,“你哥怎么没来?” “别提了。”二妞叹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在桂花树下的石凳子上坐下,“我哥不知发什么神经,突然说要去上学,才上了两三天,就被村里的小娃子们笑话,一个大萝卜头坐在小萝卜头中间。他都是快要娶媳妇的人了,还去上什么学啊?真是想不明白。” 萧玉珠觉得有些意外,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眼里颇有赞赏之色,“上学念书好啊,读书写字多迟都不晚,傻蛋哥今年还不到二十,你不知道,附近有一个人娶妻生子了,才开始念书,还想着要考个秀才老爷呢,那副劲头大着呢。” 二妞还是一肚子的气,转过头来看看玉珠家的后院,这时,阿彩拿了桶从厨房里出来。 二妞看了阿彩满脸的斑,张大了嘴,拽着萧玉珠的衣角,用手指着,“她的脸……” 萧玉珠握住二妞的手,看了眼阿彩,正专心打着水,应该是没听到二妞的话,萧玉珠小声介绍道,“那是阿彩,其实她五官长得还算好看,只不过脸色的斑是常年在海边晒的,她会做好几样小点心呢,我们都很喜欢她。” 二妞吃了阿彩做的味道极鲜美的水饺,觉得她脸上的斑也没那么可怕,加上阿彩对人很和气,二妞见她笑了一下后,放开了胆子想向她讨教水饺的做法。可惜阿彩可能是因为脸上的斑的缘故,不太喜欢和人说话,把二妞晾在了一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买地种菜 天气一天天冷了,很快就进入了冬天,范氏加紧做着家里人的冬衣,特意让玉珠也练练手,她如今是快满十四岁的半大姑娘了,这些个针线活也要学着做做。(.好看的小说) 这两年下来,萧玉珠的女红有了很大进步,绣起花来像模像样,虽然中间会有一两针把握不好绣得歪了,整体看上去还是能让人善心悦目。至于做衣裳,她跟着她娘学了好一阵子,平时也会搭把手,做些缝补衣裳的活,一年下来,能做个简单的肚兜马甲之类的,还是没问题。 范氏故意拿了个简单的棉坎让她学着做,教她学量体裁衣,根据不同人的体型,裁出适合的尺寸出来,光这一项,萧玉珠学了整整三日,才在范氏的指导下,根据她自己的尺寸,裁出了第一件棉坎,剩下的便是缝针。 两人在偏厅里做着衣裳,范氏突然提到了近来家里的开支。 “在城里不比乡下,样样都得花钱,就说这住的宅子,每月还得一吊钱,铺子里头每月租金是三吊钱,掌勺师傅十吊,两个伙计一人三吊,再加上启哥儿三吊,阿彩两吊,加起来不吃不喝就花了二十五吊钱,合着是往前一家人大半年的开销了。还有每日买肉买鱼买菜的钱,酒水钱,每日要花个两三吊钱,虽然有的挣头,可这钱花花的流出去,娘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范氏道。 萧玉珠知道她是节俭惯了,宽慰道,“店里每日能净挣个两吊钱回来,最近生意好了,好的时候能挣个三吊钱呢。娘心里头算的这些个钱都是本钱,是能钱生钱的,娘就当着钱入了当铺。每日有个一吊钱的利呢。” 范氏听了忽然笑了,“听二丫头这么一说,我的心里还真好受了些。只是在这没地没田的,我的心里头空牢牢的,总觉得不踏实,想想还是萧家村好。(.)” 萧玉翠从外面进来,愣道,“娘是想家了吗?其实我也觉得还是家里好。在城里头住的样样方便。可每样都得花钱买啊,就说那青菜,那么一小掐得花个一两文钱,想想在萧家村,菜地里什么都有,吃也吃不完。” 后院翻出来的两分菜地。种了些菠薐菜菘菜,还不够一家人吃,萧玉珠想想。这是个难题,埋头缝着衣裳,陡然想到了什么。问范氏家里还有多少余钱。 范氏想了想,“铺子开张花了近五百吊钱,这里头包括铺子布置,新做的座椅板凳,还有后院加盖的两间房。几个师傅的第一个月的工钱,开张那两日采买的食材钱,七七八八算下了,零头就没记了,五百吊钱花得有多没少,至于后面铺子里挣的,两个月下来有一百吊,加上原来剩的一百三十吊,拢共是两百三十吊钱。” 和她之前盘算的差不多,只是没想到,一个铺子开下了,家里的积蓄花了大半。 萧玉珠顿了顿,才道,“家里的积蓄花了大半,娘用不着担心,咱们有一个铺子在呢,每日挣的不多,一个月下来也有五六十两了。两个月下来,店里的生意稳定了,每日都有净挣,亏不了。咱们家手头不紧,所以我想着,这两百吊钱,咱们用来买地如何?” 范氏还是有些吃惊,抬头看自家的女儿,“买地好是好,可是两百吊钱全花了,这可是家里的全部家底啊。” 萧玉翠也觉得不妥,萧玉珠微微一笑,“两百吊钱用来买地,实则是有些少了,眼下入了冬,买了地,来年开春正好种上些蔬菜之类的,误不了时节,像黄瓜,豆角西红柿蕹菜之类的都可以多种些。(.无弹窗广告)一来咱们自家吃的菜有了保障,多的可以拿到店里去,不用去买菜了,这样下来剩下一大笔买菜的钱呢。买几十亩田,给来种水稻,产出的粮食可以供给店里,这样又剩了一笔。等往后咱们挣了大钱,再多买些田地,包谷蜀黍也可以多种些……” 范氏若有所思,“这倒也是……有了田地,娘的心里也踏实,看样子娘啊一辈子都是种田的命。”说着笑笑,看向萧玉珠,见女儿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才道,“咱们二丫头就是机灵,和别家丫头不一样,没得那些个乱说嘴的,不知道我家闺女的好,坏了我家闺女的名声。” 刚一出口,范氏便意思到说错话了,见玉珠脸色淡淡地,一直挂着笑,大大方方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萧玉翠听了玉珠的规划,也觉得好,在一旁幻想着开春要在地里种什么菜,要是能有个大水潭子就好了,像傻蛋家那样的水潭,潭里可以种上荷花,还能养鱼,她最喜欢一到了盛夏,一片片大荷叶中开着一朵朵粉色的荷花。 萧玉珠机灵一动,朝她点点头,这个,荷花也可以有。 事情刚有了个眉目,但是还没有征得一家之主的萧景土同意,实属不妥,范氏想想,正色道,“这事啊还得等你爹回来再商讨商讨。” 看得萧玉翠玉珠都笑,萧玉珠悄悄问她,“娘不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了吗?我和姐也同意,家里面五人之中已有三人点头,想来爹也不会反对的。” 范氏笑了一下,“你爹是好说话的,打小啊就什么都依着你们,只是他是当家的,什么事都得让他知道、经过他点头才行。” 看着范氏一本正经地神情,萧玉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就是所谓的面子工程吧。 萧景土从店里回来了,一听说这事,不但不反对,还大大称赞。第二日,就上牙行打听到,石雨县的地大多在几个大财主手上,那些地多半是好地,开价高。他要找的是中等稍微差点的地,价格便宜,用玉珠的方法养一养,种一茬大豆油菜的,养个两三年,地的肥力就上来了。 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地,这事便先搁置下来,转眼间到了十一月底。 萧玉涵带着他新结识的伙伴加同窗来家里做客,同来的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脸长得圆圆的,很是可爱。范氏认得是住在同一条巷子里离得不远的崔家的小孩,听小女孩崔素素甜甜的叫过人,满心欢喜,亲自下厨烙了蜀黍饼子。另用盘子装了十来个,让崔素素端着到书房去,让两位哥儿尝尝。 崔素素是第一回来,却一点也不怕生,端着盘子一路穿过堂屋,脚步走得稳稳当当,身子轻盈,在路上遇见了萧玉珠,也是笑眯眯地主动叫人。 看得萧玉珠瞪大了眼,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哦,努力回想自己八九岁的时候,还眼巴巴地望着别人碗里的可口饭菜。 崔素素见玉珠好奇地打量她,停下脚步道,“玉珠姐姐,大娘给我给两位哥哥送饼子去,大娘烙的饼子可真香。” 萧玉珠看着她的小模样儿,翘着嘴角无比天真可爱,不禁失笑,蹲下来亲切地问她几岁了,家里有什么人,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会不会读书写字绣花什么的。 萧玉珠的声音很轻,柔柔的,笑呵呵一副大姐姐的样子,让崔素素觉得她很亲切,一问一答了。当她看到玉珠从身后变出一块红豆糕来的时候,顿时觉得玉珠是世界上最可亲的人,因为她平时最喜欢吃红豆糕了。 “姐姐可是会做红豆糕的哦,今儿这块赏你了。”萧玉珠一副人兽无害的样子,微微扬起头,眯了眯眼。 崔素素谢过玉珠姐姐,把红豆糕收下了,没等萧玉珠继续打探,端着盘子给书房里送饼子去了。 萧玉涵和崔云正在书房里看书温习功课,崔素素端了盘子进去,悄悄放在小茶几上,见书桌上的书,纸和笔用得乱了,掂着脚上去收拾。 萧玉涵皱着眉头,“素妹妹,我等会还得用呢,就不忙着收拾了。” 崔素素绽开了个甜甜的笑容,“我哥哥说了,不管什么时候,用过的东西都要复归原处,下回找起来也方便,这样乱糟糟的是不对的哦。”说话间,桌上立马变得干净整洁,临好的字帖齐整地叠好,连刚铺上的纸也收好放在一边,毛笔搁在砚台上。 萧玉涵脸色有些古怪地回过头看着崔云,崔云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你可不准欺负我妹妹,往常我看书写字的时候都是她在一旁帮我打理的,久而久之你就会发现整理的好处。” 萧玉涵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见崔素素把书架上的书都帮着整理好了,整齐地摆好在架子上,让人好笑又好气的是,他好不容易找出来的两本书,被崔素素插了回去。情绪有些激动地问,“我刚放在架子上的两本书呢?素妹妹你记得把它放哪了吗?” 崔素素满脸无辜地看着萧玉涵,摇摇头,“我不认识字,要么叫我哥哥给你找找。”说着去拉崔云的胳膊,崔云从书架上找出之前的两本书来,笑瞪了萧玉涵一眼,“我妹妹也是好心,只是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 萧玉涵觉得有些头大,只能强忍着向崔素素道了谢,“谢谢素妹妹。” 崔素素眯了眯眼,乐滋滋的,一扭头发现茶杯里的茶水冷冰冰的,撅着嘴不高兴道,“玉涵哥,喝凉茶对身体不好,这么寒冷的天气,应该泡上一壶热茶,暖暖才好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田里管事 既是定了要买地,萧景土前前后后看了不少的地。 有好地开价要十五两一亩的,地是好地,也肥得很,只不过太贵了,家里的余钱只有二百多两;有中等偏上的地,一口价八两银子,只不过水源不好,要种水稻是不行的;也有便宜的,只有二两一亩,他风风火火地跑去看,结果那就是一块荒地,杂草丛生的,估计是刚翻出来的。 看了几回,每回都是满怀希望地去,崔头丧气地回来。 崔家的听说萧家要买地,亲自上门来,说是她家有一房亲戚,是隔了好几层的表姑爷,家里仅有的一个闺女又嫁到外地去了,两位老人年纪大了,种不了地了,那闺女又是个孝顺的,想把两位老人接到外地去养老。那地说不上好,是中等偏下的,有四五十亩,因为急于转手,只要七两银子一亩。 因为崔家的儿子崔云和萧玉涵是同窗,萧玉涵往崔家去过好几回,崔家的见了他很是喜欢。因为儿子的关系,崔家的暗暗透了一句,这价还有得商量,只不过得两家看了地当面儿讨价还价,她就不好多说什么。 范氏听到这个消息,很是高兴,谢过崔家的后,让玉珠去店里叫了萧景土回来,要去看地。 那地在离城里不远的郊区,坐了牛车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有一大片早已经收了秋粮,露出一茬茬稻桩,看得出来之前种的是水稻,地质算适中,偏粘不沙,用来种水稻合适。地的肥力一般,是常见的黄褐色泥土,每块稻田旁都修了水沟。引水方便。 萧玉珠提出要看一看水源,来的人是个年轻的汉子,说是崔家表姑爷家的侄子,领着人去看水源,边走边介绍说,“水源不用担心,是山上的溪水,常年都有。这块地好。全连成了一片。整整有四十多亩了,种起来比那些个零零散散的地方便多了。”说着往南边一指。 萧景土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地是连成一片,可是就是高低不平,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山脚,上了好几个台阶。(.好看的小说)要平起来不容易了。 来人见萧景土皱着眉头,看出了萧景土的心思,笑着道。“我也不瞒这位叔,这地肥力土质都不错,就是地势不太平。你也知道我们南方的地不比北方,都是从山沟沟里开出来的。要说不平,地势高的不好上水,用犁耙耙上几回,把高处的添到地处。平上几次,就能整出两三块平整的地来。” 这要平起来,得平个一两年,萧景土心里盘算着这块地,兴头不是很大,要不是萧玉珠在他耳边说去看看水源,他可能当下便要推了。 几人步行到山脚下,往山上走了一段路,忽然感觉迎面一阵清凉之风,更有草木的清香传来,让人心旷神怡。 原来是一个天然的湖泊,据来人介绍,这湖泊是山上的溪水流下来的,无论春夏秋冬,水都不断,连秋冬季节都有溪水下来,附近几十来里的农田都是靠它灌溉的。 萧景土看着湖面波光粼粼的,觉得水源的问题不大,又不放心要看入口的溪水,来人笑着一指,只见山腰挂着一帘瀑布,老远就能听到轰隆隆的声响。 萧景土看着直点头,只要上头的湖不干,下面的地就能有水过来,地里的水沟都是现成修好的,引水也算方便,要说不满意的就是这地不平整,种起来累人。 萧玉珠站在湖边,看着下面的稻田,落差比较大,但还算好,只有三四个台阶,她前世里见过的梯田,那才是壮观呢。 老人见萧景土想买又不想买的样子,苦笑得扯了扯嘴角,“这位叔,这地可是好地,要不是我大伯急于要去外地,也不会想卖,你要是满意的话,七两银子一亩,拢共四十亩。”说着,转身往前走了几步,让出地来让这父女俩商讨商讨。 见那人走远了,萧玉珠才道,“要说这地是不平整,咱们可以拿一部分出来种菜,一小部分用来种包谷蜀黍,剩余的部分拿来种水稻,三者都不耽误。咱们慢慢平,平个两三年,总归能全部平在一起,平出一大块来。” 萧景土在心里盘算一阵子,笑着看了玉珠一眼,走过去和小伙子说,“只是这个价……” 小伙子转过头来,立马笑着道,“这价还能再少点,你要是全要了,就这个数,再降五钱,六两五钱一亩。你和崔家算是熟,我大伯看在这个情分上,才出了这个价,再低是低不了的。” 萧景土见小伙子把崔家搬出来了,想来这价是少不了的,一细想,这个价能买到这么好的地,已经是很便宜了,便不同他讨价还价。 回到家,萧景土把家里的家底和这两个月陶窑的进账,凑够了两百七十吊钱。崔家表姑爷派了人过来,找了位德高望重的中人,给萧家看了地契,立了字据,一手交钱一手过户。 买了地,剩下的便是耕种,因入了冬,刚好种上一茬油菜肥田,能赶上来年的春耕。萧景土从铺子里买了一百斤油菜籽,计划着把四十亩地全种上油菜。 萧玉翠心里惦记着要挖水潭种荷花,见玉珠把这事忘在了一边,很是不快,“你答应的说要种荷花的,怎么现在只种油菜,我的水潭荷花呢?” 萧玉珠暗叫不好,朝她笑笑,“怎么会忘了呢?你想要种荷花,咱就种,水潭子里还能养鱼,种了荷花能得莲子,还有莲藕,一下子添了三样进项呢,明儿就叫爹找了人去挖水潭。” 萧玉翠这才抿嘴笑了,只不过很快又闷着头,“咱们家有了水潭,那傻蛋家的鱼啊和莲藕是不能要了,这样的话对他们家是不是不太好,一下子少了门路?” 这几个月的鱼和莲藕都是傻蛋家供的,要是没了自家这个大客户,傻蛋家的鱼和莲藕可不好卖,听傻蛋爹的意思,他明年是要扩大规模的。 萧玉珠想了想,“眼下水潭还没挖呢,养出鱼种出莲藕来那是大半年后的事了,到时候我们为傻蛋家另找几家酒店饭庄就是了,也不会让他家落了空。” 第二日,萧景土找了几个短工去挖水潭,又领着一家人,段光启也过来帮忙,忙活了十日,才把油菜种上。 段光启见着这么一大片地,小小地震撼了一下,连萧玉翠推了他好几回才反应过来。 “看什么呢?”萧玉翠柔声问道。 “看着这么一大片地,感觉又回到了段家村。” “你要是想回去了,就让我爹准你几天假,回去看看。” “不了,我爹临走前让我在这好好干呢,嘱咐过了没事不要回去,免得误了工,再说我爹经常来赶集,我见了他好几回,和回了家差不多。” 萧玉翠没再多想。 只不过过了一段时日,萧景土发愁着,“地是买了,可过了新年便是春耕,人手不够的话可以请短工,只是总得有个人管着,我这边店里田里的来回跑,闲的时候还行,遇上忙的时候可是走不脱身的。” 这时站在一边的段光启说话了,“要是叔信得过我,这事交给我去做如何?我打小在家里也是做过农活的,种菜啊种包谷什么的没少跟着我娘干,要是有不懂的就请教叔和婶子们……” 这让人很是意外,范氏没等他说话,便打断了他的话,“你这孩子,什么信不信得过,你看你说的这般见外话。你爹把你交给我们,我们自是好生对你,别忘了店里缺不了人,店里的活计还得需要你帮忙呢。” 段光启微笑着道,“叔叔婶子们对我都很好,只是……店里的活计我怕是做不来,就说采买,让我帮着买菜还好,要是让我算数,我可算不来,好几回被人诓了去,往里头贴了好几百个大钱儿,我想让叔从我工钱里头扣,叔不让。再说店里头的,让我打个下手,端着盘子什么的我可以,可是让我招呼客人,我着实不行,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萧景土道,“也没多少钱,就四五百个钱儿,一回生二回熟嘛,算术多练几回就会了,谁开始学都有过吃亏的时候,我年轻的时候还被人骗过大头哩。” “算术没有谁生来就会的。”萧玉翠有些恨铁不成钢,磨了磨牙。 段光启勉强笑道,“承蒙叔抬举看得起我,可是那些个活计我实在做不来。” 段光启战战兢兢的样子,看得出来他已经做得很头痛了,只是没想到,他一个堂堂男子汉,会拜倒在几个数字上。 范氏有心把店里采买的活计让给他做,一来他人勤快,二来他不是外人,这些个事迟早是要学的,劝了两句,“你爹把你交给我们,也不是让你去田里干活的,这和你在段家村有啥不用,你爹娘知道了会怪罪我们的。” 萧玉珠问过她爹的意思,微微笑着对段光启道,“启哥儿,要是店里的活计你做不来,你想到田里去做,便依你。往后家里会请些长工,种菜种水稻养鱼什么的,不用你亲自动手,你就当个管事的如何,每日察看下进度,督促下下边的人,每过两三日报于我姐如何?” 突然听到她的名字,萧玉翠立马弄了个大花脸,低声道,“报于我做啥?”萧玉珠只是笑而不语。 范氏和萧景土对望一眼,明白过来,店里的生意段光启既是做得有些苦闷,不如放手让他去别的地方历练历练,说不定能有大器。 段光启一直拘束的表情,放松了许多。(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要种大棚菜 段光启当起了田里的管事,像变了个人似的,干起活来精力充沛,事事上心,每天吃了早饭便去察看挖水潭的动静,连范氏看了都笑,“那里有短工,挖好了自会有人报上来,那些个土疙瘩有啥看头?” 萧玉翠不高兴地道,“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打算好养什么鱼种多少莲藕合适,还有那些个开春用的家伙什儿都拾掇好了?” 自从把田里的活交给段光启,萧玉翠也跟着忙了起来,往前在萧家村的时候种过田,可一下子让她整饬这么多的地,她有些应付不过来。脑子里盘算着开春种什么菜,买多少种子,什么时节种,家里的耕牛像是不够,还有犁耙之类的也少,到时候一开春请多少短工合适……一想下来,这么多的事情要办,一个头两个大。 正愁苦中,听见窗外有人发笑,更是恼得不行,走房间里走出来,见是玉珠和玉涵靠在廊下,一人假装晒着太阳,一人转过身去背书。 “总管现在就开始发愁了,往后可有的是你忙的时候。”萧玉珠回头看着她,眨了一眼。 萧玉翠上来就要拍她,“要不是你给我安排的总管位置,我能有今天吗?这么多的地让我一个人管着,那可是四十亩啊,咱们在萧家村的时候拢共才不到十亩地,我一个人管也管不过来啊。” “大姐,你愁啥呢,不是有启哥儿这个管事的吗?还有咱爹呢!”萧玉涵吐吐舌头,转而回过身来,眼神重新回到书本上。 一说到启哥儿,萧玉翠脸上臊了,红了半边脸,气得跺了跺脚,想回房去。萧玉珠想起正经事,叫住了她,“一过了新年,咱们地里就要忙起来了,我想拿三四亩出来,不出正月先种些辣椒豆角苋菜之类的。” 萧玉翠皱了皱眉,“不出正月,是不是有些早了。那时候地里还没化冻呢。我记得要过了清明才开始播种和种菜。” 萧玉珠忙道,“在平常的地里当然是种不出来,我想咱们弄一个大棚,用草帘子盖上上面保温,就和水稻育苗差不多,这样的话就能在天寒地冻的时节种出菜来。” 萧玉翠认真想了想。回想起水稻育苗的时候,那可是清明了,气温回升了。和正月里是没法比得,还是觉得不妥。 在一旁背书的萧玉涵,放下书本仔细地听了几句。叫道,“这个方法倒可以一试,若是种不了夏季蔬菜,可以种一些冬季耐寒的蔬菜,像莴苣芹菜菠薐菜什么的。莲花白菘也可以多种些,菜一长出来寻常地里的冬菜已经下了季,那咱们家里的菜就是香饽饽了。” “就知道你喜欢吃莲花白菘!”萧玉珠轻轻地敲了他一记,看向萧玉涵的眼光是又惊又喜,他能有这番见识,让人感到很欣慰。 这么一说,萧玉翠也觉得是个不错的方法,同玉珠讨论起来,定好了过了年等雪化了就翻地搭棚子,让萧景土闲暇之余多编些草帘子。又商量了种哪几样菜,好让段光启备好种子,结果两人商讨来商讨去,定的全是各自喜欢吃的菜。 萧玉珠不喜欢吃香菜,结果玉翠说香菜可香呢,她就喜欢那股味,烫着吃好吃。萧玉翠不喜欢芥菜,总觉得有股子苦味,结果玉珠却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嘛,苦菜是良性的,可解百毒。 两姐妹差点吵了起来,萧玉涵用书拍了拍两人,“打住打住。”故意板着一张大大的黑脸,“大姐二姐一个个这么自私,也不想想爹娘喜欢吃什么菜,别忘了,咱家还有一个饭庄呢,店里的菜你们就不管了吗?” 萧玉珠想起正经事,直了直腰板,正色道,“老弟提醒得是,棚子里的菜理应以店里为主,多种些食客们普遍喜欢吃的,至于咱们喜欢吃的也种一小块。” 萧玉翠让玉珠把要种的菜写在纸上,把她这几天的成果也一应写上,需要置办的家伙什儿,需要的农家肥,浸多少稻种,种多少包谷蜀黍等等一箩筐大事小事,写好了让爹回来过过目。 等萧景土一回来,萧玉翠手捏着纸,向他禀报去了,去的时候,一步三回头不放心的问玉珠,“我这样行吗?我可从来没做过这些,我怕爹问起来我答不上来呢。” 萧玉珠握了握她的手,“放心地去吧,姐姐很快就会上手的,往后田里的事就全靠姐姐了。”萧玉翠颌首示意,眼神中已经添了些自信。 从堂屋回来,萧玉翠的自信又多添了三分,一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大干一场的样子,连她平时最不喜欢的读书写字,也提出来要学,虽是不学成满腹经纶,但这几个蔬菜名家伙什儿,这些种地用得上的还是要学。 往后的日子,萧玉珠一边教着玉翠学认字,一边到处打听哪有农家肥,收集起来给开春用,要段光启叫人在地里挖了个大坑,按照以前在萧家村的法子,把骨头粉末,动物毛血,草木灰,烂菜叶烂树叶之类的腌臜东西一股脑扔进去,呕农家肥。 段光启每隔一日,便会向萧玉翠禀报田里的情况,萧玉翠正襟端坐,微微扬起了下巴,脸上不红不白不青的,架子端得像那么回事,看得萧玉珠差点被刚喝下去的茶水呛到。 段光启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添乱,低头禀报,“水潭已经挖好了,我已经放好了水,等春上就能用了;我找到附近有卖农家肥的,打听到价格,犁耙叫铁匠各打了十副。” 萧玉翠点点头,又同他商量了其他的事情,说话声音柔柔的,两人有商有量的。之前萧玉珠还担心,这样会不会显得萧玉翠太强势了,见段光启很享受的样子,便也放心。 转眼进了腊月,天气寒冷,正是进补的时候,萧玉珠开了几个菜谱。炖羊肉,炖牛肉,山药煲大骨,让掌勺张师傅给做了新添,把两道寒凉的适合夏秋季节,不容易找到食材的菜撤了下来。 家里也备了些羊肉汤,有人回来的时候,把汤热热。喝了能暖和暖和。今年入冬以来。不是特别冷,只是一直刮大风,早些日子糊上的窗户纸好些被吹烂了。 晚上,范氏把锅里的羊肉汤热了,让一人喝了一碗,驱驱寒。又检查了几个房间的窗户。段光启的房间是北间,正对着北风吹着,两扇窗户上的纸被吹了好几个大窟窿。北风从洞里面灌进来,呼呼地响,屋里面冷飕飕的。便让段光启和萧玉涵挤一晚。明儿再重新糊一遍窗户。 萧玉珠翻了几页游记,里面对京城里的美食名产介绍得很详细,只不过开了饭庄以来,她对那些名山大川少了兴趣,眼里只有美食。对着那些个干瘪瘪的文字,看了几页,觉得困了,便洗洗睡了。 第二日一睁开眼,窗户外面明晃晃的,显得比往常格外亮些。萧玉珠刚准备从床上爬起来,感觉后脊梁骨发冷。这时,萧玉翠从外面端了火盆进来,“怎么不多睡会?” “感觉越睡越冷,还不如起来。” “外头下雪了,也难怪你会被冻醒。”萧玉翠从箱子里拿出一身厚衣裳,在火盆旁边烘着,好让人穿的时候暖和一点,免得受了寒。 “下雪了?”萧玉珠一阵惊喜,就从床上跳下来,笑嘻嘻地接过萧玉翠手上的衣裳,急急忙忙穿好,等不及了就要冲出去看。 萧玉翠在后面喊着,“头发还没梳呢,这么冒冒失失的,没得一点姑娘家的样子。” 外面外茫茫一片,地上的积雪有一尺来厚,大槐树的树枝被雪压得重重的,院子里已经踩了一长串脚印,估计是萧景土和段光启早起去买菜时留下的。 萧玉珠对着皑皑白雪,还没来得及感叹,范氏从灶间掂了勺出来,“还不快回屋去,这会天才刚亮呢,正是冷的时候,小心冷着了受了风寒。” 萧玉珠本想再看一会,在雪地里走上一圈,听着簌簌的踩着雪的声音那才好呢,一见她娘手上的勺就要劈天盖地地过来,不得不又冲回房去。 下了雪,店里的活计,范氏便不让两个闺女插手了,让人在家里待着,正好趁机歇歇。 午饭后,雪停了,家里来了一位客人,是杜鹃。 见到久别重逢的好友,萧玉珠心情有些激动,拉着她直往屋里跑,没顾得上杜鹃在后面惊叫,杜鹃可是头戴着斗笠,身上穿着笨重的斗篷,被她连拉带拽的,一路惊魂到了厢房。 萧玉珠让她在床上坐下,另倒了热水用壶装了,套上布袋子让她拿在手里暖暖手,“我可是好久没见你了,上回想去找你,又怕你在府里头,没那么方便能出来。” 杜鹃抿嘴笑,“好几次跟了管事的出来办事,想抽空去你家饭庄看看,也是不得空,听说,你家的饭庄生意不错。” “听说……”萧玉珠手摸下巴,若有所思,忽然一笑,“听你们家那位说的吧!” 杜鹃羞得不行,“还没成亲呢,不许这般乱说。” “眼下就我们两个,我也就玩笑两句。”萧玉珠拉着她的手,正要问她今儿怎么有空来,杜鹃从身后拿出一封信来,说是邀请她明日去踏雪。 萧玉珠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拆开信来,信是以杜鹃的口气写的,应该是秦浩代笔,一开头是两句文绉绉的诗,后面是姐妹情谊金兰什么的,末尾才是踏雪赏花。 “我们姐妹两个,还来这些虚的干嘛?要约我去踏雪直接说就好了,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了文人这一套?”萧玉珠收起信,嫣然一笑。 杜鹃抿嘴笑,“写信显得尊重嘛!” “这信又不是你写的。” “咳……咳,玉珠妹妹,你就饶了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踏雪赏梅 到了第二日清晨,萧玉珠穿上入冬新做的鹅黄色袄子,外头是一件草绿色的马甲,用白色的兔毛滚了边,看着好不清爽。 萧玉翠本来说好也好去的,她还没有在冬日里赏过花,想来和春天赏花的感觉不一样。只可惜,临走前,赵香儿来了,说是来学打络子。上回玉翠教着打的梅花结,她拿去参加一位富商举办的家宴,受到了几位夫人的一致好评。雪虽是停了,这么大冷的天,她也不好让人家多跑一趟,便推说不去了。 萧玉珠看了看赵香儿,寻了斗笠以防路上下雪,便走了。才出了巷子,到了大路上,没过多久,一辆华丽的马车在身边停了下来,杜鹃从车上下来。 她今日头上梳的是简单的环髻,随意插了两三根碧玉簪子,身上披着蜜合色绵绸夹里绣花披风,下摆露出一段水红色裙角,相比起往常的丫鬟打扮,更显得雅致大方。 杜鹃拖着萧玉珠的手,“怎的这般凉?穿得是有些少了。” “不少呢,这可是刚做的新袄子,没穿过一回的,暖和着呢。”萧玉珠朝杜鹃笑笑,其实她有秘密武器――保暖内衣,用带绒的布料裁了做里衬,和中衣缝在一起,就现代的保暖内衣没两样,既暖和又不臃肿,整个人看起来好不清爽呢。 杜鹃皱着眉头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心疼不已,很快拉着她的手上了马车。 说起来这是萧玉珠第二次坐马车,车厢里面很宽敞,里面的格局摆设也很人性化,坐上去很舒服,这应该是李府内用的马车。萧玉珠享受地眯了眯眼,忽然想觉得不对,问道。“杜鹃,今儿去赏梅只有我们两个人吗,再加上一个赶车的家丁?” 杜鹃笑而不答,此时车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听声音是越来越近了,萧玉珠小心的掀了轿帘一角看,一前一后两匹马飞快驶来,前面的人喝住了马。[]马慢了下来。正准备收了轿帘。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玉珠妹妹,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秦浩声音里掩饰不住的笑意,那股开心劲仿佛就要满满地溢出来。 秦浩在,她不感到意外,他和杜鹃什么关系。有杜鹃在的地方他肯定也是在的,只不过另外一个高大的身影是谁? 萧玉珠放下帘子,去饶杜鹃的胳膊。“好啊,杜鹃,我还以为你念着咱们姐妹情深。要邀我去踏雪赏花,原来还藏着外人。” 杜鹃脸红了,“什么外人不外人的,说这话就见外了。” 萧玉珠唾她一口,“还不快说。另一个人是谁?” “那是三少爷。”杜鹃不甘示弱,又羞又恼地欺上来呵痒,萧玉珠忙躲开来。 两人打闹了一会,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杜鹃觉得有些累了,便靠着闭目养神。 萧玉珠掀起半边帘子往外看,见李子墨骑着一匹枣红马,在前方几尺开外的地方慢慢走着,他一身黑色貂毛斗篷,越发衬得面目清润,风姿卓卓。一股寒意从外面灌进来,萧玉珠回头见杜鹃正合眼歇着,忙把帘子放下来。 又下雪了,路上走走停停,走了一个时辰才到。一掀开轿帘,外头飘飘荡荡,雪不大,可田地间一片模糊,远远地能看到一片红色的影子立在雪花中。 “梅园到了。”秦浩从马上下来。 李子墨牵着马一步一步缓缓向前,见萧玉珠说不出来的惊喜和兴奋,正兴冲冲地往雪地里走,很快留下了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衣裳,皱了皱眉,脱下身上披着的斗篷,招手让秦浩过来。 茫茫天地间任她行,萧玉珠闯进漫天飞舞的雪花中,任一片片鹅毛般的雪落在身上,连斗笠也顾不上戴,她喜欢这种傲立寒风的感觉,一种别样的冷,心里却感觉特别的宁静。(.无弹窗广告)正想朝着那一园若隐若现的红走去,一件黑色的东西递了过来。 “傻丫头,这样子是会冻着的,要赏梅等会再赏也不迟。”秦浩把斗篷给了杜鹃,杜鹃再把斗篷搭在玉珠身上。 “这……”受了人的恩惠,萧玉珠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秦浩清咳一声,指了指不远处的身影,“要谢就谢三少爷,他可是个大好人。” 萧玉珠朝望过来的身影,远远地颌首微笑,不过很快尴尬起来,这斗篷太长了,她穿着拖到了地上,正准备走路,差点被斗篷的衣角拌到。站在雪地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凝固成了风中的画面。 秦浩背过身去偷笑着,李子墨浅浅地一笑,牵着马走了过来,等他到的时候,萧玉珠准备把斗篷还给他。李子墨没有说话,把斗篷拿下来,让玉珠换上了秦浩的斗篷,他的斗篷让给秦浩,秦浩一开始说什么也不肯穿,最后还是屈服在他的威严下,穿上了。 秦浩的身量比李子墨要矮上半截,萧玉珠穿起来刚好能走上路。 这时,门口来了一位老农模样的人,朝着李子墨行了一礼,看得出来两人之前是认识的,老农带人进了旁边的一个木屋。 木屋里面的炭火燃得旺旺的,老农叫了人去烫两壶酒,略寒暄几句,等雪小了,才请人去梅园赏花。 梅园还算大,一出了木屋,到了进院入口处,便闻到一阵清香,夹杂在寒风中传来,颇为清凉。再往园内走上几步,果然有一株株红梅傲立风中,白的粉的红的连成一片,多半是红梅,在斜风白雪中开得极为鲜艳。 杜鹃穿梭在梅花之中,脸上被风吹得红扑扑的,衬得人比花姣,秦浩对她寸步不离,杜鹃一个踉跄,他便伸手扶住她,握住她的手并没有放开。 “有人看着呢。”杜鹃羞得丢开手来,跑到前头去了。 秦浩蝶恋花般跟了上去,看得李子墨和萧玉珠暗笑。 人走开了,梅园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萧玉珠的心里突突地跳,对方对她来说,是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熟悉的是两人之间有些渊源,对方还是她的救命恩人,陌生的是加起来拢共没说上几句话,更何况对方是堂堂少爷,只能称得上是朋友。 萧玉珠感觉到气氛很是冷场,想挑了话头来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一个人闷着头赏起花来,边走边看。李子墨跟在她后面一尺开外的地方,看着近处的梅花,背着手欣赏起来。 “玉珠妹妹,最近很是辛劳吗?我见你整个人瘦了一圈。”李子墨说完,却掉过头来不看她,围着梅花踱了一圈。 萧玉珠抿嘴道,“最近店里客多,生意忙了些,再加上入了冬进了腊月,也正是忙的时候,田里地里要肥田,我准备来年弄一个大大的农庄呢。”不知不觉和他说了这么多,种田的事他应该不懂吧。 李子墨面色晶莹地看过来,“是弄准备种田种菜种瓜果的农庄吗?” “你怎么知道?”萧玉珠很是惊喜,以为他只是个被人骄纵惯了的富家子弟,这些个“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他哪体会得到。他这么一说,感觉两人之间有了那么一点点共同语言。 李子墨微微笑着,“我不仅知道,我家里也有个那样的农庄,不过是在京城。” “我家这个和你家那个肯定不一样。”萧玉珠翘着嘴角道。 李子墨温和地一笑,却不和她争辩,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株半开半合的红梅前。 过了一会,雪下得大了,杜鹃和秦浩手拉着手从园里跑出来,见着玉珠,杜鹃慌忙抽出手来,一个人先回了木屋。 因雪下得大了,路上不好走,老农已经叫人备下了酒菜,又烫了两壶好酒,要留饭。这老农和李子墨的关系,不像一般的家丁和主子的关系,显是更为亲近随和,萧玉珠听秦浩提起,才知道。 这老农原来是李府的家丁,是伺候李子墨长大的,只不过年老体衰,这些年求了恩典,放出府来,李子墨念他无妻无子,又是府里的老人,便让他看守梅园,不再受府里的是非,落个清静。 席间,老农一再推荐他珍藏的好酒,连带着杜鹃和玉珠都喝了两口,直感觉舌头有些辣,身上却感觉暖和多了。 雪到了下晌才下得小了,从梅园回来,天都快黑了,萧玉珠刚一下马车,见到范氏在院门口张望,看情形是在等她回来。 “娘,外头这般的冷,你怎么出来了?”萧玉珠去挽她的胳膊。 范氏望着那马车的背影,脸上看不清楚表情,只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回屋去,热了一碗羊肉汤端过来,“快喝下吧,外头冰天雪地的,你的身子骨向来是弱,别受了风寒。” 萧玉珠朝她挤了挤眼,范氏的脸色才好看了些,笑道,“你这丫头,家里就数你精怪,鬼得很。” 饭后,萧玉翠和玉涵知道玉珠去看了梅花,硬拉着要给他们说说,梅花好不好看,是不是和桃花差不多啊,你们几个人去的呀吗,怎么没看到杜鹃进来坐坐啊。 “这个……梅花好看着呢,比桃花好看多了,改日我画下来给你们看啊。”当着范氏和萧景土的面,萧玉珠可不敢坦白,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又不是单独和男子相处,只不过爹娘会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只是没想到,没过两日,来了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自称是李府的,送来一件竹青色缎面披风。(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绒呢披风 看到那件披风,萧玉珠整个人顿时要石化。 那是一件绒呢披风,料子波光流转,竹青色缎面里头隐隐有金丝闪动,领口和袖口是白色毛茸茸的镶边,下摆绣着一朵朵玉兰,那料子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上的。 小姑娘把衣服送到之后,没有多说就走了。范氏望了那披风一眼,瞥向萧玉珠,正色道,“你跟我进来。” 萧玉珠跟在后面,忐忑不安地进了正房,手里一下下揉搓着衣角,不敢去看范氏的眼睛。 范氏在窗台旁的椅子上坐下,轻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很轻,房里很是安静,一字一句能听得清清楚楚,萧玉珠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犹豫了一会,才道,“是……是李府三少爷送来的,昨日去赏梅,他可能是见我衣裳单薄,才会差人送过来……我这就让人给退回去。” “李府?”范氏喃喃道,像是想起了什么,“是杜鹃当差的那个李府?” 萧玉珠点点头,不敢多说话。 范氏低着头,李府这两个字好像很耳熟,她之前听过,片刻恍然悟道,声音大了八度,“是那个出面帮咱们平了官司的李府吗?” 萧玉珠又是一阵点头,手里的衣裳快被她揉破了。 范氏一下子靠在椅子上的后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良久才抬起头来,拉过萧玉珠的手,“好了,扭扭捏捏的,一点也不像往常的模样,坐下来和娘说说,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娘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范氏弯着眉。语气亲切,一副“乖乖地老实交待,娘不骂你打你罚你”的样子,看得萧玉珠心里更加没谱。不过想想,她和李子墨之间清清白白的,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关系,想到这,心里就坦荡荡了。 沉住气答道。“有一回。我和爹进城卖陶,刚好李府的总管要了咱们家的陶,让给送过去,在李府的荷花亭见了一次,只不过打了个照面。后来也是进城卖陶,我去买冰糖葫芦。碰巧他也在,他送了我一个糖葫芦,再后来就是在青山寺远远地见过一回。不过没说话。” “后来呢?”范氏听到这,语气变得生硬了。不知是在生女儿的气,怪玉珠不告诉她。还是女儿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没把她放在眼里。 萧玉珠小心地看了看她的脸色,“后来就是咱们家来了城里开铺子,他来过店里一回,昨日踏雪赏梅。他也去了……”说到后面,声音和文字嗡嗡叫差不多,见范氏铁青着个脸,忙解释道,“不过我事先不知道他会去的,要是知道他也去,我定是会推了杜鹃的约。” 范氏仿佛不认识似的看着玉珠,久久才语重心长地道,“珠儿,你年纪还小,这些个事情早了些,不过,娘想让你明白,看那衣裳料子,不用想,那李家一定是富贵人家。再者,之前官司的事李家出面,想来也是这李府三少爷帮的忙,娘想那李家一定是当大官的,这样的大户人家和咱们庄户人家不是一路。” 见她想得歪了,萧玉珠拦着她,“娘,我和那李少爷之间没什么的,我们也……就是一般的朋友关系。”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还是稍微有些烫,在这个时空久了,她也变得温婉含蓄了,和娘亲大人当面谈论这个问题,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范氏抿了抿玉珠耳边的碎发,“珠儿,你从小就是在乡下长大的,性子野惯了,那府里的规矩多,那些个太太们争来斗去的,就像周夫人赵太太那样子的,你也见过。我自家的闺女我不知道,心地善良,心思简单了些,娘怎么忍心让你进府受那份苦?”说罢看了她一眼,“这些个丑话说在前头,娘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懂,不过……你以后会明白娘的苦心的。[.超多好看小说]” 说完走出房去,去找萧景土商量此事,最后两人决定,摆一场家宴,宴请李府三少爷,一来是谢他的救命恩情,二来是暗暗地向他透几句,自家的闺女和他不是一路人。听玉珠的话,是对他没有那个心思,这让范氏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叫萧景土写了一封信,把日期定在腊月初八,差吴七给送到李府去。 范氏看着那披风却头疼不已,萧玉翠一边摸着新披风,叹道,“可真好看。”萧玉珠在一旁不理她,只是不停地打量范氏的脸色,不知道她会把这披风怎么处置。 等萧玉翠把披风里外看了清楚之后,范氏才淡淡地说了话,“这衣裳喜欢就留下吧,毕竟是别人的好意,也不好明面儿退回去,咱们备些回礼就是了。” 最高兴的人是萧玉翠,立马拿了衣裳试穿了一下,美美地过了把瘾,又提出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准备亲自动手做一件。 不过这件披风很快淡出了大家的视线,发生了另一件事,让萧景土和范氏吃惊不小,那就是王三私吞客官们给的赏钱。 原来这段时间,萧景土感觉到二楼雅间的收入越来越少,生意和以前差不多,只不过收到的赏钱却是少了许多,甚至半个多月下来没有一个人打赏,这让人感觉到很奇怪。要知道二楼的客人多半是手头有几个钱的富家公子,只有伺候得好,一高兴下来给个一小锭银子,然后豪气地说“不用找了”也是常有的事。这里头还有些常来的老顾客,其中几个来得多了混了个脸熟。 一日,萧景土去厨房催菜,在拐角处见着王三把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揣进胸前,却拿出了另一串早备好的铜钱,数出一百来个。果然等萧景土回来,王三拿出那些散钱,说是二楼雅间结的账。 范氏瞪大了眼,“往前王三不是这样的,我记得以前是回回交公,我还夸他能干。” “估计是上个月以来就开始变了,近一个月以来,二楼的收账越来越少。不过也难怪他会变心,见着那么大一颗银子,不是谁都能忍受得住的,多得几颗银子就能顶上他一个月的工钱了。”萧景土道。 范氏见他凡事一副菩萨心肠,有些急了,“这事就这么不管吗?这里面可是咱们的功劳占了大头,他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跑跑腿,就这么让他一个人吞了,他还只不过活计,要说出去,那么掌勺张师傅,阿彩也会不干的。就说同样是活计,吴七负责一楼,得的赏钱没个歪瓜两枣的,他也会有意见的。” 萧景土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让他一个人吞了,对其他的人不公,可有什么办法,难道把他换下来,吴七人老实,嘴上功夫不如他,怕伺候不来这些个贵客。王三这一次要不是被我亲眼看见,我们大家也不知道,他得了赏钱偷偷地藏起来,我们又能说什么。”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吗?我看还是要敲打敲打他,让他知道分寸,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咱们给他开的工钱可不低,对他也算好,他可别一心盯着这些油水,越到咱们的头上去,别忘了他可只是个做工的。” 萧玉珠在门外听了一会,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因为李子墨送披风的事情,范氏还生她的气呢。不过这关系到家里的财源问题,这可是大事,她不能撒手不管。在门外叫了声“爹,娘”便推开正房的门进去。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范氏回过头来看她。 “正准备睡了,给玉涵送了床被子过去,他那边屋墙薄,向来是要冷些。”萧玉珠抿了抿嘴,又说,“王三这事,也不是没有法子,我倒有一个方法,不知道使得不使得。” 萧景土正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见玉珠这么一说,惊喜道,“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因咱们店了干净整洁,雅致安静,另外厨子做的菜好,可口美味,再一个王三的表现好,伺候得让客官们满意等种种原因,客官才会给赏钱,当然这也不排除有的客官钱多,打赏一下以示他的身份和地位。这是大家的分工合作齐心协力的功劳,而不是王三一个人的,他一个人独拿这份钱也不合适。但是赏钱全部归咱们家也不合适,因为这里头还有娘刚才说的,张师傅,阿彩,吴七的功劳。” “这么一说,确实不太合适,只是别家店也是这么做的,赏钱一律归东家。”萧景土沉思道。 “我觉得还不如,把赏钱归账,一个月结算一次,从中抽出一部分来分红,按照表现分给下面的人,表现好的分得多,多劳多得嘛。这样可以激励下面的人好好干活,又可以让伙计得了赏钱心甘情愿地叫上来。”萧玉珠细细说来,这个办法和前世里的业务员分成是异曲同工之效。 “分红?”萧景土和范氏不解。 萧玉珠捂着嘴,干笑两声,“也就是把赏钱按照一定的份额,分给下面的人。” 萧景土一边听一边点头,“这个方法倒是不错,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两个抛头露面的活计私吞赏钱了,其他的人也能多劳多得。” “咱们家的闺女聪明,这么好的方法都能想出来,倒是把爹娘比下去了。”范氏伸手摸着她的头,看着她,眼睛里柔柔的。 萧玉珠被她这么一摸,心里暖哄哄的,试着问,“娘还在生我的气吗?” “你这孩子,只不过说重了你两句,你就记恨起娘来了,你是我闺女,我心疼还来不及呢。”范氏笑着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家宴 到了腊月初八这日,因为摆的是晚宴,天才刚黑,范氏便叫人把院门口的灯笼给点上了,大红的灯笼透着融融的光,映着白雪,显得格外的好看。(.) 李子墨是和秦浩一起来的,没有骑马也没有乘轿,到的时候,肩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一看就是走路过来的。 “贵客光临寒舍,不胜荣幸。”萧景土忙迎着人进屋。 李子墨拱手谦让,“伯父客气了,礼应晚辈行礼才是。” “不敢当不敢当。”萧景土连连避让,后退三步,看得秦浩在一旁暗笑,“既是家宴,两位都别客套了,就当作平日里寻常往来,不用那么多礼数。” “说的也是。”李子墨微微笑着,大步走了进来,萧景土还是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 范氏让玉翠端了点心,奉了茶,故意把玉珠叫进厨房帮忙,帮着洗菜择菜。 萧玉涵跑进厨房来,探出半个头来,“来了两位大哥哥,正和爹在屋里说话呢。高个子的大哥哥看起来是个读书人,说不定读过好多书呢。”朝范氏眯了眯眼,“娘,我可以去和大哥哥说话吗?” 范氏嫌他在厨房碍事,挥手让他出去,“去了可不许添乱,不准惹两位哥儿生气。” 萧玉涵扮了个鬼脸,看得范氏要去拍他,等她的手掌落下来,萧玉涵的人影已经到了堂屋。 萧景土在堂屋陪着两位客人说话,这几个月下来,接触了形形色色的客官,他也能说上一两句,不像以前就整一个闷嘴葫芦。不过还是会显得有些局促,客套地寒暄了几句,便觉得有些词穷。萧玉涵的到来却是帮了他的大忙了。 萧玉涵一双黑亮亮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人看,突然上前朝李子墨道,“大哥哥,我猜你会读书写字。”又朝秦浩看过去,抓了抓脑袋,“我猜你会骑大马射大箭。(.无弹窗广告)” 看得两位哥儿都笑了,秦浩逗他道,“从哪里看得出来哥哥会骑大马射大箭?” 秦浩故意板着的一张黑脸吓到了他。萧玉涵低声喃喃道。“我也说不上来。”一双无助的眼睛忽闪忽闪,身子却向李子墨那边扑去。 李子墨摸着他的发顶,“哥哥不仅会读书写字,也会骑大马射大箭,往后教教你好不好?” “我老早就想学骑马了,我还想学习武呢。大哥哥,你可一定得教我哦,学会了骑马。我就是个男子汉了,那样的话,我就能保护两位姐姐了……”见他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萧玉涵立马停住了口。 席上准备的都是些家常菜,有小鸡炖蘑菇,莴苣小炒肉,泡椒溜猪肝,家常豆腐。清炒莲藕丝,一样青菜。小鸡炖蘑菇是用铜盘装了,下面用瓦罐装了炭火煨着,保持热气腾腾的。还有一小碗泡菜,和一盘从店里拿的酱牛肉,给来下酒。 在正屋摆了一桌给男客们,偏厅里开了一小桌。范氏让启哥儿把烫好的酒给几位哥儿倒上,还嘱咐道防着玉涵这个小的偷酒喝。 范氏的令刚一下,萧玉涵立马做乖巧状端坐着,小手在桌子下面搓着。萧景土招呼大家先喝两杯驱驱寒,又顺便埋怨了这两日的天气,雪下了几日下个不停。等范氏一走,萧景土给玉涵碗了倒了一点酒,让他尝尝,“咱们玉涵是小大人了,不学会喝酒怎么行?” 萧玉涵拍拍胸脯,豪气地端起碗准备大喝一口,谁知酒刚到嘴边,就直吐舌头喊辣,忙夹了一筷子猪肝放进嘴里,好消消酒的辣劲。 那一筷子猪肝看得李子墨直皱眉头,萧玉涵转过头来,夹了一筷子猪肝放进他的碗里,“大哥哥,你多吃。”又夹了一筷子猪肝,颤颤巍巍地朝秦浩伸过去,“这个给你。”因离得远了,等筷子伸到桌子中间,上面的菜已经被他撒了大半。 秦浩知道李子墨不喜吃猪肝,不过猪肝可是他的最爱,所以故意很高兴地扒了一口饭,还一个劲地夸猪肝好吃,加上泡椒的酸辣味正好。 看着自己碗里的猪肝,听着秦浩在耳边一味地低笑,李子墨声色不动先向萧景土敬了酒,对饮了一碗,才硬着头皮把猪肝吃下去。 偏厅这边因为只有娘女三个,吃得很是自在,这时外间传来酒坛子碰碗倒酒的声音,看情形是喝上了,娘女三个相互看了一眼,都笑了。可是中间还时不时夹杂着萧玉涵稚嫩的声音“干”,听得范氏直摇头。 “毕竟是小子,就让他喝点,再说启哥儿也在呢,会拦着他不让他多喝的。”萧玉翠劝道。 “我啊也管不了了。”范氏叹道,可能是家里只有一个男娃的关系,每回家里来了男客,萧玉涵都会显得格外的兴奋。 萧玉珠透过珠帘向外间看,见萧玉涵小脸红扑扑的,端起大碗正和李子墨对饮呢,立马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喝太多,免得惹老娘生气,谁知他吐了吐舌头回瞪过来,让人哭笑不得。 席后收了碗筷上了点心,范氏问起萧景土,交待他说的话有没有说。 那种话他怎么好意思说,万一人家李公子对玉珠不是那个心思,这样一说不是抹了人家的面子,两人都难堪,徒增了不快。一顿饭下来,萧景土觉得李子墨这人不错,是个识大体能担当的,最主要的是性子又好,一副极有家教涵养的模样,他看了也喜欢。 范氏笑道,“你啊,是个办事不利的,一顿饭下来,连你也站不住脚了。”说完走进屋去吗,在李子墨对面的桌旁坐下,又让玉涵带着秦浩到书房里,看看他练的大字儿,找了借口把人支开。 李子墨意思到她有话要说,至于什么事,他已经猜到了三分,手摩挲着茶杯,浅浅笑着。 “李公子,谢谢你前两日查人送过来的大衣裳。”范氏直了直腰板,想在气势上压一压他。 “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李子墨一副雷打不动,温文尔雅的样子。 “只是……这么好的衣裳,咱们家玉珠用不着。你也知道,我们家是庄户人家,整天干活忙里忙外的,这么好的大衣裳穿在身上也不方便,着实是可惜了,穿出去还会被别然笑话。”范氏不急不慢地道来,稳稳地吃了一盅茶。 李子墨手指轻轻扣着桌子,面上一直挂着笑,静静地听着,范氏的话虽是没有直说,但她的本意不难猜,等她的话一说完,才道,“伯母你误会了,我送玉珠披风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那日见玉珠身上单薄,怕她受了寒,眼下又是三九天,即便换了是别人,我也是会这样做的。只是再好的衣裳只有穿在人身上才能发挥它的用处,要是搁置起来彰显它的贵重,那反倒是华而不实,有违它的本意。” 玉珠这两个字从他口里说出来,这么顺口亲切,让范氏不得不警醒,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有别的意思就好。”默了一会,忽然一笑,“只是这衣裳这么贵重,我看还是数了钱还你。”说着把早准备好的一两银子拿出来。 “伯母,你听我说一句。”李子墨拦下她,“这披风也是寻常的披风,是府里丫鬟们穿的,又不是特地做的,不是什么贵重物,伯母要是这般做法,那实在是太见外了。” 范氏想想,这样子做得确实过了点,如果自己硬要把钱还给他,这不是拉了李家的脸面,想想还在作罢。 稍坐了一会,李子墨便告辞了,萧景土提着灯笼把人送到了院门外,回过头来责备范氏,“你看看你,把人吓跑了吧。” “我还不是为了咱们二丫头着想。”范氏低声道。 不过收了李府的披风,她还是觉得心里不安,想着要送回礼,一来一往,把人情还了才好,一边琢磨着送什么好。 萧景土瞥了她一眼,“你是就是操不完的心,眼下日子过得太平了,你就操心两个闺女的亲事,没个消停。咱们珠儿还小,她大了看上了谁,咱也不拦着,反正是她自个选的路。” 范氏自嘲地笑笑,“人老了就是爱瞎操心。”范氏想起席间李子墨喜欢吃自家腌的泡菜,决定过两日就送一坛子泡菜过去当做回礼,还了这个人情,她心里也好安生。立马就蹬蹬蹬地出去了,吩咐玉翠挑一坛子腌好的泡菜,另外放开来。 不出三日,雪停了,萧家村的陶窑要散伙,萧景土抽空回去了一趟,结清了两个陶匠师傅的工钱,每人还多给了一吊钱作为年礼。二憨和吴师傅回家时,要到城里转车,顺道来了城里小院一趟,主要是想探探东家的口风,东家来了城里做买卖,不知陶窑明年还开不开。 “开,肯定得开,明年还请你们来,这你们就放心吧。”萧景土肯定地答道。 得了明信儿,二憨放下心来,在院子里转了转,直夸东家生意越做越大了,越做越好了。 范氏拿了两匹布出来,一匹是红色的花布,一匹是青色棉布,把花布给了二憨,“你家里有年轻好看的媳妇儿,还有两个女娃,这布就给她们做衣裳用。” 说得二憨脸红了,怪不好意思,还是接下了。 范氏把青布给了吴师傅,“你家大半是男娃,你媳妇的份例嫂子我就没备了。” 又是引得人笑,萧玉珠还偷偷出了个主意,让两家各裁出一块布来交换,就能花布青布都有了。范氏把备好的一些点心,红豆糕桂花糕马蹄酥花生糖各包了两大包,给两位师傅捎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二妞 一大早,二妞和她爹送了鱼和莲藕过来,这几日下雪天气冷,亏得他还去捞鱼。范氏让王三吴七两人卸牛车,又叫玉珠舀了两碗羊肉汤出来。 傻蛋爹一边从车上卸货一边说,“鱼是早上用网捞的,只是这莲藕,我前几日看着要下雪,便全挖放在家里,是放了几天了,不知道合不合适。” 范氏忙说,“莲藕放得久,放个几天没事儿,只是多亏了你这么冷的天还亲自送过来。” 二妞脸冻得红红的,一下车便使劲地跺脚,脚丫子快冻僵了。 萧玉珠拉过她的手,冰冷冰冷的,让她把一大碗羊肉汤喝下暖暖身子,然后拉着她去厨房烤火。眼下时辰还早,掌勺师傅还没来,只有阿彩在,正擀着面皮给来包饺子用。 二妞身上暖和了,从袖袋里掏出几张纸来,说是她哥哥练的大字,特意让她送过来给玉珠看呢。 萧玉珠展开纸来,是几张临的帖子,笔画中规中矩,只不过有些歪歪斜斜,看得出来手不太稳,不过才学两三个月就能写出这样的字来,已经是很不错了,大大地夸奖了傻蛋一番。 二妞拿着字看,纳闷道,“我倒看不出来哪里好,他啊一上了学便魔障了,一回来就是背书写字,家里好多活计都耽误了。玉珠,你瞧瞧,本来是他和我爹来送鱼的,现下他却不来了,一心扑在书上,他还说什么勤那个补什么来着。” “勤能补拙!”萧玉珠笑道。 “对,就是这个词。”二妞又看了看字,还是摇摇头。萧玉珠瞥了二妞郁闷的神情一眼,见她把纸拿倒了,不由地扑哧一笑,二妞不好意思地立马纠正过来。 萧玉珠继续看着未看完的帖子。发现最下面的居然是一副画,有树有房子有鸡有狗,还有几个小人。其中有一个二妞模样的小姑娘正在院子里浆洗衣裳,另外三个小人围着一起坐着针线活,一个年长一点的看得出来画的是傻蛋娘,正端了簸箕喂鸡,一个汉子蹲在墙根抽着烟斗,一个少年在梧桐树下背书。一副悠闲自在的农家生活图。 看得人好生羡慕。感觉又回到了萧家村,重新回归种田养鸡其乐融融的田园生活。 看着看着突然来了兴致,萧玉珠去柜台上取了纸,找了块木板,却没有那笔墨,只是从火盆里挑了一块木炭。在墙上磨尖了,在桂花树下作起画来。用黑黑的木炭在纸上弯弯涂抹两笔,一道月洞门跃然纸上。再过来是一辆牛车,草草地写意一下,出现了一头牛。旁边几个人在卸着牛车,手里抬着一个大水盆,看得出来里面是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还有水花溅出来。院东面是一棵桂花树,树下的石凳上坐着一个姑娘。背过身子,在木板上绘画。厨房门口站着一个二妞模样的小姑娘,正翘首往这边张望。 粗细得当,虽是没有颜色,却天然混成像一副水墨画,特写的地方笔画尖细,细腻的笔触能看得出来牛车上放的是莲藕,院子里堆放的是菠薐菜和大白菘,连二妞头发上戴着的海棠绢花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画完最后一笔,才满意地舒了口气,放下木炭,正准备把画收好让二妞给带回去,看见二妞正在厨房门口朝她招手,等萧玉珠走近了,二妞才拉过她的手小声道,“我看见阿彩包的饺子怪好看,能让她教教我吗?” “阿彩人很好的,她不光会包饺子还会包云吞,你去和她说,她定会教你的。”萧玉珠鼓舞道。 可能是上回阿彩对人不理不睬,让她吃了个瘪,二妞心里有些害怕,犹豫了一下,盯着阿彩的脸看了一会,觉得阿彩脸上的斑没有以前那么可怕了,才敢向前挪了一步,边回头边说,“她会教我吗?她看起来很忙哦。” 萧玉珠朝她点点头,二妞才敢放开胆子走到阿彩面前,同阿彩交谈起来。没多久,阿彩手把手地教她怎么和面,怎么擀面皮,怎么才能让捏出来的饺子好看又不容易爆开。只不过阿彩的话不多,只是低着头示范了一遍。 很快二妞举着亲手包的第一个饺子朝玉珠挥了挥手示意。 萧玉珠把二妞包的饺子下到锅里煮了,不过还是有不少爆开了皮,露出里头的肉馅来,二妞吃过亲手包的美味无比的水饺后,向阿彩道了谢,拉着她爹上粮铺买面粉要回去包饺子。 进了腊月,范氏记挂着新年在哪过,店里头走不开人,临近年官客却多了起来,萧家村的家快搬空了,只剩下些破旧的桌椅板凳冷锅冷灶,要是回去过年,好多东西得搬回去,一来二往地也麻烦。 萧景土盘算着店里到了年底才能关门,过了元宵就要准备开张,还有新买的用来种水稻的地要春耕,菜地里要浇肥,一算下来好多事情要忙活。 范氏笑着道,“既是这样,那咱们就在城里过个年。” 既然定下了在城里过年,范氏便着手准备给老宅里的年礼,还有姥娘那边的也不能落下。往年是按照乡例送的,算是中规中矩,只是今年全家来了城里,老二媳妇又在村里头乱说嘴,话里话外地尽是些老大家在城里发了财的意思,连带着给送鱼的傻蛋家和送鸡蛋送鸡的喜子家也跟着富裕了起来,就知道挣了不少银两。 钱是挣了,可垫的本还没回来,这样一摊下来,今年的年景却不大如人意,范氏虽是要强的,可也不会在这事上逞能,打肿脸胖子,决定今年在乡例的基础上再添置几样。 她在陈太太闺女的满月宴上认识了绸缎铺子的曹太太,两人甚是合得来,便想着两边各添两匹布,男女各一匹。曹太太挑了四匹布过来,各是两匹青布,一匹鹅黄色,一匹银红色,差人送了过来。 范氏见那料子算好,看上去和缎面差不多,价格算是公道,觉得送出去也体面,把颜色稚嫩的鹅黄色和深一点的银红分别裁出一半来,匀开来。再让玉珠多烤了几盘点心,用竹篮装了,另用纸包了几大块酱牛肉,连同早准备好的几坛好酒和白面,装装一大车,让萧景土赶着往萧家村和范家村送去。 年礼送过去没几天,老二媳妇刘氏上门来,特地感谢老大家送的礼。 范氏见刘氏穿着的衣裳正是送出去的银红色料子做的,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便没有多说什么。 刘氏摸了摸衣裳料子,“大嫂置办的这料子,可真是好看,这么好的料子怕是很贵吧。” 范氏脸色淡淡地,“也没多贵,我也是看着这料子好看,给大人做衣裳正好,才买了来。” 刘氏笑咯咯地道谢,瞥见阿彩在厨房穿来穿去的,磨了磨牙,很快忽然笑着埋怨道,“嫂子上回才和我说的,两个伙计已经够用了,怎么这么快就请了新人进来?” 范氏知道上回没答应刘氏娘家两个侄儿的差事,刘氏心里一直记挂着呢,没太搭理她,“阿彩能干的活,都是杀鸡宰鱼,厨房里的杂活,你家侄儿干不了,再说,你家侄儿会包饺子会做点心吗,这些个厨房活他们小子是做不来的。” “说的也是。”刘氏睨了她一眼,“杀鸡宰鱼的没什么难,学学就会了,我家大侄儿人灵活,这些个活计学得快,只是这厨房,小子们还真不好入。不过我说句不该说的,我看这些个伙计都是外人,这外人还是不放心,我透一句,嫂子还是得多个心眼,不要被人诓骗了去。” “你把大哥嫂子当什么人了,会被人骗了去,简直是笑话。”范氏轻笑道。 刘氏没有再接着往下说,想起她今儿来的主要目的,满脸堆笑着,“我看大哥在城里买了地,村里的菜地和田是种不上了,陶窑交给老三了,嫂子你看,村里的地是不是交出来让我们种种。” 萧家村的地太远,是种不了的,之前把菜地交给老三媳妇了,田的话因为收了秋粮,便没动它,还没交出去,只是萧景天和刘氏是什么样的人,范氏是清楚的,想了想,“拢共有十来亩田,你要是想种的话,你和老三家一人一半,每人五亩,我也不偏袒谁。” 刘氏在耳边提醒道,“菜地可是全被老三家的种上了,本来我想种嫂子院子里的几分地,却被老三家的占了先,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老三家的人勤快,菜地整饬得好,交给她我也放心,只是老宅里的原本就有七八亩菜地,你全种上了,还不够你吃的?”范氏不想再多说。 刘氏讪讪一笑,还是谢过范氏。 到了下一个赶集日,听村里来人说,刘氏把五亩南边的好田全都占了去,剩下四五亩河滩子的山上的田全留给了老三家,把谢氏气得不轻。 刘氏这人就喜欢占些小便宜,只是南边的好田全交给她种,范氏心里头不放心,觉得白白糟&蹋了那几亩好田。 萧玉珠见范氏闷闷不乐的样子,劝道,“村里的田咱们横竖是种不上了,还去操心它做什么?还是多操心操心咱们新置办的地吧。” 范氏收了心思,回了神,蹬蹬地又出去了,看情形八成是去找萧玉翠,让她汇报地里的情况。(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元宵赏灯 这个新年是在城里过的第一个新年,相比以往显得冷清了许多,街上的人很少,做买卖的大多关了门,回家过年去了,只剩下一些买过年玩意等的小商贩,多半是些买烟花风筝大红灯笼之类的。 店里散工前,根据立下的规矩,给几个做工的,每人分了红,连阿彩都领到了额外的五百个钱,很少笑的她脸上露出了微笑,对着范氏谢了又谢。范氏知道她是单独搬出来住的,一个人太孤单了,特别是在大节气下的,邀请她过年的时候上门来坐。 阿彩还是拒绝了,她的身份是个尴尬的,是被人休了妻了,又没有生养,大过年的免得带了晦气。 范氏想想便没有再强求,送了她一块衣裳料子给她过年做新衣裳用。 到了元宵节,城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绸缎铺子的曹太太早之前就下了帖子到家里来,约范氏和酒坊的陈太太去看花灯。三个小的也跟着去看,一路上最兴奋的是东西,在人群中乱闯,好几次,萧玉涵不见了东西,以为它跟丢了,没想到不一会儿,东西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头上蹭了好些花灯上的纸屑,五颜六色的。 一轮明月当空照,照着大地恍如白昼,街上张灯结彩,映着各式花灯,看着好不热闹。 姐弟三个跟在大人的后面,在街上遇见了崔云两兄妹,崔云觉得跟着大人逛没意思,提议要自成一队,这个想法得到了曹家公子的认同,曹公子和崔云差不多年纪,也觉得跟着他娘看花灯,也是拘束,遇见自己喜欢的花灯样子。停下来猜个灯谜的机会都没有。 曹太太看着他撅着的嘴,笑了笑,招呼了带的两个家丁,让看着这群皮猴们,她们几个妇人就先到醉仙楼去了,到时候在那里会合。 范氏走之前,对着萧玉涵嘱咐,不准玩得太过。忘了时辰。 大人们一走。