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若庶》 人物表 安顺王朝 皇室成员 皇太后:母家复姓上官——平远侯之姐 皇帝:赫连云天 皇后:上官柔若(太后的侄女)平远侯府 华贵妃:靖远侯府 兰妃:抚远大将军之女 丽妃:征西大将军之女 平妃:兵部侍郎之女 云妃:户部尚书之女 太子(二皇子):赫连承珽(皇后所出) 大皇子:赫连承珩(兰妃所出) 三皇子:赫连承琮(平妃所出) 四皇子:赫连承玺(生母已死,由华贵妃抚养) 四大家族:平远侯、威远侯、定远侯、靖远侯 其他新兴势力:抚远大将军、征西大将军 兵部尚书:罗家 罗老太太:出身定远侯府——季氏(住清碧园) 罗老爷:罗益轩——兵部尚书 太太:许氏(威远侯府)(皇后的表妹,住清梦园) 妾:孙氏(许氏的陪嫁丫头) 妾:王氏(种花商户的女儿) 妾:张氏(老夫人的大丫头) 大少爷:罗增辉(许氏所出) 大少奶奶:季氏(老夫人的侄孙女——定远侯府嫡女) 二少爷:罗增耀(许氏所出) 二少奶奶:许氏(太太的堂侄女) 三少爷:罗增光(妾孙氏所出) 四少爷:罗增寿(妾张氏所出) 大姑娘:罗从绮(许氏出) 二姑娘:罗从绫(许氏出) 三姑娘:罗从缃(妾王氏出,乳名儿,安然。王氏亲起,寓意安然若素之意。)丫头:月朵、抱香,碧云、黄叶(和四姑娘住清霜园) 四姑娘:罗从绢(妾张氏出) 丫头:喜鹊、画眉,大丫头橙红、柳绿。 以后随着情节的发展,会有一些变动! 第一章 母女 晨曦微露时,东方的天际边染了一抹红晕,朝阳眼看着就要破开云层。[.超多好看小说] 兵部尚书府内,一群晨起的鸟儿吱吱喳喳地叫着,飞下枝头觅食。一处幽静的小院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菊花,火热的红、嫩嫩的黄、晶莹的白、缤纷的紫,微微的晨风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正屋的门大开着,一个少妇半背着脸,坐在一把太师椅里正由丫头梳着头。她是兵部尚书罗宜轩的第三房妾侍――王氏。此刻,她安稳地由着丫头梳着发,眼睛斜看着一边的小床上,嘴角带了微微的笑。 那张小床上正睡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孩子,小小的鼻翼唿扇着,睡得正香呢。 丫头一双修长的手灵巧地翻着,一会儿就给王氏挽出了一个飞天髻,王氏从首饰匣子里挑了一枝白玉的簪子递给她,那丫头皱了皱眉,问道:“姨奶奶为什么不簪那根累丝嵌钻丹凤朝阳的钗?” 王氏淡淡地抿了抿嘴儿,低声道:“我们是去给太太请安的,还是素一点的好,省得她看了来气。” 丫头又问道:“那要不要叫醒三姑娘呢?” 王氏摸了摸发髻,起身轻手轻脚地来到小床前,小声地喊道:“安然,安然,该醒了。”奶娘在一边陪着笑道:“三姑娘昨儿下午玩了半天,可累坏了呢,现今睡得还是那么沉。” “也罢,就让她再多睡会儿吧。”王氏拿了一件外衣,丫头忙上前替她披了,又问道:“太太要是见三姑娘没去请安,又该不高兴了。” “由她吧,”王氏一脸淡然,“她什么时候看了我们娘儿们欢喜过?就算安然去了,太太也会嫌她吵得慌。不管怎样,我们娘儿们都不能如了她的意。” 王氏淡淡地吩咐道:“抱香,我们这就过去吧,去晚了,可就不恭了。”抱香就是给她梳头的丫头,忙答应一声,就扶着王氏过去了。 那个小女孩睡了一会就醒了,睁开眼左右看了看,也不哭不闹的,张开小嘴喊着:“奶娘,安然醒了。”奶娘忙走上前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三姑娘真乖,这就给你穿衣服。”扶着她坐起来,给她穿好了衣服。 又把她抱到凳子上坐了,奶娘给她梳了梳头。小女孩儿忽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问着:“奶娘,我娘是不是给太太请安去了?” “三姑娘真是聪明得很,姨奶奶这就快下来了。”奶娘一边说着,一边把她抱了下来。小女孩儿在地上转了两圈,又跑出去了。一边大喊着:“我要采花花,娘亲回来给她戴。”奶娘赶紧随在她身后。 不多时,王氏就回来了。看见女儿安然在院中正专心致志地采着花,也没喊她,直接就进了屋。自坐了低着头,用帕子拭着眼角。 一个粉色的小身影,从门外蹒蹒跚跚地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娘亲,快来看安然采的花,好大好香啊,安然给娘亲戴花花。” 王氏听到声音,忙用帕子拭了拭眼角,转过身来,脸上已是带了一丝笑,但那笑意却不是深达眼底的。 那个粉色的身影已经扑进了她的怀里,王氏一脸慈爱,手抚着那孩子的背,柔声说道:“安然又调皮了吗?” 那粉色的孩子小嘴一撅,粉扑扑的小脸上带了一丝委屈,卷翘的睫毛润湿了,嘴儿裂了两裂,说道:“娘亲说得不对,安然一点都没淘气。安然是给娘亲采花去了。” 说着,胖乎乎的小手上举着,王氏看到那是一朵洁白的大菊花。王氏的脸色更加柔和了,忙向那孩子说道:“是娘亲不好,冤枉了我们安然。安然真是懂事,知道给娘亲采花戴了。” 那女孩儿见母亲夸赞她,本来裂着的小嘴儿扁下去了,小脚踮着,要把那朵菊花戴在王氏头上。王氏见状,忙伏低了身子,任由女儿给她插好。 跟在后面的奶娘忙夸道:“看看我们三姑娘多么懂事,知道疼娘了。”旁边的一个小丫头忙递了一面小葩镜给王氏,王氏接过来照了照,笑着说道:“安然可真是乖啊,娘亲戴了这朵花更好看了吧?” 小丫头也看了看,镜子里的那个妇人眉目如画,一张鹅蛋脸儿丰满紧致,挺拔秀气的鼻子,小巧的嘴巴不点而红,年龄只可在二十多岁。只是那张脸虽泛着笑意,眉毛却微微蹙着,似是锁满了深深的愁思。 奶娘早看出端倪来,等到安然给王氏簪上了花,就一把抱起她,哄道:“好姑娘,咱们去看花好不好?看看还有什么漂亮的花?” “好啊,好啊。”安然天真地嚷道:“我们去看花花,把漂亮的采来给娘亲戴哦。”奶娘抱着小女孩走了。一边站着的小丫头收起了小镜子,王氏呆呆地坐在那儿。 抱香走过来,轻轻地挥了挥手,口里说道:“月朵,你先下去吧,看看厨里还有什么吃的,给姨奶奶弄些来。”月朵就是那个小丫头,听这话给王氏行了一礼就下去了。 王氏拿着帕子擦了眼睛,方才抬头和抱香说道:“抱香,我实是熬不得了。” 抱香轻轻地给王氏捶着肩膀,眼睛空洞地望了望窗外,方才回道:“太太今儿个又找茬了吗?姨奶奶一味的忍让也不是办法呀,总得想想三姑娘啊,她还那么小,你现在在府里没有地位,谁会把三姑娘放在眼里呢。” 王氏长叹一声道:“如今已经这样了老爷一年到头的也不到我这儿来,我还能有什么法子呢?你是跟我过来的,有什么不知道的?太太出身名门,我算什么呢,家里不过靠养花儿有了点子钱。就是府里的其他的两个姨娘,地位也比我高,不是太太的陪嫁,就是老太太使过的人。我可算个什么呢?” 抱香听了这话,愤愤地甩开了手,站到王氏面前说道:“姨奶奶就是这个性子,被人欺负到这个地步还不知道怎么办,这可怎么好呢?太太三天两头地就把姨奶奶叫去,无非就是不想让姨奶奶好过。姨奶奶但凡立得起来,三姑娘以后就不会跟着遭罪。依奴婢看,姨奶奶还是多到老太太那儿走动走动,成天闷在这个院里,就是仙女也被人忘了。何况姨奶奶生得比她们都好,太太就是觉得姨奶奶生了幅好样貌,才处处挑刺。” 王氏低垂着头,听得那些话一声儿也不吱,气得抱香又说道:“奴婢是自小就跟着姨奶奶长大的,眼里心里全是你一个,说出来的话都是为了你好。奴婢和别的人不一样,整天想着往高枝上攀,奴婢只盼着姨奶奶在府里能过得好好的,三姑娘也能托些庇佑,这样奴婢也好向老爷太太交待,不忘了太太临走前的嘱托。” 王氏听她提到父母,不觉又滴下泪来,哽咽着道:“如今我只有你这一个亲近的人了,娘亲去得早,父亲只是一个种花的商户,我心里的苦也只能和你说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为了三姑娘,我就听你的。”说完,长出了一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抱香听后不禁喜上眉梢,忙笑道:“这就是了,奴婢倒是有个好主意,再过两个月就是老太太的六十寿诞,到时姨奶奶精心准备一份贺礼送了,说不定就入了老太太的眼,以后有了靠山,在这府里也就吃得开了。” 王氏听了这话,一扫刚才的愁模样,脸上顿时鲜活起来,站起了身子,开始翻箱倒柜了。抱香在一边笑着说道:“姨奶奶还有什么好东西?这次可要出手大方点。” 王氏想了想道:“我能有什么好东西?只想多留些给三姑娘。府里其他的妾侍都有儿子,我跟前就只三姑娘一个,得多为她打算打算。” 说着就动手找了起来,抱香也帮着,两个人翻了起来。 “看这个”,抱香忽然找出了一样东西,王氏抬头一看,两眼发亮,接过手里看了看,原来是一对翡翠的镯子,上好的玉,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王氏放在手里摩挲了几遍,又放进箱里去了,抱香不解地看着王氏的脸,问道:“姨奶奶,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又放进去了?” 王氏也不答话,急得抱香跺脚道:“姨奶奶,刚刚儿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到了跟前又打退堂鼓了?你这也不舍得那也不舍得,怎么能讨得老太挑欢心呢?” 王氏被问得急了,方低声道:“你也知道我没什么东西,这幅镯子是我娘给我的,我要等安然长大了,留给她。” 抱香恨恨地拍了下手,却无可奈何,只好隐忍着道:“既是这样,姨奶奶再看看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王氏只得又翻了起来,一会儿找出一副祖母绿的耳坠,看了看又放下了。又找出一条珍珠项链,抱香喜得刚要说“这个行”,话还未落,却见王氏默默地把它装在了首饰匣子里。 抱香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姨奶奶,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入得了老太太的法眼呢?这个也给三姑娘留着,那个也给她。只是今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啊。如今府里在太太面前能说得上话的只有老太太了,老爷被太太管得死死的,也不待见你,你除了老太太,还有什么靠山呢?” 王氏的眼圈儿又红了,低头说道:“我这里除了这几样是我娘留给我的,还有什么值钱的?一个月的月例就只有二两,三姑娘的加在一起,统共才四两。这府里上下,哪一个不需要打点?我一个月还能剩几个体己?三姑娘大了,到时我拿什么给她做嫁妆?” 抱香低头听了这些话,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既是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以后奴婢尽力服侍姨奶奶和三姑娘就是,等三姑娘大了,我们也就熬出来了。” 王氏不安地紧了紧手中的帕子,似是安慰自己般:“这些东西到了老太太那儿,也不一定能被看上。老太太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哪会在乎这些个?万一要是入不了她的眼,岂不白白糟蹋了?我的女红是极好的,等我细细儿的绣一幅‘观音大士’给她作为寿礼吧?” 抱香几不可闻地笑了笑,才道:“但愿这个能被老太太看到。姨奶奶现在就开始吧,奴婢给您捻线去。” 第二章 落水 却说王氏答应一声,就去洗了手,找出笔墨来,准备画一幅观音图。刚摆好了,只听门外又传来一声欣喜的叫喊声:“娘亲,你要干什么啊?画画儿吗?安然也会的。” 王氏抬头看去,只见安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上来就要夺她手中蘸了墨的笔。王氏忙一把止住,攥了她肉乎乎的小手,娇嗔道:“安然,又来捣乱。今早上才穿了这套粉色的,这会子可不敢拿这笔,若是溅上了墨,可就洗不掉了。” 安然不依不饶地非要拿笔画画,王氏无奈,只好随了她,一手把着她的手,一边说道:“来,你这么想画,娘来教你,咱们先画一朵菊花好不好?” “好啊好啊,”安然雀跃起来,喊着:“娘亲快教安然吧。”王氏微笑着看了女儿一眼,脸上漾上了一丝红晕,执着女儿的小手,一笔一笔地画了起来。不一时,一朵墨染的菊花跃然纸上。两个丫头抱香和月朵也看得入神了,安然小手拍着,兴奋地叫道:“娘亲好厉害,我也好厉害,我们画的菊花真是太好看了。” 王氏的唇弯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只出神地看着欢呼的女儿,女儿完全遗传了她的基因,小脸儿嫩得能掐出水来,眼睛水汪汪的,小小的鼻子,红润的小嘴,一笑,嘴角还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真是一幅美人胚子。 只是不知道以后大了能不能找个好人家,千万不要像自己这样,煎熬一生啊! 安然每日里只知道采花摘叶,玩累了就是睡,全然不知道王氏心里的苦。不过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只能做这些了,王氏只盼着她能快点长大。 王氏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精心绣了一幅“观音大士”的屏风,这一日终于完成,王氏不禁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把屏风小心翼翼地收在一边。抱香细看了一回屏风,脸上有了笑意:“姨奶奶,你的手还真是巧啊,这种双面绣没有几个人能会呢。老太太要是喜欢了,以后咱的日子就好过了。” 王氏的嘴角也微微翘起来,柔声说着:“你好生收了,省得安然不小心弄脏了,那丫头没个轻重,你可得当心了。” “奴婢晓得的。”抱香笑着收了屏风,王氏只坐在椅上出神。 第二日,罗府里一派喜气洋洋,人来人往的热闹不堪,正是罗老太太六十大寿。兵部尚书罗宜轩早就没了父亲,对这个寡母极为孝顺,今年又是她的整寿,罗老爷一早下了朝,就呆在府里陪着母亲。 贺客们陆续地来了,罗老太太满头的银丝被高高地梳了个飞天髻,戴着八宝攒珠的累丝金凤,上身着大红镶金边的团花袄儿,下着八幅百蝶穿花的湘裙,一双嵌着夜明珠的凤头履只露了个尖儿,满面笑容地看着一群儿孙绕膝。 太太许氏也是一身艳丽的装扮,脸上敷了厚厚的粉,带着丫头仆妇们在“挽香亭”的正堂里待客。两个妾侍孙氏和张氏也各自带了丫头忙碌着。 王氏一大早就起来梳妆了,为了不惹人注目,今儿特意穿了一件半新的淡蓝的袄儿,下身配了一条粉紫的湘裙,头上也只简单地挽了个髻,插了一根碧玉的簪子。安然倒是穿了一身簇新的鹅黄袄裙,衬得粉嫩嫩的小脸格外精神。 王氏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又嘱咐了她几句话,就让抱香抱了屏风,带着安然上前头去了。 前头早已经热闹得人声鼎沸,安然耐不住,挣脱开了王氏的手,就跑向几个孩子面前。因为安然跟着王氏住在小院里,很少上前头来,王氏怕那几个哥哥姐姐烦她,就想把她领回来。 许氏这时正带着一群丫头来了,见了王氏就气不打一处来,走近了,才喝道:“小孩子们在一起玩,你也这么蝎蝎蛇蛇的,难道我们府里的孩子就这么不知规矩,欺负小妹妹不成?” 王氏一声儿不敢言语,只低头站在那儿,许氏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又道:“今儿是老太太的好日子,我们几个忙地脚都粘不了地,你还干站在这儿看孩子们玩,那些奶妈子都死绝了吗?” 王氏只好怯怯地问着许氏:“不知太太让我做些什么?”许氏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吩咐道:“今儿来的贺客都是有身份的人,男的自然老爷出去接待,女的就是我们迎来送往吧。你那样子又上不了台面,我看,就去厨房里看看她们有没有偷懒的吧?” 王氏看了看孙氏和张氏两个,心想:“一样的地位,为什么她们能在这儿,却让我到厨房去,分明不让我在人前露脸儿。”但是却不敢驳回,只好眼巴巴地看了安然一眼,领着抱香去了厨房。 这里奶娘跟在一边,看着几个孩子玩得正在兴头上。一会儿,12岁的大姑娘罗从绮向8岁的二姑娘罗从绫使了个眼色,二姑娘就上前牵着一脸笑容的安然:“三妹妹,我们带你去玩吧。” “好啊,好啊。”安然天真地跳了起来,直拍着小手。回头望了望奶娘,笑着说道:“姐姐要带着安然去玩了,奶娘也去吧?” 二姑娘拽了她的手一下:“记住,你叫罗从缃,知道吗?不要总是‘安然安然’的叫着。” 安然一脸不高兴地撅着小嘴:“娘亲总是这么叫我的,我不要叫从缃。”大姑娘不愿在此耽搁下去,埋怨二姑娘道:“她一个小孩子家,你跟她计较什么,还不赶紧走呢,一会儿人多了可就走不了了。”转脸又摸了摸安然的小脸蛋道:“好,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走吧。” 奶娘也要跟上,二姑娘瞪了她一眼,道:“从缃都这么大了,跟着我们你还不放心吗?作甚么一天到晚的跟着?”奶娘吓得只好讪讪地退回去了。安然一步三回头地被两个姐姐牵着手走远了。 王氏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待得头晕,就喊了抱香出来透透气,正站在风地里,就觉得眼皮子猛地跳了起来,心也跟着“噗噗”跳个不住。王氏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这是怎么了?我今儿总是觉得心神不定呢。” 抱香在一边闲闲地回道:“姨奶奶定是被厨房里的烟熏得晕了,才会这样。哎,姨奶奶到底要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人家孙姨奶奶和张姨奶奶就不干这样的事儿,一样的身份,偏太太就派了姨奶奶来干。” 王氏嗫嚅了几下,正待说两句什么,只听前头一片嚷:“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王氏不知怎么了,也顾不上扶着抱香,就飞跑着赶去了。抱香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追着:“姨奶奶,你跑那么快作甚么,等等奴婢啊。” 原来奶娘目送着安然走远了,越想越不是个事儿,就急匆匆地赶去了,老远就见到大姑娘和二姑娘正站在荷塘边,却不见了三姑娘的人影。 奶娘当下只觉不妙,就问这两位姑娘:“三姑娘呢?” 大姑娘苍白着脸,抖着手儿道:“她……她掉河里去了。”奶娘一听就慌了,也顾不上理会她们,就扯开喉咙大喊着。欲要下水去救,那池子又深不见底,只好干着急地站在岸上磨圈儿。 不一会儿,王氏跑来了,府里的小厮们也来了几个,有会水的跳了下去。王氏见此情况,早就瘫软在抱香怀里了。小厮在里面试探了几次,终于摸着了一个软软的身子,托上来时,那安然已没了气息。 第三章 死亡 王氏干嚎了一声扑了上去,奶娘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下,抱着安然大哭起来。众人忙乱着去请大夫,此事早有人报进里面去了。罗老爷和太太正陪着老太太见客呢,小厮不敢上前,只好告诉了太太的贴身使唤丫头菱角儿,菱角悄声地附在太太耳边说了,太太听了脸色一变,那丫头就下去了。 罗老爷一向是个惧内的,见太太没吱声也不敢问,倒是罗老太太耳朵尖,侧着脸问道:“才刚听那丫头像是说什么人落水了,到底是哪一个?” 太太许氏陪着笑道:“是一个丫头贪玩滑进河里,已经捞上来了,正传大夫给她看呢。今儿是老太太的好日子,本不该拿这样的事儿来烦您老人家的。” “嗯,你是个妥当的,家里的这些事儿我也管不了了,你就多上些心吧。”许氏低眉顺眼地应了。 这边厢热闹非凡,那边厢却凄凄惨惨。一时大夫来了,众人忙忙地拉开王氏,把安然放好,大夫上来翻了翻眼皮,探了探鼻息,就摇了摇头。王氏本还抱着一丝希望,见此情景,一下子承受不住,摇晃了两下身子,就晕倒在地了,抱香急忙和几个丫头把她抬到床上靠着,一边儿就赶紧着人去报老爷和太太。 正在大家乱成一锅粥时,王氏悠悠醒转过来,望着躺在一边的安然的小身子,眼里只是留下了两行清泪,挣扎着身子起来,上前抱起了安然,似是下定了决心般,抱着安然就往外走去。[.超多好看小说] 抱香和奶娘忙拦住:“姨奶奶,你身子才好些,可不能再这样啊。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王氏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前方,一丝表情都没有,几个跟在她身边的人吓得六神无主,上前拉时,哪里拉得动。王氏身上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众人撞得趔趔趄趄。 王氏脚步飞快地抱着安然来到挽香亭,这儿正是老太太摆寿宴的地儿。前面的人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王姨奶奶一脸痴呆地抱着孩子走过来,俱都诧异不已。 王氏没遇上什么阻拦就来到内堂,许氏和罗老爷正陪着老太太和一些来贺寿的客人们看戏,吃茶,猛地看见王氏进来,各自都惊了一跳。贺客们戏都不看了,纷纷扭头看向王氏。 罗老爷忙站起身子,走到王氏面前低声喝道:“你这是干什么?今儿是老太太的好日子,你这个样子成心是来添堵的吗?” 王氏不管不顾地只往里走,许氏心里有鬼,忙叫几个丫头上前把她推搡开,没等近身,王氏大喊起来:“我来做什么?我来问问这罗府里还有没有公道?我来问你们要我的孩子,你们还我的孩子。嗬嗬。” 罗老爷茫然地看了看王氏怀里抱着的孩子,此时才发现有些不对,那孩子四岁了,怎么抱在怀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再往上看,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身上的衣服倒是干的。 罗老爷心里“咯噔”一下,忙欲上前看看孩子,谁知王氏往后退了一步,眼里如同看见鬼魅一般,嘴里嚷道:“走开,别碰我的孩子。” 罗老太太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见王氏那样,再想想刚才丫头来和许氏回话的音影,心里有了底,就让丫头把王氏带到面前来。 许氏坐在那儿干瞪眼也不敢说什么,见王氏脸色惨白地上前,心里不免有一丝得意,面上却一丁点儿都不露出来。 王氏被带到了罗老太太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哭道:“老太太,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罗老太太和蔼地看着王氏,说道:“好孩子,你莫急。我这就让人去请太医来。”回头吩咐了一个丫头,那丫头就领命去了。 罗老太太看见王氏直挺挺地跪在那儿,就让人给她搬了个绣踏坐了,方才冷着脸看着许氏道:“你才刚儿不是说一个什么丫头落水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换成从缃了?这孩子才四岁,身边难道没人带着吗?” 面对老太太一连串的发问,许氏不慌不忙地回道:“老太太,都是媳妇不好,那丫头回话的时候,媳妇正忙得心不在焉的,许是听错了也未可知呢。” 罗老太太当着众位贺客的面,也不好说许氏什么,只坐在那儿出了一回神。罗老爷当着太太许氏,也不敢表露什么,毕竟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多亏了许氏家族的势力。只是看着王氏的眼神柔和起来,见安然耷拉着脑袋躺在王氏怀里,也不由一阵心酸,滴下几滴泪来,却悄悄儿趁众人不注意擦了。 太医终于气喘吁吁地来了,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众女眷们也顾不得回避,俱都看着太医。太医也顾不上擦汗,忙着检视了孩子一番,才起身走到罗老太太面前,恭敬地回道:“老太太,这孩子已是回天乏力了。” 罗老太太当下坐在那儿如同木了一般,王氏干嚎了一声,已是说不出话来。罗老爷也撑不住了,上前扶着王氏哭起来。倒是太太许氏冷静许多,忙上前拍着老太太的背,给她顺气,一边劝道:“老太太还要保重身子,她一个小孩子家,没福让老太太疼,王氏还年轻,以后还可以再生!” 罗老太太眼见着这个鲜活的生命没了,虽然往日里见安然不多,但见王氏怀里抱着的软塌塌的小身子,也是老泪纵横。 见许氏一幅不关己事的样子,心里不由来了气,厉声吩咐道:“把跟三姑娘的人叫来。” 下人们匆匆地去了,一时安然的奶娘被领进来,也不敢抬眼看罗老太太,忙低头跪了。罗老太太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你就是跟三姑娘的奶娘?三姑娘落水时,你在干什么?” 奶娘胆怯地瞄了许氏一眼,只见她一脸森然地端坐在那儿,奶娘心里转了几个圈儿:今儿出了这样的事,不管结果怎么样,自己都是逃脱不掉了。谁让自己当时害怕大姑娘和二姑娘,不敢跟着过去?再说了,当时自己赶过去的时候,大姑娘和二姑娘只站在岸边上,也没看到她们对安然做了什么,自己今儿不管说与不说,都少不了一死啊。 奶妈心里转了那么多圈儿,却只叩头回了一句话:“是老奴看护不力,老奴该死。” 罗老太太见她一脸悲戚,却一句都没辩解,知道她心里定有隐情,可是三姑娘淹死了,总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吧。 想必,冷冷地说道:“三姑娘没了,你这个做奶娘的罪不可恕,只是今儿是我的好日子,不愿见那些凄惨的场景。也罢,就拖出去,打五十棍,撵出府去吧。” 奶娘听完这个话后,身子一颤,这五十棍即使死不了也要终身残废,家里已经没人了,撵出去还有活命吗?可是这府里是断断容不下自己了。当下也不言不语,只深深地叩了个头,就要起身离去。 第四章 重生 罗老太太这才看了看王氏怀里抱着的安然道:“把她抱回去吧,好好的葬了。(.)” 王氏听到“葬”字,突然疯了一般吼着:“凭什么葬我的孩子,她没死,她没死,你们知道吗?”一众夫人们见王氏这样,不免流下同情的眼泪。 罗老爷温语劝着王氏:“你别这样,都怪我不好,平日里对你们那么冷淡。”他低着头小声说着,充满了悔恨,伸过双手道:“把孩子给我吧,我抱回去。” 王氏紧紧地搂着那个小小的身躯,不让罗老爷上前抱走。罗老爷急了,就想使劲儿地要把孩子抱过来。 正在两人相持不下时,王氏怀里抱着的安然忽然发出一声“嘤咛”,王氏紧贴着她的身躯,就感到怀里的小人儿动了一下,忙一脸惊喜地看着那个小身子,罗老爷似乎也看出什么了,瞪着一双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 罗老爷和王氏只见怀中的人儿伸了下小手,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睁开了,头左转右转来回地把众人看了一遍,小嘴儿咕哝了一句:“这是哪儿呀?”就又睡了过去。 王氏惊喜过度,嘴只是张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罗老爷倒是反应过来,忙着喊道:“太医,太医,快过来看看。” 太医从没见过这样的情景,明明刚才已经心脉俱无,怎么这会子竟醒了过来,还能说话?所以,听到罗老爷召唤,忙颠颠地就赶过去,仔细地检视了一番,一边拈着稀疏的山羊胡摇头晃脑。 罗老太太也是一脸期盼地看着太医,见他只是不停地拈着胡子,就忍不住急道:“太医,到底怎样了?你倒是给句话啊?” 太医这才回过神来,躬身向罗老太太回道:“晚生毕生行医,从没见过这等稀奇古怪的事儿,明明儿已经没了气息,这会子却活了过来。可能因为身子受了寒,姑娘困乏已极,睡了过去,倒是于性命并无大碍了。” 罗老太太脸上有了笑意,当下命人重重地赏了太医,又命人送了王氏母女回小院里好生调养着。 本来不好的事儿现在成了极好的事儿,贺客们一个个七嘴八舌地道贺着,议论纷纷,这个说“这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个说“吉人自有天相,这姑娘怕是贵不可言呢。” 直说得罗老太太满脸乐开了花,罗老爷重新又命台上唱起戏来,又给众人换了新席,大家又各自坐了,在那儿谈笑风生。 奶娘刚才已是一脸死灰地就要往外走,这时,正好安然醒了过来,众人惊讶,也就站在那儿看住了。 这时,各按各位,大家才想起来还有这头子事,忙着吆喝着奶娘往外走。罗老太太听见了,就抬头笑道:“本来今儿这事你是逃脱不掉的,只是三姑娘活了过来,就放你一马吧,算是为三姑娘积德了。” 奶娘忙跪下磕了不计其数的头。众人俱都夸赞罗老太太深明大义,待下人仁厚,罗老太太更加欢喜了,笑着对奶娘道:“你这就去吧,还到三姑娘房里,好生伺候着。”奶娘方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许氏坐在一边满脸煞白,只是因为脸上的粉太厚,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一双隐在袖子里的手却紧紧地绞着帕子,咬牙暗想:“这贱丫头命真是大啊,没想到竟然让她活了过来。王氏这次又逃过了一劫了,若是那丫头死了,她也就形同死人一般了。看老爷刚才看他的眼神,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哼,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大家走着瞧吧。” 罗老太太见许氏兀自坐在那儿板着脸,就笑问:“太太,你这是再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许氏这才灵醒过来,忙笑道:“媳妇在想,今儿真像看了一出戏般那么惊险啊,三姑娘真真是个命大的孩子呢。” “谁说不是呢,”罗老太太笑着,“既如此,我们大家同干一杯吧。”挽香亭里觥筹交错,一派喜庆。 却说王氏的小院里,几个下人忙忙碌碌地伺候着王氏和三姑娘,一个个都是蹑手蹑脚的,生怕吵着了三姑娘。王氏靠在安然的小床边,一脸疲惫,眼里却掩饰不住地透出一股安心来。 傍黑时分,安然终于醒了,王氏只见她如同蝶翼般的睫毛轻颤了下,就赶紧坐直了身子,轻声喊道:“安然,安然,你醒醒,娘亲在这儿呢。”一边拉着安然温热的小手摇着。 安然在她的摇晃下,终于睁开了眼,恍惚地望了望面前的王氏,嘴里咕哝着:“头好疼啊。”王氏忙用手抚上她额头,手心里传来一阵滚烫,就吩咐抱香拧了一把凉毛巾覆在她额上。 安然似乎舒服了些,不再说话了。王氏柔声哄着:“安然,娘喂你喝些粥儿可好?” 见安然不语,就端过一碗温热的莲子粥,一勺一勺地喂着她喝了。安然此刻确实饿了,不一会就喝了半碗。王氏放下心来,欣慰地笑了。 其实她不知道此安然却非彼安然,现在躺在床上的也叫安然,不过却是易安然,她可是一个实打实的现代白领,因为高速公路上的连环车祸,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 她在挽香亭睁开眼睛时,看到了那么多的陌生面孔,又看到那样的服装,心里实在是一时接受不了,就又晕过去了。此时,她才彻底地死心了,再加上肚中饥饿,只好强撑着喝了半碗粥。 王氏见她只是看着帐子顶上绣的花草虫鸟,以为她受了惊吓所致,就吩咐众人都出去,只留她和奶娘在一边守着。 第五章 伤寒 安然落水后除了那天在挽香亭说过了一句话,就再也没说过其他的。人虽然醒了,但是总是望着帐子出身。即使王氏把她扶起来坐着,她也依旧神情呆滞。王氏只以为她是惊吓所致,什么安神定魂的药吃了一大堆,还是不见好。 天儿却越来越冷了,王氏在屋里生起了火盆,安然依然冻得受不了,整日里躲在被子里。一天早上,王氏起来后洗漱了,就到厨房里吩咐厨娘,做些安然平日里爱吃的东西。回到屋里,却见安然正坐在被窝里,眼睛出神地望着窗外。 外面已经下了一层白白的霜,院里种的菊花已经被霜打得蔫了,却依然挺着纤细的枝干,笑傲寒风。安然伸出小手,翻过来调过去的瞧着,王氏待在门口愣住了:这孩子,自己的手有什么好看的。 当下也没出声,只见安然瞧了一会自己的手,就趴在窗户缝里往外看。王氏这才走上前,嗔道:“好孩子,快回被窝里捂着,看这窗户缝里的风吹得头疼呢。” 安然也没坚持,王氏半扶半抱的就把她弄回了被窝里,丫头抱香端来洗脸水,打湿了手巾给安然洗了脸,这时,奶娘亲自端来早饭。王氏一脸柔和地哄着安然:“好孩子,咱们来吃饭,好吗?”安然只是点了点头。 王氏望着安然看了好一会,才接过奶娘递过来的碗,亲自用小勺舀了粥喂给安然吃。安然很配合地一口一口地吃着粥儿,王氏心里既欣慰又担忧。 这个孩子才四岁,正是天真调皮的时候,以前总是缠着自己要这要那,整天在院里疯跑,一会儿采朵花来给自己戴上,一会儿又捉只蝴蝶放在帐子里。有一次捉了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蛾子当成了蝴蝶,安然高兴地把它放在帐子里。 王氏当时也没在意,哪知第二日一醒来,就听见安然在那哇哇大叫,忙起身看时,原来那只蛾子已然产了卵,生出数十只小虫儿来,在帐子里涌动着,吓得安然一睁眼就跳下了床,光着脚站在那儿大哭。 王氏看了也觉心惊,忙让人捉干净了,看着安然一张小脸儿哭得像个小猫一样,又是好笑又是生气,故意板了脸道:“你这孩子,没有一日安生的,白叫了‘安然’这个名儿了。这不,先把自己吓哭了。” 现在的安然乖巧了许多,仿佛懂得了很多的事儿,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整日里没个着落了。一众人都说三姑娘懂事了呢,若是以前,即使病着,在床上也呆不住,还不早就闹翻了天,哪能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一待就是一天啊! 冬日的寒风是凌冽的,一日寒似一日,安然这一日早上起来,就感到头痛难忍,只是以为上次落水所致的,哪知到后半晌,疼得几乎没法坐起来,这才哭喊着告诉了王氏。(.好看的小说) 王氏听了大惊,忙让抱香去禀报了太太,去请太医来。太太许氏听了,只淡淡地“嗯”了一声道:“那丫头身子倒是个弱的,府里的姑娘不止她一个,怎么就养的这么娇贵,动不动地就爱闹病?四姑娘比她还小着半岁呢,也没见人家今儿头疼,明日发烧的。太医也不是人人都能请得动的,府里除了老太太,就连我们这些人病了,轻易都不叫太医呢。你先回去吧,我找人去外头找个大夫吧。” 抱香一声儿不敢言语,只好悻悻地去回了王氏,王氏也没了法子,眼看着安然躺在床上疼得满头大汗。 傍黑时分,太太的奶公公才同着大夫进来,诊过脉之后,就来到外间,隔着屏风向王氏回道:“姨奶奶,姑娘这个病怕是不好呢。” 王氏听了不禁急道:“到底是个什么症候,还请大夫细说了。” 那大夫迟疑了一会才道:“姑娘这症候是受凉后失了调养,现在已经转成了伤寒。这样的病,还得隔开了治才好。小的不敢隐瞒,还得去回了太太才成。” 王氏只傻了一般,呆呆地坐在那儿半天没动,欲哭无泪:可怜的孩子啊,为什么会得了这个病?这可要我怎么办啊? 太太没多时就得着了信儿,听说了伤寒后,就急急地去回老太太。 许氏赶到老太太的清碧园时,老太太正在佛堂里念经,人来回了,老太太方才由两个丫头搀着走了出来。 命许氏坐了,又让丫头斟上茶来,老太太方才问道:“太太这么晚了,怎么赶过来了?莫非有什么事儿?” 许氏陪着笑回道:“到底是老太太,一猜一个准儿,可不是有事嘛,这才敢来劳烦老太太给个主意。” “哦”,罗老太太半眯着眼,说道:“究竟是什么事儿,让你这当家人都定不下来?” 许氏嗫嚅了一下才道:“就是三姑娘,刚才大夫来诊过了,说是不太好呢。” 罗老太太眼皮子“霍”得跳了一下,双眼睁得炯炯的问道:“三姑娘又怎么了?那孩子不是好了吗?” 许氏见老太太瞪大了双目看着自己,心里也敲起了小鼓,这府里,她唯一怕的人就是罗老太太,这个婆婆可不一般,她乃老定远侯爷的嫡亲长女,小侯爷一母同胞的姐姐,一向在府里有很高的威望,虽然平日里并不理事,但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许氏虽仗着娘家的势不怎么瞧得上罗老爷,可对这个老太太却是一点都不敢马虎。上次三姑娘落水的事,老太太当着贺客的面,并没有往深里追究,自己可是心里有数,老太太那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当时宴席上,老太太说的那几句话,可不就给自己敲边鼓的? 许氏见老太太问起来,脸上越发带了十二分的恭敬,哽咽着回道:“三姑娘小小的人儿,怎么竟得了伤寒?老太太看看这可怎么办好?我有心不想让她出府养病,又怕府里还有其他的孩子也被传上。我自个儿的孩子倒罢了,那孙姨娘和张姨娘也都有孩子,我岂敢做这样的主?所以媳妇无法,不敢自专,只好请老太太明示。” 罗老太太心里立刻转开了:这是把事儿往我身上推呢。若是三姑娘病养好了,是她的功劳,王氏感激的人也应该是她。若是三姑娘有个好歹,别人也以为是我的主意,王氏也不会恨她。又在老爷和众姨娘跟前卖了好儿,真不知道一箭几雕了! 罗老太太也不动声色,只是手里捻着佛珠不吭声,许氏在一边看着,大气儿也不敢出,更不敢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六章 出府 半天,罗老太太忽地停住了捻珠的动作,脸看着许氏道:“这事儿你这当家的处置的并无不妥,依我说,我们罗府在京郊有一处别院,那是老太爷在时修建的,为的就是打猎避暑所用,你明儿就派几个妥当人去收拾了,就让她们母女过去住吧,等病养好了再接回来。” 许氏一听王氏也跟去,就试探着问道:“三姑娘身边不是有奶娘服侍着吗?王姨奶奶还该留在府里伺候老爷才是。” 罗老太太眼皮子耷拉下来,咕哝了一句:“老爷有你和孙氏、张氏伺候就够了,就这么定了吧,我也乏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许氏赶紧起身告退出去,心里却暗想着:“这个老狐狸,我本想借此机会摆布死那个贱丫头呢,没想到她让王氏跟着,也罢,到时候缺医少药的,一样还不是一个死?那时候王氏那个狐媚子没了女儿,还能折腾什么?老爷的一双贼眼也别光看着她了,省得一天到晚的碍着我的眼!” 许氏很快就着人收拾好了别院,让人把她们母女送了过去。安然正病得迷迷糊糊地,就被抱上了马车,驶往郊外去了。 一路上,王氏都是亲自把安然抱在怀里的,马车虽然颠簸,但是王氏温软的怀抱却化解了这种不适,使得安然昏昏欲睡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安然终于清醒过来,睁开眼时,看见王氏倚在马车的车厢壁上靠着打盹,手臂却依然紧紧地搂着自己,一股暖流流进了安然的心里,使得这个来自遥远未来的现代女孩,有了一种家的感觉。(.无弹窗广告) 安然不由细细地瞧着王氏的脸,弯弯的柳叶眉,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嘴,真是美到了极致,怪不得太太许氏总是为难她呢,长得美也是罪过呀。 安然心里对王氏生出了一种亲切感,前世的自己就没有母亲,既然上天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母亲,自己一定要好好地珍惜才是。安然一边想着,身子蠕动了一下,换了一个更舒坦的身姿,窝在王氏怀里。 王氏觉察到怀里的小人儿动了一下,猛地惊醒了,睁眼看到安然正瞪着一双黑漆漆的小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喜道:“安然,你醒了。我的孩子,你终于醒来了。” 安然望着王氏一脸的欣喜,眼里含着泪,也自动容:“娘亲,你累了吧?把安然放下来吧。” 王氏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安然竟然如此体贴懂事,真是不枉了自己的一番心血。看着安然依然苍白的小脸,王氏摇了摇头道:“没事儿,娘不累,很快我们就到了,到时候,娘亲手给你做菊花糕吃,好吗?” 安然的心思已经是成人的了,好在声音还是小孩儿的,她怕说多了引起王氏怀疑,就露出一脸期待,欢呼道:“好啊,安然好想吃娘亲做的糕点啊。” 王氏拍了拍安然的小身子:“等你好了,娘亲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母女正说得兴头,赶车的车夫说道:“姨奶奶,到了。”奶娘和抱香、月朵坐在前面的一辆马车上,早就跳下马车掀起了帘子,奶娘两手接过安然,抱香扶着王氏下了马车。 一阵冷风吹来,王氏把身上的大氅解下来裹着安然,自己的身子却瑟瑟发抖,奶娘赶紧用大氅裹好了安然,几个人走向别院。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仆人迎上来,把王氏几个接进去了。 安然透过衣缝,细细地打量着院里的景致,进入大门后,只见一排苍松翠柏沿着围墙整整齐齐地矗立着,一条石子的甬道通向正房。中间是三间青砖白墙的屋子作为正房,旁边是一溜厢房供丫头仆人住,房子虽不多,倒也够住。 安然心想着:“不知道许氏怎么收拾的屋子,会不会缺这个少那个的?”果然不出所料,王氏和奶娘进了里屋,却见一张八仙桌儿正放在正屋当中,只有四个木头凳子供人坐着。 里屋是一张普通的木头板床,一床半旧的帐子吊在上面,床上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被子,上面码着两床半新的兰花棉被。 奶娘嘴里喃喃道:“天哪,这么冷的天儿,就给这样的铺盖,可让三姑娘怎么养病啊?三姑娘这样的身子最是怕冷了。” 王氏淡淡道:“有个住的地儿就很好了,总强过在那府里日日的受气。”抱香在一边接道:“若是我们多带些被褥来就好了。” 王氏冷哼一声:“你想的简单,你以为太太会让你带来吗?”想了想又道:“我们的屋子这样,你们的怕是更差了。也罢,以后我们就自己想法子吧。指着那府里怕是不行了。” 抱香嘟嘟囔囔的抱怨了几句,也就把王氏和安然的几件换洗衣裳放在了床头上,奶娘也把安然放在床上躺着。 王氏吩咐她们下去收拾着,又到厨房里看了看,老仆人指点着,那厨房里只有基本的米面和一点子青菜,连颗鸡蛋都没有。 王氏为了难,若是这样,安然的身子怎么能好得起来呢。只是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好将就着了,等着那府里来人的时候再和他们要吧。 王氏见整个院里只有一个年老的男仆,明白这是许氏故意刁难的。那老仆人又是极殷勤的,王氏也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也就不甚在意了,当下就去叫了抱香和月朵来做饭,自己回屋去陪着安然。 众人吃了一顿简单的青菜面,王氏正担忧安然吃不下,哪知道安然却吃得极香,许是病了这么久,身子缺了吧,不管怎样,王氏见着安然鼻尖上渗出的汗,就放了心。 奶娘也惊讶地看着安然:“没想到三姑娘落水之后,真的像变了个人儿呢,吃饭也不讲究了。” 王氏凄凄地一笑:“那府里有那么多吃的,能不挑吗?如今这里只有这些,自然也讲究不起来了。只是我宁愿在这儿过粗茶淡饭的日子,也不愿回那个牢笼去。” 奶娘见王氏说得心酸,也点头道:“姨奶奶说得是,我们在这儿清清静静地比什么都强,等三姑娘的病好了,我们就在这院里种起菜来,再养一群鸡鸭,到时候就好过了。” 安然真是命大,许氏以为把她扔在了这个偏远的别院,无医无药,又没什么好的补养品,几日里还不死了?但是安然却顽强的活了下来,竟一天好似一天了。 安然心里常常想:“也许是老天让自己活下来,弥补王氏的丧女之痛的吧?像王氏这样善良的人,不能就这么被太太玩弄于鼓掌之中,自己替那个安然活下来,应是别有一番深意的,既如此,自己就好好的吧,毕竟这个王氏是很疼自己的。” 想必,心里又有一丝愧疚,王氏不知道女儿早就没了,看来今后自己要努力地融入这个身子了,这个秘密要永远地守在心里。 第七章 种菜 寒冷的冬天终于来了,安然母女缺衣少穿的,不知道怎么度过这个冬天。(.好看的小说) 王氏每日里都担心安然的身子,没想到她不仅病情没加重,反而一天一天的好起来。王氏觉得这真的是一个奇迹,太太本想着把她们母女丢在这个偏僻的郊外,又不请医送药,安然一个小小的孩子,哪能撑过这样寒冷的冬天。 可是安然竟然能大难不死,看着渐渐好起来的安然,王氏不由天天拜佛,心里想着,说不定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 其实她哪知道这是罗安然的一次死亡,易安然的一次重生啊。 安然虽然脸色苍白,但是身子确实好起来了,能够下床走路,天气暖和的时候,还可以到外面晒晒太阳。 安然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又大病初愈,每日里王氏虽然想方设法省下一些东西,无奈安然依然饿得慌。 落水后的安然虽然沉静了许多,即使再饿也不会在王氏面前表露出来,但是作为一个母亲,王氏还是会觉察出来。以往在府里生活,王氏过得虽然不舒心,但是安然的一张小脸却是肉呼呼、红扑扑的,现在的安然一张脸已瘦得尖尖的,两只大眼睛格外的明亮。 安然心里一直琢磨着怎么样才能解决温饱问题,既然活了下来,就得好好活着,还要替那个小安然好好孝敬王氏。[.超多好看小说]太太许氏巴不得她们饿死、病死在这儿呢,指望着她是不可能的了,只是还有什么好的法子呢。眼看着春日将近,安然心里有了底。 安然现在的灵魂是成人的,但是平日里说话,她得时刻注意着,省得别人看出什么来。这一日,王氏和安然吃过了午饭,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安然懒洋洋地晒了一会儿,就依偎在王氏的怀里撒了一会娇,引得王氏心花怒放。 安然趁机和王氏说道:“娘亲,我好想以前小院里的那些菊花,娘下次等人来送菜的时候,让他们给捎回来好吗?” 王氏听了笑道:“好孩子,娘也很喜欢菊花的,只是怕太太不让啊。” 安然装作单纯的样子问道:“太太也喜欢菊花吗?”王氏摇摇头:“她出身高贵,怎么会喜欢这些个东西?” 安然拉着王氏的胳膊,笑道:“太太既然不喜欢,那些菊花也不值什么,娘亲就让人给带来嘛!” 王氏一想也是,太太自然看不上那些东西的,那就搬过来吧,反正都是种在盆里的,也不费什么事。王氏于是笑道:“那娘就和那些人说,下次让他们带过来。” 安然拍着手喊道:“好啊,好啊,娘亲最疼我了。(.)”王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我们家安然怎么嘴儿越来越甜了呢,真是娘的好孩子。” 安然面上笑着,心里却转开了圈儿:“怎么才能把那些好点子告诉王氏呢?王氏会不会想她一个小孩子怎么能知道这些呢?有了,自己就亲自动手做一做吧,到时有了活生生的例子,王氏就不会怀疑什么了。” 看着天儿不错,安然说干就干,当下就离了王氏的怀里,跑到厨房去翻起来。王氏在后面追着:“这孩子,好好的又跑什么,当心磕了牙。” 抱香正在收拾着,见安然在那儿翻起来,就问道:“三姑娘,你到底要找什么啊?” “抱香姐姐,你能不能给我一头蒜?”安然甜甜地说着。抱香不由递给她一头蒜,嘱咐道:“千万不要揉眼睛,省得辣着你。也不要生吃,这个东西你是吃不得的。”安然忙答应了,就跑了出去。 王氏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大蒜,嗔道:“这孩子,拿这个做什么?” 安然回头一笑:“娘,我要种蒜苗呢。”王氏无奈地摇摇头:“傻丫头,天儿这么冷,哪能种得出来啊?” 安然拿着小棍子撅起了泥土,才刚下过一场小雨,地潮湿的很,安然毫不费力地就挖了几个小坑,把蒜瓣一瓣一瓣地放进去,盖了土。然后回屋里又是一阵子翻箱倒柜,找出一块半旧的油布来,这还是以前太爷们在这儿打猎留下的呢,安然刚来的那天就看见了,把它塞在一个小柜里,这时正是用着它的时候。 王氏只见安然进进出出地忙活个不停,只当小孩子‘过家家’好玩呢,也不去理会,只和奶娘站在太阳底下说笑。 安然找了几根小树枝撑在泥土里,上面覆了油布,周匝压上了石头,弄好之后,方才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王氏笑着问道:“这就好了吗?”奶娘在一边凑趣儿:“我们三姑娘越来越能了呢,等蒜苗长出来,我们都要尝尝鲜呢,这个节气可没有这个好东西。” 王氏和奶娘只是逗着安然玩,压根儿都没想到这会长出蒜苗来呢。安然也不说破,只是每日里给蒜瓣浇水、晒太阳,忙得不亦乐乎! 过了七八天的光景,这一日,娘儿几个吃过饭又坐在太阳底下,安然揭开了油布想让蒜瓣晒太阳,只见里面整齐地冒出了一排绿芽,安然不由大喜过望,没想到终于成功了,于是她惊喜地喊着:“娘亲,奶娘,你们快来看啊。” 王氏和奶娘磨蹭着站了起来:“这孩子,见着什么爱巴玩意儿了,就高兴成这个样子?” 一面就走了过去,顺着安然的小手指,王氏和奶娘都看到了新出的小蒜苗,两个人的嘴巴都合不拢了。王氏张着嘴儿半天才道:“安然真是厉害呀,竟真的种出蒜苗来了呢。”奶娘也咂着嘴道:“三姑娘真是个不一般的孩子呢,长大了必定有出息。” 安然心里暗笑:“什么长大了才有出息,我现在就有了。” 看来实践是最有说服力的,安然装作得意洋洋的样子,说道:“娘,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呀?”王氏爱怜地看着安然:“当然了,我们的安然是最棒的孩子呢。” 安然趁热打铁:“娘,你说,我们要是种其他的菜,是不是也能长出来呢?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就能吃上新鲜的蔬菜了呢。” 王氏望着一脸天真的安然,若有所悟:“是啊,既然蒜苗能长得出来,那要是其他的菜不也行吗?” 奶娘也点头说好,安然满脸期待地拉着王氏的袖子撒娇道:“娘,那我们种点青菜吧,安然还想吃菠菜呢。” 王氏迟疑道:“菜籽儿我有,出府时我就带了些,预备着春日里天暖和了,种些菜吃。只是我们上哪儿弄这些油布啊,若是没有油布,这些菜籽都会冻死的。” “娘,我那儿还有好多呢,都是这个屋子里本来就有的,那天我看见了,就把它塞到小柜里了。”安然歪着头看着王氏的脸说着。 王氏和奶娘不禁大喜,忙喊来抱香和月朵,几个人齐动手,忙到傍黑时分,终于弄出了一个简易的大棚,安然心满意足的围着大棚转了几圈,安心地跟着王氏去吃了晚饭。 第七章 相遇(一) 春天的脚步慢慢地近了,小院里的一株桃树也开了花。(.无弹窗广告)安然也越来越活泼了,这一天一大早就起来,跑到外面掀起油布看了看,只见种的菜籽儿都顶出了土。 她欣喜地看着,不忘了高声喊着王氏:“娘,快来看哪,出来了,出来了。” 王氏一边扣着棉袄大襟上的纽子,一边走出屋子:“这孩子,一大早就在那儿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呢?” 见安然探着头儿往油布里面看,王氏也凑过去,果见星星点点的嫩芽,不由也高兴道:“真的种出菜来了呢,以后我们就不愁没菜吃了。”低头看了看安然,王氏又说道:“没想到我们安然有这样的本事呢。” 安然故意笑问:“娘,我是不是世上最聪明的孩子啊?”王氏笑得合不拢嘴,“傻孩子,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娘儿两个说笑了一回,就回屋洗漱了。 天儿越来越热了,安然脱了棉衣就没什么换的了,王氏把自己的一套棉衣改成夹袄,给安然穿上,一边淡然地说道:“还好,倒是正合身。” 安然鼻子一酸,问道:“娘,以后冬天你穿什么呢?” 王氏摸摸她的头笑道:“没事儿,到时娘再想办法。”安然心里暗想:“娘,你能有什么办法呢?这只不过是哄我罢了。不行,我不能让娘以后为了我冻饿,我要带着娘过上好日子。” 王氏哪知道安然的心思,只是呆坐着,为以后的日子发愁。 这一日,傍黑时分,安然母女早早地吃过饭,让人关了大门。在这偏僻的地儿,又没有一个强壮的男仆,王氏总是过得很小心,每日里都是早早地关了门。 但是这一晚却不同寻常,王氏带着安然洗漱了,正要安歇了,就听得大门被人擂得山响,王氏猛地惊了一下,吩咐人快去看一看,自己也就披了衣服坐起身子。 安然也不知什么人这个时候会来,就瞪着一双小黑眼瞧着王氏,王氏以为安然害怕了,把她搂在怀里,拍着她道:“安然不怕,没事儿的。” 老仆人老了,手脚不灵便,过了半天才来到正屋的门外,回道:“姨奶奶,外头来了一群人,隔着门看了看,都是锦衣华服的,又有好几辆马车。说是错过了宿头,想问问姨奶奶能不能在这儿留一晚呢?” 王氏听后踌躇起来,自己本身带着一个孩子,若是再让这群人进来,传出去怕是不好啊,先不说许氏听后是什么态度了,到时老爷会怎么想啊? 老仆人见王氏犹豫,嗫嚅着又道:“那群人里头还有一个孩子病着呢,才不得已敲了门。” 王氏听到孩子病着,由此及彼,就下了决心道:“既如此,你就让他们进来吧,我就不出去见了。你招呼着抱香她们做些热乎的饭菜,把他们好好的安顿了。” 老仆人忙退下了,来到大门口开了门,安然在屋里只听得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进了院,方才放下心来,和王氏各自躺下了,心里想着明儿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大晚上的还赶路。 天刚麻麻亮时,枝头的鸟儿就吵开了,安然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自己起身穿了衣服。由于天热了,穿的衣服也不多,加上安然灵魂是个成年人,所以对于这古代的衣服,她也穿得周周正正的。见王氏依然睡着,安然下床靸了鞋子,悄悄地溜出去了。 小院里就只有那几间屋子,除了王氏的正房,抱香、月朵和奶娘住了一间,老仆人也住了一间,一间做了厨房。这些安然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剩下还有两间屋子,昨晚来的那些人就住在那里了。 安然熟门熟路地来到一间厢房里,趴着小脑袋隔着门缝往里看,只见里面也没有床,只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毡垫,上面躺着一个人,正睡得呼呼作响。 安然没了看头,转身就要到另一间屋子看去,却很清晰地听见一个声音传入耳中:“水,水,我要喝水。” 安然疑惑地重又趴在门缝里瞧去,发现声音不是躺着的那人发出来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声音就在这个屋子里。 安然正偏着脑袋左观右看,只见躺着那人身旁竖起一只枯瘦的小手。这下安然总算明白了,原来那大人身边躺了一个孩子,看来这就是昨晚,老仆人说得那个生病了的孩子。 那个声音接连说了两三次,无奈身边的那个人睡得死猪一般,气得安然只好推门进去了。果然,那人身边躺着一个约莫八九岁的男孩,清秀的面容上,一脸病态,嘴里虽然喃喃地说着话,眼睛却闭得紧紧的,看来这是他的下意识行为。 安然忙转身跑到厨房里,抱香正在那儿烧着水,安然就问道:“抱香姐姐,这水开了吗?”抱香也想不到安然这时候就起来了,温和地答道:“才烧好的呢,三姑娘是不是渴了?” 安然顺势说道:“是啊,我口渴的不得了,姐姐快给我倒一碗。”抱香笑着从茶吊子里倾了一碗,放在灶台上冷着。 安然趁抱香转身去忙活,就翘起脚端了碗往外走,抱香把锅坐上,回头一看,茶碗不见了,忙喊道:“三姑娘,小心烫着手。”安然呵着气,忍着手上的疼痛,跑到刚才的那个房间里。 那大人依然睡得很香,男孩儿嘴里还是喃喃不绝,嘴唇儿都干裂了,安然忙蹲下身子,轻声喊道:“水来了,你要喝吗?” 男孩儿的眼睫毛轻颤了下,手抖了几抖,终于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粉色夹袄,扎着两个小辫的小姑娘,手里端着一碗水,正满怀期盼地望着自己。 男孩儿看样子渴极了,意识到有水之后,也没顾得上说什么,猛力坐起身子,抓住安然的胳膊,就着安然的手一气儿把水喝光了,那神情,犹如喝了琼浆玉露般。安然呆呆地蹲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男孩儿长出了一口气,额上微微地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看了安然一眼,复又躺下,这时,身边睡着的那个大人终于醒来。 见男孩儿躺在那儿睁着眼,不由惊喜喊道:“小主子,你醒过来了?”安然不由暗笑:“都什么时候了,你才知道啊?” 后来一想,那人叫这男孩儿“小主子”,原来他还是个仆人呢,仆人还这么能睡啊。 男孩儿只笑了笑,看上去精神好多了,眼睛盯着安然细瞧了几下。那人才注意到旁边还蹲了个小女孩,于是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一大早就在这儿呀?” 安然还没顾得上答话,那男孩儿开口了:“是这个小姑娘送水给我喝的。”那人方仔细看了一眼安然,安然对着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那男孩儿两手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个东西,让安然靠近些。安然不明所以,那个大人笑道:“小姑娘,你的善心感动了我们小主子呢,他这是要赏赐你呢。” 安然听那人说话时,似是掐了嗓子,沙哑得像个鸭子叫,对了,就是公鸭嗓子。难道这人是受了风寒,嗓子变哑了不成?看那人对那男孩儿一幅毕恭毕敬的模样,看得出来那个男孩儿身份非富即贵啊。 第九章 相遇(二) 那男孩儿笑着看着安然,安然不由上前靠了靠,男孩儿展开手心,原来那是一个式样古朴的项链,男孩儿努力抬高了手臂,挂在了安然的脖子上。只这一下,就让男孩儿累得气喘吁吁,嘴唇也泛了白。 那个仆人忙叫安然:“还不赶紧谢谢小主子?”那男孩儿却摆了摆手道:“不用了,她还小,不懂得。” 安然心里隐隐觉得这个男孩儿的身份不一般,那个仆人看上去已是三四十岁的年纪,但是颏下却光溜溜的,一点胡子茬都没有,安然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人是个太监! 安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既然这个仆人是个太监,那他称为小主子的男孩儿,会是什么身份呢?难道是皇子? 安然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不再去想这些事儿。那男孩儿被她的样子逗得笑了,以为安然蹲在那儿累了,忙说道:“小妹妹,你起来吧,别蹲在这儿了。” 又转头看向那个仆人:“你去厨房里,看看能不能让她们弄些吃的来。我这会子只觉得口苦难受,想弄些清淡的东西吃。” 安然听他井井有条的吩咐着那个仆人,全然没有一点孩子气,倒像个沉稳的大人般,不觉对自己的猜测更加肯定。 于是站起身子,对着那男孩儿笑了笑,端了茶碗就回到厨房里去了。一边走着一边想道:“还叫我小妹妹呢?姐可是比你大多了。” 抱香已经熬好了粥,那个仆人也跟在安然的身后进来了。(.无弹窗广告)那人在厨房里转了几圈,看看有什么可吃的,只见除了一把子青菜,就只有一锅热粥,不觉懊恼道:“怎么连点吃的都没有?这些可怎么让我们小主子吃啊?” 抱香忙了一早上,正喊着月朵过来端饭,听见这人发牢骚,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想吃好的,到城里买去。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哪来的好东西?” 那人被她抢白了一通,也不好发作,只讪讪地站在那儿,抱香同月朵端了饭往外头走,看那人还矗在当地,鼻子里哼了一声,绕过那人走了。 那人站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张白净的脸上气得通红。安然走到他面前,笑了笑说道:“那个姐姐脾气不太好,一大早上做了这么多的饭菜,难免急躁。那位小哥哥若是想吃些清淡的,我倒是有个法子。” 那人见这么小的孩子说出的话通情达理的,不由喜上眉梢:“哎呀呀,小姑娘你几岁了?这么小的人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真不简单啊。” 安然刚才称那男孩儿为小哥哥,身上早就落了一层鸡皮疙瘩,为了不引人注意,才学着小孩儿的语气说话,这时候听那人夸她懂事,心里暗自好笑:“姐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能不懂事吗?” 只是面上仍装作娇憨可爱的模样,甜甜地笑了一下,上去拉了那人的手,打开了厨房里的小柜门,指着一把京丝挂面说道:“这还是我娘从府里带出来的呢,放在这儿这么久了,都没舍得吃。(.好看的小说)以前我病着的时候儿,娘都是给我煮一点,好吃着呢。” 那人听后有了主意,就按照安然说的,自己亲自动手捅开火,下了一把挂面。安然又从篮子里拿了两颗鸡蛋,示意他放进锅里,不一会,一碗冒着热气的鸡蛋面就做好了。 那人吸溜了一下口水,笑道:“小主子好些日子没正儿八经吃点东西了,今儿肯定进的香。”说着,又看着安然道:“小姑娘,你也赶紧去找你娘吃饭吧,省得你娘叫你。” 安然点了点头,看着他端着那碗面进屋里,自己才去见王氏。 王氏已经洗漱好了,坐在桌前等着用饭,见着安然,温和地问道:“看见那个孩子了?病好了吗?听抱香说你还给他送水喝了。” “嗯,那个哥哥渴极了,嘴都裂了口子呢。”安然一边说着,一边把头往王氏的怀里钻去,王氏拍了她一下,拉她坐在自己旁边,笑着和奶娘说道:“都多大的孩子了,还这么缠我?” 奶娘也笑了:“三姑娘就是恋着姨奶奶呢,若是放在别的人家里,这么大的孩子早就不缠娘了。” 王氏点头儿道:“不要说别的人家了,就是我们家里那几个姑娘,都有奶娘和丫头跟着,哪一个肯缠自己的娘的。只是我跟前就这么一个孩子,总觉得疼不够她,也就由着她去了。” 几个人说笑了一回,就用完了饭。安然抹了抹小嘴儿,就要往外跑,王氏叫住了:“你还要去看那个哥哥吗?只是不知那个孩子得了什么病,免得传上你。我们这儿缺医少药的,你可不能病了。” 安然笑着回道:“娘,安然知道了,那个哥哥已经好了,你瞧,早上我给他端了一碗水,他还送了这个给我呢。”安然扯出挂在脖子上的项链,给王氏瞧。 王氏平日里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只觉得好看,也就放到安然的衣服里了,一边嘱咐着:“我们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莫要再要人家的东西了。” “知道了,娘。”安然欢快地蹦跳着,脑后两根小辫儿也跟着左摇右晃的,逗得王氏乐个不住。 安然溜到厢房里,见那男孩儿正吃着面,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红润起来,看样子病好了。 男孩儿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只见安然正站在面前,看着他的碗。他笑了笑,夹起碗里还剩的一个荷包蛋,说道:“小妹妹,来,这个蛋给你吃。” 安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平日里粗茶淡饭的,实在馋得慌,可是想想这个男孩儿大病刚好,急需营养,就后退了两步,摆手道:“我吃过饭了,不想吃了,小哥哥你快吃吧。” 男孩儿也就没有再让,低了头慢慢地吃完了,心里是满满的感动。把碗交给仆人,男孩儿扬起脸问安然:“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安然,”安然一本正经地说着,“我娘给起的。” “安然”,男孩儿咀嚼着这两个字,喃喃道:“好名字,看来你娘希望你一生过得平安淡然啊。” 安然这才明白,原来娘给自己起的名字是有寓意的,娘真是一片苦心啊。但是面上,安然却不动声色,依然天真懵懂地问道:“那小哥哥叫什么呢?” “我啊”,那男孩儿似乎苦笑了一下,“我叫承玺,你叫我玺哥哥吧。” “承玺”,安然心里嘀咕了一声,“哪有人叫这个的?这不是明摆着要做皇上吗?” 安然又想到那个仆人像个太监,不由恍然大悟:“看来这个孩子还真不是一般人啊,听那名字,怕真的是个皇子了。只是他的这名字,太让人浮想联翩了吧,除非他是太子,皇后所生的儿子,不然,在那深宫里,怕是过得不会安稳了。也不知道他爹给他起这个名字是何用意?” 那个叫承玺的男孩见安然低头咕咕哝哝的,只以为她是个小孩儿,耐不得寂寞,也就无声的一笑,拉了安然的手道:“带我到你家小院里走走吧,我想出去透透气。” 那个仆人忙上前回道:“小主子,你这大病初愈的,能出去吗?” 承玺眼睛只一扫,那人就不敢多说什么了,承玺淡淡地说道:“天儿暖和了,不碍的。” 第十章 离别 承玺非要到院里走走,那个仆人也不敢硬拦着,安然由此更加确定了这个男孩儿的身份不一般。(.无弹窗广告) 那个仆人给承玺身上多加了一件衣服,承玺低头看了安然一眼,忽然拉住她的手,往外走去。 安然的心跳了一下:自己还从没被男人牵过手呢,更不要说被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儿牵着。虽然极不自在,但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应该没这些意识的,自己只好忍着,跟着他走出去。 外头的阳光明媚,男孩儿似乎在屋里闷了好久了,乍一见这阳光,眼睛极不适应,用手遮了一会,才慢慢地好了。 见院中用油布遮着一大片地方,不由好奇地走上前去,左看看右看看,看得出来他对这个非常感兴趣。 安然微笑着看着他,他回头笑着问道:“小妹妹,这是干什么的?里面有什么东西怕雨淋吗?” 安然走向前,拉开一个小口,示意他往里面看。承玺把头探进去,只听他嘴里发出“哇”的一声,看样子他从没见过这个呢。 安然不由得意地笑了,承玺转过头来,看着安然说:“小妹妹,你家真是厉害啊,这么冷的天,还想出这么个办法种菜呢!” 恰好王氏走了出来,正好听到了,也就笑着说道:“厉害什么呀?都是安然这孩子瞎鼓捣的。” 承玺忙上前给王氏作了一个揖,嘴里说道:“见过夫人。” 王氏见这孩子小小年纪,如此懂事,一幅大人做派,也不敢轻慢,赶紧还了一礼,口中说着:“不敢当,小公子客气了。” 承玺兴致勃勃地掀开了油布,露出里面青翠欲滴的菜苗儿,扭转头对着王氏说道:“夫人,您的这个女儿还真不一般哪,如此小的年纪竟然知道拿油布来种菜,长大了定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安然在一边装作不懂,只是天真地看着承玺。承玺看过了安然的简易大棚,就命人搬了一个凳子,坐在阳光下晒着。 王氏细细儿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孩儿,虽然他面色苍白,可是两道英气的剑眉,一张紧抿着的唇,无不昭示他与同年的孩子不一般。王氏心里对他的喜爱油然而生,就一长一短地问着他。 跟着承玺的几个人看见他在外面坐着,都从屋里出来了,一个个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身后。 安然仔细看了看,除了那个跟他睡一起的仆人像个太监外,另外还有两个年纪小一些的,长得眉清目秀的,看上去也是个太监。另两个就是五大三粗的了,可能是护卫他的人。 承玺也万万想不到安然这么点的孩子,就能知道这么多了。尽管他和王氏话里话外一点都没透露出来,可是安然心里却明镜一般,她也不知道王氏瞧出来没有。 转眼,承玺在这儿已住了五天,病已大好了。这一日晨起时,安然依然跑到厢房里去玩,却见那个中年仆人正在收拾东西,地上铺的毡垫也被卷起捆好了。 承玺正坐在一边,看着人收拾东西,见安然来了,招收道:“小妹妹,过来,到我这儿来。” 安然迈着两条小腿,蹒跚地过去了,承玺欲要把她抱在怀里,安然却躲过去了,心里想道:“你这个小孩儿难道不知道男女大防吗?姐虽是个小孩儿,也不能想抱就抱的。” 承玺以为她不愿意,就笑道:“安然,我们要走了,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呢?” 安然仰脸问道:“玺哥哥为什么要走啊?不能在这儿和安然多玩两天吗?” 承玺看着一脸不解的安然,笑了笑,低声说道:“因为玺哥哥还有很多事要做,玺哥哥的家不在这儿。” 安然歪着小脑袋,似乎听懂了一般,好奇地问他:“玺哥哥不是个小孩儿吗?小孩儿不都是要玩的吗?怎么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那个中年仆人笑着答道:“小姑娘,你的玺哥哥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的,他要读书、练功夫,还要学很多的东西。” 承玺拿眼白了他一下,他忙住了嘴。安然装作似是而非的样子,点头“哦”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了。” 承玺不觉好笑,逗着她道:“你知道什么了?” 安然立马拉下了小脸,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玺哥哥以后都不能和我玩了,是吗?” 承玺见她难过,不由也低了头,只不过只一霎的功夫,他就抬起头来,脸上带了笑,拉了安然的小手,说道:“安然乖,不哭。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等我长大了,就来找你可好?我带你到京城里最大的地方玩去,好不好?” 安然看着他一脸笃定的样子,不禁也受了感染,拍着小手复又笑道:“好啊好啊,我等着玺哥哥长大,来带我玩去。” 却见承玺已别转了脸,无限伤感地望着门外。安然不由暗想:“才八九岁的孩子,怎么这样老道?这皇家的人是不是个个都这样?” 这时,那个仆人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禀道:“小主子,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承玺猛然站了起来,回头看了看安然,决然地说道:“吩咐他们几个装车,我们这就走。”一边就拉了安然的手往大门口走去。 王氏她们也出来了,承玺忙转身和王氏告辞:“多谢夫人留宿。”王氏也还了礼,承玺继续往前走去。 到了马车跟前,承玺蹲下身子,凝望着安然的眼说道:“安然,我要走了,你要乖乖地听你娘的话啊,等我长大了来接你去玩啊?” 安然心里暗想:“等你长大干什么?我可不稀罕到那个地方去玩,说不定过个三年五载的,你就把我忘了。” 但是面上,安然郑重地点了点头。承玺转身吩咐跟从他的一个人道:“给这家子一些银子,我们住了这几日,扰了人家不少了。”那人忙掏出一锭银子递给王氏,王氏说什么也不肯要。 承玺微笑着说道:“就当给安然妹妹买件衣服吧。”硬是把银子塞给了抱香。 复又低下身来,交待着安然:“我给你的那个项链可别弄丢了,好好存着啊。” 安然依然是点了点头,就眼睁睁地望着承玺上了马车,一行人绝尘而去。 王氏见安然呆呆地望着马车驶远了,以为她是小孩子心性,贪恋玩伴呢,于是上前扯了安然的手道:“安然,回屋吧,这儿的风大,小心着凉了。” 其实安然心里在想:“这一辈子也值了,竟然见到一个皇子,还跟我叫小妹妹呢。只是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总不能像现在这么清苦吧?” 第十一章 发家 承玺走后,小院里冷清了许多,每日里也就那几个人转来转去的,甚是索然。 春日里的风柔和地吹着,安然心里的梦想也发了芽。先前弄得那个简易的大棚,使得几个人不再缺少蔬菜吃了。 太太许氏虽然隔些日子,都要让人捎一些菜来,可是安然知道,那菜连下人们吃的都不如。许氏只不过是把一些剩菜叶子、发了霉的粮食拿来,无非不想让人说闲话,一个太太还容不下一房妾。 所以,要想摆脱这种穷苦的日子,还是得靠自己。安然打定主意后,就开始琢磨起来,怎么说服王氏。毕竟她是个五岁的孩子,如果真的动手做起来,很容易招来别人的怀疑。 因着天儿暖和了,上次王氏托人捎回来的菊花,都摆放在院子的一角。果然如安然分析的那样,太太许氏并没有难为这几盆菊花,毕竟对她来说,这些东西就是低贱的代名词。 安然开始打起了这几盆菊花的主意,在这个时代,菊花的品种还比较少,其观赏、药用价值,为世人所知甚少。安然在想,何不从这几盆菊花上入手,若是好了,以后的日子就不愁了。 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菊花都发出了嫩芽,安然知道,这正是栽培菊花的好时候。(.无弹窗广告)王氏虽然出身于花儿匠之家,但是也只是知道些皮毛,对于花色的转变、品种间的杂交,她还真的不知道。再说这个时候,很少有人观赏菊花的,所以,安然认为这是一个商机。 安然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把以前知道的东西都想了出来,古代又没有电脑,只好凭着脑中仅有的记忆了。好在这并不是什么高深的事儿,只不过就是靠的人的耐心罢了。 安然趁着天儿暖和,整日里在院里忙忙碌碌的,一会儿让抱香给她翻土,一会儿又让奶娘帮她挖坑。王氏也只以为是小孩子贪玩,这院里就她一个小孩儿,王氏也不忍过多地苛责了她,就由着她去了。 折腾了几天,安然终于把几盆发了芽的菊花移到地上,又把芽一一分开种植。菊花这种植物,繁殖的很快,生命力又很顽强,只要有点根就能成活。 安然这一日终于把所有的菊花都栽好了,只等着它开花了。各个品种的菊花花期也不一样,有夏菊、秋菊和冬菊。安然打算以后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让一年四季都能开花。 每日里,安然都在想着各种生财的点子,王氏只知道等着许氏给送来些吃的,指望着靠节衣缩食来过日子,但是安然从来都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王氏也是从小儿过惯了娇生惯养的日子,爹娘年过半百了,方才有了她这么一个女儿,也是婆子、丫头服侍着长大的。虽然给了兵部尚书做了妾,那日子也比平头老百姓强。 所以,乍然这种无奈的生活,王氏虽然过得艰辛,可从没想过生些什么法子。既然有这样老实呆板的娘,安然只好自己奋斗了。 一日里,阳光正好,安然母女和奶娘、丫头们坐在院里,王氏正绣着一方帕子,上面是两只嫩黄的小鸡崽。安然趴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忽然指着那两只小鸡说道:“娘,我也想要。” 一语提醒了王氏,是啊,这院里也可以养几只鸡啊,到时不仅能生蛋,还可以杀了吃肉,何乐而不为呢? 想必,就笑着和奶娘说道:“倒是这丫头古灵精怪的话,提醒了我,我们闲来无事,养些鸡鸭的,倒也从容。” 奶娘也笑着点头,王氏就叫过老仆人李叔,给了他些散碎银两。正好那次承玺走时,给她们留了些银子,可以度一时之慌。 李叔出去了半天,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篮子,安然奔上前去,只见篮子上蒙着一块白布,里面有叽叽喳喳的小鸡叫声。安然心里大喜,拽着篮子就不放手。李叔乐呵呵地放下篮子,打开盖着的白布,七八只毛茸茸的小鸡挤在一起,惊恐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安然伸出肉乎乎的小指逗着小鸡崽,一边嘴里咕哝着:“李爷爷,这是在哪儿买来的?好可爱啊。” 李叔笑道:“三姑娘,我们把它们放到太阳地里晒晒吧,不要总是拿手捉着它们玩,不然,它们就长不大了。” 安然听后懂事地放了手,同着李叔把小鸡崽放到了院子角落里。王氏抓来一把小米泡湿了,安然接过来,非要亲自去喂,王氏也就由了她。 过了几天,下了一场春雨,小院子的土润湿松散,安然仔细地查看了栽过的每一株菊花,只见碧绿的叶上滴着几滴水珠,煞是新鲜可爱。 安然伸出小手轻触了下柔嫩的叶子,心里盼道:“菊花儿,快些长吧,以后的日子都要靠你们了呢。” 日子就在安然默默的期盼中过去了,初夏的气息迎面拂来,安然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气味的空气,惬意地张开了双臂。 今日早晨,安然在菊圃里,已经发现几株菊花打起了小骨朵,这令安然欣喜不已。现在的骨朵儿还小,看不清里面是什么颜色。 若是几株的颜色不一样,品种也各异的话,就可以进行杂交了,说不定日后能开出世人没见过的花儿。只要有稀奇的品种,安然相信,自己离成功的日子就近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夜,安然睡得很不踏实,一夜里翻来覆去的,一会儿梦见了菊花开出了很多种花色,一会儿又梦见,一群一群的人都来小院里买菊花,买菊花茶,自己和王氏收银子都收不过来了,望着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安然笑得嘴都合不拢。 安然用这些银子买来一辆马车,每日里载着大盆小盆的菊花到闹市里去卖,然后买回各样日常用品。又买了一片地,建了大棚,专门用来冬日里种菊花,一年四季,小院几乎被人踏破了门槛。安然数银子数得手都发酸了。 头遍鸡啼的时候,安然悠悠醒来,看看天色还早,就躺在床上回味着刚才的梦境。这个梦做得太美好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实现呢。 安然不服气地坐起身子,瞪着黑溜溜的小眼望着窗外,出神地想着:“既然来到这里,就不能委曲求全的活下去,自己要带着王氏她们过上美好舒适的日子。” 第十二章 致富(一) 菊花儿在安然的日思夜想中终于怒放了。一日早起,安然惊喜地发现,菊圃里有两株菊花,各自开出了一紫一白的两朵菊花。安然心里不由激动不已,自己大展身手的一天来了。 这就意味着,有了这两朵菊花,安然就能够培植出白紫相间的菊花来,想到这个,安然就雀跃起来,跑到花圃里,仔细地观察着那两朵刚露出花瓣的菊花。 清晨的微风吹拂着安然的脸颊,如同王氏的手抚过一样,安然不觉沉浸在晨光的微曦中。看着含苞未放的花骨朵儿,安然的心里充满了希望。 过了两天,紫色和白色的菊花开得越来越多了,安然开始行动起来,先是采摘了一朵紫色的菊花,小心翼翼地把它的花粉剥离下来,然后轻轻地放在白花的花蕊里。 安然也分不出哪是雌花哪是雄花的,为了保险起见,就多摘了几朵,希望有一天真的能开出紫白相见的花来。 一个夏天,安然都在忙碌着,每天就是摘了菊花剥花粉,王氏只以为她贪玩,从来不知道安然心里竟酝酿着生财致富的观念。 秋日里,也是菊花盛开的季节,花圃里的菊花争相怒放,忙得安然成日里小手上都是泥土、花瓣的,王氏也不知埋怨了多少次,安然全都当成耳旁风。为了能过上好日子,那种矜持的大家闺秀本色,安然是做不来的,好在这个别院里也没什么规矩,安然倒真想感谢太太许氏把她们赶出来了。 王氏的这些菊花很少有能耐冬的,深秋的季节,慢慢地就凋谢了。安然今年及早做了准备,以防冬日里无花可赏。 院里种蔬菜的大棚早早地就架好了,里面种了一些绿油油的菜蔬,虽然是深秋的节气,依然长得油汪碧绿。安然于是在花圃里也支上了大棚,让菊花冬日里也能正常生长。 承玺走时留下的银子,使得她们这几个月也是衣食无忧的,安然就央求王氏再买一些油布。王氏已经见到那种简易大棚的妙处,也就应下了,隔了些日子,果然让李叔出去买了一大块,安然终于可以放心地培植冬日的菊花了。 寒冷的冬日,花的品种本就稀少。菊花虽然可以傲寒,但是太冷的话,还是会凋谢的。如今安然有了大棚,无疑为菊花的生存提供了合适的温度,这冬日里,菊花也就照常开花了。 王氏她们从没见过菊花冬日开放,见了都觉惊奇,都说安然真能折腾。安然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什么折腾?我这可是干正事的,说不定以后大家都要靠着我这种折腾过活了呢! 整个冬天,安然都窝在大棚里摆弄那些菊花。[]夏日里特意培植的那两株菊花,因为温度适宜,这时候竟然也开花了,并且开得还是杂交过的花,也就是白中带了一点紫。这让安然真是大吃一惊了,本没有报多大希望的,竟然结出了这么丰硕的成果,怎能不让她激动万分! 安然高兴地差点手舞足蹈了,好在大家都已习惯她的发疯状态了,都以为小孩子见了什么稀奇的景儿,兴奋也是正常不过的。 年关将近,抱香和奶娘、月朵忙着准备年货,因为手里有了些散碎银子,王氏今年特特地给安然做了两套棉衣,好留着新年穿。自己却依旧是去年带来的那套。每每安然问她的时候,王氏总是闪烁着说自己的衣服够穿了。 安然知道,王氏怕银子花完了,又没有积蓄,日后的日子更难过。看着王氏不到三十岁的面庞上,已是满脸沧桑,眼角也有了细细的鱼尾纹,安然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过。 在这个女子容貌比性命更重要的时代,王氏这个样子,即使以后能回到尚书府,也不可能受到罗老爷的宠爱了。许氏真是好狠毒啊,让王氏过着清苦的日子,容貌日渐衰老,她的目的就达到了。王氏已不足以为敌了,剩下的怕就是要对付安然了。安然以后的终身大事还捏在许氏的手里,王氏这个样子,怎能护得安然周全呢! 安然想到这些,心里暗暗地盘算,现在的菊花可以拿出去卖了,只是自己一个小孩子,怎么能走出去呢?趁着这个新年,说不定赶上了好时候,真能卖个好价钱呢! 想到就做,这几天安然一直在思量着,小院里的人虽少,但是过年了,王氏手里多少有些银子,也少不得出去采买些年货,这样的事儿,自然就交由李叔去办了。 这一日,王氏喊来李叔,吩咐着:“如今快过年了,大家跟着我在这儿过了一个年头了,以往手里没有银子,只好节衣缩食了,今年幸亏那位小公子在这儿住了几天,临走时给了些银子,趁着年关,你出去一趟,买些布料给每人做件衣裳,再买些吃食,这个年,不能再像去年那样等着那府里了。” 王氏细细地嘱咐完,给了李叔一串钱,李叔就准备出去了。这里离城里也远,他又年老,走不了这么长的路,只得去坐马车。 安然瞧了瞧抱香和月朵,两个人都是一脸雀跃,看来在这小院里闷了一年,都想出去看看。安然想着机会来了,就上前抱了王氏的胳膊,撒娇道:“娘,安然也想跟着出去,这一年到头的,也没个地儿玩,可把安然闷死了呢。” 王氏一脸慈爱地看着女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外头冷,坏人有多,小孩子出去万一被人抱走了,可不得了了。” 安然扭股糖似的缠着王氏:“娘骗人,我都这么大了,怎么会被人抱走?娘要是不放心的话,就让抱香和月朵姐姐跟着,不就行了吗?” 王氏被缠的没法,抬眼看了看抱香和月朵两个,两个人满脸期盼地看着王氏。王氏叹了口气,想着这两个小丫头倒是天真烂漫的时候,跟着自己已是极大的委屈了。 也罢,王氏想必又命抱香拿了几串钱交给李叔,抱过安然吩咐道:“你出去一定要听李爷爷和两个姐姐的话,这样娘才放心。”又让李叔出去雇辆宽敞些的马车。 安然和抱香几个听了王氏的话,都是喜上眉梢,抱香利索地进去取了钱,就带着安然往外走。安然却非要搬上几盆菊花,抱香只好和月朵帮着,几个人收拾停妥,方才跟着李叔上了门外的马车。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往城里驶去,安然一路上眼睛不停地看着那几盆花,心想着怎么才能卖出个好价钱。 第十三章 致富(二) 马车颠簸着走了半天,才到了城里。(.好看的小说)安然从没见过古代的城,听见外头熙来攘往的人声,忍不住掀了帘子偷偷往外看。抱香和月朵哪还顾得上管她,都是挤着脑袋往外瞧去。 好不容易到了一处闹市,李叔带着安然几个下了马车,搬下了菊花。抱香本想着和月朵好好逛一逛的,无奈安然非要卖了那几盆花,害的两个人怨声载道的,安然只一笑,也不理会。 渐渐地,有人靠拢过来,纷纷议论着这寒冬腊月的怎么还有菊花?不多时,人群就围成了一个小圈子,指点着安然面前的那几盆花。 安然微笑着看着这些人,希望有人能够出个好价钱。但是这些人只是看了一阵子,就散了。安然心里说不出的失望,脸也耷拉下来。抱香和月朵只好在一边开导着。 安然兀自低了头,默默地站在那儿不做声。正在安然黯然失神的时候,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到那儿看看去,这大冷的天儿,还有菊花,真是个稀罕事儿。” 安然猛然抬起了头,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人领着几个小厮往自己这边走来,不由又打起了精神。只见那人白净的脸面,年纪约可四十岁左右,一幅小眼睛笑眯眯地,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这几盆菊花,尤其是对那盆白紫相见的花啧啧称奇。 安然瞪着一双黑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那人,生怕眨一下眼,那人就走了。那人看了一阵子,就问道:“小姑娘,这是谁种的花儿啊?” 安然张嘴刚要答是自己,转念一想,谁会相信一个小孩儿能种出这样的花儿。于是甜甜地一笑,说道:“伯伯,这是我娘种的。” 那中年人听见这小姑娘嘴儿那么甜,长得又水灵,不由心花怒放,呵呵笑着:“真是个伶俐的孩子。这花儿我要了。”说着就命身后的小厮们掏银子,搬花儿。安然张开小手等着,一定约莫十两重的银子就放到她的手里。 那人还笑着问道:“小姑娘,这些银子够吧?”安然忙小鸡啄米般点头儿,嘴都笑得合不拢了,逗得那人和几个小厮都是一阵大笑,直说这个小丫头没见过银子。 安然仔细地看了看那中年人,总觉得他和一般的男子不一样,下巴上光溜溜的,一点胡须也没。这倒令她想到了一个人,就是跟承玺的那个仆人。会不会这人也是宫里的太监,赶在过年了也出来采买东西? 越想越觉得靠谱,要不是宫里的采办太监,谁家会这么大手笔,连价钱也不问就买下了。只有花着公中的银子才不心疼啊。 安然想着这人要真的是宫里的人,以后巴结上了,就是一个大主顾哪。当下裂开了小嘴,露出两颗小虎牙笑道:“伯伯,我们家还有好多的菊花呢,您要是喜欢,以后可以到我家去买的。” 那个中年人听了这些话,喜得忙夸道:“嗨,这个小丫头真不简单呢,还知道做生意了。好好,若是以后我再需要,一定到你家去买。你告诉伯伯,你家在哪?” 安然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两下,才说道:“伯伯,我们家好找的很,出了城往南走,约莫十里路就到了。您只要打听‘菊花王’就找到了,那儿没几户人家,一问就知。” 安然临时编了这么个地方,抱香疑惑地看着她,正要开口说话,被安然在手背上掐了一下,就不敢说了。月朵胆儿小,李叔懒得惹事,就凭着这个小丫头信口开河了。 那个中年人笑呵呵的说记下了,转身带了那几个小厮走了。这里,抱香方拍着胸口道:“好我的三姑娘哎,你怎么这么会编啊?我们家什么时候成了‘菊花王’了,要是到时人家找不到,岂不是我们骗人家了?” 安然手里攥着银子,心里是一肚子主意,眼睛看也不看抱香,只是说道:“姐姐你就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抱香也不敢多问,不管怎样,安然让她见识到什么是生财的法子了,才往这儿站了不到顿饭的功夫,就赚了这么一大锭银子,说什么,都要佩服三姑娘的智慧。要不是三姑娘能折腾,自己几个怕是还要在苦日子里挣扎不知到猴年马月呢! 越想越高兴,抱香忍不住在安然腮上亲了一口,惹得安然忙摇晃着脑袋躲避着,一边“格格”笑道:“姐姐,别闹了,弄得人家怪痒的!” 抱香兴奋了一阵子,就拉着安然的手往闹市里逛起来,见到什么东西,都看个够。安然暗自摇头:这丫头,真是没见过世面。这些人也是的,没钱了就死熬着,有了点子钱就高兴成这个样子。 看着抱香和月朵的眼睛都使不开了,安然在一个布摊子上停下了,让布老板扯了几样粗布和细布,又买了几样头饰,交给抱香和月朵抱着,也没说是给谁的,害得抱香和月朵心里只打小鼓。 安然也沉得住气,一路上观观看看,又买了不少吃的,见几个人怀里都抱满了,就让李叔去雇了辆马车,几个人大包小包的上了车,往城外走去。 抱香和月朵眼睛直在那个包布的包儿上打着转转,安然心里暗笑:这两个丫头,还真是眼皮子浅,也是,她们跟着娘和自己,确实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平日里又受到太太的克扣,见了这么些东西可不眼馋! 为了让她们安心,安然只好说了实话,用手点着一样一样的布料:这是给抱香姐姐做个袄儿的,那个是给月朵的,这块是给抱香做裙子的,那块是个月朵做的。还有两块是给娘亲和奶娘的,连李叔都有份。 抱香和月朵没想到自家的姑娘这么心细,每个人都有份,布料都是上好的,花色也是年轻的女孩儿喜欢的。 两个人心里乐开了花,一人一只胳膊,就要把安然往怀了抱。安然忙笑道:“好姐姐,饶了我吧,我都这么大了,就不要抱了吧?”抱香和月朵这才嘻嘻呵呵地放了手。 第十四章 宣传 安然一群人兴兴头头地回到了家,王氏和奶娘在门口接了,安然就奔到王氏面前,大喊着:“发财了,发财了。” 王氏慈爱地摸着安然的小辫儿,笑道:“这孩子,才出去了半天,怎么就说这个呢?难不成你那菊花卖了?就真的卖了,还能卖几个钱,值得你这样大呼小叫的?” 抱香正和月朵一个一个的往下拿包裹,听得王氏的话,转脸笑道:“姨奶奶,你还别说,三姑娘今儿真的发财了呢。您猜猜,她那几盆菊花卖了多少银子?” “能有多少银子?人家肯给就不错了。”王氏一脸笑容地嗔着抱香。抱香伸出一个指头比划了一下,王氏问道:“一两银子啊,还真的不少呢。” “十两,我的姨奶奶。”抱香高声喊着,语气里遮不住的兴奋。奶娘在一边双手合十,不住地念佛:“我的小祖宗啊,你可真是个福星呢,就你折腾的那菊花真的卖了十两?” 王氏也不敢相信,直到看了她们搬了一地的包儿,才把眼睛揉了好几遍,颤着声儿道:“这是真的?天哪,十两银子够我们小户人家吃半年的了呢。安然,来,把那些银子交给娘,娘要攒着给你做嫁妆呢。” 安然笑得露出了一口小白牙:“娘啊,我才多大点人啊,您怎么就想得那么远?” 说归说,安然还是把银子交给了王氏收着,心里却暗想:娘,以后有的是银子赚呢,您就等着数银子吧。 抱香和月朵两个有了布料和头饰,越发的勤快了,也顾不得一路颠簸,忙忙地进了厨房做饭,一家子人丰丰盛盛地大吃了一顿,安然开始想着怎么把自家的名声远扬出去了。 王氏现在愈来愈看不透这个女儿了,她过了年就六岁了,平日里虽然也总是粘着自己,爱撒个娇,可是一旦做起事儿来,那神情比大人们还要专注呢。只是她也说不好安然哪些地方不对劲。 王氏是那种心地实诚、胆儿小的人,再说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别的,也就慢慢地把这事儿放开了,只以为自己天生就生了个聪明能干的女儿呢。 安然想了一夜,第二日终于有了主见,想出名,还是有办法的。于是她央求着王氏给她写一些字,画一些花儿。王氏忙问写什么,画什么。安然一板一眼地说道:“娘啊,我在城里和那个买我们菊花的人夸下了海口,说我们家是城外有名的‘菊花王’,若是以后巴结上了那人,我们家可就有吃有喝的,日子不愁了呢。” 安然本想文邹邹地说上两句,怕王氏疑心,只好硬生生地改了口,把“衣食无忧”改成了“有吃有喝的”了。 王氏哪里能够想到安然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只是听着安然往下说:“我想让娘给我画一些菊花儿,上面写着‘菊花王’三个字,明日安然带着这些字画,和李叔送到我们周边的每一户人家,到时候人家都知道我们家了,我们就等着卖花数银子吧!” 王氏今天算是开了眼,没想到就那几盆菊花竟卖了十两银子,听了安然的话后,就欣然同意,命抱香和月朵两个铺排笔墨,画了起来。 安然在一边嘴甜地说道:“娘亲的手真巧,画的菊花儿就跟真的一样,这字儿若是拿到街上去卖,肯定能赚不少银子呢。” 王氏伸手敲了她的小脑袋一下:“傻丫头,就知道赚钱,是不是财迷心窍了?你要知道,这个年头,做生意是没有地位的,若是你长成了,连个好婆家都说不上呢。” 安然心想:这都是什么时代啊,不做生意等着喝西北风去啊。就算自己和娘在这儿本本分分地住着,等到自己长大了,依着许氏那性子,也不会给自己找个好人家的。娘真是想得太简单了。 王氏专注地画着花儿,哪知道安然一霎时却转了这么多圈儿。安然看着王氏画画写字,手不由也痒起来,非要让王氏教她。王氏虽然嘴里嫌她捣乱,却还是手把手地教起了安然。 安然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握着笔管,一笔一划地画起来,奶娘在一边看的眉开眼笑,不住地夸着:“三姑娘真是学什么像什么,才多大点功夫,就画得这样了,改日里,说不定就赶上姨奶奶了呢。” 王氏看着安然神情专注的样子,满眼里都是笑意,却听奶娘叹息一声:“可惜了的是个庶女呢,若是托生在太太肚里,还不知道长大了能出息成什么样呢?” 安然听见这话,装作不懂,看王氏脸上有着淡淡的哀伤,知道她定是也这么想的,就故意问着:“奶娘,什么是庶女啊?我干什么要托生在太太肚里,太太对我又不好?” 王氏苦笑了笑道:“傻丫头,你知道什么?说给你,你也不懂。” 安然也就不再问,只是认真地画着画儿。 第二日,安然就带上这些画儿,和李叔乘了马车,带上抱香和月朵出门了。王氏和奶娘送到大门口,奶娘上前给安然整了整衣襟,笑着和王氏说道:“姨奶奶,我们三姑娘虽然是个女孩儿家,性子却像个男儿,姨奶奶真是好福气啊。” 王氏也不由笑了,看着安然上了车,一再地叮咛了,方才目送着马车走远了。安然观察了一下地势,这里到城中约莫有十里地,周边的村落都是稀稀落落的,住户本就少,倒也好发。 安然分派了抱香和月朵,每到一个村落,都要挨家串户地下去分发画儿,而且还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人家:这是“菊花王”家的画儿,她家是专种菊花的,从这里要走上多远,走哪条路就能到。 听得抱香和月朵眉头都拧成了疙瘩,安然好笑地每人敲了一下,道:“若是说不明白,以后赚不了银子,就不给你们买布料做衣裳了呢。” 一句话,说得抱香和月朵都伸舌头,赶紧向安然表态:“放心吧,三姑娘,你人儿小,就在马车上等着我们。” 安然点头,看着她们的身影没入村子里,自己和李叔只坐在马车里,在村口等着。过了好长时间,直等得安然没了耐性,掀了帘子到处乱看,抱香和月朵方才两手空空地走了回来。 安然心咽到了肚子里去,知道她们已经发完了。望着抱香和月朵越来越近的脸,安然憋在心里的话再也忍不住,高声喊着:“姐姐,怎么样了?” 那两个人听到安然问话,脸上都挂上了笑容,嘻嘻哈哈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三姑娘,你不知道这儿的村民多好呢。没想到他们见着画儿争着要,有人还说过年了,讨一张回家当年画儿贴着去,还能省下钱买些吃的呢。” 安然见两个人兴高采烈,不由也笑了,又问道:“我让你们说的话儿,你们都说清了?” 抱香快嘴道:“三姑娘,你交代的这点子事我们还做不好吗?我们还想穿新衣裳呢。” 一语逗得大家都笑了,于是又上了车,往下一个村庄走去。就这样,转了大半天,日头西斜时,几个人才把这些画儿都发完。安然带着一颗满满的心,回到了小院。 第十五章 寿宴(一) 话说那日买安然菊花的那个中年人,还真是个太监。这个人可不是一般的小太监,而是负责宫里采买的,名叫高良才。 那日里,他出来采买年货,恰巧就碰上了安然在那儿卖菊花,觉得新奇,就买了下来。他心里存了点私意,过了上元节就是太后的七十大寿,皇上早说下了,今年是太后的整寿,要大肆操办一番。 本来呢,他们太监也挨不上边儿,只是他想着先孝敬了哪个宫里的主子,说不定入了主子的眼,就进给太后了。到时他也跟着沾些光儿,左右也花不着他自己的银子。 安然的那两盆菊花就这么入了宫,高良才一路上让小太监们好生抱了,进到宫里,就往云霞殿走去。云霞殿里住着的是新晋为云妃的云霞主儿,她住的地方儿是皇上亲赐的,就以她的名儿命的。从中可见皇上对她的宠爱非同一般哪! 这个云霞主儿,父亲可是当朝的户部尚书,家世显赫,出手也大方,历来都是打发了高良才出去给她买些新鲜的玩意儿,所以高良才回到宫里,就直奔她那儿。 云妃此刻正坐在椅上,由宫女珍儿拿了新鲜的豆蔻汁儿涂指甲。高良才在门外通报了,云妃方才坐直身子,命人:“把他叫进来吧。” 高良才跟着宫女轻手轻脚地进了殿内,外头明晃晃的日头映着,乍一进了这轩敞高大的殿内,他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过了一瞬,他才发现云妃正坐在椅上斜着眼看他,而他就那么直挺挺地对着云妃。 腿一软,高良才就跪了,小鸡啄米般地叩了几个响头,才回道:“奴才真是瞎了狗眼,竟这么对着主子。还望主子饶过这次!” “起来吧。”云妃莺声燕语地一招手,“外头日头亮,也难怪你看不清。”高良才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也不敢直起来,只半虾着身子候在一边。 云妃用嘴小心地吹了吹指甲,待干得差不多了,才问道:“今儿出去碰见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没有?” 高良才见问,忙躬着身子回道:“娘娘,今儿还真的让奴才碰到了一件新奇的东西,特意买来送给娘娘解闷。” “哦,倒是拿来我瞧瞧。”云妃起身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那身华贵的衣料随着她的腰肢摆动着,勾勒出她的妖娆身段。 高良才忙摆手命人抬上来,几个小太监低着头抬来,放在丹墀上,就退下去了。高良才方谄媚地笑着:“娘娘,您看看,这两盆花儿可好?” 云妃美目流盼,顾盼生辉,随着高良才的手指,望向那两盆颤巍巍的菊花,不由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只见一盆是淡粉色的雏菊,碧绿的叶子衬着,越发娇嫩欲滴。另一盆花盘倒不大,花瓣儿也平常,颜色却是少见的,竟然两种颜色,白紫相间。 云妃不觉看住了,手指轻触了下那花瓣,笑着说道:“倒真的是新奇的花,大冬日的还开着,竟然还有两种颜色,真不知道那养花的人是怎么想出来的。” 高良才忙跟着凑趣儿:“娘娘,还是您慧眼识珠,奴才就说了,这花儿娘娘定是喜欢。” 云妃眼波流转,刚要说“我还真是喜欢”的话,瞥眼见着高良才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却又忍住了,只淡淡地说了句:“放那儿吧,一会儿让人抬到花房,这么冷的天儿可别冻死了。” 高良才正兴头着,忽然听见没了下文,也不敢问明就里,就哈着身子退出去了。云妃这才仔细地看起了那两盆菊花,真是越看越爱,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宫里的嫔妃多如云,自己虽然是个受宠的,可是谁都没把握,在**里,能让皇上眼睛里永远有你一个。太后那儿倒得多去活络活络,人家可是皇上的娘,随便说一句,就够自己受用终生了。 想罢,云妃嘴角带了一丝笑,命人把那两盆菊花抬到花房里,小心伺候着了。 宫里这几日沸反盈天的,眼看着要过年了,都忙得穿花蝶儿般。今年宫里还有一件喜事,正月十六是太后的七十大寿,皇上是一个仁孝之子,早说了要给太后操办大寿的话。 各宫里的主子早就憋了一口气,想要在太后的寿宴上争奇斗艳。正如云妃想的,太后一生荣华富贵,什么世面没见过,对于那些金珠宝贝的早就看厌了,说不定自己把这两盆菊花儿进上,就入了她老人家的法眼了呢! 因着有了太后的大寿,宫里的年也就显得平常了,无非是皇上除夕之夜召集了一家人,在御花园里吃酒看戏,这都是每年的惯例。 真正热闹的还是太后的寿宴,宫里的人个个的都在准备着。正月十五的花灯也没好生看,压轴大戏都放在正月十六了。 正月十六,天刚一放亮,太后的慈寿宫里就热闹起来了。宫女们早就起来了,伺候着太后梳了头,洗了脸,就端上早膳来,服侍着太后用了。 皇帝赫连云天今儿也不上朝了,放了大臣们一天假,特意来陪太后。 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太后这一生虽贵为一国之母,却历经坎坷,扶持着皇上走到了今天。众人都知道,他们不是亲生母子,但是却胜似亲生母子。 皇上赫连云天是个极孝顺的儿子,什么事儿都要以太后为重。太后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自从皇上成年,她就隐居**,从不干涉朝政。 这是一对情深意厚的母子,宫里的嫔妃们都知道,只要入了太后的法眼,就等于得到了皇上的垂青,所以,趁着今天这个好日子,哪个人不想在太后跟前露脸! 云妃早早地就起来了,由着宫女们给她换了一套鹅黄色的宫装,自己亲手画了眉毛,点了胭脂。珍儿给她梳了一个时下流行的双环髻,别上一根精致的彩蝶戏花的钗,除此,头上再无他物。 这就是云妃的精妙之处,既不能盖过了皇后的势头,也不能在这喜庆的日子里,显得寒酸。云妃在打扮上都能运筹帷幄,不愧是世家大族出来的。 收拾妥当之后,云妃命人把那两盆菊花,放在两个大红的梨木箱子里,这样既雅观,也不显露。 云妃看过了,点了点头儿,方上了停在殿外的暖轿,一众人跟着她往慈寿宫里走去。 宫里的嫔妃们也陆续地到了,一个个打扮地花枝招展的,雁翅般站在慈寿宫里。纵眼看去,环肥燕瘦,各有各的千秋。 太后穿着一身团花大红的对襟袄,衬着八幅金线绣的百蝶穿花的石榴红湘裙,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坐在正中铺了大红椅袱的楠木太师椅上。 太后坐定后,就有太监来报:“皇上带着众皇子们都来了。”太后喜得两眼眯成了缝儿,命人:“快请进来!” 太监领命去了,皇上赫连云天带着四个皇子——太子(二皇子):赫连承珽(皇后所出),大皇子:赫连承珩(兰妃所出),三皇子:赫连承琮(平妃所出),四皇子:赫连承玺(生母已死,由华贵妃抚养)鱼贯走了进来。 第十六章 寿宴(二) 皇帝赫连云天带着皇子们进来,赫连云天在前,太子在后,其他皇子按序排了,向太后行了跪拜礼。(.无弹窗广告)太后忙让人上去扶着,嘴里笑着:“皇上快起来,我们母子之间,还讲究这些个虚礼作甚么?” 赫连云天到底拜完了,方才起来,笑道:“今儿是母后的好日子,儿子自当让母后欢喜才是,这礼平日里就不可废,这样的大日子就更得多磕几个头才是。” “好好,”太后笑得一头白发轻颤,忙吩咐宫女儿:“快给皇帝看座儿。” 宫女忙在太后的下首设了一个座,上搭着大红的椅袱,赫连云天谢过太后,方才坐了。太后看着几个皇孙们兀自站在一边,忙招呼着:“你们也坐了。” 几个皇子小心翼翼地在一溜椅子上坐下。皇后这时走上前来,笑着对太后说道:“母后,媳妇儿也要带着众嫔妃们给您老人家行礼,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太后笑得合不拢嘴,一张干瘪的嘴里只剩了几颗牙。 皇后领头上前,后头跟着华贵妃、兰妃、丽妃、平妃、云妃,这几个女人在宫里都是有头有脸的,要么生育了皇子,要么家世显赫。她们雁翅般排着也向太后跪了叩头。 起来后,各人分别走上前献了寿礼。先是皇后上官柔若的,她出身于平远侯府,东西自然是名贵的,是一根沉星楠木香佛和一尊翡翠观音,一看就是大手笔。 太后笑吟吟地收了,皇后得意地看了皇帝一眼,就退下去了。 接着是华贵妃华馥晴的,出身于靖远侯府,并不比皇后差。但她为人低调,不想盖了皇后的风头,只准备了两样平常的东西:一对白玉镯子,一套亲手做的袄儿和裙。太后也笑咪咪地收了。 兰妃、丽妃、平妃几个无非也是首饰、衣物。只有云妃别出心裁,命人抬上来两个红木箱子,众人眼前一亮,纷纷议论着:“原来你藏着好东西呢,快打开,我们也开开眼。” 云妃抿嘴儿笑着,偷看了皇帝一眼,只见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那两个箱子。 云妃施施然地走到太后面前,不慌不忙地先躬了躬身子,一幅娇柔甜腻的嗓子,如同黄莺儿般清脆地说道:“太后,您老人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若是待会儿看见我的寿礼,您可别笑话我啊?” 太后乐呵呵地说道:“这猴儿,就会吊人的胃口,你没见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望着呢,还不赶紧着?” “是”。(.无弹窗广告)云妃笑着吩咐太监们:“打开箱子吧。” 众人都瞪大了眼,看那两个箱子被慢慢启开,两盆精精神神的菊花展现在众人面前。只听嘘声一片,有惊讶的,有好笑的。云妃也不理会,只是笑盈盈地退了回去。 太后也没想到云妃会送这个过来,看到那菊花先是怔了一下,接着就是满满的惊喜,竟离了座儿,就要走上前去。 皇帝和皇后忙一左一右扶了,太后抖着手指轻触了下花瓣,感叹道:“这大冷的天儿,竟还有菊花。”一边两盆仔细看了,又道:“这盆更妙,还是两色的呢。” 见太后欢喜非常,云妃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看来这人老了,就喜爱这些鲜活的东西了,自己又赌对了。 皇后看着云妃脸上得意洋洋的,心里只觉闷上来,没想到今儿竟然都让她占了先,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这么两盆菊花。 于是陪笑道:“母后,您看看,云妃多讨人喜爱,竟有法子弄了这个来,这大冷的天儿,还真是少见啊。” 皇帝赫连云天听着她的话,嘴角不易察觉地噙了一丝笑。太后一生中经历了多少波诡云僪,什么话听不出来。 当下就淡淡地一笑:“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今儿我这个寿过得喜庆。来啊,把这花儿摆在几上,供众人赏看。” 其他皇子、公主们也纷纷上前赏花,嘴里议论着:“这种花的人儿是怎么想出来的,这大冬日的有菊花已是稀奇,还有两色的,真是好看呐!” 太后只是笑着,皇帝陪着说了几句话,见太后高兴,就问云妃:“这花儿是从哪儿弄来的?母后喜欢得紧,若是那侍弄花的人还有别的颜色和品种,还可多弄些放在这儿。” 云妃见皇上这样说,不由心花怒放,忙回道:“皇上,这是臣妾让采买的太监从外头买来的,那卖花的必定还有其他好的,臣妾这就命人再找着他,多买几盆!” “嗯,”赫连云天笑着点了点头,看得皇后一阵心火:“哼,贱蹄子,今天竟敢抢了我的风头,在我眼皮子底下和皇上眉来眼去的!”皇后尽自心里暗恨着,面上却仍然挂着淡淡的笑。 众人听皇帝发话,都凑热闹,这个说:“云娘娘,你也给我带两盆来。”那个说:“云妃,我给你银子,你也送我一盆。”云妃一一答应了。 这时宫女来报:“外头的席面齐了。”皇帝和皇后两个搀了太后往宫内的正厅走去,众人也相跟着。 四皇子赫连承玺走在最后,眼睛留恋地看着那两盆菊花,心里暗想:什么人这么能耐,竟把钱赚到了皇宫里!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种花的人,就是他见过的安然! 安然这时正在家里歪在床上歇着,昨日出去跑了一天,累得她的小胳膊小腿儿都发酸,虽然活儿都是抱香和月朵做的,但是她小小年纪,操了那么多的心,路走的不多,却依然感到疲倦。 王氏怕她累坏了,就看着她,不让她再下地。安然嘴里虽嘟囔着,心里却是一片温暖。歪在床上,安然开始思量着自己种的菊花,到底能不能赚大钱。 那日买花的那人,怎么看怎么像个太监,要是以后巴结上他,可就不用再亲自跑到闹市里买花了,只等着种花数银子了。 安然越想越觉得思路开阔起来,想做生意的念头也愈加强烈。她打算等手里有些银子,要买一块地,建一个像样的大棚,专用作种植菊花。 第十七章 买花 那日云妃送了两盆菊花给太后,皇帝赫连云天问了两句,宫里就掀起了一股“菊花热”,众人都托云妃多买些来。(.好看的小说)云妃回到云霞宫后,一叠声地命人去找高良才。 不多时,高良才一路小跑地颠了进来,跑得满身大汗,也不敢擦一下。见了云妃,磕了头,只小心地候在一边。 云妃今儿心情格外地好,笑吟吟地命他起来,从手腕子上褪了一只碧绿的玉镯子递过去,腮上似笑不笑地说道:“你这杀才倒是会挑东西,上次你送的那两盆儿菊花,让我在太后面前长了脸。喏,这个是给你的,拿去吧。” 高良才再也想不到有此等好事,忙躬身上前双手接过,谄媚地笑道:“娘娘真是厚爱了,奴才只觉得那是个稀罕物儿,想送给娘娘解解闷,没成想却入了太后她老人家的法眼,这就是娘娘的福分到了,连奴才也跟着沾了光。” 一边还要絮絮叨叨地说下去,云妃出口打断了,只吩咐道:“你再出宫一趟,好好地在那户卖花的人家儿挑几盆上好的,我等着用。银子有的是,不怕花,就看有没有好的了!” 高良才狗颠屁股似的忙回道:“娘娘尽管放心,这个奴才一定会办好,您就等着赏花吧。”见他一张油光光的脸上布满了笑,云妃不禁皱了皱眉头,命宫女端上银子交给他,就挥手让他下去了。 安然正在家里盘算的时候,机会就来了。 高良才一路坐着马车出了城,按照上次安然告诉他的路线,往南行去。一路上很少见到村落,高良才越走越疑惑。 这是一件体面的差使,云妃亲自开口了,还给了不少银子,高良才借此机会还可以发个小财,这以后要是长远了,银子还不是滚滚而来啊! 他坐在车上,不停地掀开窗帘看着外面,因是冬日的天气,一眼望去,荒凉无人。高良才心里开始打起了小鼓:那个孩子说的话到底可不可信哪! 又走出去约莫二里路,赶车的小太监用马鞭子一指前面,回道:“高公公,前面有一处村子,我们到那儿去问问可好?” 高良才觑着眼瞧了一番,才道:“那就过去看看吧,不知道那小丫头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要不然我上哪儿找她去啊?好不容易攀上云妃这么个主儿,我可不能把差事办砸了!” 两个人说话间就到了,小太监跳下马车,捡靠村头的那家敲开了门进去了。那家子一听问“菊花王”家住在哪儿,就热络地指点起来,一边嘴里高声说着:“她们家的小姑娘,前些日子还特意来我们这儿发年画儿呢。(.)” 高良才一听正对号,就谢过人家,同着小太监继续赶路。两个人沿着那人指点的路,又走了五里路的样子,眼前就看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院墙上长满了青苔,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倒是几间房子,红瓦白墙的,还算是看得。 高良才在门前下了车,小太监上前敲了门,等了一会儿,一个年老颤巍巍的声气,隔着门问道:“谁啊?” 高良才忙说道:“老人家,开开门啊,我们是来卖花儿的。” 李叔在门缝里看清了,门外站着一个白净无须的中年男子,只觉眼熟的很,只是人老了却再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赶紧颠颠地来到正屋里回王氏。 王氏也想不到竟有人上门来买花,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安然正好歪在床上,听闻此话,忙问李叔:“那人是什么模样的?” 李叔细细儿地说了,安然也顾不上套上白布袜子,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直接靸了鞋子,就往外走去。 王氏在后面嗔着:“你这孩子,一点规矩都没有,也不好好地穿了,就这样光着脚板下去了?” 安然一边走一边说道:“娘啊,若是等我穿戴整齐了,到手的银子就飞了。”头也不回就走向大门,李叔忙一边跟着,拉了门闩,开了门。 果然不出安然所料,站在门口的正是上次买花的那人。安然见了他,就跟见了银子一样,脸上立马堆出笑来,嘴里甜甜地喊着:“伯伯,您是来买花儿的吗?” 高良才平日里在宫里也是作威作福的人,现在却被人晾在门外有一顿饭的辰光,肚里早窝着一股气,本想着等人开了门,狠狠地骂上一通。哪知道安然一脸春花般走出来,小嘴儿甜的如同抹了蜜,他一肚子气也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高良才一边被安然扯了手往里走,一边问道:“小姑娘,你娘呢?” 安然脑子里转了一个圈,按说娘是一个年轻的媳妇子,是不能见陌生的男人的,虽然他只不过是半个男人,但是娘住在这个地方,越发得遵守规矩。 只是总得有人出面的,其他的人都不懂这个,又没见过世面,只好自己来了。自己一个小孩子,也就没了那么多的讲究了。 于是头一歪,望着高良才道:“伯伯,我娘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至今还躺在床上呢。”高良才只想早点买上花,回去好向云妃邀功,也就没有在意。 安然欲待把他让到屋里,喝一回茶再谈买卖,无奈高良才心急意乱,就站在院子里等着。安然只好把他带到菊圃边。 高良才看着面前矗立着一个用油布搭起的东西,不明所以,就问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啊?” 安然笑着回道:“伯伯,这就是冬日里种菊花用的,上面盖了这个,菊花冬日里就不冷了,自然就照常开花儿了。” 高良才兴致盎然地“哦”了一声,就要往里面看看。安然连忙掀了油布的一角,高良才把头探了进去,嘴里随之也发出了一声感叹。 安然在一边,心里得意地暗笑着:“你可没见过这么个玩意儿吧,怕连见多识广的皇帝也没见过呢。” 高良才眼睛仔细看着,只见一丛丛的菊花娇嫩欲滴,没有一点枯萎的迹象,有一些还开了各色的花朵,两色的有,三色的也有,高良才看得心里一阵高兴,要是把这些都买回去,云妃铁定要重赏自己! 看着高良才满面笑容地缩回了脑袋,安然心里有了数。高良才拍了拍刚才扶过木头架子的手,才和安然说道:“小姑娘,你这儿开花的共有多少盆?我全要了,你开个价吧!” 安然心里不由一阵狂喜:这回可要赚大发了。只是面儿上却装作为难的样子:“您全都要啊,这个我不能做主呢,得去问问我娘。” 高良才不耐烦地挥手道:“你快些去,就跟你娘说,价钱上不会亏待她的。” 第十八章 发展(一) 安然答应一声,雀跃着去了。她一路几乎是跳着回去的,高良才以为她是小孩子,走路不稳。任他怎么想,都不会知道这个孩子心里早已乐翻了天! 安然来到里间,和王氏说了,王氏也是心里一阵狂跳,没想到那人竟然把开花的都买走。安然又问她每盆定多少价,王氏犹豫了一阵子,才迟疑道:“要不就每盆一两银子吧?” “我的好娘亲哎,”安然不由一拍手感叹道:“上次那两盆都卖了十两银子,您怎么还开这么低的价?” 王氏踟蹰着不知开多少,安然等得急了,一昂头说道:“娘,您就别管了,看我的吧。”说着,连蹦带跳地跑出去了。 见着高良才,安然拿捏着回道:“伯伯,我娘说了一共有十盆,只是都是她辛苦培植出来的,若是您一下子都买走了,这价钱……”说到这儿,安然故意停下了。 果然,高良才一口接过:“你说吧,到底是个什么价?” 安然才小心翼翼地说了:“我娘说了,每盆十两银子!” 李叔在一边听了,暗吸了一口气:“这个三姑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把人吓跑了可就白搭了。” 安然察言观色,见高良才并无不虞之色,就放下了心。 高良才把手一拍,小太监就递上银子,安然满怀激动地数了数,一文不少。就吩咐李叔和抱香、月朵,帮着小太监往马车上搬花。 直到高良才的马车驶远了,安然方才大梦初醒般,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得她龇牙咧嘴的,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 李叔在一边看着安然手里的银子,上前摸了一小块,用牙咬了一下,不由裂开一张掉了门牙的大嘴笑道:“是真的,真真的白银呢。” 王氏和奶娘都出来了,抱香和月朵两个也站在厨房门口望着,一家子人都像傻子一般,站在院里围着安然也不说话,只是呵呵笑着。 安然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努力平复了几次,才定住了神。望着围在她周围的大人,安然好笑地说道:“娘,你们这么站着半天了,不累吗?” 一语提醒了王氏,才笑着招呼大家进屋。奶娘激动的走上前,在安然柔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弄得安然一张小脸囧的通红,嘴里嚷嚷着:“奶娘,人家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这样啊?”逗得大家复又大笑了一通。 进屋之后,王氏就要过银子,一边往小箱子里放,一边说着:“安然现在真是越来越能耐了,上次赚了十两银子,已经把我们乐坏了,没想到这次更多,我得好好给你攒着,将来长大了好做嫁妆。” 安然看着王氏忙碌的样子,心里不觉一阵心酸,没有钱的娘就是这样啊,什么都要攒着给自己做嫁妆,压根就不想想这要攒到猴年马月啊。 想及此,安然上前扶着王氏的胳膊问道:“娘,这银子咱先不收好不好啊?” 王氏看着个子小小,说话却异常老道的安然,心里划过一丝欣慰,低头问她:“为什么不收起来啊?” 安然知道王氏虽然没什么主见,但对自己却是实打实的真心,自己有什么想法还是向她和盘托出的好。 于是安然一脸认真地望着王氏:“娘,我想用这些银子赚更多的银子,娘想想,若是等这银子攒到我长大了,依然是一百两。如果我拿来种更多的菊花,以后不是有赚不完的银子吗?” 王氏犹豫了,嘴张了几张,方才说出她的疑虑:“若是你以后要是再也赚不着银子了呢,这一百两岂不赔进去了?” 安然心里无比悲哀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娘啊,永远都没有一点魄力。也是,这样的娘,要是放在小家子里,倒也是个贤妻良母。只是在兵部尚书府里,有那样的太太,娘这样的,怕是一辈子都抬不了头了。 尽管无奈,安然还是想方设法说服王氏,说得口干舌燥时,王氏才勉强同意,把银子拿出来,放在小桌上。 王氏点着头儿对安然道:“你小人儿家,怎么那么多的鬼点子?这也好,省得你像娘这样被人欺凌。你这么小就知道做生意了,长大了肯定是饿不着的了。但是你要记住,做生意的虽不愁吃不愁穿,终归要低人一等。我们现在是实在没了法子,才这样。等过些日子,天儿暖和了,你就要收收心,跟着娘学针线了。” 安然只要王氏现在把银子交给她处置就好,心里虽有一百个不愿意,口里却答应得爽快。王氏方放了心,把银子交给李叔,让他听安然的吩咐。 安然心里暗想:娘啊,你女工诗画什么都精,日子过得不也是不畅意吗?我要是步你的后尘,岂不白来了一遭! 见李叔收了银子,安然又精神起来,想了一回,吩咐李叔捡院子周围上好的地买上两亩,再去多买些油布,木料来,安然准备建几个像模像样的大棚。 又思量了一回,才小心地问李叔:“如今一辆上好的马车再加一匹马值多少银子?”李叔掰着指头算了一下,给出一个大略的数,大概得要二十两银子呢。 安然心里轻呼了一下,还好,没有超出她的接受范围。王氏见安然打听马车的事儿,在一边插嘴道:“怎么?你还想买马车吗?” 安然老实地答道:“娘,以后我们的生意要是做大了,就少不了出去,离了马车是不行的。” 王氏叹道:“孩子,我们这样的还讲究那个干什么?就这些银子,可不能全花光了。”安然没办法,只好打消了念头,只希望快点赚更多的银子,到时再买吧。 李叔人虽年老,办事却毫不含糊,只一日便办妥了。安然暗自佩服,想必这李叔当年也是老太爷使过的人,太太把他放在这儿,倒便利了她们母女。 安然看着院子堆着的一大堆油布和木料,发起了愁:自己知道怎么建大棚,可是真的动起手来干活,却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的。王氏和奶娘她们,从没干过这些,总不能让她们动手吧。 李叔看着安然头一天还兴高采烈地,吩咐他干这干那的,怎么东西都置备齐了,三姑娘的小脸却皱起来了。通过短短一年的相处,李叔一个老人家,却对这个小姑娘喜爱的要命,先不说她本身长得灵秀,单说她那层出不穷的鬼点子,就比这个姨奶奶还强。 看着安然皱起的眉头,李叔心里一阵发紧。他上前关切地问道:“三姑娘,你怎么了?” 安然嘟哝着小嘴儿,期期艾艾地说道:“爷爷,您说,这么多的东西,我可该怎么下手啊?我们屋里没一个能干活的。” 李叔笑了,原来这小丫头是愁这个呢。他于是笑道:“三姑娘,这可是个小事儿,等老奴到村子里叫上几个壮汉,保管你想做成什么样的,就给你做成什么样的呢!” “真的,那太好了!”安然拍着手欢呼道,接着又问李叔:“只是这工钱得多少?” “放心,用不了多少,几天下来统共花不了一两银子。”李叔和蔼地笑着。 这下安然真的放心了,原来还挺容易的呢,于是告诉李叔,让他明儿去找几个庄稼汉来,正好这时农闲,那些庄稼汉巴不得有地方挣点子钱呢。 第十九章 发展(二) 李叔第二日一大早,在安然还睡着的时候就出去了,他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竟如此重视安然的话,连王氏也觉得不解,同时也为自己养了一个如此聪慧的女儿感到骄傲。[.超多好看小说] 天不到辰牌时分,李叔就带着八九个壮汉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筐子,走到厨下交给了抱香。 安然很佩服李叔的细心,看样子他是个办老了事的人,自己以后遇事倒要多找他商量了。 那七八个人看上去都是精壮的汉子,有一把子力气。王氏在这种场合下自然不便露面,只有安然一个人跑前跑后的,就像小孩子贪玩一样,把自己的意图说明白了,李叔就带着他们出了院门,来到那块新买的地里干起来。 安然也跟着去了。七八个人做这些熟门熟路的活计,倒也轻松,只个把时辰,就打好了地基,接着就要垒墙了。安然虽不懂,可也会看,这可是个技术活,垒得厚了,太热;垒得薄了,菊花冬天又冷。只有不厚不薄的,才能产生合适的热量。安然仔细划好距离,就让那几个人照着这个距离往上砌。 七八个人照着这个小丫头的指示埋头苦干了起来,安然脱去了外头的大袄,只穿了一件贴身的粉红偏襟小袄儿,在旁边一本正经地指挥着。(.好看的小说)李叔自坐了,低头拿着一把大茶壶,往一个一个茶碗里倒了热茶。一抬头,见安然只穿了贴身的小袄,不由高声喊着:“三姑娘,怎么脱了外头的衣服?仔细凉着了。” 安然吐了吐舌头,李叔被她调皮的样子逗乐了,招呼着:“过来到我这儿,喝杯热水驱驱寒。”安然顺从地跑过去了,接过李叔递过的热茶,一仰头,喝了个罄尽,李叔忙又给她斟上一杯。 眼见着日头已经正午了,那些人放下镐头、铁锹,站在那儿歇着。李叔喊着他们到这儿喝些茶,于是那些人纷纷弃了工具,走上前来,捧起茶碗蹲在地上喝了一回,热络地和李叔聊着。 安然喜欢看这一群朴实的汉子说话,看着他们大碗地喝着茶,心里也生出了一股豪爽。其中一个略大些的汉子指着安然问李叔:“这是您的孙女儿吗?可是个灵透的丫头呢。” 李叔乐呵呵地接过话:“我要是有这么个孙女儿就好了,她可是我家小主子你。” 安然见李叔虽笑着,却说不出的神伤,忙往李叔身边靠了靠,说道:“爷爷,我就是您的孙女啊,什么小主子的话,以后别提了,从今儿起,您就是我的亲爷爷。” 李叔一张历经风霜的脸上笑得如同绽开的菊花,众人纷纷夸赞着安然是个好孩子。 歇了一回,那些人又动手干起来,日头移到头顶时,李叔招呼他们回去吃饭。 一连三天,安然都是跟着他们忙忙碌碌着。好在她只是指点着,并不干什么。第四日,大棚终于完工了,安然已是累得不行了。 为了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她咬牙又命人把菊花分了根,一枝枝地种进去。忙完这些,她再也顾不上别的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一天。醒来时,只见王氏坐在床头,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安然望了望窗外,已是上了黑影。王氏见她小脸儿睡得红扑扑的,才放了心,埋怨道:“你才多大的人儿,怎么这么不要命的干啊?你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可让我怎么办啊?” 用绢子拭了拭眼角,王氏又道:“都怪娘无能,让你这么小就要出去赚钱,本来好好的小姐,却要做这么多辛苦的事儿。” 看着满脸忧伤的王氏,安然心底柔软起来,有个娘真好啊,前世她就是一个没有母亲疼爱的人,没想到上天待自己不薄,虽然这个娘有点胆小、有点懦弱,可疼女儿的心,比谁都不会少。既然和她有缘做了母女,自己发誓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见王氏兀自流泪不止,安然伸出手,轻轻地擦去王氏眼角的泪,懂事地说:“娘,我没事儿,只是累了点,睡了一觉就好了。以后我会慢慢长大,要做的事儿还有很多,娘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您看,安然都不哭呢,娘应该学我才是。” 一语说得王氏破涕为笑,扶着安然起来,喝了些热粥,娘儿两个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话,王氏的心才踏实起来。 天儿渐渐地暖和了,院外的两株垂柳也发了芽,偶尔也能见着张着翅膀乱飞的小虫。安然想起前年来到这儿的时候,家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只靠许氏十天半月的送点吃食,几个人竟然也熬了过来。 只短短的一年,自己的这个家就改了模样,虽然和尚书府那种奢靡的日子相比,差老远了。但是每顿饭也不缺鸡鱼肉蛋了。王氏本来苍白的脸上,现在却是有红有白,越发俏丽了。 就连奶娘和两个丫头,每日也是有说有笑的,干劲十足。安然心想:自己发家致富的想头很快就可以实现了,到时就不用再指着这个,靠着那个了。 现在院里的人,没有不听安然的,虽然她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自从那次高良才来买过一次花,后来陆续地又来了几个和他差不多的人,都是面白无须的男子,安然知道他们肯定是为宫里的哪个主子买的,每次来,只问问价钱,就爽快地给了银子,把花搬上马车就走了。 安然手里有了些活泛银子,更加重视菊花的栽培了,虽然天气暖和了,菊花放在外面也能发芽了,但是为了比别人早一步,安然还是耐心地,每日钻进大棚里,授粉,剪枝。每看到开出一朵不一样的菊花,安然就像看到了一锭白银般痛快。 王氏也不再每次都把银子收回去攒着了,看着安然这么聪慧,她只有乐意的份儿。安然终于有了多余的银子,让李叔买回来一辆马车,除了宫里来人买花,每过几天,安然都要带上十几盆各色的菊花,到城里去卖。 城里的王公贵族,因受了宫里习气的影响,都到处打听着哪儿有菊花卖。见了安然的菊花,又和旁的人种出来的不一样,花盘有大有小,花色都是两色、三色间杂的,无不争相购买,安然也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第二十章 长大 白驹过隙,八年过去了。 京郊的别院,大门楼子上悬挂着一块长方的匾额,上题三个大字“菊花王”。 院内,除了一条石子甬路,两旁都种上了各色的菊花。正值初夏的时节,一个头戴斗笠的少女,手执一把硕大的银锡喷壶,正全神贯注地浇着花儿。一身淡蓝的粗布立领衫,裹住了曼妙的曲线,严严实实地,只露出挽着袖口的一寸玉臂。 厨房的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少妇,身边还粘着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儿。少妇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手,递给正在吵闹不休的男孩儿一块白面饼子,就把围裙解下来,一边望着院中那个忙碌的身影喊着:“三姑娘,吃饭了。忙了一早上了,先歇口气吧。” “哎,来了。”院中的安然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放下了水壶,转身来到屋檐下,在那个胖乎乎的男孩儿腮上轻轻地拧了一把,才把头上带着的斗笠取下来,顺手扣在男孩儿的头上。 男孩儿看来平时和她逗弄惯了,嘴里含着一口饼,“格格”笑着,伸手就去抓那斗笠。他的母亲――也就是才刚喊安然的那个少妇,上前一把给他拿开了,就催促着安然去洗手。 安然笑嘻嘻地说道:“抱香姐姐,你也带了虎子和我们一起吃吧。”原来那个少妇就是抱香。四年前,王氏做主,给她在当地的村落里,物色了一个年轻壮实的小伙子,又出了一笔银子,给她置办了嫁妆,捡了一个好日子,就风风光光地把她嫁出去了。 抱香对王氏给她找的这户人家,心里是一百个满意,两口儿才过了一个月,就又回到院里来了。一来,抱香舍不得王氏,二来,安然的大棚紧缺人手。这两个人来到后各司其职,抱香依然在院子里伺候着,她男人则在大棚里给安然种菊花,顺便也能赶个马车,和安然一道进城。 李叔老了,人也不爱出去了,在他眼里,三姑娘已经是个管家赚钱的好手,他放下心来。安然指派了他守门,闲时也会和他摆摆龙门阵,每到这时,李叔就会高兴地张着一张干瘪的嘴笑着。 话说安然洗干净了,进屋里和王氏用饭。如今的她们,已经今非昔比了,桌子上丰丰盛盛的,一盘子黄焖鸡,一个清蒸鲤鱼,又配了几样大棚里摘下的新鲜的菜蔬。 安然手里拿了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就停住了,原来她忽然想到了一些事。王氏看着她刚吃一口就顿住了,忙喊道:“安然,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一连喊了三声,安然才回过神来,忙歉意地望着王氏笑了笑:“娘,我想事情想的走神了。” 王氏嗔着她道:“你现在一日大似一日了,生意也越做越红火,怎么连吃个饭也不能安安生生的?” 安然忙给王氏加了一筷子清炒菜心,笑道:“娘,我在想,如今虽然日子还过得,我们却不能松懈。(.)我又想到了好几个点子,娘想不想听听?” “什么叫日子还过得啊?”王氏咽下安然为她夹的菜,才道:“这和我们刚来那会子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太太好几年都不派人送东西了,我们不照样过得有滋有味的?” 王氏一边吃着馒头,一边拿着箸点着面前的菜道:“以前一年到头的也吃不上这个,如今却顿顿都有,你这丫头还有什么不尽足的!” “娘哎,”安然笑着长叹一声,“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做生意还真不好说。我知道,娘就是个容易满足的,我还想着把生意做得更大呢。” 王氏放下筷子认真地打量着安然,自己的女儿都已经长了这么大了,这些年来,若不是自己这个无比聪慧的女儿,几个人怕是早就饿得不成样子了。只是女儿年岁渐渐地大了,再过两年,就该及笄了,到时找个什么样的婆家,自己说了可不算,还得由太太许氏点头。 想起许氏,王氏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看着安然说道:“好孩子,娘知道你是个能干的,只是你大了,迟早是要嫁人的。不管你有多少银子,你总是罗家的女儿,婚事还得由太太说了算。娘是个无能的,平日里什么也帮不上你,可是这件事,你得听娘的。” 安然见王氏一脸郑重,不觉好笑,遂问道:“娘,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了?你且说说,你想我干些什么?” 王氏催促着安然吃了一口馒头,才说道:“女孩儿家,还应以针线活为主,到了婆家,你若是连个针都不会拿,人家还怎么看得上你?婆婆还不得给你小鞋穿啊?” 安然一听这个头就大了,王氏这些年来,哪一日不在她的耳根子边碎碎念,安然听得活像孙悟空听那唐僧念紧箍咒一般,心里哀嚎着:“好娘啊,你就不能不说这个,你的女儿可是胸有大志的人。你的女红谁都比不上,可不是也过了半辈子沧桑的日子?指着这个,还不把人活活儿的饿死?” 安然尽管心里极其的厌烦听这个,可还是耐着性子听王氏家长里短、长篇大论的说着,自个儿一边听,一边琢磨着如何把生意扩大到城里。 依安然想来,自己现在种的菊花,品种还是少得很,若是走观赏这条路,只能在品种、花色上打主意。怎么才能让菊花的品种和别人的不一样,是安然目前考虑的一件大事。 自己院里的菊花都杂交了个遍,该有的花色、品种也就这些了,别的种花的人家还没有她的多呢。安然装作认真状,一边微笑着听王氏碎碎念,一边天马行空地想着。 王氏正说得高兴:“你成天像个乡下野丫头般,到处疯跑,外面虽套了男装,明眼人还是能看得出来,若是哪一日,露了馅,可就有你好看的了。” 安然只听见了她的前半句“野丫头”,对啊,家里种养的没什么好品种,何不出去挖些野生的呢,说不定到时真的能培育出与众不同的菊花了。想到这里,安然高兴地一拍大腿,吓得王氏住了口,只愣怔地看着她。 安然无奈地笑笑,“娘,你再说下去,我可爱听的紧呢。” 王氏气得用筷子点了点安然的手背,问道:“你这是什么毛病儿,怎么还带拍腿的?我讲的话就那么让你高兴吗?” 安然只是敷衍地傻笑着,心里却拨了小九九:那些可以观赏的花儿,算是自己发财的一部分。只是那些一般的菊花,像橙黄的金盏菊、粉紫的雏菊,虽然世人见过的很多,但是也不能白白地浪费了。安然想着等到花开的季节,要把花蕾收起来晒干,到时可以开一间茶馆,就用这个泡茶喝。 菊花一身都是宝,它的花能够清风明目,是不可多得的清热良药,自己为什么不抓住这个商机呢?自己去城里也不是一趟两趟的了,若是能够盘下一家店面,说不定以后就只是等着数银子了呢。 想及此,安然就抑制不住地嘿嘿自乐起来,看的王氏一头雾水,白了她几眼,自去吃饭了。 第二十一章 野菊 安然历来是个爽利的人,那日和王氏一起用饭,因了王氏念叨着她就像个野丫头,安然那久惯经商的脑袋,忽然来了灵感,对啊,正好愁着菊花的品种稀少,别的养花的人家,更比不上她家的,无法再给现有的菊花杂交,娘的这一句话倒解了燃眉之急。 正是想什么来什么,王氏不经意的一句话,开启了她赚钱的门路。 安然立即喊来抱香男人,让他回村子里告诉村民们,让他们上山寻找野生的菊花,只要挖来一株,安然就给他们两吊钱。 对于这些长久在庄稼地里忙活的“泥腿子”,平日里哪有这样的闲钱啊,听了这个信儿,没有一个不欢喜的。安然现在虽然没有万贯家产,可是这几个小钱还是绰手就到的。 没过几日,自家的小院都快要被人踏破了门槛,送野菊的村民们络绎不绝。安然现在大了,不再似小时那样随便了,只要见客,就换上一身男装。有不知道内情的人,只知道这“菊花王”家,是一位小公子在做生意呢。 连续几日,安然坐在家里,哪里都没去,专收村民们挖来的野菊。不管是不是真的野菊,安然都会遵守承诺给他两吊钱。至于那些好的,安然还要格外的加两吊。 这样一来,村民们都是蜂拥而动,每日里都有人来送菊花。连着七八天,院里的菊花已经多得栽不了了,安然把那些野生的专门找了门外一块空闲的地儿放置着。 天很快热了起来,不管是自己亲手育植的,还是野生的,都陆续开了花儿,安然一一地分了类,哪些是红的,哪些是白的,哪些花盘大些,哪些小些。安然有一个专门记菊花特性的小本儿,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 王氏平日里尽自也教她读书识字,但在她眼里,女孩儿还是以女红为主,就没多往这方面引导。哪知道,安然就像身怀异禀一样,读书记账,什么都来得。于女红上,却一窍不通,连穿针纫线都做不好。王氏也只能暗自感叹,自己的女儿就是与众不同啊。 做完这一切之后,安然静下心来,每日里沉浸在剥离花粉的过程中,享受着这在别人眼里很枯燥,对她来说却是别有风味的事情。 盛夏的酷暑里,别人都耐不得热,猫在房里避暑。只有安然,为了一株稀有的菊花,往往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 王氏实在担心她,怕她大热的天儿中了暑热,苦口婆心地劝过不知道多少遍,无奈安然充耳不闻,王氏也没了法子,只好任由她了。 好不容易给菊花授完粉,安然又有了新的目标。看着院里相继开放的姹紫嫣红的菊花,安然开始着手摘起了那些花儿较小,颜色普通的菊花。 王氏和奶娘不禁问着安然:“往日里,别人动一朵花儿,你都心疼的什么似的,为什么现今却自己动起手来?” 安然停下手中的活儿,望着王氏笑了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娘,以前我不知道这菊花的妙处,任由它们花谢花开,凋零下去。现如今,我又想了一个妙法儿,这花儿也能赚钱呢。” 奶娘眉开眼笑地看着安然,双手合十,说道:“我们三姑娘不托生成男儿,还真是可惜了呢。姨奶奶听听,在我们眼里,不起眼的东西,到了她手里,都是值钱的宝贝了。” 王氏微微摇了摇头,咂着嘴儿说道:“即便是个男孩儿,也没什么好的。在这年头,做生意的都是低人一等的,更不要说女孩儿了。我们安然还是个庶出,眼见得大了,我心里也一天一天的悬起来了,还不知道太太安着什么心呢!” 安然听她们絮絮叨叨地说着,不由一边摘着花朵,一边接着话茬:“娘,你怎么从来不往好处里想想,尽想些不可预测的事儿!若是太太真的不给我找门好人家,大不了,我还重操我的旧行,卖菊花就是了。” “哎,”王氏慨然长叹一声:“都怨娘的出身不好啊,若是你外祖能有个一官半职的,你一个女孩儿家,也不至于走上这样一条路。” 安然见王氏感伤,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心里却不服气地想着:“做生意怎么了?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花着也舒心。我就不信,太太能摆布得了我!” 安然想毕,只是闷头苦干,王氏心疼地说道:“你小小人儿,这么出力干什么?还不叫月朵过来帮你呢?” “不用了,娘,让月朵在一边学着吧,她现在不知道该摘什么样的花儿呢。” 趁着艳阳高照,安然吩咐月朵,把摘下的菊花放在铺了一层油布的地上晾着,自己坐了下来,忙里偷闲地泡了一壶自己亲手做的茶,悠闲地品起来。 小院里没有树,安然命人在开春的时候,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花架。到了此时,花架上开满了常见的或红或白的小花儿。青翠的花叶儿曲曲折折地爬上花架,浓密的叶子,几乎不透日光。安然坐在下面,一张恬静的脸上满是喜悦。 安然一手托了茶盏,一手轻轻地抚触着面前的一朵小小的黄花儿,看那花心里的一只小蜜蜂忙忙碌碌地采着蜜。 这个大自然还真是神奇啊,安然呷了一口淡淡地带有一丝苦味的菊花茶,品着那独有的清香,不由闭了眼,享受这难能可贵的片刻。 只是她是个坐不下的人,就在闭上眼睛的一刹那,脑子里竟然又想到一个主意。既然自己能够喝这样的菊花茶,何不也开一个茶馆,里面专门用各种各样的菊花泡茶。 安然想到这里,微微有些激动,望着那被晒蔫了的金盏菊和白色的小雏菊,猛然站起身来,吓得月朵一个激灵,抚着胸口直喘粗气。幸好自己跟三姑娘比较久了,否则换了别的人,还真不知被她吓出什么毛病来。 三姑娘就是这样,连喝个茶都不能安安分分的,看这样子,必定是又想到什么赚钱的法儿了。 正在月朵猜测着,安然就回头对她说,等过了晌午,你去把抱香男人叫来,我有话要吩咐他。 果然,在用过午膳过后,抱香的男人就进来了。安然手拿着一把泥金的素面折扇,慢慢地摇着,来到上午坐过的那个花架底下。 抱香男人忙上前见过了,只低着头听安然说话。他是经常见安然的人,所以两个人也没什么避讳。安然让他也坐下,他方侧着身子在安然对过儿坐了。 安然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到城里去找一间店面,你回去告诉抱香一声,顺便套上马车,我们过一会就进城。” 抱香男人是个实诚人,安然说的话他从来都不会去问为什么,这也是安然如此信任他的原因。听完安然的吩咐,他当即回去准备了。 第二十二章 相救 安然则回了里屋,换了一套藏蓝的男子长袍,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头上还带了一顶素色的软笠,一头墨黑的头发也被掩了进去。(.) 这时,抱香男人已候在门外了,安然正要往外走,王氏却迎头走了进来,见面就问:“你这身打扮要进城里吗?” 因为安然隔三差五的就进城卖花,王氏言语里也没有多少惊讶,只是淡淡地问着。安然赶忙回道:“是啊,娘,我想进城里瞧瞧,有没有合适的铺面,若是碰上了就盘下来,以后我们就能在城里定居了。” 王氏脸上似笑不笑的看着安然,叹道:“哎,你这孩子还真是投错了胎,若是个男儿,娘该省多少心!” 安然笑着勾着王氏的臂,撒娇地说道:“娘,男儿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女儿贴心呢。您就等着享女儿的福吧。” 王氏拿她没有办法,眼巴巴地望着她出了门,再三地叮嘱了抱香男人多小心。 安然坐上马上,一路颠簸着往城里驶去,大热的天儿,午后的路上压根儿没有几个人。安然也就悠闲地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想着一大家子人都靠自己养活,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正在安然悠然自得,一个人盘算着的时候,马车忽然“咯噔”一下停住了,安然靠在车厢上的脑袋,猛地撞到了车厢壁上,一阵刺痛传来,安然不禁用手捂着痛处,一手掀了帘子向外看去。 抱香男人这时跳下马车,安然伸长了脖子看去,只见当中的横路上躺着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人。被太阳炙烤的大地,这时正是烫手的时候,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躺在那儿! 见抱香男人走近了,那人却一动不动,安然心里忽然了然,这个人是不是中暑晕过去了?于是也跳下车,来到那人身边,那人面朝地趴在那儿,安然和抱香男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人翻了过来,果然,那人一动不动。 安然小心地试了试他的鼻息,还有气。抱香男人迟疑着问道:“三姑娘,这个人拦在这儿怎么办?” 安然思索片刻,才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人还活着。也罢,就把他搬上马车吧?” 抱香男人脸上露出了犹豫,临出门前,姨奶奶还交代自己照顾好姑娘,现在碰上了这样的事儿,这么热的天,却要在车厢里塞进一个大男人,他真是左右为难了。 安然见他只是站在那儿不动弹,就说道:“别有那么多的讲究了,我不是穿着男装吗?大不了一会儿我和你一起赶车就是了。还不快点哪,若是晚了,说不定这人真死了呢,岂不是大大的罪过?” 抱香男人只好把那人背在身上,安然在后扶持着,两个人都累得出了一身大汗,方才把那人搓弄到马车上,把他放平了躺着。[]安然吩咐他继续赶车,自己掏出帕子,用皮囊里的水打湿了,给他拭着脸上的泥土。 一张英俊绝伦的脸就这么一点一点映入安然的眼帘,原来这人还是个大美男哪,只是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倒在路中央。看那身上的衣料,也是相当的名贵,看来这个人身份不一般。不过不管他是什么人,安然只是凭着一颗救人的心,再无其他的想法。 又给他灌下去几口水,安然就把他的头放好,自己钻出车厢,和抱香男人坐在前面。 马车辚辚地往前驶去,安然满脑子装满了开茶馆的想头,也不甚在意马车内的男子。行了将近五里路,就听车内传来一声闷哼,安然这才想起来车内还有一个人,就忙进去看视。 刚掀开车帘,还没看到人,安然的手臂就被人一下子钳住了,动弹不得。安然不由又气又急,这是个什么人啊,明明是自己救了他,他不说知恩图报就罢了,怎么还这么大胆,攥住自己的手臂不放! 安然往后挣了挣,纹丝不动,不禁气上来,大喊着:“你这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明明是我们把你救上来的,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啊?” 那人似乎迟疑了一下,终于松开了手。安然揉着被抓疼了的手腕,把脑袋探进去了,她倒要看看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马车里的男子只见眼前一亮,帘子被撩开了,接着就是一个头戴了软斗笠的一张俏脸伸了进来。他不由一愣,竟看住了。 这张小脸上满是怒气,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睁得圆圆的,娇俏的小嘴抿得紧紧的。虽然身上穿的是男装,可还是一眼就看出来是个女孩儿。 那男子脱口问道:“你是个女的?” 安然满满的怒气忽然一下子泄没了,本想着要好好教训他一顿的心思,也跑得无影无踪了。盯着那男子,安然才觉得竟然没了底气,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女子?” “嗤”,那男子笑了一下,安然才发现他的笑容如同阳光般温暖,心底的某一处忽然软了。那男子继续说道:“你这样的,谁看不出来啊?” 安然没想到自己花了心思的打扮,竟然被他一眼识破,还说什么是人都看得出来的话,不由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那人好笑地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是啊,你才知道!”安然没好气地答道,伸出雪白的玉腕晃了晃,“看看,这就是你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那人细眼瞧去,白腻的手腕上一圈青紫,心里觉得一软,说道:“对不起。” 安然瞥过脸去,不愿理他。那人忽然大声咳嗽起来,安然忍不住,转脸问他:“你到底怎么了?生病了吗?不然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昏在路上?” 那人掩饰地用衣袖拭了拭嘴角,安然眼尖地看到了,他的衣袖上润湿了一片,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来。安然慌了,连忙问他:“你吐血了?” 那人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什么。” 安然气得白了他一眼,没想到一片好心,换来这样的冷淡。索性不去管他,由着他去了。 那人眼见得安然一张俏脸气白了,也觉得自己有点过火,就看着角落里的皮囊问道:“那是水吗?能不能给我喝点?” 安然本来被他气得要死,这时听他要水喝,本待不理,可心里又狠不下来,就一把把水囊递了过去。那人似乎渴急了,猛灌了几口。 安然平日里经常剥离花粉,养成了凡事都细心观察的习惯。这时,不经意间,留意到他的指甲全都变成了紫黑的颜色,不由大惊道:“你中毒了?” 那人慢慢地喝了水,用塞子拧上了皮囊的口,才缓缓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会医术?” “不会,”安然简洁地答道,“只是看你指甲的颜色不正常。”心里却想:“都中毒了,还这么大的脾气,就是会医术,也不帮你治。” 安然前世里就是学物化的,对于这些中毒的现象还是略知一二,故而一眼就看了出来,但是此刻却嘴硬地说是不懂医术。 第二十三章 男女 那男子并没像一般的人那样,表现得失神落魄,听了安然的话,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声,脸色复又正常了。[.超多好看小说] 安然觑着他的脸看了一下,才道:“看你的脸色,苍白发青,定是中了什么毒,至于到底是什么,我也没有把握,还是到城里找大夫瞧瞧吧。我正好要进城,你就不用谢我了。” 男子见她调皮得可爱,不由轻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了。安然又问道:“说了半天,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不问你的恩人叫什么名字倒也罢了,我可得知道我救了什么人!” 男子眉毛一扬:“你是在说我不知道报恩吗?” 安然忙接道:“非也非也,姑娘我不是那种非逼着人家报恩的人,只是想知道你叫什么罢了。” “哦,”男子点头道:“倒是在下失敬了。既然是姑娘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说不得,只好告诉姑娘我的名儿了。你就叫我展尘吧。” “展尘?”安然嘴砸吧着,“倒是个好名儿。既这样,我们就一同进城吧,至于看大夫的钱,我索性好事做到底,替你付了吧。”安然瞄了一眼那人的身上,除了一把古朴的佩剑,就没有值钱的,所以才说出这些话。 展尘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安然不由悻悻地念叨着:“真是个怪人。”说罢,就掀起帘子坐到外头去了。[] 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城里。安然吩咐抱香男人,先找一家医馆停下,然后又进到车内喊道:“展尘,到了,下来看大夫了。”却见展尘一点动静都没有,安然忙上前摇着他的身子,喊道:“你又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会儿就昏过去了呢?” 晃了半天,也不见他醒来,安然没有法子,只好自己下去,捡那清热解毒的药各买了些,上了车继续走着。 安然坐在车前头,一边走一边看着地段,来到城中间,安然突然发现一家店面门前挂着一个木牌,上面贴着一张大红的纸笺,仔细看时,上面写着:“本店因亏本经营,欲要出让,有合意者可进店一谈。” 安然喜得一拍大腿,就跳了下去,让抱香男人在外头等着,自己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 车上躺着昏了过去的展尘这时睁开了眼,悄悄地抬头望了望那个洒脱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刚才自己故意装作昏迷,让她不得不自己去买药。当然他并不想骗她,只是怕露了行踪才不得这样。 安然进去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就出来了,眼角眉梢全是笑,抱香男人忙问道:“三姑娘,可谈妥了?” “妥了,”安然一拍手轻身跳上车辕,眉开眼笑地说道:“那个老板看来早就想让出去了,我还是头个来问的人呢。(.无弹窗广告)连店里的伙计不动,统共一百两银子。我们这就回去准备吧。” 抱香男人嘴往里奴了奴,问道:“这个人怎么办?难道要拉回去吗?” 安然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才道:“算了,还是带回去吧,他都已经昏迷了,还能把他放哪儿去?” 抱香男人不再说什么,赶着马车往城外驶去。 到了家里,抱香男人赶紧喊来李叔,把车上躺着的展尘费力地背了下来,安置在西厢房里。王氏从屋里走出来,看见安然带回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搓着手不知怎么办。半天才数落她:“你这孩子,我们这院里也没个管事的男人,你怎么能把这人带回来?” 安然一边解开软笠,一边说道:“娘,这么大热的天,还能把他扔在路边不管吗?我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管是什么人,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外头。” 一句话,堵得王氏哑口无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叹道:“安然,你长大了。” 安然只顾着说出自己的看法,没想到会伤了王氏的心,见王氏幽幽地说着,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过火了,忙使出自己惯用的一招,上前攀了王氏的脖子,撒娇道:“娘,您可别生气,安然不是有意的。娘啊……” 王氏被她缠得哭笑不得,伸出小指点着她的脑门,嗔道:“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眼看着都快嫁人了,还这么没个正形!大热的天,还不离了我这儿?” 安然见王氏终于笑了,就松开了手,嘟着嘴道:“娘,我才不嫁人呢。” “哪个女孩儿不嫁人啊,到时可由不得你!”王氏望着她笑着说到。 “要嫁人也可以,得我自己相中了才成!”安然嘻嘻哈哈地接道。 王氏不由笑道:“这么大个丫头,还这么没羞没臊的,若是娘说了算,倒也罢了。只是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你总归是罗家的女儿,早晚要回罗家的,到时还是太太说了算啊。” “又来了”,安然心里暗嚎一声,又使出了杀手锏,“娘,您就不能不说这个?您女儿我可是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了呢。” 果然这一招十分好使,王氏立刻停住了碎碎念,连忙招呼月朵摆了饭。安然偷笑了下,才进屋用了饭。 一顿狼吞虎咽,安然总算吃饱了,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惬意地喝了一口茶,漱了漱口。王氏坐在对面笑道:“一点都没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吃饭也是这么没型没态的。” 安然见王氏笑她,也不当一回事,正待站起身子,到院里走走,忽然想起还有一个人没有吃饭,那就是今天带回来的那个男子,也不知道他醒了没有。 心里有了事,安然不能悠闲了,自己去拿了一个干净的盘子,从桌上捡了两样菜装了,又夹了两个白面馍馍,就往外走去。 王氏正夹了一筷子菜送往嘴里,见安然往外走,忙喊道:“这又是要干什么?” 安然也没回头,只说了一句:“我给那个人送饭去。” 王氏“啪”的放下筷子,脸上已是变了色,喊道:“你先回来,坐下。”安然不知好端端的,王氏怎么忽然生了气,只好端着盘子又坐了回去。 一面觑着王氏的脸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从没见你发过这么大的火,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不成?” “你问得倒好。”王氏柳眉倒竖,点着安然的脑门道:“你也不想想,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这样去给他送饭?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你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原来是这个,安然松了一口气,面上笑嘻嘻地回道:“娘担心的是这个啊,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不是把他带回家了吗,总不能放在那儿不管不问吧?” “这个自有人来问,你先坐下。”王氏一脸恼怒地拉了安然坐下,教训道:“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你一个未嫁的姑娘,他一个年青的男人,就这么给他送饭去,你眼里还有没有男女大防啊?” 安然耳朵立马“嗡嗡”响起来,娘又开始给她念经了呢,看来只好按照她的话去做了,不然,今天可不知道被她念叨到什么时候儿。 于是就喊来月朵,让她把饭送到西厢房里。王氏这才作罢,斜了安然一眼,继续吃她的饭。 第二十四章 解毒(一) 结果月朵去了只一会儿,就淌眼抹泪地回来了。(.无弹窗广告)王氏忙问她怎么了,她瘪着嘴儿抽噎了好半天,才哭道:“那个人……那个人不吃饭,还把盘子打翻了。” “什么?”安然正坐得好好的,听了月朵的哭诉,不禁跳了起来。王氏也很惊讶,问着月朵:“他为什么不吃啊?你没问清楚吗?” “他不说,”月朵哭道:“后来见我问急了,就把盘子摔了。” 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月朵,安然一股气只觉从脚底板窜上来,把袖子一挽,也顾不得王氏的男女大防了,就气冲冲地出去了,月朵忙跟了上去。 安然腾腾地走着,火气冲天,一脚踹开了西厢房的门,也没看里面的人什么反应,就大吼着:“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儿呀?好端端地给你送饭,你还不吃。这也罢了,竟然给我的丫头脸子看,还摔了我家的盘子,你知不知道一个盘子多少钱啊?” 展尘翻了一个身,脸正对着安然,手从怀里摸索了一阵子,掏出一张泛黄了的纸,递给安然。安然莫名其妙地看着展尘,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打开纸张看了看,原来是一张百两的银票。安然双手一合,揣到袖子里,眉开眼笑地说道:“原来你不是身无分文啊,既然有钱,那欺负我的丫头、摔了盘子的事就算了吧。” 让月朵打扫了房间,安然转身就要离去。展尘却出声了:“一百两,除了赔你家的盘子,能让你亲自喂我吃饭吗?” “什么?”安然又跳了起来,头在门框上狠狠地撞了一下,脸上痛得扭曲起来,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眼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展尘悠闲地躺在那儿,好笑地问道:“是不是见我长得太好看了?” 安然被他气得无语,不由从袖里掏出了那张发黄的银票,甩到他脸上,同时嘴里也不闲着:“想让我喂你?也不照镜子看看你的脸?你以为我是你的丫头吗?” 展尘也不生气,默默地收了装进怀里。安然气不过,转身走了,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要是不管他,他不还是得饿着吗?于是重新拿了盘子捡了菜,想让月朵送去,也不知道月朵受了什么惊吓,竟死活都不去,只好自己亲手端了送过去了。 展尘正歪在床上,满头大汗。安然把盘子放下,不由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展尘似乎痛得很厉害,眼半眯着,躺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超多好看小说]安然吓了一跳,这人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可别死在家里啊。想到这里,不由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烧得烫手。 安然缩回了手,搓着下巴在屋里走了两个来回,方定了神说道:“今天让你到医馆里去,你却偏偏晕了,现在这个样子,又到了晚上,可让我怎么办好呢?也罢,幸亏我今儿买了不少药,我就捡那清热解毒的给你熬上一碗,不管怎么样,只要你不死就好。” 展尘抬头瞪了她一眼,吃力地说道:“你就那么怕我死啊?” “也不是,”安然露出两颗小虎牙,笑了,“怕你死在家里头,要是官府里追究起来,可就是我的麻烦了,到时有嘴也说不清呢!” 展尘闭了眼不再看她,估计是被她气得不轻。安然也不管不顾,自去屋里找了买回来的药,一样一样看了。前生她对这个本就有所研究,只是从来没有应用在人的身上,这次碰着这样的危急事情,她只好赶鸭子上架了。 挑了七八样,安然喊来月朵,吩咐她拿去熬了,自己又来到西厢房,推门进去,展尘依然歪在那里,只是一张脸已经疼得苍白,嘴唇却紫得吓人,人也无力地闭上眼。 安然见了他这个样子,心里也难受,放轻了脚步,走到他面前,柔声喊着:“展尘,你这会子觉得怎样?” 展尘听到人声骤然睁开眼,却是她,于是没好气地说道:“死不了。” 安然被他瓮声瓮气的话给逗乐了,不由拍着手笑道:“你这人还真是奇怪呢,人家好心问问你,你却这么一副模样。难不成不食人间烟火不成?若是我不救你,你看看能不能死掉啊?” 展尘见安然又拍又笑的,眼神不由也柔和起来,虽然还是痛心彻腑地疼痛,但是却觉得没了刚才那么难以忍受了,他真想安然陪着他说说话儿,可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谁让你发好心救我的?” 这一问可把安然气了个怔,愣在那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用手指着展尘,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这个人真是把我气死了,没想到救回来一个白眼狼。” 安然说完,气得就想走出去,想想又怕展尘出什么事儿,于是就倚在门框上看天上的星星。展尘本来见安然迈出了脚儿,心里就揪起来,想要出声挽留,却又磨不开面子,结果安然自己就倚在那儿,一动不动。他不由看呆了,也忘了此刻的巨大疼痛。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站一个躺着,谁都没有说话,唯恐破坏了一室的静谧。直到月儿升起,安然才意识到天已晚了,就要去厨下看看月朵熬好了药没有。 正巧,月朵端了一个托盘往这边走来,安然心里一喜,迎上前去。托盘上,一大粗瓷碗黑乎乎散发着浓烈草药味的药汁,正热腾腾地冒着热气。 月朵走到门口,却犹豫着停了脚步,不敢进去。安然奇怪地问道:“你作甚么停下了?这药还要我喂他吗?” 月朵小声胆怯地说着:“三姑娘,我怕。” “怕什么?”安然的声音陡然拔尖了,“难道他是老虎,吃了你不成?” 月朵不管安然怎么说她,只是一味地后退着,气得安然端过粗瓷碗,进了屋,甩上门,一边愤愤地说道:“也不知道你这人怎么吓唬人家了,我的丫头连见你都害怕?难不成你还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见展尘不吱声,安然拿了一个小木杌子坐在床前,用力地把他的头扶起来,后面垫上一个大靠枕,采用瓷勺舀了一勺药汁,吹了吹,送到他嘴边,嘴里说着:“喝药了,喝了药之后,说不定你就好了呢。” 展尘乖乖地喝了一口,安然接着又舀了一勺,就这样一勺一勺地把碗喝了个罄尽。安然满意地点头儿笑道:“你这个人还真不怕苦呢,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喝光了。” 第二十五章 解毒(二) 展尘喝了药之后,疼痛似乎少了很多,苍白的脸上也有了血色。[]见安然夸她,不由开心地一笑,室内霎时就像照射进来一缕阳光,安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竟看得呆住了,心里暗叹:都说女人倾国倾城,这男人长得好看了,也能迷住不少女人哪! 展尘不觉好笑,见安然还是那么呆呆的,就戏谑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一语说得安然满脸通红,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狠狠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啊?能迷住我的男人怕是还没出生呢!” 展尘见她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也不再说什么,两个人又是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安然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站起身子端着空碗就要往外走。 冷不防,展尘幽幽地说了一句:“其实你是一个很善良的姑娘,就是面上凶了一点。” 安然不由住了脚,回头一脸凶光地看着他,说道:“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见了这么多的人,就是没见过你这么不会说话的!” 气哼哼地发泄了一通,安然看了看天色,方欲举步,却听身后传来“哇”的一声,忙回身看时,见展尘趴在床沿上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安然心里大骇,想着会不会是自己的药把他药成那样了,忙奔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看着,只见展尘抹了抹嘴角,对着她笑了笑,“别怕,我死不了。你看看,吐出来的血都是紫黑的,说明你那药起了效用了。没想到你还是个女神医呢!” 听见他能说话,安然不觉放了心,又低头仔细看了地上的血,确实黑得发紫,看样子体内的毒已经被排出来了。眼见得展尘面色如常了,安然才出去打了一盆水,拧湿了手巾递给他,示意他自己擦擦脸。 哪知展尘却不接,只是喘着气说:“我这会子一点子力气也没有,自己动不了手了,只好劳你大驾,给我擦一擦吧。” 见他说得可怜巴巴的,安然也不知是真是假,终不忍心,就亲手替他擦了脸和手。想要唤月朵来收拾了地面,又怕她害怕,还要和她费嘴皮子,也就作罢了,自己轻手轻脚地去厨下找了块抹布,把地擦了。 展尘吐过血后,精神竟好起来,知道饿了,安然又去盛了一碗剩下的粥,喂他喝了,这才回到自己的屋里洗过睡下了。 王氏上了年纪的人,熬不得夜,也顾不得再唠叨安然了,早睡熟了。安然忙了一整天,身子乏累得很,竟一夜好眠。 第二日睁眼时,外头已是亮堂堂的一片,安然躺在床上也不忙起来,先是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接着踢了踢腿儿,又拉了拉胳膊,这才起身穿了衣服,靸了鞋下床。 门旁的脸盆架子上放着一盆清澈透明的水,安然就着这清水洗了一把脸,心里感叹着:这古代的水就是好啊,只单用清水洗脸,这脸上的皮肤还是这么光滑,也不见这个时代的女人用什么化妆品,脸上也不会疙瘩一片的,看来还是水没有受到污染啊。 擦干净脸和手,就闻得一股香喷喷的饭菜香,安然肚里不觉“咕噜”响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抬脚往厨房里走去,看看月朵做了什么好吃的。 一出门,安然就愣住了,只见昨晚上还奄奄一息的展尘,这会子正在院子里,虎虎生威地舞着他身上挂着的那把古朴的剑,看来还是个练家子啊! 安然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就忍不住了,捂着鼻子往屋里退去,原来满院子的尘土,,随着他的剑气都漂浮在半空里。 好不容易隔着门看他舞完了,安然才敢拉开门,冲着他吼道:“你是不是身子好了,有劲没处使了?好好的院子,扫得干干净净的,被你弄成什么样子了?” 展尘似乎一点气也没有,任她吼完了,才慢慢地把剑归入鞘,对着安然笑道:“姑娘别生气,我这就给你再扫一遍!” 安然被他不温不火的神态弄得一腔怒火再也发不出来,不由悻悻地到厨房里去了。 刚把饭端上桌,安然看见那个玄色的身影依然在院里拿着笤帚忙碌着,于是高声喊道:“先放下吧,吃了饭再干!” 那人却不闻不问,依然扫得起劲,安然从来没有被人这么不当一回事,见他不理,自坐了,气哼哼地吃起来。 王氏坐在对面喝着粥儿,看着安然一张娇嫩的脸上,气得红云满布,不由笑道:“没想到你也有被人气成这样的时候儿,往常都是你对着别人指手画脚的呢。” 安然见母亲这样说她,放下筷子,转到王氏面前,攀着王氏的脖子撒着娇儿道:“娘,我是您女儿呀,您怎么帮着外人说话?您的女儿受气了,您该为我出头才是,怎么反说起我来了?” 王氏呵呵笑着,用筷子点了点安然的小巧的鼻子:“你呀,当娘的还不知道你的脾气?都是你欺负别人的份,你还能吃了亏不成?” 安然见母亲不向着自己,只好气鼓鼓地坐了回去,端了碗大口地吃着,王氏无奈地望着她,笑了。 一时用完饭,安然拿了一个布口袋,来到菊圃那儿,精心地挑选着那些似开不开的菊花儿摘着。这时,展尘端了一个饭碗,站在旁边,边吃边看。 见安然两手灵巧地翻飞着,他不由好奇地问道:“你干嘛要摘这些还未开过的花儿,留着开大了岂不是更好看?” “要你管!”安然气呼呼地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他,心想:“我才懒得理你呢,刚才我喊你吃饭,你都不吭一声,这会子来找我说话,我偏不告诉你!” “呵呵,”展尘喝完了最后一口粥,才慢悠悠地抹了抹嘴,回道:“既不告诉我,那你就憋着吧。” 说完,也不等安然反应过来,端着碗就送回厨房里去了。他走后,安然才长出了一口气,手抚了抚前胸,安慰着自己:“淡定,一定要淡定,不能被一个古代的毛头小伙子给欺负了!”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安然硬扯动了嘴角,拉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展尘送完了碗出来,正好看到安然满面笑容地摘着花朵,心里也不禁纳闷:“这个小丫头倒是沉得住气呢,怎么刚才我说了那样的话,她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不觉对她有了探究的心理。 第二十六章 置气 安然弯着腰摘了半天的花儿,眼看着一个大布口袋都被盛满了,才抬起头来,歇口气。 这一抬不要紧,只觉腰疼得直不起来,好不容易用手捶着,一点一点站直了,却见展尘一脸悠闲地,站在廊下斜望着天空。 安然心里那个气呀:自己累死累活地千方百计地想着赚银子,没想到来了一个混吃混喝吃白食的! 脸上立即没了那股恬静,白了他一眼,她才愤愤地喊道:“喂,你这么个大男人,就蹲在那儿一点事儿都没有吗?你没看见我摘了这么多花儿吗?还不赶紧着过来拿到那边晒了?” 展尘这一次倒没说什么,嘴角噙了一抹笑,三步两步跃过来接了口袋,转身时还不忘问道:“你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若是你告诉了我,我就替你晒好。” 安然揉着酸痛的腰,也顾不上和他斗嘴了,光想躺下来歇歇,一边走一边没好气地回他:“晒干了,泡茶喝的,这下知道了吧?” “泡茶喝?”展尘似乎第一次听说菊花也能泡茶喝,不由大感兴趣,一边跟上安然,又问着:“这个和茶叶一样吗?泡茶喝用什么好处啊?” 安然快要受不了他的琐碎了,哼哼了两声才道:“你这个人哪,真是孤陋寡闻得很,没看过‘本草’吗?菊花可以清风除热,明目护肝的,总之,好处多多。[.超多好看小说]本姑娘累了,想休息了,若是你还有什么疑问,等本姑娘哪天心情好了,再和你说罢。” 说罢,安然就高声喊着月朵,让她拿来油布铺了,才让展尘把口袋里的菊花摊到竹匾上,又交代着:“你就好好待在廊下看着,不要让雀儿从这上边经过,过半个时辰翻一次,不能让菊花晒焦了晒糊了。” 展尘乖乖地应了,这倒使安然怀疑起来:他怎么那么听话了? 其实,展尘看安然一脸疲倦的样子,不忍心再和她斗下去了,于是就很配合地照她的吩咐去做! 安然来到屋里,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大喇喇地往床上倒去,浑身伸展成“大字”型,舒舒服服地躺着了! 这一躺一直躺到了午饭时。王氏轻轻走进来,想要喊安然起来吃些饭,却见安然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四肢叉开着躺在那儿。王氏的眉头不由皱成了一团,本来风韵犹存的脸,变得皱巴巴的了。 安然睡的正香,忽然觉得睡梦中有人看她,就翻了一个身,睁开了眼,就见自己的娘正站在床头,一脸苦巴巴的样子。(.无弹窗广告) 安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砸吧了一下嘴儿,肚子适时地叫起来。她一咕噜爬起来,鼻子嗅了两下,问着王氏:“娘,是不是饭好了,午饭都做了什么好吃的?我可是饿得不行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一点女孩儿家的样子都没有。”王氏瞅着安然一脸的印褶,没好气地搡了一句。 安然平日里听惯了这种语气,也不甚在意,下地靸了鞋,走到门口的脸盆架上,就着盆里的清水洗了把脸。就听王氏跟了上来,念叨着:“你怎么越大越没个样子了,一点儿闺阁小姐的规矩都没有,这样还怎么嫁人啊?” 安然被她说得烦上来,擦干了脸,回头嘟囔着:“娘,您就不能说点儿别的,您女儿在您眼里就那么差吗?” 王氏被安然这种油盐不进的话气了个怔,越发火上来:“我说的难道不是正话吗?有哪个女孩子像你一样,一天到晚的,在家里呆不住,就知道往外头跑,连野男人都带回家了。” 王氏也是口不择言,一时气得受不住,才说出这样的话。话刚落,她就后悔了,可在安然面前又拉不下面子来,只好手绞着帕子愤愤地站在那儿。 安然怎么也想不到王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腔热血不禁“突突”往上冲,想着自己拼死拼活地赚银子养家,还被母亲如此不理解,不觉灰了心,手上拿着的手巾滑落到盆里,溅了浑身的水。 当下也不作声,自去厨下端了饭菜,默默地一个人坐着吃了。王氏脸上讪讪地,看着女儿如此模样,不知怎么安慰她好,也坐了对面盛了一碗饭,一声不响地吃着。 母女两个如同嚼蜡般吃完了这顿饭,安然放下筷子就往外走,王氏想要喊住她,问问她去干什么,可是又磨不开面子,到嘴的话又强咽下了。 安然来到院子,高声吩咐李叔套车,自己拿了几个白布口袋,就来到大门外等着。展尘跟了上来,见她颜色不是颜色的,陪着笑问她到哪里去。安然想到刚才母亲说过的野男人,索性连看也不看他,只静静地站在那儿。 展尘讨了个没趣,站在那儿尴尬万分。李叔驾着车出来了,安然径自跳上马车走了,留下展尘一个在那儿苦笑着。 王氏心里装着事,见安然走了,忙奔出来,只看到马车驶过留下的一缕轻尘。 王氏靠在门框上,后悔自己不该说那样的话,伤了安然的心。 见展尘在那儿一声不发,忙抓住他的胳膊,急急说道:“小公子,安然是被我气走的。你身上有着功夫,能不能赶上去,看看她到底去了哪里?我此刻已是浑身发软,没本事跟着看看了。” 展尘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安然是和母亲置气了,见王氏一脸殷切地望去,就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夫人回屋里歇着吧,姑娘不会有什么的,我去看看。” 说罢就施展了一身的功夫,轻飘飘地跑上前去。王氏见他一眨眼不见了影儿,方才略略放了心。 没过多久,展尘就追上了前面的马车。原来这马车走得并不快,这是安然特意吩咐的,她今儿出来,就是想看看哪儿有野生的菊花,虽然院子里种了一些,但是不如纯天然的好。安然想着,若是能摘一些野菊花晒干了,比家养的要强好多。 展尘赶上马车,来到车辕旁,一个纵身跳了上去,马儿没多大的反应,倒惊了李叔一下。回头看时,却是三姑娘救过的那个年轻公子。李叔饱经风霜的人,也不多话,只往旁边挪了挪。 安然坐在车厢里,光想着刚才母亲说过的一番话了,也没注意到外边来了人。就这样,马车一路前行,走出约莫十里路,来到一处山脚下。 第二十七章 野菊 李叔在山脚下停了马车,回头对着安然道:“三姑娘,这儿有座山,前些日子,村里人送的野生的菊花,据说都是在这山上挖的。(.好看的小说)” 安然听见这话,就掀了帘子,探身出来。人还未下来,就见展尘一身玄色的衣服,站在马车旁。风吹过来,撩起了他的衣摆,一头墨色的长发,只在头顶上用一块白色的布巾系着,散下来的几缕长发迎风摇曳着,更添了他几丝魅惑。 安然没想到他竟跟了来,看他一幅飘飘欲仙的样子,不由来了气:这男人,跟着出来干什么?这是要来显摆他长得好看吗?这儿又没什么别的女人,哪用得着他这个样子! 想归想,安然身子探出来,就要跳下马车。只见展尘上前一步,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来,想扶安然。安然只装作看不见,避开了那只手,自己跳了下来。 展尘缩回了手,知道安然今日心情不好,也没在乎,只是笑着说道:“女孩子家,哪有自己跳下马车的,这样和农妇有什么不一样?” 安然听他的话,就气不打一处来,疾言厉色的说道:“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就是一个农家的女孩儿,天生学不来那种娇贵。[]农妇怎么了,你不还是农妇救来的,现在就瞧不起我吗?” 展尘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让安然生了那么大的气,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眼睁睁地看着安然自个儿上了山,立即跟了上去。李叔年纪大了,自然在山下看着马车。 一路往上攀去,山势越来越陡,安然一鼓作气儿爬到这儿,早就累得气喘吁吁,可是为了避开展尘,还是毫不犹疑地往上爬去。 展尘是身怀高深功夫的人,爬这点子脚程,自然不在话下。望着前面那个倔强的身影,明明已经累得不行了,还是坚持不懈,不由暗暗心疼。 正待说些什么,让她停下歇歇,前面的身影忽然自己停下了。展尘几步蹿了上去,来到安然身边,只见安然正一脸欣喜地,看着自己跟前的一丛开得正旺的野菊。 安然用手拨拉着面前的野菊,心里说不出的高兴,终于能有机会看见这野生的菊花了。前世里,安然出于对植物的热爱,翻看了很多的书籍,可是一直没有空闲,去寻找真正的野生品种。没想到这一世,上天却给了自己这个机会! 安然怜惜地看着这丛野菊,不舍得采下来,不过想着自己的茶馆,还是毫不犹豫地用手摘了,放在布口袋里。好在这种植物发的很快,明年又可以长出一大蓬。 安然采完了这些,又往上爬去,哪知道越往上这花越多,漫山遍野都是这黄色的花,安然乐不可支地提起衣摆转了一圈。 在展尘看来,一地黄色菊花丛里,一个淡绿色的身影在那儿转着圈儿,就像花仙子一般,超凡脱俗。 展尘看得一瞬不瞬,安然只顾着高兴,也没注意到展尘的神情。转了几圈,就蹲下身子,一朵一朵细心地采摘才露了花瓣的菊花。 展尘待在一边,也想伸手帮她摘。他以为就是把花摘下来那么简单,结果遭来安然的一记白眼,嗔着他道:“你也不看看我摘的是什么样的,就随便乱摘。” 展尘无辜地眨了眨眼,问道:“连摘个花还有这多的学问?” “当然了。”安然一手掐掉了一朵花,放进口袋里,一边耐心地给他讲解着:“这似开不开的花儿,才能晒干了泡茶;这已开了的花儿,也不是一点用处全无,晒干了留着做枕芯,也是极好的,夜里能睡得踏实,还可以护目。就连这叶子,这根,也是极有用处的,洗净了晒干切碎,用小纱布口袋装着,冬日里放在膝上,可以治关节疼痛。” 安然细心地说着,展尘认真地听着,一边想着:她懂得的真多啊。不由就脱口说道:“看来这菊花通身是宝啊。” “是呢。”安然递过一个白布口袋,看着展尘道:“你也别闲着,既然不知道摘什么花,那就捡开了花的摘吧。你才刚儿说的是,其实不仅是菊花,其他的牡丹啊,芍药啊,都是既能观赏又能治病的呢!” 展尘也来了兴致,接过口袋,闷头摘起来,两个人一时都无话。 日头西下时,两个人把带来的口袋都摘满了。安然站起来,捶了捶发酸的腰,自言自语道:“再上去看看,还有没有野菊?” 展尘望着满满的四个大口袋,见安然还要往上爬,不由问道:“这不都是摘满了吗?如果还有的话,我们没口袋盛了。” 安然摇头道:“我只是想去看看,哪个地方儿还有,等闲了再来摘。” “哦。”展尘明白了,见安然要拎着口袋,就一把揽了过去,笑道:“交给我吧。” “你行吗?”安然狐疑地问着。 “你也太小看我了,这点子重量算什么?”说着左一个右一个,都搭了肩上,看一眼安然,笑道:“上去吧。” 安然见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只淡淡地一笑,往上爬去。果然,越往上,这种菊花越多,安然的一颗心,跟着沸腾起来,天啊,这些菊花在她的眼里,幻化成了一个个亮闪闪的金元宝,都朝着她飞了过来。 正兴奋地不知所以时,只觉脚下一空,安然大叫了一声,掉入一个黑漆漆的地洞里了。 原来这是山脚下的村民设的捕兽的陷阱,没想到安然掉进去了。在这个深有三四丈、四周抹得光溜溜的洞里,安然真是欲哭无泪,都怪自己太得意忘形了,没有注意到脚底。 这么高的距离掉下来,安然身子跌得散了架般,挣扎着动了一下,只觉脚踝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痛得她不敢再伸展了。 展尘跟在后面,只见眼前一花,前面的人儿忽然不见了,接着就听一声大叫,巨大的重物落地声传入耳中。展尘忙扔下口袋,向下看去,原来安然掉进了捕兽的陷阱里去了。 第二十八章 脱臼 展尘见安然掉进了捕兽的陷阱里,就赶紧把布口袋放在一边,纵身也跳了下去。安然正躺在那儿,疼得额头上渗满了豆大的汗珠子。 展尘吓了一跳,不知道她哪地方摔伤了,忙上下看了一遍,见并无伤口渗出血来,心才略略地安了,就要伸手去扶安然。 哪知道这一动,安然疼得身子一缩,抖着手指说不出话来。展尘急得不知道怎么做,见安然一直指着脚踝处,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个地方儿伤了。 小心翼翼地捧着安然的脚,发觉左脚的脚踝已经肿的老高,卷了裤管,才看清一周的皮肉都已经发紫了。 展尘略一用力捏一捏,安然就疼得丝丝直抽冷风。安然虽然疼得面色苍白,浑身直冒冷汗,可是一声儿都没吭。这份勇气,连展尘看了都暗自佩服。 一边轻轻摸索着脱臼的脚腕,一边说着话转移安然的注意力,“你这丫头,怎么能掉进这样一个洞里?若是今日我不跟着你,李叔远在山脚下,等夜深了,还不让野兽把你吃了?” 安然没想到都这个时分了,他还在这儿说风凉话。咬着牙忍痛定了定神,才硬硬地回道:“谁让你跟来的?我可没请你,有本事别来救我,就让我等着让野兽吃掉算了。” 展尘摇头暗笑,嘴上却丝毫不让:“谁让我欠你一个人情呢,若是不还,日后让人知道了,我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啊?” “你大可不必还我,我也不在乎,你今日就算还了,我也不会知情,咱们算是两清了。”安然愤愤地说着。 展尘趁她不注意的当儿,使了一个巧劲,猛地一送,把错了位的骨头接上了。安然清楚地听得“嘎巴”一声,“了”字刚出口,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一张娇嫩的小脸,此时已是疼得扭曲了。 好一会,安然才缓过劲来,下死劲瞪了展尘一眼:“你这人有没有良心,就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展尘好笑地看着她一幅泼辣的样子,刚要说话,眼睛却盯着安然后方定住了。 安然头一次看到他一脸惊惶的样子,不由笑道:“怎么了?是不是看见野兽了?” 只见展尘神秘地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慢慢地靠近安然,一边嘴里低低地说道:“别动,千万别动。” 男子的气息越来越近,安然不禁紧张起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看着他渐渐扩大的俊脸,安然的脸颊上泛起了两片红晕,喃喃地问着:“你想干什么?” 却见展尘猛地扑在了自己的身上,安然刚要大声呵斥,就觉身子忽然一轻,人已是贴在了展尘的身上,随之就跃了上去,两个人堪堪地站在了洞的上边。 正在惊魂未定之时,安然转过脸又往洞里看了看,只见一条长约两丈,身上布满了红绿斑纹的大蛇,正盘在刚才自己卧倒的地方,猩猩地吐着血红的芯子,一双发绿的眼睛,在暗洞里煜煜生辉。 安然这才明白,原来展尘是见着了自己后面的这条大蛇,才做出那样的举动的,不觉耳根子发烫,心儿也“噗噗”跳了几下,原来都是自己想歪了。 意识到自己想法后,安然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展尘的怀里,于是就使劲想挣脱开来。 展尘眼见着怀里的这个小丫头满面红晕,知道她心里想到了什么,不觉身子热起来。 见她不停地晃动,于是贴着她的耳根说道:“你使这么大的力干什么?我们现在站在洞边上,一个不小心,踩塌了这里的土,我们还有可能掉进去。你是想再和那条大蛇共处一洞吗?” 一语说得安然果然乖乖地伏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展尘坏笑了一下,带着安然飘然落到了一片开阔地儿,这才有些不舍地放开了怀中安静的人儿。为了不让她看出自己脸上的感情,展尘一语未发,回到洞边捡起了口袋。 安然站在那儿静静地候着,现在的她可是一步都走不了,见他一身白布口袋,不由发了愁,这可怎么下山啊,他虽然一身的功夫,可是这么多的东西,还得扶着自己,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展尘走近了,看见安然一脸愁容地站在那儿,一只脚还悬着,眉毛拧成了疙瘩,不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还疼得厉害吗?” 安然摇摇头,回道:“只要不使力,就不怎么疼。我是在发愁啊,我们怎么下山啊?” 原来小丫头担心的是这个,展尘嘴角轻轻地上扬了一下,把自己手里的布口袋往安然手里一送,吓得安然瞪大了眼:这个人要干什么?难不成把自己丢在这儿不管了?自己一个连路都走不了的人,还能扛着几个口袋吗? 展尘也不管安然此刻心里想的什么,只是把身子蹲下来,见安然瞪大了眼望着自己,不由急道:“快点啊,日头下山了,再不走,等着在这山上喂野兽啊?” 安然愣了愣,才知道展尘这是在说自己呢,忙手提了两个布口袋,那两个却没有办法拿了,一边结结巴巴地问道:“难道……你是想背我吗?可是还有两个口袋怎么办?” “不说你说谁啊?这漫山遍野的还有别的人吗?”展尘见她一幅迷糊样,不由没好气地说着,见她兀自担心那两个口袋,就一手一个捡起来,重新蹲好了,说道:“上来吧。” 安然从没被人这么吼过,看他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真怕他气起来,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儿喂野兽。想想刚才那条吐着芯子的大蛇,就觉得浑身的毛孔都炸起来。见展尘蹲下身子,这次安然不再迟疑,浑身别扭着趴在了他的背上。 展尘一手一个口袋,背上还负着安然一个大活人,虽然身上有功夫,可还是被压得一沉,不由脱口说道:“你怎么这么重啊?” 安然一个女孩子家,平日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可现在正用着人家的时候,嘴里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好恨恨地在他背上比划着乱敲乱掐的样子,想象着展尘被掐的模样,安然就觉得心中一股快意,刚才的气也烟消云散了。 第二十九章 下山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话一点儿都不假。(.)上山的时候,虽然累得气喘吁吁的,但那势头是往上去的,可以由着自己的劲儿。若说这下山,虽然不用怎么费力,可是瞧着一眼往下的山势,安然心里还是忐忑起来。 要是自己下山还好,可以慢慢地来,可是趴在展尘的背上就由不得自己了。安然不敢再看那陡峭的山,闭了眼,双手紧紧地圈着展尘的脖颈。 展尘被她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憋着涨红了的脸吼着:“你能不能别搂得我这么紧,我快要喘不动气了。” 安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赶紧松了手,可是又怕掉下去,只好又拽住他的衣服。展尘无奈地笑笑,心想:小丫头,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啊,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害怕吧! 想罢,纵身跳起来,往山下蹿去。安然没想到他会这样,双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闭了眼睛,任风儿吹拂着墨色的长发。有几缕发丝调皮地钻进了展尘的鼻孔里,他猛地打了几个大喷嚏。 他跑得越来越快,安然的一颗心都悬起来,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只见满山的花草都在后退着,不由大声喊着:“你疯了吗?下山有这样下法的吗?快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 展尘也不理她,自顾自地跳跃着,只把安然的一颗心吓得窜到嗓子眼儿里。却又不敢放手,只好任由着他。 好不容易到了山脚下,安然趴在展尘的背上吓得面如土色,浑身无力。这惊魂的时刻终于结束了。 安然看到李叔快步走了过来,终于松了一口气,从展尘的背上滑落下来。 李叔老远就看到展尘背着安然飞窜着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迎了上来,直到安然从展尘的背上下来,好端端地站在那儿,他才放下心来。 安然一瘸一拐地走向李叔,望着这个满面慈祥的老人,她顿时撇了撇嘴,委屈地直想哭。 李叔这才瞧出不对劲来,忙关切地问道:“三姑娘,你的脚怎么了?” 安然未及说话,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吓得李叔手脚忙乱地不知所措,回转头看着展尘:“你和三姑娘一块儿上去的,怎么下来她就这样了?” 安然拽住李叔的胳膊晃着:“爷爷,他欺负我。” 一语惊得李叔差点坐到地上,愤怒地瞪着展尘。展尘还没说什么,就被李叔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人,三姑娘好心救了你,你怎么能欺负她?” 骂着骂着气不打一处来,李叔脱了鞋子就要上去打展尘,却被展尘一手架住了,急急分辩道:“老人家,你好歹让我说明白呀,我好心背她下来,怎么就是欺负她了呢?你问问她,她掉在洞里,要不是我,早让大蛇咬死了呢!” 李叔听他说得理直气壮,不由疑惑地看着安然:“三姑娘,他说的是真的吗?你掉进了洞里?” “嗯,”安然点点头,接着说道:“他把我救了上来,还把我背下了山。” 这下轮到李叔奇怪了,呐呐地问着:“那……那,你怎么说是他……欺负了你?”李叔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似乎十分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安然纳闷:“平日里李叔是一个很干练的人,虽上了些年岁,可也不会连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都能说成这样啊?” 忽而转念一想,他为什么把“欺负”两个字说得这么费力?莫非他把此“欺负”当成彼“欺负”了?不好,怪不得他追着展尘要打呢,原来是误会了。 安然想到这儿,赶紧解释着:“爷爷,他不是那样欺负我的,而是背着我下山欺负我的。” 李叔听得头都大了,怎么“欺负”还有两样呢?安然是越抹越黑,索性竹筒倒豆子般,叽里呱啦,把刚才展尘怎么背自己,说了什么话,又是怎么跳着下来,统统都说了一遍。 李叔瞪大了眼听着,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样说来,人家展尘还是三姑娘的救命恩人了,可是三姑娘怎么还说人家欺负自己?真真是小孩子的心性! 李叔看着安然哑然失笑,半天才道:“三姑娘,你可把爷爷吓坏了,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啊。好啦,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都下山了,赶紧上马车吧,眼看着日头都要落了,我们可不能摸黑赶路啊。” 安然只好一瘸一拐地走向马车,展尘不知道使了什么身法,三两步就来到她的前头,伸出胳膊要扶她。这次安然可没拒绝,因为若是没有他的扶持,她怕是爬不上马车了。 坐好后,就听李叔在外头吆喝了一声,马蹄“哒哒”地向前走了。一路上,安然由于疼痛的缘故,昏昏沉沉的,只听见车前辕,李叔和展尘两个不停地聊着什么,时而李叔还爆发出一阵快乐的大笑,也不知道展尘讲了什么。 安然气哼哼地想:展尘那小子不知道怎么投了李叔的缘,使得一向不苟言笑的李叔竟能笑成那样,真是奇哉怪也! 天黑透了,安然他们才回到家里,王氏早命人点起灯笼,在门口等着。见了马车回来,王氏也顾不上矜持,忙忙地迎上来,掀开帘子,急喊着:“安然,安然。” 这急切又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安然鼻子不禁一酸,想着自己还和王氏置气,实在不应该。人也就探出身子,弱弱地喊了一句:“娘。” 听着安然的声音,王氏才略略放了心,就要伸手扶着安然下来。 展尘从车辕前跳下来,赶到马车边,对王氏说道:“夫人,姑娘脚伤着了,不能自己下车,还是找人把她搀下来吧。” 王氏听得安然受伤了,才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哑声问着:“伤得重不重?安然,快跟娘说说。” 看着王氏焦灼紧张的样子,安然再也过意不去,眼圈儿红了,哽着声儿道:“娘,我没事,只是崴了脚了,歇几天就好了。” 月朵靠上来,和王氏一边一个扶了,安然一只脚点地,一蹦一跳地往屋内走去。 第三十章 养伤 安然一瘸一拐地被人搀进屋里,靠在床上坐着。(.)王氏小心地给她脱了白色的布袜子,想看看到底怎么样。哪知这一动弹,就让安然疼得“丝丝”直冒冷气。 王氏忙托着她的脚仔细看了,只见脚踝处青紫肿大,纤细的足弯现在肿得已是碗口来粗。眼见着王氏拿着帕子揩抹眼泪,安然忙说道:“娘,我已经好多了,这脱了臼的地儿,已经让展尘给接好了。再休养两日就好利索了。您就别担心了。” 到底是自己的心头肉,安然虽然极力宽慰着王氏,王氏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落了下来,一边哽咽着数落安然:“你这孩子,做什么事儿都冲动,天都那么晚了,还跑到山上去,幸亏我让展尘跟了上去,否则,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儿呢。” 安然听着王氏的埋怨,知道她心里是担忧自己才这样的。想想也是,要是当时不和王氏赌气,换一个时候儿去,也许不会碰上这样的事。只是现在已经这样了,说再多的也没用了。 王氏淌了一会儿泪,才想起来,要找点烧酒给安然洗洗脚,这样肿消得快。只是家里除了李叔一个男人,还有展尘就是新来的了。李叔平日里滴酒不沾,哪来的酒呢? 抱香男人倒好这个,不过现在人家带着老婆孩子都回村子里了。(.好看的小说)又是极黑的夜,离村子也有好几里路,上哪儿找烧酒呢? 王氏急得在屋里直搓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 安然瞧见王氏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问道:“娘,你才刚儿还担心我的脚来着,这会子又急什么?” “哎呀,娘这不是想找些烧酒给你烫烫脚吗?”王氏为人胆小懦弱,遇起事来,又没了主意,一着急上火的,就好发个小脾气。 安然早就熟稔了自己母亲的这些特性,于是笑道:“娘,看把你急的,多大的事儿呀?没有了烧酒用其他的也可以啊。” “其他的有什么能用的?”王氏虽然不信,但眼睛还是一亮。安然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笑道:“娘,亏了您还是种过菊花的呢,怎么就不知道菊花的效用呢?这菊花若是用来烫脚,也能消肿呢!这野生的更好呢。” 王氏这才知道,原来看似不起眼的花儿,还有这么多的用处,顿时一喜,忙找着安然装野菊花的布口袋,抓出一笊篱,让月朵去淘洗干净了,熬水给安然洗脚。 安然看着四个口袋,忙和王氏说道:“娘,这些花得赶紧倒出来,淘洗干净了好晾上,若是捂一夜,怕就不新鲜了。(.好看的小说)” 王氏站在床边,用指头戳了安然额头一下:“你呀,总有操不完的心,这些事交给月朵来做好了,你就给我安安心心地养着吧,等好了再弄这些。” “哎,”安然长叹了一口气,笑道:“娘啊,您以为我不想歇着吗?可是我能歇着吗?” 王氏听安然说这些,不知该怎么接话了,良久才道:“你好歹也是罗家的女儿,整日里抛头露面的也不是个事儿。眼看着要及笄了,以后可不能再这么着了。” “罗家的女儿?”安然冷哼了一声,“娘,这么多年来,您怎么还相信这个?若是当初我落水死了,如今还有罗家的女儿这一说吗?我又不是罗家的千金小姐,而是一个被遗弃在外的孩子,对她们来说,我就是多余的。若是我不想方设法的赚些银子,我们这么几个人,这几年还能够过得如此滋润吗?” 安然的一番话说得王氏哑口无言,好半天,她才呐呐地说着:“你终归还是他的女儿呀。” 安然见王氏伤感,不忍再说些让她难过的话,于是缓了缓神,拉着王氏的手道:“娘,好了,别放在心上了。我知道你心里的苦,可这个世道,若是我们自个儿不争口气,还有谁能帮我们一把呢?娘说是不是这个理?娘嫌我在外头抛头露面的,那我以后少出去就是了。” 安然体贴懂事的话,让王氏心里欣慰了不少,于是娘儿两个互相依偎着,坐在床头上又说了好些体己话。夜色深了,王氏才恋恋地回屋里歇了。 自从安然过了十岁之后,就自个儿一屋睡了。看着王氏日渐佝偻的背影,安然心里叹息了一声:“娘啊,您这辈子太苦了,女儿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您后半生能富富足足地过完。我知道,这么多年,您心里还是放不下爹爹。可是,若是爹爹心里还有我们,为什么不来接我们回府?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没来看过我们一眼?” 想着想着,安然就为自己的娘不值,可是也没法子,这个世道,女人的命运不就是这样的吗?