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小酒娘》 楔子 天醉……” 声音悠扬婉转,飘忽不定,尾音带着轻颤微扬,引出人无限的遐思……如果我们忽略这声音来自一个男人的话。(.无弹窗广告) 楚天醉向后退了一小步,每当皇兄发出这种声音的时候,通常有人会倒霉。让他想想上次是为什么来着? 哦,对了!出使西羌。整整半个月游荡在沙漠中,骄阳烈日,他的好酒都被太阳烤没了! 一手托腮,楚天阔一手轻敲着桌面,将楚天醉满脸的狐疑看在眼里,心下不由感叹一句,果然是儿大不由娘啊。 ……陛下,辈分不是这样算的好吧。 “我说天醉啊,你还记不记得师父他老人家?” 记得!怎么不记得!不就是无机老人嘛! 别人说在他面前事事无玄机,因此称之为无机老人……在楚天醉看来,根本就该是无稽老人才对!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毕竟是养育了自己很多年的师傅,虽是许久不见,表面上的尊重还是该有的,楚天醉微微垂了眸,边寻思着一会该怎么推脱兄长,边答道:“师恩,自然不敢忘。” “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楚天阔挥了挥手,当了这么多年皇上,他还是不习惯在自己的弟弟面前摆架子,“我还不知道你?不就是记恨他捉弄你那么多年么。(.)” 挫了挫牙根。对于楚天阔这种打人专打脸地行径。只能无可奈地忍气吞声。谁让他是皇上。是兄长呢? 看了看把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地神武卫……连阳光都投不进来。更别说是自己了。今个看样子是跑不掉了。 深吸一口气。认命地问道:“师父他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看着眼前垂着头。恭谨异常地弟弟。楚天阔揉了揉额角。一转眼。昔日那个总喜欢拉着他地衣角问为什么地小玉人。已经是长身玉立地少年郎 时间过得可真快…… “师傅和我想让你去安国带一个人回来。”自己从来不摆皇帝地架子。可他倒好。把臣弟地架势端了个十足……楚天阔心中微微哂然。这个位子。果然地难坐啊。既然如此。如再不好好地利用一下。让自己心情愉快。岂不是更加对不起自己? “什么人?要让臣弟亲自去请?”楚天醉如玉的面庞滑过一丝疑惑,没听说最近皇兄要请什么隐士出山。 “不是请,是带,带回楚国来。”说这话时,楚天阔的眼神忽而就变的很幽远,它越过楚天醉的肩膀,望向远方,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芒。本来,那件事情就算闹开了也没什么。平儿已经十岁了,明年就可以上殿旁听。庆儿与韬儿也是聪明伶俐,现在的南楚固若金汤!绝不会再有十八年前那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那些人,那些人错就错在不该把心思动到天醉身上! 至于师傅么……楚天阔一想到无机老人提起那个丫头时,一脸皱眉心虚的样子,就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印象中,那只是一个总爱抿着嘴唇与天醉斗到一处的小丫头而已。 十三年了,她早已长大**,不知道会不会为了当年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后悔不已? 她悔不悔暂且不说,楚天阔伸出手指搓了搓下巴,看了眼下面站着的楚天醉,也许他可以…… 兀自沉思的楚天醉突然觉得劲后一阵凉意,一抬眼便看到兄长一脸算计的表情,不由得心中一颤,愈加觉得自己前途多难起来。 电光急转间忽然想到今日殿上所议的一件事来,抬眸,温笑着说道:“西羌来使不日就会抵京,听说足有千人之多,看着似乎来者不善,臣弟以为,此时派遣臣弟出京,似乎不妥。” 抿了口温茶,淡香自唇口舌尖处荡漾开来。楚天阔挑眉,心下一喜,面上却淡淡的说道:“有武将军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不是也夸他办事稳妥,且灵活机智吗?” 这话……确是他在今日早朝时说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臣弟还是觉得不妥,不放心。”双手环胸,南楚王朝赫赫有名的温玉公子竟然摆出一副无赖相,要是传出去,怕是要碎了一地芳心喽。 他这个弟弟有多久不曾跟他撒娇耍赖过了?他打小就总被师傅欺负,这次大概也是因此如此,才格外排斥。只是,他也有他的考量。 “天醉,你也知道,这满朝文武看似忠心耿耿,但真正能让人放心的,又有几个?”深邃悠远的眼神,让楚天醉恍然间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些早已模糊的记忆中,不由得神情一凛,听得楚天阔接着说道:“也不是非要将那人带来。你若是能取了放在那人身上的那件东西,这人来不来,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只要你能取得来! 轻咳一声,楚天阔掩饰住自己微微上扬的唇角,见楚天醉还是一脸正色的望着自己,说道:“若是你实在取不到,那便只能将她带来了。只是,你要记住,这人对师父来说,极其重要,千万勿要伤她。……咳,最好让她心甘情愿的跟你走,不然师父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楚天醉面皮一抽,这是什么道理?光把人带来还不成,还得让对方保持一个好心情,不然师父就会不高兴?无机老人,果然就是无稽老人! “皇兄要我找的,究竟是什么人?” 朝楚天醉招了招手,待他靠近了,楚天阔才附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 楚天醉的眼神一亮,继而退后一步,郑重行了一礼,道:“臣弟必不辱使命。”这声音一扫方才的犹豫,隐隐的带着些期待与跃跃欲试,眼角眉梢也挂了一丝春意。 只一眼,楚天阔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想到哪里去了,不由得暗叹一声:什么时候他要是能对一个女人露出这样的表情,自己也算是功成身退了吧,母妃? 前脚楚天醉刚出门,后脚就有个老者慢慢的自相邻的小室踱步而出,手捻长须,望着门外若有所思。 “师父。”楚天阔唤了一声,走到他身旁,低声说道:“事情都交代好了。只是容徒儿多嘴,这人,师父想好如何面对了吗?” “为师到时自有对策,”无机老人轻咳一声,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急忙忙的转移话题,“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也要考虑了,如何做,怎样做,心里总是要有个数。” 阳光洒在楚天阔身上,一扫方才的庄重威严,勾勒出一半妖颜,“师父多虑了,徒儿心中早有计量。那些人……就当是唱了台大戏吧,哼。” 第一章 安东段家 位于楚国东南的安国,依山傍海,四季如春。境内多平原,多耕地,粮食产量极高,自古便被称为粮乡。 据有心人士不完全统计,安国一年产的粮食足够供给安蜀、渝五国上千万人口吃上一年半。 粮食的丰产造就了酿酒业的兴盛,有人曾经开玩笑说,打安国上空飘过的云彩都是醉的,可想而知其制酒业的发达。 整个大陆上你随便抓一个人来问,哪家的酒最好,他们恐怕都会毫不迟疑的回答:段家。 安东段家从事制酒业已逾百年,米酒、果酒、奶酒,但凡能酿的,段家都稍有涉猎。但最著名的还要数段家的青玉酒。 它以段家自产的清酒为基酒,再加入冰糖、白糖、竹叶、陈皮等十二种中药材为辅料,埋入地下逾数年方成,三十年为上,十年次之。 其酒液金黄翠碧,口感芳香醇厚,绵而不刺,回味悠长。(.)主供各国皇家御用,少许流到民间者,也是非富而不可尝也。 然,万物兴衰自有其理,盛极而必衰……段家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家业没衰,先阴盛阳衰了。 连续三代单传,到了段老爷这一代,膝下无子,倒是有十一个女儿。 大女儿嫁个海防将军,随夫移住海边去了。 二女儿嫁了个举子,可惜天妒红颜,难产,没了。 三女儿最争气。嫁给安国敬王为妾。虽说碍着出身做不了正妃。但她之上仅有王妃一人。敬王为她竟是侧妃虚悬。也不难看出其受宠地程度之高了。 不过最让段老爷欣慰地还要数四女儿。招赘了个文武双全地丈夫不说。还一举得男。可见段家衰势已尽。 五闺女、六闺女是对双胞胎。早两年也各自出嫁了。都是殷实地商户。 跳过老七不说。八姑娘也在年前嫁给了一个地主。良田万顷。刚好给段家制酒提供了充足地后备支援。 剩下地三个。均尚未及笄。但来提亲地人也是踏破了门槛。就连才八岁地小十一竟也有人家来订娃娃亲。被段老爷连哄带骗地推了回去。 照理说我们地段老爷。现在也算是后继有人。不该再有什么烦恼了。 但他就是有……还是很大一个:段家老七,段玲珑。 段玲珑其实一点也不玲珑,从七窍到心肝就没玲珑的地方,要硬说起来,大概也就身段玲珑点。 以上,是段家老三对她的评价。 要说起来,段老爷统共取过三房,全部都是妻,无妾。只因他一心忙于生意,对这方面倒也不太执着。只可惜,他克妻……娶三房,死三房。最近去的,就是最小那四个的娘亲。 跟他最久的是第一任夫人,统共生了六个女儿。但要说段老爷最痛心的,便是这第二任夫人,也就是段玲珑的娘,她倒不是病死的,而是带着女儿外出时,被人杀死的,玲珑也是在外漂泊了一年之后,才又被段老爷寻到,自此,家中男女老少无不对这个历劫归来的小粉团疼惜有加,几乎是宠到了天上。 应该说,这也就便像导致了段玲珑今天的境况:年至十九,却还是没嫁出去。 倒不是说段玲珑不好,事实上她除了性子木讷点,长的一般点,其他都很好,而且她还会酿酒。段家近些年来推出的新品,大多是她鼓捣出来的。 但坏就坏在这点,段玲珑酿酒的本事太高了,来提亲全都是些酿酒世家,目的明确:就为了捧尊金菩萨回去。 段老爷心疼闺女性子木讷,生怕她嫁过去吃亏,这挑挑拣拣的,一晃眼,闺女都要十九了…… 一想到连小十一都有人来提亲了,这老七还没嫁出去,段老爷就头疼啊。 他转来转去的,忽然扫到桌上的信笺,正是今个一早,打敬王府送来的家书。眼珠一转,脑中灵光一闪、三丫头说,敬王的么弟轩王最近正要选妃……正妃咱是不指望了,像老三一样当个妾也成啊。有老三跟她男人在那罩着,左右不会吃亏。 总好过嫁到别家酿酒作坊,回头让人当苦役使唤不说,还抢了自家的生意。 段老爷越想就越觉得这主意靠谱,胖胖的脸上眉眼眯成了一条缝。对!就这么办! 嗯,先给七丫头找几个师傅,琴棋书画什么的,都得补补。啊,还有礼仪也得学,王都规矩多,回头让三丫头打发个人来…… 身随意动,段老爷胖胖的身子风一般卷了出去,“来人、来人啊!快去把七小姐找回来。” 这个嘛~开头几章兴许有些短,不过很快就好……因为一开始要交代的事情多少还是有些杂乱~ 第二章 段玲珑 那个让段老爷头疼不已的人儿,此时正在悠闲的庆城西郊外的山野间游荡。(.好看的小说) 当今的酒曲大多是人工发酵而成,种类也很多,有用粮食的,也有用药材的。但总的来说,酒曲实际上就是植物发酵之后的产物,因此,段玲珑偶尔会到山上或者野地里来随便翻翻。看看能不能寻到些野生的优良酵母,机会不大,但并不是没有。 虽然是孤身一人,但自身的安全问题却丝毫不用担心。不远处的官道附近四处散落着许多家酿酒作坊,白烟袅袅,原野上终日弥漫着一股子酒糟味,官道上也是人来人往的,颇为热闹。 段玲珑抬起身子擦了擦汗,已是晚稻收割的季节,正午的气温却还是有些热的闷人。再往前走几步就要进山了。虽说山中寻到酵母的可能性要大些,不过今天自家的一间作坊要起缸,算算也差不多时间了。 段玲珑又向前走了一段,稍一拐,就看到一汪僻静的清泉,自山间流淌而下。[] 虽比不上段家用来酿酒的那一眼醴泉,但也是清冽甘醇。 弯身捧了一捧水,猛地砸到脸上,段玲珑满意的甩了甩头,清爽的感觉真是舒服极了。 正想借着此处幽静,去常坐的那块石头上躺着歇会,忽听得隐隐低沉的琴音传来。 咋一听急急切切、杂乱无章,再一听却又是余音绕耳、韵味悠长,竟是把一首压抑郁愤的酒狂,弹得畅快淋漓。 音断之时,换来一声满足的叹息,继而一个清朗的男声高唱一句:“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小。” ……这人……喝多了吧?先是把酒狂弹的欢快,后有驴唇不对马嘴的高唱一声…… 不欲与陌生人多做纠葛。段玲珑转身离开了泉边。行到自家地作坊里查看酒糟地发酵程度。 “七姐!七姐?你在不在?” 正值屯酒地黄金季节。通往庆城地官道上。来往地客商络绎不绝。听得少女娇嫩活泼地声音。不由得引颈去寻。少不得有些初次到庆城地人。需得与旁人交头接耳一番才得知。原来那是段家九小姐。 段九闺名玉簪。据说是抓周地时候抓了一朵玉簪花。正烦恼如何起名地段老爷顿时醍醐灌顶。取名段玉簪。 还不得不说。人如其名。 一张含春粉面。丹凤眼。薄唇。翘鼻。静立时优雅娴静。却又不失活泼。恰如一朵玉簪花。而此时地她正毫无形象可言地站在一辆马车上。冲着自家地作坊叫喊。 今个该是这家起缸的日子,七姐一定在这里。 见许久无人应答,段九跺了跺脚,又叫道:“七姐!我知道你在里面!四姐说,你要是不回去,她就让姐夫来揪你啦!” 尝了尝酒液的味道,示意伙计们没问题后,段玲珑认命的从作坊里走了出来,慢搭斯理的掸了掸衣裳,“来了来了,急什么。” “七姐快来!爹说给你寻了门好亲事。”段九蹦下马车,死死拽住段玲珑的衣袖,生怕她跑了一般,“这回可不是什么酿酒世家,皇亲国戚呢。” “慢点、慢点。”被拉得有些踉跄,段玲珑跌跌撞撞的跟着段九上了马车。眼角扫过一抹苍蓝,段玲珑突然闻到一股清爽的酒味,不由得侧头去寻。 一个修长的藏蓝色身影滑过她的视野,手臂下夹着一只木匣,飘然欲仙。 段玲珑一怔,看得有些就了,那人便若有所觉得转头看来。 那是怎样颠倒众生的一张脸!面若观玉,肤如凝脂,眉似墨染,唇若花开,一双清眸,灿若星子,嫣然一笑,仿若春山。 段九被玲珑带的一顿,便也好奇的看向那个人,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就又继续拽着段玲珑往前走,听自己的姐姐若有若无的嘟囔了一句“他长的、可真好看……” 撇了撇嘴,段九不由得脱口而出:“七姐,你眼睛坏掉了吧?这人哪里比得上六姐夫?至多也就跟三姐夫打个平齐。” 被推上车时,段玲珑还在发呆,段九倒是早就习惯自己这个经常神游天外的七姐,只自顾自的交代车夫出发,顺便又扫了一眼,见那人早就没了踪影,也没多想,缩回车里继续谆谆教导。 “七姐,这次你一定要争气!三姐说,是王都的轩王爷要选妃呢。你看三姐夫那样,他弟弟必定也是不差的。回头你嫁了过去,一定要联合三姐给爹施压,跟他说,我不嫁!谁也不嫁!男人有什么好?还比不得银子可靠……” 段九在后面又絮叨了什么,段玲珑已经不注意了,她只在心底偷偷叹了口气。其实酿酒的也不错啊,至少能交流一下经验……但是她知道爹爹的顾及,没死扣着不让她嫁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话说回来……三姐夫痴情……他弟弟不见得痴情啊……三姐夫的王妃心有所属,故而对三姐夫也是不闻不问……但轩王正妃不见得如此啊。 更何况,自己长的又无甚出众之处,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诗词歌赋一样不懂……硬要说,也就是点子酿酒的本事…… 难不成,让她把王府改酒窖?就算她同意,估计轩王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说……九妹啊,你真是想的太远了。 第三章 广味楼 段九想的远不远暂且不说,段老爷想的却是已经很远了。 他前脚才想到这个点子,后脚已经开始为女儿准备嫁妆。想当年,三丫头的十里红妆惊羡了多少人?这一次,他的七丫头定也要羡煞旁人。 他在这边转来转去,一旁的段四娘倒是瞧戏一般,边磕着瓜子,边说道:“我说爹啊,三姐那边还没准信,您现在就这么忙活,是不是早了点?” “你懂什么?这家里富裕是不错,但现银毕竟不多,不从现在开始准备,你让明年七丫头出嫁的时候穿什么?”段老爷飞快的翻着账本钩钩画画。 抿了口茶,段四娘随手抽了本蓝皮的递给段老爷,“别看啦,那本我都翻烂了,庆城这边刚收了秋粮,能倒出的银子不多,看看王都那边的铺子吧。”说完掸了掸手,终于还是不忍心自己的老父在那边操劳,自己却在这边吃茶嗑瓜子。 唉,算了……帮帮他吧。 岳重山一进门就是这幅光景,自己的妻子和岳丈正埋首书堆……哦,是账本堆,一副眼露凶光,恨不得把账本吃掉的样子。 “怎么?不是还没到月底呢吗?又查账?”体贴的为妻子换过一盏温茶,岳重山静静的坐到一角,生怕扰到了她。 段老爷抬头瞪了他一眼,我的茶呢?我的茶呢?! 岳重山挑衅的一举手中的茶杯,抿了好大一口,一脸满足,丝毫不理会段老爷在那边吹胡子瞪眼。 “嗯?不是,帮爹找银子呢。晓晓呢?没接回来?”段四娘头也没抬的丢开一本账簿,西南越州……没戏了。 晓晓正是段老爷地宝贝金孙。段四娘和岳重山地儿子。 提到儿子。岳重山微微一笑道:“接回来了。十一带着在后院玩呢。” 段四娘点了点头。继续埋首账本堆。倒是段老爷。跟女婿斗了一会眼劲。先撑不住了。捶着腰说道:“你先看着。我去城里给七丫头寻么俩好师傅去。” “对了。爹。您要置办多少。总要给个数啊。”揉了揉额头。觉着肩上一紧。不用看也知道是岳重山在给她揉肩膀。 瞧着面前这俩浓情蜜意地样子。段老爷‘哼’了一声。这厮整日就会讨好四娘。一转脸就对他老头子没个好脸色。冤孽啊。冤孽!找机会让四娘休了他!当然。晓晓还是段家地。 “照着三丫头地份走吧。”瞪了一眼那个针插不进。水泼不透地家伙。段老爷气哼哼地走了。 闷笑了一声,段四娘扭脸掐了一下岳重山的手臂,“你啊,都多大了?爹本就是个老小孩,你还偏跟他斗。” 俯身揽上自家娘子的肩头,岳重山笑着说道:“正事都让你跟小九包了,我不跟爹斗斗,他还不得无聊死?这不,才两天不见,又把小七拎出来了。” “七丫头……”段四娘长长的出了口气,“其实,若没合适的,就是养她一辈子,又如何?何必非要……” “好了,别烦了。小七自有小七的福分。” 岳重山口中自有福分的段玲珑同学,此时正愣愣的坐在床上发呆。被妹妹拽回家里,那个始作俑者的老爹却又不见了踪影,据说是给她找师傅去了? 这次是王爷吗?话说老爹想把自己嫁出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其实说起来,老人家条件也很简单,第一,家中不从事酿酒行业,第二,家底殷实。 符合这两个标准的人,安国内其实不在少数,只不过……前来求亲的,却是一个没有。 事情的起因皆源于三年前的一场赏花宴,彼时段玲珑刚好逢了父命,去给三姐的第三个孩子送满月礼。 原本是出于好意的段三娘没有想到,一场赏花宴竟会让段玲珑大名远播……木讷之名远播。 一夜之间,安国上下无人不知,除了貌若天仙的段三娘,段家还有棵木桩似的段七娘。 试问,谁会想娶根木头回去?大抵也就只有那些有所图的人了。 随爹的便吧,三姐和爹爹这么多年心存愧疚,一直以把她嫁出去为己任……就随了他们的愿好了。 在那之前……先睡一觉…… ******* 到目前为,楚天醉还是相当满意这次的任务。满城的酒香,已经闻的他飘飘欲仙了。谁能想到,楚国温润如玉的小王爷,到了酒之乡,一转脸就变了狷狂酒徒?打了鸡血一样,两眼放光的,只为着那扑鼻的酒香。 段家其实是很好找,只不过如何完成皇兄交给的任务……楚天醉心中还没个想法。 说起来,要不是皇兄提醒,他还真想不到,当初那个总喜欢用头撞他的傻妞,竟然就是那个天下闻名的段玲珑。 往昔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只依稀记得小丫头似乎有个球一样的身体,总喜欢抿着嘴,除了她娘的话,谁说都不听……包括她的外公,他的师傅,无机老人。 那个东西要真是在她手中……硬逼她说出来,肯定是不行的,那丫头不仅倔,而且相当难搞定。用强的?他师傅的宝贝外孙女哪,谁改动?楚天醉忽然就觉得自己真是前途多难。 只不过……等他把人带回南楚,恐怕伤脑筋的人就要变成师傅了。这样一想,楚天醉低落的心情慢慢的又飞扬起来。 怕什么?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抢不找,咱们还可以偷嘛。 不管怎么说,先喝上一杯才是正事。正想着,楚天醉忽然闻的一阵酒香飘过,芳醇之味竟在鼻尖久绕不去,什么酒这么香?他竟然从没闻过。 一转头,原来是到了安国出名的广味楼。这楼之所以出名,并不是因着它的菜品,而是源于段家的酒。 段家的酒楼,卖段家的酒。 除了御供之物不好流于民间外,广味楼里囊括了段家所有的酒品,甚至还有些是市面上见不到的新品。 段家每每推出新酒前,都会在广味楼里试买上一年,以查众意,销售达一定数额,且广受好评的新品,才会被正式推出。 到了安国,怎么能不去庆城?到了庆城,又怎么会放过广味楼?对一般酒徒来说尚且如此,何况是楚天醉这样一个以品尽天下美酒为目标的人? 第四章 尴尬的王爷 小二,这是什么酒?” 广味楼的小二明显训练有素,猛地被人拦住,竟然还能稳稳的端着托盘,盘中一碗金黄的酒液半滴未洒,只碗底那清脆可人的梅子轻轻的晃动了一下。 “这位公子,这是我们东家今年新推出的酒品,长干。公子有兴趣,我们还有临街的位子,请稍坐一会,小的这就给公子端来。” “不用这么麻烦了。”楚天醉毫不客气伸手端起酒碗,先放在鼻下轻轻一嗅,继而小抿一口,让酒液均匀的分布在舌头上,感受着它在口中每一丝的变化。 店小二弯弯的笑眼随着楚天醉的动作慢慢睁大,眼见着面前这位看起来温润雅致的公子哥强盗一般抢了他的酒,苦哈哈的笑着说道:“公子……这酒,是要钱的。” 楚天醉正忙着品酒,哪里有功夫搭理这个一脸苦笑的店小二?酒中蜜味很重,入口极甜,初时几乎压过了梅子的酸味。但只在口中稍稍停留一下,便会有一种酸涩的味道蔓延开来。照理说,甜酒当更适合妇人与小孩,但这款酒中稍显辛辣的酸涩却又劲头十足,即便是对楚天醉也称得上是一款极有底蕴的酒品了。 一边嚼着口中的青梅,楚天醉一边自袖中掏出一串铜板丢给店小二。每日只尝一款美酒即可,多了,对酒也是一种亵渎,今日只品长干,足矣。(.好看的小说) 他一脸满足的向外走,那店小二却是一脸郁闷的看了看那串铜钱,一扭身冲到楚天醉身旁,探手就要抓。 咦?明明衣袖就在眼前,怎么居然扑了个空?店小二锲而不舍,再追、再抓……还是一手空,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开始认真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等回过神来时,楚天醉已经走出几丈远了,连忙连跑带喊的叫道:“这位个公子,你这钱不能用啊。” “嗯?不能用?”显然,我们这位王爷对于钱不能用这件事很是怀疑,但他扫了一眼店小二手上的铜钱,很快便明白了他了意思。 四方诸国各自铸又钱币,四国约定,只有在底部打上官方签印的银锭,方可用于流通,而铜钱则只能在各自国内使用。楚天醉方才顺手给出去的,正是南楚的铜钱。 “公子。您打南楚过来。可能是忘记换钱了。没关系。我们广味楼有官府办法许可。可以兑换银钱。您用银子也可……”原本赔笑地小二在楚天醉那张略显尴尬地脸下渐渐收拢了笑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穿地虽然不是上等衣料。但怎么看也不像是没钱主。更何况那琴、那腰间地玉带、那头上地玉簪。(.)怎么看都该是个有钱人家地读书少爷才对。 “这位公子。您该不会是没带钱吧?”以貌取人这事。广味楼地伙计不常做。只因东家交代过。那些真正会品酒地人往往不拘小节。光从穿戴上是看不出来地。 而且一碗酒而已。能让更多人地品评。这才是新品推出地目地……当然。以上是七小姐地意思。已经被四小姐和九小姐很干脆地驳回了。 “这……”老实说。自打十二岁以后。楚天醉就不大一个人出门了……即便出。那也是在南楚境内。试问谁会想要跟南楚皇帝唯一地亲弟弟要银子? 况且只要楚天醉往那里一站。光是他引来地客人。就足以抵消他吃掉地那点东西了。因此。被人追着要银子。这是十几年来地头一遭。 “不知贵店是否可以抵物?我这琴当还值些酒钱。”将琴匣往小二怀里一推,楚天醉笑的相当温和,一点没有方才当街抢酒的无赖相。 店小二被他那春山一笑搞得迷糊了一瞬间,但很快,他的职业素养就占了上风,为难的看了看怀中的琴匣,说道:“这位公子,小店不赊账、不以物抵价的,您看……” 这也不行? 楚天醉皱眉,他哪里知道出门要带这么多零钱?银票,他是有的,但那是救急时用的,此时兑换,他的身份可就曝光了,毕竟那上面明晃晃的皇家印章,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造假的。 被人知道南楚王爷付不起酒钱事小,要是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那可就不是一杯酒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上天创造困境,多半是用来克服或是被拯救的。正当楚天醉绞尽脑汁思考自己身上哪里还能凑出哪怕一两银子的时候,一个宛若天籁的声音拯救了他。 “我家姑娘想看看那琴。”一身翠裳的小丫鬟俏生生的站在那里,身后静静的停着一顶青衣软轿,薄纱帘后影影绰绰坐着一个人。 在安国,只有风月场所的人才会用这种半透明的纱质轿帘,店小二似乎也认得那个小丫鬟,看了眼楚天醉,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一边把手中的琴递了过去,一边笑着说道:“月心姑娘来了。” 轿中人微一点头,那翠裳丫鬟打开琴匣看了看,随意拨了拨琴弦,便俯身说道:“姑娘,是把好琴。” 轿里的人抬手比了个手势,那小丫鬟便转过身来,对楚天醉说道:“我家姑娘想买公子的琴,不知公子是否肯割爱。” 小姑娘年岁不大,一双大眼直勾勾的看着人,楚天醉眼光躲闪了一下,说道:“这是自然。” 那丫鬟也是个爽快人,二话不说自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来 楚天醉一见,皱了下眉,“这位姑娘,给的太多了。在下只卖一碗酒钱。” 这年头,还有嫌钱多的。小丫鬟和店小二都楞了一下,前者回身看了看轿中的女子,见她微微摇了摇头,便上前一步说道:“公子莫不是嫌钱少?这琴虽不是极品,但也是难得的好琴了,二十五两却是折杀了这把琴,再加十两好了。” 小丫鬟上前一步,楚天醉便向后退一步,两人进进退退的,离着那轿子越来越远,直到轿中忽而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声,小丫鬟才如梦方醒般,一跺脚,嗔怒道:“你这呆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多少钱,你倒是说句话啊!” 楚天醉又退了两步,觉得自在了些,才扬眉一笑,说:“在下已经说过了,只卖一碗酒钱。”说完,行了一礼,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丫鬟怔怔的望着楚天醉的背影,恍惚了好一会,才手上捏着两锭银子,小嘴一嘟,“姑娘,你看……” “罢了,随他吧。”轿中人此时方现了身形,头上一顶帏帽,让人辨不清真颜,但那婀娜的身姿已是让周围的男人看直了眼,她毫不在意的顺了顺衣袖,站的笔直。 小二接过丫鬟递来的酒钱,立马就把方才那个怪异公子抛到脑后,恭谨的一行礼,“月心姑娘里面请,我们东家早已在雅间等候多时了。” 第五章 事发突然 午后的庆城中有种独有的慵懒,仿若一个微醺的美女,懒洋洋的斜倚在栏杆上,闭目享受这不大热烈的阳光。(.) 青石小巷中飘散着一股阴凉湿气,时而含着一些秋日独有的花香。楚天醉曾作为南楚使节游历过许多国家和城市,但却从没到过作为安国经济支柱的庆城。 这次虽说是有事在身,倒也没搅了他游城的兴致。穿过一个稍小一些巷子,便进到一处窄街,人不多,偶尔有些穿着家丁服饰的年轻人进进出出的忙和,看到楚天醉也只是打量一下,便各干各的了。 应该是各家商行的仓库吧,楚天醉看着那些忙于卸货的下人揣测着。街道中段的位置停着一辆拉货的马车,几个人正忙着从上面卸下一个个棕色的坛子。楚天醉瞄了眼车上的家徽,交叉着的长杆和麦穗,与稍早时在城外见过的段家马上的标志一模一样。 用力闻了闻,奈何酒都在坛子里被封的严严实实,楚天醉略微失望的晃了过去,在前方不远处的十字路口顿了一下,寻了条人少的巷子拐了进去。 段九迈出门来,刚好看到楚天醉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心里一犹豫:这不就是那个被七姐称赞长得漂亮的男人么?怎么晃到这里来了? 晃了晃头,无关人士还是不要多想,这批酒是要随着明天回复三姐的家书一同送上王都的,马虎不得。正说细细挑几坛给三姐留出来,远处便有个人边叫着‘九小姐,不好了!’,边冲了过来,满是汗水的脸上一双眼睛略带焦急慌张。 段九身旁的管事见状赶忙上前一步,拦住那人,低喝道:“长庆,胡说什么!九小姐好着呢!” 长庆似乎顾不得辩解,只一个劲的往段九身边凑,压低了声音说道:“九小姐,七小姐出事了。” 那管事一听,也不敢再拦,刚忙放了他过去。 “说清楚,出了什么事?”她才把人送回去,七姐只说睡一会,怎么一转眼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出事了? “七小姐不见了。”抹了把汗。从段宅跑来仓库。着实时段不短地距离。但庆城里不许纵马。却也是没有办法地事情。 “又不见了?那里找过没有?”段九一把拽住长庆地衣襟。恶狠狠地问道。 “回小姐地话。找过了。是小地亲自去地。”深知自家小姐地脾气。长庆不敢挣扎。只一个劲地往后仰。 手一松。看着长庆退了一步站好。段九眼珠转了转。问道:“四姐呢?知道了吗?我爹呢?通知了吗?长生呢?怎么他没去找人?” “正是四小姐派小地来通知九小姐地。长生今儿个跟着老爷出门。去了广味楼。四小姐派了长青去。”一连串不打坷地回答。听地一旁那些不明所以地长工都露出一副惊奇地表情。 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长庆圆圆地包子脸几乎皱成了一颗桃核……他宁愿去找老爷。(.)也不想被派来通知九小姐啊。最什么最危险地活。总是他来做?不公平!不公平啊。 回身从管事手中扯过帏帽,段九寻了条捷径,疾走着问道:“家里都找过了?” 长庆略缓了步伐,落后段九半步,“是,都找过了,连、池子里四小姐也让人寻过了。后来问了门房,他说不久前七小姐从后门出去了。” “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那人是怎么守的后门!问也不问就放人走了?”七姐最好没有事,不然她先剁了那个看后门的!所以才说男人靠不住! ……那个是七小姐啊,是主子啊,难道主子想出门,下人还能拦着不成? 憋住心底的腹诽,长庆解释道:“今个守后门的是个新来的,他问过了,说是七小姐只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出去了。” “该死的!”段九低咒了一声,干脆提起裙子跑了起来…… 且不说段府如何人仰马翻,偌大的庆城还不至于因为少了个段玲珑而有什么不同。楚天醉逛了一圈,自觉看得差不多,正想寻一处落脚的地方。忽而,他定住脚步微侧了头。 不远处有几个人疾驰而来,呼吸和他们每次落地的间隔说明这是几个练家子,但其中有几个人落地时的动静似乎跟他的身法不相符,若不是受了伤,那就是附着重物。 只听了一会,楚天醉就确定这些人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闪身隐在角落处,想说等他们离开了再说。之前那次闲事管的已经是让他身无分文,他可不想段家的门还没看到,自己就先惹了一堆的麻烦事。 几丈外现身的那些人均是穿着同样的服饰,看起来似乎是哪家的下人,其中四人抬着一顶软轿,停在一处不起眼的门前。 轿帘掀起,先出来的是个男人,一身白衫,身形优雅,侧脸看上去很柔和,但偏偏下巴微微向外挑着,显得有些阴霾。他向身后一捞,**一个青衫少女。 楚天醉微微一愣,这不是……在官道上遇见的那个女孩?站在段家的马车旁,应当是段家的小姐。 看岁数,应当不是最小的那几个,但她尚未挽髻……原来她就是段玲珑。 她怎么跟个男人坐在一顶轿子中?会情郎? 楚天醉很认真的打量着远处的少女,秀气细致的面貌让他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当初那个总是皱着眉头嘟着嘴的小女孩。 拽着段玲珑的那个男人警觉的四处扫了一眼,见四周没人,手上用力,推着段玲珑往门内走去。 段玲珑的脚步有些迟疑、僵硬,似乎并不怎么乐意,但最终还是跟着拿群人走了进去。 待那些人关上门后,楚天醉自藏身的地方闪了出来。低头想了想,事关段玲珑,这闲事似乎不管也得管了。 好在那些人似乎很放心自己的居所,进了门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守在院里,全都进到了屋内。楚天醉翻到院中,猫着腰靠在窗边,听这里面隐隐飘出的谈话声。 “谁让你们把人截来的!” “头,咱们不是要找东西么?这丫头知道东西在哪,直接把人弄来不是更快,成天在那家子外面守着,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清脆的巴掌声和桌椅翻到的声音后,屋子里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邱总管也不必这么火大,底下的人不过是为着早点完成上面的交代而已,左右都是给人卖命的,何苦为难他们。” 窗缝处滑过一道阴影,楚天醉又矮了矮身形,听的方才这个沉稳的声音接着说道:“七小姐已经被绑来了,倒不如就事问问。” “问?怎么问?东西的关键就在她身上,这么一绑,脸都被看到了,还怎么让她回去?”那个邱总管气急败坏的低吼伴随着瓷器碰撞的声音,飘到窗外。 楚天醉一手按着腰间的玉带,这么说,他们也是冲着那封信来的? “呵呵,在下看来,倒也未必。”这沉稳的声音渐小,当是从窗边走了开来。带着些许诱哄的滋味,那声音再次低低的传来:“七小姐,我与你爹爹是旧识。”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压力,屋子里似乎有人受不住,动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响。 楚天醉凝神静气,准备一旦屋中有什么不对便冲进去,身份什么的倒在其次,救人要紧。要是被师父知道,他的宝贝外孙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大概就要变成南楚有史以来第一个不得不流亡在外的王爷了。 第六章 重围 屋中的沉默一直进行着,压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在楚天醉忍不住要冲进去时,最初那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带着些差异轻声说道:“她……怎么不说话?” “呵呵,邱总管还没有看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楚天醉忍不住稍稍抬高了身子,从那个不过一根香宽窄的窗缝中望了进去入目先是一片棕黑色的衣衫,跟方才在门外看到的几个轿夫穿的一样,该是那个人站在窗边。(.好看的小说) 视线慢慢上移,猛地对上一只眼睛,楚天醉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但再一看,这只眼睛柔美无神,直愣愣的望着窗外。 窗缝太细,楚天醉看不清段玲珑的全貌,只知道她是静静的坐在桌边,任旁边的人说什么都没有反应。 他们给她下药了? “你给她下药了?” 显然有此一问的不仅仅是楚天醉一人,那个邱总管也这样问道。 “邱总管如何会这样想?在下不过是看到七小姐一个人在街上游荡,生怕她出事,才带了回来的,我与她爹爹,是旧识,不是吗?” “那她这是……” “哼,”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那人似乎喝了口茶水,“还没看出来吗?段府的宝贝七小姐,癔症了。” 屋中传来一声轻咳。屋外地楚天醉也是一愣。癔症?那个才华横溢地酿酒师。那个被传说为人木讷地七小姐。癔症了? “那裘先生地意思是?”段玲珑地状况出乎邱总管地意料。癔症了。自然是不可能会认出他们。但也不能问出什么来。那还掳来做什么? “我?我能有什么意思?要那个东西地人是你们地主子。我只是帮了你们一个忙而已。” 那只无神地眼睛被一个白色地背影挡住。那个声音沉稳优雅地男人背对着窗口站在段玲珑跟前。探身过去。不知在看些什么。 邱总管苦笑一声。还真是个段府现在一定已经人仰马翻。就算把人送回去也是于事无补。几个月地辛苦探查就这么毁于一旦。 但这位裘先生却是不好得罪。前几日莫名其妙地闯进他们隐藏地院落。说是上面派他来帮忙地。轻飘飘一纸书信就都打发了…… 这段府看似只是普通商户,府内的防守却是甚是牢固,本来几个月的探查下来,已经基本查清了府内的布防,内应也以安插妥当,不日就可以夜探段府。 他本来的打算是,在段府中找不到那封信,再从段七小姐身上做文章……现在可好,只得将原来的打算全盘推翻。 上面的意思,他们做下人的不敢妄自揣测。这位裘先生究竟是来捣乱的,还是来帮忙的,他也不予置评。 事已至此,只好转变策略,让段府拿东西来换人吧。(.无弹窗广告) 想好了下一步的对策,邱总管朝站在一旁的几人说道:“你们几个,把人看好。另外,传信给外面的兄弟,让他们给段府递个口信,该怎么说,你们心里有数。” 那几人应了一声,转身往门外走来。 楚天醉赶忙向旁边一闪,躲进一旁的厢房。 还留在屋里的,只剩下那位裘先生和邱总管,还有愣愣的段玲珑。 “裘先生,剩下的事情,我们来做就好。”……您老可别再插手了,咱们胆子小,禁不起您一次次的帮‘大忙’。当然,这话邱总管只是憋在肚子里,可没敢讲出来。只陪着笑说道:“您看……上面哪,是不是给美言两句?” ……毕竟捅出这篓子的人可不是自己,这位裘先生要是不肯给他园个场,那他就只好先先手为强了! 俯身在段玲珑身前的裘先生,抬手轻轻的拂过她的发丝,仿佛面前是他多年未见的情人般,双目含情,最后怅然一叹,直起身来,说道:“该怎么说,我心里有数。不过邱总管,你们主子可是答应过我,等东西到手了,就将段玲珑给我。你可得约束好你手下的人,若是让我知道她哪怕是掉了一根头发,哼!” 邱总管一边应着‘这是自然。’一边在心底腹诽道:牛气什么?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要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谁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恐怕除了那点龌龊心思,还看上了段七小姐的那一身本事吧……钱也要,人也要,打得可真是个好算盘啊,还当自己比别人清高多少是怎的? 搞不好他今天来这么一招,就是逼得他们将段玲珑抢来……果真是‘大忙’! 话说回来,那邱总管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段玲珑一翻。虽是坐着,但是那纤腰、细颈,修长的双腿……身段还真不错。 一抬眼,正撞进裘先生的双眼中,阴冷、疯狂、肆无忌惮,那是一双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眼睛。邱总管在心底打了个冷战,越发确定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正常。 那位裘先生亲自将段玲珑送到厢房里后,又看了她良久,才转身离开。躲在暗处的楚天醉屏息将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看着那人掩上房门,听得外面落了锁,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试探着,轻轻唤了一声:“七小姐?” 段玲珑只是静静的坐在床边,连根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楚天醉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又唤道:“七小姐?” 无神的眼睛柔顺的望进楚天醉的眼底,带着些许的孤独与无助,恍然间,他又看到那个总是追在他身后欲言又止的小女孩。 心口一处小小的角落一软,楚天醉站起身,晃着她的肩头唤道:“玲珑,醒来。” 有那么一瞬间,楚天醉仿佛看到段玲珑眼底划过一抹光华,但待到他定睛去看时,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张清秀的脸上毫无表情。 “玲珑,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天醉哥哥啊。”楚天醉绞尽脑汁的回忆着两个人之间一些独有的记忆,但他无奈的发现,除了一些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之外,实在是没什么可以拿来唤醒段玲珑的记忆。 ……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得先把她送回去。 “玲珑,别怕,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虽然知道段玲珑不见得能听的进去,但楚天醉还是尽量的放柔了声音,像小时候那样,笑着捋了捋段玲珑脸颊边上的碎发后,站起身,走到门边。 门窗都已经锁上了,可见对方是群心思缜密的人,即便段玲珑已经痴傻,也不肯冒一点风险。今天,若不是他的功夫高出那些人一些,恐怕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混了进来。 厢房除了朝着院子的门窗外,再无其它出口……还是得等那些人自己来开门才是。 不知按了那个机关,楚天醉腰间的玉带被他一抽,竟是变作一把软剑,轻巧的握在手中。那束自窗缝中透进来的阳光随着他手腕的动作,扫过剑刃,刺入段玲珑的眼底。 背对着段玲珑的楚天醉丝毫没有发觉,那个懵懂怔愣的段玲珑在光线映入的眼底的一瞬间,眯了眯眼睛,开始静静的注视着他手中那把寒光凛凛的剑。 第七章 冲出 天色渐渐变得昏暗,被派去送信的那几个人已经回转,再同邱总管交换过信息后,两个人站在院中闲聊,一个转身进了厨房。 楚天醉知道,时机就要到了。 他走到段玲珑身边,扶着她的肩膀靠了过去,压低了声音说道:“玲珑,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那个游戏吗?” 垂目,长长的睫毛掩住了段玲珑的目光,它一瞬不转的锁在楚天醉的剑刃上。 “还记得吗?我背着你,我们扮作大熊去偷袭你天阔哥哥的那个游戏?” 生怕离着太近不小心划伤了她,楚天醉将剑背到身后。段玲珑随着他的动作转了转头,却被误认为是对他的话有反应。 楚天醉欣喜的说道:“记得就好,一会天醉哥哥就送你回家,你要像以前那样牢牢的搂住我的肩膀,知道吗?” 段玲珑自然不会有反应,她只是微微伸长了脖子,看着楚天醉的身后。 犹豫了一下,楚天醉还是伸手捏住段玲珑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迫使她望向自己。指腹下少女娇嫩柔软的肌肤让他禁不住潮红了一张脸,用力正了神色,严肃的说道:“一定要用力搂着!不可以松开,记住了?” 说完刚忙甩开手,好像丢掉一块烫手的山芋一般,清了清嗓子,挠了挠头,还是觉得不放心,干脆将用剑割下两条床单,预备着一会将段玲珑绑在身上。(.) 冲出去时,对方也许会有一瞬间的闪神,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反应过来。自己能越快带着玲珑离开,就越安全……他可不想跑到一半,把身上这个小祖宗给甩下来。 正想说让段玲珑趴到他背上。一转头却看到她侧低着头。碎发披散着附在颊上。下巴有些微红。 楚天醉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刚才手劲太大……心中有些愧疚。究竟是什么事让当初那个不甚活泼。却也生气勃勃地孩子。变成如今这个动也不知道动地女孩? 伸手轻柔地扶正她地脸颊。楚天醉微皱着眉头。眼中满是疼惜。他改变主意了。偌大地一个段家。竟然护不住一个小女孩。既然如此。那他就带她走。去南楚! “玲珑。哥哥带你回家。” 转身。一手捏住段玲珑地双腕往脖子上一套。取过布带。将背上娇弱地人儿紧紧地缚在自己身上。耳边扑来地湿热呼吸。让楚天醉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原本温润地脸上挂上两朵酡红。竟是显出一股纯真地媚态来。 他定了定心神。深吸了口气。[.超多好看小说]靠在门边。等着时机地到来。 幸好老天爷没让他等太久,就在楚天醉脸上的潮红蔓延到脖子上时,之前进到厨房的那个男人端了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门外响起青铜锁匙相撞的声音,楚天醉捏了捏手中的剑,不停的在心中重复一会将要做到的动作。 作为一个王爷,不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他都甚少有亲自动手的时候,至多也就是在擂台上风姿绰约的与人比试上几把,像这种偷袭别人的事情,楚天醉从来没做过。 没做过,不代表做不好。 门开的一瞬间,楚天醉撩起一脚用力踢上托盘,那碗冒着白气的汤面,就这么不偏不倚的兜头罩在那人脸上。惨呼还来不及出口,楚天醉的剑柄已经磕上那人的后颈。 院中的那些人明显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刺客,他们发觉事情有变,却无一人出声,只齐齐的抽刀砍来。 背上负着段玲珑,缺少实战经验的楚天醉,对上三个经验丰富的刺客,即便功力高上他们些许,还是稍嫌有些吃力。好在他内力深厚,身法轻灵,虽略显青涩,但在几个回合后便摸清了敌人的路数,对付起来已是游刃有余。 不能拖!要设法脱身! 左侧一阵寒风扫过,楚天醉扭身,堪堪躲过,绑着段玲珑的带子去被那人划断了半根。心底暗叫一声:不好!只得分了左手托住有些歪斜的段玲珑。猛地向右一突,待对方分了两人过来后,一扭身,窜到了房顶上。 那三人一愣,没想到楚天醉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背着一个人上房顶,毕竟他们也好,楚天醉也好,现在做的事情都称不上光明正大,这也就是为什么双方在打打斗时都没有发出声音的缘故。 但现在,楚天醉丝毫不顾及自己被人看到的可能性,背着段玲珑在房脊上几个纵跃,便逃出了老远。 其中一人收了刀,对旁边的两人说道:“通知邱总管,人质跑了,敌方不明。” 另两人微一点头,三人一闪身便各自出了院落。 落日的余晖洒在空荡荡的小院中,一阵秋风扫过,墙角处一朵不知名的小野花打了个哆嗦,晃了晃,几步远外的厢房门口,俯面趴倒一个棕衫男子,一动不动…… ********** 庆城作为安国美酒的集散地,城中商人甚多。有商人的地方,就有钱。有钱,就可以将庆城修缮的极好。 想要在庆城内寻一处破旧的房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那些人已经在此处安扎了几个月,比上才进城一天的楚天醉来说,要更加熟悉地形。 日落时分,正是城中居民赶着回家的时间,除了那些总是有着谈不完的生意的商人,几乎每个人都在焦急的往家赶。 背上背着一个人,楚天醉只得挑人少的巷子左钻右钻,饶是如此,还是碰上一个洗衣归来的少妇、一个收摊回家的老者,引来几声尖叫。 行人脚步纷乱,但绝佳的耳力让楚天醉知道,那三人中的两个正追在他的身后,被方才的叫声吸引,已经离得越来越近。 她七扭八拐的行至一处高墙边时,追兵的脚步声已在拐角处响起,只差几步,便能看到楚天醉和他背上的段玲珑。 楚天醉毫不犹豫的一纵身,背着段玲珑翻到了墙里。 院子里只一间小小的破屋,有些昏暗,空气中飘着一股子霉味,楚天醉闪进去一看,原来是见柴房。里面零零散散的堆放着几堆木柴和两捆干草。 他先将干草踢倒,才小心翼翼的将段玲珑放了下来,扶着她坐到干草上,长出了口气。 太阳即将落山,天边被藏蓝和火红的云彩占据,遮住红彤彤的夕阳。楚天醉凝神听了听,远处隐约有丝竹声传来,看样子这里似乎是间夜间营业的酒楼。注意了一下,方圆几丈内并没有人声,楚天醉这才放下心来,放倒另一捆干草,坐到了上面。 第八章 尴尬 第四章之后全部推翻重写了~之前还有三张更新,表忘记看 段玲珑一直维持楚天醉将她靠过去的那个姿势,视线直直的落在他腰间。(.)楚天醉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低头扫了一眼,衣衫整齐,并无什么不妥。 继而一想,怕是她有些冷了吧? 带着体温的外衫披到段玲珑身上,楚天醉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小心的穿过外衫的衣袖,“穿上就不冷了,饿不饿?” 理好领子,虽没有腰带,他还是细心的将衣衫拢好,略带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啊,哥哥现在走不开,今天可能要饿肚子了。玲珑乖,忍忍,好不好?” 不只不觉间,楚天醉拿出他与段玲珑最初相处时的那种口气,像是在哄一个六岁的孩子一般,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 天色渐黑,远处的丝竹声愈大,夹杂着喧嚣的人声,楚天醉和段玲珑寂静无声的坐在黑暗中,空气中隐约飘来一股食物的香气,还有酒香…… 楚天醉吞了口口水,饥饿尚且还能忍耐,但肚中的酒虫若是闹腾起来,却是着实难办了些。他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段玲珑,思考着把她放在这里,自己出去寻些酒水的可能性。 想了一圈,还是决定放弃。他不能冒这个险,不能将毫无抵抗能力的段玲珑独自留在这处。但若只是如此坐着,腹中的酒虫却又着实闹得太欢。 不得已,只好对着不会回应他的段玲珑说些话,分散一下精力。 “玲珑啊。你还记不记得村东老谢头家地那只黑狗?就是总是冲你叫地那只。”楚天醉舔了舔嘴唇。柔和地脸上露出一种不合乎他气质地兴奋。“我跟我哥不是有一天背着师父跑出去了吗?你想跟。却没跟上。等我们回来地时候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呵呵。我们那是去替你报仇了。那狗凶地很。吃起来味道倒是不错。” 香香地狗肉锅。要是在配上一壶美酒……楚天醉翻了个白眼。这根本没有作用嘛!转移话题、转移话题! “玲珑。自从那天师父带着你走后。我就再没见过你了。当师父一个人回来时。我还以为……知道你还活着。我很高兴。” 惨烈地往事似乎又慢慢在面前延展。在这黑暗与光明地交割时分。在这似乎远离了人间喧嚣地孤独之所。那些已经模糊了地记忆。奇异地又变得清晰。 楚天醉抿了抿唇。他地本意并不是想提起这些。正想再说些什么时。却听得一个极轻地声音说道:“活着……” “玲珑?”扭过头去,楚天醉欣喜的唤道。 段玲珑还是刚才那个姿势,眼睛,却是不容错辨的眨了一下。 “玲珑你……” 话才说了一半,楚天醉忽而听到不远处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一轻一重,似乎是一对男女。 一翻身,楚天醉搂着段玲珑躲到墙边柴堆的阴影处,一手捂上段玲珑的嘴。掌心那种柔软濡湿的触感,让他战栗了一下,本能的想要推开,但门外那两人已经闯了进来。 昏暗的柴房中闪进一高一矮两个身形,高个的还不待进门便一下扑到矮个的身上。 “翠儿,可想死我了。” 那个翠儿一扭身,蛇一般自那男人手臂中钻了出来,娇嗔道:“急什么!先看看有没有人。” 男人显然是忍不住了,一边扯着自己的衣衫,一边又扑了过去,“有什么好看的,这破地方早就没人来了。翠儿,让、让我摸摸。” 这次翠儿没再躲闪,藤蔓一般缠上男人的身体,咯咯笑着说道:“你可快些,小姐等着我回去伺候呢。” 那男人只哼唧了几声,便在她身上忙活了起来。 小屋里顿时弥漫着口舌相交的靡靡之音,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古怪。 楚天醉烫红着一张脸,不停的在心底底咒这对野鸳鸯,去哪不好,非要来这里! 掌心那抹柔软的湿意一瞬间似乎放大了数倍,手背上扫过一阵温热的呼吸,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呼吸着段玲珑呼吸过的空气。 怀中少女娇软的身躯紧紧的贴合在他身上,楚天醉下意识的紧了紧手臂,不自觉的探头到段玲珑颈间嗅允着少女的芳香。 段玲珑被他搂的太紧,不舒服的动了一下。楚天醉猛地回过神来,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外面那对鸳鸯正战到欢处,翠儿的衣衫已经半褪到腰部,露出姣美的身材,光洁的肌肤在月光下撒发着少女独有的魅力。男人低喘一声,用力一扭身,将翠儿扑倒在地,压在一捆稻草上。 腰下咯着一捆干草,翠儿的上半身不由自主的向后仰着,喘息着娇嗔道:“你弄疼人家了!”嘴上虽是抱怨,一双修长的腿确却是已经缠到男人精壮的腰间,弓起身子,**了一声。 “小妖精,让哥哥好好疼你。” 楚天醉的脸已经红的能滴出血来……那男人的一声‘哥哥’,更是让他坐如针毡,脑子里回想起段玲珑小时候拉着他衣袖的模样,耳畔却是那个翠儿微颤着的呻吟:“哥哥、要……” 浑身紧绷时,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的腰间游走。楚天醉大惊,差点把怀中的段玲珑丢出去。好不容易稳住心神,低头一瞧,一只小手正在他腰间的玉带上摸索。 楚天醉心中叫苦不迭,赶忙松开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去抓,谁知那小手竟似游蛇一般躲了开去。幸好段玲珑似乎只对他的腰带感兴趣,扣扣弄弄的只在他腰间着力。即便如此,在这种听觉、触觉的双重刺激下,楚天醉也是心驰神荡。 不得已,只好无声的翻了个身,死死压住兀自挣扎的段玲珑,和她肆虐的小手,心中不停的向诸路神仙祈祷,愿那男人今晚不要这么神勇。 翠儿的**愈见拔高,楚天醉将头埋在段玲珑颈间,借以压住自己的略显粗重的喘息,手指一颤,又让段玲珑的手扭了开去。 小手在躲闪间移到楚天醉的后腰,摸到一块玉版,一扣,啪的一声,弹出一个剑柄。 呻吟声马上中断,翠儿微喘着问道:“什么声音?” 尚还压在她身上起伏的男人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一把握住她的胸脯,用力一揉,不耐烦的说道:“哪有什么声音,你专心点。” “不对,真的……” 不用翠儿再说什么了,角落里的楚天醉已经一个翻身窜了出来,段玲珑握着他的软剑怔怔的站在他们方才偷听的角落。 翠儿张大了眼睛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吃惊的都忘记了先用衣服覆盖住自己。而那个正到达关键时刻,却突然被打断的男人,刚想啐骂,一看到段玲珑手上的剑,立马惊叫一声,提着裤子冲了出去。 楚天醉方才只觉得颈后闪过一抹寒风,条件反射的一挡、一闪。站定后惊疑的看着段玲珑,也顾不上身后那个娇躯半露的少女,只小心翼翼的说道:“玲珑,把剑给我。” 他全身紧绷,以防段玲珑又砍过来,谁想到她只是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以致于楚天醉一时间有些愣神,等回过神来时,剑锋以达段玲珑颈间。 她竟是想要自裁! 来不及多想,楚天醉一手握住剑刃,一手在段玲珑颈间一敲。上前一步,刚好让她软绵绵的靠在自己的怀中,惊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卖琴的公子,不管你打得什么主意,最好把你手中的女孩交给我。不然,这御香园怕不是这么好出去的。” 第九章 被调戏 楚天醉并非没有认出翠儿就是在街上向他买琴的那个小丫鬟,只是她现在衣衫散乱,不小心裸露出来的肌肤上尚还残留着些许欢爱的痕迹。一张娇俏可人的小脸蛋带着些许稚气,那双曾经让盯得他有些不自然的圆亮大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 比起当时,她现在更多的是像个对手。 很好,对付敌人,总是比对付女人要来的容易得多。 “这位姑娘,正可谓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又见面了。”扶稳了玲珑,楚天醉转身直视身后的少女。 翠儿扯着嘴,勉强一笑,道:“这是自然,现在庆城里都快被段家翻遍了,你就算遇不到我,随随便便也能遇上几个段家人。” 微微一笑,明明就是衣衫不整,一身狼狈,楚天醉的笑容却硬是让对面的少女闪了下神。 “赫赫有名的安东段家,能遇得上,也算是缘分。”眼角的余光扫了下门外不远处的高墙,想必那些人此时正在外面等着他们,至于刚才跑走的那个男人,楚天醉不会天真的以为他只是尖叫着逃走而已,恐怕用不了多久,那人就会带着一群打手回来。 “翠儿是个直肠子,让咱们来打开天窗说亮话。现下庆城内到处都是段家的人,公子这样出去,不异于惹祸上身。 我知公子不是为恶之人,不如将七小姐交给翠儿,自己也好抽身。” 翠儿几乎都要掰着手指头给楚天醉悉数将段玲珑交给他的好处,但楚天醉只是淡淡一笑,初时的尴尬已然一扫而空,眼神沉稳,姿态悠然,怀中的段玲珑安详宁静的睡脸轻靠在他的颈窝处,楚天醉宽大的外衣罩在她身上,更显得娇弱可怜。[]若不是地点不对,定会有人认为这不过是对外出游玩的璧人,寻了一处小憩罢了。 “在下与姑娘不过初识,怎好如此劳烦姑娘。” 咬牙切齿地一翻白眼。翠儿再也受不了楚天醉这个固执温吞地性子。跺着脚吼道:“实话跟你说吧。我家姑娘跟她……她家有些交情。你把人交给我。不会错地!” 商贾之家与青楼女子有些交情。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这世道上行商地还是男人居多。只是单独将段玲珑留在这种烟花之地? “姑娘既然也说在下并无恶意。那由在下将小姐送回段府也是一样地。”……只不过过程可能会有些波折。 “哎呀!还有什么好犹豫地!真是呆子!都是女人。我还能吃了她不成?”翠儿急急地打了个转。最有一咬牙。说道:“你要是不放心。就跟着来好了!” 就在等她这句话! 楚天醉微一点头。毫不犹豫地说道:“那便劳翠儿姑娘前头带路了。” 小丫头一愣,反映了一会才发觉自己是被算计了,但话已出口,只能愤愤的一扭身边理着衣衫,边走了出去。 小心的用外袍盖住段玲珑的脸,楚天醉将她打横抱在身前。 这里本就是个寻欢的场所,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女人简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路走来,少不得惊扰了几对野鸳鸯,但也多是被打趣的扫上几眼,根本没人怀疑他们的身份。 御香苑算是庆城中的顶级青楼,进得这里,就要做好一掷千金的准备。早前买了楚天醉琴的月心姑娘,便是这里的红牌姑娘,凭着一口好嗓子,卖艺不卖身。 有喜欢贞洁烈女的,自然也就有喜欢**荡妇的,月心在御香苑充其量不过是个红牌,离头牌还差的远呢。目前御香苑最红的姑娘名叫淡如,她之所以红,是因为她通吃。 静坐时,宁谧若处子,淡笑时,天真如少女,这在床上嘛……就不用说了,据说是个男人就没有不想爬上她床的。她一个人,几乎就满足了所有男人对女人的幻想,御香苑头牌,当之无愧。 此女暂且揭过不说,单说翠儿引着楚天醉一路大摇大摆的走到一处幽静的小院外,里面正有个粉衫丫鬟端了水盆走出来,见到翠儿,一皱眉,说道:“你跑哪里去了?姑娘都等急了。” 翠儿拉着那丫鬟的衣袖,晃了晃,娇声道:“好姐姐,你一会可得帮我跟姑娘求求情,我这可是帮姑娘找人去了呢。” 粉衫丫鬟看了看她身后的楚天醉,啐了一口:“什么帮姑娘去找人,我看是你自己去偷汉子了!一会姑娘要罚,我可救不了你,快进去吧。” 翠儿一吐舌头,朝楚天醉招了招手,溜了进去。 院子里飘荡着竹叶的清香,角落里种了几丛紫竹,无花,不像个姑娘家的闺房,倒像是那个爱竹的雅士居所。 琴音铮铮,楚天醉听出来正是那把被自己换了一碗酒钱的琴,抬头一望,二楼横栏处坐着一位白衣女子,衣衫袅袅、月下独坐,仿若寒潭中的一只孤鹤,说不出的清冷。此时,正停了手好奇的望向下方,见是楚天醉,眸子中划过一丝错愕,继而稳住心神,站起身来。 银铃叮当,和着女子柔美的中音飘来:“公子大驾光临,月心有失远迎,翠儿,上茶。” “是,姑娘。” 小院中只有一张石桌,楚天醉将段玲珑小心翼翼的放下,让她趴伏在桌上,侧身挡在她身前。 月心并不是个艳丽的姑娘,但胜在身段窈窕,声音柔美,那铃声轻轻脆脆,就像是她给人的感觉,清冷。 下楼,行至楚天醉身前,月心扫了一眼趴在桌上的段玲珑,虽只是侧脸,而且还被楚天醉的外袍挡住了一些,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这个安心沉睡着的丫头,正是让段府翻了天的罪魁祸首。 淡笑一声,放下心来,月心一抬手,“公子请坐。” “姑娘请。”楚天醉从善如流,待月心挑了个石墩后,紧挨着段玲珑坐下。两人仿若段玲珑不存在一般的交谈着。 “月心多谢公子。”隔着石桌,月心微微行了一礼。 楚天醉略显诧异的问道:“不知姑娘何出此言?” “公子救了七小姐,月心自然是该谢的。”接过翠儿端上来的茶,月心亲自递到楚天醉面前,眉目含笑。 淡笑着,却并不接过茶碗,楚天醉问道:“姑娘怎知是在下救了七小姐?也许是在下绑了七小姐,也不一定。” 见他不接,月心毫不在意的将茶盏放到桌上,看了看睡的正香的段玲珑,但笑不语的望着楚天醉。 夜风滑过,竹叶轻摇,院中一盏孤灯照亮两张温润的笑脸,气氛有些暧昧。段玲珑忽然打了个嗝,挠了挠脸,低声不知咕哝了句什么。 月心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一笑让她原本淡雅的脸上充满了活力,仿佛方才那个高楼独抚琴的清冷女子只是楚天醉幻觉。那双眼睛在看向段玲珑时满是宠溺,口气带着些小小的抱怨:“她啊,笨得要死,单凭公子的相貌,只需招招手,她就会跟着走了,哪里用得到绑。” 看着面前掩嘴轻笑的女子,楚天醉楞了一下。 他这是……被调戏了? 第十章 沉睡?昏厥?癔症? 楚天醉一瞬间的怔愣并没有逃过月心的眼睛,她站起身走到段玲珑身边,伸手戳了戳段玲珑的脸蛋,说道:“公子帮我将七小姐送到屋里如何?秋风渐凉,总让她睡在这里,很容易着凉。” 睡着了? 楚天醉一直以为段玲珑是晕过去了,毕竟那最后一掌还是自己赏给她的。 “她……段七小姐平时可是有什么不对?”一个上午还看着好好的人,一转眼,就癔症了,这让楚天醉很难不怀疑段玲珑本身就是有问题。 手指顺顺段玲珑的黑发,月心示意楚天醉抱起沉睡中的玲珑后,转身走向屋内,守在一旁的翠儿赶忙率先冲了进去,收拾床铺。 “不适?公子问的真是含蓄。她没什么不对的,就是贪睡了点。” 月心的屋子就像她的院子一样清雅,墙上装饰着几副山水画,窗幔是清淡的浅绿色,就连内室的床上也见不到一丝欢快热烈的颜色,更别说是一朵花了。银铃声回荡在耳边,让人忍不住打心底翻上一丝凉意…… “姑娘这话,似乎说的有些太轻描淡写了点。”贪睡?睡到连被人绑了都不知道?睡到连折腾这么久不会醒? 说好听点是睡死了,说难听点不就跟死了没多大差别了吗。 “睡觉、昏厥、癔症,这三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月心停在床边,转过身来看着抱着段玲珑站在一旁的楚天醉。 优雅沉静的面容,温润和煦的气质,修长挺拔的身材,这个男人有着令女人之为疯狂的本质,也许……他也可以让段玲珑为之疯狂? 回过神来。发觉楚天醉正静待她下面地话。月心淡然一笑。道:“不过都是活在自己地梦里。不愿醒来罢了。公子要不要赌赌看她地梦里有没有你?” 也许。疯狂了之后。她就不会再如此留恋于梦中? 一阵凉风自窗缝处挤了进来。绕着桌上地烛火打了个转。阴影在月心地脸上扭曲了一下。她伸手直指着段玲珑。衣衫微动。 “姑娘这话并不好笑。” 月心看楚天醉严肃地俊脸。侧了侧身。待他将段玲珑轻放到床上后。言道:“不好笑吗?真可惜。”言语间极是冷淡。 南楚女子大多娇柔可怜。而西羌女子则一项爽快。多变这种特质。楚天醉最多地还是在安国女人身上看到。面前这个月心又再一次提醒他。安国女人都是不可理解地生物…… 未知生物退后半步,扬声对站在门口的翠儿说道:“再去准备一床被褥出来,还有,找些冰,再打盆水来。” 冰?被褥?水盆? 楚天醉已经完全丧失了对面前这个女人的判断,关键她实在是太不按常理出牌了。他看着重又靠过来的月心,正弯腰努力两楚天醉的外衣从段玲珑身上扒下来。 “你在做什么?” 虽说只是件外衣,而且还是自己的。但这种事情所代表的寓意毕竟有些难以启齿,楚天醉微红了脸,向后退了两步。 月心转头,因动作而些微散乱的发丝搭在颊边,呼吸有些粗重:“你要她醒来的时候穿着你的外衣吗?” 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楚天醉突然意识到之前突然冒出来的那些保护欲,那种想要将段玲珑带回南楚保护起来的想法,竟然在一点点的退去……是因为她已经不再是无人可以依靠的孤儿了吗? 满意的一点头,月心推了一把段玲珑,用力抽出被她压在身下的长衫外袍,甩手丢给楚天醉,长出了口气说道:“我准备要叫醒她了,公子是想站在这里?还是要移步?” 楚天醉自然不可能站在这里等着段玲珑醒来,现在还不该是两人见面的时机……至少不该是在妓院里。 只是…… “她真的只是睡着了?”对于这种前所未有的睡觉方式,楚天醉还是有些怀疑。 “公子若是不信,大可以站在这里,看她一会醒来后,是否和常人一般。”示意翠儿将取来的冰块倒入脸盆里,月心探手进去试了试,似乎有些不大满意,“先放一边,去找小红,让她腾出手来,一会也许要跑趟段府。” “小姐,红姐姐太忙,翠儿去也是一样的。”理了理堆在软榻上的被褥,翠儿赔笑着说道。 但月心看也不看她,只又说了一句:“去找小红。” 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了声‘是’,翠儿临出门前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楚天醉,都是这家伙!死活非要跟来!要不然,就算自己捞不到救了段七小姐的功劳,总是占个先发现她的名头……现在可好,就连跑腿的赏钱都别想拿到了。 楚天醉被瞪的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明白八成是自己的坏了这小丫头的某些小心思,无谓的笑了笑。 “姑娘为何不直接通知段府?”找到人不该是第一时间去通知吗?这样段府才能感恩,对于月心这样一个在风尘中混迹的女子来说,本就与段家有些交情,再有恩于段家,当是大大的有利。 调整了一下段玲珑的姿势,将枕头硬是挤进她的背后与床之间,让其稍微坐起来一点。月心抹了抹额头上冒出的虚汗,说:“公子这是怕我待你走后再对付她吗?” 凌厉的目光看进楚天醉的眼底,他本能的挺起胸膛,直视月心的双眼,不疾不徐的说道:“在下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心会害死很多人。” “这就要看你是如何用它的了。” 起身试了试水温,盆中的冰块已经消融了大半,铜盆外凝结了大片晶莹的水珠,月心仰首送客:“公子,你该走了。” 微一点头,楚天醉转抬脚,顿了一下,又转回身,向着背对着自己的月心好奇的问道:“姑娘对在下难道就如此放心?” “公子,月心不光有副好嗓子,还有双好眼睛。” 月心脊背挺的笔直,似乎自己现状丝毫不以为耻,楚天醉知道,现在这个才是真正的月心,平和、淡然、坚强、自信,之前的冷傲也好,曾稍稍显露的俏皮也罢,都不过是她的自娱自乐罢了。 这样的女子被困于烟花之地,实在是太过可惜,但她那种与环境格格不入疏离感,却又让楚天醉很是好奇。烟花之地的女子不管如何清高孤高,骨子里总是会带着一丝味道,但她没有。 再不多言语,楚天醉转身离开。只不过他在竹影婆娑的院子中转了一圈,忍不住,又摸回到窗边。 对月心如何唤醒段玲珑,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那盆冰水……楚天醉原以为月心回来来冰敷,或是擦拭段玲珑的身体,但他忽略了一个最简单的事实:水怎样用才是最快、最直接的? 答案是:泼出去。 月心双手执盆,就在楚天醉不明所以的皱眉时,干净利落的一泼,手法之精干,动作之熟练,丝毫不亚于南楚天牢中行刑的打手。 段玲珑的反应几乎是瞬间的,她先是一激灵,继而像条被抛到岸上的鱼一样蹦了起来,头撞在床内侧的墙上之后,又翻滚了一圈,才算是傻愣愣的坐起身来,双目迷惘的看向外侧的月心。 月心微扬着嘴角,静待段玲珑回身。 看笑容砍在楚天醉眼中是如此的刺眼……太可怕了,这女人,根本就是在享受吧。 第十一章 将军的身材? 享受大概只有月心一个人,楚天醉躲在暗处替段玲珑颤了一把方才只是站在一边,他都能感觉到冰水撒发出来的寒气,更别说直接泼上去了。 放下手中的盆,月心抄了一块干布巾丢到段玲珑面上,“擦擦吧,别着凉了。” 言语之间的温柔关切让窗外的楚天醉不禁微微张开了嘴,刚才泼水的,是她吧? 默默的取过布巾,擦了擦脸,段玲珑长出一口气,问道:“我又犯病了?” “是啊,”一边将剩下的两块冰丢到果盘里,月心一边说道:“被个男人捡到,带到妓院里来了。” “哦。”默默的从床上爬下来,段玲珑很自觉的走到软榻旁取了干净被褥。 外面的楚天醉闭了闭眼睛,谁会带着女人上妓院啊? 暗自叹了口气,很是认真的看了看段玲珑,那双眼睛虽称不上清澈明亮,但也确实不再像之前那样目无焦距。脸上带着一种还没睡醒的惺忪,整个人懒洋洋的,总之是活生生的。 “你不问我,那男人是谁?”才冰了一会的葡萄还不算爽口,月心只吃了一颗,就不再动了。 “有什么好问的?反正都送到你这里来了。”干燥轻软的被褥铺在床上,段玲珑将换下来那堆往旁边的凳子上一丢,作势就要往上爬。 一挑眉,月心有些恶意的问道:“就不怕他对你做了什么?” 段玲珑闻言回头。目光扫过阴影处地楚天醉。毫无所觉看向桌边地月心。懵懂地表情。无辜地眼神。让楚天醉浑身紧了一下别过头去。心里有点发虚。他什么都没干。他发誓。翻墙进来地时候。是真地不知道这里是妓院! 但显然介意这件事情地人只有他而已。段玲珑只是歪着头想了想。问道:“那人长得如何?” “貌若潘安。堪比檀郎。”手指沿着桌边随意游走。月心笑地颇有些深意。 沉吟了一会。段玲珑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说:“白面书生啊。也凑合了。不算亏。” 不、不算亏?什么意思?她说地难道是安国方言?为什么自己都听不懂? 苦恼地眨了眨眼睛。楚天醉重又将视线调回段玲珑脸上。想要从中找出些端倪。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吧。 虽然他从来都不是自恋的人,但他有足够的心智明白自己所具有的外在条件,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不可能只是‘不亏’而已! 月心似乎对段玲珑的回答很感兴趣,探了身子过去问道:“那什么样的算是赚了?” 窗外的楚天醉闻言不由自主的更靠近了窗口些,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只为了听段玲珑的答案。他敢说,放眼诸国,能拿出来跟他相提并论的男人,两只手就能数的出来。这不是自恋!充其量不过是自信罢了!家世好,长相好,身材…… “要长着书生的脸,将军的身材。”歪着头想了想,段玲珑很认真的说道。 身材?左右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又低头扫了眼自己的双腿,最后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很好,一切都很完美! 只不过…… “将军的身材是什么身材?”含了下巴,月心皱着眉头问道 “将军的身材么……” 月心与楚天醉不约而同的往段玲珑那边靠了靠,身体有些紧绷的等着段玲珑的答案。 撇了下嘴,段玲珑用‘你是笨蛋吗?’的口气说道:“就是将军的身材嘛。” ……够了……今天他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的了。楚天醉扭身没入黑暗中,寻着不见灯火的方向遁去,穿过几个院子,与正引着一位壮年男子的翠儿擦肩而过。 那男子顿了一下脚步,若有所觉得望向楚天醉消失的方向。挑灯的翠儿走了几步才发觉对方没有跟上来,转身问道:“岳先生,可是有什么不对?” 就在岳重山转头的同时,小红一溜烟的跑进了月心的闺房,喘了几口气,才说道:“姑娘,岳先生来了。” “什么?”方才还流连在被褥间的段玲珑闻言猛的站了起来,“月心,你叫我四姐夫来了?” “我没有。”月心也是诧异的摇了摇头,转身问小红道:“人到哪里了?” “过了牡丹亭,马上就要进门了。” 段玲珑闻言,毫不犹豫的一下钻到床底下,探出头、压低了声音对月心说:“跟他说,我回去了!” “够了吧你!”示意小红帮忙,月心连拉带拽的将段玲珑从床底下扯了出来,抬手择掉她头发上挂着的几缕尘絮,“你哪次躲得过他?老老实实的跟着回去就好了。” “老老实实的出来送死还差不多……”心不甘情不愿的掸着衣服,段玲珑小声嘟囔着。 “姑娘,岳先生来了。”翠儿挑着灯笼站在门口扬声说道。 岳重山站在院中的竹影处,略显焦急的脸在看到月心身旁的段玲珑时,明显一松,继而挑眉说道:“小七,你又来麻烦小心了。” 小心……我还大意呢…… 磨磨蹭蹭的,段玲珑就是不肯从月心背后走出来,后者实在是忍无可忍,把她往前一推,笑着说道:“岳大哥客气了,我跟玲珑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几步踉跄到岳重山跟前,这个高大儒雅的男人,此时在段玲珑眼中不异于危险与痛苦的代名词。她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姐夫,你又来逛妓院啦?” 话一出口,段玲珑看到岳重山脸色一变,立马发觉自己措辞不当,赶忙补救:“不是、不是,姐夫,我不是说你总是逛妓院,其实你也没怎么来过,偶尔逛逛也很正常的。我想四姐一定能理解的……啊……也是,她怎么可能会理解。姐夫,你放心吧!我绝不会告诉四姐你又来御香苑的。” 身后的月心额头不禁冒出一丝冷汗,段玲珑要是能被那盆冰水泼出病来,对她来说,也许还幸运些。 “小七,”岳重山向前走了一步,发觉段玲珑作势想要往后一退,一把握住她的肩头,说道:“你四姐在家里等你呢。” 咽了口唾沫,段玲珑求救一般的望向月心。 “竹影楼从不留外客过夜。”赶忙避清关系,月心不知从哪里摸了了个茶碗出来,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 ……这就是朋友…… 最终,段玲珑这个秋日午后的小小历险,终结在岳重山的手上,两人一前一后,由小红领着,一路走出御香苑。 当喧嚣渐渐被抛在身后时,原本闭目养神的岳重山忽而张开眼睛,看着静坐在马车窗边,掀了一角车帘向外窥视的段玲珑。 “最近有什么不顺心吗?”他问。 “没有啊,”闻言转回身来,段玲珑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小心那?” “我不知道,只是过去让她动用人脉寻你罢了,没想到却是歪打正着。小七,家里都快急疯了。” 昏暗的马车上,岳重山温然的双目带着一目了然的谴责。 “对不起。”垂了头,她也不想让家人着急的。 头顶一只温暖的大手揉了揉她细软的发丝,岳重山轻轻一声喟叹:“回来就好……” 第十二章 一个人睡的烦恼 段玲珑恐惧的一直都不止是岳重山,还有他身后的那个女人。(.无弹窗广告)此时,这个女人正坐在段家偏厅里,一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待段玲珑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身前,叫了一声‘四姐’后,才慢搭斯里的‘嗯’了一声,抬起头来。 “睡得好吗?” 如履薄冰般绽开一抹微笑,段玲珑显示出最大诚意的谦卑,说道:“一点都不好。” “凝仙,小七也累了,让她先回去歇着,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岳重山上前取了放在段四娘手边的茶碗,灌了几口。 段玲珑听的心惊胆颤,赶忙在段四娘还没开口前把话茬接了过去:“没事没事,我一点也不累。” “别胡闹,你……” 岳重山才起的话头很快便被段四娘无情的截住了:“这是自然,我们在这边风急火燎的找人,你在那里踏踏实实的睡觉,要是能累,还真新鲜了。” 苦笑一声,段玲珑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准备听训,心底不断祈祷着:四姐夫啊,您就少说几句吧。你越说,四姐越火大啊。 然而,事实证明,心有灵犀一点通这种东西,确实是世间可遇而不可求的。岳重山被妻子截了话头,待她说的告一段落,赶忙又把话茬接了过来。 “大家都累了,小七也不是故意闹成这样,算了吧。” 段玲珑看着段四娘额头上猛然暴起的一根青筋,心中忍不住的哀号了一声。 “她不是故意地?”虽然还不至于拍案而起。但段四娘猛然贴近地身子也让岳重山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小步。那气势……太吓人了。 幸好段四娘只冲他吼了一句便转移目标。可怜兮兮、毫不无辜地段玲珑理所当然地变成了炮灰。 “我跟你说什么来着?睡觉地时候门口要有人守着!你当时怎么跟我说地来着?” 肩膀被一直戳段玲珑一边躲闪。一边嗫嚅着回答:“我会睡不着……” “是啊!我看你睡得着还不如睡不着!”本来抬手想要捏段玲珑地耳朵。后来想了想。也都是快要嫁人地大姑娘了。段四娘只得气哄哄地一锤她肩膀。怒道:“打今个起。屋里屋外都得给我有人守着!你不让她们守。你姐姐我自己去守!” “四姐……”可怜巴巴地一撇嘴。段玲珑才要反驳。就被气焰高涨地段四娘压了回来。 “别叫我!少跟我说什么你会睡不好。你要是睡的好,全家就都睡不好了!” “凝仙,好了,差不多就行了。”拢过暴跳如雷的妻子,岳重山一面拍着她的肩膀安抚,一边转移话题:“爹呢?” 姐夫,还是你最好! 段玲珑才感激的看了岳重山一眼,便被段四娘恶狠狠的瞪了回来,只得委屈的缩在角落里。 “爹带着长生他们出去找人了。”缓了口气,段四娘顺着岳重山的手劲坐回到椅子上,时不时的还瞪上段玲珑几眼。 “那……青丝和红线呢?”段玲珑像只战战兢兢钻出壳来的蜗牛,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冷笑一声,段四娘这次倒是没发火:“连主子都守不住的丫鬟,还留着她们做什么?” “四姐……” “别叫我,你自己到垃圾堆里翻去吧。” “四娘!”段玲珑委屈的皱起眉毛时,岳重山,终于怒了。“越说越不像话了!回屋去。小七,你也是。” “不许去!到爹回来为止,你都给我呆在这里,好好想想,到底什么才是最要紧的!”被岳重山扯出去之前,段四娘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垂首站在厅内的段玲珑,烦闷的揉了揉眉心。 “何必跟她过不去?小七也不是有意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咱么也不知道,你何苦还让她在那里站着?” 对于丈夫不满的指责,段四娘只是摇了摇头,吩咐了下人给段玲珑做些吃食后,才说道:“爹和长生还没回来,那两个丫头又被我关在柴房了,放她回去,再睡着了,怎么办?” “怎么会?所有的门都让人锁上了,前后大门都有人看着,就算睡着了,小七也跑不出去的。”感受到妻子的焦虑,岳重山揉了揉她的肩膀,“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 “你不知道,小七第一次犯病是在九岁的时候,那天二姐出嫁,所有人都在忙。小七在闹脾气,把自己反锁在院子里。当时没人把她放在心上,只让六、七个丫鬟婆子守在她门外。六七个啊!我亲眼看见的,密密麻麻几乎把她的院门挡的严严实实。 所有人都以为不会有事,只有二姐,都坐在花轿上了,还在问,小七在哪里。”段四娘自嘲的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当是还以为她只是在可惜小七没来送她,毕竟她们俩是最亲的。 到后来才知道,二姐脸上那个表情不是遗憾,而是担忧。没人知道小七是怎么从院子里跑出来的,只知道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那么静静的站在水池边,看了我一眼,就一下跳到池子里。” 说到这里时,段四娘打了个哆嗦,小七当时的那个眼神,她至今仍然记得,那是痛苦,是挣扎,是孤寂。那一瞬间,她只觉得两年前被爹领回来的,那个木头人偶一般的段玲珑,又回来了。 “没事的,我们给小七找最好的大夫,一定可以治得好的。” 面对丈夫的安抚,段四娘凄然一笑,侧头靠在丈夫肩上:“重山,那不是玲珑,不是我的小七。” ******************* 坐在偏厅里的段玲珑百无聊赖的挑着碗里的面条,她问过下人,知道自己那两个丫鬟没什么大碍,不过是被四姐罚了一通,丢到柴房里罢了。 至于爹……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自然也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对于自己的这个毛病,段玲珑也一样很苦恼。在她失踪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做过什么?自己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确实有点可怕……万一下一次她不小心把段家酿酒的方子交出去了,怎么办?万一把那封信交出去了,怎么办? 段玲珑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可能性,她本能的就是知道自己就算是死也不会把那封信交出去,至于哪里来的自信……她不愿深究。 筷子上的面条不堪重负,断成两截,‘啪嗒’一声掉回碗里,溅起几滴汤水。 段玲珑突然想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万一在她癔症的时候碰上个有着‘书生的脸,将军的身材’的男人怎么办?万一自己真的跟他有了点什么,醒来之后又忘记了,怎么办? 那可就太亏了! 她这边正想着,出门许久的段老爷已经几步冲进了偏厅。几乎是老泪纵横的一把握住段玲珑的肩膀,颤声道:“玲珑啊,你可回来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段玲珑被晃了有些懵,正想着等段老爷那句‘我也不要活了。’说出口,自己好赶快表明立场,借机摆脱魔掌。没想到老爷子话锋一转,一扫方才的悲戚,阴测测的说了句:“我也绝不会让他好过!” “谁?”段玲珑带着疑问看了看站在段老爷身后的长生,那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冷着一张脸,酷酷的摇了摇头,她只得又看回自己的老爹。 只可惜,老人家显然已经从方才的失态中回过神来。收了手,清了清嗓子说道:“傻丫头,自然是那些害你的人。” 有人害她吗?她怎么都不知道? “好了好了,我跟你四姐都商量过了。打今个起,长生就跟着,再不许你一个人睡觉。” 段老爷说的义正言辞,但话中的内容让段玲珑很难不想偏。她瞄了眼长生。 脸蛋嘛,只是清秀,少些文雅,最关键的是长生总喜欢板着一张脸,那双眼睛也太过凌厉……跟书生根本沾不上边。 身材嘛……呃,她没看过,不过看衣着似乎不算瘦弱,毕竟他习武,应该不会太差。 也许改天她应该给大姐写封信,问问姐夫的身材怎么样。唔,想来,她那个爽朗的大姐应该不是很介意才对,毕竟打六岁她出嫁起,每次单写给她的家书中总是会夹杂一些她们夫妻间的趣事。 ……就是身材方面描写过少,也许她这次给大姐的家书中应该提一下。 “玲珑?” 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段玲珑不耐烦的挡开,继续直愣愣的盯着长生脖子以下的部位看。 她记得这孩子是小九几年前捡回来的,当时像只小狗一样死死的咬着小九的袖子,那双眼睛狠狠的瞪着每一个妄图靠近他们的人。 当然,像小狗这话是小九说的,在她看来,充其量也就是只甲鱼…… “玲珑……” 说起来,这样的话算不算是跟自己的妹妹抢男人啊?段玲珑困惑的挠了挠头,应该、不算吧?估计小九根本就忘记还有这么号人的存在,上次两人面对面站了一盏茶的功夫,她都没认出人来。 唉……可怜的长生…… “老七!” “爹!”终于被惊醒的段玲珑顺着段老爷的话大叫一声,回过神来时发觉对方明显神色不对,赶忙补救道:“我有在听,就照您说的那样办就好,我没意见。”根据她的经验,自家爹爹变成这样,通常是因为自己的意见被人忽略的结果,所以不论如何,先答应了再说。 段老爷果然喜笑颜开,一双弯弯的月牙眼,笑的像个弥勒佛,拍着段玲珑的肩膀欣慰的说道:“我就说,还是我家老七最听话。记着明天跟你四姐去酒楼盯着他们布置一下,知道了?” “恩,知道了。” 看着段老爷倒背着手,心满意足的晃了出去,段玲珑扭脸问还站在一旁的长生道:“布置什么?” “广味楼。” 臭小子!多说两个字会死啊! “那……为什么要布置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在自家屋檐下也得低头!她忍! “老爷要替小姐选师父。” 长生酷酷的站在那里,让段玲珑很有一种想要扑上去猛柔他脸蛋一顿的冲动。让你再装酷! “什么师傅?”心中多少明白了些方才,她虽然是在走神没错,但爹说了什么,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大抵是为了嫁到王都那件事情吧。 “弹琴的师傅。” 段玲珑‘哦’了一声,站起身来,迈出偏厅的前一刻忽然转头,冲着紧跟在她身后半步远的长生很严肃的问道:“长生啊,你要跟我一起睡吗?” 第十三章 喧嚣 长生当然不可能跟她一起睡,事实上他们俩今天的最短距离不过是一个车厢的长度。 一到了广味楼,长生便像老鼠躲猫一般,离着她远远的。段玲珑站在二楼凭栏看着靠在楼下一根柱子边的长生,很想问一句:长生,如果有人现在来把我掳走了,你赶得及冲上来救我吗? “玲珑。” 好吧,不会有人想会来掳她的……至少在段玲珑身边还跟着个母夜叉的时候。 “四姐,什么事?” “明天要推出的酒,想好了吗?”段四娘从下人举着的托盘上挑挑拣拣着不同颜色的轻纱,随意的问道。 “明日不是要选琴师?准备酒做什么?”顿了一下,段玲珑问的有些谨慎,昨天的余韵还没完全过去,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踩到陷阱,万劫不复。 “七姐,你真是……”段九仗着广味楼今日毫无外客的便利,大大的放任了自己一把,瘫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毫无形象的猛摇着一把折扇,看到段玲珑不明所以的眼神时,翻了个白眼,“天底下什么人最好酒?还不是那些所谓文人骚客?庆城能有多少琴师?要我说,明天正经人来不了几个,肯定多是些自以为文雅的书呆子。段家选琴师,嚯!多大的阵仗?这种事要不去凑热闹,万一逛窑子的时候被人问起,多丢人?” “小九,仔细着你的嘴!” 轻飘飘一片绛红色的轻纱飞舞着落在段九脚边,小丫头缩着脖子一吐舌头,母夜叉发飙喽。 段四娘掸了掸手,对着守在一旁早就见怪不怪的下人们说道:“垂纱就用绛红色吧。” 还在仔细琢磨段九那番话地段玲珑。闻言赶忙反驳道:“不要红地!”被段四娘瞄了一眼。怯怯地补充道:“白日天热。人又多。红色地……不好。” “那就绛紫色好了。”随手又挑了一种。段四娘本来是想让场面活络些。但被段玲珑这么一说。觉得也有些道理。 “不要深色地。”是选琴师。又不是抛绣球。搞得那么喜庆做什么?段玲珑翻了翻托盘上被段四娘挑剩下地垂纱。扯了一条鹅黄地出来。说道:“这个吧。清淡些。让人看着就很舒服。不然那个淡绿色、淡蓝色也可以。既然是弹琴。还是雅致些好。” 其实她只是不喜欢那两种颜色罢了……不。所有浓烈地色彩她都不喜欢。它们让人有种要发疯地感觉。 段四和段九交换了一下眼神。齐齐地打量着段七。什么时候她也会对酿酒之外地事情发表意见了? 段玲珑被她们盯得有些发毛。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说错了?” “也不全是,但是小七,你记住,货物的颜色越抢眼,往往越能吸引到人来买。”点头示意下人就按段玲珑的意思办,段四娘取过菜单继续研究明日免费赠送的小菜。 四姐又在说她听不懂的东西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四姐的意思是,七姐,你也要让自己变得抢眼点,不然你未来的夫婿搞不好就不要你喽。[.超多好看小说]” 一身素裙毫无装饰,由于时常要亲自动手,段玲珑一双皓腕上连只银镯都没有,头上也只是一只玉簪并几朵装饰的白玉小花。 段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段玲珑,嘴里啧啧几声、摇了摇头,留段玲珑一人在那里苦恼究竟什么叫抢眼。转身凑到段四娘身边,扫了一眼菜单,说道:“昨个青笋涨到十文钱一斤了,招待一群乞白食的太浪费,换成苦菊好了,那个城外的野地里有很多。” 然而,段玲珑很快就不用再苦恼了,会场那些花枝招展的男人让她深刻的体味到究竟什么才是抢眼,然后很快做了一个决定:与其变成这样,还是让她被未来的夫婿抛弃吧。 瞧瞧那些男人,粉蓝色、亮绿色、淡金色,堆在一起简直比一箱银子还要晃眼。段玲珑瞄了一下身边坐着的段九,果然,小丫头已经开始满眼放光的盯着下面了,见她望过来,赶忙凑过来说道:“七姐,你看,左边那个穿淡蓝色的胖子,是城东王员外家的老二,你别看他胖成这样,上次跟咱家抢粮食没抢过,气急败坏的追上来时,跑的可比兔子还快。嗯……这么快就缓过来了,真是孺子可教也,你说下次从他家那里强点什么好呢?” 段玲珑面上一本正经的说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小九,别老想着设计别人。”心里却翻了个白眼,抢什么?你把那头胖猪抢回来算了,家里一年都不用买肉,多好? “七姐,话不是这么说的,商人嘛,从商从利,有钱赚就是朋友,没钱赚就一拍两散。照我看他今个是来探听虚实的。你不知道,原本今天来不了这么多人,可昨下午四姐把帖子往外一送,这人啊,就一窝蜂般的赶了过来。现在这堆,还是家里有琴师的,那些没理由进场的,估计在外面都快晒成干喽。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那些人知道今个会有新酒供人品尝?” 段九抿了口加了冰的菊花茶,眯了一双眼睛,很是享受的模样。 闻言好奇的站起身,凑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看,嚯!广味楼前什么时候铺了黑色的地板?再一看,原来都是一个一个小脑袋…… 段玲珑被吓了一下,往回一缩,正想问段九,却看到本该守在她身边的长生,正一瞬不转的盯着段九看,眼神很是依恋,只可惜他依恋的对象此时正两眼放光的看下楼下的一群金猪,琢磨着究竟该从哪头身上割下几两肉来。 轻咳一声,段玲珑觉得身为姐姐,自己有责任保护瘦弱的少年免遭妹妹的毒手。她走了几步,横在段九与长生时间,透过鹅黄色的垂纱看着下面。 “比起那些公子哥,还是旁边那群衣着简单的人看着舒服些。”不顾背上灼灼目光几乎要被烧出个洞来,段玲珑说完硬是转了身,对身后的人说道:“长生,去跟掌柜的说,上酒之前记得用冰急镇一下。” “老爷说我的职责就是守着小姐。” 长生硬邦邦的声音对上淡笑的段玲珑显得有些无力,是啊,自己有什么资格觊觎那个像太阳一般的人儿呢?七小姐防他也是正常。 “那就快去快回。”天差地别的,段玲珑此时却在心里想到:长生,别怪我,姐姐不过是怕你被小九烤熟了拿去卖钱,还不自知啊。慢慢来……慢慢来。 “七姐,你今个拿了什么酒出来?还要加冰?”段小九根本都没注意到这屋子少了个人,自顾自的喝着茶,悠闲的问道。 “绮罗。” 段九眨了眨眼,她对段玲珑那些稀奇古怪的酒名一点研究也没有,老实说她并不是很喜欢酒,她更喜欢用酒换来的银子。 先是琴,之后还会有书,有画,有棋,最后会是王都派来的礼教嬷嬷。三姐当初嫁人时这一切都是由三姐夫亲自料理的,现在轮到自己了。 楼下人声鼎沸,却没有一个人抬头望向这场闹剧的主人翁。看着四姐与爹爹八面玲珑的穿梭在人群中,不时的对这个抱拳、对那个笑笑。段玲珑突然觉得,热闹都是他们的,自己什么也没有。 同样注视着这一场喧嚣的,还有站在远处的楚天醉。没有请柬,想要混进去似乎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不然…… 燥热的骄阳下忽而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楚天醉转身看着站在三步开外、带着帏帽的月心。 第十四章 探子,美酒 公子也想进去看看热闹?”一身淡粉的柔衫长裙,即便是在帏帽下也难掩窈窕的身段,清丽的嗓音令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楚天醉淡然一笑,道:“看着人多,就过来瞧瞧罢了。” “今个是段府选琴师的日子。”月心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楚天醉。一身藏蓝色的衣袍在不明显的几个角落处略显褶皱,那双明亮的眼睛也隐约透着些疲惫,想来是昨天睡得并不算太好。 “阵仗倒是大。”正午的骄阳炎炎,楚天醉肚中空空,开始盘算着要不要趁乱溜进去找点东西吃,他连早饭可都还没吃呢,更别说昨天找的那张硬邦邦的床,睡得他脊梁骨到现在都还在痛…… “公子似乎颇不以为然。”月心冲着身后的翠儿招了招手,示意她先进广味楼通报一声。她今天是来献唱助兴的,照理应该不用走大门。待翠儿走得远了,她才又接着说道:“也是,那里面可是商人比琴师多。不过是打着献琴的名目,做些逐利的事情罢了。” “哦?这么说,段家要有新酒上市了?” 只提到短短一个酒字,楚天醉便像变了个人一般,一扫方才的颓势,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光芒,一脸热切的注视着广味楼,跃跃欲试。 谁说女人才多变? “公子的消息倒是灵通,不过只是推出新酒试品而已。如何?公子有没有兴趣?” 楚天醉一听到有新酒品推出已然是跃跃欲试,月心话一出口,他便一脸灿烂笑容的回道:“那便却之不恭了。” 笑着说了一声‘客气了’,月心回身对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儒衫男人说道:“劳烦萧先生陪月心走着一趟了。” 那人了然地回了句:“姑娘客气了。”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月心紧走两步。领着楚天醉避开人最多地前门。往广味楼侧面地小巷中走去。人群熙攘。楚天醉伸手护在月心身侧。忽而说道:“那人可曾还交代姑娘过什么?” 那晚离开后。楚天醉便觉得这个月心姑娘地身份不简单。她地处变不惊、谈笑晏晏。她面对自己时那种莫名其妙地信任与放松。都让楚天醉不得不考虑到这个女人是否是南楚安插在安国地探子。 还有一点。便是她身上地铃铛。那只银铃乍一看很普通。细看之下却发现它并不是圆地。而是由许多个平面拼成地球形。而那上面所雕地纹饰也是南楚百越族特有地。虽然月心地口音已经是彻头彻尾地安国腔。但她与南楚绝对脱不开关系。 也许这样地刺探有些盲目。但从昨晚到现在她主动帮助自己地行为都让楚天醉觉得有必要试上一试。 对于楚天醉地试探。月心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眉毛。行走间衣袂飘动带起地铃声已经淹没在嘈杂地人声中。她只略微压低了开头地两个字。好奇地问道:“王爷。在这里问这样地话。难道不怕被安别人听到吗?” 侧身挡住挤过来的一个人,楚天醉学着月心的样子,挑眉说道:“据我所知,人在这种时候几乎是不会注意到别人在说什么的。” 他示意月心看向四周,周围的人们在不停的寒暄、交谈,有时哈哈大笑,有时又会略显焦躁,但是所有的人注意力都放在广味楼里,几乎没有人在用心听别人说话,哪怕是那人就在身旁,哪怕那个人交谈的对象是自己。 挤过嘈杂的人群,小翠已经与一个年轻的小厮等在前面不远的侧门处,见到月心,连忙迎了过来。 “公子真是艺高人胆大。”衬着小翠尚未到跟前,月心加快了语速说道:“那人只交代我在需要时助公子一臂之力。公子若是想进段家,今日是个好机会。” “姑娘,九小姐已经派人在等着咱们了。”小翠微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厮。 月心微点了下头,转身对那小厮说道:“恐怕还要劳烦小哥带这位……林先生进去,他便是我推荐的琴师。” 小厮连忙转身对楚天醉行了一礼,恭敬的问道:“林先生高姓大名?小的也好回我们东家。” 楚天醉才要开口,那边已经走出一步的月心却忽然转身说道:“他叫林大酉。” 小厮与楚天醉皆是一愣,前者是没想到这样一个温文儒雅的公子,居然会有这么平庸的名字……林大有啊,也不错,大有所为嘛。 后者则是一脸苦笑的说道:“小生姓林,名大酉,字放歌。是申酉的酉,并非有无的有。” 楚天醉那糊弄人的字,外加上没什么用的名,果然很快就将自己的形象扭转了回来。小厮一听他的解释,做了个恍然大悟的神情,他就说嘛,这样天仙似的人儿,怎么会有那么不相称的名字。 广味楼里的一种客商们几乎都已经分桌落座,他们带来的琴师也被安排在一楼的几个雅间中,楚天醉坐在他们中间,看着周围的人不是在忙着调音,就是在整理自己的东西,玳瑁代甲、琴谱,甚至还有位仁兄摸出了一个香炉来。 楚天醉心底暗笑一声,斜靠在一个角落里闭目养神。琴师吗?月心说这个是好机会,他却是觉得麻烦。与其混进去徐缓徒之,倒不如他夜探上段府几次来得有效。 不过他的小憩很快便被打断了,并不是被杂乱的人生,而是被一种和着清爽**的酒味。 广味楼的小厮们捧着托盘,上面放着一盘盘青翠欲滴的小菜,一盅盅淡淡乳白色的美酒,行走间酒液轻摇,仿若随风轻舞的雪白轻纱。 “绮罗……” 楚天醉不由自主的呢喃出声,一旁一个正在调音的琴师闻言凑了上来,一脸兴奋的问道:“这位先生也对这酒有研究?” “不敢当,平日略饮几杯罢了。”坐直身子,也略微拉开那人的一些距离,楚天醉口中有礼的答道,眼睛却是紧紧的盯着托盘上的酒盅。 那人也顺着楚天醉的目光望了过去,微哂着说道:“绮罗,雪白的轻纱,段七小姐不仅对酿酒很有一套,就连名字都气得颇有诗意,那样的人儿,还真想见见。只不过……”仰慕的轻叹被一个猴急的胖商人打断,只见那胖子抓过酒杯一饮而尽。楚天醉与那人脸上均是露出心疼的表情,美酒是要品的啊,您这样跟饮马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想要见识见识段七小姐的酒窖啊。”仰慕的成分瞬时间拔高了几倍,很显然,这位仁兄根本不是冲着美人,而是冲着美酒去的。 “酒窖?”这话题显然引起了楚天醉的兴趣,终于转头认真的看向那个说话的人,细眉细眼、白面皮,标准的书生相。不知怎的,他居然下意识的把眼光往下调,瘦弱的四肢,单薄的肩膀,很好,不是将军的身材…… 晃了晃头,讲问题重新拉回:“段府里也有酒窖?” “咦?这位兄台难道没听说过?段家后院有个很大的酒坊,专门用来给段七小姐酿酒用的。酿出来的酒都先要窖藏在段府的酒窖中,待推出后,若是广受欢迎,才会继续在段家的其他酒坊中酿制。所以说……” 那人后面的话楚天醉根本没在听,他只知道一件事:所以说,段家就是一个大酒窖!进去了就可以将段家的酒尝个遍,包括所有市面上有的和没有的的酒品。 他缓缓抬眼,望向二楼一帘轻纱后影影绰绰的人形。现在看来,不管那里有没有段玲珑,段府这一遭都势在必行。 好吧~我承认,我是太懒怠了~乃们抽打偶吧~(仰头45度角,柔顺的任人抽打……) 第十五章 莳萝 事实证明,赏琴这种事情实在不适合在酒楼进行。好在东家的本意只是寻个出色的琴师,而那些蜂拥而来的商贾也不过是是冲着段家的新酒,一来二去,被忽略的反倒是正主段玲珑和那些琴师们。 二楼的段玲珑百无聊赖的坐在垂纱后,身后站着闭目养神的长生。段四娘就不说了,连段小九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发呆。 楼下本该是今天主角的琴师们,在月心一曲献唱之后便一个个分别上台演奏,但台下真正在听的,也不过就是岳重山一人罢了。清雅迤逦的琴音在纷扰的人声中,就像是江面上的一众白色小泡沫,只有当你凝视注视时,它们才会在那里独自悠然的荡漾。 事实上就连岳重山这个唯一的倾听者也有些心不在焉。入赘段家之前,他是王都玉馨苑的首席琴师,像庆城这种以商为本的城市中,能有一两个让他听的过去的已算是很不错了。其他的,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人点面子罢了。 面带微笑的看着台上正在忙着摆弄香炉的那位仁兄,岳重山悄悄在心中下了一个评语:喧宾夺主、主次不分,不过关。 看了看后面那群已经喝道兴头上的商人们,叹了口气,他目带同情的望着楼上的段玲珑。小七啊,真是难为你我了…… 浓郁的香气飘散了不过一刻钟,便被一旁计时的小厮请了下去。开玩笑!要是每个人都让他们弹个尽兴,今天段家人就都要住在广味楼了。 低头翻了翻手中的名册,上台的人已经过半,堪用的在他看来仍然是一个没有,硬要算起来的话,大概也就只有一个勉强凑合。 台上悉悉索索的声音早就穿不到台下人的耳朵里,一个圆脸的小厮跑着赶到岳重山身旁,付了身子说道:“姑爷,这位先生没带琴,想借府中的琴一用。(.好看的小说)” 没琴?八成又是个来浑水摸鱼的。 琴对于琴师,就像是剑对于剑士一样,一个没有琴的琴师严格意义上只能算是个会弹琴的人罢了。 岳重山点了点头。示意小厮直接取了琴上去。又转身与跟在他身旁地长庆低声交代了两句。才抬头看向台上地人。一身藏蓝地衣衫。身形高挑。正俯身调试琴音。纤长地手指拨弄了两下。随即抬起头。目光准确地在一群人中认出主管地岳重山。微微一点头。转身又对台上地小厮说了两句。 今日本就来地热。广味楼里人又多。这小厮上上下下地跑了两次已经有些出汗。 “姑爷。这位先生想讨一杯酒喝。” 一般有本事地人毛病都多。但毛病多地人却不一定有本事。岳重山挑了眉毛。照例点头允了。 一会地功夫。就有人端了一盅酒来。但台上地人却看也不看地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岳重山桌上地酒盅。乳白色地酒液经过冰镇。盅壁上已经凝结出一小片晶莹地水珠。 这下岳重山算是真正对台上这人有了些兴趣。通常被豢养在家中地琴师已经没有了这种肆意地狂放。就算想要故作轻狂。碍着段家地势力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这人……有点意思。 亲自端了酒盅,岳重山拾级而上,在琴前站定,单手伸出悬于琴上,道:“先生请。” 又没琴,又想要酒,这个空手套白狼的家伙正是下定了决心要进段家的楚天醉。他起身,绕到琴前,双手接过岳重山的酒盅,郑重的道了一声谢,才分几次,小口抿着把酒喝完。 他这一举动让岳重山颇为满意,琴木娇贵,禁不得半点亵渎。待楚天醉将手中的酒盅交到下人手上,岳重山才问道:“先生贵姓?” “不敢,免贵姓林……小字放歌。”犹豫了一下,林大酉这样有气势的名字,楚天醉实在是没有勇气说出来。 岳重山略一点头,抬手示意楚天醉自便,转身便想走,没想到对方却出言相留。 “先生不妨留在台上,此处嘈杂,离得远了,反倒听不真切。” 岳重山注视着这个低头拨弄着琴弦的年轻人,一盅酒下肚,双耳边缘微微的有些泛红,半垂的清眸中一派悠然,却又带着几分狂放的目空一切,仿佛深处与孤寂的悬崖之上、威海之滨。半晌,抬头蔚然一笑。 “先生弹琴,并非只为我一人。” 楚天醉单指一勾最粗的那根弦,低沉的声音在楼中扩散开来,带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压抑感。楼中的噪音霎时低了几分,就连二楼正在假寐的段玲珑也被这一声震醒,有些不舒服的抬头寻找声音的出处。 “我弹琴,只给有心人听。” 两人对视良久,久到就连在一旁觥筹交错的胖商人们都察觉出气氛的不对,一个个望了过来,广味楼中嘈杂的人声第一次一点点的弱了下去,几近无声。 岳重山几步走下台,回身说道:“现在有人肯听了,先生请吧。” 不置可否的一勾唇,楚天醉才不在意究竟有几个人在听,只不过这位老好人似得段家四姑爷,竟然也有些气性,这段家,还能给他多少惊喜? 拇指一捻,琴声沉缓的自楼中响起,略显悲凉,那高悬的骄阳被晕染的仿若是天边一线即将消失的血色,原本的躁动被缓缓压抑成一抹凄然的悲怆。简单的一个变音,轻颤着勾勒出苍茫大地间孤单矗立的一个背影。 二楼的段玲珑一愣,这琴音说大不大,却是真真切切的飘入耳中,印在心底。她欠了欠身,探过头去,想要看看那弹琴的人,只可惜舞台就在她的正下方,出了个背影,其余皆看不真切。 琴声一转,忽而上扬。躁躁切切中隐隐含着一股杀气,令人听了胸中一荡,只恨不得马革裹尸、战死疆场,才不枉此生。 残阳,本是一首哀伤诀别的曲子,却被这人弹成如此这般。比起四姐夫像大海一般神秘莫测,却也温柔包容的琴声,现在这人显然来的要更有力,也更矛盾。 不由自主的,段玲珑想起之前听到的那首酒狂,这样不按牌理、随心所欲的人,除了三姐,她还不曾见过其他人。 站起身,段玲珑不顾长生冷冷眼神的阻止,撩开垂纱探身看去。楼下众人俱已被琴声吸引,竟无一人注意到传说中的段七小姐已经现身。 自楼上看去,只见得到那人舞动的手指,与飞散的衣袂。她想看看那人的脸,脚下才动,长生已经闪到一旁拦住她的去路,严肃的说道:“小姐,有人来了。” 段玲珑一怔,既想下去看看那人的真面目,又不好意思让那已经上楼的人扑个空,几番犹豫下来,来人已到门外。 “七小姐,外面有个人要小的将这东西交给您。” 长生打开门,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下那个小厮,正是今日负责迎宾的小厮之一。抬手接过小厮手中的长匣,见段玲珑凑上来要看,赶忙说道:“先让我看过再说。” ……你是怕有暗器?还是有毒粉?谁会那么明目张胆的送个催命匣子过来,更何况要杀也该先是她爹,然后是四姐,之后才轮到她嘛。长生总是想太多! 然而长生才不管段玲珑在想些什么,他将匣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仔细的端详。 上好的红木所制,周身没有一处雕花,没有一处榫卯,甚至连一条细缝也没有,整个匣子就像是一整块木头,竟是让人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长生用手指细细的触摸着匣壁,仔细的感觉着木头上任何一个可疑的凸起,时而尝试着掰动一下匣身。 他在这边如履薄冰般的检查,那边的段玲珑却是已经等不了了,曲已过半,眼见着到了收尾的阶段,再不下去,弹琴的人就要走了! “长生,”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见他虽有些不耐烦,但好歹还是看了过来,便慢搭斯里的说道:“当你把所有的可能都排除了,剩下的那个,就算再匪夷所思,也一定是你要的答案。”说完冷不防的一手捏住匣子下方,一手握住匣子上方,用力一拔,匣子应声而开。 段玲珑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盖子后,在长生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探手取出匣子里的东西。 那是一卷表好的画,随着画卷的展开,一个少女盈盈而立,带着些许孤寂与悲戚的神情垂首而泣,她身后的房舍、行人俱都模糊不清,仿佛与那少女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段玲珑持卷的手一颤,不仅仅为着画卷中少女熟悉的容颜,还因为那少女所穿的衣物……正是她前天走失时所穿的那套,颜色、款式分毫不差,就连腰间所坠的香包也巨细无遗。 一把扯过段玲珑手上的画卷,长生丢下一句‘我去找老爷。’之后,转身飞快的离开。 而在怔愣的段玲珑眼中无限放大的,却是画角那处签章,一株小小的、艳红的莳萝。 楼下的琴声已止,似乎有人在鼓掌,似乎有人说了什么,似乎有人在大笑,但段玲珑脑海中却只回荡着一个念头:是谁?谁会有她娘的签章?! 我更了~我居然更了~~~~~~⊙﹏⊙b 第十六章 全天下,只恨你 广味楼的气氛似乎变了,众人只看到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子抓着张五颜六色的纸奔到段老爷身边,低头说了几句什么,原本喜笑颜开的段老爷便面色一凝,虽说很快恢复了正常,但这些常年在人堆中打滚的商贾们还是敏锐的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二楼的段玲珑也坐立难安,猛地站了起来,不行,她得回家取了娘亲的签章看看。也许,是她记错了,也许…… 急匆匆冲下楼时一下撞上拐角处的一个人,连道歉带踉跄的站稳了身子之后,忽觉得手腕被人捉住,一股酒气铺天盖地的卷了过来。 “七……七小姐?小姐可曾还、还记得小生,我是王明图啊,九安王家的那个王明图。”这人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当,连带着段玲珑也跟着他一起晃。 用力扭了两下手腕,奈何喝多了的人都是不可理喻的,段玲珑无奈的抬头说道:“王公子请放手。” “小……小生,深慕小姐惊世绝才,望、望能共结连理,小、小姐……” “王公子,你喝多了!”段玲珑再没心思与他周旋,奋力一推,却没想到这王公子极其无耻,快要摔倒了还拉着她不放,眼看着两人便要从拐角处跌倒大厅里,众目睽睽之下,段家七小姐压在一个男人身上,传出去,她这辈子都不用嫁了。 腰间忽而一紧,身后有股力量将她往后一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砍在王明图腕间,只听得他杀猪一般的惨叫一声,翻滚着跌了出去,连带着撞倒两个送菜的小厮,场面一时间很是混乱。 “你不该一个人跑下楼来。”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让段玲珑一怔,但她很快抛开那丝隐约的熟悉感,接连的意外已经让她的耐心丧失殆尽,抬起手肘用力向后一捣,结结实实的撞在一处柔软的地方。 身后那人似乎毫无防范,闷哼一声,松开手倒退了两步,哭笑不得的说道:“现在的反应倒是快了。” 回身一看。这人果然有些面熟。段玲珑对文字可以做到过目不忘。但她对人脸地记忆似乎有些障碍。想了一会才记起曾在城外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她现在也没心思欣赏美色。点头道了声‘得罪了’。便闪过楚天醉往侧门疾走。 楚天醉捂着肚子愣在哪里。直到一股香风拂面也没能回过味来。他是被吓到了。方才他弹完下台。被岳重山大加赞赏了几句后。几乎已经肯定会被录用。便走到这边来如厕。见到段玲珑被人纠缠时。那个轻颤地背影几乎一瞬间就出动了他心底一根细细地弦。余音震荡着扩散到脑海。等他回过神。已经出手砍向那个王明图了。 但当段玲珑回身看向他时。那张少女地面孔却又与记忆中倔强地小女孩重合不上。那种油然而生地保护欲刹那间消失殆尽。那就只是个陌生地少女…… 段玲珑绕过楚天醉后。脚下越来越快。心中有个念头咆哮着几乎要将她撕成两半。也许、也许娘亲并没有死! 对!一定是爹爹他们在骗她。她一直有种感觉。娘亲还活着。只是生了她地气。不肯见她。也许。那次她犯病地时候遇到了娘亲。也许就是娘亲让人把她送到小心那里地。也许只是她醒来什么都忘记了! “玲珑?!” “长生!” 阳光下,一身素色轻纱的少女飞快的在街道上奔跑,衣袂翻飞仿佛要消失掉了一般…… ******** 段府,段老爷房内。(.无弹窗广告) 杂物几乎堆满了地面,段玲珑还在不停的将段老爷的衣服什物从箱子里往外拽。 “没有……没有!为什么会没有!” 长生站在门外,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发狂的段玲珑,往日脸上酷酷表情已然不知所踪,他就像只蹲在危险旁边的小兽,随时准备着逃离。 “七小姐呢?”段老爷终于满头大汗的赶了回来,听到屋里有动静也来不及听长生的答复,直接几步冲了进去。 “小七!” “……我找不到。”段玲珑瘫坐在一堆杂物中,可怜兮兮的看着满面焦急的段老爷,左右翻找了一下,掩面泣道:“我找不到……” 小心的将那些尖锐的器物扫到一旁,段老爷蹲下身笼着女儿的肩膀,心疼的说道:“玲珑,你要找什么?” “爹,我找不到,娘、娘的签章。就在这里的,我记得娘就把它放在这里的。” 安抚的拍着她的肩膀,段老爷闭了闭眼,柔声说道:“傻丫头,你娘的画就在墙上挂着呢。” ……段玲珑顿时止住抽噎,几下推开段老爷奔到画前,循着边角仔细的查看,半晌,激动的指着一小抹艳红叫道:“爹,你看,是娘的签章!” “是啊,那是你娘画的,自然是你娘的签章。” “不是!我是说那幅画!刚才有人送来的那幅画,上面有娘的签章!” “玲珑,那不是你娘的签章。”段老爷敛了笑容,有些悲哀的说道:“你娘的签章被爹收起来了,那不是你娘的。” “胡说!我明明看到了的!”段玲珑焦躁的左右环顾了一下,猛地冲到门口,一把拉住还没来得及逃走的长生,“长生,你也看到了,对不对!” 面前的段玲珑并不是他见惯了的那个心软好说话的七小姐,她双目圆睁的样子,竟然让从小便浪迹街头的长生有些害怕……这种眼神,他只在疯子身上见过。 “玲珑!放开长生,爹给你看。”硬扯着女儿的双手,段老爷暗自叹了口气,对长生说:“去找他们把画拿来。” “爹,我看的很仔细,那上面真的是娘的签章。”段玲珑的声音中几乎已经带着哀求,但段老爷坚定的神色,却让她那颗狂跳的心渐渐冰封。 被捏的有些褶皱的画卷铺展在桌上,段玲珑贪婪的找寻着心中唯一的一点希望,却在见到那株莳萝时落下泪来。 手指摩挲着那株小小的降草,“爹,娘没死,对不对?” “玲珑,你娘已经死了,你亲眼看着她下葬的,还得记得吗?”抬手揉着女儿的额发,却被她一个闪身,躲了过去,段老爷禁不住也有些悲戚。 “不对,我只见到棺材而已,一定是娘生你的气,自己跑掉了,你才骗我说她死了。”画卷上垂首少女身边的是株三叶莳萝,而墙上所挂的画卷中却是株两叶莳萝,她其实已经明白,只是倔强的不肯相信。记忆中,关于母亲的死,她只有一片空白,所以时至今日,段玲珑依然无法真正的相信,那个会抱着她一起荡秋千、哈哈大笑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你娘走的时候……形容不佳,爹恐你害怕,就没让你见她最后一面。想来,你也一定是想记住你娘活着的样子,不是吗?” 十几年了,妻子走时的模样从不曾自段老爷的记忆中淡化,那初见时的惊恐,时至今日也让他屡屡心惊,午夜梦回,竟然是再也记不得那娇媚甜美的笑容,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她的死带走了,只除了玲珑…… 缓缓的收回手,若这不是母亲,就再没有留恋的必要。段玲珑沉静的注视着画卷上自己的模样,脑中的喧闹也慢慢沉寂,半晌,回头一笑,道:“抱歉,爹,把你的房间弄乱了。” “没关系,让下人收拾就好,玲珑,你……”女儿恢复的太快,段老爷问的依旧有些小心翼翼。 “我没事,长生借您好了。” “不用不用,爹身边有人。你要是累了,就回去歇歇,呃……记得让人陪着。这画,爹会处理,你别担心。”闹了一通,万一小七要是睡着了,保不齐会犯病……至于这签章,虽然不是梦瑶的,但他知道是谁!十三年了,那人还是不肯放手吗? “好。” 段玲珑应了一声,便转身出门,才走了几步,忽听得屋内自家爹爹扬声问道:“玲珑,你怨爹吗?” 回首,嫣然一笑,道:“怎么会?您是我爹爹啊。” 但是你却气走了娘亲,恍然一梦,再张开眼时,那个温暖的怀抱已不复存在,所以,不会怨你,只会恨你,全天下,只恨你! 凸==凸!自我bs一下,明明说好要写篇轻松的小言,搞来搞去,又写成这样!难道我就是个受虐狂?不虐点就活不下去? 请尽情的bs我吧~~~~~~~~~~~~~~~~~~~~泪奔~~~~~~~~~~ 第十七章 ‘嗯\‘的艺术 十四年前,段玲珑五岁的时候,原本鹣鲽情深的段氏夫妇之间因段老爷的出轨而产生间隙,段夫人在得知对方已经有了一个两岁的女儿时,一气之下,带着年幼的女儿离家出走,回到了自己的父亲身边。 自知理亏的段老爷,不愿在妻子气头上去触霉头,因此等了几个月才出发去岳父那里接回妻儿。没想到这一等,便是天人永隔。 原本安适的田园小屋已是人去楼空,蔬菜被杂乱的踩坏,焦黄枯烂在田地中,翻倒的桌椅旁隐约有着一滩暗红色的痕迹。 疯狂的寻找,得来的只是妻子面目全非的尸体,年幼的女儿却依然行踪飘渺,这一寻,又是半年多。当初那个粉琢玉砌的小女娃变作了枯干瘦小的人偶,不会哭、不会笑,对任何人的任何声音都没有反应,只是自顾自的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当然,这一切都是段老爷讲给段玲珑听的,他甚至连她们母女俩为何离家都告诉了段玲珑,却不管她怎么问就是不肯说出段夫人的死因,只说是寻到时已经死去多时了。 而实际上,关于这段记忆,段玲珑记得的只是两双含泪的眼睛,一双是母亲的,而另一双……则是她二姐的。 恍然若梦,仿佛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那个这世上最疼爱自己的人,便消失不见到她不论如何也到不了的地方。 段玲珑百思不得其解,她知道这期间一定发生过什么,而且是很不好的事情,但每当她试图回忆的时候,便只有一片血色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脑子中不停的回荡着母亲的声音:死也不能把它交给别人,玲珑。 她知道这指的是那封信,那封记叙着南楚皇室秘密的一封信。但她却想不起来自己是从何处、在哪里看到的这封信,以及为什么母亲会那样叮嘱她。记得的,就只有那信中的内容。 