大家齐声欢呼,崔云提议到白莲巷那边的主街去看看,他听人说每年那里的花灯是最好看的。崔素素寸步不离地跟了上去,拉着她哥哥和萧玉涵直嚷,别往人多的地方钻,万一给走丢了。这副模样像极了管家婆。 看得萧玉翠玉珠直笑,也跟了上去,一路上熙熙攘攘。人挤人,只是分明看到萧玉涵身子一个劲地往旁边靠,想远离了崔素素。只是没想到崔素素立马又靠了过来,气得他直能抬头望天直翻白眼。 到了白莲巷,这里的花灯果然比其他地方的好看,听崔云说,这边的花灯展是城里的几个大商贾家办的。猜中了灯谜不仅能带走花灯,还能有奖呢,奖励的话每家各不相同。要是猜不中,又想要花灯,只能出五倍的价钱买。 果然见有人举了花灯从人群中出来,很是激动的扬了扬手中的奖品,是一支毛笔,有的人手中拿的是一包点心,甚至让人发笑的是,有人举了棵大白菘出来,不用想肯定是从卖菜商家的花灯处出来。 萧玉珠见着那毛笔,按捺不住,想去给玉涵赢一支回来。崔云却拦着她,“前头还有更好的呢,咱们石雨县的第一官家李府,那儿的花灯可是从京城运过来的,和当今圣上看的差不多呢。” 话还没说完,便带着人往东边走去,曹公子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乡巴佬。”惹得崔素素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拉过萧玉涵就走。 看来他是摆脱不了这个厄运,萧玉涵只能被她胡乱扯着往前去。 到了李府的地盘,果然人又多了三层,一阵阵欢呼声从人群中传出。李府的花灯几乎没有重样的,糊着薄纱或彩纸,上头绘着各种图样,有花鸟图、美人图、年年有鱼、鲤鱼跃龙门、仙女荷花等,还有小孩喜欢的动物图案,手工很是精致,透着融融的灯光,更是显得生动。(.好看的小说) 萧玉翠看重了挂在上头的一盏六角杏花灯,兴奋地拉过玉珠指给她看。 “姐喜欢吗?”萧玉珠问道。 萧玉翠点点头,“我觉得和咱们家杏树上开的花儿差不多。”牵着玉珠的手从人群中钻了过去,挤到前头去看。 萧玉珠让人把杏花灯取下来,一个中年男子把花灯取了下来,笑眯眯地说,“小姑娘,要是喜欢这盏花灯,那可得把谜底猜对了,猜对了谜底这花灯就是你的了。” 灯上的谜语是“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打一日常用物。旁边围着的一些人目光吸引过来,猜来猜去猜不出来,好些人没猜对便走开了,被新的好看的花灯给吸引了过去。萧玉珠把家里用得上的家伙什儿想了一遍,感觉这个东西她用过,想了一会,忽然一笑道,“是杆秤”,她还曾经差点被称砣砸到脚。 “姑娘真是聪明。”中年男子递过杏花灯,又递了朵堆纱绢花过来,说是额外的奖励。 萧玉珠接过花灯,却没有接那绢花,笑指着一旁的一个墨柄,“用绢花换这个墨柄如何?” 男子把绢花换了墨柄,又笑着说,“姑娘既然读过书,不妨猜猜这样谜底,这两副可是上下联。” 萧玉珠把花灯转身给了玉翠,转而又兴致勃勃地看灯上的谜语:“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猜了半天,没猜出来,只能不好意思地饶饶头,谢过对方的好意,举步要走。 “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萧玉翠怔在原地,喃喃道,也是猜不出来。 两人正想要走,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油灯。” 萧玉珠大为震惊,想回头看看是谁猜出来的,瞥见一个熟悉的笑容,温文尔雅,明亮无比,连街上的花灯顿时都会黯然失色。 两人打了个照面,相互愣了一愣,只见中年男子要行礼,刚要喊“三少……”见着李子墨朝他使了个眼神,立马把后面的词吞了回去。 李子墨浅浅笑着,“不知这谜底对不对?”中年男子才反应过来,取了仙女荷花灯过来。 李子墨提着灯就走,等萧玉珠从里面出来,发现他正在前头的树下等着。 “这么巧。”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句话,萧玉珠觉得有些沮丧,这谜底她可没猜出来。 “你能猜中前一个谜已经很不错了。”李子墨说罢把荷花灯塞到萧玉珠手里。 “这可是你猜出来的?”萧玉珠一惊。 “这里的花灯都是我精心挑选的,我想要什么样子的没有?玉珠妹妹就收下吧。”李子墨刚说完,萧玉涵从人群里窜出来,手里提着一盏青松灯,见着李子墨,很是得意,扬了扬手里的灯。 自从李子墨教过他骑了一回马,萧玉涵便对他念念不忘了。 “玉涵真了不起。”李子墨轻轻地摸着他的发顶。 萧玉涵得意洋洋地翘了翘嘴角,李子墨嘱咐了他几句,又说天气暖和了教他射箭之类的云云,便挥着衣袖往前去了,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萧玉珠提着花灯愣在原地,萧玉翠从里面挤了出去,三个人一人提了一盏灯往前去与崔云他们汇合。曹公子早早地在桥上等着,见着三人手里的花灯,冷哼哼一声,“一群乡巴佬,连花灯都没见过。” “你说什么?你胆敢再说一遍,小心我揍你。”萧玉涵听了气呼呼地冲了上去。 曹公子鼻孔朝天,道,“神气什么,瞧你那身板,跟个豆芽菜似的,还敢揍我?” 萧玉翠拦下玉涵,拉他到一边去,又向曹公子道了歉。萧玉涵知道曹公子家是开绸缎铺子的,曹太太和范氏又是来往得多,想起平日里爹娘和姐姐们的教诲,便忍住了,连曹公子后面的几句不堪入耳的话都装着没听见,扭头看着桥下面的风景,等着崔云两兄妹过来。 崔云和崔素素是空手而归,崔素素一见着萧玉涵手里的灯,看得挪不开眼,觉得好看,立马就张口要讨了来。 好不容易得来的灯,怎么能轻易送给她?萧玉涵装着没听见,继续看风景。崔素素小眼巴巴地看着,眼泪都快下来了,见玉涵不为所动,只好去搬救兵,把她哥哥拉出来。 崔云哄她道,“哥哥去猜一盏灯,就是了。 “你今晚可是猜了好多盏都没中,我才不想陪你去。”崔素素扁了扁嘴。 萧玉珠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灯,这是李子墨送的,她也不好这么快就转送了人,看了玉翠一眼,萧玉翠拿起杏花灯,蹲下来递给崔素素,崔素素这才破涕为笑。 一行人正准备步行往醉仙楼去寻几位大人,路边赶来一辆马车,因街上走的人多,道路已经变得很拥挤,车夫还是赶着马车往街上行驶,险些踩到人,引起一阵sao乱。 有人已经开口骂了起来,“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一辆破马车显摆个啥,元宵节还赶车上街。” 马车上传来阵阵莺声笑语,轿帘掀了一角,很快放了下来。透过路上的灯光,萧玉珠感觉那人面熟,定睛一看,是周芷灵,更是觉得无语,拉着玉涵崔素素两个小的往路边靠,以免误伤。 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醉仙楼,几位夫人正在谈论着城里的一件大事,原来周芷灵的父亲要由县丞升为县令了,出了正月就要上任。 怪不得那周芷灵这般嚣张,敢在大街上横着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送礼 周县丞要新官上任升为县令,曹太太烦恼着送贺礼的事来。(.无弹窗广告)以为一有新官上任,下面的乡绅们开始活动起来,准备贺礼,甚至有些想巴结讨好的乡绅们派人四处打听新官的喜好。县令是一县的父母官,往后乡绅们要依仗的地方多。 曹家是开绸缎铺子的,别的没有,衣裳料子却是有的是,曹太天提出,送几匹好的蜀锦过去。 陈太太来城里不到一年,第一回遇上这种事,不知道该怎么办,要说家的有的,她家就酒多,只不过送酒显得礼薄了点。 曹太太提醒道,“你家的东北的,东北的山上可一抓一个宝,什么山参鹿茸的,这些在我们南方可是稀罕物。” 陈太太想了想,“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来石雨的时候备了两棵老山参,本来是给我生产的时候用的。谁知这个闺女安分着呢,生的时候我也没遭罪,连半棵都没用上,那就挑一棵老山参送过去,再加上几坛子好酒。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显得薄了点。” “不薄。”曹太太笑道,“一看你啊就是个讲礼数的,只是咱们和那周家不是至交,虽然咱们往后得依仗他家,然而礼不用备得太重,否则反而会显得过来,毕竟咱们做的是小本买卖,比不得那些个财大气粗的。” 范氏在旁边听着,却一直没说话,曹太太见她面上不好看,拉过她的手,“我知道你是个心气高的,你家和周家也没有大的过结,只不过闹了点小误会,那些个小姑娘说出的话,你放在心上做什么?” 范氏知道她指的是上次陈家满月宴上的事。回过魂来,“他是当大官的,咱们是老百姓,八竿子打不着,再者咱们家是从乡下来的,没有那些个稀奇玩意,送了别人不一定看得上。” “妹妹说的哪里话?”曹太天嗔了她一眼,“县令可是石雨县的父母官。往后求人办事多。咱也谈不上巴结,只是不得罪就好,眼下人人都送礼,就你家不送,另外,你家和周家也是认识的。这样的话反而会显得是我们拿乔。” 范氏呆了一呆,这些官场上的事她也是第一回插手,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门道。看来不送礼是不行的。只是很快又烦闷了起来,“是我考虑欠周全了,听你的一席话。也算是明白了,这礼啊咱送。”只是要送什么,却让人感到很苦恼,范氏回来的路上想了一路,也没有定下来要送什么。回到家,见着桌上摆着的一个大红梅瓶,上头插有几枝半开半合的迎春花,才恍然大悟。 萧玉珠看着她的神情,问道,“娘是想把这梅瓶送给周家吗?” 范氏以为玉珠舍不得这花瓶,这可是经她的手烧出来的,会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另一个她和周家大小姐不和,心里多少会有些不情愿。好声好气地劝道,“咱们家有陶窑,往后想烧有的是机会,娘也知道这是你喜欢的物件儿,咱们和那周家又不对付,为了咱们全家以后在城里能够好过点,这些脸面上的事还是要做的。” 萧玉珠见范氏误会了她的意思,不由地一笑,“不就是个花瓶,我才没有那么小气呢。只是这种大红梅瓶只剩下一个了,这样送出去会不会不太好?还不如送孔雀绿,咱们家正好还有几个,挑一对出来就是了。” 范氏还是觉得大红的衬着喜庆,只是剩下一个,要烧是来不及的,等萧景土一回来,把这事和他一说。萧景土拍拍衣裳进屋,笑了笑,“我看送孔雀绿没有什么不妥,别忘了周县丞……不,周县令还从我手里买过一个大红梅瓶,又送一对,岂不是多余了。” 范氏嗔怪道,“什么买不买的,这么糗的事还拿出来说,也不怕孩子们笑话,是咱们拿出去求人,接过礼没送出去反倒是做了一桩买卖。”说完帮着拿了烟斗,要脱他外头披着的大棉袄,又细声细气地问晚上的花灯好看不好看。 萧玉珠眨了眨眼睛,这两人说的话她怎么听不懂呀,见范氏的神情换了一副模样,眼睛里柔柔地,和萧萧土有说有笑的,萧玉珠立马识趣地溜回了房。 到了周县令上任的前两日,范氏把两个孔雀绿梅瓶扎了红绸子,用朱红色锦盒装了,派王三给送了过去,她和萧景土却没有亲自去贺。 很快到了阳春三月,大地回暖,到处一派草长莺飞,春暖花开的景象,粉的桃花白的梨花绿的翠柳映着水磨青砖,显得春意浓浓。 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萧家村,不知菜地里的几株桃树今年开的桃花是否依旧,田的油菜花草籽是不是还像以往那样灿烂。萧玉珠抬头望着院子里的大槐树,幽幽地叹了口气,正想掉过头往回走,一个身影朝她扑了过来。 吓了她一跳,是腊梅那傻丫头。萧玉珠先是吃惊然后是疑惑,腊梅怎么到城里来了,同来的还有她娘,更让人吃惊的是,她要到城里来卖豆腐! 听到这个消息从腊梅口中崩出来,萧玉珠感觉有些难以相信,腊梅向来是大大咧咧的,说话不打草稿不要紧,最关键的是不经过大脑,只好转头看向腊梅娘,向她求证。 腊梅一进来便直呼口好喝,要玉珠给她这个姑子倒水去,腊梅娘想拦她,却拦不及,埋怨两句,“城里不比咱们乡下,瞧你这个样子,没得一点姑娘家的样子。”又笑着看向萧玉珠,“腊梅就是这个性子,你别和她见怪啊。” “不要紧,这才是腊梅该有的样子。”萧玉珠笑着领着人进屋,扭头朝灶间方向喊了一嗓子。范氏正在侧院清理着刚从菜地里收的蔬菜,好给店里送去。 大棚里面种的菜经过一个冬天,长势颇为喜人,好些原本要过段时节才有的辣椒豆角黄瓜,已经挂了果,几大块地的青菜每天都能收上一茬,空出了的地紧接着又种上了,一下子省了不少买菜钱呢。 范氏听到叫声,从侧面过来,听腊梅娘说要来城里买豆腐,也觉得是个好主意。 腊梅拍拍胸脯,“这法子可是我想出来的,咱们村就那么大,每天做几桌豆腐还卖不开,我想着来了城里,城里人多总有人会喜欢吃豆&腐的吧,我们家不光有水豆腐,豆腐花,还有豆腐干豆腐皮,肯定能比在村里卖的多。”说着往萧玉珠身上靠了靠,“玉珠侄女,我三姐照着你说的法子,做了豆腐干豆腐皮,果然比水豆腐好吃多了,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喝鲫鱼豆腐汤。” 一说到吃,腊梅就显了形了,萧玉珠看着她笑得弯成月牙状的眼睛,不过最终还是拿她没办法。 这么说来,她当初的一个小小建议,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萧玉珠想想,这是条不错的财路,看来不能再小看腊梅这个傻丫头了。 腊梅娘拉过腊梅,让她规规矩矩坐好,才说,“玉涵娘,我也不瞒你,要是遇上过节还好,豆腐能卖得出去,要是平时家里有菜又不来客,谁会舍得花钱买豆腐吃,如今这买卖是越来越难做的,我原本想着能卖多少是多少,就当换几个钱充当家用,可几个小的都大了,花销也。四丫头又老在我耳边吵吵,说要和你们家玉珠一样,到城里来买豆腐,我一想,觉得这也是一条路子。” 范氏道,“照我说,腊梅这主意不错,就说我家这饭庄,一天都得消好几十斤豆腐呢,更不用提在集市上卖了,只要你做得过来,肯定能卖得开。再说卖豆腐又不用租铺子,不用多花那些个冤枉钱,在集市上占个位置就能卖,挑着走市井也能卖。” 范氏这么一说,腊梅娘更是觉得放心了。 “我要向玉珠一样,挣大钱儿。”腊梅忽然挣脱萧玉珠的手,站在堂屋中央,一手掐腰自豪地说,那口气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看得她娘头痛不已。 腊梅娘为了不让腊梅再添乱,扯着腊梅就走了,临走前,托范氏帮找个院子,找个小点稍破些的过得去就行,预算的话和她们家这院子差不多的。 说来还真是巧,没过几日,同一条巷子斜对面的那家要搬走,搬到外地去,范氏让萧景土前去打听打听,看那院子租不租? 萧景土跑了一趟腿儿,打听到那户人家正愁着要把院子租出去,原本以为没这么快会有人找上门来,计划托给牙行代着出租。因同住在一条巷子,打过几回照面,也算是熟人,那户人家开价也不高,只要八百个大钱儿。 那院子格局和她们家租的这个一模一样,只是面积稍微小一点点,够腊梅一家人住了,院子里有水井,要磨豆腐也方便,价钱上却便宜很多,当初萧景土租下这院子是一吊钱儿。 范氏看了也觉得满意,让萧景土先把钱垫上,并托来城里的村里人带了话,告诉腊梅娘说院子找着了。 没过几日,腊梅家就搬来了,腊梅爹赶了牛车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因腊梅娘考虑着村里的田也种上,家里没有搬空,只是把做豆腐的家伙什儿搬得齐全。 知道腊梅家搬来了,一大早,萧玉珠扯着玉翠串门去了,见到了好久不见的三丫头,如今她头上挽了发髻,一副妇人的打扮,看情形是嫁了人了。 果然从屋里走出来一位黑乎乎的汉子,想来该是腊梅口中嫌弃的那位上河村的。长得确实是黑了点,不过比木炭还是好很多,至少牙齿是白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玉翠的亲事 安顿好的第二日,腊梅家的磨盘就转了起来,一头老黄牛拉着磨盘转了一圈又一圈,黄豆磨成了豆浆,顺着石墨往下流,不久就能闻到一股豆子的香味。 腊梅娘手里不停地冲浆倒浆,做了十桌豆腐,给潇湘记送去四桌,把两桌压实了压成豆腐干,一桌压成了薄的豆腐皮,连同剩下的几桌水豆腐让腊梅爹挑了去集市上买。 腊梅一大清早就吵吵嚷嚷着,要去集市上卖豆腐,她娘念着她是个姑娘家,这么抛头露面的不好,拉着不让她去,结果腊梅立马就梨花带雨地哭诉着向她爹告状去了。 腊梅爹向来疼爱这个小闺女,扭不过她,便答应了,让腊梅拿了杆秤,父女俩一前一后出了院门。 腊梅娘追了上去,“孩子爹,四丫头跟着去卖豆腐不好吧,她一个姑娘家的,免不了会被人说闲话,还是让她在家里帮我干些家伙活合适。”上前拉着腊梅,唬了她一眼。 腊梅爹挑了豆腐筐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你啊就是事多,有我在呢,还能被人诓了去,她总归是大了,总不能一直待在家里?街上买菜的多半是些婆子,我看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腊梅朝她娘扮了个鬼脸,挣脱她娘的手,蹦着往前去了,把她娘扔在原地气得脸发青。 原本以为腊梅也就是三分钟热度,没想到她卖起豆腐来像模像样,一口一个“婆婆婶子”地叫得亲,把买菜的大婶婆子们哄得高兴,一下子便卖出一筐豆腐。看得连萧玉珠都感到自愧不如,不由地想起她小时候进城卖陶的时光,一想想过去五六年了,那段奋斗的日子却是最让人难忘的。 “玉珠侄女。你看我这架势还行吗?”腊梅拿了杆秤美滋滋地转了个圈,连杆秤上的称砣掉了都没发现。 “小心。”萧玉珠一声尖叫,担心称砣掉下了砸到旁人的脚,果不其然,称砣重重的砸到地上,激起一层尘土,幸好旁人离得有些远,没有伤及无辜。 “这般冒冒失失的。可如何是好?你呀夸你两句。尾巴就翘上天了。”萧玉珠嘟哝着,上前去捡起掉在地上的称砣。 腊梅显得很不好意思,立马放下杆秤,不敢再玩了。 摊子上摆了豆腐干,豆腐皮,水豆腐。老豆腐,种类比别家的多,豆腐干豆腐皮这两类又是新鲜品种。一推出就引起了很好的反响,卖得也快。只不过对于专卖豆腐的摊子,这几样式样显得少了。萧玉珠建议多添几种。像油豆腐卤豆腐之类的,不仅能保持豆腐的原味,还能多加些其他的味道进来,最主要的是好吃。 油豆腐在这个时空早已流传开来,只不过是买了豆腐回去自炸。像卖豆腐的炸好了油豆腐卖,这还是头一回。腊梅泛了泛眼,愣了一愣,“你怎么有那么多的主意,这些我怎么没想到呢?”说着拍了拍她的头,喃喃道,“看来我还是太笨了。” 萧玉珠呆了一呆,她这样做不会引起腊梅的怀疑吧?她也是好心想帮腊梅,卤豆腐和卤肉差不多,用的是同样的制作方法,只是把肉换成了豆腐而已,这应该不算什么新鲜的点子吧,想到这,立马恢复了常态。 腊梅卖完豆腐,回到家便缠着玉珠教她做卤豆腐,奖赏是一碗热乎乎的豆腐花。 篮子里那碗冒着热气的豆腐花,如水般嫩滑,似玉般晶莹,上头还撒了一粒粒白糖,看得整个人都要化了。萧玉珠喜欢吃甜食,最终还是抵挡不住豆腐花的诱惑,舀了一小碗出来喝下,才开始教她怎么做卤豆腐。 这卤水的配方是萧玉珠向掌勺张师傅讨来的,做出来的味道果然极好,把卤好的豆腐切成小块,淋上香油,搁上一勺红红的辣子拌好,刚撒了一小把香菜碎花生米上去,腊梅就迫不及待地用手抓了一块出来,吃了连声夸奖好吃。(.无弹窗广告) 范氏走了进来,吃了一块,也说味道怪好,萧玉翠也尝了一块,觉得比平常的豆腐好吃多了,腊梅更是欢喜得看不见眼儿,捧着碗喜悠悠地回去邀功去了。 等腊梅爹娘吃过味道极好的卤豆腐,问腊梅这豆腐是怎么做的,腊梅却忘得一干二净,只说是玉珠做的。 等腊梅娘过来询问卤豆腐方子的时候,萧玉珠气得要七窍生烟,要怪只能怪她一时糊涂,被腊梅一碗豆腐花收买得团团转,忘了腊梅这丫头是不会做饭的。不过很快平下心来,重新当着腊梅娘的面做了一遍,又说,“只是这卤水方子是我向厨子讨来的,千万别告诉了别人,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祖传秘方不外泄,婶子,你也知道做卤豆腐,卤水方子至关重要,要是被不安好心的对手讨了去,你家的生意也不好做。” 腊梅娘点点头,“这个理婶子懂,告诉别人那不是要断了自家的财路,我虽是个妇人,也不会蠢到那种地步。”说完,又嘱咐腊梅不要说出来。 腊梅听得都快晕了,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 腊梅家的卤豆腐很快摆上了摊位,开始的前两日买的人少,可到了第三日回头客一下子多了起来,一传十,十传百,人潮涌动,生意兴隆。腊梅家的磨盘转过不停,累得老黄牛呵斥呵斥可怜巴巴,只好沮丧着埋头苦干,只是这路怎么就那么长,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萧玉珠把这几日琢磨出来的菜谱:凉拌香干,香干回锅肉,豉汁豆腐煲,让张师傅做了一遍,尝过他的手艺后,觉得味道还好,便让新添了这三道菜。 过了没多久,启哥儿娘来了城里一趟,见启哥儿样样都好,吃得好穿得暖,身上穿的衣裳看得出来是新做的,见下面好几个人对他客客气气地直称他为管事的,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看来萧家对启哥儿还是不错,她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见了萧景土和范氏,见他们没提上门女婿的事,这事看来是她多心了。 启哥儿把上个月发的工钱交给了他娘,启哥儿娘一见着那白花花的银子,那可是三两银子,顶上一家人半年的开销了,心里那个美啊,更是笑眯了眼。临走前嘱咐段光启,在这好好干,定能有大出息,她就盼着能跟着儿子享福呢。 说来也怪,启哥儿娘走后第二日,花婆子就来了。 腊梅娘领着人进院来,说是卖豆腐的路上,遇上个问路的,要找萧景土家,她一看是邻村的花婆子,看模样儿是来说亲来了,没敢怠慢就带着人过来了。 花婆子和萧家之前是认识的,打过交道,一进来便四处打量,啧啧地叹了叹,“哎哟,大妹子,你倒是发达了,住到城里来了,害得我一顿好找。” 范氏谦让着,笑呵呵地把人请进屋,又叫玉珠去端点心奉茶。 萧玉珠和玉翠正在厢房里做着衣裳。花婆子一进门便说明了来意,一会说“段家村”一说又说“启哥儿”什么的,说得正热闹,整个西厢房听得清清楚楚。萧玉翠听到了这话,把头埋得低低的,只顾着做着手里的针线。 萧玉珠看了她一眼,“启哥儿娘终于派人来说亲了。” 萧玉翠一张脸红扑扑的,推了推她,“娘叫你去端茶呢。”说完娇羞得不行,头埋得更低了。 萧玉珠捂嘴儿笑,放下手上的绣花撑子,出了房门,从灶间烧了茶水,拎着进了堂屋,花婆子正说着,“……大妹子,我就实话实说,段家钱财上不拔高,比不得你家,可启哥儿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老实又肯干,是个好苗子。” 范氏笑笑,“再多的钱财还不是人挣的,我也就是看中了启哥儿这一点。” 花婆子一拍腿,“这就最好不过了,来的时候我还怕你会嫌那段家高攀了呢。你们家要是同意这门亲事,启哥儿娘的意思是秋收后正是农闲就把大小礼办了,成亲的话放在腊月或是来年开春。” 范氏盘算着离腊月还有大半年了,时间上也够,要是放在开春就更好了,萧玉翠刚好能过了十八岁生辰再出嫁。当下笑笑,“这事啊还得等孩子爹回来定夺。”请花婆子稍坐会,吃些点心,她这就派人去叫。 萧景土一听是启哥儿娘派人来提亲,想起上回他娘说启哥儿可不做上门女婿的话,立马就沉了脸儿,只不过闺女的亲事可是大事。 他对段光启十分满意,人实诚,性子又好,是个知冷知热的,老实能干,种起田来一点都不输与有经验的老庄家汉,只要好好干上两年,日子便能好过起来,最重要的是萧玉翠心里有启哥儿。 范氏出来问了萧景土的意思,也是想把亲事往后延定在来年,段家的光景他们是知道的,可不想苦了闺女,想等庄子上好起来了,才让玉翠嫁过去。便同花婆子说,这日子得往后挪挪,定在来年开春。 花婆子一听这话,便知事儿成了,乐呵呵地忙说日子好商量,她回去给启哥儿娘带个话就是了。 范氏要留饭,花婆子抓了一把点心,连摆手,“饭就不吃了,启哥儿娘正等着我回话呢,我得回家报喜去了。” 见她喜欢吃这点心,范氏每样包了两包,往她手里塞了一百个钱儿,劳她跑腿儿。 花婆子喜悠悠地接过钱儿,“这回啊我就收下了。”自是喜笑颜开,颠着小脚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玉涵受伤 段光启知道他娘派人过来提亲了,便搬到庄子上去住了,庄子上有新盖的几间房屋,原本是给看管菜地稻田的人住的,一间小屋里搭了个灶,可以用来做饭,起居饮食颇为方便。(.)范氏担心庄子上简陋了些,让人送了床棉被,几件衣裳和做饭用的锅碗过去。 既是定了亲了,两人不易走得太近,免得被人说闲话,萧玉翠许是得了范氏的教训,也不再偷偷地往庄子上送东西。往前的时候她会借了去菜地里看看的名头,提了茶壶糕点水果给启哥儿送去。眼下她是安分多了,连段光启向她汇报庄子上的情况,她也会当着范氏的面,不过一张脸却是红得不行。 范氏听了一会,见启哥儿吧庄子打理得很好,大大地夸奖了他一番,便让他下去了。见玉翠一直低着头,连人走了都不知道,轻搡了她一下,“好了好了,人都走了,还害什么臊?” 被她这么一会所,萧玉翠更是显得不好意思,小声道,“娘这事夸我还是骂我?女儿也知道,成亲前不好走得太近,以免被人传话,毁了清誉,女儿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让爹娘难看的。” 她能说出这番话来,已经让范氏感到很意外了,仔细地看了看她,才道,“咱们闺女是长大了,做事也知道分寸了,这么大大方方地才好呢。” 两人商讨完庄子上的事,范氏想去买些布料回来,给玉翠做嫁衣用。她听说曹太太的绸缎铺子新进了一批布,给来置办嫁妆正好,提出让玉翠玉珠陪她去看看。萧玉翠说什么也不肯出门,找了由头说启哥儿送来的两筐子菜没收拾,收拾好了好给店里送去,说罢蹬蹬蹬地走了。 范氏看着她的背影直摇头。“刚才还夸你两句,这会便现了形,越活越回去了。(.好看的小说)”想想便不理她,让玉珠陪着去。 曹记绸缎铺子的布料比其他家要好很多,看得出来,她家做的是有钱人的生意。萧玉珠一眼看中了一匹大红色带暗纹的绸缎,料子波光流转,十分华美。上头嵌着百花缠枝花纹。寓意“缠缠绵绵”,给来做嫁衣正合适,想来玉翠也会喜欢,只不过这价应该不便宜。 曹太太听下人说萧家的来了,从里间走了出来,笑着招呼。见萧玉珠看中了那匹红布,夸道,“二丫头真是好眼光。这是小店刚从西南进过来的,是上好的绸缎,只不过这种大红。只适合于做嫁衣。” “又不是我买,是给我姐买。”萧玉珠不以为然地说,转头盯着架子上摆着的布料继续看。 曹太太一听范氏说家里大丫头定了亲,先恭喜两句,便为她介绍适合做嫁衣的几款布来。说罢笑了笑,“只不过二丫头看中的这匹,质地最好,价儿也最贵。” 萧玉珠竖起耳朵听,见曹太太念着两家的交情,给了友情价,一折算下来,她家能承受得起,心里不由地对曹太太另眼相看。曹太太长着一张瓜子脸,尖下巴,长相过于精明,人却不错,为人处事透着干练,对人和气,一副当家娘子的做派。 范氏摸着衣裳料子,顺溜不糙手,也觉得这布好,虽是贵点,但她第一回嫁闺女,舍得花这几个钱,当场便要了一匹,又挑了三四匹银红、海棠红、桃红颜色喜庆的布。付钱的时候见着一块蜜合色布料,正衬萧玉珠的肤色,想买回来给她做衣裳用。 萧玉珠拦住她,“我啊有的是衣裳,上回做的新衣裳还没穿过两回,再说往后有的是你花钱的时候,到时候你可别心疼钱哦。” “你这丫头。”范氏敲打她,回头向曹太太告辞,曹太太看着这对母女,笑着摇了摇头。 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家果脯店,从店里头走出来两位姑娘,可能是店里的伙计笨手笨脚,得罪了走在前头的那位姑娘,姑娘完全不顾她的淑女形象,当接指着伙计破口大骂,“瞎了眼了,本大小姐的东西岂是你能碰的?真是不识好歹的东西!” 萧玉珠顺着声音望过去,周芷灵一身红色衣衫出现在视野中,满头珠翠,打扮得极为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是做珠宝生意的。跟在后面的周芷然,却是另一副打扮,一身水红色衣衫,身上没有过多的首饰,干干净净地很是齐整。 周芷灵的声音一出,吓得伙计慌乱着把轿帘放下,原来他是想把周大小姐买的几大盒果脯帮着放进轿内,没想到冲撞了她。 果脯店的掌柜急急忙忙跑了出来,向周芷灵道了歉,周芷灵却不买他的账,高高扬起了下巴,继续在人面前数落那可怜的伙计,才得以解恨。 周芷然劝了两句劝不住,在人群中见到萧玉珠,朝她轻颌一下首,打个照面,扯着周芷灵的衣裳往轿子那边去。 经过萧玉珠身边的时候,周芷灵睨了她一眼,“玉珠,真是巧啊,能在这遇上你。” 萧玉珠只好笑着向她打招呼,“说来也巧,原来你也喜欢吃这家的果脯啊,我也觉得这家的味儿还好。” “这可是我们石雨做果脯最出名的店,不是人人都能吃得起的。”周芷灵语气中含着浓浓的嘲讽,完全不顾范氏也在场。 周家把女儿教成这样,真是让人无话可说,范氏也觉得不可思议,一比较,还是觉得自家的女儿乖巧。 之后的日子,萧玉翠便有的忙了,整天坐在衣裳料子当中绣着嫁衣。范氏特意托曹太太找了位绣娘,从绣娘哪里求了几副好看的绣花样子,有凤穿牡丹,花开富贵,鸳鸯戏水等吉利的图案,让她照着绣。 萧玉珠端了茶水进房来,见床上放了一堆衣裳料子,快要玉珠柔弱的身影淹没了,看到这幅壮观的场景惊呆了,看了着实难过,自告奋勇地提出要替她分担,拿几副绣花帕子帮着绣。 “这最好不过了,你真是我的好妹妹。”萧玉翠雀跃着放下绣花撑子,翻出几个帕子和一张花好月圆的图来。 萧玉珠倒了杯茶,让她得空歇一歇,喝口茶水,朝她做了个“放心吧”的姿势,寻了针线筐子去大槐树下面绣。 今儿是萧玉涵的常休日,前几天,李府送来一张小笺,让他这个常休日去骑马。萧景土念着玉涵光念书,显得太过文气,性子弱了些,学会骑马习武,历练历练,也不失一桩好事,便没拦着他,只吩咐见了李家三少爷,别失了礼数。范氏见这父子俩一个鼻孔出气,没说什么,只让他早去早回。 到了临近黄昏,萧玉涵才回来,脸上有一块淤青,估计是骑马的时候刮伤的,萧玉珠惊叫出声,扑上去,“疼死了吧,这马啊我看咱就别骑了啊。” “我没事儿。”萧玉涵抿了抿嘴唇,眼睛里却是得意洋洋。 原来他今天体验了一把极速飞翔的滋味,觉得过瘾,不过他的技术不过硬,一不小心没抓稳缰绳被马甩了下来,幸好李子墨眼疾手快,接住了他,才让他只受了点小伤。 萧玉珠拍他一下,“美得你,要是让爹娘知道了又得担心了。”说罢去捋萧玉涵的袖子,看其他地方有没有伤痕。 萧玉涵往后缩了缩身子,“我自己来。”把左手的袖子捋起来,露出大半个胳膊。 幸好没事,萧玉珠大大地松了口气,拉着他去上药。萧玉涵一声不吭地被她牵着走,其实他是不会告诉二姐,他右边胳膊受了伤,而不是左边,这点小伤算不上什么,不想让家人担心。 脸上的伤痕却是遮不住的,上好了药,萧玉涵躲在书房里,不敢出来,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范氏派人叫了三遍,他借故说要温习功课,让玉珠把饭送进书房来。范氏见玉涵收了心,把心放在书本上,很是欢喜,又担心他太过用功,身体吃不消,熬了碗苞谷粥送了过来。 等范氏走近了,萧玉涵才发现,立马用书挡了脸,“娘,粥先放着,等会凉了我再喝。” 谁知出手慢了,范氏一进来就看出来萧玉涵脸上的异样,立马放了碗,气得拉他起来,一见着又青又肿的脸,范氏的眼泪顿时就掉了下来,“涵儿,你这是咋了?你还想瞒娘到什么时候?” 萧玉涵用手捂着脸儿,不让她看见,“我没事儿,就是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一听是从马上摔下来,哪可了不得了,范氏急得团团转,急哄哄地去房里拉了萧景土过来,“孩子他爹,咱们玉涵摔成这样了,我看这马是不能骑了。” 萧景土看了看玉涵的脸,只是擦破了皮,拍拍他的肩膀,“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破了点皮,又不是伤筋动骨,小子嘛,就得历练历练,多吃点苦头。” 萧玉涵低声称是,看来他继续学骑马,问题不好,心里暗自庆幸,不过他娘的脸色变幻无穷,先是惊恐后是担心然后是无奈最后竟是失落了,走过去哄她道,“娘,我是大人了,这点苦我能吃得了,夫子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往后定会小心的,娘别担心了啊。” 范氏这才好过了许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孩子们大了,我是管不了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周芷灵有约 正值晚春时节,大棚里正月中旬种的蔬菜辣椒豆角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算算时间,比正常时节要早两个多月,这个时候能吃上辣椒豆角,想想就觉得很新鲜。 萧玉翠拉着玉珠,说要去菜地里看长工们收菜。萧玉珠一回想,有一段时日没见段光启,不知他在庄子上过得怎么样,不过看到庄子上每日都有蔬菜送过来,想来是他经营有方。 “棚子里那些个辣椒豆角有啥看头,和萧家村菜地里种出来的一个样。”萧玉珠故意打趣道,“看收菜是假,想去看启哥儿才是真的吧?” 萧玉翠不高兴起来,“别说笑了,要是被娘听见,有我的好果子吃,娘可发了话了,不准我单独见他。” 萧玉珠朝正房方向看了一眼,“没事,她在里屋算账呢,我见她在账本上画叉叉,一时半会出不来。” “算账?每年的账目不都是你和爹一起算的吗?她又不识字。”萧玉翠惊讶地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萧玉珠有些得意,“你只知道每年年底的账是我和爹算的,其实平时娘也算账记账的。” “呀,这事我还真不知道。” “可别小看了她,她会用一种符号表示账目,比如说买菜,屠户送过来的肉,付了钱的用“v”表示,没付的用“x”,这样就清楚了,要是当天没付的,第二日便会给送过去。”萧玉珠边说边比划着,走到堂屋用纸包了点心,又到厨房拿了一块酱牛肉给启哥儿下酒用。 萧玉翠这边拿了艾草给来熏蚊子,上回听段光启提到,庄上小屋里蚊子特别多,一咬一个大包。两人准备妥当,便往庄子上去了。 出了城区。拐过几道弯,便是一边宽广的稻田,远远的有几个矮得只能看见黑点的小屋子,再过去是一大片菜畦地,一边是三四个搭好的棚子。 看着这片绿油油的菜地,萧玉珠觉得很有成就感,微微仰起头走在前面,呼吸着大自然的清新空气。让让感动心旷神怡。菜地里有长工在浇水。有的在拔草,还有人在施肥。段光启正背着手,从菜地另一头视察过来,很明显没有看到两人的到来,走到跟前,头一抬。猛地吓了一跳。 “启哥儿,没想到你端起架子来,还像那么回事。”萧玉珠道。 段光启嘿嘿笑道。“这管事的差事还是你给安的,我可不能白费了这个名头。”边说边领着人大路上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小屋。 小屋里收拾得很干净。地面留有一道道扫帚扫过的痕迹,像是刚扫过,桌上放着两个碗,却没有洗,一个碟子里面有吃剩下的泡菜。 段光启见玉翠的眼光看过来。连忙把碗收拾了要去洗,却被萧玉翠抢先了一步,“我去吧,你好好歇歇。” 段光启脸上怪不好意思,只好由着她去,这时来了一个长工来请示,说大棚里两大块地的豆角要不要摘? 段光启沉思片刻,早上已经往店里送了一筐子豆角过去,便说不用了。 “那棚子里的菜长得快,过两日再摘就有些老了。”这位长工上了年纪,看得出来是个有经验的农夫。 萧玉珠提出去大棚里看看,果然两大块地的豆角长势正旺,有些大个头的用手指甲一掐,掐不动了,已经老了。 这些原本是给店里预备的,没想到一上了春就疯长,段光启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向萧玉珠,听听她的意见。 萧玉珠想了想,从脑子里甭出一个新想法,“照我看,今儿把地里的豆角摘了,尽老的摘,先摘一大筐子拉到集市上去卖,要是卖的好再多摘些,店里的话每天送一筐子过去就行。” 眼下不是吃豆角的时节,这两块菜地里的豆角正好卖,能卖个好价钱,价钱的话往常价上提了一点。 段光启也觉得这个主意好,立马吩咐下去,摘了一筐子豆角上菜市上去,果然好卖,又叫人多摘了一筐子过去。 萧玉珠菜市上菜地两边跑,刚从菜市上送了菜回来,背后有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叫住了她,“请问是萧家二姑娘吗?” 萧玉珠累得半死,喘着粗气回过头来,无力地点了点头。 “我们家小姐请你去一趟。”丫鬟见萧玉珠疑惑,自我介绍道,她是周家的丫鬟幻云,是她家大小姐请她到茶楼喝茶。 周家大小姐,那么说来就是周芷灵,周芷灵找她,能有什么好事?萧玉珠腹诽着,跟在幻云的后面,穿过巷子,拐了一个弯,来到一家叫“茶不多”的茶楼,上了二楼。 周芷灵正坐在圆桌前,提起壶,烫好茶壶,又往茶壶里加入茶叶,注入水,放在旁边的风炉上,连房里来了人也未听见,专注地侧过脸去看着茶壶,等人走近了,茶壶里的水开了。 从萧玉珠这个角度看过去,刚才的那一幕轻柔典雅,温柔似水,淑女之极,和前几日见到的周芷灵完全不一样,让萧玉珠呆了一呆,才回过神来。 “坐啊。”周芷灵柔声道,像是在招呼好友加老友,态度很随意。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萧玉珠高高仰起头,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希望能够在气势上压一压她。 周芷灵一手捋了衣袖,一手提着茶壶将第一遍的茶水洗了杯子,第二遍的茶水用来饮,倒了一杯茶让幻云送到萧玉珠面前,便让她退下了。 萧玉珠端起茶杯,她倒要品品这家贵得离谱的茶楼里的茶到底是什么味道。结果小啜了一口,却苦得要命,一气之下把茶杯磕在桌上,“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可别这闲工夫在这喝茶。” 周芷灵笑了笑,却慢慢地端起茶,静静品了一口,“这是‘普洱’,比一般的茶是苦些,却是甘从中来。” 萧玉珠觉得她的姿势做作,别过脸去,不想看她。 两人顿时无话,周芷灵稳稳地吃了一盅茶,才说,“今儿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和远哥儿定亲了。” 她口里的远哥儿是赵弘远吧?看赵太太往年对周家的热络劲,就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只是这个消息到来的时候,萧玉珠心里还是顿了顿,心情有些复杂地道,“那,恭喜了。” “恐怕你会想不到吧,最后和远哥儿走在一起的人居然是我。”周芷灵忽然一笑,“还忘了告诉你,等远哥儿这次中了举人,我和他就成亲,这也是双喜临门。” 萧玉珠脸色淡淡地,“那你到时候就是举人夫人了,可喜可贺啊。”说罢,从凳子上起身要走。 周芷灵在背后讥笑着,“玉珠妹妹,别生气啊,我知道远哥儿心里喜欢的人是你,可是你也不想想你家什么身份,我家又是什么身份,我爹可是当今县令,你家只不过是开了间小饭馆,你拿什么跟我争?我是大家闺秀,你是乡下丫头,你又凭什么和我抢?” 萧玉珠不理她,大步往前走了几步,周芷灵在背后喊道,“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萧玉珠转过头来,盯着她,“我无话可说,他要娶谁和我没关系。” 面对这个敌人,周芷灵觉得压力很大,其实更多的是她自己对自己的压力,她明知道赵弘远喜欢的人不是她,却飞蛾扑火般飞扑上去,想抓住那一点光明。周芷灵手扶着桌沿,声音颤抖着说,“难道你心里没他?” “我和他从小就认识,这么四五年来他对我也很照顾,可在我心里他就是一位大哥哥,而且仅仅是哥哥。我也没想过要攀高枝,嫁入豪门。我和你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我没必要和去比,你也用不着和我比,还是安心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学会做一个贤妻良母。”萧玉珠一字一句地清清楚楚地说给她听。只是一想到和赵弘远过一辈子的人,竟然是周芷灵,让人感到很寒心,这一切恐怕是赵太太操纵的吧。 对赵弘远的感情说不上喜欢,更多的是朋友之间的关怀和爱护。赵弘远性子柔弱,对谁都是烂好人,她在心里一直把赵弘远当成兄长。她前世里也爱过,爱情她懂的,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感觉,她很肯定这一点。想到这,萧玉珠释然一笑,整个人轻松多了。 这个笑容,让周芷灵的世界也跟着明亮起来,讪讪一笑,“玉珠妹妹,是我错怪你了。” 萧玉珠朝她摆了摆手,径直从房间里面出来,心情很复杂,如果赵弘远娶的不是周芷灵,她的心里会好过点,如果周芷灵是位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她的担心又会少几分,毕竟赵弘远是一位多么温和的谦谦君子……想到后面,觉得她杞人忧天了。 从茶楼出来,心情一直很低落,一路愣着头回了潇湘记,刚从后门进来,阿彩拉住了她,“二姑娘,你没事吧?” 萧玉珠没有回答,扯出个笑容,朝她摇摇头。阿彩还是不放心,用手试了试萧玉珠额前的温度,见正常才松了口气,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刚才有人找你,我让她在小屋等呢。” 会是谁呢?不可能又是周芷灵吧。萧玉珠半迷糊地去了厨房旁边的小屋,原来是山茶。 山茶一见着萧玉珠,突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扑上来抓住她的手,“我娘快不行了。”说完这短短的几个字,脸上流下了两行清泪。(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亲情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萧玉珠感到很震惊,扶着山茶在凳子上重新坐下,“山茶姐,不着急啊,有事咱慢慢说。(.无弹窗广告)” 山茶抽抽搭搭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一会就哭成个泪人儿。 原来王寡妇去年就得了痨疾,咳个不断,找郎中先生看了几回,开了方子抓了药吃,病情才稳定了下来,只是没想到,到了年初入春,她的病情恶化了,居然好几次活生生地咳出血来。一看到那帕子上大块的血,王寡妇知道留给她的日子不多了,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王寡妇病了,家里的儿子媳妇儿以痨病会传染为由,跑到娘家去了,只留下石榴一个人照顾。因这一世种下的孽缘太多,王寡妇整日思念先夫,觉得对不起他,半个月下来,整个人病得不成人样。 “我娘的日子就这几天了,走之前她一直想见杜鹃一面,好几次我们见她趴在床头,一声声喊着杜鹃……”说到这里,山茶已经泣不成声了。 听山茶说完这些,萧玉珠眼里起了泪花,心里很难过,王寡妇之前的种种恶迹,现在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她是杜鹃的亲娘,对于杜鹃来说,是仅爱她又恨她,不过最终抵不过一个情字。上前搂了搂山茶的肩膀,让她靠在肩上哭一会,心里很好过些。 山茶就着萧玉珠的肩膀,哭了一小会,抬起头来,用手抹了泪,双手抓住玉珠的手,道,“玉珠妹妹,你有办法联络到杜鹃的,你一定有办法找到她的,是不是?” 她的情绪很激动。不能自已,说完这番话,意思到自己的失态,低头看萧玉珠的手被她抓得疼了,手腕上红了一片,不好意思地要道歉。萧玉珠理解她的心情,拦着她,“放心吧。我们会找到杜鹃的。一定会的。” 山茶含泪点点头,山茶的脸圆润了许多,衣裳虽是素净的颜色,料子不错,看得出来张家对她应该还好,她在婆家的日子想来不难过。 想到以前为了山茶几个的亲事。和王寡妇斗的那段日子,再一想到王寡妇现今的模样,萧玉珠顿时有种挫败感。觉得对不起她。鼻子抽抽地取了纸笔过来,写了一封给杜鹃的信,信上简要说明了她娘的病。让她速到潇湘记来一趟,信封上写着“秦浩亲启”四个字,杜鹃不识字,眼下只能通过秦浩联系上她。 萧玉珠原本想解释一下,见山茶焦急地看着。脸上却没有任何它想,一想山茶不识字,秦浩和杜鹃的事,还是留给杜鹃,让她亲自和家里人说。写好了信,让王三赶紧给李府送过去,务必要快。 阿彩之前听到哭声,这会拿了她自用的帕子过来,递给山茶,山茶朝她感激地点点头。 等了将近两个时辰,快到正午,有人从后面的月洞门过来,果然是杜鹃,她背着包裹,整个眼圈都是红的,身上换了件素色的湖蓝色衣裳,头上只插了一根银簪子,再没有其他首饰。 见到杜鹃,山茶扑上去,两姐妹又是一阵痛哭,杜鹃显得比她冷静多了,抱着她只是流泪,却没有声音,眼睛里一片茫然。 “杜鹃,你来了就好,府里头安排妥当了吗?”萧玉珠不忍打搅情深的两姐妹,站在一旁,过了一会儿才敢上前去劝。 杜鹃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我已经向老太太告了假,打点好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包裹来的时候我已经收拾好了。”说完,向萧玉珠辞别。 果然没两日,村里来人传来王寡妇仙逝的噩耗,范氏听了也是黯然神伤,直叹,王寡妇是个福薄的,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只是没想到不到四十岁,好端端的一个人就没了。 再次见到杜鹃,是在半个月后。秦浩来了潇湘记,这一次他是一个人来的,走到通往后门的竹子旁,叫人去叫萧玉珠过来。 见到秦浩,萧玉珠开口便问,“杜鹃怎么样了?” 秦浩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杜鹃在河边的风波亭等她。 亭中只有一位姑娘,穿着颜色素淡的衣裙,乌黑的秀发挽成双鬟,头上除了一朵白色小花,便无其他装饰。就算如此的打扮,也不能消减她半分美丽。只是等她转过身来,萧玉珠发现短短半个月内,杜鹃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犹带几分憔悴之色。 杜鹃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拉着萧玉珠在廊下肩并肩坐着,一开始,两人无话,只是看着河面的弱柳在风中摇曳,两人吹着晚风。 最后还是杜鹃打破了沉默,望着河面浅笑着,像是自言自语,“我娘还是走了,她走的时候很安静,看着她的神情,我感觉一切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有我爹,有我娘,还有我们兄妹四个,想想那时候的时光真是好啊。”说到这,杜鹃轻笑出声来,她的笑声很干净,里面全是美好。 萧玉珠不忍打断她的话,只是用力地握了下她的手,杜鹃的命运就像这流淌的河水,波澜不惊,两个至亲的人都先后离她而去了,这份打击对她来说,太过于沉重,眼下自己能做的,就是给她倚靠。 杜鹃侧头看了下玉珠,“我原本以为我会恨她,我会恨她一辈子,没想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忍不住不去想她。她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走了。看到她病成那样,我才明白,苦的人不仅仅是我们姐妹三个,她比我们更苦。这样一想,以前的那些恩恩怨怨都不重要了,我只想让她活着,好好地活着,让我有机会能够孝顺她,让她过上好日子,她居然那么狠心,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说到这里,杜鹃摇着头地哭出声来,眼泪在风中显得别样的苦涩。 萧玉珠抱着杜鹃,不让再说下去了,而此时的她已是泪流满面。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哭湿了萧玉珠肩上的衣裳,杜鹃抬起哭肿的双眼,看着玉珠肩上湿了的一大块,颇不好意思。 萧玉珠不在意地耸耸肩,“想哭就哭出来,这样心里会好过很多。” 杜鹃朝她抿嘴坚定地笑了笑,想起正经事,从身后打开一个包裹,里面是几件旧衣裳和几副银首饰,还有几颗裸银子两张银票。 给玉珠看过东西后,赛到她手里,“要是村里来人,你托人帮我把这个交给石榴,务必要找稳妥的人,并且这事不能让我嫂子哥哥知道。家里还剩下石榴,她原来是定了亲的,原计划是秋后成亲的,因在孝中,婚事定是要往后推。她在家我不放心儿,哥哥嫂子又是那样的人,知道送了东西回去,还不得逼着石榴给交出来。” “他们是不是找你要钱了?他们有手有脚的,家里这么多田地种上了还不够开销?你可别再给了,一旦缠上就没完了。”萧玉珠皱了皱眉。 杜鹃点点头,“好像是我哥摸牌欠了赌债,被债主追上门来了。他们既然做得出来,也别指望我会把他们当亲人。我娘看病吃药欠下的钱我全还了,但他们欠下的债休想让我帮他们还!我也让石榴把钱看紧了,千万别让那女人给偷了去。” 她的语气很是坚决,萧玉珠看着旁边的杜鹃,感觉杜鹃在府里这几年变了许多,她自然是站在杜鹃这一边,“别人不仁,也别怪我们不义,好吃懒做的东西!”不过,她又转了温和的语气道,“石榴她知道该怎么处事,你就放心吧,不用太担心她,她往后嫁了人有婆家人给她做主,只是你,你和秦浩的事不是一天两天了……” 杜鹃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我现在是二等丫鬟,哪里还敢奢求什么?” “你不是老太太屋里头的大丫鬟吗?怎么突然变成了二等丫鬟?”萧玉珠很是惊讶,从杜鹃口里得知。 半个月前,因为她娘的病,杜鹃以归家奔丧为由告了假。老太太下面的两个姨娘因和老太太不和,杜鹃又得老太太的喜欢,早就是她们的眼中钉了。因为突然回乡,大姨娘派人暗中查了查,得知杜鹃娘得的是痨病,便联合二姨娘从中大作文章,说杜鹃过了病气,会传染,得把她赶出府去。老太太年老,也忌讳这些,只是杜鹃跟了她四五年,伺候得周到,她念着这份情,便把杜鹃降为二等丫鬟,把她分配到偏院去了,出头露面的伺候活就不用干了,只干些扫地擦洗的粗使活计,少接触人的好。 没想到半个月的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杜鹃的处境,萧玉珠可以想象得到,一旦被人下了绊子,坐了冷宫,是很难再得主子的青睐了。再加上痨病这一条,人人都避讳她,她出头的机会更少了,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萧玉珠小心打量她的脸色,问道。 杜鹃低头沉思,眼睛里木木的,久久才叹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萧玉珠张了张嘴,有些犹豫。 其实她想告诉杜鹃,府里的日子不是永远都那么光鲜亮丽,这些安逸背后被禁锢的是自由,斗心勾角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她想告诉杜鹃,她不是不能吃苦,其实她只是有些疲倦了,只要调整好心态,她还能想以前一样,重新过上自己美好的生活。脱了奴籍,置办一方田地,虽是穷些,奋斗几年,一样能过上好日子,以后生了孩子,不再是家生子,不用再伺候人,还能让他们读书写字,挣个功名;其实她想告诉杜鹃,外面的世界很美好,她不要只看到她头顶的一方天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就你大方 等傻蛋爹来送鱼的时候,萧玉珠把杜鹃送来的包裹托他给带回去,并细细嘱咐了,这包裹就让他屋里的傻蛋娘去送,偷偷转交给石榴,不过这事得背着人,千万别让杜鹃哥哥嫂子知道了。因为这个包裹对石榴很重要,有了它,石榴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包裹里是什么东西,傻蛋爹不用看便能猜出个大概,杜鹃哥哥嫂子的品行,他也是知道的,只能叹了两声,让玉珠放心,他一定把事办得稳妥。 傻蛋爹做事是个利索的,相信他一定会把包裹安全送到,萧玉珠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大地松了口气。傻蛋爹走后没多久,阿彩就来了,今日,她来得比往常早了一个时辰,这让玉珠感到很意外,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她的眼睛肿得跟桃似的,似乎哭了一夜。 她这副样子,让范氏大大地吃了一惊,阿彩低着头,不想让人看见她的脸,走进了厨房,一声不吭地和面,擀面皮,包着水饺,整个人木木的。 范氏见她丢了魂儿,拿过她手里薄薄的面皮,不让她再包下去,朝玉珠使了个眼色。萧玉珠感觉阿彩今天很不对劲,见范氏有话和阿彩说,便知趣地退了出去,在水井旁择菜洗菜。 等萧玉珠出去了,范氏才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阿彩红着眼道,“你不知道,姓林的又娶媳妇儿了,这月刚过的门,三年前他娶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我不说什么,没想到他这一回竟然娶了一个乡下女子,听人说那女子要容貌没容貌。长得又矮,家里头又没钱财撑腰,只是个穷酸秀才的女儿,难道我连她都不如吗?” 范氏起初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她口里的姓林的是她原来的丈夫,被休之后,阿彩便该了口,在跟前提过几回。[.超多好看小说] 范氏皱了皱眉。“他娶媳妇儿。你有什么好伤心的?他爱娶三房四房,那是他的事,和你有什么相干,难道你还指望着他八台大轿把你抬回去。” 她这一骂,阿彩嘤嘤低泣起来,“他当初休我的时候。怪我无所出,我也认了。可是他娶的千金小姐,也没见她生下个一男半女。她倒是稳坐了正房的位置,我心有不甘呐。我虽是商家出身,但爹娘在的时候也是大户人家。只是这些年没落了,当初没有我家的钱财,他那能混到今天这番田地,说不定连渔船都置办不起。” “你这又是何苦?他如今发达了,却忘了你了。你还念着旧情?虽然那老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竟是从那个门槛走出来的,他要娶妻纳小,都与你不相干了。再说了,这种人,你记挂着他做什么,你以为他会念着你的好,总有一天把你接回去?快给我收了你的性子。”范氏劝道。 阿彩收起了泪,咬了咬牙,手里紧紧地拽着帕子。范氏说的没错,这种忘恩负义的负心汉,今天娶妻明天纳妾,说不定真要娶个四房五房,她难道就要为他一辈子伤心下去?他的目的她清楚,很大一部分是为了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但是他当初居然那么狠心,负了她,她也不会为他守一辈子。 范氏知道她遇上这种事心里很难过,劝了几句便出去了,阿彩是个明白人,她会想清楚的,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做。只不过说来容易,做起来难,阿彩需要的是时间。 这段时间,庄子上的菜长势快,除了每日送到店里来之外,剩下的拿去卖了。大棚里的菜是些反季节的蔬菜,辣椒豆角黄瓜青菜之类的,拉到集市上摆开来卖。[.超多好看小说]因刚从地里摘的新鲜,又是现今时节没有的稀罕物,卖得快,每日有五六百个钱的进账。 卖菜的伙计过来报,惊喜地说结交了一位大户,每天庄子上的菜一送到,他就会过来买,买的数量还不少,整整拉了一大板车回去,天天如此。 萧玉珠觉得蹊跷,让伙计再探探,要是明日那人再来,及时过来禀报。 果不其然,第二日,那人又来了,留着两撇八字小胡子,要了三十斤辣椒二十斤豆角十斤黄瓜,一筐子青菜,装了满满一马车,赶着往一条小巷子走了。 萧玉珠紧紧跟在小胡子后面,只见他赶着马车,车轮滚滚地出了巷子,拐过一棵大榕树,往西边的街道去了,一会便不见了人影。萧玉珠在后面连追带跑,好不容易追上了,刚扶着墙根喘了口气,一抬头小胡子又不见了,急得一路狂奔,踉跄着朝西边街道去了,还好,在巷子口停了一辆马车,正是刚才拉菜的那辆。 萧玉珠停下脚步,觉得这里很眼熟,特别是那几株从院墙处伸出来的翠竹,这个地方她之前定是来过的。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说话,萧玉珠急忙往后退了几步,趴在巷子拐弯处的墙角看。从后门出来两个伙计,加上之前的那位小胡子,两伙计把菜从马车上卸下来,小胡子只是在旁边看着,看来是位管事的。 盯了一会,没看出什么名堂来,直觉告诉她,这家肯定也是做吃食生意的,否则不会每天买这么多菜。萧玉珠直起身来,拍拍身子,谁知,那小胡子像是发现了她,往这边看过来。萧玉珠故作镇定,假装是路过,昂头大步往前走去,留下一个笔直的背影让他看个够。 出了巷子,拐了个弯,果然是一家酒楼,看那装修豪华大气,勾梁画栋,屋檐下挂着几个大红灯笼点缀着,萧玉珠转头欣赏起来,牌匾上的“千山雪”这几个字引入眼帘,原来这是赵掌柜家的酒楼,说起来,她之前还来过两回。 看到这,萧玉珠感觉豁然开朗,怪不得自从潇湘记推出什么新菜式,第二日便有人模仿了去。上个月推出的卤豆腐系列,第二天就有客官反应,别家也有这几道菜,价格还更便宜,分量更多。餐前汤品,餐后水果,还有各式甜点,特色小吃蒸饺云吞,这些不到二十四小时,就有人以雷电般的速度做了出来。大棚里的新鲜蔬菜刚一拿到集市上卖,别家酒楼就开始新添这些菜式,要和潇湘记争个高低。 竞争很激烈,对手很强势,商场如战场,不容小觑啊。 模仿的不止“千山雪”一家,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可是她又能怎么样?不得不说,古代不缺乏头脑灵活的人,这些菜式技术含量不高,别人很容易仿出来。幸好她还有秘制泡菜,别家也有泡菜,可做出来就不是这个味。 想到这,觉得情况比预想中要好,萧玉珠才幽幽地吐了口气,她家的店小,容不了那么多的客人,眼下就知足吧。 回到家,快到正午了,段光启亲自把卖菜的钱送了过来入账,范氏见庄子上每日都有不少的进项,也是喜悠悠的,一见萧玉珠回来,便拉着她去房里说话。 “娘,我看你脸上红光满面的,定是有什么好事,说来大家乐乐。”萧玉珠笑呵呵地去挽她的胳膊。 范氏笑道,“还能有什么好事,启哥儿送了钱过来,我留他吃饭呢。庄子上每天都有钱送过来,娘的心里踏实多了,启哥儿把地整饬得不错。” “这么快就夸起你的女婿来了?”萧玉珠说完,知道她的巴掌要落下来,笑嘻嘻地躲开了。 “你这孩子。”范氏没有动手,笑看了她一眼,“娘找你来,是想商量件事,玉翠来年就要成亲了,启哥儿家只有山头,让玉翠跟着回去砍柴卖,我啊横不下这个心,我看启哥儿把庄子上打理得不错,想着是不是要添一块地出来,给玉翠做陪嫁?” 萧玉珠眨了眨眼睛,“咱们今天的家业都是大家齐心挣的,姐的功劳可不小呢。我原本是想让爹把饭庄给她,可启哥儿不是这块料,他喜欢庄子,就让给他好了。” 范氏笑拍了她一下。“就你大方,一张嘴一个庄子就让出去了,你和玉涵怎么办?庄子上拢共就四十亩地,玉涵岁数还小,再往前头咱们还能挣,只是你,也快到说亲的年纪了,娘还想着留块地给你呢。” 萧玉珠低着头,脸上有些烫,“四十亩地说起来还有些少了,只不过咱们家比不得那些大户,一出手就是上百亩地的做陪嫁,姐也不会怪我们给的少,这多少是娘的一个心意。我们家不是还有饭庄吗?亏不了我,等往后咱们挣了钱,再买块地留给玉涵也不迟。” 范氏看着她叹了口气,“四十亩地说起来也不少了,还有一个鱼潭,养出鱼来了那可是个大进项,亏得你这般大度,玉翠是个有福气的,也不妄小时候她那么护着你,衣裳鞋面的没少先尽着你。玉翠往后的日子娘也不担心了,娘为你们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萧玉珠听出她声音里有些哽咽,知道头一回嫁女,她心里舍不得,便把头靠在范氏肩上,“还有我和玉涵呢,我们一辈子陪在娘的身边,娘就不孤单了。” 范氏被她说得笑了,“闺女迟早是要嫁人了,娘可不想你嫁不出去,一辈子陪着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槐花盛开 转眼到了初夏,槐花盛开的季节,淡黄色的小花簇拥在枝头下面,点了一树繁华,老远能闻到一阵扑鼻的清香,树下面落英缤纷,白白的一层,一朵朵小黄花保持着盛开的样子,展现她们最后一刻的姿态。 腊梅知道玉珠家的槐花开了,一路嘟哝着过来,“为什么你家院子有这么大一棵槐树,我家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不开花不结果千年不变的榕树,那么小,又不能乘凉,真是无趣,还是你家这院子好。” 萧玉珠见她嘴撅得老高,手里扯着路边摘的狗尾巴草,一下一下拔光了毛,让人好笑,过去哄着她进来,“这槐树又不是我家的,你要是想要槐树过来摘就是了,何必生那么大的气。” 见腊梅得意地冲人一笑,知道她的笑来得快也去得快,又道,“槐花不仅可以拿来泡茶,还能做槐花蒸饭呢。” 腊梅一听,立马毫不客气,“玉珠侄女,那中午我就不走了,你做槐花蒸饭给我吃,我吃了再回去。”说完,撒退朝大槐树下跑去,蹲在墙角的东西听到声响,朝她“汪汪”两声,见是熟人,又耷拉着脑袋按照原来的姿势趴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这么堂而皇之蹭饭的吗?这么不客气,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萧玉珠摇了摇头,找来小竹篮,两人在大树下面捡起槐花来,槐花小小的,比起其他花来要小很多,看似很不起眼,聚集在一起却是一种别样的美,淡淡地吐着芳香,连泥土也带有清香味。 腊梅捡了一会,觉得无趣。坐在木凳子上,望着头顶一树的繁花似锦,唉声叹气,“要是能上树摘新鲜的就好了。” “可别,地上的槐花是被风吹落的,新鲜着呢,这么高的树,爬上去摔下来可了不得。你忘了你小时候爬树。结果爬得不上不下,下不来,是谁抱你下来的。”萧玉珠捡着槐花,看了她一眼,一想起腊梅小时候爬树摘桑叶的事,觉得好笑。[]更多的却是美好。 腊梅瞪了瞪眼,“这么糗的事你也拿出来说,你比我好不了多少。” 两人正拌嘴。院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腊梅机灵地从凳子上起身,跑去开门。见是一个十来岁的姑娘,自称是隔壁的,想过来捡些槐花回去做香囊用。 “我怎么没见过你?”腊梅身子挡在门中央,语气生硬地反问道。 正闭着眼舒服的东西被人吵醒了,看见一个陌生人立在门外。立刻狂奔了过去,“汪汪”两声,吓得来人连连后退三步。 萧玉珠喝住了东西,走了过来,见是隔壁邻居何家的姑娘何秋,何秋深居简出,萧玉珠也是刚搬来的时候和她见过一面,半年多下来再无来往,何秋今日寻上门来,让人感到很惊讶。 看到她虽然只穿了身浅绿的家常袍子,头上也只是戴了两根翠玉簪子,但衣裳是好料子,首饰也不凡,耳上戴着一对玉坠,显得她格外娇美。 因腊梅很没礼貌地横在门中间,萧玉珠扯开她道,“何姑娘好久不见了。”说着领着人进院来,指着不远的大槐树,“昨儿夜里,槐花被风吹落了一地,我正拿它们没办法,想扫了去又觉得可惜了,你来得正好,咱们一块儿捡一些,做荷包香囊的正好。” 何秋向萧玉珠道了谢,低着头挪着步子跟在人后面,文文弱弱的只是拽着手里的一小块布,给来装花用。 腊梅回头见何秋裙儿下面,露出一双绣有迎春花的红色绣花鞋,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凑近了萧玉珠的耳边,“你看她那双脚,是裹了小脚的,活生生变了形,走起路来真叫人替她捏把汗,眼下还好,要是在冬天下了学,估计她不敢出门。”说完,边走边回头盯着人家的脚看。 何秋恍若有所察觉,步子迈得更小了,尽量用裙子在前面挡着,不让脚露出来。 萧玉珠第一回见何秋,就知道她是裹了小脚的。 何家也是小户人家,家里是做旧衣裳生意的,收了府里头、大户人家穿了不要的旧衣裳,拿到下面镇上的集市上卖,挣个差价。一般乡下的穷苦人买不起新布,会花几个钱买旧衣裳洗干净了给来穿。 何家家境不算好,但闺女却是富着养的。从小请了教书先生到家里来教琴棋书画,两个闺女都会识字,又懂礼数,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听说何秋的姐姐是许了亲了,许的是一个大户人家,不过却是给别人做妾。何家的觉得闺女嫁入豪门,自认为脸上有光,走到哪都是高高仰头,到处显摆,正因为这样,同一条巷子的其他妇人都不爱与她来往。 