不知道等以后自己长大了会怎样?正想得出神的时候,月朵端来了滚烫的熬菊花的水。 安然也不忙下脚,歪在床上等着水凉。又吩咐月朵,把菊花口袋拎到厨房里淘洗着,一匾一匾的晾上了,方才放了心。 把脚泡在盆里,一股麻凉的感觉传来,安然舒服地闭了闭眼,看着月朵收拾好了,就让她下去歇着了,一个人百无聊赖地,靠在床头上想着开茶馆的事儿,不知不觉地就迷糊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窗外不知名的虫儿“唧唧”叫着。安然朦胧地睁了睁眼,这才发现屋内已是漆黑一片,想必灯里的油都点干了吧。感觉到浑身冰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脚还泡在盆里。 怪不得觉着冷呢,原来自己竟靠在这儿睡着了。安然苦笑了一下,从盆里拿出了脚,在床边的架子上摸索着一块干的软布,胡乱擦了,就想挪上床睡觉。 刚动弹了一下,只觉脚踝处一阵疼痛传来,让她吃力地倚在了床头上。 正想歇一歇,憋着一口气儿上去的时候,只听窗外传来“嗤”的一声,吓得安然一个激灵,凝神聚目四下乱找。极黑的夜里,恍惚觉得窗户上趴了一个人影。 安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努力睁大了眼睛看去,却什么都看不清。只是刚才的那个声音,安然确信自己一点儿都没听差,那明明就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暗夜里,安然屏住气,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不知道窗外的人是谁,会不会跳进屋里。 为了以防万一,安然悄悄地把手伸到了枕头底下,那儿有一把王氏经常做针线用的小剪刀。安然时常拿它来修指甲,为了便宜,就放在了枕头底下。 第三十一章 夜色 安然手里紧紧地捏着剪刀的柄,全身戒备地望着窗外。好一阵子,窗外并没有声音,正在安然疑惑自己是否听错了的时候,就听窗户“吱呀吱呀”一点一点地被打开了。 安然明明记得,月朵临出去前就关好了门窗,这时候却开了,只能说是刚才自己并没听错,窗外确实有人在窥视着自己。 一颗刚要松下来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里,安然捏着剪刀柄的手心里全是汗,浑身的毛孔也乍开了。想要呼喊,又怕那人“狗急跳墙”,一下子从窗户外翻了进来,对自己不利。 眼睁睁地看那窗户越推越大,一个黑影猛地跳了进来,安然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看着那人一步一步走近了。 男子的气息越来越浓,安然屏住了呼吸,直等那人靠前,就用手里的剪刀扎他个有去无回。可是那人很奇怪,往前走了几步,却站在那里,再也不走了。 安然心里大骇,不知道这人到底要干什么,也不敢出声,怕他看清了自己的位置。 谁知那人站了一会,却嘿嘿地笑了,这一笑,直把安然吓得毛骨悚然。正在她恐惧得快要昏过去的时候,只见黑夜里爆出“啪啪”的两声,接着屋内就亮起了昏暗的光来。原来是那人打着了怀里的火折子。 安然就着这暗光,费力地睁大了眼,模糊地看见面前的这个男人像是展尘。 那个貌似展尘的人,在屋内转了一圈,找着了一根红色的小蜡点着了,然后手持着放在安然床头的柜上,安然这才明明白白地看清了眼前这个肆无忌惮的男人,真的是展尘! 真是可恶至极!他竟这么大的胆子,夜半翻窗,来到一个黄花女子的闺房不说,还把自己吓了个半死,他究竟意欲何为? 安然摇了摇手中明晃晃的剪刀,盯着展尘那张超凡脱俗的脸,咬牙切齿地说道:“姓展的,你简直是欺人太甚!你今天要是不说清楚了,我手中的这把剪刀就要见血了。(.好看的小说)” 展尘大喇喇地拉过一张楠木交椅,坐在安然对面,笑嘻嘻地说道:“胆小鬼,就这么点动静,把你吓成这样?真是个兔子胆儿!” 安然不理会他的调笑,只是紧盯着他的眼睛,嘴唇紧紧地抿着,一句话都不说。烛光映着她的脸,一片潮红,只是她可不是在一个男子面前羞得这个样子,而是被这个人气得。 展尘见安然认了真,也不再做那嬉皮笑脸的样子了,一手就去托了安然的那只伤脚,一手就往怀里掏去。 安然见状,急忙躲闪,无奈他手抓得死死的,这一扯,却使得自己的脚踝更疼了。安然连气带急,又加脚被一个夜半翻窗、还算不上熟悉的男人握在手里,不由情急失措,大哭起来。 展尘来了这几天,从没见过安然这么柔弱的一面,见她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急得搓着手,不知道怎么好。看他那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女孩儿,只是不停地说道:“是我不好,你别哭,别哭,好吗?” 安然不理不睬,只哭自个儿的。展尘没了法子,见她满脸都是泪,就蹲了下来,一只手轻轻地,想触又不敢触,终于忍不住还是触上了她的面颊,用指腹轻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泪。 安然正哭得热闹,没成想,展尘竟会蹲在她面前,用手擦去她腮边的泪,不由也愣了,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 半天,安然才嘟囔着说道:“谁让你给我擦眼泪的?你要是今晚不说清楚,为什么要翻窗户进来,我就哭个不停。反正你这样就是欺负我,就是把我的名声儿败坏了,我还怎么有脸见人哪?” 安然一连串的问题,倒让展尘轻松了不少,原来她哭,是因为这个啊。于是他拉开安然捂着脸,正准备再哭的手,语调儿也是出奇地柔和:“你先别哭,等我说给你听好吗?” 见安然睁着一双水润的明眸,他继续说下去,只是不免有些结结巴巴的。 “我只是想偷偷看看你的脚好些了没有,没想到在窗外看到你歪在床边,就想进来把你放好,再给你的脚敷一些药,这样好的快些。” 说着晃了晃自己的手,安然看清了,他的手里有一个碧绿的小瓷瓶,看样子装着他说的药。 安然听了这些,心里好过多了,只是想想他翻窗的行径,他把自己吓得半死的举动,不由又来了火,低声怒吼着:“你就不能敲门,从门外进来吗?为什么非要翻窗户?再说了,你想送药,早干什么去了?” 几句话堵得展尘低了头,半天才道:“我怕敲门让你娘或其他的人听见,这样对你不好。本来早就想把这药给你的,只是大半晚上的,你身边都有人,我怎好上前?直到她们都睡下了,我才敢出来,没想到在窗外,就看到你歪在床边的样子,所以才觉得好笑。我怕别人听到,也不敢在外头说话,只好跳了进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安然总算明白了,只是她依然嘴硬着说了句:“难道你这样进来,对我就好了吗?半夜三更的,你一个男子闯入我的房里,这要是传了出去,我就没法做人了。不管你怎么说,我是活不下去了,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展尘慢慢地站起身子,手托着下巴站在那儿,静静地思索着,一会儿,他又重新蹲下来,一手执了安然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你不是还未及笄吗?等你及笄了,我就娶你。” 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安然愣住了,自己说的话,难道让他以为,自己以后嫁不出去了吗? 就算嫁不出去,也不一定就得嫁给他啊?还要等到及笄,那才多大啊?妈呀,难道古人都是这样自作多情的吗? 不行,可得和他说明白了,否则自己以后,还不得麻烦一大串啊。 想到这里,安然甩开了自己的手,怒气冲冲地说道:“谁让你随随便便地就牵我的手了?我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儿,能让你这么非礼吗?你怎么知道我及笄后就要嫁人的?就算我到时真的嫁不出去了,也不一定要嫁给你呀,你可真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怎么?你不是说我今晚来这儿,你活不下去了吗?我负责还不行吗?”展尘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安然,似乎觉得安然的话令他十分伤心一样。 安然好笑地看着这个固执的古人,想要再接下去,又怕惹得他说个不休,只好转移了话题:“咱们先不说这个,我只是好奇,你在窗外,那么黑的夜,你隔着窗户,怎么看得清我的?” “这个嘛,”展尘不由自得起来,“是因为我内力深厚啊。功夫高深的人,黑夜里看什么,都和白日里差不多!” 安然“嗤”地笑了一声,问道:“你功夫既然高深,怎么那日还倒在路上?” 展尘转过脸去,幽幽地望着窗外,好一会,才道:“因为那日我着了人家的道儿了。” “哦,原来这样啊。”安然看了看将要燃尽的红烛,伸出手,道:“拿来。” “什么?”正沉浸在回想中的展尘,不防她话转得那么快,傻傻地问着。 “当然是你手里的药啊。”安然撅着嘴不满地说着,一边暗地里想着:“还功夫高深呢,这么笨的脑子,连一句话都反应不过来。” 接过他的药,安然弯腰就要给自己的脚上药,可是一弯身,就觉得脚踝疼得厉害,手也随着一滞。 展尘眼疾手快,早就夺过了那个小瓷瓶,一手托了她的脚,用牙咬开瓶塞,仔细地从里面倾了些膏状的白色东西,倒在她的脚腕处,用指腹轻柔地揉开了。 第三十二章 感动 一阵沁入心脾的清香传来,安然舒服地闭了闭眼,脚上火辣辣的那种感觉,似乎也凉爽了不少,不由好奇地看向那种白色的膏药,问展尘道:“这里面都有什么药啊,怎么这么好闻?” “想知道吗?”展尘抬头对向安然的眼睛,看着安然使劲地点头,他却来了一句:“想知道的话,就乖乖地坐好不要乱动。[]”展尘一手扶住安然因为兴奋晃动的身子,眼中有一股戏谑。 安然也不知道展尘今儿怎么了,好像对自己格外上心,而且时不时地脸上都挂着笑,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冷酷了。 安然想到刚才他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好像特别地郑重,莫非他对自己真的动了心? 安然摇摇头,想要晃醒自己越想越离奇的头脑,只是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否则,依展尘那种江湖人士,作甚么这么关心自己,深更半夜的还跑来给自己送药? 虽然把自己吓了个半死,可他的好意到底还是打动了安然的心,静静地坐在那儿任他涂抹着。 良久,展尘方放下安然的脚,站起身子,在屋角的水盆里洗了洗手,才道:“这是上好的跌打损伤的药,每天早晚涂上两次,不出两天就能走路了。我把这个药放在这儿,明早你再让丫头给你涂上。” 把那个小瓷瓶放在柜上,展尘转身就准备从窗户翻出去,安然忙喊住了他:“你还没告诉我,这药里到底有什么,怎么香呢?” 展尘回转身子笑道:“这里面放了麝香,告诉你了,我可以走了吗?” “嗯。”安然看着滴着烛泪、还剩了指甲大小的红烛,点点头,“你可以走了,只是记住了,下不为例,若是再翻一次窗户,我可不轻饶你。” 展尘听了这些话,只一笑,轻飘飘地就从窗户翻出去了,站在窗外对着安然招了招手儿,就小心地把窗户合上了。 安然的目光这才收回来,吹灭了蜡烛,侧身上了床,脱了外衣,盖好被子,躺在那儿却也一时难以入睡,默默地想着展尘说过的那些话。 直到三更时分,安然才朦胧睡去。第二日早晨,王氏起来,发现一向早起的安然,今儿却一反常态,屋里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院子里,展尘正虎虎生威地舞着那把古朴的剑,见王氏出来,忙收住了势,恭敬地说道:“夫人好。” “嗨,”王氏笑了,点头儿道:“公子不必多礼,我哪是什么夫人啊,你就喊我声伯母吧。昨日多亏了你啊,我还没来得及和你道谢呢!安然这孩子,往日里起的都早,怎么今儿却迟了?我到她屋里瞧瞧。” 展尘却是心知肚明,知道她昨日睡得晚,见王氏一只手就要拍向安然房里的门,忙说道:“伯母,姑娘想必昨日爬山摘野菊,又受了伤,才会睡得香。不防让她多睡些,对她的脚伤也有益处。” 王氏听他说得有理,就缩回了手,点头道:“你说的是,是得让她好好歇歇了。这孩子,为了我们这么一大家子人,整日里都忙个不停,也真是难为她了。” 说着就向厨房里走去,安然屋里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展尘和王氏不由都看向门口。 只见安然一身浅绿色的衣裙,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呢,倒也没有睡眼惺忪,头发也梳得整洁光滑,看样子起来有一会子了。 王氏转身笑道:“没想到你已经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难得的你能在家里呆着呢。” “娘,您还说呢,你们一大早的就在院里叽叽喳喳的,我想睡也睡不好呢!”安然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了两步,扶着王氏的胳膊。王氏眼见得她的脚不再一瘸一拐的了,大睁着眼,惊讶地问道:“你的脚怎么好的那么快啊,还疼吗?” 没等安然说话,她就蹲下身子,撩起安然的裙角,仔细地查看着安然的脚踝,只见昨日还肿得白面馍馍般的脚踝,今日却一点痕迹也无。 王氏不由惊喜地说道:“真是神了啊,果然有效。安然,没想到你的法子这么好使啊,可比烧酒强多了呢。” 安然看她一惊一乍的样子,也愣住了,半日才想到,原来娘说的是用野菊花熬水烫脚的事情。也就忙忙地掩饰道:“是啊,看来这野菊的功效真不可小觑啊,等日后,我得好好看看它还有什么特性呢。” 展尘在王氏背后冲她挥了挥剑,惹来安然的一记白眼。王氏见着安然能正常走路了,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也没注意到安然和展尘眉目相交的事。 吃过早饭后,安然又坐不住了,出来看了一回晒在院子里的野菊,又吩咐了月朵两句,眼见着抱香一家子进门了,赶紧招手儿叫过抱香男人,说道:“你去套上马车,我待会子要进城一趟。” 王氏听见这个话忙忙地走来,关切地问道:“安然,你昨日脚受了伤,今日虽大好了,可也得多歇几天才是,怎么又想着进城的事?” 安然抱了王氏的胳膊,扭股糖般地贴上去摇着:“娘啊,您也知道我的性子,是个坐不住的。那日我在城里盘下了一处茶馆,今日我想去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没有。这些花都晒干了,我打算这几日就开张呢。” 王氏唠唠叨叨地又说了两句,见安然自顾自地进屋去换衣服,叹了口气止住不说了。 走出去喊来展尘吩咐着:“昨日要不是你救了安然,怕她吃的苦头更大。这孩子性子倔得很,一旦认定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你身上有功夫,今日你还是跟着她吧,这样我在家里也能放些心。” 展尘忙应下了,进屋里收拾妥当,就到马车旁等着安然。门扉启处,走出一个一身月白长衫的小公子来,眉目清秀,面色白腻,手里还摇着一把折扇,翩翩地走向马车。 展尘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半日,才意识到这就是女扮男装的安然,嘴角不由上扬了一下。 第三十三章 开店(一) 安然慢慢地走到大门口,脚虽然好些了,但也不能狠使力。[.超多好看小说]展尘倚在马车边,老远就伸出手来,遭来安然的一记白眼。 安然走到马车边,展尘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的脚这个样子,难道我扶你一下,都不行吗?” 安然没想到这人的脸皮竟然这么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要扶她,不由没好气地回他:“你要是想跟着我,就给我老实些,不然你就乖乖地待在家里吧。” 展尘斜眼看了看她,只好缩回了手。抱香男人从车上拿了一条长凳,安然踩着上去了。坐定后,就见展尘一个纵跃,也上来了,和抱香男人两个坐在车辕上。 马车辚辚地往前驶去了,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安然心情也格外地好起来。来到这个时代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忙忙碌碌的,为了生计成日奔波,从没有停下来,好好的看看周遭的环境。 此刻看到常走的这条乡间土路,只觉两旁花草杂从,碧绿嫣紫,煞是好看。安然现在彻底明白了那句话――“只要你拥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这个世界就是美的。” 安然怡然自得地半靠在车厢里,拉开帘子任意地看着,反正这又不是在城里,自己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虽然名义上是的。[] 两边的白杨随风“哗哗”地打着叶片,就像在鼓掌欢迎他们一般。安然不由把脑袋伸了出去,到处观望着。冷不防前头传来一声嗤笑,倒吓了安然一跳,抬眼看去,原来是坐在车辕前的展尘回过头来,正好看到安然一脸兴奋的样子,心里不觉好笑,就发出了声音。 安然没想到这个人阴魂不散地总是注意着自己,本来满腔热情的安然,也没了兴致,缩回头,把帘子放下了,闷闷地倚在车厢壁上。 古代的马车没有防震技术,路况又不好,时不时地冒出一两颗石子,咯得马车左右摇晃。安然昨晚没有睡好,早上又被王氏和展尘的说话声吵醒了,刚才的那股热乎劲儿过去了,就觉困意袭来,上下眼皮子直打架,靠在车厢壁上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外头人声鼎沸,安然被吵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只见马车已经来到城里,就见川流不息的人群在大街上走着。 安然立马坐直了身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看,没想到城里这么热闹呢。上几次来的时候,不是卖花,就是找铺面,都没顾得上好好看看,今儿一见,果然比乡下自家住的地儿,强了不知多少倍。 安然看着窗外的景,脑子里不由萌发了一个念头:自个儿要好好地把这家茶馆的生意盘活,等到手里有了一些积蓄,就在城里买所宅子,到时候接了王氏和一家子人都来这儿住着,和罗家再也没了瓜葛。 正在安然满脑子都是生意经的时候,就听抱香男人在外头“嘘”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安然仔细一看,那日盘下来的店铺到了呢,于是忙打开门帘,就要下车。 展尘早就站在一边候着,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的脸上已没了笑容,看见安然想要下来,也不再伸手了。安然站在车上,默默地和他对视了一眼,忽然觉得心里竟有一丝莫名的失落,忙用袖子揩了揩额上的汗,遮掩了过去。 抱香男人递过条凳,安然扶着车辕踩了条凳慢慢地下了车,站在店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见店铺的门楣上,原来店主挂着的匾额已经卸了下来,现在只是光秃秃的一片,像是一个久经沧桑的老人。 安然思量了一番,招手叫过一个伙计,这是上次盘店时,自愿留下来的,安然正缺人手,这几天就让他在这儿看店。 那个小伙计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肩上搭着一条白手巾,一脸的伶俐。见店门口停了马车,早就满脸堆笑地站在门口接着了。 安然从马车上下来,他就乐颠颠地站在那儿等着。见安然招手,忙跑上前,点头哈腰地行礼问好,听安然吩咐。 安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对于这样子的店伙计很满意,于是笑了笑道:“那日走得匆忙,没顾得上问你叫什么。我吩咐你的那事做好了吗?” 那店伙计忙陪笑道:“公子,您就叫小的‘三儿’就好了,我在家里排行老三,家里人都是这么叫我的呢。您说的那牌匾,小的已经找人做好了,就在店里放着呢,这是剩的银子。” 三儿从袖子里掏摸了一阵,摸出一块散碎银子,约莫二两,托在手上,要递给安然。安然见他还算诚实,就点点头道:“不必了,这银子就当打赏你的,日后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了你的。走,你带我进去看看牌匾。” 三儿忙躬了腰在一边走着,带了安然进了店内。果然,中间一张八仙桌上,横放着一块长约丈许的匾额。展尘斜眼看去,上面三个鎏金嵌银的大字“菊花王”,在日头的映照下煜煜发光。不由暗叹一声:“小丫头,倒是好大的口气,倒要看看她能干出什么事来!” 安然满意地点了点头,指挥着三儿挂起来,无奈三儿一个人,怎么都不能挂好,只好满脸沮丧地望着安然。 安然脚伤还没好利索,看着展尘负了手站在一边,一动不动,不由出声道:“你站在一边光知道看热闹,看着他一人累得那样,就不能帮帮他?” 展尘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想道:“小丫头,对一个店伙计都这么关心,怎么和我说话都是恶声恶气的?” 想要不帮,又看见安然着急上火的样子,心里不忍,就纵身一跃,身子优美地转了一个弧度,就把牌匾挂在了门楣上的钉子上。三儿在旁边看得摇头咂舌地,嘴里念念有词:“公子好功夫啊,真是神人啊!” 说完,就踩了高凳子上去,左右相了相,又在两旁订了几个钉子,固定住牌匾。 安然瞥了一眼洋洋自得的展尘,心里那个气呀:好端端地挂个牌匾也值得露手功夫,这不是纯粹显摆自己吗?就不能低调一点吗? 第三十四章 开店(二) 安然见展尘挂好了匾额,三儿又加固了一下,方放了心,来到店内,开始收拾起来。 店内的桌椅都没动,只是摆放的位置不合适。安然想要动手改造一下,打造出自己的风格来。 看了看店内的空间,整体给人的感觉是开阔,但是不上档次,要是想要开一家有品位的茶馆,必须得高雅一些才行,要面向中上层的顾客。不然,那些平头百姓们,哪来的银子跑到这儿吃茶,消磨时间啊。 店内的桌子是方方正正的楠木八仙桌,只是笨重了些,上漆着紫红的漆,桌面上有的地方已经斑驳了,看上去,不太美观。若是都换成新的,安然还拿不出这笔银子,只好动脑筋想些别的法子了。 安然用指腹在那落漆处摸了摸,分明都是让热菜热汤烫掉的,想要不让热的东西直接接触桌面,也有不少好的法子。 只要在上面垫上一层东西,就可以了。只是垫什么才好呢,若是垫一层布,似乎太薄,而且这个时候,也没有那种美丽又实用的塑料桌布。用了棉布,也没那个功夫天天清洗。 安然忽然想起来,以前经常见世面上,有人卖的竹子编的或是木头做的,专门用来防烫的垫子,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不过像竹子编的东西,肯定常见,古人用的更多。 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只是要想高雅一些,就得隔出一些隔间,也就是雅座来。 这个地方地段繁华,若是布置的好了,以后定是个生钱的地儿呢。一想到银子,安然脸上就带了笑,心情也好起来,开始细细地规划整个店的空间了。 见几个人都呆呆地站在一边看自己,安然觉得让他们站在这儿也是白站,于是转头吩咐抱香男人和三儿:“三儿在城里待得日子长,你就和他坐了马车,到里面转转,给我买些竹子编的小垫子,放在桌上,省得热茶上来烫着了。” 三儿似懂非懂地听了,半天才挠挠头,回道:“公子,您说的这个我也没见过,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安然叹了口气,和这些古人沟通怎么就那么难呢。 她从柜台上拿了笔墨纸砚,刷刷刷几笔画了一个圆状的东西,交给了三儿。又说道:“你就照着这个样子买,若是有竹子编的其他的东西,你看着好了,也可斟酌着买来,到时我还有别的用处。” 安然从袖里掏出一小锭银子,约莫十两,递给三儿。三儿袖了银子和图画,带着抱香男人出去了。 展尘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眼睛盯着安然,等着她分派事情呢。安然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不觉好笑,原来他也知道白站在那儿没有意思啊。 安然挽了挽袖子,指了指面前的几张大桌子,对展尘道:“这些桌子就交给你了,我让你搬到哪儿,你就搬到哪儿。怎么样?要是不愿意,现在先讲明了,我是不会勉强你的。” “没问题。”展尘相了相那几张桌子,痛快地答道。 安然在屋内转了两圈,看见靠窗的位置,风景独到。既可以看见闹市里的人来人往,还可以看见隔了一条街的一个硕大的湖。若是在这儿设一个雅间,怕是会吸引来不少顾客吧! 只是这么大的空间,该怎么隔出几个雅间来呢。要是找匠人重新修整,安然也没那么多的银子。 安然在屋子里来回地踱着,这是她的一贯作风,一遇到什么难决的事儿,她就会这样。 展尘一声不吭地看着她来回地转悠,眼看着她转了不下十圈了,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在走什么啊?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安然听他说得有理,也就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是想在这里隔出一个雅间来,你看,这儿的风景不错。只是没有东西可用啊。” 原来是这个啊,展尘四处看了一眼,发现墙角处有一架大屏风,只不过是实木制作的,看那样子,少说也有个几百斤。 安然蹙着眉,顺着展尘的目光也看到了,她不由搓着下巴说道:“怕是太重了些,就算他们两个回来,我们也不见得挪得动它。” “谁说不见得?”展尘定定地说了一句,见安然一脸惊奇地看他,微微笑了笑,把衣摆往上系了系,就往那边走去。 安然忙忙地跟上,不安地问道:“我们两个能搬得动吗?”展尘回头望了她一眼,笑了笑:“你在一边看着吧,让我怎么放,我就怎么放!” 安然惊得下巴子快要掉了下来,只好站在一边看他怎么搬动。 只见展尘半蹲了蹲,运了运力,猛地抱起屏风的一角,一提力,就见屏风已是离了地。他则一步一步地往窗户边走着。安然只顾得上看了,站在那儿愣了一般,一动不动。 展尘把那个硕大的屏风移到窗口,放下了,拍了拍手,问安然道:“你看这样子合不合你的意?” 安然眨巴着眼睛,小碎步地跑上前面,左摸摸右看看,脸上带了一片纯真,笑道:“你还真能耐呢,没想到这么个庞然大物,你竟也搬得动?真是个大力士啊!” 展尘似乎对“大力士”这个说法不怎么感兴趣,只是站在一边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含笑看着欢快乱蹦的安然。 这架屏风安置好后,安然用手比划了一下,若是再拉一个漂亮的珠帘,就可以隔成两个雅间,对于才开的茶馆来说,也就够了。以后若是生意好了,还可以再买几架屏风,多隔几个雅间。 安然又和展尘把桌椅摆好放好,站在门口望了望,觉得和自己想的差不多,只等着开张了。只是现在还需要买一些帘子,茶盏之类的。 安然和展尘歇了一回,觉得也没什么事儿,就站起身来,又在屋内踱起来。展尘坐在一张椅子上,看她那样子,知道又有了事,就慢腾腾地问她:“你心里存着事儿都是这个样子的吗?就不能说出来吗?” 安然白了他一眼:“我正在想买些什么花色的布料,你这么一出声又打断了我!” 展尘当做没看见她的白眼,只是继续问着:“以前你也是这样的吗?有什么事儿都存在心里,从不和别人说吗?” 安然听他说得真切,也不再瞪他了,只是叹了一口气,低了头,幽幽地说道:“有了事儿能和谁说呢。若是指望着那府里,我们娘儿几个早就饿死在郊外了。” 展尘若有所思地望着安然一脸忧伤的样子,语气也放柔了,轻轻地问着:“那府里是哪个府?能告诉我吗?”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安然淡淡地一笑:“我就是兵部尚书府的庶出女儿,从小儿就随母亲住在别院里,到如今,我怕是连自己的爹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 安然有些嘲讽地说完了这些话,脸上已是没了伤神,回过头来笑着对展尘道:“走吧,我们到外头逛逛去,买些布料、茶盏的回来,明儿我就准备开业了呢。” 展尘心里默默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女子,她还真的和一般的女子不一样呢。 这个时代的女子,哪个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闷在家里只知道会些琴棋书画,将来好取悦夫婿。再不,就是做些女工针黹。有几个像她这般,风里来雨里去,为了一家子的生计到处奔波! 第三十五章 瓷器 安然锁了店门,和展尘随意地在街上逛着。安然怕人家看出自己是个女儿身来,就戴了一顶软笠。展尘也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一顶黑色的斗笠戴上了。 安然回身看了看,咧嘴儿笑了:“我们两个走在一起倒像是亲兄弟呢,一个白一个黑的,只是我可比你矮多了。” 安然无心说的这些话,展尘听了心里却是热乎乎的,看来这个小丫头最起码不排斥自己了,不像那几天总是恶声恶气地对自己。展尘掩在斗笠下的一张俊逸的脸,带上了一丝笑。 安然走走停停,到处观看着。走到一处卖瓷器的店铺边,安然抬脚进去了。店老板热络地迎了上来,满脸堆着笑,道:“老客来了,看看您喜欢什么?” 安然也不作声,只拿眼光逡巡地看着。各色的瓷器都是上好的,比外头摊位上卖的要好,只是花色图案自己还没看中。 安然看了一阵子,失望地抬起头:“难道就只有这些了?” 店老板自是不想失了生意,忙忙答道:“这货架子上就放了这些时下得用的,还有一些堆在后院的屋子里呢。货倒是多的是,不知道公子想要什么样儿的?” 安然心里暗笑:“还时下得用的呢?不知道这些古人们都是些什么眼光?反正自己是一样都看不上这时下正流行的。” 想罢,就笑道:“我想要的怕是你这儿没有。”店老板忙问道:“只要公子说出个样儿来,就是现烧,也能做得出来。” 安然见他说得笃定,也来了兴致,撸了撸袖子,大嗓门说着:“好啊,带我去后院看看去。” 展尘在一边,看着安然挽袖露出一截玉臂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这小丫头怎么一点儿都不讲究啊,在外人面前也敢露出胳膊来?” 安然却全然不顾这些,也没看到展尘的面色,随同店老板进后院去了,展尘无法,提脚跟了过去。 后院很敞亮,店老板领着安然来到一间板门前,从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铜锁。迎面一阵灰尘扑面而来,安然用手堵了口鼻,挥舞着进去了。 里面的瓷器真是好多啊,摞在一起,层层叠叠,店老板这么放,也不怕掉下来砸碎了。 安然蹑着脚儿在里面穿行着,一边四处搜索着中意的。安然的目的就是想买些茶盏,对于其他的倒是不太在意。只捡那花样新鲜雅淡的,小心地翻看着。店老板也是个极伶俐的,见安然总是挑着茶盏看,就在一边指点着。 安然一边看一边摇头,眼看着再也挑不到好的,店老板也是急中生智,忽然想起角落里还放着一套,于是颠颠地跑过去,扒拉出来,递给安然看。 安然细细儿地看去,一套大小十六个的白瓷茶盏装在一个红漆木盒里,红白相映,煞是好看。安然不由眼前一亮,接过店老板一只肉乎乎的手递来的一个小小茶杯,放在手里来回地把玩着。 只见那茶盏通身类银类雪,薄如蛋壳,釉色光亮、质地纯净,对着阳光照过去时,通透晶莹,却是上好的瓷器。 安然看那杯身时,上面淡淡地氤氲了一枝墨菊,黑白相衬,越发衬出白的纯净,黑的清晰来。安然不由大生好感,心里说着“就是它了。” 转头看着胖老板一脸讨好的模样,安然翘起嘴角,说道:“倒是上好的白瓷,不知道你这儿还有没有这样的?” 老板肉嘟嘟的脸上堆满了笑:“公子,就这一套了,人家都说太薄了,不敢要,这才留了这么久。公子意下如何?” 安然淡淡地挂着笑:“我倒是想要,只是没有茶壶,似乎缺了点意境,一套不好相配啊。” 店老板见安然游移的样子,脸上带了一丝尴尬,站在那儿半天,不知说什么好。安然也不好意思太为难了他,于是思量了一会,抬头说道:“没有白色的也不要紧,捡那颜色纯净的壶拿来我看看。” 店老板就像到嘴的鸭子飞了,在半空中又落在了手里。听见这话,眼睛里立马带了笑,忙着挪动了滚圆的身子,在里面又翻起来。果然,一会儿,他手里持了一件雨过天青的青瓷茶壶过来,一边笑呵呵地说道:“公子,这一件却是有名堂的呢,叫做‘夏雨听荷’。” 安然觑眼看去,那色调粉润青绿,如半透明的青玉,自然而水润如冰。器型敦朴,开口阔,底足稳。壶内浅雕莲花,惹隐惹现,仿佛来到了夏夜的池塘边,青蛙在静静的聆听着风吹莲叶的声音,一切显得如此的宁静。 安然接过来,放在手中把玩着,把那壶身贴了脸颊轻轻地摩挲着,感受着那凉凉的温润的感觉。 老板见安然喜欢的紧,脸上也乐开了花。安然把玩了一阵子,嘴里喃喃道:“这是越窑中的精品了。看着颜色,真是惹人爱。唐人陆龟蒙有诗曰:‘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形容得真是贴切啊。” 展尘在旁听她念了那句诗,不由问道:“你懂瓷器?” “说不上懂,略有耳闻罢了。”安然甜甜地一笑,拿下了那把壶,对老板道:“把这壶和茶盏都给我装好了,我要了。” 老板眉开眼笑地用一个原木的盒子装好了,双手捧着交给安然。付账时,统共值了一两银子,安然心里直说便宜。 抱了盒子就要往外走,走到门边时,却看到一堆五彩斑斓的瓷珠子,在日光的辉映下发出夺目的光彩来。安然不由看住了,蹲下身子用手拨弄着。老板在后头问着:“公子可是喜欢这些?若是喜欢就便宜给您了。” 安然拿过一粒珠子,看见中间还穿了孔,于是又拿起几粒一一翻看着,都是有孔的呢。安然心里暗道一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想要什么就来什么,倒是省了自己再到处跑着找了。” 听见店老板说可以便宜,安然就问:“那要多少?” 店老板伸出一只戴了碧绿扳指的胖手摇了摇,安然问道:“五钱银子?” “不,五十文。”店老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安然立即站起身子,从袖里掏出了一些散碎的银子,递给他。店老板找过钱之后,用一个布口袋装好,安然交给展尘拎着,两个人出去了。 第三十六章 避雨 安然手里抱了盛茶具的盒子,展尘手里提了一个布口袋,两个人又是各自戴了斗笠,一前一后地走着。远远看去,倒像是一对出苦力的兄弟。 见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大湖,安然越发来了兴致,抬脚就朝那走去。展尘忙跟上,两个人依旧是前后相跟着,来到湖边。 一阵凉风吹过,安然舒服地深吸了一口,只觉浑身清爽透了。湖面的杨柳丝丝地低垂着柳枝儿,随风轻轻地晃着,就像女子扭着纤细的腰肢摆动般可爱。 看那湖水时,却是碧波荡漾。一层一层的细碎波浪,涌向岸边。天空中的太阳仿佛也热了般,投下光影到水里,在水波的摇曳中,点点地跳跃着,发出金色的光芒。 安然放下盒子,站在湖边深深地舒展了一下,也不管身边是否有人,坐在堤边的石头上,就脱了一双绣着金色菊花的布鞋和白色的棉布袜子,就把一双白嫩的天足伸到沁凉的湖水里。 湖里种着无数的莲藕,正是夏末的时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安然一边享受着就像画儿上的美景,一边怡然自得地哼着小曲儿,全然不顾站在身后的展尘,已经惊讶地快要把下巴颏子晃掉了。 是啊,对他来说,女子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女子哪敢随意地在一个男人面前脱了鞋,露出脚来? 可是,安然却偏偏不像这个时代的女子,不仅敢抛头露面四处卖花,还敢在他面前露出一双天足。真不知道这个女子是不是个异类? 只是要命的是,自己好像还喜欢上她了,对于她的这种举动一点儿排斥没有,反而还十分地欣赏。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双纤细白嫩的脚,好像一双小鱼儿在水中游一般。 展尘想要出声提醒她一下,这个时代的女子该有的礼仪规矩,可又怕看不到这种浑似天然未琢的画面。就在这种心里挣扎的时刻,天上恰巧不巧地飘来一朵墨黑的云朵,正好覆在他们头顶上。 安然从湖水的光泽度上感觉到天阴了,于是伸出脚来晾了晾,就麻利地穿了鞋袜,起身道:“天忽然阴了,我们出来也没带把伞,若是下雨了,可就麻烦了呢。” 嘴里嘟嘟囔囔着就抱起了盒子要走,哪知这夏末的雨来得竟然也这么快,还没跑出去两步,豆大的雨滴就落下来了。安然急忙把盒子顶在头上,却还是顾不了脸上和身上。 噼里啪啦的大雨点子,落到地上就溅起一阵尘烟,落在脸上更是砸得安然哇哇大叫。这四处都是空荡荡的,连个小凉亭都没有,安然头顶着木盒子,狼狈地躲着雨点。 展尘见雨势越来越大,就拉了安然的袖子,道:“等一等。” 安然急得乱跳:“再不走,就淋成了落汤鸡了,还等什么?” 展尘放下了手里提着的布口袋,把衣襟往腰里一掖,提足就往河边走。安然回头看时,只见他已走到河堤了,不由急道:“眼看着就要下大了,你怎么还往回走啊?” 风地里,展尘也不应声,安然只好站在那儿等着。远远地就见展尘跳入河里,安然越发惊疑了,正要返回来看个究竟,就见河堤上又冒出一个玄色的身影,正是展尘。 安然心里嘀咕着:“这人搞什么名堂啊,下这么大的雨还不走?”却见展尘一路飞奔而来,手里却多了两个墨绿的东西,凑近了才看清,原来是两片斗大的荷叶。 安然不由裂开了嘴笑了,没想到他是回去摘荷叶去了,真是个细心的人哪。 展尘来到安然面前,抽出手拿了一片荷叶扣在安然头上,左右端详了一番,轻声念道:“好看,真好看。” 安然劈手夺过那一片,也放在他头上,笑呵呵地说道:“我们像不像渔公渔婆啊?这雨里戴着这个,倒别有一番意境。”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展尘默默地品味着她那句“渔公渔婆”,心里有了一丝荡漾。拎起放在地上的布口袋,又接过安然怀里抱着的木盒子,就低声说了声:“走吧。” 安然空着两只手,跟在他后面,只见前面那个高大的身影高昂轩俊,在他身后有一种踏实稳定的感觉。安然默默地跟着他走着,心里忽然对他有了一种亲切感,就像他是自己的一个亲人般。 展尘在前面,也不知道后面的人儿心里想着什么,只一个劲地往前走着。安然渐渐地跟不上他的步子了,气喘吁吁地跟着,连雨中美景也顾不上欣赏,只闷着头往前赶去。 展尘听到后面的人儿脚步杂沓,知道肯定是累了,就停在那儿等着她赶上来。安然低了头,雨帘已模糊了双眼,头上又覆了一张硕大的荷叶,除了脚底下的路,其他的都看不清了。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娇气的人,从小儿就风里来雨里去,为了一家人的生计绞尽脑汁。 展尘走得快,安然只知道拼命往前赶,也没想过要让他停下来等等他。哪成想展尘会一声儿不吭地停下来,安然就这么一点预兆都没有地,撞上了前面的那个屹立着的身影。 一声闷哼传来,安然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疼得已是说不出话来。展尘只觉得自己的背撞上了一个重物,心里就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回身看时,就见安然疼得蹲在了地上。 展尘放下口袋和盒子,低身去搀她,脸上一片歉疚和心疼。好一会儿,安然才疼得轻些了,眼泪汪汪地站起身子,指着展尘:“你为什么要停下来?你就不能先说一声吗?你把我撞成这样,你要赔!” 展尘忽然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听这小丫头还有力气和自己吵,就说明她没事。展尘放了心,好脾气地把她拉起来,说道:“是我不好,都怪我没和你打声招呼,就停下来。你说吧,要我怎么赔你?” 安然揉了揉红彤彤的鼻子,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才道:“你也没钱,吃我的住我的,要说赔东西嘛,估计你也拿不出来。得了,本姑娘就好心一次,你以后就在我的店里打杂吧!” 这小丫头的算盘打得可真精,就这么一点小事儿,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展尘心里哀嚎着,面上却笑得满脸开花地点头应下了。 第三十七章 晾衣 见安然头上的荷叶也歪了,展尘就自然地伸手替她理平了。安然眨巴着眼望着他轻柔的动作,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异样的感觉:“这个男人是怎么了?怎么对自己这么好?难道就这么几天,他竟然喜欢上了自己?” 展尘见安然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就讪讪地缩回了手,俊脸上一红,像是被窥透了心事一般。低了头拎了东西,大踏步往前走去了。 安然亦步亦趋地跟上,心里暗想:“这个男人怎么变化这样快啊,刚才扶自己起来,给自己整理荷叶时,还是柔情一片。这会儿怎么就像这突来的大雨,又阴了呢?” 展尘这次走得不疾不徐了,一直有意地等着安然。淙淙的大雨如影随形,虽然展尘和安然各自顶了一片硕大的荷叶,雨水还是无情地把他们身上的衣服打湿了。 回到店门前,两个人都淋得水鸡儿般,浑身的衣衫都湿透了,粘腻地贴在身上。展尘一身黑色的长衫紧裹住健硕的身子,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 安然更不要说了,一身粗布长衫勾勒出少女曼妙的曲线。虽然她只有14岁,但这些年来,因为她卖花,也赚了不少银子,家资虽谈不上颇丰,可日子确也过得。(.好看的小说)所以,她的身子发育得很好。高挑的身材,该凸该翘的地方,一点儿不比别的女人少。 只是安然平日里出门都是男装打扮,在家时,为了干活方便,着装也都以宽松肥大为主,从来也没注意过自己的身子已经悄然成熟了。 此刻,湿透的衣衫紧裹着她高挑、有致的身躯,面对一个同样湿透了的青年男子,安然的心里不平静了,生怕展尘看到。 于是她逃也似的几步抢到了展尘的面前,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上的大铜锁,就躲到屏风后面去了,拉下窗帘,给自己隔开了一个隐蔽的空间。 展尘了然地笑了笑,对着屏风后头大声道:“这么大的雨,三儿他们怕是一时也回不来,我把门关上,你在里面把衣服脱了吧。” 什么,这个男人竟然要把门关了,还要她脱了衣服?那他要干什么?安然不由揪紧了自己的衣服。 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展尘好笑地放下了手里的口袋和盒子,摘了头上尚在滴水的斗笠挂了,才笑道:“放心吧,趁着三儿还没回来,你赶紧把衣服拧干了,晾干了再穿。(.)淋雨后最容易着凉,你还想明日开张不是吗?” 安然听到这里,心里暖暖的,就伸手去解脖子底下的衣钮,谁知才解了两粒,就听展尘又道:“你可别磨蹭,快着些,不然我就要进去了。” 安然心里暗骂了一声“伪君子,刚才还知凉着热的,这会子又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手下的速度就加快了,把外衫脱下来,拧干了搭在屏风顶上晾着,安然又脱了中衣。 这古代的中衣可真是麻烦,远不如现代的女子内衣。改天得画了图样,让娘给自己做两套,可就不知道她肯不肯做呢。不过,她要不愿意,自己也有法子,到城里找裁缝做就是了。 安然脱光了身子,站在屏风后,怕展尘没事干,说不定真的闯了进来。于是就高声说道:“你这会子闲着也无事,靠门边的柜台上有个抽屉,我看过了,里面有针和线,你捡那结实的线,把瓷珠子穿了,等会我好挂起来。” 展尘不情不愿地嘟哝了一声,把外衫也脱下来拧干,晾在屏风上。安然猛见一件黑色的长衫挂在自己的衣服旁边,不由心里一抖,颤声问着:“你要做什么?” “放心,我对你这样的小丫头不感兴趣。”展尘撂下这么一句话,就去找来针和线,坐在椅子上穿起珠子来。 展尘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会听一个小丫头的摆布?想想自己以前也是前呼后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哪曾做过这样琐碎的事儿?惯拿刀剑的手,乍一捏这么细的针,真不知道怎么穿线。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展尘才把线穿好。就用一只大手颤颤地捏了一粒珠子,咬牙攒目地穿着,一个不小心,却戳中了自己的手指,气得展尘越发没了好样,和珠子较量上了。 安然刚才还担心展尘会闯了进来,听到他说“对小丫头不感兴趣”的话,放心的同时,不由也恨得牙痒痒,“哼,谁是小丫头,别看不起人。姐可比你大多了,还对我不感兴趣呢,等你感兴趣的时候,姐还不搭理你了呢。” 女人的心思最难捉摸,安然自然不例外。两个人各自怀着一股心思,谁都不吭声,屋子里一时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安然躲在屏风后裸着身子,不由第一次正眼看自己的这副身躯。原来这具身子的底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肌肤白腻柔滑,上下匀称。两只鸡头小乳正在茁壮成长,相信几年后就能长得饱满了。修长的双腿结实有弹性,一双白嫩的天足,玲珑可爱,一双玉臂更是瓷滑得如同白净的羊脂玉。 安然对自己的这个身躯还是相当满意的,至少不比她前世的差。照这个样子长下去,再过几年必定会是个大美人。至于是否倾国倾城,安然倒不想了,只希望能够多赚些银子,让王氏他们生活得更好。 就在一边欣赏着自己的身子,一边思量未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安然摸了一把自己的衣服,已是半干了。裸着身子站了那么久,皮肤上起满了粟米样的小疙瘩,虽是夏末,还是感到冷了。 安然也不管衣服有没有干透,撸下来就往身上穿。再说了,外面还有一个大男人,时刻提心吊胆的那种感觉真是别扭极了。所以安然一股脑儿把衣服都套上了,揉了揉还潮乎乎的头发,就走了出去。 展尘正在全神贯注地穿着手上的珠子,也没防头安然已经出来了。一身中衣的他,坐在那儿,攒眉瞪眼的样子,就被安然丝毫不漏地尽数收归眼底。 第三十七章 回家 安然穿戴整齐了,走出来,就看见展尘一身白色的中衣,正在专注地穿着珠子。想起前几天的他,一幅冷酷的样子,再看眼前的他,衣衫不整,偏又做着女人才做的事儿,安然不由忍俊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展尘低了头,听声辨音,也不恼,只是问道:“笑什么?我有这么好笑吗?”安然看他一点儿都不惊讶,倒觉得奇怪,想想他身负武功,听力自然较常人要好,也就释然了。 上前推了他一把道:“轮到你了,剩下的珠子交给我吧。”展尘抬头望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就放下了针和线,自去里面晾起衣服。 安然虽然女红上不精通,但是并不笨,只是没工夫好好儿地钻研罢了。所以,穿起珠子来,还是比展尘快了许多,不多时,就穿好了一条。 等到展尘出来,她已经穿了两条。展尘坐了下来,帮着她一粒一粒地递着珠子,两个人相帮着,很快就穿完了剩下的珠子。 安然一条一条地拎起来,并拢着放在一起,仔细看了看,黑白蓝三种颜色相间着,既高雅又有风趣,挂起来想必不错。 于是安然和展尘动起手来,展尘负责在墙上砸钉子,安然则在下面递着。展尘一边慢慢地干着,心里只觉得异常平静,感觉他和安然,就像小户人家的小夫妻一样,甜蜜温馨。 安然不知道展尘在想什么,只是看见他的动作很慢很慢,不由急道:“你倒是快着些啊,我们今儿晚上还要赶回去呢,若是天黑了就不好走了呢。” 展尘不防安然出声说他,像是心里的事儿被窥透了一般,手上不由加了些力气,哪知道因为心慌,没有拿稳手上的锤子,一个错位,就砸到了自己的手背上,不由“哎呀”大叫一声。 安然这才看见他砸到自己的手了,忙把他从凳子上拉下来,就检视着他的手,发现他的手背上只是红肿了一些,并没有多大的伤,这才稍稍放了些心,也不好埋怨他,只是有些心疼地剜了他一眼,就要上去自己砸去。 展尘忙一把拉住,“你作甚么?”安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才道:“你的手砸着了,只好我来订了。” 展尘抢过她手里的锤子,“没事儿的,没怎么着,就是有点疼,还是我来吧,万一你要是被砸中了,细皮嫩肉地,可就说不准了。” “乌鸦嘴,就没个好话。”安然气归气,还是松了手,把锤子让给了他。两个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很快就把帘子挂起来。安然退后一步相了相,觉得还不错,就让展尘下来了。 外头的雨停了,安然估摸着三儿他们也该回来了,就坐在门口想着明日开店的事。果然,不到一刻钟,就听得门外马蹄声响,安然猛地站了起来,兴奋地往门口跑去,三儿正从马车上跳下来。 见到安然出来,三儿从马车上搬下来一个大大的竹筐,高兴地和安然说道:“公子,您瞧瞧,我给您买来什么?” 安然忙上前和他抬了筐子,就要往屋内走去。展尘坐在门口,见安然连这个都亲自做,摇了摇头,上前接过,自个儿提了进去。见安然不解地望着他,放下筐子,他才淡淡地说道:“你是老板,哪能事事都亲力亲为啊,这些杂事交给底下人做就是了。” “对对,”三儿也附和着,“公子很不该做这些的,公子要做的事儿都是大事。” 安然暗自好笑,也不理会,自己打开了竹编的盖子,往里看去。 嗬,好东西还真不少啊,三儿先把上面的一个小盒子打开,安然看去,却是一副竹雕的茶杯,一溜十个,一个赛一个地大,套在一起,就像一个。 安然喜得拿起这套竹雕的杯子,左看右看,爱不释手。三儿见安然高兴,又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安然。安然手里拿着东西,示意三儿打开,原来是一个竹子编的托盘,墨绿的颜色,上面还刻了一对可爱的白鹅,真是一件爱巴物儿。 三儿一件一件地往外拿,有安然吩咐过的竹垫子,还有安然没见过的各样竹子用品,真是把安然高兴地直跳。 最后,三儿又掏了一件用纸包细细儿地裹着的东西,剥了一层又一层,最后终于露出了头,却是一个带了盖的茶杯。 安然不由被它吸引了,上下端详着。只见靠中间的杯身处刻了两行隶书,安然一个一个地辨认了,却是“书上春秋志,杯中岁月长”。古色古香的颜色,配着这几个古朴方正的大字,安然一眼瞧去,就喜欢上了,不由紧紧拿在手里,笑道:“这个我要了。下次若是再碰到这么有趣儿的东西,可以多买些来。” 三儿笑着点了点头,忙把剩下的银子交给安然。安然惊讶地问道:“买了这么些,还没用掉吗?” 三儿恭敬地答道:“公子,这都是一些巧手的庄户人闲来没事,做了换些钱使使的,要不了几个钱。都是从一个人那儿买的,当然又便宜了好些。” 安然随手捡出一块小的,递给三儿:“这是赏你的。天不早了,这些家伙什儿你就看着摆放整齐了,明日我们就正式开张。今晚我还要赶回去,把花茶拿来。” 安然交代几句,就拿起放在桌上遮雨的荷叶,和三儿说道:“你可多打听着,哪些地儿有这荷叶卖,若是打探得清楚了,就告诉我。”三儿忙答应了,安然这才起身要走。 展尘也跟上,安然道:“今日忙乱了一天,要不,你就在这儿歇一夜吧,省得来回地跑了。” 展尘看了安然一会儿,才道:“夫人吩咐过我,一定要跟着你,我还是和你一道走吧。左右都是坐马车,也累不到哪儿去。” 安然也不勉强他,于是三个人上了车,往城外驶去。天早就放晴了,一轮红日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正在往西方的山下慢慢坠去。 安然自言自语道:“出了城,天就黑透了,看来又要走夜路了。”展尘坐在车辕前,也抬眼看了看日头,却一声儿不响,手里只是把玩着穿帘子剩了的一些瓷珠子。 雨后的田野,夹杂着泥土的清香扑鼻而来,安然贪婪地深吸了两口,只觉得累了一天的筋骨随之一松。两边的稻田里蛙声一片,此起彼伏。 不知名的野花儿,散发出阵阵幽香,两边的小河里流水潺潺,无名的虫儿,唧唧叫着。安然心旷神怡地听着这大自然的交响曲,闭了眼靠在车厢壁上养神。 正在迷迷糊糊间,就听外头传来雷鸣般的一声吼叫:“站住!”马车随着这声音猛地停了下来,安然的头不偏不倚地碰在了车厢壁上。“哎哟”大叫一声,安然清醒过来,一手摸着头,一手就去掀帘子。 第三十八章 遇劫 安然一手捂着头,不知道外面什么人说话声音这么大,竟然害自己撞上了马车。伸手就去掀了帘子,搭眼望去,却见马车前头站着一溜横排着的四匹高头大马,俱都是肥壮的身子,油亮的毛色。 安然一点一点地抬头往上看去,只见四个蒙了面的劲装黑衣人,各自安稳地骑在马上,想必刚才发话的就是其中的一位了。 安然虽然没见过这阵势,可也知道他们遇上劫匪了,不由暗自哀嚎一声:“怎么就这么倒霉啊,自己才刚过上好日子没多久,就要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银子拱手让给人家。” 想到自己的身上还有一张百两的银票,若是待会真的得给这些人,安然心里就如同刀割般。这可是自己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还有几百两交给王氏收了,自己的手里就是这么多,还靠着这个开店呢。 安然见展尘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对付得了这四个高头大马的人。看抱香男人时,他早就吓得浑身哆嗦着,连拿马鞭子的手,都抖个不停。 安然看到他那个样子,心里也开始抖起来,上前悄悄地扯了扯展尘的衣服,几乎用听不见的声音问道:“你有把握打得过他们四个吗?” 实指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哪知道展尘摇了摇头,用十分微弱的声音回道:“没把握。” 安然失望之极,恐惧涌上了心头,银子倒还是小事,若是展尘打不过一走了之,自己一个女儿身,可怎么是好啊,难道天要绝她吗? 安然靠着车厢,眼睁睁地看着那四个人嘴里嘿嘿冷笑着,欺身上前,一个眼尖的刚才看见安然出来了,现在又见安然坐在车厢里,连帘子都不放。于是觑眼细瞅了下,不由又惊又喜地哈哈大笑,对旁边一个大汉说道:“大哥,你看,那个坐在车里的怕是个小娘们儿呢,你看看细皮嫩肉的,就算不是个女的,就这身架儿,带回去,也是个上好的。” 安然没来由的一阵恶心,后悔自己不该出来,此时想要伸手去拉帘子,却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不禁暗骂自己无能。 听着这些污言秽语,展尘不由回身把帘子放下了,抱拳对着几个人说道:“好汉,我们是往家里赶路的,身上也没什么银子,求好汉们放过我们吧!” “放过你们?也行啊。”为首的那个大汉虽然面上蒙着黑巾,可是看那眼睛,却是凶相毕露,就见他一指展尘:“把那个小娘子留下来,我们兄弟就放你们走!” 安然心猛地一揪,本以为打扮得像个男子,可没想到还是被人家给识破了,今儿若是能脱身还好,若是脱不了身,与其被这些人抢走,受尽侮辱,还不如死了算了。 想到这儿,安然的心平静下来,手暗暗地从发髻上拔下了那枚绾头发的银簪,悄悄地捏在手心里,等着外面的动静。 就听展尘笑着应道:“好汉说话可算数?若是真的,我们就把这女子留下了,你就放我们哥俩一条生路吧。” 安然听完这话,已是心灰如死,原来人都是不可靠的,想着这几日他对自己似有若无的情意,看似冷淡,实则处处周到。没想到一遇到事儿,就这么快露出了尾巴。 也好,反正自己和他也没什么瓜葛,凭什么指望着人家拼死来救自己。若说那次自己碰巧在路边上,救起了中毒昏迷的他,可是人家那次在山上的陷阱里,不是也救过自己了吗?这算是一报还一报,两清了。 安然闭了眼,把银簪子对着自己的颈项,嘴角噙了一抹冷笑,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那大汉仰天笑了两声:“没想到这小子倒是个知进退的。也罢,你们俩就下来吧,我们用车把这小娘子带到山上。” 就听马蹄得得往马车靠近,展尘只是面上装作害怕的样子,等到那几个人渐渐地离他们有五十米远近,就把手里的瓷珠子掂了掂,手上一使力。就听对面马匹狂叫,马蹄上扬,几个大汉怎么都制不住,一个个被掀翻掉下来。 展尘夺过吓傻了的抱香男人手里的鞭子,猛地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那马吃痛,痛嘶一声,窜了出去。 对面的马早就跑得不见了影,只留几个大汉倒在地上挣扎起来,看到马车横冲直撞过来,忙纷纷躲闪不及,嘴里大骂着上了那小子的当了。 安然完全懵了,不知道展尘弄得是哪一出。明明能够打得过人家,非要装作害怕,还说要把自己留下来,让几个山贼带到山上去。 想到这些就气饱了,虽然展尘这一次又救了自己,可是听他说过那些话后,自己心如死灰的感觉,就一点也没有知恩图报的心情了。气哼哼地坐在马车里,凭着他往家里赶。 走了大半个时辰,总算到家了。老远地就看到家门口挂着一盏米黄的灯笼,王氏和奶娘正站在灯笼边朝着这边望着。 安然心里一酸,眼眶中就红了。还是娘和自己最亲啊,晚来一会子,就这么牵肠挂肚地坐不下。 马车刚到了门口,安然就掀开帘子,也不管展尘有没有下来,径自跳了下来。王氏上前迎住,嘴里埋怨道:“你这孩子是越来越野了,这么晚才回来,娘都快被你给吓死了。” 安然也没敢说路上遇到山匪的事,只是低了头任由王氏数落。展尘跟在后面,默默地走着。王氏突然一手拉了安然的手,满面焦急地说道:“今儿太太那边来人了。” 安然侧过头望着王氏,“她让人来作甚么?她不是早就忘了我们了吗?” 王氏脸上一片黯然,低了头,也不敢看安然,轻声说道:“来人是太太的陪房,太太能让她来,说明事儿不简单。她倒是没说什么,只传了太太的话。” “太太能有什么好话?”安然淡淡地笑道,“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感谢亲们的支持,今晚加更了! 第三十九章 隔阂 王氏左右看了一眼,只有展尘一个外人,于是压低了声道:“你这孩子,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连太太都敢说。人家说了,你一年一年的大了,眼看着就要及笄了,府里的两个姐姐也都有了人家,太太让你回去呢。” “让我回去?”安然像被蝎子蜇了一般,差点就要跳起来,若不是王氏看见展尘在一边,扯了她的衣服一把,她早就大声喊着了。就是这样,那声音也是空前的刺耳:“那人就只说了这个话吗?” 见王氏点点头,安然又问道:“那娘您呢?您愿意回那个地方吗?” 见王氏低了头不语,安然知道她还没死心,这些年,心里还有那个负心的男人。于是冷冷地一笑:“好吧,娘既然想回去,我没什么可说的。” 王氏不好意思地一笑:“安然,娘不是急着想回去,只是你眼看着到了议亲的年纪,跟着娘住在外头,确实也不是个法子。回去好好在太太面前献献殷勤儿,说不定打发得太太喜欢了,到时候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呢。” 王氏喜滋滋地说着,安然听来却极其反感,可她是自己的母亲,又不好说什么。强忍着怒气,安然冷冷道:“指望着太太怕是没门儿的,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在那府里活下去吧!” 王氏点头道:“听说太太的女儿都让皇子们看中了呢,倒是说不定你也能沾些光呢。” 安然想起两个姐姐狠心把幼小的妹妹推下水,心里就冷得像掉进冰窖一样,望着王氏一脸期待的样子,不由暗叹:“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早就不知道魂归何处了呢,还在这儿异想天开啊。到如今,她还没看透太太的心思,对她还有幻想呢。” 看着王氏满怀希望,安然嘴里就没好话:“娘,您也不想想,太太的女儿是什么?人家是兵部尚书的嫡亲女儿,嫁给皇子,那是天造地设的。您的女儿算是什么,只不过是一个不受喜爱的庶出女,有人要就不错了,还想着太太的两个女儿能拉拔我们一把啊。” 王氏听得这话,身子晃了一晃,久久没有说什么。安然知道自己的话伤了王氏的心,可是若不这样说,王氏还沉浸在回府的美梦中呢。 看着王氏一脸难受的样子,安然心里也很难过,可又不能真的就这么听了王氏的话,回那府里去,只好硬着心肠,别过脸不再看她。 展尘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这一对别扭的母女,听到安然那义愤填膺的话,他心里只为她喝彩,是啊,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出女,这么多年来,在郊外苦熬苦过的,都无人问津。若是回去,难道情况就能够改观了吗? 只是看王氏那样子,怕是很想回去呢。(.好看的小说)展尘才和安然没待几天,心里已经对她有了异样的感觉。若是她真的回了兵部尚书府,自己想见她就没什么由头了。总不能跟着安然回去吧,即使王氏和安然不说什么,她们那般的处境,自己也不忍心让人背后说她们闲话,说她们住在外面还养了个野男人。 一时,小院里静悄悄的,安然和王氏谁都不说话,下人们自然也就不敢说了。还是奶娘机灵,忙拉了安然的手道:“三姑娘出去了整整一天,该饿了吧。厨里抱香给你们留了热乎乎的饭,你们吃些吧。” 安然点点头,就往厨房里走去,也不用月朵跟着,自个儿端了饭菜出来,见王氏已经进了自己的屋子,知道她心里还在介意自己说的话。 于是扭头往自己的屋里走去,见展尘站在院子里,默默地望着她。安然一腔惆怅地看了看他,低声道:“你自己去厨房里端饭吃吧,晚上早点歇着,明日我们还要到店里去。” 见安然虽然心里装着事儿,面上却很沉稳,展尘不觉放了心,看来这个小丫头比自己想的要坚强的多,相信她在回府的事上,也自有分寸的。 夜空中挂着一轮新月,又到了月初了呢。安然躺在床上,两眼睁得炯炯的,望着窗外的那一钩弯月,不由浮想联翩。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整整十年了,这十年都是自己和王氏几个住在这个小院里的,若不是自己靠着卖菊花赚的银子,怕是几个人早就饿得不成形了。可是想想王氏,又觉得心软下来了。 作为母亲,她对自己的女儿是呵护的,疼爱的,生怕她受了一点委屈。不过她却没这个能力,给自己的女儿这样的生活,只能是有其心而无其力罢了。 安然和母亲日日待在一起,早就摸透了她的性子,人倒是个善良的,只是性子太软,再加上在那府里也没什么地位。年轻时人长得又好,罗老爷不免多宠她些,可这就遭了太太的忌,恨不得早日打发了她。 安然小小年纪就遭了她们的毒手,当时虽然并没人看见,可是安然心里是有数的。王氏这么多年来,嘴上不说,可安然知道她是思念着自己的爹爹的。为了母亲,自己看来不得不向太太低头了。 若是依着自己的性子,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开个店,好好领着母亲过活。可是王氏恐怕一辈子都转不过这个弯来,她以为自己始终是罗家的女儿,还是由着太太说了算的。 这一夜,安然辗转反侧,一夜无眠。第二日,勉强起来梳洗了,却没见王氏起来。安然想要推门进去,又怕王氏生气,只好贴在门口,低声道:“娘,是我不好,不该说那些话,惹您生气。您起来吧,我想了一夜,过些日子,等我把店盘活了,就和您一起回府。” 安然在外边没有听到动静,不由急了,怕王氏想不开,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刚要喊来人把门撞开,却听见里头一阵衣裳窸窣的声响,又闻得王氏轻咳了两声,安然这才放了心,又道:“娘,我就不在家里头吃饭了,今日事很多,我要赶紧去城里。” 就听里头低低的“嗯”了一声,安然这才离开了,一转身,就看到展尘拎着那把古朴的剑,正站在院子里,朝这边望着。 安然嘴角绽开了一朵凄美的笑,对着他道:“今日你练不成剑了,我这就要走,套车的还没来呢。你会赶车吗,我想早点去。” 展尘点了点头,走到马厩处牵出了马,默默地套好了,安然就上了车,两个人一里一外就往城中赶去。 车窗外的朝阳映照着墨绿的树林,各种鸟儿啁啾地鸣叫着,草间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这样的美景,若是搁在往日,安然早就扒开窗户看了,可今日,安然一点都提不起精神来,只是靠着车厢壁上,静静地想着心事。 第四十章 开张 展尘听不见安然的动静,不由回过头来,掀开帘子往里看,见安然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就问道:“睡了吗?路上这么好的景色,怎么也不探头出来看了?” 安然睁开一双无神的眼,望了望外头,碧空如洗,一块块如同扯出来的棉絮般的云朵,在湛蓝的天空中飘荡着,果然一幅天高云淡的好景色。 只是安然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和王氏在回府的问题上有了隔阂,昨夜又一夜没睡,所以,再好的景致也勾不起她的兴致来。 展尘见安然一脸疲惫、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回身扯了她的袖子,硬把她从车厢里拉出来,坐在他旁边,指着两边水沟里白色的野花,道:“你看,多美的花儿呀,比那些娇养在温室里的牡丹、茶花的,可是美多了。” 安然坐在车辕上,听着展尘说话,又怕自己会掉下来,就往他身边靠了靠。马车颠簸着往前驶去,安然被一晃一晃的路,颠得上来了困意。于是不由把头靠在展尘的肩上,半眯了眼,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路边的景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展尘转过脸,看了看靠在他肩头睡着的小女子,一双蝶翼般的睫毛低垂着,小巧的鼻翼唿扇着,看来昨夜里她一夜没有睡好。若是搁在往日,怕是她早就雀跃兴奋地看着外边的风景了。 展尘不由把这个小女子圈在了怀里,让她舒服地倚着自己。软玉温香抱满怀,展尘的心,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沉稳。 路上这个时候行人稀少,况且安然又是一身男儿妆扮,所以,展尘才会放任她倚在自己的怀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把安然从睡梦中吵醒了,睁开了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安然模模糊糊地看到外头人影幢幢,脑子也慢慢地清醒了。再一看,自己正被展尘圈在怀里,这个姿势怎么看怎么暧昧。安然连忙挣脱开了,脸红得像是熟透了的柿子。 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凌乱的发髻,安然掩着一颗狂跳的心,匆匆地钻进了马车。过了好半天,脸上的红晕才褪了下去,才敢悄悄地掀开帘子,看了看展尘如木雕泥塑般的背影。 其实展尘心里此刻也不宁静,心湖如同被人投放了一颗石子,荡起圈圈涟漪。安然在他怀里时,他无比的心安。安然挣开时,他就像被人抽干了浑身的血液般,只觉心慌无力。 强忍着不去看身后那个偷偷伸出脑袋来的小女子,展尘浑身绷紧了,强迫自己专注地赶着马车。 不多时,就来到店里,三儿忙迎了上来,扶着安然下了马车。安然把帘子掀开,车厢的后面摆放着十来盆怒放的各色菊花。安然吩咐三儿小心地把它们搬到店门口,分两列放好。又从车厢里取出一个包裹,这是她辛苦了一个夏天,采好晒干的菊花。 展尘默默地站在一边,安然也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了头径自走往店中。只见当面的一个桌子上,三儿放着买来的一挂鞭炮,后堂里,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开水冒着热汽。 桌子都被擦得晶亮,茶壶茶盏都摆放整齐,底下各有竹垫子垫了。安然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夸了三儿几句,乐得他更加来了精神。 安然取出包在包裹里的各样小纸包,里面有她精心分好了的各样干菊花,把它们一一摆在柜台上,又拿热水把茶壶茶盏挨个烫了一遍,这才吩咐三儿点起鞭炮来。 展尘只站在安然一边,看她一样一样有条理地做着。自己也不好说什么,怕惹她烦。 安然其实也不好意思说话,可是看着展尘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三儿忙得脚不点地,却不知道上前搭把手。 不由就来了气,回头说道:“你总是跟着我做什么?店里这么多的事儿忙不过来,人手又少,你就不能帮一把?” 展尘这才放了心,只要安然开口吩咐自己干活,就说明她心里并没有气恼,于是裂开嘴一笑,问道:“不知道老板需要小的作甚么?”一边说着,就拿了一条洗净的干手巾往肩上一搭,哈着腰站在那儿听吩咐。 安然被他滑稽的样子逗乐了,娇嗔着道:“也没见你这样的,不过搭了条手巾,倒是像模像样了。”说着一指那大锅,“待会儿要是有客来了,你就负责舀了开水,把菊花泡上。” 展尘忙点头应下了,安然却不放心地又道:“记住,水不可太满,只约可在半壶左右就好。上茶的时候,先用茶壶里的水,把茶盏洗一洗,再给客人倒上。” “怎么泡壶茶,还有这么多的学问?”展尘搔了搔头。安然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挣点银子容易吗?还不快去准备着,放了鞭炮,客人就该来了。” “那要是没有客人来呢?”展尘不要命地又问了一句。 “乌鸦嘴,”安然伸了手就给了他一记爆栗,“还不快干活去。” 展尘笑嘻嘻地摸了摸额头,来到灶间准备去了。刚才的几句话,让他心情十分舒畅,虽然挨了安然的一记爆栗,可是他却甘之如饴。安然的手劲在他身上,就像瘙痒一般,他只是想让安然和他多说说话,忘了刚才的事儿,省得一会儿又不理他了。 安然见一切准备就绪,就示意门口的三儿点燃鞭炮。三儿打着了火折子,对着鞭炮的引信点了,捂着耳朵就退到门内。 引信嗤嗤地烧着,很快就点着鞭炮,只听一阵爆豆子般的噼里啪啦的响声,震得人耳朵快要聋了。安然捂着双耳,心里暗暗祈祷:“老天爷保佑,让我今日来个开门红吧。” 鞭炮还未响完,就见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安然捂着双耳的手,也不知不觉地放了下来,傻呵呵地笑着。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仿佛看到了堆满在柜台上的银子。 鞭炮声响完,三儿适时地站到门外,扯开大嗓门,发挥着店小二的本色:“走过路过,都来瞧一瞧,看一看了。今儿小店开业,一律优惠,早来早得,切莫失了时机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又有人指着门口的那十来盆菊花,问道:“这个时节开的菊花我倒见过不少,只是这样子的,我却从来没见过。” 安然见三儿答不上来,忙跨步走了出去,拱拱手笑着,一一介绍了:“这白色长瓣的叫狮子滚绣球,这盆炸开来的叫飞鸿踏雪,这盆紫色的叫紫气东来,这盆浅绿的叫福如东海……” “哦,还有这么多的名堂?”人群中一个手拿折扇,身穿银白丝绸长袍的一个年轻公子,指着那些菊花问道:“敢问老板,这些菊花都是你从哪儿弄来的?” 安然见他对菊花来了兴致,就笑着说道:“这些都是小可自己培育出来的,放眼整个安顺国,怕是还找不出第二盆来!” “好大的口气啊。”那年轻公子后头,一个身穿宝蓝绸缎长袍的青年男子一笑说道。也不看安然,只是扯了前面那公子的袖子:“四弟,我还没见过这么大口气的人呢。” 安然只是笑,“公子进店品一品我的菊花茶,就知道我有没有夸海口了。这些干菊花,可都是我从这些花上采摘下来,精心炮制的呢。” “既如此说,我们就进去看看吧。”前面的那公子率先迈步进去了,人群也跟着一轰而入。安然看着坐满了的桌子,心里快要乐开了花,脸上却还得矜持着,高声喊道:“上茶。” 就听展尘答应一声,端了一个托盘走上来。 第三十七章 茶客 安然站在门口招呼着客人,一边喊着展尘上茶,就听展尘怪声怪气地答应一声,慢慢地托了一个茶盘走上来。安然看时,展尘的头上裹着白色的手巾,眼睛遮住了,只露出一个嘴巴来。低着头,慢腾腾地往客人面前走去。 安然冷不防展尘这样一幅头脸,忙喊过三儿来,吩咐了几句,就见三儿上去接过展尘手中的茶盘。安然则过去一把扯了展尘,来到灶间,埋怨道:“你怎么这样一幅嘴脸,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你是成心让我店里生意不好的吧?” 展尘一把拽下脸上的手巾,揩了揩手道:“你以为这大热的天儿,我愿意这样啊?我发现客人中有两个人是我以往熟识的,我不想让他们认出我来。” “是谁?”安然对着客人看去。展尘遥遥用手一指雅间里的两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原来就是对门口的菊花感兴趣的那两位。 “既然认识了,出去打声招呼怕什么?何必这么鬼鬼祟祟的?”安然十分不理解展尘的举动。 展尘嘿嘿笑道:“只是我现在是个跑堂的,让他们看了岂不又被耻笑?”安然见他一副涎皮赖脸的模样,不愿再和他说下去,但总不能又让他这么闲着,于是吩咐道:“那你就待在这儿吧,等到水少了,就再加一些,烧开就好了。” 说完索性走到前面,去照看生意。 展尘暗中松了一口气,找了一个板凳坐下了,偷偷地打量前头。 那两个年轻的公子坐在雅间里,一边品着才泡好的菊花茶,一边把玩着桌上的那套茶具,原来这就是安然当日从胖老板那儿买回来的青瓷茶壶和白瓷茶盏。 那个小些的公子转着圈儿地看着手中的白瓷茶盏,只见晶莹剔透的杯身上只画了一枝淡墨色的菊花,不由心中一动,对那个年长些的说道:“三哥,想不到这样的小店,店老板倒是个雅人呢。你看他选的这茶具,样样不俗啊。” “嗯,你说的是。”那个被称为三哥的人笑道:“他门口的那几盆菊花我也是闻所未闻,看来这老板倒是个能耐人,小小年纪有这份才情。那几盆菊花我是真的喜爱,一会儿我得问问这老板,能不能卖与我?” 那个弟弟但笑不语,细细地品着杯中的花茶。那个三哥喝完一杯,招手叫道:“老板。” 安然不知道这人有何事,忙忙地上前,满脸堆笑,问道:“公子,这茶用着可好?” “嗯,还不错。”那宝蓝缎子长衫的公子懒洋洋地说着,安然心里松了一口气,开业的第一天,有客人说好就行了。(.) “只是我更喜欢你的那几盆菊花。”他忽然又说道,“不知道你能不能卖给我?” 安然心里听了那个乐呀,哪能不卖呢,放在门口就是吸引客人的,如今客人来了,菊花迟早是要凋谢的,何不趁此机会再赚些银子? 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安然虽然心痒得难受,可面上一点都不露出来。当下只是沉着地点点头,亲手替这两位公子斟满了杯子,才道:“难为公子看得上眼,只是我的菊花品种稀少,若是公子执意要买,价钱上……” 因为执了壶,安然一双隐在衣袖下的手露了出来,再倒茶的时候,昭然若现。那个银白长衫的公子,眼睛只盯着安然的一双洁白莹润的素手,若有所思。安然也没注意到,心里只打着小九九,怎么多赚些银子。 那银白长衫的公子看过安然的手之后,眼睛又往上移,在安然的耳边和脖颈上停住了。虽然天还不冷,但安然却穿了一件立领的长衫,把脖颈处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过安然因为从小儿就在郊外过活,所以,王氏也没给她打耳洞,后来渐渐地大了,更不愿意弄这个了,王氏也说不了她,只好由着她去了。 那银衫公子没有看到他预想的,眼眸就低了下来,在安然的胸前快速地扫了一下。安然出门前,可是用白布缠了一圈又一圈,一点都看不出起伏来。何况,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也不会太显眼。 那公子虽然没看到应看的,不过眼里还是闪着一丝狡慧,不住眼地上下打量着安然。那宝蓝缎子的公子见安然说到价钱时,开始吞吞吐吐了,于是从袖里摸出一锭大银,往桌上一拍道:“这些够不够?若是不够,再加些也使得。” 安然瞄了一眼那锭大银,是十足的台州元宝,在桌子上发出柔和的光芒。安然强咽了口唾沫,心里暗自告诫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别被这点银子诱惑了,忍一忍,说不定还能赚更多。” 脸上依然带着笑,安然一双白嫩的小手,把这锭银子往那公子面前推了推,“公子,我这花儿的价钱远不止这些,若是公子诚意要买,就给一百两吧。” “一百两?”银衫公子夸张般地张大了嘴,“这足够一个小户人家过好几年的了,你这几盆花竟要这么多?” 安然抿嘴儿一笑,银衫公子只觉得这个笑容好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一般,只是再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的了。 安然淡定地说道:“公子此言差矣,岂不闻昔日有长安纸贵一说?小户人家过日子有他们的烦恼,对于他们来说,自然赏不了这样的花儿,我的花也不会卖给他们。这位公子眼光独到,既能看上我这花,想必也是位懂花的。这菊花的价远比不上一株名贵的牡丹。” 那公子看样子是真的喜欢这几盆花,而且也是个漫天撒钱的主,听了安然的话,竟然就从怀里掏出一张龙头银票,放到安然面前。安然低了头细细地看了,果然是一百两货真价实的银票。 于是小心地折好了,收到袖子里的内袋里,眉开眼笑地说道:“公子真乃豪爽之人,这茶算是我请的了。这就让伙计把花给你们搬到马车上。” “不必了,我自己带有人来,你还是忙你的生意吧。”那公子手一挥,就起身离去。安然正忙得不可分身,听了这话,怎能不高兴,跟在他们后面,把他们送到大门外。 那银衫公子在脚迈出去的一霎,忽然转身,贴着安然的耳根道:“姑娘,收好你的银票啊。” 安然心里一抖,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不由抬眼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安然像是心事被人窥透一般,忙忙地低了头。 第三十八章 公子 待到那两个年轻的公子走后,安然进了灶间,看看水烧得如何。展尘忙忙地拉过安然,急急地问道:“那两个人把你叫到雅间里,作甚么?说了那么长的话?” 安然还没顾得上说话,就被他的脸逗乐了,只见他黑眉皂眼的,满脸都是斑斑点点的烟灰。安然笑得弯起了腰,上气不接下气。 原来展尘怕那两个相熟的人认出他来,只好留在灶间里烧水添柴。想必以往也没干过这样的事儿,那火烧得极不顺畅。他只好一会儿趴下来用嘴吹吹,一会儿再用扇子扇着,就这样,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叫花子模样的脸。 安然从来见到的都是一脸冷酷的他,哪见过他这幅样子。所以,就捧腹大笑个不止,急得展尘直跺脚,“你倒是傻笑个什么劲儿?快说呀?” 安然拉过他还挂在肩上的白手巾,蘸了灶间角落的一个盆子里的水,打湿了手巾,一把定住他的脸,说道:“别动。”展尘真的乖乖地站在那儿,任由安然替他揩拭着。 鼻子里传来一股少女特有的幽香,展尘像个听话的孩子般,一动不动,看着安然一张专注的脸。一会儿,安然就擦好了,把手中的手巾对着展尘打开了,笑道:“你瞧瞧,就让你烧个水,你就像吃灰一样,弄得自己成了一个乌眉眼了。[]” 展尘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脸上沾了这么多的灰,不由讪讪地笑道:“幸亏刚才没有到外头去,若是让客人看见了,还不得说你这个老板虐待下人啊?” 安然转过身子,把手巾在盆里洗干净了,挂在架子上晾着。展尘的心里忽然怅然若失,脸上没有了安然指尖传来的触感,他觉得好像自己的什么重要的东西失落了一般,空荡荡地难受的很。 安然晾好了手巾,才慢腾腾地跟他说道:“你问我刚才那两位公子叫我进去干什么,我还能作甚么。人家是看上门口的那几盆花了,想要买了去。” 从袖中掏出那张银票,安然擒在手里,在展尘面前得意地一晃,又收回去了。 展尘点点头道:“既是这样就好。你以后可要小心了,虽然你穿着男装,可是明眼人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想必那两位公子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安然想起刚才那位银衫公子临出门时,跟自己说过的话,不禁暗道声好险。是啊,再怎么遮掩,这女儿身却是不争的事实,和男子有很大的不同。只是自己不出面,这生意又怎么能做好呢? 安然想了想,不由生气道:“管他呢,先挣些银子再说。以后大不了就恢复女儿身,难道女人就不能做生意了不成?” 展尘心疼地看着她,说道:“女人还是待在家里的好。也有女人出来做生意的,可是往往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调戏,好人家也不愿意娶一个抛头露面的女人做妻子的。” 安然听了这些话,一言不发。展尘想着自己的话是不是伤到她了,顿了顿,又道:“你非要这么做吗?” 安然回眸一笑,颠倒众生:“我不做生意,你让我作甚么?难道让我饿死在那个院子里吗?还是等着那府里有人发了善心,能够想起我们母女,施舍我们一点吃的?” 展尘被她冷嘲热讽的话噎得透不过气来,好半天,才颤着声道:“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我只恨我自己帮不上你什么。” 安然见展尘一幅自责的样子,不由笑了:“你这个人怎么尽往自己身上揽事儿?这关你什么事儿?” 展尘还没说什么,安然又想起了一事:“你和雅间里的那两个人是什么关系?看他们那样子,像是个有钱的呢。” 展尘见安然无视自己一脸深情,三句话离不了钱,不由来气地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钱钱钱,成天就知道钱。你就那么看重钱吗?” 安然一手摸着额头,怒对着他:“你作甚么使这么大的力?想害死你的老板啊?我要是不谈钱,我娘几个哪能过得如此滋润呢。当初我也不会救了你来,直接把你扔在路边上就好了,不然,拿什么给你吃啊!” 展尘无法,只好又怜又爱地看着她。安然生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还不快做活去,站在这儿一刻钟,就少挣一钱银子呢。” 展尘无奈地翻了翻眼,他是被这个小丫头彻底打败了,真不知道王氏那个循规蹈矩的妇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女儿来? 悻悻地就要往锅里加水,安然又凑上一张笑脸:“哎,刚才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 “你问的话好几句,我怎么知道哪句没回答?”展尘舀了一瓢水,添到锅里,没好气地说道。 “和我卖什么关子?就是那两个公子的事儿。”安然抱了胳膊等在一边。 展尘添好水,又往灶里加了些柴火,看着火苗欢快地舔着锅底,才慢慢说道:“这两个人,我奉劝你还是不要打听的好。以后,若是他们再来这里,你不要有事无事地总是在他们面前晃,免得惹人注意。” 安然没想到等了半天,他依然还是没说,也就不再理他,气呼呼地上外头招呼客人去了。 日影西斜时,客人都走了。三儿忙着收拾桌上的茶盏,安然则在柜台上拨拉着算盘珠子,算一日的进项。其实也没什么本,无非就是自己晒了些菊花,又买了些茶具。再有这店是花了一百两盘下来的,等于是自家的房产了。 这么算下来,一天的进项有三四两,扣除三儿的月钱和花掉的成本,怎么着也能落下个三两银子。何况今日还卖了一百两的菊花! 看来城里的生意还是好做的,安然一边在账本上记记圈圈,嘴角不知不觉地上扬起来。展尘从灶间走出来,看到的就是一脸恬静喜悦的安然。 第二日,安然早早地从家里赶到这里,未及中午,就有客人在门口流连忘返了。那两位公子竟然也来了,还是坐了雅间。安然忙指挥着三儿跑前跑后地为他们泡茶倒茶。 一连三四日,那两位公子每日必到。那宝蓝缎子的公子,只是和安然聊一些菊花,那银衫公子却是每次都盯着安然,上下打量,直看得安然浑身起鸡皮疙瘩,又不敢看回去。这感觉真是别扭极了,就像一个没穿衣服的人,被人浑身上下看了个遍! 第三十九章 传言 安然店里的雅间一直为这两个人留着,每日里,若是有客人问起时,安然都说有人已经预定了。 到了第五日上,日头已经到了头顶,那两个人却还迟迟不见踪影。安然很纳闷:这两个人日日都是早早来到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想罢,不由站在柜台边,伸了脖子往外望。展尘从灶间里走出来,看她一幅神不守舍的样子,问道:“等那两个人吗?” 安然缩回了脖子,白了他一眼:“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是等那两个人的,每次来都是大手笔呢。” 展尘笑笑,这个小丫头已经无药可救了,简直是财迷心窍了。亏得自己每日还深情款款的模样,估计都是白搭了。长叹了一声,他又回到灶间做他的本分去了。 安然则继续守在柜台前,迎来送往,兼拨拉算盘珠子,一个劲地算账、数银子。结果,日影西斜时,也没盼来她口中的大手笔的那两个人。安然死了心,今日的大头靠着他们了,偏偏他们不来,看来今日的收入要少好些了。 茶馆历来都是人们饭后聚在一起谈论的好地方,安然这里虽然才开张,但是客人们既然来了,那话题都是五花八门的,安然每天都能听到不少花边新闻。 昨日说的还跟她有点小关联呢,就是兵部尚书府的二小姐,将要嫁给四皇子――赫连承玺了,她家的大女儿已经嫁给了大皇子,一门两个皇子妃,这荣耀。说的那人连连咂舌,羡慕不已。 安然暗暗好笑,有什么好羡慕的,还不如自食其力来得踏实呢,到时候真的想嫁人,还是找个老实的,对自己好的男人吧。嫁给皇子们,表面上看着光鲜,其实谁能知道她们以后过得如何? 皇子们肯定不是一个妃两个妃就能解决的,就算有个十几个,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她才不要和众多女人成日里明争暗斗的,有那个精神,还不如留着做生意,多赚些银子,自己养活自己最实在。自己的娘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嘛! 今天,那些茶客看样子又听到了新奇的事儿,坐在角落里的两个山羊胡子的老者,一进来,就遮不住满脸的兴奋。其他人叫他:“老宋叔,今儿又听了什么新鲜事儿,和我们说说。” 那个被称为老宋叔的花白胡子的老头,兴奋地满面红光,手拈着山羊胡子,特意站了起来,神秘地说道:“昨夜宫里出大事儿了。”见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他得意洋洋地说道:“我亲家的小儿子的小舅子媳妇的娘在宫里做奶娘,今日匆匆地赶回家,说了这个事儿。” 众人见他绕了一大圈,还没说到重点上,不由纷纷催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那老头才颤巍巍地说道:“听说昨夜宫里起了一场大火,四皇子住的承安殿被烧了,人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超多好看小说]” “啊?”众人吃了一大惊,“那兵部尚书府的二小姐不是要嫁给他吗?这样,还能成婚吗?” “是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四皇子若是以这样的面容活着,可就与皇位无缘了。” “嘘嘘,咱们不谈这些了。”有那胆小的忙嘘了声,众人都低了头,在那儿窃窃私语起来。安然听不到了,也不想听了,只觉得听了这些话,心里莫名地一阵心慌,倒不是为着自己的姐姐要嫁那样的人,而是没来由地觉得心不在焉了。 人都走了之后,安然无精打采地翻看着今日赚来的几个小银角子,心里直嘀咕:“白忙活了一天了。” 展尘摘了挂在肩上的白手巾,擦了擦手,问道:“怎么了?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安然望了望外头的天,太阳还明晃晃地挂在天边,也不急着回家,就拉了展尘道:“我们去摘些荷叶吧,光有菊花,这茶还是太单调了。这几天,客人们都觉得新鲜,过一段日子,怕是没人愿意来了。以后我还得加些糕点才好,光喝茶也没意思。” 展尘也点头赞同,见安然闷闷不乐地,就想同着她出去走走。安然把收拾的活儿交给三儿,自己就和展尘出去了。 外面的空气很新鲜,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安然深吸了一口气,吐出胸腔中的那些浊气,觉得好受了许多。 两个人慢慢地朝着那日去过的荷塘走去,这几天不见了,荷花都谢了,荷叶却还青翠碧绿,正是采摘的好时候。 走到岸边,见展尘把衣衫长摆往腰里掖,安然说道:“我要摘那大的,新鲜的。”展尘点头,安然不忘加了句:“你要小心些。” 展尘笑了,“这还差不多,别尽想着银子,也要多想想我。”脸上的笑容还没落,安然又来了一句:“我不会游泳的,你要是掉进水里,我可没办法救你的。” 展尘直气得脸涨得通红,这个小丫头,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吗,非要和自己呛着。也不再理她,自己纵身跃到湖里,脚点着水面,却掉不下去。安然摇头咂舌地在岸边看着,心想这是什么功夫啊,怎么这么神奇? 一会儿,展尘手里就拿了一摞硕大鲜嫩的荷叶来到岸上,交给安然。安然细细地翻看着,果然都是上好的,脸上自然地就带了笑。 摘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安然面前已是堆满了,她忙对着湖里的展尘喊道:“上来吧,够了。” 展尘这才飞了上来,安然看着他姿态优美地落在岸边,浑身上下不沾一点水,不由拍着手叫好,一边还贼兮兮地问他:“你这是什么功夫?能不能教教我啊?” 看着小丫头一脸兴奋难抑,展尘好笑地把衣摆放下来,拉长了语调问她:“你想学?”安然忙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 展尘笑了笑道:“只是晚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学功夫的?”安然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展尘才道:“我从五岁就被送到名山古刹了。这功夫没有个十来年,是练不成的。” 安然一脸懊丧,只坐在那儿拣着荷叶。展尘似有若无地又说了一句:“没有功夫的人,就没有是非。你这样的,不是挺好的吗?”爱怜的目光在安然的脸上逡巡而过,久久收不回来。 面对着面前堆了一大堆的荷叶,安然又发起愁来,这要怎么搬回去啊?转眼看到岸边的长茅草,安然来了主意,兴奋地就跑上前去,要拔那草搓绳子。 谁料想,岸边陡峭,又长了一些青苔,滑的要命。安然又是小跑着上前,自然就滑倒了,眼看着就要掉到湖里,她吓得闭眼大叫。 第四十章 仆妇 安然的一只脚已经滑到水里,身子继续不停地往下滑去。[]本以为这次可完了,正在吓得“啊啊”大叫之时,一双有力的大手从后面把她一个胡旋拉了上来。 她靠在那人温热的怀里,闭目轻舒:“好险!” 耳边传来一声低吼:“你也知道好险啊?”安然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离开了他的怀抱,嘟哝着嘴,低着头站在那儿,看自己的一只被水浸透了的鞋子。 展尘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自去河边拔了些长茅草,回来把它们搓成了几条绳子,把荷叶捆成几捆,往肩上一搭,顺手又扔给安然一捆:“还不走,站在那儿偷懒吗?” 安然见他在前头,大步流星地已经走出去几丈远了,自个儿只好捡了那捆荷叶,小碎步地跑着跟上去。 到了店里,交代给三儿怎么切丝,怎么晒,安然就和展尘上了马车,回去了。 天已黑透时,马车才回到家里。门口却听着一辆黑漆漆的马车,夜色里也看不清是个什么颜色的。 进了小院,安然就觉得和平日里不太一样。王氏是个节俭的人,往日里,哪舍得点这么多的蜡啊,今日却觉得正房里灯火通明的。 安然不由狐疑起来,忙让展尘进了他的屋子,自己径直到了王氏的屋里。一进门,就见王氏正陪着一个满头珠翠的、约莫四十上下的妇人,坐在那儿吃茶说话。 见安然进来了,王氏忙笑着对她说:“傻丫头,作甚么这么看着人家?这是太太屋里的陈妈妈,还不问个好呢?” 安然一听心里就明白了,原来是太太的人啊,只是太太的人大晚上的跑这儿干什么,是不是和上次王氏说的让自己回府有关啊? 当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上前和陈妈妈问了好,陈妈妈就那么大喇喇地坐着,也没起来。安然心里不禁大怒:“好你个老仆妇,我再怎么着,也是府里的三小姐,你就那么坐着,硬受了我的礼啊?等日后,我定要让你知道我的手段,真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陈妈妈只坐在那儿上下打量着安然,一会儿才笑嘻嘻地和王氏说道:“哟,这三姑娘出来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出挑得这么好啊。怪不得太太心心念念地忘不了呢。” 王氏面上陪着笑,什么也没说。安然在一边坐了下来,拈了一块点心吃着。陈妈妈在一边,下死眼地看着她翘起了二郎腿,满嘴都是点心渣滓的模样。 好半天,才翘了兰花指,对王氏道:“三姑娘快要及笄了,太太说了,要接回府里教教规矩,日后若是嫁了人,没得让人说三姑娘不懂规矩。(.好看的小说)” 王氏也看出来了,忙推着安然:“死丫头,看看你的吃相,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安然心里冷哼了一声,也不理睬她们。陈妈妈望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说道:“天黑了,我该走了。我来了也有好半天了,只是三姑娘这么晚才回来,让我好等。我可得回去见见太太呢。太太说了,明日就让人来接三姑娘回去。” 安然一口正要咽下去的点心,听了这句话,正好卡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的,涨得她满脸通红,忙摸过一碗茶水,灌了,又拍了拍前胸,才觉好些。 陈妈妈厌烦地瞥了她一眼,只回头看着王氏:“姨奶奶也该教导教导三姑娘了,这个样子怎么能见太太呢?但愿明日不要在太太面前出丑。” 王氏满面通红地看了安然一眼,送了陈妈妈出去了。 回来见安然依然满嘴点心地往里填着,不由恼怒地低吼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安然满嘴的点心塞着,只嗯嗯啊啊,含糊不清地说道:“娘,我在外头忙了一天,才回来肚子饿了,能不吃吗?” 王氏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道:“今儿太太房里的人来了,要接了你回去。你也大了,在太太面前好好地侍奉着,保不准太太高兴了,还能给你找门好婆家呢。如今你这个样子,天黑透了才从外头回来,陈妈妈若是回去和太太一学,还能有你的好?” 安然知道王氏也是为自己着急,不忍心去呛她,由着她骂了一阵子,自己自顾着填饱了肚子。 王氏骂够了,气累了,撂下一句:“明日就回府里,我先跟你说下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可不能给我丢脸!”就把安然打发出去了。 安然心情沉重地回到自己的屋里,点了一支小蜡,月朵端来洗漱的水,想要服侍着她洗了。她也没心情,把她撵走了,自己就着大铜盆,胡乱地摸了几把。擦干了,抱着腿坐在床上,默默地想着心事。 多少年没回那个地方了,若不是王氏提起,她几乎就要忘了那个高门大院。本来对那个地方也是只有一星半点的记忆。最放不下的,还是这个和王氏共同住了十年的简陋小院。 如今要回到那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她心里还真有点发怵!不知道太太让她回去有什么目的,是不是真的要给她找个婆家?她还小,还有好多的事儿都没做完,不想由着人家把她嫁了。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劳累了一天的安然,蜷缩在床的角落里,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然只觉屋内漆黑一片,浑身发冷,就摸索着去够床上的夹被。哪知道却摸到一只大手,吓得她想要叫出来,却被那只手牢牢地捂住了嘴。 只听那手的主人低声道:“别怕,是我。”她听出来,这是展尘的声音。 展尘慢慢地放开了捂着她的手,靠着安然坐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安然见他一言不发,压低声音问道:“这么晚了,你跑我屋里作甚么?” 屋内一片沉寂,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安然耐不住了,刚要再问,就听展尘压抑着的声儿问道:“明日你真的要回兵部尚书府了吗?” 原来他问的是这个,看来这世上还是有关心自己的人啊。安然心里淌过一股暖流,头缓缓地靠向他的肩膀,呓语般地说道:“不回去能行吗?先就过不了我娘那关。怎么,你舍不得我走吗?” 带着玩笑意味的话,在展尘心里却像一颗钉子般,扎的他的心生疼。他伸出一只健壮的臂膀,轻轻搂过安然的肩,两个人依偎在了一起。 安然没有拒绝他的怀抱。平日里,忙着做生意赚银子,从没好好地享受过这样的温暖,安然有些贪婪地靠在他的怀里。 第四十一章 话别 安然和展尘两个依偎着坐了很久,屋内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超多好看小说]漆黑的夜,似乎越发的静谧了,好像不愿打破这美好的时刻。 良久,夜空里传来一声似叹非叹的问话:“你真的要走吗?” 安然听得出来这是展尘的声音,不由讥诮地翘起了嘴角,自嘲地笑道:“不走行吗?” 展尘听了也是无言地一笑,是啊,这能由着安然吗?她毕竟是兵部尚书的女儿,即使庶出,也没理由住在外头一辈子,长大了,终归还得回去。这个年代,恐怕还没有女子能够脱离自己的父母的吧? 想通了这一点,展尘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拥了拥安然娇柔的身躯,两个心知肚明的人,只能无言地给予对方最后的温暖。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闻得远远地,传来一声雄鸡的啼叫声,接着,此起彼伏的鸡叫声不绝于耳。安然抬眼看了一眼窗外,一轮新月正慵懒地挂在院墙外头。 安然睁开水雾一般的眼睛,推了推展尘,笑问:“睡着了吗?”夜色里,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安然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回到那府里,以后可就出不来了。店里的事儿才刚上手,以后就交给你了。若是人手不够用的,明日我就和抱香说说,让他男人也到店里帮着。” 说完,依然不见展尘出声,安然耐不住性子,刚要再去推推他,就听“扑哧”一声,展尘笑道:“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财迷心窍呢,临走了,也念念不忘你的小店。放心吧,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别弄得那么伤感好不好?你的店就交给我了。” 虽然他答应了替安然打理着小店,可是听着他满不在乎的声音,安然还是恼怒了:什么生离死别,不要伤感?难道他自己不是这样的吗?那他为什么半夜三更的翻窗户进来,就为了说这些话来气她的吗? 满肚子怒气的安然,不由把身子往里挪了挪。展尘似乎感受得到她的怒气一般,自个儿往前又凑了凑,揽过她的肩,低笑道:“别担心,要是想见我,我随时都能到那儿。” 安然好奇地问他:“你怎么能见到我?兵部尚书府可不是我这荒郊小院,由着你来去自如!” “怎么?不相信我的身手吗?”展尘戏谑着说道:“兵部尚书府算什么?就连皇宫大院都难不倒我呢!” 安然眨眨眼,更加好奇了:“难道你进过皇宫?” “没有,”展尘咳嗽了一声,掩饰住了他的失言,“我只是说我的身手好,就连皇宫那样的地方我都能进得去。” 安然好笑地嘟囔了一句:“我还以为什么地方都难不住你呢?” 夜很深了,那轮晕黄的新月也已经落下去了,天空中只有几粒调皮的星子,在那儿眨着眼,似乎再和人们逗着乐子。 安然伸出自己柔弱无骨的素手,在面前晃了晃,结果自己的双眼什么都看不见,真的是漆黑一片呢。展尘在暗中一把捉住她的手,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低沉地问道:“你张牙舞爪的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想试试这夜色到底有多黑!”安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由他握着,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暖。 天色越来越黑,好似泼了一大团浓浓的墨汁,安然知道天快亮了,这只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罢了,就像此刻的他们,不过是最后的一次相拥罢了。 安然又推了推展尘:“谢谢你,陪我一夜。天快亮了,你该走了。”强忍着鼻头的酸涩,安然没让自己的泪掉下来,继续说道:“明日你也不要出来送我,省得那起子小人见了,又要在背地里嚼舌头。” “知道,”展尘了然地说道。拥住安然的身子,展尘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似乎要把安然嵌在他的怀里。安然被他搂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可她宁愿就这么被他搂着窒息过去,也不想回那个心里厌烦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地方。 若不是为了她的娘亲王氏,打死她,她都不会回去的。哪怕一辈子不嫁,哪怕一个人孤独终生,她也不想见到太太许氏她们那些丑陋的嘴脸! 可是,现在她没有办法,在王氏的眼里,她是罗家的女儿,婚姻大事,要由太太说了算,即使是个庶出的女儿,若是把太太伺候好了,说不定也能嫁个好人家。 每每看到王氏那张经了岁月的侵袭、依然含着希望的脸,安然心里就抑制不住地划过一丝哀伤,为了王氏,也为了这个时代的女子! 展尘终于站起身来,紧握着安然的手,也松开了,就在安然闭了眼,不想看到他转身的背影时,只觉男子浓重的气息,突然拂面而来,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额头上却传来一股温热的感觉,原来展尘亲吻了她。 黑夜中,虽然看不清自己的脸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可是安然却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成了一片。伸手轻轻地抚触上那个地方,心里带了一股温馨和甜蜜。 耳边传来展尘低低的耳语声:“我会经常去看你的,在那里等着我!”还没由得安然说什么,展尘就恋恋不舍地从她身边抬起身子,决绝地转身,从窗户中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没入到那黎明前的夜色中了。 安然蜷在床的角落里,闭了眼睛,细细地品味展尘留下的痕迹,空气中似乎还留有他身上的气息。难道这就是爱情吗?安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幸运的,能够在及笄之前遇到一个喜欢自己的男子。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爱情能够维系多久,若是此后太太给她找了一门亲事怎么办?展尘还能有法子娶自己吗? 恍恍惚惚,朦朦胧胧中,安然沉沉地睡去了。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望了望窗外,安然懒懒地躺在床上,今天就要和这个住了十年的小院作别了,回到那个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的地方。这一去,不知道何年才能回来?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 正在沉思默默之时,就听门外传来轻叩门扉的声音,一个细弱的女子之声传来:“三姑娘,醒了吗?太太那里来人了。” 安然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下床靸了鞋子,打开了门,果然是月朵候在门外。 第四十二章 回府 月朵手里端了一个大铜盆,见安然打开了门,脸上满是惊喜:“三姑娘,您醒了?太太那里已经来人了,候着姑娘呢。姑娘快些梳洗了,就该过去了呢。” 安然嘀咕了一句:“好长的腿子,倒像急着投胎似的。”一边就接过月朵手中的盆放在盆架上,扯过架子上搭着的一条白毛巾,在脸上蹭了两把。 坐在床前,安然从小柜里摸出一个玻璃瓶儿,用指甲挑了一点香脂膏子,在脸上点了几下,细细地匀开了。这才让月朵拿了木头梳子,梳自己那头雅青浓密的长发。 月朵小心地问着:“三姑娘,今儿想怎么梳?”安然对着昏黄的铜镜撇了撇嘴,答道:“越简单越好,就扎个鬏儿吧。” “那怎么成?今儿还要赶去见太太呢。”月朵有些着急地说道,她想不明白,别的姑娘家只知道把自己打扮得越漂亮越好,怎么自家姑娘是怎么丑怎么好呢? 安然在镜中望着她嘟哝起来的嘴,不由笑了:“你急个什么劲儿?就按照我说的做。” 月朵无法,只好给她扎了个鬏,想要把那支累丝金凤的钗子给她簪上,却一把又被安然攥住了,从里面挑了一朵粉色的绒花带了。月朵像是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慢慢地收起了首饰匣子。 安然抿嘴儿一笑,也不理她,对着镜子照了照,一个满脸俗气的小姑娘的脸映衬出来,她满意地摸了摸头,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转身出去,到王氏屋里,去见昨日来到那个陈妈妈。 为了不让王氏再生气,安然这次可是有模有样地给陈妈妈问了个好。陈妈妈正拈了一块菊花糕吃着,这还是安然央求抱香做的呢,平日里可是她的最爱。见陈妈妈左一块右一块地,只管往嘴里塞着,她心疼得都快抽过去了。 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肚子,安然毫不客气地也捏了一块,丢进嘴里,转了两下,就咽进肚里。看得陈妈妈的眼睛是一眨不眨。安然心里暗喜:“这才在哪儿呀,以后你看不惯的事儿还多着呢。” 安然又吃了几块,就起身摸着肚皮问道:“陈妈妈,我们几时动身啊?”陈妈妈见安然一幅饕餮的样子,吃光了盘子里还剩的几块点心,心里暗暗耻笑,又见安然像个乡下村姑的模样,也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站起身子,一边往外走着,一边对王氏说道:“姨奶奶,我们这就走吧,太太今儿特意抽了空儿,在府里等着三姑娘呢。” 王氏忙应了一声,让月朵和李叔把仅有的一些家伙什儿往马车里搬去。[] 安然回到自己的屋里,双手捧了那个小小的首饰匣子,这还是她去年用卖花赚来的银子,在城里的一家古董铺子里给自己买的呢。当时一看到这个造型新奇的玩意儿,心里就喜欢上了,不过她也没有什么首饰可装的。 平日在家不是栽花就是掐花的,也不乐意戴这个。出门时,一般都是男装,所以,尽管这几年,自己手里有些银子,也从来都不给自己买这些小东西。 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里面只有一只累丝金凤的钗子,和五岁那年,那个叫承玺的男孩,送给自己的古朴的木质项链。算起来,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没好好打扮自己呢。 合上了这个小匣子,安然把它装进宽大的袖筒里,就跟着王氏上了马车。门外一共停着三辆马车,陈妈妈自坐了一辆,王氏和安然坐了中间的那辆。月朵和奶娘抱了包裹,坐在后头那一辆上。抱香已是有了家室的人,王氏就让她留在了婆家。 李叔站在门边,半佝偻着身子,恋恋不舍地对着安然她们招手。安然眼里涌满了泪,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 十年了,这个小院子有自己欢快的童年,有自己一天一天积攒下来的财富。如今,却要和它别过了,这一别,还不知道何时能在来这儿,怎能不令人神伤? 安然掀起帘子,出神地望着这个越来越远的小院。在李叔的身后,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依然是一身玄色,略有些凌乱的墨发,在朝阳中闪着五彩的光芒。 安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人,只见那人唇边挂了一抹笑,用手比划了一下,安然笑了,她知道,那是他和她之间的秘密。 王氏见她一个劲儿趴在窗口上往外看,不由一把把帘子放下,生气地说道:“一点儿样子都没有,要是让陈妈妈看到了,还不定说你什么呢。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能和那样不知底细的男子眉来眼去的?” 安然知道王氏气急了,口不择言,也不愿去和她理论,毕竟她是自己的娘,是自己这十年来唯一的依靠。况且,她也是为了自己好,自己有什么资格,非要她和自己的想法一致呢?何况,在王氏的眼里,自己真的是那个不修边幅的女孩。 马车辚辚地往前驶着,一如十年前的那个旭日东升的早晨。只是十年前,自己却是昏迷不醒地被赶出来的。如今,不管太太出自什么心思,自己也都是被接回去的。真是物是人非,短短而又漫长的十年啊! 行了约莫两个时辰,终于来到那座两旁各卧着一个石狮子,朱红大门的府第。安然悄悄地掀开帘子,从缝隙里看去,果然轩伟不凡,不愧是兵部尚书的府第。可是马车却没在这个大门口停下,而是继续往前驶去,走了约有几米,就见一个供下人出入的小角门,正半开着。陈妈妈已经下了车,候在安然娘俩的马车外,说了声:“姨奶奶,三姑娘,到了。” 安然讥笑地翘起了嘴角,这就是太太心心念念想着自己的结果吗?王氏和自己在太太眼里,依然是一个下人啊。 既来之则安之吧,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们一来,太太就给了个下马威。想必以后这深宅大院里有的好看的了。只是自己可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安然了,既然你们来招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安然紧紧地抿着唇,和王氏慢慢地下了车。陈妈妈领着一众人,提着大包小裹的,悄悄地往后院里行去。 走到半路上,王氏小心地站住了,向陈妈妈陪了一个笑道:“我们很该先去见见太太的。” 陈妈妈满是老褶子的脸笑了笑,使得她的小鼻子、小眼睛更往一块儿凑去,“姨奶奶是个懂事的,是该见见太太呢。” 转头吩咐一边的两个小丫头子:“你们把姨奶奶的包裹,还放到以前住过的那个小院里,带着三姑娘的奶娘和丫头,先去收拾着。” 说罢,就带了安然母女两个往太太屋里去了。 第四十三章 威严 陈妈妈领着安然母女两个来到太太住的清梦园里,穿花度柳的沿着抄手游廊走去,老远的就见一个垂花门,上书三个烫金的大字“清梦园”,陈妈妈遥遥用手一指:“那就是太太的住处了,想必十年了,姨奶奶也忘了吧?” 安然正好在她侧后,就见她那张风干了的核桃般的老脸上,满是讥讽,心里不由暗笑:“老仆妇,别高兴得太早了呢。” 当下也不言语,只装作好奇的样子,东瞧瞧西看看,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院子。 过了垂花门,就是一个大大的庭院,几个丫头正低着头,洒扫庭除。湘帘半卷的门口还站了两个穿红着绿的丫头。安然心想:“这就是太太的正房了。” 陈妈妈回头对着王氏一笑,道:“姨奶奶和三姑娘先在这儿等会儿,待老身就去通禀一声。这个时候,太太怕是正在听府里管事的媳妇子们回话呢。” 撂下这句话,她就扭动着水桶般粗壮的腰身进去了。安然母女站在门口只好等着了。 王氏手里拿着帕子,毕恭毕敬地站在那儿,腰身挺得笔直。安然斜着眼看了她的母亲一眼,怎么越来越胆小了呢?是不是这十年让她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使得她不得不低头了? 想想王氏这十年来,早已经向太太许氏屈服了,安然心里就是一阵难过,这就是人的一辈子吗?头十年,也许王氏还有接近罗老爷的机会。[.超多好看小说]十年后,面对这样一个面容已经渐渐老去的妇人,罗老爷见惯美人的男人,怎么会心动? 太太可能已经虑到这些了,所以才放心地连王氏一起接了回来。 安然站了半天,已经是腰酸背痛了。再看王氏时,依然站得笔挺,目不斜视。安然不由暗自佩服她的这份耐力,嘴角苦笑了一下,弯腰活动了一下身子,脚尖忽然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子,低头看时,却是一块有棱有角的小石子。 安然气得小声骂道:“连你也来欺负我,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说完,一脚把那小石子踢了出去,就听“哎呦”一声痛乎。 安然和王氏都抬眼望去,却见一个一身葱黄湘裙,淡粉比甲的娇俏人儿,正一手捂了额头,一手执了一把团扇,气哼哼地往院里走来。 安然不知道这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是谁,不过能够直接到太太的屋里来,想必肯定是府里的哪位小姐了。原来自己的脚真神奇啊,竟然一脚就踢中了兵部尚书府的小姐。 正在得意间,就见王氏一脸冷森地看过来,安然忙低下了头,装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那女子捂着头,进了太太屋里。不一会儿,就见陈妈妈冷着一张老脸,阴沉沉地说道:“太太让姨奶奶和三姑娘进去呢。” 王氏看着那张阴沉的老脸,吓得一哆嗦,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帕子,回头狠狠瞪了安然一眼,才跟在陈妈妈身后进去了。安然亦步亦趋地,低头也跟着进去了。 太太许氏正坐在一张楠木圈椅里,面前摊着一个泛黄的本子,像是个账本。旁边雁翅般侍立着几位有头脸的媳妇子。屋里静悄悄地,只有刚才那个捂着脑袋的女子,正满面是泪的靠在她面前。安然看出来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怕是太太的二女儿了。 就听陈妈妈上前轻声回道:“太太,王姨奶奶和三姑娘来了。” “嗯”,一声阴寒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安然心里打了一个颤,王氏则低眉顺眼地上前,给许氏行了一个礼。 见安然还矗在那儿不动,王氏忙拉了她的袖子,低声道:“快见过太太。” 安然这才有样学样地也给许氏福了福身子。只见许氏上下仔细地打量着安然和王氏,半天才沉沉一笑:“十年不见,这孩子长大是长大了,只是怎么越发不懂规矩了?想必这十年,你在那荒郊野外的,也顾不上教导孩子了吧?” 说完这些,就听许氏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王氏低着头,也看不出脸上的表情,任由许氏奚落着。 许氏笑了一阵子,王氏才回声道:“安然自小跟我在那个地方,也不接触别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还望太太多加教诲!” “说得在理。”许氏翘起了一根兰花指,指了指安然道:“近前些,让我看看。” 安然不知道许氏葫芦里装着什么药,迟疑着站在那儿。王氏忙推了她一把,安然这才跌跌撞撞地来到许氏面前,低了头,两手放在面前绞着。 “抬起头来。”许氏威严的声音传来,安然只好抬头对视了她一眼,忙又低了下去。许氏笑了,“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要不然也不会拿石子踢你姐姐了。” 一提到这个,那个已经不做声的二小姐忙又捂着脑袋,叫唤起来。许氏拍了拍她的手,道:“没什么,许是你妹妹踢着玩的。你想想,她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除了那些,还会什么啊?” 二小姐这才捂着脑袋不吱声了。许氏起身来到安然面前,伸了一指,把安然的头抬起来,喝道:“让你抬头,你尽管低着作甚么?难道我是老虎吃了你不成?” 安然在她的用力下,有些吃痛,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抬起头来,任由许氏看了个够。半天,许氏才坐了回去,和她女儿对视了一眼,道:“不愧是王姨娘生的女儿,这鼻子这眼睛,哪儿都像呢,倒是个美人坯子。” 二小姐接着说道:“只是那个样子不像个大家闺秀,见不得人的。” 太太又琢磨了一番,才道:“好在还小,等明年及笄了,就好了。我就不信,这一年我教不好她。” 安然不知道她们母女在那嘀咕什么,为什么要教她,只是看着那母女两个得意忘形的模样,她就知道定不是好话。所以,站在那儿,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看上去,真的像一个痴傻的人。 许氏和二小姐说够了话,这才摆手对王氏道:“你先下去吧,以后你的女儿就待在我身边了。” 王氏有些担心,又有一种得偿夙愿地看了安然一眼,低声嘱咐道:“安然,太太能教导你,这是天大的恩典,还不赶紧谢过太太?” 安然心里哀嚎了不知道多少遍,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从了王氏的意,敛眉低头给许氏蹲身行了礼,算是谢过了。 王氏也规规矩矩地行过礼,正打算退出去,就听许氏说道:“三姑娘有名儿,是随着姐姐们起的,就是罗从缃。你以后要么称呼三姑娘,要么叫声小姐,总之,不能再一口一个‘安然’了。” 安然听着这一番话,这不是要把王氏和自己隔开来吗?原来太太接了她们母女回来,做的是这样的打算啊。只是她也太小看了自己了,以后可得展现出一些损招给她瞧瞧呢。 王氏眼圈儿红了红,恋恋不舍地看了安然一眼,就默默地退下去了。这里,许氏和二小姐把安然嘲笑了个够。 第四十四章 打压 安然看着许氏母女那副丑恶的嘴脸,心里不知道诅咒她们多少次,可是为了在府里生存下去,安然还是抿起了嘴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任由那母女两个把自己上下像是看穿了一般。(.好看的小说) 在许氏眼里,安然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孩子,虽然相貌长得也错,但是通身的气派,庸俗的很,压根儿就没法和自己的女儿相比。 再加上那三姑娘一幅畏首畏尾的样子,从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这样的人,最好控制了,看来自己的想法成功了一半,女儿总算是跳出了火坑,不用嫁那个半死不活的人了,纵然他是个皇子,也是个不得势的皇子。 皇后是自己的亲表姐,想要让女儿嫁得好,完全不是难事。所以,她思量透了,面上就带了一丝阴冷的笑,看安然的目光,也是阴狠恶毒的。安然在她目光的注视下,不得不低了头。 许氏满意地招手叫过陈妈妈,“三姑娘从今儿起就交给你了,你在半月之内要教会她各种规矩。下个月就是老太太的七十大寿,到时候,宫里也会有人来,我要看到一个三姑娘成为一个大家闺秀。” “是,老奴一定把三姑娘教好,太太您就放心吧!”陈妈妈小鼻子小眼睛的凑在了一起,眉开眼笑地应承下来。 见安然还矗在一边,陈妈妈喊道:“三姑娘这就跟了老奴去吧。”安然诺诺地答应一声,就要走。陈妈妈冷了脸,“三姑娘,您还没和太太行礼,怎么就这样走了?” 安然只好回身,给太太福了一福。许氏厌恶地挥了挥手,“下去吧,好好跟着陈妈妈学规矩,若是半月后还学不好,我是不会轻饶你的!” 撂下这句狠话,也不看安然,陈妈妈带了安然就下去了。也不知道陈妈妈要把自己带到哪儿去,反正不是回王氏住的院子。安然跟在她后面,看着她蹒蹒跚跚前行的背影,安然心里生出了一股仇恨:“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竟敢对我这样,等我有了机会可不能让你好过!” 陈妈妈把安然领到一个独门小院里,指着一间门板破旧的房子,道:“这就是你这半个月住的地方。刚才你也听太太说了,若是这半个月学不好,可就对你不客气了呢!” 安然相了相那扇稍一使力就会倒下的门板,苦着脸问道:“我就住这儿呀?” “怎么?”陈妈妈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不住这儿住哪儿?你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 安然也不理会,自个儿推了推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走了进去。(.)就见当屋里摆着一张破木桌,靠墙支着一张小床,上面垂着泛黄的帐子。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住了,这个屋子一股霉味呛鼻,墙角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陈妈妈从院子的角落里寻出一把笤帚,往安然怀里一送:“别傻站在那儿,赶紧打扫干净了,晚上好住。” 见安然眼睛直直地望着屋内,陈妈妈推了她一把,“还不快着些,莫不成你还想让我动手不成?告诉你,从今儿起,我就是你的教引嬷嬷,若是你有一丝儿的不是,我就去回了太太,看她怎么整治你?” 连动手带恐吓,总算是让安然不情不愿地打扫起房子了。安然可是个灵巧的,“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她还是参详透了的,再说,这打扫房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人家古代的大小姐可不做这个罢了。 安然细细地打扫好了自己住的房子,毕竟这些日子要住在这个地方。陈妈妈就住在隔壁房间里,安然浑身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才算是收拾妥帖了。 拿了沾满蜘蛛网的笤帚,安然去见陈妈妈,只见她正坐在一张楠木交椅上,一脸悠闲自得地端着一盏茶,嘴角溢出一丝微笑,轻轻地用碗盖拨了拨浮叶,小小地呷了一口。 安然心里那个气啊,原来这老巫婆住的条件比自己这个尚书小姐都好,看看人家那一张雕花的古色古香的檀香木的床,上面垂着一床银红秀百草的软纱帐,这么老了,住的房子却像是个少女的闺阁。 看来太太许氏的心不是一般的狠啊,连自己的陪房都住这么好的屋子,自己一个庶出的姑娘,住的还不如下人! 哎,王氏还异想天开地以为,把许氏伺候好了,说不定就能给自己找个好婆家呢。如今看来,任是自己娘儿们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做到的。 不过陈妈妈的门明明是敞开的,安然也站在这儿有一会儿了,可是陈妈妈依然当做看不见般,自顾自己喝茶。安然心里就开始打鼓了:莫不是陈妈妈有意考验自己的? 想及此,安然嘴角微微上扬,含着笑,毕恭毕敬地敲了敲陈妈妈的门,待到她“嗯”了一声,安然才说道:“妈妈,我已经打扫好房子了,您看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陈妈妈耷拉的眼皮抬起来,看了看安然,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碗,站起身子,径自经过站在门边的安然,昂头走了出去,来到安然的房间。 安然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就见陈妈妈从怀里掏出一方洁净的帕子,轻轻地在那张破旧的桌子上拭了拭,安然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结果。 幸好那张桌子安然擦了几遍,否则又让这个老巫婆捉住把柄了。 陈妈妈鼻子冷哼了一声,转过身来,一双凌厉的小眼睛紧盯了安然一眼,方阴沉沉地说道:“打扫得也还罢了,今儿这是第一关。明日就开始跟着我学规矩。” 安然总算过了这一关,心里不由长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陈妈妈那刻板尖酸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明儿卯初时牌,就到我屋外候着我起来。学着给我洗漱、收拾床铺。” 安然万不料要那么早起来,而且还要服侍她一个下人,心里顿时忿忿不平起来。可是这事儿摆明着是太太想料理自己的,府里的人,谁会越过太太来管这些杂事呢?自己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庶女,还是一个极不受待见的,想来以后有自己受得了。 安然想必,面上却还得低眉顺眼地应着,好在这样的日子只有半个月,希望以后会好过些。 第四十五章 规矩 第二日,雄鸡才唱响三遍的时候,安然就翻身坐了起来。揉了揉发酸的双眼,安然起身靸了鞋。这个年代也没个闹钟,安然一夜也没敢睡踏实,耳中时刻听着外头的鸡叫声。 望着外头漆黑一片的夜空,安然也不敢再回床上睡了,生怕自己睡过了头,惹得那个老巫婆告诉太太,让自己和王氏不好过。 披了外衣,安然走到门后摸出一个小铜盆,走到小院里打来一盆冰凉沁骨的冷水,回到屋里,沾湿了白手巾,往脸上擦去。 一阵凉意传来,安然清醒了不少,又洗了几把,回身从床头的一个小包裹里取出一个小瓷瓶,这还是住在郊外的时候,自己到城里买的。拧开盖子,用指甲从里面挑出一点雪白的膏子,在手心里搓匀了,往脸上抹去。 这么冷的天,若是不好好保养着,自己的手脸很快就皴裂了,这岂不合了许氏的心意?自己偏偏要这张小脸细腻白嫩点,气死那个老妖婆! 想到许氏阴毒凶狠的脸,安然嘴角扬了起来。扣好衣服上的纽子,安然推门出去,来到陈妈妈的房外候着,省得到时候她又挑刺儿。 刚来到她的门外,还没站定,就听得门内传来一阵打鼾声,就像是一头睡着的猪。安然强忍着笑,用手捂了嘴,转过身去。(.无弹窗广告)原来这陈妈妈表面上一副中规中矩的模样,太太还特意委派了她教导几位姑娘,看来这睡相也不过如此啊。 东方露出鱼肚白时,陈妈妈还没有醒来。安然站在门外,吹着凉飕飕的朔风,可是有些受不得了。听着门内依然呼噜响亮,安然耐不住了:凭什么让我起那么早,你却怡然自得地睡得这么香! 愤愤地想着,安然搓了搓手,轻轻地在门板上敲起来,没有声音,想是陈妈妈睡得太死了。于是安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敲得门板子梆梆作响,这次,陈妈妈即使睡死过去,也该听见了。 果然,就听里头一阵窸窣的声响,一个苍老尖刻的声音问道:“是谁?”安然装作一副小心的样子,毕恭毕敬地回道:“陈妈妈,是我,您昨儿不是说卯初时分让我在门外候着的吗?如今天已大亮,过了卯初了。” 陈妈妈极不自然地应了一声,可能是她觉得自己睡过头有些不好意思了吧,就听里面一阵动静,陈妈妈扣着偏襟小袄上的扣子,“哐啷”一声开了门,就见安然一脸甜笑地望着自己。 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招呼过了。侧身往门边一站,安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头进了屋,来到床前。麻利地撩起帐子,用铜钩子挂好,又把被子平展展地铺开,叠好,收拾了一番。就逼着手来到陈妈妈面前,低声回道:“妈妈,都收拾好了。” 陈妈妈眼风一扫,看她收拾得倒还利索,也就不再说什么,坐在桌边等着安然打洗脸水。 安然小心翼翼地从外头井里压了水,回屋从茶吊子里倾出一些热水兑了,亲自用手试了试水温,安然才从门后角落的盆架子上,拿下一条洁白的手巾,沾湿透了,轻柔地擦着陈妈妈一张干涸的老脸。 擦完脸后,又递了桌上的青盐给她擦牙,看着她擦完了,端来一杯兑好的温水让她漱口。搁了杯子,又拿来痰盂给她接着。 安然这一系列动作娴熟快速,估计是把陈妈妈伺候得太舒服了。只见她仰着脸,让安然拿了一把木梳,梳着半苍了的发。 脸上虽然还是刻板得一丝表情也无,但那话语里就温和了许多,“你倒是个伶俐的丫头,论模样,也是个好的,要是打扮打扮,比太太的大姑娘和二姑娘也不差到哪儿,只可惜了没托生在太太肚里。” 安然听她这话,倒也没什么恶意,于是陪着小心笑道:“妈妈说的何尝不是呢,只是这样的事儿,又怎能是我决定的了的?” 安然梳通了她的头发,给她挽了一个涡旋的髻,又问她:“妈妈戴哪样首饰好?” 陈妈妈低头瞄了瞄首饰匣子里的簪子,挑了一根碧绿的玉簪递给安然,“人老了,不耐烦戴那些花花绿绿的了。”安然替她簪上,她在小铜镜里转着头端详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站起身来,似乎对安然没了那么多的敌意,眼光也柔和了许多。安然心里叹了一口气:“幸亏自己伺候得她周到,不知道半月后,她能不能在太太面前替自己多多美言几句呢。” 就听陈妈妈又说道:“一会儿就有小丫头送来饭菜,吃过之后,我就教你我们府里的规矩,以及皇宫里的礼仪。” 安然不由忐忑地问道:“妈妈,我为什么还要学宫里的礼仪呢?难道我还要进宫?” 陈妈妈脸上浮现出一丝怜悯的笑,第一次对安然那么有耐心地说道:“是啊,你要进宫呢,只是这都是太太安排的。对你来说,许是一件幸事呢。若不是出了那样的事儿,就凭你,怎么也进不了宫的!” 安然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想要从她嘴里多套些话来,“妈妈,宫里是不是比我们府里还好?” 陈妈妈脸上似乎怜悯,又有些讥讽,笑道:“宫里当然好了,你从小儿就跟着姨奶奶住在郊外的别院,哪曾见过那般辉煌?我们府里的大姑娘,可不就是嫁进了宫里,成了安富尊荣的太子妃!” 安然这才知道许氏嚣张跋扈的源头了,人家不仅娘家势力不一般,如今女儿更是成了太子妃。这份荣耀,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能得到?所以,许氏敢在府里如此,人家是有资本的! 安然认命地叹了一口气,低了头不吱声。陈妈妈只当她是羡慕极了,也就得意地一笑,好像那太子妃就是她的女儿一样。 小丫头坠儿提了一个食盒,摇摇晃晃地刚从月洞门走了进来,就挨了陈妈妈一顿好骂:“你个小蹄子儿,走路连个样儿都没有,提个食盒能把你累成这样?” 坠儿吓得吐了吐舌头,赶紧把食盒打开,把饭菜一样一样拣出来,摆在桌上。陈妈妈先坐了,见安然依然立在一边,就道:“你也坐吧。” 安然暗自缩了缩饥肠辘辘的肚子,陪着笑道:“妈妈先用吧,我只在一边伺候着,等妈妈用完了我再用。” 陈妈妈用筷子点了点桌面,“嗯,倒是个晓事的。不过我可没那么多的功夫等你,你还是也坐了,和我一起用吧。” 坠儿在一边看着这一对身份颠倒过来的主仆,一声儿都不敢吱,只等着安然她们用完了饭,才收拾了食盒,轻轻地离开了。 第四十六章 奉承 用完了早饭,陈妈妈开始手把手地教安然规矩了,先是大概地讲了一遍女子应有的行礼方式,先是把手放在左侧,两手相交,微微下蹲,这个下蹲的姿势一定还要优雅好看,不能像个狼抗的蠢笨之物。[.超多好看小说] 安然听得懵懵懂懂的,陈妈妈望着她一脸迷糊相,不由叹了一声:“姨奶奶外面上瞧着也是一个精明的人,怎么对自家女儿就这么不上心,这几年在郊外,闲来无事,竟不教你姑娘家应有的规矩吗?” 安然听得出来她口中的抱怨,也不敢和她辩解,自己成天在外头风里来雨里去的,忙于种花卖花,养活一大家子,哪有那个功夫呀?再说了,王氏可不知道日后自己和女儿还能回府里呢,成日里也没个心思,在女儿身上花这些功夫。 想归想,安然却还是陪着小心笑道:“妈妈也是知道的,我娘出身于商户之家,哪见过这大家子的规矩。再个,就是我在外头长大,不像府里的姑娘们,见多识广的,还能跟着太太到别的府里看看。我能见了什么世面呢!” 安然一番自谦的话,让陈妈妈听来格外的受用,一张干涸的老脸,就像秋日的菊花般舒展了开了,说道:“三姑娘说得也在理,这么些年,你没在太太跟前,真是可惜儿了的。就连四姑娘,整日里在太太跟前伺候着,出落地也像是个嫡出的姑娘呢,听说过些日子,还要进宫里呢,人家还小你半岁,那规矩,就是宫里的教养嬷嬷见了,都夸呢。” 安然心里鄙夷地想道:这些姑娘们整日里闲的没事,不学这折磨人的规矩还能干什么?有几个能像自己那样,抛头露面,为了一家人的生计,苦苦支撑着?哼,这样巧便的话,谁不会说! 想必,安然装作一副羡慕的样子,“就连四妹妹会的都比我多,我可该怎么办呢?” 陈妈妈一大早被安然伺候奉承地浑身舒坦,对安然也耐心了不少,不再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了,笑了笑,才道:“你也不用着急,这规矩也是人学出来的,你的资质也不差,哪有学不会的!” 安然心想早上下的功夫真是没有白费,这个老妈妈总算是对自己没有那么多的成见了。只是自己站了这么半天,腿都软了。为了快点结束这样的日子,却还得装作甘之如饴地笑着:“那就劳烦妈妈细细地教我吧,我一定不会负妈妈所望的!” 陈妈妈似乎被安然装出来的诚心诚意打动了,一个上午,都在那儿一板一眼地教着安然。(.)安然纤细的小腰早就站得快要断了,为了不让陈妈妈在太太面前说出一个“不”字来,她还是硬挺着,支撑到了午饭的时候。 坠儿依然提了那个食盒,只是走到月洞门前的时候,她的腰板明显地挺直了,想是怕陈妈妈再骂她吧。 劳累了半天,安然略用了些饭,就得了陈妈妈的准许,可以到自己的屋里歇一个时辰。就连陈妈妈都受不了了,安然更是累得咬牙攒眉,在陈妈妈面前矜持着一步一步,规规矩矩地走回了自己小屋子。 关上那扇随时都可以坏了的破板门,安然连鞋子都没顾得上脱,就扑倒在床上了。这个在昨日看来还是简陋不堪的小床,今日却成了她的梦中天堂。 挣扎着踢着鞋子,翻了个身,安然就再也没了力气,躺在那儿一动也动不了。 安然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怀念郊外的小院,也不知道李叔和那个人,住在那儿还好吗?店里有人打理吗?那可是她花了一百两银子盘下来的呢。 还没想完这些,安然就已经睡了过去。天还未明就起床的她,这会子已经困得连脑子都木了,只愿天地之间,任何人都不再来打扰她,让她睡上一万年。 梦中的安然似乎回到了那个小院,依然是那个快乐的小姑娘,每日里都穿着粗布长衫,弓着腰待在花棚里,不是培育菊花,就是捡那些未开的花苞摘下来,晒干了泡茶。 那些晒干了的菊花,在阳光下发着金色的光芒,就像一个个数不清的小金元宝。安然忽然觉得自己就坐在那一堆金元宝堆里,不停地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和惬意。 正在安然一手一个元宝,笑得傻呵呵的时候,就听一个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想到什么了,怎么笑成这样?” 安然只觉得自己依然在梦里,不想醒来,于是翻了一个身,嘟哝了一声,抱着身边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继续会周公。她还以为这是她做的菊花枕头呢,闻着有一股甜香。 “傻丫头。”那声音似乎带着一丝宠溺,轻轻地把她翻转过来,拍着她道:“安然,醒醒啊。”依然不见效。 那人继续晃着,“快醒来啊,我有话要和你说。”没有看到这个可人儿一张清纯的脸上,有任何的表情。 那人无奈地摇摇头,使出绝招:“安然,店里赚了不少银子呢,我给你换成两个元宝了。”一边就从袖子里掏出两个挂满银霜的银元宝,每个都是二十两的京锭。 安然摸着滑滑重重的元宝,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想要看看这是不是真的,于是蝶翼般的眼睫毛抖动了两下,看得那人的心也跟着抖起来,自己的这一招到底管不管用啊? 正在他暗自彷徨时,却见那双水润的眼睛,慢慢地睁了开来。安然使出浑身的力气,费力地掀开了重如千斤的眼皮,模模糊糊地看着自己的面前立着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 那影子渐渐地晕了开来,一点一点清晰地呈现在安然的眼前。随着那个身影的清晰,安然的眼睛也越睁越大,终于能够清清楚楚地看清那人的面目轮廓了,原来他就是自己刚才念叨着的展尘。 安然抬起一只洁白如玉的素手,使劲地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再一次地看了个够! 走过路过的,都来看一看吧,新书求收藏,求推荐!嘻嘻。 第四十七章 欢心 却说安然发现站在床前的正是自己念叨着的展尘,不由大喜,一咕噜翻身爬了起来,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 展尘宠溺地看了看她,大手抚上了她的发际,“傻丫头,看够了没有?是不是想我了,不然怎么这么一种眼神啊?” 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气得安然伸了拳头打过去,“看把你给美的,谁想你呢?” 展尘也不介意,只是咧着嘴儿一笑。安然这才仔细打量了他,只见他穿了一套灰色的粗布长衫,外套一件青色的夹袍,头上还缠了一圈黑头巾,一幅不伦不类的样子,哪像个翩翩佳公子啊,倒像是这府里打杂的下人! 安然好笑地盯着他看,“你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大模大样地进来了,还穿成这个样子?隔壁可就住着陈妈妈呢,这几天就是她在教我规矩的。” “放心吧,她早睡过去了,听不见的。”展尘一脸笃定地说着,“我若是不扮成这个样子,你以为堂堂兵部尚书府是能来就来的?” 安然听他说着,心里也不担忧了,早就知道他的功夫高深,想来这点子事儿还难不住他。 忽然想起自己的店面来,忙拉着展尘的袖子,“我那店里的生意怎么样了?这些日子我不在,可有客人去?” “瞧瞧,”展尘拉过那张破凳子,顺势坐下来,“就知道生意,见了我的面,你就没有什么体己话要说的?” 安然白了他一眼,“谁和你有体己话说?你倒是快些说说店里的事儿吧?” 展尘从怀里掏出一锭泛着幽光的银子,往桌上一放,安然细瞧去,蜂窝状的银角,纯正的银元宝。伸手就绰了过来,放在嘴里用牙咬着。 展尘嘿嘿低笑起来,“就知道你想着银子呢,我才甘冒风险地给你送过来。如今,你眼里只剩了银子了。” 安然笑着把银子收到自己的小包裹里,才道:“你也知道,我来到这里,不比从前在外头住着自在了,身上若再没有点银子,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 展尘心疼地看了看安然的脸,果然清瘦了一些,心念一动,问道:“你在府里过得不好吗?那个太太有没有为难你呢?” “你说呢?”安然苦笑了一下,反问道。展尘点着头儿不言语,半天才道:“想必是不好过的。” 安然出了半日神,幽幽地说道:“听陈妈妈的口气,太太这次让我们回来,可能是要把我送到宫里去呢。” 展尘眉间霍地一跳,眼里泛着一股幽光:“怕是因为二姑娘的事吧?” 安然无语地低了头,两手捏着衣角,不停地揉搓着,呐呐道:“反正有好事儿不会轮到我的。” 展尘了然地一笑,握了握安然的手:“不要怕,一切有我呢。(.好看的小说)”安然失神地望着这张熟悉的脸,不知道该不该信他的话。却见他一个旋身,就到了院子里,回头招手对着安然笑了笑,腰身一拧,就从墙头处消失了。安然想着,墙外,也许就是外面的世界了。 半个月在安然盼星星盼月亮般殷切的心情中,终于过完了。拜自己的辛苦劳作,陈妈妈终是没挑出什么刺儿,对安然的规矩看上去还挺满意。 这一日,用过午饭,陈妈妈搁了筷子,任坠儿收拾了。望着安然的一双昏花了的老眼,竟然含了一丝笑,“三姑娘,这几日你的规矩学的还算是可以,人也懂事了许多。” 安然这么多天的努力,能得她这两句评价,心里不由高兴万分,强压着心头的喜悦,安然毕恭毕敬地说道:“都是妈妈的教导好,我才有这一点小成就。以后仰仗妈妈的地方还多,望妈妈不吝赐教。” 一席话,说得陈妈妈连连点头,又道:“太太每日里都要午睡一个时辰,等太太醒了,我就去回太太。” 安然心里有了数,知道陈妈妈对自己还算是满意的,也就含笑点头。 陈妈妈又道:“过两日,就是老太太的七十大寿,到时候,我们家的大姑奶奶,就是当今的太子妃,都要亲来祝贺。这个体面就大了去了。我听听太太的安排,若是你也能去开开眼,还是有好处的。” 安然听着陈妈妈的话,算是为自己打算了,忙坐着躬了躬身子,“多谢妈妈厚爱!若是真能见上那样的世面,不枉来到这人世上走了一遭。” 陈妈妈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安然一脸谦恭地跟在后头。就见陈妈妈回身道:“你先回屋里吧,趁着这个时辰歇会儿吧。” 陈妈妈难得地露了好脸,安然忙道谢不跌,回了自己的屋子。过了两天,太太就让人送了两套时兴的衣服,一套是浅绿湖蓝绸缎的,配着白色的细摺绫裙;一套是烟紫色的夹袄,内里是水红的长裙。 安然抖开了衣服仔细地看了看,都是上好的料子。想着这必是陈妈妈在太太面前说了好话的缘故,自己拿了新衣服,得到陈妈妈面前表个态,才像是诚心诚意的。 想着,安然就包了这两套衣裳,来到隔壁房间,敲了敲门,就听陈妈妈苍老的声道:“进来吧。” 安然深吸了口气,把一张嘴儿裂开了,按照陈妈妈教的,淑女应该笑不露齿,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上下四颗牙,方才迈着小碎步进去了。 陈妈妈正半倚在床上靠着,精神似乎不太好。安然一进门,就觑着眼细瞧了她的脸色,青灰中透着黄,像是病了一般。忙上前把包裹放在桌上,关切地问着:“妈妈这是怎么了?像是病了的样子?” 陈妈妈有些无力地抬了抬手,撑着自己的身子往上坐了坐,才悻悻地道:“还不是这些日子教导你,累得?” 安然听了,忙上前给陈妈妈轻轻地捏着肩,一边陪着小意儿说道:“都是我不懂什么,让妈妈费心了。您这个样子,我可怎么过意得去呢!” 陈妈妈没理会她的话,只是望了望桌上的包裹,问道:“那是什么?” 安然见问,忙过去拿来,摊在床上给陈妈妈看了。“妈妈看看,太太才打发人送来的呢,我不敢就穿,拿来先让妈妈过过目。” 陈妈妈看了看那两套衣裳,有用粗糙干枯的手摸了摸那料子,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绽开了些。“既是太太给的,你穿就是了。看样子,老太太的寿诞日,太太想让你过去呢。” 安然忙接道:“这一切都是妈妈的功劳,我先谢了妈妈,再去谢太太!” 陈妈妈只是点着头儿不说什么了,安然依旧给她捶着,她闭了眼,享受般地靠在大迎枕上。 安然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过了这一关了,虽然时刻小心着,不过这个陈妈妈倒是面上冷,心里热,对自己也还好。就不知道对太太用这套法子行不行呢? 不过太太绝对不是盏省油的灯,要是光靠先小意儿,陪笑脸,怕是王氏也能做到,又怎么会让她把自个儿母女两个都赶出去了呢! 安然不由长出了一口气,想着未来路远艰险,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第四十八章 露面 安然终于熬到了见到太太的时刻。 这一日,一大早,刚用了饭,太太就遣了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来叫陈妈妈和安然。 安然匆匆地穿了太太赏的衣裳,来到陈妈妈屋里,殷勤地打来洗脸水,服侍着她洗了那张老脸,又拿了木梳子,替她梳起头来。 收拾好了,安然和陈妈妈跟在那小丫头后面,穿堂度院地来到了那日去过的“清梦园”,太太住的地方。 丫头掀了帘子就去回禀了,一会儿就见那丫头挑了帘子,道:“太太让三姑娘和陈妈妈进去呢。” 安然这才低了头,迈着小碎步,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来到里面。 规规矩矩地太太行了礼,就听一声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儿,说道:“嗯,看起来像个样子了,陈妈妈下了不少苦心啊。坐着吧。” 太太指了指下首的一个雕花瓷墩,安然谢过之后,轻轻地走过去,斜签着身子坐了。 陈妈妈开始一长一短地和许氏说着这些日子教导安然的事儿,安然则趁空偷偷打量了许氏。 太太许氏一身银红的衫子,配着一条湘绣的蜜合色绫裙,头上戴着八宝攒珠累丝金凤钗,一双指甲才染了丹蔻的手,微微地翘着,上面戴着镶钻的金戒指。 太太的这一身衣装,在这间金碧辉煌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富贵华丽,更衬得她派头十足,满面威严。 安然心里开始泛起了嘀咕,怪不得自己的娘亲,在太太跟前一点地位都没有呢,单看人家这身打扮,就不是凡品。王氏成日里灰头土脸的,虽然年轻时长了一副好坯子,可现在已经是人老珠黄了,又没有一件好衣裳穿着,怎能比得过人家? 俗话说的好,“人靠衣裳马靠鞍”,罗老爷即使不怕太太,恐怕也不会看的上王氏了。安然不由悲嚎一声,女人真是苦啊,没个好身家,就没有地位。 太太这时眼风一扫,发现安然正呆呆地双手扶膝,低着头安安分分地听着自己和陈妈妈说话,心里不由暗笑:“真是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的,一点儿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于是喊了一声:“三姑娘。”安然马上收神回魄,恭敬地弯腰,“太太有什么吩咐?” 许氏满意地点点头,“明儿就是老太太的七十大寿,到时候,你也去,穿上我叫人送的新衣裳,去看看世面。” “是。”安然低头敛眉,一句话都不多说。许氏又和陈妈妈吩咐了几句,就见小丫头来报:“太太,四姑娘来了。” 安然来到府里这么多天,只在太太屋里见过二姑娘一面,还是因为自己踢了一块石子,踢到她的头上。 这个四姑娘看来就是小自己半岁的妹妹了,不知道长的什么样儿,倒要见识一下。 只见门帘挑处,走进一个和安然身量,年纪相仿的姑娘,迈步进了屋。 还未说话,四姑娘就梨涡带笑地紧走了几步,深深地蹲下身子,给太太行了礼,才陪笑道:“太太这一大早就和人说事呢,好歹也体谅着自己的身子骨儿。平日里,我常和姨奶奶说,太太整日里都是繁琐的事,抽不出空儿好好歇歇。这么大的府里,硬是被太太治理地井然有序。就连我们做小辈的看在眼里,都是既心疼太太,又宾服太太的本事呢。” 一席话,说得许氏眉开眼笑的,“猴儿,就知道你是个会说话的,可我爱听,一听你的话,我就忍不住地高兴!” 四姑娘趁热打铁,“太太喜欢我说话,若是太太闲了,我就来陪着太太说上一天的话,到时候太太可不要觉得我烦哦。” 撒娇装痴地说笑了一顿,太太就让四姑娘坐到安然对面了。 一边指着安然道:“她,你还没见过吧?这就是你的三姐姐,小时候得了伤寒,避到外头养病的。” 四姑娘赶忙站起来,笑道:“才刚儿和太太说话,却没注意到姐姐坐在这儿。妹妹这儿赔不是了,还望姐姐切莫责怪!” 安然也站起身子,和四姑娘厮见了,面上含着笑,“妹妹这话见外了,只因我也认不得妹妹了,才没出声,又怎能怪罪于妹妹。”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两个人各自坐了,才细细儿地互相打量。 安然心里暗道:“倒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不知道她这会子是来请安的,还是为的别的事儿?” 想到这里,就站起身来,对许氏道:“太太,若是没别的吩咐,我就该下去了。” 许氏点头道:“也罢,你跟着陈妈妈去吧,明儿自己打扮得漂亮点,老太太的七十大寿,会有不少客人要来,别太寒碜了。” “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安然就随着陈妈妈退出去了。 屋里,四姑娘笑着上前,亲自给太太倒了一杯茶,方才坐回去,笑着说道:“太太,三姐姐明儿也要和我们一起参加老太太的寿宴吗?” 许氏点点头,半天才道:“她毕竟也是我们罗家的女儿,虽然她娘有些不讨喜,可是女儿终究还是要归我教养,我可不能让外人说出什么闲话来。” 四姑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外头人知道什么?太太什么样的人,别人我不敢说知道,就论我的心,我是一百个心服口服。我和三姐姐都是姨娘养的,平日里,平日里,太太待我,和大姐姐、二姐姐分毫不差。三姐姐经过一些时间,必定也会看出太太的真心来的。” “就只有你知道我的心。”许氏有些欣慰地叹了一口气,“那三姑娘好似对我有些不满,这些日子,我让陈妈妈教她规矩,还不是为了她好?等明日,你大姐姐和太子殿下也要亲自来,若是不懂规矩,岂不让皇家的人看了笑话去?” 四姑娘听到太子,眼光霍地跳了一下,又很好地掩饰了,波澜不惊地扯了手绢抖了抖身上沾着的一根线茬,陪笑道:“太太这才是体贴我们呢。论理,太子和大姐姐那么尊贵的人儿,我们哪是想见就能见的?” 许氏自端了茶碗吃茶,微笑不语。四姑娘又陪着说了一会话,见许氏总是懒懒地,知道乏了,就知趣地告辞出去。 许氏端着茶碗的手轻轻敲着杯盖,冷哼了一声,别管你花言巧语,到时候都是我手中的棋子! 第四十九章 盛宴(一) 老太太的七十大寿终于到了,这两天,罗府里的下人忙得是人仰马翻,脚不沾地。搭了戏台子,请了京里有名的“德生班”,来为老太太贺寿。 因为太子和太子妃都要来,众人谁不想沾这个光,一睹太子和太子妃的容颜。所以,这一天来拜寿的人也格外的多,一些官员的夫人带着府里的小姐,一大早就赶来了,在挽香亭里候着。 等到安然赶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或坐或站地塞满了人。安然跟在陈妈妈后头,低着头进来了。今儿安然遵从了太太的命令,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太太赏的那身水红色的长裙,外头套了那件烟灰色的夹袄。 今儿是老太太的七十大寿,穿这套倒还相合时宜。只是头面上,安然没什么好的首饰。太太并没有赏给自己,可是今日露面总不能寒酸得什么都不戴。 安然无法,只好打开了自己珍藏着的小匣子,从里面取出了以前在城里买的一只累丝金凤钗,只梳了前面的那些头发,在后脑勺挽了一个小小的发髻,插在了上面。因着安然尚未及笄,其余的头发都任凭它垂在肩上。 陈妈妈倒是大肆地打扮了,一身宝蓝色的缎子大袄,衬着淡褐色的哆罗呢裙子,显得贵气逼人。[]头上梳了一个八宝攒珠髻,横七竖八地插了好几根簪子。 安然在后头看着,心里直嘀咕:“这罗府里的行事也实是怪异,连一个下人都比正经的姑娘穿得还要好,也太没个上下之分了。” 陈妈妈一路嘱咐了安然好些话,无非就是见了人要回行礼,少说话,要稳重。安然一一地答应了,这才来到挽香亭里。 一进屋,安然差点被那股子浓厚的脂粉气熏得头昏脑胀的。里头到处都是珠环翠绕、绫罗绸缎裹着或粗壮或纤细的身子。莺莺燕燕、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讲得煞是热闹。只有安然,一个人都不认识,只好脸上带着机械的微笑,跟着陈妈妈来到一个角落里。 陈妈妈低声跟她说道:“三姑娘,你就在这儿候着吧,等老太太来了,你好给她老人家拜寿。” 安然应了一声,低了头,双手玩弄着衣带,坐在角落里的一张交椅上。这挽香亭四周都是玻璃镶着的落地窗,安然坐在这个角落里,往外头看去一目了然。往里看去,可以尽收全景。 虽然位置不显眼,可是安然觉得很满意。于是悠闲地翘了二郎腿,端着一杯茉莉清香的茶,小口地呷着,一边暗地里打量厅里的这些所谓的上流社会的夫人、小姐们。 里头不乏姿色出众的,又加上出身于官僚之家,个个都卯足了劲头往自己的脸上和身上招呼,所以,即使再丑的人,在浓妆艳抹之下,也觉得不是那么醒目了。 倒是安然,还是素面朝天,一点儿脂粉都没施。安然坐在那儿怡然自得地观览着这京城中的贵夫人们,觉得也就那样,无非是一个头两个肩膀,并不比谁多点什么,有的也就是各自夫君的官位高低罢了。 今儿安然虽然穿着太太赏的这套衣裙,不过在这一群绫罗绸缎的人群里,并不显眼。不仔细看她的神态,还以为是哪家子带来的丫头呢。恰好她又坐在窗帘的后面,遮住了大半个身子,不细心,还真的看不清她呢。 正在安然专注地打量着这众生相儿的时候,一个面若桃花的人,也正在偷偷地望着她。这个人就是罗府里的四姑娘――罗从绢,她的母亲也是罗老爷的一个妾――张氏。 不过这妾与妾之间也有三六九等,像张氏这样的,地位要比安然的娘――王氏要高。张氏是老太太一直信任的贴身大丫头,后来觉得她一片忠心,性格儿、模样儿都是上上好的,不舍得就配了小厮,所以,就给了罗老爷做姨娘。 这样一来,有了老太太这层关系,太太许氏也不敢怎么为难她。再加上张氏一直谨守本分,从来不争风吃醋,拨弄是非。所以,遇到事儿,太太许氏也是让她三分的。 王氏就不同了,出身于商户之家,人虽然长得极美,深得罗老爷的喜爱,可是娘家地位低下,太太也就肆无忌惮,任意搓长揉扁。罗老爷又是个惧内的,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了。 母亲的地位不同,生出来的孩子地位也受影响。十年前,也是这个时候儿,安然跟在两个姐姐身后,没多久就掉进河里,差点儿把小命弄丢了,当然,睡都不知道真的安然已经死了,这个躯体里的安然是一个未来的现代人。 再看人家四姑娘罗从绢,从小儿就养在老太太身边,地位和嫡女不差什么。吃穿用度,都和大姑娘、二姑娘一个例。哪像安然,被赶到郊外,没人管没人问的。 一大早,四姑娘就起来梳洗打扮了,听说今儿能见到太子,她心里是格外地兴奋。为了怕人看出来,她面上却显得庄重老成,扶着一个小丫头,气定神闲地来到了挽香亭。 她比安然来得要早,等安然进来的时候儿,她早就看见了。后来见陈妈妈给安然安排到角落里,她嘴角不由一翘,心里暗笑:“看来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呢。” 后来见安然一直窝在那儿,也不走动,不由起了好奇心,想去看看安然到底在做什么,于是就信着步子来到安然面前。 安然眼睛正忙个不住,看了这个,又看那个,哪里会想到四姑娘这时会到她身边来?所以,罗从绢站在她面前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她都不知道。 罗从绢见她一副满脸兴奋的像是发现什么宝贝的样子,不由扑哧一笑,叫道:“三姐姐,看什么这么出神呢?” 安然听了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抚着胸口,仰脸往上看去,正对上一双明眸善睐的水眸,这才看清,原来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罗府最小的姑娘,仅比自己小半岁的四妹妹呢。 第五十章 盛宴(二) 安然抚着胸口,拍了拍,缓过一口气,才道:“原来是四妹妹啊,真是吓我一跳啊。” 罗从绢甩了甩帕子,笑道:“真是对不住得很,没想到惊了三姐姐,我真是该打。”说着,作势就要往自己的脸上打去。 安然笑着拉着她的手,“罢哟,怎么和我还计较起来了?我只不过说说玩的,你就当了真?” 姐妹两个说说笑笑的,在外人看来,两个人年岁相当,还不知道她们有多么姐妹情深呢! 可是安然心里明白,罗从绢绝不会就这样和自己交心的。虽然这十年,她跟着王氏都住在郊外,没有经过这深宅大院里的争斗,可是依着她的眼光,也知道这罗从绢绝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所以,说笑中,安然都是三分真话,七分假话。既然罗从绢想和她演戏,那她就陪着她好了,权当是自己陪着小妹妹玩了。 罗从绢在府里见过不少京中的贵妇、小姐们,正好安然一个都不认识,她就免费当起了向导,一一指点着,“这个穿一身大红的是户部尚书的夫人,身边跟着的那个一身杏黄的女儿,就是她的嫡出。” 说到嫡出的时候,她咬得是又重又慢。安然不知道她这是特意说给自己听,还是因为心里羡慕着。想来她不过也是一个庶出的女儿,虽然从小儿当做嫡女一样养,可安然看得出来,她心里并不平衡,处处讨好着太太许氏。 正在安然胡思乱想的时候,罗从绢又指了一个身穿橘红长裙的妇人道:“那是威远侯爷的夫人,是太太的弟媳妇,也是我们的舅妈。” 安然这才知道,原来许氏出身于声名显赫的威远侯府,怪不得她在府里连罗老爷都要怕她呢。 当日安顺王朝建国时,从龙的那些有功之臣都被封官进爵,其中功劳最大的被封为了外姓侯爷,就是平远侯、威远侯、定远侯、靖远侯。 平远侯府出了两个显赫的人物,那就是当朝的皇太后和皇后。皇太后,母家复姓上官,乃老平远侯之姐。皇后,就是太后的亲侄女。这姑侄二人都是母仪天下的人,所以,那平远侯府也就跟着,地位高于其他三府了。 这四大侯府之间,也是姻亲不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兵部尚书罗益轩的母亲,也就是今日的老寿星——罗老太太,也是出身于这四大侯府之一的定远侯府,平日里在罗府,住在清碧园。 而罗老爷的太太许氏,既出身于威远侯府,又是当今皇后的两姨表妹。嫡出的大姑娘罗从绮,又嫁给了当今的太子——赫连承珽做太子妃。(.好看的小说)这样一来,罗府的地位就不是一般的大臣所能比的了。 明眼人谁都能看得出来,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太子妃就是皇后,再加上太子妃的亲娘和当今皇后有这么一层关系,那罗府迟早都是皇帝的国丈,皇后的娘家。 这个地位,试问有谁能比得上?所以,许氏也就得意万分了,更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 安然本来不知道这些,也没兴趣去打听,这些杂七杂八的七大姑八大姨的事儿,无奈罗从绢一个劲儿地给自己灌输,总不能当着她的面把耳朵掩起来吧,所以,支离破碎的,倒也听了不少。再加上安然本就是个聪明人,这么一点拨,就知道了这些大人物之间的关系了。 罗从绢又指了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妇人正要和安然介绍,就听门外的一个丫头大声喊着:“老太太来了。” 众人忙纷纷乱乱地站起身子,安然拉了罗从绢也起来了。众人伸了脖子朝外望去,罗老太太一身大红的团花袄儿,满头苍白的发上插满了珠宝首饰。太太和二姑娘一边一个,正扶着她往挽香亭走来。 那太太许氏一身亮黄的绸缎,裹着保养得当的身子。二姑娘则是一身烟霞的粉紫色绫袄,衬着一条暗红镶金边的十幅湘裙,满面笑容地和自己的母亲,扶着老太太走来。 罗从绢戳了戳安然,小声儿贴着安然的耳朵说道:“三姐姐,你看,二姐姐头上戴的那副头面,光是金子就使了上百两呢,还不算那些镶嵌的宝石。” 安然这才仔细看了看,果然,二姑娘罗从绫头上戴着一副闪闪发光的头面,在太阳的映射下,各色的宝石发出耀眼的五彩光芒,衬得她一张娇艳的脸越发生动了。 怪不得罗从绢这么羡慕呢,人家的嫡女就是和这些庶女不一样啊,太太舍得花那么多的金子和宝石,给自己的女儿打头面首饰,可从来不舍得给庶女也打这样的。就如罗从绢这样的,虽然整日里也围着太太转,太太面儿上也是有说有笑的,可就没有这么大手笔了。 安然心里笑了笑,这倒也是常理,谁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呢。这时候,众人都纷纷迎上前,嘴里说着祝贺的话。 安然却没听见罗从绢的声音了,想着她说了半个时辰了,怎么这会子又装安静了?不由回身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的嘴撅得足有一寸长,不禁哑然失笑。看来这丫头真是嫉妒得不行了。 罗老太太进了屋,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满面笑容地和那些贵妇们说着话,“没想到老婆子过个寿,能来这么多的人。老婆子心里是诚惶诚恐啊。”一边说着谦逊的话,一边就吩咐小丫头子们:“再给各位夫人、小姐换热茶,上点心盘子。” 于是,一众丫头纷纷托了茶盘,在厅堂内穿花蝶儿般忙碌着。 安然和罗从绢坐在角落里,丫头们忙得压根儿都没看见她们,当然就没人给她们换热茶、上点心了。罗从绢气不过,愤愤地离了这儿,回到大厅中间,和太太们挤在一处了。 安然只是一笑,端了茶盏微笑不语,懒得再看那些夫人、小姐们争强斗胜了,眼睛朝外望去,看着不远处的一丛一丛开得正盛的硕大的菊花。 菊花后面还有一些高大的松柏树,安然惬意地看着那墨绿沧桑的树冠,眼睛里不由半眯起来,带了一丝猫儿般的慵懒。 谁知树后突然转出一群身着长衫的男子来,安然好奇地相了相,一个也不认识。正待要回转脸时,却不防对上一双清绝的眸子。那双眸子就像一泓深沉的潭水,令人有想溶溺其间的感觉。 安然不由看得有些忘神,这双眸子给她的感觉是如此的熟悉。就在她一失神间,那眸子已是盛满了笑意。 安然忙忙地躲过和他的直视,回头坐好,端着茶盏的手,却因为心慌,而微微地抖起来。 第五十一章 意外 正在挽香亭内的女眷们说的热闹的时候,丫头来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已经到了。[.超多好看小说]” 罗老太太和太太带着二姑娘撇下众人,忙起身迎了出去。原来太子和太子妃已经进来了,只是没有惊动罗府的人出去迎接。 安然隔着玻璃窗,往外瞧去,在挽香亭的回廊处,罗老太太对着自己刚才看到的那群人,欲要下跪,却被那个有着清绝双眸的男子两手扶住了,众人说说笑笑地就往挽香亭走来。 里面坐着的女眷们,早有眼尖的看见了,就听一声兴奋莫名的尖利的女声叫道:“天哪,太子竟然来了。” 这一声叫唤,使得里面的女人们个个都屏息敛声,慌张地理着衣裳,互相抿着头发,看得安然心里一阵好笑。 只是安然有些纳闷,怎么没见太子妃——罗府的大姑娘的面啊? 正在疑惑间,太子一群人说笑着进了挽香亭,众女人们慌乱地跪下了,一个个低着头,看也不敢看太子一眼。 安然在角落里,一声不响地也随着众人跪下了,一边偷偷地打量着为首的那个身材挺拔的男子——安顺王朝的太子。 只听一个温润的男声传来,“起来吧,都是自家亲戚,不必拘礼。” 一阵环佩叮当的声响,众人纷纷起来,也不敢就坐,低了头等着太子发话。 安然立起身来,倚在窗边,拉了帘子半遮了脸,心里暗笑:刚才这些人一个个地,不还是兴头地要看看太子吗?怎么如今这真佛来了,却都不敢抬头了? 安然仗着自己被帘子遮着,别人不会注意她,所以,就放胆一个个看过去,只见众人的小动作还真是不少呢。 那些有诰命头衔的妇人们,手里拿着帕子,端庄稳重地站在那儿。那些姑娘们可就千姿百态了,有的用手捏着衣角,不安地微微晃动着身子;有的手绞着帕子,用脚尖呲着地,都是一副小女儿姿态。 安然看得脸上不由带了笑,怕自己笑出声来,只好用绢子捂住自己的嘴。正在自得其乐的时候,凭着女人的第六感,安然感觉一道目光,好像在自己的身上转了一圈。 迷茫地到处寻了一遍,却对上那双清绝的眸子。那双眸子似乎有着探寻,还有着一丝好奇。 安然忙忙地低了头,不敢再看那双眸子。一边暗地里埋怨着自己:怎么还是那副性子呢,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对上太子的眼? 赫连承珽心里也是一震:这个小丫头是这罗府里的什么人啊,怎么一个人躲到那个角落里?看妆扮,也不像是罗府的下人啊? 太太许氏殷勤地让着太子,罗老太太又吩咐丫头送来果点。这才笑着对太子说道:“没想到老身的寿辰,太子殿下能够亲临,这真是折煞老身了。” 太子一撩衣裳后襟,坐在老太太的下首,老太太再三地谦让着,无奈太子硬是让她坐了主位。 又让众人都坐了,赫连承珽这才含笑道:“大家都是罗府里的亲眷,有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今儿是老太太的七十大寿,本王和太子妃商量了,不能让老太太再去迎着我们,所以,我们就没有惊动大家,径自来了。” 太子的一番话说得体贴入微,众人纷纷称赞着,太子真是体贴臣下的主子。 罗老太太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小丫头进来报说,“太子妃到了。” 还没等众人起身,门帘响处,就见一个一身大红宫装的女子,满面含笑地进来。安然抬眼望去,只见她满头珠翠,粉面含威,在一个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众人怔愣了片刻,这才纷纷起身,罗老太太和太太紧走了两步,迎了上去,一边一个携了大姑娘的手,往里让着。 太太一边走一边问道:“太子妃怎么也不让我们到外头迎一下,就进来了?” 太子妃罗从绮满面笑容,望着她的祖母和母亲说道:“太子殿下和我商量好了,今儿就是来和大家乐呵一天的。才刚儿我谁也没惊动,回到我以前住的屋里,换了身衣裳,这才过来。好不容易,我才回一趟娘家,就不要讲究那些个虚礼了。” 太太许氏本想着趁今儿好好的风光一番的,谁承想,太子竟然一点架子就不摆,就这么进了屋,和大家说说笑笑的! 虽然没有她预想的风光,可是太子终归是太子,身份摆在那儿,谁都不能因为他今儿不讲礼节,就敢轻视了他! 太子端坐在那儿,罗从绮来到他身边,自然而然地也坐了下来,脸转向太子笑了笑。太子嘴角上扬了一下,算是夫妻二人招呼过了。 太太看了看太子下首坐着的那几个儿子们,又说道:“殿下和太子妃身份高贵,这些孩子们都是无职外男,要不要让他们先避出去?” 太子赫连承珽笑着看了看那几个拘谨的男子,和太太说道:“无妨,他们虽然目前还无职,不过都是太子妃的兄弟。太子妃久居宫中,这些兄弟们平日里也见不着她一面,我们皇家也是体天格物的,不能隔离了姐弟亲情啊。” 安然听在耳中,总觉得今儿这太子说的话,处处为了罗家人着想,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如此。不仅自己拉下身架,亲自给罗老太太拜寿,还让太子妃也和自己的兄弟当堂坐着。 安然真有点搞不清,他究竟真的是仁慈还是拉拢自己的父亲? 不过这都是男人们想的事儿,自己还是少操些心,留着点精力,想想自己以后怎么过下去吧。 不过安然可不敢再像刚才那样,肆无忌惮地到处打量着了。只是躲在帘子后头,悄悄地听着别人的讲话。 就听太子妃柔声儿和老太太、太太说道:“前儿听母亲说过,我那三妹妹从郊外接回府里了,怎么不见她人来呢?” 太太许氏转眼看了周围一圈,也纳闷道:“我吩咐过陈妈妈带了她来的,怎么这会子还没看见?别是这丫头没眼色,躲到哪儿玩去了吧?” 安然听出来,这是在说自己呢,只好硬着头皮走了上来,低身给太子和太子妃行过一礼,就站在一边低头不语。 第五十二章 深意 太太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给她难堪,装作热络地拉起她的手,对太子和太子妃笑道:“三丫头自小儿身子不好,送到别院里养着。眼看着将要及笄了,我有些放心不下,这才着人接了回来。来,抬起头来让你大姐姐看看,你们可是有十年没见面了吧?” 说着,就把安然往前一推,安然顺势来到太子妃罗从绮身边。罗从绮一把捉了她的手,细细儿地打量着,又命安然抬起头来。安然只好装成羞答答的样子,腼腆地看了看罗从绮。 罗从绮打量了半天,这才让她和四姑娘坐在一起,笑道:“三妹妹也太害羞了,可怜见的。等日后有了空,跟着太太到宫里,我们姐妹们好好说说话。今儿没那么多的功夫儿了。” 安然不明白这个从小儿就把自己推到池子里的姐姐,怎么十年不见,对自己如此的热情?难道是性情转化了,还是因着当年的愧疚? 太子妃见罗从绮坐好了,亲自从腕子上褪了一对碧玉的镯子,递给了安然。安然不知所措地朝太太看了看,太太点点头道:“既是你大姐姐给的,你就收下吧。” 安然这才把镯子收好,又起身谢过了罗从绮,方才小心翼翼的坐了。 罗从绮这一举动,无异于把安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特别是给了她一对价值不菲的镯子,更是红了一干人的眼。 安然不用看也知道,此时的四姑娘罗从绢的脸上已经涨红了一片:大姐姐当着太子还有这么多人的面,给了三姐姐镯子,自己却什么都没有,这个脸面可往哪儿放呀? 倒是二姑娘还好,知道她姐姐和母亲的心思,这一切都是为着她好,所以,只是含笑看着安然惊惶不安的样子。 太子赫连承珽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罗从绮打得什么主意。从来都没听她在自个儿面前提起过这个三妹妹,怎么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待她如此地亲热? 依着他对罗从绮的了解,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再仔细地打量了安然一番,才知道原来这个三妹妹就是刚才自己在窗外看到的那个身影。太子妃还没来的时候,自己就和这个所谓的三妹妹有了交集了,两个人的眼神已经交织了一次了。 据他观察,这个三妹妹远不像现在这般腼腆。那么多的女眷,刚才叩见自己的时候,没有一个敢抬眼明目张胆地打量他的,只有这个三妹妹,跪在角落里,大胆地把自己浑身上下看了个够! 赫连承珽眼睛里有了一丝笑意,看来这个三妹妹没有表面上这般害羞啊,说不定这几个女人之间要上演一场好戏了呢! 赫连承珽半眯了眼,不经意间却瞥见了四姑娘罗从绢的一双雪白的小手,正下死劲地拧着手里的绢子,一张娇嫩的小嘴嘟噜着。(.好看的小说)虽然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可是阅人无数的赫连承珽一眼望去,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当下只是不动声色地嘴角上扬了下,这几个女人怕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不管太子妃如何地热络,安然心里可不信她那一套。 这个蛇蝎心肠的美人还真是好命啊,出身名门不说,还嫁给了当朝太子。这一下子,身份不知道高了多少倍,回一趟娘家都是兴师动众的。 虽然太子并没摆架子,可这也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人家的身份怎么着都是不容忽视的。 安然想了半天,虽然不明白罗从绮为什么要给自己一对镯子,可是心里从此也存了小心,在太太许氏面前,从来不敢露出一星半点的才智来。 自那日,太子和太子妃走后,安然就被太太叫去了。 安然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太太这会子又有什么话说,跟着陈妈妈来到清梦园,进了屋子,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就退在一边,等着太太吩咐。 许氏抬眼看了看安然,鼻子里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算是应了,摆手命安然,“坐在椅上,我们娘儿们说会儿话。” 安然心里轰然一声,惊得舌头差点掉出来。太太这是怎么了,从来就没听见她把自己当成自己的孩子啊,怎么刚才竟然说了“娘儿们”,难道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安然有些不敢相信地望了望太太一张端庄沉闷的脸,莫不是太子妃给了自己的一对镯子,自己的身价也跟着提高了不成? 安然想不出别的由头来,就听太太说道:“昨儿你大姐姐给了你一对上好的碧玉镯子,可见你姐姐对你是何其的厚爱!你可要好好地珍惜啊。” 安然听太太又提了一遍镯子的事儿,忙不迭地一躬身子,小心地回道:“这都是大姐姐疼妹妹,我一定会好好地珍藏着这对镯子的。太太看,我今儿都没舍得戴呢。” 说着伸出一双雪白的皓腕,在太太面前晃来晃去。许氏嗤地笑了,心里暗想:真是个土包子,没见过世面,就这么点东西,瞧把她兴头的。脸上却带了一丝笑,眼皮耷拉了一下,方才又睁开了。 许氏打量了一番安然如莲藕般的皓腕,淡淡地说道:“好了,这不是信不过你的理,只是白嘱咐你两句罢了,希望你能体会你大姐姐的心。” 许氏不冷不热地说完了,端了一杯茶水就小口地呷起来。 安然不知道她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观她面色似乎并没有不豫,也就放下了那颗将要蹦出腔子的心。跟着许氏也端起了茶杯,一边拿眼偷偷地溜着许氏。 见许氏放下茶,安然也赶紧逼着手坐着。太太仰脸望了望外头,这才说道:“叫你来,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儿,既然你投了你大姐姐的法缘,就不宜再和陈妈妈住在那个小院里。 从今儿起,你就搬去后院的清霜院,和四姑娘同住吧。现在没工夫收拾了,等过了这阵子,我再让人给你收拾一处院子。一应用度,我会吩咐账房上,就和四姑娘的同例吧。” 安然听完了这番话,心里简直是惨嚎不已,天哪,最害怕的事儿还是来了。她不怕风里来雨里去,为了生计到处奔波。 唯独怕和这些小肚鸡肠的女人们在一起,若是自己住到四姑娘的院子里,估计以后就不会有安生日子过了。 第五十三章 新居 安然不知道太太为什么偏偏要把她和四姑娘放在一起,就看她今天那个神态,到时候自己被她吃了还不知道呢。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吧。既然太太决定了的事儿,自己就断没有拒绝的道理。想罢,安然当下就款款地站起身子,向许氏道谢:“多谢太太惦记着,我这就回去收拾了,好搬过去,和四妹妹同住!” 太太点了点头,安然就低头躬身行了一礼,慢慢地退出去了。出了清梦园,安然才长舒了一口气,这大户人家除了规矩多,这阴谋诡计更是多得数不清啊。就连和太太说几句话,自己的一颗心都悬了老半天。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安然归总儿把自己的衣服卷了一个小包儿,又把太子妃给她的那对镯子包子里面,挎了个小包儿就要出去。 陈妈妈却从隔壁的房间过来了,见安然已经收好了东西,要往外走的样子,不由板了脸,“三姑娘,如今你的身份和以前不同了,怎么凡事还要自己动手?太太不是说了吗,你的用度和四姑娘的一样。四姑娘有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你也应该有这些。这丫头还没过来接你,你慌得是哪门子呀?” 安然经陈妈妈这一阵子劈头盖脸的数落,才知道原来这大家闺秀是这么不好当啊。明明自己能够动手的事儿,却非得让丫头来做。不过也是啊,这大户人家的小姐不都是这样吗? 安然心里暗笑自己真是吃苦过惯了,从来就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轮到别人伺候自己。不过要从良心上来说,安然还是接受不了被人伺候着的感觉。但是现在陈妈妈要求她摆出小姐的款儿来,不摆可不成啊! 安然低了头,给陈妈妈搬过一张唯一的破凳子坐了,这才低眉顺眼地说道:“都是我心急,把学过的规矩又忘了。我能有今日,多亏妈妈教导。只是今后我和四姑娘住在一起,就不能常见妈妈了。” 陈妈妈哼了一声,非常受用地坐在那儿,说道:“你也不枉我白费了心思,这规矩学得也是有模有样的了。今后还得谨记小姐的本份,在太太面前好好地孝顺着,不会吃了亏的!” “是,多谢妈妈教诲!”安然嘴里应着,心里却想:太太能给我什么好处?我即使做的再好,她也不会感动的。只愿她不要太苛责我就好了。 安然和陈妈妈说了这几句话,就见有小丫头来接了。两个穿着青缎掐牙背心的才留头的小丫头子,走上前来,给安然和陈妈妈各行了礼,规规矩矩地等着陈妈妈发话。 陈妈妈这才指了指安然道:“这就是你们的新主子,三姑娘,以后你们好好伺候着她。[]若是有一丁点儿的不周,我要是知道了,定要剥了你们的皮!” 两个小丫头可怜见的,被陈妈妈唬的浑身发抖,忙不迭地点头称不会。安然心里好笑,看来这陈妈妈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呀,在许氏面前,就像避猫鼠儿般。在自己和两个小丫头子面前,就开始狐假虎威了。好在,自己终于摆脱了她的魔爪了。 跟着两个小丫头走着,安然见她们两个始终都是小心翼翼地样子,心里未免涌过一丝不忍:都是爹生娘养的,这么点子年纪,正是围在父母身边撒娇作痴的时候,可是却被卖到了这样的地方,成日担惊受怕的。 想到这里,安然就放缓了步子,柔声儿问着她俩:“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啊?” 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比较激灵一些,听安然问话,忙甜甜地一笑,颊边露出了两个小酒窝,十分讨喜,使安然朦胧间又看到了幼年时的自己。 就见那小丫头抿嘴儿一笑,回道:“三姑娘,我和她两个都是本名儿,主子还没给我们起名儿呢。” 安然这才知道,原来府里有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新来的小丫头一律都是由自己的主子给起名儿的,看来太太倒是在这上头上了心,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见那两个小丫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安然无奈地一笑,看样子想让她给她们取名字呢。 眼珠子一转,安然脑子里就有了。那个年长些的笑起来甜美可亲,就叫她喜梅吧。那个小些的,文静沉稳,就叫她寒菊好了。 安然把这两个名字和她们说了,果然那两个小丫头就欢天喜地地,给她道了谢,主仆三个朝着四姑娘住的清霜园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四姑娘站在垂花门下等着自己。安然只好对着她招招手,努力地往上扯了扯嘴角,做出微笑的样子。 四姑娘不管怎样,都是她的妹妹,这个时候,能够来接自己,不论她心里有什么想头,自己这个做姐姐的,都不能先让人说出什么闲话来。 眼看着再有几步路就要走到了,四姑娘忙忙地离了垂花门,款款地走向安然她们。安然就见对面那个袅袅婷婷的女孩儿,手里拿着素白的绢子,如弱柳扶风般走向自己。 配上旁边的绿柳红花,和一条波光潋滟的小河,安然只觉得这个女子就像画儿上走来的一般,不由睁大了眼,仔细地看着有些飘渺了的四姑娘。 四姑娘见安然站在那里,脸上含嗔带笑地说道:“三姐姐,你怎么不走了?这太阳底下站一会儿,可就出一身的汗呢。” 安然这才回过身来,上下打量了四姑娘一回,由衷地夸赞着:“啧啧,我这是看四妹妹看得呆了呢,没想到四妹妹就像天仙一般,看得我的眼睛都花了,不知道我这是在人间还是在天上了!” 四姑娘的手绢子轻轻地往安然脸上一拂,娇笑道:“好我的三姐姐,你怎么也打趣起我来了?三姐姐还夸我呢,只怕是你没好好看看你自己吧。昨儿都入了大姐姐的法眼了,还说你不美?” 安然听她提到这事儿,心里有了数,知道她还为这事儿心里不好受呢,忙打圆场道:“四妹妹说哪里的话,也许大姐姐觉得我们姐妹一别十年不见了,才会给我一份见面礼的吧。四妹妹哪里还缺这些啊?” 安然的话得体又透着体贴,让四姑娘脸上好看了些。 四姑娘一高兴,竟然上前挽起了安然的胳膊,笑道:“三姐姐,我正想有个人做个伴呢,没想到太太就让你和我住一处。我们两个年岁相仿,定会有说不完的话的,以后,我再也不会寂寞了。走,我带你看看你的房间去。”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垂花门,亲亲热热地往里走去。 第五十四章 找茬 四姑娘和安然来到院子里,就见东西各一溜歇山的厢房。院子里几个粗使的婆子正在洒水、扫地。 安然不知道自己该住哪边,就拿眼望着四姑娘。四姑娘抿嘴儿一笑,站在院子里喊道:“碧云、黄叶,你们主子来了,怎么还不出来呢?” 就见西边的厢房中间的一个屋子里,门帘一响,走出两个十五六岁的大丫头,脸上含着笑,走上前来给安然见了礼,接过小丫头手里的包裹儿,簇拥着安然往屋里走。 安然相了相这两个丫头,笑道:“不知道两位姐姐哪个是碧云,哪个是黄叶啊?” 那个容长脸儿,颊边带了几粒小雀斑,胳膊里挽着包裹的丫头先笑着回道:“三姑娘,奴婢叫碧云。她叫黄叶。” 安然这才朝黄叶看了看,只见她鸭蛋脸儿,一头雅青的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抿嘴儿一笑间,嘴角边还有两个小梨涡。见安然盯着她看,有些腼腆地只是低了头。 安然觉得这两个丫头容色都是上等,相较之下,各有千秋,平分秋色。 这时,东厢里四姑娘的丫头也出来了,各自上来见过了。两个小丫头子叫喜鹊、画眉,那两个大丫头一个叫橙红、一个叫柳绿。 安然心里暗自比较着,还是自己的几个丫头名儿好听,容色也比她们强,不知道太太为什么给自己挑了这么好的丫头,也不知道是否对自己会忠心。 胡思乱想着,和众人相跟着来到自己的屋里。只见迎面一架紫檀木的玻璃屏风,隔开了三间空荡荡的屋子。转过屏风就是一个墨色的大理石桌案,上面玲琅满目地摆着茗、壶等物件。 一个汝窑的耸肩美人菰里还插着一支才开的艳红的海棠,衬得整个屋子立马生动起来。 里间门上悬着一挂撒花银红的软帘,轻纱一般随风荡漾。看得四姑娘啧啧叹赏,手快地亲手掀了帘子,走进里间。 一张雕花鸟的楠木大床呈现在眼前,上铺着月白的单子。两床崭新的夹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上面。一床葱绿的上绣着花草虫鸟的纱帐,已经挂在鎏金的蚊帐钩上了。 四姑娘的脸色在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不易觉察地抽搐了几下。 见了这么崭新的铺盖,她一屁股就坐了上去,嘴里啧啧砸吧着,“三姐姐,你可真有福分啊,没想到你的闺房布置的这么漂亮。太太真是对你上心啊,看看,你的屋子的摆设用度都是上上好的呢。” 安然听着她微酸含妒的话,心里略一思忖,就答道:“四妹妹说的很是,太太对我确实很好呢,一应吃穿用度都和四妹妹一例。待会子,安置好了,我很该去太太那儿道谢呢。(.)只是我这儿的东西因着都是新的,看起来可能会好看一些。” 安然滴水不漏地堵住了四姑娘的嘴,不动声色地和她聊着。 后来四姑娘见安然吩咐小丫头把包裹解开,将里面的几件衣服拿出来,放在柜子里去。四姑娘好似浑不在意一般,起身踱了过去,看喜梅和寒菊两个收拾着。 衣服都拿出来了,里面还有一个小布包,小丫头子走上来递给了安然。四姑娘也跟着凑过来,笑道:“原来三姐姐还攒了些体己啊。” 安然看了她一眼,笑道:“哪里是什么体己啊,就是上次大姐姐赏我的镯子呢。” “是吗?”四姑娘眼里一下放出光来,说道:“上次那么多的人,我也没看看这镯子是什么样的,三姐姐给我瞧瞧吧,让我也开开眼?” 安然有些却不开情面,只好递给了她。 四姑娘打开布包,拿了那两只镯子,映着日光翻来覆去地看着,嘴里一边啧啧有声地说道:“三姐姐,真是好东西呢,上好的和田碧玉。” 安然无奈地笑道:“我不如妹妹见过的东西多,不知道这镯子有什么蹊跷。” 四姑娘也没答话,嘴角轻轻地抿着,心里暗道:“她一个土老包,凭什么戴这么好的镯子?也不知道大姐姐哪只眼睛看上她了?” 站在旁边的碧云是个细心的,见四姑娘总是拿着那镯子不放手,担心地上前提醒道:“四姑娘,能不能到床边上看啊?这玉镯子若是不小心掉地上,磕坏了可就不好了。这可是太子妃亲赏的呢!” 碧云的这番话,本是想提醒四姑娘别掉了。谁知道四姑娘以为是轻视她,不由窝了一肚子邪火,手里拿着两只镯子慢慢地向床的方向走去。 就听叮当一声,安然抬头一看,就见刚才还在四姑娘手里的一只镯子,已经掉在了地上。四姑娘像是吓呆了一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碧云三步两步迈上前去,从地上捡起那只镯子,却已经磕掉了一个缺口,断断不能再戴了。 碧云颤抖着手,捧着那只破镯子,来到安然面前,哭丧着脸道:“三姑娘,您看看。” 安然接过那只镯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只镯子若是她自己本来就有的,倒还好说。偏偏这是太子妃赏给自己的,要的就是一个荣耀。若是逢年过节的,太太问起来,自己可该怎么说啊! 安然不知所措地看着四姑娘,看不透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四姑娘见安然盯着她看,就像着了魔一样,奔到她面前,满面泪痕泣道:“三姐姐,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 涕泪交替,蹭了安然满袖子都是。碧云看着实在无法,只好上前劝慰着:“四姑娘,您坐下先歇一会再说,好吗?容三姑娘先好好想想成吗?” 四姑娘哭得似乎有些发了昏,摇晃不定地坐在安然对面,嘴里还呐呐不停地念叨着:“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安然被她哭得有些焦躁,就抬头对她道:“四妹妹,你先回你屋里吧。我累了,想歇着。” 四姑娘下死眼盯着安然,道:“三姐姐,千万别告诉太太是我打坏的,好吗?我求求你了。” 安然受不了她的聒噪,只好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你先回去吧。” 四姑娘这才在两个小丫头的搀扶下,东摇西晃地出去了。临到门口时,就见她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有些得意。 安然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默默地想着刚才的事儿。碧云走上前来,把夹被打开,给她盖在身上。 黄叶也来到床前,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就让她那么走了吗?她分明是故意的,那么大的一个人,怎么会连个镯子都拿不住?” 安然无力地摆摆手,“别说了,我头疼。” 两个大丫头对看了一眼,默不做声地退下去了。 第五十五章 报复 安然默默地躺在床上想着心事:四姑娘还没跟她打几天的交道,就已经这个样子了,小小年纪,就没有一点好心。(.无弹窗广告) 安然的心寒了半截,这深宅大院一定就要这样斗个你死我活吗?如果真的要斗,自己也不怕。要论耍心机,自己也熟门熟路。前世里,在公司上班,明里暗里的,也和那些白骨精们斗来斗去的不亦乐乎。 想罢,安然就踏踏实实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午饭摆上来,碧云来喊她,安然慢慢地张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黄叶亲自端来水盆,碧云打湿了手巾,服侍着安然洗了一回脸,就来到外间坐到饭桌边。 只见一溜四个青瓷蓝花的碟子,摆成了一个圆形。安然细看去,一个盘子里装的是一只喷香焦嫩的烤鸭,一只盘里则是米粉肉。另两个盘子里却是青翠欲滴的炒青菜。 碧云掀开食盒,从里头又端了一个荷叶形的碗出来,安然伸脖子一看,是一碗冬瓜虾米汤。 黄叶盛了饭来,是碧绿幽香的粳米饭。安然舒心地闻了闻,还真是香气扑鼻啊。 看来自己的待遇还真的不错啊,能吃上这样的饭菜,可比以前在郊外的日子好过呢。只不知道太太现在性情转化的这么快,究竟是为了什么。 安然折腾了一大早,这个时候早就饿了,见了香喷喷的饭菜,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端起碗来就扒拉了一大口米饭。 吃了两口菜,撕了一只鸭腿放在嘴里啃着,安然兀自两手不停地往碗里夹着菜。 碧云和黄叶早就看呆了,站在一边直愣着眼,看着安然狼吞虎咽地吃着。直到安然一碗米饭下肚,把碗往碧云手里一塞,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哝着:“再给我来一碗。” 碧云这才清醒过来,赶忙答应着,又给她盛了一碗。黄叶给她舀了一小碗汤,吹凉了,递给安然慢慢地喝着。 这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饱啊。安然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心满意足地坐在楠木交椅上,接过黄叶递来的茶,喝了一口。 自从来到这个府里,拜太太许氏所赐,安然跟着陈妈妈一连学了半个月的规矩。 这半个月是吃不好睡不好。而今总算挺过来了,安然决心从此后,要韬光养晦,吃饱喝足,养足精神和这些女人斗法。 安然深信一个道理,那就是,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美的。 吃完饭,喝过茶,安然就来到院里散步。 凭着现代女人的常识,安然知道“三个饱一个倒”的后果是什么,为了不变成身材臃肿的女人,安然坚持饭后散步一刻钟。 正好,四姑娘也用过饭,正站在门口往安然这边瞧来。看见安然出来,她忙跑上前。 安然心烦地皱了皱眉头,望着她一脸天真无邪的笑,恍若仙子般,安然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花了? 摔镯子的那一幕,不停地在她脑海中重新回放:难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过安然绝对不是好骗的,就四姑娘这点子小把戏,她还是对付得了的。 看着四姑娘一脸纯真地跑了过来,安然脸上立马也带了笑意。四姑娘来到面前,笑问道:“三姐姐用过饭了吗?” 安然微笑着点头,“刚用过,想睡会觉来着,怕积了食,就出来在院子里走走。” 四姑娘亲热地挽着安然的胳膊,道:“太好了,我正好也想走一走。” 安然见她那副热情过头的样子,身上的鸡皮疙瘩不知道落了几层。 想要挣开她的胳膊,又怕拂了她的脸面,日后弄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所以,还是强忍住了,和四姑娘在院子里兜着圈子。 深秋的日光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安然分外的享受这温暖。 若是没有四姑娘在身边,这感觉就更妙不可言了。可是日后两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四姑娘又是这么爱粘人,安然还真有些头疼呢。 一边走着,就听四姑娘絮絮叨叨地给她讲着府里的事儿。安然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时不时地点点头,绝不多说一句话。 一瞥眼间,就看见四姑娘莲藕般雪白的腕子上,戴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镯子,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温润的光来。 安然心里暗赞一声:好玉,怕是价值不菲吧。 脑子里忽生一计,安然嘴角微翘,转脸握着四姑娘的腕子,装作惊讶的样子,呼道:“四妹妹,你腕上的这只镯子可真好看啊,能不能借我看一看,开开眼?” 四姑娘听安然想看这只镯子,话语里不免就支支吾吾起来,强笑道:“三姐姐,没有太子妃赏你的好,还是别看了吧?” 安然哪能放过这个绝好的报复机会,扯住了她的腕子不松手,嘴里却偏偏说道:“哎呀,四妹妹,你还口口声声喊我姐姐呢,姐姐想看看你的镯子,你就吓得这样,是不是怕姐姐抢了你的啊?” 半嗔半笑间,安然从她腕子上撸下来那只镯子,装模作样地在太阳底下,也翻来覆去地看着。 四姑娘见安然把镯子拿到手里,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忐忑不安地紧贴着安然站着,生怕一个不留神,这镯子就从安然手里掉下去。 安然眼睛里露出一丝狡黠,看了半天,装作要给四姑娘戴上。四姑娘的手腕子还没伸出来,安然却一个失手,那只白玉镯子不偏不倚地,从两个人的手中间落到了地上。 就听清脆的叮当一声响,那镯子掉到了青石板铺就的地上。安然脸上换成了惊慌失措的表情,就像上午四姑娘在她屋里的一样。 四姑娘哭丧着一张脸,眼巴巴地看到镯子掉到了地上,却无力回天。安然忙从地上捡起那只镯子,上面已经磕掉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伤。 安然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汪汪地望着四姑娘,陪着小心道:“四妹妹,都怪姐姐不好,姐姐不是故意的。” 见四姑娘呆了一般接过那只镯子,安然心里笑得快要打结。面上却满面愧疚地拉着四姑娘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四妹妹,姐姐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怪我啊。” 四姑娘无奈地袖了那只镯子,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进了自己的屋里。就听“咣当”一声,门已是关死了。 安然赶上一步,在她门上猛敲了一阵子,一边大喊着:“四妹妹,都是姐姐不好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啊!” 估计里面的人已经烦透了,安然这才偷笑着回了自己的屋里。 第五十六章 思量 安然报复了四姑娘一次,只觉浑身舒畅,偷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屋里,一下午都是自得其乐的。[]一会儿写几个字,一会儿跟着碧云她们学刺绣,总之,这一下午过得是充实而又愉悦。 晚上,吃了点心之后,安然又来到院子里散步。对面四姑娘的屋子阖无人声,间或只有一个小丫头轻手轻脚地进出。看来今天的事儿,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安然不禁有些洋洋自得,想和我斗,你还嫩着点呢。谁让你先上来就摔了我的镯子,居心不良的人,我可不会轻易地放过! 黑影袭上天空,华灯初上。安然回到自己的屋子,碧云打来一桶热水,倒在木桶里。 欢呼一声,安然高兴地跑了过去。来到这府里,前半个月都是苦熬着服侍陈妈妈的了,哪有这个享受啊?今儿终于可以洗个好澡了。 把要留下服侍自己的碧云赶了出去,安然在里头插了门,就宽衣解带,跳了进去,痛快地洗了起来。 温热的水,划过娇嫩的皮肤,她舒适地只想大吼一声。在桶里泡了个够,才觉得水有些凉了,匆匆地起身,扯过搭在桶边的干净松软的手巾,快速地擦干了身子。 安然穿了一身白色绵软的中衣,用手巾裹住湿漉漉、尚还滴着水的头发,斜靠在床背上,拿起陈妈妈交给她的那本《女戒》,无聊地翻看着。 女子无才便是德,像罗府这样的大家子,也只是简单地教会女孩子识几个字得了。能看的书也就是一些关于相夫教子、恪守妇德的书罢了。 前半个月,她连日里都跟着陈妈妈学规矩,哪有功夫和闲心去看书!搬进清霜园,和四姑娘斗了一个回合,晚上歇下来,却觉得异常无聊。有总胜于无,只好拿起这本书看着,就当识几个字了。 隔壁碧云、黄叶带着喜梅和寒菊说了几句话,也静了下来。安然的眼皮耷拉下来,这样的书,当成催眠的工具还真是不错。刚想躺好睡觉,就听门外传来敲门声,原来是碧云。她问道:“三姑娘,您洗好了没?” 安然忙答道:“洗好了。” 碧云又道:“那姑娘能不能开开门,奴婢进去收拾收拾?” 安然困得迷迷糊糊地,哪想起身,所以就躺在那儿,含糊地说道:“不用了,等明日一早再收拾,也使得的。” 碧云无法,又拍门问道:“那三姑娘,您能不能让奴婢进去啊?” 安然有些恼了,好好的连个觉都不让人睡!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进来作甚么啊,我要睡了呢。” 碧云有些委屈地站在外头,进退不得。半天,才低声答道:“三姑娘,今天是我陪着姑娘睡呢。在这个府里,姑娘们睡觉都有丫头在一边。” 安然这才明白,原来这大户人家有这些规矩的,于是极不情愿地下床靸了鞋,开了门,嘴里嘟哝着:“姐姐莫怪,我初来乍到,不知道府里有这样的规矩,只以为睡觉,一个人就好了。