残阳如血,不知不觉已到了掌灯时分,段玲珑独坐在昏暗中用力的回想,她做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的结果却都是一样徒劳无功,除了压死人的红色之外,什么也想不起来。 “四小姐,七小姐在休息。” 丫鬟刻意压低地声音在门外响起。段玲珑慢慢地张开眼睛。扭头看向卧室地房门。心中默数了三下之后。屋门应声而开。段四娘站在门口。身后地残阳将她地影子拉得又斜又长。背光地面目上辨不清神情。略带着些讽刺地口吻说道:“你们就在门口。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四姐回来了?” “听说你把爹地卧室给拆了?”段四娘到桌边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问道。 扭了个身。段玲珑吱唔着说了句:“也没有……” 回身确认了一下段玲珑地丫鬟都守在外门处。段四娘整了脸色。严肃地问道:“玲珑。你究竟是怎么打算地?上京。嫁给轩王。自然是有安国皇室护着你。但你想过没有。若是有朝一日他们知道这个东西在你手里。你要如何是好?” 顿了顿。段四娘微微眯了眼睛说:“也许。就是因为知道。那个轩王才会想要娶你。这点你想过没有。” 段玲珑沉吟了半晌,才缓缓说道:“这事,是三姐提起来的,照理说,应该不会有问题。”何况,她想嫁过去,并不是为着找皇室做靠山,而是…… “她?她就是一个傻大姐!段莎莎,连着两个傻,她不傻,谁傻?”一句话几乎都是用鼻子喷出来的,段四娘对这个只大了自己一岁的姐姐十分的不屑一顾。 保持沉默,才是保命之道,这是段玲珑无数次夹在三姐与四姐的争吵中幸存下来后,得出的结论,默默的喝了口茶,唉,这天怎么还是这么热。 “要我说还是在庆城找一个就好,穷点、笨点都没关系,最好是入赘,在这里,我跟爹至少能护得住你。至于你那傻三姐,自己抽风舔着脸跑过去给人做妾,还要拉着自己妹妹一块……我看她自保都困难,更别说保你了。” ……但是,只有离开庆城,离开他们,才能把危险带离,她不想再一睁眼,见到的却是一双陌生的眼睛。 “还是说……”段玲珑的沉默让段四娘不由自主的想到另外一个方向,“你还在怪爹?” “……四姐,我没有。”长出口气,段玲珑无奈的说道。 “不然是什么?还能有什么让你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嫁到王都?你一向不爱离家。”就算是老六的农庄离着庆城不过十来里地,她都不肯走上一遭,更别说远隔千里的王都了。 “四姐,你想太多了。我岁数也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谁都一样。爹选了轩王,那我就嫁轩王。”只是不知道四姐想过没有,连她走知道自己恋家,爹又为什么要把她嫁到王都? “小七,其实爹他……当时只是想要儿子想的狠了,你不该怪他的。” 心,猛地抽了一下。段玲珑死死的攥了一下手,才仰脸看着段四娘,“四姐,我小时候,可并不是这么说的。” 那双眼睛直直的,没有怨恨,没有指责,但就是因为空洞,才让段四娘觉得心里一阵颤动。那个被爹爹抱着、在骄阳下连眨眼都不会的人偶娃娃,仿佛又回来了。空气似乎都已经凝滞,粘稠的裹在身边,让人无法呼吸。 “小七……” 噗嗤一笑,点点细碎的阳光洒在段玲珑眼中,像一朵朵盛开的蒲公英,可爱又生气勃勃。 “我开玩笑的,四姐。小时候的事情,谁还会记得这么清楚。” 暗自松了口气,段四娘捏着玲珑的脸蛋用力晃了晃,这死丫头,真吓着她了! “你姐夫给你挑了个琴师父,已经搬进家里来住了。”她得压压惊,段四娘踱到窗边,深深的吸了口气。 “啊?这么快……不、不用再等等吗?”最近要做的事实在是多了点,前年窖藏的那几坛如今也差不多该开封了。而且她还想去山上试试运气,毕竟如果嫁到王都,再想想现在这样随心所欲,怕是很难了。 “等什么?教琴而已,每天不过一个多时辰,有什么好等的。”觉得自己浑身紧绷的神经重又放松下来,段四娘转头对玲珑说道:“走吧,吃晚饭了。小九可还眼巴巴的等着你的解释呢。” “……四姐。”她明知道自己最不会应付的就是小九那种刨根问底的性子,段玲珑苦着一张脸,恨不得把自己粘在椅子上。 段四娘可不管她如何可怜,这丫头方才吓了她一次,不报复回来,她于心不甘啊。 晚饭,是段家人交流感情的时间。只要不是病的动不了,或者是出门在外实在赶不回来,他们都会聚到饭厅中一同用饭,这是段家雷打不动的规矩。 今天显然交流感情的只有段玲珑和段玉簪两个人而已。 “七姐。” “嗯?” “下午是怎么回事?” “嗯。” “我再问下午的事啦!” “嗯?” “……算了!反正你们什么都瞒着我!” “嗯。” “我也不小了!你们瞒着小十,十一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我也算进去!” “……嗯……” “……七姐……你除了‘嗯’,就不会别的了吧!” “嗯。” “……这饭吃不下去了!” “……哦。” 第十八章 女人与小人 改错字~╮(╯_╰)╭ 段玲珑再一次见到楚天醉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人生总是充满着惊奇。[]请注意,她在这里用到的是‘惊奇’,而不是‘惊喜’。因为就目前来说,她也不过就是感叹一下,前两天还只是擦肩路人的两人,短短功夫就变成了师徒……虽然并不是段玲珑自愿的。 “所谓双手琶音,则是用双手配合弹奏琶音,演奏分解和弦,取得如流水效果。双手琶音的……” “七姨,你眼睛闭起来了。”晓晓探直了身子,戳了戳段玲珑的脸蛋。 段四娘夫妻俩今日都要出门,请的夫子又恰巧病了,段家的宝贝疙瘩今日就由段玲珑照看一天,还顺便带上段十一。 楚天醉闻言看了过来,刚想捏回去的段玲珑赶忙坐正了身子,冲他说道:“林先生讲的甚是在理,请继续。” 看着琴凳上挤做一团的一大两小,小的那两个见那个大一脸堆笑,便也有样学样的咧着大嘴朝他笑,楚天醉轻咳一声,压下笑意,略显严肃的对段玲珑说道:“既然如此,便请七小姐演示一下我方才说的那些。” ……她都快睡着了,哪里知道他在讲什么。扭脸看看左边,晓晓一脸‘七姨,你完了’的神情,摇了摇头,转头又看了看左边,十一一耸肩,‘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果然,家人就不是用来依靠的。 段玲珑轻叹了口气,相当诚恳的对楚天醉说:“林先生,我有一点尚不大清楚,但先生讲了许久,想必有些口渴了,不如先让我自己领悟一下,若还是不通,再来请教先生,如何?” 看着段玲珑恳切地脸。楚天醉再一次尝试着将面前地少女与自己认识地小女孩重叠。(.)可惜。没成功。 “先生?” “……七小姐若是累了。先休息一下也好。” “不会不会。先生先休息一下。”一转头。刚好看见一脸酷酷神情靠在树下地长生。两人对视了一眼。玲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扭脸对守在一旁地侍女说:“青丝。你带小少爷和十一小姐去别处玩。” “我不!”晓晓一把抱住她地左臂。“我要看七姨睡觉。” ……这有什么好看地!“……七姨没有睡。七姨只是在闭目养神……” “我也不要!”十一一下撞进玲珑的怀里,仰着小脸一脸诚恳的说:“我要看美人……” ……我想,你要看的肯定不是我。“十一!不得对先生无理!” 一旁的楚天醉猛地咳了两声,继而状似无意的扭身继续看着手中的琴谱,仿佛光是用看得,他耳旁就已经响起了迷人的乐曲。心中却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管我什么事…… “都不走?” 两个小家伙齐齐的摇头,一副誓死不会撒手的模样。 “酒酿梅子快腌好了哦。” “呃”,左边的那只有些松动。 段玲珑锲而不舍,继续说道:“听说后个成家班的人要在城里搭台子了,让我想想,那个旦角叫什么来着?” “白晓生!”右边那只很干脆的放开,十一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爬下琴凳,拉着晓晓的手,说道:“来吧,小姨带你去捉蝴蝶。” 天地良心,都秋天了,也不知道小十一到底要带他去哪里捉蝴蝶……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两个无用的小煞星终于离开了。 段玲珑取过楚天醉的手本,翻了几页,忽而歉意的笑道:“让林先生见笑了。(.无弹窗广告)” “不会。”上午的阳光总是略显得柔和些,照在楚天醉脸上更是勾勒出一张温然的笑颜,那莹润得双唇仿佛碧波轻动的湖水。 段玲珑怔了一下,脱口而出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话一出口,气氛立马变得僵硬,就连一旁的长生也察觉到不对,张开眼睛看着对视的两人。 心口处鼓声雷动,是段玲珑,也是楚天醉。 一个在心里鄙视自己,看见好看的男人就忍不住,另一个却是在心里偷偷祈祷,可不要让眼前的女孩想起自己啊……不然,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半晌,还是楚天醉先扯了扯嘴角说道:“这是自然,前些天在下曾在城外一睹小姐芳颜,昨日在广味楼中,也曾与小姐交谈过两句,七小姐都不记得了吗?看样子,在下真的长得太容易被人遗忘了。”自嘲的笑了笑,又在心里加了句,要不就是长得太不书生了…… ‘啊’了一声,段玲珑有些尴尬的笑笑,什么也没说的低下头去继续看那本教义。楚天醉没恼怒她的无理,反倒是松了口气,没想起来就好。 方块一般的黑字在段玲珑眼中旋转着放大,她揉了揉眼睛,最近果然是睡的太少了。内容早已烂熟于心,双手琶音,她也早就会了,只不过她对音律意向没什么天分,用四姐夫的话说就是她不过是在一根一根的拨琴弦罢了。 她不说话,只是想耗些时间而已。谁成想撑在手上的头越来越沉,原本熟悉的方块字也变得有些莫名其妙,眼前渐渐浮起一层白雾。秋日的上午,实在是个补眠的好时间…… 朦胧中,玲珑觉得自己似乎变小了,小小的手中捧着一个碗,一溜小跑的冲到一个人跟前,将碗高高举起,说道:“二哥哥,喝酒!” 一片芒白中,小玲珑看不见那人的面孔,只那双粉莹的双唇一张一合,好像说了什么。 小玲珑收回手,委屈的带着哭腔:“我给要给娘喝,娘哭了,外公也不高兴,他们都不喜欢玲珑了。” 一只称不上大的手揉了揉小玲珑的头顶,依稀的,她似乎听到一个‘大哥哥。’ “啊!对啦,大哥哥喜欢喝酒,我找大哥哥去。” 那双粉莹的双唇消失了,段玲珑心中隐约的有些留恋,但面前似乎很快便出现一个高大的男人,小玲珑必须要用力仰起头来看他,大哥哥并不像二哥哥一样蹲下身来跟她说话,小玲珑有些不高兴的嚼了嘴,执着的将自己手中的碗递了过去。 那人似乎终于是喝了一口,虽然看不清,但玲珑就是知道他皱了眉,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然后他弯下腰,将她抱起来,放到一旁茅草亭的栏杆上。 栏杆离地两尺有余,小玲珑心中害怕,本想抱住大哥哥,他却是很快向后一退,不得已只好紧紧的抱着柱子,“大哥哥,玲珑怕。” 大哥哥消失了,哪里都没有……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脚下空空,望不见地面。好可怕!谁来救救她! 娘! “七小姐?” 外公! “……七小姐!” “二哥哥!”“玲珑!” 猛地张开眼,阳光刺入眼中,白晃晃的只见到一双粉莹的唇。段玲珑喘息的看着握住自己肩膀的楚天醉,后者则是喜忧参半的看着他,许久,放下手,衣袖带到琴案边晓晓随手放置的茶杯,哗啦一声,茶水肆意。 段玲珑马上从恍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双手握住琴的左右两端,用力高高举起。四姐说过,她要是弄坏了四姐夫的琴……就把她私藏的美酒都拿出去卖人…… 另外两位男士不知缘由,一个以为她终于想起前尘,作势要报复,另一个是以为自己小姐又睡的癔症了。总之是一前一后一人各握住段玲珑的一只手。 “小姐,把琴放下来!”“玲珑,把琴放下来。”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完,段玲珑犹豫的看向楚天醉,刚才这位林先生叫她什么? 长生亦狐疑的看向他,对于一对毫无血缘关系、且只见过三次面的男女来说,称呼闺名显然是相当不合时宜的。 楚天醉慢慢的放下手,向后退了两步,略带不赞同的对长生说道:“长生是吧?不管你与你家小姐如何亲近,称呼闺名总是不恰当的,这次我不会告诉别人,下次要小心。”说罢拍了拍长生的肩膀,粲然一笑。 ……他还记得,小时候大哥曾捉弄过段玲珑一次,将她放在亭子的栏杆上,半个时辰之后他才找到已经吓的僵硬却死活不肯哭泣的她。打那之后的一个月内,只要是大哥坐到的椅子,没有一把是完好,椅子腿总是会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 起初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还嘲笑大哥长得太胖。但后来他们发现玲珑会有意的安排他们的座次时,众人才明白过来,但依旧没人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将那些椅子腿弄的将断未断,只等着大哥坐上去的一瞬间,摔倒出丑。 大哥小心提防了之后,椅子算是无忧了,但最后一次,也是最惨的一次,月上中天时,一声巨响,大哥的床……塌了。 打那之后,楚天醉就告诉自己,宁得罪小人,也绝不得罪女人……尤其是一个叫段玲珑的女人。 ……要是被她想起来,知道自己在骗她。楚天醉打了个机灵,善意的回看向长生。 打死他也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第十九章 木匣子 上午的那场小小的风波并没有影响到段玲珑,名字嘛,不就是拿来叫的?是长生还是那位林先生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差别。(.无弹窗广告)长生来向她提出疑问的时候,也不过是略点了下头,就转头去干别的。 长生忍不住,一下蹿到她跟前,很严肃的说道:“刚认识不久的人,不会直接叫名字。” 放下手中的《酒经》,段玲珑对于这个孩子的执着很是无奈,“那你的意思是?” “……不知道,总之这人有古怪。” “嗯,那你多盯着点他好了。”低头盘算了一下,今年这批高粱的品质不错,可以拿来试试。北方常家的高粱红总是比段家卖的好,也许她该换换酒曲,或是改变一下比例? “七小姐!” “唉……”无语的抬头看着长生撑在桌上、青筋暴起的双手,段玲珑慢搭斯里的问道:“长生,你觉得那位林先生的学识如何?” “不凡。” “相貌如何?” “不凡。” “就你看,他家世如何?” “……不凡。” ……真该让小九来听听。词汇贫乏地人也不是只有她而已。 “那你觉得。这样一个人。为何会沦落到给人当琴师地地步?” 长生歪头想了想。皱着眉说道:“家逢变故?” “也许吧。他家逢变故。举目无亲。囊中羞涩。所以卖身段府。做了琴师。但你有在他地身上看到丝毫被打击过地痕迹吗?他地眉目之间有过一丝沧桑么?长生。你曾经跟那样地人一起生活过。你觉得呢?” “……” “这样的人,本身就不简单。(.好看的小说)” “那为什么姑爷还……” 拍拍长生的手,段玲珑从桌后走了出来,“四姐夫跟我一样,家中的事情很少管,我想他大概真的只是想给我挑个好师父吧。至于四姐和爹……我虽然没问,但多少也明白他们的用意。危险,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心。将错就错,有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看着长生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玲珑想了想又说道:“至少这位林先生目前没做出什么危害段家的事情。而且他是月心推荐过来的,也有可能只是像你说的那样,是个家遭变故的可怜人。”反正也是个养眼的男人,多看看也没什么不好啦,她相信月心不会害她的……至少不会拿她的命开玩笑。 “如果他真的认识小姐呢?” 停顿了一下,段玲珑转身将书放回书架,背对着长生说道:“……我不记得他,如果我们之间真的曾经熟识到可以直呼名字的地步,但他却没有认我,那么我会等,在知道他不认的理由之前,不会轻易下什么判断……说起来,我记得爹说等过了年,就要让你去城东的货栈做管事?”…再不转移话题,他怕是要死揪着不放一直说到地老天荒了。抬手抚着眼眶,段玲珑不禁叹了口气,最近睡得不好,眼下青影很重啊。 “我不去,老爷说让我守着七小姐。” ……你想守的其实不是七加二小姐吧? 已经走到卧室门口的段玲珑闻言转过身来,“长生,你应该去的,做段家的奴才,她一辈子也不会看到你。那是个从来都不会低头的人。好好想想,再回复我爹。” 房门轻轻的掩上,段玲珑这次没有为了睡的踏实些而要求长生站的远些,因为她知道,他必定会寻处人少的地方思考她方才说的话。 然而长生是个直肠子,直肠子的人就容易认死理。在他看来,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保证段玲珑的安全。他也许在心底偷偷喜欢着段九,但凌驾于那之上的,却是段家的救命之恩。 当在荷花池边游荡的楚天醉见到那个靠在柳树下的少年时,他略显稚嫩的面孔正戒备的看着自己。 晃到长生跟前,楚天醉举着手中的酒壶问道:“喝一杯?” “我在轮值。” 硬邦邦的强调,带着些敌意的眼神,让楚天醉觉得有些好笑,敌意他见得多了,但眼前这位的倒是直白的相当可爱。 “你有话问我?”方才晃到厨房,随手拎了一壶,居然是北方常家的青州红,他还以为段家里绝不会出现别家的酒呢。小酌一口,北方的酒略显辛辣,楚天醉的脸颊微微泛红,一阵清风拂过,说不出的舒爽。 眼前这人浑身散发出一股慵懒惬意的味道,仿佛人活着就是为了享受,与上午授课时那股温文尔雅的书生气质截然相反,拘谨与狂放,呆板与随意,好像都是他,又好像都不是他……这位林先生果然有古怪! 见长生并不答话,楚天醉笑着举了举酒壶,道:“上午抱歉了。” “为什么?” “在下若是被赶出去,就只能露宿街头了。”苦笑一声,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明明与葡萄酒差不多的颜色,味道却是如此的不同。那个女孩也是,明明从背影看来就是当初那个倔强的小丫头,一转过头来,却又陌生的害怕。 “你与小姐并非熟人。”但他唤小姐名字的时候太过自然了,其实这一点才是长生最为介意的,再联想到之前的那幅画……握紧了拳头。 顿了一下,楚天醉知他言下之意。但对此他早有对策。“我入段府前,岳先生曾经告诉我,七小姐……有些不同,若是遇上,可直呼名字。上午我见小姐目光迷离,以为是犯了癔症,这才直呼其名。” 这确是段老爷授意告知楚天醉的,但只说了个朦胧而已。不过楚天醉料定长生不可能去与自己的东家对峙,说了这些足以应付他。 原来是这样……长生心中稍觉得舒坦些,但总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面色虽然是缓和了,但眼神还是戒备,“那也没必要骗小姐。” 楚天醉的脸忽而就红了个通透,让人不禁怀疑他不是喝了几口,而是喝了几坛。长生见他目光有些躲闪的瞟了两眼他身后的院落,问道:“这是七小姐的院子?” “是。”头才点到一半,长生忽而僵住,嘴角撇了撇。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这位林先生…… 正在他狐疑的打量着楚天醉时,不远处疾步走来一位粉衫少女,手中捧着一个小匣子,口中唤道:“长生!” 不着痕迹的往楚天醉身边靠了靠,长生发现对方在自己靠近时似乎并没什么反应,却在红线走过来时略微向后退了一步,浑身紧绷……原来这位林先生不过是害羞的不敢承认自己叫了小姐的名字罢了。 “长生,又有人给小姐送东西了,老爷和四小姐都不在,你看……” 红线手中的木匣很快吸引了长生的注意力,以至于他没有深思,一个害羞到不敢承认叫了女孩子名字的男人,怎么可能会主动伸手去碰女人?这其实不能怪他,怪只怪那木盒来的太不是时候。 原木色毫无雕琢的匣子周身看不到一处接缝,完完全全是昨日广味楼长木匣的缩小版。长生将匣子拿在手里,对红线说道:“什么时候送来的?谁送来的?” “门房说这是个小孩子。管家派人去看过了,只是东大街上一户普通人家的小孩,有人给那小孩十个大钱,让他送东西到段府给小姐……长生,是不是等老爷回……” 红线略显担忧的话还没说完,原本紧闭的院门猛的被从里面打开,段玲珑一身月白长裙,穿戴整齐,似乎正准备出门,她先是看着楚天醉,目光从他的脸慢慢滑向他的手,空气中淡淡的辛辣味让她眉毛一挑……青州红。现在,她开始怀疑这位林先生是月心派来偷她酒的了,不过这些都可以先放放。 “匣子呢?拿来给我。” 红线看了眼段玲珑,闪身挡道长生跟前,“小姐,还是等老爷回来再说吧。” “我只看看而已。”目光越过红线的肩膀,段玲珑直视着长生。 “小姐……” “拿过来……或者我自己过去拿。” 长生无奈,只得将手中的木匣交到段玲珑手上,浑身紧绷。 看了一眼,段玲珑阖上盖子交到红线手中,转身离开时似乎微微的叹了口气。长生冲红线使了个颜色,赶忙几步追了上去。 那个月白色的纤细身影在楚天醉的眼中摇曳着,仿佛依稀看到了一些往日的影子。 一时忍不住,说道“七小姐,若是有什么林某可以帮得上忙,请不要客气。” 顿住了脚步的段玲珑回身很认真说道:“林先生可否让厨房再准备一壶青州红?” 第二十章 故人 走到大门口,段玲珑转身对一直苦苦规劝她的两个丫鬟说道:“你们不用跟去,有长生一个就够了。” “小姐,您不能自己出去。”“小姐,至少等了老爷回来再说。”两张俏脸涨的微红,苦不堪言的试图阻止自家小姐的步伐。奈何经常在山中行走的段玲珑完全不似一般富家小姐,力气、速度都要比青丝和红线高上许多,两人费了半天力气,完全是白做工。幸而此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让两人松了口气。 “小……小姐!老爷说马上就、就回来了,让您等、等、等等。”已经六十来岁的老管家呼哧带喘的追了出来,下颌一缕整齐的白胡子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晃动着。 终于顿住脚步,段玲珑转身扶住几乎站不稳的老管家,为难的说道:“管伯,我只是出去走走。” “小、小姐啊,您就等等吧。”老管家紧皱双眉,一双眼睛满是乞求,就差痛哭流涕了。他的小祖宗哦,真是……最乖巧的是七小姐,最麻烦的、还是七小姐啊。 “……只是去趟广味楼,我爹不是就在哪嘛。” 三人,连带一直没说话的长生都愣在当场,去、去广味楼? “小姐……您怎么不早说……”黄衫的青丝率先轻叫了一句,一双手用力的扇着风,妄图扇掉那一脸薄汗。 “……你这是在怪我吗?”她现在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已经三天没有好好睡个觉,烦躁开始渐渐在段玲珑心底积累,连带着往日里好好小姐形象正与她渐行渐远。 伺候段玲珑三年,从不曾被说过一句重话,青丝隐隐觉得有些委屈。(.)老管家瞪了她一眼,赶忙笑着说道:“小姐要去楼里,我这就让人去备车。” “不用了。”转身出门,听到响动跑出来看热闹的门房,看见气势汹汹的段玲珑,赶忙低着头躲到一边,待她走得远了,才探头探脑望着玲珑的背影,嘟哝了一句:“嚯……跟前两天完全不同啊。” ******** 不比段四娘经常在外奔波。段玲珑在庆城地知名度也许不低。但能认出她地人。却并不多。甚至没有能认出段九地人多。 出了段府。她反倒悠闲起来。慢慢悠悠地在街边晃荡。间或地停留在几个小摊子上。随手拿起几样东西。看看之后。又放了回去。 最后走到广味楼门口时。段玲珑停下脚步。抬着头、眯着眼看着二楼地某处。余光中有一抹黑影冲了过来。正要躲地时候。长生已经闪身过来。一把抓住扭动不停地小乞丐。 “放开我!你这头没家教地猪。老子什么也没干。快放手!” 飞起地几脚扫过段玲珑地裙子。月白地裙摆上霎那间就被蹭上几抹黑色地印子。蹲下身来。段玲珑从荷包中所有地钱塞到小乞丐手中。道:“拿着吧。买点你想吃地东西。” “小姐……” 长生不解的看向段玲珑,她却只是不嫌脏的拍了拍那小乞丐的头,说:“有时候荷包比它里面的钱来得更有价值,我只是谢谢他而已,也该谢谢你。”绣着金色桂花的半旧荷包被保存的很好,因为这是她为数不多可以用来怀念那个人的东西。 里面的掌柜认出段玲珑赶忙迎了出来,口中说着什么‘东家刚才还在二楼会客,前脚刚走,后脚小姐就到了。’时,长生还是满头雾水的站在大门口,而他手中的小乞丐早就一个扭身,跑得不知踪影。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段玲珑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二楼的拐角处。等长生追上二楼时,只有几间雅间的珠帘在轻轻晃动,而段玲珑已不见了踪影。低声咒骂一句,也只得一间间的找起。 雅间中,一个身着淡蓝衣衫的中年男人,儒雅、俊秀,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高贵的气质,看面貌几乎不比楚天醉大上几岁,但那眼中的深沉与沧桑却出卖了他的年纪。看向站在门口的玲珑时,目光中流动着醉人的温柔,唇角含着一抹留恋的微笑。 “你想要什么?” “你不该一个人跑来。”男人站起身,口中虽然说着责备的话,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赞扬。 “我并不是一个人。”门口的碎玉珠帘一阵脆响,段玲珑看着冲进来的长生说:“我还有他。” “一个有些底子的毛头小子。”对长生很是不屑,男人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便把目光转回段玲珑身上,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我娘的故人。”抬手止住妄图冲过去的长生,在他不满的眼神中,段玲珑接着说道:“也许也是我爹的。” “啊,你爹!”男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抚着桌边慢慢的坐下,啜了一口酒,“你那个为了儿子什么都可以不顾的爹,他还好吗?” “大费周章的送了信笺给我,就为了问这个?”看着男人对面一个翻到的酒杯,段玲珑皱着眉头道:“你不是才见过他,又何必来问我?” 男人笑了笑,欣慰的说道:“你和你娘真像,聪明又细心,还有,你穿月白色的衣衫也很美。” “如果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那么请你以后也不要再送东西到我家。” 段玲珑转身欲走,忽听得背后一声怒喝:“站住!”回头去看时,男人手中捏着碎成几块的酒杯,酒浆和着血液一点点的自他手中落到地上。 “坐下,我们谈谈。许久不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玲珑,来,到舅舅这里来。”翻书一样,方才还是满身怒气,一转眼却又是一脸和煦。 段玲珑停在原地,楼梯处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有人正疾步跑上楼来。 “我不记得我娘有兄弟,爹从没说过。” “哼,你爹。”掸了掸衣裳,仿佛上面沾着什么脏东西一般,男人带着嘲讽、对着门口说道:“你爹是个胆小鬼,他会告诉你什么?” 回答他的不是段玲珑,而是旋风一样冲进屋内的段老爷。 “蓝少卿!你离我女儿远一点!”胖胖的身躯墙一般挡在玲珑身前,段老爷喘着粗气回头问道:“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我能对她怎么样?段年寿,你的脑筋还跟以前一样,不大灵光。幸好玲珑不像你。”蓝少卿颇为感慨的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目的,直说吧。”这个男人先是约了他,话没说几句,又用玲珑将他引开,费尽周折,难道就只为了单独和玲珑说几句话?他不信。 “我只想见见你,如此而已。”蓝少卿根本不理会满脸怒气的段老爷,只是笑着,径自对着他身后的段玲珑说道:“我与你娘是表兄妹,小时曾一同生活过几年。你出生后我还见过你一次,那时你才这么大,当然不记得。”伸手比了比,蓝少卿的笑容暖暖的,仿佛手中正捧着才出生不久的段玲珑。 “玲珑,你先回去。”向前走了两步,完全隔绝蓝少卿的目光,段老爷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 “回去?当年你也是这样让少凝回去,结果呢?段年寿,你永远只会逃避,你从来都配不上她们母女。”儒雅的面孔变得冷硬,本就有些鹰钩的鼻子,在紧抿的双唇衬托下更显得有些阴测。 段玲珑转身,她不想再听了,这些父母之间的龌龊事情,不该是从一个陌生的外人口中听到。然而蓝少卿的下一句话,却成功让她钉在当场。 “玲珑,不想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吗?” 转身,撞进那双复杂的双眸,段玲珑屏着气问道:“怎么死的?” “玲珑!”“到舅舅这儿来,我告诉你。” 段老爷的声音几乎是带着恳求的,玲珑迟疑着,目光在蓝少卿与自家爹爹之间逡巡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走向门口。 “蓝少卿,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要牵连到孩子身上。”段老爷紧抢一步,拦在欲追上段玲珑的蓝少卿身前。 后者只是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冲着段玲珑的背影说道:“玲珑,我会在那里等你,等到你来为止。” 段玲珑身子一僵,继而加快脚步冲下了楼梯,越走越急、越走越快…… 我要加油!要努力日更 第二十一章 做过和没做过的事 你以前来都换男装的。(.)”眯着眼睛,月心用力打量着段玲珑。这家伙自己莫名其妙的跑过来不说,还带了个凶神恶煞般的保镖。 “我以前来都是走正门的。”抿了口酒,段玲珑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你这里的青州红跟别处的不大一样?” “要死了你!妓院里的东西也该随便乱吃?”斥了一句,月心闲闲的看着长生一把夺走段玲珑手中的酒杯。“说吧,没事跑来做什么?” 皱着眉头细细的品着舌头上残留的酒味,段玲珑根本不理月心的问话,只转了头对长生说:“再给我喝一口。” 瞪圆了眼睛,长生手下干脆利落的一甩,白瓷制成的酒杯拖着条殷红的尾巴,飞了出去。 “别看他。”双手夹住玲珑的脸颊,月心目带威胁的说道:“看我。” “你有什么好看的?” “那你还跑来?没事就快滚,我们就要开门了,没时间伺候千金小姐。账单我会派人送到府上。”拇指和食指,捏住颊边的肉,用力往两边一拉。 “真是小气的女人。”玲珑嘟哝着站起身来,却只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完全不顾长生期盼又略带谴责的眼神。 “姑娘……”院中响起小翠的声音。 月心冲着院中的丫鬟点了点头,转身对玲珑说道:“走吧,你爹已经派人来问过好几次了。” 停下脚步。段玲珑怔怔地看着院子里支离破碎地酒杯。白色地瓷片碎了一地。托盘中。孤零零地站着另外三只。但明明碎掉地只有一只啊。为什么孤单地却是剩下地那些? “抱歉。我让人再送套酒具过来。长生。走吧。回家。” “玲珑。你爹真地很疼你。”银铃声轻轻飘荡。和着月心低柔地嗓音。 段玲珑回首。展颜一笑。道:“我知道地。” “你不知道!你走丢地那天他有多着急。你不知道。自从跑来这里。你爹一直在御香苑门口等你。你不知道他为你做了多少。玲珑。你太任性了。” 看着面前激动地月心。(.好看的小说)段玲珑冷静地仿佛在谈论别人地事情。“可是我知道他没有做什么。他没有在娘带我离开时阻止她。他没有告诉我娘死因。哪怕他知道这已经困扰我很多年。月心。有些时候……我们没有做过地事情。要比我们做过地更有影响力。” “他是你父亲!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等到你像我一样时,后悔也来不及了。”原来,冷静也是可以传染的。段玲珑沉静的面容、平和的语调,让月心也安静下来,只是心中忽然觉得有那么点悲哀。 只因为他是父亲,一个女儿对父亲应当有多深厚的感情,她的心底便也等量的滋生了多少的怨恨。 “玲珑!”夕阳下轻轻摇曳的身影没有停滞,月心却依旧不甘心的说道:“别被自己的心骗了,你如果真的怨恨他,又何必来找我?” 这天晚上,十年来,段玲珑第一次没有与父亲和姐妹们一同吃饭。段老爷看着空荡荡的位子,叹了口气,道:“随她吧。” 这样的气压一直回旋着飘荡在段府上空很多天。没有被段玲珑带来的低气压影响到的,恐怕就只有楚天醉了。搞清楚段府护院的轮班表,探明白段府的布局,楚天醉寻了一个晚上,先是在书房和几处容易藏东西的地方找了找,没有发现那封信之后,便决定到后院的酒窖里去转转,顺便犒劳一下自己。 段玲珑的酒窖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连酒坛都是小巧玲珑的,一排排架子上整齐的摆放着许多一斤重的小坛,每个上面都贴着封条,记述了时间和品种,有一些是楚天醉知道的,但更多的,是他不知道的,有的甚至没有名字,段玲珑只是将基酒和加入的成分潦草的写了上去。 停在年代最久的那个架子前,楚天醉在两个坛子间犹豫,两坛都是果酒,只不过一个是用果子酿的,另外一个却是在基酒中加入鲜花和果实。迟疑良久,干脆一手一坛,都拎了下来。伸手抹了抹坛顶的灰尘,眼角处突然瞄到一个很大的酒坛。 十斤的大坛子孤零零的呆在角落里,呆笨的它与满室小巧的同类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楚天醉好奇的走了过去,黄泥封口已经干裂,大红的封条也几乎退成了白色,原本还能辨别的日期上被人用两个大字盖了个严严实实。 花雕。 生下一个女儿,埋下一坛酒。十几年后,或是用它来祝福那即将踏上旅程的新妇,父母们欣慰的唤它做女儿红。或是用它来缅怀那如歌般的笑声,父母们哀伤的称之为花凋。 段家的女儿中,只有二女儿早夭,但也是在出嫁之后,为她埋下的那坛酒,应该在她出嫁的当天,就已经用来招待客人了。 那么这坛酒…… 揭开怀中酒坛的封口,楚天醉灌了一口,不知何时绷紧的心,这才稍稍缓解了一下。塞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八成是她自己挖出来的。这丫头是什么意思?! 他忽然觉得事情也许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简单。当初他就觉得,如果那封信真的这么重要,师父为什么不自己来?找自己的亲外孙女来要东西,还要派徒弟出马? 边喝边往外走,寂静的夜空下连小虫都懒得鸣叫,空气中飘来一股湿漉漉的味道。转头看了看,原来是到荷花池边了。 吱嘎一声。 定住脚步,再细细听去时,四周又是一片吓人的宁谧。再走,又是一声。这回楚天醉找到了声音的来源。池边,一个覆满了紫藤的小院,早已残破的紫藤花落了满地,一脚踏上去有些粘湿的感觉。 这是段家二小姐出嫁前的院子,人去楼空,只余一缕芳魂飘渺……此时却院门半开。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楚天醉抖了抖肩膀,正准备快步离开,眼中却闪过一片厉芒。他知道那是什么,因为在他的腰间,正别着同样的东西。而死人,是不会拿剑的。 吱嘎声又响了两次,半开的院门里荡过一个人影。谁会在大晚上的荡秋千?人影又闪,连同厉芒一起。朦胧的月光下,分明就是那张每天都能看见的脸,只是少了一分忧郁,多了一分僵硬。 将怀中的酒坛放到门外,楚天醉迟疑的唤了一声:“七小姐?” 秋千上的段玲珑毫无反应,只是一下下的荡起,再一次次的落下,膝上的匕首在黑夜中泠泠的反射着月光。 这种悠远的眼神……不用问,肯定是又犯病了。他知道玲珑最近一直有烦心事,上课时也好,平日里碰到也罢,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但他没想到,短短几天功夫,她竟然又犯病了。 “玲珑?” 秋千高高荡起,段玲珑转头看了看楚天醉,又转回头去。 一把抓住秋千的粗麻绳,楚天醉弯腰想先移开玲珑膝上的匕首。身前的女孩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办,身子一扭,抬手就抓向膝盖,目标正是那明晃晃的匕刃。 刚忙松手,改为抓住手腕,楚天醉转到玲珑身前,俯下身来低声说道:“玲珑,松手。” 掌中的手腕挣扎了一下,就在他以为对方已经妥协时,迎来的却是更加猛烈的挣扎。锋利的匕首几次差点划到玲珑的脸颊,楚天醉怕了,不敢再跟她抢,只是死死的握着她的手,放柔了声音说道:“玲珑,我知道你最近都不开心,能跟我说说吗?” 小心翼翼的松开一只手,像小时候那样捋了捋玲珑的头发,就算知道她不一定能看进去,楚天醉还是微笑着看向她。 面前的女孩毫无反应,楚天醉干脆蹲下身,道:“我也有很多不开心的事,不如这样,我们一人说一件,怎么样?” 这回段玲珑有反应了,她低下头,很是专注的看着手中的匕首,又好像是在看楚天醉的手。轻轻的抬起她的下巴,让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道:“我先说,你大哥哥最近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坏事,硬把我丢过来。在这里遍地都是美酒,我还得专心在正事上,你说我是不是很郁闷?”直接忽略门外那还带着他体温的酒坛,楚天醉抿着唇,做了个郁闷的表情。 目光闪动了一下,段玲珑被他的表情吸引,终于将焦距落到蹲在她身前的这个男人脸上。 “好,轮到你了。”晃了下玲珑的手,楚天醉借机尝试着想要把匕首从她手中抽出,奈何只一动,段玲珑的手就反射一般握得死紧,好不容易转移到他身上的注意力也重新回到匕首上。 “看着我!玲珑,看着我。”略显慌张的扳过玲珑的脸,发觉她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楚天醉松了口气。 “不愿意说么?那我再说一个好了,说完这个,你就得告诉二哥哥,为什么不开心。”蹲的累了,楚天醉站起身,看见段玲珑随着他的动作仰起脸,满意的笑了笑,接着说道:“玲珑有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事情?明明看背影就是个认识了许久的人,可转过脸来,却又陌生的很,你说,我是认她好呢,还是不认?” 玲珑闻言歪了歪头,跟小时候她想不明白事情时困惑的样子简直是一模一样。楚天醉俯身,道:“玲珑,若我不认你,你会不会生气?……好了,到你了。你不说,我可就问了。那天送来的匣子里,是什么?” 段玲珑浑身一僵,被握在楚天醉手中的腕子用力往回扯了一下。 不问这个。那,玲珑,你把手里的东西送给我,好不好?”拖得越久,就越有可能被段家的人发现,虽说被看到也没什么,但万一玲珑的婚事因此出了岔子,师父他老人家很有可能直接从南楚杀过来。 “…如果此时段老爷或是段四娘在这里的话,恐怕要惊讶的跳起来,只因段玲珑从没在癔症时说过一句话。但楚天醉不知道,只是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不然,哥哥和你换,好不好?用大的,换你那个小的。”伸手抽出腰间的软剑,楚天醉知道这很冒险,但他必须得想个法子让她松手才行。 “不要!” 段玲珑猛地从秋千上站了起来,明晃晃的匕首在纠缠的两人之间来回摇摆。为了不伤到她,楚天醉只得一手扣住在她的腰间,一手将她握着匕首的手高高举起。他怀中的段玲珑扭动的力气大的惊人,有几次几乎要摆脱他的钳制,口中只间或的说着‘不要!’,一点也没有要苏醒的痕迹。 从院中到院外,门槛处的酒坛被踢倒,浓郁的果香和着酒味飘散在空气中。得想个办法让她醒过来! 脑子中猛地就回想起月心将冰水浇到段玲珑脸上的那一幕。楚天醉抽空看了眼背后的池子,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遭了! 第二十二章 搅动一池秋水 谁家会把荷花池挖的能淹死人? 楚天醉在心底低声咒骂着,原本只是想让玲珑浸到水里赶快清醒过来,现在可好,不光浸到水里,而且干脆直接没顶了!幸而怀中的女孩没怎么挣扎,乖乖的任他抱着。(.)你说他没事跳那么大力做什么。 怀中的身子突然被一股拉力拽住,楚天醉低头,只看见黑乎乎的一片。取过玲珑手中的匕首,一边扣住她的腰,一边沿着她的身子向下摸索。脚踝处,几根水草紧紧的缠住脚踝。 这池子到底多少年没清过了啊! 玲珑突然颤了一下,抱住楚天醉的手蓦然收紧,双眼惊恐的张大,口中不停冒出气泡。 该死的!这么抱着,他根本够不到那水草。无奈的直起身子,用眼神安抚惊慌失措的玲珑,看着她慢慢露出痛苦的神情,被缠住的那条腿也在不停的挣扎,楚天醉知道,她的气快用完了。 毫不犹豫的压上那双微张的唇,揽在她腰间的手用力的搂了一下,有他在,不用怕。形势所迫,楚天醉根本没想太多,可他怀中的段玲珑就不是了。入水的那一刻,就已经醒来,只是她一时间搞不清状况。眼前灰蒙蒙的一片,耳畔咕噜噜的声音都让她很疑惑,这是在哪里? 直到她喘了口气,水像是有生命一般流进身体,玲珑甚至能感觉到它们冲进她的肺。天!谁来告诉她这只是场噩梦! 然后他来了,那张在晦暗中略显模糊的脸,突然异常清晰的印在她的脑海中,慢慢的与那双粉莹的唇合二为一。二哥哥!玲珑激动的几乎叫了出来。感觉到他有力的臂膀托在自己身后,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他无数次将自己从大哥哥的恶作剧中解救出来时一样,除了安心,还有自豪。她知道,不论何时,她的二哥哥一定会来救她的。 二哥哥的唇压上来时,玲珑几乎是立刻迎了上去,本能也好,怀念也罢,她只是想碰碰他而已。唇齿间回荡着果子酒的清香,有些酸、有些辣。 身子突然一轻,束缚住她脚踝的水草不甘的叫嚣着缩回水底。楚天醉双臂用力将她向上一推,两人猛地破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 水面上。月光下。两个对视地男女。一个略显疑惑。一个有些尴尬。记忆之门只开起了一瞬。便重又紧紧关闭。只有一张被遗弃在门外地脸从十几岁地少年。慢慢地变化着长成了二十几岁地男人。 眨了眨眼睛。段玲珑抬手抹了把脸。扯住正要把她往池边带地楚天醉。激动地心情让她只是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楚天醉当她是害怕。笑了笑道:“七小姐别害怕。我们这就上去了。” 七小姐……七小姐?!他叫自己七小姐!脑子中有一个被堵住地地方突然豁然开亮。原来他不想认她!她地二哥哥居然不想认她? 段玲珑突然发觉。前几天回答长生时。自己说地实在是太过轻描淡写了。管它什么理由!什么原因?反正他就是不想认自己!胸口憋着一口气。越涨越大。突突地压在她跳动地心上。要么吐出来。要么被压死! 一把扯过身前地楚天醉。段玲珑猛地将自己地唇压了上去。舌尖扫过他地唇齿。汲取着方才如梦般记忆中地那抹清甜果香。闭上眼。懒得看他那染着惊恐地双眸。凉爽地秋风扫过。镇着凉凉地池水。只有相拥在一起地那个身体、只有相连在一起地那双唇是温暖地。 在楚天醉反应过来之前。段玲珑用力咬了下他地唇角。一撇嘴。笑道:“杨梅果然不比青梅。甜腻了些。林先生说是不是?” 破水声哗啦哗啦,楚天醉僵硬在水中,只两条腿还在本能的踩水,免得自己被淹死。方才还将自己当做浮木般紧紧拥抱的少女,已经无情的转身游开,姿势优雅,甚至在上岸前翻了个身,冲他招了招手。 被她发现自己偷酒了……这是第一个想法。 紧接着便是,被她认出来了? 不!不会!要是认出来,她怎么可能会吻他?那个小玲珑。那个他一直当做小妹妹一般疼爱的玲珑……吻了他。这让他实在无法接受。肩膀上突然被什么东西捅了两下,楚天醉茫然的回头,段玲珑正在岸边笨拙的摆弄一根长竹竿,竹竿戳上他的肩头时,那边的段玲珑就会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抱歉,林先生,我不大会用这个。你要不要先抓着它游过来?阿嚏。” 这到底是认出来,还是没认出来?噢,让他死了吧。脑瓜一扬,楚天醉干脆沉到水里逃避事实。岸上的玲珑见他沉了下去,猛地站了起来,“林先生?林先生!二……” 见她作势要往下跳的楚天醉快速在脑中作出判断,暂时无法判断这丫头是不是认出了自己,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赶在她跳下来之前,钻出水面,挥手冲岸上瑟瑟发抖的女孩叫道:“回屋去。” “你先上来。”什么口气?什么态度?她这是想帮他,他居然吓她?恶意的又用竹竿捅了捅水池子里的人。 干净利落的爬上岸,楚天醉一边拧着湿漉漉的衣摆,一边又说道:“回屋去。” 衣衫浸了水沉得要死,在水下还没感觉,一上来简直是举步难行。段玲珑朝他那边走了两步,最终还是放弃,环胸说道:“林先生喜欢喝酒?”明明爱酒的不是大哥哥吗?为什么二哥哥也…… “还好,七小姐还是赶快回房,夜里寒凉,免得糟了病。”她还叫他林先生,楚天醉稍微松了口气。 伸手指了指不远处躺倒的两个坛子,说道:“既然如此,林先生不妨将对那酒的看法告诉我,就当抵了一半的酒钱。” ……一半的酒钱,这丫头还真会算。 “另一半,就那您的月钱抵吧。” 核算到头来,还是一分钱没赚着。苦笑着点了点头,楚天醉说道:“怎么算咱们以后在说,你先回去。” “林先生。” “嗯?” “我们以前见过吗?” “七小姐不是早就问过这个问题?” 点了点头,不再与他争执,段玲珑转头的一瞬间忽然觉得眼中有什么滚了出来,在她冰凉的脸颊上划过一片热烫的痕迹。 为什么他不肯认她?为什么爹爹要瞒着她?为什么她想要相信的人都不肯对她说真话? 用力抹了把脸,顺便打了个喷嚏。守在她院门口的长生远远的看见一身湿漉漉的玲珑几乎以为见了鬼,伸手推推院门,锁上的。 看着长生那个傻乎乎的样子,玲珑忽然心情又变得好了些,管它呢,有什么大不了的。账嘛,咱们一笔笔的算就好了。 正往回走的楚天醉此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惊动了守夜的护院。 “林先生,您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走路时没看路,跌倒池子里去了,没事没事。”他就说会伤风吧! 第二十三章 幸会,放歌 林先生,你的嘴怎么了?”院外,段九的声音带着小小的诧异。 段玲珑坐直了身子,转头问守在一旁的红线道:“让你准备的酒,准备了么?” “准备好了小姐,冰水也准备好了。可是林先生喝的惯吗?”光是托在手上,红线都能闻到那股诡异的味道,初闻时是种很冲的香料味,再等一会,又会变得有些甜甜的,配上酒味,说不出的奇怪。 “不知道,试试看嘛。安国的人不喜欢这味道,也许南楚的人会喜欢呢。”取过酒壶晃了晃,冲鼻的味道让她满意的笑了笑,让你不认我,让你装傻! “七姐,咱家有养猫吗?” “没有,问这做什么?”段九身后,楚天醉的唇边一抹突兀的猩红……她昨天咬的这么狠?明明没闻到血腥味。 “哦,没什么,可能是从外面跑进来的吧。对了,爹让我跟你说一声,三姐的信来了呢。说是不用单学礼仪,只叫她的紫环给你说说王都的情况就成了。”话还没说完,身子已经又闪出了院子,只急匆匆的飘来一句话:“坏了!我还有几本账没汇完,先走了啊。别忘了,你答应过陪我去六姐家拿东西的,不许黄牛。” “小九她就是这种毛躁的脾气,林先生见谅。” 自打一进院门,他就一直在观察段玲珑的表情,她在看向自己时,在于自己说话时,似乎和之前并没什么不同。硬要说的话,也只是看起来似乎心情好了许多的样子。忐忑了一晚上的心,稍稍放了下来,楚天醉了然的笑笑,道:“九小姐天性率真。” 他就装吧!刚刚明明就已经在皱眉了。印象中二哥哥最讨厌的就是做事没计划的人,按部就班才是他最欣赏的风格,小九那种想起一出是一出,还经常丢三落四的性格,根本就是他最讨厌的。天性率真?哼。 回身朝红线招了招手,“我昨晚忽然想到一种酒,从极西边的地方传来,想来南楚和安国应当都没人见过才是。林先生,尝尝如何?” “七小姐。授课地时候还是不要饮酒地好。免得耽误了正事。” “冰化了。味道就不对了。小酌一杯而已。何况琴酒诗。本就是不分家地。”不容分说地取过酒壶。也不管楚天醉是否同意。段玲珑直接斟了一杯酒。递了过去。 人家小姐都已经亲自动手了。楚天醉就算心中有些不情愿。也还是不想驳玲珑地面子。欠了欠身。接过透明地琉璃酒盅。扑面一股香料味。让他犹豫了一下。但见段玲珑还在笑盈盈地等着。也就一仰脖。喝了下去。 酒味直冲头顶。辛辣地味道还未覆满舌。一股甘甜地味道就慢慢地自舌根处蔓延开来。那种干嚼八角茴香地味道差点没让楚天醉干呕出来。 “如何?” “……蛮新奇地。”声音有些低哑。这酒地浓烈程度抵得上北方地烧刀子。一杯下肚。心口已经开始有种火烤地感觉。 何止是新奇?她的二哥哥从来不敢吃怪味道的东西,萝卜、青椒、花椒,当然也包括了大料。段玲珑暗爽在心底,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又取过另一支琉璃杯。 “七小姐,一杯已经足够,再多,就过了。”还要喝?成年之后头一次,楚天醉对酒有了抵触情绪,头一次觉得喝酒就像上刑。 “半杯而已,兑了冰水的茴香酒,也是别有风味。”冰水兑入,只一瞬间清澈的酒液就变作淡淡的乳白色。段玲珑双手执杯,一脸期待的看向楚天醉。 别说是自己曾经疼爱过的小妹妹,就是被一个毫无关系的少女这样注视,楚天醉都不好拒绝。(.好看的小说)咬牙接过酒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口喝掉。 ……果然是别有风味。兑了冰水,白酒特有的辛辣减少了,更是凸显出那股大料味。 心满意足的段玲珑终于决定放过那个脸色发绿、看起来就要吐出来的男人,乖乖的坐回琴后,笑着说道:“林先生,不如先弹一曲‘喜相逢’,如何?” 楚天醉现在是真正的有苦说不出,生怕张嘴一吸气,那味道就又飘了回来,只得强颜欢笑着点了点头。 音符在指尖欢快的跳跃,段玲珑的目光跃过琴弦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开始时,她的心情确实是愉快的,但慢慢的那些原本就萦绕在心头的烦忧就又浮了上来。 那个自称是她舅舅的男人是谁?他究竟知不知道娘亲的死因?这么久了,为什么他早不出现,却要在自己即将嫁人之前现身?还有二哥哥……为什么不认她?虽说她不大清楚他的身世,但朦朦胧胧的还有些印象,应当是南楚极富贵的人家才是。何苦用这样迂回的法子进到段府? 但认出楚天醉,段玲珑也就想通了月心与他之间的关系,一个是外公救下的女孩,一个是外公的徒弟,认识也没什么稀奇。只是,十三年了,外公从未与自己联络过,连一封信都没有。这次是他要二哥哥来的吗?为什么来? 抬眼看了看,楚天醉还在那边微皱着眉头,显然极不喜欢自己口中的味道。 手下五指一扫琴弦,就像这堆积在一起的烦心事一样,音符重叠着只听到乱哄哄的一片。 “你的琴声乱了。” “心乱了,琴自然也乱了。” “……七小姐有烦心事?”他知道她有心事,也知道肯定是因为那天送来的匣子。但他不能问,事实上在他放弃相认的同时,也就失去了作为兄长关心她的资格。思考了一夜,对于不能相认的理由,已经从最初的嫌麻烦,转变为对目前状态的怀疑。其实同段玲珑一样,楚天醉也有着许许多多的疑问,从那些企图绑架玲珑的人,到那个送她匣子的人,从她莫名其妙的癔症,到她与她父亲之间显而易见的间隙。这一切都让他不得不去想,也许只有处在暗处,才能更好的保护她。如果自己的身份不曝光才能取得最大的优势,他宁愿承担事后被她疯狂报复的危险……事实上,这简直是毋庸置疑的。 玲珑她……从来都不是个容易被取悦的孩子。让她欢笑很难,让她伤心却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当楚天醉在暗自下定决心时,段玲珑心中也是一片翻搅。面前的人,她的二哥哥手中掌握着开启她记忆大门的钥匙。当年娘亲带着她离开后,确实是与大哥哥、二哥哥还有外公生活过一段时间,也许、也许他会知道娘亲的死因?或者,至少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但她不能问,二哥哥不认她,而她尊重这个决定。就像之前说的,她会等,等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而在等待的过程中为了不浪费时间,还可以顺便捉弄捉弄,陷害他一下,免得大家无聊。 虽然不能问,但有些话从楚天醉口中说出本就带着不一样的意义,对玲珑来说,是肯定、是支持。 “林先生有心事的时候,都会怎样呢?”托着腮、垂下眼睑,掩住那抹‘我早已知道你是谁’的目光。既然已经决定陪他玩下去,至少做戏要做全套。 “找到根源,一一解决。”也许是时候动用南楚在庆城的暗桩了,为了玲珑,想来皇兄不会反对。邱总管、裘先生……要查的东西有很多,那伙人可不是乌合之众,背景应当不会简单。 “如果根源不止一个呢?”其实段玲珑很想朝天吼上一句,还能有什么事,都放马过来吧!已经是一锅粥了,还能怎样? “找出最困扰你的那件,如果自己解决不了,就去找人帮忙。七小姐,你家人都很关心你。”其实这个死孩子才是最为阴晴不定的,夏日出生的她、性格就像雷阵雨,完全让人摸不到头脑。只不过大部分时候她用柔顺谦恭做掩饰,用微笑当面具,而她则在那后面肆无忌惮的冷眼旁观,时不时的在心底嘲笑一下别人。 其实段玲珑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很无奈的,她就像个天生分辨不出颜色的人,看到了,却无法感同身受,除了发生在自己、或是亲近的人身上的事情,很少能有让她觉得被触动的事情。 “林先生。” “什么?” “你为什么叫林大酉?”这么俗气的名字,跟二哥哥根本一点都不配,他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名字是父母给的,小姐要问为什么,在下实在不好回答。若是不介意,小姐也可以叫我放歌。”表面上淡淡的,楚天醉其实心里很介意被取了这么个名字。 瘦高的男孩蹲下身来,挂着一脸和煦的微笑,对着蹲坐在地上的一脸泥土的小女孩说:“玲珑,我和这位大哥哥要同你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你可以叫我二哥哥。” 蹲坐在地上的小玲珑缓缓站起身来,身量渐渐抽长,眉目舒展着成熟,这一刻十九岁的少女与那个六岁的女童重合着,俯视着那如一潭春水般温柔的少年,勾起唇角,轻道了一声:“幸会。” 第二十四章 所谓资格 安国境内一马平川,基本上高过十丈的土坡就被称为山了。[]庆城外的那座还算是大点的,二、三十丈的样子,树林小溪,一应俱全,但若是看在人高马大的北方人眼中,袖珍的好像盆景,就连七旬老者至多只许花上半个时辰就能爬到山顶。 比起山脚下的郁郁葱葱,山顶但显得荒凉的多,一片片的墓碑,多是庆城内有名的大户人家的墓园。段家几代单传,墓园来的都比其它人家小。但那其中却有着最大的一个坟包,高高耸起,有种会当凌绝顶的味道,彰显着段家在庆城悠久的历史。 按照辈分一圈圈排开的坟头在一处突兀的断开,玲珑的母亲以及段老爷的另外两个妻子便守着那断处,只等着段老爷百年后再续前缘。 玲珑母亲本家姓蓝,汉白玉石碑上刻着刚劲有力的三个字‘段蓝氏’,却在不起眼的地方又镌刻了她的闺名‘蓝少凝’,优雅飘逸的行书带着股哀泣的味道,像三滴悲伤的眼泪缓缓流淌。 段玲珑俯身手指自那上面划过,轻轻的说道:“娘,我来看你了。家里都很好,爹的身体也很硬朗。我最近在学琴,其实也没什好学的,您也知道,我悟性不高,比起弹棉花的,不过就是多了点调子。我今天是甩开了长生才跑过来的,不知道一会回去会不会被爹骂……但是有些话,我不想当着他的面说,也不想让爹知道……” 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楚天醉隐在枝桠间。他今儿个一身葱绿,显得格外有精神,一边看段玲珑对着墓碑嘟嘟囔囔,一边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其实玲珑甩开长生的法子简直是俗之又俗,但用在长生身上却偏偏管用的很,要不是他多了个心眼跟出来,这丫头搞不好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她这种你越不让她怎样,她越要怎样的性格,让楚天醉不禁一个头两个大。正琢磨着什么时候该让小丫头吃点苦头,也好长点记性,耳边忽而传来破空之声。闪身向后跃开笃三声,一排铁钉整齐的楔在他方才靠的树干上,入木三分。 敌暗我明,又被占了先手,楚天醉一退再退,直到远的只能勉强看清玲珑的身形,那人才停了手。此人善用暗器,内功精纯略高出他一些,楚天醉试了几次也没能将那人逼到明面上来,只依稀看到一片沁蓝的衣角。 懊恼着正想再次靠近,林子中却闪出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个个身手干练,虽奈何不了楚天醉,但他一时半会的也无法再靠近段玲珑,心中一恼,手下速度是越来越快。 那边且打着,段玲珑这边似乎也听到些许动静,疑惑的望向林中。只见一身飘逸蓝衣的蓝少卿缓缓自暗处走出,面上挂着一抹欣慰的微笑。 “我已经等你许久了,玲珑。”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请你不要再打搅我们。” “哦?你对我说地那些都不感兴趣吗?”蓝少卿笑得有些意味不明。他俯下身对着玲珑娘亲地墓碑。道:“少凝。你地女儿一点都不关心你呢。” 嗤笑一声。段玲珑说道:“我代我娘谢谢你每年送来地莳萝。下次你可以在忌日当天送来。段家不会有人为难你。” “你确定那天是你娘地忌日?”蓝少卿地声音很柔。有些低。轻飘飘地好像自他身旁地墓**中飘出来一般。 段玲珑心中咯噔一声。不愿在这个问题上与他过多地纠缠。忌日也好。下葬地日子也罢。总归只是个追念地日子罢了。在她看来。生死轮回。她娘早都死了十来年了。搞不好已经变成个十几岁地小姑娘也不一定。来看看她。跟她说说话。只是为了安慰一下自己而已。 见玲珑不说话。蓝少卿站起身来定定地看着她说道:“玲珑。最痛苦地眼泪来自坟墓。为了那些尚未说过地话。和尚未做过地事情。你娘还有太多地话想要给你说。她还没看着你出嫁。还没看着你生子。我来。只是为了实现她地愿望。而并非你口中地打搅。” 心中升起一抹厌恶,为着面前这人的自私、高傲,以及他的惹人厌却不自知。也许他身上流淌着和娘亲一样的鲜血,也许那眉目之间依稀可以见到娘亲的影子,但这一切并不说明他就有资格打着母亲的旗号,硬**她的生活中。 “不说话吗?你跟你娘很像,生气的时候总是抿着唇不出声。说出来,玲珑,你不说又有谁能知道你在气什么?”蓝少卿向前迈了一步,一双眼中盈满了诱惑,像朵盛放的罂粟。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玲珑,是那种讨厌一个人便会毫无道理的讨厌到底,绝不会因为对方出色的外表而稍打折扣的类型。 顺着他的步伐先后退了一步,段玲珑讥诮的说道:“我娘、我爹,我的姐妹们,即便我不开口,他们也会明白我是在为着什么生气。”见他张了张嘴似要反驳,又赶忙接着说道:“有些话、有些事情只有从特定的人口中听到才有意义。而你,并不是那个人。我并不想从你口中听到任何关于我母亲的事情。” ……如果蓝少卿换个方式接近玲珑,也许她还不会这么反感。依照段玲珑那种别人跟她开个玩笑都能当真的实性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跟她玩游戏,如果是亲近的人,她可能还会容忍,但蓝少卿? “我是你舅舅!”飘逸俊雅的气质被愤怒所取代,上一个质疑他与少凝关系的人,坟头上的草大概都有半人高了。她要不是玲珑……她要不是玲珑!手指慢慢的攥紧,血液中似乎有某种狂暴的东西在跳动着,妄图冲破理智的分界线。蓝少卿不停的在心中告诉自己:她是玲珑,是少凝的孩子。 点了点头,段玲珑气死人不偿命的接道:“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说完就觉得身边的气场忽而一变,明明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却有股寒意打骨子里往外散。 突然,林子里传来一声惨叫,段玲珑惊的一转头,先是看到躺在地上打滚的一个黑衣人,紧接着揉了揉眼睛……她没看错吧?那个穿的好像棵葱一样的……是二哥哥? 只这么一打岔,那寒意又像是暗夜中的野兽一般,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只让人觉得仿佛刚才那一切都是错觉。 手上一紧,楚天醉扯过玲珑就跑,几步之后发觉太慢,干脆一把抄起她,几个纵身向林中跑去。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似乎一瞬间便消失的一干二净,然而楚天醉心中在想的却是:那人是谁?与玲珑有什么关系? 话说今儿个窗外狂风大作啊,树枝都快给折弯了~啊啊~快点造个黑洞,让俺穿越去吧~~== 第二十五章 青葱水嫩 颠簸的视线中,树木像是躲避着什么一样急速的后退,间或有一只野鸡扑棱着翅膀躲进草丛。段玲珑紧搂着楚天醉的脖子,被颠地七荤八素。她没骑过马,但想来,骑马应该也比这样来的舒服。忍不住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后面没人了。” 这样的奔跑让楚天醉想起了十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大哥和师父去阻拦追赶他们的人,而他则背着小小的玲珑跟在她已经受伤的娘亲身后不停的奔跑,那种空气要将肺部撕裂、仿佛一张嘴心便要从口中跳出来的感觉,至今仍记忆犹新。 脚步渐渐停下,却没有把玲珑放下,反倒紧了紧手。 “林先生?”被勒的不大舒服,段玲珑只好振力自救,推了他下。一推之下,楚天醉终于松了一只手,在她双脚落地之后松开了另外一只。 “他们干嘛追你?”边整理衣服,段玲珑边好奇的问道。 还在琢磨那最后一眼看到的蓝少卿,楚天醉顺手拍了拍玲珑的脸蛋,一推肩膀,将她拨到一边,说:“别吵。” 他这是……在哄小孩么?不满的扁了扁嘴,段玲珑绕到另一边,叫了声:“林先生?” 没人理她……楚天醉只是警觉的扫视了一下林中,断定确实没有追兵后,开始转身往山下走。 乖乖的跟在他身后,段玲珑抿嘴一笑,他这种碰上想不明白的事情时,就会专心到旁若无人的毛病还是没改。当初也是,每每输了外公的棋,二哥哥就会一个人在棋盘前坐上好久,直到他想出破解的法子。要是碰巧她去缠着他,就会拍拍自己的脸蛋,说句‘别吵。’ 想到这儿,段玲珑的心底稍稍舒服了些,二哥哥还是二哥哥,就是不知道他碰上娘亲就脸红的毛病好了没……这点,恐怕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好心情一瞬间跌倒谷底,段玲珑闷闷的走着,干松的土地,走过后留不下一片脚印,她却想象着自己正踩在楚天醉前行的痕迹上,走他走过的路,只觉得安心。 记忆就像是一件件衣裳。沉闷地灰色、明快地黄色、忧郁地蓝色。时而花团锦簇、时而单调压抑。察觉到危险。所以将那段记忆整理好。牢牢地锁在箱子中。连带他。和与他共同生活过地那些片段、那些依赖。 但是他来了。打开那把锁。而她。只能跪坐在箱前捧着对他地依恋。恐惧着那一层层温暖颜色下、只露出一角地凄美艳红…… 其实她撒谎了。真相就是真相。从谁地口中听到。并无分别。而现在地真相是。她害怕了。所以她撒谎了。对那个人。也是对自己。 玲珑告诉自己。她想从父亲口中亲耳听到真相。而真相是。她地父亲。那个只肯疼爱女儿地爹爹永远不会用一段本该消失地记忆来伤害自己地女儿。 所以…… 猛地撞上一个硬硬地东西。要不是眼见着是片绿色压了过来。段玲珑估计会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撞到树干上。 走就走,没事不声不响的停下来做什么?“林先生?” 有什么地方觉得怪怪的,楚天醉越想那人的脸,心中越有股别扭的感觉,就好像有层看不见的膜蒙在心头,答案死命的想要钻出来,却每一次都被压了下去,较着劲。 还不理人?“林先生。” 是了!他知道哪里不对了!玲珑和那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格外的和谐,不是那种感觉上,而是看起来的和谐,他们脸上的某些地方很像! 猛地倒抽一口凉气,楚天醉回忆起玲珑娘亲的面容,竟然也与那人格外的相似……他们是血亲! “林大酉!”她其实还蛮喜欢这个名字的,叫起来颇有气势,而且相当的通俗,最关键的是……二哥哥肯定不喜欢。 身前默默站了许久的人猛地回过身,玲珑本能的后仰着躲开他靠过来的身子。 “七小姐。”楚天醉笑的清浅从容。 “是?”段玲珑问的小心翼翼。 “那人是谁?” “我告诉先生,先生也告诉我吗?”商人逐利,至少也要等价交换。 “告诉你什么?”楚天醉皱眉努力想了想,自己似乎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中,而且玲珑问的相当认真,一点没有夹私报复的嫌疑,应当不是认出他了。 “追打先生的那些人是谁?”大白天的一身黑衣……究竟是想隐藏踪迹,还是引人注目? 原来是问这个,这好办。楚天醉理直气壮的答了一句:“在下也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人家只追着他打?段玲珑很是狐疑的看着楚天醉,一脸‘我不信’的表情。 “也许只是强盗。”楚天醉猜测道,反正他目前是真的不知道那个邱总管究竟是什么路数,底下的探子还没把消息报上来。 强盗……强盗只打劫那种看起来有油水可捞的,而且他们一击不成肯定扭脸就跑,哪里会追着打一个看起来就没带钱出门、而且功夫不错的人?这不是找死么? 说起来,“林先生会功夫?” “略懂一些,小姐还没回答在下方才的问题。”见段玲珑慢悠悠的往前晃悠,楚天醉赶忙追了上去。 “我说了,先生回答了我的,我就回答先生的。”弯腰捡起一根木棍,段玲珑很是悠闲的拨弄着草丛,野生浆果上偶尔可见一些酵母,运气好点的话能采回家试试看。 “在下刚才已经回答过了,现在轮到小姐。” 那算什么回答?心底暗哼了一声,段玲珑耍赖说道:“我还没问完。先生今日到段家陵园有何贵干……难不成那园中有先生的故人?” “小姐说笑了,”一瞬间,楚天醉的皮绷的紧紧的,谈笑间带了丝小心翼翼:“在下初到庆城时曾在这山上小憩,当时觉得山清水秀甚是可人,今日便想来悠闲上半日,没想到却迷了路。这才想说干脆上到山顶去看看,事前并不知段家的墓园在那里。” 真是天衣无缝,说的在情在理……前提条件是她不知道他是谁!二哥哥明显是跟着自己到的墓园,而那些人……究竟是冲着她、还是他来的?他们会不会是蓝少卿手下的人?但就算是被他看到、听到,一个不相关的人又能对蓝少卿造成多大的影响?还是说他只是想与自己独处,想到连个陌生人也不肯放过的地步? 段玲珑打了个冷战,若是如此,那人也太过霸道了。 “入秋了,小姐不该穿的如此单薄就出门。” 略带些不满的声音飘进耳中,驱散了些许寒意。正想转头反驳,却发现楚天醉正解了自己的外衣要披到她肩上。 视线相撞,两人都是一愣,气氛一时间染上些许的粉红色。顿了一下,段玲珑还是将外衣推了回去,道:“还是不要了,不大好。”他穿的也不算厚,更何况她觉得冷又不是因为穿的少的缘故。 尴尬一笑,楚天醉缩回手顺了顺衣折,道:“也是,就要出山了,若是被人看见,恐损小姐闺誉,是在下唐突。” ……谁想那些了?心中愤愤,她替他想,他却以为自己是……二哥哥是笨蛋! 咧着嘴露了个大大的微笑,段玲珑报复似的说:“倒也不全是。只是我岁数不小,已经老的穿不起这么嫩的颜色。” 楚天醉脸上一僵,是人就看得出来他比玲珑还要大上不止两三岁……她居然暗讽自己老了,明明只有二十五岁而已!何况又不是他愿意穿这个颜色的。 一不做二不休,段玲珑趁热打铁又追了句:“林先生是哪里找来的衣服?还真是青翠欲滴。”好像菜市场上的一捆大葱,带着露水的那种。 睡了快一圈……为毛跟个新就又觉着困了== 第二十六章 烈日狂奔 一直到回了段府,段玲珑也没能从楚天醉口中套出他究竟是哪里搞来的这套衣裳楚天醉秉持着‘打死我也不说’的理念,硬是被玲珑磨了一路。 要他说什么?说是自己的衣服都穿脏了,只剩这一套?还是他十分怀疑这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衣衫是那他高居庙堂的皇兄成心塞进来的,只因为知道被人伺候惯了的他,总有一天会用的上? 风平浪静了几日,南楚探子的情报送了上来。对那位邱总管,竟是什么也查不到。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也很能说明问题。试问一个能让南楚探子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的人,其背后的势力要有多大? 至于那个蓝少卿(玲珑最终还是松了口)倒是查到不少东西。蓝姓本是巴蜀南疆的大姓,但追根溯源他们却是西羌回鹘皇族偏远的一支,当然不是现在、而是前朝皇族。想来是为了避祸,才辗转迁移到巴蜀,然后渐渐安定了下来。 自己的师父还有这样的身份背景,楚天醉倒是吃了一惊,每次看到段玲珑的时候都要多看上几眼,然后在心底感叹一下,这丫头哪里有遗传到一点点皇族的样子? 而这几日的琴课对玲珑来时也是一天中最令人期待的时段。她贪恋他清浅从容的微笑,有那样的他陪在身边,便会有种依稀回到往日娘亲尚在的日子。 而他也习惯了纵容,习惯了每日上课时她端上了的一盏酒。 这两人沉浸在习惯中,只当是寻常,可看在其他人眼中却变了个味道。 账房里,段老爷与段四娘手指飞快的在算盘上拨弄,口中聊的却是段玲珑。 “那小子什么来历?查过没有?” “查过了,月心介绍过来的。说是跟她一样,都是玲珑外公派过来保护她的人,无妨。” “那个无稽老头?” “那是玲珑地外公!” “我什么也没说……” 就算什么也没说。她也知道自家爹爹是什么德行。一本算完。丢到一旁。在段老爷不服输地眼神中又抽过一本。两摞算好地账册堆在两人手旁。高低立现。 干脆推开账册。段老爷悠闲地喝了口茶。反正闺女能干。那就都让她干了吧。 “我不喜欢那小子。玲珑对他太上心了。那天还送他件衣裳。”清香地龙井喝到嘴里。居然有股子醋味。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换了他地茶? “粉蓝色的,是她去年想给您做,您不要的那块料子。”纤纤玉指将算盘打的噼啪响,段四娘直接无视段老爷那张仿佛被人抢了闺女的怨妇样,很恶毒的又加了一句:“反正玲珑也要嫁人了,她早晚都要给自家夫婿做衣裳,练练也好。” 听到楚天醉拿到的那件是自己不要的,段老爷心里才觉得舒服了些,又被段四娘打击到,一张圆脸皱成酸梅状,“女大不中留喽。” 终于决定施舍自己父亲一个‘自作自受’的眼神,段四娘抬头说了句:“还不是你要把她嫁那么远的。” “唉。” “嫁近点不就好了。”嘁,真是自讨苦吃。 “不行、不行,还是王爷好,王爷靠得住。”认真的想了想,段老爷还是心痛的摇了摇头。 “段家靠不住?” 苦笑一声,段老爷没有回答四娘的问题,只是欣慰的说道:“至少王都有三娘。” “她?她连自己都顾不上了。” “三娘……其实比你聪明。” 哼了一声,段四娘直接当自家爹爹是老到呆傻了,那个急巴巴给人去做妾的傻妞会比她聪明?不予讨论,直接转移话题。 “那个林大酉要怎么办?结账送人?” “算了,留着吧。那老头虽然说话像放屁,但对玲珑还算上心,他送来的人,至少用着放心。” 这段对话中的男女主角,一个正坐在马车上陪着妹妹去看自家姐姐,而另一个则是苦命的追在马车后面。楚天醉此时又换回了一身藏蓝衣衫,不论是那件葱绿,还是玲珑最近送他的那件粉蓝,都已经被他列到‘打死也不穿’的单子上。 抬手抹了把汗,自己好好的南楚王爷不做却跑来追着人家的马车跑,估计说出去会笑掉人家的大牙。 但又能怎么办呢?他不放心哪,就算是那丫头身边跟着几个家丁,他还是不放心。明明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段府找那封信不是吗?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追了出来? 算了,反正大白天的,也不好行动,楚天醉如是自我安慰道。 段玲珑乘坐的马车在向西北方行进了七八里地后,拐入了一个农庄。楚天醉一个人躲在树后望着满地郁郁葱葱的晚菘,等着玲珑他们进到里面,再寻时机靠过去。 但是下来的却只有段九一个,叽叽喳喳的跟迎出来的一个妇人说了几句,似乎有些气闷的样子,跺了跺脚,又蹦回车上,马车随记调转车头。 不是吧……他这还没歇会,就又要跑了?不行,再跑回去他非得累死不可,楚天醉决定要搭段玲珑的马车回庆城。于是趁着车子还没从农庄里行出来时,便先往前跑出来十几丈之后,开始悠哉悠哉的做漫步状,只等着后面的马车追上他,好结束这倒霉的烈日狂奔。 咔哒咔哒,马蹄声渐渐靠了过来。 咔哒咔哒,马车越靠越近,楚天醉调整了神情,准备摆出一副不期而遇的样子。 咔哒咔哒,马车无情的与他擦肩而过,只留给他满面烟尘,和自己那只已经举起准备打招呼的手。 ……深吸口气,身子一转,楚天醉绕了个弯,硬是又等在马车前行的路上。天可怜见,这次终于让他背人发现了。 段九挑开窗帘丢了一把瓜子皮出来,一不小心挂到路边的行人身上几片,正缩着脖子想要躲回车里,却忽然发现那倒霉的行人竟然自家的琴师。 “林先生?”扭脸对车里的段玲珑说道:“是林先生。” 车夫‘吁’了一声,马车刚好停在楚天醉身边。硬是将那口气压在胸中,他转过身来有些惊诧的说道:“原来是九小姐,怎么,出门吗?” 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里面的段玲珑正在手忙脚乱的抖着自己身上的瓜子皮,想说站起来抖会比较快,于是一声闷响从车里传出,惹得段九和楚天醉齐齐的看向里面。 扫了一眼车里的姐姐,段九又笑眯眯的说道:“我跟七姐这是要回去,林先生呢?也要回城吗?” “真是巧了,我也是要回去呢。”脸不红气不喘的撒谎,楚天醉笑的一脸和煦,却在心里叹了句,可真是巧啊。 “那一起回去吧,车里地方很大的。”窗帘被放下,就听到段九在里面说了句:“长生,你和香香坐外面去。” 门帘一动,钻出两个人来,正是跟在玲珑身边的长生,和一个面生的小丫鬟,两人齐齐转头看了看楚天醉。 后者倒是落落大方的蹦上车,本来嘛,他都跟车跑了一路,也该坐上去歇歇了。 敬我们英勇无畏的男主,楚大人~~~~~~~~噢噢~(⊙o⊙) 第二十七章 夜探 似乎自从第一次走失后,段府周围那些来历不明的盯梢者就消失的一干二净,道楚天醉进府后一个月,那种紧张的气氛便基本消失了。就连当事人段玲珑也不再被要求尽量呆在家中,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为她而准备的嫁妆正源源不断的送进段府,而她没有一点新嫁娘的自觉,成日里不是猫在后院,就是出门到自家酒坊巡视。 而对楚天醉来说,寻找信笺的任务也渐渐的提上了日程。既然对于那伙人的调查毫无进展,那么干脆就对他们也感兴趣的事情下手。在找到后大张旗鼓的偷走、闹的尽人皆知,那些人大概也就不会再纠缠段府了。将他们的目光引导南楚去,段家和玲珑身上的危险便也就少了许多。 段家本就是商人,护院中其实少有武功高强的,哪怕是长生,若是与楚天醉比起来,那就是孩子与大人的区别。虽然他算的警觉,但还是被楚天醉点了睡**,歪倒在门外。 屋里的丫鬟睡在侧室,楚天醉进去的时候自我感觉很想**大盗,半夜三更的进道姑娘的闺房。但是没办法,他连段家的底下金库都进去溜了一圈,依然没有发现那封信的痕迹,倒是找到不少段九的手迹……在装银子的巷子封条上。当时他就想,怎么段家姐妹都这么喜欢往东西上贴条?玲珑石酒坛,段九是银箱,不知道段家其他女儿的喜好是什么,段四大概是账本吧。[.超多好看小说] 想了些轻松的事情,楚天醉才算是把那点罪恶感压了下去,深吸一口气,推开最后的房门。 段玲珑的房间很简洁,软榻、梳妆台、几个衣箱,好像这里只不过就是个睡觉的地方,还不如刚才路过的书房来的精致。梳妆台上散落着一些头饰,正式她今天带过的。右手前方纱帐轻垂,少女窈窕的曲线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也点了她的睡**,忽听到床上的段玲珑猛吸了口气,吓得楚天醉把腿就要跑,她却只是嘟哝了一下转了个身。 定了定心神,楚天醉决定保险起见还是点了的好。一指下去,呼吸似乎比方才要缓长上不少。看着玲珑的睡颜,他有片刻的失神,那个总是叫他二哥哥的小丫头仿佛昨天才见过,一转眼竟然已经变成十九岁的待嫁少女。 俯身掖好滑落到她肩下的薄被,楚天醉轻轻放下纱帐,迅速的开始翻找。软榻上,没有,梳妆台,没有。衣箱……犹豫了一下,还是一个个打开自己的翻了翻。里面多是些素色的衣衫,就连冬衣也大都是绿或是蓝色,玲珑似乎不喜欢红色、紫色这种明艳的色彩,就连衣领袖口处的装饰都不用。[] 伸直了手臂向里面探去,这是最有一个了,若是也没有……那就只剩下床了。扭头看了一眼,楚天醉吞了口口水,暗自告诉自己,一定要在这个箱子里。 突然,手指似乎摸到一个团起来的小布包,就是它了!怀着淡淡的欣喜将手抽回来,过程中似乎觉得有点不对,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赶忙一点点的解开缠在一起的带子。明亮的宝石红就算是在黑夜中都不减艳色,布片的正中心绣了一朵夹着银色的并蒂莲,妖娆着在月光下静静的盛开。 楚天醉扯着带子将布片绽开认真又仔细地看了一会。忽而慢慢地自脖子向上蔓延开一抹可疑地红色。 猛地一甩手。高度紧张下地楚天醉产生了一个错觉。那肚兜却像是在嘲笑他一般慢悠悠地在空中飘荡怎么都不肯落地。不得已只好再次出手。将它随意地往箱子里一塞了事。 屋子里地人都在熟睡。刚刚那场对楚天醉来说惊心动魄地事情丝毫没有影响到她们……或许就算她们醒着时。也不会。 受了刺激需要安慰地楚天醉很自觉地从段玲珑地小院溜出后就转向后面地酒窖。他需要压惊! 床上那张似曾相识地睡脸。手中那个轻软艳红地肚兜。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清楚认识到。那个可以搂在怀中地娇小女孩已经长大。任何肢体上地碰触对她来说已经不合时宜。 然后他又想到。玲珑很快就要嫁人了。心中隐隐觉得有些空。有定西东西一直就在那里。没有意识到也就罢了。一旦意识到了。但却又很快会被夺走。心中难免就会腾起一股窝心地不舍。就像楚天醉这样。 第二日清晨,长生急匆匆的抓了青丝,询问昨晚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但小丫鬟只是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说道:“没有啊,昨个小姐睡的可好了,一整夜都没起过身。” ……是没起过,还是你没听到?长生心中憋了句话,懒得与格小丫头纠缠,只倔强的等在段玲珑的门口,怎么也不肯离开。 房内的玲珑正坐在镜前,有着红线给她梳头,听着门外长生的声音,想着自己已经换好了衣衫,便叫她们开了门。 长生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坐在屋里,甚至还好心的问他有没有吃晚饭,自己不禁也犹豫了。难道是他搞错了?睡的那么沉,沉到连换班的护院就在自己几丈外都没有察觉,只是因为最近太累了? 有疑问的不仅仅是长生,青丝端了水盆进来时也嘟哝着:“小姐,你昨个都没起来喝水啊。” “嗯,没有。”拢了拢颊边的碎发,段玲珑随口说道:“对了,你们一会收拾一下我的衣箱,我昨个找衣裳,给翻的乱了。” “您什么时候找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整理床铺的红线也停下手来,与青丝对视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接过温热的手巾,段玲珑将脸浸在腾腾的热气中,好一会才说道:“你们都睡的熟了。” 其实楚天醉一进门时她就已经醒了,不是她有什么高墙的功夫,也不是她原本就没睡,这是本能,即便是在熟睡中,除非是癔症了,否则只要有人想要接近她,她都会惊醒。直到他进了自己的屋子,她才认出那人就是二哥哥,本想翻个身由得他去折腾,没成想还是被他点了睡**。 闯进她的房间能干什么?总不会是想要非礼吧?至少二哥哥不会。那么就只有找东西了。他要找什么,玲珑想象得到。南楚的人找南楚的东西,天经地义。但是他为什么不肯向她要呢?她也许会给的,毕竟二哥哥不是娘亲口中的那些‘别人’。 算了,反正印象中的他也就是这副模样,谨慎小心的过了头,凡事又总是想太多。唉,算了,随他去吧。 也许……只是也许,她可以让二哥哥待她去南楚,将那封信交给南楚的皇室,这一切就该平息了吧? 第二十八章 露馅了 警报暂时解除的唯一好处就是,段玲珑又能一个人出去溜达了,当然,只是她自己这样以为罢了。在段老爷与段四娘的默许下,楚天醉这个琴师已经成功升职为贴身保镖。 冬夏是四季中最为任性的两个,往往一场暴雨、一夜霜降,它们便在人们好无所觉中占领了天空、大地。但在那之前也是寻找酵母最好的时机,秋季的浆果几乎被即将过冬的动物,剩下的那些就是段玲珑要寻找的对象。依旧挂在枝头的果子已经有些脱水变形,表皮上也留下一层霉斑,这些霉斑中就含有可以领果汁发酵的东西。 只可惜,山太小,鸟太多……上上下下寻了个遍,也是毫无所获。稍显有些郁闷的段玲珑回到山脚的溪水旁,褪了鞋袜,享受秋天最后的一丝凉意。鱼儿尚不知残酷的寒冬就要降临,依旧欢快的在溪水中游动,偶尔依恋着玲珑的双足久久不肯离去。 抓条鱼来吃吃吧,虽然没有多大。 本就对她在山野间随意赤足颇有微词的楚天醉,见到她竟然撩了裙摆站到溪水里去摸鱼,更是皱了眉头,开始思考说辞。 女孩子不该随意赤足。 女孩子不该随意玩水。 最重要的是,女孩子怎么能随意撩起裙摆?! ……可就在他想的功夫,段玲珑已经在溪水里玩的不亦乐乎,掖在腰间的裙摆也早在不知何时落了下来,裙角浮在随面上轻轻摇曳。 马蹄嘚嘚声渐渐从远处传来,不能再犹豫,要是被别人看到她衣衫不整的模样……楚天醉走出藏身的地方,沉声唤道:“玲珑!” 呀!被那声音吓得一颤,差点到手的鲜鱼就这么摇着它肥胖的尾巴,嘲笑一般的飞快的游远了。 “二哥哥。你怎……” 一声‘二哥哥’不啻于一道平地炸雷轰响在两人心中。水珠顺着玲珑地手指缝一滴滴缓缓地落下。轻轻敲打在水面上。 露馅了…… 扯着嘴角妄图说些什么把那句‘二哥哥’给圆回来……无果。只得讪笑着立在水中。看着楚天醉仿佛受了惊吓般瞪大了他那双丹凤眼。心中讷讷地想着。至少这最后一下还算颇有效果。 僵立在岸边。望着水中灿笑着地段玲珑。楚天醉不断回想着这丫头究竟是什么时候认出他来地。越想越心惊。似乎从那夜落水后。她地态度就不大一样。只是当时自己地注意力都放在那些令她心烦地事情上。一时间没有察觉……不。他是察觉了地。只是没有往那方面上去想。她在叫他林先生地时候是那样地自然。甚至在叫‘林大酉’这个名字时。是雀跃地……雀跃?现在想来。大概是觉得好笑。 马蹄声越来越近。楚天醉收起受了惊吓地面孔。尽力摆出一副严肃地样子。朝水中地玲珑招了招手。道:“上来。” 溪水渐凉,站得久了,脚都有些僵硬,好不容易淌到岸边,提着裙摆踩在草地上,黄绿色的青草衬着她小巧的双足,玉雪可爱。(.无弹窗广告)楚天醉微微尴尬的别过头去。 正待弯腰穿鞋,山路上疾驰而来一队人马,为首一位黑衣骑士,**的骏马也是一身锃亮的黑毛,见到路边的楚天醉两人,猛地一拨马头,朝他们跑了几步,勒紧缰绳,停在几步远外的地方。 那马本在疾驰中,转弯、停顿却是如流水般顺畅,让楚天醉忍不住在心中赞了一声‘好马!’。 七手八脚的穿好鞋袜,段玲珑从楚天醉身后探了个头出去张望,但他仿佛背后长眼了一般,一把又把她拨了回去。 看看又怎么了?小气。 黑衣骑士朝楚天醉一抱拳,道:“这位兄台,我等正欲往庆城去,却不小心在这山上迷了路。” 噗哧一声,段玲珑没忍住,笑了出来……在这里还能迷路?统共就只有一条路啊。 回身警告的瞪了玲珑一眼,楚天醉才抱拳说道:“兄台沿着溪水一直向东,马上就能下山了。” “向东?”黑衣骑士似乎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遍,他身旁的人赶忙凑了过来,在他耳旁低声嘀咕了两句,这才若有所悟般看向庆城的方向,一带马缰,冲了出去。 那群人才刚走,楚天醉就回身斥道:“玲珑,你太莽撞了!” 先声夺人……先声夺人……他有些心虚的想着。 噢噢,这才相认,就摆出哥哥的谱来了,早干嘛去了。撇了撇嘴,玲珑蹲下身拧着湿漉漉的裙角,道:“进城的人都走官道,我怎么知道会有人跑来这边。” “这山又不是封闭的,你在这里赤足戏水,像什么样子?”本欲戳戳她的额头,可转念一想,玲珑也不是小姑娘了,这样亲密的动作,还是能免则免吧。 站直身子才要说话,忽然发觉那黑衣骑士竟然又回来了,骏马与英挺的骑士迎着夕阳,染了满身的金红色,又长又斜的身影落在地上,朝着玲珑奔了过来。 记忆中也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将她自饥饿寒冷、孤独恐惧中解救出来。她抬头仰望着仿佛神祗一般的他……身子禁不住轻轻的颤动,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眼泪竟然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小七……”不欲让别的男人知道她的闺名,楚天醉换了叫法,将她拉回身边。 骑在马上的那人不知是被段玲珑的吓到了,还是一时间没缓过气来,等了一会才说道:“方才忘记道谢。”说完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靠在楚天醉身后的段玲珑,才转身离开。 就算用手捂住脸,泪水还是从所有可以倾泻的缝隙中涌了出来,没有抽泣,就只是静静的流泪,楚天醉的手碰到她时,玲珑的身子轻颤了一下,继而一种诡异的喜悦感自心底冒出,她还活着,还活着啊…… “玲珑,怎么了?” “不知道呀!” “身体不舒服吗?哪里疼吗?眼睛吗?” “不是……我不知道……不知道。” 轻叹了一声,方才还说过于亲密的动作还是不要做了,但面对这样的玲珑,他又怎么忍心?轻柔的将她还在颤抖的身子拢在怀中。 “没事了,都过去了。” 那夜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变得这么多?她的傲气呢?她的灵动呢?为什么只肯在无人时显露出来? 现在的玲珑就像是颗表面上看起来水润光滑的苹果,但实际上心里已经坏掉了。他看着她像常人一样的微笑,中庸平和,但那不是他记忆中的玲珑,那个飞扬跳脱的女孩。 ***** 第二天段玲珑再回忆起来,那个骑士其实长得并不算很俊美,至少跟她的二哥哥比起来,嘴唇要厚了些,眼睛要大了些,鼻梁挺了些,不过虽然他没有二哥哥那样的天人之姿,但整体看来也是俊雅斯文。而同样穿着深色衣裳的两人,一看便知他要比二哥哥高壮了几分,怎么说呢……很有点书生将军的感觉。 书生的脸,将军的身材啊。 被段玲珑盯得有点心里发毛,刚想开口的楚天醉,冷不丁听到她说:“二哥哥,你太瘦了,腰比女人还细。”说完还夸张的向下扫了一眼,摇了摇头。 “玲珑!”微赧着呵斥,楚天醉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这丫头究竟是在水里认出他的,还是在出水后认出他的?她啃的那几口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二十九章 女儿的嫁妆 你要干嘛?”段玲珑紧了紧怀中的琴,虽然这琴是大了些,抱起来也费劲了些,而且又是四姐夫的心爱之物,但必要时刻,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拿来防身的。(.好看的小说) 坐在她对面的楚天醉疑惑的眨了眨眼,反问:“我怎么了?” “虽然你是二哥哥,”段玲珑顿了顿,见楚天醉示意她继续说,才又道:“但是这样不怀好意的盯着我,还是会告诉我爹的,你知道的……呃……也许你不知道,哎呀!反正我爹跟我外公一向不对付,他要是知道你是外公派过来的,一定会把你赶出去。” “等等、等等!”楚天醉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你刚才是在说我?” 对面的玲珑点了点头。 “我不怀好意?” 玲珑继续点头的同时,抬手想要试试楚天醉额头的温度,虽然隔着一把琴,摸起来有点费力,但好歹还是摸到了,于是奇怪的嘟哝:“没发烧啊。” 没好气的拍开她的手,楚天醉又确认了一遍:“你说我不怀好意的看着你?” “你要硬想说是色迷迷我也不反对啦,二哥哥,你果真老了。”摇了摇头,玲珑颇为惋惜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我……”张了嘴想要反驳,脑子里居然空空如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的小妹妹说他不怀好意,好色迷迷? 看着他一副张口结舌的模样,段玲珑心中一阵暗爽,让他昨天念了她一路,什么女孩子不该独子跑到林子里啊,女孩子不该轻易脱掉鞋袜啦,女孩子不该随便对陌生男人好奇啦…… “七小姐。” “什么事?”一听到长生地声音。段玲珑本能地摆出一副沉静文雅地模样。琴也不抱了。慢慢地放回琴案上。抬头看向院门口等待地长生。 “四小姐说。如果七小姐这边地课已经上完了。就过去她那边一趟。”这些日子。长生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紧紧跟在段玲珑身边。只有在她出门时。才会随侍左右。对于这个在他看来高深莫测地七小姐。长生已经放弃了想要了解她地心思。 “林先生?” 背对着长生地楚天醉此时比方才来地还要惊诧莫名。看到方才还一脸调皮地段玲珑转瞬间就变作了沉稳地大家闺秀。他不知道自己该是以哥哥地身份跟她说话。还是以老师地身份……只得讷讷地点了点头。干脆不出声了事。 “那么。今日便劳烦林先生了。”段玲珑站起身身。转头对长生说:“我方才让红线回房去取东西。你去看看。要是半路遇上了。就让她直接去四姐院里找我。要是青丝也在。让她去酒窖里取一壶酒给林先生送过来。第三排架子最上面那格左数第二坛。记得要温一下再喝。” 说罢便欠了欠身,走了出去,独留一脸受了惊吓的楚天醉在那里,出门时见长生瞟了他一眼,段玲珑憋住笑,很是正经的说:“让青丝送完酒就出来,林先生累了,莫要过多的打搅他。” 房中,段四娘正在一脸郁闷的阅读着段老爷交给她的单子,极长的一张纸,可以直接从桌上垂到地面,密密麻麻的写的都是段玲珑出嫁时要带的嫁妆。大到家具橱柜,小到脂粉螺钿,全都巨细无遗的列在上面,让她不得不惊叹,她爹怎么能知道的这么细?明明就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四姐,找我什么事?”段玲珑一进门,就看到段四年手上的那张单子,心里滑过一抹不详的预感。 “过来看看,爹给你列的嫁妆。”一把拉过玲珑,段四娘很是爽快的将手中的单子丢了过去,咧着嘴笑了笑,又加了一句:“瞧瞧还有什么缺的。” ……缺什么……段玲珑很不小心的瞄到她爹连内衣要带几件都已经列好了,很是无语。爹啊,这是嫁人!又不是出门游历,做什么连锅碗瓢盆都带的这么齐? 别人家都是意思意思就好了,重点都放在家具、衣物和首饰上,可段老爷这张单子看了只让人有一个感觉……段玲珑果然是过去过日子的,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还写着:火腿十条。 ……他这是怕自家闺女嫁到王府连饭都吃不上吗? 讪讪的笑着将单子递了回去,段玲珑说道:“爹想的一向都细,我看没什么好补的了,四姐看呢?”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无奈的一叹。 段四娘想了想,把单子往桌上一摊,取过笔来,钩钩画画了一番,又递给段玲珑说道:“你也知道,最近秋粮刚下,家里都忙的不可开交,小九都被我踹出去盯仓了。虽说珠宝玉器,大件上,爹早有准备,但那些零七八碎的小东西啊,差了的不是一星半点。大头上,我给你盯着,可衣服首饰脂粉什么的,你自己去置办吧,想买什么买什么,不用顾及银子……务必要把爹写的东西都买齐。”顿了顿,有对着脸上有些怠慢的段玲珑,于是扣了扣桌面,严肃的说道:“你可别忘了,前年小八出嫁时,爹在发现簪子少了一只时是什么表情。” 神情一凛,段玲珑豁然想起当初的景况,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想了想,段四娘又说道:“还有,把你那坛子酒给我埋回去,小心被爹发现,扒了你的皮。” “我没有……”嗫嚅了一声,玲珑最终还是顿住了,算了,埋回去就埋回去……可是,当初爹是把酒埋在那棵树地下了啊? 交代的差不多了,段四娘飞快的往另外一张纸上誊抄玲珑要自己准备的东西,抄到一半,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似得,猛地一抬头,把有些昏昏的欲睡的玲珑给吓了一跳。 “‘您外孙女出嫁,您老要是实在没空来,随便派个人,也成,千万别舟车劳顿的赶过来,一不小心伤到您那把老骨头,我们做小辈的也实在过意不去,玲珑也无法安心出嫁。’爹说的,你原封不动的带给那位林先生。” 嘴巴张到几乎可以塞进一个鹅蛋的大小,段玲珑现在的表情比方才的楚天醉还要傻上几分。 “爹、爹他……你们……” 嗤笑了一声,段四娘一边把写好的东西拎起来吹了吹,满页的狂草仿佛都在嘲笑段玲珑的无知。 “这家里,有什么事是爹不知道的?” “那这位林先生的身份……”战战兢兢的问着,四姐的话虽然这么说,但段玲珑还是拿不准他们究竟知道多少,会不会连她都不知道的二哥哥的身份也…… “不就是你外公派过来的保镖吗?跟那个月心一样。说起来,你要是嫁到王都,那个月心要怎么办?转到王都的妓院里?” 段四娘问的很诚恳,在她眼里,人可没什么贵贱之分,能赚钱的,就算是乞丐,那也是只得尊重的,不会赚钱的……就算是天皇老子,在她眼中那也是垃圾。 “我怎么知道?改天问问她。”低头数了数行数,二十七行……这么多啊。 “叫出来问。你也快嫁人了,被人逮到男扮女装的逛妓院不大好。”想想没什么事情要交代了,段四娘于是挥了挥手:“没事了,你走吧。” “那个,四姐……” “怎么?要帮我盘账?” “不是不是……”让她对着那堆数字,还不如要她死了算了! 段玲珑慢慢的把手中的单子推了过去,小心翼翼的说道:“四姐……我认不得你的字,能不能再抄一遍。” 这个……那个……对手指……==!飙泪……奔走…… 第三十章 再遇 七小姐瞧瞧,这就是我们店里最近新上的款式,小姐看着要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小店还可以专门定做。”掌柜的眯着一双眼,笑嘻嘻的将手中的托盘往前一推。 先前段玲珑早已经被这掌柜的一通什么青玉、白玉、紫玉、黄玉搞得一个头两个大,拿起一串玉髓手珠,硬是没看出跟普通玛瑙有什么区别。想了想,跟掌柜的告了个罪,寻了出没人的地方,把她爹的单子又拿出来看了看,于是信心满满的回转,说是只要黄金的。 结果掌柜的又说了一堆什么足金、赤金、白金、紫金,段玲珑在心中苦哈哈的笑着,面上却还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临了扫了眼身在身后的长生。两人对视一下,后者板着个棺材脸,说了句‘说那么多做什么,只要用最好的材料就成。’这才算是把这个问题给搪塞了过去。 但紧接着还有一堆,镶什么宝石啦,要什么款式啦,貌似好像都是很有讲究的。段玲珑想着三姐出嫁后不到一个月,就把陪嫁的首饰又都送了回来,说是带不了,得重新打套新的……想来这皇家事就是多,估计她这个嫁过去做妾的也不能随便带吧。 正对着一盘子亮晶晶的东西发愁,身后突然伸过一只手,取了根嵌着绿玉、挂着垂珠的梅花簪,在段玲珑头上比了比,道:“多选些花鸟图样,要清雅吉祥些的,嵌玉石,不要翡翠。足金、白金的各四套,再配两套纯玉的,掌柜的让手下人把图样画出来,我们小姐过些日子过来看过了之后,再下手做。” 本来以为只是段家小姐要添套首饰,可着一添就是十套,掌柜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连段玲珑为什么要打这么多套首饰都没来得及问上一问,就赶忙乐颠颠的应了。 “……林先生怎么也爱逛首饰店?”段玲珑状似无意的随口问道。 方才说话的正是楚天醉,今天他倒不是跟着玲珑出来的,本是想跟南楚探子碰个头,对方确是临时有事,只派了个人捎了话,说是晚些时候再说。无事闲逛时,刚好看到他们俩进了首饰店,他隔着老远都能看到段玲珑时不时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皱眉头,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靠过去听了听,便知道她是要给自己的备嫁妆。 安国虽不算盛产金银,但这东西在这儿也算不得稀罕物,倒是宝石,在安国甚是少见,排除较为廉价的水晶,安国皇族多用宝石的好坏来区分等级。像红宝石、祖母绿这等多是只有皇上和皇后才能用的,皇妃和皇子们则只能用翡翠,再往下便是玉石了,以紫玉为贵,但若是极上等的白玉却又比紫玉来的还要贵重些,因此在这个层次倒是比较混乱的。玉石,普通富贵人家倒是也戴得,想段玲珑,就有不少白玉的簪子。但在规制、图样上又另有细分。 因是皇族的关系,这些楚天醉倒是门清,知己知彼嘛。按照玲珑的家世,她应当是做不了王妃的,虽说楚天醉心中有点发酸,自己心疼的小妹妹却要去给人家做偏房,要是跟着他回了南楚,有他在,有他皇兄在,谁敢委屈玲珑? 只是这本就是段家的家务事,连他师父都不开口,他又怎么说得?于是想了想,还是出口指点了一下。 此时他正看着一根祥云簪。雕工很是精细。线条也很流畅大气。只是材质是乌沉木。一看就是给寻常百姓地东西。就算买了。他也没什么机会带。想想还是作罢。起身对玲珑说道:“今个天好。出来逛逛。” 段玲珑扫了眼楚天醉方才看着地那根簪子。明明面露喜爱之色。却又不买……二哥哥就是怪。 暗自摇了摇头。道:“既然这样。先生再陪我逛逛吧。” 她决定了!下次一定要抓着小九一块出来。虽说首饰基本搞定。但还有其他一些零七八碎地小物件要打。这种事就数小九知道得多。只是她最近被抓了壮丁。每天累死累活地。玲珑也不太好意思去烦她。 瞄了眼跟在身后不远处地长生。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不大愿意靠近楚天醉。每次他一出现。长生酒躲得远远地。让段玲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楚天醉对他做过点什么…… 但她真地是冤枉楚天醉了。长生这只是本能而已。本能地被楚天醉不小心流露出来地那种天家气韵所折服。明明知道同是段家地下人。但就是没法将他想成跟自己一样地人。 这一点,段老爷和段四娘没发现,是因为楚天醉总是刻意避开他们,从进府至今,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出来。而段玲珑是根本没知觉,反正她早都习惯了,什么天家不天家的,还不都是二哥哥?至于见面次数比较多的段九……那家伙就是个直肠子,哪里会想那么多? “二哥哥,用玉石打那些可以吗?” “嗯?”楚天醉瞧着玲珑那张被太阳晒的有些红扑扑的笑脸,于是边引着她往阴凉处走,边说道:“自然是可以的,亲王侧妃,用上等紫玉白玉,刚刚好。” “……”她就知道,二哥哥靠不住。段玲珑转身就要往回走,被有些诧异楚天醉拦住,略显无奈的说道:“我不是去做侧妃的啊。” 不是……楚天醉一愣,她说不是侧妃是什么意思? “不是侧妃?” 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她都说了一遍了……二哥哥老的耳朵不灵啦。 “不是,是去做妾。” “做……做什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楚天醉眨了眨眼睛又问了一遍:“做妾?” “是啊,”扫了眼已经看过来的长生,段玲珑往旁边一闪身,道:“二哥哥躲开点啦,我要回去跟那掌柜的说,嵌的石头要换。” 楚天醉还在为玲珑是去做妾这件事而震惊。他疼爱的小妹妹,南楚天子师父的外孙女,安国首富最疼爱的女儿……要去给人家做妾?就算是安国的轩亲王也不成! “玲珑,你等等。”顾不得长生诧异的眼神,反正段家早就知道他是玲珑外公派来的,就算这小子回头去跟段老爷说些什么,他也不怕,最重要的是:“玲珑,你不能去给人家做妾!” “为什么?”她觉得还不错啊,不用管家,她就会有很多闲暇的时间。反正那个劳什子轩王爷,她连见都没见过……最好嫁过去也不要见,就算是做妾她也没所谓的,不就是男人嘛,长得好看点就成了,她将就将就,怎么都能过的,最重要的是他们有势力啊,能保她和她家人的平安。 “玲珑,做妾是很辛苦的……”照她的性子,搞不好哪天被人捏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这个段老爷,究竟是怎么想的! “做妻就不辛苦?”二哥哥的论调很奇怪。 “也不是……只是,做妾……”楚天醉绞尽了脑汁的想跟段玲珑解释做妾的危险性,忽觉得侧面有人奔来,一把扯了玲珑往身后一塞。 长生见状也赶忙挤到段玲珑身侧,摆出一副保护的架势。 楚天醉才转了身,就听得那人如释重负般的叹道:“这位兄台,还好遇到你们了。” 段玲珑好奇的从楚天醉身侧探出头去,就见一个男人几步赶到他们身前,高挑的身材有些像北方人,却又没有他们那样壮硕,显的很是英挺。脸上渗着汗珠,好像跑了不少路的样子,很随意的抹了把汗,整个人很随性爽利的样子,但细看,似乎又有骨子书卷气。看着有点眼熟,想了想,原来是那天在山上遇到的黑衣骑士。 那人正想开口,看到正在打量他的段玲珑,于是笑着说道:“原来姑娘也在。” 他一笑,露出脸颊上淡淡的梨涡,很是可爱。段玲珑被煞到了,不用楚天醉,自己就缩了回去……心中只默默的想着:将军的身材,书生的脸哦。 太……太丢人了……这么多的错别字……泪奔~ 第三十一章 妾 感觉到身后的玲珑僵了一下,虽说之后回想起来,这丫头哪会这么容易就被惊到?可当下楚天醉满脑子都是她要去给人做妾的事,玲珑再这么一僵,只觉得是面前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吓着她了,口气也就有些硬。 “兄台不敢当,这位公子有何指教?” “敢问城西的青石巷怎么走?”这人许是真的着急,也没计较楚天醉生硬的口气。 楚天醉也是才来庆城没多久,只得回身看向长生,他身后的段玲珑趁这机会又不着痕迹的开始大量那人。 城西的巷子……至少也等到了城西再问嘛,跑到城东来拉着人问,就算问出来,也不一定找的过去啊。这人,有点意思。 长生想了想,抬手一指道:“公子上了主街,一直向西走,在有棵大槐树的路口向南拐,在走过四个路口后,向东拐一下,不多久就能看见个铺着青石的巷子,那就是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那人被长生绕晕了,起先说向西走的时候,就已经有些茫然,听到大槐树,眼睛一亮,估计是想到了该怎么走,一听又要往南拐,才亮了没多久的眼睛立马又沉了下去,很是郁闷,接着又是一堆路口东西的,茫然的神色便更盛了。 说完见那人还是一脸的疑惑,长生便又详细的说了一遍,这期间楚天醉发觉玲珑正在他身后偷笑,瞪了她一眼,挪了挪位置,挡了个严严实实,好在那被嘲笑的人也被绕的晕乎,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说了三遍,那人似乎还是有些不确定,段玲珑笑够了之后,清了清嗓子,道:“长生,你送公子一趟好了。” “小姐……” 那人一听有人送,眼睛立马又亮了起来,满是感激的想要谢谢段玲珑,只可惜被面前的楚天醉当着,左右挪了挪才看见他身后的佳人,刚要谢,似乎又想到什么,神色暗了下来,但依旧笑着说道:“多谢小姐美意,方才这位小哥说的很清楚了,在下找找就是,找不到再问人就好。(.)” 人家都对着玲珑说话了。楚天醉也不好在横在两人家。默默地往旁边让了一小步。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不打紧。几步路地功夫。让长生送一趟也没什么。”段玲珑方才心里小地爽快了。对着人似乎好感更盛。“长生。你就送一趟。让林先生陪我回去就好。” “是。小姐。” “如此便多谢小姐美意。在下姓萧。名卿卓。会在安城停留一段时间。小姐若是有难处。可到青石巷第五户人家寻我。” 这本就是客套话。萍水相逢。就算有难也不会求道他身上去。段玲珑其实是明白地。可她一想到方才那堆东南西北地话一出来。这位萧公子一脸茫然地样子。就忍不住调侃道:“是自南数啊。还是自北数?” 果然。萧卿卓一愣。默默地在心中开始琢磨。 楚天醉避开长生的视线,回身瞪了玲珑一眼,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人弄走,好接着说他刚才没说完的话。 “萧公子莫要见怪,我家小姐跟您开玩笑呢。” 被楚天醉这样一说,萧卿卓才反应过来。不怪他……怪只怪段玲珑问的太正经,正经到让人想不到是调笑……等想到了,也笑不出来了。 长生带着萧卿卓才走了没多远,玲珑就被楚天醉一拉,往一处僻静的小巷中走去,边走还边说:“你的婚事,师父知道了吗?” “不知道。”顿了下,段玲珑又解释道:“我是说我不知道外公知不知道。”说完了也觉得这话太绕,闷头笑了笑。 正好被扭过头来的楚天醉看了个正着,原本一肚子的训斥,立马沉寂了下来。 玲珑不是个好取悦的孩子,打小就不爱笑。微笑倒是常常挂着,但那只是应付而已,看着也只觉得她性子温和。像刚才那样发自心底的笑容,楚天醉很少能看见,至少在他们相认前,玲珑从没在他面前那样笑过。 她似乎很难在别人面前放松下来,总是想着立一道屏风心里才踏实。 这世上大多人都是这样活着的,但成年人懂得在什么时候、对什么人,可以放下那道屏风,稍稍透口气。但玲珑却不是,她似乎无时无刻的都在躲避所有人,要是露了情绪出来,想来是被逼的紧了。 只是她方才那笑,虽是闷闷的、淡淡的、却是真实的。 “你放心,我去跟你父亲说,二哥哥绝不会让你去受委屈。”虽然他本没什么资格插手段家的是,但既然自己的师父是玲珑的外公,勉强算起来,自己也是玲珑的长辈。只是这样一来,他的身份恐怕就瞒不了多久了。 “什么委屈?”左右瞧了瞧,已经快到家了,段玲珑心里有点失望,还以为二哥哥带她走没人的地方会有什么惊喜呢,结果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就是……”妾这个字,打死他、他也不想安到玲珑身上,楚天醉顿了一下,说:“总之二有二哥哥在你身边一天,就绝不会让你嫁给轩亲王。”……侧妃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为什么?”玲珑不解。实际上她跟楚天醉考虑事情的角度完全不同,这俩人要是能达成共识,那才叫奇怪! 在楚天醉看来,他这个看起来温柔沉静,实际上胆小、又一肚子坏水的小妹妹嫁给皇家做妾,那不是递到人手里,任人揉搓吗? 但是在段玲珑看来却是,那封信在她身上一天,她身边的亲人就不安全。之前没动静的时候,她还能自我安慰说没人知道这回事,但前几个月她家周围发生的那些不寻常的事情让她明白,该来的,总是跑不了。 母命不可违,既然这烫手的山药甩不出去,那就只好寻个能连她一同护下来的人家嫁了,一来能让父亲姐妹们过的安生点,二来,自己也能安全些。 至于是妾还是妻,对她来说,其实没什么差别。甚至比起不得不暴露在公众面前的妻来说,能藏在深宅一辈子不露面的妾,更合她意。至于那个轩亲王……反正有她三姐夫在,总么也不会把她扫地出门。 为什么?楚天醉停下脚步认真的看了段玲珑半晌,口气不佳的问道:“该不会是你自己想嫁的吧?” 二哥哥口气阴阴,往日里温和淡雅的笑容也显得过于灿烂了些,段玲珑本能的摇了摇头,见他面色稍霁,才又说道:“是我爹的主意。” 她只是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而已……当然这话段玲珑也不敢说出来,楚天醉身上那股蠢蠢欲动的怒气,似乎打从知道了她是嫁过去做妾时起,就没消失过,似乎给人做妾是件多么伤天害理的的事情。 这么一想,段玲珑又不高兴了,跟在楚天醉身后走着走着,猛地冒出一句:“二哥哥就没妾室?” 楚天醉正想着怎么对段老爷晓以利弊,好打消他攀龙附凤的心思,突然被玲珑一噎,怔怔的不知该怎么接话。 没有?怎么可能!他是尚未娶妻没错,但家中妾室却是有的。虽说都是皇兄塞给他的,但他不是柳下惠,对她们称不上多爱惜,倒也以礼相待。面上一赧,斥道:“玲珑,女孩子家不要乱说话!” “那就是有了?”鄙视轻蔑的神情一闪而过,当初母亲为什么要带着她离家出走的原由,段玲珑还记得很清楚。哪怕明白这种三妻四妾的生活实在争不过,哪怕段老爷至今只纳过一个小妾,还在娘亲去世后给扶正了,就算这样,段玲珑还是打心底里排斥有妾室的男人。 楚天醉被她瞪得一阵心虚,可又说不出为什么心虚。 玲珑见他不说话,又问道:“那二哥哥的妾室过的都很悲惨。” “怎么可能?!”他从不曾亏待过谁,虽然那几个女人争宠时,他只是冷眼旁观。 “那你为什么要反对?”心里淡淡的有着一丝希望,段玲珑期待着他的二哥哥能说出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 她是他的玲珑,他的小妹妹啊! “……二哥哥舍不得你去过那种勾心斗角的日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楚天醉牵起玲珑的手,就像小时候每次她闹了脾气,他寻她回来时那样,虽然只在一起住了短短一年的功夫,但这样牵手的次数却是数不胜数。 段玲珑抬头看着身前的二哥哥,淡淡的问道:“二哥哥娶妻了吗?” “还没。” “为什么不娶?”他也不小了吧?自己都要嫁人了呢。 “……还没遇上心仪的。”好像又回到小时候,那时玲珑总是喜欢问他是不是会一直做她的二哥哥。 “那要是遇上了呢?” “遇上了啊……遇上了就娶了啊。” “只娶一个?……我是说,只要她不死,你就不会再找别人?” 当初玲珑娘亲回娘家的原因,楚天醉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此时玲珑问的这些问题,他自然也能明白她的心思。于是停了下来,道:“既是娶了,自然是不会负她。”不然的话,他早就妻妾成群了,哪里还会是到了现在都还是孤家寡人? “可……可是,二哥哥不觉得很可怕吗?”好吧!她就是矛盾!以方便鄙视那些妻妾成群的男人,一方面又觉得那种从一而终、孤注一掷的感情很可怕。 “怎么说?”楚天醉挑眉问道,这小家伙心里又在想什么?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会很伤心吧。” 楚天醉俯身扳正了玲珑的脸,笑着反问道:“玲珑,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我连性命都可以舍去,伤心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忽而一改方才温和的面孔,清雅的脸上划过一抹戾色:“我家玲珑值得更好的,二哥哥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第三十二章 香樟林 青石巷 “王爷。”邱总管正急急忙忙要往外走,正好遇上刚进门的萧卿卓,心里顿时踏实了。 谁能想到安国最年轻、最受宠的轩亲王竟然就是那个在庆城街头迷路的年轻人,但见他摆了摆手就进了屋子,那气度倒是真有些皇家风范。 萧卿卓……其实该叫他安逸之,萧姓是他的母族,至于卿卓,则是成年后,他皇兄赐给他的字,只不过身为亲王,除了自家兄长,几乎没人敢这样称呼他。 喝了口茶水,安逸之问道:“先前那事怎么着了?” “回王爷的话,段家的人没追过来,前些日子段家选琴师的时候,小的曾派人混进去看了看,那段家七小姐也跟往常一样,应当是无事。”邱总管语速放的有些慢,几乎是每个字都要斟酌一下。 “应当?!” 别看在街上时安逸之一副牲畜无害的模样,可光是他刚刚这一眼,就已经让邱总管一个腿软跪了下来。 “谁让你们动她的!” 茶碗被重重的放到桌上,哗啦一声,虽是没碎,但也够跪着的那个胆战心惊了。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这事是属下管教不严,属下也是按着王爷的吩咐,只派了人在段家四周守着,可谁知那日裘先生竟然带着兄弟们将段小姐给接了回来。属下正要补救,谁知就出来个捣乱的家伙,将小姐截走了,属下该死!属下知罪!” 邱总管一边磕头。一边在心底把那个劳什子裘先生地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个遍。正骂着。就听头顶安逸之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做给谁看?那个裘先生跟宫里面地关系千丝万缕。我都不敢轻易动他。别说你了。起来吧。” 颤颤巍巍地爬起啦。脑门磕地生疼。却又不敢上手去摸。邱总管才站直了身子。便又听安逸之问道:“段七小姐有癔症这事。(.)是真地?”虽说娶她本就是为了旁地。但取了个带病地。安逸之心中总是不大舒坦。 “回王爷地话。是真地。那天裘先生带着段小姐回来时。她那双眼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问题。让坐就坐、让站就站。就是不说话。问什么都没反映。连个眼睛都不带眨地。” 沉吟了一下。安逸之伸了个懒腰。道:“本王要见见人。” 赶忙低头应‘是’。邱总管借机溜出屋子嘱咐手下人通知段府地暗桩。盯紧了段玲珑。什么时候出门、要去哪里、走地什么路都得给他探出来! 阿嚏!段玲珑打了个喷嚏。扫了眼大开地窗子。身旁地红线马上会意地将窗户关了一半。笑着说道:“小姐。天开始冷了呢。” “是啊,”段玲珑合上手中的《酒经》,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忽然说:“红线,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小姐不是才回来?”正端了点心从外面进来的青丝一听段玲珑这么说,不禁反问道。 “不出门,就是在院子里走走。”起身捻了块桂花糕,咬了两口,觉着有点甜,可吃都吃了,又不能丢回去,段玲珑皱着眉几口吃掉手上的点心,赶忙灌了一大口茶水。 “小姐,哪有您这样喝茶的!”娇嗔着,青丝夺过玲珑手上的茶杯,又倒了一杯,说:“再说,这杯都放的久了,早凉了,小姐喝了也不怕闹肚子。” “是这糕有点甜了。”解释一句,段玲珑又喝了口热茶暖了暖胃,说:“走吧,到院子里转转。” 青丝和红线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自家小姐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在院子里转悠,往常不是除了酒窖基本都不去别的地方么? 段玲珑自然有她自己的目的,四姐说了,让她把坛子埋回去……她也想啊!可她早就忘了那坛子是从哪里挖出来的了。[]他爹生了那么多女儿,在后院种了那么多树,估计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哪棵是哪棵了。 后院的那片香樟林,印象中她就只有挖坛子时去过一次。远远的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树下站着一个少女,她身旁的男子正俯身看着少女手中的书册,笑的清雅淡然。玲珑心里咯噔一声,忽然有些酸酸,原来二哥哥并不是只会对着她这样笑。 “咦,是十小姐呢。”青丝捡了片香樟叶子拿在手中把玩,身旁的红线见了,一把拍掉,低声说了句:“像什么样子!” 啊,原来是小十……对于这个过继来的妹妹,玲珑知道的并不多,她平日也是极不爱出门见人。听说是远方一个亲戚的孩子,小时候父母出门就没再回来,家里的老人家拉巴着长到了七岁,也撒手去了。亲戚间都说她命太硬,没人肯收留。段老爷去参加老人的丧礼时,见那帮子亲戚不帮忙不说,还总是冷嘲热讽,一怒之下就将人领了回来。 应当是跟小九一样大的年纪吧,却跟那个风风火火的段九差的何止是十万八千里?瞧见她们三人走过来时,甚至还哆嗦了一下。段玲珑在心中默默的反省,自己以前有做过什么欺负她的事情吗?答案当然是没有…… 许是察觉到小女孩的胆怯,楚天醉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前他的笑已经让段玲珑很不舒服了,这一拍,更是让玲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七小姐也喜欢来着林子散步吗?”碍着玲珑身后的两个丫鬟,楚天醉也不好显的太亲热,笑容中自然就带了些客套。 心中似乎有把邪火慢慢的烧着,嘴角噙着的那抹笑容比往日来的都淡,玲珑勉强朝他点了点头,转身看着段十,问道:“七姐打搅你看书了。” “没、没有。”小小的孩子怯懦着往后退了半步,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不敢直视段玲珑,却又忍不住,瞟了一眼,马上垂下。 唉,回头得跟四姐说说,怎么跟小九差了这么多,人长得小不说,胆子还这么小。难不成,家里有下人敢欺负她? 想到着,段玲珑便蹲下身子,歪着头问道:“今个中午的笋片咸了点,小十觉着呢?” 惊讶的眨了眨大眼睛,段十不明白这个许久不曾见过一面的七姐做什么要问她这些,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还、还好。”飞快瞟了眼笑盈盈的段玲珑,又小声加了一句:“鸡汤倒是咸了。” 点了点头,至少没在吃食上克扣她……可怎么就长得这么小?站起身来,拍了拍她的头,总觉着比那个才十一岁的小十一还要小上一岁的样子。 “桂花糕也甜了,回头你要不爱吃,就让厨房做新的。” “知道了……”段十见段玲珑朝她笑了笑,鼓足了勇气又问道:“七姐以后还会来这林子吗?” ……这是嫌她抢了她的地方?段玲珑瞧着段十满脸期盼的模样,**裸的误会了一个孩子的好意,摇了摇头,说:“七姐不会经常来的,你安心在这玩,有什么事就让丫鬟去找姐姐。” 明亮的眼睛霎时间暗了下去,段十‘哦’了一声,有些意兴阑珊。 一旁被段玲珑故意忽略的楚天醉忍不住说道:“这香樟林安静清雅,七小姐倒是可以常来转转,还能和令妹聊聊天,何乐而不为呢?”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反正段玲珑就是对楚天醉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来的反感。他做什么对小十的事这么上心? 这回连笑都懒得给了,直接抬起头来,颇有点挑衅的意味,说道:“林先生说的是,只是玲珑近日要准备嫁妆,抽不出空来。