萧玉珠扯着腊梅的衣角,“别说了,何秋也是个可怜的,从小就裹了脚,还要天天练字弹琴学礼数,做得不好,还会被教习嬷嬷打板子。” 腊梅吐了吐舌头,翻了一个白眼,做惊恐状。 到了树下,腊梅弯腰将长裙撩到膝盖上方,打了个结,露出身上穿着的白色中裤来,这样子拾起花来方便,能把花直接放到裙子里面。 何秋一眼瞧见,皱了皱眉,正色道,“腊梅妹妹,姑娘家就用姑娘家的样子,还是快些把裙儿放下来,要是让外面的人看见了,哪可如何是好?” 腊梅瞪了她一眼,“这里又没有外人,大门关着谁也进不了,院墙又这么高,谁能看见?我可不是大家闺秀,要这么多礼数干什么?”说完不理她,捡了一大堆花气哼哼地找玉珠去了。 萧玉翠在西厢房里绣着嫁衣,听说要做槐花蒸饭,过厨房来帮忙。腊梅气红了脸,把裙儿上的花倒进了盆里,拍拍衣裳。见到她这副模样,萧玉翠看了看外面的何秋,知道是怎么回事,笑着道。“好了好了,何秋向来是个规矩多的,你既是不喜,理会它做什么?就当做道不同什么来着。” “道不同不相为谋。”萧玉珠答道,侧头看玉翠,她学认字才学几个月,就能记住好些个成语,时不时地会甭出来半节。记得不牢固。这对她来说,很难得了。 何秋捡好了槐花,向玉珠两姐妹道了谢,刚好槐花蒸饭快好了,萧玉珠留她吃了蒸饭再走。 何秋脸上略有些局促,“不了。”顿了顿又说了句。“多谢。”便告辞了。 吃过了午饭,腊梅眼皮子有些涩,往常这个时间。是要午睡的,萧玉珠让腊梅回家小睡一会,她也觉得有些困。趴在床上一合眼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有些沉,直到萧玉翠摇醒她,说周家两姐妹来了。 周芷灵屏退了贴身伺候的两个小丫鬟,打开一个八宝盒子。“玉珠妹妹,我刚好路过徐记果脯店,就买了些过来,有杏,雪花梨,还有酸酸甜甜的猕猴桃口味,想来你会喜欢。” 这般献殷勤,让人感觉奇怪,周芷灵见萧玉珠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笑着过去拉她的手,顿时吓得萧玉珠往后缩了缩身子。 周芷灵嗔道,“怎地和我这般生分?说起来咱们打小就认识了,彼此之间算是熟稔,往后咱们姐妹相称如何?” 一番话说得娇滴滴,萧玉珠感到空气骤冷,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中一阵腹诽,“谁和你是姐妹?咱们可是冤家对头,你以后别来烦我就是阿弥陀佛了。”装作没听见,不理人,自顾自的拿起一块果脯吃,拉着一旁傻站着的周芷然坐下,给了她一块,朝她眯眯笑着,两人略说了几句闲话。 萧玉翠吃了一块,觉得味道好,多拿了两块进房里去了。 这家的果脯是比其他家的要好,吃起来味道正好,不像其他家的要么酸得要死,要么甜得跟泡了蜜罐子似的。 周芷灵靠了过来,说道,“这是咱们城里最有名的一家,听说那徐家原本是宫里头的御厨,手艺是从宫里头传出来的,有好多种类,不过我最爱吃他们店里的那种蜜饯大枣,百吃不腻。” 萧玉珠淡淡然笑着,“红枣还是生吃或者炖汤吃好,这样才能生血,吃多了蜜饯小心糖过多,容易长胖。” 周芷灵有些吃惊,小声喃喃道,“怪不得,最近我感觉脸蛋圆了些,远哥儿应该不喜欢小胖妞吧。” 萧玉珠还是淡淡然笑着,又拿了颗苦杏尝起来,“你说什么呢?” 周芷灵回过神来,讪讪笑道,“还多亏妹妹提醒得是,看来,这蜜饯我是不能吃了。” 萧玉珠正和周芷然谈论着平时读什么书绣什么花闲暇之余喜欢做些什么,把周芷灵晾在一边。周芷灵刚好有事相求,只好插话道,“玉珠妹妹,你知道远哥儿平日里喜欢看什么书吗?” 萧玉珠低头道,“游记啊,我读过一本京城的游记,文字优美,记录的都是京城里面的特色小吃,” 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啊? 周芷灵又问,“那他除了喜欢看书之外,还有什么爱好。” 萧玉珠抬头道,“除了看书写字,要说喜欢的就是美食了,对于绣花是想爱都爱不起来,有一回手指上被扎了十几个针眼呢。” 这简直就是胡扯! 周芷灵忍住了脾气,磨了磨牙,眯了眯眼问“他喜欢什么颜色,讨厌什么颜色?” 萧玉珠歪着头道,“这不好说,看心情吧,心情好什么颜色都入得了眼,心情不好就是扎个大花篮,也不一定看得上。” “玉珠妹妹,你在听我说话吗?!”周芷灵终于忍无可忍了,突然站起身来,冲出门去。 “姐姐……姐姐……”周芷然朝萧玉珠颌首告罪,追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生辰 没过几日,何秋送来一个香囊,说是用那日捡的槐花做的,特意过来答谢。 香囊做工精细,用料考究,是用银红色锦缎做成,用几种颜色的丝线绣了两朵大牡丹,一朵是葱绿配粉白,另一朵是葱绿配粉紫,却不是俗气的红配绿,周围有几只小蝴蝶,是红与黑,不论从蝶恋花的图案上,还是配色方面,都很有心思。 看得出来何秋的绣工不错,一打开香囊有一阵淡淡的清香,萧玉珠把香囊拿在手上,拉过何秋的手,“谢谢何妹妹的好意,这么好看的香囊我还真做不出来。” “手工粗陋,还望别见笑。”何秋讪讪一笑,立在门外,却没有进来。 萧玉珠以为她怕狗,忙道,“东西不咬人的,它今儿刚好不在,跟着我爹出去了,就进来坐会,我好向你讨教绣活,我见你配色配得极好,教教我如何?” 何秋抿了抿嘴唇,朝她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摇摇头,“不了,下回吧,下次得了空我再来。” 见她犹豫不决的样子,萧玉珠也不好强求,两人在门外略说了几句闲话,何秋便走了。 何秋送香囊的这日,刚好是萧玉珠的生辰,原本想让何秋进屋来,吃些点心再走的,何家家教严,在巷子里是出了名的,她也不好让何秋为难,只好拿了这个生日礼物回了房,想起要给庄子上送菜种子,顺便去看看留的菜种。 前世里生活在农村,妈妈会把长势好个头大的蔬菜用来留种,给来年种,像辣椒,南瓜。冬瓜,大蒜小葱,大青菜之类的,都可以自留,能省下不少买种子的钱。 想到妈妈,不知道妈妈会不会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说起来真是巧,现代的她和穿越过来的这个身份萧玉珠。竟然是同一天生日。一切像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穿越到这个时空已经七年了,妈妈的样子在她心中已经变得模糊,不知道,她在妈妈心中,是不是只剩下那一张张旧照片? 萧玉翠见玉珠神情有些异样,提出来她也要去送菜种。 萧玉珠收拾心情。抿嘴笑,手一挥,让玉珠扛上了菜种子跟上。 萧玉翠轻轻地戳了她脑门一下。“见天指使人干活,这习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感觉小时候的情形就在眼前,可不知不觉过去这么多年了。玉珠也长大了。 萧玉珠却不恼,耸肩笑笑,“谁让我有一个这么好的姐姐呢?” “你就给我灌迷魂汤吧,你!”不过萧玉翠还是无比自豪,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大步走着,二十多斤的菜种子扛着不当回事儿。 刚打开院门准备出去,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个人。 周芷灵梨花带雨地边哭边说,“玉珠,亏得我把你当妹妹看待,你却这般对我?” 这说的什么啊?胡乱给人安了个‘莫须有’的zui名,她可不答应。 萧玉珠见周芷灵是一个人来的,身后也没跟个使唤丫鬟,她眼圈红红的,眼脸哭得肿了,脸颊上挂着泪帘,不难看出,哭了一路。 这个模样令人生怜,萧玉珠压住心中的小火苗,走过去好声好气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周芷灵用手抹了一把泪,“你自己干的事,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少在这里假惺惺,做给谁看?”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好心安慰你,你却当做驴肝肺,你要耍大小姐脾气,要哭上别家哭去,真是晦气,姐,我们走。” “你给我站住!我和远哥儿的事是不是你告诉他的?我前几天才和你说的,没几日就传到远哥儿的耳朵里,这事不是你告的密,还有谁?” 总算是听明白了,这周家和赵家两家联姻,合着是背着赵弘远这个男主角,这事做得不怎么光彩吧?没想到周家这么要体面的官家,也会做出这种有损名誉的事,赵太天向来是个精明的,这事恐怕是她一手操纵的吧! 萧玉珠苦笑道,“周家大小姐,你要和远哥儿成亲的事,他迟早是要知道的,要瞒是瞒不住的,纸终究包不住火,晚一天不如早一天,对你对他都有好处,你总不能瞒他到上花轿那一刻吧!” 周芷灵眼睛里恨恨的,手指着萧玉珠,气的说不出话来,“你……要不是你告的密,远哥儿也不会……” 原来赵弘远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同赵太太大吵了一架,离家出走了,赵家派人去寻,得知是和几个同窗到乡下去温习功课去了。 “不过这告密的事还真不是我干的,我已经两个多月没见过远哥儿了,我只知道他在备考,准备今年的秋闱,其他的便不知了,这事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怀疑到我头上来?”萧玉珠也不是吃素的,任当了冤大头。 周芷灵咬了咬嘴唇,气得脸都要歪了,“希望这事不是你干的,要是你从中作梗,到时候别怪我不顾姐妹的情分,不论你要做什么,我和远哥儿始终是要成亲的。” 谁当你是姐妹?真是自作多情。 今天可是她十五岁的生辰,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萧玉珠心里的怒火蹭蹭地往上冒。 周芷灵捏着帕子,哼了一声走了。看着她的背影,萧玉珠想冲上去,把她拽回来,让她赔礼道歉,还好萧玉翠拦住了她,“这是赵周两家的阴私事,咱们就别搀和了,那赵家不是早想着攀高枝吗,这下娶的是县令家的大小姐,远哥儿娘该如愿了。” 等周芷灵走远了,才小声道,“从小到大,远哥儿和我们算是熟识,他也经常上咱们家串门子,走得近些,不知这事你是怎么想的?” 萧玉珠摇摇头。 远哥儿对玉珠的心思,萧玉翠也看得出来,只是不好挑明了,对远哥儿对玉珠都不好,眼下远哥儿定了亲,这事更不能说了,看玉珠的意思,是不喜欢远哥儿,她就更加放心了。 到了庄子上的时候,段光启正指挥着人往菜地里浇水,几个长工在太阳底下,大汗淋漓地从水沟里舀了水浇菜。 “启哥儿,菜地不是早上浇水的吗?这会浇怕是要晚了。”萧玉珠喊道。 段光启从菜地中过来,“抽了几个人去修水沟,剩下的人早上浇了七八块地,还剩几块来不及浇,只好挪到了现在。” 萧玉珠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还没到日上三竿,时辰不算晚,不忘嘱咐道,“要是早上来不及浇,先换了一些人先去吃饭,轮着浇,中间不要停下来,千万别拖得太晚,到了正午,日头大着呢,浇了水,菜会烧死的。” 段光启想想,大正午的是没人浇菜,便点点头,说记下了。 萧玉翠放下菜种子,往鱼塘那边去了,她心里头记挂着鱼塘,盼着能早点开出荷花来养出鱼来。段光启担心她不小心滑到鱼塘里去,跟了上去。 萧玉珠察看了她留的菜种,好些个辣椒已经红了,可以摘下来,削了辣椒皮做菜,里面的辣椒籽留种。吩咐几个长工把大红的辣椒摘了,尽大个头的老的摘。 留的老豆角一个个干瘪瘪地挂在枯叶架子上,眼下豆角下了季,这些老豆角摘了,种到大棚里去,不出一个月又能长出新的来。芫荽,大青菜抽了心,结了籽,叶子发青,里面的种子还没老,得再留一段时日。 摘好了豆角和辣椒,萧玉珠检查了遍,把个头小的不壮实的,不适合留种的挑出来,剩下的用布包了,背在肩上。这些种子花了好长一段时日才留出来的,可宝贝着,格外珍贵,准备带回去,把里面的种子弄出来晒干。 这时段光启过来传话,说玉翠在鱼塘那边,指挥着长工们修水沟,一时半会下不来,让玉珠先回去。 玉翠喜欢那鱼塘,对它格外上心。因为之前下的一场暴雨,水沟被山上冲下来的泥沙堵住了,段光启找了几位力气壮实的小伙子过去修,已经修了几天了,到了收尾的阶段。 这个庄子是要给玉翠当做陪嫁,不过她现在还不知道,让她历练历练,管管事也好。萧玉珠泛了泛眼,“那啥……启哥儿,让我姐早些回来,这么大的日头容易中暑,也容易晒黑了,你给她送顶帽子过去呗。” 段光启一拍脑袋,急慌慌地去找帽子去了。 从庄子上回来,需要走近半个时辰,那里地方偏僻,道上没有过路的牛车马车,只能走路回来。萧玉珠顶着太阳,行走在乡间路上,眼下是初夏,太阳不是很毒,晒得久了,还是会让人耳根子发热,脸上汗流不止。幸好段光启让人追着送了顶帽子,才算好过了许多。 萧玉珠背着菜种子,戴着竹笠,沿着路边往前走,四处张望,看到四周青一片黄一片的稻田,再过一个月,就是丰收的季节了。庄子上能收不少的稻谷,包谷和蜀黍,想到这,眯了眯眼。 正当她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呼啸而来,她警醒地往旁边退了几步,缩了缩身子,希望把自己缩得小小的,不想遭到误伤,成为池鱼之灾,她还得回去过生日呢。 一股大力揽过她的腰,顿时眼前一黑,“啊”的一声惊叫还未完,就发现她已经坐到了马背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礼物 萧玉珠顿时两眼一抹黑,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轻轻地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伸过去拉缰绳。(.)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给人的第一感觉不是劫&匪,世上也没有这么温柔的劫&匪吧! 身后一个巨大的身影无限接近,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里面传来的温热。 这个什么情况?想吃她豆腐?萧玉珠不禁失声尖叫,顺势往前倾了倾身子,挣扎了几下,身子左右摇晃,没挣脱开了,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其他的便不知道了。 “别动。”他用力一揽,让人重新坐回到马背上。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萧玉珠整个人要懵了,怎么会是他?一向温文尔雅的他怎么会做这种鲁莽之事。萧玉珠微微扬起下巴,带着责备的口吻问,“怎么会是你?” 李子墨轻笑着,“刚好路过。” 他的声音很近,就在耳边,带着余热随风吹散,身后传来他的气息,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萧玉珠的心突突地跳,脸颊越来越烫。不会这么巧吧?这一带是农田,平时除了庄子上的人,其他的人鲜少来,他到这里来做什么?不会是为了等她吧? 想到这,脸颊火烧般滚烫,没有勇气回头看他,只能盯着前方一片茫茫,天空很蓝,白云朵朵,稻田青黄一片,风儿很轻,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有前进的马蹄声。 李子墨策马慢慢走着,速度很慢,平缓地在道上前进。让人的心跟着放松下来,没有之前那么害怕,萧玉珠慢慢地松开了抓着鬃毛的手,扭过头来很生气地问道。“你今日闹的是那一出?这般无礼,差点把人从马上摔下来。” “你没事吧,没吓坏你吧?”李子墨在耳边轻声说。 萧玉珠本想回过头去看他的脸,眼睛只瞥到一身月白色长袍,很快回过头来,不敢看他,两人无话。 李子墨一手揽着她,一手牵着缰绳。过了好一阵子才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 她有理由拒绝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沉默,风儿很轻,那一瞬间她的心也跟着软了。 “坐好了。”一反开始的粗鲁,李子墨轻声道。 只听得一声“驾”,枣红马儿飞奔起来。如离弦的箭一般,耳边是初夏的风声,呼呼刮过。道路两边的稻田如同幻影从眼中一飘而过。萧玉珠从来没有坐过这么快的马,感觉像是云里雾里,迎面的风刮在脸上。颇觉得清凉。从未有过的畅快感,开始是惊喜,后面便是惊险了。路上颠得厉害,让她不自觉感到害怕起来,双手想去抓住缰绳。却什么也抓不住,只能往后缩了缩身子,半靠在他怀里。 “是不是骑得太快了?”李子墨眼角飞扬,问道。 “你说什么?”萧玉珠用手拂了头发大声喊道,风声太大,把他的声音吹散了,听不清楚。 风迎面吹来,萧玉珠头上的青丝吹散开来,随风猎猎而舞,一缕头发划过李子墨的脸颊,有些刺刺的,一丝丝痒意,却没有一点不舒服,发尖带来轻轻的刺痛感,让他情不自禁地想低头去闻她的发顶。 李子墨放慢了速度,控着马一路小跑,萧玉珠感觉到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她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整个人都酥了。 正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的李子墨,意思到他的失态,抬起了头,控着马往另一条道上去了。 到了一片草地,李子墨喝住了马,先下来,伸开双手要抱萧玉珠下来,萧玉珠看着他的双手,犹豫了一下,李子墨忽然笑了,摇了摇头,弯下了腰,让她踩着他的背下来。(.) “这……”萧玉珠很为难,恨不下心,还是踩着马背上的马鞍,从半个马身上跳了下来。 小时候在稻草垛里玩跳高的游戏,和这马背差不多高,从半个马高的地方跳下来,对于她们这种在乡下长大的孩子,当然是小事一桩。萧玉珠颇有些得意,拍拍手,半扬起头,不过这跳马的举动把李子墨吓了一跳。 草地上开满了各种颜色的小花,有紫色的,黄色的,白色的,蓝色的竞相绽放,枣红马在草地上安静地吃着草。临着草地是一个水阁,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小山,好一个人间仙境。 萧玉珠第一次感觉到天空离她是这么的近,抽抽鼻子,呼吸新鲜空气,天空很蓝,白云很白,空气很好,原来是一件这么美好的事。到了湖边,用手捧了水浇在脸上,洗了把脸,好不清爽。 李子墨放开了枣红马,让它自由自在地吃草。他一身月白长袍,立在松树旁,看着萧玉珠湿漉漉的脸,半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样子像他养的大花猫,也是这副俏皮样。 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玩弄着水花,一颦一笑。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她的侧脸,她偶尔的回眸一笑,像是明媚的春花,让他的心也跟着明亮起来。 忽然萧玉珠的脸转过来,吓得他立马收回目光,回过身来,背着手姿态闲雅地,假装对松树很感兴趣。 萧玉珠想回头叫他别傻站在树下,到湖边来玩玩。发现他正在看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 风景很好,空气很好,心情也不错,可是玩也玩了,觉得有些累了,看看头顶的太阳,时辰也不早了。 李府三公子正对着松树研究,一棵松树有啥好看的,唉,城里长大的孩子……拿背对着人,很不礼貌吧,这点礼数他不会不懂吧。 他好像话很少,是不是不太喜欢和人说话?这样会不会太闷了? 萧玉珠站起身来,朝树林方向喊了两声,“喂……喂!那个啥……”想喊他的名字却喊不出来。 李子墨还是没有回过身来,倒是枣红马抬起头呼应。 萧玉珠径直走了过去,李子墨转过身来,迎面走了过来,眼睛含笑地道,“怎么不多玩会?” 他一副人兽无害的样子,让人心中的闷气也生不起来,萧玉珠叹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今天谢谢你带我来这个地方。” “玉珠妹妹喜欢这里吗?我也觉得这里很好,每次一有烦心事,我就会到这里来,不过今天是个例外。”他还是那么温柔。 萧玉珠点点头,想去牵马。李子墨拉住了她的手,她慌忙地要抽出手来,可他仍是紧紧握着。 萧玉珠正想开口说话,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绿通透的玉镯,要往她手上套去。 那手镯翠绿欲滴,难得的是全部都是碧绿色,没有一丝瑕疵,静静地散发着温润的绿光,一看便知不是凡物,萧玉珠下意思地缩手。 “别乱动,今儿是你的生辰,这就当做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李子墨握着她的手,很小心地把玉镯套了上去,可是还是有一些疼,手指关节处留下两道红印。 他怎么知道今日是她的生辰?他又怎么事先备好了礼,在她回来的路上假装是巧遇?恐怕一切不仅仅是巧合这么简单。 萧玉珠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皱了皱眉,想把玉镯脱下来,“这么贵重的礼物,怕是不合适吧!” “玉珠妹妹,不要拿下来。”李子墨声音里掩饰不住的焦急,“这玉镯是我为你找的,只有你才配得上它。” 萧玉珠凝视着镯子,雪白细腻的手腕上,肌肤似雪,翠绿似水,绿白相映,很衬她的肤色。只是还是觉得太过贵重,让她很为难,“子墨……哥哥,这么贵重的礼物,还真是不合适,你要是送我个小玩意儿,给我祝寿,我还是会很高兴的。” “别拿下来。”李子墨蹙着眉头,“这是送你的生辰礼物,你就别推了,这镯子你戴上刚好合适,往后它就是你的了。”说完,独自一人去牵马。 人家好心好意送的生辰贺礼,她也不好明面儿拒绝,只好先收下了,回去再想想该怎么办。 到了家里,还好萧玉翠没有回来,萧玉珠刚要进厨房准备午饭,范氏和萧玉翠就回来了,拦下她,让她一边待着去。 “今儿你是大寿星,你啊就什么都别干,就只管吃现成的。”萧玉翠按着她在凳子上坐下。 范氏笑呵呵地去厨房煮寿面,煎了两个荷包蛋,多放了好些玉珠喜欢吃的卤牛肉。萧玉涵下学回来,一进门就喊着,“饿”,直往饭桌上扑去了,看到一大碗面,嚷着他也要吃。范氏拉过他,让他先去洗手。 吃饭的时候,萧玉珠尽量把衣袖往下扯,遮住玉镯子,还好没有露出一丝破绽。她还额外收到了三样礼物,一样是玉涵写的大字,一样是玉翠绣的荷包,还有一样是腊梅送过来的豆腐脑,说是她亲自拉的磨,磨得细细的,水嫩着呢,又放了好多糖,甜着呢。 让人小小地感动了一把,不过腊梅走的时候,要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玉珠花了几天几夜的功夫才绣好的一副帕子,原本是给玉翠添妆用的,让她大大地心疼了一番。(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棋子 晚上月光皎洁如银,从窗棱上照进来,明晃晃的。[.超多好看小说] 萧玉珠翻来覆去睡不着,右手摸着左手腕处的玉镯,冰凉冰凉的,手心里传来一丝凉意,让她的心稍微安定下来。一看旁边的萧玉翠,侧着身子睡得正香,整个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萧玉珠翻了个身,重新躺好,闭着眼睛试着入睡,脑袋里沉沉的,恍如是在梦里,出现一幅画面:枣红色骏马,温润如玉的李子墨朝她走过来,眼角噙着一丝笑,一身月白色长袍衬得他身姿颀长,风度翩翩。 他的身影飘忽不定,一张俊朗的脸若隐若现,时而清楚时而模糊,他越走越近,牵着枣红马,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忽然伸开了手,那一刹那,她却感到害怕,不敢去牵他的手。 “玉珠……玉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玉珠……玉珠……”一个声音在耳边不断地回响,给了她力量。她试着伸开手来,可是身子却在发抖,她是害怕了…… 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手心里面全是汗,睡意全无,屋里重新是柔柔的月光。她去摸手腕上的镯子,还好,镯子还在。 从床上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在窗棱旁坐下,半靠在圈椅上,借着月光,眼睛只是凝视着玉镯。翡翠玉镯在冷冷的月光下,镀上了一层白光,能掐出水来的绿色从里往外地透出来,不得不说这是一块难得的好玉,是个通灵之物。 可是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是害怕李家的家世和地位,和她家这样的小户人家,差别太大? 那样显赫的人家,规矩也多,妻妾间争风吃醋是常有的事吧。她一个乡下丫头。心思终归是简单了些,又怎么能够斗得过。再说,她只想找一个相爱的人,彼此珍惜,心里只有对方一个,白头到老,度过此生。要她和别人共同分享一个丈夫,心里头天天惦记着他会宠爱谁。会在谁的房里过夜。她一个现代灵魂,又怎么能够做得到…… 然而这一切都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对李子墨,她心里仅仅是存有好感,却不是喜欢。要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不管他的家庭背景如何复杂。都会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 意思到这一点,她仿佛找到了答案,整个人轻松多了。在黑暗中幽幽地吐了一口气,拿过桌上放着的一盒擦脸用的油脂,涂在手上。把镯子脱了下来,放在枕头下,一夜好眠。 第二日,萧玉珠把玉镯用锦盒装了,让王三偷偷地给送回到李府去。并附上了一封信,信上别的没说,只是写了一首诗。镯子送走了,放下了一桩心事,让人轻快了不少,能说能笑,能吃能喝的,萧玉珠感觉以前的那个她又回来了。 ………… 李子墨立在半人高的瓷瓮旁,瓮中随意插了几幅字画,书桌上打开的一本书被风吹着,哗哗地翻了几页,他浑然不知,只是望着窗外的翠竹出神。 听雨轩的管家从外面跑进来,刚要说话,被旁边伺候的雨桐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人又退了出去。 “进来吧。”李子墨背着手站在窗前,人却没有转过身来。 “三少爷,刚才一个小二模样的人送了个盒子过来,说是一定要亲手交到你手上,老朽才冒然闯了进来。”管家一边小心地打量李子墨的背影,这边已经将锦盒放在了桌上。 “下去吧!” 得了主子的吩咐,管家起身退了出去。李子墨略有所思,苦笑一细啊,打发了雨桐出去,让她守在门外。 果然是昨天才送出去的玉镯,这么快又回到了他的手里。他凝视着镯子,把它从盒子里拿出来,握在手心里,紧紧地握着。这是他历经千辛万苦,找了一位西南的工匠打造的,打造了一个玉镯和一个玉佩,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玉佩在他身上,他下意思地去找玉佩,解开来放在桌上,和镯子放在一起。 眼睛定定地看着,慢慢地圆口御座里出现了萧玉珠的脸,那是一张被雨水打湿的脸,额前的头发湿乎乎地贴在前额,眼睛半眯着,下巴滴着水珠,那时的她还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那是第一回见她,在一个下雨天,过去了这么多年,这副画面却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老夫人来了。”雨桐的一句提醒,把他拉回到现实中。 李子墨飞快地把盒子藏起来,端坐在桌前,假装正在看书。 很快传来一阵脚步声,老夫人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过来,一进门,见李子墨正在读书,满意地点点头,“还是我的墨儿最懂事,只是也别成天光看着书,身子骨哪里吃得消。” 听得雨桐胆战兢兢,以为是老夫人责怪下面的丫鬟没伺候好,想想桌上的茶已经凉了,她却疏忽没有及时去换热的过来,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倒是旁边的姐妹们安慰她,“老夫人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只不过是心疼儿子,又没责怪你伺候得不是。” 老夫人回到脸来,正说话的丫鬟闭了嘴,文文弱弱地低着头,看得其他人暗笑,老夫人挥手让她们都退下了。 等人退出去了,才开口道,“莫府一家从京城来了,正住在内城外围的偏院中,晚上我们府里摆宴,你好歹留下来见上一面,那莫家的姑娘,我也是见过的,品貌不凡,知书达理,是位好姑娘。” 老夫人的意思,他听得明白,往常他都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开脱,只怕这一次是逃不掉了,李子墨蹙着眉头,“哪个莫家?” 老夫人笑道,“还能有哪个莫家,就是莫佐领家。原本以咱们这样的家世,也不用担心什么,只是你父亲告老还乡,你们兄弟几个还算争气,你虽是在兵部当差,却只是个六品,莫佐领位高权重,品级又在你之上,往后两家来往的地方多着呢。” 李子墨撇了撇嘴角,露出一个让人不易察觉地不屑,还是笑着答应了,“我去就是了,母亲大人何故劳心。我听说莫佐领为人正直,年年业绩都是优,正想着早点认识,好向他取经。” 如此这般,老夫人更加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李子墨打量着老夫人的脸色,看得出来她今天很高兴,于是才敢上前道,“只是……儿子想向母亲多要两个人过来伺候。” 老夫人想了想,“说起来,你这里伺候的丫鬟婆子是少了些,显得冷清清的,是要添置几个。”不过很快疑惑道,“早些年要给你配几个伺候的丫鬟婆子,你总推说不用那么多,眼下怎么突然开这个口?” 李子墨微微笑着,“我最近事务繁多,有些忙不过来。” 老夫人低头,忽然笑了,“说的也是,明日就让管家挑两个得力的丫鬟过来,婆子也得再添一个。” “不知能否让母亲手下的杜鹃过来,我听说她会一手好针线,儿子在兵部当差,整天马上马下的,衣裳什么的也损得快。” 老夫人原本是笑眯眯的,一听到杜鹃,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会针线的丫鬟们多的是,你怎么偏偏挑她?杜鹃是过了病气的,她娘得的可是痨病,免得过给你。” “母亲也相信那些传言?得痨病的是她娘,又不是杜鹃?再说过去这么久了,病气早散了。母亲难道忘了,姥娘当年得的也是痨病。”李子墨劝道。 老夫人叹了口气,“杜鹃是个可怜的,她在我手下干了五六年了,杜鹃人老实,又不爱到处打听事儿,埋头做事,又不惹主子生气,我也很喜欢。只是被两位姨娘拿了把柄,娘也知道,痨病算不得什么,这样子亏待了她,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府里头也没听谁说过了病气,难道就不能让她出来?她毕竟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这样子守在偏院,总归是可惜了。” “儿啊,这里头的事你不懂。不是娘不想放她出来,只是两位姨娘和我们不和,这么多年下来,二姨娘只生下了两位姑娘,可别忘了,大姨娘可是有庶子给她撑腰的。大姨娘还年轻,可是娘却已经老了,娘得给你们守住这份家业。再说,娘也不会为了一个下人,和两位姨娘反目吧。”老夫人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地道,“你要记住,你是主子,她是丫鬟,这就是她的命!” “母亲!”李子墨急急地唤了一声,还想再劝。 “这事不用再说了。”老夫人挥手要走。 看来此事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李子墨心里凉了半截,犹如一盆凉水泼在脸上,让他顿悟过来:杜鹃是个丫鬟,她在主子的眼里,只是颗小小的棋子,没用时,扔了就扔了,谁会去体会一颗棋子的悲哀? 下午,荷香院那边送了两个丫鬟和一位婆子过来,这办事效率让人吃惊,其中一个丫鬟据说针线活做得不错,另一个丫鬟还识字,能干些书房的活。看来是母亲大人体谅他辛劳,特意挑了两位得力的,要替他分忧。 李子墨苦笑着,让管事的婆子安排下去,只是给她们做些杂活,书房的活用不着插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远行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到了盛夏,树叶子被太阳晒得耷拉着脑袋,好无生机。地上的热浪一阵一阵滚过,没有一丝风的正午,大家或窝在房里摇着蒲扇,或找了凉快的地方避暑,偌大一个街市,没有几个人走动。 潇湘记店里只有零散的几个人,许久没有新的客官进来,小二伏在桌上一点一点打着瞌睡,连后厨的张师傅也趁机歇了,在桂花树下乘凉。阿彩包完了一笼饺子,放在蒸笼里蒸上,不敢一次包得太多,夏天不比冬天,放不久。 范氏看着眼前的光景,很是着急,到了盛夏,来吃饭的客人越来越少,即使来了客人,好些荤菜卖不动,倒是凉粉凉菜之类的消得快。这么热的天气,没有胃口,看着店里的生意每况愈下,更是让人心急。出了大街上一看,不光潇湘记一家这样,几乎家家都是如此,门可罗雀,生意萧条得很。 范氏在厨房门口望着头顶白花花的太阳,深深地叹了口气。 阿彩提议道,“这样的天气,人都不敢出门,什么生意都不好做,只是让我想起,在江东的时候,那里临海,夏天一到,吃海鲜的人却是多了起来,什么鱼虾贝壳之类的,极其新鲜味道又好,还很清谈,最适合夏天吃了。” 萧玉珠一挑眉头,她现代工作的地方是海滨城市,一到了夏天的晚上,路边摆了小摊,邀上三五个好友,点几样海鱼海虾螃蟹什么的,白灼,清蒸或者清炒,再来两杯冰啤,是最豪爽不过的了。 连忙问了阿彩江东县离这里远不远?要是不太远的话当天进了海鲜过来。又新鲜还能赶上两顿正餐,可以一解眼下的困境。 阿彩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不远,就二三十里地,来回就三四个时辰,一大早天没亮赶了车去,能赶在正午前拉货回来。那里大多数是渔民晚上下海打鱼,天不亮回来赶早市。海鲜什么样儿的都有。光是贝壳就是十来种,好些我都叫不出名来,那里的早市热闹着呢。” 渔民出海捕的鱼,当天的货新鲜,海鲜就讲究一个‘鲜’字。能买到渔民出海打的鱼,中间没有第三人。价钱应该不会太贵,这样的话说不定还能打开一条新门路。 想到这,萧玉珠心里有些按捺不住了。满怀希翼的朝范氏看过去。 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这个法子倒是可以一试,不过范氏还是挺直了腰板。正色道,“这事啊,还得回头问问你爹的意见,我一个人是做不了主的。” 萧玉珠朝范氏扯了扯嘴角,很快笑了起来。她那老实老爹,最好说话不过了,三句两句就能把他拉过来。 阿彩也仿佛看到了希望,眼睛明亮起来,话也显得比往常格外的多,反正没有客来,正是清闲的时候,同范氏闲聊起来。倒泔水的周婶挑了担过来,因天气炎热,想等过了这阵毒日头再走,拿了板凳在屋檐下,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腔。 几个妇道人家,聊得无非是些家事,巷子里谁家的姑娘定了亲,攀了高枝。谁家的媳妇添了丁,生了大胖小子。 周婶笑道,“说来也怪,那白莲巷子尾的屠户家,干的是杀生的活,没积恩德,可是他家媳妇却一连几胎给他生的都是小子,不知道红了多少人的眼。” 范氏原本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附和两句,可一看到旁边的阿彩,立马打住了,转移话题道,“要说最有福的,要数巷子里的何家的两个闺女,从小的吃穿用度不比小子们的差,不过他家的闺女确实调教得好,文文静静地有姑娘家的样子,不像我家的这两个野丫头。” 萧玉珠没料到范氏会突然提到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并不理会。[.超多好看小说] “听说,何家的大闺女是许了亲的,只可惜这么好的姑娘,却是给别人做小。”周婶唏嘘道。 阿彩只是面色莹润的听着,并没有答话。 周婶又道,“听说那姑爷是因为娶的妻,给他生的都是女儿,他又一把年纪了,时间不等人了,只盼着年轻貌美的何家姑娘,能够给他延续香火。”朝范氏身边凑近了,“听说你们萧家村附近的青山寺很灵,好些人上那去求送子观音?” 周婶一车轱辘话,又把话题转回到原处,范氏睨了阿彩一眼,显得有些尴尬,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倒是阿彩却不恼,也不避讳,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反而接住话头往下说,“我也听说了,方圆几十里就数青山寺最灵验。” 范氏这才轻松许多,笑着说,“青山寺不光送子观音灵,其他的也灵,不论是求姻缘还是官路财路,都灵着咧。不过,青山寺虽灵,却不是那么好去的,在半山腰上,又走不得牛车马车。” “说的也是。”周婶道,“青山寺不好去,附近却是有个好去处,离内城不远处就有一个观音庙,香火常年不断。”七月二十九日是地藏菩萨圣诞的祝圣发会,相约一起去礼佛。 范氏平时也会烧香念佛,这么正式地拜佛,去听高僧念经,她还没去过,也想去看看,开开眼界。 阿彩借故说那日不得空,就不去了。 晚上,范氏进房同萧景土商量着要去江东买鱼虾的事。 江东他没去过,却听来吃饭的食客们提起过,说那里的鱼虾极鲜美,也有心想去探探行情,要是情况好的话,就进一些过来。 范氏提议让阿彩跟着去,阿彩在江东住过,对那里熟悉,她以前又是打鱼为生的,会看货,有个识路又识货的人跟着去,也方便。 萧玉珠刚好从正房门外路过,听了一会儿,走进来,说她也要,她可以帮忙照看鱼虾什么的,能帮着算术,又隐隐地说阿彩一个妇人,她去了两人正好有个伴。 正好解了范氏的后顾之忧,范氏原先还担心着,去江东除了萧景土,还得叫上一个活计,只是阿彩一个妇人跟着,又不太合规矩,有损清誉。萧玉珠提出要去,范氏很爽快地答应了。 阿彩知道了这么消息,脸上不青不红的,看不出表情。只是没想到,没过两日,阿彩告了一天假,有人看到她独自一人去了观音庙,求的却是送子观音。 范氏只是让前来说嘴的人别乱说,阿彩一个单身女子,这事传出去有损她的名声,再说不光是求姻缘也好,求子也罢,这是她的私事,不好多过问。 出发的那日,阿彩的打扮叫人惊艳不已,和她平时的装扮完全不一样,完全像变了个人。乌黑的秀发盘成圆髻,插了两根鎏金簪子,头上金晃晃的,耳朵上坠着一对金镶玉的蝴蝶。上身是红色衫儿,下面是一条宝蓝色的襦裙,脸上稍抹了脂粉,把脸上原本不太明显的斑遮得严实。 这一年下来,阿彩日出晚归,鲜少晒太阳,她脸上的斑淡化了许多,不走近看根本看不出来。不过她还是很在意,一般不轻易示人。看得出来她今天是特意打扮过,脸上的斑一遮掩,更加显得她容貌俏丽。 萧玉珠上前去拉她的手,还没走近,便闻到一股浓香,像是劣质香水的那种味道,拍得多了,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很是刺鼻,让人闻着不悦,再一看这幅浓妆艳抹的打扮,萧玉珠皱了眉头,去看范氏,又转过头看了看萧景土。 范氏意味深长地看了阿彩一眼,便转过头去吩咐同去的吴七,把行李都打点好了,又细细地嘱咐萧景土几句,还当着众人的面整理他的衣襟,让萧景土觉得很不好意思。 萧玉珠看着她娘的行为,觉得有些好笑,扶着阿彩先上了轿,走到范氏身旁,轻轻地叫了一声“娘”,然后长长地吐了口气,“放心吧,有我在呢。”就差没说“我会把爹看紧的”。 一行人归置好,萧景土赶了牛车,吴七坐在牛车后面,另雇的一顶轿子,萧玉珠和阿彩同坐,上了轿后,萧玉珠掀了轿帘,朝凡氏,玉翠玉涵挥手告别。看得萧玉涵极为羡慕,能去那么远的地方,他可是还没走出过县城。 远远地看到萧玉涵低着头被范氏教训着,看着觉得好笑又觉得温馨。 阿彩今天心情很好,主动地同人搭讪,“玉珠有没有出过远门?” 萧玉珠摇摇头。 阿彩又说,“江东是靠海的,到了我带你去看大海好不好?大海很大,比咱们见过的湖大多了,” 萧玉珠点点头。大海她前世里是看过的,一望无际,很宽广,远海的水还是蔚蓝色的,令人心醉的蓝色。虽然没有第一次见到的兴奋感,但她还是认真地对着阿彩点点头。 阿彩很有耐心地道,“海上还有很多船,有小渔船,还有外面来的大帆船,听说是很远的地方来的。” 萧玉珠很认真地答道,“我从书上看到过,说是西洋来的,在水上走了一年半年的,才能到咱们这。” 车厢里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味,闻着让人快吐了,萧玉珠受不了,只好掀了轿帘透透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美人计 到了江东,已是下晌三刻,一路上,牛车走得慢,原本二个多时辰的路走了三个时辰,到江东的时候,接近黄昏,萧景土提议,先找家客栈住下,第二日再去买鱼虾。[] 阿彩对江东熟悉,带着一行人往一条巷子去了,说是她知道一个地方,环境又好价格又便宜。 见她把人带着越走越远,吴七有些不太乐意,“阿彩姐,怎么不找家靠海的客栈住下,正好可以吹吹海风,看看景致,岂不是更好?” 萧玉珠看着吴七直摇头,他是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阿彩领着人边走边说,“海边的客栈贵得很,看着风景好,海风大,潮水声音也大,听一夜的潮声,人哪里睡得安稳,其实还是远的地方舒服,安静。” 阿彩说的是实话,要是遇上涨潮退潮,海水轰隆隆的声音,比打雷还响。 果然,阿彩找的是一家小院,房东把自家的院子加盖了房屋,拿出来做客栈用,专门接待要来投宿的客官。客栈有两层,分楼上楼下,阿彩让房东找了两间在楼上的房间。 房间布置得很简单,却很干净宽敞,萧玉珠对这里感到很满意,朝阿彩点头微笑,不过,闻到她身上拍的香水,让人不由地皱起眉头。 阿彩仿佛浑然不觉,把带来的行李归置好,又把床铺好,然后拎了拎茶壶,见是空的,拎着找婆子加水去了。 萧玉珠看着她的背影直犯愁,还好有两张床,要是和阿彩挤在一张床上,她估计要被浓香给熏倒,闻着阿彩身上的香味,像是花露水的味道,可能是拍得太多了。也有可能是特意拍多了,想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某些人里面应该不包括萧景土吧!她爹可是老实老爹,绝不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在潇湘记的时候,没见他们两个有任何的交集,对阿彩也是以礼相待,更不会和她在一起单独相处过,也没说过一两句话。(.好看的小说) 只是阿彩的心思让人难猜。她可是一个单身女子。年纪尚轻,容貌俏丽,身材未走形,今天又打扮得招蜂引蝶的……越想越觉得她是颗定时炸弹,不得不妨啊。 正要走出房门去旁边的房间寻她爹,阿彩提了茶水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小二提着一茶壶往旁边的房间去了,阿彩见萧玉珠像是要出门,问她要去哪里。 “只是想到我爹那屋去转转。不知道他东西收拾好了没有?”萧玉珠站在门口,叹了口气,要走出去。 阿彩叫住了她。“你一个姑娘家,这么冒失地走过去不合规矩,别忘了,那屋还有吴七小伙子在呢,你又是未出阁的姑娘。叫其他人撞见了可不好。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要是想同你爹说话,就在房间外喊一声就是了,你们父女俩也能说上话。” 萧玉珠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有些不服气,“我只是肚子有些饿了,想找我爹出来去吃饭,再说现在天还没黑,他是我爹,有啥不合规矩。” 阿彩摇摇头,走了过来,“我也有些饿了,要么咱们叫掌柜的出来,去海鲜集市上逛逛,买些海鲜回来,在房东这煮了,仅划算又能吃饱。” 阿彩的主意是不错,可萧玉珠还是觉得不放心,赶在阿彩前面出了房门,在窗台旁叫了萧景土出来,说是要去集市上逛逛买海鲜回来做着吃。 从集市上买了一条鲈鱼,两斤海虾,十来个扇贝,还有两样小贝壳。 “这鲈鱼用来清蒸,海虾油焗,放上辣子,淋上豉汁最好……”阿彩道。 萧玉珠却不以为然,“海虾还是白灼的好,新鲜又能保持原滋原味,扇贝的话放上粉丝蒜蓉清蒸就好了。”说完,朝阿彩眯了眯眼,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吗?何况她还在海边城市待过的。 阿彩笑了,“二姑娘说的都对,只不过全是清蒸的,味道会有些淡哦,我看海虾拿来油焗,也好入了味下饭。” 这一点萧玉珠倒是没想到,只能不太乐意地答应了。 阿彩的手艺不错,做了油焗海虾,清蒸多宝鱼,萧玉珠在一旁帮忙,把粉丝发软,蒜蓉切碎,放在扇贝上,放进蒸笼里蒸上,剩下的两样小贝壳是清炒。 吴七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海鲜,胃口大开,连饭都多吃了两碗。萧玉珠看着一桌子的海鲜,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觉得味道极其鲜美。 饭后,萧景土吩咐道,早些睡,明日还要早起,去赶早市。 萧玉珠点点头,其实天色还早,还没完全黑下来,又没有可以消遣的活计,只好早早洗漱完,就躺下了。 阿彩替她掖了掖被子,理了理她耳鬓旁的头发,眼睛柔柔地看着她,“二姑娘早些睡,我等会还要出去一趟,就不用等我了。” 天都黑了,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萧玉珠一下子惊醒过来,从床头坐起来,拉着她的手问,“这么晚了,外面黑灯瞎火的,你要上哪去?我不放心。” 阿彩笑着,“不用担心我,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很是熟络,只不过难得回来,去会一个老友。” 她一个单身女子,在黑漆漆的夜晚,会什么老友?萧玉珠不敢往下想了,只是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阿彩以为萧玉珠是不放心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又些害怕,哄她道,“我会很快回来的,要是害怕就把灯点上。” “那我给你留灯。”萧玉珠看着阿彩走出去的背影喊道。过了一会儿,听到阿彩关门下楼的声音,萧玉珠从床上爬进来,走到窗台上翘首张望,只见阿彩下了楼,脚步匆匆地往院门方向去了,婀娜孤单的身姿消失在夜色中。 还好,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萧玉珠下意思地往萧景土的房间看去,拍拍她的头,喃喃道,“我是不是想歪了?” 天黑了,在房间里点上了油灯,油灯的火光扑闪扑闪,驱散了黑暗,萧玉珠心里安定多了,加上一路上劳顿,着实累了,很快便睡去了。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耳边一阵阵嘤嘤哭泣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可能是在陌生的地方,她睡得不踏实,还是被吵醒了。 听那哭声,是从对面的床铺传来的,像是想哭又不敢哭出声来,只是蒙在被子里面小声地啜泣。半夜醒来,听到这种哭声,萧玉珠感觉很害怕,不自觉地抱紧了身上的被子,才敢放开胆子问,“是阿彩回来了吗?” 那人停止了哭泣,哽咽着回了一声,“二姑娘,是我,怪我不好,吵醒二姑娘了。”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二姑娘就快别问了,还是早些睡吧。” 见阿彩不想说,萧玉珠不好再问下去,只好装着困意上来,打了一个呵欠,转了个身又要睡去。 阿彩实在是控制不了她的情绪,等萧玉珠那边没有声响,又捂着被子,嘤嘤咽咽地哭了起来。 阿彩这次回来,更多的是想见上那姓林的一面,从客栈出去后,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他们原来的家,想敲开门进去看看,可一想到他现在家里有两房妾室,这原本是她辛辛苦苦卖鱼挣回来的家业,劳苦功高,可是屋里的女主人却不是她,这里已经不属于她了,想到这,握着门环的手松开了。 左思右想,找街上卖字的先生给她写了一封信,差人送到林家去。 果然姓林的收到信后,赴约来了阿彩另找的一家客栈。阿彩今天打扮得很出众,又加上她脸上的晒斑淡了被遮掩许多,在柔和的夜色中,更添了几分俏丽。 时隔三年,姓林的见到阿彩,不再是他以前天天面对的那个黄脸婆,走近了看,更加觉得她肌肤细腻,容貌俏丽,身段撩人,顿时兽&性大发,把持不住,喊着“小美人,小美人……”,就扑了上去。 阿彩脸上露出了一丝笑,眼睛里却是恨恨的,咬了咬唇,抱着扑上来的身子,手不断地游走着,主动去解他身上的衣裳。姓林的顺势抱起阿彩,把她按倒在床上…… 就在两人衣裳不整,yu火fen身的时候,“咣”的一声门被踢开了,姓林的现任妻子冲了进来,大声喊道,“好啊,你个狐狸精……” 姓林的满头大汗地看着,难以相信来人是他妻子,一副要吃人的样,飞快地从床上起来,整了整衣衫,指着阿彩,“是她先勾引我的。” 阿彩眼泪汪汪地直摇头,没想到,姓林的说出这种话来,真是太让她失望了。 “啪”的一耳光,阿彩的脸上立马浮现了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你这个狐媚子,要不是管家看到了那封信,我还被蒙在鼓里,再晚到一步,恐怕生米煮成熟饭了。一个被休了妻的,还有什么脸面再回来,也不看看,你的这副身板,是好生养的?进门十年都无所出,就别做梦了,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姓林的妻子指着钗环零乱,衣裳不整的阿彩大骂。 阿彩盯着姓林的磨了磨牙,却只是哭,以泪洗面,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等人走后,她才放开来把头埋进被子里,大哭一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江东之行 第二日天还没亮,便要起来去赶早市,等萧玉珠睁开眼睛,阿彩已经起来了,坐在铜镜旁梳妆。 萧玉珠从床上爬起来,见外面黑乎乎的,还没到破晓,趿拉着鞋,睡眼惺忪地问什么时辰了。 “已经四更了。”阿彩只是回答,却不转过头来看她。 等萧玉珠走到阿彩身边,一看铜镜里的那个人,吓了一跳,两只眼肿得跟桃似的,眼眶里面布满血丝,一下子憔悴了很多,难道她是一夜未合眼?萧玉珠假装随意问问,“阿彩,你没事吧?” 阿彩梳妆完毕,站起身来,抿着嘴扯出一丝笑,“我没事儿,劳二姑娘为我费心了。” “没事就好。”萧玉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阿彩起身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分明见阿彩上身的红衫开了线团,被扯开了,她可能并未察觉。 阿彩要出去打水过来给玉珠梳洗,萧玉珠抢过她手上的脸盆,“还是我去吧,昨夜你定是没睡好,你在屋里头趁机眯会眼,歇一会儿。” 阿彩还是抢着要去,萧玉珠朝她腰下睨了一眼,努了努嘴,阿彩一低头看见她的衣裳烂了,定是昨夜的时候拉扯烂了,觉得很不好意思,便不再争执。 萧玉珠把头发用手理了一下,拿了脸盆去打水,边走边纳闷,阿彩是怎么了?她昨夜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去会一个老友吗,怎么回来哭成泪人儿,衣裳还被扯烂了,衣裳不整地回来?难道她口中所说的老友是她的前夫? 一联想阿彩来的时候的打扮,穿红戴绿的,扑得身上满是香水味,一副烟花柳巷女子的打扮。和她平常的作风完全不一样。越想越觉得,只有可能她是去私会她的前夫。 “女为悦己者容。”说的就是这样的道理。 萧玉珠打了水,又向守夜的一个婆子讨了针线,拿上房来,没说话,递给阿彩。 阿彩脸色讪讪地接过,脱下身上最外面的衣裳,坐在床头缝了起来。 梳洗完毕。萧景土收拾好了过来。让玉珠把带来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带上,结了房费去赶早市。 一路上黑漆漆的,四周一片寂静,到了码头却是另一片光景,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岸边停了很多小渔船,渔民正从船上抬了出海打的鱼虾上岸,鱼活蹦乱跳的。在灯光下泛着鳞光。几个大篓子的鱼虾刚抬到岸边,便遭到了人们的哄抢。 阿彩和其中的一些渔民认识,他们之前常常一起出海打鱼。渔民再次见到阿彩,很是惊讶,得知她是带着东家过来买鱼虾的,便把萧景土请到船上去看货,免得下了货又被人抢去了。 有了阿彩的帮忙。这趟江东之行是满载而归,买了两筐子海鱼,一筐子海虾,还有一筐子螃蟹,一筐子贝壳,把牛车装得满满的。因担心时间久了,太阳一出来,鱼虾又是挤在大盆子,容易造成缺氧死去。 萧景土把牛车赶得飞快,然而丫丫已经过了壮年,跑起来不比当年,也只能是低着头干卖力。到了石雨,已是辰时末刻,经过分岔路口,阿彩和萧景土告了假,说她今天就不去上工了。 她憔悴得不像样子,又心事重重的,萧景土见她这幅模样,准了她的假。 到了潇湘记,范氏一早和玉翠,段光启在后院等着,等人一到,范氏急急地迎了上去,“谢天谢地,人总算回来了。” 看范氏这副焦急的模样,不用想,她肯定是拜过菩萨了。萧玉珠从轿子下来,宽慰她道,“娘,我们不是好好的吗?你就别担心了。” 范氏一手摸着萧玉珠的脸,仔细地看了看,见她模样儿好好的,也没瘦,便也放心,只是一看到她顶着两个黑眼圈,脸上灰蒙蒙的,看着直心疼,喊着让玉翠打水来,好好梳洗梳洗。 萧玉翠看着她娘直摇头,从厨房打了温水过来,笑着道,“只不过是出去了一晚上,娘啊就在我耳朵里念叨了一晚上,半夜起来还拜了好几遍菩萨呢。[]” 范氏过来拍她,“就你这丫头多嘴,这么老远的,我怎么能不挂心?”看得旁人暗暗发笑。 “行了行了,你们娘女几个就别干杵着了,还是赶紧把鱼虾归整好,中午还得拿来卖。”萧景土背着手儿过来,正色道。 范氏这才回过魂来,想起正事,急忙吩咐下去,把鱼虾螃蟹贝壳分开放在水缸里养着,鱼虾是买回来了,可菜式单子还没拟,又转过头来让萧景土拟几样菜式单子,好中午叫师傅做了卖出去。 萧玉珠跟上去帮忙,提议道,“海鱼用来清蒸好吃,虾的话可以分白灼和油焗,白灼简单,只是用水焯一下,能保持原滋原味,油焗的话更入味,可以让客人根据个人喜好自由选择。扇贝就用粉丝蒜蓉蒸好了,螃蟹咱们买的多半是花蟹,就用来清炒好了。” 萧景土一边听着在纸上写着,一边狐疑地看着她,“还是我家二丫头懂得多,说起来头头是道,爹爹都不如你了。” 萧玉珠警醒地身子一抖,她的老毛病没犯吧,是不是表现得太过了,让人产生怀疑?不过很快讪讪一笑,“我也是听阿彩说的,海鲜不比其它菜式,简简单单地才好。”还好,可以拿阿彩当幌子,否则问起来,难道要说她前世里是在海滨城市生活过四五年的? 萧景土琢磨着,点点头,把菜式单子拟好,让张师傅试着做一遍,看看味道。萧玉珠矜矜业业地在旁边指点着,张师傅擅长的是本地菜式,像这种海鲜类的他没做过,第一次做好多地方拿捏不准。 其它的菜式还好,就是有一样螃蟹,让人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样杀,萧玉珠隐隐记得她以前吃螃蟹的时候,蟹黄是需要留下来的。可她那时候只管着吃,清蒸的大闸蟹,清炒的花蟹,她只管饭来张口,那里回注意到哪些需要留下来,哪些是在杀的时候就丢掉的。 一看到螃蟹两只毛茸茸的大钳子,萧玉珠的心里就直发毛,要是清蒸的还好。就直接螃蟹带草放进蒸笼里。现在让她去抓螃蟹,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手刚一放进水里,解开螃蟹身上的草,立刻被两只可恶的大钳子夹住了手指头,想甩也甩不掉。最后还是在段光启的提醒之下。忍着痛重新把螃蟹放进水里,才让螃蟹手下留情,夺回了宝贵的手指头。 院子里七八个人都不会杀螃蟹。没有办法,只好去请阿彩过来。 路上,萧玉珠偷偷把江东之行发生的事告诉了范氏。范氏叹了口气,“阿彩也是个可怜的,多好的一个人,只可惜找错了人家。”叹完回过头来朝萧玉珠正色道,“姑娘家的。打听这种事做什么?没得姑娘家的样子。” 萧玉珠只好无辜地扑闪扑闪大眼睛,可怜兮兮地跟在后面绞着衣角。 到了阿彩家,那是一间小院,院子一角有一口水井,水井旁的石头上搭着一个簸箕,晒着半簸箕菜干,院子过去是三间房屋,旁边的一间小点的,屋檐下挂着两串干辣椒,应该是厨房。 范氏和萧玉珠的到来,让阿彩很是吃惊,迎着人在堂屋坐下,拎了茶壶要倒茶水,发现茶壶里空空的,灶间又没有烧水,只好不好意思地坐下来。 堂屋里只有几样简单的家具,一张破旧的八仙桌,四五张烂椅子,一个洗脸架,再没有其他,看得出来,阿彩的生活很清苦。 范氏张了张嘴,又有些犹豫,还是没说话。萧玉珠见她像是有话同阿彩说,起身出去到院子里转转。 “阿彩,我不管你去江东做了什么,你就听大姐的一句劝,那样的人不值得你为他挂心。他如今娶了两房妻妾,也是有家室的人,再说他的品行,这一次我想你比谁都清楚,你又何苦作践自己?” 范氏的一番话,把阿彩说得动情,阿彩眼睛里顿时起了泪花,“我原本以为只要我能给他生个儿子,延续林家的香火,他就能回心转意,把我接回去,我还和以前一样,是那个宅子里的正房,大太太。可是没想到……姓林的居然说出那种话来。”一想到,姓林的当着那个女人的面侮辱她,说是她先勾引的他,阿彩心里恨之入骨,咬着嘴唇。 见她嘴唇咬出一丝血来,范氏气不过,“你这是做什么?你难道还不明白,你既是从那个门里出来的,又何苦想着再进那个门,好马不吃回头草。那姓林的要钱财没钱财,要人品没人品,即便你给他生了儿子,他又能八抬大轿地把你接回去?只怕是到头了便宜了别人,你见不到儿子一面。”见她面色不好看,范氏换了轻缓的语气,叹了一声,“姓林的说了什么,你别放在心上就是了。” 阿彩只是木然点点头,再说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 范氏问她道,“你年纪轻轻,容貌又好,难道就当真不想嫁人吗?” 阿彩红着眼,“我这辈子恐怕再无生养,谁会想娶一个无所出的女人回去。若再嫁人,也不过是些年老的门下有子的,要么是丧妻的罢了,又是作小,难道还指望着有人八抬大轿把我抬过门去做正房?” 她这个样子,范氏也不好再说什么,随后表明了来意,让她回去到店里帮忙。 阿彩稍做收拾,换下了身上穿的家常袍子,跟着回了潇湘记。 有了阿彩的帮忙,螃蟹收拾得干净,她尝过张师傅的手艺后,亲自用豉汁调了酱料,淋在海鲜上面,又调了一样蘸酱。 清清爽爽的海鲜一推出,潇湘记的生意好转,特别是到了凉风徐徐的傍晚,热气散去,人头涌动,楼上楼下坐满了人,吃着海鲜,再来两样小菜,小酌一口,日子过得好不快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杨氏摆谱 范氏记得八月十二是老二家三闺女的满月日,没想到刘氏这回捡的又是一个丫头,听村里人说,刘家几个舅母来送催生礼的时候,从窗户上投进去的包裹头,明明是朝上的。自从刘氏怀了这第三胎,杨氏还特地去了青山寺一趟,拜了送子观音,谁知,生下来的依然是个丫头。 这一下,刘氏是彻底死了心了,怪她没有这个命,杨氏却在一气之下,病倒了。 范氏听闻后,叹道,“老二家的,盼子心切,可老天却跟她过不去,越是盼什么,什么不来,这也怪不得人,要怪只能怪她平日里喜欢拿这说事,处处打压人。” 不过萧家添丁,虽然添的是个丫头,不过丫头比小子好养活,又乖巧,也不失为大喜事一桩,范氏便不再多想,高兴地准备给新生儿的礼物。 萧玉珠从外面遛狗回来,东西撒着欢儿,摇着尾巴在院子里疯跑乱叫。萧玉涵明年春上就要参加科考,一心扑在书上,连陪东西玩耍的时间都没有了,遛狗的差事交到了萧玉珠手上。 萧玉珠喝住了它,走进房来,见范氏皱着眉头望着桌上的布料发愁,便推开门上前去。范氏苦笑道,“二丫头,快来帮我看看,我正在挑送给你大叔家三闺女的礼,这些礼是早些天就预备了的,只是这两块布料却不知道该挑哪块好?” 桌上放着一副银手镯,两套小衣裳小肚兜,虎头鞋帽和几匹布料,其中一匹是素色棉布,是之前挑开来放到一边的,另外两匹一匹是鹅黄,一匹是宝蓝色。 萧玉珠摸着棉布的料子。柔软舒适,适合给婴儿做衣裳用,便笑着提醒道,“娘挑得极好,这棉布给小孩做衣裳,最合适不过了,只不过别忘了送给大婶子的礼。” 范氏先把挑出来的送给新生儿的礼物打成一个包,把宝蓝色布料和一块靛青色棉布。(.好看的小说)另加了几样药材。和几包点心,包在一起算做中秋节礼。念叨着她好久没有回萧家村了,心里头怪挂念着,想这次去送中秋节礼,她亲自回去送,顺便帮老二家的办满月酒。 萧景土怨道。“你啊就是操不完的心,干了一辈子就不能好好歇歇?” 范氏自嘲地笑笑,“人老了就是这样。总挂念着,心里头放不下,再说咱们是从萧家村出来的。那里才是咱们的根。” 八月十二这日,吴七赶了牛车送着到了萧家村,范氏让他先回去,她想在家里住上几天,就不用过来接了。 萧玉珠看着范氏头发上闪动的银丝和眼角的皱纹。心里面深深地叹道,儿女大了,爹娘却老了,不自觉地心里泛酸不好受,心情很复杂。 谢氏知道老大家的回来了,拿了钥匙过来开门,老远就喊道,“大嫂,果真是你啊,我在后院就瞧见了,见着那牛车眼熟,又不敢喊,怕喊错了。” 谢氏的脸蛋圆了不少,身上穿的衣裳虽是普通的料子,却是新做没洗过几次水的,连大富身上穿的衣裳看上去也是新做的,想来老三家日子过得不错。 谢氏拉过身后的大富过来叫人,“这是大娘,这是二姐姐,往前两年逗着你玩给你擦鼻涕的二姐姐啊,你不是常常念叨着要二姐姐带着你玩儿吗?” 大富歪着头打量一下范氏,怯生生地叫了声“大娘”,又转过头来,眼睛一动不动地打量着萧玉珠,像是不认识了,很久才开口问道,“你是二姐姐吗?” “是啊,我就是二姐姐。” “那你会带我到河里下鱼篓子吗?” 果然是随了萧景天的性子,也喜欢下鱼篓子捉鱼,大富认真的表情让人哭笑不得,萧玉珠笑着逗他,“二姐姐不会下鱼篓子,你乖乖地,二姐姐教你玩石子打陀螺,好不好?” 见萧玉珠的手要过来掐他的脸蛋,大富很不高兴地一扭头,躲到谢氏身后,半天才敢害羞地探出个头来,看得范氏直笑,“这性子啊是随了老三,和老三的性子一模一样。” 谢氏也笑,“家里就他一个男娃,他的性子是胆小了些。” 范氏问起刘氏的事情,谢氏从屋里拿了几张板凳出来,在大槐树下坐,“她这回是盼小子盼得紧,几个月的身子了,还往青山寺去了一趟,我本也是好心,怕出个意外,就劝了两句,她不听,还以为我是看不得她生个小子,第二日就让老二赶着车去了,结果回来的路上,可能是吃坏了东西,闹肚子疼,把人担心得不轻。” 范氏劝道,“她就是那样的性子,肚子里藏不住话,没事又喜欢瞎折腾,你也别往心里去。” 谢氏笑笑,“总归是一家人,我们又是分出来了,也受不了她多少气,她在村里头传的那些话是难听,她要说什么,就当做没听见,让她碎嘴去。说起来,还是托大哥大嫂的福,咱家的日子好过了,腰板也直了,不怕她到处乱说,我又有大富,她也打压不到我的头上来。” 范氏叹了口气,“其实老二家的心地不坏,就是懒筋作怪,人一懒什么毛病都出来了。” “我也就是看着她心地不坏这一点,她要闹归闹,总归不会害了自家的人。”谢氏朝范氏耳边凑了凑,才道,“这回生了三闺女,她安分多了,往前是啥活都不干的,眼下老宅里的两位老人老了,干不动了,她也不能再吃白饭了,在月子里的时候也会做些家务,只是下水的活就没让她干了,我每天都会过去看看,帮忙做些。” “真是难为你了。”范氏道,说罢要起身,去老宅里帮忙做满月酒,从桌上拿了两包点心,塞给谢氏。 谢氏不好意思地接着,“大嫂也是的,哪里要这么多礼数,回来就回来,这是自己家,又不是走亲戚,还带什么礼。” “要的,不是要中秋了嘛,往年也是这个规矩,这些礼数还是要的,你就别和我客套了。”范氏笑着过去整理布包,给谢氏透了句,这两匹布是要当着杨氏的面给的,是给大人们做衣裳用的,备足了每家的份额,让她别多心。 这里头的脸面,谢氏也是懂的,自是不会往心里去。把东西放回家,拿上备好的满月礼,和范氏一起给老宅里的送去。 到了老宅,杨氏在走廊上,靠在椅子上半闭着眼睛晒太阳,身上搭了厚衣裳,八月的天气还算热,杨氏一副浑然很怕冷的样子。