(.好看的小说)” 碧云进屋里随身插了门,殷勤地上前把安然头上的湿手巾拿下来,用力地搓揉着她湿发上的水。 安然半靠着床坐着,任由她服侍着,一边问她今年几岁了,家里还有什么人。见她言语稳重,性格温顺,模样儿也清丽,不由对她心生好感。 可是又因着她是太太送来的,自己一时也不敢和她说深了,只是不着边际地问着阖府里的人众。 从她嘴里知道,太太有两个儿子,大少爷叫罗增辉,现在是三等侍卫,娶的就是老太太的侄孙女,定远侯府的二小姐。 二少爷叫罗增耀,是三皇子的伴读,娶的是威远侯府的小姐,太太许氏是她的堂姑姑。 三少爷叫罗增光,是孙姨娘所出。四少爷叫罗增寿,张姨娘是他的亲娘。 安然听来听去,太太许氏在府里的地位是谁都赶不上的。人家的儿女是最多的,两个儿子也都有出息,娶的少奶奶也是名门大户的。 两个女儿更不要说了,一个一个长得天仙似的。大姑娘还是当今的太子妃,是皇后的不二人选了。 孙氏、张氏虽然位份和王氏一样,无非都是妾,可这妾与妾之间也是三六九等的。 孙氏是太太的陪嫁丫头,许氏虽然给她开了脸,做了罗老爷的妾,可她依然忠心耿耿,起早贪黑地伺候太太。生下儿子,也是放在太太身边养着的。 都过了那么多年,只要罗老爷不在太太房里就寝,孙氏晚上还像当年做丫头那样,给太太值夜的。 张氏的来头也不小,当年是老太太身边得力的大丫头。因为模样儿、性格儿都是上上等的,所以,罗老太太做主给了罗老爷。她不像孙氏那样极力讨好太太,可是太太也不敢拿她怎么着,毕竟她是老太太的人。 再说了,张氏是除了王氏之外,四个妻妾里长得比较好的,深受罗老爷宠爱,又生了儿子,在府里的地位就不一样了。 最可怜最低下的就是王氏了,背后没有靠山,出身还不好,是个花儿匠的女儿。 只因有一年上元节,罗老爷在城里观灯赏梅花,恰巧王氏随着父亲到城里卖花。王家养的好梅花,让罗老爷驻足观看,顺带着也就看上了王氏。 当然这些事儿安然都是不知道的,只是听下人们闲磕牙时,得来的一星半点。 府里罗老爷的这四个妻妾,各有千秋。可是论起手段来,还是许氏。王氏这样的,给许氏提鞋都不要。 安然想透了这一层,开始琢磨起许氏接她们回府的目的了。 二姑娘虽说是要嫁给四皇子,可是目今为止,宫里也没信儿。以前在城里开茶馆的时候,闲言碎语里,安然就听见四皇子被大火烧坏了容貌的事儿。 论理,只要四皇子没死,那就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二姑娘说什么也得嫁过去。可是人家许氏和皇后的关系非同一般,若是二姑娘实在不想嫁一个废人,说不定这罗府也会有办法的。 不过不知道这办法是什么。安然想到这里,心里隐隐地觉得,太太把她们娘俩接到府里的目的,绝不会是因为安然眼看着就要及笄这么简单,恐怕许氏另有所图。 到底图的是什么,安然和王氏身上能有什么会让许氏看上眼的。安然百思不得其解,可是想着二姑娘的婚事,安然有了一些头绪。 想想自己身无长处,除了相貌上能够略胜一筹,其他的,就没什么能够拿得上台面的了。 太太不会就是看中了自己的这副皮囊吧,不然怎么忽然性情大变,好吃好喝地,还让人伺候着自己? 安然越想越不安,这个二姑娘不想嫁的人,不会让她替嫁吧? 若是那四皇子真的是个废物,倒也不可怕,怕就怕在一入那深宫大院,就难以出来了。从此后,她们娘两只能天各一方了,就王氏那样的身份,也进不得宫,出不得院的。 太太若是真的打了这个算盘,还真是阴险到家了。安然想来就觉得浑身寒栗,暖融融的被窝,也变得寒冷如冰了。 第五十七章 请安 第二日,天还没亮,安然就听对面小床上躺着的碧云起来了。她睁开了发酸的双眼,眼见着碧云披了外衣,打开门出去了。一会儿进来,手里已经拿了一个黄铜盆。 安然望了望蒙蒙亮的窗户纸,听着外头树枝上喳喳叫的鸟儿,不由暗想:这古人起的可真早啊,本想着当了正儿八经的姑娘,每日能够睡个好觉了,没想到还得像伺候陈妈妈那会儿那般! 碧云把铜盆放在了脸盆架上,回身从外间的茶吊子里倾了一些温水,用手试过了,这才来到安然床前,轻声喊道:“三姑娘,该起了。” 安然不情愿地从暖融融的被窝里钻出来,披好了外衣,由着碧云上来给自己系了腰带,套上一双干净松软的白布袜子。 起身靸了一双绣花软鞋,就见黄叶开了门进来了。手里捧着擦牙的青盐和香胰子,服侍着安然洗漱了。安然坐到妆台旁边,由着黄叶在自己的头上梳理着。 碧云叠好了床铺,回过头来,看见安然一头浓黑的头发披散在肩后,不由赞道:“三姑娘的这头黢黑的头发实在惹人爱,真是羡慕死奴婢了。” 安然对镜子看了看,只抿嘴儿一笑。对于这古代繁琐的发式,她是一窍不通,就由着黄叶双手灵巧地在她头上翻飞着,一会子就梳了一个闺中少女的发式。 从妆奁盒里挑了两件攒珠缀流苏的钗子簪上,安然揽镜自照,确实又大方又俏丽。一向不怎么注重自己外表的她,也露出了满意的笑。 碧云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猩红的大氅披在安然的肩头,黄叶给她系好了带子,两个大丫头就簇拥着她出了门。 临走时,碧云喊来喜梅和寒菊两个,吩咐道:“去大厨房里把我们的饭菜领来,等伺候姑娘见过太太,你们就来替换我们。” 两个小丫头应着了,安然她们三个才朝院门走去。斜眼瞥了一眼四姑娘的房间,安然驻足不前,回头看碧云:“你去问问四姑娘走了没?我们同行去给太太请安,岂不更好?” 碧云答应一声,上前去敲了门,两个小丫头子开了门,说是四姑娘早已经走了。 安然心里暗笑:真是个小气的,临走也不喊她一声,这么讨好太太,也不知道到时候太太会给她挑一门什么好人家! 一边想着,脚下却不停留,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来到太太住的清梦园。进了垂花门,就见太太住的正屋门前已经站满了人。 太太看样子还没起来,陈妈妈已经候在那儿了。四姑娘朝安然看过来,恰好让安然捕捉到她的目光,两个人对着看了一眼,又快速地闪开了。 四姑娘前面还站了两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身边围随着一大群婆子丫头。 其中一个削肩细腰,鸭蛋脸儿,梳着一个飞凤髻,珠环翠绕,香气扑鼻。 穿了一领浅蓝的右衽偏襟小袄,袖口上滚着金线黑底的滚边,上面绣着疏淡的梅枝。下穿着十幅彩绣的凤尾裙,一双微微翘起的凤嘴鞋上各缀了一颗核桃大的珠子。 另一位则一领粉紫绣花鸟的袄儿,紧裹着丰满的身子。一条烟紫的百褶裙下,露出一双半大不小的绣花鞋。一张白净的脸盘若满月般饱满,水灵灵的杏眼秋波暗转,艳红的口儿微微张着。 安然打量了这两人几眼,心里暗赞:看来这尚书府还真是美人荟萃之地啊,单是这两位,就已经很养眼了。 再看四姑娘,淡施脂粉,眉目疏朗,除了眼睛里不时闪过的阴狠,倒也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 见安然打量着这两个丽人,四姑娘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说出来的话却是又冷又硬。 “三姐姐,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连我们的嫂子也不认识了?那日老太太寿辰上不是见过了吗?” 安然知道她是为着那只镯子,心里有怨恨。 当下也不理她,只是朝着两位嫂子姗姗地施了礼,口内说道:“两位嫂子好,因那日初来乍到,当着众人的面,我也不好到处看,不记得嫂嫂们长什么样子,还请嫂嫂们谅解!” 那个穿浅蓝袄儿的丽人,脸上含了笑,拉着安然的手看了一回,说道:“三妹妹不必客气,初来府里,不认识我们也是常情。我们平日里除了给太太请安,也不大出去的。那日老太太的好日子,我们都在老太太面前侍候了一回,就回屋了。” 那个穿粉紫的袄儿的丽人,只是淡淡地看了安然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碧云走上前来,行过礼之后,给安然介绍了她们。 原来那个穿浅蓝袄儿的丽人就是大少奶奶,老太太的侄孙女儿。那个穿粉紫袄儿的就是二少奶奶了,太太许氏的堂侄女。怪道她爱理不理安然呢,看样子和她的婆婆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正在几个人说着话的时候,就听里头门帘一响,众人忙低了头,各自肃然候着。陈妈妈轻声问道:“太太起了吗?” 里头打开了门,出来一个穿红着绿的大丫头,拎了马桶出去。 就听许氏阴沉沉的声儿传来,“都进来吧。” 安然一听到这样的声音就浑身不舒服,就像冬日里的夜晚,沉重地令人喘不过气来。 安然随着两个嫂子进去了,四姑娘却不甘落人之后,几乎是和安然并排着挤进去了。 安然瞥了她一眼,只见她神色间,尽是得意。 屋内生着一个大火盆,才深秋的季节,显得格外地温暖。乍一从冷清清的外头进来,安然只觉浑身通泰,暖和地直想睡觉。 许氏正坐在妆奁台边,由一个大丫头伺候着梳头。众人雁翅儿般站着,各自给她请过安。 许氏转脸看了看面前站着的两个儿媳,脸上带了一丝笑意,轻声说道:“今儿外头的天儿怎么样?冷不冷?” 大儿媳季氏上前一步,陪笑道:“今儿天不甚冷,就是有些阴,看样子要下雨了呢。” 二儿媳许氏也笑道:“是呢,早上起来的时候,丫头们怕我冷着,还给我披了一件大氅,才刚在外头站着,一点儿都觉不出,我就让她们送回去了。” 许氏点点头,看了看安然和四姑娘一眼,见安然穿着猩红的大氅,面上浮了一丝笑意,问道:“三姑娘昨儿睡得可好?和你四妹妹住在一个院子里,可还习惯?今儿怎么穿了这么多?” 安然不防太太单点着自己说话,忙弯了弯身子,笑着回道:“多谢太太惦记着,我在那院里住的很好。今儿一早起来,我的丫头以为天阴了,就会冷,就给我披了这么件大衣裳,倒也不觉得太热。” 许氏听了无话,就听小丫头进来报,“三位姨奶奶也来请安了。” 第五十八章 风波 许氏听见丫头来报“姨奶奶们来了”,脸上本来还带着一丝微笑,这会子却绷了脸,不紧不慢地在首饰匣子里挑着簪子,嘴里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安然听见说三位姨娘来了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王氏也来了。自从进了这个府,还没和王氏见上一面呢。 翘首从窗户望去,果然见三位姨娘各自带了一个丫头站在外头。门帘挑处,三个人鱼贯进来了。 孙氏打前,张氏在中间,王氏落在最后,给太太许氏行了礼,站在一边。 安然朝王氏看去,只见她手里绞着一方素白的帕子,依然一副怯懦胆小的样子。 似乎察觉到安然的目光了,王氏也悄悄地抬眼望了安然一眼,娘儿两个对视了一眼,王氏却又赶紧低了头。 安然从刚才那一瞬间的目光里,看到了王氏的担忧、害怕,她知道王氏在太太面前一定会循规守矩的,为了让太太给安然找一门好亲事,让她怎么做,她都会答应的。 安然心里暗叹了一回,为着王氏的母爱,也暗恨太太的阴狠。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安然看着母亲的那个样子,心里很难受,可是为了不让母亲再为她担惊受怕,索性就向太太伏低,和她们耍耍心机吧。看看到底是谁的智商高,谁能斗得过谁,谁能笑到最后。 打定主意,安然站在那儿,身板儿挺得格外直,脸上的微笑也更加灿烂。 三位姨娘中,孙氏是许氏的陪嫁丫头,自然处处向着太太。张氏却是老太太以前的大丫头,压根儿就不怕太太。所以,行过礼之后,张氏就没话找话地找许氏说。 “太太,您今儿梳的这个飞凤髻真是漂亮得很,显得您既尊贵又大方,处处透着一股雍容。若是我梳这样的,怕就不如太太了呢。” 一边说着,一边抿嘴儿就笑。亏得她嘴里话多,脸皮儿也厚,见太太爱理不理的,也不在意。 转身又拉了安然的手,啧啧叹着:“哟,这是三姑娘吗?那日老太太的寿宴,光顾着忙去了,也没好好看一看。这十年不见,可真出脱得美人一样了呢。” 安然当着太太的面,既不能和她太热络了,也不能冷落了她。于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也不说什么,就装作害羞好了。 张氏看了看安然身上崭新的大红猩猩氅,眼里闪过一抹艳羡,转脸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说出的话里就略微含了些酸。 “三姑娘真是好福气,刚来太太就这么上心,这还没到冬日,大氅都预备好了。赶明儿,进了宫,还不知道多体面呢。” 安然听得“进宫”两个字,头一下子就大了。怪不得太太千方百计地把自己和王氏接回府里呢,还好吃好穿的供应着自己,难道她真的打的这个算盘? 安然心里已经掀起了狂澜,可面上却当做听不懂一样,竭力镇定。 太太听了张氏的话,脸上也微微变了色,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 由着丫头在头上插好了簪子,许氏才站起身来,逼近张氏,眼微眯着,冷声道:“你在小辈们面前说话可要注意了,没影的事儿不要乱说!” 孙氏和王氏战战兢兢地一句话也不敢插,唯有张氏,浑似不觉,嬉笑自若,“太太,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再说了,我们家大姑娘成了太子妃,其他的姑娘个个也都是百里挑一的,进了宫也不是什么奇事!” 许氏听了无话,其他人暗中舒了一口气,张氏面不改色地依然笑着。 许氏喝了一杯丫头端上来的参汤,擦了擦嘴,就起身往外走去。安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见众人都跟上了,忙也跟在后面。 许氏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到老太太那儿看看去。这些年,老太太虽说不让我们每日去请安了,可是你们做小辈的也不要忘了,每日里也都去看看老人家。” 众人忙答是,安然听这话,觉得太太似乎还是个很孝顺的儿媳呢,不知道这是真意还是做样子的。 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眼看着就要走到尽头了,迎面却碰上了二姑娘带着两个丫头。许氏虽然紧绷着脸,可是看见二姑娘的一刹那,眼睛里还是涌了一丝笑。 当着其他姐妹的面,许氏装了装样子,嗔着二姑娘道:“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才过来?你两个妹妹来了都有半天了呢。” 二姑娘也不慌张,脸颊带笑回道:“太太别恼,女儿今儿早起觉得头有些发昏,丫头们拦着不让我起来,躺在床上静养了会子。” 许氏忙关切地问:“是个什么情景?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一瞧?” “不用了,没得又累您。”二姑娘一脸娇憨的模样,抱着许氏的一条胳膊,撒娇道:“可能是夜里受了凉,这会子已经好了,太太不用操心!” 看着他们母女两个言笑晏晏的样子,安然从心底泛起了深深的醋意,自己和王氏两个,在太太面前绝对不敢这样,即使安然想,王氏也不会做的。可人家太太和嫡出的姑娘,就能肆无忌惮地撒娇作痴。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老太太住的清碧园,这还是安然头次来。过了垂花门,就觉得周边都静悄悄的,满院子里种的都是苍松翠柏,一进去,就给人一种森然肃穆的感觉。连张氏那样快嘴快舌的,都闭了嘴一声儿不吭了。 罗老太太正在院子里的一个小佛堂里念经,跟她的一个婆子李妈妈,见众人来了,忙出来小声说道:“你们先到屋里等着吧,老太太也该好了。” 太太笑道:“我们来就是给老太太请请安,也没什么正经事,不急的。” 李妈妈笑了笑,就进小佛堂伺候着了。太太看了众人一眼,带着大家到正屋里等着了。 不一会儿,罗老太太就扶着李妈妈的手进来了。众人呼啦啦地都站了起来,罗老太太满面笑容地一个个望过去,笑道:“难得这么齐全,都别站着了,坐吧。” 安然看见罗老太太落了座,许氏也坐了,方才坐下来。斜眼瞥了罗老太太一眼,只见她满头银发,面色还好,细腻红润,不像个七十岁的人。 十年前见过罗老太太一面,安然隐约地有些印象。那日跟着众人给她拜寿,也没仔细看清楚。 眼下挤在这个屋子里,隔得近了,看得也就清了。 丫头端上茶来,一一地摆在几上。许氏给安然使眼色:“三姑娘,你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见老太太,该给老太太敬茶才是。” 安然听了只好站起身来,上前端起茶几上的茶,往罗老太太面前走去。王氏绞着帕子,眼睁睁地看着安然走过去,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流,看来太太对安然还是上心的。若是老太太也喜欢安然,那自己的女儿以后就好过了。 安然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脸上带着笑,眼看着就要来到老太太面前了。 坐在太太下首的是四姑娘,对面是二姑娘,两个人坐在那儿,都把玩着自己的衣带,二姑娘还冲安然笑了下。 就在安然把茶碗递出去的一刹那,忽然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就向前扑去。就听耳边传来一阵惊呼声,安然整个人扑在老太太的怀里。一碗茶也倾洒在老太太身上了。 李妈妈和许氏忙窜上去,三两把就把安然推开了,慌手忙脚地收拾着。 估计老太太被安然的这一压,给撞得不轻,摊在椅子里直喘气。李妈妈忙给她揉着顺着气,许氏拿干净的手巾给老太太擦去了身上的茶渍。 王氏见女儿闯了祸,想上前帮着收拾,谁知道还没靠近,就被许氏狠狠地瞪回去了。“看看你养的好女儿,连这点子事儿都做不成,害得老太太还撒了一身的水。” 王氏嗫嚅了几下退了回去,经过张氏身边时,就听她幸灾乐祸地说道:“不是那份材料儿,就别做这台面上的事儿!” 王氏怨恨地剜了安然一眼,忍气吞声地退下去了。 第五十九章 懊恼 王氏的那一眼,让安然忽然没了底气。不论谁对她不好,给她白眼,她都能受得了。唯有王氏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让她极度受伤。 她能理解王氏的那种心情,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在老太太跟前露脸的机会,若是安然从此就入了老太太的法眼,以后也不用再去抱太太这个“大腿”了,王氏也能跟着扬眉吐气了。 可是安然连一碗茶都端不好,不仅洒了老太太一身,还把老太太压得摊在椅子里半天不能动弹。以前王氏瞧着安然每日里风里来雨里去的,为一大家子操持着生计,还觉得安然比别人有些本事。 如今看来,安然也是耍花架子,连最细小的事儿都做不成,以后还能做什么,太太还能给她找门好亲事吗? 望着王氏踉跄的脚步,安然心里又急又痛。她知道,王氏必定是伤透了心,才会用那样的目光看自己。 眼睁睁地看着王氏离了这里,却连一句挽留的话都不能说。 这里,已经乱翻了天了,老太太被太太和李妈妈搀到卧房里躺着,一干人又乱哄哄地遣人去请太医。那边厢,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都站在那儿靠不上边,等着信儿。 安然也不敢就离了,毕竟祸是她闯的,先得等老太太的情况稳定下来,才能放心。 就这个空挡子,四姑娘还是嘴不饶人,站在那儿闲闲地说道:“我说三姐姐啊,太太好心好意地让你给老太太敬杯茶,你怎么能把茶洒到老太太身上呢。(.无弹窗广告)绕这么着还不成,整个人还扑在老太太的身上,你以为老太太是我们小姑娘,能经得住压几下啊。别忘了,老太太可才刚过了七十大寿呢。” 夹枪带棒地就说了一通,安然心里正乱糟糟的,顾不上和她舌战。可是听了她的话,更加怀疑是她脚底下使得绊子了。 大少奶奶季氏是老太太的侄孙女,看样子和许氏并不是一条心的,说话之间对安然也就客气了很多。 听着四姑娘的那通话,她不由开口道:“四姑娘这是咒老太太呢,老太太虽然受了点惊吓,也没怎么样啊。老太太一辈子大风大浪的都经过了,这点子事儿算什么?三妹妹不用怕,太医来了自会有分断。” 安然朝她投去感激的一瞥。 二少奶奶许氏虽然瞧不上安然,可是更看不起四姑娘。平日里,尽是张氏在太太面前狐假虎威,仗着以前是老太太的大丫头,又得老爷的宠爱,阖府里就没有她放在眼里的。如今她的女儿还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她就更看不惯了。 大少奶奶话音刚落,她就接道:“是啊,老太太怎么样,可不是说说就成了的,一切还得太医说了算。再说了,三姑娘把茶水洒在老太太身上,可不是有心的,我可是看清楚了,脚底下有人使坏呢!” 一句话,成功地堵上了四姑娘的嘴。几个人站在那儿,鸦雀无声。 一会儿太医来了,安然几人赶紧退到屏风后听着。太医诊了一会脉,出来说了,老太太只是有些惊吓,并无大碍。开了方子,拿了诊金就走了。 安然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着众人进去看视老太太。老太太正靠着一个大迎枕闭目休息,听见众人来了,就睁开眼睛,笑道:“难为你们了,我没什么事儿。都回去吧,我也乏了。” 太太又吩咐了李妈妈两句,就领了众人往外走。安然跟在后头,刚要迈步,却听老太太喊道:“三姑娘,你留下来。”安然只得住了步子。 许氏回过头来,看了看老太太的脸色,又下死眼盯了安然一眼,说道:“既然老太太叫你留下,你就在这儿听老太太的吩咐。只是有一条,不可毛手毛脚的了。” 安然忙答应着,许氏才带着众人走了。 屋内只剩了老太太、李妈妈和安然三个,其余的丫头都在门外候着。李妈妈使了个眼色,也出去了,顺便还带上了门。 安然不知道老太太要留自己在这儿做什么,见她们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更加狐疑起来。 上前给老太太掖了掖被角,安然迷惑地望着老太太。老太太一指床前的一张脚踏,命她坐了。安然顺从地坐下来,低着头,也不敢看老太太的脸。 良久,就听老太太叹一口气,“三丫头,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单留你在这儿呀?” 安然好奇地点头,不由开口道:“老太太,都是孙女儿不好,害你受了惊吓。” 老太太微笑着说道:“别看我老得不成样子了,可谁好谁坏,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我知道刚才敬茶的时候,你不是不小心摔倒的。” 见安然惊奇地望着自己,老太太有些得意地笑了,“我虽没看见,可是我就是知道!你想啊,平坦坦的地面怎么偏生就把你给绊倒了呢?” 一语点破了安然,原来老太太也看出来了。既然这样,许氏岂不也看出来了?那为什么刚才她还一个劲地埋怨自己呢? 见安然有些懵懂,老太太抿嘴儿一笑:“你以为这大家子里都是平安无事的?其实这里头事儿多着呢。我看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小的时候儿也吃过暗亏,才特意留下你的。如今你大了,你母亲又是那样的人,我不得不给你个提醒:若想在这府里平平安安地长大嫁人,必定要有过人的本事!” 安然听着这话,身上不由起了一层寒栗,怎么听起来就像要闯龙潭虎穴一样? 老太太又继续说道:“我老了,不能庇护你们了,只有你自己多长个心眼了。即使我能庇护你几年,若是有一天,我撒手而去,你更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安然怎么会不理解老太太的这番苦心,当下眼含着热泪,哽咽道:“老太太,孙女儿听懂了,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过下去的。” “嗯。”老太太有些气短地点点头,“如此,我就放心了。真要有什么难处,你就去找大少奶奶,她不会袖手不管的。” 老太太的这些话,让安然明白了兵部尚书府的后院里,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是太太许氏和二少奶奶是一伙,还有孙氏也是她们的人。 另一派就是老太太和大少奶奶,外加上张氏。看样子这府里表面上平静,实则内里已经波涛汹涌了。只是太太许氏的势力似乎大了些,老太太看着也有几个人,不过老的老,不懂事的不懂事。 安然听这意思,自己要成为老太太的人了。只是张氏也是老太太的人,怎么娘儿两个就如此对待自己和王氏? 安然有些拿不准,自己究竟要靠哪一边。可是哪边都不靠的话,自己只能成为最倒霉的那一个。既然老太太开口了,那不如就卖她一个面子,跟着她吧。 想必,就跟老太太表态:“孙女儿一定会谨记老太太的话的。”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让安然起身离开了。 一路上,安然满脑子都是老太太刚才说过的话:这个府里还真是复杂啊。只是老太太终究一大把子年纪了,若是哪一天真的离开了这个人世,自己还不是又被太太掌握于鼓掌之中? 安然想得入神,顾不得看眼前的路了,平坦的路,竟把她绊得差点栽了一个大跟头! 第六十章 烦躁 好好的路,安然想事儿想的竟然差点绊倒了。悻悻地踢走了路面上的一颗小石子,安然继续往前行去。 头上是一棵参天的大树,粗大的树干,看样子也有几十年了。茂密的树冠,遮了半个路面。若是暑热的天气,走在下头,肯定一点儿太阳都晒不着。 不经意间,安然抬头往庞大的树冠上看去。森森的叶子,遮的阳光透不下来,只从叶缝里露出一丝两丝的光亮来。 安然傻傻地看着这棵参天巨树,围着它还转了两下。只听头顶上忽然传来扑哧一声,一个悦耳的男声传来:“三妹妹,傻看什么呢?” 安然被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抬头就往树顶上找那个声音的来源。 层层绿叶里,安然只见一个月白长衫的男子,正蹲在一个枝桠里,脸上带着促狭的笑,看着自己。他大半个身子,都被树叶遮住了,只一张如同妖孽般的脸,露了出来。 安然自觉从来没见过这个男人,不禁仰脸问道:“你是谁啊,怎么跟我叫三妹妹呢?” 那男子哈哈大笑,纵身跃了下来。就像一根鸿毛般轻飘飘地落了下来,翠绿的树叶只轻轻地颤了一下。 安然惊讶地嘴都合不上了,过了一会儿,才跳起来,喊道:“哇,太厉害了。这是轻功吗?” 那个男子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泥金的素纸扇子,摇在手中。望着安然痴傻的样子,那男子不由好笑道:“你这个丫头倒是与众不同,换做别人,只怕吓也吓死了。你倒来问我这个。” 安然斜眼撇了撇他,这么冷的天儿还扇着扇子,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身子不正常。看着他自诩潇洒倜傥的样子,安然心里暗笑。见他并没有直接答话,转身就要离去。 那男子却匆匆地奔到她面前,拦住了她,“咦,你怎么还没听我说完话就走了呢?” 安然拨开他的扇子,仰脸说道:“你想说什么,我不感兴趣。我只知道这光天化日之下,男女授受不亲。” 也不理会目瞪口呆的那个男子,安然大步地走了。 回到清霜园里,就见四姑娘正站在廊下调弄鹦鹉。安然也没好气理她,径自回到自己的屋里。门外传来四姑娘幸灾乐祸的声儿,“三姐姐,老太太留你下来,是不是有什么体己话和你说啊?” 踢掉鞋子,安然就上了床,拉了被子蒙在自己的头上,任谁喊她都不理。 这一夜,安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点儿都睡不踏实。黄叶本来要值夜的,可是安然心里烦躁的难受,就把她打发到东厢房里睡去了。 想想白天的事儿,安然就觉得心里憋得慌。这太太也太出人意料了,一向就不喜自己的她,怎么偏偏儿地让自己给老太太敬茶呢?这么做,究竟对她有什么好处? 听张氏那话,似乎太太以后会让自己进宫,可是这进宫也不是人人都能进的。自己只不过一个庶女,即使能进得了宫,那也只不过伺候人的份,哪轮的着自己做主子呢。 太太把自己送进宫的目的是什么呢?今儿这一出又为了什么?若说是给老太太敬茶,这都是可有可无的事情,可是太太把这机会给了自己,莫不成是把自己推向老太太那边。不过这样一来,只要老太太在一日,那自己不就有了庇护,还用的着太太来调教了? 不对,安然从心里先否决了这样一种想法,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太太是不会平白地就让自己得了这么大的好处的。 难不成太太早就料到了四姑娘会使那一招,让她在老太太面前出丑,从而让老太太再也不待见自己? 这样想来,安然觉得还是合乎许氏的心理的。一开始来府里,许氏之所以让陈妈妈吗叫自己规矩,无非就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后来好吃好喝的,当成姑娘养着,也许就是为了此后的打算了。 只是许氏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安然竟会因祸得福,入了老太太的眼。这也可能就是姜还是老的辣吧。 太太许氏和老太太看样子也是明争暗斗了几十年了,老太太到如今,活得还是那么生龙活虎的,说不定正是她这种韬光养晦,使得许氏掉以轻心了吧? 只是安然想不明白,好好的一家人做什么斗来斗去的。也许,只有自己真正的经历过,才会明白吧。 这么想了一大圈,总算有些眉目了,不过安然再也睡不着了。暗夜里,睁着忽闪闪的眼,望着漆黑的窗户纸发呆。 这时,一阵寒风吹过,安然屋里的窗户槅扇噼啪响了一下,想来是夜里睡觉前忘了关死了,若是风再大些,吹开了窗户就冷了。 暖乎乎的被窝实在不想离开,安然躺在床上,希望那风能停下来。谁知道越想越糟糕,风不仅没停下来,连窗户也被吹开了,一股罡风夹着冷气破窗而入,安然嘟哝着就要起身去关窗户。 黑地里,却跳进一个黑黢黢的身影来,吓得安然连呼吸都停了。想要高声喊人,却见那黑影直奔上前,低声说道:“是我。” 安然听出来了,这是展尘的声音。多日不见,没想到夜半他又故伎重演,翻窗户跳进来了。 也不管安然生不生气,展尘一下坐在了床头上,搓着双手低声笑道:“外面贼冷的风,差点冻死我了。” 安然心安了下来,跟他在一起也没那么多的讲究,不由接话道:“嫌冷,你就把手伸到被子里捂一捂。” 展尘一点儿都不客气,安然话还没落地,他的手就伸了进来,隔着轻薄的布料,安然还是感到了他手的冰冷了。 仰着脸儿呆看了一会天,安然才问道:“这么多天你都到哪儿去了,这会子怎么想起来又来了?” 展尘嬉笑自若,“怎么?几天不见,你是不是想我了?” 安然举手愈打,却在半空里被他抓住了。厚实的手掌包裹着安然冰凉的小手,顿时有一股安心传了过来,刚才的焦躁不安顿时消散了。 有些不自然地挣脱开了他的手,安然没理会他的打趣,只是一言不发。 展尘觉察出安然的异样来了,低声问道:“怎么一句话都不说?是不是在这府里过得不开心?” 一句话勾起了安然的伤感,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哽咽,“我还是想回以前的那个小院子,一家人简单快乐地活着,多好!这里哪像个家啊,分明就是龙潭虎穴,整天都得战战兢兢地,太难熬了。” “龙潭虎穴?哈哈,这个词儿用的妙。”展尘笑了笑,复又正容道:“你要出去也不难,可是你娘怎么办?能跟着你一辈子过那种无名无分的日子吗?你以后的婚事怎么办,难道自己去找吗?在安顺王朝,怕还没有这样的先例呢!” 展尘的话,把安然才冒出头的念想一下子就掐灭了,身子软软地靠在大迎枕上,默默咀嚼着展尘的那些话。 第六十一章 倾诉 展尘见安然靠在枕头上,一声儿也不言语,不由问道:“怎么了?不高兴了?” 安然长叹一声坐直身子,转脸望着他,虽然夜色里,看不清什么。[] “不是不高兴,而是实在没有什么盼头。以前在外头住着,虽说苦了点,好歹还有个事儿做,还有银子赚。如今,这深宅大院地住着,每日里锦衣玉食的,可是人忽然就没了生气。整天和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们斗来斗去的,想想就头疼。” 展尘听得扑哧一笑,“‘头发长见识短’,这不是说女人的吗?难道你不是女人吗?” “我是,”安然无奈地望望窗外,什么也看不见。不禁长舒一口气道:“可是我不是她们那样的女人。” 当下就把今日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说给展尘听。展尘问她:“你能确定是四姑娘所为吗?” 安然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看见没有,“不是四姑娘还能是谁呢?反正太太和二姑娘这几日对我友善的很,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今日张姨奶奶风言风语的,听她那话音,可能太太想送我进宫。我倒不明白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轮的着我呢?” “好机会?”展尘冷冷一笑,“你以为这是好机会吗?难道你就没听说过,二姑娘是和四皇子订了亲的。如今四皇子已是废人一个,你想想太太会打什么算盘?” “什么?你的意思是太太想来个‘移花接木’?”安然差点儿就要跳起来,想着展尘还坐在这里,她只穿了中衣,这才又坐回到热被窝里。 忽听展尘幽幽地问道:“你不想进宫吗?若是当真要你代二姑娘嫁给四皇子,你愿意吗?” 安然不答反问,“那个四皇子真的是个废人吗?到底废成什么样子啊?” 展尘出神地盯着安然的脸,黑夜里,他的视线极佳,就见安然两手紧绞着被角,不安地微微晃动着身子。 有些失神地低下头,轻轻地答道:“要是四皇子不残废,你是不是就愿意去了?只是他好好的话,这样的机会也轮不到你,不是吗?” 安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揪住这个话题不放,有些焦躁地摆摆手,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随口一问,那四皇子变成什么样子,都与我无关,我只想早日摆脱这牢笼。” “真的和你无关吗?”展尘刻意地提醒她,“若是罗大人真的不愿把二姑娘嫁给四皇子,凭着他家和皇后的关系,也是可以做到的。到时候要是换你去充数的话,你说是不是和你无关?” “那也总比待在这个地方强啊。四皇子人要是个好人,那也可以接受。”安然有点语不惊人死不休地答道。 “你真的不在乎?”展尘有些激动地晃了晃安然的身子,安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真的要是进了宫,怎么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好像还很兴奋的样子。 “只是四皇子现在面目不堪,身子也站不起来了。太医说了,这辈子四皇子都只能是摊在床上了,别在想站起来。” 安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不由好奇地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展尘忽然咳嗽起来,好半天,才答道:“这事儿传的到处都是,我怎么不知道?” 安然听他如此说,也就信实了,喃喃地念叨着:“若是我真的进宫了,你会想我吗?” 展尘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就起身道:“我该走了,以后也不会来了。你在城中的茶馆交给抱香男人打理了。放心吧,他一定会经营好的。”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从窗户跳走了。 安然抱着腿望着窗户的方向,怅然若失地出了一回神,方才拉了被子盖上,躺在那儿,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了。 却说展尘出了安然的屋子,站在院子里静等着。许久都听不见安然屋里有动静,知道她睡着了。身子一转,却来到对面四姑娘的屋子顶上。 悄悄地掀开屋顶的一片瓦,展尘半眯着一只眼往里看。四姑娘罗从绢正睡得香,浑然不觉周边的动静。 展尘冷笑了一声,轻飘飘地落了地,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手段,就把窗户打开,跳了进去。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轻轻地对着四姑娘的脸抖了几下,又从原路出来了。 拧身上了院子的墙,欲要出府,就听一个悦耳的男声传来:“朋友,这么晚,从两个姑娘的闺房里出去,不知道有何贵干啊?” 展尘身子定住,慢慢地转过身子,就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戏谑地站在墙头的另一端,看戏般地望着他。 展尘料他是罗府的人,也不答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 就听那人“咦”的一声,“说吧,你是三姑娘的什么人?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三姑娘的闺房里做什么?你又到四姑娘的房里撒了什么东西?” “原来你都知道了?”展尘脸上带笑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当时不喊出来?或是出来制止我,单挑这个时候儿守在这儿等我?” 一连串的问话,问得那个男子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掩饰着内心被人窥透了的不安,那男子继续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明明是你闯进人家女子的闺房的,这会子反而来问我?” 展尘不想和他搅合下去,淡淡地答道:“我是三姑娘的好朋友,三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白日里来府里不便宜,只好半夜等人都睡下了再来。至于四姑娘嘛,因为她对三姑娘使了坏心,所以我略施惩戒。” 那男子眉毛高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展尘,“没想到你小子倒还挺会说的。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反正你闯进我两个妹妹的房里,就是个淫贼!” “哦,原来你是罗府的少爷啊。总算是知道你的身份了。”展尘嘴角上扬,含了一丝笑说着。 “你知道我的身份,我还不知道你的呢。”那个罗府的少爷急急地问道。 “想知道我的身份,那要看你配不配了。”展尘撂下一句话,从墙头跳下去,黑色的身影没入黑夜中。急得那个少爷跳脚道:“没想到还是个胆小鬼,还没打上就跑了。幸亏我早就看见他没对我的妹妹作甚么出格的事儿,否则定当不饶!” 第六十二章 出气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枝头的鸟儿就吱吱喳喳的叫开了。就听外头开门的声儿,下人们来回穿梭的声音。安然因为有心事的人,一夜也没睡好。听见点动静,就醒得双目炯炯的了。 安然在床上躺不住了,索性起身靸了鞋披了衣服,站在窗户边呆呆地想着昨夜展尘说过的那些话。 以前在那个郊外的小院里,整日里只知道拼命地种花,赚银子,养家。虽然和展尘日日在一起,可是从来没觉得对他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展尘倒是流露出对安然的好感来,只因那时候无暇顾及,所以,也就当做玩笑,一晃而过了。 如今来到这府里,整日里就像笼中的鸟儿一样被圈养着,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被送往哪里。安然无端地就怀念起以前那些青涩而又美好的时光了。 昨夜里,展尘说以后再也不来了,安然的心竟然有一丝丝的失落。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挺拔高大的身影,在她的心田里已经发了芽。 若是真的和他在一起,倒也没什么不好。虽说这个时代的女子,婚嫁由不得自己,可是安然的灵魂,毕竟不是这个古人的。与其以后让太太牵着鼻子走,还不如自己赌一把,说不定自己的幸福就在自己的手里呢。 可是当安然问他若是自己以后真的进了宫,他会不会想念自己时,展尘却顾左右而言他,像是不想提这个话。(.) 安然也不知道他以前的那些感情到底是不是真的,这男人啊,一到了关键的时刻,想的就和平日里不一样了。 站在窗前久了,安然只觉两条腿有些发麻,紧了紧肩上的衣服,安然缓缓地走回到床边,就听外头一阵嘟嘟的敲门声。 一个娇俏的声音在门外喊着:“三姑娘,该起了。”安然知道是碧云来了。 在碧云看来,自己的这个主子极好伺候的,不像四姑娘,成日里要打要骂的。也不像二姑娘,心思让人捉摸不定,丫头们成日里都是提心吊胆的。 碧云觉得自己的主子唯一的一点不好的地方儿,就是夜里不用丫头值夜。这对碧云来说是幸也是不幸。 晚上不用上夜,她和黄叶都能睡个好觉,在厢房里也自在。不过若是让太太知道了,自己和黄叶又免不了挨一顿好打。两个人也是拿安然一点法子都没有,谁让这个主子犟得像头驴呢。 安然起身开了门,碧云端着一个大铜盆进来了。见安然已经穿好了衣服,就笑道:“今儿三姑娘起的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也不等安然答话,碧云自去放了铜盆,搓着手道:“这屋里怎么这么冷啊?”转身就去看那火盆子,只见里头零星地还有一点燃尽了的炭。 碧云不由絮絮叨叨地说道:“三姑娘,以后还是让奴婢们值夜吧,这个火盆都熄了,也不知道您昨儿夜里是怎么过的!” 安然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说道:“不用。”碧云站在那儿硬是愣怔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怎么想的。 长叹了一口气,碧云又忙活了一阵,把火盆重新燃起来,里头加了一把散碎的百合香,又用盖子盖住。屋里顿时一阵暖香。 黄叶推门进来了,拎着一个茶吊子,往盆里倾了些热水,安然过去净了面,洗了手,这才匀了香脂涂在脸上。 碧云从柜里取了猩猩红的大氅,披在安然肩上,嘴也不停,“姑娘,瞧今儿的天阴了,看样子有雨呢,还是穿厚实一点吧。” 安然无话,带着两个大丫头去给太太请安。因着昨日四姑娘先走了,今天安然也就没喊她。到了太太那儿,才发现原来四姑娘竟然还没到。 和太太说了一会子话,两个嫂子也来了。大少奶奶季氏给太太请过安后,就热络地和安然聊起了家长里短,看上去十分亲密。二少奶奶许氏,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爱理不理的。安然也不在意。 门帘忽然被挑开了,四姑娘来了。只是她用手遮着脸,低着头进来了。 许氏不由蹙了蹙眉,问道:“四丫头,你那是什么生相儿?” 四姑娘躲躲闪闪地抬了头,却依然不松开手,期期艾艾地回道:“太太,今儿个早起,我的脸上就奇痒无比,用手挠了两下,就成了这个样子。” 说完,凑到太太面前,把手打开了。安然坐在太太下首,也伸长了脖子看去,只见四姑娘一张脸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红疙瘩。 整张脸因为长了这些东西,原本娇小的巴掌大的脸,此刻肿的像猪头一样。要是不听她说话,压根儿就认不出她来了。 安然心里忽然划过一丝痛快,没想到她也有今日啊。不过当着太太的面,安然还是竭力保持着矜持,不多说一句话。 倒是二少奶奶许氏,实在是忍不住了,用帕子握了嘴,笑得前仰后哈,“哎呀呀,四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变成这幅样子?” 四姑娘虽然低着头,可是因着安然离她近,还是看到了她眼底闪过的一丝狠戾。想必是不乐于听二少奶奶的讥讽吧。 许氏也强忍着笑,问道:“昨儿还好好的,怎么一夜就成了这个样子?你可不能用手抓挠啊,若是落了疤痕就不好看了呢。” 安然也接道:“别是吃了什么不相宜的东西了吧?还是请个大夫好好看看吧。” 许氏也点头,命小丫头子出去,找二门上的人去请大夫。一时大夫来了,看了看,说是不妨,开了几服药就走了。 安然在太太屋里坐了一会子,见大夫走了,也就告辞出去。 四姑娘吃了药之后,虽然情况有所好转,可那张脸也不是一时就好的,每日里都是用手遮了脸去给太太请安,不免又遇到二少奶奶嘲笑一番。 安然倒没有趁着这个时候落井下石,面上只是淡淡的,眼睛也不盯着她的脸看。 一直过了十来日,四姑娘的脸才算是完全好透,出来的时候,又像原来一样,嚣张得鼻子朝天了。 安然压根儿也没想到,这是展尘为她出气下的药,只当是四姑娘真的吃了什么不相干的东西,过敏导致的。 眼看着冬至就要到了,安然转眼也要及笄了。连日来,下了几场大雪,安然越发懒怠出去了。只每日去给太太请了安,回来就窝在自个儿的小屋里,连王氏那儿也甚少去。 因为每次一到王氏那儿,王氏就惊慌失措地劝着她:“你是姑娘,虽是我养的,到底位份比我高。教导你的事儿自有太太来做,以后没什么事儿不要到我这儿,省得太太看见了又惹闲话。有空多去亲近太太,你也快及笄了,以后就靠着太太了。” 说了几次,安然就烦了。可想想王氏也是好心,索性就顺了她的意,不再去见她了。 第六十三章 哭诉 四姑娘脸上的疙瘩消了之后,人又神气了许多,看安然的眼神也不像前两日那般躲闪了,一如以前那样趾高气扬。[] 安然心里暗笑:“还真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在这样的大院子里,最怕的可就是沉不住气。” 这一日早上起来,安然带了两个大丫头要给太太请安去,谁知道出门就看见了四姑娘也带了人前去。看来今儿两个人不得不一起去了。 安然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也不管四姑娘是否先看自己一眼,低眉顺眼地说道:“四妹妹早啊。” “三姐姐早。”四姑娘有些意兴阑珊地应了一句,就跟在安然后头往太太屋里走去。安然自然也不多话,一行几个人,只听得见细碎的脚步声儿。 刚过清梦园的垂花门,就听太太的正屋里传出一阵嘤嘤的哭声。安然忙站住了脚,眼睛四处张望了一下,只见满院子只有几个粗使的婆子,在那儿打扫庭院。一群丫头都在厢房里守着,看样子太太正和什么人说事。 四姑娘见安然住了脚,忙凑上前来问道:“三姐姐,怎么不走了?” 安然也没答她的话,只是怒着嘴儿朝着太太的门前。 四姑娘似乎有些看不起她的样子,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着,嘴里嘟囔着:“能有什么事儿?我们就是这个府里的主子,难道给太太请个安,也要捡时候儿不成?”说完,她不管不顾地就进去了。 安然稍稍等了一下,才理了理衣襟,迈着小步儿也进去了。 丫头掀开了帘子,安然大大方方地朝里走着,就见太太和二姑娘正坐在一起。二姑娘穿着一件大红绸面儿,缂丝百蝶穿花的狐狸皮里的褂子。面上莹润光亮,眼泡儿还透着一丝儿红,似乎才刚哭过。 安然给太太规规矩矩地行过礼,又见过二姑娘,就站在一边儿不吱声。 太太本就阴沉的脸色,今儿格外的阴暗。安然偷偷觑了一眼四姑娘,就见她站在一边,浑身不自在地微微摇晃着。 本以为今儿太太不高兴,就不会让她们坐了,哪知道过了一会儿,就听太太沉沉地开了口:“三丫头可怜见儿的,见日地都给我请安,倒是个懂规矩的孩子。别站着了,坐吧。” 太太鲜少夸她们姐妹几个,这还是头一次这么说安然。安然听了先是一怔,接着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说她呢。忙忙地谢了,就有丫头搬来一个雕花的瓷墩,上面袱了大红的坐垫,放在安然后头。(.无弹窗广告) 安然欠身小心地坐了,默默地听着太太说话。 斜眼看了看对面依然立着的四姑娘,安然心里不由一阵好笑:这个小丫头好胜心太强了,明明太太人家母女在屋子里说体己话,她还偏偏要闯进去。这会子,太太单让安然一个人坐,怕也是想让她知道点苦头的意思罢。 可是四姑娘是个沉不住气的人,看见众人都有座位,唯独自己一个人像个傻子般站着,难堪是可想而知的。就见她涨红了脸,双手不停地绞着自己衣襟的下摆,看样子,心里是极度的恼怒。 安然装作没事儿人一样,只管坐在那儿,微笑地看着太太。 许氏厌恶地看了看四姑娘不停扭动的身子,回转脸来,竟笑着对安然道:“有了你们几个姐妹,我总有操不完的心哪!” 安然忙欠身接道:“太太说的是,我们姐妹眼看着长大成人了,哪一个不要太太费心教导?只是太太自然是有法子的,就看大姐姐吧,如今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遍观整个京城,哪家的女儿像大姐姐那般有福气的?这还不是太太教导有方!” 这番话体贴中又不显着奉迎,所以听得许氏心里非常受用,那脸上立马就带了笑,“还是三丫头会说话,我哪会什么教导呀,还不是你们姐妹听话?” 安然笑道:“太太还说不会教导呢,眼看着二姐姐也是要进宫的人了,若是选出来,也比大姐姐差不了哪儿去呢。” 安然其实本不想说这个话,可是为着探听清楚太太打的什么算盘,趁着她高兴,就这么状似无意间提了一下。果然,许氏的脸上立即阴晴不定了。 许氏拍了拍二姑娘那双白嫩细腻、如同象牙般雕就的手,道:“快别提这个话了。你二姐姐一大早就跑到我这儿哭,正是为着此事呢。” 安然睁大了眼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奇地问太太:“二姐姐好端端的为什么哭呀?” 许氏一拍大腿,长叹了一声道:“还不是因为四皇子?前年你二姐姐就和他订下了亲事,谁想到他就糟了那样的事儿,偏生成了个废人。除了要人伺候外,就知道每日里摔盘子打碗的,一天到晚的没个好气儿。听说……” 太太凑近安然面前,说道:“那个四皇子还是一个魔头,只要宫女们一靠近他,他就又掐又拧的,吓得他住的殿里,全都换成了年轻的小太监。” 安然脸上浮现害怕恐惧的表情,抚着胸口道:“怎么堂堂皇子还是这样的人啊?若是二姐姐真的嫁给他,那岂不是等于掉进了火坑里了?” 太太满意地等着安然的这句话,“就是啊,所以,你二姐姐这些日子才觉得处处不顺,今儿实在受不得了,才跑到我这儿哭。” 说完,就拿眼狠狠地剜了四姑娘一下。四姑娘正出神地听着,猛地被她恶狠狠地盯了一眼,浑身就如同筛糠般哆嗦了几下子。好在当着安然的面,太太也没发作。 安然瞧着四姑娘的这一幕,心里也后怕起来:幸亏自己不像四姑娘那般逞强好胜,否则,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呢! 见二姑娘依然粉面含泪,安然柔声儿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太太,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二姐姐掉进那个火坑里去。但是人家是皇子,身份高高在上。我们能有什么法子,让他解除婚约呢?” 太太眸中闪过一丝轻蔑,“是皇子不假,可是也是一个没人管没人问的皇子。不像太子,是皇后娘娘的亲生,你大姐姐嫁过去,也是享福的命。就算四皇子没有糟了那场难,凭着我们的家世,也不愿让你二姐姐嫁这样的皇子。宫里的皇子比他强的多了,为什么要守着这棵歪脖子树啊?” 安然被太太的这番话真的惊呆了,好久,都没说出一句话来。许氏满意地望着安然目瞪口呆的样子,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六十四章 冬至(一) 安然很想知道,太太既然这般有本事,当初为什么让二姑娘和四皇子订了亲?而今虽说四皇子成了一个废人,可那地位还是摆在那儿的,怎么能说不嫁就不嫁了,难道皇上不管这事儿,只交给皇后不成? 听太太那意思,还是想让二姑娘嫁给皇子的,只不过不是四皇子罢了。 安然此时倒真的替那个未曾谋面的四皇子感到悲哀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堂堂一个皇子的婚姻,竟然要受一个大臣的夫人摆布,看来这个皇子不是一般的没地位啊! 安然隐隐地觉得四皇子变成如今的这个样子,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只是迷茫之间,谁也参不透其间的玄机! 浑浑噩噩中,天儿越来越冷了。下过一场大雪后,冬至就到了。 一大早上,下人们就在院子里铲雪,扫路。府里的人,个个都忙得热火朝天的,预备着冬至晚上的宴席。 这是一个隆重的日子,来到府里这么多天,安然只见了几个女眷,那些哥哥们,包括那个老爹――兵部尚书罗老爷,若是在府里见到,怕是都不认识。 说出来好笑,但这也是大家子的规矩,平常,谁能天天姐妹兄弟相见呢。 安然倒有些期盼能早点天黑,好去见识见识府里的那些人了。 夜幕降临时,太太就让丫头来告诉安然:“好生打扮了,晚上到挽香亭。” 安然让黄叶拿了两个小银角子,给那传话的丫头:“姐姐不要嫌少,拿着买点心果子吃。”那丫头半推半就地收了,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这里,碧云就开始在柜子里挑着衣服。安然坐在床边上,眼看着她一件一件地从柜里扯出来挑着,却没有一件满意的。 来到府里也没多久,安然也没几身衣服,柜子里的那几件都是太太现让人做的。 碧云好不容易挑出一件桃红的袄儿,袄面上绣着缠枝梅花,稀稀落落的倒也耐看。又拿了一件石榴红的百褶裙,来到安然面前道:“三姑娘,您看看这两件可好?” 安然瞧了瞧,倒也喜庆,只是未免俗了点。不过太太刻意让人告诉自己好生打扮,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想头。 想来太太还是为了面上好看吧,毕竟自己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女,这么多年,一直住在外头。刚回府,怎么着也得穿的让太太看得过去。 今晚又是家宴,若是穿的寒酸了,也许太太怕罗老爷和老太太见了,脸面上有些过不去。[] 瞧了瞧这两件,既不是太艳,也不会寒酸,安然真有些佩服碧云的挑衣服功力了,不禁朝她投去赞赏的一瞥。 黄叶上来给她梳了头,简简单单的一个闺阁少女髻,上面插了两根常用的簪子。换了那身桃红配大红的衣裳,安然接过碧云递来的镜子照了照。 暗黄的镜面映出一个少女的容颜,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倒也是一个美人坯子。只是身上的那件衣服,失了少女的清秀,显得有些俗不可耐。 安然满意地点点头,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在太太面前,绝不可出风头。太太出身于名门,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在她眼皮子底下耍手段,不啻于与虎谋皮。 收拾妥当之后,安然手里拿了一块鹅黄的帕子,施施然地带了两个侍女往挽香亭去了。 出门又遇上了四姑娘,只见她一领鹅黄喜鹊站枝的袄儿,一条翡翠撒花的洋绉裙。头上梳了一个百花髻,上面插满了星星点点闪着耀眼光芒的头饰,衬得她一张娇嫩的容颜越发地清丽脱俗。 精心描绘的眉毛,一张艳红的嘴儿。白净的面上施了一层淡淡的薄粉,红白相映,夜幕中,更加地可人。 安然故意落她一步,让她仰着头从前面过去了,方才低了头小步小步地走着。 来到挽香亭,众姐妹们被安置在里头,随着老太太和太太坐。外间则是兄弟们坐的。 由于是家宴,没有外人,罗老太太就随意了一点,歪在一张软榻上,面前放了一张高几,摆着几样爱吃的点心果子。 安然则跟着太太坐一桌,太太坐了主位,二姑娘在她旁边。安然和四姑娘则打横坐在两头,一桌四个人也挤挤挨挨的。 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两个另靠门设了一桌,两个人也不坐,只在老太太和太太跟前伺候。 三个姨娘也在角落里坐了一桌,三个人面上的表情各有千秋。王氏脸上始终战战兢兢的,孙氏一幅忠厚老实相。张氏则满不在乎地嗑着瓜子,说说笑笑的,压根儿不理会太太飞来的白眼。 安然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泰然自若地吃着点心,嗑着瓜子儿。间或和二姑娘说上几句话。 四姑娘因着上次闯进了太太屋里,看见了二姑娘在太太屋里哭着,被太太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一顿难堪,站在那儿听了半天的话。自此就对太太和二姑娘心生怨言。 她是个存不住心事的,就像她母亲一样,一切都摆在面上。不过太太虽然生气,但是张氏到底是老太太的人,一时倒也不敢怎么着她们母女。 安然觉得这一切都是面儿上的东西,虽然太太不至于发作她们娘俩,说不定心里早就恨之入骨,哪一天对景儿的时候,就是一件大事! 不过她也担心自己的处境,来府里的这么多天,除了一开始半个月,太太对自己非常严苛,此后就好多了。特别是当着四姑娘的面,太太和二姑娘待自己格外地亲切。 冥冥中,安然觉得这不太可能。每一次太太对自己好的时候,四姑娘都是气得两眼冒火,一个院子里,也和安然说不上几句话。 安然想到了这一层,再看太太的脸时,好像那脸立即变成了笑面虎,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安然这才知道太太的城府有多深。她这是在利用四姑娘和张氏,间接地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一桌子酒菜,因为有了这些想头,真是味同嚼蜡一般。安然强迫着自己不露出端倪来,依然面上带笑地观看着众生相儿。 第六十五章 冬至(二) 罗老爷在外头叫了一台小戏,简单地在厅外搭了一个台子,戏子们正在台上甩着水袖,卖力地唱着。就听外头传来一声声的大笑声、喝彩声,屋里的众女眷们还是安安静静地看戏,吃点心。 热菜一盘一盘地上来了,都是些平日里不常吃的,样数不多,都是厨子精心烧制的。 安然看老太太那一桌时,中间是一个福寿大攒盘,周围摆着一盘红烧酱猪蹄,烧鹿尾,烤羊腿。 罗老太太瞧了一眼几上的热菜,吩咐丫头:“就留中间这个吧,其他的端给她们用吧。我老了,咬不动这么多的肉了。” 丫头依言把那几个盘子撤下来,端到安然她们的桌上。安然往老太太几上看去,只见那个福寿大攒盘里,热腾腾的滚着野鸡崽子,并一些蘑菇、木耳、豆腐皮之类的。 厨子还特意治了一个调料盘,分别用了醋、香油、黄酒、白糖,香菜丝儿、葱花儿、蒜姜末儿。丫头慢慢地沿着那个大攒盘,把调料倾了进去,只闻得丝丝的响声,一股肉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引得众人直吸鼻子。 罗老太太呵呵笑着,用筷子点着桌子道:“许久都没有胃口了,今儿闻得这个味儿,忽然想吃肉了。” 太太赶紧站起身来,笑道:“老太太既然喜欢,就是我们这做儿女的孝心到了,老太太趁热多用些吧。” 罗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么多,我就是个弥勒佛也用不下,不如大家都跟着我尝一尝吧。(.)”罗老太太只是这么一说,众人知道都是面儿上的情分,谁肯上前? 罗老太太看了几眼众人,眼睛里闪烁着一抹深意,点着安然道:“三丫头,你过来。” 安然不防她当着这么多的人,单挑了自己上前。看了太太一眼,只见她似笑不笑地说道:“你就过去吧。” 安然这才低了头,小步上前去了。罗老太太笑着拍了拍榻沿,“来,三丫头,坐这儿来。” 安然忐忑不安地坐了,见众人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安下心来。 罗老太太让丫头把安然的碗筷拿来,从攒盘里夹了一些菜,放到她的碗里,笑道:“三丫头这么多年,都没在我身边吃过饭,眼看着就要长大嫁人了,再不好好地陪陪祖母,怕就是没机会了。” 众人听了只是扬了扬嘴角,不过是凑趣儿罢了。 大少奶奶是个机灵的,忙站起来说道:“显见得老太太眼里只有孙女儿,没有我们这做孙媳妇的了。” 老太太眉开眼笑地道:“猴儿,莫不是你也馋了,想和你妹妹争吃的了?来来,我这儿还有,你不要急,够你吃的呢。” 这次,众人都跟着哈哈笑了两下。安然溜了一眼太太那桌,只见许氏只是若有所思地露出微微的笑。 二姑娘也和她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只是淡淡的笑着。[]四姑娘却憋着一张嘴,欲笑不笑,欲哭不哭的,脸上的表情真是古怪的很。 安然无奈地看着屋内各人的嘴脸,不明白罗老太太今儿唱的是哪一出戏! 外头的戏台上纷纷扰扰,正演的热闹,这屋内何尝不也是一台戏呢! 刚才罗老太太话里有话地点明了,安然长大就要嫁人了。听得安然是一头雾水。罗老太太这话恐怕是大有深意啊,不然在这样的场合,怎么偏偏提起自己要嫁人了? 府里还有一个二姑娘,早就该嫁人了。四姑娘也仅比安然小半岁,怎么也不提她? 安然有些摸不着头脑,见罗老太太不段地让着自己吃菜,也就只好陪笑,埋头吃起来。 外头的戏忽然停了,门帘子被人挑开了。兵部尚书罗老爷带着四个儿子鱼贯进来了。罗老太太立马高兴地眉开眼笑,身子一下坐直了。 安然是个有眼色的,从丫头手里接过一个大迎枕,替罗老太太垫了垫腰,这才坐了回去。罗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等着罗老爷走上前来。 罗老爷一身家常的酱色小羊皮袍,手里捧着一把鸡首银酒壶,乐呵呵地走到罗老太太面前。 几位少爷跟在后头,手里都端着高脚银酒杯。 这还是安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打量自己的父兄。罗老爷已是近五十的人了,下颏上留了三缕长髯,打理得整整齐齐的。一张国字脸上白白净净,看上去顶多有四十岁。 许氏见罗老爷进来了,也站起身来,接过罗老爷递来的酒杯,和罗老爷一起跪在罗老太太面前。一人执杯,一人倒酒。两个人举杯向老太太敬了一杯。 罗老爷恭敬地祝道:“老太太,儿子平日里忙于朝务,顾不上天天陪着母亲享乐。好不容易过个节,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儿子心头想着这是个好日子,老太太一定要多吃几杯,横竖这酒蜜水儿似的,喝不醉人的。” 罗老太太喜得忙接过杯子来,擎在手里道:“好好,轩儿的酒,我岂能不吃?多少年了,我总算是可以安心地去见你爹了。你有今日不容易,还该惜福养身,多为朝廷做些实事才好。” “母亲训诲的是。”罗老爷含着笑,望着罗老太太一饮而尽。 几个孙子以大少爷打头,看着父母敬完了祖母的酒,也端着酒杯上来了。 罗老太太望了望四个轩昂倜傥的孙子,笑得合不拢嘴。大少爷上前给祖母斟满了,双手捧着递给了罗老太太。 罗老太太笑道:“你们爹娘都是一块儿敬的。辉儿和耀儿都是有媳妇的人,都叫过来,成双成对地给我敬一杯吧。我人老了,瞧着热闹。” “是。”大少爷罗增辉、二少爷罗增耀忙答应了,叫过大少奶奶季氏和二少奶奶许氏,两对夫妻分别给老太太敬了酒。 安然看罗老太太连喝了两杯,忙夹了一筷子豆腐皮送进老太太嘴里,“老太太,您先吃些菜,再和他们喝。” 老太太半眯着眼睛,当着罗老爷的面夸道:“三丫头是个好的,怕祖母被他们灌醉了呢。”一语说得罗老爷和太太都笑了。 这时,跟在大少爷和二少爷后头的两个少年也走了上来。安然想着这两个应该就是妾孙氏和张氏所出的两个庶子了。 走在前头的那个,一身藏青棉袍,后头的那位一身宝蓝圆领团花长衫。两个人一般儿身量,眉眼却差别很大,想必是两个生母的缘故吧。 那个藏青棉袍的男子嘴角上扬,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安然本来在这样的场合,都不太好意思抬眼直接打量这几个哥哥的。 就听走在前头的那个哥哥笑着对老太太道:“看样子,老太太还真是喜爱我这三妹妹呢。三妹妹自然也是个知礼孝顺的,处处都向着老太太。” 安然听那声音,似曾相识,抬起头来,正好和他对了一眼,这才知道,原来那日从老太太的清碧园出来的时候,碰到的那个白衣男子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怪不得他那么大胆呢,大白天的拦下自己说话,原来是自己的一个哥哥呢。 安然有些促狭地对着他挤了挤眼,看得他面色一僵。另一个哥哥用胳膊肘子碰了碰他,道:“三哥,轮到我们给老太太敬酒了。” 安然这才知道原来他是自己的三哥呢。 第六十六章 针黹 天儿越来越冷,除了每日给太太请安,安然几乎足不出户,整日里窝在房里,看看书,习习字,倒也过得充充实实的。 本想着日子就这样打发了,谁知道这一大早去给太太请安过后,太太留下她们,说是有话要说。 站了半天,太太才慢条斯理道:“三丫头和四丫头眼看着就要及笄了,该在女红上下下功夫了。我们府里的女孩儿自来都擅长这个,以后若是有了婆家,可不能让别人笑话了去。” 安然听得心都漏跳了一拍,自己最不会的就是这个了。以前王氏都没硬逼过她学这个,如今进了这朱门绣户,好日子却要到头了。 太太呷了一口茶,优雅地放下茶盏,转脸望着安然和四姑娘,“你们的大嫂子,针黹是极好的。我看,就跟她习学习学吧。” 安然有些不敢相信地瞥了大少奶奶季氏一眼,论理,这么大的府第,大少奶奶该同着太太理家才行。她的女红再好,也用不着她来教啊。如果让她教,二少奶奶要做什么呢,难不成太太偏心于二少奶奶,要让二少奶奶接手管家? 这一瞥间,果然就看到大少奶奶脸色雪白,身子有些摇晃不定,嗫嚅着嘴,终还是低声回道:“太太,让媳妇教两个妹妹学针黹,这是没说的。只是二弟妹身子有孕,眼下将近年关,谁来协助太太理事呢?” 果然,还是冲着这个来的。就见许氏一脸淡漠,说道:“府里的事儿,你就不要操心了,教好两个妹妹就是你最大的功劳。你嫁给辉儿也有五年了吧,连耀儿媳妇都有了身孕,你那肚子怎么不见一点儿动静?” 这个话,不啻于晴天霹雳,轰的大少奶奶纤细的身子差点儿没站稳。她咬着下唇极力忍着,这个样子,看的安然都有些不忍。 太太终于还是说出了最狠心的话,“辉儿也老大不小的了,若是明年还没动静,开了春,我看你就替辉儿物色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吧。毕竟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总不能看着耀儿有了孩子,辉儿还一无所出吧。” 大少奶奶终是没有说一句反驳的话,眼底隐隐地有了泪意,只低着头应了一声“是”。 许氏这真是一招杀手锏,不露痕迹地就把大少奶奶打压下去了。安然虽然不明白她们之间为什么要这样,可也知道这绝对不是许氏和大少奶奶之间的恩怨,而是和罗老太太的往日旧账。 大少奶奶不过是她们手中的一枚棋子,互相用来攻轧。(.)安然望着一脸惨白的大少奶奶,忽然有种兔死狐悲的无力感。大少奶奶如此,自己和四姑娘又算是什么呢。 大少奶奶的屋里通了地龙,香炉里燃着檀木香,一进门就觉得暖融融的,一点儿都不闻烟火气息。 安然打量了一下大少奶奶的屋子,只见迎面一个大理石的大桌子,上面摆了一个花瓶,里面插着几株腊梅。 靠窗的地方是一盘大炕,上面铺了大红的猩猩毡,几个秋香色的大迎枕放在炕头上。 大少奶奶让着安然和四姑娘上了炕,命丫头们拿出绣花的东西,开始描起了花样子。 见安然总是有些呆呆的,大少奶奶抿着嘴儿一笑,问道:“三妹妹怕是不常来我这屋子,是不是觉得有些陌生?” 安然这才不好意思地低头笑道:“大嫂子,您别笑我,我是怕做这个呢。” 听得四姑娘喷地一笑,“原来三姐姐不会做女红啊,我们罗府里,是个女孩儿都会,怎么偏偏三姐姐就不会?怪不得太太特特儿地让大嫂子教我们呢,敢怕是想单教三姐姐的,却又拉上了我?” 安然不得不佩服四姑娘的不会说话,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仗着她的母亲在老太太那里有些地位,怎么这母女两个说出来的话,如出一辙呢。不管当着谁的面,都不知道收敛一些。 在这样的府第里,若是不懂得韬光养晦,凭着一个庶出的女儿身份,到时候怎么死的,怕都不知道呢。 安然脸上始终带了淡淡的笑,不去理会她的话。倒是大少奶奶,听了她的话,脸上青红不定地变了好几变,终还是忍住了,没说什么。 季氏只是低着头,细细地教着安然怎么描花样子,如何配线,如何拈针。安然专注地听着,既然太太让自己学,若是自己还是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到时候太太问起来,恐怕过不了那一关吧。 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努力习学呢。安然抱了这个心思,就稳稳重重地坐在那儿,模仿着大少奶奶的手势,去感受如何穿针纫线。 四姑娘显然看不上这一切,撇转了脸,只管打量着壁上挂着的几幅画儿。 安然心里想得明白,不管大少奶奶是什么地位,总之比她们这些庶女们高。四姑娘可以在大少奶奶面前不屑一顾,可是到时候还是大少奶奶在太太面前有分量,不经意间的一句话,说不定就会改变了太太对她们的看法。 正在姑嫂几个说得认真地时候,门帘子忽然被人挑开了,大少爷一身寒气,从外头进来了。 大少奶奶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下了炕。 安然和四姑娘也偏身下来了,各各给大少爷行了礼。大少爷罗增辉笑着看了看安然和四姑娘,说道:“原来三妹妹和四妹妹都在这里呢。你们这是忙什么呢?” 眼光就望向炕上的针线笸箩。季氏忙答道:“母亲让我带着两个妹妹学针线呢。” “哦。”大少爷应了一声,忽然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不是跟着母亲学管家的吗?怎么呼喇巴儿地教起了两个妹妹?这事儿府里不都有现成的师傅吗?” 季氏眼睛里有了泪意,委屈地答道:“母亲亲自吩咐的,我自然不敢多问,府里的事儿,有二弟媳也就够了。” 大少爷若有所思地看了季氏一眼,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你先教两个妹妹吧。”话刚落地,人就扭头出去了。 季氏怅然若失地靠在门边望向他的背影,良久才回转身来,歉然地对着安然和四姑娘一笑:“我们还继续吧。” 第六十七章 小产 整整学了半个月,安然已能绣一些简单的花鸟了,只是这其间的辛苦也是可想而知的。十个指头上,满满的全是针扎的眼儿。碧云看了直心疼,想替安然做些,安然怎么都不同意。 人家四姑娘从小儿就在这方面下功夫,每日里自然没有安然那么难熬。见天地就拿了个帕子,靠在门口笑着看安然用功,不时地说着风凉话儿,安然也懒得去理她。 就这么忙忙碌碌地,眨眼间就到了年关。大少奶奶忙着打点送给各个长辈的礼,顾不得教她们了,安然和四姑娘也就闲了下来。 二少奶奶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整日里守在太太面前,和她一起筹划着年节的各项事宜。 太太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宁愿让怀了孕的二少奶奶日日忙碌,也不让大少奶奶插一点儿手。 安然只是每日里依旧请安,冷眼看着这一切。 管事的二少奶奶虽然累点,却依然满脸欢笑。大少奶奶就不一样了,每日里都愁眉苦脸的,没有一点儿喜相,看得太太许氏更加厌烦了许多。 下人们都是些势利眼,看出大少奶奶不受宠,格外地都去巴结二少奶奶。这样一来,大少奶奶的日子更加不好过了。 这一天正是腊月二十八,正是年关最忙碌的时候。一大早上起来,安然就看向窗户,外头映得一片白亮。安然以为自己起晚了,一咕噜爬起了身,三两下套好了衣服,靸了鞋下了地,打开门就喊着:“碧云,黄叶,怎么这个时候了还不喊我?” 在开门的一刹那,却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苍翠的青松上压满了白雪,地上已是厚厚铺了一层白毯子。 天空中密布着一层铅灰色的云,苍穹里,铺天盖地的,都是扯棉絮般往下落的鹅毛大雪,夹杂着雪粒子,打在人的脸上生疼。 原来下雪了。安然揉了揉眼睛,身子有些冷,却又贪婪地看着这雪景。碧云听见安然的声音,从隔壁屋里披衣出来了。见她站在门口木呆呆地看着大雪,不由惊呼一声:“祖宗哎,怎么站在这里,也不怕着凉了?” 上前就把门关上了,扒拉了几下火盆里的炭,火盆又冒出橘红的火苗。屋里一阵暖意,安然舒适地伸展了下腰肢,笑道:“我看见窗户外头明亮亮的,还以为起迟了呢,没想到竟然下雪了。上次的雪太小,没顾得上看,刚才就看住了。” 碧云给安然脱了大衣裳,让她坐在被窝里暖和着,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三姑娘比奴婢们的脑子好使,觉得这雪好看。奴婢看了雪,就知道冷,心里纵使有东西,也不知道怎么说。” 安然点头无语,坐了好大一会子,才道:“起来吧,空坐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洗漱了,我绣点东西。” 碧云答应了,叫过黄叶打来洗脸水,伺候着安然梳洗了,给她畀了头。主仆几个这才坐在那儿拿起针来。 还没绣上几针,就听对面的四姑娘踏雪而去,“吱咯”的脚步声,慢慢地离去。看样子是给太太请安去了。 安然也连忙放下了针线,披了大氅,朝外头看了一眼,道:“真是的,也没见她这个样子的,每日里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 黄叶嘴快,笑着接道:“三姑娘别放在心里,她就那样。凡是太太面前的事儿,她都抢着。三姑娘以前不在这府里,哪能知道这些?习惯了就好了。” 安然微微一笑,“她自作她的,与我无关。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带着两个丫头,打了伞就出门了。 雪下得有半尺厚,踩在脚底下又松又软,一会子就打湿了鞋子。幸好,出门的时候,安然换上了麂皮靴子,不然,脚非冻坏不可。 踏雪而去,不一会儿就到了清梦园。就见院子里静悄悄的,想必下雪了,丫头老婆子们都躲到屋里去了。 碧云挑了帘子,安然探头进去了。乍一从寒地里进来,安然只觉浑身暖烘烘的,身上粘上的雪粒子立即化成了水,滴在地上。 许氏阴沉着脸,淡淡地说道:“三姑娘来了,坐吧。” 安然把大氅脱了,交给一边的丫头,这才觉得屋内的气氛有些诡异。大少奶奶一脸雪白,正坐在太太的下首,一言不发。四姑娘咬着下唇,和二姑娘打横坐在大少奶奶下面。 安然小心翼翼地在大少奶奶下首坐了,不安地看了看许氏的脸色。 今儿没有见二少奶奶,安然心里有一丝不详的预感,莫不是二少奶奶出事儿了?二少奶奶出事必定就是个大事,恐怕和她腹中的胎儿有关吧。 安然正在天马行空的时候,就听太太阴恻恻地说道:“三姑娘来的晚些,可能还不知道,你二嫂子小产了。” 太太当着姑娘们的面说出这个,倒把安然惊了一跳,这是怎么说,太太怎么一点儿都不忌讳? 既然太太说出这个,大少奶奶又不吱声,四姑娘又是个小的,安然只好欠了欠身子,小心地问道:“太太,二嫂子昨儿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儿?这可是我们罗府里的头一个孩子呢。” “说得就是这个。”太太端起茶来呷了一口,似有若无地瞥了大少奶奶季氏一眼,方才说道:“你们姑娘家也许惊讶,我为什么在你们面前说这个话。别惊慌,姑娘家听听这个也有好处,省得日后遭了人的暗算。” 安然听着这样的话,真有些手足无措,咽了口唾沫,才期期艾艾地回道:“太太,据这么说,二嫂子这事儿是有人暗中使坏的?” “这个人未免太胆大包天了。”许氏气得一拍桌子,上面的茶盏跳起老高,里面的茶水洒了一桌子。 这还是安然第一次见太太发威,不由身子往回缩了缩。 “这个下药的人,必定是想着,二少奶奶这些日子在我跟前得宠,所以才在孩子身上做文章。若是让我把这个人揪出来,管他是谁,绝不会轻饶!” 撂下这句狠话之后,许氏就挥了挥手,有些疲乏地让安然她们退出去了。 大少奶奶率先起身,带着她们两个行过礼,方才慢慢退了出去。 安然望着如同鬼魅一般惨白了脸的大少奶奶,心里暗暗为她感到悲哀,这样的事儿,恐怕大少奶奶不会有胆量做的。做这事的人,明摆着是想把屎盆子往季氏身上扣。 只是这人会是谁呢?敢害少奶奶肚里的孩子,怕也不是寻常的下人吧。安然想得出神,大雪地里,竟然滑了一跤,差点儿摔倒了。 第六十八章 黯然 眼看着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儿,一派喜庆的气氛忽然变了,人人自危,个个战战兢兢的。(.好看的小说)看太太那架势,势必要揪出那个暗中下毒的人。 无奈这样的事儿,这个下毒之人既然敢做,胆子就不会小,也不会留下蛛丝马迹。忙活了整整一天,把二少奶奶屋子里使唤的人都拷问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安然在清霜园的屋子里,只是看书,绣花,一步儿也不肯多行。倒是四姑娘,唯恐天下不乱,一整天几乎就没回过院子,到处打听事儿。 安然闷坐了一整天,至晚时分,用过一些点心,只觉浑身燥得难受,就想出去走走。 碧云让喜梅点了一个小玻璃灯儿,里面放了一截燃过的小蜡,吩咐黄叶和寒菊两个守着屋子,这才陪着安然到院里走走。 夜越发的沉了,安然小步地走着,不知不觉间就出了院门,沿着那条石子甬路往外走去。 静静的小路上,一个人影都不见,只有安然她们主仆三个。安然极喜欢这宁静,漫步在小路上,心里不由思绪万千。 刚走到路口,就见对过的路上,走来几个丫头并婆子,安然站住了脚,等着她们过去。那几个婆子见是安然,纷纷过来行礼,口中说着:“三姑娘还没睡呢吗?” 碧云忙答道:“姑娘刚用过点心,怕积了食,就在这儿走两步。妈妈们这是忙什么呢?” 一个年纪约大一点的婆子答道:“太太让我们给二少奶奶送一些补品过去呢,白天忙了一天,也没顾得上,这个时分,太太好容易才歇下来。”絮絮叨叨地就说个不住。 安然生怕这婆子没完没了,忙接过话茬道:“大冷的天儿,妈妈这就赶紧过去吧,回来好喝两盅酒暖暖身子。” 那婆子眉开眼笑:“还是三姑娘会说话,小小年纪,说出来的话,就是暖人心。”也就带着丫头们过去了。 安然默默地望着这一对人走远了,方才挪步道:“二少奶奶出了这样的事儿,真是令人想不到的。还想着过了年就能看到白白胖胖的一个大侄儿呢。” 啧啧感叹着,喜梅在一边儿悄声儿道:“姑娘,怎么听说这事儿是大少奶奶做的呢?” 安然还没答话,就见碧云啪地扬手给了喜梅一巴掌,嘴里喝道:“死蹄子,不好好给姑娘照路,在这儿嚼什么蛆?” 安然也不防碧云能打喜梅一耳光,黑地里,就着灯光,就见喜梅一手捂着脸,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默默地看了碧云一眼,安然心里有了主意,慢吞吞地对喜梅说道:“你碧云姐姐说的对,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儿。” 心里却翻腾开了:这个碧云还真的不是一般丫头呢,竟然当着主子的面教训小丫头,不是依仗着老太太,就是仗着太太。看样子,自己身边有了一个卧底了呢! 当下不动声色只管走,碧云忙问:“姑娘这是要往哪儿去?”安然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我想到大嫂子屋里看看,怎么,你不会不让我去吧?” 略有些挑衅的语气,震得碧云身子一颤,忙轻声答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天晚了,该回去了。” “什么时候回去,我自有分寸。”安然扔下这句话,就快步朝着大少奶奶季氏的院子去了。 甫一进垂花门,就见正屋里灯火通明。几个小丫头站在廊下,看样子大少奶奶还没歇着。 安然面上含了笑,站在院子里喊着:“大嫂子,还没睡呢么?我能进来向你借个花样子吗?” 就听大少奶奶季氏像是感了风寒一样,有些瓮声瓮气地答道:“是三妹妹么?我还没睡呢,进来吧。” 安然脱了大氅交给黄叶,自有小丫头子领了黄叶和喜梅两个到厢房里暖和去了。 一个清秀的小丫头打起帘子,安然伸脚迈了进去,暖融融的感觉立即涌遍全身。惬意地呼了一口带些微甜气息的香气,安然这才看清大少奶奶额头上搭了一条雪白的手巾,靠在大炕上。 见安然进来了,大少奶奶坐直了身子,道:“三妹妹若是要花样子,叫个丫头来取就是了,怎么还巴巴地亲自来了?” 安然走上前两步,觑了觑她的神色,关切地道:“大嫂子这是怎么了?昨儿不还是好好的吗?难道病了?我是想到大嫂子这儿坐坐,顺带着借个花样子。” 大少奶奶拍了拍炕沿,“过来坐吧,我身子不受用,恕我就这么歪着吧。” 安然点点头,打量了一下屋内,只有一个大少奶奶娘家的陪嫁丫头站在墙角里,这才转脸对大少奶奶笑道:“依我说,大嫂子这是愁的,不是什么症候。” 大少奶奶听她这么一说,忽然愣怔了一下,身子也直了起来,盯着安然的脸看,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似的。 安然也不躲闪她的目光,径自说着:“大嫂子,你这个样子,只会让人家以为你心里有鬼。不是我说你,你越是躲在屋子里不出去,人家越怀疑你。” 大少奶奶苍白的脸上泛上了一丝红晕,紧抓着安然的手急切地道:“三妹妹,我还以为这府里,再没有一个人能和我说这样的话。你明知道的,我怎么会去做那样的事儿,本来就处在风口浪尖上,我怎么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显然,这是有人恶意想往我身上泼脏水。你知道,就连你哥哥也……” 一语未完,大少奶奶的眼睛里已是泪光闪烁,显然,大少爷也怀疑她,这让她怎能受得了。 所以,安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季氏的内心是无比激动和感激的。没想到这么一个不哼不哈的庶出的小姑子,竟然这么了解自己。 人在困境的时候,若是你给她一丝温暖,她都会铭记终生的。大少奶奶也是这个心思,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安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府中一个人物的心。 虽然季氏嫁过来这几年,并无所出,可是她这长房长媳的位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撼动的了的。 如今二少奶奶的孩子没了,更没有和大少奶奶相争的砝码了。况且大少奶奶还是老太太娘家的人,这府里,只要老太太一日健在,太太就不能全盘说了算。安然以后也好有个靠头。 安然见大少奶奶精神好了许多,头上的白手巾也拿了下来,脸上喜笑颜开,“好妹妹,再没想到你对我如此。你说的是,从明儿起,我就堂堂正正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没做过那样的事儿,难道谁敢冤枉我不成?也得问问老太太答不答应,我娘家答不答应?” 安然拍着她的手笑道:“大嫂子能这么想就对了。天不早了,您赶紧歇着吧。我也该回去了。” 大少奶奶从炕上下来,靸了鞋子,亲自从柜子里翻出了几张花样子,交给安然。又吩咐丫头:“去把我妆奁盒里的那套象牙雕就的梳子找出来,给三姑娘。” 安然忙摆手,“大嫂子,您太客气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玩什么东西?” 季氏笑道:“我知道三妹妹在府里的处境,到时候你出嫁的时候,我不会袖手的。” 安然脸上涌出一丝感动,“大嫂子,您这样的心地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只盼着明年能抱个白白胖胖的大侄儿。” 说得季氏更加高兴了,直把安然送到垂花门外。 第六十九章 喜事 除夕夜,罗府一片沉寂。短短的家宴过后,罗府里的主子们就早早地散了。罗老太太说是身子支撑不得,太太和老爷自然满脸带笑,亲自把老太太扶到门外。 老太太一走,罗老爷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呐呐地坐在那儿,威严倒是十足,几个儿子也就没了声音。太太在小辈们面前,也是稳重有余,不会说那些玩笑的话。自然,这个宴会的气氛就有些压抑。 坐了一刻,罗老爷就转头看向太太:“天儿太冷了,怕这些孩子们受冻,还是早些散了吧,省得越晚越冷。” 太太自然是交口赞成,“老爷既如此说,那就散了吧。早点睡,明儿早些起。” 众人听了这个话,自然纷纷起身,准备着各回各的房间。 正在纷纷扰扰之际,就听外头一个家仆喘息着直闯了进来,在罗老爷面前单膝跪下,禀道:“老爷,宫里的曹公公来了。” 罗老爷有些惊异,曹公公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这么晚了还来府里,会不会宫里出了什么事儿。有些惊疑不定地和许氏对看了一眼,许氏也没什么主张,只是催着下人们赶紧给罗老爷换上了袍服袍靴。 安然随着众姐妹退到了屏风后头,各自都有些不安地看着外面。 罗老爷吩咐一声:“放炮,开中门。”人已是大步流星地到二门外去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就听门外传来一阵说笑声,安然偷眼从屏风的缝里望出去,原来是罗老爷携了一个面皮白净的中年人,有说有笑地进来了。 太太正站在屋里,呆呆地等着信儿,猛见罗老爷竟然带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进来,慌得忙躲避不及。罗老爷一边走一边呵呵笑着:“慌什么啊,曹公公又不是外人。” 曹公公也咧着一张光滑无须的嘴,笑道:“今儿咱家成了报喜的喜鹊了,一大早起来,就到太子和太子妃那儿传了一遍圣旨,这不,又来到贵府报喜信儿来了。” 太太不知道他嘴里的喜信指的是什么,只不过这喜信二字还是让她放下心来。当下就笑吟吟地看着曹公公。 曹公公满面红光,笑着说道:“贵府这又大喜了,皇上让咱家来,就是说的这件事儿。皇上已经下旨,让三皇子年后就来贵府下聘礼。二小姐马上就成了三皇子妃了,贵府一门两个皇子妃,大姑娘还是太子妃,真是了不得啊。” 太太听了这个信儿,虽然心里早就有了数,现在听了皇上的旨意,还是有些喜不自禁。当着曹公公的面,只好拿捏着,但那面上已是泛上了红光。 一迭连声地让丫头端上糕点,和罗老爷殷勤地让着曹公公吃点心喝茶。太太又悄悄地叫过管家,吩咐他到账房上领一百两金子赏给曹公公。 曹公公吃过茶点,又半推半就地收了那一百两金子,就告辞出去。罗老爷自然送了曹公公出去了。 这里,躲在屏风后的姐妹几个早就探出了脑袋,许氏因着高兴异常,脸上竟然带笑嗔道:“你们几个小鬼头,人都走了,还躲在那儿作甚么,不出来吗?” 二姑娘羞颜答答地,在安然两手的推动下出来了。四姑娘脸上说不清是什么神情,也跟着她们出来了。 安然放开了环着二姑娘腰的手,来到太太跟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抿嘴儿笑道:“恭喜太太,贺喜太太。”又来到二姑娘面前,拉着她的手,道:“恭喜二姐姐,不,恭喜三皇子妃!” 四姑娘也跟在安然身后行了礼,可那架势到底带着几分不自然,看在太太眼里,也就极不舒服。 二姑娘笑着拧了一把安然,“都是你这死丫头,什么喜不喜的,你也是个没羞没臊的。” 安然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一边往太太身后躲,“太太,您看看,二姐姐欺负我呢。人家给她道贺,她反而还来掐我呢。” 一副撒娇作痴的小女儿姿态,惹得许氏和二姑娘大笑不已。许氏点着安然的额头道:“真是个皮猴儿,看来我没有白疼你呢。” 眼睛望向二姑娘,笑道:“你也是的,你妹妹给你道喜,你怎么还掐她?” 二姑娘两手绞着衣角,期期艾艾地道:“我这不是害羞吗?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她一口一个三皇子妃的叫着。”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脸上到底还是带了笑的。 安然瞥了眼四姑娘有些青红不定的脸,心里不禁暗道:真是沉不住气,这个时候由得着你来嫉妒吗?日后有你的好果子吃! 罗老爷回来了,脱了袍服袍靴,竟然重新让人安了席,一家人又团团地坐下来了。觥筹交错间,说的都是恭喜道贺的话。 罗老爷一口抿干了酒盅里的酒,大呼一声:“罗二,把我书房院子里埋的一坛子女儿红挖出来。今儿老爷我高兴,一定要一醉方休!” 许氏也助着兴,兴高采烈地给罗老爷布菜。夫妻两个都兴兴头头的,安然这些小辈们自然也跟着凑趣儿,这一夜,就吃到了子时放散! 安然虽然陪着罗老爷和太太喝了几盅,可她是个心里有数的人,就大多都倒在了手中握着的帕子里了。所以,一晚上下来,当众人都醺醺然地各自回去的时候,她依然清醒如常。 看着别人都是靠在丫头、小厮的身上,才能够走路回去,安然也只好装作走不得路了,趴在黄叶的肩头上,一步一晃地和四姑娘共同回到院子里。 寂静的夜,因了这个特殊的日子,而显得越发地静谧。安然斜着眼偷偷地瞥了一眼四姑娘,只见昏黄的烛光下,她一张惨白胜雪的脸,在灯影里,越发如同鬼魅一般。 及至到了垂花门边的时候,四姑娘再也撑不住,从她的大丫头肩上滑了下来,人软软地坐在了回廊的长石凳上。 冰冷的感觉似乎让她清醒了一些,她扶着丫头的手,就要站起身来。 回廊里吹着冷飕飕的凉风,本来冒了一头细汗的四姑娘,经这冷风一吹,胃里不由翻腾起来。又经了刚才那一使力,早就抑制不住地张嘴“哇”地就喷出来。 安然趴在黄叶肩头,没料到她竟会吐出来,没来得及躲闪,就喷的自己满身都是。 那股刺鼻的气味,熏得一众人都有些耐不得。黄叶见安然身上溅上了那些脏污,不由大叫道:“哎呀,姑娘,您的裙子上都是的呢。我们快些回屋里换衣服去吧。” 四姑娘吐了一通好些了,人也灵醒了许多,望着安然主仆的背影,不由恨恨地吼道:“大不了明儿我赔你一件裙子。” 碧云适时地接过话头,“四姑娘太客气了,我们姑娘哪会缺了衣服穿?” 一句话,堵得四姑娘胸口如同窒息了一般,半天才抚着胸口,无力地瘫坐在回廊上。 第七十章 竖威 安然的小丫头子喜梅一直守着屋子,把火盆捅得旺旺的,自己坐了一个绣墩靠在墙角里打盹。(.好看的小说)听见门响,她都没惊醒过来。 黄叶和碧云扶着安然摇摇晃晃地进来了。碧云一搭眼瞧见墙角里头如小鸡啄米般的喜梅,不由气不打一处来,喝骂道:“死蹄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姑娘还没回来呢,她倒先睡下了。还不爬起来服侍着姑娘呢。” 喜梅早被碧云喝骂醒了,赶忙爬起身来,揉着惺忪的睡眼,上前就要去搀扶安然。安然笑着看了碧云两眼:“她到底还是个孩子,你何苦如此苛责她呢。” 见喜梅伸出手来,安然忙停住了摇晃的步子道:“也没喝多少,就是觉得冷风一吹,有些头晕。你们赶紧把床铺收拾了,我好睡觉。” 碧云和黄叶答应一声,上前给安然宽了外头脏污了的衣裳,又给她拿了一套干净的中衣放在床头,两个人把脏衣服拿到外头,带了喜梅出去了。 安然一直有这样一个习惯,自己穿衣服从来不假于他人手。她总好奇,这些古代的所谓高人一等的人,作甚么都要丫头下人们伺候着,全身无一处不被下人们看遍了。 兴趣索然地换好了衣服,安然斜靠在床上,身上拥着两床锦被。屋子里炭火盆烧得劈啪作响,里头碧云放了一把百合香,满屋子都是淡淡的清香。(.无弹窗广告) 惬意地躺在一个大迎枕上,安然睁着炯炯有神的大眼,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回想起今晚发生的那些喜事,安然有些心潮澎湃,看来太太现在已经是得意至极了。 两个女儿都嫁给皇子了,况且还有一位太子妃,以后命定的皇后娘娘。这一大家子,还有谁能赶得上太太! 安然又想了想,今日自己当着太太和二姑娘的面,给她们道贺道喜,自然又大方,不像四姑娘那般有些不情不愿。这样一来,在太太眼里,高低差别立即就分辨出来了。 只是这还是第一步,即使太太不喜欢四姑娘了,也不见得会多喜欢自己。自己以后的婚嫁还握在太太手里呢。 想来想去,安然想不出自己以后的出路在哪儿。目前来看,太太好像对她已经有了些好感,只不知道这好感能持续多久。 再说了,以前隐约地听张氏提起过,自己以后是要进宫的。如今二姑娘已经许给了三皇子,那个四皇子的茬,该如何处置? 人家再怎么不好看,身子再怎么残废,身份还是摆在那儿的。皇上即使再不心疼这个儿子,也不会任凭皇后摆布。 皇后是一国之母,虽然不喜欢这个四皇子,可终究还是要为他的终身操心的。罗府里这事做的不地道,可终归还是要给四皇子一个说法的。 这个说法会是什么,自己和四姑娘两个,谁会是这说法中的一个?安然不得而知,想着自己和四姑娘虽都是罗府的女儿,可毕竟是个庶女,比较起来,自己的地位比四姑娘还不如。 人家的娘好歹还是个能说得上话的,自己的娘什么靠山都没有,看来,还得靠自己经营了。 这庶女嫁皇子,顶多也就能做个侧妃,想当个正妃还是难事。不知道皇后和许氏两个到底怎么打算的。 罗府不想把嫡女嫁给这样一个残废的皇子,别的大臣府里恐怕也不会愿意。罗府能有皇后做依仗,其他府里说不定也会找到宫里的其他主子。这样一来,四皇子注定是娶不了人家的嫡女了。 安然一晚上翻来覆去,想的头都快大了,鸡叫三声的时候,方才朦胧睡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一直到天大亮。昨夜里因为喜事连天,家里的小辈们都喝得醉醺醺的,太太一高兴,就吩咐她们明日一早不用早起请安了。 所以,安然能够稳稳当当地一直睡到天大亮。门外响起敲门声,安然才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起身靸了鞋,下地开了门。 朝阳已经窜上了东边的厢房,柔和地映着安然那张粉里透红的脸。舒适地伸展了一下身体,安然踢踏踢踏地走了回去,坐在床边上发了一回呆。 黄叶从隔壁端来一只黄铜盆,放在脸盆架上。回身从茶吊子里倾了一些热水,这才试了水温,拿着干净的手巾等着安然洗脸。 见安然走了过来,黄叶神秘兮兮地朝门外望了一眼,笑道:“三姑娘,今早上我见到西洋景儿了。对面的四姑娘昨夜醉成那样,今儿一大早天还没亮透,她就起来了。” 安然虽然不想过多打听这些是非,可是以后在府里,难免和她磕磕碰碰,不定还会出什么事儿呢,多了解点她也有好处。 嘴里含了一块青盐,安然含糊不清地转脸望着黄叶,“她那么早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那个时候也起来了不成?” 黄叶忙道:“是啊,奴婢那个时候儿,正好起来小解,结果就碰上了四姑娘。奴婢赶紧给她行礼,结果她连睬都不睬奴婢。” 碧云一边麻利地叠着安然床上的被子,一边笑道:“傻子,她不理你就算了,有什么好拿来说的?昨日我们已经得罪了四姑娘,她那样的性子,肯定会计较的,不理你也是常事。” 黄叶忙摆手,“不是的,我倒没有在乎这个。我只是觉得好奇,四姑娘一大早起来,头发蓬松着,只披了件大氅,靸了鞋子。” 安然有些奇怪,“她那么讲究的一个人,怎么会随随便便的头也不梳,脸也不洗就出来了。虽然这个院子里只有这几个人,可以往从没见她这样啊?” “所以啊,奴婢就觉的有些蹊跷。”黄叶快嘴地接道,“姑娘,您猜猜,奴婢后来看到了什么?” 碧云收拾完床铺,又用鸡毛掸子挥了挥床,嗔着黄叶道:“哪有你这样的丫头,让主子猜的?” 黄叶吐了一下舌头,挤了挤眼道:“三姑娘,当时奴婢冷不丁地给四姑娘问了好,竟然把她吓了一跳,结果就从她怀里掉出一面镜子来。” “镜子?”安然疑惑地拿着手巾擦干净脸,“她一大早上不躺在床上睡觉,怀里揣着面镜子作甚么?” 黄叶神秘地正要和安然说,就见碧云在一边给她使眼色,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碧云一眼。 安然不知道碧云为什么要这样,就似笑不笑地望着碧云:“黄叶在我屋里,和你一样,都是每月月例一两银子的大丫头,怎么,你们两个中间还分个大小么?” 自从那日,碧云甩手给了喜梅一个耳光,安然此后就对她上了心,说话间总是不冷不热的。此刻又说出这个话来,碧云怎么会听不出来,这分明是在指责她,管着黄叶,这几个丫头里头就她为尊。 这样的话,她怎么当得起。安然再怎么不济,毕竟还是她的主子,所以,还没等安然话音落地,她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七十一章 交心 安然满面冰霜地看着碧云跪在她面前,冷冷开口道:“你这是作甚么?好端端地怎么就跪在我面前了?” 碧云满腹委屈,当着黄叶的面,又羞愧难当。安然也是个识趣的,吩咐黄叶道:“你把用残了的水端出去泼了吧。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去和喜梅看看早膳做好了么。” 黄叶答应一声,偷偷地打量了眼安然寒如腊月的脸,蹑手蹑脚地端着脸盆出去了。 这里,安然端起才沏好的新茶,慢悠悠地用碗盖拨了拨茶碗里的浮叶,小心地呷了一口,眼睛看都不看碧云。 碧云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脸上已是满面泪痕,泣道:“姑娘定是嫌我多管闲事,以后奴婢再也不敢放肆了,求姑娘饶过奴婢这一次吧。” 安然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只见她眼泪已经浸湿了手中拿着的帕子,不由心里也有些发酸。她本也不想这样,这个大丫头平日里无不循规蹈矩,可算是称职。 可是不知道她是不是称心呢。若她是太太派了卧底的,自己以后的一举一动,怕是都要被太太一丝不漏地知晓了。 只是据安然这些日子的观察,碧云虽然管得宽了点,可是这屋里的事儿,太太并不知道的那么多。就拿每晚睡觉来说,从一开始,安然就不乐意让丫头们值夜,觉得这样自个儿不自在,仿佛全身都被人窥透了一般。(.无弹窗广告) 不过这样的大事儿,太太到现今也不知道,或者说是她知道了并不去管自己。不过就安然处心积虑地观察了这么多日子,太太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儿。 因为太太虽然是个心机深重的人,可是这样的事儿,对她来说,管得是名正言顺。所以,安然断定,碧云是太太给她的没错,可是心里也还是把她当做主子看待的,也并不是什么事儿都向太太打小报告的。 有了这个认识,安然才敢一而再地给碧云脸子看,她倒要看看,碧云放在自己身上的心,到底有多少! 见碧云开口就求饶,安然嘴角轻轻上扬了下,把手上的茶盏放下,方才俯身盯着碧云的脸。 “碧云,我是一个庶女,母亲又是个扶不起的,你是不是想,太太把你给了我使,这辈子怕是不能出人头地了?” “不不。”碧云有些惊恐地离安然的脸远了些,心慌地不敢看安然的脸。 安然坐直了身子,淡淡一笑,“你也不必这样,我也不会吃了你。就算你是太太的人,我也不怕。我虽然出身卑微,可好歹也是罗家名正言顺的女儿,既然我在一日,我就想平平安安地过一日。(.好看的小说)如果你真的是太太的人,这个话,你也大可去和太太学。” 安然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戾,旋即又平复了。半天,她才看着自己才染了豆蔻花挤出来的艳红汁液的指甲,慢慢道:“我娘那样,一辈子都没抬起头来。带着我在外头苦熬了十年。” 有些动情地站起了身子,安然两眼望着窗外一棵苍翠的青松,无限感慨地说道:“十年啊,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就那样耗尽了。可是我不怨,我不会恨任何人。我也不会像四姑娘那样,成天想着攀高枝儿。这辈子,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让我,和我娘过上平稳的日子。若是有谁敢阻挡,我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碧云冷不防安然一下子给她交了底,惶惑了一阵子,她用帕子擦干净了腮边的泪,这才道:“姑娘不用说了,奴婢也是穷人家的女儿出身,不是罗府里的家生子儿。自小,奴婢就过惯了那种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日子。后来爹娘实在没了法子,才把奴婢送到这个地方来。” 顿了顿,她又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在这儿待了十年了,什么西洋景儿没经过见过?这种大家子里的事儿,奴婢算是看透了。像三姑娘这样的,阖府里的女眷,还真是找不出第二个。” 见安然有些不相信般地听着她的话,她破涕为笑道:“姑娘有什么好惊奇的?许是姑娘想着奴婢是太太挑来的,必定要听太太的话。可是奴婢心里自有一杆秤,知道作为奴婢的本分!” 话说到这个地步儿,主仆两个算是交了心。安然脸上带着淡然的笑,伸出一只手,从地上把碧云拉起来,对着一脸污糟的碧云笑道:“你我也算是把话说透了,我先给你交个底儿,有我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你。” 看出碧云眼中的疑惑,安然轻轻一笑,“你也许信不过我的这些话,可是我相信,我的命运可以握在我自己的手中!” 也不回头去看碧云,安然自坐了饭桌前,等着黄叶带着喜梅摆上饭菜来。 吃罢后,几个人就到太太那边去了,仿佛她们之间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太太正在屋里和陈妈妈几个,翻箱倒柜地挑自己年轻时穿过的衣裳,见安然进来,眉开眼笑地招手道:“三丫头来了?过来,帮着我挑挑衣裳。” 安然脸上立马涌上甜甜的笑,“太太,您这会子怎么有空找这个?” 许氏满脸堆笑,“这不是你二姐姐的喜事来了吗?我想找一找年轻时穿过的喜庆衣裳,说不定哪日宫里来人了,就好穿。这几年我年岁大了,穿的衣裳颜色都是老掉牙的。” 安然一边走上前,嘴里却快速地接过话茬,“太太哪里老了?若是穿上年轻的衣裳,说不定和我们几个姐妹们走在一起,人家都会认不出这是母女,还是姐妹了呢!” “听听,倒把她会说的。”许氏朝着陈妈妈笑道,陈妈妈趁这个高兴的空当儿,自然也跟着凑趣儿。就把安然以往学规矩的用心,添油加醋地说了一车子。 太太一高兴,随手从箱子里头挑了两套衣裳递给安然:“这样的颜色,我实是穿不得了,给你两套穿吧。” 安然忙不迭地接过,道了谢,朝陈妈妈投去感激的一瞥,这才正容道:“太太,论理,我们府里什么颜色的衣裳做不出来,您为什么还得捡以前穿过的衣裳穿呢?” “你小孩子家哪知道过日子的艰辛?我们府里虽然不缺吃不缺穿的,可是这好日子过着,也得思量思量苦日子不是?况且,这些衣裳有的是我才穿过一水两水的,压根儿都没变样子。再说了,现在的布料,哪有我那时的好?” 说着就从里头拎出一套宝蓝的缎子袄儿,抖着让大家看,“瞧瞧,现如今就连宫里都没这个料子了。制这料子的师傅死了之后,就没人能制了,真是可惜了。” 安然特意地上前摸了摸,果然厚实细密,花样繁丽。于是,也就随着众人啧啧称奇。 第七十二章 镜听 太太从箱子里翻出几套还是八成新的衣裳,交给陈妈妈拿去熨了,自己就坐在圈椅里歇了一回。见安然亭亭地立在一边,一脸安静状。 不由笑道:“三丫头越发好了,每日里都来我这儿,可怜见的。到底还是老爷的孩子,和别的人家的女孩儿就是不一样。当日接你回来,我还怕陈妈妈教不好你,没想到现在还真是个地道的大家闺秀!” 安然在许氏开口说话的时候,脸上就已经挂了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听许氏。听见这个话,安然真是从内心里喜到头顶上,当着太太的面,脸上却一点儿都不敢带出来。 矜持地给太太行了一礼,算是谢过。安然这才矜持地手拿帕子站在那儿,半咬着下唇,装作娇羞不堪的样子。那份脉脉含羞,更添了少女的几分韵调,连许氏都看住了,心里暗赞:果然好个模样,若是打扮了真是天下少有呢。王氏那个贱人,可真是会生! 一边就端了茶,小口地呷着,慢悠悠吩咐道:“三丫头别在我面前立规矩了,我们娘儿们,还客套什么?” 安然瞧不透许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越发带了几分小心,再三推辞了,方才斜签着身子坐在一个绣花瓷墩上。 许氏默默地发了一回呆,状似无意地说道:“这个时候了,也不见四丫头过来。你二姐姐有了喜事,怕你们笑她,我特意准了,早上可以不过来。” 安然听得心里忽然一跳,许氏这话什么意思?是在试探她和四姑娘不和还是怎么的?为什么单单会在她面前提这个话? 想来不管什么事儿,还是不要做过了头的好,四姑娘虽然平日里和自己并不亲善,相反的,还总是处处找自己的茬。可是当着太太的面,自己应该大度一点。太太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若是自己肚子里有一点儿不正的心思,怕是瞒不过太太的法眼啊。 想毕,安然陪笑道:“许是四妹妹除夕夜喝多了,到现在都还没灵醒过来呢。” 太太自然不满意她这样的和事老,撇着嘴儿道:“那日又不单是四丫头一个人喝酒,你不是也喝了?怎么现在好好的坐在我面前?若是我也每日醉卧不醒,家里的杂事还要不要打理了?” 显见得,太太对四姑娘是极为的不满,安然也想不通,四姑娘那样看上去如此伶俐的人,怎么偏偏儿地忘了这个?难道是没把太太放在眼里? 不管如何,这样的诛心之言,安然是压根儿都不敢接的,只好低了头,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一声儿不言语。 过了一会子,就听太太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找了半天东西,也乏了。”安然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行了一礼,慢慢地退了出去。 丫头刚挑开门帘,安然斜偏了下身子,刚要出去。哪知道迎头碰到了四姑娘,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安然面上微微含笑,问道:“四妹妹来了。”四姑娘只是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算是应声了。两个人各自走了。 许氏在屋里坐着,早就看见了这一幕,看到四姑娘连安然的话也爱搭理不搭理的,心里的火气不由得一窜一窜地,压抑不住。 好不容易喝了口茶压下了,就见四姑娘已是没了刚才的神态,神色自若,面上堆满了笑容地给自己行过礼,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 许氏冷眼看着这一切,心想着这个四姑娘看来还真是眼高过顶你,除了我这个府里的当家主母,看样子她谁都不放在眼里呢! 已经走出几步的安然,不知道四姑娘和太太见了面会有什么话说,不过就凭刚才太太的那几句话,安然知道,四姑娘在许氏的心里,已经有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至少这印象对自己是有利的。 心情舒畅地迈着碎步儿,安然也不用黄叶和碧云拿着太太赏的衣裳,竟亲自一径地捧回到自己房里了。 坐定后,安然接过碧云递来的温茶,呷了一口,叫过黄叶来,“你跟我说说四姑娘怀里揣着一面镜子,大清早地也不理人,是怎么一回事?这里头有什么讲究不成?” 黄叶欲言又止,有些胆怯地看了碧云一眼,碧云赶忙笑道:“姑娘让你说,你说就是了,光看我做什么?” 黄叶自然不知道她们主仆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见碧云也无疑义,当下就兴高采烈,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姑娘,许是你小的时候儿在外头住的时候久了的缘故,不知道我们府里私底下的一些私密事儿。我们做奴仆的,最信这个,府里的这些婆子丫头,哪个只要有了什么想不透的事儿,就一大早上,在怀里放一面镜子,然后出去绕一圈,遇到人也不能招呼。听到第一个人的话儿,就赶紧着回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安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都是下人的把戏,没想到四姑娘也信这个! 于是笑看着黄叶道:“你既然这么清楚,是不是曾经也做过?” 黄叶有些忸怩地拧着衣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啊,奴婢也做过这样的事儿,所以,看见四姑娘怀里掉出镜子来,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哦,那你算是四姑娘第一个碰上的人了吧?”安然问道,“你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黄叶回道:“是呢,那日奴婢起的早了些,满院子也没看见别的人,不是第一个人是第几个?奴婢当时就问了声‘四姑娘早’,也没有别的话!” “早?”安然眉尖微蹙,想了想这个字会意味着什么呢?想了半天,也没有个头绪,就转脸笑问黄叶和碧云,“据你们两个看,这个字可怎么辟讲呢?” 碧云沉吟了半晌,方才小心道:“奴婢不识字的人,也参不透这是个什么说法。不过奴婢有个蠢想头,这个‘早’字似乎应了婚事一说。姑娘想想,说不定四姑娘的姻缘还在姑娘前头呢。” 黄叶似乎也赞同她的说法,点着头儿不说话。 第七十三章 皇子(一) 主仆三个又说了一会子话,就听院子里传来环佩叮当的声响,她们几个不约而同地住了嘴,齐齐地伸头往窗外看去。[] 冬日里的窗户糊着厚厚的窗户纸,安然每日起床后,都要让人把窗户打开通通风,所以,很清楚地就看到了四姑娘主仆几个,有些悻悻然地往回走来。 相较于安然捧着太太赏给的衣裳,眉开眼笑,心舒意广地回到屋里,四姑娘她们现在的这幅样子,真像是从太太那儿受了极大的气。 安然心里并没有因为四姑娘的吃瘪就感到幸灾乐祸,她知道,不管是她还是四姑娘,哪一个都不会让太太上心的。太太的心里,从来都不会把她们当成一回事,只不过现在看来,还有用得着她们的地方,这才对她们两个有些注意罢了。 安然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慢慢地坐回到那张楠木圈椅里。 半天,就听对门哗啦一阵珠帘子响动,安然正斜倚在圈椅里,拿着一本诗经,似睡不睡,打不起精神。 黄叶还没来得及出去看看,四姑娘已是夹杂着一股冷风,从对面窜了过来。 碧云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却什么都不敢说。(.好看的小说)安然见她一副急惊风的样子,打叠起精神,仰脸看了看满面潮红的四姑娘。 四姑娘劈手夺过安然手里的书,愤愤地说道:“好我的三姐姐哎,你这个时候,怎么还有心思坐在这儿看闲书?眼看着就要火烧眉毛了,你倒还沉得住气?” 安然忙站起身子,拉着四姑娘的手,问道:“四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幅失惊打怪的样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把你急成这个样子?” 四姑娘“嗨”了一声,摔开了安然的手,一屁股坐在安然才坐过的圈椅里,端起桌上的剩茶,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这才抹抹嘴道:“原来三姐姐去了太太那里,并不知道这些啊。怪不得太太有好衣裳都给了你呢。” 安然听是这个,只好婉转一笑,“我去的时候儿,恰好太太正在找旧年穿下的衣裳,见我去了,随手就给了我两件。想是妹妹去的迟了些,太太已经找过了。” “你以为我在乎那几件旧衣裳?”四姑娘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我以为太太已经和你说了二姐姐的事儿呢。” 安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今天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怎么说出来的话,让人听不明白? 沉吟了半天,安然才问道:“太太难道和你说了二姐姐的事儿?二姐姐究竟有什么事儿?” 四姑娘有些失神,好半天才道:“明儿是个好日子,大年刚过,皇上就让三皇子,明儿到我们府里下聘了。[.超多好看小说]” “是吗?”安然倒没有像她那样失神,不过也有些吃惊,“怎么那么快?下了聘之后,二姐姐岂不是很快就要嫁给三皇子了?” “是啊,你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四姑娘急急地说道。“我是为我们姐妹鸣不平。虽说我们两个不是太太养的,可好歹也是罗家的女儿,论模样、论品格,我们哪一个比不上大姐姐和二姐姐,可是到头来,我们能像大姐姐和二姐姐那般有福吗?” 弄了半天,原来四姑娘为着自己的终生大事跑来的。安然心里抱定了一个想头:任凭四姑娘巧舌如簧,自己都不会上这个当的。她是太知道四姑娘这个人了,当面和你交好,套你的底儿,一转脸,她就告诉了太太了。 打定这个主意,安然脸上微微带了一丝笑,叹道:“大姐姐和二姐姐都是罗家的嫡女,和我们两个庶出的女儿肯定是不一样的。我们也无法攀比,毕竟你我二人的娘,都是府里的妾。更何况,我的娘还不如你的娘有本事呢。说不定到时候你娘为你出谋划策,老太太再出个面,你还真的能找一门好亲事呢。” 四姑娘听后,脸上忽然涌出一股骄傲自豪的表情,想是安然的话,正合她意吧。 坐了一会,终究是心里有事的,四姑娘还是迟疑着开了口,“三姐姐,我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虽然我们是妾养的女儿,可我不甘就这么一辈子低于别人。” 虽然她没有明说这个“别人”指的是谁,可是安然清楚,她指的是大姑娘和二姑娘。装作有些害怕地回道:“人家毕竟是嫡女,嫁到皇家也是该当的。我们又算什么,姻缘还不是握在太太手里?” 安然脸上又带了一丝小女儿情状,娇羞默默道:“哎呀,我们两个今儿怎么竟然说起这个,真是羞人答答的!” “这有什么?你不好意思,那你别说。要是太太真的给你做了主嫁出去,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四姑娘站起了身子,一边朝着门外走去,一边撂下这么一句话。 一脚已经踏出了门外,四姑娘忽然又转脸看着安然:“三姐姐,我可是说了,明儿个三皇子来下聘,我可是要去见见世面,到时候你去不去?” 安然有些恍惚,不知道她今儿到底有什么意图,沉思了半晌,方才咬牙笑道:“你既然这么有胆,我又怕什么。怎么着,他也是我们的未来二姐夫,就是堂堂正正的见上一面也没什么。” 四姑娘脸上露出满意的笑,一抖帘子,人已是走出去了。 碧云和黄叶见她走了,赶忙围了上来,两个一递一替地劝着:“三姑娘,您怎么能听她的话?就算是三皇子真的来下聘礼,咱们也不能出去见人家呀,这事儿若是让太太知道了,还不得打断我们的腿啊!” 安然但笑不语,只是抱着一个裹了厚布套子的铜手炉暖着。碧云和黄叶不知道这主子又打的什么主意,只好忐忑不安地守在旁边。 安然心里早有了数,虽然知道四姑娘不一定安的好心,可是若是两个人此时不联起手来,怕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太太会一个一个地把她们都弄出去,她们的命运就像飘摇不定的风筝般,还不知道会飞到哪儿去,结局会怎么样。 既然四姑娘主动找上门来,那就将计就计吧,不就是看一眼那个未来的姐夫嘛,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抱着这个心态,安然稳坐钓鱼台,一直坐在圈椅里,眼角眉梢都是笑。看得碧云和黄叶是满头雾水。 第七十四章 皇子(二) 第二日一大早,安然才从暖融融的被窝里钻出来,黄叶还没给她打来洗脸水,对面的四姑娘屋里已经有了动静。[.超多好看小说]稍顷,就听四姑娘急火火的声儿闯进来,“三姐姐,你可好了?” 人还未见,声儿已先到。安然迷迷瞪瞪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叹一口气道:“四妹妹,这才什么时辰啊,你怎么这么早啊?” 四姑娘似乎有些兴奋难耐,“三姐姐,你怎么还在这儿磨磨蹭蹭的?日头都已经出来了。卯初时牌,三皇子就该到了。” 黄叶端进水来,安然匆忙地就着水盆洗了把脸,坐在那里由着黄叶替她梳着发髻。 四姑娘急得满屋子乱窜,不停地催着安然。安然被她催的急了,只好使出一招杀手锏,“四妹妹,你打扮的那么漂亮作甚么?今儿是二姐姐的大喜日子,风光的应该是二姐姐才是。你这幅样子若是让太太看到了,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气你呢!” 一句话打哑了四姑娘。的确,她今儿确实想风光一把,她早就打听好了,三皇子会在挽香亭小坐片刻,到时候,自己的这幅容貌,若是让三皇子看见了,说不定就动心了呢。 要是对她动心了,说不定顺带着嫁二姑娘的时候儿,就把自己捎上了呢。二姑娘是嫡女,做个正妃是理所当然的。自己是个庶女,也不去想那么高的位份,就算是做个侧妃还是满有成算的。 要是姐妹两个能够同侍一夫,到时候,凭着自己的美貌和手段,不定就能赢得三皇子的欢心呢。一个女人,若是能抓住夫君的心,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想了这么多,四姑娘一夜都没睡踏实,早早就爬了起来,督着丫头们倾尽所能地给自己打扮了。穿上最好看的衣裳,戴上最名贵的首饰。总之,站在安然面前,恍若神妃仙子一般。 四姑娘人长得本来就挺美,再加上这么刻意地修饰了,自然人间少有的。安然也不由晃花了眼睛,只是因着她急急地催着自己,这才不冷不热地说了那番话,无异于揭了四姑娘的老底。 就见四姑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坐在那儿如针扎般,身子左右微微地摇晃着。 安然知道自己的这句话说到了她的心里去了。她终归还是怕着太太的,恐怕此时她在左右摇摆不定吧,说不定已经变了主意。 有些嘲讽地扬起了嘴角,安然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怎么了?怕了么?” “怕?”四姑娘有点色厉内荏,“我才不怕呢,大不了惹火了太太,挨一顿骂,还能怎么着我?” 安然在镜子里瞥见了四姑娘一幅做贼心虚的样子,不由笑了。[] 半天,她的发髻才在黄叶的鼓捣下,弄好了。满意地照了照镜子,用手轻抚了下,这才转过身去,穿上碧云递来的大红猩猩大氅。 一路同着四姑娘迤逦来到太太屋里,两个人都笑着向太太和二姑娘道了喜。看着二姑娘一身紫貂绒的大氅,里头簇新的大红百蝶穿花的袄儿和石榴红十幅湘绣的裙子,四姑娘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安然好笑地看着她嫉妒得都快要疯掉的样子,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胳膊肘子,两个人相跟着告辞出去,悄悄地去了挽香亭。 罗府但凡有什么重大的喜事,都在挽香亭里候客。今儿来的客人可是尊贵到家了。两个人倒也不敢冒冒失失,躲在挽香亭隔壁的一间放杂物的小屋子里。 那间小屋子的门是一扇板门,日子久了,木材变形,自然就露了一丝缝隙。四姑娘看样子做足了功夫,连这个都侦查得一清二楚。 拉着安然的手,猫着身子躲进了那间黑洞洞、里头杂七杂八的小屋里,两个人都一声不吭,趴在门缝里看挽香亭的大玻璃窗户,那可是清晰得很。 暗中里,安然不由对着四姑娘竖起了大拇指,悄声儿道:“你可真行,为了自己的将来,可是下足了血本了呢。” 四姑娘也不知道看没看见她竖起的大拇指,压低了的声音,有丝得意,“三姐姐,你别忘了,我可是从小儿就在这府里长大的呢。这府里的一花一草,一门一窗,我都熟稔得很!” 说完了这些话,两个人都不再作声,猫着腰扒着门缝,隔着玻璃窗往挽香亭的大门看去。 约莫卯初时分,就听外头响起一阵欢快的鼓乐声。四姑娘有些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三姐姐,你听,三皇子已经来了。” 安然微笑点头,一会儿外头已经传来一阵靴履杂沓的声音,接着走来一队人。 为首的是一个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一身宝蓝的图花低领长棉袍,腰上束一根白玉镶金的玉带,一头墨染的发,只用了一根羊脂玉的簪子高高地束起。 玉树临风般的俊朗男子,看得安然和四姑娘直流口水。安然看着看着,好像觉得看到展尘一般,只觉得这个男子的眉角眼梢,那么地像他。这还是安然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对展尘有了幻觉。 自从那夜他走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他。安然夜里时常会梦见这个谈不上和善,却对自己总是若即若离的男子,不知道他此刻会在哪里? 也许是夜有所梦吧,此时见到这个三皇子,安然竟然有一刹那间的失神。 就在三皇子一行人将要跨进门槛的时候,四姑娘忽然拿胳膊肘碰了碰安然,“三姐姐,你不觉得奇怪吗?今儿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三皇子竟然不穿朝服,只是平常的一身居家的衣裳?” 安然本来对这个就不太明白,经四姑娘这么一说,她也发觉了:是啊,按理,今儿是三皇子向兵部尚书府的嫡二小姐下聘的日子,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呢?难不成他不乐意这桩婚事不成? 安然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三皇子对这件事儿如此地简慢! 正在天马行空的时候,三皇子已经随着兵部尚书罗益轩进了厅内。不管三皇子是个什么心态,罗尚书和太太两个还是盛装把他让到了坐上。三皇子倒也知礼,让罗尚书夫妻两个坐了上首,给他们行了大礼,这才坐回去,悠悠地端着茶碗喝茶。 第七十五章 皇子(三) 几个尊贵的人都坐在厅内,跟着三皇子来的一个中年太监,手里拿着一张大红泥金的帖子,小心地给三皇子单膝跪了,禀道:“三殿下,奴才把下聘的礼帖这就呈给尚书大人可好?” 三皇子微微地颔首,那太监恭敬地低了头,起身,双手捧着,来到罗尚书面前,呈了上去。 罗尚书竟然站起了身子,双手接过,略一过目,就交给了一旁侍立着的管家,吩咐道:“拿到账房上,交给管账的再誊一遍。你去账房上支些银两,给跟三皇子的这些人喝个茶吧。”管家唯唯地接了帖子下去了。 厅内,罗尚书夫妻两个陪着三皇子说了一会子话,三皇子这就放下了茶盏,站起身来。罗尚书夫妇也跟着站起来。 安然明白,其实皇子下聘,也就是前来意思一下,毕竟人家是君,罗尚书是臣,这就是皇家的礼仪。三皇子按程序走完了,自然是要回宫交差的。 看着长身玉立的三皇子,四姑娘心里如同小鹿撞得一般,按捺不住地摇着安然的手,“三姐姐,你看,人家要走了呢。” 安然好笑道:“人家要走,我们有什么法子?只好由着他罢了。” 暗中,四姑娘嘟起了嘴,有些不服,“我们好不容易才能见上三皇子一面,等到日后,还不知道何时再能有这样的一个机会?那时候,还不知道我俩被太太嫁到哪儿去了,若是眼前的时机一闪而过,我们可就等着懊悔终生吧!” 安然听了只是一笑,没有说什么。(.无弹窗广告)她也没想到,四姑娘为了自己的未来,决心竟然这么大,能够孤注一掷。其实,她到现在已经不那么讨厌四姑娘了,毕竟,一个古代的女子,能够有这般的勇气,还是可钦可佩的。 四姑娘双手攥得紧紧的,手心里满是汗,为着自己一会儿的举动,心里也暗暗地憋着一股劲,又怕又兴奋。 三皇子和罗尚书寒暄了两句,跟随的太监、女官们在门外,纷纷排好了仪仗。安然知道,他这是要回宫了。 眼看着三皇子已经迈出了一条腿,跨过门槛,就听身后的四姑娘忽然粗重地喘息了几口,诧异地刚要回过身去问问她怎么了,四姑娘已是闪电般地踹开了她们栖身的那扇破旧的小门板。 那扇小门已经朽烂不堪,经不住外力。四姑娘还没使上全力,那门便应声而破。还没等安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自己的身子就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 这一推,想必是四姑娘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安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晃晃悠悠地往前冲了几丈,这才撞在挽香亭的大玻璃窗上,“嘭”地发出一声巨大的声音,震得里头的人个个扭头朝着大玻璃窗上看。 三皇子已迈出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不解地望着玻璃窗上趴着的那个脸已经变形了的可怜的人儿。 罗尚书夫妻两个,也被这声巨大的撞击声吸引了过去,等看清楚玻璃窗上趴着一个小丫头时,太太许氏的脸不由涨得紫红,喝命几个粗壮的婆子,到外头去把那个胆大的丫头拖过来。 原来安然的脸被窗户挤得一时连太太都认不出来了。等到几个婆子把安然架起来的时候,才看清是府里头的三姑娘。 三姑娘虽然是个庶出,可这些日子,在太太面前还是极讨喜的,所以,众人也不敢拿大,扶着安然径自来到许氏面前。 三皇子一幅看好戏的表情,抱着胳膊倚着门框站着。 罗尚书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三皇子,见他没有要走的样子,只好又把他让到座位上,陪笑道:“让殿下见笑了,都是贱内教导无方,才出了这样的事儿!” 许氏听见丈夫说是自己管教无方,立起的柳眉不由又往上挑了挑:这个老东西,说是自己不会管教,那好,今儿当着三皇子的面,我就好好地管教管教府里的这几个不上台面的贱妾生的东西! 命人把尚在晕头转向的安然牵过来,板起一张无比端肃的脸,低沉地喝道:“三丫头,我素日看你还好,今儿是你二姐姐的好日子,你怎么跑到对过的小屋子去了,竟然还出了这么一个天大的洋相,你让我们罗家的面子往哪儿搁呀?” 安然冷不丁被人放了黑哨,正在懵懂之际,就听太太这一阵喝问,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回道:“太太,都是我不好,不该拉扯着三姐姐,使她出了这样的丑!” 安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有人陷害!果然,跟她在一起,就是没有好事。刚要张嘴分辨,就听太太冷冷地命道:“把三丫头带到我房里去!” 几个壮实的婆子一拥而上,架起安然脚不点地地离了挽香亭,可怜安然还没说出自己的冤情。临去时,安然一双含怒带怨的眸子死盯着四姑娘不放。 这里,四姑娘巧舌如簧,一脸娇羞地看一眼,坐在那儿好似很愿意听下去的三皇子。 才低头回道:“太太,三姐姐给您请过安之后,非要拉了我来到这个小屋里。我不知道三姐姐有什么意图,只好由着她了。谁知道后来看到了三皇子。” 说到这儿,无限羞涩地抬起头来,快速地瞥了三皇子一眼,才继续说下去,“没想到三姐姐看到三皇子就耐不住了,对我说:‘要是能嫁给三皇子那样的人物,就算是做个妾,也值了。’” 果然,太太和罗尚书气得满脸紫胀。罗尚书忙转脸对着一脸好笑的三皇子赔礼道:“都是老臣教女无方,老臣一定严加管教。” 三皇子拍了拍手,抹了抹一嘴的点心渣滓,这才笑道:“罗大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女大不中留’嘛。放心,这也没什么可羞愧的,本王也不是外人,您说是不?” 罗益轩老脸通红,只好唯唯地送了三皇子出来。临出门时,三皇子忽地转过脸来,正对上四姑娘偷偷张望他的眼睛,三皇子忽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得四姑娘心如小鹿乱撞! 第七十六章 挨打 三皇子临走之前的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四姑娘害了好几天的相思病,不知道三皇子是不是真的看上她了。 做了几日的美梦之后,四姑娘开始出来到处打探信儿了。 安然自那日被带到太太屋里,就一直战战兢兢地等着太太回来。许氏好不容易送完了三皇子,这才匆匆地在一群婆子丫头的簇拥下回到清梦园。 一进屋,安然就紧赶着请安问好,许氏连理都不理。安然想着:今日无论如何也得把事儿说明白,若是说不清的话,自己以后在府里还怎么做人呢! 见许氏不理,只好厚着脸皮上前扯了许氏的衣角,哀恳道:“太太,您听我说,真的不是我!” 早有一个婆子上前硬生生地掰开了安然的手,粗声道:“姑娘这是作甚么?姑娘做下丑事,怎么还来缠着太太?太太可是乏了一天的人了!” 一边打开安然又要伸来的手,一边讨好地和许氏说道:“太太,让老奴替您捏捏肩吧。” 见许氏无语,那婆子就颠颠地转到许氏后头,给她揉肩捏背去了。 安然忙跪下,磕头如捣蒜,满眼是泪,泣道:“太太,你若是今儿不让我说清楚,我就活不成了。(.好看的小说)” “哦,这是来要挟我是吗?”许氏端起一杯微热的茶,刚喝了一口,就发作地把杯子摔到地上,骂道:“一个个瞎了眼的小蹄子,打量我这几日忙,没空修理你们是吗?竟敢就这么偷懒,连茶都不泡了?” 吓得屋里侍候的小丫头子跪了一地,捡着那地上的碎瓷片。一个小丫头的手指头不小心被碎瓷片划破了,刚哼了一声,就见许氏冷冷的眼风扫了过来,忙住了嘴,低头仍去捡那瓷片! 许氏就像个骄傲的女王一样,抬头环视了屋内一眼,睥睨地看着安然,说出来的话就像腊月的寒冰一样。 “我就说了,贱妾生的东西能上得了台面吗?才抬举了你几天,就把你兴头成这样?你躲在那小屋里作甚么,是不是想着让三皇子看到你,就把你也带到宫里头去了?我告诉你,别做你娘的春梦,就你这幅贱坯子,给你二姐姐提鞋都不要!” 连羞带辱地骂了一通,想是累了,许氏有些疲乏地闭了闭眼睛,挥手命身后的婆子退下去。 安然满眼含着泪,倔强地不让那泪留下来。既然许氏认为妾生的女儿没有个好东西,自己也不用辩解了,由着她处置吧。打也好,骂也罢,自己不在乎了。 打死了不是更好吗?说不定就能回到自己的那个时代了。那个时代的女人,哪受过这样的气啊! 许氏见安然低了头,竟然一句话都不说,也有些奇怪,可是终究抵不过往日对王氏的恨。 不管是不是安然的错,毕竟她是去了那个小屋子。许氏有点幸灾乐祸地终于能抓住安然的把柄,终于能堂堂正正地处置那贱人的女儿了。 想都不想,就命人把安然拖到外头去,打了二十板子,然后关在柴房里。 安然虽然小时候跟着王氏住在外头的小院里,过的日子不很富足,可是也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头。 这二十板子,结结实实地,打在她白嫩得能掐的出水来的小屁股上,真是疼得万箭攒心。咬牙挺了十来下,终于还是疼死过去了。 一个壮实的婆子,端了一盆冰冷的水,迎头倒下来,安然被这冷水一激,悠悠地醒转过来。众婆子又继续打下去。 一板一板“噗噗”的敲肉声,听起来好像是敲在别的地方一样,安然已经疼得没有了知觉。 艳红的唇已经咬出了鲜血来,二十板子终于打完了。婆子拖着丢了半条命的安然,进屋给太太复命。 安然气若游丝地低了头。一个婆子用手勾起安然的下巴,喝道:“打完了,你就想这样了事了吗?也不对太太说声‘谢谢’?” 安然咬着牙,硬挺着,说了一声:“谢谢太太!” 在说这一句话的刹那,安然心里忽然无比悲愤,盯着许氏一张阴沉的脸,她心里恶狠狠地暗想:有朝一日,若是我得了势,一定百倍地讨回来这个羞辱! 婆子半拖着安然,把她丢到柴房里,在外头把门一锁。留了两个人守着,其他的人就嬉笑着走了。 默默地靠在角落里,舔舐着自己满身的伤痕,安然泪如雨下。在太太面前,她没哭。挨打的时候,她也没哭。 直到此时,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蜷缩在冰凉的地上,臀部的伤处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她再也忍不住,悄悄地任那眼泪横流。 天阴冷得厉害,安然缩在一个角落里,除了身上的痛,还有心上的痛。 两个婆子在外头想是冻得受不住,夹七夹八地说起了风凉话。 “堂堂一个尚书府的小姐,竟然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儿来,真是想都想不到。” 另一个婆子瓮声瓮气地接道:“是啊,害得我们在这儿挨饿受冻的。要是有堆火,有瓶酒喝就好了。” 两个人絮絮叨叨地,也不管安然是不是听见了,就当安然不存在一般。 从没想到自己竟也落到这一步,安然不争气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连两个最下等的婆子,都能当着自己,随意地侮辱自己。 本来已经没了念想,就想这么一死了之了。可是想想还不到四十岁、就已经满头华发的王氏,安然的心就柔了下来。 王氏虽然不是她的亲娘,可是是这具身子的娘。若是让她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做出了这等事儿,安然不敢想象,王氏会是什么反应。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遥遥地,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衣裙的窸窣声。两个婆子不知道是谁,伸长了脖子望去。 原来是王氏带着月朵来了。月朵挑着一盏小灯笼,在头前领路。王氏胳膊弯里还挎着一个小篮子,一步三摇地,踏雨而来。 走近前,两个婆子才看清是王氏,伸长的脖子飞快地缩了回去,两张老脸也冷冷地撇在一边。 第七十七章 求情 王氏嗫嚅了一下,终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求道:“两位妈妈辛苦了,这是我亲手做的一些小食,还有一壶酒,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 话还没说完,两个婆子早就手快地接了篮子,嬉笑地跑到隔壁的小房间里乐呵去了。 王氏朝月朵使了一个眼色,月朵机警地守在门口把着风。王氏这才左右张望了一番,推开吱呀的木门进去了。 黑夜里,安然蜷缩在角落里,王氏一时竟然没看清。于是着急地喊道:“安然,安然。” 安然听出是王氏的声音,那泪流的越发急了。本不愿意让王氏看到她这副样子,无奈见王氏伤心焦虑,她又于心不忍,只好小声地应了一声。 王氏循声过去,安然又站不起身子。娘儿两个摸索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握住了彼此的手。 王氏摸了摸安然的脸,滚烫得要命,忙缩回了手,哭道:“孩子,你发烧了?你怎么能做那样的事儿呢?” 安然无言地摇摇头,良久,才哽咽道:“娘,难道您也信她们的话?” “就算我不信,可是你好端端地跑到那个小黑屋里做什么?不管你是什么想头,你毕竟还是在那个小屋子里了。”王氏满面是泪地说道。 安然没话了,苦笑着低了头。是啊,任凭自己说破了嘴,没人会信的。不管怎样,她是从那小屋子里摔出来的,这能怨谁呢,只能说自己又蠢又笨了。 真是吃一堑长一智,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暗夜里,安然的眼睛闪烁着一片寒芒。 王氏哀哀地哭了一会儿,方才有了主意,哭道:“我这就去求太太,让她把你放出来。” 转身就要走,安然一把抓住王氏的衣角,“娘,你相信我吗?” 王氏定定地站住了,失了一回神,狠心地掰开了安然的手指,提起裙角走出去了。 留下安然泪洒了一地,喊道:“娘,若是您也不信我,那就不必去求太太了。还是让我在这个地方自生自灭吧。” 王氏到底还是去了,阴冷的天,又飘着雨丝,王氏在许氏的门外足足等了有一个时辰。 天已经黑透了,许氏早就用过了饭,歪在软榻上,手里握着铜手炉,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陈妈妈说着话。 仿佛是忘了门外的王氏,直到她觉得困意重重,这才打发陈妈妈:“你去,看看那个贱人走了没有?若是还没走,就让她先回去吧,免得站脏了我的地面。自己的女儿做出那样的丑事来,还有脸来见我!” 陈妈妈挑了帘子出去了,王氏依然直直地矗立在外头,浑身早就湿透了。 听见门帘子响动,王氏立即提足了精神,抬眼一看,是太太最贴心的妈妈出来了。 忙上前拉着陈妈妈的袖子,王氏焦急地问道:“陈妈妈,太太肯见我了吗?” 陈妈妈毕竟教导过一阵子安然,对她虽然严苛,可那段日子,安然每日的小意,把她服侍地舒舒坦坦的,陈妈妈心里对安然还是有一丝松动。 见王氏一脸急躁的模样,她也不敢把太太的原话搬给她,只是不动神色地挣脱开王氏抓着的袖子,眼睛也不看向王氏,幽幽说道:“姨奶奶还是回去歇着吧,天儿晚了,太太说谁都不见,要睡觉了。” 王氏急得就要给她跪下,“妈妈,劳烦您在太太面前美言几句,看在三姑娘是老爷的亲生女儿的份上,饶过她吧。她身子挨了打,住在那个地方,怎能受得了呢?” 说着,两眼汪满了泪水,黑夜里,晶晶发亮。 陈妈妈被她缠磨得紧了,又兼着天儿太冷,她也想着早点服侍着太太歇下,自己也回屋暖和去。 见王氏拿她当了挡箭牌,不由跺脚说道:“姨奶奶这是作甚么?难道要让太太亲自出来赶你不成?你要不走,若是待会子老爷来了,你可怎么办?” 一语吓醒了王氏,站起身子,木头人一般机械地抬腿往外走。 陈妈妈到底还是有些不忍,悄悄地上前,拉了王氏的袖子,贴着她的耳根道:“姨奶奶,不要在太太这儿空耗时候了,有这个空闲,还不如去求求老太太。” 王氏像是溺水的人,忽然得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喜得连个“谢”字也忘了说,忙忙地离了太太的清梦园。 也顾不上天黑路滑,王氏扶着月朵的手,一步一打跌地朝着老太太的清碧园走去。 夜深了,老太太早就睡下了。王氏来到清碧园的门前,使劲地擂着大门,大叫着:“老太太,开开门啊”。半天都没有动静。 雨哗哗地落下来,王氏的声音越来越弱,淹没在这滂沱的大雨中。眼看着就要没了指望,王氏趴在黑油漆的大门上,死命地敲打着。 忽然,雨地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外头是谁?” 王氏赶紧停了擂门的手,张嘴就道:“我来求老太太救救三姑娘。” 那头脚步拖沓地走了,想必是向老太太回信了。不一会儿,就听大门吱呀呀地发出一阵沉重的响声,像是一个积年的病人,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王氏理了理已经凌乱了的头发,逼着手站在门口等着。就见一个老妇人挑着一盏灯笼,原是是老太太跟前的姚妈妈。她在王氏的脸上照了照,才慢吞吞地说道:“进去吧。” 王氏千恩万谢地随着姚妈妈进去了,径直来到老太太的卧房外跪了。稍顷,才听见里头一个喑哑苍老的声音问道:“是王姨奶奶吧?这么晚了跑到我这儿,必定是有什么事儿。” 王氏听见这话,磕头如捣蒜,碰地有声,哭诉道:“老太太,贱妾也是被逼的无法了,才来打扰您老人家。三姑娘今儿挨了打,被关进柴房里去了。” 里头咳嗽了一声,似乎吐了口痰,那个苍老的声音清爽了许多。“这事儿我听说了。不管怎样,太太那样处置还是对的。” 王氏一下子懵了,没想到老太太也这样说,这就明白无疑地告诉她,安然没救了。想着这些,身子依然软倒了下来。 第七十八章 禁足 谁知道屋内老太太又开口了,“只是三姑娘小小年纪,这样的惩处未免有些过了,罚她禁足也就罢了。人已经打了,再关在柴房里,怕是要折腾出病来的。” 顿了顿,老太太又对姚妈妈道:“你带两个人,到柴房里把三姑娘领出来。就说我说的,先让三姑娘回屋里养着,以后不许出门就是!” “是。”姚妈妈谦恭的声音从里屋传来,王氏不由一阵狂喜,就磕了不计其数的头。 姚妈妈已是笑着出来了,温声劝道:“姨奶奶先回房歇着吧,老太太有了话,这事儿就好办了。” 王氏这才颤巍巍地起身,只觉头昏脑胀,勉强扶着月朵的手,站稳了,一步一步蹭了回去。 夜阑人静的时候,安然蜷缩在角落里被冻醒了。身上的伤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安然绝望地望着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天。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天亮,就算天亮了又能怎样?许氏就能把她放出来了吗?与其忍受着众人的白眼,还不如就这样永远活在黑暗里好了。 寂静的夜,格外引人遐想。安然因着身上的伤,无法入睡。脑子却异常的清醒。想起了白日的事儿,心里竟然莫名地平静。 那个看似长得很像展尘的三皇子,临行时投向自己的那一撇,看不懂是何意。(.) 在四姑娘看来,是一种暧昧的眼神,看得少女的放心刹那间如花般怒放。可是在安然看来,却是别有深意的。 不知道经了这一劫,自己未来会如何。上次展尘来说过,以后不会再相见了。安然的嘴角微微上扬,漾出一丝凄苦的笑,都说女人心,难以捉摸。这男人心,怕是更难看透。 也不知道四姑娘被三皇子看上没有,不然还真枉费了她花了如此的心思! 外头的雨声唰唰地下个不停,安然想事儿想的多了,头有些疼。伸出一只的手,揉了揉疼得发胀的脑袋,忍着身上的伤痛,扶着墙角摸索着站了起来。 想起四姑娘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却是一副蛇蝎心肠,安然就怒从中烧。想起今日低声下气求这太太许氏,却被恶毒的骂了一通的事儿,安然就愤懑难平。凭什么只有自己挨打受骂的份儿?凭什么自己要吃这个哑巴亏? 不行,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和她们斗到底。四姑娘不是想嫁给皇子吗?那好,就走着瞧吧,看看她到底能不能有那个命? 四姑娘既然能够利用二姑娘的婚事,陷害她,那她不也有这个机会吗?毕竟二姑娘还没和三皇子大婚呢,这只是开始的第一步。 既然你们那么想斗,那好,就成全你们吧。哼!黑暗的小屋里,就听角落里发出一声瘆人的冷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雨地里忽然传来一阵环佩叮当的声响,敏感的安然忙瞪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外面。一会儿,拐角处就亮了一片。渐渐地走近了,安然看清是两个披了油衣的人,带着几个挑了灯笼的小丫头,迤逦而来。 夜色中,看不甚清到底是什么人,安然按下心来,慢慢地等着那些人靠前。 隔壁房间的婆子想是和衣而睡的,听见动静早就起来了。点了灯开了门,一看到来人,忙点头哈腰,安然只隐约听见几个字:“老太太……这就放人!” 接着就听见柴房的小门哗啦一阵响,想是栓门的链子被打开了。黑夜里,就见一束昏黄的灯光亮起来,一个沧桑的声音喊道:“三姑娘,出来吧,老太太让人来接你了。” 安然缓缓地转过头来,看不清来人的面孔。只是微微屈膝行了一礼,低声道:“有劳妈妈了。”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两个看守的婆子却是极有眼色的,忙上前搀了安然。老太太身边的那个老妇人开口道:“你们两个就把三姑娘送回住处吧,我还要回老太太的话去,怕时候长了,老太太耐不得疲乏了。” “这事儿您老就放心吧,天黑路滑,让丫头仔细点。”两个婆子讨好地说着,眼看着灯笼慢慢地远了,才一边一个上来架起安然就走。 清霜园的大门早就关了,费了半天的力,才叫起人来,开了门,却是安然屋里的黄叶。黄叶见婆子架了自家姑娘来了,喜得忙高声喊道:“碧云,喜梅、寒菊,姑娘回来了。” 只见屋子里响动了几下,跑出三个人来,齐齐整整地都穿着棉袄,看样子未曾歇下。 对面四姑娘的屋子却是一片黑暗,一点动静都没有。碧云和黄叶千恩万谢地谢过两个婆子,扶着安然小心地走进屋里。 把安然平放在床上趴着,喜梅和寒菊两个忙在火盆里加了些炭,火苗窜了出来,放了把百合香,用铜罩子罩了,屋内顿时一片暖香。 碧云取了金疮药,和黄叶两个替安然把衣服剪破,擦洗干净了,才小心地上了药。安然只是咬牙忍着,一点都没叫唤。 碧云有些奇怪,“姑娘,难道不疼吗?” 安然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微笑着答道:“比起挨打那会子,已经好多了。” 黄叶嘴快地埋怨道:“姑娘,不是奴婢说你,四姑娘安得什么心,你能不知道吗?却还偏偏跟着凑热闹。这下好了,人家在太太面前卖了乖,你却落了一顿打!” 碧云掐了一把黄叶,“不说能憋死你吗?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话,早干什么来着?” 疼得黄叶龇牙咧嘴,安然忙道:“你也别说她,她的话有道理。我只是想赌一赌。” “赌一赌?”两个大丫头都惊诧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安然,黄叶还上去摸了摸安然的额头,“姑娘,你这不是说胡话吧?” 到底还是碧云见识的多一些,好像明白了什么,忙嗔着黄叶道:“姑娘做什么事,自有成算,我们就不要再多嘴了。让姑娘好好歇着吧。” 安然无言地点了点头,黄叶撵了两个小丫头子回房睡了,自己也要回去,碧云有些不放心,转身走进安然的床前,问道:“姑娘,今儿你身上这样,还是让奴婢们在这儿值夜,晚上好伺候着吧。” “不用。”安然有些倔强地摆了摆手,碧云只好同着黄叶下去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就有太太跟前的人来了,传了话,说是让三姑娘在院子里养伤,哪儿都不能出去。 安然明白,这是下了禁足令了。当下苦笑了下,也没有说什么话。倒是对面的四姑娘屋里,就听隐隐地唱了一晌午的小曲儿。 第七十九章 转机 转眼过了半个多月,安然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可以下地走路了。 每日里都趴在床上,安然也有些腻了。这一日,正是阳春三月的好光景,安然扶着黄叶的手,到院子里晒晒太阳,解解闷。 刚一出门,就见四姑娘一身盛装打扮了,带着两个丫头,像是要出门的样子。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安然一脸冷清。 倒是四姑娘,满面堆笑地走进跟前,觑了觑安然的脸色,笑道:“三姐姐这一阵子将养的粉嫩的脸儿,那是白里透红的。妹妹可真是羡煞死了。” “有什么好羡慕的?只要每日里不要操那么多的心,三个饱一个倒,你也能养出这般好气色来。”安然微微笑着,连看都不看四姑娘一眼。 黄叶在一边只见四姑娘脸上一阵红晕,也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站在那儿半天,想要走,又有些气不过的样子。 安然见她就烦,看她还是矗在跟前,又撂出一句狠话,“四妹妹,二姐姐快嫁了吧?不知道三皇子有没有提过,让四妹妹也进宫一趟呢?” “哼!”四姑娘终是受不住了,拂袖而去。 安然主仆几个乐不可支地,望着那怒气冲冲的背影。[]碧云心里暗想:若论心机,四姑娘远不是自家主子的对手,可是为什么姑娘上次还吃了那样一个亏? 安然正晒得浑身发热的时候,就听一个清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三妹妹,出来晒晒太阳么?” 安然抬头望去,原来是大少奶奶季氏,带着两个丫头姗姗地走来了。安然忙含笑站起了身子,“大嫂子怎么有空来了?” 季氏赶上一步,两手扶着安然,“三妹妹快坐下吧,仔细那个地方还疼!” 安然自回屋的第二日,大少奶奶就差了丫头拎着补品来看过了。后来隔三差四地就打发人来问候。 在这个府里,只有大少奶奶待她算是一片真心了。所以,看见季氏能亲自前来,安然心里感到热乎乎的。 季氏握了安然的手,上下打量了一回,方才说道:“这么久了,我才抽出空儿来看看你,瞧你这个样子,出脱得越发好了呢。对了,上次我让人送来的冰糖燕窝你可用了没有?那个东西滋阴润肺再好不过了。” “多谢大嫂子总想着我,有什么好东西,都是打发了人来送我。”安然感慨地说道,“这些日子,我也不能出去,没能给老太太请安,不知道她老人家的身子怎么样了?” 季氏拍了拍安然的手,笑道:“老太太好得很,今儿一早上我还去给她请过安了呢。就是老太太的意思,让我亲自来看看你。瞧你这气色,我算是放心了。” 安然忙谢过了,姑嫂两个又说了一回刺绣的事儿,天色就到了晌午。 安然瞧着季氏直使眼色,知道她必定是有什么话要说,忙对黄叶和碧云道:“你们两个到我屋里,把我上次绣的荷包找出来,让大嫂子评点评点!” 季氏笑着没言声儿,两个丫头自进去找了。 左右瞧了一眼四周,季氏才低声道:“三妹妹,老太太让我告诉你,凡事都不要着急,悠着点儿来。凭着三妹妹的才貌,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瞧着两个丫头出来了,季氏这才装作给安然理了理头发的样子,坦然自若地坐了回去。接过荷包来看了看,随便说了几句,她就告辞回去了。 安然坐在太阳地里,有些昏沉。她有些弄不懂,老太太为什么这般下力气帮自己。难道是她人老了还不服,要和太太斗一斗不成? 只是太太两个女儿都是皇子妃,难道老太太就打了这样的一个主意,把自己这个庶女也托上高台不成? 想来想去,也没有个头绪,听大少奶奶的意思,不几日,自己就自由了。只是不知道这自由后面,要付出多少代价! 三月十六,是个顶顶吉利的日子,三皇子和二姑娘的大婚就定在这一天。 罗府里的人喜气洋洋地张罗着二姑娘的婚事,太太对安然的看管就少了些。可能是老太太从中说情了,大少奶奶走后的第二天,安然就被获准可以在府里自由转动了。 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使得安然格外珍惜,也更加痛恨这种牢笼般的日子。为了能够有真正自由的日子,看来自己不能满足于目前的日子,她要争取,她要打算! 转机终于来了。 就在二姑娘成婚的头一天,罗府里忽然接到三皇子派人送来的一个信儿,说是二姑娘以前和四皇子定过亲,后来因着四皇子成了残废,才改为和三皇子定亲的。若是让三皇子娶二姑娘也成,只是必得再陪嫁一个罗府的女儿才成! 三皇子这个荒唐的举动,给了罗老爷和太太一个措手不及。许氏接到这个信儿之后,就匆忙地穿了一品诰命的服色,去见皇后。 皇后虽然在这事儿上出过力,帮过罗家,可是对三皇子这样的一个要求,却不置可否。 张嘴就把许氏说得哑口无言,“二姑娘的亲事,是本宫强压给三皇子的。三皇子虽然不是本宫亲生,可是仗着皇上的宠爱,本宫也得让他三分。若是你们还想让二姑娘顺顺当当地嫁过去,那就从了他的意。 不然,依着他那性子,本宫可不好再说他什么。再说了,罗府不还有两个庶女吗,挑一个过去就得了,左右顶多是个侧妃,还是越不过二姑娘的位份!” 许氏哑巴吃黄连地咽了这口气,回府就找来罗老爷商量,把皇后的话一长一短地说给罗老爷听。 罗老爷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搔了半天的头,才苦笑道:“古有娥皇女英共侍一夫,都是我的女儿,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既然连皇后都是这个意思,我看我们还是顺了三皇子的意吧!” 许氏见罗老爷也没什么主见,不由气得骂了他几句。又和他商量着让哪一个女儿跟过去。 罗老爷平日里除了对两个嫡出的女儿上心外,两个庶出的女儿并不放在眼里。安然又在外头住了十年,若是让他现在人群里找安然,他还未必能认出来呢。 第八十章 突变 罗老爷认为四姑娘好,人长得美,手又巧,做出来的针线,人人都夸。[.超多好看小说] 太太听了一时无话,半天,才懒懒地说道:“这事儿容我再想想吧。” 罗老爷急了,“明儿就是二丫头的好日子,还能再等吗?若是三皇子真的不成亲,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咱们的女儿毕竟已经许过四皇子了,这要是传扬出去,天下人还不得耻笑我们罗家啊?” 许氏不由怒了,“有什么好耻笑的?若是四皇子不是废人一个,我能顶着骂名把女儿嫁给三皇子吗?三皇子如今不过是拿捏我们家,我就不信,他真的喜欢上你的哪一个女儿了?” 罗老爷一向惧内,被许氏吼了几句,也就老实了。夫妻两个又想了半宿,最后还是许氏拍了板:“就是三丫头吧,平日里我看她还好,她也及笄了,四丫头比她还小半岁呢,也没有个先妹后姐的道理。” “三丫头上次在三皇子面前不是出了丑了吗,三皇子能看得上眼吗?”罗老爷还是忧心忡忡地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其实许氏心里有自己的算盘,四姑娘人长得虽不错,但是眉眼里总是带着一丝狂纵,和她娘张氏一个德行,仗着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从不把她放在眼里。 若是真的把她送到三皇子身边,凭着她那狐媚样子,说不定以后还真的拢了三皇子的心,于自己的女儿不利。 自己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许氏回想起往事来,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想当初,自己要不是娘家硬头,罗老爷哪会对自己俯首帖耳? 那几个妾,仗着有些姿色,个个都想爬到自己的头上。还是自己使了手段,在那些妾的前头生了两个儿子,这才站稳了步子。 罗老爷升官的时候,又借着岳家的势,许氏才能在罗府一步一步夯实了基础。 如今,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毕竟,一个女人再有手段,若是得不到男人的爱,还是要孤苦一辈子。 权势虽好,可终究一个女人的幸福,不是拴在权势上边的。许氏经了那么多的事儿,怎么会不明白这个理! 所以,她坚决选择了安然。罗老爷对这样的事儿,也是无可无不可的,自然是欣然同意。 机会就这样来了,安然此刻还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了。 第二日一大早,人还没起来,就听见外头的院门被人擂得山响。黄叶和碧云两个早醒了,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碧云一骨碌爬起来,嘟哝着“谁啊,一大早上的,就不让人消停!” 黄叶也从被窝里起来,正在系着偏襟上的衣钮,听见这个话,偏着脑袋想了想,“今儿不是二姑娘的喜日子吗?是不是让我们姑娘也去前头啊?” “别做美梦了,上次的事儿,太太还耿耿于怀呢,难道还嫌没闹够吗?”说完,就靸了鞋下床,到外头去看看了。 谁知道四姑娘屋里的人,比她们更早,早就捷足先登一步了。 门打开看时,却是太太屋里的陈妈妈。四姑娘屋里的喜鹊已经快嘴地给陈妈妈问好了,“陈妈妈,你怎么这么一大早就有空儿啊?什么风把您给吹到这儿了?” 陈妈妈脸上虽然带着笑,却并不理会喜鹊的话,径自和碧云说道:“你们姑娘起来了吗?” 碧云不知道好端端地怎么又问起了自家姑娘,太太还让一个贴身有头脸的妈妈过来了。碧云有些糊涂了,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不是太太又寻着自家姑娘什么不足之地了吧。 陈妈妈见碧云半天都没吭声,不由急道:“你倒是说呀,你们姑娘起了没?” 碧云这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回道:“还……还没呢。” “哎呀,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起来呢?”陈妈妈焦躁地把碧云拨拉到一边,自己迈着大脚片子,腾腾地径直进了安然的卧房。 碧云赶忙跟上,看着陈妈妈一手挑起帘子进了里屋。安然睡得正酣,听见响动,眼都不争,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碧云,你就不能让我再睡一会儿吗?这么早就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干嘛?” 陈妈妈上前就掀了被子,嘴里抱怨着:“三姑娘,小祖宗,快些起来吧。天大的喜事呢。” 安然揉着懵懂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看清了眼前站着的不是碧云,而是一张如同风干的核桃般的老脸,这才猛地惊醒过来。 碧云上来给她披了衣裳,陈妈妈就不住嘴地吩咐屋里的几个丫头,“快些给你们姑娘梳妆打扮了,一会儿太太就让人来送衣裳。一定要想方设法,怎么漂亮怎么给你们姑娘妆扮了。” 碧云和黄叶忙忙地给安然套好了衣裳,拉她坐到妆台前,就开始净面的净面,梳头的梳头。 弄得安然满头雾水,无辜地望向陈妈妈,“妈妈,究竟有什么喜事?今儿不是二姐姐出嫁吗?难道要我跟着送亲不成?只是这没出嫁的女儿,也不能抛头露面啊?怎么不叫四妹妹去呢?” 夹夹杂杂地就说了一车子,陈妈妈哪敢说实话。临来时,太太就特意交代了,只要把三姑娘梳妆打扮好了,就算是她的大功一件。 众人七手八脚,慌慌乱乱中,总算把安然装扮好了。黄叶拿了一面镜子往安然脸前一墩,笑道:“姑娘,您看看镜中的这个人是谁?” 安然白了她一眼,骂道:“小蹄子,还能是谁?”眼睛就往镜里瞄去。这一看不打紧,安然的嘴巴张开就合不上了。 镜中是一个妙龄女子,云鬟雾鬓,珠翠点缀。眉如远黛,青而不翠。眼若春水,晶莹玉润。小巧的鼻子,艳红的小嘴。面含桃花,目送秋波。 安然从没想到装扮好的自己,竟然美若天仙。一时沉浸在喜悦中,周边的丫头们都啧啧夸赞。倒是陈妈妈的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使得安然明白过来,今儿的事情不同寻常。 陈妈妈一直在屋角指点着丫头们给安然妆扮,这时候见已经好了,忙忙地离了座,就往外走。安然忙喊住她:“妈妈,你这就回去吗?” 陈妈妈回头看了安然移时,才笑道:“三姑娘真是美,我们府里你是最好看的姑娘了。才刚儿连老奴才都看住了呢。是啊,我回去和太太禀报了,好把衣裳给你送过来。” 安然急了,问道:“好妈妈,您能不能给我个实信儿,今儿出了什么事儿?” 陈妈妈哪敢吐露半个字,呆立了片刻,才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天大的喜事儿呢。” 说罢就急匆匆地走了,安然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心里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第八十一章 陪嫁 过了片刻,陈妈妈回来了,带回来一套桃红色的竖领缂丝的袄儿,让丫头们赶紧着给安然换上。 安然呆呆地坐在那儿,由着她们摆布。 对面的四姑娘屋里,不知道什么缘故,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安然换好了衣裳,陈妈妈就领着她去见太太了。 经过院子时,就见四姑娘正依着门框站着,手里的一条素白的帕子,已经被她绞成了麻花。 安然今儿也没心情搭理她,低了头跟着陈妈妈往外走。谁知道四姑娘终究忍不住,酸酸地开了口:“三姐姐,恭喜你啊,没想到被你捡了个大便宜呢。” 安然不想跟她斗嘴,隐约地感觉到她嘴里的“那个大便宜”指的是什么。陈妈妈抬头斜看了四姑娘一眼,冷冷地接道:“四姑娘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在后头呢。” 四姑娘听了这个话不吱声,直等到陈妈妈她们走得看不见人影了,才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骂道:“老娼妇,不得好死的,竟然蹬鼻子上脸的,不就仗着是太太身边的人吗?” 骂归骂,可四姑娘心里终究还是不畅快。自己费了千辛万苦之力,好不容易设下的那个局,竟然让安然得了渔夫之利了。[] 看着安然一身桃红的袄儿,头上珠环翠绕的背影,她恨不得上前扒下那身衣服。这本应是她的,凭什么让那个小贱蹄子得了去? 那日里,三皇子看自己的眼神不是很……?想到那日三皇子的眼神,四姑娘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 不对,三皇子想要的人一定是自己,只不过他没打听清楚当日的两个姑娘,到底哪个是她才是。 一定是这样的,三皇子怎么会看上那日狼狈不堪的三姑娘呢。她那时候跌了个狗吃屎,哪像自己落落大方,亭亭玉立? 越想越觉得是太太暗中做了手脚,四姑娘再也站不住,匆匆地找她母亲拿个主意去了。 安然跟在陈妈妈后头,走在那条石子甬路上。平日里一会儿工夫就走完的路,今儿格外地漫长。刚才四姑娘的一席话,安然虽然没理会,可是也知道这是话中有话的事儿。 今天是二姑娘的大喜日子,太太却偏偏让自己打扮成一幅新嫁娘的模样,这里面,莫非有什么玄机? 想到玄机,安然的脑袋就大了。若是真的让她去做个陪嫁的丫头,倒也罢了。可毕竟自己是罗府的庶女,陪嫁丫头还轮不到自己。 从四姑娘的话里,听得出来,这次绝不是陪嫁丫头那般简单,否则,四姑娘只会幸灾乐祸,而不会吃醋拈酸! 真佩服四姑娘的消息灵通,想必是从她娘那儿探听得的吧。如今府里的几个妾,王氏熬了十年,满头华发,早就老得不成个样子了。孙氏模样儿普通,又是太太的人,自然不会招罗老爷喜欢。 只有一个张氏,不仅嘴巴能说会道的,人也长得光鲜,罗老爷除了太太房里,基本上都是歇在她房里的。这个事儿,四姑娘肯定早早就从张氏那儿知道了。 怨就怨自己的娘没本事,连个信儿都探不出来,害得自己赶鸭子上架,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太太屋里,只见里头一派喜庆,到处都是鲜艳的大红。安然一身桃红,倒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二姑娘早就装扮好了,头上盖了一个大红盖头,正端坐在她母亲的里间卧房里。 许氏见了安然,就命她跪下,阴沉着脸开口了:“三丫头,今儿你要和你二姐姐一同嫁给三皇子。” 话刚落地,安然有些不可相信地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太太,这怎么成呢?我怎么能和二姐姐一同嫁给三皇子呢?” 许氏阴沉的脸上难得地浮现了一丝笑,“这有什么不好,大家子,这样的事儿也常见。你好好想想,你是一个妾生的庶女,能嫁给三皇子,是你的福分。怎么,你不愿意不成?” 尖利的眼神一直紧盯着安然,仿佛只要安然说出一个“不”字,许氏就要扑上去咬她一口。 安然咽了口唾沫,低着头眼珠子转了几圈,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心里立即一喜,忙回道:“太太,您是知道的,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心存妄想。四妹妹一直想嫁给一个皇子,那日里就是她拉上我到那个小黑屋里去的。我出于好奇,就跟着她去了。谁知道后来就被她推到了。” 见许氏一脸惊异的表情,安然心里暗自得意:谁让你给我下绊子的,这次我就是临走,也得把你拉上。你不是想嫁给皇子吗?那就让太太知道个清楚! 半天,许氏才喘过一口气,盯着跪在地上的安然道:“所以啊,你是因祸得福。有的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我偏不让。这府里,还是我说了算!” 得意地露了一丝笑,许氏又恢复了阴沉。对陈妈妈道:“给三姑娘盖上盖头,吉时快到了。” 陈妈妈答应一声,就要带着安然到隔壁房间里。 安然急得跪地不起,“太太,我是以什么身份嫁过去,是陪嫁的……丫头吗?” 小心翼翼地问完这句话,安然又觉得有些不妥。 许氏听了一笑,对陈妈妈道:“你听听,倒是个老实的。我们府里再不济,你的身份毕竟还是老爷的女儿,怎能以陪嫁的丫头嫁过去呢?放心,最低也是个妾。若是三皇子拿你当丫头使,我是不依的。只是……” 许氏忽然贴近了安然的脸,一张覆了厚厚的粉的脸,几乎要趴在安然的脸上,“从今往后,你们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二姐姐好,你则好。若是你二姐姐不好了,你可要小心了。想想你的母亲吧。” 说到这里,许氏直起身子,话也就戛然而止。阴狠的话,令安然不寒而栗,想想王氏还在人家手里,安然只好唯唯诺诺地答应了。乖乖地起身,随着陈妈妈去了。 吉时已到,三皇子一身紫色的蟒袍,骑着高头大马来了。罗老爷和太太忙接了出去。待了片刻,二姑娘就在喜娘的搀扶下上了停在二门外的花轿。 第八十二章 仪式 鼓乐齐鸣,鞭炮齐响,三皇子骑着高头大马,从罗府的正门出去了。安然也被陈妈妈戴上了一块盖头,塞进了一乘小轿,抬着跟在后头了。 晃晃悠悠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安然在轿里都快被晃睡了。也不知道这三皇子是个什么人,竟然还和罗府谈条件,娶一送一。 以前只听过那首《大阪城的姑娘》,里头有一句歌词儿:带上你的妹妹,带上你的嫁妆……没想到如今碰到了一个现实版的,也亏得罗老爷有这份心,自己做了亏心事,悔婚在先,才让人家抓住了把柄。 反正庶出的女儿不值钱,送一个就送一个吧。 安然身子倚在轿子的厢壁上,想想罗家办的事,还真是好笑。估计这次送出去的要是四姑娘,应该是皆大欢喜的才对。可太太偏偏就挑中了她,还真是倒霉透顶呢。 想想太太的话,嫁过去做个妾,在她认为,做个妾,已经便宜安然了。可是安然怎么会在乎这个,此刻,她的一双黑晶晶的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想方设法地要逃走! 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就在安然快要被晃睡了的时候,轿子已经稳稳地停住了。身子固有的惯性,使得安然往前倾倒,恰好把鼻梁撞在轿杆上。 两手捂住鼻子,安然有些欲哭无泪。怎么自个儿这么背呀,竟然被罗家当成了一件物品送了出去,还美其名曰:嫁过去做妾! 天知道,她多么不在乎嫁给一个皇子啊!可是此时的老天,一点儿都不买她的账,任凭她在心里把老天爷骂了个通透。 始终想不出一个好的法子,若是单是她一个人,倒还好办,大不了逃之夭夭。可是自己的母亲还掌控在太太手心里,若是自己逃走了,保不定太太那样蛇蝎心肠的女人,会对王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在古代,这种事儿,大家子都是常见的,死个把妾算什么,顶多是芝麻粒大的一件事儿,压根儿都不值一提! 想想临走时,太太那张阴狠的脸,安然就不寒而栗。可是让她这么糊里糊涂地嫁给三皇子,打死她也不能接受。 就这么思前想后的当儿,就听轿外一片人声喧哗,鼓乐齐鸣。看样子,到了三皇子的府第。 三皇子大婚前,皇上已经赐给他一座府邸了,所以,安然和二姑娘并没有到宫里和他完婚。 悄悄地掀起了轿帘的一角,安然半眯缝着眼睛,张望着外面的世界。自从来到罗府,她从未出过二门,如今也算是见了天日,只可惜,这个时机来的太不凑巧了。 只见前面八人抬的一乘鲜红的大轿,已经停在那儿了,想必就是二姑娘出嫁的喜轿了。前头骑着高头大马的三皇子,从背影看过去,倒也玉树临风,潇洒飘逸。(.好看的小说)在奴仆们的簇拥下,已经下了马,站在那乘鲜红的喜轿前面。 一边一个面百无须的太监模样的仆人,走过来高唱了一句什么,安然还没听清,就见三皇子已经走上几步,用力地踢了几下轿门。安然这才明白过来,这就是古人婚俗中的“踢轿门”了。 那个太监模样的人,转身递过来一把弓箭,三皇子绰手接了,嘴角微微抿了一下,从箭壶里取出三支带了白羽毛的响箭,搭在弦上。安然从缝里看得真切,这就是古人所谓的“射轿”了吧。 真是有点搞不懂古人的这些婚俗礼节,怎么成个亲这么麻烦!也不知道这三皇子的箭法是否高超,二姑娘坐在轿子里是否紧张?若是这箭射偏了可怎么是好? 正在有些幸灾乐祸之际,只听三支白羽剪已经“嗖嗖”地直奔二姑娘的喜轿而去了。安然怕是比二姑娘还要紧张,大睁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箭。 三支白羽箭不偏不倚地射在轿厢的边框上,羽翼还在微微地抖动着。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叫好声,纷纷夸赞着三皇子的箭艺高超! 安然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幸亏自己今天不是主角,否则坐在轿子里还不知道紧张成个什么样子?这做正妻也不容易呢。 喜娘从轿中牵出了盖了红盖头的二姑娘,把她手中握着的红绸带的一端递给了三皇子,由三皇子领着,走向正门前点着的一个大火盆。 安然看到这里,心高高地悬起来,刚才想着逃跑的事儿,这时也忘到脑后了。好像是一个感到新鲜的过客般,安然此刻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伸长了脖子,趴在轿窗上,盯着三皇子和二姑娘的背影,心里兴奋地快要飞上了天,好像这跨火盆的是她一般! 三皇子一手牵着二姑娘手中的红绸带,往前慢吞吞地走着,好似漫不经心。旁边的喜娘不时地提醒着二姑娘,应该走哪边。 正在安然看得津津有味时,却发现三皇子忽然转过脸来,冲着她这边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脸来。害得安然仿佛看见了展尘般,拍了半天的胸口,才缓过气来。 那道凌厉的目光转过去之后,安然才敢悄悄地把脑袋贴在轿窗的玻璃上,粗重地透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刚才自己贪看的样子,有没有被三皇子看见。 不管怎样,安然心里有一丝庆幸,希望三皇子不要喜欢上自己,最好是无比地厌恶自己。 第一次在罗府里,自己就给三皇子留下一个极不雅观的印象,竟然跌了个“狗吃屎”。想想人家堂堂的皇子,什么样的千金闺秀没见过,哪会喜欢上自己这样不伦不类的女孩儿。 刚才自己张大了嘴巴,满脸好奇地贴在轿窗上的样子,估计也被三皇子看了个一清二楚。若是三皇子从此讨厌了自己,那该多好。那样,自己就不用担心和三皇子之间有什么不相宜的事儿发生了。 安然想的天花乱坠的时候,前面的人群却乱成了一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只见三皇子和二姑娘的周边围着几十个仆人,里头还夹杂着哭声、混骂声。 过了好一阵子,人群才渐渐地散尽,安然得以窥探一二。二姑娘在喜娘的搀扶下,快速走向大门,也不管三皇子是否依然牵着红绸带的那一头。 可是在她往前快速行进的当儿,安然瞧了个真切,原来她一身大红的裙裾后头,有燃烧过的痕迹。 那条太太专门请了几十个师傅、做了大半年的大红喜庆的裙子,就这样迎风招展在安然的眼前。虽然这距离隔得有些远,可是还是被安然看得清清楚楚。 安然不知道三皇子是有意还是无心,怎么偏偏在跨火盆的当儿,就出了这样的事儿?难道是三皇子故意为难二姑娘的?难不成三皇子并不喜欢娶二姑娘为妻? 安然对三皇子一连串奇怪的做法,感到迷惑不解。可是这不解还没维持多久,就轮到安然成为主角了。 第八十三章 奇怪 安然看见二姑娘被火盆烧了衣裳的一幕后,倚在轿子里想了很多事儿。正在想得入港的时候,就见人群嗡嗡地向自己乘坐的小轿走来。 安然身子不由绷紧了,贴在帘子边上的脑袋也快速地缩了回去。偷偷地从前面的帘子缝里看去,果然,三皇子为首,正朝着她这个地方走来。 三皇子不管是不是有意,二姑娘的衣裳在火盆上已经烧坏了,对于一个新嫁娘来说,这都是一件天大的耻辱。可是三皇子却像没事人一样,自让喜娘搀着二姑娘一个人进去了,他却朝着自己走来。 这下子安然完全明白了,三皇子看样子今儿是专门羞辱罗家姐妹的。握紧了拳头,紧张地等着三皇子到来。 屏息静气地坐在那儿,浑身的神经都绷得紧紧地,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就在安然戒备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时,轿子却轻微地晃动了两下,就听一个公鸭嗓子模样的人喊道:“踢轿门”喽。 安然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啊,怎么三皇子一日竟然做两件相同的事儿。 踢完轿门后,安然从帘缝里瞧见三皇子从那个内侍的手里接过弓箭来,弓弦上搭了箭,对着她的轿门就要射去。 安然本来就紧绷的身子,更加僵硬了。三皇子这是做什么。怎么二姑娘所有的仪式,在她这儿也一样不落。难道自己以后要和二姑娘平起平坐吗? 自认还没有这个本事和福气,再说了,安然也没打算就这么嫁给三皇子。看见三皇子张弓搭箭,安然两只紧握着的拳头攥满了汗,有些慌乱地偷瞧着外面蓄势待发的三皇子。 万一三皇子使坏可怎么好,要是他故意射偏了,到时候出丑受罪的不还是自己吗?才刚儿二姑娘的新嫁衣都能被烧着了,焉得不是三皇子故意要整治罗家姐妹的? 怀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思,安然坐在轿子里一动不敢动,大气儿都不敢出。只听那三支白羽箭嗖嗖地朝着轿子飞过来,不偏不倚地正好射在了轿杆上。 众人发出一声轰然的叫好声,安然手抚上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真真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啊,看来这个三皇子就是自己上辈子的冤家。 射完了羽箭,三皇子随手递给那个内侍,脸上带着笑,走向安然的轿子。安然坐在轿子里,早就把盖头拿了,此时,见三皇子走来,忙忙地盖了,端正了身子,一声儿不吭地等着他。 她倒要看看,这个三皇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究竟想怎么样羞辱她们姐妹。谁知道三皇子来到轿子前,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端详了那乘小轿半天,叹息般地说了一声:“罗家对你太苛了些,即使你是个庶出的,也不能这么寒酸地嫁给我。” 好像知道坐在里头的安然会惊讶一般,三皇子嘴角微微上扬着,一只大手已是稳稳当当地伸了进来,也不用喜娘把安然搀扶下来,径自握着安然一只如同象牙雕就的小手。 把头伸了进去,几乎贴着安然的耳边,小声说道:“在我心里,你比你姐姐要好。罗家不拿你当回事,我偏要给足你荣耀!” 也不管安然听得是否呆傻了,三皇子不管不顾地小心翼翼地拉了安然的手,把她搀下了轿子。 安然像个木头人一般,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忘了去挣脱。走了约有一箭地,三皇子强烈的男子气息忽然传来,安然就听一个悦耳的声音贴在耳边,“前面是火盆,把脚抬起来,迈大步儿过去。别怕,有我呢。” 手被那只大手握在掌心里,身上似乎有了无尽的力量,来不及再想写别的,就觉人已是轻巧巧地跨过了噼啪作响的大火盆。 至此,这新人过门的仪式才算完成。安然脑子晕晕乎乎地,有点不知道天南地北了。今儿这算是怎么回事儿,从早上到现在,无不让她头疼。罗家的人不按常理出牌,那也是三皇子逼的。 可是放着尊贵的嫡女不好好对待,为何偏偏来招惹她这位庶女呢?莫非是脑子有病,还是故意为之?以后让姐妹两个明争暗斗。 按说,三皇子这样的做法,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都无法忍受,不仅让姐妹两个一起嫁入,还宠庶贬嫡。这样的事儿,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出来的。 安然忐忑不安地随着三皇子往大门走去,人群里又是一片喧闹声,这样的一个庶女,怎么能走正门呢? 安然头上盖了盖头,压根儿就看不清眼前走的是正门还是偏门。听见周围人的话音,她才知道,这个三皇子真不是一般的人,竟然对一个庶女这样! 有些迟疑地住了脚步,安然双手绞着桃红的衣襟,有些不安地用脚尖跐着地。 三皇子见安然站在那儿不动,脸凑近了安然的盖头,小声问道:“怎么不进去了?” 安然扭捏不安地说道:“这样不好吧,我应该走侧门的。” 安然也不知道在他面前以什么身份自称,吞吞吐吐间就用了“我”字,没想到三皇子并不在意,只是低笑道:“这是本王的府邸,什么都是我说了算。怕什么,只管大步走,若是还有说闲话的,就到本王面前说。” 虽然是小声,可是那凛冽的眼神,还是让周边的下人们浑身胆颤。当然,安然是看不见的,只觉得四周一下子静了。 好不容易进了三皇子的府邸,就听三皇子招手叫过两个喜娘:“好生扶着你们姑娘进去。我还有客要相待。”后面的一句话是对安然说的。 两个喜娘赶紧上前,扶着安然来到一处屋子里坐着。蒙着盖头的脸,只看得清脚尖处的东西,其余的一概看不清,只能竖起两耳仔细听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安然有些不知所措。若是待会子真的和三皇子拜了堂,入了洞房,以后可就逃也逃不掉了。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三皇子的女人了! 模模糊糊间,安然就像看到了展尘。今儿虽然看不清三皇子的脸,可是那日在小黑屋里,可看了个一清二楚。 第八十四章 无助 三皇子那张桀骜不驯的俊脸,那张薄薄的紧抿着的唇,让安然想起展尘来。在某些地方,展尘和三皇子有着惊人的相似。 想起展尘,安然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就针扎样疼痛。 多少个夜晚,安然总在梦里惊醒,期待着再见展尘一面。可是这个男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看不到他的踪影。 自己现在马上就要成为三皇子的人了,这个展尘却还杳无踪迹,真不知道这个男人以前甘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夜探深闺,到底有什么目的? 难道真的是对自己有情吗?可是若是真的有情,为什么不来看看自己,不带自己远走高飞? 想到这些,安然委屈得眼睛里窝着一泡泪。难道这薄唇的男人都是薄情的不成?若是这样说,三皇子也注定是个薄情的人了。 气恼地嘟起一张粉嫩的唇,安然用力往上吹着风,想把盖头吹掉。桃红的盖头在她的用力下,不停地飘扬着,可是还没有掉下来。 三皇子刚跨进门内,就看到安然这么一幅调皮的样子。他不禁停住了脚步,挥手赶走了两个守在一边的五大三粗的喜娘,径自走到安然的面前。 手指忍不住地触上桃红色的盖头,他很想揭开这个盖头,看看底下的人儿,到底是一种什么娇俏的表情。 正是爱之越深,动之越慎! 三皇子不知道中了什么魔法,竟然头一次为一个女子动心,头一次不敢自专,好奇地去琢磨一个女子的心思。 安然坐在那儿,哪知道面前站了一个大活人啊。只觉得头上压了无数的珠宝,又蒙了这么一个盖头,昏天黑地的,什么也看不清,周边也没有声音。 不由着急上火,坐在那儿来回地扭动着身子,手不安分地到处乱摸。忽然,她的手触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安然吓了一跳,手却还是探索般地往上摸去。只见手心里传来一种布料的质感。 安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不断地往上触摸,直到双手摸到一张温热的脸,这才哆嗦了一下,双手停在了那人的脸上。 意识到这是一张脸,安然稍稍地放下了心。她以为这是喜娘的脸,不由生气地说道:“好端端地,你不站在一边,站我面前做什么?还嫌我看不见,堵在我面前吗?” 意料中的女声并没有传来,安然不由有些纳闷。只听头顶上一个悦耳的男声说道:“我不站在你面前,该站在哪儿?你很快就是我的娘子了,你说要我怎么站?” 柔滑的双手剧烈地抖了一下,安然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原来这是三皇子的声音,不知道他又来干什么。听着他那暧昧有加的声音,安然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刚才他为什么让喜娘扶着自己来到这间屋里待着,是不是他去同二姑娘拜堂去了?那么现在他来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 安然有些不敢想下去了,怎么三皇子是个怪胎啊。哪有娶了正牌王妃,还要捎带上一个妹妹的?哪有把王妃扔在那儿不管,却偏偏要同自己这个不伦不类的人,拜堂入洞房的? 若是真的同他拜了堂入了洞房,这一辈子不就打上了他的烙印,再也取之不掉了吗?要真是这样,以后她岂不是要同二姑娘和太太她们斗一辈子了吗? 想到未来要过这样的日子,安然的心里就充满了恐惧,她已经受够了那种樊笼里的日子里,受够了那些女人之间莫名其妙的争斗了。 她要自由,她要逃离这一切! 三皇子眼见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子摸上他的腹部,摸上他的胸膛,最后摸上他的脸。最后在他出声的当儿,手却颓然地缩了回去。脸上温热的触感忽然消失了,他竟然有种失落。 他有些懊恼自己不该出声,不然还可以让她多摸自己一会子,多感受她柔润的小手带来的愉悦感。 天知道,他有多么想让眼前的这个女人碰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自从那日在罗府里,见到那个摔了个“狗吃屎”的女子,他脑子里心心念念想的都是那个人儿。 虽然当时的四姑娘落落大方,言谈举止都是那么的得体,可是他还是一眼都看不上。 四姑娘眼泛桃花的心思,被他一眼看穿了。倒是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后来又被两个婆子架出去的女孩儿,让他怦然心动! 那种无辜的眼神,那种有些狂野气息的脸庞,都令他夜不能寐。好不容易打听清楚了,原来那个女子是罗老爷一个不受宠的女儿,他心里就有了主意。 仗着自己平日吊儿郎当的恶名,他日日地到皇后那儿去聒噪。不是让他娶罗尚书的二姑娘吗? 可以,他能忍受这个和四弟有过婚约的女子,可是罗家必得答应他一个条件才好。不然,他就是死也不会娶一个和别的男人――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亲弟弟,有过婚约的女人! 皇后本就对这样的事儿可有可无的,再说了,要不是罗家的太太――她的表妹见日地来求她,她才懒得管这样的繁杂事呢。宫里的大事小事已经够她劳心的了。 三皇子没来几趟,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许氏来求的时候,皇后果然没有好话。许氏蹭了一鼻子灰,明知自己心虚,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哑巴吃黄连,让自己的女儿吃了一个暗亏。 安然没想到四姑娘日日算计的事儿,竟成全了自己。这本是四姑娘一心巴结的大好事儿,可是竟然落到自己的头上了。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火烧眉毛了,安然急得两手攥得紧紧的,手心里满是潮湿的冷汗。三皇子就站在眼前,拜堂迫在眉睫。 她也想不到,三皇子竟然如此认真地对待她这样一个庶出的女儿。就在她两手绞得都快要勒出血来的时候,三皇子适时地拉起了她的手。 在他眼里,安然是一副娇羞的小女儿表情,以为她不好意思见到自己。于是一抹温暖的笑容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抹笑容,在别的人看来,该会多么地惊讶。因为自从他的母妃殁了之后,谁也不曾见过他竟然还有这样的笑容。 第八十五章 拜堂 今儿,他竟然在安然面前露出了这样的笑,可惜安然盖着盖头,什么都看不清。(.) 伸出一双有力的大手,三皇子把安然一双绞在一起的小手,硬生生地分开,握在手心里暖着。 见安然低头不语,三皇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贴耳低声说道:“别怕,我带你去拜堂,入了洞房后,你就是我的娘子了。” 声音是从没有过的温润,听得安然的心漏了一拍。怎么这个语调那么像展尘呢。想起这个已经人间蒸发了的男人,安然的心里莫名地涌上了一股酸意,眼睛已是湿润了。 从来都是倔强的安然,此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好了,心里只是念叨着,那个男人能把她带走,再迟一步,他们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 可是上天从来都不会如人愿的,安然悄悄地用袖子拭了泪,跟在三皇子后头,任由他牵着,默默地走在长长的回廊里。 前头是挤挤挨挨的人群,仆人们都凑在那儿看热闹,三皇子拉着一条红绸带,慢慢地在前面走着。怕安然跟不上他的步子,他细心地放慢了脚步。 安然耷拉着脑袋,一点儿都提不起兴致来。(.)心快要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不停地想着逃跑的法子,想来想去,最可靠的、最能帮助自己的人,还是二姑娘。 安然知道,对于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这样的事儿无异于一种侮辱,即使她们是两姐妹,也没有人能够接受,可以和自己的妹妹一同嫁给一个男人。 何况这个男人明显得还是偏向于自己的妹妹,当着众人的面,出自己的丑,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自己的妹妹。 若是换做安然,恐怕连一刻也不能忍受吧,恨不得杀了这个得宠的妹妹吧?况且这个妹妹对二姑娘来说,一点儿感情都没有,留下来,只能是一块绊脚石。 想通了这个,安然的心里松了一下,规规矩矩地跟在三皇子的身后,来到一处厅堂里。厅堂里静悄悄的,不知道周边有没有人。 安然只好低了头,从盖头下面投去几缕余光,果见,靠墙角的地方,有几双男人和女人的鞋子。看来屋里还是有下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三皇子行事这么乖张,大喜的日子,屋内竟然没有一点儿人声。也许是二姑娘拜堂的时候,热闹非凡吧。(.好看的小说) 轮到自己了,安然心里又暗自庆幸:幸好不是热闹不堪的,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招架呢。 刚刚在三皇子的扶持下站定,安然就听一个公鸭嗓子的男声,尖声尖气地喊道:“一拜天地!” 安然自然不明白这古人的礼节,正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就被三皇子拉着手,朝着空气拜了一拜。 那个尖利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二拜高堂!”充斥耳膜,安然有些受不了的摇摇头,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接着就被那人拉着跪了下去。 按说,三皇子的高堂就是当今的皇上皇后,可是皇上并没来,皇后又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当然更不会来。那这个所谓的高堂,也只不过空有虚名了。 拜完,三皇子一双有力的手,把安然搀了起来。两个人互对着,等待着最后一道程序。 耳边,三皇子那悦耳的磁性的男声传来,却不像刚才的戏谑,而是有些伤感,带着微微的沙哑。 “我的母妃早就不在了,她没能看到我长大成人,和自己心爱的女子成亲的日子。”仿佛是不胜唏嘘般,三皇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渺。 安然还是受了大大的震惊,这个话是对自己说的吗?自己是他口中那个“心爱”的女子吗?只是他们统共也不过见了一面啊,难道自己真的有这么大的魅力不成? 想不出所以然来,安然只好随着那个太监的声音,和三皇子进行成亲礼的最后一道关口:“夫妻对拜。” 刚刚的两拜,安然还没有什么感觉,可是从太监嘴里喊出“夫妻”二字,安然的心里有些压抑。似乎这“夫妻”两个字,重如千斤。 拜完堂后,他们就是夫妻了吗?安然觉得脑袋有些晕沉,不知道这个堂还能不能拜下去,还要不要拜完。 可是这一切,都不是她能掌控的。她现在能做的,就是顺从三皇子,等着最后那一刻的来临。 昏昏沉沉间,安然听那太监话刚落地,就急急地低下脑袋。谁知这个动作做的太快了,猛然间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巨大的撞击力,疼得安然“哎哟”大叫一声,手本能地捂在了撞疼的地方。 原来隔着盖头的安然,没看清三皇子也正在低下头。就这样,两颗脑袋撞在了一起,又加上,安然低头低得太快,所以,疼得也就格外厉害。 三皇子也被她的脑袋大力地撞了一下,可是因着他是常年习武的人,自然不觉得什么。这可苦了安然,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拼命地攥住盖头,以防在这关键的时刻掉了下来。 安然之所以这么看重这个盖头,心里自然是有打算的。她一个新人,才刚入门,除了三皇子见过她一面,其他的下人们,谁都不认识她。若是以后想逃的话,还是越少人见过她越好。 故而,她才拼命地压住盖头。 头顶上一只有力的手帮她摁住了盖头,一边儿柔声问道:“撞得疼吗?要不要让人来给你上些药?” 安然用脚趾头都能听得出来这人是谁,有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当然,这个白眼三皇子是看不见的。 嘴里嘟哝着:“撞得不是你,你当然在那儿慢条斯理地问了,我可是快疼晕了。”三皇子自来都是耳尖目明,安然虽然是低声咕哝,可是却被三皇子听了个一字不落。 好笑地上扬起嘴角,三皇子低声附耳道:“疼晕了更好,省得到夜里还得再疼一次!” 安然虽然是个刚出阁的小女子,可是前世接触了那么多的电视电影,只要是个成年人,恐怕都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吧。 听着三皇子暧昧得意的笑声,安然心里如同小蛇爬过一般,冷冽了半截身子。看来事不宜迟,得抓紧行动了。 第八十六章 行动 脚步有些踉跄不稳,紧紧地抓着三皇子手中的绸带。[]三皇子还以为刚才的那句话,让安然羞涩不堪了呢,脸上的笑意更浓。 连家人们都有些搞不清,怎么三皇子和二姑娘拜堂的时候,一脸的严肃、平静,一丝儿笑容都没。可是和这个妾,却是有说有笑的。 好不容易到了后堂一间屋内,三皇子打发了走了喜娘,轻轻地把安然扶到床上坐下,床上已是洒满了花生、核桃、红枣之类的寓意深刻的干果。安然虽然知道,可是当时只顾着想事儿了,就那么一屁股,实实在在地坐了上去。 “啊”地大叫了一声,安然的脸已经疼得皱巴在一起了,当着三皇子的面,她可不好意思去揉那个地方。刚才撞了脑袋还可以揉一揉,可是现在,只好极力忍着,一张小脸早已经憋成了猪肝色。眉毛眼睛都挤在了一起。 三皇子却在这个非常时刻,快速地拿了秤杆,挑起了安然的盖头。 一张攒眉咬牙、憋得通红的脸,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呈现在三皇子的眼前了。安然也没想到他手上的动作会这么快,一霎时,那张变了形的小脸,就那么定格在三皇子的眼前了。 安然从来没设想过能够再次以这样的窘态和三皇子见面!想当初,安然被四姑娘从小黑屋里一把推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就那样趴在三皇子的面前。谁知道,那个样子,竟然从此就映在了三皇子的脑子里。 不知道今儿这个样子,三皇子是否也会铭记终生呢。从三皇子的眼睛里,安然知道自己的猜测已经被证实了。他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望着面前那张与众不同的小脸,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狂笑。 世上什么样的女子他没见过,可就是没见过这样鲜活生动的女孩儿。想着以后这个女孩儿就是他的人了,他心里就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柔情来,此生一定要善待这个女子! 安然听到他的笑声,心里一点儿高兴不起来。没想到自己最难看的样子,都被他看到了,她还真摸不透三皇子到底是什么样个性的人呢。 三皇子笑了半天,看着安然撇着一张粉嫩的嘴儿,立在那儿不言不语,不由住了笑,有些怜惜地用双手捧住她的脸,盯着她看了半天。像是永远看不够似的,三皇子的目光久久地在那张脸上徘徊。 安然被他盯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低了脑袋,一声儿不吭。三皇子以为她害羞了,笑着,小心翼翼地在她额上亲吻了一下,吓得安然猛地抬头,正对上那双波光流动的眸子。 心有些不听使唤地跳动着,安然不敢再和他对视。这双眸子那么地像一个人,以至于让她觉得好像和那个人在一起一样。 小声地对着安然的耳朵说了一句“我先出去陪陪客,等晚上再来陪你。”人已是满面笑容地一阵风般出去了。 安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颓然地坐在床上,依着床头发呆。 日影已经西斜,透过窗户,留下斑斑驳驳的影子。窗户外种着几株西番莲和月季,枝桠疏疏淡淡地映在窗户上。 安然坐了半天,望着天色越来越暗,才打起精神来,悄悄地溜到门口看了看。两个喜娘本来守在门外的,此刻早已不见了人影。想必是忙活了一整天,钻到哪个厨房里找吃的去了。 三皇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让丫头守在门外,可能是忙得忘了吧。不管怎样,既然这是个机会,安然就必须得抓住。 四顾了一下这间房子,只见除了一张硕大的双人床,上面垂了一顶桃红的帐子,余下的就是床上的两床棉被了。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安然一看见桃红色,就厌烦至极。虽然从没想过要嫁给那个王公贵戚,可是浑身的桃红,还有这顶桃红的帐子,还是让她的内心受到深深的刺激。 古代的门第身份还真是讲究啊。自己虽然是一个庶女,可是论才情、论样貌,哪一样不比二姑娘强。可是偏偏就得给人做个妾,还被太太说成是福分! 哼,自己可不稀罕这样的福分。这辈子,难道除了嫁人,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安然不想接受别人的安排,她想掌控自己的命运。所以,她在屋内翻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套月白的半旧的袄儿。快速地脱了上身的桃红袄儿,飞快地换上了这件月白袄儿,安然轻轻地拉开门,就像个贼一样,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于是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长长的回廊还是不见一个人,看来对她这个人还没上心呢。安然此时并没想到别人对她上不上心,只要人越少越好,哪怕一个人碰不见! 穿过长长的回廊,安然站在回廊的尽头,朝外探头探脑地望去。前面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声。安然不安地缩回了脑袋,看见对面走来两个丫头,她不由挺了挺胸,大模大样地走了过去。 两个丫头走近了,上下打量了安然一眼,觉得眼生的很。安然忙甜甜一笑,对着那两个丫头施了一礼,问道:“两位姐姐好啊,我是新来的丫头,不知道王妃的新房怎么走呢。刚才三皇子让我过去看看王妃用过点心了没有?” 合该安然编的谎话巧妙,这两日,正好三皇子大婚,人手有些不够使的,管家就从外头又买了几个丫头伺候着。 那两个丫头听说了此事,不由笑道:“模样儿倒是上上好的,若是能有福分伺候三皇子,以后说不定就攀了高枝儿呢。” 一个打扮得伶伶俐俐的丫头,遥遥用手一指:“沿着这条石子甬路往前走,再往左拐,就看到一处抱厦的院子,王妃以后就住在那里。”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安然得了这个信儿,忙忙地谢过这两个丫头,看着她们走远了,这才慌慌张张地沿着那条石子甬路,飞快地往前走去,也顾不得脚下的石子咯得脚疼。 第八十七章 求援 往前走了约有一里路,果然看到一所抱厦的院子,安然就见上面的匾额都是新做的,烫金的大字,在阳光下闪的耀眼。 两旁都贴着大红的“喜”字,安然料想这里就是二姑娘住的院子了。推开了门,就见院子里有几个丫头,都静悄悄地或站或坐,守在那儿。 见了安然,一个穿暗红袄儿、黑色比甲的丫头,忙站起身来,问道:“你是哪房的,跑到这儿做什么?” 安然又露出那张人见人爱,甜的死人的笑脸,陪笑道:“姐姐好,我是前头三皇子书房里伺候的,才来几天。今儿事儿多,人手不够,三皇子就命我跑个腿,传个话。” 有了刚才的经验,安然知道这样的谎话还是实用的,那两个丫头既然没有怀疑自己,看样子府里确实才从外头买了几个丫头呢。 果然,那个看起来精明伶俐的大丫头也没说什么,只是盯着安然上下打量了一下。抬出三皇子的名号,还是管用的。那丫头只是淡淡地问道:“三皇子使你来做什么?” 安然忙回道:“三皇子说是前头应酬多,让我来问问王妃,看看饿了没有,要不先吃点东西垫补垫补?” 也许是二姑娘是刚来的王妃,她身边的陪嫁丫头都在屋里,站在院子里的都是王府里的丫头,哪见过安然呀?所以,门口的那个大丫头听说是三皇子派来的人,就急匆匆地就去通报了。 安然有些心虚地站在外头,脚底跐着一块小石子,不安地看向门帘处。一会儿,门帘被高高挑起来了,那个大丫头笑着招手儿:“王妃娘娘让你进去呢!” 