等准备完了,大概就要离开了,不如林先生替玲珑来多陪陪妹妹吧。” 楚天醉脸色一沉,这丫头听不懂他的话是不是?他说了不会让她嫁,就是不会让她嫁! “七姐……”小孩子最是敏感,更何况是像段十这样经历过着许多事情的孩子。她感觉到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怯怯的拽了拽段玲珑的袖子,道:“七姐,我不用人陪,真的。” 深吸了口气,段玲珑朝段十挤出张笑脸,突然又一皱眉头,问道:“小十,你的丫鬟呢?”怎么让她一个人在林子里带着?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怎么办?像是掉跟树杈子被砸到啦,爬了条蛇什么的。 此时的段玲珑根本没去想,小时候的她才是全段府最让人头疼的孩子,隔三差五的就走丢一次。 但显然,段十不是段七,她很老实的让丫鬟陪着她。 “嗯……平儿说地上凉,去取毯子了。”段十说完害怕段玲珑不信,忙扯着楚天醉说道:“七姐不信可以问林先生。” 她现在最不耐烦的就是跟林先生说话! 回身看了看青丝,小丫头赶忙低声说道:“另一个叫安儿。” “小十,你的安儿呢?”在段家,除了出门见人摆排场,每个小姐身边一般只有两个贴身丫头,小十方才只说了一个,那另一个呢? 段十越缩越小,恨不得钻到地里面去。 段玲珑了然的拍了拍她的笑脸蛋,道:“没关系,七姐帮你去问。”直起身子时若有所指的说道:“份内的事做不好,不该管的却在哪里指手画脚,可恶!” 楚天醉当然知道这丫头实在指桑骂槐,奈何身边一对人,他也不好摆出哥哥的架子,无奈的笑笑,今个玲珑石怎么了,好想看他很是不顺眼的样子,上午跟他争论妻妾时都没这么情绪化。 第三十三章 今日事,今日毕(一) 红线领着捧着毯子的平儿和一脸不耐烦的安儿回来的时候,段玲珑心头那把邪火还没灭,背对着楚天醉,默默的瞧着那些个香樟树,琢磨着究竟哪棵才是自己的……虽说那些代表了自家姐妹的树都被种到了一起,大方向是没什么问题,可哪棵是哪棵却是有些难分。最细的当然是小十一的,四姐她们的也还算好认。只是香樟树长得不算快,差了两三年,基本上是看不大出来的。五姐、六姐,她还有老八的树长得都差不多,要不随便找棵树埋了? “小姐,人带来了。” 段玲珑闻言回头,见楚天醉还在站在那里,明明就被晾了那么久,竟然一点不自在也没有,从容的就好像这香樟林是他的家,而她们这些人才是闯入者。于是微恼着说道:“林先生,这是段家的家务事,还请您回避。” 楚天醉哪里肯走?他还憋着一会寻个没人的功夫,跟玲珑说上两句呢,让她知道一下自己先前说的话可不是在开玩笑。 “七小姐请自便,在下也好见识一下。” “……林大酉!”干嘛?怕她欺负小十是怎么着? 别说胆小的段十,就是老成的红线都被吓了一跳,赶忙低声劝道:“小姐,林先生也不算是外人。” 不算?怎么不算?他不是外人,谁是外人?她这个做姐姐的吗? 缩在袖子里的手握的紧紧的,一脸的怒意对上楚天醉温柔却坚定的笑容,对峙了半晌,败下阵来。 看样子,今儿这个安儿是注定要倒霉了。(.无弹窗广告)青丝和红线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觉得平日里温和的小姐今天有些反常。 “七、七小姐,您找我们来……有、有什么事吗?”捧着毯子的平儿问的有些颤颤巍巍。 “你平日说话就不利落吗?”她这么一问。那个平儿居然哆嗦了一下。手上地毯子都掉到地上了还不自知。嘴唇颤抖、讷讷地着说不出话来。 ……她说什么了?语气很平常。问地也很平常啊。这丫头做什么吓成这样?段玲珑有些不解地看向自己地丫鬟。 青丝和红线无语地看着自家小姐。您派了人专门寻了这俩丫头过来。做下人地自然会以为主子要发落她们。再这么一问。怎么听怎么像在找茬地。平儿胆子又小。可不就以为您要把她给怎么着了? “……七姐。平儿很好。她平时说话都不是这样地。七姐别、别把她调走。” 小手抓上自己地衣袖时。段玲珑才缓过神来。低头瞧了瞧一脸焦急地小十。也好。胆子小总比胆子大强。至少不会奴大欺主。牵住小十地手。道:“七姐就是问问。只是怕你闷着了。” “不闷、不闷!”段十猛摇着头。直到段玲珑点着头说了声‘知道了’。才算是踏实下来。 接下来就是那个一直没出声的安儿了,“你家小姐在这,你去哪了?” 初来时的那些不耐烦,已经被磨得平了,再怎么说面前的也是主子,安儿面上闪过一丝心虚,但还是挺直了腰板回道:“回七小姐的话,安儿在厨房给十小姐做点心。(.无弹窗广告)” 见身旁的红线朝自己点了点头,段玲珑又问道:“哦,做的什么?” 安儿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本以为这次来是要被训斥着玩忽职守,想着平日里七小姐好说话是出了名的,自己只要说是在干活,应当就没什么问题,谁想到竟然问起吃食来了。 “桂花糕。”老老实实的交代,自己心仪的小厨子今儿给各位小姐准备的点心是桂花糕,安儿为了凑近乎特意去帮着做了不少。 ……怪不得这么甜。 说了几句段玲珑也觉得没意思了,骂了她又有什么用呢?左右只是个不称职的丫头,打发了就是,就算把火撒到她身上,也不见得就有多痛快,有那功夫还不如去问问四姐记不记得那棵树是自己的呢。 “那做完了之后呢?”顺了顺裙摆上的丝绦,感受到楚天醉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段玲珑在心里哼了一声。 “回小姐的话,安儿帮着收拾厨房来着。”一丝冷汗慢慢的从背后滑下,安儿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被猫**在爪子里的老鼠,与其这么慢悠悠的问着,还不容给她个痛快。 段玲珑也烦了,所以很大方的给了她个痛快,“既然你这么喜欢厨房,以后就在厨房做好了。” 虽说已经有被贬职的心理准备,可一下从主子们身边的大丫鬟被打成厨房的烧火丫头,安儿的脸色还是变了变,但一想到能跟自己心仪的人天天在一块,心里又舒坦了些。于是低着头,默默的认了。 “红线,你带着她走一趟四姐哪。就说是我说的,这丫头喜欢做饭,咱们也不好强人所难,府里的厨房已经满了,就送到广味楼打个下手好了。顺便再给十妹挑个喜欢伺候人的丫鬟过去,手脚、嘴皮子都要利落点的。” “是,小姐。” 直到被拉到林子边缘,安儿才回过神啦,大声的嚎了几声‘七小姐!’,就被红线捂了嘴扯走了。剩下一个平儿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捡起的毯子被当做盾牌一般死死的拦在胸前。 段玲珑看了一笑,说:“你做好份内的事,就没人会动你,嘴皮子利不利落没关系。”说罢又低头对站在一旁的小十说:“你也不要总在林子里待着,这味儿虽然好闻,但总是少了股子人气。要是嫌你九姐太吵,去七姐哪坐坐也成,只要你不怕闷。” 段十笑着应了声‘好’,圆圆的眼睛眯成个月牙,可爱的紧,让段玲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后,才转身离开。 “七小姐。”楚天醉自然是几步跟了出来,朝着一脸好奇的看着他的青丝点了点头,往段玲珑身边凑了凑,道:“七小姐觉着今日的课怎样?” “还好。”有什么怎样的?反正她就是个半吊子,弹出来的也就比弹棉花的好听那么一点点。 “七小姐觉得今日在下讲的那些琴理如何?” ……琴理?他今儿个有讲吗?算了,不理他。 段玲珑随口接着说道:“还好。” “七小姐若是有想不通的,在下可再为小姐讲解一下。”温和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可楚天醉眼里的笑容可快要挂不住了。这丫头就只会说‘还好’吗? 想了想,段玲珑还是那句‘还好。’ 她身后的青丝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家小姐敷衍人的时候就喜欢用一样的词句,九小姐也经常被她搞得没脾气,就连精明的四小姐,到了最后也只有扶额挥手的份。 可怜的林先生,轻笑着,青丝为楚天醉解围道:“林先生,我家小姐有些累了,有什么话不如明个课上再说吧。” 这回段玲珑终于换了了个词,‘嗯’了一声。 没想到楚天醉却是不依不饶,干脆横在玲珑身前,敛了笑容道:“七小姐当知,今日事、今日毕,既然有想不通的,何不今日把它问明白呢?” ……想不通的不是她,是他啊!揉了揉眉心,段玲珑见已经走到了荷花池畔,池中的一片残荷很有些颓败的味道。 “青丝,去沏壶茶来,我跟林先生就在亭子里歇会。” 青丝本想反对,自家小姐还未出阁,怎么能给个男人单独坐在亭子里?就算是平日授课,小姐也不会把红线支的太远,总是放在能看得到他们的地方,以避人口实。 不过后来想想,这池子周围很是空旷,时不时的都是看到来往的下人,亭子周围有没什么遮蔽,倒也没什么。这样一想,便应了一声,下去备茶了。 第三十四章 今日事,今日毕(二) 两人在亭子里对坐了一会,谁也没说话就在段玲珑决定起身离开的时候,楚天醉却叫了一声:“玲珑。(.好看的小说)”看她站着没动,又说道:“玲珑,坐下。” 不想理人,至少是不想理眼前这个人。段玲珑自己也觉得奇怪,往常至少她会敷衍一下,而今天自己是连敷衍的心情也没了。是因为他是二哥哥?还只是因为今天的自己特别烦躁? 显然,楚天醉的心思没有放在眼前的玲珑身上,他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劝说玲珑放弃那个可笑的小妾想法,实在不行直接绑回南楚算了。可皇兄也说了,最好能让她心甘情愿的跟自己走。也是啊,玲珑不高兴了,估计师父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那他跟皇兄又怎么可能会舒坦?一想到玲珑小时候锯断的那些个椅子腿,楚天醉就决定,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招惹这个小祖宗。 “玲珑……” 他还在这边酝酿,对面的段玲珑却是已经不耐烦了。说话就说话,做什么一个劲的叫名字? “二哥哥想说什么就直说吧,青丝就快回来了。” 顿了顿,楚天醉说道:“玲珑,做妾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那也要看是怎么做。”心情不好,就连口气都冲了起来。段玲珑对于楚天醉的说法嗤之以鼻。 怎么做?这点他倒是没想过。南楚他府内的那些姬妾,就算他一个也没碰过,可还不是争宠争的厉害?做妾,不就是这样? “那……你想怎么做呢?” 转头看了看池内的一片残荷,段玲珑淡淡的说道:“寻个不起眼的小院,平平淡淡的过一生。我不与人争,自然也就不会有人与我争了。” 怔忡了一下。楚天醉指着段玲珑地鼻尖说道:“你这是胡闹!婚姻岂可当儿戏?女孩子家就该寻一个知你、敬你……” “爱我、护我地良人。”段玲珑翻了个白眼。反问道:“可是二哥哥。真地有这样地人吗?” 楚天醉一顿。一时竟然接不上话来。他与皇兄地母妃。是朝堂斗争地牺牲品。他们地父皇护得了皇后。却护不得他们地母妃。但父皇就真地爱他地皇后吗?当初他也许会这样地以为。但现在。他只能说。也不尽然。 段老爷算得上专情了。历任妻子在世时都不曾纳过小妾。但却依旧迫于传宗接代地压力。在外金屋藏娇。而也因此永远失去了玲珑地娘亲。 真地有这样地人吗?这句话从玲珑口中问出来。似乎格外地有分量。但他依然坚定地回答道:“有地。玲珑。一定有地。”就算挖地三尺。他也要找到这样一个人!那位为了南楚、为了父皇耗尽了半辈子心血地老人。那位为了他与皇兄。毅然抛弃了自己女儿地老人。他地外孙女值得这样地一个人。 看着楚天醉坚定地目光。段玲珑没有出声。她想了想。问道:“二哥哥今年二十有几了?” “二十有五了。”乍一听,没明白玲珑的意思,但楚天醉稍一琢磨便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他已经二十五了,那么玲珑呢? 段玲珑苦笑一声,道:“是啊,二哥哥,就算有,我也等不到了。” 楚天醉沉默了,女儿家的年华不等人。他现在开始懊恼起来,为什么皇兄没有早些派他来? 但实际上,早些时候他甚至连玲珑几岁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家师父有个尚未出阁的外孙女,只记得小时候他们曾经在一起住过一年。而他心中所有的思潮,全部都是在见到了真实的玲珑之后才涌现出来。 那一年的记忆似乎也随着她的出现而变得鲜活又真实,然后那些已经被他遗忘的,疼爱与宠溺的心思也苏醒了过来,如潮水一般无处发泄,只得全部倾注在面前的女孩身上。他疼她宠她,怎么能允许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娶了她?而且还是做妾? “玲珑,再等等,二哥哥会找到的。” 知道二哥哥并非敷衍,他说了会找,就一定会找。但这又不是上街买菜,任君挑选。段玲珑笑了笑,没往心里去,只随口调侃道:“那不如就嫁二哥哥好了,反正你一定会知我、敬我、爱我、护我。”桌子的另一端没有出声,她也没在意,本就是随口说说。远远的瞧见青丝端了点心和茶来,于是也就不再开口说话。 意思意思的喝了口茶,便借口有事独留楚天醉一人在亭子里发呆了。段玲珑走的时候有点心虚,想是自己的言语太过放肆了吧。二哥哥自从听了那句话之后,就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连她走了,也只是挥了挥手,惹了青丝一通的埋怨。 楚天醉倒是没有被吓到,他只是突然觉得段玲珑的话也有些道理。但这样想的同时,心里又有一个声音提醒他说,且不说旁的,玲珑虽然叫他二哥哥,但如果真的算起辈分来的话,他的师父是她的外公,那他实际上算是她的叔伯…… 而且,疼她爱她是没错,但那并不是男人对女人的感情,只是单纯的疼爱小妹妹罢了。 但是,如果换个角度想,见惯了那些尔虞我诈的自己,本就没想要娶正妻。如果娶了玲珑,一来她是师父的外孙女,身份上没人敢去置喙。二来她背后不代表任何一股政治力量。三来,她又是自幼认识的小妹妹,自己在与她相处的时候根本不用动太多的心思。 而她在自己身边,也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至少好过放在那个劳什子轩亲王身边。况且师父他老人家也上了岁数,近些年经常能看见他一脸惆怅的望着北方。说什么要让玲珑心甘情愿的跟他回南楚,其实只不过是他老人家抹不开面子低头罢了。这样一想,似乎娶玲珑是件一举数得的事情。 他开始犹豫了,楚天醉是个成功的政客,虽然他的口才在亲近的人身上一向没什么施展的余地,但他的心思却依旧活络。 从某个角度上看,政客和商人其实是一样的。他们都在追寻着如何将利益最大化。当一件事情摆在面前,而利大于弊的时候,那么这件事至少是值得去尝试的。 所以当那些好处渐渐浮上台面后,在楚天醉心中他与玲珑那个模棱两可的叔侄关系似乎就淡化的可有可无。 第三十五章 终于‘毕\’了 每个月最难熬的就是朔月那天,天空中的新月仅能微弱的照亮自己身边的几朵云彩。(.无弹窗广告)那种浓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黑,总是让段玲珑无法入睡。并不是觉得压抑,而是觉得恐惧,连手都不敢搭在床边,她总是有种错觉,好像床下面会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下去。 所以当楚天醉进门的时,她正看向门口。那是种很微妙的感觉,感官告诉她那边没有人,但感觉却告诉她,那里有个人,就站在那里。 感觉似乎很久以前,他们也曾经想现在一样,隔着黑夜,两两相望。段玲珑坐起身来,将被子往上提了提。有着黑暗的掩护,她可以当做自己又变小了一次,小到娘亲还陪在她身边的那些年月。 “红线呢?”她问的声音很轻,生怕吵醒了就睡在隔壁的红线。 相反,楚天醉回答的音量就要正常许多,虽然也轻,但少了些鬼祟的感觉。“她睡了。” “哦,那长生呢?”外面的天气已经渐凉,再让长生守在门外睡,似乎有些太过不人道。段老爷早就让他睡回自己的屋子,但这孩子还是坚持在最冷的后半夜守在段玲珑的门口。他没说,但玲珑知道,他怕青丝、红线睡的太熟,护不住她。 真不知道这孩子哪里来的这些坚持,她明明不是小九啊。 “也睡了。”掩上房门,楚天醉很自在的往凳子上一坐。心中有了计量,也就不像第一次那样心虚了。 他总是能用最快的速度适应自己新的身份,有时候快的让人觉得有些无情。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他生存的手段。就像他与皇兄,一夜之间成了君臣。[.超多好看小说]那一次,他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调整好自己,他与皇兄首先是君臣,其次才是兄弟。 白天的时候他还是她的二哥哥,现在他就已经将自己的当做了她的丈夫。这次也许可以快些,毕竟他们已经十几年没见过面,最初相见时,他在面前少女的身上,一点熟悉的感觉也找不到。只是最近相处的久了,往昔的一些记忆便也悄悄的浮现了出来。但是没关系,本质上他还是希望能将玲珑当做妹妹,只是他已经可以在入夜后这种不合时宜的时间里,心安理得的面对衣冠不整的她,他们是夫妻,至少将要是夫妻。 被盯的有些发毛,段玲珑忍不住又缩了缩肩膀。二哥哥今天很奇怪,看她的眼神冷冰冰的,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还是说天凉了,连人也变冷了? 取了红线放在床头矮几上地水杯。段玲珑喝了一口。几乎想将整张脸都埋在后面一样。只露了两只眼睛看着楚天醉。说道:“二哥哥。你也睡不着吗?” 瞧着她小心翼翼地模样。楚天醉知道可能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地不同吓到了她。于是笑笑。问道:“怎么?你睡不着?” 点点头。捧着水杯。段玲珑看着黑乎乎地窗外。说:“我不喜欢朔月。月亮小地连窗台都照不亮。” 她口气中地嗔怨逗笑了楚天醉。“你怕黑?”印象中。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地小丫头。惹急了连师父地胡子都敢扯。 ……她跟他掏心挖肺地说话。这家伙居然嘲笑她?可恶!段玲珑被楚天醉地调笑惹恼了。气哼哼地说道:“怕黑怎么了?二哥哥还不是怕女人?别以为我没看见。[]每次青丝或是红线靠地你近了些。你都会躲开。还会脸红。” 如果不是黑暗地掩映。段玲珑恐怕会再一次瞧见楚天醉脸红了。 这个毛病确实不好,可他能怎么办?拜皇宫那个龌龊地方所赐,他就是怕女人了!本来楚天醉是想要去带兵打仗的,军营里总归没有女人了吧?就算有,估计也不像女人了。可他的皇兄却死活不肯,还趁着四下无人之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弟弟,怎么舍得送到那么危险的地方。搞得楚天醉不答应也得答应。 其实楚天阔是想让他去经商的,国家的钱可不是皇家的钱,手里没点底子,说话总是不够硬气。更何况南楚重商重文,他跟天醉一人拉拢一边刚刚好。可女人经商的虽不多,但也总是碰的上,楚天醉犹豫了良久还是决定入朝为官。就算从政时也难免遇到女人,但那些女人大都位高权重,就算碰面,也是隔着十万八千里,让他很有安全感。 清了清嗓子,楚天醉不甘心的说了一句:“我在你旁边就不会脸红。” ……什么意思?讽刺她不够女人?‘哼’了一声,段玲珑又不痛快了,“你在小十边上也不会脸红。” 楚天醉一愣,讷讷的说道:“她?她还是个孩子。” “那我也是孩子,小孩子就要早睡,你请吧。”莫名其妙的家伙,大半夜的跑到她房里来,就为了讽刺她不像女人? 瞧着玲珑一扯被子,面朝里将自己裹成个蚕蛹状,摆明了不想理他。楚天醉轻笑了一声,本想站起身离开,忽而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还没达成。 走到床边拍了拍玲珑,见没有反应,干脆坐在床上,扯着她的被子,道:“玲珑,我还有话没说完。” 段玲珑不耐烦的往里缩了缩,忽然发觉这家伙压了她的被子,害得她缩不进去,恼怒的一翻身坐了起来,扯了扯被子,示意他抬抬**。 摇了摇头,楚天醉欠身让玲珑把被子拉回去,才说道:“我真的有话说,你好好听着。” 发了阵小疯,段玲珑自觉心里舒坦了些,拥着被子,道:“你说,我在听。” “玲珑,你不能嫁给轩亲王。” 翻了个白眼,怎么又是这个事?他就没点新鲜的?段玲珑偏了头,懒得回应,却在听到他下面的话时吓得一哆嗦。 “因为你要嫁给我。” “二哥哥,你发烧了。”段玲珑的口气很肯定,她觉得二哥哥肯定是生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我没有。” “那就是拉肚子,拉得脱水了。”嗯,连脑子都脱水了,不然怎么会说这么荒唐的话? “……我没有。”楚天醉有些无奈,他知道这些话是有些骇人听闻,但他很清醒,好不好? “那……难不成你把我的酒都给偷喝了?!”想到这,段玲珑惊得一下扑了过去,扯着楚天醉的衣领晃了晃,低吼道:“你说,你喝了多少?”她的酒啊!她攒了快十年的酒啊!就这么,没了? “我没有!”没好气的拍开玲珑的手,楚天醉往前靠了靠说:“你自己闻闻,我身上哪有酒味?” ……确实是没有。段玲珑放松了,坐了回去,歪着头说:“那你干嘛说胡话?” “我没……”惊觉自己差点被这小丫头给传染了,楚天醉赶忙停下,换了一句:“我是认真的。” 哦,没病就好。段玲珑挥了挥手,打着哈欠说道:“不可能啦。” 居然被拒绝了……楚天醉难以置信的问道:“为什么?” 唉,二哥哥怎么这么执着?总不能跟他说她身上有件很多人都想抢夺的东西,需要找个靠山吧?她不想把他卷进来。 于是敷衍的拍了拍他的胸膛,说:“二哥哥太瘦弱了。” 被非礼的一愣,这么些年了,他都快忘了这丫头有多么大胆……试想一个五六岁就敢偷看他皇兄洗澡的小丫头,现如今只是拍了拍他的胸口,应该算是手下留情了吧。可是她说什么?瘦弱?他哪里瘦弱了?! “我这只是瘦!” 楞了一下,好吧,是她错,忘记了男人不能激。唔……可是还有什么能拿来打消二哥哥的念头呢? 歪头看着楚天醉的脸,段玲珑不知死活的又来了一句:“二哥哥你长得太漂亮了,我不要。” 脸,立马黑了一半,楚天醉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你没得选。”他那公认温和的脾气,就快要被这丫头给捅爆了。楚天醉觉得如果不能赶快结束这个对话,搞不好自己会忍不住扑上去掐死这个满嘴胡话的丫头。于是起身说道:“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会修书给师父,等他的信来了,我就去找你父亲谈。但是在那之前,你绝对不能嫁!” 眼看着这事就要这么拍板定案,段玲珑赶忙扑过去扯住楚天醉的衣角,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我不能嫁你,二哥哥,我跟我娘发过誓,这辈子只嫁王爷!”娘啊,我现在就跟您发誓哈。 慢慢转过身子,楚天醉的眼中似乎有种玩味的光,让段玲珑觉得自己就是那只掉到狼窝里的小羊,忍不住浑身一机灵,然后又瞬间石化。 “这点,二哥哥可以满足你。” 第三十六章 嫁衣 二哥哥是个王爷,南楚的王爷。 “那大哥哥也是王爷?”失眠了一整夜,眼圈有些泛黑的段玲珑,第二天出奇积极的率先等在了她上课的小院里,只为了劈头盖脸的先把这句话问出来。 “不是。”扫了一圈,见院子里只有玲珑一人,知道这丫头肯定是寻了由头,把自己的丫鬟支走了,于是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说:“南楚就我一个王爷。” 倒不是怕她的丫鬟乱嚼舌根,只是他的身份目前还不好曝光。楚天醉想着昨个晚上才接到的信,据说安国轩亲王微服南下了。安国王都传来的消息,是为着调查庆城的一起行贿案。如果那人在庆城,他就更要小心行事。 段玲珑眨巴眨巴眼睛,琢磨了一下楚天醉的话。她记得大哥哥和二哥哥是亲兄弟……至少外公是这样说的。二哥哥是王爷,但大哥哥却不是。 难不成…… “二哥哥!你抢了大哥哥的王位!”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儒雅的二哥哥,骨子里这么邪恶。脑子里这么一想,段玲珑的眼神里就**那么点轻蔑。 虽然擅长隐藏情绪的她已经将它埋的很深,但还是很轻易的被楚天醉察觉,后脑勺上又挨了一下子。 “怎么?我就这么不像个王爷?”她那不大的小脑瓜绞尽脑汁就想出这么一个解释? 扶着被拍歪的簪子,段玲珑歪着头很仔细的打量面前的楚天醉。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见对方目光不善,赶忙解释道:“我不知道……”她又没见过王爷,怎么知道王爷应该什么样? 失笑出声,楚天醉指了指一旁的琴案,道:“弹一遍我昨教你的曲子。”南楚重文,就算他不求玲珑又多高超的琴艺,但总要能上得了台面。想了想她之前的表现……楚天醉觉得那一天似乎有点遥遥无期。 “哎。这不是重点。”挪了挪脚步。挡在琴案前。段玲珑在楚天醉‘那什么是重点’地眼神中。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二哥哥地爹……也是个王爷?” 茶水凉到刚刚好可以入口。楚天醉端起来喝了一口父皇曾经是王爷。” 倒抽了口凉气。段玲珑一不小心被自己地口水呛到。二哥哥刚才说什么?父皇?! 瞧着玲珑那副吃惊地模样。楚天醉很好心地替她顺了顺气。提醒说:“你地丫鬟回来了哦。” 话音才落。就听到远远地传来青丝地声音:“小姐、小姐!琳琅阁地伙计送花样来了。一张张地。可漂亮了!” “咋咋呼呼地像什么样子?”刚咳过地嗓子还有些嘶哑。段玲珑完全忽略自己刚才也没比青丝好多少。 瞧了眼坐在一旁的楚天醉,青丝吐了吐舌头,才有些端庄的架子,一转身又是几乎扑倒段玲珑身上,说:“小姐,四小姐说你今儿个不用练琴了,瞧完了首饰样子,就去锦绣坊选料子、做衣裳。外院的薛嫂子说,锦绣坊上个月刚招了个南楚的裁缝,衣服做的可漂亮了。” ……是不是跟她身边待久了的人,都会词汇贫乏?青丝这丫头,就会说‘可漂亮了’吧! “既然小姐有事,今天的课就免了吧。婚姻大事,总是马虎不得。” 茶碗被盖上时发出清脆的一声,让段玲珑的寒毛一根根慢慢竖起,她总觉得二哥哥那抹清浅的笑容里,藏着某些她不想懂的东西。 算了,能逃就逃吧…… 大街上,段玲珑弃了车,徒步慢悠悠的走着。街上经常能看到出来做生意的女人们相互打着招呼。无险可守又粮草丰沛的安国,几乎是每经历一次战争便要被蹂躏一次。这里的女人早已习惯抛头露面,为生计奔波。她们比男人更狡诈,但也更有人情味。锦绣坊的老板娘就是个战祸中失去了公公和丈夫的女子,家中的婆婆又瘫痪在床。印象中她那个大了自己六岁的儿子,总是会在自己家待到很晚。 “七小姐来了。”门口的伙计太过热情的招呼声,引得堂内几个正在挑料子的姑娘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又平静转回身去,只有她们眼中划过的那么淡淡的失望暴露她们那点小小的八卦心思,原来只是个长相普通的姑娘嘛。 段玲珑对这种眼神早已经见怪不怪,迈进门的时候看到街上有个短须的中年人正不远处看着她,便也好奇的瞧了过去。 没见过的人,穿的还好,看起来不算鬼祟,也许是在看别人,不小心跟她对上眼了,毕竟锦衣坊里经常出入些富家小姐,段玲珑在心里很快就下了结论。 她身后的长生似乎并不这么认为,抬脚就要向那人走去。 “长生,你去哪?” “小姐……” “回来,是个人你都草木皆兵的,早晚得累死。”瞧着身旁的青丝早就把注意力都放在大堂里挂着的那些成衣上,段玲珑略压低了声音对长生说道:“你得学会选择。走吧,陪我去挑料子,小九说你眼光很好的。” 本来只是想寻个借口躲开这种满是女人的地方,被她这么一说,看样子是躲不了了,长生只得认命的跟着进了铺子。 “琴姨在吗?”摸了摸摆在柜台上的料子,段玲珑随口问着。 “我们东家今儿个出门了,少爷倒是在。”掌柜的陪着笑从柜台后转了出来,说:“少爷前个才念叨七小姐来着,说是许久没见,想得紧。” ……她看他是想着五姐六姐那对双胞胎吧。 琴姨家的这位大哥哥什么都好,就是人花了点,要不是他想一下娶走两个,他爹大概也不会拿把扫帚直接将他扫地出门。 “是吗?那就劳您带路了。”这家伙花虽花,但对女人的衣服很是有一套。段玲珑决定偷一把懒,将这堆麻烦事都丢给潘佑谦那家伙。 楼上的潘佑谦正对着一桌子的料子发愁,瞧见段玲珑的时候没拿眼神不止亮了两个档次。 “小七,你越来越漂亮了。”他话虽然这么说,眼睛却是只盯着玲珑脖子以下的部分。 背对着掌柜白了他一眼,段玲珑打发了一听说要上楼就满脸不情愿的青丝,只留了长身在身边,回身瞧着那个抓了软尺就凑上来的男人说:“再漂亮也比不上五姐、六姐。” “小七,你就会伤我的心。你还要哥哥说几遍?我最喜欢的其实是你啊。”嬉皮笑脸的潘佑谦长得其实算是好看,带了些痞痞的味道,又不会显得太坏。而一拿起阵线,却又专注认真的令人忍不住的心动。 那样的神情她只见过一次,灯下的他,一脸虔诚的为六姐制着嫁衣。有时候段玲珑会想,他爱的是六姐吧。但每次问,他都会没正经的说什么‘哥哥最喜欢的是小七’。 “来做新衣服吗?哥哥给你做件最漂亮的!让他们总说我家小七长得一般。”卷尺在潘佑谦手上像有生命一般上下翻飞着。 段玲珑瞧着他含笑的嘴角,气他总是这副无所谓的死样子,干脆一**坐到椅子上,说:“你不是说这一辈子,只给心爱的姑娘做一件衣裳吗?我以为你给六姐做过嫁衣之后,就不会再动针了。” 卷尺在手上绕了两圈,潘佑谦苦笑着说道:“你今儿个怎么了?说话这么冲。” 挥了挥手,在长生诧异的眼神里,段玲珑将身子往椅子里一摊,叹了口气,道:“我烦。” 第三十七章 三遇 能让你烦的事可不多。”潘佑谦走回桌边取了块布料在段玲珑身上比划着,“我以为在你眼里什么还不都那么回事。” 不耐烦的推开他的手,段玲珑超级没形象的几乎是瘫在椅子上,说:“是人就会烦。” 轻笑一声,潘佑谦收了手,歪头看着段玲珑,道:“这倒是实话,只是我从来没觉得你是个普通人。”一个冷眼旁观他徘徊在亲情和爱情之间的女孩,一个在别人都误会他时,却独自静静陪伴在他身旁的女孩,怎么可能是普通人。潘佑谦笑了笑,做到玲珑身旁,问道:“说吧,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给我做身嫁衣吧,不用像六姐的那样繁琐,不要正红。”坐直了身子,段玲珑淡淡的说着。不是个普通人吗?也是,那个普通人会无缘无故缺失掉一段记忆?她知道那段记忆中一定埋藏着一切她想要知道的东西,她也知道开启记忆大门的钥匙就握在自己手里。可当真的站在那扇门前,除了逃,她竟然没有别的心思。她不是普通人,她只是个胆小鬼罢了。 “我以为那只是谣传。” 正神虚太游的段玲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什么?” “不用正红!小七,我记得你最看不上娶妾的男人。”潘佑谦转头看了看长生,后者默默的别开脸。 别问他,七小姐的事他就没搞懂过。 “这是两码事。”桌上的布料乍一看只是平淡无奇的深蓝色,却随着她走动时变换的角度而闪现出淡淡竹纹,“我喜欢这料子,佑谦哥哥,就用这种料子给我做嫁衣吧。[]” “小七,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我一定会帮你。”嫁进皇家做妾,这种对平头百姓来说看起来风光无限的事情,其中的辛酸又有多少人知道?当初三娘出嫁时的眼神他至今还记忆犹新,那不是新嫁娘的娇羞,不是离家女儿的悲切,那是仿若壮士断腕般的义无反顾。 宫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她的萧郎就在那高耸的宫墙后,所以她义无反顾的迈了进去。可玲珑呢?这个从小就没离开过家,性子冷淡的小姑娘,又为什么要闯进去?为什么她的眼神会与三娘那样相似? “不行吗?”段玲珑有些失望地抚着那匹料子。二哥哥穿起来应该很好看吧。不过他本来就瘦。又总爱穿深色。显得人更瘦……还是算了。“那我去找简婶好了。” “玲珑!连你也逼我!”心爱地人离开地还不够久。那种当他妥协后。却什么也没得到地、令人疯狂地无奈还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他不敢见段家地人。不敢见小七。生怕再他们地脸上见到那抹令他疯狂地笑容。 “从来就没有人逼你。一直都只是你自己在逼自己。”在五姐与六姐间选择时是。那之后地疏离。也是。也许来找他就是个错误。佑谦哥哥也是个胆小鬼。所以才会下意识躲到他这里来。 “等等、等等!”几步拦在段玲珑身前。潘佑谦有些颓丧地妥协。说:“我给你做!臭丫头。你不气死我就不甘心是吧?” “对了。听说你们锦绣坊最近来了个南楚裁缝?”笑嘻嘻地躲开潘佑谦戳过来地手指。段玲珑问道。 “早就来了。只是最近推出了他做地几件衣裳。” “哦,那南楚的嫁衣跟咱们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你问这干嘛?” 被潘佑谦狐疑的扫了一眼,段玲珑悻悻的解释道:“就是问问,随便问问。” “对了!”一把扯过玲珑,潘佑谦跑到屋角的一个大箱子里翻翻找找着拎出好几件衣裳,说:“去换上。” “干嘛?”月华裙、凤尾裙、单丝花笼裙……都是些花哨的段玲珑从不曾穿过的样式。 “锦绣坊下个月要推出的几款衣裳,你穿出去给她们看看。”拎起一件在玲珑身上比了比,潘佑谦满意的点点头,他就知道这丫头是个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我穿?你不是该给四姐,要不也该是小九啊。”她又不经常出门,穿给谁看?再说了,就算她出门,这么一张普通的脸,谁会看? “她们?给她们穿,人家都顾着看脸了,哪里还有心思瞧衣裳?” ……他这是**裸的报复。 拗不过潘佑谦的坚持,段玲珑只得无奈的挑了件清淡些的月华裙换上。在潘佑谦满脸赞叹的神情中被请出了锦绣坊。 “记着把样子送到我家啊。”没完成任务,回家会被四姐念死的。 “不送!我做什么你就给我穿什么!倒是你,记着多在街上转几圈再回家啊,不许坐车。”潘佑谦像轰苍蝇一样把段玲珑送了出去,一扭脸就有几位富家千金凑上来问玲珑身上的衣服。 他就知道,让玲珑穿着,就像是个活动衣架走在大街上。嗯,幸好他在裙角处绣的锦绣坊标志足够大,不怕别人不知道。 十幅的月华裙,每褶各用一色,轻描淡绘,色极淡雅,行走间,风动如月华。段玲珑享受了一次华丽丽的注目礼,女人也就算了,甚至还有几个想给自家妻妾买上一件的男人,跑上前来询问,目光一直停留在段玲珑脖子以下。 一路下来主仆三人都有些筋疲力尽的感觉,就连青丝都从最初的兴奋雀跃变得蔫头耷脑,时不时扯扯段玲珑的衣袖,“小姐,我们坐车吧。” “先吃点东西吧。”段玲珑也有些受够了,正好溜达到自己酒楼前,干脆进去歇歇。这个潘佑谦!居然把她穿出门的那件给收走了,害得她想换都没得换……一会还是叫车过来接吧。 正值午饭时间,广味楼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门口迎客的小二在见到段玲珑时,刚忙堆了笑迎了出来。“七小姐来了。” 相对小二的热情,掌柜的似乎有些为难,“七小姐,东家正在宴客,这……” “没雅间了吗?”环视了一下几乎坐满了的大厅,段玲珑平淡的声音里有着一丝只有她自己的知道的有气无力,吃个饭都不安生啊。 “……暂时是没有。”掌柜的陪着苦笑答道。 “小姐……”青丝带着哭腔在段玲珑身后叫了一声。 “去二楼吧。”清静些…… 段玲珑本来是这样希望的,谁知道就连二楼也几乎是坐满了人,酒菜的味道混成一气,算不上好闻。 今天是全城出动,集体在外吃午饭吗?! 掌柜的见段玲珑已经露出一丝恼意,赶忙对陪在旁边的小二使了个颜色。那小二在二楼转了一圈,笑嘻嘻的跑了回来,说:“七小姐,那边刚好还有个靠窗的位子空着。” “委屈小姐了。”掌柜的也是陪着笑,满是期待的看着段玲珑。 算了……“就那桌吧,备三副碗筷,我们就不分桌了。” “小姐,这不合规矩。” 长生才开了口,就被段玲珑瞪了回去,“那你瞧着还有地方吗?” “长生等小姐吃完再吃。” 青丝看看长生,又扭头看看玲珑,她是又累又饿,可长生说的也没错,哪有跟主人家同桌吃饭的。 “那就不同桌。”段玲珑转头对掌柜的说道:“在我那桌后面再摆两个凳子,把他们的饭都放到一个碗里,坐我后面吃。” 这点长生倒是没什么意见了,只要不同桌,不坐在小姐跟前吃就成。幸亏他安生了,不然段玲珑恐怕就要忍不住发飙喽。 才坐下没多会,小二就先上了一壶茶,四个小冷盘,“小姐,今儿歌人多,您先吃点垫垫肚子,厨子已经给您做上了。” 灌了口菊花茶,段玲珑才嘱咐道:“不用那么麻烦,跟厨房说,给我爹做的时候多挑清淡的多炒点分出来给我就好。”说完又指了指身后的长生,“先给他拿四个包子,要荠菜的。” “小姐,您还没吃。” 段玲珑终于恼了,“再废话就让你去厨房吃!” 长生沉默的,倒不是因为段玲珑的话,而因为一个朝他们走来的男人。 “真是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第三十八章 又一个王爷 安逸之有些诧异,又有些‘果然如此’的意料之中。当初在城外遇见她时,就觉得这个女子很像那张画像中的人,但属下们报上来的消息中说,那是个沉静的女子,而两次相见,她虽然不大说话,但眼神却是鲜活的。他松了口气,自己娶的至少不是个闷葫芦。 段玲珑也有些诧异,倒不是诧异为何会遇上这个人,而是在回想这人究竟是谁。等她终于想起他就是那个每次碰上都迷路的公子时,安逸之脸上的笑容也僵硬的就要挂不住了。松了口气,说道:“外面太嘈杂,小姐要是不嫌弃,不如到在下的雅间中,如何?” 看着小二已经端着饭菜送了过来,段玲珑礼貌的笑着说:“指路而已,举手之劳,公子不必客气。” “小姐,东家让给加的菜。”小二先把托盘上的一个小碗端到段玲珑眼前,才开始上菜。 光闻味道段玲珑就知道是碗糖心水蛋,估计是怕她胡乱吃点了事,段老爷特意让人送了顶时候的东西上来。 眼前一花,刚才还站在身旁的那个人,居然自顾自的就做到了段玲珑面前。没见过这么主动的,段玲珑捧着碗,怔怔的看着那个已经取过碗筷开吃的家伙。 “既然小姐不愿移驾,那在下只好屈尊了。”咽下口中的菜,安逸之很自然的说着,好像两个只见过两次的人这样同桌用餐,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人都坐下了,再轰,也太难看了。段玲珑用眼神制止了已经站起来的长生……所以她才不爱跟人打交道,因为她最不会的就是拒绝。 这位萧公子显然用餐的教养极好,一旦开始吃,就一句话都没有了。段玲珑喝了口糖水,透过碗沿偷瞄着面前的男人。跟二哥哥那种慢条斯理的吃饭方式不同,他吃的很爽快,但也不失优雅,一点都不让人觉得粗俗,三下五除二的,桌子上的饭菜就去了大半。 酒足饭饱后,一抬头,笑着说:“这家酒楼的厨子手艺还不错。” 咽下最后一口鸡蛋,段玲珑擦了擦嘴,不愿多言,只笑笑不答话。 “听说这里地酒都是出自段家七小姐地手笔。我刚才尝了几盏。果然与别家地强上许多。”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段玲珑根本就没听进去安逸之地话。敷衍着点了点头。道:“是啊。” 瞧着被自己夸奖了。却一点得色也没有地段玲珑。安逸之暗自点了点头。锋芒太露地女人他可不想要。 “段家恐怕就是这里最大地商家吧?”他不懂商事。这次下来也不过就是起个督导作用。但知道多知道些情况总是好地。 “不是。段家只是名气大些。算起来王家才是庆城最大地酒商。”段家做地主要是皇家买卖。听起来名头确实很大。但就算皇宫里日日夜宴又能喝掉多少酒?更何况打了皇家牌子。段家地酒不可随意卖给外人。因此算起来还是做平头百姓生意地王家要来地大些。 段玲珑往常吃完饭一定要午睡。就算只能闭着眼在椅子上歪一会也行。青丝最清楚自家小地习惯。见那位厚脸皮公子吃完了也没起身地意思。捅了捅一旁地长生。说:“小姐。四小姐还等着咱们呢?” 长生早就会意的跑下去叫车,段玲珑眨了眨眼睛,有些愧疚的对安逸之说道:“抱歉,家中有事。” “我送你下去。”显然,安逸之觉得两人一起吃了顿饭,关系应当更进一步,说起话来也不在小姐来、小姐去的。 但段玲珑显然不这么认为,欠了欠身,说:“公子请留步。” 段玲珑不知道安逸之在王都一向都是以脸皮厚和女人缘好而著称,她的拒绝显然伤了这位王爷那颗小小的、不为人知的自尊心。 “我送你下去。” 一样的几个字,却比刚才来的更有力度,一只手也不容拒绝的扶住她的手臂,段玲珑几乎是被挟持着送到楼下。 “我在青石巷等了你一天,你怎么都不来?” 口气甚为幽怨,让段玲珑禁不住的回想自己是不是做过什么出格的事,难不成是她又发癔症了?然后一不小心把他跟那个啥啥了?不然为什么他的口气这么哀怨? “没、没什么需要公子帮忙的。”没有啊!她昨天一整天都没睡,晚上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又被二哥哥给拎起来了,天地良心,她什么都没做过。 “是我的错,没说清楚,你没事也可以来找我。”安逸之笑的很开心,段玲珑惊慌失措的模样让他觉得很有趣。也许,除了那件东西外,她还是有些可取之处。他开始对这桩婚事没那么抵触了。 ……找屁啊!他又不是她的情郎,他等,她就得去?段玲珑莫名其妙的想发火,踉跄间瞧准了一个空隙,朝他腿上就是一脚。 呦,还有点脾气?他喜欢。 坏笑着松开手,在段玲珑准备认命的扑到地上时,又把她一把拽了回来。 “小心点,别摔着。” 欠揍!这人绝对的欠揍!亏得第一次见他时还觉得他英俊,第二次还觉得他可爱……段玲珑愤愤的在心底诅咒:你迷路迷到粪坑里去吧! “还记得我叫什么吗?”我们的安逸之、轩王爷,旁若无人的调戏着自己的未婚妻……哦不,是未婚妾。一个小二被掌柜的踹了一脚之后,赶忙飞奔着冲向二楼,搬救兵去了。 卓。”以前不记得,以后绝不会忘记!回家就做个草人,拍死你! 乱哄哄的酒楼,除了盯着段玲珑的掌柜与跟在她身后的青丝,谁也没注意到方才发生的小插曲。 安逸之的轻笑声一直伴随着段玲珑冲出门口,才跳上车,居然又被不知怎么闪过长生的安逸之扯了一把,身子一歪,脸上软软温热的一触。段玲珑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反手就是个巴掌。 手腕被安逸之好整以暇的捏在手中,他就知道,这丫头才不是什么沉静温婉的人儿。安逸之笑着点了点段玲珑的鼻头,“乖乖回家等着我。” “我等你尸……”‘变’字还含在口中,段玲珑瞧见长生已经被几个高大的男人制住,压在一边。气到蒸汽化的脑子瞬间降温,回想起当初在城外他身边也是跟着这几个人,那些人身上的气势可不是普通人家的护院身上会有的……他是谁? “聪明的姑娘。”安逸之在笑,脸上却没有露出浅浅的梨涡,眼神也甚是凌厉,他不介意自己的女人偶尔发发小脾气,但咒他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手上轻轻一送,段玲珑就跌坐在车上,脸上只有疑惑、却没有惊慌。很好,有胆量的女人才能在那个龌龊地方活下来。 安逸之点点头,才放下车帘,转身面对早已等在身后的段老爷。 “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段老爷的声音压的很低,却清晰的传道段玲珑耳中。“小女来信提起,老朽以为王爷要后天才回到,准备不周,望王爷恕罪。” “无妨,是我自己等不及了。”若有所指的瞄了眼身后的马车,安逸之挥挥手让手下的人放开长生,自己则先一步踏进楼里。 段老爷刚忙朝长生使了个颜色,“还不送小姐回家。” ……他是王爷……会迷路的王爷,她未来的夫君……段玲珑在车里摇摇晃晃的胡乱想着,突然就想到,也许事情并没她想的那么轻松……也许嫁给二哥哥也不错。 第三十九章 调戏 为什么这个人会在她家?!!! 段玲珑在心底尖叫出声,过度震撼的做不出往日温婉的笑容,只能板着一张脸,向安逸之行了一礼,“王爷。[.超多好看小说]” 她有着公认的好身段,但用楚天醉的话说就是,脖子太硬,让这丫头低头行个礼,就跟让人宰了她似得。其实哪有那么夸张?只不过是看不见谦卑,倒是有骨子硬气在罢了。 上前扶了一把,别人是虚扶,安逸之可是实打实的扶,那只攥着段玲珑的手,差点让她脸冷脸都保持不住,偏偏这人还很恶劣的低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叫我卿卓。” ……什么斯文?什么可爱?都是放屁!这个斯文败类!段玲珑在心底狂吼了一通,垂着头,貌似娇羞的说道:“不敢。”然后就是不着痕迹的往自家老爹那边退了一步。 “玲珑,去找你四姐夫来。”段老爷似乎也不想玲珑跟安逸之多做接触,急忙忙的支走了她。对上安逸之那双玩味的眼睛时,也只是不卑不亢的笑了笑,说:“老朽尚有些事情想请教王爷,请上座。” 段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们的七小姐很不爽,比前年那锅酒莫名其妙变成醋的时候,还不爽。所以当她冲进楚天醉独住的小院时,两个原本一脸羞怯的、正在跟楚天醉说话的小丫头,脸立马就变的刷白,行了礼,冲了出去,后面那个还被自己的裙角绊住,差点摔了个跟头。(.) 看着段玲珑毫不客气的端起自己的茶杯,咕嘟嘟几口,就灌了下去,楚天醉心知肚明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渴了。”段玲珑还不知道楚天醉已经得知轩亲王入住段府的消息,或者说,她还没有意识到一个上位者的情报网会有多强大,强大到她昨天才跟安逸之在广味楼纠缠,一个时辰之后,楚天醉就已经面沉如水的捏着探子送来的情报了。 太快了,这次安逸之的庆城之行,着实快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为什么?一个小小的行贿案,值得他一个亲王日夜兼程的赶过来?还是说有其他什么目的? “青丝、红线呢?”光天化日之下的闯进来,可不是玲珑的风格,她从不做出格的事……或者该说,做的时候从不曾被人抓住,就像那天晚上啃他的那一口。楚天醉默默的扯回被玲珑当做手帕擦了擦嘴的袖子。 “没**来……”段玲珑顿了一下。冲口说道:“二哥哥。如果……”如果我嫁给你。你能保我全家平安吗? 这句话她没问出来。怎么保?二哥哥是南楚地王爷。怎么在安国境内保段家平安?举家南迁吗?不可能地。段家百年地基业在安国。段家地祖坟在庆城。段氏上百地族人还扎根在这里。怎么迁?不能迁…… “玲珑。”扭着衣袖地手上覆着一片温暖。她地懊恼无措都被看在眼里。楚天醉轻轻地拍了拍她地手。说:“不要慌。” 不该慌地……这条路是她自己选地。只是现在突然发现现实似乎不像自己想象地那样简单。也许。她无法寻一处僻静地院落安安静静地过一生。 楚天醉也在烦恼。安国就是个砝码。谁动它。天平就会往谁那边偏。但随之而来地就是更大地压力。如果他此时站出来与安逸之对峙。必然会吸引其他几国地目光。十几年前才刚刚经历过大乱地南楚。目前还只是休养生息地阶段。这样做是个很不明智地选择。 那就只好从暗处来。慢慢地将段家从这局中择出来…… “玲珑,那封信你看过了吗?”当初这封信是父皇临终前写给师父的,他自己也不曾看过,只是这次被皇兄派出来,才知道有这么回事。那场阴暗的偷袭与暗杀中,拿着行李细软的确实是玲珑的娘亲,但信究竟在不在里面,谁也不知道。只是在问起时,师父并没否认。 “应该吧……”段玲珑回答的很是郁闷,虽不记得看没看过,但知道内容,应当就是看过了吧?为什么她忘的了别的,就是忘不了这封信的内容呢?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记忆中母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谁也不能给……谁也给不了了。 应该?楚天醉为着玲珑的话皱了皱眉头,“玲珑,把信给二哥哥,好吗?二哥哥来想办法。”为今之计是越快将众人的目光从段家引走越好,最好引回南楚去,将段家从中剔除。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最缺的,也是时间。 “我……” “七小姐,王爷正派人到处找你呢?”青丝一溜小跑着从远处奔来,脸上的神情有些焦急,想是已经找了她好一阵子。 “别跟他独处,别与他长谈,能避就避……必要的时候,请他喝杯酒。”轩亲王不能喝,是安国上层尽人皆知的事情。楚天醉曾经听人说过,这位王爷是出了名的三杯倒。 段玲珑前面还在点头,听到最后一句,不解的看向楚天醉,见他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便也跟着点了点头。二哥哥说的,应该没错。 独处……他王爷一发话,谁敢守在一旁? 长谈……他王爷不开口,谁敢走?她能折腾自己,可不能折腾家里人,更何况,还有三姐摆在那里呢。 至于避不避,她在自己的家里,还能避到那里去?就算缩回自己的院子,人家随便来上一句,她还不得是眼巴巴的赶过去? 所以段玲珑很爽快的用了最后一招,上酒。 “这是长干,用基酒兑了蜂蜜、泡了青梅酿制而成的。” 酒盏被往前推了推,清冽的金黄色酒液晃动着,安逸之在段玲珑略显期待的眼神中举起酒盏,还没碰到唇边,就又放了下来。 “带我看看你住的地方。” 段玲珑的心僵了一下,依旧笑着劝道:“王爷喝了再去,也不迟。” 坏笑着晃了晃手指,安逸之突然靠的很近,“把我灌醉了,你想干嘛?” …………剁碎了做花肥! 侧了侧脸,段玲珑锲而不舍的接着说道:“这酒很淡的,王爷尝尝看。” “卿卓。” 突然喷在脸上的热气让段玲珑惊的几乎跳了起来,从脖子慢慢向上蔓延的红色,就像她心底慢慢升腾的怒火,很快就要冒顶了。 “王爷请自重。” “卿卓。”安逸之死死的扣住玲珑的手臂,大有她不叫,就不放手的意思,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一边恼怒的想要挣开自己的手,一边还要勉强挂上一脸假笑,心中暗爽的同时,一点没有恃强凌弱的自觉。 “不敢。”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段玲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气,不断告诉自己,不能惹,这个人不能惹。 轻笑一声,安逸之得寸进尺的抬手抚上玲珑的脸蛋,“怕什么?你是我的妻。” “是妾。”段玲珑锉着牙根纠正。 安逸之挑了挑眉毛,有些不可置否,“你叫,没人敢说什么。” ……她就是不想叫啊! “来,叫一声,我听听。” 安逸之那种‘妞,给爷笑一个’的口气,彻底激怒了段玲珑,从小到大,她何曾被人这样调戏过?手被制住,她用了最直接、最快速、最见效的法子,一口咬住安逸之的手指,淡淡的血腥味瞬间溢满唇齿。 混乱风就要来了-我 第四十章 人在信在 咬了,爽了,然后呢?被含在口中的手指,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段玲珑的脸很快就从红色变成绿色,继而转成黑色,尴尬的寂静飘荡在两人之间。 安逸之愣了一下,忽然很暧昧的笑着说:“别急。” 脑子轰的一下,像炸开了一样,段玲珑再也顾不得什么,松口、抽身,几乎是一瞬间完成的事,眨着眼睛似乎想解释解释,最后还是一转身,溜了…… 噢!老天,她都干了什么啊!脑子里不断回放的是她去找月心时不小心瞄到的画面,耳旁却是回响着安逸之的那句‘别急’。她什么也没干!只是咬了他一口而已,谁叫他凑过来的要是手?! 瞧着段玲珑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咧着嘴笑了笑,颊边的两个酒窝若隐若现。他将血迹斑斑的手指放到唇边蹭了蹭。 “王爷,用不用上药?” “多事!”回头瞪了一眼站在身后的邱总管,安逸之抬手弹了下桌子上的酒盏,清丽的颤音回荡在空气中,“那个林大酉,查得怎么样了?” 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绷紧了身子,准备随时跪下去,邱总管低声说了句:“还没查出来什么。” 没想到自家王爷对这事似乎没什么意见,只点了点头,说:“继续查。” “王爷,宋大人刚才传话过来,说那案子明个就开审了,想问问王爷的意思。”松了口气,邱总管连声音都来的大了些。 安逸之似乎有些神游天外,顿了好久也没出声,手指有一搭无一搭的敲着桌面,直到邱总管弯的腰都要折断时,才说了句:“让他自己看着办。(.好看的小说)”查案子只是他来庆城最不起眼的目的之一,本来,安逸之是想要提前把东西拿到手,这样他就不用娶段玲珑,当然了,答应段家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反悔的……不过,现在他反悔了,东西跟人,他都要。玲珑么……是个好名字。 晚饭地时候。段玲珑借口身体不舒服。窝在自己地小院里踏踏实实地吃了一顿饭。只可惜。饭后那位王爷就打着探病地旗号硬是要见见段玲珑。不合礼数?这是当然。可谁敢拦? 长生敢!只不过他拦不住。 但段玲珑也不是那种任人揉搓地性子。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段府虽然不大。可躲个人还是绰绰有余地。想来想去。还是二姐地院子最稳妥。他堂堂一个亲王。总不会闯个死人地院子来找晦气吧? 但安国地王爷不会。可不代表南楚地王爷不会。楚天醉瞄见段玲珑溜进小院时。本能地就想到那天晚上她一个人横了把匕首在膝头地情景。赶忙跟了进去。倒是把蹲在地上拔杂草地玲珑给吓了一跳。 “关门、关门!”急匆匆地掩上院门。段玲珑贴着门口听了一会。确定没人发现她在这儿。才放心地长出了口气。丢下手中地杂草。掸了掸手。说:“二哥哥也来散步?” “他为难你了?” 段玲珑愣了一下,忽然就觉得有点委屈,闷闷的坐在秋千上前前后后的晃悠着,说:“也没有……就是不大喜欢他这个人。”今天发生的那事,她说不出口,总觉得对着连靠近女孩子都会脸红的二哥哥说这种事,是种亵渎。 “知道辛苦了吧。”一下下轻推着玲珑的背,让秋千荡起一个稍大些的弧度,楚天醉口气里带着淡淡的责备:“婚姻之事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你想躲,也要看他想不想让你躲。安国轩亲王打小就是被宠着长大的,出了名的任性。和你爹爹说,不要嫁了。” “那你还给他指路?”不满的回瞪,段玲珑的头随着秋千的摆动调整着弧度,力求用目光瞪穿楚天醉。 轻笑一声,楚天醉握住秋千两边,让它慢慢停下,免得这小丫头扭了脖子,“我哪里知道那人就是他?” 也是……段玲珑垂头丧气的往他身上一靠,“早知道就让他在山里转死算了。” “你当他身边的人是傻子吗?” 唉……“二哥哥。” “嗯?” “他……我是说这个轩王爷会武功吗?” 瞧着清冷的月华在段玲珑眼中都闪出不怀好意的光,楚天醉苦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头,说:“想什么坏事呢?” “没有……就是在想,我要是打了他,能不能跑得掉。”这话,段玲珑说的有点心虚,她其实是在琢磨你要是把他丢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跑掉的话,他会不会能追上来。 “他腿长脚长的,就算不会武,你也跑不过。别胡思乱想了。” “那你帮我揍他。”小脸一亮,段玲珑猛然间想起,她不会,她的二哥哥会啊! “习武又不是为了打人方便。”敲了她脑门一记,这丫头就不能想点正经的。 “可是他欺负人呐!”捂着脑门,段玲珑不依的喊了一声。 眼睛一眯,楚天醉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些怒气:“他欺负你?” “他……也没有啦,就是我一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咬人的是自己,确实不算是安逸之在欺负她,段玲珑有点泄气的想着。 玲珑那副郁闷的模样,楚天醉一看就知道她是吃了暗亏又不能说,有点不高兴了,“怎么不灌他酒喝?” “我灌啦……他不喝啊。”说到这个,她就来气,二哥哥出的什么馊主意! “没关系,以后二哥哥帮你灌,见一次灌一次。”楚天醉安慰的拍了拍玲珑的肩膀,话锋一转,直击要害:“把信给我。” 段玲珑眨巴着眼睛瞧着楚天醉,二哥哥说话怎么没头没脑? “信给我,他就没理由缠着你了。” 这她也知道哦,可是她拿不出来啊。“那信,没有了。” 段玲珑的声音很低,低到楚天醉不得不俯下身去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信没了……” 楚天醉的心缩了一下,但依然口气依然温和的问道:“被抢走了?” “没有。”段玲珑的脑袋垂的很低,她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好办,要有的话,她早就把它交给二哥哥了,可现在,她就是那封信,她要是跟着二哥哥走了的话,家里人要怎么办? “那……你把它弄丢了?嗯?” 这个尾音就有点小小的不怀好意了,段玲珑抬头直视楚天醉的双眸,用力的摇了摇头,“没有。” “那怎么会没了?”楚天醉很庆幸现在是自己在这里,要是换了皇兄,搞不好直接上来把她摇散架了。 “本来就没有,嗯,也不是,信是有的,但是……我是说没有那么一封信,也不对!”想了半天,段玲珑恼怒的晃了晃头,说:“就是没这么一张纸,但是有这么一封信,明白?” 楚天醉点了点头,自动翻译了一下,“你把信记在脑子里,然后把信给毁了,对吗?” “差不多吧。”段玲珑挥了挥手,“可是信不是我毁的,醒过来的时候就没有了。” 醒过来……楚天醉在心里慢慢的咀嚼着这三个字,段玲珑还怕他不信,扯了扯他的衣袖,说:“真的,二哥哥,我爹说当初找到我的时候,我身上什么也没有,等我能记事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那封信了。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很确定,那信已经被毁了。” “没关系,二哥哥会派人查清楚。”楚天醉轻笑着安抚焦急的玲珑,想找个轻松些的话题,没想到却捅了马蜂窝:“那晚分开后,你爹就找到你了?” “什么分开?”段玲珑面色一凝,心口似乎有个沉甸甸的东西压在那里。 察觉到她的变化,楚天醉怔了一下,说:“就是那晚,我们走散后……玲珑,你不记得了?” 段玲珑静静的站了很久,说:“我累了,要回去了。” 第四十一章 段玲珑:我很无辜 去哪了?” 用力吐出一口气,刚才进门的时候,红线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段玲珑就知道,肯定是那尊瘟神在里面只是懒得再躲,干脆大大方方的面对。 “散步。” 安逸之上下打量了一番,段玲珑则是一脸坦然的让他看个够。 唇角勾起,露出小小的酒窝,“下次不要这么晚了,我会担心。”事实上是他会郁闷,段府的那些人长得都是什么脑子?连个人居然都找不到。本以为是他们在敷衍,但跟着找人的邱总管又说看着不像,那些下人自己也都找的直冒汗。 硬的不行,来软的吗?点了点头,既然他来软的,自己也没必要玩硬的……事实上也玩不了硬的,段玲珑郁闷的想。 “明个带我在城里转转。” 斜斜的靠在桌边的身子,一点想起来的意思都没有,段玲珑瞄了眼担心的守在门口的两个丫鬟,摇了摇头,说:“明天不行。”明天她要去城外的酒庄。 “听说你每天上午都要学琴?”也不介意她的拒绝,安逸之淡笑的看着她。 二哥哥那才是真正的清浅从容……这人的,明明就是只盯上了鸡的黄鼠狼! “我明儿个去看看。”黄鼠狼又说道,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直接拍板定案。 段玲珑憋得要吐血。诅咒他。一万遍啊! “天不早了。歇着吧。”虽然脸上是不动声色地平静。但安逸之对于她眼中那抹敢怒不敢言地愤慨还是相当满意地。谁让她丢开自己去散步。说起来。“以后要散步。记得提前知会一声会去哪。你爹今天找你找了很久。” 她爹才懒得理她。“知道了。”侧身。小心躲开安逸之。被碰到会变地跟他一样讨厌地! “这才乖。”抬手想拍玲珑地脸蛋。却被她一侧脸闪了过去。安逸之不以为意地笑笑。改摸了摸她地头发。 “小姐。” 段玲珑无力地摆了摆手。瘫在床上。闷闷地说:“以后他要干什么。你们都不用拦。随他去就好。”她第一次有后悔地冲动。当初怎么就听了三姐地话呢?希望以后地日子能好过些。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 两强相争,勇者胜……但如果这两位强者中间夹了一只小虾米呢?段玲珑一边将自己缩到最小,与此同时还要将手下的琴弦拨弄出调调,着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她面前面对面坐着的两位,想来早就把她的琴声当做背景音,自动过滤了。 “没想到公子是段府的琴师。”初见面,安逸之确实是吃了一惊的,之前相遇时,他本以为那是对恋人,后来在广味楼知道那个女孩就是段玲珑时,心中着实不痛快了一把,还没嫁,就敢给他出墙? 但今日又得知他不过是个琴师,心中稍安的同时,也觉得有些不踏实……这样的人,会是一个琴师? “不过是段老爷看我落魄,供了容身之所罢了。”再见安逸之时,楚天醉倒是没什么讶异,毕竟他在暗,安逸之在明,对方的一举一动,不说是悉数知晓,大体上也差不多了。他倒是在心思都放在打量对方的外貌上。 世人总爱将他两人相提并论,若说他是温润的羊脂白玉,安逸之就是泛着冷光的碧玉,撇开西羌那位比女人还美的皇子不说,但就外表来看,这位轩王爷确实是出色的,身材修长,气质爽朗,却又没有北地人的豪放。楚天醉不着痕迹的看了段玲珑一眼,这就是她喜欢的类型?不就是比他高点、壮点么……四肢发达,头脑可不简单。 安国现存的这三位王爷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最老的那个就不说了,能活的这么久,自然有他的本事在。就说面前这个最小的,能在当初那场血雨腥风中,安然无恙的存活下来,必是有着过人的才智,那时候的安逸之,才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吧? 楚天醉犹记得当初自己在宫内听到的消息,安国内乱,他父皇本想借机寻些好处,却忽视身边的危机,事实证明,最大的危险,总是来自最熟悉的人。 安逸之倒是没像楚天醉似的,想这么多,问题是他也没得可想。邱总管倒是查出了面前这人的来历,很完整,但就是因为太完整了,到叫人生疑,为何原本什么都查不到的人,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让人看的透彻? 想了想,垂眸一笑,这段家当真是卧虎藏龙,怪不得三哥想着法的拉拢他们。 段玲珑被安逸之笑的一哆嗦,手中的琴弦也很不给面子,‘啪’的一声,居然断了。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完了!会被四姐念死的!第二个念头就是,坏了,打断他们的目光交流了。 果然,一抬头,就瞄见两束含着笑意的目光,右边那束明显是在嘲笑……安逸之,做小人拍死你哦! 而左边那束倒是带着些包容的调侃,看你还怎么躲? 段玲珑在心底哀号一声,端着笑问道:“说了这么久,茶都凉了,青丝,去换新的来。” 天地良心,这俩人说了总还不到十句话,段玲珑在心底默默的想着,原来高手过招都是不用动嘴的,只用动眼就好,这俩人都你瞄我瞄的对看了快一刻钟了,美其名曰是不忍打搅她练琴,因此只间或的小声说上两句。 “玲珑,你的琴,还真是质朴纯真。”安逸之大概也是嫌茶凉了,只拨弄了一下盖碗,并没喝。 嫌难听就直说! “七小姐心思单纯,弹出来曲子自然率真。” 二哥哥……你确定你说的是我么? 秋风扫过,枝头的几片残叶不堪其扰,终于晃晃悠悠的飘了下来,其中一片左晃晃、右晃晃,居然刚好落到了安逸之的茶碗里。他愣了一下,继而笑笑,道:“若是在春天,倒也算是以花侍茶了。” “枯叶入茶,倒也合了如今这番情景。”楚天醉抿了口茶水,抬头看到安逸之放下手中的茶碗,眼中滑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林先生倒是个雅人,不知为何流落异乡?”冰锥一样的目光直射楚天醉,抢了他的女人这事先不说,单说他一个南楚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段府,还是在这样一个时间里,本身就很值得怀疑。 “生活所迫罢了。”可不是么……硬生生被他皇兄逼出来啊,虽说现在倒是没什么甘心。 “哦?南楚泱泱大国,竟然没有林先生一袭容身之地?” “林某毕生的志愿便是尝遍天下美酒,说到酒,又有谁能出段家其右?” 段玲珑瞧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的,缩了缩身子,尽量将自己透明化,心说,以后他们还是用眼睛角力就好…… “这是自然,有玲珑在,谁又能争得过段家?” 诶?怎么说到她身上了?段玲珑讪笑着没搭腔。 “不知王爷是否尝过七小姐新制的几种酒?”楚天醉很不爽,他能叫叫玲珑,自己就只能叫七小姐?! “尚还不曾,玲珑说想留待婚宴时再用。” 安逸之,你笑的太欠扁了!我什么时候说着这种话?二哥哥……你要相信我。 “说起来,若是在南楚,文定未过,倒也称不上婚约在身。”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旁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唔……二哥哥的脸变臭了,段玲珑敏锐的感觉到这两人之间有股山雨欲来的势头…… 第四十二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偷溜出来原本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但安逸之现在的注意力被楚天醉转移,躲人似乎就不再是个体力活。段玲珑忽然觉得那两人才是绝配,一个千杯不醉,一个三杯就倒。 紧了紧斗篷,很畅快的深吸了口气,自由的感觉真不错。 “小姐,先去哪?”长生从车前扭过身来问道。 “先出城吧。” 作坊里早就起了缸,只不过是等段玲珑看一下,就要准备按种类分装、陈酿、窖藏。酒庄的里的师傅早就得了段玲珑的指点,来看看,不过就是图个安心,毕竟自己也不可能留在段家一辈子。 挑起帘子,玲珑趴在车窗上,随着马车的行进一下下的颠着,快要入冬,官道上来往的人群似乎也少了些。道路两旁熟悉的景物慢慢的向后倒退,想着以后也许都看不到了,段玲珑心中微微的有些黯然。起身靠回车里的时候似乎看到个有些眼熟的背影,顿了一下,还是没有再看出去,那个人最好还是不要再出现了比较好。 “小姐,是邱总管。” 长生等了等,车里似乎隐约着叹了口气,就听车里的段玲珑回说:“不一定是来找咱们的。” 只是随着邱总管慢慢的靠近,那些名为希望的小泡泡便一个个的在他的马蹄下化作泡影。 “七小姐。” 无奈,挑帘,“邱总管。” “我家王爷在前面等您。” “带路吧。” 似乎有些奇怪段玲珑没做任何抵抗就乖乖同意了。但她能怎样?那也是个执拗地人。有时候碰上同类也并不是件愉快地事情。 安逸之就站在刚进城门不远地地方。看到段玲珑从车上下来。探过手。“陪我转转。” 落日地余晖早就不能温暖冰冷地地面。段玲珑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天要黑了。” “我知道。”知道。但一点放弃地意思都没有。 段玲珑暗自叹了口气,回身看了看等在一旁的长生,又看了看依旧举着胳膊的安逸之。 “你先回府。”久待不至,安逸之只好自力更生,扯了玲珑的手臂握住。 “王爷,这不成体统。”哪有当街拉拉扯扯的?! “你很喜欢酒庄?”根本不理会段玲珑的抗议,越过还在原地犹豫的长生,安逸之很悠闲的散起步。 也许他们确实在执拗方面有志一同,但这个男人绝对她要来的恶劣、霸道的多!段玲珑挣了几下,只换来微微泛疼的手臂,很干脆的放弃。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还好,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不会想在咱们府里也建一个吧?”安逸之忽然想到段府后院的那个小酒坊,笑了笑,说:“要是像你家后院的那个,倒是没什么问题。” “王爷说好便好。”本来就不是她说了算的事情。 没有集市、没有庆典,庆城的傍晚通常安详又宁静,宽阔的街道两边只余几个还没收摊的小贩,想要再多卖出一些,徘徊着不肯离开。偶尔几个人与他们擦身而过,也都是急急忙忙的往家赶,指望着能在天全黑之前吃上一口热乎的晚饭。就是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傍晚,安逸之却像是在欣赏一个百年不遇的美景一般,慢慢的走着、看着。 “我一向不管府里的事。”回头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刻意刁难的意思。 “那便由王妃来定夺。” 咦?都不反抗,安逸之不满的皱了皱鼻子,“我还没娶妻。” “总是要娶的。”段玲珑忽然发现,原来只要不去理他,任由他自己去折腾的话,跟安逸之在一起的时间似乎也不算很难熬。当然,她知道,这多少是托了在街上的福,如果是在没人的地方,这招肯定就不大管用了。不过,没人的地方?眉毛动了动,脸上似乎隐约露出一丝笑意。 “谁说的?我若不愿,谁能逼我?” ……这可难说,当今存世的王爷本就不多,想要笼络大臣也不能全靠皇上一个。三姐夫怎么样她是不大清楚,但她知道自家三姐可不是好惹的,光凭她一个商贾出身的妾室,能让三姐夫这许多年都不曾再娶新人,三姐夫的爱怜之心肯定是有的,但三姐的手腕也定是不一般。至于剩下的两个王爷,一个已经一脚踩进坟头里,指望不上了,另一个还未娶正妻,其诱惑程度,高低立显。这些都是四姐想劝她打消这个主意时,翻出来说给她听的。 “怎么不说话?” ……她能说什么?“王爷说的是。” “你不信?”这倒是稀奇,还没人敢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安逸之转头看了看被他扯在身旁的女孩,落日最后一丝昏暗的光下,少女的脸庞显得很是柔和,目光沉静的注视着前方,带着淡淡的梳理和……不屑? “不敢。” “不怕我立了正妃,就把你扫地出门?” ……不怕,虽然约定也并不是什么多有约束力的东西,但他们想要那封信,不是吗?那就得养着她,直到她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当然了,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面前这位就会乖乖的等着她死掉,但段玲珑有自信可以拖上十年……十年,足够爹爹给全族寻处安身立命的地方,到时就算家产抛弃不要,至少命还能留下。如果二哥哥肯帮忙,应该会更快。 如果没她,也许段家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曾经问过父亲,怨不怨?他只是浅浅的笑着说:“是我硬娶的你娘。”所以不后悔,不后悔有她这个女儿。 “怎么不说话?” ……巴不得他赶快立了正妃,将她扫地出门……呃,还是不要了,干脆就忘了有她这么个人……似乎也不大可能,那就不要来招惹她,让她安安静静的自己待着好。 无声无息的,不知从哪飘来朵雨云,噼里啪啦的掉了几个点,似乎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段玲珑抬头看了看,青黑色的天空看不出这雨究竟会下多久,但应该不会太长,刚刚还能看到落山的太阳呢。看了看四周,不知不觉的,竟然走到了条比较僻静的街上,大都是些做书画生意的店家,早早的就关了店门,天色一黑,空荡荡的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他是故意的? 想想,应该不是,这个在城门口都能迷路的家伙,应该做不了这么高档的事情。 带着安逸之往屋檐下一站,“王爷稍等,玲珑去寻把伞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执意捏着玲珑的腕子不肯撒手,安逸之也不在乎是不是会被雨打湿了衣裳。 闭了闭眼,又张开,真是个难伺候的家伙。段玲珑看着他,淡淡的说了句:“不怕,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这话显然让安逸之很是满意,因为箍在她腕子上的手松了松,刚想抽出来,却又被一把握住,得寸进尺的干脆把人也扯到怀里。 “叫我一声。” “什么?”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段玲珑尽力想拉出一些距离,有些僵硬的笑着说:“王爷,别闹了,光……” “光天化日?”抬头看了眼天,安逸之笑的很欠抽,“天已经黑了哦。嗯?大庭广众?啧啧,这里可是一个人也没有,乖,叫我一声,我就放你走。” 段玲珑觉得自己的后槽牙都要磨没了,她当然知道他要什么,可心口憋着一股气,那两个字怎么都叫不出来,被迫是一回事,在很尴尬、窘迫的时候被逼迫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前者可忍,后者不能忍! “放手!” 哦哦,露出爪子来了,安逸之有些得意,终于逼出这丫头的真性情,呵呵,她还是生气时的样子比较可爱,故意又将身子往前探了探,看着她皱眉往后仰着想要躲开他,恶劣的扣住她的腰,让人无处可躲,硬是凑到玲珑耳边,轻轻的说:“再不叫,我就要亲你了哦。让我想想,该亲哪呢?这儿?这儿?还是这儿?”随着他话音移动的不止是耳畔的热气,还有她身上那两只不安分的手。 段玲珑气的满脸通红,嘴巴张了又张,终于挤出两个字:“卿卓……”虽然有点像在诅咒,但好歹是叫出来了。 出声的同时,觉得颊上一热,之后就是安逸之带着戏谑的声音:“呀,怎么办?已经亲了。” 那张欠扁的脸即便是在黑暗中也无以伦比的清晰,段玲珑突然又有种想要咬人的冲动,眼睛眯了眯。 “唉,别气别气,我让你亲回来好了。” 这次安逸之放的很痛快,如愿以偿的逃离魔掌,段玲珑宁可站在外面淋雨,也不愿再跟他挤到一个屋檐下。 理了理衣衫,安逸之心满意足的一笑,“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第四十三章 雨夜,狂奔 段玲珑根本没去找伞,她一路小跑着往家里赶。就让他在哪冻着吧,她心里不无痛快的想着,反正他们应该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事跟段家翻脸。她知道过了今晚,她的日子恐怕就会更难过了,但一口气憋在心里,不吐出来,她不舒服。 他不是王爷吗?王爷都应该有跟班吧,就算支开了,也会很快找到他的,左右不会出什么事情。要是他站着不动还好,如果他动了……噢噢,可以预见,今天晚上一定是个鸡飞狗跳的夜晚,在庆城失踪的王爷,哦不,是迷路的王爷。 嘴角翘起,段玲珑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乐极,然后生悲,猛地撞上一个人,噔噔噔倒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 谁没事大晚上的穿件深蓝的衫子出门?!!恼怒,倒还知道戒备,段玲珑又退了两步,发觉被撞的那人依旧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心里有些犯嘀咕,怎么连个声都不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渐渐浮了上来,戒备的抬起头,空中划过一片青紫色的闪电,一闪即逝的光,照亮了对面人的脸。 轰隆隆的雷声下,蓝少卿那句‘少君,你来了。’轻的几乎像是呓语, 骨子里泛起一股凉意,比秋雨砸在身上来的还要阴寒,段玲珑慢慢向后退着,开始后悔把安逸之丢在那边。 蓝少卿向前迈了几步,雨水滑下的时候扫过他的眼角,看起来像是一滴眼泪。 “少君,我等你很久了。(.好看的小说)” ……咳,这话不该是死了的人跟活人说的么,怎么反过来了。段玲珑知道眼前这人不正常,但他今天晚上似乎特别的不正常。 “少君,你怎么不说话?生我气了吗?别气,除了你,我谁也不会要的,来,让我抱抱你。” 蓝影一闪,段玲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他箍进怀里,闪电的光芒似乎被吞噬了一般,映进他的眼睛却惊不起一丝波澜,段玲珑屏住呼吸,感觉他冰凉的手指蛇一般扫过她的眉眼,“你看,脸都哭花了。” “少君。你为什么不说话?不要气了。我不娶。你也不要嫁。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 尝试着挣扎了一下。却被搂地更紧。于是不敢再动。段玲珑向后仰着躲开他靠过来地脸。他说地话都像是呓语。眼神也很是空茫。这让段玲珑猛地想起四姐说过地。她发病时地样子……他也有癔症? “谁也不能分开我们!那帮老头子不行!姓段地也不行!少君。全天下只有我最爱你啊!” 眼看着蓝少卿就要亲下来。而且他越说越不像话。段玲珑见隐忍已经不行。干脆大声叫了出来:“滚开。你这个疯子!我娘早死了!不许你破坏她地声誉。你跟我滚!” 不知是她地声音太大。还是怎么。蓝少卿居然停了下来。平静无波地脸就像是碎裂地冰层。[.超多好看小说]一点点地破开。露出里面忧伤深邃地蓝。“你叫我滚?为什么?为什么?!少君。我哪点比不上那个姓段地?他大你那么多!长得又丑。也没有我爱你那么深。为什么你要叫我滚?” 腰几乎要被勒断了。雨水浸湿了衣衫。两人紧贴在一起地身体交换着滚烫地温度。段玲珑觉得羞耻又愤怒。再顾不得其他。抬腿顶向蓝少卿地下身。趁他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时。一扭身挣脱了出来。“你哪点比得上我爹?眼睛太长。鼻子太勾。也不去照照镜子。跟个妖精似得。那个女人会要你?” “妖……妖孽?你也说我是妖孽?不许你这样说我!” 眼前一花,段玲珑连哀号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一下摔倒在泥水里,脸颊上一突突的热烫即便沁了雨水依然降不下温度。捂着脸慢慢站了起来,她知道现在再说些激怒蓝少卿的话着实是不明智的,但段玲珑此时脑子里早已顾不了这许多,他打她?!他居然打她?从小到大,没人打过她! “只有最卑劣无耻的男人才会打女人。”怒到极致以不带任何情绪,段玲珑冷冷的看着站在那里有些失神的瞧着自己的手的蓝少卿。 他似乎有些惊慌的抬头看了看段玲珑,而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无措的呢喃:“我……我不是有意的,少君,我、我不是想……你不要生气,不要气我,不要、不要离开我,少君。” “谁要跟个变态在一起?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疯子!”段玲珑想,自己也许也疯了。她该跑,该去找安逸之,可她偏偏站在那里,嘴里吐着恶毒的语言,为了什么呢?她不知道。 “你要走……说了这么多、等了这么久,你还是要走。为什么要骗我呢?少君,你说过,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你说过,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段玲珑心中一动,这句话,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样悲哀的叹息,即便是盛怒中的她也忍不住有些心酸。捂着脸的手垂了下来,跟个疯子计较个什么劲呢? 虽然心里还是别扭,但脑子好歹是冷静了些。折腾这么久也没见有个人,可见不是安逸之没听到,就是他故意没有派人来……商人逐利,没好处的事情是不会做的,这条街也基本都是店铺,看门的伙计一向都是自扫门前雪,不砸到他家门上,是不会有人出来的。 跑吗? 段玲珑还记得在城外,他跟楚天醉过招时的情景……大概、凭自己是跑不掉的。 怎么这时候就没个人跟在她身后了呢?真是…… 跟安逸之分开后,她走了应该没多远,段玲珑看了看还在原地失神的蓝少卿,裙子一撩,扭头就跑。管他跑得了跑不了,留在原地的才是傻瓜。 怔怔的看着段玲珑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蓝少卿脸上的无措渐渐变作愤怒,五官扭曲着。“为什么?为什么!” 不能跑直线,段玲珑转挑七扭八歪的小路跑,被雨水冲刷过的青石板镜子一般照出她仓惶的脸,小时候外公交给她的那些基本功早就在这几年安逸的生活中消磨光了,只凭着对道路的熟悉,几次拐到蓝少卿看不到的死角,却又几次被又被他追上。 段玲珑觉得自己就是猫爪子下的老鼠,她甚至能看到蓝少卿扭曲的面孔,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看你能跑到哪里?” 摔倒,再爬起。被蓝少卿踩住的裙摆刺啦一声,撕裂。 终于确定自己是被当做玩具来戏耍了,愤怒却也很惶恐,被当做玩具……最后的下场总不会太好。 该死的!那个安逸之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雷声掩不住段玲珑粗重的喘息,身上的衣衫早已辨不出原本的颜色,青紫色的闪电将前路照出一种诡异的色彩。落雨的声音模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跑了很久,又似乎只是转了个弯,唯一不变的,只有如影随形般跟在身后的蓝色身影。 终于!那条熟悉的街道出现在眼前,原本飘满了墨香的空气早已被土腥味所覆盖。拜托!一定要在那里!段玲珑抹去脸上的雨水,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然后她站住了…… 空荡荡的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 啊……小安子……你究竟在哪里== 第四十四章 疼的昏不过去 心就像雨水一般,从万丈高空猛地砸向地面,蜿蜒着流向寂静黑暗的角落。 “少君,他不会来了。” 转身,浸满了雨水的衫裙湿答答的黏在身上,再也飘荡不出飞扬的弧度。头发贴在脸上,段玲珑抹了一把,向后退了一步。现在怎么办? 蓝少卿似乎很得意,不急着向前靠近,而是站在原地歪了歪头,像个找到躲藏起来的同伴的孩子。 雨,越下越大,偶尔滑过几个不甚耀眼的闪电,飘过几声闷闷的雷声,天地间一片混沌。 两个人谁也不动、不说话。段玲珑甚至想,就这样僵持到天亮似乎也不错。 然而,事与愿违…… “玲珑?” 就像定格的时间一下子开始流动,段玲珑转身的同时,也顾不得去看潘佑谦到底站在那里,只吼了一句:“快跑!” 手里拎着个布包的潘佑谦原本只是看着那雨中的身形有些像段玲珑,谁想到出言试探竟是惹来天降横祸。顿了一下,见玲珑身后的男人似乎要去抓她,情急之下包袱脱手而出,“住手!” 软绵绵的包袱砸在蓝少卿手臂上,又掉落在雨水中,甚至连水花都没溅起多高。只这一眨眼的功夫,段玲珑已经跑过潘佑谦的身边,顺手一扯,道:“还不快跑!”这傻子!不过就是个裁缝,装什么英雄! 等回过神来。已经是潘佑谦在扯着她跑了。两个人没头苍蝇一般在黑暗中乱闯。强烈地呼吸间雨水呛到嗓子里。喉咙、胸口都裂开了一般地疼。 突然间。眼角划过一抹闪光。段玲珑徒然地张大眼睛。看着潘佑谦地身子断线地风筝一般飘了出去。手臂上一痛。一股巨大地拉力让她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去。本能地抬手横着一拨。只觉得手臂上一凉。然后一切都静了下来。 雨声也好。喘息声也罢。统统都听不到了。耳畔传来一个有节奏地声音。噗通、噗通…… 她眯了眯眼。蓝少卿地脸似乎清楚了些。他张了嘴。却没出声。 段玲珑觉得有些憋得慌。想吸口气。却发觉胸口似乎被压了什么。不论她怎么用力。都没法让空气进到肺中。 茫然地低下头。看着覆在她胸前地手、以及那手中握着地刀柄。 一瞬间,一切都回来了,声音、温度、疼痛……原来这才叫撕裂一般的痛。 手指无力的拽着蓝少卿的衣袖,听着他平静无波的声音和着雨水慢慢的灌到自己耳中、心底,一丝凉意静静的扩散。 “我不能让你走,少君。” 身子,一寸、一寸的向下滑,仿佛雨水在带走了温暖的同时,也将气力一点点的自身体中抽走。段玲珑仰起脸,突然有种被拯救了的错觉,嘴唇碰了碰,一声轻呼随着腥甜一起溢出,“救救我……” 蓝少卿看着她有些出神,迷蒙混沌的眼神一点一点的变得清澈,忽然支撑她身体的力量刹那间消失不见了,段玲珑跌进雨水中,像朵被风暴蹂躏后跌落枝头的芍药。 每一次心跳,心脏似乎都在舔舐着刀刃,嘈杂的雨声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啪嗒啪嗒,段玲珑想,这么疼,她为什么就不能昏过去呢? 雨,连成一片,自无尽的黑暗中飘出,是谁的脸,如此惊慌?是谁的手,这样温暖?她有些迷惑了。 连闭上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原来死不瞑目除了不想闭,还有不能闭。 什么东西隔绝了雨水,段玲珑已经开始涣散的神智感觉到一抹干燥的温暖,以及一股很淡的酒香。 “玲珑,还不能睡,再忍一忍,好不好?”男人的声音温润、低沉,带着浓浓的诱轰。 楚天醉目光凌厉的望了眼蓝少卿消失的方向,搂紧怀中的玲珑,转身奔去。 老天保佑,这次终于赶上了。“玲珑,跟二哥哥说句话,好吗?”终点已经遥遥在望,楚天醉怀中的人儿也似乎变的越来越冷。他紧了紧手臂,生怕自己的动作会扯到她的伤口,紧紧的把她固定在胸前。那把明晃晃的匕首,随着玲珑每一次的呼吸颤动着,连带着他的心一起。 许久,就到楚天醉以为玲珑已经昏死过去了,才听到一声极细的抱怨:“疼……” 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又落下去一半,院门早已打开,一个高壮的男人举着伞迎向楚天醉,“王爷,小九已经把大夫接过来了。” 点了点头,楚天醉冲进屋后,小心翼翼的将段玲珑放到床上,理了理她黏在颊边的碎发,“玲珑,再忍忍。” 一旁的大夫早在楚天醉散开裹在玲珑身上的外衫时就皱了皱眉头,已经没顶的匕首随着玲珑的胸膛一同起伏,血虽不多,但谁也不知道拔出来后又会是怎样的光景。正想解开女孩的衣衫,腕子猛地被抓住,几乎要被捏断。 “王爷,医……” 老大夫刚想解释,楚天醉却只是背过身子,说:“我来。” 原本守在屋里的人,此时见状也都退了出去。匕首插在衣衫上,解不开,楚天醉只好用自己的匕首轻轻的划开衣料,许是扯得时候刮到了,段玲珑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楚天醉的手一颤,忍不住别过头去。 老大夫忙活了一阵,低声说道:“王爷,还得劳烦您按着小姐,我得把匕首拔出来。” “拔出来……有把握吗?”老大夫原是南楚的军医,治疗刀剑伤,庆城里恐怕再也找不出比他还好的。楚天醉本该信他的,却还是问了一句。 老大夫看向他的眼神,让楚天醉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平静无波、孤注一掷……只能孤注一掷了吗? “偏了一寸,没伤到心,但恐是伤到了肺。把握,老夫不敢说,毕竟这伤就是放到哪里都是致命的……还望王爷早下决断。” “你动手吧。”楚天醉挪到玲珑身后,小心的将她揽在怀里。段玲珑的眼珠随着他的动作动了动,焦距慢慢的落在他的脸上,有些困惑的抬起手,似乎想要碰碰他。楚天醉握着她的手放到脸上,说:“玲珑,会很疼,忍不住就叫出来。” 段玲珑不算清醒,但也明白即将发生什么,她微微低了头,看着仔细胸前的手柄,“二哥哥,我怕……” 温热干燥的手掌覆在眼上,段玲珑听到楚天醉的声音“开始吧。”,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弓起,好像有个只手要将她的灵魂硬生生从身体里拽出来一般,她长大了嘴,想喊,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火烧火燎的痛在胸口蔓延,她觉得自己似乎出了很多汗,全身都是湿答答的,一会冷、一会热,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腥甜的味道,有些恶心,但又似曾相识。一个声音不停的在耳边呼唤着她的名字,一声、一声,直到黑暗温柔又仁慈的包裹住她。 终于,昏过去了…… 第四十五章 梦乡(一) 今日两更 ―――――――――――――――――――――――― “救救我……” 是谁,在轻声啜泣? “二哥哥,我怕。” 是谁,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 又是谁在轻轻触碰着她的额头? 她的手似乎碰到一处干燥柔软的地方,段玲珑死死的握住,用尽最后一分力量,想要将自己抽离出这一片冰冷,然而张开眼,依旧是一片黑暗…… ****** 墨黑的天空中,阴霾的云朵掩住了星光,只有一轮残月偶尔在缝隙中一闪而过,小小的玲珑倚靠着一个单薄的胸膛,六岁的她虽然还无法明白死亡的含义,但已经可以感受到危险的气味。小手紧紧的抓着身旁的人,“二哥哥,我怕。” 还在努力调整呼吸的楚天醉闻言,蹲下身来,“玲珑不怕,你娘马上就回来了。” “外公呢?大哥哥呢?” “大哥哥跟你娘在一处。师父他……应该也快到了。 还只是个十三岁少年地楚天醉紧搂着玲珑地肩膀。两个孩子相互依偎在一起。恐惧与黑暗带来地冰冷。渐渐侵袭着四肢。玲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感觉到肩上地手臂紧了紧。干脆把脸也埋了进去。 那些人来地太快、太突然。三个大人勉力支撑。只为了先让两个孩子逃出去。但。没有长者地庇护。只靠楚天醉纤瘦地肩膀。究竟能不能撑起一方天地? ‘噼啪’。[.超多好看小说]不知哪里地树枝断裂。楚天醉目光如炬。望向不见底地黑暗中。他揽着玲珑向后退了两步。 “二……” 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楚天醉将玲珑护在自己与树干之间,腰间的软剑已然抽出,在一片漆黑中闪烁着森冷的光芒。 “天醉。” “大哥!” 夜幕中无声无息的闪出两个人影,正是玲珑口中的大哥哥楚天阔,和玲珑的娘亲,蓝少君。蓝少君面色惨白,几乎要依靠在楚天阔的身上才能站稳身子。 玲珑早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过去,一下扎到母亲怀中,现在,终于安全了。 其他三人显然没她这么天真…… “大哥,师父呢?” “师父垫后,”楚天阔有些担心的望了望身后,扭头对蓝少君说道:“蓝姐,你带着玲珑先走,我和天醉引开他们。” 蓝少君还未开口,玲珑倒是一下子又扑到楚天醉腰间,“不要!二哥哥不要走!” “玲珑!”危险迫在眉睫,往日里最为疼惜女儿的蓝少君也忍不住用了真劲,只用力一扯,那小小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离开了曾经相依为命的怀抱。 “玲珑乖,你先走,二哥哥会去找你的。”楚天醉心疼着看着咬紧了下唇,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小女孩,那生死一刻间产生的依恋也在他身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只是那些人既然是冲着他与大哥来的,玲珑的确不能再跟他们在一起。 温言软语,并不能缓解玲珑的执拗,小小的孩子已经知道隐忍,只是捉着母亲衣衫的手握的死紧,一双含泪的眼睛也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楚天醉犹豫了一下,自脖子上摘下一枚玉坠,晶莹剔透的弥勒佛,原本无忧无虑的笑容染上了兵器的寒光,显得有些阴森。 “……天醉。”楚天阔见玉一惊,他知道这个玉坠对弟弟来说代表了什么,如今竟然这样轻易的就拿了出来? 看了眼站在身后的大哥,楚天醉蹲下身,将玉坠挂到玲珑脖子上,手指摩挲了一下,依依不舍的将它塞到小女孩的衣领里。单手隔着衣服贴在玲珑的胸前,歪着头笑着说道:“二哥哥把最宝贝的东西给你,我保证,一定会去找你的。” “多久?”小心翼翼的将手也覆在胸前,玲珑见过这枚玉坠几次,知道是二哥哥贴身之物,稍稍放下了心。 “等着我们都安全了之后。”捏了捏小女孩的脸蛋,楚天醉知道,不能再耽误了。 蓝少君朝着两人点了点头,弯腰抱起玲珑,脚步虽然有些踉跄,但神色还算稳定。玲珑趴在母亲的肩膀上,握紧了胸前的玉坠,“二哥哥,我等你。” 雨,悄无声息的下了起来,四人背道而驰,还未过几丈,密密麻麻的雨雾便将几人的身形遮了个七七八八,不论玲珑再怎么抹去眼睛中的雨水,也无法看清楚天醉的背影…… 山间的暴雨有着平地不曾见识过的气势,仿佛要将山也埋起来似得,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生疼。蓝少君的脚步晃了一下,泥泞中差点摔倒在地。 玲珑捏着母亲的肩膀,俯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娘,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你……行吗?”虽然她舍不得女儿受苦,但现实是蓝少君再也抱不动她了,被雨水浸湿的手臂冰凉僵硬着,再也揽不住那个娇软的小身躯。 玲珑顺着母亲身体的曲线滑了下来,不算厚的秋衫贴在身上,有些沉。僵硬的手指被牵在母亲手中,这一刻,玲珑是安心的。虽然饥寒交迫、虽然在山野间游荡,但有母亲在身边,有二哥哥的承诺在心间,她觉得并没有什么好怕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地面上覆满了枯叶,雨水落在上面沙沙作响,踩上去时,有些软绵绵的,但也很滑。玲珑短小的腿跟不上母亲的脚步,几乎是小跑着跟在后面。 “玲珑,再坚持一下,前面有个山洞。”青紫色的嘴唇加上苍白的脸色,蓝少君不想吓到女儿,只看着前面说道。 玲珑一声轻轻的回应被掩映在雨声之下,静悄悄的飘散在空气中。隆隆的雷声中夹在着一些不知名的响声,很沉、很闷,让人莫名的恐惧。玲珑忽然觉得脚下一颤,没站稳摔了下去。她扶着母亲的手站了起来,仰头问道:“娘,那是什么声音?” “不要管它,我们快走。”本就没什么功夫在身的蓝少君被人打了一掌,虽然已经做了些紧急措施,但身体依然虚弱的很,她现在心中只想着至少先寻一处干燥的地方休息一下。 滂沱的大雨将所有的东西都连成一片,树林、山壁、翻滚的泥水…… 两人躲进山洞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蓝少君还来不及为女儿擦干头发,那种沉闷的声响便像有千军万马般奔涌着压了过来,土腥味刹那间充满了狭小的空间。玲珑恐惧着抱紧了母亲,只觉得天地似乎颠倒了,震动着分不清哪里是上、哪里是下。山壁上突出的石块划破了玲珑的手臂,她尖声惊叫着扎在母亲的怀中,这一刻,就连母亲的温度都无法安抚她心中的恐惧。 也不知过了多久,玲珑在自己惊厥着的抽泣中清醒过来,她竟然不知不觉的失去了意识。四周已经平静了下来,声音也好,震动也好,统统都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只有黑暗依然环绕在周围。她动了动手脚,感觉有只手抚上了她的背,“娘,这是怎么了?” “不怕,只是雨下的大了,泥水泛滥而已。” “我们走吧,娘,我不喜欢这里。”潮湿且满是泥土的味道,浓稠的黑暗压得玲珑喘不过气来,她不喜欢这里。 “再等等吧,等雨停了,好不好?” “可是已经没有雨声了啊。” ……蓝少君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下的轻拍着女儿的背,沉默的望向前方。本来是洞口的地方,现在只是一块望不见边际的黑而已,触手是冰冷潮湿的泥土和石块,推不动、挖不通…… 第四十六章 梦乡(二) 黑暗,磨灭了时光的痕迹。冰冷,麻痹了空间的感知。玲珑已经不再问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只是乖巧的依偎在母亲身旁,摸着胸前的玉坠,二哥哥,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小小的洞**中,蓝少君抱着女儿,轻轻的摇着。“不怕呵,外公很快就回来了。” 碰着地面的那只脚有些冷,玲珑缩了缩,将自己完全团在母亲身上,“娘,我有些渴。” “小玲珑渴了啊?让娘想想,咱们是该找些酸酸的李子呢,还是红彤彤的山楂?你喜欢那个,嗯?”蓝少君语调轻快的说着,心,却一分、一分的向下沉。时间每流逝一刻,她便清楚一分,父亲,不会来了。 “都秋天了,哪里有李子?娘骗人。”玲珑舔了舔嘴唇,觉得口中稍稍湿润了一些。 “胡说,娘什么时候骗过你?谁说秋天没李子?等回家就让你爹买给你,好不好?” “不要爹!”稚嫩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哦?为什么?爹不是最疼你吗?” “不要爹……他让你伤心。”放大的声音又慢慢低了下去,有些气闷。 失笑出声,蓝少君在黑暗中摸索着捏了捏玲珑的鼻头,“小丫头,你知道什么叫伤心?” “知道!”十分不满意被轻视,玲珑撑起身子,妄图在一片黑暗中寻找到母亲的眼睛,“二姐说,伤心的时候就会哭。阿黄死的时候,我就哭了,胸口酸酸涨涨的。那天,我看见娘也哭了。” “是吗?” “真地!我瞧见娘站在爹地书房外流眼泪。一定是爹爹害娘伤心了。”没有得到母亲地回应。玲珑有些害怕。一双小手摸索着抚上母亲地脸:“娘。不哭。我陪着你。不回家。不去找爹。他让娘哭。是坏人!” “娘没哭。娘是觉得欣慰。”亲了亲女儿地额头。觉得有些凉。于是又将她搂地紧了些。 “欣慰?” “是啊。告诉你小秘密。娘啊。只要有玲珑就够了哦。” “我也是!玲珑只要娘就够了。”小小地孩子很容易取悦。玲珑愉悦地几乎忘记了周围地黑暗和冰冷。 但……也只是几乎而已。 “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你二哥哥呢?”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她不想太早让女儿绝望。 “嗯?” “只要有娘就够了,那你不要二哥哥了?”最初的玲珑是比较喜欢腻着楚天阔的,在她眼里,瘦弱的楚天醉充其量只是个玩伴,而不是哥哥。(.无弹窗广告)只不过被戏弄了几次之后,她就发觉,还是那个瘦瘦的小哥哥比较好粘。也好欺负…… 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玲珑赶忙说道:“二哥哥也要!玲珑陪着娘,二哥哥陪着玲珑,多好。”似乎很满意这个想法,玲珑轻声笑了出来。 “好,等出去了,咱们就去找你二哥哥,不回家,也可以吗?” “嗯!”揉了揉眼睛,玲珑的声音有些混沌,“娘,我有点困。” “那就睡吧,娘抱着你呢。” 潮冷的空气像是灵活的蛆虫,不停的往骨子里钻。玲珑将身体团的死紧,听着母亲的心跳声,安然入梦。 时间早就失去了意义,她只是睡了醒、醒了跟娘说几句话,再接着睡。 大脑意识不到时光的流逝,身体却可以。玲珑觉得喉咙有些干,想要吞口口水,却发觉嘴里什么都没有。 “娘,我渴了。” “嗯?”虚弱的蓝少君听到女儿的声音,勉强着张开了眼睛,“好,你下来,娘去找点水来。” 玲珑滑到地上,却不肯松开手,“娘,这么黑,你会走丢的。算了,我不渴了。” “可是娘渴了啊。”摸摸女儿的脑袋,小家伙是任性,但也贴心的让人心疼。 可……哪里来的水呢?地面上只有碎石,洞口处只有湿乎乎的泥巴。蓝少君在洞里来来回回转了几圈,绝望的发现,就连石壁上都是干燥的不曾长青苔。怎么办?手指在石缝间不甘心的扣扣挖挖,哪怕只有一点,一点也好啊。 “娘?” 女儿怯怯的声音就在身后,蓝少君怔了一下,然后静静的弯腰拔出靴子里的匕首…… “娘,这是什么水?好难喝。”又腥又咸,玲珑皱了皱眉头,这总让她想到厨房杀鸡时那股味道。 “臭丫头,娘好不容易给你找来,还敢嫌?” 脑门上不轻不重的挨了一下,玲珑撇了撇嘴,爬到母亲身上,安静的躺下。她现在发觉了一个对抗恐惧的好方法,只要听着娘亲的心跳声,就能很安稳的睡去。 再一次,当玲珑说她饿了时,蓝少君没有犹豫,她只离开了一小会,手中便捏了一块软软的、温热的东西回来。 “娘,这是什么?”味道有些怪,怎么跟那个水一个味? “……蘑菇。”蓝少君拍了拍女儿的头顶,“别说话,快点吃。” “娘也吃。”玲珑将手中的东西递到母亲唇边,却被慢慢的推开。 “娘吃过了,不然你以为这个为什么是温的?娘吃的时候就把它握在手里,时间长了,就便温热了。” “可是……” “快吃吧……”靠在石壁上的蓝少君几乎无法坐稳身子,她稍稍向下错了下身子,抵着一块石头。 吃完东西的玲珑又想爬到母亲身上,却听到母亲有些虚弱的声音,“玲珑,娘有些不舒服,你靠着娘睡,好吗?” 你哪里不舒服?” 一双小手慌张的在蓝少君身上摸索,她赶忙制住玲珑,道:“胃不舒服,娘刚才蘑菇吃得多了。” 被强搂在身侧,玲珑‘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只安心的将脸贴在母亲胸前。娘果然是不舒服吧,心跳变得又快、又虚。想了想,将手放到母亲的肚子上,轻轻的揉着。 黑暗中,蓝少君的脸上划过一滴晶莹的泪水,她哆哆嗦嗦的将手贴在女儿的手上。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有吃的、有喝的。但母亲的心跳却越来越慢、越来越虚无,再也无法让玲珑安心。她恐惧着,却不敢问。 “……玲珑?” “娘。” “还记得外公桌上的那封信吗?” “记得。”当然记得,她才偷看了信不久,那些人便冲了进来。 “好,你记得,这封信,除了你外公,谁也不能给。” 感觉母亲在自己怀里塞了什么,玲珑摸了上去,是一封信。 “记得娘刚才说过的话了?” “嗯。” “重复一遍!” 母亲的声音瞬间变得很严肃,玲珑打了个激灵,道:“谁也不给,只给外公。” “对,记住,死也不能给。” 为什么把信给我?” “嗯,因为娘要跟玲珑玩一个游戏,先把奖励给你,娘才好赢回来啊。” 玲珑皱了皱眉,直觉母亲的话似乎有些不对,但难得母亲的声音难得显得有力气了些,便也没放在心上,有些开心的问道:“娘,玩什么呢?” “你先闭上眼。” 闭眼?这里黑洞洞的,闭不闭眼有什么区别么?玲珑在心里嘀咕着,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母亲似乎在她眼睛上又围了一层布,有些奇怪的问道:“娘,要躲猫猫吗?” “差不多哦。”蓝少君拖着残臂,有些费力的将割下来的衣摆覆在女儿眼上,“一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睁眼哦,娘不叫你,就不许拿下眼睛上的布条,记住了?” “嗯,记住了。” 外衫有些潮湿,蓝少君掏出内衣,卷了卷之后,又摸出袖口中的火石,单手试了几次,黑暗中耀眼的火花几乎闪盲了她的双眼,眨了眨,又试了几次,才将布料点燃。 玲珑大概是察觉到面前的光亮,皱着眉,侧了侧头。 指尖留恋的滑过女儿的面庞,玲珑,原谅娘,娘无法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出嫁了。蓝少君的目光停留在玲珑的脸上,她要记下来,将女儿的容貌刻印道灵魂。这样,就算她喝了孟婆汤,也能记得她。 洞里异常的安静,和那股烟火气,让玲珑觉得不安,她试探着唤了一声:“娘?” “娘在呢。玲珑,别怪你爹。” “……好。”母亲的语气太过温柔祥和,平静的让她害怕,玲珑本能的想要解下脸上的布条。 “娘跟你说过什么?” “……娘不叫我解,我就不能解。可是娘……我害怕,玲珑害怕。” 握住探过来的那双小手,脏兮兮的、还有些伤口。 “娘知道你害怕,不要怕,我的玲珑,娘会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来,让娘抱抱你。”我的玲珑,你要活下去。 “娘病了。” “娘的病已经好了。”一件内衣只烧了不过一会,便化作灰烬,只在黑暗中留下一缕残红,微微闪耀着,慢慢的暗了下去。蓝少君抱着玲珑,喘息的似乎有些费力,“玲珑,蘑菇,娘已经帮你采好了,就放在这边。”引着玲珑的手摸了摸,蓝少君接着说道:“好,现在我们来玩游戏。谁先出声、先动了,就是输,输了可不许哭鼻子。” “娘……” “嘘,开始了。” ……玲珑睡了醒、醒了又睡,直到一阵寒冷将她彻底惊醒。有些迷惘的撑起身子,唤了一声:“娘?” 没有人回应她…… 啊,对啦,她们在玩游戏呢。 呀,那她刚刚已经开口说话了,是不是就是输了? 玲珑摇了摇身下的母亲,“娘?我输了,我把信给你。娘?” 冰冷了寂静交融着,恐惧蔓延着侵占了她的全身,玲珑知道,有什么不对! 起来啦!不要睡了!我已经输了啊!” 母亲的身体仿佛变成那些石块,冰凉的,不论她怎么呼喊,都没有回应。 玲珑慌乱的在母亲四周打转,又拖又拽。脚下一滑,膝盖磕到石头上,钻心的疼。她含着泪水,委屈的扁了扁嘴,娘为什么不理她?她已经输了啊! 撑在地上的手好像摸到了什么,似乎是火石,她眨了眨眼睛,也许……也许她可以点起火来看看,娘之前不就这样做过吗?然后她就不动了,也许,她也点了火,娘就会变回原样。 没有可点的东西,玲珑脱下一件衣衫,试了几次,都只听到呲呲的声音。她想了想,反正已经输了,干脆连布条也解下来好了。 火星跳跃着照亮了她的脸,也照亮了母亲的手。娘的手为什么这么苍白? 接连几次也没有点着,玲珑有些气恼。手一抬,差点把火石丢了出去,最后还是忍住了。琢磨了许久,想要母亲的**战胜了一切,她摸出怀里的那封信,敲动火石,叱的一声,燃起一片火红的光。许久不曾见光的眼睛被刺的生疼,眼泪不停的流了下来。玲珑眯着眼,一封信支撑不了多久,强弩着张开眼睛,她只是想看母亲一眼,想确定她还在她的身边,而没有变成石头。 火苗窜到最高时,玲珑看到了母亲的脸、母亲的身体。她张了张嘴,瞪大的眼睛有些空洞。那个青白色的人体是什么?手掌上方那根挂着残红的白骨是什么?那堆红红白白的东西是什么? 然后,指尖一烫,一切又都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山洞里静悄悄的,只有一股子烟火味慢慢的消散。玲珑在母亲身旁蹲了一会,然后慢慢的爬了回去。 什么嘛,娘原来是睡着了啊。 双手搂住母亲的脖子,头枕在母亲的胸前,耳畔的安静,出奇的让她平静下来,玲珑躺了下去。 没关系,只要她乖乖的听娘的话,不哭、不睁眼,一切就都会回来的。 外公回来的、二哥哥会来的……母亲的心跳声也会回来的。 第四十七章 梦醒 苦涩的味道在口中泛滥,她不想醒来,抗拒着不愿张开双眼,可……好苦、太苦了耳畔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呼唤:“玲珑、玲珑……” 炽白的光自针尖般大小慢慢的开始扩散,中心一个扭曲的黑影不成形的晃动。玲珑感觉意识就像是流经冻土的溪水,明明扫了过去,却不能入土三分。四肢依然僵硬着,只有眼睛尚还能眨上一眨。 “……少君……” 一个身形缓缓自白光中走出,一身长衫,无风自动,他伸出手,探向玲珑的方向。玲珑仰着脸,辨不清眉眼,只看到他艳红的嘴唇轻轻一碰:“来吧。” 怔怔的探出手去,明明是想要哭,脸上却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丝微笑,心底那股被救赎了的罪恶感蛇一般紧紧的缠绕在心间,冰冷刺骨。 “救救我……” 两只手牵引着,渐渐靠近。忽而,那人影似乎再也耐不住,猛的向玲珑靠了过来。蓝少卿的脸破开光雾,迎向玲珑。脸上肆意横流的不知是雨水、泪水……还是鲜血。 “恶鬼!噬母的妖孽!” 面孔随着液体淌下的痕迹扭曲着,玲珑恐惧着想要后退,却是浑身僵硬,只能惊恐的闭上双眼。 “玲珑!” 一口气卡在喉间,段玲珑惊恐的回过神来,头顶的帐子晃了晃,有个人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玲珑。醒醒!”楚天醉紧张地呼唤着。不敢过于用力。只能死死地攥着玲珑地手。“没事了。只是做个了梦。没事地。” 慢慢地转过头。段玲珑用一种楚天醉从未看过地眼神看着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突然。她一把推开他。趴在床边把方才咽下去地汤药。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待到吐无可吐。段玲珑却还是在不停地干呕。把在床边地手不停地颤抖。身子软绵绵地靠在楚天醉身上。 顾不上褐色地药迹溅满了下摆。楚天醉忙着帮玲珑顺气。等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却发觉她竟然又睡着了。 楚天醉理了理玲珑颊边地碎发。苍白地脸蛋上不见一丝血色。短短两天地功夫。她已然瘦了一圈。微蹙着眉头。很痛苦地样子。 但。至少是醒过来了…… 起身走到门边,“再去熬一碗药来。” 门口的汉子接过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王爷也去歇歇吧,小姐既然醒了,当无甚大碍。” 摸着下巴上冒出的胡茬,楚天醉想了想,还是说:“无妨,我在这里歇着就好,你去备些粥菜来。”玲珑再醒时,当会饿了。 冒着白气的汤药在楚天醉手中凉了又凉,被慢慢的送到玲珑唇边。那双眼睛慢慢的张开,隔着氤氲的水汽,显得有些虚无缥缈。楚天醉笑了笑,道:“醒了吗?先把药喝了吧。” 段玲珑没有出声,却乖乖的张开嘴,一口、一口的喝干了碗中的药。然后一转身,俯在床边,又是一阵狂吐。 这次楚天醉皱了眉,将空碗递给旁边的人,“把杜大夫找来。” 玲珑虚软的靠在楚天醉怀中,没有表情、没有动作,甚至连眼睛都不曾转一下。之前给她医治的老大夫上上下下的看了一圈,捋着胡须,似乎有些为难。 “有话就说。”几天不眠不休的守候,楚天醉也少了一份往日的从容温软。 “这……不如先进些流食,再试试。” 于是,棕黑的药汁变成了滑软的米粥,段玲珑像个听话的孩子,每次勺子递到嘴边,便乖乖的张开,吞咽下去。 楚天醉紧张的注视着她,直到一碗粥下了肚,等了一小会还没反应,才悄悄松了口气,起身去端新煎的汤药。 才一转身,就听身后一声小小的呜咽,再看时,方才那碗粥也如之前的药汁一样,全被玲珑吐了出来。 “为什么她还在吐!” 这句话,在未来的几天中变成了楚天醉的口头禅。反反复复几次下来,段玲珑就是水米不进,多次的呕吐,让她原本虚弱不堪的身子更加破败,几乎连张开眼的力气都没有。即便是醒来时,也只是怔怔的看着帐子上的流苏发呆。 吃不下药、进不了食,杜大夫只得用珍贵的药材放在玲珑口中,吊住她的命,也吊着楚天醉的心。 一天、又一天,安逸之的人、段家的人,楚天醉的手下几乎耗尽了手边的每一分资源,才算是守住了主子身边的那个女孩……但却守不知道守不守得住她的命。 段玲珑一天比一天憔悴,沉睡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轻抚着她的额头,楚天醉觉得似乎只要一闭眼,玲珑就要消失了一般,他惶恐着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的靠在她身边,就像那夜一般。 这么多年来,闯过了多少风风雨雨,他本以为自己再不会有这种无法压抑的张惶,记忆中那最后一次,也早就磨灭在时间的长河中,他甚至已经渐渐淡忘了那个曾经依偎在他身边的小女孩,忘记了两人是怎样手握着手走过那片漆黑的树林。 然而现在,这种恐惧却像是海潮般涌来,不由分说的将他拍倒在岸边。甚至连为什么要害怕都不知道,他只晓得玲珑就要死了,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做不了……就像那次一样,只能看着沉重的泥土将他们隔绝,玲珑在阴冷、潮湿、黑暗中瑟瑟发抖,而他,站在艳阳天下,什么都做不了。 既然如此,也只能将那种无力感深埋在心底,若无其事的走开。然后,他知道她还活着,所以释然。然后,渐渐的淡忘,努力着,连同无力的自已一同淡忘。然后,再次相遇,一切都像是轮回一般,回到了最初,那个暴雨过后的正午,他站在那里,明明知道她还活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当尘埃落定,除了掩埋一切,他又该如何活下去? “玲珑……” “二……哥哥……” 抵在颊边的小脸,羽扇一般的睫毛轻扫过肌肤,蝴蝶一般飞舞着,带来一丝希望。 “是,是我。玲珑,你……吃些东西,可好?”楚天醉问的小心翼翼,就连声音都不敢太大。 “二哥哥……救救我、救救我。”声音轻颤,像呓语、又像是呢喃,直哽的楚天醉胸口一阵生疼。 “我在的,玲珑,不要怕,没事了……都过去了。” 段玲珑扒着楚天醉的衣襟动了动,似乎想爬到他身上去,奈何身子太弱,只抬了抬头,就又不甘心的窝了回去。 难得她终于做了个有生气的动作,楚天醉很是欣慰的顺着她的意思,往上拖了拖,让玲珑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唇边的笑意还未及爬上眼眸,却又听到耳畔一声淡淡的叹息。 “……要是死了,就好了。” 第四十八章 为了你好 为什么活着?为什么不死去? 这个问题,段玲珑在心底问了自己很多遍。最终只能无力的承认,不是她不想死,而是她死不了,只因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楚天醉。 这几日已经不大会呕吐,只是之前的折腾,让她的胃变得很小,每次只进小半碗粥。厨房的人变着花样给她做,只希望这个被他们主子捧在手心中的姑娘能早日好起来。 身体,是在慢慢的康复,然而在段玲珑看来,还不如整日昏睡的好。现在的她,连个名正言顺逃避一切的理由都没有,就算闭上眼,依然能感触的到周围的一切,这些用母亲的生命换来的一切。 胃中一阵翻搅,一把推开抵在她身侧的楚天醉,段玲珑呕了几声,只吐出几口清水。头发被身旁的人温柔的向后撩开,一只手轻轻的顺着她的背。眼眶里一片**,水晶般的泪水落到地上,留下一个淡淡的、模糊的痕迹。 比起伤心,她宁愿这滴眼泪是因为呕吐的关系。她,早已失去了流泪的资格。 “漱漱口。” 飘着淡淡花香的温水抵在唇边,段玲珑顺从的含了一口,吐到一只空碗中。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在窗边坐坐,好不好?”扶起玲珑,楚天醉托着她往窗户的方向歪了歪,“你看,枫叶都红了。” 灿烂的红枫挂满了耀眼的阳光,闪动着,在段玲珑眼底渐渐化作无边无际的妖艳血红。颤抖着闭了闭眼,她别过头去,嘶哑着说:“不去。” “那……起来在屋里走两步。总这么躺着,身子好的太慢。”玲珑醒来后的转变,楚天醉自然是看在眼里。可他实在是想不出究竟是什么造成了玲珑现在的样子,惊吓吗?可已经半个月了…… “不要。”干脆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就这样吧。就让她烂死在床上好了! “就走两步。活动一下腿脚。你看。身子都躺软了。”搂着玲珑地腰。楚天醉直接忽略她软绵绵地挣扎。连拖带拽地扯到自己腿上。制住她不听话地手脚地同时。还要小心不要弄疼她。“听话。你想在床上窝到什么时候?” 拗不过。段玲珑只得气喘吁吁地任楚天醉将她抱到桌边。**一挨到凳子。赶忙一下扑到桌上。大有死也不起来地味道。 看着螃蟹一样扒在桌边地段玲珑。楚天醉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究竟是怎么了? 退后两步坐到床边。他拍了拍床铺。道:“走过来。走过来今天就休息。” 段玲珑理也不理。就这么趴在桌边。只是凳子不比大床。趴地久了。身子有些酸不说。还摇摇晃晃地有些坐不住。 早就决心跟她耗到底的楚天醉捧了一册书,好整以暇的一页页慢慢的翻着,瞧见玲珑身子一晃,本能的起身,动到一半,却又慢慢的坐了回去……她这性子,得板板。 额头冒着虚汗,段玲珑有些坐不住了。一股烦人的恼怒渐渐自心底扩散到全身,凭什么他说怎样就得怎样?凭什么做决定的总是他们?凭什么就不能按她的想法来一次?!她就是不走!就是不起身!死也不走! 她坐不住,楚天醉坐的也不安稳,只不过他比较会装。比起段玲珑苍白的脸蛋、轻颤的身子,楚天醉显得更加闲适,只有眼底那抹无奈的恼怒泄露一些心思。手中的书已经很久没翻过一页,被握住的那侧鼓起几条不自然的褶皱。 “你打算在那里坐上一天吗?”该死的!他竟然是沉不住气先开口的人! 段玲珑已经顾不上搭理他了,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双手上,闪着银花的眼睛早就看不清周围的景物,呼吸一次比一次快,胸口却渐渐的泛起凉气。咬紧了牙关,努力让自己坐稳。为什么从没人问过她想要什么?为什么他们总是这样自作聪明? “玲珑!” 楚天醉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怒意,只可惜没维持多久,就随着段玲珑倾倒向地面的身子化作一片慌张。一个闪身,便将那个轻颤的身躯搂到了怀中,一把抱起玲珑放到床上,冲着门外喊道:“叫杜大夫来!” 昏厥是种很诡异的状况,你听得到周围人的声音,感觉得到他们在你脸上、身上不安的触摸,可你就是没法对他们的惊慌做出回应。 哼,急死你!段玲珑在心底恶劣的想着,意识完全消失之前,她有些欣慰的感叹,真好……终于又能彻底昏过去了。 等再醒来时,身旁陪着的已经不是楚天醉。她稍稍有些惊诧,这几日除了如厕和擦洗身体,她的事情楚天醉从不假他人之手,就连睡觉,都只是歪在她床边靠上一会。心里划过一丝不安。 “小姐醒了?”守在一旁的少女见她睁开眼,笑了笑,说:“少爷刚出门了,吩咐说若是小姐醒了,便吃些东西。” 她的身子已经不用只进流食,少女端上来的碗里摆着两颗婴儿拳头大小的豆包,她掰开一半,本想一口口的喂给玲珑,却被玲珑阻止了。 豆沙带着桂花香气,飘在玲珑鼻尖,身旁少女轻柔的嗓音似乎都因此变得甘甜了起来。 “小姐,有些话本不该我们做下人的来说。” 段玲珑垂了眼,撕下一块包子皮,慢慢的咀嚼着。 “奴婢是个粗人,若是说了什么惹小姐生气,便是随小姐惩罚,只是这些话奴婢堵在心口,总是不吐不快。” 那少女说完这些,猛地站了起来,就在段玲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一下跪了下去。虽是跪,可腰杆却挺的笔直。 “少爷对小姐的心思,奴婢相信小姐一定是懂的。自打跟了少爷,奴婢从没见过他这样紧张过一个人。小姐清醒前的那两天,少爷握着小姐的手,一刻也不曾松开。后来小姐醒了,却吃不进东西,少爷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少爷不让我们多嘴,可小姐,您不知道,那些天您少爷也是滴水未进。” 段玲珑猛地抬起头,别在耳后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滑到眼前,稀稀疏疏的几根,挡不住少女控诉的目光。 “就是这样的少爷,您却要还要惹他生气。杜大夫告诉少爷,说您的身子上的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之所以还是这么虚弱,之前无法进食是原因之一,另外就是因为您总是躺在床上。