谢氏小声说,“老二家的三丫头生下来没几日,她就病了,其他的没什么,身子骨还好,就是怕冷,衣裳也穿得多。” 萧玉珠看着半头白发的杨氏,感觉她一下子老了许多,走过去蹲在椅子旁边,喊了声,“奶。” 杨氏抬起眼皮子,手慢慢地抬过来,“是珠儿回来了,珠儿回来看奶了。” 萧玉珠闷头嗯了一声,替她拉了拉身上搭着的厚衣裳,“是珠儿,奶,你和爷的身子骨可好?” 杨氏面上舒展了许多,点头道,“好……好……都好。”转过头了,拿眼瞥了撇范氏,又问萧玉珠,“你爹怎么没回来?” 萧玉珠想了想,才说,“店里头离不开人,他又是掌柜的,等中秋的时候,他再回来看你。” 杨氏的脸沉了下来,范氏拿着带来的礼,过来同她打招呼,她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头也不抬地说,“老大发了财了,心里头没有我这个老娘了。” 听到这话,范氏心里很不高兴,她才刚回来,杨氏就摆着婆婆的架势,给她脸色看,要是往年在村里的时候,杨氏要摆谱不说什么,这两年到了城里,过年过节的节礼没少往老宅里送,衣裳料子余钱哪样少了,身上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老大家送回来的?没少得老大家的好处,就说杨氏身上穿的衣裳料子还是她过年的时候亲自挑的,是上好的绸缎。 范氏越想越来气,把礼放桌上一放,就要出来,还是谢氏拦住了她,“她这两年是越活越糊涂了,城里头好衣裳好料子不断地送过来,她是大大的长脸了,村里的老婆子们哪个不羡慕她,是有福气的,大大的借了大儿子的光,她也愈发地显摆,脾气也越来越大了。” 范氏憋了一口闷气,往天井里瞥了瞥,见杨氏这两年老了许多,是个半入土的人了,心里的闷气还是忍了下来,转身去了后院。 大娘娘家的媳妇正在灶间帮着收拾,范氏见灶间有鱼有肉,菜也算备得齐全,开始动手准备午间的席面,谢氏让萧玉珠带着大富在一旁玩儿,她把从家里抓来的两只鸡,放到后院,准备杀了鸡中午添道菜。 不一会儿,东厢房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越哭声音越大,一声大过一声扯着嗓子,哭得嗓子都哑了,许是饿了。 范氏往东厢房看了一眼,“老二家的不在屋里吗?” 谢氏有些犹豫,小声道,“在屋里头,她身子骨调养过来了,气色还好,只是对这个闺女却不上心。小儿饿了她也不喂奶,要哭由着她哭,好几回哭得快断了气,还是我抱着向村里头的麻婶家的儿媳妇,讨了几口奶喝。”(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又见金山 求订阅啊求订阅! ******* 范氏听不下去了,丢下手里的菜,从灶间冲进东厢房。刘氏正坐在床头,气色还好,只是精神上有些恹恹的,婴儿在竹编摇篮里舞着小胳膊,嗓子都哭哑了,她仿佛没听见没看见一般,只是呆呆地望着窗户外面。 范氏怒道,“老二家的,你还年轻,往后有的是生小子的机会。她虽是个丫头,不比小子,可也是你十月怀胎,掉下的心头肉,如果你这个做娘的都对她不理睬,你叫她以后该怎么办?孩子还这么小,你怎么狠得下这个心?”说完瞪了刘氏一眼,走到摇篮旁边抱起小婴儿。 小婴儿许是哭累了,只是无力地啜泣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人看,看得范氏更觉得生怜。 刘氏望着窗外,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望向范氏臂弯处的孩子,眼圈一红,心中一软,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贴着她的脸蛋亲了亲,才解了衣裳喂奶,喂了两口,便不再喂了。 范氏见刘氏的情形,是下不了奶,奶水不足。婴儿没吃饱,也不哭不闹,只是吐着舌头吐着泡泡玩,是个乖巧的孩子。范氏没说话,走出房门,招手让萧玉珠过来,给了她一串钱,让她去屠户家买个猪蹄子回来,炖了让刘氏喝了好下奶。 刘家来的一个不管事的小舅母,对旁事不闻也不问,只是倚在廊下的柱子上,磕着瓜子,地上磕了一层瓜子壳,手里还抓了一把,听到婴儿的哭声,往东厢房睨了一眼。回过头来,继续悠哉地磕着瓜子。 这么热的天气,磕这么多瓜子,也不怕上火。 萧玉珠斜着看了她一眼,拿着钱准备出去,大富跟惯了她,也吵着要跟着去,得了谢氏的允许。才翘着嘴角。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 走在青石板上,感觉步子是格外的轻盈,脚底下凉飕飕的,传来一阵清凉,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在青石板上笑着跑着。(.好看的小说)里面全是满满地快乐。 大富挺着胸脯走在前面,说他要在前面带路,他知道去屠户家的路。萧玉珠摸着他的发顶。去屠户家的路她怎么会不记得,村里大大小小的巷子,哪一条她没钻过。只是微微笑着。却不和大富争辩,毕竟他是小屁孩一个,她是大人了嘛。 从巷子里出来,往大道上去,从道路那头走过来一个人。肩上扛着锄头,等人走近了,萧玉珠感觉到很吃惊,那人居然是金山! 萧玉珠张大了嘴巴,难以相信,金山家一向衣食无忧的,穿金戴银的,拔一根汗毛比牛粗,家里又用常年伺候的婆子,地里的庄家是请人种的。金山娘头上的钗环首饰,光是拿出一样来就足足好几两银子,顶上寻常人家好几个月的开销。金山从小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他哪里会种地? 金山扛着锄头走过来,远远地见着萧玉珠,脸色闪过一丝诧异,然后是尴尬。 金山的脸晒成了黝黑,他下地干活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身上的衣裳也没有往前几年的光鲜,只是家常的棉布衣衫,束了裤脚,一副短衣褐衫的打扮,哪里还有年少时风度翩翩富家公子的模样? 萧玉珠显得有些局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头更多的是感慨,想起金山骗婚的事,再一想想金山家现下的光景,真是世事难料啊。 金山站在几尺开外的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是该假装没看见地往前走,还是该掉过头往后走,很是犹豫。 大富见着金山,翻了个白眼,拉着萧玉珠的衣角,小声道,“二姐姐,咱们快走。”扯着萧玉珠的衣裳往另一条巷子去了,走远了,回头看了看,才说,“我娘说了,叫我们离他远点。” 大人们之前的恩怨不应该强加在小孩身上。萧玉珠轻轻地摸着大富的发顶,又回头看了看,金山的背影不见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大富扑闪扑闪眼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问,“二姐姐吟的是诗吗?” 萧玉珠看着他笑笑,却不回答,牵着他的手往屠户家去了。 从屠户家买了猪蹄回来,范氏把猪蹄用柴刀剁成块,加了几把黄豆,放进锅里炖着,炖得烂烂的,舀了一小碗给刘氏喝下。 刘氏喝过猪蹄汤,心里头很是过意不去,脸色讪讪地谢过范氏,侧头看见摇篮里快要入睡的孩子,心里头软软的,走过去轻轻地摇着摇篮,哄着孩子入睡。 范氏端着空碗看了一会,才放心地走了出来。 正午时分,萧老爷子和萧景天从田里回来,说是田里的稻子快熟了,去稻田里转了转,估摸着不出十日就要开镰。萧老爷子精气神还好,满面红光,一只手背着一手习惯性地捋着接近花白的胡子。 萧玉珠见爷回来了,很是高兴地上前打招呼。 萧老爷子捋着胡子,笑着,“珠儿回来了。”又撇过堂屋里的几位客,见杨氏闭着眼睛享福,把客人晾在一边,颇有些不满意,嘀咕着,“家里来客了,也不知道招呼。”说完,回房去换衣裳。 杨氏睁开眼睛,从椅子上起来,大喊着,“老三家的,菜拾掇好了没?也不知道在灶间干啥,半天了也没个动静。”颠着小脚地朝后院去了。 萧玉珠不由地翻了个白眼,感叹着杨氏在家里的地位,特别是她这个婆婆在几个媳妇中的地位,她岁数大了,脾气变得更古怪了,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因生的是闺女,又不是头胎,老萧家没有大肆铺张,只请了几房近亲,左邻右舍地没有请,有些个平时两家关系好的村人,随了礼过来,人却是送了礼就走了,没有留下来吃饭。 席面只摆了三桌。场面颇有些冷清,刘氏娘家又是来了个不管事的舅母,只管吃喝,其他的一概不管,好些事情还是范氏帮着张罗。 席间,范氏朝旁边坐着的谢氏打了个眼色,见她没反应过来,在桌子下踢了一脚。谢氏才回过神来。范氏原本是想问。吃过宴席,按照老规矩,娘家人是要把大人和小孩接回娘家,去住一段日子,而看刘家小舅母,面上像没有这个意思。提也没提一句。 谢氏靠近了范氏的耳根子,小声道,“你不知道。这回捡的是闺女,刘氏把气撒到娘家几个舅母身上,怪她们过来送催生礼来的不是时候。误了时辰。刘家人原本小孩满月不想过来接的,还是老二过去请了,才派了个不管事的来,算是全了萧家的脸面。” 范氏撇过刘家小舅母,见她坐在刘氏旁边。却极少和人搭腔,很是冷淡。 宴席过后,大娘娘家的媳妇帮着收拾碗筷,话不多,做起事来却是周到,让人很喜欢,看得大家直夸,大娘娘家的老幺娶了个好媳妇。 小媳妇含着笑,细声细气地回了两句,顶了个大红脸端着碗盆去后院。 杨氏给刘家的准备回礼,范氏问过刘氏的意思,满月日回娘家是个惯例,咱们也不好破了,要是她想回娘家,就让人送过去,同刘家小舅母一起回去,脸面上也好看,要是在家里住不惯,过两日让老二去接回来便是。 刘氏抿了抿耳边碎发,“这小舅母在家里是最说不上话的,凡事都轮不上她,今儿她来,几位哥哥嫂子们的心意我也算明白了。只是我那老娘,心里头挂念着我,念得紧,我还是想带孩子过去给她看看。老娘岁数大了,也没几年了,能看一眼是一眼了。”刘氏说着,说到后面声音有些哽咽。 范氏叹了口气,知道刘氏心里还是想回去的,吩咐谢氏让人去老三家里套牛车,她一边帮着准备挪窝的东西,多带了些小孩的衣裳鞋袜,尿布也多带了些,等牛车一来,下面垫了稻草,铺上一床棉被,人坐上去也舒服些。 刘家小舅母只是冷眼看着,也不上来帮忙,范氏一边收拾牛车,一边同她说,“一路上车马劳顿的,还望小舅母多照顾照顾。” 小舅母面上觉得很不好意思,不好再推辞,只好点头应下,“放心吧。” 刘氏把婴儿包得像个粽子,眼圈红红地从房里出来,众人过来看过孩子,孩子只是黑瘦了些,却极为灵动,一双眼睛会说话儿很是讨人喜欢。 刘氏要上牛车,小舅母见她抱着孩子不方便,接过孩子,等刘氏上了牛车,又把孩子塞包裹一样塞给她,看得大家惊心不已。 杨氏心中对刘家不满,根据乡例,按照最普通不过的人家的份额打了布包,送给刘家做回礼。范氏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少了,毕竟眼下情况有些特殊,刘氏满月回娘家,还得望刘家几个舅母能对她好一点,孩子也少遭些罪。见厨房还有一条子腩肉,提出把肉带上。 杨氏沉着脸儿,把东西往桌上一推,“咱们是穷人家,比不得那些大户人家,我大儿子现今是发了财,是村里的头头,可一码归一码,发财的是老大家,咱们照样过的苦日子,这么上好的两三斤重的肉就这么拱手送人?”撇了范氏一眼,才喝道,“我没那么大方!” 杨氏以前不是这副性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也难怪,老宅里的日子是越过越穷,房子破旧了也没钱修,后院只是加盖了两间养牲口用的毛草房,家具也只是杨氏当初嫁过来时嫁妆打造的,再没有新添。相比之下,老三家盖的水磨青砖房,宽敞明亮,还置办了牲口。 啃老骨头只会越啃越穷,范氏心里叹道,不和杨氏争辩,给了两包自家带的点心,让老二萧景天赶了牛车送着刘氏一行人回刘家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池鱼之灾 等人一走,范氏张罗了一晌午,面露倦色,加上杨氏的脸面一直给她脸色看,便和萧玉珠回了自家。(.无弹窗广告)趁日头还好,把箱子里保存的被子拿出来翻晒,潮气散了,也好晚上睡觉的时候用来盖。 家里面收拾得还算干净,几张破旧的桌椅板凳围放着,谢氏每隔一段时日会过来扫地,地面上还留有扫帚扫过的痕迹,桌上凳子上也是擦过了的,一点也看不出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只是窗台上落了一层灰,屋里头很空,显得有些冷清。 范氏打开几个房门,通通风,屋里头的东西保持着搬走之前的样子,没有动过。 萧玉珠走到西厢房,看见窗户旁放着的一张圈椅和一个小杌子,柜子上摆着一个用来装零碎东西的破陶罐,还有一个针线筐子。想着那个时候萧玉翠喜欢坐在床头绣花,她则喜欢坐在圈椅上晒着太阳,也拿了针线过来做,两姐妹时不时地打闹几句,想着萧玉涵在书房的朗朗读书声。 感觉这种日子仿佛就在眼前,实则已经过去一两年了。 谢氏端了一盘枣子过来,大半是些青红交加的,少数是全红了的,说是萧景文在河边大枣树下打的。因靠着河边,不好打,好些掉进河里,用渔网才捞住一些。 萧玉珠记得河边摊子上的地旁有几棵大枣树,每年到了秋天,结的枣儿是又大又甜,便问二叔去打了没有。 谢氏叹了一声,“河边摊子上的烂地是咱家得了,枣树却是被你大叔要了去。”说完也不计较这么多,只顾着招呼人过来吃枣。 范氏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见干净整齐,后院圈牲口的地方也收拾得干净。觉得很满意,笑着对谢氏说,“亏得你把屋里屋外都收拾了,连猪圈鸡舍都清干净了。” 谢氏忙道,“这里不是还有几分菜地嘛,反正常要过来浇水,就顺便收拾了。[.超多好看小说]六月六那日,把几个箱子里的被褥翻出来晒过了。” 虽然有谢氏的照料。可长久不住人。还是会显得有些萧条,有的窗户窗棱已经朽了,潮湿的墙角下长满了青苔,连路中铺上的石头,旁边也长了些杂草。院墙的篱笆倒的倒,散的散。好久没有修过了,只是之前篱笆旁散种的两株牵牛花,已经爬满了一面院墙。好些蔷薇枝叶茂盛地疯长着,到处都是刺。 范氏走到灶间,把锅碗瓢盆什么的收拾出来。谢氏见她这番张罗,是要开伙,劝道,“这边冷锅冷灶的就算了,吃饭的话就上我那头吃去。” “要说吃老三家几顿饭。也不亏他,小时候衣裳鞋面的没少给他做,大了也没少帮衬着他,老三家现在的好日子,也有大哥嫂子的一份功劳。”范氏笑道,又说,“只是在城里样样都好,却没有自己的家好,我啊这次回来,就想着能在家里烧饭,睡个安稳觉,过过以前的日子。” 见劝不住,谢氏便不再劝,挽了篮子上菜园里摘了一篮子菜过来,让萧景文去井里挑了两担水,把老大家的水缸灌满了。 几人坐在院子的树下闲聊,谢氏望着茂盛的大槐树叹道,“这树啊长得怪好,天气热的时候树下面凉快,平时我也喜欢拿了针线过来做,我让老三在院子里也种了棵槐树,过了两年,才长得手腕般大。”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说到了村里头的事,要说村里头变化最大的要数金山家。说之前,谢氏小心地打量范氏的脸色,见萧玉珠正和大富在屋檐下玩儿,离得远了许是听不见,才敢小声说,“金山舅家垮了台,听说是什么科考的时候,收了大户人家的打点,好几百两的银子,被人记恨上了,报到上头去了,再加上之前收人钱财也是常事,上头怪罪下来,连乌纱帽都丢了。也难怪,看金山娘往前的显摆相,也能知道,这金山舅爷不是什么清官。” 范氏听了直叹,“这也是报应,不是理应当的钱财,总会收了去,还是花自个挣的钱舒坦。往前的时候,金山娘过的日子,咱也不眼浅,总归不是自个挣的,那些歪门路来的钱财,再说也不是什么荣耀。” 谢氏也点头称是,又说,“金山舅家倒了,家产也被抄了,听人说光是从府里头搜出来的金子就有一大箱,还有好几箱子珠宝首饰的,都是别人送的。银子早兑了银票,不过有些还是没有逃脱掉,从几个夫人们身上搜出来的银票就有将近一万两,还有两个铺子一个庄子也被封了。” 树下的声音隐隐传来,萧玉珠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能听到个大概,没想到金山舅家这么富有,光是银票就有一万两,还不包括偷偷藏起来送出去的,还有一大箱金子,几箱子珠宝。谢氏的话也是听了别人的话传过来的,传得多了水分也就多了,不过金山舅爷是个贪官,一旦被人揭发,没收了家产,这些是要充公的。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反之,一人落魄,遭殃的恐怕不止金山舅爷一个。 果然,谢氏的话又传来,“金山家的日子也不好过,金山娘怕查到她家头上来,把头上戴的钗环都取了,还把好些首饰偷偷地当了,换了银票,托她家常年伺候的婆子藏了起来。不过还算好,没有查到她的头上来。这阵风声一过,金山娘才敢出门,虽然没了后台,但银钱还是在的,只不过没了收入,光是开销,还要每月付婆子的月钱,渐渐地婆子也养不起了,便遣散了。金山之前娶了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他又好赌,大部分钱财被他赌了。千金小姐哪里会种田种地,金山爹又老了,金山只好重新学了起来。” 怪不得今天看到金山扛着锄头下地,那副样子看上去有些落魄,和他之前的富态样截然不同。萧玉珠也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之前的那些不好的记忆也渐渐模糊了,只是云淡风轻地耸耸肩,一笑而过。 喜子娘在对面张望,见萧老大家回来人了,过来看看。范氏好久没有见喜子娘了,两人一见面话分外地多,格外热络。 “玉涵娘,你也算是舍得回来?咱们老姐妹两个好久没见了。”喜子娘嗔道,“眼下你是大忙人了,家里头又是店铺又是庄子的,村里头就数你的福气最好。” 范氏睨了她一眼,“你还不是一样?是个有福的,两个闺女嫁了人,你都当上姥娘了,喜子又出了师,日子还有哪样不舒坦?不像我家这几个小的,往后啊操不完的心。” 喜子家这几年,在后头的山上圈了一块地方,养了好几百只鸡,潇湘记的鸡蛋和鸡全是喜子家供着送的,喜子家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喜子学了三年木工,已经出师了,喜子娘准备给他在镇上开一家木匠铺子。 喜子娘也是心中有感,拍着腿感叹不已,“你家玉翠不是定了亲了吗?你还操什么心?” 范氏拉过她,嘀咕两句,她这次回来也是为这事来的,想让喜子娘来回往段家村跑趟腿。玉翠的亲事是定了,可只是说了亲,大小礼还没行,启哥儿娘又没有一句明话,秋收之后就是农闲,让喜子娘去探探,看看段家什么时候过去行大小礼,也好把成亲的日子定下来,好置办嫁妆, 喜子娘拍拍胸脯,“这事啊就包在我身上,之前也是我跑的腿儿,我啊好人就做到底。”说完便坐不住,要往段家村去。 她就是这副急性子,心里头搁不下事儿,临走前,范氏嘱咐道,“明儿中午就别做饭了,我请你们在院中吃。” 喜子娘笑着道,“我得把事办稳妥了,才敢来吃你的这顿饭。” 谢氏听说范氏明儿要在院中摆宴,提早打了招呼,明儿她要过来帮忙,要是缺什么少什么,想着叫人,到她家拿就是。 范氏道,“我还能和你客套不成,只是我们这一来倒累着你了。”说罢,往谢氏肚子上撇了撇,“怎么还没动静?大富也不小了,再过两年就要送学里念书了吧!” 谢氏脸略红了些,却是低着头不说话,很不好意思开口。 范氏一想一拍腿,“这么说是有了?” 谢氏小声道,“才两个多月,还没显怀,没敢往外说。”声音和蚊子嗡嗡叫差不多。 “哎呀,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你看你,有了身子还帮着我张罗,忙里忙外的,要是有个闪失我可担当不起,往后你就啥也别干了。”范氏笑道。 “没那么金贵。”谢氏忙道,懒懒地手摸着肚皮,“这一胎还好,又不怎么害喜,孩子乖,我也就少受些罪,多半是个闺女。” 范氏满不在乎,“是个闺女也好啊,有儿有女刚好凑成一个好字。” “我也盼着能是个闺女,闺女乖巧,没有小子那么闹人。”谢氏却是满脸的幸福。 范氏不敢再劳累她,让谢氏回屋歇着去了。 萧玉珠私下里问,“今儿奶好像不太高兴哦,明儿咱们家里摆宴,要不要事先和她透一声?否则她又要说咱们尽显摆。”毕竟杨氏是这个家里的长辈,她这样做也是想让她娘不要成为杨氏的眼中钉。 范氏道,“明儿只是请和咱们家关系好的,平日里没少帮衬咱们的几家过来,也算是感谢,你奶自然是要请的,请不请是咱们的事,至于她端架子不来,那是她的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苗头初现 早晨的太阳初升,照得四处暖洋洋的,一缕缕明媚的阳光从窗棱上透进来,把屋里映得亮堂,萧玉珠才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进来,去寻她娘。 灶间屋顶上升起了袅袅炊烟,范氏在灶间做着早饭,煮的是包谷粥,烙了几个米饼,就着粥喝下。之前在萧家村,早上也一般是吃饭的,吃饱了饭才有力气下地干活,这两年去了城里,随了城里的习俗,早上不吃米饭,只简单吃一点。 萧玉珠在院子里伸伸懒腰,呼吸新鲜的空气,看着家家户户烟囱上升起白色炊烟,早起放牛的牧童坐在牛背上归来,听着妇人一声声拉长的唤儿回家吃饭的声音,觉得萧家村的早晨分外的美好。早上吃了两个米饼,喝了一碗粥,便觉得饱了。 刚搁下碗没多久,二妞就来了,和傻蛋两人合力抬着一筐子菜过来,有南瓜,辣椒,菰笋,青菜之类的,装了半大筐子,才抬到院门口,二妞扯着嗓子喊,“玉珠啊,快来帮忙,我抬不动了。” 傻蛋皱着眉头看着二妞,又看了看二妞豆芽菜的身板,摇了摇头。 萧玉珠跑了过去,问,“怎么拿这么多菜过来?” 二妞还没答话,在后面的傻蛋娘搭腔了,“入秋了菜园子里没什么菜,我早上去摘了一些,也就只有这么几样,都是现下时节的菜,孩子们吃多了也不太爱吃,我啊就拿来送个人情,席面上算上我一份。” 范氏听到声音,从灶间出来,说来就来,哪有客人来吃饭还自带菜来的,说出来不让人笑话。拉着傻蛋娘进院来寒暄几句。 萧玉珠弯腰去抬筐子,傻蛋却只是傻站着,眼睛不知道盯着什么地方,却不动手,这么一大筐子菜一个人哪里拎得动? 二妞跺跺脚,叫了一声,“哥”,傻蛋才弯腰去提筐子上的把手。二妞和萧玉珠抬了另一头。三人齐心把菜抬进院子里来。 这时,青竹从外面跑进来,跑得满脸通红,怪二妞怎么不等她就来了。嘴上说着话,身子却朝傻蛋那边走去了。 二妞看了青竹一眼,却不搭理她。扯着萧玉珠的衣裳,到树下去才小声说,“那是我哥哥。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哥哥,再说她又不是我亲姐姐,她整天粘着我哥哥。害得我哥哥的功课都拉下来。” 萧玉珠朝二妞打了个眼色,“这种话咱们私下里说说就罢,千万别在外头乱说,她进了你家的门,又是入了谱的。就是你的姐姐了。” “看她那样子,是姐姐是嫂子还不一定呢,”二妞没好气的嘀咕着,“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哪有当姐姐的眼里只有我哥哥,做个吃的也是只做给哥哥的份,缝个衣裳也是只给哥哥缝了,我们姐妹几个却不管不问。” 二妞满不高兴地撅着嘴,捡了根树枝拿在手里,在地上乱些乱画,又闷闷不乐地用脚踢了。二妞也只是耍耍性子,过一会儿就好,萧玉珠不管二妞,朝傻蛋那边看过去。 发现他好像又长高了,她记得之前傻蛋和青竹是差不多高的,现在他比青竹高出一个头来,愈发显得身子颀长。两人站在另一边的院墙下,面对着篱笆,阳光打在他们俩的身上,青竹微微笑着,明暗交加的笑容像清晨刚要绽放的喇叭花。 阳光在地上拉下长长的影子,他们两的身影交织在一起,从萧玉珠这个角度看过去,竟然是紧紧地靠在一起,青竹的头像是靠在傻蛋的肩上,引人无限遐想。 看到这幅情景,萧玉珠突然很不高兴起来,心里头莫名的烦躁,别过头来不想去看,可还是会忍不住偷偷地瞄上两眼。 青竹同傻蛋在说话,手指着前方,像是指着开遍了一面院墙的喇叭花,傻蛋面色晶莹地回了两句,还时不时地侧头微笑。 看得萧玉珠心里更是不快,坐在凳子上,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土疙瘩,却是硬的很,她的整个脚趾头麻了。二妞不明白地看了她一眼,萧玉珠朝她笑笑,又转过头来。 看到的居然是青竹扯了扯傻蛋的衣裳,心情愉悦地同他说些什么,傻蛋好像不太感兴趣,皱了皱眉,半天才搭一句话,对人不理不睬的。 萧玉珠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松了口气,袖子下紧紧拽着的拳头不自觉地松开了,然而脸上却是火辣辣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范氏在灶间喊她都没听见。 傻蛋出离愤怒了,甩甩袖子,离开了青竹,面色铁青地朝这边走过来。 二妞见她哥哥,终于摆脱了青竹的困扰,惊喜地喊着让他过来,还朝青竹白了一眼。 晨光沐浴在傻蛋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恍若他从金光中走来,一身青色棉袍,同色的方巾子,身子更显得挺拔,少了几分乡间少年的不羁,多了几分书生气息。 这哪里还是之前的那个玩泥巴,在稻草堆里打滚的鼻涕虫?完全变了一个人。 人越走越近了,萧玉珠却不敢看他,要是之前,她定是大大方方地上前打招呼,她今天是怎么了? 萧玉珠感觉她的心跳加快,忙起身,向二妞丢下一句话,“我去我娘那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坐啊,我就不陪你了。” 说完蹬蹬蹬地跑了,惹得二妞在身后大喊,“诶……玉珠……” 到了灶间,范氏正在和傻蛋娘一边闲聊,一边收拾菜式,萧玉珠故作镇定,拿了筐子里的菜过来摘。这时喜子娘来了,谢氏牵着大富的手来了,大富刚从侧面的篱笆小门跨过来,就直嚷着喊,“二姐姐……二姐姐……” 谢氏有了身子,不敢走得太快,走路格外小心些,又要护着大富不让他摔倒。萧玉珠过去牵过大富的手,让他在一旁看着摘菜,谁知。大富手指着,要去大槐树底下玩儿,让萧玉珠满头黑线。 还好春生家的来了,还捉来两只母鸡,萧玉珠趁机迎了上去,喊了声“婶子”,接过她手里捆了脚的鸡,又朝灶间喊了一嗓子。 范氏在围裙里擦净了手出来。自从大花嫁给范大和。两家也算是亲戚了,走得近些。大花去年生了个胖小子,大和又扎扫帚编竹篮的,小两口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大和对大花娘家人又好,过年过节的节礼从未落下过,农忙的时候又会过来帮忙。一个女婿半个儿啊。大和很让春生家满意,春生家的更是逢人便夸,她家的大女婿好。让范氏脸上很有光。 “亲家,我啊是不请自来了。”春生家的,一进来便大笑。笑得好不爽朗,引得喜子娘故意问她,“是不是大女婿又来孝敬你了?你家大花真是福气好,找了个这么好的女婿,让你也跟着沾光咧。” “要说我这大女婿啊。不是我夸得好……” 春生家的这一套又来了,每回她去城里,每回必说这套台词,萧玉珠听过好就几回了,夸得是大和帮她起了新屋,修了猪圈,还千里迢迢牵了头小牛犊过来,每年一到了农忙,大和便来帮衬,还给她新编了好几个大谷篓,连装菜用的篮子都编了一套,大号的中号的小号的都有,过年过节又有孝敬的余钱。 听得范氏直笑,眼泪都快出来了,忙劝道,“好了好了,亲家,大和那孩子不是我夸的,是个千里挑一的,你家大花也是享不尽的福分。” 春生家这才没往下说,一手撵了只鸡,拿了刀就要去杀鸡,这般风风火火的作风,连大花都随了她的性子。 院子里很是热闹,一群妇人进进出出的忙活,有说有笑的,笑声肉香味夹杂着飘来,满满地飘了整个院子,传得老远。 萧玉珠原本还想在灶间帮忙,傻蛋娘拦着她不让她干,“这么巴掌大的地,玉珠你就别来添乱了,再说我们几个妇人一边干活一边唠话,自在着呢,要是饭菜拾掇得晚了就晚点吃,早了就早吃。” 其他妇人也是说说笑笑的,范氏让萧玉珠去老宅那请杨氏过来,她早上去请了,杨氏没回话,让玉珠再去请一次。 到了老宅,萧玉珠跨过门槛,见里面静悄悄的,没人说话,阳光从天井里洒下来,衬得老宅更加静寂。萧玉珠喊了一声爷奶,只听书房里有人回话。 走到书房,萧老爷子正在练着大字,萧玉珠走过来,“爷,你正练着字呢,我奶呢,不在屋?” “刚拿了篮去菜园里了。” 萧玉珠怔怔地“哦”了一声,又说,“今儿中午就不用做饭了,来我家院里吃,我娘正备着呢,奶回来同她说一声。”见书架上的书码得整整齐齐,问,“爷近来眼睛还好吗?还看书吗?” “爷老了,眼睛花了,看不了书了,只能练练大字了。”萧老爷子摇头叹道,又唠叨着,他一个读书人,下面的儿子却不随他,看样子这两辈人,只有玉珠玉涵能随了他,可惜玉珠是个女儿身,大富还小,看不出苗头。 他写状纸的本事也是后继无人啊!玉涵书念得好,希望他能朝功名的路上奔,他想把写状纸的手艺传给村里学堂的教书先生,也好给教书先生多一门谋生的手段。 萧家村新请来的教书先生,是个穷酸秀才。那秀才无儿无女,一把年纪了尚未娶妻。里正去请他的时候,他不收束脩,只要求一碗饭吃,深得人心。村里人平时有多的菜便往教书先生那里送,有送菜送鸡蛋送鱼送肉的,过年过节的时候争着请教书先生到自家来吃饭。 同是读书人,萧老爷子和那秀才趣味相投,会在一起讨论些学识,萧老爷子之前也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在育人子弟方面也有些经验。 萧玉珠听到这话,心里百感交集,没说话只是在一旁研了墨,陪着爷坐了大半个时辰,才走。(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魔障了 到了正午,席面准备好了,开了三桌,在堂屋摆了一桌是给男客们用的,在堂屋门口的院子里摆了两桌,一桌给妇人,剩下的一桌专门给孩子们。(.无弹窗广告) 范氏一看都快错晌了,杨氏还没来,便萧玉珠又去请了一次,才把人请来。范氏让傻蛋在堂屋陪着几位长辈们,在堂屋那桌放了两壶带回来的好酒。傻蛋娘今儿高兴,就允了傻蛋喝点酒,在席面上,男人们敬酒也是难免的事,便随他,只是不要贪杯喝多了。 傻蛋得了允许,豪气地往桌上的几个碗里倒酒,酒水哗哗的声音,看得大富好不羡慕,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偷偷地用手指蘸了碗沿上的酒,把手指头伸进嘴里吮着。旁边经过的青竹发现了,猛地回头朝谢氏喊道,“婶子,快来看呐,你们家大富偷酒喝了。” 谢氏从屋外冲进来,朝大富屁股上两巴掌,“你这兔崽子,一转眼就不见了,原来是跑到这里来偷酒,谁叫你偷酒喝?” 下手着实是重了点,打得疼了,大富挤了挤眼睛,眼泪汪汪的,哭着去寻萧玉珠。萧玉珠把他放在屋外的凳子上坐好,朝谢氏劝了两句,谢氏才放心地落座。 席上,二妞挨着萧玉珠坐下,青竹在二妞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再过去是大妞。二妞不喜青竹,把身子往萧玉珠这边靠。萧玉珠要照顾大富,还要招呼大家,也是没得空闲去理会二妞和青竹之间的矛盾。 从店里带回来的一样酱牛肉和一样泡菜,很受大家的欢迎,切了片装盘的酱牛肉一摆上桌,便遭到了哄抢,大富个头虽小,也抢到了两块。还大方地分了一块给玉珠。 青竹却觉得四喜丸子好吃,连吃了好几个,还友好地向萧玉珠讨要方子。 萧玉珠见大家吃得高兴,脸上也有光,笑着道,“这肉丸里头是加了剁碎的香菇和红芦菔,吃起来香,鱼丸。我在里头加了芫荽。一点都不腥。” 青竹又尝了尝鱼丸,“这个也好吃,果然是不腥,回去我也照着玉珠妹妹的方子,做了给哥哥吃。” 二妞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萧玉珠满头怨念地看着青竹。这可是她的方子,要拿出去借花献佛也得经过主人的同意啊。更让人无语地是,青竹竟然用一只空碗。装了两个肉丸和两个鱼丸,晃悠悠地送到堂屋里去了,说是要送过去给旦哥儿吃。他一定会喜欢。 二妞背过身来嘀咕着,“你喜欢吃的东西,我哥哥并不一定会喜欢,你难道不知道哥哥,平时不吃芫荽的吗?” 青竹尴尬地笑笑。“这芫荽和鱼肉混在一起,一点都吃不出来,没事的。” 她这是没事献殷勤吧!也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吧! 萧玉珠握紧了筷子,叉了个鱼丸放进筷子,大卸八块,看得大富害怕的看着她,捧着碗挪了挪身子离她远点。 堂屋那边男人们已经喝上了,引得女辈们不住地扭头看,只见傻蛋脸有些微红,应该是陪着喝了两杯,那桌有个酒量大的,是老魏头,他可是千杯不醉的。傻蛋娘朝傻蛋爹看过去,见孩子他爹在呢,便不怕傻蛋会多喝,就没有过去劝。 萧玉珠看着傻蛋涨红的脸,突然有些担心,见他清醒着,又有他爹在,会拦着不让人多喝,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只是她的眼睛会时不时地往那屋方向瞄一眼。 她这是怎么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子,傻蛋不是生人,是同她一起长大的哥哥,可一细想,觉得不仅仅是兄妹之间的关心那么简单。换了在以前,她会很坦荡,在他面前也是大大方方的,哪像今日这么别扭? 而现在她的脸是火辣辣,仿佛要着火了,萧玉珠下意思地去摸她的脸,果然很烫手,吓得她立马捧了碗,挡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让在桌的其他人看出她的异样。 “玉珠,你怎么了?怎么老是不夹菜,光吃白饭。”二妞狐疑地看着她连趴了好几口白饭,夹了鸡块放进她碗里。 萧玉珠朝她笑笑,故意挺了挺身板,力图表现得很镇定。 可是屋里头的行酒令越来越大声了,傻蛋酒量不行,老魏头又硬拉着他喝了一杯,傻蛋有些醉了。透过门框,分明看见他的身子在摇晃,晃得萧玉珠的眼睛都要花了。 萧玉珠坐不住了,突地站起来,见大家齐刷刷地看着她,心里面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安抚道,千万要冷静,你可是一个大人,千万不要做出傻事来,大家都看着呢。 二妞拉了拉她的衣角,往堂屋看了一眼,“要喝让他们喝去,我吃我们的。” 萧玉珠拼命扯出一个笑容,“我忘了还有一样甜点,我这就给你们端上来。”大家满怀希望地想看看是什么点心,光是桌上的好几样菜式就已经让人大快朵颐,喜欢得不行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萧玉珠去了灶间,只有她一个人在,可以吐一口气,她实则是来煮解酒茶的,重新打了火,把水烧开,放上一把野菊花,泡了一壶菊花茶,给来解酒用。当然做做样子还是要的,从包里拿了红豆糕装了盘,正要端着出去。 青竹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萧玉珠害怕让青竹发现她的异样,微微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问,“青竹姐怎么来了,是要过来帮我端盘子的吗?” 青竹却一眼看见了灶台上放着的茶水,拧着眉头想了会,她好像见人用菊花茶解过酒,想到这,一个身影雀跃过去,飞快地拎起来茶壶,扭过头春光灿烂地对萧玉珠道,“这是要往屋里头送的吧,我看那桌喝得差不多,我这就把这茶水送过去。” 萧玉珠整个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软了下来,双眼火辣辣地剜着青竹的背影,青竹轻快地像个小白兔。蹦着往堂屋方向去了。 那可是她做好的解酒茶,想给傻蛋哥送过去的,结果被人抢了先,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萧玉珠磨了磨牙,端着红豆糕上桌,还没等青竹回来,红豆糕已经没有了,萧玉珠心里有了一丝快感。谁叫青竹抢了她在傻蛋哥面前表现的机会。哼哼…… 青竹一点也不恼,回来的时候更是心花怒放,脸上一直挂着笑,夹了个清汤小白菜也觉得美味无比。 二妞觉得青竹做得有些过了,只顾着显摆,却完全不把她娘的话放在眼里。严肃道,“娘可是说过了,姑娘家的还是少往大人们的桌上跑。哥哥有胳膊有腿,缺什么少什么他不会自己拿,要你伺候?” 此时席面上的气氛有些不好。青竹脸色有些难看,大妞很努力的打圆场,“妹妹别说了,大姐只不过是送些茶水过去,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其实青竹送过去的时候。大妞已经发现她娘的脸色不对劲了,朝二妞打了个眼色。 二妞忍了下去,拉着玉珠东拉西扯,说些绣花啊厨艺啊之类的,在桌的其他几个魏大婶子家的丫头也参与进来,气氛才算好了许多。 大富只顾着吃,吃得肚子圆滚滚的,摸着肚皮去找谢氏。 席面之后,喜子娘和谢氏帮着收拾,其他的人便都散了。范氏一看谢氏在收拾碗筷,立马抢过她手里的碗,让她一边歇着去,谢氏连说不打紧。 喜子娘说她昨日去了打听了,那段家的秋后,大约是晒了谷子之后,便会派人过去行大小礼,让范氏把心放在肚子里。再说这门亲事是段家高攀了,还巴不得早点把媳妇娶进门来。 范氏忙道,“快别说这样的话,要是传到段家的耳朵里,也不好听,我啊就看中了启哥儿人品好,又勤快,是个知根知底的。” “遇上你家这样的人家,也是那段家后生八辈子积来的福。”喜子娘说笑了几句。 萧玉珠在灶间刷碗,脑子里乱遭遭的,不是把刚刷的碗又刷了遍,就是把筷子弄得满地都是,防了好几次错误。 看来她真的是魔障了! 深深地舒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才算回过魂来,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知道石榴怎么样了?她回来还没有见过石榴,都快被她突如其来的状况给耽误了。 刷了碗,萧玉珠便同她娘说了声,拿了两包点心上石榴家去了。 院里不算冷清,石榴哥哥家的两个小子在天井里追着玩儿,嬉笑着,段氏在堂屋门口做着针线,看着两个孩子,萧玉珠同她打了招呼。段氏热络得让人不习惯,还想拉着她说些什么,萧玉珠丢下一包点心,逃脱了,直往石榴的闺房跑去。 段氏在后面大喊,“石榴那丫头在后院喂猪咧,玉珠啊你就在天井里待会,陪婶子说说话,免得弄坏了你的好衣裳。” 萧玉珠跑进房里一看,石榴果然不在,又往后院去了,石榴正拿了大木棒子,搅着食槽里的猪食,见了玉珠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淡定。 石榴是个深藏不露的,看似不多话,内心却是无比强大,又是个有主意的,不像杜鹃是个软性子的人,萧玉珠看着她的光景还好,便不担心她。 两人坐在后院的石头上叙话,萧玉珠关切地问石榴最近好不好,杜鹃送过来的包裹有没有收到,又说杜鹃在府里也好,只是报喜没报忧,没敢把杜鹃的遭遇说给石榴听。 石榴淡淡的笑着,“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杜鹃了,她又是老幺,还要想着家里,添补家用,我好几次想告诉她,别送东西回来了,我有手有脚的饿不死。” “杜鹃在府里头比家里好,她有月例银子花不完,你就当着先帮她存着,又何况白白枉费了她的苦心?”萧玉珠劝道。 石榴的脸色好过了许多,小声地告诉玉珠,银子她都没花,偷偷地藏起来了,没让她嫂子知道。 萧玉珠有些不放心,问,“你嫂子对你咋样,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吗?” 石榴道,“自从我娘过世以后,她却是好了许多,可能是家里头只剩我一个了,家里人少,没有人和她说说话,她总归是寂寞了些,又没有人和她争当家的,在上面压她一头。家里的活计我多做些,也没什么。” 萧玉珠试着去拉石榴的手,她的手上刺刺的,全是茧。石榴之前是定了亲的,因为王寡妇过世,在孝中往后延了,便问她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石榴却是大大方方地,一些也不扭捏,“原是定了亲,行过大小礼的,只等着过门了,而我如今是在孝中,要三年期满之后了。” 萧玉珠记得石榴比她大三岁,今年十八,等三年孝期期满就是二十一岁了,年龄会不会有些大了?再说三年之间有很多变数,过了适婚的年龄就更不好了。 石榴看出了她的疑虑,宽慰道,“要是那人真心待我,等上三年又何妨?要不是真心,嫁过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我岂不是活受罪,这样的亲事不要也罢。” 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坚定,那是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和坚持。(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花好月圆 从石榴那里回来,萧玉珠见她看得开,心里也跟着放下了,只不过还是会担心,毕竟再过三年,石榴就二十一岁了,二十一岁在古代早已是大龄青年了,过了适婚的年龄,要是中间出个变故,再寻合适的人家怕是不好找了。 从谢氏那打听到,石榴说的这门亲事,对方是个庄家汉子,长得粗壮憨厚,可人却是个知冷知热的,王寡妇病了的那段日子,夫家没少派人过来帮衬,连王寡妇的丧事还是托石榴的夫家暗中帮忙办的。 想来那后生人品应该是不错,希望他能够等石榴三年。 晚上,萧玉珠借故问范氏,什么时候回城里去?快过中秋了哦。 今天一天,她状态百出,再待下去不知会发生什么情况,要是让她娘看出来,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范氏望了望天上一天比一天圆的月亮,“是啊,后日就是中秋了,那咱们明儿就回去,家里一大摊子事娘也放心不下。” 萧玉珠乖巧地点点头,明天回去就最好不过了,她至少可以松口气,避一避,离开萧家村,再去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只是明天走之前千万别遇上傻蛋了。 没想到傻蛋第二天一早就来了,他是一个人来的,不声不响地背着手站在院子里,手里像是拿了什么东西。萧玉珠从堂屋里出来,冷不丁一头撞见他,吓得人一跳。 “傻蛋哥,你怎么来了?”萧玉珠伸长脖子往篱笆墙外看了看,还好,范氏出去了没这么快回来,拉着他的衣裳到侧面的墙角说话。 傻蛋瞥见了桌上放着的包裹,皱着眉头,“今天就要走吗?” 萧玉珠点点头。“不是快过中秋了嘛?城里那边还有我爹他们几个,也不放心,总得赶回去一家人热热闹闹过个节。” 傻蛋低着头,没有答话,仿佛在思考什么,气氛显得有些尴尬,萧玉珠更是觉得耳根子火辣辣的,手里搓着衣角。不敢去看他。把头别向墙面,盯着墙角的青苔发愁。 不知道是不是萧玉珠的眼神出卖了她,傻蛋也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半晌才开口道,“玉珠妹妹,你还会回来吗?” 萧玉珠转过头来看他。一遇上他清亮的眸子,又躲了过去,“这里是我的家。我肯定还会再回来的。哦,对了,我听二妞说你去学堂念书了。”故意找了话题化解这份尴尬。 傻蛋突然笑了。“比起玉珠妹妹,我差得不是一枝半节,不光是学识,连绘画也比不上你,上回你送过来的画。让我大开眼界,没想到画也可以画成这样,二妹还唠叨我把她画丑了,没有你画的好看。” 萧玉珠也跟着笑了,“我更觉得你画的才是可爱呢。” 傻蛋却不好意思起来,微微红了脸,萧玉珠发现他比之前更瘦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读书用功的缘故,劝道,“老话说‘活到老学到老’,读书也不是一蹴而成的事,要慢慢来,傻蛋哥别太用功了,身子会吃不消,你娘看到你瘦成这副样子,也会心疼的。” “哪里瘦了?我反而是觉得变结实了。”傻蛋故作轻松地握了握左拳,展示他的力量,把萧玉珠逗得笑了。 他的右手上拿了什么东西,迟迟没有拿出来示人,见萧玉珠往他手上撇了撇,才从身后伸出手来,是两个莲蓬,十来个圆溜溜的莲子缀在青色莲蓬中。 傻蛋把莲蓬塞到萧玉珠手里,“我家水潭里结的,只是这个时节,荷花已经谢了,有的只有莲子,我不喜欢干的莲子,总觉得它没了生气,眼下这时节的青莲才是好的。” 萧玉珠把莲蓬拿在手上,眯了眯眼,她是不会告诉他,她家庄子上的荷塘种出莲藕来了,开了荷花也结了莲子,一脸高兴地道,“以前只是在水潭边远远地看着它,今天却是第一次把青莲拿在手里,去水潭里摘青莲该是不好摘吧,你把莲蓬摘了,你爹娘不会怪罪你吧。” 傻蛋看着她笑了,“两个莲蓬算得了什么?又不是贵重之物,只是想送来……” 萧玉珠正看着那青莲,听到他突然住了嘴,抬起头来看看怎么回事,只见傻蛋怔怔地望着自己,眼神里面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忙问,“傻蛋哥,怎么了?” “没,没什么……”傻蛋低下头,有些慌乱,“今天我学堂还有课,我就不送你了,下次再回来我带你一起采莲子去。” 萧玉珠瞄了他几眼,见他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便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去收拾东西了。” 傻蛋头也不抬地道,“玉珠妹妹多保重。”便大步流星地走了,他的脚步很匆忙,一会儿不见了人影。 萧玉珠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下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说不定莲子已经枯了。” 从萧家村回来,萧玉珠把两个莲蓬摆在西厢房的茶几上,舍不得吃,放了两天,有些干了。萧玉涵好几次进过房门口,看见萧玉珠望着焉了的莲蓬发呆,也是纳闷,里面的莲子不让人吃,跟个宝贝似的护着。 到了中秋晚上,范氏在院子里摆了祭台,拜了月神娘娘,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赏月吃月饼。 萧玉珠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月上柳梢头,彩云追着明月,这么美好的花好月圆之夜,她心里面有些想念一个人了,不知道他看着空中的同一个月亮,会不会想到她。 咬了一口月饼,觉得没滋没味,连她最喜欢的五仁月饼也是入口无味。对着月亮,想了半天,忍不住要捶她的脑袋,她这是何苦呢?大晚上的,思什么春啊。 萧玉涵端了一盘月饼过来,见玉珠捶着自己的脑袋,挤过头来看,“二姐,你怎么了?没事吧。” 萧玉珠停下手来,朝他笑笑,“我没事儿,可能是头上有虱子,有些痒。” 萧玉涵泛了泛眼睛,还是相信了,“娘让我拿桂花月饼过来给你尝尝,说是曹家送过来的,还是从京城带回来的。” 萧玉珠拿了一个,摸了摸他的头,让他给其他的人送过去。 刚回来那天,范氏就听腊梅娘说了,隔壁何家中秋过后就要嫁女,她虽是看不惯那何家的,念着是同一条巷子的街坊,又是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往后总免不了劳烦的时候,一回到家就着手准备送给何家的礼。那何家闺女是嫁给人做妾,何家的以为荣耀,要大摆宴席,整个巷子都传遍了,好些婆子背后说她,这般大张旗鼓就怕人不知道,她家攀了高枝。 范氏准备了一匹布和几坛好酒,在成亲前一天送了过去,腊梅娘则备的是几筐子豆腐,何家的几天前就和她预定了豆腐,腊梅娘多送了几筐子豆腐,何家的也是满心欢喜地收下了,让人感到很意外。 成亲这日一早,巷子里的炮仗噼里啪啦,响了个震天响。巷子里好些人跑出来看,萧玉涵听到门外孩子们的嬉闹声,书也看不下去了,心里痒痒的,拉着萧玉珠要出门去看热闹。 范氏喝住了他,何家虽是嫁女儿,却是嫁给人做妾,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又不尊六礼,夫家也只是来几个下人,抬了小轿把新娘子接走,便不想让几个小的去看。 萧玉翠听着外面的炮仗声,只是往窗户外面探了探头,又沉稳地低下头做着嫁衣。 萧玉涵站在院门口,见着一群孩子结伴往何家去了,更是十分想去,其中有几个同他关系要好的孩童经过,朝他招手,说一起去,说不定能得好几个赏钱呢。 萧玉珠回头望了望范氏,征求她的意见,见她摇了摇头,以为是不反对的意思,拉着萧玉涵跟在孩子中间,往何家去了。 院子了闹哄哄围了一群人,孩子们拼命往前面挤,想着见到新郎官说句吉利话,还能讨几个赏钱,谁知,哪里有新郎官的影子,只有几个家丁模样的人,院子里停着一小轿,几个婆子守在轿旁。 没有讨到赏钱,萧玉珠玉涵心里面不是太失望,毕竟他们不是为赏钱来的,只是来看看热闹。 这时,一个嬷嬷扶着头顶红盖头,身穿红色喜服的何家姑娘出来,何家姑娘穿的不是大红,是深粉红色,刚一从屋里出来,就有人小声议论。 接着,新娘便要上院中停着的一抬小轿,何家的眼里含着泪,拉着女人的手依依不舍,旁边的嬷嬷满不高兴地劝了两句,再不走就误了吉时了,何家的这才松开了手,泪眼婆娑地目送着女儿上了轿。 没有锣鼓声,也没有人相送,新娘被人抬着出了大门,气氛颇有些冷清,何家的追着到了院门口,看着远去的轿子,痛苦地哭出声来。 看热闹的人宽慰了两句,还没吃完宴席就开始散了,萧玉珠寻找何秋的影子,最后在堂屋门框后面发现了她。 何秋趴在门框后,眼圈红红的,呆呆地望着院门的方向,她姐已经走了,只剩下一地的殷红。开了花的炮仗就像撒了一地的花瓣,娇艳地映着门口的大红灯笼。 何秋也发现了她,心里很难过,只是朝玉珠点了点头。 萧玉珠的胳膊被人捅了一下,是崔家两兄妹,崔云拿了喜糖塞到萧玉珠手里,说是他早来得的。萧玉涵见崔素素拿了喜糖朝他走来,连忙往孩子们中间躲,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 等萧玉珠再回过头来,何秋也不见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厢情愿 庄子上鱼塘里的鱼养了大半年,好些鲩鱼长成一两斤重,段光启叫人把两斤左右的鱼每两日打捞一次,给潇湘记送去。鲩鱼个头小的话,没什么肉,捞了也不划算。段光启还想了一个方法,鱼潭里另用网子隔开一个小区域,给来养鲫鱼,鲫鱼长到巴掌大小,就能捞了。 萧玉珠也觉得这个方法甚好,鲫鱼长得太大反而失去了鲜味,做起汤来没有那么鲜美,巴掌大小的最好。每过一段时日,便投一批新的鱼苗下去,大鱼小鱼一起混着养。 鱼塘里的荷花已经枯萎了,青色的莲蓬掩在田田荷叶下,萧玉珠看着一个个青莲,想起傻蛋的话,“……下次再回来我带你一起采莲子去。”嘴角不由地漾起一抹甜丝丝的笑,在明媚的秋日下,衬得明目皓齿。 然而让她惆怅的是,自从庄子上鱼塘里养出鱼来,潇湘记的鱼大部分自给自足,只有少数时候供不上来,才会叫傻蛋家送鱼过来。她给傻蛋家找了个新主顾,那就是酒坊的陈家,托阿彩的帮忙,介绍了一家鱼摊,让傻蛋爹每日送鱼过来,只不过价钱比外面的要低一点。 傻蛋家鱼潭扩大了规模,傻蛋爹想着薄利多销,酒坊鱼摊的两头供着,也是很乐意。 只是这样一来,二妞来的次数少了,她和傻蛋之间的联系也会因此变得少了。 没有想到的是,傻蛋的来信越来越频繁,最开始只是送些他临的贴子,画的画过来,后来居然能给萧玉珠写上一封完整的信,这对一个才上了一两年学的大龄青年来说,已经很不易了。 萧玉珠发现了帖子下面的信。那是写给她的,她的心突突地跳,仿佛要从口里蹦出来。萧玉珠侧头看了二妞一眼,立马背过身去,用身子挡住她的视线,飞快地看起信来。其实二妞不识字的,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当着二妞的面看。 信上字不多,只有区区不到一百个字。但对萧玉珠来说是很大的安慰了。 一笔一画很工整。看得出来写得极认真,开头问候了玉珠,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后面写的都是些琐事,说他每天早上晚上要练一会儿字,不出多久就能赶上她。 看到这。萧玉珠皱了皱鼻子,小样,她可是练了七八年的字了。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赶上的。 匆匆扫了几眼,到了信的末尾,后面附了一副荷塘月色图。天空中的月亮正圆,一个少年模样的人站在荷塘边,举头望着明月,他画的不会是八月中秋日吧? 看着纸上圆得不能再圆的月亮,萧玉珠的一颗心不受控制的加快了速度。脸也红了起来,二妞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把她吓了一大跳。 二妞看着萧玉珠的神情,有些疑惑,问道,“信里头写了什么?” 萧玉珠慌乱地收好信,朝二妞灿然一笑,“没什么,就是几张临的字帖,写的大字儿。” 二妞有些想不明白,纳闷着,“我明明看见哥哥写了很久的,还挡着不让我看呢,怎么会是练的大字儿?” 萧玉珠故作镇定地把上面的几张贴子给二妞看,二妞才不得不相信了,觉得无趣,走到厨房向阿彩讨教厨艺去了。 等二妞一走开,萧玉珠掏出信来,躲在食材房里,仔仔细细地把信重新看了一遍,好不容易等心里平静下来,才去她爹的柜台上要了笔墨,写了回信让二妞带回去。 一来二往的,二妞快成了信使了,每回二妞一来,萧玉珠对她格外的热情,又是糕点水果又是小玩意的,还教了二妞好几样做菜的方子。 原本二妞心里存有的一丝不满荡然无存,更觉得送信是个美差,让她得了不少好处,不重样的绢花得了十二枝,连精美的绣线也得了一副。乐得她不由自觉地翘着嘴角,喜悠悠地把玉珠写好的回信放进衣袖里。 转眼到了秋高气爽的九月,巷子里都在议论着一件大事,说白莲巷的杂货铺子家的儿子考上了中了举,来报喜的官衙黑压压的挤满了一条巷子,开杂货铺子的那家不知挣了多少脸面。 算算时间,秋闱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不知赵宏远考得怎么样,萧玉珠记得他是参加了这次的科考。[.超多好看小说] 从几位商家娘子那里打听到,赵宏远这次没有考中,看来赵家双喜临门的希望要落空了,于此同时,传来一个消息,赵周两家联姻,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赵家没有中个举人老爷,又攀上了周县令家的千金,这门亲事算是高攀了。 那周家的大小姐不嫌弃男方只是个穷酸秀才,落了榜还是坚持要嫁入赵家,一时间在偌大的一个石雨县,传为佳话,名声也挽回了许多。 不知道赵太太出于什么心理,派了人给萧家送来了一封请柬,范氏看着那大红的龙凤喜柬,犯了难,最后还是在成亲的那日,准备了一副文房四宝去贺。 要说同赵家的关系,之前两家还是要好的,只是来了城里,赵家太太人又是个活泛的,又喜欢拿萧玉珠惹了官非的事情说嘴,闹得城里的商家都知道潇湘记的萧家二姑娘,名声很不好听。要知道玉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被她坏了名声,往后还怎么说婆家,范氏心疼自家闺女,同赵家也少有来往,一顿宴席下来,也是闷闷不乐。 赵香儿和萧玉翠交好,经常会过来讨教绣活,范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孩子,有气也不能撒到孩子身上。 萧玉珠在房里做着新的秋季衣裳,侧头看了看同萧玉翠说笑的赵香儿,赵香儿这会是带了一件秋装过来绣,粉红缎子绣海棠,颜色艳了些,再加上领口和袖口处都绣有海棠,极为热闹,掐牙镶边一应具有。显得很是华丽。 看着这么华丽丽的风格,萧玉珠的眼睛花得直冒小星星,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浅绿色衣裳,眼睛舒服了许多。 三个姑娘在西厢房里做着针线,只是没想到后院闯进来一个人。 赵宏远上门时,范氏在正房里记账,从窗台上一见着赵弘远的身影,便丢下账本从房里出来。堵在通往内院的小门处。喝道,“远哥儿,这是内院。” 赵宏远这才停住了脚步,央求道,“婶子,就让我见上玉珠一面。” 范氏丝毫没有松懈。“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可是刚娶了亲的,家里有刚过门的妻子。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们家玉珠只不过是小时候和你来往过几次,同你是清清白白的。我们萧家同你们赵家又无任何瓜葛,婶子劝你。还是请回吧。” 赵宏远神色颇有些焦急,站在月洞门处,不顾范氏的劝阻,直往内院的厢房方向喊,“玉珠你听我说。我是有苦衷的,这门亲事我是不同意的,只是我娘同那周家私下定的,我事先是不知情的,我要温课备考,又要苦于推脱,哪里应付得过来?原本我想着能一举高中,中个举人老爷的回来,再向你家求亲,谁知没想到,未挣个功名,我也无脸见你啊。” 萧玉珠在房里听得清清楚楚,整个人没了声色,手下不当心,手指被针刺了一下,殷红的血染红了衣裳,还没发现。赵香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放下衣裳冲了出去,“哥哥,你是有家室的人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难道不知道?你让家里的嫂子该怎么办?” 赵宏远没想到他妹妹也在这,脸上窘得不行,不顾赵香儿的大叫,“哥哥,你给我回去!”眼睛仍是盯着垂下来的门帘子,喊道,“玉珠,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见上我一面,要知道,我有大半年没见你了,我有多想念你。” 范氏咬了咬牙,“这种话还是留着对你的新婚妻子说吧。”说着往外就要撵人。 赵宏远平时一副文文弱弱的性子,看得出来今日他是下定决心了,不见着萧玉珠他是不会回去的。赵香儿气得直跺脚,见劝不住又颇于脸面搁不下,不好再待下去,没来得及拿衣裳就跑了出去。 “玉珠,我同周家大小姐成了亲,却是有名无实,名义上她是我的妻子,实则无任何关系,其实在我心里,我喜欢的人只有你一个。你也知道我家只有我一个独子,到时候家里的事还不是我说了算,我爹我娘又会多说什么?玉珠啊,你等上我一年,等这阵风头一过,我娘不在气头上,我就能把你讨了回来……” 萧玉珠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不等他说完,帘子一掀,冲到赵宏远前面,冷冷地说,“你才刚回了门,就来我家说这种话,你叫周芷灵如何看我,我同你清清白白,什么叫着你把我讨回去?是要讨回去做妾吗?” “不,不是……那周芷灵……你才是……”赵宏远一急之下,语无伦次。 萧玉珠看着眼前的赵宏远,目光寒冰如雪,坚毅地朝他摇了摇头。 没想到他打的是要娶她做妾的主意,即使她心里有他,也不会嫁进赵家做妾,任由周芷灵欺压,事事看人家的脸色,他又是个性子软的,又哪敢违背他娘的意思?到时候两头受气。光凭这一点,赵宏远的想法和她的想法差之千里,他根本就不了解她,更何况她心里已经有人了,她喜欢的人不是他。 范氏见赵宏远站在通往厢房的庭院之中,实在是有伤大雅,一听他说出这种话来,也是气不打一处出,“咱们是庄户人家,不兴你们城里头的这一套,什么娶妻纳妾?我不管你们大户人家的阴私事,我老萧家的闺女就得堂堂正正地嫁出去,你既是有妻室的人了,就别再纠缠了,这事要是传到你屋里头那位的耳朵里,你也不好开交。” “不……不是娶妾纳妾!玉珠才是我心目中的妻子!她才是我要娶的人!”赵宏远急急地吼道,急得额头上的青筋暴出,豆大的汗珠渗出。 萧玉珠咬了咬牙,快要哭了,“你怎么这般无礼,要坏了我的名声?你娘在市井里说些不好听的话也就算了,没想到,你自己一厢情愿,也不问问对方的心思,就这般鲁莽,在这里大吼大叫,男女不相授受,你存心是要毁了我不成?” “玉珠……”赵宏远的肩膀垮了下来,心灰意冷地喊道。 萧玉珠含着泪盯着有些泄气的赵宏远,“你还是请回吧,周芷灵是个好姑娘,还望你好好对她。”说罢,挑了帘子回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语气如下了一阵霜,让人更加是绝望了,赵宏远如霜打的茄子还没回过神来,范氏在耳边催促着,赶着他出了庭院。(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出了恶气 之后的几天,萧玉珠一直闷闷不乐,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萧玉翠怕她心里难受,瞥在心里会把人瞥坏的,找了事情给她做分散她的注意里,分了几个荷包给她绣。 萧玉珠拿着荷包,一声不吭地坐在窗台下,一绣就是一个晌午,眼睛也不眨一下,看得萧玉翠担心不已,哄她道,“好妹妹,再这样下去,你的眼睛非瞎了不可,咱们到街上看看,你不是喜欢吃徐记的果脯吗?我听人说,那里最近新添了好几样口味,咱们去逛逛如何?” 萧玉珠呆了一呆,点点头,却不说话,只是由着萧玉翠给她梳头。 萧玉翠把上部分的头发分开挽了两个小鬟,用发带束了,又找了两朵纱质绢花带上,后面的头发则是结了个大辫子,清清爽爽地放在后背。辫子是用红色、青色、紫色三色丝带缠在头发里面编的,三色丝带和青丝交织在一起,映着一张苍白的小脸,气色好了许多。 看着铜镜里的花俏模样,萧玉珠对着镜子苦笑了一下,想把两朵绢花摘下来,又懒得摘,留了下来。只是这般打扮不是她的作风,感觉打扮得花花绿绿的,极为鲜艳,整个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萧玉翠穿了一身水红的衣裙,袖口下摆处绣有简单的水仙花,头上插了根碧绿玉簪子,一根辫子垂在胸前,两姐妹衬得好不齐整。 到了徐记铺子,店里的掌柜认得是萧家两姐妹,热情地迎了上来,介绍店里新到的柿饼,并让两姐妹尝了一小块。 萧玉珠觉得吃起来清甜,甜而不腻,味道还好。萧玉翠反而嫌太甜了,她不喜欢吃甜食,还是觉得酸酸甜甜的杏脯,更对她的胃口,便要了一包柿饼和一包杏脯。 掌柜的看着萧家两姐妹的背影,叹了口气,萧家二姑娘看起来多么端庄大方的一个姑娘,怎么会惹了官非。不清不白。要不是这样,他还想着给自家的表侄儿说门亲,也亏得她这么看得开,大大方方的,和别家的姑娘倒是不一样。 两姐妹拿了点心从果脯店里出来,正讨论着去这附近的书局逛逛。不巧遇上了同样来买果脯的周家两姐妹,周芷灵全然一副贵妇打扮,头发在脑后挽了髻。满头珠翠,在太阳光下格外晃眼。 萧玉珠朝周芷灵身后的周芷然颌首微笑,对周芷灵当做透明人。拉着萧玉翠要走。 “站住!”周芷灵上前两步,似笑非笑地盯着萧玉珠,眉眼间露出一丝讥讽,“哎哟,玉珠妹妹。好久不见了,我怎么看你瘦了不少,更显得楚楚动人了,也难怪这副小狐狸精的模样,是个男人见了都动心。”说罢,围着萧玉珠踱了几步,啧啧不停,一双杏眼直盯着人看。 看周芷灵的神情,好像是知道了什么,可能是赵香儿把事情传了出去,也可能是赵宏远露出了马脚,受不住周芷灵的逼问,抖了出来。不管怎样,这些都与她无关,他们夫妻两个不和,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萧玉珠坦荡荡地直了直腰板,故意笑吟吟地,“原来是周家大小姐……哦,不……应该叫赵夫人才是。你是秀才夫人,往后就别玉珠妹妹的叫,叫别人听了,还以为我家要上杆子巴结攀高枝呢,再说,我玉珠这辈子只有一个姐姐。” 萧玉珠特意把秀才夫人四个字加重了语气,如同掏了周芷灵的心窝子。赵宏远这次落榜,她的脸面就已经放不下了,再加上这门亲事,她爹的官路前程大好,又哪会局促于一个小小县令,下次任期满的时候说不定会往上升,一个县令之女下嫁商家之子,这已经是传得沸沸扬扬,虽是落了个贞烈的名声,她的脸面也好不到哪去。 周芷灵几乎要咬碎一口牙,“好个伶牙利嘴的丫头,你干的勾勾搭搭的龌龊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有我在一日,你就休痴心妄想!这么上赶着去做妾,别忘了我才是正室,你一样要对我卑躬屈膝,事事看我的脸色,仍我踩在脚下。” 被人这样当街羞辱,萧玉翠看不下去了,把萧玉珠拉在身后护着,指着周芷灵怒道,“你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也不听听你说的混账话,我们这样的人家,姑娘是不会给人做妾的,你还是好生学学,改改你的性子,以免正室位置不保。(.)” 周芷灵牙咬得咯噔响,手掌举起来要扇下去,还是周芷然拉住了她,“姐姐,人都看着呢,你想闹得人尽皆知不成。”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周芷灵气极攻心,只好对着萧玉珠破口大骂。 