安然满心欢喜,快步儿进去了。她心里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只要进去见了二姑娘,这事儿就成了八分。 再怎么着,二姑娘的卧榻之侧,也不容他人酣睡!更何况这个他人,还是自己的亲妹妹——一个不讨喜的妹妹! 安然进了屋,就见二姑娘一身大红的嫁衣,正端庄地坐在床边上。头上的大红盖头已经被挑起来了,闪眼见了安然进来,也自吃了一惊。 冷冷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眼看着安然走近她的面前。半天,她才开口问道:“你今儿不也是新娘子吗?怎么这身打扮?跑到我这儿作甚么?我可不缺伺候的人!” 安然猛然跪在了她的面前,两眼已是汪着一泡泪水,泫然欲泣。二姑娘有些吃不准她这是干什么,忙厉声高叫:“你要干什么?为什么好端端地跪在我面前?要是三皇子看到了,我可担待不起!” 安然听她话音,知道她还是为着三皇子厚此薄彼的事儿吃醋呢,心里大喜:这事儿又有了一份成功的把握! 安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一边嘤嘤地哭着,一边说道:“二姐姐,无论如何,你都要成全我啊。我不想嫁给三皇子!” 二姑娘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不相信她的话,半天才挤出一句:“嫁给三皇子,你难道还不满意吗?依你这样的身份,已经是高攀了。” 安然知道,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的庶女,能有这样的机会嫁给三皇子,肯定都是从心里甜到嗓子眼的。可是偏偏她是个另类,不想过这样的樊笼生活,她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好久都未曾谋面的人! 知道二姑娘轻易不会相信的,安然决定使出杀手锏:“二姐姐,不是我不在乎这样的身份、地位,只是……只是” 有些吞吐吐吐地欲言又止,二姑娘果然追问:“只是什么?” 忸怩地转了转有些麻木的身子,真有些恨古人这种尊卑有别的规矩了,动不动就要跪人。安然这才装作不好意思地答道:“二姐姐,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二姑娘露出了然的表情,点头道:“怪道呢,没想到三妹妹在外头住了那么多年,连心上人都有了呢。这要是让三皇子知道,还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儿呢。” 有些幸灾乐祸,可是想到日后自己的处境,二姑娘还是换了一副面貌问道:“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安然低头思量了一会儿,有了主意,答道:“二姐姐,实不相瞒,我这生非他不嫁。还请二姐姐助我一次,我要逃出皇子府,到外面,哪怕是寻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那个人!” 二姑娘巴不得安然离开三皇子的府第呢,听了安然的话,不由喜上眉梢。 面上却云淡风轻,盯了一眼带了长长的玳瑁指甲套的手,这才慢悠悠地说道:“哟,这样的忙,姐姐我可不敢帮啊。若是三皇子问起来,我怎么说呀?” 安然听着她拿腔拿调的话,知道她是想拿自己一把,咽了口唾沫,有些着急地向她保证:“二姐姐,只要您能帮我,我一定会日日为您烧香拜佛,当作菩萨供着。只求姐姐成全我一次!” 二姑娘坐在那儿,两只脚不停地晃悠着,安然知道她心里也在做着斗争。她心里忽然没了底,有些不安地跪在那儿,想到若是自己真的逃出了三皇子府,自己的娘王氏怎么办?太太许氏会放过她吗? 看来自己娘俩的命运都捏在太太的手里,只有二姑娘出面,才能解决这个天大的难题。 安然敢打赌,二姑娘绝对不会喜欢和她共侍一夫的,心里巴不得她早点离开才是。 可是她没有满口应承下来,想来还是顾忌着三皇子的,就等着她内心到底是哪一方占了上风了。 果然,过了约莫一刻钟,二姑娘才像是下了决心般,开口道:“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人,姐姐也不想看着你痛苦一生!” 果然是个会说话的,一开口就卖了个偌大的人情。 安然不为所动,只是听着她接下来的话。“只是我怎么帮你呢?” 终于等来了这句话,安然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默默低头想了一阵子,才道:“若是二姐姐想帮我,法子多的是。只是我不放心我的娘,二姐姐干脆好人做到底,让太太照顾好姨娘吧。若是我在外头听见我娘有个什么长短,我还会回来找二姐姐的。” 第八十八章 逃离 半带威胁的话,听得二姑娘浑身一震,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想了半天,才笑道:“哪有帮忙不帮到底的?你就说吧,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安然伸出一根手指,甜甜一笑:“二姐姐也是知道的,我身无分文,在外头怎么过啊?就请二姐姐先借我一百两银子吧。再有,二姐姐给我装扮一番,扮作二姐姐身边送亲的人,把我从大门口送出去,就好了。” 二姑娘听罢,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子,说道:“好,就这么定了。若是你以后还回来,也别怪我不客气,拿你的娘作伐!” 同样,二姑娘手里也有一把尖刀,安然只得默默地承受,盘算着以后怎么把娘接出来才好。 过了半天,安然被二姑娘的人带到了门口,递给她一个小布包,打开看了看,里头装了一些散碎的银子和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安然把它收到衣袖里的暗袋里,四周看了一眼,都是些人来人往的客,夹杂着好多下人们。 她的这个样子一点儿都不起眼,就像是一个跟着主子来道贺的小厮一般。放心地舒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脱离了这个牢笼了,安然迈着轻快的步子,扬长而去! 京里没有一个熟人,又不能整天地住客栈,她一个女孩子家,身上也没什么功夫,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得着一个地方躲一躲。[]不然,被那些地痞流氓欺负了,就麻烦了。 想来想去,现在天色已晚,到哪儿去呢。安然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以前的茶馆。自从搬到了罗府,好久就没去看过了。展尘那个家伙,如今也离了这里,不知道抱香和她男人还在经营着吗?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安然雇了一辆马车,晃悠悠地朝着那个地方走去。依然是去年来过的地方,熟悉的感觉,让安然差点落下泪来。 下了马车,有些近乡情怯地站在茶馆门外,三个鎏金的大字,在夕阳的余晖下煜煜发光,依然是“菊花王”三个大字。 站在门口,朝里望着,只见里头的几张桌子上,坐了稀稀落落的几个客人,想必这个时分,大家都回去用饭了。 安然不知道这个茶馆有没有易换主人,是否还是抱香两口子。有些不敢确定地站在门口张望着,就听门已经“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肩上搭着白手巾的小二模样的人,笑脸迎了出来。 还未开口,就听他“咦”了一声,高兴地喊道:“公子,原来是你啊。怎么这么久都不来了呢?” 安然也认出来了,原来还是那个三儿! 这下好了,只要遇上熟人就管用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进了店内,安然到处寻找。她想看见抱香的影子,谁知道满屋内都看不到他们两口子的身影。 失落地坐在一个角落里,安然无精打采地望着桌上一套白瓷的茶盏,往事涌上心头,那还是她和展尘一同淘来的呢。 三儿忽然见安然没了声息,就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您这是怎么了?看样子很不高兴啊?” 安然抬眼看了看他,有些胆颤地问道:“怎么不见你们老板啊?” “嗨,原来公子是担心这个啊。”天生的喜庆面相长在三儿的脸上,此刻让安然觉得无比的亲切。 “我们老板不还是以前公子的家人吗?只是他乡下还有妻儿,自从您走后,店里的生意清淡了许多,老板只是隔几日才来一次!” 原来这样啊,安然安心了许多,眼看着客人一个个地走了,她才站起身子,朝柜台走去。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安然拿起一把鸡毛掸子,随手拂了拂柜台上的灰,簌簌地落下一地。 像是对待一个婴儿般,安然的眼神安静又单纯。这个地方是自己花了多少心血才构筑起来的。如今自己才离了一年多,柜台上就落满了这么多的灰,看样子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心疼啊。 安然此时决定了,既然逃了出来,无处可去,还是接手这间茶馆吧。 看着茶客们都走了,安然命三儿收拾了茶桌,关门打烊了。 里头,两个人马马虎虎地坐了一顿饭吃过了,安然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三儿对于安然的到来,感到很惊讶,同时又很高兴。他对安然详细地说了这一年来,茶馆为什么快要支撑不下去的事儿。 原来当日安然在时,经常推陈出新,隔一段时间,就会加一些新配制的茶品,故而顾客们多被吸引过来。 可是安然莫名其妙地走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抱香两口子又不懂得怎么添置新茶,两个人又不知道如何培育菊花,所以,现在这间茶馆,只能勉强度日。 对于三儿来说,安然能够回来,那是天大的喜事。以前安然在时,每日里生意火爆,高朋满座,他也沾带着每天都能得些小费。 如今茶馆生意冷清,除了勉强度日,竟然一点额外的收入都没有。所以,三儿简直就是把安然奉为神人,殷勤地端饭倒茶,嘴里不知道把安然夸了多少遍! 安然只是微微一笑,心里暗道:真是一张利口,倒是个做小二的料子! 虽然一年多未见,安然依然一身男装,可是这样的情景,怕是遮不了多久的。 安然总有长大的一天,身子发育成熟,是挡也挡不住的。趁着三儿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前,两个人还能相安无事地住在茶馆里。若是让三儿知道了她的女儿身,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呢。 当然,安然希望这只是猜测,可是人心隔肚皮,不能不防呢。等过了这阵子,安然得给三儿物色一个婆娘,到时候,就好相处了。 匆匆地吃罢晚饭,安然同着三儿把桌椅重新擦洗了一遍,看着清新透亮的店堂,安然从心里感到了踏实! 她又走到后堂里,看了看仅剩的几样干菊花,嘴角不由轻扯出一个苦笑来,看来还得像以前那样,每日里都倒腾一些菊花之类的了。 可是以前的那些菊花,都留在了郊外,不知道抱香两口子什么时候能进城一趟,到时候可得回去,把那些宝贝疙瘩搬回来。 忙完了这一切,安然在后堂的一间小屋里歇下了。三儿倒是个自觉的,自己一个人卷了铺盖,躺到外头几张茶桌拼成的“床铺”上。 第八十九章 暴怒 天还未亮,安然的双眸就睁得炯炯的。起身穿了衣服,靸了鞋子下地走了两步,来到外间里。 看着外头的天还灰蒙蒙的,安然知道离大亮还有一段时辰。可是一向好眠的她,竟然怎么都睡不着了。 这可能是心里有事儿的缘故吧。想着那些在逃的犯人,安然唇角抿上了一丝苦笑。看来自己以后的日子注定就要不平静了,三皇子知道她在新婚之日,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暴跳如雷呢。 果然让安然料了个正中,三皇子在前头陪着客人喝了几杯酒,心里忽然有些放不下那个小女子,匆匆地别了众人,连二姑娘的院子都不去,就急匆匆地朝着安然的房里走去。 满心的喜悦,却被室内的荡然一空激得浑身冰凉。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三皇子忽然控制不了自己的理智了,怒吼的声音传彻半空。 两个喜娘也不知道从哪儿被他揪出来,一个个跪在地上,如同风中的黄叶一般,簌簌发抖。 三皇子坐在安然的屋子里,双目红得可怕,像是一只饥饿的野兽。一个小丫头战战兢兢地用银条盘端了一杯参汤,还未及端给他,就被他一掌挥了出去。 那个小丫头子连同条盘、盖碗都飞到了门口,爬起来,飞快地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就蹑脚儿出去了。 二门上几个小厮,还有大门口的几个有头有脸的家人,现在跪了一长廊,等着三皇子处置。 当今安顺王朝的皇帝赫连云天共有四个皇子,人人都知道三皇子——赫连承琮是个脾性乖张、做事不按理出牌的人,家人们平日里也都很怕他。 天天都是日日小心,谁知道今儿三皇子大婚的日子,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新娘子不见了! 家人们一个个惶惑不安地跪在那儿,听着三皇子审问跪在屋内的两个喜娘。“刚才你们到哪儿去了?” 阴冷的声音,似乎有穿透力一般,直逼两个喜娘的耳膜。不安地扭了扭跪僵了的身子,两个喜娘面面相觑了下,心里嘀咕开了:左右我们是尚书府出来的,三皇子顶多发作我们一番罢了,还能不顾罗大人的面子吗? 心里有了底,两个人就不似刚才那般紧张了。一个满脸肥肉、白白嫩嫩的喜娘叩了一个头,慢条斯理地回道:“三皇子,奴婢们本来是守在三小姐的门口的,后来听见里头没了动静,想必是三小姐困了。奴婢就想着三小姐一大早就起来,到现在水米未沾,怕是饿了。我们就到厨房里找些吃的,等三小姐醒来好用!” “是吗?”三皇子似笑不笑地应了一句,修长洁白的手指有规律地轻敲着一边的茶几,人不似刚才那般可怕了,脸上还带了一丝笑意,只是眼底却是冰寒一片! 熟悉他的家人们都知道三皇子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沉得住气。可是一会子发作起来,就越厉害。 只有两个喜娘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三皇子信实了她们的话。忙忙地磕了头,两个人七嘴八舌地回道:“是啊,三皇子,就是这样的。” 三皇子赫连承琮低下头俯视着那两个喜娘,忽然笑了一下,笑得两个喜娘身上直发毛,不敢看他的眼睛。 赫连承琮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众人都惊吓不已,面面相观。 半天,赫连承琮才意犹未尽地停住了笑,直直地看着两个喜娘道:“原来你们是如此为了主子啊,真是好奴才。只是我的人怎么找着你们的时候,说是你们正在那儿大吃大嚼呢?” 两个喜娘身子一抖,重新跪好了,陪着小心道:“三皇子殿下,奴婢们也实在是饿得受不得了,这才出去吃点东西。” “哦。”赫连承琮目光流动,“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呀。只是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规矩,主子还饿着肚子,奴才倒先吃上了。看来本皇子今儿要好好地给你们讲讲规矩了。” 两个喜娘磕头如捣蒜:“是奴婢不懂规矩,求三皇子饶了奴婢们。” 一个跪在外头长廊里,看样子像个管家模样的人,听了屋内的哀嚎声,膝行几步爬跪进去,在赫连承琮面前跪好,磕了一个头,才道:“殿下,今儿是您的大喜之日,不能因为这两个蠢货而大动干戈,会不吉利的。” 赫连承琮的眼皮颤了两下,竟然伸出两手亲自把那个老管家扶了起来,嘴里说着:“祥叔,我不是跟你说过,在我面前不要行这样的大礼吗?” 祥叔咳了一声,娓娓劝道:“殿下,老奴知道您心里不痛快,可是身子骨儿是要紧的,您多保重才是。剩下的事儿交给老奴办可好?” 赫连承从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祥叔把手一挥,门外进来几个身强体壮的小厮,拖走了两个浑身瘫软了的喜娘。 祥叔回过头来,又和赫连承琮细细商议了寻找安然的法子,这才分派人手。众人领命而去,院子里跪着的人也都该发落的发落,该处置的处置,只剩了几个三皇子的贴身小厮。 院子里寂静无声,赫连承琮缓缓地起身踱了出来,站在回廊的一端,抚着发烫的脑门子,沉沉地看着石子甬路的尽头。 一个伶俐的小厮从那头快步走了过来,在他面前打了一个千儿,起身趴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 半天,才见三皇子若有所思地点头,“本皇子就知道,这事儿她脱不了干系。哼,想让我独宠她一个吗?我就偏偏不如她的意!” 袖子里隐着的双拳紧紧地攥住了,额上的青筋鼓涨起来,三皇子整个人蓄势待发,跟在他身后的小厮们,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安然那时候正坐在店里,喝着三儿泡好的茶水,忽然莫名其妙地打起了喷嚏。一连十几下,打得她摇头晃脑,不由自言自语道:“是谁想我了么?” 三皇子彼时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罗从缃,别让我找到你!” 第八十六章 入宫 按照安顺王朝的规矩,每位皇子大婚后的第二日清晨,是要到宫里拜谢皇上和皇后,还要见过皇室里的宗亲人员的。[.超多好看小说] 三皇子也不例外,虽然头一天晚上,他并没有到二姑娘的院子里歇着,可是第二日一大早,他还是早早地起来,做着一应准备了。 先是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喜庆的紫色团花的锦袍,一根玉色的腰带,扎在他的腰间。 大丫头环儿灵巧的双手在他的发间翻飞着,一头墨黑的长发,被一根上好的羊脂玉的簪子高高地束起,牢牢地箍住了他的墨发。 带上一顶上朝的帽子,小厮们又给他换上了朝靴,三皇子赫连承琮才带着一干贴身的奴仆,来到二姑娘的院子里。 昨夜一夜未见三皇子的人来,二姑娘心里就已经失望透顶了。躺在空荡荡的挂着一顶大红纱帐的宽大楠木榻上,二姑娘一夜都没有合眼。 她知道,自己不想嫁给那个废人一个的四皇子,自己的爹娘这才不遗余力地求了皇后娘娘。 看在两家是表亲、大姐又是当朝的太子妃,爹爹又是举足轻重的朝臣的份上,皇后才把那个没有什么根基的四皇子甩在了一边,让罗家和他毁了婚约,把她嫁给了三皇子。 三皇子不管性情如何,毕竟是一位健全的皇子,母妃又是当今受宠的平妃娘娘,嫁过去之后,虽然比不得大姐那般富贵,可是走出去,那也是响当当的皇子妃啊,比做四皇子的妃子强多了。[] 本以为三皇子会看在罗家的门第上,不计较自己以前和四皇子有婚约的故事,可是没想到三皇子不仅斤斤计较,还拿这个作伐,硬是让爹娘陪嫁一个女儿。 天底下都找不到这样的事儿,二姑娘只觉得委屈万分。可是罗家有了把柄在人家手里,既然三皇子还能娶她为正妃,对于罗老爷来说,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大女儿是太子妃,二女儿又是三皇子妃,这以后,在同僚们中间,也是人人艳羡的。 所以,三皇子提出的这个要求,罗老爷一点儿都没觉得过分。太太许氏也是思量再三,没觉得三皇子此举有什么不妥。不过,在斟酌人选上,可是费了一番心神。 既然和二姑娘一同嫁过去,那就给足了面子。对于罗家一个庶出的女儿来说,这简直就是修来几辈子的福分。可是许氏想的不是这些,她更看重这个女儿的品行,绝对不能嫁过去和二姑娘争风吃醋。所以挑来挑去,摊上了安然。 四姑娘的一门心思,就像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而安然,却是坐享其成。 在四姑娘的眼里,这就等于安然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这让她怎能不眼红,不愤怒! 可是罗府里还轮不到她们娘俩说了算,许氏一张阴沉的脸,已经够她们娘俩怕的了。 二姑娘虽然今儿送走了安然这一个劲敌,可是她知道,三皇子若是知道是她暗中相助的,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昨儿三皇子一个劲儿地羞辱她,已经让她尝到了三皇子的心狠手辣了。 三皇子压根儿就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不知道他对安然那么体贴,是真心的还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如今之计,只有听从母亲的一句话: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既然已经嫁给了三皇子,那么自己就是堂堂正正的皇子妃,没有圣上的旨意,三皇子心里再不愿,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何况爹爹是当朝的兵部尚书,姐姐是太子妃,皇后又是自家亲戚。这样的人脉,三皇子除非是个傻子,才不去好好珍惜。 若是三皇子有所图,就一定得对她好,而且还得是彻头彻尾地好! 一夜的翻来覆去,二姑娘想通了这样一个道理,所以,后半夜,她倒是勉强睡了一会儿。鸡叫三遍的时候,就有嬷嬷来敲门了。她命值夜的大丫头琳琅开了门,三皇子人也就玉树临风地飘进来了。 二姑娘正不紧不慢地坐在那儿,任由丫头给她梳着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斜眼看了一眼三皇子英俊倜傥的样貌,心还是止不住地颤抖了一下。这个仪表堂堂的男人,已经是她的夫婿了。虽然两个人还没有夫妻之实,可是迟早,她会让他成为她的。 嘴角扬起一抹笃定的笑,二姑娘淡然地摆手命丫头停住了手,施施然地站起身子,朝着三皇子弯了弯腰,嘴里说道:“夫君好早。” 三皇子“嗯”了一声,并不理会她,径直走向床榻,从靴页子里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当着二姑娘的面,往手指上一镗,鲜血汩汩地流出来。 三皇子把手指对着床榻中央的一块素白的布滴去。很快,那白布上映出了一朵殷红的梅花。 二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一切,半晌,方回过神来,冷笑道:“原来夫君还在乎这个?” 三皇子头都没回,只是冷冷地吩咐:“你快着些,我们还要到宫里去。”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出去了。 二姑娘对着那块白布发了半天的呆,又重新坐下,让丫头给她梳着发髻。 一俩华丽的马车早就停在了二门外,三皇子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等得有些急不可耐了。刚要叫小厮再去催一遍,就见二姑娘一声大红的盛装,扶着丫头的手,亦步亦趋地迤逦走过来。 今日的二姑娘,装扮的不能说不美,可是在三皇子眼里,再美的人,都比不上那张鲜活的脸。一想起那张嘟着粉唇的脸,他的心就针扎样疼痛。 看都不看二姑娘一眼,眼角的余光瞥见她们上了车,三皇子就头前领着马车出发了。一路上,寂静无声,谁都不说一句话。 来到西华门外,下了马,三皇子在前头看着二姑娘下了车,依然都不正眼看她,领头朝前走去。 这个宫里,二姑娘也来过几次,并不陌生。想来从小儿,经常随着母亲隔三差五地进来给皇后请安。姐姐又是太子妃,姐妹两个也是常见的。 那时候,就特别羡慕姐姐,能有福分嫁给太子,想着有朝一日,能嫁给一位皇子,此生也不算虚过了。 可是万般没料到,嫁给皇子不是一件难事,但和她有过婚约的四皇子却成了一个废人。这让她自小就要强惯了的心,怎能接受的了? 连着哭了好几晚上,自己的母亲实在是不能看见她这个样子,于是就进宫求了皇后,皇后倒是个认亲的,做主又把她许给了三皇子。 三皇子倒是个好的,但是昨天到今日,一直都没正眼看过她。反倒是对她的妹妹呵护有加的。幸亏三姑娘心里有了别人,暗中逃出去了。剩下的日子,只要她还是正妃一日,她就一定要让三皇子喜欢上自己! 望着繁花似锦的皇宫,二姑娘咬着牙,心里发着毒誓。 第八十七章 嘲笑 三皇子头前带路,一路上靴声橐橐地朝着养性殿奔去。皇上赫连云天和皇后上官氏早已等在那儿。 来到这宫禁森严之地,三皇子脸上的满不在乎的神色,也收敛了几分。恭谨地让太监通报了,他自和二姑娘等在丹墀下。依然是皇上身边的蔡公公出来禀报了,夫妇两个才一前一后,迈着小步儿上了丹墀。 三皇子赫连承琮率先低了身子进去了,二姑娘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小心翼翼地迈过了一道高高的门槛。 甫一进殿,一股扑鼻的香气就迎面而来。殿内的铜鹤里焚着御制宫香,墙壁都是挖空的,通着地龙。 室内的空气却是温而不燥的,夹杂着皇家御用的墨香,让人心旷神怡。 上首坐着一对中年男女,男的一身紫色的蟒服,面如冠玉,方额大耳,面色红润,一脸的福相。 女的一身大红的宫装,淡施脂粉,臻首娥眉。带着三寸玳瑁指甲套的莹白双手,交握着放在腿上,一幅雍容华贵的神色,看起来像是一个三十岁的少妇般年轻。二姑娘是随着母亲和姐姐见过几次的,知道这就是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 随着三皇子跪拜下去,口内呼着“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二姑娘这才体会到什么是皇家的尊严。 偷偷地斜眼瞥了一眼自己的夫君,二姑娘心里暗道:原来他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儿,在皇上和皇后面前竟也这么循规蹈矩啊。 忽然就有了一股羡慕,原来看着大姑娘嫁给太子,风光万分。此时,她不再觉得太子之位有多么遥不可及了,对于她来说,这万乘之尊才是至高无上的! 三皇子也是皇子,和太子都是皇上的儿子,虽然历朝历代都有立嫡立长的规矩,可是也有立贤的例子。 二姑娘跪在那儿,为自己心里的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忙收摄心神,就听皇上娓娓说道:“皇儿和媳妇都起来吧。来呀,看赏!” 就有一个年轻的太监,捧着一个明黄袱子盖着的托盘,三皇子双手接过,揭起袱子看了看,原来是一对攒珠玉如意。忙拜谢了皇上。 皇后面带微笑,也命人端上东西来,却是特意给二姑娘的。一个精致的黄杨木的小盒子上镶金嵌银,单是这个盒子就价值不菲。里面的东西更是精美无双,一对儿猫眼大的绿宝石耳坠子,一对上好的翡翠镯子。 这都是皇后用过的东西,此时给了二姑娘,怕是意义非凡啊。二姑娘急忙跪下道谢,“皇后娘娘,东西太贵重了,媳妇有些当不起。” 皇后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三皇子一眼,才慢腾腾道:“有什么当不起的,如今你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妃,戴什么样的首饰都配得上。[]这只不过是本宫的一点儿心意罢了。” 二姑娘听话听音,知道皇后这是在暗暗地给她撑腰呢,不由大喜,再三地拜谢了,方才起身。 三皇子目无表情地看着皇后和二姑娘一唱一和,心里暗暗冷笑。收好了皇上和皇后的赏赐之物,三皇子不紧不慢地回道:“父皇,儿臣还要到前头春华殿里去见过兄弟们。” “去吧。”赫连云天有些不胜疲乏地挥了挥手,赫连承琮和二姑娘慢慢地躬身退了出去,径往春华殿。 还未进入殿内,站在门外就听得里头一阵喧闹声,嗑瓜子儿的,喝茶的,聊天的。和养性殿相比,又是别有洞天。 领路的太监挑起了帘子,高声唱道:“三皇子、三皇子妃嫁到!” 尖细悠长的声音,让里头安静了片刻。三皇子待在门口整了整衣摆,这才迈步进去。一溜儿楠木交椅上坐满了皇亲宗室,以太子赫连承珽为首,下头依次是大皇子赫连承珩,四皇子赫连承玺。还有几个堂兄弟,也端端正正地坐在下首。 赫连承琮先是领着二姑娘罗从绫给太子赫连承珽敬茶。太子也是罗从绫熟识的人,罗从绫面对他没有什么拘束,大大方方地从太监捧着的托盘里端起一个盖碗,罗从绫脸上带着笑,恭谨地说道:“弟媳请太子殿下喝茶!” 太子乐呵呵地接过了茶碗,小口地呷了一口,就从身边的侍从手里拿过一个明黄的荷包,双手递给了赫连承琮夫妇。两个人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块上好的翡翠玉璧。 两个人忙谢过了,这才来到大皇子赫连承珩面前。大皇子乃当今兰妃娘娘所出,兰妃娘娘系抚远大将军之女 虽然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可是这宫里历来都是立嫡不立长,他虽然贵为皇长子,可是见了太子照样儿还得弯腰下跪。这口气,他已经憋了十几年了,打小儿他身边的嬷嬷太监就教导他,见了太子要以君臣之礼相待,太子是君,他是臣。 那时候,他就想不通,明明是亲兄弟,为什么见了弟弟的面,他要跪下磕头?可是随着年岁的慢慢增长,他才知道这皇宫是多么的无情。 不仅亲生母子一年见不了几面,明明有母亲的孩子,却偏偏要独自住在一处宫殿里,身边围着的人都不少,可哪一个都不是自己最亲的人! 这么多年过来了,他日复一日地忍受着太子和他之间的地位不同,他知道,现在还没有什么,等到老皇帝哪天没了,太子成了新皇帝,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君臣哪! 瞧着三弟夫妇两个先给太子敬了茶,虽然这于情于理都合乎这该死的皇家规范,可他的心里就是有些不痛快。轮到三弟夫妇两个给他敬茶了,他愣是坐在那儿半天,没有接过茶碗。 罗从绫不知道为什么,连太子都通快地接过她的茶碗,这个所谓的大伯子硬是让自己站了足有片刻。 端茶的手都有些微微地抖了,罗从绢极力忍耐着。咬着下唇,一眼不发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不悦的大伯子。 赫连承琮虽然对罗从绢没有什么好感,可是这个时候也不能不挺身为她说句话了。他跨上前一步,盯着大皇子问道:“大哥为何不接茶?” “哟?”大皇子满脸是笑,翘起了二郎腿,看了看罗从绫说道:“这才进门没多久,就向上了?弟妹看来深得三弟的心哪。” 打趣了一句,到底还是接过了茶碗,罗从绫松了一口气,眼睁睁地看着大皇子把茶碗凑到了嘴边,却忽然又道:“听说三弟昨儿是连罗府的三姑娘一块儿娶的,怎么也不把她带来给我们瞧瞧?我可是听下人们说了,那三姑娘比二姑娘长得还好呢,难道是三弟想金屋藏娇不成?” 八十八章 放心 对面的睿亲王的世子也跟着打哈哈:“就是啊,三皇兄,听说昨日贵府可热闹了呢,可惜儿的,我们没去看到热闹。三皇兄竟然牵着那罗家三姑娘的手呢。不过怎么听说到了傍黑时分,府里翻天覆地地找人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挤眉弄眼地看着罗从绫,直把罗从绫气了个愣怔,原来这些人也是无孔不入呢。 三皇子自小儿就在皇宫里长大,这样的阵仗,他可是见多识广了,不像二姑娘那般恼怒,只是微微一笑,答道:“王弟什么时候也开始做这种拆烂污的事儿了?这都是没影儿的事儿。” “是吗?我可是听下人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怎么三弟还藏着不成?”大皇子唯恐天下不乱地说着。 太子清了清嗓子,发话了:“本宫看大家都是闲着没事了,父皇难道没交给大家差使吗?我们还不赶紧着弄完,好各干各差呢。” 大皇子这才悻悻地住了嘴,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递上,确是一对赤金的项圈。 总算是过了大皇子这个魔头一关,二姑娘罗从绢松了一口气,跟着三皇子来到最后一个亲兄弟――四皇子赫连承玺面前。 四皇子的生母在生他的时候,就因为难产而死。(.)他自小儿就由身边无所出的华贵妃抚养。华贵妃的出身并不低于皇后,乃是四大侯府之一的靖远侯府。 按道理,四皇子是弟弟,应该不能像长兄们那样坐着不动的。可是四皇子是废人一个,就是今日的这个仪式,还是下人们把他抬进来的。 罗从绫以前该嫁的人就是四皇子,后来却因为他被大火烧成了废人,罗府心生悔意,许氏再三地求了皇后,才把罗从绫嫁给了三皇子。 望着面前这个带着一张银色面具,全身瘫软在一张楠木圈椅里的皇子,罗从绢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嫁给他,又有些不安,毕竟是他们罗府里先负了这个皇子的。听大姐姐从宫里带回来的信儿,四皇子自从罗家悔婚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要娶哪家的女儿的事儿,宫里伺候的人一律都是太监,一个宫女都不让近前。 罗从绫也曾暗地里和大姐罗从绮偷偷笑过:是不是这个四皇子被大火烧了之后,就不能举男子之事了,不然怎么连对女人的兴趣都会没有了? 其实赫连承玺早在听见三皇子府里的那个一同和二姑娘嫁过去的三姑娘找不到之后,心里就暗暗地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那个娇嫩淘气的人儿,只有他知道她离了三皇子府之后会到什么地方藏起来。 听着大皇子恶意刻毒的话,他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 可是在罗从绫的眼里,现在对面坐着的这个人,除了从面具里露出的两只眼睛还算是炯炯有神外,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心生厌烦。和风流倜傥的太子、邪魅不羁的大皇子、还有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三皇子比起来,他连个最末流的人都算不上。 众皇子里,只有他最不像个皇子,一身萎靡不振的样子,虽然身上裹着锦衣绫罗,看起来倒是可惜了身上的衣裳。 罗从绫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幸亏没有嫁给他,不然在众位皇室妯娌面前,怕也是抬不起头来的。 想到这里,罗从绫不由看向自己的夫君,只觉得他的一言一举,一行一动,无不合乎皇家的规范,处处透着完美,除了他行事的乖张。 罗从绫信心十足地认为,只要以后她为三皇子诞下子嗣,三皇子一定会对她回心转意的。凭着她的手段,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怕都是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 端着一碗茶的罗从绫,站在四皇子的面前足有一刻钟。这一刻钟,她已经想通了以后和三皇子的相处之道。 所以,站在这儿这么久,她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倒是一边的大皇子闲闲地开口了:“四弟,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不接过你王嫂的茶来?” 见赫连承玺没什么反应,大皇子摸了一下脑袋,好像若有所思地说道:“是了,你是不是觉得你这嫂子本该是你的妃子的?” 就像一个炸雷一样,惊得罗从绫满面苍白,呆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她没想到大皇子竟然处处刁难,这么不给她面子。不给她面子就等于不给三皇子和罗家面子!罗从绫细白的牙咬着下唇,站在那儿一言不发。这个时候本就没有她说话的份儿,此时就等着三皇子表态了。 大皇子今儿看样子要语不惊人死不休了,掸了掸一身洁净的袍服,不着痕迹地又道:“三弟这个样子怎么像只斗鸡似的,莫非要和四弟一争高低不成?放心,四弟已经这样了,不会和你这做哥哥争得,你可是捡了个大便宜呢。以后有了岳家这层关系,父皇一定会高看你一眼的。” 伤感情的话,他是一说一大筐,一点儿都不顾及在场人的丝丝冷气。三皇子一双手隐在袖子里,已经攥成了拳头,全身出于蓄势待发的状态。 倒是四皇子赫连承玺,似乎一点看不出什么表情。当然,冰冷的银灰面具罩着他的脸,别人压根儿都看不到他的样子。 半天,就在殿内一片死寂之时,赫连承玺终于开口了:“如飞,抬我回去,本王累了。” 身后侍立的侍卫低声应了一声,就打了个手势,进来几个一身劲装的护卫,抬了四皇子的圈椅,快步离去。 一殿的人面面相觑了几番,太子率先甩了袖子,踏步离去。 三皇子目视着这些兄弟们一个个离去,面无表情。罗从绫小心地从侧面偷偷打量了三皇子一眼,被他冷清的脸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不知道这宫中隐藏着什么,站在这个阴森高贵的大殿里,罗从绫再也没了一份儿在家时的跋扈,有的只是小心翼翼和惴惴不安。 不安地跟在他的后头,匆匆地出了宫门,上了停在那儿候着的马车,罗从绫倚在了车厢壁上,有些不安地把头靠在了上面,随着马车的颠簸,慢慢地朝着三皇子的府第驶去。 八十九章 惦记 安然自从逃离了三皇子的府第,就一直躲在“菊花王”那间茶馆里,一连几天都不敢出窝。 过了两天,外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也没见三皇子府的人出来搜查寻找,安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来三皇子也真没把她当做什么人物啊。 这样想过之后,安然就大模大样地走出了茶馆,每日打烊之后,趁着天还没黑,就带着三儿到前面的大荷塘里去摘荷叶。 安然来了没几日,就拿着二姑娘给她的那些散碎银子,让三儿断断续续地从外头街上买来不少的花草茶,所以,寥若无几的茶馆,人渐渐地又多了起来。 本来,这些客人都是以前的常客,后来因为不见了原来的老板,茶色一天又少似一天,渐渐地就不来了。这两天,安然努力地增加着茶品,顺带着夜里又亲自动手做了一些叫不出名堂的小点心,吃在嘴里口感倒也还好。 每一样点心都是安然夜里潜心钻研出来的,她都给它们起了好听的名儿,什么“丹凤朝阳”、“金枝玉叶”、“梅开二度”之类的,既形象又好听。 当然,这些点心怕还是赶不上人家点心铺子里,可是来这儿消费的人,没有一个是扛着锄头的老农。 平日里那些点心铺子里的点心都尝过了,换换口味,一来新奇,二来喝着茶,肚腹空空地也不舒服,上一盘子点心,真是实惠又美味,所费又都是掏得出的。 两天下来,这间茶馆从濒临关门到起死回生,尚且还有盈余。这两日,最高兴的人莫过于三儿了,除了有点心吃,还能有个小钱赚,做起事儿来那是格外地带劲。 苦的人莫过于安然了。每日里想方设法地配不同的花草,搜肠刮肚地想着市面上所卖的花草。晚上吃过饭后还要琢磨着做什么样的点心。 虽然苦一点,累一点,看着三儿活蹦乱跳的样子,安然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觉得日子充满了盼头。 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安然睡得并不踏实,翻来覆去地,睡里梦里,想着的都是王氏那张慈爱的面孔。 自己一个人不管不顾地从三皇子的府第逃离出来,也不知道太太会拿王氏如何,二姑娘能不能护她周全。 这事儿要是让王氏知道了,铁定得气死,更不要说回去见她,把她接出来了。安然知道王氏那个脾气,绝对不会看着她这样败坏风俗,做出这样让人耻笑的事儿的。 想来想去,安然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王氏。既怕她在那深宅大院里被许氏欺压,又怕她知道这样的事儿后,接受不了,再也不会原谅自己。 王氏虽说是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可她毕竟是一个古代的传统女子,安然再怎么能,也不能改变她的思想! 这样的古代女子,相信的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像她这样,放着天上掉下的馅饼不要,一个人躲在这间小茶馆里,为了生存,每日里操劳! 安然现在能做的,就是让王氏过得能够好一些,在那大宅子里不要被人欺压了就好。可是现在自己是不能出面的,只能慢慢地寻着合适的机会,给王氏送些银两吧。 为了夜里能睡的着,安然每夜都是拼命地做点心,忙着配花草茶,鼓捣到凌晨。身子实在是乏得累了,顺势就躺倒在一边的榻上,沉沉睡去。 就这样熬了几天,茶馆里的生意总算是好起来了。每日里都能盈余几两银子。安然也是个大方的老板,从不苛待三儿,除了生意好时,给他几个大钱,还买来各样的好吃的,晚上两个人打烊了,钻在后堂里大吃大嚼一通。 三儿也就分外地卖力,把店里打扫地干干净净,省了安然多少事儿。安然自来就信一个道理:做老板的不能太小气了,其实下人有下人的门道,若是你苛待了他,他明面上不能怎么着老板,可是暗地里使一个绊子,还是够人受的。 过了两天,正在茶客盈门的时候,抱香男人赶着马车停在了门外。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那样,抱香男人忐忑不安地朝门里望了望,几乎不敢认眼前的茶馆还是不是原来的那间。 他还以为这茶馆已经易主了呢,站在门外半天硬是没敢迈进来一步。还是三儿眼尖,端茶的时候,瞥眼间看到了抱香男人。给客人添了热茶后,他肩上的白手巾一搭,紧步走了出去。 迎着抱香男人,他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哎呀,你怎么这个时分才来呢,我可是等了你好几天了呢。快点进来吧,怎么还站在那儿,店里忙得不可分身,你进去帮着公子,哪怕是烧烧开水也好!” 抱香男人被三儿一手拖着,像个傻子一般进了屋,不住地左观右看。安然正在后堂里忙着给客人调配花草茶,看见他跟个梦游人似的进来了,头也不抬,只吩咐道:“快点过来帮忙,店里人多,忙不过来了。” 抱香男人这才了然地点点头,接过安然递过来的木条盘,满脸笑容地出去了。 日影西斜时,店里的客人陆续地走光了。安然这才出了后堂,到柜台上清点了一下一天的所得,今儿真是个好日子,竟然盈余了足足有十两银子。 把散碎的银子都锁在一个小匣子里,安然才招呼抱香男人和三儿坐下,给每人斟了一杯自己亲手泡的花草茶,上了两盘子土制的点心,慢条斯理地望着抱香男人道:“你是深知我的底细的。”说了这一句,就对着他眨巴了下眼睛,抱香男人自是明白的,忙冲着她笑了笑。 安然才接道:“这店里的人手忙不过来,明日你把抱香接过来,把孩子也带上,若是她得闲了就给我们帮一把,若是没什么事儿,留在后堂里带孩子也是使得的。店里现在生意红火,也不在乎多摆一双碗筷。” 抱香男人知道安然的意思,她现在一身男装,三儿虽然不知道,可是夜里,孤男寡女地共处一室,也确实不是一回事儿。安然这么说着,其实并不是想让抱香做多少活儿,主要是有个伴儿。 当下就断然点头:“公子放心吧,今儿晚上我就回家和抱香说去,明儿准带了孩子和她同来。” “那既然这样,你就赶紧套了车回去吧,省得天晚路不好走”。安然站起身来,从后堂里包了两包点心递给他:“样子虽比不上点心铺子里的,可也是我精心做的,吃起来味道也不差!” 抱香男人也不推辞,接过点心就朝外走去,三儿帮着套好了车,径自上了马车朝城外驶去。 九十章 暖心 第二日,安然还睡着的时候,门外就有了动静。(.)茶馆里每日的生意都不会太早,集中在近午饭的时候。所以,安然晚上虽忙到凌晨,可是每天早上都能睡个好觉。 躺在榻上,浑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安然就喊着三儿:“出去看看,是不是抱香他们一家来了?” 三儿已经起来了,店里已经被打扫了一遍,正忙活着烧水。听了安然的吩咐,忙跑出去看了。 安然正靸了鞋往外走,就听见一阵小孩子的声音传来:“娘,这是哪儿呀,好漂亮呀。” 安然本来就喜欢孩子,赶忙冲了出去,见到一手抱着一个,一手领着一个的抱香,抱香男人和三儿肩上则搭了两个硕大的包裹,看样子,抱香一家子真的把家搬来了。 见安然出来,抱香就拉了孩子要给她行礼。安然忙伸手拦住了:“你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下人了,不要行这样的礼。” 抱香领着的男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快两年不见,竟然长成总角小子了。安然忙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从盘子里递了一块点心,塞到他的小手里,拍拍手,才回答刚才他的问话:“这里是茶馆,以后你就和你爹娘住在里面可好?” “好好。(.好看的小说)”抱香的大儿子一点儿都不认生,拍着小手乐得一蹦一跳的,一边就把点心往嘴里塞,一边嘟囔不清地朝着抱香说:“娘,这是什么点心啊,虎子从来没吃过呢。” 安然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男孩儿叫虎子,倒真的配得上他的相貌呢。虎子吃的欢快,站在地上蹦蹦跳跳,到处打量着。抱香不停地呵斥他,怕他弄坏了店里的茶盏。 谁知道抱香怀里的那个小的“哇”的一声哭了,抱香还以为是呵斥儿子吓着了她,忙拍着她的背,哄道:“莲儿,不哭,娘是说你哥哥呢。” 安然细瞧那孩子,穿着一身半旧的袄儿,像是捡着哥哥的袄改的。抱香尽自哄着,可那孩子始终扎煞着小手,朝着她哥哥够去。 安然这才看明白了,原来这孩子是眼馋他哥哥手里的点心啊。看抱香一个劲儿地哄着,安然就从盘子里拿了一朵梅花样的小糕点,递给那孩子手中,说来也怪,那孩子立马不哭了,小嘴儿就吮了上去。 抱香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安然,“早上出来的太早,还没吃饭呢,这孩子看来是饿了。” 看着抱香身上补丁摞补丁的衣裳,安然明了她的日子过得也不悠闲,只要她们两口儿肯干,她是不会亏待他们的。 安然吩咐三儿把抱香一家的包裹放好,就从袖里掏出一块银子,约莫有二十两,交给三儿,“等用过早饭,你和王哥到街上买两张木头床回来,再买一架小点的屏风,好给他们一家人睡觉用。” 抱香忙拦住了,“我们一家睡哪儿都成,公子不要破费了。”她也随着三儿改了口,想必她已经听她男人说了安然的事儿,所以安然没有授意她改口,她是断然不敢在三儿面前露出来的。 安然只一笑,拉着虎子的手,道:“到后堂去,我带你们吃好吃的。昨儿下午我特意让三儿到街上买了许多吃的。” 虎子一听说有了好吃的,一蹦老高,跳着跟着安然走了。安然从灶台边端出几样菜来,虎子看得直流口水,安然心疼地要命,看样子,这孩子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忙从碟子里捡了一块熟牛肉递给他,看着他开心地吃着,安然心里甜蜜蜜的。又见抱香怀里的那个一岁左右、头发发黄、有些营养不良的小女孩,也伸出了小手。 安然笑着从笼屉里拿了一个尚冒着热气,软乎乎白胖胖的包子递给抱香:“知道你今儿要来,我特意夜里让三儿剁了肉馅,一早就蒸上了。来,拿着,喂给孩子吃,有些烫,慢点。” 安然嘱咐着,一边就用竹夹子把包子一个个夹到盘子里,几个人围坐在一张小桌上,和乐融融地吃着饭。 抱香见两个孩子总是拿这拿那,不成样子,于是柳眉一竖,瞪着他们:“有点样子没有?见了好吃的也不能这个样子。”一边就打掉了虎子伸过来的一只小手。当着安然的面,虎子委屈地一下子哭出来。 安然忙递给虎子一个肉包子,嘴里说着:“吃吧吃吧,别听你娘的,以后在这儿,只要听话,吃的管够!” 抱香脸上带了羞赧:“孩子实在没见过世面,出门前教过多少遍,还这个样子!” 安然笑道:“你在我跟前还装什么鬼儿,当初你是从我娘身边出去的。论理,怎么着我们也得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可是我娘本身就不受宠,连带着你也跟着受苦。” 抱香低头不语,好半天,才抬起泪光闪闪的眼,哽咽道:“公子这心地真真让我没有话说,只能拼着我们一家,替公子做事儿吧。嫁给他,我并不后悔,王成是个老实人,能吃苦耐劳,家里日子虽然紧巴,可总好过大家子的你争我斗。这样的人,我已经很满意了。” 安然听了半天无语,默默地陪着抱香一家子用过饭。 吃完饭,安然让三儿带着抱香男人出去了,临走时,又给了他一些散碎银子,咬着耳朵对他说:“到街上替我买些布料和棉花来。”三儿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自和抱香男人去了。 看着他们上了车,安然才拉着抱香的手道:“我们两个有快两年没见了,看你过的日子也挺紧巴的。以后在这儿帮着我,但凡我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们。” 看见虎子吃饱了饭,满屋子地撒欢,安然招了招手,虎子一蹦一跳地跑过来了。安然摸着他头上的总角小辫儿,笑道:“真是个好齐整孩子,大名儿叫什么?” “嗨,我们庄户人家哪识什么字,能有个名儿就不错了。姑娘读书识字的,若是不嫌麻烦,还请姑娘给这孩子起个好听的名儿吧。” 九十一章 苦干 安然只一笑,托腮想了想,方道:“就叫王威武吧,也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字,取的就是一个爽口。对了,抱香,以前你在娘身边,就经常做一些花样点心,这些年,不知道你的手生了没有?” 抱香听到这个来了精神,又恢复了以前的麻利:“姑娘还真问着人了,姑娘这两种点心还是我以前教给姑娘的呢。等今儿收拾妥当了,我就给姑娘露两手,姑娘放心吧,我们两口儿都是感恩的人,姑娘能这样对我们,我们必定全心全意地帮着姑娘过活。” 安然感动地握紧了她的手,拍了拍道:“就是以后忙了,怕是孩子照看的不那么周到了。” 抱香把孩子放到地上,让她随着哥哥玩,这才回道:“看姑娘说的,孩子都能离地了,以后跟着她哥哥就成。在家里比这还皮实呢,白天随着我那口子种田,晚上我还要纺花织布,哪有这个闲心管他们呢,能吃上饭就谢天谢地了,哪能像在这儿顿顿管饱啊!” 安然听她说的实在,也就放下了心。抱香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碗筷,让虎子带着妹妹玩,自己就在后堂里忙活开了。先是烧了一锅滚水,候着客人来。 又和好了蒸点心的面,坐在灶台上发着。见她一个人忙个不停,安然要上前帮忙,却被抱香支拨开来:“这活儿哪是姑娘这样的人干的?我们庄户人天生就是干这个的,一天也闲不住。以后姑娘只管到柜台上管算账,迎送客人,里头的活儿都交给我们两口儿。以前姑娘不在的时候,我们空有满身的力气,却不会用。如今姑娘只要动动嘴皮子就好了,我们照着做就是!” 抱香一边噼里啪啦。如同滚珠落玉一般地说着,手里却一点儿都不含糊,洗洗涮涮,收拾着各样的家什。 安然只好退到一边,看着她忙忙碌碌的样子,只觉得是一种享受。见她嘴里说个不停,好似回到了从前那个郊外的小院子,儿时的光景浮现。安然倍觉甜蜜。笑道:“省得了,我这就到前头去,顺带着帮你看着孩子,你就放心吧。” 掀了帘子就去了,这时候,日上三竿。客人们就有人陆续地进来了。 根据客人的不同要求,安然一一为他们配好了花草茶的方子,用一个小纱布口袋包了。放在细白的茶壶里。 这样的小纱布口袋还是安然连夜里赶制出来的,为了不让满壶里都是花草,安然特意想了这样的妙招。 舀了灶上大锅里的热水。慢慢地浇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芬芳清冽的甘甜,安然贪婪地嗅了嗅。 抱香正在做着点心,见安然陶醉的样子,也含笑说道:“以前哪知道这些花啊草啊的还能泡茶喝呢,还是姑娘脑子好使。这些东西竟然也成了赚钱的宝贝。” 三儿和抱香男人还没回来,安然只好用木条盘端了,对着抱香嘘了一声:“有人的时候,记得要喊我公子。” “省得了。”抱香吐了吐舌头,又继续专注地做着她的点心了。安然则托了条盘来到前厅,三三两两的客人正在那儿闲聊着。 小心翼翼地用布包着,先把倒扣的茶盏正过来,用沸茶水涮了涮,才慢慢地把茶盏倾满。 一个山羊胡子的老者掠着三略长髯,笑呵呵地问道:“公子,好久都不见你了,怎么今儿竟然亲自端茶来了?” 安然认得这个老者以前就是这儿的常客,不敢怠慢,忙笑道:“老伯今儿这么早就来了。尝尝我新配的茶,还有点心也来一盘?” 山羊胡子老者笑着点头,安然忙回到后堂端了一盘抱香才新出锅的点心。(.好看的小说)还未上桌,就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 老者不禁砸吧了一下嘴,眼睁睁地看着点心摆在了面前,忙伸手抓了一个, 放在嘴里嚼起来,摇头晃脑地品尝着:“好吃好吃。” 安然陪笑道:“既然觉得好吃,您老就慢用。”说着拿着托盘就往回走。 那山羊胡子老者想必在茶客们中间也是有威望的,看见他吃的那么香,周边的茶客们也纷纷嚷着,让安然给他们上些点心尝尝,安然爽快地答应着,一溜小跑地到后堂里端出了点心。 抱香不停地制着各种形状的点心,安然忙得几乎脚不点地,嘴却乐得合不上了。虽然忙些,可是有银子赚,总好过那种勾心斗角、如同樊笼里的生活。 忙得这样,安然只觉得心安,觉得踏实。关于王氏的烦恼,在这忙碌中都丢到脑后了,现下,她满脸都是笑容,脚步轻快,身手敏捷。 大门外一辆普通的马车缓缓地停下了,安然搭眼望去,知道是三儿带着抱香男人回来了。 忙里偷闲,在围裙上擦了把油乎乎的手,安然笑脸迎了上去。三儿和抱香男人王成,正从车上往下卸木头床。沉重的木板压得两个壮实的男人身形挫了一下。 抱香在里头早就听到虎子喊“爹爹”的声音,抽空跑了出来,四个人,才慢腾腾地把那床抬到了后堂。 山羊胡子老者站起身来问道:“公子店里添了人手了?看来要红火了?要不要我们几个帮忙啊?” 其他的茶客也纷纷附和着,安然忙笑着摆摆手,“谢谢各位,大家敬请安坐。这点儿活儿我们还解决得了。”说罢就笑。 几个人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是把两张床和屏风安置好了。后堂里又隔出一间客房来,正好供抱香一家子和三儿夜晚歇着。 两个男人回来了,也就用不着安然端茶续水的了。她径自到了门口的柜台边,拨拉着算盘珠子,顺带着看虎子兄妹两个玩耍。 一天下来,又盈余了不少,安然吩咐三儿打了烊,四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坐在后堂。 灶里的火苗舔着蒸点心的大锅,旁边的小锅上正熬着一锅粥,一阵阵的香气勾得孩子们馋涎欲滴。 抱香用抹布把粥锅端下来,开始热三儿出门买来的菜。空气中立即飘出一股蒜香、葱香、肉香夹杂着的香气,让安然格外地依恋,仿佛又回到了儿时。 虎子兄妹迫不及待地等在灶台边上,抱香一边数落着他们,一边盛出一碗粥冷着,掀开了大锅盖,夹出一个梅花样的小点心,递给留着口水的虎子,“吃吃吃,就知道吃。仔细烫手!” 虎子烫的龇牙咧嘴,但是还是不舍得放下,在手心里倒换了两次,也不怕烫,就咬着吃了。看得安然直咧嘴笑。 那个小的倚在她爹的怀里,眼馋地看着她的哥哥。安然忙也递给她一个点心,爱怜地摸摸她的小脑袋:“慢慢吃,别烫着。” 几个人围坐在小桌上,也是其乐融融。 一屋人和和美美地用完了晚饭,抱香和三儿洗洗涮涮,收拾好了店面。王成哄着两个孩子到屏风后面的床上睡着了。三儿也进了隔壁,安然拉着抱香的手来到她的里屋。 看着床上堆着的一堆东西,抱香有些不解地问安然:“姑娘,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安然咧着嘴儿一笑,悄悄地指了指外面,示意她小点儿声:“你们来了,我想给孩子们添两身衣裳,还有盖的被子也不够。你们一家人挤在一张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可怎么睡啊?我想着咱们趁着夜里没事儿,先赶出一床被子来可好?” 抱香摸了摸那些柔软的棉花,感动地看着安然:“姑娘你想的真周到,我们在家里也不上这样的日子。天晚了,姑娘先睡吧,我自己一个人来就行了。” 安然摇摇头:“你就别推辞了,我们两个一起做不快些?”抱香无法,只好歉然地望着安然,见她拿起一块蓝印花的布料抖了抖,忙上前帮着抻直了,在上面细细铺上棉花。 两个人就着昏暗的油灯,铺好了棉花,安然怕棉被太嘭,就脱了鞋袜平躺在上面。抱香以为她累了,忙劝着她睡去。却见安然竟在上面滚动起来。 这么大的人了,还做出这么可爱的举动来,惹得抱香握着嘴儿笑个不停。安然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我在玩啊,我是怕被子不结实,滚一滚,才硬邦!” 抱香这才明白过来,看着安然滚了三圈,忙拿过针来穿针纫线,和安然两个一人一头,缝起了被子。 午夜时分,一床崭新厚实的棉被做好了。望着一晚上的硕果,安然满意地叹了一口气:“等明儿晚上再给孩子们做棉衣,到时候你就自己来吧,我可帮不上忙了。以后再有空闲,就多做几床棉被。” 抱香答应了,替安然收拾了床铺,满脸笑容地抱着那床棉被走到了屏风后。夜,寂静地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安然累了一天,头沾了枕头就睡过去了。 一夜好睡,第二天天大亮的时候,安然还在睡着,就觉得耳边传来毛茸茸的感觉,顺手一摸,捉到了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睁眼一看,原来是虎子!(未完待续) 九十二章 奇客 安然打着哈欠迎来了新的一天。起身站在门口朝外看了看,一轮朝阳似火,从东边的天际边慢慢地升腾起来。 一天又开始了。安然用冷水洗了把脸,漱了口,开始指挥着一干人打理着店面。日上三竿时,陆续地就有客人来了。安然来到柜台边笑脸迎客。 客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几个人也都忙忙碌碌着,招呼着客人。到了午饭时,几个人忙得还没顾及吃上饭。瘪着空荡荡的肚子,安然勉强站在柜台边,算账送客。 这时候,守在门口的三儿大叫一声:“老客来了,店里请。”安然有些纳闷,三儿平日里不是这样大嗓门的人啊,怎么今儿特意这么乍着嗓子喊了一声? 也就伸头去看,只见门外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马车周边还有四个腰里挂着长剑的年轻男子。那辆马车的车门被缓缓地拉开了,一个雪白长袍的男子伸出了颀长的身子。 一个随从忙从马车上搬下一张像太师椅的圈椅来,安然仔细看了看,确实那椅子有不一样的地方,大体的轮廓倒是没多大区别,只是椅背、椅子腿儿上有一些凸起的地方,不细心看真的看不出什么名堂! 四个年轻的随从上前把那白衣男子扶了下来,径自坐到椅子中。安然这才看清那个白衣男子好像腿脚不灵便,脸上还带着一张发着清辉光芒的银色面具。 平日里茶馆里来的都是一些市井小民,虽然不比农夫那样寒酸,可也没有这样的气势。 一屋子的人都被这几个人的气势吸引过来了,纷纷转脸看向门口。那个白衣男子好似浑然不觉一般,径自让随从们把他抬到了店内。 不管怎么样,人家都是客,安然意识到这一点后。忙迎了上去,嘴里结结巴巴地说着“请……请……里头坐。[.超多好看小说]” 那个面具男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是面具后的目光如同波光一般,见到安然的那一瞬,就像阳光点照了般跳跃了两下,很快就眸光淡然了。 随着安然的手势,那一群人进了里头的一个雅间里。见三儿依然立在那儿,安然甩了一记白眼。三儿才赶忙进到里头伺候着。安然竖着耳朵听到三儿问他们需用什么茶。要什么点心。 听见里头的男声说了几句,安然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蹑脚儿回到柜台边站着。三儿来回穿梭了两趟,茶点上齐了,给了安然一个心安的眼色。 安然踏实了许多,不管什么人来。只要有银子赚就好。店里也不能挑人接待不是吗? 正在安然觉得一切都正常了的当口,却听雅间里一个粗暴的男声吼道:“这是什么茶,竟然吃出了黑乎乎的东西?” 安然瞥了三儿一眼。见他面色惨白,两腿抖着站在那儿不动弹。安然只好硬着头皮进了雅间。 满脸陪着笑,安然小心翼翼地问着:“客官。这茶哪儿不好啊?” 那个面具男并没有答话,而是由身边的一个随从代为回答:“也不知道你们这茶馆是怎么开的,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手指着茶碗里的一个黑乎乎的小点儿,他气愤地说道。安然细眼瞧去,就笑了。解释道:“爷,这不是什么脏东西,这茶里头加了炒熟了的大麦,可以有助于消食,口感还好。只不过夜里炒的时候,有些犯迷糊,糊了那么一两粒。” “你夜里还要赶制新茶吗?”那个面具男冷然出声。“是啊。”安然笑得灿烂,“店小人少,忙不过来,况且夜里闲着,就做些活儿。” “嗯,倒也罢了。只是你该及早和我说清楚才是啊。”面具男淡淡地说道。安然面上笑应着,心里直犯嘀咕:“你也没问我啊,我怎么知道?” 看见几个人都站在那儿,围随着那个面具男,好大一会儿都不吭声了,安然以为没她的事儿了,准备溜身退出去。谁知道面具男又掷出一句话来,惊得她差点咬掉了舌头。 “爷不喜欢这么喧闹,你把那些客人都赶走!”不容置疑的语气,加上冷硬的语调,让人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安然添了下嘴唇,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艰难地几乎哀求地回道:“爷,我们是小本生意,这些客人都是小的的衣食父母,若是赶走了他们,我这一家子靠什么吃饭啊?” “这个我不管。”面具男撂下一句话,端起茶杯看向随从,纹丝不动地端坐在那儿。随从从怀里取出一锭泛着青灰色银霜的银元宝,往桌上一墩,朝着安然怒了努嘴儿。 这是什么意思?这银元宝少说也有二十两,安然本来就是为这银子才开的茶馆,见了银子自然眼热。可是这样的银子能不能收? 收了之后就得把客人全都赶走,就伺候眼前的这个面具男? 安然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思量了一阵子,心里已是有了主意。一双莹白的小手扶在那银元宝上,顺势往面具男面前推了推,满脸堆下笑来,“爷,这些客人都是小店的老主顾,每日里来这儿喝茶闲聊,算是照顾了小店的生意了。茶馆这地儿本就是个让人说话的地方,况且爷们又在雅间里,外头的声音吵不到这儿的。” 近乎哀求了,这还是安然开茶馆一来,头遭儿遇见这样的事儿。从小长了这么大,虽然过的日子并不富裕,可也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谁。 本想着这些人能够良心发现,放过她一马。可今儿这些人看着像是来找事儿的,摆明了一幅你不同意就砸你的茶馆的样子。 面具男眼风冷冷一瞥,安然浑身顿时绷紧了,不知道这个煞星接下来有什么举动。站了半天,也不敢退出去,安然只觉得这时间像是停顿了一般,不再转动了。 忽听“哐当”一声巨响,正在神游的安然听见一声脆响,惊得浑身一个激灵,愤怒地看向那个面具男。也不知道他使了个什么手法,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面前的那个白瓷茶盏就被挥到了地面上,摔得稀烂! 安然倒抽一口冷气,知道今儿遇上了难对付的人。三儿听到了声响,探头探脑地伸脖子进来看了两眼,却被安然吼了出去:“滚出去,没你的事儿!告诉抱香两口子,带着孩子上街买些吃的去!” 一边就给他使眼色,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得明白。外头的客人听见里头的吼声,也有大胆地往里偷看,却都被面具男冷冽的目光逼了回去。 安然这时候倒不怕了,死对于她来说,已经有过一回了。若是死了能回到自己那个世界里,说不定从此就可以摆脱这种野蛮不开化的日子了。 想通了这些,安然淡定了许多。一个人,只要在死亡面前冷静下来,那么她的言语举止相对就正常了起来。一改刚才的谦恭卑微的态度,脸上带了一丝冷傲。 面具男对于安然前后的变化显得有些惊讶,但是他更欣赏此时蓄势待发的安然。看着安然使眼色给三儿,他并没有阻拦。 安然傲然地站在他面前,像一只高傲的小公鸡。嘴里也就没有了刚才的谦和:“这位爷,若是茶品出了问题,你尽可以找我。”刚才还一口一个“小的”,此时也变成了“我”了。 面具男有些看好戏地望着安然,只听那张粉嫩的小嘴往外蹦出一个个清晰的字来:“可是爷让我把客人都赶走,我办不到。你生气也好,撒野也罢,都由着你。我就不信,堂堂安顺皇朝,就没有一个说话的地方。若是当真没有了说话的地方,我也不在乎爷的做法了。” 安然的话,摆明了是和眼前的面具男扛上了。本来想发威震吓震吓这个个头小小的人儿的,没想到惹来她这么一番义正言辞的话,倒是令面具后面的眼睛里涌现出一丝笑来。 安然说完了这些话,也不管这些人会不会气得吐血,自己径自坐在了桌子旁的一张椅子里,执壶斟了一杯茶,慢慢地品着,挑衅地望着那个一动不动的面具男。 “我就搞不懂,怎么好好的茶,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不堪入口的东西了?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炮制出来的,这个茶馆也是我流汗置办出来的。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这样卑微的只求有口饭吃的人呢?” 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这人会不会答他的话。忽然,那个面具男长身直立,靠近安然的脸前,倒吓了她一跳。 安然被他惊得竟然结巴起来,看着他直立起来的身子,结结巴巴地问道:“怎么?你……你能站起来啊?” 一丝危险的气息传来,男子磁性的话清晰入耳:“此刻你关心的不应该是我的身子是否能站起来,而是你难道真的不怕死?” 纠结的发丝,轻拂在安然的脸庞上,轻吹出的气息,让安然觉得有些发痒,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身子,离他远了些。 安然的这种下意识举动让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失落感,长立的身子挫败感地坐了回去。(未完待续) 九十三章 狭路 安然也不知道面前的这个面具男要干什么,刚才还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贴近自己,看那样子,只要他一个拳头砸下来,自己的小脑袋就得当场开花了。 正准备着“舍生取义”,却见那人又长叹一声坐了回去。忐忑不安地眨巴了几下眼,安然才敢朝那人望去。端坐在特制椅子上的人,好像历经沧桑一般,隔着面具,虽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可是那全身的气息暴露了他的心情。 安然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天赋,总之,她就是能感到那人身上的气息。这会子,应该是危险信号解除了。说来也怪,虽然这个怪人刚才的举动让她惊异,可是她心里并没有半分的恐惧! 面具男坐在那儿半刻,什么也不说,末了,才淡淡地,嗓音沙哑地咕哝了一句:“抬我走!” 几个随从像是木头人一般,一言不发,架起椅子就往外走去。店内的客人有的已经被他们刚才的气势吓跑了,还有几个胆大的,见这半天都没什么事儿,留下来看热闹。 抱香两口儿和三儿并没有出去买吃的,看来对安然还是贴心的。安然欣慰地朝着他们点点头。目送着这一行人出了店门。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安然只觉两腿发软,站立不稳。扶着屏风的一面站住了,这才看到那人留下的银元宝还赫然放在桌子上。 这还得了!这样人的银子断然不敢收,若是改日人家想起来,再来一次,可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了。 咬牙聚集起浑身的劲儿,安然抓起那个银元宝就往门外冲去,面具男已经上了马车,眼看着马车就要启动了。安然不顾一切地拉开店门,冲着马车大吼:“喂,银子,你的银子!” 已经出发的马车在车夫“吁”的一声中停住了,车窗帘子被挑开了,面具男露出半边脸,见安然气喘吁吁地倚在门边,手里举着那锭银子狂喊。 嘴角绽出了一抹笑意。面具男眼中波光流转。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子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儿,脾性还是这么的急躁。 了然地点点头,声音恢复了沙哑阴冷:“银子是我们的茶钱,你还是收着吧。” “不行。”安然几步窜到了马车跟前,几个随从都是神色一凛,却在接收到主人的眼光后。各自退后了。 “你的银子我不能收,若是收了,改日还指不定你们还会不会来呢?”安然心直口快地一股脑儿倒出内心的想法。 “哦?”面具男剑眉一挑。好笑地问道:“这么说,你是不欢迎我们到你店里来了?” “我可没这么说。”安然嘴快地忙否认,她可不想留任何把柄给这个面具男。“若是你真的想给。说好了,以后可不准反悔!” 面具男点点头,“我活了这么大,还没反悔过什么。”听他那么笃定,安然忽然伸出了一根小手指。朝着面具男挥了挥。 “干什么?”面具男不解地看着。 “拉勾啊。” “拉勾?”那人更疑惑了。 “对啊,拉了勾就不能反悔了。”安然一本正经地说着。 面具男也学她的样子,伸出一根小指,和她的勾在了一起。安然嘴里念念有词,面具男听不清,问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 安然白了他一眼:“你想知道啊?”“嗯。” “那你听好了。‘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要变谁就变作小狗汪汪叫!’” 听完这个话,面具男竟然笑了,虽然脸上用面具遮着,可是安然从他弯成新月般的眼睛里感觉得到。 安然一霎间竟有些失神,面具男今天的举动让她义愤填膺,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眼睛长得绝对的好看。(.无弹窗广告) 像个花痴般,看着马车慢慢地驶远,安然这才回过神来,来到店里继续忙活。 几天下来,安然攒了一百多两银子,放在身上不安心,她让三儿出去找个钱庄换成了银票。 又叫来抱香吩咐着:“你到罗府里找着月朵,把这银票交给我娘。不管我娘怎么问我,你都不要告诉她我在哪儿。不过日子长了,也许她也能猜到我现在躲在什么地方。” 怅然地叹了一口气,帮着抱香打点了一些东西,趁着店中无人,让他们两口儿套着马车出城了。 店里这时候也没什么事儿了,安然让三儿一个人照料着,自己跑到荷塘边去采摘些荷叶。她没有展尘那样的功夫,早就让三儿准备了一个长竹竿,上面嵌着一个铁钩子,扛着出发了。 兴高采烈地采摘了一大抱荷叶,安然都用绳系成一串,搭在竹竿的一头挑着回来,头上还盖了一个大荷叶。远远望去,倒是像个小村姑。 转过墙角,就见自己的茶馆门口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安然有些纳闷,这个时分怎么还有人来,莫不是那个面具男后悔了,跑回来跟她要银子的。 站在那儿,用荷叶遮着半边脸,安然一动也不动地看着马车上下来一个一身宝蓝长衫的男子,那男子斜对着她,一时也看不清什么模样,总之不是那个面具男就好。 安然正万幸地摸摸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就见那个正迈向店内的男子忽然偏转过脸来,朝安然站的地方望来。 安然从荷叶下面偷偷地看了一眼那人的脸,这一下,惊得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这个人比面具男还要恐怖,正是当今三皇子,她的名义上的夫君――赫连承琮。 安然第一瞬间的反应,就是拿大荷叶把整个脸都扣住了,身子靠墙角站着,两手扶着竹竿,轻微地颤抖着。 倒不是她有多怕三皇子会对她怎么样,她是不想再回那个牢笼里去了。 三皇子本来就要踏进店门的脚,却在望见墙角的那个头戴荷叶、肩挑竹竿的人后,忽然转了方向,竟然朝着安然站的地方走来了。 安然大骇,用手紧捂住头上的荷叶,努力使自己的嘴巴紧闭,不发出任何声响来。望着越来越近的三皇子黑缎面的靴子,安然只恨不得地上有道缝钻进去。 正在慌乱不安的时刻,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得得的声音,还未回过头,就听一个声音急促说道:“快上车!” 还未容得她思量,人已是被拎上了马车。还未坐稳,马车就疾驰而去,安然却被一股力道塞进了车厢里,差点坐到一个人的怀里。 安然惊得猛地弹跳起来,转脸看时,嘴里却不由自主大惊小怪地说道:“啊,面具男!” “什么面具男?还不快坐好?”那人没好气地嚷了一句。 马车的速度太快了,让安然不得不赶紧抓着扶手,靠着车厢坐好了。后头三皇子的车已经追了上来,安然的一颗心悬着,眼看着就要蹦出了嗓子眼。 三皇子的车紧咬着他们的车,安然悄悄地掀开帘子,看到三皇子竟然亲自驾车,来追他们。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安然忐忑不安地大叫:“天哪,他快追上来了,怎么办?” 面具男但笑不语,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圆溜溜、乌油油的东西,往窗外一甩。安然好奇地伸长脖子看去,原来是烟雾弹啊。一片浓黑的烟已经让三皇子辨不清方向了,马儿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安然乘坐的这辆马车却轻巧地往前头跑去了,恨得三皇子跺脚狂跳:“死丫头,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你给挖出来,走着瞧吧!” 后头没了追兵,安然心头一阵松快,脑袋伸到窗外,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风,高兴地直想亮一嗓子! 面具背后的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安然欢呼雀跃的身影,不自觉地也多了一抹笑。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心里时刻就是放不下这个看似柔弱,实则慧黠的小女子! 天知道,在他得知三皇子迎娶她的时候,他的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后来听说这个小女子竟然从三皇子森严的府第逃了出来后,他又是从心底里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小家伙会躲在何处!这个酝酿着他们的心血的茶馆,怕是她出逃的第一站吧。对于那个高门府第的家,她谈不上什么感情。他知道,那里头值得他惦念的人,只有她的娘亲――那个懦弱的妇人了! 后来他才来到茶馆里,可是看着她满面笑容迎来送往,他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愤怒。故意拿个银元宝,让她把客人都打发走,谁知道一向爱钱如命的她,竟然一反常态,愣是不收银子,还不怕死地敢和他顶撞! 没想到几个月不见的小丫头片子,脾性倒是见长不少啊。可是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他还是打心底里感到快乐起来! 自从不见她的那几个月,夜里他都是时时睡不踏实。本想着再夜探一次罗府,可是听属下们回来的信儿,皇后和太子好像对那个假皇子起了疑心,开始在他周围密布了许多的密探。所以,他不得不留在宫里,以应对皇后的毒计! 后来,为了求证她是否在那个茶馆里,也为了能让她不再离开他的身边,他才冒险现身。当然,这也是他精心布置的局,成功地吸引了三皇子,才让这个小人儿乖乖地跟着他走。(未完待续) 九十四章 太监 在马车上因为躲过了三皇子的追击,而兴奋莫名的安然,这会子才想起了一个问题,这个面具男要把她带往何处啊? 不确定的目光又落回到那个银灰色的面具上,安然有些后悔地问他:“我们这是又去哪里?我想回茶馆了。(.无弹窗广告)” “怎么?还没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就要走了吗?”面具男冰冷的声音,让安然浑身不自在起来。 “不是……我该回我的家才对,跟着你走像什么?”声音越来越低,几乎都听不见了。好在面具男耳力够好,笑了笑,才道:“你那茶馆还能回得去吗?当然,你要是想让三皇子找到你,那你就尽管回去。” “不不。”安然惊恐地摆摆手,“我可不想到那种地方,和另一个女人,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个女人去争风吃醋!” “既然你不想让三皇子找到你,那么你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告诉我,我送你回去!”面具男一脸阴沉地逼问上来,安然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想了半天,在这个世上还真是无处可去。 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沿着面颊流淌下来。这么多年的苦楚都经过了,今天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孤魂一个,天地之大,竟无容身之地! 面具男可能也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了,在一边只默默地看着她。良久,才递过去一方雪白的丝帕,安然有些感动地接了过来,拭了拭满脸的泪。 刚要满心感激地把帕子递还给他,却听他那阴冷的声音又道:“别忘了,你是我救回来的,以后就要听我的!” 一句话,把安然满腹的感激消磨得不见踪影,心里还增加了对他的暗恨。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事到如今,除了跟着他走,确实也没什么地方好去了。 天色渐渐地暗了,安然也辨不清马车往哪个方向驶去,反正自己以后再也没有自由的日子过了,索性就当一天和尚撞一天的钟吧。抱了这个想法,安然竟迷迷糊糊靠着车厢睡着了。 面具男嘴角噙了一抹笑,没想到这丫头片子竟想得开。在他身边还能睡着。换做任何一个女人。恐怕都不会这么坦然入睡吧。 拿了一条藏青色的羊毛毯搭在她身上,他就那么倚在车厢壁上,静静地看着她沉睡的容颜。 耳边淡淡的茸毛,昭示着她如花般的年龄。这样的女孩子,本该依偎在父母的身边,享受着父母的呵护吧。可是她小小年纪。却在外头闯荡,为了母亲能过上富裕一点的日子,不惜抛头露面。雨打风吹! 他的神思开始游移了,现在虽然还不能明着把她带在身边,可是自己的羽翼已经渐渐地丰满。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迎娶她了。 就在他神游四海的时候,外面的随从已经低声禀道:“爷,我们到了。” 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外头已是华灯初上。威严的宫廷院墙上,三五步就挂着一盏米黄色的灯笼。照得道路上一片通明。 那人低声问道:“爷,这里头的那位公子是否也跟着我们一起进去?” 他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马车就长驱直入,进了世上最华丽的地方。 晃晃悠悠地睡了半天,等安然醒来,却已经躺在一处灯火辉煌的宫殿里了。自己躺在一张雕花的软榻上,身上还盖了一床锦被。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还好,穿着衣服呢。 起身看了看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安然也不知道这是到了哪里,只好靸了鞋下了榻,一个人在这宽敞的大殿里游走着。[.超多好看小说] 左摸摸,右看看,到处都是金碧辉煌的,连一边几上放着的香炉都是鎏金的。安然嘴里啧啧称奇:“我的个妈呀,这是什么人住的地方,怎么这么豪华呀?” “睡醒了吗?”身后那个冷冰冰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让安然浑身激灵了一下,回过头来,才看见门已经无声地打开了,那个面具男悄无声息地坐在椅子上进来了。 抚着胸口长长地喘出一口气,安然不由气道:“你这人懂不懂规矩啊,进来的时候就不能敲敲门吗?幸好我是衣衫整齐哪!” “你不是男人吗,还怕我看见你的身子?”面具男不说则已,一说就能把人噎死。安然气得愣了半天,才转过身去不再理他。这人可真是坏透了,明明知道她是三皇子的一个出逃的妾,却还要拿这样的话来气他。要不是看在他救了自己一次的份上,她才不会这么忍气吞声呢! 看着那张气鼓鼓的小脸,他突然升起了一股愉悦,有多少天,他没这么开心过了。难道只有和她在一起,他心里才会真正的放松吗?要是真的这样,倒也不坏,到时候就和她厮守一辈子吧。 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下,他又道:“我可是对你有恩的,我们说好了,以后你得听我的,我什么时候想进来就进来。再说了,这可是我的宫殿呢。” “宫殿?”安然也不知道这人什么到底有多少秘密,总是层出不穷。怪道他敢在三皇子的眼皮子底下救人呢,难道他也是个皇子? 看着他脸上的那张银灰的面具,安然若有所思:听闻四皇子被大火烧伤了脸,眼前的这人成天戴着面具,一定是太丑了不敢见人吧。既然他说这是他的宫殿,莫非他就是传说中的四皇子? 安然的眼睛眨巴了两下,兴奋地发出了绿色的光,看得对面的面具男莫名其妙,不由摸了摸脸:“你作甚么总是那么看着我,我有那么好看吗?” 差点被他的话熏得吐了过去,这人可真不是一般的自恋啊,都成了这个样子,不敢以真面目见人了,竟还能说出这么狂妄的话来! 也没搭理他,安然转身坐在了刚才睡过的软榻上,翘起了二郎腿,不停地晃悠着。面具男好笑地看着她,半天,才听她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四皇子吧?只是你一个堂堂的皇子,把我带到这个地方作甚么?” 面具男倒没料到安然会猜出他的身份来,怔愣了片刻,才道:“果然是个伶俐的丫头。本皇子就是爱管闲事,把你带进来伺候本皇子不成吗?” 安然听了这话,头大了,原来这是一个贪玩的皇子啊,随便地就把一个人带进皇宫,看谁顺眼就让谁伺候他啊?自己可不是天生伺候人的。 可是人家是皇子,现在除了他,还有谁能庇护她呢。若是离了他,说不定很快就被三皇子逮了回去。到时候,还不知道三皇子会怎么处置她呢。 头皮有些发麻地看了看四皇子,安然认命地点头道:“好吧,伺候你就伺候你吧。” 四皇子无声地笑了笑,退了出去,一会儿又进来了,手里多了一套蓝色的服饰。把衣服丢给安然,四皇子抛下一句话,“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扮作我的贴身太监,名儿就叫……”沉吟了一下,才道:“就叫小安子吧。” “小安子?”安然摸着自己的脑袋问,还真是个不错的名儿呢,反正自己前世今生叫的都是安然,起的还差不离儿。 看见四皇子也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那辆椅子就扎扎地去了。安然关上门,急忙换上了这套小号的太监服,从此后,就成了四皇子的贴身太监了。 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是四皇子的宫殿,安然从来也不敢多走一步,好不容易能在这个地方隐身,她可不敢到处乱走,万一遇到什么不想干的人,在皇宫里说被人黑了就被人黑了呢。 四皇子似乎对她的表现比较满意,来见她的时候,眼里都是带着笑,说话也不像头几天那样阴冷。 安然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要对她好,只不过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有一丝温暖,总比遍地寒凉的强。况且这个人还能供她吃住,真是何乐而不为呢。安然在皇宫里住的有点乐不思蜀了。 这一日,四皇子忽然兴冲冲地坐在椅子上找她。安然真佩服古人的匠心呢,还能设计出和她那个时代相媲美的轮椅来。四皇子按了一个按钮,那个椅子就能自己往前滚动,看得安然这个现代人的灵魂都要瞠目结舌。 四皇子人还未进门,就兴奋地喊道:“小安子,本皇子带你到御花园里看热闹去!” 安然正坐在桌边品着香茗,手上还碰了一本书。听见声音头都不抬,只是慢悠悠问道:“四皇子,有什么热闹好看啊?” 说来也怪,四皇子并不怪罪安然从来都不给他行礼,安然本来也不知道怎么给皇子行礼,不知都是给下跪还是福身,既然四皇子不在乎,她也就乐得丢开了手。 这几日,安然的精神似乎不太好,整日里都不说一句话,除非四皇子逼问着她。此刻,听了四皇子所说的热闹,她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表情来。 四皇子飞快地来到她面前,一巴掌挥落了她手里的书,拉着她的胳膊就要往外走。安然急忙挣脱了,嗔道:“你这是作甚么,拉拉扯扯的不成个体统?哪有一个皇子拉着太监的胳膊的?”(未完待续) 九十五章 选秀 四皇子不由松了手,沉声道:“我见你日日闷着,想带你去看个热闹事儿,你怎么不领情啊?” 安然心里有一丝的感动,眼睛里闪过一抹异彩,旋即又低了头:“热闹是别人的,我只不过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心情去看热闹!” 四皇子硬是拉住了她的手,命道:“你说过要听我的话的,走,跟我到御花园去!” 安然嘟着嘴,不情不愿地跟着四皇子出去了。出了四皇子的宫门,安然才知道皇宫有多大,像四皇子住的宫殿,宫里还有不计其数个。 曲曲折折地沿着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蜿蜒走去,约莫有二里地的开阔处,就是一处园门,里头就是御花园了。 暮春的季节,还未到园内,就先闻到一股扑鼻的香气,安然不由轻呼了一声:“好香!” 人还未进去,就听里头嘁嘁喳喳传来一阵莺声燕语,安然有些好奇地看着四皇子,想从他那儿寻得答案。果然,四皇子点头往里一指:“里头正在选秀呢!” “选秀?”安然重复了一遍,“那岂不是众多美女聚集的地儿吗?我既然碰上了,可得好好进去看看。”说着,一改方才的冷静孤清,满面堆笑,自言自语道:“还不知道有多少天仙般的人物呢。” 四皇子飞快地驾着椅子,领着安然在御花园的小径上穿梭着。安然怕自己被人看见了,就猫着腰随着四皇子在花木里往前走着。 一条弯曲的小道横在面前,四皇子示意安然跟了上来。安然打量了一下四周,并没什么出奇的,到处都是郁郁菁菁的花草树木,只是离那些选秀的女子们也越来越远了,几乎都听不见方才嘁嘁喳喳的声音了。 安然不知道四皇子要带她去往哪里。忙用两手扒着他的椅子,问道:“你不是要带我去看选秀的吗?怎么走上了这么一条羊肠小道?” 四皇子竖起一根指头微微“嘘”了一声,小声道:“只管跟着我就是!”安然不知道他故弄什么玄虚,只好跟在他的后头。(.无弹窗广告) 约莫走了一刻钟,前头一下开阔起来,出现了一片景致的小阁楼。一个小太监从里头钻了出来,见了四皇子忙躬身等着吩咐。 四皇子问他:“都安排好了?”那小太监恭声应道:“回殿下,都好了。” “嗯。”四皇子点点头。回头招呼安然:“进来吧。”安然蹑脚儿跟着他进去了。里头却是一个雅间。 布置得相当精美。却又不冷僻,靠窗处放了一张梅花几,上面摆着一把茶壶,和两个瓷杯。只在一边放着一张太师椅。 安然不知道这位子是给谁留的,也不敢贸然就坐。却见四皇子径直滑了过去,坐在左手边。指了指对面的那张太师椅,道:“还愣在那儿干什么,站着不累吗?” “哦。”安然这才明白过来。怪道只有一张椅子呢,四皇子本来就是坐着椅子来的嘛。忙忙地坐在了那张椅子里。殷勤地给各人斟了一杯茶,亲手捧给了四皇子。换回了一抹赞许的眼神! 刚要说什么,就见窗外一队身形婀娜的女子,排着整整齐齐的队,正朝着这边走来。安然大惊,无声的眼神泄露了内心的想法:这群女子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呢。会不会被发现? 四皇子安抚的眼神适时地扫了过来,又听见他低沉的嗓音说道:“放心吧,这个地方除了本皇子,没人敢来!” 一语又惊得安然弹跳起来,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自恋呢,他以为他是谁啊。皇宫里可不是他最大啊,上头还有皇帝皇后、太子呢,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公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让皇上听去了可不得了呢。 安然忙转身四处看了看,幸亏附近没人呢。 果然,那队秀女们甩着水袖,个个身子板儿挺得直直的,经过这个阁楼,拐到另一个开阔的场地去了。 那里早就摆好了桌椅瓶壶等物事,几个太监宫女手里执着拂尘、扇子静静地站在那里,看样子在等什么重要的人物! 不一会儿,就听一阵衣裳窸窣的声响,一个太监高声唱道:“皇后娘娘驾到!华贵妃娘娘驾到!” 声音甫落,就见一群环佩叮当的华裳丽人迤逦而来,每人身后都跟着一群宫女、太监,本来空荡的园子此刻忽然拥挤了许多。 那群站得笔直的秀女们“刷拉”一下,鸦雀无声地都跪下了,都低着头不敢交头接耳了。 四皇子身子往安然这儿偏了偏,指着当中那个一身火一样大红宫装的妇人道:“这位就是皇后了。她身后的就是我的养母——华贵妃。” “养母?”安然不觉地接过他的话,眼睛疑惑地看向他。“是啊。”四皇子无言地笑了笑,“我的生母因为生我难产而死,我从一出生就跟在华贵妃身边。” 似是漫不经心地说着,可是安然分明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泪光。原来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子,也有可怜之处啊。想来没有母亲的孩子,都是痛苦的吧。 安然没什么话可安慰他,只好低了头不言声。窗外传来一声笑声,清晰入耳,让四皇子和安然从那种压抑的气氛里都解脱出来,精神又集中在窗外那群人身上了。 只见皇后对着华贵妃笑了笑,说道:“今年皇上委了我们姐妹,我们可得好好的挑一挑啊。” “正是。”华贵妃敛衽答道:“眼下宫里的几位皇子身边也该添些人,正好从里头挑几个出来,配给他们!” 华贵妃的话深合皇后的心意,凡是她想说的话,必定能从华贵妃嘴里听到,这也是这么多年,皇后能够和华贵妃平安相处的原因。 那群跪着的秀女们听了华贵妃的话,有些忍不住了,本来鸦雀无声的场面,起了一阵阵嘀咕说话的声响。 看来华贵妃的话,让她们兴奋不已,能嫁给皇子,还都是年轻的皇子,比嫁给皇上这个病恹恹的老头子强啊。 安然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满脸看戏的表情。满不在乎的眼光正对上四皇子探寻玩味的眼神,两个人相碰一下,又迅速地闪开了。 见四皇子一张面具脸冷冰冰地不言不语,安然故意逗他:“怎么?你听了贵妃娘娘的话不高兴吗?要给你选妃子了呢。” “有什么好高兴的?”四皇子冷冷接道,“那些女子见了我这幅尊容之后,怕吓也吓死了。” 见他有些伤感,想起当初的二姑娘,悔婚在前,还嫁给了三皇子——他的亲哥哥。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这是多大的耻辱啊。 怕他想不开,安然安抚性地拍了拍的手,无意间感到他的手颤抖了一下。“别难过,会有女孩子喜欢上你的。”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望着四皇子迫切的眼神,安然忙点头,保证似的拍着胸脯:“真的,肯定会有的。” 四皇子的眼睛里含了一丝笑,望着安然半天无声。 外头的秀女们已经得了皇后的懿旨站起来了,一个个低着头,玩弄着衣角,等着皇后和华贵妃她们甄选。 就见一个清秀的太监对前面两个秀女喊着:“你们近前些,都抬起头来,让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看看。” 那两个秀女忙趋步上前,对着皇后和贵妃躬了躬身子,各自昂起了脸。安然坐在阁楼里瞧得清楚,那两个秀女姿色只在中等以上,倒是模样端庄,显得人很实诚。 皇后端详了一阵子,侧脸看着华贵妃,“妹妹,你看这两个如何?” 华贵妃抿嘴儿一笑:“模样儿倒还不错,看这样子,脾性儿也差不到哪儿去。依着妹妹的看法,就留下吧。” “嗯,本宫看也是,那就留下吧。”太监听了忙上前拿了这两个秀女身上挂着的记名牌,又命一个老宫女把她们带了下去。 又上前两个,和前面的不同,一个削肩细腰,脸若瓜子,杏眼桃腮,樱桃小口,眼波流动,唇角含笑。端的是一个美人。 另一个身量丰满些,雪肤花貌,唇若施脂,眉如远黛。站在那儿就像是一朵花儿一样。 安然心想,前头那两个姿色一般的都留下了,这两个肯定得给皇上留着了。谁知道事与愿违,皇后在看过之后,连华贵妃也没征求,就直接对那太监说道:“这两个不行,送出去吧。”太监领命让人带出去了。 安然疑惑地瞪大眼,呐呐地说道:“怎么可能?怎么越是长得美的就越要带出去呢?选秀选的都是丑的吗?” “扑哧”一声,四皇子笑不可抑地看着安然,“这里头的奥妙你就不懂了吧,越是长得好的,皇后怎么能放心留在皇上身边呢。趁早赶出去的好!” 安然恍然大悟,原来这皇宫这么阴暗啊。还没等她细想,就看皇后面前又站了两个秀女,刚抬头看一眼,就让她惊呆在那儿了。 原来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她再熟不过的人!(未完待续) 九十六章 美人 那个秀女在一抬头的刹那,让安然惊了一吓,没想到站在皇后面前的竟然是罗府里的四姑娘――罗从绢。这个陷她于三皇子面前摔倒出丑,却让自己阴差阳错地被三皇子给看上的人,也不知道疏通了谁的门路,竟然进宫选秀了。 看来,她还真是渴望能够嫁给皇子呢。 四皇子早就感到了安然的心绪,转脸问她:“怎么了?见到什么人了吗?” 看来这个家伙还真是会读心术呢,竟能猜出她遇见了什么熟人。 安然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个低了头站在皇后面前的秀女,道:“她是罗府的女儿。” 原来这些秀女们在皇后面前是不用跪的,好方便皇后看清楚她们的身段和脸盘儿。 罗从绢微微地抬起头来,让皇后看了个遍。半天才听皇后道:“你留下!”带着三寸玳瑁指甲套的手指指着罗从绢。罗从绢的身子抖了下,忙跪下去,叩头谢恩! 这样的结果,是她梦寐以求的,她怎么能不欢欣异常? 华贵妃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狐疑,不知道皇后为何把这个秀女留了下来。前头的那两个姿色还没她出众呢,就让皇后给赶走了。眼前的这个,一张狐媚子脸,三寸水蛇腰,一双带水的桃花眼,能把男人的魂魄都勾没,皇后却偏偏留下了她! 感觉到华贵妃投来的疑惑目光,皇后胸有成竹地拍了拍华贵妃柔嫩细腻的手:“妹妹过一会儿就知道了。” 华贵妃笑了笑,眼睛只盯着跪在地上的还有十来个秀女看。皇后微微一笑,让太监把罗从绢领了下去。 安然望着罗从绢挺胸昂头的走姿,冷笑了一声,对四皇子道:“皇后娘娘也真是奇怪,竟然把这么美的人留下了。好像一反常态啊。你可小心了,说不定就把她赐给你了呢。(.)” 四皇子眼睛里透出一抹慧黠,笑问:“要是真的这样,你会不会难过?” “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安然不解地问道:“你也到了适婚的年纪,皇后不会不考虑到这个的。你就等着做新郎吧。” “哈哈,怎么我做新郎,你比我更高兴呢?”四皇子凝视着安然的眼睛,想从她眼睛里看出一些什么来。安然被他盯得有些不敢看他。只好转向窗外。 皇后和华贵妃两个。又仔仔细细地挑了几个入眼的,这一场选秀算是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如何分配这些选中的秀女了。 皇后对着华贵妃点点头,招呼着太监把选中的秀女都领了上来,一一指派着:“这两个留在宫里,这两个赐给太子,这两个给二皇子。这几个就赏给三皇子吧。” 众人都有了归宿,纷纷谢过皇后和华贵妃。只有四姑娘罗从绢还跪在那儿不知所措。 安然看清楚了,留在宫里的女子都是姿色中等以上的。面相端庄,并没有多少出众的地方。唯有罗从绢算是长得最好的了,不知道皇后要把她分给谁。 其他的三个皇子都有了。只有四皇子还没有,安然不由看向四皇子:“真的要把她赐给你了。”四皇子却抿着嘴儿一声不吭。 果然,皇后挑了挑那长长的指甲,盯了一眼罗从绢,慢条斯理地对着华贵妃道:“罗家的女儿个个长得都是出众的。依着本宫看,这孩子如此水灵,就给了四皇子吧。四皇子到如今还没婚配,也不算辱没了她了。” 四皇子自出生后就没了生母,是华贵妃从小儿就带大的,听了皇后的话,也是处处为四皇子着想,所以,也就感慨地点头道:“其实承玺这个孩子哪方面都是出众的。自从遭了那场大火,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连我这个母亲都不搭理了。也好,身边若是有个女子伺候着,说不定能变变性儿。” 罗从绢听着皇后和华贵妃两个一人一句说个没完,不由急了。她万万没料到,自己和母亲在罗府里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好不容易才进了宫选秀,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 那个四皇子,听闻自从遭了大火后,人已经站不起来了,整日里坐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上,脸变得丑陋不堪,连晚上睡觉都要戴着一张银灰的面具。据说,脾气还非常古怪,从来不近女色,身边连个宫女都没有,使的都是年轻的太监。 如今皇后要把她赐给这样一个怪物,那还不等于杀了她。跪在地上的她,听了宫中这两个女人的话,忙跪前一步,爬跪在地上,磕了不计其数的头,对着皇后低泣道:“皇后娘娘,求求您收回成命,让奴婢嫁给谁都好,就是不要把奴婢嫁给四皇子!” “嗯?”一声冰冷的声音,透着无尚的威严,穿过罗从绢的耳膜,也传到了安然的耳朵里。 “谁说要你嫁给四皇子了?”皇后不带一丝感情地说着,“就凭你?也配嫁给四皇子?本宫的意思只不过是看四皇子身边没有个伺候的人,才让你过去!你一个小小的庶女,就想高攀皇子,真是自不量力!来人啊,把她带到四皇子的宫里,就说是本宫说的,赐给他一个身边人!” 太监忙上前拉起哀哀欲绝的罗从绢走了。这里,皇后和华贵妃两个又言笑甚欢,“四皇儿也该大婚了,以后本宫会给他留意的!” 两个人又看了看眼前的秀女,就吩咐太监们带着下去了。两个人自去见皇上,等着最后的定夺! 安然直到院子里空空如也,才长长地透了一口气。看四皇子时,却见他气定神闲地伸出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仿佛眼前的事儿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安然大着胆子戳了他一下:“喂,你还不回宫吗?美人儿这会子怕已经到了呢。” 四皇子眼神一扫,从安然身上滑了过去。安然明显地感觉到,四皇子看他的眼神和他平日里好像不一样,似乎带着一丝温柔,还有一丝探寻。 安然凭着女孩儿的第六感,感觉到四皇子对她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她是个女孩的缘故。 对于她来说,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皇子,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嗜血,那么冷酷无情。相反地,他也是一个细心体贴的人:这些日子看出来她的闷闷不乐,硬拉着她出来看了一出真人秀。 还真是有效呢,看了这么久,安然的心情真的好起来了。见四皇子端坐着不动,只是望着她出神。安然的脸上开始热起来,不管他是个怎么丑陋的人,毕竟是一个皇子。 抛却这些不说,人家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子,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被这么一个男子盯着看,安然的脸真不知道放在哪儿好了。最后,实在躲不过他的眼神,安然用手捂了自己的脸,站起身来,吼道:“你作甚么总是这么看我?你宫里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等着你哪,你还不回去?” 说完,也不等他,就自己一个人大踏步地沿着小径往前走去。身后传来一阵扎扎的声音,安然知道四皇子已经赶了上来,怕他赶不上自己,还怕自己走得太快,迷了路,安然就刻意地放缓了脚步,等着他慢慢地赶上前来。 一条悠长的小径,他们走了足有一刻钟。安然推着他的椅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皇后娘娘赐给你一个美人儿,你怎么瞧上去并不高兴啊?”四皇子只是轻笑,并没有答他的话。 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宫里人人都怕四皇子,可是安然一点儿这样的感觉都没有,在四皇子面前,她甚至觉得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四皇子也从不怪罪她,在他面前不讲礼数,好像对安然总是持一种放任的态度。两个人在一起,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般,舒适自然。 回到四皇子的“春华宫”,就有小太监走上来,对着四皇子行了一礼,就上前耳语了一阵。也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安然心里暗自嘀咕:怕是和四姑娘的事儿有关吧。 四皇子点点头,就挥手让那太监下去了。由着安然把他推到了他的殿内,方才叫了一个太监:“把那姑娘带上来。” 安然忙低声道:“四皇子,我看我还是躲躲吧。” 四皇子知道她的尴尬处,就明了地点了头,安然急忙躲在殿内的一架楠木屏风后面。 四姑娘罗从绢已经哭红了双眼,肿的核桃一般,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小声地抽咽着。 四皇子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冷冷问道:“怎么?你不愿意见到本皇子?” 四姑娘跪在那儿,连头都不敢抬,只是低泣着。 四皇子不由大怒,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猛地一拍,震得几上的茶壶茶碗都哗啦啦地响了一阵子。 可想而知,这个传闻中的嗜血魔头,在四姑娘面前这么发作一通,正应了四姑娘心中所想,顿时吓得她整个身子都挫了下去,再也没了以前的那种趾高气扬! 安然真是想不通,她好好的罗府里不呆,跑到皇宫里选什么秀?凭着太太许氏和皇后的关系,捏死她还不如一只蚂蚁一样?(未完待续) 九十七章 吓人 安然真为四姑娘感到不值! 凭着她的长相、身家,就算是个庶出的女儿,也能嫁个不错的侯门子弟,何必削尖了脑袋往这人吃人的地方去钻? 看着她摊在地上,被吓得一抖一抖的身子,安然摇了摇头,这些宫中人,除了几个得用的,其他的不过都是棋子罢了。[] 像罗从绢这样的,一心想着能嫁给个皇子为妻,就算是做个侧妃也值了。可是如今真的让她呆在了皇子身边,她又不乐意了。可见,人心就是欲望的沟壑,难以填满啊! 罗从绢在四皇子一张闪着银光的面具的震吓中,浑身抖得就像是筛糠,一句话都答不出来,睁着一双恐惧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那张魔鬼一样的脸。 半天,四皇子似乎厌倦了她的目光,大手一挥,上来两个太监,把她拖下去了。 安然倚在屏风上,久久不语。她真不知道怎么对待四姑娘,本来是恨着她的,可是现在又有些可怜她,恨不起来了。 说到底,她也是许氏和罗老太太斗法的一张牌,最终的命运还是掌握在许氏和皇后的手里。如果她能够老老实实地呆着,说不定会比现在好些。可是,她却进了这样一个无底的深宫,正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安然靠在屏风上,半天都没有动静,只是默默地想着心事。由此及彼,又想到了自身,一腔心事俱都化为悲伤,双眼空洞地望向窗外那湛蓝的天空。 四皇子赫连承玺等了半天,也不见那个人儿出来,不由出声喊着:“怎么还不出来,她都走远了?” 安然这才惊醒过来,踟蹰地走了出来。脸色白得吓人。 四皇子望着她的脸色,惊讶道:“你怎么了?脸色白的像一张纸一样。难道被我刚才的话吓着了?放心,我也只是吓吓她,你怕什么?” 安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着自己总是那么地温情,银灰面具后面的眼神给她的感觉那么熟悉,让她一瞬间有些恍惚。 安然不愿让他过多看出她的情绪,强笑了一下:“没事儿,我的胆子还不至于那么小。对于四姑娘。你打算怎么处置啊?是放在宫里养着。还是收在身边啊?” “你希望我收在身边吗?”四皇子四两拨千斤地问着。安然一头雾水:“这跟我有关系吗?” “没有吗?”四皇子有些怅然若失地说着,“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她这样的。” 安然不想就这些和他说下去,可是又想真的弄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中那样不近女色,要真是那样的话,那自己算是什么呢? 忐忑不安地搓了搓手。安然才把这个有些难以启齿的话题提了出来:“传闻中,你是个嗜血的恶魔,不近女色。看样子你也不像啊?” “是吗?那我像什么?”赫连承玺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波动。只是淡淡地问着。 “反正不是传闻中的那样,也是个有良心的人呗。”安然痛快地抛出了这句话,等着他的反应。 可惜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喃喃地念叨着:“良心?我还有良心吗?” 说完,就径自坐在椅子上扎扎地离开了,留下一个寂寞寥落的背影。 夜半时分,安然睡的正香,却被一声尖利凄惨的叫声惊醒了。猛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外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也不知道什么时分了,怎么在这守卫森严的宫里,竟然会有这么瘆人的声音。 身子躺在被窝里,浑身绷得紧紧的,满手里都是冷汗,紧攥着锦被。 那声尖利的声音消失了一段时间,又复响起,整个大殿里回响着这恐怖的声音,却没有一个人被惊醒。 满院子守着的侍卫、太监仿佛死了一般,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没有人出去看一看。 安然窝在被窝里实在躺不住了,摸索着下了地,她要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能够让人发出这么惊恐的声音。除非是魔鬼,可是她一个现代的灵魂,压根儿就不相信有鬼这一说。 为了给自己壮胆,安然不停地给自己打气:挺住、挺住,这只不过是人弄的把戏! 抖着两腿,安然摸出了门外。院子里一点儿灯光都没有,一个人影也不见。安然很奇怪,一个皇子的宫殿里,晚上怎么能连个值夜的人都没有呢。 那惨叫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发着,安然听声辩位,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房子里走去。 蹑手蹑脚地摸到了门边,透过门缝,听到里头似乎有女人哭泣的声音,还有男人的冷哼声。听起来像是男女在巫山云雨。安然的脸忽然红了。 闷热潮湿的夏夜,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远远地有一道的明闪,照亮了黑暗的夜空。 难道那声惨叫就是从这屋里传出来的?安然有些拿不准,怎么这会子听起来一点儿都不像? 自己前世里就看过一些文学作品,描述男女干那事儿的时候,最后容易激烈到大吼大叫,莫不成这女的也是这样的? 不过这座宫里不就罗从绢一个才来的女的吗?还有自己也算是。罗从绢是皇后钦命给四皇子的,能和她做这事儿的也只有四皇子一个男人了。 四皇子一个身子残废的人,倒也本事不小呢,能够让女人舒服成那样? 想着那张银灰色面具的脸,和四姑娘纠缠在一起,安然心里忽然莫名其妙地涌上了一丝酸意。 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再想想,夜半三更地跑了出来,就看到了这么一出,真是太不雅观了。若是让人抓着,还以为是个淫贼呢。欲待抬脚离开,却听门内又“啊”地传出了一声惨叫,惊得安然又呆住了。 这时候,一道明闪急速地闪过,从门缝里望去,清清楚楚地看清了一个黑衣人,正张着嘴,往一个雪白女子的身上咬去。那女子身上已经是血痕淋淋,面上的表情惊恐绝望! 安然被这惨象惊得想走却一步儿都挪不动,晃着身子站在那儿,手握着门上的把手,却一点儿力气没有。 粗重的气息,连安然都不知道是自己发出来的。空洞的黑夜里,就像牛喘一样,终于惊动了屋内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就像巨大的蝙蝠一样,“忽”地扑了过来,安然还没来得及迈步,就被他强有力的臂膀捉住了,动弹不得。 那黑衣人全然不顾屋内已经昏死过去的女子,只是看着面前的女子容貌时,呆了呆,旋即就阴沉冰冷地问道:“你都看见了?” 闻着那人嘴里发出的血腥味,安然脑袋已经昏昏沉沉的了,却还没有立即昏倒,勉强睁开眼,却没法看清眼前这个嗜血恶魔的脸。 那人却毫不迟疑,趁着她还未昏倒之前,就两手一抄,往前飞奔而去。 黑夜里,宫殿就像一个巨大的怪兽,飞快地往后倒退着。这个黑衣人也不知道要把自己怎么样,会不会也把她带到一个地方,一口一口地吃了自己? 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惨景,安然从心底里泛上了恐惧来。怎么死法,都没想到会这么死。被人活生生地咬死吃掉,那种滋味……真是想都不敢想。 可偏偏自己的心理素质相当好,竟然在这样恐怖的情境下,也不会昏倒。安然此刻真是有些埋怨起来自己的傻大胆来了,好端端地,不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睡觉,干什么那么好奇地非要一探究竟啊? 人家满院子的侍卫、太监都没有一个出来的,就显着她这个女扮男的小太监了吗?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的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就听耳边的风声呼呼而过,也不知道这个黑衣人抱着她,大半夜的到底要去干什么? 好不容易那黑衣人才停了下来,安然下意识中还紧紧地搂住他的腰身,直到黑衣人站稳了,她还没有松开的迹象。黑衣人满意地笑了笑,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还没抱够吗?” 安然猛地睁大了眼睛,面前的这个黑衣人依然看不清脸色,两只手却是触电般快速地放开了,那黑衣人心里闪过一抹怅惘。 和黑衣人近在咫尺,安然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那人一把抓住了,“小心,这是屋顶上!” 惊惧地转身看了看,四周都黑洞洞的,只有脚底下传来踏实的感觉,让她把心放到了嗓子眼儿里。 紧张地看了看面前的黑衣人,不管他待会儿吃不吃自己,还是先抓牢他吧,省得脚底踩空,掉下去摔了个稀巴烂。 若是真的他要吃自己,那到时候再说吧,大不了和他互啃,就不信吃不过这个古代人。实在不行的话,就往下一跳,眼睛闭上了,就什么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想清了这些,安然心里踏实了很多,底气十足地挽上了黑衣人的胳膊,让那人心里暗暗地笑了起来。 站在那儿,看了一眼辽阔的皇宫,那人依旧冷冰冰地问道:“你不怕我?”(未完待续) 九十八章 激吻 “怕!”安然毫不犹豫地说着,丝毫没有觉得一丝羞赧。在这样的人面前,用不着虚伪做作,这样的人,什么看不透。再说了,自己肯定也斗不过他,在临死之前,就痛痛快快地说一次实话吧。 那人听了她的回答,轻笑了声:“宫里是个人都怕我,你自然是难免的了。你可知道,我是个食人恶魔!可是我没看出你有怕我的迹象!” “宫里?食人恶魔?”这两个词让安然脑子快速地转开了,“你是四皇子?” 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安然不由加重了握住他胳膊的力道:“你为什么要吃人?而且还是女人!” “因为我恨女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在黑夜里更加可怕。可是安然听起来,却感觉到无比的悲哀。 “一定是某个女人让你伤透了心!”笃定地下完结论,安然无助地松开了他的胳膊,喃喃念叨着:“这宫里,能让你变成这般摸样的人,是不是也是女人啊?” 四皇子颀长的身子抖了下,却并不正面回应她的话,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安然只顾着想这些纠结在一起的事儿了,却不防一下子退到了屋顶的边缘,整个人往后仰了一下,身子就朝着下面栽了下去。 “啊”字还没传出口,人就轻飘飘地急速地往下落。“完了,没想到没被人吃了,却就这么大意着死了。”安然心里开始恨起那人来:“好端端地,干嘛把自己带到屋顶上啊?”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身子已经窝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了。几个起落,人又来到刚才站的地方。这一次,那个人却被有松开手,一直紧紧地抱着她。 耳边飘来一声轻叹:“你总是这么让人放心不下!”像是经历了多少沧桑一般,这个声音完全不同于刚才的阴沉冰冷。 安然也搞不清楚。一个人的声音怎么会变化多端,连这个天天跟他见面的人,都听不出来? 觉得闷在他的怀里有些喘不过气,安然拼命地挣扎起来。 那人箍得更紧了,“别动,你想再掉下去吗?” 安然果然乖乖地一动不动了,窝在他的怀里。直到此时,她才发觉。原来四皇子是站着的。不由结巴地问道:“你不是站不起来吗?怎么现在却好好地了?” 四皇子一言不发,握牢安然不听话乱戳点的手指,鼻中的气息浓重起来,慢慢地俯下脸来。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来,熏得安然欲作呕,心里大骇:“你要干什么?别吃我啊?” “吃你?哈哈!”四皇子似乎心情很好。却一个劲儿地俯向她的脸,忽然在她柔软的颊上蜻蜓点水般地轻吻了一下。 安然愣在那儿了,不知所措地任由他搂着。忘了挣扎。四皇子见她没了动静,心里更加愉悦,一双粗糙的手在她脸上轻柔地摩挲着。眼中的柔情大盛。唇慢慢地贴向安然的,眸中的烈焰燃烧着安然。 安然想要挣扎,却不知不觉地陷入到这种柔情当中,懵懵懂懂间竟然就让眼前的这个人夺去了初吻! 那人的双唇灼热火辣,似乎有无尽的吸引力。让她尝不够一样。初尝情爱的滋味,让她的脸颊绯红。黑夜里,显得更加的魅惑!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直到她胸腔里的空气快要被榨干、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来,那人才松开了箍住她脑袋的双手,可是依然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喘着粗重的气,用额头顶着她的发际。 安然靠在他坚实的怀抱里,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才意识到竟然被这人给“非礼”了。 摸着滚烫的脸颊,低着头不敢看他,虽然黑夜里看不清。半天,才鼓足勇气,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这样是哪样?嗯?”语气出奇地轻松,充满了好笑的意味。眼前的这个小女子让他有点欲罢不能,不知道这个时刻她的脸会羞成什么样子。 “这样不好吗?”那人的声音在空气中就像飘一样,飞到了她的耳朵里。发觉自己依然依偎在人家的怀抱里,安然就努力挣扎,想脱离这个窝起来感觉很舒服的安乐窝。 “这样好吗?”安然接过他的话茬喃喃自语,“这可是我的初吻啊,就这样没有了。”哭丧着脸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不忍。 安然想要学那些被坏人非礼后的女子,举起手来想给这个人一巴掌,可是高举着的手掌硬是没有落下去。 这算是吃亏了吗?可是刚才自己在被他“非礼”的过程中,好像并没有排斥的感觉。这让安然觉得无比的难堪,本来是两个互不搭边的人,怎么现在竟成了这样? 她竟然被一个嗜血的恶魔给亲了?这可能吗?前一刻还看到他张着血淋淋的嘴在嘶哑四姑娘罗从绢,此刻,她却站在屋顶上和他调情! 望望四周漆黑的一片,安然有些无所适从,忽然想起了展尘。有多少日子没有见着他了,自己当初逃出三皇子府第的目的是什么,恐怕自己也快忘干净了吧。那时候不是为了展尘吗?可是眼下连自己的初吻都被这么个人夺去了,还有脸面去见展尘吗? 安然不是一个赤裸裸的古代人,脑子里也没有那种从一而终的观念,可是她也是一个相当保守的人,这样的吻,还是让她难以接受! 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安然惊觉自己有些陶醉,忙忙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和他隔开些距离。谁知却重新落入了那人的怀抱,比上一次更加用力。 “你刚才还没掉过吗?”略带些担忧的声音传来,“我可不能保证这次还能那么快地接住你。”安然刚刚有些感激的心,又被这句冷漠的话气得快晕过去。 难道这人就不会说人话吗?才刚刚对自己做了那样的事儿,万千的柔情转瞬既无。安然翻了翻白眼,暗中瞪了他一眼。 “初吻?这是个什么东西?”那人好奇地问着,让安然差点儿喷出笑来,这个古人啊,还自诩高贵霸道呢,连这个都不知道呢。 见安然不吱声,四皇子的臂膀用了些力,“告诉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安然吃痛不住,忙“哎呀”叫道:“放开我,就告诉你。”身上的力道轻了些许,可是并没有摆脱开他的桎梏。 安然只好解释道:“就是人家第一次被男人亲嘛。”真是够笨的,害得自己还得脸红一次。 “第一次?”这声音好像没了刚才的玩味,添了些许的兴奋,“你说是你第一次被男人亲,还是被我?” 安然不愿再说这个话题,可是又不能走,这么高的屋顶她可没那样的胆量跳下去。 “你从此以后就是我的女人了。”安然被这个话差点儿惊了个半死,两手抚了抚胸口,半天才喘匀了气息,气哼哼道:“谁说我成了你的女人了?你以为被你亲了一下就打上你的烙印了。告诉你,不经过我的允许,谁都不能占有我。别以为我和别的女人一样。” 如果现在是白天的话,估计四皇子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被我抱也抱了,亲也亲了,难道还不是我的女人吗?你说,要怎么样才能成为我的女人?” 安然小声嘀咕了一句:“死脑筋,真是不开化的时代。就算是我们真的那个了,我要是不答应,也别想我成为你的女人。” 四皇子耳力极好,就算是安然无言中的嘀咕,也被他听了个滴水不漏。“你说的那个又是哪个?” “咳咳。”一口口水呛得安然快要喘不动气了,这个人真是脸皮厚啊,怎么竟捡这样的话来问她? 知道若是不回答他的话,肯定又会被他摇得散了架,安然眼珠子滚了滚,想出了一个自认为妙不可言的点子。他不是从来都不敢拿下面具见人吗,若是他真的喜欢上自己,就该坦诚相见才是。若是总是戴着面具,那就说明他没有诚意喽! 暗夜里,安然得意地抿嘴儿笑着,伸出两个指头,竖了竖,才慢条斯理,胸有成竹地说道:“想要我成为你的女人也不难,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说罢。”冷冰冰的声音,瘆的人心里发慌。 安然勉强镇定了下,才继续说道:“第一:我要见你的真面目;第二,娶了我,就不能有其他的女人。” 没有听到预想中的抽冷气的声音,安然继续刺激着他:“怎么不说话?这两条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反正你也是个不近女色的人,何必和我这样的人纠缠在一起,先告诉你一句话……”神秘兮兮地贴近他的耳边:“我这个女人很难对付的,若是一不从我的意,我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说完了还不忘冷哼了两声。 安然满以为这一招能把他吓怕,哪知道从他嘴里吐出来两个字:“可以!” 这两个再平常不过的字眼,此时在安然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就像听到了魔音一般,身子都是软绵绵的。 “你说什么?”安然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榨干一样,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是他脑子有问题,就是自己的耳朵不好使。 四皇子一把抓住她乱晃的手,笃定又坚决地重复了一遍:“我说可以!”(未完待续) 九十九章 惊魂 安然已经快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否真实了,眼睛定定地看了他一阵子,嘴里呐呐自语:“怎么可能呢?” “有什么不可能?”四皇子悦耳的声音又响起来,“一生中只有一个妻子很难做到吗?只要你不嫌弃我的脸,我就一定能做到!” 又提到他的脸,难道他的脸真的很恐怖吗?前世里,安然不知道见过多少恐怖的脸,从没有失魂落魄过,不知道他的脸究竟烧成了什么样子,竟然让宫里的人喻为魔鬼? 东方此时已露出了鱼肚白,晨晓的风吹来,凉飕飕的,安然不由缩了缩肩,两手抚了抚身上的衣裳。(.好看的小说) 这都出来一晚上了,怎么这人还不想走呢。若是待会儿让巡逻的侍卫发现了,又是一顿麻烦呢。安然有些急躁地跺了跺脚,一双薄薄的软靴早就被夜里的露水打湿了。 “冷吧?”四皇子用力地拥住了她。靠在这个坚实的怀抱里,安然有说不清的情愫,似乎很踏实,又觉得有些心虚。难道这辈子真的就要这样嫁给这个丑皇子了?再也见不到展尘了吗? 天一丝一丝发亮,就像有一只大手,一层一层掀掉了夜幕上的薄纱一样。宫门在这曙光中“吱呀”地打开了,就有早起的太监拿着笤帚扫地上的落叶,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响。 安然不由扯了扯他的袖子:“我们赶紧走吧,再晚了就被人发现了。” “发现了怕什么?本皇子不在乎。”四皇子霸气地说着。 安然垮着一张脸,指了指身上的衣服,“你当然不怕,反正是恶名在外的皇子了。你看看我穿的是什么?”四皇子低头看去,果真,安然一身白色的中衣上面。套了一件太监的宝蓝袍褂,头发披散着,脸上一片纯净。真的有点不伦不类。 凝视了她足有片刻,四皇子才缓缓地举起了手,“你不是要看我的脸吗?趁着这会子有点光,你就好好看看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吧。” 安然想要阻止,可是又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眼睛随着他拿面具的手一点一点上移。 借着几缕曙光。安然终于看清了面前的这张脸――这张传闻中很可怕。实际上比传闻更可怕的脸。 其实这应该算不上脸了,整个脸上的五官几乎看不清原来的面目了,只剩了两只眼睛间或地眨巴一下,算是一个活物了。 鼻子早就没有了鼻梁,中间露着两个黑洞,应该是鼻孔了。一张嘴巴也是纠结在一起。不像正常人那么舒展。 安然细细地看完了这张脸,把他牢牢地印记在自己的脑海里。这张和骷髅头不相上下的脸,真的让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许久都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只是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脸看,四皇子赫连承玺缓缓地戴上了面具,拉着安然的手坐了下来。淡淡地问着:“是不是很可怕?” 安然点点头,却看见他的眼神黯淡了几分。“我知道,是人都会怕我这张脸的,所以,为了不吓着别人。我宁愿一年四季,不论寒冬酷暑,都戴着这张冰冷的面具!” 自嘲的声音,在安然听来格外地伤感,身子不由紧紧地依偎着他,希望他能从她的身躯里感受到一丝能量。 “不用安慰我了。”似乎觉察到安然的心思,赫连承玺面部抖动了一下,艰难地吞了一下,才道:“我知道,只要你看过我的脸,就不会嫁给我的。哈哈,世上所有的女子都不愿嫁给我这个怪物的。” 他有些神经质般,箕张着双手,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如同一头发怒的野兽,嘶哑地嚎叫着。 “不,世上即使所有的女子都不会嫁给你,也会有一个女子会和你相伴一生。”安然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的。 “什么?”迟疑了片刻,他才低下头来,想从那张娇媚的脸上寻出他满意的答案来。那张脸,映着柔和的晨光,静谧柔和,发出魅人的魔力来,就像一块磁石一样,深深地吸引着他。 “是的,你没听错。”见他的眼神游移不定,知道他不敢确信自己的话,安然毫不犹疑地又说了一遍。就见赫连承玺眼中的光彩大盛,似乎就像天空中的星子般,耀眼夺目。 有些不知所措,赫连承玺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先是跳了起来,哈哈笑了两声,复又看向安然,眼神柔情中还添了一丝自信。 安然望着他乐得像个大孩子,不由娇嗔道:“你这是怎么了?有女孩子肯嫁给你也用不着这么高兴啊。你贵为一个皇子,就这么渴望有一个妻子?这对你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你不懂,”赫连承玺不停地摇着头,“只要我想要,会有无数个女子供我消遣,可是这和感情不是一回事。她们都是摄于我的身份,摄于我的地位。我想要的,是能和我百首一生、同甘共苦的女子,能和我携手相伴的女子。不是那些庸脂俗粉!” 安然释然地笑了,至少在他眼里,她不是一个庸脂俗粉。只是,如果真的要嫁给他,她必须先去做两件事才成。 见她欲言又止,赫连承玺敏感地觉察出安然心里还有未尽的心事,小声地问她:“你似乎心事重重啊?” 安然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低声道:“你真的要娶我吗?”见他凝重地点头,安然无奈地撇撇嘴:“现在还不行,我还有两件事儿没办好。若是你能助我做好这两件事儿,我才能踏实下来。” “什么事儿?说来听听。”又恢复了波澜无痕的声音。 “一是我的身份,你知道的,我是庶出的女儿,高攀不上皇子的,做个侧妃倒还差不多。不过我不是担心我的地位,我是怕到时候有人出来阻挡。还有,我从三皇子的府第逃了出来,你有什么办法,让三皇子从此以后放手?”安然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这还真是难题,如今,自己没有能力解决,只好交给四皇子了。要是他也解决不了,那自己看来就嫁不成了。 “就这些?” “还有。”安然毫不客气,“我想再见一个人,若是他还愿意见我的话。我要和他把一些话说清楚。” “唔,那人是谁?” “他叫展尘。”安然干巴巴地说道,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个人。 “你很在乎他?”四皇子的面具在晨光里发出银色的光芒,如同他的眼睛。 “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只是想问他一句话:‘为什么要躲着我?’”安然有些伤感,当着四皇子的面,本不应该说这些的,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就是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这样,她心里才会觉得好受些。 四皇子似乎未加考虑,脱口而出:“第二件事儿很容易,我保证让你见到他。第一件事儿倒是有些棘手,不过为了能抱得美人归,我会尽力的。” 说得有些不正经,安然又挑不出刺儿,只好望了望天,提醒他道:“再不走,我们就被人发现了。” “不急,这个地方没人会来的。” “为什么?”安然好奇地偏着脑袋问他。 “因为这就是我生母的宫殿,她已经没了很多年了,这处宫殿一直荒芜着,没人会去在意,除了我!”嘶哑的声音又道破了他的心绪。 安然此时有些不解:这样一个情感丰富的人,怎么会是一个恶魔呢?可是深夜里,又明明看到他啃噬人肉的样子!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坐下来。我们说说话。”赫连承玺拉着安然,并排坐在了屋顶的一处平坦的地方。“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安然还未及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起来:“我是兄弟里头拔尖的一个,文韬武略,骑马射箭,都来得。所以,父皇最喜欢我,这种喜欢甚至超过了太子。他给我起名‘承玺’,小时候儿,我并不理解这个名儿的深意,直到我十岁的那一天,发生了一件刻骨铭心的事儿,才让我深深地理解了我这个名儿的特殊意义。” 顿了顿,他又说下去,“这也许是我被大火烧成这个样子的原因吧。如今我成了废人一个,空有这个好名儿,其实已经被人忽视掉了,包括曾经疼我爱我的父皇!” 安然刚要问他十岁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刻骨铭心的事儿,却被他打横抱起,纵身跃了出去,还未惊叫出口,人已经随着他飞出去老远。 安然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生怕掉了下来,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道:“你这人怎么不按牌理出牌啊,我迟早要被你吓死。” “你会习惯的。”脸上一股粗重的气息传来,“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多了,你就会见怪不怪的。你说是吗?娘子?” 有心要打他一下,又怕打扰他飞奔,只好叹息一声:“没想到你还是个贫嘴呢!” 两个人就这么嘻嘻哈哈地回到了赫连承玺的宫里。此时,天还未大亮,几个值夜的小太监,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正站在廊下吹灭灯笼里的蜡烛。(未完待续) 一百章 救人 安然被赫连承玺抱在怀里,轻飘飘地从屋顶上落了下来。[.超多好看小说]见院子里有人,安然不自觉地扯扯他的袖子,低声道:“放我下来吧。” 他明知故问:“为什么啊?” 安然恼羞:“没看见那么多人吗?” “在我的院子里,没人会看见。”赫连承玺大踏步地抱着安然进了殿内,安然羞得趴在他的肩上,不敢抬头了。可是越过他的肩头,安然看见那几个太监浑然无觉,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 安然心里惊诧,这些人是瞎子、聋子不成?同时心里也有一丝了然,怪不得昨夜里院子里传出惨叫声,竟然没有一个人听见呢。心里对赫连承玺更加好奇了,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进了殿内,刚坐稳身子,赫连承玺就对着殿外拍了一下手掌,应声进来一个年轻的小太监,低头等着赫连承玺吩咐,却是一言不发。 安然心里笑了笑,看来这院子里的人也并不是哑巴嘛,这不,还能听见他的击掌声嘛。 赫连承玺低声却清晰地吩咐道:“去厨房里备一份早膳来!”那小太监快速地行了一礼,却身退了出去,一炷香的功夫,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食盒的太监,两个人静静地却又有序地摆放着饭菜。 安然看时,那饭菜并不丰盛,但是比起她在外头吃的,已经算是很好的了。折腾了一夜,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望着两个太监退下去了,还没等赫连承玺让着她,就伸手抓了一个竹节馒头,狠狠地张大了嘴咬下去,一个馒头已下去半截。 赫连承玺把粥碗往她面前推了推,自己也拿了一个馒头。小口地咬着。半天,见安然吃的差不多了,才笑道:“没想到你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啊。我们皇子们自会吃饮食时,就被宫人太监们教导着要合乎规范,吃饭要细嚼慢咽,哪像你这样,像个饕餮巨兽一样!” 安然嘴里吃着馒头就着菜,哪有还嘴的功夫。喝了一口粥。才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接道:“我又不是什么皇子公主,讲得哪门子规矩啊。这也就是跟你在一起,若是换做别人,我也会成为一个规矩的大家闺秀的。” “就你这样子还成为大家闺秀,这话打死我都不信!”赫连承玺好笑地说着。 安然已经吃饱了,用袖子抹了抹嘴。喝了一口茶漱了漱口,才道:“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以为那些大家闺秀都是什么样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后来恶补了几天规矩,才知道原来大家闺秀讲得就是一个规矩,并没有什么奇特的。” 见赫连承玺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安然歪头支颐看了看他,好笑地指着他道:“怎么?还想听我们闺阁女子的事儿呀?没想到你这个不近女色的皇子,竟还有兴趣听这个呀!” 见赫连承玺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安然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就说一个闺阁的故事给你听听吧。” 赫连承玺就像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乖乖地点点头。等着她讲下去。安然喝了口茶,才把那次三皇子到罗府下聘、自己中了四姑娘奸计的事儿说了一遍,赫连承玺听得津津有味,不住地点头。 末了,来了一句:“你那四妹妹倒是个阴谋家啊,可惜了没托生成男儿身,若是放在战场上,可不立功建业了么!” 安然白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人竟然能联想这么丰富。(.无弹窗广告)一顿饭总算是吃完了,可是困意来袭,安然不自觉地打起了哈欠,当着赫连承玺的面,她一点都不矜持,连帕子都不用。 望着赫连承玺睁得大大的眼,安然没好气地说道:“没见过我这样的吧,若是此时后悔还来得及!不然,以后可不要反悔,要一辈子都对我好,还不能有任何的女人!”说到最后,安然还竖起拳头在他面前挥了挥,那架势,就像是一个女斗士! 赫连承玺的一句“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更是让安然差点儿都被茶水呛死。咳嗽了半天,安然才缓过一口气,埋怨道:“你这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每次都能把我吓个半死!” 望着他无辜的眼神,安然的心里软了下来,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不过是个女子都喜欢听你这样的话。真没想到你这么一个恶魔,说起甜蜜的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呢!” 嘿嘿捂着嘴自乐了一会,安然才催着他:“我一夜被你吓个半死,这会子困死了,我要睡觉了,你也回去吧。” 见赫连承玺没有起来的迹象,安然不由急了:“怎么还不走,我可是要睡了呢。” “我也困了,正好我们一起睡吧。”赫连承玺波澜不起地说着。 “什么?”安然这次真的跳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要在这儿睡,这儿也是我的寝宫,你说不是吗?”赫连承玺几乎是一字一字地往外吐,眼神平静无波。 安然在殿内转了几圈,实在无法,索性把头发束起,来到他面前,气哼哼地:“我不睡了,看你还能怎样?” 赫连承玺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喊来人把桌子收拾了。却坐在那儿不起身,安然实在没了法子,也坐在对面,打着哈欠问他:“你这个人不是不近女色吗?看来和传闻中的一点儿都不一样啊。对了……” 安然忽然想起了什么,两眼发亮地看着他:“四姑娘你打算怎么处置?昨夜她被你吓了个半死,总不能就这样让她自生自灭吧。一个庶女,想攀高也无可厚非,我看你还是绕过她吧!” “你该好好懆懆自己的心,别总想着别人!”赫连承玺说罢站起颀长的身子,欲要往外走去。安然忙高兴地跟在后头,预备着去关上门。谁知他又旋过身来,安然正一脸偷笑的模样,被他看了个干净。 知道她内心想些什么,看她见他转过身来的惊讶模样,赫连承玺就是一阵好笑,却并没揭穿她,只是俯下身来对她说道:“今晚你就会见到你想见到的人!” “我想见到的人。”安然呐呐地重复了一遍,才领会过来,原来他说的是展尘。急忙问他:“你上哪儿找他?你怎么认识的他?” 赫连承玺只是意味深长地一笑,转身走了,留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安然。 实在抵不过困意,安然索性关了门,蒙头大睡起来,这一觉直睡到了午后时分,安然才沉沉地从睡梦里醒来,坐起身子揉揉眼睛。瞧着日影在窗户上洒下斑驳的光线,安然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穿鞋下地。 奇怪,竟然没人来喊她,看来是赫连承玺吩咐过的。安然来到窗户边,支起了窗户扇子,悄悄地往外望去,院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这些人都到了哪里,怎么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安然睡了一觉,精神很好,肚子觉得有些饿,就想出去找些吃的,可是也不知道这院里有没有厨房,反正那小太监来回地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想必离这儿不远。 一身太监服饰的安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在院子里转了两圈,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昨夜里四姑娘被赫连承玺大咬的房间。 “吱呀”一声推开了关紧的门,一阵扑鼻的血腥味呛得安然捂住了鼻子。也不知道四姑娘怎么样了,经了那场惊吓,估计人已经没了半条命了。 闪眼却见床上躺着一个病恹恹、长发披散着、衣不蔽体的女子,看轮廓像是四姑娘的模样。安然蹑手蹑脚地走进她面前,轻声唤着:“四姑娘,四姑娘。” 对于这个妹妹,她始终恨不起来,虽然她让她在三皇子面前出了丑,可是她也因此被三皇子看上了眼。若不是三皇子非要她嫁给他,怕此时四姑娘也不会入宫遭这份罪吧。 本来不想暴露自己的面目的,可是为了救四姑娘,安然只好堵上一把了。就算四姑娘日后说了出去,自己迟早也要嫁给四皇子的,谁还能耐她何!有了这层关系,安然只觉得心里踏实的很,就径自喊着四姑娘,也不叫她的名字,怕她醒来受刺激。 四姑娘长长的睫毛,在她的呼唤声中,颤抖了几下,费力地睁开了眼睛。还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嘴里就吃力地说着:“水……水。” 安然忙从桌子上的茶壶里倒了一碗茶水,尝了尝,已经凉了,看着四姑娘渴望的眼神,只好端过去了。 四姑娘如饮琼浆玉液般吸了个罄尽,方才睁大了眼睛,这才看清眼前是一个年轻的小太监。 好像发现了什么,她又眨巴了几下眼睛,定定地望着这个穿着太监服饰的人,半天,失声喊道:“你是三姐姐?” 见安然既没点头又没摇头,她猛然抓住安然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嚎哭着:“三姐姐,你要救救我呀。”(未完待续) 一百零一章 皇后 安然忙点头:“你先别哭,让人听见了就不好了。先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口!”四姑娘吓得立即住了嘴,安然掀开她身上的衣裳,查看了起来。 其实咬得也不算严重,都是在胸部以上的位置,有几处被咬出了血,现在已经凝结了,估计这是赫连承玺吓唬她而已。 不知内情的人,若是夜半三更碰上这么一个可怕的人,再被他咬上几口,任谁都会受不了的。安然拿帕子沾湿了水,给她清洗了一下,撕了衣服上的布条,给她包好了,这才扶她起身穿好衣服,搀着她就往外走。 出了宫门,安然就住了步子,四姑娘疑惑地偏过头来问她:“三姐姐,怎么不走了?” 安然添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唇,慢腾腾说道:“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宫里我也不熟,乱走的话,连我也回不来了。你打算怎么出去?” 四姑娘站了一会子,把身上的衣服拢了拢,这才答道:“我不想出去,我想留在宫里。” 这次轮到安然惊呆了,还有想留在宫里的!“你难道还要跟着四皇子吗?” “不,打死我也不会跟着这个怪物!”四姑娘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恨的光芒,“我要出人头地,我要嫁给除了四皇子之外的皇子!” 安然真的被她的话惊住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想入“豪门”的女人!结巴了半天,安然才问她:“你现在该怎么办?” 四姑娘罗从绢一脸决绝:“我要去见皇后娘娘,求她留我在身边!” 看了看安然,罗从绢又问:“三姐姐你不走吗?对了,你不是该嫁给三皇子吗,怎么到了这里了?” 安然低头看地,“我从三皇子府里逃出来了。莫名其妙地就被人带到这里。我走不了了,天下之大,哪还有我存身的地儿?” 罗从绢像是看魔鬼一样,瞪着惊呆了的眼,“天哪,能嫁给三皇子是你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啊,你竟然从他府里逃了出来?你……你”罗从绢快要抓狂了,最后总算是从嘴里蹦出一句话:“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也不理安然。径自走了。安然倚在宫门边,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思绪万千:我不可理喻吗?对她来说,能嫁给皇子就是毕生最大的梦想了,所以,在她看来。放着大好的机会不要,过着东逃西窜的日子,是最不理智的了。哎。志向不同啊。 安然忽然诗兴大发,想了半天,才念叨了一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你是鸿鹄还是燕雀?”冷不防身后传来一个悦耳的男声。惊得安然浑身一颤,慢慢地转过身来,果然,那个银灰色的面具正对着她,夕阳的余晖下。发出一层耀眼夺目的光彩! “你怎么来了?”安然做贼心虚,不敢看向他的眼睛。 “我怎么不能来啊?”赫连承玺像老猫戏鼠般,看着面前这个忐忑不安的小丫头。 “你倚在这门框边上干什么啊?”赫连承玺一再地追问着。 “哦,我……我在这儿乘凉呢,嫌屋里太闷了。”没有撒惯谎的安然,自觉说这话的时候,舌尖儿都在打转,连自己都听不过去,赫连承玺更不相信了。 低了头,脚尖儿跐着地,半天才嘟哝了一句:“我把四姑娘放走了。” 赫连承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拉过她一双莹润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我知道你迟早会放她的。” “为什么?”安然仰着一张小脸,好奇地问着,他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啊。 “因为你太善良了,你的良心上过不去。”赫连承玺笃定地说着,牵着她的手往回走,一边说道:“其实,若是我不让你放人,你是出不了这个门的。” “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了?”没想到弄了半天,自己竟然在人家的圈套中,这让安然多少有些难堪。 “不错。”赫连承玺不假思索地点头承认,“若是让你知道了,我的计划就完了。你想过没有?” 赫连承玺扳过安然的肩头,“你那妹妹若是真的见到了皇后,凭着罗府里太太和皇后的关系,她怎么着也不会过分为难你那妹妹的。当然,罗太太也不见得愿意看到你那妹妹能够在皇宫里站住脚的。不过,若是有了你,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安然点着自己的鼻尖,不解地问着。 “你想想,你那妹妹到了皇后那儿,能不把你供出来吗?若是皇后知道了我竟然如此对待她赐给我的人,你说她会怎么想?她能把罗府里二姑娘嫁给我的哥哥,看来她对我还不是彻底的死心啊。” 赫连承玺头头是道地说着,安然却听得云里雾里,难道这皇后对四皇子有防范之心,只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四皇子已经成了一个怪人了不是吗? 赫连承玺见她一副迷糊相,笑道:“若是皇后来了,你会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皇后不也是两个肩膀架着一颗脑袋?你我的事儿迟早要让她知道的,我总不能做一辈子的太监!” 安然豪迈地拍了拍胸脯,就见那张银灰色面具后面的眼睛弯了弯,低头俯视了她一会,叹道:“真像个女侠客,看来我的眼光毕竟不错!” 安然又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你的腿到时候会让皇后知道吗?” “不,皇后一直在怀疑我是假装的,若是知道我没事儿,还会有不少的麻烦呢,我还是坐在椅子上的好!”两个人商量定了,各自回房了。 且说罗从绢出了四皇子的宫门,跌跌撞撞地沿着一条石子的甬道往前走去。宫里她也不熟,走了不久,就辨不清东西南北了,只好一边走着一边去看那日影。走了也不知道多久,才看到前头有一队御林军经过,她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扑通一声。两腿酸软,跪地不起。 原来在宫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在四皇子的宫殿方圆一百尺之内,都不准任何人经过,这也是四皇子遭了大火之后,皇帝亲自答应他的。 当然,若是皇后和皇上想到他这儿来,也得隔老远就得让人禀报。所以,四皇子的宫殿在皇宫里就算是禁地了。 御林军发现了这个倒地的姑娘,忙上前查看,只听见罗从绢轻微的声音:“各位大哥,我是罗丞相的三女儿,是才选上的秀女,我要见一见皇后娘娘,我快被人吃了。” 喘息着说完这些话,罗从绢匍匐在地上,再也走不动了。几个御林军商量了一下,就去了一个人禀报皇后。半晌,皇后那儿来了两个太监,用一乘软轿把罗从绢抬到了皇后的“椒房殿”。 皇后正坐在一张雕花的软榻上,两个宫女跪在地上替她捶着腿。罗从绢被从轿子里搀了出来,人已是不能说话了。被灌了一大碗水之后,勉强挣扎着在皇后面前跪了,无声地喘息着。 皇后瞥了一眼地下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罗从绢,沉声问道:“你就是罗府里的三姑娘?” 那声音在罗从绢听来,和许氏的调子一模一样。战战兢兢地抬了抬头,罗从绢气息微弱地答道:“回禀皇后娘娘,正是奴婢!”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皇后挥退了两个宫女,坐正了身子,眼光凌厉地看向罗从绢,“本宫不是把你赐给四皇子了吗?你怎么又跑出来了,莫非是嫌四皇子人长得丑?” 声音透着巨大的压力,压得四姑娘身子一沉,往下又缩了三寸。怯声回道:“回……回娘娘,不是这样的,奴婢没有要嫌四皇子的意思。只是……” 还未容她说完,皇后就打断了她的话:“谅你也没这个胆子,四皇子虽然人丑了些,可他的皇子身份摆在那儿,你是个什么东西?” 罗从绢死命地用手指抠着身子下面的大理石方砖,极力隐忍着这无边的羞辱。半天,才呐呐回道:“皇后娘娘,容奴婢说完。四皇子他……他不是正常的男人!” 一语让皇后身边伺候的几个宫女都羞红了脸,个个捂着嘴偷笑。皇后也轻笑了一声,转脸对那几个宫女道:“你们听听,这个小丫头看样子懂得的事儿还不少呢,什么连四皇子是不是男人的话都说出来了。你倒说说,你怎么知道四皇子不是个正常男人的?” 罗从绢叩了一个头,才小心翼翼地回道:“昨儿晚上,四皇子到了奴婢的房里,奴婢以为他……以为他来和奴婢那个的。”罗从绢到底没说出这个话,见皇后一脸波澜不惊,只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说下去:“可是等到奴婢脱光了衣裳,那四皇子就扑上去了。” “扑上去?”皇后笑得花枝乱颤,“这样还不算一个正常男人吗?”一殿内的人都跟着笑,笑得罗从绢满面红晕,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了进去。 她此时恨死眼前这个金尊玉贵的人了,好端端的话,就被她这么断章取义了,还不容她接话。(未完待续) 一百零二章 母子 皇后笑了一阵子,端了杯茶呷了一口,示意她继续讲下去。(.无弹窗广告)罗从绢无法,只好嗫嚅道:“奴婢也满以为他会那样,谁知道他上来就是一口。奴婢浑身被他咬了不知道多少口了。” 看见满殿都是宫女,罗从绢也不避讳,“刷”的一声把自己胸前的衣襟敞开,露出了雪白的一抹酥胸,只是上面都是血红的牙印子。 皇后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仔细看了半天,才叹道“怎么四皇儿的脾气越来越乖戾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呢!” 叹罢,眼睛又盯着罗从绢:“你如今已经从四皇子的宫殿里跑了出来,论理,你是本宫给了四皇子的人,本宫若是狠心,完全可以置你于死地!”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眼里闪过一抹狠戾,看得罗从绢浑身发抖,忙叩头求饶:“皇后娘娘大慈大悲,求您绕过奴婢一回。只是,奴婢也不敢再回四皇子那儿了,还求皇后娘娘收留奴婢吧!” “嗯!”皇后瞧了一眼自己才涂了丹蔻的指甲,满意地看着罗从绢的反应,半天才笑道:“本宫是个善心的,也不愿让你再去丢了性命。不过,你既然没被四皇子宠幸,本宫就让人把你送回府里吧。” “不不。”罗从绢听了这个话,比见了鬼魅更恐怖,趴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娘娘明鉴,奴婢好不容易才入宫选秀,若是就这么回去了,府里的人会把奴婢笑话死。到时候,奴婢真的生不如死。求皇后娘娘就留下奴婢吧,奴婢宁愿给皇后娘娘做牛做马!” 罗从绢信誓旦旦地说着,几乎没把额头撞破。她说的倒是实情,依着她的身份,回去的话。怕是连个好人家都嫁不出去了。 皇后看样子在那儿沉思,犹疑不定。罗从绢生怕皇后金口一开,她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无弹窗广告)往前爬跪了半步,罗从绢悄声回道:“娘娘,奴婢知道四皇子的一个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 果然,皇后一听到这个,眉棱骨不易觉察地挑了挑。罗从绢这才一五一十地把安然住在四皇子宫里的事儿说了。末了。舔了舔干裂的唇,不动声色地给皇后分析着:“娘娘想想,奴婢的三姐姐住在四皇子的宫里,怎么一点儿事儿都没有?看那样子,她还不愿意逃出来呢。况且,她不是嫁给了三皇子了吗。怎么却在宫里?这里头还不是隐藏着天大的秘密吗?” 皇后果然耐不住了,脸色变了几变,想要再问得详细点。又怕让她心里小看了自己。脸一沉,望着罗从绢那张沾沾自喜的脸,呵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在本宫面前。哪有你对一个皇子说三道四的?本宫今日饶过你已经算是你天大的福分了!” 罗从绢不想皇后翻脸翻得这么快,前一刻还喜眉笑眼地听她说着四皇子的事儿,这一刻,却已经变了脸。知道这些贵人们都不愿意让别人看透,也就唯唯诺诺地叩了头。一声儿都不敢言语。 皇后终还是开口了:“你日后就在本宫这里吧,先跟着几位姑姑学学规矩,再到本宫身边伺候!” “谢娘娘,谢娘娘!”罗从绢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头,随着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下去了。 等她走后,皇后脸上已是满脸的怒色,吩咐一声:“到四皇子的宫里去看看!” 就带着一群宫女、太监、侍卫,浩浩荡荡地坐了乘舆到了四皇子的宫里。 四皇子赫连承玺和安然正端坐在殿中,人手一杯茉莉花茶,悠然自得地品着。就听宫外远远地一声高唱:“皇后娘娘驾到!” 安然手中的茶杯一抖,茶差点儿泼洒出来,不安地望了望对面的赫连承玺,道“皇后娘娘来了,怎么办?” “好办!”赫连承玺一幅老僧入定的模样,笃定地说着:“到时候你只管随我一起就好了,没什么好怕的,皇后娘娘不也是两个肩膀架一个头不是?” 这句话还是安然说的,当时没觉得什么,此时被他学了出来,竟有一种莫名的轻松。[.超多好看小说]一口喝光了杯中剩下的茶,安然像一个赴死的斗士一样,拍着胸脯道:“见就见,有什么好怕的?本姑娘可连死都经过了。” 转念一想,安然又愁上眉头:“只是我本来是许给三皇子的,如今跟着你,皇后若是问起来,我该怎么回话?” “我的女人我还保护不了吗?”赫连承玺瞥了一眼紧张的安然,眼神温柔又伤感,“若是搁在以前,我还真不敢保证,只是现在不同了,皇后休想伤害我身边的每一个人!” 安然在听到他那句“我的女人”的时候,差点儿没咬着舌头,这才哪儿跟哪儿呀,就成了他的女人了?可是看看他一脸自信,安然只好又忍了下来,算了,他都这样了,不要再伤他了! 皇后的乘舆在殿外停下了,两个宫女上前把她馋了下来。皇后一身鹅黄的宫装,显得富丽华贵,头高昂着走向殿内。 赫连承玺使了一个眼色,殿角立着的一个小太监不声不响地就走了出去,安然就听那小太监不卑不亢地对皇后道:“娘娘,我家主子腿脚不灵便,恕不能出门远迎。小的在这儿替我家主子给娘娘请安了!” “你倒是个好奴才!”皇后冷冷地说道,看样子她对赫连承玺不出门迎她,心里窝着火呢。 这四皇子是越发没了章程了,自从遭了那场大火,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了,偏偏皇上还准了他这样做呢,连她这个皇后,进这个殿都要老远地让人禀报! 皇后不紧不慢地迈着莲花步,慢慢地走进了殿内,赫连承玺端坐在桌子边,只是低了低头,轻声道:“儿臣给母后请安了!” 皇后并没有看向他,而是紧盯着一边的安然看。安然早离了座,跪在地上,声音如同蚊蚋般,“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坯子,竟能入了皇儿的眼!”皇后径自在安然坐过的凳子上坐了,自己从壶里斟了一杯茉莉花茶,端在鼻端嗅了嗅,叹道:“皇儿真是越来越会享受了呢,连这茶都透着一股清香!” “母后过誉了,儿臣这儿还有呢,若是母后觉着好,儿臣就让人给母后送一包!”赫连承玺云淡风轻地对着面前这个高傲的女人说着。 皇后却没应声,只是盯着安然的一张脸:“啧啧,本宫就说了呢,四皇儿怎么会看上一般的庸脂俗粉?这个女子果真生的不一般呢,说句夸大的话,放眼六宫里,怕还找不出这么一个美人儿呢!” 安然不安地望了望皇后一双阴冷的凤眸,只觉得她话里藏话。 果然,皇后话锋一转:“皇儿,你的婚事还得本宫这个母后说了算,你说对吗?既然你喜欢上这个女娃儿,那么本宫就带回去,于你于她,名声上都好听啊!” 赫连承玺轻轻一笑,一双犀利的眸子盯着皇后的,“儿臣多谢母后了。只是这事儿就不劳母后操心了,儿臣自己会处置好的。自从儿臣变成了这个样子,就没有名声可言了。” 皇后被他的话噎得哑口无言,两手紧紧地握着那只杯子,在手心里把玩了半天,方才挤出一丝笑:“皇儿你这就不懂规矩了,民间尚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呢,皇儿身为皇家的人,更应该知道这个才是!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把人家的女娃儿养在宫中呢?这女娃儿也是有父母的不是吗?这让她的父母怎么说呢?” “她的父母不会说什么。”赫连承玺冷冷地回道:“母后可能还不知道这女子的父母是谁吧,她的父亲就是当朝的兵部尚书――罗益轩,她是罗府里庶出的女儿!” “庶出?”虽然早就知晓了安然的身份,皇后还是冷不防倒抽了一口冷气,急道:“皇儿,凭着你的身份,多少大家闺秀都等着你挑选,你怎么会看上一个庶出的丫头?” “多少?母后您心里有数,您说京里有多少大家闺秀会嫁给我这样的人?儿臣虽贵为皇子,可是也是一个废人!母后难道忘了吗,罗府里的二姑娘倒是个嫡出的,还和儿臣有过婚约呢,不还是嫁给了三哥了吗?这事儿不还是母后一手操办的吗?” 赫连承玺一连用了两个“不还是”,咄咄逼人的语气让皇后有些受不了。 不甘就这样放过他,又提了一个刁钻的问题:“这女子既然是罗大人的三女儿,不早就和你三哥成亲了吗?如今你把她留在宫里,到时候你三哥问起本宫来,本宫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女子看样子也还端庄,怎么竟是个红颜祸水呢,害得两兄弟斗争来抢去的!” 皇后一边说着,眉眼一边往安然这边瞥来,安然只好把头尽量地往下低,都快要触到了青砖地面了。 “安然起来!”赫连承玺却不先答皇后的话,反而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提溜起安然来,只淡淡地向皇后道:“母后,儿臣身边少不了伺候的人,这个女子以后没有儿臣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让她跪下!” “包括本宫吗?”皇后柳眉倒竖,大有一触即发的情势,双目似要喷出火来,死死地盯着赫连承玺。(未完待续) 一百零三章 试探 “包括父皇在内。(.)”赫连承玺并不怕她的眼神,只轻蔑地看着窗外,好像对着窗外说这样的话。这话是个人都听得出来,连皇上都做不到的事儿,难道皇后能做到,皇后总不能越过皇上吧。 皇后被他的话气得实在忍无可忍,猛地把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一墩,手指抖着:“皇儿,本宫可是你的母后,你眼里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母后的?今天说什么本宫都要带走这个女娃子。” 赫连承玺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的有些瘆人,皇后指着他颤抖着问道:“你笑什么?” 笑声嘎然而止,赫连承玺头都不回,只是朝着窗外:“我在笑母后管得太宽,天下有哪个母亲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娶上一房媳妇,生儿育女,开枝散叶的?可是母后就偏偏不想让儿臣这样,儿臣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女子,母后又来想把她带走。母后心里莫不是想着让儿臣断子绝孙不成?儿臣虽然是一个废人,可这传宗接代的本事,儿臣自信还是有的!” 一边说着,一边就轻轻地捻着安然的小手,羞得安然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了进去。天哪,这人怎么脸皮这么厚呀,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明目张胆地说这个话!这不就实打实地告诉了皇后,他要和女人睡觉,和女人生孩子吗? 都说古人保守,这个古人可真不是一般的“保守”呢! 皇后被他气得话都说不上来,半天才缓过一口气儿:“好好,皇儿,话说到这个份上,母后也没什么好劝的了。只是皇儿也为免操之过急了,容母后挑一个好日子给你们把婚事办了,就这么个样子。罗大人脸面上可是无光的很哪!” “不用了。”赫连承玺知道皇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索性就把话说绝了,“母后,儿臣这事儿你真的就不要再操心了,您就等着抱孙子吧。(.好看的小说)”说着,一把揽过安然盈盈一握的细腰,像是炫耀般:“母后,儿臣和她已经生米做成熟饭了。儿臣打算过两天就公示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儿臣也有王妃了!” “王妃?你要娶她做王妃?”皇后真的被他弄得有些愣住了,“皇儿,王妃哪有庶女当的呀,你可要三思呀!” “儿臣早就想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了。母后,儿臣身子不爽利。不能多坐,要歇着了。”一边就招呼安然:“推我进去躺下!” 安然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话,就把皇后晾在那儿。好在皇后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说不过斗不过他,脸上一阵青红不定。甩了袖子带着那群人升舆走了! 赫连承玺和安然来到了内室,安然的脸已经红得像块红布,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这个人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什么生米已经做成熟饭?这还没有影儿的事儿,他就已经说得铁板钉钉了。 看来自己是非他不嫁了,否则。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赫连承玺坐在床边,眼神温柔地看着安然,见她低头不语,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让她羞得不敢抬头了。 轻声笑了笑,赫连承玺叫着安然:“过来坐这儿。” 安然磨蹭着不上前,半天,才挪了几步,声音如同蚊蚋,呐呐道:“你不是要歇着吗?让我过来做什么?” 赫连承玺一把绰过她的手,笑道:“你可是我的媳妇了,今儿当着皇后的面,我都把话说绝了。你还往哪儿跑?” “咱们不还是没有成亲吗?你说的也只不过是为了暂时应付皇后而已。今天皇后气成那样,日后会有你的好果子吃吗?”安然忧心忡忡地说出了自己的忧虑,眉毛都拧成了一团。 赫连承玺不忍地伸手替她舒平了眉毛,宽慰着她:“别怕,这是迟早的事儿。我已经不是当年的赫连承玺了。皇后欠我的要还给我。” 安然惊诧:难道他的脸是皇后一手所为?不然,他为什么这么痛恨皇后? 看出她心中的疑虑,赫连承玺拍拍她的手背,叹息一声,才道:“你想的没错,正是她!如今,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对付她,所以,我才把事儿挑大,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安然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能力对抗皇后。赫连承玺适时地转移了话题:“今晚上你想见的人就会见到了。” 他说的想见的人不就是展尘吗?都这个时分了,见到他还有什么意思?这么久了,他都不来看自己一眼,是不是早忘了自己了? 赫连承玺察言观色,知道触动了她的情肠,悄无声息地驾着座椅出去了。 安然恹恹地像是病了一般,躺在床上默默地想着心事。自己眼看着就要成为四皇子的人了,还能再见展尘吗?见了他该跟他说些什么呢?是说些思念、埋怨的话,还是大骂他一通呢? 夜深人静时分,安然终于耐不住困乏,歪在床头上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谁知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呼喊:“快来人啊,有刺客!” “刺客!”安然猛然惊醒了,哪儿的刺客?慌乱地连灯也没点,就在床下摸索着鞋穿上。安然慌得心里“噗噗”乱跳,这刺客莫非是展尘?他一个人深入皇宫内院,若是被抓住了就是死罪啊。 关心则乱,安然顾不得细想,就抓了外衣胡乱地披在肩上,拉开门冲了出去,却被满院子的灯笼火把惊呆在那儿。 院子不同于以往,一到晚上就一片漆黑,今夜却亮如白昼,一群侍卫、太监团团围在赫连承玺的房间外头。 安然两腿发软,真的以为展尘被人擒住了,可是看遍整个院子,也没见展尘的影子。安然不放心,三两把就扒拉开人群,径自挤进赫连承玺的屋子里。 赫连承玺脸色苍白,正倚在床上,一条腿汩汩地往外渗着血,太医正低头包扎着伤口。赫连承玺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 听见安然的脚步声,赫连承玺脑袋转了转,看到安然的一刹那,两眼忽然冒出光亮来。招手儿对着安然:“你来看看我的伤势吗?” 安然忙三两步赶上前,瞧着他腿上缠满的白布条,不由惊讶万分:“什么人干的?” 赫连承玺摇摇头,安然心里凉了半截,同时又放下心来。若真的是展尘干的,倒也好,毕竟没有被他们捉住。赫连承玺也只不过伤了一条腿。 赫连承玺观察着安然脸上的神情,上面并没有多少心疼,听到没有抓住刺客,脸上还有一丝的放松。不由暗自生气:“怎么?我的腿都伤成这个样子,难道你一点儿都不难过吗?” “没……没。”安然大囧,脸上微微地烫起来,上前欲待看看他的腿,却被赫连承玺冷冰冰地打开了手:“别碰我,太医才包好!” 安然讪讪地缩回了手,见他冷着脸,也不好在这儿待下去,就低声说道:“你早点歇着吧,我走了。” 赫连承玺也没出声,直到她快要跨过门槛的一刹那,才高声吼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全在他身上。放心,今晚你肯定能见到他的!” 安然的身子滞了一滞,知道他说的是谁。可是在这个当口儿,她还是不能说什么,无声地走回去了。 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了,想着今晚上发生的事儿,赫连承玺的话,她就觉得浑身冰冷,有一种无依无靠的感觉。 院子里的人渐渐地散了,又恢复了之前的漆黑。安然睁着大大的眸子,出神地透过窗户纸看着外头的黑夜。 却听“咯噔”一声,像是窗户被人推了一下,刚要大喊一声,她猛然醒悟:莫非是展尘来了? 双手捏着拳头,全身绷得紧紧地望着窗户。果然,窗户被人慢慢地打开了,一个黑影轻轻地跳了进来。安然莫名地兴奋:看这做派,却是展尘无疑了。 躺在那儿也不动弹,看着黑影慢慢地靠近了自己的床。那黑影在床边坐了,轻声笑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没有睡着!” 安然这才翻身起来,倚在床头,和他相对而坐。展尘一如既往,把她拥入怀里,淡淡地问着:“这么久了,想我吗?” 熟悉的声音,勾起了安然满腔的委屈,泪水儿似打开了闸的河,再也止不住。展尘温柔地抚着她一头浓密的发,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笑道:“怎么哭了?见了我高兴的吗?” 安然忽然挣脱了他的怀抱,往后退了退,半天才哽咽道:“你不是说以后再也不来见我了吗?如今我要嫁人了,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嫁人?”展尘的声音似乎很惊讶,“你要嫁给谁?” “四皇子。”安然平静无波地说着,眼泪流过,似乎就没有那么伤感了。 “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恶魔,丑陋不堪的四皇子?”展尘不无戏谑地问她。 “他不是那样的人,虽然面目丑陋不堪,可是并不是传说中的恶魔,至少在我眼里不是的。”安然感慨地说着,听得展尘无声地露出了一丝笑。 “这么说来,你是真心要嫁给他的了?”展尘似乎有些吃醋,玩味的语气让安然听了很不舒服。(未完待续) 一百零四章 端倪 “是啊,我是真心想有个人依靠了。(.无弹窗广告)”安然眼波流动,“我不想再过那种任人宰割的日子了,至少,四皇子能够庇护着我,使我不会再颠沛流离。” “这么说,你是冲着四皇子的身份去的?”黑夜里,展尘的声音里有隐隐的愤怒,“那你还见我做什么?” 委屈涌上心头,安然的鼻头一酸,却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声音,使他听不出她的情绪:“我想在出嫁之前,见你最后一面。想和你说清楚,以后我们真的再也不能相见了。我们算是有缘无分吧。” 说到最后,安然已经满脸是泪,可是展尘仿若不知一般,仰天干笑了几声:“好好,好得很。什么有缘无分,你是压根儿就没把我放在心上过。这么几天,你就耐不住了,就要嫁人了不是吗?” 展尘极力地挖苦着安然,再也没了刚才的温情。安然用手背狠狠地抹了抹腮上的泪,半天才咬牙笑道:“对,我就是那样的女人,你现在大可以一走了之,不用和我再费唇舌了。” 展尘当真站起身子,就要离去。安然无声地望着他,颀长的身影慢慢走向窗边,一句话却说不出来。眼看着他要翻窗户,安然一掀被子跳下了床:“你还是走门吧,四皇子刚刚被刺客惊了,这会子怕有人守在外头呢。” 展尘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安然,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喜悦:“你还是惦记着我的是不是?” 安然低头无语,脑子里忽然涌上一个念头,忙脱口问他:“是不是你伤了四皇子的?” 展尘前行的脚步顿住了,站在那儿如泥雕木塑一般:“你心里还是有他没我!”说完,也不管安然什么反应,大踏步地拉开门出去了,只留下一声“咣当”的声响。震颤着安然的心! 安然呆呆地坐在床上,竟然不知道上床睡觉了。也不知道做了多久,直到腰肢酸软,才意识到自己坐得太久了。 满脑子都是浆糊,安然什么都想不了了,脑袋就像是木头一样。外头传来一阵鸡叫的时候,安然终于撑不住了,倒头靠在了大枕头上。眼睛一闭。就睡过去了。 这么多年生活在古代,安然唯一没变的就是保留了一个好处:只要困了,任他外头刮风下雨,龙吟虎啸,她都能睡着。 这个还真有好处,不然。这么多年的风霜雨雪,怕是也难熬下去吧。也许冥冥之中,上天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让她福大命大吧。 这一睡,一直到日上三竿,外头响起了拍门声。才把安然惊醒。揉了揉尚有些红肿的眼睛,安然勉强爬起了身子,有气无力地问着:“谁啊?” 外头那个人一开口就泄露了身份,原来是一个小太监,他细声细气地回道:“姑娘。我们四皇子让您过去用膳呢。” “好,你先去吧,我这就来。”安然好说话地回了一句,听见那小太监踢踏踢踏地走远了。下床靸了鞋,想到脸盆里洗把脸,清醒清醒,谁知道这一穿鞋的空当儿,竟然看到了地下赫然滴着一滴褐色的血滴。 这让安然一下子清醒过来了,脸都顾不上洗,她忙蹲下身来检视着。这血滴子分明是昨夜里流的,在此之前,安然从来没发现地上会有血迹。所以,她断定是昨夜里留下的。 摸了摸浑身上下,哪地儿都没有伤处,安然脑子迅速转了一圈,既然不是自己流的,昨夜到这儿的只有展尘了。难道是他流的?难道他受伤了?难道是他刺伤了四皇子,自己也被打伤了? 一连三个难道,搅得安然的脑子眼看着就要成了一团糊糊了,可是似乎又有什么呼之欲出。昨夜里问起刺客的时候,四皇子并没有说出刺客被人刺伤的事儿,从他的话里,不难听出,并没有见着刺客长什么样子。 也就是说,昨夜的刺客应该是刺伤了四皇子之后,毫发无损地就逃走了。可是展尘又为什么受伤了呢? 安然用手拍拍自己懵懂的脑门,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四皇子怎么知道展尘在哪儿的,怎么一找就找到了?安然日盼夜盼,也没有见着展尘一面。他一个一身功夫的人,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皇子从哪儿找的他呢? 以前就听展尘说过,出入皇宫不是问题,除非他和四皇子相熟,四皇子知道他住在何地。可是若是两个人相熟的话,四皇子明知道展尘对自己的感情的,为什么还要不顾一切地要娶自己呢? 脑子里存了许多的问号,让安然顾不上洗脸了,忙忙地穿了鞋,就赶往四皇子的寝宫。 一进宫门,就看见四皇子正歪在软榻上,一条腿下面垫了一个大迎枕,上面缠满了白色的棉布,四周还微微地渗着血丝。 见到安然,眼波流动着异彩,招呼着安然:“怎么这会子才来,饭菜都凉了。”安然也不理会他的话,径自走向他的面前。四皇子这才看清安然头发蓬乱,脸上也不像洗漱的模样。不由惊道:“怎么了?是不是昨夜里刺客的事儿惊着你了?” “不错,昨夜的事儿确实惊着我了。”安然毫不做作地坐在了赫连承玺的对面,摸起筷子就吃起来,也不顾赫连承玺是什么感觉。直到肚子饱了,才松弛地放下了筷子,脸上似笑不笑地盯着他。 赫连承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看安然的脸色不死往常那么平静,见她不言不语只顾吃东西,也没打扰她,直到她放下筷子,才往前探了探身子,不安地问着:“你到底是怎么了?” 安然忽然露出两颗小虎牙,嘿嘿一笑,笑的赫连承玺有些摸不着头脑。安然这才慢条斯理地问他:“你实话告诉我,你和展尘是什么关系?” 赫连承玺的眼神不自然地闪了下,有些结巴地答道:“你……你问这个做什么?这很重要吗?” 安然点头:“非常重要,事关我们的将来!” “怎么还关系到我们了?”赫连承玺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把腿下面的大迎枕移了移,才盯着安然的脸觑了觑。 安然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再也受不了了,把筷子往桌上“啪”的一拍,吓了赫连承玺一跳。 见安然两手叉腰,怒目圆睁,赫连承玺忙解释道:“展尘是我儿时的一个伴读,我们关系最好的,所以,你想见他,我很快就能找到他!” “伴读?原来你们有这一层关系啊。”安然恨恨地说着,语气充满了讽刺:“既然你们是最好的朋友,难道你不知道他和我之间的事儿吗?难道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着他吗?你为什么还非要纳我为妃,非要把我留在皇宫里?是不是你仗着皇子的身份,逼迫他了?” 连珠炮般的诘责,让赫连承玺插不上嘴。望着安然涨红了脸,赫连承玺又痛又急,生怕安然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刚要开口安慰她几句,谁知道安然又说出一句惊天的话来。 “展尘真的是你的伴读吗?那我现在想见见他,凭着你和他的关系,一定能让他进宫的。我知道,展尘也受伤了,我想看看他的伤势!” 一双凌厉的眼神紧盯着赫连承玺的眼睛,安然气势凌然,一点儿都不给赫连承玺留有喘息的余地。 “展尘为什么会受伤,你不会对我说他是为了保护你受的伤吧?昨夜里你可对我说了,没有抓住刺客,那么展尘的伤从何而来?你到底还有多少事儿瞒着我?为什么当初展尘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然越说越气,恨不得上前把赫连承玺脸上的面具给摘掉。赫连承玺见安然哭了半天,却扎煞着两手,不知从何去安慰她。 直到安然哭累了,才小心翼翼地递给她一方素白的帕子,却被安然一把抓住扔掉了。“不用你来虚情假意,原来这么久都是我一个人在唱独角戏,是我一个人甘心情愿地等着那个负心人!” 说完这些,安然好像出足了气,连看都不看赫连承玺一眼,决绝地转身跑了出去,她要出宫,她不想再呆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这里有一个她深爱着却一直欺骗着的她的人! 赫连承玺眼睁睁地看着安然的背影消逝在门边,却无能为力,想要站起来去追她,可是为了自己的使命,还是咬牙忍住了。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人看着安然,不让她出宫,不让她寻短见,伺机再挽回她的心! 拍了两下手掌,就从他身后的一堵墙后面转出来两个年纪只可在二十岁上下的两个清秀的人,低头行礼:“主子,有什么事儿吩咐?” 赫连承玺一双忧虑的眸子闪着莹莹的光芒,指了指隔壁的那个位置,沉声道:“看着她,别让她出事儿!” “是!”两个人答应一声,身子旋了一下,就不见了踪影。赫连承玺这才松了一口气,叹道:“倒是个聪明的丫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识破了我的身份,只是脾性倔强了些,不过正是我喜欢的!” 露齿一笑,赫连承玺慢腾腾地吃起了饭菜。(未完待续) 一百零五章 斗法 安然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一通乱翻,把自己随身的衣物收拾了两件,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还是在三皇子府第穿过的那套轻便的男仆的衣裳。 把在宫里穿过的小太监的衣服通通扔到了一边,安然换上了这套小一号的男仆服,把随身还有的一张百两银票悄悄地收进衣袖里,安然紧了紧身上的腰带,就往宫门走去。 在这个深宫大院里,她知道,若是没有了四皇子的庇护,她恐怕是寸步难行。可是她咽不下那口被人一直欺骗的气,若是皇宫里的侍卫阻拦她,她宁愿死在他们的刀剑之下,也不想去求那个变态的疯子! 此时,安然是满腔怒火,恨恨地骂着赫连承玺是个疯子,什么人会像他这样,一会儿以这个身份出现,一会儿又扮成个见义勇为的侠士。自己可不能再被他蒙的团团转了,她要有自己的生活! 自出了赫连承玺的宫门,一路上顺利极了,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碰到,安然正纳闷着:怎么可能呢,诺大的皇宫还少了伺候的人了,怎么连个人声都听不见? 前怕狼后怕虎地走了一阵子,安然迷路了。皇宫这么大,到处都是宫殿,有的规制一样,压根儿都分辨不出来东西南北了。恰好今日又是一个阴天,不见一丝阳光,对于安然来说,就像掉进了迷宫一样,摸不着东西南北了。 没了法子,就算让她找回去,她也不记得来时的路了。当然,就算是能找到回去的路,打死她都不会回去求那个看不透身份的人了。 坐在一张石凳上歇息了半日,安然才觉得两腿发软无力。看来呆在宫里久了,好日子过惯了。还真是动弹不得了。哪像以前风里来雨里去的,凡事都难不倒自己! 勉强挣扎着站起身子,安然就要往前继续走下去,却不防头开始晕起来,天空在她的眼前旋转,眼冒金星,什么都看不清了。模模糊糊中,觉得在前面走来了几个人。安然却无力再说什么。身子软倒在地上。 爱怜地望着地上躺着的安然,赫连承玺脱了身上的外衣给她盖在了身上,双手托起了她绵软的身子,叹一声:“好倔强的丫头,只是你误会我了,我真的是有苦衷的啊!” 胳膊往上一使力。就稳稳地托起了安然,大步迈向前方。旁边一个黑衣人低声道:“主子,您这个样子。若是让皇后娘娘看见了,怕是多年的心血要毁于一旦了。” “怕什么?这是迟早都要来的事儿。本皇子自信,皇后的人还跟踪不了我呢。”那黑衣人一声不吭。默默地退了下去。 一缕曙光照亮了格子窗户,安然被一阵强光刺痛了眼睛,小心翼翼地张开沉重的眼皮,头已经没有了适才的眩晕。打量了一眼自己躺的屋子,一股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怎么连床前摆放的东西都那么眼熟呢?难道自己又回来了,只是不记得自己走回来了。 安然慢慢地坐起了身子,对着这所华丽的宫殿,张大了嘴巴,这可不是她住过的四皇子的宫殿吗?眼前的一桌一椅,都是赫连承玺的。 安然一咕噜爬起了身子,坐在床上到处乱看着。这一看不打紧,自己走了半天还真又回到了原地。看来是自己晕倒的时候,又被赫连承玺给弄了回来。 真是悲哀啊,难道这辈子就逃不出他的魔掌了吗?想着再次出走,可是这么大的皇宫,自己又能走到哪儿去。 不过安然脑子忽然转了一下,想了想,自己也不是个娇弱无力的大家子千金啊,怎么就走了那么一点的路竟然累得昏了过去,莫非自己身子不适或是出了什么状况? 前世里看过很多的武侠小说,知道武林中人惯于使毒,莫非自己也中了什么“软骨散”之类的,导致自己走了一段时间就会晕倒,赫连承玺再把自己弄回来。 安然不愿再想下去了,又是赫连承玺那个混蛋! 除了他,自己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可以肯定的就是他给自己下的药了,早上自己还在他那儿吃过一顿饭,对于一个身负功夫的人,想必给她这个“旱鸭子”下点迷魂药还是不成问题的。 懊恼地穿了鞋子,安然气嘟嘟地在地上原地打了几个磨旋,伸拳撸袖地要去找赫连承玺算账。 此时的她,一点儿都没有眩晕腿软的感觉,她更加确信自己是中了赫连承玺的“奸计”了。 腾腾地迈着大脚片子,安然横冲直撞地闯到了赫连承玺的屋里,却见他正悠闲自得地歪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个青花瓷的杯子,小口地抿着。 见安然红头张脸地闯了进来,赫连承玺不紧不慢地坐起了身子,眼睛里带着笑,问她:“醒了?来,坐下喝杯茶!” “不喝!”安然一拳捶在茶几上,却猛地缩回了拳头。硬硬的木头震得她的骨节一阵刺疼,攒眉挤眼的样子,逗得赫连承玺一阵轻笑:“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 安然气得头都大了,张嘴结舌了半天,手上的痛感才轻了些。抖着手指点着他的面具:“你究竟安了什么心,我是你的什么人,你凭什么把我拦在宫里?”安然用手拍额头:“老天,我究竟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然让我来到这么一个不开化的时代,还碰上一个这样不可理喻的人!” 安然呼天抢地大骂了一通,赫连承玺稳坐钓鱼台,静静地听着她的牢骚。见安然发作的差不多了,才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嫁给我就让你这么痛苦啊?” “不是痛苦!”安然斩钉截铁答道:“我是咽不下这口气,受不了你的骗!” 赫连承玺久久地盯着她不语,良久才叹息一声:“我是有苦衷的,原谅我好吗?不管我是真心还是无意,我对你的心一直都不变!” “真的?”安然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装作漫不经心地问着,却悄悄地靠近了赫连承玺的身边。 一双娇俏的手慢慢地抚上赫连承玺的胸部,娇媚地对着他的脸嘟了嘟粉嫩的唇,意料之中地听到了他喷过来的粗气。 赫连承玺眸子里涌上一丝欲望,迷情地望着安然,嘴里却道:“当然是真的,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 安然进一步把身子往他面前贴了贴,一股处女的幽香传来,让赫连承玺的胸部剧烈起伏起来,伸出手就揽过安然的细腰,嘴里却不老实:“我们还没成亲啊,你怎么能这么诱惑我,你知道我能的……” 露骨的话,让安然满面红晕,可是为了自己的计划,还是勉强配合他的动作。 赫连承玺从没见过投怀送抱的安然,此时真的有些压抑不住了,大手紧紧地箍住安然的腰肢,一边说道:“若是你想的话,我是不介意的。反正此生我是不会负你的。” “嗯,你的话我信!”安然不着边际地回了一句,一只小手却悄悄地移往赫连承玺的大腿处,勾得赫连承玺轻叫出声:“真没想到你这么胆大,不过,我喜欢!” “喜欢你个头!”安然一边大声吼着,手上却痛下狠手,对着赫连承玺的那条伤腿狠狠地一捻,顿时就听到赫连承玺杀猪般地痛嚎了一声,箍着她腰肢的手也松开了。 安然一脸计谋得逞的坏笑,跳离了他的身边。看着他双手捂着伤处的样子,心里又忽然涌上一丝惭愧。自己光顾着报仇了,会不会真的把他的伤处重新撕裂了? 正在忐忑不安的时候,就见赫连承玺的身后墙壁扎扎地开了,出来两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安然惊讶地看向他们,只觉得他们面熟的很。 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两个人不正是到她的茶馆喝茶的那两个吗?当时展尘正在店里当店小二,见到这两个人当时就背转了身子,当时自己就狐疑,没想到竟然又在这儿见到这两个人了。 心里的一丝愧疚顿时烟消云散,安然死死地盯着那两个人。那两个人却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赫连承玺,低声道:“主子,要叫太医吗?这个女子怎么处置?” 赫连承玺有些疲乏地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没什么。一会儿就好。”两个人悄无声息地又退回到后面的一个小门里,那堵墙又恢复了原样,什么都看不出来。 赫连承玺此刻眼波平静,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由着腿上的伤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安然站了一会,见地上滴了一摊鲜血,终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去。 低下头看了看他的伤口,瓮声瓮气地问他:“你确定不叫太医?” 赫连承玺没有吭声,安然无法,只好到处乱翻柜子,终于让她找着了一个小木盒,里头放着干净的棉纱,还有一些创伤药膏。 安然蹲下身来,找了一把小剪刀,细细地帮他把流满血的布剪了开来。里头的伤口真的被她刚才的举动给撕裂了,一道寸把长的口子,像是一个小孩的嘴,正往外流着殷红的血。 古时候也没有什么消毒水之类的,安然只好喊来外头的小太监,吩咐他用开水化开一包盐来。 赫连承玺始终不说一句话,由着安然去做。安然心里暗想:刚才那一下,估计让他生气了。可是自己这么久,都一直被他骗着,这口气还没出完呢。 看了看他银灰的面具,也看不出他的脸色来,安然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个小气鬼!(未完待续) 一百零六章 成亲(一) 太监把盐水端来,安然拿了干净的白布,蘸了盐水,轻轻地给他擦洗着腿上的伤口,清理着周边的血迹。也不知道他疼不疼,反正没有听见他像方才那样大叫,也听不到他嘴里发出什么抽气声。 安然有些不踏实,抬头问他:“你疼不疼?” 本想着多此一问,他不会有什么表示的,赫连承玺却出乎她的意料,轻轻地摇了摇头,让安然心里有了底,又低头专心致志地给他清洗着伤口。 一盆洁净的盐水变成了殷红的血水,安然才把赫连承玺腿上的伤口清理干净,给他敷上上好的创伤药膏,才细心地用干净的白布一圈一圈地给他包扎。这是个技术活儿,既不能太紧又不能太松,否则起不到什么功效。 忙完了这些,安然已经浑身是汗,起身拿过一边盆架子上搭着的手巾揩了揩额上的汗珠,喘匀了一口气,才嘱咐他:“每日里都让太监们照我这个做法清理,然后再包扎上。” 坐在他的对面,也不管他是否还在生气,径自从茶壶里倾了一杯温茶水,一气儿灌了下去,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赫连承玺:“对了,太医给你开了什么药了么?” 赫连承玺似乎还在生气,瓮声瓮气地答道:“我不耐烦吃那草药,太苦!”眉头皱着似是一个怕苦的孩子。 安然从没见过这样的他,一个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却接道赫连承玺一记恶狠狠的眼光。“要不是你,我的腿也快好了。” 安然压根儿不怕他那杀人的眼神,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做给别人看的。在她的眼里,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需要安抚的孩子。 心底的那块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安然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神,只是低声问道:“还疼吗?” 听不到赫连承玺的答话,安然不由来了气:“谁让你总是骗我?我不喜欢被别人骗!” “过来!”赫连承玺不答反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让安然一时摸不著头脑,不知道他此举有何意图。是不是恨她拧了他一把。把他的伤口撕裂开,要好好地惩罚她! 意识到这一点,安然悄悄地放下了茶杯,慢慢地站起身子,和他隔着桌子,头转向门口的方向。看那门是否关着。 这个小动作自然瞒不过赫连承玺鹰隼一样的眼睛,烟波流转了一下,极力忍着笑。赫连承玺故意向她招手:“我让你过来!” “干什么?”安然有些紧张地问他,“你别那么小家子气好不好?我承认,我不该把你的伤口撕裂。让你流了那么多的血。可是你骗得我好苦,咱们俩扯平了。” “你以为我现在腿伤了,是不是就追不上你了?别忘了,我可是有功夫的,就算我这个样子。追你一个‘旱鸭子’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赫连承玺笃定地望着安然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着。 果然,这话奏效了,安然已经认同了他的话,在他的地盘上,如果不经过他的同意,自己是走不出半步的。 战战兢兢地朝着他迈了两步,安然给他先下了个套儿:“好男不跟女斗,我是女的,你总不会打女人吧?再说了,我只不过拧了你一把,大不了你再把我拧回来。” 脚步还是不敢停息地往他面前走去,在靠近他的三尺的地方,安然顿住了,不敢再往前一步。 “你这么怕我吗?”赫连承玺往后仰了仰身子,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安然看着他松弛的样子,心里踏实了一点,咽了口唾沫,在那儿踌躇起来。 趁着安然不防备的时候,赫连承玺忽然长身玉立,一下子抓住了安然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功夫,把安然揽在了怀里。 受到惊吓的安然,就像是一头小鹿,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刚要惊叫出声,却被赫连承玺一双冰冷的唇,紧紧地封住了嘴。 欲要发出的大叫声,在他双唇的辗转反侧下,化成了“咿呀”的叫声,听在赫连承玺的耳里,就像是一个承欢的女子,发出的愉悦叫声。 双唇的力道更加深入了,舌尖用力探开了她的贝齿,吮吸着她嘴里的芬芳。安然似乎忘记了周边的一切,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地适应。 对于她的青涩,赫连承玺倍加呵护,像是对待一个新生的婴儿般,小心翼翼地品尝着她的点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都是面红耳赤,喘息如牛。安然胸内的空气快要被他榨干了,才反应过来,大力地把他推开了。 兀自愣怔着,头发凌乱,面色绯红,依偎在他的怀里,真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前一刻,两个人还板着脸,互相斗法,此时,却进行了紧密的肌肤相触。 赫连承玺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浑身紧绷着的感觉,让他有种一泄待发的冲动。 怀中的人儿,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儿,为了自己的大业,不得不忍痛离别。后来她遭了那么多的事儿,差点儿成了三皇子的人。自己明明知道,可是却不能出面去救她。 好在她够聪明、够机智,竟然能从三皇子的府第逃离,这让他欣喜万分,让他不顾一切地出面解救了他,带在了宫中。 若要说此时他羽翼已经丰满,还不如说他私心所致。他再也不能忍受和她日夜分离,看着她受尽委屈却不能帮她的日子。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做到了最大的努力了。 安然以前在茶馆里看到的那两个年轻人,正是他的左膀右臂,当初到店里,也只不过是想去查访主子的下落,可是那时候的他,羽翼未丰,还不能出面和他们相见。 后来那两个人听到四皇子在宫中被大火烧伤,匆匆赶了回去,再也未曾露面。 其实大火烧伤的那个人是他的一个替身,是他同生共死的一个生死兄弟。为了他,甘心被火烧伤,拼着死力把他救了出来。 救他的几个护卫都死了,只有他,硬撑着走了一段路,后来实是支撑不得,躺倒在路上,被安然所救。 他总觉得,他和安然就是上天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的一对璧人。十岁那年,就曾在安然所住的别院里养病。没想到十年后,又被她再救一次。 可是,他有很多未尽的事儿,所以,他不得已只好瞒着安然,却一直都不曾远离过她。 安然当然不知道这些,可是凭着她的聪慧,隐约也猜出了几分。这个宫里并不像表面上显示的那样,母慈子孝,一派祥和。 母子名分的背后,是你死我活的争斗,是一场不见鲜血的暗涌。 赫连承玺望着怀中那个紧紧地趴在自己怀里的女子,心里踏实了下来。这就是他一生的归宿吧,这就是他毕生要守护的人儿吧。 安然和他此刻心里都是繁杂纷乱,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天,还是赫连承玺戏谑地开口了:“怎样?我说过我不会打女人。”顿了顿,温热的气息覆盖在安然的脸上,他又低低地说道:“我只会吃女人!” 一想起那晚罗从绢被他撕咬的场景,安然身上一阵抖动。的确,他会“吃人”,可是对她来说,她好像并不排斥他“吃”她! 一想到这个,安然的脸不争气地又红了,头窝在他的肩臂里,不敢再抬头看向他。 “我们成亲好吗?”耳边传来赫连承玺悦耳的声音,让安然忍不住浑身惊颤了一下,这个人总是有本事让她不安静,让她的生活里缤纷多彩。 怎么,他以为凭着他的一吻定情,就能让她死心塌地地嫁给他?她可没有古人这么保守,从一而终。在前世里,一个吻算什么,虽然她从来没有被什么人吻过。 在她的骨子里,她也从来没有认为要和别的女人一样,处好几个男人,才算定下来。其实,即使她不是一个古人,她也够保守的。 