少爷想让您下床走两步,也是为了您好,可您……” 细细碎碎的笑声随着段玲珑颤抖的双肩飘荡在屋里,黯淡无光的发丝轻颤着垂在她的肩上,好像垂死天鹅无力的脖颈,带着一种凄美的哀伤。手中的豆包中滚出一颗红豆,蹦蹦跳跳的滑向床侧,落入少女吃惊的双眸中。 “小姐?” “为了、我好?”笑的有些接不上气,段玲珑注视着那颗红豆,干涩的眼眶流不出一滴眼泪,“为了我好?” 凄厉的尖叫不带着一点人气,原本跪在地上的少女惊恐着坐到地上,看着段玲珑摇摇晃晃的抓着帐子站起身来。 “玲珑!” 楚天醉还没进门就听到玲珑的声音,那尖叫就像把刀子般划过他的心间,比在暴雨中看到血染的她来的还要恐怖,猛地推开门,就见到她颤抖着立在床侧,仿佛下一刻就消失了一般,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毫无血色的嘴唇勾起了一抹哭泣的弧度,“为了我好?” 一句话,背负了多少东西?只这一句话,便改变了她的一生。她不能哭泣,只因为那会让他们的牺牲显得无能。她不能任性,只因那会让他们的奉献得不到回报。她甚至不能拒绝,没人给过她这个机会!为了她好,呵,多高尚的一句话。 可又有谁问过她? “我不想要!”手中的半个豆包砸在楚天醉的肩头,暗红色的豆馅散了他一身,就像之前无数次伏在他肩头痛哭时落下的眼泪一般,悉悉索索着滚落。 你说过,回来找我……可在我低声呢喃着你的名字时,你在哪?在我哀嚎着覆在母亲身上时,你在哪?在我走过地狱般的黑暗,炽烈的阳光几乎照瞎我的双眼时,你在哪?! 她努力的站直身子,骄傲的扬起下巴,苍白的脸上满是倔强,一字字,如泣血的杜鹃最后的鸣啼:“不要你的好意!不要你来救我的命!” 第四十九章 一吻定君心 这个…………标题只是我一点小小的私心…………请无视、无视……== “下去楚天醉看也不看跪坐在地上的少女,直直的走到段玲珑面前,不顾推拒,扶着她坐到床上,自己也做到另一侧,板正她的身子,认真的问道:“怎么回事?” 扯不开他揽在腰间的手臂,推不开他近在脸侧的身体,明明是想哭的,却只能用干涩的声音哀嚎着:“不要你来救我!” “为什么?” 漆黑不见底的深眸如夜空般笼罩着段玲珑,无处可逃,于是只能放弃。脸颊扬起一个虔诚的弧度,赤红的双眼怔怔的看着他,“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了呢?” “玲珑,出了什么事?” 楚天醉沉静的声音没有像往常一样流进段玲珑狂躁的心田,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玲珑的眼中要流出血泪,然而她只是闭上眼,唇角含着一抹苦笑,轻颤着呢喃:“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就告诉我,”手捧上她的脸颊,楚天醉轻轻抵上玲珑的额头,“告诉我,你在气什么?怕什么?” 轻柔的嗓音萦绕在耳畔,飘飘袅袅着,仿佛回到了儿时,她在深夜的噩梦中尖叫声惊醒,颤抖着埋在他肩上时,他也是这样温柔,“说出来,玲珑,说出来就不会再怕了。” 然而,要她说什么呢? 没人知道。母亲走后地那几天。她是怎样在那个连地狱都不如地地方挣扎着活下来。 没人知道。当那束阳光射进黑暗时。她是多么希望那光地背后。会是他。 没人知道。当流浪在陌生地城市中。她用了多大地力气才让自己不再呕吐。 不能死。所以只能活着。将自己变成一具没有感情、不会思考地人偶。但她终究还是一个人。一个渴望亲情、渴望着被疼爱地人……所以。选择遗忘。把他连同苍白无力地母亲一同埋在记忆中最阴暗地角落。慢慢地发霉、变质。酝酿成一碗鸩酒。等待着记忆之门再次开启地同时。再一次、变回那只人偶…… 恨他吗? 恨地。 那样的依赖、信任,到头来却变成一场空,让她如何不恨? 爱他吗? 爱的。 暴雨中,当他将自己揽在怀里,她只知道,等了这么久,他还是来了。 他是她的英雄、她的保护神,让她如何不爱? 太多的思绪堵在心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无奈的轻叹,“送我、回家吧。” 罢了,那样惨烈的记忆,只要她一个人独享便好。他该是温暖的、恬适的,生活在阳光之下,而她,则注定只能瑟缩在阴霾的角落。 所以,算了吧。 “我忘了什么?嗯,玲珑?”执拗并不只是段玲珑的专利,他楚天醉一样可以。 任自己软绵绵的滑向楚天醉的肩头,段玲珑没有出声。 “玲珑?” 软软的腔调里带着一丝乞求,段玲珑沉默了许久,轻轻的说道:“我想回家。” 感觉依靠着的身体蓦的紧绷,她以为楚天醉肯定不会同意,可他只是静静的抱着她,手指在发丝间顺了又顺,半晌,说道:“好。” 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段玲珑撑起身子。(.好看的小说)楚天醉用淡然的笑容迎接她的惊异,他为她理了理头发,说:“你想回家,我就送你回去。” 只是这笑颜却在一转身变作了阴沉。楚天醉背着身关上段玲珑的房门。 “人抓到了吗?” 角落处闪出一个身影,平凡的脸、平凡的身材,只有那眼睛偶尔闪过几丝戾芒。 “回主子的话,被他逃到兴城,不见了踪影。不过,兄弟们正在加紧寻找,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不计一切代价!抓到了,给我掰开他的嘴。我要知道十三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咯的一声,被遮掩在那人的回应中。直到楚天醉离开,那人才在地上看到碎成了几块的玉佩。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近在眼前的那扇门。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王爷露出这样阴狠暴戾的一面? 呵呵,有意思。轻笑一声,那人便又如来时一般,消失在不起眼的角落中。 **** 第二日,整整一个上午,楚天醉都待在段玲珑的房里,坐在桌边,一杯杯的饮着茶,偶尔开口说几句,也都是叮嘱的话。 段玲珑靠在床上,柔柔的应着,直到外面有人来报,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才慢慢的站起身来,随着楚天醉走出门去。 一辆极不起眼的小车,被一匹黄色的老马慢悠悠的拉着。车厢里,段玲珑静静的靠在楚天醉胸前,听着那一声声有力的心跳,渐渐觉着四周似乎在慢慢的变暗、变窄、变冷。 将头往旁边挪了挪,听得头顶楚天醉说道:“我跟你爹通过气了,对外就说你是去你六姐的庄子上住了半个月。” “好。” “安逸之他当是知道一些……” “我不会说的!” 段玲珑急急忙忙的保证,换来了一只大手。楚天醉在她头顶拍了拍,说:“无妨,他知道了,又能怎样?” ……算了,他们之间的事,她从来就不懂。 “我只是想说,你该做些心理准备。” “什么?”段玲珑不明所以的抬起头,对上楚天醉略显凝重的眼神。 “你的事,他应当是知道一些。但这些日子,他却是经常流连御香苑。”黑色天鹅绒般的黑色掩住了眼底那抹小小期盼,楚天醉定定的看着段玲珑,却在听到她的答案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所以呢?”她不懂,安逸之逛妓院,为什么她要做好心理准备? 楚天醉失笑着眨了眨眼,也是,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左右玲珑也不会嫁给他。 “算了,没什么。你回去好好的修养,等我得了师父的手书,就上门去提亲。”就因为他早已认定,所以才会这样放心的放她回家。本来还在担心那个安逸之,如今看来,倒是庸人自扰。 “我不能嫁给你。”段玲珑的语调太过平稳、笃定,就好像在说太阳只会在白日升起一般,一丝反驳的余地都没留给他。 楚天醉放在她肩上的手僵了一下,“为什么?” “我不能嫁你。”低垂着头,段玲珑只是淡淡的重复着这句话,好像这五个字便是魔咒,能抚平楚天醉的疑惑,也能镇住她微起波澜的心。 “你说不能?不是不想,是不能?你在顾及谁?” “段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你说我在顾及谁?” “这不是问题,我有办法让安逸之退婚。” 段玲珑忽然觉得很好笑,他和她,用着最平静无波的语调在讨论嫁与不嫁的问题。两个人若是走到一起,不是因为父母之命,那便是两情相悦。可瞧瞧他们俩,既无父母之命,又哪里有两情相悦的样子? 长长的出了口气,段玲珑坐直身子,“楚天醉,你爱我吗?” 不光是眼睛,楚天醉连嘴唇都不受控制的微微开启,他怔愣了好一会,才慢慢的、仿佛斟酌了很久般说道:“我自然是喜爱你的。” “以什么样的身份呢?兄长?保护者?还是……男人?” 段玲珑眼中的死寂吓到了楚天醉,这个刚才还乖巧的窝在他怀中的女孩,此时却面无表情的问着他,而该死的,他竟然回答不上来。 “……玲珑,你知道……我、不能……” 不能什么呢?不能接近女人?所以会抱她、宠着她,都是因为没有把她当做女人? 抬手扶了下心口,早已长好的伤口突然抽痛了一下,段玲珑皱了皱眉头。轻轻的推开楚天醉探过来的手,拒绝他不安的询问。 “可是天醉,我就是个女人啊。” 狭小的空间让楚天醉躲不开扑上身来的段玲珑,而他,也不敢躲,若是撞到了……还未深思,便觉得唇上一阵痛。 他不懂,明明是看到了玲珑撞过来的唇,自己为什么竟然没有躲开?只是别开脸而已,为什么他会觉得如果这样做,便会伤了她? 第五十章 吻别 什么是**的味道,她不懂 段玲珑只知道自己唯一一次与男人如此接触,也是与他。(.无弹窗广告) 只知道,这一次,自己是真的想要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个烙印,一个就连时间也无法磨灭的烙印。与其说是纠缠,倒不如说是带着绝望与哀伤的发泄。 已经决定离开,为什么她还会为他无法爱上自己而悲伤? 这样不是很好吗?他不爱,便不会痛。 她爱了,才能在未来无尽的黑暗中,怀抱一丝温暖。 唇角舌尖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甜味道,段玲珑蓦然抽身,喘息着揪住心口的衣衫。 就连一个吻都遭到诅咒,让她如何留在他身边? 心,每跳一次都在瑟缩,仿佛在提醒着,她是个不该活在世上的妖孽,这颗心,每多跳一次都是已生命为代价,以她母亲温热的血肉为代价。 楚天醉只愣了一眨眼的功夫,一回过神就看到玲珑满脸痛苦的靠在一旁。探出的手再一次被拒绝,他有些恼怒的说道:“我不懂!” 恢复了往日平静无谓的模样,段玲珑向后一靠,一点没有女孩子的模样,耸了耸肩膀,“你不是神,不必什么都懂。” “玲珑。不要转移话题。(.无弹窗广告)” “那好吧。”转过头。段玲珑一副很认真想要讨论地样子。问道:“先说说。你怎么能打消他娶我地法子?” “让他尽快娶妻。”云淡风轻。楚天醉说地轻描淡写。一点也看不出这句话轻飘飘地就定了一位王爷地终身。 “他娶我本也不是当正妻。”段玲珑本想说但看到楚天醉地表情时。又有点庆幸自己没有说。 “玲珑。不要说得这样轻松。”就好像话中地主人翁不是她一样。楚天醉最气地就是她这点。明明是自己地事。为什么不放在心上? 石青色地窗帘被掀开了一个角。段玲珑看了看外面。已经到城中心。再过一会应该就会到家了。松开手。任窗帘垂了回去。她说:“不然。要怎样呢?” 无意跟他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在他开口之前,段玲珑接着问道:“好吧,就算顺了你的意思,但是他娶我,本也就是为了那封信。现在我连信都拿不出来,你凭什么让安逸之放手?” “这个确实有些麻烦。”楚天醉皱了皱眉头,麻烦不是信的内容,麻烦的是玲珑拿不出一封信来。随便写一封也是不行的,对方既然有备而来,定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也不是没法子,他只是需要跟皇兄商量商量…… 事实上,这也是段玲珑苦恼的问题,她要拿什么来完成这项协议。(.好看的小说)只是口头叙述的话,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但总归算得上是南楚皇室不愿公开的一个秘密,也许可以……但那个死也不能交给别人的承诺,又要怎么办? 车厢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中,车夫在外面‘吁’了一声,段玲珑知道,到家了。 “少爷,前面就是段府了。” 还不待楚天醉有反应,段玲珑已经要伸手挑帘,却在手碰上门帘的一瞬间被扯住, “你想想我的话。”楚天醉的声音和面前晃动的石青色一样,好像在水中投入石块后激起的涟漪,荡漾着。 她想,很快就会平静的。转回头,说道:“你也想想我说的话。”在楚天醉怔愣的一瞬间挑帘,下了车。 车内车外,一明一暗,两个世界。 段玲珑毫不犹豫的向前走着,不远处,段老爷子早已等候在段府门口,他身边是焦急的青丝和红线。现身前的一瞬间,她顿住了脚步,心里告诉自己,最后一次,再看他最后一次,这之后,楚天醉也好、二哥哥也好,统统都不要在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再一次,她要把他连同那坛鸩酒埋回记忆的深处,只是这次,她会小心的在无人之时,小口的啜饮。 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的转身,面对空荡荡的小巷,段玲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最终只能只能极缓慢的眨了眨眼,再把那口气再长长的叹了出去。 “小姐……” 带着哭腔的声音换来淡淡的一笑,段玲珑步上石阶,微仰着头,说道:“爹,我回来了。” 同样是长呼了口气,段老爷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他拍了拍玲珑的肩膀,语调有些颤抖,“回来就好,你四姐她们也很想你。” 然而不知是段老爷下了什么命令,还是段四娘和段九都还在外面寻找她。段玲珑躺回自己床上昏昏欲睡的等了一会,没见到自己的姐妹,倒是等来了安逸之。 他的气色很好,至少还称得上面若冠玉。半个月不见,段玲珑竟然觉得面前的人有些陌生,之前那些对他恶劣霸道性格的厌恶也恍惚的仿若隔世。 安逸之坐的离她有段距离,中间隔着忙来忙去的青丝和红线,许久不开口,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还是段玲珑先开了口,她累了,需要休息。 “那日真是对不住王爷,事出突然,也没来得及告知王爷一声,就随着六姐离开了。” “你变了。”安逸之坐的很端正,放在膝上的手握成了拳。 段玲珑没注意到,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着说:“是啊,病了一阵,当然是憔悴了。” 又是沉默,安逸之接过红线端给他的茶碗,垂着眼帘抿了一口,忽而很轻快的问道:“庄子里景色怎么样?” 微微的诧异了一下,段玲珑本能的张口答道:“入冬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我想也是。”再抬起头时,已经不见了方才的踌躇,安逸之笑的很得意,“等我们回了王都,也差不多是下雪的时候,王府里有片梅林,就算是冬天也很美,我带你去看。” “好。”这个只为了活着而活着的自己,段玲珑不知道‘美’对她还有什么意义。 “歇着吧,过几天我们就启程。”看到玲珑和她的丫鬟都有些诧异看着自己,安逸之难得笑的温柔,“我们慢慢的走,你可以边养病、边欣赏沿途的风景。” 又是一件对她没什么意义的事情,只是…… “我爹答应了?” “当然,你从我哥家出嫁,咱们人先走,嫁妆什么的,随后会有人送过去。”安逸之很认真的看着玲珑,好像想从她脸上看出朵花来一样,见她笑着说‘好’,似乎有些诧异。可最后依然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停在卧房的门口,扶着门框的手有些苍白,他说:“玲珑。” “嗯?” “下一次我一定会等着你。” 第五十一章 梦魇 人们只会陷入两种梦境而无法自拔,恐惧着的和渴望着的。段玲珑闭上眼睛,那一瞬间,她知道,黑暗又冰冷的洞**,回来了。安静的等待着那股冰冷抚上自己的肌肤,顺着根根竖起的汗毛渐渐的沁入身体,她在黑暗中握紧了母亲僵硬的手指,徒劳的想要将自己的热量传递过去。 她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当那束光照进阴冷的洞**,当蓝少卿的脸神祗一样出现在光芒的尽头,这个她曾经笑着喊他舅舅的人,那张脸在窥见洞中的一切时,扭曲的好像一只恶鬼。 然后……然后是什么呢? 啊,对了,是他的手,那双几乎掐断她脖子的手。她轻轻的在心底对他说:“来吧,说出来。” “妖孽!噬母的恶鬼!为什么你不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眼泪聚集在眼中,视线模糊了世界,幼时的她只觉得恐惧,现在的她却觉得解脱,以及、遗憾。 为什么没有死去呢?为什么从昏厥中清醒过来的自己即使在山林中游荡了几天也没能死去呢?为什么…… 也许,那时的她已经明白,从母亲离开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失去了死亡的权利。身体里母亲的血肉是加诸在她身上的诅咒,不死的诅咒。 同样陷在梦境中无法自拔的还有蓝少卿…… 加了辣椒的水泼在身上,就好像浸浴在火焰中,他哼了一声,慢慢张开眼睛。 火光与阴影的交界处是一张阴沉的面孔,那双曾经温和的眼眸此时却像刀子一般,想要将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蓝少卿有一瞬间地失神。搞不清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梦着。辨不明此时究竟是今昔。抑或往日。 最终只是扯着唇角笑了笑。喘息着说道:“呵。你抢不走她地。”他地少君…… 楚天醉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憋屈过。如果说当年站在山洞外地无能为力是他这辈子最沮丧地时刻。那么现在恐怕就是他最恼火地时光。 这个人伤了玲珑。差点制她于死地地人。师父竟让不让他杀他?!楚天醉从见到无机老人地那封飞鸽传书起就一直处于无法置信中。 无机老人地信简单地只有四个字:勿杀。等我。字迹潦草。一反师父往日沉稳地做派。随信而来地还有一个自称蓝家管家地人。速度之快让人很难不认为这人原本就在离庆城不远地地方。只等着蓝少卿一现身。他便也跟着追过来。 灌了口酒。随着**地液体一同咽下喉头地那口浊气。楚天醉瞄了眼面无表情站在他身旁地中年人。“蓝管家以为。他说地是谁?” “主人家的事,小的不知。” 他不知,楚天醉却是知道的。一天一夜,就算蓝少卿疯疯癫癫,吐出来的话也足够他拼凑出当初的情况。 追寻着蓝少君母女俩的痕迹,寻到了山洞,好不容易移开堆积的山石,却发现蓝少君已经死去多时,只有一个已经恍惚了的玲珑。从蓝少卿的略显狂乱的言语中,楚天醉足以看得出他对自己堂姐的恋慕……不,这已经不是恋慕,该叫它痴狂。而在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那个蓝管家就顶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站在楚天醉的身旁,甚至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一下。似乎不管是这段不伦之恋,还是楚天醉对蓝少卿的鞭挞,都不足以让他动容。 这样的无动于衷,让楚天醉想到了当初师父生生拉走徘徊在洞**前不肯离开的他,那样的决绝与果断。 究竟是他太多情,还是蓝家的人太绝情? “蓝管家以为他还能撑多久?”挥手示意一旁的人接着打,楚天醉当然知道只是鞭挞是杀不死蓝少卿的。光是为了抓他一个,就几乎废掉了南楚安插在安国东南的大半人手。 但是,值得! 是他差点掐死了玲珑,又将昏厥的她丢在山中不闻不问。 是他害得小小的玲珑孤独一人在山林中游荡了多日,被人捡走后,辗转在城市间流浪了足足有半年多,才被家人找到。 是他在多年后又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回到玲珑身边,让她惊慌、害她受伤!楚天醉还记得初到庆城救下玲珑时,蓝少卿眼中的情愫。显而易见,他已经将对蓝少君的痴狂完完全全的转移到玲珑身上。 这是他无法忍受的事情,安逸之的存在只是让他觉得有些麻烦,但蓝少卿却让他光火,这个人不该存在! 而最不能让他忍受的是,蓝少卿竟然做到了他没能做到的事情,是他救了玲珑!不管楚天醉如何愤怒的反驳,都无法抹杀这个事实。是他,是蓝少卿救了玲珑……而不是他楚天醉。 手中的酒杯碎成几块,发出的声响隐没在鞭子抽打在**上的声音中。 蓝管家抬头看了看又陷入混乱的蓝少卿,声音平直不带一丝感情:“足以撑到三老爷来。” “那就,不用停了。”楚天醉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停在蓝少卿身前不远的地方。 一旁的打手停下手中的鞭子,蓝少卿身上的血液和着汗水一滴滴落到地上,他喘息着,口中嘟哝着意味不明的话。 “……活过来了、我的少君……谁也不给、谁也不给,快、快藏起来!你的骨血……” 皱眉看了眼角落里的中年男人,楚天醉问道:“蓝家人都有癔症?” 蓝管家看着楚天醉,思考了一下,说:“偶见。” “怎么让他醒过来?” “想醒的时候,自然会醒。” 两次遇到玲珑犯病,一次是被月心用冰水浇醒的,一次是掉到池子里,似乎都是跟水有关。但蓝少卿似乎不是光用水就能醒来,疼痛也不行。 如果他不醒来,折磨又有什么意义? 楚天醉不再言语,转身走了出去。才踏出房门,就有人靠了过来,说道:“王爷,段家这两日似乎在收拾东西。” “做什么?” “听说原本这几日七小姐就要启程北上,”那人见楚天醉面色不对,又赶忙接着说道:“不过接到了国师的信,又推迟了几日。” “知道了,下去吧。” 楚天醉有些心烦,皇兄那边还没有回信,这边安逸之竟然想将玲珑带走?他不知道玲珑重伤未愈,不能随便移动吗?! 不过也好,躲开这里,换换心情也好,谅他安逸之也不敢不顾及玲珑的身体随意赶路。这样一来就能拖上些时日,等他们到了京城,西羌那边的消息也应该到了…… 玲珑的婚事不是他担心的重点,重点是怎么让玲珑、让段家从这场国与国的政治斗争中脱离出来。皇兄登基已久,两人的关系早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单纯……也许,从来就没单纯过。他摸不准皇兄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一直到现在,楚天醉都想不明白皇兄为什么要派他来。 还有师父,当初他选择放弃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理智上,楚天醉是理解的。毕竟那时后有追兵,皇兄又有伤在身,更何况只凭三个人是不可能移开那些沙石的。他也选择了放弃,可是做到果断决绝?怎么可能! 楚天醉当然知道师父虽然表面上对玲珑不闻不问,暗地里肯定安插了人手在庆城。可既然当初选择了放手,为什么现在又赶过来?为了蓝少卿? 他不信。 揉了揉眉心,真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怪不得人家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往日不管面对再复杂的情况都能轻松面对的自己,如今一扯上皇兄、师父和玲珑,就乱成了一锅粥。 楚天醉忽然觉得有些累。 台风搞得联通欧美的国际光缆断掉了几根,其中正好有5根是电信在用的,这几天真是连**的首页都打不开~ 牢骚发完,来说正经事~ 我要奋发向上!不能再颓废了!我要日更!(握拳!) 第五十二章 离伤 小姐,这盆墨荷放在这里好不好?” 青丝把花盆从门口移到窗边,看了看,又抱起来放在小几上。深紫红色的花朵在她怀中晃来晃去,垂丝般的花瓣也少了些宁静的优雅,多了份无奈的憨厚。 双手捧着茶碗,段玲珑看了眼安逸之送来的花,无所谓的点点头,说道:“挺好。”淡绿色的茶汤中,一根茶叶慢慢的竖起,又缓缓的沉到杯底。手用手转了转,才端起来喝了一口。 略有些烫的茶水还在口中,正要咽下,就听得门口传来一声惊呼:“吐出来!” 段九的身子像阵打着旋的风,一下子冲到段玲珑面前,一边抢走她手中的茶碗,一边拍着桌子叫道:“谁给端的茶!不知道七小姐刚吃了药吗?” 慢慢的将口中的茶水咽下,感觉从喉咙一直到胃,一路暖了下去,段玲珑才开口说道:“是参茶。” “呃?”段九楞了一下,端起茶碗闻了闻,又讪讪的放下,转身避开轻笑着端上茶来的红线,往段玲珑身边凑了凑,“我还以为……” “你啊,明年也及笄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没好气的捏了下小妹的鼻尖。段玲珑确实对段八和她们的娘亲有心结,但对最小的三个妹妹,是很喜爱的,尤其是小九,总爱缠着她,这一去王都,恐怕…… “七姐,你真的……” 段九问的有些小心,似乎还带着些希望。段玲珑有些不忍心,但事实就是如此。 “是,等见了外公,就起程。” “不再回来了?” “嫁人了。怎么回来?” “那……那就不能不嫁吗?那人……我是说那个什么轩王。看起来也不怎么样。论长相不如六姐夫。论身材不如大姐夫。论气质还不如之前那位林先生。诶。对了。姐。林先生呢?怎么这几日都没见到?”段九掰着手指头数到一半。突然想到家里似乎是少了个人。好奇地问道。 “秋收都忙完了?终于知道家里少了个人啦?”嗔怪着瞪了她一眼。段玲珑紧了紧披在肩上地衣衫。道:“我都要去王都了。自然也不再需要琴师。林先生……回家了。” “回南楚了?我还以为……” “你以为地多了去了。”截下话头。在这个问题上。段玲珑不愿意多谈。多说多错。她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从一个小抽屉里取出一把黄铜钥匙。 “这个给你,我跟爹还有四姐说了,后面那个酒窖送给你。里面还有些没到年头的酒,方子和记录的册子我一会让青丝给你送过去,就当是送给你及笄的礼物。” “我不要!” 猛地跳起来的段九吓了段玲珑一跳,她有些无措,不知道妹妹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样激动,握着钥匙的手还横在那里,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你就是不想回来,所以才把那酒窖给我,对吧?大姐也好,三姐也好,就连最最温柔的五姐都是,你们嫁出去,就不再会回来了,是吧?所以才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我,因为不会回来了,所以对你来说也没用了!” 段五、段六不愿回来的心思,段玲珑是明白一些的,毕竟潘佑谦还在庆城,而那段情殇才过了不到三年。回来,要如何面对呢?至于大姐、三姐,毕竟是离家太远,往返过于麻烦……她知道的,小九只是伤心了。小十内向,而且又不是亲生姐妹,段九再怎么和她热络也是个这一层膜,十一太小,很多事情都还不懂,而四姐又太忙,她这一走,这个家里就又少了一个说话的人。 她也不想走,也想留在这个家里,替母亲守着她这辈子最爱的人。只是,有些事只是身不由己,她得走,必须走。 受伤后的身子瘦了不少,原本玲珑有致的身段单薄得有些病态的轻盈,但至少抱住妹妹的手臂还算有力。从小到大,她一向不喜欢跟别人接触,姐姐也好、妹妹也罢,抱过的次数恐怕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段九被她突然扑过来的身子给弄懵了,僵硬着身体不敢挣扎,只能乖乖的听着段玲珑略显喑哑的声音在自己耳边慢慢的说道:“就是因为重要,所以才给你。” “你骗人!你就是想一走了之,所以把什么都丢给我!”她不像五姐六姐那样精通诗书,也不如八姐世故,更不像四姐七姐,是段家的支柱。她只有努力、再努力,奋力的让自己在这个家中有着一席之地。四姐毕竟大她太多,说起话来总感觉像个长辈。八姐……她不喜欢八姐,好像家里的所有人都要害她一样。只有七姐,这个看起来木木的七姐会记得在她挑灯夜战的时候让人端点心给她,会在她生日当天嘱咐厨房多备出一份宵夜,因为她不爱吃面条,又不想扫家人的兴致。 可是现在,七姐却要出嫁了?段玉簪一直以来从没认真思考过这个可能。在她的心中,已经认定段玲珑会待在家里,然后她们可以一直生活在一起,一辈子也不分开。但仿佛只是转个身的功夫,七姐就要离开了?跟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一起? “玉簪!”段玲珑知道妹妹伤心,但这样胡搅蛮缠的指责还是让她觉得有些气恼。想把她从怀中扯出来,认真的对视一下,却抵不过她的力气,只能无奈的抚着她的头发,说道:“玉簪,我把我最重要的东西给你。你该知道的,那个酒窖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公平些,女子总有一天会嫁人,我不可能一辈子跟着你。你明年也及笄……” “那就明年再给我啊!不是说祝贺我及笄的礼物?现在给我算什么?”段九当然知道那个酒窖对段玲珑来说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她……是她们在段家生活的点点滴滴,是七姐用自己的手收集起来的回忆,就连清冷孤傲如段八,也在那片架子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酒坛。每一坛酒就是一个小小的记忆片段,落雪的上元灯会、飘雨的七夕、每一个姐姐出嫁的那一天,属于段家女儿们的生活,就被封存在那一个个小小的酒坛中,沉淀、酝酿,满是灰尘的等待着主人再来开启它的那一刻。 段玲珑一时语滞,她不知道明年小九的及笄礼时,自己会在哪里。 傻了吧,当让是在王都,不然还能在哪里?失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很是可笑。只是侯门一入深似海,嫁了皇家做妾的人,还能回来吗? 可是面对这个倔强的妹妹,看着她泄愤一样不停擦着滚落的泪水,段玲珑还能说什么? “唉,算是我错。等明年桂花盛开的时候,我回来,咱们再酿上一坛桂花酿。” “发誓。” 一向拿段九没辙的段玲珑只能无奈的举起手,说道:“我发誓,明年你的及笄礼我一定会回来,若不然……”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慌慌张张的打断。 “成了、成了!”段九眨了眨眼睛,一头扎到段玲珑怀里,“我信你。” 十一岁吧,自从二娘死了之后,小九就不再向人撒娇了。当初小小、绵软的身躯如今已经初见少女的风韵,一眨眼都已经过了这么久。段玲珑拥着段九有些失神,王都虽不是龙潭虎**,但前途未卜,她心里确实是没底的。 爹让她不要操心,他只关心自己是不是愿意嫁过去,至于那个嫁过去的理由,似乎一点都不重要。就连二哥哥也…… 想到楚天醉,段玲珑心里一紧。这算什么? 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他们之间太不单纯,他是她儿时崇拜的偶像,是生死一线间可以依赖的伙伴,是冰冷黑暗中她唯一祈求的神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对楚天醉的感情算不算得上是爱恋,只是当她意识到他并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女人来看待时,自己的心,是碎的。 第五十三章 夜半人声 段九的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被小心翼翼的塞进被子里,段玲珑转身轻轻的推开房门。(.)睡在外间守夜的青丝翻了个身,在段玲珑蹭过她身边时突然嘟哝了一句:“小姐……” 身子本能的站定,不知为什么,段玲珑突然觉得有些心虚,明明只是睡不着想出去走走而已。好在青丝只是揉了揉鼻子,就又睡实了。 天气很凉,好像随时准备着来上一场霜降就要进入冬天一样。段玲珑长出了口气,口中吐出的一连串白色的哈气,四周太过安静,让心口不由自主的有些发紧。正要起步,忽然听到院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声音很轻,但在一片静寂中又显得格外清晰。 “王爷,时候不早,歇了吧。” 很陌生的声音,不知道这个王爷指的究竟是哪位。不管是哪个,大半夜的在她门口,都算不得正常。段玲珑想退回屋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动,她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只是心底似乎有些含糊不清的冀希。 “知道了。” 安逸之?声线虽然有些模糊,但腔调却绝不是楚天醉那种略软的南腔。他蹲在自己门口做什么? “王爷,恕小的多嘴,这些事还是交给属下们去做吧。再守下去,您的身子也受不住。” 这么说这几日安逸之都守在这里?为了什么? “我有些不放心。[]” 安逸之的声音小了些,好像挪动了一下步子。段玲珑犹豫着究竟要不要靠过去听个究竟,但很快的,第二个声音就告诉她,这两个人还在原处。 “这个王爷放心。属下们早已把这儿围地滴水不漏。” 围?为什么要围她地院子?段玲珑听地一头雾水。 “我担心地不是这个……” 声音地方向一转。不再是对着院子。这一次两人向着远处走去。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几步。忽听得谈话声一顿。身子马上停住。不敢再动。 “王爷?” 安逸之停了一会。才又说道:“没什么。你让他们退远些。免得他……” 声音彻底消失,段玲珑不敢追上去,只停在原地琢磨这两人的话。要说安逸之是为了她的安全,所以才围的院子,那她不信。段玲珑甚至觉得安逸之未必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摸不准安逸之究竟知道了多少,外公跟她的关系应当是保密的,或者该说是南楚国师跟她的关系是不为人知的。世人只道她是蓝家的外孙女,但未必知道南楚国师无机老人就是现任蓝家家主的兄弟。 可就算知道了,围着她又有什么用呢?拿来威胁外公?段玲珑很怀疑这个方法的可行性。[.超多好看小说]又或者是怕她跑了? 自己现在连跑上几步都喘的不行,怎么跑? 烦闷的叹了口气,这种动脑子的事情实在不是她的专长。 这一夜,段玲珑就在辗转反侧中度过。 她其实算不上是个会掩饰的人,最多不过是用沉默和面无表情来搪塞,昨晚听到的东西实在是太过复杂,以致于段玲珑在第二天一早面对安逸之的时候只能摆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昨个没睡好?” 明明守到半夜的人是他才对,怎么看起来比自己还精神。段玲珑恹恹的抬了下眼皮昨个小九睡在这里。” “要不让大夫开些安神的药?”安逸之看起来是真的有些担心,他抬手想试试玲珑额间的温度,被她躲了过去,于是没好气的一把扳过她的脸,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形势比人弱,段玲珑只能是乖乖的任他摸了又摸。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王爷能知道什么? 安逸之摸了摸她的,又碰碰自己的,往复两三次,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没发烧啊。” ……谁说她发烧了啊? 轻轻的挣开箍在下颌上的手,段玲珑往后挪了挪,“没烧,就是有点累,想……” “没烧,那就走吧,跟我出去逛逛。” 段玲珑和身后的青丝、红线对视了一眼,三人都有些无奈。这位少爷本来就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刚才还满脸担心的想要请大夫,这一转脸的就要拉着玲珑出门逛街。 “王爷,我身子有些乏,想睡一下。”所以,你快给我走吧!段玲珑以为自己早就心若古井,再兴不起波澜,没想到还是这么容易就被撩拨起怒意。 “卿卓。”安逸之的眼睛不满的眯了起来,看段玲珑张口,很恶劣硬是堵在她出声的一瞬间,说道:“要么就逸之。” “我……” 摆着手指,很欠抽的摇了摇头,安逸之再次堵住段玲珑的话,道:“在我面前,你不能自称‘我’,要说‘妾身’。” ……妾你个大头鬼! 原本无甚生气的眼睛现在似乎被点燃了一般,亮晶晶的,虽然里面跳跃的都是怒火。安逸之丝毫不顾及还有下人在场,一把扣住玲珑的后脑,探过头去,鼻尖轻轻扫过玲珑的额头。他说话时喷出来的热气将那双眼中的怒火氤氲的更盛。 “自己选吧,是叫我的名字,还是自称‘妾身’。” 深深的吸了口气,段玲珑一根根的扒下他的手指,硬是挤出一抹淡笑,道:“卿卓,我有些累了,想小睡一下。” “到车上睡也一样。”不由分说的拉起玲珑,安逸之取过自己的厚斗篷,往她身上一裹。 段玲珑只觉得肩上一沉,然后那个刚才还笑的很欠抽的脸突然就不见了,下一刻,她就已经被人抱在怀里。 “等等!你要干什么!”惊慌的搂住安逸之的脖子,她很没志气的发现,只是这点高度就足以让她双腿发软。 虽然勒在脖颈上的手臂不算温柔,但安逸之对于玲珑的主动还是很愉悦,他双手用力往上一颠。引来一声轻呼的同时,如愿的让两人贴的更紧了些。 “放心,只是坐着车在城里转转。总憋在屋子里,你身上都要发霉了。让我闻闻,有没有霉味。”说罢,就作势往玲珑颈子边上凑去。 段玲珑一边要推开他的脸,一边又要搂紧他的脖子,一时间手忙脚乱,气的直骂人,“你这个无赖!快放手!” “你确定?” 觉着身子往下一坠,段玲珑尖叫了一声。多日来的累积的委屈、悲伤,似乎都在这一刻爆发了。为什么她总是事事不如愿?就连想躲在房里睡个觉也不行?为什么这人就是不肯放过她?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受伤,也就不会想起那些往事,更不会发觉自己对二哥哥的心思。 都是他!都怪他! 拳头一下下的砸在安逸之身上,轻的好像在挠痒痒。他知道玲珑在哭,老实说,做了这么多,也就是为了要让她哭。 不顾青丝和红线的阻拦,安逸之抱着哭闹的玲珑,在一众不知所措的段府下人中间穿行,就连闻讯而来的段四娘都没能拦住他。 他是铁了心一定要带玲珑出门。 第五十四章 偶遇 自觉很是丢脸,段玲珑上了车就恹恹的所缩在角落里,可刚才实在哭的狠了,压不住的抽噎,偶尔换来安逸之几声轻笑。 “心里舒坦些了?”接过下人递来的手炉,安逸之吩咐了车夫慢行,便挤到玲珑身旁。 “什么?”瓮声瓮气的问了句,车里虽大,奈何角落太小,段玲珑躲不开,只得无奈的看着安逸之扯开她的斗篷塞了个暖炉进去,又细细的包好。 “女孩子家就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憋得久了,会生病的。” 真是歪理!段玲珑没出声,但不可否认,怀里的暖炉确实温暖,痛哭过后的身子也仿佛是放干了水的桶,空荡荡的期待着有什么能来填满。 被无视了,安逸之倒也无所谓,一个人自说自话的在一旁唠叨,偶尔挑起帘子指着路边一些小摊子问着。此时要是段玲珑还不做声,这位少爷可就不会这么好心的放人了。定是一股脑的连胁迫带威逼,总是要逼玲珑说出他想要的答案才会心满意足的靠回去。 起初确实是不耐烦,可次数多了,段玲珑却觉得有些奇怪,在又一次回答了轩王爷很是莫名其妙的问题后,忍不住开口道:“你以前都没见过吗?”这些都只是在寻常不过的吃食啊。 “宫里又没有。”扫了一圈,再没有什么他看着稀奇的玩意,安逸之放下小窗上的帘子,回头说道:“再说,这边好像跟王都的也不大一样。” 含混的应了一声,是不大一样,至少庆城就从来不下雪,听说王都偶尔会下,几年前她去的时候没碰上,还失望了好一阵子。 “听说你前些年到过王都?”无聊之下,安逸之干脆扯过玲珑的一根辫子,有一搭无一搭的摆弄着。 尝试着解救自己的头发,几次未果,段玲珑也就干脆放弃了,歪头靠在车壁上,看着窗上的帘子随着车子轻轻的晃动着,间或露出几抹车外的景象,说道:“去过。” “去做什么?”不满意她宁可让头在木板上时不时地磕上一下。也不肯靠在自己身上。安逸之干脆扯着那跟辫子。硬是将玲珑地头扯到自己地肩头。看着她略显怒意地双眼在对上自己皮皮地笑容时转为无奈。很得意地笑出了声。 “送贡酒。”段玲珑一边揉着自己地头皮。一边没好气地回答。 “哦?我怎么没见过你?” 生意上地事。段玲珑知道地不多。王都究竟那位大员主管采买宫内什物。她自然也不知道。那次让她去。也不过就是三姐做媒人地瘾犯了。结果没成想。还一不小心让她地‘木讷’之名举城皆知。 “怎么不说话?”等待一向不是安逸之地长处。玲珑被迫抬起下巴对上地那双眼中是直白地探究。 段玲珑有种要被他直冲冲撞到心底地感觉。别开眼。说道:“送酒地是我家管事。不是我。” “也是,”安逸之搓了搓下巴,一副了然的模样,道:“这种事也不该让女人去做。” 段玲珑沉默的同时,车子刚巧晃了一下,然后就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隔着帘子说道:“少爷,风月斋到了。” “走,跟我看幅画去。” 不由分说的被扯起身,车帘掀开的一刹那视野里是白茫茫的一片,段玲珑眯了眼睛慢慢适应过强的阳光。淡淡的墨香、青色的石板路,她恍惚听到了雨滴砸在上面的声音,唰唰唰,辨不清东南西北。 “玲珑,下车。” 身子似乎从脚底慢慢冷到头顶,段玲珑往后缩了缩,冷不丁的抽回手,说道:“我、我在车上等你。” 安逸之站在车下,挑着帘子向车内的她探出手,说:“下车。” “我真的不想去。” “下来!你不能躲在家里一辈子。”只一探身,缩在角落的人儿便退无可退。 段玲珑抵不过他的力气,无劳的抓了两把,便被扯到车下。仓皇间却看到一个人,他轻倚在门口,一袭青衫,仿若秋水,那双看着她的眸子里满是令人熟悉的温存。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段玲珑就要扑过去了。 多像小时候啊,被大哥哥逼得走投无路的自己,只能哭着扑进二哥哥的怀里。他总是在那里,一转头,就能看到。 但手臂上的痛感提醒她那一切早成幻象,安逸之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让段玲珑迅速冷静下来。她是怕,毕竟这里有着对她来说太恐怖的经历。但这不代表她就被吓傻了。 为什么带她来这里?为什么偏偏在这里遇上了楚天醉?为什么安逸之脸上一点也不见惊讶……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垂下脸,扭动了一下手臂,段玲珑轻声、却坚定的说道:“放开我。” “不进去吗?”一反方才的强硬,安逸之俯在玲珑耳边说话的模样,就像个再温柔不过的丈夫。 真是个善变的男人。段玲珑摇了摇头,向后退了退,依在车辕边,道:“我对字画也没什么研究,就不进去了。” “哦,不跟林先生打个招呼吗?” 猝然抬头,却只看到安逸之认真的表情,不带一分虚假。段玲珑不敢看向他身后的楚天醉,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招呼,是打,还是不打? 倒是楚天醉先开了口,“萧公子,段小姐。”信步走来,手中还提着新买的纸张,楚天醉只看了安逸之一眼,便只对着他身后的段玲珑说道:“听说七小姐出门探亲却偶然风寒,不知身体可好些了?说起来,在下离开时也没能跟小姐打声招呼,实在是失礼。” 段玲珑垂着头往安逸之身后缩了缩,道:“林先生言重了,身体已经大好,劳烦挂念。” “林先生这是来买笔墨?”不知为何,安逸之的声音似乎听起来很愉悦,连带着他牵上段玲珑的那只手都显得很是温柔,还在暗地里揉了一下。 “南归之前想买些备着。萧公子这是?” 他要走了?这个消息就好像拳头一般垂在段玲珑心口,眼前忽的暗了一下。被安逸之牵住的手蓦然握紧,只为了稳住身子。待耳畔响起的杂音消散时,才发觉,周围似乎太过安静了一些。 抬起头,便看到两个男人都一脸关切的看向自己,段玲珑有些不知所措的抬手摸了摸脸,“怎么了?” 楚天醉赶在安逸之前面开口说道:“小姐的脸色太过苍白,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刚才她身子一晃,他还以为玲珑要晕过去了,要不是她头抬的快,自己恐怕就要不顾那边的安逸之,冲过去了。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段玲珑扯了一抹笑,说:“大概是日头太足,有些眼花了。” “那就别进去了,你先回车上,我去去就来。”安逸之扶了玲珑上车,转身看着还站在原地的楚天醉。 后者淡然一笑,道:“告辞。” 第五十五章 伪告白 安逸之只在风月斋里待了不到一刻钟,段玲珑还没从被蓝少卿追杀的那个雨夜中缓过劲来,他就已经挑了帘子蹦上车来举着手中的画轴朝她一晃,笑道:“这可是好东西。” 他绝口不提方才的事,倒也不好找借口询问,段玲珑只得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什么好东西?” 系画轴的宝蓝色丝带被轻轻一抽,安逸之展开小半幅画卷递到玲珑跟前,“瞧瞧。”言语间颇多得意,很有点孩子气。 不过是泼墨山水而已,段玲珑不懂,看了一眼,抬起头看着他,问道:“这画很金贵?”应该是吧,不然他一个王爷也不会单单为了这画跑上一趟。 也许,并不单单只是为了这画。她在心底又偷偷的加上了一句。 “算得上吧,”安逸之嘿嘿一乐,小心翼翼的卷起画轴放到一旁,说道:“应山先生的泼墨山水算得上一绝,关键啊……” 拖长了的声音带着很明显的期待,段玲珑很是无语的接了一句:“什么?” “关键是丽妃娘娘的喜欢。” 丽妃娘娘?谁? “啧啧,你对我不上心哦。”瞧着段玲珑一脸茫然的模样,安逸之愤愤的捏了捏她的鼻头,道:“丽妃是我皇兄最近在宠的妃子。” 所以呢? “唉。你真是笨。将来嫁过来可得多跟你姐姐学学。”长腿长脚地在车里伸展不开。安逸之干脆把玲珑挪到自己地腿上。几下制住她虚软无力地挣扎。(.无弹窗广告)接着说道:“这丽妃娘娘欢喜了。我皇兄就欢喜了……” 欲言又止。段玲珑却是听得通透。核算是这家伙有事求他皇兄。不敢光明正大地来。只好讨好自己地小嫂子去吹枕边风。真是…… 嘴角还没撇到位置。安逸之就很有预见地抬起玲珑地下巴。意料之中地扫见她还没来得及收起地不屑。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女人家地事。还是要女人去说才好。” 怎么?他求地是女人家地事? 不过算了。他求什么都跟她无关。自己只要老老实实地嫁过去。再老老实实地过一辈子就好。既然所有人都让她不必操心。那她就顺应民意。什么都不…… “……侧妃这事谁说都不合适。也就她……” “你说什么?” 段玲珑惊讶之余撑起身子看着安逸之,他刚才说什么?侧妃? “你又走神!” 头皮又被拽的生疼,段玲珑却顾不上,只一个劲的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侧妃!我说要娶你做侧妃!”怀中的女孩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安逸之很是愉悦的拍了拍她的脸蛋,“怎么?欢喜的傻了吗?” 轻轻的‘啊’了一声,段玲珑慢慢的靠回安逸之怀中,欢喜吗?她只觉得麻烦。进王府做妾已经很麻烦了,更别说侧妃?娶她一个商人之女做侧妃?也是得讨好他兄弟的小老婆…… “你不高兴?”说这话的人本身已经算不上高兴了,安逸之原本雀跃的心情全被玲珑的沉默打破,他强迫她抬起头来,果然,在玲珑眼中遍寻不到名为喜悦的思绪,于是心情更差。 “不满意?难不成你想做正妃?!” ……这真是冤枉她了。她连侧妃都不想做,又怎么想做正妃? “女人,野心不要太大。” 他眯眼了,手上的力气也加大了,段玲珑知道,面前这位,火了。于是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挑了挑眉,安逸之静待后文。 拽了拽他的手腕,示意他弄痛了自己,待安逸之不情不愿的松开手后,才慢慢的说道:“皇上……恐怕不会同意。” 她不傻,这时候拒绝他,只会让自己和家里人都难受。最好是他能自己打消这个念头,就算不行,那也没关系。她不信有三姐夫的例子摆在那里,皇上会肯让他纳自己做侧妃,就算是十个丽妃吹出一股龙卷风来都没戏。 安逸之恐怕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沉默了一下,忽而有很好心情的拍了拍玲珑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明明沮丧的那个就不是她段玲珑啊。 “没关系,你三姐是因为没孩子,才一直正不了名。等咱们成了婚,你再给我生个儿子,到时候我再找个人一说,准成。” ……这位大哥,你不觉得自己想的太远了点吗? 段玲珑忽然觉得有些头痛,也许将来的路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平顺? 段玲珑沉默了,安逸之满意了。女人嘛,只要给着些好东西哄着就成了。更何况他喜欢这个女人,如果不是身份,就算是正妃也是没什么了不起。喜欢了,就给她最好的,当然,这得是在合理的前提之下。 至于她手上的那封信……他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重要。安国本来就是摆在群狼环饲中间的一块肥肉,谁都想吃,又谁都不敢动。毕竟就算这块肥肉吃到嘴里了,恐怕还没咽下去,就会被别的狼追打到再吐出来。 安国实在是太过一马平川了,北齐的铁骑牟起劲来,横穿整个安国甚至不需要十天。试问,谁会抓只保不住的鸡?还不如留着,等它下了蛋,再去抢。 不过,南楚对安国的依赖最小,安国乱了,他们受到的影响也最小。皇兄的意思,他也明白,只是不觉得一封信能有多大的用处罢了。 本来也想等信到了手,就把这女人丢到一旁,娶个妾嘛,还不是想要就要,想丢就丢? 可如今的情况不同了,他喜欢这个女人,就不能让她跟这些子烂事搅到一起。她身边该断的,得断,该丢的,也得丢。 他的女人,就只是他的,等嫁了他,就跟段家再无关系。 至于那个琴师……安逸之眯了眯眼,搞得清楚他的来历最好,搞不清楚,直接做掉也没什么。他不喜欢那双眼睛,好像什么都看的通透。太过宽容,就变成了嘲笑。他不管玲珑之前跟他有什么,但今后……她只能是他安逸之的! 段玲珑打了个哆嗦,感觉揽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也没反抗。有什么用呢?反正到头来都一样。嫁都要嫁了,还矜持什么? 只是她总觉得不安,今天的事安逸之明显不光是冲着画去的,但他究竟想证明什么呢? 段玲珑抬头看了看闭幕养神的安逸之,俊朗的五官在闭上眼后竟然显出一丝稚气,微皱的眉头和抿紧的双唇都好像是在担心玩具被偷的小娃娃一般。只是一张眼,就是锋芒毕露,高傲又霸气。 “喜欢我吗?”咧着嘴的坏笑,很是志得意满。从小到大靠着这张脸安逸之不知骗了多少女人心,上到太皇太后,下到皇叔家的小郡主。他可以是乖巧的孙子,也能是风流倜傥的才子,如果需要,他甚至可以是武功高强的保镖。 其实他很明白,玲珑喜欢温润如玉的男子,抑或是爽朗的,但他这次偏偏不,他喜欢上的女人,就得喜欢他,原原本本的他。就算是玉,他也是柄玉矛,再好看,也是伤人的利器。 意料之中,段玲珑闭上双眼说了句:“想得美。” 硬生生被抬起挤靠在一起的身子,即便是隔着厚厚的斗篷也能感觉到他结实的肌肉。脸上盘旋不去的热气带着男子独有的气味,让玲珑窒息。她甚至已经做好了闭紧牙关忍受的准备,最后却被埋进了一堆衣料中。 耳畔一热,他竟然含住她小巧的耳垂,像是承诺,又像是威胁般的说道:“玲珑,你得喜欢我,你必须得喜欢我。” 第五十六章 徘徊 一日飘着薄雾的清晨,段家门房正打着哈欠走到大门旁的小屋,趴在桌上想再补个觉,却被值夜的同行捅了捅,示意他往外看。只见到一个衣着整齐、面容儒雅的老者在门前徘徊,时而抬头看看段府的牌匾,时而又低头嘟哝上几句,几次走向大门,又几次退了回去。门房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敲门,疑惑的看了看一旁的人。 “嗐,折腾一夜啦,我问他要找谁,他只说要等等。” 当值的门房指指内院,问道:“你没去问问。” “怎么没问?”另一个门房揉着脖颈子,值了一宿的夜,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那老爷怎么说?” “老爷说,”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几滴眼泪,道:“让他等。” 这可不好办。要说是不相干的人,赶走也就罢了。可自家老爷这话怎么听怎么都有点赌气的味道……算了,大家一起等着吧。 无机老人进门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头一个晚上落下的霜也早就在初冬不怎么炽烈的阳光下化成了水。他肩头的衣物略有些濡湿,带着一身的冷气。 彼时段玲珑还没起床,她似乎开始畏寒,不过是霜降而已,就已经抱着被子不愿起身,只一个劲在床上窝着,任谁来拉都不肯往外爬。[.超多好看小说] “老爷(老爷)。” 段玲珑好不容易攒足勇气,刚往外爬了一半,听到青丝和红线的声音,吱溜一下,又钻了回去。 “还不起。这都什么时辰了?” 卷着被子。硬是对上段老爷严肃地眼神。段玲珑略显恼怒地说:“爹!我都十九了。” “十九怎么了?”段老爷一时间没琢磨过味道来。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有些发抖地段玲珑。道:“十九也是我闺女。快起。省地冻着。” “您站哪。我怎么起身!” 摸了摸鼻子。段老爷突然明白女儿抱怨年龄地意思。嘟嘟囔囔地转身出门。“有什么不好意思地。跟男人出门逛街就不说。自己爹爹进个卧房叫唤那么大声。真是……女大不中留。” 险些一下子背过气去。段玲珑这回也不用别人帮忙。七手八脚地穿上衣服。 真是的!抽的什么风!八百年不往她院里跑一回,一来就是一大早…… 飞快的洗漱完毕,走到外间,段老爷正坐在桌边用早饭,见玲珑出来了,喝了口粥,说:“快吃,吃完了带你见个人。” “谁?”随手夹了颗包子,段玲珑琢磨着究竟是谁能让她爹一大早就跑到房间里来揪人。[.超多好看小说] “你娘她爹。”咸菜嚼的咯吱作响。 “哦,”慢搭斯里的喝了口粥,段玲珑问道:“谁?” 嚼咸菜嚼的正高兴的段老爷闻言一愣,放下沾了粥渍的筷子,抬手摸了摸玲珑的额头,“丫头,傻了?你外公啊。” 咯吱咯吱,咽下一块酱萝卜,段玲珑放下筷子,道:“不见。” “诶?”段老爷心中有些得意,这可不是他拦着不让见啊,是他闺女自己不想见的。但怎么说也是闺女的外公,“还是见见吧,你不见,也不好走。怎么说也是你娘的……” “别跟我提我娘!” 哗啦一声,端着药碗进屋的青丝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滚烫的药汁兜头倒在门边的那盆墨荷上,深褐色的药汁顺着花瓣滑下,滴落在泥土里。 “小姐……” “愣着干嘛!闭门、谢客!”挥着手臂,段玲珑一个劲的把段老爷往门外推。 段老爷手里还捏着半颗馒头,嘴里一个劲的嘟囔:“闺女,你就见一眼。早跟轩王说了,是在等他,你不见,总是说不过去啊。” “爹慢走。”堆了满脸的笑,段玲珑手上一送,顺手一关,咣当一声。 红线两人从没见过这么有‘生气’的主子,俱都愣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段玲珑经过她们身边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关门、落锁。” 但事实证明,有些人不是你想不见,就能不见的。有些人,也不是紧紧一扇门,就能挡得住的。 当无机老人真的站在段玲珑面前时,她反倒平静下来,也许还不够平静,所以给自己倒了杯茶,默默的喝着。 无机老人有些尴尬,他儒雅的脸上带着些红晕,眼睛左瞄右瞄,就是不敢看对面的少女,憋了许久,终于说出一句:“玲珑,别来无恙?” “你别来,我就无恙了。”杯子放下的时候有点重,不光惊了无机老人,也吓到了躲在门口的青丝和红线,两个小丫头惊叫一声,作鸟兽散。 “玲珑,女孩子家,不要这么粗俗。”皱了皱眉头,一别十几年不见,他早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外孙女,无机老人也学玲珑的样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几口,琢磨着该怎么跟她说。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早说早了。” “玲珑……你娘……” 眼光鹰一样的看向面前的老者,颌下的短须已然泛白,她的外公,其实也不过就比她爹爹大上十来岁,是以当初这门婚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的。 无机老人被玲珑盯得有些心虚,垂了眼睑,静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你娘埋在哪里,我想去上柱香。” 话才落地,对面的段玲珑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猛地向前走了两步,脸上的苍白一点点的退去,换做渗人的红。她死死的咬着下唇,直到口中泛起一股腥甜,才猛地转身走到门边,大口大口的呼着气。 当初选择转身离开的时候不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吗?无机老人苦笑了一声,如今还求什么呢?至少玲珑还活着,他还奢求什么呢? 只是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听到玲珑的话,他还是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免了,别脏了我娘的轮回路。” 话一出口,段玲珑就已经后悔。但是后会有什么用?说都说了。不敢回身,恨他,也怕看到他心碎的面孔。半晌,又在心中忿忿的想,心碎又有什么用!人都死了! “我知道你恨我,”无机老人的话说得很慢,却很清楚,清楚到玲珑知道自己不能打断他的话,断了,就再也续不起来了。 “我来,不是为了求你原谅。我来,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些事,你的,还有蓝家的。” 我发现我懒了……连章节名也只想起两个字的了 第五十七章 所谓蓝 你原本还有个舅舅,”无机老人看着段玲珑诧异的眼神,笑了笑,接着说道:“不是蓝少卿,是你亲舅舅,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死了。[.超多好看小说] 蓝家是个奇怪的地方,在那个家里,如果没有自己坚持的东西,早晚会被吞没。它会让你变成它的一部分,被榨干最后一滴血,回过头来还剩什么?那时候我就想,决不能让你母亲也变得跟你舅舅一样,成了家族的机器。借着少卿的事把她送走,没想到却遇到你爹。” 转着杯子,无机老人在回忆往事的时候面色很是柔和,他说:“开始我是不同意的,那人有什么好,又老又丑又胖,哪里配得上我的少君。” “……那是我爹。”段玲珑凉凉的插嘴。 无机老人讪讪一笑,接着道:“但是我忘了,蓝家的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执着,认准了就会一路走到底,不然少然……你舅舅也不会死。这是蓝家人的命,嫁给你父亲……” “我娘的死跟我爹没关系。” “你这样想?” 浅褐色的瞳仁,是母亲眼睛的颜色,柔柔的注视着,问她,你这样想? 段玲珑的手握紧了一下,然后缓缓的松开我是这样想的。你又是怎么想的?” “……是我欠了你们母女,但、也只能欠,我答应过那个人,要保住他。” “什么人!”什么人会让你即便抛弃自己仅存的亲生女儿也要守住她的承诺?! “你外婆。” 脑子轰地一下全乱掉了。段玲珑颤抖着几乎有些坐不稳。心脏在剧烈地跳动。抽搐着仿佛要从那早已痊愈地伤口中跳脱出来。有只手探了过来。她侧身一躲。将将避开。又问:“谁?” “你外婆。”慢慢地收回手。无机老人好像透过玲珑地脸望见了另一个人。怔了半晌。才接着说道:“你外婆生下你舅舅后。阴错阳差地离开了我。后来虽然回来了。但在外面留下个孩子。她临终前。求我看在她地份上。保住那孩子。” “所以就弃了我和娘亲。保了他?两个换一个。你这算盘打得好。”心口开始泛凉。段玲珑觉得有什么好像抓住了她地心脏。有一个问题她想问。却不敢问…… “……她其实。并不愿跟着我。就算有了两个孩子。依然不愿。即便如此。答应她地。我总要做到。” 看得出来。无机老人本身也很悲恸。只是他地伤心看在段玲珑眼里却只觉得好笑。“你知道娘在临死前说地最多地话是什么吗?” 无机老人看着玲珑嘴唇蠕动了一下,浅褐色的眼睛像是沉在溪水下的宝石,晃动了一下,半晌垂下头去。 “她说:‘玲珑,不要怕,外公很快就会来的。’她一直说、一直说。你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舍弃自己的女儿,值得吗?娘是那么信任你,你呢? 舅舅死了,娘也死了,你说得对,是该想想,回过头看看,你现在还剩下什么?” 不想哭的,怎么能在这个人面前流泪?软弱不该在敌人面前表现。段玲珑愤愤的抹了一把脸,转过头去,将掌心的沁在衣衫上,默默的抹去。[] “我不求你原谅,只是想告诉你,蓝家的人都是如此,他日如果你也有了执着的东西,莫要忘了我的教训。” “蓝家的人……”段玲珑呢喃着,轻轻的咀嚼着四个字,而后断然一挥手,定定的说道:“我姓段,不姓蓝。” 无机老人一怔,眨了眨眼睛,继而恍然大悟般抚掌笑道:“是了,是我想的多了,你姓段,不姓蓝,姓段。” 话音落后,两人都默默的喝茶,许久没有开口。倒是无机老人,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一抬头,带着些好奇,问道:“你跟天醉?” 嘴里的茶一下呛到鼻腔,段玲珑赶忙伸手掩住,瓮声瓮气的问道:“什么?” “你要嫁给天醉?” “谁说的?!” “天醉说的啊,”无视段玲珑几乎能杀死人的目光,无机老人往前凑了凑,儒雅的脸上忽而露出一抹无赖的笑容,跟玲珑记忆中的大哥哥几乎重合到一处,于是谨慎的往后退了退,以防他突然出手陷害。 “我当初就知道,这么多年了,他能喜欢的、会想娶的,也就只有你了。怎样?这次随他回去吗?” 这……这跳的夜太快了,刚才不是还满室沉重,怎么一转脸,他就能笑嘻嘻的?段玲珑脑袋木木,勉强说了一句:“我、我没要嫁给他。” “天醉很好。” 一句‘很好’倒是提醒了她,玲珑上下打量了无机老人一番,学着他的样子往前凑了凑,眯着眼睛问道:“很好?” “当然。”无机老人的表情很像段家的掌柜谈起段家的酒,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段玲珑不知他是不是明了楚天醉的……咳,算是隐疾?若是知道,还说他好,那便是在诓她。若是不知道……自己要是说了,就是在揭楚天醉的疮疤,她不想。于是淡淡的说道:“是我没福气,他再好,我也已经订婚了。” “那个毛头小子、傻大个?” ……这人真是南楚国师吗?他、在朝堂上也是这样舌战群臣?那他八成胜之不武,估计输的那些人都是被他给气死的。 见玲珑不应声,无机老人想她大概是犹豫了,于是再接再厉,道:“天醉他除了有点小毛病,其他都很好。” 他……知道?才疑惑的抬眸,就听到对面接着说:“他就是喜欢喝点小酒,很少发酒疯的,相信外公,不论怎么比,天醉也要比那个安逸之强上很多。至于旁的事,你也不用担心,外公这次来就是解决这件事情的。”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的事,谁都能说,就眼前这个人没资格说!于是别过头,换了个话题:“蓝少卿你打算怎么办?” “不用担心,本家来了人,自会把他带走,从此再不放他出蓝家一步。”许是以为玲珑在害怕,无机老人口气很是温和。 但段玲珑只是皱了皱眉,问道:“他……疯了吗?” “算是吧,”捻须沉吟了一下,无机老人接着说道:“他本为你母亲执着,现如今这份执着转移到你身上,也算是疯了。只不过他现如今不愿醒,等回了本家,自有让他醒过来的法子,到那时,自然也就是想疯也不能疯了。” 玲珑疑惑的看着桌子对面的老者,只见他淡然一笑,忽而变得有些苍老。 “他是个可怜人,注定要变成蓝家的一部分。蓝家上下,谁都可以离开,唯独他不行,他是、下一任的家主。” 这让玲珑很是意外,“可他已经……” “那只是癔症,醒了,就好了。你也有,当明白。那不过是个自己建立起来的桃源乡,逃避现实的地方,只是早晚都得出来。蓝家的人……”说到这儿,无机老人自己也笑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道:“选的路,康庄大道是不要求的,只求有个善终,只是当这也求不到时,也就只好自己给自己求一个了。” 段玲珑明白他说的意思,沉默了下来。想起来几次犯病都跟离家有关,第一次是二姐出嫁,之后几次是因为她要出嫁……说到底,不过是不想离开罢了。讪笑一声,慢慢抬起头,问道:“你呢?你也有吗?” 长出了口气,无机老人定定的看向玲珑,淡然一笑,道:“是啊,多久没醒了呢。” 顺便做个小广告~ 做个广告~写了本小言,娱人也自娱吧,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不长,已经完本,只是还没发完~ 书名:《丫鬟订君心》 简介:他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万事向 她白小怜当初把他从野地里拖回来的时候,可没想着钱的事。 结果,明明是救了个人,怎么还抵不上捡了半扇猪? 什么?他想赌? 赌就赌! 丫鬟怎么了? 丫鬟一样能,一赌订君心! 书号 第五十八章 所谓公平 是夜,段玲珑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本不是个淡漠冷静的性子,只不过是幼时受了打击,才变得如今这副模样。一遇事,反倒显示出婆婆妈妈的本性。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床上嘀嘀咕咕的,就是睡不着。 初冬的夜晚是比较尴尬的,用炭盆太热,不用,又显得冷。段玲珑团成一坨,连鼻尖也缩到被子里,打了个滚,面朝着床外的发呆。 清冷的月华透过窗棱撒到地上,更衬着她心绪不宁。无机老人今日的一番话,搅得她头昏脑胀。 那堆什么蓝家不蓝家的,倒是跟她没什么关系,左右她也不姓蓝。但究竟哪一个是外婆的留在外面的孩子,这才是她烦闷的中心。 照年龄算该是大哥哥,她也希望是大哥哥……但,万一不是呢?万一就是楚天醉呢? 这个可能性,让她烦闷的拽了拽头发。楚天醉一晃,变成称为她的小舅舅?段玲珑忽然有点想哭的感觉。 咯哒一声,对面的窗悄无声息的开了一个缝,段玲珑瞠目结舌的看着那个让她想哭的始作俑者,轻巧的一翻身,钻了进来。 楚天醉掩好窗子,转身之前还在苦恼,究竟要不要叫醒玲珑。转过来一看,她正双眼溜圆的瞪着他。轻笑着抬手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见玲珑撇着嘴翻了个白眼,又笑了笑。 看着眼前的人,段玲珑想开口问,又想赶他走,几经犹豫,楚天醉已经摸到床边坐了下来,只得往里缩了缩,轻声道:“你来干嘛?” “来看看你。”楚天醉捏起粘在玲珑发上的一根线头,顺手一丢之后,往床上凑了凑。 “干嘛?!” “有点冷。” “别挨得这么近!” “谁让你这床这么小?” “你……”突然想到前些日子。安逸之都守在她门口。段玲珑紧张地扯住楚天醉地袖口。问道:“你进来地时候。外面有没有人?” 硬扯了个被角盖在腿上。楚天醉闻言侧过头去。眨了眨眼:“哪个人?树上地?房顶上地?还是你门口地?” ……这人今天怎么话这么多? 段玲珑瞄了他几眼,问道:“吃错药了?” 她哪里知道,这是无机老人给楚天醉出的主意。道是玲珑脑筋转不快,一个劲的解释、辩白,她反倒听不进去,要的是旁敲侧击着,绕着绕着也就晕了,她一晕,这话就随你怎么说了。 没想到人还没晕,自己倒先被质问,楚天醉有些羞赧的清了清嗓子,“浑说什么。” 还不知道谁浑说。段玲珑拽了拽被子,又在楚天醉的注视下,讪讪的放开手。一里一外,两人各坐一边,明明是张不大的床,段玲珑却觉得两人之间,隔着说不尽的疏离。沉默许久,还是她先开了口,说:“你到底来干嘛的?” “就是来看看你。” 楚天醉斜靠在床边,一身黑衣劲装却文雅依旧,像个倜傥的公子。柔柔的眼眸注视着玲珑,不论谁来看,都会以为他爱着对面的女子。但她知道不是,段玲珑撇了撇嘴,道:“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就这样?” “玲珑……你恨我吗?” 男人干燥温暖的掌心覆在手背上,段玲珑颤了一下,握紧了拳头,但终还是没有躲开。闻言,诧异的抬起头来,道:“怎么会?” 楚天醉的手紧了紧,他微蹙着眉头看向床边的角落,少顷,才接着开口说道:“明明答应了,却没有去找你,你、恨我吧?” 不恨两个字,原本很简单。[]段玲珑也以为她能很轻易的脱口而出,但张了嘴,却是怎样也说不出来。明明是不恨的啊,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苦笑一声,楚天醉撤开手,转头看着满地的银辉,幽幽的说道:“是该恨的,连我都恨。” “我没有……”声音弱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更别说是楚天醉。 “但是玲珑,你恨我,却不该亏待自己。” “我没有。”这回倒是理直气壮了很多,她什么时候亏待过自己? “安逸之并非良配,你不该嫁他。” 啪的一声,段玲珑觉得自己脑子似乎有什么断掉了……核算绕了这么一大圈,他想说的,还是这个?气恼的一翻身,也不管被子能不能盖住全身,段玲珑面朝里团成一团,道:“我困了。” “玲珑,别耍小孩子脾气。” 肩膀被晃了两下,段玲珑翻身而起,往前一凑,道:“你又怎么知道他并非良配?” 猛然贴近的脸,吓得楚天醉一连往后退了两次,眨了眨,说道:“他家中已有侍妾。” “又如何?” “四人。” 玲珑语塞,倒不是想替安逸之抱不平,只是不满意楚天醉口气,好像她什么都不懂,只有按他说的做,才是对的。脑子转了一圈,眯着眼睛道:“他说,要立我为侧妃。” “你也信!”楚天醉也有些急了,这丫头,怎么就说不通呢!“立商人之女为侧妃?” “那你娶我,不一样是做妾!” “那怎么能一样?!你在南楚,是国师的外孙女,我娶你,自然是立做正妃的。” “我在这边一样可以说是南楚国师的外孙女,安逸之不就能立我为侧妃了?” “哼,立是能立,整不死你的。” 段玲珑的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面前这个,是她温润如玉的二哥哥?那个温言浅笑的二哥哥?她不信……二哥哥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身子向前一扑,扯住楚天醉的面皮就往外拉,“你是谁?” 楚天醉七手八脚的制住玲珑,恼怒的贴在她耳边吼道:“你疯啦!” 两人一通折腾,弄出了些许响动。外间的红线朦胧的问道:“小姐,睡不着吗?” 段玲珑青丝散乱,微喘着和双颊泛红的楚天醉对视了一眼,忙道:“没事,我就起来倒杯水。” 外面‘哦’了一声,便又没了声息,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静下来才发现,自己整个窝在楚天醉的怀里,他的双手握着她的手腕,头颈相贴,很是暧昧。心中一突,原本有些甜,可段玲珑转念一想,他这是没把自己当女人看。恼怒的抽出手,看似撑着楚天醉的胸口直起身,暗地里却是着着实实的给了他一拳。 平白挨了一下,楚天醉也不知道哪里又惹到这位小祖宗,暗自揉着,将话题衔接起来。 “婚姻大事,不能草率决定,玲珑,听我的话。” “你尽说他不好,那你又有什么好?” “我?我自然是比他好的。”堂堂南楚的亲王,自然要比安国的王爷来的金贵,仰人鼻息的国家,还不知道能存活到几时。更何况,楚天醉自诩外表、才情都略高于安逸之一筹。最关键的是,他会对玲珑真心的好。怎么看也都是他强过安逸之,真不知,玲珑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说说看。” “我会疼你、宠你、护你、爱你,玲珑,我是真心想要娶你的。” 听到‘爱你’两字时,段玲珑哼笑一声,借口说道:“我说什么,你都应我?” “若是合理,自然应你。” “那你亲我。”身子往前一贴,看到楚天醉向后一闪时,玲珑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心痛。 “玲、玲珑……” “怎么?夫妻敦伦不合理吗?” 楚天醉一怔,玲珑见机又往前蹭了蹭,整个人几乎压到他身上,说:“不然,你让我亲你。” “玲珑!”之前两次,他都是怕她受伤,不敢躲开,可这次、这次……眼见着玲珑一点点压了下来,楚天醉发觉自己竟然躲不开,身子似乎被一整块大石压住,木木的动弹不了,手脚发凉,冷汗一丝丝的冒了出来。 身下的人面色苍白,蔓延惊慌,段玲珑自然是看在眼里。眸色一暗,她闭着眼,轻轻印上楚天醉的额头,而后飞快的退开,嗤笑道:“骗你的,瞧把你吓得。” 确实是吓到了,这夜色、这凉意、这种压在身上的重量,无一不让他想起那噩梦一般的夜晚,楚天醉有些想吐。 回身推了他一把,也不管楚天醉是不是起身,段玲珑一裹被子,背对着他,闷闷的道:“你走吧,我嫁的是男人,不是哥哥。”心底一突,呀,原来自己竟然是这样想的?不知这点和外公比起来,哪个更让她不想嫁到南楚?算了,不管它,睡觉! 楚天醉的半个身子挂在床外,他怔怔的、慢慢的起身,月色映衬下,更显得双颊苍白,眼瞳中液流动着复杂的情绪,半晌,叹息道:“玲珑,你不公平。” 楚天醉番外 :白夜行(上) 我已不再记得那个女人的脸,只记得那双干燥又冰冷的手,抚上我的脸颊。她说:真可怜,这么小就没了母亲。 那一年,我六岁。 皇家的孩子都早熟,我已经知道死亡的意义,我那温柔娴雅的母妃,再也无法冲我微笑,那个温暖的怀抱,永远失去了温度。父皇将我养在皇后名下。曾几何时,她在我记忆中也是个温柔的女人。但那双手,却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就像是一条冬眠的蛇。而我,恐怕就是那个让蛇醒来的农夫。 再一次见她时,我已七岁。父皇子嗣艰难,除了两个姐姐,只有一个大我六岁的哥哥。他是父皇最喜欢的皇子,然,他的母亲却在后宫中讳莫如深,两相矛盾之下,我以为他该过的艰难,却总是看到他,悠然自得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归于皇后名下,我便占了一个嫡字。朝堂上关于我和他的争论愈演愈烈,后宫中原本摇摆不定的宫人,也尽数向我谄媚。初时,会有些沾沾自喜,但时候久了,也甚是无味。本想到假山后躲清静,却碰上了一脸窃笑的他。 怎么样?众星捧月的滋味不错吧? 我皱眉,答:一言以蔽之,昏天黑地。 静立半晌,相视而笑。我几乎是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哥哥。 我和你,最后谁会是太子呢?我问。 他耸肩,很是无所谓的模样,说:有什么区别?难不成当了太子,你就成哥哥了? 我笑道:要变成你这样,那我可不要。 于是。不管外面如何风雨交加。我和他之间。却是和风细雨般。越走越近。 哥哥有个师傅。很是儒雅地模样。教地却是拳脚功夫。我曾见他。遇父皇而不跪。转身即走。事后。我惊诧地问哥哥。他只是嘻嘻哈哈地说道:厉害吧?我让他也当你师傅。如何? 我欣然应允。却在拜师地第一天。等来了皇后。她如画地眉目染着忧愁。轻轻将我揽在怀中。说:莫要跟他走地太近。他会害你。 那夜。我宿在皇后宫中。她搂着我躺在床上。抚在我身上地手虽然冰冷。但身子却是软软暖暖地。像母妃。我在有些刺鼻地脂粉香气中。朦朦胧胧地睡去。虽不算舒坦。倒也安心。 可自那之后。她不许我再与皇兄玩耍在一起。我地身边。总是围绕着各式各样地人。每每与皇兄擦肩而过。也只能是无奈地笑笑。再错身走开。 皇后似乎很怕皇兄。只要我见过皇兄。她总是会在我回到她宫中时。用力地抱我。把我上上下下地衣衫。都掸上一遍。仿佛皇兄地气味都是见血封喉地毒药。 年岁愈大,我便开始不喜欢她的拥抱,不喜欢那种被禁锢的感觉。她似乎也知晓,改为轻吻上我的额头。 好吧,虽然我也不喜欢这种湿乎乎的感觉,但胜在时间短,回身再让宫女擦掉就好。 偶尔我回去偷瞧皇兄练功,也跟着在一旁比划两下,但终归是不得要领。一日,甩开身后的宫人,着着实实的玩了一圈,怕被责罚,偷偷的摸回寝宫。听的殿内一个洒扫宫女笑言道:二皇子越长越像贤妃娘娘了。 清脆的巴掌声和着少女的惨呼,我惊讶的看着,满脸怒容的皇后夺门而出,在看到我的一刹那,变得委屈又惶恐,像个孩子一般。这一次我没拒绝她的怀抱。因为她颤抖的声音,就像是两年前我呼唤母妃的声音,因为我懂她言语中的恐惧,那种要失去一切的恐惧。 她说:你是我的,是我的!谁也不能把你抢走。 我哪里也不去。 这是句让我后悔了一辈子的话,至今我仍然这样认为着。 年华似水,枫叶落了又红,一晃我已经十一岁。那日,宫内的樱花开的正盛,午课方休,我嬉笑着晃着一树樱花,她自落雨一般的花海中缓缓走来。那时,我是真的觉得她很美,于是笑着说道:母后,你真美。 她似乎有一瞬间的怔愣,眼中像含着水晶般璀璨,她轻轻捂着脸,嗫嚅:原来,你还记得。 母后? 我的醉儿也很美。她俯身,却不是吻在额头。 我捂着唇,倒退几步,骇然的看着她。 她却笑得自然,指尖滑过我的脸颊,留下一串冰冷。她说:你是我的…… ‘皇儿’两字掩在宫人的脚步声中,我不知她究竟是说了没说,只想着逃开。转身,撞进皇兄深沉的双眸中,忽觉得极是羞耻。唇上濡湿的触感,让我觉得恶心,擦了又擦,终是狼狈的逃开。 自那之后,我再不肯亲近她,甚至执意搬出她的寝宫。她来找我,哭泣、哀求。 醉儿,你也不要我了吗? 我转身,不愿再闻那刺鼻的脂粉味道。 醉儿,你说过,哪里也不去,我、我只有你了。 我恻然,曾经,我也只剩下母妃,但却终是没有留住,那个暖暖的笑容、温柔的怀抱。 同意回宫,却只肯住在侧殿。我想,这样是最好,毕竟我已开始长大,再过一年,就算是我想留,也是留不住的。就当是还她,毕竟她待我,还算是很好的。 十一岁,懵懂,却不是无知的年纪。我尽可能的躲开她,一天、两天,相安无事。她的笑容温和端庄,指尖也一如既往的冰冷。 我以为,会一直这样,直到十二岁生辰的来临。然而,等来的却是…… 仲夏的午后,殿内摆着冰盆,我却睡的不甚安稳,只觉得她身上那股脂粉味,无处不在。燥热在身上流淌,找不到发泄的地方。烦闷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喘息渐重。 颊上一阵凉意,像是水珠,却比它来的还要缠绵,带着一丝莫名的快意,轻叹一声,张开双眼。满目红唇,在我出声之前覆了上来。湿热的纠缠,她的唇、她的舌,都像是甘霖,我只觉得渴。 她轻笑着抬起身子,说:醉儿,莫急。 仅存的理智告诉我,这不对!然而,燥热的身子,却在她冰凉的指尖下颤抖。 母后,不要…… 轻薄的亵衣不禁撕扯,只几下,便被丢到一边。身子绵软无力,头却还能动。我扭转着,不肯让她吻住,却是怎么躲,也躲不开。 她要我的身子,也要我的唇。 唇齿纠缠,或激狂、或缠绵,她似乎总也吻不够,间或在我耳边粗嘎的低吟:你是我的,我的…… 身体上异样的感觉,只带来了无尽的羞耻。我好怕,谁来救救我!母妃!皇兄!父皇!谁来救救我…… 手指奋力的抓向虚空,只望着能有谁,来带我离开这个噩梦。但最终握住的,依然只是那冰冷的手。 她的手像是灵巧的蛇,紧紧的缠绕在我身上,无处不在。她的气味混杂了汗水,更加刺鼻,将我团团围绕。身子不受控制的动作,我觉得自己好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不停的弹跳,被人戳弄着、摆布着,然后留在那里,死透、烂光。 我捂住脸,不愿再让她碰我的唇,但那气味却是如影随形,这折磨,究竟要到什么时候? 眼前似乎有个光点在慢慢扩大,我渐渐的无法思考,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着那光好亮,亮的好像黑夜,什么也看不清…… 楚天醉番外 :白夜行(下) 白昼和夜晚已经没有分别,好像过了很久,也好像只是一瞬轻软的羽被附在身上,四周变得纯白朦胧,我听到皇后凄厉的尖叫。身子腾空而起,轻飘飘、软绵绵。身下,是皇兄有力的臂膀,他的声音喑哑、低沉。 对不起。 为了什么呢?我在轻软的布料下蹙眉。 哥哥来晚了。 晚了吗?时间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早与晚,又有什么差别? 她的尖叫声依然徘徊在耳边,回应却不是皇兄。沉稳的声调、徐缓的语气,是皇兄的师父,蓝先生。 请皇后自重。 然后,她说了什么呢?我已听不大清,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动荡,而我就是那粒漂浮在空中的尘埃,在阳光下无助的舞动,不由自主。 回过神来,皇兄说已过了两日。我笑着对他说无碍,却在他的宫女靠近时,吐了出来,因着她身上的脂粉味。从那以后,皇兄宫中再不见服侍的宫女,却多了一个死气沉沉的我。 死气沉沉,是皇兄对我的评语。我对此,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父皇对我突然搬出皇后寝宫,似乎没什么反应。十几天后,我才从皇兄与他师傅的谈话中得知,朝中的形势,很不好。坊间传言,我的皇兄并非父皇血脉。流言的根源,直指我的皇叔。 这种时候提出这件事。并非良机。你父皇需要郑家地势力。你捅出郑皇后地事情。他也不会对她怎样。只是凭地让天醉再受一次伤害罢了。 皇兄地师傅明明是武师。却总喜欢让我叫他蓝先生。此时。他正拽着怒意盎然地皇兄。脸上一片平静。声音铿锵有力。 那也不能任着她再将天醉要回去! 这是自然。过几日。我去对你父皇说。带你们兄弟离开一段时间。想来他是不会反对地。 离开?我扒在门边。轻轻地问道。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几年地地方?离开这个唯一有着母妃记忆地地方? 天醉。对不起。皇兄没本事。没法帮你出这口气。 我拍拍皇兄的肩膀,十七岁的皇兄,将颀长的身子弯到与我平齐,眼里再看不到云淡风轻,有的,只是无奈和愤慨。 没关系。我开口说道。我对报复那个人,没什么兴趣。她就是死了,时光也不可能倒流,所以,没关系,我宁愿离开。 父皇果然没有反对,我与皇兄、蓝先生一起,轻车从简。迈出宫门的一瞬间,身后似乎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叫喊。[.超多好看小说] 身子忍不住一颤,我僵在原地,无法动弹。是皇兄,坚定的牵起我的手。我仰着头看他,微笑着,与他一同迈向宫外的世界。 那半年,我过得很是闲适。同皇兄一起习武,与蓝先生一同对弈。偶尔,会有从皇宫来的消息,但我从来不问。对我来说,最好是一辈子住在这里,无人打搅。 然而,天不从人愿。一个飘雪的夜晚,那对母女闯进了我的生活。淡粉色的斗篷,滚着狐裘,那个小小的女孩站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让我想起那个春日的樱花,天真、烂漫,却是最后的一次。 她们是蓝先生的女儿和外孙女。我很诧异,蓝先生看起来不过而立,竟然已经有这样大年纪的外孙女了?也是那一刻,我才知道,蓝先生已年过不惑。 小女孩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玲珑。她像个球一样,在院子里满处跑,咯咯的笑声仿若落地的碎玉。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来这里的第二天,她在我身边转了几圈,撇了撇嘴,说:你真老,还不如大哥哥年轻。 ……就算没坐上太子之位,我也已经变成哥哥了吗? 失笑,老便老吧。 我的毛病还没好,虽不会吐,但稍一进蓝姐的身,便会面红耳赤、浑身僵硬。对玲珑倒是不会,大概是她还太小,小的浑身只有青草香气,每日一换,全看她当日在哪里玩耍。 日子因为多了两个人,而变得热闹了些,不过对我来说,倒是无甚分别。我依旧练我的功,摆我的棋谱。玲珑不来缠我,我乐得清静。 又一次,我见到皇兄被缠得烦了,反过去捉弄她。小小的女孩,瓷娃娃一样,嘟着嘴,满眼的泪意,却倔强着不肯落下。我笑了,她像只纯然的幼兽,干净到极致,不带着任何灰暗的东西。我想,就算我不曾变脏之前,也没有她来的干净。 彼时的我还不知道,就因为这一笑,便注定了玲珑‘悲惨‘的生活。皇兄开始捉弄她,小女孩从无措到疑惑,又转而变得愤怒。我不知道,这一切竟然只因为,我看到她被捉弄时会笑。 皇兄真的是,用心良苦…… 发现她时,也不知她在那栏杆上呆了多久。只是,光看她僵硬的身体,和簌簌落下的眼泪也知道,不可能会短。 她看着我时,有一瞬间的诧异,继而变得委屈,扁了嘴,向我说道:二哥哥,我怕。(.好看的小说) 这次皇兄真的玩大了…… 我犹豫着不敢碰她,我是如此肮脏的一个人,而她却…… 玲珑的眼泪像珠子一般滚落,她却是不叫也不闹,只定定的看着我。没有哀求,只有等待。 我咬了牙上去抱她,软软的身子带着梨花的清香。手上一软,我只觉得自己又抱住了一条蛇。 玲珑惊叫着搂住我的脖子,踉跄着滑到地上。我在她瞪大的双眸中,看到了面容扭曲的自己,那样的丑陋。 但她却是怔忡了一下,继而咯咯一笑,扑过来揽上我的腰,道:还是二哥哥好。 我好?我哪里好?这样一个丑陋肮脏的人,哪里好?! 猛地推开她,耳畔是她轻轻的痛呼,我却只能落荒而逃。我在想什么!玲珑怎么会是蛇?她明明是最纯净晶莹的玉石! 我以为她会像报复皇兄那样,来报复我。我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她弄塌床铺的准备……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弄塌了皇兄的床。 但是没有,她报复皇兄,却没有报复我。我明明推了她一个跟头啊。 这样问她时,玲珑歪着头,很认真的想了想,说:是我弄疼了二哥哥,所以二哥哥才会推我的。 怎么会? 没有吗?可是,二哥哥的表情明明就很痛啊。 她是晶莹剔透的玉石,自己清澈见底的同时,也能照出别人最真实的模样。 我以为自己应该只觉得羞耻,原来竟是痛苦吗? 玲珑缠着皇兄时,总是爱跟他笑闹。轮到我了,她却只是静静的坐在我身旁,哪怕一盘棋谱摆完,她已经睡了两觉,也不肯离开。 你要想玩,就去玩。 玲珑摇摇头,我不陪你,你会哭。 我会哭?我失笑,母妃死后,我就再没哭过,就连那天……也不曾哭。 嗯,上次我听你的话跑出去玩,你就哭了。 我怎会……我明明只是目送着她离开而已。 玲珑小小的手掌抚上我的眼睛,她说:没有眼泪,但就是哭了。 我默然,这一刻,那双温暖的小手真的让我有些想哭。 玲珑偶尔也会缠着我陪她玩,但只消一句:玲珑,别闹。她就会乖乖的坐在一旁,睡她的觉。 她不知道,我摆一盘棋谱从来不会超过一刻钟,因为她在,所以慢了,慢的只知道看着她,近乎贪婪的。有时候我觉得,只要把她锁在身边,看着她、听着她的笑声,自己就会变得干净。我尝试着抱抱她,她像只吃饱的小猫一般,窝在我怀里。不会脸红,也没有僵硬,那淡淡的花香也不会让想要呕吐。我以为,自己这次真的变干净了。但每每志得意满的靠近蓝姐,却又只能灰头土脸的躲回来。 也许,对我来说,不一样的只有玲珑。 那些人来得突然,毫无准备的我们只得分开走,蓝姐、师傅与皇兄奋力抵挡,换得我和玲珑短暂的出逃。林子里很暗,又或者很亮?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拽着玲珑的手,拼命的向前跑。 那时,是我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只有十二岁。十二岁的身体带着玲珑,根本跑不快!到处都是黑影,好像随时都会扑上来,把我们撕碎。玲珑的小手捏着我的衣衫,她说:二哥哥,我怕。 不要怕,大哥哥他们就快来了。 我紧紧的搂着她,这世间最无暇的宝石,我不许任何人来毁掉她。玲珑的身子轻轻的颤抖着,依偎在我身边,她无视四周的黑暗,只是一径的看着我,好像我是这世间唯一的存在。 曾几何时,我竟然变成了别人的唯一?在这个逃亡的黑夜,我突然生出一股不合时宜的骄傲。 危急之下建立的感情,剧烈又汹涌,我在母妃离开后,第一次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但我们必须分开,那些人是冲着我和皇兄去的,只有离开她,才能将危险带离。玲珑拽着我,不肯离开。我解下身上的玉佩,那是母妃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说:等危险过去了,我一定会去找你。 我的玲珑,流着泪离开。我几步一回头,直到树影将她们母女的身形掩盖。 沉闷的暴雨来的让人心慌,隆隆巨响,分不清究竟是雷声,还是旁的什么。我们三人在山上躲了两日,终于甩开那些人。师父决定离开,我却先要确认玲珑是否安全。 少君自有分寸。 师父的回答也有些含糊,终是耐不住我的哀求,循着她们母女的痕迹寻了过去。 第二次,我第二次觉得白昼如黑夜般含混。痕迹断在一堆沙石下,我知道,她就在那后面,在阴冷黑暗的洞**中等着我…… 泥土的味道渐渐变作刺鼻的脂粉香,我浑身无力的僵硬,再一次,体验到何谓无助,无能,无奈。 身子被拽着偏向一旁,我茫然的转头,看到师父坚定的眼神:天醉,我们走。 可是,玲珑还在里面。 我们救不了她们。 救不了……救不了……这一次,我还有机会像皇兄一样,对她说:对不起,玲珑,我来晚了。吗? 求救似的看向皇兄,他受了伤,有些狼狈,脸色苍白,却坚定的看向我,好像在说:你说救,我们就动手。 嘴唇颤了颤,那个字哽在喉间,吐不出来,只得慢慢的咽下去。 走吧。 我救不了她,几百石的泥沙,仅凭三个人是不可能移开的。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恨过自己,这样的冷静、自制,我究竟要怎样,才会疯掉,才可以疯掉呢? 别了,我的玲珑,我纯洁的宝石。 我以为我会悲恸,但实际上,哀伤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接踵而来的谋反、篡位,几乎让我和皇兄去掉了半条命。要不是有师父在,恐怕今天的南楚,就要变成无主之国。 也许遗忘才是疗伤的最佳方法,也是掩饰自己无能的最快手段。我渐渐遗忘了那个小小的身影,那如玉珠落盘般清脆的笑声。只是恍然回首时,却发现,竟是连自己的心,也找不到了。 微醺时的快感最是令我留恋,那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我依然在靠近女子时会脸红、会僵硬,但我已经学会将她们当做物品来看待,表面温文儒雅,却在心底嘲笑她们,不过是一条条冰冷的蛇。 偶尔午夜梦回,我会见到一个淡粉色的身影,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奔跑。不是如妖般扭动的蛇,而是雪中泛着萤光的玉石,纯洁无暇。梦醒,只觉得心中空落落,却又想不起为的是哪般。 一日,我在后宫中行走,一个老妇痴痴傻傻的朝我笑,我皱眉,转身避开。行了几步,才问身边的宫人,道:方才那人是谁? 回王爷的话,方才的是太后。 太后!我恍然大悟,原来是她。记忆中,朦朦胧胧的似乎有过一个端庄的女子,她的容颜我已忘记,只依稀记得她有一双冰冷的手。 记忆中,又似乎有过一个娇俏的女孩,曾拉着我的袖子,柔声唤我:二哥哥。 我已将她淡淡的遗忘,连同心一起,静静的等待,我纯洁的宝石,再一次将我照亮。 分量相当足的一章,小楚的那点毛病算是交代完了~呼~ 其实我挺想把它拆成两张发的……后来想想,太不厚道== 就这样吧………… 第五十九章 启程 启程的那天,北风乍起,漫天的乌云像是陈年的棉絮,阴沉沉的。(.无弹窗广告)段玲珑陷在厚厚的皮裘里,几乎连嘴巴都要给盖住了。段老爷胖胖的身子显得有些萧索,他抬手似乎想摸摸女儿的头,迟疑了一下,只是拎起兜帽给玲珑带了上去。而后,才推了推她的肩膀,道:“走吧,时候不早了。” 因安逸之会晚启程几日,故而并没有多少随从,嫁妆也是随后才会送上,林林总总,不过十来个仆从,四辆马车。段玲珑步下台阶,站定在马车前。她身旁的红线手伸到一半,看主子的意思不是要上车,有些犹豫。 段玲珑只顿了一会,便转回身。朱红色的门前只有段老爷一个人,见她回身,笑着问道:“忘了什么?” 她模糊的记得,那年,母亲带着她去找外公,天空也阴霾的不见一丝阳光。马车前行后,她忍不住掀起帘子,往回张望。空荡荡的大门前,爹爹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娘临死前对我说,要我不要怪您。如今女儿离开,还望爹爹在娘亲灵前,替女儿说上一句。就说,玲珑,幸不辱命。”言毕,向段老爷深深一拜。此去北上,她怕是不能像寻常女儿家那样,拜别父母。 段老爷目中湿意渐盛,却犹自控制着,只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知道了,此去,你路上万事小心,待到了王都,自有你三姐帮衬。若、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写信回来,段家虽为商贾,一点骨气倒还是有的。” “女儿谨记。”再拜,掩了滑落的泪水,只徒留地上一抹微深的印记。这许多年来,他们父女俩从未像现在这样正经严肃的说过话。只是离愁在即,谁也轻松不起来罢了。 “去吧,别误了时辰。” 段老爷回了身,不再看她。玲珑知道,这是在赶人了。于是上了车,身后的红线收了小凳,也跟了上来。车子一晃,慢慢悠悠的驶了出去。 车内早就安置了暖炉,段玲珑解了皮裘,静了一会,猛然掀起车帘,探出身子向回望去。 段老爷果然还站在门口,见玲珑突然出现,抹脸的手僵在一处。又听得玲珑喊道:“爹,那坛女儿红我已经挖出来,您问小九,她知道在哪。贴着花雕封口的那坛就是。” 哭笑不得地挥挥手。浓稠地离伤转眼消散。段老爷没好气地回道:“知道啦。快走吧!” 段玲珑缩回车里地时候。明显也放松了许多。四姐和小九没来。倒是称了她地心意。她可不想哭哭啼啼地跟一大家子告别。 拥着皮裘往角落里一窝。懒洋洋地问道:“青丝呢?” “她在后面地车里。说是要看着小姐地东西。”红线觉得好笑。 段玲珑也觉得好笑。看了看红线。两人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十来个仆从都是段府家生子。谁还敢偷主子地东西?青丝那家伙。就是个守财奴。 不过这次。没能把长生要过来。玲珑觉得稍稍有些遗憾。不过转念一想。与其跟着她前途不定。还不如留在家里。帮衬一下父亲。 车子停了下来,外面是城门卫盘问的声音,管事的只说了几句,那门卫便痛快的放了人,车子又摇摇晃晃的前行。 从庆城往王都,一路上大小城镇极多,来往于王都与庆城之间的商贾,几乎发掘了这条路上,每一个可以作为驿站的村落,久而久之,变作了如今繁华的商道。[] 段玲珑几年前走过一次,因此即不觉得兴奋,也不担心车队行走的这样慢,会错过宿头。在这条路上,会错过宿头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车子彻底坏掉,寸步难移了。 入冬的商路上只见零散的行商和货郎,显得有些冷清。段玲珑深觉无聊,靠在车壁上昏昏欲睡。忽而觉得面门拂过一阵冷风,皱着眉张开眼睛。 车子已经停下,红线惊诧的看着眼前,莫名其妙出现在车上的女子。车外的管事急匆匆赶了过来,犹豫着问道:“小姐?” “无妨,接着走吧。” 段玲珑倒是没什么吃惊的表情,捡了一块云片糕递过去,道:“来送我?” 许久不曾见过面的月心,一改平日里的华丽扮相,只穿了身粗布衣衫,荆钗素颜,倒也有那么点乡野村妇的味道,只是那张脸过于清丽美艳,是怎么藏也藏不了的。 顺手接过糕点,月心毫不客气的指使红线倒了杯茶,吃完了一抹嘴,动作帅气直爽,说道:“你们可真慢,我都等了一个上午了。照这个速度,得什么时候才能到王都?” “哦,原来你是蹭车的。”月心的身份,段玲珑多少猜到一点。光凭她介绍素未谋面的楚天醉进段府,就足以证明她跟南楚有拖不开的关系。只是她对自己,究竟是私情多些,还是另有所图,倒是有点拿不准。 “什么啊,我是来护着你的。小妹妹,叫声表姐来听听。” 语气轻佻,动作更轻佻,一旁的红线再一次被月心的大胆吓到,只一个劲的发呆,连一脸菜色的主子都顾不上了。 轻轻拨开勾在下巴上的手指,段玲珑问道:“你姓蓝?” “我本名叫蓝玥。咱们这辈,应该取单字,从玉。”蓝玥晃着自己坠在腰间的银铃,叮叮呤呤的,响的很是欢快,跟她往日里清冷淡然的形象,简直是大相径庭。她见段玲珑瞧着自己,似有不信,耸了耸肩,道:“我爹在族里算不得有本事,平日只是打理蓝家与山内异族之间的关系,偶然间遇上我母亲。但是我母亲并非汉人,原本蓝家是不同意的,是三叔公开了口,族长才点了头。俗吧,我都觉着俗。不过,三叔公是好人,他救过我爹娘的命,所以他让我看着你,我就来啦。” “……乔装成歌姬?”段玲珑脸一黑……这蓝家的人,怎么都这么不靠谱? 蓝玥咯咯一笑,道:“什么啊,不止呢,我还当过卖唱的,当过人家丫鬟,最后才去做了歌姬。” “你直接卖身进段府,不是更快?” “呵呵,算了吧,就你那个爹爹,精的跟什么似地。更何况他知道一些蓝家的事,我怕会露出马脚,还好还好,他没兴趣去查个歌姬。”蓝玥说的很是得意,得意的又灌了一碗茶。 “你少喝点,一会要找茅厕,可没人等你。”段玲珑闭了眼,算了,她不管了。 “嘁,你可真小气。诶,你说我装的像不像?那股子清冷的模样,可是我看着大伯母的样子学了好久的呢,都没人看出来我是装的,就连你那两位,也都没看出来。” “……什么我那两位,你少胡说。”说一点不憋屈,那是不可能的。亏她还把月心当做知交好友,没想到,竟然是外公安排在她身边的细作!但想来她光是做歌姬,就做了三年,之前还做过丫鬟什么的,定也是少小离家,这样一想,段玲珑却又气不起来了。 “怎么是胡说?姓楚的那个跟你爹一样,精的很,光是看我腰间的铃铛,就看出我并非安国人,亏得我还练了许久安国口音,也不知他看没看出我的本性。”蓝玥有些苦恼的晃了晃手,铃声急促,一如她蹙起的眉心。 段玲珑闻言一怔,转而对红线说道:“你去看看青丝。” 红线看主子的脸色,也知道此时她最好离开,赶忙挑了帘子,车还没停稳,就跳了下去。 待车子复又驶开,段玲珑才说道:“你说话,最好有点遮拦。” “怕什么?一个丫鬟而已。”蓝玥挑了挑眉,忽然探过了身子,问道:“喜欢我给他起的名字吗?林大酉,多有气势!” 玲珑不喜欢她先前提到丫鬟时的口气,更不喜欢她说给楚天醉起了名字,那就像是生生把他分了一半给别人一样。故而只是皱了眉头,没有出声。 蓝玥倒也不恼,退回自己的位子,接着说道:“不过另一个倒是好对付些,你不在家里那段时间,他整日泡在我那。哼,我虽然知道姓楚的一些事,但又不是南楚的密探,怎么知道你会在哪?要我说,他鼻子倒是灵,就是脑子不好使。” 段玲珑含混的应着,想着这事要是被楚天醉知道了,八成又要被他列为安逸之的几大罪状之一。 想着他大概又要皱着眉头,对她说:玲珑,安逸之并非良配。然后再满眼无奈的看着她反驳。 段玲珑轻笑一声,她喜欢看他拿自己没辙的挫败模样,更喜欢他回护自己的感觉。只是想到家人,想到楚天醉从不曾将她当做女子来看待,心中又是一酸。 第六十章 乍明真相 且不说段玲珑一行慢慢悠悠的走着,庆城内,一条不起眼的小街上,停了一辆马车,蓝底白花的车帘勾在一旁,里面横卧一人,面色憔悴,身上的衣衫也是带着块块铁锈色的污渍。(.无弹窗广告) 这人正是蓝少卿,他眼中已无狂戾之光。淡淡的扫了眼,正与无机老人说话的蓝管家。别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站在另一侧的楚天醉。 “你当她还是当初那个玲珑吗?” 楚天醉对他的置若罔闻,本来只是抽了几天的鞭子,并不足以平他心中的怒气,奈何他之于蓝家,就像皇兄之于南楚……要说这蓝家也怪,找个疯子做家主。 蓝少卿才不管他是否搭理自己,自顾自的说道:“你以为她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边的无机老人与蓝管家说完了话,也转过身来。蓝少卿得了别人注意,略有些得意的笑笑,蜡黄的脸上倒也还有几分俊雅公子的味道。但他很快便阴测测的说道:“可恨那姓安的说话不算话!这笔账,蓝家早晚要跟他算。” “少爷,请慎言。” 蓝管家这边才要上前,却被楚天醉拦住,“让他说。” “罢了,他就算出尔反尔也无所谓,玲珑终归是我的。”蓝少卿偏头看向楚天醉,满意的看到他蹙起眉头,目光渐冷。“你可知,我是哪日救出的她?” 笑的眯起了眼睛,蓝少卿一字一顿的说道:“七月十五,我还记得那夜是满月。你呢?还记得当初那些人,是何时找上你们的?” 楚天醉已是渐渐变了脸色,他与无机老人对视了一眼,后者沉声道:“少卿,你可记得清楚?!” 那些杀手找上门来时。是七月初八。楚天醉还记得头一天。玲珑硬是要看银河上地鹊桥。等了半天。不过等来一场阵雨。 若蓝少卿所言为真。没水、没食物。这七天。一个不过六岁地孩子是怎么活下来地? 蓝少卿向后一靠。自觉沉默地够久了。才慢慢地抛出最后地话:“我救出她时。少君尸身不全。你们道。玲珑究竟是怎样活下来地?” 无机老人面色苍白。只觉眼前一花。身形不稳地倒退了两步。脑中转了几转。已知蓝少卿所言不虚。一众滋味涌上心头。骤觉心口一阵绞痛。喉间一抹腥甜。 楚天醉也僵了身子。如遭雷击般。脑海中一片空白。却犹自强忍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休要胡言!” 桀桀怪笑着。蓝少卿挣开蓝管家地手。得意地说道:“玲珑就是少君、少君就是玲珑。早晚她都是我地!” 无机老人此时已无法言语,他冲着蓝管家挥了挥手,后者把蓝少卿往车里一塞,利落的跳上马车。 却说楚天醉站在原处,表情从惊愕到不信,再到悲恸,变了几变,一转身冲到院里,牵了匹马又冲了出来。 原本围着无机老人的几个属下,见状都有些惊慌失措,正想拦着,却被无机老人止住。原本硬朗的老人,似乎一瞬间便折弯了腰板,他偻佝着身子,喘息着说道:“随他去吧。[.超多好看小说]” 只这一顿的功夫,马上的楚天醉已是超过了蓝管家的马车,不见了身影,徒留蓝少卿一声声的嘶吼在身后。 冷风透过衣衫,渐渐冰凉了身体,也冻住了他的心。守城的士兵叫嚷着追在身后,楚天醉眼中却只能看到,面前这条北上的路。 回想之前种种,那一次次的癔症,玲珑都是寻了无人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着。只要一有人声,便要寻死,他只当是玲珑不想活,现在看来,竟是在等人来救她! 想了十三年,等了十三年…… ************************ 窗外日薄西山,略显萧索,屋内倒是春意浓浓。随队的管事早就跟店家要了火盆,段玲珑的屋子被熏的热烘烘。她伸了个懒腰,瞧着青丝在那边转来转去的忙和,问道:“你在干嘛?” “明儿个下午王爷就要到了,小姐总要换身漂亮衣裳。”青丝头也不回的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在箱子里挑挑拣拣着,翻出一件西瓜红镶银线的衫裙。在段玲珑身上比了比,满意的点点头。 她还当是什么,安逸之来了,她就得换衣裳?这丫头真是闲的没事干了。 门吱呀一声,蓝玥一步闯进来,又骤然停住,皱了皱眉头,道:“你这里可真热,过夏天呐?” 段玲珑还没开口,跟在蓝玥身后的红线,捧着药碗,说道:“我家小姐畏寒,是以早早用了炭盆。” 一看见药碗,段玲珑就觉得嘴里泛苦,默默的将身子躺平,妄想装睡了事。 那边的蓝玥一见,调笑道:“呦,原来你还是个怕苦的主。” 诡计被戳穿,段玲珑无奈的坐起身来,白了蓝玥一眼,乖乖的喝了药。嘴里喊着一块杏脯,道:“甭笑话我,你还是想想明天怎么说吧。” “就说你仰慕我的才华,不忍我流落风尘,如何?”蓝玥挤眉弄眼的说着。 段玲珑哼笑一声,道:“我信,他不信。” “唔……不然我藏在你家仆从中间?” 不是想要打击她,但这想法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段家仆从,一共不过十来人,想藏,藏哪去? 倒是不用段玲珑开口,蓝玥自己就摇了摇头,说道:“算了,你家那位鼻子最是好使。” 对她偶尔出现的惊悚言论,段玲珑已经见怪不怪,她转头去瞧青丝,正取了挂着银链的香球,想要熏她的衣衫,忙叫道:“别熏。” “小姐,不熏怎么行?您在家不讲究,出门是会被嘲笑的。”青丝很是有些不满,她家小姐明明长得不差,就是不爱打扮。 段玲珑以前要酿酒,是以从不曾用香料脂粉,乍然让她用,还真有那么点适应不良。在她看来,脂粉恐怕还不如那股子酒香诱人。于是只摆了摆手,让青丝作罢,却并没多做解释。 蓝玥没得到玲珑的回应,眼睛转了几转,忽而一笑,道:“罢了,我就为了你骑上几天马好了。” ……没人让你为了我骑马!段玲珑看着蓝玥,很认真的说道:“你不用再跟着我,没人会说什么的。” “那可不行,三叔公让我跟着你,我就得跟着你。”蓝玥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歪着脖子,道:“明个起,你就看不见我了,咱们今儿个一起睡吧,就像真正的表姐妹那样。” 叹了口气,段玲珑无语的摇摇头,道:“我们本来就是表姐妹。”见蓝玥眼睛一亮,又赶忙说道:“不过,你还是快点走吧!” “嘁,真是小气。” 蓝玥晃了出去,青丝也在红线的劝说下,终于放弃了熏香的打算,转而在首饰上打算盘。等她准备好第二日要用的东西,已是月上梢头。本来该是青丝守夜,但玲珑体谅大家都坐了一天马车,便把两人都赶出去睡觉了。 正睡得昏昏沉沉,只听见窗子哐当一声。段玲珑才一睁眼,就见一个黑影,卷着一股子凉气扑面而来。 鼻子一下撞上来人坚实的胸膛,才要叫,却闻到那人身上淡淡的酒香,听到他低低的唤了一声:“玲珑。”柔肠百转,一时间不知该惊、还是该喜,双手不自觉的缠了上去。 蓝玥举着不知从哪里摸来的菜刀,冲进玲珑房里时,床上的两人正紧紧相拥到一处。她见玲珑望过来,坏坏的笑了笑,道:“你们继续、继续。” 调笑的神情在楚天醉转过身时,猛地变质,蓝玥一把背过手,藏起那把菜刀,讪笑着退出房门,顺便打发了几个闻声而起的下人。 楚天醉收回凌厉的眼神,转而看向段玲珑,柔柔的又唤了一声:“玲珑。” 第六十一章 究竟是不是龌龊 被看的直发毛,段玲珑挣出楚天醉的怀抱,捏着被角,警惕的问道:“你来做什么?”又赶在他开口前,补了一句:“少说来看我,你前儿个刚看过。” 乍闻玲珑丧母的真相,楚天醉还处在漫天的愧疚之中。也不理会玲珑的话,只抚上她的脸颊,道:“玲珑,我来的太晚了,是不是?” 他的声音太凄楚,害得段玲珑很是心虚,以为是自己一味的推拒,伤了他的心。她的二哥哥,原本就是个纤细敏感的人…… “也、也没有,我才刚睡下。” 面前的楚天醉目光沉痛,又是一把揽过玲珑。玲珑被抱的有点莫名其妙,但又贪恋他的温柔,不忍挣扎,只好不停的在心里告诉自己:是他先动手的啊,跟我可没关系。 就算当初的一切只是无可奈何,但他终归是欠她。楚天醉想要补偿,但思索良久也没能想出什么,只说了些,连他自己都觉着苍白无力的话:“玲珑,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想要什么,便和我说,我定会给你找来。” “你……怎么了?” “没什么。” “没什么你追上来做什么?”还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稳了稳心神,低头对上玲珑疑惑的双眼,楚天醉道:“就是想起有句话忘了跟你说。” “什么话?”心口一瞬间揪了起来,段玲珑隐隐带着些希望。 “从今儿往后。只要不是赶我走。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既然时光不可能倒流。玲珑失去地永远也不可能补回来。那么。他就让她过地随心所欲。 有些失望。又有些欣喜。最后却是心中一沉。段玲珑推开楚天醉。说道:“你骗我。” “玲珑。只有你。我不会骗。” “那我要是让你杀了外公呢?” 段玲珑问地深沉。楚天醉反问地也很认真:“你会吗?” ……语塞。她是不会。不管多恨。也不会。愤愤地一锤床。“你就是骗我!” “玲珑,别胡闹,我何时骗过你。” 一把拍开楚天醉哄小孩子一般的手,段玲珑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反正我不信你。” “那你要我做什么才会信?” 一抬下巴,甩出一句百试不爽的话:“那你亲我啊。”反正他不敢。 “好。” 看吧。 ……好? 段玲珑瞪大了眼睛,看着楚天醉压上来的唇,惊的忘了闭上双眼。唇上温温热热,她脑子里却热成了一锅浆糊。这个……是做梦吧?是吧?她只要闭上眼睛,梦就不会醒了吧? 感觉到他含着自己的下唇,轻轻吮吸,段玲珑情不自禁的揽上楚天醉的脖颈,压过身子,想要的更多。两个无甚经验的男女,只凭着本能,相互辗转厮磨,久久不肯分开。 呼吸越来越困难,段玲珑不舍的退开了些,忍不住又轻啄几下,才略带娇羞的抬起头来。 双目对视的一刹那,楚天醉眼中的平静,犹如一桶冰水一般浇了下来,让那抹春笑冻结在唇边。羞愤、委屈刹那间盈满玲珑的胸口。是她傻!还带着一点点期盼,期盼他吻她是因为喜欢她。是啊!他不是说了吗,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所以让他吻,他就吻了?他把她当什么?! 不是因为喜欢,只因为她想要……段玲珑攥着楚天醉衣衫的手,越捏越紧,呼吸也是越来越快,最后猛地推了他一把,叫道:“滚!” 楚天醉被推的一愣,看着玲珑的眼神满是不解和无措。他不是亲了吗?怎么玲珑比上次他没亲,来的还要生气? “玲珑?” “走开!你滚、你滚!” 被推的不得不从床上站起来,楚天醉皱了眉头,握着玲珑的手腕,道:“玲珑,你不能不讲道理。”自己一心想满足她,怎么她反倒叫自己滚?但见玲珑脸都白了,想来是真的气。可,究竟气他什么呢? 楚天醉哪里知道这种小女儿思绪,被心爱的人吻了,却不是出于情动,跟自己脱光了,爱人却转身离开,有什么区别? “我不讲理,我不讲理?!” “玲珑,有话好好说。” 楚天醉越劝,段玲珑就越觉得委屈,真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但看着他眼中的焦急和无奈,是真的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只得把火往肚子里咽。一口气顶的胸口直疼,最后忿忿的一兜被子,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玲珑……” “我要嫁给安逸之。” “这个不行!” 段玲珑一听,鼻子差点没歪掉。 “你还说自己不是骗子,说什么都依我。” “我……” “最讨厌你了!” 这句说完,段玲珑就再没出声。楚天醉静了半晌,才慢慢坐回床边,忽而就觉得有些委屈。他是真的想给玲珑最好的,她想要的,双手捧着给她找来。但,有些事,终究是无法强求。 近不得女子的身,又让他如何对她们动情?玲珑这要求,委实高了点。但是,她让他亲,他也亲了。就算没动情,也没什么不良反应啊。怎么就气成这样? 楚天醉抬手拽了拽玲珑的被子,被她用劲往床里一滚,躲了开去。 也不知怎的,就想起玲珑之前说的那句话:我嫁的是男人,不是哥哥。 这话后面的意思,楚天醉是明白的。难不成是在气这个?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他不是不懂。但难道玲珑要的就是这点龌龊?直觉的否认这个想法,她从来不是个肤浅的人。那她口中的男人,又指的是什么?楚天醉抹了把脸,有点无奈的承认,他摸不准玲珑的心思。 在他看来,玲珑本就是他的,虽然兜了一圈,但他的宝石,终归是找回来了。妹妹也好,女人也罢,断没有再交到别人手中的道理。可万一玲珑喜欢那个姓安的…… 可怜兮兮又拽了拽玲珑的被子,问道:“玲珑,真的不能嫁给哥哥吗?” 段玲珑还在气头上,哪里会想到楚天醉别有所指,只当他指的是他自己。于是恶声恶气的回到:“不行!” 这回楚天醉是彻底的沉默了。 就这么气着,居然也能睡着。段玲珑朦胧醒来的时候,忽然很佩服自己。团了一夜的身子有些僵硬,她舒展肢体,伸了个懒腰,不期然,脚上踹着一物。举着胳膊楞了一下,才慢慢转过身去。 楚天醉依然坐在床脚,眼下带着青影,静静的看着她。 叹了口气,这样吵来吵去的,着实没意思得很,还不如直接把话说清楚。段玲珑垂头琢磨了半天,两个原因里,最终还是选了对他伤害较小的那个。因为旁人拒绝他,总好过因为他自己吧。 正要开口,冷不丁的被楚天醉截过话头。 “我要离开几天。” “哦。” “天气渐冷,你出门要多穿衣服,别乍冷乍热的。屋里的炭盆,也不要像昨儿个那样,烧的太旺,会上火。” “哦。” 因着玲珑此时刚醒,难得听话的同时,表情也有些呆呆的,楚天醉心情好上了许多。笑着俯身在她耳畔说道:“你要的,我会给你。”高雅圣洁也好,低俗龌龊也罢,只要能留住她。 “嗯?” “乖乖在安国王都等我。”直起身子想了想,楚天醉转身推门,朝蓝玥的房间走去,有些话,他还得交代交代。 段玲珑愣在床上许久,才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怎么回事?不是该她来解释不能嫁他的原因吗? 第六十二章 都是衣裳惹的祸 第二日,因为青丝的关系,段玲珑走得不甚顺畅。倒不是说青丝这丫头有多出格,只是每每玲珑坐下,或是起身,青丝都会将她的衣衫整理的一丝不苟,半日下来,也是够受。段玲珑不胜其扰,只好窝在马车里装睡。暗地里却在思量楚天醉那档子事。 娘亲给她的其实就是南楚先帝给她外公的一封信。玲珑一向记性好,又加上当时的刺激,此时对那封信的内容,依然是记忆犹新。 里面很明确的表明了,老皇帝对楚天阔不是自己儿子这件事的看法,四个字,无稽之谈。但他也表达了自己的忧心。据说楚天阔的母族有隐疾,一族中常有暴毙而亡的人,就连楚天阔的娘亲都是暴病而亡。信中提到,如果楚天阔将来,也是中年暴毙,希望无机老人能保楚天醉登上皇位,而不是楚天阔的后代。 这封信,往轻里说,不过是南楚皇族内部的事,就算楚天阔他娘真是暴毙,但至少他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儿子也生了几个,活蹦乱跳的,看不出一点不对。但是,如果往重里说,将来若是楚天阔有个什么好歹,有人拿着这封信,就可以说是先皇遗旨。当然没那么正规,但当初信上确实是盖着私印的。 这样一来,虽然动摇不了南楚国本,但总是要乱上一阵子的。到那时,其他几国虎视眈眈,会出什么乱子,可就不好说了。为此,安逸之娶个妾,倒也没什么。 但是,段玲珑猜想,安国恐怕并不想弄出什么战乱,毕竟一起战祸,最先苦的就是安国。恐怕,还是拿来谈条件的几率大些。这样一来,楚天醉说信的事,虽然难办,但也不算棘手,倒是可信。 只是真到了那个当口,两国交锋,会有人把段家放在心上吗? 段玲珑现在只恨,当初为什么会烧了那封信。不然,只等着安逸之开口,她一定二话不说的交出去。只要能保段家平安,旁的她顾不上,也顾不了。 只是就算没有这档子事,她就能安心的跟楚天醉走了吗?段玲珑换了个姿势,眯着眼看着车帘一晃一晃。 自然是不可能。 她不愿跟蓝家人同处一地,但楚天醉身为南楚王爷,是不可能随她离开的。撇开荣华富贵、权力地位不谈,他也绝不可能抛下唯一的哥哥,随玲珑远走高飞。 就算他真地同意跟她走了。难不成她就满意了? 还是不行…… 楚天醉根本就不爱她!宠着她、惯着她。不过是想补偿她。昨儿个晚上。他说地那些话。段玲珑已经想明白了。怕是他想着当初。没能从一堆泥沙后面把她挖出来。觉着愧疚了。对不起自己了。 但说到底。他们之间有什么呢?没有血缘。(.无弹窗广告)就连情谊也是不过半年多。他本就没有为她疯狂地理由。想当初。蓝少卿寻了七、八个孔武有力地山民。挖了将近六天。才掘开一个小小地洞口。更别提当初还有人在后面追杀他们。能救则救。救不了就走。楚天醉走地理所当然。 琢磨了一圈。忽然发觉自己有点贱。想这个。那个又不成。段玲珑苦笑一声。人啊。就是这样。永远没有知足地一天。明明只要活下来就够了。她还总去想这些有地没地。真是对不起死去地娘亲。 只是。如果……如果他们真能把段家择出去。那她还会嫁地心甘情愿吗? 心思一动,又是长叹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 “小姐,客栈到了。” 青丝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段玲珑从自己的事情里醒过神来,调侃道:“王爷来了没?” “小姐!” 小丫头跺了下脚,转身走了。 等玲珑都用过晚饭,安逸之才姗姗来迟。 彼时,段玲珑正靠在床上,随手翻着一本时下坊间最流行的小说抄本。听的门外略显嘈杂,和守在屋里的红线对视了一眼。 “小姐,王爷到了。”门一开,倒是青丝一马当先的冲了进来。 红线皱皱眉,道:“喊什么?还不去泡茶。” 吐了吐舌头,青丝抄了茶叶罐,转身蹦蹦跳跳的跑开。 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好高兴的……段玲珑摇了摇头,就着红线的手坐起身,理了理衣衫。 “临行前,四小姐曾经对奴婢们说过,小姐嫁了轩王,轩王就是我们的天。小姐可以哭但我们不能不笑。让王爷在小姐这里高兴,就是我跟青丝最大的任务。” 红线一边给玲珑披上衣衫,一边淡淡的说着,末了抬头一笑,道:“小姐如果受了气,也大可朝奴婢们发,奴婢们总是想着小姐好的。” 段玲珑看着红线,还没来得及表态,就听门外传来一声:“谁受了气啊?” 一身暗青色的劲装,倒显得安逸之威武了起来,一如在庆城外初见,英姿飒爽。 摇了摇头,段玲珑起身,说道:“没有谁。” 青丝捧了茶壶,斟了杯茶,递到安逸之手里,脆生生的说道:“我家小姐,今儿可是为了王爷盛装打扮呢。” “哦?”安逸之吹茶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的看着段玲珑:“核算是我来晚了,给你气受。” “怎么会?”淡淡的看了青丝一眼,虽说她本是好意,但也用不着做的这么明显。挥了挥手,两人俱都笑着退下,青丝在掩门的时候,还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段玲珑无力的扯了扯嘴角。 “来,说说,今儿个怎么打扮了?” 自己动手,到了杯清水,段玲珑抿了一口,细细的说了今日的打扮,从衣衫到发式,再到首饰,巨细无遗。她只盼着这位王爷听着烦了,早点放她去睡觉。 可没想到安逸之却是越听越兴奋,到最后干脆起身,扯了玲珑的手臂,道:“穿来给我看看。” ……这位王爷,您贵庚了? 段玲珑无力的说道:“都要睡了……” “说是为我盛装,正主还没看,怎么就给换了?不行,头发可以明儿个再说,这衣服,你可得穿给我看。”