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清脆地“啪”的一响,周芷灵脸上火辣辣的疼,抬眼一看是萧玉珠抽了她一巴掌,手捂着红了的半边脸,“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打我……” 萧玉珠瞪着眼看着周芷灵,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周芷灵一定是死上好几回了,“我打的就是你,我替赵家好好调教调教,教你怎么做一个好儿媳妇,而不是做一个泼妇。你这样在大街上诋毁你的丈夫,赵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你们周家教出这样的好女儿,县令大人恐怕也无地自容吧……” 再说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拉着萧玉翠一路疾走,惹得周芷灵在后面气得直跺脚。 萧玉珠回头望了捂着脸直哭的周芷灵,心里却是没来由的舒畅,今天她是太冲动了,可是她已经忍了周芷灵好几次了,周芷灵三番五次给她难堪,让她出丑,这回也算是给点颜色看看,让周芷灵得了教训,她萧玉珠不是吃素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哼哼,就别怪她不客气。 范氏一回到家,听说了此事,不是很生气,不过觉得很不妥,责怪玉珠鲁莽了。那周家的不知礼数,又何必和她一般见识。玉珠这样做只不过是逞了一时之能,回头倒是叫周家记恨上了。又叨叨着,姑娘家的还是文静一点的好,没得跟着学坏了。 萧玉珠满头怨念地看着范氏,心里嘀咕,她也不是故意的好不好,人家欺负到头上来了,难道要做代罪羔羊吗? 范氏担心道。“那周家把闺女调教成什么样子。咱且不提,只是你也不小了,往后还得说亲,她不要这个脸面咱还得要啊,今日的事情传出去,别人会说你的不是。这般泼辣也不是你的性子。咱自家的闺女咱不知道?若不是别人冲撞了你,你可是和和气气,极好相处的。只是往后还得忍忍。收了你这毛躁的性子。” 萧玉珠皱着眉头,咽不下这口气,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范氏放心多了。吩咐她往后一段时日店里头也别去了,就在家帮着玉翠做针线。 琢磨着启哥儿娘这几日要派人来行大小礼,不知道托人打造的家具做得怎么样了,启哥儿在庄子上干着,成亲后是不会回家长住的。这样一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得给他们买个院子才行。 萧玉翠听闻后,脸色微红着推辞道,“启哥儿同我早商量好了,成亲后在庄子上住着,庄子上有房子又有厨房,还有现成的菜地,起居什么的也方便。” 范氏笑了笑,“你这丫头,你就图蔬菜瓜果的不用愁了,也不想想,庄子上就几间房子,还要留给看守的人住,再者,庄子上的条件清苦了些,往后有了孩子,又该怎么办?” 萧玉翠稍稍愣了一愣,“又不是一辈子住在庄子上,启哥儿说了,往后有了余钱就出来买个院子。” 一口一个启哥儿的,听得范氏直笑话她,还没过门,胳膊肘就往外拐了,爹娘白疼她一场,说得萧玉翠顶了个大花脸。 范氏还是言归正传道,“咱们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也没有穷到连闺女的嫁妆都置办不起的地步,一个院子还是能买得起的,再说成套的家具已经叫人打了,难道退回去不成?” 萧玉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坚持,“我只是觉得……不是有一个庄子了吗,这已经是一个大头了,爹娘再买一个院子,得花不少的钱吧,往后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玉涵不是来年春上要科考,打点还是要的,玉珠也不小了,总得给她留点,我做姐姐的也不好把家掏空了。” 范氏颇有些欣慰,笑道,“玉珠还是没影的事,得等两年,咱家不是有一个饭庄,往前咱们也能挣,你担心什么?只是玉涵的科考,要打点,这里头娘自有分寸,你就快别跟我争了,看着你们成亲后没地方住,娘总觉得亏欠你们,别家闺女有的,娘说什么也要给你置办上。” 萧玉翠一点也不高兴,萧玉珠看出来了,女强男弱,启哥儿的家境不好,萧家给的越多,反而会让他抬不起头来。一个庄子有四十亩地一个鱼塘,田里的庄稼收成好,鱼塘里养出鱼来了,藕和莲子也能得些钱,更别说那十亩菜地了,还有好几个大棚,这一通算下来,这已经算是一份厚礼了。大概是这份厚礼让段光启拿得很烫手,萧玉翠才会一再拒绝娘家出钱买院子。 萧玉珠盘算了一下,劝范氏道,“姐说去庄子上住,也没有不妥,那里空气好,还能方便照顾田地,算起来是一举两得呢。庄子上每日能进一两吊钱,不出半年,启哥儿他们就能自己买上院子了,娘就不用为他们操心了。” 范氏想了想,像是明白了什么,道,“大丫头,你不要院子,娘依你,往后你们挣了钱,想买什么样的买不着,只是这家具是一定要的,娘找了人打了一整套呢,你嫁过去,也好体面,往后在婆婆妯娌面前也能直起腰来。” 院子还没有着落,家具已经打造好了,让萧玉翠哭笑不得,萧玉珠却听得直点头,“娘考虑得极为周到,家具还是要的,不能在这一点上输与人家,到时候买了院子把家具从段家搬回来就是,这是嫁妆,段家谁也别想夺了去。”朝萧玉翠眯了眯眼,“这家具还是娘托人花了好几个月,在江东找的黄花梨,眼下黄花梨木材少了,倒是江东那边易得些,又找了城里最有名的工匠打造的,足足是一整套呢。” 萧玉翠有些无奈,不过心里头还是暗自高兴。(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好事将近 九月初六这日,段家派了花婆子过来行小礼,几个打扮簇新的后生,挑着担儿,所有礼一律用大红布衬着,从白莲巷过来。 小礼一般是些簪子、钗环、头面、衣裳布匹之类的,大部分是送给新娘的首饰,用八盘或者是十二盘装了,范氏一见着十二盘的盘礼,虽然银制的首饰稍少,多半是些绢花帕子什么的充充场面,觉得也算是体面。 花婆子进屋把启哥儿娘准备的小礼给范氏过目,要说这礼,在庄户人家中算是中规中矩的,不算薄了。 范氏抬眼望了桌上,几个篮子里头只有上头摆着一副银簪子还有两副小孩的银镯子,看得出来是男女各备了一副,便无其他银首饰,也是讪讪然笑笑,让花婆子吃茶。 范氏让萧玉珠泡了上好的雨前茶,让她陪着花婆子吃茶的功夫,出来问了萧景土,看孩子爹是什么意思。萧景土也是心里有数,段家兄弟姊妹多,能置办到这种程度,也算是过得去,要说这礼是按照一般的乡例,添置的几大样,不算厚的,只不过自家的闺女,该端架子的地方就该端,别让人家看不起。 萧景土这么说也没错,谁家的闺女谁不心疼。 范氏见当家的这般说,笑着进屋去了,“大姐啊,这礼咱就不多说了也不挑了,多少是启哥儿娘的心意,咱们这是什么样的人家,你也知道,只是……不知道大礼是按照什么份额?” 花婆子早有城府,稳稳地吃了半盅茶,直夸是好茶,她老婆子走了这么多户人家,还是第一回吃上这样的好茶,给足了萧家脸面。才道,“大礼啊是八吊钱儿,两匹细棉布两匹缎子,再就是些头面,都是按乡例备得足足的。”一双眼睛打量着屋子,又转过头来说,“大妹子,我也不把你当外人。我就同你明说了。眼下你家出息了,眼界也高了,启哥儿娘备的礼金是薄了点,往前两年就是这个数了,只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你还要体谅则个。”两手比划了一下。是个十字。 范氏也是常在市井间走动的,什么样的年头什么样的行情,心里头觉得亏了玉翠。但启哥儿家的家境她也是知道的,又封了山,家里人口又多。十几口人吃饭,启哥儿娘虽是心胸狭窄,却也不是小气的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又不盼着嫁女发财,进房问过玉翠的意思。萧玉翠红着脸坐在窗台下。只顾着缝着衣裳,声音同蚊子嗡嗡叫差不多,“娘说咋样就咋样。” 范氏忍不住要拍她,“你这丫头,是个心软的,就知道护着启哥儿。” 萧玉翠脸羞得更红了,范氏不管她,笑着出门去,同花婆子客套几句,陪着吃茶,旁的没有多说。 花婆子一看情形,知道事成了,满脸堆笑地连吃了好几杯茶,范氏见她稀罕这茶叶,叫玉珠包了一包,临走的时候给花婆子带上,又塞给她一百个钱儿,劳烦她再跑腿儿,并拿了银钱给送礼来的几个后生做了回礼,两边都是皆大欢喜。 到了十月,段家派人行过大礼,两家定下了成亲的日子是在正月二十,萧玉翠刚好过了十八岁生辰。 范氏派人去问了家具的进度,其他的三连柜,桌椅案几,小杌子,脸盆架,屏风的打好了,只剩下拔步床,比较繁琐,工序较多,还没完工。 等家具全都打好了,送过来的时候,萧玉珠小小地震惊了一番,整整摆满了整个院子,看得出来范氏这回是下了血本了。除了几个大箱子、小匣子、小杌子、梳妆台是楠木做的,其他的大件拔步床、三连柜,屏风全是黄花梨的,上头还刻有精美的雕花。 一看到那张拔步床,萧玉珠整个人处于惊叹状态,上好的黄花梨木,幽幽地散发出光泽,前门围栏处、挂檐及横眉均是镂空雕刻,上头花枝缠绕,好几支喜鹊鸣叫,栩栩如生,雕工精湛,细节处做得极好,连拐角的地方也是处理的光滑圆润。 屏风也是雕花镂刻,上头镶着一副鸳鸯戏莲图,端的是应景儿,材质却是玻璃,虽然只有那么孤零零的一块,却足以让萧玉珠张大了嘴,这个时空已经能够烧出玻璃来了?! 范氏看见玉珠瞪大了眼,一副吃惊的样子,半天没回过魂来,推搡了她一下,让她帮忙清点一下,对对单子,木匠铺子的几个伙计正等着回话呢。(.) 萧玉珠对着单子验收了家伙什儿,故意留意了有没有刮伤和偷工减料之处,结果是令人很满意,把验收的结果告诉范氏,私下里偷偷问,“现今黄花梨不是那么好找,置办这些个家具该是花了不少钱吧。” 范氏见她事事都想打探,让她学着点也好,便笑道,“只是几个大件儿是黄花梨的,充充脸面,其他的却不是好木做的。这回多亏了你奶娘家的兄长,要不是他也找不到这么多好的木材,你奶家原来是做丝绸生意的,也算是有些家底的,只不过这些年家境不比以往了,丝绸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便改做了木材生意,谁知赔了进去,这几年没做了,门路还是有的,还是他托人找的木材,价格比外头的要便宜,说起来,咱们还是得了你奶的好处。” 说到杨氏,范氏便不再往下说了。 萧玉珠想起老宅里的家具全是黄花梨的,是杨氏的陪嫁,过了几十年,还是那么放光发亮,和新的差不多,只是没想到,老宅里的光景一日不比一日了,剩下的值钱的物件就是这些家具了。 到了十一月,入了冬,杜鹃来过一趟,叫人来院子里传了话,萧玉珠出来一看,见她在隔着好几丈远的巷子里站着,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却不进来,好像是避讳什么。 萧玉珠让她进屋去坐会,外头北方呼呼的。吹得人冷。 杜鹃摇头道,“玉翠姐姐要成亲了,我是什么身份,是在孝中,这样进去不太方便,不吉利。” 萧玉珠惊诧地望着她,进屋去避避风又有什么关系,她家又不是大户人家。没有这么多规矩。只是杜鹃很在意这些,她也不再劝,只好陪着在外面吹着西北风。 只见杜鹃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东西,打开外面包着的红布,露出一副白玉镶珊瑚簪子,红彤彤的珊瑚珠子。通体无暇的白玉,雕刻着如意呈祥图案,雕工算不上好。玉却是好玉。杜鹃把布塞到萧玉珠手里,“玉翠姐成亲,我又有孝。那天就不去贺了,这些就当着是我的添妆。” 这白玉簪子很难得,一看就是李府里的太太们赏的,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萧玉珠讪讪道。“这么贵重的簪子,可使不得,要是送些荷包什么的,我姐姐肯定是很乐意接受的。”杜鹃在府里的日子也不好过,这应该是早些年她得的,舍不得用,再加上家里还有石榴,需要她接济,这样一来,这副白玉簪子更是贵重了。 杜鹃又把布包塞了回来,“咱们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我在世上的亲人不多,在我心里头,一直把你们两个当亲姐妹看待,送一副白玉簪子又有什么打紧?”然后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反问道,“我送给玉翠姐的新婚礼物,你推辞什么?” 萧玉珠抬眼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犹豫了一会,还是把簪子收下了,并替玉翠道了谢,两人略说了几句闲话,杜鹃见出来有些久了,不敢久留便走了。 萧玉翠看见这副白玉簪子,很是感动,把它好生收在箱底。 临近新年,萧玉珠把家务全接了过去,不让玉翠插手了,厨房的活计也不让她干了,免得做得手粗了,又教了她两个美容养颜的方子,把脸上手上的皮肤保养得光滑细嫩的才好。 萧玉翠加紧把没做完的针线做完,萧玉珠帮着多绣了些打赏用的荷包,一个新年便在准备嫁妆中度过。 出了正月十五元宵,成亲前一日是送嫁妆日,老宅里又是来了一大群人,好几个小娃子,闹哄哄的,范氏一见着便觉得头痛,苦不堪言,让萧玉涵防着几个小的,不要把嫁妆给撞到了。 嫁妆全摆在院子里,足足有三十二抬,一个抬子上摆着四个土坷拉,用红绸布包了,象征这四十亩地,再就是家具,占了大半个院子,子孙桶、千工拔步床、八仙桌、圈椅、屏风、三连柜、书案、矮几、脸盆架、梳妆台等一应排开来,光是那几个大样的黄花梨,就足够让人啧舌了。工艺精湛,雕工不算复杂,却透着典雅大方。 大红耳瓶,孔雀蓝梅瓶,碗碟瓦勺,茶具茶杯,还有水缸菜坛子,连油罐盐罐这样的小件儿都有,各式各样的陶器,一个个流光溢彩,光彩交映,实属不凡,看得萧玉珠强忍着笑意,谁都看出来了她家是制陶的。 几大箱子的头面首饰,摆着上头的是银制簪子,耳环,手镯,串珠,有鎏金的,白玉的,还有翡翠簪子,是萧玉珠掏了私房钱添置的,被各色绢花衬着,纱质的,棉布的,绒花的都有,特别引人注目。 十个箱子的鞋面衣裳,实打实地压满了每个箱子,光滑流转的四季衣裳,绣花帕子,鞋面,荷包,摆在上头的几副枕头帕子,绣的是鸳鸯戏水,风穿牡丹,花开富贵,端的是应景儿。鞋面上绣着缠枝花纹,寓意缠缠绵绵。荷包上各式花卉,宛如百花齐放。一个个绣得栩栩如生,看得人赞叹不已。 后面是大红被褥,红艳艳地喜庆,照红了半边天。 萧家老二老三领头,带了一班后生去送嫁妆,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人艳羡的目光,惹得萧景天萧景文两个也觉得荣耀,高高地抬起了头。 有人背地里偷偷地议论,“周家大小姐出嫁是松松垮垮地凑了六十四抬,萧家这会是实打实的,每个箱子都装得满满的。” 萧玉珠忍住了笑,这里头啊大有文章,光是那些陶器就快占了一半了,红红绿绿的,闪花了人的眼。(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玉翠成亲(上) 送嫁妆的老二老三回来,夸张地说段家见着三十二抬嫁妆,看都看傻了,院子都快摆不下来,最后还是挤了挤,才归置好。要知道庄户人家有个十六抬就是了不得了,段家的这回给的赏钱也多,连几个送嫁妆的后生每人都得了二十个大钱儿。 三十二抬在石雨城里算不上多的,好些商家嫁女都是六十四抬,范氏没有半点和人攀比的意思,她就三个儿女,子女少,有了丰厚的嫁妆,闺女嫁入别家也好挺直了腰板,不被婆母妯娌的拿捏。 老宅里来了一大群人,小娃子就有四个,三个大点的在院子里追着闹着,吉祥和如意因为一点小纷争,拌起了嘴,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刘氏从屋里出来,见如意低头垂手的,看情形是大的欺负小的,如意向来乖巧,吉祥性子霸王了些,把她教训了一顿,让她安生点,别给大伯娘添乱。 刘氏的训话,好多人都听见了,范氏感到很是意外,往前刘氏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会拿事的,这回却是知书达理,感觉像变了个人。 谢氏侧头望了刘氏一眼,道,“上回满月日挪窝,她在娘家住了没几日就回来了,几个舅母对她也不照顾,还是年迈的姥娘张罗着,回来后,老二对她还算好,小儿又听话,她像是看透了,开了窍了,知道谁才是真心对她,家务什么的不用人喊,也主动做起来了。” 范氏叹了口气,见谢氏跟着要来灶间帮忙,忙拦着道,“你现今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子,可是金贵着咧,你就一旁歇着去,什么啊都用不着你插手。” 谢氏忙道。“没那么金贵,我也是做惯了的,歇也歇不住。” 范氏说什么也不让她动手,刚好刘氏走过来,想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见着谢氏大着肚子,朝她肚子上睨了一眼,“你啊这么大身子。就别来添乱了。要是有个什么差池,伤着里头的小子,我们可担当不起。(.好看的小说)” 她原本也是好心,可话从她嘴里一说出来就变了味,让人好不到哪去,谢氏不想同她计较。眼下又是玉翠的大喜日子,只好讪讪然笑笑,退了出去。 刘氏在灶间帮着择菜。还有意无意地打听些私事,问那段家送了多少礼金,她心里盘算着那些嫁妆没有好几百两银子是办不下来的。一听说聘金只有八吊银钱,大叫起来,“嫂子,这不是亏大发了?足足亏了好几百两呢!”又抬眼看了一眼范氏,话里有话地说。“别人都是盼着嫁女发财,老大家却是反过来了,大把的银钱往外送,不是白白便宜了那段家?”忽然想起了什么,悟道,“那四十亩地算下了,也有两百多两,那……那可了不得了!哎呀!谁家嫁闺女也没有这么大方啊,嫂子啊,不是我说你……” 在灶间咋咋忽忽的,范氏打住了她的话,“我自家的闺女,花多少我也情愿,你也别这么大呼小叫,你又没往里使钱,心疼什么。” 刘氏愣了一愣,低声喃喃道,“老大家有的是钱,拿出个几百两不当回事儿,玉翠啊是命好,不像咱……”没有往下说,只顾着拔着手里的芹菜叶子。 饭后,范氏把原来段光启住的厢房给收拾出来,在书房里搭了一个铺,让萧玉涵把他的房间让出来,才凑了三个厢房给老宅里的,一家一间厢房住了,只好委屈萧玉涵在偏厅了打了地铺。 萧玉涵却是异常地兴奋,他好久没有睡过地铺了,只有小时候夏日稻收时,守场子看星星的时候睡过,印象中总觉得地铺宽敞,睡起来自在。早早地在范氏铺好的地铺上打了几个滚,看得大富也脱了鞋,在地上滚了两滚,两人嬉闹得累了,大富抱着萧玉涵的大腿睡着了。 西厢房里的灯火迟迟没有吹灭,萧玉珠知道玉翠睡不着,同她在床上躺着说话,昏黄的灯光打在萧玉翠脸上,或明或暗,勾勒出淡淡的轮廓,更增添了几分秀丽。灯光映在她黑亮的眼眸中,似两多小火花硕然绽放,看不清楚是幸福多一点还是不舍多一点。 两人回想着以前的往事,说到了萧家村,说到了那个小院子、小房子,说到了两姐妹一起去河边洗衣裳,划了船去摘芦苇……直到范氏过来敲门,声音才停止,油灯灭了。 萧玉珠望着黑漆漆的屋顶,心里更多的是不舍,一想到往后她要一个人做针线一个人洗衣裳一个人睡觉起床,身边空牢牢的,一定会很不习惯,一定会特别想念以前两姐妹在一起的日子。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玉翠在她身边,大姐姐的关怀和照顾,让她感到很温暖。 可是这一切在明天就将结束,玉翠要开始她新的生活。 萧玉珠转过身去,把头埋进被子里,心里感到很苦涩,前世里她没有姐姐,以为姐姐嫁人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没想到这辈子的亲姐姐要出嫁,她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萧玉翠也是睡不着,但是谁也不敢开口说话,只听到翻来覆去的声音,到了月上中天,萧玉珠抱着萧玉翠的胳膊,劝道,“姐啊早点睡吧,明天还有早起梳妆呢,睡完了明天顶着个黑眼圈,就不好看了。” 萧玉翠摸着她的头,轻轻地嗯了一声,才睡去,到了第二日过了三更,果然是两姐妹一人顶了两个黑眼圈,吓了范氏一大跳,急慌慌地让人用井里的冷水敷了敷,才算好了许多。崔家的作为上头两方父母健在,下面儿女成双的全幅之人,来给萧玉翠开脸,看到两姐妹的模样,也是苦笑不得。 萧玉珠用巾子稍稍敷了几下,便不管了,玉翠的脸才是大事,早知道昨晚就不同她聊天了,害得她没睡好,要是让人看出新娘的黑眼圈,哪可是要闹笑话的,找出在脂粉店买的妆粉,等萧玉翠沐浴完。 西厢房里,内外屋都点上了大红花烛,上头刻着龙凤呈祥图案,燃烧的花烛有香料在其中,火光明亮,香气绕绕。 崔家的用煮过水的红棉线,一端咬在嘴里,一端拉在手上,绕成个十字,两手一张一合,绞去脸上的汗毛,修出鬓角,口里念念有词,“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 崔家的弹完之后,萧玉翠脸上红扑扑的,比打了脂粉还好看,修了鬓角,头发在脑后盘了圆髻,用簪子固定好头发,大红的喜服,上头用金线绣着的花纹,在烛光中隐隐闪动,更是衬得整个人美丽动人,只不过那两个黑眼圈,显得很是怪异…… 萧玉珠打开水,用巾子递给玉翠擦脸,等她擦净了脸,在她眼睑旁厚厚地抹了一层妆粉,才算把黑眼圈遮住了,看不出来,范氏才大松了口气。 崔家的看着直笑,帮着画了青黛,让玉翠含了口脂,接着开始妆身,往头上又插了两根鎏金簪子两根玉簪子,耳朵上坠着金晃晃的耳坠子,脖子上挂着一串红色珠子,手上套了两个银镯子……等这一装扮下来,萧玉翠笨重得差点抬不起头来,只好坐在床沿边上,不敢乱动。 范氏见收拾好了,嘱咐她几句,便出去准备喜宴去了。 萧玉珠偷偷地拿了在灶间煮的水饺,又回头看了看,见范氏走远了,端了一碗进房,让玉翠先吃点东西,今天这一闹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她可能会饿肚子的。 “这么一折腾,我也觉得有些饿了。”萧玉翠端了碗,小心翼翼地夹了水饺放进嘴里,生怕弄花了口红,弄脏了衣裳,勉强吃了两个添添肚子。 萧玉珠又掏出几个软皮糖,是玉翠最喜欢吃的杏子,软皮糖个头小,刚好能一口一个,又没有屑掉出来,最适合不过了。萧玉翠朝她眯了眯眼,望嘴里放了两个,只听得外边有声音,警醒地把东西藏在了身后。 回头一看,是萧玉涵带着大富在外面偷看,两人正捂着嘴笑咯咯地。 “二姐姐,你们吃什么?看起来好香啊。”大富抬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满眼星星地看着走出来的萧玉珠。 萧玉珠拍着大富的头,“大姐姐今天要很晚才能吃饭,她先添添肚子,免得饿晕了,小声点儿,千万别让大伯娘知道了。”让玉涵带着大富离远点去玩儿,大富认真地点点头,颇有些同情可怜地望了屋里头的萧玉翠一眼,跟着玉涵走了。 天亮后,院子里来了许多人,腊梅家来了,崔云两姐妹也来了,曹家的带着她家的公子也来了,只是没想到,曹公子一见着腊梅,两人就吵了起来。 腊梅高高地扬起头,哼哼一声,“你得意什么?这么横冲直闯的,这又不是你家,由着你横着走?” 曹公子不服,鼻孔朝天地看人,“这也不是你家,一个卖豆腐的有什么好神气的,浑身都是豆腐渣的味,乡巴佬一个!” 曹太太一见腊梅的样子,和自家的儿子有得一比,都是这般火爆性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两人互不相让,也是觉得好笑又好气。 崔素素过来到房里传话,萧玉珠才知道腊梅同曹公子吵起来了,连忙出房去劝。 原来腊梅跟着她爹去卖豆腐,路过曹家绸缎铺子,曹公子要了一碗豆腐花,却嫌腊梅家的豆腐不够嫩,不够好吃,腊梅当场就恼了,两人吵了一回。这次两人一见面,格外眼红,一下便擦出火药味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玉翠成亲(下) 腊梅高高仰起头,嗤了一声,“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吃了人家的豆腐,却反过来嫌弃不好吃,往后啊你就是用大把的钱来买豆腐脑,咱也不卖了……” 什么叫吃了人家的豆腐? 萧玉珠听了满头黑线,不顾旁人惊诧的目光,硬着头皮走过去,扯了扯腊梅的衣角,不让她再说下去了。[.超多好看小说]再一看曹公子也是趾高气扬的,一副公鸡中的战斗机的模样,压根不把其他人探究的目光放在眼里,倒是曹太太脸上快挂不住了,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切……”曹公子冷哼哼一声,“一个乡下来的,手粗脚粗地,这般急躁性子,能做出什么好豆腐?可想而知了!有人吃你的豆腐,你要知足,感恩戴德才是!” 众人更是张大了嘴吃惊不小,曹公子像是很喜欢这种被各种目光聚集于他一身的感觉,谦谦笑着接收大家的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 萧玉珠满头怨念地看着曹公子,他不会不知道吃人豆腐是什么意思吧?还是此意非彼意,是她想太多了,曹公子还是个孩子,应该不懂这些吧。 腊梅在萧玉珠的提点下,脸略红了些,听曹公子这么羞辱她,更是觉得臊得不行,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走到曹公子面前,“得意什么,咱自个动手做的豆腐,就是荣耀,不像某些人有手有脚的,却要靠家里养活。” 萧玉珠拽着腊梅的衣服,朝曹太太道过歉,便拖着腊梅进了后院。 腊梅心里愤愤不平,要不是看在今儿是玉翠的好日子的份上,她定是要同人吵一架的。从庭院中的树上拽了一把叶子,拿在手上。撕了个粉碎才算解恨。 萧玉珠看着地上撕碎了的,又被脚踩得稀巴烂的树叶,劝腊梅道,“好了好了,曹公子年岁还小,他小小年纪,又是被家里骄纵惯了,你同他计较做什么?他嫌弃豆腐脑不好吃。(.好看的小说)咱不做他家的生意就是了。也就一两个钱的事。” 损失不大,她家又不靠这一两个钱过日子。腊梅这才丢下手里的树叶子,嘻嘻笑着说要去房里看玉翠侄女去。一见着装扮好的萧玉翠,啧啧夸过不停,笑呵呵地挨着她坐下,盯着玉翠脖子上的一长串红色珠子看。眼睛里满是艳羡。 腊梅一向是个爱讨要东西的,萧玉珠见她眼光不对劲,忙用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又说,“这珠子可不是你能戴的,你得等上个几年。” 腊梅板着个脸侧过头去。“玉珠侄女,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只不过是看着新奇多看了两眼,再说今天我不是来要东西的,我是来恭贺的。我之前不是送了一对玉簪子嘛。那可是我卖豆腐挣的。” 萧玉翠红着半边颈脖,哄了腊梅两句,腊梅才转过头来,瞪了萧玉珠一眼,继而同玉翠说话。 没多久,段家的人来了,院子里立刻热闹起来,好些孩童喊着“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围着新郎官身边讨喜钱,崔素素喜悠悠地扬着红包里的喜钱到西厢房来报信,说新郎官快到内院了。 萧玉翠有些紧张,紧紧地抓住萧玉珠的手,还好崔家的过来,臊了萧玉翠两句,她才缓了缓神。 范氏过来,看了看女儿的仪容,才放心地对女儿道,“闺女……往后你就是段家的人了,往后你要好好孝敬公婆,好好对你的丈夫,娘知道你性子软又极顾家,往后还望少惦记着爹娘,家里头还有玉珠玉涵呢……” 萧玉翠红着眼圈,快说不出话来,哭着道,“娘……” 萧玉珠眼睛里顿时起了银光,母女三个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崔家的见吉时快到了,拉开了人劝道,“大喜庆的,掉什么泪啊,没得弄花了脸。(.无弹窗广告)” 萧玉珠心里酸酸的,抬起头来,接过腊梅递过来的帕子,提玉翠楷了楷眼角,整理裙摆。门外一个身影,正是萧玉涵,趴在门槛上,看着屋内的情形,忽然一头冲了进来,抱着萧玉翠哭,仍凭旁人怎么劝,也不肯松开手,把萧玉翠肩上的喜服哭湿了一块。还是萧景土在门外喝住了他,范氏好说歹说才把他拉开来。 萧玉珠收了泪,帮玉翠重新整理了妆容,把萧玉涵哭湿的一小块地方用巾子擦了擦,因喜服是偏深的大红色,不是太过明显。崔家以免节外生枝,赶紧把红盖头往玉翠头上一盖,红盖头落下的那一霎那,萧玉珠眼睛里顿时又起了银光。 还好段光启来了。 段光启立在廊下,脸上红红的有些酒意,许是从院子里过来的时候,被人灌了两杯,他眼睛亮亮的,发自内心的喜悦,对着西厢房的方向,一脸急切的翘首盼望着,突然脸上忍不住的笑开了。 萧玉翠被崔家的扶着出了西厢房,大富看着顶着红盖头的新娘,又看了看旁边喜庆打扮的段光启,找不到大姐姐,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好,哭着嚷道,“我的大姐姐呢……我要我的大姐姐……” 还是谢氏挺着大肚子拦住了他,道,“平日里嘴甜得很,今儿却是恹恹的,见了大姐夫也不知道叫人。”大富窝在谢氏怀里,颇有敌意地瞪着段光启。 喜娘笑盈盈地过来唱道,“吉时到,新娘拜别父母。”喜娘和崔家的一左一右扶着萧玉翠去了正厅。 萧老爷子和杨氏坐在八仙桌的正座上,萧景土和范氏坐在下首左侧,四人皆是喜庆的新衣打扮,杨氏从头到尾都是黑着个脸,不闷不乐的。 萧老爷子看着孙女穿着大红礼服跪拜的模样,不由悲从中来,说了句古语,“以顺为本者,妾妇之道也。”又说了些“三从四德”“孝敬公婆”“绵延子嗣开枝散叶”之类的训话。 杨氏则是半闭着眼睛,一副太后附身的样子,对着萧玉翠的跪拜点点头。 萧玉翠起身过来拜别萧景土和范氏。萧景土心中很不舍,但面上还是沉着脸,双手紧紧地抓着圈椅上的雕花,青筋爆出。范氏见着自己闺女,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转过头去,用帕子擦了泪,让萧景土快些说两句。末了才转过头来。摆了摆手。 萧玉翠掉下泪来,哽咽着称“女儿记住了。”从地上起身,刘氏送她出了正厅,其他的人跟着出来到了院中,喜娘喊道,“时辰到。新娘上轿。” 萧玉翠缓缓踏上轿子,隔着红盖头回头望了一眼,才进轿去。范氏颤巍巍地端了一碗水出来。泼在轿下,喊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刚才拜别的时候,范氏没有说话,她现今这一喊,更是像把萧玉翠心里抽空了一样,一个人独坐在花轿中。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萧玉涵要去送嫁,他今年十三岁了,身高已经高出萧玉珠半个头了,一身青色缎子,同色的方巾子,加上满面的书生气,很有稳重大方的样子。他拍拍衣裳,收拾心情,朝萧玉珠点了点头,跟着上了轿子。 一阵炮仗声响起,接着是锣鼓唢呐声,吹得欢天喜地格外响儿,迎亲的、送嫁的陆陆续续出了院门。萧景土一直送到了巷子口,范氏站在堂屋门口,望着远去的花轿和队伍,直到看不见影儿,凌冽的寒风吹在人脸上,刮得生疼,她却浑然不觉。 “娘,我们进去吧,外头风大。”萧玉珠去挽范氏的胳膊。 范氏才点点头,回了屋,院里的宴席还在继续,她无心张罗,便交给崔家的和老宅里的去办。 因东家有喜,庄子上每个长工能得一壶好酒两斤肉,潇湘记歇业一日,只是掌勺师傅和两个伙计要来帮忙,在院中临时搭了灶台,张罗喜宴。好些街坊听说潇湘记的菜式不错,慕名前来一品,迎亲的队伍走了,院子里还是宾客满座。 萧玉珠安顿好母亲之后,出来看看,老宅里的能干活的眼下就只有刘氏了,刘氏那人总归是不太放心儿。果然在灶台处见到了刘氏和吉祥如意两个,三人吃得嘴油油的,萧玉珠到的时候,刘氏正往吉祥嘴里塞了一块炖肉,见了玉珠,又不好意思,只能把一大块肉往孩子嘴里塞,把吉祥呛得不轻。 萧玉珠装着没看见,询问了下张师傅桌上的菜都上齐了吗,酒水够不够,见差不多了,叫王三吴七两个把桌上用剩下的空碟空碗撤下,今日来的孩子们多,免得把碗碟撞到地上碎了。 何家的坐在离灶台近的位置,萧玉珠转身就看到了她,她一身家常的粗布衣裳,不是用普通的便宜料子做得,看衣裳上的痕迹,很可能是收的旧衣洗净了,再拿来穿的,同两个闺女的打扮截然一个地上,一个天上。要是见了何秋,会让人以为是富人家的女儿,看看何家的,又会让人产生错觉,她们是穷人家。 何家的真是用心良苦啊! 萧玉珠同她打了招呼,四处看了看没有见到何秋,难道她没来? “不用找了,那丫头是想来的,被我锁在屋里了,今儿虽然是热闹,但人多口杂的,我们家的姑娘不比你们乡下来的,忌讳这些。”何家的笑笑,又看了看桌上吃剩的菜,觉得有些可惜,“不过要是早知道有这么多新奇菜式,我定是会放她过来,让她也尝尝。” 何家的打一巴掌又给个枣吃,萧玉珠才不吃她这一套。 只是何秋被她锁在屋里头,觉得可怜,用食盒装了一样红烧肉,一样香酥鸡,还有两样小菜,一碟糖果,让何家的回去的时候带给何秋,让她也沾沾喜气。 何家的满心欢喜地收下了,席面还没吃完就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珠花 等席面散了,已经快到正午了,因起得太早,三更就起来,忙活了大半日,萧玉珠也撑不住了,到房里去眯眯眼,午睡一会,头一挨着枕头便睡着了,直到有人摇着她的胳膊,把人摇醒了。 萧玉珠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是吉祥在房里,摇着她的胳膊指着桌上的绢花,说真好看,她想要一只。 萧玉珠睡得正香,被她没来头的一闹,还没回过魂来,有些不高兴地从桌上抓起一只绢花,塞到吉祥手里,“拿去让你娘给你带上。”说罢,倒头在床上,睡她的回笼觉。 吉祥却站在原地不肯走,她明明见着柜子下面的小匣子里金光闪闪的,是些钗环首饰什么的,想让玉珠打开下面的小匣子给她看看,可一回头,萧玉珠熟睡得正香,她偷偷地走到柜子旁边…… “哐啷”一声撞击的声音,把萧玉珠从熟睡中惊醒,让她很是不悦,抬起眼皮子,见吉祥还在她房里站着,身子面向她略往后缩了缩,双手靠在后面仿佛护着什么东西。 萧玉珠顿时就恼了,从床上爬进来,“你还在我房里干什么?不是让你去找你娘吗?” 吉祥八九岁了,出落得有些小姑娘的样子了,眉眼间同刘氏有几分相像,小模样儿长得挺好看,只是同样是一双柳叶吊稍眉,比同龄人稍微厉害了点。 吉祥支支吾吾地,“我……我等二姐姐睡醒了,带我出去玩儿。”说完身子往后靠着,紧贴在柜子上。 萧玉珠见她扑闪扑闪着大眼睛,极可怜的样子,心头一软,便不和她小孩子一般见识。心情也好了许多,趿了鞋过来,要在梳妆台下坐着梳头。 忽然柜子里一声闷响,吉祥的身子疙瘩一下跟着颤抖,见萧玉珠的目光看过来,身子缩了一下,随即又焦急的争辩道,“二姐姐……不是……我只不过是……” 萧玉珠拉开她的身子。原来她在偷偷地翻装绢花首饰用的小匣子。手上还拽着一个粉蓝色的珠花。 萧玉珠有些生气,“你要是想要这珠花,就同我说,用不着这么偷偷摸摸的。” 吉祥挤了挤眼睛望着,“二姐姐,我也是看着小匣子的玩意好看。才会拿出来戴,你要是不愿意,我放回去便是。”一番话说得轻巧。颇有些得意,坦然自若地把手里拿的珠花放回到匣子里,没有半点意思到错误的意思。 萧玉珠看着她得意非凡的神情。有些恼了,不过还是把匣子里的两朵粉蓝色的珠花,翻出来给她,“只不过是两朵珠花,我是你二姐姐。还能舍不得不给你?往后你想要什么东西,只管同我说,要是能给的我定是会给你的,就别再没经过主人的允许,偷偷翻人的东西,这是很没有礼数的。” 不知道是不是得了珠花,吉祥心里很高兴,还是她认识到她的错误,乖巧地点点头,把珠花戴在头上就蹦着出去了。正巧如意经过房门,吉祥小手一挥,指挥人道,“去!快去给我倒碗水来,我渴死了。” 如意应了一声,转身跑到堂屋去倒水去了。 吉祥捧了碗喝完水,到院子里的树下玩去了。 如意见吉祥头上的珠花好看,在太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小眼巴巴望了两眼,这种用珠子串成的闪闪发亮的小花,她还是第一回见呢。 吉祥懒洋洋地靠在槐树下的椅子上,一副大人的口气,“二姐姐那里多得是,你要是想要进去拿就是了,她房里不光有好看的珠子花,还有金簪子银镯子呢。” 如意忙道,“爷说过,不准随便拿人的东西!” 吉祥满不在乎,“娘不是说了,大伯娘家有的是钱,拿上二姐姐一两样,怕什么?她是咱们的二姐姐,还会舍不得这几个钱,不给咱们?”说着从袖袋里拿了一个银镯子出来,套在手上看了看。(.无弹窗广告) 如意惊叫出声,“这个银镯子很贵重吧,你怎么能拿二姐姐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是叫娘知道了,会打你的,” “娘才不会呢。”吉祥把玩着镯子,只可惜镯子太大了,她戴不了,好几次差点从手腕里滑出去,看来送给她娘戴还合适。 如意想起来,她娘也是个喜欢收刮人东西的,她年纪虽小,可这个银镯子应该是很贵重的东西,她还是觉得不妥。正想劝着吉祥把东西放回去,吉祥嫌她碍事,把镯子收回到袖子里,去找刘氏去了。 原本以为她只是拿了两朵琉璃珠花,没想到这种大件的东西,她也敢拿。 萧玉珠在窗台旁看得清清楚楚,没有声张,只是把这事告诉了范氏,范氏同刘氏透了一句,怎么管教就看刘氏这个做娘的,大家也不想当这个恶人。 刘氏原本还想争辩说不是吉祥拿的,说不定是今儿那个爱贪小便宜之人顺手牵走的,没想到,吉祥同如意嬉闹时,吉祥摔了一跤,手镯从袖袋里掉了出来。 看得那个镯子的那一霎那,刘氏整个人脸都绿了,这无疑是打她自己个脸,刚才她还在护着闺女,说不是吉祥拿的,下一刻就显了形。 刘氏脸上挂不住,一气之下,把吉祥从地上拎起来,朝她屁股上两掌下去,“你这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个歪门邪道,要是想要镯子,同娘说一声,娘就是不吃不喝也会给你买上,免得被人看不起,说咱的不是。咱们比不得那些有钱人家,衣裳首饰的不断,但娘也不会亏着自个的闺女,你又何苦学那些眼皮子浅的。” 吉祥哇的一声就哭了,一会便哭成个泪人儿,脸颊上挂着两行热泪,娇滴滴地道,“我……只不过是拿了她几朵珠子花戴,她就这么气哄哄的,她还是我的二姐姐呢,大伯家有的是钱,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好东西,又哪会在乎这一个镯子……” 刘氏的话不痛不痒,矛头还直指着老大家,有她这样的家教,也难怪会教出这样的女儿。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哪里错了,这么护着闺女,实则是害了闺女。 范氏不满道,“老二家的,管教孩子说旁的做啥,吉祥要是喜欢这些玩意,大大方方说出来,玉珠还能不给?这事虽说是小事,但也是大事,小时不学好,长大了就难改了……” 刘氏睨了范氏一眼,“我自个的闺女,轮不到你来教。” 一句话把人噎得不行,范氏原本还想再训两句,萧玉珠拉了拉范氏的衣角,吉祥还小,显然说不出那样的话来,很可能是学了刘氏的话,才会偷偷地去翻柜子,说不定这次来收刮东西,还是刘氏教她的。 吉祥有她娘给她撑腰,哭得更厉害了。 杨氏从房里出来,呵斥了她一声,“行了,别哭了。”斜了眼范氏,撇过萧玉珠道,“吉祥不过是拿了你两样东西,你们是亲堂姐妹,横竖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咧,你的东西也是她的东西,她拿你两样,又有什么打紧?”然后叹了口气,“老大家是出息了,大宅里住着,好衣裳穿着,一拱手好几百两送给外人,对自家人却是一个镯子也舍不得……唉!忘本啊忘本啊!他都快忘了自个是姓萧还是姓段了!”杨氏手哆嗦着,咬着剩得不多的几颗牙,咬得咯嘣响。 萧玉珠感到很无语,萧景土闻讯过来,瞪了萧玉珠一眼,杨氏的脸色才明朗些,对着地上的刘氏道,“还不起来!” 刘氏这才扯着吉祥的衣裳,“你这死丫头,还不快去给奶赔罪。” 吉祥立刻收了声,麻利地收拾地上的簪子手镯,朝杨氏奔过去,扶着她到凳子上坐下,又乖巧地给她捶腿,剥着桌上的花生给她吃,把杨氏伺候得舒舒服服。 后来还是萧老爷子知道此事后,狠狠地教训了吉祥一顿,罚她挨了几下戒尺,并让刘氏把东西归还了。 下晌,范氏以为老宅里的要回去,提前把准备的礼拿出来,要给他们装上牛车,谢氏却拦着她,朝刘氏住的房间张望了一下,说,“老二家的有事相求,说是明儿才回去,可能是今天这一闹,不好意思开口。” 范氏猜疑了一下,刘氏求她肯定没好事,问了问谢氏是什么事儿,她好先盘算盘算,有个底。 谢氏摇了摇头,说她旁的没提,只说要住到明儿才回去。 一大家子人要留下来过夜,范氏只好先去张罗着晚饭。 饭桌上,刘氏很不好意思,有杨氏在场,心里有了底气,才讪讪然道,“嫂子,吉祥这丫头性子野,在家里就是被老二惯坏了的,这事啊嫂子你别往心里去,回去我再好好收拾她。” 范氏旁的没有多说,却只是说,“小娃子,哪懂得这些,那镯子那么大,她也戴不了,只是觉得好看,往后好好教教就是了。” 刘氏忙点头称是,抿了抿耳间碎发,讪讪道,“这事啊我往前也多过一回嘴,不过这次不是为别人,我想着老二在家也没啥事,又没有一门手艺,家里头人多,平时的吃穿用度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老大家的铺子越做越大了,用的都是外人,总归是不太放心儿,我想着让老二过来,给大哥嫂子分担分担……” 萧玉珠很是惊讶,一向啃老的大叔也要出来做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管事 第二更,求订阅,要是手里有推荐票,也扔偶两张,感激不及。[] ****** 只不过老宅里,出了萧景天就没有别的劳动力,萧老爷子和杨氏两个,老了想干也干不动了,家里的活计全落在刘氏身上,她一向是好吃懒做的,她下边还有三个小的,最小的闺女才半岁,还没断奶啊,她怎么会让萧景天出来挣钱? 再说,老宅里田地多,自家的好几亩好田也给老宅里的种上了,光是整饬好田地,就够他们一屋人吃喝的,平时养一群鸡,下了蛋换钱,多的粮食用来养几头猪,卖了也能换不少钱,开销是足够了,说不定还能致富呢。 刘氏打的什么算盘,她就真的想要萧景天出来,那家里的活计大多落在她的头上了? 萧玉珠诧异地看了一眼刘氏,侧头见范氏想要说话,扯了扯她的衣裳,打了个眼色,范氏才道,“老二家的,你家里几个小的还小,真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劳力,那怎么行,你又何苦让他出来做工?把家里的田地整饬好了,亏不了你们,比什么都强。” 刘氏笑了笑,“嫂子说的极是……只是家里人多,老的小的加起来七八口人。”说着小心地抬眼看了杨氏,见她只是默不作声,才继续往下说,“光靠那十来亩田地是不够的,遇上个丰年还好,要是像去年那样的年景,全家都要喝西北风去,我自是要为一家人打算,我想着让老二农闲的时候过来帮衬帮衬,也能得几个余钱,手头能宽裕点,两个老的跟着我们也能少遭些罪。过上好日子。” 刘氏话里话外地透着“她孝敬公婆,要改善家里的吃穿用度,不能再穷下去”,抱怨着老大家富有,对几个兄弟不管不问,连老子老娘都不管了。 范氏想着两位老人跟着老二日子越过越穷,老了没享福不说,尽受苦。心里不好受。她总归是大儿媳妇,虽然平时的衣裳料子余钱没少给,但看到老宅里的光景,她这个做儿媳妇的,能帮的自然会帮。 范氏想了想,“只是铺子里头的活计又重。他不一定能干得来。要说庄子上是缺人手,他要是看得上那点长工的工钱,那他就来吧。” 刘氏的脸立马沉了下来。杨氏原本是半闭着眼睛,只顾着吃菜,这会是瞪大了眼。把筷子往桌子一摔,“老二家的好心过来求你,你却给了这么一条路子,到哪都是种地,又何苦跑老远上你这来种。你们大宅子住着好衣裳穿着,让老二家日子过不下去,你们也心安!” 范氏气得不轻,她原本也是好意,想给老二寻一条门路。 萧玉珠赶在范氏开口之前,笑着对杨氏道,“咱家养的人都不是吃闲饭的,要是想过来当个管事的,可真没有,奶,你也知道,我爹还每日在柜台前站着呢,他的腿之前受过伤,他这个掌柜的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要是不想种田,那就去店里端盘子,每月还有两三两银子的工钱。” “那可不行!端盘子哪是你大叔能干的活,被人呼来唤去的,让人家看笑话!”杨氏气呼呼地瞪过来。 萧玉珠轻松地笑笑,“那这样说来,还真没有管事的位置,铺子里头我爹管着,庄子上是做了陪嫁,启哥儿说了算的。”故意抬眼看了杨氏和刘氏,“是不是我爹娘不给大叔一个管事的当当,你们今天就不答应了?” 刘氏一听每月有三两银子,觉得去店里干也不失为一桩好差事,再说,那段家后生不就是从端盘子干起的,后来还不是得了个庄子,虽然比不得女婿,毕竟是自家兄弟,老大家的也不会亏待了他,说不定能捞不少好处。只是杨氏狠狠瞪了她一眼,让她别打岔,她只好低着头暗自盘算起来。 杨氏摆出她当家做主的架势,正襟危坐着,直盯着老大媳妇,让她表个态。 范氏拉了拉还想继续往下说的玉珠,道,“这事啊我还得找孩子他爹商量商量。” 杨氏轻轻嗯了一声,“要是商讨好了,给个明话,别让人两头等着。” 范氏强忍着点点头。 以前在萧家村,老二老三没娶亲的时候,杨氏不算是恶婆婆,对老大家也算好,没想到越活越回去了,自家是分出来的,也没得杨氏多少好处,这几年衣裳节礼的没少给老宅里送,要说现今出息了,也是一家人辛辛苦苦挣的,没得她半点功劳。老二家就更不用说了,不给人添乱就是好的了。 晚上,范氏同萧景土商讨老二要过来做工的事。 萧景土也是有心想帮,毕竟是亲兄弟,他也不能光顾着自己,得给人留些脸面,只是管事的位置还真没有…… 范氏也很是为难,骂了两句,“我看这事啊是老宅里的早编排好的,要给咱们下套呢。明着是要求咱们给条门路,实则是硬要弄个管事的当当,想着不干活还能得工钱,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你就少说两句!”萧景土也感到很头痛。 萧玉珠在旁边听了一会,劝道,“他要管事的,咱就给他按个名头,只是这管事的也没有不干活的道理。爹不是一直想找个人,帮着去江东运鱼虾,这活计不重,又只耗半天功夫,只是起得早了些,时辰上有些颠倒,实则也是一门不错的差事。” 范氏觉得行,这段时间去江东运鱼虾都是萧景土和吴七两人去的,天还没亮就走,当天上晌赶回来,刚好能赶上中午的正餐,只是来回这样跑,他还要照顾着店里头,应付不过来,让老二去跑跑也好,老二是个活泛性子,这种外头的路子,他应该能做得过来。 萧景土想了想,也觉得再好不过,只不过给按个什么名头,才能打消旁人的疑虑。 萧玉珠连名字都想好了,眨了眨眼,“就叫‘运输总管’!”。挂上一个总管的名头,这回老宅里的该松手了吧! 第二日,萧景土便把差事当着杨氏和萧老爷子的面,同老二萧景天一说,让他过了二月二龙抬头就来。刘氏一听是个总管,顿时觉得脸上有光,杨氏眯了眯眼,觉得还算满意,这才没有再唠叨。 老宅里的走了,范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要不是因为是玉翠的大喜日子,她定是不会任由人对着她指手画脚。想到明日玉翠就要回门,她的心里才好过了许多。惦记着成亲后,段光启和玉翠还得在庄子上住,让玉珠跟着萧景土去庄子上走了一趟,把两间屋子收拾出来,添了些起居物件儿过去。 萧玉翠回门日回来,范氏见她脸上红润有光,气色好,一看定知道这门亲事错不了,段光启对人不错,是个知冷知热的。 段光启一来,被萧玉涵拉着上正厅,同萧景土说话去了。 萧玉珠见了容光焕发的萧玉翠,为她感到高兴,范氏抓着玉翠,问她在段家这几天过得好不好,萧玉翠抿了下耳旁鬓发,有几分羞意,却掩饰不住眉眼间流露出来的幸福,看得人松了口气。 范氏又问婆婆对她好吗?有没有给她立规矩?因送嫁的人回来,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萧玉涵也亲眼见到了些什么,她有些知觉。萧玉翠微微笑着,显得极为腼腆,“往后我又不同他们常住,自是要分出去的,家里人口多,小孩子就有五六个,都快住不下了,她自是想早点盼着我们能分出去住,能腾出地来,妯娌几个对我也算好,这几日能忍就忍了,她毕竟是我婆婆,我得敬她三分。” 萧玉翠不好说得太过,背地里说婆婆的坏话,启哥儿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范氏也是清楚的,正色道,“等过一段时日,就回庄子上来,看她还敢拿捏你。娘就是担心你性子软,事事被人压一头,你在家里哪受过这种苦?”叹了口气,“罢了,既是嫁了人了,只要咱做好了自己的本分,也不怕被人说不是。” 萧玉翠点点头,“女儿晓得了。”见玉珠仔细盯着她看,脸红了些,轻推了她一下,“看什么呀,不认识了?别忘了,我可永远都是你的姐姐。” 萧玉珠抿嘴道,“我觉得姐和平时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你这丫头,只不过梳的不是姑娘家的发式,哪里还有什么不一样。”范氏强忍着笑,点了玉珠额头一下。 萧玉翠头上梳的是圆髻,插了两根碧玉簪子,一身大红衣裙,一副新媳妇的打扮,显得整个人端庄秀雅,同她姑娘家的样子,是有些不同。 范氏像是有隐私的话要说,笑着把萧玉珠赶出了房门,惹得玉翠坐在床边,红了半边脸。 萧玉珠望着紧闭的房门,笑着摇摇头,看情形一定是询问隐私的问题吧,不听也罢。走到正厅这边,翁婿两个已经就着一碟花生米,两碟凉菜,开始喝上了,连萧玉涵的脸都是红扑扑的,估计也喝了两杯。 腊梅娘和腊梅知道新娘子今日回门,过来瞧瞧,送了两碗热乎的豆腐脑过来。萧玉珠在豆腐脑上淋了红糖水,拿上几个小碗,给正厅了送了一大碗,让他们自个舀着喝,给房里送了两小碗,刚送了进去,就被人赶了出来。 过了好大一会,萧玉翠才红着脸出来,见了腊梅,脸红得不行,拿出准备的一样点心,分给人吃,才收起来腊梅打量的目光。(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烧鸡 过了二月二龙抬头,萧景天果然来了,背着卷好的铺盖拎着个包裹,随身衣物不多,范氏把他安置在潇湘记的后院,单独给了他一间厢房住着,两个活计王三吴七是合住在一块的,就着隔壁,也好相互照应着。 萧景天性子活泛,没来两天就和两个伙计混熟了,只不过王三吴七知道他是掌柜的自家兄弟,对他还是有意疏远,不好走得太近了。 刚开始这几日,萧景天不识路,萧景土让吴七带着他跑了几趟江东,到了第四日,他就能一个人应付了,每天才四更就起,赶着马车拉了鱼虾回来,回到石雨才过辰时,刚好日上三竿。马比牛跑得快,去年秋上的时候买了一匹小犊子养着,过了年正好能派上用场,丫丫是彻底换下去了,只管着庄子上那边的运菜耕田,这样一来,跑一趟江东,能节省一个多时辰。 萧景天喝住了马,从马车上跳下来,王三吴七知道东家兄弟回来了,丢下手里的活计过来帮着卸马车。萧景天取出一个大大的油包,笑着扔过来,“江东老店买的烧酒,给你们下酒。” “咦!”吴七手忙脚乱地接住油包,左右为难,倒是旁边的王三喜笑颜开,连声道谢,“谢谢东家兄弟,谢谢景天哥。” 萧景天嘿嘿笑着,极为豪气爽朗地把鞭子往墙角一扔,进房睡回笼觉去了。 萧玉珠正在厨房里打扫,收拾灶台,从窗户上看见萧景天风风火火地回来,他才来几日,就这般大度,买了好几回烧鸡烧鸭了。每回把王三哄得高兴得不得了,歇了货。就着烧酒,手抓着烧鸡,吃得油光满面的。吴七觉得拿人的手短,毕竟东家兄弟才来几日,还没发工钱,身上有的也只是家里备的几个钱,防身用的,再说他的家境。也不算好吧。 萧玉珠飞快地把台面收拾了。从墙剁里拿了几把干草,拿去喂马。 萧景天出手阔气的事,范氏也是看在眼里,一只烧鸡也要十多个钱的,王三吴七又是店里的伙计,拿的是东家的工钱。他也用不着这般打点。 范氏私下里跟萧景土透了两句,让他说说老二,这般大手大脚。实属不妥,家里给他备的那点银钱不出一个月就花光了,再说家里的条件也是摆在那的。妻儿勒紧裤带紧出百来个钱让他出来做工,他在外头却是这般大方。 萧景土说了老二两句,萧景天却是满不在乎,“不就是几个烧鸡的事,我初来咋到。再怎么说也要同人拉好关系。” “王三吴七两个是老伙计了,你又是我的自家兄弟,要表示,表示一回就够了,他们也会领你这份情,你也不用回回烧鸡烧鸭的,别忘了,家里让你来是来挣钱的,而不是让你来装大方的。这么个花法,每月的工钱都不够你使的。”萧景土苦心劝道。 萧景天耸耸肩,看过来,“什么时候大哥也变得这么婆妈?拉拢好了关系,我在这里才能落稳脚根,往后托人办了事也方便。” 萧景天知道他也是有苦衷的,他有了一回两回,往后也会知道收敛些,存几个钱也好给家里送去。 没想到,萧景天却是花惯了的,之后的几天,烧鸡烧鸭的不断,王三吴七两个得了掌柜的令,没敢再收他的烧鸡,他落了个冷场才没有再大方下去。 萧玉珠见他这次从江东回来后,两手空空的没有再带东西回来,比之前好了许多。等人卸了马车上的鱼虾,萧玉珠把马牵到后院,添了两把干草,便继续在井边择菜洗菜。 两大筐子的青菜就够她忙活了,把黄的或者焉了的叶子掰了放到一旁,让倒泔水的周婶拿回去喂猪,择好了菜,从井里打了两桶水,把水盆灌满了,把菜放进去洗,洗过两遍确保洗干净了,没有泥沙和虫子,才把菜端进厨房去。 范氏在食材房里,查看了一遍食材,看那些需要添置的,哪些食材买得不够好。对着伙计嘱咐道,例如木耳不是正宗的黑木耳,中间充有其他品种,让人给诓骗了去,香菇不够厚实,根脚就占了一大半了,大蒜子快发芽了,却买了回来,春风一吹芽就冒出来了……听得下面的人纷纷点头,不得不服。 吩咐完,范氏又看了一大早庄子上送过来的菜,在本子上钩着记账。庄子上是做了陪嫁,每天送过来的菜,范氏全都记在帐上,每三天结算一次,没有半点含糊。段光启也是个知恩图报的,给的价是友情价,比外头市面上的低,这样一来,萧家也占了很大的便宜。 到了上半晌,阿彩来上工,一起帮忙把其他的菜洗净了,准备好食材,萧玉珠也没得歇,让两个伙计把店里头楼上楼下打扫完,擦干净桌面门窗走廊,每一处擦得干干净净。她则在一边泡上茶水,以备开门后来客饮用。 一楼准备的是便宜的粗茶,二楼备的是上好的龙井。毕竟两楼迎接的客人不一样,备的茶自然就不一样,要是都备的是好茶,那就亏大了。不过也有弄混的时候,好几次伙计把一楼的粗茶端上了二楼,被客人品了出来。 到了正午,她也要回家做饭了,范氏有时候在店里吃,不过家里还有萧玉涵,下了学要回来吃饭,萧玉珠便回去做了饭,陪着他一起用,有的时候忙不过来,便从店里直接提了饭菜回去。 午饭后,要浆洗衣裳,得空还要翻几页书练几个大字,缝补家里人的衣裳,闲暇之余才能拿出没有绣完的帕子出来绣,每天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让她透不过气来,特别怀念玉翠在家的日子。 萧玉珠好不容易洗完了衣裳,刚喘了口气,拧干了衣裳往竹竿上晒,腊梅同她娘过来串门,见着玉珠忙得脚不沾地,腊梅娘笑道,“这么多活计,如今玉翠嫁出去了,你一个人当两个人使,怎么能够干得过来,你家又不缺这几个钱,叫你娘买个使唤丫鬟不就是了。” 其实她也想叫她娘找个丫鬟帮着做些,至少她能轻松点,可是范氏外表上是个大方的,实则是个精打细算的,不到万不得已要花钱的时候,她是不愿花这几个钱的。 萧玉珠抿嘴道,“实则也没多少活,我一个人麻溜些也能做得过来,请个丫鬟还得管她的口粮呢。” “你啊和你娘一模一样,对外头人大方,实则是个一毛不拔的,像你家这样的人家,哪个不是三个四个丫鬟使唤着,你成天这样干着,手干粗了,也不好说人家,到头来误了大事。”腊梅娘劝道。 萧玉珠见腊梅娘两只眼睛盯着她的手,看过来,立马背过身来挡住她的视线,要是被腊梅娘看到她的手冻得红通通的,估计又有得说了。眼下虽然过了二月二,却还未开春回暖,井里的水是冰冷刺骨的。 腊梅见着木盆里一大堆衣裳,咕哝着走过来,“这么冷的天,要是把手冻坏了,长了冻疮,可有的你受!”走到木盆旁边,拿起大件的衣裳两个人一起拧着,一个人力气小,大件的衣裳拧不动,两人拿着衣裳的一头,拧干了水,也容易晒干。 萧玉珠对着腊梅笑笑,晒完衣裳后,教着她打了一样络子作为答谢。腊梅很是欢喜,她一向是粗手粗脚的,绣个花手指上被针扎满了针眼,打络子看起来简单不费什么心思,跃跃欲试地拿出一根红线来,翻出其他几种颜色的丝线,想着要是红配绿,太俗了,配个鹅黄吧,觉得不伦不类…… 见腊梅正苦恼着,萧玉珠教了她两样配色的方法,大红的需要黑色或者石青才能压得住,松花配桃红,这才娇艳,葱绿配柳黄…… 咳……咳……这些配色方法是红楼梦里有的,她只不过拿过来用而已,腊梅没读过书,应该是不知道这本巨作吧。 腊梅低着头摆弄着红黑两色丝线,觉得太过老沉了,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葱绿配鹅黄才好看,春天戴正好。 两人打了同样的同心方胜花样,一个是红配黑,一个是葱绿配鹅黄。腊梅睨了玉珠手里的红色和石青两色,劝道,“玉珠侄女,姑娘家的带红黑不太好看,太老气了,我觉得还是葱绿鹅黄的才好,你不喜欢太过艳丽的,同我打一样的呗。” 萧玉珠手上顿了一下,随即低了头,稍微侧了侧身,掩饰道,“我总觉得鹅黄嫩了些,倒是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 腊梅不理她,只顾着埋头做起来,手里的络子打了一半,院子里有人敲门,萧玉珠放下手里的络子,跑去开门,范氏站在门外,正回头对着人说话。萧玉珠把门开得大些,露出个头来,往外瞧了瞧,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人是傻蛋! 一双清亮无比的眸子看过来,如孩童般纯净,眼睛里亮亮的,眼角飞扬,蔓延到嘴边,化成一个微笑缓缓溢出来。 这微微一笑,像一缕春风拂过水面,荡起一圈圈浅浅的涟漪,又像一面火光,温暖了整个寒冬,更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的一声问候,好久不见。 萧玉珠看着看着,不自觉地跟着抿嘴笑了,心里暖烘烘的。 “你这丫头,见了旦哥儿,也不知道把人请进屋去,就让人干在这站着吹西北风。”范氏推开门,让出道来。 萧玉珠一看,她大半个身子挡在门中央,让人进退两难,忙不好意思地退到一边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络子 傻蛋怎么来了?现今是下晌了,没叫他爹今天送鱼过来啊,要送鱼也是早上送啊,他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呢? 萧玉珠心里有些激动,她和傻蛋最近一次见面是过年后,回萧家村拜年,算起来有一个多月了没见了。她紧紧地跟在傻蛋后面,发现傻蛋比她高了一个头,这样一比较更显得他身量挺拔,她像是有些小鸟依人了。其实她现在就有一米六了,她还没过十六岁生辰,据她发现,还有长高的趋势,说不定能长到一米六五,要是能长到一米七就更好了,不过好像不太现实。 萧玉珠悉悉索索地小步跟着,大概是心虚的缘故,在范氏面前不敢主动同傻蛋说话,只能不停地打量他的背影,范氏在前面领着人往正厅方向去,临进门的时候,指挥玉珠去奉茶。 萧玉珠没回过魂来,还是傻蛋轻推了她一下,才怔怔地“哦”了一声,往灶间去了,烧上一壶滚烫的茶水,泡了贵客来才用的雨前龙井,看着茶叶在开水中翻腾,小碎步踩着往正厅送过去。 范氏闻到好茶的清香味,抬眼看了一眼萧玉珠,说笑道,“你这丫头,知道护着你旦哥儿,藏起来的茶都被你翻出来了。” 萧玉珠的脸刷地红了,好不容易稳住了手,茶水没有洒出来,往桌上的倒了两杯茶,“傻蛋哥没吃过这茶,让他尝尝,看他吃不吃得惯。” 范氏笑道,“旦哥儿也算是稀客,好久不见了,要不是这次他来买书,他爹又要出城办事,还没得空来咱们这院坐坐咧。” 这么说来,他是来买书的。只是他手里空空的,像是什么也没买到,他不会是特意来看她的吧? 想到这,萧玉珠心里又惊又喜,脸更红了些,试着问道,“不知道要买的是什么书?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得上忙。我经常也会去附近的书局逛逛。” 傻蛋刚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有些慌乱地用茶杯挡着脸,“想找本……字帖,去书局看了看,却没有找到合适的。” 萧玉珠见他慌乱的神情,更加肯定了她的想法。暗自偷笑着,心里甜丝丝的,害羞得低着头把弄着茶杯盖。 范氏笑着道。“说起字帖,玉涵的书房里却是有好几本,都是他用过了的。他如今用不着这些,拿两本回去练大字,就不用去买了。” 傻蛋颇有些意外,连忙道谢。 这时来了一位妇人,是同一条巷子的经常走动的一家。来找范氏商量什么事。范氏让玉珠带着傻蛋去书房挑两本帖子去,回避一下。 到了书房,萧玉珠翻出萧玉涵早几年练过的字帖,都是些笔画较工整的楷书隶书之类的,正适合他这种初学者用。 傻蛋面上有些尴尬,皱了皱眉,其实他还真不是来买书的,还是满心欢喜地收下了,对着玉珠抿嘴笑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即转过头去立在书架旁翻起上面的书来。 萧玉珠把挑出来的字帖放在一边,又拿了一本她之前看过的游记,让傻蛋带回去看,在苦闷学习功课之余,看看也能调节情绪,劳逸结合。 傻蛋随手翻着一本诗词集,随意翻到一处看了看,小声念着,很是随性。初春的阳光从窗愣上照进来,照在他身上,极其明媚,他半个身子沐在阳光下,身姿颀长。 萧玉珠看着看着,既有些痴了,走到门口差点忘了她接下来要干嘛。拍了拍头,想起来她要去房里找块布,把书包起来,好让傻蛋带回去,才扭头蹬蹬蹬地朝西厢房里跑去。 腊梅还坐在床头打着络子,头也不抬地问是谁来了,听说是傻蛋,没多说什么,只是摇着头嘀咕了两句,他这个傻子倒是念起书来了,一个大萝卜头坐在一堆小泥猴中间,也不怕人笑话。 “不准叫他傻子!”萧玉珠有些生气了。 腊梅抬起头来,狐疑道,“你不也是傻蛋傻蛋的叫吗,比我好不了多少。” 是啊,她也同其他人一样,叫他傻蛋,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是不是心里特不好受?萧玉珠意思到自己的错误,很是悔恨,恨她自己没有早意思到这一点,他这种小时候患过疯癫的,心理比常人要敏感,一定给很不喜欢别人叫他傻蛋傻子。 腊梅拿着打了一半的络子,问玉珠后面怎么打的,她打到一半把后面的步骤全给忘了。萧玉珠还在生她的气,故意板着个脸,不想教她,从箱子里找了布包,拽着就走了。 “诶!今儿是怎么了,往常也是傻子傻蛋的叫,没见她发这么大的火。”腊梅看着玉珠愤然离去的背影,纳闷道。见她不教人,只好自己琢磨着后面该怎么打。 萧玉珠气呼呼地拿了布,把书包上,把桌上的东西弄得哐啷响,傻蛋转过头来,问,“玉珠妹妹,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萧玉珠抬头看他,感觉得他关切的眼神里面有大哥哥的关怀,还有一丝急切,更有一丝心疼,心里觉得暖和,很快便不气了,抿嘴朝他笑笑,“没什么,只不过是同腊梅吵闹了两句。” 傻蛋见她没事,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只是半睁着眼看着含笑看着。萧玉珠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装着很忙碌的样子,收拾桌上的笔墨书本。 忽然傻蛋皱着眉头,怜惜着问,“小姑娘,一个月未见,你既然瘦了许多,是不是最近很是辛苦?” 萧玉珠点点头,一点也不感到委屈,相反心里满满的全是温暖,“我姐走了,家里的活计我多干些,也能做得过来,只是铺子那头我不放心,经常会去看看,这样一来就觉得时间不够用了。不过还好,做多了我也能应付得过来,我还发现办事的效率提高了不少呢,原来我用两个时辰干的活,现在居然一个时辰就能干完。我还学会了一心多用,比如烧水的时候,顺便把灶台给收拾了,还能择上一把青菜。绣花的时候,在桌上放上一本书,每绣两针就看一眼,背两句,这样我看书的时间也有了。” 她说得很是兴奋很是得意,眼角弯弯,眼睛里亮亮的,伴着嘴边的深深浅浅的笑容,满足感和成就感仿佛要溢出来,没有半点怨天尤人的意思。 傻蛋用手拍拍她的头,“这般辛劳,也不见你有半点怨言,只是有事别一个人硬扛着,你毕竟是个姑娘。” 心中忽然暖起来,这种暖意在心里慢慢地蔓延开来,萧玉珠感到脸上有些烫,又不敢抬头看他,只好低着头。傻蛋意思到他的失态,忙把手抽了回来。 “那啥……旦哥哥,你要是喜欢这本诗集,就拿回去看好了,这本书是我的,我就借给你了。”萧玉珠忙慌慌张张地找了话题,转过脸的时候,用手捂捂脸颊,吓了她一跳,果然很烫,连耳根子都是火辣辣的。 她居然改口叫他旦哥哥! 傻蛋微微一愣,随即灿然一笑同她道谢,“那就谢谢玉珠妹妹了。” “说什么谢不谢的,不就是一本书,有什么打紧,我只是借给你,又不是送你,借出去的东西总归是要还的。”萧玉珠嗔怪道,两人这样一说笑,尴尬的气氛柔和了许多,萧玉珠才敢大大方方地把书放进去,用布包好,在打结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没来得及同人说一声,转身进了厢房,拿起打了一半的络子,飞快地打起来。 