她希望能够和一个男人简简单单地,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她的丈夫。 可是,眼前的赫连承玺还是让她咽不下那口气,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在他面前,她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现代人,绝对不能让他凭此要挟她。 大不了这辈子不嫁,开一辈子的茶馆,穿一辈子的男装,想起来似乎也不难接受。 所以,赫连承玺说出“成亲”的话来,还是让她从心里感到震撼:这个人让她脆弱的小心脏太有些受不了了,变化之大,转化之快,都让她这个只想着简简单单的人,接受不了。 见她躺在怀里不言不语,赫连承玺的一颗心慢慢地涌上了嗓子眼,天知道,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向一个女子表白,向一个女子求婚! 搁在以前,那些女人哪个不愿意嫁给英俊倜傥的四皇子啊,大臣家的女儿们个个都争着挤着往他身边蹭。兵部尚书罗益轩的二女儿不正是在她的姐夫――太子那儿见了他一面,就苦求着她的姐姐做媒,要嫁给他吗?后来还是皇后出面,硬是让他定了这么一门亲事!(未完待续) 一百零七章 成亲(二) 罗府里的二姑娘一开始上赶着要嫁给他,可是自从他遭了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嫌他变得又残又丑,一脚把他踢开,冷酷地嫁给了他的三哥。[] 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这都是此生无法接受隐忍的事儿,可是他却忍了下来。因为在他的心里,始终保有一个粉红色的小身影,那个在他的马车驰离的时候,倚在门边向他招手的小身影! 他的心里,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善良、坚韧,女扮男装,风里来雨里去,为了生计,到处奔波的女子。 他的心,永远为她敞开着,为了那个聪慧、机智的女子敞开着。 此时,这个依偎在他怀中的人儿,听了他那句话后,好像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低头沉思不语。 这让他着实着急起来,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两个人才能够相知相守,可是她却不言不语,让他怎能不焦躁心慌! 试着动了动怀中的人儿,只是听到了一句嘟嘟哝哝的说话声,想要细听时,却又没有了声响。 其实赫连承玺长这么大,哪曾这么对待过一个女孩子?在他们皇子的意识里,女人就是用来暖床、传宗接代的,哪用得着这么精心地去呵护? 若是赫连承玺没有经历那场大火,没有后来的艰辛万分,恐怕他和他的兄弟们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可是不同的是,他已经从本质上发生了改变,不再视人命如草芥,不再拿女子当工具。 早在他碰到安然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就有了不一样的萌动。此生竟有了非她不娶的念头。阅人无数的他,自然也见过经过很多的美女,可是安然给她的感觉总是与众不同的。他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哪个地方不同,但是从骨子里,他从未把她和那些庸脂俗粉们列为一类。 低头看了看怀中窝着的人儿,似是睡着了一般,他不由扯动嘴角轻轻地苦笑,怎么让她和他成个亲就那么难啊? 真的,这么多天,他在她面前是极力忍着自己的欲望。一来怕皇后为难。二来又怕惊了她。可是现在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承受所有的一切了,能够不再畏惧皇后的势力了。所以,他思虑再三,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谁知道,就如石沉大海,一点儿音信都没了。 赫连承玺再也受不了了。扳起了安然的肩头,把她的身子扶正了,盯着她的脸看时。只见上面绯红一片。 知道她是娇羞无语,他的心里顿时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眼中波光流动。神采飞扬。 低下头,温柔地对视上她的眼睛,从她的眸子里,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双灵动的眸子,前一刻还嚣张跋扈地盯着他。此刻却羞得无地自容,躲闪着他探寻的眼神! 赫连承玺心中大悦,原来不是这个小人儿不乐意,而是害羞了。意识到这一点,他心情大好地又要对着她那粉嫩的樱唇,欲亲芳泽,可是却被灵醒过来的安然轻巧地躲了过去。 天哪,安然一手遮唇,脑子一边快速地飞转着,自己这都是干了些什么啊?刚才还和他剑拔弩张的,怎么才过了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就被他的吻给征服了,沉溺在他的柔情之中了。 眼前的这个人,到现在她还不敢确定到底是哪一方尊神呢。不论他是展尘也好,还是四皇子也罢,想要和她成亲,还没那么容易呢。 虽然她的初吻就这么被他撅走了,可是这并没有意味着她就屈服于他了。在他没有弄清他的身份之前,她是不会轻易地接受他的求婚的,即使他贵为一个皇子! 趁着赫连承玺迷醉在她的温情的空当儿,安然起身跳离了他的身上,站在离他约莫两三丈的地方,两眼警惕地望着他。 不管他功夫高深如海,反正他现在受伤了,安然自信自己还是逃离得了的。刚才只不过自己离他太近了,一时大意罢了。 赫连承玺从她那骨碌碌不停转动的眸子里,看到了她的小心机,心里不由大乐,可是在安然离开他后,他只觉得怀里空荡荡的,心里充满了失落。 伸出一只手来,对着安然,赫连承玺动情地喊道:“安然!” 安然听了这个名字,身上抖了抖,心里立即如同小鹿撞一般“噗噗”乱跳。这个名字有多少个日夜不曾被人叫过了。知道她乳名儿的人,除了身边的几个丫头,就是她的娘亲和展尘了。 展尘是唯一一个知道他乳名儿的男人了,别的人知道的只是罗府里的三姑娘――罗从缃,只有展尘,从那时候被她救起,就一直随着她的娘亲叫着她“安然!” 安然双眼蓄满了泪,眼前的这个带着银色面具的人,真的是他!可是他究竟有什么事儿,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她一眼?为什么一直瞒着他?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精心布置好的一个局罢了。亏得他昨夜还装腔作势地对着她发了一通火呢,原来这么些日子,怕她见异思迁,故意试探她的! 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安然的心里却空落落地似乎被火灼伤了一般,火辣辣地疼。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经那么柔情无限,可是说消失就消失得一点儿念想都不给她留! 这样的男人能嫁吗?这样的男人若是日后再像以前那样,像是从空气里蒸发了一样,自己该怎么办?该到什么地方去找他? 他究竟有多少秘密瞒着自己,现在对安然来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拥有过、期盼过、失落过,直到现在一切唾手可得的时候,她忽然有些看不透自己的心了,不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了? 安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深深的可怕,可是这颗心由不得她自己了,面对着赫连承玺的含情脉脉,她忽然觉得承受不起,忽然想逃离这个令她思绪纷杂芜乱的地方。 赫连承玺从她阴晴不定的脸色里,似乎看出了什么,神情痛苦地又叫了她一声“安然”,可是在安然听来,却如听到魔音那般可怕。身子不停地往后退着,一直摸到了门边。 赫连承玺并没有起身,身子颓废地歪在软榻里,绝望的眼神就像是一只受到伤害的小兽般,喃喃念叨着:“安然,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发誓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解释的。” 安然一手扶着门框,泫然欲泣,忍了半天,终于倔强地把泪水憋了回去。恨恨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才道:“你是皇子,你想做什么,没人管得了你不是吗?” “可是我想要你甘心情愿!”赫连承玺痛苦地说道。 “我不知道,我的心不知道该走向何方了。”安然头摇的像拨浪鼓,说完,怕再见那双困兽一般的眸子,怕自己会再次被他欺骗,会再次心软。脚迈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连头都不敢回,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地方! 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赫连承玺低下头,把脸深深地埋在自己的掌心里,试图让掌心的温热来融化满脸的冰冷。 赫连承玺终究还是没有放走安然,第二日,他就坐着特制的椅子,去见了他的父皇――赫连云天,请求他为他赐婚,纳罗府里庶出的三姑娘――罗从缃为妃。 赫连云天沉吟了半天,还没答应下来,就听见外头传来太监特有的公鸭嗓子声儿:“皇后娘娘驾到!” 赫连云天两手对着赫连承玺一摊,无奈地撇撇嘴:“她的腿够长的!” 赫连承玺只是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皇后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气势威严地来到赫连云天的书房里。早有宫女殷勤地给她挑起了帘子,皇后一身华丽的鹅黄宫装,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慢悠悠迈过了书房的门槛。 赫连承玺冷眼打量着,只见她迈过门槛时,裙子下面的一双尖头凤履上,各镶着一颗颤巍巍的夜明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赫连云天亲自站起了身子,满脸堆笑:“你怎么来了?听太监回说,你头晌儿身子有些不好,怎么不在房里歇着?” 皇后笑盈盈地迎了上去,笑着给赫连云天弯了弯身,才回道:“臣妾躺了半天,觉得身子有些沉重,就想出来走走,来看看皇上用过膳了没有?” 赫连承玺好笑地看着这一对虚情假意的帝后,这其间的故事儿,怕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得透透彻彻的了。 见皇后和皇上寒暄完了,赫连承玺才转过椅子,对着皇后轻轻颔首,嘴里说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原来玺儿也在啊,母后刚从外头进来,眼睛一时没有适应过来,竟没有看清你!”皇后暖语款款地说着。 赫连承玺心里却冷冷一笑:谁还不知道你心里的把戏啊,若是真的没有看见我就好了,怕就怕,你就是冲着我来的吧! 面上却一点儿都不带出,反正他戴着面具,不细看,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变化来。(未完待续) 一百零八章 成亲(三) 皇后在赫连云天的身边坐定后,才含笑问皇上:“许久不见玺儿过来看您了,怎么今儿有了空,身子好些了吗?” 赫连承玺中规中矩地答道:“劳母后惦记着,儿臣的身子已经大好了。今儿来,是求父皇为儿臣赐婚的!” 与其和她绕弯子,还不如直接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抛给她,看看她什么反应。 皇后也是个耐得住的,端起太监递过的一杯清茶,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用素白的绢帕拭了拭嘴角,才笑看着赫连云天:“皇上,皇儿看上的就是兵部尚书罗大人的三姑娘。这孩子臣妾见过,生的模样儿倒好,只是未免怕生了些,不像个大家闺秀。皇上您也知道,罗大人的两个嫡出的女儿都嫁给了皇子,这第三个女儿还是个庶出的,臣妾就怕……” 赫连云天听了后,半晌不语,良久才抽了一口冷气,淡淡地道:“依着你,这件事该怎么处置?” 皇后忙欠身答道:“皇上,臣妾认为这事儿极大地不妥。先不说这姑娘是这样的身份,我们玺儿又是个什么身份。但是罗府里的几个姑娘都嫁给了皇子,这就已经够惹人非议的了。皇上想想,这让那些辛苦办差的大臣们怎么讲呢。背地里,我们皇家的闲话还少吗?” 皇后抛出了一记杀手锏,果然让赫连云天沉默不语了。赫连云天深知这其中的利与弊。 一个兵部尚书的两个女儿都嫁给了自己的儿子,眼下,自己最小的儿子竟然还要娶他的庶出的女儿,慢说这与体制不合,就算是真的没有什么障碍,这一门三个皇子女婿的大臣,从古至今还真是少见呢。 皇后冷眼看着赫连云天陷入沉思。抿嘴儿一笑,慢悠悠说道:“依着臣妾,这事儿也好办。如果玺儿真的喜欢那女娃子,就纳为侧妃吧。这样还是高抬了她呢。” “不行。”赫连承玺坐着的身子猛然直起来,倒吓了皇后一跳,语气的坚决让皇后心里顿时掠过一丝不快。 赫连云天见状,忙出声喝道:“玺儿,这是怎么和你母后说话的?你母后说得有理。做个侧妃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儿吗?” 赫连承玺知道父皇对皇后有着深深的顾忌。半天才答道:“儿臣不想委屈了她。” “这算什么委屈?”赫连云天说道。“她一个小小的庶女,虽然是兵部尚书的女儿,可这女儿也分三六九等啊。罗大人要是知道他的庶女都被皇子看中了,心里还不知道多美呢。” “儿臣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儿臣只想我自己所想的。”赫连承玺硬硬地回了一句,“如果父皇和母后不同意儿臣纳她为妃。儿臣宁可此生永不纳妃!” 说完,赫连承玺粗重地喘了一口气,冷冷地给赫连云天和皇后行了礼。也不等他们回应,就径自下去了。 皇后手帕子一甩,怒气冲冲地对着赫连云天说道:“皇上。你瞧瞧,这孩子怎么越大越没了规矩了?臣妾是他的母后,是六宫之主,他见了臣妾就是这幅模样?” 赫连云天笑笑,“你生的哪门子气?他自从遭了火灾。就是那副脾气,连朕也不放在眼里。” 皇后更加怒火冲天,冲着赫连云天大吼:“皇上,你就由着这样的逆子在宫中横行霸道?依着臣妾,早就该赶出去了。” “是吗?”赫连云天慢慢地站起了身子,“朕觉得你虽贵为皇后,可是毕竟不是他的生母,你要是这么干,你觉得大臣们会怎么说你?这悠悠众口难防啊,到时候,你要是在青史上留下一个虐待别的嫔妃的孩子的名儿,你会怎么想?” 赫连云天狭长的眼睛如同鹰隼一般,直直地逼视着皇后的。皇后不甘示弱,冷冷一笑:“皇上这是在吓唬臣妾吧?臣妾可不是那种从小儿就吓大了的人儿。” “朕没想到要吓唬你,对你来说,好像从来不知道害怕这两个字吧?”赫连云天并没有理会她的嚣张,半天又问道:“玺儿若是娶了罗大人的女儿,对珽儿不也有好处吗?以后还可以是承珽的左膀右臂呢。” 皇后也觉得刚才对皇上的那番话有些过火,转念想了想,此刻还真不能和皇上撕破脸,也就顺势笑道:“皇上说得是,臣妾这就下去张罗,但是那女娃儿也只能是个侧妃了。玺儿不懂事,我们这做大人的,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嗯。你这就去办吧,朕还要处理些公务。”赫连云天一脸平静,看着皇后告退了出去。 赫连云天一脸沉重,靠在窗户边站着,思量着该如何摆脱皇后的控制,这宫里,到处都是皇后的人,让他一个帝王,不知道该相信谁。 最为宠爱的妃子也死的不明不白,她的儿子也成了那个样子。赫连云天回想往事,心里就充满了心酸:梅儿、玺儿,朕会替你们报仇的,会替你们讨回那份公道! 可是梅儿已经听不见了,玺儿已经成了废人一个了,即使讨回来公道,又该如何处置那个恶毒的女人!都说女人如花似玉,可是在他眼里,这个女人简直是洪水猛兽,毒蛇蝎子! 想着要为自己最心爱的人报仇,赫连云天的眼睛里就充满了红血丝,这并不是那么好办的事儿,自己这个皇帝,不过是她的傀儡罢了,怎么才能把她收拾掉而自己又毫发无损,还真是个犯难的事儿! 且不说赫连云天正在发愁,赫连承玺回到自己的宫里,也是满脸怒容。从椅子上起身,来到软榻上斜歪着,只不过是一晃眼的功夫,在别人的眼里压根儿就看不到他是怎么上去的。 拍了拍手掌,就听身后的墙“扎扎”地开了,那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在他身后站住了,赫连承玺并没有转头,嘴里却吩咐着:“今晚去看看皇后那儿有什么动静,还有,替我看好了三皇子,过几天就是我的喜日子,可不能让他搅了局!” “是。”两个人抱拳一揖,又悄悄地退回去了。赫连承玺歪在那儿,嘴角含了一抹笑,哼,皇后想要阻挠他的好事,以为他不知道她的心思吗?无非是不想让自己过得舒心就是了,只要自己看中了什么东西,她都想方设法地毁掉。 打小儿就是这样,自己的母妃,自己身边的嬷嬷,只要是对他好的,皇后都不会让她们有好日子过。 他并不怨恨他的父皇无能,毕竟,他接手的也是一个烂摊子。比起父皇,他似乎更幸运一些,父皇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眼睁睁地看着她莫名其妙地死去。他想,这种滋味,父皇恐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忘却吧。 现在,他终于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儿了,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和自己心爱的人厮守在一起了。想起安然那副撅嘴赌气的模样,他就觉得好笑。此生,她是他最大的守候,为了她,他甘心忍辱这么久,甘心为她装成这幅模样! 叫过门外的一个小太监,赫连承玺问道:“她怎么样了?在干什么?” 小太监都是训练有素的,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忙弯了弯身子,恭敬地答道:“姑娘一整天都闷在屋子里,连饭都不吃。小的没有法子,说尽好话,可是姑娘还是不理。” 赫连承玺挥了挥手,吩咐道:“你去如此说,她就来了。” 小太监睁着一双惊讶的眼睛,听他给他秘授点子,那张犯难的脸,在听了赫连承玺的几句话后,就眉开眼笑,赶忙过去了。 安然正躺在床上生闷气,就听外头又传来一阵“砰砰”的敲门声,不由大声吼着:“我不饿,你别来烦我!” 小太监今天不知道听了几遍这样的话了,脸上依然带着笑,细声道:“姑娘,小的不是来烦你。小的刚才去给四皇子换药,却发现四皇子腿上的伤已经化脓了。四皇子那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就是不肯召唤太医。小的无法,这才来请姑娘想想办法。您那个法子,小的学不会呢。” 安然听见是这个话,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下,这可怎么办?这伤毕竟还是她给弄的,如今都化脓了,看来是感染发炎了。古人们又不懂得这些,他又死活不让太医来,若是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还不都是她的罪过! 再说了,这家伙口口声声地要和她成亲,若是以后他真的成了瘸子,自己的幸福指数可就大大的降低了。 一想到要真的和一个瘸子整日在一起,安然的头皮就开始发麻,何况这个瘸子还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算了,不和他计较了,等医好了他的腿再说吧。 翻身爬了起来,安然顾不得梳头洗面,靸了鞋径自走向赫连承玺的宫殿里。小太监在后头直念“阿弥陀佛”,还是四皇子有办法,自己费了一天的力,都没能把这小魔星请出来,四皇子的几句话就解决了呢。 安然推门进去,看见的就是赫连承玺一脸痛苦地歪在软榻上,脸色蜡黄。她大惊失色,难道他是痛成这个样子的?为什么他就算是痛成这样也不喊太医来呢?(未完待续) 一百零九章 温情 紧走几步上前,就去掀他的衣摆,倒把赫连承玺竟出了一身的汗: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不知道矜持一点,当着人家太监的面,就敢掀开男人的衣服。(.无弹窗广告)好在他们快要成亲了,也没那么多的忌讳了。以后可得找个机会,好好地跟她说说,不能对别的男人也这么随便! 安然打开一圈又一圈的白布条,只见那上头又是血迹斑斑的,不由埋怨起那个太监来:“我不是教过你,要及时地换药的吗?这个布条沾上了血,天儿又热,能不感染吗?” 小太监听不懂什么是“感染”,可是瞧着安然脸色不善,知道是说他呢,忙“噗通”一声跪倒,叩头道:“姑娘饶命,都是小的不好,都是小的愚笨!” 安然没想到自己只不过随口一说,就让他吓成那个样子,忙摆手道:“你快起来呀,我没有让你跪的。你干什么饶命饶命的,我又没让你死,我也没权利杀你啊?” 赫连承玺其实也不明白“感染”是个什么词儿,可是他比小太监沉得住气,当下就挥了挥手,让小太监出去准备着盐开水去了。就听那小太监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一溜烟跑了出去。 安然这才细心地给他解开布条,里头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并不像小太监说得那样严重。安然不由抬眸望向赫连承玺,眼睛里满是受骗后的委屈。 赫连承玺忙解释:“是我让小太监那么说的,我知道,不如此,你不肯来见我。” 安然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只低头替他清洗着伤口。 良久,赫连承玺才叹息一声。幽幽说道:“安然,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是你不知道这宫中有多艰险,我这样做,也是情不得已,被逼无奈。”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懂这宫中的险恶?”安然白了他一眼,径自说着:“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宫中隐藏着什么秘密。(.无弹窗广告)你以为我像我那四妹妹一样,削尖脑袋往宫里钻啊。宫里的人儿虽然金尊玉贵。可是也有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苦衷。就像你……” 下面的话。安然没有说出口,是啊,就像他,明明是一个人人羡慕的皇子,从小儿就锦衣玉食,可是也成为了嫔妃们之间斗法的牺牲品。皇上给他起了那么一个名儿。却害他遭了这么多的罪,还不如普通人家的孩子,虽然吃不饱、穿不暖。可是永远不会过这样心惊胆战的日子! “原来一切你都知道,看来是我低估了你,没想到你倒是个巾帼呢。”赫连承玺不由大乐:“我以为你是一个闺阁小姐。不懂这些人情险恶的,看起来我的眼光总是高人一筹!” “你的眼光?”安然无不讥笑地说着,“于我有什么关系?不要告诉我,你现在选了我,正是因为我明了世间的人情世故!” “是又怎样?难道这有什么不好吗?”赫连承玺有些不解。他不知道究竟怎样才能让她心悦诚服,看起来,她总是不满意自己的决策! “没什么不好。”安然给他缠好了腿上的布条,站起身来,揩了一把汗,才茫然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哪个地方不对,可能和你这样的人说不通吧?” 赫连承玺自认高高在上,一言一行都是高人一等的,可是此时,面前的这个小女子却和他说不通,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内心里的不服气,让他头一仰,斜着凝视着安然,半天才咬牙切齿问道:“你什么话和我说不通?我们就要成亲了,怎么还会说不通?” “这很重要吗?”安然偏着一张小脸,擦了擦有些血腥味的手,漫不经心地问着。 “当然很重要,我希望能和你说得通!”赫连承玺近乎乞求了。 安然忽然有些不忍,自己何必这么较真呢?遇上这么一个痴情的古人,已经算是这辈子最大的收获了,这样地位、身份的一个男人,又怎么会和自己儿女情长,更不会去在乎那所谓的心心相映了。 可是望着他那有些伤感的眼眸,安然好久才吐出几个字,“我们之间有爱情吗?” “爱情?”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赫连承玺就听到两个不知所以的词儿,弄得他有些糊里糊涂。刚才的一个“感染”已经让他想了半天,后来结合自己腿上的实际情况,才慢慢地弄清了是什么意思。 这会子又来了一个“爱情”,更让他费解。吱唔了半天,他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安然:“什么是……是‘爱情’?” “哎,”安然一听他的问话,头就大了,这要她和他怎么解释啊,她总不好说,要他爱她宠她,一辈子一心一意,永不变心,这才是爱情!可是似乎这样还不全面,究竟什么是爱情,她也说不准。 她绕了半天也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搔了搔头,安然装作深思熟虑的模样,挺了挺胸,底气十足地说道:“这个爱情嘛,就是……就是你我之间,心心相映,为了彼此,可以不顾一切,不斤斤计较。尤其是这个男人,要对女人特别的好,一点儿都不能动粗,更不能动手……” “哦。我有些明白了。放心吧,这一切我都能做到!”冷不防,赫连承玺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让安然心里忽然震颤了一下,原来这个古人也会说情话啊,这句话在她听来,算是今生听过的最好听的话了。 捂着嘴偷笑了一下,她忙点头:“对,对,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那咱们就说定了,只要我以后做到了,你这一辈子都要乖乖待在我身边?”赫连承玺连忙抓住这句话,想得到安然的保证。 “嗯。只要你能做到,我就能做到。”安然伸出一根小指,“咱们拉勾吧。” “拉勾?”赫连承玺想起了那一年,自己和安然拉过的勾,那时候的誓言还信誓旦旦,如在眼前。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要变谁就变条小狗汪汪叫!”安然清脆地说出了当初的誓言,赫连承玺眸中的笑意大盛,面具后头的眼睛也变成了一弯新月。 安然望着他的眼睛,心里有了踏实的感觉,自己真的就要嫁给这个男人了,不管他是妍媸美丑,从此后,就要同甘苦、共患难了。 她知道,和他沾上了边,以后就不会悠闲了,皇后的黑手无所不在、防不胜防,即使他能保护得了她,恐怕这担惊受怕也是少不了的。 赫连承玺趁着手指和她勾在一起的当儿,一双大手悄悄地包住了她一双莹白的小手,慢慢地把她拉了过了,靠在自己的怀里。 软玉温香抱满怀,一股清幽的处子气息传来,他的心好像落到了地面,沉稳有力地跳着。从没有过这样的温暖踏实的感觉,多少个日夜,他不曾有过这么温馨的感觉了。 安然依偎在他的怀里,嗅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不由深深地陶醉了,这就是依靠吧,虽然没有那么浪漫、那么奇特,可是依然让她深深地依恋。原来这些日子,生他气,恨他人,都是假象,自己还是眷念着他的。 “过两天我们就要洞房花烛了,安然,你高兴吗?”赫连承玺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让她的脖子有些发痒。可是她喜欢极了这样的感觉,喜欢他磁性悦耳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呢喃自语。 可是这洞房花烛该干些什么,安然可是心知肚明,问她是否高兴,这让她怎么答得出? “可是我没有能力让你做我的正妃,皇后让我纳你为侧妃,你会委屈吗?”赫连承玺知道她害羞,不好意思回答他的问题,是以,他转换成这个问题。 对于安然来说,并没有想过什么名分,不过,对于一个皇子来说,意味着有侧妃,就得有正妃。要是让她日后和一群女人争风吃醋,还不如让她女扮男装去开茶馆呢! 安然眸中黯了黯,毫不客气地答道:“委屈,我不想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 本以为赫连承玺听了会不高兴,这还没过门呢,就已经这么难伺候了,以后还不知道搅得一家子怎么鸡飞狗跳呢? 谁知道赫连承玺反而哈哈大笑,笑得安然有些摸不着脑袋,“你笑什么?你不是问我是否委屈吗?难道我说实话还不行吗?” “行,太行了。”赫连承玺笑得眼睛里流出了泪,好半天才止住,咳嗽着说道:“我赫连承玺的娘子到底与众不同。放心好了,我和父皇、皇后都说了,纳你为侧妃没什么,这辈子我就你一个侧妃了!” 安然身子一颤,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钓上了一个金龟婿呢,不仅有身份、地位,还这么痴情呢。这才古代可真是少见啊。看来自己的魅力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安然高兴地忍不住在那银灰色的面具上“吧唧”香了一口,弄得赫连承玺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久久地才用手触了触安然亲过的地方,产抖着声儿问道:“你亲了我?” 安然有些羞赧,低声道:“人家……人家也是一时激动嘛。不过,亲在了面具上,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越往后,声音越低,好在赫连承玺的耳力够好,竟然一个字不落地听了个完整。(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章 洞房(一) “等到洞房那天,一定让你亲到有感觉为止!”赫连承玺贼兮兮地笑着,吓得安然忙捂住了小脸,暗自后悔:这男人真是不能挑逗啊,这世上可没有什么真的柳下惠呢。 赫连承玺的一再坚持,让皇帝和皇后没辙了,只好同意他们成亲。不过皇后有条件,既然是侧妃,还是不能分府出去住的,只能在宫中成亲,婚事由她亲自操办。 赫连承玺知道皇后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可是为了让安然能在宫里名正言顺地住下去,又不能太委屈了她,所以,只好答应了皇后的条件。目前,还不是和皇后撕破脸的时候。 安然这几天一直窝在自己的屋子里,每日里无所事事地,等着成亲这一天的正日子到来。古人家的小姐成个亲什么的,至少还会亲自绣几件绣品自带着,可是安然一来没有那个手艺,二来心也闲不下来。 她知道,一旦她和四皇子真的结成了夫妻,即使作为一个侧妃,估计依着皇后对四皇子的愤恨,也不会轻易对自己好的。也许,皇后正在密谋一个圈套,单等着让他们跳下去呢。 惶惑不安地等来了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安然一早上就被小太监叫了起来。自己穿好衣服,下地来,站在窗户前往外看了看,天边上刚刚有一抹曙色。安然不由埋怨:这么早把自己叫起来干嘛?就算成亲也用不着这么早啊。 还没等她的话音落地,就听宫门处几声莺声燕语传来,安然立马提足了精神,侧耳倾听。这宫里从来没有女色,除了自己一个。 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四皇子是个特别厌恶女人的人,只要是女人进了这宫殿。不是疯了就是傻了,都是被他折磨吓傻的。 所以,外间才有四皇子是个“嗜血恶魔”的称号,当然,除了安然。由此也可知道,安然在四皇子的心里位置是多么的重要,这也更成了皇后打击他的软肋。 可是此时的赫连承玺能够不避讳这一点,看来他有了对付皇后的十足把握。安然经过这么多天的深思熟虑。慢慢地原谅了他那些日子的不辞而别。他肯定是有苦衷的,那时候,也许他还羽翼未丰,所以不敢把她暴露出来,成了皇后的把柄。 想着就要和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成亲,安然心里涌上一种莫名的感觉。这感觉夹杂了一丝羞涩,更多的还是好奇。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这幅面容,以前的展尘是不是他真正的面孔? 可是现在想来。这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因为一旦把心托付给一个男人,女人往往只在乎他对待自己的态度。而忽视了这个男人的长相了。 正如安然,此刻想着和他成亲,就有一股甜蜜,当然,她也想知道他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的。 正在安然天马行空遐想的时候。宫门口走进来四个着同样服色的宫女打扮的女子,袅袅婷婷地正往自己这儿走来。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这个宫里怎么会有女人?安然不由紧张起来,早就听说古人在成亲的时候,会跟着几个陪嫁的丫头,这些丫头日后就极有可能成为丈夫的小妾。难道自己没有陪嫁的丫头,就有人送几个宫女陪嫁不成? 怪道呢,赫连承玺口口声声地说这一生只娶她这一个侧妃呢,要是有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妾消受,还要那么多名目干什么? 这几个宫女径自走向安然的宫殿,还未走到,就听赫连承玺住的宫殿那边传来传来一声沉喝:“小路子,你越来越不会做事儿了,本皇子这儿向来不能有女人,你怎么竟把她们放进来了?” 那个领路的小太监诚惶诚恐地跑到赫连承玺面前,跪下叩了几个头,才战战兢兢回道:“主子,不是小的不按规矩办事,这几个宫女都是皇后娘娘派来服侍姑娘梳头妆扮的,小的……小的觉得正是用人的时候,就……就把她们领进来了。”小路子越说声音越小,到了后头几乎都听不见了。 “是吗?”赫连承玺冷冷一笑,“你觉得?” 安然每次听他这种云淡风轻、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就知道他心里其实已经盛怒了。小路子服侍了他那么久,想必也是深知他的脾性的,磕头如捣蒜,身子不停地抖着。 安然隔着窗户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大急:这个人怎么这么为难下人啊,若是这么下去,这个小路子可真的就麻烦了呢。 刚要拉开门冲出去劝阻他,就听他阴沉沉地说道:“你是知道本皇子的规矩的,今天正是本皇子的好日子,就绕你一命,可是活罪难逃,你看着办吧。” “是”,小路子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从靴页子里“刷”地掏出一把匕首,高高扬起。安然只见寒芒一闪,知道大事不好,忙冲了出去,却见小路子右手一挥,一声闷哼传来,已经切掉了左手上的一个指头。 赫连承玺双眸中波光流动,淡淡地说道:“下去包扎一下。” 小路子极力忍着巨大的疼痛,躬身退了下去,地上已是一滩艳红的血,在黎明的晨光中,显得暗紫醒目。 四个宫女腿已经打颤了,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停了一会,才在前面那个年纪大些的宫女的带领下,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安然冲到他的面前,所有的事儿都已经发生了。愣怔了片刻,安然才欲哭无泪地说道:“你怎么这么残忍?” “残忍?”赫连承玺转脸看了看咬着下唇、努力不看他的安然,脸上有一丝伤感:“你说我残忍?” “是。”安然决绝地说着,完全无视他的伤痛。 赫连承玺慢慢地把椅子转过来,脸对着安然,欲要牵安然的手,却被她一下子甩开了,不动声色后退了几步。 她没有看到赫连承玺的眸中闪着一种什么样的光芒,这种光芒泄露了一个男人的心事,可是安然此刻一点儿都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 她不明白,以前她遇到的那个虽然冰冷、可是心地善良的展尘,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变化这么大,难道就因为他遭了一场大火吗?可是这些下人有什么错,因为皇后娘娘的懿旨,就得失了一根手指? 赫连承玺仰起脸,看向天空,他记得母妃在他小的时候,跟他说过的一句话:“当你伤心难过的时候,你就仰脸看看天,就会好许多!” 这么多年,一直是这句话,让他撑着活了下来。可是此刻,站着的这个心爱的人儿说出的这话,让他仰脸看天,也丝毫不能减轻一点伤痛。 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冷冷地扫了几个跪着的宫女,冷声吩咐道:“你们起来吧,给这位姑娘好生梳妆打扮了。” “是”,几个宫女相视对看了一眼,纷纷站起身来。赫连承玺摁动了椅子上的消息儿,扎扎地朝着宫殿里行去,不再看安然一眼。 安然站了半天,才转过身来,踟蹰地朝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几个宫女如影随形地捧着手里的家伙什儿,跟在她后面。 来到屋内,安然一屁股坐在床边上,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想着赫连承玺那张冰冷冷的面具,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这还没成亲呢,两个人就已经生分成这个样子了,以后那日子还怎么过啊! 那个年纪略大些的宫女,体貌都是一流的,看了看安然的脸,和几个宫女面面相觑了一下,才细声细气地上前劝道:“姑娘,这大喜的日子是不能掉眼泪的。奴婢的家乡有这么一个风俗,说是这喜日子里掉眼泪,这一辈子过得都不顺当,会经常流泪的呢。” “是吗?”安然从来不愿把心事透露给别人,此刻因为心里悲痛,一时在这几个宫女面前失态了,听她这么一说,忙用袖子揩了揩泪,低了头不言声儿。 那个宫女从条盘里拿出一条绣了鸳鸯、用香熏过的帕子,递给安然,陪笑道:“姑娘一看就是个好性的,奴婢能服侍姑娘这样的主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奴婢叫碧痕,和她们几个以后都是姑娘的人了,姑娘有什么不痛快的,就和奴婢们倒一倒,也就好了。” 温语款款,让安然顿时心生好感,不由和她攀谈起来。碧痕见安然心情好转,使了一个眼色,那几个宫女都上前来,七嘴八舌地和安然说着话,一边就动手替安然净面梳头,穿换衣裳,打扮起来。 朝阳升起时,安然已经穿戴整齐了。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胳膊,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身刺眼的桃红嫁衣,安然冷然一笑:原来这侧妃是不能穿大红的,皇后娘娘可真是费心了,这么一身桃红的衣裳,做工刺绣都是上上好的呢。 碧痕在一边打量着安然,嘴里夸赞着:“姑娘穿上这身嫁衣,真像个仙女一般。只是姑娘以后就是四皇子侧妃了,可不能在当着人的面,这么伸胳膊拉腿的。别人看了要笑话的。” 安然捂嘴一笑,原来这宫里的规矩还真不少啊,只是以前听人家说,若是有大臣的女儿和皇子结亲,宫里是要派教养嬷嬷来教规矩的,怎么自己没有人来教? 碧痕真是个可人儿,光看安然瞅向她的眼神,就知道安然想知道什么了。忙笑道:“姑娘在四皇子这儿住着,自然是没人敢来教规矩的,看来,四皇子对姑娘是极上心的。” 安然也不甚在意她的话,不过一笑。(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一章 洞房(一) 小太监端来早点,安然也没心情好生吃,坐在床边有些忐忑不安。这可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可是面前既没有父母,也没有姐妹陪伴。想想自己就像一个孤魂野鬼般,走到哪里都是这么孤单。 一时又想到很快就和赫连承玺成为夫妻了,不知道以后两个人该如何相处呢。 就这么忐忑不安地过了小半个时辰,外头就有了动静。碧痕快速地给她头上蒙了一块粉色的盖头。几个宫女趴在门边瞧了瞧,俱都喜笑颜开,嘁嘁喳喳地说着:“四皇子来了呢。” 安然赶紧端正了身子,坐在床边,两手绞着,插在袖筒里,不安地等着赫连承玺的到来。 赫连承玺一身大紫的袍服,胸前带了一朵大红的绸缎做成的绸花儿,在几个小太监的簇拥下,坐着那把特制的椅子,来到了安然住的宫殿里。 鉴于赫连承玺平日里都是冰冷、嗜血的恶名,在他成亲的好日子里,竟然没有人敢大声地吵闹、喧哗,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静悄悄地进行。 碧痕和一个宫女见赫连承玺进了屋,忙过去把安然搀起来,来到赫连承玺的身边,口内说道:“恭喜四皇子、贺喜四皇子!” 就听赫连承玺冷冷地哼了一声,伸出一只大手握住了安然的小手,安然从盖头底下看见坐在椅子上的赫连承玺的身子,心里踏实了许多:终于和他走到一起了,虽然没有自己料想的那么浪漫、唯美,可是作为一个古代人,他已经做到了极致了,自己也该满足了。 若是以后想浪漫、想培养感情的话,还是得慢慢调教他吧。古代的女子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至少自己是幸运的,没有两眼摸黑地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要是那样的话,自己还真是接受不了呢,单是洞房花烛那一块,自己就受不了。 安然胡思乱想了一通,就听赫连承玺淡淡地吩咐道:“走吧。”几个太监推着赫连承玺的椅子,慢慢地朝外头走去。 安然被他牵着手,也只好随着。也不知道走向哪儿,安然就像一个睁眼的瞎子。脚步试探着往前跟随着。 从眼睛的余角里。看到他们一行人出了宫门,安然忽然若有所悟,他们可能是到皇上和皇后的宫殿里去的。皇子成亲拜天地,不都要对着皇帝和皇后拜吗? 不知道皇后会怎么对待自己?赫连承玺能不能和她顺利地结为夫妻呢? 就这么一路想着,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反正是没觉得多久。他们就在一处宫殿门前停下了。赫连承玺握着她的手,在宽大的衣袖里,轻轻地捻了一下她柔弱无骨的手。安然头转向他,但是什么也看不清。心里明白他这是安慰自己、怕自己害怕呢。 安然反过来握住了他的手,用了一些力。想必赫连承玺能理解她的意思吧。 就听一个公鸭嗓子的太监高声唱道:“四皇子和四皇子侧妃到!” 里头想必就是皇帝和皇后了,安然他们并没有等多久,就被带了进去。碧痕在她身边小声提醒着:“小心脚底下的门槛儿。” 安然高高地抬起一只脚,小心地迈了过去。也不知道赫连承玺坐着椅子是怎么进去的,想必有人抬着他吧。 一股浓郁的沉香味传来。安然被熏得有些受不了。这个殿里也不知道放了几只香炉,燃了多少香。 可能别的人都习惯了,唯独安然,前世里身上从来都不愿喷洒香水的人,此刻闻到这么浓的香气,竟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她本就不是大家闺秀,头遮在盖头里,也没顾得上用帕子遮掩着。 这在皇后的眼里真是不可思议,堂堂的皇子侧妃,虽然不是嫡出,可好歹也是名门出身吧,怎么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随意地打起了喷嚏,还连个帕子都不掏出来。 坐在雕花的楠木圈椅里,身上一身大红的宫装,头上带着一顶凤冠,浓妆艳抹、半老徐娘的皇后不由拿着帕子掩嘴葫芦,笑向赫连承玺道:“皇儿,今儿是你的喜日子,母后本不该说些什么。幸亏这女娃儿做了你的侧妃,若是你父皇真的从了你的意,纳她为正妃,可就要出丑了呢。” 说完了话,就拿着帕子掩着口鼻,格格笑了起来。赫连承玺眸中平静,转脸看了看低着头的安然,眸子不觉闪了几下。 安然虽然不太懂古人的规矩,可并不傻,听了皇后的这话,知道她是极为不满意自己的,趁着这个当口儿,想要大肆羞辱她一番。 今天她是新媳妇,在这样的场合,自然不便言语的。只好低了头,听着皇后接下来还有什么话说。同时,一双小手有些不安份地捏了捏赫连承玺的手,意思是让他护着自己的媳妇一些。 赫连承玺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在袖子里拍了怕安然的手背,示意安然稍安勿躁。 安然接收到这个信息之后,放下心来。反正自己这个儿媳妇是不能和婆婆辩论的,自己还有一个好丈夫不是吗,就让他代言吧。 果然,皇后笑够了,停了下来,就听赫连承玺慢悠悠道:“儿臣有些事儿没有和母后说清楚,因着要成亲,儿臣的侧妃操持了一夜,又感了风寒,今儿早上又起得早,是以身子有些不适。刚才想必是一时没能忍住,倒让母后见笑了。” 赫连承玺一番体贴入微的话,让安然心下暗笑:这家伙,编的还真是快啊,说谎都不带眨眼的。 皇后听了这话,不再好说什么。赫连云天连忙打圆场:“皇后,朕看就让他们赶紧行礼吧。玺儿身子支撑不了多久,他的侧妃又染了风寒,该及早地让他们回去歇着才是!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需嘛。” 任谁都听得出来,皇帝还是向着赫连承玺的,不想让他们留在这儿,让皇后过多地刁难他们。 可是皇后怎么会轻易地放过他们,就让他们顺顺当当地成为夫妻的?在皇后的眼里,赫连承玺虽然冰冷嗜血、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可是赫连承玺也只不过仗着自己是一个废人,没人愿意过多招惹他罢了。要论真本事,这个宫里还是她最大,赫连承玺还是得尊她一声“母后”不是? 当然,皇后也不愿意过早地就要了赫连承玺的命,反正他一个废人,就是把他架在高台上,恐怕他也会高处不胜寒吧。 想起以前皇帝最为宠爱的妃子生的儿子,如今变成了这幅模样,皇后心里就是一阵得意:梅妃,谁让你的风头盖过了本宫,本宫自幼儿就和皇上是结发夫妻,他的皇位还是我们上官家给帮扶着打下来的呢,凭什么你来了,就鸠占鹊巢了? 如今你不得好死,你的儿子也成了一个废人,整天不敢见人了,哼哼,看看你还怎么得意?看看皇帝你能怎么样? 皇后心里想着这些畅快的事儿,面上不觉带了一丝嘲讽的冷笑,听见赫连云天维护四皇子的话,不由勾起嘴角,冷冷一笑,一双丹凤眼朝着赫连承玺射出了两道寒芒:“玺儿是皇帝跟前最得意的孩子,如今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心爱的女子,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这么匆促地就完了呢?还有一干兄弟等在养性殿里,要喝他们的喜酒呢。玺儿这么听话的孩子,能不懂这个礼数吗?你说是吧,玺儿?” 赫连承玺不动声色,知道这是皇后故意刁难他们的,点点头回道:“母后放心,儿臣知道怎么做!” 说罢,仰脸看着皇后,淡定的眸子,震慑了皇后的眼睛,使她心里忽然震颤了一下,觉得他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安然倒是紧张起来,若是真的要去见他的兄弟的话,别人还好说,三皇子可怎么办?自己可曾是三皇子娶进府里的妾啊,若是让他知道了,到时候会不会……? 想着种种后果,哪一种都不是自己能承受得了的,安然心里就是一紧,这可怎么好? 穿着几层厚的嫁衣,安然硬是憋出了一身热汗来。这个天儿,汗流浃背的滋味可并不好受。安然局促不安的神情一丝不落地落在了赫连承玺的眼里,当下也不和她说话,只遵从太监的高唱声,和安然举行拜天地的仪式。 安然心里存着心事,机械地行着礼,反正是人家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倒也配合的很好。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一关,就听太监高声喊道:“礼成,送四皇子和侧妃娘娘去养性殿,给各位皇子们敬酒!” 安然听见太监喊着“礼成”的时候,心里一松,以为后面就是送入洞房了,谁知道太监的一嗓子“去给各位皇子敬酒”,吓得她身子矮了一下,身子顿时绵软起来,像是踩在棉花垛上,轻飘飘地跟着一众人走了。 赫连承玺好笑地看着这一切,不动声色地依然牵着她的小手,来到了养性殿。 皇后在碧痕临走的时候,叫住了她,从袖管里取出一个小盒子交给她,吩咐道:“等会子再给四侧妃的脸上上些胭脂,大喜的日子,一定要打扮得出众些,可不能小家子气!” “是!”碧痕行了一礼,紧走几步赶上安然,搀着她往前走了。 这里,皇后转脸对赫连云天笑道:“皇上,您看看,玺儿这孩子多任性,罗大人的嫡女都是好的,可是这庶女就差远了。” “那还是罗夫人没有教导好啊。”赫连云天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顿时让皇后哑了声音。谁都知道,罗夫人许氏正是她的表妹,这分明是说罗夫人偏心,不好好教导庶女啊。(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二章 洞房(三) 安然跟着赫连承玺来到了养性殿,一众皇子们早就候在那儿了,单等着看废人四皇子挑选的侧妃长得什么模样儿。(.) 论理,他们拜完天地后,就该回到自己的宫殿里,等着入洞房的。可今儿偏偏多了这么一出,不用问,也知道皇后是特意为他们设定好的。 脚步刚迈进殿内,就听里头本来说笑、吵闹的声音静了下来,安然头上遮着盖头,虽然看不清,心里也有了个大概,想必是这几个皇子都在看自己吧。双手不由攥紧了,粘腻的手心里都是汗。 就听一个怪声怪气的声音调侃道:“四弟,怎么?你这侧妃到了这里给我们敬酒,连盖头都不去啊。” 赫连承玺胸有成竹,稳坐钓鱼台,隐在面具后头的双眼隐隐发光:“大哥,您也知道,这新娘子不入洞房是不能揭盖头的,会不吉利的。” “哦?”那个怪声怪气的声音又响起:“什么时候四弟竟然也讲究起来?大哥记得以前四弟可是最不在乎这个的。况且,她只不过是个侧妃,兄弟们之间迟早是要见的,何必多此一举呢,就现在见了岂不更好?” 说着,就听衣履杂沓的声响,可能是这个大皇子真的站起身子,仗着赫连承玺是个废人,他要给安然把盖头揭了吧。 赫连承玺端坐在椅子里,一双拳头隐在宽大的袖子里,不动声色。大皇子眼看着就要走到安然的身边,二皇子——也就是太子出声了:“大哥,您这是做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女人,何必和四弟过不去?” 弟兄几个虽然太子最大,可是大皇子向来不把他放在眼里,虽然他的母后是皇后,可是大皇子心知肚明。当今的皇上和皇后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脚步不停,大皇子斜着眼,脸上带着戏谑继续走向安然。却在临近安然的几步,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栽倒。(.无弹窗广告) 一边坐着的三皇子出声道:“大哥,四弟大喜的日子,您可不能出丑啊。” 大皇子冷冷地瞥了三皇子一眼。明明这地平滑得能照出人影来。自己为什么偏偏就会差点儿摔跤呢?看看三皇子无辜的眼神,又觉得不像是他干的。 由于这一跤,大皇子也没有了一亲芳泽的心情,悻悻地坐了回去,斜着眼瞪了三皇子一眼。 太子见状,忙打圆场:“四弟。你就带着弟妹开始吧。” “好。”赫连承玺朝着太子轻轻点头,就有太监用银条盘托了两个银高脚酒杯,里头盛满了淡黄色的液体。这就是古代的酒了,闻着有一股粮食浓郁的芳香。 赫连承玺轻轻地端起一杯,递在安然的手里。另一只手也执起了一杯,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向太子。 太子自然笑着饮了,赏了东西。赫连承玺和安然笑着来到大皇子的身边,大皇子想故伎重演,像对付上次三皇子成婚的时候那样。端起酒杯沉吟默想,不说一句话。安然只好干等着,心里却暗骂:什么人啊,好好的成个婚,还要受他这般折磨! 三皇子在一边却不咸不淡地开口了:“大哥,您怎么尽干这些事儿啊?上次三弟我成亲,您也是这个做派,这次,您又来了。也不知道您怎么想的,难道是故意难为我们做弟弟的不成?” 大皇子脸上青黄不定,被他挖苦地想要发作又发作不出来。三皇子是深知他的心思的,无非就是不服气他们给太子先敬酒罢了。其实,纵使他不说,兄弟们之间也都是心知肚明,对于大皇子的这种野心,他们都是熟知甚详了。 三皇子见大皇子不语,知道他心里正翻腾着。虽然大皇子不惧怕太子,可是他也不愿背上欺负幼弟的名儿。即使这两个幼弟并没有他的势力大,但是这两个幼弟到时候若是都投向太子,那么他的胜算就少了。 所以,这种情况下,即使再不满意太子的地位比他高,他也不能过分为难自己的弟弟赫连承玺。 显然三皇子的话起了作用,大皇子端着杯子笑了笑,朝着赫连承玺说道:“四弟不要介意,大哥历来就是这个样子,看到你们一个个地都成了家,大哥心里高兴啊。本来大哥想认认弟妹长什么样子的,若是四弟不乐意,也就算了。不过,我们天家还真是不如普通百姓呢,大伯子不认识小婶儿,日后见了面,都不知道是一家人哪。” 大皇子的这话,无疑于为自己找台阶下,太子巴不得他不找事,忙笑道:“是啊,我们天家可不就是这样子的吗?说出去还真是好笑呢。” 大皇子这才端起酒一饮而尽,出手的贺礼是一对赤金的镯子,上面镶嵌着几枚各色的宝石,一看就价值不凡,比之太子的,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轮到三皇子了,安然端酒杯的手有些发抖,也不知道三皇子听到什么风声没有,若是皇后、皇上不说的话,三皇子自然不知道,四皇子娶的就是从他府里逃出来的妾,可是纵然皇上不说,皇后能保密吗? 皇后唯恐他们兄弟间不乱的人,怎么会如此好心呢?纵使皇后好心,这样的事儿也瞒不了多久的。堂堂的一个皇子,娶来的妾还没入洞房就逃了,这换做哪一个男人恐怕都受不了吧。 三皇子即使明里不寻找,暗地里恐怕也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到时候还真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儿发生。 安然自进了宫之后,就没感受到来到三皇子的威胁,可是她心里有数,这一切,都是罩在四皇子的庇护下,才能有这样的静谧的。一旦到时候赫连承玺有一个疏漏,三皇子肯定会趁虚而入的。 不用指望着三皇子会怜香惜玉了,自己这样的“香”、这样的“玉”,想必他也不会怜惜的。 到时候,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当赫连承玺真的保护不了她的时候,也就是自己大限来临的时候了。 隐在盖头下的一张笑脸。变得惨白如纸。冷淡的笑意挂在唇角,安然端着那杯酒,直直地立在三皇子的面前。 三皇子打量着这个身量苗条,依然一身桃红的人儿,心里不由感慨万千:到底是为什么啊,让你从我府里逃了出去,却宁愿嫁他一个废人! 端起酒杯,眉头都没皱一下。一扬脖子喝光了杯中的酒。三皇子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儿来,递给了安然。 盖头下遮着的安然,自然看不到他递东西给她,直到自己一双冷冰冰的如同象牙一般的小手,被握在了一双温热的大手里,手心里握着一个软乎乎的包儿。安然才灵醒过来。 感觉得出这双手分明不是赫连承玺的,安然惊讶地抬头搜寻,可是却一点儿都看不清。意识到这双手用了些力气。安然心里大囧,忙往外使力,想要挣脱开来。 正在这僵持、尴尬万分之时。赫连承玺适时地开口了:“三哥,小弟和侧妃谢谢三哥的贺礼了。” 三皇子这才讪讪地放开了那双软绵的小手,心不甘情不愿地瞪着眼看着那双小手被握在了自己的亲弟弟手中。 终于敬完了酒,安然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做皇家的儿媳妇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啊。幸亏自己还是个侧妃,若是个正妃的话,不知道有多少道仪式呢。 悄悄地呼出了一口气,安然在碧痕她们的搀扶下,被送往了赫连承玺的宫殿,这就算是入了洞房了。惶惑不安地坐在床边上,安然上身直直地绷着,坐了半天,也看不到赫连承玺的人来。 腰有些发软,安然情不自禁地伸出粉拳来,轻轻地捶着。碧痕在一边伺候着,看在眼里,忙问她:“侧妃娘娘,是不是身上累了?要不奴婢帮您捶一捶?” “不用了。”安然嘴里嘟着一股气,想要把头上的盖头吹下来,慌得碧痕忙上前死死压住:“使不得呀,娘娘。这盖头要让四皇子揭开,才是吉利的呢。” “可是我实在闷得难受,这都一天了,我一天都没看见东西了。”安然抱怨道,她语气里的那种调皮可爱,逗得碧痕和几个守在一边的宫女都是“扑哧”一笑。 碧痕忙安慰她:“哎呀,娘娘,快了快了,四皇子人还在外头和宾客们喝酒呢。” 安然想到赫连承玺带着一具银光闪闪的面具,身上穿着那身紫色的袍服,坐在特制的椅子上,和别人喝酒,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呢。想着他戴着面具吃饭喝水,安然就好奇地要命,他究竟是怎么学会戴着面具张嘴吃饭的呢? 想着这些的时候,安然浑身松弛下来,不自觉地往后一仰,身子就躺在了他们的喜床上。 忽然从她的嘴里发出“哎呀”一声大叫,碧痕忙跑过来,焦急地问道:“娘娘,您是怎么了?” 安然揉着被咯疼的腰身,哭着一张脸,用手摸索着床面上,上面真的是凹凸不平,似乎有什么硬物。 碧痕看了看安然的动作,心里就明了了。掩着嘴笑道:“娘娘太性急了些,这床单下都是红枣、花生之类的,怪不得娘娘被咯着了呢。” 安然悻悻地捶了捶床:“做什么放这么多的东西,还要不要人睡觉啊?” 碧痕忙解释道:“娘娘,这都是吉利的东西,祝福娘娘和四皇子早生贵子,白头偕老的。当然,等到晚上,娘娘和皇子睡觉的时候,奴婢们还是会给收拾好的。” 正说着,就听外头的珠帘子响了一下,碧痕忙回头,却见赫连承玺坐着椅子进来了。碧痕带着几个宫女忙行了礼,又递上一杆秤杆。 赫连承玺摆了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去吧。” 碧痕默不做声地带着几个宫女下去到门外候着了,屋内只剩了赫连承玺和安然两个。(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三章 洞房(四) 此时的夕阳,已没入山外,只剩了小半个脑袋,像是眷恋着人间的繁华般,不舍得落下去。[.超多好看小说]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院中的树影映在窗纸上,婆娑多姿,似是一幅美丽的山水画。 赫连承玺端视着安然挺的笔直的身子,嘴角扬起了一抹笑,问道:“刚才在外头还没走进来,就听你大叫一声,到底是怎么了?” 安然头被捂得昏沉沉地,单等着他给挑了盖头呢。谁知道他却不急不慢,竟然问这样的话,不由没好气地答道:“没有什么,被几个花生、枣儿咯着罢了。” 赫连承玺忍住笑,用秤杆挑开了她的盖头,安然一张娇俏明媚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赫连承玺像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一般,凝视着她目不转睛。安然再怎么落落大方,在这个即将成为她的丈夫的人面前,也害羞地低下了头,娇嗔道:“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又不是没见过我!” 赫连承玺一笑:“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你,作为新娘子的你,真好看!” 由衷的称赞,让安然心里充满了甜蜜。轻轻地抬起头,低语道:“没想到你这人还这么会说话!” 赫连承玺刚要接话,就听门外一个声音说道:“主子,饭菜来了。” “进来吧。”赫连承玺淡淡地吩咐着,那个小太监弯腰提了食盒进来了,一样一样地摆好了,又给他们斟满了酒,才慢慢地退了出去。 赫连承玺左手端起一杯,递给安然,右手执了一杯,望着安然道:“今儿尽是我们给别人敬酒了,好不容易才闲了下来。这会子。该是我们两个掩起门来,好好地吃上一杯了。” 安然无语,低头看了看饭菜,肚子忽然不知好歹地响了起来,让安然在这个男人面前忽然囧了起来,一张脸更加娇韵十足,满面红晕。 赫连承玺哈哈大笑起来,忙拿着杯子。穿过安然的胳膊道:“咱们快着把这交杯酒喝了吧。不然。我的乖娘子可就饿坏了呢。” 从早上用了些早点,就被人领出去的安然,一整天都没好好吃点东西了。刚才被花生、红枣咯了一下,她就冒出了一个念头,要是把碧痕她们打发出去,能把这些红枣、花生吃了就好了。 谁知道还没付诸实施。赫连承玺就进来了。眼看着到嘴的东西就吃不成了。后来就见摆上来这么一桌丰盛的饭菜,可是赫连承玺还不让自己吃,非要弄这些花架子。害得自己在他面前出了丑。 赫连承玺见安然垮着一张脸,知道她饿坏了,也就不在乎这个形式了。简单地和她胳膊相交,喝了交杯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安然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一手摸着小面点。嘴里含糊不清地吃了起来。 赫连承玺拿起筷子不停地给她布着菜,爱怜地看着她丝毫都不文雅的吃相。 好半天,安然才把脑袋抬了起来,总算是缓过一口气了,吃了个半饱。正要再去抓一个象眼小馒首,却被赫连承玺拦住了。 安然大惊:怎么?嫌自己吃多了还是怎么的?这才刚过门呢,皇后婆婆都没说什么,怎么自己的这个夫婿就管上了? 正在诧异,却见赫连承玺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洁白的帕子,伸过手来,对着她的嘴角揩拭了一下。 安然有些接受不了,呆坐在那儿任由他施为,自己却像木了一样,手举在半空,不知道该放在哪儿了。 赫连承玺眸中柔情大盛,温柔地说着:“脸上粘了东西,我给你擦擦!” 安然吞了一口口水,才意识过来,原来是人家在对自己献殷勤呢,哪是自己想的什么怕自己吃多了呢。[] 忙一笑,龇出两颗小虎牙,呜鲁不清地说道:“你怎么不吃啊?” 赫连承玺只是看着她吃,嘴里却道:“我没你那么多规矩,刚才在外头陪人家喝酒的空当儿,已经吃了不少东西了。若是知道你饿得这么狠,我早就让人送些吃的给你了。没想到女人家成个亲要受这么多的罪!” “就是就是!”安然点头如小鸡啄米,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夫婿竟然这么开明啊,真是一个标准的好丈夫啊。全然不像那几个高高在上的皇子。看来自己还是有福气的,虽然挑了这么一个名声儿有点不好听的人,但是估计以后过日子的幸福指数应该是最大的。 沉浸在甜蜜中的安然,又接着吃了两个馒头,才放下了筷子,不好意思地对着赫连承玺笑了笑:“实在是饿了一天了,见了饭就控制不住了。” “没事儿,我养的起!”赫连承玺接道。这句话却让安然惊了一跳:他以为他养猪啊,还养得起!你养得起,我还不领情呢。 暗自嘀咕了一句,安然就端了一杯茶漱了漱口。同时又看向他:“你还是让人来把这桌子收拾了吧?” 赫连承玺叹息一口气:“安然,我们这就是夫妻了,虽然你是我的侧妃,可是在我的心里,我是拿你当正妃看得。此生,我就只有你一个女人!” 眸中柔情大盛,吃饱喝足了的安然,快要被他的柔情融化了,只觉得自己掉进了蜜罐一样,成了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赫连承玺话题一转:“以后我们之间不要再你呀我呀的称呼了好吗?我是你的相公,你是我的娘子。我们就像民间的百姓那样,恩恩爱爱、互敬互让的,你说好吗?” 安然心里自然是连声大呼“妙极!”这样的男人,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来,是个女人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安然忙点头,生怕他后悔了般。 碧痕带着几个宫女进来了,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桌子和床铺,然后轻轻地过来禀告:“四皇子,侧妃娘娘,这就洗漱了安歇吧?” 四皇子猛一转脸,一张冰冷的银灰面具几乎贴在碧痕的脸上,寒冷的气息喷了碧痕一脸,声音里隐隐有着不悦:“谁让你叫她侧妃娘娘的?她明明就是本皇子的爱妃,以后直接喊她娘娘。” 碧痕诚惶诚恐地跪下应了声“是”,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退到一边候着。 安然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忙扯了赫连承玺的袖子:“没什么,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别对她们太苛责了。” “我不是苛责,我是防着这宫里有人在这上头做文章。”赫连承玺摇摇头,有些凝重地说道。安然虽然不知道这点儿小事有多严重,可是看赫连承玺的眼神泛着寒芒,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半天,碧痕才试探地上前问安然:“娘娘,奴婢这会子就服侍您洗漱了可好?” 安然看看赫连承玺见他没什么话,就点头。碧痕同着几个宫女忙上前拆了发辫,重新把头发梳通了,又端来温水,仔细地给她净了面。 安然被服侍的妥妥帖帖,浑身滋润,看着碧痕的脸上微微泛起了汗水,心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自己接过手巾擦干净了手,就朝她们几个道:“你们也累了一天了,等会儿把这饭菜吃了,也早点歇着吧。” “是。”碧痕领头蹲身行了礼,从妆奁盒里取出一盒胭脂,笑道:“娘娘,让奴婢给你上上妆吧,这大喜的日子,太素淡了有些不好呢。” “这大晚上的还上什么妆啊。”安然有些无奈地说着,看见碧痕眼中的茫然,心又软了下来,笑道:“那你快些吧。” 碧痕这才大喜,忙答道:“是,娘娘。” 打开胭脂盒子,用粉扑子蘸了少许,轻轻地在安然的腮上划过,又挑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胭脂膏子,细细地匀在了安然的唇上。 安然用力地嗅了嗅,空气中似乎飘着一股香花的味道,不由大赞:“真好闻!” 碧痕掩嘴一笑:“娘娘闻得真准,这胭脂是宫里手艺最好的工匠们做的,都是用御花园里新采的花儿,现拧的汁儿。” 安然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又深深地嗅了一下,命她:“收起来吧。” 碧痕忙收好了妆奁盒儿,转过脸来对着赫连承玺笑道:“四皇子,您看看娘娘多美啊!” 赫连承玺深情地望着安然,让她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意思起来,碧痕她们抿嘴儿一笑,就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屋内,绛烛高烧,桃红的帐子悬在一张雕花的楠木床上,屋内弥漫着温情的气氛。赫连承玺待到人都退了出去,才长身玉立,走向安然。 安然一脸娇羞,不敢抬眼看他。赫连承玺爱怜地抚了抚她耳边散落下来的几缕碎发,轻轻地把她拥入怀里,嘴里呢喃道:“安然,安然,我们终于结成夫妻了。” 说着,唇就在她的脸上轻啄,慢慢地一路往下,含住了她温润的唇。唇上的花香,让他欲望大动,手里也不停地动作起来,几下就把安然桃红的嫁衣剥掉,露出了里头穿着的白色中衣。 安然一双小手也不安分地搂住他的腰,不停地抚摸着他的背。此刻,她才体会到什么是两情相悦。原来这感觉如此美好,美好到她直要陶醉在其中。 赫连承玺眸中的欲望大盛,哑声问着安然:“好了吗?” 安然无声地点头,脸上火辣辣地烧成了一片,头埋在他的怀里,不敢直视他的脸。(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四章 冷情 屋内明晃晃的烛光,让安然很不适应,虽然都说新婚之夜,红烛不能熄灭,其实安然压根儿都不信这一套。(.好看的小说)有些难为情地戳了戳赫连承玺的肩膀,安然期期艾艾地问道:“能不能把那红烛吹灭了?” “为什么?”赫连承玺不解地问道,忽然又明白过来,想是他这娇娘子不习惯于这么明亮地“坦诚相见”吧。 低下头,含住她小巧的耳垂,,笑道:“好,正好我可以把面具取下来,这样我们就能真正做到肌肤相亲了。” 用手挥灭了桌上点着的红烛,赫连承玺抱着安然往床边走去。两个人紧紧地拥在一起,赫连承玺气息浓重地在安然的身上来回地亲吻着。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安然,闭上了眼睛,幸福地等待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把自己变成真正的女人。谁知,赫连承玺忽然大叫了一声,从她身上滚落下来,趴在床边呻吟不止。 安然大惊,不知道好端端地出了什么事儿,手忙脚乱地就去扯他的胳膊,却被他一把甩开。只听他语气里喊着薄怒:“别过来。” 安然手忙脚乱地就起身摸了一件衣服披上,哆嗦着手摸索着桌上的灯罩子,掀开了,就见赫连承玺一张扭曲的脸,在灯底下发出瘆人的光芒来。 安然就要去喊人,却被赫连承玺一把拽住了,他猛地弹起了身子,连衣裳都没穿,就拉开门冲了出去。 安然愣怔了一会,才慌乱地穿好了衣裳,靸了鞋也跟了出去。可是外头一片漆黑。赫连承玺有一个规矩,晚上自己睡觉的时候,不让任何人在他的门外守着。此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压根儿就看不到有一个人影。 这么久了,安然都不知道赫连承玺身边的人是怎么被他训出来的,竟然在拍手间就能立刻现身,平时只有寥寥几个小太监来回地供他支使。(.) 转了几圈,也不见赫连承玺的身影,安然不由着急起来,不知道他为什么刚刚柔情似水,这会儿却撇下她一个跑了出去。 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喘息声。黑夜里。显得格外地清晰。安然摸索着,寻着声音慢慢来到一处厢房门口,原来这儿是几个宫女歇息的地方。 因着碧痕是皇后身边得力的人,是以她自己有一间独立的屋子,声音就是从她屋里发出来的。 安然心里暗道不妙:难道这赫连承玺兽性大发,又开始咬人了。只是这屋里不像以前四姑娘发出那样的瘆人的叫声来。相反,好像是一种男欢女爱的声音。 刚刚从这种呻吟里过来的安然,对于这个特别的敏感。窗纸上映着昏黄的灯光。看来里头有人。安然用舌头舔湿了一块窗纸,觑着眼睛朝里看去,这一瞧不打紧。安然的两腿依然软软地跪在了地上,身上像是打摆子般,颤抖个不停。 透过舌尖舔破的窗户纸,安然分明看到了赤身裸体的赫连承玺,正俯下身趴在碧痕的身上。碧痕只着了一件肚兜,两手紧紧地攀着赫连承玺的脖子。 赫连承玺正大口地喘着气儿,卖力地在碧痕的身上纵送。安然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结实有力的臀部,正一上一下地律动着。 这本是夫妻之间应该有的事儿,本是这会子她应该和他做的事儿,反而变成了他和另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做了。 只看了这一眼,安然浑身就像是被抽干了一般,瘫软无力,靠在窗户跟上,慢慢地滑落在地上。 室内的人儿显然已经沉浸在这种原始的情欲中了,压根儿就没有发现外头还有一个人,一个失意、自责,快要崩溃掉的人! 听着碧痕发出一声声猫儿叫春般的叫声,安然恨不得冲进去把她从赫连承玺的身下拽出来,狠狠地抽她几个耳光。赫连承玺是她的,可是为什么刚刚还柔情万千的他,转瞬间就兽性大发,去找别的女人发泄欲望? 安然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今晚就要成为他的女人,可是他连她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她。平日里的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假话,都是骗死人不偿命的假话! 室内一声高过一声的暧昧声浪毫不留情地刺穿安然的耳膜,让她不得不双手捂住了耳朵,摇晃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欲待要离开这个地方。 室内又适时地传来碧痕一声得到满足后的叫声,就听见一阵如牛喘般的气息盖过了女子的叫声。安然不敢再待下去,生怕控制不住自己,抬起发软的脚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着。 平整的地面,硬是让她觉得走在了棉花垛上一般,不远的距离,就像是跨越了好几个时空隧道一样,让她挣扎了半天,才摸着自己的房门。 大力地推开了房门。里头到处都是耀眼讽刺的红。安然看了看悬挂着的那顶桃红帐子,狠命地连嘶带咬,一顿折腾,愣是把这床崭新的帐子从床顶上撕了下来。 两根碗口盘绛红的高烛,燃着熊熊的火焰,一滴一滴的烛泪,模糊了她的双眼,就像是人的血一样,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此刻的安然,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豹子一样,看到哪样东西都不顺眼。这象征着百年好合的绛烛,在她眼里也成了不祥之物,没有深爱的男人的洞房,这一切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恼怒到几乎失去理智的安然,拿起了床边上挂着的桃红嫁衣,对着红烛就挥去。力道大得让高烛立即倾倒了下来,滴下来的烛泪,沾染了桃红的嫁衣,离着火焰这么近,竟一下子把嫁衣给烧了起来。 安然兀自立着不动,冷冷一笑:烧吧,烧死了才好,把自己烧死吧,把这肮脏的世界烧掉吧。 嫁衣上的火,引着了垂在地上的帐子,火焰腾地升了起来,映着安然苍白无血色的脸。 眼中隐隐地有泪花泛了出来,可是安然倔强地忍着不让它流出来。这样的男人不值得她流泪。 愤怒地抬起一张绝美的脸,火光中的安然,嘴角隐着微微的笑,看来自己这辈子注定要孤苦一生了,与其这样不明不白地活着,还不如一把大火付诸东流吧。说不定还能回到从前,在那个世界里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呢。 想到了这些,她一点儿都不觉得火光灼人,眼睛微闭着,等着大火烧身的那一刻。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你就想这样死吗?是不是太便宜了那小子?原来你从我府里跑了出来,找的人也不见得就比我好啊。” 安然听得出来这是三皇子戏谑的声音,安然此时已经心如死灰,连头都懒得转,嘴里只冷冷地回道:“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我这就让你看个够!” 身上白色的中衣已经被火燃着了,安然浑然不觉,依然矗立在那儿。三皇子忙急声道:“还不快走,真等着烧死吗?” 安然不言不语,直直地站在那儿,三皇子真的着急了,上前一把抱起了她,吼道:“你想死也不能这个时候死啊,等你收拾了那混蛋再死也不迟!” 眼看着火势蔓然开来,三皇子不敢停留,抱着安然,忍着浓烟就冲了出去。外头依旧没有人影,也不知道赫连承玺的那些下人们都躲在什么地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跟前竟然连个管事的人都没有。 来到院子中间,三皇子才轻轻地把安然放了下来。站在院子当中,扯开破锣嗓子大喊大叫:“起火了,再不救火就死人啦。”喊完,人已是斜窜了出去,身子一矮,上了院墙,人就隐没在夜色里。 想必是听见了这声大喊,神不知鬼不觉,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一般,钻出了几个黑洞洞的人影,看样子像是值夜的太监,手里都拿着木桶,纷纷赶来救火。 安然隐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观察着,像是一头狩猎的猫,等着猎物出现一般。 就听碧痕屋里的门“吱呀”一声轻轻地打开了,一个满身白衣的人,飞快地朝前掠去,冲入了安然的房子里。 一阵嘶哑的吼声传来:“安然,安然,你在哪儿?” 安然心里冷笑:“我在这儿,还没死呢,用不着你来为我操心!” 其实火并没有多大,烧了一会儿就被太监们给浇灭了。赫连承玺一身白色的中衣,敞着领子,衣襟处还露出一大块古铜色的肌肤,在屋内转着圈儿找了一阵子,也没见着安然的影子。 左右思量了一阵子,想着这样的火势必不会烧着安然的。只要她不待在火堆里,肯定能跑得出来的。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赫连承玺从屋内慢慢地走了出来,怅惘的眼神在院子里四处搜寻着安然。 这屋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烧了起来呢?刚才自己在碧痕屋里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被她看见了? 是了,自己发现身子不舒适之后,就运气试了试,谁知道不试还好,一试肚腹处竟然像是吞了一块硬东西一样,坚硬如铁。 赫连承玺心里大骇:自己千防万防,还是中了招数。 他心里悲愤不已,想着是不是安然给她下的毒?当时只觉得浑身绷得难受,极想找一个女人发泄,可是瞧着安然紧张无辜的眼神,赫连承玺还是心软了。(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五章 紫苑 以他的阅历,知道这是一种叫做“合欢散”的毒,无色无味,本来以他的功夫,是不会轻易中毒的。可是当时实在是太高兴了,想着和安然终于修成了正果,才一时大意,中了招数。 当时心里是极为气愤的,没想到自己千思万想,费尽心力呵护的人,竟会对自己施以毒手。正在起头上的赫连承玺,本想要把这种毒传到安然身上去的,可是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他满脑子的仇恨,让他不顾一切地拉开门冲了出去。 他怕他再晚一会儿,就会和安然做那事儿,虽然他们已经是夫妻,做这样的事儿本是天经地义的。不过,中了这种毒的人,在和女人交媾的过程中,会把毒传送到女人的体内的。 赫连承玺不忍伤了安然,所以无奈之下,才做出此举。若是当时没有男女之间的结合,赫连承玺势必要面临着肚破肠流的性命之忧。 可是这一切,都不是他当时能控制得了的,也没时间向安然解释。后来直到他在碧痕的身上发泄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这种行径要是让安然发现,该对她产生多大的伤害! 但是这一切都迟了,正在他从碧痕身上爬起来的时候,就听外头一片声喊:“走水了。” 下意识里,他觉得这和安然有关。慌慌张张地套上了一套中衣,赫连承玺不顾形象地从碧痕的房间里窜了出来,就见到安然住的屋子里,正往外冒着浓烟。 他当时心里一痛,长呼一声“安然”,就从门外冲了进去。谁知道里头并没有安然的影子,他这才稍稍地放了心。 来到院子里,赫连承玺四处搜寻了一下。就见到院墙的一个角落里,正蹲着一个白色的纤弱的身影。 他心里一暖,冲动地跑上前,喊着“安然”,就用力地把这个浑身冰凉的人儿拥在了怀里。 谁知道安然听到他的声音,见到他的身影,整个人就哆嗦着往后退去。直到他的大手紧紧地拥住了她,还觉得她浑身像是打摆子一般抖个不住。 赫连承玺本来对安然怀着的一丝怀疑。到现在都烟消云散了。一个看见他和别的女人苟合。就伤心欲绝,欲把自己烧死在屋里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他下毒呢? 安然的排斥,让赫连承玺心里失落起来,忙用力箍住安然的身子,不停地哄着:“安然。安然,别怕,有我在呢。” 安然心里暗笑:你在?若是你不在。说不定我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 一行酸热的泪,沿着面颊缓缓地流淌下来,流到嘴角的时候。安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又苦又咸。 原来伤心的眼泪是这个味道的,看来这过日子果然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啊。本以为自己找到了一辈子的良人,以后不管历经多少风雨磨难。都不会有这苦咸的味道。 从小儿就随着王氏住在外头的安然,不以为辛苦劳作为苦,她觉得,只要两个人心心相映,你尊我让,就是一副甜美的画卷。 可是上天是何其的残忍,竟然在赋予她幸福的同时,又毫不迟疑地给她拿走了。让她不敢再相信这世上还有幸福这个词儿,让她不敢再信任任何男人的甜言蜜语了。 赫连承玺知道安然心里不好过,可是他哪曾想到,这一霎那的功夫儿,安然脑子里竟然想了这么多,越想越远,和他真是背道而驰了。 夜深露重,赫连承玺摸了摸安然的身上,一点儿热乎气儿都没有,忙把她打横抱起,来到自己的宫殿里。安然由着他施为,自己一动都动不了。 赫连承玺刚把她放在宽大的楠木床上,安然就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她今晚上已经到了极限了,先是见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纠缠在一起,接着又点着了自己的屋子,抱了必死的心,想要和这屋子同归于尽了。可是却被三皇子救了出来。 后来又在院子里待了半天,又困又乏,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这个时候的安然,不管面前摆着的是什么,她都不管不问了。有句话说“哀莫大于心死”,此刻的安然,就是这个心态。正是有了这个心态,她反而轻松了许多,是以一到屋里就睡过去了。 烛光下,赫连承玺盯着这张天真无邪的面孔,怎么也和那下毒的人联系到一起。可是自己明明是和她有了接触后,才有这种中毒的感觉的,又怎能让他不怀疑她? 坐在床前,赫连承玺久久地盯着这张天使般的面容,情不自禁地苦笑了一下,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偏偏是他最为心爱的人,要给自己下毒,要置自己于死地? 安然夫妻两个各自在心里猜度不已,三皇子赫连承琮此时却在后宫里的一处密室里,和一个一身盛装的女人面对面地站着说话儿。 赫连承琮语气里似乎有些不满:“你说过,到时候会还我一个璧人的,怎么到现在还不能遵守诺言?” 那女人背对着烛火,压根儿看不清她的脸孔。再听了赫连承琮的话之后,她咯咯笑道:“没想到冷情冷性的三皇子殿下,竟然也被一个小女子迷得神魂颠倒啊。别急,四皇子不是中了我的‘合欢散’了吗?日子长了,那女子还不是得完璧归赵!” “可是我不想看着她伤心流泪。”三皇子硬生生地接话道。 “啧啧,没想到你们弟兄一个个的都是情种啊。”那妇人抚了抚手掌,笑着说道,“那一个,宁愿和别的女人做那事儿,也不忍心伤害了自己心爱的人。你则是宁愿看着心上人躺在别的男人的身子底下,也不愿她伤心难过!真是一对亲兄弟啊。” “够了。”三皇子终于听不下去乐儿,打断了她的话,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死死盯着对面的那个妇人。 那妇人在他灼热如同火烧的眼神下,也不敢再和他对视。半天,才敛了笑意,凝重地盯着三皇子嗜血的眼神道:“你答应过本宫的,若是本宫助你得了那个女子,你就助太子荣登大宝。事成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找一个地方逍遥过日子。” “我答应过你。”三皇子满脸阴沉,“可是你得保证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放心。少不了一根汗毛。”那个妇人又恢复了戏谑的声音。三皇子看着她的眼睛足有一刻,才一跺脚离开了这间密室。 望着绝尘而去的那个玄色的身影,那妇人往半空里拍了拍手掌,一个蒙面黑衣人应声而下,低头等着吩咐。 那妇人冷冷说道:“去,到四皇子的宫里,看看他们怎样了?” “是。”那人脚不点地,一纵身就没了身影。那妇人才靠着墙,冷冷一笑:“哼,到时候别想逃出我的掌心,哪一个我都不会绕过的。” 空挡的密室里,只回响着一个妇人尖利的声音,在这昏黄的烛光中,显得格外的诡秘,令人不寒而栗。 第二日一大早,安然就被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上惊醒了,揉了揉酸痛的眼,人还未出声,门就被推开了。 碧痕领着一个宫女,手里执着洗漱的用具,漫步迈了进来。也没有到安然的床前,径自走向赫连承玺歪着的软榻,软声细语地说道:“三皇子,妾身来给您请安了。” “妾身?”安然被这个话吓了一跳,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什么时候碧痕成了妾身了? 却见碧痕看都不看向自己,那双盈盈欲滴的杏眼,直直地看着赫连承玺,脸上娇羞一片。蹲身行礼的时候,还手扶着腰,好像很费力一样,无时无刻地不再提醒着赫连承玺,她已经成了他的人了。 赫连承玺不为所动,一双黑晶晶的眸子并不看向那张桃花脸,只是耐心地等待着要发生的事儿。 安然自昨夜受了刺激,就已经准备着和赫连承玺斗下去了。 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敢无视她的存在,在赫连承玺面前献娇媚,这让她如何忍耐得住? 靸了鞋下床,安然慢悠悠地走向碧痕。自皇后让她来服侍四皇子的侧妃,碧痕就没见过安然发过脾气,一向都是温吞吞的模样,让人看了和蔼可亲。 可是现在已经到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地步,安然再怎么是一只病猫,这时候也被激成了一只母老虎了。 碧痕见安然走到她面前,只低声说了一句:“给侧妃娘娘请安!” “侧妃娘娘?”安然心里又起了一个涟漪,昨夜里赫连承玺还当着她的面,让她喊娘娘的,这会子她就忘了不成? 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安然绕着碧痕来回地打量着,只看得碧痕心里发毛。安然觉得是时候了,才慢腾腾地说道:“我的耳朵有些不太好使,刚才听你一进门,就给四皇子请安,嘴里说着‘妾身’是吗?” 碧痕若是识时务的,这个时候就该顺势而下,赶紧否认,安然也能放过她一马。可是她偏不,仰着那张娇俏的脸,虽然眸子不敢直视着安然,可是话语却是坚定清晰的:“回侧妃娘娘的话,您听的没错,奴婢是自称‘妾身’来着。” 这么不怕死的奴婢,分明是挑衅安然的耐心了。吞了一口唾沫,安然费力地笑了笑:“哦?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说,你是谁的‘妾身’啊?”(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六章 女人 安然下了一个套,等着她往里钻。(.)安然心知肚明,碧痕这么胆大,无非是仗着她是皇后的人,四皇子投鼠忌器,不敢怎么着她。而且,昨夜里,四皇子撇开新婚的侧妃,却跑到她的屋里,和她雨云了一番,可见四皇子对这个侧妃并不满意才是。 所以,思量了一夜,今儿她才是这么一种做派。见安然这么问她,碧痕不由一咬牙,低声回道:“昨儿夜里四皇子是在妾身的屋里过夜的,是以,妾身是四皇子的人!” 好家伙,她果然不是吃素的,揪出了四皇子这张底牌。好,正好趁这个机会,检验一下四皇子的心思。若是他真的在乎这个人,到时候肯定会回护她的。 安然不由低了身子,俯近她,叹道:“碧痕啊碧痕,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说你是四皇子的人,可有明证?你怎么就敢肯定,这个睡了你的男人就是四皇子呢?” 见碧痕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安然知道她的话起了效应,继续添油加醋:“宫里无人不知道四皇子从早到晚都戴着面具,你可见过四皇子的真面目?你怎么知道这个人就是四皇子?没凭没据的事儿,我看你还是少说为妙,好像唯恐宫里人不知道你被男人睡了一样!” 安然的话越说越难听,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发起飙来,就像是一个泼妇,什么难听说什么。天知道,前辈子她可从来没这样侮辱过别人。 果然,碧痕有些承受不起了,无助地看了看赫连承玺,膝行往前爬了两步,哀求道:“四皇子,奴婢已经是您的人了。昨夜里您和奴婢做的那些事儿,难道您都忘了吗?” 赫连承玺眸中发出一丝狡黠的光,朝着安然投过赞赏的一瞥,却被安然故意地忽略掉了。(.好看的小说) 安然此时忽然有些不忍,望着碧痕青一阵红一阵的脸,自己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了。其实她何尝不是一个苦命的人,可是为了自己不让人欺压下去,只好拿她开刀了。 硬了硬心肠。安然对着外头大声喊着:“来人!” 当家主母发话。没人敢不听,立时就进来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太监。安然挥了挥手,对着他们吩咐道:“把这个不知廉耻、妄想爬向主子床的贱蹄子,发配到洗衣房里去。” 几个太监手脚麻利,一阵推搡,就把碧痕拖了出去。临出门时。安然分明从碧痕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恶毒。 不过安然也不怕了,这宫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谈不得那么多的仁义了。 碧痕被拖了出去之后,跟来的两个宫女战战兢兢地跪在一边,手脚好像没处放一样。眼睛也不敢看着安然和赫连承玺。 过了半天,安然才粗重地喘出一口气,对着那两个宫女招了招手,“你们两个起来吧,给我洗漱一番。我想用膳了。” “是。”两个宫女小心地起了身,端着铜盆、盥洗的用具来到安然面前。一个宫女先用干净松软的白手巾,替安然箍住了领口,这才打湿了另一条手巾,给安然净面。 其实安然绝对不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她从心底里也不愿这么被人服侍着。可是这宫里的人都被奴化了,你越是不让她们这样干,她们越以为你没身份、没地位,心里越是瞧不起你。 碧痕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还没来几天呢,就敢当着她的面直呼“妾身”了,这还不是平日里因着她脾性好,好说话的缘故吗? 现在皇后派来的宫女还剩了三个在她面前服侍着,保不定哪一晚上又被赫连承玺给睡了。自己若是不立下这个规矩,说不定明天一早又来一个自称“妾身”的。到时候自己只等着被人气死的份了。 所以,还不如趁早,堵住这个口儿,省得到时候给自己添麻烦。 在这几个宫女面前,安然越发得摆出当家主母的款儿。虽然她只不过一个侧妃,可是赫连承玺目前还没有正妃,这宫里的事儿还得她说了算。她说给谁脸就给谁脸,说谁是赫连承玺的妾谁就是。那些不经过她授权同意的野路子,一律没有好下场! 不把她放在眼里,也别怪她心狠手辣了。反正赫连承玺目前还是向着她的不是吗?在他还没有厌倦她之前,自己就好好地过一过这个当家主母的瘾吧。 安然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戾,刺得那几个宫女神色一黯:别看这个平日里那么好说话的姑娘,当真不像是面上那么好糊弄的,碧痕那么一个精明绝色的人物儿,三两下不就被人家给收拾了?以后在这宫里还是老实地伺候好主子吧,别弄那些胳膊拧不过大腿的事儿了。 给安然洗好脸之后,宫女们打开了妆奁盒子,从里头挑了一个白玉的小盒儿,递给安然。安然打开闻了闻,一股鲜花的香气扑鼻而来,安然不由陶醉般地嗅了嗅。 那个叫红绫的宫女忙献殷勤儿:“娘娘,这都是皇后娘娘替您备办的,用的都是宫里上好的料配制而成的。娘娘试试看。” 安然闻言,用小指挑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儿,在掌心里涂匀了,才慢慢地在脸上涂抹开来。滋润通透的感觉传来,安然顿觉脸上的皮肤被收紧了,看来这种古人的化妆品还真的挺管用的呢。 另一个叫碧芜的宫女又从妆奁盒里取出一个粉色的小盒子,打开了,却是红彤彤的胭脂,正是昨日安然使过的那种。又是那股香花味儿传来,安然不由问她:“看来这都是出自一个人之手啊,花香都是一样的味儿呢。” “是的呢。”红绫欠身答道:“这个匠人给皇后娘娘做了一辈子的香脂、胭脂膏子,是宫里最好的师傅呢。” 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安然和赫连承玺两个人心里都是一震:专为皇后娘娘制作的师傅?眼神不由都望向那盒皇后娘娘专为安然准备的新婚胭脂上。 安然脑子飞快地转着:为什么赫连承玺在新婚之夜却去找了别的女人?按说他前一刻对自己还是深情脉脉的,一个人性子即使变得再快,也不可能这样!这么说来,他莫非中了什么毒? 只是他一个武功高深、又深藏不露的人,别的人轻易也近不了他的身,谁能给他下毒呢?除非是他身边的人,这个身边的人,既可以是伺候他的太监,也可以是他的侍卫。 可是安然通通地把这些人都否定了,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些人都不太可能,因为据她观察,这些人都是誓死效忠他的死命之士,别人也很难见到他们的真面目,很难接触到他们,又何来下毒之说呢? 这些人都否定了之后,安然不知道这个身边人还能是谁?却在她看向赫连承玺的那一瞬间,她心里忽然有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难道这个身边的人指的是她自己? 有了这个念头,安然开始浑身不自觉地抖起来,若是她真的被皇后利用了,凭着赫连承玺对自己的感情,还是可以做到的。 可是皇后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才让赫连承玺中毒了的呢?安然眼睛又瞥向那盒玫红的胭脂膏子。看起来和其他的胭脂没什么不同,闻起来有一股特别的香气。 香气?安然嘴里喃喃地念叨着,难道真是这香气让赫连承玺中了毒?若是这香气能让他中毒,为什么自己却好好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若果不是香气,那会是什么呢?目前来看,可以肯定的是,皇后定是在这香脂、胭脂里头做了手脚了,安然只是想不通皇后究竟使了什么法子,让他中了毒。 思量半天,安然脑子里慢慢地理清了一条线索:看来只有当他们两个亲密接触的时候,才能让赫连承玺中毒才是! 不然,怎么在成亲的当天并没有这种现象,只有当两人亲吻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赫连承玺才神色大变,从她身上翻滚了下来。本来就要成为真正的夫妻的两个人,却在这紧要关头被坏了好事儿。 安然一想起来就气愤难耐,可是若弄不清赫连承玺究竟中了什么毒,日后他们还是要吃皇后的亏的。 即使现在知道赫连承玺中了毒,安然也不知道用什么解药才好。就像赫连承玺自己一样,明知道中了毒,却只敢找别的女人发泄,生怕把毒传给了安然,这样的感觉真的让他生不如死,也让安然难以承受! 也许,皇后其实并不想真的让他死,只不过慢慢地想让他们两个心生分离。照这样下去,迟早,安然会过不下去的,依着安然倔强的性子,那时候,两个人真的就要分离了。 可是赫连承玺此时还难以对安然明说,毕竟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儿,总不能让他对刚成亲的心上人这么说吧:我中毒了,需要找女人发泄,可是又怕传给你,只好找别的女人了。 在他眼里,这是对安然好。可是在安然心里听来,这是什么滋味?他是否中毒,又不是凭肉眼可以看得见的。安然所能看见的,就是他一到了晚上就要找女人泄火去。(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七章 伤心 这对于一个刚刚嫁人的女子来说,心里要承受多大的痛苦!何况这样的事儿,并不是说就能说得清的。(.无弹窗广告)即使他说了,安然也未必相信,你既然中毒了,想找别的女人歇火,为什么就不能和自己的妻子堂而皇之地做这样事儿? 这分明就是你赫连承玺嫌弃我安然,找个借口找别的女人罢了。不然,为什么平日里都好端端的,偏是在新婚之夜出了这样的事儿? 所以,两个人都怕说出来伤了对方,只好各自憋在心里。可是这样的滋味实在是难受。赫连承玺知道,只要这样的事儿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迟早,安然是会离开他的。 这正是他最大的隐忧,也不知道皇后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单单地就是想要分开他们,这期间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弄了半天,根源在这儿呀,怪不得赫连承玺当时神情大变,她上前欲要查看的时候,他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薄怒!他当时发现自己中毒之后,肯定是对她非常气愤的吧? 不过他为什么跑出去找别的女人交媾呢?难道这毒就是那种以前在武侠小说里看过的“媚毒”吗?要是这样的话,还真离不了女人呢。 只是赫连承玺到底是因着深恨自己、还是这毒于两个人都不利,才找别的女人发泄的? 若是后者,说明赫连承玺还是深爱着自己的,不忍也让自己受到伤害!当然,若是前者的话,自己只要日后和他解释明白,两个人就可以相清了。 安然现在还不能确定赫连承玺的心思,所以,也不便于和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到底这种毒。对女人有没有伤害,就看碧痕以后有没有什么变故就是了。 若是碧痕到时候也中了毒,安然不管费尽多大的心思,也要给赫连承玺解毒的。[] 梳洗打扮好了,安然和赫连承玺默默地用过点心,就有一个太监在外头恭敬地禀道:“主子,宫中的教养嬷嬷来了,说是来取新婚床上的床单。” 安然一听这个。脸立即羞红了。她就知道这宫里的规矩多如牛毛。连人家新婚洞房花烛夜也要管。这摆明了是不尊重妇女,看看人家妇女是不是处子! 可是昨夜里赫连承玺并没有在这儿过夜,上哪儿弄那床单给皇后验看啊? 安然的目光不由瞥向了赫连承玺,那里头满是幽怨! 赫连承玺沉声命道:“让那教养嬷嬷进来吧。” 他心里有数,凡事来他这个地方,要在一百尺的地方就得止步。这个嬷嬷走来还得有一阵子,他还有时间来准备。 二话不说,赫连承玺就从靴页子里拔出一把雕花嵌玉的匕首来。推动着他的椅子来到床边上。 雪白的床单纤尘不染,如同平整的一面大理石。赫连承玺在床前停住了身子,低下头审视了床上一眼。安然心里冷笑:他倒是不怕疼呢。也要来这一套把戏啊。 就见赫连承玺挽了挽袖子,露出一截健壮的手臂来。匕首出鞘,发出寒冷的光芒来。他只在手臂上轻轻一挥,一道殷红的血就流淌下来,床单上映出一朵朵梅花。 赫连承玺做完了这一切。慢慢地又推着车子回来。宫里宫外都有人,安然知道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没有残废的事儿。可是昨夜里为了他的私欲,他竟然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也不知道被人看见没有。 至少碧痕心里应该有数吧,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碧痕会不会说出去,安然不敢保证,但是想要她杀人灭口,她还没有这么毒辣。反正都是他闯下的,就由他自己料理得了。(.) 在这个宫里,安然深知,自己一无所处,什么都没有。悲哀慢慢地涌上心田,安然又开始感觉到莫名的孤单了。 赫连承玺做完了这一切,若无其事地坐在安然的对面。胳膊上的伤口并不处理,袖子也并不挽下来,由着那血滴往下淌着。 安然故意漠视他的伤口,反正这么小的伤口迟早会自愈的,他这样的人,还在乎这么一点小伤口吗? 赫连承玺确实拿这样的伤口不当回事儿,径自坐在那儿,等着那教养嬷嬷进来收了床单。 血滴就那样不停地往下落着,每一滴落在地上的血,就像是砸在安然的心头一样。她不是个怕见血的人,可是这样的流法,还是让她受不了。 终于,安然坐不住了,起身翻箱倒柜,找出一些包扎的东西。往桌子上一蹾,拉过赫连承玺的胳膊,就喊来一个太监,吩咐着:“去到厨房上兑一盆温盐水来。”那太监立即领命去了,不多时,就端了一个大铜盆过来。 安然用温盐水清洗了一下赫连承玺胳膊上的伤口,才撒上一些药粉,用干净的纱布包裹停当。 安然在做这些的时候,赫连承玺隐在面具后面的眼睛,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心里对她的怀疑,一点一点地消除了,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子,又怎么会忍心在他身上下这样的毒呢? 如果她真要下毒,事先肯定知道这种毒对女子也是有害的。当晚的情势她是知道的,若当时他真的失去理智,和她交媾,那岂不连她一块儿中毒了,除非她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赫连承玺胸脯开始起伏起来,一旦消除了对安然的误会,他心里对她的渴望更加浓烈起来。可是眼前的安然好似浑然不觉一般,正沉浸在替他包扎的过程中。 好在这个时候,教养嬷嬷进来了,对着赫连承玺和安然行过礼之后,拿了床上的那条床单,就走了。这时候的赫连承玺也没了方才的那股欲望。 可是赫连承玺终究还是令安然失望了。夜晚时分,两个人默默无语地用完了晚膳,就要各自安歇。谁知道赫连承玺却出声留住了安然:“先别急着去,我有话和你说。” 安然转身,看到他面具下那双黑晶晶的双眼,不忍离去,就在他对面坐了。 赫连承玺却盯着她看了移时,什么都没说。安然冷冷一笑,问道:“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怎么尽盯着我看?” 赫连承玺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你难道对昨晚的事儿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有什么好问的。”安然眼睛里泛着泪光,不管这是不是出于赫连承玺的本意,一个女人,看到自己新婚的丈夫,撇下自己,却和别的女人交欢,任是什么样的强大心灵都受不了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吗?你想要给我一个解释吗?”安然其实现在并不想听他的解释,解释了又有什么用呢,他和碧痕不还是……? 安然想起两具赤身裸体的身子,紧紧地纠缠在一起的那一幕,眼睛就止不住地闭上,生怕那场景刺激了她的双眼。 赫连承玺听着安然决绝的话语,心里的滋味也不好受,没想到她竟然不想知道事情的真想,这让他的心如何平衡?空费了他费尽心思地呵护她,护她周全,如今为了这件事儿,就一幅置之不理的样子。 赫连承玺身子往后靠了靠,眼睛闭了几闭,已是恢复如常。 他的身子又有了反应,肚腹里坚硬如铁,欲望压迫得他的身躯绷得紧紧的。望着对面烛光中千娇百媚的安然,他真想上前拥住他亲吻个够,可是理智提醒他:他是不可以和她有肌肤相亲的,否则,只能两个人一起痛苦! 可是身体内传来的膨胀感,又让他忍不住地想找女人发泄。赫连承玺咬牙坚挺,终于还是快速地离去了。隔壁的厢房发出“吱呀”一声,一个女子惊叫的声音传来,随即就没了声响。 安然的一颗心已经沉入湖底,看来他还是去找别的女人了。 一会儿,就听隔壁厢房里一声高过一声听似痛苦却又欲仙欲死的声音传入安然的耳膜,安然的心已经结成了冰块,双手捂着耳朵,不敢再听下去。 一连几个晚上,赫连承玺都是找这几个宫女发泄欲望的,他倒也平均,每个女人都来一遍,只是绝不碰安然一下。 这几个宫女虽然不想碧痕那般嚣张,可是在早上来伺候安然梳洗的时候,个个眼角眉梢都带着笑,风情万种。 看赫连承玺的眼神也和前几天不一样了,没了那些惧怕,反而更加娇羞了。 安然面上一脸的淡定,内心实则都要气炸了。不管赫连承玺是不是中了毒,她都不像在这宫里待下去了。还不如回到以前的那个小茶馆,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好呢。 这一日,赫连承玺用过早膳,又来到安然的屋里。安然实在不想再见他,就借故溜了出去,出了宫门,径往宫殿对面的一条小径上走去。 安然知道,在她身后必定跟着几个人,这些人都是赫连承玺事先吩咐好的,只不过她从来看不到他们罢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安然竟然走到了一处大花园里头。透过一个垂花门儿,里头正是红肥绿痩的时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御花园了吗? 安然信步走了进去,虽然已经不是繁花似锦的季节,因着有几样不知名的花儿开得正浓烈,倒也别有一番韵致。 安然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这个硕大的园子,一眼望去不及边儿,里头尽是些她从没见过的花树,林林总总地占据了整个园子。(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八章 花招 她今儿出来只不过是散散心,并没有想要来这御花园采摘什么花儿,是以,见了什么稀罕的花儿,也只是上前去嗅闻一番。御花园这么开阔的地方,让她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正在安然慢慢地陶醉在这寂寥无声的氛围里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娇俏的笑声:“我以为这是谁呢?原来是三姐姐啊?” 安然猛然惊醒,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莹润欲滴的眸子,这不是四姑娘罗从绢是谁? 原来她还留在宫里没有出去啊,不知道她跟着哪宫主子? 懒怠话语的安然,挤出一丝笑,迎着四姑娘那张艳如朝霞的脸,笑道:“是四妹妹啊。看四妹妹这个样子,必定是发达了呢,不知道跟着哪位主子啊?” 四姑娘笑笑,眼睛上扬着:“三姐姐可听好了,妹妹我现在可是皇后跟前的得用人呢。” 安然这才知道,原来她现在跟了皇后,怪不得说话那么有底气呢,完全不是当初被赫连承玺吓得快傻了的那个小女子了。 了然地笑笑,安然由衷点头道:“四妹妹真好手段,没想到竟然被皇后娘娘挑中了呢。” 四姑娘避而不答,转而问安然:“怎么姐姐一个人来这花园里玩?也不见那新婚的姐夫呢?” 原来这事儿她都听说了,难怪,在皇后跟前还有什么信儿打听不出来呢。 想起以前她被赫连承玺吓得昏死过去的样子,安然就觉得她真是好了疮疤忘了痛。这个时候也就是赫连承玺不在跟前,她才敢嘴硬地问这样的话,若是当着赫连承玺的面,估计她连问都不敢问了。 故意地想逗逗她,安然于是笑道:“你姐夫今儿有些不适,正在宫里歇着呢。正好姐姐我这几天闲着无事。你就跟我到我宫里玩玩去吧。” “不了。”四姑娘一张粉润的脸顿时煞白了,想必她想起了被赫连承玺吓傻的滋味了,连连摆着手往后退。 安然见她手里提着一个小花篮儿,里头还摘了一束粉白的叫不出名儿的花儿来,不由转移了话题问她:“妹妹摘这花儿是做什么用的?这花儿若是插在瓶里也不怎么好看呢,皇后娘娘定然不是插这样的花儿的。” 罗从绢一颗惊魂未定的心扑通跳了两下后,幸亏安然话题转移及时,才让她慢慢地松了一口气。可见赫连承玺还真是把她吓得不轻呢。 定了定神。罗从绢才略带骄傲地答道:“姐姐可就没有见识了,这花儿别看着不起眼,用处可大着呢。这是皇后娘娘特意从西域花高价买来的花儿,专门给皇后娘娘配胭脂香料用的。这下你可知道了吧?” 罗从绢说话向来是这个样子,安然也就见怪不怪了。不过听她把这话儿夸的这么神秘,安然不由俯下身子。使劲嗅了一口花香,果然异香扑鼻,非常好闻。 顺手掐了一朵花儿。拿在手里把玩着,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说着:“没想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小花还有这么神奇的功效呢,不过据我看来。也就是普通的花儿呀,只不过比寻常的花儿香了些。真有你说的那样神奇吗?别是你哄我玩的吧?” 罗从绢撇撇嘴,一幅你爱信不信的样子,拎着花篮就往回走,顺手还从安然手里夺过那朵小花。扔进篮子。 安然好笑地看着她的举动,在她后面高声喊着:“妹妹,改日里到我那里玩啊,我成天闷得慌,可想找个人说说话儿了。” 罗从绢听了这个话,果然越走越快,好像后面有鬼追着她一样。 看着她的身影隐入前头的一道回廊,安然才细心地从花丛里找着那种花儿。刚才罗从绢说皇后娘娘拿这花儿配香料、做胭脂用,会不会自己使的里头也放了这个? 又重新嗅了嗅这种花香,和她自己使的胭脂果然有些相似。安然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看看四周无人,忙把一根连花带叶的枝子给掰断了,就要往袖子里塞。 谁知道那花枝曲曲折折地不那么服帖,安然费了好大的事儿,才把花枝儿装进自己的袖子里,又怕被人看见,就遮遮掩掩地溜出了御花园,顺着小径走回到自己的宫里。 其实安然身后果然跟着两个黑衣人,安然也明知道,他们回去定会向赫连承玺禀报,所以一回到自己的宫里,安然就脱了外衣,踢掉鞋子,趁着那几个服侍的宫女不注意,把外衣塞进了被窝里,自己也钻进了被窝。 碧芜不知道安然怎么了,她们被安然支使出去,只一眨眼的功夫儿,就不见了她的影子。她们想要出去寻找,可是没有赫连承玺的特许又出不去。别看宫门口只有两个小太监守着,可是这宫外连只蚊子都难以飞进来,也不知道这宫里布置了什么机关。 又不敢去禀报赫连承玺,生怕他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众人都知道这是个嗜血如命的皇子,别看他昨夜里还在她们身上播云洒雨的,可是一转脸就不认人了,早上见了他,完全没了昨日的那种狂热。 就连碧痕那么一个绝色的人物,安然把她打发出去的时候,赫连承玺连一声都不吭,更别提她们几个了。和碧痕相比,她们还差着一截,自然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正在焦急万分之间,就见安然一个人从外头踅摸了进来,身子还佝偻着,好像肚子痛一样。几个人慌慌张张地跟进来,就见安然已经躺在了床上,被子蒙着头,也看不清是个什么神态。 碧芜忙上前问道:“娘娘,您从哪儿来,害得奴婢们好找?”见安然不声不响,碧芜只好又耐着性子问道:“娘娘,您身子不适吗?要奴婢们去请太医吗?” 安然嗯嗯呀呀地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装作难受的样子,瞪着碧芜:“你还罗嗦什么,嫌我不够聒噪吗?看我都这样了,你说要不要叫太医?” 碧芜见安然发脾气,一刻也不敢耽搁,忙到隔壁去回赫连承玺的太监,再由他们来禀告赫连承玺。 赫连承玺正坐在密室里,听着那两个侍卫回来禀报安然在御花园的经过,听他们提到四姑娘罗从绢,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一下,没想到那小丫头死心不改,还留在宫里,竟然成了皇后的人。 又听他们说安然还折了一根花枝儿带了回来,赫连承玺眸中探寻的意味大盛:这丫头,又在搞什么花样? 还没顾得上细想,就听外头小太监细声禀报:“娘娘病了,要请太医呢。” 赫连承玺不由纳闷:才刚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这会子又病了?难道是在御花园里被四姑娘气着了? 挥了挥手,那两个护卫就不声不响地退了下去,赫连承玺急忙叫人去请太医,自己也就来到安然的房里。 太医来了,安然躺在那儿似乎像是没了声气儿一般,弄的一干人心里都大骇,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害得大家跟着遭罪。 太医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子,看样子很有学识。安然在宫女的服侍下,哼哼唧唧地伸出了手腕,由着太医诊治。 太医诊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好又换了一只腕子摇头晃脑地诊着,依然没有什么收获。 心里不由好奇:难道这侧妃娘娘是装病的不成?那老太医一时束手无策,拈了花白的胡子,不住地沉吟着。 赫连承玺焦躁不安,急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了?” 太医无法,只得好言对安然说道:“娘娘,能否见告老臣,您这病是怎么起的?” 安然心里好笑,知道他没了把握,于是颤巍巍地从被窝里掏出了那根花枝儿,哼哼地说道:“我就是采了这花儿,回来才觉得难受!” 老太医忙取出袖袋子里的玳瑁眼镜,戴上了,才接过花枝儿细细地瞧起来。半天,才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赫连承玺忙探身问他:“怎样?有什么见解?” 老太医捻着花白的三缕山羊胡摇头晃脑地回道:“殿下,老臣也是从古书上才看见过的。这种花产自西域严寒地带,我们这中原地区很少见到。这种花名为‘情花’,顾名思义,也就是能使人心智失迷,神魂颠倒。若是男子中了此毒,就想找女子发泄,若是女人中了这个毒,就……就……” 可能老太医觉得当着安然和宫女的面儿,不好再往下说,就在那儿捻须沉吟不已。 赫连承玺中过这样的毒,自然知道个中滋味,不由暗暗点头。刚要详细询问,老太医又加了一句:“不过这种花儿也不是一闻到就中了毒的,还得……还得夫妻之间……” 老太医又欲言又止,说不下去了。急得赫连承玺忙问道:“你倒是说呀,到底是什么?这有什么好忌讳的?” 太医不敢再迟疑,忙答道:“这得夫妻两个互相亲吻,舌上的唾液沾到了这种花的花粉,才会中毒。不过中毒之人,万不可再行房事,否则连妻子也会跟着中毒,到时候疼痛难忍,死状凄惨!” “你是说连男子也会死掉?”赫连承玺颤抖着声儿问太医。 “是啊。”太医点头断定,“幸好娘娘只是闻了些,若是真那样,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可有破解的法子?”赫连承玺身中此毒的人,自然想要解药了。(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九章 澄清 太医凝眉攒目地想了半天,才道:“我们中原还没有解药,不过这种花儿怎么会到了娘娘的手里?”看见赫连承玺的眼风扫来,太医识时务地忙住了嘴。[.超多好看小说] 顿了顿,才道:“中了这种毒的人,只能以毒攻毒了,就看是男是女中的了。男的倒还好说,大不了多睡……多睡几个女人,也不至于一时就毒发身亡。” 太医说得兴起,忘了这屋子里还有女人了。 “不过这始终不能根除,也只能到这种花的产地,说不定能找到这种花毒的解药。毕竟一物降一物,就是这么个理儿。” 太医说了半天,唾沫星子四溅,见赫连承玺听得入神,以为自己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正在洋洋自得,就听赫连承玺冷冷地吩咐太监:“给太医取来诊金,送他出宫。” 太医愣怔了一会,才赶紧收起药箱,灰溜溜地走了。 赫连承玺坐在椅子上,身子深深地陷入进去,手插在浓密的黑发里,双手抱着头,沉思不语,其实他的心早就掉进了冰窟窿里,听太医的话,这种机遇是可遇不可求的,还不知道哪年哪月能解得了身上的毒呢。 要是再这样的话,安然迟早会受不了自己的。自己本想着这一生能够和她相守,却偏偏又中了这个毒。 这个毒现在看来是皇后下的无疑了,四姑娘采摘这种花儿的时候,说是专门为皇后做胭脂膏子的,定是她在给安然的胭脂里下了毒。两个人那晚上却是亲吻了,这才中了毒的。 这该死的皇后,为什么要给自己下这样的毒,她究竟安的什么心? 赫连承玺一双拳头恨恨地砸向面前的几案,心里充斥着愤恨。 屋里的人都走了。[]安然才慢慢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拢了拢略微蓬松的头发,坐在妆奁台边不语。 赫连承玺半天才抬起头来,不确定地问安然:“你都知道了?” 安然点头,良久才道:“你该早和我说才是。” “说了又有什么用?”赫连承玺苦笑:“难道你能忍受我和别的女人夜夜厮混不成?” “不能忍受又怎样?你不是也已经做了吗?”安然哂笑,“我只是感叹,为什么我们的命运多舛,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有人却偏偏不让我们顺顺当当地过下去。” 说着说着。安然的眼角已经沁出了泪,赫连承玺长叹了一声,来到她身后抚着她的双肩,安慰道:“总会有办法的,总会雨过天晴的。” “会吗?”安然睁着一双茫然的眸子,“即使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们还能像原来那样亲密无间吗?” 赫连承玺久久不语,他知道,他没办法回答安然的话。虽然他身中奇毒。可是他毕竟也和其他的女人睡过了不是吗?以前他说的那些话,此生只会有安然一个女人,最终还是实现不了。 赫连承玺七尺男儿。从来都没觉到这世上还有他办不了的事儿,只好在安然面前低下了头。安然坐在那儿,浑然不觉,其实赫连承玺面具背后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皇后的这一招不可谓不毒辣,可是目前赫连承玺猜不透她给自己下毒的目的究竟何在。 屋中。愁云笼罩,安然和赫连承玺的心都不好受。安然要承受着每晚看赫连承玺钻进宫女厢房的痛苦,赫连承玺心里更是五味杂陈,既有毒发时不受控制地想找女人的欲望,又有事后,对安然的愧疚。身边如花似玉的娇妻,却不能碰一下,自己每晚上却流连于宫女房里。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赫连承玺以前就有嗜血恶魔的称号,如今更有了淫棍的恶名。不用说,这个名儿也是皇后散播出去的。知道他中毒的人没有几个,他的宫里更没有人能随便出入,只有皇后,才能知道他毒发后忍不住找宫女发泄的事儿。 赫连承玺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如此下来就更差了。安然心里暗自佩服皇后的工于心计,对于赫连承玺这样一个皇子,她不惜费尽心思,千方百计地算计他,真可谓是恨他恨到入骨了。 赫连承玺以前虽然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儿子,可是现在成了半死不活的一个人,又担了那样的恶名,朝中没有一个大臣再和这样的皇子交结了,皇后也就不用再为太子操赫连承玺这份心了。 三皇子她是可以拉拢,大皇子她压根儿都没放在眼里,只要是太子登基路上的绊脚石,她一块一块地都给踢出去了。 这样的皇后,手段不可谓不高超,再加上她娘家上官家的显赫军功,太子登基的日子指日可待了。皇帝赫连云天也不得不让她三分! 安然其实觉得这样的人并不是坏到家了,她也有她的苦衷。这宫廷里就是这样,无风还起三尺浪呢,何况这还关系到各人儿子的身家利益呢。 不过安然也不是佛爷心肠,既然人家皇后已经欺负到自家门口了,自己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男人就要没命了呢。 安然开始冥思苦想,皇后既然有这样的药,难道她就不怕自己中毒不成?她手里恐怕也得有解药的吧?赫连承玺身边高手如云,难道就不能设法从皇后那儿偷解药吗? 安然把自己的想法和赫连承玺一说,赫连承玺就直摇头:“皇后那儿的高手并不少,她在宫中经营了这么多年,身边没有几个能人是不行的。这一条,行不通。” 费尽心思考虑了半天的安然,经过赫连承玺的这么一说,又泄气了。 赫连承玺看到她趴在桌上,无精打采,就想逗她:“怎么?这才多少困难,就把你这个女诸葛给吓怕了?你刚才说的并不无道理,皇后手里应该有解药,就看这解药怎么取了。” “你有好办法?”安然听了他的话,忽然双眼明亮地转身看着他,一脸兴奋地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办法?” “办法还没有。”赫连承玺惯会泼冷水,安然刚刚燃起的兴头劲立即又灭下去了。 “那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安然愤怒的眸子火一般地望着赫连承玺,赫连承玺心里大乐:小娇妻发怒的样子还真是好看呢。 见她双眼微闭,知道她心里又想到了什么主意了。赫连承玺这些日子总是没事的时候,喜欢观察安然的双眼。虽然以前就觉得她养家糊口开茶馆,是个能干精明的丫头,可是不知道她在这险恶的宫中还能不能如鱼得水? 目前看她这样子,赫连承玺稍稍地放下了心,自己的这侧妃还真不是一般的女子,是个临危不乱,有大将风度的人呢。 其实这时候的安然,还真的想出了一条计策,这赫连承玺的恶名不是淫棍吗?那么作为淫棍的侧妃,日子必定不好过了。那好,干脆就将计就计,想方设法接近皇后,到时候再伺机盗出解药来。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皇后千方百计地算计着赫连承玺,皆因为赫连承玺有了弱点,没有防备。 如今他已经身中奇毒,两个人都束手无策,还不如主动出击,反守为攻了。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说不定到时候真的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安然有了这个想法,也不敢和赫连承玺说,生怕他又给自己泼冷水。他和皇后是死敌,决不允许自己的妻子去巴结讨好皇后的,即使这一切都是为着解药的! “就这么办了!”安然猛地一击桌面,倒把赫连承玺吓了一跳,看她眸中波光流动,知道她又有了什么鬼点子了。 安然想接近皇后,可是平白无故地也不好轻易到她面前去。虽说她是她名义上的婆婆,可是皇上有特旨:四皇子身子不便,侧妃需要时刻留在他身边照料他的起居。是以,两个人虽然都住在宫中,可是并不需要到皇后面前请安。 如今,赫连承玺每夜里都要睡一个宫女,安然倒有了主意,何不借着这个机会,去到皇后那儿诉诉苦去? 按说,一个才嫁给皇子的侧妃,洞房花烛夜就被丈夫嫌弃,理应感到委屈才是。赫连承玺又变本加厉,她若是表现得满不在乎才是不正常。 更何况,安然已经处置了碧痕,这是皇后身边的人,虽然也不过是她的一颗棋子。可是打狗要看主人,自己还是得找个机会找皇后解释一下才是! 打定主意后,安然浑身充满了战斗力,刚才的病态全都烟消云散了。赫连承玺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侧妃刚才还病恹恹的,这会子却左顾右盼,神采飞扬,脸上流光溢彩,眼波波光潋滟,像是一面暗涌波澜的湖面。 安然用过一些点心之后,就把所有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包括赫连承玺。自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细细地谋划着。 皇后身边不是有自己的妹妹罗从绢吗?自己不能直接见到皇后,何不找她倒倒苦水,自然也就飘到了皇后的耳朵里了。到时候,再找机会直接面见皇后。相信皇后此时还是极乐于管这闲事的吧。(未完待续) 一百二十章 接近 想了一个多时辰,安然的心里有了谱,兴奋地连午膳也没好生吃。到了晚上,赫连承玺又钻到宫女的房间里,安然在自己的屋子里,来回地想着怎么使自己看起来更加憔悴的法子。 她心里难过是真的,可是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好了,总是不能像其他的小女子那样,夜夜以泪洗面。可是这个时候,急需眼泪来滋润她的双眼。想了半天,安然决定下狠手,不就是流泪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来到妆奁台前,翻出那些小盒子来,安然一个个地打开看了,挑了一盒子散粉出来。用指甲挑了一些,对着自己的眼睛,轻轻地吹了进去。 眼睛里立即传来一种酸涩胀痛的感觉,都说眼睛容不得沙子,果然不假。粉末一吹进去,眼睛就立即有了泪水。 安然又酝酿了一下心情,果然,这眼泪就像决堤的水一样,滔滔不绝。想着自家的遭遇,安然悲上心头,越哭越想哭,越哭越爱哭。当真是哭声震天,如丧考妣。 哭声惊动了赫连承玺,他已经和宫女完事儿了,回到自己的屋里正躺在床上难以入睡,忽然听到隔壁房里传来哭声,听起来好像是安然的声音。 他不由大惊,往日里她虽然面色不好,可是从来没这么惊天动地哭过,今晚这是怎么了? 忙披衣起来,来到安然的门前敲门:“安然,是我,你怎么了?” “不用你管!”屋里传来一声暴怒,接着“哐当”一声,是瓷器破碎的声音。赫连承玺更害怕了,生怕安然深受刺激,想不开。忙用力地推了推门:“你能不能先把门打开。有什么话好好说?” “不能。”安然又是一声大吼,如同爆豆子般开始数落起赫连承玺来:“你这个杀千刀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竟然左一个右一个,身边只要是个母的,都被你淫遍了。你还要我这个侧妃做什么,我也不想活了?” 赫连承玺站在门口越听越不自在,怎么里头的人像是个泼妇? 其实安然也从来没这么骂过一个人。可是为了能让皇后的眼线知道她和赫连承玺的关系并不好。只好撕破脸、不顾形象地当一回泼妇了。 捡着那些前世里小说里看来的骂人的话,杂七杂八地都用上了。安然没想到这骂人还真有功效呢,就骂了这么几句,她多日里内心的积郁一吐为快,都在这骂声里烟消云散了。 安然开始体味做泼妇的滋味了,骂了一阵子。有些累了,她端起一杯茶喝了,润了润嗓子。 赫连承玺在外头听见里头没了动静。有些担心。因为自从自己中毒之后,安然虽说是心里不高兴,可从没这么反常过。所以。一听到里头没了响声,他就急忙拍门。 安然在里头骂够了,又听赫连承玺把门拍得山响,正骂在兴头上的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把拉开了门闩,正倚在门边贴在门上听响动的赫连承玺,不防安然一把拉开了门闩,差点儿没一头栽了进来。 安然顺势抓住他的衣领,大声撒着泼:“皇天在上,可怜我前世里做了什么孽,竟然让我嫁给这么一个淫棍?天哪,我不活了,我活不下去了。我要去见皇上,请他老人家做主!” 赫连承玺被她一连串的举动弄得稀里糊涂,有些反应不过来,待要再问时,却又被安然一把推出了门,“哗啦”一声,门又在身后关上了。 赫连承玺被搅得一头雾水,呆呆地站在门口足有一刻钟,才讪讪地离去。门后,安然背贴着门,捂着嘴,乐得前仰后哈。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失态的赫连承玺,恐怕这辈子他也没被人这么骂过吧? 刚才他那懵懂的样子,面具后头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惧,让安然过足了泼妇的瘾,幸亏他待自己是真心的,不然,就凭这一条,足可以置她死罪了。 不过,这让皇后的眼线看来,这个侧妃确实被赫连承玺逼得疯掉了,不然怎么会敢这么骂皇子、抓皇子的衣领啊。这个侧妃也是生不如死了,日日在这样一个恶魔的身边,是个人都过不下去的。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安然第一件事儿就是飞快地冲到妆奁台边去照镜子。在泛黄的铜镜中,她满意地看到了核桃般红肿的双眼。为了效果突出,安然也不敢洗脸,生怕温水把那红肿化解掉。 安然只用青盐擦了擦牙,宫女来给她梳了头,也不用上妆,蜡黄的脸儿衬着木然的表情,十足地像个怨妇了。 为了表明自己气了一夜、哭了一夜,面对着太监摆上来丰盛的早膳,安然费力地咽了口唾沫,却冷冷地吩咐太监:“把这东西都断下去,本侧妃没有胃口!” 小太监不敢迟疑,只好重新收拾了,拎走了食盒。在太监跨出门槛的那一霎,安然多么想喊住他,可是为了自己的“宏图伟业”,她只好极力忍住了。可是她心里那个懊悔呀:天哪,我得挨一顿饿了。 好在屋里有点心盘子,若是实在支撑不住了,还可以偷偷地吃些点心垫补一下。 安然把几个宫女都打发出去,装作心情不好,不想让人在她跟前烦的样子,却自己关了门,悄悄地吞了几块点心。又在袖子内袋里装了几块,生怕到时候见四姑娘罗从绢的时候,饿了没吃的。 准备就绪之后,安然就昂首挺胸地出了门。 这次出去就是显摆声势的,是以,她并没有自己偷偷地溜出去,而是带了两个宫女,留了一个看家,就这么招招遥遥地出了门。 来到皇后的宫外,特意让宫女进去通禀了,自己在外头候着。不过今日不巧得很,皇后到太后那儿去了,尚未回来。 正好当值的是四姑娘罗从绢,安然倒也无所谓,反正就是冲着她来的,既然皇后不在,就找她倒倒苦水,皇后回来,保证被添油加醋地再学一遍。 四姑娘罗从绢一听四皇子侧妃来拜见皇后,不由惊讶万分,这四皇子和皇后互不来往,怎么这侧妃竟然上赶着来见婆婆呢? 再说了,这侧妃就是自己的姐姐啊,既然皇后不在这儿,不如请进来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话说。 于是,就跟着宫女迎了出来,见安然兀自站在宫外,一脸肃容,不由甩着帕子笑道:“我说今早上这宫殿里的喜鹊怎么这么多啊,原来是贵人到了呢。” 安然扭捏地笑了笑:“妹妹快莫说这样的话,我算是什么贵人?怎么,妹妹不想请姐姐我进去吃杯茶吗?” 见罗从绢一个劲地上下打量着自己,安然忙引入话题。罗从绢也是一笑,挽着安然的胳膊进去了。 亲手给安然泡了茶,罗从绢细细地看着安然的脸,想从那上面寻出蛛丝马迹。果然不出她所料,安然的脸上分明有泪痕,虽然用厚厚的粉扑了,可是依然遮掩不住。 一杯茶下肚,安然还是没有说一句话。罗从绢倒是急了,试探着问安然:“姐姐可以不用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这是皇上特许的,怎么今儿姐姐巴巴地赶来了?” 安然环顾一眼四周,见跟前没有别的人,才瞅着罗从绢,想要说什么,却未语泪先流,慌得罗从绢忙把自己的手绢子递了过去。 安然揩抹了一番,才哽咽道:“妹妹,姐姐算是跳进了火坑里了。” 罗从绢心知必是和四皇子有关,面上却装作吃惊不解的模样:“姐姐,此话怎讲?” “你不知道?那四皇子简直就不是人,幸好你当时逃离了她,不然,这遭罪的人就是你了。”安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擤着,昨晚已经酝酿了很久了,今天哭起来竟然一点儿都不费事。 罗从绢一拍大腿:“姐姐,原来指的是这个。只不过妹妹要劝你一句,这皇子们三妻四妾地倒也正常,姐姐不就是因为四皇子多了几个女人嘛。这几个人不还是皇后娘娘赐的,以后这样的事儿也多,姐姐又生的哪门子的气?” 安然见她说得轻描淡写,知道她是在试探她呢。于是哭得更凶了:“妹妹,不是你你自然觉不得。姐姐我真的是受够了。我也不是那等吃醋拈酸的泼妇,可是这样的日子,我实是过不下去了。 你不知道,这四皇子夜夜都要女人伺候,皇后娘娘赐的几个宫女都被他淫遍了,他还没个餍足。他要是能给她们名分倒也罢了,省了我操多少心。可他偏偏就是玩玩而已。这宫里都已经传遍了,说是四皇子是淫棍化身,难道妹妹没听见吗?妹妹想想,这是什么好名儿吗?姐姐嫁给这样的人,可不是掉进了火坑里了。” 安然唱做俱佳地一句一哭诉,倒让罗从绢真的信以为实了。本来嘛,她从皇后那儿就听了不少四皇子的话,如今听安然这么一说,更加坚信不疑了。 可是安然今儿来的目的绝不是哭诉这么简单才是,她想见皇后,肯定是想讨一个说法的。 罗从绢两眼眼珠子一转,对安然道:“姐姐,如今你嫁也嫁了,即使见了皇后,能有什么用?你一个妇人,皇后又能为你主持什么公道?”(未完待续) 一百二十一章 演戏 “谁说我是妇人的?”安然圆眼一瞪,继而又贴着罗从绢的耳根子道:“你不知道,到现在四皇子都没碰过我一下。(.无弹窗广告)就算是皇后不能为我做什么,我能见见皇后,倒倒苦水,也心满意足了。不然,我这个样子,迟早是要被他气死的。” 罗从绢听到她如今依然是处子,不由大乐:“原来姐姐竟然入不得四皇子的眼,真不知道这四皇子是个什么眼光!不过姐姐既然存了这份心,等皇后娘娘回来,我就在她面前替姐姐诉诉,说不定皇后过些日子召你来说道说道呢。” “姐姐如今也没了什么想法,就是想找皇后娘娘倾诉倾诉,这一生也就这么老死宫中算了。”安然越说越伤感,眼看着那眼泪又要呼之欲出,罗从绢忙适时地出身止住了。 “姐姐放心吧,皇后断然不会坐视不管的。”说完,就亲自搀起了安然,“姐姐哭了这半天,也该回去歇着了。不然,让四皇子知道了,怕他要寻上门来呢。” 看着她惊惧恐慌的样子,安然从心底乐翻了天,原来她是这么怕四皇子啊,看来当初的那一咬,还真管用呢。 安然回到自己的寝宫里,安心等着皇后的传召。她知道,她在罗从绢面前的哭诉,势必会让她添油加醋地讲给皇后听的。特别是她还未成为四皇子的人,这样的话要是透露给皇后,不知道她会作何想? 她给赫连承玺下的毒,真不知道她想达到什么目的。安然如今也只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试探一步了。 不过皇后还真的没让她等多久,第二日,就特意遣来老嬷嬷传话,说是皇后娘娘请侧妃娘娘过去聊聊家常。 安然听了大乐,虽然赫连承玺不知道这皇后安的什么心。不想让安然孤身一人去犯险,可是耐不住安然铁定了心要去,也就只好由她了,只在暗中让人悄悄地保护着。 安然穿戴整齐了,脸上也不敷粉,就跟着老嬷嬷去了皇后的宫中。自那日大婚的时候,见了皇后一面,总有个把月没见着她了。 她依然端庄艳丽。看上去是个很有心计的妇人。安然见过礼之后。皇后就命她坐在了一张脚踏上,宫人端来茶点,安然也不敢吃喝,只是矜持地坐在那里。 皇后见安然低着头,脸色似乎不太好,就引她入话题:“怎么?看你好像有心事啊?来。这是皇上赐本宫的碧螺春,你尝尝!” 安然等得就是这个,昨日在罗从绢那儿已经上演过一遍了。今天更是驾轻就熟。手帕子往脸上一搭,人就开始哽咽起来,嘴里喃喃念道着:“皇后娘娘。求您为臣妾做主啊,臣妾真的是没法子了。” 皇后觑着她的脸看了看,这眼泪鼻涕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忙命她坐好了,一长一短地问着。 安然一字不落地把昨日在罗从绢面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半天,皇后点着头道:“这四皇子也忒不堪了。真是难为你了。” 安然忙顺杆而上:“娘娘,您说臣妾的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即使臣妾是个侧妃,可也不能由着他这么糟蹋别的女人啊。” 见皇后点头,安然又道:“先头碧痕姐姐到臣妾屋里,说是已经是四皇子的人了,言语里透着要挟臣妾的意思,臣妾就把她打发到洗衣房里去了。后来才觉得此事处置得不妥,原来碧痕说得没错,依着四皇子的为人,碧痕怎么能幸免得了啊。” 皇后听她提起碧痕,不由沉了脸,问道:“如今碧痕还在洗衣房吗?” 安然忙低头应“是”,“若是娘娘觉得不妥,臣妾这就回去还让她回来。” “也不是不妥。”皇后截断了她的话,“就算是让碧痕回来,做一个侍妾,也保不定四皇子还会找其他的女人哪。那几个宫女也不能个个都成为侍妾啊。这样,你的日子岂不更难过了?” 皇后好像处处都在设身处地为安然着想,让她感动地忙跪地谢恩:“娘娘,您的这份心地真是太好了。让臣妾怎么报答您呢?” “我们娘儿们之间还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既嫁给四皇子,就该端起侧妃的谱来,照顾好四皇子才是。四皇子性子的确有些不一般,你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吧。有什么想不开的,还来我这里坐坐。” “是,”安然满意地答应着,低声应道。皇后也就端起了茶,安然知道这到了该走的时候儿了,也就起身行过礼,慢慢地退了出去。 一路上,安然的心思飞跃,今天第一天,自己已经和皇后拉近了距离了,以后只要有什么借口,都可以来皇后这儿。日子久了,还怕和皇后打不成一片?即使和皇后不能热乎起来,也总能和她身边的人熟络了,到时候再伺机找解药吧。 兴致勃勃地回到了四皇子的宫殿,赫连承子正坐在门口等她。见了赫连承玺,安然只默默地行了一礼,就要往自己的屋里钻去。 赫连承玺一把拉住了她,“去哪儿了?” “去哪儿你不知道吗?”安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怎么?我就在这皇宫里串串门,还得向你如实禀报啊?” 赫连承玺被安然抢白地说不上话来,心里暗暗纳闷:这小丫头这两天是怎么了?就跟吃了辣椒一样,火爆地厉害。自认为从来没有疾言厉色地对待过她,也不知道这两天她究竟着了什么魔。 赫连承玺现在是越来越琢磨不透安然了,总觉得她处处神秘,应该还是和他的解药有关。想要劝她不要冒险行事,可是自己身上中的毒,除了她说的从皇后那儿弄解药,似乎又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别看赫连承玺整日里戴着面具,冰冷着一张阴沉的脸,其实他的内心现在正是焦躁不安的时候,正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安然为了不让皇后的眼线得知她的真正目的,和赫连承玺也就假戏真做了起来。装作对赫连承玺不理不睬,除了最基本的礼节,其余的一概不闻不问。 赫连承玺虽然聪明无比,约略猜得出安然的用心,可是看着安然整日里绷着一张小脸,内心里也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 他生怕到时候他和安然的结局就是这样的,即使到时候身上的毒已解,皇位已坐稳,可是没了安然的相伴,他还有什么意思? 内心里带着深深的不安,赫连承玺一双褐色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安然。 安然从他那双眸子里看到了惊惧,看到了不安。没想到被人称作嗜血恶魔的他,竟然有这么一双纯如孩童般的眼神,里头什么东西都不加掩饰。 安然心想:他可能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这么真情流露吧,这宫里,能够值得他信任的人,怕只有她了吧。可是此时的安然不敢对他倾心,生怕到时候让皇后知道了她的计谋,得不偿失。 为了那可恶的解药,她宁愿让自己和赫连承玺都先痛苦着。毕竟若是没有了解药,他们会痛苦一辈子。 使劲地挣脱开赫连承玺的手,安然一甩袖子,冷笑道:“四皇子殿下,今儿皇后娘娘请我过去了,说是要把碧痕放回来呢。这次可好了,这宫里左一个宫女右一个宫女的,足够你消受的了。只是皇子殿下要注意点身子,作为您的侧妃,现在只能为您的身子着想了。” 赫连承玺听着这一番挖苦讽刺的话,心里的痛真是难以言表。可是他毕竟做了对不住安然的事儿,听着她的挖苦,竟然回不出一句话来。 其实安然何尝想说这些,只不过为了遮人耳目,只好有多难听就说多难听的话了。 赫连承玺经了安然的这么一顿排揎,也不再纠缠安然了,径自回了自己的屋里。安然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有一丝疼痛,可是还是咬牙忍住了,倚在门框上,看着那个身影渐渐地远去了。 安然本想着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心思才能取得皇后的信任呢,谁知道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让安然立即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原来这安顺国的邻国就是细柔国,两个国家之间已经二十多年相安无事了,可是近来这细柔国却一直在安顺国的边境上骚扰不停,杀人抢物,无所不干。 赫连云天为此事忙得是茶饭不思,一直在甄选着出征的将领。都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赫连云天为了摆脱上官家对他的控制,特意没有从上官家抽调人员。可是满朝武官筛选下来,竟没有几个能够上得了疆场的。 赫连云天不觉泛起了愁肠,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上官家的势力已经不显山露水地掌控了整个朝廷了。可是即使再难,他发誓也绝不再求着上官家。 细柔国的挑衅越来越嚣张,边境每日里都有战报,成千上万的百姓们流离失所,开始往内地涌入。再这样下去,安顺国朝政都要不稳了。 朝中波涛汹涌,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大臣们都纷纷劝赫连云天赶紧定下出征的方略和人选,有的主张上官家挂帅。有些却三缄其口,不敢往深里搀和。(未完待续) 一百二十二章 帝后 这一日,赫连云天上朝后,回到养性殿里歇着。这些日子,他真的为了这些事儿搅得焦头烂额的了,回到殿里,宫女就端上茶来。 才刚泡好的茶自然有些烫手,这要搁在平时,不过多等一会儿就好了。可是赫连云天偏偏等不得了,刚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茶杯也掼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那个宫女吓得浑身发抖趴跪在地上,不住地求饶着。赫连云天怒吼了几声,就把这些伺候的人都赶出去了。他想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不到最后关头,他还不想认输。 上官家盘桓朝政多年,根粗叶茂,不是轻易撼动得了的。他的母后是上官家的人,皇后也是上官家的人。这么多年来,他其实是一个傀儡皇帝,暗地里都是皇后和上官家说了算。 可是这一次,他决计要摆脱开上官家的阴影,他要亲力亲为,打败细柔国。如若真的能让他执掌大权,他一定会是一位好皇帝。可是不知道在他的有生之年,他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若是在他这一代,没能钳制住上官家,下一代的皇帝恐怕更没有机会了。太子依然是上官家的傀儡,就像他当年的情势一模一样。 自己心爱的儿子和妃子,他却不能保护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的死,伤的伤。这么多年内心的隐忍,终于要爆发出来,赫连云天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儿,就听门外的太监高唱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赫连云天顿起警觉:这皇后此刻前来有什么目的? 忙整理了一下衣襟,正襟危坐,装作正在看奏折的样子,恭候着皇后的大驾光临。 皇后上官婉柔甫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赫连云天一幅眉头深锁的模样,像是有什么棘手的事儿难住了他。 她不由一哂。规规矩矩地见了礼,方才坐在赫连云天的对面,从容问道:“皇上,这些日子听太监们说你饭菜进的不香,可是有什么窝心的事儿绊住了?” 赫连云天笑笑:“你可能也听闻了一些,这细柔国二十多年都能和我朝相安无事,可是今年却屡次三番地侵扰我边境,看来一场大战在即。朕正是为此事发愁啊。这两天正斟酌出兵的人选呢。” 皇后上官婉柔正是为此事而来的。听了这话。忙接道:“皇上又何必忧虑?我们上官家的男儿,个个都是精中选精的,上过疆场的也不在少数。皇上何不给他们一道旨意,就可坐等着捷报传来了?” 赫连云天下死眼盯着皇后一瞬,才笑道:“你说的有理。只是现在的上官家也是老的老,小的小。参差不齐了。那些上过疆场的都是二十年前的了。那些小一辈的,虽然也都是兵马娴熟,可是毕竟没有真刀实枪地杀过敌。朕也不敢就放手让他们做去。毕竟这关系着千千万万的性命啊。” 赫连云天的一番合情合理的话,让皇后也不好再为她们上官家争了,明知道皇上不放心上官家借战争掌控政权。可是也从他的话里挑不出什么刺儿。心里不由暗急:这家伙,不知道何时练就了这说话的本事了呢,竟然滴水不露了。 不过皇后毕竟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略停了片刻,脸上也就带了笑。不着痕迹地说道:“皇上心里想必有了人选,臣妾就不跟着瞎搀和了。” 赫连云天吞地一笑:“朕心里有什么人选,还能瞒着你吗?朕想过了,如果实在不行,朕就御驾亲征。祖宗们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朕就不信,会比他们差!” 言语间充满了豪气,看得皇后也是一闪眼,忙恭维道:“皇上雄心未老,臣妾真是佩服!若是皇上真的御驾亲征,臣妾在宫里带着姐妹们,必定吃斋念佛,恭祝皇上早日凯旋归来!” “嗯!”皇后的这番话,赫连云天听来像是很受用,脸上的笑绽开的满满的。皇后望着他一脸的得意,心里暗咒:上了战场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呢,到时候最好是尸骨不存,我皇儿就可以顺顺当当地即位了。 赫连云天又和她说了些别的话,就挥手让她告退了。望着她姗姗而去的背影,赫连云天心里冷笑:打量朕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吗?到时候就看谁笑到最后吧! 过了两天,赫连云天却病倒了,本来议好的御驾亲征的事儿,只好往后拖延了。可是兵凶战危,细柔国人家可不因为你皇上病了,就停下来等着,他们趁着这个时机更加放肆猖狂了。 赫连云天病重的身子,自然不能出征的了。没有法子,他只好强撑着召开御前会议,和众臣们商讨了:既然他不能亲自出征,那就由太子代替也是一样的。太子为尊权贵,是未来的皇帝,这个身份,到了军中,也能激励士气的。 大臣们听话听音,这又是给太子增加威信的一个大好的机会。上官家自然也说不出别的来。 皇后虽然心里有些担忧,可有架不住太子那份立功心切的心思,也只好放手让他去了。 况且,赫连云天亲自精挑细选了五万劲旅,又跟随着许多的良将,可谓是万无一失了。细柔国就算是再猖狂,这五万人马就是每人吐口唾沫,也能把他们淹死了。 在这样兵强马壮的情势下,太子心里就没了惧怕,得意洋洋地等着立功还朝了。那时候,若是老皇帝病死了,自己直接回来即位就好。想着这一仗打下来,自己就成了货真价实的皇帝,太子满心的喜悦溢于言表。 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在城门前举行了盛大的阅兵仪式,太子一身银色的铠甲,在阳光的映照之下,倒也耀武扬威。长剑一举,大队人马就浩浩荡荡地开走了。 赫连云天身子不好,并没有送远,阅完兵之后,就回去歇着了。一干朝臣奉命等在了十里郊外的长亭处,摆下筵宴,专门候着大军。 吃过送别酒,太子赫连承珽领着大军继续西进。迎着西去的落日,他心里直想作一首诗,可是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来,只好空对着寂寥的天空,暗自发呆。 行军的日子最是无聊沉闷,身上穿着的盔甲,很快就被汗水浸透了,又黏又腻的很是难受。赫连承珽打小儿就含着金汤匙出生,出门都是前呼后拥的,哪受过这样的罪? 如今,讨了这么个倒霉的差使来,真是有苦难言。看着身后的将领们一个个目不斜视的,他也只好忍耐着。可是这一路上餐风露宿的,又没有热水洗澡,真让他受不了。 大军走了几天,已经渐渐进入人烟稀少的地方。到处都是荒凉满地的景象,这一日,又下起了毛毛细雨,天空中刮起了寒风,吹得赫连承珽浑身打颤。 前几天的冷汗,再加上此时的细雨,真是让他有多难受就多难受。这一天傍黑时分,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命大军驻扎下来,烧水做饭,先给他搭好了一定牛皮帐篷,安放上软床。他要在里头好好地洗一个热水澡,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众将领都忙劝他不要在这个地方驻扎,这个地方离细柔国不到一天的距离,万一让敌军侦查到他们的行踪可就麻烦了。 他们远来疲惫,这个地方又是个开阔地段,不易守住。敌人来袭,只能亮开腹背任人宰割了。 可是太子赫连承珽哪里听得进去?此时,他满脑子都是想睡个好觉、洗个好澡的愿望,在宫里住了那么多年,他还从没像现在这么邋遢过。这么多天不洗澡,已经到了他最大的极限了。 众将领们见劝说不了他,也没了办法,一个个焦躁不安地也各自安歇去了。 赫连承珽美美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就爬到柔软舒适的软床上去了。多日来,在马背上的颠簸,让他的两腿都快磨成了树皮,趴在这么柔软干净的床上,他真是有说不出的舒服,只想高歌一曲。 一边一个太监给他捶着腿,他很快就进入梦乡。温柔梦里,还有宫里最受他宠爱的名叫“嫣红”的一个姬妾,正陪侍在他身边。 那个女人,真是要多风骚就多风骚,浑身白腻的肌肤,水蛇般的腰身,走起路来都是玲珑有致的,更不说在床上有多销魂了。 这是个最懂男人的女人了,比他的那些妃子们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一身的媚骨,看一眼,足以销魂! 太子带着这样的美梦沉沉地睡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外头一阵喊杀声,太子睡眼懵懂地坐起了身子,嘴里嘟嘟囔囔地喊着一个小太监,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喊了半天,也没人答应。他满心里恼火地想要起来给那太监一脚,谁知道睁眼一看,面前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了一盏忽明忽暗的灯。那几个太监,全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赫连承珽忽然感到一阵脊背发寒,想要到外头去看看,又没有那个胆。手里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吹灭了灯,他一个人躲在帐篷的门背后,悄悄地往外探着脑袋。(未完待续) 一百二十三章 兵败 外头一片死寂,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赫连承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偌大的兵营竟然没有一点儿动静! 他小心翼翼地迈出了一步,谁知道另一只脚还没伸出去,就被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绊倒了,摔了他一个“狗吃屎”。 爬起来看了看,黑地里只觉得是一根直挺挺的“棍子”。乍着胆子往“棍子”上摸了摸,手上却是粘腻一片,竖在鼻端上闻了闻,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来,吓得赫连承珽一个趔趄,差点儿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下他知道他是被什么绊倒了,原来是一具死尸! 半天他都没缓过一口气儿来,没想到自己只不过睡了一小觉,起来什么都变了。自己的将士们都不知道怎么样,去了哪里了?是不是都死了? 可是这五万人马,就是死也得有个动静啊,怎么就在他睡过去的那个当儿,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 他感到身上一阵阵的冷汗流下来,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可是他不敢用袖子去揩拭,生怕一个错眼不见,就有人从他面前过去。 就这样一直熬到了东方露出了鱼肚白,赫连承珽坐在帐篷门口,两腿都麻得没有一点知觉了。 又惊又吓地过了一夜,他真是又饥又渴,摸着瘪瘪的肚子,他想到外头弄点东西吃。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活命为要啊。 于是,他手持着那把匕首,蹑手蹑脚地掀开了帐篷的门,悄悄地走了出去。刚转过帐篷一角,就听四周像是河水漫堤的声音,唰唰而过。他左右一张望,好家伙。都是手持刀剑长矛的不知道什么装束的人! 凭着强烈的活命欲望,他知道自己恐怕是被人包围了。看这个样子,像是听人说过的细柔国的人。也不知道细柔国,是怎么把他们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干掉的。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见到过一个活着的安顺国的人。 赫连承珽两腿都快要站不稳了,端着手里的匕首,对着那群慢慢靠前、眼睛里闪过嗜血光芒的人吼道:“都别过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那群人里也不知道互相低声说了句什么。一个个哈哈大笑起来。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赫连承珽虚张声势地挥舞着匕首对着那群人,冷不防身后一个健壮的黑衣人箍住了他的胳膊,猛一使力,他就觉得胳膊像是从肩膀上被人卸下来一样。 “叮当”一声,匕首从手里落在了地上,赫连承珽眼珠子快要吓了出来。颤抖着声儿说道:“别杀我,我是安顺国的太子,若是你们能放我回去。我父皇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为首一个年轻的浑身英气勃发的人笑道:“听说这次安顺国的皇帝病了,太子代父出征,看这样子倒是真的了。只不过你这太子。不知道在你父皇心里是个什么地位,怎见得我们放你回去,你父皇就不会亏待我们?” 赫连承珽嘴巴张了两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刁钻的问题。那黑衣人却呼哨一声,带着那群人跳上了战马。一阵疾驰。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赫连承珽看着他们个个弓马娴熟,心里还真是暗自懊恼:早知道死活也不能来这儿,如今性命都难保,还怎么再回去享那荣华富贵了。即使将来真的能回去,也没脸再忝据太子之位了! 赫连云天和上官婉柔没能等到太子得胜凯旋归来的信儿,而是细柔国直接派了使臣过来,这才知道太子和大军已经全军覆没了。 赫连云天当场脸就下不来,不是为着太子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那五万精挑细选的大军啊。 这五万大军就算是每人吐口唾沫,也够这细柔国受得了,怎么眨眼间就鸦雀无声地没了? 赫连云天在朝堂上,望着细柔国使臣脸上的倨傲表情,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况味。(.无弹窗广告) 好不容易支撑着下了朝,赫连云天一路生风地来到养性殿里。皇后上官婉柔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信儿,风风火火地带着宫女也来了。 见了赫连云天,连那些参拜礼也不行了,径自坐了他对面,厉声嘶吼:“我的儿子被细柔国抓去了,这可怎么好?皇上,你要救救皇儿啊,他可是咱们安顺国的太子啊。” 赫连云天望着她一张神经质的脸,语气里不无嘲讽:“正是因着他是太子,朕才要好好地思量思量。这个太子就这份能耐,还未出证,大军就没了,这样的太子,依朕看,就算是救回来,也没脸再待在太子的位子上了。” 上官婉柔听了这话,精致的五官几乎都要扭曲了,眼珠子直直地盯着赫连云天:“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不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被人家俘虏了,你还在这儿幸灾乐祸?” “正是因为他是朕的儿子,朕才这么说他。”赫连云天从未有过的轻松语气,让皇后听来浑身不对劲。“可惜这个儿子不听朕的话,说他是朕的儿子,还不如说是你们上官家的棋子才是!” 赫连云天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一瞬不瞬地看着皇后。 半天,皇后才仰天大笑,好像赫连云天的话让她觉得很幼稚一般。赫连云天静静地等着她笑够。 上官婉柔好不容易停住了笑,淡淡地看着赫连云天,道:“没想到你是在等这么一天啊,你竟然能狠心到拿自己的儿子做交易。天下最狠心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可惜,你先别得意地太早。我们上官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若是太子不能救回来,你这个皇位恐怕也坐不稳了。” “是吗?你们上官家有这么大的神通吗?朕倒是要见识一下,是上官家的势力大,还是朕说了算。朕就不信,这太子在与不在,能威胁得了朕的皇位!” 上官婉柔被他这几句狠话说得心里有些没了底,又惦记着自己的儿子,气得一拂袖就出了养性殿。 临跨出门槛时,却被狠狠地绊了一跤,气得她大声吩咐随从的太监:“明儿把这个门槛砍了。” 赫连云天心里冷笑:你也猖狂得够了,如今该是朕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说罢,就起身去了后宫的“宁寿宫”,这是当今皇太后的寝宫,也就是赫连云天生母住的宫殿。 皇太后已经多年不理宫里的事儿,平日里,赫连云天除了晨昏定省,并不在这儿多留。多年来,母子两个虽然每日里都见面,可是形同陌路。 这也是赫连云天今天来的一个主要目的,他要和他的母后解开心中的这个疙瘩。想当年,他的母后也和当今皇后这样,守着他这个太子。 后来,他的父皇不知道什么原因就驾崩了,他自然就成了新皇。可是他这个新皇做的苦啊。登基之后,才发现所有的权柄几乎都掌握在上官家族的手中,他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傀儡皇帝。 他的母后从这个时候起,始终参禅拜佛,从来都不理会朝中的这些事儿。他有时候想到母后这儿诉诉苦,可是母后从来都不正面和他说话。 这么多年过来,母子之间已经形成了一道隔阂。特别是当年梅妃之死,更是让他无法释怀。皇后上官婉柔仗着上官家的势力,不停地逼迫梅妃,最后终于找了一个茬,赐死了梅妃。 这下懿旨的人,正是他的母后。从此后,他连话都不愿意和她讲了,只维持着面上的母子关系。 多年后,他才忽然意识到,也许母后并不是真的这么绝情,她也是夹在其中,有苦难言吧。如今,他来见母后,就是想告诉她,他不想再做这个傀儡皇帝,他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来到宁寿宫,早有守门的宫人们进去通报了。一会儿,赫连云天就来到了正殿的三间宽大的屋子里。里头生着地龙,暖融融地让人觉得到了春天般。 他的母后——当今的皇太后,一头花白的头发,手里拿着一串念珠,嘴里正念念有词地诵着经。 赫连承玺默默地在青砖地上跪了,皇太后的眼皮子只是颤抖了一下,随即又耷拉下去。 赫连云天磕了一个头,说道:“儿子给母后请安。” “起来吧。”一个苍凉的声音,仿佛是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让人听了有无限的伤感。 赫连云天遵命,起身在一边的楠木椅子上坐了。宫女献上茶来,就蹑脚儿退了出去。 皇太后手里的念珠依然不停地转着,可是转动的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却并不开口说话,也不看赫连云天一眼。 半天,赫连云天才舒了一口气,喘息着说道:“母后,儿臣今儿是来向母后告别的。” 皇太后依然没有声响,只不过耷拉下来的眼皮往上撑了撑。 赫连云天早已习惯了母后的这种表情,也没指望她能说什么话。只是径自说下去:“母后,儿子今儿给您请了安,也许以后就不能来了。” 顿了顿,赫连云天有些费力地说下去:“儿臣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傀儡皇帝,如今也已年过半百了,儿臣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也这样。上官家既是儿臣的外祖家,又是岳家,虽然我们赫连一脉和上官家族渊源颇深,可是儿臣这手中的皇位,任何人都不会让的。何况当年父皇死得不明不白!”(未完待续) 一百二十四章 母子 说完了这些,赫连云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闷了几十年的心里话,终于当着他母后的面说出来了。(.好看的小说)他就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终于得到大人的原谅一样,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皇太后好像并不在意他的话一般,不过手却明显得颤动了一下,本来转动着的念珠也有些没有次序了。 仿佛过了几百年那么久,母子两个就像是庙里的泥胎一样,赫连云天本打算说完这话就要走的,可是在他还未起身的那一刹那,皇太后的一双眼猛地睁开了,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双唇轻启,吐出一句非常清晰的话来:“皇儿可想好了,真的要这么做?” 赫连云天忽然有些不适应,良久才反应过来,忙道:“是,儿臣决定了,此次要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儿臣真的没有那个命做皇帝,儿臣也认了。儿臣替母后想好了退路,您是上官家的人,他们能杀儿臣却不会动您,您就放心吧!” 皇太后脸上忽然涌上一抹古怪的笑,目光在赫连云天的脸上游移不定,好久才道:“看来皇儿不想做一个傀儡皇帝啊,也罢,熬了这么多年,母后也许真的能见到这一天的到来!只是皇儿未免太小看了你母后了,我也活了这么大年纪了,说不上哪天就死了,还怕什么?” 赫连云天从来没有听过母后说过这样的话,没想到他的母后不是那胆小怕事儿的人,或者因着年纪老的原因看淡了这一切了? 疑惑的目光投向皇太后,母子两个的眼光交织在了一起,久久不分。 皇太后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像是回到了从前,语声里带着哽咽:“皇儿。你真的以为你父皇的死,母后什么都不知道吗?” 望着赫连云天又惊又痛的脸,她点着头儿道:“没错,你父皇死的不明不白,我也曾怀疑过你外祖,可是当时你年幼无知,我又是一个身居宫中的妇人。虽然身份尊贵,可是这尊贵里头。也有血的沉重。我不敢往深里想。生怕一个不慎,再把你的命也搭上。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睁只眼闭只眼地,看着你在委屈中长大。” 皇太后的脸上缓缓地留下了两行浑浊的泪,到底是母子情深,赫连云天还是忍不住掏出自己的帕子递过去,皇太后一把抓住。掩住了面庞。 “上官家有野心,在你父皇死的时候我就察觉了,只是我是一个没脚蟹。朝中的将领们也不明真相,上官家又拢了大权,为了你能平安地长大成人。我只好忍屈含恨,住在深宫里,当一个不闻不问的泥菩萨。” 赫连云天这才知道,他的母后过的是什么日子?一个身居后宫的妇人,在丈夫死后。为了保全儿子,也只好这样了。如今她已年近古稀,没几天好活头了,才敢说这个话。 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恨着这个妇人,恨着让他屈辱的上官家。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好好思量过,这在夹缝中活着的日子,是什么滋味? 皇太后哭过之后,心里似乎好受了许多,语音里又恢复了平静:“我终于盼来了这一天,我的皇儿要有所作为了。只是母后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上官家这么多年,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树大不易撼啊!” 赫连云天坐了这半天,眼圈儿也早红了,听着母后为他担忧,忙答道:“母后不知,这么多年,儿臣也在韬光养晦,早年儿臣不懂事,做了许多让母后伤心的事儿,如今回过头来看,这宫里最不容易的人,不是儿臣,而是母后!” 母子两个今天终于把心结打开了,接下来的话就很容易说下去了。赫连云天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没想到自己到了这个岁数,才和自己的母后有了这么深刻的谈话。 可是若是没有这么多年的阅历,恐怕他依然不能明白母后的心吧。他从心底里感觉到,这一辈子,最爱他的人还是母后。别看她也是上官家的人,可是这心终究还是向着自己的儿子的。她和皇后不同,夫妻不同心是常事,可是这母子心还是连在一起的。 话越说越投机,皇太后又絮絮叨叨地和他说起了许多过往的事儿,说到梅妃的时候,皇太后叹息一声:“她也走了有十多年了。这十几年里,我都不敢见她的儿子。我知道这件事我对不住你,可是当初情势所逼,若是不这么处置,恐怕你和玺儿的命都难保。” 赫连云天唏嘘不已:“母后别说了,儿臣都明白了。都怪儿臣当时太年轻,太大意,不知道天高地厚,看不透上官家的势力究竟有多强。说到底,梅妃还是儿臣害了她,若是儿臣不给玺儿取名为承玺,也不会无端地给他们娘俩招致这一场祸患了。” 说完,母子两个都欣慰地互望了一眼。母子两个又细细地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赫连云天才告退出去。皇太后端坐在那儿,注视着儿子高大的身影慢慢地退出视野,半天才长叹一声:“没想到我终于看到了这一天了,皇儿长大了。” 可是赫连云天知道,母后盼这一天已经盼了四十多年了,这漫长的四十多年,一般的人恐怕不一定能撑到这个时候,可是母后却硬是挺了过来,就是想看到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的那一天。 他心里明白,他的长大,需要的年头太多了,一直年过半百,才有了今天。回首往事的时候,赫连云天无限感慨:看来生活的阅历一点儿都不白费,他会让一个人慢慢地成长,慢慢地接纳! 回到宫里,赫连云天就没闲着,他知道,今儿已经惹翻了皇后,他没有多少时候准备了。此刻皇后那儿,一定也在招兵点将,等着和他较量一番吧。 好在他手里还有一张王牌,是皇后所没能料到的。坐在养性殿里,他静静地候着一个人的到来,这个人,就是他最为疼爱的儿子,他和梅妃两个人生的儿子――四皇子赫连承玺。 这个曾经幼年丧母,又遭了一场大火的皇子,虽然身残脸丑,可是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废人,而是对付皇后的致命一击。 皇后千算万算,都算不到他们父子两个暗中早就计议好了一切。 其实,在养性殿,赫连云天睡觉的床底下,有一条通往四皇子宫殿里的密道,这个秘密,迄今为止,只有他们父子两个知道。 四皇子赫连承玺很快就从密道里进来了,见到父皇之后,只淡淡地点头,赫连云天并不在意,毕竟他亏欠这个儿子太多! 赫连云天满目慈爱地望着这个儿子缓缓地来到面前,这是个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如今却不能以真面目见人了! 赫连云天父子两个见了面并没有什么寒暄,很快就直接奔入正题。 赫连承玺面具后头的眼睛发着幽幽的光,凝视着他的父皇一瞬不瞬。半天,才淡淡地问道:“父皇召儿臣来,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儿了?” 赫连云天只一笑,说道:“万事还是瞒不过皇儿的眼睛啊。是啊,太子被细柔国俘虏,皇后立逼着朕去救他。朕并不是不想管他这个儿子,只是不想再听任上官家的摆布了。” 赫连承玺静静地听着他的话,半晌才点头道:“父皇想让儿臣怎么做?” “你手底下不是秘密地训练了一支黑衣人的队伍吗?”赫连云天身子一探,两眼炯炯有神,“父皇希望依仗你的势力,和上官家来一次生死决斗!” “父皇可想好了?”赫连承玺波澜不惊地看着赫连云天,这样的大事对他来说,就好像小儿的游戏一样。 “朕想好了。”赫连云天起身在室内踱着,“朕已经做了一辈子的傀儡皇帝了,如今再也不想受那份罪,更不想让子孙们也受上官家的控制。就目前这种状况,子孙们还不一定能登上皇位呢。” 赫连云天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唏嘘不已地说完这些话。听在赫连承玺的耳中,也只不过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的独自剖白,他的眸中表情并没有多的变化。 “既然父皇想好了,儿臣自当听父皇的。”赫连承玺转动他的椅子,想要回去。 赫连云天急忙拦住:“玺儿,咱们父子两个还没好好商量怎么打击上官家和皇后的势力呢?” “这个嘛……”赫连承玺停了下来,撮着下唇似乎再想着什么,“如果父皇舍得下血本,不怕死人,儿臣就一定能给父皇办到!” 望着赫连承玺笃定的眸子,赫连云天感慨地叹息一声:“父皇毕竟没有看错人,梅妃生的儿子才是朕的心头所爱。可惜了你现在这幅模样,否则,未来的皇位非你莫属。” 赫连承玺只讥讽地一笑:“父皇何必伤感?儿臣的母妃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不要再提了,提起来谁都伤心!儿臣从来没有那样的非分之想,皇位该传给谁还传给谁好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密道,赫连云天听见椅子扎扎离去的声音。他仿佛还沉浸在当年的往事里不能自拔。(未完待续) 一百二十五章 反击 刚才听赫连承玺的一番话,他心里有了底,这个儿子从来都是说一是一,从不打诳语。既然他胸中有把握,就一定能助他成功。 对于上官家,他早就恨之入骨,皇后和他成为夫妻这么多年来,也只是面儿上的情分,两个人除了生了太子,其实就好像陌生人一般。 他对她一点儿感情都没有,更不要说会怜惜了。皇后对他同样也是利用,只不过是上官家安插在他身边的一颗棋子罢了。 赫连云天心里早就不知道把上官家杀戮几遍了,如今真的到了关键的时候,他心里早就安定如老僧,一点儿都不心慈手软了,单等着赫连承玺的安排了。 第二日,赫连云天就召集上官家,准备商讨如何营救太子的事宜。 皇后心里暗自冷笑:还以为你没了我们上官家也行呢,没想到最后还不得靠着我们上官家? 得了信儿的她,早就让人告知了上官家的兄弟们,这次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拿捏皇帝一把。让他知道知道我们上官家的厉害! 上官家趾高气扬地上了朝,在朝会上和赫连云天脸红脖子粗地争执着,只要皇上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就坚决不出兵。赫连云天被这样嚣张的臣子气得七窍快要生烟了,可是却不能奈何他们。 不然,这仗都没法打了。上官家掌控着朝中的军队,根深蒂固、盘根错节,任是谁都不能撼动他们的地位。是以,他们有恃无恐,和皇帝竟然要分庭抗礼。这让一个皇帝怎么能忍受! 下了朝,赫连云天径自回了养性殿,今儿的这一场朝会,他说什么也没有同意上官家的无理要求。虽然君臣不欢而散,可是赫连云天心里有一丝后怕,若是上官家真的就此要挟他,该怎么办? 玺儿昨日笃定地说着定能收拾上官家,若是收拾不了怎么办? 忧心冲冲地坐卧不安的赫连云天,正满腹焦躁的时候,就有人来报“皇后娘娘驾到!” 赫连云天没好心情地一摆手:“不见!” “哟,皇上这是怎么了?连臣妾都不想见了吗?”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皇后已是跨进了门槛。回头看了看那门槛,指着守门的太监吼道:“昨日本宫是怎么吩咐的?怎么现在这门槛儿都没换?” 用手一指那太监:“你这样的狗奴才是怎么当的差?要你何用?还不拖下去给本宫大棍打死?” 那分明是赫连云天的太监,赫连云天坐在那里还没发话,她就颐指气使地要打他的人。 赫连云天忙伸手止住了几个拉那太监的人,曼声道:“皇后还请息怒。有句话叫做‘打狗还得看主人’,皇后当着朕的面。就要打死朕的人,是不是有些儿过了?” “皇上多心了。”皇后抿嘴儿一笑,“臣妾只不过见皇上政事繁忙。替皇上管教奴才而已。皇上怎么就疑心到这个上头?” 赫连云天搓着双手,淡淡地笑着:“哎呀,不疑心不成啊。如今宫里并不太平,想要朕的性命的大有人在啊。” 赫连云天看似漫不经心的话,实则句句警示着皇后,可是皇后哪肯把他的话放在眼里,听了只是一笑。并不理会,径自说着自己的想法。 “皇上,臣妾觉得还是让我们上官家出兵的好,这样,救太子回来的机会大些。” “这个朕也虑到了。”赫连云天呷了一口茶才道:“只是上官家的人也有二十多年未出证了,万一这一役,又败了,该怎么办?” 皇后听他怀疑自己的娘家,忙道:“皇上,我朝文武,不都是二十多年没有经过战阵了?也不单是我们上官家,若是此次不让上官家去,谁还能替皇上救回皇子,分忧解难哪!” “只是上官家提出的要求太苛刻了,朕若是答应了,岂不成了儿皇帝了?”赫连云天紧盯着皇后的脸,看她有什么变化。 皇后听见这个话,有恃无恐,笑了笑道:“皇上现在这个样子和儿皇帝有什么差别?既然皇上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又怎么会不能忍耐一时?” 赫连云天负起手,牢牢地锁定皇后的双眼:“你愿意看见朕做一个傀儡吗?你是上官家的人不错,可是将来太子若是和朕一样,你会甘心自己的儿子也这样吗?” 赫连云天犀利的话,直透皇后的心。半天,她都没有喘过一口气来。这么多年,她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可是她从来都不敢往深里想。 作为上官家的人,她想的只是上官家的利益,她身上背负着上官家的使命,从来都不敢想她自己的事情。 赫连云天见她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由乐了:“看来你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不是吗?只是你被上官家利用地蒙住了心。说穿了,你也不过是上官家的一颗棋子罢了。” 皇后呆呆地听着这个话,良久,脸颊上缓缓地留下了两行清泪。也不用帕子去拭,任它留着。 赫连云天动情地上前一把揽住她的肩头,痛呼道:“你是朕的皇后,现在上官家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可是将来我们的儿子――太子要是登了基,也受上官家的牵制,甚或是上官家取而代之,你会是什么滋味?” 皇后在他接连的逼问中,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了。 半晌,赫连云天才粗重地喘出一口气,叹道:“这么多年来,我们两个光顾着斗来斗去的了,从来都没坐下来好好地谈谈我们的将来,谈谈我们的儿子了。如今,我们都老了,也该是我们之间做一个了断的时候了。” “了断?”皇后呐呐地念叨着,“我们之间该怎么了断?” “听着。”赫连云天盯着皇后的眼睛,“今天我们之间就能见分晓,若是你还念及夫妻情分,就不要再掺和这些事儿了。” 眼看着皇后有些懵懂,赫连云天也不点破,只让人把她扶了回去。 且说赫连承玺昨日接到了父皇的密令,一大早就在上朝的各个路口埋伏了精兵强将,这些人都是他苦训多年的死士,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这样的一支队伍,可谓无往不前,无攻不破。 赫连云天其实还想给上官家留一条后路,只要他们在朝堂上不提那些过分的要求,不夺兵权,赫连云天也不打算把他们赶尽杀绝。可是上官家自恃赫连云天除了他们,就再也没有可用之人了,所以,朝堂上,丝毫不顾及他是个皇帝,咄咄逼人! 赫连云天心存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既然上官家无情,就别怪他无义。装作气哼哼的样子离开了朝堂,上官家的人自然得意洋洋地下了朝。 他早就飞鸽传书给赫连承玺,让他做好了诛杀的准备。赫连承玺暗中布好的死士,看着上官家的人骑着高头大马,洋洋自得地出了朝堂,来到回府的必经之路,于是手底下的人发一声呐喊,一涌而出。 这都是一群武功超群的人,上官家没有想到皇帝这么多年来,一直恭敬听话,这个时候竟会不顾及太子的性命,让人暗下杀手。他们更想不到,这支队伍的指挥者就是那个已经成了废人的四皇子。 手足无措的他们,哪及得上准备得妥妥当当的黑衣人,所以,没有几个回合,便一个个被杀死了。这些黑衣人也不留下来收拾,见所有上官家的人都死了之后,呼哨一声,就从各个城门里逃出去了。 就像来时那么突然一样,去时依然神龙见首不见尾。等到御林军赶过来的时候,这里只留下十几具上官家人的尸首。这些上官家的人都是领兵打仗的,所以才能上朝。一个上官家,出了这么多的文臣武将,几乎整个朝廷都被他们霸占住了。 早有人报告给了赫连云天,这样的大事儿,想必赫连云天一定会震惊得束手无策的,可是赫连云天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到了后晌的时候,就传出了上官家图谋不轨的传言。这一切都是证据确凿的,好多朝臣们都亲耳听见上官家的人在朝堂上和皇帝挠挠置辩的话。 有好多人都是被上官家欺压已久而敢怒不敢言的,这个时候一看上官家的主要人物都死于非命,心里都有了数,再也没人站出来为上官家说好话了。 那些受到上官家打压多年的朝臣,纷纷出来上奏,找出好多上官家谋反的罪证,包括当年先皇的死因。 这让赫连云天确实扬眉吐气了一番,这么多年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太难过了。他毕竟熬了过来,如今虽然人已年过半百,可是终究还能在老死前过一过真正的帝王的日子,他怎能不舒心! 赫连云天扬眉吐气的时候,正是皇后六神无主的时刻。以往,她心心念念地都是为着上官家着想,从来没想过帮助赫连云天。如今,上官家死的死,抄家的抄家,一个个都树倒猢狲散,这让她怎能不触目惊心? 昨日里,她们一家子还聚在一起,言笑晏晏,商量着怎么救回太子,怎么夺兵权呢。可是今日,却像是烟消雾散一样,上官家竟然在一日之间,成了一个空荡荡的大院子,成为安顺王朝罪大恶极的人了。(未完待续) 一百二十六章 无奈 皇后一个人躲在寝宫里,用被子蒙着脸,呜呜地低声哭泣。[]看来她还是小看了赫连云天,嫁给他这么多年,一直见惯的都是他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模样,哪曾见过这么趾高气扬、无情杀戮的他? 此刻的皇后,才真的有些后怕了,害怕赫连云天和她秋后算账,害怕太子就这么被扔在遥远的细柔国里,不知道是死是活。 如今能指得上的就是这个儿子了,只要儿子还在,她就有盼头。可是眼前的景象,让她心里没了底儿,这儿子万一要是赫连云天也不珍惜、也不要了,怎么办?依着他能一天之内让上官家灭门的狠劲,他还会念及夫妻之情吗? 皇后想来想去,都不得主意。最后,还是跟在她身边服侍多年的奶娘给她出了主意,“如今靠皇上是不行了。这么多年,皇上心中恐怕是早就恨死她了,只有去求皇太后,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皇后也是眼前一亮,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皇上再怎么恨上官家的,可是不会不理会他的亲生母亲。 只不过皇后这么多年来,和皇太后的关系并不融洽。虽说是她们是姑侄,可是为着各自的利益,连这么密切的血缘关系都忽略了。 皇后擦了一把泪,决心去见皇太后。奶娘在一边又踟蹰起来:“娘娘这么多年和皇太后并不和,这么突然地去见她,会不会让她老人家起疑心?” “本来就是疑心的事儿,还管这么多作甚么?本宫就不信,上官家的人都死了,皇太后会不伤心难过?如今本宫只剩了她这么一根救命稻草了,再不去见她的话,难不成等着皇上派人来杀我?况且她不看本宫的面。难道连孙子也不要了?” 说着就让宫女来给她换衣裳,梳妆打扮了,径自就去了太后的宁寿宫。 太后一脸肃穆地正在念着经文,手里的念珠不停地转动着。听人来报皇后来了,脸上并没有多少波澜,只平静地吩咐了一句:“让她进来吧。”自己就坐在靠窗的一张楠木太师椅上,放下手里的念珠,专心地捧着一杯清茶。 皇后一进门。就双膝跪地。磕了不计其数的头,抬起头来,已是满脸泪痕。 皇太后只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皇后满面泪痕泣道:“太后,不,姑姑。我们上官家的人都死绝了。” 太后的眼皮子忽然跳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划过她的眼帘,平静无波的脸上。颊上的肌肉快速地抖了两下,捧着茶杯的手,也不易觉察地轻颤了一下。差点儿没把茶杯摔下去。 稳了稳神,太后才平心静气地对皇后说道:“这个信儿我也知道了,可怜,我们都是上官家的女人哪。” “姑姑,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上官家没了吗?”皇后不甘心地问着。她忽然气恼起太后的平静无波了。 “你想怎么样?难道你不想看着皇上――你的丈夫,堂堂正正地坐在龙椅上吗?”皇太后此时的眼神异常地犀利,紧盯着皇后不放。 皇后有些怵这样的眼神,本来她以为皇太后一直是个慈祥胆小的妇人,只知道保命罢了,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妇人,竟然能有这么摄人的眼神。 皇后嗫嚅了一下,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道:“不希望。” “这就是了,上官家是我们的亲人,可是皇上和我们的关系不是更近吗?他是我的儿子,是你的丈夫,你们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这就是我们女人的难处啊。”皇太后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语气出奇地平和。 “女人的难处?”皇后反复咀嚼着这个话,不知道该怎么办。[.超多好看小说] “现在的上官家大势已去,你要想好,以后的路到底怎么走,否则,到时候就算是天王老子也难以救你。趁着目前皇上还没把你怎么样,太子还没回来……”皇太后不动声色地替她谋划着。 皇后也是个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懂这个话,当下叩头道:“多谢姑姑,我明白了。” 眼看着皇太后闭上了眼,仿佛睡着了一般,皇后无声地磕了头,退了出去。背后,一双浑浊的眼慢慢地张开了,自言自语道:“但愿你能真的明白!” 赫连承玺立此奇功,赫连云天越发另眼相看了。接连的赏赐不断,连安然也跟着得了不少的绫罗绸缎。安然心里暗笑:还是嫁给有势力的男人好啊。 这一日,看着赫连承玺坐在院子里,看那天上低飞的蜻蜓,安然不由自主地倚在门边,朝着他出神地看去。 原来这个人一直都在深藏不露呢,原来他手里还有这么多的人马呢。怪不得他现在已经不怕皇后了呢。 不过目前皇后虽然已经失势,但是解药还在人家手里攥着。再说了,他们也并没有捉到皇后下毒的把柄,所以,自然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去问人家要解药。 安然猛拍脑门,这事儿怎么就这么难呢。别看皇后已经没势力了,可是自己还得上门求着她,还得耍尽心计地去讨好她。 太子还被人家细柔国的人扣押着,皇后更不可能顺利地把解药交出来了。难道自己和赫连承玺就没未来了吗? 那个在院子里一直仰天看的人,后脑勺上像是长了眼般,连头都没回,只是高声问道:“你站在那儿这么久了,不觉得累吗?” 安然一笑,款款地走到赫连承玺面前,这个男人越来越难以捉摸了呢。手搭在赫连承玺的肩上,安然脸上笑得无比灿烂:“我站在那儿在想,我这辈子怎么这么有福气,嫁了一个大英雄呢。” 赫连承玺自然不信她的话,只是肩头上的小手,让他有了心灵的皈依。从来还没有人这么对待过他,虽然眼前的女子日日在他身边,可是他从来都不敢企盼她这样! 有些不敢确定般,他的一双大手慢慢地握住了那双柔滑细嫩的手,安然并没有缩回去,任由他握着。两个人忽然没了话,仰脸看那天边的余晖! 两个人仿佛是多年的夫妻一般,此刻都感觉到时日不多了,要好好珍惜。 安然自己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才新婚没多久的小两口,为什么自己会生出这种沧桑的感觉? 可是自己和赫连承玺还真的做不来那种新婚夫妻的姿态,和他不敢亲热,也不敢说笑,只是下意识里知道他是自己的丈夫!除了这个,她一点儿都没感觉出自己是个被人宠、被人爱的小女人! 除掉了上官家这颗绊脚石,赫连云天雷厉风行地推行了一些新的政策,特别是整改了安顺王朝的军队。 这军队本来是由上官家掌控的,可是这二十多年来,赫连云天一直培植自己的心腹。军队里的下级军官已经悄无声息地慢慢地都换成了赫连云天的人。 虽然这些人并没有掌握什么实权,可是上官家被诛灭后,那些上层的将领,都是受恩于上官家的,想要发动叛乱,却没能发动得了。足可见这些下级军官们还是军队的基石! 整顿好了军队,赫连云天信心十足地开始进行营救被细柔国扣押的那些俘虏和太子们。 太子是他的亲生儿子,虽然不成器,但是赫连云天打心里还是心疼他的。可是这营救该用什么法子,该派谁去,又让赫连云天绞尽了脑汁。 上官家一灭,朝中能征善战的将领还真挑不出几个。这支队伍现在复杂得很,还不能就这么贸然让他们出征。 想来想去,赫连云天又把目光锁定在赫连承玺的身上。这个儿子虽然是个残废,可是足智多谋,手底下又有一支无往不胜的队伍。由他去营救那些人,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赫连云天决定后,又给赫连承玺一个信儿,至晚时分,父子两个又从密道里见面了。 赫连云天还未开口,赫连承玺就淡淡地问道:“父皇此次叫儿臣来,可是为了大哥和众位将士们?” 赫连云天忙点头:“皇儿的这份心智真是无人能比。父皇正是为着这个叫你来的。” “父皇吩咐的事儿,儿臣定当尽力去做。只是儿臣有一个请求,在我走之前,我要搬出宫,还请父皇赐儿臣一座府邸。”赫连云天的声音古井无波,听不出什么变化。 赫连云天思忖了一下,才道:“皇儿说的是,先头住在宫里还是皇后决定的,如今一切都是朕说了算,朕自然做得了主!只是出宫的皇子都是要大婚之后才行的,你目前只有一个侧妃,朕想再为你纳一位正妃!” “不用了。”一提到这个,赫连承玺的眉头紧紧皱起,“若是父皇真的觉得儿臣有违规矩,那就封这位侧妃为正妃好了。” “这怎么可以?”赫连云天双眼瞪的大大的,看着赫连承玺像是看一个怪物一般,他真的有些不能理解自己的儿子,怎么女人还有嫌多的吗?也不知道那位侧妃怎么就这么受他喜欢? “既然不可以那就算了。”赫连承玺一哂道,“如果父皇还想让儿臣出征,还是让儿臣搬出宫里吧。儿臣在走之前,不能不安排妥当自己的事儿。”(未完待续) 一百二十七章 周旋 赫连云天明白了他真是不放心皇后呢,也好,既然他这么执拗,那就应了他吧。于是点头道:“皇儿既然这么想,父皇也可以破例,只是皇儿要答应父皇,以后还得娶一位正妃才是!” 赫连承玺既没有答应也没有说什么,当下就坐着椅子缓缓地走向密道。 第二日,赫连承玺就接了一道出府居住的圣旨,他就开始让人告诉安然,收拾好了细软,准备着搬家。 可是安然听了这个信儿,一点儿都没高兴起来。她想着,出了宫,想见皇后就没那么便宜了,那以后还怎么伺机寻求解药啊。 若是没了解药,赫连承玺就一直要找女人发泄可怎么办?日子久了,说不定还真的死在这上头呢。 不过赫连承玺并不在乎这个,他只想在自己出征之前,把安然安顿好。虽然他手底下的死士众多,保护安然也不是问题。 可是防不胜防啊,他自己纵然有浑身的功夫,不还是着了皇后的道儿?如今皇后虽然没了上官家撑腰,可是谁知道她在宫里经营了那么多年,就没有什么毒招?所以,还是把安然送出宫去为妙! 安然心知赫连承玺是为了她,可是就这么丧失掉寻求解药的良机,她还真是有些恋恋不舍这个住了大半年的皇宫了。 想着明日就要离开这里了,她再也忍不住,放下手头的事儿,来到皇后的宫殿里。皇后自从上官家被灭门之后,就一直深居在宫里,真正做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听说安然到来,她嘴角抿上了一抹笑,对站在角落里伺候的四姑娘罗从绢道:“你这个姐姐还真是有心呢,隔那么几天就来看本宫一次呢。不会是又有了什么烦心的事儿了吧?” 罗从绢忙低头答道:“娘娘,上次姐姐在奴婢这儿还痛哭了一场呢。这个四皇子看来不是个好伺候的。(.无弹窗广告)” “是吗?”皇后翘着戴了三寸玳瑁指甲的手,端详了一下,才笑道:“也未必是这样的吧?” 在两个人说话的当儿,安然已经来到了殿外高声跪拜道:“娘娘,臣媳来给您请安了。” “进来吧。”听到这个柔柔的嗓音,安然有些诧异,这才几天啊。皇后的声音就没了前些日子的尖利了。看来是上官家的事儿把她打击得这样了。 安然不紧不慢地起身。自有宫女给她挑起了帘子,安然款款地往里走去。见了皇后的面,忙跪下请安。 皇后歪在软榻里的身子直了直,笑着对安然道:“难为你还惦记着本宫,起来坐着吧。” 罗从绢忙端来一个雕花的瓷墩,安然斜签着身子在皇后的下首坐了。 皇后慢条斯理地问她:“这些日子。四皇子还是那个样子?” “是。”安然好像无限伤感一般,鼻头一酸,声音就哽咽了。“他还是那个样子。上次说过的碧痕,臣媳也已经叫回来了。四个宫女还不够他……” 底下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安然适时地打住了。皇后冷哼了一声。才道:“这个玺儿,还真是令人头疼啊,也真难为你了。只不过他不是本宫亲生,皇上又护着他,觉得他一个残废的人。不能再拘束着了。没想到就成了这幅怪样子。” 见安然一幅泫然欲泣的神色,皇后忙出声安慰她:“你也知道,本宫如今成了落架的凤凰,虽然还是皇后,可是已经是门可罗雀了。对于这样的事儿,本宫也不好深管,既然你跟了他,就认命吧。” 安然一听这话,知道皇后现在是韬光隐晦了,忙配合着她的话,挤出两滴泪来:“娘娘,臣媳不甘哪,臣媳不想认命。明儿臣媳就要搬出宫去了,往后有个什么难过的事儿,也不能找皇后娘娘倒一倒苦水了。” “什么?你们要搬出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皇后急急地问着。 “今儿才下的圣旨。”安然忙答道:“臣媳还以为皇后娘娘已经知晓了呢。” “哼,如今没人把本宫放在眼里了,本宫上哪儿知晓呢。”皇后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戾,旋即又恢复了正常,双手捶了一下软榻,才笑道:“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搬出去就搬出去吧。儿大不由娘啊。你等等,本宫有样东西送给你们出宫使!”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东西,安然忙候在那儿等着。皇后叫来一个宫女低低地吩咐了,那宫女就旋身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宫女手里捧着一个银白的小盒子进来了,双手把盒子呈给了皇后。 皇后打开盒子仔细地看了看,仿佛是不舍得一般。过了半晌,才递给安然,笑道:“这是本宫的一点儿心意,你先收下吧。以后出门见人的机会多着呢,本宫看你整日都是素面朝天的,就特意把这个送给你。” 安然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头卧着一套明光闪闪纯金嵌宝石的头面首饰。阳光下,发出的金光刺得安然几乎睁不开眼。这么名贵的东西安然怎么能收? 于是,她忙离了座,跪地道:“娘娘,您的恩情,臣媳心领了,可是这东西太贵重了,还是娘娘自己留着使吧。” “既然给你了,你就拿着吧。”皇后笑道:“本宫老了,有再多的好东西也是白搭。成天打扮给谁看呢?” 一瞬间,皇后像是老了十来岁一样,安然一直见的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可是从来都没见过这么易于伤感的她。不由暗想:上官家的覆灭,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了。 推辞了几番,皇后执意要送给她,安然只好抱了盒子谢过了,退了出去。 安然人还未踏入宫门,老远就见赫连承玺坐在椅子上朝宫门口张望着。见安然走近了,平伸出两手等着她。安然只好一手端着盒子,伸出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手掌里。 “又到皇后那儿去了?”赫连承玺双眸炯炯,闪着奇异的光彩。 “是。”安然并不打算瞒他,“为了你的解药,我不能不去。” 赫连承玺没有深问,只是握着她的手往宫里走去。 放下那个盒子,安然亲手把它打开了,朝着赫连承玺一努嘴:“你看,皇后娘娘非要送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赫连承玺探身看了看那套金光闪闪的头面,笑道:“皇后倒是舍得下血本啊,竟然把父皇赏赐她的东西都送给你了?” “这是皇上赏赐的?”安然无比震惊,旋即又恢复了平静,盯着赫连承玺道:“这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在皇后眼里能算个什么?” 赫连承玺只笑笑不说话,双手一直握着安然的手,就这么尽情地盯着她看,好似从来都没见过安然一般。 安然随赫连承玺搬出了宫,住到了皇上赏赐的一处府邸。这是前朝一个王爷的府邸,如今赐给了赫连承玺,改名叫做“玺王府”。 安然也不在乎这府邸究竟有什么人住过,以前在宫里,从来都没有家的感觉。一部分是因为赫连承玺和她都没有融入到夫妻生活中,还有一部分就是宫里总是给安然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来到这所新的府第,安然心里恍然有了家的感觉,一路坐在马车上,她就已经雀跃不已。等到了府第门口,人还未下车,就先从窗帘缝里看到了两扇黑漆的大门大敞着,门口列站着几十号穿着仆人衣裳的家下人。 安然知道这就是他们的新家了,也不等赫连承玺下了车后,让人把她搀下去,径自跳下了马车,看得赫连承玺直摇头咂舌:“怎么还是那么幅急性子?” 安然回头对他扮了一个鬼脸:“我本来就这个样子,怎么,看不惯啊?”逗得赫连承玺直笑。 家人们估计从来没见过这么活泼的侧妃,本来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现在都朝安然这边看来。赫连承玺冷哼一声,慢慢地靠着家人的肩膀下了马车。 一个满脸精明相的管家忙乐呵呵地上前请安:“给王爷和侧妃娘娘请安了。”那一群静静地候在那儿的家人们,随着他都呼啦啦地跪了下去。 安然本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可是在宫里已经见过不少了,再说了,如今就是这么个世道,你不让这些人行礼,他们还以为你好欺负呢。 当下也不言语,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等着赫连承玺发话。果然,赫连承玺扫了一眼众人,清了清嗓子说道:“本皇子第一天来这儿,以后这个府邸就靠你们来维持了。若是做得好的,本皇子自然看在眼里,赏赐是不会少的。