安逸之说罢,干脆自己动起手来,在段玲珑房里翻翻捡捡的找衣裳。 只是,哪里找得到?青丝那个小管家婆,说什么也不肯让段玲珑连续两天穿同样的衣裳,一早就找了件新的出来。 安逸之抖了抖手中桃红的衣衫,转头问道:“这件?” “不是。”从安逸之手中抓过那衣裳,放到一边。桃红的水缎,在灯光下略显艳丽了些,但这衣裳外面还罩着一件绮罗,零散的绣了睡莲。热闹的桃红配上宁谧的雪白,两厢融合,倒显出一种别样的俏丽。 “不是也没关系,穿上给我看看。” “明儿个再说吧。”本来就是明天要穿的嘛…… 玲珑一连几次推拒,安逸之已是有些不耐烦,复又从床上捡起衣衫,递了过去 第六十三章 两个臭皮匠 与段玲珑分别后的第七日,楚天醉回到南楚王都。原本满肚子的话,一见到楚天阔,又倒不出来了,只坐在一旁闷闷的喝茶。 勤政殿中的楚天阔正看到大臣们上折子,说要趁冬季水位下降之际,加紧整修河道。这些年,南楚境内偶有汛灾,损失虽不算大,但到底麻烦。楚天醉猛地站起身来时,他正琢磨着一会该跟工部尚书见个面,商量一下,究竟是筑堤,还是开渠。 偷笑了一声,楚天阔挥手遣开殿内的宫人,往椅子上一摊,颇有些纨绔子弟放浪不羁的味道,拖着腮帮子问说:“东西,给我带回来了?” “没有……”楚天醉疑惑的抬头扫了一眼,这事不是早半个月就写信跟他说过了吗?怎么还问? 人带回来了?” 这回楚天醉算是明白了,他这是摆明了调侃自己,烦闷的走了两步,抬头也只能郁郁的回了一句:“也没有。” “那你回来干嘛?” 一**坐下,楚天醉灌了口茶水,眼都没抬的说道:“皇兄日理万机,我这个做弟弟的,总要分担些。” ……嘁,才说了两句就恼了,真是个无趣的家伙。楚天阔自书案后面慢慢踱到弟弟身前,歪着头看了他郁闷的神情,半晌,轻笑出声。对上楚天醉略显恼怒的神情,说道:“知道我让你北上的原因了?” “不是处理安国的事吗?”楚天醉心中有些暗自打鼓,不知这家伙又在耍什么花样。 “天醉,你也二十有五了。” 楚天阔忽而转了脸色。无比郑重地拍了拍弟弟地肩膀。在他一脸‘然后呢?’地神色中。接着说道:“也该立妃了。我是觉着。你打小就跟那丫头不错。应该亲近地起来。可没想到……人家竟然不肯跟你回来。天醉。是皇兄地错。皇兄想地太简单了。” 楚天阔越说越想笑。一本正经地脸色。到最后实在是撑不下来。直笑得见牙不见眼。 当初二人回到王都。被一连串事情压迫地。整日里只想着怎么活下去。等尘埃落定。楚天阔发现。怎么一转脸。自己变成皇帝了?原本这皇位。他可是避之唯恐不及地。心里憋屈地同时。竟然发现。那个往日里虽然文静。但逼急了也会反咬一口地弟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每日站在一众朝臣中。荣辱不惊地朝他跪拜。虽政事上也很是出力。但他就是有种感觉。这小子是真地想闲看花开花落地过下去。 开玩笑!那怎么行! 他知道楚天醉地心结。所以师父找上他地时候。楚天阔第一个想到就是段玲珑。那个能让楚天醉笑出来地女孩。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不愿意来南楚。 “皇兄笑够了没有?”这话,楚天醉可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握在桌边的手也紧了紧。 楚天阔见好就收,连连轻咳着,说道:“不笑了、不笑了。[.超多好看小说]” 笑闹了一通,楚天醉只觉着方才压在他心上的重石,似乎轻了不少,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一抹轻叹。 看着弟弟沮丧的样子,楚天阔一转身,做到他身旁,问道:“说说看,怎么回事?” “她……”想了一圈,楚天醉也不知道玲珑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得说一句:“不愿来。” “该不会是你府里姬妾惹的祸吧?”楚天阔摸着下巴寻思着。很有可能!当初那丫头的娘,不就因为丈夫纳妾,一气之下才跑出来的么。 “我又没碰过她们!”楚天醉涨红了脸,忿忿的瞪着自己皇兄。还不都是他硬塞来的! 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楚天阔心说,我那也是好意啊。眼见着弟弟一天天长大,可心里那块阴影怎么也散不去,他着急啊! 好吧……确实有点偃苗助长了。 “你和她说清楚了?是娶回来做正妃的。” “我说了,她说不能嫁给我。”说起这个楚天醉就气短,玲珑说的那些理由,他一一都给了解答,但她依然不肯嫁……那不外乎也就是两个原因了。要么是还在怨他当初弃她而去,要么,就是在在意他那点毛病。看来看去,似乎两者兼而有之,又似乎都不全是……一个段玲珑,比一群政客都难办。女人心,海底针,古人诚不我欺。 “不能……不能……”指节轻叩着桌面,楚天阔细细的琢磨着,忽而挑眉,道:“她说不能,又没说不愿,至少……对你该是有心思的。只是这不能,为的又是哪般?” “唉,就是不知道,才烦心。” 楚天醉轻叹一声,兄弟俩靠在小桌边,一个托腮、一个抚额,都是一脸的不解。 “该不会……”楚天醉扣桌的频率越来越慢,眨了眨眼,抬起头来,道:“该不会是误会了吧?” “误会了什么?” “这个……她该不会是以为,你是她舅舅吧?”毕竟先皇就他们两个皇子,如果无机老人同玲珑提起的时候没有明说……那她想歪,也情有可原。 楚天醉沉默了,事实上是被惊吓的失语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但玲珑说不能……不能啊!如果真像皇兄想的这样,倒也、说得过去。 兄弟俩对视一眼,忽然都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但谁都没去想,段玲珑拒绝楚天醉,是在她跟无机老人长谈之前。 自认找到了结症,楚天阔幽幽的叹了一声:“唉,天醉,你说将来你们成亲,是她该随着你,叫我一声皇兄呢?还是你该随着她,叫我一声舅舅?嗯,她是师父的外孙女,其实论辈分,也是该叫你一声舅舅。” 这乱七八糟的辈分却不是楚天醉关心的重点,他只想着,若真如皇兄所说,将来说开了,倒也好办,但他心里,其实还有些犹豫的。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楚天阔见逗弄的话没起到成效,自觉无趣的喝了口茶。那边的楚天醉突然开口,却是转了话题。 “西羌使节什么时候入安国?” “再过十来天就该能入境了,只是要到王都,大概还得再等半个多月。”楚天阔心中默算了一下,说道:“你说,西羌这次答应的这么痛快,为的是什么?” “蜀地的盐铁已许久不通西羌了。” 楚天阔点了点头,道:“这我倒是知道,他们原本就想跟安国联姻,碍于其他几国都没有动静,他们倒也不好有什么动作。如今就着咱们这股劲,倒是顺了他们心意。” “怕只怕他们图的不只是场联姻。” “怕什么?安国就是摆在四国中间的软垫,西羌想抽走,也得问问咱们让不让它动。” “会不会,这次的事,也跟他们有关?” “你是说信的事?” “嗯。” “应当不会,西羌的手,还没那么长。我看,安国恐怕是冲着那几座新发现的铁矿来的。” 一封皇家辛秘换几座铁矿,倒也划算。只是其中威胁的味道,实在让人有些不爽。 楚天醉默默喝了口茶水,在心中算着玲珑北上的时间。西羌意图联姻安国轩亲王的消息,应当就快传到安逸之耳中了。勾起唇角,笑了笑,他的宝石,终归是他的! 第六十四章 求亲 初时,安逸之说要陪她慢慢的走,段玲珑本就不置可否,如今事出突然,他要先行离去,段玲珑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只是苦了青丝,一张小脸,皱了半天都没能缓过来。(.无弹窗广告) 其实他已陪了几日,算得上尽心。邱总管递上消息来时,段玲珑见他脸色一变,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故。那脸色,怎么说呢,大概是惊诧、不信、最后归于恼怒吧。 “我有些事情,要先走。” 段玲珑乖顺的点头 本已走出去几步,安逸之顿了脚步,又回过头来,说道:“不用急,慢慢走。等到了王都,我再去接你。” “你有事,就去忙。我直接去找三姐就好。”强压之下,段玲珑早已习惯了不称他为王爷,只是偶尔还会忘记,面对安逸之时,逆着他,大家都不会痛快。 果然,这一句话就像捅了马蜂窝。安逸之黑了一张脸,沉声说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赶快走?” 幸好,段玲珑还有些理智,摇了摇头,道:“怎么会?你不是忙吗?更何况,我就算要嫁过去,也得从三姐夫府中走,自然该是先去找他们。” 几句话解释的合情合理,安逸之的怒气无处发泄,僵了半天,一旁的邱总管轻轻的叫了声:“王爷?” ‘哼’了一声,安逸之一甩袖子,转身离开。留下段玲珑和她的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半晌,开口问道:“我说错什么了?” 青丝和红线对视一眼,疑惑的摇了摇头。 既然她地话没错。那就是安逸之地问题了。搞不好。他地情绪。就像他地方向感。从来都是乱作一团地。 了解到事情地原委。还是拜蓝玥所赐。 安逸之前脚刚走。这丫头后脚就冲了过来。往段玲珑车里一扎。堂而皇之地挤走了跟车地青丝。伸着懒腰。说道:“还是马车舒服。外面日晒雨淋地。真不是人过地日子。” 白了她一眼。段玲珑说道:“怎么?不怕被人逮着了?” “怕什么?他不是走了吗?”捻起一块杏脯。往嘴里一丢。蓝玥舔了舔手指。 “他走了。他手下地人可还在呢。”对此。段玲珑实在是颇有微词。多出来地十来个骑士。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人家。害得这一路上。任谁见了他们地车队。都躲得远远地。这种鹤立鸡群地感觉。段玲珑不喜欢……很不喜欢。 “嗐,我想过啦。我又不是男人,咱俩又是朋友,他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身子一探,蓝玥忽而神神秘秘的说道:“不说这个,你知道他为什么离开吗?” “跟我有关吗?”段玲珑挑眉问道。 “有关,这可是大大的有关。”蓝玥摇头晃脑,一副老学究的模样。听的段玲珑‘哦’了一声,很是得意的等着,结果,等了半晌,段玲珑也没再开口,郁郁的问道:“你怎么不问?” “问什么?” “问出了什么事啊!” “你不是原本就要说吗?” “你……真是无趣!”愤愤的一转头,原本戏谑调侃的气氛,全都被段玲珑破坏了。蓝玥很是郁闷的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西羌使节昨个已经入了安国地界。” “哦,”被白了一眼,段玲珑赶忙乖觉的问道:“然后呢?” 蓝玥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道:“为的是给他们三公主求亲。” “哦,然后呢?”这回段玲珑不用提醒,也知道要接话。 “指名道姓,要嫁你们家那位。”蓝玥咧嘴一乐,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要说你家这位,还真是一路坎坷。刚生下来时,本来很得宠,襁褓中时就差点封王,结果他娘触怒龙颜,一下不见天日。” 转头看了看,发觉段玲珑似乎听的很认真,连自己刻意用上的称谓,都没反驳。蓝玥觉得很满意,于是接着说道:“后来被个妃子捡走养大,他那皇帝老子,过了好几年,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还没来及的补偿,就一命呜呼。也幸亏他鼻子灵,知道二皇子比当时的太子有本事,站对了队伍,也就抱住了命。 躲在太后身后,装的胸无大志,才算是等到了封王的那一天。现如今,自己想娶的女人娶不成不说,搞不好连府里的姬妾都保不住。西羌的三公主啊,呵呵,娶个言语不通的女人做老婆,我看他可以改名喽,过的一点都不安逸嘛。” “你对他的事,知道的倒是清楚。”是南楚那边动的手脚吗?也是,这边西羌刚来求亲,那边安逸之就纳妾,无异于是往西羌人脸上抽了个嘴巴…… “我对他好奇嘛。”翻了个身,蓝玥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很有些炫耀的味道,说:“怎样?咱家的情报网,不错吧。” “你这话说的不对,段家是商贾之家,哪里来的什么情报网。”段玲珑垂了眼,心中翻起一股恼怒,他还就真不让她嫁了?!这个楚天醉,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霸道?他明明、明明就该是…… 是什么呢?想了一圈,段玲珑很无力的发现,他们之间,看似强势的是自己,楚天醉总是温言软语、苦口婆心的那个,可一旦说不通,这家伙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背地里该做什么,一样也不会落下。 原来不是自己没看清,全是这家伙伪装的太好! “……玲珑!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啊,你说什么?” 侧着脸,蓝玥很是不满的说道:“我说,直接去你三姐那里是对的。三叔公说……” “他说什么,都不管我的事。”打断了蓝玥的话,段玲珑闭上眼,慢慢的说道:“段家的事,自然有段家人来操心,与你们姓蓝的有什么关系?” “诶?你怎么……也跟你家那位一样,说气就气?莫不真是……” “闭嘴!不然就踹你下去。” 一路萧索,安逸之原本计划的四处游玩,被西羌一场求婚而打乱。段玲珑原本期待的一路平静,也被蓝玥的喋喋不休给挤的不见踪影。等到了王都城外,她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起了茧子。 当看到三姐一袭青衣,立于簌簌寒风中时,段玲珑只觉得她就好似个,飞雪盈袖、衣带当风的仙人……来拯救她的仙人。 过渡章节~ 第六十五章 背后的真相 玲珑到了?” 段月幽笑着站起身,脱下安简之的披风,道:“上午就到了,我想先让她住咱们府上,王爷说呢?。[]” 微微顿了一下,安简之继而很是和煦的,朝站在一旁的段玲珑笑了笑,道:“当然,玲珑又还没嫁,自然该住咱们府上。”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却又没人肯挑开来说。段玲珑只是福了福身子,道:“但凭姐夫安排。” “在姐夫家还这么拘谨?”接过茶碗抿了一口,安简之转而问道:“王妃那边,打过招呼了?” “早就说过了,进府的时候,已经带玲珑见过礼了。” 门外有个管事模样的下人,匆匆忙忙的赶了进来,段月幽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退到一旁。 那人俯在安简之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便在他挥手之后,躬身退了出去。 “得,玲珑,姐夫可要失礼了。”安简之歉意的一笑,转身对段月幽说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晚上就不回来用饭了。” 段月幽眉头一皱,道:“又出去?这个月你就没在家吃过几次饭。” 在小姨子面前吃瘪,安简之稍稍有些尴尬,虎着脸沉声说了句:“男人的事,你们女人家懂什么?”一背过身,却又堆了满脸的笑容,道:“别气了,明儿个我排开旁的事,陪你和玲珑出去逛逛,还不行吗?” “免啦。你这么忙。哪有空出去逛。”似嗔似怨。段月幽手上地斗篷还没散尽热度。就又回到了主人地肩上。 “你啊。有空多陪陪王妃。”捏了捏她地鼻尖。安简之转头。对装着喝茶地段玲珑说道:“缺了什么就跟你姐姐说。别跟姐夫客气。” 段玲珑在安简之走得远了。才发觉姐姐地神色似乎不对。隐隐地带着些恨意。 “三姐。有什么不对吗?” 段月幽静静地站了一会。方才叹了口气。转身说道:“走吧。去姐姐房里坐坐。” 待到了段月幽地小院。姐妹俩遣开下人。又打开了窗子。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段月幽才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喝了一口。 段玲珑本以为是,姐夫在外面又有了人,可看段月幽的架势,似乎又没这么简单。斟酌了许久,才问道:“跟家里有关?” 叹了口气,段月幽放下手中的茶杯,道:“玲珑,你恨我吗?” 段玲珑一怔,怎么最近是个人就来问她这句话。 “怎么会?三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我把你手中有密信的事,说给你姐夫听的。”段月幽抬手截住了玲珑的话头,手指顺着杯沿轻轻的描画着,说:“兖州薛家,倒了。” “这我知道,去年的事了吧。听说是因为贩卖私盐。” “私盐?安国首富,靠瓷器起家的薛家,怎么会去贩卖私盐?!”段月幽轻蔑的哼了一声,看着玲珑认真的说道:“安国首富已经倒了,你觉得安东段家还能稳当多久?” 段玲珑不管事,但不代表她是傻子。薛家作为安国首富,自有它立命的法子,绝不可能如此简单的就被人扳倒,况且是这么拙劣的借口。(.无弹窗广告)然而却没人站出来替薛家说话,照理说不算受过薛家恩惠的朝臣,就是薛家自己,在朝廷上也是有些势力的。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是金銮殿上坐着的那位,想要拿薛家开刀。 这个想法让段玲珑不寒而栗,她本能的看了一眼窗外,靠近段月幽,低声说道:“三姐,话可不能乱说。” “我本来也没往那方面想,但那之后不久,就朝廷就有人上书,要建马场,要建新军。皇上推拒了几次之后,也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你道,哪里来的钱?” “会不会是,你听错了?我们在庆城,没听到什么风声啊。”这个想法太可怕,哪怕有一点幸存的可能性,段玲珑也不愿去相信。 安国一向积弱,骤然要兴兵,哪里去找钱? 最简单的,不过抢一个字。 “我本来也这样希望,那些话,不过是官眷夫人们闲聊之间听到的,但几个月前,一位跟我要好的夫人,随她夫君赴任去了。她丈夫原本是城西大营的少将,年初调动边防时都没动,怎么偏偏这时候动了?而且城里酒楼的管事曾跟我说,王都最近来了许多北地的商人,货物不多,马却不少。我见过一两次,那马……可不是普通拉货的马。” “……连动两家,别人不会怀疑吗?” “所以才一直没有动静,我想,一来是薛家的钱还没花完,二来……也是还没找到好借口。”手指竖着朝上指了指,段月幽忿忿的说:“今上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想干的事,却要别人来掏钱,不光要钱,还要命!” “三姐,你小声点!” “唉,玲珑,三姐也是没法子。”段月幽觉着,自己要是不动上一动,心里那点压抑便散不开去。她站起身走了两步,对上玲珑带着疑问的眼神,叹道:“主意是我想的,你要怨,就怨我吧,别怪爹爹……他一向最疼你。” 略想了想,段玲珑便明白了三姐的用意,垂头说道:“我不怪你,要是我早知道,也会这样做。只是,你怎么就能肯定,南楚一定会掺一脚?何况我并没说过信的内容。” “你是没说过,但爹一跟我说明,我就知道,二娘临死前交给你的,绝不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封信。我倒是从没指望,南楚会插手进来。他们动不动,对咱们来说,都不是好事。稍有不对,被碾成齑粉的,还是段家。只是,信一天没到手,皇上就不会动段家。老四已经开始,着手转移段家的生意。爹那边,也是尽量将族人往外迁。等到最后,把那些转不了,拿不走的,一股脑献给皇上,保不齐还能护下段家。就算不行……至少能护得了多少,是多少。 只是你、我,恐怕是跑不了了……你要恨,就恨吧。” “这事……姐夫知道吗?” 话一出口,段月幽就变的哀婉起来,她目光如水,幽幽的盛满了怨恨,“他皇兄对富商下手,他怎么会不知?搞不好,还是他给出的主意。至于他知不知道咱们的打算……我不希望他知道。” “若是将来……” “若是将来段家倒了,我绝不独活!定要死在他眼前,才能解恨。” 段玲珑看着姐姐决绝的神情,依稀回忆起,当初她硬要嫁给安简之时,似乎也是这样的神情。段月幽这个看似仙风道骨、清丽出尘的女子,其实是段家性子最烈的一个女儿。 “姐夫对你不好吗?” “好,当然好。”段月幽的脸忽而挂上朦胧的笑,像是薄雾中的银月,美得虚无缥缈。她拢了拢头发,唇边仿佛要溢出幸福来,“就是知道他爱我,才要死在他眼前啊。他若是伤了我的亲人,我便夺走他的最爱。” 段玲珑忽然很想问她,要是他最爱的那个人,不是你,又待如何? 想想,却又作罢。三姐既然这样说了,那姐夫爱的,应当就是她。 探身握住姐姐的手,段玲珑仰着头,淡笑着说:“姐姐想的可真好。段家要是破了,你就死在心爱的人怀里,即保全了孝道,又成就你的痴情。你想我恨你,也不过是想心里好受些。我偏不如你的愿,你们都欠着我,我心里才舒坦。” 段月幽怔怔的看着妹妹的脸,半晌,才动容的说道:“好,姐姐欠你的,慢慢再还给你。” 而此时,段玲珑再想的却是,这样也好,如果牺牲自己,就能保住爹,保住她的姐妹们,娘地下有知,也会欣慰吧?毕竟,这是她倾尽一生,爱过的段家。 但心底有个小小的角落,却在轻声的问着:这一次,要等多久,你才会来? 家里断网……差点更不了,汗一个==! 第六十六章 对面不相识 要娶,你自己去娶!” 安国国君安庆之指着安逸之掠过门边的背影,颤抖着吼道:“你给我滚回来!” “皇上,息怒。[]”安简之也皱了皱眉头,逸之这次,实在是太不给皇上面子了。 “简之,你看那副样子!难道朕让他娶的是个怪物不成?!”安庆之气的脸色发白,眼下的两圈青影更加清晰了些。他的年纪比楚天阔大不上几岁,可略显无神的眼神和松垮的皮肤,让他看起来老了很多。 “皇上言重了,逸之也只是一时没想开,过几天就好了。” 安庆之重重的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对这个弟弟,他还是心里有数的。上次他一不小心把安逸之看上的小姐,指给了别人,也不过就是闹了两天,安逸之骄纵归骄纵,骨子里还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服软的。 “朕这也是为了他好,娶个妾而已,晚点怕什么?” “皇上说的是。”安简之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他这位皇兄好美色,后宫主位早几年就已经满了。西羌人也不是傻子,指名道姓的要嫁逸之也在情理之中。他虽是真心疼爱段月幽,但安庆之至少有一句话是对的,娶个妾而已,晚点怕什么? “三小姐,二楼的雅间,怕是已经满了。” 段月幽扫了眼大厅,道:“无妨,给我找个安静点的角落就好。(.无弹窗广告)” 两年前北上王都的时候,段玲珑见过这里的掌柜,微笑着点了下头,就随着姐姐往靠窗的角落一坐。不解的问道:“怎么这么多人?” “快进年关了。应酬多。闲人也多。”段月幽轻声哼了一下。招手叫过一个小伙计。问道:“今儿又是哪家地公子在宴客?” “三小姐。是兵部侍郎施大人家地小公子。” 段月幽挥了挥手。让他走了。转身对玲珑说道:“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为什么?”段玲珑看着站在几步远外。等着她们姐妹俩说完话。才敢上前地掌柜。招了招手。 “三小姐、七小姐。厨房问。昨个新上地冬笋。小姐们想要怎么吃?” “清炒就好。”掌柜行礼。转身刚要走。段玲珑有叫了声:“方掌柜。上一壶长干吧。” 待方掌柜离开,段玲珑才又接着刚才的话,问道:“三姐,你刚才说,为什么要换地方?” 段月幽眨了眨眼,失笑道:“算了,是我多心,没想到你都忘了。” 她忘什么了?不解的看着面前的三姐,见她只是笑,也不肯解释,段玲珑郁郁的转头,瞧着窗外。 “三姐,那些就是你说的,北地来的商人吗?” 广味楼前正巧走过一行五人,带着七、八匹马,甚是招摇。段月幽看了一眼,点点头,说:“应该是吧。” “这么招摇?”段玲珑摇摇头,王都这里,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还是说,安国这次的动作,已经是其他四国默许的了? “别想那么多,咱们只为了保命而已。” “躲到哪里不是寄人篱下?这次保得住,那下次呢?” 直到小二端了菜上来,姐妹俩才从沉默中回过神来。段月幽一笑,道:“左右不过是韬光养晦四个字罢了,玲珑,别想得太多。” 随着小二将酒壶放到桌上,雅间中忽而飘出一阵琴声,铮铮嗡嗡,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是施公子在抚琴呢。”小二笑着说道。 一样的热闹吵杂,一样的铮铮琴声,让段玲珑的思绪,不由自主的飘回到,几个月前的那个午后。她坐在二楼,看着他抚琴。短短不过两三个月,琴声依旧,物是人非。 沉浸在琴音中的,不止段玲珑一个人,酒楼中的嘈杂似乎猛然间飘得远了,众人都慢慢的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的聆听。静到极致,便是一顿,而后那世间的繁杂之音又都涌了回来。 待段玲珑回过神,琴声早就停了。雅间中传来笑闹的声响,不多久,有人推门而出。 原本,段玲珑是不会注意他的,但那琴声让她想起了楚天醉,她就有些好奇弹琴的人了。那琴声虽比不上楚天醉的气势万钧,但也算得上硬气。谁知推门出来的,却是一位文弱的公子。 真的很文弱……脸白的像涂了粉,儒衫挂在身上空空荡荡的,也不知是不是喝醉了,走起路来竟然还有些摇晃。段玲珑不禁开始为那琴声觉得可惜了。她淡淡的别开眼,却没想到,自己盯着那人看的时候,已经被人发觉了。 段月幽随着玲珑的视线望过去,与那公子对上眼,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施了一礼,“施公子。” “原来是段夫人和……七小姐。”那句‘七小姐’,音调拉的很是欠揍。施公子身后的几个人闻声,有些好奇的看了过来。 段玲珑逐一扫过那些人的脸,淡漠的行了一礼。她知道之前三姐为什么要离开了,面前这个脸白的像掉进面缸的男人,就是两年前,讽刺她木讷的那位。 施朗喝了些酒,本是想再来调笑段玲珑一翻的。商贾之家,还妄想攀高枝,也不过就是给人做妾的命,一个不够,又来一个! 但段玲珑那一眼,却是让他有些胆战心惊的感觉。两年前,面前的女子不过是个木讷、不善言辞的人,可现在的她,却冷得像块冰。 施朗不知段玲珑身上的变故,自然是对她的变化大为惊奇。而段玲珑则是根本懒得理他,全权交给姐姐去应酬。含了一口长干,慢慢的品味着那股甜丝丝,又带着点青涩味道的酒。随意的想着,这么淡的酒,也不知道安逸之能不能喝。 目光扫过街面,忽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走的很快,带着点怒气,有种横冲直闯的味道。段玲珑慢慢咽下口中的酒,探过身子,看了看他身后……没人。他一个人跑出来的?不怕迷路? 她张了张嘴,忽而想到这里是王都。就这样直接开口叫他的名字,总是不好。更何况,谁也不会在自己家门口迷路。这样想着,就又慢慢的退了回去。冷不丁的,他却恶狠狠的瞪了过来,吓得玲珑心跳空了一拍。 安逸之一愣,他只觉得有人在看他,本想给那人一个教训,却对上玲珑略显惊慌的眼睛。紧绷的神色松快了些,他几步走到广味楼下,也不上去,就那样仰起头,问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什么跑?她又不是给关起来了! 段玲珑没出声,见周围有人看过来,赶忙朝他招招手,想让他上来再说。 “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要干嘛?”安逸之笑的很是泼皮,一副无赖样。 正和段月幽说话的几人,闻声也看向窗外,那个姓施的,见是安逸之站在楼下,神色古怪的在玲珑跟安逸之之间,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早有人在段月幽的眼色下,跑去请安逸之上楼。可他却只是站在楼下,一动不动的看着段玲珑,说:“你开口,我才上去。” 这个无赖!段玲珑恨的牙痒痒,但又拿他没辙,正想转身下楼,亲自迎这位少爷上来,却听到街上飘来一声‘卿卓……’ 第六十七章 逸之其人 那一声柔柔弱弱,声音的主人也是袅袅婷婷。(.好看的小说)段玲珑顿住了脚步,往外扫了一眼,一位粉衫的年轻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走向安逸之。 “诶?是礼部尚书家的二小姐,去年嫁进了镇北将军府。” 段月幽凑在她耳边说道,玲珑转头一看,姓施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发走了,酒楼里一群人觥筹交错,根本没人注意这个角落。 “镇北将军啊,那不是应该随军?怎么还在王都?” 楼下的二人正在寒暄,段玲珑敏锐的发觉,安逸之似乎有些吊儿郎当。这人很赖皮没错,在她面前时总是霸道,又气势十足,但现在的安逸之,颇有些油头粉面的味道,不是说面相,而是那种从骨子里泛出来的纨绔,那肩、那背,虽然笔挺,但就是带着几分油滑。 他们的声音不大,只细碎的听到一些,段玲珑不自觉的将身子往外探了探,冷不防,安逸之忽然抬头,抛了个媚眼给她。 段月幽见妹妹一**坐回凳子上,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是说……”刚刚那个是安逸之?段玲珑脑子里转了几转,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你说小轩王。”了然的点了点头,段月幽喝尽杯中的酒,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他还不就是那样?成天游手好闲,王都哪里有风月事,哪里就有小轩王。” “啊?” “怎么?你在庆城没听过他的名头?”段月幽不解的看着妹妹,说道:“我听爹的意思,以为你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这才点了头。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就知道他是王爷。”段玲珑嗫嚅。忍不住又探出头去。看了一眼。楼下地两人还在继续。那位将军夫人粉面含春。一双眼睛似乎想看、又不敢看地扫着安逸之。 “是我地过。忘记跟你说。原本。我是想弄你进宫地。但一来那里面太脏。二来……那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撇撇嘴。段月幽似乎对安简之地两个兄弟。都没什么好印象。“不过你姐夫这个弟弟。虽然是个招蜂引蝶地主。但性子还算好。招人。但不糟蹋人。跟他暧昧地女人不在少数。真正传出绯闻地。却几乎没有。我想。如果他能像你姐夫。待我那样待你。也是不错。就算不行。至少不会亏待你……” 段玲珑懵懵懂懂地听着。从安逸之十五岁初显社交圈。到如今地进十年间。真可谓是战功累累、功勋卓著。上到年近古稀地太皇太后。下到不过六岁地十三公主。只要是个女人。就喜欢他。 “……说起当世地王爷。恐怕也就只有南楚地安亲王能跟他比肩。为了咱们小轩王争风吃醋地女人。那可不在少数。也不知他是怎么周旋地。倒是没闹出什么大乱子。喏。楼下这位田小姐。当初还传出她差点嫁进轩王府呢。”说地口干舌燥。段月幽喝口水。一抬头。段玲珑正一脸调笑地看着自己。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我只是发现。三姐很有当细作地天分。” “去你地。少来编排我。要不是为了你。我查他做什么?”白了妹妹一眼。段月幽优雅地擦了擦嘴。道:“总之呢。安逸之虽花。但性子不坏。你不去招惹他。他也不会来欺负你。不过。谅他也不敢。” “怎么说?” “当年出了他母亲那件事,萧家就算是败了。没有母族的皇子,能活到现在,你以为他靠的是什么?” 段玲珑却没有细想,安逸之靠的究竟是什么,她心里想着,还当他说自己叫萧卿卓,是在糊弄她。没想到,原来是他母亲的姓氏。 正想着,冷不丁的却听到安逸之的声音响在耳边,“小嫂子,多日不见,越发清丽出尘了。” “王爷这嘴,也是越来越甜了。” 还没来得及收起眼中的思绪,段玲珑对上安逸之的那一刻,明显的看到他怔忡了一下,继而眼底闪过一抹愤恨。 诶?她又惹到他了? “小嫂子一会要去哪里?”桌上明明只剩残羹冷炙,安逸之却大喇喇的往边上一坐,很有种想要宾主尽欢的架势。 段月幽掩嘴一笑,道:“玲珑才到,身子还没缓过来,我们这就要回去了。” ‘哦’了一声,安逸之忽然探过手去,握住玲珑的手腕,面上不动声色的问道:“不知小嫂子,能不能把我家玲珑还给我?” “王爷,我家玲珑待字闺中,可禁不起王爷这句话。” 段玲珑挣不开安逸之的手,只能求助的看向姐姐。但两个妇道人家,出门在外总要顾及些别人的眼色。眼见着段玲珑就要被拽着,贴到安逸之身上了。后者却只是随手取过玲珑的酒杯,抿了一口。待脸上染了层层红晕,才慢慢说道:“小嫂子是想,过河拆桥吗?” 姐妹俩对视一眼,即无奈、又愤懑。段月幽也变了脸色,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王爷,陪我们姐妹俩逛逛了。” “小嫂子也知道,我不胜酒力。刚才那一口,已是有些上头。我只想让玲珑,陪我坐坐。”安逸之笑着,言语间的轻佻吓得玲珑一哆嗦。只觉得腕间的手,又紧了紧,烫的吓人。 段月幽闻言倒是一松,道:“这里临窗,王爷吹吹风,也好醒醒酒气。” “小嫂子说的是。” 言罢,竟然软绵绵的就往玲珑身上靠,安逸之半眯着眼,瞟着段月幽。两人对视着,颇有些角力的劲头,最终,还是玲珑叹了口气,道:“让方掌柜收拾一间上房吧,派个小二在门口守着,万一王爷有什么需要,也好及时去办。”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我来接舍妹。” 安逸之才不管段月幽是怎样的咬牙切齿,歪歪斜斜的任小二扶着他进了上房,一下子瘫在床上,哼哼唧唧着不肯起来。 无奈的叹了口气,段玲珑取了帕子,在脸盆里浸湿,坐到床边去给他抹了把脸。 真是红啊……一口长干就能红成这样,看样子,二哥哥说他是一杯倒,还真没说错。才转了身,手腕上忽而一热。眼前天旋地转的,等再回过神了时,身上已经压着一个沉甸甸的重量。段玲珑本能的想要叫,却被一只同样滚烫的手掩住了嘴。 “你以为让人守在门外,我就什么也干不了了?” 愤愤的口气,喷在她脸上的,是带着点蜜香的酒气,一双眼睛,染了火一般,亮的吓人。 唉……段玲珑在心中叹了口气,大概,人在长期的压迫下,也就会逆来顺受了吧?总见他生气,久了,那种不平的感觉,竟然都没有了。 轻轻的拨开安逸之的手,“你想要,做什么呢?” 第六十八章 各表一枝 段玲珑怎么也没想到,安逸之居然二话不说,熊熊的亲了下来,外面还有人呐! 利落的一转头、一抬手,没好气的说道:“你干嘛!” “亲你!” ……这个不用说也知道吧,段玲珑翻了个白眼,用力托住安逸之的下巴,说:“你自己不痛快,少拿我来泄愤。” 下巴撑在玲珑手上,与其说是较劲,倒不如说是在玩。安逸之边晃着脑袋,边说道:“我哪里不痛快了?” “你浑身上下,哪里都不痛快!”又不是瞎子,就他那德行,怎么看怎么像在外吃瘪、回家撒娇的小孩。 低低的一乐,安逸之往旁边一滚,仰脸朝天的看着帐子顶。半晌,抬手一遮眼,道:“玲珑,你会等我吗?” 段玲珑正忙着收拾自己的发髻衣衫,闻言一愣,继而想到,他大概是因为近期不能娶他,才会这么问。 可……这让她怎么回答? 等? 谁知道上面那位,什么时候拿段家开刀?搞不好他老人家明个忽然决定,那信要不要都无所谓,先拿了钱再说。 不等? 她扭头看了看安逸之。俏红地脸蛋比女人地。还要粉嫩。但那唇抿地很紧。就连横在眼睛上地手臂。线条也绷地死硬。段玲珑对这种肢体语言再清楚不过。叹了口气。说:“我会等到。不能再等地那一天。” “那是什么时候?”安逸之深感被糊弄了。一把捏住玲珑地手腕。 被他扯地身子一歪。却觉得此时安逸之。那种赌气地神情有些可爱。(.无弹窗广告)段玲珑抬手拍了拍他地脑门。说:“谁知道啊。尽人事、听天命呗。搞不好。我明天就被车撞死了呢。” “胡说八道!” 亮晶晶地眼睛越发懊恼。像只被抢了骨头地小狗。抢不回来、又不甘心。只能死死地盯着。段玲珑轻笑一声。正要说话。传来一阵敲门声。 “王爷、七小姐,醒酒汤好了。” 扯了扯手臂,床上的两人怒目对视着,眼神角力了一番,最终是段玲珑败下阵来,无力的开口:“端进来吧。” 小二进门的时候,瞧着两人都在床上,虽是一坐一躺,却还是赶忙低下头去。这一阵局促,又让安逸之挨了一个白眼。 “七小姐,三小姐说,还有三刻钟。” 玲珑还没吱声,安逸之先重重的一哼,吓得那小二赶忙退了出去,可带门的时候,却虚掩着,留了一条缝。 “关门!” 咯哒…… “哼,你们段家的下人,倒是忠心。” 甩了甩手腕,段玲珑没接他的话茬,只说道:“放手,我去给你端。” “不喝!”吼了一句,安逸之一翻身,面朝里躺着,手却没松开。害得段玲珑一只胳膊,不得不撑在他腰上。 唉,真是个难伺候的少爷。段玲珑挺着腰,就这么扭着身子,僵在他身后,忍不住说了一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你府里的姬妾,平时都是怎么讨好你的?”跟她说说吧,也好有个准备。 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安逸之挑着眉毛,戏谑道:“你想知道?” 别、别激动。“……用说的就好。” “这种事,光用说的,怎么能明白?来,我教你。”安逸之扯着她的手,就要往前凑。 “不要!”无赖!太无赖了! 几乎是玲珑的声音才落,门口就有人问道:“七小姐,有需要小的准备什么吗?” 安逸之欺身到一半,恼怒的盯着门口,恨不得把那木门也盯出几个洞来,恶狠狠的说道:“没听她说不要吗?!还不滚!” “唉,你就当我没问,对不起了,还不成吗?别闹了啦。”真是头疼,这人怎么比小九还难搞定…… 安逸之怒瞪着玲珑许久,松手、撤身,道:“过来,让我抱抱。” 两人谁都没动,安逸之重重的又加了一句:“过来!” 好吧、好吧……惹不起他这位少爷。段玲珑一边在肚子里腹诽,一边蜗牛似得靠了过去,才挪了没有半臂的距离,就被一把扯了过去,直撞得鼻子生疼。 两个人俱都是僵硬的,玲珑正琢磨着,他该不会是想这样,抱上三刻钟吧。那边安逸之就开了口,道:“你们家那个琴师,究竟是谁?” ……这个,不能说。段玲珑沉默。 等了一会,见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安逸之又接着问道:“御香苑那个月心,又是谁?” 这个倒是能说……只是,要不要说呢? 这么一犹豫,安大爷似乎已经自己得出了结论。横在玲珑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你也是来算计我的吗?” 说反了、说反了!她能算计谁?闷闷的回了一句:“不是。” 安逸之轻笑一声,道:“也是,你这么笨。” ……多谢夸奖啊! 玲珑被勒的有些疼,挣了挣。 安逸之的声音,过了许久才又响起:“玲珑……别可怜我。” 段玲珑想抬头,却被安逸之死死的按着,只觉得他的呼吸,似乎有些急促。于是乖乖的靠在他胸前,不再出声…… ****************** 几日后,南楚国都。 楚天阔:“东西都带齐了?” 楚天醉头也没抬的扫着手中的礼单,既然是打着庆贺人家王爷与西羌公主订婚,面子上总是要做足。 “师父回来了没?” 虽然知道皇兄只是在没话找话说,楚天醉还是拨冗回了他一句:“还没,师父的信,我昨儿个已经给你了。” 真没趣,楚天阔摸着鼻子,蹭到一旁,拖着腮帮子,凉凉的问道:“给我外甥女的礼物也带齐了?” “是弟妹。”楚天醉的语调很平和,但声音却有如金石,掷地有声。 ‘哦’了一下,楚天阔也不反驳,只接着问道:“我外甥女要是不想跟你回来,怎么办?” 核查无误,楚天醉‘啪’的一声,合上礼单,起身去检查放在桌上的木匣,里面是许多精致雅气的首饰,和几朵逼真的绢花。 楚天阔见弟弟不理他,换了只手托着下颌,继续说道:“你也知道,那丫头倔的很。我当初,一定要你让她心甘情愿的来,也是有这么个意思。她不痛快,啧啧,咱们谁也别想痛快。”忽而想起自己人生中颇为‘惊险’的几天,楚天阔暗自心惊了一把,不知道把天醉和那丫头撮合到一处,究竟是对、是错……也许,是时候让造办处把宫里的椅子全换成硬木的了。 “你今天很闲是不是?”没好气的白了哥哥一眼,楚天醉开始搜心刮肺的琢磨,还有什么能送出去。玲珑不爱首饰、不爱女工、不爱书法绘画、不爱鲜花……难不成要他背上几袋子南楚大米去送她?楚天醉开始头疼。 “没有啊,今儿朝上才讨论了河道整修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唉,天醉啊,你哥我苦啊。修河道,要银子。安抚民众,要银子。你将来娶媳妇,还得要银子。我现在天天一睁眼,就欠着人家几百两的银子啊。” 楚天阔说的甚为悲戚,楚天醉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准备回他的府里再去翻翻。 “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要是朝中老臣看到面前这一幕,恐怕都得齐刷刷的昏厥过去。他们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皇帝陛下,正极其无赖的扯着弟弟的袖子,一副‘你不说,就不许走。’的劲头。 无语的转了个身,楚天醉看着自己泼皮一样的哥哥,心中很怀疑,为何后宫的一众娘娘们都能这样的迷恋他……明明就是个无赖。 “她不来,我带她来。” 这话一出,再一次坚定了楚天阔要换硬木家具的决心。 第六十九章 因为喜欢 端亲王安简之的王妃是个怪人,至少段玲珑是这样认为的她整日呆在府里,足不出户。要说是跟安简之感情淡薄,两人见面时有说有笑,看着似乎又不像。但,如果说这两人没什么问题为什么安简之从不在王妃院中过夜?就连初一和十五也是一样。 外间的风言风语,早不知掀起过几波,就连御史也参了安简之不下三、四次,但当事的这三人,似乎无动于衷,我行我素到今日。 段玲珑戳了戳面前的鱼,含着筷子问道:“姐,姐夫的王妃……是什么来历?” “前镇北将军的女儿、现任镇国公的姐姐。”白了妹妹一眼,段月幽道:“你学学怎么说话吧,问的真没水平。” ……问还有水平?段玲珑无所谓的眨了眨眼,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段家根深蒂固的习惯,就是在饭桌上交流感情。于是咽下一口饭,又接着问:“我看她成日里什么都不做,嫁入王府的女人,就这样吗?” “你看我不就知道了?” “你又不一样。”也许她改日应该跟王妃套套近乎,问问她,怎样才能在四面高墙下,无所事事的度过这许多年。 段月幽刚张了嘴,安简之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今儿可真冷,瞧这样子,该是快要下雪了。” “真的吗?要下雪了?”段玲珑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到天气上。 抬头看了看天,黑乎乎的夜空里,月亮也好、星星也罢,一个都没有。安简之吸了口冷气,道:“这风都又潮又冷的,应该是快了。啊,说起来,玲珑没见过雪。” ‘哎’了一声,段玲珑觉得自己似乎反映太大,又慢慢沉静了下来。 “回头跟你姐去园子里赏雪。正好梅花也开了。” “喝口热汤。暖暖胃。”段月幽接过安简之擦手地帕子。递给一旁地小丫鬟。“不是说不回来吃了吗?” “碰上点事。就散了。” 安简之地笑容。似乎有些讪讪地。段家姐妹俩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他碰到地。正是安逸之。而引起骚乱地罪魁祸首。此时正捏在安逸之地手里。 “萧公子。请自重。”两人此时正站在安逸之地一处别院中。蓝玥眸色一冷。慢慢地散发出一股傲气。 撇嘴一笑,安逸之问道:“庆城的头牌歌姬……我就是想问问,为什么玲珑在哪,你就在哪?” “王爷这话问的奇怪,安国律法中,有哪一条规定,歌姬就不能出门了?” 安逸之突然欺身上前,逼得蓝玥不得不退了一步,他说:“安国的律法,可管不到别国的人。” “王爷既然知道,那还不放手?!”蓝玥明白,像他们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有了切实的证据,是不会这样轻易的,就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的。不过,自打冲到玲珑的车上起,她就已经不在乎,会不会被安逸之发现了。 “呵呵,蓝小姐恐怕还忘了一件事,同样的,安国的律法也保护不了你。”安逸之松开手,退后两步,环胸而立,说道:“在回答我之前,你可以好好想想。” 威胁她?蓝玥稍稍恢复了一些本性,清冷孤傲中,透出一股子嘲讽。她看着安逸之,淡笑并不言语。 面前的女人,只会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安逸之并不怕她会逃。要说的都已经说完,自然是该走了,反正他有的是时间跟她耗。 “听说安国的小轩王,最是惹女人喜爱。看来,以我一介阶下囚的身份,似乎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了。” 安逸之停下脚步,转过身,似笑非笑的说:“怎么会?本王今日,不是送了姑娘一个见面礼吗?” 知他指的是,今天晚上挑了蓝家一处暗桩的事情,蓝玥心中懊恼。虽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事实总归摆在面前。这下,还不知道,本家会怎么责罚她呢。蓝家的人,一向重视结果,多过原因。 她性子本来很冲,只不过多年在外,生生给磨掉了棱角,但今日被安逸之一激,忍不住又冒出一股邪火来。 “王爷这许多年来,就是这样讨好女人的吗?能活到今天,也是不易。” “你想激我?”安逸之失笑,道:“法子不错,可惜用错了时间。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备。下次记得,别说那么多废话。” “蓝家与安国,并无冲突,王爷今天晚上,做的过了。”他说得对,自己的挑衅,就像是发脾气的小孩,不过是徒惹人笑话罢了。 “什么蓝家?本王今日,不过是挑了一处暗娼罢了。蓝姑娘在安国多年,应当知道,在这里做买卖,是要讲规矩的。” 什么暗娼!蓝玥气的直咬牙。又不能反驳,不然多年她在安国经营的身份,便要功亏一篑。 “王爷想问的,不外乎是玲珑跟蓝家的关系。她姓段,不过是个外姓人罢了。”不欲与他多做纠缠,蓝玥现在只想快些离开,也好收拾善后。 “你错了,本王想问的只是,为什么她在哪,你就在哪。” 如果说出无机老人的嘱托,面前的男人难免会把玲珑和南楚,硬扯上关系。反正,就算他查得出玲珑和蓝家的关系,也不见得就知道无机老人在南楚的地位。蓝玥聪明的决定保持沉默,本家她惹不起,那位叔公,她同样也惹不起。 “不说吗?没关系,慢慢想。” “等等!”叫住已经站在门外的安逸之,蓝玥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道:“安逸之,你不是喜欢玲珑吗?”上次玲珑失踪,他一连几日留在御香苑,为的不就是套出玲珑的消息,那样的担忧,不似作伪。 “是啊,我喜欢她。” 安逸之承认的坦坦荡荡,到叫蓝玥有些问不下去了。 “那你为何还要怀疑她?” “大概,就是因为我喜欢她吧。”安逸之淡然一笑,而后转身离开。她的琴师、她身边的朋友,她手中握有的东西,这一切都指向南楚,让安逸之不得不怀疑。 段玲珑是个极其单纯的人,让他一眼就能看到底,也许就是因为看得太清楚了,反倒含糊。安逸之脚下步伐越来越快,他见过那么多女人,没有一个像玲珑这样,明明已经看到透彻,伸手去探,却又触不到底……今天是南楚,明天,又是什么呢? 端王府内的段玲珑,猛地打了个喷嚏,很是响亮。吓得一旁的青丝手中一抖,盆中的火炭,差点没掉出一颗。 “小姐,要不要再加个炭盆?” 玲珑揉了揉鼻子,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她摇了摇头,说:“灌个汤婆子吧,炭盆放得多了,屋里太干。” 红线应了一声,转身出去。留下青丝,一边铺床,一边跟玲珑聊天。 “小姐,明天我们真的要去那个赏梅宴吗?”小丫头大小没怎么出过门,隐隐的,带着些期盼。 “看吧,你先把衣服准备出来。”她本意是不想去的,一群小姐贵妇凑到一起,两年前她就已经见识过了。但不去,这府里没有姐姐在,玲珑又觉着别扭,好像闯进别人家里的感觉。 也许,找个时候跟三姐说说,让她搬到段家别院住上一阵。 这样想着,段玲珑打了个哆嗦,钻到被子里,缩成一团。 有点卡文…………今天先一更吧…………== 第七十章 似曾相识 赏梅宴最终还是没去成那天,广味楼出了点小状况,段月幽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姐姐不去,玲珑自然也不想去。之前,说要准备缩小段家在王都的经营,管事的整理出几家,准备裁掉的店铺,让段月幽做决定。于是,干脆就打着帮三姐看看铺子的旗号,溜到街上去晃荡。 管事的总共提到三家店铺,一家杂货铺、一家米店,还有一家布庄。玲珑随意的选了一家,那布庄的掌柜,恐怕跟管事的有些关系,劳的他不断的在玲珑耳边说好话。只是那布庄的位置,确实偏了些,人流少不说,周围又没什么大户人家,每月下来,刨去成本,也挣不了多少。 段玲珑随手翻了翻案子上的布匹,布是好布,但卖不出去,也就是废物一堆。那管事是段家的老人了,段玲珑不好当面驳他,只一边应付着,一边寻思回去怎么跟三姐说。不经意间,眼角似乎瞄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管事的见玲珑看向街对面,赶忙说道:“这条街虽是卖文墨的多些,但也有几家会馆,对面就是个客栈,住的都是些来往客商。零碎的买卖虽然不多,但大单的生意,谈起来就方便多了。” 点了点头,段玲珑往堂内走了两步,透过窗子,看着相携走进对面客栈的两人。男子身形高大、健壮,从侧脸看,轮廓没有西边人深刻,更像是北地人。虽说这样的身形,在安国也不是没有,但他骨子里透出的那种彪悍,却不是安国水土能养出来的。 而他身旁的那个女子……段玲珑皱了皱眉头。她记人,一向记得很准,但看不到脸,也不好妄说。只不过,那女子的背影看起来……真的很像是端王妃啊。 目光移到男子横在女人腰间的手臂,段玲珑心中很是有些挣扎。身旁的管事还在喋喋不休,倒是布庄的掌柜,一直站在角落,讷讷的没有出声。 “齐掌柜,对面的客栈都住了些什么人?” 突然被点到名,齐掌柜老实忠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慌,他支吾了几声,也没说什么有用的话。 段玲珑皱了皱眉,这样的口才、性子,就算守着南来北往的客商,恐怕也做不出什么大生意。 管事的很怒其不争的瞪了齐掌柜一眼,陪着笑说:“要是平时呢,大都是些来王都做生意的大户。七小姐,不是我夸口,这家客栈位置虽然偏,但离着不远就有三家会馆,很多客商,就算不住在对面,也习惯在那里谈生意。比起那些热闹的街道,可是安静、稳妥的多了。” 两人地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段玲珑转身退到内堂。接过店里伙计端上来地茶。问道:“哦。那最近呢?也有很多人来谈生意?” “这……倒是没有。冬天地生意。本来就清淡。左右不过是买卖年货地。但是。最近似乎打北地来地商人多了些。听说过几天。会有西羌地使节进京。西羌人最爱咱们地绸缎。倒是可以赚上一笔。” 管事说地眉飞色舞。段玲珑倒是不可置否。话虽是这样说。但安国最有名地。是酒和粮食。说起绸缎。还是南楚地更上成。点了点头。象征性地喝了口茶水。正准备起身地时候。忽然听到大堂里有人在说话。 “掌柜地。有什么好料子。拿出来我看看。” 声音不大。是硬邦邦地北腔。段玲珑看了眼身旁地红线。后者会意。挑了帘子。向外扫了一眼。低声说:“小姐。看着像北地人。” 段玲珑想了想。干脆又坐了下来。就听到那人跟齐掌柜说道:“看不出来。你这店虽清净。倒是有些好东西。” “客官说的是,我们段记的东西,都是上乘的。您看这棉布,都是细织的,多软和,做衣料最好不过。” 这掌柜,做买卖的时候,口角倒是利落了。段玲珑看了眼管事,他赶忙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老齐就是不会跟小姐们打交道,做买卖,还是不差的。” 段玲珑没出声,又听得外面那人接着说道:“成了,我一老爷们,哪懂那么多。您看着流行的花色,给我扯上三尺。” 外面没人说话,想是掌柜的去扯料子了,过了一会,又听到那人问:“我刚才看到你店里有个姑娘?” 哗啦哗啦的纸声中,齐掌柜笑着说道:“您怕是看错了,小店今儿个上午还没开过张呢,哪里来的什么姑娘?” “哦?没有吗?那姑娘的衣服颜色很特别,蓝不蓝、紫不紫的,瞧着很好看。” 段玲珑和红线对视了一眼,一转头,见青丝也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的衣裳,随即皱了皱眉头。她今儿个就穿了件雪青色暗纹的衣裳,外面那人……难不成是在问她? “蓝不蓝、紫不紫……客官请稍等。”齐掌柜在货架上看了一圈,抽出一匹料子,问道:“您瞧瞧,是不是这个色?” 对,就是这个色,只是似乎要光些,上面也没这么素净……” 后面的话,玲珑没再听。她起身,随着管事,从后面离开。车拐出两条街,才掀了帘子,对车外的管事说:“就这样吧。王管事先回,剩下的两家,明日再说。” 遣走了人,段玲珑歪在车里,坐在门口的青丝忍不住,说道:“小姐,方才那人,问的是你吗?” “我不知道。” “好奇怪哦。”青丝嘟哝了一声,本想再问,却被红线一记眼刀,给憋了回去。 行进中的车子开始发出一阵怪声,似乎还有些不稳。车夫停了车,跳下去看了两眼,回报说:“小姐,车轴出了点问题,还得烦您下车等等。” “坏了,你换了就是,这么冷的天,怎么在外面等?!”青丝一挑帘子,很不客气的说道。 “车上有人,压着,不好换。”那车夫似乎很是不善言辞,被青丝顶了一句,说话都不大利落了。 段玲珑叹了口气,问道:“要等多久?”太长的话,还不如叫辆车来。 “很快、很快的!” “那就下车等吧。” 主子发了话,青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瞪着那傻乎乎的车夫,道:“你说的很快啊,我给你数着,要是等我数到一百,你还没换好,哼!” “青丝!” 被红线叱了一句,青丝吐了吐舌头,钻到段玲珑身后,“小姐,要不咱们找个地方等吧。” 段玲珑本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她看了一圈周围,都是民房,青灰色的歇山顶,连绵不绝的一直延续到远方。 “玲珑……” 嗯?有谁在叫她? 段玲珑回身看了看,青丝和红线也听到了,跟着让她一块,四处逡巡。 “在这!我在这!” 那声音被压的有些变形,但段玲珑还是很轻易的就认出来,是蓝玥。皱着眉头,又看了一圈,还是没有。 “小姐……好像是,月心姑娘?”青丝迟疑着说道。 “在这!抬头,抬头!” 段玲珑闻言抬头,待看到蓝玥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来。左手边小巷里,里巷口不远的一处墙上,蓝玥正扒在墙头,小小的脑袋,很是费力的探到外面,脸上被憋得通红,瞧那样子,似乎已经在墙上挂了许久。 第七十一章 落雪 上面风景好吗?”段玲珑留了两个丫鬟在一旁,走到墙下,仰头问道 “你怎么不自己上来看看?”手臂用力,蓝玥的身子往上攀了攀。 玲珑嘿嘿笑了两声,道:“你这是被谁关起来了?” “你男人!”低吼了一声,蓝玥朝巷子两边望了望,急声说道:“还不快给我找把梯子!” 安逸之关她干嘛?心里这样想着,段玲珑嘴上却说:“我可不敢,谁知道周围有没有人守着。” “他问我你跟蓝家的关系!还不赶紧放我出来!”蓝玥有些气急败坏了,她们俩就算不是一伙的,也不到见死不救的地步吧! “你说,我不怕。” “你不怕……那段家怕不怕?” 这倒是问到点子上了,段玲珑也拿不准,要是安逸之知道了,她外公的真实身份后,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段家也是南楚的暗桩? 蓝玥毕竟是个女子,在墙上挂了许久,已经有些吃不住了。身子开始慢慢的向下滑,段玲珑眼见着,她就像是溺水者一样,缓缓的沉到墙后,低声咒骂着。 “我放了你,更说明咱们心里有鬼。你且安心住着,他如果再问,就择能说的说了。我会尽快找他的。”马车已经修好,车夫跟两个丫鬟站在那里,看着玲珑对着一面墙说话,神色有些诡异。 “行了、行了。你动作快点。我可不保证。他下次来地时候。我还在。” 蓝玥地声音有些虚。想是在墙上挂地时间久了。(.)累着了。玲珑轻笑一声。道:“随你。反正跟段家没关系。” 一个上午就碰上两件事。段玲珑在回府地路上琢磨着。是该先去找安逸之。还是先等三姐回来。最后。还是决定先跟段月幽商量了之后再说。 一进门。王府地一个管事就迎了上来。道:“小姐回来了。方才宫里来了赏赐。王爷吩咐给小姐留一份。您是要看看。还是?” “劳您让人送我院里吧。”段玲珑笑了笑。趁管事地还没走。又问道:“我姐姐。回来了吗?” “夫人尚未回府。” “哦……若是我姐姐回来,烦您找人知会一声。” “小姐客气了。” 段玲珑本想问问王妃在不在,转念一想,又作罢了。若之前看到的那人,果真是端王妃,自己这样问,岂不是不打自招?若不是,也会招人侧目,毕竟她跟端王妃,并没有什么交集。 段月幽回来的很快,玲珑才换了举家的常服,就有小丫鬟来通报,说是夫人有请。 进门的时候,段月幽正在擦脸,身后的小丫鬟,正忙着脱去她身上略显沉重的外衫。一坐下来,段月幽就长出了口气,道:“可累死我了。” “那边没事了?” “能有什么事?就是几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毛小子。” 段月幽挥了挥手,她身后的丫鬟便拿着衣服钗环退开了。“你找我?” “嗯。”玲珑转着手中的茶杯,心中想着该怎么跟姐姐说。 房中的丫鬟一早就知趣的退了下去,临走还给姐妹俩上足了干果、点心,那驾轻就熟的模样,让段玲珑有些心虚……最近跟三姐,似乎聊的次数太多了些。 “今儿去的,是哪个铺子?”段月幽知她心中有话,也不催,只随口问道。 “城南的布庄子。” “哦,怎样?” “客人少了些,倒是把着一个客栈、嗯……” 玲珑欲言又止,段月幽了然一笑,道:“看见不该看见的人了?” “嗯。” “一男一女?” 其实我也没看见正脸。” 段月幽忽而诡异的一笑,说:“没事,下次我去看看,别说是脸,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他。” ……原来三姐跟王妃之间,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平和啊。段玲珑心中打鼓,又觉得要是自己看错了,害得姐姐在王府中尴尬,那罪过可就大了。 “要不再等等吧,让人在铺子里看着。” “看到最后,结果也还是一样。”她一回身,叫道:“来人,去问问,王爷在哪呢。” 这么快就要找姐夫了?不、不大好吧。 段月幽一转脸,又问道:“那女人什么样?多高?多胖?白吗?穿的什么衣服?带的什么首饰?” 还没来得及惊讶,玲珑就被这一堆问题砸的晕头转向,有些茫然的回问道:“姐,你知道王妃今儿个出府穿的什么?” “王妃?” “不然你以为,我说的是谁?” 屋子里一时间悄无声息,只地上的炭盆,偶尔爆出一点细微的声响,空气中浮动着尴尬的味道。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一个小丫鬟说道:“夫人,外院的人说,王爷还在乾德殿跟皇上议事呢。” 讪讪的应了一声,段月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气氤氲着脸颊,有些泛红,带着点娇羞的味道。 段玲珑嘿嘿笑着问道:“三姐以为是谁?” “不就是那谁?” “谁?” 恼羞成怒,段月幽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碗,俏红的脸蛋,既不神仙、也不精明,“你也就敢惹我,轮到老四,看你还敢不敢!” 段玲珑笑着躲开姐姐的手,姐妹俩笑闹了一阵,又安静下来。 “是谁?” “不像本地人,倒像是那边来的。”段玲珑指了指北边。 “是么……这事让我再想想,你别管了。”段月幽沉吟了半晌,说道:“我和你姐夫都知道,她心里有人。只是几年下来,她不说,我们也就当不知道。我以为,日子也就这么过下来,看样子,不安生的,似乎不止段家啊。” 玲珑‘嗯’了一声,也沉默了。不管是不是王妃,给自己丈夫带绿帽子这种事,恐怕都不会善了。她拨弄了一下盘子里的瓜子,说:“我今天,还看见蓝玥了。” “这又是谁?”经过刚才的事,段月幽学聪明了,先问明白再说。 “我外公安排在我身边的人,蓝家的。” “哦,怎么?她也跟着到这里了?” “嗯……还被安逸之关起来了。” 这一天真是够了!段月幽掐着眉心,问道:“关她做什么?” “想问我跟蓝家的关系……姐,你说他会不会以为,段家跟南边有什么?”这才是段玲珑担心的。 段月幽一愣,继而叹了口气,“我会跟你姐夫说的。” “那姐夫……会不会怀疑?” “肯定会。但是咱们自己说了,他也不好把怀疑摆在明面上,子虚乌有的事情,就算他去查,也查不出什么。就算他最后还是怀疑,到时候,咱们该收拾的,也都收拾好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那安逸之那边?” “你想说就说,段家左右是躲不过这个劫。”段月幽觉得有些烦闷,转身走到窗边。回想以往,她一向率性而为,家人也好,这事也好。自己不过是求仁得仁,便是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但、玲珑呢? 她这个妹妹,表面上看着木讷,但对亲近的人,也算是率性,只是细琢磨一下,那亲近中又带着点疏离。好像她知道你想要什么、想说什么,然后便配合着你去做。初时觉得舒坦,转念一想,似乎舒坦的人,就只有自己而已。 “玲珑……” “诶!三姐你看,下雪了!”玲珑像个孩子一样,冲到窗边,伸手出去接。 冰凉的雪花落在段月幽的脸上,她深吸了口气,笑着说:“是啊,下雪了。” 第七十二章 初雪 蓝家,向上追溯近十代,曾经是西羌是西羌的皇族,部落中的王者,也是在弱肉强食的法则下的失败者。举族南迁,经蜀地,再向东,最终在南楚的一片深山中生根发芽。百十来年下来,依旧保持着那种上位者的骄傲,就连族中运转的机制,也颇有些小朝廷的味道。 但在这些神秘、高傲的光环背后,也不过就是,落魄皇族仅有的一点尊严罢了。在蓝家,越靠近中心的人,越容易背叛家族,反倒是那些边缘的外姓、或是远亲,来得更加忠心。也许,这就是蓝家之所以会败的原因。 单论血缘远近的话,蓝玥大概就是那种,几乎要到边缘地带的人,而段玲珑则是擦着轴心的在转的那个。照理说,她跟在玲珑身边将近八年,无机老人对她家的那点恩情,早就还完了,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 安逸之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蓝玥托腮,坐在窗边,一脸的苦大仇深。一见他进来,横眉竖目的道:“你又来干嘛?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言辞生厉的,让安逸之差点以为,自己干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可除了关着她,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转而一想,又豁然开朗。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气血不顺。 “看什么看!没见过花魁啊。” 也不解披风,安逸之挑了眉毛,道:“没见过这么有生气的花魁。诶,你怎么不装了?” 翻了个白眼,蓝玥调整个姿势。两天了,也没什么动静……蓝家大概是懒得管她了。 “我问你话呢。” “老娘现在心情不爽,装个屁!”一想到,自己辛苦了这么久,出了点事,居然没人管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慢慢的充斥了她的心。在前方有个目标,一往无前的向前冲时,人们往往会忽略走过的路。可一旦停下来,当你回首望去,却看不到自己当初的**,那种无依的漂泊感,将会是很可怕的。 轻笑一声,安逸之说道:“你现在,可爱多了。” 蓝玥本想瞪他。但却对上他认真地神色。一时间竟然讷讷地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狠狠地闭了闭眼。歪头看着细雪纷飞地窗外。 “明天。你就可以走了。” “怎么?不问了?”他会这么好心? 安逸之淡笑。却不回答。只说:“总不好真让玲珑给你搬梯子。我不舍得。” 果然……上午地事他都知道了。 一听说要放她走。蓝玥反倒懒懒地说道:“我决定不走了。你这里挺好。有吃有喝。不愁温饱。” “随你,你要住就住,只是没人管你吃喝。” “你那篮子里是什么?”芊芊玉指一点,直指安逸之披风下掩着的食盒。 “还能是什么?” “给我的?”蓝玥不喜面食。安逸之偏偏只给她吃馒头,几顿下来,苦不堪言。 “莫要得寸进尺。”哼笑着转过身,安逸之道:“搞不好我一觉醒来,就改主意,不让你走了。” “哈,那敢情好,别忘了让人送饭。” 安逸之大抵是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女人,张了张嘴,也没想出什么威胁的话,最后还是愤愤的走了,徒留蓝玥嚣张的大笑,在小院里回荡。 门口的车把式才听得院里那夸张的笑声,紧接着就看到安逸之疾步走了出来。 “王爷?” “去端王府!” 此时,端王府里的段玲珑,虽还没熄了对雪的热情,身体就受不住了。从指甲到嘴唇,都是青紫。被段月幽拎回房里,又是汤婆子、又是热茶的,忙了好一通,才缓过劲来。 安逸之来的时候,她正抱着手炉,呆呆的看着院子里有气无力的夕阳,喃喃的问道:“这就完了?不是说下了雪,就该是白色的吗?”怎么地还是黑黄的,就连屋顶,也只跟撒了糖霜一样,还透着底下的本色。 嘭的一声,惊醒了还在疑惑的段玲珑,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安逸之很不客气的解下披风,丢给一旁的小丫头,脸色郁郁。而站在他身后的段月幽,也是一脸凝霜,冷冷说道:“玲珑贪玩,受了凉气,还请轩王爷体谅,只在屋里说说话就好了。”转身又对着身后一群丫鬟婆子说道:“愣着干嘛?还不进去伺候着。” 于是乎,段玲珑不大的屋里,就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就连青丝和红线,也被挤得,不得不缩在她床边。 在接到姐姐一个‘安心’的眼神后,段玲珑看了看打进门起,就没说话的安逸之,又看了看一群站在他身后的丫鬟婆子,问道:“谁惹你了?” 抬手敲了敲食盒,安逸之说:“打开。” 自有小丫鬟上来,战战兢兢的端出里面的糕点,摆在在桌上后,又快步退了回去。 段玲珑瞧着她们一脸战战兢兢的模样,皱了眉头,对红线说:“你带她们去厢房歇着吧。” “可是,小姐……” “不碍的,那边这么近,我有什么事,一叫你就听见了。”待人走得差不多了,玲珑才接过青丝手上的披风,裹得跟球一样,挪到桌边。 安逸之瞧着她的模样,一瞪眼,说:“你就这么稀罕下雪?” “诶?我这不是没见过嘛。”低头扫了眼桌上的糕点,大多是软糯的江米,撒发着清淡的甜香。玲珑捏了一块,不甜不腻,正是她喜欢的味道。 “玩到生病!?”这没出息的丫头!下个雪,也能生病! “嗯?也没有啊,是三姐太紧张。”见他盯着自己的狐裘,赶忙解开呼扇了一下,道:“我本来就怕冷。” “……没出息。”哼了一声,安逸之看玲珑一盘盘的糕点,吃了个遍,就开始只抱着一盘吃,问道:“好吃吗?” “很好啊。” 眯了眯眼,“我府里的,更好吃。” 段玲珑怔了一下,忽而想到他之前说过,等下了雪,就带她去看他府里的那片梅花。是因为自己出不了门……所以气闷了? 继而又失笑摇头,怎么可能。 “你笑什么?”安逸之不满的问道。 “再好吃,也不是你做的,有什么区别?”轻笑着说完,猛然意识到,这话似乎显得太过轻浮亲密。 果然,安逸之探过身来,怪笑着问道:“你想吃我……做的?” “王爷,请喝茶。”一只小手,握着茶杯,硬是插到安逸之面前,青丝吞了口口水,心道,三小姐,我要是被砍了,您得记得替我收尸啊。 轻咳了一声,段玲珑往后挪了挪,冷不丁的开口说道:“我娘姓蓝。” “哦?”安逸之一挑眉毛,接过青丝手中的茶,慢慢坐了回去。 “……嗯……我外公也姓蓝。”说完,段玲珑就想扯了自己的舌头……这不是废话么?! “嗯,理所当然。” 咬了咬牙,无视安逸之调笑的口吻,玲珑一咬牙,说道:“蓝玥是我表妹,我外公让她跟着我的。” “完了?” “嗯。” “那换我了。”本来是他想开口问,没想到玲珑却自己说了出来,安逸之一时间拿不准段家和蓝家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玲珑一向不聪明,套个话,还算是简单。这样想着,安逸之便问道:“她干嘛不跟你进段府?” 段玲珑坦然的直视他的眼睛,道:“我爹跟我外公关系不好,不喜欢姓蓝的。” “你外公让她跟着你干嘛?” “我没问过,大概是为了知道我的近况吧。”段玲珑本想隐瞒外公知道信的事,但不知为什么,突然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安国既然知道她有信,就应当知道信的来历,随便琢磨摸一下,也不难想到外公身上,至于外公的身份……又有多难查? 于是接着说道:“也为了保护我。” 安逸之果然笑的诡异,并没接话,倒是反问了一句:“你最近,听说南楚的事了吗?” 第七十三章 十里红梅 南楚什么事?” “你不知道?”安逸之挑眉坏笑,道:“想知道吗?” 一看这人,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段玲珑缩了缩,“你愿说就说。” “你亲我一下,就告诉你。”双手往桌上一撑,安逸之得寸进尺的探过身去,只是中间隔了张桌子,显得有些滑稽。 “王、王爷……”一旁的青丝面上,颇有些视死如归的味道,说出的话,却是有些结巴。 “下去!” 不得不说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安逸之声音不大,甚至都没看青丝一眼,只这两个字,就已经吓得小丫头,有些说不出话来。 面前的人直直的盯着自己,那话虽然不是对她说的,但这两人似乎都在等她表态。段玲珑挥了挥手,说:“你先下去。” “是,小姐。”一点犹豫也没有,青丝的背影,几乎算的上是夺门而出。 “来吧,本王等着呢。” “你在别人面前,也是这样吗?”在姐姐面前,安逸之恭维的话虽多,但却不是轻佻的。在面对楚天醉时,他虽比不上对方的儒雅俊逸,但也是沉稳大方。可那日在广味楼下,面对昔日红颜时,即便只是背影,也能看出那股子轻浮。段玲珑忽然对面前的有了点兴趣,他究竟是怎样的。嚣张?跋扈?无赖?还是…… “不管我在旁人面怎样。在你面前。只是这样。”安逸之忽而抬头想了想。神色有些凝重。瞟了玲珑身上地裘皮一眼。又歪过头去看了看窗外。继而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问道:“我们溜吧。” “哈?”他这思维。跳地也太快了些吧? “走。我带你去赏梅。”不由分说地拽上玲珑地手腕。安逸之在她肩上揉了揉。对那狐皮地厚度还算满意。弯腰抱起还在愣神地她。利落地从窗户里钻了出去。 守在门口地婆子愣愣地看着他们俩。嗫嚅:“王、王爷?” 安逸之低低地笑着。对玲珑说道:“你可得抓紧了。” 手臂本能地缠上他地脖颈。段玲珑很快就明白了。他这句话地意思。安逸之抱着她跃上房顶。脚下有些虚浮。滑了一下。两个人差点没又滚了下去。吓得地面上闻讯赶来地段月幽。尖叫着吼道:“安逸之。你给我把我妹妹放下!” “小嫂子,人我明天再还你。” 他还有力气跟人调侃,段玲珑已经是被吓得,只能死死的搂着他。怪不得要她抓紧,这家伙根本就是学艺不精! 小时候,段玲珑曾经幻想过,在雪后的夜空中,挂着一个大的出奇的月亮,有个人能带着她,在月光下飞檐走壁,那将会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但,如果那个人,走的跌跌撞撞,飞的七扭八歪,那就不是浪漫,是惊悚了! 挣扎,恐怕只能死得更快,段玲珑只得尽力的抱紧安逸之,心里一流够的咒骂。安逸之的身子,每歪一下,她的心都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一般。都说人在受惊的时候,会尖叫,但其实,吓到极致,反而发不出声音来了。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玲珑已经麻木,只闭了眼,心说,死就死吧。 “原来、你喜欢……我抱你。” 安逸之喘的很厉害,说话也只能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玲珑闻言,像只刚从壳里爬出来的蜗牛,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确定他们已经脚踏实地,站在不知什么地方,鼓起最后的力气,用力一推安逸之,自己就势往下一跳。叫道:“你有病啊!功夫那么烂,还学别人装大侠?死了怎么办?!” 玲珑自己也站不稳,还是安逸之一把抄住她的手臂。两人摇摇晃晃着,相互使力,竟然也没摔倒。 “好玩吗?” “好玩死了!”他居然还敢朝自己眨眼睛?!段玲珑气急败坏的,给了他一拐子。 安逸之躲闪不及,好在玲珑力道也不大。他边低低的叫着:“谋杀亲夫啊!”边作势摔倒,瞬间将玲珑,也拽的跌倒自己身上。两个人喘着粗气,摊成一团。 “美吗?” “什么?”玲珑顺着安逸之抬起的手,撑起身子回头望去。红艳艳一片,火海一般的红梅,遥遥的,望不到边际。在她的印象中,梅花,都该是清冷、孤傲的。但眼前这一片,却洋溢着勃勃生机,就连寂寥的月光撒在上面,也变得像是舞动的尘埃,说不出的轻灵。 段玲珑受了蛊惑一般,慢慢的从安逸之身上爬了起来。方才收到的惊吓,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她怔怔的抬手,摸了摸最近的那枝梅花。雪后的红梅上,还带着些将化未化的残雪。 “这是……你家的?” 懒洋洋的坐起身,安逸之盘腿,又拽了玲珑到他怀里,猫一样抱住她的身子,侧了头,低声问道:“喜欢吗?” 点了点头,玲珑也顾不上跟他计较,只从他怀中探出身去,指着前面,问道:“这林子,有多大?”不能怪她有此一问,毕竟就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左、右,俱都是看不到房屋的……这得是,多大的一片梅林啊。 “三亩左右吧。”安逸之眯着眼,下巴浸在柔软的狐毛中,颊边是玲珑略带凉气的黑发。他蹭了蹭玲珑的脸颊,又说:“我二哥那皇宫里,有比这还大的院子。” 玲珑正忙着欣赏美景,不可置否的回说:“在大,也不是自己的。” “……是啊,再大,也不是我的。” 身前的手臂慢慢收紧,段玲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忙挣了挣你松手。” “那信的内容,已经在南楚传开了。” 察觉安逸之的脸从肩上滑开,慢慢的埋到自己背上。玲珑不自觉的绷紧了身子,道:“什么?” “我二哥大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低低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抵着她背心的额头,轻轻颤动,连带着玲珑的身子,也在微颤。 “什么时候的事?”扯开身前的手,段玲珑从安逸之的怀中爬了出来,转身跪坐在他面前。 垂着头,安逸之说道:“今天才得到的消息,南楚皇帝,身有隐疾,命不久矣,已经在南楚传开了。大概,过不了多久,南楚皇家,就要站出来辟谣了。” 段玲珑的头皮有些发麻……传开了,也就是说,她手中的东西,不再重要了。换而言之,能拖住皇上,不对段家下手的理由,也没有了。会是什么时候?皇上会马上对手吗? 不、不,对面这人正要娶亲,此时如果见血,未免不吉利。那就是说,最晚也只能拖到安逸之婚后? ……也不对!西羌持国书的使还未到王都,现在这一切,不过是口头协议。皇上如果动了心思,抢在婚事正式公布前动手,也未尝不可。 有这么一瞬间,段玲珑就要张口,向安逸之求助了。但她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来。凭什么呢?自己甚至都还不算是他的妾,他凭什么要替段家出头? “玲珑,就算是这样,我依然不会放你走。”安逸之依然垂着头,语调平和,那肩背却有些佝偻。 他似乎总是在自己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却又用一种霸道作掩护,像是受了伤的幼兽,胆怯又凶狠。 不放……今天,只是少了个嫁他的理由,他不放。来日,要是皇上欲抄段家,他放不放? 他是不得志的,她知道。 玲珑拍了拍安逸之的肩膀,好想安慰他,又好像是在鼓励自己,“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吧。” 睡过了……睡过了== 第七十四章 翻窗贼 结果大概不是安庆之不想动段家,而是他没那个精力了。(.无弹窗广告)西羌使者入王都的第二天,就传来消息,南楚使节也已经等在边境,紧接着就是北齐,在之后,就连最近正忙着平剿海寇的东庆,都派了人来。 表面上,是来庆贺轩亲王大婚,但背地里打的什么算盘,可就不得而知了。一时间,王都上空弥漫着压抑紧张的气氛。不光朝官富户们夹起尾巴做人,就连汲汲营营的老百姓,也感觉到着头顶的乌云,似乎是越聚越多啊。 那晚段玲珑和安逸之其实并没有独处多久,段月幽冲进来时,一扫往日的优雅,再安逸之讨好、求饶的赔礼声中,拽上玲珑就走。陪同而来的安简之,无语的摇了摇头,拍拍弟弟的肩膀,以示安慰。 而另一个主角,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就在姐姐差点捏断她腕骨的威胁下,乖乖的跟着走了。她是觉得姐姐反应大了些,嗫嚅着说了。段月幽静了半晌,才叹了一声,道:“逸之不是坏人,但他终归是个男人。段家有我一个,就够了。这趟浑水,你能不碰、就不碰吧。” 就这样过了几日,安逸之再没出现过。玲珑倒是又摸回蓝玥的那个小院,敲敲门,竟然是她本人来开的门。既然是她自愿留下,玲珑也就不再管这事。到是蓝玥,坦诚的说安逸之偶尔会过来,玲珑要想见他,可以在这里等。 见安逸之这事,玲珑是可有可无,也就没再去过那个院子。段月幽也从自己丈夫那里听说了南楚的消息,姐妹俩一样的担忧,心头压着事,日子,似乎也就过得慢了起来。 只是没等来皇上对段家下手,倒是等到了四国来贺。安国百姓一向对周围四国,没什么好感,这一下子扎堆的来,便有些人心惶惶了。倒是高位者们看得比较清楚,不过是西羌和安国联姻,其他三国就都挤过来看看。有乱子,就搅和搅和,能分杯羹最好。分不着,至少能探探别国的情况,也不算吃亏。 南楚使节是最早到的,提前三天,城里就已经下了告示。所以当段玲珑在酒楼里,遇到本该三日后才入城的楚天醉时,很是有些诧异。 说遇,其实也不对。不过是她躲在雅间里,瞧着他进了旁边的屋子。门缝很细,但足够宽到让玲珑认出他来。手一抖,纸上就染了一滴墨,再看账册时,竟是一个数字也看不进去了。 他怎么会来? 说什么等他,说什么回来找她,结果,走了之后一丁点的消息都没有。玲珑每晚都让人把窗子栓上,除了怨,也是想少给自己一个念想。 结果……没消息是没消息。一有消息。竟然就是整个人出现在眼前。 “小姐。快晌午了。要不要先用饭?” 段玲珑看了看桌上半臂高地账册。叹了口气让他们送上来吧。” 红线出去后。玲珑又支开了青丝。见屋子里没人了。才蹑手蹑脚地挪到墙边。贴了耳朵上去。不能怪她好奇。谁让他突然冒出来。 酒楼不比住家。墙虽厚。但隐约还是能听到点响动。只是颇为零碎罢了。玲珑聚精会神地听了半天。只听到几个词。什么‘妹妹’。什么‘补偿’地……从声音倒是听不出是谁。但楚天醉没有妹妹。只有一堆皇姐。所以这话。肯定不是他说地。 段玲珑哼了一声。搞不好是他欺负人家妹妹。让人家找上门来了。没出息地家伙!正想再听。那边就没了声音。等了一会。居然响起琴声。 哪来的琴?!广味楼雅间给准备琴吗?她怎么不知道? 算了……反正听不到了。 泱泱的走回桌边,刚一坐下,红线就带着小二端了饭菜进来。开门的时候,带进几段模糊的琴声。 “七小姐,掌柜的说今儿鸡好,特意让厨子给您做了一份。” 小二讨好的说着,玲珑示意红线打赏,笑着说道:“替我谢谢你们掌柜。” 待菜都摆上桌后,玲珑瞧了瞧天色,对红线说:“让他们把你们那份也做了,等一会青丝回来,就去吃吧。吃完了,出去逛逛。我想歇一会,你们过一个时辰回来叫我。” 隔壁的人一直没动静,门开开、合合几次,都只有琴声飘进来。玲珑吃的不多,青丝还没回,她就已经让红线退下去了。 这个雅间,本来就是为了给主子们查账时用的,琴是没有,软榻到是有一个。裹了披风、歪在榻上。玲珑本来只是想闭闭眼,她本就不擅长查账,又碰到楚天醉,硬给耽误了许久,再不养足精神,她明天还得来。 只是吃饱了的人,就喜欢犯困,迷迷瞪瞪的,居然做起梦来。感觉自己似乎是挣了眼,头侧枕的垫子,变成一张扭曲的脸,一个劲的往她脸上压。玲珑想躲,身子却怎么也动不了,想叫,也长不开嘴,又急又怕。眼见着那垫子就要闷到脸上,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玲珑、玲珑?” 啪啪的声音,响了两三下,玲珑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拍她的脸。猛地张开眼,面前正有张放大的脸,进到连自己倒影在对方眼中、惊恐的神色,也都看得一清二楚。玲珑也不管是谁,一把推开,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 “没事了、我在这儿。” 心跳得飞快,好像随时都会脱口而出一般。玲珑觉得那双勒紧她的双臂,挤迫着她的身体,生生将那速度压了下来,从急促降到平缓。 她打了个冷颤,长出口气。觉得颊边一阵冷风,转头看去,窗子朝两边大开着,还轻轻晃了晃,好像在嘲笑她。 七手八脚的从楚天醉怀里挣出来,玲珑上下看了他两眼,指着一边的窗子说:“你就不会走门吗?”明明是一袭青色儒衫,面若冠玉的君子像,怎么偏偏要做这种下九流的事? 楚天醉嘿嘿一乐,起身关了窗子,说:“走窗比较快啊。” 放屁!低声骂了一句,玲珑撇开披风,坐在榻边弯腰穿鞋。背上一暖,就听得楚天醉说:“才醒,别着凉。” “什么时辰了?”这天,阴沉沉的,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玲珑想,就像面前这人一样,灰了吧唧、又软绵绵的,看也看不透,打也打不疼。 “快未时了。”楚天醉也不避讳,抬手翻了翻桌上的账册,瞧着玲珑在一旁做的笔记,轻笑着说道:“你以前,最不耐烦做这些。” “怎么?你是想转行当细作了?”劈手夺过他手中的账册,玲珑坐在桌边,翻了翻,眼前黑黑白白的花成一片,旁边却还杵着一个,津津有味的看着她的脸,看得她一阵心慌。“你能不能坐远点?” 楚天醉不理她的话,反倒是挪着凳子,往前蹭了蹭,道:“你又生气?在气什么呢?” 气什么?玲珑张了张嘴,没说出来。说气他一去,就杳无音信?还是说气他总是这样随性,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凭什么气?她明明已经决定,要将他埋在心底,平和的过一辈子。可这人,却偏偏来招惹她,简直比安逸之还惹人厌。因为喜欢他,所以更讨厌他! “我没气,只是你突然冒出来,吓着我了。”定了定神,玲珑低头,不再理他。 楚天醉也没再出声,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偶尔将沾了墨的笔递给玲珑,或是替她磨上一点墨。正磨着,忽而一笑,歪头问玲珑道:“我这算不算是红袖添香?” 玲珑举着笔,愣愣的看了他半天,说:“你今儿个没穿红衣,身上也没用香。” 叹了一声,楚天醉取过玲珑手上的笔,沾了墨,又塞回到她手中,颇有些哀怨的说:“玲珑,你真是不懂情趣。” 段玲珑白了他一眼,低头干活,心想:你倒是懂!除了爬窗子,你还会什么?! 第七十五章 十里南风 红线进门的时候,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但看自己小姐泰然处之的模样,也就没说什么。倒是青丝,差点大呼小叫一番,被红线一扯,勉强安静下来,一双圆眼,总忽闪忽闪的看看段玲珑,再看看楚天醉。 时间在书页翻动的声音中,悄悄流逝。玲珑卡在一处,不论怎么算,都平不了帐,烦躁的拽了拽头发。 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手边,“喝口水。” 玲珑端着茶杯,眼睁睁的看着账册从自己眼前溜走,不禁转头问道:“你会看帐?” “就算不会,看着这么久,也都看会了。”楚天醉头也没抬,甚至都没用一旁的算盘,手指顺着一行行的记录滑下,一页页翻得飞快。 玲珑语窒……什么叫看会了?要是看了就会,那些账房学徒,辛辛苦苦了十来年,为的都是什么啊? 但看他似乎算的有模有样,不多久,一本就算完,在一旁的纸笺上,记录下出入的金额,转而又去拿了本新的。小心翼翼的捏过纸笺,玲珑不信邪,摸过算盘,噼里啪啦的有算了一遍……结果居然是一样的。转头一看,她算这小半本帐的时候,楚天醉已经扫了三本。 说扫,绝对不为过。段玲珑甚至怀疑,以他手指移动的速度,究竟能不能看清上面的字。 不多时,楚天醉合上最后一本账册,推过一旁的纸笺,道:“你们家的新换的采买很不错,比以前那个每月多花几百两银子,可见买的都是好货。” 段玲珑撇了撇嘴,听就知道说的不是什么好话。这事她不管,回头告诉三姐去。揣了纸笺在怀里,红线抖了抖披风,给玲珑披上,一转脸,楚天醉还悠悠闲闲的坐在桌边。 “你还不走?” “收拾好了?那走吧。” “去哪?” “陪我走走。” 扭了几下。也没躲开楚天醉探过来地手。玲珑转着手腕。道:“不去。” “那我送你回家。” 玲珑见他说地认真。忙转了个身。问道:“你……会遇到我姐夫。” 一挑眉,楚天醉反问:“有何不可?” ……他、他不是偷着进城的吗?不怕被人发现?段玲珑从来就搞不清,他们这人的花花肠子。但见他表情认真,直到今天不走这一遭,是不行了。随即点了点头,道:“先说好,我不去太远的地方。” 的确不是太远,只是王都城郊的南风亭。战乱时,多少妍丽少女,就是在这里送走了自己的情郎。纷纷暮雪如相遇,轮台东门送君去。待到四月大麦黄,十里南风送君还。然而,这只是场梦,更多的只能是在春闺中,等着那已经便做了河边骨的梦里人。 “来这干嘛?”缩了缩脖子,玲珑抬手拂开石桌上的灰尘。没了战事,这见证过无数场生离死别的南风亭,似乎也被人遗忘了。 牵过玲珑的手,冰凉的指尖在摸索在他的掌心,带着一股珍视的味道。楚天醉看着四周,苦笑道:“我听说这边风景不错。” 刚才吃了瘪,玲珑有种扳回一成的畅快,笑的很是灿烂,“长亭枯草,北风呼啸。[.超多好看小说]嗯,确实是难得的美景。” “你喜欢就好。” 剥开一缕乱发,仰头,正对上他静静注视的眼神,段玲珑慢慢敛起笑容,垂下头去。“为什么来?” “来带你走。” 身子被慢慢揽到怀里,玲珑挣了挣,然后平静下来。靠在他胸口,静静聆听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西羌的公主,是你找来的?”鼻头被北风吹的发凉,干脆一并埋到他怀里。 “只是给他们指了条路,西羌人愿意走,是他们的事。” 楚天醉说的云淡风轻,玲珑听着却觉得那么简单,哼哼唧唧着说:“哦?这么轻松?那人家哥哥怎么找上门,要你补偿?”管它对不对,先赌了再说。 “我还道是哪个小贼,趴在墙上偷听,原来是你。”穿着裘皮,看起来圆滚滚的,但楚天醉的手握在玲珑的肩上,却只觉得单薄,好像他一用力,怀中人就要被捏碎了一般。本想瞧瞧她被调侃的模样,却又不敢太用力的往外拉,楚天醉试了两次,还是放弃,转而拍拍玲珑的背。 “那公主,我曾经见过,是个好女孩。只是生在皇家,注定身不由己。” 玲珑抬起头,盯着楚天醉下巴上的一根胡茬,淡淡的问道:“那你呢?也身不由己吗?” 楚天醉静了很久,就到玲珑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只觉得他搂的有些紧,心里明白,大概是问到了不好的问题,于是也柔顺的偎在他怀中。只一会就好,将来回忆时,她也可以将这一瞬,扩大到无限。 半晌,楚天醉的声音,盖过呼啸的北风,铿锵有力。“不再是了。”风撩起两人的发,旋舞着,纠缠到一起。“玲珑,你嫁给我吧。” 身子一僵,继而又软了下去,更加贴合的覆在他身上。段玲珑顿了一下,感受够了,才说:“不要。” “那么,你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你们都活着。 “那就跟我走,等我见完安国的皇上,咱们就走。” “你知道这纸婚约,是怎么来的吗?”玲珑向后几步,退出楚天醉的怀抱,一句句的问着:“你知道,失去这纸婚约,对段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安国的皇上,已经要对段家下手了吗?跟你走?我的家人怎么办?段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怎么办?!” “为什么动段家?”之前一直都是在处理西羌和巴蜀的事务,楚天醉对安国的情况,知道的并不详细。 “买军马,布城防,你道是为了什么?”段玲珑环胸而立,就是他们这些所谓的天子们,整日里打来打去,让老百姓不得安生!为的是什么?还不只是一己私欲?天下间,只有这些顶着皇族帽子的人,手上染的血最多。 这倒是个新鲜消息,楚天醉打定了主意,一会回去,要与同来的官员们商量一下。“这话,莫要再对别人说。” “我又不是傻子。”是啊,不是傻子,却对他说了。明明他是个南楚人…… “我知道,你不笨,就是直了点”楚天醉笑着拍拍玲珑的头,看她躲了几次也没躲过去,很是懊恼的模样,心中怜意乍起,揽了她过去,低低的说道:“玲珑,你嫁给我吧。” “我……” “楚兄,好兴致。” 楚天醉闪身挡在玲珑身前,北风鼓起他夸大的衣袖,衣带亦在风中飞舞,颇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反观他对面的那人,则是一身窄袖劲装,挺拔如松,隐隐的散发出,一股屹立于天地之间的霸气。 “原来是慕容兄。不亏是北齐的骏马,昨个才入的关,今天慕容兄就到王都了。” 慕容哈哈大笑着,说道:“彼此彼此,楚兄不也是见了美人,就连进城的日子,都给忘了吗?” “比不得慕容兄。” 玲珑躲在楚天醉身后,听着两人虚情假意的寒暄,无聊的想着,谁说婊子无情,商人无义?真该让他们来看看。 “想什么呢?” “他走了?” “嗯,以后要是城里看见他,记得躲远点。” 正撇了嘴,脸上就被人摸了一把,段玲珑顾不得被占了便宜,探出身去,看着那男人的背影,隐隐的觉得似曾相识。 那人似乎察觉有人看他,忽而转身,冲着玲珑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他转身的动作很快,但看在玲珑眼中,却像是慢动作一般,一格一格,直将他的侧脸看了个清楚。 是他! 第七十六章 王妃、凶犯 事情关乎到一个女人的清誉,玲珑便是怀疑,也没有对楚天醉提上一个字。[]在她看来,这是比安国增兵更重要的事情。 待到城门口,楚天醉便握着玲珑的手,说:“最近来往的人太多,没事,就不要出门了。我会去找你的。” 玲珑‘你’了半天,也没敢把话说全。难不成他是要去爬端王府的墙头? 瞧着她目瞪口呆,即不像平时那样沉稳,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机灵,楚天醉捏了捏玲珑的脸蛋,“放心,不会被抓住的。” “你好自为之吧!” 毫不客气的将他推下车,玲珑拽了红线进车厢。听到楚天醉在外面,轻笑着说:“真要担心,来驿馆找我也行。” “车夫,还不走!?” 段玲珑烦闷的闭上眼,她身旁的红线和青丝对视一眼,后者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林先生怎么会在王都?” “他要饭要过来的。” 一听这口气不对,青丝也就不再出声。车子在城门口顿了一下,继而又咯哒咯哒的往前走去。行了不多久,又停了下来,外面吵吵嚷嚷的,很是杂乱。 青丝作势想出去看看,却被玲珑一手拽住,只隔着帘子问道:“外面怎么了?” 车子一晃。想是车夫跳了下去。过一会。声音传来:“小姐。前面似乎有差役抓人。” “堵地厉害吗?”一挑帘子。段玲珑就知道自己这话。白问了。本能两车并行地街道上。此时堵满了人。道路两旁地摊子。也散落了不少。[]差役没看见。争吵地路人和摊贩。倒是不少。看样子。一时半会地。是疏通不开了。 正撂了帘子。想要叫车夫掉头。眼角却瞄到一个身影。也正慢慢地坐回车里。似是察觉到玲珑地目光。那女子一怔。继而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被看到。玲珑也不好无视。只得看着那边过来个小丫头。俏生生地对玲珑说:“七小姐。王妃请您过去呢。” “真巧。七小姐也上街来逛?”端王妃笑地很温和。浅褐色地眼睛柔柔地看着玲珑。 想到刚才在城外碰到地慕容。玲珑吞了口口水。忙到:“王妃客气了。叫我玲珑就成。今儿个是来替姐姐查账地。查得乏了。就出去逛了逛。” “诶?你们姐妹可真能干。” “无奈罢了,玲珑家中,并无兄长可以依靠。” 前面的声音似乎突然大了起来,端王妃皱眉看着,转头问向玲珑:“这就要回了吗?还是再逛逛?” 摸不准端王妃的意思,玲珑便照实说道:“这就回了。” “可好,来我车上吧,也稳当些。” 不好推脱,玲珑只能上了端王妃的车。一个小丫鬟给玲珑垫了个软垫,朝她笑笑,坐到外面去了。 “去问问,究竟是什么事,搞得这么大?” 端王妃在那边支使下人,玲珑却在这边忐忑。那个慕容……该是知道的吧,知道她那天见到他们,一起进了客栈。那么,他身边的女人,究竟是是不是面前这人。如果是,她叫自己上来,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意思? “查账好玩吗?” “诶?”她没听错吧? “我只会些无用的东西。”端王妃似乎有些失落。 玲珑赶忙说道:“王妃是高雅人,跟玲珑这种商贾之家出来的,总是不同。” “不管是哪里出身,总是要有点本事才好,你说是不是?” ……这、让她怎么答?富贵人家的小姐,说起本事,可不就是那些琴棋书画,但若说要靠这些营生,却又只有青楼里的姑娘才会如此。于是,只能讪讪的笑笑。 车厢门帘一晃,缝里闪过一个身影,花花绿绿的衣服,正是西羌人独有的。端王妃看着似乎很新鲜,笑着问玲珑:“说起来,玲珑去过别的国家吗?” 王妃的车驾,可不能随意挑帘子,玲珑没看见那些西羌人,故而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只摇了摇头,道:“最远不过至王都罢了,不过,西羌的果酒,倒是喝过一些。听说他们哪里都用水果酿酒。” “嗯,我也喝过,甜甜的,比粮食酿出来的好喝很多。对了!段家的广味楼,有一种酒叫长干,听说是蜂蜜酿的,也是甜甜的?” 这位王妃一提到吃的,似乎就很兴奋。她的眼睛清澈见底,一点深沉的东西都看不到。段玲珑微笑着点了头,道:“并非用蜂蜜酿,只是在陈酿的过程中加了蜂蜜而已,过甜了些,卖的并不好。” “改天可得跟你姐姐要些来尝尝。” 看着端王妃一脸想往的模样,玲珑便也松了心思,“何必等那么久,王妃想喝,只叫人去广味楼取了就是了。” “真的吗?” “这是自然。”反正从这里道端王府,也会经过广味楼。段玲珑敲敲车板,车外自有小丫鬟问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劳烦姑娘传个话给我的丫鬟,让她们到广味楼去搬几坛长干,送到王府。” “真是不好意思,我其实不大出门的,什么都没见过。”端王妃在玲珑坐回来时,微窘着解释。 “几坛酒而已,算不得什么。”玲珑摆了摆手,继而问道:“这样说来,王妃平日都有什么消遣?” “我出嫁前,闺名素织,你若愿意,便叫我一声姐姐吧。” “素织姐姐,平日里都不大出门?” 端王妃撇撇嘴,道:“我跟你姐姐,是分好了工的。我管应付上面,她管应付下面。我平日要是出门,大都是往宫里去。那些官家夫人们,一直都是你姐姐在应付。真羡慕她,那样八面玲珑。” “素织姐姐应付的是宫里的贵人,我姐姐可不会那些。” 用段四娘的话说,段月幽其实就是个缺心眼。仗着丈夫的势力,普通官家夫人自然不好跟她耍什么心机,要真放到宫里……倒霉的还是她男人。可见,安简之对自己的两个女人,知之甚深。 “宫里的那些人好打发得很,你跟她没仇,再拍拍马屁,自然也就糊弄过去了。” 段玲珑听着,低低一笑。不妨端王妃忽然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她,道:“你很好,跟你在一起感觉很舒服。” 这一愣,车子里边有些冷。段玲珑眨了眨眼,正愁不知接什么话,忽而外面传来马蹄声,车夫‘吁’了一声,将车子停下。 “嫂子,出门吗?” 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段玲珑,端王妃拍拍她的手,示意小丫鬟挑帘子。 “逸之啊,已经下差了?” 安逸之实是看到坐在车外的青丝,才主动凑过来打了招呼。他也不避讳,朝着玲珑露齿一笑,说:“没有,正忙着,看到嫂子,就想来请个安。” “是看见我,还是看见她啊?”一反方才的天真,端王妃调侃的相当熟练。 安逸之笑而不语,段玲珑满脸通红。 “自然是给嫂子请安,顺便再跟嫂子借个人,说说话。”也不顾段玲珑的白眼,安逸之只朝她探了手过去。 “说话行,可不能带远了。我答应了她姐姐,得看好了呢。”端王妃冲玲珑促狭的挤了挤眼睛,推了一把,道:“快去快回。” “有什么事?”玲珑被牵着往边上走了两步,谅他不敢光天化日的做什么,倒是也不紧张。 “没事就不能找你?”安逸之眨眨眼睛,眼神很无辜。 “你很忙。” “诶,对了,就是想跟你说这事,最近城里跑进个凶犯,你没事别往外跑,乖乖在府里待着,我得了空就去看你。” 怎么是个人,就让她在家里待着?段玲珑很坏心的幻想,安逸之和楚天醉一同挤在窗框上的画面。没敢笑,只瞧着安逸之有些皱的衣服,问道:“你几天没回家了?” “三四天了吧,甭管这些,我说的话,你可得记住了啊。我走了。”安逸之也不瞧两边有没有人,飞快的在玲珑脸上亲了一口,才转身上马,叫了一声:“嫂子,我先走了啊。” 第七十七章 原谅? 这晚外面很嘈杂,玲珑想起了和娘亲在一起的最后一晚有时候,记忆并不是一个具体的场景,而是一种感觉。(.好看的小说)这种潮湿阴冷的感觉,让她仿佛闻到了湿润的泥土味。 “小姐,要睡了吗?”红线关紧窗子,扭过头来问道。 “外面怎么那么吵?” “是在抓犯人呢,据说那人功夫了得,伤了好几个人。”拧干手中的毛巾,青丝伺候玲珑洗了脸,说:“今儿个府里下了戒严令,说是谁也不许出院。” 被窝已经被汤婆子捂的很热,玲珑却还是拢了手炉倒怀里。“你们歇着去吧。红线,别熄灯。” 外面似乎音传来尖叫声,玲珑守着一盏孤灯,怔怔的坐着,不敢躺下。原本温热的被褥,渐渐的变凉,直至冰冷。 她告诉自己,一切早就过去了。但还是忍不住的觉得,空气中似乎飘荡着一股血腥味。 一声凄厉的尖叫,然后一切都平静下来,脚步声、说话声、兵器相交声,全都消失了,就连风也停了下来,四周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紧紧的黏在身上,呼吸有些困难。 门外传来一种极轻微的刮擦声,好像有人在地上爬。玲珑僵硬的转头,轻轻的唤了一声:“娘?” “玲珑……”紧随着微弱的呼唤声,外间的门被猛的砸响,只一声,便又归于平静。(.) 玲珑一下从床上蹿起来,冲了出去。身形掠过正开门出来的红线,一把拉开门。安逸之的身子斜倚在门边,青色的衣衫上染着一块块暗红的污渍。一口血腥味呛来,玲珑忍不住伏在门边干呕。 “王爷?!来人啊、快来人啊!” 红线和青丝地尖叫声此起彼伏。玲珑踉跄着甩开青丝地手。扑倒安逸之身边。他地脸颊好凉。双目紧闭。玲珑地手都在颤。几次想要探到他鼻翼下方。却总是不成。 “喂。你醒醒。醒醒啊!卿卓。萧卿卓你给我醒过来!”不敢晃。生怕撕裂了他地伤口。玲珑以为自己叫地很大声。但实际上近乎嗫嚅。 慌乱中。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将安逸之地头垫到自己腿上。轻轻地拍着他地脸颊。“醒醒吧。好不好?” “玲珑……” “我在!我在地。”那只满是血污地手。玲珑没有一点犹豫地紧紧握住。“你别睡。就看着我好不好?大夫很快就来了。” “玲珑,你……不会离开我吧?” 安逸之的声音很虚弱,带着清晰可见的气音。玲珑急的不行,但见红线已经跑出去叫人,也只能安慰着说:“我不走,我陪着你。” “我就要死了吧?” 他挣扎的要起身,玲珑赶忙按住,“别乱动!你不会死的,你是安逸之啊!” 别离的那么远,我看不清。”拗不过玲珑的力气,安逸之苦笑着跌在她腿上。 他明明就躺在自己腿上啊!泪水像是有意识一般,飞快的蓄满眼眶。玲珑俯下身,抵着安逸之的额头,轻声说:“现在呢?” “……好多了,玲珑,我有点冷。” 那只抚上她脸颊的手,带着冰冷的湿意,玲珑俯下身,尽量的抱紧他。 “玲珑,我做了件很坏的事,你能原谅我吗?” “你就没做过好事!” “原谅我吗?” “等你好了再说。”只穿着单衣,手臂早在寒风中冻的僵硬,要不是青丝寻了厚斗篷出来,玲珑肯定冻僵了。 “你等我一年,然后我带你去看海,听说那里的船比你家的酒楼还大。” “胡说八道!” “真的,不信你自己去看。”安逸之的手忽然紧紧的抱着玲珑,语调、呼吸都急促起来,“答应我,你会等我。我要你发誓,除了我,谁也不嫁。” “出了什么事!”安简之有力的声音在小院中回荡,再看清玲珑怀里的人时,诧异的叫道:“逸之?” “你发誓!” 安逸之的催促和人们杂乱的脚步声混作了一团,段玲珑当时只想着,只要他能活下来,不论叫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我发誓,除了你,谁也不嫁。”所以,求你,不要死! “那就、说定了。”安逸之原本虚软的身子,猛地一挺,双臂有力的抱紧了玲珑。声音也不在虚弱,带着些许志得意满的张扬,“玲珑,你自己说的,这一辈子,都是我的。” 一刹那,玲珑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她只觉得心中空空如也。冷风也好、人们的惊呼声也好,统统都不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她看到安逸之的脸,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笑着对她说:“傻瓜,吓傻了吗?我没事啊,不信你摸摸,这都是别人的血。” 手指探进他的衣襟,男人的身体带着干燥的暖意,结实的肌肉在指尖拂过时,突的一缩。没有汗、没有血,有的只是温暖和生气。 玲珑看到自己收回了手,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你先放开我。” 安逸之轻笑着松开手,看着玲珑慢慢的仰起头,带着些许不解的看着他,目光空空。他觉得有些不对,拍着玲珑的脸颊,道:“玲珑,我没事,你清醒清醒!” 声音、感觉统统都回来了,玲珑原本空无一物的眼中,飞快的积蓄情感怨,最后汇集成凄厉的哀伤。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打人,力道大得直把安逸之的脸抽向了一边。然后玲珑站起身,一字一顿的说:“我很清醒。” 满院的人安静了下来,安简之的手还搭在弟弟肩头,他瞠目结舌的看着玲珑轻巧的转身、关门。而安逸之,一直维持着头偏向一边的姿势。 察觉到手下的人要站起来,安简之赶忙一把搂住弟弟,道:“逸之!冷静点,这次是你做的太过了。” “三哥,你放手。”出奇的,安逸之的声音竟然很平静,他敲了敲玲珑的房门,“开门。” 门内的人儿早已在床上缩成了一团,红线焦急的看着玲珑瑟瑟发抖的身子,明明是抱了暖炉的啊。 “玲珑,开门。”安逸之的动作还在继续,他身后的安简之警惕的站在一旁。 “让他走……”牙齿打颤的间隙,玲珑勉强挤出三个字。她将头蒙到被子里,只想着,为什么不晕过去呢?为什么她还要这么清醒呢?清醒的感觉到周遭的凉意,不是他,能救她的人不是他。那是谁呢?好冷、好冷啊……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了姐姐的声音。她温柔娴雅的三姐,从不曾这样声嘶力竭,就连安简之也没能幸免。 朦胧中,好像有个人说:“记得你说过的话,记得你发过的誓言……” 第七十八章 幽会 到底是着凉了。 但是,整体来说,段玲珑很正常,该吃吃、该睡睡,只要别和她提前一天晚上的事。 这次,那个犯人着实是功劳不小,不仅让安国官兵借机横扫了一边各国驿馆,当然,不会很过分就是了,还被我们的轩亲王阁下当做道具,利用了一把。除了一死两伤的差役,段玲珑大概算得上是唯一的受害者。 “逸之这次,真是太过分了。”端王妃坐在一旁,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男人都是混账,做事只管自己。” 段玲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姐姐跟这位王妃能够相安无事。端王妃脾气好,且心思根本不在端王身上,昨日她也来了,只是站的远远地,像个外人。今天因着段月幽拜托,加之她自己也没什么事,这才晃了过来。 “说点别的吧。”嗓子肿的很厉害,玲珑的声音粗哑的像个男人,不过没发烧,倒是万幸。 一杯茶水入肚,端王妃心满意足的掸掸手,说:“皇家辛秘,要不要她听?” “……不要。”听了,脑袋就没了。 “哎呀,听听嘛,我告诉你逸之的弱点,你就可以报复他啦。”托着腮帮子想了想,端王妃也不顾玲珑哀怨的眼神,自顾自的开说:“他亲生母亲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不过现在这个母妃,算是他的表姨。大概,是为了向寻个依靠,才把他要过来的吧。 他大小就招人喜欢,可是细想想,这怎么可能?总是有人喜欢,有人讨厌,除非他刻意的讨好每个人。嗯……要数喜欢的话,他大概是喜欢老女人,经常看见他往太后、太妃宫里跑。要说讨厌的话,八成就是小孩子,逸之拿十三公主最没辙,每次隔着老远,就绕道避开……” 端王妃的声音就像是**香,听着听着,玲珑就开始昏昏欲睡,朦朦胧胧的,似乎听到她的故事,一直徘徊在安逸之与女人之间,于是很不客气的给他,在霸道、大骗子之后,又记上花心一条。 “玲珑?你有没有……诶?已经睡了啊……” 透过眼缝。玲珑看到端王妃模糊地脸慢慢放大。她嘟囔着说道:“其实我觉得。男人有时候就是要胡闹一些才好……啧。算啦。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呢?” ……就是。跟她说着这些干嘛?安逸之这个十恶不赦地混涨! 梦里。好像回到很小、很小地时候。睡在摇篮里地感觉。晃来晃去地…… 嗯?晃来晃去地?!玲珑一下张开眼。盯着上面地木板看了一会。眼珠一转。斜前方随着车子摆动地窗帘。正是她梦里地韵律。 手臂向下一撑。也不管按到哪里。玲珑几乎是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就觉得脑瓜顶磕到个坚硬地东西。紧接着有人闷哼一声。也顾不上头顶。玲珑飞快地转身。就见楚天醉一手捂着下巴。一手揉着大腿。拧着眉头看她。转头一看。车外已经是一片漆黑……竟然已经是晚上了? “女孩子太粗鲁……不好。”楚天醉揉了一会,埋怨道:“听说你病了,怎么力气还这样大……” 嘁,自找的。 玲珑鼻子一痒,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扯过楚天醉的衣袖,擦了擦。 “唉,着凉了吧?该,谁让你这么笨。”没好气的拢过那边的小人儿,确定她浑身上下,都已经严实的包裹在自己怀里,楚天醉才捏了捏玲珑的脸蛋:“真死假死都分不清楚,你就算着急,也得先穿了衣服啊。” 打从昨晚上起,在她耳边念的人多了去了,玲珑早就麻木,反正说话嗓子会疼,干脆闷声不响的靠着。 “怎么不说话?舌头让猫给叼了?从小就这样,一根筋通到底,你就不会拐个弯?到最后,吃苦还不是你自己?” “……啰嗦。” “……坏丫头,你也就敢对着我凶。” 前一天受了惊吓,玲珑似乎格外依恋他的体温,闻言也只是哼哼了两声,以示抗议。 “今儿个可时国宴,我连饭都没吃,就跑出来见你,玲珑,你是不是该给我点好处?”拽出埋在自己怀里的小脑袋,楚天醉点点她的鼻尖,说:“如何?” “……什么?”太大的,她可给不起。 “嗯,让我想想,不如……你嫁给我吧。” 偶尔飘进来的月光,仿佛都汇集到楚天醉的眼底,那双墨色的眼眸里,闪着美丽的光彩,温柔沉静。他的神情就像一坛经年累月的酒,只是看着,便能醉人。玲珑想,这一刻,她是醉了。 无法拒绝,但仅存的理智,也让她无法答应,只能像鸵鸟一样,再一次躲回他怀中。 “不行吗?”轻声喟叹,楚天醉弓起腿,让玲珑靠的更舒服些。下巴抵在她额头上,说:“没办法,那就补偿我一顿饭吧。” 车子停在哪里,玲珑不知道。她想,三姐大概是要急疯了,但就让她胡闹一次,又何妨? 许是看出了玲珑的想法,楚天醉牵着她的手,说:“放心吧,我给你三姐,留了口信。” “说什么?”三姐知道他是谁么?玲珑满脸狐疑的看着他。 楚天醉眨了眨眼睛,道:“说有个外公,想见外孙女一面。” ……算他狠。 两进的院子,不算大,但是颇为雅致。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就连仆人都看不到。只在厅中点了灯火,一桌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摆在上面。 “本来,是想点了炉火,在亭中赏月的。谁让你不争气,现在,只能在屋子里吃了。”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件女装,楚天醉替玲珑穿好,又细心的系了衣带,才拉她入席。 虽然喉咙像是有什么压在上面,又肿又痛,但一个下午没吃的玲珑,此时早已是饥肠辘辘。瞄见有她喜欢的腰果鸡丁,很不客气的抓了勺子去舀。 啪的一声,勺子还没碰到目标,楚天醉毫不客气的拍在玲珑的手上。“这个是我的,那边的才是你的。” 恼怒的收回手,不吃就不吃,哼。玲珑转而攻向楚天醉指的那一盅。揭开一看,是盅荷叶粥……大冬天的,他那里找来的新鲜荷叶? 再次狐疑,只换了一句,“先吃完了再说。” 粥很清淡,口感也很好,尤其是在她喉咙发炎的情况下,吃起来很舒服。但是,面对着一桌美食,只能干瞪眼的感觉可不算好。再加上,楚天醉一个人吃的津津有味,段玲珑就觉得更郁闷。塞了满嘴的粥,想要嚼两口泄愤都不成,于是极其郁闷。 被盯的哪一个,也不算舒服。筷子上的虾仁刚送到嘴边,那边玲珑就瞪了过来,楚天醉苦笑着,问道:“端王府克扣你的伙食了不成?” 玲珑摇摇头,继而想到他这是在讽刺自己,于是垂了一把。结果,虾仁没吃到,倒是蹭了一鼻子菜汤。 楚天醉叹了口气,干脆放下筷子,“火气这么大,怪不得说不了话。” 还讽刺她?!玲珑干脆上了脚。但她也不过就是仗着楚天醉让她,一旦对方没那个意思,别说打,就是衣角,她都碰不着。于是,很没面子的丢盔卸甲,一路被抓到‘敌营’。 楚天醉定住怀中乱动的小东西,紧紧抱着,轻声说道:“吓坏了吧?没事了,都过去了。” 玲珑怔了一下,僵着身子没再挣扎,只是抓着楚天醉的手,死死的攥着。屋子里一时间悄无声息,只有跳跃的烛火,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斜长,映到地上,融成了一片。 第七十九章 终于明白,何谓乐趣。 雕工精美的楠木匣中,满满的堆着首饰,金银玉石的缝隙间,散落着许多颗小拇指头般大小的黑珍珠,颗颗圆润。据楚天醉说,这些都是送给她的礼物。段玲珑拣出几颗珠子,无聊的把玩,偶尔瞟一眼,端坐在一旁看公文的楚天醉。 费劲的把她弄出来,只为了吃顿饭?玲珑觉得,如果不是楚天醉太闲,那就是他脑子坏掉了。 而实际上,两者都不是。 余光中,玲珑偶尔飞过来的几眼,让楚天醉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他想起,临行前皇兄的一番话,虽说彼时自己颇有些不信,但现在看来,那位能摆平自家后院的皇帝,对女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其实啊,玲珑这丫头对亲人是相当看重的,她既然把你一个外人,当做亲人来看,你在她心中的地位,自然是不用担心。”楚天阔闲闲的捏了一颗橘子,边包、边对着在一旁看公文的弟弟说:“这样的人呢,对于亲人的请求,是最无法拒绝的。” “她已经拒绝过我了。”楚天醉顿了一眼,头也没抬的补充道:“三次。” ……真是爱记仇的家伙。楚天阔对玲珑的未来深表同情。他撇撇嘴,说:“那叫什么拒绝?她跟你割发断情了?还是以死相逼了?一句不要,你就当是拒绝?天醉,不是哥说你,你也太容易被拒绝了。” “那不然要怎样?”楚天醉难能的放下手中的工作,很是认真的看着那个本该批折子、却在那里吃橘子的家伙。 得到了弟弟的注意力,楚天阔很是得意的掰了瓣橘子,丢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磨啊。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之,她一说不要,你就转移话题,等到扯得差不多了,再转回去说呗。唔,还有,这丫头倔强的很,你要记得,别逼得太紧,适可而止,才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而且啊,常在一块是好的,但你也别一股脑的盯着她,给她距离,让她看着你。” ‘哦’了一声,楚天醉觉得哥哥说了一堆废话,又重新埋首公文。 楚天阔见弟弟的反应,知道他是没忘心里去。但也只是笑笑,无所谓,反正天醉记得就好。等到时候他明白过来了,自然会照做。想了想,忽而诡异的一笑,慢慢的踱到天醉跟前,压低了声音说:“我教一个杀手锏,不过这法子你轻易不能用、一旦用了,要么就是皆大欢喜,要么……你就收拾收拾,准备在安国长住吧。” 看着哥哥诡异地神色。楚天醉先是一怔。继而飞快地红了脸。但很快地。脸色又变得苍白。连尊称都忘记用。很是恼怒地说道:“我怎么能对玲珑做那种事?!那种事……哥。你太过分了!” “诶?什么事?”楚天阔被吼地莫名其妙。眨了眨眼。问道:“我还没说。你又知道了?” “你不用说了。我是不会做地!那种、那种丧尽天良地事!” 这下楚天阔算是明白过来了。(.)嘴角先是**了一下。继而越咧越大。最后很大声地笑了出来。直笑得门口地侍卫。都忍不住探过头来看了看。 楚天阔乐地差不多了。扶着桌子。断断续续地问道:“你、你以为我是让去……嗯。那个了玲珑?” 苍白地脸上。转而又染了两抹红晕。楚天醉怒视着他哥。反问道:“难道不是?” 深吸了口气,楚天阔慢慢的站直了身子,脸上还带着大笑后的余韵,神色和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天醉,你听好。我也许不是最了解你的人,但是玲珑对你来说有什么样的意义,你哥我还是明白的。我怎么可能让你去对她做那样的事?”话是这样说,不过楚天醉却在心里偷偷的补了一句:虽然,也是个不错的法子……不过,这小子大概对霸王硬上弓是有心里阴影的,所以还是算了。 “那、那你……” “我是说,让你缠到底,在很短的时间里,不停的说,不管她拒绝几次。不过,我也说了,这丫头倔得很,要是她磨不过你,答应了,算你走运……要是她被你弄烦了,不再搭理你了,嗯、也有可能。”清了清嗓子,楚天阔摇了摇头,嘟哝着:“居然这么想你哥,真是……”说着说着,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在笑什么?” 玲珑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楚天醉猛地从他哥的笑声中逃离开,瞧着凑到他身边的小人儿,合上公文,问道:“药喝了吗?” 一提起药,玲珑就苦了一张脸,状似无意的晃回床边,摆弄着床单上的珍珠,不说话了。 楚天醉一看,就知道她定是没喝。果然,桌上的药还满满的摆在那里,一摸,刚好是入口的温度。于是端了过去,说:“生病就得吃药,快喝了。” 指尖压着颗珠子,在软绵绵的锦被上滚动,玲珑嘶哑着低声说:“三姐都会给我准备蜜饯。” 失笑出声,楚天醉拽过玲珑的手,轻轻的将药碗塞了进去,说:“先不说你几岁了,单说你喉咙肿了,吃甜的会起痰,别说喝完药没有,就是平时,也没有。我会记得跟你三姐说,让她不要再给你吃这些了。” 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段玲珑长长的叹了口气,认命的把药喝干。这大夫一定是收了二哥哥的好处,这么苦,到底放了多少黄连啊?! 玲珑皱着鼻头,一张小脸好像颗梅子干,楚天醉见了,心中怜意顿起,等晃过神来时,唇上已经染了淡淡的苦涩,而那颗小梅干,正捂着唇,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轻咳一声当做掩饰,楚天醉拿过药碗,微红着脸,说:“吃了药,病才会好,你以后也得乖乖吃药。” “那你都会亲我吗?” 话一出口,屋子里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漩涡,两人都是绯红了脸蛋,讷讷的,谁也不肯先开口。 直到玲珑忍不住,咳了一声。楚天醉才如梦方醒的转过身,脸上已经如常,一点羞赧都没有。 “快睡吧,明天我送你回去。” ‘哦’了一声,正扯了被子过来的玲珑,却瞧见楚天醉转身关了门,人却还在屋里,眨了眨眼睛,忍不住,还是问道:“你不走?” “这是我的屋子,你要我去哪里?”楚天醉心里早就慌乱的不行,他自己也不明到底是为什么。这种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做什么的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不想离开。 手中的被子钻的死紧,玲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问什么。 “那什么?”在装相的功夫上,楚天醉自然是道行高深,面上一丝痕迹也不漏。 “那你要睡哪里?”……一咬牙,还是问了出来。 “这里啊。”不知为什么,楚天醉突然就懂得了他哥逗弄玲珑时的乐趣。 “不行!” “为什么?”原来看她为难的表情,是这样有趣,楚天醉有些晕忽忽的想着。 床太小!” 专门给各国来使准备的驿馆,床会太小?很好,他现在也明白楚天阔那天,为什么会笑的那么开心了,因为他此时就是如此。 “笑什么?!” 