腊梅已经把络子打好了,凑过头来同玉珠说话,萧玉珠假装还在生她的气,爱理不理的,谁叫她叫旦哥哥叫傻子,旦哥哥才不是傻子呢,人家只不过是错过了上学的最佳时机,去上学总比她这个大字不识两个的强吧,哼……哼…… 腊梅很是无趣,只好拿着络子走了。 萧玉珠打好了络子,在柜子上翻着想找块玉串进来,结果翻了半晌,哪有男子佩戴的玉,玉簪子耳坠子倒是有几个,只好泄气地拿了四块铜钱串成一个方形。 “旦哥哥。”萧玉珠一手握着络子,一手不好意思地揉搓着,心里还在犹豫着,这么不正式的礼到底要不要送,谁也没有见过用铜钱串的络子吧!略想了想,才敢壮起胆子把东西塞到傻蛋的手上,扭头就跑了。 对着镜子一看,她的面上一片绯红,像染了桃花一般,一颗心突突跳个不停,吓得她不敢出门。 过了半个时辰,傻蛋爹从城外办完事回来,傻蛋也要回去了。 外面滴滴答答的声音,原来是下雨了,刚才还阳光明媚的天空,怎么说下雨就下了。萧玉珠在窗台上见着豆大的雨滴落下来,再也坐不住了,拿了一把伞,冲了出去。 范氏见天下雨了,让人雨停了再走。傻蛋爹抬头看了看天色,忙道,“天那边的云是亮的,这雨啊下不长,说不定一会就停了。” “把伞带上,路上要是下大了,也能用得着。”萧玉珠轻声道,把伞递给了傻蛋。 傻蛋转过头来看她的时候,她分明看见了红色石青色两色丝线,在他腰间若隐若现的,长长的穗子被风吹着飘在外面,还好上面的花结是被袍子遮住了。 萧玉珠暗暗松了口气,望着傻蛋的背影消失在雨中,才转身回了房。(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赶考 过了几日,二妞来了,她这回是同她娘上街赶集,傻蛋娘准备买些菜种子给来开春种上,再买几块布回去,给几个姑娘做衣裳用,顺便再添置些零散的物件儿。 傻蛋娘一年半年的不来一次城里,这回来发现街市上变化大着,连她以前喜欢光顾的那家布料铺子,都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好几条街道变了样,往日热闹的卖各种杂货的地摊,现今两头改造成了铺面,变成卖胭脂水粉的。傻蛋娘站在大街上,迷茫地找不着方向,百感交集,感叹着几日不来,城里头变化大着呢。 二妞来城里的次数多,有些地方她之前路过,也知道一些,带着她娘去卖种子的小摊上买了菜种,又到专门卖百货的地摊上买了捣蒜用的蒜臼子,挽头发用的木簪子,把带来的不明的铜镜拿去给老磨工磨亮了镜面。只是卖布料的铺子,二妞不相熟,又怕被人诓骗了去,后来还是范氏把傻蛋娘介绍到曹家绸缎铺子去。 跑了大半个城,二妞的腿都跑软了,她娘去卖布的空闲她才能歇歇,一回到潇湘记,大呼着口干。萧玉珠倒了一碗茶水给她喝下,她还嫌不够,又亲自去倒了半碗,才得以解渴。 二妞用手抹了一把嘴角,坐在桂花树下的石凳上,用手扇着风,脸上豆大的汗珠才慢慢息了。 “看你跑得满头大汗。”萧玉珠递给她一块帕子,让她擦擦。 “唉!”二妞叹了一声,“我娘老久不来赶集,都快认不得路了,她啊老惦记着那家老铺子,也不想想一两年过去了,说不定生意不好做。早关门大吉了。” 说完“关门大吉”四个字,二妞忍不住的吐了下舌头,立刻闭了嘴,她知道,对于经商的人来说,最忌讳人说关门大吉四个字。 萧玉珠用大青菜梆子拍了她一下,“咱家铺子又不是第一天开,不怕你说。” 二妞笑着躲开了。忽然想起一件怪事。说给玉珠听,“说来奇怪,我哥哥不知从哪里得了一个络子,是用铜钱串的,不过下面的花结还真好看,我问了他几回是从哪里得的。他闭口不说,神神秘秘的,却只是笑。更奇怪的是。那络子带了没几天,就不见了。” 萧玉珠开始是低着头含笑着,听到那络子不见了。惊叫出声,“怎么会不见了,他不是一直带在身上的吗?” 二妞怪异地看着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萧玉珠才意识到。她反应太过了,讪讪然笑着解释,“你不是说你哥哥,一直把那络子带在身边的吗?说不定是不小心弄丢了。” 二妞却摇摇头,“他很宝贝的,不让我们几个碰,我们姐妹几个都说好看,让他解下来看看都不行,可是青竹却说那络子不好看,什么红色太过娇艳,现下谁还用铜钱串络子,说是俗套了些。” 萧玉珠咬了咬唇,二妞继续说,“更让人不解的是,自从青竹看过之后,那络子就不见了。我怀疑是她藏起来了,对!肯定是她藏起来了。”二妞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那天我问她有没有看见,她支支吾吾地,说一个络子丢了就丢了,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她改天给哥哥编一个就是。” 萧玉珠磨了磨牙,如果二妞没有猜错的话,那络子已经被人五马分尸了,青竹已经猜到络子是她送的。青竹可以把络子藏起来,她可以继续送啊,打一个络子又费不了多大的功夫,至于青竹送的,傻蛋应该不会收吧。 青竹对傻蛋的心思,她是早就知道的,可是傻蛋好像对青竹没有太大的想法,只把她当姐姐吧。说起来,青竹的年龄也不小了,萧玉珠记得她比傻蛋要大半岁,这么说来,青竹今年虚岁二十一岁了。[.超多好看小说]二十一岁,已经过了适婚的年龄了,还没有说亲…… 萧玉珠意思到事情不像她想象中那么简单了,突然感到后脊梁骨一阵发凉,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试着问二妞,青竹怎么还没说亲。 “别提了。”二妞叹了口气,“这几年,我娘给她说了好几门亲,她都看不上,不是嫌人没有我哥哥高,就是嫌人没有哥哥脾气好,要么就是嫌人大字不识两个,没有哥哥有学识,选来选去,没有一个入得了她的眼。照这个挑法,她非要找个和哥哥一样的,她才甘心。我看呐,她是存心要当我的嫂子不成,我才不要她当我的嫂子呢。”二妞满脸的不高兴,踢了踢旁边放着的菜筐子。 看来她和青竹之间的较量开始了,萧玉珠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手扶着石桌子,青竹和傻蛋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也是难免的,这不得不防啊,要是傻蛋倒头来也喜欢上了青竹,那她该怎么办?是要同人分享一个丈夫,容傻蛋娶妻纳妾吗?即使她是妻,青竹是妾,这也不是她想要的,她做不到! 脑子里乱成一团,等二妞走后,萧玉珠一个人回了院子,在房里呆坐了许久,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拿起红色和黑色的丝线,强打着精神,打了一个攒心梅花,并把这两日挑的一块白玉串了进去。那白玉是她特地挑的,上头刻着麒麟图案,玉算不上好玉,但是雕工却是好的。 萧玉珠呆呆地把白玉拿在手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不知道旦哥哥收到这块玉是什么样的表情,要是这块玉也丢了,她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和青竹纠缠下去,她还小,可以再等两年,可是青竹不小了,再等就成了大姑娘了。 某日,萧玉珠把玉佩包好夹进书里,连同新买的一本书,和两只狼毫毛笔一起打成一个布包,连同一封信,交给二妞让她给带回去,交给她哥哥。 范氏最近操心着玉涵科考的事,没得空管她。萧玉涵考取童生,已经过了第一关县试,四月就要参加府试,因州府离得远,他又是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幸好同窗崔云也考上了,两人也好有个伴。 两人要去赶考,家里人不放心儿,崔家的想让她家常年在外,见惯了世面的叔伯家侄儿跟过去,范氏琢磨着想让范大和跟过去,大和之前也是念过书的,跟过去也好照应着。萧玉涵同崔云都说不用,有县里的同窗一起结伴而行,家里人去反而让他们紧张,影响发挥。 州府离石雨县,一百多里路呢,到了那边没有熟识的人,还得临时找地方住,这么多日的起居没人照顾,范氏总归是不太放心儿,整天念叨着这事。萧玉涵出发前这几日,在家安心温习功课,范氏不敢去打扰他,每日做了点心糕点亲自给送过去,又悄悄地退了出来。 还好李子墨解了难,他早知道了萧玉涵要去州府参加府试的消息,说州府那边他刚好有熟人,已经同人打过招呼,赶考的时候就直接住到朋友那里去,他朋友在州府有一处大宅子,到时候玉涵和他几个同窗都可以住下。就不用劳烦再出去找客栈,眼下去州府参加赶考的考生多,附近的客栈院子什么的也不是那么好找,再说时间上有些晚了,好些考生已经启程了,好的客栈已经租出去了。 萧景土很是感激,对着李子墨谢了又谢。范氏松了口气放下了一桩心事,想起之前的事觉得很不好意思,又拿不出别的好东西招待人,只好一个劲地让人吃茶。 李子墨掏出他的亲笔信,让萧玉涵到州府的时候直接拿了信去找他的朋友。萧玉涵把信稳稳地收好,拉着李子墨偷偷约定好,科考之后两人一起去郊外骑马。 看着两人颇有意味的坏笑,萧玉珠想起秦浩告诉她的消息,说过年后李子墨随圣驾去了西北,见他黑瘦了许多,同他往常的白面书生模样截然不同,显得更阳刚,想来是刚从西北回来不久。 李子墨一抬头发现萧玉珠正盯着他看,忽然一笑,“小丫头,好久不见了。” 萧玉珠抿嘴道,“是啊,好久不见了,听秦浩说你去了西北。” “前几日才从西北回来,刚好又遇上沐休日,就在家多歇两日,过了沐休日再去当差,说起来,我还可以同玉涵一起,同一日出发,只不过他去州府,我去京城,半路分手而已。”李子墨眼角含笑道。 萧玉涵有些兴奋,“同子墨哥一起,路上正好多个伴,你还可以给我讲讲西北的趣事呢,就没有那么无聊了。” 李子墨拍了他一下,说笑道,“你是想骑我的枣红马吧!” 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络?像不分彼此的好友,玉涵比李子墨小七八岁啊,年龄上也会有些差距吧!难道一匹枣红马就把两人维系在一起了,少年的心思让人难以琢磨。 萧玉珠想了想,实在想不明白。 过了两日,萧玉涵和崔云,还有两个同去赶考的学子,一起上路,几家实在不放心儿,最后还是让崔家当家的跟过去,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毕竟是第一次出门,小子玩心又重,要是误了考试,那可事大。 范氏和萧玉珠送着到了城门外,范氏嘱咐道,“到了别忘了给家里写信,报个平安。” 萧玉涵抽抽鼻子,拍着胸脯道,“放心吧,我是大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萧玉珠劝着范氏回了,扭头间,见李子墨骑了枣红马与玉涵他们汇合,一行人扬长而去,一路尘土飞扬。(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三月春&光 这次萧玉涵去州府赶考,范氏拿了五十吊钱儿作盘缠,出门在外的身上多个钱备用。(.无弹窗广告) 萧玉涵走之前说不用,到了州府,住的是李子墨朋友的宅子,住宿不用花钱儿,这能省下一大笔,光路费、吃饭和笔墨之类的开销也用不了这么多。 范氏笑着道,“身上多了钱也好方便,穷家富路的,在外头不比在家里儿,样样都得花钱,喝个茶水都得花上一两文钱,要是用不了这么多,拿回来便是。我和你爹挣的钱,不给你们花给谁花?家里就剩你和玉珠两个了,玉珠知道了不会怪我的。” 萧玉珠在一旁打点着行李,回了一句,“这回玉涵去赶考可是大事,说不定咱们家要出个秀才老爷了,这钱花得值当,我才不心疼呢。” 范氏听了也乐,萧玉珠看看萧玉涵的小身板,才十三岁,要是真考上了,成了秀才老爷,那才可谓是年轻有为啊。见范氏手里拿了些碎银子,又有好几串铜钱,掂着怪沉的,范氏是担心大颗的银锭子,拿出去花还得找钱,不如换成裸碎银子和铜钱,花多少给多少。 萧玉珠偷偷提醒道,这银钱也怪沉的,这么老远也是麻烦,还不如把其中的一部分换成小额银票,就轻便得多,藏起来也方便,毕竟财不外露嘛。 玉珠说的也是理儿,范氏醒过神来,急惶惶地把一部分铜钱换成了几张小额银票,让玉涵贴身带着,藏在中衣里面。 萧玉涵才走了一天,范氏心里空牢牢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直念叨着,不知道这孩子到了没有。也不知道家里头来个信。 萧玉珠在堂屋里盘算着新的挣钱计划,范氏在她眼前走来走去,晃得她眼花,思维被打断了好几次,不知道算到哪一步了,笑着劝了一句,“玉涵昨日就应该能到了,只不过信没那么快吧。要转好几个驿站。在路上就得花个两三日,收到信最少也得四五天之后了。(.好看的小说)” 范氏想想也是,便坐下来发愣,呆坐了半天,才想起当家的衣裳破了还没缝,又急急地去房里拿了针线过来做。 萧玉珠早逃之夭夭。把战地转移到了书房。 自从玉翠出嫁了之后,家里的财政就元气大伤了,光是那些嫁妆。就花了三百多两银子,还有压箱底的银钱,范氏怕亏着闺女。给的也不少,加起来有五十两,成亲那日的酒席,用的还是自家的厨子和食材,大大小小花下来也有五六十两。这样一算下来,拢共花了四百多两了,家底掏了一半。 庄子上是做了陪嫁了,家里唯一能挣钱的地方就是潇湘记了,每日有三四两银钱的进项,可是总归是不够的,家里头还有她和玉涵,她一出嫁,少不了要分一部分家产去,能留给玉涵的就少了。 萧玉珠原本是想拿家里头的余钱,另买一块地请人种上,专种庄稼,粮食一部分供给潇湘记,多的部分就卖了。菜的话就不种了,以免和庄子上冲突,闹得两家的生意不好做。 可是现在家里手头里的余钱不多,铺子那头成本大,周转需要大量资金,还得留着一部分钱保险起见,剩下的活钱不多。 萧玉珠琢磨着拿这一小部分活钱做什么生意好? 腊梅过来想找人去郊外采花儿,她呆在屋里头,闷都快闷死了,光盯着那棵一年四季不开花不结果千年不变的小榕树,就够烦的了。 “你啊性子就是野惯了,你是大姑娘了,还不改改你的性子。”萧玉珠笑道。 一个花字打开了人的思绪,一想到萧家村的春天,大地回暖,草长莺飞,春花绽放,雪白的梨花,粉嫩的桃花,鲜艳如火的杜鹃,金灿灿的油菜花,嫩绿的杨柳,还有清盈盈的河水,河面上三五只灰鸭子大白鹅…… 不像这里,能看到的只有高高的院墙,和一两支闹不住寂寞探出头来的花枝,要是能遇上一大簇花从墙里伸出来,那就是天大的惊喜了。 萧玉珠也想去外面看看,走走,感受下三月的美好春&光。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舒展身子,走到窗前,忽然发现窗外的那棵芭蕉,叶子嫩绿了些,有了生机,看来春天已经来了。 腊梅见她慢吞吞的,爱走不走的,有些不耐烦了,“去不去啊?这么磨磨蹭蹭的,要是不想去,我就找别人去了。” 腊梅的口气不小,架子端得像那么回事,萧玉珠唬了一跳,谁会受得了她这样的火辣脾气,今儿可是她来求人的,才等了一会就不耐烦了。 萧玉珠想到一个好地方,颇有些得意地出了书房,同范氏说,她要到庄子上去看看,再说好久没见玉翠了,不知道她在庄子上过得习不习惯。 范氏很爽快地允了,并拿了些店里烤的糕点让她带过去。 萧玉珠把布包挂在肩上,仰着头出了院门,腊梅一路疾走,急哄哄地跟上去,“等等我,玉珠侄女,你跑那么快干啥?” 腊梅小时候身子有些胖,以为大了便会抽条,没想到,还是一个小胖妞,不过她身形匀称,看起来只是有些小小的婴儿肥。 到了庄子上,见到了半个多月没见的萧玉翠,她脸色红润,气色很好,只是黑了些。 庄子上的稻田里满是一大片黄黄的油菜花,几块秧田里已经育了秧苗,再过去是一畦畦菜地,里面种了青菜莱菔等,都是些节令蔬菜,再过去的是大棚菜,萧玉珠发现大棚多了两个,原来只有三个。 好几个长工在菜地里浇水施肥,菜地绿油油的,看来段光启把庄子上打理得不错。 萧玉珠抬眼望了望,只是没看到启哥儿这个新姐夫。 萧玉翠笑着说,他去找人修牛车了,两辆牛车的车轱辘都坏了,还好是在送菜回来的路上坏了,就半道折回去,找木匠修去了。萧玉翠知道她们是过来摘花的。便叫了一个长工,带着到旁边的山上去,那里的杜鹃花开得正好,还有好些不知名的野花。并嘱咐道,别让人走远了,就在山脚下摘几朵回来就好。 怎么感觉玉翠也变得啰嗦了,同她娘是越来越像了,萧玉珠看着面前的玉翠。皱皱鼻子。大手一挥,“知道了知道了,我和腊梅赏花去,顺便摘几朵给你插瓶用。” 萧玉翠忍不住要去拍她,“别忘了,你之前和腊梅。还有傻蛋去西山上,挖什么药材,遇上鬼打墙。还是你姐夫给你指的路呢。” 腊梅也觉得玉翠啰嗦,拽着萧玉珠的胳膊,小声嘀咕着。“快走!快走!”玉翠的话音刚落,人已经没了影儿。 两人脚步轻快地走在小路上,嘴里哼着歌儿,一手抱着刚摘下的一大束杜鹃花,红艳艳的映着两人的笑脸。 萧玉珠分出三五枝。插在红色花瓶里,仔细对着看了看,简陋的房子里面多了色彩,显得整个屋子都明亮了起来。 屋子很小,家具除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之外,便是一个脸盆架,墙角散放着几个烂犁耙和两根扁担,后面是一个搭好的木棚,充做厨房用,灶台收拾得很干净,挂着的篮子里头还放着一小掐青菜。旁边的一间屋子是厢房,同这间屋子差不多大,大得只能摆下一张床。 萧玉珠看了一圈,眼圈有些红了,“你在这里还住得惯吗?娘可老是惦记着你,要是住不习惯,就到外头先租个院子,等以后有了钱再买下来也不迟。” 萧玉翠却反过来安慰她,“我在这里挺好的,又不缺吃缺穿,菜地里有的是菜,鱼潭里面还有鱼,吃菜什么的也方便,我又饿不着。日子虽是过的清苦了些,却简简单单的也好,我反而是觉得这里空气新鲜,又能落个清净。” 萧玉珠认真地看了看她,见她眼睛里饱含的是幸福,想来要劝她马上从这里搬出去,也是不太可能的,便转移方向问道,“只是你们迟早要出去找院子的,最晚也就上半年吧,要不要让爹先留意一下,要是有合适的便宜的就更好了,多找几家总是好的,你也知道好院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找到的。” 萧玉翠想了想,忽然笑道,“你打小就是个心思灵巧的,说来还是你想得周到,你同爹说,不要找太大的,就找个同咱们家现下住的差不多大小的,要是两家离得近,就最合适不过了,我也可以时常回娘家看看。” 萧玉珠点点头,把带来的几包糕点拿出来,嘱咐道要是吃完了,她再送过来。 “我好久没吃到店里烤的糕点了,怪想着呢。”萧玉翠拿了一块,分给腊梅一块,这时进来两个婆子,分给两人每人一块。 那两个婆子是常年在庄子上干的,不过不是长工,庄子上有些轻松的却又费时的活计,便让给婆子们做,婆子总比男丁要细心些,做得也更好些,工钱没有长工的高,庄家划算,婆子也很乐意,活不累,在闲暇之余就能干的,还能照顾家里,两头都顾得过来。 一个婆子咬了一口红豆糕,满口的渣滓唾沫乱分,因同玉翠的关系熟了也不在意,咧嘴道,“这糕点还怪好吃,我上回在东家娘子这里吃了一次,去市面上寻,寻了半天也没寻着,今儿是有口福,又吃上了。”露出黑黑的牙,笑咯咯的。 另一个婆子也附和着好吃,不知道是故意巴结,还是说的是真话。 萧玉珠分明见着一口唾沫星子合着糕点渣,往她脸上飞来,幸亏被她一侧头避了过去,再一看那满口的黑牙,不知道多久没漱过口了,还夹杂着异味,让人心里一阵反胃,刚吃进去的东西差点就要吐了出来。 等等! 萧玉珠一手扶着腰,胃里翻江倒海,她好像有了重大发现,黑牙婆子的一句话让她发现了其中的商机。(未完待续) 第两百章 新的挣钱门路 回到家,萧玉珠便马不停蹄地忙了起来,上街买了几个竹篮,几大张油纸,找来剪刀,把油纸裁成小张的方形。(.) 范氏见她坐在油纸堆里,旁边放着的篮子,看上去是新卖的,很是不解,“买篮子做什么?白浪费几十个钱儿,你要是嫌家里的篮子不够,等小舅来了,叫他多编几个就是。” “这篮子我有用处,我觉得咱们烤的糕点只放在店里卖太可惜了,毕竟店里的客人有限嘛!吃了饭再吃糕点,定是吃不了多少,我想着把糕点放在外头的集市去卖,过路的大婶也能买上一两包,回家哄哄小孩子。”萧玉珠头也不抬地用戒尺,按照样本的大小,在油纸上笔画着,再用刀裁成小张的。 “去集市上卖能卖多少?咱们家里本来人手就不够,总不会你一个姑娘家的去卖吧?你要照顾家里,就已经忙不开身来。再说,咱们家也不缺这几个钱。”范氏一点也不赞同。 萧玉珠抬起头来,解释道,“去集市上卖着试试,要是卖得好的话,咱们就继续卖下去,说不定能得好些钱,不要小看了这小本生意,娘忘了以前卖凉粉的事了吗?一碗凉粉只卖一个钱,看似没有什么赚头,可是卖得多了,赚得也多。我打算上晌人多的时候去卖,同腊梅一起,她去卖豆腐我去卖糕点。正午之后就收摊,下晌能空出来做做家里的活计,两头也不耽误。” 范氏心下一软,摸着她的头,“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只是这样子就苦了你了。娘不是不想让你去,只是你年纪不小了,这样抛头露面的怕是不好。” “怕什么!我才不怕这些。”萧玉珠挺直了腰板。“集市上好些姑娘家的做买卖,就说巷子里的开杂货铺子的那家,他家闺女还不是一样的摆地摊,腊梅比我岁数小,每天跟着她爹卖豆腐呢。” 范氏看着女儿的模样,笑了,“你想卖就去卖,娘还能拦着你不成。不过说好了。只卖到正午,卖得完卖不完下晌就别卖了,咱啊不图那几个钱,娘能有今日这番光景,就知足了。” 萧玉珠眯了眯眼,其实她也是为了她以后着想。她可不想她一嫁出去,这个家就空了,她得努力挣钱给玉涵买一块地。她这个做姐姐的总要留点东西给他。玉涵往后要走仕途也好,经商也好,有块地在手里。钿出去或者自己种都好。 范氏随后便去粮铺买了几袋面粉回来,芝麻白糖瓜子什么的也多买了一些。准备就绪后,第二日,萧玉珠便把铺子里头的做糕点的模具拿出来清洗,用开水高温消过毒。 阿彩知道玉珠要做糕点卖。过来帮忙,把调好的料倒进模具里面,拿到烤箱里面去烤,萧玉珠在面粉里面加了鸡蛋,这样做出来的糕点会松软一下。范氏在一边剥着瓜子,把瓜子仁留下来,用火炒香后撒到糕点上。 这一次做的糕点有红豆糕,核桃酥,花生酥,选了三样店里销量最大的,每样烤了两大笼,用竹篮装了,带上油纸和杆秤,上街卖糕点去了。 萧玉翠得知后,从庄子上过来帮忙,在腊梅家的豆腐摊子旁支了一个小摊,摆上三大篮子糕点,芝麻、瓜子仁和花生的香味传得老远,刚烤出来的热呼呼的,闻起来更是香。 三个竹篮上面贴着红纸,上头分别写着潇湘记红豆糕、核桃酥、花生酥,小摊的栏上写着“萧记”两个字。萧玉珠拍拍手,对着几个大字看了一番,她亲手写的,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腊梅见大字写得好看,缠着让玉珠给她家的豆腐摊子也写一个,萧玉珠点点头,写没问题,只是她家的是萧记,难道腊梅家的也叫萧记吗?这样就重复了,识别度不高,别人还以为她们是同一家,又卖糕点又卖豆腐的。萧玉珠主要是想借潇湘记,来撑撑场面,潇湘记的糕点卖了一两年了,还是有些口碑的。 腊梅抓着头想了想,“就叫九斤豆腐。” 萧玉珠差点嘴里喷出水来,萧玉翠听了觉得苦笑不得,九斤可是腊梅爹的绰号,她就这样大咧咧地拿出来用了,她爹知道了非生气不可。 “不管了,就叫九斤豆腐,叫得多顺口啊。”腊梅磨了两句,没等萧玉珠点头,也没等她爹来,同人商量一下,就叫开了,“九斤豆腐,九斤豆腐摊,一斤豆腐两斤豆腐,九斤豆腐咧,要不要来个九斤豆腐……” 在腊梅的吆喝声下,连带着萧记糕点摊旁边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萧玉珠连忙介绍说,这是潇湘记里头的糕点,出自同一家。有人抱着怀疑的态度,有人双手环抱着胳膊只是观望,有的人想占点小便宜,趁着人多拿了一块糕点吃,有人是正经想买,掰了一小块品尝着,大喊道,是同潇湘记一个味儿。 劳他一句金口玉言,好些去潇湘记吃过饭的人,纷纷尝了一口,确信味道是一模一样,纷纷掏了腰包,要买一包两包回去。潇湘记的糕点好吃,可是也不能为了一样糕点专门去一趟,要是只为了糕点,而不点菜的话,是谁都拉不下那个面子。 萧玉珠给第一个品尝糕点的人,多送了两块,朝人挤了挤眼以示感谢,应该没有人怀疑那人是托吧,那人满心欢喜地拎着油包走了。 到了正午,糕点只剩下垫底的一层,好些被压得碎了,便送了两包给腊梅,让她拿回家吃,又送了两包给旁边卖菜的婶子,她家的小闺女小眼巴巴地望了一个晌午了,脖子都快望得酸了。 婶子拍了小女孩一掌,怪她贪嘴儿,看了看篮子底压碎的糕点渣滓,问萧玉珠这些还要不要,她想拿回去给家里的几个孩子们吃。 萧玉珠想了想,用油纸包了一包,递给她,“只是这些碎了的,全成了渣滓,还望婶子不嫌弃。” “不要紧,碎了的让几个孩子用瓦勺挖着吃。”讨要人家的吃食,婶子面上很不好意思。 萧玉珠玉翠两姐妹收拾摊子要回去,腊梅家的豆腐卖得快,全卖完了,她正麻溜地收拾豆腐筐子,腊梅爹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想来是对腊梅的叫唤声很不满意。 腊梅收拾好东西,让她爹过来挑豆腐筐子,看了一眼她爹的黑脸,哄道,“我觉得九斤豆腐这名儿怪好,爹啊你想想,别人本来只买一两斤豆腐的,一听九斤豆腐,不得不又多买两斤。再者,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九斤是爹的外号啊,咱们这样叫唤又不丢人,豆腐还卖得快。” 腊梅爹被她这番话说得笑了,嘿嘿道,“你这丫头,就你这张嘴利索,爹说不过你,不过今儿的豆腐是卖得比往常快些。” 腊梅不顾她爹的旱烟斗有没有抽完,催着她爹快走,她还得赶着回家,让玉珠给她写大字呢,她也要像玉珠家那样,写上几副大字贴上,让买豆腐的人下回也好找着地方。 萧玉珠看着火急火燎的腊梅,满头怨念,她现在累了,哪有精神写大字,那红纸帖子得明天用,腊梅再急也不用急着这一会儿吧。 腊梅便饶过她,让人写好了给送过去,越快越好。 两姐妹把摊子收好,推着小推车,先回了潇湘记,范氏一见糕点全卖光了,很是欢喜,让她更欢喜的是,萧玉涵来信了,正等着玉珠回来给她念信呢。 萧玉珠在水井边洗净了手,在衣裳上擦干了,然后开始读信。 萧玉涵说,他们一切安好,在去的那日傍晚就到达了州府,是李家三少爷亲自送着到他朋友那里的,原本是说半路分手,三少爷见时辰还早,州府地方大,怕人找不着地方就送了过去,安顿好骑着快马走的,估计到京城天早黑了。 这次是托三少爷的帮忙,那朋友姓冯,对人很好,安排了两个房间给他们住下,又包了他们的食宿,让他们这些天,吃住都在冯家,就不用到外头去吃,说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往年经常有考生吃坏了肚子,误了考试。 那冯家看得出来是大户人家,一日三餐的不用人操心,有人送过来,吃得也好,餐餐有荤有素,大家受了人的恩惠,心里头过意不去,提出每人算凑了银钱算给冯家。崔云爹拿了银钱去道谢,却被退了回去。 姓冯的是豪爽之人,是三少爷的至交好友。崔云爹落了个尴尬,便把银钱退回分给每个人,这样他们便在冯家住下了。 旁的没有多说,只是报了平安,让家里人放心。 读到末尾,一家人是彻底放心了,范氏得知玉涵在那吃得好睡得好,压着的一桩心事跟着放下了,说起来多亏了李府三少爷,要不是他打点,事情也没有这么顺当。 范氏心情有些复杂,萧景土让她别操心儿,当初是她想东想西,抹了人家的脸面,现下李家三少爷帮了大忙了,这份恩情咱们惦记着,往后能还就还上。 范氏默了一会,回过魂来,才拍拍身子起身,急着去屋里拜菩萨。(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一章 写信 转眼到了清明,范氏在院子里用挫子打着纸钱,打好了整整两摞,以备着清明祭祖用。 萧景天过来请假,到了清明,要整饬秧田,浸种播种,稻田里过了一个冬天,田埂上杂草疯长,要修田埂,一过了清明,就要春耕,庄家活也多,菜地里要翻地点种花生大豆,这个时候也是一年之初最忙的时候。 萧景土早就预备着他的工钱,萧景天来干了一个半月,每月的工钱按二两银子算,一个半月下来是三两银子。萧景天掂了掂手里的三吊银钱,虽然他的工钱没有两个伙计的多,但活却是轻松不少的,只用干上半天,就能休息半天,多劳多得的道理他懂,也算是知足了。 萧景土让老二春耕完之后就来,多干两日能得百来个钱,总比在家里窝着强些。萧景天有些不耐烦,胡乱点点头应下了。 范氏让他给老宅里的带个话,说祭祖用的纸钱香烛,老大这边备好了,清明那日老大回去祭拜就带回去,让老宅里的别忙活了,打纸钱也得费好些功夫咧。 另一个,老宅里的还能省下几个买香烛的钱,这话范氏没说出口。 一般公中出的东西,杨氏是能不让自己出就不出,像祭祖用的纸钱香烛,过年用的炮仗、红烛、窗花等等,都是老大或老三两家备好了给送过去。其实这也就是花几个小钱,老二老三家倒也没什么怨言,就当做是孝敬了。刘氏是坐享其成的,顺便享享老人的福,刮些油水,连祭祀用的供品水果猪头什么的也要顺手捞一把,她也懒得张罗这些。 萧景天走后,萧景土让范氏香烛之类的多备些。清明祭祖剩下的,留着老宅里的平时拜菩萨用,范氏自是没有二话,回屋张罗去了。 过了清明,萧玉涵中间来过一封信,说他在州府一切都好,正安心备考,让家里人莫挂念。算算日子。离考试的时间不久了。范氏收到信后,让萧玉珠回了信。 范氏在旁边说话,萧玉珠拿了笔写在纸上,加以润色,说的也就是些用功读书的同时,要记得保重身子。不要忘记了时辰,要按时好好吃饭。让他万事小心,平时莫要一个人出去。要是需要去街上买些什么,别舍不得花钱,并且要同人结伴而行。还让他考试那几日。别吃坏了东西,以免考场上拉肚子。 萧玉珠拿着笔发愣,范氏絮絮叨叨的,光是嘱咐别吃坏东西,就说了三遍。害得她把这一条写了两遍后,才反应过来,最后范氏的话说完了,萧玉珠把信重新用簪花小楷抄了一遍,加上了她自己想说的一些话。 说东西很乖,家里来了生人它就叫,看家看得好着呢。它每日吃饭也吃得多,骨架也长宽了,她前两天抱着,感觉又沉了不少。家里的小黑马,天天跑江东,跑得格外欢实,再养半年,速度说不定能赶上枣红马了,等他回来就能骑着去溜圈了。最后让玉涵放轻松,这回考不上下次再考就是了,不过还是在心里预祝他旗开得胜。 古代考取秀才和现代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是一样的,千千学子削尖了脑袋,要往那个门槛上挤,这里面的竞争力有多大,可想而知。考上了秀才,意味着可以走上一条光明大道,往后光宗耀祖或者在官途上飞黄腾达,这是第一步。 写好信,用信封装上,写上萧玉涵的名字和冯家的地址,托给送信来的人,让他后日启程回去的时候带过去。范氏拿着信正要去找信使,崔素素和她娘,母女两个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急匆匆地来了。 原来她们娘女两个收到了崔云写来的信,找了识字的人帮他们读了信,可又不好劳烦人给写一封,只好找到萧家这里来了,崔家的听说萧家二姑娘是认得字的。 “这又不耽误什么功夫,让玉珠写一封就是,你们来的真及时,我刚要出去托人送信,晚点可就赶不上趟了。”范氏笑着道,让崔家的平下心坐下来,有话好好说。 萧玉珠拿了一张信纸刚打开,崔素素便拿了墨柄把砚台里剩的一点墨搅匀了,用毛笔蘸了蘸,在砚台沿上撇去多余的墨汁,笑着递给玉珠,看她的动作,是做惯了的。 萧玉珠含笑着谢过,崔家的一边说她一边写,先预备着打一遍草稿,再重新抄一遍,她不能保证崔家的不同她娘一样啰嗦。然而崔家的是另一番情景,说着说着很是动容,她丈夫和儿子两个都不在,她心里挂念得紧,眼圈一会就红了,范氏劝了两句,被打断了,崔家的收拾心情,却忘记了说到哪里了,萧玉珠只好把前面的内容念给她听…… 忘了又念,说了又哭,哭了又忘,一封信写了近一个时辰,才写好,范氏不敢再耽误,袖子里揣着信,冲冲忙忙找信使去了。 考试日这几天,范氏天天在神台面前拜菩萨,絮絮叨叨地也不知道她念得是啥,听不清楚。周婶过来倒泔水,想问下院子里丢了的一堆菜叶子,见叶子还青,以为是要的,想进来问一下,一头闯了进来,见范氏正拿着三柱香拜佛,唯恐冲撞了神明,又出去了。 范氏拜完佛,见周婶还没走,问找她什么事儿。 周婶指着地上的菜叶子,“也不知道这些是要还是不要的,二姑娘也不在,我找不着人问,要是不要的,我就清走了,拿回去喂猪。” 范氏看了一眼,“是择出来不要的,二姑娘去卖糕点了,来不及同你说一声。” 周婶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夸道,“你们家的二姑娘看起来像个干大事的,一个姑娘家不是整饬庄子,就是出头露面的卖糕点,这样灵巧的姑娘,咱们石雨找不出第二个来,不像我家的那两个丫头,叫她们出来和我一起来萧家来认认门,都是扭扭捏捏的,不敢出门。” “安安静静地才有姑娘家的样子,我家的这个打小在乡下野惯了,到了城里也闲不住。”范氏道。 “打打闹闹的才好呢,胆子大些,不像我家的,整一个闷嘴葫芦,那才无趣哩。” 两人拉出自家的姑娘说上了,周婶夸萧家大姑娘顾家,二姑娘主意多,范氏夸回去,说周家姑娘针线做得好绣花功夫了得。周婶夸萧家二姑娘会识字又会算术,是个精打细算的,往后啊是当家娘子的份。范氏却道,姑娘家的不用多读书,周家姑娘知书达礼,才貌双全,以后啊定能找一门好夫婿。 两人说得忍不住的笑,乐呵呵的,爽朗的笑声飘得老远,周婶笑出泪来了。阿彩端着簸箕从旁边经过,不明所以地望了望。 周婶看见阿彩,收住了笑声,等阿彩走进厨房去了,拉过范氏小声道,“阿彩年纪也不小了……她就这样甘心为那男人守一辈子活寡?” 范氏望着厨房的方向,默了一会,才道,“我劝也劝了,要怎么做那是她的事了,那个男人又娶了两房,看来是个喜欢新鲜的,阿彩年纪不大,但也快满三十了,她再不打算就迟了。” “说的也是,眼下还好,她能干得动养活自己,要是老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膝下又无儿无女,那怎么过啊?”周婶看着阿彩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悲从中来。 范氏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年纪轻轻,容貌又好,趁着年轻嫁人总归是容易些,要说无生养,找个膝下有儿有女的丧了妻的,把儿女过继到她的名下,只不过是帮别人养孩子罢了,总比老了无依无靠的强多了。” “说起这样条件的,还真有一家。”周婶凑近了范氏耳根,小声说,“我有个叔伯侄儿,是表亲,不是同一宗的,人也年轻,不到四十岁,膝下有儿有女,三个小子一个姑娘,只可惜,结发妻子生最后一个小子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小儿还没满月,人就走了。最大的小子快二十了,还未娶亲。我那侄儿早年考了秀才,是个读书人,常年在大户人家府里教书,就在咱们城东头的钱家,他在外头又置办了院子,衣食不缺的,只是下边的儿女没人照顾,大儿子的亲事也没人操心,到二十了还没说上一门亲事。” 这人的条件还算好,又是读书人,置办了院子家底也是有一些的,范氏觉得还行,想给阿彩留意着。 “我那侄儿早几年就想找一个,照顾家里,操心下儿女的亲事,对方有没有孩子,他都没所谓的,他每月有十两银子,还怕养不活人?”周婶继续道,阿彩刚好走出来,同人打了个照面,周婶笑了一下,等人走远了,意味深长地道,“我看阿彩人还好,脾气也好,是个会照顾人的,只是要收了她的歪心思,才好!” 范氏见周婶对阿彩满意,有心想说成这门亲事,答应私下里同阿彩说说,成不成就看阿彩的意思,她要是一根筋,拧不过来,别人也拿她没辙。(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二章 苦涩 周婶走后,范氏进了厨房,同阿彩一起包起饺子来,两人略说了几句闲话,范氏见阿彩身上穿着去年的旧衣裳,袖口处磨了边,微微泛白,联想到阿彩住的那个小院子,她虽是搬出来住了,日子并不好过,听人说,她哥哥嫂子会经常去找她麻烦。[.超多好看小说] 阿彩见范氏盯着她看,缩了缩手,转过身去添蒸笼里的水,一揭开蒸笼盖子,蒸汽热腾腾地冒出来,升起一阵白雾。 范氏跟了上去,说道,“你一个人过,日子过的清苦了些,可是每月也有月钱,要知道对自己好点,给自己置办两身好衣裳,否则你这钱不用,倒头来进了谁的腰包还不知道,听说你哥哥嫂子经常去找你?他们要是找你要钱,你不给就是了。” 阿彩低着头,“他们当初把我赶出去,就已经撕破脸了,也别怪我无情,他们一口一个亲人,呸!谁是他的亲人,需要钱的时候,我就是他的妹子,不需要的时候就用扫把赶出去,也不管她死活。他们来找我要钱,我咬牙不给,他们总不能来硬的。他们不为我打算,我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我无儿无女的,老了还得继续过下去,只能趁年轻的时候多挣些,别人是指望不上了。” 范氏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啊?你如今还年轻,要嫁人还来得及。” 阿彩摇摇头,“我这个身份,被人休了妻,又无生养,谁愿意娶一个无所出的人回去?一个人过,却也清净自在,我也习惯了。” 范氏又说。“要是有人膝下有儿有女,只是早年丧了妻,又不嫌你,愿意八抬大轿地抬你过门,让你做正房?” 范氏见她愣了一下,不是不动心,继续说,“那人是周婶的叔伯侄儿。是个秀才老爷。年纪不大,还不到四十,下边三儿一女,大的二十岁,最小的十来岁,同玉涵差不多大。那人是读书人,给大户人家教书,又有家底。听说在外头还置办了院子。读书人知书达礼的,又是教书先生,想来脾气也好。” 阿彩低着头。有几分羞涩,“人家是读书人,不一定能看得上我……” 范氏打住她,“你说的什么话,你年轻。容貌又好,又不是个难相处的。那人只不过是个穷酸秀才,不是什么举人老爷,又没有官职在身,什么看不看得上的,咱也不算是高攀了。” 阿彩沉默了一会,才小声道,“只是他下边的儿女不知道会怎么想,怕是会难以接受,突然之间来了一个后母,是谁都接受不了的,以后相处起来怕是很难,我也不想背着后母恶毒的名声。” 这是个问题。 范氏在厨房里走了几圈,思考一番,忽然停下来,“那人在城东头的钱家教书,钱家给他留有住的地方,要是同几个子女处不来,你大可以搬到钱家去住,顺便照顾他的起居,只是几个孩子的亲事,你得多操心。” 阿彩内心十分纠结,有些犹豫,范氏让她考虑考虑,说罢便出去了。 ………… 萧玉珠在集市上卖糕点,因今日不是赶集日,担心会卖不完,糕点每样少做了一笼,没想到卖到大半晌午就全卖光了。腊梅家的豆腐才卖了一大半,萧玉珠把小摊收好,在一旁给腊梅打下手,递个碗递个划豆腐的竹签什么的。见旁边卖菜婶子家的小女孩,正仰着脖子望着她,偷偷地做了主,拿了半块压碎的豆腐塞到小女孩嘴里。 被大婶看见了,拍着小女孩的头,面上很不好意思地对萧玉珠说,“家里孩子多,我又照顾不过来,只能把最小的闺女带在身边,其他的几个就放羊,让他们疯去了。” 大婶粪箕里的菜有青菜,菜薹,莱菔好几样,每样数量不多,看来是自家种的,吃剩下的拿出来卖,换几个钱家用。菜的长势不好,青菜个头矮又显老,卖到大半晌午还没有卖完,她舍不得每天又挑了回去。 大婶得了萧玉珠几回好处,每天的碎糕点用纸包了让她带回去给几个孩子们吃,大婶这次很是大方,拿了一掐小青菜,放到萧玉珠的小推车上,“婶子也没啥,只有地里种的菜,姑娘,你拿回去,让你娘炒了给你们吃。” 萧玉珠正忙活着,没想到大婶会送自己菜,她自家有个庄子,里头的菜绿油油的,吃不完,再一看,大婶家的青菜老又是被蚜虫咬过了的,讪讪地推了回去,大婶脸面上挂不住,又推了回来。 萧玉珠只好把菜收下了,又教了大婶一样防蚜虫的方法,用草木灰给刚长出来几片叶子的菜撒上一遍,蚜虫就不会来了,春天的菜长得快,再长个七八天就能摘了。 大婶道了谢,又扯着小女孩过来,让她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集市上人多,不要让人跑远了。 突然街上摆小摊的人停下手里的活计,生意也不做了,议论纷纷地直顾着看热闹。 “看啊,那就是周县令之女,周家大小姐……不,应该称赵太太才对。” “旁边的是她的夫君吧,真是般配啊。” “看上去像是有喜了,怀了胎。”小摊贩交头接耳。 顺着他们的手势看过去,原来是周芷灵,她旁边的是赵宏远,正扶着她在大街上走,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婆子,架子不是端得一般的足,这副阵势一来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周芷灵的步履有些慵懒,再一看,她身量宽了,小腹突起,就着赵宏远的手,微微仰着下巴,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着,原来人家是来秀恩爱来了。 没想到周芷灵这么快就有了身子,看身形已经不止三个月了,前几个月那姓赵的还说,他与周芷灵有名无实,没有任何关系。想到这,萧玉珠忽然冷笑一下,觉得可笑。 腊梅狐疑地看了萧玉珠一眼。“看什么热闹,咱们的生意不做了?”萧玉珠才想起,要帮腊梅整理豆腐筐子,她已经在半个时辰内卖完一筐了。 赵宏远像是发现了她,回头远远地望了一眼,皱着眉头,看到萧玉珠在街上卖豆腐,眼神里满是惊讶。 腊梅捅了捅萧玉珠的胳膊。努了努嘴。“那位公子哥正看着你呢,你们之前认识的?” 萧玉珠轻轻“嗯”了一声,不理她,只顾着低头理着豆腐筐子,等人走远了,才抬起头来冷冷地望了一眼。人家秀恩爱,与她何干? 回到店里,吴七交给她一封信。说是二妞早上来的时候留下的,让他亲手交给玉珠。 萧玉珠一看字迹,那是傻蛋的来信。飞快地把信袖进袖子里,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拉过吴七到墙脚问,“这信的事你没有告诉别人吧?” 吴七苦笑了下。“二妞亲自叮嘱过了,我又不是傻子,还敢往外到处乱说。” 萧玉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谁让他说傻子的,傻子是他能说的吗?后来还是放他走了,偷偷地溜到食材房,掏出信来,准备拆开来看。 “玉珠啊,你见着我早上让人买的春笋了吗?”范氏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萧玉珠赶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把信袖了回去,转过头来嘻嘻笑着,“没见着没见着……要么让伙计们找找,是不是藏在其他的菜里头了。” 范氏嘀咕着,要赶紧拿出来剥了笋壳,中午还得用,立刻出去吩咐两个伙计找去了。 看来这里不安全,人多眼杂的,萧玉珠皱皱鼻子,同范氏说了一声,说她回院子那边洗衣裳了,中午就不在店里吃了。范氏用食盒给她提了一笼蒸饺,还有两样菜,让她回去热一热,中午就别做饭了,玉涵又不在家,让她得空就歇歇。 萧玉珠乖巧地应了一声,提着食盒走得飞快,回到家,迫不及待地打开信来。 傻蛋说玉佩和书,他都收到了,谢谢玉珠妹妹,玉佩他很喜欢,一收到就带在身上了,这回不会把它再弄丢了。 他最近很好,读书上下了苦功,进步很大,夫子都夸他,在所有学子当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只不过他不是为了同人攀比,他只想多学一点,同玉珠的差距能小一点,不过看来,他是赶不上她的。 读到这,萧玉珠一颗心突突直跳,难道傻蛋去上学,是为了她才去的?十七八岁了,才开始启蒙,学起来比小孩子要艰难,记性不好,平时家里事多,思维上不是那么能集中的,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求学何其艰难,很多人一开头就放弃了,更何况他还是大龄青年。 萧玉珠抑制住心里的暖意,继续看下去。 接下来,傻蛋提到了络子的事,自从络子不见了后,他找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有找到,第二日,青竹送了他一个,也是用红色丝线打的,不过串的不是铜钱,而是用银子打成的花样,他没有收,反而是很坚定地拒绝了。 后来是二妞从青竹房里找到了铜钱络子,不过,络子已经被剪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铜钱也散了。傻蛋把青竹大骂了一顿,青竹哭着跑开了。 傻蛋说,青竹对他的意思,他已经察觉了,这么多年,青竹对他很照顾,有吃的先紧着他,有了布料衣裳,青竹是第一个想到他的,他身上穿的衣裳鞋面都是青竹亲手缝的……青竹对他很好,然而他心里喜欢的人不是她,只是把她当姐姐看待,其实他心里一直有一个人。 萧玉珠看到这里,鼻子里有些酸意,他喜欢的人不是青竹,是她吗? 青竹是个好姑娘,只是……爱错了人,这份爱一定很苦涩吧! 让萧玉珠不由地有些同情,抬手抹掉眼睛里的银光,下边的话无心再看下去,把信丢到一边,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窗棱上的光影西斜。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抢了桌上的信,“这是信吗?给我看看!”(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三章 玉涵高中 腊梅抓起桌上的信,认真看了起来,小时候,萧玉珠教她认过字,笔画简单的字她认得,复杂的过目就忘了。[] “腊梅,你别胡闹!”萧玉珠跳将起来,去抢腊梅手上的信。 腊梅得意非凡地扬着信纸,瞟到了信末尾的落款,旦字笔画简单,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好啊,玉珠侄女,你什么时候同傻蛋通上信了?还这么神神秘秘地,不让人看。” 萧玉珠知道腊梅认得几个字,要是被她发现,腊梅可是个大喇叭啊,被她一嚷嚷,第二日同巷子的人都会知道的。 腊梅高高地举着信纸,转着圈念了起来,萧玉珠好几次去抢没有抢到。“玉……可……子……了,这写得什么啊。”腊梅念了一句,有些不耐烦了,匆匆往下看起来。 看来是太高估腊梅了,腊梅只认得几个笔画简单的字,她念的是开头那句:玉珠妹妹,你可好?络子和书我都收到了。她这样念下去,念完一封信,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果然,腊梅泄气地把信重新放回到桌上,嘻嘻笑着,“你同我说说,信里头写了什么,看起来好长哦,足足有两页纸呢。”随即嘀咕着,“傻蛋什么时候能写上两页纸的信了?” 萧玉珠不理她,把信收进信封里去,袖进袖袋里,腊梅摇着她的胳膊磨了两句,磨得她有些心烦,“就是一封普通的信,有啥看头,你小姑娘家的打听这些事干什么?” 腊梅瞪大了眼,很显然她不是那么好胡闹的,眯了眯眼,“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吧?两页纸呢,有多少话说不完。玉珠侄女,你这么紧张,不会是写了些不可见人的话吧。”腊梅眯着眼笑着,一副“我人很好,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就老实交代了吧。”的神情,看得萧玉珠心里发毛,冷汗都要下来。 “没什么。只不过上回来送了他两本书。这事你也是知道的,他写信过来道谢而已。”萧玉珠镇定地挺了挺身板,企图在气势上压一压她,她知难而退,就不再问了。 谁知适得其反,腊梅一想起上回。傻蛋来,她不过是说了一句傻子,萧玉珠生她的气。好几天没理人,觉得其中有蹊跷。手摸着小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住地点头。 原本以为腊梅还小,比她小两岁,还是个小姑娘,可她的心思不纯洁啊! 萧玉珠见腊梅的眼睛里露出了一道精光,随后嘴角颇有意味地笑起来。知道事情不妙,丢下一句话,“我有些困了,我得睡午觉去。”急惶惶地逃回了房里,关上了门。 腊梅在外面拍着门板,大喊着,“玉珠侄女,你让我进去,我有话同你说。” “我乏了,你就别来打搅我了。” “我是你姑子,也是为你着想,你平时是个聪明的,怎么这会却糊涂了,同姓之间不通婚啊。” 萧玉珠才想起来,傻蛋也是姓萧的,这么多年,一直傻蛋傻蛋地叫,忘了他的姓了,同姓之间不通婚的道理,她怎么会不懂?难道让她就这么放弃吗?她已经喜欢上傻蛋了呀,同姓不同婚,这规矩是祖宗们定的,要是违背了这老规矩,是要浸猪笼的。 腊梅把门板拍得“砰砰”响,整个房子都跟着震了起来,萧玉珠只好垂头丧气地打开门。 腊梅一头栽了进来,戳着她的脑门劝了两句,“你是糊涂了?同姓之间不同婚的老规矩你都忘了,对方还是个傻子啊,你叫姑子说你什么好。” “不准叫旦哥哥傻子,你才是傻子!”萧玉珠心里很乱,对着腊梅吵起来。 “我不管他什么傻蛋傻子的,要知道这可是大事,要是被人发现了,是要浸猪笼的,我可不想让你遭那份罪。(.)幸好今天看到信的人是我,要是换了别人,那可事大,你赶紧把信藏起来或者烧了,莫叫外头人看见了,我就当是我今天眼瞎,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腊梅说完,真的用手去戳她的眼睛。 就是被她看见了,才不安心呢,她这么大喇喇的性格,谁能保证她无意中不说出去。萧玉珠不放心,软硬兼施地利&诱,腊梅拍着胸脯,保证她不说出去,就是有人问起也绝不说。 萧玉珠心里稍稍安定了些,打了个呵欠,装着困意上来的样子,春天了,人也容易犯春困。让腊梅先回去,她有些困了,想眯会眼,其实她心里乱得很,午睡是睡不着了。 人走后,萧玉珠脑海里不断回想腊梅的话,“同姓之间不通婚啊。”躺在床上,怎么也合不上眼,爬起来,在书房磨了墨,开始给傻蛋写回信。 语气淡淡的,只是象征性地说两本书算不上什么,让他别往心里去,玉佩也不是什么好玉,不是值钱的东西,丢了就丢了,末尾处让他多保重。 相比之前的几封信来,这封信显得极其冷淡,让萧玉珠自己都有些适应不了,傻蛋收到信看了,心里肯定会很难受。 可是同姓之间不通婚,虽然不是近亲三代,要是前几代离得近了,近亲之间生出来的孩子可能会是畸形!他们又是同村,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她作为一个现代人,已经知道事情的结局,不可能再铤而走险,再说,两方的家里一定不会同意的。 她突然觉得压力很大,把写好的信匆匆看了一遍,觉得太冷漠了,又揉了重新写,不一会儿,地上扔了好几个纸团。好不容易忍住眼眶里的湿意,才写一封满意的,觉得措辞语气方面都合适。末尾处,眼泪控制不住地滴下来,滴在纸上,字被渲染开了,模糊成一朵小小的墨花。 傻蛋一直没有回信,转眼到了五月初,正值初夏时节,群芳菲尽,不及新春的一片嫩绿,树上的绿是沉甸甸的。 萧玉珠坐在门槛上,拿了个绣花帕子出来绣,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吹着穿堂风,很是凉爽,平添了几分惬意。忽然听到外面有喜庆的锣鼓声隐隐传来,由远及近,中间还夹杂着人的吵闹声。原本蹲在她脚旁边的东西,突地窜出去,奔着到了门口,爪子抓着院门大声地叫着。 可能是谁家有喜,萧玉珠抬眼朝声音的方向望了一眼,没有放在心上,仍旧拿着帕子专注地绣着。 东西的叫声越来越大,“汪汪汪”叫得人心烦,锣鼓声近了,刚好到了她们家院门口,敲得是震山响儿,萧玉珠正想喝住东西,让它别在叫了,忽听得有人大声喊着“恭喜萧老爷进学”。 “萧老爷”“进学”,听到这两个字眼,萧玉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有人把门敲得“砰砰”响,有妇人在门外喊话,“玉涵娘在屋不?” 萧玉珠听出来那是腊梅娘的声音,才醒过来,算算时间,院试也考完了,难道玉涵中了秀才? 丢下手里的帕子就去开门,三五个衙役正举着牌子,原来是州府衙门查人来报喜了,门外黑压压围了一群人。 腊梅娘满脸堆笑地道,“傻丫头,玉涵中了秀才咧,还不快请差老爷进去喝茶。” 萧玉珠明白过来,原来玉涵真的旗开得胜,中了秀才!愣怔着把报喜的衙役请进屋去,泡上了雨前龙井,让腊梅娘和几个相识的妇人帮着照看着,她得去店里给她爹娘报喜去。 “去吧,这可是大喜事,让你爹娘赶紧地回来。”腊梅娘挥手。 萧玉珠火急火燎地连奔带跑,赶到了潇湘记。一听说玉涵中了秀才,范氏喜极而泣,不避人地用帕子捂着嘴,小声哭了起来,阿彩听到动静,过来劝,“恭喜少爷中了秀才,这是好事啊,大姐哭什么,往后我啊要改口叫你老夫人了。” 萧景土同两个伙计交代两句,让人照看着,急急地拍拍衣裳从后门出来,范氏哭了一场,立即收了泪,半抱着女儿,两人紧挨着出了巷子。 州府离石雨越一百八十里路,考生们一路车马得两天后才能到家,送单的衙役骑的是快马,路上走得快,一天就到了,但衙役到的时候,萧玉涵一行人还在途中。 好些今年考学的家长得知后过来打探消息,等萧景土三人到家的时候,正厅门口挤满了人,同一条巷子的街坊过来恭贺,萧景土拱手道谢,进厅中招呼几位差人,把家里存的好酒抱出几坛来,给人倒上,又拿了回来的时候,匆忙之中带的两样卤菜,好酒好菜的招呼人吃酒。 范氏让玉珠另泡了两壶好茶,拿了点心糕点,笑得合不拢嘴,招呼贺喜的街坊们。好些人过来的时候提了贺礼来,范氏笑着收了,街坊们送的多半是些烧酒,糖果什么的,范氏便拿出来分给众人吃。 崔家的提了两包瓜子花生之类的过来,一进门就问衙役,“不知我家小儿中了没,我是白莲巷的崔家,同萧家老爷是同一批考的。”崔家的是个极其灵活的,这么快就改了口,听得范氏很不习惯,捂着嘴笑出泪来。 几位衙役不理睬,只是吃酒,半晌,其中的一位才开口,“我们只管送萧老爷的喜报,旁的就不知了。”萧景土给每人多塞了二两银子,他们才说,同一个县,来报喜的人是同一拨,都是同天骑快马来的,名单上没见着有姓崔的。 崔家的手扶着门框顿时泄了气,范氏扶着她在院子里摆的桌子旁坐下,安慰她两句,说今年没考上明年再考之类的。崔家的讪讪笑着,萧家有喜,她又不好板着个脸,实则她心里不好受,想笑也笑不出来,喝了两口茶就走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四章 玉涵归来 第二日,萧家在院子中摆了流水席,请巷子里的街坊邻居过来吃酒,因为这档子喜事,范氏整日容光焕发的,亲自杀鸡拾掇菜式,在院子里摆了好几桌。 萧玉翠昨日得知消息后,当天急哄哄地就要过来,一听家中要宴客拜谢,请人吃酒,想着拉些蔬菜和鱼之类的过去,添几道菜,好好闹闹,第二日一早,便和段光启来了。 范氏一见着牛车上两大筐子的菜,还有一桶鱼,指挥人卸下来,背着人儿对萧玉翠道,“你还怪大方,一声不说就送了这么多菜过来,这得好些钱呢,这回我可不记账了,你心里要有个数啊。” 萧玉翠笑笑,“就当我这个做大姐的一份心意,玉涵为咱家争了光了,我也有面儿,往后还得享玉涵的福呢,送点菜不值当什么。”又问玉涵怎么还没回来,报喜的差爷昨儿不是来过了? 范氏也有些心急,“兴许还在路上,他出门这些日,我心里头挂念得紧。” 萧玉翠见她这几个月,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精气神也没有往日好,劝道,“娘你就别担心了,玉涵考完后兴许有其他事要办,被挂住了,应该也快回来了,也就这两日了。” 范氏抹着泪儿,感叹着,“玉涵小的时候,皮得很,原本以为他不是读书的料,谁想到他能有今日的造化。” 萧玉翠和腊梅娘连忙劝,正说着,萧玉珠在外面喊着,“姥娘来了。” 紧接着姥娘姥爷,玉珠几个舅舅进来,范大和和大花也来了。范氏见了姥娘,母女两个一见面又是一顿哭。看得旁边止不住的笑,范氏哭得眼睛都肿了,大花在旁边笑劝着。 范氏收了声,才想起领着人进屋去。范大和把带来的一篮子鸡蛋放在桌上,范氏见那篮鸡蛋估摸着有百来个,嗔道,“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难不成我这里还管不了你们几个的口粮?” 大花让她收下。“都是家里养的鸡生的。大姐你在城里头,又不便养鸡,这些也算是稀罕。”范氏笑着收了,想起玉珠托的事,让范大和回去多编两个竹篮子,给来卖糕点用的。 范大和愣了一下。一听说萧玉珠一个人在街上摆摊卖糕点,随即叹道,“玉珠这丫头干起事来。风风火火的,只可惜是个女娃。”姥娘也跟着叹气,要是个小子。莲儿就能享大福了。 玉珠大舅取下肩上挂着的褡裢,掏出一个布包来,递给萧景土,“外甥中了秀才,这在咱们范家可是头一遭。这些就算几个做舅舅的一点心意。” 萧景土接过来一看,里面是五吊钱儿,连忙往外推,“谁要你们的钱儿?咱又不缺钱!” 姥娘笑着把钱推了回去,“你的钱是你的钱,这是几个舅舅给的,也不算多,拢共就五吊钱儿,再者,摆酒席要钱吧?拿去张罗张罗,多拾掇几样菜,请街坊邻里的好好吃上一回,咱也沾沾外孙的光儿。” 范氏便让萧景土出去张罗去了,她陪在屋子里,同姥娘唠唠。一家人说说笑笑的,中午吃了宴席,又记挂着家里的牲口,姥娘惦记着想见上萧玉涵一面,没想等了大半天还没回来,只好急忙家去了。 崔家的过来打探消息,来看看萧玉涵回来没有,她听说钱家少爷回来了,那钱家少爷这次不仅高中了,还被点了廪生。 范氏只是笑笑,没有正面儿回话,对她来说,玉涵能考中就是天大的喜事了,是不是前几名儿不是那么重要,她也不在乎这些个名头。 崔家的见范氏不搭腔,解释道,“玉涵娘……你听我说……我实则不是这么个意思,我也就是打听了两句……你别往多心,往心里头去啊。” 范氏反过来安慰她,“咱也不懂什么廪不廪生的,不想同人攀比,只有考中了就行。”说罢,劝着崔家的吃酒,席面虽然散了,但吃剩的菜还没撤,锅里的饭还是热的,把菜重新热了几样,又让玉珠给添了饭,让崔家的和崔素素在这吃点。 崔家的实际上吃过饭了,因同范氏相熟,就毫不客气地坐下来。 范氏刚才顾着招呼席面,实则没有吃饱,这会也装了碗饭,陪着崔家母女两个吃起来。饭间,范氏突然想起钱家这两个字眼,有些耳熟,一回想,才记起周婶同她提过一回,便问崔家的,这钱家是不是城东头的钱家? 崔家的疑惑,范氏刚才不喜怎么这会突然问起来了,便笑着答了,就是城东头的钱家,那可是大户人家,家里头又请了专门的教书先生,钱家少爷又不用去外头的私塾念书,条件都是好的,不是咱们这些小户人家能比的。 范氏点点头,又故意问,不知这钱家请来哪里的先生,能教出一个廪生来? 崔家的越说越来了兴趣,滔滔不绝,话像倒豆子一样倒出来。那教书先生听说是个秀才,有一副好学识,只因发妻早亡,他又是个有骨气的,没有娶妻也没有再进考,寻了给人教书这条出路,那教书先生也不是徒有虚名,听说早些年,还教出一个举子来,好些大户人家抢着要呢。 范氏更加确定了,这个杨先生就是周婶口里的那位叔伯侄儿,这样的话,这门亲事也不算差。 两人略说了些闲话,两人都是记挂着儿子,没想到,第二日,人就回来了。 萧玉涵到家的时候,已是傍晚,天快黑了,小院里升起炊烟,要准备晚饭了。范氏在灶间忙活,她估摸着玉涵就这两日到家了,让玉珠去门外望望,要是看到人回来,就赶紧报信儿。 听得萧玉翠直笑,“今儿都看了好几回了,玉涵是大人了,要是回来了知道归家的。”萧玉翠昨日来后,就在家住下了,打算等玉涵回来后。见上一面再回庄子。 范氏瞥了她一眼,“我想着玉涵快些回来,你也好回庄子上去,我还等着抱外孙呢。” “啊……”萧玉翠没料到她会这样说,脸一下子就红了,不敢再劝了,害羞地端着盆匆匆出了灶间,到外头择菜。 萧玉珠停下手里的活计。洗净了手。站在院门口,翘首张望着,她今日被范氏叫着,看了好几回了,脖子都快望得酸了。夜幕降临,天渐渐黑了下来。百步以外的景致看不清了,就在萧玉珠以为萧玉涵今日不会回来的时候,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地过来。车轱辘声音很大,赶马人的呵斥声也大,老远就能听见。 马车在几步远的地方慢了下来。轿帘被掀开了,露出一身月白色衣裳,那人是崔云,冲着萧玉珠笑着招呼,“玉珠姐。是你啊!” 萧玉珠张口正准备问,车厢里探出个头来,叫着“二姐!”,那声音透着喜悦,显得格外地欢快,马车赶得太快,没来得及刹住,声音跟着往前飘忽。 萧玉珠见玉涵手抓着车厢,露出个头来笑着,两个大虎牙白白的,在黑暗中黑白分明,等车一停稳,他就从车上跳了下来,马车很快就走了。 萧玉珠望着车轮滚滚的马车的背影,皱了下眉头,心里暗幸,人回来就好。 萧玉涵说起,在半路上马车坏了,坏在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修了大半晌才修好,原本是正午就能到了,车夫急着赶路,还有两个学子是乡下的,要送回去,天又黑了,他才会这么急惶惶的。 萧玉涵这次远行,一回来感觉他心里成熟了不少,一副儒雅的书生打扮,气质上更像是一个稳重大方的小大人了。萧玉珠拍拍他的肩,让人赶紧回屋去,爹娘正等着呢。 刚进院,喊了一嗓子,范氏手里的菜刀没来得及放下就迎了上来,还是萧景土抢着拿过她手上的菜刀。 “总算回来了……回来了就好。”范氏拉着萧玉涵左右看看,见他没瘦,只是黑了些,便也放心,母子两个扶着去堂屋叙话。 萧玉涵脸上不但没瘦,还长了肉了,小脸圆了些,想来那冯家的伙食不错,养人,脸上有些土,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两天没有梳洗。萧玉珠在一旁提醒范氏,范氏才想起来,先让玉涵去沐浴,吩咐玉翠去烧一大盆洗澡水。 萧玉涵抬起袖子,闻了闻,是有些异味,颇有些狼狈,“说起来两天没有梳洗,昨晚还是在一间破庙过的夜。”范氏听了心疼得要掉泪,萧景土让她去厨房端菜,玉涵这会该是又累又饿。 萧玉涵很快洗完澡过来,换了身干净的家常衣裳,果然好不清爽,扑到桌子上一看,有他最喜欢吃的五花肉酿茄盒,腊肉炒莴苣,都是他最爱吃的,笑着眯了眯眼,“娘怎么算准了我今晚要回来?” 萧玉翠笑着往他碗里夹菜,“不是算准了,而是娘这两日,每餐备的都是这两样,就怕你回来吃不上呢。” 萧玉涵捧了碗,笑嘻嘻地,萧玉珠舀了她亲手煲的棒子骨山药汤,萧玉涵喝了一大碗,觉得美味无比,很是诧异,二姐的厨艺什么时候变得能拿出手了,真是大有长进啊。 萧玉珠笑瞪了他一眼,她可是现在把家里的厨活都包了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很是温馨,饭后,萧景土问起他们在冯家的事,说起来还得感谢李少爷,这回玉涵又中了秀才,就更得谢了。 萧玉涵点点头,只是不知道三少爷回来没有,他在京城当差,这是他家的别院,他父亲早些年置办的,告老还乡养老用,如果不是沐休日他是没空回来。 第二日,萧玉涵亲自去李府打听,得知过两日就是沐休,又想起过两日就是端午节。 这么说来,三少爷定是会回来的。(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五章 又见三少爷 萧玉涵得知三少爷端午前夕回来了,约好端午过后,就来潇湘记,他爹请人吃酒。端午那日是正节气,三少爷要同家人过节,想来分不开身,又得抓紧时间赶在他去上差之前,时间定在了端午过后第二日。 这个端午节,因萧玉涵进学为秀才老爷,平添了几分喜庆,还有一喜就是,萧玉翠怀上了。萧玉翠那日回了庄子上,过了两日,就发现厌食呕吐,早上一起来就吐,见着吃的东西没有半点食欲,身上感觉懒洋洋的,后来请了个大夫把脉,原来是有喜了。 萧玉翠能这么快怀上,范氏彻底地放心了,喜得合不拢嘴,她前两日还念着要抱外孙,没想这么快就应验了,对着屋里神台上的菩萨拜了又拜。 萧玉翠怀了身子,不好在庄子上住下去了。庄子上条件简陋,日子过得清苦,又没有人照顾她,前三个月正是胎儿不稳的时候,范氏把人接到了家里,又嘱咐着萧景土找院子的事得抓紧了。 萧景土原本是看好一家院子,离着两条巷子的距离,走小胡同穿近路一刻钟就到。同他们这个院子差不多大,只是布局没有这么好,没有偏厅,一进门便是正厅,正厅很大,旁边是厨房,后院也是有一间正房,四间厢房,四间厢房围着一个天井。 范氏觉得有正厅就够了,偏厅没有也没多大要紧,两家离得近,也好有个照应,让段光启去看看,要是合适的话就买下来,钱不够的话就说,从这边拿些先垫上。 段光启看了那院子,还算满意。院里有水井方便,南面有棵大枣树,这会正是枣花盛开的时候,秋天的时候还能打上枣。萧玉翠笑话他,一棵枣树就把他给勾了去,不要因小失大,这跟一百多两银钱比起来,零头都算不上。 萧玉翠总归是不放心儿。(.无弹窗广告)和萧玉珠两人一起去看了。见堂屋很宽敞,萧玉珠提了个主意,把正厅用博古架分开来,一分为二,分出一个小厅来,见人请客什么的也方便。博古架上摆些花瓶,还能提升品位,反正她家不值钱的花瓶多得是。 萧玉翠觉得萧玉珠的主意怪好。有心想买下这个院子,一打听价格,一百二十两银子。同卖屋的人磨了磨,最后卖屋的一咬牙,一百两。 一百两他们还是付得起,当场就当着中人的面,拿了地契交了钱。 一个端午便在看院子买院子中度过。到了第二日,萧景土惦记着请李子墨吃酒的事,特地换了件新衣裳,是过年后开春新做的 赭色暗地福字纹衣裳,专门给他出外见客谈生意用的,穿起来整个人很精神,有一副掌柜的派头。 一大早,萧景土亲自捏了菜单,把店里的招牌菜写上,碳烧鱼、干锅辣子鸡、乡里腊肉,从萧玉涵那得知,李子墨喜欢吃店里的粉丝扇贝,又加了两样海鲜,一样炖汤,当然美味无比的泡菜是少不了的,把菜单交给张师傅,让人一来就开始做上,一再嘱咐道这是东家请客用的,份量要下得足些。 看得萧玉涵满眼疑惑,也就是朋友之间吃个饭不用这么隆重吧! 没到饭点,李子墨就来了,他是从后门进来的,同来的当然少不了他的跟班秦浩,他们每次来都是走的后门,好像怕被人认出来一样,神神秘秘的。萧玉珠一见人来了,立马叫人去禀报掌柜的。