若是偷奸耍滑的,本皇子知道了定当不轻饶!” 那些家人都是才从外头挑来的,估计也早就听说了四皇子的恶名,一个个跪在那里,噤若寒蝉。 赫连承玺说完了这段话,回过头来,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煜煜生辉。面具后面的眼睛调皮地朝着安然眨了几下,安然会意地笑了。 朝着那群人点点头,故作严肃地训话道:“王爷发话了,你们就好生做去。王爷平日里政务繁忙,这院里的大小杂事儿,直接回我就好了。” 说完,瞅着赫连承玺不吭声儿,赫连承玺满意地点点头,又道:“目前府里并没有正妃,侧妃娘娘就是当家主母,府里大小的事儿,都是她说了算。就这样,你们各归各位吧。” “是!”几十号人炸雷般答应了一声,就随着各自的小头目井然有序地去了。(未完待续) 一百二十八章 床第 管家领着赫连承玺和安然来到主屋里,一应用品都是收拾得妥妥当当的。[.超多好看小说] 安然让跟来的碧痕、红菱几个把自己的东西取出来摆放好了,这才有空坐下来,捧着一杯茶慢慢喝着。 赫连承玺就在对面坐着,望着安然怡然自得的表情,不由出声笑道:“看你倒是一副享受的样子。” “当然了,我这可是到家了呢。”安然无意地答道,听得赫连承玺却是心头一震,望着面前这个可人儿,心里慢慢地踏实起来。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啊,自从母妃去后,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稍事休整了一下,家人们就摆上晚膳来,安然细瞧去,菜品虽然不多,却样样精致,清淡简约,真是再好不过的一顿晚膳了。 安然高兴地抚了抚手,看见碧痕走上前来给他们摆放好了碗筷,就朝她点头道:“你们也累了一天了,让管家领着你们去用膳吧。到时候我叫你们,你们再过来!” 安然在她们面前始终以“我”自称,她总是不习惯那些繁文缛节,赫连承玺也不勉强她。 碧痕听了这话,眼神瞥向赫连承玺,赫连承玺却连正眼都不看她一眼,见她还立在那儿,冷声道:“娘娘说的话,你没听懂吗?还不下去!”四个宫女这才行礼退下去了。 碧痕自从让安然从洗衣房里弄了回来,每天都是小心翼翼的。但是她的心里并不服气,想着安然虽然是侧妃,可是至今都没有和四皇子圆房,四皇子夜里从来都不在她屋里过夜。自己已经被四皇子宠幸了几次,说不定以后怀上个一男半女的,这地位自然就有了。 打着这样主意的她。自然是一切小心。在怀上孩子以前,都不能让安然抓住半点把柄。 安然一门心思地想着为赫连承玺寻求解药,哪顾得了这些女人的心理? 这四个宫女面上对安然都俯首帖耳的,不过背地里,没有一个不想着爬上高位的。毕竟,从成亲至今,赫连承玺一直是在她们房里过夜的。虽然只是一时的云雨,完事儿也就回去了。 她们都以为这是赫连承玺的癖好呢。因为就目前来看。四皇子也没有在侧妃的屋里过上一夜。殊不知,赫连承玺事出无奈,并不是因为喜欢哪一个。 至于他为什么四个宫女都轮流着,这个连安然也不能说清。许是中的毒让他不能专一在一个女人身上吧。 可是发泄过后的他,对安然总是有一种愧疚,是以。他从来都不会在哪一个女人屋里过完一整夜,都是完事儿,就回到自己的屋里。 心里的愧疚越多。他待安然越发的冷淡。他不想让安然看出他内心的脆弱。可是今夜,因着是到了一个新地方,赫连承玺看着满心喜悦的安然。心里也柔软了起来。 安然见伺候的人都下去了,起身亲手执起酒壶,先把两个酒杯用茶水涮了涮,才斟满了两杯。递给赫连承玺一杯,自己一手执杯。笑道:“我们俩虽然成亲了,可是一直到现在,才好好地静下来坐在一起。来,为了出宫居住,干杯!” 安然豪气地一仰头掀翻了杯子,赫连承玺笑了笑,举着杯子也干了。安然又给两人满上,这才用箸夹菜吃起来。 她本就不是个食量小的女孩,不像那些古代的大家闺秀,成天吃那么一点。每样菜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清淡可口,安然不由每样都尝了尝。觉得腹中已经有些饱了,这才轻轻地放下了箸,就见赫连承玺正盯着她。 安然下意识地用手蹭了蹭唇角,却什么都没有,这才放心地问他:“你总是这样看着我干嘛?” “因为你好看。”赫连承玺顺嘴就说了出来。 这样的话,在安然听来还真是不习惯。印象里,无论是以前的展尘,还是现在的赫连承玺,都不是甜言蜜语的人。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夸奖,安然瞬间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放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赫连承玺忙问她。 “我高兴,想笑就笑。”确实高兴的安然,满面红光,一杯酒下肚的她,双颊酡红,烛光中,呈现出醉人的神态,让赫连承玺的眼睛真的移不开了。 喝得半酣的安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指着赫连承玺道:“你还没用好吗?我怎么觉得困了呢,想睡了。” 赫连承玺笑了笑,拍手叫进两个宫女,吩咐道:“给娘娘宽衣洗漱。”两个宫女麻利地除去安然身上的外衣,端来温水给她净了面,卸了头上的首饰,把她扶靠在床上,这才低头候在一边。 赫连承玺又让她们收拾了饭桌,这才让她们退出去了。 安然靠在床上,只觉得头越来越重,上下眼皮直打架。可是赫连承玺还不走,让她急于想睡的人,有些磨不开脸。 虽然他们都成亲这么久了,可是因着赫连承玺身上的奇毒,他们还从来都没好好地在一起呢。 遥遥地伸手指着赫连承玺,安然疑惑地问他:“你怎么还不走?我想睡了呢。” “今晚我不走了,想和你一起睡!”赫连承玺转动椅子上的消息,来到安然面前。 昏头昏脑的安然,反应迟钝地问他:“这怎么行呢,你不是每天晚上都到别的女人房里的吗?” “今晚我想留在你的房里,不行吗?我们是夫妻,我想留就留。”赫连承玺真的有些生气了,这个女人怎么尽赶自己走啊?哪有女人不想让自己的丈夫睡在自己的床上的? 安然喝了酒,脑袋晕沉地有些不能分辨事情,大着舌头,乜斜着眼看赫连承玺:“可是我害怕和你同床!” 赫连承玺心里猛地一痛,但是什么话都不能说,谁让他中了那该死的毒了呢。若是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哪有对自己喜欢的女人置之不理的? 如今安然竟然怕他留宿在这里,这让他心里怎能不伤痛?不过,今晚他实在是不想到别的女人的屋里了,过两天就要出征了,他舍不得安然。 望着对面那张纯真无邪的脸,他露出了久违的温柔笑意:“放心,我保证什么都不做,咱们就静静地躺一起,好吗?” “好吧。不过,你保证!”脑袋混沌的安然依然忘不了让他保证。听着她发出了同意的话,赫连承玺心里一松,忙举手道:“我保证,绝对不会做什么!” “那你上来吧。”安然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一歪头就倒在了床上。赫连承玺吹灭了烛火,从椅子上起身,径直走向床铺。 依着安然柔软的身子,赫连承玺身子开始紧绷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不定。轻轻地把手环在她的腰上,听着她嘴里发出的嘟嘟哝哝的呓语声,赫连承玺不由用了些力,拥紧了安然。 心底的某一个角落潮湿了起来:这就是家了。一个男人,拥着心爱的女人,家的意义其实这么简单! 赫连承玺激动地两眼泛着泪花,多少年了,他都不敢乞求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家。心里装着复仇的梦,他不敢在敌人面前表现的强大,只好不断地忍耐、忍耐,一直到现在。 可是他不能给她一个女人的幸福,拥着娇软的身躯,他心里痛恨起那个女人来:这该死的女人,这辈子算是和他干上了,为什么要这么歹毒,要这么对他!难道就因为自己的母妃深受父皇的喜爱吗? 赫连承玺极力地忍着身上传来的膨胀感,他今夜只想这么静静地拥着安然入眠,可是男人的感觉,让他不禁思潮澎湃。但是身子中的奇毒,让他不敢拿安然冒险。 可是体内的欲望像是要爆炸了开来,冲击得他满脑门子都是汗。软玉温香抱满怀,但是他一动却不敢动。 怀中的人儿睡得极香,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让赫连承玺苦笑了下:“安然,你可知道我过得有多苦。我明明深爱着你,可是却不敢对你怎么样,只能找别的女人发泄。” 体内的欲望越来越强烈,赫连承玺终于到了极限,他不顾一切地用手在安然身上摸索着,解开了她衣服上的盘扣。大手在她柔滑细腻的肌肤上游走着,赫连承玺发出一声轻叹。 他想要更多,于是大手不停地往下抚摸着,一直来到安然平滑的小腹上。手底柔软的触感,让他欣喜不已。安然喝得晕晕沉沉、迷迷糊糊地,任由他摆布。 赫连承玺一路游走,不停地吮吸着安然光滑白嫩的肌肤,身子里的欲望已经达到了极限。就在他褪掉安然小衣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颓然地长叹了一声,赫连承玺从安然的身上翻了下来,轻轻地给安然盖好了被子,自己光着身子站到了地上。一阵凉风袭来,身上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他任由凉风吹着,想要吹走心里的那份愤恨,那份伤痛! 泪水不经意间从他硬朗的脸上悄悄地滑落下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的赫连承玺,脆弱到了极点,可是已经睡熟了的安然,却一无所知!(未完待续) 一百二十九章 出征 东方天际边,晨曦微露时,安然被窗外枝头的鸟叫声惊醒了。(.)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安然挣扎着爬起身来。 忽然记起了昨夜赫连承玺是歇在这屋里的,忙拉了被子瞧了瞧自己的身上,依然一身白色的绸缎中衣。还好,她抚着胸口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个人说到做到,真的没有把自己怎么样。 可是这人上哪儿了?这才什么时辰,怎么就不见他人了呢? 正在四处搜寻,就听屋内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小懒猫,才起来啊?昨夜也不过就喝了两杯酒,就把你睡成这个样子了?” 熟悉的声音,让安然心里立即踏实下来,抬眼望去,那个一身宝蓝缎子长袍的男人,正端坐在椅子上,面上还是那具泛着银霜的面具。 想着昨夜和他竟然同床共枕了一夜,安然脸有些火辣辣的,虽然他们之间并未发生什么。可越是这样,安然越是放不开。看向他的眼眸,有些躲闪。 赫连承玺一夜并没有睡着,光着身子站了半天,直到东方的天际边露出了鱼肚白,他才把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上。 平复了一下呼吸,赫连承玺索性也不再躺在安然旁边了,只坐在椅子上喝着淡淡的茶,欣赏着安然的睡姿。 想到两天后的出征,他对安然越发难以割舍。可是身上的奇毒一日不解,他就一日不能和安然成为真正的夫妻。 从小到大,什么样的痛苦他没受过,本以为遇到安然之后,两个人能够白首到老,没想到皇后竟然还是不放过他们! 赫连承玺面上虽然云淡风轻,可是心里早就如同翻锅的粥般,极不自在。好在现在他一天强似一天。皇后还得指望着他救回太子呢! 不过越是这样,皇后更不可能轻易地把解药交给他了。[.超多好看小说]这让他该怎么办?总不能这一辈子都受这种折磨吧?况且连太医都说了,日子长了,对人的性命还是有害的。 就在他夹七夹八想的当儿,安然醒了。赫连承玺忙收摄眼神,紧盯着安然。这个小女子满面红润,一起来就拉开被子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是否齐整。 其实,昨夜里。他早就看过摸过她的身子。只不过后来理智战胜了欲望,才又给她把衣裳穿好的。 看着她抚胸长叹的样子,赫连承玺心里忽然涌过一阵心酸:若是他们就是平平淡淡的老百姓该多好,不用在皇宫里和人勾心斗角,夫妻之间还可以享受自己的生活。 但是这世上出身是不容选择的,既然已经这样了。只好走下去吧。 赫连承玺见安然放心了之后,又到处搜寻自己,满意地笑了笑。这才出声调笑。 安然看见他坐在椅子上,有些纳闷他为何要起这么早。赫连承玺像是窥透了她的心事一般,笑笑道:“快要出征了。心里存着事儿,睡不着。” “哦”,安然信以为真,靸鞋下了床,自己动手穿好了衣裳。她一向不喜欢别人给她服侍,像是自己没有了隐私一样。 慢慢地走到赫连承玺的对面坐下,倒了一杯温茶漱了漱口,这才慢悠悠说道:“就算是出征,也得睡觉啊,不然,人还没到边关,身子就垮了,还能打仗吗?” 赫连承玺一把攥住她的手,急问道:“我出征,你会想我吗?” 安然打量了他一眼,不明白一大早的他怎么就说这个话。虽然两个人成亲没多久,可是安然的感觉就像是老夫老妻一般,想着真要是天天见不着他,应该会想的吧? 望着他殷切的眼眸,安然定定地点头:“你是我的夫君,我当然会想你的。(.无弹窗广告)” 赫连承玺似乎受了感动一样,握着安然的手格外地怜惜。定了定神,他才道:“这次出征,困难重重,一是要战胜细柔国,二是要救回太子。万一我要是回不来了……” 话音未落,安然忙起身捂住他的嘴:“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你出征后,我会在家里吃斋念佛,日日为你祈福!你要活着回来。我就不信,这细柔国就这么难打!” 赫连承玺望着安然一脸的坚定,无声地笑了,半天才点头:“好,既然我的妻子都说了让我回来,我就一定回来!” “妻子?”安然呐呐地念叨着这个词儿,好像这个词儿很让她不适应一样,半天才缓过劲儿。没想到古代还有男人把妻子挂在嘴边的,可惜他们不能顺心如意地做夫妻。不过,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赫连承玺见安然低声嘀咕,不知道她说些什么,忙问道:“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安然抬头,对上他一双焦躁的眸子,诚挚地说道:“刚才听了你说的‘妻子’,我很感动。不错,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夫君。不管你怎样,我都会不离不弃!放心吧,这个家我会维持好的,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取回解药!” 赫连承玺无言地望着安然的一双明眸,内心里一股暖流涌动,浑身充满了力量。 这两天,赫连承玺哪儿都没去,只在家里陪着安然。安然细心地打点好他的行装,里头还放了安然亲手做的两件小衣。捧着洁白的绸缎做的小衣,安然的脸上溢出了一股甜蜜。这就是真实的夫妻生活了吧? 可是还有一件事儿,是他们两个都不想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那就是赫连承玺身中奇毒,离不了女人怎么办?若是不带着女人出征的话,又怕他毒发时死在战场上。 这个话题,赫连承玺不提,安然也不愿捅破。两个人就这样甜甜蜜蜜地腻在一起两天。 两天过后,出征的时刻到了,赫连承玺虽然在外人包括皇帝看来是个残废人,但是依然招呼地妥妥当当的,身着一身银色的盔甲,面上还是银灰色的面具。 安然想着赫连承玺既然不提出来带哪几个女人,也许是不想伤了她的心,可为着他的身子着想,在没拿到解药之前,安然不敢冒这个险。 不管怎样,丈夫是自己的,他死了,她该怎么办?再说,秉着一颗佛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安然也不忍心让他痛苦。 所以,在赫连承玺出征的前一夜,安然就悄悄地叫来碧痕和红绫两个吩咐了:“如今四皇子就要出征了,你们也知道,边关不比家里,什么都不方便。身边都是一些男人,粗枝大叶的,四皇子身子又不便宜,我怕他们照顾不好,所以,特意叫来你们两个,你们也还细心些,好歹跟着,能让四皇子日常起居舒服些。就是这个话,你们两个什么意思?” 碧痕和红绫两个巴不得能天天陪侍在四皇子的身边,虽然他是一个废人,可是那床第上的功夫,丝毫不比别的男人差呢。 况且,人家是堂堂皇子,只要到时候怀了他的孩子,不愁他不纳她们为妾。再说了,即使是出征,一切都是四皇子说了算,四皇子连上官家都扳倒了,还怕打不过细柔国?又不是让两个人去真刀实枪地和敌人拼杀,只不过是服侍四皇子,这样的美差,盼都盼不来的,两个人哪能不高兴? 当下红绫嘴甜地表示:“娘娘放心吧,我们伺候人是最在行的,四皇子出门在外,干的又是杀人的营生,哪能不辛苦,身边没个女人哪行?” 碧痕自从上次挨了一嘴巴子,现在学乖了很多,说的话没有红绫露骨,可是言语里也有遮掩不住的喜悦:“只是我们两个女子,混在大军里,该以何样的身份出现啊?” 安然心里暗笑:还是她精明,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名分!也罢,到时候若是这两个人真的有孕了,又怎能不给她们身份呢!不然,传了出去,人家说她这个当主母的,容不下两个丫头呢! 想罢,安然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笑道:“你们自然不能以女儿身出现喽,这样对于四皇子的声誉也不好。你们就扮作四皇子的贴身小厮就好了。回来后,我不会亏待了你们,若是谁先怀上孩子,我就做主给她开脸,纳为妾!” 能成为皇子的侍妾,身份也不低了,对于这些宫女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两个人听了这个话,当即雀跃起来,碍于安然,又不敢十分地表露出来。安然只把手一挥:“你们下去收拾吧,缺什么到我这儿要!” 看着两个人满面喜色地退下去,安然长叹了一口气,歪在软榻上。自己这干的是什么事儿呀,怎么像个拉皮条的,竟然还给自己的丈夫拉皮条? 可是不这样做,又能怎样呢?要是自己能跟着,安然说什么也不能让别的女人插足。但是赫连承玺中的毒,只有他们夫妻两个心知肚明,那是会转移的。其实,安然还是存着私心的,这两个女人跟着他出征,说不定回来已经成了两具尸体。 赫连承玺已经这样做了,他不忍心害安然,只好找这几个替罪羊了。跟来的那几个宫女,自然是一点儿都不清楚这其间的奥秘的。(未完待续) 一百三十章 争斗 那两个宫女见安然让碧痕和红绫跟着赫连承玺,心里还极大的不乐意,认为安然这是瞧不起她们,竟然双双地来找安然。 安然暗笑:她们两个还争起来了,真的以为这是好事儿呢! 为了安抚两个人,安然不得不绞尽脑汁,好听的、不好听的说了一箩筐:“碧痕和红绫两个姿色上等,又是四皇子最先看上的。两个人在宫里的地位也比你们高些。你们急什么,以后这样的事儿多的是,到时候你们再跟去不就得了?你们无非是看着侍妾的位子眼热,你们不也是被四皇子幸过了吗?到时候谁要是先生个一男半女的出来,我先抬举谁做妾!” 两个人听了安然的一番话,无话可说,怔怔地站了一会,才告辞退出。安然经了这么一阵子折腾,身心俱疲,没想到这个四皇子府的当家主母这么难当,就这么几个女人,摆平起来竟然这么麻烦! 不过也好,那两个看着碧痕和红绫跟着去了,到时候回来后,若真的有人先怀上了,说不定这两个人就不能容了她,到时候也省得自己眼看着人家生孩子,自己眼热了。 就让她们窝里斗吧,安然狠狠地狞笑了一下,谁让她们不安生的! 因着赫连承玺特殊的身份和地位,他想做什么事儿还真没人敢拦着他。就像他出征的时候,虽然也在城门外举行了盛大的阅兵仪式,可是他并未出面。 众臣们也都知道,他是个不能站起来的皇子,也就不会大惊小怪的了。皇上想要亲自到城外的十里长亭处送别,也被他拦住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父皇,若是您想让儿臣替您救回太子,就按照儿臣的意愿办吧。” 赫连云天拿这个儿子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现在又指望着这个儿子,只好同意了他的要求。 就这样,赫连承玺带着大军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城外的十里长亭处,停了下来。(.)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亭子里,周围的将士们该歇的歇,该坐的坐,没有一点儿声响。看得出来他在等一个人。 日影西斜,今儿的天气不太好。太阳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人的苍白的脸。藏在云层后头羞于见人,发出惨白的光。 赫连承玺依然大理石雕像般,静坐在亭子里。他昨夜里就已经离了王府,驻扎在军队中了,这是出征将领的一惯规矩。 安然自从赫连承玺走后,一夜也没睡踏实。翻了一夜的烧饼,一直到黎明时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还未睡多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娇糯软甜的声音适时响起:“娘娘,您醒了吗?奴婢伺候您梳洗了。”却是红绫的声音。 安然躺在床上苦笑了下。哪是什么来伺候她啊,分明是来打探什么时候起身上路,好赶上赫连承玺的大军的吧! 挣扎着起身披衣,安然对着门口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稍等一会儿,这就来!” 她一向不习惯让人夜里给她值夜。睡觉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儿,她可享受不惯这种待遇。况且这几个宫女都是皇后送的,还不知道她们安着什么心思呢。 靸了鞋下来,安然的脚步有些踉跄,起身给她们开了门,就看到碧痕和红绫两个一身鲜艳的衣裳,打扮得齐齐整整的,脸上还扑了一层粉,端着大铜盆、拿着手巾进来了。 安然撇了撇嘴,退到桌边坐着,等着她们给她梳头洗脸。两个人利索地给她洗漱了,红绫麻利地给安然梳了一个堕马髻,又给安然头上插了一根碧玉的簪子,就逼着手候在一边儿。 安然翘着二郎腿,端着一杯茶,正眼都不看她们,只慢悠悠地品着。眼角的余光撇向她们时,只见两个人虽然低头站在那儿,可身上却像钻了跳蚤一样,个个拧着身子,挤眉弄眼的,焦躁不堪。 安然暗暗地气闷:哎,怎么摊上这号夫君呢,要是不中毒,哪来这些女人显摆的份儿?想着就来气,可是为了赫连承玺的性命,又不得不送她们到他身边。 今日正是赫连承玺出征的日子,这一走,还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回来,还不知道到时候是个什么结局! 安然忽然心里有了不舍,虽然气他、恨他,可是此刻真的要分别了,还真的舍不得他。 丰盛的早膳送上来,安然也没心思好好用,胡乱地吃了几口,就命人收拾了。看着碧痕和红绫两个人始终不离不弃地候在她身边,她真的有些心烦意乱。 可是这两个人还是她招来的,又不能撩在这儿不管。瞧着她们一个个猴急的样子,安然把手上的帕子一甩,冷冷地问她们:“你俩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 “回娘娘,都好了。”红绫历来是个急性子,迫不及待地抢先回道。碧痕经了那一次的事儿,可没那个胆儿,只拿捏着笑着点头。 安然不耐烦地看了看她俩,忍耐着道:“既如此,你们就回去拿东西,我这就叫人备车,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两个人喜形于色地退出去了,安然就叫来管家备了两辆马车,候在大门外。瞧了瞧外头的天色,空中阴云密布,似乎要变天了。院中的树枝唰唰地摇摆着,风的力气看来还挺大的呢。 安然生怕出了城后,天要变了,就回身披了一件黑色的大氅,顺手又包了一件油衣,省得到时候被雨淋着。 坐上马车,安然就朝城外驶去。她知道赫连承玺的大军必然要经过城外的长亭,历来都是这样的,所以,她只到那儿就能等着他! 马车辚辚地驶去,约莫一个多时辰后,才出了城门。因着安然是四皇子的侧妃,守门的人也没细问,就放行了。 碧痕和红绫两个坐在后头的马车里,可能这两个人也没有机会出门,在马车上不时地掀起帘子看那外头的光景。 莺声燕语不停地传入安然的耳中,让安然烦闷地闭上了眼睛。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就这么个京城,都让两个人热闹成了那样! 十里长亭外,老远地,安然就命人停下了,在一边的山脚下,安然下了马车。那山上的风越发地急了,吹得人的身子东倒西歪地。 碧痕和红绫两个光想着光鲜亮丽了,出门的时候穿的都不多,又坐在马车里,倒也不觉得。此刻出了城,在这半山腰上,两个人冻得就有点受不得了。 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涂脂抹粉的脸也不再滋润了。对着冷风吹了一会儿,两个人就期期艾艾地看着安然:“娘娘,奴婢冷得厉害,能不能让人生堆火烤烤?” 安然冷笑着哼了一声:“你以为你是个什么身份?我都没让人生火了,你们倒上头上脸的了?这天说下雨就下雨,生了火也是白搭,这不是存心折腾人吗?”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想着这两个女人就要跟着赫连承玺去了,她心里就窝着一股无名火,专等着找茬来发泄呢。 两个人当着这么多的下人的面,碰了一鼻子的灰,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不敢回声。可是城外的冷风,又让她们冻得实在受不了,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又不安生了。 这次,碧痕可不敢开口了,还是红绫没见识过安然的厉害,乍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说道:“娘娘,王爷的大军还没来,奴婢能不能回去再穿两件衣裳?” 安然嗤笑了一下,转脸盯着远方,似乎有些怅惘地说道:“随你们,若是你们不怕错过了王爷的车驾,只管回去。”两个人这才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什么了。 安然到底是个善心的,见她们着实冻得可怜,叹一口气道:“依着我说,这个时候咱们也别光顾着美了,保重身子要紧。万一要是着了风寒,到了边关,爷整日里忙于军务,又缺医少药的,哪顾得上给你们看病?到时候回不来就不划算了。” 这个道理两个人谁都明白,当下只站着唯唯连声。 安然冷笑道:“你们也不能就这么头面光鲜的在王爷面前出现,这让将士们看见了该怎么说王爷?我早就交代了你们两个,要扮作王爷的小厮,你们难道都忘了不成?” 两个人这才面面相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们光想着怎么穿的漂亮,讨王爷的喜欢,早把这茬给忘了。安然一大早故意也不说,这个时候当着众人的面,想让她们卖乖出丑。 那两个人咬着嘴唇,没了法子,都这个时候了,她们往哪儿找小厮的衣裳去? 安然冷笑一声,回身吩咐站在后面的几个小厮道:“脱下你们的衣服,给她们换上!回头我让管家再给你们做新的。” 两个小厮不敢违命,忙脱下来。拿着汗臭味熏人的衣裳,那两个人不敢迟疑,钻到马车上换上了,生怕安然一句话就决定了她们不能跟着四皇子出征。 等了半天,才遥遥看见大军的旗帜迎风招摇,安然松了一口气,眼巴巴地望着。 见他们走近了,安然吩咐众人下了山,朝着大路走去。赫连承玺心里好似有感应一般,他知道她会在这儿等着她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等了没有一刻钟,就见她风尘仆仆地,马车也不坐,徒步从远处慢慢地走来。 一阵风起,吹得路边干枯的叶子和灰尘满天飞舞,赫连承玺拿手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眼圈儿已经红了。(未完待续) 一百三十一章 别离 安然这时已经走到他面前,静静地站在那儿和他对视了一会,安然才开口道:“王爷,妾身带了一桌酒菜来为王爷送行,愿王爷和大军早日归来!” 赫连承玺点点头,安然忙让家人摆上酒菜,夫妻两个就在亭子里坐下来。 安然亲手执壶,给赫连承玺斟满了酒,端到他的手里,这才端起自己的杯子,和他碰了碰,说道:“这第一杯酒,妾身祝大军和王爷能够顺利杀敌报国,凯旋归来!” 说完,也不待赫连承玺反应过来,自己就仰头干了。烈酒下肚,一阵火辣辣的热,安然的双颊立时变得绯红。 赫连承玺见她又倒酒,忙问:“还有第二杯?” “嗯。”安然只顾往杯里倒,头也不抬地答道:“还有第三杯,每一杯都有说法。” “哦?既然娘子这么豪气,夫君也当仁不让了。”赫连承玺盯着安然戏谑地说着,也喝干了杯中的酒。 安然重又给他斟满:“这第二杯,愿夫君身子能平平安安的,不要出了什么事儿。” 说到这儿,安然的眼中已经泛上了泪花,当着这么多人,她不好哭出来,只是低着头,当是风迷了眼睛,拿手揉着。 气氛立时变得伤感起来,赫连承玺也没有什么可安慰她的话,只是仰头把杯中的酒喝了。 第三杯酒又斟满了,安然颤巍巍地捧起来,说道:“夫君出征的日子,就是妾身寻求解药的期限。若是夫君回来,解药还没拿到手,妾身也没脸再见夫君了。” 赫连承玺动情地看着安然那张有些苍白的脸,苦笑道:“你何必这么执着?若是真的好找,我早就拿到了。我堂堂一个男儿。总不能要靠你这个小女子来找解药吧?” 一句话惹恼了安然,“我小女子怎么了?你别看不起小女子!” 其实赫连承玺说得是实情,可安然偏就不信这个邪,她立誓要为赫连承玺拿到解药。[]赫连承玺也没了办法,望着这个执拗的妻子,他无声地笑了。 西边的天际挂着一丝残红,时候不早了,赫连承玺恋恋不舍地看了安然一眼。准备吩咐大军出发。 安然站起身来。已经有点摇晃了,赫连承玺不放心地盯着她:“那日你喝了两杯酒就睡倒了一夜,今天喝了三杯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要你管。”安然白了他一眼,接着回头道:“你们两个过来!”说的就是碧痕和红绫。 两个人小跑着上来了,赫连承玺皱着眉头看了看两个女扮男装的女人,不易察觉地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 安然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眸:“你也别不好意思。其实这事儿我们俩都心知肚明,为了你好,也为了我好。我希望你带着她们两个!” 赫连承玺涌上一阵惭愧,只说了一句:“安然,保重!”转身就挥了挥手。大军浩浩荡荡地就出发了。 望着渐渐看不见的旗帜,安然站在凉亭里半天都没有动一动。赫连承玺率领着大军去了,她的心也空了。 管家小心翼翼地上前,躬身回道:“娘娘,这儿风大。该回府了。” 安然这才拿绢子拭了拭眼角,回身朝着马车走去。一众奴仆都跟上来,安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纵然有一肚子的苦水,也不好意思哭出来,只能竭力忍着,上了马车。 马车在崎岖的道上慢慢地颠起来,安然的心也跟着飞出去了。平日里赫连承玺和她在一起,因着他每日里都要歇在别的女人屋里,安然从来也没觉得他就是自己的夫君,就是她的天。[.超多好看小说] 可是,赫连承玺一旦离开了,安然的心也空了,第一次觉得他在她的心里是那么的重要。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上唯一对她好、娶她为妻的男人。 窝在车厢的一个角落里,安然用绢子捂着嘴,无声地任凭泪水恣意横流。马车的颠簸并没有让她不适,正好给了她一个依偎在角落里的理由。这样,她的心好像就不再那么疼一样。 好半天,安然才止住了哭。她不是个轻易爱伤感的人,赫连承玺有仗要打,她留在府里也有一场暗战。想着赫连承玺归来的时候,就是她拿到解药的时候,安然一腔的伤感顿时化为乌有。 皇后比细柔国的大军更难对付,最起码,那是明火执仗的战争。可是自己面对的,却是一场看不见的战阵。 一想到自己的肩上担负着赫连承玺的生死,安然顿觉肩上重了许多。脸上的泪水还未落下来,就已经被她擦干了。她暗中给自己鼓着劲:安然,你能行的,为了心爱的人,你要加油! 马车在“玺王府”的朱漆大门前稳稳地停住了,管家小心地趴在车窗外喊着:“娘娘,到了!” “嗯。”安然摆足了侧妃的款儿,从车里慢慢地露出了身子,见管家伸出胳膊来,她毫不犹豫地搭上去,款款地下了马车。 自有小厮上来把马车赶到府里去,安然扶着管家的胳膊,慢慢地往自己的正房里走去。如今,这个府邸,一切都是自己说了算,可不能让这帮子趋炎附势的奴才们看低了,以后,一言一行、一衣一食都要经心。 管家扶着安然进了正房,那两个宫女从屋里迎上来,他见安然没什么吩咐,就要退出去,却被安然一招手留住了。 他躬着身子候在一边,轻声问道:“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安然接过一个宫女递来的热茶,漫不经心地捧在手心里捂着,良久才抬头瞥了一眼眼前站着的两个宫女,沉声说道:“王爷和我才搬来没几天,就出征了。此后这府里这么多的人都要我一个人打理,我又年轻没经过什么事儿,一切还要靠你多操心了。” 管家忙谦逊地答道:“娘娘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小的,小的一定不遗余力,替娘娘守好家。” “说得好。”安然赞赏了他一句,又道:“你也看见了,我这屋里就这么两个从宫里带出来的人儿,若是平日里没什么事儿还够使,就像是这几日里给王爷准备行装,都得我亲自动手了。 才刚搬进来,府里的大小杂事儿肯定少不了,总不能让我每一件都亲力亲为。我想着,要在这屋里添几个丫头,你这两日就把这事儿给办了吧。所费的银两,都在账房里支出!” 管家听见这个话,忙道:“娘娘说的是,按规制,娘娘身边还该有四个大丫头的例,老奴这就去挑几个好丫头,放在娘娘跟前使唤!” “好,你先下去歇着吧。累了一天了,先用点热乎的饭菜,等明日再去办这事儿吧。”安然贴心地吩咐着,老管家忙答应着,躬身退了出去。 安然也简单地用过午膳,一个人斜歪在软榻上,拿着一本书随便地翻着。 两个宫女见安然闲下来了,一边一个就给安然捶着腿。安然心知肚明,她们必是怕碧痕和红绫两个回来,就没了她们的地位,趁着现在赶紧讨好安然,以后好做四皇子的侍妾。 本来平静的心,又被她们七嘴八舌的奉迎声吵得焦头烂额的,安然真拿这一对活宝没有办法。 这古时的女人,不像安然能读书识字的,尤其这些当宫女奴婢的,除了成天幻想着能攀上高枝儿,就再也没别的事儿可想的了。她们自然不能像安然般闷了还能看看书,写写字儿什么的。 正被她们聒噪得有些烦乱的时候,就听门上人来报:“太子妃来看娘娘了!” 安然这一惊非同小可,半天才想起来,这太子妃不正是自己的亲姐姐吗?不知道她这会子竟然亲身前来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人家已经到了门口了,总不能拒之于门外吧。安然连忙让那两个宫女给她收拾了头脸,换上了宫装,扶着宫女的手快步走到了大门口。 果然,太子妃的车驾已经候在门外多时了。安然连忙抢上两步,来到马车前,恭声说道:“不知道太子妃驾到,有失远迎!” 罗从绮这才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扶着太监的手慢慢地下了车,上前一步,亲自扶起了安然,笑道:“妹妹无需多礼,我们姐妹间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姐姐听说你随四皇子出宫居住了,特意来看看你!” 姐妹两个一边说着,一边携着手就往府里走去。在别人的眼睛里看来,真是姐妹情深,其乐融融啊! 安然心里暗想:他们都搬出宫来好几天了,怎么太子妃偏偏捡着赫连承玺不在的时候才来看她?别是有什么图谋吧? 小时候儿,自己落水的事儿,她可丁点儿都没忘记。一个人,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大的狠心,敢把亲生的妹妹推下湖里,真不知道她长大后能好到哪里! 安然一边虚与委蛇,一边热络地招呼着罗从绮落座,喝茶、上点心,应有的礼数一样不缺。 安然知道,目前罗从绮能亲自前来,必定是得了皇后的准信儿。皇后和她才是真正的婆媳,这娘儿两个不知安的什么心,想必是为了能让赫连承玺早日救回太子吧。(未完待续) 一百三十二章 姐妹 太子妃坐定后,端起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茶,不由笑道:“妹妹这府上的茶倒不错呢。[]” 安然暗想:这茶也只不过普通的茶,都是他们平日里常喝的,和太子东宫里的东西相比,自然要逊色不少。这罗从绮见着什么都是好的,怕是不那么简单吧? 当下就让着罗从绮,“姐姐再尝尝这点心看看,是我们府上才来的新厨师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姐姐的口味?” 罗从绮翘起兰花指,拈了一块,放在嘴里轻轻地品着,忽然绽开了笑容:“真的很好吃啊,比我们太子府里的都好吃。妹妹真是有口福里,请得这么好的厨师!” 安然没想到点心也这么入她的法眼,不由笑了笑,看来罗从绮今儿来还真是放低了身段的。 姐妹两个自小儿就不亲热,如今虽然大了,各自都嫁给了皇子,可是安然和她依然没什么知心的话要说,坐在那儿只好陪着她笑,殷勤地让着她吃点心喝茶。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这茶也喝了,点心也吃了,可是该说的话还是没说出来,罗从绮不由有些着急,坐在那儿身子不停地微微扭动着。 安然不动声色,绝口不提太子的事儿,单等着罗从绮自己说出来。又起身热络地亲自为她添了一回茶,又让下人们重新摆上果点来。 罗从绮见她嘴里吩咐个不住,好不容易等她坐下来,捡着个话缝儿,忙拉着安然的手不放。 安然殷殷笑着,等着她往下说。罗从绮长叹一口气,未语泪先流:“妹妹,你不知道姐姐如今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自从太子被人家擒住后,姐姐每夜都没睡好过。如今姐姐还要仰仗妹妹过日子呢!” 安然赶忙站起身来。(.无弹窗广告)诚惶诚恐:“姐姐何出此言?您是堂堂的太子妃,就算是太子目前不在朝中,您的地位也没人能比。妹妹只不过是皇子的侧妃,怎么能给姐姐什么依仗呢?” 罗从绮见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忙拉她坐下,推心置腹地说道:“妹妹坐下说话。如果妹妹这么见外,姐姐的日子简直就没法过了。” 安然心里暗想:你也有没法过的时候,当初你把我推下水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该怎么过呢。看来这还真的是风水轮流转呢。 不过现在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儿。安然也不是那样的人,但是要让她同情、怜悯罗从绮,她还是做不到的。她还要通过罗从绮,想方设法从皇后那儿取解药呢。 见罗从绮泪眼婆娑,安然忙拿出自己干净的帕子递过去,劝慰道:“姐姐不要难过了。瞧着您这样,妹妹心里也不好受。” 罗从绮拉着安然的手拍着:“如今我的日子就靠妹妹了,若是四皇子能够凯旋归来。少不得,我和太子都要来府上拜望的!” 安然听着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敲起了边鼓:若是赫连承玺真的能凯旋归来,这太子怕不能容下他吧。到时候又是一场纷争。 长叹一声,安然脸上换上了伤感的表情:“姐姐,四皇子出征还说不准是个什么结局呢。看来妹妹的日子也不好过了,若真的有个万一。我们姐妹这辈子该靠谁呢!” 罗从绮本来就不好受的心情,听了安然的一席话,更加悲伤难过了,携了安然的手,姐妹两个哭成了一团。 当然,罗从绮是真哭,安然是陪哭。本来赫连承玺走后,她心里就不踏实,如今有了这么个引子,那眼泪也是说来就来的。 姐妹两个抱头痛哭了一场,旁边又有跟来的宫女不停地劝着,两个人哭了一会儿,才好些。相互看了一眼,安然忙笑道:“姐姐您看,本来我们姐妹想说说话儿的,谁知道竟然勾得姐姐哭得更厉害了。” 罗从绮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强笑道:“这不能怪妹妹,要怪就怪姐姐命不好罢了。” 安然也无话可安慰的,只好低着头不言语。末了,罗从绮竟然站起身来,走到安然面前,拉着安然的手,哽咽道:“妹妹,你如今深受四皇子的宠爱,虽为侧妃,但是比我们这正牌子的王妃要好多了。我真羡慕妹妹,虽然四皇子人已残废了,但是对你确实真心实意的。我们这样的,也只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这么一说,安然还真的从内心里思念起赫连承玺来了,就算他真是个面目丑陋不堪的人,自己这辈子也值了。何况他还是装出来的呢。 看着罗从绮一脸艳羡,安然忙笑道:“我这有什么好羡慕的,都是命罢了。” 既然罗从绮现在说自己的状况是命不好,那安然也只好拿命来说法了。 见罗从绮一直拉着自己的手不放,安然知道她必定有未说的话,只好由她拉着,等着她说出来。 罗从绮吃了一会,哭了一场,一直都没找着时辰缝儿说出来。见再等下去就该走了,忙挥退了身边的宫女:“你们去到马车上把带来的东西给侧妃拿过来。”两个宫女应声去了。 安然含笑望着罗从绮:“姐姐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罗从绮这才急匆匆地说道:“妹妹你也知道,太子能否回来,就指着四皇子了。所以,”说到这儿,她左右环顾了一下,见周围确实一个人都没有,才低声对安然道:“姐姐求求你,在给四皇子写信的时候,一定要让他全力应对。你知道的,若是四皇子也败了,这宫里就没有你的立脚之地了。” 安然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怪道她今天大老远地来看她呢,弄了半天,敢情是来威胁她来了? 见安然有些愣怔,罗从绮眼角闪过一抹得意,看来还是皇后娘娘的招儿好使啊,只要控制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就不怕他赫连承玺救不出太子。 这时候,宫女已经把东西拿过来了,罗从绮当着安然的面打开了,原来是几匹上好的宫缎,还有几匣子的首饰。 本来这些东西在安然眼里也只不过如浮云,虽然自己这辈子还真的没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但是她也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 可是既然罗从绮都这么恫吓自己了,若是自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岂不太对不起她那番疾言厉色了呢。 安然忙苦了一下脸,等看到打开的匣子里,一样一样闪光的首饰刺得眼睛快睁不开时,她的眼睛眯了几下,旋即又睁开了,却把眼睛张得大大的,紧盯着那匣子里的珠宝首饰瞧个不住,好像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一样。 罗从绮眼睛里有一丝了然,见安然紧盯着那匣子里的珠宝看,笑着双手一合,往安然面前推了推,说道:“这些都是姐姐送妹妹的,以后只要妹妹缺了什么,尽管找姐姐。” “姐姐的好东西真多。”安然一边说着,一边张开手接了过来,抱在怀里。眼睛又在那绸缎上打转儿。 罗从绮一一地打开了,抖开了让她看着:“妹妹瞧瞧,这湖蓝色的做件袄儿多好,这水红的做条裙子穿着该多好看!这都是宫里上好的宫缎,四皇子才搬出来就出征了,也顾不得给妹妹多做几套衣裳!” “就是啊!”安然撅着嘴,装作委屈的样子。罗从绮一笑,就让宫女把这些绸缎包起来,放到安然的桌上。 又从一个小盒子里取出一个蜡纸包着的东西,送到安然的面前,神秘地一笑:“这个是补阳壮肾的。” 话还未说完,她脸上就抹上了一丝红晕,“四皇子不是站不起来吗?想必那方面的事儿不太行吧?这个是太子以前用过的,确实好用得很,是太医院秘制的。你拿着,找个靠实的家人给他送过去,如今正是他日夜操劳的时候,服了这个,身强体壮,对他只有好处。等他凯旋归来后,到时候你们夫妻两个……” 安然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也就娇羞默默,磨不开的样子,看着罗从绮只是笑。 罗从绮拉起她的手,放到她手心,笑道:“我们姐妹两个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记住,这药丸一定要妥善保管,受了潮就没有应验了。” 安然当着她的面收到盒子里,亲自锁在自己的小箱子里。罗从绮这才放心地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安然忙跟上,热情地挽留着:“姐姐不在这儿用过饭再走吗?” “不了。”罗从绮一边走着,一边笑着:“来打扰妹妹这么久了,不留了。太子府还有一兜子事儿等着我呢。一回去晚了,那帮子姬妾还不得翻天啊。哎,别说,姐姐还真是羡慕你,府里就你一个,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安然直送她到大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走远了,方才转身回去。 罗从绮坐在马车上,随着马车的颠簸,身子稍稍地晃动着。 她眼睛里已经没了刚见安然时的那种楚楚可怜,心里恨恨地想着:等着太子救回来,就让你和四皇子死无葬身之地。一个残废,还妄想着从军功这方面超过太子,那我们太子还怎么登上皇位?(未完待续) 一百三十三章 诉苦 赫连承玺走了一个月了,这期间除了太子妃罗从绮来过,就没别的人到府里来。 这一日,安然正在府里安坐,拿着一本书,颠来倒去地翻着,却一个字儿都没看进去。 她一直惦记着进宫去见见皇后,可是她深知欲擒故纵的道理,若是去的日子勤了,她怕皇后会起疑心,再想出什么法子对付他们。 所以,这些天,她一直隐忍着不去宫里。直到一个月后,她才收拾了一番,坐了马车来到宫中。 皇后正在寝宫里喝茶吃点心,自从上官家被诛灭后,她几乎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足不出户了。每日里除了念念经拜拜佛,其余的就是在深宫里打发时间了。 可是安然绝不相信皇后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过这种冷宫的日子,她知道,皇后背后必定还隐藏着一股看不见的势力。至于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势力,她也说不上来。 不过,皇后不仅仅是单凭着上官家才在宫里有那么大的势力的,她能害死梅妃,火烧四皇子,没有一些为她效力的人是不可以的。 安然一踏进皇后的宫里,就觉得浑身凉浸浸的,有一股子森意慢慢地渗透开来。 早有宫女进去通报了,挑了帘子让着安然进来了。安然见了皇后先行了礼,恭声回道:“皇后娘娘,臣媳有些时日没来见您了。四皇子走后,留下一大摊子的事儿等着我处置。您也是知道的,我们刚搬出去没多久,府里大小的事儿,杂乱的很!” 皇后指了指下首的一个雕花的瓷墩,让安然坐了,这才笑道:“本宫知道,难为你还有这番孝心来看望本宫。本宫长天白日的。也没什么事儿可干,就想找个人说说话儿。” 安然抿嘴儿笑了,皇后就和她一长一短地说起了家事。又问起四皇子走了这么久,给她去了家信了没有。 安然一听她提到这个,就神情落寞下来。确实,四皇子自从走后,一封书信也没给过她,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忙。还是有着什么顾忌。 皇后察言观色。知道安然并没收到四皇子的书信,忙安慰她道:“没什么,玺儿定是军中事物繁杂,这男人嘛,一出去,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自然顾不得家里了。” 安然只好点点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皇后见她容颜憔悴,忙笑道:“这有什么?也就是你们小夫妻。像本宫,虽然尊荣富贵,可是皇上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真是天天盼都盼不来,哪还能像你这么好命!至少玺儿到目今为止,只娶了你一个不是吗?” 这些话倒是皇后的肺腑之言,既然人家都掏心掏肺了,岂有不让人见见真情的?安然也忙迎合道:“听娘娘的意思。臣媳还真的命好了呢。这么说,臣媳还应该高兴才是呢!” 皇后和她对视一眼,也笑了:“就是这个理儿,我们女人,除了苦中作乐,还有什么法子?本宫觉得你们姐妹几个,还真的数你命好,虽然玺儿成了那个样子,可对你到底是一心一意的。” “娘娘从哪儿看出来的?”安然有些委屈,“成亲这么久,他还从未在我房里过夜,您赐给的那几个宫女倒是都被他沾染了呢。” 皇后拉着安然的手,拍了拍,笑道:“没什么,小孩子,哪个不跟馋嘴的猫儿似的!你看看,皇上的这几个皇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即使你大姐,身为太子妃,不也是逆来顺受的,整天和那些女人争吵个不休!” 说到太子妃,安然一下子来了精神,兴致高昂地朝皇后说道:“娘娘不说太子妃,臣媳倒忘了。上次太子妃可是亲自到府里去看了看,还留下好多礼物!我们才搬出去,没想到太子妃就想得那么周到!” “她是个细心的,顾念着姐妹亲情。(.无弹窗广告)以后你闲了,也可以经常到宫里来瞧瞧她。你们毕竟是姐妹嘛,彼此亲热些也没什么。”皇后娓娓道来,安然点头称是。 渐渐地就把话题引到了上次太子妃送药的事儿上,安然想知道,这个药丸到底是皇后的主意,还是太子妃自己单独想出来的。 顿了顿,安然有些羞涩地低声道:“太子妃真是细心呢,连臣媳和四皇子之间的事儿都关心着。还送了一颗药丸,说是让臣媳找人给四皇子送去呢。” “药丸?”从皇后脸上略微有些吃惊的表情上,安然心里明白了,这必不是皇后的主意,是太子妃自己决定的了。 皇后是个深沉人,长年累月的宫中生活,已经让她修炼的喜怒不形于色了。安然见她探问,忙一五一十地把来龙去脉说了,末了,还低头娇羞道:“看来太子妃想让四皇子身子日益强壮,也想让臣媳和他早日能圆房呢。能有太子妃这样的姐妹,真是三生有幸啊!” 皇后好像正在想什么事儿,想得有些入神了,听了安然的话,敷衍了两句:“是啊,真是一位好姐姐!” 安然见她神情有些倦怠,忙告辞道:“娘娘,说了这半日的话,看您也有些累了,改日,臣媳再来看您吧。” “也好,你也早点回去歇着吧。闲了进来,我们娘们儿还说话儿。”皇后懒懒地吩咐着,安然忙退了出去。 出宫门口的时候,却碰到了匆匆而来的二姑娘罗从绫。安然见她一脸急色,朝着皇后的宫中走来。按规矩,安然是侧妃,见了她,于情于理都是要行礼的,忙躬着身子候在一边。 罗从绫老远地走来,等走近了,安然忙出声道:“给三皇子妃请安!”罗从绫一脸的傲气,冷眼看着安然:“原来是三妹妹啊,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出息了,看着都比我们这正牌子的王妃还要排场呢!不知道嫁给四皇子过得好不好呢?” 语气里满是讥讽,想当初,她是死活都不想嫁给四皇子的,费尽心思地让皇后给她和三皇子牵了线,可是新婚的那天,三皇子却出人意料地娶进了安然,后来安然侥幸逃脱,姐妹两个从此就结下了梁子。 如今,四皇子已经成了朝中炙手可热的人,虽然人还是残废的,可是手握兵权,连太子都要靠他救回来。而三皇子成亲后,对罗从绫始终都没好过,罗从绫现在真有点羡慕安然的处境了。 看着安然躬着身子,罗从绫心里一阵暗喜:不管怎么样,自己现在总归是个正妃,你再得宠,见了我不还得给我行礼? 说了这么几句不冷不热的话,罗从绫甩了甩帕子,径自进了皇后的宫殿。 安然这才直起身子,心里暗想:真是眼高于顶啊,怕是色厉内荏吧! 安然上了马车,一路思量着该怎么样才能让皇后对自己彻底放下戒心,好从她那儿取得解药。 却说罗从绫进了皇后的宫里,迎面就给皇后跪下了:“娘娘,您可要给臣媳做主啊。” 皇后刚和安然说了半天的话,还没喘口气儿,就见罗从绫气急败坏地进来了,一跪下就来了这么一句,不由有些心烦意乱:“又怎么了?不好好在府里呆着,跑本宫这儿哭什么?” 罗从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低泣道:“娘娘,您不知道臣媳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那三皇子压根儿不把我放在眼里,整日里一回到府里,只知道喝酒看书,从来都不正眼看我。您说,如今这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滋味?” “哎呀,又是这个,知道你来就没好事儿。”皇后招了招手,无奈地看着地上那个涕泗滂沱的人,“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又对身边的一个宫女道:“把三皇子妃扶起来,坐到那边。” 那宫女上前挽起罗从绫,送到安然刚才才坐过的瓷墩上。 罗从绫又絮絮叨叨地和皇后诉说着家里的那些烦心事儿,无非就是一个问题:三皇子不喜欢她! 皇后听了半天,两手一摊,无奈地笑道:“这门亲事还是你当初和你母亲到本宫这儿死乞白赖地求来的。本宫当时就说了,亲事可以结,日后的日子还要你们自己过。怎样?被本宫说中了吧,这强扭的瓜不甜,这个理儿,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参不透呢?” 说完长叹一声,不再理会罗从绫。罗从绫嘤嘤地哭了几声,不无懊悔地说道:“早知道如今这般,还不如当初不嫁三皇子呢,要是嫁了四皇子,现在也是人上人了。”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没有当初。”皇后冷笑一声,“想必你是看见你那妹妹过得不错才这么说得吧?其实也不用后悔,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也不见得四皇子就比三皇子好呢!” 三皇子确实如同罗从绫说的那样,正在书房里喝着小酒。罗从绫一肚子气,回到府里后,就见到三皇子萎靡不振的样子,见了她理都不理。 罗从绫上前一把夺过他的酒壶,往桌上一蹾,怒吼着:“我真是过够了这样的日子,你能不能看看我?我知道你还念着三妹妹,可是人家现在已经是四皇子的侧妃了,你待怎样?” 三皇子乜斜着眼,终于冷冰冰地看了一眼,却又低下头去。罗从绫无法,眼睛闪过一道寒芒:“你知道吗?你那心上人我今儿还见着了呢,看样子她过得并不好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替身 三皇子醉眼朦胧地,好像头脑已经昏沉了一样,可是听到安然过得不好的话,头却一下子抬了起来,紧盯着罗从绫问道:“你见过她了?她怎么了?” “瞧瞧,这就是我的夫君!”罗从绫泪花闪烁,“这个女人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就让你看了一眼,就终生难忘了。哈哈,老天啊,我怎么就没那么好的命?” 也不理会三皇子追问的眼神,罗从绫扶着门框踉踉跄跄地走出去了,剩下三皇子一个人依然独斟自饮。 一头墨色的长发遮盖了三皇子的脸,头发下面的眼睛却是炯炯有神,虽然蒙上了一层血色,可是看起来还是那么地妖魅。 罗从绫走后,三皇子一拳砸向桌案:“为什么她宁愿去嫁那个残废,也不嫁给我?他有什么好!不就是能封她为侧妃吗?我也可以的!” 夜半三更时分,寂静的夜空,辽阔无边。天上只有几颗星子,挂在夜幕中,无精打采地偶尔闪烁着,像是病了一般。 一个黑衣人,猫着腰,沿着宫墙飞速地前进了一段,才在皇后的寝宫顶上停了下来。他侧耳贴在瓦片上听了听动静,这才倒挂金钩地垂了下来,头趴在窗户上,双手有节奏地敲了一长一短六下。 就听里头一个低沉的女声说道:“进来吧。”那人才一拉窗户槅扇儿,翻身进去了。 屋内依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那个女人正是当今的皇后——上官婉柔,她斜靠在大迎枕上,已经是睡着了,却被窗外的叩击声惊醒。 那个黑衣人远远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顶青金的帐子。 皇后翻了个身,把脸朝着外头。说道:“这么晚来本宫这里有什么事儿?” 那黑衣人一双修长的手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屈起食指有规律地敲着,不紧不慢地说道:“儿臣来问问皇后娘娘,您答应我的事儿,怎么到现在都还没个影儿呢?不知道儿臣要等到什么时候?” 原来这个黑衣人正是三皇子,今夜来此,是想问清楚皇后答应他的事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兑现。(.) “这事儿不能急。”皇后微微地咳嗽了两声。才继续说道:“她现在毕竟是你的弟媳妇。四皇子不在,我怎么能就这么把她拱手送给你了呢?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啊!” “我不管,反正她当初是我娶进门的妾,那时候四弟娶她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三皇子的语气强硬得令皇后倒吸一口冷气,他竟然自称起“我”来。 缓了半天。她才有些费力地说道:“容本宫再想想吧。” 三皇子一下子立起了身子,“娘娘还要想多久?儿臣等不得了,再这样下去。四弟回来了,这事儿更没门儿了。” “好,本宫答应你。这两天就有信儿。只是,你答应过的,太子回来,你要不遗余力地匡扶他。否则,别怪本宫食言!” “好。我答应你。”三皇子也不再流连,翻身又从窗户口跳了出去。 皇后一个人倚在枕头上叹着气,哼,真是一个个地都不省心。也好,本宫就来个李代桃僵,让你们窝里斗去,看你还有什么心情来要挟本宫?到时候太子只要登了基,本宫倒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话说安然回到府里之后,斜歪在榻上歇了一回,才坐起身来,端起一杯茶慢慢地品着。 管家给她挑了几个小丫头,她已经调教了几天,一个个地也慢慢地上手了。用起来倒比那两个宫女还顺手。 安然想着要在这几个小丫头里挑一两个老成些的,培植成自己的心腹,以后有什么事儿,也不用自己出面就料理了。 那几个小丫头个个都伶俐透顶,见安然神态疲乏,就自动地蹲在安然身边,给她捏肩捶腿,让她舒活一下筋骨。 安然被她们伺候得神清气爽,半天才笑道:“好了,你们也乏了,先到门外候着吧,我叫你们再进来。”又把桌上的果点分给她们吃。 见她们退出去了,安然才揉了揉有些发淤的眼眶,不胜感慨地苦笑着:这操心的活儿还真要命啊。 安然歪在那儿,仔细地回想着当初四皇子中毒后的情景,为什么他跑出去找别的宫女时,自己当时心灰意冷不想活的时刻,三皇子恰恰就出现了呢? 四皇子的宫里高手如云,三皇子能轻而易举地进去,这里头是不是有玄机呢?也许当时赫连承玺意乱情迷,已经顾不上其他的了,可是,他手底下的那些死士们都到哪儿去了?三皇子怎么知道当时安然就不想活了呢? 一系列的疑问,搅得安然有些烦躁,心中的答案好像就要呼之欲出,可是还是摸不着一根主要的头绪。 想来想去,安然觉得自己的分析还是正确的,三皇子肯定知道当晚四皇子中了毒,他早就潜伏在某个地方了吧?看到安然的屋子里冒出了火光,他才现身去救她。 至于他为什么能进得去,怕是里头有内应吧?这个内应到底是谁,也要等到四皇子回来才能查探清楚。 三皇子既然能知道四皇子中毒,是不是意味着他和皇后有什么关联?可是皇后一向是个谨慎的人,不见得就会明目张胆地告诉三皇子,她要给四皇子下毒吧? 既然他能潜入四皇子的宫里,那么皇后那儿他是不是也能去呢?说不定皇后给碧痕毒药的时候,让他看见了呢? 不过这个三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人,明知道四皇子要中毒,却不拦着。可见,他心里还是恨着四皇子的。也许,是因为自己从他府里逃出来的缘故吧。 安然有些不知所措了,没想到这事儿越来越扑朔迷离了,自己早前怎么没想到三皇子也会搀和进来? 有些头疼地倚在榻的靠背上,安然想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理理这纷繁复杂的头绪。 一连两天,皇后那儿都没带来什么信儿,三皇子不由又气又怒,这个皇后,做事怎么这么拖拉,是不是不想让太子顺利地登基做皇帝了? 好,既然你不来,那我就再去找你。谁知道三皇子还没动身,皇后就找人带来口信,说是今晚三更过后,就送人过来,只不过人家现在已经是四皇子的侧妃了,这排场嘛,自然要大一些。 三皇子听说皇后真的办成了,忙高兴地点头问道:“什么排场?” 那人详详细细地说了:“皇后娘娘吩咐了,人家虽然是侧妃,可到目前还是处子之身,不能就这么四目相对地见面。要带着面纱呢。” 三皇子一时被高兴冲昏了头脑,也不理会规矩了,忙应承下来。 是夜,三更过后,皇后果然派人送了人来。三皇子在侧门迎着一乘小轿,直接抬到了后院的一处阁楼里。此事只有他一个人和管家知道,做得严严密密的,连罗从绫都无从知晓。 三皇子按捺着满心的欢喜,一直跟着轿子到了后楼,把人迎到了楼上一间布置得幽香缭绕的屋子里,这才屏退了众人,拉着那女子的手进去了。 屋内一张雕花的大床,上头悬了一顶米黄的帐子。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和点心。 那女子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三皇子,却不出声。三皇子拉那女子在桌边坐了下来,这才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激动,又有一丝兴奋。看眼前这人儿的身量,分明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罗府的三姑娘——罗从缃。 想到她那古灵精怪的小脸,三皇子内心就泛出千般温柔。虽然只见过她一面,可是不知道是一种什么缘分,就像见到一个内心里一直想念的女子一样。当初就那一眼,竟然让他思念到如今。 安然从他府里逃走后,他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到处寻找,四处搜寻。其实就算他真的找到了安然,他并不想为难她,他只想用尽全生,好好地去呵护他。 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儿线索,他追到了城里的菊花王茶馆,可是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先一步。 那晚他回来,就像一个飘荡的孤魂野鬼一样,他感觉到灵魂无从皈依,连罗从绫的院子都没踏进一步,就在书房里喝得酩酊大醉! 今夜,好不容易见到这个可心的人儿,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哪一句说起。 那双柔腻细白的手握在他的掌心里,他只觉得内心一下子踏实下来。思忖了半天,见眼前的人儿低头不语,以为是她害羞。三皇子一颗忐忑的心总算是有了着落,原来她比他更紧张呢。 想着,就开口说道:“我打听过,你的小名儿叫安然,我以后就叫你安然好吗?” 那个低头不语的人儿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这让三皇子欣喜若狂起来,不由往她面前又挪了挪,高兴地几乎语不成调:“你知道,你走后我有多伤心?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难道我比不上那个残废吗?” 一直低头不语的人儿猛然抬起了头,但是三皇子看不清她的面容,他以为他这样说四皇子她生气了呢,于是忙改口道:“你别介意,我说话一向心直口快。听说,你现在过得并不好是吗?那四皇子和你成亲这么久,都没和你入过洞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错爱 罗从绢内心猛然一震,原来她的三姐姐还真的是个处子呢。[.超多好看小说]只是这三皇子又从哪儿得知的? 可是她并不敢说话,因为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嘱咐的,万一要是被三皇子听出了什么破绽就不好了。 这几日,三皇子日日逼着皇后带来安然,皇后也是没了招儿,一个皇子的侧妃哪能说掳走就掳走的?何况四皇子临出征前,早就暗中派了多少高手守护着安然! 所以,她没了法子,相了相和安然有七分相似的罗从绢,心里有了点子,干脆,先来个瞒天过海吧。既然三皇子那么喜欢安然,以后还可以用这事儿钳制住他。 没想到皇后提出这么苛刻的见面条件,三皇子竟然也会答应。 却说三皇子赫连承珽见了蒙着面纱的安然后,一时惊喜不知所措,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絮絮叨叨地像是个妇人般。 罗从绢心里又恨又羡慕,没想到安然在三皇子的心里竟然如此重要,弄得他魂不守舍的,早知道当初就不会把安然推倒在地,让三皇子捡了个便宜了。 可是现在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纵然三皇子说的情话绵绵,她也只能低着头,不敢露出分毫来。 三皇子说到情酣耳热处,不由自主地上前拥住了罗从绢,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吹气:“安然,你不知道你走后的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并不喜欢你的二姐,这都是皇后娘娘强加于我的。可是我没有办法,要是当初没有你二姐进门,说什么我也要纳你为妃,绝对不会比四弟差。我知道,你在四弟那儿过得并不好,至今他都没碰你一下。看来。他是不会碰你的了。” 意味深长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他轻轻地撩开面纱的一角,只见一张樱红的小嘴露了出来,正是他梦中千思万念的那个人儿。(.好看的小说)不顾一切地,他就含住了那张小嘴,拼命地吸吮起来。 罗从绢只知道今夜进府,是为了安慰三皇子一颗久旷的心,皇后并没有告诉她。还有这么一出。但是她内心里想嫁三皇子已久。不管三皇子心里有没有她,她都要嫁给他。 罗府里的姑娘个个都嫁给了皇子,她可不能让她们比下去。自论哪地方都不差,就不信这辈子嫁不了皇子? 在三皇子低头吻向她的那一刻,罗从绢心里有一丝的震撼,还有娇羞。可是为了能嫁给三皇子。什么她都忍了。 三皇子赫连承琮吻到情深处,禁不住问道:“安然,嫁给我好吗?你本来就是我娶进门的。我会一万倍地对你好的,那个四皇子有什么好,哪及得上我?你答应我好不好?” 连着晃了两下安然的肩膀。就听一声低低的声音传来:“好,我答应你。”赫连承琮惊喜之余,不觉热泪盈眶。 这时,窗外吹来一股冷风,吹得烛光摇曳了一下。安然的身子跟着抖了一下,赫连承琮忙问道:“冷吗?” 罗从绢窝在他的怀里,一时忘了所以,忙答道:“冷。” 赫连承琮放开她,走向窗边,想把窗户关上。正在这时,一股强风吹了进来,他连忙回头看了一眼,生怕风吹着安然。就在他回眸的一刹那,却看到了风刮起了安然的面纱,一张精致的面孔露了出来。 他就像一个木雕泥塑的人一样,站在窗户边忘了伸手合上窗户,惊讶地就像是看到了鬼似的,抖着手指着罗从绢:“你……你,你到底是谁?” 罗从绢也知道这下瞒不过去了,就一把摘下了面纱,轻笑道:“三皇子殿下,你看我是谁?我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吗?” 赫连承琮看着这张和安然七分相似的脸,仰天长啸了一声:“哈哈,你是谁不重要,反正你不是她。没想到皇后竟然敢骗我,来了个移花接木之计!哼哼!” 罗从绢见他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戾,可是此时若是不赖上他,以后再想嫁进皇室,门儿都没有了。 罗从绢为了自己的前途,不管三皇子此刻是种什么样的眼神,一概不理会,不怕死地上前走了两步,笑道:“三皇子殿下也不要怨天尤人,三姐姐本就是四皇子的侧妃,人家怎么会来你这儿做个妾?何况四皇子现在功高盖世,岂是你三皇子比得了的?皇后不再像以前那般威风了,若是惹恼了四皇子,太子还能救回来吗?” 三皇子经了这一刻的巨变,心神也定了下来,看罗从绢一个劲儿往他身边靠近,忙伸手止住:“别过来!你走吧,我不想伤害你!” “不,我不走!”罗从绢一脸决绝,“既然我来到三皇子殿下的府上,就没打算回去。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你说,我还能回去吗?”罗从绢竟然坐在了桌边,执起酒壶斟满了两只酒杯,起身盈盈地走向三皇子。 “殿下,我就不明白了,我那三姐姐有什么好?你看看我好吗?我的脸不是很像三姐姐吗?你见了我就等于见了她,你把我当成她不行吗?”说着,罗从绢就递过去一杯酒。 三皇子痛苦地吼道:“不,你不是她,怎么能代替得了她呢?”一扬脖子,就把杯中的酒喝了个罄尽。 “我不在乎你把我当成她。”罗从绢也一口抿干了杯中酒,苦笑道:“难道你还这么在乎我是不是她吗?喝醉了,我就是她,你说不是吗?” “喝醉了?”三皇子呐呐自语,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是啊,喝醉了,你就是她了。哈哈……” 赫连承琮像是得到了启发一般,大步走向桌边,斟满了酒杯,对着罗从绢遥遥一碰:“来,我们今夜就喝醉吧,喝醉了,你就是她了。呵呵。”说着干了杯中酒。 壶里的酒没有几滴了,赫连承琮还没喝够,执起壶柄往嘴里倒着最后的几滴酒。罗从绢忙上前夺了下来:“三皇子,酒喝光了。” “是吗?我看看。”赫连承琮有些踉跄,“你还真的成了她了呢,瞧瞧,这鼻子、这眉眼,真的是她了。安然,我的安然,你真的来了。”说着,他动情地抱住了罗从绢,两个人倒向了后面的床上。 米黄色的帐子散了下来,罗从绢一身绫罗绸缎被三皇子剥了个干净,雪白的身子上只着了一个大红的肚兜。 三皇子乜斜着眼睛,一双大手在她身上游移,激起层层战栗。罗从绢娇喘兮兮,娇声道:“三皇子,我是你的人了,你要轻点!” 赫连承琮在她额上轻啄了下,一双魅惑的眼睛像是着了魔一样,笑道:“你是我的安然,我怎么会对你不好呢?” 说着,唇就从她额头上往下滑落下来,终于吮住了那两瓣嫣红的唇。两个人纠缠在了一起。 罗从绢在一阵酥麻的感觉中,猛然觉得下身一阵疼痛,知道赫连承琮已经进入了她的躯体。两滴清泪从她颊上滑落下来。 贝齿轻咬,罗从绢望着身上这个痴迷的男人,心里生出一阵恨意:罗从缃,你真是个祸害,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赫连承琮一阵律动后,大叫着安然的名字,从罗从绢身上滚落下来,躺在一边已经酣然入睡了。罗从绢忍着浑身的疼痛,下地吹灭了燃烧着的绛烛。 哼,这算是她的洞房吗?罗从绢冷笑着,光着身子站在床边,久久地看着眼前酣睡的人,虽然暗夜里,她什么也看不清。不管怎样,这个男人还是她的了。 皇后自从罗从绢去了三皇子的府第,心里就跟猫抓的一样,坐卧不宁。不知道这三皇子会不会认出她来?会不会知道她在骗他? 直到天大亮时,罗从绢仍然没有回来,皇后才放下了一颗心,起身梳洗了,慢慢地用过了早膳。 就听宫女来报:“四皇子侧妃到了。” 皇后双目微闭,心里暗想:这个四皇子的侧妃好像与众不同啊,按说,本宫和四皇子势同水火,她怎么一点儿都不顾及四皇子,有事没事儿地到这里来?难道真的是因为不受四皇子待见才这样的? 想毕,才吩咐道:“让她进来吧。”安然进来后,给皇后行了礼,皇后赐了座,安然这才坐在一个小瓷墩上。 这时,忽然有一名宫女来回:“娘娘,佛堂那边都预备好了。” 皇后对安然笑道:“今日不巧了,本来本宫许下大愿,今儿要吃斋念佛,谁料想你来了。这样吧,你在这儿坐着,或者让宫女们带你到御花园里走走。午膳就在本宫这儿用,到时候本宫吩咐他们做几样拿手的。都是素斋,天天大鱼大肉的,换换口味!” 安然听说皇后要斋戒一日,就要告退出去,后来皇后又极力挽留,只好留了下来。皇后扶着宫女走了,她闲坐无事,就在皇后的宫殿里站起来四处踱着,看那墙上的名人字画儿。 靠东墙角的一处一张“秋水图”吸引了安然,不由踱了过去。上头画的是潺潺的山泉,稀落的山脉,寥寥几笔,没有一个人物,竟然就把一幅沧桑的画面勾勒出来了。安然真是佩服这画者的功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拜访 安然的手不由轻轻地抚上画面,装裱好的画儿上,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安然在那画儿上慢慢地摸索着,感受着画上的意境。 刚刚碰触到画上的一处凸起的石块时,画后的墙竟然发出了一阵“轧轧”的响声,倒吓了安然一跳。张头望时,那墙后面赫然裂开了,像是一扇门一样。 安然的心噗噗乱跳起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密道吗?今儿怎么这么巧,竟然在皇后的宫里发现了这个东西?若是让皇后知道了,岂不是惹来塌天大祸? 她回头张望了一下外头,还好,几个宫女正在院子里嬉戏,幸亏没把她当做正经主子。 安然这才松了一口气,悄悄地又按了一下那块石头,墙又严丝合缝了。 这样的墙,她不是没见过,原先住在四皇子的宫殿里的时候儿,就经常见四皇子启开密室。没想到这皇宫里的人,竟然人人自危,各自都有外人不知道的秘密啊。 不知道这密室里有皇后的什么秘密,四皇子身上所中的“合欢散”的解药是不是也放在里头?既然得知了这个秘密,安然就没心思再赏画儿了。转身来到殿门外,让两个宫女陪着她来到御花园散散心。 自从搬出去后,就再也没来过御花园。还是那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才自己独自一个人来这儿的。还在这儿遇到了罗从绢,自己的四妹妹,受了她一顿排揎。 不过那次发现的那种奇怪的花儿,不知道此刻是否还在这儿?就算在这儿,也找不到解药,又有什么法子呢? 这解药要是好找的话,哪用得着她出面啊?赫连承玺身边的高手如林,早就潜入皇后的宫里偷走了。可见皇后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连赫连承玺都不能直来直入她的宫殿。 只有安然,作为四皇子的侧妃,能够名正言顺地给皇后请安问好,难就难在她手无缚鸡之力,什么也干不了。 安然一边走着,一边懊恼地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御花园的门口。一个灵巧的宫女伸手一指:“娘娘,您看。到了。” 安然这才抬头望了望。果然到了呢。就信着步子悠了进去,眼前万紫千红的画面让她的心情舒缓了不少,闻着一阵阵的花香,她有些心旷神怡起来。刚才的懊恼也丢到爪哇国去了。 逛了一圈,却没看到那种制作“合欢散”的花儿,可能是皇后心里惊醒。命人拔了,也可能这种花儿现在不当季吧。 悻悻然地溜了半个时辰,门口就有一个宫女喊着:“侧妃娘娘。皇后娘娘那儿的午膳备好了,请您过去呢。”安然只好退了出来,来到皇后的宫里。 刚踏进宫门。就听皇后温润的声音传来:“到哪儿逛去了,让本宫一顿好找。” 安然赶忙行了礼,谢了座,才陪笑道:“臣媳坐了一会儿,就到御花园逛了逛。” 皇后也笑了:“知道你们年轻的小人儿坐不住。来。尝尝本宫的厨子做的素斋。”安然忙拿起筷子,跟着夹了一筷子素鸡,放在嘴里慢慢地品着。 一时安静地用罢膳,安然端过宫女递来的茶,小口地呷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皇后说着话。 忽然脑子里想到了一个问题,这皇后的宫里怎么不见了四妹妹罗从绢?适才在宫外头也没见着她,难道她出宫去了? 忙转脸看向皇后,安然陪笑道:“娘娘,臣媳怎么没见着四妹妹呢?” “哦,你不提本宫还忘了呢。你那四妹妹已经被三皇子纳为侍妾了。”皇后端着茶碗淡然地说了一句。 在安然听来,内心却一石激起了千层浪:原来这皇后把罗从绢收在身边,是为三皇子预备着的。看来这三皇子和皇后的关系也是绝非一般的了。 安然面上却不敢显山露水,喝过茶之后,又坐了片刻,见皇后就有些乏意,忙告辞出来,在宫中慢慢地走着。 快要走出宫门的时候,安然却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虽比不上皇后在宫里的位分高,但是能在深宫里一路平顺地走了出来,可见还是不一般的。 原来安然想到的这个人就是华贵妃!华贵妃是四皇子的养母,平日里虽然不显山露水的,但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心里有数。 安然心想:她好歹也是四皇子的养母,自己又没有亲生的孩子,就算是四皇子成了这个样子,不管将来如何,一个亲王是稳稳当当的了。到时候华贵妃就可以跟着四皇子养老送终了。 若是华贵妃也对四皇子置之不理的话,这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终究他们还是母子一场,怎么着,华贵妃也会心疼四皇子的。 抱着这个心态,安然没有出宫回府,而是折返了回去,来到华贵妃的宫里。 自从她和四皇子成亲后,就很少到华贵妃的宫里。不知道四皇子心里怎么想的,好像对这位养母并没有多大的感情。连带着安然,也很少让她进宫给华贵妃请安! 安然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缘故,可是这宫里,若是没了华贵妃的帮助,她从皇后手里拿解药的成算真是小之又小。 不管四皇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安然只决定要做好自己想做的事儿。这解药必须在赫连承玺归来的时候拿到手,否则,到时候,太子回来了,皇后就高枕无忧了,她和赫连承玺还有什么法子让皇后交出解药呢。 一边想着,安然脚不点地地跨进了华贵妃的“荣华宫”,一个面目和善的宫女忙迎了上来,笑道:“侧妃娘娘请稍后,贵妃娘娘正在小憩,容奴婢进去通禀一声。” 安然忙摆手:“既然是贵妃娘娘在午休,那就先不打扰了,我就在这外头等等吧。” 那宫女也没说什么,只退了下去。一会儿,又捧上一个木条盘来,上面一碗茶和几样小点心。 安然感激地朝她笑了笑,自坐了一张椅子上,等着华贵妃。闲坐无聊,她随手拈了一块梅花样的小点心放在嘴里化着,一边默然地打量着华贵妃宫中的摆设。 华贵妃在宫里的地位仅次于皇后,这宫殿的规制也仅比皇后稍小了一点儿,室内并没有什么华贵的东西,一应用具都是上好的楠木做成,并不见金银器皿。 安然光凭这个,已经对华贵妃产生了好感。本想着要等许久的,没想到略坐了一会儿,华贵妃就搭着宫女的手出来了。 安然连忙请安问好,华贵妃坐了下来,让安然坐在下首。抿了抿耳边的碎发,华贵妃一脸平静,“你好久不来我这里了,今儿这个时分怎么有空来了呢?” 安然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华贵妃明了,一挥手,那些伺候的宫女就悄然无声地到外头候着了。 安然这才低声道:“不瞒娘娘,今儿来是有事相求的。臣媳才从皇后那里过来。” “哦。”华贵妃应了一声,端起一杯茶,用盖盏慢慢地拨着杯中的浮茶,半天才道:“想是你遇到了什么难事儿了吧?” 安然忙答道:“是啊,娘娘猜得没错,臣媳遇到了一件天大的难事,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想听听娘娘的建议。” 华贵妃并不顺着这个话茬答话,只淡淡地问道:“你才从皇后的宫里过来,本宫这些日子身子不好,也没到皇后娘娘那儿请安,你觉得皇后身子可好?” 安然不知道她这话透着什么意思,怎么不听她说事儿,反而问起皇后来了。只好点头道:“皇后看着还好,面色红润,今儿还到佛堂里斋戒祈祷的。” “嗯,心中有佛才是真正的佛,佛可不是祈祷几天就有的。”华贵妃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让安然更摸不着头脑了。 坐了片刻,安然只觉得局促不堪,也不好再说那相求的话了,想来那四皇子不常来华贵妃的宫里,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怎么华贵妃说话总是颠三倒四的? 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儿,却听华贵妃说道:“四皇子也快回来了吧,前两天听宫里的小太监说,四皇子已经打败了细柔国的军队,擒获了他们国家的两个皇子,这下子,太子就能换回来了。” “是啊,臣媳也听说了。”安然忙躬身答道,可是却一时没了话,空气里传过一股尴尬的沉默。 安然有点后悔不该来这里了,两个人总是没有一句说到一起的。喝完了杯中的茶,安然站起身来,就要辞出去。 谁知道华贵妃却闲闲地开口了:“你不是说有事儿要求本宫吗?怎么还没说事儿就要走了呢?” 安然咧嘴儿不自然地笑笑:“没什么,娘娘,臣媳这会子已经有了对策,不想再劳烦娘娘操心了。” 华贵妃终于抬眼,仔细地盯了安然一眼,神秘地一笑:“你怕是有话不想说了吧?本宫知道,你能来本宫这里,这事儿肯定和四皇子脱不了关系。说罢,到底是什么事儿,让你这么为难,巴巴地跑到这儿找本宫?” 安然只好又坐了回去,吞吞吐吐地回道:“娘娘,您也只知道,四皇子现在的名声儿并不好。其实,四皇子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而是被人下了毒。”(未完待续) 一百三十七章 毒药 “这宫里,能对四皇子下毒的人,恐怕只有皇后了,看来,她对四皇子还是心有余悸,不敢掉以轻心啊。”华贵妃不开口则罢,一开口惊人。这是一句多么透彻的话,是啊,四皇子就是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之不痛快! “只是四皇子中了什么毒?”华贵妃恰到好处地又问了一句。安然这才知道,华贵妃刚才和她说话时,顾左右而言他,绝对不是颠三倒四的表现,而是直透问题的中心。 既然已经跟华贵妃透了一些,安然想,不如索性全告诉她吧,这样,在宫里也好有个帮手。于是,她心一横,说道:“娘娘,您不知道皇后娘娘的道行有多高明,竟然在我们成亲的当夜,给四皇子下了毒。下毒的手段太高明了,就在我的胭脂里搀了‘合欢散’,四皇子一……” 安然说不下去了,看华贵妃了然的神色,知道她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这事儿一说她就明白这毒是怎么中的了。 安然脸上泛上了一丝羞赧,吞吞吐吐地说道:“按说,这事儿还怪臣媳,不然,四皇子也不能中这样的毒!” “这个哪能怪你呢。”华贵妃雍容地一笑,稳稳地说着,“这才叫防不胜防啊。皇后看来还是猜忌着四皇子的。你知道四皇子虽然是本宫从小养大的,可是看起来却和本宫不亲的缘故吗?” 安然经了她这么一说,脑子灵光乍现,“难道娘娘的意思是,四皇子不敢和娘娘太过于亲近,怕的就是皇后会加害于娘娘?” 华贵妃赞许地看了安然一眼,淡淡道:“玺儿是个有心计的孩子,他的母妃早早地就香消玉殒于宫中。这让玺儿年幼的心灵,早早地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可当初他幼小,没有能力来武装自己,皇后始终对他都是虎视眈眈的,本宫才教他藏慧守拙的办法,却还是遭了皇后的毒手。” 说到这儿,华贵妃不胜感慨地长叹一声:“这宫里就是这个样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前些年。连皇上都要受皇后的节制。何况我们这些为妃为嫔的呢。” 安然不由肃然起敬:“这么说来,娘娘定有对付皇后的高招了?” “谈不上高招。”华贵妃笑笑,“不过是明哲保身罢了。皇后自然不会对没有威胁的人下手,这样,岂不省了她很多的事儿。本宫一来不讨皇上欢喜,二来没有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本宫这样的人,其实就是一具活死尸,对她来讲。可有可无,她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华贵妃的眼神透过窗外,幽幽地看着外头飘动的云朵。良久,才凄然一笑:“所以,本宫这样的才能活到现在。不过,你今儿既来了,也不能让你空着手回去。玺儿毕竟是本宫养大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吃亏!” 说罢,起身进了内屋,一会儿出来,手上已经捧着一个大红镶金描漆的锦盒出来。安然伸头看了看,上面带着一把铮亮的小铜锁。 华贵妃把那个盒子放在小几上,从腰间的香囊里取出一把精巧细致的小钥匙,对着那锁孔只一扭,就听那小盒子“啪”的一声打开了,里头却卧着一个明光莹润的小玉瓶。 安然不解地望向华贵妃:“娘娘,这是什么?” 华贵妃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皇后娘娘身子骨儿不是很不错吗?我们给她送点儿东西,让她身子慢慢地病了,到时候再说吧。” 安然这才知道,原来华贵妃这个小玉瓶里装着的也是毒药,没想到这深宫里的人,竟然个个都有这样的东西。 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安然当着华贵妃的面没敢说什么,但是她从头到脚都觉得紧崩崩的,心里的寒意,像是夏天的藤蔓一般,慢慢地爬过了全身。 华贵妃似乎察觉了什么,望着安然略有些苍白的脸,笑问:“怎么?你害怕了?你可别忘了,四皇子是你的夫君,他这个样子,不说宠幸你,就连性命都难保。既然皇后能使这一招,我们为什么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说着,把那个锦盒往安然面前推了推,却不再说什么。 安然眼望着那个一身通透的小玉瓶,不知道里头装着什么令人致死的毒药。半天,咬咬牙,抖着手握住了那个小玉瓶,猛地拔开赛子一看,里头却是莹白的一瓶子膏脂。 华贵妃见安然一脸的决绝,不由笑道:“你这个样子,人家一看就看得出来了。在这深宫里生活,最重要的修为,就是不能害怕。遇到什么事儿,都要微笑着面对,你懂吗?” “臣媳明白。”安然一边答话,一边塞紧了瓶子,却疑惑地看着华贵妃:“娘娘,这个要怎么用啊?” 华贵妃神秘地一笑:“既然她能在胭脂盒子里下毒,你就不能在她的香脂膏子里做手脚吗?你这些日子不是去她那儿去的勤吗,找个机会下手得了。”她说的轻描淡写,可是安然听来却浑身汗流浃背,没想到这害人的营生这么难做啊! 呐呐了半天,安然才期期艾艾地问道:“娘娘,您为什么这么帮我,难道您不怕我到时候泄露出去吗?” 华贵妃好像觉得十分好笑一样,盯着安然看了半天,才笑道:“你这小丫头真是好笑,你说,到时候人家是信你的,还是信本宫的?本宫入宫这么多年,和皇后情如姐妹,皇后怎么可能疑到本宫的头上?倒是你,因为夫君身中剧毒,才需要这样做,不是吗?” 安然像是雷击了一样,坐在那儿半天没说话。末了,才道:“多谢娘娘指点!” 华贵妃笑答:“你不是问本宫为什么要帮你吗?”见安然摇头,她才说道:“因为玺儿是本宫一手带大的,本宫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地让皇后给害死了。” 指了指那个小玉瓶,华贵妃对安然道:“这个东西,本宫早就预备下了,说不定哪一天就给自己用了,或是给别人用。你说,这深宫里的日子有意思吗?” 安然心下有着深深的骇然,看着华贵妃一脸疲态,不胜感慨,她忙站起身来:“娘娘是累着了吗?不管怎样,臣媳都会替四皇子谢谢娘娘的。若是四皇子取得解药,一定让他来宫里给娘娘磕头。” 华贵妃有些无力地点点头,挥了挥手,安然抬脚就要退出去,华贵妃却又喊住了安然:“你要小心些,这药是没有解药的。” 安然心头一凛,没有解药?看向华贵妃时,她已经闭上眼睛养神了。 安然默默地出去了,一路上心情沉重地坐上了马车。随着马车的颠簸,安然的心也悬了起来:这华贵妃说这药没要解药,是不是宫里的人都这么干啊?若是皇后也没有解药该怎么办?难道赫连承玺就这么搭上一条性命不成? 安然越想越害怕,两手紧紧地攥着那个小玉瓶,手心里满是潮湿的汗。 前头就到了府里了,车夫在府门前长吁了一声,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大门口,守在门口的长随忙躬身过来,在车窗外恭声说道:“娘娘回来了。” “嗯。”安然坐在车里没动弹,只沉声问道:“府里没什么事儿吧?” 那长随忙答道:“娘娘,您走后没多久,罗府里的太太就来了。” “罗府里的太太?”安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那长随忙解释道:“就是娘娘的娘家母亲啊。” “哦。”安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许氏来过了,就问他:“她还在吗?” 那长随答道:“回娘娘,等了一会儿不见您回来,就回去了。说了,改日再来看您。还带了一些东西,都放在您屋里了。” “做得好。”安然听这长随答话知道分寸,就夸了一句,接着又吩咐人:“打开大门,把车赶进去。” 直到二门外,安然才下了马车,跟随她的两个小丫头早就候在一边,扶着她径往三进院子里走去。这正是主子们坐卧起居的地方。 到了门口,人还未跨进门里,那两个宫女早迎了出来,笑道:“娘娘回来了。” 一边一个上来接过小丫头的手,搀着安然进了里屋。只见桌子上堆满了东西。安然用手扒拉了一下,无非都是些布匹、首饰的,看来许氏这一次来定是有什么目的。 安然笑了笑,吩咐两个小丫头一一把这些东西登记造册,归了类,整理好,放到柜子里。转眼看那两个宫女时,却是眼珠子瞪得都快要凸出来。安然暗笑,这两个家伙,才给了她们东西,怎么这么眼皮子浅? 也罢,反正又不是花着自己的钱,这些东西挑两样用不着的给她们,还能拢拢人心呢。 就起身从里头挑了挑,拿出两个尺头和两件时新的衣裳,转身塞给她们,嘴里道:“你们跟着我也有些日子了,府里事情多,我一时也顾不得给你们做新衣裳,你们穿穿看,这两件合身不?过两天,就叫师傅来给你们做新衣裳!” 那两人千恩万谢地接了,自此,更是死心塌地跟着安然,安然施以小恩小惠,轻而易举地拉拢了两条人心。(未完待续) 一百三十八章 烫伤 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安然支开了身边的人,自己坐下来,又取出那个小玉瓶细细地研究着:究竟采用什么方式给皇后下毒呢? 看来这个可得小心了,否则,自己的小命就很可能搭上呢。[.超多好看小说] 安然起身在室内慢慢地踱着,两道眉毛几乎拧成了疙瘩,苦苦地思索着,怎样做的自然还不受怀疑,怎么样才能把这个玉瓶儿使上呢? 苦思冥想却不得其解,安然晦气地长叹一声坐了下来,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茶盏,一杯热茶倾泻出来,堪堪地烫到了安然的手。一阵灼热的痛感传来,安然疼得攒眉凝目:真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啊。 欲待要叫人时,脑子里却灵光乍现,回身相了相那个小玉瓶,里头雪白的膏脂多像是一瓶清凉去热的药啊。对了,就这么办吧。 想到了这个妙方儿,安然也不包扎处理手上的烫伤,由着它发展下去。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安然就起来了。手上还是剜心的疼,安然强忍住了,喊来人服侍自己穿好了衣裳,梳洗过了,这才来到前厅里理起事儿来。 管家带着几个有头脸的执事,都来到这里汇集齐了候着安然。安然扶着丫头的手刚一进来,就被一声炸雷般的喊叫声吓了一跳:“奴才们给娘娘请安!” 安然这才看清原来厅里已经候了那么多的人,于是含笑让他们都起来,自己自坐了有帘子的里间,叫来管家上前问道:“这几日我诸事繁多,不知道田里的收成怎么样了?几个铺子可还好?” 管家恭敬地哈着腰:“回娘娘,今儿来的这几个都是管着那几个地方的人,您交代下来的事儿。已经办妥了。这几个人就是来送账本的,娘娘请过目。(.)” 就从身后那几个人的手里接过账本递了过来,安然命丫头接了,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倒也没什么纰漏。 看完之后,安然就把账本交给丫头:“好生收起来,闲了我再细看。” 又打量那几个执事的,一个个倒也精神。安然不觉放了些心。这些田地、铺子都是他们成亲时。皇上赐给的,以后这一府里的吃穿嚼用靠的就是这个了。若是经营不善,那以后有苦日子过了。 不过现在安然的重心还是放在给赫连承玺寻求解药上,这个只能先放一放了。但是,今儿既然这几个执事的都来了,若是不说几句话也过不去。 安然清了清嗓子。面带微笑地看着那几个执事,“四皇子出征在外,这府里的事儿都交给我了。希望你们能为府里着想,好生把田地、铺子经营好,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别看我年轻。可也经了不少事儿。平日里也不愿意对下人们责罚过重,只要是忠心为主的,没有不奖赏的。可若要是坏了规矩,咱们府里的家法也是够你们喝一壶的!” 这么几句恩威并施的话,安然自认为还是比较满意的。说完就让管家领他们下去用了饭。每人又赏了十两银子。 处置完这些事儿,安然又见了见前些日子让管家招来的几个老妈子,挑了两个老实干净的留下了,其余的赏了银子打发了。 忙完了这些,天已快晌午了。安然伸了伸发酸的腰,站起来舒活了一下筋骨,准备回房看会子书,谁知这时,门上人来报:“罗府里的太太来了。” 正好,安然就等着她来呢,忙打起精神,一迭连声吩咐着:“快快有请。(.)”自己就让丫头重新梳了梳头,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在自己的房间里候着。 老远就听到了脚步声,安然心知是许氏到了,就扶了丫头的手,站到门边迎候。如今她是皇子的侧妃,地位要比许氏高,自然不用给许氏行礼问安的。许氏反过来还要给她行礼。 果然,许氏从花园那头露出了脸,安然抢先迎上几步,许氏忙摇手:“娘娘,使不得。”安然就顺势站在那儿了。 离了安然几步远,许氏就蹲身子给她行礼,安然忙亲自上前搀着了,盈盈笑道:“母亲怎么这么客气?快起来。迎香,把前儿皇后娘娘赏我的碧螺春泡一壶来。再上几样点心。” “是。”迎香答应着,自去了。母女两个携着手进了屋。 安然把许氏让到上首坐了,亲自奉上了茶,这才笑道:“劳动母亲来看我,我实在是心里不安。” “这有什么不安的,本来咱们母女之间,哪需要如此?听说了你遭遇的那些事儿,母亲心里担心的什么似的,如今,四皇子带着太子马上就要凯旋归来,母亲来看看,你这府里还需要什么,刚搬出来的小年轻的夫妻,怕人手不够使得呢。” 安然抿嘴儿一笑:原来还是冲着四皇子来的。看来现在许氏把以前的事儿都抹干净了,也不来问安然当初为什么逃出三皇子的府第,也不问安然和四皇子成亲时,怎么不告诉家里的人了?总之,四皇子现在功高盖世,自己倒沾了他的光了。 许氏见安然只是笑,以为她还记恨着以前的那些不好,忙说道:“王姨娘惦念你的紧,什么时候儿得了闲,常回府里走走,看看她。你们姐妹,如今都嫁了人,我这做娘的也就放了心。” 听她提起王氏,安然心里还是一酸:如今也不知道王氏过得怎么样了?这么长的日子都没回去看过她了。等忙完了四皇子的事儿,一定把她接过来,与他们同住。不过,怕就怕在王氏不会过来的。 看着许氏殷殷望着自己的眼,安然知道,她这是邀功呢。当下,也就笑道:“多谢母亲对姨娘的关照,等四皇子回来了,我们就一道回去看望爹娘。” 安然故意不说只看王氏,特意把爹娘二字咬得很重,好让许氏心里不起疑,不给王氏脸子看。又提到了四皇子,这个面子够大的了,许氏不能不买账! 果然,许氏忙接道:“那敢情好,府里若是四皇子能去,真是蓬荜生辉了呢。到时候姑娘若是要回去,提前告我一声儿,我好着人准备些吃食。” 安然笑了笑,点头答应了。许氏坐了一会,就把带来的东西放下,起身就要离去。安然特意伸出烫伤的那只手,拉着许氏的手,挽留道:“母亲,大老远的来一趟,怎么不在这儿用了饭再走?” 许氏转身笑道:“不用了,你们小人儿家,才刚搬出宫里,府里的事儿肯定很多,不如明日我把你以前的那几个丫头送过来,你身边也好有个帮手!” “好啊,还是母亲想得周到,那就把碧云和黄叶两个送来吧,我倒想她们了。”安然一边说着,那只烫伤的手微微用了些力,拉着许氏:“母亲,还是用过饭再走吧。” 到底不是亲娘,何况许氏以前根本看不上安然,如今这么贸然地拉了手,许氏心里一阵别扭,不由一使力,挣了挣。安然的手经这么一挣脱,立时一股钻心的疼传来,她不觉“哎呀”两声。 许氏忙问:“怎么了?伤着了吗?” 安然笑笑,低头看了看手背,几个水泡已经破了,忙道:“没什么,昨儿不小心让茶烫了手,已经好多了。” 许氏捧着安然那只烫伤的手,又是吹,又是摸的,嘴里还嗔着:“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丫头都是怎么当的差,茶水那么烫还往屋里送!” 安然却道:“母亲,不碍的,没伤着里头。我这儿有上好的药,已经涂过了。” 转身就喊着迎香:“把桌上那个小玉瓶儿拿来给太太看。”迎香进屋里,从抽屉里找出那个小瓶儿,递给许氏瞧了瞧,许氏这才松开了手,吩咐丫头:“好生照顾着你们家主子,以后可不许有这样的事儿了。” 安然也就不再强留,送到二门外,看着许氏上了马车,才踅了回去。 回到屋里,招呼迎香:“把皇上赏给我的玉器柜子开了,我要找样东西。” 她记得当初成亲的时候,皇上曾经送了几样玉器给她,里头就有一个和装毒药一模一样的小玉瓶儿,想必华贵妃的这个也是皇上赏赐的吧。 迎香很快打开了柜门,安然把她支使到厨房里,看看午膳好了没有。自己却一阵子翻腾,终于找到了那个小玉瓶儿。 心里一阵大喜,安然把自己常用的香脂盒子打开,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子,一点一点挑着雪白的香脂膏子往玉瓶儿里头装。 装满了,两个玉瓶儿放在一起,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若是不分左右,一点儿都认不出来。 安然满意地笑了,皇后,就等着我给你下毒吧,别怪我心狠,谁让你也这么对我们的。 她把玉瓶儿一左一右收到了袖子里的内袋里。今儿她特意在许氏面前露了手,故意让许氏知道她被烫伤了。 那许氏是常到宫里给皇后请安的人,虽然她去了几次都没碰到,可是只要许氏到宫里,见着了皇后,这事儿就能传到皇后的耳中,到时候自己就没有嫌疑了。(未完待续) 一百三十九章 心计 安然为自己的智谋感到一阵的得意,可是想着皇后的毒还不一定有解药,即使她自己中了毒,也不一定能救赫连承玺,安然的心又揪紧了。 安然在府里好生休养了几日,手上烫的水泡也基本上好利索了。本来就不是很严重的伤,好了之后,也没留下瘢痕,这一点,倒是让安然欣慰了不少。不管女人处在什么时代,对于自己的外表、容貌,总是在乎的。 过了两天,安然听来自己府里探望的许氏说,皇后娘娘病了,得了风寒。原来许氏这几日早到宫里跑了几趟,能给安然带来这个信儿,安然自是欢欣不已。 想必许氏也把自己被烫的事儿说给皇后听了,趁着这手好的空当儿,安然在府里颇费了一般心思,熬了一锅上好的鸡汤,装进一个保温的瓷壶里,外头还用棉套子封了。带着进宫去,瞧瞧皇后的病势。 来到皇后的寝宫,经人禀报了,安然才进去。还未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草药味。安然进了殿,由于殿内比较暗,眼睛竟然适应不过来,也没看清楚皇后歇在哪儿。 就听一个病恹恹的声气儿说道:“你来了,难为你还想着本宫!” 安然忙转身看向那个方向,原来皇后正靠在窗户下摆着的一张软榻上,初秋的季节,她身上盖着厚厚的波斯毛毯,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看样子病的不轻。 安然忙来到她面前屈膝跪了,陪笑道:“前几日,臣媳屋里的小丫头伺候的不经心,不小心把茶水碰倒了,倒在我的手上。这几日,在府里调养了几天,总算是好了。” 说着就伸出一双莹白玉润的手。让皇后看了一眼。皇后点头道:“你们新搬出去,府里也没个可靠的丫头。你娘家的那几个使唤丫头,本宫听你母亲说,这两天就让人给送过去。身边没个得用的人,可不得小心了!幸好没伤着筋骨,不然,玺儿回来,不得找我的麻烦?” 说罢就笑。安然知道她是打趣呢。忙低了头。一副娇羞默默的样子,回道:“娘娘尽爱拿臣媳打趣,四皇子回来才顾不上我呢。”想着四皇子的身子,安然的眼睛里恰到好处地闪烁出了泪花。 别过脸去,用帕子拭了拭眼角,这才强颜欢笑看着皇后。皇后一脸了然:“也是。你们年轻的小夫妻,刚成亲没多久,就分别了。等玺儿回来了。本宫要下懿旨,让他在府里好好地陪陪你。”说得安然也破涕为笑了:“娘娘说得我们也忒不堪了,还不到那个地步儿呢!” 转脸从丫头手里接过瓷壶。打开了棉套子,笑道:“娘娘,这是臣媳特意亲自熬的当归鸡汤,里头放了少许的生姜和花椒,最是发寒祛湿的。娘娘这几日冒了风寒。该多用些才是!” “没想到你这么细心周到!”皇后倚在大迎枕上,款款说着,“这几日,就连太子妃都不敢到本宫跟前来了,你二姐姐更沾不上边儿。只有她有事儿的时候,才来这儿求本宫!哎。” 安然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却听皇后又说,“玺儿娶了你,真是有福啊。给本宫盛一碗尝尝吧,这几日身子不爽快,吃什么都没味儿。” 安然赶紧应了,接过宫女递来的银勺,亲手盛了一小碗。那鸡汤最是固热,外面那一层看上去,只冒了一丝丝的热气,其实里头已经热得翻了花儿。安然早上特意把这鸡汤热了一遍,趁热就倒进了瓷壶里,又用棉套子捂住了,一直到现在,都不曾散热。 安然悄悄地用手试了一下碗壁,手就被烫地灼痛。皇后看安然龇牙咧嘴的模样,忙嗔着一边的宫女,“还不接过碗来,看让侧妃娘娘烫伤了。(.好看的小说)她的手才好呢。” 宫女上来就接了,安然也就半推半就地松了手,眼看着那宫女端着小心地朝着皇后面前走去。 安然眼睛溜了一下,自己现在就在宫女的背后,这个角度,她有什么动作,皇后都是看不见的。再加上皇后病得头疼眼花的,正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歪着呢。 宫女几步儿就到了皇后的跟前,说时迟那时快,安然斜刺里悄悄地伸了一下腿,鞋尖儿堪堪地踩住了那宫女的裙子,只见她一个趔趄,身子就往前头扑去。 安然一声惊叫,就要上前拉住那宫女,谁知道还没奔到,那碗鸡汤已经是合碗都砸向了皇后。皇后正懵懂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就浇了她个“透心热”!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响起,那宫女已经爬跪在地上,安然也奔了上去,看到皇后的左脸和脖颈已经被烫出了燎泡。她心里一阵欢呼,却失惊打怪地喊着太监、宫女,又让人去请太医来。 皇后骤逢大变,疼得哎哟叫唤不停。太医赶来也还得有一会子,安然手忙脚乱地三两下替皇后清理了身上的油污,又命人打来清水,慢慢地给她擦拭着。 皇后还是疼得要命,攒眉咬牙地丝丝抽着冷气。安然好像急得不行,一边收拾着,一边埋怨道:“这太医也太慢了点,娘娘都烫成了这样,还能再等下去吗?这脸万一要是落了什么瘢痕,可不得了了。” 一语,提醒了正在疼痛中的皇后,是啊,这左半边脸火辣辣地疼着,也不知道烫成什么样子了。皇上现在已经不理睬她了,若是再烫成了丑八怪,这辈子都甭想着见人了。 又急又燥的情况下,皇后不顾一切地扯了安然的手:“你说怎么办?万一我的脸要是真的烫伤了,可怎么见人呢?” 安然一边安慰着皇后,“娘娘,没事儿,臣媳前两日手也被烫了,刚才您也看见了,不是一点儿伤疤都没留吗?” 一边儿顺势从左边的衣袋里摸出了那瓶无毒的玉瓶儿,拔开了塞子,凑近皇后的鼻端让她闻了闻,“娘娘,您闻闻这个滋味好不好?我的手就是涂的这个呢。” 自己用小指尖挑了一些出来,在手上抹了抹:“这都是臣媳早年收来的菊花露,熬干了,加上菊花蕊、蜂蜜制成的,用起来清凉香甜,格外地舒服!”说完,就把小玉瓶儿装进了内袋里。 皇后也是疼得顾不上了,又怕脸真的以后变丑了,听了安然这么详尽地描述,恳求地看着她:“既然这么好用,快点给本宫涂上啊。等太医来了再说吧。” 安然忙微微侧身,掏出了右边衣袋里的那个小玉瓶儿,拔开赛子,用指尖挑了一点细腻莹润的膏体,轻柔地涂在皇后的脸上。 一阵沁凉的感觉传遍身上,皇后舒适地舒出一口气,吩咐道:“真好闻,很舒服!多涂点,脖子上也涂上!” “好。”安然乖巧地应着,又多挑了些,在皇后的脖子处也涂上了。皇后半眯了眼睛,歪在软榻上,这时候才有力气打量跟前跪着的那位宫女:“贱蹄子,平日里本宫就教导你不要毛躁,做事儿要细心。怎么今日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儿,差点儿没把本宫烫死!说,你是不是有意的?” 皇后久居深宫,已经养成了遇事就风吹草动的习性,立即就疑心到这宫女是不是因为她失势,被别的嫔妃收买了? 那宫女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知道今番闯下了大祸,一个劲地磕头求饶,哀哀欲绝,让安然心里顿觉不安。 没想到要对皇后下毒,还要伤及无辜。这样的事儿,在她眼里,真是不敢看下去。 嗫嚅了几下,安然终于还是跪在了那宫女的旁边。皇后惊讶道:“你这是怎么了?跪着干什么?” 安然磕了一个头:“娘娘,念在这个宫女服侍您一场的份上,饶了她吧。谁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若说这宫女有意的,臣媳觉得不太可能,娘娘想想,她真的这样做,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娘娘出了这样的事儿,她被大棍打死的份儿都有!要怪就怪臣媳,把鸡汤熬得太热了。” 皇后此时无精打采地,也没精力去发作,就喊人来:“看侧妃娘娘的面子,饶你不死。但是活罪难免,拉下去,打四十大棍!” 那宫女平白地糟了这么一场事,听着安然给她求情,忍住心里的恐惧,回过头来还给安然磕了一个头,看得安然十分地于心不忍。 外头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哭喊声,那宫女已经被打了。安然听着,直觉得那板子打在自己的身上,听得自己心惊肉跳的。 皇后这会子脸上似乎不那么疼了,正了正身子,道:“想必你是看不惯这样的事儿吧,其实在我们皇宫里,这样处置宫人也是常有的,这已经算是最轻的了。” 说罢,又叫宫女拿来镜子,对着左边的脸照了又照,半天,颓然地把镜子摔在了一边,“没想到本宫近来真是倒霉透顶,一连串的事儿都出在本宫这里。” 正说着,太医来了,安然赶忙躲到屏风后头。太医仔细查看了皇后的伤势,开了药,温声回道:“娘娘这脸得好生养着,不能挠不能碰到,落了疤可就不好治了。”(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章 摊牌 皇后看了看方子,就命人煎了药。[]忙乱完了这一阵子,安然就要告辞出去,皇后却摆手止住了:“你刚才给本宫用的药甚是好用,既然你的手都好了,这药能否留给本宫用两天?” 安然听是这个话,忙从口袋里掏出那瓶无毒的,放在一边的桌上。这才起身退了出去。 过了两天,皇后脸上的烫伤好了许多,正是新旧皮交换的时候,皇后只觉得脸上的肌肤瘙痒的难受,请来太医,说了,可能是因着以前的老皮正在褪掉的缘故。 皇后也就放了心,谁知道褪过皮之后,脸上依然作痒,她开始怀疑起来,是不是安然给她留下的药有问题。太医查验过,确实是清毒败火的良药,涂在脸上能让肌肤很快地凉下来,不再那么灼热。 皇后对安然的怀疑这才消退,可是脸上的痒一天比一天难熬,后来整个脸上都起了一层癞蛤蟆皮一样的东西。 皇后不敢见人,不敢出屋,不敢照镜子,整日里闷在宫里,郁郁寡欢。 四皇子赫连承玺终于要回来了,胜仗的捷报已经传了回来,整个朝廷上下都沉浸在莫大的喜悦中。 太子和那些被细柔国俘虏的兵士们也都跟着回来了,皇上赫连云天一连高兴地好几个晚上都兴奋地睡不着。下旨,在十里长亭处迎接凯旋的大军,到时候,皇上和整个皇室有爵位的人,以及文武大臣们都要亲自去迎接大军。 这么一件天大的喜事儿,自然引起了举国上下的欢腾。多少年了,安顺王朝不曾这么扬眉吐气了。 自从上次太子被俘后,安顺国的百姓们都觉得没希望了,连太子都被人家当成了俘虏,安顺国该拿什么和人家交换呢? 谁知道赫连承玺一个坐在椅子上的残废人。竟能一举两得,不仅救得安顺国的众将士们和太子,还能打败细柔国号称五十万的大军。这个功劳,真的是比天还大,皇帝把所有能想得出来的荣耀,都恨不得给了四皇子。 连带着安然也跟着沾了光,宫里赏赐的络绎不绝,屋里桌上、床上。榻上堆满了绫罗绸缎、珍宝古玩。 就连一向不和她来往的三皇子妃――罗从绫也派人送来了贺礼。太子妃更不要说了。 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的安然,却显得十分地淡泊。依着她的想法,东西再好,再多,也抵不上人的一双手。若是人没了,这东西其实一文不值。 吩咐贴身的两个丫头收拾妥当。安然心里尽管盘算开了:眼看着赫连承玺要回来了,可是如今拿回解药的希望却渺茫,当初赫连承玺出征的时候。自己可是夸下了海口,一定要为他讨回解药的。 双手支颐,安然有些困倦。这么多日子的算计。委实让她的小脑袋有些吃不消。本来她是个凡事都不愿过多操心的人,谁想到穿到这个时代,却让她每日里都要苦于算计,这让她情何以堪呐! 趴在一堆鲜艳的绫罗绸缎的下面,安然嘴里呐呐自语着:“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 “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外头忽然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安然忙起身,歪着脑袋朝外看去,却是华贵妃坐着步辇进来了。 安然三步两步迎出去,口内说道:“娘娘,您怎么出宫来了?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一声就成了?” 华贵妃笑容可掬地下了步辇,搭着安然的手,两个人来到正屋里。安然亲手奉了茶,华贵妃坐稳了,示意安然在她对面也坐了。 安然瞧了瞧华贵妃的气色,知道她定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就支开了那两个宫女和身边的丫头:“你们把那屋里的东西都分好类,收到库房里去。把屋子腾出空儿来,没得让客人见了笑话!” “是。”众人巴不得安然这一声吩咐,都是零零碎碎的东西,还未记档,趁着这个空当儿顺手摸上一两件,主子也不会发觉。众人听了这一声吩咐,都退了出去。 华贵妃见安然做事谨慎,赞许地点点头:“今日宫里的赏赐不少,各个王府里的人也都有人情往来,本宫趁着这个时候来,也不容易被人怀疑。” 轻啜了一口茶,华贵妃继续道:“方才在门外就听见你发愁了。依着本宫,这个时候你不如去找皇后摊牌,她的容貌已经成了那样,怎么着她也不会冒那个险的。若是她手头有解药,必定会给你的。” 安然也点头:“娘娘说的是,四皇子马上就要回来了,臣媳正为这事儿发愁呢。倒不是为着别的,这样的毒,日子久了,对人的性命是有害的。” “你倒是个大度的。”华贵妃盯着安然的脸看了几眼,“可惜了你和玺儿这一对儿了,若是玺儿能好起来,必不能忘你的大恩的。好了,本宫出来的时候久了,也该回去了,不然,又有那眼皮子浅的人乱嚼老婆子舌头了。” 安然也不挽留,这样的事儿,还是少些人知道的好。送华贵妃出了二门,看着她上了步辇,安然才放心地回到屋里。 今儿华贵妃坐了马车出宫,又特意在大门外换上了步辇,安然心里忖度着:她必是觉得,若是偷偷摸摸的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好,让人看见了也不至于生疑。 心里不由佩服华贵妃心细如发,看来,她在宫里这么多年,对于这样的权谋之术,已经是手到擒来,炉火纯青了。 有这样的人在背后支撑着,安然心里也有了底,不再像开始那样心慌了。说到底,华贵妃对四皇子有养育之恩,再怎么着,也比皇后亲。 想通了这点,安然回到屋里收拾了一番,即刻就进宫了。 来到皇后的寝宫,皇后正窝在里头的榻上,脸上蒙着一层薄纱,听见安然进来,有气无力地让她在一边的脚踏上坐了,这才问道:“听说玺儿要回来了,府里的事儿定是不少吧?怎么这个时分还能出来呢?” 安然冷着脸儿看着面前这个曾经叱咤一时的女人,此刻也是那么地柔弱。想着待会儿就要逼问解药,安然有些于心不忍,可是若是她仁慈,赫连承玺就很可能没命了。 一想到赫连承玺会死于非命,安然的心就揪起来了,暗暗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被她这种表面的假象所迷惑,她曾经做了那么多的坏事! 捏了捏拳头,安然暗暗地给自己加了把劲儿,看向皇后的目光也阴冷了许多:“娘娘,府里的事儿多,可也比不上人命重要。您说是吧?” 安然一边逼近了皇后,一边一字一句地说着。皇后见到的从来都是温顺柔和的安然,从没见过如此阴狠的她。身上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强笑道:“今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玺儿要回来了,你高兴地?怎么和本宫说话这么一个腔调了?” “玺儿?他是你的玺儿吗?你当他是你的儿子了吗?”安然说着,眼睛里已经迸出了泪花,“你也不想想,他都已经那样了,你怎么还忍心对他下这样的毒手!” 皇后直盯着安然看了足足有一刻,才仰天大笑。过了半天,叹息一声,道:“本宫就说呢,玺儿和本宫水火不容,本就是死敌,怎么偏偏就是你特别呢?不但往本宫这里跑得勤,嘴儿还抹了蜜似的。弄了半天,原来是替玺儿讨公道来了。” 安然见她反应过来,心里也暗暗吃惊:到底是老谋深算的,自己只一点,她就知道了。看来她还从未信得过自己呢,好在自己先前表现得够木讷、够拙笨! 不过既然摊牌了,安然也不希望她对自己有什么好印象,反正都是互相利用,为了性命的一次赌博。 安然冷笑道:“原来娘娘心里这么明白啊,这样,就省了我不少事儿了。”事到如今,安然一口一个“我”字,放开了很多。 “我不管娘娘和四皇子之间有什么恩怨,我只知道那是我的夫君。我要救他,我不能眼看着他倒在我面前。”安然越说越凶,像是一个真正的泼妇般,眼睛里几乎不曾冒出火花。 皇后听后,久久才道:“所以,你就给本宫下毒,让我变成了如今这幅尊容。” “是的,我也是没有办法,不这样,你是不会交出解药的。”安然执着地说着。 “我若是没有解药呢?”皇后的一双眼睛里不无讥讽,遮着面纱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可是眼睛却透露了心中的秘密,她也是怕她真的变成了癞蛤蟆的,看来是个女人,不管老的少的,都是怕变丑的。 她以为这句话可以威胁到安然,可是安然在来之前,就已经想通了,若是真的没有解药,那干脆她和皇后就同归于尽罢了。反正她是个现代人,说不定死了还能回去,不再在这个时代受这样的罪呢。 抱了这样的决心,安然自然不会受到皇后的恫吓,盯着皇后的眼睛,冷笑道:“娘娘此言差矣,我就不信娘娘会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娘娘也知道这样的毒,一旦沾染上了就痛苦不堪,万一哪一天娘娘自己不小心也中了怎么办?我不信娘娘没有解药?若是娘娘也没有解药,那娘娘就得接受你现在的脸了!”(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一章 凯旋 皇后虽然面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可是眼睛里还是流露出一丝害怕来,她还是在乎容貌的。安然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她有弱点就好。 两个人一站一卧,对峙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皇后才正了正身子,“你看来不像是个能下毒的人,这毒也断不是你自己的。你说,到底是谁给了你这毒的?” 安然知道皇后想挖出背后的人来,可是她不是一个傻子,这个时分了,说与不说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于是笑道:“娘娘不觉得这话问来有些多此一举吗?都这个样子了,谁的毒药还重要吗?只要你给我解药,我决不食言,一定会医好你的脸!” 不过皇后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思量了半天,才笑道:“见天的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我输了,这颗药丸你拿去吧!”她从背后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安然。 安然并没打开,笑了笑,回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个理儿娘娘应该比我懂。这颗药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敢贸然给四皇子服下去,不知道娘娘还有什么高招儿,能去了我的疑心?” “没想到你这小妮子还有这么重的疑心啊,可惜不是本宫身边的人,不然,本宫也好有个左膀右臂,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皇后想必是卧榻缠绵的日子久了,说这么几句话,就中气不足,神态疲乏。 安然只一笑,也不答话,小心地捧了那个小盒子,却身退了出去。 赫连承玺率领着大军。在第二日的午后时分,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十里长亭外的接官亭处。 远远地望去,旌旗漫天,铠甲鲜明的队伍,在午后的阳光下,发出煜煜的光芒,耀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皇上赫连云天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一身簇新的龙袍金光闪闪。跟来的文武群臣们个个也都是领顶辉煌。簇围在赫连云天的身边,如同众星拱月般,迎候着大军的到来。 安然本不想来这儿迎接的,虽然走的时候,曾在这儿摆了一桌水酒,送别了赫连承玺。因着那时候皇帝和文武百官没来。而这一次,赫连承玺是大获全胜,凯旋而来。皇帝要给足了他的面子,所以,安然就不好当着这么多的人。也来迎候赫连承玺。 可是皇上特意下了圣旨,说是四皇子在捷报上说了,要让侧妃也随同众人迎接大军凯旋归来。安然接到这样的圣旨,真是啼笑皆非了,赫连承玺这算是什么。偏偏要她挤在这么多的男人中间,为的不就是一睹他的风采吗?这个人还真的不知道收敛呢。 既然接了这样的圣旨,怎么着,安然也得准备准备了,在府里消消停停地督着厨房里的人做了几样精致的小菜,烫好了一壶上好的“玉壶春”,这才把解药塞在袖子里,坐了马车朝外驶去。 到了接官亭那儿,看到的就是那么一幅场景: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铠甲,到处都是旗帜! 安然跟在人后头看了看,心里暗叹一句:就算是到了这里,这么多的人,要想挤进去和赫连承玺说句贴心的话,也是不能的了。何必呢,还是让他们先去套近乎吧,等他们热乎够了,自己再上前! 于是吩咐车夫把马车赶往上次送行时经过的那个半山腰上,坐在那儿静静地候着。上次来的时候,还带了碧痕和红绫两个,这次,她谁都没带,倒觉得身边清净了不少。也不知道碧痕和红绫两个怎么样了?跟着赫连承玺这么久,两个人也该有身孕了吧? 坐在车里,安然总是想着这些,越想越觉得黯然神伤。既然当初这两个宫女是自己安排的,她们跟在赫连承玺身边的日子久了,怀孕也是正常的,为什么自己还是这般伤感呢? 正在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当儿,前头三声炮响,惊醒了安然,不由掀了帘子往外看去,原来四皇子已经到了接官亭,皇上赫连云天用了最为隆重的礼节来迎候这位凯旋归来的皇子。 赫连承玺依然端坐在马车上,任众臣们上前执手寒暄。他面上仍然是那面银光闪闪的面具,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太子虽然还是那个太子,可是因为是兵败被俘的,加上又是被四皇子救回来的,那些朝臣们哪一个不是四面生光,八面玲珑的人,都抛开了太子,上前争着向赫连承玺送礼、问好。眼看着太子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了,面色尴尬地被晾在了一旁,这样的场合却还逃不脱,只好干笑着坐在那儿。 赫连云天虽然不是刻意冷落他,但是他那种对四皇子表现出来的极度的爱意,让朝臣们心中起了误会:都以为这次得胜还朝,四皇子就是不二的太子人选,而原来的太子,怕是要被废了! 安然在山腰上,看清了这一切,嘴角不禁隐着一抹冷笑:这个当皇帝的,做了一辈子的傀儡皇帝,这个时候越发不知道韬光养晦了。也许,他认为皇后大势已去,不能怎么着他了,所以,他才想做什么事儿就做什么事儿,故意气气皇后的? 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他这样的做法分明是欠妥的,明知道他的四儿子是一个残废的人,却还是这么厚待着他,到时候真的到了兄弟相争、相残的时分,看看这个做父亲的还那么淡定、还那么从容吗? 直到太阳西斜的时候,那些来迎接的大臣们才陆陆续续地回去了,安然耐心地等着,眼看着皇帝的车驾慢慢地也出发往城里去了,安然才吩咐车夫赶着马车往山下赶去。 赫连承玺坐在亭子里没动,仿佛知道安然就在身后一样。一阵疾奔,安然已经来到他面前,从车上拎着食盒下来,安然把菜一样一样地摆在他面前,巧笑倩兮地说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爷能凯旋归来,我明儿就要在观音菩萨跟前上柱香!” 赫连承玺盯着眼前巧话连篇的安然看了一阵子,才笑道:“这怎么要和观音菩萨挂上钩了,不是你天天吃斋念佛的功劳吗?” 安然陪笑道:“我不敢贪天之功,这必定是哪位佛爷、菩萨背后保佑的结果。不管怎么样,明天一总儿给她们烧香就得了。王爷尝尝这菜吧,远离中原,驻扎在塞外,想必日日都吃不好睡不好!”嘴上虽然说着,眼睛却不敢看向赫连承玺,她被里头的柔情吓住了。 赫连承玺眼底带着笑意,望了望四周,众将士们都眼盯着别处,像是故意给他们小夫妻腾出空儿一样,这才放心地一把捉住安然的皓腕,笑道:“我在边关确实吃不好、睡不好,倒不是因为那里地处寒凉,而是实在是想你想得!” 安然红着脸嗔了他一眼,想啐又没啐,飞快地瞥了四周一眼,沉声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么上鼻子上脸的?依我看,你这不是边关待得久了,而是见的男人太多了吧?” 赫连承玺却不放手,一把把安然拉过怀里,坏笑着道:“让你猜对了,你怎么这么聪明?还真是的呢,边关到处都是兵营,哪见过像你这么娇艳的女人啊?” 安然听闻这个话,向远处瞥了瞥,却没看见碧痕和红绫两个,心里一凛,忙问道:“我不是临行前给你带了两个人吗?怎么没见回来?” 赫连承玺懒懒地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声:“你给我带的人,我还能丢在边关吗?在那边马车上呢。一会儿回府里,你自是该见的。怎么,你说过的话难道忘了吗?她们可是伺候我有功呢,你该给两个人正名了吧?” 安然没料到赫连承玺出去一趟,几个月不见,就变了心性,竟然主动要求她给两个宫女正名分了。没想到她一个现代的穿越女,也遭遇了古代的当家主母们所面临的问题,为丈夫纳妾,鼓励她们开枝散叶! 这话是她说的没错,可是通过赫连承玺的嘴说出来,还是让她心里酸溜溜的。可口的小菜,夹在嘴里,也如同嚼蜡一样。 赫连承玺偷偷地打量着她,把她脸上的表情都收入眼底,语气里却不带出一点儿来。 安然被他几句话一搅合,也没了心情,匆匆地陪着他用了几筷子,就抹抹嘴道:“王爷,妾身这就告退了,府里还有诸多的事儿需要妾身回去料理呢,王爷今晚想歇在哪里,能够先告诉妾身,妾身好让人打扫出来!” 安然的称呼成了“妾身”,变得疏离冷漠了许多,也不管赫连承玺是否同意,起身就要离去。 赫连承玺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哂笑道:“怎么,你就这样走了吗?不等着和我一起回去?” “不了,王爷如今是朝廷的重臣,妾身怎敢以一己之私牵绊着王爷?”忽然想起了什么,安然忙从袖子里掏摸了一阵子,递给赫连承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这是妾身从皇后娘娘那儿得到的,仅此一颗,你赶紧服了吧?” 赫连承玺默默地接过盒子,望着安然倔强的背影,唇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二章 回府 安然气咻咻地回了王府,兀自不解气,回到屋里坐着,胸口还闷得一鼓一胀的。 管家小心翼翼地凑上来,陪笑问道:“娘娘,今儿晚上府里要摆晚宴吗?” 安然这才回过神来,不管怎样,她还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在下人们面前怎好失了仪态? 想罢,缓颜笑道:“你不说我还真的忘了呢,幸亏你提醒我。就在列翠阁里摆两桌吧,告诉厨房上,拿出手段来,好生做去。今儿四皇子凯旋归来,大家好好当差,伺候好了都有赏!” “是,小的这就去张罗!”管家连忙答应着,退了出去。 安然靠在榻上歪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一本诗集,思绪又飘到很远的地方。当初要是不救了四皇子,不和展尘相识,现在又该是什么样子呢?是不是就顺理成章地嫁给了三皇子? 正在思绪纷飞的时候,两个脆生生的女声传来:“给娘娘请安!” 安然眼神有些微倦,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了看那两个人,却是和碧痕她们一起跟来的两个宫女。这个时分她们来给自己请安,安的什么心思,安然是一目了然。 “起来吧。”安然素手轻抬,挣扎着坐起身子,笑了笑道:“今儿出去了一趟,回来只觉得身子困倦的难受,敢是冒了风寒了?” 看了看那两个宫女身上穿的,俱都是薄薄的绢纱,才初春的气候,两个人竟然都脱了夹袄,让安然不由想起了四皇子出征的时候,碧痕和红绫两个的穿着。 嘴儿一抿,安然轻笑道:“你们好歹在意些自己的身子,我才冒了风寒。没准儿会给你们传上,你们怎么还穿这么少啊?” 两个宫女诺诺连声答应着,却不下去,依旧站在门边。安然知道她们想问什么,但是却故意不点破,逼着她们自己说出来。[] 终于,那个个儿稍高些的定不住了,期期艾艾地问安然:“娘娘。您今儿上午不是去接四皇子了吗?” “嗯。”安然端起茶碗。用盖碗轻轻地拨着上面的茶叶浮沫,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小口地呷着茶。 那个矮些的见安然只“嗯”了一声,半天都没说什么,涨红了脸,有些结巴地问道:“那娘娘怎么没和四皇子一起回来呢?” 哼。就知道她们没安着好心!安然心里恨恨地想着,面上却轻描淡写,“哦。朝廷的规矩,四皇子是要跟着大军一起入城的,哪有大军还没归入兵营。主帅就擅自回府的道理?” 两个宫女被她抢白的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才支支吾吾回道:“哦,原来……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安然白了她们两个一眼,这才道:“你们还不到门口候着。这会子四皇子也该回来了。” 两个人这才急匆匆地离开了安然的屋里,看那架势估计是到门口迎候四皇子去了。 安然也没心情梳洗打扮,她想不通,好好地她和四皇子两个人本也是恩恩爱爱的,缘何就成了现在这般僵持的关系? 若说是赫连承玺中了那种奇毒,才使得两个人的关系不睦的,如今有了皇后给的解药,就算是他真的服下去了,毒解了,以后两个人还能像以前那般冰水交融吗? 即使赫连承玺能做到,安然的心也做不到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碧痕和红绫两个成天地在她面前晃悠,甚至给赫连承玺生下孩子来。 安然真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理顺她和赫连承玺日后的关系了。目前来说,赫连承玺能凯旋归来,太子也平安地解救出来了。(.)不过赫连承玺功高盖世,太子又丧师而归,这样的悬殊,举国上下也不会再继续拥立这个太子的。 皇后大势已去,赫连云天堂堂正正、扬眉吐气地做了皇帝,什么都向着四皇子,这样的朝政还能稳固多久? 安然开始为赫连承玺的将来打算起来,依她的本性,并不愿意赫连承玺当上太子,以后成为皇帝。即使他封她为后,她也不在乎。何况到时候为了平衡各方的势力,一个皇帝还不知道要纳多少的妃子。 她可不想就这么圈在宫里,和那些女人围着一个男人转悠,成日地东家长西家短地议论着这个那个的。与其过那样的日子,还不如回去开自己的茶馆自在呢。 忽然又想起皇后脸上的病来,安然其实不愿意害人的,既然皇后已经拱手交出了解药,她也得遵守承诺,医好皇后脸上的伤才是。可是,这个毒是华贵妃给的,解药也只有她最清楚,但是她当时就说了没有解药,如今该怎么好? 杂乱纷繁的思绪不停地扰着安然,让她不能有片刻的宁静。眼看着天将黑了,老管家进来,逼着手回道:“娘娘,晚宴已经妥当了,列翠阁也已经收拾妥当了。四皇子什么时候回府,要不要让人出去迎一迎?” 安然心里暗骂: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府,他又没卖给我! 面儿上还是微笑着:“不用出去迎候,派几个人守在门口就得了,只要四皇子一回来就来禀我!”管家恭恭敬敬地却身退出去了,留下安然支颐而卧。 丫头进来添了蜡烛,屋内顿时亮起来,安然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坐在妆奁台旁,吩咐那小丫头:“给我梳梳头,换身衣裳。” 小丫头忙洗了手,利落地给安然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对着镜子问安然:“娘娘,您看戴什么头饰好呢?” 安然对这个向来都没有讲究,平日里也都是丫头帮着搭配,此刻,她更是压根儿都没心情挑拣。 等了半天,丫头以为她还是没有主意,就从掐金丝珐琅的小盒子里,挑出一支翠森森的丹凤朝阳的金钗来,要给安然簪上。安然忙拦住了,说道:“我不惯带这样华丽的,还是挑些素雅的吧。” 小丫头满脸堆笑,小心地陪笑道:“娘娘,今儿四皇子得胜回来,您怎么着也得盛装打扮一番,怎么还能像往常那样,素淡的很呢?连那两位宫里来的女官儿,个个都装扮得天仙似的呢。” “这个我自有分寸。”安然知道丫头也是一心一意地好,听了这样的话,并没有生气,只是素手从盒子里扒拉了一番,挑出一支通体碧绿的墨玉簪子,递给丫头。 丫头迟疑了半天,才接过来,小心地替她簪上,嘴里不由咕哝着:“娘娘这么好的容貌,不装扮起来,岂不是可惜了?” 安然只一笑,并不理她。起身从柜里取出一套月白夹纱袄儿来,自己亲自换上了。看了看外头的天,阴云密布,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回身又披了一件紫羔羊皮的斗篷。 这才扶着丫头的手,迤逦往大门外前来。赫连承玺已经遣人回来报告了说是还有一刻钟就到了,按照规矩,安然这个侧妃当然得到大门口亲自迎接。 那两个宫女早挤在门外了,伸长了脖子候着。安然冷笑一声,心里来了气:我还没来呢,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竟然站得比我更靠前些。 当下就冷了脸,吩咐管家:“府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吗?当家主母还没靠前呢,先就有人占了高枝儿!” 管家心领神会,早就走上前,对那两个宫女说了几句什么,那两个人就诚惶诚恐地回转脸来,看了安然一眼,低了头走近前来,低声赔罪:“娘娘,是我们两个不好!” 安然正眼都不看她们,径直往前走着。那两个人无法,只好跟在她身后。安然培植起来的几个丫头自然不甘心被她两个抢了先机,一阵拥挤,把她两个挤在了大后头。 四皇子的车驾已是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大门外,前头四个铠甲鲜明的校尉,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执着长矛,首先下了马。躬身在四皇子的窗前回道:“殿下,到府里了。” 车内的帘子随即被卷起,安然抬眼看他车时,只见硕大的能坐下六七个人,共有四匹健马拉着,足可见四皇子的气派。 两个年轻的太监从里头钻出来,拱着背,候着四皇子。赫连承玺从车里探出身子,那两个太监就上前架住了他,一边一个把他抬下了马车。 早有侍卫抬了他的椅子过来,赫连承玺稳稳地坐上了,被人推着往大门口走来。 虽然他能站立,还有一身高深的功夫,不过这个秘密也就只有安然一个人知道,其余的人,还以为他是个残废呢。 但是现在可没几个人敢说四皇子是个嗜血的恶魔,是个淫棍了,人家立了那么大的功劳,皇上将来还不知道封赏他什么呢。 安然冷眼看了看身后那两个虽然低了头,却不时往上翻着眼皮的宫女:不管什么时代,男人都是以权势取胜的,你有了权势,没人会说你不好!若是没了权势,纵使有潘安宋玉的容貌,也没女人会看得上! 赫连承玺玩味地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妻子,几个月不见,她越发标致了,浑身散发出迷人的魅力,风韵有致。 来到她面前,她却不抬头,赫连承玺心里知道她为着什么,忙伸了两手扶起她:“起来吧,这些日子,府里的事儿有劳你了。”(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三章 晚宴 虽然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却还是让安然的眼圈儿泛了红,天知道这几个月她是怎么过来的。以前赫连承玺在身边的时候,不觉得,可一旦他走了,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没个着落。 如今他回来了,安然的心里竟然多了一丝怅惘,总觉得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再也走不到以前那样的田地了。 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沧海桑田”,如今,安然的心境就是这样的,她明知道自己不该想这些,可还是忍不住要想。 赫连承玺握着她象牙雕就的小手,正要走去,斜刺里,突然窜出了那两个宫女,跪地叩头道:“给四皇子请安。” 赫连承玺牵着安然的手,冷眼看了两个人一眼,沉声吩咐道:“都起来吧。” 两个人满以为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希望四皇子能给个好脸子,哪知道就等来这么一句话,不由失望透顶,起身相视了一眼,又赶紧别开了,迅速地跟在了后头。 却听身后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嗤笑声,两个人惊异地回头看时,却是家丁装扮的两个身子纤细的人,正盯着两个人讥笑。 两个人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被侧妃和皇子不放在眼里不算,还被家丁们嘲笑? 这个气,两个人怎能咽得下?正怒目相向时,却听那个家丁低低地开口了:“两位妹妹也不挑个时候儿穿衣裳,这么冷的天儿怎么还穿的跑解马似的?” 两个人这才听出来,原来是红绫的声音。怪不得没见这两人回来呢,原来是穿着男装回来的。 再细瞧时,碧痕赫然就在她左侧,一手抚在小腹上,口角露出微微的笑。两个人不由都震惊了:原来碧痕都有了身孕了。 眼中的嫉妒、羡慕不约而同地闪现了出来。碧痕和红绫也不理会两个人,径自快步跟着前头的人去了。 到了列翠阁,一应菜色都已摆好,只等着主人入座了。安然和赫连承玺两个坐了上首,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目视着赫连承玺不语。 赫连承玺一笑:“这府内的事儿我不管,你想怎么分派就怎么分派!” 安然听他这样说,不由轻轻一笑。指着碧痕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了。坐下吧。”碧痕面带微笑,谢过了安然和赫连承玺,才打横坐在了对面。 安然的这一举动,引起了那几个宫女的啧啧称羡声,碧痕身子有孕,待遇一下子就比她们高了许多。这让她们哪能不红眼? 安然又指着老管家:“您在这府里出了不少力,今儿是家宴,您也坐了了吧!” 管家不想安然会这么礼遇他。在众人中,这是天大的面子。满脸堆笑地谢道:“娘娘,老奴算是哪个牌名儿上的人啊。主子们这就开始吧,老奴在一旁伺候着就得了。” 安然指着对面的椅子,道:“别谦让了,坐吧,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老天拔地的了。伺候的活儿交给他们干去。”管家这才告了罪,坐在了下首。 赫连承玺朝安然投去赞赏的一瞥,安然当作没事人一样,谈笑自若地和碧痕说着话,压根儿不理他。 一桌子丰盛的晚宴,就这么开始了。两个主子各怀心思,安然不乐意搭理赫连承玺,赫连承玺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上赶着巴结。是以,一大群人,乌压压的,或坐或站,竟然没有一声响动。 半天,安然用好了,放下了筷子,接过丫头递过来的热毛巾揩了揩手和嘴,这才款款地站起身子,对赫连承玺笑道:“王爷远道而来,劳累许久。妾身本该奉陪到底,无奈实在不胜酒力。若是王爷没有尽兴,就让碧痕她们陪着王爷吧。” 赫连承玺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安然就转身离开了。碧痕坐在对面,察言观色,看着这一对久别的年轻夫妻,心里暗自好笑: 看样子这主母不把王爷放在眼里呢,真是天助我也啊!到时候我生下孩子来,不论男女,也是王爷第一个孩子了。若是侧妃依旧这么乖张,哪个男人会受得了啊。到时候我只坐收渔翁之利吧! 碧痕打着如意算盘的同时,红绫和那两个宫女也各有心思。红绫想着:凭什么她去了一趟就能怀上孩子,我怎么不见动静?莫非她用了什么药?侧妃见她有孕,特意让她坐着,我和她也一同伺候的王爷,地位就相差这么悬殊?哼,先别得意着! 那两个宫女却是别样的心思:瞧瞧,人家跟了王爷出去一趟,就是不一样啊,怀上了孩子不说,侧妃还让她陪坐着,我们却得在这儿立规矩!都是王爷的女人,凭什么她就有那么好的命! 看样子,侧妃过两天,还真的能让王爷纳她为妾呢。我们两个岂不白跟了王爷一场了? 几个女人都存着心思,明面上依旧姐姐长妹妹短地叫着,亲热无间! 赫连承玺枯坐了一会,就撂下了筷子,看都没看碧痕一眼,径自去了。他心里暗想着:安然这是明摆着气不过自己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可是自己这个身体,她又不是不知道,若是真和她有了什么,才是麻烦事儿呢。 也不知道皇后给的解药是真是假,为了夫妻两个不致于痛苦一生,赫连承玺还是打开了那个小盒子,取出一粒如同珍珠般晶莹发亮的药丸,狠了狠心,吞了下去。 一时倒也没觉出有什么异常,赫连承玺又等了一刻,才来到安然屋里。守在门口的小丫头刚要行礼,却被他摆手止住了。小丫头悄没声儿地回到了下人房里,赫连承玺进了屋之后,顺手带上了门。 张眼往里看时,靠窗的一张软榻上,安然面朝里卧着,没有一丝儿声音,像是睡着了。赫连承玺嘴角轻轻地扬起来,竖起耳朵听了听四周,这才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蹑脚儿走向了安然。 轻轻地把两只手搭在安然的身上,赫连承玺喊着她的小名儿:“安然,安然……” 安然其实并没有睡着,喝了小半杯酒,头有些迷糊,又加上满肚子的气,所以,一回来就躺下了。这会子正迷迷瞪瞪的,猛听耳边传来一个悦耳的男声,一双水杏眼似睁不睁,抬头看了看,才知道赫连承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懒懒地翻了一个身,安然不着痕迹地甩开他的两只手,埋怨着:“这些丫头们越发没了规矩,你来了,也不进来禀我一声儿。” 说着就靸了鞋下地,预备着坐到桌边。赫连承玺哪肯放过她,捞住她的一只胳膊,紧紧地拽了,嘴里嬉笑着说道:“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我们是夫妻,彼此用得着这么生疏吗?” 安然冷脸一笑:“王爷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我们是夫妻没错啊,我也从来没否认过!” 瞧了瞧赫连承玺脸上冷冰冰的面具,安然不无讥笑又略带心酸地说道:“我只知道夫妻之间都要坦诚相见,可是到目前,我都不知道我的夫君长什么样子,不管妍媸美丑,总得让我见个真佛吧?打量我是那几个眼皮子浅的宫女吗?” 赫连承玺无声地笑笑,这小女子发起威来,还真是有点样子啊。不就是想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儿吗?到了现在,自己已经不再惧怕皇后了,还戴着这幅面具,不过是想掩人耳目,以免他们对付自己罢了。 安然既然提出这个要求来,他也就没了顾忌。当下笑道:“娘子提出这个话来,为夫敢不相从?” 安然白了他一眼,嗔道:“少在这儿跟我套近乎。”话音未落,就见赫连承玺微微地低了头,再抬头时,脸上的面具已经去掉了。 安然睁大了一双明眸看去,赫然就是展尘!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心中猜测了千万回的那个人,现在就活生生地立在自己的面前。 颤抖着手儿,慢慢地抚上面前这张英俊的面容,安然不敢确定地问道:“哪个才是你?你究竟是展尘还是四皇子?” 赫连承玺一把攥住她一双莹白的小手:“我既是四皇子,也是展尘。你心中希望我是谁?” “我希望你是展尘,是那个让我又气又恨的展尘!”安然几乎是眼睛里含着泪,咬牙切齿地说着。 转而又问道:“那个大火中被烧成了残废的人究竟是不是你啊?怎么你现在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 一提到这个沉重的话题,赫连承玺脸上没了刚才的嬉笑,转为一脸戚容:“那个烧伤的人,是我从小儿一起长大的兄弟,为了我,他甘冒此险。我从火里逃出来,他却……”语声已经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安然也自伤感,低了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装成有一个身子残废、面容丑陋的人,也不知道他究竟吃了多少苦。 手在他的脸上慢慢地抚着,安然语气里满是伤感:“我以为你的脸早就被烧得面目全非了呢!” 赫连承玺双手握着安然的手,哂笑道:“若是我真的面容丑陋,你还会喜欢我吗?”(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四章 圆房 安然不由一笑:“之前我和你成亲的时候,你可不就是个丑八怪吗?哎,要不是你中了毒,哪能让碧痕她们钻了空子!” 赫连承玺一听这话就笑了:“现在还来得及啊,那几个人你去多想做什么?” “怎么能不多想?‘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道理你懂,但未必能体会到那种痛苦!”顿了顿,安然又道:“如今碧痕有了身孕,给她抬名分那是亦早不宜晚的事儿。你一个甩手王爷,自然不必虑及这些家务事,可是我就不同了,一个处置不当,就会留下骂名!” 赫连承玺嬉笑道:“没想到我的娘子还没几天管家就上手了呢,就依你说的做。不过,现在,我们不去想这些事儿,且消停消停吧,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这春宵还没好好过呢。” 安然见他不正经起来,忙拍掉了他抚上胸口的毛手,怅惘地说道:“这春宵是你的,又不是我的。你还是去找她们过你的春宵吧!” “偏不,今儿就要和你共度春宵。”赫连承玺竟像绞股糖似的缠住了安然,低声道:“你给的解药我已经服下了。你不想试一试吗?”声音充满了魅惑,让安然无处可藏。 长叹一口气,安然低哑地说着:“其实,有时候我还挺羡慕碧痕她们的,我宁愿不要这条性命,也不想过这样活寡妇的日子。” “那还等什么呢,今儿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们的春宵一刻!”赫连承玺再也忍耐不住,潮热的嘴唇已经吻上了安然的,一双大手也不安生起来,悄悄地解开了安然领口处的蝴蝶盘扣,探进了里头。抚着她一双莹腻滑手的鸡头小乳。 安然经了他这一阵的揉搓捏弄,也觉动情,两只莲藕般的臂膀不自觉地攀上了赫连承玺的脖子,人已是处于半晕迷的状态中了。 赫连承玺打横抱起了她,来到了床边,大手一挥,银红的帐子已是滑落下来,就闻里头一片娇喘声。正是被翻红浪。春宵一度! 一夜也不知道赫连承玺折腾了几次,才得以尽兴。第二日,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外头就有小丫头敲门喊起床的声音。 安然勉强撑起了身子,被子从她雪白的身子上滑落下来,就见身子上、胸脯上。处处都是青紫。 瞄一眼依旧沉睡着的赫连承玺,安然忙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这才偷偷地打量了赫连承玺:只见他一张坚挺瘦削的脸。如同大理石刻就般那样有型。薄薄的嘴唇,紧抿着,仿佛咀嚼着一枚青涩的橄榄。 安然心里一痛。不由俯下身子,下意识地用自己的双唇去抚平他紧抿着的唇。谁知道赫连承玺豁然睁开眼睛,那眼睛里却满是笑意,盯着安然艳红的唇,不言声地就吻了上去。 直到安然快要透不过气来。满头的乌发披散于胸前,这个漫长的吻才结束!安然大口地喘着气儿,指着他娇嗔道:“真不害臊,一大清早地就干这个!” “干哪个啊?”赫连承玺顺手把安然一把拉到怀里,让她结结实实地贴着自己的身躯,笑问道:“是谁先主动的?趁人家正在睡觉的空当儿,要霸王硬上弓的?是不是还想再来一次?” 安然被他抢白地满面娇羞,不由使拳轻捶他:“真是一点儿都没个正形,还不快着放开我来?看让人家听见了?” 赫连承玺看着娇羞难言的安然,脸上露出明快的笑,又在她的脸上香了一下,这才松开她来。 安然忙穿上中衣,看赫连承玺时,他也套上了衣裳。不禁说道:“你起这么早干什么?还不好好歇着?” “有什么好歇的,我又不是你们女人家!”赫连承玺一边扣着脖子底下的衣钮,一边笑道:“娘子都起来了,这软玉温香离开了怀抱,我哪还能睡的着啊?”安然一记粉拳打来,吓得他往后一躲。 两人嬉笑着说了一通,就开了门,让丫头进来梳洗了。 用早膳的时候,赫连承玺若无其事地吃着,安然却不敢抬眼看他一眼,刚才照镜子的时候,安然赫然发现自己的下巴处有一处吻痕。她不由又羞又急,拿来粉盒拼命地扑了几下,才算是勉强遮住了,看得身边的几个小丫头都偷偷地抿着嘴儿笑。 一时用罢早膳,依然是安然理家的时候。来到前堂的抱厦里,安然稳坐在那儿,管家跟她长长短短地说了府里一天的开销,又回了几件小事儿,安然就命他下去了。 刚要抬脚回去时,就见碧痕扶着丫头的手,姗姗地朝她们走来。安然含笑站住了,看那碧痕的身子时,却已经凸出了一个尖儿。 安然的眼还是忍不住被刺痛了,谁都不想别的女人怀上自己丈夫的孩子,虽然这是古代,对于赫连承玺这样的皇子来说,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儿。可是安然还是受不了。 勉强吞了一口微酸的口水,安然沉着地看着走进的碧痕道:“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该在屋子里好好歇着,怎么还到处走动?” 碧痕并不答话,上来先行了礼,这才回道:“娘娘,奴婢也是觉得闷得慌,才想出来走动走动!” 安然不由冷笑:院子里这么多的地方你不去,怎么偏偏来到这儿走动?安的什么心思,打量我不知道呢? 当下也不露出来,只吩咐碧痕身边的丫头:“好生伺候着了。”说罢,抬脚就走了,留下张口结舌的碧痕,一肚子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呢。 安然走远了,她才恨恨地一跺脚,命丫头们:“死蹄子,还不回去呢,站在这儿挺什么尸!” 其实她想说的话,安然无一不晓,不过她不想这么便宜了她,想再拖延几天,也让她急上一急。本来嘛,安然就打算挑个好日子,让赫连承玺纳了她,谁知道,赫连承玺昨儿晚上才回来,她一大早上的就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要是让这样的人蹬鼻子上脸的,安然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呀! 回到屋里,安然见赫连承玺正悠闲地坐在桌边,翻看着她日常闲来无事看过的书,不由一肚子气都恼上心头,一把抽掉赫连承玺手中的书,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也不管管你那帮女人,都快骑我头上了!” 赫连承玺先是惊讶,不知道她被什么事儿气着了,继而听到这个话,就笑了,伸出一根指头朝着安然的眉心一点,笑道:“罢了,哪帮女人啊?我总共不就你这么一个女人吗?怎么这会子又多出了一帮子的女人?” 安然听了这个话,心里受用极了,却还是忍不住撒娇道:“就是那个怀了孕的女人呗,她肚里的孩子可是你的骨血啊,难道你不给你孩子的娘正名吗?” 赫连承玺手敲着茶碗盖,半天才道:“等她生下孩子再说吧。”夫妻两个一时都没了话,安然遇到这个问题,实在不知道怎么张口,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正在夫妻两个打哑谜的时候,忽见刚才扶着碧痕的小丫头急匆匆地进来,满脸惊慌,结结巴巴地回道:“王爷,娘娘,不好……了,碧痕姑娘身子突然见红了。” 安然猛地一惊,站起身来,看向赫连承玺的时候,他像是一个没事儿人一样,端坐不语。本来他是坐在椅子上不能起来的,面上又遮着面具,别人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安然见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样想的,是忧是急。不过眼下顾不上探究他的心思了,忙一迭连声命人:“快去请太医。带我去看看。” 扶着丫头的手,健步如飞地赶往碧痕住的西跨院,甫一进门,就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惊住了,看床上躺着的碧痕时,脸上一片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一点儿血色。 安然心里突突乱跳:这才离开她多久啊,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儿?莫不成被自己的话给气的?要真是那样,自己可就罪过大了。以前就听人说,怀孕的人不能生气的。 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安然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太医。好不容易,太医气喘吁吁地赶来了,安然忙退到后头屏风处,仔细地观察着太医把脉。 过了片刻,太医缕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摇头晃脑地说道:“姑娘这身子,孩子已是保不住了。夫人出了这么多的血,还该好生调养才是!” 碧痕已经疼得快昏厥过去了,听见这个话,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拉住太医的袖子恳求道:“太医,求求你,不论使深么法子,都请保住我腹中的孩子啊!” 太医无奈地摇摇头,碧痕却还苦苦哀求着,不放开太医的袖子,死命地拉着他。太医尴尬万分。安然只好走了出来,喝道:“先放手再说。” 就把太医让到了外间,问道:“这姑娘到底是什么原因才小产的?” 太医沉思了半晌,才问道:“不知道这位娘娘早上可用过什么东西没有?” 这话碧痕自然听见了,忙回道:“昨晚上,黄花两个送来一盒子上好的阿胶过来,我想着这是补血养胎的好东西,今儿一早上,就让丫头弄了一些吃了。”(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五章 纳妾 碧痕说的黄花,就是同她一起进府的那两个宫女中的一个。 太医忙要过吃剩下的阿胶,戴上一副玳瑁眼镜,仔细地看了,才确定道:“这里头被人做了手脚,搀了少许的红花!” 安然听后一脸紫涨,没想到府里真有这样的人。她虽然不想看着碧痕替赫连承玺生下孩子,可是也不想让人就这么作践了她。这人敢在碧痕的吃食里下毒,焉知等到她怀孕的时候,那人不在她的东西里下毒? 想想这些就寒心,安然让人给太医拿了诊金,送他出去。这才来到碧痕的床前,说道:“既然这样了,你就安心地养好身子吧。这阿胶的事儿,我还得好生查访着。没想到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儿,这是我理家不严的缘故。” 望着碧痕可怜巴巴的神态,安然心下一软,叹道:“别想多了,等明儿我就让四皇子纳你为妾!”也不管碧痕是否感恩,她领了丫头出去了。 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找出那个下毒的人。安然有些头疼,没想到赫连承玺一回到府里,就给她带来这么多的麻烦。 要是查不出个水落石出,她这个当家主母就没法做了,就算是赫连承玺力挺她,她自己也没脸了。往后,在下人们中间还怎么竖威啊? 安然不由埋怨起来这个万恶的古代,技术这么差劲,要是放在现代,安几个摄像头,实在不行的话,让公安机关根据手印来查访,很快不就出来结果了吗? 可这古代,这样的小案件该怎么破呀? 安然开始绞尽脑汁地分析,赫连承玺一言不发,安然不禁气恼。这可是他的孩子没了,他怎么还像个没事人似的? 不由推了他一把,问道:“你难道一点都不难过吗?” 赫连承玺却像是非常惊讶似的,睁着一双懵懂的睡眼,好似一个刚睡醒的孩子那样,“我难过什么啊?” 安然真是被他这个样子给气炸了,不由捶了他一下,“你说难过什么?碧痕被人下了毒。你的孩子没了!” “我的孩子?”赫连承玺拉着安然的手。好奇地看了看安然的肚子,“你怀孕了吗?只有你的孩子才是我的孩子!” 安然听了这个话不知道是恼是怒,任何一个女人都是喜欢听这样的话的,虽然没有一丝儿蜜糖味,但是却胜过世上任何的甜言蜜语! 不过,碧痕的事儿。安然却不能像赫连承玺那样一点儿都不管,她毕竟是当家主母,她做不到他那样的心平气和。 安然开始从碧痕流产后对谁最有利这一条考虑。人选慢慢地锁定在三个人的身上。 当初赫连承玺出征的时候,安然曾经放过话,说是以后谁要是有了身子就晋为妾。碧痕和红绫两个都跟着赫连承玺出征过,回来之后,却只有碧痕一个人怀了身孕。 安然首先想到的是红绫干的这件事儿,只有她的嫌疑最大。碧痕有了身孕,红绫不可能不眼红。特别是昨晚上晚宴的时候,她让碧痕坐了的时候,当时红绫眼睛里散发出的光芒,让她久久难忘。 那是一种嫉妒、羡慕,还有愤恨不平的目光,从那样的眼光里,你会感知到主人是如何的不平! 其实当时安然只让碧痕一个人坐下,还是存着私心的。论理,碧痕怀了赫连承玺的孩子,又伺候他有功,倒也不为过。可是,在那个节骨眼儿上,安然偏偏挑出了碧痕,还是想让她们自己窝里斗的,这样就不用假手于她了。 她虽然有这样的私心,但是看到碧痕这个下场,还是于心不忍的。(.)想到红绫,安然又有些疑惑,她要真的给她的阿胶下毒的话,不怕人家首先怀疑到她的头上吗? 还有,黄花两个,亲自给碧痕送了阿胶,这里头查出来有红花,不更是首当其冲了吗? 安然到现在才知道,这事儿不那么简单,不一定就是红绫她们三个干的。她们三个要说嫉妒她怀孕是真的,看着她流产应该心里也会暗自高兴。可要说让她们下毒,安然以为,她们还没蠢到这个地步。 思量来思量去,安然越想越觉得这三个人不可能。所以,也没有在府里张扬开来,只是安慰住了碧痕,慢慢留心查访。 过了几天,安然瞧着碧痕的身子好了许多,就命人给她打扮起来,说是要做主让四皇子纳她为妾。 碧痕本来因为孩子没了,几日里一直有些癫狂,嘴里总是叫着孩子。因为孩子是她的筹码,孩子没了,她攀上高枝儿的路就被堵死了。 她心知肚明,赫连承玺并不是因为喜欢她才上她的床,她也说不清,赫连承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和她有了这层关系。 不过想想一个皇子,若是对身边的几个女人没有心思,还真是不太正常的。红绫她们三个不也是被三皇子宠幸过了吗?只不过她们没她运气这么好,能够怀上孩子。 刚知道自己怀上孩子的时候,别提碧痕有多高兴了,身子轻的快要飘起来,满面喜色地告诉赫连承玺的时候,他却一脸冷淡,只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好生养着吧。” 当时还以为军务繁忙,他顾不上呢。谁知道回到府里之后,他的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侧妃娘娘。 当时碧痕心想:就算他不喜欢自己,但是这孩子可是他的骨血,他总不能置若罔闻吧。到时候可以母凭子贵,轻易地让他纳为妾。若是个男孩儿,自己还有可能登上侧妃的宝座。 侧妃到现在肚皮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正好让自己占了先机,以后,自己的好日子就来了。人一高兴,就容易忘乎所以,谁知道就让人钻了空子,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竟然就没了。这让她怎能不气馁,怎能不伤心难过? 现在的自己,身子不干不净,赫连承玺是断乎不会进她的屋了,若是让红绫她们三个抢了先,以后自己的地位,恐怕连她们都不如了。一向争强好胜的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哪能让她们抢了先? 是以,她就开始有些癫狂,有些按捺不住自己了。恰巧这时,安然让人来告诉她,说是这就要纳她为妾。她就像从一个寒冰窖里,一下子见到了三月的阳光一样,浑身都开始暖和起来,融融的暖意滋润着她,一连好几日苍白的脸,此刻也涌上了一丝血色。 忙着让丫头替她梳妆打扮了一番,就坐在那儿等候着好时辰。 安然早就把这话撂给赫连承玺了,如今只是照着规矩办,人反正已经给你了,你喜不喜欢那是另一回事,我作为一个当家主母,已经尽到了责任。 安然就是抱着这样的态度,赫连承玺听了她的分派,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至晚时分,府里请了一班小戏,热热闹闹地唱起来。虽然不是特别隆重,但也像模像样。 赫连承玺在安然的敦促下,一身吉服来到碧痕的屋里。碧痕娇羞默默地坐在床沿上,低着头,头上盖着一块粉色的盖头。 赫连承玺只好和她坐在一起,听着喜婆唠唠叨叨地说着吉祥的话儿。一直折腾了一个时辰,才算是人散尽了。 赫连承玺连盖头都懒得替碧痕挑起来,只是冷淡地说道:“你的身子还没好利索,今儿晚上的洞房就不能入了,你还是早点歇着吧。”说罢,推动椅子就离开了碧痕的屋里,让碧痕连句挽留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 粉红盖头下的脸上,已经滑落了两行清泪。过了半天,碧痕才颤抖着手,自己给自己掀开了盖头。看着桌上摆着的尚在冒着热气的菜肴,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狠戾:好你个四皇子,竟然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等着瞧吧。 旁边伺候的两个小丫头,见她如今这样,知道四皇子心里必定不喜欢她,也就不把她当正儿八经的主子了。这些下人们,历来都是长着一双势利眼,见主子已经失了势,就开始怠慢起来了。 碧痕本来腿脚有些酸软,想让她们两个过来扶一下,谁知道连叫了两遍,两个人都装听不见。碧痕也就没了指望,心里冷冷地笑了两声,自己强撑着酸痛的身子,慢慢地挪到了桌子旁坐着了。 执起一把青花瓷的自斟壶,碧痕给自己满斟了一杯,又给另一个杯子也斟满了,两只手各自端了,强忍住泪,把杯子凑到了嘴边,喃喃念叨着:“四皇子,干,这是我们的交杯酒!” 说罢,一仰头喝干了自己杯中的酒,又替赫连承玺喝完了他杯中的酒。就听旁边传来“嗤嗤”的笑声,却还是那两个小丫头的。 刚才那么大声喊她们,她们都没听见。自己只不过念叨了几句,就被她们耳尖地听到了,碧痕心里暗笑:别得意的太早,等我翻身的时候,有你们好看的呢。 也不管那两个小丫头,碧痕只管自斟自饮,一边大筷子夹菜吃,一直吃到将近子时,才喝得酩酊大醉。踉跄着站起身子,满屋子里的东西都是晃动的。一步一步地往床边上挪去,还未到床边,人就已经歪下去了。(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六章 查访 一阵吱吱喳喳的鸟叫声,惊醒了安然,醒来时分,却发现自己雪白的胸脯上横着一只长毛的胳膊。 安然不由大惊,转身一看,赫连承玺一张俊容赫然呈现在面前。现在的他,除了在安然的屋里,晚上可以不用戴面具,其余的时候,还是那张神秘的银色面具。 安然见他睡眼未睁,心里不由奇怪:他昨儿晚上不是纳妾的吗?理应在碧痕屋里啊,什么时候竟然悄没声地跑到她的屋里来了?还和她睡在了一起? 这屋里的丫头是该好好管教了,没想到来一个人她们竟然一点儿声响没有,也不知道赫连承玺使了什么蛊,竟让她们如此地听他的话! 安然一把打开那只毛茸茸的胳膊,赫连承玺方才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那张薄薄的唇边绽出了一朵妖魅的涟漪,看的安然一时之间竟然失了神。 都说薄唇的男人最薄幸,不知道赫连承玺是否如此! 对于几个宫女来说,他的确如此,虽然以前每晚上都在人家屋里睡,可是从不过夜,彼此之间也没什么交流。 至少在安然看来,这个男人并不是个多情种子。想想自己该是何等万幸,竟让他看上了,还这么一心一意地对待自己! 安然觉得,自己来到这个时空里,最大的收获,就是俘虏了这个男人的心。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意地一笑,露出两颗调皮的小虎牙。 赫连承玺一愣,旋即问道:“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没什么。”安然依然乐得合不拢嘴,“我在想我是不是钓到金龟婿了!” “金龟婿?”赫连承玺眨巴了下眼睛,像个好奇宝宝般:“那是什么?” 安然没答他的话,反而问他:“你昨夜不应该在碧痕房里的吗?毕竟你们也是夫妻了。她是你的妾,怎么说,这个洞房花烛夜,你还该陪她过完的!” “这个嘛。”赫连承玺往安然身边挤了挤,一只手顺便搂上了她的滑腻的小蛮腰,舒服地靠在安然的肩膀上,叹一口气道:“我不想做我不想做的事儿。” 安然嘿嘿冷笑了两声:这是个什么男人啊,还不想做的事儿?以前中毒的时候。每晚都往人家房里跑。怎么也不见得他那时候和人家撇清关系啊? 安然想了想,终没有把讽刺的话说出来,反而是一番大道理,“那毕竟是你的妾,你多少得给人家一些面子。这样府里才能有点子规矩。要是你堂堂王爷都是这么一副样子,下人们还怎么治理啊?” “你就那么希望我在别的女人房里过夜吗。那么希望我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吗?”赫连承玺一瞬不瞬地盯着安然的眼睛,一针见血地问道。 安然立时结巴了,凭心而论。她不希望赫连承玺身边有左一个右一个的女人,最好是只有她一个。 面对这么尖利的问话,安然答不上来了。只好沉默不语。赫连承玺却冷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明明不希望我纳妾,却硬是给纳了。你无非就是想搏一个贤良的美名儿罢了。” 自从成亲以来,赫连承玺还从没对安然说过这么重的话,今儿也是话赶话。再加上赫连承玺总是见安然拿这个说事儿,就想堵一睹她的嘴,才不经大脑地说出了这些话。 安然听完后,顿时愣住了。苍天知道她的心,她何尝愿自己的夫君纳别的女人为妾,然后他们在一起生儿育女?可是不这样行吗?人家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了,这样的事儿,她不出头谁来管?总不能让孩子生下来就是一个野种吧。 就算是碧痕现在没了孩子,可是她那身子毕竟是为他孕育了一个生命的,难道还能当丫头对待吗? 安然不由欲哭无泪、欲语还休,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是自己一辈子的依靠呢?她想要的不是他的王权,他的身份!她想要的是一辈子的理解、信任。既然赫连承玺这么不信任她,她还跟着瞎操什么心啊! 安然心灰意冷地推开了赫连承玺的身子,坐了起来,迅速地穿上衣服,就要喊丫头进来。 赫连承玺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笑道:“怎么了?刚才还笑模似样的,这会子怎么又阴晴不定了?” 安然一把甩开他的胳膊,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声道:“还请王爷自重,大白天的,不要拉拉扯扯的。” 赫连承玺算是听出来了,安然生气了。 只是这女人心,深似海,他也摸不透为什么刚才还说得好端端的,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翻脸了呢?赫连承玺在战场上可以指挥自如,纵横驰骋,可是在这么一个小女人的身上,他怎么就是翻转不灵呢? 他不想纳妾,她也生气。他不想和别的女人生孩子,那女人的孩子没了,她比他还着急! 他真是想不通,这女人的心思怎么那么难以捉摸! 安然也不管赫连承玺心里怎么想的,径自起身,穿了鞋,开了门,外头的丫头们捧着盥洗的东西鱼贯走进来,安然坐在梳妆台前,任丫头给她装扮着。赫连承玺吃了无趣,自然也不再赖在床上,早就穿好了衣裳,失神地看着装扮中的安然。 一时,要来早点吃了,夫妻两个对坐无语,安然要来一杯清茶慢慢地喝着,看也不看赫连承玺一眼。赫连承玺又实在弄不清楚,安然为什么生的气,两个人就这么扛上了。 到了安然理家的时辰,丫头来请,安然就随着她出去了。今儿还是调查碧痕中毒流产的事儿,其他的倒好说。见过几个管事的娘子,安然就坐在厅堂里默默地想着事儿,不知不觉地就想住了。 令她捉摸不透的是,那三个宫女都有下毒的心,但未必有下毒的胆,就算是有下毒的胆,也不可能让人家一下子就看出来,事儿做的这么不周密。 黄花她们两个送了阿胶,肯定不会捡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红绫更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候里,就能潜到黄花的屋里,在阿胶上做了手脚的。况且,黄花的阿胶也是托人从街上买来的,所以,这下毒的人还得从买阿胶的人身上下手。 安然虑到这一点,忙让丫头叫来黄花盘问着,黄花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也是问什么说什么,很快就交待出那个替她买阿胶的人,原来就是府里二门上的一个小厮。 传来那个小厮,安然隔着珠帘子细细地打量了:倒也眉清目秀,并不见奸诈欺瞒。 不过人不可貌相,很多人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背后却做出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 那小厮见主母只是沉吟不语,跪在那儿战战兢兢的,大气儿都不敢出。半天,安然才慢声细语地问他:“这阿胶是从哪儿买来的?” 那小厮结结实实地在青石板的地上磕了一个头,才回道:“回娘娘的话,小的是在东长街上的‘德仁堂’买的,他家是做了上百年的阿胶了,都知道那儿的阿胶好!” 听着倒也没什么纰漏,安然想着,这卖阿胶的人,断然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的,不会在里头下毒。下毒的人恐怕就是接触过这阿胶的人了。 眼前这小厮也不可能下毒,他是帮人家买的,出了事儿,他怎么能躲得过? 安然慢慢地排查着,觉得这小厮也不可能。于是又问他:“你在买的过程中,还遇到了什么人?这个人有没有拿过阿胶,或是你在见到黄花之前,有没有交给别的人?” 那小厮想了半天,才期期艾艾地答道:“回娘娘,这阿胶都是小的一直放在马车上的。您也知道,这府里出去买东西的马车,都是小的赶的。” “既然这阿胶没有离开过你的手,那我只好先把你关起来了,这府里,就只有你和这阿胶待的时候最长,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个机会下毒?”安然撂下一句狠话,就要吩咐外面的人。 那小厮经这么一下,脸儿变得蜡黄,忙磕头如捣蒜般哀求着:“娘娘饶命啊,小的家里还有老母要养呢。” “这个我就管不得了。”安然闲闲地看着才染过的丹蔻指甲,笑笑说道:“反正王爷的孩子没了,就得有人偿命。你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关你关谁啊?” 眼看着外头走来三四个健仆,架起那小厮的胳膊就往外拖,那小厮危急关头,忽然挣脱开来,大声说道:“娘娘,小的想起来了。” 安然挥了挥手,那几个人退下去了,才看向那小厮,问道:“你想起什么了?” 那小厮忙道:“小的把马车赶回来之后,就帮着厨房上的人卸车上的菜,当时怕把阿胶给压着了,让旁边看热闹的丁三儿给帮着拿了一下。” “哦?”安然的声音里透出巨大的压力,那小厮忙低下头去,连连叩头道:“娘娘,这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儿,不信,那您可以传来丁三儿问一问!” “不管怎么样,在这件事儿还没查清楚之前,你都要关起来,等到事儿水落石出了,自然会还你一个清白的。”安然说完这句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让人把他带下去了。(未完待续) 一百四七章 谜底 这件事儿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又扯出一个丁三儿,还不知道会透出什么事儿呢。但是不查的话,自己这个当家主母就有可能被人猜测。不过要是查下去,不知道会牵扯到什么人呢! 安然揉了揉有些生疼的脑袋瓜子,这才经了一场事儿呢,就让她有点受不了了。早知道这侧妃这么难做,自己干脆别嫁给赫连承玺那个…… 刚想骂一句,安然又有修养地停住了。不能就这么妥协了,一定要清查到底,不然,以后赫连承玺还不得把她看扁了! 想到赫连承玺那张倨傲的脸,安然气就涌了上来,早上自己只不过就说了他两句,他还真的和自己生气了,竟然说了那么重的话。哼,这个时代的男人,果然是不懂男女平等的,就不能让着点女子! 为了要证明自己的才干,安然只好盘查下去,让人把丁三儿带来,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厮。一脸忠厚相,浓眉大眼的,也不惹人厌。 安然也想不出来,他为什么会下毒,还是受人指使?反正,到了他这一环节,已经是最后的关头了,若是再找不到蛛丝马迹的话,这当家主母做的就太失败了。 安然暗地里给自己施了些压力,喝了一口浓浓的茶,提了提神,才板着脸问丁三儿:“听说你当时从马车上接过那盒子阿胶的?” 丁三儿忙应道:“回娘娘的话,是小人。” “你可知道那盒子阿胶是送给谁的?”安然的话一句连一句,让丁三儿快要喘不过起来。 他有些惊恐地抬头看了一眼珠帘子隔着的安然,又旋即低下了头,嗫嚅了半天,才道:“是给上房里碧痕姑娘的。” “原来如此。”安然了然地笑了笑,问那丁三:“你怎么知道这阿胶是要给她的。还是事先有人透露给你了?” 丁三在一连串的问话下,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当着安然的面,也不敢擦拭一下,任它在脸上流着。 安然也不急,就像猫戏老鼠般,只是紧盯着他。半天,丁三像是下了狠心一般。叩头道:“娘娘。这个是黄花儿姑娘事先告诉买阿胶的人的,小的是从他那儿得知的。” 事情到了这里似乎断了头,难道真相就是这样的吗?安然不甘心,依然紧盯着丁三的眼,恶狠狠地问道:“叫你来,不是听你这些虚话的。 买阿胶的人。当时那么忙,不见得会和你细说这些话。再说了,黄花一个宫里跟来的宫女。眼看着就要做四皇子的侍妾了,再怎么着,也不会低三下四地亲自找你们这些二门上的小厮们的。 她要让你们买东西。必定也是通过老妈子的嘴传的。她要送给谁,碧痕姑娘是否怀孕,你们这些人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碧痕回来才刚一天,就出了这样的事儿,难道不很奇怪吗?啊?” 最后的一个“啊”字。安然扯长了声音,袅袅不绝,震得那丁三身子明显得颤抖了一下。 勉强定住了心魂,丁三儿却一言不发,只是两眼看了看安然身边的人。安然知道,这必定关系到哪个有些头脸的人物,想着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安然有些兴奋,还有一丝的不安。 屏退了门边守着的几个丫头、婆子,只留了身边最得力的一个,这才温和地看着丁三:“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丁三这才慢慢地兜出了原委:原来,这一切都是赫连承玺背后指使的。他当时只让下头人交给丁三一个纸包儿,让他放在那盒阿胶的盒子里,之后就赏了他十两银子。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黄花让人出去买阿胶的,又为什么会选丁三这样的小厮,安然心里明白,他肯定有他的路数。(.好看的小说)对于他来讲,要想做成这么一件芝麻大小的事儿,是易如反掌的。 可是安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亲手杀死碧痕腹中的孩子,因为那也是他的骨血呀!都说虎毒不食子,难道赫连承玺竟然连畜生都不如? 安然心里一阵寒栗,已经信实了丁三的话,赫连承玺这样的人,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的。他在皇后面前,能隐忍这么多年,能受住各种流言蜚语,杀死一个尚未成型的,自己又不喜欢的孩子,又有何难! 只是这件事儿已经变得很棘手了,赫连承玺成了案子的主凶,这让安然怎么处置? 想来想去,这件事还是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若是走露了一丝儿风声,赫连承玺一辈子的名声就完了。这杀死亲子的名儿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担当的! 既然是夫妻,安然就要替他把这个担子承当起来。当下略一思索,就和颜悦色和丁三说道:“看你的样子,也是个聪明人。今儿不妨就把话挑明了,若是你以后把这事儿永远烂在心里,我就放你一条生路。若是做不到,那就……” 冷冰冰的声音,让丁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忙磕了不计其数的头:“娘娘放心,这事儿只有小的一人知道!” “这么说来,你是个知趣的!”安然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一会儿就有了处置的办法,在她看来,这已经是最大限度的了,既能不伤人命,又能把事情圆过了场。 当下就道:“你现在就带上你的老娘,到二百里地之外的庄子上去,那儿的庄子就交给你了。以后永远不要再踏入京中半步,你明白吗?” 丁三含泪磕头:“谢谢娘娘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安然点头,叫过丫头,给了丁三一些碎银,让他退下了。 这才抬起发酸的头,轻轻地晃了晃,看向窗外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当空,已经到了晌午的时分了。门外一个小丫头轻轻地回道:“娘娘,午膳好了。” 安然这才起身,搭着丫头的手慢腾腾地走出去,她要想一想,怎么圆了这个谎! 匆匆地用了膳,安然就召集了阖府的家人,宣喻明了:碧痕所中的毒,是丁三下的,丁三今日不巧在家里暴病身亡了。 至于丁三为什么要下毒,是因为他是碧痕的表弟,以前就思慕这个表姐,见不得她怀了四皇子的孩子! “这个事儿就到此为止了。”末了,安然不忘加上一句恶狠狠的恐吓的话,看着下人们一脸谦卑的神情,她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就让众人散了。 自己却回到屋里,歪在软榻上默默地想着心事:这古代的大家子里是不是都是这样的?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事儿,都是这么能抹就抹干净了? 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事儿,不过眼下算是能太平一些日子了,看来这当家的主母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迷迷糊糊中,安然就睡着了。赫连承玺进了屋子,关上门,就从椅子上起身来到安然的一边,审视地看了她半天,才喃喃道:“安然,你不明白我的心!” 慢慢地,红绫几个都觉出来了,这侧妃竟然生四皇子的气了! 这在她们看来,是多么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儿呀。她们平日里想尽一切手段,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 四皇子对这侧妃可不是一般的好啊,虽然成亲以后,就极少在她的房里过夜,不过,这府里管事的权利可都是交给她的了。况且,事事都迁就着她,从来都不说过一句重话。 这侧妃也是忒煞大胆,在四皇子面前从来都不行礼,都是“你呀我呀”的喊着,不像她们,见了四皇子礼数都得行的周周全全的,还得小心地说话,生怕一个不当,就挨一顿骂、找一顿打。 不过即使这样,四皇子也从来不正眼看她们,甚至在和她们干那事儿的时候,也从来都没有一句温存的话,一个温柔的举动。都是想了就做,做完就走!不管她们乐不乐意,想不想要。 对于女人来说,这种天生的禀赋,让她们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一个男人对另一个女人的感情到底如何了。赫连承玺看向侧妃的目光,是和看她们的不一样的。 也不知道那个侧妃有什么能耐,竟让一个皇子这么神魂颠倒。侧妃生气,这皇子也跟着茶饭不想的,就连看她们,都带了一丝鄙夷。 碧痕小产的事儿,都没能让四皇子到她屋里看上一眼,这侧妃一生气,四皇子是见天地往她屋里跑,就连一个正妃,恐怕也得不到这么好的待遇吧! 这让她们红了眼,更是想抓住这个机会,不惜一切地攀上高枝儿。 如今,碧痕身子还未复原,一般男人是不会和身子不干净的女人发生什么关系的。侧妃又不理四皇子,这正是她们三个的大好时机到了。红绫、黄叶三个不由心里暗喜,也鼓足了劲,要趁着这个好机会,使自己也能怀上孩子,登上侍妾的宝座! 三个人这几日有事没事地总是在安然屋里转悠,就像是约好了似的。安然不胜其烦,可又不能赶她们走,人家好歹也是宫里皇后的人,好歹也得给她们一份薄面。况且,作为赫连承玺的女人,虽然没有什么名分,但是到主母屋里站规矩还是理所应当的。(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八章 心伤 三个人也不辞辛劳,一个个的就像门神一样,候在安然跟前,只要安然稍微地有一声微嗽,立即就有人抢上前,端来茶水伺候着安然喝下。 弄得安然身边的丫头们都没事儿可干了。天儿又热,安然闷坐在屋子里,想要看本书,眼前站着这么几个活宝,好好的心情也被她们给破坏了。其实,她们无非就是想在安然的屋里见上赫连承玺一面,好让他能注意到她们三个。 正在无可奈何之间,门口的小丫头进来了,回道:“王爷让人在列翠阁摆了一桌席面,说是要请娘娘移步过去呢。” 安然正没好气儿,听见这个话,就淡淡地答道:“知道了,你去回王爷,就说我身上不好,想要歇一会!” 那小丫头刚要走,红绫就快嘴地问道:“娘娘哪儿不舒服了,怎么也不请太医来看看啊?要是让王爷久等了就不好了。” 黄花她们也跟着:“是啊,娘娘要是能挣扎的起来,还该去看看的,王爷可是等着了呢。” 安然冷笑了几声:这哪是关心自个儿的身子啊,分明是借着她的由头去见王爷吧。今儿她还偏不如她们的意,就不去,看看你们怎么办! 于是就咬牙笑道:“也没什么,无非是天热了,懒怠动弹。也不用请什么太医,歇一阵子也就好了。既然王爷摆好了,没人去陪他,他一个人也没意思……” 剩下的话,就不用她说了,那三个人赶紧地告辞出去,留下安然一个人,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就让你们去找那面具男吧,只要他受到了你们的聒噪就好。 红绫三个听到安然竟然连四皇子的邀请都不理睬,个个心里都憋了一股气:这是个什么女人啊。连皇子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不过,她不去也好,就让四皇子生她的气好了,以后最好是再也不理她这样的女人了。(.) 三个人各怀鬼胎,红绫看了一眼急匆匆往前赶去的黄花,笑道:“你不回屋里,这是要上哪儿去呀?” 黄花没好气,白了她一眼:“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上哪儿去。还要告诉你吗?倒是你。怎么也是行色匆匆的呀?” 那个叫朱叶的宫女撇了撇嘴,瞧了瞧两个斗鸡眼般的宫女,说道:“都别打哑谜了,依着我说,我们之间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用隐着瞒着的。大家不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吗?那就看谁的本事大了。没有本事不要怨这个怪那个的!” 红绫和黄叶两个听了都觉得有理,就笑道:“是啊,我们之间的那点子事儿也不要藏着掖着的了。”说罢。三个人竟像是竞赛般地小跑着往前奔去。 前面正是列翠阁,赫连承玺正有些焦灼地等着安然的到来。他正为对安然说了那样的重话而懊悔,可是面子上又下不来。就像找一个机会,两个人和好。 正想着待会儿见了安然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阁子外头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探身往窗外一看,却是那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宫女。他不由皱了皱眉头。 那三个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见了赫连承玺一个个忙着行了礼,逼着手儿站在一边。 赫连承玺冷冷地瞥了一眼,却没见到安然的身影,不由有些失望,冷声问她们三个:“你们到这儿来干什么?本皇子记得并没有叫你们来啊?” 红绫仗着自己出征的那段日子,服侍过赫连承玺,比那两个要有些优势,就上前一步笑回道:“王爷,我们三个才从娘娘那儿回来,娘娘说她的身子不适,不能陪王爷了,就让我们三个过来了。(.好看的小说)” “哦,是吗?”赫连承玺眼风冷冽地扫过黄花和朱叶,那两个人忙点头:“是啊,是啊,娘娘身子确实不适!” 赫连承玺的心沉到了深处:怎么恰巧这个时候她的身子不适啊,看来我还真的是太小瞧她了,她心里压根儿就没有我呢,亏我为她做了那么多!你不是想让我纳妾吗?那好啊,我就纳给你看! 赫连承玺端起一杯酒,“啯”地一声一扬脖子喝尽了,这才招手儿叫着红绫三个:“过来,陪爷吃一杯。” 三个人不由大喜过望,争先恐后跑上前,围着赫连承玺转个不停,叽叽咯咯地说着笑话,给他斟着酒。 赫连承玺又吃了几杯,觉得浑身有些燥热,加上心里不顺,就对那三个人道:“你们可会唱曲儿,跳舞?这枯坐饮酒,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三个人巴不得这么一问,红绫忙答道:“王爷,妾身会唱小曲儿,小时候在家乡,那儿的人都会哼那么几句!” 黄花和朱叶也不甘落后,忙抢前道:“爷,那我们就给红绫姐姐伴舞吧?” 红绫又给赫连承玺斟满了一杯酒,才娇声笑道:“请王爷喝了这杯,妾身好唱来!”趁着赫连承玺高兴,她们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敢一口一个“妾身”的叫着了。 赫连承玺呵呵笑道:“如美人所言,本王就先喝了这杯。”说罢,一仰头,那杯酒就见了底。 红绫舒展了一下衣袖,摆开一个架势,就唱了一首小调儿。黄花和朱叶两个也凑趣儿,不甘寂寞地舒展开衣袖,绕着赫连承玺跳了起来。 列翠阁里一时真的是歌舞升平了。 安然在那三个人走后,歪在踏上,左思右想了半天,觉得把赫连承玺一个人扔在那儿也不是个事儿,虽然他心狠得可以杀死自己的骨肉,但是对安然那是只有一个“好”字,想想他的诸般好处,安然心里又温暖了许多。 爬起来,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安然就扶了一个丫头的手,急急地往列翠阁里赶去。人还未到列翠阁,就听那儿传来一阵轻灵的女声,正唱着小调儿呢! 安然脸色变了变,心想:他还真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呢,也不知道从哪儿叫来的戏子! 强撑着和身边的丫头说笑着:“这列翠阁还怪热闹的呢,走,我们也看看去!”两个人就去了。 来到阁门口,赫然就看到红绫三个正偎在赫连承玺身边,一边跳着一边唱着。赫连承玺端着酒杯,嘴里呵呵笑着,那情形,就像妓院里的嫖客一样。 安然气不打一处来,怔在门口。赫连承玺早就看见了安然,见她只是站在那儿不动弹,就想故意气她一气,顺手搂过红绫,对着嘴儿亲了两口,又拉过黄花,给她灌了一杯酒,口里还怪笑着:“小美人儿,来,陪爷喝一杯。好好唱,唱好了,爷有赏!” 安然脸色由青变白,白的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双手有些打颤,但还是竭力控制住了。 赫连承玺心里忽然一痛,真想就这么走过去,把她拥在怀里,可是倔强的个性还是让他装作没事人一般,继续喝酒取乐,怀里左拥右抱的。 安然怔了片刻,眼眶中的泪花再打转,略一低头,强忍住那泪水不流下来。再抬头时,却是一双清冷的眸子。 赫连承玺以为她会痛苦,会难过,可是在那张清丽的脸上,他看不到丝毫表情,不由心里痛苦地想着:她一点儿都不在乎我了,连我和其他女人取乐都不在乎了。好啊,既然你不在乎,那我还在乎做什么?得过且过、得乐且乐吧! 赫连承玺装作看不见安然,尽情地搂着红绫几个人,嬉戏大笑。红绫却在一转身间,看到了安然,本来笑逐颜开的容颜,却忽然间像一朵蔫了的花朵。 轻轻地碰了碰赫连承玺的胳膊,她悄悄地对着他的耳朵说道:“王爷,您看,娘娘来了!” 赫连承玺乜斜着眼看了看门口,云淡风轻地说道:“管她作甚么,我们且乐我们的!” 几个女人有了这句话,还怕什么?红绫更是挑衅地看了安然一眼,转脸又和赫连承玺嬉笑去了。 站在门口,双腿已经发麻的安然,已经心灰如死,却坚强地不让自己留下一滴眼泪,扶着丫头的手,转身走了。 身子虽然颤抖着,那步履却异常地坚定,她不愿赫连承玺看到她的软弱,看到她的眼泪。 赫连承玺看到那个倔强的背影越去越远,不由慢慢收了心神:这又是何苦呢,自己今儿还想着怎么和她解释清楚,尽释前嫌的,怎么反而越演越僵了呢。 看着面前这几个花枝招展、手舞足蹈的女人,他只觉得一阵厌烦涌上心头,就挥了挥手,命那几个女人离开。 红绫不知道刚刚赫连承玺还和她们又是搂又是抱的,怎么这忽儿就是这么一副模样?不由撅了嘴,撒娇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不高兴了吗?难道妾身们唱的歌,跳的舞不好听、不好看吗?” 赫连承玺只是冷着眼盯了红绫两眼,就让她吓得赶紧闭住了嘴,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忙和黄花她们退后行过礼,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了。赫连承玺一个人怅惘地坐在列翠阁里,只觉得心神俱都是空荡荡的,毫无知觉一般!(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九章 离间 安然回到屋子里,就把身边的丫头打发出去了,自己一个人闷在床上,偷偷地哭了一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的苦、那么多的痛都熬过来了,怎么现在和赫连承玺的距离却越走越远? 她有些不知所措了,刚才看到赫连承玺和那几个女人在一起嬉乐,她的心就像被抽干了一样。 她心底明明是很在乎他的,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倔强地忍住了,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她极力地想扮演好一个大家闺秀的角色,想做一个大度的主母,明知道赫连承玺并不是很喜欢那几个女人,可是看着碧痕怀孕,看着红绫她们受宠幸,她还是忍不住想张罗着给赫连承玺纳妾。 她的心太软了,看到那些女人这一辈子的指望就是赫连承玺了,她不忍心把她们的希望破灭了。就算是她明知道她们要抢夺她的丈夫,她还是选择了给她们出路,给她们机会! 可是,这样的苦酒,没有任何人能替她喝,这是她自己亲手酿造的,她必须一杯一杯地喝下去。 眼下,连赫连承玺都和她有了隔阂了,她该怎么办?是主动出击,寻找机会挽回他和她的感情,还是任由事儿这么发展下去,维持自己那该死的尊严! 安然这一夜都没好生睡着,翻腾来翻腾去,想着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说到底,她和赫连承玺的感情基础还在,两个人可谓是从小儿的交情了,论起来,赫连承玺十岁那年,就被她救过。后来化名为展尘后,更是和她风风雨雨地住了两三年。 若说是情分,任谁都比不上他和她的。如今。就为了这么一件不关己的事儿,安然还真的没有必要和他赌气下去。况且,安然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人,那几个宫女,论样貌,论才干,哪一个也比不上她,凭什么让她们捡了个大便宜。后来者居上? 安然心里暗暗地拿定了主意。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合上眼迷糊了一阵子。醒来时,窗外的日头已经白花花的一大片了。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来,安然有些有气无力地问着丫头:“什么时分了?怎么不早些叫我?” 丫头忙垂着手答道:“娘娘,都快午时了。不是奴婢不叫您,因为这是王爷特意吩咐过的!” “王爷?”安然眼珠子一转。“他什么时候来的?” “早就来过了,看见娘娘睡的香,就不让奴婢们叫醒。”小丫头一脸恭敬。“王爷说是今儿上朝去了,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让娘娘不要再等着了。先用饭吧。” 安然点点头,让丫头给自己梳洗了,无精打采地窝在软榻上,无聊地翻着一本诗集,丫头把饭端来。她也没心思吃,匆匆地扒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屋里一时静下来,昨晚上打算的好好的事儿,又因为赫连承玺不在府里而不能付诸实施了。想想这是何苦呢,自己和他赌气,人家在那儿寻欢作乐,自己却闷得要死要活的,一天的精气神儿都提不起来。 实在是闷得无聊透顶了,安然就喊过丫头来,本想就这么出去转一转,转而一想,不行,自己坚决不能这么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出去,就算是在自己的府里,也绝不能这么随意。 她忽然想起来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上,说是人家法国、英国的淑女,不管到哪儿,倒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化着精致的妆容。以前总是笑人家是不是时间太多了,没地方花去。 现在才知道,一个女人,对于化妆和衣着的挚爱,不仅仅是爱美的天性,还有很大的心理作用在里头。安然此刻就觉出来了,一个人的心情真的可以被衣着和妆容所影响。 她是一个侧妃,四皇子府里的事儿都是她说了算,历来赏赐的东西都是她先挑,好东西、好衣服多的数不清,为什么不穿不用呢?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不趁着这个时候消费,等老了、死了还有机会再穿吗? 她打开她硕大的衣柜,精心地挑选着。心情不好的时候,穿的好看一些,可以提提神。安然牢记这个,在衣橱里扒拉着,挑出一条烟霞紫的十幅湘裙,和一领月白袄儿,恰那袄儿的领子上绣着两支折枝梅花,淡淡的粉紫,正好和那条裙子相互生辉,又不会夺了裙子的光彩。 见外头天阴着,又披了一件风毛的紫色小皮袍。换好了衣裳,亲自动手化了淡妆,脸上立即变得有生气了。 安然满意地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又挑了一根丹凤朝阳的八宝珠串攒在发髻上,摇头间,珠翠摇曳生辉,衬得一张脸越发地娇艳了。 装扮好后,连丫头都看呆了,还是安然捶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连连称赞:“娘娘真是美极了,奴婢从来都没见过您这么美的人儿呢。” 安然笑着啐了她一口:“死蹄子,还不过来扶我出去走走呢?”主仆几个迤逦往后头的花园里走去。 正是初春时节,满园的花草红稀绿瘦,加之前两天才洒落过一场细雨,花草开始散发出无限的生机。 园子里的空气只觉清新无比,细心看时,脚底下的草丛里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意。安然一进园子,就被这种大自然的神奇力量所吸引了,心里的郁气也一消而散。 爱怜地到处看着刚刚冒出新绿的嫩草,安然不由叹了一口气:“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植物的生命力可比人强多了。” 忽听身后一个有些尖利的声音传来:“娘娘真是咏的好诗啊,看来我们几个来的不是时候,扰了娘娘的雅兴了?” 安然回头看时,除了碧痕身子不好,不能出屋,其他三个,一个不落地正站在她身后,都是嘴角含笑,好像来看她的笑话一样。不由暗自冷笑了一声:来得正是时候啊。 面上却堆满了笑,轻柔地说道:“原来是你们三个啊,嗨,我这哪有什么雅兴啊,无非是自己信口说两句罢了。” 黄花儿忙笑道:“娘娘是个有才学的,就是信口说来,也比我们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好。” 朱叶也随着:“就是就是啊。” 红绫却撇了撇嘴,不经意地看了看安然刚刚抚过的小草,叹一声道:“还别说,这刚刚长出来的草儿,就是比这些枯黄的草好看。娘娘您看,多有生机啊。哎,都怪奴婢嘴太笨,不然,也想吟一首诗了呢。”一边说着,就用帕子捂着嘴笑。 安然自然听得出来,她说的这是后来者居上的话呢,嫩草当然比枯草好,新人自然也就比旧人得宠了? 看来她很快就成了“旧人”了呢,眼前的这三个,就是赫连承玺的新欢喽。 嘴角微微地翘起,安然不软不硬地说道:“你看得真是仔细。不过我不敢苟同你这话,我倒觉得,没有这枯草,哪来的这嫩草?