段玲珑被笑的很恼火,她是很认真的在烦恼啊,居然笑成这样?不可原谅! 抖动着双肩,楚天醉指了指另一边的软榻,笑的说不出话来。 直到段玲珑盯着软榻黑了半张脸,他依旧在狂笑中。 第八十章 对峙 荷叶粥加黄连,去火的效果然明显,段玲珑睡了一觉,嗓子好了很多。身子一好,心情也跟着变好,连带着早饭还吃了个肉包……虽然,仍旧没有逃脱被灌苦药的厄运。 南楚尚白,楚天醉今天穿了一身纯白锦缎的礼服,胸前绣着四爪青龙,凭的多了一股子霸气。高高束起的峨冠,让他显得更加修长。玲珑倚在门边,看着他静静的站在一棵枯树下,竟然有点胆怯。 只是楚天醉一转身,随风飘来的一股酒香,瞬间便让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荡然无存。这人……一大早的就喝酒? “怎么不过来?”楚天醉笑着朝玲珑招招手,眉目间的凌厉消失殆尽,只剩下一抹温柔。 “你有正事,我可以自己回去。”玲珑没动,只是紧绷的身子,稍稍放松了些。什么嘛,吓了她一跳。 放下酒杯,楚天醉接过下人递来的披风,走了过去。“再忙,送你回去的时间,总是有的。来吧,再晚,我就真的要迟了。” 玲珑一边扬起头,让楚天醉给她系好披风,一边嘟哝着:“我可以自走的啊。” “可是我想送啊。”楚天醉笑笑,牵起玲珑的手。 早就有马车等在门口,还有几个人牵了马,等在一旁,所有人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板着一张脸,整齐划一的对着楚天醉行了一礼,对玲珑却是看也没看一眼。 玲珑觉得别扭,往楚天醉身后躲了躲。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习惯了就好。” “有人欠了他们钱吗?”玲珑一边上车。一边故意大声问道。一大早就给人脸色。便秘啊? “下次我帮你问问。” 车帘落下地瞬间。玲珑发誓。她看到那些侍卫中。有人翻了个白眼……嚯!居然敢嘲笑她? 一路上行人不多。各国使节地到来。虽然引起了不小地轰动。但也让人们行事都小心了起来。好好地一个新年。弄得有些萧索。 马车停下地时候。端王府前地洒扫仆役。飞快地冲进府里。不多时。段月幽迎了出来。 “三姐。玲珑这些日子就麻烦你了。” 就像是连锁反应,段月幽飞快的看向妹妹,而玲珑则是猛地一转头,瞪着楚天醉。倒是楚天醉,依然一脸和煦的、笑着看向段月幽。 虽不知眼前这人的身份,但只看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侍卫,就足以明白,眼前这人的身份,恐怕不可小窥。反正玲珑还在,等一会回去再‘审’。 于是段月幽一福身,客气疏离的回道:“公子言重了。” “还劳三姐费些心,这几日定要让她少吃些甜食。” 他居然……真的就说了?段玲珑不顾姐姐不断使给她的眼色,扯了楚天醉的衣袖,催促道:“你还不走吗?要迟了。” “如此,便劳烦三姐,天醉在此,先谢过了。” 一旁的玲珑,闻言正要走,手却被拽住。 “等一下。” “……做什么?”该不会是又想起什么吧?不会是……让三姐天天给她喝粥吧? 玲珑皱眉,一脸戒备的看着楚天醉。没想到,他却只是轻轻一扬手,指尖点在玲珑眼角,捻下一根掉落的睫毛。 “好了,进去吧。” 段月幽愣了一下。一根睫毛,如此细小的东西,定是他时时刻刻都将目光放在玲珑身上,才能注意得到。她一时间,有些唏嘘。 “果然是你,林先生。”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玲珑乍一听道这个声音,顿觉有些心虚,但转而却又是满腔怒火。 安逸之自不远处牵着马,慢慢行来,目光一直锁在楚天醉身上。两人今日均穿着正装,俱都是四爪的团龙,一白一黑,好像光影的两面,却都是一样的耀眼。 段月幽直觉要坏菜,赶忙抢着开口说道:“逸之,今儿个怎么没去上朝?” “多谢三姐关心,我今儿个,请了告了病假。” 说话间,这两个男人总算彼此打量够了。安逸之往前迈了一步,楚天醉身后的侍卫,也同时齐刷刷的向前一跨。 示意自己的人稍安勿躁,楚天醉转而对玲珑说道:“先和三姐进去。” “三姐先行一步,我与玲珑还有些话说。” 一句话不对,两个人又对到一起,现场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段月幽此时只恨,怎么安简之今天就没告病假? “这是我们三人的事情。”无视楚天醉身后的侍卫,安逸之只一人一骑,踱了过来。 淡然一笑,楚天醉道:“轩王爷说错了,这只是我跟你之间的事情。” “哦?”安逸之挑眉反问。 楚天醉却不肯再多说,只催促着玲珑进门。 他的眼睛……段玲珑心底一寒,她从没见过楚天醉有这样的眼神。虽然看着她时,依旧是温柔,但也掩不住眼底的阴冷。她害怕,本能的捏住楚天醉的衣袖。 “不怕,你先进去。”握着玲珑的手,楚天醉抽出衣袖,旁若无人的在她额头轻点,引来好几声倒抽。 那边安逸之额角的青筋,已然在跳动。他转而看向玲珑,道:“玲珑,我知你恼我,但也不用如此报复。” “我……没有。”玲珑知道,话一出口,定会伤了安逸之,但…… “进去吧。”楚天醉似乎不愿,让玲珑和安逸之有过多的交流,执意让她先走。 玲珑为难的看看沉着脸的安逸之,又瞧瞧笑的有些勉强的楚天醉,对后者说:“你别……” “嗯?” 那笑容忽然变得灿烂,就像是盛放的烟花,瞬间耀眼,而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玲珑知道,他生气了。那个只会无奈的恼着她的二哥哥,生气了。 这次似乎很严重,玲珑退了一步,靠到姐姐身边。抿着唇,一鼓作气的说道:“你、你别欺负他。”她的声音压得很轻,只有楚天醉和她身边的三姐能听到。段玲珑想,无论怎么说,这样的话,让别人听家,对安逸之来说,总是不好。 “知道了,你去吧。” 再不迟疑,段玲珑扯了姐姐,转身就走。脑子里只想着,完蛋了!二哥哥生气了! 她居然求他!居然为了眼前这个男人来求他?楚天醉面上虽然在笑,心里却早已翻了天。这种滋味,说不清、道不明,在二十五年的生命中,他从未体验过。但也知道,这种滋味很不好受,而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别欺负他吗?楚天醉勾了勾唇角,怎么会呢?在政坛上,没有欺负,只是胜败。他早已学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管那目的是几座城池,抑或是一个女人。 女人么……这种想法让楚天醉心中一紧,继而又放松了下来。他的女人么?听起来似乎很不错。 “本王正要进宫,不知轩王爷是否赏脸同行?” 最近要搬家,又要准备考试,可能更新会有些不稳定,诸位见谅哈~ 第八十一章 取舍 说吧,他是谁?” 段月幽挥退了下人,手端茶杯,大有长期抗战的意思。(.好看的小说)瞧见玲珑的手奔着糕点摸去,干净利落的一拍。“问你话呢。” 唉,她就知道,三姐今天肯定不会让她好过。大概,二哥哥也不会让安逸之好过。不能喝茶、不能吃甜食,玲珑只能扯着衣服上的穗子,道:“他姓林,叫林大酉。” 噗!一口茶毫无阻碍的喷了出来,段月幽赶忙摸了嘴,“这名字真是……” 擦掉衣袖上的水珠,段玲珑皱着眉头,“是申酉的酉。”好吧,她的本意确实是诋毁楚天醉的形象……但达到效果的感觉,似乎也不大好。 “说正经的!他是谁?”想也知道,这丫头是在糊弄人,段月幽用指节扣了扣桌面。 “南楚的王爷。” “你确定?” “应该吧……” 南楚就只有一个王爷!但,那人衣服上确实绣着团龙。等等、等等,段月幽站起身来,慢慢的看想玲珑,“南楚安亲王?” “大概吧。”她怎么会知道他的封号……这样一想,段玲珑突然发现,自己认识的,似乎只是十三年前的二哥哥。然后一眨眼间,他就变大了!那个人,现在究竟是她的二哥哥,还是南楚的安亲王? “那他怎么会和你外公扯上关系地?”有点乱了。[]这事从没听爹爹说起过啊。段月幽顿时有种被欺骗地感觉。 “我外公在南楚有官职……好像把。”段玲珑已经太久。没有去关心过那个老人了。应该说。就算在记忆还没恢复时。她也是本能地把那个人遗忘。 该问地问完了、该说地也说完了。姐妹俩一时间都沉陷道自己地思绪中。久久不能自拔。 …… “王爷。到了。” “轩王考虑地如何?”楚天醉张开眼。这么久。应该足够安逸之思考清楚。他相信。对方一定会答应。只要他是以一个王爷地身份去思考。 不管腰板挺的多直,安逸之总是觉得,比眼前这位少了点什么。楚天醉骨子里透出来的从容淡定,是只有在经历许多次大风大浪后,才能淬炼出来的。他自认受过颇多磨难,比之一般人,已是要强上许多,但比上楚天醉……是了,南楚的安亲王周旋于朝堂和各国之间时,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努力活下来。嫉妒、但也无奈,他的二皇兄坐上皇位后,变得比以前更多疑,想要活着,他只有装作无能,日子一久,似乎也就真的如此了。 “如果玲珑知道,你把她当做交易来谈,恐怕不会太高兴。”他也许没有楚天醉睿智,但一眼看出别人弱点的本事,还是有的。 楚天醉整理了一下衣衫,不回答问题,反倒用玲珑来将他吗?这个安逸之……身在安国皇家,可惜了,但凡他只是个普通人,恐怕也会比现在有成就的多。 “你会说吗?” “也许……” “你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喜欢玲珑。” 楚天醉起身站到车外,两人一坐一站,看起来似乎是他占了上风。但安逸之却没露出一点胆怯与慌乱。楚天醉想,如果不是此时安国占着下风,他恐怕很难压制的住安逸之。 “你似乎很了解我。”下到车下,两人之间的形势瞬间调转。 看着比自己高了半头的安逸之,楚天醉心中隐隐有些不快,“当然,我们虽没有见过面,但我相信,你应当像我了解你一样的,了解我。”不管是同盟、还是敌人,知根知底总是比较安心。 但这正好戳到了安逸之的痛处,他的皇兄不信任他,甚至只要他稍有些作为,就会不安的想要除掉他。“我也许不会答应。” “无妨,轩王可以慢慢想。只是我能给你的,玲珑给不了。”楚天醉笑了笑,心道:你已经答应了。 寒风卷起尘土,打了个旋,又漂开。不远处,有五骑绝尘而来,马蹄扣在砖路上,整齐的仿若单骑。 “呦,安王和轩王都在。”下了马,五人中为首的那个,英姿飒爽的走了过来,正是在城外遇到的慕容。 “睿王赶得巧,我与安王正要进去。”安逸之落落大方的一转身,仿佛他刚才和楚天醉谈的,不过是天气之类的小事。 “那便与二位凑热闹,一同进去吧。” 三人中,除了安逸之外,楚天醉与慕容各带了一个随侍,有说有笑的走进了宫门。 “慕容兄昨日才到,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楚天醉问的随意,但他知道,安逸之肯定拉直了耳朵在听。 慕容摆了摆手,“我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哪里比得上楚兄的细腻心思。” 前方一个老太监,正急忙的迎了出来,“三位王爷请稍等,皇上正在会见西羌使节。” 楚天醉‘啊’了一声,笑着回身对剩下两人说道:“这有时候啊,赶得巧还就是不如赶得早,你们说是不是?” ************ 端王府后院。 “你们两个今儿都怎么了?”端王妃瞧着无精打采的两人,有些无趣的放下手中的棋子。“月幽,是简之在外面有女人了?” 玲珑打了个激灵,飞快的瞄了三姐一眼。她这个三姐,对下人精明,对亲人和蔼……但只要一对上三姐夫,就变的有些……呃、疯癫。 若是往常,端王妃问出这么劲暴的问题,估计早就发飙了,可今天段月幽居然只是叹了口气,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点点头,端王妃重又捏起棋子,落在天元的位置,说:“老实说,这些年也难为,担了那么些骂名。是我对不住你们俩。” “说这些做什么?咱们谁又比谁苦的了多少?”一子落下,形式有些转变,段月幽皱了眉头,想要将思绪集中在棋盘上,却总也做不到。 “哎,总有苦尽甘来的一天。月幽,你也该给简之一个孩子了。” 段月幽一愣,正妃未有所出,她这个妾室是不被允许生育的。但安简之与面前的女人似乎有过约定,这些年来,从没人提起过孩子的事情。她以为,三人应该早已心照不宣,简直他、不会有孩子了……但她现在竟然这样说? “素织,你身子不舒服吗?”段月幽的手跃过期盼,想抚上端王妃的额头,却被她轻轻移开。 “没什么,许是岁数大了,最近总是觉得,这府里太清净了点。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和太后提的。有了孩子,你的位份也能提一提了。” 段玲珑看着眼前的两人,,对她们的话似懂非懂,但也觉得端王妃今儿的话,似乎总是有些什么含义。 冷不防‘啪’了一声,棋盘上落了一子。段月幽低头一看,呀了一声后,嘟哝着:“你又赢了。” 抿着茶水,端王妃指指点点着棋盘,两人谁也不提那几句话,只认真的讨论着方才这盘棋。末了,端王妃指着棋盘上的一个劫,说道:“等你,不如我自救,可不能总是指望别人。” 自救……自救? 散了棋,玲珑的脑海中却总是回荡着端王妃的话,不能总是指望别人? 第八十二章 抉择 这注定是个多事的冬天,在说完那些莫名其妙话后的第六天,端王妃失踪了。那天她出门进香,一切如常,只是车驾回到端王府门口,下人们久请不出,冒着胆子一掀车帘,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就算段月幽力挽狂澜,硬是压下了这件事,但端王府内还是人人自危,尤其是是那些跟着王妃去上香的,胆子小些的,几乎只能瘫在地上。安简之从宫内急急的回来,一头扎进书房。之后,便不断的有人来,可直到天黑,也没见有谁出来。 “三姐,王妃她不会有什么危险吧?”玲珑对这位爽朗的端王妃,还是颇有好感,她现在只求是哪个什么慕容把她带走了,人丢了没关系,只要丢到对的人手里。 段月幽摇了摇头,“我又能知道多少?咱家名下只有一家酒楼,也已经问过,没见着人。只能希望你姐夫,能快些把人找到。” “王妃娘家那边,又来人吗?”出了这样大的事,向下可以瞒着,但向上可不行。段玲珑下午的时候,见到姐姐穿了正装,匆忙的除了趟门,想来该是进宫去了。 “怎么没来?”一边尝了尝下人们端着的饭菜,段月幽一边比了比书房的方向,“最先来的那三个,都是她兄弟。可以了,送进去吧。” “姐,自从姐夫回来,你们都没怎么好好说过话呢,做什么你不自己送进去?” “傻丫头,王妃一出事,我就这么急巴巴的凑上去,让她兄弟看见了,指不定怎么想。更何况,我一个嫁了人的妇道人家,轻易也不该见外人。” 玲珑见姐姐一直皱着眉头,知她是头疼病又犯了,乖巧的凑过去,揉着太阳**。姐们俩正要接着说,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忽然疾步走进院子。 “怎么样?是不是有消息了?”段月幽立马坐直身子,微向前倾着问道。 “回夫人的话,是夫人家里寄了急信。” 玲珑和月幽对视一眼。后者急急地探过手:“拿来!” 说是信。不如说是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父亲病重。速归。 手一颤。那薄薄地一张纸。轻飘飘地落下。屋子里地声音慢慢地降了下去。直至鸦雀无声。段月幽似乎有一瞬间地晃神。但她很快清醒过来。扯了玲珑就往回走。 “收拾东西。明天城门一开。你就走。” 玲珑被姐姐推得踉踉跄跄。挣扎着回身扯住她地手。说:“一起走!三姐。我们一起走吧。”段月幽眼中地决绝让她害怕。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对她说:不能放手! “说什么傻话?爹这是叫你回去呢。”人还未进院子。段月幽便已经提高地是声音唤道:“青丝、红线!给你们家小姐收拾东西。只带轻便地。其他一律不要。” 出了事后,就一直呆在屋里不敢出去的两人,听了主子的话,俱都是楞了一下,但看玲珑脸色不对,也不敢多问,只手脚利落的开始打包袱。 “你的丫鬟会骑马吗?” 玲珑正着急的想要说服姐姐,也不管她的问题,只是一股脑的说道:“三姐,信上说速归,就是让咱们俩一块回去啊!一起走吧,跟姐夫说说,一定可以的!也不知道爹他……” 段月幽原本帮着收拾的手一顿,微微的红了眼眶,她深吸了口气,背对着玲珑,说:“小七,姐姐已经嫁了,就是安家的人。现在这个当口,我不能抛下你姐夫。他跟素织虽说没有男女之情,但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护了素织这么多年,现在一定是心急如焚。” 转了身,月幽的眼中有泪,脸上却是在笑。她身后的青丝、红线手上动作不停,来往穿梭着,仿佛一个动态的背景。“我也帮不了他什么,但至少守在他身边这点,还是做得到的。爹那里,你就替姐姐尽一份孝心。” “姐……”为什么事情都会赶到一起?!四姐的信,哪怕早上半天也好啊! “小七,你听着,逸之的事情,不要再想了。如果爹有什么万一,你跟老四,就带上几个小的去南楚,再也别回来了,知道吗?” “……那大姐怎么办?五姐六姐怎么办?老八怎么办?你怎么办?!”姐妹十一个,有一半都在这里,她们怎么可能安心的走?! “大姐夫你知道,他绝不会让大姐吃亏。至于小五、小六和小八,你去跟她们把话说清楚,怎么选,让她们自己决定吧。但是,玲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两年也许会难过些,但熬一下,总是能撑过去的。至于我……”段月幽苦笑一下,撩起耳边碎发,往后一别,道:“买卖不成仁义在,现在只希望他们对段家,能晚些动手,若不然,我便是那仁义,拖得多久、是多久。” 玲珑的神色大概过于哀戚,段月幽反倒笑了出来,她捏了捏妹妹的脸蛋,“别怕,西羌联姻,已经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现在恐怕上面那位,先要打足了精神,应付四周的饿狼,等他想起段家来,还指不定猴年马月。安心,一时半会还出不了问题。哦,差点被你糊弄过去,你这两个丫鬟,会不会骑马?” 被提到的两人闻言,都停下手上的活,有些慌乱的看着玲珑。 段玲珑摇了摇头,“不会。” “那就不带了,我安排人送你回去,马车太慢,骑马吧,尽量快些赶回去。少耽误一天,也少一些变数。”看两个丫头作势要哀求,段月幽一瞪眼,“耽误了时间,你们担得起?” 生死攸关,又有谁能担的起?不说青丝,就连红线也红了眼,两人最后也只能咬了牙,狠狠的将眼泪吞到肚里。 “可是三姐,我、我自己也不大会骑马。”至多一个时辰,再久,她恐怕就坐不住了。 “没关系,我给你找骑术高超的侍卫,累了,就让他带着你。” 这样对一个未婚女子来说,似乎显得轻佻了些,但非常时期,谁也顾不上挑剔这些。 安简之回府后,这是段月幽第一次进书房,却是为了玲珑的事。 “王爷,借一步说话。” 屋子里有几个人抬头看了段月幽,脸上虽不显焦急,双眼却是已经有些红了。就连安简之,也显得憔悴了些,不过大半天的功夫,下巴竟然有些隐隐的泛青。 “什么事?” “我爹他……病重了。”何尝看不懂他眼中的焦急,虽是为着另一个女人,但段月幽依然心疼,她忍不住抚上丈夫的脸颊,“可吃了东西?”那里面,有他爱吃的菜,她特意让人做的淡了点,只望着他能多吃些。 “亲家公他……什么病?”照理说,安简之不该称呼一个妾的父亲为亲家公,但对他来说,段月幽就是他此生唯一的女人,虽然他们之间还夹杂着许多旁的东西,但在他心里,月幽,就是他的妻。 段月幽摇了摇头,“只送了急信,说是病重。” “那你……要回去吗?” 安简之眼中一闪即逝的惊慌,让月幽软了心肠。这个她拼死也要嫁的男人呵,至少在他还没有背叛段家时,她是爱他的,用她全部的生命。即便将来有一天,他真的站到与段家的敌对位置,她……也依然爱她。只是到那时,她恐怕只能用全部的生命,来证明对他的爱、以及恨。 但至少现在还不需要…… 于是段月幽淡然一笑,轻轻靠在丈夫肩上,说:“我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你。” 明日搬家,更新不定 第八十三章 伤别离 小姐,我们……”这是打从进府后,二婢第一次离开玲珑身边,两人都有些慌张。[]就连往日里沉稳的红线,也没了主意。 但段玲珑没把心思放到她们身上,她一会盯着院中的枯树,一会又站起来走了几圈,最后一言不发的冲了出去。 段月幽刚从书房出来,才出了院子,就被迎面而来的玲珑拦住。 “三姐,我要去找他。”此时的她,除了楚天醉,已经不知道该找谁去帮忙了。 “谁?” “楚天醉,姐,也许他能找得到。” 段月幽拍着妹妹捏在自己上臂的手,摇摇头,说:“不行,玲珑,这件事不能惊动南楚。” “但是,他也许知道。”或者他可以去慕容那里问一下,也许能找到人,那样的话,三姐就可以跟她一起回庆城。 “算了,这件事我们帮不上忙。你快些回去收拾东西。” 被姐姐推了一下,玲珑却还是不想走,往前靠了靠,压低声音说:“姐,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段家布庄对面的客栈吗?” “你是说?” “总要去碰碰运气。” 看着妹妹坚定地眼神。段月幽似乎也有些迟疑。玲珑此时又接着说道:“不然。我去找安逸之。让他带我去看看。总不会出问题地。” 如果。端王妃真地在那家客栈。眼下地难题似乎就解决了。如果不在。玲珑去看看。也未尝不可。但如果万一出了岔子。那就是雪上加霜。 太多地如果。让段月幽许久下不了决心。此时书房地方向。忽然传来争吵声。有人甩门冲了出来。那人远远地鱼段月幽对视了一眼。转身离开。动作僵硬又怒气冲冲。她看了一眼那人。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对玲珑说:“带个侍卫一起去。找不到逸之。就回来。不要自己跑去客栈。知道了?” “嗯。我知道。” 冬日地月夜。总是带着一股近乎凄凉地惨淡。马蹄声来不及回荡。便在空气中飘散。安逸之地府邸离端王府。骑马不过一盏茶地功夫。 朱红的大门前,正停了一辆马车。玲珑到的时候,车上刚好下来两人,背影相携,安逸之脚步踉跄,靠在一个年轻女人的肩上。 照理说,玲珑应该觉得难过,毕竟这个口口声声说要娶她、耍尽了心思也要她发誓的男人,此时正带了别的女人进府,但实际上她只是觉得有些失望。他的嫂嫂不知所踪,他却在与年轻女子出双入对。 玲珑与侍卫站在阴影处,离着有些距离。是以安逸之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倒是她身旁的女子略有所觉,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借着月光,蓝玥清丽的侧脸,被玲珑看了个清楚。 “走吧。”看那样子,安逸之八成是喝多了,找他也帮不上忙。玲珑拨了马头,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让安逸之的身形顿了一下,挣扎着要转身。他身旁的蓝玥安抚了他几句,两人便有些踉跄的进了大门。 “小姐,这不是回府的路。”侍卫紧跟在玲珑身后,发觉道路不对,马上出声指出。(.好看的小说) 玲珑在去找楚天醉和直接去客栈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带着侍卫去一趟。“没关系,就当是咱们绕了远路。” “夫人说,小姐不可孤身前往。” 月光下,玲珑转头粲然一笑,“我不是一个人啊,不是还有你吗?” 也不知是被人依靠的那种自豪感,还是因为王都夜晚的治安本就很好,那侍卫终究是没说什么,只跟着玲珑行到了那家布庄。 门板自然是早就上了,玲珑把缰绳交给侍卫,上前敲了敲门,只听得里面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道:“谁呀?关门了!” “开门,我是段玲珑。”转身瞧了瞧身后的客栈,临街这面的客房,有几间还亮着灯。玲珑看着,心想,也不知端王妃在不在里面。 侧面的小门吱呀的一声,开了。一个学徒模样的男孩探了头出来,眯着眼睛打量段玲珑。 玲珑取了块牌子出来,递到小伙计手中,说:“我行七。” 大概是没怎么见过东主,小伙计很是看了一会,才露出有些慌乱、奉承的表情。 “七小姐想买什么料子。”说完,猛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又陪着笑解释:“瞧我这嘴巴,小姐今天要拿什么料子?” 段玲珑摇头,比比里面,“进去说。” “小姐。” 那侍卫有些担心,牵着马往前走了两步。 “无碍,不关门,我就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说罢,和小伙计两人,进了屋,只往里走了两步,问道:“今天对面的客栈有什么新客人来吗?” 小伙计愣了一下,闹着头想了很久,迟疑着晃了晃脑袋,“今儿个,好像只有几个并州的商人在大堂里坐了一会,吃了顿饭就散了,并没见有什么人来住店。小姐是要找人?小的这几天会帮您留意着。” 并州吗?安国最北边的一座州府。玲珑转头看了看对面,方才还亮着的几间屋子,这么一会,就又有几间熄了灯。她笑着朝小伙计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直到玲珑的身影转出这条街,小伙计才收起谄媚的笑容,脚步轻快的回转道铺子里,他今天大概能做个好梦。 但玲珑注定是无法成眠了。 青丝红线的手脚很利落,一个不大的包袱里面,囊括了玲珑路上需要的所有东西。到了此时,三人心中都有些不舍,玲珑遣她们去睡觉,两人却都微红了眼。 “别担心,等我到了庆城,就写信,让三姐送你们回来。” “小姐,你可别忘了我们。”青丝拽着玲珑的衣袖,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倒是红线,虽然也滚着泪花,却还是扯开青丝的手,“小姐,这一路上一定要小心。那侍卫毕竟是个男人,心不够细。小姐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定要说出来。” “我晓得的……” 许是受了端王府里紧张气氛的影响,玲珑直到天边泛白,才勉强合了一会眼。 等在端王府门外的,还是昨日那个侍卫。玲珑朝他笑了笑,“辛苦你了。” “小姐言重了。”圆脸的侍卫并没穿府兵的制服,一身藏蓝的短衫,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些。 一旁的青丝将手中的包袱递到那侍卫手上,末了却不肯放手,只恶狠狠的盯着那人,“要是你害的我家小姐累到了,我定不饶你!” 那侍卫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姑娘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周全。” 段月幽将视线从那边收回来,理了理玲珑的斗篷,说:“郭成的爹娘,打你姐夫小时候,就跟在身边,这人可以信。我已跟他说了,送你到庆城后,就暂时留在那边,等事情都完了,再回来。你有什么要办的事情,可以交给他去做。” “好,我记下了。姐,你在这边也要小心,我们……都在家里等你。” “走吧,城门要开了。” 玲珑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看段月幽,最后一咬牙,撑着郭成的肩膀,坐到了马上。 寒风突起,带着冬日清晨独有的味道,直吸的鼻头一阵泛凉。玲珑正要策马,忽而听的身后段月幽的声音。 “玲珑!” 转身,姐姐石青色的外衫,蝶翼一般展了开来,只一眨眼的功夫,段月幽便已经面朝南方,跪倒在地上。深深一拜,便如垂死的鹤般,轻颤着肩膀,俯倒在地上。 一旁的众人都被惊住,没人想到要去扶她。郭成正要上马,见状也是呆立在当场。 但段玲珑知道姐姐为的什么。她坐在马上,轻轻的说:“姐,我知道了。” 抱歉了,搬家+考试,日更实在是有些难度,这状况大概要持续到15号之后了。 第八十四章 无奈 日夜兼程,每日几乎只睡一两个时辰,原本十来天的路程,段玲珑和郭成只用了三天,就已经过半。但这已是极限,人也好、马也好,都必须要休息。看得出来,当玲珑提出在嘉峪城停留一晚时,郭成是松了口气的。 人在压抑疲劳道极点的时候,很容易失眠。不是不想睡,而是根本睡不着。时间还早,玲珑和郭成各自进屋休息时,天才刚刚开始变暗。 在床上翻了几圈,心里压着一堆事,玲珑实在是睡不着,干脆翻身坐起。想说在客站附近走走,再回来睡。 隔壁的郭成屋里悄无声息,玲珑想,他大概是睡着了,便也没有继续敲门,只径直下了楼。 嘉峪是个很尴尬的城市,虽然地处平原,有着大片大片的开阔地,却偏偏种不出粮食。很久以来,它唯一的作用,便只是平原上的一座军事堡垒。一直到七、八十年前,有人发现附近的土地可以种出人参后,它才慢慢发展到如今的境况。 虽然发展了农业和商业,但嘉峪城作为军事堡垒的气氛,却依然浓厚。真正用作交易的市场在城外,城内,只是大片的民居。玲珑看到慕容的时候,他正站在一间铁匠铺前,等着更换马蹄铁。 “女人总喜欢满处乱跑,是吗?” 有了先入为主的看法,不管端王妃的事情,与眼前这人有没有关系,段玲珑都很难给他好脸色看。更何况,一个北齐的王爷,如此突兀的出现在安国南方,本身就很难解释。 “王爷不也是?” 慕容耸了耸肩膀,“我想安亲王恐怕正在找你。” 无聊的家伙,玲珑转了身,准备回去客栈。 “等等!你没什么要问我地吗?” “我和你很熟吗?”问了。你就会说吗?连日地奔波。让玲珑地脾气变得有些暴躁。 “我有事情要问你。”马缰随意地绕了几圈。慕容往前走了几步。“你知道素心在哪里吗?” 吼!这倒是新鲜了。段玲珑转过身。似笑非笑地说道:“你问我?” “是。你若是知道。麻烦请告诉我。” 慕容问地很认真。他眉宇间地严肃。让段玲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天。只挤出一句。“我怎么会知道?” “哦。”慕容看起来有些失望,马鞭在手中倒来倒去,“她偶尔会提起你,我以为你会知道。” ……提起她?算上两年前的那次,玲珑和端王妃见面的次数,恐怕两只手就抓过来了,怎么会提起她? “你知道哪里是从不下雪的吗?” ……这是什么怪问题? “庆城就没下过雪,安国南部有些城市也不会下雪,还有南楚。”段玲珑想了想,忽然失笑,道:“这是她要去的地方?那你可有得找了。” “谁说不是呢?她以前总说,要去个永远也不会下雪的地方。(.无弹窗广告)”只是他没想到,素心会选在这样一个时刻离开……原本他这次来,就是带她走的,虽然在北齐,没有不会落雪的地方…… “我希望你能找到她,那之后,不管你是不是要带她走,请你先送她回到我姐夫家里。” “我已经放弃过一次,但是不准备再放弃第二次。” “是吗?”玲珑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做事,经常两难全。但如果伤害了太多的人,你们注定不会幸福。”因为你们注定会良心不安……除非,你选择的是死亡,只有死亡才会抹杀一切。但也只是对做选择的那个人来说,就像她的娘亲。她的选择,玲珑是懂的,但却依旧无法不恨她。那样痛苦、那样无奈的必须要背负一生,还不如一开始就死掉。 慕容静静的站了一会,忽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转身之前,他对玲珑说:“也许吧,素心说,你总喜欢把事情想复杂,果然没错。段小姐,得不回她,我注定不会幸福,既然如此,何不赌上一赌?” “就算建立别人的痛苦上?” “人活一世,本就是来还债的。搞不好,就是他们上辈子欠了我们。这辈子,才会因为我们痛苦。” “诡辩!” “只是见解不同罢了。说起来,段小姐,你不也是选择你的家人,而放弃了安亲王?他对你来说,不也是个重要的人?让他痛苦,你就能幸福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放弃他?” “我言尽于此,段小姐,如果你恰巧碰到素心,告诉她,梨花已经开了。” “喂!你等等!”大冬天的、还没过年,哪里有梨花?还有,什么叫她放弃了楚天醉? 玲珑追了几步,但慕容已经跨上马,朝她微微一笑。厚重的城门,在他身后慢慢的关起,掩住了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也阻断了玲珑追逐的脚步。 她原地走了两步,铁匠铺的伙计瞧了她两眼,便开始收摊关门。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天已经全黑了下来。 没关系!不会有事的!段玲珑对自己这样说。她就这样走了,没有跟楚天醉说一声,甚至没有让三姐给他带句话,是不能?还是不敢?理智上,玲珑告诉自己,是因为时间太紧,她把时间用在了,寻找端王妃身上,所以才无暇跟他告别。 但感情上,心底的一个角落却在对她说,你胆怯了,你在逃避。是的,她在害怕。显然,曾经阻隔在他们之间的东西,都已经荡然无存。安逸之娶了西羌公主,而蓝玥也陪在她身边。不论他之前对自己有过怎样的表态,至少现在,玲珑并不觉得自己亏欠他。 但是她却无法面对楚天醉,害怕和他建立过于亲密的关系。父亲、姐妹,她无从选择,但是对他,她可以拒绝。也许刚开始会有些伤害,但生离总是好过死别。接受一个人,就代表要接受他的一切,包括死亡。而那是段玲珑无法承受的。 但是刚才那个人却说她放弃了楚天醉……说她选择了自己的家人。就好像楚天醉与父亲同时发生了什么事,而她选择了后者。爹爹病重,那么楚天醉…… 玲珑不敢再想,她气恼的跺了下脚,转身往客栈赶去。也许就像端王妃所说,她总是喜欢把事情想得复杂。但,去他的!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把郭成从屋里砸出来的过程中,段玲珑惊吓到二楼几乎所有的住户。就在掌柜威胁要把他们赶出去时,郭成终于衣衫不整的打开了门。 搅得鸡犬不宁的结果是,郭成对楚天醉的消息一无所知。玲珑想,他大概不是在撒谎,因为当她问出南楚安亲王时,对方的脸上只有惊讶和迷惑,没有不安和心虚…… 所以,她决定继续向南。已经选择了一方,那就走下去。既然楚天醉那边并没有消息传来,她宁愿相信什么都没发生。一片黑暗中,玲珑躺在床上,默默的祈祷,不要有事,天醉也好,爹爹也好,统统都不要出事。 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等你想起来要拒绝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玲珑会不会嫁给楚天醉,不管他们将来会变得怎样,对段玲珑来说,楚天醉的生死,已经是她必须要接受的。 考试进入倒计时== 第八十五章 物是人非 遥遥的看见段府时,段玲珑还依稀记得,朱红色门前、爹爹萧索的身影。一转眼两个多月,门前早就没了那身影,只一个仆人正取了灯笼下来。玲珑仿佛看见那人脚边有个白色的东西,下马时差点跪倒地上。 郭成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段玲珑的上臂。她顾不上致谢,跌跌撞撞的扑过去,猛的拽住那人的衣领,“我爹呢!” 许是玲珑的神情太狰狞,那人一时间竟没认出她来,颤颤巍巍的指了指里面,才迟疑的唤了一声:“七小姐?” 段玲珑顾不得其他,闷头就往她爹的院子冲,一路上撞到、推开的仆人不计其数,直到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扶助她的肩膀,玲珑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哭了。 “镇定点!” 是谁?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你爹没事……” 玲珑揉了揉眼睛,看清面前的人时,楞了一下。但她马上挥开那人的手,继续往内院奔去。无机老人转身似乎想要抓她,僵了半晌,摇摇头,还是放下了手。他身旁被玲珑撞到的小厮已经利落的爬了起来。 “蓝老爷,七小姐回来了,不如您再住上几天。” 无机老人看着玲珑奔走的方向,失笑摇头,说:“罢了,我可不讨人嫌,走吧、走吧。” 那小厮一面在前面引路,一面嘟哝:“前些日子,多亏您救了我们东家,这府里上上下下,都说要好好谢谢您呢。”这位老爷,初见的时候,看起来比他们东家还年轻,可几天下来,竟然苍老的好像个古稀老人。浑身上下,只除了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已然见不到当初的风采…… “长生!你快点!他们说七姐回来了。”段九像只小雀般。提着裙子从远处跑来。迎面撞上无机老人。被冻地红扑扑地小脸上。挂了个大大地笑容。“蓝爷爷。您现在终于名副其实啦。” “哦。怎么说?” “前两天见您地时候。我还不知道该叫叔叔还是爷爷呢。现在可好啦。” 轻快地声音。让无机老人捋着胡子地手顿了一下。苦笑划过。是啊。不过几天。他就像是老了十几岁。连这个丫头都知道。可玲珑却什么也没说。 晃着无机老人地手。段九眨了眨眼。说:“哎呀。蓝爷爷别伤心。您现在也和以前一样丰神俊朗。还多了股子睿智呢。对拉。您看没看见我七姐。我瞧门口有匹马。” “瞧见啦。刚过去。去你爹院里找吧。” “哎!”跑了几步,段九又回过身,喊道:“别忘了,您可还差着我一盘棋呢,不许赖皮。” “知道啦。” 迎面跑来的长生,在无机老人身边顿了一下,行了个礼,又无声的追着段九的身影跑了过去。 ********** “凭什么!” 段九才来到她爹门口,还没来记得往里冲,就听到许久未见的七姐,气势汹汹的吼了一句。于是顿了脚步,扯着后到的长生,猫在窗台下。 里面,段老爷正躺在床上,段四抱着账本,一边打着算盘,一边对玲珑说:“凭他救了咱爹。” “他那是求仁得仁,凭什么我要去向他道谢!?”段玲珑斗篷还没来得及解下,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这跟她想象的,实在差的太多。她爹没事,好好的躺在床上,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甚至还胖了一圈。而她那个说话从来不招人待见的四姐,一见面,居然就让她去跟那劳什子无机老人道谢?凭什么?! 当初,他选择楚家兄弟,而弃自家女儿,好!娘死了,他要护的人活了,段玲珑什么也没说。现如今,他自己要来救段老爷,人是救活了,可凭什么要她去道谢?要生要死,都是他,凭什么、凭什么?! “要不是因为你,他能出手救爹?”段四娘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妹妹。 “我不管!他又没问过我。”扯开披风的带子,连日奔波的辛劳,让段玲珑的心情极度烦躁,更别说慕容的那番话,此时正在她心间回响。 “什么意思?你不想答应?” “四娘!”段老爷在一旁咳了一声。 “……那他害死我娘,我是不是也得跟他道谢啊?!” 窗外的段九哆嗦了一下,和长生两个面面相觑,蓝爷爷害死七姐的娘?蓝爷爷不是七姐的外公吗?她瞧见段老爷直起半个身子,叫了一声‘小七!’ 可惜段玲珑没听见,她精神疲惫的一次只能对付一个。 “一码归一码,谁也没要你原谅他,只让你去道个谢,瞧你那点肚量。” “够了!你们俩!都给我住嘴!” 段老爷发威,堪堪堵住正要开口的段玲珑。他胖胖的脸颊气的直颤动,原本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一些。他指着藏在窗外的段九,道:“小九,过来陪你七姐回屋。四娘,你也给我消停点。你妹妹刚回来,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至于你,小七,你四姐说的话,你也给我好好想想,去还是不去,没人逼你。真是,都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他这个病人需要修养啊!段老爷嘟嘟囔囔的躺了回去,很满意屋子里的安静,不一会,就又开始迷迷糊糊。 在回院子里的路上,段玲珑从妹妹口中得知。二十几日前,段老爷骤然发病。大夫只道是心脉受损,段九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当时爹爹的脉象、呼吸全停。大夫施针,勉强给救了回来,却是一直不醒。 那几天,家里人想了所有的法子,请了城里所有的大夫,但段老爷一直是昏迷不醒。直到无机老人闻讯而来,在房里忙活了一晚上。之后,段老爷终于在第三天的上午醒来。身体很虚弱,但记忆和精神似乎都没什么问题。 段玲珑坐着喝了口茶水,然后捂着脸长出了口气,久久的,没有做声。 “七姐……要是你不愿意,我替你去。”其实抛开与玲珑的恩怨不谈,无机老人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其实,抛开执着,所有的人都很好相处…… “小九,让姐姐休息一下。”玲珑的声音很低沉,这种被恨着的人施恩的感觉,并不好。不像血缘、生命这类空泛的东西,他是着着实实的救了爹爹的命…… 也许四姐说得对,一码归一码,也许吧…… 门外的长生朝段九使了个颜色,小姑娘迟疑着站起身。她很想和姐姐多聊一会,想问问她这一路北上,有没有遇上新鲜事,在王都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雪。但她最后,还是静静的站起身,道:“七姐,青丝和红线没回来,我把长生还给你。” 还给她?段玲珑被妹妹的口气逗笑,瞧了瞧外面的长生,说:“不用了,我回来也没什么事,派几个丫鬟过来就成了。”更何况还有郭成。 长生这下傻了,他早就知道段九会这样说,已经做好酷酷点头的准备。对他来说,能跟着玲珑,也是欢喜的。可没想到,玲珑竟然说不要。想到在门口看见的郭成,长生忽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第八十六章 变 着有时候是一种动力,对段玲珑来说,将母亲的死归人的错,这是唯一的选择。(.好看的小说)归罪就像个循环,你选择一个**,然后总是能找到另一可以怪罪的人。到了最后,你就会发现,几乎周围所有的人都被画进了那个圈。然后要怎样呢?恨所有的人吗? 当然不可能。 那么,当做谁也没有错吗?可,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又能找谁来分担?那一份的生命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以,段玲珑只能找一个人来怪,一个对她来说,不那么亲、又与母亲的事情脱不开关系的人。 对她感情上黑白分明的人来说,对一个自己怨恨的人道谢,似乎就是对他的原谅,段玲珑做不到。但无机老人在段府的所做,又博得了众人的好感。不论到哪里,段玲珑总是能听到有人在谈论。 所以,她很‘无耻’的逃了…… 当然,也只是躲外面而已。 空旷的街道并不显得萧,就连路边小摊上,冒出的白色蒸汽,都像是预示着明年一定会蒸蒸日上般,充满了喜气。 就要过新年。段玲珑吸了口凉气,打个冷战。她左右看了看,不远处潘家的成衣坊里,挤着数个妇人,正叽叽喳喳的讨论着面前的一堆衣料。(.)她想到那晚之后,就没再见过潘大哥,便抬~往那边走去。 为过年的关系,店铺里伙计们身上的衣衫都是喜庆的颜色,潘佑谦正坐在大堂里,眯着眼睛,瞧着掌柜的给那帮妇人们推荐衣料。段玲珑进门的时候,他一口茶刚喝到一半。有些烫的茶水卡在嗓子里,费了老大力气才咽下去。张了张嘴,想要问她怎么会在这里,继而想到段老爷之前的病,于是换成:“回来多久了?” “几。 ”段玲珑对着柜台旁几个相熟地妇人。了招呼。走到潘佑谦身前。低着头看了他许久。直到对方都有些坐不住了。才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谢谢。” 刚捋顺脖颈面竖起地寒毛。潘佑谦闻言苦笑一声:“谢什么?没赶上工期地嫁衣?还是那个没绑上忙地包袱?玲珑。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看。裁缝也一样。”蓝少卿追逐玲珑那晚。他虽有心救人。奈何一点拳脚功夫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玲珑受伤。虽然后来听说玲珑无事。但当时地那种无力感已经深深刻在他心底。 段玲珑无视旁人暗地里地指指点点。悠闲地往旁边一站。扯了扯店里挂着地一件朱红色成衣。道:“就你这个人而已。” 当初她北上地目地。虽然不是人尽皆知。但庆城中有些本事地。想要打听出来也并非什么难事。商人与谁结亲。对同来说是很敏感地信息。段家本就是皇商。前已经有段月幽入端王府。现又有段玲珑要进轩王府地势头。旁人不免就要猜想。现如今段玲珑仓促回归。虽然有很大地原因是段老爷急病。但她身边只得一个侍卫。很难让人不去臆想。段玲珑是不是被打发回来。 一不小心。她似乎又成了庆城人茶余饭后消遣地话题。段玲珑轻笑一声。看了看还在一旁琢磨地潘佑谦。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娶房媳妇。好过年啊。” “啐。丫头家地。说地什么话!”站起身。弹了弹衣衫。潘佑谦指着玲珑道:“在这等着。我上去给你拿衣服。” 衣服?玲珑一愣,继而才想起来,是她当初定下的嫁衣。南来北往的一折腾,她现在对于嫁人这事,已经渐渐熄了心思。取而代之的,是楚天醉一次次地承诺。段玲珑明白自己的犹豫,害怕接受了他,将来万一有一天楚天醉离她而去,她恐怕就会变得和蓝少卿一样疯疯癫癫。这就像浓雾边缘的一个坑,明知道只要一咬牙就过去了,却不知道这一步之后,究竟是云开雾散,还是万劫不复。 殿内闷热,段玲珑稍稍往门口站了站。一位收了粥摊的老者,正准备抽最后一袋烟,一边磕着烟枪,一边和旁边的人说:“嘿,今儿个早上可真悬,那帮子骑马地差役,差点没踏了我的摊子。” “可不是,老周头地包子费了几屉,气的直跺脚。这大过年地,有什么事,急成这样?” “谁知道?贴了告示,我瞧着有张人像,八成是要抓人吧。过个年都不得生,真是……” “嘁,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是王都那边出了点乱子,好像是什么南……” “玲珑。”楼梯上,潘佑谦探出身来,道:“上来,有些地方要改改。” 段玲珑‘哦’了一声,没在分神去听那些闲言,直接上了二楼。 庆城虽大,但毕竟离王都有些距离,等消息传来时,已是初八。期间,段家,除了段玲珑外,都力主将无机老人请到府里来过年。段玲珑抗议无效,自诩也不是小孩子,道谢虽做不到,但执晚辈礼还是小事一桩。因此这年虽然过的有些暗潮汹涌,但表面上倒也和乐。 只是这一切,都在初八地清晨变做了冰棱,碎了一地。 段玲珑是从下人的口中听得,王都在前一阵,既安逸之抓到那个凶犯后,又出了一件大案,死伤数人,而这其中,南楚的安亲王则下落不明。初时,玲珑只把这当做无稽之谈。毕竟,以楚天醉的功夫,虽不敢说是绝顶,但自保终是绰绰有余。 但算算时间,似乎就是她离开王都的第二天。段玲珑想到途中慕容说过的话,心中又有些。越想越觉得心慌,琢磨了许久,还是决定往无机老人哪里走一遭。 然而一到无机老人暂住的院门口,段玲珑的心便凉了个彻底。无机老人只身背了个包袱,正翻身上马。他身旁站着一人一骑,清晨的阳光洒在那人肩上,露水氤氲的痕迹清晰可见。 无机老人见到玲珑怔了一下。本来,他面对这个外孙女时,便有些尴尬,虽平时都能嘻哈的糊弄过去,但今日,似乎不行了。 “有多严重?”玲珑扯住无机老人马缰的手略有些颤抖,她觉得自己应该庆幸。毕竟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和他都还没有跨出那一步,不是吗? 但事实是,她做不到。段玲珑忽然发现,原来不管自己有没有嫁给楚天醉,不管自己有没有爱上他,经历了十年前的那一晚后,他对她来说已经是亲人,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最近啥事都不顺,学习也是,生活也是。从没断更这么久过,不好意思了。状态不稳大概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但肯定不会再断更这么久了。 最后说一声,抱歉了(鞠躬) 第八十七章 向南行 珑走的第二天,楚天醉已经从段月幽口中得知了段情。(.)临近新年,已经准备离开的楚天醉,本想立时启程,奈何这最后一场邀约,不得不赴。与西羌使节、安逸之一同,在王都城外,一处景致颇好的地方饮酒。 宾主尽欢,却在回城的路上遭遇事故。调皮的孩童,在卖爆绣的摊位附近玩耍,不小心将火星溅到爆竹上,天干物燥,一时间不可收场。据来报信的人说,当时楚天醉本已避开,但不知为什么,却突然纵身跃入附近的河中。爆绣炸飞了搭建摊位的几根木梁,砸入水中后,据说是见了红。但究竟是谁的血,当时的场面过于混乱,却是说不清楚了。只是,事后却是寻不到楚天醉了。 南楚多山川河流,楚天醉自然是会水的。但现在却说人还没有找到,想来确实是受伤了。段玲珑捏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仰头问道:“现在要怎么办?” “我要先回去,醉儿出事,朝中恐怕会不稳。”无机老人轻叹口气,安抚着身下有些烦躁的马。 凉风扫过玲珑的脸,她只觉得心底似乎有股凉意划过,看着地面,轻轻的说道:“……说到底,你在乎的,就只有大哥哥。” “玲珑,事情总有重缓急。” “何为轻、何为重,说到底,不唯心而已。” 话说这里,似乎已经不再单指楚天醉这件事。玲珑静静地垂首站着,紧紧拽着缰绳,不肯放开。而无机老人也看着远方,良久,说出一句:“也许,你说得对。我欠的,大概一辈子也还不完了。” “那就从现开始还吧,带我去南楚。” 无机老人对上玲珑晶的眸子,一怔。她单薄的身子,即便穿着棉衣,依然像一根柳枝,在冬日不甚刺眼的阳光中静静垂着,发丝随风轻舞,仿佛随时要氤氲在晨光中一般。 “你若是着急。不妨往去。能更早遇到天醉。” 玲珑一笑。“跟着就好。”距离上来说。确实如此。但去了王都。光靠一个三姐。她又能寻到什么消息?况且。在安国。他是南楚地安亲王。而自己。不过是个商贾之女。莫不成要她去求安逸之? 段玲珑现在已经想开了。求安逸之。那是欠人情。可求眼前这个人……不过是拿回他欠她地东西罢了。 于是。在这个晨光闪耀地大年初八。一向以安静、木讷著称地段家老七。终于算得上惊骇世俗地事。段玲珑身无长物。连个包袱都没带。就那样跟着无机老人走了。 当消息传到段家时。病床上地段老爷对那传话地人。问了一遍又遍。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玲珑能做出来地事情。 “……你再说一遍。谁走了?” “爹,是小七。”段四娘一摆手,解救了即将发怒的传话人。她转身将桌上的汤药递到段老爷手上,道:“大概是因为那位林生吧。去了南楚也好,等过一阵,重山过去,也有个照应。” “你这孩子!就会说风凉话!你妹妹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身上又没银子,你叫她路上怎么办?”段老爷原本圆乎地脸蛋,因病瘦了不少,这一发火,两颊的松肉就有颤动。 段四娘看了,扯扯嘴角,说:“怕什么?她又不是自己走的。再说,小七机灵得很。就您把她当羞怯的大姑娘,其实全家数下来,就她脸皮最厚。没钱,她不会当首饰?”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段老爷清了清嗓子,默默的把药喝了…… 段玲珑羞不羞怯,暂且不说。 此时她正在犹豫,究竟是要自己吃包子、让无机老人吃馒头……还是自己吃馒头。她看了看左手,又看了看右手,最后一咬牙,一样掰了一半,递到对面。 无机老人推回半个肉包,只接了馒头过来,笑着说:“大小你就爱吃肉,你吃吧。“ 段玲珑想,她的脸应该是红了的。 冷掉的肉丸吃到嘴里,带着点腥味她咽下口中的东西,问道:“我们不赶路吗?“ “我们不是正在赶?“这馒头真难吃,无机老人默默地决定,等到了晚上住店的时候,一定要提醒店家,准备饭团。 “看起来似乎不是很着急的样子。“ 听了玲珑的嘟哝,无机老人了,“早说让你往北走,你非要跟我朝南去。天醉失踪,怕是受了伤。找到人、再修养,等他回到南楚,恐怕得一个多月之后了。“ 无机老人说得些幸灾乐祸,段玲珑却在听到‘受伤’两字时,心中一动。指尖扯下一小块包子皮,放到嘴里嚼了又嚼,直到口中泛起了淡淡的甜味,才轻声的说了句:“要是万一……“ 馒头吃了一半,无机老人剩下的一半往包袱里一塞,利落的站起身来,掸掸衣衫,“他是我教出来的孩子,没有万一。“ 不管么说,无机老人的自信都感染了玲珑。这半天来压在她头顶地乌云,似乎稍稍散开了些。玲珑学着他的样子,干净利落的站起身,将手中最后一口包子,往嘴里一塞。 祖孙二人身上马,再停时,已是掌灯时分。 庆城离南楚本就近,一疾驰,距南楚已不过二百余里。之前从王都赶回庆城地疲惫还未散光,但好在经过十几天的锤炼,段玲珑对于如何在马上休息,已经颇有心得。住进客栈,只泡了个热水澡,便已恢复过来。 一夜无梦,第二日玲下到一楼大厅时,无机老人早已悠闲地坐在桌前,慢搭斯里地喝他的粥,身旁坐着一灰衣男人,面色沉静,正低声说些什么。瞧见玲珑下来,朝她招招手。 玲珑知那人必来报信地,脚下便也快了些。坐下的动作有些急,碰到椅子,发出了一声怪响,惹得那人抬头看了她眼。玲珑瞧那人脸生,便也只是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自顾自地取了面前的包子来吃。 那人间无机老人并没开口,便也接着说道:“家里并没什么大事,上面听了消息,特着小人来告诉先生,万事尚在掌控中,先生不必着急赶路。北边这两天恐怕会有消息传来,先生不妨与他们一同南行。“ 无机老人点点头,把咸菜往玲珑那边推了推,“大早上的,别吃的那么油腻。“ 段玲珑有心白他一眼,但怎么说也是长辈,不好在外人面前给他没脸。只得乖乖的端了粥,一边喝,一边竖直了耳朵听他们说话。 “你稍后是南,还是北上?“ 一脸波澜不兴,道:“小受命北上。“ 这俩人,一个慈祥儒雅、一个沉静恭谨,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是哪家的长者,路遇晚辈,正在训导。段玲珑心说:真是老奸巨猾的家伙。明明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还能一脸安详……一想到楚天醉现在还下落不明,心中又是一抽。一口粥呛到气管里,咳了半天。 “瞧瞧,陆俊啊,你可得把人从北边带回来。不然我这外孙女恐怕得跟你完。“ 无机老人笑呵呵的一句话,让段玲珑咳的更加厉害,只得丢了手中的筷子,捂着嘴咳了个面红耳赤。 而那个被叫做陆俊的人,竟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朝玲珑行了一礼,“小人必不辱命。“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段玲珑红着脸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别忘了带点干粮。“ 这下别说无机老人,就连原本无甚表情的陆俊,都露了些笑意出来。段玲珑一时间窘在当场,眼珠左右转了转,又没事人一样,埋到她的粥碗里。心中却把无机老人从头到尾,骂了个够。 第八十八章 两难 有似无的白,如轻纱般弥漫,细如牛毛的水丝,细+在脸上,有点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她深吸了口气,隐约带着些香樟的味道。段玲珑看着眼前的薄雾,有一瞬间的迷惘。这是哪? “玲珑……” “谁?” 蓦然转身,忽觉得一股热气扑了过来,香樟的味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种闷热潮湿的感觉,这让段玲珑不由自主,想到了她儿时那最可怕的一幕。 “娘?”段玲珑走了几步,脚下软绵绵,好像是踩在落叶上,但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四周静得出奇。 “……玲珑。” 那声音飘渺的仿若虚无,段玲珑即听不出来处,也辨不出男女,只凭着一股直觉,认定这是与她极亲近的人。便循着感觉,往那声音的来处走去。 “二哥哥?” 无人回应,那鼓噪一般的潮闷,压得玲珑有些喘不过气。一种感觉越来越清晰的浮现上来,她在做梦。 也许,是二哥哥无事,便追上来了,见她睡觉,所以在唤她。段玲珑这样想着,便用尽了全力,想要张开眼睛。迷雾、树林,都渐渐消失,眼前模糊不清的呈现出屋内的摆设,有个人影在不远处晃动。 不、不是!那身形明明就不是楚天醉。 段玲珑开始觉得有些惊慌。那人是谁?为什么会在她地屋里? 越惊恐。便越醒不过来。玲珑张不开口、动弹不了手脚。甚至连自觉脸眼睛都闭不上。只憋了一口气在胸间。 眼见着那黑影一摇一晃地靠了过来。玲珑惊恐至极点。‘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一切都变得清晰。眼前别说人影。就连树影。都被西斜地阳光。钉在另一边地墙上。段玲珑长吐了口气。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被子离体地一瞬间。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这才发现。(.)睡梦中地汗水。竟然已经打湿了被褥。 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炭火盆,想来那股闷热就是由此而来。段玲珑看了看天色,本只是想睡个午觉,没成想竟然一觉,睡到日头西斜。 也是,前两日是累的狠了。 昨日,她与无机老人日夜兼程赶到边关。安国本就是贸易为本,很少会难为来往的人们。段玲珑知道出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南楚那边可就难说了,毕竟她出来地匆忙,并没有通关文碟。 只是没想到,还没轮上守关的兵卒查验他们的通关文碟,竟是直接从关内出来一位官员,迎了他们进去。彼时,段玲珑只有一个想法:有特权的人,就是不一样。 瞧那官员地服色,以段玲珑对南楚仅有的一点了解来看,应当是在三品以上。在看他对无机老人地恭谨程度,足见后者在南楚的地位。 不过这些只是在她心中一闪而过,段玲珑还惦记着,前一日在客栈遇到的陆俊,他不是说最近会有打北边来的消息,让他们等等再走吗? 她心里着急,生怕无机老人一股脑的赶到南楚王都―灵璧。但南楚方言她又只能听个一知半解,只知道无机老人在与那官员说些朝堂上的事情。没机会插嘴,忐忑了许久地段玲珑,在得到确切消息:他们会在这里住上几天后,才算是踏实了下来,着着实实的睡了好几觉。 待到方才那梦醒后,才基本已经恢复了精神。 边关简陋,虽然是住在将军府,但也没有什么丫鬟小厮来给她指使。行到无机老人房间地这一路上,只有几个管杂事的妇人,跟她寒暄了几句。据说,这守关地陆将军颇为年轻,是南楚皇帝的亲信,放到下面来赚资历地。东跑西颠,二十好几了,也没娶亲。据说,这帮大妈们,都想尽了法子,想把自己的女儿往他跟前推,哪怕只是混个妾,也算是极有脸面的事了。只是两年下来,那陆将军竟连正眼也没看上过一个。 搞不好是个断袖。段玲珑被大妈大婶一路‘据说’下来后,有些不耐烦的在心中想着。走了几步,又觉得,二哥哥也不是断袖,可他也讨厌女人。这样一想,心情顿时低劣了不少。再走几步,又想到,难不成二哥哥真是断袖? 这下,等她到了无机老人房门前时,心情已经落到了谷底。 迎面从门内出来一个年轻的兵勇,军营中本就缺女人,更别说年轻的女人,这家伙本以为能抱个眼福,没想到却撞上一尊黑煞神。一怔,赶忙行了一礼。飞快的闪出几步之后,还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看。长得明明就很清秀,身条也颇窈窕,却不知怎的,就是透了骨子狰狞出来。 这股子狰狞,一直蔓延到无机老人跟前。口中的茶水,顿了一下,才送下去。这个表情,无机老人是见过的。想当初,玲珑被楚天阔放到离地三尺的栏杆上,晾了一个 ,两人再见面的时候,玲珑脸上就是这个表情。这回又是谁惹了这个小祖宗。 无机老人虽然透过蓝的口,听说了段玲珑忘掉前事这几年间,对人对事,都颇为冷漠。喜乐,一概不在人前显露,只木着一张脸。但他毕竟没有亲眼见过,此时看到玲珑像小时候一样郁闷的表情,他只觉得,这个外孙女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手指不着痕迹的将案子左上的一封信,往角落里推了推,无机老人开口问道:“睡的可还好?若是饿了,不妨用点点心,再过半个时辰就该用饭了。” 断了十几年的亲情,并不是一两天的相处,就能弥补回来的。更何况,段玲珑与无机老人之间,还隔着更大的一条沟。对待对方时,两人便更是小心翼翼。几日下来,竟是除了吃喝、便只谈楚天醉。 段玲珑的眼睛,往无机老人意图隐藏的信笺上瞟了一眼,道:“睡得还好,就是加了炭盆,有些热。有二哥哥的消息了吗?” 轻咳一声,无机老人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他通武艺、识谋略,但要是说到照顾人,那大概还比不上段小九。炭火盆是他特意让人加上的,本是因知道玲珑重伤后体弱,很是怕冷,这才有着一遭。但一来,现在还是白日,二来,这里与庆城隔了几百里,虽相差不是太多,但因有山挡着,毕竟是要暖和些。 玲珑见他只是咳,也不说话,皱了眉头,再问了一遍:“有北边来的消息了吗?” “唔……还没。”捋捋胡子,无机老人眯了眼答道。其实消息是有的,只是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玲珑说。 面前的老人神色变换,玲珑心中开始打鼓。她知道对方肯定有事瞒着她,但那信究竟是南边来的,还是北边来的,玲珑拿不准,也不好逼问。见无机老人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发飘,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伤的不重吧?” 无机老人自然知道是诈,但他有些诧异。本以为这个外孙女不喜欢这些暗招,没想到用起来,却是张口就来。 这一顿,却被段玲珑误以为是被她蒙到,楚天醉确实是找到了。 “活的死的?” 无机老人眉毛一挑,讷讷的说了句:“活的。”受到震惊的同时,他还在努力的回忆着,玲珑以前有这么‘豪放’? 活着就好……段玲珑暗自松了口气,接着问道:“伤的不重?” “……不算。”以习武之人来说,断条腿确实不算什么重伤。 点点头,玲珑顺手从点心盒里拿走最后一块子酥,看着无机老人略显不舍的眼神,心情愉悦的问道:“我们在这里等他吗?” “不等他,我们四天后出发。” 拂去手上的残渣,段玲珑涨着鼓鼓的腮帮子,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一整个点心匣子,就只有子酥被动过,可见是这老头的‘心爱之物’,夺人所好的感觉,果然不错。 但这种愉悦的心情也只持续了一会,段玲珑走在回房的路上,忽然就觉得,自己这究竟是在做什么?莫名其妙的郁闷,再莫名其妙的高兴?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夕阳将秃秃的枯枝照的,仿佛镀上了一层金。段玲珑忽然想到,楚天醉曾经跟她说过,在南楚最南边的某些地方,即便是到了冬天,树木也是不会落叶的。那里一年四季,都是葱郁的绿色。没有乍然繁盛后,陡然萧索的秋天,也没有灰暗冰冷的冬天。 随手扯了一根枝条,段玲珑往北方深深的看了一眼。耳畔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再对她说:“玲珑……嫁给我吧。”诚挚中,带着一点小小的赖皮,那是楚天醉的声音。 枯枝在掌心断做几段,玲珑随手将它们抛到地上,抬脚起步的一瞬间,轻轻的说了句:“……好。”只要你这次平安无事的回来,便是嫁了,又如何? 一声雁啼蓦地从空中传来,遥遥袅袅、悲戚回旋着,不肯散开。无机老人站在窗前,仰头看着那只孤雁,心中有些索然。 他是不懂女儿家的心事,但一个女子,若为一个男子而抛下她的亲人,那想必她定是有些计较的……就像玲珑的外婆,抛下他们父女二人,只为了和那人要一个结果。 那么,叫他如何对玲珑开口,说天醉是为了救个女子,而跳下护城河,受了伤?如何告诉她,那女子现在就伴在天醉身边,不日将随他南下,同回灵璧? 是他的私心坏了事。最初,只是想要和玲珑多想出些时日,但现在看来,却是陷入了两难。 看样子,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八十九章 烦恼都是自找的 不说段玲珑与无机老人之间如何,此时安国王都,南床上,楚天醉正躺在上面。(.无弹窗广告)之前他曾接了玲珑,来住过一晚,彼时睡在床上的是玲珑,坐在桌旁的是他。此时易地而处,楚天醉忽就觉得有些异样。 那桌旁的人,正是几日前与无机老人碰面的陆俊,他挑挑拣拣的,从果盘中抠出一只桔子。剥开吃了一口,又皱着眉头丢了回去。 “你这哪里是探病?”桔子‘不堪其辱’,从果盘中滚了出去,剥开的皮下,露出橘黄的果肉,好像张扭曲的脸,正对着楚天醉大笑。 陆俊被酸的狠了,龇牙咧嘴的说道:“怎么不算?你病着,我探着,可不就是‘探病’?” 瘸了一条腿的楚天醉,蹦蹦跳跳的蹭到桌边,闻言啃着苹果哼了一声,颇为不屑的模样。 “安王爷,大人大量,看在小的没见过什么市面的份上,便饶了小的这一次吧。”装模作样的一揖,玲珑若是看到陆俊此时的模样,怕是会惊诧,怎么一点都不见初遇时的恭谨淡漠? 实际上这却是陆俊的本来面目。陆家在南楚颇是有些来头,祖上本为开国功臣,但到楚天阔父亲那一代,陆家早已没落。仅有陆俊父亲一人在朝为官,但因过于耿直,也过就是个正五品的副都指挥使。也是机缘巧合,此人在那场差点要了楚天醉小命的动乱中,立了不小的功。待到楚天阔接过帝位,发现所面对的,正是一群虎视眈眈的饿狼时,忽的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可堪一用。 陆俊便是在他父亲任了禁军统领后,才一同来到南楚王都灵璧。楚天阔最初的想法,只是看这两人年龄相仿,也可算个玩伴。却没想到那样耿直的父亲,却生出这么一个油滑的儿子。 陆俊与人交往一向目地明确,有用的人,他能舌灿莲花,把人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可但凡是对他无用之人,便是连眼睛也懒得动上一动。好在此人虽油,但总算还是有些原则和底线。他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忠臣,服楚天阔,是因为对方确实强于他,不论在计谋,抑或是武艺上。所以,在面对楚天阔和无机老人时,陆俊一向恭敬有加。 至于楚天醉……他是自认比这个温吞的家伙,聪明那么一点点,虽然打起架来,也占不到便宜就是了,但面对他时,陆俊一向没什么正形。 也合该楚天醉这家伙认命。碰上陆俊。也就大多是忍忍算了。反正这人。就好从他这儿占点口头便宜。最好地办法。就是直接无视。 “上路地事都安排好了?”楚天醉问。 刚啃了一个苹果地陆俊。一边剔牙。一边哼唧道:“安亲王大人吩咐地。谁敢不从?想我陆俊。也是堂堂一个将军。竟然千里奔袭。就为了给您安排出行事宜。” “……说了这么多。你不渴吗?” “哦。你一说。还真有点。”毫不客气地喝掉楚天醉刚倒出来地茶水。陆俊顿了顿。又说:“那丫头。真要带着?” “当然。我带回去地。总有些分量。”自觉对方问了个蠢问题。楚天醉眼也没抬。只又倒了杯茶给自己。忽见陆俊摇头晃脑地。啧啧道:“可怜啊。可怜。” 于是好奇的问:“怎么会可怜?她早已家破人亡,流落到安国,被我救了一命,待回到南楚后,自然也不会少了她的吃喝,怎么会可怜?” 不能怪陆俊平日不爱笑,实在是因为他笑起来,很有当淫贼的潜质。就像此时,陆俊眯缝着眼、勾着嘴角,好好的一张俊脸,硬生生让他笑出一副恩客样,搞得楚天醉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谁管她可不可怜,见都没见过。我说的是玲珑。 手上一顿,茶水还没沾唇,便又被放了下来。楚天醉不知他曾见过玲珑,只疑惑着问道:“什么玲珑。” “不是吧?!你连人家地名字都给忘了。啧啧,真是但见新人笑,谁闻旧人哭。唉,造孽啊、造孽。” “你给我说清楚!什么玲珑!玲珑怎么可怜了?”新人旧人的一通下来,楚天醉就算是个白痴,也知道陆俊口中的玲珑,正是系着他心肝的人儿。于是乎,那些调侃、讽刺,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只听到一个词,‘可怜’,陆俊说玲珑可怜! “怎么不可怜?你这都要带人回去了,她还不可怜?” “什么人?” 陆俊撇手指了指东边,楚天醉会意后,眉头一皱,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她跟玲珑有什么关系?” “这一路上孤男寡女的,就不怕你家玲珑误会?” 陆俊说的暧昧,但面前这人一向是对女色无动于衷,他也只是习惯性的调侃一下。没成想楚天醉居然红了脸,眼睛飘了一圈,才难掩喜气的说道:“别胡说八道,什么我家 再说,这一路上哪里就孤男寡女了?” “话虽是这样说,但你总要跟她亲近些,这分量才能来的重些。别跟说我你之前没存这样的心思。” 此话一出,倒是击中地楚天醉的死**。当初阴错阳差地救了她,虽断了一条腿,但若是能靠她扳倒那人,也算是值了。只是这棋该怎么走,却是要斟酌斟酌。在那之前,能加重她身份的分量,那自然是最好。 “我说的没错吧?话说回来,你带她回灵璧,自然是住到你的王府里。 那……你让你家玲珑住哪里?” “玲珑自然是……”说到这儿,楚天醉忽然反应过来,“你到底是在哪里遇到的她?” “路上啊。”陆俊嘴上说地正经,心中却在窃笑不已。没想到,这位安亲王大人,往日里,对女人一向不假颜色,却对那个傻里傻气的小姑娘这么上心。 楚天醉自然不傻,紧跟着便问道:“哪里?” 见瞒不下去了,陆俊端着张正经无比地脸,认真的说道:“刚出关不久,就遇上了。“ “她独自一人?“知她是因段老爷病重,这才急转而回庆城。此时却听闻玲珑忽而转向南方。楚天醉一时半会,不大敢相信自己心中地猜测。她是为了自己而往南楚去的? “是。” “不可能!“师父还在庆城,怎么可能让玲珑独自一人上路! “你自己地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好问地?“白了楚天醉一眼,陆俊愈发坚信,这男人啊,一碰上喜欢的女人,就会变成傻子。他爹就是,眼前的楚天醉也是。 是真的!玲珑真的跟着师父南下灵璧了!楚天醉不得不站起来,才压得住那股子心跳。他眨着眼睛左右看了看,死缠烂打的功夫还没用上,玲珑就……不、等等!去了南楚,也不见得就是为了他。也许……也许她只是…… 只是什么呢?楚天醉此时发现,自己竟然对玲珑所知甚少。并不是指她周遭发生的事情,而是玲珑心中所想。她想干什么,想要什么……那种心底最深的渴望,他不知道。自诩可以给她幸福的他,却不知道她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雀跃地心,一下子跌倒谷底。楚天醉面上虽然不显,但他眼中忽而灭掉的光,哪里能多过过陆俊的眼睛? 只听他又问了一句:“她都说了什么?” 陆俊心中嘿嘿一乐,慢悠悠的说道:“她啊,她说让我别忘了带干粮。“ 别忘了带干粮?这种看似平常、却暗含关切的话,玲珑一次也没跟他说过。楚天醉在心中细细的数了一遍,两人相处时的情形,相当无力的发现,玲珑确实没说过……也许对林大酉有,但对楚天醉…… 已经低落的心情,一下子朝着九幽地狱飘去。楚天醉自取了茶杯,啜了一口。陆俊此时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再开口,眼前这家伙恐怕要爆掉。便也乖乖地闭了嘴。 此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声音虽不大,但屋内两人均习武,自然是听得清楚。少顷,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天醉哥哥,该喝药了。” 陆俊忍不住,又朝对面,无声的做了个‘玲珑’的口型。惹得楚天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才开口道:“进来” 阿嚏! 揉了揉鼻子,段玲珑起身关上窗,心说:定是小九那家伙在念叨自己。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打喷嚏? 屋内摆了个包袱,虽然出门时身无长物,但这一路上边走边买的,竟也让无机老人给攒出了个包袱。里面多是些衣服,因明日就要启程,这里面又多塞了些零嘴小吃之类的东西。 玲珑对这些倒是可有可无,她更关心楚天醉地情况,但看无机老人面无忧色,可见人虽伤了,倒是无碍。这之后,便是家中的情况了。当初一股脑地跑出来,什么也没想,事后算来,却是又不孝了一回。 口信虽是带了的,但玲珑觉得,怎么也要有风亲笔书信才好。适才她便是在窗边,写完了信。满脑子的家事一除,剩下的,便又是即将面对的南楚之行。 到了灵璧,儿时地大哥哥、二哥哥,便将不复存在。有的,只是南楚地皇帝与安亲王。 在安国时,眼不见心不烦,她尚能无视他们之间的身份差别。可现如今这似乎已经成了她不得不面对地问题…… 一个是亲王,一个是商贾之女……他们之间除了儿时,便再无联系。这样的两人,能走到一块吗? 段玲珑发现,似乎没兴起嫁给他地心思时,也并不会思考这样的事情。苦笑一声,原来这就叫自寻烦恼…… 第九十章 君之乡 楚的都城灵璧,虽还不及海边,但已算得上是极南刚过,城中还飘舞着烟火的气息,时而扬起略显潮热的风。(.好看的小说)一路行来,段玲珑只见得路上的行人越穿越少,待到了灵璧,衣衫单薄的好似中秋。她这才明白无机老人的用意,原来那一包袱衣裳,也不仅仅只是为了讨好自己,却是实实在在的需要。 试想一下,就算她脱了裘皮披风,穿着薄棉衣在这灵璧城中,大概也算得上是异类了。女子均爱俏,段玲珑虽然不大注重这方面,但也不想一身臃肿的穿梭在众人之中。 许是因为当初她赶回家时,段老爷已经脱险,不曾见识过当时紧急的状况,因此对无机老人也不曾有如何的感激。但此时此刻,她倒是真的有些感谢他。 因着地处南方、多雨水的关系,灵璧城中的房屋,多是飞檐,形如飞鸟展翅,轻盈活泼。整个城市都给人一种轻灵优雅的感觉。街上多是些文人、儒士,比起庆城街头,少了许多女子的身影。段玲珑扯了扯头上的帏帽,这东西也是几天前才买的。 安国的女子多见世面,出外经商的不在少数,会带帏帽的,大都是那些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玲珑出门从不带这东西,再加上灵璧湿热,牵着马走了一会,便觉得有些闷。 “今年是热了些。”一旁的无机老人也是抬手扇了扇,几近全白的须发,更是衬得他面色通红,看样子也是热得很。 玲珑转头看了一眼,练武之人还怕热? 灌了口水,无机老人苦笑着说道:“练武之人也是人,扛得住冷,可不见得禁得住热。”只是放在往常倒也不会如此,之前为救段老爷,无机老人元气大伤,来不及修养,又快马加鞭的赶回灵璧。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但他自己心中明白,若是不能及时调养,恐怕不出两年,便会显出端倪。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段玲珑诧异更甚,仗着隔着一层纬纱,头颈不动的,瞄了无机老人好几眼。(.好看的小说)后者倒是笑的得意,悠然地捻着胡须,很是享受被小姑娘注视的感觉。 就在段玲珑已经快要憋不住,开口询问还要走多久时,前方一辆马车吱吱呀呀地行了过来。马车上没甚装饰,驾车的,也只是个青衫男子。待行到离两人不远处时,‘吁’的一声,跳下车,走了过来。 “老爷。小姐。” 南楚软糯地腔调。让段玲珑反映了一会。才明白是在叫她。只在心中不停感叹。怎么连男人说话都这么软绵绵地……在庆国。虽说比不得北地地气。但胜在直爽。安国人认为。做生意就是要诚信、爽快。 马车不大。无机老人便坐在车外。同那青衫男子一同。边聊边走。城内地段玲珑支起耳朵听了一会。便开始昏昏欲睡。。朦胧中。只觉得周遭又湿又热。晕晕乎乎地想着。现在可是过年。等到了夏天。可怎么办? 一股甜香飘荡在空气中。车子不再摇晃。外面隐隐地传来人声。好像不止两个人?玲珑眨眨眼睛。定神听了听。却是多了几个人。扒开帘子一看。几个上了年纪地大婶正站在车外。拉着无机老人说话。 这个说:“蓝先生。有段时间没见了。” 那个道:“蓝先生是何许人。自然是忙得很。这才刚从外面回来。肯定是累得很。来。这是刚出炉地甜糕。” “甜糕也拿得出手,蓝先生,这是珍味斋的子酥……” “……松子糖……” ……玲珑一阵无语,这算什么? 其中一位忽然发现玲珑地存在,嘴上一停,其他几个便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来。玲珑被盯的浑身发毛,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她们篮子中的子酥、松子糖…… “玲珑,下来见见,这是王婶、张婶、裘婶。”无机老人一手把几个篮子拎的稳稳,一手指点着。待玲珑一一行过礼后,便告罪道,外孙女一路颠簸,累着了。(.无弹窗广告) 那几位一听这话,赶忙识趣的避开。 玲珑暗地里一撇嘴,居然拿她做挡箭牌,老狐狸!不过也是如此,她这才有心思仔细打量面前地房舍。 白墙灰瓦,飞檐尖尖的角向外挑着,与方才一路上见到地民居并无不同,这是南楚的‘国师府’? 捕捉到玲珑地一问,无机老人淡淡的一笑,道:“这是我自己地宅子,平日得闲的时候,便会到这儿住上一段时间。别看邻居聒噪了些,但实际上是个很清静的地方。” 玲珑点点头,三进的小院,只得方才青衫男人一个下人。难得的,却收拾的相当典雅。墙角几只腊梅开的正盛,模样虽不起眼,香气却是袭人,直压过了无机老人篮子里点心的味道。 “你且先住着,等过几天,我带你去宫里逛逛。” ……听他的口气,南楚皇宫就跟个花园似得。玲珑无语,却想着北边的楚天醉,便问道:“二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无机老人一怔,问道:“你想住到醉儿府上?”果真是女大不中留……还没来得及留,变成了仇。 他在这边感叹,玲珑的神色却 怯到迟,变了几变,“他是我的谁?我要住在他家 点点头,无机老人转身的时候,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声音确实相当的正经,“确实,有我这个外公在,还轮不到他来说话。”说完,又紧张兮兮的等着玲珑反驳,等了好一会身后也没人说话,一转头,玲珑却是站在墙角,正在研究那几株梅花。见他看过来,面色茫然的说:“什么?” ……算了……无机老人郁郁转身,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一件事,回身说道:“对了,我记得段家最近似乎有人在灵璧,你若是没事做,要不要去见见那人?” “不了,”玲珑摇摇头,口信、书信皆已经送了,如果有什么需要自己的,四姐自然会让人联系她。况且生意上的事,她也帮不上忙。上次在王都帮三姐查账,她还比不得楚天醉的速度快……一想到那个人,玲珑又是满脑袋地胡思乱想。别人是近乡情怯、近君情怯,她段玲珑是近君之乡也情怯。一甩头,干脆指着面前的腊梅问道:“这梅花可以用吗?” “自然,你想赏、想观都可以,折枝插瓶也成。”这孩子打小就坐不住,想当初玲珑能陪在楚天醉身边,一坐就是一天,无机老人还感叹了许久,真是一物降一物。如今,那个只会满处乱地小丫头片子,也学会琴棋书画了。 这厢无机老人还在感叹,那边玲珑便毫不客气的抱着树干一通乱摇。梅若初雪般落了下来,轻轻的在玲珑撑起的纬纱上滚了几滚,与雪白的轻纱混到一处才发觉,这腊梅是带着淡绿地色泽。 挑拣出尚未开放的花骨朵,段玲珑将剩下的连同纬纱一起,递到一旁目瞪口呆地青衫男子手中,道:“腊梅鱼头汤、腊梅炖豆腐……唔,若是能买得到段家的梅酒,再打上几两。”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腊梅,本想着用自家的酒,腌渍上一坛酒酿梅,但想来南人不好辛辣味,段家地基酒恐怕不好找,只好泡水喝了。 看那人似乎无神反应,玲珑迟着转身,对无机老人问道:“我说的话他听不懂?” 回答她的确是那个青衫男子,“小姐吩咐的,小的这就去办。” 无机老人赫然一笑,摆摆手,道:“小山,记得切上半斤酱牛肉,咱爷俩也喝上一盅。” 看着小山抱着腊梅消失的背影,玲珑追上无机老人地脚步,问:“他叫小山?” “哎,也是蓝家人,蓝小山,按辈分该叫你一声表姨奶奶。” 段玲珑闻言一哆嗦,手中捧着的腊梅轻飘飘落下一朵。婷婷静置于地上,虽染尘,却依然清雅别致。 一只小手捡起地上地残梅,虽不甚白皙,也布满了伤痕与老茧,却依然不掩其玲珑的形状,十指芊芊,保养段日子,定是一双玉手。 “天醉哥哥,你看,梅花。” 风扬起楚天醉地发丝,石青色的披风下,一根拐杖撑在右手。他朝那手地主人招了招手,唤道:“小玉,该走了。” 一旁,陆俊站在自己的马旁,倒是笔挺。一张脸上,也满是淡漠的神情。他家大概不知哪代混了外人的血统,楚天醉五尺六寸的身高,在南楚已算得上是鹤立鸡群,他竟是比楚天醉又高了一寸,若说他是北齐人,定是无人会质疑。 趁那名唤小玉的女孩还没上前,陆俊面色不变,压低了声音嘟哝了一句:“孤男寡女啊,孤男寡女。” 须知楚天醉即便与他混闹,也只会是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此时,他只是噙着笑,说道:“以陆大将军的口才,仅守着一个小小的边城,实在是大材小用,不如待这次回去,我禀明皇兄,陆将军便随着我出使各国去吧。” 陆俊在南楚是出了名的恋家,让陆将军挪个地方,简直跟要宰了他一样。要不是皇命难为,陆俊恐怕就会抱着御书房门口的柱子以明心志了。四周有些随从,跟着楚天醉久了,知道这两人之间的猫腻,只在一旁忍着笑。 挨了一招,陆俊苦于无法明着反驳,一张脸便冷的更彻底。跑过来的小玉看着他的脸色,怯怯的往楚天醉身边靠了靠,伸手想抓楚天醉的衣角,却是扑了一空。转头,方才还靠在她身旁的人,只一眨眼便又隔了几步。 小玉眼色一暗,她从小靠看人脸色过活,楚天醉这一躲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看着她那双酷似玲珑的眼睛,露出失望手上的神色,楚天醉心中一紧。想当初会出手救人,便是因为这双眼睛。看着她,就好像看着十三年前的玲珑,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的,向他求证着:“二哥哥,你要去找我啊。” 十三年前,他没去……两人几乎就这样一错身,天人永隔。十三年后,再次直面,她依然叫他二哥哥,却再不肯邀他走进自己的世界…… 手紧了又紧,掌心有些汗水渗出。楚天醉强迫自己探出手去,搭在小玉肩上,轻拍了下,道:“走吧。” 第九十一章 偶遇‘淫贼\’ 年是个暖冬,段九只穿了件薄棉衣,便跑到城郊的有些郁闷,只因为她的四姐夫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南下,而四姐,却死活不同意她跟着一块走。 留在这边也没什么可干的啊,工人们正忙着蒸煮糯米,作坊里热火朝天,干的正热闹。段九却是知道,这热闹的表象下,段家正想老鼠搬家一般,一点一点的把财产转移到南楚。 与她同来的长生,一脸严肃的注视着面前的大蒸锅。段九扫了眼他,百无聊懒的晃到外面,迎面冷风一吹,前冷后热的,激出一个喷嚏。过了十五,这年也就算是到了尾声。只是寒冬腊月,若非紧要的事情,是少有人出门的。庆城外的官道上空空荡荡的,极为萧索。却是因为如此,也就更显得遥遥而来的那一队人马,是如此的不合时宜。 段九跳上马车,眯着眼睛看向远方。不下三十骑,前后簇拥着三辆马车。这车队说大不大,只是出现的时机太过蹊跷。谁会在这种时节举家出门? 也许是去哪里赴任的官老爷,段九自顾自的下了定论,转回酒坊里时,工人们刚好忙完一段,有几个正坐在院子里休息。见她进来,均笑着打了招呼。段九吩咐管事一些事情,又确认了一遍哪些酒缸最近该开启。正说着,一个小厮走了进来,对她说道:“九小姐,外面有一群人,想要讨些水喝。” 段九皱皱眉头,“这种事也要来问我?” 那小厮似乎有些为难,磨叽了半天,终于在段九美目一瞪下,冒出一句:“那些人听口音像是南楚人,看着那架势似乎有些来头,小的是怕,若是随便打发了,会不会有所怠慢?” 他这样一说,段九便明白,想是之前看到的那车队行到了近前。南楚人?段九眼珠一转,将手中的册子往管事怀中一塞出去看看。” 酒坊管事常与段九打交道,一看段九两眼直放光,就知道他家这位九小姐,怕是让这年给憋坏了。 可不是嘛?过年有什么好玩?除了吃吃饭,放放炮,给长辈拜拜年,还能有什么事做?生意做不成,连工人都放假。段九憋了半个月,好不容易过了上元,这便顶着压榨工人的名头,硬是让就酒坊开了工。好在段家给的工钱够多,这些工人又都是本地人,倒也没人说什么。 说是酒坊。大小也比得上个庄子了。段九走到前院。瞧见门口站着一个颀长结实地男人。心中暗想:这南楚人长得可真高。 陆俊正在腹诽。不就是要口水喝吗?至于这么磨磨唧唧地。也不知道他家地安亲王在打什么主意。非要从庆城过。他心下不怀好意地琢磨。听说那段家。就在庆城啊。 也合该他倒霉。想着想着。就露出一丝笑容。刚好让段九敲了个正着。方才他在段九心中。还算得上伟岸。可就那一丝笑容。便瞬间沦为淫贼。 段九止住了脚步。掩不住面上地嫌恶。转身对长生说:“你去把他们打发了。” 长生本走在段九身后。没看到陆俊那堪比淫贼地笑容。只有些诧异。刚才还兴致勃勃地段九。怎么一转眼。就像看见了泔水桶一样。 陆俊自然是知道。自己这不愿现于人前地一面。竟是不小心让个小丫头给撞破。面上还要如常般。冷着脸与长生寒暄。心声懊恼地同时。对面前这个同样冷着脸地少年。倒是颇有好感。但见他目光扫到自己身后。忽然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只叫了人来给他们装水。便行礼退下了。 回头一看,楚天醉不知何时正挑了帘子,看向方才长生站着的地方。陆俊摩挲着下巴,瞧空揪了个工人,问道:“敢问贵东家高姓?” “我们东家姓段。” 哦!原来如此。陆俊瞧着正在交谈地段九和长生,也不知这小丫头是段家的小姐,还是婢女?但看穿着举止,小姐地可能性要大些。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段玲珑之下,大概是行九或是行十的时候多些。 却说段九听长生讲,门外的竟是之前七姐的琴师林先生,不禁心下大异。她尚未及~,行事又颇为莽撞,段四也好,段老爷也罢,统统都没跟提过楚天醉的真实身份。甚至连无机老人,也只说是段玲珑地外公。 是以楚天醉如今坐在华丽的马车里,被人簇拥着出现在眼前,对段九来说,实在是一件很不可思议地事情。她隐隐约约的从父亲与姐姐的口中听出,七姐对这位林先生颇有些意思。十几天前,她断然跟着她外公离开,段九也曾想到是不是有那位林先生的关系在。 可现在……这人却出现在庆城郊外,这实在是让段九有些糊涂。犹疑着走向门口,走过陆俊身边时,还不忘往旁边闪了闪。 迈出门,果然见到是那位林先生倚在车窗边,单从露出的衣襟与袖口,也能看出他的衣着华丽。紫金冠、墨玉簪,面若冠玉般温雅一笑。段九怔在当场,不知该称呼他什么。 林先生?显然已经不合时宜。 “九小姐,别来无恙?” 嗯…不,这位大人……” 段九结结巴巴,楚天醉释然一笑,道:“你若愿意,可唤我一声楚大哥。”不管是从玲珑那边论,还是从无机老人那边说,段九叫他一声哥哥,却是算不得什么地。 楚天醉是想尽了法子,要跟玲珑套的近乎些,只可惜天从人愿,但有人不愿如他所愿。陆俊轻咳一声,道:“王爷,这恐怕不合适。” 王、王爷!?段九微张了口,不停地眨着眼睛。 瞧着小丫头那副吃惊的模样,陆俊忽然觉得,逗弄这丫头实在比欺负楚天醉有趣多了。于是再接再厉,不顾楚天醉半眯眼睛地警告,自顾自的说着:“王爷,该启程了。 方才玉小姐还说想去广味楼尝尝鲜,若不趁着天色尚早,怕就晚了。”实际上,这哪里是小玉说地,明明就是刚才他跟楚天醉抱怨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俊本想再用楚天醉的身份,吓吓段九。可没想到后者的注意力却放到,那个什么‘玉小姐’身上。 好巧不巧地,坐在后面一辆车的小玉,听见有人在谈论她,却又没听得清楚,便小心翼翼的抬手剥开车帘,想要窥探一下。段九虽不见人,但看那一双手,也知道是个年轻的女子。那手小巧玲珑,让人禁不住臆想,有着这样一双手的人,该长着怎样的一张脸。 虽没有远行过,段九却也知道,在南楚,男女之防甚重。楚天醉与小玉虽并未同乘,但仅仅是同行,就足以让段九浮想联翩了。小丫头想了一圈,总觉得这个忽然变身为南楚王爷的林先生,带着个姑娘上路的事情,让人觉得不怎么舒服。一旁地陆俊还在一口一个‘玉小姐’的说个不停。 玉小姐、玉小姐……那我七姐算什么?越想越郁闷,段九忽然就挑了一张灿烂地笑脸,道:“诸位大人且放宽心,慢慢行,一会自会有管事去为您安排。” 楚天醉直觉不对劲,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是笑着应下。又看段九给长生递了个眼色,后者有些迟,却被段九狠狠一瞪,终于还是转身离开了。 “没什么稀罕物,坊里刚起了一缸新酒,这就给诸位大人装些,尝尝鲜。虽呛辣了些,但在这年下,倒也应景。” 酒香飘来,就见几个下人搬着几坛子酒,往外行来。这其中却夹杂着一股子怪味,陆俊从来没到过酒坊,楚天醉却是在段家住过,只那正是酒糟的味道。一下子明白过,这小妮子怕是误会了。心头苦笑了一番,只想着远在灵璧的玲珑可不要误会,不然…… 段九笑的灿烂,她清雅文静的脸配上如此这般地笑容,出人的美,一旁地陆俊竟是被着笑容生生的晃了眼,愣了一下。 只这一下,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段九手一抖,有一物直直的向着楚天醉飞去。陆俊本能的闪到车边,那物速度并不快,他尚能一手阻挡,一手击向段九。 一切都源于本能,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般的一瞬。 “住手!” “长生!“ 陆俊只觉得扑面一股发酵地味道,脸上像被人甩了碗浓粥一般,啪的一声,滴滴答答地顺着脖子滚下一股子酸液。 幸而陆俊下手还有些分寸,长生又及时挡在段九身前。因此,段九是没什么大事,只长生怕是要在床上歇几天了。 抹开脸上的酒糟,陆俊嫌恶地甩了甩手,抬眼就见那始作俑的小妮子,正两眼冒火地瞪着他。 “你害死长生!我跟你没完!“ …没那么严重吧?自己出手,陆俊自然是很有分寸,瞧那少年明明只是蹙眉躺在地上而已,怎么就说到死了? 段九可不管那套,长生一口气没倒过来,闭着双眼,在她看来,就是要死了。再加上前一阵子段老爷的急病,弄得段九提心吊胆,反正她现在已遇到生死之事,就十分的不冷静……好吧,也许这妮子遇事从来就没冷静过。 所以当众人从这场意外中回过神来时,段九已经是扑到陆俊身上,又踢又打。而车上的楚天醉,则是微探了头,只看着,也不说话。 小丫头能有多少力气?陆俊只当她是在给自己捶背,等段九打的累了,便伸手拎着她的衣领,轻轻一拽,便像抓着只小猫般,把人扯了出来。地上的长生见状,认着不适,一骨碌爬起来就是要往前冲,段家的工人和管事也作势要出手。 陆俊身后那三十卫士岂是吃素的才那一场‘动乱’,以是让他们颜面尽失,此时再不出手,就等着到了灵璧自裁谢罪吧。 场面一下僵持住,陆俊冷着脸看了眼长生,哼道:“倒是忠心。“ 段九挣扎着,挥着小拳头,只可惜她人小,胳膊也短。陆俊只消把手臂伸直,她便再碰不到那人分毫。正待开口大骂,忽瞧见后面那辆车边依着一人,瘦瘦的,真真弱不胜衣。 段九傻了……这就是玉小姐? 第九十二章 降一物 我觉得这样没用。”段玲珑闭着眼,眼皮已可见的>着。无机老人正弯了腰,想把手上已经沾湿的纸片,粘到玲珑的眼睑上。 一旁的蓝小山正瞪大眼睛,看着这一老一少。 “不试试怎么知道管不管用?”无机老人见玲珑还要反驳,端出长辈的架子说道:“闭嘴!” 讪讪的收声,段玲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这两天她的眼皮跳得厉害,人都说左眼灾、右眼财……好吧,也有反过来说的。但很少有人向她一样,两只眼睛一起跳吧,还跳的如此‘欢快’。以前也不是没跳过,只是大多睡一觉,也就过去了。只是这次,似乎怎么也停不下来。 这种在眼皮上贴纸的偏方,玲珑倒也听说过,只是从无机老人嘴里说出来,不知怎的,就是觉得不对劲,总是有种要被整的感觉。 “你以前试过……噢!”段玲珑捂着后脑勺,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无机老人。 后者捏着下巴,一把扳过她的头,道:“叫外公。” “十多年没叫了,不也没什么?!” “十多年前你也叫过了,不也没什么?!” 一老一少毫不客气的对峙,一个眼皮狂跳,一个手捏白纸。蓝小山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慢慢的举起手。 “小山!这又不是私塾。你举手做什么?”无机老人没好气地叫道。 蓝小山脸一红。讷讷地收回手。说道:“你们不觉得……眼皮好像跳得更厉害了吗?” “……算了。我去找大夫。”悻悻地放下手中地白纸。无机老人走了两步。突然回身。瞪了玲珑一愣。他眯着眼睛哼唧了一声。说:“玲珑。等我回来地时候。你最好已经回想起怎么叫‘外公’。不然……哼哼。” 玲珑看着无机老人地背影。半晌。转身问一旁地蓝小山道:“他平时都这么……嗯。霸道吗?” 正弯腰收拾残局地蓝小山。停下手上地动作。认真地想了一会。才说:“我不知道。老爷他很少住在这里。 “你为什么叫他老爷?”不该是叫表太叔公……或者太表叔公之类的吗? “老爷就是老爷。” 蓝小山回答的很用力,他软软地强调里满含着一种坚持,嘴唇微微颤动。玲珑觉得如果自己继续反驳,他恐怕就要哭了。好吧,反正蓝家的事情就是一团糟,她是能不听就不听……说起来,这眼皮跳的也太厉害了些吧?玲珑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生怕这双眼皮跳地高兴,自己飞了出去。 听着蓝小山在一旁发出的悉索声音,屋子里明明又两个人,却没人开口说话。若是在自家也就罢了,偏偏是个陌生地方,玲珑觉得颇有些不自在。于是没话找话的又问道:“这地方倒是不错,虽是闹市,却很安静。我外公什么时候买的?” “这本来就是蓝家的产业,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归到老爷名下了。” “哦,那你来了多久啦?去……”娶没娶亲啊……玲珑硬生生咽下后半句。来了几天,日日被那帮子大婶荼毒……完了,被同化了。 “……到今天为止,总共二十一年零三个月又七天。” “你说多久?”段玲珑直起身,强忍着眼皮地抽搐,上下打量着蓝小山。看起来似乎跟她差不多年纪……他都来了二十一年了?不可能吧? “二十一年零……” “好了好了……你到底多大了?” 玲珑的眼睛不算大,但蓝小山被她死死地瞪着,却也慢慢的红了脸,微缩了身子,低声答道:“二、二十有九了。” 空气像凝滞了一半,屋子中似乎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许久,段玲珑才倒抽了口气,缓过神来。 这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地蓝小山,竟然已经二十九了?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不是年龄上,而是外表上。 待无机老人接了御医回来,段玲珑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试想,一个不到双十年华地女子,竟然看起来和已近而立的男人差不多,这是多莫悲哀的一件事情。 无机老人不明所以的,看着玲珑缠着御医问些驻颜养生的方子。他转头看了看蓝小山,后者茫然的摇摇头。 最后,御医说玲珑不过是疲惫加血虚,吃几天药,调养一下就好了。这个白胡子御医跟无机老人,似乎交情匪浅。对玲珑几乎是有问必答,还留下不少驻颜的方子,又从饮食上讲了一通。直说的段玲珑两眼放光,无机老人一脸郁闷。照这么看,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家的饭菜恐怕都不会太好吃了。 但直到送走了御医,无机老人也没有等来玲珑的那一声‘外公’。他略有些失意,但转念一想,之前他自称时,玲珑也没有反驳,想来是心中是有些动摇的,此时不宜逼迫的太紧。 其实,以前的无机老人并没有这么执着。十三年未见,玲珑于他,已经是变成了记忆中一抹模糊不清的烟雾。因为是唯一的血亲,所以常常想起,本能的去关注,但也仅仅如此罢了。 若不是那件陈年旧事被人翻出来,他与玲珑怕就会这样,一辈子再也不见了。但这次北上,段老爷病危,却让无机老人体验到何谓亲情。当看着虚弱的段老爷,苍白着一张脸,却还要强打精神,对一直守在门外 们,说上一句:“没事。”时,无机老人忽觉得的。 在那里,没有一个可以让他挂念的人。楚天阔之于他,是责任、是承诺,而楚天醉……不过是楚天阔的附属。忙忙碌碌的一辈子,转回头来,竟是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体味到那种温暖。 他想要……不,应该说是渴望着,能有一个真正的亲人。然后,他想到了玲珑,这个世间他最近地血亲,却也是世间最恨他的人。是啊,儿子、女儿都已经离他而去,能够恨他的,也就只剩下玲珑。 带她南下,不能说没有一点私心。无机老人嫉妒楚天醉,嫉妒他能被玲珑原谅。从最初地谨慎小心,到如今两人可以像朋友一样相互打趣,他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玲珑一个念头不对,转身就走。 他们表面上相处的很好,就连那些邻居大妈都说,这对祖孙,看起来就像对忘年交。但其实,他也好,玲珑也好,统统都明白,这些嘻哈不过是掩饰。玲珑跨不过那道坎,至少现在不行。 玲珑不行,段玉簪也不行……可怜地段九,因为泼了陆俊一身酒糟,而被她爹禁足了。别说跟着岳重山南下灵璧,就算是出个院子都不成。 这种状况,大概也就只有陆俊会觉得畅快了。 楚天醉夜宿庆城,期间,特意微服去了一趟段府。既然是微服,段老爷也就意会的,只把他当做那个琴师林大酉。两人究竟夜谈了些什么,无人得知。唯一跟着楚天醉拜访段府的陆俊,那时正忙着在段九院外逗弄她。 就像只猫,在逗弄被链子栓住地小狗…… “九小姐,你的那位忠仆呢?”虽是隔着门板,但胜陆俊的声音相当有表情,光是听段九锉着牙根的声音,就能知道。 “管你什么事?!”这个该死地家伙!明明是一脸淫相,却摆出一副正经的面孔来蒙骗爹爹!七姐夫都没说什么了! 由于楚天醉之前,在段老爷面前很是替段九美言了两句,让原本要禁足一个月的段九,改为禁足十天。是以,他在段九心中的地位,一下子从莫名其妙变成王爷的琴师,变成了七姐夫……若是楚天醉知道段九心中所想,恐怕会美得笑眯了眼睛。 “啧啧,九小姐,不如在下送你一只金丝雀吧。” 陆俊的声音转为认真,段九好奇地问道:“做什么?” “碾碎了,连皮带骨吞进去。也免得你总是这么暴躁。” “我哪里暴躁了?!” “你看,你现在就暴躁了。” “…………” 门外的陆俊笑地心满意足,门内的段九却是恨地咬牙切齿。陆俊笑的够了,正待转身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怯怯地说道:“你……你欺负九姐,不、不是好人。” 却是两个女孩子,一个跟段九差不多大小,另一个不过总角之年。说话的是大一些的那个女孩,有些苍白的瓜子脸脸上,挂着一双大大的黑眼睛,只是怯怯的,不敢跟陆俊对视,说话时总是在他的脸和地面之间飘来飘去。小一些的那个,却要大胆的多,圆脸、圆眼,红扑扑的脸蛋,让人想到夏天的水蜜桃,正是段十和段十一。 “那你们又待如何?”弱小,就是拿来欺负的。陆俊那个耿直的爹爹,若是看到儿子毫无廉耻的戏弄三个比他还小的姑娘,恐怕要气的晕过去。 只是这次,陆俊怕是踢到了铁板。 段十一眼珠一转,忽闪着大眼睛问道:“大哥哥,你知道段家的酒吗?” “这是自然。”陆俊低着头与段十一对视,也不管门内段九的嚎叫,自顾自的和段十一对起话来。 “那……大哥哥知道酒的用处吗?” 依偎在段十身旁,小十一歪着脑袋,笑的相当灿烂。只是不知怎的,陆俊就是觉得着笑容,映在黄色的烛光中,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恐怖,颈后的汗毛,本能的竖了起来。 段十一也不待陆俊回答,接着说道:“听闻古时有一方法,将人置于大酒缸中,封了口,不让其出来。饿了,只能吃缸底的酒糟,渴了,只能喝缸中的酒液。四肢头颈,皆不能伸展。 这人整日沉浸在酒中,便只能昏沉度日,那骨头在酒中泡的久了,便也软了。久而久之,这人便已经糊涂的忘了过往。此时,再将人取出,随意揉搓成想要的形状,在外面晾上几天,这骨头便又硬了回来。但此时,声音已变、形状已变,再将这人当做奴隶卖了出去,又有谁会认得出来的?” 说道这里时,段十一忽然眯眼笑了一下,她圆圆的眼睛眯成两道弯月,一双薄唇却向上挑着,甚是诡异,“大哥哥,你说是不是?” 此时的陆俊已经是从脚底凉到了头顶,打仗杀人他不怕。可这一番话,却着实说的他浑身泛凉。 好在楚天醉唤走了陆俊,离开时,还听到那个两个小姑娘,在他背后嘟嘟囓囓的说着:“你怎么都说了?” “怕什么?” “你……你该不是想试吧?” “嘿嘿,十姐,你就是胆子太小了!” 陆俊一哆嗦,脚下迈的飞快…… 第九十三章 雕梁 场冬雨,让昨日还如少女般轻灵阳光的灵璧瞬间变了露出一副晚娘面孔。落叶被人踩踏,残缺不全的身体沁了水后,紧紧的黏在地上。使得皇宫中的洒扫宫女不得不蹲下身,一片片的将它们捡起来。 段玲珑好奇的用余光扫视着周围,虽没近过安国皇宫,但她觉得定是没有面前这座来的精致。飞檐斗拱、雕梁画柱,空气中阴郁潮冷的气息,也掩不住它富丽堂皇、美轮美奂。风中飘过一阵铃声,夹杂着少女清丽的笑声,仿佛置身于仙境般。几个宫女垂首立于路旁,末尾一个年纪小些的,忍不住抬头瞄了一眼。 眉眼青涩,还带着稚气,看起来也就和段十一般大小。玲珑朝她微微一笑,小姑娘一怔,正想回个笑容,忽然有人咳了一声,便赶忙低下头去。 迎面而来个太监模样的人,无机老人仰首一笑,道:“齐公公。” 段玲珑从未见过太监,只觉得这男人四十岁上下的模样,面白无须,皮肤细嫩一如女子。虽是少了些男子气概,却也如外界所传的那样夸张。 “这位便是段小姐?果真灵秀。” 忽然被点名,段玲珑像个偷瞧被抓住的小孩子般,有些无措的垂头行礼,不着痕迹的躲到无机老人身后。 那位齐公公怕也不是真想和玲珑寒暄,只略打量了她一眼。挥手遣退了立在一旁的宫人,面上露出一丝暖意,他说道:“朱大人正在里面,蓝大人恐怕要稍等片刻了。” 无机老人垂手站在一旁,“无妨,朱大人想来定是有甚要紧事,我等无事闲人,倒是可以多等等。”说罢,两人相视而笑。 段玲珑瞧他二人笑的蹊跷,只觉得着南楚的人,似乎都有副玲珑心肝,话里有话的笑个没完。 许是被看得毛了。齐公公清了清嗓子。又将话题转移到玲珑身上。 “段小姐是第一次来南楚?不妨在宫中住上几天。(.好看的小说) 这几日御花园地水仙开得正盛。” 这话虽是对着玲珑说地。她却明白地感觉到此人话中有话。果然。无机老人闻言道:“往年这水仙开到年后。总是有气无力。今年倒是稀奇。” “谁说不是呢?就连那栽花人都觉着诧异。” ……很好……跟她没关系。段玲珑理直气壮地。忽略这原本是关于她地谈话。只把注意力放到一旁地景物上。 不得不说,南楚的皇宫乍看精致,却又在细微处凸显大气。这一路行来,颇有些曲径通幽地味道,待到了御书房,她几乎已经将南方的绮丽的建筑见了个够。此时她心中早已平了感叹,只一门心思地研究院子中的花草,琢磨着怎么能以花入酒。 安国商气甚重,安国人行事也大都已颇为实际,院子中多喜欢种树木,花草之类的,不过是附庸风雅,应个景罢了,与南楚却是大相径庭。这里多文人,花草是甚多,处处透着风雅。 她正望一株绿油油的菊花发呆,忽见一人怒气冲冲,自御书房中奔走出来,虽是一身清雅的月白官服,却带着难掩的戾气。此人一出门,迎面便撞上等在门外的三人,脸上的神色立时一变,笑容和煦如春风。若不是之前扫到他那模样,段玲珑怕还真要赞叹他那一身儒雅地气质。 “朱大人。” “蓝大人,恭喜恭喜。”那朱大人五十来岁的模样,颌下白髯飘飘,一身世俗官服,穿在他身上,倒是真有些神仙般的味道。只是那双眼中功利太深,白白染了戾气。 无机老人今日也是穿了官服,却是水蓝色,一顶玉冠在首,面容俊朗,便是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者,却依然不难想象其年轻时俊朗儒雅的外貌。也难怪那帮大婶总缠着他不放,年轻时是个帅小伙,老了,也是个俊老头。(.无弹窗广告) “哦?不知朱大人这喜从何来啊?” 朱大人嘿嘿一笑,嘴咧的大了些,玲珑隐约瞧见他似乎少了一颗槽牙。 “蓝大人被皇上派去主理安国事物,这可是只有安亲王才可享有的殊荣。” “皇上如此说过?”久浸南楚宫廷,无机老人对这种明着扣大帽子,背地里却挖坑埋人的事见得多了。有时闪是没用地,最好是一铲子把对方拍晕,丢进坑里。 楚天阔自然是没说过这话,此人在南楚能够只手遮天,却让这师徒三人奈何他不成,盖因他行事颇为谨慎。朱大人只微微顿了一下,便笑着拍上无机老人的肩膀,“何用皇上开金口年前听说您北上庆国,今儿一见,面色似乎苍老不少,定是为国操劳,难道不是吗?” “惭愧、惭愧。”抬手一捻须,无机老人笑的见牙不见眼,指着一旁的玲珑道:“哪里是为国操劳,老夫不过是请了假,去瞧瞧这不争气的外孙女罢了。” 又拿她当挡箭牌!段玲珑有苦难言,只地扯了笑容,大人一福身,摆足了千金小姐的羞怯劲,只低着头,不说话。 “哦?”这朱大人似乎有些诧异,也不知是因为无机老人有个外孙女,还是因为无机老人会用玲珑来搪塞,只得笑了笑。 此时,一个小太监躬身从里面走了出来,朝在场地人一行礼,道:“两位大人,皇上宣蓝大人与段小姐觐见。” “耽误了皇上的时间,老臣真是罪该万死。” 朱大人假惺惺地朝御书房一躬身,玲珑看着扁了扁嘴,忽见无机老人转头瞪了她一眼,赶忙又板了脸,垂下头去,心说,他怎么又知道?! 一旁的齐公公待朱大人走了以后,朝无机老人点点头,领着那刚出门地小太监,进到一旁的耳房。自有守在门口的另一个小太监,领着无机老人与玲珑入内。 说是书房,却也是个殿。那屋顶高的有些夸张,凭的多了一股空旷,玲珑只觉得有些慌张。殿中一张紫檀长案,楚天阔正托着腮帮子闭目养神,听得脚步声,慢慢的张开眼睛。 被他目光扫过,段玲珑不觉心中一紧。 她努力的回想着大哥哥以前的模样,却觉得似乎如眼前一般,云遮雾绕的看不清楚,只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注视着她。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抖、敬畏,不由自主的俯身下跪,吐出那微微战栗的两个字‘皇上’。 殿内静的出奇,明明进门时看到两旁立着不少宫女太监,此时却像都消失了一般。空气粘稠着裹在身旁,紫檀的香气萦绕在玲珑额际,渗出一层薄汗。柔软的丝履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衣物悉悉索索的声音。玲珑不敢抬头,也不敢去看无机老人。僵硬着身子,看着那层层叠叠的白色龙袍晃到自己近前,停在一步开外的地方。 一个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玲珑?十几年未见,你怎的还和以前一样矮。”话里含笑,却是一如记忆中那桀骜不驯的大哥哥。 玲珑想抬头,又想到,似乎皇上不让起身,便不能起身,直了一半的身子,又慢慢的沉了回去。偷偷一瞄,本该跪在她左前侧的无机老人,不知何时早已站到了一旁。 这一下,她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心慌的突突直跳,待眼前突然多了一张脸的时候,更是吓得轻叫一声,直接后仰着身子,坐到了地上。 楚天阔蹲在玲珑身前,歪着头,就像他们初次见面时那般伸出手,他大概是想要摸摸玲珑的头,但后者此时早已不是当时的总角小儿,少女的发髻上多是装饰,只得讪讪的改为拍拍肩膀,看她还是傻愣愣的盯着自己瞧,勾着嘴角一阵坏笑,转而捏着玲珑的脸蛋,往外一扯,道:“小丫头,不记得我了?” 玲珑在看到那抹坏笑时,心底的记忆便已经压过了现实的恐惧,本能的想躲,但哪里快得过楚天阔的手?只能边挣着,边含糊不清的叫道:“快放手!”叫完,忽然又想到,面前这个可是个皇帝啊!让皇帝放手……她、这个…… 无机老人许是看够了戏,轻咳一声,道:“行了,快别逗她了,小心醉儿回来跟你翻脸。” 讪讪的一撇嘴,楚天阔盯着玲珑的脸,摇了摇头,道:“无趣,真是物以类聚。” 捂着脸,玲珑瞠目结舌,任楚天阔拽着她的胳膊拉她起身。待到无机老人和楚天阔说了一会子话,才轻轻的‘啊’了一声……被耍了。 正在说话的楚天阔,闻声看了她一眼,呵呵一笑,又转回头去跟无机老人接着说道:“师父还要出宫?不如就跟玲珑住在宫里好了,说起话来也方便。” ……是你抽起疯来也方便吧?无机老人哼了一声,说:“免了,玲珑跟我还是住在自己家。” 楚天阔闻言身子向后一靠,懒洋洋的斜在椅子上,一点当皇上的自觉都没有,对着坐在下手的无机老人挤眉弄眼了半天,后者依旧坚定的摇摇头。他百无聊赖的拨弄了一圈挂在架子上的笔,就在无机老人准备起身告退时,忽然想起什么来似得,直起身子往前一靠,道:“师父已经许久没去过含樟宫了吧?不如和玲珑住上几日?” 段玲珑惊诧的发现,无机老人往日里云淡风轻的神色,似乎一瞬间染上了一层墨色。他黑着一张脸,冷回道:“皇上想的甚是周到,只是老臣以为,皇上若是无事,不妨多往凌波宫,赏赏水仙,这含樟宫不过一介废宫,便不劳皇上费心了。” “徒儿哪敢再师父面前称皇上?师父啊,玲珑难得来一次,也该让见见她的嫂嫂们……或者徒儿该说是舅母们?” 第九十四章 含樟宫 低还是住进来了。 楚天阔和无机老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段玲珑看不懂,她只是有点被吓到。原来 大哥哥竟然是外婆的儿子……那楚天醉算什么?小舅舅?每每一想到这些,她就一个脑袋两个大。 风起,含樟宫中大大小小的百十棵香樟树,便随着玲珑的烦恼一同摇曳着,满室飘香。只是厚重的宫门开启时,便会在这娴雅淡然的香气中,挤进一股压抑的味道。含樟宫中所用事物一应俱全,平日少有开启宫门的时候,因此这令人不适的氛围,也不过是一闪即逝。 但就是在如此闭塞的含樟宫中,段玲珑也从身旁的宫女口中听闻,楚天醉不日便要还朝。未得消息时,便在心中日日的数着、盼着,只觉得来日遥遥无期。一眨眼到了近前,却又踯躅,踯躅中带着期盼。 门:一动,玲珑便丢下手中的笔,摸到窗边,悄悄的往外看着。见得只是个宫女,失望后,又有些自嘲。是啊,若是楚天醉来,定是会大开宫门,哪里有让一个亲王走侧门的道理? 说起来,这含樟宫并不在南楚皇宫原本的规制内,是先皇,也就是楚天阔的父亲,在靠近御书房的附近,硬是圈出的一片宫殿。 只是自它上一个主人过世后,已经有近二十年未曾有过新人的到来。 若是玲珑知晓些许南楚皇家的秘闻,她定会猜出着含樟宫主人的身份。但她不知,便只是感叹了一下,这世上还有比她娘更爱香樟树的人后,就心安理得、满腹心事的住进了偏殿中。 “听说安亲王在安国找到了越老将军的遗孤。” “怎么会?不是听说越家上下一百来口人。全都发配腾冲。怎么会在安国?” “谁知道。不过听说那孩子身上有虎符。” “那个虎符?” “可不就是……” “你们在说什么?” 几个宫女太监正凑到一起说得高兴。乍闻耳旁传来个声音。俱都是吓了一跳。瞧见是前几日住进来段家小姐。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其中一个年纪稍大地宫女说道:“段小姐。我们只是在说安亲王还朝地事情。” “哦,那越老将军又是谁?” 须知这些宫女太监每日只得有几日出去,领些上面发下来的什物,其他时间俱都得呆在含樟宫内,端的是无聊的很。这下好不容易来了个新人,虽是有些背景,但连半个主子都算不上,面对玲珑时,自然是少了恐惧恭谨,多了些随意安然。更重要的是,段玲珑不通楚史,这便给了这些人卖弄地机会。 一个看起来便是能说会道的小太监,起身给玲珑搬了把椅子,一群人便都聚在一处,听那小太监说这越老将军地故事。 “段小姐有所不知,这越老将军祖上是开国元老,世代驻守在石城郡。真可谓是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嘻嘻,小柱子,早跟你说,肚子里没墨水,就不要卖弄,瞧,小姐都在笑你了。” 小柱子脸上一红,自知用错了诗,但又不肯认错,只梗着脖子对那小宫女哼道:“去、去,你知道什么?那是小姐听得高兴。” 段玲珑忍着笑,赶忙接道:“这越老将军这样厉害,定是位高权重了。” “嘿,还是小姐有见识,不像那些白目的。”小柱子又瞪了眼偷笑的小宫女,这才接着说道:“这越老将军在当地很是有些威望,”说到这里,他突然前前后后的扫了一圈,见实是没有外人,才扎到人群中间,压低了声音说道:“以越老将军的威望,也算得上是个无冕之王了。” 段玲珑‘哦’了一声,小柱子这才直起身子,恢复了平常地声量。 “话说距今大概二十一年前,蜀军大兵压境。也该是那蜀人狡猾,竟然用了计策,害死了越老将军的次子,长驱直入,打到城下。失了先机,越老将军只得派出长子,拖住蜀军,自己方得了时间,修筑城墙守住了石城郡。只可惜那临危受命越大公子,被蜀军包围,生生在自己地老夫眼前,力竭而死。就连那蜀人都感他忠勇,亲自派了使节,送还尸身。” 在场多是些年轻的宫女,虽未经历过那时,听到此处,却也都红了眼眶,哽咽出声。段玲珑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越家又怎么落到举家发配的地步?” 本已红了眼眶的小柱子,听此一问,更是眼底充血,咬牙切齿的说道:“也不怕小姐怪罪,小柱子的爷爷便曾在越老将军麾下任职,这等事情却是再清楚不过。当日蜀军压阵,全靠越老将军力挽狂澜,三位公子折了两位,只剩下最小地一双儿女守在身边,越家满门忠勇,生生是用几千人抗住十万蜀军的进攻,苦等朝廷援军。只是……” 小柱子哽咽了一下,猛地一吸鼻子,接着说道:“只是那时皇妃新丧,皇上悲怮已极,无心理朝,便叫那姓朱的一手遮天,说是军情定没有报上来地那样紧急,不然何以用几千抵数万?如此这般,硬是拖了数十日,才派了援军。而此时的石城郡早已千疮百孔,城墙也已破败地不成样子,有些地方只用些废砖断木勉强对着,不够的……甚至是用同胞的尸身挡在上面。满城军民同食同住,立志便是舍了性命,也不肯失了故土,大不了交给蜀人一座废城。 而蜀军也被拖的疲了,蜀地艰险,粮草供应不便,于是便也起了退军的心思。因此,待到朝廷的援军到来,不过是意思意思的打了个样子,便退回了蜀地。 此时举朝上下民心鼓舞,只说越老将军老当益壮,我楚国天军无往不利。但却是在此时,那姓朱竟然一口咬定越老将军通敌,人证物证俱在。也不知他如何在先皇面前巧言令色,竟然让先皇定了越老将军一个叛国之罪,念在其年迈,改为举家发配。可怜越老将军新丧两子,又得此噩耗,竟是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过去了。越老夫人随夫殉葬,只剩下越家一双小儿女发配腾冲……” 段玲珑不知南楚事,虽是感叹越老将军的遭遇,但也觉的这事有些蹊跷。那姓朱的不过一届朝臣,怎能一手遮天,瞒了军情数十日?若是越老将军问心无愧,那些人证物证又是从何得来?人证尚还好说,只需贿赂买通。那物证……又是如何伪造的天衣无缝,竟然没人能辨的出来? 还有先皇……该是大哥哥的父亲吧?儿时也曾听母亲讲过一些他的事迹,并不像个昏庸的帝王,又怎么会被下臣蒙蔽,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 只是这些暂且可以不说,段玲珑想着他们最初提到的,问道:“那遗孤又是怎么回事?既然发配了腾冲,又怎么会在安国寻到?又是在安国的哪里寻到?” 这些宫女太监并不知晓玲珑同楚天醉之间的关系,只当她是国师无机老人的外孙女,说话间便少了些遮拦。 “这越家的小姐是如何到得安国,却是不晓得。但说来也巧,此次安亲王北上,贺安国轩亲王与西羌公主联姻。据说就在回来的前几天,在城外救了越小姐,因此还受了伤。” “安亲王向来不近女色,这次主动出手相救,想来那越小姐定是有些过人之处。”一个小宫女一脸兴奋的分析道:“听说,安亲王还与越小姐同吃同住,一路倍加呵护呢。” 同吃同住?段玲珑心中一堵,问道:“这越小姐可是越老将军的女儿?”若是的话,如今也该年近四十了吧…… “怎么会?”今日出门刚回来的小宫女,挥着手说道:“是越老将军的孙女。” 孙女?!段玲珑脑子一空,心里百味杂陈,这说出来的话,便也带着些酸味。“这位越小姐定然是貌若天仙,不然你们安亲王怎会如此在意。” “嗨,这可就不得而知啦,但越老将军的孙女,肯定是个美人儿。”小柱子颇为自豪,好像说的是他自家的妹子一般。言毕,面色一正,道:“不论如何,瞧皇上的意思,这次怕是要为越老将军伸冤了。” 故事到了尾声,早已有几个宫女开始各干各的活计,其中一个放下手中的针,比了比西边,道:“可不是,你没瞧见这两天凌波宫里的朱娘娘,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 “都吃饱了没事做?成天凑在一处的碎嘴?” 这声音仿若锯弓弦,众人一听,身子一僵,便作鸟兽散,留了个干净。只剩下尚泡在醋缸里的段玲珑,与含樟宫的管事林嬷嬷大眼瞪小眼。 “小姐若是无事,不放去书房转转,娘娘生前留了不少的好书,定是比那帮碎嘴子说出来的故事,来的有意思的多。”这林嬷嬷面容倒也算得上慈祥,只是一双眼睛如古井般,半点人气也没有。那声音也不知是病的,还是怎的,直刺人耳朵。 段玲珑刚住进来时见她面容和善,也曾想套套近乎,毕竟在这宫中,她是一个熟人也没有……至于无机老人,自从把他丢到这里之后,便不见了踪影。玲珑心中忐忑,总想找个可靠的人谈上几句。 如今,近乎还没套成,倒先被抓住她如小丫头般,与人搬弄是非。段玲珑心中多少有些羞愧,便乖乖听话,准备挪到书房中,随便看上几本,也好缓缓心思,不然,她整个人怕事都要酸的缩起来了。 林嬷嬷站在原地,看着玲珑的背影良久,转向主殿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第九十五章 重逢含樟宫 长生殿》、《焚淑录》,含樟宫中的藏书殿中多是传记,或是情爱小说之类的书,段玲珑随手选了本《玉梨娇》。殿中书籍众多,书架也被塞的很满,用力一拽,还带下来一本。 深蓝色的书皮上用篆书写着‘广异记’三个字。一本志怪传奇放在满是爱情小说的架子上,显得格格不入。玲珑蹲下身,见书脊已然磨破,页脚也有些卷,想来定是常被人翻阅。想了想,干脆一并捡了起来。 殿中备有专供阅读的书案,靠窗还设一软榻。玲珑在家时不喜读书,若看,也多是些《酒经》之类的书。段家上上下下,也就段十一个,喜欢扎在书堆里。段六在出嫁前倒是看了不少描写情情爱爱的东西,彼时,玲珑被迫跟着一起看,只觉得味同嚼蜡。 然而时至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心境使然,竟也看得津津有味。时而心焦男女主人公闻人对面不相识,时而又气恼他们仅为着一点谬言便要劳燕分飞,但却是最爱那一句: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 才子佳人,终成眷属,可喜可贺、可喜可贺。