李子墨显然在上楼的时候看见了她,朝她点头微笑,便上了楼进了竹这个雅间。 萧景土掌柜的也不做了,让萧玉涵泡了好茶端上去,陪着两位哥儿说话,他去吩咐人上点心,见李少爷来的有点早,离饭点还有一个多时辰,吩咐张师傅晚点做菜。 萧玉涵端了茶上了二楼,眼下店里没客,李子墨正立在廊下远眺,望着远处的风景,一见着萧玉涵,转过头来笑道,“秀才老爷给我送茶,岂敢岂敢?” 萧玉涵整个人立即僵住,好一会儿,才偷笑着,轻咳两声,“你是六品朝官,是不是要让我这个穷酸秀才行大礼啊?” 李子墨连忙推让,不敢再取笑他,两人相互拍着肩膀进去了。 萧玉珠见她爹进进出出的,在前店和后院来回了好几趟,让他后院厨房这边的事情就不用忙活了,不是还有她吗,萧景土这才去柜台算账去了。 这时,吴七过来报,说东家兄弟去江东半天了,往常辰时刚过就回来了,眼下过去一个多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 今日被她爹给转晕了,忘了这摊子事,一看天上的太阳,快到头顶了,萧景天还没回来,不会是路上出什么事了。 萧玉珠这样一说,吴七也急了,要是车子坏了还好,如果是遇上路匪打劫的,那样的话,说不定银两鱼虾全被人抢了,人也不一定……说到这,吴七没有说下去。 萧玉珠急忙把事情告诉了她爹,萧景土急得不得了,鱼虾银子被抢了,这是小事,关键是人别出事,吩咐人赶紧去外面租了马车一路寻过去。 一提到马,萧玉珠才想起来去后院圈马的地方,看看小黑马在不在,结果跑过去一看,小黑马正在那嚼着干草,这样说了,萧景天今天没有去江东? 萧景土醒过来,到后面的厢房,推开门一看,萧景天正打着呼噜睡大觉,把人气得半死。听两个伙计说,东家兄弟昨晚,很晚才醉醺醺地回来,听说是跑江东认识的一位朋友,请他喝酒。估计是酒喝多了,睡过头了误了时辰。 萧景土气不打一处出,正巧张师傅拿着菜单子,来问鱼虾贝壳在哪里,萧景土气得一掌下去打在被子上,萧景天还没醒,还是两个伙计叫醒了他。 萧景天睁开眼,急忙下床,拖着萧景土的裤腿要同大哥解释,萧景土摆手走了出去,让张师傅把海鲜类的撤了,添几道其他的菜,今儿午餐上,有客人问起,就说今日被事耽搁了,没进鱼虾过来,明日就有了。 饭点时,两个伙计对着食客道歉,遇上性子好的客人还好,要是有个别脾气火爆的,出言不逊辱骂人,两位伙计只能忍气吞声,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萧玉珠叹了口气,前几个月萧景天干得好好的,没想到还是出了乱子,他这人就是太活泛了,善于结交朋友,就是不知道他交的是什么朋友。要是行为端正的,还能带着他点,如果是市井的小混混,说不定跟着学坏了。 想着得给她爹提个醒儿,让他多看着点,毕竟是在她家做工,出了事也不好开脱。 李子墨酒足饭饱之后,从楼上下来,他才喝了两杯,脸上有些泛红,神智还算清醒,走到拐角处,见到了萧玉珠。她正侧着脸,托着下巴坐在凳子上,只见她穿了一身桃红衣裳,头上结了辫子,带着两朵琉璃珠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俏丽。 李子墨看着看着,愣住了,等萧玉珠回过头来,他才笑着招呼,“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萧玉珠抿着嘴,想了一下,才笑着说,“闲来无事发会呆而已。”接着似笑非笑地问,“饭菜还可口吗?今儿你来的不凑巧,没有你最喜欢的粉丝扇贝,我爹很过意不去呐。” 李子墨往前走了两步,轻松地打趣着,“我又不是专门为吃粉丝扇贝来的,其实……”他居然显得有些局促,愣怔了一下,“其实我最喜欢的是你们家的泡菜。” 这话无疑是送给萧玉珠最大的鼓舞,这泡菜可是她腌制出来的,萧玉珠微微扬起了下巴,颇有些得意。 李子墨站在通往后院的翠竹旁,面色晶莹,眉清目朗,嘴边含着笑,雅致得如同竹叶上的清风玉露。 萧玉珠感觉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下,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她看,仿佛要看穿她的眼睛看到她内心深处去。和他对视了一秒,抵挡不住他眼睛里的笑意,觉得很不好意思,微低着头看着脚尖,从凳子上起身,正要同他告别。 李子墨想起一件事来,匆忙中说道,“眼下朝廷党派之争很严重,政局动荡,当今圣上常常大发雷霆,闹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天下并不太平……眼下明哲保身才是重要。” 他说的什么呀?同一个女流之辈说这些朝野之事,他不会是犯了酒疯吧,萧玉珠看着他泛红的脸,瞪大了眼睛看着,摸不着头脑。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李子墨不便多说,“我要走了,你多保重,不要太辛劳。”很快便拐到后门那边去了。 这时透过月洞门,看见两个官员打扮的人从一楼过来,被王三领着上二楼去了。他难道遇上了仇家,还是他堂堂李府三少爷的身份不便被人认出来?萧玉珠带着各种疑惑,摇摇头回了厨房。 晚上,萧景土从店里回来,满面红光地很是兴奋,一进门就开始大笑,看来兴致很高啊。萧玉涵考中秀才,也没见他这么高兴过。 他背着手站在桌前,对着架子上摆着的花瓶自言自语。 原来萧家陶窑烧出来的陶器被皇商当着贺礼献给了圣上!(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六章 官窑? 萧景土从博古架上拿下一个红色耳瓶,用湿布仔细的擦着,被擦过的地方放光发亮,露出鲜艳的红色来,悠悠地散发着光芒。 他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架子上的花瓶了,他的神情有些异样,手里擦着花瓶,脸上一直挂着笑,更多的却是感叹,擦一下叹一声,“好陶!好陶啊!” 范氏从灶间点了油灯进来,埋怨了他两句,黑乎乎的也不知道点灯,一个花瓶有啥看头。 “你懂个啥?”萧景土声音大了几分,随后换了欣喜的语气,“要知道,咱们家的花瓶到了圣上面前,能博得当今圣上一撇,那是萧家的荣幸啊,我做梦都没想到咱们家的陶会被当做贡品献给皇上,实属萧家之幸也。” 范氏挨着桌子坐下,随手抓了摆着的一盘炒香的南瓜籽磕起来,“看把你高兴得,照我说,这算是咱们萧家的荣耀,可想想,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把陶献给皇上的又不是咱们,实则没有多大关系。” “能入得了圣上的眼,这是何等的荣耀!萧家陶窑三百多年了,这还是头一回,要是爹知道了,不知道有多高兴,说出去,咱们老萧家脸上也有光,也算是对得起祖宗。”萧景土叹道。 用不着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吧!萧玉珠仔细回想起李子墨同她说的话,党派之争,天下并不太平,明哲保身……仿佛明白了什么,上前劝道,“估计是皇商出来采买,见咱们家的陶好又有灵气,便买了回去,借花献佛献给了皇上,爹。你回想一下,你可知道谁是皇商了吗?谁出手大方从你手里买了陶?” 萧景土仔细想了想,要说从他手里买走陶的人,多的数不清了,他又哪认得什么皇商,要说皇商干惯了采买,收罗天下奇珍异宝的差事,出手不一定会大方。 萧玉珠继续问。[.超多好看小说]“这么说来。爹连谁是皇商,从你手里买走了陶都不知道。” 萧景土却说,“有得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要是皇上喜欢咱们家的陶问起来,咱们萧家的大名传到了皇上耳朵里,能光宗耀祖不会说。说不定能得一块御赐的牌匾呢。”他记得城里的医馆“天字一号”,祖上世代行医,还出了个御医。正堂内挂着的“妙手回春”四个字还是前两辈的皇上亲笔题名的。 萧玉涵凑过头来,说,“到时候咱们家就荣耀了。咱们也把皇上题的字用匾装裱起来,挂在堂内一代代传下去,供子孙后代们瞻仰。”眯了眯眼,手摸着下巴,“要是情况好的话。说不定咱们萧家的陶窑还能得个官窑的名头,咱们专为皇帝烧陶,想起来就痛快啊。” 萧景土重重点点头,“萧家的陶窑能在爹的手里发扬光大,爹也算对得起祖宗。” 范氏只是在一旁磕着瓜子,看着这父子俩一唱一和,却不答话,萧玉珠听了好笑,“咱们家的玉陶坊有多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说起来是个陶窑,实际上就几间破草屋,要不是有釉料秘法,还烧不出这么好的陶来,再说烧陶里面的变数很多,有时候一窑烧不出一个好的来,咱们家这样的实力怎么做官窑?” 说得萧景土和萧玉涵的脸色黯淡了些,萧玉珠才继续说,“送给皇上的东西自是要天底下最好的,萧家村山上的土质不好,又做不了瓷器,要是咱们玉陶坊烧不出来好货色的陶,冲撞了龙颜,实属大不敬啊,咱们还是明哲保身要紧,过咱们的小日子,那些什么牌匾官窑的就不想了。” 萧玉珠一番话把范氏说得笑了,“还是二丫头看得透,这点连玉涵这个读书人也比不上,依我的意思,咱们老百姓经不起那么的大风大浪,过好自己的安生日子就行。”又转头看了看萧景土,“你的腿脚不好又老了,一个几十斤重的水缸土坯你都扛不动了,玉涵要进学往后是要朝仕途方向奔,家里的陶窑自是顾不上了,我看啊,就传给老三,他还年轻,也好把陶窑继续传下去,不要折在我们这一代手里。” 萧景土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心里百感交集,却不得不服老啊,制陶需要的是力气,他老了连水缸都扛不动了,又拿什么继续经营下去,其他的牌匾啊官窑啊就更加别想了。 萧玉涵有些泄气,刚刚还兴致勃勃,一下被人泼了盆冷水,埋怨地看了萧玉珠一眼,又劝着他爹,不要舍不得,该放的时候就放,他老了,也该享享清福了。 做了十多年的陶,这样说放就放了,谁心里都不好受,他们家是靠陶窑发家的,没有陶窑就没有他们家的今天,萧景土脸上有些落寞,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用湿布一个个擦着博古架上的陶…… 过了两天,萧景土宣布把陶窑传给老三萧景文,让萧玉珠把釉料秘方抄了一遍,玉珠是个女儿家,总归是要嫁人的,祖业传男不传女,这里历来的老规矩。 萧玉珠很大方地把红色配方和蓝色配方,两个方子没有保留地各抄了一份,细细地对萧景文嘱咐道,“红色配方已经不是秘密,大黑家得了一份,还有以前做陶的陈师傅得了一份,这样的话就有三份。只是蓝色方子特别珍贵,只有咱们萧家这一份,千万千万别传了出去,对谁也别说,制釉什么的也背着人,别让人偷学了去。”她之前吃过这样的亏,自然是要嘱咐得清楚,又把萧家村哪个山头的矿石和泥土可以用来制釉,都说了一遍。 老大家陶窑传出去没多久,就传出一个消息,临县有家制陶的巴结皇商,皇商用窑变烧出的绝世之作讨好皇上,皇上一喜,下旨要再烧几件,结果窑火整整烧了一个多月,再也烧不出那样的精品来,制陶的连陶窑也不要了,收拾东西跑路了。 听到这个消息,全家人都吓坏了,萧景土脸上的汗大颗大颗地冒出来,幸好他没有把他珍藏的几个花瓶,摆到潇湘记的博古架上,否则飞来祸端的人可能是他。吓得他连夜把几个品相好的陶撤了下来,换了几个普通的上去。 范氏后来偷偷打听到,原来那逃难的制陶的是从他们家出去的陈师傅! 陈师傅当初偷了方子,要回家制陶,原本以为他只是想拿来以此谋生,博得了大家的同情,没想到他眼界太高抱负又大,不安于现状,才会引来祸患。 此事之后,大家格外小心,萧玉珠知道萧景土喜欢收藏,让他把这些年烧制的几个精品陶珍藏在家里,供他收藏用,不要轻易拿出来示人。 还好萧家没有惹来什么麻烦,日子平平安安地继续过下去,恢复了常态。 萧玉珠发现阿彩最近像是心情大好,脸上一直挂着笑,有人向她讨教厨艺,她也是大大方方地,很是热心,而不是往常一样,低着头不爱搭理人。 更让人震惊的是阿彩终于开了窍,舍得花钱为自己置办两身新衣裳,只见她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裙儿,头上插了根玉簪子,脸上的斑又淡了许多,不贴近了看根本看不出来,如此简单的打扮,干干净净的,更显得整个人面容姣好。 范氏见玉珠偷偷地打量阿彩,笑着告诉她,阿彩要成亲了,对方还是位教书先生。 原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萧玉珠笑呵呵地向阿彩道贺,范氏送上了十吊钱儿,和两匹红色尺头。两人都是二婚,周婶早之前过来传话,说她叔伯侄儿会按照规矩,明媒正娶,八台大轿抬阿彩过门做正房,又正儿八经地差媒婆送了十吊礼金过来。 礼金的事被阿彩的哥哥嫂子知道了,仗着他们是阿彩的娘家人,在家里闹了两回不打紧,既然闹到潇湘记来了。 范氏给骂了回去,“想过来讨要礼钱,门都没有!你们当初把阿彩赶出来,这份兄妹情分就断了,休怪阿彩无情。你们做哥哥嫂子的要是真心为了阿彩好,就别拦着她的大好姻缘。”说罢“砰”的一声关上了后门,把人挡在门外。 阿彩在一旁抹眼泪,很感激地看向范氏。范氏劝着她,千万别答应,这样的人一旦缠上就没完没了了,让她把礼金好生收好了。 阿彩不愿意大办亲事,只想在家里摆两桌酒,请上些亲朋来喝两杯,但教书先生也是个懂礼数的,聘礼喜单一样都没有少。范氏让她用礼金去添些头面首饰,嫁过也好风风光光的。 到了阿彩出嫁这日,八抬的大轿抬到了阿彩住的小院,教书先生亲自过来迎娶,迎亲的队伍排满了一条巷子,场面十分热闹,范氏一大早过去送,见那教书先生虽然年近四十,却极显年轻,看上去比阿彩大不了几岁,更重要的是那人斯斯文文的,想来性子也是极温和的。 阿彩哭哭啼啼的,被喜娘扶着上了花轿。 送走了人,范氏惦记着阿彩托她办的事,这房子是租的,还压着十吊钱在里头,让范氏月底帮着她结清了,屋里头的家具床什么的是她置办的,范氏要是看得上眼,就搬回去。 家具也就是一张八仙桌,几张椅子,已经破旧了,不过床却是好木做的架子床。范氏知道对于一个妇人来说,置办下这么些家当不容易,让人把家具卖了,换了钱连同十吊押金,差人给阿彩送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七章 我不嫌弃 阿彩嫁人了,没有她忙碌的身影,潇湘记的后院空荡荡的,萧玉珠也很舍不得她,听说她嫁了个知书达理的教书先生,很是为她感到高兴。 店里的活计一下子落到了范氏身上,她重新操刀,干起来杀鸡宰鱼的活计,又要忙着包饺子做云吞,做各种小吃,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能有分身术,长出六只手来。 萧玉珠为她的新挣钱计划奋斗着,每日上晌烤了糕点,拿到集市上去卖。没有阿彩在旁边帮忙,她手忙脚乱的,从烤炉里拿糕点的时候,被滚烫的烧热的铁烫到,手上立马起了两个大泡,灼热般的疼。 看了不请人是不行了。 萧玉珠烤完了两盘花生芝麻酥,从厨房里出来,范氏正在桂花树下的石桌上剥着大蒜头,地上放着两大筐的青菜,是要准备择来洗的,半筐子洋芋要削皮,还有一大水桶的鱼等着她杀,十来只咯咯叫着捆了脚的鸡要她收拾…… 萧玉珠走过去,在石凳上坐下,一边剥蒜,一边说,“娘,你看玉涵中了秀才,你也就是老夫人了,像咱们这样的商家,少说也有四五个仆人吧,就说酒坊的陈家,生意没有咱家做得大,不光有婆子,还有好几个丫鬟呢。眼下阿彩走了,店里头少了个好帮手,好些活计都忙不过来了,你又是老夫人,成天干这些活,别人见了还会说我们做儿女的不是,娘,你看咱们是不是要请个婆子回来。” 萧景土正在厨房里同掌勺师傅议事,听到玉珠的这番话轻笑起来。 范氏听得直笑,“你这丫头事先编排好的吧!说的一套一套的。” 萧玉珠继续游说,“玉涵毕竟是秀才老爷了嘛,他要进学又要准备着过两年考举子。这可是咱们家的头等大事儿。”看了看范氏的脸色,她正乐呵着呢,往下说道,“读书人嘛,笔墨用得多,他读书辛劳,又要研墨,多费工夫。这种事交给小丫鬟们做就是了……” 她清脆的嗓音。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显得整个人极为生动,让人不忍拒绝她的请求,惹得范氏哈哈大笑,“我看啊,要买丫鬟这不是为玉涵想的。是为你想的吧!” 范氏原先也往这方面想过,只是家里的余钱不多,她总归是有些心疼。眼下玉珠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不要因小头失了大头。玉涵的事是家里的大事儿,要是将来玉涵中了举子,花这点钱不值当什么。 正要去同孩子他爹商讨,萧景土从厨房走出来,“请两个也好。你老这么干着也不是回事,眼下季节还好,要是到了冬天,你的老毛病估计得犯了。” 范氏见丈夫体恤自己,更是没有二话,当天就同玉珠去上次找的那家,找了中人让介绍一个帮佣,中人给介绍了一个四十岁的婆子,厨房的活计样样都会做,做事还麻利。 找到了婆子,去牙行挑丫鬟,范氏想着玉涵是个小子,得挑一个丑一点的比较稳妥,她一眼就看中了一个黑妞,不光脸上长得黑,手上的皮肤也比常人黑些。 黑妞见范氏多看了她几眼,朝两人抿嘴笑了下,随即低头垂手的很是乖巧,范氏更加喜欢上了,一口便要了这个小姑娘。 黑妞只有十三岁,因家里兄妹多,父母又养不活,便把她卖了出来,小名叫着“锁儿”,萧玉珠觉得名字乃父母所赐,锁儿这名字叫起来顺口,便没有给她改名。 一日,萧玉珠正在房里做衣裳,她准备用蓝色布料给玉涵做衣裳,他进县学,换上了学员的衣裳行头,可私底下和朋友来往,还得有一套衣裳备用,他正长身子,去年做的就已经穿不了了。 锁儿正在打扫院子的时候,傻蛋来了,锁儿没有见过傻蛋,连忙拦着他,傻蛋见了锁儿也是吓一跳,问玉珠在不在屋。 萧玉珠听到了院子里的说话声,走了出来。傻蛋这么久没有回她的信,她又写了那么的话,两人一见面徒增了几分尴尬。傻蛋张了张嘴,又看了看锁儿。萧玉珠知道他有话说,让锁儿回房去,帮着把衣裳做做。 傻蛋皱着眉头,“玉珠妹妹,你一定是误会我了,我和青竹之间没什么,她只是我的姐姐,自从我娘收留了她,在我心里一直把她当姐姐看待,别无他想。”他犹豫了一下,才说,“我知道她对我的心思,可是我们只有姐弟之情。” 萧玉珠看着他,“青竹也不小了,她为你守了那么多年,她该怎么办?” 傻蛋低头沉默了一会,“我会让我娘劝着她嫁人,不会让她这么耽误下去。” 看来傻蛋对她是有意思的,否则不会为了她信里的两句话跑一趟,上封信写的那两句,语气是有些冷了,可对于一般朋友来说也不过分,傻蛋是在乎她的! 当初她反应过来傻蛋也是萧姓时,萧玉珠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心里有些不确定,当她再一次面对傻蛋时,她的心里冒起的那种古怪的感觉,她不是不心动的。 可是她又能说什么? 萧玉珠正踌躇的时候,傻蛋忽然抓住了她的右手,心疼地说,“这怎么弄的?怎么会起了两个大泡。” 萧玉珠的脸绯红了一片,还好他是心疼她手上的泡,没有其他过激行为。心里涌起一阵暖流,试着抽回手来,“做糕点的时候烫到的,过一段时日泡就能消了,只是可能会留疤。” 傻蛋仍旧把手握着,“你太辛劳了,叫人看了心疼,以后要小心点,姑娘家留了疤,以后会没人要的。” “啊!”萧玉珠惊叫出声抽出手来。 “不过我不嫌弃。”傻蛋的脸胀得通红,手暗暗握拳,清咳两声,背过身去。 傻蛋待了没多久就走了,萧玉珠一颗心跳个不停,脸上红通通的,觉得她应该勇敢一回。见锁儿盯着她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让人看出她的异样,可让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说来话长,下晌,腊梅过来找她,萧玉珠正在书房里看书,腊梅想找她出去到街上买两盒肥皂。她听人说,有一家胭脂水粉店。里头的肥皂用来洗脸。洗得极舒服又干净,想让玉珠陪她去买两盒回来,洗脸用。听说那里头的胭脂很好看,抹上去整个人白里通红,就像仙女下凡似的,她想去试试。 她一个小姑娘。皮肤水嫩嫩的,捯饬这些干什么?萧玉珠斜了她一眼,继续看书。 腊梅以为她为傻蛋的事情闷闷不乐。嚷道,“叫你往后别给傻蛋写信了,你不写就是了。这事儿我又没有说出去,你娘也不会知道的。” 话音刚落,范氏站在书房门口,吓得腊梅吐了吐舌头,灰溜溜地丢下人就跑了。 萧玉珠整个人脸色都白了。不敢抬头看她,把头低低地埋进书里面。 范氏找了个凳子坐下,随手扶起被腊梅慌乱中撞倒的几本书,似笑非笑地,“二丫头,是不是腊梅不说出来,你就想一直瞒下去,连娘也不告诉?” “不是……我……”萧玉珠觉得不好意思,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害羞什么,我是你的亲娘,你心里头想什么我能不知道?”范氏笑道,“你和傻蛋这样信来信往的,以为娘不知道,实则娘早就发现了,只不过没说出来,你到底是个十来岁的姑娘,脸皮薄些。” 萧玉珠放下书,搓着两手,脸慢慢地红了,“只是前段日子信来往得多了,现下……没有再写信了。” 范氏想了想,道,“傻蛋人还好,老实心思也简单,从小就护着你,你们又是一起长大的,是知根知底的。他家境虽然没有咱们家好,可这几年,日子过得红火起来了,在村里面也算是钱财上拔尖的人家。他家就他一个小子,剩下的全是丫头,到时候几个丫头嫁出去了,你又不用受姑子的气。傻蛋娘又不难相处,这也不失为一门好亲事。” 萧玉珠感到很意外,绞着帕子,小心地抬头问,“不是同姓之间不通婚吗?傻蛋家也是姓萧的,这样一来就犯了老规矩了。” 范氏愣了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到底是精怪了些,鬼得很,谁同你说的傻蛋家是姓萧?” 萧玉珠有些局促,“腊梅说的,我也记得傻蛋也是姓萧的,青竹是后来来的,入谱的时候还改了姓的。” “腊梅那丫头的话你也姓?”范氏唬道,“说起来傻蛋家是姓萧不错,但实则他家是外乡人,他祖爷爷那辈才迁到萧家村的,原本是姓穆,家里头没有其他人了,被萧家人收留了,才改了姓的,就这样一直叫下来。叫着叫着,大伙都忘了他们不是本村人。” 萧玉珠脸上不由地浮上一丝喜色,“这么说来,傻蛋家是穆姓人,同我们萧家村不是同一宗的。” 范氏点点头,看着玉珠,喜忧参半,“只是……傻蛋小时候是犯过病的,疯癫了这么多年,傻蛋娘放出话来,说他的病好了,傻蛋娘的话也不能全信,娘担心他的病以后要是犯了,哪可如何是好。你是好好的一个姑娘,人又乖巧伶俐,什么样的人不好找,难道要守着一个傻子过一辈子,往后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傻子,这日子怎么过啊?” 范氏的话是在意料之中的,萧玉珠早就想好了,“旦哥哥的病不是治好了吗?就算是有些根疾,也会慢慢治好的,他现在和正常人没两样了,又能读书写字,夫子还夸他学识好呢。再说,他的病是发烧落下的,大夫说了,是不会遗传的,往后的孩子照样是正常人。娘忘了河对面的傻子,病没治就娶上媳妇了,还生了两个活蹦乱跳的胖小子呢。”希望搬出夫子和大夫两座大山,更有权威一点,容易让人心服口服,河对面的那个傻子,范氏是知道的,比傻蛋更疯癫。 范氏顿了顿,叹了口气,“我啊就是看中了傻蛋人也好,家境也好,是中规中矩的庄户人家,虽然没有大户人家富有,却简单多了,你嫁过去,能少受些罪。” 这么说来,她娘是同意了? 萧玉珠眨眨眼睛,抬头看她。范氏对上她炙热的目光,笑了,“你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你要叫娘怎么办?活生生拦着你,不让你同傻蛋来往?娘只不过是盼着你往后的日子能好过,这是你选的路,怨不得别人,不过这事啊还得同你爹商讨商讨。” 萧玉珠点点头,暗暗握拳,心里开始雀跃起来,如同冲破了黑暗,黎明就要到来,她已经看到了日出之前的一抹曙光。(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八章 包谷地里 晚上吃过晚饭,锁儿在收拾桌子,范氏便掌了灯同萧景土进房去了,像要商讨什么事。锁儿这两天感觉二小姐怪怪的,自从那天那个自称是傻蛋的来过之后,她就不正常了,见老夫人两个也是神神秘秘的,似乎猜到了什么,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捂着嘴偷笑着。 萧玉珠知道范氏是要把她和傻蛋的事,告诉萧景土,她一放下碗筷,就逃回房里去了,在窗台下点了油灯看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正房里,范氏把事情由来说给萧景土听,他听了呆住了,“二丫头……和傻蛋……怎么可能?” 范氏强压着笑意,“傻蛋是同她一起长大的,也算是知根知底的,傻蛋对咱们二丫头是没得说的,打小就护着她,我倒不担心往后傻蛋会对人不好,再者,傻蛋家就他一个小子,几个姑娘一嫁出去,又没有人跟他争家产,那个家也是他说了算的,傻蛋家虽是比不得咱们家,但在村里头钱财上也算是拔尖的。一细想,觉得这门亲事也怪好。” 萧景土思量着,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苦笑道,“他家钱财再多,可他是个傻子啊!咱们二丫头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我还想着帮她找门好夫婿,才算配得上她,现下倒好,她看上了一个傻子。” 萧景土难免不会往深处想,外头风言风语的事儿,这事啊一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他家的闺女有啥毛病,要嫁给一个傻子,一想到这,这口气就出不来。 范氏看了他半晌,劝道,“傻蛋的病不是治好了吗?他又上了学堂念书。又识字儿,要是是个傻子哪里念得下书啊,我看呐,傻蛋的病是全好了,谁小时候没落个什么灾什么病的?就说咱们二丫头,小时候还魔障了一回呢。” 萧景土心里好受了一些,却并不轻松,总觉得傻蛋配不上二丫头。二丫头主意多。鬼得很,又能独挡一面,他家能有今日,头功应该算在二丫头身上,越是这样,萧景土就越觉得对不起她。 萧景土抬起头来。撇了范氏一眼,“这事你同意了?” 范氏笑了笑,“不同意又能咋样?这可是二丫头自个选的亲事。我这个做娘的还能拦着?”其实萧玉珠和傻蛋信来信往的,大半年了,闺女大了。要拦也是拦不住的。 萧景土觉得有些头痛,“我到院子里转会。”说罢,便出了正房,到院子里喘口气。 萧玉珠正在西厢房里,守着茶几上的油灯。看着火光跳跃着,不知道她娘同她爹谈得咋样了?锁儿跑了进来,指了指外头,说老爷正在院子里发呆呢,看脸色很不好看。 透过窗户,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正抬头望着天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看了好一会儿,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过,萧玉珠感到头大,愣愣地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第二日一大早,萧玉珠起来,特意找了找,没找着她爹,问范氏,她爹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 庄子上每日送菜送鱼来,荤菜的话,和屠户熟了,不用去采买,屠户自己扛了肉送进潇湘记了,萧景土不用早起去采买,怎么天刚亮就出去了? 范氏叹道,“他啊别不过劲来呗。” 到了早饭时辰,萧玉珠在锅里给每人煎了一个荷包蛋,下了米线,加上在巷子口买的猪血,盖上些炒香的酸豆角,从坛子里夹了一碟泡菜。刚准备好早饭,萧景土就回来了,手里按了用纸包着的几根油条,黑着脸儿说是玉珠最喜欢吃的巷子里的那一家。 萧玉珠双眼眨呀眨的,她爹一大早出去,回来还给她买了油条,难道他同意了? 范氏轻笑了下,私下里对萧景土说,“你也别老板着个脸,叫儿子闺女们看见,心里头不好过。” 萧景土叹气道,“我一想到傻蛋是个傻子,我的心里头就别不过劲来。” 范氏推了他一下,“你啊也别光顾着心里头不顺畅,也不想想咱们闺女将来的日子?咱们玉珠也不小了,马上就过十六岁生辰了,往十七岁奔了。这两年,要不是赵家的坏了咱们玉珠的名声,说不定往咱们家提亲的一大把,我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傻蛋是咱们看着长大的,比起其他不知根底的,玉珠嫁给她也让人放心儿。” 萧景土愣怔了一下,脸色却是比刚才好了许多。范氏见他缓过神来了,提醒他,当着闺女的面,就别傻蛋傻蛋的叫了,闺女听了又该多心了。 萧景土应了一声,进屋去吃早饭了。 腊梅自从说漏了嘴,好几日不敢上玉珠家来串门,得知萧玉珠因祸得福,她爹娘居然同意了,腊梅才刚过来,探探虚实。一推开院门,见着院子里的黑妞,呆了一呆,随即捂着嘴笑咯咯的,“别人家的丫鬟,模样儿都好看,你们家这么个黑乎乎的,带出去也搁不下脸儿。” 萧玉珠望了望远处槐树下,做着针线的一团黑影儿,打趣道,“锁儿长相还好,只是黑了点儿,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显得咱们腊梅更白胖了呢。” 腊梅臊得不行,扑过来掐她,“你这大丫头片子……” 萧玉珠躲过她的魔爪,腊梅才停下手,问起那天的事,萧玉珠瞪了她一眼,“你差点坏了我的好事。”要不是腊梅同她说,旦儿也是姓萧,她同旦儿之间就不会闹那么多误会了。 腊梅很过意不去,嘻嘻笑着。两人正笑闹着,曹太太来了,同来的还有她家的小跟屁虫,她送帖子过来,邀范氏带了两个闺女,乞巧节到她家一聚。 乞巧节也就是七夕,是牛郎织女相聚的日子,又称女儿节。城里的商家太太们,每到了乞巧节,喜欢拉出自家的闺女,出来比试比试。七巧节的聚会,每年一办,关系好的几家轮着来,今年刚好轮到曹家。 范氏接过帖子,见玉翠也在邀请之列,颇有些歉意地说,玉翠怀了身子,定是去不了。 曹太太向范氏道了喜。说她就要做姥娘了。真是好福气,让玉翠安好胎要紧。 两位大人正说着话,下面两个小的已经闹起来了,曹公子和腊梅,冷眼对冷语,一个鼻孔朝天。一个双手掐腰,火药味一触即发。曹太太见了苦笑不得,拉开了她家的公子。“你啊这副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 范氏笑道,“我看啊你家老幺同腊梅倒像是对欢喜冤家。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他们俩倒是般配。” 曹公子冷哼了一声,“她一个乡巴佬,给我提鞋都不配!” 腊梅气得两眼冒火,“我还嫌你的鞋臭呢!” 曹太太看着争执的两人。觉得也就是腊梅这样的火辣性子,才能压得住她家的那个小霸王,一想到来的时候,她不让人来,小子硬要来,难不成是想来同腊梅吵上一架,他才痛快。 曹公子最后被曹太太拖走了,他走的时候还一边拍衣裳,很是嫌弃他娘毁了他的美好形象。 乞巧节那日,腊梅献上了一副她自认为最好的绣品,几位太太们看了笑而不语,曹太太看了帕子上,那比牡丹不像牡丹,芍药不像芍药的花,上头停着一只比碗口大的蜜蜂,忍住了笑意抹了一把汗,还是大大地赞美了一番。 萧玉珠用琉璃珠子串在一起,编了只闪亮的兔子,获得了在场的太太们一直好评,范氏脸上也有了光。 最让人惊艳的是何秋,她用各色丝线,绣成了一副巨大的百鸟朝凤图,绣得栩栩如生,没有一处让人能找出岔子,她一举夺魁。何秋夺魁,萧玉珠很为她感到高兴,两人私下里交流刺绣心得,走得近些。在何秋的帮助下,萧玉珠的绣工更进了一步。 萧玉珠知道何秋喜欢吃包谷粒子熬的糊糊,到了丹桂飘香的八月,庄子上的包谷一熟,她就亲自去摘了些,想晒干了送过去,让何家的用石墨磨了,熬粥用。 八月的庄子,稻田青黄一片,再过半月就是收获的季节,蜀黍沉甸甸地压弯了腰,红了一片,包谷地里,好些婆子妇人在掰包谷,这些不费力气的活计,段光启找了些婆子妇人们来干。 段光启见萧玉珠挎了篮过来,皱着眉头,“玉珠,你要是想吃包谷,我叫人摘了送过去就是,你怎么还亲自跑来?要是叫你姐看见了,有我的好果子吃。” 萧玉珠笑了,小声道,“我姐管的还够宽的。”随后声音大了几分,“我就是想出来透透气,快丰收了嘛。” 说完挎了篮,和锁儿钻到包谷地里掰包谷。 锁儿很是兴奋,她已经很久没有干过这种农活了,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她一边掰着包谷,一边哼着歌。 突然“砰”的一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声音很大,锁儿的位置靠近路边,吓了她一跳。她扒开枯黄的包谷叶子,往前走了两步,想看看是什么东西。 结果是一个人! 锁儿惊叫出声,“二小姐!二小姐!” 萧玉珠正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掰着包谷,因叶子很密,离得几步远便看不到人影。听到锁儿的呼喊,拔开叶子过去寻她。锁儿已经吓得一脸惨白,一手哆嗦着指着道路旁的人,一手捂着嘴止不住的呕吐。 那人反扑在地上,背上的衣裳上被血染红了一大片,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伤口上的血不断地渗出,他受伤了,并且伤得很重。 萧玉珠脑子里一片苍白,她头一回见这么多血,很是恐惧,壮着胆子用脚踢了踢他,没有反应,他不会是死了吧? 锁儿吓得说不出话来,她扶着包谷杆子,用手指了指不远处,“……马” 当萧玉珠看到那匹熟悉的枣红马的时候,她整个人要昏了过去。更可恶的是,后面好像有追兵,隐隐有马蹄声传来。(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九章 救人 锁儿见萧玉珠整个身子软了下来,连忙扶住她,“二小姐,你怎么样?” 萧玉珠看到枣红马,再联想到马的主人,看到地上的一摊血,多么希望面前的人不是他,可是她之前听人说,李子墨端午过后就去了西北大营……想到这,萧玉珠两眼发黑,顿时觉得天地都暗了,一个人用尽力气想把人翻过来,显然有些吃力,“快过来搭把手,这人受伤了,不知是死是活。” 锁儿不能见血,一见血就作呕,听到萧玉珠的喊声,才醒过来,她从小干惯了,力气倒是比萧玉珠的大些,把人翻过来之后,果然是李子墨。 他嘴唇发白,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白得像一张薄纸,让人很可怕,萧玉珠看到他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忍不住要掉泪。就在她以为人已经死了的时候,他的身子忽然动了一下,萧玉珠惊喜地抹了一把泪,用手指往他的鼻孔处试探了一下,发现还有呼吸。 “快!帮我把人拖到包谷地里藏进来。”马蹄声越来越近了,萧玉珠又喜又惊,惊出一身冷汗,喜的是人还活着,和锁儿两个人一前一后将人拖回了包谷地里,浓密的包谷叶子正好可以遮挡,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从里面却能将外面的动静看得清清楚楚。 地上有一摊血迹,还有拖人留下的血印子,在秋日的阳光下,格外刺眼儿。萧玉珠刚把人安顿下来,一回头发现了地上的血,让锁儿铲了一些泥土盖在上面,怕引起人的怀疑,又砍了几根包谷杆子胡乱堆在上面。 原以为万物一失了,锁儿指了指枣红马,“二小姐。马怎么办?” 这样一番折腾,萧玉珠已经累得坐在了地上没有力气,忘了枣红马还在路边,要是追兵来了,发现了枣红马,无疑是暴露了李子墨的身份,此地无银三百两。(.) 来不及细想,从地上飞快地爬进来。闯到路边去牵马。她听到马蹄声从西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应该是来了不少追兵。 一刻也不敢再耽搁,萧玉珠拉了缰绳往包谷地里拉,怕马认生不跟她走。摸了摸枣红马脖子上的鬃毛,指了指包谷地,告诉它。它的主人在里面。原本担心着要是马嘶叫出声来,引来了追兵,哪就完了。结果枣红马极通人性。乖乖地跟在她后面,进了包谷地。萧玉珠把缰绳交了一个长工,让他把马牵到地里面去,走得越远越好,又吩咐离得近知道事情的几个婆子。不要声张,继续掰包谷,该干嘛干嘛,谁知几个婆子听说追兵来了,早跑得无影无踪。 追兵很快就到了,他们来了一队人,个个半臂长袍,一个袖子掉在外面,头上戴有镶有动物毛的帽子,一看就是从极寒冷的地方过来的。为首的几个大声说着话,说的是蒙&古语,听不懂说的是什么。 萧玉珠拔开了包谷叶子往外看,密切关注着外面的一举一动,锁儿守在李子墨旁边,听见来了兵,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追兵从眼前过去了,萧玉珠暗喜,正准备掉过头去,去看看李子墨怎么样了,马蹄声又近了,看来蒙&古人够狡猾,要是蒙&古人下令派兵搜包谷地,那李子墨就藏不住了。 锁儿发现萧玉珠脸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冒出,担心地问,“二小姐,你没事吧。” 萧玉珠让锁儿把砍下的包谷杆子盖在李子墨身上,让她守在旁边,不要弄出大的动静,萧玉珠挎了篮子举步往外面走,手却被锁儿抓住,“别,别去,危险!他们手里有刀有箭的。” 萧玉珠推开她的手,瞪了她一眼,锁儿才想起二小姐的吩咐,没敢再说话。(.无弹窗广告)萧玉珠抓起地里的土,往脸上抹了一把,又用一小坨牛粪,在脸颊上点了一颗奇丑无比的痣。她不敢保证蒙&古人没有找到人,看到一个白净的姑娘,不起歹意。打扮完之后,走到靠近路边的地,假装若无其事地摘起包谷。 蒙&古人听到地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有所发觉,听得为首的人一声暴喝,猜意思应该问得是“谁!”很快有两个小兵从马上跳下来。 萧玉珠尽管很恐惧,可是一想到李子墨的伤,她觉得她应该勇敢一回,李子墨救过她的命,这次应该换她来保护他,想到这心里有了无穷的力量,暗暗握拳,走了出去。 两个小兵见是一位丑姑娘在掰包谷,一见着她脸上的痣,不忍再看第二眼,一位小兵跑去回话了。为首的在马上说了两句,小兵过来传话,他知道丑姑娘听不懂他说话,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是说有没有看到一个身高八尺,骑着马的男子经过。 萧玉珠装着受惊害怕地扶着包谷杆子,摇摇头,一个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依依呀呀含糊不清地说了几个字,她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马背上的蒙&古人哄笑起来,估计是见她长得丑,又是一个哑巴,觉得好笑,便没再怀疑,扬起马鞭往前搜人去了。 等蒙&古人一走,萧玉珠让锁儿去找人,赶快把李子墨转移地方,要是蒙&古人往前没有搜到人,再回来,她再装疯卖傻也没用了。 锁儿很快找来了两位长工,抬着人往庄子上去了。 段光启见到浑身是血的李子墨,大吃了一惊,他们之前打过几次照面,不算熟识,也算是认识,段光启让把人抬到里间去,叫人吩咐下去,这事啊谁也不准说出去,走漏风声。 萧玉珠把门关上,留了一个婆子在外面守着,同段光启商量起来,李子墨伤得很重,再不抢救恐怕就来不及了,庄子上没有药,这么多人没有一个懂医术的,得尽快去城里请一个大夫过来,要是请不到大夫,买两瓶金创药回来也行。 段光启听完,立刻去赶牛车,萧玉珠叮嘱他要是遇上蒙&古人,离得远点,段光启点头,便火急火燎地赶了牛车往城里去了。 锁儿负责去烧热水,萧玉珠让黑牙婆子在外面竹竿上收了一个浆洗的床单,撕成布条,然后用剪子去剪李子墨身上的衣裳,李子墨身上的衣裳被血水浸透了,血干了黏糊糊地与肉贴在一起。 “二姑娘!”黑牙婆子见玉珠不顾男女有别,抢过她手里的剪刀,“这种事又何劳二姑娘动手,你只管吩咐,老朽动手就是了。” 萧玉珠感激地向她道谢,接过锁儿端过来的热水,用开水烫过布条,擦洗伤口附近的血痂,好让黑牙婆子把粘在肉上的衣裳布料弄下来,黑牙婆子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加快里手里的动作。 背上有一道伤口,看得出来是箭伤,射的位置靠近心脏,要是再近一点,估计会要人命,伤口差不多半指深,不知道有没有深及内腑,只是血仍是止不住地流。 他为什么要把箭拔了?不拔箭的话血不会流得这么多,萧玉珠有些想不明白,手上又没有药,只能用烧酒浇过的布条按着伤口,好像没有任何作用。 血还在流,再这样流下去,失血过多,就是神医也回天无力了,萧玉珠焦急地直跺脚,心里念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好人有好报……千万要让李少爷挺过这一关。神叨叨念了一番,才想起打开门去看看段光启回来没有。 只见段光启扯着一个大夫模样的人过来,那大夫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被段光启连拉带拽,头上的帽子差点掉了,大夫手里提着医药箱,又要去扶帽子,段光启蹲下身,背起人就走,从田埂上一路踉跄着过来。 萧玉珠大大地松了口气,把门开得大大的,让大夫进来,然后又关上了门。 大夫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中医,老眼昏花的,手脚又慢,试探了伤者的呼吸,又慢吞吞地看了伤口,看得萧玉珠忍不住要翻白眼,背着人儿同段光启小声说,“怎么请了个老了不中用的过来?” 段光启拉着她到一边去,“城里已经发现蒙&古人了,我去的时候见着一大帮蒙&古人在搜,连药店都不放过,医馆就更别说了,我还是听人说起有一个老中医,避了人到他家里去请的。” 萧玉珠心里跟着又紧张起来,看来蒙&古人和李子墨对上了,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穷追不舍,看情形是要杀人。 大夫一手捋须,闭着眼睛把脉,他倒是颇为享受,看得人急死了,还好消息不坏,没有伤及五脏六腑。大夫把金创药粉撒在伤口上,厚厚地铺了一层,又哆嗦着从药箱里找来白色的细棉布,来包扎伤口。他一个人年老无力又包不好,萧玉珠要过去帮忙,黑牙婆子拦着她,赶在她的前头,两人齐心才把伤口包扎好。 大夫开了一张消炎的方子,让人去药店抓了药,熬给他喝,好不让伤口复发。 萧玉珠谢过大夫,从段光启那借了十两银子作为答谢,让段光启送着人回城去,顺便去药店抓药。临走的时候,萧玉珠嘱咐道,抓药的时候,让他小心留意,要是有蒙&古人在附近,就到偏远一点的药店去,千万别被蒙&古人盯上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章 买药 过了两个时辰,段光启顺利回来了,手里提出几个药包,他在药坊附近见着一个蒙古兵,怕被人盯上,不敢抓得太多,只抓了四五副就出来了。只不过没有买到金创药,药坊的掌柜说,蒙古人正在严查买金创药的,像是在抓什么人,为了不出意外,掌柜的有药也不敢卖了。 幸好老中医留了一瓶金创药下来,能撑过几天,萧玉珠拿过药包,在后面的小木棚里,往炉膛里塞了两个柴火,准备熬药。 锁儿从地里捡了些干枯的包谷杆子,找了一把烂蒲扇过来,帮着生火,庄子上没有备药罐,萧玉珠找了一个瓦罐,放在炉上小火慢慢地熬着。 锁儿扇着蒲扇,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颇有些担心地说,“二小姐,那人不会是逃犯吧,我们这样收留他,会不会引来祸端,我见着那些蒙古兵一个个都是不好惹的。” 萧玉珠知道锁儿也是为了她好,看了她一眼,“他不是逃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曾经救过我的命。” “哦”锁儿怔怔地回了一声,见玉珠脸色还好,继续往下说,“他看起来伤得很重,不过还好没有生命危险了,幸亏他遇到了我们二小姐,也算他福大命大,捡回一条命。”胆子大了些,又问,“他中了箭,还好箭上没毒,他这样被人追着,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当初挑丫鬟的时候,以为她是个话少的,买回来之后偏偏发现是个绕舌的,又喜欢打听事儿,萧玉珠白了锁儿一眼,“他是好人,怎么会犯事?要说被人追杀。有错也是那群鞑子的错。往后这些事儿,就别偷着打听了,知道得多了,反而会惹祸。” 锁儿小声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一下一下扇着蒲扇,让萧玉珠到屋里去休息,她熬好了药就给人端进去。 经过这一番折腾。萧玉珠整个人惊吓过度。浑身没有力气,觉得身上乏得很,便进了屋,去里间看了下李子墨,他还没有醒过来,她搬来板凳守着人。人什么时候醒过来也好有个照应,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她就靠着床的围栏睡着了,还是锁儿端了药进来摇醒了她。 等药稍微凉了些,萧玉珠便坐在床头。往李子墨身后垫了个枕头,不敢垫得太高,怕伤口挣开了血流出来,让他的头靠在她的手腕处,这样他也舒服些。锁儿用瓦勺送了药过来。萧玉珠掰开他的嘴巴,才把药送了进去,两人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喂下小半碗。 这时段光启过来,看了看李子墨的情况,人还是昏迷的,清咳一声,让玉珠跟着他到外屋说话。 “李少爷伤势很重,他的情况要不要告诉他家里人,现在城里来了蒙古人,他家里也会听到些风声,要是他家里人知道他回来了,又受了伤,说不定会像无头苍蝇乱找,反而容易败露。” 萧玉珠点点头,她正有此意,想尽快回家一趟,只是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安全,要是被自己的人走漏了风声,传了出去,后果不开设想。 段光启也担心这一点,知道这件事的人,光掰包谷的婆子妇人就有二十来个,请来的婆子妇人是零工,干一天活结一天账,没有什么交情,虽然他已经嘱咐过了,但不敢保证这些婆子妇人们不会把事情说出去,庄子上的长工还好,跟了他这么久,都是些信得过的。 萧玉珠还有一样担心,要是过两日蒙古人在城里搜不到人,又想起什么找到这里来,那就纸包不住火了,还得把人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是。 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前不久她家买了五十亩荒地,想冬下开出来,种上一茬油菜养养,来年也能种上些庄家,能打多少是多少。萧景土让人盖了两个房屋,准备用来给开荒的人住,现在那里没人,搬过去也好避人耳目。 段光启仔细一思量,也觉得那个地方甚好,只是眼下是大白天,挪地方的反而会引起人注意,提议天黑了再搬。 萧玉珠想着要去李府报信,把锁儿留下来照顾,嘱咐她闭近她的嘴,不要再打听也不要同他人说起此事,段光启派了两个信得过的长工,守着屋里。 回到家,萧玉珠写了一封短信,差吴七给李府送去,担心李府也被那群鞑子给盯上了,让他走得后门。 过了半个时辰,李府来人了,来的是秦浩,他收到信后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萧玉珠领着人去了杂物房,这里堆放着闲置不用的锅碗瓢盆,平日里鲜少有人来。 秦浩进了屋,警醒地朝门外看了看,才要关门。 “放心吧,这里没人来,比那些雅间安全多了。”萧玉珠道, 秦浩焦急地问,“三少爷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被人一箭射在背上,差点射中了要害,还好箭上没毒,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萧玉珠叹了一声。 秦浩这才松了口气,眼睛朝外面时不时地张望,看得出来他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今日城里突然多了蒙古人,三少爷去西北又久久未归,我就猜想是出事了,还好三少爷只是中了箭,只是他身手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躲不过敌人的箭,他的箭术一向来很好,百步穿杨,马上功夫又好……” 李子墨的箭术萧玉珠没有见识过,马上功夫她倒是深有体会,她生辰那日,差点要了她的小命,萧玉珠皱着眉头,见秦浩陷入沉思,咳了一声,把他拉回到现实,“咱们还是想想眼下该怎么办吧,我手头上的药不多了,只有一瓶金创药和四副药材,他受的是箭伤,伤口很深,金创药也用得多,药材的问题你得想想办法。” 李府家大业大,认识的人多,药材的门路比她们老百姓家来得宽些,药也易得些。 秦浩点点头,“药材的问题包在我身上,府里头也常年备有上好的金创药,只是你说的那大夫开的单子,给我一份,我好让人去抓。” 药方单子萧玉珠带了来,去柜台那边找他爹拿了纸和笔,抄了一份留给秦浩。 萧玉珠说起一件事,说要把三少爷转移到新庄子上去,他现在还没醒过来,回府里也不太方便,更重要的是李府恐怕已经被蒙古人给盯上了。 秦浩皱着眉头深思,待在外头,敌人在明处咱在暗处,有个风吹草动也好应变,反而是比留在府里头安全,同意地点了点头,看向萧玉珠的目光颇有几分赞赏。 范氏见萧玉珠在杂物房同秦浩说话,说了半个多时辰,人还没出来,中间王三来过一趟,说要进去拿碗碟,被她拦住了,她见二丫头神叨叨的,估计她心里有事。 秦浩一出来,便飞快地从后门走了,萧玉珠从杂物房出来,就直呼好饿,好找东西吃。 范氏见她拿了两个食盒,每个食盒里面都是装得满满的,下面装了饭,再装了好几盘菜,装的都是清淡的菜,还装一盅汤,装了两样小吃,一样蒸饺,一样包子,还有一碟泡菜,她一个人哪吃得了那么多,就是加上那个黑丫头也吃不完吧。 范氏起了疑心,悄悄走近了厨房,把萧玉珠吓了一跳,手里的碟差点打翻了。 “二丫头,你不是喜欢吃辣子吗?怎么今天装的都是清淡的。”范氏故意问。 萧玉珠愣怔了一下,挤出一丝笑,“我……秋天天气干燥,我怕上火。”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事情告诉她娘,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她有些迟疑。 “你什么时候学会瞒着娘了,你和秦浩在杂房里说了那么久的话,还背着人儿,要不是我拦着王三,被人撞见了传出去也不好听。”范氏脸立马沉了下来。 萧玉珠有些意外,略想了想,便决定把事情告诉范氏,往后还需要她的帮助呢。 范氏一听,急得不得了,在厨房里头走来走去,边走边右手捶左手,“你哪来那么大的胆子,见着那些兵估摸着吓坏了吧。那些人可都是没长眼睛的,不是那么好惹的,今天在街上,有人家的黄花闺女就被那群狗东西给调戏了,结果害得那姑娘要死要活,差点要跳河,幸亏被人发现得早拦下了。” 萧玉珠袖子下的拳头紧握着,很是气愤,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这种事情,看来那群鞑子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范氏又看了看萧玉珠手里的食盒,“你这是要给李少爷送去?” 萧玉珠点点心,“我和锁儿还没吃饭,三少爷现在还没醒过来,我想着给他备点,他什么时候醒过来都能喝上。” 范氏见她备的汤是红枣鸡汤,是生血的,觉得自家姑娘想得周到,本想夸她两句,可眉头挑了挑,又立刻大叫出声,“外头都是那些狗东西,你这样出去,娘怎么能放心儿,东西还是差人送过去吧,你就在家里避避。” 家里头哪有放心的人,再说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萧玉珠一再坚持要去送饭,她还想去药坊买药。 范氏急都快急死了,她知道李少爷伤得重,需要药,可眼下城里都是蒙古人,最后还是让萧景土拿了单子,跑了几家药坊,多买了几副,他和天字一号的大夫熟识,从人那里得了一小瓶金创药。 范氏见玉珠说什么都要出门,找了一个挂有纱帘的帏帽让玉珠带上,又派了吴七护送过去。(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一章 李府来人 萧玉珠和吴七是傍晚的时候出发的,到了庄子上天已经黑了,把食盒打开来,让锁儿同她一块吃点。 锁儿中饭都没吃,黑牙婆子给她送了几个饼来,她胡乱添添了肚子,这会见到饭菜也觉得肚子好饿,不顾主仆有别,和萧玉珠两人挤着头围在一张破木桌上,吃起来。 萧玉珠特意把鸡汤留下来,等李子墨醒了叫人热热就好,边吃饭边问锁儿,李少爷中间醒过没有。 锁儿摇摇头,“中间给他换过一次药,包扎了干净的细棉布,还好血是止住了,可是人却没醒。他的脸色白得吓人,他不会醒不过来了吧?我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也听人说,一个人要是失血过多……” “别胡说,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萧玉珠一声呵斥,瞪了她一眼。 锁儿把头埋进碗里,扒了口饭,才敢小心打量萧玉珠的脸色。 没多久,段光启来了,他赶了牛车从家里拉了一床棉被过来,他听玉珠说新庄子上什么都没有,又拉了一些稻草和一床草席,给来铺床用过的,还有两个药罐几只碗。 他想得周到,也够细心儿,萧玉珠朝他笑笑,吃完饭,等天色完全黑下来,才开动,在牛车上铺好稻草棉被,段光启叫了两个信得过的长工,几个人齐心协力把李子墨抬到牛车上去。 萧玉珠把药归拢好放在车上,又回过身看了看里间,把地上留下的血迹用柴火灰盖了,把床上沾到血的稻草和换下来的带血的棉布,叫锁儿抱到小木棚里,一把火烧了,确认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才走。 段光启让让吴七在前面掌着灯笼探路。因为新庄子是在东南边,现在的庄子是在西边,中间隔着县城,离得远了,又不敢往城里走,只能走小路,路上不好走,坑坑洼洼的。 萧玉珠和锁儿坐在牛车后头。窝在稻草堆里。萧玉珠带了帏帽,锁儿用布遮了脸,只露出两只黑亮亮的眼睛来。 漆黑宁静的夏夜,天空繁星点点,稻田静得能听到青蛙的叫声和虫子的蛐蛐声,两人又是这样的装束。反而更让人生疑。萧玉珠原本说不带帏帽的,黑牙婆子硬要她带上,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块破布。给锁儿把脸蒙住了,直到现在,萧玉珠才想起来。走的时候发现黑牙婆子头上的头巾不见了,不会就是锁儿脸上这块吧。 锁儿想到黑牙婆子的模样,就要吐了,一把把脸上的布扯下来,“怪不得我怎么闻到一股头油的味道?”没有头巾蒙面。吹着夏夜的凉风,很是清爽。 “二小姐,你也把帽子摘了吧,咱们吹会风,也就没那么热了。” 萧玉珠把帏帽摘了,望着四周黑乎乎的一片,只有两个小点的红光,在前面慢慢移动着,凉风习习,吹在人脸上很是爽快。萧玉珠下意思地低头去看棉被里躺着的人,天上没有月亮,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感觉到他微弱的呼吸声,萧玉珠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看他是冷是热,结果碰了一下,便缩了回来,凉飕飕的吓人。 “你怎么了?”锁儿见她猛然震了一下,扭过头看她。 萧玉珠吩咐锁儿把被子给捂严实了,不要让风灌进来,锁儿飞快地用手掖了掖被子,锁儿是个话多的,做起事来却不含糊。 到了东南边的庄子上,已是两个时辰之后,新庄子上很是简陋,只有前不久刚盖好两间房,和两张木床,再没有其它,幸好他们带了豆油,又带了油灯,萧玉珠让锁儿去灌豆油,把灯先点上。她把稻草铺在里间的床上,她知道李子墨身上冷,便把凉席撤了,直接又铺了床旧棉被,铺得柔软,人睡上去也舒服些。 安置好李子墨之后,又在旁边的外间,铺好稻草和草席,给留守的人住,忙活了一阵,突然有人敲门,大家都惊住了,你看我我看你愣了一会,段光启脸色都白了,下意思地要去吹灯,萧玉珠拦着他,这时候吹灯,岂不是更惹人生疑。 段光启让吴七到里间去守着,并把里间的门虚掩上了,让人密切注意外头的动静,萧玉珠让锁儿手里的动作不要停下来,就装着是刚搬来的,还没来得及收拾。 段光启走到外头,隔着门板喊,“谁啊?” 那人贴近了门板说话,“是我。”他的声音很小,只不过田里一片寂静,还是能听得清楚。 段光启疑惑,萧玉珠已经听出来了是谁,朝段光启使了个眼色,让他开门。 来的人是秦浩,他四下看了看,才一脚跨了进来,他后面还跟着两个人,看到那弯弯的月牙眼睛,萧玉珠不由地嘴角上扬笑起来,杜鹃也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姑娘,秦浩介绍说是李少爷的贴身伺候的丫鬟雨桐。 段光启见是李府的人,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秦浩进里间看望李子墨,见他仍是双唇紧闭,面无血色,颇有些担忧。 雨桐一来,便抢着干活,寻了扫把扫地,打来水擦门窗,锁儿见她同是伺候人的丫鬟,像是找到了同路中人,对她格外照顾。 萧玉珠拉着杜鹃,想要找个地方说话,她好久没见过杜鹃了,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呢,四周看了看,发现了一道后门,拉着杜鹃的手出了后门。 原本以为出了后门,会是个后院,有篱笆围栏什么的,结果光秃秃的是一块荒地,两人只好站在杂草从中,避了人说话。 “你怎么来了?”萧玉珠开门见山地问。 “老夫人听说三少爷受了伤,急得旧病又犯了,在床上躺了半日,滴水不进地直嚷着心口疼,老爷知道她也是担心自家儿子,只是三少爷受了伤,总归需要人照顾,老爷原本是想接回到府里头疗伤的,可是没想到,李府这么快就被蒙古人盯上了,前门和后门附近都有蒙古模样的人,还好他们没有发现临着巷子的翠竹后面,还有一道角门,我们就是从角门出来的。”杜鹃不急着正面回答,慢慢地把事情经过说给玉珠听。 萧玉珠想起来,原本她心里所指的后门,是杜鹃口里的角门,想起那天差吴七去送信走的是角门。 “蒙古人一来,府里头就乱成一团遭了,老夫人怕三少爷受伤的事走露了风声,只说三少爷上京当差去了,只不过还是有人猜测蒙古人要搜的人是三少爷,否则不会找到家门口来了。老夫人想找两个丫鬟过来伺候三少爷,又怕引起两个姨娘的怀疑,便想到了我。我在偏院,平时就没有人过问,出去几日也不会有人发觉,要是有人问起,老夫人就说秋收了,京城的庄子上需要人手,派几个人过去帮忙。这下更合了两个姨娘的意,她们甚至放出话来,说我这次出来,说不定是就是永久地派出去了,再也不要想着回府里头。”杜鹃说道。 杜鹃在偏院干的是初使丫鬟的活计,她这一出来,马上就会有人顶了她的差,她再回去就难了,说不定还真会应了两位姨娘的话。 萧玉珠皱着眉头,“两位姨娘视你为眼中钉,你为什么要顺着她们的意,这外头的差事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要是到时候两位姨娘从中作梗,老夫人又不能为你做主,你回不了府,你又该怎么办?你傻啊,你已经被她们利用过一回了……”说到后面,她也是气不过,恼羞成怒了。 杜鹃苦笑了一下,“有两位姨娘压着,我在府里头已再无出头之日,还不如出来,说不定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见萧玉珠不解,继续往下说,“要是三少爷能躲过这一劫,我又伺候有功,老爷夫人定会大喜,倒时候让三少爷求个恩典,把我收在他的门下……” 她怎么没有想到?祸福向来就是相互依存的,杜鹃要是把三少爷伺候得痊愈了,到时候提什么条件不好提,到了三少爷的门下,杜鹃和秦浩的事就好办了。 萧玉珠眼睛亮亮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悦,在心里暗暗为杜鹃加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那……那个雨桐的丫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也跟着来了。”现下是紧要关头,一个陌生人闯进来,她心中生疑,不知道这个丫鬟信不信得过。 杜鹃轻推了她一下,“你啊就是太机灵了,机灵反被机灵误。雨桐是三少爷的贴身丫鬟,人家的卖身契还捏在三少爷手里头,她敢对三少爷不忠?”说到“卖身契”三个字,杜鹃目光闪烁了一下,神色黯淡,联想到她自己也是卖了身才进的府,心里头很不好受。 萧玉珠握着她的手,凑近了说,“有了银两,卖身契是可以赎回来的,到时候一样是个自由人。” 杜鹃扯出一个笑容,萧玉珠见她突然没了兴致,不想再说下去,便回了屋。 秦浩这次来,带了药材过来,又从包裹里拿出两瓶金创药,说是三少爷之前花了重金从西南买的,是上好的金创药,让人以后换药先用这两瓶,伤也好得快些。 萧玉珠告诉杜鹃食盒里有吃的,又告诉她屋子旁边就有水,只不过不是井水,要烧开了才能喝,庄子上条件艰苦,要她们几个多担待,知道秦浩会留下来看守,他会武功便也让人放心儿,安顿好杜鹃和雨桐,她也要回去了。 杜鹃让她放心吧,她们来的时候东西备得齐,一样样掏出来,有换洗衣裳,白色细棉布,有妆奁盒子,有滋补的药材,参片、三七、大枣什么的……连做汤用的盐巴也不拉下,小件儿备得齐全,是打算来这长住的。(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二章 吃霸王餐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真是个好天气,田埂上的小野菊开了,在秋风中恣意地绽放。萧玉珠看着一大片金黄,一扫灰霾的心情,想摘些菊花回庄子上,插瓶用。 可一想庄子上有病人,送菊花不太吉利吧,不过在古代好像没有这个讲究,野菊花颜色明亮,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人见了心情立刻好了很多。萧玉珠采了一把小野菊拿在手里,从土路上过来,经过窗口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声音,刚往前走了两步,锁儿从里面跑出来,惊慌失措的样子。 “怎么了?”萧玉珠问。 锁儿看到萧玉珠,像见到了救星,扶着门框大大地喘了口气,手指着里间说,“李少爷醒了,可是他刚一挣开眼就要下床,伤口挣扎开了怎么办?好不容易养了两日才让伤口愈合了,我怎么劝也劝不住,他估计是见我是生人,听不下我的话,又问了我的芳名,说要答谢我的救命之恩,日后定当重谢什么的。” 听到人醒了,萧玉珠心中欢喜,“杜鹃和雨桐不在屋里头吗?” 锁儿答道,“雨桐姐去水沟里洗衣裳了,姑爷一大早派人送了菜过来,还捉了五六只鸡过来养着,说是给李少爷补身子用的,杜鹃姐见上午能给人灌了大半碗汤,便想着杀了鸡,炖了汤给人补补,好早些醒过来,这不去附近找柴火去了。” 锁儿就是话多,问她一件事,她能扯出七八件来,果然见着荒地里多了几只鸡,萧玉珠笑着推了门进去,“你要报恩,是不是连我都要重谢啊?” 萧玉珠进去的时候。李子墨正抓着床栏试着要下床,他的一只腿已经落在床外,上身却是很吃力的样子。听到这个声音,他震惊地抬起头来,脸色怔怔的,随即朝她温柔地一笑,一个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化开了,显得有些凄美。 “别下来。你快给我躺回去。”萧玉珠把菊花放在床旁边。[]过去扶他。 李子墨就着她的手,重新躺回到了床上,萧玉珠往他背后面塞了个枕头,让他舒服地靠在床头,不被硬的床架子硌到。又出去找了个破瓦罐,装了水进来插花。放在他一眼能看到的地方。 李子墨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看到窗台上的野菊花,明亮亮的色彩顿时让整个房子有了生机。浅浅笑着问,“怎么会是你?” 他心里充满了疑惑,脸上却很是淡定。 萧玉珠找了个凳子在他床头坐下。故意打趣着说,“如果我说是我救了你,你能相信吗?我这可不是邀功,是事实,刚才听锁儿说。你要答谢她,我倒是想知道,你想怎么答谢人,是真金白银,还是各式珠宝首饰?” 这时,锁儿端了碗水进来,“你还别不相信,还真是我家二小姐救了你,想想那天,吓都吓死了,来了那么多兵,要不是二小姐聪明,扮了个丑姑娘把兵吓跑了,那群人说不定还会派人搜包谷地……” 李子墨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笑的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忙收了笑,摸着胸口咳了两声。 萧玉珠瞪了锁儿一眼,她才没有把话继续往下说。萧玉珠又问水是从哪里来的,烧过了的吗?锁儿点点头,说是她刚烧开的,是凉了一会的。