要是一把野火,连根烧尽,任是她有天大的本事,也长不出嫩草来的。” 言下之意,你们三个可别忘了,我才是这府里的主母,你们的荣辱可都掌握在我的手心里呢,任是你们再能,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红绫几个在宫里伺候皇后多年,平日里早就练就了耳听四方、眼观八路的本领,怎么会听不出这样的话来? 当下三个人都是脸色尴尬地站在那儿,红绫脚尖儿跐着地,唇角似笑非笑,想想不甘心,半天,才低头红着脸笑道:“也不知道这两日王爷是怎么了,可能碧痕姐姐的身子骨儿不好,王爷还念着我在边关服侍他的情分吧,竟然一连两日都在我这里过的夜。哎呀,别看王爷平日里坐在椅子上站不起来,他的劲儿可真大呢,今儿早起,我的身子还……” 说到这,她好像才想起来,这些闺房的话不能拿出来说一样,忙对着自己的嘴扇了扇手,埋怨道:“娘娘,您看看,我就是不会说话的,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儿说这个呢?” 安然只是冷笑,一张脸却冷得像是千年寒冰。 至晚时分,安然才从花园里回到自己的屋里,却见赫连承玺已经端坐在里间了。 见了安然,他只是冷冷问道:“这么半天,你上哪儿了?” 安然见了他,心头不由涌上满腹的委屈,想起红绫的那些话,真的恨死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是又不能就这么让那些女人钻了空子。 “不行,”安然暗暗告诫自己,“我不能再意气用事了,不光女人靠哄,这男人也得靠哄啊,若是对他不理不睬的这么下去,那几个女人还不得尾巴翘到天上去?以后我的日子还怎么过?要赢也得是我赢,断不能给她们机会!” 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安然已经有了主意,也不理会赫连承玺的话,只是径自走向床前坐了,掏出一方素白的帕子一甩,对着眼角就轻拭起来。 一边轻轻地啜泣着,安然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观察着赫连承玺的反应。果然,赫连承玺见她一进门就哭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忙推着椅子上前,轻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一言不发就哭上了?”(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章 哄人 安然的丫头见王爷在屋里,早就识趣地躲出去了。[.超多好看小说]安然抬起泪眼模糊的双眼,看了看屋里,才放心地把帕子往赫连承玺怀里一甩:“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赫连承玺很少见安然一幅小女儿的娇憨样,乍一见,还真的有些不习惯,但是他喜欢极了眼前的安然。他最怕安然板着一张脸对他不理不睬,要么就是一通说教。 这样蛮不讲理地闹上一场,倒让他的心瞬间融化了。手忙脚乱地上前,把她拥入怀里,轻声哄着:“别哭了,别哭啊。” 安然见计谋得逞,趴在他的肩上不由坏笑了一下:哼,谁让你惹我,别怪我啊! 一边又委屈万分地憋着嘴,哭诉道:“你的那群女人都嚣张地上了天了,见了我竟然都敢冷嘲热讽的,都是你惯得她们。不行,你也得惯着我,让我高高在上的。谁要是再欺负我,我就要她好看!” “我这不是惯着你呢吗?”赫连承玺忙应承着,“那些女人要是惹你生气了,你尽管打尽管骂,哪用得着你这么大动肝火啊。我的小宝贝,别哭了啊,哭坏了身子,我可是会心疼的哟!” 安然听着他半真半假的话,心里说不出的畅意,哼,好戏还在后头呢,不折腾得你人仰马翻,我是不会甘心的。 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安然又冒出了一个鬼点子,假哭了两声,她从赫连承玺的肩上抬起头来,眼角还挂着泪,晶莹欲滴,一张俏脸脆生生地呈现在赫连承玺的面前,看得他心里一阵怜惜。用指腹轻轻地拭去她腮边的泪,他像是发誓般:“安然。别哭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再也不理那些该死的女人了!” “真的吗?”安然无辜地眨巴着眼睛,看得赫连承玺慈心大发,忙举手保证:“当然是真的了,我还会骗你吗?” “你真的会心疼我吗?”安然趁热打铁。 “当然了,你哭了,你难过了。最伤心的人就是我!”赫连承玺在这个当口儿上。唯恐自己说的话不够甜蜜,平日里他几乎不怎么出口的话,这个时候都让安然给套了出来。 “可是我要怎么相信你呢?昨日里,你还和那几个女人卿卿我我,眼里压根儿就没有我!”说着说着,安然的眼圈儿又红了。 赫连承玺本来就十分地懊悔昨日的事儿。如今安然又提起来,让他怎能不惭愧!本来他是想借着那几个女人,让安然能嫉妒、能伤心的。谁知道当时安然站在门口,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的逢场作戏,一点儿伤心、难过的样子都没有。眼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亲昵无间的样子,她一点儿在乎的表情都没有。 其实,当时安然心里翻腾的厉害,伤心、难过的滋味全都有,可惜赫连承玺只见到她坚强、冷冰冰的神态。今日见她这样。才明白她心里那时候是多么地痛苦,不由又痛又悔,伸手又紧紧地揽住了安然。 痛下表白:“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伤心难过了,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的话,你说,我一定会照着你说的做!” “真的?”安然赶紧抓住这个话把子,生怕到时候再也没了机会,“那拉钩!” 说着,就伸出一根小手指,也不管赫连承玺是否反应过来,就勾住了他的小手指,嘴里念念有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赫连承玺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就像是冬日的阳光那般温暖。 安然见他心情大好,忙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我在府里闷了这么多天,总也不得闲出去逛逛。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儿天气就不错,不如,你就陪我出去逛逛去吧!” 这有什么难的,反正赫连承玺现在有的是功夫,又不用带兵打仗的。所以,当即欣然点头:“可以啊,那我们这就走吧。” 安然高兴地一下跳了起来,拍着手欢呼道:“哈哈,太好了,太好了。”赫连承玺正陶醉在她灿烂的笑容里,冷不防,安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倒让他怔愣了片刻。 半天,才像个孩子般,裂开嘴笑了,看向安然的目光,更加地柔和起来。 夫妻两个在二门外上了马车,出了王府,就朝着闹市区行去。一路上,安然兴致勃勃地隔着帘子缝儿往外看去,只见街市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不觉心痒难耐,就想下去自己也融入到这人群中。 安然把自己的想法说了,看看赫连承玺,见他戴着面具,又有些迟疑:“要不你在马车上等我吧,你带着面具怕是不太方便的吧?” 赫连承玺一哂,随手就摘下了面具,“这有什么?能陪着娘子逛街,是为夫的荣幸!” 他贫嘴地嬉笑着,召来安然的一记白眼。旋即,安然又担心地问他:“你不怕被人家认出来吗?” “放心吧,谁也认不出来的。”赫连承玺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你不知道这幅面具在我脸上已经戴了多少年了,那时候我还是个未成人的孩子,和现在的容貌是大相径庭了。” 看了看安然,又道:“见过我的只有你一个人,就连父皇,都不知道我长大后的样子到底是怎么样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还会记得我以前的样子啊?” 语气里有说不出的伤感,安然知道,那是对亲情的一种失望。也不说什么,安然只低头拉着他的手,小声道:“那以后你只要不戴面具,我就叫你展尘吧。在别人的眼里,我们就是一对平凡的夫妻,没人会注意到我们!” “好啊。”赫连承玺恢复了常态,拉着安然阔步走向闹市。 街边上真是热闹非凡,眼看着清明节就要到了,一街两行的都摆着各种祭祀用的冥纸做成的金元宝、银元宝的,还有各种长明灯。 看得安然有些眼花缭乱,忙拉着赫连承玺的手往前走去,前面就是比较开阔的地方了,两溜都是一间挨着一间的店铺,什么绸缎铺子、香料铺子、胭脂铺子、首饰铺子的,应有尽有。 安然一家一家尽情地逛着,看着这个也觉新鲜,看着那个也觉好奇,逗得赫连承玺一个劲儿地哈哈大笑。安然没想到古人这么厉害,制造的东西都是巧夺天工的,让人看了真是爱不释手。 在绸缎铺子里,安然看上了一匹上好的杭绸,细密的白色质地上,绣着水墨的山水画儿,就像是画家用墨泼上去一般自然有趣。见她驻足在那布料上,赫连承玺忙问老板价钱,顺手就让他把一整匹的缎子包起来。 安然忙止住他:“你要做什么?”赫连承玺不解地问她:“你不是喜欢吗?怎么又不要了?” “不是不要,我是喜欢啊,可是也要不了这么多呀,哪有你这样过日子的,这样的布料再好看,天天左一件右一件地穿着,也看腻了。” 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人,听了这话,忙竖起大拇指夸奖道:“这位夫人真是会理家!”安然让他扯了一件衣服的料子包上了,又买了几块其他的料子,两个人付了银子,就出门了。 又买了一盒胭脂水粉,几根簪子头饰。其实,府里的那些,哪一样都比这些值钱,可是安然既然出来了,女人嘛,不就图个快乐,见了什么东西都眼热,赫连承玺难得的要是出手这么大方,心情这么好,她怎能不趁机好好地宰他一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逛了半天,安然脚走得都酸了,见前头是一家酒楼,不由来了兴致。自从来到这个时代,除了经营自己的那个茶馆以外,安然还从没好好地静坐在酒楼里吃上一顿。 忙把手里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放在赫连承玺已经满怀的包裹上,安然这才拍拍手,回头对他嫣然一笑:“我们上去吃点东西吧。” 赫连承玺现在的心情是无与伦比的,安然哭了一场,他恨不得能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挂在帐子里照亮儿,更何况陪她逛街、吃饭了? 看着安然一脸雀跃的样子,赫连承玺忙点头:“那就进去吧。”早有守在门口的小二上前接过了东西,把他们往里头让去。 里头已经是宾客盈门了,赫连承玺就要了一件雅座,和安然清清静静地坐了进去,两个人先要了一壶茶慢慢地喝着。 望着这间不太起眼的酒楼,安然长叹一声:“哎,要不是嫁给你,说不定现在我也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小老板了。也不知道我那间茶馆怎么样了?” 由茶馆又想到了抱香他们,又想到了王氏,一时,心里杂念丛生,百感交集,端着一杯茶只是默默地出神。 “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赫连承玺关心地问着。 安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没什么,忽然想到了我娘。” “哦,”赫连承玺低头沉吟了一下,旋即抬头说道:“那这样吧,今儿你在街上看看有什么她老人家喜欢的东西,多买点儿,明天我陪你回罗府,好吗?”(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一章 妓院 这可是天大的脸面,除了正妃,哪有皇子亲自陪着侧妃回娘家的?安然顿时觉得赫连承玺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了,这几日来,受的气忽然一文不值了。 像是一只鸟儿,从笼子里刚放出来一样,安然的心情轻松地无与伦比,趁着赫连承玺没注意,她“嗖”地探起了身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幸亏这是在雅间里,若是在外头,赫连承玺可得羞死了。 安然看着赫连承玺一张俊脸上泛起了红晕,不由乐得捂着嘴儿“格尔格尔”地笑个不住。 正在这时,就听外头像是开锅粥一般沸腾起来,成百上千的人,都在大街上,围着一个大红的步辇赶去。 安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忙探着身子从窗外往下看。赫连承玺笑着招手儿叫过小二,问道:“这么多人像是起反了似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店小二忙热络地解释着:“爷,您不知道啊?今儿是‘醉仙居’一年一度的选花魁的日子,刚才过去的那个红步辇,就是里头的姑娘,出来沿城里转悠一圈,晚上就开始歌舞比赛了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安然明白了,这不就是选秀吗?闹了半天,这妓院也搞这个呢。 不由来了兴致,忙拉着赫连承玺的袖子,神秘兮兮地说道:“咱们先别回府的,今晚上也到‘醉仙居’看看热闹吧?” 赫连承玺有些伤神地白了她一眼,说道:“‘醉仙居’是我们该去的地方吗?我们是什么身份的人?” 安然好笑地听着这话,还在这儿摆谱儿呢,能是什么身份,不就是个皇子吗?哼,我前世里见过的东西可是你一辈子都见不着的呢。 皇子怎么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得整天都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愤愤不平地想着,安然脑袋又转开了:“你现在的这幅模样,不是没人认得吗?平日里我们连个堂会都很少看,我相信,今晚上的花魁比赛绝对是一流的!” 赫连承玺被她拉着袖子缠得没了办法,宠溺地刮了她一下鼻子:“真拿你没辙。” “哈哈,”安然高兴地大笑一声,“我就知道。我的老公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公了。”她不由拢着他的胳膊笑着。 “什么老公。谁是老公?宫里的那些太监才是老公呢。”赫连承玺对这个称呼十分地不满,安然也不好和他细说,也就糊弄过去了。 赫连承玺又指了指她身上:“你这身打扮,若是到了那里,估计会把整个妓院的人给惊呆了。再说了,别人不认识我。可不代表不认识你,若是看见你和这么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貌比潘安、宋玉的年轻、英俊的男人在一起。传出去,可是对四皇子的名声大大的不利啊,人家会说你给四皇子戴绿帽子呢。” 安然正喝着一口茶。听他长篇累牍地这么不吝啬地夸赞自己,一口茶还未咽肚,就全喷了出来,自己的裙子上洒了一片,兀自捂着肚子笑个不住。 赫连承玺眨巴了一下眼。指着她,“喂,你这是干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没错没错!”安然忙把他伸出的那根手指敲下去,“只是我这辈子还没听到有人竟然这么毫不吝啬地形容自己,溢美之词,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腰!” 笑够了,才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这衣裳有什么难?反正也是湿了,干脆我就女扮男装不就得了?妓院不都是喜欢男人进去的吗,我今儿就要试一试做嫖客的滋味如何?” 赫连承玺有些受打击地摇摇头,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雀跃的妻子,没想到这女人要是疯起来,比男人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两个人在酒楼里小酌慢饮到日影西斜时分,才缓缓地步出了酒楼,找着府里的马车,把东西交给他们先带回去,赫连承玺才带了安然来到一家成衣铺子跟前。(.)安然挑了一套月白银灰的男装,到里头换上了,又把自己一头雅青的头发,塞进一顶红绒攒珠的软帽里,这才对着镜子照了照,嗯,不错,有七分像了。 自己迈着方步对着镜子走了两步,安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虽然不是十分地像,但是一般人也很难看出什么破绽了,加上妓院那样的地方,鱼龙混杂的,谁会注意到她? 把自己的衣裳打了一个小包儿,往肩上一背,特像一个闯荡江湖的侠客,就是缺一把长剑横跨在腰间了。安然慢慢地迈着方步踱了出来,直直地站在赫连承玺的面前,和这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比起来,还是矮了一个头。 有些气馁地把包裹往他手里一塞,安然顺手从他腰间掏出一把素纸泥金的扇子,“啪”地一声打开了,男人范儿立时就显露出来。摇了摇扇子,安然才意识到,怪不得好多的男人都喜欢拿一把扇子在手里的,原来这扇子一扇,才有男人味呢。虽然这个时分并不是多热,但是为了更像个男人,安然就一直不停地轻轻地摇着扇子,和憋得满脸通红、想笑又不敢笑的赫连承玺一同径往‘醉仙居’行来。 太阳已经下山了,西边的天际边,红彤彤地映着一抹绚烂的晚霞。华灯初上,整个京城里的喧哗,慢慢地沉淀下来。一街两行的商铺都挂上了橘红色的灯笼,映得满街都变得红灿灿的了。 这还是安然来到古代后,第一次看夜景,和前世里比起来,倒也不逊色什么,不管什么,都是自然生成的,没有那么多的喧闹和人群,也没那么多的灯红酒绿,可是在安然的眼里,也别有一番意境。 她兴致勃勃地在大街上穿行着,尽情地享受着这古代难得的晴朗夜空。一股带着泥土的春风微微地拂面而来,让她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 赫连承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看着安然兴奋地手舞足蹈,心里涌过一股暖流,这就是自己的妻子,只有她,才能在自己身边这样,别的女人无不巴结、上赶着,为的都是他的权势。而她,却是充满了童真和自然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在他面前从不遮着掩着的。 一时,两人就到了一个繁华的胡同口,那胡同口挂着两盏红红的灯笼,在微风里轻轻地浮荡着。上面高高地挑着一个横幅“醉仙居”。 一般妓院都设在这样的地方,方便客人们来找,还能不显得那么地夺目。这样的胡同,是深知嫖客的心理的。男人嘛,在妓院里眠花宿柳,都不想弄得天下人皆知,总得有一些避讳。是以,这样长长的胡同,映着昏黄的灯光,显得更是别有风韵了。 胡同口已经停满了车轿,今晚上是选花魁的盛会,人自然是少不了的。安然和赫连承玺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里头已经是人山人海了。没想到这古代的选秀比现代的还热闹呢。 安然扒着前面看热闹人的肩头,拼命地往里挤,身上都出了一身的汗,赫连承玺却暗自运功,把前面的人给撞得分开了一条人缝,看安然时,已然安全地通过了。 两个人花了五两银子,捡着一个靠前的座儿坐了,回头看时,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安然戳了戳赫连承玺的胳膊肘儿,笑道:“你看,我有多厉害,竟然能挤进来呢。现在门口堵得真跟水桶似的,估计连只耗子都进不来了。” 赫连承玺点头笑着,刚要说什么,就听前头的舞台上一声大锣筛响了,一个长脸大麻子的中年男人扯着嗓子大叫:“注意喽,今年的花魁选拔马上就要开始了。站在门口看热闹的人快离开吧,我们这儿不花钱是不能看的。” 安然心里暗道:这个应该是妓院里的王八了吧? 他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彪形大汉,人手持着一根三尺多长的碗口来粗的棍子,往门口走去,看样子是赶人的了。 那些没钱还看热闹的男人们纷纷抱着脑袋东躲西藏的,赖在那儿不肯走。安然不由暗笑:男人这德行,没钱还要花心一把。有钱的更不得了了。 眼睛不由就溜了赫连承玺一眼,他倒是又有钱又有势的,还长成这么一幅妖孽相,迷死人不偿命,不知道这样的男人花起心来,天下会怎么样? 正在胡思乱想这,就看四周的灯笼一下子都被吹灭了,只留台上两盏明晃晃的绛红大蜡烛正熊熊地燃着。 一对儿身着粉色纱裙的妙龄女子轻盈地来到舞台中间,轻舒长袖,腰肢杨柳般左一摇右一晃的,满院子的人都静了下来,一个个雅雀无声地注视着台上。 安然拿眼四处溜着,只见那些男人一个个色迷迷地盯着台上女子丰满的腰身看着,随着人家的动作,眼睛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地,都快要使不开了。转头又悄悄地打量着赫连承玺,只见他正襟危坐,虽然盯着台上看,好像目光没有那么猥亵。安然这才稍稍地放了心:看来自己的夫君还是有一定的定力的。(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二章 花魁 转头看台上女子的表演时,无非就是摇晃几下身子,挥一挥衣袖,并没有多少复杂的动作,和现代的那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舞蹈动作相比,还是简单了许多。不过,已经够吸引人的了,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幕,就让众多男人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安然不由哂笑:这些男人,还真的没见过漂亮女人呢。 刚想着,就听台上已经换了曲调,那几个纱裙舞女纷纷地从侧边下去了。满空里飘着清香的花瓣,一个身穿白衣的婀娜女子,缓缓地从一边走到中间。她的身子是背着众人的,一时,大家也看不清她长得什么样子。 底下的男人很快就按捺不住了,大声喊着:“不是选花魁吗?不让看看真面目,我们怎么选?” 有的更猥亵点的,哈哈笑着:“小美人儿,那么害羞干什么?不转过脸来让大爷看看,怎么支持你啊?” 还有更加不堪入耳的话传来,安然不由轻轻地捂住了耳朵。这时,台上的那女子转过身来了,却是戴着白色的面纱。众人不由唏嘘不已,这戴着面纱要怎么选花魁啊? 可是那女子却不管台下的男人们已经鼓噪成一片了,只管表演着她的歌舞。安然细看那舞姿,真个如同瑶池仙女一般,飘摇欲仙了。那盈盈一握的柳腰,摇摆起来,众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折断了细细的腰肢。可是她却毫不费力,一招一式都极尽美态。 一边舞着,还一边唱着。那清泠的歌喉令在座那么多参差不齐的男人都住了嘴,一个个都侧着耳朵细细听去。 安然心里真是敬服了,没想到这烟花柳巷里,竟然还有这么不媚俗的女子。真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她倒想去结识一番。 曲终舞谢,那女子向着众人微微一弓腰,还未等大家回味过来,就匆匆地朝着一边下去了。(.)待到众人反应过来时,早已不见了人影。大家这才开始鼓起掌来,纷纷喊着:“再来一曲。” 谁知道下一个出场的却不是她,而是一个紫色纱裙的妙龄女子。浓妆艳抹的。灯影里看去。倒也是一个美人。也是一边歌一边舞。歌声虽清雅,舞姿虽美妙,但是安然总觉得没有那位白衣女子的韵致。 看了几眼,就没兴趣了。瞥向赫连承玺时,却见他正一脸专注地盯着台上看去,嘴里不由轻呼一声:“臭男人!” 接下来的几个。都是‘醉仙居’里精心挑选出来的姑娘,个个都有一身媚人的本领,可是在安然的眼里。她们都比不上第一个出场的姑娘。 七八个年轻的姑娘都表演完了,也到了大家开始表态选花魁的时候了。这‘醉仙居’有一个规矩,若是你支持哪一位姑娘。就把银票投在写着这位姑娘芳名的箱子里,当然,投的越多,这姑娘胜出的机会就越大。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台上已经摆满了小箱子。从东往西一字儿排开,单等着底下的男人们投银票了。 这时候,周边的灯笼又重新点起来,大厅了一派灯火辉煌。正在这时,从后头走来一个半老徐娘的女人,脸上涂脂抹粉的,穿着一领鹅黄的袄儿,下头一泄碧绿的湘裙,半大不大的脚上,套着一双做工精致的绣花鞋,那鞋嘴上还缀着两颗明灿灿的珠子。 一看,就知道是个历经风月的老鸨儿。走到台子的中间,她款款地朝着众人行了一礼,大方地看着台下的男人,笑道:“诸位大爷,今晚上的这几位姑娘可都是清倌人呢,个个都是奴家精挑细选出来的。[]若是哪位大爷出手大方,支持了一位姑娘,这位姑娘今夜就陪着这位大爷了。” 老鸨儿的话音刚落,就听下头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然的喝彩声,个个都高叫着:“好,好。” 安然轻蔑地撇了撇嘴,真是一群色狼,一听有清倌人,都乐得成了这个样子了。 老鸨儿是个会做生意的,把众人的兴头拉起来之后,她就悄然退了下去。这时候,众人开始往自己心中人选的小箱子里投银票了。当然,因为刚才老鸨儿有话,说是谁投的多,今晚上这姑娘就属于他的了,所以,妓院里的那些王八都在旁边记着帐呢。 足足折腾了有小半个时辰,这一场闹剧才收场,打开箱子,一个个地过了目,才发觉是一个叫含烟的姑娘最多。按理说,她得的银票最多,就是今晚的花魁了。 老鸨儿带了她出来谢过了,又叫上那位投她箱子里银子最多的一个男人,就准备着到后楼上寻欢作乐去了。 安然失望地看着台上那个浓妆艳抹,一脸媚笑的含烟,不觉有些恶心。这样的女人是花魁,那个白衣女子应该是什么? 论才艺、论气质,这七八个姑娘,都不如她,只是她偏偏戴着面纱,不让人看见她的脸,所以,大家也就对她没了兴致。 安然非常想见识一下这位姑娘的真正面目,她想着,单看她的舞姿、身段,都那么迷人了,若是真的看见了面目,恐怕也是与众不同的了。 想到这里,她就对赫连承玺急急地说道:“你给我一张银票,大点的。” 赫连承玺一边往袖子里摸去,一边小声地问道:“你要银票做什么?” 安然只管伸着手要,却不答他的话。赫连承玺递给她一张银票,她低头就着灯光一看,却是一张一百两的龙头银票。 于是,手拿着这张银票就走向台上那位白衣姑娘的小箱子跟前,一边对着老鸨儿笑盈盈地说道:“这位妈妈,今晚上的花魁有些不太胜任啊。据在下看来,那位白衣姑娘应该是今晚当之无愧的花魁,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是这位含烟姑娘呢?” 老鸨儿看见安然手里的那张银票,早就喜上眉梢,对于她的话,解释地也就格外地清楚:“哎呀,公子有所不知啊,那位姑娘叫紫苑,脾性最是倔强不过。今晚上她就是不肯把面纱除下,弄得奴家也没了法子。若说是相貌、才艺,我们整个‘醉仙居’,她算是头一份儿呢。” 安然也不知道这紫苑姑娘为什么这样,想必哪位姑娘都不想在青楼里被迫接客,成日里强颜欢笑吧。 不管怎么样,安然今晚都要见着真佛,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把银票投到了紫苑姑娘的小箱子里。老鸨儿乐得眉开眼笑,忙招呼着:“紫苑,紫苑,快出来,这儿有位公子捧你呢,他投了一百两呢。” 喊声落地,紫苑才迟迟地走了出来,看也不看男装的安然,只低头呐呐地说了句什么,安然也听不清楚。 赫连承玺这时已来到安然身后,悄声道:“你可不要玩火啊,小心惹火上身呢。” 安然回眸轻笑:“有你在这儿,我怕什么?”当下就拉着紫苑的手,快步挤到了后院,赫连承玺忙疾步跟上。 来到紫苑的房间,甫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胭脂香,让平日里不太乐意闻这个味道的安然,也不觉心神为之一爽,不由脱口赞道:“好香!” 紫苑依然戴着那副面纱,听了这话,轻声笑道:“这是上好的龙涎香,闻起来自然与众不同呢。” 安然不觉吃了一惊,没想到一个青楼女子的闺房里,竟然用得起龙涎香,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了。 许是紫苑意识到这一点了,忙解释道:“这还是上次一位公子来的时候带来的,如今只剩了一小块了。平日里奴家都舍不得用的。”说着,小鬟就送上茶点来。 紫苑忙请两个人入座,喝了一回茶,安然才笑道:“姑娘,你的才艺都是上好的,为什么不愿意去争那花魁?” “争了又有何用?”紫苑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伤感,“花魁不还是一个妓女?即使争上了,岂不更惹人注目?我倒觉得这样清清静静地更好些。” 安然被她的话折服了,没想到这秦楼楚馆里还有这等的人物,对她的好感更添了几分,不由眨巴着眼儿笑道:“姑娘,听你这话,你以前应该出身于大家。不知道有什么苦楚,为什么会流落在这个地方?” 一语未完,紫苑已经低声啜泣了,慌得安然想要上前拍拍她,又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男儿身份,不由看了看赫连承玺,却见他纹丝不动地端着一杯茶坐在那儿。 好半天,紫苑才哽咽道:“公子说的不错,我本是好人家的女儿,家里曾有良田千亩,父亲是远近闻名的大地主,家里的日子倒也着实富裕。谁知道那一年遭了瘟疫,父母竟然都撒手去了,只留下我一个孤苦伶仃的。” 赫连承玺听到这儿,冷不防问道:“你说的可是五年前的那场瘟疫?这么说来,你是定西人氏了?” 紫苑抬起水润的双眼,盯着赫连承玺看了两眼,才答道:“正是,敢问公子尊姓大名?”看样子她对赫连承玺有了好感了。 赫连承玺不易觉察地笑了笑,看了安然一眼,才道:“在下姓展名尘,今儿是跟着这位朋友一起来的。”(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三章 质疑 紫苑了然地看了看安然,唇边绽出一朵凄美的笑:“父母死后,我一个人孤苦无依,谁知道本家就来霸占田产,又把我哄骗到青楼来。那时候我还年幼,在这里过了几年,如今是一日难似一日了。” 安然听得鼻子已经酸了,谁都知道,一个富家的千金,沦落到这个地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这么些年的。 见安然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紫苑就起身往墙上取下一把琵琶,叮咚地拨了两下,嫣然一笑道:“两位来,本就是抬举小女子的,不该和你们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两位想听个什么曲儿?” 说罢,就看向赫连承玺。安然与此却是一窍不通的,赫连承玺一笑道:“就来一首‘十面埋伏’吧。” 紫苑有些惊讶地看向赫连承玺,只见他仪表堂堂,气质不凡,不由不动声色地赞了一句:“来我们这个地儿都是取乐子的,没想到还有公子这么不俗的人!” 说罢,就抬手弹了起来。她的技艺确实不凡,那首曲子被她弹得出神入化,引人遐思。 一曲终了,安然不由鼓掌喊道:“姑娘真是厉害,有这等才艺还怕日子不好过?” 紫苑敛眉低首道:“公子怎知我们这个地方的苦?这个苦不比那种成日里操劳的辛苦,却是比那种苦要难熬一百倍。这样的苦,是一种羞辱,是一种折磨!” 说到最后,她已经咬牙切齿了。 安然不觉愣了:“凭姑娘这样的才艺,单是弹首曲子,就能给老鸨子赚来足够的银两,还有什么苦的?” 紫苑轻轻一笑,才道:“公子想必是富贵人家出身,从来没经过什么事儿吧。像我们这个地方的人。哪能有好结果呢。你想想,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时候长了,老鸨子能不逼着你接客吗?再说了,我们终有人老珠黄的那一天,到时候,又该靠谁呢?” 一番悲凉的话,听得安然面红耳赤,自己的想法还真的是幼稚透顶啊。赫连承玺却淡淡地接道:“姑娘这样的才艺。终不会被埋没的。只要姑娘能洁身自好,终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云开见月明?”紫苑斜着眼盯了赫连承玺一眼:“公子真会说笑!谁不知道,我们烟花女子个个都是轻薄的贱骨头,即使有人看上我们,真的从了良,我们也比不得那些大家闺秀。” 紫苑的话越来越凄凉。安然不忍心再听下去,于是就指着她脸上的面纱,笑道:“说实话。今晚上我给你投了一百两银子,别无他想,只想看看姑娘的容貌。不知道姑娘能否赏脸。让我们一睹真容?” 紫苑有些犹疑,安然连忙摆手:“若是姑娘不愿的话,就不勉强了。” 紫苑慢悠悠道:“两位公子却是不同别的男人,我这幅容貌迟早还是得让人见的,让二位见上一面。也没什么。” 说罢,就抬起一只素手,轻轻地解下脸上的面纱,一张清丽绝伦的容颜,呈现在赫连承玺和安然的面前。 安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天哪,这世上真的有这么美的人儿呀。”想要用手去触摸,又怕唐突了人家姑娘,呆呆地坐在那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还是赫连承玺撑得住,见安然没了反应,心里不由好笑:这女人看女人,怎么也能看成这个样子? 当下就碰了碰安然的胳膊肘:“我们听也听了,看也看了,我看,我们该回去了。晚了,又得挨一顿排揎呢。” 安然这才回过神来,忙起身笑道:“说的是,不早了,夜深露重,是得回去了。[]姑娘也早些歇着吧。” 紫苑也跟着站起身子,对着他们行了一礼,轻声道:“两位公子慢走。”眼看着安然两个就要跨出门槛,她忽然又喊道:“公子请留步。” 安然忙回过头,笑问:“姑娘还有什么话?” 紫苑低眉叹道:“不知道何时还能见到公子?” 安然有些踟蹰,这个问题真的不好回答呢,若说是以后还常来这儿,也不太可能。毕竟她是个女人,今儿也就是为了凑个兴趣。 但是看着紫苑那副泫然欲泣的神色,她的心又软了,忙应承道:“只要有空儿,我就来你这儿。” 紫苑忙抓住这个话柄儿,顺势道:“公子说话可要算数啊,您能到我这儿来,我就少一分接客的危险,若是您不来,我迟早还是别人的。与其那样,还不如……” 这个话说不下去了,可是安然是心知肚明的,吓得她忙往后缩身子,天啊,人家姑娘的清白都要给她了,她可真是罪孽深重啊。 忙拉着赫连承玺,嘴里含糊着答应着,匆匆地就冲出了“醉仙居”。 走出了胡同口,安然才大口气儿地喘着,一边拍着胸脯,一边说道:“好险啊,没想到我还没被人认出来,看来我女扮男装还是挺像的呢。” “别得意。”赫连承玺在一边泼着冷水:“我总觉得这个紫苑姑娘不简单。你的身份怕早就已经暴露了。” “什么?”安然刚平静下来的心脏又狂跳起来:“你从哪儿看出来她已经认出我是个女人的?” 赫连承玺好笑地看着安然:“你出门的时候少,见的世面也少,自然看不出来。她们那些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尤其是男人,一举手一投足,她们都知道。你这点子小把戏,哪够人家看的!” 安然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不愿承认自己被窥破女人身,当下就气鼓鼓地大踏步在前面走着。 赫连承玺快步追了上来,揽着她的腰,轻声道:“先别生气,听我说。我总觉得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哪有那么巧的事儿,一个大家闺秀被卖入青楼?你方才听见我问她是五年前发生的瘟疫了吗?她是不是定西人氏了?” 安然忙点头:“听见了?对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赫连承玺边走边说:“朝廷当时派人去赈灾了,这事儿我看过折子,当然知道了。当年的定西确实发生过一场瘟疫,只不过这个女子还是有一些漏洞的。” “什么漏洞?”安然不由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却发现赫连承玺一脸轻松,也就放下心来。 又听他道:“一个妓女,即使出身再好,哪来的龙涎香啊?这东西只有宫中屈指可数的几个人才有的,像我们这些皇子们都是皇上赐的,哪会遗落在宫外啊。所以,我觉得,这女子浑身都透着蹊跷!” 安然听了赫连承玺的分析,也觉得事情巧合的要命,为什么这个女子不想当花魁,偏偏要用面纱遮面呢。难道是故意引他们上钩?只是会是什么人要这么针对他们? 不过赫连承玺的分析虽然有道理,可是在他的眼里,人人都变得这么有心机,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了? 当下就笑道:“你们皇子从小儿就在宫里长大,是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有心眼啊?这么简单的事儿,也能剖析得这么复杂!” 赫连承玺只是拉着她的手,笑道:“你没经过这些,自然不知道人心险恶。这世上好人很多,可是坏人也不少。我这样的人,更是要时刻提防着的。” 两个人也不再说话,只默默地往前走着,灯底下的影子,拖得老长,脚步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安然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这么平静无波的时刻,多么美妙,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显得很浪漫! 不过这样的时刻并没持续过久,前面就站着几个黑衣人候在路边了,见了赫连承玺和安然,只静静地一躬身,无言地跟在他们身后了。安然明白,这就是赫连承玺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护卫了。 转过这条街,在一个拐角处听着一辆马车,安然和赫连承玺都上了马车,赫连承玺又戴上了那面银灰色的面具。一切又恢复如常了,今晚上的事儿,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不过那清泠的曲子,那欲仙的美人,却是真真切切的。 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玺王府”的大门口,管家早就打着灯笼候在那儿了,见马车回来,忙迎上前,招呼小厮们给赫连承玺抬椅子,扶着他下车。 忙忙乱乱地一路拥到了二门,赫连承玺就命他们散了。那些护卫也悄没声地去了,只剩了安然推着赫连承玺的车子,静静地走在那条石子甬路上。 车轮发出沙沙的声音,安然一边推着一边想:今儿赫连承玺该歇在哪儿呢,自己这样推着,有些不好意思直接把他推往自己的屋里,却又断不能把他送往别的女人的房间里去。 想着想着,脚步儿就停下来了。想起红绫说过的话,赫连承玺晚上在她那儿力气是如何的大,安然的气又来了。站在那儿,攒眉咬牙地只是恶狠狠地瞧着红绫的屋子。 恰好这时,红绫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红绫一身艳粉的衣裳,亭亭地立在门口,朝着他们这边张望。想是听见了什么动静,特意候在那儿的吧。(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四章 争抢 安然不言声地又推动椅子往前驶去,红绫这回忍不住了,几步儿从门口赶了出来,规规矩矩地给赫连承玺行礼道:“爷回来了,怎么在外头待了一下午啊,连晚饭都没顾得上用?” 安然不动声色地听着,这家伙,明摆着就是挑衅吗?光给赫连承玺请安,把她放在哪儿了? 只是逛了一天,她真的累了,不想和她折腾。刚要推着赫连承玺走,就听他冷冰冰的声音像是从鼻孔里发出来的一般:“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爷今儿陪着娘娘出去逛了逛,在外头用过晚饭了。” 声音毫无温度,但是事儿却说得一清二楚,我陪侧妃逛街去了,晚饭也在外头用了,你识相的,就乖乖地回屋里睡觉吧。 但是红绫却不是这么想的,她以为赫连承玺在这几日和安然赌气,在她那儿一连歇了两个晚上,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就会提高了一样,站在那儿一点儿都不动。 看着安然两手推着椅子,忙讨好般地说道:“娘娘想必也累了,服侍王爷的活儿还是交给奴婢来做吧。王爷,奴婢那儿还留着好吃的,您到奴婢屋里坐会儿吧?” 安然好笑地看着这个如狼似虎的女人,这是做什么啊,怎么开始抢男人了?也不看看她是什么样的人,打量她是吃素的? 于是毫不客气地扒拉开她的手,云淡风轻地说道:“我累了是没错,不过王爷也不是小孩子了,我屋子里也有丫头,什么事儿服侍不了?你那儿有好吃的,我屋里想吃什么都有,小厨房里一天到晚都备好了呢。” 哼。跟我抢男人,气不死你?安然白了一眼脸色尴尬的红绫,推着椅子就往前走。红绫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不死心,拉着赫连承玺一只胳膊央求道:“王爷,您这两天在奴婢屋里不都是歇得好好的吗?今儿娘娘也乏了,该让娘娘好好歇着了。[.超多好看小说]” 赫连承玺这两天是想气安然,才到她房里的。其实跟她什么事儿都没做。但是让她这么一说。好像自己真的和她一夜云雨几番似的。 心里怕安然在意生气,脸色已经极度难堪了,谁知道这女人还这么死皮赖脸地拉着他的胳膊。除了安然,这辈子无论谁这么和他拉扯不清的,他心里都是极度讨厌的。 赫连承玺的脸都已经黑了,见那女人兀自不放手。就冷冷地挤出两个字:“放手!”声音并没多大,但是就像是千年寒冰一样,彻底冰透了红绫的心:这个男人昨夜不还是躺在自己身边的吗。怎么转脸就像是不认识自己一样了? 接触到赫连承玺冷冷的眼神,红绫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地松开了自己的手。眼睁睁地看着赫连承玺在安然的推动下,拐了一个弯走了。 其实安然刚才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把赫连承玺推到自己房里,谁知道红绫在那儿拦着,倒坚定了她心里的想法。索性一横心,这赫连承玺本来就是她的夫君,她决定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她都不会把他推往别的女人的身上了。 赫连承玺看着红绫出来阻拦,并没有什么表示,他想看看安然到底是一副什么态度,她到底是否真的在乎自己。结果,他就看到红绫被气得一脸惨白地,悻悻地看着安然把他推走了。 他终于放下了一颗心,看来自己的妻子也不是善良的像个弥勒佛嘛,对于该争取的东西,她还是有强烈的占有欲的。 且不说赫连承玺美滋滋地让安然把他推到了屋里,单说红绫,看见人家恩爱亲热地回到了屋里,自己杵在那儿像个傻子似的,半天,才抬起沉重的步伐往屋里走。黄花和朱叶两个人早就趴在窗户边看见了外头的这一切,这个时候,都倚在门框边,笑嘻嘻地看着红绫。 黄花老远就笑道:“红绫姐,今儿没得着彩头啊?” 朱叶也跟着嘻嘻笑着:“红绫姐,人家可是明媒正娶的侧妃,咱们算个什么呢,还是听天由命吧。” 红绫气得啐了一口,骂道:“我没得着好儿,你们更得不着。在这儿说什么风凉话,有本事自己把四皇子请到你们屋里,那时候再说这些!” 两个人也不生气,只是笑道:“我们自然没姐姐那个本事,也犯不着去到老虎嘴角掏肉吃,省得让老虎咬断了手。” 红绫待要骂时,那两个人却哐当一声关上了门,压根儿就不理她了,气得她站在那儿跳了半天的脚,却又不敢大声吵嚷,省得让人听见了。 本来说好了要陪安然回罗府一趟的,但是一连几日,皇上都召他入宫,忙得竟是连轴转了,压根儿都分不开身,抽不出空来。 安然虽然惦记王氏,也曾让人送了几次东西,可是每次人来回说,王氏都是淡淡的神色。安然到底也不知道王氏心里是怎么想的,又不愿去看许氏的脸色,虽然许氏现在不会给她脸色,可是她怕她一动身,那边许氏就要对王氏有什么动作。 倒不是她一个人就回不了娘家,以她的身份,现在回去的话,虽然没有大姑娘和二姑娘地位那般高,不过目前赫连承玺在朝中的地位非同小可,罗府里那帮势利眼想必也会高看她一眼的。 既然赫连承玺提出这个话来,她就想等着他一道儿回去,想借着他的身份,和王氏好好地见个面,叙谈一番。她知道,无论如何,王氏都不会离开罗府的,目前,她能做的也就是只有常常去探望她了。 一连几天,赫连承玺都忙得不见人影,只有夜半时分,才匆匆地回到府里。这时候安然已然睡去,赫连承玺生怕吵着她,也不往她房里来,只在书房里安歇。 早上天还没亮,他又起身了。安然不知道朝廷里出了什么事儿,但是隐隐地觉得,这事儿应该和赫连承玺有关。自从他从边关凯旋回来,救回了太子之后,朝中的呼声就一片高涨。 皇上赫连云天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是相当满意的,直有废除太子,立赫连承玺为太子的势头! 安然只觉得这一切发生的有些太快,让她措手不及。按说,赫连承玺当上太子,这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安然不知道什么缘故,一点儿都打不起精神来。 这一日,赫连承玺一大早就上朝了,安然晨起之后,只觉得百无聊赖。略用了点早膳,就窝在软榻上了。翻了几本书,总觉得心烦意乱的。 忽然想出去散散心,于是换上了一身月白的长袍,把头发塞进帽子里,扮作一个男子。照了照镜子,她满意地笑了,带了两个丫头就出门了。 赫连承玺的护卫早就暗中跟上了,他们得到赫连承玺的命令,要不分昼夜地保护侧妃的安全。只不过这个侧妃有点儿与众不同,不能当着她的面跟着,所以,几个护卫也就不辞辛劳地偷偷地跟上了。 安然自然什么都没发觉,沿着热闹的大街走了一趟,只觉得心情似乎舒畅了很多。买了几样时新的玩意儿,交给丫头捧着,自己就信着步子慢慢往前转去。 不多时,安然就走到了一条胡同口,方才想起这里头就是“醉仙居”。想着那日对紫苑姑娘的承诺,隔几天就来看她的,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反正也是要来一趟的,在这个时代,她也没几个贴心的朋友,也就紫苑还对她的胃口。索性今儿就去扰她一遭吧。 带了两个丫头,安然也不管是否惹人非议,迈开步子就进去了。到了里头,顺手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交给老鸨子,说道:“我要见紫苑姑娘。” 老鸨子一开始还说:“紫苑正睡觉呢,还没梳洗。”这些妓女的夜生活都是相当丰富的,早上自然起不了这么早。 安然刚要说自己再等一会,谁知道老鸨子看清楚手上的银票之后,笑得合不拢嘴,起劲儿地说道:“这就给您叫去。”晃动着发福的身子就上了二楼。 安然也跟了进去,紫苑果然正睡着,老鸨子刚想喊醒她,就被安然摆手止住了。 这还是安然第一次这么静静地看着一个女人的睡相。紫苑长得果然够美,一张精致得几乎挑不出任何瑕疵的脸上,嵌着一张润红的唇。唇形优美,如同一枚甜蜜的野果。 小巧的鼻子娇憨可爱,一双沉睡中的眼睛,就像两弯细细的月牙儿,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浓浓的阴影。 安然心里感叹着:真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这么美好的女人,可是赫连承玺却说这女人有问题,真不知道是他整日里杯弓蛇影,还是自己的提防心理太差了呢? 就在她想事儿想得出神的时候,紫苑却醒了。也许因为她在睡梦中被人盯着,有所预感,总之,在安然一低头的空当儿,正好对上了那一双水灵灵的无暇的大眼睛。 两个人一点儿惊讶的感觉都没有,好像这一切就是她们事先约好的一样。(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五章 女人 紫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笑道:“我琢磨着这两日你会来看我,你果然来了。我曾经对菩萨祈祷过,我们会在我睡醒的时候见面,果然应验了呢。” 安然轻启朱唇,也笑道:“那你该到庙里烧一炷香了,没想到菩萨真是神通广大,连这么点小事儿都管呢。”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安然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的笑容竟然这么美,自己要不是个女扮男装的,真的要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呢。 安然觉得这样的女子,留在青楼里,简直像是一块白玉掉在了污泥里。她第一眼见她的时候,就对她有好感,非常想帮助她脱离妓院。可是赫连承玺的话,虽然她不至于全信,但是心里多少也打起了边鼓:这个女人真的有这么神秘吗?她真的手眼通天,和宫里的人有来往吗? 安然不管赫连承玺怎么评价眼前的这个女子,她对她的感觉都没受这话的影响,相反,想探究她的心理越来越浓。 紫苑见安然总是盯着自己出神,不由露齿一笑,轻轻地打了安然一下:“怎么?这才见第二面,就已经被我迷倒了?” 安然本来就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又加上自身是个女人,紫苑的这一下打,让她有些受不了。 缩了缩纤细的肩头,安然不自然地笑笑:“是啊,紫苑姑娘这么出色,鲜少有男人不被你迷倒的。” 紫苑顺着她的话茬笑了两声,方问道:“那天随你来的那位公子怎么今儿没见啊?” “啊……他嘛,这两天被家里的事儿给绊住了,不能来了。”安然有些结巴,心里忽然警钟大作:她问赫连承玺做什么,难不成她看上他了?果然呢,这妓女眼睛可都带着刀子呢。 紫苑见气氛有些尴尬。就起身披了衣裳,坐在床边,一边穿着鞋子,忽然笑了起来,直笑得安然有些发毛,忙问她:“你笑什么?” 紫苑不答,径自穿好了鞋子,坐在妆奁台边。[]对着镜子梳理好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只用一根淡紫色的发带轻轻地束住,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般,看得安然瞠目结舌,心里不由埋怨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见这个女人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难道自己是个同性恋? 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安然极力地否认了心中的想法,同时也觉得好笑,怎么想到了这个?若是让赫连承玺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还不得气死! 紫苑在镜子里一直看着安然,见她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傻笑。转过脸来,忽然突兀地笑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一声“姐姐”,让安然心头一下子懵了起来,她是怎么看出自己来的。难道自己的装扮技巧就这么差?这个女人还真的不一般呢。 平静了心头的狂跳之后,安然端起来桌上的一杯温茶,笑道:“你真是个可人,什么时候就知道我的身份的?” 紫苑也不隐瞒,起来坐到安然的对面,眼神诚挚地看着安然:“姐姐,你看来是没经过什么事儿的,凡事都写在脸上呢。我这样的风尘女子,见过多少男人啊,哪个男人见了我不是若痴若狂的,哪有像姐姐这般斯文的?况且姐姐的身材也不像个男子!” 紫苑一边说着,一边拿眼溜着安然的胸部。安然早上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把胸部作了一些处理,用一根粗布条勒了一下,怕勒地过紧,对自己没好处,她就没有下狠劲。 见紫苑一个劲地看着自己的胸部,安然脸红地低头看了看,那地方还是比男人的突起些。忽然就想起了前世里的那句话:女人,对自己下手要狠一些。看来自己下手还是不狠啊。 既然紫苑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安然也就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当下也就笑道:“你真是一个聪明人。没想到我这般妆扮,你都能认得出来?” 安然绝口不叫她妹妹,虽然她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这女子此刻才见着了真功夫,绝对不是一般的妓女。 正在沉思的功夫,就听紫苑又开口道:“那日随姐姐一起来的那位公子,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啊。” 安然此次真的信了赫连承玺的话了,这个女人处处套自己的话,当自己是一个没有生活阅历的大家闺秀,也许,她早就知道了自己和赫连承玺的身份,也未可知。总之,从现在起,自己不能对她这么坦诚了。 当下就装作有些害羞的样子,低下头去,低声道:“这个当然,那是我夫君。那日里我想到这儿悄悄热闹,他就陪我一起来了。” 紫苑的眼睛当即发出一阵异样的光芒,啧啧叹道:“姐姐真是好命,嫁得这样的夫君,还能带你来这个地方。” 嘴上虽然赞叹着安然的好命,可是紫苑眼底的光芒,还是让安然捕捉了个一清二楚,那是一种艳羡、嫉妒,还有一丝疯狂。 安然突然有些害怕起来,生怕她打着什么主意,可是又真的想探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到底对他们有什么目的。 既然紫苑认为自己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那自己就装成这个样子迷惑她吧。 隐下眼底的那抹狡黠,安然两手绞着衣襟,一副小女儿的娇憨样,嘴里的话也变得甜蜜温馨:“人人都这么说,都这么夸我。可是……” “可是什么?”紫苑听到这里迫不及待地问着。可是任凭她怎么问,安然都是红着脸不说。紫苑急了,拉着安然的手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在我这儿还见外吗?” 见紫苑着急上火,安然心里憋着笑,叹一口气,暗道:赫连承玺啊,对不住啊,我只好拿你做幌子了,希望能钓到紫苑这条大鱼! 紫苑拉着安然的手。一个劲儿地问着,安然像是下定决心般,踟蹰了半天,才像个蚊子哼哼道:“你不知道,他……他那方面是不行的。” 紫苑也是脸上一红,说明她已经听懂了安然的话。这让安然更加疑惑了:说是清倌人,可是这样的事儿却一点就通。就算是天长日久地耳濡目染,她也没有一个姑娘家该有的矜持啊。 不动声色地看着紫苑的反应。安然心里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紫苑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风尘女子。 就看紫苑抬起一张绝美的容颜。紧盯着安然的眼眸:“姐姐,你想和你的夫君像正常的夫妻一样过活吗?” 安然一个现代的灵魂,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就点头,急急道:“当然了。” 紫苑眼珠子一转,笑道:“姐姐,这事儿好办。你只要把他带到我这里,我包管手到病除,让他能恢复男人的雄风!” 好家伙。一听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可是安然却装作听不懂:“怎么?你还是大夫吗?你要怎么给他治病?” 紫苑眨巴着眼,暗笑:真是个傻女人。皇后还要我提防她,就傻成这样,还用得着吗? 望着一脸期盼的安然,紫苑笑道:“姐姐你就不懂了,你夫君的病。只有我们这儿能医得好呢。” 安然还是一脸纯真:“可是我夫君说了,他不想来这个地方呢。” “哦,就算是见过我,他也说这样的话?”紫苑真的把安然当成傻子了。 “是啊。”安然更加天真无邪了,像是保证一般,又加上一句:“夫君还说,你这样的女人人间少有,还是少碰为妙!” 其实赫连承玺哪说过这样的话,一切都是她自编自导的,目的就是想引鱼儿上钩的。 紫苑当然听的出来,这样的话对女人是褒而不是贬,脸上泛上了一丝红晕,像是一个思春的少女般,轻抚着面颊,自言自语道:“是啊,是个男人见了我,都以我为奇。我这样的容貌,当真是天下少有啊!” 安然故意装作没听清,忙问道:“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紫苑从刚才的自恋中缓过劲儿,忙矢口否认:“我在想,你夫君的病应该很好医治。” 见安然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忙拉着安然的手:“好了,我保证能治好你夫君的病就是了,难道姐姐还不放心我吗?” 安然自然是赶紧摇头,紫苑笑道:“这就是啊,想必上次姐夫当着姐姐的面,不太好说什么。希望姐姐回去能告诉姐夫,就说是下次一个人来,就能治好病了。” 她以为安然什么都不懂呢,这口也改了,赫连承玺一瞬间变成了她的姐夫。这让安然心里快要乐翻了天:就她这副急性子,怎能做得了间谍呢。不过,这也说明自己的伪装术确实高明。 想想也是,哪有一个王爷的侧妃会到妓院玩的,这分明就是一个没尝过人间烟火味道的深闺女子嘛。偏那赫连承玺就由着她,竟然亲自和她跑到了妓院。 这个紫苑本来是没见过赫连承玺的真面目的,可是在宫里,她曾经偷偷地见过安然。虽然安然那天扮成了男儿,她眼尖地还是从人海中认出她来。 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天天守候在妓院里,想着这辈子恐怕也见不到四皇子,谁知道偏就遇上了。 皇后曾经让她在宫里住过一段时日,后来发觉太子被她的美色所诱,这才把她送到妓院里,当然并不是接客的妓女。而是潜伏在这里,替她网络人才,顺便打探些信儿。 妓院里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物儿都有,每日里都有一些新奇的信儿,这些信儿被她用信鸽传到了皇后的手里。 明面上,紫苑是这家妓院的当红姑娘,其实她在这里是自由身,她接的客可不是普通的人物,都是皇后亲自指派的。所以,她就是皇后安插在江湖上的“软刀子。”(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六章 蜜意 从“醉仙居”紫苑的房里出来,天儿已经上了阴影,安然不由埋怨起自己:没想到这一出来就是半天,若是赫连承玺回来问起来该怎么说?怎不能直说是去了紫苑这儿了吧? 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安然想着,自己若是不亲身和紫苑打一回交道,恐怕也不能摸清她的为人。[.超多好看小说]既然紫苑千方百计地想接近他们,肯定是有一定的目的或是受人指使的,与其被动,还不如主动出击呢。 心里有了底,安然知道该怎么和赫连承玺交代了,于是大踏步地走着回到了府里。天这时候已经黑透了,门口挂着两盏米黄色的西瓜灯,照得安然心里顿时生出了一股暖意,有家的感觉真好啊。 刚一进二门,就见管家急匆匆地迎面走上前,躬着身子陪笑道:“娘娘,您可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王爷可就要了小的命了。” 管家这幅着急失惊的模样,先是吓了安然一跳,后来听说是赫连承玺到处找她,才略略放了心。摆着手让管家先下去,她一个人也不让人跟着,悄悄地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明知道自己瞒着赫连承玺去了紫苑那儿,今晚肯定过不了赫连承玺的这一关,安然还是侥幸想着能逃脱掉。蹑着脚儿慢慢地往回走,也不知道赫连承玺在哪屋子里等她。 刚才急切中让老管家下去,也没问个明白,她心里千祈万祷,一向不信佛的她也开始拜起了佛:皇天菩萨保佑,千万不要让我碰见赫连承玺,更不要让他到我屋里去。 拜完后,她一溜烟地拐了一个弯儿,进了自己屋子。哗地一声合上了门,倚在门上,双手抚着前胸,长叹一声:“幸好我跑得快,不然遇到那个家伙不得了了。[.超多好看小说]” 屋子里黑洞洞的,也没人来点灯。安然本想让丫头过来,可是又怕惊动了赫连承玺,就摸索着往壁角找灯。就听暗中传来一个阴森的声音:“那个家伙是谁啊?” “啊……”安然没经过大脑的第一直觉反应。就是张口大叫。眼前坐着一个黑影,像是半截铁塔一样,直直地杵在眼前。她大叫完之后,直想逃出屋子,却在一转身的功夫,被那人牢牢地抓住了胳膊。 安然吓得心里噗噗乱跳。那人却趁热打铁,顺势把她拉入怀里,一手紧紧地箍住她。一手却把桌子上扣着的灯打开了。 屋子里一片光明,安然窝在他的怀里一动都不敢动,半天。才战战兢兢地睁开双眼,正对上一双清冽的眸子。 她讨好地对着赫连承玺一笑,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赫连承玺不答反问,“我的侧妃应该守在府里等我回来的,怎么我下朝这么久了。都不见你的影子?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了?” 安然嘿嘿傻笑了两声,想要挣脱开他的怀抱,无奈他的大手把她牢牢地圈在怀里,让她动弹不得。 眼珠子转了转,安然知道必须得给他一个答复,否则今晚他铁定不会放过自己。于是一手攀着他的胳膊,笑道:“我还能上哪儿?左右不过是呆在府里闷了,到外面透透气罢了。” 要知道,在以前,玩到深夜都不会有人质疑的,偏生在这个古代,天刚擦黑回来,就得面临着审问。 安然不满地嘟起了嘴,显然,赫连承玺并不相信他的话。是啊,安然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怎么会相信她呢。听她这话,就是信口编来哄他的。 当下也不点明,只是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地问她:“是吗?都到了哪几个地方玩了?” 安然气愤地恨不得上去对他一顿拳打脚踢,这把她当成了什么,真的成了犯人了?她有必要跟他交代的这么一清二楚的么? 鉴于他声音里的巨大威慑力,安然只好装傻充愣,硬着头皮答道:“嗯……我到了‘德胜祥’点心铺、‘成记成衣店’转了几圈。”见赫连承玺依然紧盯着她,安然做贼心虚地瞎编道:“还到了街边拐弯的一家古董铺子看了看。” “是吗?那好。”赫连承玺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冷冰冰地说道:“明儿我让人到这几个地方问一问。” 什么?这简直太过分了,还要找人核实?安然这次真是气得不轻,脸都涨红了,可又怕赫连承玺窥视了她的秘密,只好强忍着要上去狠揍他一顿的冲动,强笑道:“不必了吧?人来人往的那么多人,老板怎么能记得清呢?” “放心吧,当老板的要是连几个客人都记不住,还有什么本事赚钱呢。”赫连承玺没有忽略安然眼底的那抹心虚,笑着对她说道。 “我当茶馆老板的时候,就记不住。”安然嘴硬地顶了一句,不怕死地看着赫连承玺。 赫连承玺见她一副死硬的样子,心里不由好笑,面上依然冷森阴寒:“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要让人去查问一遍,我才放心。我的侧妃私自跑出去,我总得知道她去了哪里了,你说是吗?” “好了好了,算你有理。我成了你的奴隶了。我看我还是回去好了,在那儿,夜不归宿都没人管没人问!” 安然忽然烦躁起来,对于自己的没自由感到深深的不满,萌生了想穿回去的念头。 赫连承玺自然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见她生气了,也自心焦地吼着:“谁说你是我的奴隶了?我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上,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我不能不小心一点。你是我的侧妃,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心肝宝贝,自然要打你的主意,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一句“心肝宝贝”让安然羞红了脸,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地香甜,没想到在赫连承玺的心里,她的地位是如许高。 腆着脸,安然陪笑道:“真的吗?你能再说一遍吗?” “这么多的话,我要说哪一句?”赫连承玺刚才情急心切,不自觉地就说出了那句话,这会儿缓过神来,打死他都不会再说了,故意装不懂,想糊弄过去。 安然当然不会放过他,刚才被他审问得冒了一身的汗,这会儿就让他说句甜蜜的话补偿一下,他都不肯,于是,不怕死地对着他的腋窝就是一阵猛挠:“你说不说,跟我装傻是不是?你明知道是哪句话的!” 赫连承玺自幼习武,自身的忍耐力已有极高的修为,哪会怕了这个?任凭她浑身挠了个遍,赫连承玺都没动弹一下,眼睛里还是没有一丝笑意。 倒是安然,来回地闹腾了许久,自己自动住了手,叹口气,哀怜地说道:“你真的是个冰人吗?怎么让你说句话就这么难,真是没情趣到家了!” 赫连承玺不懂“情趣”是什么,但是他看得出来,安然有点伤心了,为了让安然说实话,他还是狠下心:“你要是能和我坦诚相对,我自然也会回报你的。” 安然无奈地叹口气:“算了,你就是个石头人,还要我坦诚什么?和你们这些古人待着真是没意思透了。” 此刻,她好想前世的日子,虽然也有很多的无奈,但至少会比现在自由得多。赫连承玺见安然脸上渐渐地褪去了热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伤感,忙用力圈住她,贴着她的耳根,“什么我们这些古人,难道你不是我们的人啊?为什么会觉得没意思,我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不是很好吗?只要我们夫妻之间无话不谈,没有秘密,我们就会很有意思,你说呢?” 耳边他的气息浓重,让安然的心底柔软起来:“你还说我呢,以前你还不是什么事儿都瞒着我的?现在凭什么让我事事都跟你交代,我又不是你的犯人?” “可是你是我的妻子,你不知道我总是提心吊胆,生怕你被她人利用了吗?”赫连承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了,他要直抒胸臆,不然,今晚上这番审问就算是白搭了。 一声“妻子”,让安然心里颤抖起来,转过脸来,望着他一双晶莹的眸子,安然颤声问道:“我真的是你的唯一吗?” “是,你就是。”赫连承玺拉起安然的一只手,放在心窝处:“你摸摸这儿,是不是滚烫的?不管我有过几个女人,你都是我的唯一。你的一颦一笑,你的一举一动,无不牵挂着我。所以,今晚上我想问清楚你到底去了哪里,并不是把你当成一个犯人,不给你自由,而是我担心你,牵挂你。我希望我们夫妻之间能够没有隐瞒,没有秘密,从今后,我的什么事儿都不再瞒着你,我希望你也能对我这样。好吗?” 安然被他的深情融化了,不管这个男人是什么身份,未来会面临什么命运,这一刻,她注定要跟随着他,全身心地交给他。 刚要启齿说出今天去了哪里,赫连承玺忽然摆手止住了,“先传饭吧,我们一边吃一边说。” 安然满肚子的柔情蜜意,都被他这一句现实的话打到了九霄云外,这个人啊,真是没有情趣到家了!(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七章 交心 夫妻两个用完了晚饭,安然就提议到花园子走走。(.好看的小说)这里的夜生活这么枯燥单调,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两个人能在花园里散散步,顺便谈谈心了。 饭前的一番话,已经让他们两个冰释前嫌,这会儿,安然推着赫连承玺走在花园的湖边,一阵微风吹来,让人有一丝的沉醉。这样的夜晚,最是适合散步的了。 漫步走在湖边刚冒出嫩芽的小路上,脚底下松软的泥土,衬垫得整个脚板舒适柔软。安然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心底有一份厚重的压力。 想要从此平静无波地过上这样的日子,她必须要和赫连承玺携手对敌,克服不知道有多少的艰难险阻。 赫连承玺听她叹气,回过脸来拍了拍她放在椅子背上的手,问道:“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安然低头对视着他脸上面具后头的眸子,微微一笑:“你觉得我们两个每晚上都来这儿走走好吗?” “当然好,只有你愿意,我每天都会陪你!”赫连承玺握着她的手并没有放开,眼神笃定地盯着安然,今晚的她,好像有些异常。 安然开心地一笑,眼眸随之又黯淡下来:“可是,这样的日子我们并没有多少了,你说,若是你当上了太子,你还会有空儿陪我吗?” 安然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这个话,还是因为她看见四周没有一个人,几个侍卫也都是遥遥地跟着的。 赫连承玺并没有责怪她说这样的话,反而觉得安然把这个话提出来,更让他们能够交心畅意。 他不答反问:“你不愿意我当上太子吗?” 安然直摇头:“你若是当上了太子,日后就是皇上。你看看父皇,身边有多少个女人啊,当然。这并不是他喜欢这么多的女人,有的是情非得已。就像母妃,若是不嫁给皇帝,命运也许就不是这副样子了。” 听了半天,赫连承玺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妻子担心的是这个。当下不由露齿一笑:“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重蹈母妃的覆辙,我会一心一意地对你的。” “你不想就成了吗?”安然有些讥讽地笑着:“就像你当初承诺的一样。除了我不会有其他的女人。可你不还是左一个右一个的塞了个满。” 赫连承玺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红了,刚要辩解,安然立即阻止了他:“你不要解释了,我都明白,这不是你我能决定得了的。作为一个女人,我没有那么大度。我宁肯你不要做皇帝,也不愿你身边美女如云。其实我是一个很自私的女人,自私到只想把你圈在身边。眼睛里心里永远只有我一个人!” 说到情深处,安然潸然泪下,温热的泪珠滴在了赫连承玺的手背上。他也伤感动容起来:“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吗?若是我既能坐上皇帝,又能只有你一个呢?”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古往今来哪一个帝王能做到?安然不由呵呵笑了两声,嘲讽道:“怎么你比我还天真,你见过哪一个帝王是这样的?即使如同父皇那般痴情。对于母妃的事儿还不是束手无策?” 一席话,驳哑了赫连承玺,他久久不语地盯着那一片清爽的湖面。安然知道此刻他心里必定潮涌一般,可是她不想让他这么为难,所以,这样的话题还是适可而止吧。再说了,他都那般承诺了,再勒啃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当即一笑,转了话题:“你不是想知道我今儿到了哪里去了吗?实不相瞒,我到了‘醉仙居’紫苑那儿!” 从赫连承玺眼神里没有看到预期的惊讶,安然有些微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是不是让人跟着我了?” 赫连承玺被催逼不过,只好点头应承。本以为安然会勃然大怒,和他吵上一架,谁知道安然竟不怒反笑:“原来你这个人一点儿都不实在,你明明都已经知道我上了哪儿,干嘛还非要逼着我说出来?早这么说岂不省了很多的事儿?” 赫连承玺有些发窘:“我不是想听你的真心话吗?” “好了,其实我并不是想刻意瞒着你,我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安然适当地岔开了话,让赫连承玺心生感动:“你有什么打算?紫苑可不是一般的妓女!” “我也看出来了,今儿她还揭穿了我的身份!”一句话如同石破天惊般,让赫连承玺愣在当场,眼睛里焦急不安的表情显露无遗。 抓着安然的手,也微微地发抖:“她都知道了些什么?你都和她说了些什么?”碰到关于安然的事情,他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了。 安然适时地开解道:“别怕,我没什么。虽然她知道我的女儿身,但是我并没和她吐露什么。不过有一件事儿,我有必要和你说一说!” 安然忽然变得神秘兮兮的,让赫连承玺大感好奇,忙侧耳过来,就听安然抑制不住地笑道:“我说你那方面不行,人家紫苑姑娘要主动为你医治呢。” 赫连承玺的一张脸顿时黑透了,若不是面具遮着,安然估计他这会子的脸色肯定变成了猪肝色。 捂着嘴格格笑了一阵,就听赫连承玺低声吼道:“死丫头,你说什么不好,谁让你诋毁我了,是不是没尝过我的手段?” 说着就要去拉安然的手,却被安然一把躲开了,笑着跑远了两步。她拿定赫连承玺在府里不敢离开他的座椅,不敢站起来去追她。果然赫连承玺只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安然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轻声道:“我们别闹了,还是说正事吧。”见赫连承玺点头,才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她想让赫连承玺配合自己,尽量麻痹紫苑,看清她的真面目,不让敌人有机可趁。这也可以说是兵书上常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吧。 见赫连承玺半天没有反应,安然还以为自己的想法太幼稚了,忙问道:“怎么了?我的法子不可行吗?” “不是不可行,而是太可行了。”赫连承玺双手猛地一击,吓了安然一跳。没想到他这么赞成自己,她不由喜形于色,推着他的椅子大步向前行去。 将要到自己屋子门口的时候,赫连承玺忽又出声:“只是这样做你太冒险了,我还是担心你的安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安然幽幽叹息一声:“既然跟了你,就没有退路了。我们只能荣辱与共,生死相随!” 屋子门口挂着的灯笼,让赫连承玺清晰地看清了安然脸上决绝的表情,似乎是第一次,他才了解到自己的妻子是多么的坚韧! 夫妻两个手交握着进了屋子,打发走了丫头,赫连承玺关上房门,亲自替安然卸妆梳洗。安然第一次体会到,在古代,这样的男人是多么的稀有! 吹灭了灯,夫妻两个静静地躺在床上,安然舒适地枕着赫连承玺的手臂,心里感慨万千:“没想到我们两个会在一起,会过得这么与众不同!” “这样不好吗?”赫连承玺抚着安然一头浓密的发,轻轻地问着。 “对了,你说,我们该找个什么由头来接近紫苑呢?”安然生怕赫连承玺再有什么举动,忙转移了他的思绪。 赫连承玺无奈地叹口气,本来升腾起的欲望就这么被破坏了。接着安然的话,他笑道:“你别急,估计她比我们更急。只要有机会,她就会来的。” “也是。”安然歪着脑袋,暗夜里,模模糊糊地看着赫连承玺坚挺的轮廓,嘿嘿笑着:“要我说,你不如来个美男计,人家对你已经动心了呢。” “胡说什么?”赫连承玺面对安然的不正经,无奈地呵斥着:“她怕是另有图谋吧?” “过两天不是你的生辰吗?到时候我们就叫她来唱堂会好了。这样,我也不用再身涉险地,她抓住这样的机会,必定会想方设法接近你的。”安然为自己这个主意感到兴奋。 赫连承玺翻了一个身,让自己的胸口对着安然:“夜深了,我看我们还是睡吧。”手已经慢慢地摸了上去。 安然虽然和他已经圆过房,可是两个人一亲热起来,她还是很不习惯,忙抓住赫连承玺的手,不自然地说道:“还早呢,我们还有好多的事儿没商量呢。” “有事儿也得等着明天,皇上还得睡觉呢,何况我们!”赫连承玺的手已经不客气地伸到了安然的胸前,揉起了那两团雪白软绵的高峰。安然心慌意乱起来,开始结巴了,“你……你不是服了药了吗?怎么还想这个?” 她一个现代的灵魂,碰到这样的事儿,还是极不自然的。 赫连承玺嘿嘿地笑着:“就因为服了药,我才想和你这样啊。”对于安然的反应,他极为好笑,一边逗着她,一边上下其手。 安然不断地躲闪着他,可是到底还是没有他的力气大,赫连承玺的手已经伸到了她的小衣内,停在那儿不住地摩挲着。 安然身上涌过一阵战栗,两情相悦的感觉是如此美好,让她不再逃避,开始试着接纳赫连承玺。安然身上的这种变化,让他欣喜不已,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温热的唇游走在她的身上,在她的脸颊上、脖梗上,胸前留下了无数的吻痕。(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八章 堂会(一)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两个人终于心满意足地并排躺在床上,赫连承玺粗重地喘出一口气:“幸亏你的夫君是练过的,不然还真的应付不了你这个小色女呢。” 安然轻轻吹着他的胸口:“你欠我的,就该还回来。以后再也不许到那几个女人屋里去了。你可记住了,半眼都不准看她们!” “娘子吩咐,为夫岂能不尊?”赫连承玺嬉笑着,一边搂紧了怀里那个滑腻的身子:“有你这么个大美人儿,我眼里还能装的下别人吗?” 安然没有理会他的说笑,面上慢慢地换上了正容:“你说,你真的想当太子吗?” 问完了却没听到赫连承玺答话,安然也不催他,只默默地望着漆黑的屋内出神。 良久,才听赫连承玺叹息一声:“其实,我并不是热衷于想登上皇位的人,不过现在好像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局势。我当不当已经不由我说了算了。若是能当上,那是再好不过了,你可以当皇后,我可以为母妃昭雪。难道这样不好吗?到时候谁还能害得了咱们?” “不见得。”黑夜里,安然双眸争得炯炯的,“皇帝也未必什么都自己说了算,还有很多无法控制的力量!” 赫连承玺却不言声地抱住了安然,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边:“你似乎在害怕什么。安然,你能对我说出来吗?我知道,你并不是害怕到时候我会纳多少嫔妃,我感觉得出来,你心里有极大的不安定。” 安然没想到他看得这么透彻,可是现在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担心的是什么。于是无言地一笑,反身搂住他的腰。真挚地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好吗?” 两个人又絮絮地说了好些话,方才互相依偎着睡着了。 第二天,安然就让人给紫苑送去帖子,“玺王府”给四皇子庆生,请她来唱堂会。 紫苑收到帖子之后,真是大喜过望,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只要那四皇子看过自己的堂会,不信他就看不上自己。只要他上了自己这条船,就别想下去了。 到那天,自己一定要拿出全身的功夫,放出手段来,好好地演上一出!紫苑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暗暗地盘算着。 就在紫苑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安然和赫连承玺两个也在暗中布置妥当。先是在前厅前面的柳榭子旁边搭了一个硕大的露台。因赫连承玺目前当上太子的呼声最高,皇上也曾放出这样的口风来。趁着这个机会,朝中的大臣们哪个不想来凑这份热闹? 况且都是拿得出手的,若是赫连承玺当上了太子。那这天下早晚不还是他的?到时候他就是至高无上的第一人,这些朝臣们都看得很清楚,哪个不想来巴结巴结? 到了正日子的这一天,一大早安然就起来了,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胳膊腿儿。她无奈地对着还在沉睡中的赫连承玺笑了笑,都是这个家伙闹得,人家白天操劳他的生辰,晚上还要受他蹂躏,害得她从早到晚都没个安生时候。 不过一连几夜,赫连承玺都和她腻在一起,安然心里对他也产生了依赖感。望着那张睡梦中的俊容,安然心里蜜糖一般甜:看来自己真是有福气啊,虽然也吃了不少的苦头,好在能够嫁得金龟婿。 想到这里,她两颊发红,不自觉地笑了。其实赫连承玺早就醒了,他一向警醒,刚才安然起床的功夫,他就醒过来,只不过想看看自己的妻子有什么举动。 他眯缝着一只眼,偷偷地打量了安然好半天,就见她一忽儿傻笑,一忽儿羞涩。(.好看的小说)于是伸手揽住她的纤腰,问道:“好娘子,你在想什么啊?看你脸蛋儿这么红,是不是在回味昨晚上为夫是多么勇猛啊?” 冷不防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的安然,见他竟然拿那个说事儿,不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正形,谁会像你这么龌龊?我是在想今天唱堂会的事儿。” 赫连承玺见她不承认,也不说什么,只要她心里满满的都是他就行了。他笑了笑,捞起衣服架子上的长衫,松松垮垮地套在自己精硕的身上,这才拿过银灰色的面具扣在脸上。 这几个动作一个不落地落在安然的眼睛里,引得她非常好奇:“你天天带着这幅面具,脸上舒服吗?” “等哪一天你自己试一试,不就知道了?”赫连承玺好笑地反问过来,惹来了安然的一记白眼。 夫妻两个匆忙地洗漱了,用过了早饭,就到外头张罗去了。今儿来的人真不少,从朝中大员到微末小吏,几乎都来了个遍。 安然早已派车去接了紫苑来,这会子已经来到大门口。看见客人太多,紫苑自己下了车,从侧门走了进来。 来得早的那些人都没有到台边坐着,三三两两地站在甬道边交谈着,看见这么一位妙龄女子,翩翩走来,俱都惊讶万分,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在四皇子的府邸行若无人? 就有几个厚脸皮的男人上前嬉笑着问道:“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怎么自己就这么走来了?” 紫苑也不气恼,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当下敛衽笑道:“奴家不是哪家小姐,奴家是‘醉仙居’的姑娘,和四皇子的侧妃是手帕交,今儿应娘娘的邀请,来为各位唱堂会!” 先不说她的莺声燕语,雪肤花貌惊呆了众人,单是她的一番话就让这些人吃惊不已:怎么这侧妃娘娘竟然还和青楼的妓女有交情啊,真是怪事一桩!久闻四皇子宠爱侧妃一个人,至今连正妃都没有,不知道这侧妃到底有何手段? 就在众人议论的当口儿,赫连承玺和安然出现了,两个人静静地站在前厅的入口处,望着这一众人在那儿谈论着。 紫苑眼尖,连忙跑上前,给赫连承玺和安然屈膝行了礼,才道:“四皇子今儿寿诞,小女不才,不知道四皇子想听些什么样的曲儿?” 赫连承玺的眼风在紫苑的脸上扫了一下,才淡淡道:“不拘什么,唱来听就是了。” 安然却道:“你怎么就这么大模大样地走进来了,不是有马车接你来的吗?” 紫苑忙应道:“哦,适才大门外的人太多了,奴家就让人停了马车,自己进来了。” 安然和赫连承玺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心中了然。安然于是笑着:“我倒有一首好曲子,待会儿写出来,你唱来试试。” 说罢,就让丫头们带了她到后头梳妆。今儿除了紫苑,还请了其他堂子里的姑娘,到时候来个姹紫嫣红,说不定真的有好戏看了。 那些来贺喜的人,三三两两的都到齐了,赫连承玺和安然邀着他们来到前厅里坐下,赫连承玺自坐了上首,因着起坐不便,安然就没有刻意地回避,只陪在一边。 众人纷纷拿出带来的贺礼,赫连承玺一一地过了目,命人登记造册。安然坐在一边,看得清爽,这些来贺寿的家伙,带来的礼物都不是凡品,不是核桃大的珍珠项链,就是两尺多高的珊瑚树,至于翡翠、玛瑙,上好的羊脂玉,更是数不胜数。 她心里不由暗叹:天哪,这次可真是发大发了。不过作为一家主母,她还是竭力地保持着镇定。 罗家也来人了,不过来的不是正牌子的当家人,许氏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肯来巴结的,没的让人背后里说闲话。 况且太子的宝座还不稳,她的大女儿太子妃的头衔说不定过些日子就没了,她怎么好在这个时候趟这样的浑水呢。 来的人却是安然庶出的三哥,正是此前夜里和赫连承玺交过手的那位。此刻,他意气风发,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身份尴尬。带来的礼物却是极寻常的,就是一身新衣裳和一双粉底青缎的软靴。 当着众人的面,他堂而皇之地拿了出来,引得众人一派唏嘘:“这罗家的人也未免太抠了吧?四皇子好歹也是他家的女婿,就带这个来贺寿?” 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添油加醋地挑拨着:“是啊,罗家的姑娘还是个侧妃呢,四皇子飞黄腾达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怎么就这般小瞧人?” 安然的三哥,也就是罗增光,听得这些话不好听,脸上依然笑着,对着赫连承玺和安然抱拳道:“王爷,娘娘,这衣裳和靴子虽然很寻常,可是所做之人却是娘娘的生身母亲。我想着,这样的日子,这衣服和靴子怕是任何的金珠宝贝都比不上吧!” 安然浑身的血立即涨到了脸上,她没听错吧?这是她娘王氏亲自做的吗?当下就一迭连声地吩咐:“快,把衣裳收进去,妥当保管好!” 赫连承玺却一摆手:“慢着。” 安然不解地望着他,他笑道:“既然是你母亲亲自做的,今儿我要穿着它过寿。” 泪水涌上了安然的眼眶,当着这么多人,她只好掩饰着别过脸去,转身时,却对上罗增光一双意味深长的眼睛。(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九章 堂会(二) 来不及和他叙谈,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安然只客气地让了座儿,毕竟,她和这个哥哥并没有什么交集,还不知道他是不是和许氏他们是一路的呢。 献过礼之后,管家就来禀报,外头的戏台子都准备好了,于是众人簇拥着赫连承玺来到了前厅外的柳榭旁,那儿已经搭好了棚子,摆上了流水席。 一声锣鼓响,台上涌出了几个粉脸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唱起来。安然有些无味地看着,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帽子戏! 戏台上戏子们长袖轻舞,歌声清婉,好不热闹。只是安然看不下这样的东西,她无法欣赏这个时代的娱乐节目,和前世里比起来,真是单调多了,不过这个时代,这样的戏只有富贵权势的人家才看得上,安然也只好将就着了。 转脸悄悄地打量着那些官儿们,一个个看得目不转睛的时而议论着这个戏子长得美,那个唱得好的。 有几个女眷特来巴结安然,安然只好陪着笑和她们说了一阵子,后来实在是不想再和她们家长礼短下去了,就借故来到了后院。 叫过跟她的丫头,安然来到屋里,提笔写了一首曲子,让她拿给紫苑。 红绫几个本来是上不得台面的,今儿来了这么多的内眷,安然一时忙不过来,又实在不惯这种应酬,就把招待陪聊的事儿都交给了她们,几个人以为得到了重用,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陪着那些贵夫人们聊天嗑瓜子。 安然到落了一个清闲,在屋子里歪了一阵子,估摸着台上的戏该换了,这才起身对着镜子理了理云鬓,扶着丫头的手出来了。 戏台上已换了一个小旦咿咿呀呀地唱着。安然也听不清,伸头看了看男席上的赫连承玺,见他正朝这边看来,想必是发现自己不见了,正在到处搜寻吧。[.超多好看小说] 安然给了他一抹踏实的微笑,这才来到席中间坐了。台上的戏子已经下去了,这会子,陆陆续续的官员们都离了坐。在庭院里疏散着。安然趁机跑到赫连承玺面前。推着他的椅子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赫连承玺待她停下,才悄声问道:“你搞什么名堂啊?怎么让她们几个接人代客呢?你这个当家的主母还有地位吗?” 安然咧嘴儿一笑,只要他心里有她就好。当下笑道:“这个你先别管,只要你心里有我就成。待会儿就等着看好戏吧。” 赫连承玺皱皱眉,叹道:“你总是花样百出。也不知道你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连我都要瞒着。” “不是瞒着你。而是我也不知道事情究竟能进行到什么程度。”安然生怕他又想不通,赶紧替他捏着肩膀。 赫连承玺在她殷勤的伺候下,脸上绽开了笑容。不再是寒霜一片,语气里也多些温暖:“只要你好我就放心了,我只怕你有什么危险。你说。你让那个紫苑唱什么啊?” 安然赶忙解释:“只是紫苑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与其让人家牵着鼻子走,不如我们也玩花样,让她们摸不着头绪。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赫连承玺拿她没有办法,只好无奈地笑了笑。正好远处一位官员看见了他们。忙上来巴结:“四皇子,原来你到这儿躲清闲了。”安然笑了笑,赶紧推着赫连承玺过去了。 歇息了一阵,又重新换过酒菜,大家都入了座,戏台子上又唱开了。出场的是“醉仙居”对面的“眠花楼”的一个姑娘,那姑娘资质不凡,唱腔更是一流。(.好看的小说) 这时候,人群里都开始议论起来:这四皇子府里怎么尽请这些青楼里的姑娘啊。虽说这些姑娘平日里也会被那些大户人家请去唱曲儿取乐,不过也都是一些私下的行为。像这样当着这么多的官儿,还是头一遭见呢。 安然心里暗笑:待会儿就让你们的眼珠子都瞪出来。 一曲终了,众人纷纷叫好,那姑娘却垂眸谢过了之后就退下去了。安然手心里捏了一把汗,下一个出场的就该是紫苑了,不知道她能不能歌舞惊人。 这时候,就听一声悠扬的笛声响起,一个袅娜的背影缓缓地走上了台子,她穿着白色的纱裙,头上戴着白色的面纱,甫一上台,就舒展衣袖,不胜唏嘘地咏叹道:“梦随风万里,几度红尘来去,人面桃花长相忆,又是一年春华成秋碧,莫叹明月笑多情,爱早已难尽……” 似痴似咏的调子,再配上紫苑那一身的雪白,仿若天神下凡,听得一众人都是如痴如醉。诺大的场子,顿时静了下来。 紫苑这时才转过身来,恰好对上安然的一双眼,安然冲着她绽开一丝鼓励的笑容。 紫苑面纱后的唇不觉弯成了一个弧度,好看的大眼睛溢满了自信。她实在是搞不明白,这个侧妃娘娘怎么就这么一点智商?把她请来唱堂会不说,还让她唱她自己写的曲子。不过这么好听的曲子,不见得是这个傻侧妃的手笔。 紫苑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莫非这曲儿是四皇子写的,只是他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让她唱自己写的东西,才让那个侧妃给她的? 想到这里,她更来了劲,莹莹一握的腰肢扭动的幅度更大了,冲着台下的赫连承玺抛了个媚眼,她继续轻歌曼舞起来。好在她会唱的曲子多,不然还真的不知道该给这首清新脱俗的曲子配什么调儿呢! 众人细听时,就听她唱着:“梦随风万里,几度红尘来去,人面桃花长相忆,又是一年春华成秋碧,莫叹明月笑多情,爱早已难尽;你的眼眸如星,回首是潇潇暮雨,天涯尽头看流光飞去。”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众人仿佛醉了一般,呆愣在那儿不知道言语了。良久,才听得雷鸣般的掌声响彻全场,原来他们从来都没听过这样的曲子,头一次听来,这感觉真是与众不同的。 紫苑依然戴着面纱,就有人嬉笑着喊道:“曲子唱得这么好,人必定也是极美的了。姑娘,把面纱取下来吧。” 台上的紫苑只是微微笑着,风尘里摸爬滚打出身的她,自然知道怎么把握男人的心理,越是叫的凶,她越得矜持着,不能一下子就满足了他们的胃口。 众人都开始起哄了,只有赫连承玺一个人冷静地端坐在那儿。女眷那边开始议论纷纷,她们最瞧不起这样的女人,安然就坐在她们中间,就听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一个婊子,还扭扭捏捏的,装什么黄花闺女呢!” “就是,也不知道那侧妃娘娘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成为姐妹!”说话的人自然是个话不经大脑的,旁边的人戳了她一下,她立即住了嘴,看向安然时,只见她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只是认真地瞧着热闹,嗑着瓜子儿。 紫苑显然还满意这样的效果,在众人一再的恳求下,终于除下了脸上的面纱。她本就长得天仙般美丽,如今又刻意地打扮了一番,自然吸引了全场人的眼珠子。男人们一个个长大了嘴看得都快呆住了。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女在青楼里学会了全挂子勾搭男人的本领,这样的场合,自然是用上了。 在那些男人如狼似虎的目光中,紫苑含羞带晕地又把面纱带上了,弯了弯腰:“奴家紫苑,在‘醉仙居’”等着各位的光临了。 说完她就退下去了,留下一众男人的啧啧挽留声,还有女人的唾骂声。 下面的戏份就没什么吸引力了,众人看过听过,吃过喝过,也到了该告辞的时辰了,安然和赫连承玺自然一一地送别了出去,这才松下一口气儿,看着下人们收拾桌椅碗筷。 却见罗增光走了进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回来了,安然忙起身接着,有些不自然地叫着:“三哥坐吧。” 罗增光了然地看看安然,不言声地坐在赫连承玺的下首,两个人目光相接处,就见赫连承玺的眸中发出异样的光彩。 罗增光毫不客气地接过丫头送上来的茶,用盖碗慢慢地抹着茶叶末子,呷了一口,才对着赫连承玺说道:“四皇子今儿过的开心吗?” 赫连承玺和安然显然没想到他如此大胆,说话这么不在乎礼数。安然生怕赫连承玺心里不快,忙看向他时,却见他眼中并无异样。 就在她担心的时候,赫连承玺微一颔首,答道:“还好。” “不过四皇子过得好,别人就不见过得好了。”罗增光意有所指地说完这句话,翘起二郎腿,仰脸看着藻井。 安然有些坐不住了,她不知道她的这个三哥什么来头,今儿为什么要这样说?见赫连承玺低头不言语,她忙接口道:“三哥,有话你就说个明白,省得我们心里思忖。” “这个嘛,我想四皇子心里是明白的。听说,”他刻意地靠近了安然两个,神秘兮兮地道:“大姐和二姐这两天都回去了,听说是去找父亲商量什么事儿的。”(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章 风雨 安然心里咯噔一下,这说明了什么?看向罗增光时,依然是满脸的不在乎,不由愠怒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有什么条件吗?” “条件嘛,自然是有的。俗话说明人不做暗事,我只不过想找一个理想的依靠罢了。”罗增光两腿晃悠着,嬉笑着说道。 “那你为何不去找太子,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大姐也是你的亲大姐。”安然毫不客气地挖苦着,赫连承玺伸出手摆了摆,沉声道:“好,你的话我信了。” 说着端起茶几上的茶碗,罗增光只一笑,就大步迈了出去。 大厅里只剩了安然和赫连承玺两个,赫连承玺目视着安然,良久才叹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安然笑了笑,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躲不过,那就直面吧。” 赫连承玺赞赏地看了安然一眼,又问她:“你把紫苑捧成那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成了红人不好吗?今天看过她演唱的人,保不定有不偷腥的,到时候都去找她,我们不就清闲很多了?” “你真是鬼精灵,亏你这样的点子都能想得出来。”赫连承玺开玩笑地说着。话锋一转,又问:“真的是这样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哄你?”安然撒娇地缠上他的身子,满意地听着他浓重的气息。 却说紫苑回到“醉仙居”后,心情愉悦无比,今儿借着四皇子的府邸,可是出了一回名。 没想到那个侧妃那么傻,竟然让她在那么多人的面前露了脸,说实在的,她还真是应该好好谢谢她才是。要是没有她,哪有这么多的官员识得她,正好可以借机笼络这些人。 紫苑忙把这个信儿传给了皇后,皇后此时正高卧在软榻上,脸上蒙着一层面纱,身前一左一右跪着太子和太子妃,两个人不紧不慢地给她捶着腿。 过了一会,皇后才缓缓地睁开眼。沉沉说道:“行了。你们两个起来坐着吧。” 太子和太子妃这才起身,坐在一边去。太子战战兢兢地问道:“母后,我们母子该怎么办?人家已经磨刀霍霍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吧?” 皇后伸手理了理脸上的面纱,慢悠悠地说道:“别急啊,要耐得住气。如今你父皇铁了心要把我们娘儿们往死里整。看样子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那怎么办?”太子显然没有皇后沉得住气,火烧火燎地问着,脸上一片焦急忧虑。 皇后瞥了他一眼。笑道:“让你别急,你还真急上了。你父皇这么做,显然已经没了夫妻、父子之情。他是要报当年梅妃之死的仇啊。现在,我们上官家死的死、散的散,我们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了。不过你放心,只有你母后活一日,就一定给你铺平道路。” 有了皇后的这番承诺。太子心里好过了许多。太子妃罗从绮见是个话缝儿,忙道:“前两天我回去了一趟,我父亲说是到时候也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皇后听了,眼睛射向她,不无讥讽地笑道:“对于你父亲来说,支持哪一个皇子都有利可图。三皇子也是他的女婿,四皇子虽然不是嫡亲的,好歹那女儿也是他亲生的。不管你父亲支持哪一个,都不会吃亏的。不过,女婿多了,毕竟会有偏颇,就不知道你父亲是不是能选对人了。” 罗从绮面上一红,不敢再说什么。 当下皇后又安慰了太子一番,两个人才从皇后的宫里退了出去。一路上,太子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太子妃则一言不发,紧跟其后。 等到儿子、儿媳都走了之后,皇后才让宫女拿来镜子,揭开脸上的面纱,细细地照着。那半边脸就像蛤蟆皮一样,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恶心无比。 皇后厌恶地看着自己的容貌,咬牙切齿地骂道:“贱人,竟敢这么害我,幸亏我留有后手。” 说完就见天空中一个小黑点慢慢地飞向自己宫殿,她支开了身边的人,亲自起身到窗户边等着,果然是她养的那只小信鸽。 脚爪上绑着一个小竹筒,皇后轻轻地把它取下来,从里头抽出一张小纸条,展开看了,上头一行蝇头小楷,说的就是到四皇子府里唱堂会的事儿。 皇后仔细看了紫苑的分析,说的也有些道理,若是到时候真的有官员到她那儿,倒是可以以此做些要挟,为太子的事情可以拉拢一些人脉。 不过紫苑说到四皇子的侧妃有点傻,她不敢苟同,上次她可见识过安然的手段了,所以,她千叮咛万嘱咐,让紫苑不要掉以轻心。 谁知道紫苑不听她的话,自以为是,可不要被那个女人给骗了。当下皇后就匆匆地销毁了这张纸,自己又写了一封,卷好了,装在小竹筒里,重新绑好了,放飞了那鸽子。 这才叫过一个太监,吩咐他送一封信给四皇子府里的侧妃。 安然收到信的时候,并不吃惊,她知道皇后早晚会有此举的,展开信读过,不由又犯了愁,当初华贵妃给她毒药的时候,就说过没有解药,如今皇后来催,她上哪儿给她找解药去? 况且还不知道赫连承玺身上的毒到底解没解呢,看着太监立等着,她只好也写了一封信,约好了进宫的日子,这才交给那太监带回去了。 正在她发愁的时候,赫连承玺歇过午觉醒来了,看着她怔仲的模样,忙问怎么了?安然只好把皇后的事儿说了,末了叹一口气道:“如今我犯难了,虽然她不是个好人,但是她天天催着,我该怎么应对呢?毕竟她现在还是皇后,儿子还是太子,我们还不能明着和她翻脸!” 赫连承玺想了想,才道:“为今之计,只好先慢慢地拖着吧。我这儿还有一包上好的雪莲,不行的话,先拿来救急。让太医院的人给配成香膏,到时候送给她,左右不会有什么危害的。” 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正在两个人商议妥当的时候,安然身边的丫头急匆匆地进来了,禀道:“王爷,娘娘,不好了,碧痕姐姐病了,脸上、身上起了很多的脓疮!” 安然一听,立即警觉起来,忙道:“怎么不早点回我?” 那丫头神情有些怯懦:“早上只不过是一些红点子,当时碧痕姐姐遣人来,奴婢看娘娘忙得很,以为这是小事而,就没……” 显然,她以为碧痕是一个不重要的人物,自然不替她通禀。 安然听了立即柳眉倒竖:“混帐东西,不管怎么样,碧痕的身份都比你高。她病了,你就该来回我,怎么一直等到这时候?若是出了人命你担当得起吗?” 那丫头吓得忙跪下了,安然起身理都不理她,径自去看碧痕了。 赫连承玺不好跟出来,但是他面上的肌肉也绷得紧紧的,倒不是多在意碧痕,而是怕身上的毒素既然能传到了碧痕身上,也有可能传到安然身上。 皇后虽给了他解药,可是谁也不能保证那药就是真的。他更担心的是安然,万一要是安然也那样,这辈子他就再也没有追求了。 安然快步来到碧痕的屋里,就见碧痕正侧脸朝里躺着。屋里只有一个小丫头守在床前。看见安然来了,忙行了礼,推了推碧痕的身子:“娘娘来了。” 安然来到床边,碧痕慢慢地转过身子,吓了安然一跳: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上面都是脓水,流得满脸都是。血肉模糊,要不是那双眼睛间或地眨巴一下,安然真的以为这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碧痕见安然盯着她的脸,不由惨笑一声:“娘娘,你看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还能活下去吗?” 安然见她这副样子,也自心酸,忙安慰道:“你别怕,我这就让人去请太医。” 安然忙回头叫过一个小厮,让他去太医院请最好的太医去。 碧痕却摆手:“没用了,我自个儿的身子自己清楚。只是我想问清楚一件事,希望娘娘能跟我说实话。” “你问吧。”事到如今,安然也不愿瞒着她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碧痕喘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看得出来,王爷是非常喜欢娘娘的,我们只不过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我自从被王爷宠幸之后,就觉得身子有些不对劲,我也说不好,是不是王爷身子的缘故。王爷既然喜欢娘娘,可是很少在娘娘屋里过夜,我很是奇怪。不知道娘娘能不能看在我将死的份上,给我一个实话!” 安然一下子踟蹰了,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把赫连承玺中毒的事儿告诉她,望着她期盼的眼神,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是中毒了。至于这毒是怎么中的,该问你自己才是!” “问我自己?”碧痕惊讶地闭不上嘴,“娘娘的意思是我自己给我自个儿下的毒?” “你还记得当初我和王爷新婚的时候,皇后让你送给我什么礼物吗?”安然提示着。 碧痕一双眼睛眨巴了几下,才模糊地回忆着:“皇后娘娘让我送给娘娘您一盒子胭脂。怎么?这和我中毒有什么关系?”(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一章 谋划 “你记得没错。”安然点头:“就是这盒子胭脂出了问题。”安然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可怕又苦涩的夜晚:“当时你不是还替我补妆的吗?原来皇后在胭脂里做了手脚。你不知道吧?” 看着碧痕一脸吃惊的模样,安然平心静气地解说着,仿佛在说一件和她不相干的事情:“后来,夜里,王爷和我亲热,凭着王爷的感觉,他知道自己中毒了。可是体内的冲动让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他又怕把毒素传给我,所以才去找了你们。如今看来,你要想活命,只有去求皇后了。就连王爷,还不知道能不能解的开身上的毒呢!” 碧痕本来心态还比较平和的,听完了安然的一席话,才知道原来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于是就拉着安然的胳膊失声痛哭:“娘娘,我不想死,我想活。您能救救我吗?我是侍候过皇后的,想问她求解药,简直是太难了。” 安然也不忍心看她这副样子,只好应承着:“你先别急,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帮你。”正好此时太医也来了,还是上次给她诊脉的那位,给碧痕把过脉之后,他退到外间,对着安然摇了摇头。 安然只好先让他走了,自己去见赫连承玺。 赫连承玺呆呆地坐在安然的屋里,听见脚步声,只是抬了一下眼皮,旋即又低下了头。安然在他对面坐了,端起桌上的凉茶“咕咕”喝完,这才喘出一口气。 “她……怎么样?”赫连承玺终于问道。 “太医来看过了,束手无策!”安然平静地说着。 赫连承玺把手插到自己的头发里,脸埋在腿上,深深地低下头去,长久都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你……不去看看她?”安然试探着问他。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担忧:“看不看的都已经这样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 安然这才想起来,自己也和他已经圆过房了。目前只有碧痕一个人这样,还不知道其他的人日后如何呢,若是其他的人都这样,自己还能幸免吗? 想起碧痕满脸的脓水,安然也灰心了。往日里争强好胜的心一下子没了,看到碧痕那副样子。安然心里充满了深深的愧疚。 “说起来。碧痕还是我们害成这样的。”安然眼睛里涌满了泪光,无助地看着赫连承玺。 “要害也只能是我一个人害得,怎么能怨你?”赫连承玺终于还是打起了精神,“碧痕这个样子,我是罪魁祸首。只是我不能见她,对于她。我真的没有什么感情。这些日子,就麻烦你好好照料她吧。” 赫连承玺说到这儿目光炯炯地看着安然:“趁着你还没有什么反应,我要把解药找出来。就算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医好你。皇后那儿你不要再去了,那个女人阴险的很,你不是她的对手!” “那……她的解药怎么办?若是我现在不去。就等于和她撕破脸了,到时候还是不利于我们的。”安然不无担忧地说着。 “那该怎么办?”赫连承玺想来也没什么好的法子了,他现在还没当上太子,当然不能公开和皇后交恶,皇后在一日。他就得尊敬皇后一日,不然,那杆子御史们还不得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到时候就算是真的当上太子了,也难以堵住悠悠众口,名声不好听啊。 看着他痛苦莫名,安然心里也自难过。思忖了半天,猛然一拍大腿,倒吓了赫连承玺一跳:“你想到什么了?” “我们忘了一个人。”望着安然眼中笃定的神色,赫连承玺不由好奇地问着。 “华贵妃!”安然两眼中散发着煜煜的光芒,“她是你的养母,若是她当上了皇后,你不就是天经地义的太子吗?”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可是皇后不是说废就能废掉的,上官家虽然倒了,朝中支持太子和皇后的还大有人在,况且她明面上并没有什么过错。不然,父皇早就行动了。” “没有过错我们可以给她制造过错啊。”安然越说越兴奋,几乎快手舞足蹈起来。 “你的意思是嫁祸栽赃?”赫连承玺频频地摇头:“她身边防范地那么严密,不好弄!” “不是这个意思。”安然忙摆手:“不用嫁祸栽赃就可以逼她做错。你就等着吧,我吃过午饭就到宫里一趟,去看看贵妃娘娘。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心向着你的!” 赫连承玺现在只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姑且让安然试一试。这正是病急乱投医了,只是身上的毒还是最令他担忧的,不管是他还是安然,若是有一个有个三长两短,他争这个太子也就没了意味。 即使天下都属于他,宫里佳丽三千,没了安然,他还有什么意义?他知道,他和父皇都是痴情的人,父皇痴情的是他的母妃,母妃死了这么多年,父皇就痛苦这么多年! 好在父皇还有他,还为了他去奋斗了一把。如今,轮到他替安然着想了,他不想看到她有任何的事儿,既然现在走投无路,那就放手搏一搏吧。 用过午饭,安然也没顾得上歇午觉,就匆匆地乘了马车进宫去了。先是绕到皇后那儿,把那盒子雪莲膏子给她了。皇后倒也没难为她,毕竟她还是有所忌惮的,脸上的毒除了安然,再也没有别人能解了。 目前皇后和他们已经成了胶着状态,彼此都有杀手锏,所以他们都不敢轻易妄动。 安然出了皇后宫里,就直奔华贵妃的寝宫而去。华贵妃依然在歇着中觉,但是安然还是把她叫醒了,为的就是快点见她商量事情。 华贵妃深知,若是没有十万份要紧的事儿,安然轻易是不会来的。所以听了宫女的禀报,她就连忙起身了。 一见安然,她就开门见山地问道:“说吧,什么事儿?” 安然神秘兮兮地看了看殿内,华贵妃果然精细,一个旁的人都没有。 安然这才凑近了华贵妃,悄声道:“娘娘,您想不想当皇后?” 华贵妃听了这话也吃一大惊,忙斥道:“你怎么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当今皇后还好好的呢,又没有什么过错!” 安然一点儿都不怕,不慌不忙地说道:“娘娘你先少安毋躁,静听臣媳说。” 见华贵妃一脸平静,她方继续说道:“娘娘,皇后现在中了毒,面容已经毁了,皇上本来就已经嫌恶她,要是皇上知道了她的脸变成了这副样子,您说,皇上心里会怎么想?” “你说要让皇上知道这事儿吗?听说皇上已经不到她那儿去了,就算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到时候倒霉的只能是我们,皇上看在夫妻的情份上必定会追查的!”华贵妃说出了心里的忧虑,显然,她认为这是极不妥当的。 “娘娘,臣媳敢打赌,皇后比我们还不想让皇上知道,就算是皇上知道了,她也不敢告诉皇上是谁下的毒,毕竟,她先给四皇子下毒的。” 安然条分缕析,听得华贵妃也轻轻颔首:“你说的有点意思,不过你怎么忽然想让本宫当皇后了呢?难道还是为了玺儿”? 安然听到这里,忙起身上前跪了:“娘娘,您想得没错。臣媳说到底是自私的,还得拉扯上娘娘,可是没有娘娘的相助,臣媳和四皇子真的比登天还难,您是四皇子的养母,虽非亲生,可是胜过亲生。他遭难,难道您能眼睁睁不管吗?” 说到这儿,安然眼圈儿都红了,华贵妃也自动容,低头思量了一阵子,才对安然道:“好孩子,你先起来吧。你为玺儿的这片心,本宫能理解。” 华贵妃顿了顿又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要是有什么好法子,说来听听,只要是能为了玺儿,拼着这条老命,本宫也甘心情愿。” 这番话,让安然更加感动,都说生身不如养身亲,正是这个理儿。她于是从容地出着主意:“不知道娘娘有没有听过汉代邓绥皇后的故事,她一开始也不是皇后,后来却成为皇帝最宠爱的人。” “邓绥?”华贵妃有些迷茫,“本宫还真的没听说过,本宫从小儿只知道读那些烈女传,这样的事儿还真是少见。”华贵妃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没关系,只要娘娘按照这个人的办法做就成了。”说着又贴耳细细地和她讲了邓皇后的故事,听得华贵妃一个劲儿点头。 末了,华贵妃已是满面笑容:“没想到历史上还有这么一个人物,她真是好样的,人家都是算计来算计去,她只有讨得皇帝的欢心就好了。其实说到底,我们这些宫嫔们,命运还不都握在皇上的手心里?你放心吧,只要碰着这样的机会,本宫就会照你说的去做的。” 安然见她应承下来,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不过要想皇帝生病总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儿,所以,她又愁眉紧锁:“我们盼着皇上生病,似乎有伤阴鸷。只是现在这是臣媳能想到的唯一的法子了。”(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二章 激流 “人吃五谷杂粮,还能有不生病的?只是这病不要太重就好。[]皇后现在和皇上势同水火,必定不会想到这一招的,希望这个能好使。” 娘儿两个又细细地商议了半天,安然这才起身离开了华贵妃的宫殿,一路满腹心事地朝外走着。在东华门外却看见了刚刚下马的三皇子,两个人目光电光石火地对视了一下,安然忙别开了,匆匆地爬上了马车,就吩咐车夫赶紧驾车离开。 就听得后头三皇子传来一声喟然长叹。安然缩在马车里不敢回头,她知道三皇子对她的情意,只是这份情意她要不起。这一世,她把心给了四皇子,下一世,她爱的还是这个人。所以,这一生,他们注定无缘,即使他用花轿把她抬进了王府,她依然逃脱了他。 马车快速地往前行驶,安然被摇晃地发起晕来,这些日子她真是思量过度了,只觉得脑壳子蒙蒙地撞击着。她索性闭上了眼睛,不思也不想,靠着车厢很快地就睡着了。 且说华贵妃得了安然的计策,就开始苦苦地思索。本来她在皇帝的眼里,好像一个隐形人一样。因为以前皇后的势力大如天,就连皇上也要受她的掣肘,更不要说她们这些嫔妃们了。 梅妃当年何其受宠,最后的结局还不是惨烈异常?就连她唯一的儿子,都没能逃过一劫。华贵妃虽然出身高贵,可更是皇后嫉妒的对象。所以,她处处隐忍着,只要皇帝一到她的宫里,她就装病。日子久了,皇上也不乐意来了。 她从不敢穿和皇后一个颜色的衣裳,只要发现当日皇后穿的衣服和她一样的颜色。她就立即换掉。那么多的妃嫔,一到宫里过节日聚在一起的时候,都想获得皇帝的青睐,所以,都浓妆艳抹地,尽情地打扮自己。 唯有她深深地清楚,凡是被皇帝看上的妃嫔,都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不是死于非命。就是再也不能孕育子嗣。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一只幕后的黑手操纵的,这只黑手,是连皇上都不敢惹的皇后。 当那些嫔妃们花枝招展地出现在宴席上的时候,她永远都是一身素气的衣服,永远都是淡扫蛾眉。一脸素容的样子。 故而,这么多年,皇帝身边的妃子一个个地都香消玉殒了。只有她还完好无损地苟延残喘着。可是,她已经人到中年,再也无法替皇帝生育子嗣了。眼前。只有四皇子是她唯一的依靠了,所以,这个时份,只要她当上了皇后,四皇子就会名正言顺地当上太子。 皇后的娘家上官家族已经陨落了。她的娘家虽然没有那么显赫,可是足以支撑四皇子和她。她越想越觉得安然给她出的招儿妙不可言,真想不到那个小丫头竟有这等智谋,看来玺儿真是娶对了人了。 她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暗道:是时候了,上官婉柔,该是本宫还击的时候了,本宫要替那些死去的姐妹,要替自己前半生的孤苦讨账了。 华贵妃这日清晨,用过早膳后,决定还是先去看看皇后。自从上官家被抄家之后,皇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宫门,她自然也就没再见过她。 现在想扳倒皇后,不能不先去见见她,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华贵妃换上了一身素淡的宫装,扶着宫女的手,悄悄地去了皇后的宫殿里。皇后依然一脸白纱,听见她来了,竟然有一丝慌张。 自己这副样子,没想到就要被她看见了,若是不见的话,又怕她耻笑了她去。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着她也是正宫皇后,难道还不敢见一个贵妃? 于是就让宫女通禀。华贵妃轻轻地走了进来,见了皇后这个样子,故作不知,吃惊地问道:“姐姐,好些日子没见了,您怎么这副样子了?是受了风寒了吗?” 皇后自然不好说自己中毒的事儿,就支支吾吾地含糊应承了一句。华贵妃在她的下首坐了,这才仔细地看了看皇后,温语劝着:“姐姐也是忒小心的,不就是风寒吗?让太医开两幅药发散发散也就好了。何必成日地戴着这劳什子,难道不闷得慌吗?” 皇后此刻也慢慢地平静下来,听华贵妃如此说,就答道:“太医特意嘱咐了,风寒来势汹汹,会感染给别人的。本宫身边的宫女多,要是她们也都病了,谁来服侍本宫呢!” 一席话说得冠冕堂皇,听得华贵妃心里却在发笑,谁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敢见人了。 当下就立即给皇后戴了一顶高帽子:“姐姐真是仁心慈爱,想得周到!” 两个人各怀鬼胎坐了一会,华贵妃就辞出去了,临走还笑着对皇后道:“姐姐现在身子不便,也不知道姐姐喜欢什么吃的,说给妹妹,妹妹好做去!” 皇后只一笑:“我这儿还能缺了吃的,你的好心我领了。” 华贵妃也就笑着告辞出去了,姗姗地又去了皇帝的养性殿,赫连云天正在批奏折,见是华贵妃来了,就抬头问她:“好久没见你了,朕这些日子忙于政事,没顾得上去看你,等忙完了这阵子,朕就去你那儿。” 赫连云天以为华贵妃想他去她宫里呢,所以说了这番话。华贵妃忙澄清:“臣妾不敢有此心思,才刚儿从皇后那儿过来,皇后染上风寒了,人很憔悴。臣妾斗胆,想请皇上去看看她!” 华贵妃唱作俱佳的脸上一片悲戚,好像皇后病了比她病了更难过一样。赫连云天不由住了笔,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头,说道:“是皇后让你来的?” 华贵妃忙低眉顺眼地答道:“回皇上,不是,是……臣妾自作主张的。”她内心里也是极度地挣扎着,生怕一句话不当,就让赫连云天对她产生极度的厌恶感。 谁知道赫连云天虽然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说出的话,却让华贵妃放下了一颗石头:“你倒有良心,皇后如今这个样子,别的嫔妃只有称愿的,你还去看她?” 华贵妃忙答道:“她毕竟还是皇后,好歹我们姐妹一场,她这个样子,臣妾看了也觉心酸。唉,我们后宫里的女人不容易啊!” 华贵妃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让赫连云天的心也软了下来。 皇后虽然一直和他同床异梦,如今两个人都老了,他也不想在他们的生命轨迹中留有遗憾。再说了,他们毕竟还有一个共同的儿子,那就是当今的太子。 虽然他不争气,可是还是自己的亲生。都说“虎毒不食子”,赫连云天的心再狠,也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他想废除太子,都是因为这么多年观察下来,太子确实不能担当治国的大任! 想了这么多,他眼中已经湿润了,半苍的头发也在微微地颤动着。为了不在华贵妃面前表露出来,他掩饰性地端起几上的茶碗,欲要喝茶。 不过华贵妃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不动声色罢了。 赫连云天呷了一口茶,情绪才慢慢地恢复了平稳,若无其事地对华贵妃说道:“你很识大体,朕就依你所说,等处理完公事就去看看皇后。” “那臣妾就不打扰皇上了。”华贵妃见好就收,“臣妾告退!” “好,你去吧。”赫连云天微微朝着她笑了笑,华贵妃也露出最动人的微笑,两个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却又很快地分开了。华贵妃脸上一红,就退出去了。 赫连云天忽然有些失神,这个贵妃不声不响地在宫里这么多年了,自己还真的从未好好地看过她,没想到这把年纪了,她依然美丽动人,一点儿都没有变老,仿若一个年轻的少妇般。 他有些心猿意马,面前奏折上的字模糊起来,他忙收拢心神,暗骂自己:朕这是怎么了?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了,怎么还这么想入非非?一面又暗自笑自己。 至晚时分,这些奏折才处置完毕,他就带着身边的内侍们朝皇后的宫里走去。今晚上他想和皇后平心静气地说说太子的事儿,希望她能理解自己的苦心。 还未到皇后的寝宫,那内侍就要高声喊出来,却被他挥手止住了。一行人悄悄地进去了。 守在门外的宫女,忽然看到前面来了一队人,走近才看清,竟然是好几个月都没踏入这所宫殿的皇上,吓得一个激灵,忙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奴婢叩见皇上!” 皇后正斜歪在软塌上,她有些疲倦,连日来的不顺,都让她费尽心思。此刻,她的头发疼,身子疲乏,不过脑子却异常地清醒。 听见门外宫女的说话声,她忙翻身坐起来,心里兀自“砰砰”乱跳,皇上怎么来了?他来有什么目的? 这时候,赫连云天已经进来了,把那些内侍们都留在门外,两个人对视了片刻,赫连云天才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目不斜视地盯着身子微微发颤的皇后,显然,她一点儿都没料到多日不见的赫连云天竟然会在这会儿来。(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三章 对峙 皇后直直地站在他的对面,半天,才哆嗦着嘴唇问道:“你来干什么?” “难道朕不能来这儿吗?”赫连云天神态自若地看着皇后,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怎么?连茶都不舍得上吗?” 殿内侍候的宫女卖乖地赶紧泡了热茶端上来,在赫连云天面前的茶几上放下了,转身又来到皇后面前,在她面前也放了一杯。 谁知道皇后却勃然变色,一甩手就把那杯滚烫的茶泼到了那个宫女的身子,破口大骂道:“贱蹄子,谁让你来讨好的?” 那宫女身上被热茶一淋,吃痛不过,自然大叫一声,却看见皇后一双阴毒的眼睛瞪着她,“再敢叫唤一声,本宫就拔掉你的舌头。”吓得那宫女战战兢兢地跪在一边,一声儿都不敢言语。 皇后还待要骂那宫女,却被赫连云天伸手止住了:“你这是指桑骂槐啊,你是做给朕看的吧?” 他声音虽不高,但是却异常清冷。听在皇后的耳朵里,也格外地刺耳。她冷冷地绷着一张脸,一双眼睛里满是阴冷。 赫连云天深长地叹了一口气,打发走了那个宫女,这才站起身来,来到皇后对面:“今儿朕来,是有事儿和你商量的。呃,就是关于太子的事儿。” “你不是经常说后宫不得干政吗?我是后宫之首,自然不能开这个先例!”皇后冷冷地拒绝了赫连云天的话,压根儿就不给他任何的机会。就连称呼都是“你呀我的”,连“臣妾”都不说了。 赫连云天望着面前那个一身寒气的人,心里知道他们真的再也无法挽回了,听着她冰冷的话,他心里的火一阵一阵地往上蹿去。 往前跨入一步,他紧盯着她的眼睛:“今儿朕听了华贵妃说了你冒了风寒的事儿。特意百忙之中抽出一点空儿来看你,你就是这个样子?你脸上戴着面纱做什么,难道你就这么不想见朕吗?” 皇后先是听见华贵妃特意去见皇上的话,嘴里还冷冷地哼了一声,及至后头赫连云天说到她的脸,她才有一丝慌张。 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脸上的面纱,她外强中干,嘴硬地说道:“你说的对。我是不想见你。既然这样。你还在这儿站着做什么 ,难道还要等我赶你吗?” “好好,这才是朕的皇后呢。你等着,太子朕是非废不可的,有你这样的母亲,将来他若是继了位。天下的黎民百姓还不知道该怎么骂他呢!”赫连云天也发了狠,说完这些,抬脚就朝外走去。 皇后紧跟着走了两步。倚着门框大吼:“你废好了,就怕到时候你废不成!”赫连云天连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转过垂花门。内侍们也纷纷跟了上去。他们虽然惊讶于这一对帝后竟然大吵大闹的,可是宫里的规矩,谁都不敢张嘴多问一句。 直到再也看不见赫连云天的身影,听不见他的脚步,皇后才软软地靠着门框。摘下了脸上的面纱,用手慢慢地抚摸着,就像抚摸一个初生的婴儿般。她已经多少天都不敢照镜子了,宫里只要有能发出亮光的东西,统统都被她摔了砸了。 赫连云天能来她这儿,其实她心里还是感激的,可是一听是华贵妃那贱人请来的,她就怒火中烧。这不是来看她的笑话的吗? 心中的怒气沸腾着,冲得她开始口不择言了,什么痛快说什么,什么解气说什么,直到气走了赫连云天,她胸中的那股怒气兀自还在燃烧着。 倚在那儿好半天,皇后才意识到,形势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了,赫连云天已经撂下了话,太子是非废掉不可了。 她立即写了一张字条给紫苑,她想知道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超多好看小说] 自从那天在“玺王府”出了名之后,紫苑那儿的客就络绎不绝了,当天看过她的歌舞的那些大臣们,都是夜里偷偷摸摸地瞒着自己的老婆来到她这儿。先是喝花酒打雀儿牌,再是在她房里弹琵琶听曲儿,夜深了,自然是歇在她屋里。 只是紫苑不同于别的妓女,在她房里过夜,都是要点着红蜡烛的。有的官员不解,就问起来。紫苑解释说,这是她和他的新婚之夜,一定要绛烛高烧的。那些人在这么个绝色美人面前,当然是说什么信什么。 况且他们在家里和妻妾们从来都是黑地里摸着干的,哪有这样子的。紫苑的开放让他们欣喜若狂,来找紫苑的人越来越多了。 其实紫苑这么做,都是有用意的。每次她和一位官员干那事儿的时候,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都有一双眼睛偷偷地看着,把他们的一举一动,一个细节都不落地画了下来。 紫苑是一个妓女,也不在乎这个。这正是皇后让她做的,把官员在她这儿淫乐的场景都画下来,到时候要挟这些人,让他们为太子在朝廷上说话。 紫苑和皇后的这一招不可谓不狠,不过她们也低估安然这一头。自从那日紫苑从他们府里出去,她身边到处都安插了赫连承玺派去的人,所以,紫苑所做的这一切,正中赫连承玺和安然的下怀。 紫苑一连两个多月,日日都有新欢,过得好不自在。那些官员一般都是有家室的,平日里都是些“妻管严”,这个时候尝到了腥,就像是见到了鱼儿的猫儿,个个都是欲罢不能的。 他们的行为举动被人画下来他们却一点儿都不知觉,日日还在那儿寻欢作乐。甚至还有为了紫苑而大打出手的。 紫苑两个多月已经让画师画了四五十张官员和她交媾的图了,她美其名曰“官员行乐图”。 这一日,她接到了皇后的飞鸽传书,于是匆匆地喊来画师,问他要画稿。画师一双精细的小眼睛眨巴了下,从怀里掏出一叠子画纸出来,紫苑接过去,就把他打发走了。 自己一个人慢慢地欣赏着,画上的“春宫图”真是什么样的姿态都有,千奇百怪。 紫苑用一张牛皮纸包好了,又用红绫绸缎一层一层地包裹了,这才郑重其事地收在一个小箱子里。她琢磨着该怎么送到皇后的手里,这可是她的“功劳”,她还指着这个过下一辈子呢。皇后曾经承诺过,只要日后太子登上宝座,就封她为嫔妃。 所以,她对于这些东西是分外地看重,这就是她的命根子啊! 皇后说是派人来取,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人是否可靠?万一这人要把这东西交给别人呢? 不过这样的问题还是容不得她去操心的,到了傍黑,就有一个自称皇后宫里的人亲自来了。紫苑也是个机灵的,她让那人出示信物,那人果然拿出了半块破裂的玉珏,紫苑也从衣袖里掏出了半块残缺的,正好对上了。 紫苑这才放了心,把东西交给了那人。那人脚不沾地地从窗子里跳出去了。紫苑看到他上了外头胡同角落的一辆马车,才稍稍地放了心,回身坐在床上,默默地想着心事。 却说那个替皇后拿东西的人,乘着马车朝着宫中走去。却在一处拐角的地方,马儿忽然一个前蹄失闪,生生地把他从车辕上摔了下来。幸好他身上的功夫了得,在地上打了个磨旋,稳稳地站在了当地。 那个包裹在马车里放着,那人起来的时候,首先就是朝马车里看了看,见包裹还好好地放在那儿,就生气地朝着马儿吐了一口唾沫,气哼哼地说道:“死畜生,跑这么点儿路就受不了了。” 然后又跳上了马车,朝宫中急急地赶去。快要到了下钥的时候,若是再晚了,可就进不去了。 紧赶慢赶,他终于赶到了宫中,把马车放在东华门,他急匆匆地就往皇后的殿里走去。太子已经等在皇后的宫中了。皇后特意叫来他,说明了事情已经到了不可等待的地步,他们必须使出杀手锏,否则就没有取胜的可能。 那人到了皇后的宫殿门口的时候,远处的太监已经遥遥地喊着:“下钱粮喽。” 等他到了屋里,就见太子和皇后满脸焦急地在屋里来回地踱着步子,一见他来了,如获至宝般接过他的包裹。 时候不早了,皇后生怕太子出不了她的宫,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打开包裹看一看,就把那包裹递给了太子,嘱咐道:“这是咱们娘儿们翻身的最后的机会了,明儿在朝堂上,若是那些大臣们向着皇上,你就把这个包裹抖落开。反正都是鱼死网破了,我们就搏一搏吧。” 太子拿着这个包裹就急速地离去了。皇后派去取包裹的那个人,自然也不敢说自己在路上摔倒了。皇后因为时间紧迫,心情焦躁,也没想到问问他。 就这样,太子满心兴奋地背着包裹,回到了自己的太子府。 第二天一大早,赫连云天穿戴整齐,坐着乘撵来到了中和殿,这里是朝臣集会的地方。 从昨天,他就隆重地让太监把在京所有的诸王、宗室、群臣都通知到了,今儿,他要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宣布太子由赫连承玺来担当。 朝中的大臣们早就瞧出了端倪,一大早就聚在殿外,纷纷议论着,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儿。(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四章 朝堂 赫连云天一脸肃容,神态略有些疲惫地登上了中间宽大的龙椅,群臣们这才鱼贯进去。 都感觉到今儿会有重大的事情,一个个的都弓腰控背,诺大的殿堂里,一点儿声响都听不到。 赫连云天端坐在冰冷的黄袱面儿的龙椅上,两手把着冰凉的扶手,只觉得此刻的心情也像是寒冬的冰雪一样,快要冻结了。 殿里的人快要窒息了一样,等着赫连云天宣布。太子袖子里装着昨晚上从皇后宫里拿走的那份“春宫图”,虽然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可是有了这样东西壮胆,他着实放宽了点儿心。 赫连云天眼睛在大殿里的每个人身上逡巡了一遍,眼光在太子身上停了一会,正好对上太子闪烁不安的眼神,父子两个交织了一下,却又飞快地闪开了,可是两个人的心里都明白,事情已经到了无法转寰的地步。 赫连云天又看了看三皇子身后的赫连承玺,他依然银色面具遮面,端坐在椅子上,沉稳的眼神低垂着,似乎这殿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赫连云天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窜动了一次,他明白今儿这话说出来,不啻于朝太子捅了致命的一刀,可是若是不说,太子是不能胜任帝王的。为了国家社稷,为了黎明百姓,也为了死去的梅妃,说什么,他都要把这个太子废掉,让赫连承玺当上太子! 看着众臣虽然跪在那儿,可是一个个身子微微抖动,他知道,众人也在猜测着今天早上的朝会,他究竟有什么事儿。 他略微把身子往扶手上靠了靠,使自己找到一个适宜的位置,这才朗声说道“诸位爱卿。太子自立而来,并无多大建树。一直平平庸庸,上次还被敌国俘虏,幸亏四皇子出征,才把他救回来。四皇子的战功诸位想必都知道了,朕就不再一一介绍了。今儿召集诸位前来,就是商议废掉太子,立四皇子为太子的事儿的!” 一语既出。震惊了整个朝堂。群臣们像是一锅热粥,顿时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太子在听到这段话的时候,脑子里“轰”的一声,就像是天塌了一样,人虚晃了两下。脸色变得煞白一片。虽然早就听皇后说了这事儿,可是临到跟前,他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不敢相信父皇真的要废除他。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咬牙强撑着,一只手慢慢地朝着袖子摸去。待会儿若是有朝臣附和赫连云天的提议。他就准备把他们的丑事拿出来威胁他们,看看是他们的乌纱帽重要,还是议论朝政重要。 大皇子就在太子的后头,早就看见了太子的身子摇晃不稳,一边虚情假意地安慰着他:“二弟。你可要把持住了,天大的事儿都有个儿高的扛着呢。”一边就要搀扶着他,却被太子嫌恶地一把甩开了。 其实大皇子这是在幸灾乐祸,压根儿就没有一点子兄弟的情分。比起四皇子来,太子更讨厌这个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大哥。别看他这个时候安慰自己,可要真的等他被废除了,估计第一个把他踩在脚底下的就是他了。 三皇子只是冷冷地朝赫连承玺看了看,却什么都没说。赫连云天静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几个儿子的反应他都一一地看在眼里。 他知道这一举动必将掀起轩然大波,不过,为了自己的国家着想,他还是要选最有才干的儿子来做太子。他相信,凭着赫连承玺的能力,一定能应付得了将要发生的风风雨雨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决定宣布了,果然,一石激起千层浪,大臣们开始议论开了。 本来,这事儿早有预兆的,群臣们早看出来赫连云天渐渐地倾向于四皇子的,如今提了出来,倒也并不是太震惊,只不过还是免不了让他们议论一把。 就有那些机灵的大臣们,忙道:“皇上决策圣明!”其他的人也跟着纷纷附和。 太子一直低着头,听着这些话,咬着牙暗暗地狠笑:哼,你们转的可真快,当时我外祖家还没败落的时候儿,你们哪一个见了我不是规规矩矩的?这会子都是一窝蜂地倒向了老四,打量我就没辙了呢? 就在众臣们都赞成赫连云天的主张的时候,太子阴阴地一笑,抬头对着大臣们笑道:“诸位大人,咱们现在先不要说这些大事了,先来说说你们的风流艳史吧?” 虽然这么多的大臣们,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到过紫苑那儿,不过去的人确实不少,听到这个话,那些人肚子里有鬼的人,当下就不敢言语了,一个个眼风都扫向太子,看着他好像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掏出了那一卷子画纸。 太子得意地斜睨了赫连云天一眼,好像再说:死老东西,就算是你下的令也不行,今儿这些朝臣们都不答应,谅你也没法子! 那些一开始都附和的大臣们,这个时候舌头都打了结,望着那一卷像是灌输了魔力的纸卷,脸上都是青红不定的。 就有那意志不坚定的人忙上前讪笑着说道:“皇上,论起功劳来,自然谁都比不上四皇子,可是……” 赫连云天眼见着已经快要定局的局面忽然又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不由也是大吃一惊。及至看到太子手中的那卷画纸,知道这个东西必然是威胁那些朝臣们的东西。 他毕竟历经沉浮这么多年,虽然心里吃惊,脸上却一点儿都不露出来,景观朝堂上的变化。听见那个大臣话锋有变,他眼睛直对着那大臣看了过去,囧的那个家伙半天才吭吭哧哧地回道:“只是,四皇子身子那样,我朝还历来没有这样的太子呢。若是穿了出去,岂不是我们安顺国的笑话?” 他虽然害怕赫连云天,可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完了,毕竟,这只是朝会,有不同的见解的倒也可以理解,况且他说的理由也是摆得上台面的。比起来,若是他的丑事被太子揭露出来,那估计就不是挨训的结果了,乌纱帽能不能保得住还在两可之间呢。 有了这一个大臣的率先发言,其余到过紫苑那儿的都是做贼心虚,跟着也转了话锋,纷纷指责赫连承玺是个残废了。 赫连承玺嘴角只是微微轻笑,却不说什么,眼睛出神地看着太子手里的东西,望着那些官员们一张一合的嘴,只觉得像是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没想到这些官儿们这么龌龊,竟然能置国家大事不顾,只为着自己头上的乌纱帽。 太子见众人都倒向了自己,不禁挑衅般地望了望高高在上的赫连云天,父子两个如同电光石火地碰了一个眼神,太子的嘴角已是稳稳地翘起来了。 殿内的情形已经发生了逆转,赫连云天心里有些稳不住了,望着越来越多的朝臣们都在挑剔赫连承玺的身躯残缺,他心里真是刀子剜肉一样的疼,这还不是皇后一手造成的?如今却成了玺儿登上皇位的拦路虎,也许当年皇后就是打的这个算盘吧。 他哀怜地望着赫连承玺,面具背后的那双眼睛波澜不惊,他才略觉得放心了。就在众人一个劲儿地说赫连承玺身子残废不能做太子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赫连承玺却出声了:“诸位大臣,你们说的意思我明白了。按照你们的说法,是不是只要身子不残缺就能当上太子了?” 当中一个年纪略长些的转过脸来,看着赫连承玺,却不敢和那双明晃晃的眸子对视着。他怔愣了片刻,才低声答道:“四皇子说的没错,只要四皇子是个健全的身体,这件事儿就不用再议下去了。论军功,谁都比不上四皇子您哪!” 他话音刚落,就听赫连承玺响亮地答道:“好,这是你们说的!”说完,人已是稳稳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昂然挺立在众人的面前。 这一下,轮到这些人吃惊了,他们万万没料到,赫连承玺会在这个时刻站了起来。他们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指责赫连承玺的身体,无非就是已经认定了他这辈子再也不能站立起来的事实了。 就连赫连云天也吃惊地站起了身子,蹒跚地朝着赫连承玺走来:“玺儿,你怎么……?” 赫连承玺微微地朝着他笑着,“父皇,儿臣在边关的时候,碰到了一位奇医,他医好了儿臣的腿伤。”大堂之上,他还是不能当着这么多的人,告诉赫连云天真相的,生怕被那些心有图谋的人利用。 太子这个时候已经急红了眼,本来已经是胜券在握了,谁料到赫连承玺竟然使出这么一招,早知道,他就听从母后的了。当时母后就给过他这个话,紫苑看见四皇子的侧妃和一个英俊的公子,一块儿到妓院里去观看花魁比赛,她怀疑那个人就是四皇子。后来证实了这一点。 可惜母后让他找人去查探,谁知道后来紫苑又改了口,说是那公子不是四皇子,而是侧妃的一个相好的。当时他还暗笑,看来四弟被戴上绿帽子了。 谁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不知道紫苑后来为什么要骗他们?不过他手里有紫苑和男人们交媾的春宫图,这贱蹄子不怕她翻出他的手掌心。(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五章 胜利 太子此时想想实在没有其他的法子了,与其白白地把太子之位让给赫连承玺,不如鱼死网破地拼上一拼,就算是他身子健全又如何,只要朝臣们不同意,他即使做了太子,将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想着,他手里高高地擎着那画卷,扫视了殿中一眼,大声说道:“先不管四弟是不是个健全人,今儿来的人,人手一份,看看你们睡婊子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好不好?” 他看见赫连云天站在那儿愣住了,阴阴一笑:“对了,父皇,您老人家要不要来见识一下,看看您的这些好臣子们都干了些什么?” 说着就要打开那画卷,那些去过紫苑那儿的大臣们,个个都惊得面无血色,眼睛中的哀恳之色大盛,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小鹿。 赫连承玺大步迈上前,朗声对太子说道:“二哥,你打开看看呀,让小弟也见识一下,上面都画了些什么!” “你好大的胆子,不称太子竟然叫我二哥!”太子勃然大怒,火头立即烧向了赫连承玺。赫连承玺也不理会,劈手朝着他手中一夺,画卷已是落在了他的手里。 三皇子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上前笑道:“四弟,什么好东西,让大伙儿都见识一下嘛!” “是啊,打开看看啊。”大皇子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凑上前和三皇子两个并排站在赫连承玺面前。 赫连承玺眼睛扫了扫那几个画上有名儿的大臣,笑道:“既然两位哥哥都这么想看,我看就看看吧。”转脸看那几个人的时候,那几个已经快要摊在地上了。 那些去过紫苑那儿的大臣,自然是做贼心虚了。见到赫连承玺要打开画卷看看,几乎骇得心脏快要跳出来。可是他们当着皇帝的面,还不能有所举动。生怕一不留神就被皇帝抓住了把柄,众目睽睽之下,搞得身败名裂。 赫连承玺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缓缓地打开了画卷,三皇子和大皇子早就伸长了脖子,等待着这一刻了。 不过显然画上的东西让他们失望了,只见上面左一副又一副画的都是美人儿,着装也很整齐。丝毫没有凌乱的迹象。 他们暗自叹一口气。讪讪地离开了。皇帝赫连云天也忍不住问赫连承玺:“这画上都是些什么?”那些没有看到过的朝臣们自然吓得腿脚发软,可是看到大皇子和三皇子的神色,那些人又不禁狐疑起来:难道上面不是太子所说的“活春宫”? 忐忑不安地看着赫连承玺恭敬地把画儿递给了赫连云天,他们一个个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厄运的降临。 谁知道赫连云天翻看了几页,就愤怒地摔在了地上。几个做贼心虚的大臣们直以为是皇上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连腿都打起颤来。 却见满脸雷霆的赫连云天指着太子道:“可见你是个不学无术的人,你说。朕能把这锦绣江山交给你吗?看看你成日里都干些什么?” 太子不知道父皇怎么忽然转了风向,竟然指着自己破口大骂起来,满腹狐疑地捡起地上的画儿一看。就蒙了:这哪是什么春宫图啊,分明就是几张美人图而已! 只是这画儿皇后不是千辛万苦地交给他的吗?怎么这会子成了这个了?他纵使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原来已经被赫连承玺暗中做了手脚了。 不过他显然不愿意就这么败下去,他和母后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心血,怎么可能就这么白白地拱手送人?于是。他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赫连承玺,眼睛里闪着阴狠的光:“你就算是真的当上了太子,将来父皇百年之后,国家也不能让你这个丑八怪来做皇帝!百姓们谁愿意看到整天戴着一副冷冰冰的面具的皇帝?再说了,万一要有人也带上这么一副面具,朝臣们谁还能分辨得出来?” 赫连承玺早料到太子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微微一笑,眼睛看着赫连云天,嘴角轻轻地往上翘了一下,露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这才幽幽说道:“父皇想听听儿臣的故事吗?” 赫连云天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只是点头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赫连承玺眼睛里已经蒙上一层水雾:“父皇可还记得儿臣当初是什么样子吗?” “怎么会不记得?”赫连云天一见他提起这个,以为是太子的话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忙安慰道:“你当年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宋玉,见过你的大臣们也不少。这辈子,朕脑子里存的最深的就是你那时的模样。玺儿,莫要悲伤,父皇会为你打造一片太平的天下的。” 太子听着他们父子情深的话,不由哧鼻一笑,这算什么,当着众人的面表白吗? 就听赫连承玺略带嘶哑的嗓音说道:“父皇能不能想象一下,若是当年儿臣不遭了那场大火,现在该是什么样子?” 赫连云天见他总是说这个话,想要岔开来,可是眸子对上赫连承玺的,又被他眼底的执着震撼了,只好思量了一下,说道:“若是你能顺利地到今天,朕相信,你必定是京城中的美男子了。朕想了,你长大了的模样应该不会有多大的变化。玺儿,不要太刻意在乎你的容貌了。” 赫连承玺却不听他父皇的安慰,只是紧抿着唇道:“父皇,既然太子想见见儿臣的真面目,那儿臣只好露出来让他们看看了。太子说的也对,儿臣总不能戴着面具一辈子。”说着,手已经捏住了脸上的面具,在赫连云天瞠目结舌的情形下,慢慢地拿下了那张覆盖在他脸上将近十个寒暑的面具。 一张仿佛是大理石雕就的、几乎无暇的面孔跃然而入众人的眼中,那是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几乎让在场的人快要尖叫起来。连眼睛里冒火的太子都看住了。 三皇子和大皇子两个呆呆地走近赫连承玺:“四弟,真的是你吗?” 赫连承玺只是微笑着,并不答话。坐在龙椅上的赫连云天直到这个时候,才粗重地喘出一口气来,盯着赫连承玺那张脸看了半天,终于点头道:“好孩子,是你,是朕和梅妃生的儿子。你看,这眼睛、这鼻子,真的像极了梅妃!” 那些见过少年时期的赫连承玺的大臣们,也上前仔细地看过了,有两个资格高、稳重老成的也捻着山羊胡子频频点头。至此,太子的招数已经用尽了。 他没有别的法子,歇斯底里地喊着:“父皇,他有欺君之罪啊。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瞒着您,您还要立他为太子吗?这样不忠不孝的人,都能被立做太子的话,这个国家还有什么盼头?” 望着被嫉妒、怒火烧红了眼的太子,赫连云天丝毫没有一丝同情:“是吗?依你说,是不是你那样丧师辱国的人才能当太子?他不这么做,恐怕早就被你们母子吞吃地连骨头都不剩了。朕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了,怎么会摊上你们这一对蛇蝎心肠的母子?罢了,你毕竟还是朕所生,朕不会为难你。来人哪,先把二皇子押下去,听候发落吧。” 他一下子都改了口,这下子,满殿的朝臣们都跪下了,纷纷说着祝贺的话,情况一下子扭转过来,和一开始的剑拔弩张一点儿都不一样了。 赫连承玺好笑地看着这一帮子魑魅魍魉,心中暗想:父皇手下的吏治已经败坏到这种地步了! 大皇子和三皇子两个脸色难看地对视了一眼,这才咬牙上前,热络地拉着赫连承玺的手,说了一车子恭喜的话。赫连承玺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面上只是笑着应酬。 待到人都散尽了之后,赫连承玺守在御书房里赫连云天的身旁,听着他字字铿锵地说着:“玺儿,没想到你这么多年过得这么苦。好在你足够聪明,躲过了一劫,否则朕真的不知道百年之后怎么和你泉下的母亲交代了。只是父皇不明白,当年明明有个烧得很重的人被抬了出来,朕以为是你,因为面目已经全非了。如今想来,那人必不是你,那人却是谁,竟然能救你一命。说出来,朕要好好赏赐他!” “这件事父皇就不要操心了。”赫连承玺淡淡地说着:“儿臣已经处置过了,当年因为他儿臣才躲过了一难,可是他却真的成了一个不敢见人的怪物了。说来话长,他的命是儿臣救的,如今,也算是还了儿臣一命了。” 赫连承玺的眼睛遥遥地看着窗外,似乎有无限的感慨,可是又不想详细地和赫连云天交代,当年的苦楚,如今说起来,好像并没有多少意义了。是以,他脸上一直是淡淡的,看不出他心底到底怎么想的! 赫连云天欣慰地看着面前这个仿佛一夜间长大的儿子,心里也是满满的话要说,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想到这么多年来,父子之间竟然除了政务,竟然连谈心都不可能的了。他感到一股失落,可是也有一种踏实。感到自己的儿子长大了,自己肩上的担子可以卸下来了。 父子两个就这么久久地看着对方,却不再说一句话,千言万语,只要一个眼神已经足够了。(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六章 波折 赫连承玺当上太子已经是稳稳当当的事,不过自然不会是那么顺利的,朝中的大臣们虽然没了什么异议,可是皇族中的人恐怕还不会心服口服的。(.无弹窗广告) 尤其是皇后和大皇子、三皇子几个人,两个皇子不会明着和赫连云天对着干,可是皇后就不同了,她的儿子已经被关押起来,她的后位岌岌可危,她不想就这么半死不活地活在宫里。 与其这样暗无天日、人不人鬼不鬼地过完后半辈子,还不如鱼死网破地争上一争,就算是不能成功,也要搅扰得赫连云天和安顺国不得安宁。凭什么自己经营了一辈子的成果要让给那个贱女人生的儿子。 以前那个女人就能抢她的风头,没想到她死了那么多年,还能“后患无穷”!自己聪明一辈子,打了一辈子的雁,没想到临了竟然被雁啄瞎了眼。那个小畜生竟然那么狡猾,这么多年来自己都被他蒙在鼓里,弄了半天,人家什么事儿都没有。 自己反而还中了他们的毒,变得半人半鬼的,只好躲在深宫里不敢出门见人,连华贵妃那个贱妇都敢来看她的笑话。 皇后越想越气,越想越不能就这么甘心活着。想着自己的儿子此刻还关在大牢里,还不知道受着什么罪,她心里就跟刀割的一样。 她脸上闪着阴狠的光,连伺候在她身边的宫女都是心惊胆颤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触了她的霉头,挨一顿好打! 夜半时分,三皇子躺在书房里难以入眠,想着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儿,他还像是做梦一样。没想到四弟这么多年来竟然都是装的,也亏得他小小年纪。竟然有那么深沉的心思,能隐瞒得了这么久,就连皇后都给他骗过去了。 这个小子,还真是个人才,也真亏得他有这份耐心。三皇子枕着自己的双手,双目炯炯地盯着夜色中的藻井,由四皇子又想到了安然,这个梦中的女子啊。原来她是自己抬进门来的妾啊。偏偏能够逃出去,又嫁给四弟。 不行,他不能轻易地放过她,如今,太子已经是四弟的了,难道他还要霸占着他的女人吗?那是他的。他总得占一样吧。 想到当初安然能逃出去,这其间离不了他的王妃的相助,想起这个来。他就对罗从绫恨之入骨。要不是她,安然怎么能够逃出去呢? 所以,他宁愿去找罗从绢。也从不到罗从绫的屋子里。是以,罗从绫虽然顶着正妃的头衔,可是夫妻生活还不如罗从绢,她心里的悲苦,也是无法言喻的。 夜深了。天空中滴下了雨丝,打在屋檐下的铁马上叮当作响。赫连承琮更加睡不着了,索性披衣起来,到屋外去透口气。 寂静的黑夜里,格外地幽暗,府里的人都睡了,只有几个值夜的人屋里亮着几盏昏黄的灯,间或有巡夜的王府护卫挺戈执枪走过,却是目不斜视的。 他在门口站了一阵子,一股凉风吹来,他身上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不由暗骂了一句:这贼冷的天!就待要举步回去,却忽然听见檐上的铁马叮当响的好像不似雨打的声音。 他心里忽生警觉,就已经抬头朝屋顶上望了过去。一个浑身黑的人正伏在屋角的兽头上,一动不动。赫连承琮已经提足了气,静观其变。 等到那队护卫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一端时,那个黑影才像风中的落叶一般,轻轻地飘落在他面前。他不由暗自惊讶:这人的身手真是不凡! 不知是敌是友,他不能轻举妄动。就见那个黑影来到他面前,忽然跪下去,低声回道:“三皇子,小的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娘娘想要三皇子到宫里一趟!” 赫连承琮皱皱眉,这个时候皇后让人找自己,莫非有什么要紧事吗?因着他和皇后秘密地会过几次面,有过约定,所以他也不再迟疑,就悄悄地跟着那人去了。 及至来到皇后的寝宫,才知道皇后还没睡下,一直在等着他。他稍稍地放缓了脚步,来到皇后宫里的密室里,果然,皇后正端坐在中间上首的太师椅上,眼睛严肃地盯着他,就像是盯着一个价值连城的物品一样。 三皇子心里已经有了数,太子今儿在朝堂上被废黜,皇后自然是想让他帮着他重新夺回太子之位的。可是太子被废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这都是当庭经过朝臣们的亲证的,若是真的要夺回来,怕是就要兵变,不过他们手里的兵抵不上四皇子的兵,况且这样的事儿,也不能堵住悠悠众口。 三皇子在心里掂着个儿,思量着到底要不要再帮着皇后。如今皇后的权势已经不像从前了,不过她手里到底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他还是没有把握的。 若是皇后能帮着他得到安然,他说什么也会答应她的条件的。正在他算计来算计去的时候,皇后已经开口了:“想来你是在想本宫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吧?” 皇后果然与众不同,虽然已经是倒了架的凤凰,可是识人的本领还是一看一个准。她看见三皇子坐在那儿,浑身不自在,眼睛闪烁着,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赫连承琮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虽然刚才听了皇后的话,暗自吃惊了一下,可是还是很快恢复了常态,正了正身子,在椅子里一躬身道:“娘娘,您也是知道的,现在局面复杂,若是您找我来商量其他的事儿还好办,若是您想让我帮太子复位,我先说明白了,这是万万不能的!” “嗤嗤,”皇后接连嗤笑了两声,用手指着他笑道:“你也太小看本宫了,你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去,本宫不会让你做为难的事儿。” 皇后看着瞠目结舌的三皇子,不由拿绢子掩了嘴儿,脸上的面纱被晚风吹的飘摇起来,她忙用绢子压住了。 接着笑道:“本宫想通了,太子是个不成料儿的,就算是真的再帮着他重登太子之位,他也不见得就能胜任。本宫今儿叫你来,是想问问你,你想当太子吗?” 赫连承琮万不料她问的是这个,一时,没有准备的心“砰砰”地撞了两下,好在他定力够强,还是把持住了。 思量了一下,心里已是有了主意,转而说道:“娘娘恐怕是开玩笑吧,我何德何能,能容登太子宝座。这一辈子,稳稳当当地封个亲王,也就满足了!” “哦,你真的这么想?”皇后笑了笑,眼睛里透出一股讥讽: “你莫要忘了,四皇子的亲娘还不如你的母妃地位高呢,她不过是个会迷惑皇上的狐狸精罢了。以你的地位,你完全可以和他争一番。本宫知道你是个有骨气的孩子,不知道你为什么就不能和他争上一争?你们都是你父皇的儿子,为什么说是四皇子就铁板钉钉了?” 皇后的这番话可是颇费心思的,虽然言语里处处都是挑拨,可是听在赫连承琮的耳朵里,却分外地有道理:是啊,他和四皇子都是父皇的亲生儿子,自己的母妃当年的地位还要在梅妃之上,为什么偏偏就是他能当上太子呢?自己难道就不如他吗? 就在他举棋不定的时候,皇后又猛抖了一味料:“如今人家真是夫唱妇随了,罗家的三姑娘虽然是侧妃,可是凭着四皇子对她的宠爱,说不定日后还能成为太子妃呢。你不是喜欢她吗?难道你忍心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从此之后成为人家的太子妃吗?你想想,若是你成了太子,成了皇上,还不是想什么来什么?” 单凭着太子宝座的诱惑,也许赫连承琮还没有动心,可是皇后一旦提到了安然,他觉得自己几乎快要须发弩张了。想着安然日后穿着一身大红的宫装,成为四皇子的太子妃,甚或是皇后,他心里就如蚂蚁钻心一般,真是浑身有说不出的滋味。 当下他大吼一声,一拳砸向旁边的一张小几,怒吼道:“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别人的皇后,我要她当我的皇后。”那小几已经碎成了几片。 皇后这时候站起身来,鼓掌道:“好孩子,这才是有担当的男儿,若是太子有这样的骨气,就不至于被你父皇废掉了。” 说着叹息一声,不再言语了。赫连承琮只觉得浑身的热血上涌,满脸涨得通红,大声问道:“娘娘,我想当太子,你有什么法子?” 皇后见他同意里,不由大喜,早就胸有成竹地说道:“别看本宫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可是本宫手里还有一批死士,都是本宫和上官家用银子喂出来的,到时候就送给你。” 见赫连承琮满脸喜色,皇后却摆手道:“只是本宫有一个条件!” 赫连承琮忙问道:“什么条件?你说!” 皇后不紧不慢地说道:“等将来你当了皇帝,本宫要做太后。还有……”见赫连承琮刚要点头,她又道:“你二哥要当亲王!” 赫连承琮此时心里都是安然的影子,也没有细想,就点头应承道:“成,我答应你。只要你助我登上皇位,这两个条件我都答应你!”(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七章 兵变 于是两个人商议妥当了,赫连承琮就匆匆地出了皇宫,回到府里。(.) 此时安然和赫连承玺两个躺在床上也没有入睡,他们夫妻两个也在议论着今儿朝堂上的事情。对于赫连承玺露出真面目这件事,安然并没有说什么。她觉得他也是被逼无奈,反正早晚一天都要面对的,与其刻意地隐藏,不如就这么轻松地解脱吧。 不过听到赫连承玺因为兴奋有些发抖的声音,她心里却是满满的担忧。赫连承玺还不是最后的赢家,今儿只是小试牛刀,况且,册封大典还没有举行,按理说,他还不是真正的太子。这几天,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呢。 于是她不由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合盘端了出来,听得赫连承玺脸上也是一片凝重。握着安然滑不溜丢的象牙小手,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去。 十二月初的一天,满天的大雪,寒风凛冽。今天正是赫连云天决定祭祖的时辰,祭完祖就是册封新太子的大典。 一早上,各位皇子就候在午门外,等着皇帝的大驾。辰初时牌,皇帝的大驾出了午门,漫天的旌旗遮天盖地,三十六把明皇的伞盖排在前头。一队羽林军执着金瓜、斧钺,骑在膘肥体壮的马上,缓缓地走出了城门。 众人这才看见一架明黄色的华盖下,端坐着朝服朝珠的皇帝赫连云天,赫连承玺随着众人忙忙地叩下头去,待到皇帝的车驾过完,他们弟兄几个纷纷跃马,跟随着赫连云天到太庙去了。 三皇子赫连承琮今儿就是来阻挠这件事儿的,所以他决计不会让赫连云天举行册封大典。身子随着马背上下地颠簸着,他心里却想着怎么才能办成这件事儿。尽管和皇后已经谋划好了,可是临到自己的身上。(.)他还是没有一丝把握。 皇后说过了,趁着皇上祭祖的时候,要发动自己的死士们控制住整个皇宫,到时候就可以逼迫赫连云天回銮了。 赫连承玺斜睨了三皇子一眼,瞧出了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暗自揣摩:看来安然料想的不错,即使父皇和群臣们都答应我当太子,恐怕也不会顺利地当上的。 就看三哥的眼神吧。闪烁不定。此刻心里还不知道装着什么鬼点子呢。 众人在大雪纷飞中,一路迤逦来到太庙,赫连云天在太监的搀扶下下了车辇,慢慢地向着太庙的门口走去。赫连承玺弟兄三个低着头随在他后头,也走向了太庙。 里头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只等着皇帝拈香跪拜了。赫连云天接过礼部的官员递过来的烧得正旺的香。朝着祖先的画像拜了几拜,方才跪了下去,一边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嘴里一边念念有词:“愿祖宗保佑安顺长治久安,保佑子子孙孙平安康健!” 祝祷完之后,按照循例。他就要对群臣讲几句废立太子的事情的。可是还没开口,就听外头纷纷攘攘地一片声响,他不由怒目瞪去。 守在太庙大门外的一个羽林军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跪在他面前禀道:“皇上,不好了。刚才宫里有人来报,说是整个皇宫已经被一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包围了,说是要让皇上立即回去,否则,便杀尽宫里的所有人哪!” 赫连云天一听这个吃惊不小,没想到自己前脚出了宫门,后脚就有人犯上作乱,真是狗胆包天。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干的,竟敢以宫里人的姓名相要挟! 赫连云天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发动了这场兵变的!看着一脸焦灼的赫连承玺,他忙安慰道:“你不要急,朕已经定下来的事儿,绝对不会改变的。” 赫连承玺知道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忙躬身道:“父皇,如今宫里的事儿迫在眉睫,儿臣的事儿还是先放一放吧。宫里皇祖母年纪大了,可千万不要受到惊吓才是啊!” 一语提醒了赫连云天,自己的老母亲还真是不能惊吓啊。于是,他也不做乘辇,让侍卫们牵了一匹马翻身上去了,扬鞭使劲甩了一下,那马儿就扬蹄飞奔而去了。 赫连承玺兄弟几个知道事情紧迫,也纷纷上马跟随而去,羽林军们早就列队跑走了,只剩下几个目瞪口呆的礼部官员,扎煞着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三皇子听了这个信儿,心里真是又高兴又惆怅。他知道,皇后一发动兵变,他离太子的位置就近了一步,可是危险也就多增加了一分。要是事情成功了还好,若是不成功,不免你死我亡,甚至父子、兄弟之间互相残杀都是有的。一想到以前看过的史书上将过的,自古以来兄弟为了争权夺势彼此仇杀的场景,他脑子里就是一凛,难道自己真的也要这么做吗?还是等着兵败之后,被父皇和兄弟杀死! 他神情有些恍惚,前面的路上有几个小坑,由于精神不能集中,身子一歪,差点儿掉下马来。 幸好平日里练就的骑术好,才幸免跌下去。这一幕被赫连承玺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由想道:看来三哥今儿有点一反常态了。难道这兵变的事儿和他有关?不然他怎么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马队风驰电掣般回到了宫里,在午门外,赫连云天就看到城楼上站满了黑衣人,他知道,这就是今天兵变的队伍了。 一想到皇太后还陷在宫里,不知道此刻安危如何,他心里就焦灼如焚,毕竟这个人是他的生身母亲,他不能无动于衷的。 他派一人朝城楼上喊话,问他们有什么条件。谁知道那些人压根儿不理会,只是默默地立在那儿,好像是一群没有生命的活物。 正在他们手足无措的时候,城楼上出来一个蒙着脸身披黑色斗篷的人,硕大的斗篷裹住,压根儿都看不清他的身躯。他指挥黑衣人朝下射了一封信,羽林军捡起来交给了赫连云天,打开看时,原来是一封讲条件的信。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不能立四皇子为太子,若是立他的话,就要杀死皇太后和皇后、华贵妃等一干嫔妃、公主们。 这让赫连云天倒抽一口气,心里对发动这场兵变的人也略略地有了底。看着城楼上那个欲要离去的人,他高声喊着:“上官婉柔,” 那个黑色的身影并没有停留,依然朝前走着。赫连云天又大声说道:“朕知道这事儿除了你不会有第二个人。你别忘了,皇太后可是你的亲姑姑,难道你连你的亲姑妈都要杀吗?” 这次那个黑影停下来了,他朝向赫连云天,眼神轻蔑地看着下面。站了半天,却一句话都没说,让人很难猜测他心里想的什么。 现在,就连赫连云天也不能断定他就是皇后了,看见那个人不理不睬,他有点抓狂了,再拖延下去,皇太后的姓名就有危险,今儿不论如何,一定要保证皇太后能够活着。 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他迅速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就有了主意。这人无非就是不想让四皇子当太子,可是不让他当的话,就只有从大皇子和三皇子里头挑一个了。不知道他中意的是谁。不过他肯定不会明着告诉自己的。说不定这两个儿子中就有一个人和今日的兵变有关了。 他想再看看势头再说吧。想罢,他朝着赫连承玺歉然地一笑,赫连承玺则回给他一抹释然的笑。父子两个心灵相通,事儿就好办了。 赫连云天大声朝着城楼上说道:“这信上说的明明白白的,若是不理四皇子,你想立谁?” 黑衣人就跟他预料到的一样,并不答话。赫连云天又高喊道:“那你把皇太后她们带过来让朕看看,朕要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上头几个人似乎在商议了一番,一会儿就迅速地散开了。过了片刻,一群黑衣人架着几个宫装的女人走上了城楼,赫连云天仔细看了看,原来正是皇太后。又往后头看了看,皇后赫然在列。 赫连云天心里震惊地有些无法言表,怎么皇后也会在里头?刚才自己的判断难道有了错误?不过,他怀疑归怀疑,面上可没有露出丁点儿的破绽来。 倒是赫连承玺心里暗想:这皇后会不会使了贼喊捉贼的伎俩?看看他们要怎么样再说! 皇太后一脸沧桑,满头的银发在寒风中丝丝颤抖着。望着下头的赫连云天,她脸上似乎涌现出一股痛苦的神色,旋即又消失了。 赫连云天不知道说什么好,此时母子的眼神交汇,真的是千言万语都不能表达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们母子两个就这么互望着,到底还是没有说一句话。那群黑衣人很快就把她们带下去了,就剩了几个为首的和赫连云天对峙着。 赫连云天此时倒静下了心,他知道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的,只要自己一个不同意,他们真的敢杀害皇太后。为了稳住他们,还是暂且答应他们的条件再说吧。(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八章 太子 赫连云天堂堂一个皇帝,刚出京,就被人家占领了皇宫,连自己的母亲、嫔妃都被人抓去了,还真是可悲啊,没想到自己的这一辈子过的真是窝囊。 他心里思绪万千,半天都不说一句话,倒是让城楼上的黑衣人们急了,大喊道:“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赫连云天这才回过神来,答道:“好吧,只要你保证皇太后她们的性命安全,朕就答应你!” 如今之际,只好这样了。黑衣人像是一股潮水一样,撤离了城楼,随之大门被打开了,赫连承玺才率领着队伍进到宫里,再去找那些黑衣人的时候,全不见了影子,就连皇太后那些人也不见了。 他知道这次遇上了劲敌了,皇后在他心里的嫌疑也越来越大了。这股力量能够来去无踪,足可见他们不是一般的外头的人,在宫里若是没有接应,怎么能进出自如? 宫里虽然大,可是城门一封,这么多的人怎么会那么快就不见了踪影?莫非这宫里还藏着其他的秘道? 因为他自己的寝宫里有秘道,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这一点。他来到自己的宫殿里之后,就坐在太师椅上发呆,苦思着怎样才能救出太后她们! 三个儿子都在他面前站着,三皇子赫连承琮心里有数,一言不发,只想听听自己的父皇是怎么处置的。 赫连云天思量了半天,才抬起头来对三个儿子说道:“看来朕还是无德啊,连自己的妻儿老小都保护不了,真不配做这个皇帝啊!” 赫连承玺见父皇伤感,只好勉强安慰着:“父皇先不要着急,您是累着了。您先歇一歇,让儿臣们带人去搜一搜。” “宫里必定有内应。否则这些黑衣人不会这么神速地不见了踪影的。你带人去吧,朕想睡一觉。你们兄弟两个留在这儿守在朕的身边!”他指了指大皇子和三皇子,两个人俯首答应了,赫连承玺这才带着人大步走了出去。 整个皇宫都搜遍了,可是还是没有见到一个黑衣人的影子。按说他们在城下明明看得很清楚,那些人还是撤到城里去了,怎么就是不见人了呢? 赫连承玺是个有勇有谋的人,遇到事情不会头脑发昏。不分东西南北了。当下就让手底下的士兵们继续搜索着。不要放过宫里的蛛丝马迹。一边自己靠在廊柱上,默默地思量起来。 要说这些黑衣人能够潮水般地退下去,他们只有一条路,就是这宫里有秘道。 他以前住的皇子宫里就有一条通往父皇寝宫的秘道,这个秘密只有他们父子两个知道。这是赫连云天怕他再被人加害,特意挖的这条通道。 他怀疑。这宫里是否还有其他的秘道?不过这样的秘道会在哪一间房里呢?偌大的皇宫里,房间数千间,他们该往哪儿找呢? 赫连承玺不由愁绪满腹。若是找不到这秘道,那么父皇恐怕会急出病来。到时候父皇病了,可不就趁了那些人的愿了。 父皇要是病重了。谁还会支持自己当太子啊,恐怕这群人正是打着这个主意的吧。 眼看着士兵们一个个无功而返,赫连承玺只好回去和赫连云天禀报。赫连云天躺在床上,头下面垫着一个明黄的大迎枕,满脸疲惫。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听了赫连承玺的回报,他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要是那些人轻易地让我们找到,恐怕我们也不用发愁了。他们就是让我们着急上火的,乱了方寸的。你先回去歇着吧,今儿先不找了。朕想,他们不敢把你皇祖母怎么样的,毕竟他们只是不想让你当太子!” “儿臣若是不当太子就能换回皇祖母他们,这个太子儿臣甘愿不当!”赫连承玺忙向赫连云天保证。 “这事儿容我再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吧。明儿一早再来!”却没让大皇子和三皇子回府,让人在外间里给他们收拾了一下,夜里就让他俩歇在那儿,说是他受了惊吓,得有人守着。 大皇子和三皇子只好答应了,赫连承玺却不放心,但是父皇坚持这样,他也只好回去了。 夜里,赫连承玺枕着双臂睡不着觉,左右都想不出这秘道会设在哪里,翻来覆去的响动,惊醒了睡熟的安然。赫连承玺怕安然担惊受怕,并没有告诉她今儿发生的事儿。 安然醒来望望外头,却是漆黑一片,就扯了扯赫连承玺的胳膊,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怎么这个时分还不睡啊?” 赫连承玺忙安慰她:“没什么,只是今儿累了点,就走了困。你先睡吧。” 安然翻过身来,一只手在他的胸前划着圈圈:“你肯定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以往可不见你这样!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上你的忙!” 赫连承玺被她缠的没了法子,只好如实地说了出来。安然一边听一边感叹:“我还从没听过这样的事儿,这帮人可真是嚣张到极点了,怎么连皇太后皇后都能绑架呢?” 赫连承玺默默听着,不说什么。安然自言自语道:“这人肯定是熟知宫里情形的人,不然怎么会那么快地就退走了呢?这个皇后也在里头,好像有点不对劲!” “哪地方不对劲?”赫连承玺听了半天,好像一下子抓住了头绪一样,忙问道。 “你想啊,皇后的儿子被废了,这事儿应该和她有莫大的关系才是,谁还会把她当回事绑架了呢。唯一的可能就是,贼喊捉贼!”安然摇头晃脑地分析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赫连承玺的胸前不停地摩挲着,让他又麻又酥,心里的疙瘩也慢慢地解开了。 “是啊,你说的有道理。我也在怀疑。可是我们找不到秘道,这才是最大的困扰。” “秘道啊?”安然也呆了,可是脑子里忽然闪过那天在皇后宫里见到的那幅画,心里立即就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一样,清亮了许多。 她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和赫连承玺讲了那日的事情,赫连承玺听后眼睛也是一亮,转过身子搂住安然又是亲又是抱的,“还真应了那句话‘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没想到你这么一说,竟然让这个天大的难题化解开了。我真得好好谢谢你这个女诸葛呢。” 安然被他揉搓得气喘吁吁,半天才挣脱开来,拉着赫连承玺的手,省得他不老实。 自己却说道:“你先别高兴,我问你,若是真的找到那个秘道又能怎么样?这条秘道必定是通向城外的,你以为皇后会这么不小心,等着让你们找到她吗?就算是真的找到了,你又能拿她怎么样呢?她要是咬紧了嘴什么都不承认呢?” 赫连承玺被她问住了,眼睛眨巴了几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刚才的兴奋一下子荡然无存,半天他都没缓过劲儿来。 安然只是静静地等着,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梆梆”地跳着。 好半天,赫连承玺才艰难地开口道:“看来我们只能等着了,我倒不在乎太子之位,早晚我会夺回来的。只是担心的是皇祖母和华贵妃她们,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父皇该怎么办?这个毒妇,真是没有一天安生的!” 安然知道他骂的是皇后,暗夜里也只好苦笑一下,却不能替他想出什么好的法子。 第二日,赫连承玺一大早就进了宫,赫连云天已经神态安详地等在养性殿里了。父子两个见过面之后,赫连承玺就把安然的话悄悄地说给了赫连云天。 半晌,赫连云天才长叹一口气:“没想到朕还是低估了她,上官家已经树倒猢狲散,她还能有这个力量来要挟朕。也罢,既然她不想让你当太子,我们父子不妨来个将计就计吧。到时候看看她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再做打算!” 如今也只好这样了,当天,赫连云天就召开朝会,宣布不再立四皇子为太子。这引起众多朝中大臣的猜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那日,为了立太子,他们之间还有过一场激烈的争论,没想到铁板钉钉的事儿谁知道到头来还发生了变化! 可是赫连云天三缄其口,他们也不得而知。就有大臣们提出来:“没有太子是不成的,皇上春秋有限,太子是立国之本,如今不立四皇子,该立哪个皇子呢?” 大皇子万万没想到太子的位子离自己这么近,他后悔莫及,早知道今儿就在他和三皇子中选一个,他提前去和这些大臣们结交不就好了吗? 三皇子尽管静立在那里,虽然昨儿黑衣人并没有说出来立他为太子,可是他心里有数,皇后一定会有安排的。 果不出其料,赫连云天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忽然旁边一个太监匆匆地外头跑进来,贴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赫连云天的眼神就向他扫射过来。 这个时候更不能露出一丝端倪,赫连承琮提着一口气,目不斜视,任凭赫连云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在他脸上来回地逡巡着。 半天,赫连云天才从自己的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却震得朝臣们的耳朵“嗡嗡”作响:“朕决定了,三皇子人格奇伟,品学端方,老成稳重,就立三皇子为安顺国的太子!”(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九章 拉拢 群臣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个皇帝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连太子的废立都像儿戏一样,一天换一个? 可是他们都是心里想着,却没人敢说出来。赫连云天接受着朝臣们的满腹狐疑,心里有满腹的委屈。 昨儿发生了那样的大事,不少人也都是有所耳闻,心里纷纷猜测着,这个决定可能和昨儿的事儿有密切的关系。他们心里纷纷想着皇上该如何化解这个难题呢。 就在赫连云天宣布三皇子立为太子的当夜,皇太后和皇后等人就神秘地回来了。问她们的时候,她们都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因为那些黑衣人都是蒙着面的,她们也都被蒙上了眼睛。 赫连云天知道单凭着她们的记忆,恐怕还是查不到蛛丝马迹,也就不再抱着什么希望了。安慰了皇太后一番,也没去看皇后,自己一个人生着闷气,来到自己的寝宫里歇着。 这些日子他实在是太累了,先是操心太子的事儿,后来又出了这么一档子的晦气事,毕竟他也上了年岁,人接连着熬了几夜,又加上夜里凉风侵人,他身子上慢慢地起了无名热,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终于支撑不住,躺倒在床上了。 这一下急坏了赫连承玺几个兄弟,尤其是三皇子,刚被立为太子,这个时候更是他尽孝心的时候,于是他衣不解带,日夜守候在赫连云天的身边。 皇后虽然呆在深宫,可是每天都要让人来和三皇子接头,打探赫连云天的身体状况。她因为心里恨极了他,所以从来都不去看看他。倒是华贵妃,每日里都是一副戚容,晨昏定省,问寒问暖。让赫连云天心里欣慰了不少。 这一日,华贵妃精心做了几样点心,亲自捧了来看赫连云天,赫连云天却拉着她的手不放,当着三皇子的面对她说:“这么些年来委屈你了,朕看来是不行了。朕担心死后,你们会受到迫害,所以想趁着这会子还能动。想给你一些恩惠。不知道你还需要什么?” 这话说的再透骨不过了,赫连云天已经完全失去了对皇后的信任,知道若是自己真的死了,华贵妃她们那些人必定不能逃过她的毒手! 这几日,能来他跟前真心实意地伺候自己的也就华贵妃一个人了,他身边自从梅妃死后。就没有纳过别的妃子,这些人都是他跟前的老人了。 他病体支离,以为自己不久就离开人世。所以,这样的事儿,他想尽早安排。废后的事儿也就提上了日程。 只是怎么废法还是个问题,皇后并没有什么把柄被他发现,他也不能说废就废的。本来就是病重的身子,这样一来,就越发重了。眼看着没有几天的活头了。 三皇子赫连承琮当时站在他父皇的床边,亲眼看见了他的父皇和华贵妃一副情深的样子,亲耳听见了他父皇和华贵妃两人的柔情蜜意,心里不由咯噔一动:难道父皇想要废后? 看见华贵妃守在那儿,他悄悄地来到宫门外,招呼一个贴身的太监过来,悄声吩咐了两句,那太监就领命去了。 皇后正在宫里斜歪着,接到这个信儿,面色不由一变,心里暗骂:老东西,快要死了的人,还惦记着华贵妃!哼,你不是舍不得她吗?那本宫就让你们一起去见阎王如何? 她起身来到那副山水画边,对着画上那块凸起的石头上按了下去,秘道的门就慢慢地划开了,她走了进去,很长时间都没有出来。 皇上病重,赫连承玺心里涌上一股酸楚,没想到父皇真的老了,这一关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呢?自己的母妃早亡,如今又要没了父皇,难道自己真的要成为一个无父无母孤苦伶仃的人吗? 这两日,他精神有些不济,时常恍惚。[.超多好看小说]安然看出了端倪,知道他心里悲苦,就劝他:“既然惦记着,就进宫去看看吧。” 赫连承玺摇头叹息:“我才刚经历了一场太子风波,那个幕后的人还没有揪出来,按理说,我现在应该恨着父皇才是。若是去看他,让那有居心的人看到了,我们的计划不是都完了吗?” 安然苦笑着,这还真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鸿沟,皇家的人真是无奈啊。 见赫连承玺眉头紧皱,安然想缓和一下气氛,就笑道:“这么点事儿就难道你这无敌大将军了吗?” “你不知道,越是这样的敌人越难对付,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啊!”赫连承玺眉头松开了少许,但是语调却是沉重异常。 “要不这样吧,我们还是尽量制造机会,让我们抓住把柄,到时候就能名正言顺地了。”安然信心十足地说道。 “又来了?我看你还是呆在府里好好歇着吧。”赫连承玺一副调侃的样子,让安然极度不舒服。 “怎么?你瞧不起我啊?那就等着瞧吧。”安然赌气地撅起了嘴,不服气地朝着赫连承玺肩上捶了一拳,“若是你不相信,那你在府里歇着,我去办!” “不是不相信。”赫连承玺长叹一声,揽过安然,“只是这样的时候,危险太多了,我担心你一个女子!” “其实女子也有许多男人比不上的地方。”安然说到这儿转过脸来,“若是我们不去试一试,谁又能保证结果就会比现在好呢,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被人家一锅端了呢。万一三皇子当了皇帝,你以为我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赫连承玺被她的话触动了,揽着安然胳膊的手渐渐地松开了,半天,才艰难地挤出一句:“你去试试也好,只是一定要小心。我会让人保护你的!” 安然郑重地点点头,回到自己屋里收拾了一番,就坐上车进宫了。她去有两个目的:一来替赫连承玺尽孝道,看望赫连云天去;二来去看看皇后,自从她被人绑架回来,她还没给她请安呢。顺便给她送瓶雪莲膏,探听一下情况。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晃动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进了宫,安然径直来到皇帝的寝宫,经人禀报进去了,赫连云天此刻正吃着华贵妃剥好的栗子,夫妻两个相濡以沫的样子,让站在门口的安然都不敢进去破坏了。 半天,还是华贵妃回身取水的时候,一转眼看到了安然,忙问道:“你几时来的,怎么也不言语一声?” 安然忙上前见过礼,这才细声细气地问候了赫连云天,见他精神尚好,也略略放了心。 赫连云天问了她几句赫连承玺的情况,她也详细地回答了,待了片刻,知道病人需要静养,就告辞出去。 出了宫门,正好碰到来请安的三皇子,也就是赫连承琮。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安然弯了弯腰身,就要起身离去。赫连承琮却沉声道:“我是太子,没让你走,你能走吗?” 安然没想到他有这么一说,忙转过身来,惶惑不安地看着他。赫连承琮叹了一口气,本来他不想这样的,可是看着她对自己一脸的冷漠,他就忍不住抓狂,忍不住想留下她来。 可是她真的站在他面前了,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天,才问道:“他,对你好吗?” 安然不知该如何回答,生怕一个不慎,给赫连承玺种下祸端,想了半天,才咬唇道:“还好!” “还好?”赫连承琮仰天不再看安然的脸,喃喃自语道:“我会对你更好的!”却摆手对着安然摇了几下,安然忙如获大赦地逃离了。 一路上心都在“砰砰”跳着,不知道赫连承琮为什么要拦自己,他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明白他对她有情,可是不知道他对她的情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想着自己还有正事要做,她忙调整了自己呼吸,缓过一口气来,神色自然地来到皇后的宫里。 皇后听说安然是来送雪莲膏的,就让她进来了。安然也不多话,送过雪莲膏就想要告退。皇后却喊住了她,冷冷一笑:“怎么?你怕本宫会吃了你?你不是胆子大,心眼多吗?看看,到底没有斗过本宫吧?别忘了生姜还是老的辣!” 安然忙傻笑:“娘娘您说什么呢,臣媳不懂!” “不懂?”皇后翘起长长的玳瑁指甲:“到如今还装什么啊,四皇子不还是个皇子吗?看来你还是没有福分啊,嫁给四皇子不如嫁给三皇子呢,倒是你那妹妹捡了个巧!” 安然不管皇后的冷嘲热讽,只管听着,脸不红心不跳的,眼睛却悄悄地溜着那副山水图。 皇后发泄够了,才打发她出去,她松了一口气,来到宫门外,见到那次因为皇后中毒被打的那个宫女,拉过她的手问寒问暖了半天。 后来又给了她一个碧玉的镯子。隔了几天,又让人把她的家乡查问清楚了,把她的老娘和弟弟都接到了府里,这才告诉了那个宫女。 一来,她早就对皇后心生怨恨,二来,安然把她的亲人接来,她没了后顾之忧,所以,当安然让她盯着皇后的一举一动,她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安然这才放了心,她就不相信皇后会什么动静都没有,要是那样,她还真的成神了。(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章 废后 赫连云天的病情越来越重了,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一连几天,华贵妃都守在他的榻前,太医们也都进进出出的,问到皇帝的病情,一个个都摇头。 安然每日里都和赫连承玺来到宫里,请过安之后,再探视一下病情,就赶紧回去了。因为赫连承琮每日里都在宫里,他们兄弟两个见了面都像是乌眼鸡似的,这不光是为着太子的位置,更多的还是为了安然。 所以,为了避开这种矛盾,每次在宫里待个片刻,安然就赶紧拉着赫连承玺回府,省得兄弟两个一时沉不住气,而大打出手。这么个关键的时刻,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可就麻烦了。百姓们对皇室里会有什么好印象? 这一日,安然才刚和赫连承玺退出赫连云天的养性殿,就见外头一个宫女遥遥地对着她招手,她仔细一瞧,却是皇后身边的那个宫女。 她忙快步走过去,宫女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阵,她心里咯噔一响,心想:看来有戏可看了。 她忙打发那个宫女回去了,自己朝赫连承玺走去,悄悄地和他说了刚才的话。 赫连承玺听后,不由拧着眉毛,低声道:“父皇重病如此,她不说来看看,反而还搞这样的鬼把戏,真是可恶至极!” 说完,就拉着安然的手,朝养性殿而去。三皇子和华贵妃都守在那儿,赫连承琮见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忙拦住他:“四弟,你刚才不是来过了吗?怎么又来了?父皇这个时候需要静养,你不要再打扰他老人家了。” 赫连承玺却张臂推开他,上前一步跪在赫连云天和华贵妃面前,沉声道:“父皇,不好了。宫里出了小人了。” 赫连云天此时虽然气息微弱,可是还是耳聪目明的。听见这话,微微张开眼睛,转脸看向华贵妃,嘴张了几下,才发出声音问道:“出了什么事儿了?” 华贵妃忙掩饰着:“没什么,是玺儿来了。” “他不是刚走吗?怎么又来了?一定是有事儿。你们扶我起来。”赫连云天非要挣扎着坐起来,华贵妃只好同着赫连承玺把他扶起来。 赫连承琮不知道出了什么。见父皇起来。也忙上前帮着。 赫连云天坐起身子,已经累的满头大汗,喘息了一会儿,才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赫连承玺这才上前低声把皇后行巫蛊的事儿说了,听得赫连承琮心里狂跳起来:这个死女人,怎么做这样的事儿都瞒着自己。这下可好了,想要通风报信都出不去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尤其在赫连承玺面前。他想着找个借口出去,可是又怕父皇起了疑心,站在那儿真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急得浑身都是汗。 宫里早就明令禁止不准行巫蛊,若是一经发现,就是诛灭九族的死罪。要是皇后真的被废了,三皇子的太子之位只怕不保了。他此时又恨起皇后来: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等着老皇帝一死,这天下还不就是他的了。何必急在这一时! 就在三皇子汗流浃背的时候,赫连云天已经神态大变,气得一口气儿差点儿喘不上来,捶床大怒:“这个贱人,朕都病成这个样子了,她不说来看看,反倒在背地里弄这个。是嫌朕死的还不快吗?玺儿,你去,带着人去抄检出来,朕趁着还没死,要好好地料理料理家事!” 说着,就从袖子里逃出一面金牌令箭交给赫连承玺,他转身就出去点起人马,浩浩荡荡地开往皇后的宫里。 皇后万料不到自己的事情会败露,看着赫连承玺领着人马来了,她还故作震惊,冷静地喝问:“大胆,这是本宫的寝宫,你们怎么能执枪执剑地进来?是要造反吗?” 赫连承玺只高高地高擎着金牌令箭,手一挥吩咐道:“搜!” 兵士们不言声地各自分头去找了,只剩下皇后一脸苍白地撑在那儿,看着众人乱纷纷地搜着一脸冷笑,心想:秘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看你们往哪儿搜去?若是搜不到,别怪我不客气。 赫连承玺站在宫门口,认真地拿眼扫视着宫内的一切,见兵士们一个个都空手而归,他依然平静地站在那儿。 等到众人都聚拢过来,皇后阴狠地一笑,“怎么?你们搜到什么了?本宫可是一直奉公守法,从来不在背后搞小动作。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东西,竟然在皇上跟前放本宫的坏水!皇上是不是病糊涂了,竟然让人挑唆的到这儿挑三拣四的了,天哪,这还让本宫活得下去吗?” 她一边抱怨着,一边泪眼婆娑地,好像受了天大的冤屈一样,看这样子,若是今儿要是真的搜不到什么东西,恐怕赫连承玺难以全身而退了。 皇后眼角眉梢带着笑,眉毛挑的高高的,看着赫连承玺,就等着看笑话呢。 赫连承玺心里暗道一声好险,幸亏安然提前和自己说到了秘道的开关,否则今儿还真的是拿她没有办法了。 他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在那幅画儿面前停下了,仰着脸打量墙上的那副山水画,很快就盯住了安然说过的那块山石。 皇后忙上前用身子挡住了那副画,色厉内荏地问道:“怎么?难道你搜不到什么东西,要从本宫这儿抢画儿不成?本宫看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赫连承玺却不言语,只冷冷一笑,伸出一只手,对着那块山石重重地一按,就听一阵刺耳的吱呀声,原本合丝无缝的墙开了一道缝,后边的兵士们高兴地喊着:“四皇子,您看,秘道!” 皇后在此时早就支撑不住,脸白的像是一张金纸,身子像是站在寒风中一般,瑟瑟发抖。秘道打开了,皇后也瘫软在地上。赫连承玺只让人看着她,自己带了人进去了。 里头黑暗一片,他让人找来几支粗蜡烛,点着了,在里头照亮了,这才看清这个秘道真的不是一条简单的通道,单是里头的一间房子,就布置得金碧辉煌。仔细看去,里头厨房、卧室,客厅等等一应俱全,仿照的全部是宫里的模式,也不知道这个秘道花了皇后多少时光,也许当初她进宫的时候,就想到了先弄一条秘道以防万一吧。 赫连承玺心里暗暗称奇,领着人继续在里头搜查,先是在一张几案上发现了两个纸做的人儿,上面插满了银针。知道这个就是巫蛊的东西了,于是让人小心地收起来。 这才往里头走去,推开一堵石门,一条幽深的小径赫然呈现在面前,原来这才是秘道的出口了。 赫连承玺打眼望去,怕是有几里长吧,要是真的从这儿走出去,怕是要花大半夜的功夫吧。再说了,这么幽深的小道,万一要是有人在里头设伏,他们几个恐怕都不能全身而退呢。 想起那些黑衣人,能够来去无踪,可能就是从秘道里逃遁的,虽然这里头一时跑不了那么快,但是先在里头潜伏一段日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赫连承玺没想到皇后竟然有这等本事,自己的寝宫里挖掘了秘道不说,还能养着一批不怕死的武士。当然,这也许是上官家的力量吧。 不管怎样,如今这条秘道却是不能留的了,于是他带着人退出来,直接让人在门外守着,自己却带了皇后一起去见赫连云天。 赫连云天一见这两个插满了银针的纸人,脸色就涨红了,这两个纸人一个上面的生辰八字正好是他的,另一个却是华贵妃的。 没想到皇后如此阴险,自己三番五次地饶恕过她,她竟然还这么嚣张。望着俯伏在地上,披头散发的皇后,赫连云天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怒骂道:“你这个贱人,朕好心地饶恕过你,你却如此对朕。枉费了你和朕夫妻一场,朕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一点儿人性都没有?” “哈哈……”皇后忽然仰天大笑:“我没有人性吗?你废了我的儿子还说我没有人性?要不是我们上官家,你哪有今天,到如今却来问我人性?我倒要看看你的人性在哪儿?上官家是你的外祖家,你都能够斩草除根,你的人性呢?” 皇后目中闪着凶光,因为脸上蒙着面纱,并没有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赫连云天发作了一通,又被皇后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伏在床沿上大口地喘着气儿。华贵妃见此,忙上前拍着他的背,细声安慰道:“皇上龙体要紧啊,还是先放一放再处理吧,毕竟您的身子支撑不住!” 赫连云天却粗暴地一摆手:“朕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朕要和这个恶妇斗一斗。别以为朕死了你就得了天下了,告诉你,今儿你落在朕的手里,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说着,他用手指定了面前的皇后,一字一字地往外挤出来:“你等着,朕这就写诏书,废掉你!” “写吧写吧。”皇后忽然像是个疯子一样,一点儿也不害怕,两手大张着,就要奔上前来,却被太监和宫女们死死地架住了,她只好大声地哭骂着:“就算是你写了,你也活不了了。咱们两个就一起死好了。哈哈哈哈……”(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一章 交锋 赫连云天看到皇后如同疯了一般咒骂着自己,更是气得须发皆飞,抖着手指喝道:“你……你简直是疯了,朕和你这么多年的夫妻,没想到你一点儿都没有夫妻之情,竟然还咒着朕死。你可听好了,就算是死也是你先死,今天朕就废了你,朕要亲眼看着你先死,到时候你也别想同朕葬在一起。” 华贵妃一听这个话,知道这老夫老妻的两个是对上了,只是于他们的身份不宜,当着两个儿子的面,就这么急眉赤眼地吵起来,传扬出去,这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啊? 于是她使了一个眼色给赫连承玺,赫连承玺是个极伶俐的,拉了赫连承琮的胳膊就出去了,屋里只留了几个贴身的太监和宫女伺候着。 华贵妃这才盈盈施了一礼,温声细语地劝慰着:“皇上,您身子不好,还是不要生气,气着了可就不值了。这废后也不能就这么三言两语地就定下了,还该找众臣们商量了才是!” 皇后此时像一条疯狗一样,若是没有太监们架住了,恐怕都要扑上来嘶哑一阵子了。听了华贵妃这个话,伸手指定了她,骂道:“贱人,别说的这么好听!你是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告诉你,你别做美梦。就算是我死了,我还有儿子在,你呢,到现在不什么都没有?