玲珑合上书册,殿外日头已经偏西,早有宫女在书案上点起了灯,怕刺了她的眼,便用那青纱罩着。伸伸胳膊、动动腿,段玲珑发觉书果然是好物。当自己沉浸在那书中的故事里时,她便成了那故事里,受尽磨难却终如意的小姐,像是做了场梦,所看、所想,揭是那剧中人物所经历的一切。什么楚天醉,什么南楚安国,什么段家,统统都被跑到了九霄云外。她随着剧中人哭,随着剧中人笑,渐渐的,便也以为那是自己的故事,以为自己地也会有那样轰轰烈烈、完美圆满的姻缘。 然而掩上书卷,那蝶也好,庄生也罢,便统统都醒了。天还是那片天,阴郁而昏沉着。[]含樟宫紧闭的大门也不曾开启,而那个她所牵挂的人,依然没有出现。 晃晃脑袋,段玲珑摸过那本广异记,想趁着晚饭前再看上几页。她也曾托人给无机老人带信,想要离开这里,但一次是被明白地拒绝,另一次却是石沉大海。现如今,她却是如孤雁般,陷在了这崇山峻岭一样的南楚建昌宫,除了看书似乎也无甚可做。 广异记是本大型志怪小说,记录了许多人鬼情缘和前朝异事,有些读起来端的是有些渗人。段玲珑看着看着,便从坐直了身子,右手食指轻轻随着目光,扫过那一行行文字。然而吸引她的却并不只是那铅墨文字,还有页眉、页脚、页边、无处不在的批注。狼毫小笔轻提重按,便印下那圆转如篆、点捺如隶的章草。虽看着有些缭乱,但字字独立,却有着些一股子恭谨的味道。笔锋刚劲有力,并不似女子所写,想来应该不是这含樟宫主人所笔。 这写批注地人似乎颇有些见识,几乎对广异记中的每个故事都做了注释。偶尔还提出自己的看法,或是赞同,或是反驳,或是在书中作者迷惘时,提出解答。行文用字精妙绝伦,口吻又多是些调侃的调调,竟是看着比那原书更高了一筹。 段玲珑看到兴头上,连殿中何时多了一个人都没注意到,不时对那批注的内容点头称是。 楚天醉静静地站在软榻边。以为只消一会。玲珑便定会注意到他。谁知这妮子两只眼睛只盯着书册。连余光都不肯分给他。 今日午后。他到楚天阔地御书房。与无机老人。三人一道商议。如何利用越家遗孤。扳倒朱姓大臣地事情。毕竟那越家小姐。年岁太轻。事发之时甚至还没出生。有些话从她口中说出。不免少了些可信度。 只是这事也并非一时半会便能商量出个章程地。因此这三人便只定了个大概地方向。无机老人去查当日用来定罪地那些书信。而楚天醉则去寻访一些越老将军地故人。至于楚天阔。用他自己地话说。就是先稳住了凌波宫那位。省地后院失火、殃及池鱼…… 这事。议到申时初刻便也就差不多了。可楚天醉却是七拉八扯地。硬是不肯走。无机老人与楚天阔自然是知他地心思。也不点破。只随着闲扯。师徒三人硬是从上古大神。扯到了今日东市鸡蛋地价格。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楚天阔便假惺惺地留二人用饭。 无机老人自然是推脱有事。楚天醉则是称腿伤不大爽利。想回他原来地住地长英殿休息一下。 楚天阔自然顺理成章地。让他不要多动。免得腿伤严重了。干脆就在御书房后面地含樟宫休息一下算了。 想着皇兄那挤眉弄眼的模样,还有他时不时 家小姐时的神色,楚天醉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了一大堆,没成想从进门到现在,快要半个时辰,玲珑竟是连头都没太抬一下,除了偶尔翻动一下书页,是动也不会动地,两只眼睛瞪的溜圆,神采奕奕、兴致勃勃地看着她手中那本书,直看得楚天醉恨不得自己也变成一本书。 楚天醉轻叹一声,坐在榻上,静静的看着玲珑。有多久没见?她地脸圆了些,不似之前那样下巴尖尖,直看得让人心疼。脸色也红润了些,想来南北奔波虽然很累,但也比成日窝在家里来的健康。 眉间地那股死寂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轻愁,娇弱的、哀怨的,只属于女人的轻愁…… “啊!” 楚天醉猛地从软榻上蹦了起来,虽拄着拐杖,倒也不失灵巧,几步便蹦到玲珑身边,“什么事?” “这个!”玲珑惊的已经顾不上身边的是谁,只随便扯着那人的衣袖,硬是要他看那书角上的签章。“你看这是什么?!” 俯下身,楚天醉就着灯看了看玲珑所指的角落,一株两叶莳萝袅袅婷婷的落在一角,他不明所以的说道:“是株两叶莳萝。” “对!就是两叶莳箩!那是……啊!”段玲珑一转头,冷不丁撞上楚天醉的一双眼睛,吓得往后一倒。幸好楚天醉眼疾手快,赶忙探了手去搂。只是他腿伤未愈,不便用力,两人拉拉扯扯着,最终还是跌到地上。好在这椅子也不算高,玲珑只觉得被压得岔了口气,倒是不算多疼。 “你怎么在这里?!” “你说呢?你怎么会在这里?”从千百里之外的庆城赶到灵璧,可是为了我? “我?”玲珑被压得难受,用手肘推了楚天醉一下,待他滚到地上,这才长舒了口气,道:“我是来看书的……啊!”七手八脚的爬起身,段玲珑扯过那本《广异记》,翻到那页,直直的推倒楚天醉面前,差点没撞到他的鼻子,急吼吼的问道:“是两叶莳萝吧?是吧?” 很难说楚天醉到底有多沮丧,他有些郁闷的推开面前的书,只看着那个跪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孩,忍住没翻白眼,只点点头是株两叶莳箩。” “为什么?为什么呢?” “玲珑?” “二哥哥,你说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这里的书上,会有我娘的签章?” “玲珑……” “难不成是那老头拿进来的?不会是我娘在这里住……” “玲珑!” “是!”段玲珑举书做盾,横在胸前,戒备的看着突然发出巨响的楚天醉,不知他要如何发难。 “我回来了……”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楚天醉软软的瘫在地板上,只盯着房梁上一个锁扣。 慢慢从双重惊吓中回过神来,段玲珑突然意识到,他回来了!活生生的站…瘫在她面前。一时间,那些仿佛已经烟消云散到上古时的烦恼、胆怯,又统统都回来了。她吞了口唾沫,慢慢缩到书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着,嗫嚅:“你回来啦。” 哼了一声,楚天醉慢慢闭上眼,他受伤了,需要休息。果然……玲珑怎么会为了他南下?她来,定是有别的原因。翻个身,背对那个不知趣的小丫头,楚天醉抱着拐杖闷闷的想,也不知自己在她心中究竟能排到第几位。 段玲珑看着楚天醉背过身去,慢慢的探出头来,像只小心翼翼的~牛,歪着头向前倾身靠了过去。他在干吗?怎么不说话了? “……二哥哥?”杵杵他的后背,“摔到腿了?” “没有。” 声音闷闷的,想来其主人心情很是不好。段玲珑抿着嘴呆坐在地上,地板硬得很,只一会,就觉得脚开始渐渐的麻了。不舍的动,干脆双手撑地,将身子探了过去。 “二哥哥?” 二哥哥、二哥哥!明明她是喜欢自己的,为什么还叫他二哥哥?冷不丁的一翻身,仰面正对上那双小心翼翼的眼。楚天醉心中的怨气一下散了一半,扶着玲珑的肩头,慢慢坐起身,定定说道:“玲珑,我不是你哥哥。” 段玲珑一愣,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思绪转了几圈,又想到楚天阔算起来该是她舅舅,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愣愣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紧接着便是心里一酸,直带着全身都有些虚软,慢慢的向后一坐。 第九十六章 谁的忌日,谁的生日 而易见,这并不是两人预见中的重逢。(.好看的小说)楚天醉靠在:“你不知道,先把我拉起来。” 那手探到跟前,拉吧,段玲珑心有不甘,凭什么弄得好像是她的错?明明一上来就闹脾气的人是他!不拉吧,又显得自己很小气。正犹豫的时候,地上那位却等的不耐烦了,直接自己动手,先是拽着玲珑的手臂一用力,继而又撑着她的肩膀,重重向下一压,干净利落的站直了身子。 可怜被压迫的段玲珑,却身子不稳的只能‘四脚’着地。 “你……” 指责的话还没出口,就见楚天醉一弯腰,像抓小猫一样,单手捞着玲珑的腰一用力,把她夹在腋下,直接带到了软榻上。待一坐稳,段玲珑赶忙挺直身子,正所谓输人不输阵,不管怎么说,总要气势十足。 “莫名其妙,你发什么疯?什么知道不知道的。” 白皙的手指戳在胸口,不痛不痒,楚天醉只当她是在挠痒痒,先探了身自茶几上摸了颗苹果来吃。忙了一下午,茶水没少灌,正经东西可还真没吃。几口啃光,便靠在上面,闭目养神,心中盘算着明日早朝,朱派官员们,会使出什么伎俩…… 段玲珑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何况,就算知道了,也不关她的事。见楚天醉不理人,便挣扎着要下到地上,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 奈何就算想躲,还得看看那人愿不愿让你躲。 手上紧了紧,玲珑奋斗了半天,才挪出来的半寸距离,眨眼间灰飞烟灭。楚天醉哼了一声,懒洋洋的说道:“我知道你不知道。” “你知道。我不知道什么?”小时候。她偶尔会在作恶时被抓住。那时只要往楚天醉身上一贴。再扭上两扭。便自然而然地能逃离开来。段玲珑此时又饿又恼。便也顾不上成年之后地男女之防。不由自主地又用上这招。指望着楚天醉能像小时候一样‘好说话’。 但她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无伤大雅之事。楚天醉自然是睁只眼闭只眼。但他此时有心要叫玲珑明白。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放人。只是他也没料到。玲珑会用上这招。只觉得胸前一沉。惊诧地张眼。却见个鼻尖就在眼前晃悠。察觉到她两只小手撑在自己腰侧。正扭动着想要滑下去。心中一紧。本能地想推开玲珑。那手却又黏在玲珑身上一般。怎么也挪不了地方。 这脸。便一阵白一阵红地。额上直冒冷汗…… 段玲珑只想着躲开。待发觉楚天醉脸色不对时。也吓了一跳。想着他有伤未愈。生怕是自己碰到哪里。于是连忙定住。“我碰到你伤口了?” “没有……玲……” 他这边刚要开口。殿门外楚天醉地随身太监却低声开口道:“王爷。” 楚天醉顿了一下,本不欲理会,“玲珑……” 这厢玲珑正要听他究竟要说些什么,门外那声音又传来,道:“王爷。” “什么事?!” 这口气,别说是门外的太监,就连门内地段玲珑都给吓了一跳,讷讷的不敢出声。门外那位估计是鼓了半天的勇气,才挤出一句:“王爷,皇上宣您御书房议事。” 本该是用晚膳地时间,却招他去议事,若不是师父有什么要紧的发现,那便定是出了什么变故。楚天醉支起身子,扶着玲珑的腰,待她站定了,才拄着拐杖起身。 楚天醉没头没脑的来,现在又要没头没尾的走。即没给她解释,为什么含樟宫藏书殿地书上,会有娘亲的签章,也没解释他刚才说地那一堆‘知道’‘不知道’,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发了阵邪火,训了她两句,就要走了? 眼见着楚天醉就要踏出殿门,段玲珑怔愣地目光,刚好对上门口那探头探脑的小太监。她突然‘啊’了一声,吓得那本已跟着楚天醉转身的小太监,脚下一踉跄,以为自己偷瞧被抓包。但玲珑想地却不是这事,她边向外追,便要开口,“二……”不对,人家刚说完,不是自己的哥哥……那就是,“天……”也不对,直呼男子姓名地,似乎除了夫妻,便是长辈……算了,段玲珑一咬牙,吼道:“安亲王,请留步。(.)” 这回换楚天醉踉跄了,幸好那小太监眼疾手快,虽自己尚在惊吓之中,却仍有余力问问扶住楚天醉,让他转身,用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面对着一切地始作俑者。 “你叫我什么?” “安亲王啊,难道你不是?”不会吧,她记性一般,但也不会搞错封号…… “玲珑!”楚天醉这次是彻底的无语了,“你干吗不叫我的名字!” “我……我又不是你的谁。” 真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虽然楚天醉算不算英雄还单说,但他现在确实有些‘气短’,忿忿的说道:“不用是谁,你只要是段玲珑便足够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段玲珑直楞楞无甚拐弯的小脑袋瓜子,一下处理不了两个信息,于是干脆把比较困难的那个抛开,先丢出自己的要说的话再说,“这个以后再说,我是说,能不能帮我找一下那老……我外公?我想出去。” 谢天谢地,但凡段玲珑要是再说一句有的没的,楚天醉恐怕就要克制不住,冲上去看看那小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了。 你且安心住着,师父最近 忙,缺了什么,直接告诉林嬷嬷,她会替你准备。”走,冷丁又被一把扯住袖子。 段玲珑苦着一张脸,“我什么也缺,就是想出去走走。”再憋在这里,她就要长毛了……最关键的是,这里既没人可以说话,又没什么书可看,又没有地方让她酿酒,一言以蔽之,穷极无聊! 楚天醉和身旁的小太监互相看了一眼,他拍拍玲珑的手,道:“若是想出门,只管找林嬷嬷去要令牌,切记不可单独出宫,若是出门,定要在下钥前回来。要是赶不及了,让人送你到安亲王府,不许随便住店,听见没有?”随话而来的,还有枚玉牌,庭院昏暗,玲珑只知道是出手温润地羊脂白玉,四四方方的,却是不知道那上面刻了什么。 这次,楚天醉没有再等,只丢下玲珑一人,翻着手中的玉牌,站在一片昏暗中郁闷着。原来这皇宫如此的好出入,只需一枚令牌便可。那她这几日自觉被困在此处,为的又是哪般? 且不说段玲珑在夜幕中懊恼,楚天醉出了含樟宫,车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御书房。此时,里面正灯火辉煌,前几天玲珑曾遇到过的那位齐公公守在门口,见楚天醉走来,赶忙上前引路。 “王爷,皇上刚从凌波宫回来。” 楚天醉会意地一点头,自知是没有猜错,怕是之前策划的事情出了变故。“还有谁在里面?” “皇上还宣了邱大人和司马大人入宫,但两位大人怕是还在路上。” “齐福,是谁在外面?”刚近了御书房门口,就听楚天阔在门内问道。 齐公公赶忙答道:“皇上,是安亲王到了。” “让他进来吧。” “是。王爷请。” 一进门,楚天醉便觉得事态不好。皆因楚天阔这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人,此时居然露出地一脸愁容。见到弟弟进门,勉强露了点本性,撇嘴挑眉的,道:“那越家小姐的身世,还真是离奇的很。” “说重点。”关键时刻,这兄弟二人一向是没什么尊卑之分的。楚天阔善运筹帷幄,而楚天醉则是重于细节,两人分工合作,自楚天阔即位之初到现在,不知处理了多少难杂事,当掉了多少明枪暗箭。此时,不过是又一个难关,虽是棘手,但这两人心中却不会有认输地想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就是了。 “重点是,那位可能不是越家的小姐。”楚天阔指节扣着桌面,托腮皱眉,一副苦不堪样地模样。 不管多沉重的时刻,楚天醉只要一看见他哥这张如孩子般地脸,便会忍不住想笑。轻咳了声,道:“怎讲?虎符我是查验过的,没有错。那带着她的老妇人也却是越府地家奴,她竭力相护的,定不会是一般地主子。” 沉吟半晌,楚天阔自书案后走了下来,“你说的倒也没错,但今日有消息传来,这位越家小姐是丙午年腊月初八所生,而她娘,也就是越老将军地儿媳妇,却也是丙午年腊月初八死的,死时却是带着七个月的身孕,但死因却不是早产或是难产。“ “那是?“ “劫杀。” 御书房中一下子陷入了宁静。谁想制越氏一族于死地,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了。 世人只知是朱清,朱大人告发越老将军通敌卖国,虽有惑,但证据确凿,便也只能口传些臆想的桥段。而面前这两位,确实知其一,也知其二的。 朱家与越家原本无甚仇怨,政见上虽有不同,但一文一武倒也算是相安无事。朱清还曾向越家提亲,求娶越老将军的妹妹,未成。虽初时有些不愉快,但日子久了,男婚女嫁,朱清与其妻也是如胶似漆,这事情便也就没人再提了。 其后不过几年,朱清的正妻死于难产,只给她留下了一个女儿,自此便视若掌珠。便是之后又续弦,有了长子、次子,其宠爱也不曾跃过长女。待到朱小姐到了适婚年龄,朱大人不知怎的,又想起自己年轻时那段无疾而终的姻缘,只是越老将军的妹妹,也算是天妒红颜,还没嫁就死了。于是朱大人,便向越老将军的小儿子提亲。 门当户对,珠联璧合,这婚事很快便定了下来。只是,谁知越家却临时反悔,为的什么,却是没人知道了。此事在当时并未张扬,因而知道也不过就是朝中那几个人罢了。但那之后,朱小姐却终日郁郁,一年后竟是一命呜呼。自此,朱越两家的梁子,才算是正式结下。 越小玉的母亲,也是越老将军的三儿媳死时,越家上下已仅剩两位忠心的仆妇护在身边,旁的,是一个人也没有了。而当时,正值楚天阔即位的第二年,朝政混乱,官员人人自危,谁还有空去关心,一个被发配的罪妇是如何的死法?便只是报了个劫道杀人了事。 越夫人虽是有孕在身,但毕竟是死了的,那么现在这位越小姐,又是从何而来?她的生日,却又与越夫人遇害的是同一天,此事不能不说蹊跷,却若是细细想来,又禁不住隐隐泛凉。 死人产子并非未有先例,只是那多是足了月的胎儿,而越夫人死时,腹中的胎儿才不过七个月…… 第九十七章 红颜枯骨 臣以为,此时尚有转机。(.)死后产子,在民间并非没这位邱大人是三朝元老,前后共任太医院院正近四十年。前年告老还乡后,又被楚天阔温言相留,最后举家迁至灵璧。虽是一介白身,在宫中却是颇有威望。 剩下的三人相视一眼,楚天阔道出之前的惑。邱大人捻须沉吟良久,才道:“皇上说的却有道理,七个月确实是短了些。 ”说完,又陷入沉思。 一旁的司马荀亦是从年轻时,便追随楚天阔的父亲,此人胆大心细,手段干净利落,在暗处不知为楚家夫子扫清了多少障碍。他略一想,便对楚天醉道:“臣下曾听闻,安亲王在安国王都救下越家小姐时,她正在被人追杀?” “当时不清楚,但事后去查,越小姐却是是被人逼的,跳了护城河。”摸着膝盖,楚天醉看了哥哥一眼,慢慢的说道:“但事后,那些人就再没什么动作了。” “那些人的身份可有什么发现?” “不好说,他们留下的线索很少,只是越小姐身边的李嬷嬷很肯定,他们是从南楚来的。”楚天醉的目光有些不定,看得出来,他对这个李嬷嬷的话也不是很确信。 “这事安亲王不需再费心,臣会派人去查。若是那李嬷嬷所言非虚,越小姐的身份,十有**便是真的。朱清此人行事向来谨慎,从来不会留下什么隐患,当日皇上也曾特派臣下去腾冲,追查越老将军一家的死因。虽只有些蛛丝马迹,但却是指向灵璧。若是他认定那越小姐是真的,自然不会放过她。想来早晚会有所动作,这些质疑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动手?”司马荀话中的道理,楚天阔自是明白,只是还有些事情需要想清楚。朱清在他父皇在位时期便已经权倾朝野,更是趁着他父皇病重的时机,伙同废后把持朝政。却能在废后倒台后,依然屹立不倒,其心机可见一斑。因此,此事若做,必当万全。 越小姐的身份,是此事立足的根本。楚天醉当初在短时间内肯定越小姐的身份,并不是单凭李嬷嬷的一面之词和一个死物,虎符。他敢肯定,自然是有更可信地理由。 “据传。越老将军家每代皆会出现一个眼瞳异常之人。这越小姐地眼睛便是。因此我当时才会肯定她便是越家之后。”楚天醉转向邱太医地方向。问道:“此事在世间甚是少见。不知依邱大人地看法。依靠这点来确定越小姐地身份。是否有些牵强?” “非也。安亲王想地已是极周到。眼瞳异常。在世间甚为少见。若不是越夫人死地时间。就这样下定论也不过。只是……” “只是我们可说死后产子并非首例。他们也可说眼瞳异常也并非只有越家。”楚天阔往后一靠。这样一来。此事便像棋盘上地一个劫。你提了我地子。我再反过来提你地。周而往复。直到有人能在别处打开个缺口。 “若少了越小姐。单靠我们往日搜集地资料。却倒也能定得下朱清地罪。只是……” 司马荀说到此处。与楚家兄弟相互对视。大家都心知肚明。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要等个契机。单靠他们手上地东西。自然是可以动朱清。只是这效果便大打折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唯恐会给朱清留下些活路…… “至少我们可以肯定这越小姐地身份吧?不要半路上冒出个人来认亲。” 楚天醉向哥哥点点头,道:“我认为可信。”而后又看了看邱太医。 后者一直在沉思,此时忽而抚掌一笑,道:“定是如此了!” “邱太医?”拜托,给他一个好消息吧。一连串的事情,虽然不足以击垮楚天阔,但他此时确实需要一点振奋人心的消息,来让自己的心情好一点。 “老臣认为,越小姐怕是在越夫人死后,被人破腹取出的。” 此言一出,在场剩下的是那个男人俱都是一惊。除了楚天醉,其他两人已是为人父,自然知道婴孩出世,是怎么回事。死人产子便已经够骇人听闻,然而邱老太医此时却说,这越小姐竟是被人活生生,从已经死掉地越夫人腹中取出来的…… “可是,这七个月的身孕……”司马荀惑的问道。 “此事,老臣尚需要与几个朋友商讨一下。但民间尚有传闻,七活八不活,说的便是这七个月的婴儿要比八个月的,更容易活存活。剖腹产子老夫也是见所未见,但医术上却曾有记载,只是此事对婴儿伤害极大,因此从未有人用过……” 此时,楚天醉忽然‘啊’了一声,道:“我曾在越小姐的脸上,见过一道很深的疤痕,看起来年头甚久。问她,只说是从小就有的。” “是了、是了 医闻言,激动地站了起来,原地转了两圈,两眼楚天阔,说道:“定是那动刀之人不知深浅,伤到了邱小姐地容貌,故而才留下伤疤。皇上,剖腹取子老沉从未见过,不知……” “你便随着天醉去吧。”须知,当初楚天阔能留下邱老爷子,全靠着他许诺为老爷子搜集全国的难杂症。此时遇上个老爷子没见过的例子,就算是爬墙头,邱老爷子也定会钻到楚天醉府上,去看个究竟。倒不如顺了他意,还少些麻烦。 若说这越小姐,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自一出生,便父母双亡,孤苦伶仃。但她身上,却集两种少见、不可能的事情与一身。 “此事,虽可以解释越夫人死后产子,但毕竟是特例,恐怕难以服众。”司马荀在思索之后,慢慢的开口说道。 楚天醉闻言点点头,他看了眼楚天阔。越老将军死时,他才不过四岁,还是不知事地年纪,但楚天阔却已经十岁了。他犹记得小时候,哥哥偶尔会提到一些越老将军的风貌,想来楚天阔与越老将军定是有些机缘地。因此,他在说出这些话时,很是有些为难。 “你有话便说。 ”楚天阔见弟弟张口欲言,却又面有难色,闭眼轻叹一声。他怎会不知天醉的意思,只是此话,他自己却是说不出口地。 楚天醉顿了下,还是说道:“司马大人的话很有道理,若是真到那时,我们恐怕要滴血验亲。” 话一出口,司马荀与邱老爷子皆是动容。邱老爷子常年在宫中,虽甚是欣赏越老将军地风骨,私交上却只是尔尔。但司马荀却越二公子的忘年交,两人是同科出身的武举,又意气相投,本说好要世代相较,连子女们的娃娃亲都已经定下。却是转眼间,物是人非。 司马荀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抬眼看着楚天阔,神色颇为悲戚,似乎希望他的皇上,能给出一个更好的答案。 然而,楚天阔此时,却也只能避开他的眼神。越老将军替南楚守下半壁江山,一腔热血皆洒在这片土地上。现如今,血肉不存,尸骨犹在,沉冤未雪,却又要被人挖坟掘墓,却是让那一缕英灵情何以堪? 但却是没了选择,越家,除了越老将军和其夫人,其他人不是死在去往腾冲的路上,便是在先帝死前的几年中,死的不明不白,就连尸骨怕都已经找不到了,就连为国捐躯的越大公子和越二公子尚未来得及下葬的尸身,都在那场浩劫中不知所踪。如今,他们唯一的选择,便是沉睡在越家祖坟中的越老将军。 这是个相当困难的决定,但总要有人开口。楚天阔握紧的拳头,指节泛白,烛光映在他眼中,泛着细碎的光。他的声音像是被什么压在喉间,低沉的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便这样办吧。” 却说楚天醉走后,段玲珑回到自己的住处,才发现她竟然将那本《广异记》给带了出来,正翻动时,忽见林嬷嬷携几个宫女,端了晚饭进来。赶忙把书往床上一塞,端端正正的坐好。 林嬷嬷目不斜视,指挥宫女将饭菜摆好后,才仰起脸来看着玲珑,道:“小姐今日可有什么斩获?” “……受益匪浅……林嬷嬷,请问这含樟宫里,住的是什么人?”不能怪她好奇,先是楚天阔莫名其妙的变成她舅舅,后她又在藏书殿里发现亲的签章……这含樟宫主人,究竟与她家有什么关系? “现在住在这里的,只有小姐一人。” “不,我的意思是以前,以前住在这里的人,是谁?” 林嬷嬷木然的脸上,似乎有一瞬间动容,目光有一瞬间的悠远。但她最终只是硬邦邦的说道:“自然是先皇的妃子。” “但这里并不是后宫啊。”段玲珑小心翼翼的求证,她刚来时,被姜皇后招到后宫一次,那一路,坐着车还要走上半个时辰呢。 “这里自然不是后宫,不然,皇上也不会让段小姐住进来。” “那为什么……?”眼看着林嬷嬷收好食盒,就要离开,段玲珑也顾不上吃饭,只想把心中的疑问一股脑的倒出来,就差问她认不认识自己的娘亲。 “谁、住在哪里,那都是皇上才能决定的事情。”言下之意,这不是她能说的事情。 段玲珑在林嬷嬷和楚天醉身上,一连被堵了两次,有些郁闷。便也不再出声,只愤愤的提筷,戳着盘子里的青菜。 林嬷嬷退到殿外前,突然转身道:“今日有道油生菜,我记得小姐的娘亲,也甚是爱吃。” 第九十八章 他乡遇‘故知\’ 月二, 龙抬头, 天子耕地臣赶牛; 正宫娘娘来送饭, 当朝大臣把种丢。 春耕夏~率天下, 五谷丰登太平秋。 几个孩童边唱边跳着自段玲珑身边跑过,她好奇的问身旁的侍卫,道:“今天,皇上要亲自下田耕作?”据说南楚是有这样的习惯,当地带头下田耕作,以示不忘百姓。 薛瑞年龄不大,不过十七岁,举手投足间带着浓浓的稚气。今天被林嬷嬷派来跟着玲珑,他乐得当放了一天假。毕竟灵璧治安相当好,除非背到极点,否则是不可能会出什么事情的。他一身便服,与玲珑两人走在街上,像是一对出游的姐弟。 “不是今天,原本钦天监定下的后天,但礼部说来不及准备,便又给往后推了半个月。” 段玲珑正想着。这孩子对朝廷上地事情。知道地这么清楚。家里恐怕也是在朝为官地。大概就是三姐口中那种。进宫赚资历地富家公子。那边却又听见薛瑞说道:“段小姐要不要尝尝梅花汤饼?老王头家做地。味道很正。” ……好吧。是熟知贫民生活地富家公子。 一碗汤饼五文钱。其实就是北方地面条汤。只不过将面条换成了梅花形状地面片。配地鸡汤里加了些桂花和糖。段玲珑吃不惯。只喝了两口汤。便放到一边。瞧见着摊子上还有卖酒地。兴致一来。便叫老板上了一碗。 那边薛瑞吃地正欢。瞧见玲珑点酒。颇有些讶异地道:“小姐也喝这么烈地酒?” 南楚地女子少有抛头露面地时候。便是几个好友聚上一会。也只会喝些甜香地桂花酿应景。那玩意段玲珑早就尝过了。香是香。但跟糖水没什么分别。而面前这酒。虽是浓烈了些。[.超多好看小说]但也是未经过蒸烧取露。对段玲珑这种成日尝酒地人来说。哪里算得上什么烈酒。 她一边应付薛瑞。一边小口小口地品着碗中乳白色地米酒。南方酿酒多用糯米。与大米相比。多了一分浓香。 单就黄酒来说,段家是比不上南楚的。还有,便是灵璧有名的三花酒,酒液清冽,有股隐隐的蜜香,是小曲白酒中难得的精品。 段玲珑曾向尝试着,想要在安国重现三花酒,以蜜入酒的长干,便是实验的副产品。但可惜的是,至今都未成功。不过,酿酒之事,用何处的米、采何处地水、选何种酒曲,都是极有讲究的,便是那存储的温度稍有不同,最后酿出来的酒,都会有所差别。因此,酿不出三花酒,实属正常。而此时,她既然已经到了灵璧,那何不将这里的酒,都尝上一遍? “大叔,你这酒喝起来很香啊。”逮了个空子,段玲珑趁摊主王老头给薛瑞加汤的时候,凑了过去,问道:“定是好米酿出来的。” “小姑娘很识货嘛,这是上好的石城糯米。” 薛瑞闻言,被汤水呛了一下,边咳边抬起头来,满脸通红的指着老王头道:“王叔……”却是‘王叔’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段玲珑大概知道是什么吓到了薛瑞,想来那石城糯米,定然是不便宜地。八文钱一碗酒,估计连米钱都回不来。不过她可不管这些,只暗暗的记住,石城有糯米。转而又去跟这老王头讨论酒曲的问题。 老王头遇上知音,说的高兴了,又从摊子底下摸出一个瓷坛。“丫头,看你也是懂酒之人,可要尝尝老夫这坛几十年的老窖。” 所谓老窖,便是地窖发酵,掘地为窖,将原料统统丢到里面,让其自然发酵。(.无弹窗广告)年头久者,有上百年。 段家多是用陶制的地缸,唯一一口老窖,在庆城西北,段家祖宅的后山上,据那些牙都快掉光了的叔公们讲,至少也要有近一百二十年的历史了。只是,那口老窖中的酒,一向只有在祭祀中才能使用。段玲珑只在每年过年时,能蹭到几口喝。那守窖地,是族里出名执拗的一个叔叔,填料、取酒,一盖不假他人之手。段玲珑十一岁地时候曾想去挖块那窖中的泥,结果被抓住,打了个半死,差点没开了祠堂,把她逐出族去…… 因此她对老窖中出产的酒,有种格外的热情,总想着弥补一下儿时的遗憾。一来二去地,这老王头摊子也不顾了,就要带玲珑去看那口老窖。 薛瑞哪敢让玲珑出城,死说活说,就差拽着玲珑不撒手了,反正就是不让去。段玲珑没辙,和老王头相视的眼神,颇有些‘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地味道。 泥巴虽然挖不成了,但黄酒和汤饼还是能吃地。段动弹,只和老王头兴致勃勃的谈起了酒经。顾摊子地小伙计忙不过来,几次给薛瑞使眼色,让他把玲珑拉走。可后者才懒得理他,只要段玲珑不往城外跑,她就是坐在这里,跟老王头聊到宫门下钥,薛瑞都没意见。 初时,段玲珑以为这老王头也是酿酒的行家,几句话聊下来,却发现,他只是懂得多,古今典籍张口就来。但却是对具体的操作,不甚熟悉,想来也是个纸上谈兵的主。因此,虽聊的不错,但玲珑也渐渐的淡了下来。 转身喝水的时候,忽然看见街上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一张冷淡漠然的侧脸看着很是熟悉,玲珑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人也若有所觉的望了过来,却是陆俊。他高高的个子,在加上一匹马,在人群中端的是十分扎眼。 “丫头,你知不知道安东段家?” “嗯,知道。”玲珑回头应了一声,再看时,陆俊已经消失了。便踏实下来,接着与老王头聊天。 “段家的名酒‘青玉’,可算得上是名品了,你说,青玉和灵璧的三花酒相比,哪个更胜一筹。 ”老王头捻了颗花生米,往嘴里一丢。这悠闲的模样,直让一旁的小伙计,看得咬牙切齿。 他光顾着咬牙切齿了,那边客人等的不耐烦,叫了两句,便也只能一脸郁闷的转身,继续做他的汤饼。 段玲珑一笑,道:“这就像是在问,究竟是鸡肉好吃,还是鱼肉好吃。但,若是让我说的话,老爷子不妨屯些青玉。” “哦?怎么说?” “物以稀为贵。”更何况,之后这世上有没有青玉还两说着。虽然玲珑自己对那个方子不甚在意,但段家长老一向保守,就算将来段家举家搬迁,这赚钱的法子,也不会轻易让出去。 只不过米换了、水换了,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青玉了。而离了故土的段家,还会是以前的段家吗? 老王头看着有些出神的段玲珑,捻须一笑,说:“这倒是。” 说是不在意,但毕竟是即将背井离乡,段玲珑多少有些伤怀。面前这一切,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中,变成段氏后人的故乡。但是对她来说,故乡,永远都是那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是那座不甚高的小山丘和山丘上冰凉的小溪,是段府后院那一片香樟林。 段玲珑兴致不高,王老头自然也是识趣之人,两人只再聊了几句,便各做各事。待段玲珑与薛瑞走得远了,那小伙计才凑到王老头跟前,道:“东家,那小丫头有什么来历?要劳您跟她说这么久?” “你这个皮猴子!”老王头抄手一拍,没好气的说道:“丫头俩字也是你叫的?滚,一边呆着去。”说完却看着玲珑离开的方向沉吟良久,捻须呢喃道:“青玉啊。小猴子!” 一旁的小伙计累死累活的忙了半天,又平白挨了一下,正嘟哝着,猛地听见自家掌柜叫他,以为又要挨打,缩着脖子往旁边一躲。但这次老王头走的却是下三路,往他小腿上不轻不重的踢了一脚告诉程掌柜,让他买上一百坛青玉。” “多、多少?”小猴子也顾不上揉腿,瞠目结舌的看着老王头……或者,该说是灵璧城中最大的酒楼,珍馐园的王老板。 “耳朵不中用了是怎么的?” “不……不是,一百、一百,小的这就去。” 王老板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做他的汤饼。 且不说那小伙计跑得有多快,薛瑞带着段玲珑走了一圈,本已经开始往皇宫的方向走,却瞧见隔壁街上似乎正有人在放炮。两人一个好奇,便凑了过去,原来是家新开张的点心铺子,门口正请了舞狮队,好不热闹。 孩子们捂着耳朵,大笑着,在爆竹腾起的白烟间跑来跑去。一群人挤在一起瞧着热闹,铺子门口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正满脸堆笑的向着四处作揖。 段玲珑捂着耳朵扫了一圈,那股硝燃烧后的味道,似乎格外令人兴奋。她依稀记得小时候,大姐、二姐带着她们在段府门口放爆竹的情景。人家门口都是一群小子,唯独她们,清一色的娘子军,却也闹得不比别人冷清多少。 正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段玲珑忽然在人群中扫见一个石青色的身影,那侧脸竟是失踪许久的端王妃,林素织。 第九十九章 人生如棋 间记忆是种很奇妙的东西,段玲珑真的认为自己看端王妃。所以,当面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人的质问时,她有些措手不及。 “有病!“ ……她已经道过歉了啊,玲珑有些沮丧的转身,。好在她并没有走出多远,站在这里还能看见,那个站在点心铺子门口的喜庆掌柜。 然而,当她走回刚在所站的位置时,更加沮丧的发现,薛瑞已经不在那里了。段玲珑虽不像安逸之那样,不分东南西北,但这座她仅仅坐在车中游览过的城市来说,单靠她一个人走回皇宫,显然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何况,腰牌还在薛瑞身上…… 身旁的人往复穿梭,玲珑怔怔的站在原地,耳畔孩童无邪的笑声,更是让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她。 肩上忽然一沉,段玲珑惊觉的转身,看着那人。 陆俊的手僵在空中,他被段玲珑那双满是戒备与哀伤的眼睛摄住了。这样的眼神,他曾经见过,那是流离失所的人,才会有的眼神,悲哀,无助……疏离。他本能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啊?哦……我找不到薛瑞。”玲珑而不舍的又扫了一圈,依旧不见薛瑞踪影,灰心的塌下肩膀。 哦、哦!找不到薛瑞那小子就沮丧成这样,要是被楚天醉知道,不晓得他要沮丧成什么模样呢?陆俊一边在心中露出一张八婆脸,一边一本正经的说:“无妨,我也可以送你回去。” “你有腰牌?”临走前林嬷嬷曾特意交代过,宫门口的侍卫都是认牌不认人,管你是谁,只要没腰牌统统不能进…… “进安亲王府也要腰牌?”那小子最近越来越事……诶。等等!“你住宫里!”陆俊后知后觉地想到。(.无弹窗广告)薛御史家地小儿子。确实是在宫里当差地。 看样子是没有。段玲珑边叹气。边‘哎’了一声。不死心地在人群中。寻找那张有点婴儿肥地脸。 “既然如此。不如我先送你去安亲王府。安亲王自然会安排你……剩下地事情。”入宫、进宫。听着似乎都有点别扭。陆俊特意换了个比较含蓄地说法。 但段玲珑才没那心思计较这么多。她心里隐约地浮现出一个想法。 为什么不呢?去他府上看看。 是啊。他那天特意说过。走丢了地话。不许随便住店。那……那她现在跑去他府上。也算不上唐突吧?毕竟是他自己说过地。 那个小小的声音,不停地说着,去吧、去吧,,他住的地方。但矜持与本性依然让段玲珑问了最后一句:“陆公子可认得我外公的住处?” “小姐可知是哪条街?”呦,楚酒罐子,看到没,人家不愿意去呢。 玲珑想了想,道:“是条很安静地巷子,但出了巷口,就是条很宽的大街,能容三辆四驾马车并行。” 这自然是灵璧城中有名的永安大道,它贯穿南北,将灵璧城分作东西两边。皇宫,便坐落在它地中心位置。只是,一来陆俊有心看热闹,二来永安大道附近的弄巷颇多,他也确实是不知玲珑说得那条,于是乎便答道:“这却是有些难了。” 如此一来,段玲珑便也心安理得的,跟着陆俊到了安亲王府。 看门的老奴一见陆俊,便远远地迎了出来,“许久不见陆将军了,今儿个事吹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你们王爷在吗?” “王爷上朝还未回来。” 说话间,已经进了门。段玲珑好奇的看着四周,秀美雅致的庭院虽是漂亮精致,但也就是如此了。这里少了一股味道、一分灵性,好像它只是被装扮的漂漂亮亮,等待着主人莅临,然而那为主人,却从未踏足。下人们轻声细语,掩不过风穿过树枝的声音。是了,这里没有家地感觉。 倒是远处,传来几个女人的声音,段玲珑驻足向内宅地方向看去。几个衣着鲜亮的女子,正围绕在一个人身边。那人身形瘦小,被几个人一围,玲珑完全看不到她地模样,只听得一个细细软软、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说道:“只是随意走走,诸位夫人大可不必陪在小玉身边。” 一个高挑地女人开口,她的口音有些奇怪,段玲珑听了许久才搞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大抵是玉小姐是客,不论去到哪里,都是该陪的。 她是客……那这些女人是谁?主吗? 陆俊见段玲珑脸色虽未变,但眼中已从初时热切的好奇,转做了 淡漠,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他光顾着想看热闹,忘了楚天醉府上还有这么几位。 原本是早该遣出去的,但她们多是番邦进贡、或是邻国所送的女子,多少有些背景,不可随意处置。而且楚天醉事先并不知玲珑会来,他自己又到处奔波。因此,虽是起了心思,倒也没急着处置。 这次乍闻玲珑到了灵璧,他心里发虚,便想快点把这些有名无实的女人送出去。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些女人背井离乡被送到南楚,本以为进了亲王府,也算是衣食无忧了。但若是在被送出去……可教她们以何为生? 因此,见楚天醉带了个女孩子回来,便死马当活马医的,都围在越小玉身边,只望着这女子在楚天醉心中能有些分量,便是改不了被送的命运,也好能避过些坎坷。 段玲珑却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只看到一群……好吧,公平些,五、哦,是六个女人,穿的既不像丫鬟,又称那尚不知庐山真面目的女子为客,其身份可见一斑。 领路的仆人见两位客人都停下脚步,以为他们不知越小玉的身份,便自以为善解人意的低声说道:“玉小姐是我们王爷从安国带回来的,性子甚是温婉。” “既有女眷,我等还是要避讳的好。”陆俊口上说着,却是一把扯过玲珑的手臂,在那仆人惊诧的眼神中,拉着段玲珑一阵疾走,还专挑那没人的小路,分花拂柳、七拐八转的,就到了个幽静的院子。 他毫不客气的一推屋门,迎面便是一股墨香。段玲珑此时已经从吃惊中回过神来,默然不语的看着面前的房间。这地方倒是有些人气,想来该是楚天醉的书房。房中只得桌椅,靠窗摆了一副围棋,棋桌旁还有个温酒的小炉子。 玲珑避开楚天醉常用的书案桌椅,坐到棋桌旁。她不会下围棋,却觉得这盘棋看着有些眼熟,想了想,原来是她小时候陪在二哥哥身边时见过的。 “其实吧……” “我知道你要说什,三妻四妾实属寻常。”段玲珑打断陆俊的话,摸了一颗白子,放到记忆中的地方。 “天醉可不是这种人。”欺负归欺负,陆俊却不会昧着良心诋毁朋友。 黑子落,再提两颗白子。段玲珑将旗子放会罐子中,哗啦啦响了几声,道:“你是他朋友,自然这样说。” ……好、好酸啊……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娶妻的缘故,成日泡在醋坛子里,早晚有一天要变成软骨头。陆俊也不再多说,执白坐在段玲珑对面,往棋盘上落了一子。 玲珑本就不欲与他说这些,见此,自然换了话题,皱眉道:“陆公子这样下,是要丢子的。” “你怎知?” 玲珑抬头,却见陆俊只微微笑着,嘴角带着一抹痞劲,很有做无赖的本钱。但细看下来,似乎又有种坦荡不羁,倒是没那么讨厌。 陆俊已经做好被厌恶的准备,却见玲珑只是看了他两眼,便落了颗黑子,毫不客气的捡走棋盘上的四颗白子,复又抬头看他,眼中的意思很明确,‘你看吧。’ 有意思、有意思!陆俊挽起袖子,认真的埋头思考棋局,半盏茶的功夫,下了一子。 两人一来二去的,便下上了棋。陆俊棋路颇为诡异,而段玲珑对那棋谱早已是记不得多少,到了后来只能是自己绞尽脑汁的应付,几个回合下来,倒也应付了过来。轻吁了口气,看样子,这围棋也不是很难嘛。 正想着,陆俊落下一子,段玲珑放松垂下的肩膀慢慢僵直,怔怔的看着对家一颗颗的捡起黑子丢到一旁,末了还掸去手上拿不存在的灰尘,仰脸一笑,道:“该你了。” 这就是**裸的欠揍了!段玲珑只觉得牙根痒痒,那边陆俊又说道:“棋嘛,一个人有一个人下法。所谓棋谱,不过就是集精妙的棋招与一身,但下起来却没什么味道。” 段玲珑想的真烦,他还在那边唠叨,不由得瞪了陆俊一眼。奈何此人脸皮大小练就,早已是厚的惊天地泣鬼神,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说道:“楚天醉此人呢,做事就像摆棋谱。他仗着自己脑子快些,便总喜欢将所有会发生的事情想上一遍,总以为事事都该如他所想才是。须知,古人道,人生如棋,可不是人生如棋谱。玲珑,你下了招妙棋,天醉没来得及应付,如此而已。” 第一百章 无题 灯时分,安亲王府的大门又一次打开,守门的老奴才就觉得面上一阵凉风飘过,怔怔的转头望向黑暗处,道:“王爷今儿怎么这么急?” 一路急行到了内院,内院的总管得了信,匆忙迎出,还未开口,那边便问道:“今日来的段小姐,现在何处?” 总管摇摇头,道:“段小姐未曾进过内院,想来……” 也待他说完,楚天醉旋身即走,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超多好看小说] 那总管正讷讷的嘟哝尚未说完的话‘应该还在外院……’,却见楚天醉忽然回身,一口气憋住,差点没咳死,只能在自家王爷问了句‘段小姐还在府内吧?’后,猛点一通头。 “天醉哥哥?” 楚天醉本不欲理会,但那声音又小心翼翼的唤了他一声,虽不似玲珑小时那样有中气,但却颇似她干了坏事后,确认自己是否知道时的那种语气。心底一软,到底还是转了身,道:“小玉,今日过的如何?” “很好,”越小玉站在烛光照不到的地方,语气中透着轻快,“天醉哥哥可曾用过晚饭?小玉这边菜才上齐,不如一起用?” “不了,我还有事要忙,待忙完了再来看你。”楚天醉边说边转身,他急啊。 陆俊有事没事就会上他府里晃悠晃悠,今日随带了个人来,但他没多做介绍,总管们便只以为他带着的,是个普通朋友,并未派人去宫中通报他。待他自皇兄处忙外,去含樟宫走了一遭,正遇上薛瑞被林嬷嬷骂到臭头。这才知道,玲珑今日出宫,与薛瑞走散了,幸好遇上陆俊。 要说陆俊能带着玲珑去哪?无机老人宅邸地位置连楚天醉都不甚清楚。更别说陆俊了。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把玲珑往自己府里带。 先前那厮一番‘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地说辞。就已经让楚天醉心中颇为心虚。这下一琢磨……府里还一堆尚待处理地女人。这玲珑要是看见了。还不得一气之下跑回安国?到时候。不管段家是不是举族搬迁。段玲珑恐怕是不会再来了。 越想越急。待看到陆俊时。便是一股火气往头顶上冒。他这边急地要死。这小子不派人给他送信也就罢了。居然还在这里悠闲地下棋? “玲珑呢?!” 手中一颗黑子将落未落。陆俊正欲抬头回答。见楚天醉一脸焦急。便改了主意。撇着嘴坏笑道:“你着急了。” ……太欠揍了!楚天醉两下扯开披风。往边上一丢。 若不是借此发泄了些怒气,恐怕还真会一拳头招呼到陆俊那张欠扁地脸上。 “少废话!玲珑呢?” “诶?你的人、在你的府里,怎么反倒来问我?”起身站定,以防面前这个,已经被点燃了引线的爆竹骤然发作。 楚天醉正待发作,忽然想到眼前这人吃软不吃硬,生气,反倒是如了他的意。于是收敛怒气,闲闲的往书案后面一坐,自有下人给上了茶。那下人本就是在书房伺候,知道玲珑在哪里,正犹豫着要不要说,楚天醉却已经挥手让他退下。一转身,正撞上陆俊一脸猥琐的朝他微笑,打了个冷战,心想,幸好没说…… “我今儿个在宫里遇到了陆大人。”看着陆俊脸上一僵,楚天醉也不再说下去,只端起碗喝了一口。世间一物降一物,更何况能降地住他陆俊的,还不止一人。 “我爹他老人家还好吧?” “诶?你的爹爹,你地家,你怎么反倒来问我?” 须知陆俊驻守边关,并非是楚天阔的意思,而是他自己求去的。,以避开他爹娘猛烈地说亲攻势。在陆俊眼中,陆老爷子和陆老妇人给他寻的那些亲事,简直比安国兵勇来的可怕的多……更何况,此时边关无战事,他自然是能不回家,就不回家。 这次,因为楚天醉地事情回来了一趟,他却也是早出晚归,掰着手指头,数着离开的日子。楚天醉此时却提到他爹,大有威胁的意思,万一他联合陆老爷子把自己扣在灵璧……要知道,楚天醉做事可不讲究是不是光明正大,这种随人不利己的事,他绝对干得出来。 陆俊在心中将利害关系飞快的过了一遍,自觉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怎能坏在楚天醉这厮的手里?于是,咬牙闭眼,这次就让你一回,哼!“在东屋呢。” ‘哦’了一声,楚天醉却没动,陆俊皱眉问道:“又不着急了?” “我在等。” “等什么?” “等你走。” “……真是!交友不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有了女人就不要兄弟!陆俊本想在这里躲到二更再走,那是他爹娘肯定早已睡了,谁知却…… 想想都觉得憋屈,他捡到人,他把人给带来,他帮着开导……好吧,这个只能算是他弥补过失……但至少他也陪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用不着因为几句话,就把他轰出去吧! 楚天醉朝他眨眨眼,无声地说道:这就是朋友…… “我说,”陆俊磨蹭到门口,忍不住还是转身说道:“你到底几岁了?一碰上她的事,就六神无主地,也算是个男人!” 出乎意料,楚天醉竟然没有反驳,只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热气升腾着,染红了他的脸。 东屋并非卧室,只摆着张不大地软榻。想来王府的下人们是用了心地,榻上垫了软软的被褥,玲珑像只小猫 在一处,单薄的身子几乎要被淹没在被褥间,一张的,睡的正香。 楚天醉推门进屋,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心中不禁怜意大盛。他虚坐在榻边,伸手碰了碰玲珑的脸颊,轻声唤道:“玲珑?” 段玲珑眼也没睁,只裹着被子‘嗯’了一声,声音轻的像雏鸟啾鸣,也知醒了还是没醒。 楚天醉便也不再出声,只静静的看着她,有心抬手轻触那眉眼,却又怕惊醒了她,便只在心中默默地描画。 虽算不得历经磨难,但他所经历的事情,早已让他没什么可怕的。但玲珑……初时,她是他心中宝珠,是一切美好、纯洁事物的代表。失而复得时,也是满腔欢喜,只想把最好的给她。 后来,她的淡漠,她的大胆,她地哀伤……几乎是半强迫的带着楚天醉,重新经历了她生命中最黑暗的阶段。于是,不知从何时起,见她受伤,不再只是心痛,还有种难言地愤怒。于是,不知何时起,见她皱眉,便只想倾尽所有的博她一笑。 玲珑不常笑的,但楚天醉知道,她开心地笑起来时,有多美。那个十三年前,在飞雪中间,大笑着蹦来蹦去的小粉团,那个灰默默陪在他身边的小女孩,那个他想要藏起来一辈子的,玲珑。 段玲珑无神地看着俯在自己上方的楚天醉,黑漆漆的双眼中没有焦距。 “醒了?”楚天醉笑道。 眨眨眼,深吸口气,玲珑把脸往被子里一埋,道:“不,我没醒。” 楚天醉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失笑着将玲珑从被子里挖出来,又怕她着凉,便重又用被子裹了,像只巨型的蚕蛹,搂在怀里,“醒醒,该用晚饭了。” 段玲珑贪婪的闻着楚天醉身上,清冷地白檀香,猫一般将脸在他肩上蹭了蹭,道:“我不饿。” “那就陪我吃。”喜她主动的靠近,楚天醉便也不客气地将脸埋在玲珑颈间,淡淡的香樟味自玲珑发间传来。 等了许久,怀中地人儿也没甚动静,楚天醉将她从怀中拔出来,发现玲珑已经自顾自的又睡着了。于是,笑问道:“怎么就这么困?” 段玲珑‘嗯’了一声,不睡觉要做什么呢?她都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那满满一后院地人……那位玉小姐。 “总要吃些东西再睡,不然晚上你可要叫饿了。” 胳膊拗不过大腿,段玲珑只能无奈的从被子卷中挣脱出来,摸出小梳子,随意卸了几只钗,整理着头发。弄到一半却觉得楚天醉那眼光,看得她汗毛直竖,遂转头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钗插歪了。”取过玲珑手中的银钗,楚天醉两手环在玲珑上方,只觉得怀中的人儿娇小,心中一动,不禁叹道:“玲珑,你什么时候才肯嫁给我?” 玲珑仰头,很是认真的问道:“那些女人要怎么办呢?” 脸色一变,楚天醉道:“自然是会送走的。” “一夜夫妻百夜恩,纵然是妾,最终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也还是让人觉得心寒。我,本来也该跟她们一样。”这并非是什么善心大发,段玲珑不过是物伤其类罢了。本来,她也该是安逸之的一个妾。 “你不会跟她们一样的。”板正玲珑的身子,楚天醉定住她的下巴,目光中有种赌气的怨闷,道:“有我在,你永远不会和她们一样。更何况,也没、没那一夜……”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玲珑听的不甚清楚,又见他的神色很是古怪,于是问道:“没什么?” 既没那一夜,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恩。只是这话,楚天醉却是说不出来,只揉着玲珑的头发,道:“没什么,她们不是我的侍妾,她们只是些被人当做礼物送来的可怜女人罢了。” “……那你要把她们送到哪里去,别揉了,又乱了。”气呼呼的拨开楚天醉的手,玲珑郁闷的发现,刚整理好的发髻,如今又乱了。不光乱,还梳不回去了,只得重新梳个简单的了事。听的楚天醉在一旁窃笑,忿忿的捶了他一拳。 “那要看她们有何打算了。若是家中尚有亲人,愿意回去的,便送她们回去。愿意嫁人的,便寻了好人家。” “若是不想走呢?” 楚天醉闻言摇摇头,捏着鼻子笑道:“今儿个估计是吃饺子,好大一股子醋味。” “你……”玲珑气不过,又说不过,小脸涨的通红。 楚天醉见好就收,赶忙哄着,道:“不想走却是不行的,唯独这个,我做不了主。”他暗自等着玲珑能接上一句‘那谁做得了主。’ 谁知这丫头却只是点点头,兀自俯身穿鞋,根本不理他这茬。楚天醉等的心焦,却又不好自说自话,于是揪出之前的话题,道:“玲珑,我之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 “什么话?”整理衣裙,段玲珑盈盈站定。 “你何时才肯嫁给我?” “哦!”段玲珑仰头一点,了然道:“这事啊,你劣迹斑斑,我决定延迟处理,以观后效。” “一声‘天醉哥哥’,雷翻你们一群人,捏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已疯,请勿打扰……(_ 第一百零一章 怪事 说,陆俊郁闷的出了安王府,无聊的在街上游荡。+酉时,要是回家,肯定会被自家爹娘逮个正着。陆俊大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娘,偏偏他娘对他爹是言听计从,无奈,只好两个都躲着。 酒楼大多已经打烊,只几个小酒馆还开着门,零散的坐着几个男人。陆俊略一思量,反正也还没吃饭,不如进去随便吃点,也好混些时间。 这些汉子口中多是些粗俗的段子,陆俊边喝边听,有些军营中的感觉,倒也亲切。 “说起来姐夫,这刚过了年,姐姐怎么又叫你过来了?” “嘁,”那男人啐了一口,道:“还不是那婆姨神经,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就哭天喊地的非赶我过来。说是梦见爹娘的坟头让人给扒了。” “姐这是怨我没照顾好爹娘?”年轻些的那个眉头一皱,陪坐的几个男人赶忙打圆场。 方才开口的那个男人也赶忙说道:“哪能呢?我就说你姐是白日里想多了,等回去我定会好好管教她。不过,要我说兄弟,你也别怪你姐,实在是那边前一阵子出了点晦气事,她个女人家能有什么见识?估计是想太多了。” “哦?什么事?” “老王,你大老远的来一次,可得说点有意思的。” 几个人一哄,那男人的妻弟便也被勾起了兴趣,跟着一块追问起来。 男人颇为享受这种众星捧月地感觉。特意停了一会。开口说道:“这年刚过完没多久。我们那就有人敢那挖坟掘墓地缺德事。” “挖出什么来了?” “能有什么?”男人抿了口酒。哈了一口。接着说道:“要说这种丧尽天良地事。要是做了。那定然图地是大富大贵。可这次那帮挖坟却着实奇怪地紧。”说罢。又停了下来。 一来二去地。众人便有些烦。那妻弟便催促道:“姐夫。你就别卖关子了。” “得。那我可就说了。那帮人专挑那种死了二三十年地坟挖。而且挖开地坟里都没有骨头!空荡荡地一个个坑。看着都渗人。” “没骨头?” “这……” “前两天村里有个人,走夜路的时候,听见坟地里有动静。他也是个胆大的,估么着是那帮挖坟地,就举跟棍子摸过去了。你猜怎么着?据说,那些黑乎乎的影子上,都顶着一个死人头,光秃秃的骨头,眼眶里还滚着两颗活生生地眼珠子,吓得他当时就晕过去了。到现在,人还有些神神叨叨。” “难不成是偷骨头的?可这骨头有什么用?” “要不就说呢!所以啊,我们那边就传开了,说是有成了精的狐狸,要偷人骨头修炼呢。这不,你姐听了消息,就成天提心吊胆的,生怕那狐狸跑到灵璧这边,非要我来看看,兄弟,姐夫也是被你姐给逼的啊,你别往心里去。” “灵璧这么大个城,要真出了这种事,衙门肯定能查出来。” “哼,石城郡大不大?不照样没查出来?那帮子昼伏夜出地,哪那么好抓,再说了……搞不好还真是狐狸作樂。” “去,别胡说,天子脚下,哪里容得妖孽作樂!” 陆俊的手一顿,慢慢放下酒杯。石城郡?那不正是越家地埋骨之地?据说当初先皇虽然发配了越家上下一百来口,但却没动祖坟,就连暴毙的越老将军也是埋在石城郡外。 这边越家地遗孤刚刚进城,那边越家的目的就出了问题?哪有这么巧地?一口喝干杯中的酒,陆俊站起身,往前面一桌走去,一抱拳,道:“这位兄弟,我家本也是石城郡地,只是常年在外,许久未归。听了兄弟的话,很是担心家中那些往生地亲戚,不知这次出事的都在哪些地方?” 说话的那男人想了想,说:“埠口、王村一带都有人家遭难,这位兄弟的家若是在那附近, 快回去看看吧。” “请问栖霞山附近呢?” “那倒是没听说,都说是越老将军英灵威武不减当年,镇着那些作祟的妖魔呢。” 陆俊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给他们作了一揖,“感激不尽。” 一走出门,陆俊脸上那轻松的表情便袅然无踪。 他不知越小玉的身份问题,只直觉将石城郡的怪事跟越家联系起来,却想不到越老将军的遗骨在这其中会起到什么作用。栖霞山是越家祖坟的所在地,却偏偏没人动过,难道是他想错了? 一阵风吹来,陆俊刚喝了酒,这么一吹,浑身发冷。他打了个喷嚏,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段玲珑傍晚的时候睡了一觉,精神头颇好,吃的又多了点,便有些坐不住了。在书房里转了两圈,瞧着楚天醉正全神贯注的看着手中的东西,于是一点点的往门口挪。 才走了两步,书案后面的楚天醉便头也没抬的说道:“去哪?” “想去院子里转转。” “黑灯瞎火的转什么?明天白天我往管家陪你转。” 但是很无聊啊!段玲珑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松鼠,不停的在原地转圈,直到把楚天醉也搞到焦躁。 “玲珑,你快把我转晕了。” “我可以出去转。” “你唯一出去的理由,只有回房睡觉。”开玩笑,他才不会让玲珑再有机会碰到后院那些女人,任何微小的、看似不可能的机会都不会给! “那我要去睡觉!” ……小骗子!楚天醉看着玲珑,“玲珑,你的耐性变差了,小时候,你都静静的坐在我身边。” 那是她睡得着的时候好吧!关键是现在她睡不着啊。段玲珑斜了楚天醉一眼,“我陪的是二哥哥,你是谁?你又不是我的二哥哥。” “我是你的未婚夫婿。 “谁、谁说的!我还没答应呢。” “我们先订下,你在慢慢的观,观到你满意为止。”拿起公文,楚天醉摆出到此为止的架势。 段玲珑郁闷了一会,还是没憋住,道:“为什么不能叫你二哥哥?”从小就这么叫,有什么不对! “兄妹如何成婚?”轻飘飘将问题推回去,荆州太守王守敬上书今年冬季过暖,担心汛期会提早来临,请求朝廷拨款,修筑堤坝。楚天醉哼了一声,朝廷拨款?到最后还不是落到他王守敬的口袋里? “表兄妹都可成亲,更何况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玲珑每次叫他二哥哥,都让他想到那肮脏不堪的皇宫,以及那富丽堂皇的外表遮掩下的丑陋事实。出了楚天阔,他不想跟哪地方有任何的联系……至少是能不想就不想。然而楚天醉怎么可能对玲珑说出真正的理由,只仗着她不经事,搪塞道:“皇家总是要严苛些。” 兄妹都不行……那甥舅呢? 段玲珑沉默了好久,直到楚天醉都觉得奇怪,抬起头来看着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不行吗?” “只是个称呼而已。” “那……要是血亲呢?” “那自然更是不行了,怎么?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么一个妹妹。”楚天醉笑着调侃道,并未深思玲珑话中的意思。 ……不是妹妹,是外甥女。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甥女,但君为臣纲,楚天阔又是他最敬爱的大哥……她不知楚天醉是否清楚楚天阔和她的实际关系……而事实上,她当时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可是现在……说?还是不说?玲珑忽然觉得窒息。 最近有些忙,更新不敢保证了,抱歉哈~( 第一百零二章 酸苦辣 玲珑相反,越小玉没有这么都的顾忌。逃亡、躲避:杂的生活已经被简化到极致,那就是活下去。自她有记忆一来,没有哪一天能像现在这样舒服。有温暖的床,可以吃饱肚子,只要能维持现在这种生活,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包括即便知道楚天醉,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在意她,越小玉依然装作毫不知情的,感激他、敬仰他、依赖他。然而,由于它们均是源自生存的本能,所以一切显得尤为真实,真实到,当玲珑对上她的双眼时,是那样的惊讶。在面前这个小女孩的世界中,楚天醉便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 “我、我炖…是厨房的程婶炖了甜点,我端来给天醉哥哥喝。很好吃的!” 越小玉仰起头,她瘦弱的手臂似乎支撑不住托盘的重量,微微颤抖着。段玲珑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个才到她肩头的小女孩,赶忙伸手接过托盘,一盅甜汤的重量,她只需一只手便能支撑。 “越小姐?”还是玉小姐? “姐姐可以叫我小玉,姐姐是哥哥的朋友吗?” ……她就是越小玉?那个让自己忐忑了许久,担心了许久的越小玉?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干枯瘦小的女孩? 绕着讷讷不出声的玲珑,越小玉小心翼翼的把在门边,露出半张小脸,看着书房里挑灯夜战的楚天醉。干巴巴没什么光泽的头发,在烛光中晦暗的诉说着小姑娘之前生活的艰辛。 “还没睡?”放下手中的笔,楚天醉朝越小玉招了招手。 欢喜地跑到桌边,越小玉像是等待被表扬的小动物,微微仰起头,带着些羞涩的自豪,说:“我给天醉哥哥端宵夜。” “谢谢。小玉今天都做了什么?” 越小玉歪头想了想。道:“夫人她们陪着小玉在院子里玩了半天。樱朱夫人教小玉弹琴。良玉夫人教小玉识字了。哥哥。小玉想识字。哥哥教小玉识字好不好?” 楚天醉一边应下小玉。一边用余光观察着玲珑地反应。听到‘夫人’两字时。挑了下眉毛。听到‘樱朱夫人’时。撇了撇嘴。等到‘良玉夫人’地时候。只是打了个哈欠。掀开放在桌上地汤盅扫了眼。又悻悻地盖了回去。 应付走了越小玉。楚天醉瞧着玲珑在一旁。有一搭无一搭地玩着盅盖。便说道:“困了。就睡吧。 “明日几时走?” “不急,你若是想住上几日也无妨。” “不好,”段玲珑起身,弹了下袖口,道:“非亲非故的,我也不好住在你这里。” “玲珑……”楚天醉轻叹一声,他以为玲珑依旧在介意称呼问题,听到越小玉叫他‘哥哥’,心中难免有些不舒服,便开导道:“越小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殊不知段玲珑介意的是她跟楚天阔的血缘关系,“我不大清楚她的事情。” “一路北上,她对我颇多依赖,也是因为我救过她。” 楚天醉那抹包容了然地笑,在段玲珑看来很是刺眼,她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等等,你以为我在嫉妒她?” “不是的,玲珑,你听我说……” “不,你听我说。(.)我为什么要嫉妒她?你说她可怜?我也看到了。从小生活颠沛流离吗?我从小到大,唯一不安稳的,只有六岁的那大半年。我嫉妒她什么?被你救过?我一样被你救过。还是说,我在你眼里是个肤浅的人,会嫉妒她跟你一路北上?你说得对,你不是我哥哥,不是我亲人,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玲珑,玲珑,等等!” 虽然瘸了条腿,但楚天醉蹦地还算利落,没靠拐杖,也及时的横在玲珑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个该死的陆俊!都怪他!一天到晚的说些有的没地,害得自己没 珑的反应做出正确的判断,总是东怕西怕。 “玲珑,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想听你解释,我要去睡了。”玲珑拨开楚天醉,侧身想从他身侧挤开。 扯住玲珑的手臂,楚天醉一手握着她的肩膀,很是严肃地说道:“你得听,玲珑,我们在吵架!我不想在你我之间留下任何误会、嫌隙。” “那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在相互了解地两个人,也不可能完全的理解对方地意图,更何况你根本不了解我。” “告诉我,你是怎样的人,既然你说我不知道,那么告诉我。教导我认清你是怎样地人。” 轻摇着头向后退去,段玲珑深吸了两口气,转头看着院门的方向。楚天醉跟着望过去,发现几个丫鬟小厮缩头缩脑的在门口探看,心中一恼,吼道:“滚!” “玲珑,来,告诉我,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想睡了。” 不管玲珑如何转身,楚天醉总是会绕她面前,定定的看着她,无处可逃。 “你到底想怎样?” “想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玲珑,你在介意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呢?” “因为你不快乐,玲珑,把让你不快乐的事情说出来,交给我,然后忘掉它。”尝试着贴紧了点,感觉玲珑不像之前一样排斥,楚天醉抬手摩挲着她的脸颊,说道:“来,说说看,什么都可以,没有二哥哥办不到的事情。” 他偏头的模样,让段玲珑想到了楚天阔,虽然笑的嘴角有点抽搐,但还是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骗人。”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那我要赏雪。 ”南疆几千里,从古至今几乎就没下过一场雪,段玲珑诚心捣乱,只随口胡诌。 但楚天醉只是略迟了一下,便点点头,说:“可以,明晚我带你赏夜雪。还有吗?” 玲珑又惊又不肯如此轻易的认输,便胡乱的指着天上道:“星星我也要,现在就要。” “还当是什么东西。”楚天醉轻笑出声,探手握住玲珑的手,拉了下来,说:“我这就让人去给你拿。” 段玲珑不知他搞的什么名堂,只见楚天醉招了个小厮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便拉着自己的手往书房里走。 “且再想想,还要什么。” 玲珑却是一会不信楚天醉真能摘来星星,一会却又担心他摘不到星星……坐了一会,便听到有人敲门,楚天醉捏了捏玲珑的手,微微一笑,道:“星星都很害羞,要熄了灯才看得到。”说罢,便灭了蜡烛,起身去门口接了东西进来。 乍然从明到暗,玲珑只觉得眼前黑漆漆一片,只有楚天醉的拐杖,一下下捣在地上的声音听得分明。四周仿佛有股湿热潮湿渐渐向她压了过来,玲珑抑制着狂跳的心,努力在黑暗中寻找楚天醉的身影。 眼前,忽然楚天一只手,握成拳的手,又银丝般月白色的光从指缝间溢出。 楚天醉慢慢的张开手,一枚鸟蛋般大小的圆石躺在他手心,静静的散发着柔和的光。光线映着楚天醉的脸,他笑着捉过玲珑的手,轻轻的将石头放到她手中,道:“你的星星。” “骗、骗人,这根本……就不是星……”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砸落在夜明珠上,飞溅出无数含着银光的水珠。 “它是,玲珑,只要你相信,它就是你的星星。”才抬起手,还来不及揽上那纤瘦的肩膀,玲珑却已经扑进了他怀中,楚天醉安抚着她,轻轻说道:“相信我,玲珑,把你人生的酸、苦、辣都交给我,我想让你快乐,我会让你快乐。” 第一百零三章 那一世疯狂(上) 姐姐,早。” “啊,早,小玉。”清晨的空气让段玲珑打了个冷战,心情好,睡得就好,睡得好了,心情就格外好。她笑眯眯的说道:“小玉起的真早。”想当初她每每不睡到天光大亮,一般是不会起床的。这种带着些薄雾的清晨景致,在儿时的记忆中,似乎并不多见。 “嗯,小玉起床送天醉哥哥上朝。”柔和的晨光下,越小玉娇小的面庞满是骄傲,好像是完成了件困难的任务一样。 两双大大的黑眼睛看到一起,越小玉笑了很久,玲珑才略显尴尬的出声道:“是吗?小玉也很辛苦啊。”想着还放在床头的那颗珠子,段玲珑觉得有点心虚。 “不会啊,小玉从来没睡的这么久过,以前总是要很早就起床,跟着嬷嬷上街。对了,姐姐带小玉上街吧,良玉夫人说,这段时间正是吃青团的时候,等过了清明就要没有了。姐姐、姐姐,我们去逛街吧。 玲珑被小玉扯着,怔怔的晃了两下。啊,是啊,又快要到清明了。好快,一转眼又是一年。去年清明时她怎么也想到不到,现在的自己竟然会在南楚。而明年、后年,也许将来的每一年清明都要在这里度过。庆城外小山上,段家的墓园也许再也回不去了。那口百年老窖中的酒,也许再也尝不到了。她的娘亲…… “姐姐?”越小玉歪头打量着兀自愣的玲珑,只需昨晚那短短地一次见面,她便能确定,比起那些不能迈出后院一步的夫人们,面前这位在楚天醉心中,明显要重要得多。 “玉小姐,王爷吩咐,等段小姐醒了,就要送她回宫。”一位上了岁数的老人站在玲珑身侧不远处,轻轻的提醒着。见越小玉露出失望的神情,又笑着说道:“说起青团,谁也比不上府里的张嬷嬷做得好。(.无弹窗广告)”他看了眼望过来的玲珑,接着说道:“王爷最爱吃张嬷嬷的青团,可是特意将她从宫里要来的呢。” 青团?段玲珑禁不住想象着一壶酒旁,摆着几个青团……唔,如果不考虑味道的话,这画面也还算和谐。 “真地吗?”不能出门虽然很让人失望。但能吃到青团也很不错啊。半透明地碧青色。软软地、黏黏地。带着青草地香气。越小玉回想着以前躲在店家门口看到地青团。眨眨眼睛。道:“那姐姐在宫里也能吃到吗?” 呃……这个……应该可以吧?段玲珑求助地看向方才说话地那位老人。看他穿地衣服有别于一般地下人。似乎是带着品级地。玲珑瞧着老人无须地下颌。猛然间明白。他恐怕和跟在大哥哥身边地那位齐公公是一样地。 老公公笑眯眯地说:“这是自然。宫里地嬷嬷们做起青团来。也很那手地。” 小玉‘哦’了一声。表情忽然有些不自然。躲躲闪闪地看着玲珑。 这小丫头看起来很害羞。实则鬼灵精怪地很。玲珑在她身上看到了段十和段十一地影子。蹲下身。笑问道:“怎么了?想问什么?” “嗯……没有?”小丫头脸一红。扭向一边。 “真地?”玲珑学她的模样,歪头看向越小玉,一旁的老公公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大一小。 “嗯……姐姐……姐姐是皇后吗?” 玲珑一愣,本能的摇头,“当然不是。” “玉小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那老公公也变了脸色,左右看了看。 越小玉本来只是想,若面前的大姐姐是皇后的话,那她可要扒紧了。嬷嬷说,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人,便是皇上,而最有权势的女人,便是皇后。 要是能让皇后喜欢自己,那她便再也不用过之前那种苦日子了。问问而已,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怎么大家都变了脸色。 “对、对不起,小玉只是想,姐姐住在宫里,宫里不是只有皇上和皇后才能住吗?” “姐姐住在含樟宫,那里不算后宫哦。” “好了,玉小姐不要缠着段小姐。” “哦,姐姐,要来玩哦。” 玲珑苦笑着朝小玉挥了挥手,忽然有种被当做外人的感觉。也是,在这里,她就是个外人。 “小姐,王爷吩咐,想留想住都随小姐的意思。现下小姐是要回含樟宫,还是?” 这位老公公的背已经有些驼了,他脸上的笑,堆叠在皱纹之间,除了慈祥之外,还有数不尽的沧桑,以及 帆后的宽容。 这是位让人不由自主的去尊敬的老,玲珑略弓了身子,道:“不知该怎么称呼您?” “不敢当、不敢当,小姐叫我福贵就好。” “有劳福公公送我回含樟宫了。” “小姐不再多留几日?”福公公显然有些诧异,原本总是眯缝的小眼都瞪的大了些。 “福公公平日怎样称呼安亲王?”玲珑也不回答,只随口问着。反正她昨晚来的时候就没带什么东西,要走,倒也方便的很。 “自然是王爷。” “比起安亲王,玲珑一无品级,二也不是什么大家小姐,福公公的年岁,恐怕比我外公来的还要大些,您大可叫我的名字。” “这……老奴怎么敢。”玲珑已经抬脚往外走,福公公只好追在后面,“段小姐至少用过早饭再走,不然王爷恐怕要怪罪下来。” 轻笑一声,段玲珑转身看着这位面上恭谨,口中却难掩关心之意的老公公,“他不会的,您跟了他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 “这是自然,我家王爷最是宅心仁厚,只是王爷走乾特意嘱咐过老奴,要照顾好小姐。” 挺直的腰板,一脸倔强,段玲珑很没骨气的屈服了,摆摆手,道:“这样的话,便用了早饭好了,不如就吃张嬷嬷的青团吧。” “糯食不好空腹吃,还是进些米粥,老奴让她们准备青团,小姐可在路上吃。” ……她有点明白,楚天醉在她家早上喝酒,晚上还要偷酒喝的心情了。身边跟着这样一位一板一眼的‘管家’,难得出来放风,可不得撒了欢的喝酒。嗯?酒? “福公公,你家王爷的酒窖在哪?” “哦?段小姐也知道我家王爷的酒窖?” ……她不知道,但瞧二哥哥那副抱着酒坛子不撒手的模样也知道,他肯定有个藏酒的地方。但面前这位老人显然对楚天醉的一切都很骄傲,段玲珑略一思量,道:“早有耳闻,不知能不能见识一下?” 也知楚天醉是怎么跟福公公解释段玲珑的身份的,他显然并不知道段玲珑出身安东段家,只知道自家王爷对这位小姐颇为上心,因此他的重点还是放在,盯着段家小姐吃早饭上。 “当然可以,小姐不如先用了早饭,再去也不迟。” 段玲珑早有了打算,开口便道:“早饭端上来恐怕还要些时间,不如先去瞧瞧,待厨下备好了,再吃也不迟。 福公公想了想,要做青团,确实也需要些时间,便点头应了。 这一应,便应出了问题。段玲珑一到酒窖,便如鱼得水般……或该说是被条被丢到岸上的鱼,高兴的只知道蹦了。想他楚天醉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出使,这近十年来不知搜罗了多少好酒屯在着,包括西域的葡萄酒。那可是跟段玲珑自己琢磨的果酒完全不同,色泽晶亮,一如红宝石,口感醇香,带着浓厚的果味。一入口,自舌尖至舌根,每一分、每一寸都有种难以言语的美妙感觉。微酸中带着些许涩味,那种微妙的平衡感,让段玲珑欲罢不能。 福公公目瞪口呆的看着化身饕餮的段玲珑,只见她轻车熟路的摸了个舀酒的竹杯,一口一口的抿着,从这个缸,换到那个缸,这之间还掰了顺手抄来的馒头吃。等他反应过来时,段玲珑几乎已经将窖里的酒尝了一半,自觉肚子里是再也放不下了,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掩嘴打个酒嗝,回身道:“福公公,早饭备好了?” 就算段玲珑酒量再好,空着肚子喝了一堆酒,也是有些醉了的。晕晕乎乎的喝了粥,迷迷糊糊的抱着青团上车,在头重脚轻的回了含樟宫。这期间福公公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嘤嘤嗡嗡的响着,至于说了什么,段玲珑却也不知道了。 等到了含樟宫,林嬷嬷也加入福公公的行列,玲珑便只抱着青团嚷头疼,跌跌撞撞的摸回自己床上,再也不理人了。似醒非醒之间,总觉得脑下不甚舒服。皱眉抬手摸索了半天,拽出一本书。玲珑眯着眼睛看了许久,只觉得那字似乎再跟她捉迷藏,躲躲闪闪的就是不肯让她看清。只模模糊糊的瞧见几个什么双树、什么含樟、什么人间白头之类的东西…… 第一百零四章 那一世疯狂(中) 树含樟倚玉楼 千年合抱未曾休 但愿连理青葱在 不向人间露白头…… 含樟宫不倒,与卿情不灭…… 女子的声音宛若在吟唱着一悲歌般,婉转凄凉…… 嚯的张开眼睛,段玲珑怔怔的看着帐顶轻摇的流苏,心中一阵阵酸楚,如流水般缠绵不绝。[.超多好看小说]眼角有些痒,抬手一抚,便在指尖上留下一片晶莹。她慢慢的坐起身,覆在身上的薄被悄然滑落,环顾四周,依稀还能听见那一声悲怨的叹息。 “你可真能睡,这都晌午了。” 楚天醉自那尽头处缓缓走出,正午阳光投射出光柱,飞扬的细尘不舍的环绕在他四周。走到近前方看见玲珑眼角的泪水,抬手拂去,“做恶梦了?” “没,”摇头,玲珑仰起脸,轻声呢喃:“好像做了个很悲伤的梦。” “是吗?梦见什么?” 接过他递来地水杯。温热地茶水顺着食管一路下滑。连带着将心口也一并温暖了起来。玲珑想了想。道:“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个女人在吟诗。用很悲伤地声音。” “只是梦而已。” “嗯。”人总是有脆弱地时候。脆弱到连原因也不愿去追究。玲珑只是静静地靠在楚天醉肩头。感觉他身上地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只一会便驱散了那股灰暗。就连原本有点昏暗地室内。看起来也明亮了不少。 “好点了?”捏着玲珑地手。感觉她地指尖以不像刚才那样冰冷。楚天醉问道:“该用午饭了。”言毕。话锋一转。点着玲珑地额头道:“你这丫头。到底偷了我多少好酒。还不从实招来?” 背着他吐了吐舌头。段玲珑皮皮地说道:“你那酒窖里这么多地酒。还不许我喝两口?” “两口?”楚天醉啼笑皆非的弹了下她的脑门,“都睡了一上午,还敢说是两口?” “本来就是。”推开横在窗前的楚天醉,玲珑一手撑着床,一边往外蹭,转头时瞄到自己手正压压在一本翻开的书上,指间露出几个字‘双树含樟’。 她一愣,停下动作,拾起那本书。指尖摩挲着轻抚书上的字,这诗,正是梦中女子所吟唱的那。纸面凹凸不平,似乎被水打湿过,‘白头’两个字,氤氲的几乎无法分辨。 “这书怎么了?” “天醉,这诗是谁写的?” 楚天醉接了书过来,看了看,又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说:“不曾记得在哪里看过,应当是书主人随性所做吧。” 翻到书页,却正是那本《广异记》,娘亲的签章、梦中女子低声地吟唱……玲珑是不信邪的,但她信轮回,信冥冥中自有定数。 “含樟宫以前住的是谁?” “嗯?”楚天醉已经向前走了两步,闻言回头,皱眉回忆了一番,“是皇兄的母妃,只是她很早便仙逝了,我已记不得她地样貌。” ……啊,原来是外婆。玲珑再一次翻到那一页,凹凸不平的纸面,似乎在静静地诉说着,她那素未谋面的外婆传奇又混乱的一生。 从没人跟她详细的讲过外婆的事情,娘亲也只是在她问起时,曾告诉过她,她的外婆是个温柔美丽地人。 但至于这个温柔的女人,是如何离开了自己地丈夫、子女,住到了这含樟宫中,又生下了楚天阔,却是无人提及,也不许有人提及。就连楚天醉,也并不知晓含樟宫主人与她的关系。 吃饭地时候,玲珑屡屡欲言又止,楚天醉见了,好笑的道:“想说什么便说,只要不是讨酒喝就好。” “便是讨了,又如何?”什么口气?说得好像她酒量很差,明明只是空腹地原因而已。 失笑摇头,楚天醉道:“自然是不会给你的,玲珑,你身子寒,每日饮些酒好的,只是像今日这般却是太多了。” “我又不是几岁的孩子。”郁闷的摆摆手,诶?她刚才想问什么来着? “是、是,你是十几岁的孩子,吃饭吧。” “啊,对了,这座含樟宫是什么时候建的啊?” “好久了,始建自太祖时期,一直到明熙年间才建成,用了七十多年。” ……他杂七杂八的说了一堆自己不懂的年号称号,但听起来,似乎应该不是先皇建的……含樟宫不倒……她还以为这座含樟宫是为外婆建的呢。呵呵,前几日真是戏文看 了。 “你且安心住着,这里不算是后宫。 ”楚天醉见玲珑脸色有异,便开口解释道:“含樟宫初建时,本是想用做东宫,但钦天监的大臣说这宫殿的风水,宜女不宜男,便空了下来,只偶尔有皇帝极其宠信的妃子会住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楚天醉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道:“不、不然你今日便随着师父回去好了,反正他老人家也回来了。” “我外公回来了?” “嗯,昨日就回来了,此时应该还在御书房同皇兄议事。” 饭后,两人又稍散了会步。走到一座桥边时,玲珑若有所觉得蹲下身,抚开草丛,露出埋在土中的一块断碑,黄土填塞下,字迹依稀可辨,‘含樟宫不倒,与卿情不灭。’ 几个洒扫的宫娥许是没看见楚天醉,隔着小桥对玲珑笑言道:“哎呀,段小姐,又来看这块欺负人的石碑啦。”待玲珑讪讪一笑后,又嘻嘻哈哈的说:“小姐快多看两眼吧,林嬷嬷说了,明个就要找人把它挖了去,省的再拌倒小……呀,王爷!” “绊倒小姐?” 楚天醉含笑一问,不光是那回话的宫娥,就连背对他的段玲珑都觉得肩上一冷,心中腾起一股不祥之感。 “是、会王爷的话,今个小姐回来,走道桥边时,硬要临水一观,便被着碑给绊了一跤,是以林嬷嬷寻了人,明日要将这石碑挖了去。” “下去吧。”楚天醉顿了一下,唤道:“玲珑。” 段玲珑身子一僵,掸掸手上的土,慢慢站起身,也不转身,只指着这石碑,道:“我梦里也有这句诗。” “这是自然,你摔的狠了,自然记恨,看你下回还敢不敢喝这么多。” 玲珑的手被拽着,无奈转身,唉,没糊弄过去……也不知道等他回了府,知道那一坛葡萄酒都被她喝了个大半后,又会是何等情形。如此一想,便更加坚定段玲珑要跟着无机老人回去的决心。 讪讪的走了两步,段玲珑转身回望。楚天醉跟着她看过去,“怎么?还想再摔一个?” “不,我只是以为……”以为是外婆的一偻幽魂如梦,原来只不过是巧合。这含樟宫不是为了外婆而建,那不灭情也并非外婆所属,只有那本《广异记》该是外婆的手笔。 “以为什么?” “没什么?” 玲珑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却殊不知她的面具在楚天醉眼中,就跟透明的一样。便也不戳破,只牵着她在院中漫步。满园稚嫩的春色具都染上一抹慵懒的味道,玲珑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定生着什么大事。但她只是一介小女子,家国大事,只要不与段家有关,不与她关心的人有关,那么对她来说,便什么也不是。她只愿自己的生活,能像这四季罔替,按部就班。 然而,老天爷似乎总喜欢开玩笑。就在她下定决心,要振力自救之后,却偏偏让她变成他的外甥女。 是,她不在乎。但显然楚天醉在乎。他连兄妹都不愿相称,又况且是甥舅? 也许她去求大哥哥……也许说也不说的话,他便不会知道了。只是如此一来,这个走在她身前的背影,她又能看多久? 含樟宫不倒,与卿情不灭……这含樟宫,究竟是爱情的见证?还是爱情的墓志铭?若是后,那她也算是幸运、幸福的吧。 毕竟,她用了十三年的空白来等待他,十三年后回,他竟然奇迹般的依旧在那里。 “玲珑。” 不远处的无机老人站在春柳下,颌下的白须与柳枝一起,随风舞动,他朝玲珑招招手,背着光看不清面目,但那身形,却让玲珑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原来,这便是无法割舍的血缘,是骨血中刻印下的熟悉。 跃过楚天醉向前走了两步,玲珑停了下来,回身看着身后人。楚天醉笑着碰了碰她的手臂,道:“去吧。” 自此便如乘风而去的蝴蝶,身后他的笑容化作了玲珑的勇气,一股脑冲到无机老人近前。微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道:“您、您回来了。” 从容一笑,无机老人的手穿过十三年的悲欢离合,轻轻的牵起玲珑的手,一如当初他寻到那个晚归的孩子,“回家吧。” 第一百零五章 那一世疯狂(下) 旧是那辆朴素的马车,依旧是坐在车辕处的蓝小山。下挑着帘子的手,转头问道:“外婆是个怎样的人?” “嗯?”无机老人许是有些累了,他揉着眉心,回忆了许久才慢慢说道:“你外婆……是个温柔、娴雅、美丽的……疯子。” 车子颠了一下,玲珑捂着不小心咬到的嘴唇,满脸难以置信的反问:“什么?” “玲珑,你的外婆是个疯子。”无机老人静静的看着玲珑,眼中毫无闪烁,只有笃定,以及一闪即逝的悲伤。 “老爷,到家了。” “来,”跳下马车,无机老人向依旧在车上呆的玲珑探出手,说:“到家了。” 一路浑浑噩噩的进了大门,待坐在桌前喝了口水,段玲珑才迟的问道:“你说……” “外公。” “……” “不叫外公,就没故事哦。” 一番挤眉弄眼下来。段玲珑终于缴械投降。抚着额角。叫道:“外公。” “呵呵。这就对了嘛。小山。去街上打点酒回来。我们爷俩今儿个要秉烛夜谈。” 诶?又喝?玲珑有点心虚地看着蓝小山消失地背影。耳畔忽而飘来一声叹息。“是啊。一转眼。你都十九了。你娘十九岁地时候。你都已经四个月了。” 看着玲珑略显尴尬。不知该接什么话地表情。无机老人呵呵一笑。道:“别介意。这人老了。就喜欢说些有地没地。我也是最近才现。” ……越扯越远。 段玲珑只要振力自救。将话题扯回来。“外婆为什么会住在含樟宫?她真地是南楚地皇妃?” “她是,灵帝的君妃……呵,君妃。”无机老人扯着嘴角苦笑一声。 “可是……” 玲珑的话被无机老人止住,他捻须问道:“玲珑,你知道蓝家的来历吗?” “以前听娘说过,好像曾经是西域哪个国家的皇族。[.超多好看小说]” “对,蓝家原本是西域一个小国的皇族,那曾经是个平和安详地地方,水草丰美、牛羊满地,但却敌不过西羌的铁骑。国破家亡,心有不甘的蓝家先祖们,便一路辗转,来到了现在居住的地方。蓝家自诩皇族,族中一切皆如朝廷一般,你可知是为什么?” “矜持?” 无机老人摇了摇头。“是,他们总想着有朝一日,要再回故土。这种执念一代代的传下来,到了今天,就算从未曾见过当日幸福的景象,蓝家的后代们却依然固执的否定一切,认为没有一个国家比得上故土。他们热烈又急切的想要复国,想要重新找回自己心中的平和乡。但渐渐膨胀,重归故土变成一个终点,在那之前,他们还要做很多、很多。 你地外婆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在她看来,如果蓝家的孩子能坐上南楚的宝座,西进的目标便又更近了一步。灭了蓝家的西羌也好,当初不肯接受蓝家的巴蜀也好,统统要付出代价。玲珑,他们就是这样一群可怕又执着地疯子。” “那大哥哥……”不会楚天阔真的是她嫡亲的舅舅吧? 蓝小山默默的端上酒菜,给玲珑和无机老人各自斟了一杯后,又悄然的退下。 米酒飘着香甜的味道,无机老人抿了一口,眯起眼睛注视着天空,那个女人在他心中已经很淡了,但那一缕悠然的香樟味道,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在他的记忆中。他一直认为,如果哪一天,他在没有香樟树的地方闻到了那股味道,便一定是大限到了。 “外公?” “哦,天阔……天阔他是碧君地孩子,便是我的孩子。” 碧君是外婆的名字?玲珑左思右想,还是没明白无机老人话中的意思,。[.超多好看小说] “你啊,有你娘一半的机灵劲,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嫁不出去了。”塞了口牛肉,无机老人接着说道:“你外婆虽然疯,可也不是傻子。皇家血脉岂是那么容易被混淆的?更何况她身上本来就留着蓝家的血。” “为什么?”他地话让玲珑更加困惑,为了别人的孩子,放弃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这埋了十三年的心结,到了今日,玲珑却只能问出一句‘为什么’,仿佛再多说一个字,那无尽的黑暗与悲伤便要决堤。她握着酒杯地手有些颤抖,目光头一次没有回避,直直的注视无机老人地眼睛。 “玲珑,你外婆是个疯子,我又何尝不是?” “什么意思?” 无机老人轻叹一声,“因为我答应过她,要照顾她的孩子。那时候我以为她指地是我们的孩子,可没想到……玲珑,这世界上有些事情、有些人,是不能被原谅地,就像我对你,就像你外婆对我。 知道不会被原谅,却依然去做了,这样的人就是疯子 “一句疯子,你就想把一切都了结?”真奇怪,为什么会没有眼泪?等了这么久,很了这么久,本来以为自己要靠恨着眼前这人来度过余生,本来已经做好了原谅他的准备……为什么到头来,她一点解脱的感觉都没有? “我知道你恨我,而且会一直恨下去,你叫我一声外公,吾愿足矣。” 看着无机老人心满意足的微笑,玲珑只觉得荒唐。什么割舍不断的血脉!什么家的感觉,统统都是放屁!疯子,姓蓝的都是疯子。不能再呆下去了,哪怕只是再多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玲珑猛地站起来,转身想走,却被无机老人死死的抓住手腕。 “我还没说完。” “我不想听了!你放手!放手!” “你必须得听!因为你是我蓝懿轩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你必须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外婆造的孽,如今你也要帮着还!” 玲珑怔了一下,眼泪忽然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凭什么?她当初做这些事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不阻止她?为什么要让我来偿还她欠下的债?!” “因为没有她,就没有你娘,没有你娘,段家也不会裹进来。” “段、段家?” 松开手,无机老人有些颓然的坐了回去,“玲珑,安国扣了段家满门。” “为了钱吗?那……给他们就是了。”心跳的虚,玲珑摸着桌沿,取了酒盅,灌了满满一杯,却依旧暖不了凉的胸口。 “不光是钱,他们是冲着天醉来的。 “我不懂,段家和他根本什么关系也没有。” “有的,”无机老人定定的看着玲珑,一字一顿:“就是你。蓝知道你和天醉的关系,如今他们联合了西羌,便想要打南楚的主意。皆有钳制天醉来牵制南楚。现如今,只有由暗转明,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段玲珑完全听不懂无机老人的话,心情大起大落,她只觉得呼吸急促,浑身冷。勉强着只能问出最关心的问题:“那我该怎么做?” “嫁给天醉,以南楚国师外孙女的身份。这样段家便是南楚的皇亲,安国便没有理由扣住段家不放。” 也许真的是血脉相通,段玲珑在无机老人笃定的语气中,生生听出了一丝不祥,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抖落睫毛上的泪珠,哽咽着问道:“你要我用爹爹和姐妹们的姓名来做赌注?夹在南楚和安国之间,他们算什么?我又算什么?若是安国下……下了手,大哥哥真的会为了我而兵吗?外公!你以为我是傻子?” “你不嫁,他们便什么也不是,你嫁了,南楚便有立场护住段家,不论结果如何,这已经是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好……我嫁。”兜兜转转,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她愿不愿意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是那一个名分……但只要能保爹爹他们平安,这又算什么? “只是……”无机老人看着玲珑欲言又止,玲珑毫无血色的苍白脸蛋让他心疼不已,但从他口中得知,总好过从别人那里知道。他对上玲珑平静无波的双眼,狠下心,还是说道:“现在住在天醉府上的越家小姐,是越老将军三子的遗孤,当初越家满门配,这里面多少也有你外婆的责任在,若不是她之前挑拨朱清与越老将军的关系,事情也不至于还无转|u之地。” “越小姐……她和段家又有什么关系?”段玲珑已经脱力了,本以为只是问些关于外婆的事,没想到居然扯出这么多事情来。如今亲事定了,父亲亲族却生死未卜……呵呵,真是世事无常。 “灵帝当年感念越家满门忠勇,却蒙受不白之冤,曾经在越三公子配前,与他口头约定,若是将来越家有朝一日沉冤得雪,必令皇子娶越家女为正妻。” “不用说了……正妻也好,小妾也罢,我都嫁。” 祖孙俩相顾无言,静静的品着杯中酒,月升日落,星辰满空。酒热了一壶、又一壶,却无人醉,也无人言…… 直至东方泛白,只一颗启明星孤悬天际时,玲珑慢慢的站起身,一夜未眠,她的声音有些暗哑,“我嫁,为段家。” 无机老人听出玲珑话中的决意,不由紧张道:“玲珑,那是天醉啊。” 微侧了头,清晨晦暗的晨光映在玲珑眼底,照出那两汪幽潭,“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第一百零六章 定心 这不行!”楚天醉长袖一挥,脸颊因愤怒而+谁都可以,就玲珑不行!” “你这话的意思是,包括我在内了?” 楚天醉言语一窒,面前坐的,是他的兄长,他的君上,于公于私,他都不能把玲珑摆在楚天阔前面……但说他自私也好,说是皇家亲情淡薄也好,他就是这样做了! 玲珑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会去争取的。 楚天阔揉了揉眉心,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弟弟的心思。这个看起来温文儒雅的翩翩公子,在感情上不过是个十岁稚儿,还处于不愿在爱情中加入任何杂质的阶段。 但事实是,任何感情都是有杂质的。 “我只是说,应该还有更妥当的法子。 ”冷静下来的楚天醉,脑海中飞快的过滤着又用的信息。然而,如果想要扳倒朱清,就必须借助越小玉的身份,而那之后,必定会有些老臣说出父皇的口谕。如果放弃越小玉这步棋,想要再找机会除掉朱清就很难的,也许皇兄终其一生,都要受制于朱清…… 难道就一定要让玲珑做牺牲吗? 他还清楚的记得,当初自己是如何劝说玲珑不要嫁给安逸之,现如今他竟然也要做那样的人? 楚天醉地苦恼并不是变成安逸之那样地人。他只是不想要那样对玲珑。 可说到皇子。刨去他以外。皇兄地长子已经订婚。次子还不足八岁。足足小了越小玉近四岁。但是如果…… 兄弟俩一对视。楚天阔便知道弟弟在想什么。他叹了口气。道:“我也是昨个才知道。庆儿地母妃已为庆儿找了门亲事。方儒山地小女儿。“ 方儒山在南楚文人间颇有影响力。在朝中又是力挺楚天阔一派地。虽只是皇妃口头应允。但如果反悔。多少会产生些芥蒂。而剩下地小皇子才不过五岁……若是硬让他与越小玉定亲。不免少了些诚意。凉了满朝忠骨地心。 “天醉。你不妨去问问玲珑。也许她并不介意。“她也不会介意。毕竟事关段家老小地性命。此时看来段玲珑似乎也没别地选择。 但是他介意!他地玲珑就该笑语嫣然。就该无忧无虑!楚天醉不愿去想象。玲珑每日必须要向另一个女人请安行礼地情形。 见楚天醉不答话,楚天阔也不想再逼他,只是说道:“玲珑随着师父回去了,我当时留她在宫里,只是怕若是她改了主意,师父定是不会向着你的。现如今……唉,天醉,为兄已是尽力做到最好了。“ “我知道,“楚天醉点点头,道:”我知道。“ 守在门口的齐公公见楚天醉出来,迎上前,道:“王爷,王爷府里的福公公方才来了,说是您府中出了些事情……“ “让他看着办吧,让他们备车,我要去国师府。“ 齐公公在宫中久经风雨,哪里看不出楚天醉心情不好,应了一声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但是王爷,国师怕是不在府里。“ ……是了,那国师府一向是个摆设,师父通常不是住在宫里,就是住在他自买的一处宅邸。楚天醉顿了脚步,问道:“公公可知国师现在何处?“这齐公公是当初父皇身边地老人,与师父也是有些交情的,也许他会知道。 “这小的却是不知了,只是曾听国师提起过,似乎是在城西一处热闹又僻静的地方。“ 热闹又僻静……楚天醉在口中慢慢咀嚼着这几个字, 了一会,便大步向宫门外走去。 而此时正等在外面的福公公,看见自家王爷走了出来,正想迎上去,却是被齐公公的眼神制止。 “只要不是天大地事,就别去烦你家主子。“ “这是怎么得了?“楚天醉大小就是福公公伺候长大的,自知他是个性格柔和倔强地孩子,脾气也是甚好,少有怒的时候。可瞧刚才那神情,福公公担忧地问道:”又出大事了?“ “不晓得,这对兄弟俩啊,似乎总是不顺心。“齐公公摇摇头,长叹一声。 ************** 而此时,一夜未眠的段玲珑,却只是坐在桌边看书。虽然已经双眼通红,酒精地作用,也让眼前的字模糊成一片,但她有种预感,不能睡,不能逃! 从下到大这么些年了,症翻过几次,段玲珑多少也明白,每每都是生什么大事,或是她不愿见到的事情时,她就会犯病。这是逃避,她懂的。 那种什么也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担心的轻松,无时不刻都在吸引她。睡了吧、放了吧、忘了吧…… 不!这次她要清醒的面对!段玲珑猛地站起身来,深吸口气,向门外走去。 她知道,与世间无数女子相比,她是幸福的,不论原因如何,她嫁的,毕竟是自己心爱之人。但她就是不甘心! 段玲珑不想、也不愿在这种时候,用这种理由嫁给楚天醉。不然将来有一天,他会不会怀疑,自己嫁他只是为了救家人?那时的她必定是无言以对,因为这是事实,不论自己有多爱他,此时此刻嫁给他的,确实是为救家人的段玲珑,而不是那个爱着他的段玲珑。 而如果,就算她如外公所言的嫁了,事情却依然向不好的方向展,到了那时,自己又会不会怨他?毕竟她嫁他,所求的并非只是一个良人。 更何况,没了家的段玲珑,还会是他喜欢的那个小女孩吗?而她,有会不会把家人的事归咎到他身上,怨他恨他,就像当初恨着外公一样? 不、不会的,她会在事情展到那之前离开。然后,劳燕分飞,兜兜转转,求得之是这样一个结果? 段玲珑浑浑噩噩的往外走去,在前院劈柴的蓝小山,看着如游魂一般的玲珑,停下了手中的斧子,试探着叫道:“小姐要出去?“ “啊,我要出去走走。“看也好、听也好,统统不真切,段玲珑甩甩头,她想她真的得清醒清醒。余光中扫到厨房的水缸,段玲珑毫不犹豫的走过去,掀起盖子,把头往里一扎。 啊,世界终于清凉平静了,耳畔的那那种汩汩声,让人感到莫名的平和。好像回到很久很久以前,那种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思考,只要慢慢长大就好的日子,那种还在母亲体内的日子。 “小姐?“蓝小山看着玲珑半天不曾把头自水缸中抬起来,有些慌乱的又叫了一声:“小姐!” 肩膀上猛地一股拉力,段玲珑向后一仰,空气争相恐后的钻到她的鼻孔中,和着水花,**一阵咳嗽。 “我没事。”抬手挥开蓝小山的手,玲珑低头看了看胸前濡湿成一片的衣衫,“我回去换身衣裳。”说完便转身往回走,只留下一脸惊愕的蓝小山,和一行慢慢低落的水渍。 第一百零七章 失踪 不说灵璧城中是如何的愁云惨淡,陆俊到了石城郡中果然有那偷尸骨的妖孽。 “什么妖孽?就是一群小毛贼,穷疯了没处敛财,才想起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老捕快坐在地上磕着鞋帮,这一入春,雨水多了起来,在田边走不了几步,鞋底上就,满是泥巴。 “照您这么说,是逮着了?”叼了片青翠的草叶,陆俊这几年难得有如此清闲的时候,就是放假回家,也少不得被爹娘唠叨。 他满心得意,自己找了个好借口,逃了出来。 “兄弟们冷不丁的撞上,没什么准备,让他们给跑了。”在春日午后的阳光里,老捕快眯着眼,享受着一片平和。耳边是稻田沙沙,鼻尖是青草馨香,好一片人间平和乡。 接过老捕快递的酒袋,这一老一小,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的渎职。喝了一口,只觉得浑身上下泛起一股燥热,陆俊叹了声‘爽快’,接着问道:“听说倒是没敢动越老将军的坟茔?” 这次,老捕快沉默了,陆俊感觉到他的怒气。越老将军,是石城郡人心中无法言喻的伤痛。对那样一个世代都守护他们的家族来说,被诬谋反,老百姓却是无能为力,但如果连忠骨的坟茔都守不住…… 叹息一声,“怎敢?只是让越家村的人给现,打出去了。”几口酒下肚,老捕快的额头上渗出几颗汗珠,“想动越将军的坟,也得看越家村人同不同意,哼,虫小贼,连越将军的坟墓也敢动,真是丧尽天良!” “府没派人把守吗?” 闻,老捕快倒是笑了,他站起身,掸掸**上的土,说:“朝廷下了诏令,要大修越氏族坟,这几日,便要请得越将军的忠骨入石城郡,只等新坟建成,看谁还敢动上几分。” 陆俊点点头。许是石城郡守上报了当:偷尸地事。那兄弟俩琢磨着不对。决定先下手为强……只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老班头。请问要去越家村应当走哪条路?” “喏。就这条路到底。遇见岔路往东边拐。不出两里就是了。小兄弟。我看你也有些煞气。同是公门中人吗?” 豁然一笑。陆俊起手向老捕快一抱拳。说:“在下身在行伍。敬佩越老将军一身忠骨。得了假。却是来祭拜地。” 老捕头一惊。要知道这军中哪里来地假?面前这位定是有些官职地。却又口口声声说要祭拜越将军……这、这是说朝廷真地。要替将军洗刷冤屈了吗? 面前地老虎目含泪。陆俊拍拍他地肩。转身上路。 ********** 灵璧城内,一处僻静的弄巷 “王、王爷,这大白天的,不好吧……” “我既说了,你便去做,哪里来的这许多废话?” 不好,连口气都生硬。那壮着胆子跟楚天醉开口的侍卫,一听话茬不对,二话不多,立马上前敲门。一个妇人隔门与他说了几句,那侍卫便凑到楚天醉身边,道:“王爷,不是这家。” “再找。” 几个侍卫互相看了看,齐声道:“是!” 却说那边玲珑在水缸里洗了把脸,回了屋。前院的蓝小山琢磨了一会,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只知道祖孙俩从昨天开始便有些郁闷。酒是不能再让他们喝了,不过倒是可以买些好菜,让他媳妇给做了。吃得好了,心情想来也会好吧? 这么出门转了一圈,回来刚好遇上楚天醉他们扫到这条巷子。蓝小山偶尔会去接无机老人,因此与楚天醉是见过面的。 两人一照面,都是松了口气。楚天醉 ,见了这人,便算是找到了师父、找到了玲珑。而知道,自家老爷子有些什么事情,总是喜欢与眼前这位王爷说道几句。现下人到了门口,定是来给老爷排忧解难的,但就不知玲珑小姐……这样想着,已经上前行礼,道:“王爷。” “嗯,国师可在府上?” 街坊邻居家的大妈大婶,每次只问你家老爷在不在,这国师二字,却是从没人叫过。蓝小山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将楚天醉请进门。 “老爷清晨出门倒是不在,王爷请。 ”与此同时,内院的一处角门悄然开启,浅绿色的窈窕身影,罩着一层纬纱,幽魂一般飘了出去。 “你家小姐呢?”楚醉打量着院子,怪不得那齐公公说,是处热闹又僻静的地方。这里离灵璧最热闹的大街,走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但弄巷幽静,竟是一点市井之气都没有。 在南楚,男女之防甚重。便订了婚的男女,共处一室也要敞开门窗,以避嫌隙。楚天醉不过是仗着身份,封了下人的嘴罢了。但蓝小山却是不知他与玲珑的关系,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家小姐不见外客。” “劳你通报一,就说我的名讳。” _小山将信将疑,但面前的这位是王爷,他了话,自己总要去问问才行。若是小姐不愿,再出来回了也不迟。 “且小山给王爷上了茶,便去禀明小姐。” “不必麻烦,你自去见你家小姐就好。”楚醉站在院中,回身对跟着他进门的几个侍卫道:“你们也出去等我。” 几个侍卫知自家主子今天心情不郁,自然是乖乖听令,站到了门外。须臾,蓝小山跑了出来,脸上有点慌乱。 “我家小姐……” 楚天醉只觉得心中咯噔一声,上前一步,问道:“你家小姐如何了?!” “小姐不见了。” “带我去看。” 自家小姐莫名其妙的丢了,蓝小山是心慌慌,赶忙带着楚天醉去了玲珑的屋子。能有什么?还不是一张桌案,一张床……床上还堆着玲珑才换下来的湿衣服。 楚天醉稍稍放下了心,不是被掳走的就好。他看了眼屋内,没什么异常,便问道:“你最后见到你家小姐,是什么时候?” “出去买菜前,还见过小姐,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当时,可有什么异常?”半个时辰……就算走,也应当还未出城门。楚天醉打定主意,一会先要通知城门,就算玲珑要走,也总得拦下来,说清楚了再说。 小姐那模样可称不上正常,只是姑娘家的事,怎好随便与格大男人说? 他这一犹豫,楚天醉可等不不急了,直接沉声道:“说!“ 蓝小山一哆嗦,马上说道:“小姐看起来似乎有些……呃,迷糊,不过洗了把脸后,倒是清醒了不少,说是回房换衣服。“……然后就不见了,小姐真是的,怎么能骗人呢?蓝小山悲哀的想着。 迷糊?该不会是…… 楚天醉旋身即走,他心挂玲珑,生怕她犯了症,若是被人掳走还好,至少安全无虞,但若是她自己随意乱走,磕了碰了,可怎么得了? “王……”话尾音飘散在空荡荡的院子中,蓝小山不过是又看了眼玲珑的房间,再回身,已经见不到楚天醉的影子。老爷也好、小姐也好,怎么就连这王爷也是神出鬼没的? 难不成是他不正常?嗯……回头得回去问问媳妇…… 第一百零八章 迷路 玲珑自然不是犯了症,她觉都没睡,哪里来的机会一是怕自己总不动,真的睡着了。这二来嘛,也是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段家派来南楚的管事。她曾问过无机老人家中亲人的状况,得到的却只是些模糊不清的答案。 如此看到,若不是严重到无机老人不得不对她隐瞒,就是他们真的没得到什么消息。这两,不论是哪个,都算不得好。 只是人海茫茫,又能到何处去寻? 出来走走,总是有些好处的。玲珑心中已不像方才那样阴郁,她甚至想,当初为了那封密函嫁安逸之,和现在嫁楚天醉,两之间,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嫁,至少后还是喜欢的人。 走了一圈,忽然现一个很严峻的状况……她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段玲珑站在一条街口,茫然的前后看了看……怎么这灵璧城的大街,都是一般模样?叹口气,算了,再找一会儿,要是还不行,就随便找个衙门什么的,报上外公……呃,还是楚天醉的名号好了,大不了等上几天,总是会有人接她回去的。 段玲珑苦中作,只把迷路当观光,一路走、一路看,忽然见到个很熟悉的招牌,站在店家门口正想着,大堂里一个伙计刚好送客人出门,见玲珑看着他家招牌呆,连忙迎了上去,笑着道:“这位姑娘,我们御方可是上百年的老字号种糕饼,包您满意。(.)” 啊!是那家糕饼铺,上次走是在他家门口……还真是有缘分啊。 不过这样说来,倒是有点饿了。玲珑一摸腰间……空空如也,原是只想着出门走走,记得带帏帽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钱包?幸好纬纱够厚,也不至于让人看见自己一脸尴尬。 闻着铺子里出的点心味道,带着淡淡的玫瑰香气……定是刚出炉的玟瑰丝饼,段玲珑摇了摇头。好在那伙计并不粘人只高喊了声‘您慢走’,便进去了。 从没想过自己还有挨的一天,段玲珑相当‘豪爽’的坐在街边,看着对面冒着香气的包子摊位。当初娘亲去世,自己被蓝少卿那个疯子丢在山里,靠吃草根喝露水胡乱闯荡了两天半,才摸到山下的城镇中,又跟一帮小乞丐抢吃喝,抢了近十天,这才被她爹找到。 说是不愿得那种感觉也好。说她自恃清高也好。反正段玲珑是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 满街地行人都奇地看着坐在路边地玲珑。要想在南楚看见这么‘豪爽’地姑娘。还真是难得。至于那个被玲珑盯着看地包子摊老板。早已经红了耳根个活到二十多还没取上媳妇地老爷们。什么时候被姑娘这样盯着瞧过?他哪里知道。玲珑眼中只有那屉冒着热气地包子……包子老板正想用两个包子。来博得姑娘地欢心。谁成想冷不丁半路插进一个程咬金。 肚子饿得咕咕响。段玲珑坐在哪里都快要睡着了。正想着要不要起身。去问问那老板哪里有衙门。顺便问问他能不能賖个包子地时候。头顶忽然笼罩了一片乌云。 楚天醉地脸绝对称得上阴云密布连远远瞧见、想上来打招呼地大臣。见他这副尊荣。也赶忙叫车夫转了路线。免得去碰霉头。 “出门为什么不交代一声?” 看着楚天醉居高临下探过来地手。十指修长有力掌心地茧子。在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练剑地勤勉。玲珑伸出手是抓住他地衣袖。慢慢地将头靠了过去。 “我饿……不认路没带钱。” 淡淡的几句,不带丝毫情绪楚天醉就是听出其中的委屈,心中更是一片恼火。不由得蹲下身,隔着纬纱用力点点玲珑的脑门,“你也这么大了,怎么这点法子都不会想?随便叫顶轿子去我府上,还能没人给你付钱?真是……唉……” “下次……” “还敢有下次?”托着玲珑的腰,楚天醉带着她站起身。早有机灵的将车赶了过来,待上车后,楚天醉一把掀了纬纱,见玲珑两眼通红,似睡非睡的眯着眼睛,猫一样腻在他怀里,却依旧从缝里盯着包子摊的方向,不觉得好笑:“饿成这样,是没给你饭吃吗?” 随即示意随从去买那勾了玲珑心魂的包子,高雅清冷的白檀香,混了香喷喷包子味,变得有点尴尬。楚天醉揽着玲珑,深吸口气,慢慢说道:“玲珑,想来师父定是与你说了。抱歉,看样子这次,却是我要委屈你了,为了留些余地,娶你的时候,定是不能以正妃之礼进门了。但越小玉那边,若是我挺上些时日,待那些老臣说的烦了,过上一两年,到那时大势已定,再把你的位份提上去,也就不会有人再说些什么了。” 玲珑动了动,调整了姿势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些。 听得怀中人‘嗯’了一声,楚天醉心下踏实了一半,絮絮叨叨的接着说:“等过些时日,后院也要空了,我让人清出地方,我们种片香樟林,好不好?短期可能不会想你家原来那片那么大,但过不了几年,一定会变成你喜欢的模样。到时候我们把你十妹接来……啊,对了,还有小九,小九今年该及~了吧?等他们到了灵璧,就先把小九接到咱们家里,住上一段时间,也省得你成日无聊,总要往外跑,玲珑?” 眼皮像是被黏住一样,怎么都张不开。她听着楚天醉的声音,幻想着他话中的情景,她的家没了,所以他再替她建一个。玲珑张了嘴,却出不了声音,想笑,却弯不起唇角。 “玲珑?” 手中握着的包子,无声的掉落在车板上,轮了几圈,停在角落里。 多美好的情景,及~礼上的小九,香樟林中的小十……就算是梦,却是如此真实。 “……原来是睡着了。” 等我…… “玲珑?你说什么?睡觉还说梦话,你啊,什么时候能踏实些。”楚天醉往外错错身,让玲珑躺的更舒服些。他的手指无意识的盘转着玲珑的丝,看着她娇美的睡颜,自己也略带羞涩的说:“这下,我们再不用挣那些无所谓的称呼问题,你叫我夫君,我……我还是叫你玲珑。” 等我……醒来。 “说起来,咱家的酒窖也该扩建一下。你可要把持住,不然照之前的喝法,咱们家后院刨去香樟林,剩下的都要建成酒窖了……绿酒初尝容易醉,一枕小窗浓睡,玲珑醉……醉、玲珑。” 注意了!狗血泼完,我要准备放雷了— 第一百零九章 长庚星 玲珑,该起床了。” 床上的少女张开眼,雾蒙蒙的,看着眼前人,任他拉自己起身。她的脸上丝毫没有初醒的娇憨,只是一片平静无波,如古井一般。 楚天醉一面递过衣服,一面指着窗外的阳光,道:“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城北的梨花开了,我们出去散散心,可好?” 不管窗外的春光多美好,不管楚天醉的声音多温柔,段玲珑却依旧像个没生命的娃娃般,坐在床边。她只对命令式的语气有反应,好像她已经将自己的人生完全放弃,交到了楚天醉的手中。他让她睡,她边睡,让她醒,她便醒。 但楚天醉似乎对这一切丝毫不在意,他自顾自的说,在脑海中想象着玲珑该有的模样,“梨花酿倒是不错,咱们今天摘些回来,婚宴时,就用它做合卺……” “她这样……多久了?”外的楚天阔一脸阴沉的,问向身旁的福公公。 老公公满目心酸的看了窗内,低声答道:“回皇上的话,已经七日了。” 那日,王爷带睡中的小姐回来后不久,失踪的玉小姐,也被人在宫中找到了。一切好像都回归正轨,知道第二天段小姐醒来。她像变了个人似得,不说、不笑。甫从宫内接了玉小姐回来的王爷,只是愣了一下,就像没事人一般,与段小姐说笑。 初时,福公公以为王爷也疯了,急不行,但待自家王爷段小姐房中出来后,他又打消了这念头。(.好看的小说) 那一脸阴郁、那说话时决又不失温和的口气,还是他家的王爷……气急了的王爷。 屋内地楚天醉待一旁地鬟。伺候玲珑梳洗完毕。牵着她地手走到桌边。指着面前地瓷盅。说:“我叫他们做了荷叶粥记得吗?那天晚上。你看着我吃了一桌子地好酒好菜。自己却只能喝荷叶粥。玲珑。你得学会善待自己。”说道这里时。楚天醉抚在玲珑脸上地手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阴沉地情绪。他抿了下嘴唇。才接着说道:“来吧。吃玩早饭。我们去踏青。” “了!”楚天阔再也看不下去算怎么回事?对这个失了心魂地人。还能像往常一样交谈?“天醉。你也疯了不成!” “你看大哥哥还是一样急脾气。” 玲珑似乎像听懂了一般。抬头看了楚天阔一眼。那一眼。让楚天阔觉得。自己似乎是在与深渊对视。而更可怕地是果你看地够久。深渊仿佛也会回视你。 “天醉。够了!她听不懂地。你应该找大夫。” 楚天醉拍拍玲珑地手腕。说:“把这碗吃完。还要记得吃个包子。你大哥哥找我定有很重要地事情。我去去就来。”见玲珑听话地低头吃着碗里地粥天醉这才起身。转头地一瞬间。脸上那一派和煦便消失地无影无踪。饶是他那张天生柔和地脸人看了。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皇兄边请。” “天醉,玲珑病了!你这样把她关在家里,她永远也好不了。”楚天阔知道,天醉心中是怨他的,但因为太过理智,所以他不可能说出来。但若是不发泄出来,成日又对着玲珑,假装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早晚……天醉也会疯掉! 楚天醉是怨,但更多的是无力,以及对自己无能的悔恨。他怨老天爷不公平,为什么玲珑就不能平安幸福的过日子?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让玲珑幸福,原本以为玲珑只要在他身边,就不会再发生不幸的事情,但事实却是这样,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玲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而他竟然还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心中无限悔恨,面上却只是一排云淡风轻。楚天 望哥哥能明白,毕竟他对玲珑的了解,仅限于那个女孩。 “玲珑没病,她只是害怕了。” “害怕?”楚天阔难以置信的反问道:“我杀过人,上过战场,我知道什么是害怕。 害怕是颤抖,是眼泪,害怕可不是玲珑那副模样!” “害怕最直接的反应,就是逃。”拳头不自觉的握紧,该死!他竟然让玲珑想逃!这是楚天醉最深感锉着无力的一点,他知道逃避是什么。这些年来,他的身体都在逃避与女性接触,但实际上,是他的心灵,在逃避那一段灰暗肮脏的记忆。 而玲珑,这个用纯洁的笑容包容他,这个唯一能让他的心灵自由的女孩,如今却在逃避他,和他身边的一切。 楚天阔无语的看着弟弟,得对,害怕是人们面对对自身有威胁的事物时的逃避,只有在无处可逃时,人们才会用眼泪以及颤抖这类无用的东西来代替。而玲珑……她逃了,逃到自己的世界里。 慢慢的做到弟身旁,楚天阔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你这样也不是办法,让御医们瞧瞧,吃些药,许能好一些。”也许这辈子,他都不会遇到这样一个人,能让他像天醉对玲珑那样对她,这是何其不幸,又是何其有幸……楚天阔心中悲喜掺半的想着。 楚天醉并未反对,他只是有些疲:的说:“让那些御医不要带尖利东西进去。”他还清楚的记得,玲珑心底那最深切的愿望。她认为自己不该活着,在那场浩劫中,真正应该死去的人,是她。但同时,她又是如此的害怕,如此的渴望着有人能救她。 就在楚天阔带了御医府的同时,他还带了一个人。 “嬷嬷!”越小玉娇小的身子,快的冲了过去,一把抱住那个消瘦苍老的妇人,久久不肯放开。 “姐。” “嬷嬷,这么久,你都去了哪里?玉儿找不到你,但是记得你说过,皇帝是最有本事的人。玉儿想到皇宫里去找皇帝,但是找不到……怎么办?嬷嬷,姐姐来了,天醉哥哥大概不会让我住在这里了。”越小玉是真的很着急,楚天醉对她的忽略,让她敏锐的察觉到,住在这里的时间恐怕不会太多了。难道又要回到那种风餐露宿、被人追杀的生活中吗? “听我说,小姐。”老嬷嬷蹲下身来,长期的寒苦生活,让她的身体不堪重负,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是颤颤巍巍,但依然不失傲骨,带着那种军人家庭中出来的傲气。“小姐还记得我一直对你说的话吗?” “定要昭雪沉冤,为越家上下老小,讨还公道,带到哪一日,定要重振越家雄风。但是嬷嬷……”越小玉为难的说:“我只是女孩子,女孩子不能带兵打仗。” “但是女孩子可以嫁人,嫁给那个最有权势的人……” 这对老小究竟是如何策划,对段玲珑来说,根本毫无关系。她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日影西斜,看着夜幕低垂。她身旁的丫鬟们面面相觑,都露出惋惜同情的神情,可怜的小姐,就这样坐在窗边,等了王爷一天。 然而,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对段玲珑来说,日升月落也好,斗转星移也好,统统都没有关系了。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那个无声又安静的世界。 “玲珑,对不起,等得久了吧?来,我们去赏花。” 玲珑转身看向楚天醉,西方天际的长庚星,映入她的眼中,像是落入湖中的小石子,不甘的、慢慢的……湮灭。 第一百一十章 失策 妈的!”陆俊啐了一口,愤愤的看着面前已经被捣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有什么不对劲!什么偷尸骨的贼!什么妖孽!统统都是障眼法。(.好看的小说) 显然,想要在越家村人眼皮底下,动越老将军的坟茔,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与其妄动,打草惊蛇,不如引蛇出洞。 现在,他们就成了那条笨笨的蛇!陆俊愤怒着,但转念一想,他想得到,灵璧城中的那兄弟俩,又怎么会想不到? 准确的说,楚天阔确实往着方面怀过,但他并未厘清思路,因此本能的以静制动。但蜘蛛的脚一多,总会有些控制不住。下面那些瞧了风向,准备站到皇帝这队的大臣,自作主张的移动了越老将军的尸骨,本以为是大功一件,谁知道…… 可见,作为一个团体来讲,聪明的并不能只是领头的那一位。 “你的意思是,朕只能靠着一个江湖术士的话来服众?!”楚天阔无甚感情的声音,回荡在御书房中。刚才提议请灵璧城中有名的摸骨道士,来为越小玉验明正身的那位大臣,此时,正噤若寒蝉的低着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闭眼深吸了口气,既然事已至此,再寻他们的霉头,也不会有更好的展,楚天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事情本身上来。 “你们谁……能给:想出个法子来?” “此事……不妨等安亲王……” 挥挥手,楚天阔揉着眉,道:“安亲王忙着与安国交涉,没空理这些。朕问的是你们!” 刻压低地最后两个字像惊堂木一样。震地下面几个人一哆嗦。 几人面面相觑。谁都找不出法子。越家现在仅存越小玉一人(如果越小玉真是越老将军遗孤地话……)。除了滴血验亲外实在是没什么别地法子。 “若……”其中一个颤巍巍地出声乎已经预见到。当自己说出这番话后。会引来多大地狂风暴雨。他抿着嘴左右看了看。 “说。” “是。臣是说。除了越老将军之外家还有可用之人。” “这……” “你是说……” 还有可用之人?