萧玉珠才放心地让锁儿把水端给他喝,“快把水喝了吧,这几日你人没醒,每次都是拿筷子撬开了嘴,才喂下一些。” 李子墨轻笑,端着水一饮而尽,他应该是渴了,萧玉珠让人再去倒一碗来,放在床头。 “我还以为我这回是死定了,没想到遇到了你。”李子墨定定地看着,嘴角扬起一丝笑。 萧玉珠知道他在看她,故意把脸别向它处,看着窗台阳光下的野菊,又不想他太把救人的事放在心里,故作轻松地说,“那天我也没想到摔到地上的人是你,换了是别人我也会这么做的。你救过我的命,这回咱们也算是了清了” 李子墨皱起了眉头,额头上冒了密密麻麻的豆大的汗珠,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几分。 “是不是伤口痛了?”萧玉珠心里急了,估计是他刚才听到丑姑娘,笑得太大声了,一下子又说了这么多话,牵动了伤口。让他别多说话,扭头叫锁儿进来,两人扶着他在床上躺下。 杜鹃拾了柴火回来,得知三少爷醒了,高兴地要进房看看,锁儿拦住了她,说三少爷的伤口发作了,正躺着休息呢。 他刚醒来,身子很虚弱,得好好补补,杜鹃捋了袖子就要去荒地里逮鸡,萧玉珠提供了一个补血的方子,让她在汤里面放上参片、大枣和枸杞,和鸡肉一起炖,炖得烂烂的,连汤带药材一起喝下。 锁儿知道要炖鸡,抽抽鼻子,自告奋勇地去烧火,等杜鹃收拾好鸡,放上药材,用瓦罐在临时搭的灶上小火煨着。这两日,段光启找人在后门搭了灶台,又拉口两口锅过来,水桶和木盆添了两个,做菜用的油盐酱料也拿了几样来,布置得齐整,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鸡汤炖好了,杜鹃给里间端了一碗,很快便空着碗出来,说三少爷夸这鸡汤味道不错,喝了大半碗,只是他身子虚弱,喝了便睡下了。 萧玉珠每日会来新庄子上转转,看到李子墨一天天好起来,她也跟着高兴。 萧玉涵知道李子墨受伤的消息,闹着要过来看望,范氏拦着他,说人才刚好了点,他一去尽给人添乱儿,眼下风头又紧,听说蒙古人在城里杀了人。 腊梅娘过来打探消息,她好几日没允许腊梅去集市上卖豆腐,原本以为两三天,这些蒙古人就会走,没想到事态越来越严重了。 “可不是,听说是一个后生推着牛车,不小心同人撞上了,他们就把人给杀了。”腊梅娘道。 范氏道。“那些蒙古人是杀人不眨眼的,说杀人就杀了,那后生赶着牛车,又是下坡没刹住,把蒙古人给得罪了,吓得半死,歉还没道完就被人杀了。” “哎呀呀,不得了了。我家老头子还挑了担出去卖豆腐去了。”腊梅娘想起来。心儿跟着颤了两下。 “你也是要钱不要命的,这个时候还卖什么豆腐。”范氏刺了她两句,腊梅娘急惶惶地寻她当家的去了。 腊梅家的是小本生意,挑着担儿随处走的,运气好的话碰不上。这几日,范氏不让玉珠出去卖糕点。就是怕碰上蒙古人,可是千防万防也防不住,蒙古人既然跑到她家店里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萧玉珠心里嘭嘭直跳,不会是被人发现了什么端倪? 范氏才说起,原来蒙古人是上潇湘记吃饭去了。前两日来过一会,原本以为来过一回便不会来了,可是不知道什么菜对上了他们的胃口。这两日又来了,他们人又多,点的又都是好酒好菜。光是手抓羊肉就叫了一大盘,牛肉又叫了好几斤,烧鸡什么的也要,点的都是肉菜,上的又要是店里最好的酒,光这些还不打紧,最让人可恨的是吃了不给钱,拍拍屁股就走。 “再这样白吃白喝下去,咱家的店还撑得了几日?”说到后面,范氏几乎要咬碎一口牙。 蒙古人向来喜欢吃牛羊肉,可能是店里的手抓羊肉味道不错,才会招来了蒙古人。人家已经看上了潇湘记,要怪只能怪她家店做的味道好。 萧玉珠想了一下,劝道,“他们手上带刀带箭的,他们吃霸王餐,我们也只能拿人家没办法,总不能同人理论,那是要引来杀身之祸的,咱就当着破财消灾了,这些个钱咱们往前头还能挣回来,人命才是大事。” 范氏点点头,眼圈红了,“这些钱财算不得什么,只可怜你爹,天天在那些蒙古人眼皮子低下,提心吊胆的,不敢同人要钱,还要陪着笑脸,把人当老爷一样伺候得好了。难做啊,不当心还会丢了性命,这脑袋是悬在刀尖尖上了哟。”说到后面,范氏声音变了样,眼睛里面狠狠地,“我呸!一群狗东西!” 萧玉涵听到了,很气愤地从书房里出来,双拳紧握,“蒙古人在咱们的地盘上为非作歹,强霸民女又杀了人,官府难道就袖手旁观,不管了吗?县令作为一县的父母官也对这事不闻不问?” 这话把范氏吓得不轻,“哎呀,小祖宗,这话在家里说说就罢,千万别到外头说去。他们人多,个个身手不凡,上头又没有派兵下来,县令哪里敢管?眼下人人都是求个自保,你也就别给我添乱了。” 范氏一想到一日两顿,那群蒙古人就要来潇湘记要吃要喝,这口气哪里咽得下,她的心口就嗷嗷地疼,让玉珠带着玉涵下去,她去房里躺会。 到了晚上,萧景土从店里回来,憔悴不堪,整个人一下子老了许多。萧玉珠给打来一盆洗脚水,让他泡个热水脚,可以减轻疲劳,轻松许多。 范氏伺候自家男人脱了鞋袜,劝说了两句,说那些钱财就算了,千万别同人起争执,让两个伙计伺候人的时候当心些。 萧景土苦不堪言,“蒙古人一来,其他的食客都不敢来店里了,这几日尽出不进啊,两个伙计也是害怕,端个菜手发抖,今日吴七出了一回错,一个蒙古人当场就骂了,另一个蒙古人还拔了刀,我发现得及时出面赔了不是,这事才算过去。” 范氏背过身去抹眼泪,这样的生意不做也罢,只是家里的铺子在那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萧玉珠安慰道,“说不定过几日蒙古人就走了,这两日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度过这个难关。” 范氏咬紧了牙。(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三章 缘由 过了两日,蒙古人还是没走,他们发了疯一样在城里搜索,医馆药房被翻了个底朝天,抓住药房的掌柜逼问,又问不出什么来,甚至连买药的人也不放过。 还好,秦浩从李府带过来的药材多,光抓的中药就备了十天的量,李子墨的伤口愈合了,金创药也用得少些,应该够用。眼下城里的局势很紧张,那些蒙古人搜不到人,可能会把魔爪伸向李府,老爷吩咐,蒙古人一日不走,三少爷一日不能回去。 不过让人高兴的是,李子墨的伤好得很快,到了第三日,他就已经能下床了。秦浩从城里打探消息回来,知道李子墨能下床了,很是激动,马上就冲到了里间。 李子墨见秦浩来得正好,让杜鹃在门外守着,他用要事要同秦浩说。 “你不是去西北大营了吗?又怎么会惹上了蒙古人?”秦浩拿了个破板凳坐下,心里好奇,西北虽是靠近蒙古,可近些年来,朝廷和蒙古友好相处,又没有战端,要说最近麻烦不断的,却是西南边界的少数民族,朝廷已经派了大将前去镇压了,李子墨怎么就把蒙古人惹上了,他马上功夫精湛,甩掉几个追兵还是很容易的。 李子墨半靠在床架上,说起了事情始末,“我这次是例行去西北查看大营,近来西南战火连连,圣上唯恐同边界交锋之际,西北的蒙古人不安定,这些年蒙古人每年向朝廷进贡,实则一直不安静,要是这时候背后捅上一刀,腹背受敌,西南的战事也会受到牵连。我到了西北之后,让大营加强防备。增加了驻守的人手流动巡视,并暗暗观察蒙古人的动向,谁知蒙古人没有任何动静,同往常一样,只是派去的人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蒙古兵好像一下子少了大半。后来查清楚了,蒙古兵集合起来,安置在蒙古境内靠西南的地方。这样的话。蒙古很可能与西南相勾结。随时准备听命救援增兵。更让人奇怪的是,西南那边好像对朝廷的动向一清二楚,连行军的路线都摸清楚了。” “怪不得这几个月下来,咱们连连战败,看得是朝廷内部出了奸细,泄露了军情。”秦浩突然顿悟过来。 李子墨点点头。继续往下说,“我也怀疑出了奸细,只是不知道这个奸贼是谁。我悄悄写了封信,原本是送往西南镇守大将军处的,结果半路就被蒙古人拦下了。信送不出去,连我送往京城的信都被拦下了,我原本想连夜带几个随从回京的,有一名从西南过来送信的小兵,带了镇守大将军的口信。让我加强西北的防守,他怀疑西南同蒙古人勾结,这一点,圣上早就考虑到了。那小兵到的时候只剩一口气,好不容易说完了大将军的口信,话没说完就断气了,我就这样看着他死在我怀里……” 秦浩给他倒了一碗水,让他休息一下,李子墨平复了心情,才觉得好过了些,“那小兵临终之前说了一个最后一个字,是“曹”字。” “曹……曹……”秦浩喃喃自语,像是想到了什么,差点跳了起来,“他要说的是一个人的名字,难道奸细是太监曹总管?” 李子墨微微笑着,“我也想到了,曹总管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圣上把他当心腹,很多军情大事都不避着他,也难怪这么机密的军情会传了出来。我发现了这个秘密后,连夜带了几个随从启程回京,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蒙古人,他们派了一大队人马,显然是不放心那个从他们手里逃脱的小兵,把我也盯上了。他们人多派的又是精兵,我们人少,甩了几次都甩不掉,好几个人死于他们的箭下,后来只剩我和小黑。我想到一个稳妥的办法,就是兵分两路,我来引开追兵,好让小黑把信带出去。” “这样你才会受了伤?” 李子墨说得口干,喝了一口水,“我把追兵全引到我这条路来,骑着马一路往前,走的小路,一路同他们斡旋,好拖出时间来,只要小黑到了最近的城镇,就能把信送出去。我跑了一天一夜,追得狠了,人就在我的屁股后面,又冷又饿,身上又没带吃的,只能靠着体力维持,没想到,快出山的时候被人射了一箭。那人的箭上功夫同我不分高下,我原本以为我就要这样死了,这样下去,我只能被乱箭射死。反正都是要死,不如拼一把,我把箭拔了,丢在出山的路口,让他们以为我出了山,又不敢相信,定会往另一个路口去追,我从出山的路逃了出来。箭拔了之后,伤口的血血流不止,渐渐地就没有知觉了,我也不知道枣红马把我驼到了什么地方……” 秦浩倒吸了一口冷气,“还好你命大福大,遇上了玉珠。” 李子墨眼角含笑地看着窗台上的小野菊,脸上的笑容更明媚了几分,“估计蒙古人寻着箭的方向,在山上找了一会,发现不对劲,才出了山追了上来,这给我赢得了时间。还好玉珠是个胆子大的,换了其他的姑娘早就吓晕了。”可能是上次玉珠生辰的时候,他骑着马在附近逗留,枣红马记住了路,才会把人驼到庄子上来。 “吓晕是小事,还好你没有给玉珠带来杀生之祸。”秦浩坏笑道,拍拍他的肩膀。 李子墨怔了怔,随即笑了,“说起来是我疏忽,这回死里逃生,我光顾着庆幸了,忘了玉珠为我承受的这一切了,她又是个小姑娘,估计想起来就后怕吧。” ………… 萧玉涵知道李子墨受伤,在家里吵了好几日,让玉珠带着他过来看望,磨得范氏耳朵起茧,见这两日外面的事态好了些,蒙古人不搜查了,只是在市面上晃悠,好吃好喝的很是悠闲,才敢让段光启从小路送了人过来。 萧玉珠带着人在外面等了一阵子了,见杜鹃在门外守着,说是三少爷和秦浩在里间叙话。也知道说的肯定是些机密,她才不想偷听,只是萧玉涵一脸的好奇,拉着萧玉珠不停地问,“李大哥是怎么受的伤?他怎么好好的又中了箭?那群蒙古人个个凶神恶煞,李大哥一个人能躲过他们这么多人的追捕,真是英雄啊。”说着眯起了眼,很是崇拜的样子。 萧玉珠拉着他到一边去,嘱咐道见了三少爷,不该问的就不要问,有些事不是他们能打听的,何况问了三少爷也不会说,又何必落人个难看。 萧玉涵点点头,心里头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又忍不住问,“二姐,你那天是怎么救的人,同蒙古人说话,你不害怕吗?你胆子真够大的。” “不要再问了!好奇害死猫!” 秦浩从房里一出来,就发现了在秋日里吵架的两姐弟,招手让萧玉涵过来。 萧玉涵朝萧玉珠扮了个鬼脸,跟在秦浩后面进去了,很快扶着李子墨从里面出来,路过萧玉珠身边的时候,朝她得意地笑了笑,“子墨哥哥要给我讲故事,不是我要问的。” 李子墨往前试着走了几步,发现他伤口不疼了,能自己走,便摆脱了萧玉涵和秦浩的手,慢慢地往草丛中走去。三个人坐在草地上,闲谈起来。 萧玉涵原来就对李子墨十分佩服,这回听他说起西北的经历时,李子墨的形象在他心里高大了几分,变成崇拜了。手托着下巴,眼睛放着光,兴致勃勃地想象着西北的大漠风光,戈壁沙漠,不见天日的风沙,一汪月牙绿洲,还有那无尽的草原,奔腾的骏马…… 萧玉珠远远地看着,听不见他们说的是什么,看到萧玉涵的表情,眼中崇拜的目光盯着人看,一双眼睛恨不得贴到李子墨身上,觉得好笑有好气,她这个二姐,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待遇啊。他们说这么久,难道不口干吗?提了壶茶水拿了几个茶杯过去,走近的时候,刚好听到李子墨说他拔了箭。 “拔了箭是要流很多血的,这点你不会不懂吧?”萧玉珠忍不住插话。 萧玉涵皱着眉头,嫌她来的不和时机,打断了精彩部分,李子墨抬头,面色晶莹地看着她,微微笑着,“我只是想引开追兵,手里又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更好的引起敌人的注意,只能出此下策。” “引开追兵的办法有很多,可以解下帽子,脱下披风,甚至可以扔掉手里的兵器,又何必这么孤注一掷,拔了身上中的箭,流血过多,就是神仙也回天无力了。”萧玉珠不满地撅着嘴,她说的这些伎俩都是从电视剧里看来的,想想也觉得有些道理,理论上行得通,实际也差不了多少吧。 说得大家都笑了,李子墨想大笑却不敢大笑出声来,给人留了面子,眼角含笑地看着,谦虚道,“玉珠妹妹说的极是,看不出来你还精通兵法啊。” 秦浩捂紧了嘴笑,“这一套纸上谈兵罢了。” 萧玉珠认真地想了想,没有任何不妥啊,总比拔箭断了自己的后路强,不以为然地给每人倒了一杯茶,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就走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四章 杜鹃的幸福 杜鹃在床上缝补衣裳,她低着头傻笑着,脸上止不住的笑意,看得刚走进来的锁儿,满脸的迷糊凑过去,“杜鹃姐姐,你补衣裳啊。”锁儿没话找话说,显得有些尴尬。 杜鹃缩了缩手,见锁儿正打量着她,往她手里的衣裳看,定了定神,“三少爷的衣裳破了,给他缝缝,现在不比在府里,又不太方便,吃穿方面的要节省一下。” 说话的功夫,锁儿已经把杜鹃手上的衣裳看了个清楚,那是一件男子的长袍,没错,可是论身量,比较短,三少爷这么高大的个子应该穿不上吧。锁儿以为她发现了杜鹃的秘密,笑呵呵地挨着她坐下,“我看这件衣裳有些短了,好像不合三少爷的身吧,这几日,没见他穿过这种式样的袍子啊,说起这袍子来,有些眼熟,我定是见过的……” 杜鹃和锁儿相处不久,没有什么深交,更谈不上至交好友了,知道她是个喜欢打听事儿的,这样的话,更加不会对她推心置腹,反而起了戒心。忙把衣裳拽在手里,有些慌乱,“你个小丫头,打听这么多干吗?只……不过是一件袍子,即使不是三少爷的,是我心上人的,我给他缝缝,又有什么不妥?” 一番话,杜鹃说得理直气壮,锁儿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听得脸上浮起两朵红云,“我不问就是了。”说罢,害羞地冲了出去,刚好和进来的萧玉珠撞上。 “咦!她这是怎么了?”萧玉珠边走边回头看,嘀咕着过来。 “你家要买丫鬟,怎么不叫我去给你们挑?选个安安静静会做事的,才叫主人家省心,怎么就挑了个饶舌的回来?”杜鹃头也不抬地问。 看杜鹃的情形,锁儿是冲撞她了,萧玉珠忙给她赔不是。说锁儿的好话,“锁儿做事很利索的,只是话多了些,这样也好,我也就没那么寂寞了,没事可以同人说说话,要是换了个不吱声的,我还嫌太静了呢。[]” “遇上你这样的主子。也是她的福气。要是换了其他人家,她这般爱到处打听事儿,迟早会惹出祸来,说不定早就被赶出去了。”杜鹃叹了一声。 萧玉珠听不下去了,杜鹃进府多年,毒害太深啊。杜鹃的这种选法不是选丫鬟,而是选木头差不多。要一个只会做事不吭声,不惹主子生气。老实的丫鬟在身边,久而久之,也会觉得无趣吧。她家又不是大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也没有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锁儿多说两句,也没什么。 萧玉珠只是笑笑,不和人争辩。愣愣地看着杜鹃手里的衣裳,估计是锁儿发觉了什么,也看出来杜鹃和秦浩之间的不寻常关系了。杜鹃和秦浩好上,已有三年之久了,秦浩还没有向老夫人把杜鹃给讨了去,他们这么不清不白地,难免会引人猜疑。 想出去看看锁儿,走出门去,锁儿是个直性子,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这会正和雨桐在竹竿上晾衣裳,萧玉珠站在杂草从中看了一会,便放下心来。 “小姑娘,想什么呢?不会是还在想着刚才的丢盔弃甲的兵法之道吧?”秦浩从背后拍了她一下。 “我没有读过兵书,又不懂用兵之道,那懂什么声东击西,丢盔弃甲的高招?”萧玉珠看着秦浩偷笑的样子,天天一副没心没肺的皮猴样,再一联想到杜鹃,这么多年了,他都不能给人一个名分,觉得心里来气,有些讨厌不想看到他,说完了话就往荒地里走去。 原本以为秦浩会自觉没趣走开,萧玉珠却发现他一直跟在她后面,不禁回过来头,怒道,“你跟在我后面做什么?我不是伤心人,也没有伤心之处,你还是多操心你和杜鹃的事吧?她跟了你这么久了,你想把她怎么样?你总得给人一个说法吧?” 秦浩瞠目结舌,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姑娘教训,这滋味不好受,“让她等这么多年,实属我的不对,我原本想去年向老夫人讨了她去,没想她家了出了事,她也因此受到牵连,要是我这个时候去求恩典,两位姨娘势必会从中作梗,好事不成败事有余,我担心杜鹃会被两位姨娘赶出府去,她没有爹娘,有个哥哥却是不能依靠的,她出了府又该怎么活?” “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受苦,你之前要是为杜鹃做点什么,事情也不会弄到如此田地,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做,我才看不起你!”萧玉珠情绪有些激动,说完斜了他一眼,大步地向前迈去。 “玉珠,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秦浩在后面大声地喊,“我知道你是杜鹃的好妹妹,你才会这样为她着想,你骂我两句,我也心甘情愿,可是杜鹃是在丧期,三年之内不得议亲,我这个时候去提也是不合规矩。我仔细地想过了,再委屈她一年,等她丧期一过,我们就成亲。她在外面无依无靠,眼下还是待在府里头最合适,至少我能经常见到她,知道她一切安好。” 萧玉珠走得很快,几步就把秦浩甩在了后面,他的声音很大,她全听见了,他要杜鹃再等他一年,等丧期一过,他们就成亲,这些她全听见了。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秋风瑟瑟,风里夹杂着幸福的味道,这份幸福让杜鹃等候得太久,已经让人品味不出它的滋味。 萧玉珠朝前奔过去,心里头为杜鹃感到高兴,举目望去天空灰灰的,不是它本来的色彩,一片杂草,小野菊在秋风中开得很美好。她在荒地里跑了一圈,跑得累了,见屋里旁有一个红色身影,正望着她,奔着朝她过去。 杜鹃好像知道了萧玉珠和秦浩之间的对话,红着眼圈,拉过她的手,“谢谢你,玉珠,你为我做得实在太多啦。” “你不是说我们是姐妹吗?咱们是一起长大的姐妹,看着你好好的,我也就安心了,要是那矮子对你不好,你尽管来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萧玉珠的一番话把杜鹃逗乐了,她又是哭又是笑的,颇有些狼狈,“他其实对我挺好的,你不知道,他在府里头偷偷地给婆子塞东西,为的是让人对我好一点,他知道我在偏院的伙食不好,还常常从三少爷的小厨房里,派人捎了东西过来,想让我吃得好一点……” 萧玉珠把头往里间看了看,见他不在屋里头,杜鹃道,“他进城打听消息去了,蒙古人一日不走,咱们一日不能心安。” 这时,李子墨和萧玉涵从草地上回来,杜鹃想起到了换药的时辰了,忙去准备细棉布和金创药。 李子墨笑了笑,却是沉默着不说话,杜鹃见状,觉得是玉珠在场,不太方便,便笑着让玉珠在外间歇会。 萧玉珠耸了耸肩,不就是光着大半个膀子,男人的上半身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她记起这是在古代,脸一下子变得有些烫,转移了视线。倒是小孩子防不胜防,萧玉涵不知什么时候溜到里间去了,他要看他心目中的英雄的伤口,结果是一脸菜色的出来。 再次看到李子墨的时候,他已经上好了药,穿好了衣服,半靠在床架上,恢复了他谦谦公子的形象,他的面上有了血色,相比前两日的脸色来说,红润了许多,整个人也有了生气,只是眉宇间有些虚弱,眼睛里面没有往日熠熠生辉的神采。 他手里拿了本书,半眯着眼睛看起来,看书皮,是萧玉珠前两日带过来的闲书,用着消遣打发时间用的。萧玉珠站在门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想进去又觉得不妥,毕竟他才刚换完药,不知道里面是否收拾干净,见他衣裳整齐,穿戴好了,同刚才没有两样。 “进来吧!”李子墨发现了她。 萧玉珠走了进去,见里面被杜鹃收拾干净了,也没有药的味道,窗户也是打开的,一股秋风透进来,好不清爽。 李子墨却不看她,只是低头看着书,看了一会儿,有些累了,把书交到萧玉珠手里,低低笑了两声,“给我念念。”说罢,也不等人答应,已经闭起了眼睛,晒着从窗户上照进来的太阳,窗户上没有糊纸,太阳映出的窗格印打在他脸上,一杆杆黑影。 他倒是很享受的样子,他这是命令吧,她又不是他的丫鬟,才不要听他的使唤。萧玉珠心里不服,却不得不拿起书小声念起来,念了一段,见床上半躺着的人没有反应。 他不会睡着了吧?这样躺着也能睡着?可能是心力交瘁太累了,又有可能是身体虚弱,体力还没恢复过来,萧玉珠看着他那张好不容易有了一丝血色的脸,想到他那日摔下马的样子,觉得可怜,想摇醒他,劝着好好在床上睡一觉,等饭菜做好了再叫他。 萧玉珠的手刚伸过去,他突然睁开眼睛,吓得她立刻把手收了回来,低着头,盯着手里的书,仿佛做错了什么事,被人抓了个现形。 “怎么不念了?”李子墨笑着换了个姿势,转过身侧着身子面对着她。 “你有在听吗?”萧玉珠磨了磨牙。 李子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没用心听,你说的每一个字都烙在我脑海里。”(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六章 你别走 李子墨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嘴角上扬,形成一道好看的弧度,洋溢着温柔的笑容,那是浅浅的笑,淡淡的笑,让人难以抗拒。 这样温文尔雅的公子,剑眉星目,面色晶莹,安静时谈笑风生透着雅致,动起来策马奔腾百步穿杨,一身谈青色袍子,看上去像个文弱书生,实则是一名武将,能文能武的人才本来就不多,更何况长相出众,性子温和,这样的男子一定是千万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吧! 萧玉珠抬起头来坦然和他对视了一眼,他的目光太过炙热,让人看了一秒却抵不过,觉得不好意思,转移视线看向它处。萧玉珠觉得她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也许是这段时间对他的照顾,她只是出于朋友的好意,想快点让他好起来,让他产生了遐想。 萧玉珠把书放下,转身就要往外走,“我得回去了!” “你别走!”李子墨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萧玉珠不敢回头看他,隔着衣衫,能感觉他的手在发抖,力道却很大,被他抓住的地方火辣辣的,感觉生疼,萧玉珠试着往外抽手,“你别这样,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说不定要误会。” “你为什么总是这个样子,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当我感觉到你在我身边想要抓住你的时候,你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让我感觉你离我很远,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自言自语,语气里面满是无奈,说到最后声音都在发抖。 萧玉珠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无力,紧握着的手在慢慢地松开,她察觉到他的异样,回过一看,李子墨的脸色白得像一张薄纸。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布满了额头。 “你怎么了?”萧玉珠急了,俯下身子问,“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你走!” 一股大力把人给推了出去,李子墨用右手捂着胸口的伤口,咳了两声,头上的汗不停地渗出,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萧玉珠掏出随身带的手绢要给他擦汗,又被他一手推了回来。 看来。他真的生气了。 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地方。她之前已经把镯子退回去了,她的心意他难道还不明白,这一次救人,完全是出于好心,受伤的人换了是别人,她也会这么做的。她又没有对人很亲近,甚至连手都没有牵过,这几日的交往也只是朋友之间的相处。没有任何逾越之处。 萧玉珠盯着他的眼睛,“不管之前我们有什么样的误会,今天之后。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之前我就把镯子退回去了,我的心思你难道不明白吗?这次我救你照顾你,只是出于朋友之意。还望你不要多想。你是李府少爷,我又是乡下丫头,门第悬殊太大,府里头规矩又多,我的性子怎么能够受得了,我不可能为了一个人,而失去了自我,我只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抛开这些不谈,其实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终于把话说出来了,如释重负。 “够了!你要是心里没我,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李子墨感觉头痛欲裂,眉头紧锁,再也听不下去了。 萧玉珠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脸上痛苦的表情,仿佛在抽动她的内心,她咬了咬唇,不忍再看下去,扭头出去叫杜鹃。 李子墨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刚才的那段话犹如一把匕首刺痛了他内心最深的地方,比他身上的伤口更深更痛,痛得让他不能呼吸。 杜鹃跑进来,见着李子墨苍白的脸,吓得不轻,解开他胸口的衣裳,去看伤口,细棉布上已经染红了血,杜鹃忍不住掉下泪来,“好好的,怎么伤口又挣开了?好好的,两个人怎么吵起来了?” ………… 萧玉珠一路狂奔往乡间路上奔去,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途中撞上了从城里打探消息回来的秦浩,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秦浩已经打听到,蒙古人在城里搜不到人,下令派兵搜府,李府老爷出面把人挡了回去,老爷如今告老还乡,但之前是朝廷命官,蒙古人还得惧他三分,不敢硬来。时间过去四五日了,小黑肯定已经把信送到了京城,蒙古人黔驴技穷,最后的鱼死网破之争也落空了,他们已经不敢再待下去了。 秦浩原本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萧玉珠,让她带回去,让她爹娘也好松口气,才张了张嘴,人已经出了几丈远。 萧玉珠回到家里,便把自己关进了房,她的心里一点也不好受,可能是话说得太重了,让人一时承受不了,可是她心里喜欢的人是旦儿,她不能再看着李子墨为了她,把自己陷进去。 李子墨是个好人,她希望他能找好属于他的归属。 到了第二日,城里的蒙古人一夜之间消失了,街上行走的人很少,多半是些男人和婆子,挑了担儿出来做小本生意,年轻的姑娘和媳妇子很少见,巷子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在家呆坐了几日的妇人们,听说蒙古人走了,才敢悄悄打开门,出来打听消息。 有早上出了门的婆子,在巷子里得意地嚷嚷,说她亲眼看见蒙古人骑着马,往南边去了。 一群三姑六婆在巷子里八卦,“哪里是南边,分明是西边,我家男人早起去进货,差点撞上了,一大队人马呐,那刀明晃晃的,比屠户家的杀猪刀还利,甚是吓人。” “可不是,他们可是带刀带箭的,胆子又大,说杀人就杀人。” “那刀箭我不敢瞧,只不过他们头上戴的帽子真是稀奇,听人说,都是上好的动物毛做的。” 萧玉翠手摸着肚子,小心地走着,段光启娘跟在她身后,张起耳朵打听,她向来喜欢凑热闹。往人多的地方听了一两句,没听过瘾,见萧玉翠走远了,担心她被人撞上,才追了上去。 萧玉翠好几日没出门,听说蒙古人走了,才敢回娘家来看看。 范氏听见敲门声,见是自家闺女。才敢打开门把人迎进来。“哎呀,你这么大的身子还往外跑,要是有个闪失,不是闹着玩的,我可担当不起。” “我也是不放心爹娘,才过来看看。”萧玉翠笑着道。 锁儿见大小姐回来了。忙过来搀扶人,让她小心门口的台阶,“大小姐。如今你可金贵着呢,你得担心点儿。” 锁儿话多,说的话还算中听。听得大伙都笑了,段光启娘直夸,“锁儿这丫鬟乖巧干活又利索,不知帮了主子家多大的忙了,我啊也寻思着要找一个像锁儿这样的丫鬟咧。” 萧玉翠一个钱能掰成几份花。听到婆婆说要买丫鬟,立马就不高兴了,不过面上没有显露出来,“咱们拢共就三个人,又何必花这个钱,眼下我是身子不方便,等孩子生下来,家里头的活计我一个人就能干得过来。” 段光启娘见她不愿意,便张张嘴,“我只是说说而已,要是真要买丫鬟,我还心疼钱呢。” 范氏私下里同萧玉翠说,“你婆婆要买丫鬟的事,你千万别答应,你和启哥儿还年轻,做得过来,等过两年,手头宽裕了,孩子多了再买个丫鬟也不迟。”又问,“她是不是嫌活做得多了,才会打这个主意?” 萧玉翠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才说,“她来城里头名义上是来照顾我,实则是来享福的,我能干的活计我定是会自己干了,不让她插手,她光洗个衣裳,煮个饭,就整天唉声叹气的,好几回还在启哥儿面前说我的不是,说我挑剔,喝个稀饭要把包谷粒子磨得碎碎的。这肚子里的又不安生,经常闹腾,有两天,我身上不舒服,她做的饭菜本来就不好吃,我又没胃口,她又去向她儿子告状,说我摆谱。”范氏是她的亲娘,这些事没必要瞒着她。 范氏听了担心不已,“有这样不省事的婆婆,她仗着儿子是她亲生的,会站在她的那一边?也不想想,儿大不由娘,这样子倒是苦了你了,要是日子不好过,要么就回来住,我照顾你,家里头还有玉珠呢,我把铺子里头的事放一放就是了,只不过买的五十亩荒地要开出来,得操心儿。” “我倒是想让她回去,搬回娘家来住,提过一两回,她不乐意,到了城里头,又没有一大班媳妇孙子的在她面前烦她,她要住就住下去。”萧玉翠道。 范氏知道玉翠是个心软的,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她的肚子,觉得像是比其他有了身子的大了许多。 萧玉珠从房里走出来,盯着玉翠的肚子看,才六七个月,怎么感觉比别人足月的还大,不会是双生儿吧? 范氏又惊又喜,“要真是对双生,那就太好了,看来我这做姥娘的,备的衣物也要多备一套。” 萧玉翠手抚摸着肚子,低头笑看着,“是不是双生,大夫没说,我原先以为是我吃得太多了,肚子比别人的大一些,没放在心上,听玉珠这么一说,像是有些道理。” “要是怀的是双生儿,一定很辛苦吧!”萧玉珠凑过去,想去摸摸玉翠的肚子,可又不敢去摸。看着萧玉翠脸上散发出来的母性的光辉,一定是幸福更多一点。 萧玉翠浅笑着,“是很辛苦,我一直以为是肚子里的闹腾,肚子又大,身子不便,把我折腾得够呛。” 萧玉珠把她这几日,做的小衣裳小肚兜拿出来给人看,是范氏教她剪的布样子,她亲手缝的,上面的绣花样子锁儿也帮着绣了些。 萧玉翠拿起一件绣有喜羊羊的肚兜,摩挲道,“我还想讨了这个花样子回去绣呢,这小绵羊最适合闺女不过了。”又拿起一件绣有虎头的,看了看,“这件是给小子的吧!” 萧玉珠翘起了嘴角,悄悄地跟玉翠说,“娘吩咐的,男女都要备上,我怎敢不从,不过眼下看来,是不够哦,得再多备几套才行,银项圈银手镯什么的也要多备些。”听得范氏和锁儿在一旁看着笑。 范氏收了笑声,“你这丫头,还是多操心操心你的亲事,过两日,旦儿娘就要派人来提亲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六章 喜事连连 萧玉翠也是那日腊梅说漏了嘴,才得知玉珠和傻蛋的事,这会捂紧了嘴笑,“这事啊原先一点苗头都没有,连我这个做姐姐的都瞒着。(.好看的小说)” 没有苗头才怪,信来信往的大半年了。 萧玉翠笑着去拍萧玉珠,“你还瞒得够紧,连亲娘和姐姐都瞒着,不过想来,这们亲事也算好,傻蛋人好,往后对人差不到哪里去,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简单地过日子,平平安安地才好呢。” 萧玉珠躲过她的手,微红着脸说要回房,给她将来的外甥外甥女做衣裳去。 过了两日,傻蛋娘在派媒婆过来提亲之前,亲自来了一趟。她同范氏关系好,下面的两个小的又好上了,这会更是亲上加亲了,她好几次都想进城来,同往后的亲家唠唠,可是她不识路,还是二妞给领了来。 傻蛋在山上放老虎夹子,夹住了几只野鸡,特意把两只大点的给玉珠留着,要给人送过来。傻蛋娘原先想着两家快做亲了,还是少见面的好,免不了要被人说闲话。 二妞却说,等做了亲,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眼下就当是两家的寻常走动。当然二妞最主要的目的,是不想让青竹等她们一走,老粘着哥哥。 三人齐齐到达萧家小院的的时候,范氏见傻蛋也来了,很是意外,让锁儿去奉茶,她拉着傻蛋娘到正厅里去说话。 傻蛋娘也不和范氏客套,开门见山地说,“我这回来,就是想把两家结亲的事说说,大小礼你就甭操心了,我就这么一个小子,我和他爹挣的。还不是留给他花的,我啊也不会舍不得这几个钱,礼啊定是会备得足足的,在乡例的老规矩上再加些,就按临村在镇子上做买卖的那家的份额走。” 范氏心里头很满意,“我啊也不是挑礼的人,就说上回嫁闺女,那段家给多少我也没多说。(.无弹窗广告)只是闺女是娘的心头肉。为娘的谁不想自个的闺女嫁得好一点。” 傻蛋娘点头,“我家旦儿能娶上玉珠,这是他的福分,我啊知道他俩的事后,不瞒你,乐得整宿没有合眼。我啊就盼着这么好的儿媳妇快点进门,我好享福咧。成亲的日子,我叫人看了几个。你给挑挑,一个是年底腊月,一个是来年开春。还有一个是秋收后。” 傻蛋娘也太急了,大小礼还没行,连成亲的日子都看好了,范氏笑着眼泪都快出来了,“连庚帖还没换。日子就定好了?你啊不是盼着儿媳妇快些进门,而是想早一天抱孙子吧。” 傻蛋娘咯咯笑了起来,“我和孩子爹想好了,等旦儿一成亲,便把家交给他管着,趁我身子骨还好,也好帮他们带,生上七个八个都不要紧。” 锁儿刚好端了茶进来,故意在一旁偷听了两句,还是范氏笑着把人赶了出去。 锁儿出了正厅,便到院子里去叫人,萧玉珠正和二妞逗着野鸡玩,锁儿拉着玉珠到一边去,捂着嘴笑咯咯地,“我听你婆婆说,要你生七个八个都不打紧。” 萧玉珠听得心里发毛,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七个八个?她又不是母猪!脸上却是越来越烫,像燃起了一团火,连脖子都已经红了。 让锁儿别到处嚷嚷,她低着头走了回去,不敢看人,“可真巧,前两日我还说想要绑一个毽子,你今儿就送过来了,我听人说,这野鸡尾巴上的毛绑毽子是最好的。” “我还听说,尤其是野鸡活着的时候拔下来的毛,做毽子更好呢。”二妞用手逗着野鸡玩儿,野鸡扑棱着翅膀,脚被捆住了,想飞飞不起来。 傻蛋嘿嘿笑着,“想要毽子,我就给你做一个,用竹子做的好踢。(.好看的小说)”说罢,到厨房拿了刀,到柴垛里扯了根竹子出来,用刀削着竹子。萧玉珠见他手里的刀很快,让他当心些,别削到手了。 “现在才知道心疼我哥哥了?”二妞面上有些不高兴,“哥哥为了逮住这两只野鸡,可是在山上守了好几天,守到天黑了才得了那么三只,给家里留了只小的,我连野鸡的味儿都没有吃出来,就没了。” “别听她乱说,我也就是看这几日天气好,又收了谷子,才上山放了两个夹子,每天闲来没事时去山上转转,看看有没有收获。我听说野鸡汤最补了,你的身子骨瘦又辛劳,把野鸡炖了汤也好补补。”傻蛋低低笑了两声,却不看她,只是专心地用刀把削过的地方削圆了,不留出一丝毛刺来。 “哥哥偏心眼儿。”二妞撅着嘴巴,从地上起身,拍拍身子野鸡也不逗了。 二妞可得罪不起啊,她可是信使,得罪了她往后谁给送信啊?萧玉珠忙哄道,“中午我就把野鸡炖了,让你也喝两口,好不好?” “玉珠,你甭理她,她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傻蛋声音大了几分。 “坏哥哥!”二妞却不恼,阴沉的脸色再也绷不住地笑出声来,拉着萧玉珠到树下的长条板凳上坐着,盯着人看,“往日咱们两个姐妹相称,没想到,你就要做我的嫂子了?” 萧玉珠觉得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反过来还是二妞安慰她,“你做我的嫂子,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要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还得多担待,否则我哥哥要吃了我的。”嬉笑着突然冒出一句,“不过想想,觉得也好,总比那个人做我嫂子要强多了!” 二妞口里的那个人指的是青竹,萧玉珠半响才反应过来,向二妞问了青竹的事。 “我娘给她寻了门亲,那人念过书,是位中人,专门给人牵线搭桥凑成买卖的,家境比咱家还要好,人又长得白净,我娘说,比我哥哥还长得好看呢。青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害得我娘一顿好猜,要是不同意再找就是了,她推掉亲事又不是第一回了。”二妞道。 萧玉珠愣怔了一下,二妞推了推她,“看,哥哥把毽子做好了。” 傻蛋举着鸡毛毽子,笑着朝她看过来,眼睛里亮亮的,像一汪清得见底的泉水,是孩童般的纯净,又似天边的晨星,闪烁着熠熠的光芒,让人眼前一亮。 萧玉珠情不自禁地笑了,向他奔过去,距离越来越近,洋溢出来的笑意慢慢地蔓延开了,化成一个无比灿烂明媚的笑容挂在嘴边,让她的眼角跟着飞扬起来。 拿过他手里的毽子,同二妞两个人对踢起来。扭个麻花,来个回眸一笑,再来个一翅冲天,二妞一下子便甘拜下风,傻蛋在旁边站着,面色晶莹地看着,偶尔充当捡毽子的差员。 中午,范氏留了傻蛋娘一行人吃饭,把野鸡放上药材炖上,让玉珠给玉翠送了一碗过去,她现今大着肚子,又可能怀的是双生,自然是宝贝些。 傻蛋娘选的那几个日子,范氏没敢定下来,只是说腊月和来年开春这两个,时间上紧了些,置办嫁妆都来不及,是用心想把亲事定在来年秋收后。玉珠是家里的小闺女,从小格外疼爱些,玉翠吃过的苦头,好些她都没吃过,小闺女也要嫁人了,范氏心里着实是舍不得。 傻蛋娘是个通情达理的,她再想快点抱孙子,一时是急不来的,临走前嘱咐道,日子的事慢慢挑,她那头也先准备着。 过了两日,傻蛋娘派了人过来行大小礼,备的头面衣裳比玉翠那会,不知风光了多少,光银制的首饰就有好几对,连小孩的也备下来两套,看来傻蛋娘想着抱孙子,想得紧,提前就预备着了,礼金也不少,让萧家脸上也有光。 近来可谓是喜事连连,周婶送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阿彩怀上了。 范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难以相信,忙问了两遍,“是在店里帮工的那个阿彩吗?” “不是她,还能有谁?”周婶笑道,“我叔伯侄儿报喜来了,昨儿人才刚走,今儿我就急忙过来报信了。” “她不是不能生养吗?十年了都无所出,怎么又怀上了?这……”范氏忽然记起闺女还在跟前,忙住了嘴。 周婶望了望正在后面庭院中做衣裳的萧玉珠,便避了人,拉范氏到偏厅去说话,“这回是真的,我开始也不相信,听人说已经三个多月了,开始显怀了。” 范氏愣了一愣,好久才想到了什么,手扶着桌沿,怔怔地,“这么说来,不是阿彩不能生养,而是那……” “可不是,一定是那姓林的断子绝孙,才会害得阿彩这么苦,苦了十年,幸好是后来嫁了人,否则一辈子都给耽误了。”周婶往地上狠狠地唾了一口。 “那姓林的说不定现在还蒙在鼓里,媳妇娶了一个又一个,真是造孽啊。”范氏叹道。 她好久没见阿彩了,听说她嫁了进去,教书先生对她很好,原本以为下面的几个孩子是难相处的,会故意为难她,没想到几个孩子从小家教就好,个个都是乖巧懂事,特别是那个老幺,很是粘她,阿彩嫁进去不到十日,老幺就管她叫娘了。 阿彩嫁之前做了最坏的打算,要是和孩子们合不来,就搬到钱家给先生的小院去住。她同孩子合得来,这样一来,便在外头置办的院子里住下了,照顾孩子的起居,教书先生每天也回来,她更是放下心了,眼下又怀了胎,无疑是彻底地遂了她的心愿。(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七章 借花献佛 金秋一过,很快到了冬天,树上的叶子一阵阵地往下掉,落了一地枯黄,光秃秃的树枝和高高的水墨马头墙,相互辉映着,灰蒙蒙的,一如头顶的天空,像蒙上了一层灰,耳边挂着的是呼呼的北风,凛冽地吹着,这个冬天格外地冷。 萧玉珠在房里做着衣裳,她给将来的外甥外甥女的小衣裳还没做完,范氏便不让她做了,只让她安心绣自己的嫁衣就是,其它的不用她操心儿。 还没到下雪天,气温还好,只是风有些大,锁儿把两面的糊了高丽纸的窗户全关上了,不让风灌进来,屋子里显得暖和多了。锁儿闲来无事,拿着绣花帕子出来绣,她已经靠卖绣花帕子挣了近一吊钱了。 主仆两人做着针线,时而说两句闲话,锁儿见萧玉珠专心地绣着大红嫁衣,臊了她两句,没想到玉珠大大方方地,一点也不像其他家的姑娘,反而弄得锁儿脸红得不行。 “行了行了,没大没小的丫头,外头有人喊门都不知道。”正房里传来范氏的声音,锁儿吐了吐舌头,连忙放下绣花撑子去开门。 来了几个丫鬟模样的姑娘,穿着打扮和寻常人家的不同,首饰一看就不是凡物,锁儿认出了轿子旁指挥人的雨桐,过去同她招呼,“雨桐姐,怎么是你啊?” 雨桐吩咐同来的几个丫鬟,把物件儿摆好齐整地端在托盘里,不能出半点差错,才转过头来回话,“锁儿,你家老夫人和二小姐在吗?我奉了我们老夫人的命,来谢谢二小姐的救命之恩。” 两个丫鬟各抱了两匹衣裳料子,一块是胭脂红的布料。波光流转,闪着金线,在冬日里格外显眼儿,还有绛红、鹅黄、石青好几种颜色。 另外两个丫鬟手里端了一个木盘,一个盘子上放着的是绢花,各色纱质绢花,绒花,珠花都有。(.无弹窗广告)光纱质绢花就有十二色。各色不一,听雨桐说,是宫里的最新款式,娘娘们戴的也是这些。 锁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绢花,听说是宫里头的,更是瞪大了眼。如果说各色绢花让锁儿开了眼界。那另一盘首饰就更是让人惊叹了,锁儿的嘴张成了圆形。另一个丫鬟手里端着的首饰,光芒璀璨的珠串、钗环、耳环、其中还不乏有镶了红宝石的钗子。明晃晃的闪花了眼。 锁儿哪里见过这些好东西,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想起往正房去报信。 范氏听说李府差人送了东西过来,在铜镜前理了里耳鬓的头发,整了整衣裳,才满脸堆笑地出来,一见着丫鬟们手里端着的东西。也是傻了眼了,“怎么送这么多东西过来,咱们怎么担当得起?不过就是帮了三少爷一把,实则也没什么,又不是天大的恩情,这样重的礼咱们可受不起。” 雨桐见人把礼往外推,笑着扶着范氏在桌子旁坐下,细声细气道,“萧家二小姐救了我们三少爷的命,这可是救命之恩,我们老爷老夫人心里头一直惦记着,原来说是要亲自上门答谢的,实在是抽不开身,才派了几个小的过来,有失礼数,还望老夫人见谅,这份薄礼还请老夫人收下。” 这府里头出来的丫鬟,说话就是中听,什么听怎么顺耳,范氏呵呵笑着,心里还在犹豫,这哪是薄礼啊,光是一样首饰就能换好几两银子,她虽是市井妇人,没戴过这么贵重的首饰,也是识得货的,她一眼看出来这些东西不是一般铺子里头能买得到的。 范氏没了主意,便让旁边傻站着只顾看热闹的黑丫头,去西厢房里请玉珠过来。 萧玉珠听说李府来人来,还送来了好几盘首饰,不知这是李子墨的意思还是李府老夫人的意思?略想了想,便跟着锁儿出去了。 锁儿在前面领路,一路过来给人她描绘一下那些珠宝,“听说还是宫里娘娘们戴的,我一直很好奇,宫里头的东西长什么样,今日可算是见着了,果然比咱们在街面上买的那些好看多了,光是那绢花,就有不同色的,十二枝呢……宫里的东西果然就是精贵,我在想,那些娘娘们是不是个个跟天仙似的……” 锁儿犯起痴来,萧玉珠掐了她一把,提醒她到了人跟前别犯花痴。 雨桐见萧玉珠出来了,上前同她问好,又把表达谢意的话说了一遍。 桌上摆着的物件儿一看就不是凡物,像是宫里头的东西,那些钗环金光闪闪,可是真材实料做的,不光样式新颖,手工也是一流的,不是世面上的所能比的。 萧玉珠得知李子墨在蒙古人走的第二日,便搬回府里去了。后来还听说,圣上收到了密信,铲除了奸细,西南的军情才没有再被泄露出去,西南连战告捷,少数民族俯首称臣,圣上大喜,便下令大大地嘉奖一番,赏了他不少好东西,还赏了一个田庄,足有三十顷地,可谓是相当丰厚了,还要给他加官一等,李子墨马上就要升为五品了。 桌上的东西多是女人之物,应该不是这次封赏的,可能是往前宫里赏的,李府老夫人拿出来借花献佛罢了,这些和李家得的封赏相比,只能算得上一粒小芝麻,萧玉珠觉得收下也不为过。 范氏头一回见这么多珠宝,脑子里都是懵的,拿了又怕拿人的手短,不收又驳了李府的脸面,左右不是,听玉珠在她耳边小声说让她收下,才讪讪地同雨桐道了谢,让人回去替她谢谢李府老爷老夫人。 萧玉珠张了张嘴,想问雨桐,李子墨的伤痊愈了吗?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既然已经把话说明白了,又何必再如此暧昧,处处关心人,给人以遐想的空间,还不如就这样快刀斩乱麻,断了来往……想了想便作罢。 范氏把人送出了门外,在萧玉珠的提点下,给了几个送东西过来的丫鬟每人一个打赏荷包,几个丫鬟拿着赏钱高兴地走了。 锁儿正拿着绢花给玉珠往头上戴,“二小姐戴着可真好看,绒花适合冬天戴,纱的却是太清凉了,只能夏天用。”又拿了一个金钗,插在发髻上,“这个钗子戴着也好看。” 萧玉珠兴致不高,让锁儿把玩了一会儿,便让人把东西收起来,赏了锁儿两枝纱质绢花和一朵绒花,锁儿当即就戴了一朵绒花。 范氏偷偷地把萧玉珠叫进房里,指着收进妆奁盒子里的首饰,“过来挑几样,姑娘家年纪轻,正好打扮的时候,你啊就是太素了些,不像腊梅,天天捯饬着,不是耳环就是簪子什么的。” 萧玉珠挑了双喜如意点翠长簪一对,珊瑚手串一串,又看了看旁边另一个盒子里摆着的翡翠镯子,同李子墨送的那个有点像,只是水头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绿,犹豫着,还是把它拿起来,同挑好的首饰放到一边。 范氏见她手停下来,忙道,“怎么不多选几样?这些嫩的式样正适合你们,娘啊挑了两样样式老气点的,留着自用,其它的我这把年纪也戴不上,回头让玉翠挑两样,这样的好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娘得留着给你添妆用。” 萧玉珠摇摇头,“有这几样就够了,我又不喜打扮。”又挑了一对点翠镶白玉簪子,和一对红宝石耳环和一对金银镯,让范氏包好,“娘不要光惦记着我们姐妹两个,也得给未来的儿媳妇备点,也好给儿媳妇一点见面礼啊。” 范氏才想起来,“我光记着要留给你,倒忘了我未来的儿媳妇了,不过想想,玉涵还小,这还是没影的事咧。”笑着把东西收了,另外放开了。 萧家得了赏赐的消息,范氏让玉珠和锁儿不要传出去,毕竟财不外露,不过那天丫鬟送东西过来的时候,被人看见了,这事在巷子里传得沸沸扬扬,好些人眼红。 腊梅同往常一样过来串门,把巷子里长舌妇人们的话学给玉珠听,锁儿让她别说了,以免让二小姐闹心。 萧玉珠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做着针线,腊梅见她手上戴着的珊瑚珠串很好看,两眼冒着绿光,拿着萧玉珠的手看了又看,“这个也是得的赏吗?看来那些人的话不是假的。” 锁儿敲了她一下,“不准学那些眼皮子浅的。” 腊梅抽抽鼻子,白了锁儿一眼,萧玉珠见腊梅喜欢这个手串,从手上取下来,要戴到腊梅手上,腊梅吃惊不小,“我只是说说,不学那眼皮子浅的……” 腊梅的手白净,有些肉嘟嘟的,雪白的一段膀子,配上红色的珊瑚珠,肌肤如雪,红白相映,恰如雪中红梅,玲珑生辉,萧玉珠呆看了一会,腊梅被人看得不好意思,缩了缩手,手摸着珊瑚珠串朝玉珠道了谢,看来她是真心喜欢,只是口上逞能而已。 天气一天天冷了,还没到下雪,冻得刺骨,屋子里头也是冷飕飕的,不得不提早生了火盆。 萧玉珠在感叹这个冬天格外冷的时候,迎来了一位好友,让她的心里暖和起来。 好久不见杜鹃,她这次穿了桃红色衣裙,外罩一件滚边的玫红色袄子,看着她这身装扮,萧玉珠以为自己看错了人,杜鹃还在孝中,这两年来,她一向穿得很素净,看到她发迹间的白色小花,萧玉珠脑子里迷糊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八章 再见了【大结局】 第两百一十八章再见了【大结局】 “杜鹃,你……”萧玉珠看着杜鹃说不出话来,本想提点她在孝中,怎么好穿得这么鲜艳,实属不妥。//.百度搜索:78//【】 杜鹃笑笑,拍打袄上的灰尘,进了房,才说,“这些规矩我怎么会不懂?今儿来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和秦浩……老夫人已经给我们许了亲了,只是因我还在孝期内,不便谈婚论嫁,成亲的事要等孝期满了再办。” 杜鹃十七岁了,正是适婚的年龄,等守完孝,年龄就大了,现在能订下来,当然是好的。 看来杜鹃的算盘是打对了,这次李墨立了功,老夫人对两个伺候的丫鬟大大地有赏,给雨桐赏了好些钗环首饰,杜鹃不要钱财不要首饰,只求让老妇人给她做主。这次有李墨撑腰,两位姨娘也不敢拿人怎么样,老夫人当场就答应了。 看到好朋友终于要嫁人了,萧玉珠为她感到高兴。 杜鹃还说起了一个好消息,“三少爷把我调到他院里来了,三少爷对下人又好,又不挑剔,到他手下当差活儿也轻松,更重要的是,这样我同秦浩哥就能天天见面了。” 杜鹃说着,嘴角忍不住的笑意,满满地溢出来,明目皓齿,再加上一身红色衣裳,同她平时的素服打扮,明艳多了。杜鹃笑着笑着,突然眉头一皱,哭了起来。 萧玉珠搓手无错,急急地找了块帕递给她,“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呢,这可是大喜事。” 杜鹃用帕捂着口鼻,小声抽泣着,“你说,要是我娘知道我要嫁人的消息,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我今日穿得这般鲜艳。实属不孝,她会不会怪我?” 萧玉珠半抱着她,安慰道,“你娘肯定会为你高兴的,她不会怪你的,她还不就盼着这一天,其实她之前所做的那些,也是迫不得已。她一个人拉扯你们几个长大。也是不宜啊!” 杜鹃心里好过了一些,收了声,只是光掉眼泪,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冷不防有一两颗晶莹剔透的泪滴到萧玉珠手上,感觉到冰凉冰凉的。想到杜鹃的母亲,那个把闺女当驴一样使唤,要卖闺女的恶妇。早已经逝去了,过了快两年了,仿佛能体会到她当时的难处。心里的恨也就不再是恨了。 萧玉珠轻轻地拍着杜鹃的背,让她趴在肩膀上哭一会,现在杜鹃的心里,仇恨渐渐地淡去,心里的恨也少了。只是母亲却永远不在了。 杜鹃哭了一会,才抬起头来,用帕沾了沾眼角,苦笑着道,“你看我,掉哪门的泪啊,我原本是来报喜的,现下反而是你安慰我了。” 萧玉珠抿嘴道,“等你满了孝,成亲时我定是要去贺的,不过说起来,我可能会赶在你前头。” 杜鹃知道玉珠订亲了的消息,吃了一惊,不过还是为她高兴儿,“你也岁数不小了,明年就十七岁了,早就应该订亲了,傻蛋是一起长大的哥哥,也还算好。[]”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会,才叹气道,“可惜的是我看不到你成亲了,明年我们就要同三少爷去西北了。” “三少爷不是在京城当差吗?怎么突然要去西北?怎么你和秦浩也要跟过去?”这个消息很突然,好友的离开让萧玉珠有些接受不了。 杜鹃说道,“说来话长,三少爷被加管一等,原来是要升官的,可是让大家想不明白的是,好好的朝官不做,他突然向上头提出要去西北外任,任书都已经快下来了,过了新年就上任。老夫人怎么劝他也劝不住,下面的丫鬟婆们更是乱了套,三少爷去西北,肯定要带几房人过去,丫鬟婆们也少不了,好些人已经开始活动了,不想到西北去过苦日,想调到其他院去。” 西北的条件,萧玉珠也是知道的,一望无际的大漠,铺天盖地的风沙,水源很少,十天半个月洗不上澡不说,连饮用水都成问题。那里的气候同南方是天壤之别,夏天干燥炎热,冬天风雪不断,吃食也大不相同,多半是面食,啃的是馍,一日三餐的辣面,米饭是稀有物。 这样艰苦的条件,怪不得人人都不想去。 “三少爷要去西北上任,你和秦浩是一定要跟过去的,只是……那里和咱们南方是大不同的,吃的是面食,啃的是干巴巴的馍馍,连一口新鲜的蔬菜瓜果也少有,你怎么吃得惯?”萧玉珠有些担心。 杜鹃笑道,“我也听秦浩提起过,那里虽是没有米饭,但是有牛羊肉吃,还是手抓的,喝的又是奶,这些我倒不担心,我想等我们安定下来,也学西北人,养一群羊,每天赶到草原上去放,过过牧民的生活。羊可以挤奶,剪下的羊毛可以卖钱,要是下了羊崽,那就更好了。” 杜鹃已经开始憧憬起塞外的生活了,她在府里太久了,反而是外面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更吸引她。萧玉珠见她对这些变故不太在意,便放下担心,同她一起津津乐道,讨论着西北的吃穿住行。杜鹃甚至已经答应,等养了羊,剪了羊毛,便给玉珠做一件羊毛袄。 两人讨论了半天,西北还没去,羊的影还没见着,袄都已经说上了,萧玉珠捧着肚笑了一番。 杜鹃想想也觉得好笑,笑完之后,犹豫了半响,才凑过头小声地问,“这次三少爷要去西北外任,你难道就看不出来?” 萧玉珠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支吾着,“我……他……” “傻妹妹,还不都是因为你!”杜鹃叹了口气,她对玉珠和三少爷的事一直是看在眼里,三少爷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清楚。 萧玉珠有些局促,杜鹃又说,“你老是为别人着想,这回得为自己想想了,眼下你定了亲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见玉珠没答话。心里犹豫了一会,才一狠心,敢把心里地疑问抖出来,“咱们姐妹两个,你就不用瞒我,你同我说说,三少爷那么好的人,你就没有一点想法?” 萧玉珠怔怔地站在窗前。[]窗户已经糊上了纸。外面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道道窗格,和外面呼呼刮着吓人的风声,她的眼睛定在窗格上,眼睛里有些湿意模糊了。 她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她对三少爷就一点也不动心? 萧玉珠也找不到答案。上前打开了一扇窗,让北方灌进来,吹在她的脸上。面无表情,自说自话道,“要是在旦哥儿之前。遇到他,我定是会天涯海角都随他去的,可是我的心太小,有了旦哥儿,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杜鹃有些意外。又有一丝感动,“说到底……你和三少爷的缘分总归是要薄些。” 眼下离年关近了,过了年又要出塞,府里头有很多事要打点,杜鹃便告辞了。 萧玉珠得知杜鹃要出塞,便做起准备来,想给杜鹃缝一件绒呢斗篷,她知道西北风沙大,出门一定用得上。托曹太太找了块上好的石青色绒泥料,要是能找到动物毛就更好了,后来,曹太太送来一些貉毛,说是他当家的在蒙古那边收了一些皮毛,给来冬天卖。 听到蒙古两个字,萧玉珠愣了一下,算了钱给曹太太,曹太太念着和范氏的交情,一再推迟。 “这貉毛应该不便宜吧?”萧玉珠笑着把钱推回去。 曹太太原想送块料没什么,只是那貉毛从蒙古收过来,就不便宜,便讪讪然把钱收了,还做了个顺水人情,送了块积存的余料,让做里用。 萧玉珠便开始了浩大的工程,和锁儿两个一个裁剪布料,一个缝边,绒呢布料很厚,不好裁,用针缝上去更加难。萧玉珠想用貉毛在领口袖口处做成毛茸茸的镶边,在帽边上也镶了貉毛,帽可以取下来,风雪大的时候可以带上,斗篷里面做了暗袖,骑马什么的也方便。 新斗篷直到过了新年才做好,锁儿摸着簇新的绒呢面料,羡慕不已,再一看领口袖口处的滚边,和帽上一圈毛茸茸的貉毛,不停地说“好看。”她也想要一件,只是做起来太费神了,那就算了,眼下先把斗篷披在身上过把瘾。 萧玉珠帮她系好领口处的绳,让她丑美一番,锁儿的身量和杜鹃差不多,见锁儿穿起来正好,便大大地吐了口气。 原来以为要等开了春化了冻,杜鹃才会走,没想到没出正月,她们就要出发了。好友的提前离开,萧玉珠很舍不得,让锁儿用布把衣裳包了,杜鹃出发这日一早便到城门外去送行。 萧玉涵知道李墨要去西北了,把自己关在房里难过了一场,他本来还想等春暖花开之际,约人去郊外骑马呢。同萧玉珠说好这日要一起去送的,只因年后和几个同窗外地拜师去了,没来得及赶回来。 天才蒙蒙亮,天空露出一丝鱼肚白,城外寒风习习,让人不由地裹紧了衣裳,萧玉珠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的西北应该是冰雪还没化吧,岂不是更冷。 等了一会,便看到好几辆拉行李的马车驶过来,车上装着的全是大箱,车辕上坐着家丁,再后面是两辆轿,还没到跟前,便听到轿里有人大喊“玉珠……玉珠。” 萧玉珠相互搓着手,跺了跺快要冻僵的脚,朝来的马车看过去。马车停了下来,果然是杜鹃从轿上走下来,她穿的很厚,一件深蓝色袄,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一下了马车,披风便被风吹得呼呼响,灌得鼓鼓地,杜鹃一边去拉披风一边朝玉珠走过来。 “这么冷的天,怎么这么急就要远行?西北那边估摸着会更冷。”还没等人走近,萧玉珠便迎了上去。 杜鹃握着她的手,“眼下年也过了,马上就要出正月了,三少爷的任书早就下了,也不好在家里待着,我们这么一大班人,一路走一路停的,等到了西北估计就已经开了春了,那里再冷也不怕了。” 她说的也是理,萧玉珠便不理这些。让锁儿捧着新斗篷过来,“这斗篷是我和锁儿赶出来的,针线粗陋了些,一来西北风雪大,出门用得着,二来留给你做个念想,此去一别,不知何年何月能再见了。” 锁儿在一旁插话。“我和二小姐做了一个多月。才把这斗篷做好,这斗篷不仅式样新奇,穿起来还很暖和,这上头的毛还是真的,什么……毛,是二小姐一针一线缝上去的。” 杜鹃收下斗篷。眼里顿时起了泪花,“你瞧我这么粗心,这么多年来。还没送过妹妹什么东西。”说着就从头上取下一个光溜溜的银簪,放到萧玉珠手里,“这是我多年来常戴的。看到它就如同看得我一样。” 萧玉珠来之前没有这么伤感,只是想到一起长大的好友要离开,此去西北千里迢迢,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再相见了,言谈间红了眼圈。“你要好生保重,记得常给我写信,等你养了羊去草原上放牧,记得写信告诉我啊,你还说还给我做一件羊毛袄的。”才记起杜鹃不识字,这事只能寄托在秦浩身上。 杜鹃有些尴尬,含着泪儿点点头,“玉珠妹妹,你也要多保重,石榴姐就托付给你了。” 萧玉珠见杜鹃又要掉泪,一把抱住她,开始流泪,“日后定有相见之日,放心吧,石榴姐交给我,我会替你常回去看她的。” 两人手拉着手,依依惜别,到最后竟无语凝咽,说不出话来。杜鹃拿起包着斗篷的布包,一扭头要转身回马车上去。李墨和秦浩骑着马追了上来,因老夫人舍不得儿,出门时拉着李墨的手哭了一场,两人才拉后了一段距离。 杜鹃见萧玉珠举步要回避,劝道,“来都来了,就好好地同人告个别,往后再见也不是那么容易了。”说完,便回了马车。 李墨见着城门外站着的主仆两人,很是惊讶,心里面更是小小的惊喜,不过一想到,她已经定了亲了,心里面更是一抽一抽地痛,想装着没有看见,骑着马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可是枣红马的速度却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他忍不住不去看她。 萧玉珠的脸已经被风吹得成了酱紫色,她身上穿得不薄,可还是抵挡不住寒冬的冷意,冻红的双手人见尤怜,李墨在马背上俯视着她,见到这个小姑娘,他心里的什么原则都没有了,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玉珠啊,这么冷的天,小心冻得着凉了。” 萧玉珠抽抽鼻,刚好她的鼻被风吹得有些堵,“我没什么,只是墨哥,你多保重。” 李墨心里情不自禁地欢快起来,笑着点点头,“小姑娘,你也要多保重啊。” “本来玉涵说要来送你的,可他和同窗去乡下了,没来得及赶回来,他还想约你一起去骑马。”萧玉珠把玉涵的话转达给他。 李墨感觉有些意外,把手里的马鞭塞到萧玉珠手里,“把这个给玉涵,等他长大了带着这个马鞭到西北找我。”说罢,心情大好,爽朗地哈哈大笑两声,便一个飞跃上了马,策马往前而去。 “三少爷……三少爷……等一等!等一等!”后面有女声大喊着,一个身影箭步一般冲上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三少爷,你千万别丢下奴婢,就让奴婢伺候你一辈,奴婢就算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李墨勒住了马,蹙着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雨桐。 “雨桐!雨桐”杜鹃掀了轿帘,小声地叫她,让她别做傻事,三少爷这次不带府里的丫鬟,也是有苦衷的,他怕老夫人给他身边安插人。 雨桐含着泪朝杜鹃摇了摇头,出乎人意料的是,雨桐跪在地上,还不停地磕头,边磕头边哭,“三少爷,你这一走,把奴婢丢下,奴婢又该怎么活?奴婢愿意一辈跟随你左右,即使是粗茶淡饭我也愿意……”不一会儿,额头上便红了一块。 杜鹃听不下去了,急忙从轿里下来,想去扶起雨桐,见拉不住她,只好向李墨求情,“三少爷,雨桐伺候你多年,她的真心你怎么会不明白?她怎么会是……”事关老夫人,杜鹃话说了一半,没往下说。 轿里同乘车的几个婆纷纷从车厢前面探了头,替雨桐求情,“少爷,就让雨桐跟着去吧,你这趟出远门,府里的小丫鬟一个都不用,光我们几个老婆怎么能照顾得周到?” “起来吧!”李墨没有多说。 “还不快谢谢三少爷?” 雨桐大喜,急忙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捡起地上的布包,便被杜鹃扯着上了马车。 李墨回头深深地望了萧玉珠一眼,缓缓展开一个笑容,还是那永恒的微笑,便转身抓着马的缰绳飞奔而去。 一轮红日冲破云霄,在东边冉冉升起,颀长的身影刚好融入红色的圆盘中,骏马奔腾,风姿翩翩。 几辆马车滚滚前行,萧玉珠同杜鹃隔着车窗道了别,望着追着红日,渐行渐远的身影,蓦然道,“三少爷再见了!杜鹃再见了!”(未完待续)^-^^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