哼,你也知道这白头宫嫔老了的滋味会是什么?我不信,四皇子到时候会接了你到他府里去,他能不能活得下来还难说呢!” 皇后一脸得意阴险的笑,看得赫连云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问道:“你……你对玺儿做了什么?” “玺儿?他是你的玺儿,可不是我的玺儿。我就见不得你和梅妃那个贱人留下的杂种,所以,我趁着他们新婚之际。送了一点小礼物给他们。听说,你那儿子极疼他的小媳妇,从来都不到他的新媳妇的房里去。依我说,这辈子你也看不到你的皇孙了。哼哼,梅妃和你的贱种恐怕没有几天的活头了。” 阴险恶毒的话,从皇后的一张嘴里说出来,赫连云天就像是看到一个无底的黑洞一般,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恶毒的话语。 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么恶毒的妇人。对她已经失望透顶。一张脸上满是绝望,颓废地挥挥手,让人先把她看管起来。太监们架着咒骂不断的皇后出去了,华贵妃才从地上站起身子,扶着赫连云天重新躺好,细细地为他掖了掖被子。 以为他已经是乏透了的人。就想让他静静地睡一觉,自己想到旁边的熏笼上打个盹儿,这几天。她实在是太困了。 谁知道刚一起身,就被赫连云天牢牢地抓住了手,华贵妃转身看时。赫连云天的双眸炯炯地睁着,压根儿不像一个垂危的病人。 她不由惊讶万分:“皇上,您怎么……?” “朕是不是一点儿就不像要死的样子啊?”他竟然笑呵呵的问着,更让华贵妃百思不得其解,半天。才嗫嚅地问道:“难道皇上您没病?” “朕的确有病,可是这病不在身上,而是心里。”赫连云天指指自己的心窝,叹道:“世事维艰,没想到朕这个皇帝做得如此辛苦。若是朕好好的,说不定连三日都活不过去。皇后还不知道怎么想出法儿来对付朕呢?他们都能把你和皇太后绑架了去,对朕还有什么不可下手的呢?现在,朕终于看到她露出了狐狸尾巴了。” 华贵妃真是又惊又奇,没想到这个看似四平八稳的皇宫里竟然充斥着这么多的波诡云谲,幸亏自己这些日子一直衣不解带地伺候着皇帝,否则,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下场! 就在她战战兢兢地想着事儿的时候,赫连云天的一句话,更是让她暗自心惊:“是不是觉得伴君如伴虎啊?” 华贵妃有些惊慌失措,忙收敛了心神,答道:“没有,臣妾不敢。” “没有是假的,不敢倒是真的。”赫连云天呵呵笑着说道:“你也别怕,这些日子,朕算是看出来了,只有你对朕是真心的,朕要是不这么做,哪能会让皇后上钩呢?说到底,还是你那好儿子出的主意呢。” “是玺儿。”华贵妃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他们父子早就“串通”好了的,听见赫连云天说是她的儿子,她又满心的高兴,刚才皇后说她连个儿子都没有,老了不好过的话,着实说到了她的心坎儿里去了。 其实,她还是很在乎的,可是这把子年纪了,就算是皇上重新宠她,她也是生不出儿子了。听赫连云天的口风,似乎真的要让赫连承玺当她的儿子,虽然她是他的养母。 但是宫里的规矩大如天,就算是亲生的,位份低了,也不见得能守住自己的儿子。所以,她平白地有了这么一个出色的儿子,心里怎能不感到万分地高兴呢! 赫连云天拉着她的手又说道:“朕知道,这么些年来,因着皇后的关系,确实委屈你了。其实你的出身也和皇后差不了多少,只是身边没有一个儿子,如今,朕就下诏,让玺儿正式认你为母。你就是朕的皇后,玺儿就是朕的太子!” 华贵妃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数,可是乍一听这个话,还是极大的震惊了一跳,她没想到,到头来,胜算的正是自己。她想起来安然说过的话,原来这样还真的有效应啊。 不过,这个丫头古灵精怪的,她怎么就知道皇上要生一场病呢,难不成这主意是她出的不成?可是想到赫连承玺中了皇后的毒,她心里还是悲痛万分。 赫连云天从她脸上看不到高兴,而是悲伤,不由大惊:“你是怎么了?难道你当皇后不高兴吗?” “臣妾不是不高兴,臣妾是担心玺儿,刚才皇后也说了,玺儿中了他的毒,这万一要是解不了。可怎么办?”华贵妃眼角滴下两滴清泪,怕在赫连云天身前失了礼,忙用绢子擦干了。 赫连云天一手捶在床上:“朕就不信,普天之下,就没有人能解得了他身上的毒不成?不行的话,朕还有法子。皇后不是要杀朕的儿子吗,那好,朕也可以杀她的儿子!” 此时的赫连云天满眼凶光。压根儿不像一个老年的人。华贵妃闻言花容失色。抖着舌头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她的儿子不也是皇上您的儿子吗?” “以前是,现在夫妻都不是了,哪还是朕的儿子?”赫连云天恨恨地说道,完全不顾华贵妃惊讶万分的神色。 都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这么狠心,为了自己喜欢的儿子。竟然要杀害另一个儿子。 赫连云天哪会看不出华贵妃的心思,苦笑了一下,才解释道:“你以为朕愿意这样做吗?朕也不想担一个杀子的名儿。只是不如此。玺儿就没有解药,就不能保命。其实,朕也只是想做做样子吓吓她罢了。” 华贵妃这才松下一口气来。拍了拍胸口道:“皇上真是吓死臣妾了。” 皇后这时已经被囚禁起来,刚才她在离开门口的时候,就朝着站在门外的三皇子赫连承琮看了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饱含着数种情绪。 赫连承琮看得出来,皇后有很多的话要和他说,最想说的就是等他当上了皇帝,要好好地照顾她自己的儿子。 当时赫连承琮就吵着皇后微微地使了个眼色,让她尽自安心,皇后这才跟着人走了。 这一切,都被站在对面的赫连承玺看了个清清楚楚,这下,他心里已经确定自己的三哥和皇后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了。 只是他沉得住气,一点儿都不表露出来。赫连承琮也装作没事人一样,和他谈论着父皇的病情。 当然,这事儿赫连承玺知道最为详尽,父皇有没有病,他都是一清二楚的,这正是他们父子演的一出双簧,不这样,就不能揪出皇后的真实面目来。 赫连承琮却还被蒙在鼓里,以为眼前的这个弟弟什么都不知道呢。正在思虑着什么时候要去见上皇后一面的时候,却听里头赫连云天让他们兄弟进去的话,两个人忙一脸恭谨想跟着进去了。 赫连云天依然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好像不久于人世,显见的刚才被皇后气得不轻。 赫连承琮忙抢上一步,拉着自己父皇的手跪在床前,叩头道:“您老人家可得保重龙体啊,孩儿还年轻,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孩儿怎么打理这么大的一片基业啊?” 他声泪俱下,声情并茂,赫连云天也动了真情,叹道:“你先起来吧,朕的这个身子恐怕是不行的了。你别怕,你不是还有兄弟吗?你四弟是个文韬武略的人,到时候万一朕真的不行了,你们兄弟相互扶持着,一定要闯过难关!” 听他这话,赫连承琮心里哪有不明白的,无非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这个弟弟了。于是忙表态:“父皇放心养病,你还有一百年好活呢。儿臣和四弟都会天天伺候在这儿的,直到你痊愈为止!” “好孩子!”赫连云天抬起眼皮子,夸赞了三儿子一句,眼睛却瞥向华贵妃:“皇后为人奸诈狡猾,竟然趁着朕病重的时候,暗害朕和华贵妃。这样恶毒的妇人,怎么能母仪天下呢?朕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你就替朕拟一道圣旨来,废掉皇后,立华贵妃为后!” 赫连承琮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也没有多大的震惊,忙要来纸笔挥洒着写了,交给赫连云天看了,才用了印玺,明发天下。 接着,又为华贵妃举行了隆重的册封大典,轰轰烈烈的废后事才算完结。这两天,赫连承琮一直忙着在皇上跟前周旋,直到回府后,才打听清楚了皇后关在天牢里。(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二章 夜谈 夜半时分,他悄悄地换上了便装,只带了几个贴身的侍卫,打马来到天牢里。亮明了身份,他不费吹灰之力进去了。 皇后正面靠里躺在一张竹床上,狱卒倒也没难为她,一应吃住用具,都是上好的,她还住了一个单间,里头生着火盆。 听见动静,她连头都没回,赫连承琮在牢门外喊了一声:“母后”,她才缓缓地转过头来,慢慢地坐起了身子,朝着赫连承琮凄然一笑:“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母后!” 赫连承琮让狱卒打开了牢门,自行进去了,对着皇后一拱手,说道:“若是没有母后,哪有我这个太子?叫您一声母后还是该当的!” 皇后指了指床边:“坐吧。” 赫连承琮面对面坐在了皇后的下首,轻声问道:“不知道母后还有什么吩咐的?” 皇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慢悠悠道:“你父皇恐怕没几天活头了,到时候天下就是你的了。等你当上了皇帝,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儿。” “您指的封您为太后的事儿?”赫连承琮记得皇后当初跟他谈条件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于是才有此一问。 “傻孩子,我如今都活不了了,还惦记那个虚位子做什么?我说的是你二哥。”皇后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好似有了一丝慈祥,看得赫连承琮心里一愣。 皇后将死的人,脸上也没有戴着面纱,左半边的脸上就像卧着一只大蜈蚣。赫连承琮心里暗想:平日里只觉得皇后是个无比阴险狡诈的人,没想到对自己的儿子还是一种慈母情怀啊。 当下就点头应道:“母后的事儿,孩儿会尽力去做的,请母后放心吧。只是您的脸……” 皇后下意识地遮掩了一下,半天才淡淡地笑道:“都是那个死丫头。竟然能在我脸上下毒,只是现在没有机会了,看来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这个使了一辈子心计的人,临了也不得不服那个死丫头啊!” 赫连承琮知道她说的是安然,在他心里,安然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听见皇后骂她“死丫头”。他心里有几分不自在。可是皇后毕竟是他的大恩人,他还是不好反驳她什么的。 皇后到底还是看出来了,在昏暗的灯光里“吃吃”地笑了一阵子,抬起头来,脸上有些疲累,眼睛亮晶晶的。闪着泪光,对着赫连承琮说道:“其实我是不放心你的,你的心还不够狠。我知道。你喜欢那个死丫头,只是你要想清楚了,她是四皇子的侧妃。慢说这太子的位子是从四皇子手里夺来的,就算是你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你要是觊觎人家的妃子的话,你想想,你会落个什么下场?” 皇后虽然语重心长。可是听在赫连承琮耳朵里,却觉得有些刺耳,他不明白,为什么生在皇家就非得斗得你死我活的,连自己的感情都不能释放? 他喜欢安然,为了安然,他不惜忍气吞声,看着自己的亲兄弟娶了她,却不能怎么样人家。现在,自己好不容易当上了太子,可皇后还嘱咐他不能对人家动情,这让他如何忍得住? 他决定了,要是他当上皇帝,他就要得到安然,他已经等得够久的了,他不想再这么蹉跎下去了。 皇后说的这几句话,其实他压根儿就没听到心里去,也许,作为一个皇子,他没有皇后那般的胸怀,放不开自己的感情。不过皇后虽然阴险了一辈子,可到头来,不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儿子? 皇后也不知道他一时心里动了这么多的心思,看他低头不语,只以为他听进了自己的话,此刻正在心里思考罢了。 于是笑道:“你也不必过虑了,你那兄弟是没有力量同你争夺皇位了。我早就留有后手,你可能也知道了,我给他下了毒。” 赫连承琮怎么不知,当初安然成亲的那一晚上,他可是在四皇子的宫外守候了一夜,谁知道,并没有看到四皇子和安然入洞房,四皇子反而是急匆匆地进了宫女的房间,他后来悄悄地潜入到安然的房里,才发现安然正要引火自焚,吓得他忙把她救了出来。 当时,他就猜测到他们之间可能发生了什么,可是他拿不准,如今听皇后这么一说,心里才慢慢地释然,不由问道:“母后对四弟下了什么毒?看母后这么笃定的样子,难道是不治之毒?” “岂止是不治?”皇后仰天哈哈笑了一阵子,眼睛里闪着阴狠的光,才道:“你以为你父皇安的什么好心,若不是我在里头使劲,这太子能轮到上你来当?人家父子才是亲父子,你们都是多余的。只有那个贱人生的儿子,才是他的亲儿子!” 一想起往事,皇后满肚子的嫉恨又涌上心头,当着赫连承琮的面,她骂了个痛快:“这个梅妃可真是魅力无边啊,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皇上还对她念念不忘的,就连她的儿子,都高你们一等。哼,再怎么高明,还不一样栽在我的手心里!” 赫连承琮见她一提起梅妃,就没完没了了,忙打断她:“听母后话,四弟这毒是不是没救了?不过孩儿看四弟不还是好好的吗?若是中了毒,怎么着也应该有点动静才是啊?” “你问这个嘛,这你就不懂了。”皇后得意地对着赫连承琮笑了笑:“这种毒无色无味,我下毒的法子也是他们想不到的。这毒名叫‘合欢散’,不仅是男人中了解不了,就算是女人,只要和男人有了交媾的关系,迟早也会死的,而且还会死的很惨!” 赫连承琮一开始听见赫连承玺中毒倒也没有多大的在意,毕竟这个弟弟是他目前最大的劲敌,若是没有皇后的毒,说不定他的太子还真的坐不稳。可是听到若是女人和中毒的男人在一起也会感染上,他心里不由波涛狂涌起来:安然是四弟的侧妃,按理,他们之间应该有那种关系的才是,难道安然也会死吗? 他额头立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来,想到皇后说的死的很惨的话,他心里就着慌起来,天哪,他光想着得到安然,竟然没想到这一层。若是安然到时候也死了,他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这个皇帝当不当的还有什么意味? 不行,他不能看到安然死去,他要想办法救她。不过皇后说的这是不治之毒,想必是真的,不然,凭着四弟是皇子的身份,怎么也不可能任由自己毒发身亡的。可见,太医院里的太医们是治不了的了。就不知道这毒有没有解药了,这毒是皇后下的,她应该是最清楚的了。 想至此,他坦然地看了看皇后,慢腾腾地问道:“母后,这毒这么厉害,你应该有解药的才对,不然万一您也不小心中了毒,岂不是连自己也搭进去了?” 皇后不疑有他,立即答道:“这个自然,你以为我会笨的连自己那份都不留?只是他们的毒是万万不能给解药的。上次那个死丫头在我脸上下了毒,我还没找他们算帐呢,怎么可能给他们解药?如今我们也算是扯平了,他们毁了我的容貌,我就要他们断子绝孙,斩草除根!左不过我也没几天的活头了,还不如大伙儿一同死了干净!” 皇后嘴里说着这么狠毒的话,可是脸上却平静地像是一个刚睡醒的孩子般,除了那双眼睛里闪着狠毒的光,脸上却波澜不兴,让人不仔细看,压根儿就看不出来她正在说着一件人命关天的事。 赫连承琮似乎第一次感觉到皇后是这么个阴毒的人,心里也不由稍稍震颤了下,这样的人,他还是平生头一次见,没想到一个妇人能有这么狠毒的心肠! 不过他还想着解药呢,为了解药,他只好费尽心机套她的话:“母后,这样的解药估计也不多,想来母后也不会交给别人管着的。您宫里的人也不牢靠,不然,您行巫蛊的事儿也不会暴露了!” 皇后这才有些警觉,意味深长地看了赫连承琮一眼,半天才答道:“是啊,我宫里的奴才没有一个可靠的,交给他们我怎么会放心呢。” 又盯着赫连承琮问道:“你左一句右一句地都离不了解药,可是有什么心思不成?莫不是你要拿着解药给那个死丫头不成?哦,我明白了,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她。唉,没想到我还是看走了眼,怎么能把你这样的人扶持上来!” 皇后懊悔的捶床大怒,可是如今已经晚了,也没有办法了。赫连承琮见她已经猜透自己的心思,也就不再隐瞒,淡淡答道:“母后想得没错,我就是放不下她。本来她就是我的妾,我当上了皇帝,她就是我的妃子,我怎么能看着她死呢。还请母后给我解药,我好去救她。” “不行。”皇后断然拒绝了:“你傻吗?到现在怎么还想不通?若是她心里有你,当初怎么会从你府里逃出来?人家心心念念的是你的兄弟,你给我醒醒吧!”她忽然上前握着赫连承琮的手臂摇起来,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不,不管她心里有没有我,我都要救她,因为我心里有她,我只要每天都能看见她就心满意足了。我不在乎她是谁的妃子,我只想看到她!” 赫连承琮似乎有些癫狂了,不顾一切地说着。皇后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魔鬼一样。(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三章 死亡 赫连承琮见她没有拿出解药,不由大声问道:“快点告诉我,解药在哪儿?我要得到解药,我不能看着她死。[]” 皇后哪会轻易地告诉他,摇着头道:“你疯了吗?快给我醒醒。若是她拿到解药,你的四弟就得救了,到时候皇位还能有你的份儿吗?说不定连你的性命都难保呢?” “我不管,皇位保不保得了我不在乎,我只要解药。”赫连承琮逼近了皇后,满眼都散发着危险的光,看得皇后心里也是一颤,不禁抖着身子往后退着,一边色厉内荏地说着:“你要干什么?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母后。” “是吗?你以前是,可现在不是了。不给是吗?那行,我会让人来伺候您的,到时候我也会让你尝一尝万毒攻心的滋味的。您没听过‘虿盆’的故事吗?这还是很古老的事情了,那个君主让犯错的宫女们都脱光了衣裳,跳进放了无数毒蛇和蝎子、毒虫的池子里。母后想想,若是等我当上了皇帝,也弄这么一个池子,到时候还请母后来尝尝滋味啊!” “你这个卑鄙小人!”皇后惊恐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靠着墙,身子瑟瑟发抖,好似面前站着的不是人而是鬼一样。好半天,她才镇定下来,凄惨地一笑:“没想到到头来我竟然落了这么个下场。真怪我当初瞎了眼。” 皇后死死地盯着赫连承琮:“你也别拿这个吓唬我,我也活不到那个时候。到时候你就算真有这么一个池子,能拿我怎么样?” “是吗?若是到时候你死了,不还有你的儿子,也就是我的二哥吗?我看,我给他安一个什么罪名,干脆就让他尝尝鲜吧。” 皇后不听则罢。一听身子立即软了下去,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啊。这一生,她唯一的寄托就是这个儿子了,为了他,她什么心计、手段都用上了,把赫连承琮扶上太子之位,为的也是她的儿子。给四皇子下毒,还是替她儿子清除路上的坎儿。 她本想着等老皇帝一死。自己豢养的那一批死士就悄无声息地把赫连承琮除去。最后就只有自己的儿子是完好无缺的了,这皇位自然也是他的了。就算是自己到时候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这一辈子也不会输给赫连云天了。 可是赫连承琮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她对儿子是一百个放心不下,生怕他从这里出去之后。就会暗地里加害她的儿子。想起儿子,她就万箭攒心,所以。她咬牙想了半天,从自己的贴身衣服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递给赫连承琮道:“解药就在这儿。不过只有一粒。你拿去吧,可是我要警告你,你不准对你二哥怎么样,不然,我们上官家的旧部是不会放过你的。我早已经交代好了他们。若是你行差踏错一点儿,他们饶不了你!” 赫连承琮接过小纸包儿,打开一开,果然一粒核桃大小的乳白色药丸躺在掌心里,他生怕有假,忙问道:“我怎么知道这药是真的呢?” “这个简单,只要女子服用之后,葵水正常了,就是真的了。放心吧,我不会拿我儿子的性命做赌注的。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这药只能一个人用,若是这药让四皇子用了,你就麻烦了。” 赫连承琮也不答话,径自走了,临出牢门前,他回过头来看着皇后:“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要是好不了,二哥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撂下这句话后,他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只留下皇后一个人独自向隅。 却说赫连承玺帮着赫连云天料理完了皇后的事儿,就回府了。一路上,他放心不少,如今宫里已经翻天覆地了,皇后被废,关在天牢里,就算是不杀她,她也没什么威望可言了。(.无弹窗广告)新皇后是自己的养母,父皇又亲自下诏让自己当她的儿子,这已经很明显地告诉了自己:这个太子迟早还是他的。 不过他现在开始担心赫连承琮了,父皇这样的安排他不可能感觉不到,可是怎么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呢?按理说,他能登上太子的宝座,恐怕和皇后还是有莫大的关系的。 但是现在没有真凭实据,对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步步设防吧。 赫连承玺一路走来,真是意气风发。再加上他面上的面具已经除掉,身子也站了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苦苦地装着,他只觉得每走一步,就像是行在鲜花丛生的小径上,心情舒畅的很。 不多久,就回到了府里,在府门口下了马,早有管家上来接着了。他下了马把马缰绳随手递给了身后的小厮,就带着笑问管家:“娘娘呢?” 管家忙回道:“娘娘在后院碧痕屋里。” 赫连承玺一听这个话,心里一颤:难道是碧痕快不行了吗? 当即就迈着大步来到碧痕住的屋子门前,门外守着的丫头早就看见了,忙对着他行了礼,就要进去禀报,却被他摆手止住了,只问道:“娘娘在里头吗?” 那丫头忙点头,赫连承玺迈步就要跨上回廊上的台阶,却猛地缩回了脚步,站在那儿沉思着:“我这一进去,少不得见碧痕那副样子,到时候我该怎么说?说到底她是我的妾,可是我对她一点儿感情都没有,这该如何是好?”后来一想,碧痕这样还是他造成的,既然他已经来了,说不得还是得进去看一看吧。 刚要挑了帘子进去,恰好这帘子被人挑开了,却是安然出来了。她两眼红肿,想必已经哭过。赫连承玺和她对视了一眼,却没说什么。 倒是安然看见他,忙让道:“你终于来了,进去看看吧,怕是……怕是不行了呢。” 赫连承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进去了。里头一张大床上,靠里躺着身形消瘦的碧痕,头朝里,也看不清她脸上是什么样子。 旁边一个小丫头见赫连承玺进来了,忙给他行了礼,这才对着碧痕的耳朵悄声道:“姑娘,王爷来看你了!” “王爷?”就听碧痕微弱的声音传来,身子也跟着慢慢地往外转,可是转到半截,她又突然停止了动作,凄然一笑道:“王爷到底还是来了,奴婢好……好高兴啊!只是奴婢这副样子不能见王爷了。” 赫连承玺不是个绝情的人,虽然对碧痕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但是看到她如今这样,心头也忍不住一酸,哽咽道:“都是我不好,害你这样!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你家里还有什么人需要照料,你说出来,我都会给你办好的!” “奴婢就先谢谢王爷了。”碧痕脸朝里,始终没有看赫连承玺一眼,说完了这句话,半天却不再开口了。 赫连承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她不高兴了,不过看在她这副模样的份上,不管她是怎么想自己的,他都不会和她计较了。 半天,才听碧痕颤声道:“可惜我家里没有什么人了,要不然,也跟着奴婢托托福。王爷不用操心了,您能来看我,奴婢就觉得满足了。只是奴婢有一个心愿。” 说到这儿,碧痕咳嗽了两声,抖抖索索地用帕子捂着嘴,好似吐出了什么,就听身边的小丫头惊叹一声,回过头来带着哭腔:“姑娘,血……” 碧痕由于偏过脸去,赫连承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可是听声音却知道她心里也是极其凄惨的,就听她说:“别一惊一乍的,这有什么,左右不过一口血,也值得你这样?” 赫连承玺知道她心里不好过,忙问她:“你有什么心愿未了?” 碧痕歇了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答道:“奴婢已经成了这幅丑样子了,若是我死了,就一把火烧了吧。奴婢想走的干干净净的,不愿让自己脏兮兮的身子埋在泥里烂掉!”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充满了凄怆,让赫连承玺这个经过战场洗礼的人倍觉心酸,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这泪珠恰好掉在碧痕侧着的手上,她一个激灵,抬起胳膊看了看,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王爷您哭了?您这是为奴婢在哭吗?奴婢真高兴,没想到王爷还能为奴婢掉泪呢。哈哈……” 她有些着魔般地又是哭又是笑,终于在一阵大笑之后,再也喘不过气来,头转动了一下,再也没了动静了。丫头知道不好了,忙上前拍打着。赫连承玺忙喊来太医,诊过脉之后摇摇头,只说了一句:“老臣回天乏术了,请王爷准备后事吧。” 赫连承玺像是当头挨了一棒,虽然对她没有多少的感情,可是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在他眼前没有了,他还是受不了这个打击,一个大男人,站在那儿,两行清泪终于沿着面颊滑落下来。 他心里有愧,若不是自己,碧痕不会死,更不会死得这么凄惨。他还想到了安然,碧痕已经死了,不知道其他三个人怎么样,安然会不会也像碧痕这样。 简单地吩咐了管事的几句话,他就擦了把脸,匆匆地出了门,安然依然站在那儿,寒冷的风呼啸地从她身边擦过,她却一动不动,就像石化了一样。(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四章 无路 赫连承玺脚步沉重地来到了安然的面前,揽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安然浑身轻微地抖动着,仿佛不胜寒一样。半天,她低着头问赫连承玺:“她……死了吗?” 赫连承玺喘出一口粗重的气来,眼睛凝望着远处灰暗的天空,久久不语。安然心中了然,不在问什么,只是用手紧紧地箍住他的腰,喃喃道:“我们该怎么吧?” 赫连承玺没有回答,只是轻轻说道:“该好好地把她发丧了,毕竟,她是我害的。” 两个人就这么呆呆地站在风地里,好像天地已经不复存在一般。这样的结局虽然早就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可是一旦发生了,还是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往日里,碧痕争位子的情景又浮现进安然的脑海里,可是此时,她一点儿都觉不出碧痕的可恶来,内心里只是感到深深的恐惧。一想起碧痕那张脓水遍布的脸,安然就觉得心里爬过一条细小的毛毛虫,浑身都跟着不寒而栗起来。 碧痕的丧事办的轰轰烈烈,按说,一个妾死了,不应该这么操办,可是赫连承玺心中有愧,就在花费上拨了不少的银子。安然自然也没意见,都这个时候了,她已经没有在乎的力气了。 一连三四天,府里都忙的乱糟糟的,这些事儿安然也不想插手,一切都交给了管家来办。赫连承玺也可能是内疚的缘故,竟然一连三天都歇在了书房里。安然也不使人叫他,她自己也想好好地静一静,好好地理一理自己的思路。 虽然往日里想起死来也不觉得多么可怕,毕竟她是一个穿越过来的灵魂,已经经历了一次死亡,可是碧痕活生生的例子。倒让她心里恐惧不已。确实,人真的在死亡面前,没有几个会做到淡定的,尤其是面对这样的死亡。(.无弹窗广告) 好不容易过了断七,碧痕的丧事才算告一段落,安然趁着这几日已经慢慢地想通了。不管怎样,她和赫连承玺的好日子还没开始,如果现在就这么死了。她还是心有不甘的。赫连承玺有大好的前程。况且已经服了皇后给的药,如果是真的话,那他们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最起码,她不用再替他担心了。 常言道:悲也一天,乐也一天。反正怎么过都是一天。又何必天天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就算是真的要死了,也要做到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地步,不能天天闷在屋里。自己把自己吓死。 安然打定了主意,就立即梳洗了一番,换上一套鲜艳的裙子。这个时候,鲜亮的颜色能够让她的心情好起来。她叫过厨房里的管事头儿,让他置办几个拿手的小菜,这才让丫头去叫赫连承玺过来。 掌灯时分,安然的屋子已经收拾一新。屋里拢着一个鎏金的大铜火盆,里头的木炭烧得火旺,间或爆出一声轻微的噼啪声。安然细心地在熏炉里放了一把上好的百合香,这才坐下来静静地拿着一本书看。 这时候,厨房的管事儿和两个丫头小心地把做好的酒菜从食盒里一样一样摆在一张乌木八仙桌上,中间一个大火锅正烧得旺盛,里头浸着的牛羊肉片、各样肚片散发着浓烈的香味。 丫头见赫连承玺还没来,就小心地问着安然:“娘娘,奴婢再去看看王爷?” “不是已经请过了吗?他不想来就算了,何必勉强呢?”安然眼皮子都不抬,信口说了一句。 门口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这么香的酒菜你想独享吗?我为什么不来?”话未落地,人已经掀了帘子进来了,却是赫连承玺带着一身寒气倚在门口,口角带着微微的笑,静静地看着安然。(.好看的小说) 安然放下书,款款地站起身子,亲自上前接过他身上的大氅交给丫头挂了,这才挽着他的手道:“你来的正好,我还想着,你再不来,我一个人就要先用了呢。” “夫人相请,我哪敢不来呢。”赫连承玺打趣着安然,人已经坐在了安然的对面。安然觑着眼看了看赫连承玺的脸色,说道:“王爷脸色还好,就是眼泡儿有点儿发淤,显见的这两日没有睡好。” 赫连承玺深长地叹息了一口气,却欲言又止。安然摆手挥退了丫头:“你们先下去吧,到厢房里先用些饭菜,这两天你们也着实累了,等我叫时你们再过来。”丫头自然领会,相跟着下去了。 赫连承玺拈起筷子来回地搓着,却笑对着安然:“如今你也历练出来了,管家是有模有样了呢。” “这个有什么呢,家即使管的再好能有什么用?”安然话接着话,忽然就伤感起来。赫连承玺最不想提这个话了谁知道还是引出来了,两个人一时都不敢开口了,生怕说出更可怕的话来。 良久,还是安然惨然一笑,端起火锅边上的佐料小碟子一样一样地往火锅里撒着,顿时,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混合在一起的香味。安然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对着赫连承玺抬了抬筷子,招呼道:“别哭丧着脸了,大不了一死。如今想来,我真是够幸运的了,没想到这辈子能嫁给一个皇子,还能顿顿吃上肉,也该知足了。都说‘知足常乐’,我该天天乐呵呵的才是,怎么反而还伤心难过呢?” 虽然没有喝酒,安然已经有了一些醉态了。她执起桌上那把精巧的自斟壶,给两个人面前的酒盅子都满上了,端起自己的酒盅和赫连承玺干了一下,一仰脖子就灌了下去,脸颊上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一抹酡红。 赫连承玺也默默地干了,却不再倒酒,只是把玩着那个青花瓷的酒盅子,转了半天才踟蹰地问着安然:“你怕吗?” “怕。”安然又爽快地干了一杯,豪气万千地说道:“只不过现在想通了,哭也一天,笑也一天。我想过了,笑比哭好看,我宁愿笑着死,也不想哭着活。” “我还鲜少听到这样的看法,高!”赫连承玺一脸正经,竖着大拇指的样子,还是逗笑了安然,两个人又对喝了一杯,安然又伸手去摸酒壶,却让赫连承玺止住了:“别喝了,你看你的脸都红成什么样子了?” “为什么不让我喝?横竖这酒跟蜜水似的。”安然嘟着嘴,不甘心地又伸向那酒壶。 “别喝了,你刚才不还说要笑着活吗?那我们何不敞开心扉好好地叙叙话,也好过我们这么醉生梦死的。”赫连承玺提议道。 “说什么呢?”安然醉眼迷离,歪着脑袋看向赫连承玺。 “如果有来生,你还会嫁给我吗?”赫连承玺深情的眼神紧盯着安然,可惜安然脑子已经有些不受使唤了,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喃喃地念叨着:“如果有来生……有来生嘛。其实我这已经是来生了,哪还会这么幸运,还有一个来生呢?” 赫连承玺不知道她说的什么,凑近了她,又问道:“你说,我们来生还会在一起吗?其实我还是很想和你在一起的,这一辈子,我还没和你过够呢,我还没好好地疼惜你呢。”赫连承玺的眼中已经闪着泪光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他倒不是贪生怕死,他是觉得对不住安然,他此生最最心爱的女子,他还没能好好地珍惜,就要随着他一起去了。 他欲哭无泪,又见安然已经困倦地睁不开眼了,终于没能忍住眼中的泪。睡意来袭的安然,一双朦胧的眸子似睁非睁,伸出一只象牙白的小手,轻轻地拭着赫连承玺的眼角,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哭了?” 又缩回手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两下,呵呵笑着:“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家竟然还哭鼻子呢。别怕,要死我们一起死,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说她醉了,她还偏说出这么令人痛到心窝的话,这让赫连承玺鼻端一酸,上前紧紧地抱起了她。 两个人就这么囫囵着过了一夜,第二日天亮时,安然醒转过来,却发现自己枕着赫连承玺的胳膊枕了一夜。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以为赫连承玺已经睡着了,就想悄悄地离开他的肩窝,谁知道却一把被他给紧紧地圈住了,这才看清原来他双目睁得炯炯的。 安然忙问道:“你醒得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一会?” 赫连承玺并没有答话,安然抬起头来看了看他的眼睛,这才惊讶地喊道:“你竟然一夜没睡?”他的脸色清里带黄,眼圈儿红肿了一片,真是憔悴万分。 安然伏在他的怀里,叹息道:“你也是的,我都不怕了,你有什么好怕的?我们昨晚上不是说好了吗?好吃好喝地过完这一辈子,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哪怕是天崩地裂我都不怕!” 她说得斩钉截铁,他听得心中震颤,心里更加感动了:“娶妻如此,夫复何求?我只是担心你罢了,我不想连累你,可是如今是行不通了,我们二人注定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能拴在一起蹦达了。”(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五章 抉择 安然听后不住地点头,“就是这个理儿,临死前有个作伴的就不觉得害怕了。唉,我有一个心愿,你能答应我吗?”安然满怀希翼地看着赫连承玺。 “什么?” “我想你带我出去看一看这安顺王朝的天下,我好想出去看一看,就当是你送给我的定情礼物好吗?” 望着面前这张娇艳如花的脸,赫连承玺叹了一口气,笃定地点点头。安然立即起身穿衣,一边收拾着自己一边说道:“择日不如撞日,谁知道我们还有几天好活?今天咱们就走吧,趁着我们还能动弹,好好地看一看这天下,也不枉来这儿一遭。” 她说的来这儿一遭,自然指的是穿越这件事,赫连承玺不疑有他,自己也穿了衣服,叫过丫头来梳洗了,两个人连早点都没用,就叫来管家交代清楚了。 二门外吩咐人备了马车候着了,两个人各自带了一些衣物和细软,就出了门,准备坐了马车,周游世界去。 红绫也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信儿,这时候扶着一个丫头的手,匆匆地从隔壁的院子里赶来了,见了他们两个,行过礼之后,颜色不是颜色地急急问着:“王爷和娘娘这是要到哪儿呀?” 赫连承玺不想和她纠葛,就冷冷回道:“我和娘娘想上哪儿,还要你来同意吗?” “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红绫的舌头像是打了结,半天才缓过来,人镇定下来,说话也就流畅了:“奴婢听管家说娘娘和王爷要出去一阵子,奴婢只是……只是觉得……”后面的话,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还是安然替她说了:“你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怕我们这一走再也不回来了?” 红绫咬着下唇,半天才点点头。眼神还是有些惧怕地看了看赫连承玺。(.好看的小说)这四个宫女中,就红绫胆子算是最大的了,除了死了的碧痕,就她敢在他们面前说话了。 安然此时心里有了一些不忍,虽然红绫往日里并不让她喜欢,可是看在她们都曾经服侍赫连承玺的份上,她觉得她们都很可怜。至少,自己还是知道自己中毒的了。可她们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呢。 想到此,安然就软了语气:“你也不用担心,我和你们王爷只是想出去走走。十天半月的还能不回来吗?我们不在府里的时候,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你就多上心些。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告诉帐房上。喏。这是对牌,你拿着这个要东西。” 安然把自己的对牌也交给了她,这让红绫更加忐忑不安了。已经认定了他们要很久都不回来了。 她的眼睛里迸出了泪花,抖着手接过对牌,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哽咽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别的本事没有,可是伺候爷的忠心还是有的。奴婢虽然好争强斗胜,可那都是为了爷,如今爷要走了。奴婢的什么心思都死了。” 赫连承玺虽然心里明白,可是却不能给她一丝希望,他毕竟对她没有一点感情,于是他只是冷着一张脸说道:“行了,你的心意我和娘娘都明白,你就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们如今要到外面去看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要保重身子,多操心些府里的事儿。平日里约束好自己,不要和她们拈酸吃醋的,实在是犯不上!” 赫连承玺这还是第一次对红绫说这么多的话,虽然多半都是严厉的口气,可是在红绫听来,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无比惊讶地看着赫连承玺,颤着声气道:“王爷,您这是在关心奴婢吗?只要有王爷这句话,奴婢这辈子也知足了。” 安然怜惜地看着面前这个要强的女子,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什么。这个时候,她也不想拿出主子的款儿,与其说红绫可怜,还不如说是他们狠心罢了。 赫连承玺也怕红绫再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就点点头,人却拉着安然的胳膊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 没等红绫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上了马车,放下帘子,就吩咐小厮们赶着出了府门。这一走,他们打算看遍大江南北。若是哪天真的不行了,他们打算就一起死在外头了,所以,此一去,他们带了不少的细软,装了半辆马车。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出了城门,他们两人过了城门口,下车回首驻望着。巍峨的城门楼在阳光的映照下,煜煜生辉。轩敞的宫殿,遥遥望去,更加金碧辉煌。赫连承玺在这儿生活了二十多年,如今要离去时,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安然仰面看了看他的脸色,见他面色凝重,不由打趣道:“怎么?不舍得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要不,我们回去吧?” 赫连承玺明知道安然心里怎么想的,于是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没什么,我只是有一些感慨而已,这座城里除了父皇,并没有多少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但是毕竟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说到没有一丝感情也是不可能的。从此我们就要关山远隔,还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重来帝阙呢!” 安然不再逗他了,只是随着他默默地站着,看那一城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地来回。良久,赫连承玺才挪动步子拉着安然:“走吧,上车吧,再站下去,我们天黑了就赶不到宿头了。” 安然这才随着他上了车,一路颠簸着往城外驶去。因为他们的目的就是想看看安顺国的大好河山,所以,他们的行进速度很慢,就为的能够看清各处的景色。一路行来,倒也没什么不妥,景致也看了几处。 安然自从跟着王氏进了城,就很少有机会再出去看看了,所以,头半晌,她倒也看的津津有味。只是到了正午时分,她用过一些干粮之后,就觉得困意袭来,靠在车厢壁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赫连承玺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把她轻轻地揽入怀里,让她窝在自己的怀里睡一觉。 马车辚燐地驶着,走了约莫十来里地,就听后头一阵杂乱的马蹄响,一个人已经狂风一般拦住了马车的去路。马车被迫停住了,车身猛地颠簸了一下,却把安然给颠醒了。 她抬起头,诧异地看了看赫连承玺,只见赶车的小厮已经在外头禀告了:“爷,有个人拦住了我们的马车。” 赫连承玺给了安然一记安心的眼神,这才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却对上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赫连承玺眉头皱了皱,不悦地问道:“怎么是你?好好的太子你放着不做,怎么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就出来了?不怕父皇着急吗?” “你还知道父皇着急吗?”那人就是三皇子赫连承琮,听了赫连承玺的话,他的气不打一处来,扬着马鞭子一指赫连承玺:“你这是准备上哪儿?也不和父皇言语一声,就想悄悄地溜走了?难道你也不顾忌安然的身体吗?” 安然早听出来他的声音,只是不知道他的来意,自己也不方便露出头来,只听他和赫连承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地动着大嗓门儿。 赫连承玺并不理会他的暴跳如雷,只淡淡地说道:“我只是想带着安然出去看看。说句实话,我们的时日不多了,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更加珍惜这剩下的生命,想自己好好地支配。” 赫连承琮早就知道他们身中剧毒,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纸包儿,对着赫连承玺扬了扬:“这是我从皇后那儿弄来的解药,不过只有一粒。” 赫连承玺乍一听到解药,面上还是急剧地抖了两下,这个东西对他来说真是诱惑太大了。可是听到只有一粒的时候,他心里慢慢地平静下来。一瞬间,他脑子里涌现出一个念头,这粒药,他要让安然服用下去。他知道他的三哥深深地眷恋着安然,如今依他的地位,完全可以守护好安然。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结果,也没什么不好。这辈子,他已经得到了安然,为了她死一次又有什么? 安然其实此刻心里也是汹涌澎湃,上次给赫连承玺服过的药不知道是真是假,她一直都不放心。眼前赫连承琮手里的这一粒,真的可能性很大,因为他是太子,有的是法子从皇后手里弄来真药,她极力地压抑住自己狂跳的心,想听听赫连承琮下头还有什么说法。 赫连承琮只是探着头朝马车里望了一眼,就高声说道:“安然,这一粒药我是为你弄来的,你知道我对你的情分,你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女人,现在该是我们两个好好团圆的时候了。” 赫连承玺听了这话,正合乎自己的心意,这正是他心里所想的,只要安然能活下来,他怎么样是不要紧的。 安然却有点沉不住气了,她知道,若是把药给赫连承玺,三皇子是断然不肯的,为今之计,只有先把药弄到手再说。 只是她还有一个顾虑,她怕赫连承玺就算是有了真的解药,他也不会服用。凭着他的力量,她是不能直接用强的来逼迫他吃下去的,这真是让她犯了愁,心里急速地打算着。(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六章 红颜 赫连承玺和安然两个心里各自打着盘算,赫连承琮骑在马上却等不急了,他身子往前一探,急急地问道:“你们不需要考虑了,这颗药我只给安然。(.无弹窗广告)四弟,若是你真的喜欢安然,你就不要争了。” 赫连承玺颔首微笑:“三哥,虽然我们兄弟之间不怎么和睦,可是对安然却都是一片真心。我希望她能活下去,这一生,我负她太多,她跟着我并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相反地,还跟着我担惊受怕的。” 说到这里,他低下了头,心里伤感万分。转过身来凝视着安然,一字一句地说道:“安然,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不管我在不在你身边!” 安然的眼中已经涌出了泪花,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哽咽了一下,却没说什么。赫连承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以为她已经答应了。 赫连承琮却不放心,依然看着安然。安然无奈,只好仰声回答:“我答应了,这颗药我自己服用。” 赫连承琮紧盯着她的眼睛,生怕那里头有一丝不真。可是此时的安然面临着生死抉择,眼神里满是伤感和凝重,唯独看不到一丝假意。 赫连承琮盯着她看了足有移时,这才把手掌打开,伸了过来。安然忙上前要拿过来,赫连承琮却缩回了手,这一举动让安然两个人惊得面色发白:难道他又反悔了? 谁知道赫连承琮却说道:“安然,这是我们兄弟两个的心血,不管我们是死还是活着。我们都希望你能快乐、幸福!你可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心!” 说罢,又转过头看向赫连承玺:“四弟,别怪三哥心狠,若是有两颗药。我肯定会给你一粒。只是如今我只能顾得了安然了。其实。我并不在乎那个太子的位子,只要安然能好好地伴在我身边,我就满足了。” 赫连承玺心里也是一片翻滚,听他说的恳切,也就释然了:“既然父皇把太子的位子给了你,你就好好地为人民有一番作为吧。至于安然,我和你一样的心情,都愿她能平安一生。三哥,盼你善待安然!” 说到最后。赫连承玺也哽咽了,毕竟生死面前,谁都不能那么淡然。尤其是在这种难以抉择的情况下。 按理说,安然应该是那个首先哭倒的人,但是她抱定了要救赫连承玺的心思,所以只顾着想怎么让赫连承玺服下药去,却没能体会赫连承玺话中的意思。 也许是赫连承琮觉得赫连承玺的话特别的真诚,反正他不再犹豫,径自把那个包药的纸包放到了安然的掌心里。 安然像呵护着一个婴儿般,小心翼翼地用双掌捧着,眼神深情地凝视着这个小小的纸包,仿佛它不是一个小纸包。而是一个有生命的东西。 确实,这个小纸包对她来说意义非凡。这可是能救赫连承玺一命,也能让她再也没有机会陪伴他一生的纸包,这让她怎能不爱惜呵护呢? 赫连承琮见她紧紧地攥着纸包却并不打开,不由催促道:“安然。你快些打开。把它吃了吧?” 赫连承玺也看着她说道:“是啊,安然。还是快点吃了吧,我们都好放心了。” 安然却缓缓地把小纸包收到袖子里,摇着头对两个男人说道:“我不想现在就吃,我想到我小时候住过的那个别院里去过一夜。到那儿再吃也不迟,你们怕什么?这是救命的药,我能不服吗?” 两个男人见她说的笃定,也没了招数。赫连承琮拢了拢手里的缰绳,无奈地看着她:“好吧,你愿意那样就那样吧。[]只是这药还是早用的好。” “知道了,你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会没齿难忘的!”安然由衷地说道。 “我不想让你知恩图报,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就安心了。”赫连承琮从来没对一个女人这么用心过,听了安然的话,他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望着安然的一双眸子也有了温热。 他对安然说完这些话,又指了指赫连承玺:“四弟,你可要看着安然吃了这药啊。” “我晓得。”赫连承玺只是淡定地点点头,赫连承琮这才放马而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这里,赫连承玺吩咐小厮继续赶着马车往前行,至晚时分,终于来到了安然以前住过的别院里。都说落叶归根,也许一个人真的到了要死的那天,都会想回到以前熟悉的地方住上一住的。 安然也不例外,此刻,她袖子里拢着那丸药,心里却像火炭一样沸烈地灼烧着。今晚虽然还不是他们生离死别的时候,可是这药谁服下去,就已经预示了他的命运了。 无论如何,她都要使尽计策,让自己深爱的这个男人服下去。也许过不了两天,她就会毒发身亡了,到时候,自己也就聊无遗憾了。不管他是做皇上还是亲王,都和她无关了,所以,这个别院里的这一夜,对她来说,有着特殊的纪念意义。 马车不多时就驶到了乡下,很快地,安然就从马车帘子里看到了那个魂牵梦绕的小院子。这个小院子甚至比王氏对她都重要,在这个院子里,她有自己的事情可做,有自己的银子可赚,虽然这只不过够她养家糊口的,可是她也已经很欣慰了。 赫连承玺扶着她下了马车,两个人肩并肩地依偎着,夕阳的余辉照着他们,映照的他们的脸格外地柔和。安然痴痴地望着大门楼子上那个宽大的“菊花王”的牌匾,心里荡起一层甜蜜的涟漪。 就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有着她和他无数美好的回忆,往事的一幕幕涌了上来,安然的唇角不由漾起了一抹笑。 她忽然恢复了少女般的活泼,拉着赫连承玺的胳膊笑道:“唉,你还记得吗?那次我在山上掉到了一个捕兽的洞里,要不是你我怕是还出不来呢。” “是啊。”赫连承玺也半眯着眼睛,陷入甜美的回忆中去了,“那次还是我背的你下的车,要不是我,你早被那条毒蛇给咬死了。哼,某人还恩将仇报,回来说我欺负你,害得李伯拿着鞋子追着我到处打!” “你就是欺负我嘛。”安然撒娇的样子更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如今没有多少日子了,她要好好地对着他撒娇,同着他使小性子。 赫连承玺伸出一个手指头戳了她的额头一下:“还嘴硬,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初要不是我,你哪能天天往城里跑?哼,还把我当成你的伙计使唤了。” 安然被他戳的格格直笑,一边往旁边躲,一边还击道:“你的命本来就是我救的,要不是我,你哪能活到现在呢!” “是啊。”赫连承玺不再逗她,无限感慨地应道:“你说咱们是不是特别有缘啊,小时候你那么一丁点儿的小姑娘的时候就遇到了我,没成想长大后你又救了我一命,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特意安排的呢。” 安然先还是笑模似样地笑着,听到他说自己那么一丁点儿的时候,脸就拉长了:“谁是那么一丁点儿呀?我可是能给你找东西倒水喝了呢!” “是是是!我的夫人,我的娘子!你从小儿就是神童,就与众不同好不好?”赫连承玺扯着嘴角告饶着。 “这还差不多,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安然不无得意地说着。搭眼看见那个进去收拾屋子的小厮出来了,这才赶紧和赫连承玺拉开了一些距离,两个人相跟着进了屋里。 他们把随身带来的东西铺在了原先安然睡过的木头床上,这才把带来的干粮一样一样地摆出来,都是一些上好的果脯、肉干,倒也丰盛。 把那个小厮打发到隔壁的厢房里去吃饭,两个人相对而坐,絮絮地说着话,漫不经心地吃着东西。 这一坐,直到夜半时分。安然匆匆地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因为是有着心事的人,她心不在焉地洗漱着,一边斜着眼,用余光看着赫连承玺。 赫连承玺正手枕在后脑勺上,眼睛盯着屋顶的藻井,不知道在想什么。安然赶紧把脸上的水擦干了,来到赫连承玺的身边坐下,紧贴着他的身子。 一边就动手去解他衣领上的衣纽,赫连承玺双手从脑后撤出来,一把揽过她的纤腰,笑道:“是不是想我了?趁着我们还好好的,这些日子就让为夫的来好好地伺候你好不好?” 安然羞红了脸,虽然和他成为夫妻这么久,可是还是经不住他的打趣。赫连承玺也不阻拦她,反而带着鼓励让她的小手继续给他解下去。 安然解开了两颗,忽然一把推开他,见他面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歉然地一笑:“我忘了,这颗药我得吃了呢。这东西还是宜早不宜迟!” “好,我等你。”赫连承玺微笑着看着安然把那颗药吞到了嘴里,这才放心地拉过她。安然顺势攀住他的脖子,两只手灵蛇一样紧紧地揽着他的脖子,一张娇艳的嘴在他的耳根子边蜻蜓点水般地扫过。 赫连承玺的身子立时起了火,他轻轻地呻吟了一下,就开始猛烈地在安然的脸上吻起来。(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七章 毒发 安然还是成亲以来第一次对他这么热烈,完全没了少女的羞涩,而是一个成熟魅力四散的女人在挑逗着他。(.无弹窗广告) 赫连承玺一边亲吻着她,两只手不停地在她身上游走着,成功地把她的外衣脱了下来。安然的手也不闲着,已经把他的前衣襟上的钮子都解开了。两个人只隔了一层薄薄的亵衣,可是赫连承玺身上膨胀的热量,让他更想融入到安然的体内。 安然胸前的柔软成功地勾起他男人的欲望,让他再也忍不住脱掉了安然遮身的最后一层衣服。而此时,安然已经吻上了他薄薄的凉唇。火辣甜蜜的感觉,让他们再也不想分开。四片唇就这么交织在一起。 赫连承玺正想再往里探索,忽然觉得喉中似乎有异物,他迅速地吞咽了一下,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才明白这就是刚才安然吞下去的那颗药丸。 他惊骇地快要叫出声来,这么半天了,安然一直放在嘴里,并没有吞下去。趁着和他亲热的功夫,趁着他戒备心最小的时候,竟然度到了他的嘴里,还让他一不小心咽下去了。 他一把放开安然,想要用手指头掏出刚咽下去的东西,可是安然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傻瓜,别再费事了。我不想看着你死,与其这样,还不如我死呢。不管你将来是不是皇帝,我都不在乎,我只想你好好地活下去。为了我,别轻易地放弃生命,好吗?” 赫连承玺悲痛欲绝地看着安然。良久才叹道:“你这是何苦呢?你知道我对你的情分,你还要这样做。你这不是让我这一辈子都良心难安吗?没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用手捧着脸,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以往那么意气风发的人。如今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安然用力地把他拉起来,凝视着他,字字珠玑地说道:“其实我们的感觉都一样,没了你,我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无弹窗广告)说穿了,我是自私的,我把这种痛苦留给了你。你就当是帮助我吧。” 赫连承玺紧紧地揽着安然,两个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巨大的感动,慢慢地在这对夫妻的身上弥漫开来。让他们对将要面临的生离死别也不再惧怕了。 赫连承玺想通了,安然是他的软肋,与其让她饱受失去他的痛苦。还不如两个人携手一起面对死亡。只不过这是一前一后的事儿,等她死了,自己还可以好好地埋葬她。换作是他,她可承受得了这些? 两个人就这么相拥着,躺在床上,竟然睡得莫名地踏实。直到远处此起彼伏的鸡啼,才让安然慢慢地转醒,她睁开一双朦胧的眸子,看清了窗户纸外已经蒙蒙亮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赚了一天。 她异常地欣喜,这份喜悦里包含着太多的含义。有重获新的一天的喜悦,也有心头放下一个沉重的包袱的欣慰。 她的头枕着赫连承玺的胳膊,听着他心脏处沉稳的心跳声,只觉得心里踏实极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天这样的日子,她只想好好地享受这最后安宁难得的时光。是以。她一动不动。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赫连承玺。 其实赫连承玺又何尝不是这样?他一个身怀功夫的人,身边的人的呼吸气息发生了变化。他又怎能感觉不到呢?只是他也不想破坏这难得的宁静,只闭着眼睛听着安然平稳有致的呼吸声。 天大亮的时候,安然终于躺够了,翻身坐起来,推了推身边的赫连承玺:“喂,你怎么比我还能睡啊?该起来了,太阳都升得老高了。” 赫连承玺装作刚醒的样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才慢腾腾地坐起来,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安然。[]安然脸一红,低头看了看自己半裸的身子,丰满白皙的双峰诱人地绽放着。 她赶忙拉过一件衣服披上,这才打了赫连承玺一下:“色鬼,还没看够吗?” 赫连承玺顺势一把抱着她,笑道:“没看够,让我看一辈子都看不够!”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真是最上乘的甜言蜜语了。此刻的安然,听着这话,心里却是慢慢的心酸,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陪伴他几天,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碧痕那样悄悄地死去。 若是自己真的到了碧痕那个样子,她宁愿悄悄地找一个地方躲起来静静地死去。不说她了,就连碧痕,最后都不愿意让赫连承玺看见她真实的面目。作为一个女人,她深深地理解这种心理,谁不想在自己在乎的男人心里留下最美好的印记? 碧痕如此,现在的安然也体会到了。她倒不是担心赫连承玺会不喜欢她那时的样子,她只是不想破坏自己在他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她决定了,只要以后真的自己也毒发了,她就悄悄地离开他。 现在是能腻在一起就多呆一会吧,两个人的时日毕竟不多了,她有一种预感,也许过不了两天,她就会不行了。现在虽然没什么不适,可是她会经常地感觉到无力困倦,也许这就是毒发的征兆吧。 两个人又在床上嬉闹了一阵子,外头的鸟雀吱喳叫着,他们才穿戴好了衣物,安然自坐在桌边梳妆,她从随身带来的包裹里取出妆奁用的东西,从里头拿出一面小铜镜,支在桌子上。 这让赫连承玺好笑了一阵子,这女人哪,真是走哪儿都忘不了美。他们男人家出个门,顶多带一身换洗的衣服就行了,那还带什么梳头洗脸的家伙,至多在溪边打量自己一眼就行了。 安然白了他一眼,自行动起手来。赫连承玺踅到她身边,拿起妆奁盒里的眉笔,笑道:“娘子,让我替你画眉吧。” 安然含笑点头:“古有王羲之画眉,今有四皇子替妻画眉,若是让那帮子大臣们知道了,还不知道编排你些什么话呢?” 赫连承玺手里执着眉笔,就探着身子要去描画安然的眉毛,却在接近安然的脸庞之际忽然顿了一下,不自然地抖了一下手。 这细微的变化并没有躲过安然的眼睛,她忙问:“怎么了?” 赫连承玺旋即恢复了正常,笑笑道:“没什么,只是这笔太细了,我这粗糙的大手握着有点儿不顺手。” 安然自然不信,这眉笔和他们日常用的毛笔差不多,怎么会不顺手呢?她不由朝镜子望去,想从里头看清赫连承玺眼中掩藏的东西。只这一眼,就让她定格在那里了。 她白皙细嫩的脸颊上,开始冒出星星点点的小红疙瘩,虽然不多,可是也足够惹眼。本来她就见过碧痕当时的情形的,对于这样的小红疙瘩,她是最为敏感的,想必刚才赫连承玺就是看见了这个,怕她伤心难过,所以掩饰过去了。 安然心里瞬间涌过很多的东西,可是她还是坚强地挺住了,没想到他们的好日子竟然这么少,上天也太不眷顾他们了。不过想到赫连承玺服下了解药,她释然地笑了。 微微地正了正有点坐僵了的身子,她笑着指着镜子里赫连承玺的脸:“这么大个人了,连这点子事儿都办不了。分明是从来都不练习的缘故。看来从今日起,这画眉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赫连承玺裂开嘴笑了笑,但是他知道,他这笑比哭还难看。他不知道安然有没有看见自己脸上的小疙瘩,不过他知道安然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子,迟早都会发现的。 他最不想看到的事儿还是发生了,此时,他却束手无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能给她一些欢乐,能让她最后的时日过得开心些。 他强忍住内心巨大的悲痛,拿着画笔替她细细地描画了眉毛。这其间,安然尽量也表现的自然一些,让他以为自己浑然不知道脸上的疙瘩。 用过早饭,他们上了马车,安然想到外面走一走,只有他们两个。赫连承玺亲自驾车,拉着安然随意地乱走着。 前面是一座巍峨的大山,以前安然整天忙于生意,还没好好地看过这周边的环境。这座大山还是她第一次来,她好似非常感兴趣一样,提议让赫连承玺带着她上去看看。 赫连承玺不疑有他,只要安然想做的事儿,此刻他都会满足她的。两个人联手一块儿往上爬去,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安然累了,坐下歇着。 赫连承玺从随身带着的皮囊里倒出一些水给她喝,两个人又忆起之前爬山采野菊花的日子,安然嘴角扬起甜蜜的笑。 赫连承玺只顾说着,没有发现她脸上的笑容其实有些古怪。歇息了一会儿,安然忽然冒出一句:“我娘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嫁给你之后还没回去看看她呢。以前是不想见许氏,省得让我娘背后受苦,可是现在我好想见见她。” 赫连承玺忙安慰她:“这个还不容易啊,等我们在外面看几天,就回去看她老人家。上次我答应过你,要陪你一起去的,到现在还没实现呢。” “嗯,等我们回去就去看她。”安然幸福地靠在他肩上:“我娘苦了大半辈子,倒不是罗府不好,只是许氏太厉害。我娘的位份低,等有个机会,你把她接出来才好。” “好,这都好办,只要你愿意。”赫连承玺怜惜地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两个人又继续往前爬去。总算是到了山顶,再往前就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悬崖了。(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八章 跳崖 前面的悬崖深不可见底,安然和赫连承玺手拉着手,站在离悬崖两丈多的地方。[]一阵凉风吹来,安然不由打了一个寒战,赫连承玺忙揽她入怀:“安然,这地方太冷了,我们看过了还是下去吧。” “就让我好好看一看嘛,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稀奇的东西呢。”安然一副小女儿形态,窝在赫连承玺的怀里,撒着娇说着。 赫连承玺拿她没有办法,一根指头戳着她的额头:“这里能有什么稀奇的东西?那悬崖底下说不定倒真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呢。” 安然一脸好奇:“你说那里头会有什么?” 赫连承玺好笑地看着她:“怎么那么好奇?能有什么?我看这里头常年不见日头,毒蛇猛兽想必是有的。” 安然心里听得一凛,半天才回过神来,脸色变得有些发白。她还是被赫连承玺的这句话给吓到了,若是底下真的有那些东西,那她跳下去岂不是尸骨无存了?转念一想,人若是从这儿跳下去的话,早就摔得稀巴烂了,人死了还怕什么? 拿定了主意,她的神色慢慢地转变过来。赫连承玺自然看见了她的脸色,心疼万分地拉着她:“你看,还是着凉了不是?我们还是赶紧下去吧。这么个偏僻荒凉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两个人正在说着,就听山脚下一片声响,他们不由朝下看去,却是赫连承玺身边的小厮打头,后头还跟了一大帮子衣着整齐的人。 赫连承玺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悦,等到那小厮慢慢地爬近了,他才看清跟在后头的竟然是赫连承琮。 他心里有些惊疑,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来了。但是他不动声色。只是呵斥着小厮:“不是让你在院子里等着吗?怎么又带了这么多的人上来?” 那小厮只是嗫嚅着不敢分解。赫连承琮冷笑道:“四弟,你就别难为他了,是我让他来的。” 赫连承玺这才转脸冷冷地看着他:“你来有什么事儿?” 赫连承琮皱起了眉头,不悦地说道:“你以为我想来?你以为我想看你们卿卿我我?还不是父皇,你这一走不要紧,父皇可是对我大发雷霆,若是不把你找回去,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怎么样,父皇还是最喜欢你的!” 赫连承琮眼神里不无嘲讽。他说完这些,就看向隐在赫连承玺身后的安然。顿了半天,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安然。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解药服下去了吗?” 安然却不能说什么,她该怎么说呢?若是她说给赫连承玺服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两兄弟还不打起来呀。可是让她撒谎,她也做不到。 赫连承琮也不是个笨人,他察言观色,半天,才抖着嘴唇说道:“安然,你难道没把解药吃了吗?还是你给了他?”他的手直直地指向赫连承玺,脸色变得铁青。 安然想要辩解。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嘴巴张了几次,终究还是闭上了。 赫连承琮确定解药被赫连承玺服用了之后,气得上前一把就攥着他的衣领:“四弟,你还算是个男儿吗?枉我如此信任你!早知道。我还不如看着安然把解药吃下去了。你说。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骗得安然的解药的?” 赫连承玺任由他抓着衣领,自己像是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此刻。他已经不知道怎么说好了。现在,最痛心的人就是他,可是他还有什么好说呢,毕竟,这解药还是被他给吃了。 安然见状,忙上前拉着赫连承琮的胳膊,恳切地望着他:“三皇子,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是我不能看着他死,使我甘心情愿给他的,是我设计让他服下去的。你就算是再生气也没用了。” “你们两个不要这样,为了我不值得。这辈子,我只爱一个人,就是赫连承玺。你的情分我只有来生再报答了。” 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安然就往后面急退了两步。这一下,他们再也不抓在一起了,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喊着:“安然,你要做什么?那儿危险。” 安然一边退着,一边苦笑着:“我知道这儿危险,可是这正是我想要的地方。这儿就是我的归宿了。如今我已发作了,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的样子。我不想自己也像碧痕那样。你们若是为我好,就不要再争执了。若是有来生,我希望你们两个不再是兄弟,不再生在皇家!” 赫连承玺兄弟两个大骇,急跟着上前,安然已经退到了悬崖的边缘。他们只来得及喊一声,甚至都还没上前抓住她的裙裾,安然就像一只惊鸿一般,翩翩地飞了下去。 赫连承玺痛呼一声,就趴在了悬崖边缘,大声呼唤着:“安然,安然!你好狠的心!原来你今儿来这儿是有目的的,都怪我,早知道我就不带你来这儿了。安然!” 赫连承琮也自心惊,他万没有料到安然会用这么一种决绝的态度和他们永别了。他伤心地满脸都是泪,站在赫连承玺身后默然无语地盯着下头黑不见底的悬崖。 赫连承玺痛断肝肠,喊叫了一阵子,忽然回过头来对着赫连承琮说道:“三哥,我不和你争太子,以后父皇就靠你来照顾了!” 说完,已是长身玉立,挺了挺腰杆就要往下跳去。幸亏赫连承琮警醒,伸手拦腰抱住了他,他身后的小厮也上来抱住赫连承玺的腿,痛呼道:“四皇子,您不能啊。您还有很多事儿要做呢,不能就这么随了娘娘去了。” 赫连承琮死死地抱着他:“四弟,你不要做傻事啊,父皇若是没了你是活不了的。平日里我虽然嫉妒父皇对你的好,可是现在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兄弟就这么跳下去的。安然没了,你若是死了,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一边说着,一边泪如雨下。赫连承玺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赫连承玺兄弟两个此刻都哭成了一团。 还是跪着的那个小厮有办法,他忙招呼跟来的士兵们:“娘娘许是没事呢,说不定挂在哪颗树上了,等着我们下去救呢。你们赶紧找些绳子、火把来,下去搜一搜。” 赫连承琮拉着赫连承玺离开了悬崖边上,听那小厮这么一说,心里也升腾起一股希望,一边安慰着赫连承玺:“四弟,他说的对。我们还是想想办法,看看怎么下去吧。” 赫连承玺已经方寸大乱,安然的突然消失,让他萌生了跟随而去的想法,可是偏偏又被三皇子给拦下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安然的离去,对他来说,仿佛天塌下来一样,他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什么能引起他活下去的兴趣了。 赫连承琮生怕他想不开,不停地宽慰着他:“四弟,想想安然的心意吧,既然她把解药给了你,你就好好地活下去!不仅为了父皇,还为了她!” “三哥,你说,为什么上天对我这么不公平呢?”赫连承玺就像是一个孩子,面前的这个三哥,此刻成了他最亲密的人了,他只能选择相信他,他没说一句话,就能在他心里荡起一圈涟漪。 赫连承琮内心也不好过,可是还不得不打起精神劝着他:“不是上天不公平,他想要这种方法让我们永远铭记安然,四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还是想开些的好!” “你说什么?”刚刚还死了半个人的赫连承玺此刻忽然有了精神,脸几乎贴着赫连承琮的:“你当然做得到,可是我做不到,你知道吗?我做不到,我的这颗心已经跟随着她去了。”赫连承玺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着,双手扯着胸襟,像是真的要把自己的心掏出来一般。 赫连承琮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待安然的情分,远没有赫连承玺来得深刻,他不得不佩服安然的选择,看来她还是有眼光的。 他心里也自感叹,看着赫连承玺痛不欲生的样子,他只好且劝且哄,叫来人一起把他搓弄到半山腰去了。 搜索的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下去的士兵们虽然随身都带着火把,绳索,可是下了半截,那火把都莫名地熄灭了。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阵的头晕目眩,看来山底下常年不见阳光,乌烟瘴气,人下去的话,怕是有性命之忧。 折腾到傍黑时分,也没几个人下的去,赫连承琮只好命人都上来,再想法子。 眼见着天渐渐地黑上来,再待下去的话,夜晚更没有办法,赫连承琮只好命人列队下山。赫连承玺一听到下山两个字,就像疯魔了一般,挣脱了赫连承琮的手臂,径自往山上跑去。赫连承琮惊出了一身的汗,忙喝令兵士们上来抓住他。 无奈赫连承玺身负武功,几个兵士们还不是他的对手。好在赫连承琮身上的功夫也不弱,再加上赫连承玺伤心过度,已不如往日那般敏捷。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赫连承玺牢牢地抓住了,跟上来的兵士们都敢上前帮忙,死死地钳住了赫连承玺。(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九章 蜜蜂 赫连承玺像是一匹受惊的野马一样,又是踢又是打的,嘴里还夹杂着呜鲁不清的叫骂声。赫连承琮几乎是带着哭腔劝道:“四弟,你想开些吧,安然已经没了,你不能再这样了。”几个人拼命地按住了他,后来见他反抗的实在厉害,赫连承琮只好在后头挥了一下,把他打晕在地。 找来一顶软轿,把他放进去,赫连承琮命人朝山下抬走了。他驻足在山腰上,默默地看着山顶,心里说道:“安然,你放心吧,我会替你照顾好四弟的。” 他们兄弟两个争斗了那么多年,如今安然的离去,忽然让他意识到兄弟之情是多么的可贵! 夜幕降临后,赫连承玺方才悠悠醒转过来。他抬起一双浮肿的眼,四处看了看,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皇宫里。他忽然翻身坐起来,一把抓起身上盖着的夹被就要下床。 旁边守候的太监、宫女忙呼拉跪地一大片,为首的那个年纪要长一些,胆子也大一些,忙跪地陪着笑脸:“王爷您醒了?想用点东西吗?” 赫连承玺粗鲁地推开他,一边就去穿靴子,嘴里念叨着:“我要去找安然,你们都别拦着我!” 太监宫女们没有办法,只好拼命地拦着他。早有小太监飞奔着告诉了赫连云天,他匆匆地扶了一个小太监的手就来到赫连承玺住的宫殿里。 赫连承玺此时闹得正厉害,众人都没了辙,恰好门口响起一个太监的高唱声:“皇上驾到!” 众人趁着这个当儿都跪了下来。赫连云天几天不见赫连承玺。乍一见时,差点儿都认不出自己的这个儿子来了。只见他眼神散乱,衣衫不整,脸色苍白地像是一个死人。 他心尖上的儿子变成了这个样子。这让他年迈的心怎么受得了。他颤颤巍巍地像是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抖着声儿说道:“玺儿,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委屈和父皇说,好不好?” 就像小时候他哄赫连承玺的语调一样,眼下的他,已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下之尊,而是一个慈祥得眼睛里只有儿子的父亲。 眼前老态龙钟的父皇,耳朵里慈爱的声音,让满脑子里只有安然跳下悬崖的身影的赫连承玺,慢慢地转过头来。他本来已经悲伤过度。一时有些神智迷乱。此刻回转过来,却是好人一般。 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父皇”。就已经让赫连云天的老泪纵横。他激动地拍了拍儿子坚实的肩膀,叹道:“好,好孩子,你要挺过去。你知道,父皇还有重任要交给你呢!” 赫连承玺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这个“重任”就是太子之位。若是放在以前,这个位子对于他来说还是很有诱惑的,可是如今安然没了,至高无上的皇位对他已经没了吸引力了。他的整颗心已经被安然占据了,若是让他强行忘记安然。他绝对是做不到的。 他不知道这一生没了安然该怎么活下去,只能说,他虽然活着,却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眼神迷茫地环顾了一眼大殿,这还是他们未曾出宫的时候。他和安然的安乐窝。这儿有他们的欢笑。更多的却是他对她的愧疚。 如今想来,就连这种愧疚也是少之又少的。他多么希望。那时候能够不顾一切地和安然在一起,什么别的女人都不找。哪怕两个人最后一起灰飞烟灭,也比现在他一个人孤苦地活在世上的强! 他心里的凄苦谁都不能理解,听父皇的意思,还准备着让他做太子呢。目前来说,三皇子的太子之位已成既定的事实,若是再来一次大的变动,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的。 父皇心里偏爱他,他是知道的,可是没了安然,他对什么都没了兴趣,能够活下去,已经是廖无乐趣、被逼无奈的一件事了,他又怎么可能去做太子,做皇帝呢? 望着自己的老父皇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一阵心酸涌过心田,父皇这一辈子真是不容易啊,如今老了还要为自己操心。 想至此,他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父皇,儿臣已经决意不和三哥争了。儿臣已经没了安然,为了不辜负她的心意,才勉强活下去。至于这九五之尊的位子,如今对儿臣来说就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交给儿臣是万万不行的!” 赫连云天心情沉重地听完了他的话,他早就预料到自己的这个儿子怕是有这么一番说辞。 他想了半天,才叹一口气道:“没想到你和父皇都是性情中人啊,当年父皇喜欢你母亲,你母亲走了之后,父皇也是痛不欲生,真想随着她一起走!可是想想肩上的万千重担,还有你的祖母,父皇才咬牙挺了过来! 父皇深知这其间的滋味是多么难熬!也罢,父皇不逼你了,只要你好好地活着,父皇就放心了。你三哥说到底也是父皇的儿子,皇位交给他,父皇也安心了!” 赫连承玺以为父皇还会有一大通的话要说,谁知道父皇却说了这个,他心里不由大为感动,张着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的话。 父子两个就这么对视了半天,还是赫连云天先打破了沉寂,他一双大手抚着赫连承玺的肩膀,说道:“玺儿,父皇理解你的心思,你放心吧,安然虽然是你的侧妃,可是你目前只有她一个。你就按照正妃的葬礼好好地发送她吧。日后若是想通了,再纳妃的话,都是侧妃,她的正妃的位子永远保留着。这,也算是对得住她了。” 赫连云天的这番话说得合情入理,可是听在赫连承玺的耳朵里,却分外地刺耳。他无奈地点点头,只好先答应下来。 其实此时的安然正挂在半山腰的一棵树上,本想着这一跳就能直接摔死,谁知道老天不成全,硬生生地把她挂在了那里。望望身后不见底的悬崖,她无奈地叹口气,怎么自己想死都死不成啊? 这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的滋味,可真是难受啊。她只盼望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能够早点被刮破,好早点掉到谷底。可是等了半天,那衣裳结实得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她揉了揉困倦的两眼,伸手够了够自己的衣服,可是就是够不到。挂在那里半天,她浑身只觉得腰酸背疼的,哪个地方都不舒服。时间久了,血液都涌了上来,头顶只觉得一阵阵地涨得发麻。 她抬头望望天,灰蒙蒙地只看到一个小孔似的的亮点,仿佛那不是天,而是一个井口一般。 她知道,自己恐怕离山顶已经很远了,就算是呼救也不一定能听得见,再说,她本来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后来的天空就慢慢地黑了下来,她不知道这么不上不下的时候还要熬多久。寒风袭来,身上一阵阵地发凉,手脚都冻得不听使唤了。 安然心里是怨天又怨地,她真的弄不懂,怎么想死也这么难。人家都是绳子一根,刀子一把的,很快地就解除了痛苦了,怎么偏偏她想死还不能死呢! 就这么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快要撑不下去,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东方的天际边已经露出了太阳的半个红脸,这山谷里虽然照不到多少阳光,可是总比黑夜里看得清楚一些。再者,她的眼睛长时期地接触黑暗,已经慢慢地适应了谷内的光线。 她看清了,自己正挂在一颗茂盛的大树枝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在大树的枝桠上,她的身后,还有一个看起来毛呼呼的东西,好像一个蜂窝。 她仔细地看了看,没错,确实是个蜂窝。想必这谷内的野花很多,是以,蜜蜂才在这儿做窝呢。只是这蜜蜂千万不要看见自己才好,否则,自己可就更惨了。 真是想什么什么来,安然意念心动的那一刹那,意识到蜜蜂蛰人的时候,那群勤劳的蜜蜂就出发去采蜜了。有一只蜜蜂恰好经过她身边,她无意识地拿袖子一挡自己的面部,也许这蜜蜂误会她了,竟然一个劲儿地围在她身边“嗡嗡”叫个不停。她心里暗自祈祷着:“你这个小家伙,快点走吧。” 就在她不断挣扎的时候,那根大树枝终于再也承受不住了,发出难听的“吱噶”声,安然心里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做好了掉下去粉身碎骨的准备。 谁知道她也真会掉,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在那个硕大的蜂巢上,就听里头像是炸了锅一般,“轰”得一声,成千上万只蜜蜂像是一片云彩一样,遮天盖日地都飞了出来。 安然心想,这下可真是戳着马蜂窝了,自己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蜂窝上,却也没继续往下掉,又挂在那蜂窝的枝桠上了。这下可闯下大祸了,把人家辛辛苦苦的家业给毁了,就看这群蜜蜂怎么来收拾她了吧。 她卡在枝桠中间,除了手脚,其他的地方都不能动弹,就等着这群蜜蜂来肆意地欺负她了。面对成千上万只的蜜蜂,她心里竟然平静下来。 都说蜜蜂蛰人严重的可以致死,反正自己是要死的,与其摔得稀巴烂,还不如让蜜蜂把自己蛰死,反正都是要死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重生 安然闭上了眼睛,只等着蜜蜂蛰到身上的那一刹那的疼痛,心里虽然有些许的发慌,可是毕竟是抱了必死的心了。 哪知道这么多的蜜蜂蛰上来的感觉会是这么疼痛,就像是千万跟钢针齐齐地扎在自己的肉里一般。安然极力咬牙忍着,唯一能做的就是双手掩着自己的脸。可是露出来的手却被蜜蜂蛰得一点儿好的地方都没有。 经历了轮番的攻击之后,蜜蜂们也越来越少了,终于这种惨无人道的刑罚完成了。安然已经快要死了,整个身体只觉得肿成了一个大倭瓜,好在双眼由于手的功劳,还能睁得开。 可是看了手之后,她心里反而庆幸了,两只素白细嫩的小手此刻已经成了两个大馒头,看来自己离死已经不远了。那就等着吧。 她只觉得困意袭来,再也受不得,在大树的枝桠间,竟然慢慢地睡过去了。 寒风袭来,她的身子只是些微地颤抖了一下,睡梦中的她,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她梦到了她和赫连承玺两个人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上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这个时候的赫连承玺,已经在自己的府邸里了,只是他不愿意见人,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管家、小厮们都在门外候成了一排,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进去。他们围在门口,只是为了防止他寻了短见。 一开始,管家也曾试着进去过,可是三两下就被赫连承玺给推了出来。这还是给他面子了,虽然没有摔倒。可是也足够他这把老骨头受得了。 若是那些小厮们进去,估计还不得被他给摔了出来。所以,自从老管家从里头被推了出来,就没有一个人再敢进去了。 红绫自恃着自己现在是府里说了算的人了。就带着丫头提了食盒过来。(.好看的小说)站在门外磨蹭了半天,还是壮了壮胆子推开了门。谁知道人还未跨进去,就听得一声暴喝:“滚出去!” 把她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没让门槛儿给绊倒了。她定了定神,陪笑小心说道:“爷,奴婢做了您最爱吃的菜,您多少用一点吧。” 听见赫连承玺没有声音,她胆子大了起来,上前一步。劝道:“爷,姐姐已经去了几天了,该办的事儿也都替她办了。您还该吃点东西才是。就是姐姐,在天上看见您这副样子,怕也是不能安宁的!” 不提安然还好,一提她,竟是硬生生地在割他的心啊。他如同一只狂怒的狮子,顺手把桌上的食盒提了起来,朝着外头扔去。红绫连人带物,都被一股煞气冲出了门外。 外头的老管家早在听见红绫说那几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心里发毛了,他赶紧站得离门外远远的。果然不出他所料。一股暴风夹杂着食盒里的盘子、碟儿冲了出来,离得近的几个小厮都被冲倒在地。他摸着自己的脑门子,暗自庆幸,幸亏自己躲得快! 红绫落了个没趣,人还被摔伤了。只好悻悻地扶着丫头的手走了。回去后又让朱叶和黄花嘲笑了好一番,让她更加嫉恨死了的安然了。她活着的时候。她不指望自己能在赫连承玺心里有一丝地位,可是她死了,自己还是不能走近他一步。这让她怎能不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红绫身子摔伤了,只好在自己屋里养伤,不敢再到赫连承玺屋里去了。 赫连承玺心里的哀伤无法自拔,只好每日里喝酒度日,以酒解愁。他思念安然都快发疯了,找来各地的丹青高手,给他绘制安然的画像。[]可是那些人能画的出安然的形,却画不出她的神。 整个书房里挂着的都是安然的画像,赫连承玺整日里就对着这些画像,喃喃自语,说着他心里还未来得及和她说的话。 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挂在树枝上的安然,在昏睡了不知道多久的情况下,竟然神奇地醒来了。她张开肿得像个核桃般的眼睛,费力地看了看自己周围的环境。还是那棵大树,所不同的是,她已经挂在了另外一根树枝上。 她记起来了,正是上面的一根树枝断了,才让她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一个硕大的蜂巢上,后来就被成千上万只蜜蜂蛰了个半死,现在身子还肿胀疼痛的难受呢。 她试着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虽然肿得像是一个大馒头,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那几根手指还能使上力气,还能微微地动弹一下。 她不由欣喜万分,既然老天爷不让她死,说不定还另有安排呢。也许她真的能活下去。反正她决定不让赫连承玺看到自己慢慢变得丑陋的脸,那自己就趁着这段日子,一个人静静地过吧。 若是能活下来,就是她的福分。若是真的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她抱着这种心态,只觉得心里一阵轻松。是啊,一个连死都不在乎的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虽然身体上传来巨大的疼痛,可是安然还是咬牙忍着。她想最大限度地活动开自己的手脚,好让自己的身子变得更灵活一点。她总不能日夜地都挂在这棵树上啊,就算是这棵树救了她一命! 安然花了半天的时辰,才慢慢地使自己将要僵硬的身体有了知觉。她却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都一天没进一点吃的东西了,腹中已经发出了严重的抗议声,这让她很不情愿地撇了撇嘴:叫什么叫啊?又不是她不想吃,而是下不来,找不到吃的东西! 傍晚时分,山涧里只看得见一轮红日慢慢地落到地平线的那一端,虽然白天里也没觉得有多光亮,总好过漫长的夜晚。 安然即使在不怕死,好歹还是一个柔弱的女子,面对将要来临的寒风肆虐的夜晚,她还是心惊胆颤起来。昨晚上昏迷了也不知道这山涧里会有什么野兽出没,可不代表着今晚没有啊。 她眼睛到处看着,希望能找到一处容身的地方。好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适应,在山涧里看一些比较大的东西还是看得清的,没多久,她的目光就落在离这棵大树不远的一个狭小的洞口里。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大树枝桠上慢慢地滑落下来,攀在树干上,小心地让自己的脚踩踏实了。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摸索着,手里始终不离开那棵大树上的枝条,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落到了那万丈深渊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将要耗尽的时候,她终于来到了那个洞口。她心里大喜,忙用手扒住洞口,使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钻了进去。 本以为这个山洞只能蜷缩在里头,谁知道一进到里面,却满不是那么回事。里头的空间又大又宽敞,真是别有洞天啊。 不仅仅是空间让她惊喜,更令她惊讶的地方还在后头呢。里头竟然足够住十个人,除了一张硕大的石床之外,还有石桌子和石凳子,好像进了花果山的水帘洞一般。 这时候的天早就黑下来,可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安然竟然觉得这洞里就像点了一盏明灯,这种光线让她似曾相识,是了,就像二十一世纪的电灯一样。 她惊讶的快要合不拢嘴,从不迷信任何神鬼的她,第一次对着天空喃喃地祈祷起来:“感谢上天,让我又重生一次!” 她看了一眼石床,上面除了没有被褥,真的就像是特意为她准备的一样。她在洞里转了一圈,发现地上铺着一层干草,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既然没有被褥,那就拿着草铺床好了。古时候这样的事儿也是常有的。 她弯下身来,虽然被蜜蜂蛰过的地方疼痛不已,可是她还是做到了。她真是相当地庆幸自己,竟然熬过了那么多的蜜蜂的蛰咬,到现在还好人一样地活着。日后若是真的能够活下来,说不定也是一段奇迹! 她叹息着,忽然发现这生命竟然如此美好。看来只有失之再得的东西,才会分外地珍惜啊。 她从地上撮起了一堆草,把它们均匀地铺在石床上,和衣躺了上去。无论如何,她有了一个能够避风雨的地方,已经知足了。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折腾,此刻她的身子已经酸痛的受不了了,可是一旦躺了下来,却又一丁点儿睡意都没了。 不知道此刻的赫连承玺在哪里?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躺在床上睡不着?想起这个男人和自己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安然只觉得一切都美好地要命!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没有感受到,可能是因为死了一次的原因吧。 也许,赫连承玺这时候已经走出悲痛了,她不希望他这辈子都活在自己的阴影里,虽然她救了他,于他有恩。可是他们是夫妻,她不希望自己活着,眼睁睁地看着他毒发身亡。在把解药给他的过程中,她没有一丝的犹豫。 她从来没想到过要让他为她难过、伤心流泪。爱一个人,就希望他能够快乐地活下去,而不是非要让他回报些什么。(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一章 洞天 安然现在想起来,赫连承玺对她已经够好的了。[.超多好看小说]作为一个皇子,他只喜欢她一个,只对她一个人有情有义。这份情已经很难得了,她即使躺在山洞的石床上,想到这些,身上也觉得暖烘烘的。 脑子里一时静不下来,安然就任由自己的思绪飞走。不管怎样,这可以忘 却自己肚子里传来的一阵阵的饥饿感。在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能够活下来,有个山洞躺着,就已经很不错了,又何谈现在就能找得到吃的东西? 一切还是等到第二天天亮再说吧。 就这么想来想去的,安然竟然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香甜,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分,反正外头已经不再那么黑成一片了。 洞里依然闪着幽幽的光亮,安然这时候才意识过来,这可能是哪个角落里嵌着一颗夜明珠吧,不然哪有这样的光。 她伸展了一下胳膊腿儿,发觉昨日还笨拙的动弹不了的地方,竟然今儿都能灵活地抖动了。她再看看自己的手,馒头一样的浮肿也消了。她心里只觉得万分的奇妙,这大自然真是难以读懂啊,她不仅活了下来,还一点事儿都没有! 她从石床上下来,手脚麻利地来到了洞口,望了望外头,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 在那棵大树的根部,有一棵缠绕着往上攀爬的青藤,上面结了一些红彤彤的果子,也许那个东西可以摘来果腹。她饿极了的人。也不管那东西会不会有毒,就拉着那棵藤把上面的果子摘了下来。 先塞了一个在嘴里,尝了一尝,还以为会又酸又涩地难以下咽呢。她都做好了龇牙咧嘴的准备了。谁知道那果子一兜儿的蜜水,滋润得她的五脏六腑都清爽了起来。 她放心起来,大口地吃着摘下来的新鲜的果子,直吃了个肚子撑的圆溜溜的才作罢。 睡足了、吃饱了,安然实在闲得没事儿,也不想在这个山涧里真的待一辈子,她就试探着慢慢地在山腰上爬了起来。她想看看周围的环境,能不能发现一些稀奇的东西。 果然不出所料,这样没有人迹来过的山谷里。自然有奇花异草,争奇斗胜。抬头望去,上面茵茵郁郁。好像笼着一层雾。不知道这层雾会不会有毒。不然,为什么也不见赫连承玺派人下来找她呢? 也许自己处在这个地方比较安全,没有这些烟瘴。她觉得若是日后真的活下来,要想出去,也不能直接攀爬上去,而是要另辟出路。 发现了一些奇形怪状,从来没有见过的一些花草树木,她心满意足地摘了一些,选那些看起来不是太特殊、闻起来味道不是很独特的,带回到了山洞里。她细心地分着。试着摘了一小片的花朵、叶片慢慢地放在嘴里品尝着。 反正自己也是个将要毒发而死的人,怎么着也不怕了。都是一死,只要别太痛苦她都能接受。 就这么每日里摘一些果子,采一些鲜花,无忧无虑地过了也不知道多少日子。安然忽然觉得寂寞难耐了。她有时候也奇怪。以前都是鸡鱼肉蛋的吃着,一天还得三顿饭呢。怎么现在仅吃一些红果子。也不觉得太饿呢? 她想起当日碧痕毒发的样子,从一开始觉察出来,到最后,也不过二十几天的光景。怎么自己现在好像没什么感觉了呢?先前身上的那种疲乏、不适,都没有了。随之而来的,是无比的轻松,这难道是每日里都爬山的缘故吗? 她心里的疑虑越来越大,自己用手摸摸脸,好像也没有那种凹凸不平的疙瘩了。她忽然冒出一个奇妙的想法:是不是经了蜜蜂蛰过以后,体内的毒素就这么排出来了?不是有句老话嘛,“以毒攻毒”,看来是应验了那句话了。 若真的这样,她也不枉了跳崖一遭了。她心里有了这个想头,就开始尝试着体会自己体内的变化了。 一日复一日,她始终没觉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异样,这下她相信了,自己看来真的是化险为夷了,还把自己身上的毒给解了。 要是按日子算来,估计这个时候也该死了。可是她一点儿异样都没有,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若是红绫她们也毒发了,看来有救了,找一窝蜜蜂蛰一蛰就好了。不过这个痛苦极少有人能受得了的。 她知道自己身上的毒没了,非常渴望着能出去了。不知道赫连承玺怎么样了?红绫她们是否也毒发了?要是赫连承玺服下去的解药没用的话,也得快着些把这个法子告诉他。 她成日里在这个山洞里摸索着,上面的层层烟瘴,她是不敢去的了,万一要是爬到那儿中了烟瘴之毒,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这山洞会有洞口吗?她搜寻了几天,虽然洞里发着幽幽的光亮,可是她一直没有找到那颗发亮的夜明珠。是不是这个洞有个口子,就是这个口透的光亮?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兴奋,当天夜里,躺在石床上,竟然难以入眠。 在山中这么多的日子,还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只觉得栖身的这个石洞不再那么寒冷了,也许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 她躺在那儿,脑子不停地思索着出去的方法,身子却忽然感到一股冷风。她把干草往身上盖了盖,依然冷得发抖。 洞口被她用石头给堵上了,这风显然不是从洞口那儿吹来的。她忽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这风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她眼睛借着微弱的光细细地观察着,伸出手来感受着这风的方向。慢慢地,她朝着这风吹来的风向走去,却走到了山洞一堵墙壁的缝隙处,那儿正是风进来的风向。 她用手指往里头捅了捅,那风越发地大了。她有一股强烈的欲望,这条缝隙出去,就是外头的山体了。只是她一个柔弱的女子,要怎么才能把这缝隙钻透,能够出去呢? 她望了望这厚实的山体,不禁苦笑了下:总不会让她这个柔弱的小女子去学愚公开山吧?人家愚公好歹还有个子孙,她要开到多久啊?就算她到时候出去了,还不知道赫连承玺和红绫他们还在不在人世呢? 那样的话,单她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她一个现代人,总不能让这座大山给困住吧?不行,她要想办法出去,一定要快! 她开始动起脑子,在厚实的山墙上不断地敲敲打打着,这一敲打,还真让她发现了不少东西,这山洞虽然是石头洞,但是这墙体上的石头可是那种一敲击就往下掉碎末的石头。 她来了精神,也顾不得睡觉了,从山洞门口堵门的石头丛里捡了一块略长些的带有尖楞的石头,握在手里试了试,不大不小,正好举得动。她不由大喜,开始凿起山来。 也不知道干了多久,山体上的碎末纷纷往下落,堆了有半人高。她欣喜不已,没想到成效还挺大的。她用袖子擦了把汗,肚子已经饿起来了,她准备着去摘点果子吃了,再接着干下去。 放下手中的石头,她费力地搬起了堵山门的石头,一个人又爬到洞口摘了一些果子吃了,反正这个时代也没什么污染,这么多天就靠这个为生,自然是没有毒的了。 她用了极快的速度吃完了果子,接着回到山洞里干起来。累了就躺在石床上睡一会,饿了渴了就摘些野果充饥。那颗藤上的野果已经被她吃得差不多了,若是再出不去,还真的不知道再找什么吃的了。 她努力地干着,看着面前堆起的石头碎末越来越多,那个缝隙越来越大,她的干劲十足,强体力的劳动也不觉得苦了。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她终于把墙壁凿了一个能够容纳得下她这么纤细的身子的洞口。她扔了石头,毫无眷恋地从洞口里钻了出去。外头一阵冷风吹来,让她打了一个冷战。 抬头往上看去,四周都是一片漆黑,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外头。不管怎样,她身上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冷风吹来,心里略略地放心了不少。 既然现在不知道身在何处,还是先等一等再说吧。她小心地靠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歇息了一会儿,困意袭来,她上下眼皮都在打架,她不断地告诫自己:坚持住,坚持住,为了见到赫连承玺,还是再坚持一会儿吧。 终于,她看到了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梦寐以求的那轮红日慢慢地爬升上来。多日不见阳光的她,欣喜若狂,真的想凑上去亲一下那轮可爱的红日。 在这空无人烟的山上,安然真的想高歌一曲了,她好想跳一支舞,好想去拥抱这可亲的人世间! 但是她已经没有过多的力气了,剩下的仅存的一点儿力气还要留着下山用呢。肚子已经饿的瘪成了一张纸,幸好她临走的时候,摘了仅剩的那些野果子装在了兜里。 她赶紧吃下一些,身子慢慢地有了力量,可是多日不见荤腥,还是让她摇摇欲坠。为了见到赫连承玺,她咬紧牙关,一步一捱地往下走去。(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二章 进京 这下山比上山还要难,双腿几乎是站不直了,她不得不转过身子,贴在山上,慢慢地往下滑去。(.) 身上的衣裳刮得七零八落,她顾不上停一下,她知道若是自己停下来,就有可能永远再也坐不起来了,她要撑着下去,找到有人的地方,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目前,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好好地吃上一顿饭,喝上一口热呼呼的汤,美美地睡上一觉。 一股活下去的欲望,支撑着她一直走到了日落西山。天色越来越暗了,她站在山脚下,眼看着就要倒下去了,她告诉自己还是不能坐下去,一定要走到有人的地方。 都说‘望山跑死马’,果然不错,这座山看起来好像没这么高,可是足足让她下了一天。她四处搜寻着,看看哪儿能有人。 这个时分正是人家做饭的时候,她抬头极力望去,前头看起来不远处有一缕炊烟扶摇直上,就朝那儿走吧。 她吃了两颗果子,兜里所剩无几了,还是精打细算着用吧。强打起精神,她挪动着灌了铅一样的腿,往前行进着。与其说是走,还不如说她在挪动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她只觉得浑身像是打摆子一样,抖得不受控制了。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她心里大喜,再也支撑不住了,身子一软,昏倒在路边上。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一个老太太正坐在靠门边的小灶边烧着火,可能正在做饭吧。 她嘴里嘤咛一声。那个老太太就听见了,三两步就跨了过来,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这才笑着问安然:“姑娘。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还没等安然答应。她就转过身去,从屋子中间的破桌子上拿起一把水壶,倒了大半杯,端给了安然。 安然强撑着坐起来,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她才把杯子递给那个老太太:“老人家,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那老太太瘪着一张嘴,只管笑:“姑娘别客气,我们小户人家。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吃,我才熬了点粥儿,你待会儿将就着喝吧。我家老头子下地回来。在路上碰到了你,这才把你背回了家。我先去给他盛些饭去!” 安然不解,这半天怎么没见救命恩人?于是她问道:“老人家,怎么不见老伯伯?” 那老太太笑道:“你是个姑娘家,在屋子里睡着,我没让他进来。他就在门外呢。” 安然心里感动不已,过意不去,怎么着这也是人家的屋子,因为自己的到来,人家就不能进屋了。看来这是一家正派人家。自己现在醒了,不能再让人家待在外面了。 安然赶紧起身下来,慌得那老太太忙拦着:“姑娘,你再躺一会!” 安然执意要起身,老太太没法。只好由着她了。她亲自来到外面。对着那老头儿就拜下去,对于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重生。她真是感恩戴德。 老头儿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见安然对着她盈盈下拜,扎煞着两只手不知道怎么好。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示意老太太把她扶起来。 老太太扶着安然,诚心实意地说道:“姑娘,我们老两口无儿无女,见了你这般人物儿,心里只有欢喜的份儿。你若是不嫌我们这儿穷,就在这儿多住些日子!” 望着这么朴实的老人家,安然感动得泪花闪闪。一手拉着一位老人,往屋里走去。她帮着老太太收拾了桌子,端上了简单的饭菜,无非是一锅粥儿,玉米棒子窝窝头,就着老咸菜。 虽然饭菜和以前安然吃的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但是好久都没吃上一口热乎饭菜的安然,还是吃得很香。连喝了两碗粥,又吃了一个大窝窝头。 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她,不断地劝着她再吃些,可是安然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以前锦衣玉食的,从来还没吃过这么饱。 这可能因为她饿了几天,好久都不食人间烟火了。她睡足了,又吃饱了,就陪着老太太说着家常话儿。她也不敢说自己就是四皇子的侧妃,生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说自己是一个采药人的女儿,随着父亲采药,不小心掉到了山谷里,过了这么多天,大难不死,又出来了。 她心里也觉得惭愧,人家救了她,她还不和人家说实话。可是没办法,她想先看一看再说。毕竟一个四皇子的侧妃,对这样偏僻的山沟里的人家来说,还是不可思议的。 就这样,她在这户人家住了下来,虽然每日里都是些粗茶淡饭,但是她觉得身子还是恢复的很快,急于想见到赫连承玺的心也越发焦急。 这一日,她正和老太太坐在门口,择着从菜地里摘下来的新鲜的菜蔬,望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她忽然心不在焉起来。 放下菜,她神情凝重地和老太太说她想走了,老太太一下子慌了,手中择好的菜掉了一地。她结结巴巴地问道:“不能……再多住些日子吗?” 安然低头看着自己腿上的靛蓝的土布裤子,不敢看向老太太,只嗫嚅着说道:“我想回家了,我怕爹娘担心!” 老太太半天都没有说话,末了才叹道:“也罢,你出来这么多天,是该回家见你的爹娘了。你的爹娘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呢!” 安然听着老太太通情达理的话,心里更加不安,想要说些什么话安慰她,可是又无从说起。自己能说什么呢,能给她什么保证呢。只能等着日后见了赫连承玺,把老两口接过去给他们养老送终了。 想通了,她慢慢地淡定下来,起身回到屋里,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原来穿的那身衣裳早就烂的不能穿了,现在穿的还是老太太的一身早年的衣服。 她四处看了看,实在是无可报答这两位老人家的,就拉着老太太的手,请她上座,自己跪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地给她磕了三个头。 老太太拉她起来,叹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走。老头子下地还没回来,你等着他回来了,找辆牛车送送你再走可好?” 安然想想,自己路途不熟,就这么走着,还真不知道哪一天能回到京城呢,眼下只好这样了。老太太见她答应下来,高兴地几乎手舞足蹈起来,起身来到土炕边上扒拉了一番,掏出一个蓝印花的小包儿,抖抖索索地打开了,里头是一串儿铜钱,还有一根银簪子。 她把那个小包儿推到安然的面前,笑道:“咱们好歹母女一场,我见了你就喜欢得紧。这辈子,我也没有个一儿半女的。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还是我早年积攒下来的,你拿着,路上好用!” 安然怎肯收这些东西,推辞了半天,无奈老太太执意不肯放回去,她只好含泪拿了那根簪子和一枚铜钱,哽咽道:“如今我只拿这两样东西,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来报答您二位老人家的!” 老太太也是老泪纵横,不舍得她走。中午时分,老头儿从地里回来了,听说了安然要走,他虽然没什么表示,只是一个劲儿蹲在墙根上抽旱烟,想必心里也是极为不舍的。 吃过午饭,老头儿就出去了,过了不多久,赶了一辆牛车回来,可能是跟邻居借的。 安然默默地起身上了牛车,和老太太说了几句话,就跟着老头儿走了。老太太倚门而望,安然不敢回转脸来看她,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牛车走了老远了,她才敢回头看一看,老太太依然还伫立在那儿。 老头儿赶着牛车把她送到了官道上,安然这才下来,千恩万谢地谢过了,眼巴巴地望着老头儿往回走,她呆立了半天,朝着老头儿指引的方向大步朝前走了。 她随身带着老太太给她装的干粮和水,心里踏实了不少。再加上官道上有不少的人骑马走路,她也不害怕了。 走了半天,她实在是累极了,就坐在官道边的路牙子上歇息了一会,掏出一个窝窝头吃着,又喝了些水。 这时候,从南边来了一队人,为首的那位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雄赳赳气昂昂的,后头跟了几个常随模样的人,朝着安然坐着的地方走过来。 起先安然并没在意,毕竟自己这身打扮不会惹人注意,看起来就是一个村妇。谁知道那队人马竟然停在了她面前,那个骑马的人不住地端详着她。 她心里忐忑不安起来,听说过古时候很多恶霸调戏妇女的故事,莫非自己也遇到这样的混蛋了?不过自己这个样子,应该不会引起他的兴趣才是啊? 她赶紧把剩下的干粮和水装好了,站起身来,低头装作害怕的样子,不敢看那人。那人在她面前来回地转了几次,捻着三寸长的胡子喃喃地说道:“就这个像,其他的和画上的差不多,可没一个长的这么神似的!” 安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好装作胆小怕事的样子,始终低着头。那人可能是看不清她的脸,就说道:“你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三章 入府 安然一听,心里暗想:这下可坏了,真的碰上劫色的恶霸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左右看看官道上的行人,她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实在不行的话,她就大喊救命,难道这人还能胆大包天到光天化日之下,真的要强抢民女不成?虽然她不是什么民女。(.无弹窗广告) 那人让安然抬起头来,安然却不愿如了他的意,刚刚听他说像什么,别不是真的要把她抢回去吧?如今他让自己抬头,无非就是想把她看个仔细,她还是小心点的好啊。 那人见她不抬头,不由抬高了声音:“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声音不是很威严,但明显地感觉到他内心的不悦了。 安然无法,若是真的要这么硬扛上去,说不定他还会动手动脚的,与其让他肮脏的手沾上自己的脸,干脆她就抬起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猛然抬起头来,对上一张面皮白净的脸,那人似乎有些许的吃惊,旋即又捻须笑了,一边感叹着:“确实很像,这下子那个主儿该满意了吧?” 安然自然不知道他口里的‘主儿’是谁,可是不难猜测出来,这人显然对她比较满意。她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朝着大路上看了看,思量着逃跑的路线。实在不行的话,她还是三十六计走位上吧。 真的要被这人给抓走,说不定这辈子都见不到赫连承玺了,还谈什么去救他? 就在她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时候,那人又开口了:“姑娘,你是何方人氏啊?家里还有什么人。愿不愿意跟着我进京啊?” 安然不得不编着瞎话:“家里还有爹娘,这是想去姨娘家。爹娘岁数大了,不能出来!” 不管那人信不信,反正是先把他瞒住再说。谁知道那人听了她的话。脸上立即绽开了花儿。这样的人,不管她家里是什么情况,都万万不能让她再跑掉的了。 听她话音,是个小户人家,不然,哪家的姑娘敢这么抛头露面的走在大路上?他心里暗喜:说不定这次对了四皇子的意,自己就能够升官发财了呢。没想到这出来一趟,还捡着这么个美差呢! 他打着如意算盘,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安然。生怕她嘴里说出不愿意来。 安然不敢直接拒绝,只好虚与委蛇:“家里还有爹娘,我进京干什么?不知道这位老爷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让我进京?” 她心里揣摩着,这人非官即富,不然也不会怒马仆从地跟随着。那人听了她的问话,就呵呵一笑,说道:“进了京,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爹娘也可以跟着你进京养老呢。” 安然假装不懂:“老爷,我进京能做什么,谁让我享受荣华富贵啊?” 那人见安然总是磨牙,心里不痛快起来:怎么一个村姑。有这么多的话啊? 他不耐烦地解释着:“进京就跟着四皇子,以后你就不用愁了。” 这下轮到安然震惊了,四皇子不就是赫连承玺吗?他要女人干什么?自己这才离开他几天啊,他就开始到处物色女人了? 她心里那个气啊,可是又不能显露出来。装作高兴的样子。看着那人:“难道四皇子的府里还缺丫头吗?我这个样子能去见四皇子吗?” “当然能了,四皇子就喜欢你这样的。若是对了他的眼。说不定他还能封你为妃呢。”那人继续诱惑着安然,以为安然是个不经世事的村姑呢。 安然心里对赫连承玺是既气又恨,她没想到原来男人变化的这么快,虽然她是个现代人,那种从一而终的观念并不深刻,但是赫连承玺让人找替代品的做法,还是深深地刺激了她。 本来满腔热血想进京的她,这会子却犹豫了,万一赫连承玺要是知道自己没死,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待她?不然,她岂不是自讨没趣。 算了,既然她爱过他,为了他死过一次,又何必在乎这些儿女情长呢?自己还是找一个地方呆着,从此之后就了却残生吧。 她的身子摇晃了两下,面色变得惨白。看在那人的眼里,惊奇不定。他不知道安然脑子里一会儿过了这么多的事儿,还以为她不愿意去呢。 他对着跟随来的仆人使了一个眼色,那几个人做惯了这样事儿的,默不作声地悄悄地围住了安然。安然光生气了,压根儿就没注意到那些人已经有所动作了。 她刚说了一句“不愿意”,就被那群如狼似虎的人抓住了,还没来得及叫出一声,就被人家给捂住了嘴,那些人身后还抬着一顶轿子,想必专门用来抢这些女子的。 就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她真的被这群人给抢了。她无助地看向官道,除了远远地几个贩夫走卒,并没有别的人。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任由这些人把她塞到了轿子里。 心里怀着对赫连承玺的气与恨,安然斜靠在轿子里,也不再挣扎。一路晃悠着,她竟然睡着了。这倒省了那人很大的事儿,不然,他还得让人时刻盯着。他偷偷地掀开轿帘子,看见安然正睡得香,他脸上了开了花。 想着自己马上就要升官发财了,他心里一阵得意。听闻四皇子自从侧妃娘娘死了之后,整日里都关在书房里,以酒浇愁。 他让人找来很多的丹青高手,来绘侧妃的画像,可是都没人能画的如意。京中很多的人都见过侧妃娘娘的画像,都想尽办法给四皇子找长得相像的人,听说四皇子都不如意。 没想到他偶尔在路上,竟然能碰到这么神似的人,他怎能不大喜过望呢?四皇子是皇上最喜欢的儿子,虽然三皇子是当今太子,可听说那是因为四皇子无意于皇位的缘故。若是四皇子想做皇上的话,这太子之位还是他的。 即使这样,四皇子在皇上的心目中,也是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要是如了四皇子的意,那以后自己的仕途还不是一帆风顺的? 他打着如意算盘,吆喝着仆从们打起精神来,奔赴京中而去了。安然真是人如其名,一切都顺其自然,这样的情况下,她也能睡得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才发觉那轿子已经停下了,她张开眼睛,偷偷地掀开帘子朝外看了看,却是一个陌生的府邸。接着就有几个粗壮的婆子上来了,把她连撮带弄地拉下了轿子。 她几乎脚不点地地被人架着走了,那几个婆子都板着脸,也不讲话,她心里也自忐忑,但是想到自己是被献给赫连承玺的,也就缄口不语,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先顺从了他们,等见到赫连承玺再说吧。 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把她带到一个沐浴的地方,先把她浑身给扒光了,拎到了一个又圆又大的木桶里。里头蒸汽氤氲,热浪滚滚。 她一进去,就被烫的浑身发抖,忙站起身来,却被一个高大的婆子喝道:“快坐下,我们要给你洗干净。” 安然满腹委屈地辩解道:“水太热了。”那婆子不悦地瞪了她一眼:“热了才洗得干净!”话音刚落,她就被几个人给按了下去。 乍一坐下,真的烫得受不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了,她舒服地呻吟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任由她们给她洗漱着。 那婆子可能平日里专门做这个的,先是揉了揉她的头发,判断着该用点什么改善发质。接着就把她的头发拢在一起,放在桶边高凳子上的盆子里。 一股清新的花香味道吸入鼻端,安然心旷神怡地舒了一口气,问道:“这是什么水啊?怎么这么香?” 那婆子得意地一笑:“你这辈子都没用过吧?这里头可是放了多种鲜花压榨出来的汁液,兑了上好的蜂蜜调和的。洗了之后可以乌发养颜呢!” 安然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了。那婆子的力道刚好,来回地给她按摩着头皮。她舒服地靠在桶边,闭上眼睛享受着。 见她没了声响,不由又略带点鄙视地说道:“你也就生了一副好皮囊,不然,哪能享得了这个福分?要是你把四皇子伺候得好了,以后,这样的日子可多着呢!” 另一个给她搓洗着胳膊的婆子,想必非常鄙夷她这样的人,咋着嘴儿笑道:“这世道,只要长得美,还真是一件好事呢。男人嘛,喜欢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哪管什么村姑不村姑的?” 几个婆子唧唧喳喳地聊着,安然也不理睬。反正自己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身上也不知道被那几个大力的婆子搓了几遍了,低头一看,就像是一只煮熟了的大虾。安然不由叹息一声:这些古人,还真不知道怎么保养身子呢,这皮肤哪是这样搓的? 那些人手脚麻利地把她搓洗干净了,又把她从木桶里拉出来,裹上一条硕大的浴巾,就把她带到里面一间小屋里。 里头有一个妆奁台,还有一个衣柜,可能专门用来梳妆换洗用的。她被摁在凳子上,就有两个丫头上来,开始给她梳妆打扮起来。(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四章 面见 脸上画着淡淡妆容的安然,差点都不敢认识自己了。(.好看的小说)镜子里那个容光焕发,年可十七八岁的姑娘,娥眉臻首,明眸皓齿,云鬓步摇,好像和她一样,又有点儿不一样。 她这么多天也没有镜子可照,也不知道自己被蜜蜂蛰过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了。可是眼前铜镜里的这个人,虽然那张脸还是她的,但是脸上有红有白,皮肤细腻白皙,小巧的鼻子挺翘着,似乎比以前更美了几分。 几个立在一边等着给安然换新衣服的婆子,也艳羡不已,一个粗壮高大的婆子啧啧叹着:“这人长得美就是好啊,若是我年轻时也能有她这几分模样,哪还能在这儿伺候人呢。” 另一个婆子打趣她:“罢了,瞧你那人高马大的样子,是个男人都给你吓跑了,还做这白日梦呢。依我说,快点服侍人家姑娘换衣裳是正经。外头人还等着呢。” 几个婆子这才不做声,配合默契地把安然身上的浴巾抽去,安然就这么光溜溜地站在当地。这么多人,虽然都是女人,可她还是尴尬极了,不由两手环胸,肩膀缩着站在那里。 那个刚才羡慕她的婆子毫不客气地把她的双手给拿下来,一边还瞪着她:“装什么装?这会子害的什么羞?等到了晚上,才有的你受的呢。” 一边就在她身上摸起来,嘴里还怪笑着:“瞧瞧,这浑身的皮肉,要多细嫩就有多细嫩。这小身子长得……” 安然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女人看女人竟然也这么色,要不是这一屋子都是女人,她还真怕自己被这老女人给吃干抹净了呢。 旁边的婆子等得不耐烦了。不由催促那高壮的女人:“你倒是快着些啊。难道没见过女人吗?” “见是见过了,以往大人也往这里带过女人。可是没一个有她这么细嫩的。”那婆子笑嘻嘻地说着,眼睛还在安然的身上不停地游移。 说归说,几个婆子还是不敢耽误,一齐动手,三两下就帮安然穿上了一套衣裳。她们穿好后,又把安然推到了镜子跟前,左右相了相,就给安然头上蒙了一块盖头。还没等安然反应过来,几个婆子就推着她来到了门外。 就听一个婆子的声音说道:“小哥儿,打扮好了。带她走吧。” 想必门口守着一个人,那人笑道:“辛苦你们了,这是大人赏你们喝茶的钱!”接着,就听“咣当”一声,似乎有一串子钱被抛过去的声响。几个婆子千恩万谢地进去了。 安然独自一个人痴痴地立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想把自己的盖头掀开,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就觉得自己的身子一轻,原来被人给抱起来了。 她吓了一跳。还没喊出声来,就觉得已经被人塞进了轿子里,接着那轿子就被抬走了。想来是抬到四皇子的府邸的,这下子安然略略地放了心,她闭上眼睛。索性不去揭那盖头。反正不管怎么样,自己都是逃脱不了这群人的掌心的。 见着赫连承玺再说吧。 就这样。一路摇晃着,约莫有大半个时辰,才觉得轿子在一处地方停下了。难道这就到了?安然心里忽然激动起来,这可是自己住了一年多的府邸啊,没想到自己以这样的方式又回来了。 她想看看赫连承玺现在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为什么要找替代品?是不是已经把自己早就忘在脑后了? 当时光想着自己能替他死,没想到大难不死活了下来,又有了这样的难题。若是赫连承玺真的忘了自己,安然还是会伤心难过的。即使他依然当自己是侧妃,她也是决然接受不了的了。这样的感情,已经有了裂痕,若是勉强在一起,自己下半辈子还不知道会有多尴尬呢。 唉,还是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正在天马行空的时候,一个颤巍巍的声气小声小气地问道:“来了吗?” 一个底气十足的男声回道:“大总管,来了。这次您老就放心吧,和那画上的一模一样呢。” “那就好,那就好。”那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安然细心地分辨了起来,这个苍老的似乎是王府里的老管家,那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好像是今天强抢她的那人。 这事儿由老管家出面接待,看来真的是经了赫连承玺的授意的。安然不由悲愤不已,没想到赫连承玺竟然这么胡来,不仅让人画下她的画像,还找来这么多的和她长得相似的人,难道心里思念一个人,就非得要这么做吗? 她不动声色地等着这几个人暗地里操作。就听那个管家的声气说道:“像了就好。我们王爷多少日子了,一直躲在书房里不肯出来。若是能找个八九分相似的,也可让我们王爷的心里好过一些。” “那是,那是。”王府里的一个管家地位都高高在上的,那人自然满口地巴结着。 老管家也没往轿子里查看,想必他对这人还是极为放心的,大手一挥,说道:“抬进去吧。” 轿子被轻轻地抬起来,沉稳地沿着甬道走着。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就听老管家悄声命道:“到了,你们都下去吧。”一阵窸窣声过后,四周就一片寂静无声了。 安然心里想着,那些人必定是走了,也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了?她偷偷地趴在轿帘子处的一条小缝儿前看去,好像是书房的一角。是了,刚才听老管家说,赫连承玺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来自己马上就可以进去了。 老管家招手叫过一个守在门外的小厮,低声问道:“王爷怎么样?” 那小厮也细声细气地回道:“王爷今天进了些饮食了,只是心情似乎不好,整日里就对着墙上的画像说话。”老管家听后不语,转身吩咐小厮:“去厨房里收拾几样吃的送过来。” 那小厮答应一声去了,老管家这才蹭到轿子边,说道:“下来吧。”这话是对安然说的了。安然小心地提着自己的裙角,慢慢地出了轿子,婷婷地站在老管家的身前。 老管家似乎是在打量她,过了一会子才说道:“这身材倒是像极了,不知道人怎么样?既然王大说像,想必就是的了。唉,也不知道王爷到底喜不喜欢呢?” 他话音刚落,那个去厨房取食物的小厮就来了,透过那层盖头,安然朦胧地看清了小厮提着一个食盒,她不知道老管家要让她以什么样的方式和赫连承玺相见,不由凝视着老管家像个风干了的核桃的脸。 老管家把食盒塞到了安然的手里,嘴一努,说道:“进去吧,小心伺候着,王爷无论怎么做,你都要顺从着,知道吗?把王爷伺候得好了,有你享不尽的福,不比你成天在庄稼地干活儿强?” 看来他是听了那个叫王大的话了,以为她就是一个庄户人家的女儿呢。 安然也不辩解,只拎了食盒跟着那小厮来到书房门口。小厮轻轻地用手在门上扣着,就听里头传来一个极不耐烦的声音:“什么事儿?” 小厮忙答道:“爷,厨房里备下了几样小菜,都是爷平日里爱吃的。”一会子,屋内一点声响都没有,直到安然以为赫连承玺不可能让人进去的时候,才听到一声淡淡的吩咐:“进来吧。” 小厮忙推了安然一把,小声嘱咐道:“好生伺候着,是福是祸就看你的了。” 安然被推得一个趔趄,蒙着盖头又不能看得十分真切,差点儿被高高的门槛儿绊倒了,幸亏这个地方是以前常来的,她还知道迈高了腿,这才没摔倒。 心里不由暗骂:真是势利眼,人走茶凉啊。 她轻轻地走上前,在桌子上放下了食盒,也不言语,只把食盒里的菜一样一样地摆好了,这才规规矩矩地候在一边。 赫连承玺长身玉立,站在一副裱好了的安然的画像前,出神地凝望着。安然透过朦胧的盖头,依稀看见了那副自己的画像。这哪儿像自己啊,真不知道这古代的绘画技术这么差!也真亏了那些献殷勤的官儿,竟然能找来自己这尊真佛! 她见赫连承玺半天都没转过身来,不由出声提醒道:“王爷,菜该凉了,还是先用了再看画儿吧。”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赫连承玺说话,自从安然去了之后,那些下人们都不敢当着他的面提画像的事儿,这个丫头竟然让他吃完饭再看画,真是胆大包天。 他不由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来,乍一看见安然的时候,他猛然吃了一惊,面前的这个人虽然蒙着盖头,但是神韵像极了安然。 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心里不由苦笑一声:这必是老管家又找来的人吧。若是真的是安然,何必还遮着盖头? 他烦躁地问着安然:“谁让你进来的?本王不是说了吗,这房子外人不得踏进半步!” 安然心里颇不自在:他还在她面前自称起‘本王’来了,自己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竟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真是把她忘了吗?难道男人的心变化的这么快?(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五章 不识 前一刻还为了她寻死觅活的,这会子自己就站在他面前,他竟然不相识。(.无弹窗广告) 安然本想就这么迈步出去的,可是看着他满脸的胡子拉碴的,眼圈儿发青,她心里又软起来,也许,他真的为了她伤心难过了呢? 想着这些,她心里好过了些,也不作声,她上前执壶给赫连承玺斟满了一杯酒,施施然地走了过去,端着那酒凑到赫连承玺身边,浅笑道:“王爷何必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喝了这杯酒,什么都忘了,不好吗?” 赫连承玺极其厌恶老管家的做法,三天两头地就往他屋里送女人,好像自己离了女人不能活了一样。看在他人老为府里做了这么多事儿的份上,他不想太难为他,可是他竟然越发来了劲儿,说是找来的那些女人都和死了的娘娘极其相似。 赫连承玺一度悲苦空虚的心里,急需一种力量来安慰。他也曾见过几个据说是和安然长得颇为相似的女人,可是见过之后,不禁大失所望,哪一个都不是安然,虽然长得都很美,可是没有人能比得上安然。 他索性只要是女人进这个屋子,就毫不留情地打发出去。他一再告诫老管家,但是他偏偏还是往府里带女人。 眼前的这个蒙着盖头想必这也是老管家的主意吧,怕他见了真面目会失望,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望着眼前一双细腻的柔荑端着小巧的酒盅,他顿时来了气。她以为她是谁,竟然敢这么劝他喝酒,忘记安然? 他的安然呀,这辈子都会牢牢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了。就像是一幅画像镌刻在他的脑子里一样。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了。 望着面前这个女子朦胧的面孔,一双细白的手像是不知道进退一样,始终端着那被斟满了的酒杯,他不由吸了一口冷气:谁都比不上他的安然,只有他的安然在他的面前能够这样,其他的人都不配! 他偏过脸去,不再看面前这个大胆的女子,手一挥,那杯被安然端了半天的酒杯已经从他的手里滑落出去。[]满杯的酒就这样洒了她一身! 安然心里暗骂着:这个家伙,脾气还这么大呢。 她不声不响地走向桌边,拿起上面的手巾。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擦着自己这身全新的衣裙。她心疼不已,经历了那么多天野人般的生活,好不容易才穿了一身像样的裙子,就被这个家伙给弄成这样了。 赫连承玺本以为这个女子会没了意趣,看她走向桌边,以为她要从那儿走出去呢。谁知道人家竟然像不在乎他刚才的恶劣态度一般,一个人径自拿起了手巾,不紧不慢地擦起了衣裙。 他盯着那个弯腰擦拭的纤细的身子,似乎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他怎么觉得这人的感觉那么像安然呢?难道是自己太思念安然的缘故了? 不行。除了安然,他谁都不能想!他猛地甩甩头,眼神艰难地从安然的身上移开了。 站在窗口,他深吸了几口气,沉声说道:“你出去吧。我不想再见任何女人。” 安然听了这句话。心里好过了很多,直起腰来。她偷偷地坏笑了一下。看来这个男人不是忘了她,而是太在乎她了。是以,底下的人才找来像自己的替代品来安慰他的吧。 看他这个样子,嗯,还真有点柳下惠坐怀不乱的做派啊。她忽然生了戏耍他的念头,看看他到底能忍得住多久! 安然并没有答话,而是走向他身边,微微一笑,叹道:“王爷的脾气好大啊,竟然把妾身的裙子泼得到处都是。妾身穿这样的衣裳可怎么见人啊?” 貌似讨要,实则是撒娇的口吻。 赫连承玺听得眉头微微一皱,眼看着安然的两只小手就要攀上他的胳膊,不由用冷冽的眼光警示着她。[]这样的眼光他用过好几次,前几天也是来了几个不知羞耻的女子,他虽然不会打女人,但是不代表他能任由女人随意地靠近他。 就是这种眼光,让那几个女子又惊又怕,一个个都吓跑了。今儿他又拿出来吓这个女子,谁知道人家和他对视一眼,就像没看到这眼光一样,手依然毫不停留地靠向他的肩膀。 他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冷冷地答道:“本王会让管家再给你备一套一模一样的,你还是快走吧,从哪儿来的就会哪儿去。别等着本王发脾气!”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对面前这个女子总是严厉不起来。那几天,他对那几个女子都是疾言厉色的,连吼带吓的。 可是今日,虽然他的言语里也不客气,但是总是没有十分令人害怕的话,反而像是一个兄长般,硬不下心来去大声呵斥这个女子。 老管家这时候贴在门边上已经听了好一阵子了,头几天,他随时都候在门外,好带走那些被赫连承玺吓得哭哭啼啼的女子,可是今天这女子进去了好一会儿了,还是听不到一点动静。 贴耳细听时,好像屋内有男女之间小声说话的声音,他一张老脸不由笑开了话:难道四皇子终于回心转意了不成,喜欢上眼前的这姑娘了? 要是那样就真是太好了,他们这拨子奴才也该放心了。怪不得那王大一个劲儿地说是这女子像死了的王妃呢。 且不说老管家心里想些什么。这个时分,安然赫连承玺之间正上演着一场拉锯战。一个刻意地躲避,一个故意地勾搭。两个人各自较量着。 赫连承玺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子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禁一甩胳膊,让安然靠了个空。他却面对着安然。伸出一根指头,指着门,义正言辞地说道:“请你出去,再不出去。本王不会再对你这么客气了!” 看来他真的发火了。安然下意识地耸了耸肩,吐了一下舌头。因为她带着一层纱做的盖头,这个动作,赫连承玺没有看到。可是她耸肩的那一瞬间,还是被赫连承玺给捕捉到了。 他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旋即又黯淡下去。这个动作多么像安然啊,虽然安然平日里并不常坐,可是自己还是深深地记得她这个样子的可爱表情。 他凝视着她,想把她头上的盖头给揭下来。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那样做。他想过,即使揭了又怎么样,她不是安然。只不过是一个相似的人,他不会给任何人机会,来替代他心目中的安然的。 他颓废地挥了挥手,好像非常疲乏一般,低声说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安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高声喊来管家。老管家正在门外听着屋内的动静,忽然听到四皇子叫他,忙整理了一下衣襟,慢慢地蹭进门内。他以为四皇子这次肯定会答应把这姑娘留下来。毕竟他没听到那几日的吼声。 却不料,赫连承玺依然命他把那姑娘送走。 老关键一张发着光的老脸,再听到这个话的时候,再也没了光彩。他似乎不相信地看了看赫连承玺,又看了看安然。无奈地低声答应了。对着安然说道:“走吧。” 安然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他,他苦闷颓废的样子。让她心里有着深深的不忍,她想留下来,照顾他,让他开心起来。 但是她又怕现在说自己就是安然,他真的不相信自己了。一个人,思念另一个人过久,容易不再相信现实。万一他说自己就是长得和安然相似的人,怎么办?到时候就算是她长了一百张嘴,恐怕也不能辩解的了。算了,还是先留在这个府里,等有机会再表露吧。 她轻轻地叹息一声,顺从地跟着老管家出去了。 这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还是传到赫连承玺敏锐的耳朵中去了。他望着那个纤细的背影,心里一片狐疑。为什么今天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为什么那个女子给他的感觉这么熟悉?是不是他太想念安然的缘故。他勉强用这个理由,把脑子对那个女子的好奇给暂时驱赶出去了。 安然见老管家要让人套车,送她出去。她自然不想走,她还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一出去,要到哪儿去,还能有机会再回来吗? 于是她拉着老管家的袖子,慢慢地把自己头上的盖头慢慢地揭开了,她满意地看着老管家张开就没有合拢的嘴,只要老管家一句话,自己就能留在府里了。 果然,老管家像是见了鬼一样,脸色变得苍白,结结巴巴地指着她说道:“娘……娘,您……您” 估计他接下来就会说出“是人是鬼”的话来,安然断然截过他的话头,生怕他一嗓子喊出来,惊动了其他人,忙道:“我是人不是鬼。你放心,我没死呢。” 眼看着老管家过了一刻钟,方才缓过一口气来,她微笑地看着他,任由他上下地打量着她。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老管家刻意地拿眼往地上瞧了瞧,都说鬼是没有影子的,眼前的王妃,清清楚楚的身影映在地上,当然是活人了。 他放心下来,疑惑地问着安然:“娘娘,那您刚才怎么不和王爷相认呢?” 安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王爷经了这么大的变故,怕是认为每一个长得像我的人,都是你找来的了。万一他不承认我,到时候我就百口莫辩了。我还是先留下来,等他慢慢地走过这一段再说吧。” 老管家听她说的有理,也就点点头。安然听见附近有脚步声,就把头上的盖头放了下来。老管家见她行事如此低调,正是王妃素常的性格,心里越发信实了。正要带着安然下去,这时候,却看到红绫带着几个丫头朝这边走来了。(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六章 洗衣 安然远远地看见红绫朝这边走来,意味深长地盯了老管家一眼,就低下了头。她此刻不想让她们见着她的真面目,省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自从安然跳下悬崖之后,赫连承玺没了心肠料理府中的事儿,里头又没有个女主人,红绫也就捡了个巧儿。本来,安然他们临走之前,也交代了要让她理家的话。 自然,现在这府里就是她最大了。红绫听说了老管家又给赫连承玺挑选了女人走来,心里生着很大的气,她带了几个丫头过来,看看到底又送来什么样的女人,赫连承玺到底满意了没有。 来到老管家和安然的身边,红绫骄傲地扬起了下巴,睥睨地对老管家一努嘴:“这是才来的?” 老管家看看安然,见她只是低着头,也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低下身子,恭敬地回道:“是,这是今天才送来的。” “哦?”红绫一身的气派,绕着安然转了两圈,鼻子里哼了一声:“怎么脸上还弄了这个玩意儿遮着?难道怕见人?” 说着,手就伸了过来,想要挑下那盖头。安然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见她一味地想要看看她的面容,忙急中生智,哄她道:“奴婢脸上起了一层很难看的东西,听说碰上了,也会这样的!” 红绫伸到半空里的手,像是遭了蝎子蛰了一样,快速地缩了回去,不可置信地盯着安然看了两眼,忙别转过脸去,对着老管家冷笑一声:“看来你老人家是没人可送了。连这样的都敢送进府里,也不知道爷是怎么想的,怎么不乱棍子打发出去?” 她用手绢子掩着鼻子,生怕被安然脸上的东西给传染上。安然心里暗笑。但是一直低着头。看看老管家怎么应对这样的恶妇。 老管家不动声色地干笑了两声,他知道,今天若是不把话说死,安然恐怕在这府里是呆不下去的。(.无弹窗广告)于是他无奈地回道:“爷见了那么多女人,没有一个中意的。唯有这个,爷说是要留在府里,等到脸上的东西医治好了,再来伺候爷!” 此言一出,面前的两个女人俱都是神色一变。安然实在想不到这么拘谨死板的老管家。竟然也能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想笑又不敢笑,极力地忍着。脸都憋得通红了。 红绫听得是心里一颤,怎么?就这么个人,王爷竟然看上了?那说明她长得还是像极了死去的王妃了?不然,爷怎么会下决心要给她医治好脸上的皮肤呢? 极度的恨意涌上来,她脸上一阵青红不定,定了定神,她才咽了一口唾沫,既然赫连承玺让她留在府里,自己就断没有赶她出去的理,可是就这么轻轻地绕过了她。她还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她脑子里转了几个圈儿,怎么才能让她不能舒舒服服地待在府里,最后让她自己自动离开的好? 前些日子听管事的几个娘子说起,这府里还缺几个洗衣服的,何不就让她到那个地方去?让她也知道随便就这么攀上一个皇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日子长了。她受不了这份苦,说不定就闹着要走了。就算是她真的受得了。自己也不会给她请来太医看病的。 连她都没份儿让太医瞧病,她可算个什么东西? 她想定了,才淡淡地吩咐着老管家:“你也是知道府里的情况了,说句不好听的话,王爷如今已经不管不问了,光靠着我一个人在这儿忙活,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既然爷有话了,让她留下来,也好。我们府里可不养白吃饭的人,正好浣衣房里还缺几个人手,就让她到那儿帮忙去吧!” 老管家一听,惊讶极了。他自然知道浣衣房是什么地方了,活儿整天做不完,吃还吃不饱。府里的下人们,一般有了错才被打发到那个地方,混口饭吃的。今天红绫让安然去那儿,分明是在难为她!堂堂王妃怎么能做这样的活儿呢? 他不由犯难地看向安然,安然早就看出了老管家的担忧,可是这会儿却不得不低头。红绫既然暂时管着家务,就没有反驳她的理。 她低声像只蚊子哼哼般“多谢夫人成全!”安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红绫,以前自己是侧妃,红绫连个妾都不是,在她面前只有伏低的份儿。这个当口儿,还要低声下气地给她道谢,这让安然的心里宁静不下来。 自己本不是一个争权争势的人,可是眼下让她给红绫道谢行礼,还真的难煞了安然。 她本想着就这么低着头不吭声,躲过这一劫的,谁知道红绫却偏要摆这个谱儿。按说,安然是正牌子的王妃,哪轮得到对她行礼?不过今日的情势不同了,想当年,人家韩信还忍受胯下之辱呢,更何况她一个小女子? 于是,安然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奴婢谢过夫人!”她刻意地憋着声儿,是而,红绫也没听出来,打量了她一阵子,就让老管家带她去了。 走到背人的地方,老管家才停下来,满脸歉意地对安然赔罪:“娘娘,都是老朽没本事,害得娘娘受苦!” 安然忙摆手:“没什么,只要王爷能好好的,我就是受再多的累,吃再多的苦也值得。如今府里她当家,当然不能越过她去,不然,王爷还没认出我来,我就很有可能被人家给摆布死了。只是今后要劳你关照了。” 老管家连连称是,带着安然就去了。 浣衣房的日子并不好过,先不要说那些七嘴八舌的狗眼看人低的婆子们,成日里尽把活儿丢给安然,就是红绫,自然也不会让安然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着日子,三天两头的叫人来羞辱她一番,所以,那群婆子都知道安然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原来当家的人并不待见她啊,也就越发胆子大了起来,索性一个个都闲着,单看着安然干活了。 这一日,一个大嘴龅牙的婆子拿来一套纯白的不起眼的中衣丢给安然,嘴一努说道:“把这个洗了。小心了,这衣裳穿的时间长了,别使那么大的劲儿!” 安然低头看了看,心却一下子猛烈地跳了起来,这套衣服她是再也熟悉不过的了,这还是她一针一线替赫连承玺做的呢。当日,她特意挑选了这种纯白纯棉的料子给他做了两套,好替换着穿。 当时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拿给赫连承玺,怕他瞧不上自己的针线。在古代,每个女子的女工都很好,唯有她,是个半路出家,小时候儿就没学过,怎么能做得好呢。她不敢给他做外衣,只好给他做内衣了。 就这样,还是她让丫头手把手地教给她,好在她接受东西很快,倒也做得有模有样。若说是和那些做老了针线活儿的人相比,自然是没法入眼的,但是这好歹也凝聚着她的一片心血哪。 没想到赫连承玺见了爱的什么样儿似的,连连夸她做得好。安然的脸都红了,不好意思再让他夸下去了。 如今这套衣裳已经被赫连承玺穿成这个样子了,看来他对自己还真的是真情一片哪。安然看着衣裳,眼睛湿润了。 那婆子拿来的时候,并没有明说这衣裳是谁的,只让她小心地洗,可见居心不良,就等着她洗烂了,好找她的事儿呢。 安然看了看那已经磨得快要裂开了的布料,心里感慨良多:赫连承玺堂堂一个王爷,有多少穿不完的衣服,可他独独青睐于这件,可见他心里始终还是有着自己的。 她小心地把衣服泡在了水盆里,看那布料慢慢地浸透了,才小心地揉搓着。她就像对待一个婴儿一般小心,生怕洗烂了那衣服。 无奈这衣裳已经纤薄的不像样子了,一经了她的手,就裂开来了。安然没有办法,尽量轻柔地搓洗着。 衣服洗好了,她也累出了一身的汗,眼看着凝聚了自己心血的东西,终于没能保住它的完整性,她心里也不好过。 这时候,那个婆子倚着门框,闲闲地嗑着瓜子,像是专门等着挑她的刺儿般,看见晾在架子上的衣服,不禁大声嚷嚷着:“真是个蠢材,我不是跟你说了要小心的吗?怎么还是洗破了?你知道这衣服是谁的吗?这下可好了,我们整个浣衣房的人都要跟着倒霉了!” 她的大嗓门引来所有浣衣房的人,大家都出来了,看清了衣服之后,有脸上带着讥笑,来看热闹的。有摇头不语,替安然惋惜的。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心情都有。 安然也不辩解,只是淡淡地说道:“破了,我再给缝上!” “缝上?”那婆子唯恐天下不乱一般,指着安然,笑对众人说道:“你们听听,她说得倒轻巧,这是王爷最宝贝的衣服,从来都是特意交代我们的。没想到她给洗烂了,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我们先丑话说在前头啊,若是王爷怪罪下来,你是头一个,别想着让老娘给你兜着。” 安然也不言语,自到屋里歇着,等着那衣裳晾干。她想好了,到时候在那上面绣上一朵什么花,又别致,又有韵味。(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七章 绣花 王爷也是人,况且还是自己最在意的人,难道他能为了一件衣裳打死自己不成?若是他真的发火了,自己干脆就去见他,不信他就真的为了一件衣裳,连她都不相识了? 打定主意,她悠闲地躺在炕上,任凭外头叽叽喳喳地吵翻了天,自己只呼呼埋头大睡。(.好看的小说) 至晚时分,衣服总算是干了,安然出去把衣服收回来,相了相破了的地方,从笸箩里挑出一些丝线对比了一下,这才就着昏暗的灯光,细心地在破口处绣了一朵才绽开的梅花。 这朵梅花虽然不能栩栩如生,可也耐看,缀在缺口处,并不显眼,就像是原先就有的一般。 安然绣了大半夜,总算是绣好了。她左右看了看,还算满意。呵了一下自己有些麻木的手,她搓了搓发酸的眼睛,准备灭了灯就要上炕睡觉。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那个大嗓门的婆子使劲地拍着门,大喊着:“睡着了吗?快起来!” 安然不知道这个时分又出了什么事儿,幸好没有脱了衣服,只好过去给她开了门。那个婆子拿眼搜索了一圈,看到叠放得整齐的中衣,急颠颠地走过去拿过来,像是抱着一个宝贝一样,笑道:“可是找到了,多少人到处找找不着。我就知道在你这儿。你把衣裳放你屋里做什么?” 安然一扬脸,“这衣裳烂了,我给缝了一下!” “什么?你竟然私自大胆地给缝过了?”那婆子的眼睛瞪得像个铜铃,不敢相信地看着怀中的衣裳。 “对啊。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总不能让王爷穿着破烂的衣裳睡觉吧?”既然赫连承玺这么喜欢这套衣裳,那就给他缝一缝,还能再穿一阵子。 那婆子摇头晃脑,像是等着看好戏一样。轻蔑地说道:“你这次可是闯下大祸了。谁都知道,王爷最在乎的人就是娘娘,这是娘娘亲手做的衣裳,自从娘娘没了之后,王爷每日里都穿着这衣裳睡觉,谁都不敢动一下。今儿拿进来洗,谁都不敢接这个活儿,生怕给洗烂了。没想到你这死丫头竟敢私自给缝了,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安然从她翘上了天的鼻孔看到一丝得意。看来自己猜得没错,这一切都是圈套。她冷冷地盯着眼前这张丑陋的面孔,问道:“这么多人都不洗。你才故意拿给我洗的是吗?如今烂了,倒霉的事儿就怪到我的头上了是吗?王爷再怎么在乎王妃,也得讲理是不是?总不能为了这样的小事,就怪罪我吧?” “王爷讲不讲理,我是不知道。但是这衣服是当家的红姑娘让人送过来的,你能不能过得了红姑娘这一关,我可就说不准了。”那婆子无比得意地倚在门框边说着,想来这一切都是红绫授意的了。 安然不想再看她那副嘴脸,就转过脸去不再理她。那婆子站了一会,自觉无趣。气哼哼地抱着衣服扭身走了。 这里,安然也没了睡意,知道今夜将不会平静,她就坐在炕沿上呆呆地看着那昏黄的灯光,等着事情的发生。 将近子夜时分。真的就有人来了。就听大门外一个粗声恶气的人,大喊着人出来。整个浣衣房里的人都纷纷爬了起来,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儿来,一院子的人都站在天井里看着安然的房门。 安然听见声响后,就站在门边的缝上往外看着,见一个院子里的人都站齐了,这才不紧不慢地来到院子里,站定了之后,就听那个婆子谄谀地对着来人道:“这天都好晚了,您老人家怎么亲自来了?需要什么,叫个丫头过来说一声,我们就给你送过去了。(.好看的小说)” 那个人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不亲自来能行吗?你说说,你们这浣衣房现在真是无法无天的了,王爷一套衣服被你们给洗烂了不说,还敢在上面私自动针线。” 那婆子听是这个事儿,就把安然从人群里给推出来,陪笑着对那人说道:“您老人家见谅,都是这个新来的,不懂事儿。我还特意地交代了要小心地洗这衣服,这可是王爷最心爱的宝贝呢。谁知道她胆大包天,竟做出这样的事儿。既然王爷怪罪下来,您老人家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她吧。” 那人冷哼了一声,打量了安然一眼才道:“我就说呢,你王婆子也是做老了事儿的人,怎么会如此不经过大脑?打量这是个新人呢。你也真是的,既然她是新来的,你还把这衣裳交给她洗,这下可好了,闯下了祸患,连你也吃不了兜着走!你跟我去一趟吧,王爷要见你哪!” 这说的是安然了,安然才刚听那婆子的意思,是红绫从中作怪的,可是没想到这次竟然是赫连承玺要见自己。 原来这衣服被安然缝好了之后,那婆子就乐颠颠地捧着送给了红绫。红绫心里暗自高兴,这个死丫头,真还是上了钩了呢。就看赫连承玺见到这衣裳变了样儿,会怎么处置她了。还从没有人敢这么在这衣裳上做这样的手脚,大家都知道,凡是王妃生前的东西,赫连承玺件件都爱若珍宝。 红绫想到这里,满腔的高兴又化作了幽怨,她心里的嫉妒、恨意无处排解,王妃不管是死了还是活着,都没有人能超过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赫连承玺着了迷一样地那么在乎她! 那婆子没想到最终把自己给绕了进去了,那人的话倒把她给吓得脸发白了。她趁那人不注意,悄悄地拉着安然的袖子,求饶道:“好姑娘,你去了可不要把我给说出来呀!” 安然自是不想理她,径自跟着那人去了。因为她哄那些人自己脸上有吓人的皮肤病,所以一直带着盖头,倒也没人理会。 到了赫连承玺的上房,那人和门口的小厮交代了一声,那小厮就点着头儿跟她说道:“进去吧,王爷正等在里面呢。” 说完就替她开了门,安然迈着步儿进去了。赫连承玺正穿着那身中衣,斜倚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墙上挂着的安然的画像出神。 安然进到里面,他好似没有看到一般。安然只好轻声说道:“王爷,您叫奴婢来有什么事儿吗?” 赫连承玺这才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开门见山地问道:“这衣裳是你洗的?” 安然坦然点头,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赫连承玺倒料不到她应承得这样快,不由坐直了身子,点了点身上的中衣,对安然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是王妃娘娘给本王做的?本王一直爱如珍宝,你竟把它洗烂了?” 说着,他身子往前一探,眼睛里似要冒出火来,紧盯着安然,就等着她如何回话了。 安然胸有成竹,淡淡一笑,对上赫连承玺一双漆黑的眸子:“王爷,容奴婢禀来。” 赫连承玺咬牙切齿:“好,本王就听你怎么说!” 安然这才弯了弯身子,直视着赫连承玺:“王爷,这衣裳不管是谁做的,已经穿成这个样子了,破了烂了,是迟早的事儿。” 赫连承玺明知道她说的不错,可是骨子里的要强,让他不想去承认她的话。他的眼神里危险的锋芒大盛,看得安然也是一个激灵,不知道接下来他会采取什么样的举动。 盯了安然半天,赫连承玺却没有看到他预想到的惊恐与不安。这眼神让他心里一动,好似在哪儿见过一样。 虽然安然面上的盖头遮住了大部分的眼神,可是赫连承玺还是感觉到了。他探究的意味更强了,大手往前一伸,想要掀开她的盖头,却被安然巧妙地躲开了。 安然用手一指,命令式的口吻对着赫连承玺说道:“你站在那儿,别过来。我的脸可不是你想看就看的。” 赫连承玺不由惊讶万分,见过这么多的女子,还从来没见有人敢这样对他的。他心里更加想揭开她面上的盖头,看看她到底是何许人也! 安然怎肯让他轻易地就看见自己的真面目?若是他感觉不到自己是谁,即使看到自己的这面目又能如何,万一他一口咬定了自己是个冒充的替代品,那自己可就白费了一番心思了。 她打定主意,见赫连承玺站在那儿并没有过来,不由松了一口气,对他说道:“王爷,您为了这么一套中衣,半夜三更的把奴婢叫过来,有失公允。这套衣服在洗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我是谁的。就算是有人告诉了奴婢,该洗不还得洗吗?这衣裳本来就该烂了,有句老话说得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就像您成日里思念王妃一样,王妃已经作古了,假使她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用自己性命换回来的人会是这个样子!” 赫连承玺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人儿,怎么她说出来的话这么与众不同,就像……。 他不敢想下去,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被她吸引了。他从心底承认这个人说出的话很像安然,但是他同时又飞快地否认了,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安然,而他的安然已经没了。(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八章 暗访 安然察言观色,看见他脸上的肌肉急速地抖动着,知道他内心里正在做着挣扎。她也不点破,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候着。 赫连承玺重新把脸转向安然的画像,如痴如醉地盯着画上的人儿。安然不忍心再看他那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就刻意地提醒他:“王爷,您看,奴婢在你的衣服上绣了一朵梅花儿,这衣服就能穿了。虽然和以前的不再是一模一样,但是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在您的面前,其实,她的本质并没有变化!” 赫连承玺状似听不见一样,其实他一字不落地都听进去了。眼前的人说的话,好似包含了很多的玄机,她说以另一种方式出现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她…… 他的眼神亮了亮,却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默默地点点头,半天,才有些吃力地挥着手:“天不早了,今儿的事儿就先搁一搁吧。” 安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轻易地让自己走了,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看他态度坚决,也就只好讪讪地走了。 赫连承玺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那一端,才意味深长地回过脸来看了看。 安然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已经过了子时了,远处传来几声梆子响。她刚才经过一番舌战,这会子已经乏透了。连衣服都没顾得上脱,就躺在了炕上。 她顾不上去想天亮后还有堆成小山一样的脏衣服等着她。头一沾着枕头就睡着了。连日来的疲累,让她睡得格外得香,以至于连雨打窗纱的声响她都听不见了。 细雨纷飞的夜晚,透过一重重的雨幕,漆黑的屋顶上,正伏着一个一动不动的身影。黑夜里,也看不清他身上穿着什么衣服,反正,这个人此刻正趴在安然睡觉的那间屋子上。 他悄悄地揭开一页瓦片,觑着眼往里看去。[.超多好看小说]屋子里并没有灯亮。透过那个洞。他依稀看到炕上卧着一个身影,那身影一动不动,想必是睡熟了。 他细细地看着,希望能从那身影里找出蛛丝马迹来。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在等着那个睡熟的身影发出他常见的迹象。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在他的手脚都快麻木了的时候,那个身影忽然翻了一个身。像是有点冷一般,使劲往身上拢了拢被子,嘴里嘀咕着:“赫连承玺,你要是敢找别的女人,看我怎么收拾你吧!” 屋顶上的那个黑影,听到这句话,心里就像是喝了酒一般。快乐得都要醉了。多日里来的阴霾一扫而过。他的心间瞬时淌过一股暖流:这就是自己最在乎的人了,就算是睡着了,也唯恐自己去找别的女人! 只是自己何尝找过别的女人,除了她,他心里从来没有盛得下别的女人,因为她一个人已经把他的心间满满地占满了。 他趴在屋顶上,心里那个清爽啊,也不觉得困了。看见她睡的时候缩着身子。他不由皱了皱眉头,看来这浣衣房的人没个好心眼啊,给她的被子这么薄! 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想直接见自己,非要以这种方式来接近他?难道她在害怕什么?是了,定是这些日子老管家三天两头地往府里送女人,让她误会了吧? 天知道,自己可从来没正眼看过那些女人,来了,就让老管家原封不动地打发走了。看来这个小女子吃醋了呢。 想到这些,他一个人坐在了屋顶上,吃吃地笑着。东方天际边露出了一抹曙红,院里洒扫的下人们该起来了,再这么坐下去,被人发现了就不太好了。既然她想以这种方式相见,那自己还是助她实现吧,省得到时候又惹她生气! 赫连承玺从屋顶上立起了身子,几个纵跃就不见了踪影。(.无弹窗广告)浣衣房的院子里渐渐地有了人声,那个管事的大龅牙的婆子站在院子当中,对着安然的房门高声喊着:“日上三竿了,还只是睡?你一个新来的,怎么一点儿规矩都不懂?难道还是千金小姐不成?” 硕大的嗓门,让这些难听的话,毫不费力都灌进了安然的耳朵里。她躺在床上,伸展了一下,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才慢腾腾地穿上了衣服。 她知道,这婆子必定是受了红绫的指使,才会这么粗声恶气地对待自己。她不能太当一回事,不然的话,被她支使得团团转不说,她自己并不会落下什么好儿。 真不知道这婆子的心是怎么长的,昨晚上她被人带走的那一刻,她还千求万告地让自己别说出她来,这会子就开始忘恩负义了。 安然冷笑了一声,起身穿了鞋,端着盆子,开了门,出去打洗脸水。 那婆子正两腿叉开着,站在院子中央,看见安然出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阵骂:“你是耳朵聋了吗?我在院子里喊了这么长时候,你才出来?你也不看看你是谁,竟敢这么拿大?还有成堆的衣服等着你洗呢,说好了,若是洗不完,你这饭就别想吃了!” 望着那婆子得意的嘴脸,安然不紧不慢地舀了水,端起盆子,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才淡淡地说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昨儿晚上被带到了王爷的屋里,很晚才回来。这么点子空儿,怎么能睡得够呢?” 说完,脚不点地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那婆子立马跟了上来,就在她要进来的那一刹那,安然猛地把门“哐当”一声给关上了,那婆子的鼻子差点被夹住,吓得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还好,还在! 她悻悻地朝着门吐了一口唾沫,不甘心地骂着:“死丫头,拿王爷吓唬我啊?” 骂完了,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安然说的昨夜在王爷的屋子里,很晚才回来,难道她和王爷做了什么?不然怎么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连她都敢冲撞? 她脑子里涌现出龌龊的想法,觉得此事不小,若是报给红绫,一定能得不少的好儿,于是她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狗颠屁股般给红绫报信儿去了。 安然隔着门缝瞧了个一清二楚:哼,就是说给她听的,让她自己去想吧。她走了更好,自己还能吃顿安生饭呢,这些东西,真是不给点厉害,不知道长进呢。 红绫此时刚刚起来,正坐在妆奁台边梳洗着。那婆子进来了,就附耳小声地说了,听得红绫是满脸惊讶:“你没听错?昨儿晚上爷没惩罚她,还和她在一起了?” 那婆子信誓旦旦地点着头:“老奴听得真真切切的,她可是说了昨晚上和爷在一起,今儿才起得迟些。不然,她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敢和我挺着腰子说话呢?” 红绫一想也是,转而又嫉又恨:好你个赫连承玺,放着我们这些正牌子的女人不找,偏要找一个脸上有病的人。不就因为她长得像王妃吗?好啊,看来现在连死了的王妃也没用了,不还是找替代品了吗? 哼,我就不信她能有多大的能耐?现在不还是我管着家,我说了算吗?等我给她点苦头吃吃,看她还这么嚣张! 红绫想到做到,也没吃早饭,就跟着那婆子直接去了浣衣房,直奔安然的屋里。进去见安然正坐在炕沿上剔牙呢,见了她也没有起来,她心里这个气啊,恨不得上前就一耳光掴上去。 安然望着满面冰霜的红绫,知道来者不善,可是今日她就是想要挫一挫她的锐气,不然,还不知道她会针对她到什么时候呢! 见红绫不言声只是盯着她看,安然不紧不慢地笑起来:“夫人一大早的就来奴婢这简陋的地方,不知道有什么事儿?” 红绫听着她傲慢无比的话,肺都快要气炸了,她一手指着安然,气急败坏地问道:“你还有脸问我来这儿有什么事儿?你说,昨晚上你到王爷屋里到底做了什么?” 安然知道她来就是为的这事儿,想必也是那长嘴的婆子学说的吧,看来红绫还没有修炼成当家的料儿,还是那么地性急,这样可是当不了这个家的啊! 安然瞥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也没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爷叫奴婢去就是为的那一套衣服!” 红绫听她四两拨千斤的话,自是不信,不由身子往前一探,两眼紧盯着她:“你这话当真,爷真的没有对你……对你做什么?” 安然不答反问:“夫人您觉得呢?爷可是不让说呢。” 安然说到“爷”的时候,笑得格外地娇俏,虽然盖头遮着面容,但是人人都感觉得到她内心的愉悦,想必昨晚上她和赫连承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红绫见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来了气,一拍桌子立起身子,对着那长嘴婆子说道:“这样的人还能呆在府里吗?她眼里还有没有主子?真是该打,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你还不大嘴巴甩上去,问着她到底和爷做了什么!” 那婆子听她吩咐,不得不上前,趔开了架势就要去掌安然的嘴。安然无奈地闭着眼睛,等着那疼痛降临到自己的脸上。(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九章 考验 没想到这府里还有这么犯上作下的东西,竟然敢动粗到她头上了,有朝一日,等她和赫连承玺相认了,看不把她们都拎出来抖擞一下! 她心里愤愤想着的时候,就听门外一个闲散的声音说道:“你是哪门子的主子,只不过让你管了几天的家,你就上头上脸的了?你不是想知道她和我做了什么了吗?直接问本王不就得了?” 最后的一句“本王”,让红绫吓得瘫软了身子,她万没料到赫连承玺竟然会到这个地方来。[.超多好看小说]她以为,这一段日子,他都是伤心难过的,顾不上管府里的事儿,自己正好趁这个时机,好好地招揽几个人。 赫连承玺脚已经踏进了门槛儿里,他见那个婆子的手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招呼到安然的脸上,就大手一挥。那婆子如同风中飞絮一样,轻轻地从门口弹了出去,一声不响地歪在了门外。 安然大吃一惊,追出去看了看,那婆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心里吓得忽忽跳,不管怎么样,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就这么说死就死了。虽然恨她生就一副势利眼,可她也罪不致死啊。 正在担心的时候,就听赫连承玺在身后说道:“放心吧,死不了,只不过昏过去了,等过一会子就好了。” 安然回眸瞪了他一眼:难道他眼里的下人都是这么不值钱吗?看来这皇子的臭脾气一点儿都没改呢! 她也不理他。径自回到屋里坐着,红绫正浑身筛糠地跪在地上,对着赫连承玺不断地磕着头,嘴里求饶着:“爷,绕过奴婢这一回吧,奴婢也是为了您好,才这么上心的。” “是吗?本王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赫连承玺坐在椅子里,翘起了二郎腿,看戏般地等着红绫回答。 安然一声儿都不言语,她倒要看看这个红绫会狡辩到什么时候。红绫看来是怕极了赫连承玺的了。先前还不觉得,这会子发现这么平日里辣椒脾气一样的人,在他面前像是一只无助的小鹿般,也觉得赫连承玺有点太过。 安然的良心又要占上风了,这次,她极力地忍着,不让自己替她求情。不管怎样。都是红绫错在先的,是她让她没有好日子过的,现在赫连承玺出面惩治她,她何乐而不为呢? 她悠闲地拈起盘子里、早上偷偷从饭桌上拿来的花生米,一粒一粒地放在嘴里嚼着,感受着花生的香味慢慢地浸满了唇齿间,装作好奇地听着赫连承玺审贼般地审着红绫。 红绫好像一只斗败了的鸡一般。喃喃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赫连承玺也不耐烦再问下去了。只是挥手对她说道:“你还是回到你的屋里好好地反省吧,没本王的话,你不要出来。这府里的事儿你就不要操心了。” 望着红绫脸色灰败,从自己面前蹒跚地走过去了,完全没有刚才的神气了。安然看着虽然解气,可是心里还是深深地同情她的,红绫始终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明明连个妾都算不上。可偏偏还要摆主子的谱儿,直到受了伤,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余地,她方才醒悟,方才懊悔! 红绫走了之后,屋里就只有安然和赫连承玺两个面面相对了,安然有些不自在,这么多天不和他生活在一起了,还真的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来对待他。 想必赫连承玺也看出她的尴尬来,略坐了一会儿,就起身来到院子里,刚才那个婆子已经苏醒过来,此时正跪在院子里等着处罚。 赫连承玺并没有提她的前尘过错,只是淡淡地说道:“本王一向不喜欢管你们下人之间的事儿,这是因为这个王府里从来没有欺软怕硬的人!先王妃在日,那是何等的体恤下人,如今你们越发得了势,竟敢连本王的人也敢欺压了。[]你的事儿自有管家处置,现在,本王命你替那位姑娘收拾一间上好的屋子出来,一应用度都按照……呃,都按照府里红姑娘她们的例!” 那婆子自然感恩戴德地就要下去收拾,却被从屋里走出来的安然止住了:“别折腾了,我住在这儿很习惯,也不用添置什么东西了。” 赫连承玺也不再坚持,就让那婆子抱了两床棉被给她放在炕上,昨儿晚上,她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至今还映在他脑海里。 安然只好由着他们了,眼看着布置得妥当了,赫连承玺才起身离去。临转身时,他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等我回去收拾好了,就接你过去!” 说着,也不看安然,径自大步走出去了。安然一个人倚在门边,心里突突地跳起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他想要她住到他的屋里吗?是因为他发现了她是安然,还是因为喜欢上这个蒙着盖头的女子? 安然心里时而高兴,时而伤感,不知道该怎么排解,只好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屋里,躺在炕上枕着双手,静静地想着心事,也许,这是她最好的归宿了。不管怎样,赫连承玺都是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就这么相识了,不正是自己日盼夜也盼的吗? 她有些不踏实,不知道赫连承玺喜欢的到底是安然还是现在所扮演的身份。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她不由好笑起来:怎么自己这么麻烦啊,前怕狼后怕虎的,一点儿往日的气概都没有了。 过了两天,赫连承玺果然遵守诺言,亲自来带她到正房里去了。府里的下人们都议论纷纷,说是王爷终于找到了和王妃一模一样的人了,这就娶了做王妃了。 只有赫连承玺心里暗笑:什么新王妃啊,分明就是以前那个人儿嘛。 只是安然不说,他就陪她演下去,反正迟早都是他的人。自从那夜里在她屋顶上听到她的呓语,他心里有了底,连日来的憔悴也不见了,每日里都容光焕发。 下人们只以为王爷有了新欢忘了旧情了,连带着老管家也跟着喜庆起来,其实他也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安然特意交代过,不便披露罢了。 到了上房,望着自己原先住的地方,家具的摆设方位一点儿都没有变动,上头都是干干净净的,像是每日里都有人收拾一样。 赫连承玺已经把墙上挂着的画像都收了起来,安然不由疑惑不解:“王爷不是一向都爱重王妃吗?怎能为了我就把画像收起来了?” 赫连承玺听她依旧在试探,心里不禁暗笑起来,嘴上却一点儿都不肯透露半点,只说道:“怕你看了不高兴,正如你说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如今你这新人进了门,我还挂着画像做什么?” 在安然面前说话,他始终用的是“我”字,以前安然听惯了,倒也不觉得什么。如今听来,好像他刻意对自己说的一样,心里未免有些发酸。她还不知道,赫连承玺是否看出来她就是安然了。 两个人一时都伫立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天,还是安然开口打破了这沉寂:“王妃会不会不高兴?” 赫连承玺想都没想,就说:“她会高兴的,要是她看到我这么高兴,她比我还会高兴的!” 听着他笃定的声音,安然不由气上心头:“你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会高兴?没有一个女人,看到丈夫又纳新欢,会高兴的!” 她气哼哼地说着,压根儿就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身份,她的话,无疑让赫连承玺更加高兴,看来这个小女人正在吃醋呢! 他有心想逗一逗她,故意答道:“王妃既然以自己的性命救了我一命,就是想让我好好地活下来,绝对不希望我成日里以酒度日的!” “那是!”安然不假思索地应道:“只是你未免太不把王妃当回事了,好歹也要为我另行收拾一间屋子,怎么就这么在王妃住的地方就要……” 下头的话,她没好意思说出口,傻子也知道,赫连承玺接她到上房里的目的。她自然不好说的那么直白,两个人心知肚明就好。 偏生赫连承玺抱着想逗一逗她的心态,故意装作不知,接着问道:“就要做什么?王妃为什么不喜欢看到呢?” 安然白了他一眼,隔着盖头也不知道他看到没有,这个人,简直是个没脑子的。自己这么三番五次地试探他,他竟然就不把王妃当回事了。 其实,她没注意到,就算是她的演技再高,她心里的情感已经把她给暴露了。而这正是赫连承玺想看到的。 听着她的酸言醋语,赫连承玺像是喝了蜜一般甜蜜,没想到这个小女人吃起醋来竟然这么可爱,看来自己是该好好地吊一吊她的胃口了。 当下,他只是沉吟不语。安然忍不住,就问他:“现在我和王妃相比,哪个在你心里的位置更多?” 赫连承玺故意托着下巴,装作想事儿的样子,半天才道:“以前王妃在的时候,我的心里只有她。如今,却只有你了。” 乍一听这话,安然心里有无尽的高兴,可是转而一想,他还真的是移情别恋了呢。要是自己真的是个替代的,那这辈子她都不能原谅他!(未完待续) 一百九十章 重逢 望着赫连承玺一脸的纯真,她彻底无语了。[]想挑他的刺儿都挑不成了,他的话里句句严密,让她找不到一点反驳的地方。她不由气馁地坐在了椅子上,轻轻地叹息了两声,没想到这么多天不见他,他竟然成了一个油嘴滑舌的人了。 安然拿他没有办法,走又走不得,待在这儿,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接下来想做什么,不由尴尬地浑身难受。 赫连承玺打眼望着她如坐针毡的样子,心里已经乐翻了天,面上却还强撑着,一个劲儿地挑拨着:“你是我见过的最像先前王妃的人,既然王妃没了,那我会一心一意地、像对待前头王妃那样对待你的。” 安然本来有些不自在的心又被他搅合乱了:这说的什么话啊,噢,说到底她还是个替身啊。 不过不管是王妃还是目前的这个人,都是她自己。她转念一想,自己这不是在吃自己的醋吗? 但是赫连承玺的话就是让她心里不舒服,什么前头王妃?这个呆瓜,难道到现在也没看出来她就是他的侧妃? 不对,安然忽然抓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子,倒下了赫连承玺一跳:“你怎么了?” 安然疑惑不解地望着赫连承玺:“你那个不是侧妃吗?怎么成了王妃了?” “哦,你问的这个啊……”赫连承玺好整以暇地翘起了二郎腿:“那是父皇见我悲伤过度。特意恩赐的。在我心里,永远只有她一个王妃,不管她是不是名分上的王妃。” 赫连承玺一脸神往,仿佛回到了从前。安然禁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那,你娶了我,能给我什么名分?你会忘了前头王妃吗?” 她心里有一股酸楚直冲鼻端,她不希望赫连承玺说出她心里已经有了的答案,同时又想听到赫连承玺对自己情深意重的话。现在的她,不亚于作茧自缚,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赫连承玺好笑地看着面前这个自相矛盾的小女人。不就是想听到自己既对现在的她又对过去的她都好的话吗?他偏要和她扛上一扛,看到底是个什么结局,不信就逼不出她的真话来。 于是,赫连承玺双手撑开了,仰躺在太师椅上,舒适地反问着:“你想让我说什么?你想听什么?” 这下轮到安然吃惊了,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才好?说想听对自己好的话吧。又觉得对不起以前的自己。说忘不了王妃吧,现在的自己又太委屈。她无话可答,摇晃了半天的脑袋,窘得满脸通红。 她受不了赫连承玺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不由愤愤起身:“天晚了,我要回去了!” 赫连承玺笑嘻嘻地忙拉着她:“我的好娘子啊,你还真生气了呢。为夫是逗你玩的呢。” “谁……谁是你的娘子?”安然有些结巴。极不自然地对视着他深情的眼眸。 “你不就是我的娘子吗?我的安然。我可是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赫连承玺不顾安然震惊的心思,径自揭开盖头吻了上来。 一阵酥麻的感觉涌上身子,安然情不自禁地融化在他的怀抱里,直到被他吃干抹净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傻傻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安然?” 这次轮到赫连承玺笑得打跌了,“我的娘子,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了,我怎么会认不出你来呢?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和我相见,为什么不直接就告诉我?” 安然坏笑了一下,贼兮兮地说道:“那样多没意思,我在山谷里受了那么多天的苦,又怎么能让你平白地就捡了便宜!” “真是坏透了。”赫连承玺说着又侵占上来,细密的吻让安然透不过气来,一边吻着,赫连承玺一边喃喃地说着:“这次你可再也不能离开我半步了,你欠我的都一并儿补偿过来吧。” 夫妻两个经历了生离死别,终于又重逢了。一段激烈的云雨之后,赫连承玺搂着安然躺在床上,此刻的他,心里非常满足。没有安然的日子,他就像没了灵魂一样,已经是行尸走肉了。 幸好上天庇佑,让他重获安然。安然也是感慨万千,本以为这个男人把自己当作替代品的,没想到他能够认出她来。虽然这过程有些曲折,这情景有些令人生气,可是这个男人爱自己的这颗心,可是实打实的。她心里默默祈祷:真是老天保佑啊! 两个人不管迷不迷信,都同时想到了老天。其实这说不上迷信,无非就是人到了一定的感激程度,无处排遣罢了。这谢也只有老天能担当得起了。 赫连承玺转过身来,黑夜里,凑近了安然:“我想我们明天……” 话还未说完,安然就接过来:“明天哪儿我都不去,我要去大觉寺烧香!” “咱们俩想到一块儿了。”赫连承玺搂着安然欣喜不已:“看看我们多默契,连这个都想到一起去了。” 安然也乐得合不拢嘴,想起自己在山谷里一个人面对着无边的孤寂、担惊受怕,和现在的脚踏实地,和爱人躺在床上畅谈心事,真的是有天壤之别。可是没有那段经历,恐怕也不会有现在的踏实吧。说不定她早死了,尸首已化为一抔黄土了。 想到这些,她热泪盈眶。赫连承玺只感到自己的胳膊上掉落了几滴温热的眼泪,忙问她:“怎么了?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哭呀?” “高兴的!”安然擦了把眼泪,闷声说道。 “女人真是奇怪啊,高兴还能掉眼泪啊?”赫连承玺打趣着说道:“说说你在山谷里是怎么过的吧?身上的毒怎么解了呢?难道遇到了世外高人!”说到这儿,他的声音也伤感了。安然跳下悬崖之后,他只能以酒度日,却连下都下不去。 这段日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一个柔弱的女子,能够在那样的山谷里活下来,真的是一个奇迹呀! 安然备细说了当时的情形,听得赫连承玺一会儿浑身汗毛竖起,一会儿却又赞叹安然的聪明智慧。听到安然挨蜜蜂狂蛰的那一段,他真恨自己枉为男子,不能为自己心爱的人遮风挡雨罢了,还让她去受那样的罪! 安然却不觉得,她兴奋异常地说道:“幸好我踩到了马蜂窝,不然,这个毒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开呢。万一要是红绫她们发作的话,就让她们也用这个法子好了。铁定好!” 赫连承玺心疼不已,搂着娇妻嗔道:“你还庆幸呢,我的一条命差点儿就跟着你去了。唉,也许我们俩是命中注定的吧,这些苦难都经过了,也该过上平稳的好日子了。” 夫妻两个相拥着,就这么睡了一夜。赫连承玺发誓,这一生要倾尽所能,保护安然,让她不受一丁点儿的苦难。 还真是让安然给说中了,被禁足的红绫第二日就有了反应,先是脸上隐隐约约地起了一些小红疙瘩,奇痒难耐。她也许看过了碧痕的脸,心里有些拿不准,是不是和她一样。要真的和碧痕一样的话,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红绫害怕起来,就让小丫头一大早就来告诉赫连承玺和安然。赫连承玺想起这些日子她对安然的刁难,本待不要管她,还是安然劝住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必呢,这也是积阴鸷的事儿。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吃那样的苦头?” 跟着小丫头来到了红绫的屋里,红绫正满面颓丧地做在那儿,早饭也没吃。听见脚步声,抬头看清是安然,她浑身抖了一下,爬跪在地上:“娘娘,您没死啊?您快救救奴婢吧,奴婢不想像碧痕那样死了。” 安然扶起她来,把自己的经历简单地说了,提到被蜜蜂蛰能解毒的话,看见红绫明显地瑟缩了一下身子,结巴地说道:“难道……难道非得那样做吗?” 安然摇头:“我没有别的法子,反正我是这样过来的。若是你害怕,我就束手无策了。如果你答应,我会安排人送你到庄子上,那儿养着蜜蜂呢。” 红绫想想别无他法,只好咬牙硬着头皮答应了。安然就下去安排了,第二日,就送她出了府,又把朱叶和黄花两个叫过来,说出了实话,两个人也心惊胆颤,不过听说有能解毒的法子,也就没那么恐惧了。 虽然安然回来,下人们并不知道她就是真的王妃,可是一见到她和原来的王妃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不由大吃一惊。赫连承玺又对她宠爱有加,日子长了,众人也都听说了安然的离奇遭际,也就不在背后议论纷纷了。 她和赫连承玺第二日双双都到了大觉寺去烧香拜佛,回来之后,安然赫连承玺就打算回罗府里一趟。自己当日跳下悬崖,除了赫连承玺,恐怕就是王氏最为伤心难过了。 如今听说她大难不死,王氏自然心里高兴,只不过她依然一个妾室,不能随便出来。倒是许氏,因着太子被废,大女儿也跟着遭了罪,二女儿嫁给三皇子又不受宠,至今也没有个一儿半女,倒是四姑娘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所以,她没什么好高傲的了,待王氏也亲热起来,现在主动让人来给安然请安了。(未完待续) 一百九十一章 逍遥 娘家人走后,安然就呆呆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风云阅读网.】赫连承玺看出端倪来,安慰道:“明儿我和你一同回罗府一趟,你这就让丫头们收拾收拾,看看需要带些什么东西。” 安然心情沉重地站起身来:“我也不是想着娘家,我爹和太太,从小儿我就和他们不亲近,我担心的只有我娘。” “如今我们都好好的,若是真的担心,想念,坐了马车过去就行了。我现在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有的是时间陪你回去,你还担心什么?怕罗太太为难你娘吗?凭着我的身份,她不敢乱来的。” 赫连承玺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想给她一些安慰。可是安然还是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总是平静不下来,我是不是个不孝的女儿,成亲这么久了,从来也没回去看看我娘!” “你看看,你又来了。”赫连承玺不想让她再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省得她又徒增伤感。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安然明明应该开心的,可是偏偏有了这么多的不快乐。 赫连承玺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只以为她可能是想家想娘的缘故吧。其实安然自从在山谷里生活了这么多天,经历了大生大死,现在对人世看得已经很透彻了。 她好像忽然厌倦了这些人世中的险恶,看透了世态的悲欢离合。对于那个娘她是有着深深的愧疚的。可以说愧疚大于思念。因为自己的灵魂不是她的女儿的,她的女儿早在十几年前的那一次落水,就已经永远地离开她了。 但是她又不可能告诉她,倒不是因为怕惊世骇俗,主要还是怕王氏承受不了。她也不愿意再在这个繁杂的京城里过下去了,她不想整日里面对这么的虚假阿谀。 其实她早就领略到了人生的冷暖了。小的时候,因为自己的娘仅仅是个妾室,长相又好,太太就生怕罗老爷会宠上这个妾,连带着她也跟着吃苦受罪。被亲姐姐推到了河里。 稍微大一些,她为了一大家子的人,风里来雨里去,受尽白眼,为的是多赚几两银子,养活一大家子人,让自己的娘过得不再那么艰苦。 后来长大了。自己能开得起茶馆了,每日里却要男装打扮,笑脸相迎,接受那些茶客的挑三拣四。 为了自己的娘,她忍受着太太加在她身上的耻辱,勉强嫁给三皇子做妾,可是她终于还是过不了她内心的那一关。连夜逃了出去。从此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直到赫连承玺救她入宫。 嫁给赫连承玺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从此就能过上夫妻和谐,幸福相依的日子了,谁知道赫连承玺竟是个遭皇后嫉恨的皇子,成天里都要带着面具,过那见不得人的日子。 她也跟着担心受怕,甚至于赫连承玺中了毒之后。成天找别的女人,她内心的痛苦又有谁知晓?虽然现在她大难不死,可是面对着赫连承玺,她内心里一点儿劫后重生的喜悦都没有。昨夜里的那些欢爱,对于她来说,好像做梦一样,让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怎么了?她害怕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在山谷里生活的日子久了的缘故。 赫连承玺一时看不出她内心是怎么想的,只是张罗着带她到罗府。见过罗老爷和太太之后,她就直奔后院去见王氏。 王氏想来早就得到她要回来的信儿了,张罗了满桌子的菜。安然一眼望去,差点儿认不出这个娘来,她嫁出去之前,王氏还是一头乌发,谁想到现在竟是满头白了。 安然眼睛了汪满了泪水,但是强行不让它流出来,生怕坏了王氏的一腔喜悦。王氏只是劝着她吃菜,似乎没有多余的话,可能因为这个女儿自小儿就要强,母女两个说不上什么话儿吧。 安然也就借低头吃菜的当儿,用发盖住自己的眼睛,其实吃进去的是什么,她一点儿都没有尝出来。 后来,她总是控制住自己了,就抬头问王氏:“娘,您愿意和我住在一块儿吗?” 王氏迟疑了片刻,笑着拢了拢花白的头发,有些羞赧地说道:“娘老了,怎么能去给你和王爷添麻烦呢?再说了,我好歹也是罗家的人,自从你嫁给了王爷之后,太太也没怎么为难我,大少奶奶也经常暗地里帮助我!” 安然知道,要想说服王氏这样的人跟着她走,那是难于上青天。从她话里听出来,太太还是难为过她的,只不过她以为这一切都应该这样子罢了。 母女两个说了几句话,前头赫连承玺的人就到后头叫安然了。安然虽然不舍可也不得不走,她如今嫁给了人家,这样的娘家,她也不想在这儿过夜。 王氏恋恋不舍地送她出了后院,安然就随着赫连承玺上了马车回府去了。一路上,她有点魂不守舍,总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就连赫连承玺也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半天,在马车快要到自己府门前的时候,赫连承玺才开口道:“安然,你是不是不开心啊?如果这不是你想要的日子,以后我们就离开这儿,全国各地都走一走好吗?这还是我们上一次的目标呢,到现在也该实现了。” 安然眼睛一亮,转脸问他:“你舍得这王位吗?” “为了你,我什么都甘愿抛舍。”赫连承玺眸中含情脉脉,让安然羞红了脸。 第二日,他们收拾好行装,就踏上了外出的行程。在大门外,他们遇到了一身白衣的安然的三哥。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安然掀开了车帘往外看着。 罗增光对着安然一笑,策马上前,下了马,站在车窗外,问道:“妹妹这是要去哪儿呀?” 安然笑笑说道:“我和王爷要外出小游一段日子,不知道三哥今儿来有什么事儿?” 罗增光不自然地笑笑,把眼神投向了马车里头坐着的赫连承玺,喃喃地念叨着:“王爷,您从此就和娘娘逍遥于山水了,只是我该怎么办呢?” 安然这才明白,敢情自己这个三哥是走投无路了?于是神色凝重地说道:“三哥,你要想清楚,只要心中有一个目的,不管是跟着谁,你都能屹立不倒!” 罗增光迷惑的心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还有这样的事儿吗?安然见他疑惑不解,就耐心地解释着:“其实,我们不管是跟着哪个主子,为的就是国家。只要你心中常怀国家,跟着谁都是一样的!” 赫连承玺赞赏地望着安然娇俏地侧面,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有这等见识! 罗增光恍然大悟一般,对着安然夫妻两个抱了抱拳,看着他们去了。 东宫里,靠窗立着一个人,自从安然回来的消息传到他耳中,他的心就没有平静下来。本来,那份感情已经随着安然跳崖被深埋在心底了,谁知道现在又死灰复燃了。 他克制不住,多次想冲动地去见她一面,可是想想又有什么改变呢?安然成了自己弟弟的王妃,关键是她心里只有他的四弟,为了他,她甘愿跳崖而死!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喃喃说道:“这难道就是命吗?得江山不能得美人?若是她能待我像四弟那样,我情愿舍弃这太子之位!” 安然和赫连承玺出了城,望着城郊熟悉的景色,她的心情也跟着豁然开朗起来。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赫连承玺凑近了她的耳边道:“咱们将来要生好多的孩子,男孩子长得像我,女孩子长得像你。这一辈子,我们可就不枉活了!” “美得你!”安然伸出一指点着赫连承玺的额头:“你当我是母猪啊?”笑声透过马车的车帘,传到了九霄云外。从此,他们夫妻两个就过上了逍遥自在不问世事的日子了。 也许,在江南的某个小镇,你会发现一对惊如天人的男女;也许,在塞外的高原上,你会看到一对携手相望的夫妻,身边还跟着个小不点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