楚天阔略一思量,便明白这人话中的意思。他的脸变得比方才更加阴沉,“你指的是随太祖皇帝开国的越帅?” 那人许是觉得死到临头,反倒坦然自若了起来,“正是,回皇上的话,越老将军是越帅的直系第五世孙起来,越小姐与越帅当是直系血亲……” “放肆!” “皇上!不可啊,皇上!越帅的陵墓与太祖皇帝相隔甚近……” 何止是甚近?楚天阔面无表情的想着当初太祖皇帝与越帅情同手足,然后却英年早逝楚尚未建国,便丢下一妻两子,战死沙场。(.无弹窗广告)太祖皇帝悲痛欲绝,决意将越帅葬在自己的陵寝左右,待来日大限之时,两人再续兄弟之情。 动了越帅的陵墓,便等于动了自家的祖坟……楚天阔此时,是真的想有弟弟在身边,并非他能给出更好的答案,而是他比起自己来,更有魄力与勇气。 然而,楚天醉似乎还真的有更好的答案。 “师父,你僵持在这里太久了。” 无机老人捻子,抬头看了楚天醉一眼,道:“闭嘴!”确实僵持的太久了,他攻其右,楚天醉便攻其左,一来一往,两人陷入了一个死结。 坐在一旁的玲珑看着地上的一块光斑,她无神的眼睛茫然的盯着地面,似乎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索性收了子,无机老人捻须问道: ,要怎么办?” “一条路走不通,便再走一条。只是走路而已,又不是要开路。”楚天醉余光瞄见玲珑想要起身,探手过去将她拉住,扯回身边,接着说道:“声东击西,算不上什么高明的计策。” “哦?那你倒是说个高明的出来。”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从对面取过一子,楚天醉放到战况不甚激烈的一角。 无机老人沉吟一下,道:“这也许会花费太久的时间。” “我想通了,南楚晚是皇兄的。”玲珑被他的手吸引,转回头来盯着楚天醉修长的手指看。楚天醉捏了捏她的手,接着说:“因为他早晚都得死,而那时,皇兄还活着。” “你皇兄怕是没你有耐心,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没了朱清,他手下的那帮子人,自然会选出一个新的来,到时,你们又能与他斗到何时?” “不会多久了,儒山、陆俊,皇兄手中的牌,越来越多。 “呵呵,我真是老了。”无机人看着玲珑,忽然笑了一下,在楚天醉询问的眼神中,慢慢说道:“竟然觉得,那越小玉的身份定不下来,也。” 楚醉看着玲珑静静的坐在一边。吃饭也好、穿衣也好,要她动、她便动,但只有一样,谁也不能让她笑,自然哭也好、愤怒也好,玲珑不会有展露任何情绪,或说,她现在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抬手摸了摸玲珑的辫,楚醉轻笑一声,说:“是啊,也好。” “安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已经派人去找陆俊,我准备派他去。” “他?”无机老人讶异的一挑眉,“我以为你会派个能说会道的文臣。” “嗯,我还想让他帮我带个人回来。” “……蓝家的人恐怕不会袖手旁观。” 微微一笑,楚天醉剥了颗,喂给玲珑,“蓝家什么时候袖手旁观过?”他很认真的想过,因为段三娘,安简之非到万不得已,不会拿段家人当枪用。至于安逸之,他虽不得志、又霸道,但实是个性情中人,不屑用暗招。如此说来,能这么了解他与玲珑的关系,又会想出这样主意的人,怕是非蓝莫属,怕就是她给安国皇位上坐着的那位,出的主意。派陆俊去自然也有他的私心在,一方面是证实自己的猜想,另一方面,便是没人能从陆俊手中抢人。 上一次,他动不了蓝少卿,因为他是蓝家的家主,难道这次他还动不了蓝吗?楚天醉心中划过一抹愤恨。蓝,是一定要惩罚的,蓝家……也不能放过。任何伤害过玲珑的人,都不能原谅。 丫鬟来请他们用午饭时,打开的门,让地上的光斑移动了位置。玲珑的目光瞬间钉在了地上,慢慢起身走了过去。 “玲珑。”楚天醉的声音让她停下。 “回来。”她看着地面,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乖乖的走回到楚天醉身边,任他牵起自己的手。 这一切都让无机老人看的甚是憋屈,不由得抱怨道:“玲珑对我,要是有对你一半就好了。” “玲珑对谁都一样。”将碎别到玲珑耳后,楚天醉的眼神暗了一下,“她只是放弃了。”不过他很快又振作起来,说:“但是她会醒过来的,我会让她醒过来。” ==计算错误……出门回来的太晚了,加上时差…………我承认错误 第一百一十一章 劳碌命 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个奴才命,成日奔波,虽然跑他自找的,但为什么像谈判这样的事情,也要他来做?朝廷是没人了吗?派个武将去跟邻国交涉。 一路疾驰到了灵璧,脸也没有洗上一把,陆俊直奔安亲王府。他要让安亲王阁下看看他那张风尘仆仆的脸,这绝对不是一张应该坐在谈判桌边的脸。能打消楚天醉的念头是最好,如果不能……哼、哼,他不介意耍赖一下。 “嘘,小陆将军,您轻着点,小姐还在午睡。” “小姐?哪个小姐?”陆俊看着眼前的院子,是天醉的院子没错啊。他的院子里什么有过女人?更别提什么小姐了。 一直守在院外的福公公将陆俊拽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是段小姐,这几日段小姐总是睡不好,刚才好不容易睡着了。” 段七?她不是该国师府上吗?怎么转到这边来了?难不成为了救人,连拜堂都省了,直接送入洞房? 摇摇头,陆俊心中不觉啧称奇,真想看看那个脸接近女人都能脸红的家伙,是怎么入的洞房。唉,这样看来,此次石城郡之行,确实是得偿失了。 “福公公,陆将最爱碧螺春,让他们送一壶到我书房。”不知何时,楚天醉已从房内走了出来。 一堆事情压下来,他倒满身清爽,一点疲惫的模样都没有,甚至还更精神了些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无弹窗广告) “我书房说话下放轻些。” 要多轻?他走路没声音地好吧。陆俊急于摆脱‘面具’地束缚。几乎蹿到楚天醉地前面。三两步走到书房。一转身。那张在外人面前沉稳冷峻地将军外皮。就被他丢到九霄云外。 “如?新婚地滋味。不错吧?”陆俊地本意是想问他‘女人地滋味不错吧’。但考虑到楚天醉对段七地重视程度|明智地选择换个说法。 楚天醉愣了一下。继而皱眉道:“别胡说。还没拜堂。哪来地新婚。” 还没过门把人家姑娘拐到家里来了。陆俊暗自咂舌是人不可貌相! “别胡思乱想地。我找你来是有别地事情。”一看他那张脸。楚天醉就知道。陆俊肯定没憋什么好屁。他用盖子拨弄了一下浮在水中地茶叶。接着说道:“安国那边。你想必也知道了一些次我想让你去。” “我前不久刚去过。”皮皮地嘟囓了一句。陆俊含了一大口茶水颇有些牛饮地架势。 听出他话中的推搪,楚天醉只是淡淡的说:“你去有别的事情想让你做。” “嗯?”热热的茶水含在口中,唇齿留香俊也不急着咽下,透过开着的窗子,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晃到院子中。 这不是段七?没睡觉?还是被他吵起来了? 难道他走路真的声音很大? 角度问题,楚天醉并没有看到已经走到院子里的玲珑,他轻抿一口茶水咽下,对这种略显寡淡的味道不甚喜欢,便将茶盏推到一边。“我想你查清楚,这件事情究竟是出自谁的手笔,是谁把我和玲珑的关系透露出去。” “嗯。”这倒是不难,反正楚天醉应该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陆俊让茶水在口中缓缓流动,段七的背影让他有些惑,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我想这其中,有个叫蓝的女人应该起了不小的作用,看看究竟是蓝家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意思。” 也许是听到了楚天醉的声音,段玲珑缓缓转过身, 隙,正对上陆俊的眼睛。 “噗!”一口茶水毫不客气的喷了出来,他知道哪里不对了!面对那双无神的眼睛,陆俊指着窗外的段玲珑问道:“你把人家姑娘怎么了?” “什么?” 顺着陆俊的手指,楚天醉走了两步,终于看到站在院中的段玲珑,还有不远处被她无视的两个小丫鬟。 “玲珑。” 段玲珑转向声的方向,看了楚天醉一会,慢慢走了过来。 “别怕,没事。”牵住她有些微的手,楚天醉领着玲珑进到书房内,坐上软榻,将她拢到怀里后,才对已经瞠目结舌的陆俊说道:“玲珑只是再找能让她安心的地方。” 陆俊看着玲顺势俯在楚天醉膝盖上,轻轻的闭上眼,从头到尾没出一声。“她这是……” “她睡着了。” “……这睡得……也太惊悚了吧?” 手指顺着玲珑颊边的丝,楚天醉生怕吵醒她,轻轻的捂上玲珑的耳朵。 “了?” “今日申时,就十天了。” 那看向他的眼中,分明写满了疲惫,那是无论再光鲜的外表,也无法掩盖的痕迹。陆俊敛起嬉笑的神情,“蓝吗?我不认为蓝家的手能伸到安国。” 知他这是应下了,楚天醉感激的一笑,道:“我也不认为,所以想让你将蓝姑娘请来灵璧,亲自问个清楚。” “这个简单,只是……”看着娃娃样蜷缩在那里的玲珑,陆俊说:“她这个样子,总也不是个办法,御医怎么说?” “还能说什么?”苦笑,似乎是楚天醉最近做的最多的表情,“说是郁结于胸,迷了心窍,吃了几副药,也没见生效。” “国师呢?” 摇摇头,“心病还需心药医。”纤细苍白的手指紧紧握住他的,似乎只有这样,玲珑才会感到安心。楚天醉满心欢喜之余,又有些酸楚。他回想起在段家那次,玲珑在迷蒙中游走着,躲过所有的人,独自坐在清冷的院子里。 那次尚还有水可以令她清醒,这次却是连冰,也带不回她的心。 日光如柱,投射在那两人脸上,楚天醉垂头看向玲珑的目光温暖的令人心醉。 也许,世上有这样一个令他牵肠挂肚的人也不错,陆俊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滴在一幅画卷上的墨滴,格格不入、却又毫无自觉的破坏着美感。 他轻咳了一声,不自在的了一个音‘我’,继而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连忙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段家的事情你放心,我定会尽力办妥。段小姐……咳,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她过门?” “东西福公公早就准备好了,只是玲珑的喜服大概麻烦些,只能等到下个月初了。” 二十来天……陆俊沉吟一下,道:“那我怕是赶不上了。” “你的那杯,给你留着。” “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不认账。说起来,这闹洞房的权利,是不是也能留到我回来?” “别忘了,你也尚未娶亲。” “哈……哈哈,我就是开个玩笑。”该死,忘记这茬了。虽然他不准备找个女人来虐待自己,但这并不表示将来不会有这么个女人出现。他是不孝顺,但也不会让老陆家断子绝孙。 玲珑被陆俊的笑声吵醒,张开眼,直直的看着他,一眨不眨。 第一百一十二章 狭路亦相逢 我都说过,不可能的吧,谁叫你们不信!”稚嫩的声些不屑。 另一个细细的声音怯怯的说道:“那、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已经这样了,大不了给人家进府当丫鬟。” “啊?丫鬟?可、可是我不会啊。” “小十,你真笨!就会看书,都看傻了,你干脆女扮男装,去当书童吧。” “像九姐一样?” “她?她那哪叫女男装?是个人就能看出她胸围不对。小十,你要记住,等咱们到了十三岁时,想要扮男人,那是不可能的。被人发现,那是悲剧,没被人发现,那是更大的悲剧!” “不、不是吧?我今年已经十二了,要怎么办?” 细细的声音满是哭腔,终于,忍耐了许久的段九发话了,“十一,你给我闭嘴!小十,你也是!” 段十泫然欲泣的眨巴了一下眼,跟正在耸肩的十一对视了一眼,后者看向姐姐,问道:“那到底要怎么办?” 是啊。要怎么办呢?此地段九孤立无援。她带着两个妹妹东躲西藏。好不容易到了边境。没想到竟然出不了城!到不了南楚。就找不到七姐。难不成要在这里坐以待毙? 她回头看了看妹妹们。两个小姑娘穿着男童地衣衫。倒是看不出是女孩子。但就像她们说地。十五岁地自己。就算穿了男装。依然太过阴柔了。除非是傻子。更何况。那些守城地官兵。看到差不多年纪地男人。就直接往身上摸露馅也只是早晚地事。 段九恼地一跺脚!这身边没什么出主意地。真是急死人了。 “要不……咱们晚上绕着城墙找找。看有没有狗洞?” “姐。你当这是咱家后院?” “算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趁着天亮。出去看看。你们两个好好呆着这里。哪都别去。听见了没?” “知道了、知道了才不出门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去卖身了坦日子,还是多过一天是一天。” 狠狠瞪了十一一眼,段九拍拍小十的头,走了出去。 虽然并不想承认但十一说的没错。当初,把她两人打扮成跟班的小厮,装作一女两男住进客栈,倒也糊弄了那些官兵一把。本来还可以再混上些时日,但当务之急是,她们没有钱了。 当日老爷子将她们三人送走,匆忙间并没给多少银子如今,已经是捉襟见肘。 “这位姑娘往前面去了。官兵已经戒严了。” 推着烧饼摊的大妈好心的提醒段九:“听说今儿个是有什么大人物要进城,早早的宵禁了,姑娘还是快回家吧。” 大人物?! 不会是被发现了吧?这是段九的第一反应,但紧接着她想到,如果真是被发现,那官兵该早就冲到客栈去抓人了,还用得着戒严? “多谢大婶,请问是哪里来的大人物啊?这么大的排场?” “,谁知道呢?我们这些老百姓,谁管那么多。听我的话姑娘,快回家吧。” 应下那大婶的话,段九作势往边上一拐,瞄着不远处的戒备森严的城门。这几日,姐妹一直躲在房里,研究着怎么出城,对外面的事情,倒是疏忽了。 “喂!前面那丫头!戒严了,你不知道吗?” 一激灵,段九赶忙转回身,颤颤巍巍的低着头,捏着鼻腔说道:“这位军爷,我、我妹妹病了,我娘让我出来买药。” “买药跑这边来干嘛?还不快滚!”那当兵的一身酒气,一见就是喝的高了,嘴里骂骂咧咧,“***,刚走个王爷,又来个将军,三天两头的往这边跑,还让不让人安生!” 王爷?将军?段九的心提了起来,是南楚的人吗? 但南楚又派人来做什么?她快步走过那军士身边,不远处,紧闭的城门前,整齐的站了两排士兵,看着有些懒散,倒不像是如临大敌。她心里盘算着,也许这是个机会,一路小跑着回了客栈。 “就算是也没用啊,那帮人应该是往北走的吧。难不成咱们再跟着他们回庆城?”咬了口馒头,段十一皱皱眉,自从财政告急后,段九每顿饭只点最便宜的。但她知是非常时刻,也就是在心里抱怨两句罢了。 “那也不一定啊。”馒头撕成小片,段十慢搭斯里的边吃边说:“也许他们知道七姐,会让人送咱们出城呢。” “你当七姐是过去当官的?是个人就认识。” “唔……那不然蓝爷爷呢?搞不好来的是蓝爷爷也说不定。” “蓝爷爷是文官!你没听九姐说,来的是个将军!” “唉……” 也知谁叹了口气,这时,门外传来脚步,以及人说话的声音。 “三楼的上房除了客官,就再没别人了。这二楼,也只有右首的两间里住了人。您放心,绝对安静。” 一个声音低沉的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才接着说道:“记得把草料备足。” “您放心,早就备好了。” 对话的声音从她们门边滑过,转而上了楼。姐妹三个面面相觑,段九迟疑着问道:“你们觉不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十一举着筷子想了一会,也不知是对姐姐,还是对自己摇摇头,继而又低下头去接着吃,倒是小十,很认真、很认真的想了好久,最后还是有点沮丧的说:“唉,不知道。” “算了,快吃吧。” 是夜,段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太多的事情压在她身上。庆城亲人的命运、姐妹三人未卜的前途。 “七姐…………”睡在床里侧的十一翻了个身,梦呓道:“都怪你……” 关七姐什么事?!段九差点蹦起来捶十一一通,但想想,她打小娇生惯养,就没吃过什么苦。自庆城出来这一路上,也是从未抱怨,对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来说,已经很是难得。 要怪,就怪那个狗屁皇上!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还有那个姓安的,她看也不是好人!当初一脸‘七姐’是他的人,一转脸就六亲不认。还有三姐夫!也不是什么好人,段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连大姐夫都赶了回来,他却一句话也没替段家说过,真是…… 想到激愤处,段九只觉得在地上躺的憋屈,爬起来摸到门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一群混蛋!” 不行了,她饿了!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馒头。 嚯! 一转道楼梯口,段九差点被迎面而来的人撞倒,黑布隆冬的,那人又没点灯笼,吓得她还以为是撞了鬼。直指着那人结结巴巴的说不话:“你……你、你……” “呦,我道是谁,原来是小酒糟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路遇淫贼 乱间,段九脚下一拌,眼看着就要摔倒。只觉一只+握着她的胳膊,用力拽了一把。强忍着没有尖叫,一抬眼,面前这个一脸**的家伙,可不正是那个……诶,谁来着? 段九记得自己确实是泼了他一盆酒糟,可实在记想不记起来他的名字,眯着眼端详了许久,终于在陆俊绷不住的前一秒,开口问道:“您哪位?” “……”这小妮子竟然不记得他了?陆俊的脸有点扭曲,明明泼了他一盆酒糟,还被关了几天禁闭,现在居然说不认识他了?看样子,还是印象不够深刻!哼,这次就让你记得清楚点。他往前一探身,将段九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痞痞的笑着探过身去,“九小姐难道就不怕我是淫贼?” “嗯?”记得当初这人是跟在七姐夫身边,段九倒也不怕,她点点头,说:“你确实是淫贼啊,不过,你到底是谁来着?我记得七姐夫有跟我说过的,奇怪,怎么不记得了。” 黑暗总是能掩饰尴尬,陆俊现在的脸色几乎快要跟夜色融为一体,现在要怎么办?报出姓名?这也太掉价了!那暂且就再吓她一吓。 “我……” “撒谎的人,要吞千根针哦。” 不知何时,门边站了一个女孩,长及膝盖的头发披散着搭在肩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冰冷的注视着陆俊。[.超多好看小说]他记得这个孩子!就是那个说要把他腌在酒糟里的丫头!撤身俊不由自主的进入战备状态,这孩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十一还没睡,两眼发直的看了陆俊一会,忽然张大嘴打了个哈欠。之后揉着眼睛,看着陆俊猛地后退一步,用浓浓的鼻音对还愣在一边的段九说:“九姐,这就是上次害你被爹关禁闭的家伙,七姐夫身边的淫贼,叫陆俊的那个。” “对!就是陆俊。”九恍然大悟,继而一脸不屑的说:“你怎么又来了?”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对了,你有银子没?” 陆俊感到很脱力。他想大概明白楚天醉地心情了。段家地女儿。总是有能力把人搞到疯狂…… “我们还是去说。”他指了指十一身后地门。 段九立马压低怪叫道:“深更半夜要进女儿家地闺房?!” ……这是客栈。好吧?摇摇头。陆俊再提供另一方案。“那就去楼上我地房间好了。” “你要我们去男人地房间?”段九看着他地眼神更加鄙夷。这人果然是个淫贼。 “那你说要怎么办?!”不行了!这妮子脑袋进水。非常时刻都不懂得变通! 姐妹俩对视了一眼,最后十一耸耸肩,说:“我去把十姐叫起来。(.)” “请进吧。”段九听到小十朦胧的询问声后,等了一会,才侧身开门对陆俊说:“你要是敢对我妹妹不轨,我、我就……” “就怎样呢?”很欠扁的笑了笑,陆俊俯在段九耳边低声说道:“我要是对你不轨呢?” 段九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她已经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当下咬着牙,愤愤说道:“我去告诉七姐!” “我好怕哦。” “你……” “姐?” 小十怯怯的声音提醒了段九,还有妹妹们在。她强忍着不快,点了根蜡烛。这次一定不会忘记,这张欠扁的脸! “姐,你们聊继续睡了。 ”听到陆俊在背后笑了一声,十一忽 ,看着他说:“别欺负我姐姐,不然早晚有一天,的所有话会称为现实。” 笑容僵在脸上,陆俊提醒自己这一切尘埃落定,他一定要请命周游列国去离着帮姓段的女人,能有多远就躲多远。女人然是全天下最可怕的动物,姓段的更是各种翘楚。 他定定心神,对段九说:“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当然是走过来的。”鄙夷的打量了一下陆俊,段九心想,这人怎么没脑子? “咳……就你们姐妹仨?” “你在暗指什么?”九眯着眼睛看向陆俊。 “我没有!” 耳畔飘来一声轻笑,陆俊头看向床的方向,小十已经靠在床柱上,又睡了过去。定是那个面朝里躺着的丫头!陆俊愤愤的想着。 “哦,那对不起,错怪你了。”段九打了个哈欠,眼角挂着泪珠,“你到底有没有银子啊?” 叹口气,陆俊怀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和一点碎银子,“再多就没有了啊。” “小气。”一边嘟哝,段九一飞快的把银子扫到怀里。 陆俊在一看得失笑,道:“你们逃出来,沿途官府都没有在盘查吗?” “怎么没有?”有了子,段九心中大定,心里一松,眼皮就开始打架,她一边回答陆俊的话,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明天一定要给两个妹妹买些好吃的,打打牙祭。 “那你们是怎么躲过去的?” “嗯……就是小十和十一穿男装。” “就这样?!”不是吧,安国的官兵都是猪吗?这样也能让她们躲过去? “嗯,”段九打起精神,很认真的想了想,“大概是……我们的运气比较好吧。”然后,她有些丧气的说:“可是到这里就不行了,他们查得好严。” 陆俊心说,这才对!再让你们跑到南楚去,安国官府的脸也别要了。 “对了!”段九挺起身子,忽然精神了起来,她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你可以把我们**去!” “我今天才刚进城。”无力的说道,陆俊有些头疼的想,女人,难道都是这样异想天开吗? 闻言,段九瞬间又萎靡回去,唉,还是出不去啊。不然,“等你回来的时候,再把我们**去?”五十两银子,住上两三个月的客栈,应该没什么问题。 等我回来的时候,不用带,你们也能出去了!陆俊忍住没翻白眼,他指指床上两个小的,说:“我可以让人送她们去南楚。 双眼一亮,段九满怀希望的问:“那我也可以吧?” 瞄了一下对面的少女,陆俊忍住笑,摇摇头,“你不行,要么跟我走,要么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为什么?” “她们能扮男装,你行吗?”不是他看不起她,只是这小妮子身条是在是太明显,更何况又高挑,就算胸部可以压平,但长到她这个身高的男人,早就应该有喉结了。而且她眼睛大不说,皮肤还白。南楚人是矮了点,但一般偏黄,从长相上是很容易认出来的……总之,没戏。 段九没有像陆俊想想那样抓狂,她只是沉默着想了一会,就抬起头,说:“好,先把我妹妹送出去,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看着我! ……”小十靠在马边,她犹豫着看看姐姐,又看看“姐,为什么你不一起走?” “嘘!”段九蹲下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着说:“小心被人听到。(.)(pm)”她抬手摸了摸妹妹梳成男生样式的头,“到了那边,要乖乖听七姐的话,她心肠软,你要看着十一,别给她惹事。” “嗯!”小十重重的点了点头,“姐……小姐,你什么时候才能来找我们?” 坐在马上的十一本想翻个白眼,却现自己好像太用力,眼眶里滚落出湿湿热热的东西,用力抹了一把,“好了吧,再不走城门都要关了。” “好了,走吧,路上小心,别给侍卫哥哥惹麻烦。”深吸口气,段九站直身子,一回头,冲闲闲靠在身后的陆俊说:“给我点银子。” “哈?”还要?昨天不都给她了?陆俊有点尴尬的在腰上摸了摸,幸好还有几两碎银子,不然……瞧着面前想笑不敢笑的手下,该死的臭丫头! “呐,这些你们收好,不到万得已,不能用,知道了?” 姐妹俩各自过自己的银子,五名劲装的侍卫也分别上了马,朝陆俊一抱拳,“属下定不辱命。 点头,陆俊挥挥手,道:“” “姐……”着侍卫地手臂。(.)小十奋力探出头来。可怜兮兮地叫着。“你快点来啊。十一太调皮。我怕看不住。” “你才调皮呢!”做了个鬼脸。十一眼眶红地看着段九。“你可快点。不然我就把七姐家都拆了!” “知道了!还不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段九挺直地腰板。直到妹妹们地身影消失在接到地尽头才垮了下来。忧心忡忡地说:“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们……他们不会被官兵扣下吧?” “怕什么?两个小丫头罢了。安国还不会放在心上。走吧走吧。太阳都升地老高了。”真是多了个丫头。路上地时间又得耽搁了。陆俊在心里嘟嘟囓囓地。走向自己地马。 “你等等!”吼了一声段九气势汹汹地扑向陆俊。“万一……万一我妹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我就让你……” “怎样啊。小姐?你能不能说快点?” “我、我……”在妹妹面前强装的坚强,此时已经向剥落的漆片般,一片片落下。那根从逃亡时就开始绷紧的神经,终于可以松下了。终于、终于她不再是一个人,有个肩膀可以给她依靠。 也、也不用哭成这样吧?陆俊无语的拍拍揪着他前襟的段九、喂,不要把鼻涕擦到我的衣服上啊! “将军,马车已经套好了。”进来报信的人,一脸不赞同的看着陆俊,怎么能欺负小姑娘呢?将军也真是的,唉!中年侍卫摇摇头,叹着气走了出去,年轻人就是莽撞孩子都是花,是拿来疼的。 喂!等等!给我回来!那是什么眼神啊!他干什么了?啊?明明什么都没干……“大姐,你别哭了,行不行?” 载着小十和十一的马匹,奔出关口的同时灵璧城,慵懒的阳光下玲珑正靠在软榻上,出神的看着地上一个刚冒出芽的嫩草。楚天醉柔柔眉心下手中的奏章,走上前着她的肩膀向外 “在看什么?嗯?” 玲珑歪了下头,脸颊刚好贴上他的。 “春天很快就要过去了,是不是?你看,树上的叶子都长了这么多。”楚天醉转头轻吻玲珑的脸颊。 她若有所觉的转过头来,怔怔的伸手抚上楚天醉的唇,很是好奇的样子。那一副懵懂无知、天真无邪的模样,让楚天醉的心被狠狠的攥了一把,又慢慢的舒展开,说不上是痛,还是心动。 轻吻着,从指尖,到唇畔。多久了?到底有多久,这如花般的唇瓣不曾绽放过笑颜? 一下,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两下,告诉你,我离不开你…… “醒来……”楚天醉抵着玲珑的额头,轻声呢喃,指望他的呼唤能随着嘴唇的碰触,将那深邃刻骨的相思传到她心底,“你什么时候才肯醒过来?玲珑……” 眯着眼睛,玲珑在楚天醉怀里,一副很享受的模样。她小猫似的神情,逗笑了楚天醉,“喜欢吗?喜欢我亲你?你说‘喜欢’,我就再亲一下。” 玲珑毫无所动,依然维持那样表情、那个姿势,像个耍赖的孩子。也许她只是单纯的被阳光晃了眼睛,只是单纯的不动而已。但楚天醉宁愿相信,她是在撒娇,像小时候一样,把他拉到山里走了一圈,却耍赖着让他背她出来。那时候也是这样,玲珑搂着他的腰,撒娇的晃悠着,“二哥哥、二哥哥,背我回去啦。” “好……”闭了闭眼,楚天醉探身轻啄了一下,“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都给你。” “爷。” 揽玲珑的手紧了一下,那一瞬间,楚天醉是真的以为玲珑开口了,他小心翼翼的低下头,现不知何时,玲珑已经扭过头去,怔怔看着窗外的小树。 “什么事?”是福公公找来伺候玲珑的丫,往日里只有他不在府里的时候,才会让她们跟在玲珑身边,现在怎么……“福公公呢?” 小丫鬟粉面春,都说王爷不近女色,但……这几日观察下来,王爷对小姐也是颇多亲近,似乎并没像外面传说的……“回王爷的话,福公公去厨房了,小绿是来请王爷去用午饭的。” 伸手关窗,外面有什么好看的?明明他就在这里,要看就看他!楚天醉忽然有些烦闷,玲珑这丫头就喜欢看着那堆花花草草呆,难道他还比不上那棵破树?! “小姐的午饭呢?” “请王爷安心,小绿会伺候好小姐的。”娘亲说,只要能伺候好小姐,王爷搞不好会因此而对她另眼相看,反正小姐也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 关了还在现在连窗棱也比他好看了?一把板正玲珑的脸,楚天醉挥挥手,“去把小姐的午饭端来。” “是,王爷。”小绿略微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打起精神,没关系,来日方长! 楚天醉才没空搭理这些小女儿情怀,应该说他那脆弱的心灵还没人来弥补呢。 “玲珑,看着我。” 成心作对一样,玲珑只扫了他一眼,又开始对桌子上的一根笔产生的兴趣。 “看我!” 抬手揪上楚天醉的领扣,拽了两下,开了……玲珑看着他松开的襟口,似乎有点不高兴,手指拨弄着想把他再扣上。猛的被人抬高下巴,怔忡的看着面前的楚天醉,现在的她根本解读不了这个表情的含义。 顺了心意,楚天醉奖励的亲了她一下,“这才乖,记住,我在你身边的时候,就只能看着我,玲珑……玲珑!” 谁理他?段玲珑继续低头跟那个领扣奋战……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所谓彪悍 ? 人间四月芳菲尽,而灵璧城,不过是三月初的光景,已是谢了桃花,艳了蔷薇。南方的水果早成熟,已经有些杏子、西瓜之类的被送进了宫,供皇亲国戚们品尝。楚天醉自然是利用职务之便,给玲珑搬了一筐香白杏回来,桃子也有,只不过玲珑似乎对它们并不感兴趣。但杏吃了毕竟伤胃,楚天醉特意嘱咐,他不在时,定不可给玲珑吃多了。 小绿挑挑拣拣出一颗稍硬些的,去掉核,喂到玲珑嘴里。杏子不大熟,有些酸了,但玲珑似乎毫无察觉一样,照样吃了下去。看,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小姐也不知道。等一会偷偷把剩下的好杏拿去给娘吃,三月份的香白杏呢,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吃多可惜? 看够了在地上自由奔跑的蚂蚁,玲珑扭头又去够水果。 “哎呀小姐,不行哦,王爷说了,不可以多吃。”剩下的都是又甜又大的,不可以给你吃啦!小绿一把护住盘子,扭头塞了颗干枣到玲珑嘴里。 有的可吃,玲珑似乎也不大挑剔,又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看她的蚂蚁去了。 她这边倒是悠闲的很,只是陆俊就没这么好命了。 “你不是说等我回来吗?干嘛还追上来?!” 死扯住‘yin贼’的马缰,段九心.说:万一你不守信用,怎么办?难不成真让她困死在边城?更何况,她一个姑娘家,客栈住的久了,也不方便啊! 嘴上却笑着说:“我看你这队人里.也没个知冷知热的,有我在,也好照顾你啊。” ……老子不用你照顾!翻了个白眼,.眼见总这么僵在大路上也不是回事。但他队上确实一个女人都没有,那几辆车上放的都是礼物,哪里有地方让段九待? “我这可没马车。”恶狠狠的瞪着小丫头,只望着她能.聪明些,自己退下了才好。但他实在是太不了解段九了,这丫头一向是说干就干,想好的事,若非是撞上南墙,一般是回不了头滴。 闻言,她皮皮一笑,“没关系,我会骑马。”说罢,竟然拽着.陆俊的马缰就要往上爬。 他胯下那匹可是久经沙场的战马,脾气大得很,.哪里容得一个小丫头在它身上作威作福?马蹄一错,扯了段九一个趔趄。 陆俊心说:知道厉害了吧,还不速速退下。 一旁的众人都.好奇的看着这俩人,知道实情的不过1,2个,都是久跟着陆俊的,心里乐得看他吃瘪,也不说话,只静静站着。不知道的,碍于纪律,也不敢大声询问,只低低的与左右交流着。 这是谁? 没见过,不像自己人。 成哥说,是将军昨个新收的小厮。 将军会这么好心? 我瞧像个女的。 不会吧?将军不是对女人没兴趣? 嘘!小声点!没见将军在瞪你了吗? 一瞧,果然,陆俊正瞪着这边,眼睛都眯了起来。那人一哆嗦,赶忙立正站好,心想,这话也不是他说啊。再说了,将军都二十好几了,也没媳妇,要不是断袖,能是什么? 段九的耳朵可没这么好,更别说她正全神贯注的跟陆俊的马较劲。那马阴了她几次之后,居然还打着响鼻,用前蹄刨了刨地,颇有些不耐烦的架势。 去!本小姐还没不耐烦呢,你牛气个什么劲?真是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马!一起急,段九从怀里摸出簪子就要往马脖子上轧,幸得陆俊眼疾手快的制住。这要是轧上去了,他倒好说,不过就是骑马奔上个几里地,可边上着小人,恐怕就不只是摔个马趴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你到底想怎样?!”这个麻烦的女人!早知道就不管她们了。 “带我一块走!”松开簪子,段九甩甩手,倔强的仰脸看着马上的陆俊,不带上她,今天谁也别想走! “怎么带?你也看见了,又没马车!” “跟你骑一匹!” “胡闹!这像什么话?”哪有好人家的姑娘跟个大男人共乘一骑的?这要是传回去,灵璧安亲王府里那位,搞不好要逼着他娶人,哼,他陆俊像是会落人口实的人嘛? 大抵也知道自己是是在强词夺理,转脸扫了一圈,被段九目光扫过的兵士们,一个个都目不斜视,只在目光转到下个人身上时,偷瞄着那个敢跟陆将军叫板的人。切,虽说穿了身男装,但明明就是个姑娘嘛。 “看好了?”哼,都说没她的地方了吧,还不走? “我坐货车也成!”几步走到拉货的马车边,段九利落的往上一跳,打死也不肯下来的模样。 拉车的士兵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可不关他的事啊。 咬牙看了一圈,陆俊愤愤一转头,“你敢给我惹事,就试试看。”策马跑了两步,忽然觉得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一瞧,竟然是段九的簪子,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端的是扎手。一咬牙,算了,等到了下一个驿站,找个没人的时候还给她,这个死丫头! ‘牛脾气的死丫头’八成是段家的特产,段月曦是段家最大的女儿。她出嫁的时候,玲珑的娘亲还健在,性子火爆直爽的她在段家,算是除了段老爷子以外,说话最有分量的人,就连段四娘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靖海将军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失敬、失……”安简之客套话还没说完,那边段月曦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少废话,把我妹妹交出来!” 抬手按下妻子直指敬王安简之的马鞭,方文昊黝黑的脸上满是无奈,他带着妻子常年待在驻地,又何尝不是想躲些麻烦。只是这次,怕是躲不过去喽。 “还劳敬王爷,让贱内见上她妹妹一面。” 想当年他娶凝仙之前,安简之曾被人套着袋子揍过一顿,时至今日他都怀疑,那是面前这位大姨子干的好事,只是一直苦于没有证据。 对付这种拼命三郎式的人物,最好、也是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顺着他们的意思来。 微微一笑,安简之侧身伸手一让,道:“这是自然,请进、请进,凝仙也总说起大姐。” 段月曦这次学聪明了,她快走了两步,撵的两位男士不得不甩开下人,跟她保持合适的距离,眼见着没外人了,这才凶相毕露,压低了声音,对安简之说道:“谁是你大姐?少跟我套近乎,你们姓安的就没一个好东西。你弟弟呢?我还有帐要跟他算。” 说出来还了得,安简之擦擦额头上的虚汗,深觉自己这个王爷当得太憋屈。老婆跑了不说,连大姨子都不敢惹,更别说后院那个……唉,女人,都是麻烦的东西。拍拍方文昊的肩膀,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介意又怎样?她段月曦又不管这些,到头来还不是得要他来护着?段家的人真出了点什么事,凝仙不得跟他玩命。 做男人,难呐…… “老三!” “大姐?”正坐在窗边做女工的段凝仙,冷不丁听到大姐的声音,还以为是听错了,转头一看,可不是几年没见过的大姐么。 “走,咱不在这儿呆着了。” 段月曦拽着妹妹的手就要往外拉,这下安简之可急了,劈手就是一掌,被旁边的方文昊拦住后,只好一把抱住自己妻子,“小心!” “月曦,放手!” 世间总是一物降一物,别看段月曦平日里雷厉风行、不管不顾,而方文昊似乎也是个妻管严,但实际上是,段月曦天不怕地不怕,连她老子都不怕,就怕方文昊发火。他这一声吼,成功让段月曦松开手。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坐下来说?” 有什么好说的?皇帝把她老子都关了,哼! “还不给敬王赔礼道歉?!回头等这事传回家里,看致远怎么说你。” 月曦一哆嗦,是了,除了丈夫,段月曦最怕的就是她那个大儿子,也不知道像谁,成天之乎者也,满嘴礼仪道德……嘟嘟哝哝的到了欠,愤懑的呆在一边。 扶着妻子坐好,安简之这才安下心来,现在可不比之前,搞不好是要一尸两命的。 “无妨,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也就罢了,自家人在一块,不讲这么多。叫你们来,也就是为了寻个稳妥的法子,快请坐。” 方文昊和段月曦对视一眼,这次的事实在是来的太快,他们上路前也只是听说一些,满腹疑虑,这皇帝当的好好,做什么要动段家?听安简之一开口,便赶忙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百一十六章 现在=完美 ? 这事的起因还得从那位来和亲的西羌公主说起,要不还是得说这世间总是充满了恶俗,来和亲的公主,本应该嫁给王爷,最后却被人在龙床上给发现了。事后,据安简之分析,有很大的可能,是西羌人自己搞的鬼。 被算计了的安国皇帝,安庆之为泄私愤,暗地里清洗内宫,一时间宫人们人人自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那个就变成了自己。 但木已成舟,这位公主注定的不能嫁进轩王府了。实际上,我们的安庆之同志还是有些脑子的,直到此时他坚定的认为应该先安抚自己兄弟的情绪再说。 可坏就坏在,他同时也是个疑心过重的家伙,不知被谁挑拨了几句之后,就总是看安逸之不大顺眼,加之安逸之自己也有些窝火,虽在外人面前依旧毕恭毕敬,可没人的时候,还是呛了他两句。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安庆之竟然疑心自己弟弟有反意。 照理说,就算皇上觉得安逸之有反意了,也跟段家没什么关系。 安简之叹了口气,摇摇头,道:“.那位蓝姑娘,太沉不住气了。不管她是为了地位,还是真的对逸之有些情意,但也都是因为她在暗地里的那些动作,让上面那位知道了段家与南楚的关系。” “南楚?小七她外公?”段月曦看着妹.妹点点头,“怎么着?我家小七的外公在南楚为官,也碍了那位的眼?” “话不是这么说,我皇兄本就疑.心逸之,这么兜兜转转的,忽然发现他身边跟着一个蓝家的人,蓝家是什么背景?远的不说,就说现在,蓝家直系宗族中,就有人在南楚为官,而且还是举足轻重的位置。一般人都很容易往那个方面想,更何况是我皇兄。” “蓝家和你弟弟有关系,关段家什么事?”疑惑的环视.了一下四周,段月薪很快就想通了,“哦!他以为是段家给搭的线!” “恐怕就如大姐所说了。但是我认为,此时应当以不.变应万变。我想,皇兄此举恐怕还是试探居多。若是南楚按他的意思,派人来接段家诸位,那么可以想见,令妹在南楚,或者说令妹的的外公在南楚定是地位非凡,那么他到时候做个顺水人情,白捞个便宜的同时,也给了逸之一个警告。若是南楚态度强硬,他捞不到便宜,到最后,看在我的面子上,应当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到时,我欠了他一个人情,若是逸之真有什么不轨,我冲着凝仙、冲着段家,也一定会站在他那边。” “嚯!他算计的到是好!这么一来,不管怎样,他都有.的赚。反正如今段家的产业也已经全数查抄,钱他拿着,还要别人感激他?狡诈!” “月曦!又胡说!” 好久没见过姐.夫训斥姐姐了,段凝仙不自觉的挂上一抹笑容。 “你笑什么?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卖了自己也就算了,还把小七也卖了!卖了就卖了,你瞧你挑的那是什么人?”一想到这个她就来气,小七那孩子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苦才活下来。二娘当初入殓的时候,她是见过的,那些伤……她们怎么忍心让小七再吃苦?! “姐……我、我这不是没别的办法了吗?” “哼,我看你就是被你男人忽悠的晕了头!那个什么安逸之呢?在哪?” 安简之苦笑着安慰妻子,他这个大姨子真是雄风不减当年,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反正还有个方文昊在前面挡着呢。 “逸之的事情,我们过两天再说吧。大姐远道而来,一定累了,不如先和姐夫一道,休息一下,凝仙最近身子不好,总说梦到大姐,要和大姐说说话呢。”像是要配合他的话一样,段凝仙刚要开口,忽然脸色一变,捂着嘴冲到一边,吐去了。 段月曦的脸色变了几变,她是鲁没错,但并不是说她就笨。凝仙为什么这么久还不要孩子,理由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但如今却……看样子这位敬王也不什么好鸟。 ************* 灵璧城,安亲王府的后院 少了那些虚耗红颜的女人来点缀,转而却充满了光着膀子、干的大汗淋漓的壮汉,院子中早就不见往日的幽怨,一派生机勃勃。 轰隆,又是一片墙倒塌。 哗啦啦,散了一地的青砖,似乎在无声的诉说着前任主人的命运。 休息的时候,包工头拎着酒壶凑到主管跟前,“王总管,来一口?” “去、去,当都跟你一样呢,我下午还得出去办事。” 嘿嘿一乐,这个黝黑精瘦的汉子率性的席地而坐,灌了口酒,满足的眯着眼睛,问道:“王总管,这好好的院子,干嘛扒了啊?光秃秃的,多难看。” “是啊,好好的,扒了干嘛?”这位王总管也是楚天醉建府初期,就跟了他的。应该说比起他主子,他待着这里的时间反倒是更多。眼见着看了十多年的熟悉风景,就这么一句话,全没了。有些上了岁数的他,难免唏嘘一番。 “听说是要种片林子?” 包工头的声音把王总管的心神拉了回来,点着头说道:“福总管说要种片香樟林。” “嘿,那可是金贵的树,啧啧。哎,我听说宫里头有座含樟宫,这安亲王不会也想要……嗯?” “混说什么?不要命了你?皇家的事,那是你我能议论的吗?”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王总管想起现在正住在王爷院里的那位小姐,禁不住又叹了口气,要么说,这人呐,就得认命,大富大贵又怎样? 王总管在叹息的同时,段玲珑也叹了口气,窝回楚天醉的怀中,任他握着自己双手手腕。也许,那只是玲珑挣扎中稍粗的喘了口气,但楚天醉宁愿相信那是她拗不过自己,无奈的叹气。 很好,最近玲珑的情绪似乎变多了些。楚天醉愉悦的从身后环着她,指着面前的一盘水果,说:“虽然吃多了不好,但如果你叫我的名字,再多一个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玲珑,漠然。 ……掰过那张脸,楚天醉认真的教导,“来,看着我的嘴型,天、醉。” 玲珑,继续漠然。 楚天醉火了,捏着玲珑的脸蛋,说:“看着我。” 玲珑这次倒是听话的把目光移了上去,但只在他脸上顿了一下,便很快转移目标,把重心放在他们身后的一朵大红月季上。她看了一会,忽然转身,也不管楚天醉就在她身后,直接压上去,抻着手,去够那朵花。 楚天醉的脸迅速白了一下,要知道现在两人可是在躺椅上,这种被压在身下的感觉,相当的不……呃,美妙。扭身,他抱着玲珑滚了一圈,挪到上方,呼……这下好点了。 毫无所觉般的,玲珑对自己的‘地位’丝毫不关心,只是用力仰着头,继续伸手去够那花。绷紧的脖颈上,那一点跳动皮肤,轻轻的撒发着诱惑。 悄悄靠过去,鼻尖轻触,一股淡淡的白檀香,是他身上的味道。忍不住咬了一口,玲珑吃痛,低头看向他,眼眸中似乎带着淡淡的指责。 “想要吗?那朵花?”笑着抵上她的额头,楚天醉轻啄一口,“等我摘到了我的,便去帮你摘你的,好不好?” 玲珑的手指爬上他的唇,她似乎一直都对这两片如花瓣般娇嫩、却带着热度的东西很感兴趣。摩挲了一会,突然挺起上身,亲了楚天醉一口,又在他吃惊的神情下,躺回椅子上,歪着头盯着那嘴唇,继续看。 “玲珑,你看,我们真是天生一对,不是吗?连想要的东西都一样。”她用世间最纯洁的眼神注视他,所以他用最诚挚的笑容包裹她,“不等了,玲珑,我们不等了。”为什么要等?他是南楚安亲王,他是楚天醉!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心爱的女人?去他的满朝文武!去他的形势所迫! 那些几年后给的起的东西,他楚天醉现在一样给得起! 他要她,嫁给他,现在刚刚好,嗯,搞不好玲珑清醒的时候更难搞定。 所以,楚天醉决定,不等了。就算后院的林子没修好又怎样?就算玲珑没醒又怎样?我们总是说想要找到一个最完美的时机结合,但实际上真的有吗? 没有! 每天都有转折,每天都有变故,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事情发生,我们永远也找不到所谓完美的一天。 所以,何不换个问法:为什么不是今天?为什么不是现在?。.。 第一百一十七章 梦 ? “想的很好嘛。”楚天醉淡笑着看向蹲在一边玩蚂蚁的玲珑。他对面的无机老人抿了口茶水,接着说道:“但是不行啊。” “师父不同意玲珑嫁给我?” 捋捋胡须,无机老人随着楚天醉的目光,也看向玲珑,眼中一片宠溺,“是不同意她现在嫁给你。少君不在了,我不能让她过门拜高堂的时候,对着两把空椅子。” “还有您在。” 摇了摇头,无机老人的笑容苦涩,却又释然,“我没有资格坐上那个位子,等等吧,天醉,等陆俊把她父亲带回来,我想玲珑也希望能有人看着她出嫁。” “可我不想等,难道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站起身,玲珑提着裙子跑了过来。无机老人羡慕的看着她把手中的草递到楚天醉面前,一肚子酸水,没好气的说道:“她都已经住在你府上了,你还要怎样?我家玲珑可是正经八百的名门闺秀。” 擦净玲珑的手,放了一枚白杏进去,楚天醉仰脸看着她,说:“我要她变成我的。” 一转脸,玲珑把手里的杏子.递给一边的无机老人,老头子笑的见牙不见眼,差点漏听了这句。接过来,咬了一口,那酸味才让他喜悦到轻飘飘的心魂落了回来。不动声色的把杏子收到袖子里,无机老人轻轻嗓子,道:“年轻人,不要总想着那些事。” “……我……”他对天发誓,自己真没想那些事情!他有吗? 有吗…… “有空多帮帮你皇兄,对了,陆俊的.飞鸽传书到了。”无机老人从袖口里掏出纸条甩给楚天醉,自己转而跟玲珑培养感情。他将果盘里每一种水果都取了一颗放到玲珑手上。结果发现,玲珑给他的都是酸的,给楚天醉的都是甜的,只有酸甜多汁的水果,她才会放到自己口中…… “小十和十一要来?正好跟玲珑做个伴。” “是啊,正好最近玲珑的情况也.稳定了,我想等那姐妹俩来了,就把玲珑接回去。”哼,终于有借口把玲珑抢回来了!无机老人之前的尝试,无不被楚天醉以各种理由搪塞了回去。要说鬼点子,他自认不输人,但若论起口才辩术……虽然无奈,但却是少有人能出天醉其右,包括他。 楚天醉的手紧了一下,玲珑吃痛,晃了晃想要挣脱,.却只被拽的更紧,于是学乖,不再动了。 “玲珑最近看似好了些,但听守夜的丫鬟说,晚上睡.的却是不大安稳。师父那边只得一个小厮,怕是照顾不过来。” “你派几个过去不就好了。” “恕徒儿无理,师父那里实在是……小了点。” “没关系,我可以搬回国师府。” “国师府疏于修缮,恐怕师父住起来,会不大舒服。” 玲珑看看无机老人,又瞧瞧楚天醉,只觉得他们.俩嘤嘤嗡嗡的,说的都是些听不懂的话。打了个哈欠,干脆俯在楚天醉膝盖上,会周公去了。 熏风吹拂着脸.颊,带来一种属于夏天的温暖味道,阳光的味道。意识沉沉的下坠,身体也好像消散在空气中,无冷无热、无喜无悲。玲珑觉得自己好像回到前母亲腹中,懒洋洋的脸睫毛都不愿颤动。 “小十,蝴蝶!” “十一!侍卫哥哥说,上茅厕不可以走远!” 小十?十一?好熟悉的称呼,玲珑轻皱眉头,依稀闻到一股溪水的味道。 “离那么近,什么都闻到啦!” “……哎、你等等我啦!” 小十的声音怯怯诺诺的,玲珑觉得自己似乎能想象出她小兔子一样的眼神,嘴角弯了起来。那十一呢?听声音,该是个很调皮的孩子。 “有鱼!小十,快快,堵住它们!” “十一,快点啦,侍卫二哥哥在叫人了!” 视野变得清晰,阳光滤过葱郁的树林,洒在溪边的少女身上。提着裙子要下水的那个,八成就是十一。而她旁边那个不断回首、一脸焦急的少女一定是小十了。‘二哥哥快看!有鱼!’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玲珑脑海中响起,她回头看了看四周,除了小十和十一,再也不见别的人,奇怪。 ‘是吗?’这回事少年略带嘶哑的声音,隐隐带笑。 ‘呀,跑掉了,都是你,动作好慢!’ “哎、哎,你快点,帮我拿着鞋子。“十一脱下鞋丢给小十,自己赤着脚趟进小溪中。 轻风拂过,玲珑甚至能感觉到青草刷过脚面的轻柔,她放弃再去寻找那两个奇怪的声音,只专注在眼前的少女身上。看着她们嬉戏,似乎让她觉得格外舒心自在。 突然,溪水中的十一晃了一下,玲珑惊叫道:“小心!“ 扑腾!十一不可避免的还是坐在了水里,变成落汤鸡的前一刻,她若有所觉得转头看向身后。 “七姐?“ “什么七姐!你还不快起来!这下糟了,侍卫哥哥一定会念我们到臭头的!“ 兀自坐在溪水中的十一也顾不上站起来,拽着小十的手,指向身后的草丛,急声说道:“七姐!七姐刚刚就站在那边,我还听见她叫我要小心。“ “不、不是吧……“小十怯怯的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草丛,“这离灵璧不是还有很远吗?十一,你眼花了!” “我没……” “你眼花了!”难得的,小十竟然很强硬的截过十一的话头,一把拽起她往路边走,边走边说:“你什么也没看见!七姐不在这里,也不可能在这里,她好好的呆在灵璧城。” “可是我……” “闭嘴!你懂这些话的意思吗?大白天,在不可能的地方见到不可能的人,还是一闪即逝,十一,你对陆大哥说的那些可怕的话,怎么能用在七姐身上?你什么也没看见!听到了?!” “哦。”七姐看起来气色不错啊,更何况,照古书上的说法,这种状况也不见得就是不祥么,小十就会瞎操心,话说回来,她对姓陆的说的话,真的很可怕吗?十一朝天翻了白眼,顺便打了个喷嚏。 阿嚏! 远在庆城的陆俊同时也打了个喷嚏,他转头看了眼坐在马车上的段九,心说:该不是这家伙在咒他吧?话说回来,自打进了庆城,这丫头似乎就安静了许多,应该说是,太安静了。 虽然说她过上披风,掩住面目,倒也是省了不少事,但她这么安静,还真是让人不习惯。揉揉鼻子,陆俊转头对手下说:“今天在庆城歇一晚。” 那人应声,顿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高悬在空中的太阳,这才刚过正午呢,就不走了?小陆将军最近有些不正常,他和身边几个战友交换了一下眼神,大家心知肚明的了然一笑,那根源可不正坐在马车上呢吗。 -------------- 什么都不说了~m(__)m。.。 第一百一十八章 伤 ? 玲珑受伤了。 不算重,但足够楚天醉大发雷霆。 起因,便是正在整修的后院。收拾了残垣断瓦,挑拣出大块的石头,工人们将地面修整到可以种植树木的程度。几十棵有着上十年树龄的香樟树堆积在工地边缘,等待着被栽种。 那天天气很好,照看玲珑的丫鬟小绿,刚刚从玲珑的零食中挑拣了几样新奇的,准备拿去给自己娘亲尝尝。每日午时是玲珑小憩的时间,通常不到未时,她是不会醒来的。所以小绿很放心的离开,只要在午时三刻以前回来就好,她想。 而正午,也正是王府白日中最为安静的一段时间,工人们吃了饭,各寻一处舒适的角落,或睡觉、或聊天、或赌上两把,放松一下,谁也没有注意那些香樟树。它们被用麻绳绑好了根,竖在早上挖好的坑中,只待午休一结束,工人们就会将土坑填好。谁会在这个时间,跑到这个地方呢?他们想。 一切的想当然,放到玲珑身上似乎就失去了效用。她提前两刻钟醒来,懵懵懂懂的起身,揉着眼睛,好像在找人。楚天醉的小院,下人们随意不能进入,对于这位住在主人院中的女人,下人们虽已经在心中七七八八的认定,这必定是将要成为他们女主人的女子了。但见过玲珑的,除了小绿、福公公,和楚天醉身边几个亲近的长随,却再无他人。 她穿着高贵,却一脸懵懂,对路遇的下人视而不见,人家自然也就不敢随意上前阻拦,更何况此时的安亲王府后院,不过是空城一座。就这样,被她顺着香味,走到那片半成的林子里。玲珑大概是想要摸摸那树,可没想到,树并没有种牢,一扶之下,歪向一边。树冠相交、枝桠纠缠,轰隆隆,倒了一片。 待工人们赶来时,便看到的是这一幕。 玲珑坐在地上,脸上露出略.显吃惊的表情,她周围的香樟树横七竖八的倒了一片,有些更是根冠相连,但竟是没有一株砸在她身上。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天保佑……这.要是伤了这位贵人小姐,他们这帮子做粗活的,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的啊! 只有一个稍长的枝杈,在落地.时砸到了玲珑右手的小指尖,力量稍大,骨头裂开了。 楚天醉回来勃然大怒,小绿被杖二十,轰出府去,后.院总管因失职,连降几等,一家子都被送到远处的庄子,剩下的也都没轻罚。那些人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乖乖等着被发落。谁让他们眼拙,竟是没认出这位未来王妃呢? 亲自惩罚的一干人等,楚天醉还不觉得解气,他每.天不过是出门几个时辰,还敢给他出这样的事,一帮废物! 眼看着气出的也差不多了,福公公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递上一杯热茶,道:“王爷息怒,只要段小姐安好,这些人您还不是想什么时候收拾都行?” 玲珑? 楚天醉顺手一.摸,玲珑蜷缩在他身后,睡的正香。轻蹙着眉头,左手护住右手,感觉有人动她,张开眼看了看,有恹恹的闭上去了。 这叫安好?!玲珑就算是上次受了重伤,爬不起身来,也依旧有力气跟他对着干,可现在…… “那丫鬟是哪个给找来的,收拾收拾,让他滚蛋!”怒急攻心,竟是连脏话都说出来了。楚天醉觉得手上一凉,低头一看,玲珑转了个身,小手环住他的腰,轻轻覆在他手上,手上的右手改为抵在眉心。 福公公和身边的王总管对视一眼,眼见着王总管的额头已经渗出汗来,小绿正是他选的丫鬟。 “罢了,你们下去吧。”揉着眉心,楚天醉轻依在玲珑身上,照顾玲珑的这段时间,却是要比平时来的费神。 这句话无异于天籁,虽然见不到被案子挡住的玲珑,但王总管还是感激的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能安抚王爷脾气的,怕也就是那位小姐了,不论如何,这次都该是谢她才对。 待王总管退出去,福公公又再上前,“王爷,北边来信了,段小姐的妹妹,明日就可入灵璧城。” “院子可收拾出来了?” “收拾好了,王爷放心,离着王爷的院子很近,段小姐如姐妹们相处起来,很是方便。” “嗯,莫要再出错。” 轻飘飘一句话,再次惊出福公公一身冷汗。他是从小看着楚天醉长大的老人了,这位看似温文尔雅的王爷,性子却是比不上如今坐在皇位的那位的,若是再出了差错……小绿那二十杖可都是王爷看着,实打实打出来的…… 入夜,玲珑睡的并不踏实,连带着睡在另一间屋子里的楚天醉也没睡好。 次日,御书房。 “我说天醉啊,你那两个黑眼圈到底是怎么回事?”朝政很没趣,楚天阔很无聊,他一手托腮,一手拨弄着笔架的紫毫。 坐在下手的楚天醉正在研究一份关于水利的折子,就快要入梅了,一入雨季,冬天做的防洪措施便要受到考验,也许该趁现在加固一下? 被无视了……楚天阔干脆抄起一根紫毫,湿漉漉的笔尖,朝着楚天醉的脑门飞了过去,被他轻轻一拨,落到地上,手背留下些许极淡的墨痕。 “皇兄!” “你该不会是被玲珑那小丫头折腾的吧?”楚天阔自认说出了事实,但他很缺德的,将‘折腾’两字说的极是暧昧,眼见着弟弟的脸颊染上红晕,啧啧笑着,道:“这可不成,还没成亲就这样,等成了亲那还了得?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弟弟。”语气,极之哀怨。 “皇、皇兄!” “哎呀呀,可怜的天醉,要我说,这树该砸在她脑门上才是,早点醒过来,好早点‘折腾’你嘛。” “皇兄!”楚天醉站起身来,怒瞪着自己的哥哥。 语气变了,楚天阔知道他这是不待见自己咒玲珑了,被瞪得摸了摸鼻子,他也没说错啊。 哼了一声,楚天醉重新坐下,问道:“那越小玉如何了?” “还能如何?”耸耸肩,楚天阔是个懂得苦中作乐的人,满后宫的美人,他一个不爱,但他知道如何利用那些女人的美貌与性格来取悦自己。如今,一群老狐狸中,冲进了一头小猫,倒也有趣,他笑笑,说:“说是找到了个越家的老人,被发配前犯了事,赶回家里的。现正赶来。” “可靠吗?” “一步缓棋,这事你不用管了。”挥挥手,就此打住。 楚天醉也没说什么抱歉之类的废话,抱歉有什么用呢?又不能解决问题,他低下头专注在奏折上,多帮兄长解决几个问题才是正道。 “天醉。” “嗯?”眼不曾移开半分,楚天醉探手去取案子上的茶碗,抿了一口,含在口中。 “你知道要是按辈分,玲珑该叫你舅舅的吧?” 噗!!!!!!!!!。.。 第一百一十九章 醒 ? 也许是疼痛将玲珑同这个世界连接了起来,毕竟,只有活着,才会痛。而那一声呼唤,冲破重重迷障,撞进了她的脑子中。 “七姐。”家中巨变,让小大人一样的十一甫一见到亲人,便热泪盈眶,举着双臂奔了过去。 怀中撞进一个小小的身躯,玲珑眨了眨眼低下头,双手捧着十一的脸蛋,看了许久。 “玲珑,这是十一,你妹妹。”楚天醉在一旁轻轻的说着。看到小十虽也很激动,但却矜持着不敢靠前,便朝他招了招手。 蒙尘的水晶在擦拭后,终显光华,玲珑的眼中映入十一的面孔,她摸的很仔细,一寸也不曾放过,仿佛在找些什么。指尖触到十一的眼泪时,缩了一下。 四周,没人出声,良久,玲珑慢.慢蹲下身,她木然的许久的脸上终于闪现出意思情绪。 迷茫、疑惑…… “我认得这张脸。” “七姐,是我啊。” “啊,是了。”玲珑轻叹一声,仿佛吐尽.了胸中污浊一般长出了口气,“你是十一。” “七姐……呜呜呜……” 被妹妹撞的坐到地上,玲珑仰.起脸,对上楚天醉激动的目光,她笑了笑,“二哥哥,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玲珑醒了,无机老人高兴了,楚天醉却郁闷了。只因.她不愿再住在王府,执意回到无机老人那个清净的小院。她刚醒,楚天醉也不敢过于坚持,便也就随她去了。 两个小家伙被勒令,不许再姐姐面前提起家中的.事情。玲珑心重,若是知道了,恐怕会无端瞎想,尽往自己身上扯。 这下,无机老人倒是享了天伦之乐,可苦了楚天.醉,一下了朝,便匆匆赶往无机老人的小宅,才在车上换下朝服,未及下车,便被通报,玲珑带着妹妹逛街去了。 这、这可真是……他坐回车里,心里觉得闷闷的。 “王爷,要回府吗?”侍卫轻声问着,摸不准主子的心思。 挥挥手,口气甚是幽怨,“回吧。” 但他岂是个墨守陈规的人? 月上柳梢头,楚.天醉便溜到院外,大门紧闭,他绕着围墙打转。像只被抢了伴侣的孤狼,琢磨着怎么把玲珑弄出来,不然他进去也成啊。压低膝盖,准备翻墙而过。 “咦?王、王爷!”蓝小山提着酒壶站在门口,惊诧莫名。安亲王这是准备要翻墙做贼吗?太、太惊悚了! “你家主人可在?”一点没有当贼的自觉,楚天醉一弹衣衫,很自觉的走到前面。 “我家主人出门会友了。”很自动的跟在楚天醉身后,蓝小山从善如流的开了大门之后,才猛然惊醒,他这是在做什么?!引狼入室? 不在?那敢情好!“我进去见见你家小姐。”说罢,一撩袍,也不等蓝小山反映,闪身溜了进去,猫一样消失在转角。 “小……”小姐不见外客……抓抓头,小姐似乎与这位王爷关系匪浅,这、这到底是算外客,还是内客啊?算了,先把门关好是正经,省的小姐又跑掉。而且,新来的那两位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小点的那个尤其鬼灵精怪,才两天,他已经被摆了好几道。上了门栓,想想,又觉得不踏实,顶上根棍子,这才掸掸手,回房去了。 陪妹妹逛了两天,玲珑稍觉有些疲惫。正好今日外公带着十一出去串门,小十又说想一个人看看书,她便也得了清闲。 自醒来后,玲珑的身边还没有如此安静过,她想理清思路,却又觉得脑中空空荡荡。搬出王府时,她几乎是逃出来的。不想他看到那样的自己,那么颓废、那么灰暗……可他还是看到了呀,好丢人。 捂着脸,轻出了口气。 “想我,想到要哭了吗?” 轻柔的声音,带些调侃,玲珑身子一僵,他怎么来了?!在这个时候,在她还没准备好重新面对他的时候,他怎么能来?! 咦?怎么背过身子去了? 楚天醉有点恼怒,白天扑了个空,晚上竟然还敢给他看背影。贴上去,抱住,看你还怎么躲。双手拽着玲珑的手腕,就要往下拉。 “别、别看我!”惊慌的躲闪,却怎么也躲不开他的手。这个男人呵,看似温柔,实际上固执又霸道。他的温吞,不过是思考的表象。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看?”楚天醉问的像个孩子,固执的也像孩子,他都两天没见过她了啊,难道她不想他吗?这样一想,心中又是一股子酸味,硬是掰开玲珑的手,道:“我瞧瞧,这是怎么了?” 原本以为是在哭,所以不让自己看,但玲珑只是闭着眼,睫毛轻颤。 “张开眼,”轻轻亲了亲她的眼睑,于是那羽扇一般的睫毛便抖动的更甚,他诱哄着,“看看我,难道你不想我吗?” 玲珑轻抽了一口气,良久,终是放弃一般的轻叹着,张开眼睛,眼底还残余着些许脆弱无助,对上他的眼,便像是走失的孩子,倔强不肯哭泣的泪水,却在见到母亲的一瞬间,涌了出来。 “唉,”感觉到肩膀的衣衫慢慢被浸湿,楚天醉吻着玲珑鬓发,“抱歉。” “你……你道什么歉?”哽咽的问着。 “光是让你哭成这样,我的罪过就已经很大了。”抱着她的身体轻轻摇晃,像是安抚她,又像是安抚自己。才两天啊,他竟觉得好像过了一辈子。 “你变得油嘴滑舌了。”推了他一把,玲珑渐渐收住哭势。为什么哭呢?她也不知道,只是一看他的眼睛,就觉得委屈,便想哭。唉,这个男人,让自己变得软弱了,她以前明明没有这么爱哭的。 “不喜欢?”他期期艾艾的问。 “不喜欢!”她斩钉截铁的答。 “那……先喝口茶吧。” 玲珑还没止住抽噎,愣愣的看着楚天醉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 “咦?这茶怎么没有颜色。”味道也怪怪的。 两人凑到一起,看着茶壶里倒出的透明液体,闻了闻,脸上一阵抽搐。 “这茶凉了,我再让他们换壶热的。”有谁会在茶壶里装酒啊?!这种事也就只有他那个不靠谱的师傅干的出来! 她就说,为什么外公管这壶叫‘解忧茶’……原来是这个意思。很香醇的味道,该是老窖。 玲珑的馋虫被勾起来,“哎,我渴了,将就一下好了。” 不料楚天醉忽然把杯子凑到唇边,咕咚一口,喝了个干净。喝酒?开玩笑!喝多了再醒不过来怎么办?楚天醉心知玲珑的癔症并不会如此简单就范,但他就是放不下心,要杜绝所有可能性,要让玲珑戒酒!。.。 第一百二十章 可怜的玲珑 ? 但戒酒毕竟是个长远的事情。趁机多亲近亲近才是正道。只可惜楚天醉这边才要有所行动,那边就来了个不识趣的。 “七姐、七姐!你看,孤本耶!蓝爷爷给我买了《东亭轶事》的孤本!”哐当推开门,十一眼中只看到她姐姐,小心翼翼的举着本书扑了过去。 朝楚天醉尴尬的笑笑,玲珑接住妹妹,低头替她擦了把脸,“瞧你,跑的满头都是汗。我外公呢?” “蓝爷爷叫了个老头在前院喝酒。七姐!这书很有趣哦,你要不要看?”十一其实很舍不得,但姐姐最近似乎有些闷闷不乐,所以她只好忍痛割爱啦。 “算啦,省的有人成天围在我屋门外乱转,像只被偷了孩子的母狼,心痛哦。”捏着十一的鼻尖晃了晃。 “谁呀!那是小十,可不是我。”皱皱鼻子,十一这才发现坐在一边的楚天醉,嘿嘿一乐,“哦~~~~~~也不对,要说是狼,我看还得数七姐夫。姐夫,你说对不对?” 咳咳……这鬼灵精怪的小家伙,楚天醉不轻不重的瞪了她一眼,看在十一叫他姐夫的份上,这账就先算了,“知道还不快走?” “哼,我才不要。”故意腻在姐姐怀里,十一指着那本泛黄的书,说:“姐,我和你说,这里有个很有意思的故事,说的是个负心汉,满口甜言蜜语,他妻子只为他那句‘你便是我焚尽今生而得来的桃花。’才嫁了他。结果还不到两年,又是纳妾、又是通房的搞了一堆。最后你猜怎么着?” 刻意瞥了眼楚天醉,十一遭了个白眼,无所谓的撇撇嘴,继续说:“结果那妻子就将他砍了手脚埋在地里,在那人头顶上种了一株桃花。后来,大家都说那株桃花树露在地面上的根,好像那个负心汉的脸呢,这就是人面桃花的由来啦。” “啊,是、是吗?那还真是……”玲珑瞠目结舌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人面桃花原来是这个意思吗?她转向楚天醉求助,是真的吗? “你这小鬼,就会吓你姐姐。”毫不客气的往十一后脑勺上呼了一巴掌,楚天醉总有种错觉。这孩子合该是生错了性别。 朝他做了个鬼脸,十一咯咯笑着跑了出去,小女孩快乐声音随着月色飘进屋里:“我制造机会,姐夫还不领情,我要告诉蓝爷爷去。爷爷、爷爷!院子里进狼啦!!!!!” “这孩子……真是。”无奈的苦笑摇头,他还能如何?摊上这么个小姨子,真是够受。 “十一一向很快乐。”玲珑看着十一的背影笑了笑,“姨娘生了她之后,身子就不行了,成日只能躺在床上。那时候十一才只有这么大。”伸手比了比,玲珑自己也觉得好奇,一个人是怎么从这么小,长到这么大的?“她每天一睁眼,便要找娘亲,只有呆在姨娘身边,才不会哭。十一总是笑的甜甜的,她笑,所以姨娘便也笑了。” “你笑的也很甜。” “是吗?”她也曾那样笑过吗?轻叹一声,“我不记得了。天醉……” “嗯?” “我爹他们出事了,对不对?”她不傻,虽然所有人都说两个妹妹是专门接来陪她的。但小十从来都不是个会伪装的孩子。 “嗯。” “很严重吗?” “那倒……” “我要听实话!”垂着头低吼了一声,玲珑受够了周围人的小心翼翼,她有病,她自己知道。但这不代表她就没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唉,我是在说实话啊。”起身走到玲珑身边,俯身让她对上自己的眼睛,楚天醉一字字清楚的说道:“是有些麻烦,但还没严重到,让岳父大人来不及参加我们的婚礼。陆俊已经去接他们了,我保证,当你穿着红衣嫁给我那一天,岳父大人一定会坐在那,等着你拜别他。” “好吧。”松了口气,不论如何,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确实是安抚了玲珑。 俯低身子,脸又往前凑了凑,楚天醉意图用眼神催眠玲珑,“没有奖励吗?” “什、什么奖励?”后面空空,能仰的角度实在有限,玲珑不得已,只能抓住某人的衣服,借以保持平衡。 那个某人笑的很醉人……也很奸诈,“我这么努力,总要有些奖励,才能以慰民心啊,比如……” 比如什么?玲珑收住差点出口的话,羞恼的推了他一把,“你们南楚人。不是最讲究男女有别?” “不是你们。”楚天醉好温柔的纠正她,“玲珑,你该说是我们。我们南楚人,确实讲究男女有别,但夫妻之间却从不避讳,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我、我还没嫁呢!”她得逃!玲珑扭身从楚天醉胳膊下面钻了出去,贪婪的呼吸着门口清新的空气。那一身的白檀冷香差点没溺毙了她,再不逃,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啊。”摊开双手,楚天醉摆出一副无害的模样。 鬼才会信他!玲珑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没被门槛绊倒,“你别胡说!” “谁胡说了?呃!” 微醺的声音让楚天醉无奈的叹了口气,收敛起那些醉人的光芒,微施一礼,“师傅。” “十一说院里跑进来个畜生,我还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兔崽子。”无忌老人身后探出半张小脸,十一朝楚天醉吐了吐舌头,嗖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师傅,您喝醉了。”楚天醉好无奈的说,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醉?”无忌老人眯着眼睛瞧了瞧自己这个关门弟子,眨眨眼。道:“走、走,我半路上抓到陆大头,讹了他本书,他正在前面借酒消愁呐,你也来,一块热闹热闹。” 可怜的陆老将军,就这样被人败坏的名誉还不自知。楚天醉替陆俊心痛一把,虽然当事人本身可能不会这么觉得。 “我去前面看看。” “好。”玲珑忙不迭的点头,恨不得他赶快走。吓死人了,那心跳的好像在敲鼓……酒……酒呢!她需要喝点酒来让心跳的慢些。 “为什么我觉得你似乎迫不及待的让我走?”待无机老人转身,楚天醉趁机贴到玲珑身边。捉着她的手,以防有人像小兔子一样跳开。 “我、我没有……我其实很想你的,嗯,思、思之欲狂……”玲珑的脸在月色下笼罩上一层淡粉色。 这才是人面桃花……楚天醉在心中感叹,顺便瞪了一眼满脸期待的十一,尽会说鬼话的丫头。 “你也变得油嘴滑舌了。”嘴唇轻碰她娇软的耳垂,楚天醉轻笑着说:“不过我喜欢。” “小子,快点跟上!” 无机老人不稳的身型同楚天醉挺拔的背影一同融入月色中,玲珑脑子有点发蒙的飘进屋里,抓起桌上的茶壶,灌了好大一口。醇香的酒经过舌头,滑下喉管,辛辣麻痹了味觉,腹部腾起的热气,让暂时罢工的心重又跳了起来,咚咚咚,好像有人在她胸口里塞了一面牛皮大鼓,一个小人在上面跳的正欢。 再灌一口,长出了口气,这才算是平静了些。 随后跟进来十一,原本只是想调侃姐姐一下,她靠在门口嘿嘿乐着,而后,表情慢慢凝结,小嘴吃惊的张开,指着玲珑的脸,诧异的大叫:“姐!!!!!你脸上那是什么?” “嗯?”玲珑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是有点烫,大概是许久不喝的缘故,“怎么了?” “这是什么啊?”十一靠近看了看,那一片片微微凸起的红色,她从未见过,至少从未在自家人脸上见过,“爷、爷爷!蓝爷爷!姐夫!不好了,快来呀!姐姐被虫子咬了好大的包!!!!!!!!!!!” “诶!十一!”玲珑本想伸手去抓妹妹,但身上渐渐浮现的刺痒,让她不得不探手进去抓。什么呀!这么痒!再加上酒后的燥热,弄得她莫名烦躁,像只被丢到灶台上下不去的猫,不停的跳来跳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起了酒疹 ? “酒疹??????”怎、怎么可能?玲珑吃惊的看看无机老人。又瞧瞧楚天醉。最后把希望放在这个胡子长的像飘带一样的老太医身上,“会不会只是一时的?您可能不知道,我已经好久没碰过酒了,会不会是……” “小姐这意思,是老夫误诊喽?”不满的瞧了玲珑一眼,老太医一边起身,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酒疹就是酒疹,这种东西有什么好误诊的?老夫看了这么多年病,这点还会看错?徒儿,把为师那个健脾补肾的方子写一个给王爷。” “太医,玲珑的病……”酒疹的啊,楚天醉忽然觉得玲珑好可怜,眼尖的发现她正要抬手抓脸,利落的握住,继续问:“能治好吗?” “咦?我什么时候说她病了?” “可您不是……”这个诸葛老太医是太医院出了名的坏脾气,赶上他当值,算玲珑倒霉。楚天醉陪着笑想。 “这算得上什么病?别碰酒就好了。”挥挥手,老太医示意自己的徒儿跟上,走了两步,忽然转身对无机老人说:“死老头,你欠我的三根人参可还没给呢。别以为我老了就好糊弄,记得清楚着呢。” “自然,明儿就派人送过去。我孙女这病,真的不能治?”不能喝酒啊……无机老人同情的看着快要昏倒的玲珑,真可怜呐。 “你们一个两个是怎么回事?我说过她病了吗?!啊?不痛不痒的小毛病,自己注意着点就成了。走了、走了。” 玲珑淡红着半张脸,看着楚天醉的眼神都快要哭出来了。 “没事、没事,也许只是太久没喝了,别放在心上,我们吃两天药再看看,嗯?” “哦……”应了一声,玲珑现在处于极度茫然的状态。不能碰酒……那、那她怎么酿酒呢? 不能酿酒……那她……还能做什么呢? 夜晚,就在不安中慢慢过去。才起床,玲珑就迫不及待的满院子找酒缸。 “小姐,老爷交代了,您不能喝酒。”蓝小山像只忙碌的松鼠在玲珑身边上蹿下跳。 “诶?我就喝一口,试试而已。”院子就这么大点,怎么会找不到?玲珑叉着腰,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明明昨天晚上,外公才和别人喝过的啊。 小十和十一打着哈欠走出门,“七姐,你找什么呢?” “诶,十一,你知不知道我外公把酒放在哪里?” 小十好奇的看着打了个哆嗦的十一,抬头看看挂在空中的太阳,今天不冷啊。 “我不知道!别问我!!!!!” 这孩子真是……跑什么?玲珑和小十对视一眼,后者软绵绵的说:“七姐。我不知道。” “小姐,家里真的没酒了,连料酒都没有了。” 没料酒很正常,他们家又不开火。玲珑挥挥手,转身回屋。 蓝小山这才算是松了口气,但这气还没吐干净,就瞧见玲珑带着帷帽又出来了。 “我去趟安亲王府。”她不信楚天醉也能在一夜之间把酒都处理掉,他攒了这么久,没有一窖,也得有十几坛。 就在蓝小山愣神的功夫,玲珑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 “小姐?哎!小姐!你等我备车啊!”可等他牵了马车出来,玲珑早已不见了踪影。完蛋!他把小姐弄丢了。 好在事情还没这么悲观,两刻钟之后,一顶青衫小轿停在安亲王府前。玲珑仰头看了半天楚天醉府邸的大门……还真是……怎么说呢,贵气逼人呐。光是‘安亲王府’那四个大字就足够压死她了,更别说那由六根朱红大柱子组成的五开间。正中间那扇大门,别说几个人,并排过去个仪仗队都绰绰有余。 眨眨眼,玲珑很努力的想把楚天醉和这片朱红色联系到一起,他有这么霸气吗? 唔……她见过他穿朝服,但好像还没这大门来的有气势…… 大概是她站的太久了。久到连守门的卫兵都觉得不大对劲,于是终于上来询问。 “这位姑娘,这里是安亲王府,不是一般人可以来的地方。” 守卫的语气算得上柔和了,但还是吓了玲珑一跳,原来他住的地方,不是一般人可以来的啊,那……那她能进去吗? “这样啊,抱歉,我这就离开。” 几个守卫交换了一下眼神,大概又是个仰慕王爷却不得其门而入的姑娘吧。 玲珑退了两步,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太久没接触外面的世界了,脑子都变笨了!满街的酒肆饭馆,哪里不能买杯酒?做什么非要来这里找他?傻了傻了,真是傻了。 轻笑着摇了摇头,正要离开,大老远的就看到一个苍老的身影跑了过来。 “小……段……段小姐,请留步!”福公公这把老骨头差点没给跑散掉,生怕王爷的心头肉又不知所踪。 玲珑向前迎了几步,“公公是来找我的?” 可不是?福公公趁着弯腰的功夫,翻了个白眼,倒了好几口气,这才开口说:“小姐既然来了,不如进府等王爷下朝吧。”您可别再跑了,再跑,他这条老命就要交代了。 她这是给人添麻烦了?玲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后又意识到隔着帷帽,福公公怕是看不见,忙又点点头。道:“好,我进去等他。” 《西行记》、《梦显西亭》……还有《孽世镜》?? 好奇的看着楚天醉的书架,作为一个王爷,他不是该看些《列王传》之类的……再不济,也该是兵法一类的书籍,怎么这里的全都是游记、志怪? “这都是王爷常看的书,王爷喜欢看游记,书肆每月送来的新书,王爷总是先看游记。”放下茶碗,福公公随口说着,口气像是在讲自家的孩子。 ……他以前都喜欢摆棋谱的,原来这么多年,二哥哥也不是以前那个二哥哥了。玲珑笑了笑,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便放到一边。 “小姐不喜欢?” “哎……总觉得茶里少了股味道。”玲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听说南方的姑娘多喜欢品茶对诗,她……什么都不会耶。 由衷一笑,福公公眼睛眯成一条缝,“王爷也总这么说。” “他也会说这么任性的话?”说完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只好尴尬的笑笑。 “任性?”福公公似乎在品味什么一样,慢慢的将这两个字又念了一遍,忽然朝玲珑深深的行了一礼。 “福公公,您这么做什么!” 退了一步,闪开玲珑探过来的手。福公公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作为下人,有些话,老奴并没有资格说。但作为一个从小看着王爷长大的人,有些话,我却不得不说。” 从小未曾受过这样的教育,玲珑极其不习惯看到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对着自己行此大礼,但福公公却决意无视她的不安,径自说道:“既然小姐注定要成为这府中的女主人,若是将来有一天。王爷的任性伤害了小姐,老奴现在这里替王爷赔不是了,请您千万不要轻言离开。” “诶,他怎么会……他从来也不曾伤害过我,您真是言重了。”玲珑现在算是体会了蓝小山的心情。扶吧,福公公不让,不扶吧,有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偏偏玲珑又算得上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最后就只能在福公公面前团团转了。 “若是没有,那是最好。若是有,老奴就先行替王爷赔个不是,还望小姐能应下。” “唉,我答应您,您快快起来吧。” 得了玲珑的话,福公公这才起身,气还没喘一口,又说道:“老奴逾矩了。” “不会、不会。”谁来帮帮她!福公公看起来比她外公还要老,这么一个个礼行下来,玲珑觉得自己就要替他昏倒了。 “小姐是个善心人。” “不敢当!”他不会又要行礼吧?玲珑惊的差点跳起来,她觉得也许自己嫁进来是个错误的决定,要是成天一堆老头子这么朝她行礼,大概用不了几年,自己就要升天了吧……折寿折的。 福公公便只是看着她和蔼的笑,直到玲珑渐渐放松下来,才又开口:“小姐且坐坐,想来王爷就要回来了。” “啊,那个……福公公。”玲珑忽然想到,自己来的目的还没达到呢,“能请您上一杯酒吗?” ……老公公的脸色忽然变的很难看,难看到玲珑觉得自己问了个绝对不该问的问题,“不方便吗?” “这个……小姐还是等等王爷。” “一小盅?”好为难的表情啊,玲珑试探着问。 “等王爷……” “一小口?”等他回来,就没得喝了。段玲珑再次确认自己到这里来是个错误。早在酒肆买一杯不就都结了? “老奴去替小姐看看,王爷回来了没有。” 诶!别跑啊……无奈的看着福公公那迅速离开的背影,他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老吧? 玲珑无聊的在楚天醉的书房里转悠,主人不在,随意翻看人家的书。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嗯,但是看看棋子、转转棋盘应该没什么吧?噢噢,这旁边还有个小竹笼,是做什么的呢? 啊哈!她就知道!酒痴的书房里怎么会没有酒? 半个时辰后,当楚天醉迈进书房时,看到的就是顶着一脸疹子,欲哭无泪的段玲珑。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上前制止她意图抓挠的手,“该,让你不听话。” “我以为会没事啊,哎,放开啦,很痒啊!”真的好痒,玲珑觉得自己头皮上都起了疹子,烦闷的直想用头去撞楚天醉。 “烧水,小姐要沐浴。”朝外面喊了一句,楚天醉没好气的抓起袖子,帮玲珑摸了摸脸,稍稍缓解一下她的烦躁,“找酒找我我这里,嗯?” 嘁……被嘲笑了。玲珑愤愤的转头。 “也亏你找得到。”谁会注意棋盘下面的一个小竹笼? 哼哼,玲珑略显得意的说:“你以前也在那里藏酒,以为我不知道。” “哦,我想我现在知道了。”意有所指的看着玲珑脸上的酒疹,要说……还真是红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合议 ? 偶尔传来的水声,引起人无限的遐思。守在书房门口的两个侍卫腰板挺的笔直,眼珠子却偶尔转转,碰到一处时,都带着一个疑问:王爷的书房里有个姑娘在洗澡耶!这消息传出去……大概争个灵璧城的姑娘小姐们都要心碎了吧? 哦,不对,她们的心早就碎了,自从传出安亲王要成亲后。 但是,沐浴啊……怎么会只有水声呢? “为什么我要在你的书房里洗澡?”稍烫一些的水贴在皮肤上,让那些讨厌的酒疹消停了一会,玲珑将脖子以下全都埋在水中,偶尔浸湿了毛巾敷到脸上。 “因为你还没有自己的房间。” “你的王府很大。” “哦?你听谁说的?” “抬我来的轿夫们说的。” “下次你可以自己转转,不会有人拦着你。” “哦。” 屏风后面安静了一会,楚天醉借机解决了几本奏折。 “我听说你把后院拆了一半,种了香樟树?”哗啦啦的水声,貌似是有人从水中抬起了手臂。 如此应该遐想的时候,楚天醉似乎却将心思都放在公事上,随口应道:“是,去看过了吗?” “还没。”玲珑的声音有点闷,压抑了一会,打了个喷嚏出来。 “水凉了?” “嗯?没有。” 屋内再一次安静下来,玲珑将半张脸都沉进水里,咕噜噜的吐着泡泡。外面偶尔传来翻书的声音,她知道那是楚天醉再看奏章……这个时候烦他似乎有点私自,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啊。 “你都把酒藏在哪了?”忍不住还是开口。 合上奏折,楚天醉向后一靠,声音里含着笑,问道:“玲珑,你到底想要问什么?” “也没什么啦……唔……”脸又沉了进去,继续吐泡泡。 “不说我可要办公了哦。” 哎呦,还严厉的威胁噢……玲珑翻了个白眼,小心翼翼的问道:“我爹他们……真的没事吗?” 这回换楚天醉沉默,屋里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玲珑觉得他肯定也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半晌,突然有人在她背后开口,“不信我吗?” 声音近的好像就站在浴桶边,玲珑身子一僵,顿了好一会才说:“有些时候,并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事情就那样发生了,谁也没有办法。” 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在她裸露的肩膀上碰了一下,“我不会让那些事情……再次发生。这几天就该有消息传来了,别多想,嗯?” “好吧,但是你不能瞒着我,我……我会胡思乱想的。” “我不会,起来吧,水有些凉了。” 等玲珑转身的时候,楚天醉已经回到了书桌前。要说武功还真是好用啊,她连脚步声都没听到呢。嗯……也许改天她也能学点? 就在段玲珑神游太虚的时候,她的妹妹,段九,正和陆俊走在安国王都的大街上。 “这样不大好吧?”她有点担心,不会被抓起来吗? “怎么?你是被通缉了吗?”陆俊问的有些漫不经心,印象中,安国是个很有生气的国家,就算每次战乱,他们总是受创最严重,但却也是最快恢复的一个国家。但现在,这里似乎有股压抑的氛围在,让街上的小贩都少有高声叫卖的时候。 “那倒没有,可是你难道没看见城门上贴的画像吗?那跟被通缉有什么区别?”段九没好气的反驳,当路过一家被封的酒楼时,她刻意放慢了脚步。这里以前是段家的产业之一,现如今除了庆城郊外的那几百亩祖上留下来的田地,段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当然有,被通缉说明你犯了罪,那些只是寻人的告示,就算有人想抓你,也得问问我同意不同意。”路边一个乞丐吸引了陆俊的注意,满头满脸的泥,看起来和一般的乞丐并没什么两样,但那双手……似乎不够粗糙,却过于有力。他往那边走了两步,发觉那乞丐并未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身边的人。有意思…… 叮铃,一块碎银子落在碗中,长生收回视线,规规矩矩的伏下身子,“多谢大爷的赏。” “我们怎么……长生?!!!”段九很惊讶自己看到的人,他、他不是在段府被封前跑出去了吗?虽然对外并未定下段府的罪名,但家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被关起来也是真的。长生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摇了摇头,长生面无表情的说:“这位公子认错人了,小的叫二狗,不是什么长生。” “你明明……” 陆俊及时截住段九的话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傻蛋,他不想你认出他来。” “可是我明明就认得啊,长生,起来,跟我走。” 哎哎,真是孺子不可教也。陆俊摇摇头,干脆揽过小丫头的肩膀,耳语:“他在这儿,能听到很多消息。跟你走,他能干吗?” “可、可是……”这是长生耶!他怎么能当乞丐? 有趣。 发觉这个长生竟然以一种带着敌意的目光在瞪着自己,陆俊觉得更有意思了。他故意搂上段九的腰,“我说贤弟,没见这乞丐吓的已经不会说话了吗?你那小厮跑了也就跑了,我再给你找一个就是,缠着他做什么?走了、走了。 “可是、长……” “快走,还是你想他被抓起来?” 段九一凛,想到段家的处境,便安静下来,随着陆俊走开很远,才小心的回头瞧了瞧,“我爹和我七姐都很喜欢长生,你要想办法把他弄回来啊。” ……我看他比较希望你喜欢他。陆俊翻了个白眼,不耐的说:“知道了,回了,也该准备准备,去会会他们了。” 这里的‘他们’却不是指安国的官员,而是安简之,以及段玲珑的大姐和大姐夫。 一桌人,代表着三股势利,虽然大家的目标都是相同的,但想要找到一个三赢的解决方法,看起来似乎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 “我想我们都清楚,今天的事,绝不能让你们皇上知道。”陆俊点了点桌子,扫了一圈其他人。 安简之点点头,“这是自然,请小陆将军放心,这里的人都是信得过的。” “那就好。”要是让人知道,他还没见过皇上,就先见了王爷,恐怕很难让人相信,南楚跟安简之之间没有什么猫腻。 再加上那位自作主张的蓝玥蓝小姐,一不小心,在外人看来,南楚搞不好就成了笼络两位王爷,意图染指安国皇位的小人。 但知道安简之的立场,对他来说很重要。 至于段家的人……陆俊看了一眼坐在他右手边的段月曦和那位久仰大名的靖海将军。 只求他们不要添乱就好。 他当然是要救段家人出来的,但考虑到南楚的立场,绝对不能显得太急迫,这里面的度总要把握好。 “贵国已经派人来通知,接风宴定在后日。不知陪客的是哪一位?” “是礼部尚书吴大人,我皇兄的心腹,善言辞、知变通,恐怕不大好说话。”安简之透露出最新的情报,为了避嫌,这件事他无法揽到自己身上。那吴大人已经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好人选了。当然,他对皇兄是绝对的忠心,但却不会一味愚昧的只听皇兄摆布。相信晓以利弊,他知道该怎样做。 “知变通啊……很好。不知可有机会见见那位‘闻名遐迩’的小轩王?” 闻言,安简之的脸僵了一下,他看了看对面一脸无所谓的段月曦,“咳、咳,皇弟他……最近恐怕不方便见外客。” 有人重重的哼了一声,陆俊看着那位靖海将军面带歉意的看着自己,心中想:这段家的女儿,还真是不好惹啊。 “那倒是可惜了。”也许该找个机会夜探一下轩王府?且不说那位蓝小姐,是楚天醉定要请到的‘座上宾’,他本人对那个差点娶了段七做老婆的男人也很好奇啊。 安亲王对轩亲王,光是想就觉得有趣。更别说此二人据说是所有女人的梦中情人,他本人很有意愿想要见见那位……嗯,小轩王! 好,就这么决定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谁比谁孤独 ? 他对她并没有多少执着,但偶尔会想起她,那个不邀宠、不造作,也不会亲近他的女孩。 老实说,他对什么都不算执着,就算原本该是他的女人,继而连三的被别的男人抢走,就算那些所谓的别的男人中,还有一个是他的亲兄长,安逸之都没有太多的感觉。 有记忆以来的这近二十年,他似乎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其它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孤灯烛影,习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酒入愁肠,愁吗? 安逸之扯了扯嘴角,“阁下夜探轩王府,只是为了看我喝酒吗?” 并不意外会被发现,陆俊也知道自己的行为绝对称得上莽撞。但怎么说呢,他很好奇啊。慢慢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面前这个男人……怎么说呢? 你说他颓废吧?他到更像是自得其乐。 但你说他快乐吧,那背影却又孤单到令人无法视而不见。 总之,是个比楚天醉还奇怪得人。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呃……”安逸之打个酒嗝,这一天天的看下来,就连明月都觉得无趣。 “在下是来找蓝玥,蓝姑娘的。” “谁?不认识。”脚往桌子上一放,安逸之往下出溜了一些,闭上眼睛准备睡觉。醉生梦死也挺好,他早就想试试了。先前那个谁……她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段玲珑……像她那样活着也挺好,不听、不看、不想,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陆俊捂着鼻子后退了两步,刚才还不觉得,待的越久这满屋子的酒气,就越让人难以忍受。他得更正一下,也许这家伙并不是怪,他只是郁郁不得志罢了。 一个生错了地方的人……摇摇头,那位小姐,他只好自己找啦。好在这轩王府也就是外面的守卫多了些,里面看起来到是挺松快的。默默的转身离开,月色下安逸之苍白的脸上紧皱眉头,咕噜了一声沉沉睡去,没人知道他的梦中会有什么人、什么事。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同一轮圆月,却映着不同人的人生。远在千里之外的南楚灵璧城中,一个清净的小院里,段玲珑手执白子,紧皱眉头瞪着桌上的棋盘,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段十坐在她身旁,全神贯注的研究棋局。而他们对面的楚天醉看起来就轻松多了,含笑看着玲珑,似乎她比这棋局要更吸引他的注意力。 院子的另一边,十一拿了一本书,坐在秋千上有一搭无一搭的晃悠着。天已经全黑了,拿着书,不过是个习惯。 良久,玲珑终于下了一子,可楚天醉却连思考都没有,他甚至都没看棋盘,随意抬手置下一子。引得一旁的段十倒抽一口冷气,看向姐姐的眼神无比同情。 “七姐,我说你就放弃吧,赢不了的啦。”十一在秋千上晃了晃,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一个果子,啃了一口。嗯,还是七姐夫上道,知道时不时的弄些零嘴来贿赂她。 这还用她说吗?!玲珑愤愤的弃子认输,反正她就没赢过。 “再来一局?”反正有师傅在,他们也别想回房去亲昵。下下棋,他反倒可以尽情的将她看个够,省的秋千上那个聒噪的小家伙,总围着他们转。 “不来了……”总是输,起身将妹妹拉到自己的位子上,“你跟小十下。” “你去做什么?”看着段十捧着棋子,一脸紧张的看向自己。楚天醉朝她笑了笑,将自己手中的黑子换到段十手中。 “我看你们下……为什么小十就能执黑先行?”她就得执白?后手很吃亏,他又不肯让棋……这是赤luo裸的偏心! “她岁数比你小。”楚天醉握着玲珑的手,他只是不想把注意力分给下棋而已,况且…… “七姐,反正不管执黑执白,你都赢不了啦。” 十一……你真狠! “游戏而已,不用放在心上。”能在佳人郁闷的时候及时劝慰,楚天醉觉得他这个小姨子还算是满上道的。嗯? 段十落下一子,让楚天醉挑了挑眉毛,这孩子……也许并不想看起来那样的温吞。看样子,他不得不从玲珑身上分一部分注意力出来,不然一会可能会很棘手,他可不想赢的太狼狈。 “玲珑,”原本在屋门口乘凉的无机老人,见孙女闲了,赶忙招招手,贡献出自己寻到的宝贝,“外公给你找了本食谱,听说樟茶鸭子不错,那小子府上不是新种的香樟林,咱们去弄点来做菜用?” 手捧着古旧的食谱,玲珑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外公最近不是弄来食谱,就是买来琴谱,更有甚者还搞了张很大的绣架…… “外公……我其实看看书就好,您不用这么麻烦。”碰不了酒,也不代表她就得做菜、弹琴、绣花吧……她看起来真的这么无所事事吗? “不然,你给外公弹琴来听听?”他主要是是怕外孙女一没事干就胡思乱想啊,再说,她也快出嫁了,怎么就不见她给自己绣点什么? “蓝爷爷,七姐夫说了,姐姐没慧根。”凉凉的声音从秋千上飘过来。 “我没慧根?”玲珑吃惊的看向正在下棋的两人,她是没慧根……但把话说出来就太伤人了。 “我不是那样说的。”瞪了一眼正在偷笑的十一,楚天醉丢下一子让小十去烦恼,自己则专心应付已经变得毛躁的玲珑,“我只是说,你可以尝试着做些别的事情。” ……有什么区别吗?! 而且,就算话是如此,可她能做什么呢?就连那对鸳鸯枕套,她也是绣了半月有余,到最后还被十一嘲笑,说是落水的喜鹊……有那么差吗?! “算了,我去睡了。”闷闷的起身,她去睡觉还不行吗?哼! “十一!”待玲珑走后,楚天醉和无机老人都是一脸不赞同的瞪着小丫头。 十一耸耸肩,“七姐不会放在心上啦,再说,我也没说错啊。姐不是那块料。” 是啊,就像画师没了眼睛,舞者断了手脚。最擅长的事情,却偏偏做不了,这实在是太痛苦了。 “等她过了门,你带她出去走走吧,总这么闷着也不是回事。”砸吧了下嘴,为了防止玲珑偷酒喝,这院里早就滴酒不剩,老实说,无机老人忍的也满难受。 “嗯?那我能去吗?”长河落月、大漠孤烟!她也想见识见识!十一很兴奋,两眼放光的看着楚天醉。 “我想,岳丈大人不会同意的。”软软的替玲珑还了一刀,楚天醉将注意力转回棋盘上,发觉这一走神,竟然被扳回了一成。这让他不得不拿出三成的精力来应付。 嘁了一声,十一蹦下秋千,冲到棋盘前,抢在楚天醉之前,替他胡乱落了一子,而后便一溜烟的跑走了,“我也睡觉去啦!”。.。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两个疯子 ?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看到这个人,绝对是一件极其诡异的事情。玲珑右手高高挑起绣线,瞪着站在面的那人,怔怔的说:“我以为……当皇帝的都很忙。” “是很忙啊。”楚天阔点点头表示同意。今日的他一袭青衫,手执折扇,一顶玉冠更是将他衬得风度翩翩。想当年,他也是位游历花丛的佳公子。可一当了皇上,还有哪位姑娘肯真心待他?可见,这娶了媳妇的男人,不值钱喽。瞧瞧天醉,估计就算他不当来当王爷,成天拉个车子招摇过市一下,再把那些夫人小姐们丢出来的瓜果玉佩随便买卖,也足够一家老小嚼用。 嗯……所以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点愧疚也没有,能者多劳嘛。于是摇着扇子为玲珑继续解惑,“当皇帝有万般的不好,但就为一点,便能让人挣破了头。玲珑,你道,是什么呢?” “什么?” “便是我让他们往东,便无人可以往西。” 玲珑注意到楚天阔说的不是‘敢’。而是‘可以’……不是不敢、或是不想,而是不可以。 “也是,做东家的不用事事亲为,不然,要那些手下人做什么用呢?”这是她爹常说的话,玲珑如今拿来说给楚天阔听。 “说得好,你这是……在绣什么?萱草?倒是娇小可爱。”楚天阔由衷的夸赞,没想到当初那个锯他床腿的小家伙,如今也会绣花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楚天阔儿子有三个,女儿却是一个也没有。算起来,玲珑也该叫他一声舅舅,她若嫁了,他倒是也有种嫁女儿的心情,只要……不去想新郎是谁的话。 下针的手一顿,玲珑僵硬着肩膀,说:“不是萱草,是迎春……”真的这么差? “迎春啊……还真是大气的迎春花。”讪讪的笑笑,楚天阔拿出看家本领,转换话题:“我说玲珑,你似乎并未把我当皇帝看啊。”光从她一直坐在凳子上这点就能看出来了。 皇帝?玲珑扭头看了看,这男人摊着手,任她看个够的模样……虽说一身的素,但他好像真的是皇上啊。是皇上……皇上! 噌的一下蹦起来!玲珑脑海中迅速回忆在含樟宫中一切,宫礼该怎么行来着?手是该放右边,还是左边?这、这……她一身居家服,头上连根珠钗都没有。是不是太不敬了? 瞧着玲珑忽然变的紧张,左摸摸、右弄弄,连手放在哪里都不知道的模样,楚天阔赶忙安抚道:“诶、我就是问问,你别紧张啊。这又不是皇宫,我也不是那皇上,你就当我还是你的大哥哥好了。” “你……您……呃……没穿龙袍,我……玲珑就忘……” “成了、成了,回头多进宫走走,你那帮嫂子虽然无趣,但有两个心肠还不错。那些个规矩回头让她们教你,练得多了,也就不怕了。”龙袍啊,皇宫啊什么的,其实他最讨厌这些了……楚天阔在心里算了算,离能退位的日子似乎还遥遥无期,唉。 不过,至少现在被绑在哪的人并非是自己,一想到这儿,他便精神一振,咧着嘴得意道:“玲珑。你说如果天醉知道,我丢下公务,是跑来找你,会是怎样的表情?” 怎样?大概会……很郁闷吧?笑了笑,觉得面前站着的,又变回了她的大哥哥,玲珑放松了些。 “这院子不错。”绕墙转了一圈,楚天阔扯了把椅子,做到玲珑对面,低头的时候看到她的绣品,依然感慨莫名,迎春啊。 瞄到他的眼神,玲珑默默的收起绣架,搬过一旁的茶几,倒了杯茶递到楚天阔手中,“外公说这里清静。” “他倒是清静了。”哼了一声,楚天阔抿口凉茶,道:“我说玲珑啊,叫声舅舅来听听。”晚了,等她嫁了,就没机会了。他相信天醉定是不肯认他这个‘舅舅’的,唉……瞧他多难啊。 一口水梗在胸口,玲珑费了半天力,才没让嘴里的茶水喷出去,“舅……舅舅?” “诶,乖。”呼……得偿所愿、得偿所愿,也不算白来一趟。 头顶的手让玲珑黑了半边脸……她不是那个意思。 “哦,对了,我们先来说正事。” 您都来了这么久……才开始说正事?玲珑忽然对自己刚才的失礼没那么愧疚了。想来会弄错身份,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这人……根本就没有当皇上的自觉嘛! 在袖子里摸呀摸,摸到最后,只摸出一团空气,楚天阔‘哦‘了一声,“我忘了,陆俊的信在天醉哪,我直接说给你听好了。你父亲他们即日就会启程南下,只是段家的财产,怕是追不回来了。” “真的吗?我爹、我四姐他们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钱什么的都无所谓,只要人没事就好。 明明眼中盈满了细碎的光,她却强忍着不肯让泪水落腮,楚天阔看着她,这是个坚强的女孩,就不知她是否坚强到足以接受天醉,以及他身后那个灰暗的影子。 “是啊,没事了。所以我留了天醉在宫里办事,特意跑来告诉你,嗯,怎么说咱们俩的关系还是近些嘛。”楚天阔皮皮说道。 “啊,是。”欢喜的都没注意到楚天阔话中的深意,这是玲珑近半年来最快乐的时刻。 隐了灰暗木然的脸色,那翘起的唇角依稀看得到。往日无忧欢笑的小女孩,楚天阔也笑了,发自真心的,“既然你爹就要南下,那你跟天醉的婚礼可就不能马虎了。派头总是要做足,嗯,不如就先封个公主,再过六礼,宅子也不用麻烦了,直接从含樟宫嫁吧。”他很自觉的把自己归类为娘家人,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准备刁难的那个可怜的新郎,才是他的亲弟弟……呃,也许就是意识到了,所以才这么兴奋? 玲珑是高兴的狠了,但还没失去理智。封公主?从含樟宫出嫁这……这实在是太过惊悚了。她安静下来,慢慢说:“这事,得问过我爹……呃,还有我外公。”她爹大概是压不住楚天阔的,不过也许外公可以?毕竟顶着一个师傅的名头呢。 还真是没把他当皇上看啊,这小妮子难道一点都没意识到,只是刚才这两句话,便足够抄她满门的吗?神经大条?还是习惯剥离了身份去看待亲近的人? 不管是哪种,都很好!等时机成熟了,可以考虑让她慢慢引导天醉……不,也许根本不用等什么时机。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大概很自然的就会感到轻松,就像他。虽然天醉不会没甚坐像,一团懒肉般瘫在椅子上,但人放松的时候,最容易展现出本性。天醉的本性啊……楚天阔开始盘算着,究竟该从内务府拨出多少人手到安亲王府上呢? “有好事,就得庆祝庆祝。来,我们兄妹俩好久没干一杯了。” ……刚才不还是甥舅吗?玲珑稍觉有些无奈,但又打心底有些喜欢这种疯疯癫癫的性格。也许,有时候我们真的不能忽略所谓的同根同源。 不知从哪摸出个酒壶,楚天阔很豪爽的将两人杯中的茶水往地上一泼,三两下就将壶中的酒分了个干净。 就算淡淡的茶香稍稍破坏了酒的味道,但玲珑还是吞了口口水,眨着一双大眼睛问:“我可以喝吗?”天醉和外公都不让她碰酒的。 “嗯?为什么不能?”楚天阔很虚心的求教。 撇撇嘴,玲珑对于自己的身体很无奈,“我会起酒疹。” “酒疹啊……”沉吟了一下,楚天阔继续不耻下问:“会很严重吗?” “倒也不会,就是又痒又燥,不大舒服。”手指已经摸到茶碗,玲珑紧紧的扣着,决定一会不管对方说什么,死也要喝上一口! “又不是会要人命。管它那么多,喝了再说。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大不了舅舅帮你做洗澡水就是。”。.。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任性的结果 ? 他要在自家内宅挂个牌子,严谨他皇兄入内! 脸上的酒疹才消下去不久,还带着淡淡的红印,玲珑默默的舀了一勺荷叶粥放进嘴里,好寡淡的味道…… 楚天醉其实是个很好懂的人,他高兴了,话就多……不说话,那就是生气了。今儿个活该她倒霉,饭桌上连个缓颊的都没有。甫一得知家中无事的消息,两个小丫头早就兴奋的冲出去玩耍了,蓝小山正是那个倒霉的看护者。至于无机老人……天知道他去哪了。 筷子小心翼翼的探向对面的醉鸡,一块就好…… “玲珑,你记性变差了。” 手一抖,肥美的鸡肉重新落回盘中,玲珑轻轻含着筷子尖,咸咸的、带点酒香,好怀念的味道…… “我带来的核桃,要记得吃。”楚天醉面无表情的取过玲珑的碗,在她绝望的表情中,填满清淡的荷叶粥。 长出口气,玲珑无奈的低下头,至少给盘咸菜吧,真狠! 知她喜重味,楚天醉终于在晚饭后开恩,许她叼了一颗酸李子。酸甜咸辣,什么都好,只要味道够重,玲珑就喜欢。 但为什么会喜欢他呢?她不懂。托腮靠在桌子的一边,李子酸死人的味道让她觉得很爽快。玲珑喜欢酒,浓郁、醇香,有够劲。若是楚天醉像酒……那可真是糟蹋了。 当然,被糟蹋的可不是他。玲珑为自己的想**了一下,酒和楚天醉摆在一起,她竟觉得是他糟蹋了酒?噢……这想法可不能让他知道,搞不好有得多喝一个月的荷叶粥。 “在想什么?”抬眼,满意的发现玲珑的目光一直黏在他身上,楚天醉满意的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奏折上。 “在想,南楚的荷花还真是多啊。” “你喜欢?” “……” “那在府里也多种些好了。” “……其实,菱角也挺不错的。”至少叶子不能拿来做粥。 轻笑了两声,知她是在抱怨,干脆不予理会。谁让这丫头不知好歹的偷酒喝?还偷的这么理直气壮? 换个姿势,玲珑继续研究面前这个男人。 他……唔,怎么说呢。 功夫够高、皮相够美、看起来是风度翩翩、温文儒雅啦,但玲珑感觉得到,他并不像看起来这样温和。只是感觉而已,硬要说的话,就是静水深流吧。表面看起来恬适,内里实则是个漩涡,靠近的结果不是被甩出去,就是被吸下去。 而且他脾气不好,这玲珑倒是早就发现了。但凡同样的事情违逆上两次,这人就要发飙了。还专拣你的软肋捅,像是强迫她只能喝白粥之类的……嗯。 原来他就是个皮相好看的大爆竹!嚯!玲珑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猛的抬起身,自己到底是喜欢他哪一点啊? “自然是全部了。” 温雅的声音带了些微恼怒,把玲珑从震惊中拉了回来,她问出来了? ……她问出来。光是看楚天醉那张精彩纷呈的脸,就足以说明,刚才的声音绝对不是她幻听。 “玲珑,”皱皱眉头,楚天醉很不满意刚才听到的话,什么叫喜欢他哪一点?什么意思?想反悔吗?“文定已过。”他闷闷的提醒,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什么?文定都过了?!怎么可能!下午大哥哥不是才说道三书六礼,怎么一眨眼就过了三礼?不、不会连婚书都写好了吧? “自然是备好了的,明日就由五百里廷寄送到岳父手上。”口气带了点威胁,暗示她不要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廷、廷寄!段玲珑要晕倒了,用廷寄送婚书……这要是让史官知道了,会参他不止一本两本吧? “玲珑,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没有啊,就是……” “就是什么?”好危险的眯起眼睛,楚天醉放下奏折,一手捏住玲珑的腕骨,省的她一不小心跑掉了。 “就是……”柔顺的任她将自己拉过去,玲珑硬着头皮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我们这样会不会很怪?” 舒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楚天醉笑道:“觉得太快了些吗?是有些,但六礼齐备,也算不得怪。还是……”那口气又提了起来,“你不愿?” “怎么会?”从头至尾她都没想过愿不愿的问题,因为那根本没什么好想啊。玲珑只是觉得,他们俩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不是就好,揽过她的身子亲了一口,楚天醉放下心,“别胡思乱想。”先嫁了他再说。 “哦。”小小打了个哈欠,不嫌热的窝进楚天醉的怀里,听着那一声声有力的心跳,玲珑就觉得很安心。并非说她之前就有多不安,只是听着它会让她有种就这样地老天荒的渴望。环住腰,找个舒服的位置,顺便腹诽一下那跟她差不多细的腰围,她也就身材还能拿得出手,居然连这也不让她赢。其实,楚天醉从头到尾就是个很小家子气的人吧?“这样会妨碍你吗?” “不会。”而且他的下巴刚刚好可以撑在她的头顶,怀里过于充实,虽然不好书写,但也无所谓,反正批奏折本就是皇兄的责任,他只是代为过滤而已。 怀中的人儿忽然轻笑一声,仿佛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显得很是快乐。快乐到连他都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怎么?” “没,就是觉得当你的侍卫真的很惨,大晚上的还要站在外面喂蚊子。”意识开始朦胧,狂放的豪饮,结果就是折腾了一下午,还真有些累。 “你快些嫁过来,他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不如先搬进来?”楚天醉发现自己原来这么伪善,口口声声要给她最好的,到头来却只想着怎样能快些把她抓在手里。生怕她不在自己眼皮底下,又会出了什么意外。就算会被人非议,他也顾不上了。 “不要……”玲珑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来,“外公会伤心……嗯,你走的时候,记得把我扛回屋里去。” “冷吗?” “不会。” “那睡吧。”他师父会伤心?楚天醉很怀疑,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会知道什么是伤心。 但,玲珑这样说了,那便应该就是了。 也许连玲珑自己都没发觉,她有着看透别人本质的心思,而且不由自主的会想要去安抚。像是小时候硬缠着他,逼他与这世界连系起来。像是知道周遭人的恐惧,所以硬是逼自己寻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只偶尔放纵一下,让自己沉浸在那种放弃一切的相望中。 放手,对她来说也许是最轻松的方式。但他们不许,她便也就留了下来。 楚天醉想,他其实和段老爷他们一样,就算知道玲珑的痛苦,也硬是要她留下来。胡搅蛮缠也好,默默守望也罢,他们都用自己的方式,将活着的理由塞给玲珑,就算那里面没有一个是她想要的。 你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的任性,因为你的家人比你更任性。你想要躲到一个亲人见不到的地方,无喜无悲的过一生?我即已经知道,又怎会随你去? 可怜的玲珑,怕是摊上了一群最难惹的家人。 得意的笑着捏捏她的脸蛋,看着玲珑咕哝着往他怀里扎了扎,楚天醉心满意足的翻开下本奏折。。.。 第一百二十六章 等待 ? 无机老人今儿是陪玲珑姐妹仨出来接人的。安国虽扣了段家绝大部分的产业,但庆城东郊那几百亩的祖田还是留了下来。 人老了,就不大愿意动,段老爷不愿移居南楚,哪怕是安国负了段家在先,但那里毕竟是段家的根,是他半数女儿的夫家。因此,这次来不过是送七女儿出嫁,之后便要返乡。 “务农也好,段家怕就是行商时做的坏事太多,才会一直子嗣艰难。”立在昔日段府门前的段老爷如是说。 “七姐,那是我的杯子。”十一小声提醒。 玲珑看了一眼,道:“抱歉。”放开杯子,抓上衣袖,她很紧张啊,说是今天进城,怎么还没来呢? 从一早到现在,都不知灌下去几杯浓茶,无机老人看在眼中,虽知无用,但还是说道:“还未到正午,许是你爹东西带的太多,走不快,别急。” ‘哎’了一声,玲珑的焦距依旧黏着在进城的大路上。 回首往昔这几十年,可曾有一个人用这样的心情等待过他?无机老人用尽心力也想不起来。似乎有,但又好象没有。 “蓝爷爷,我想如厕。” 小手拽着衣袖,打断了无机老人的沉思。“去吧,让小山给你守着。”这孩子跟他倒是亲,比玲珑跟他还亲。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没一会,十一回来,脸色一片阴沉。只专心注意外面的玲珑没发觉,无机老人朝跟在十一身后的蓝小山使了个眼色。 “外民有人说七小姐的不是,十一小姐不大高兴。” 点点头,光是玲珑安国商女的身份,就足够人们议论了,这种事恐怕一时半会少不了。“丫头说什么了吗?” 蓝小山摇摇头,他也觉得很奇怪,照理说,十一小姐一向是睚眦必报,今天的反应却是有点出乎意料了。“小姐一句话也没说。” 一句话也没说?无机老人看看正在灌茶的十一,这还真是……不像她的性格。 商人之女怎么了?很低贱吗?没他们这些商人,那帮子臭书生连饭都吃不饱,还什么礼仪道德?放屁!小手抬起,想要扯扯姐姐的衣袖寻求一下支持,谁知…… “我看到了!”玲珑兴奋的站起身,而后又略疑惑的看向身后的妹妹,“怎么?不舒服吗?”今天小十就是伤了风寒才没来,十一常跟她在一处,许是也病了? “没。”粲然一笑,那帮子书呆就由她来收拾好了,十一扑到窗边,冲着外面的车队猛摇手,“爹!爹!!!!!” 宅子是早就准备好的,经此一役,段家能带出来的东西也不算多了。但就算如此,段老爷依旧带了近四十车的东西来。上到珠宝玉器,下到小孩子的衣物,都备的极是妥帖。 “这是你潘大哥托我带的。”待清净了,段老爷和几个闺女才有空说上几句贴己话,“你这孩子也真是,去烦他作甚,还嫌咱们家欠的不够多吗?” 包袱里的是件嫁衣,大红。 玲珑略显疑惑的拎起来看了看,道:“我记得是粉红,怎么变成了大红?” “你这是当正妻,做什么要粉红!”段老爷没好气的说着,南楚即湿且热,他一身的肥肉虽然在之前减下去一些,但一路上来,依然有些吃力。这更坚定了他回乡种地的决心。要说这儿女福,也不是这么好享的。 “我是说之前他做了件粉红的,这才多久?这么快就能重新做一件?”安国较南楚来的开放,潘佑谦这件嫁衣也是广袖深衣,领口微畅,略露出一小节优雅的脖颈。金银丝线绣成的腰带细细的勒在腰间,勾画出玲珑修长纤细的腰肢。就是……玲珑略显郁闷的看着有些松快的胸口……这潘大哥,其实是来消遣她的吧? 丝帛顺着抬起的藕臂滑下,露出一小节白皙,在大红的映衬下更显精致。未束起的黑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发尾盖住腰线,让人禁不住去猜测那下面藏了多柔美的线条。楚天醉一进门,便看到一幅美景。本就不错的心情,更添畅快。 “你穿这样也不错。” “诶?你来啦,下朝了吗?” “今儿个没早朝。”目光滑向微畅的襟口,略显不快,“这衣服倒是凉快,岳父带来的?” “嗯,袖子大些,所以舒服。”晃晃衣袖,感觉有风从衣衫中穿过,玲珑抱怨道:“你们的衣服袖子小,裙子也窄,存心是让女人动弹不了嘛。” 抬手想将襟口拢上,试了两次未成,玲珑单薄的身子随着楚天醉的手晃了晃,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歪着头看。 “唉,这衣服……成婚当日可不能穿。” “我知道。”低头瞧瞧,玲珑道:“你手下的人送喜服来了,真的要穿那么多吗?”会压死人吧? “这些都是有规制的,忍忍吧。” “哦……天醉?” “嗯?” “你身上有骨子腥味。” 楚天醉不着痕迹的将玲珑拉开了些,退到窗子边,才说:“许是方才经过鱼摊时染上的,很重吗?” “也不会。”随手解了嫁衣,换上一旁的常服。玲珑一点都不觉得屋子里多了个大男人会有什么不对。而靠在窗边的楚天醉看着她的眼神中,也只有纯粹的宠溺,偶尔飘过一两丝浓稠的**,也都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今儿个都做什么了?” 手上不停,将一些细小零碎的东西收好,玲珑抽空答道:“在酒楼等到中午爹他们才到,回到这儿之后,就一直是在收拾东西了。”这样的对话,这两天似乎长出现。玲珑手上一顿,忽然转身问道:“天醉,我是不是真的很无所事事?” “怎么会?”觉得那味道散的差不多了,这才又靠过去,“富家小姐夫人们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 “那等成了亲之后呢?” “自然是做你想做的事情啊。” 想做的啊,玲珑有点泄气了。她还没跟爹爹报备酒疹的事情,因为她自己还都接受不了。碰不得酒她还能做什么?最近看书的时候,总是一阵阵的脑子放空,有时候回过神来时,外面的天都黑了。 这弄得她有点紧张,不知自己是不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又癔症了。但看家里人的反应,还好没有。所以她才开始绣花、下棋,但就算让自己再忙,她似乎都能找到发呆的时候。 “我不喜欢这样。” “放心,未来你会有一段时间没法闲着了。”习惯性的揉着玲珑发顶,“现下皇宫里虽然只得你大哥哥一个人,可这灵璧城里还住着许多姓楚的,到时候是你去拜见人家,又或是他们来见你这个新王妃,总么都够你忙一阵子。到时候看你还抱怨的出口。”。.。 第一百二十七章 待嫁 ? 良田千亩,十里红妆。 后者对于段家来说,已不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段玲珑的嫁妆不多,至少在段老爷看来,有点少,就算如此,那几乎占了一条街的送妆队伍,依旧成了近日灵璧城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话题。然,皇家用具毕竟多是有规制的,那些嫁妆大部分也就是在库房终老的命运。 说起来,归根到底,皇家不过是百姓人家的扩影,规矩多、毛病多、身上穿的衣服多,就连轿子上的装饰也是多到令人眼花缭乱。五层塔状轿顶几乎有轿身的一半高,瑞鸟衔金穗仰着头自四角探出,每一层都用黄金、宝石、绸缎装饰,雕梁画栋,仿佛一座座亭台楼阁。轿身也是极尽繁复只能,精美的刺绣几乎遮住了布料本身,鲜亮的红绸系在抬杆上,每一处都力求完美,就连花球上的褶皱,也是整了又整。 安亲王的龟毛特质,在这场婚礼中展现无遗。 天未亮,明月依旧懒洋洋的挂在天边,对西方那颗摇摇欲坠的长庚星视而不见。玲珑穿着亮红色的里衣。手执火折,点燃龙凤烛一对,清香一柱,连同莲子、红枣、汤丸三碗,以及生果、烧肉和鸡心一同,向天参拜,祈求神明保佑,从此一生遂顺。 上头的婆婆据说姓蓝,一脸和善,丝毫没有蓝家人应有的疯狂。木梳细密的齿轻柔的刮过头皮,黑亮的发丝在烛光下,一点也不比流彩的金丝逊色。苍老而柔和的声音慢慢的吟唱: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铜镜中的女子的面容有些模糊,玲珑依稀想到,二姐成婚那天,也有个老婆婆为她梳着头,哼着同样的歌谣。 “新娘子都要这么早起梳头吗?”十一靠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说。 “二姐梳好头便要走了吗?”七岁的玲珑站在门边轻声的问。 屋子里人太多,没人发现她,但二姐竟然听见了。眉目如画的女子转过身,含笑应道:“待玲珑将来出嫁,二姐亲自送你好不好?” 转过身,床上的十一已经闭上眼昏昏欲睡,玲珑想学着二姐的样,轻轻的笑,却总觉得嘴角扯的不是地方,“等将来你找到了意中人,七姐给你梳头,好不好?” 十一早就迷糊,哪听得清玲珑的话,翻了个身嘟哝着:“娘……” 浑身一震,玲珑怔怔的看向墙壁的方向,恨不得瞪出一个洞来。一双苍老的手拂过她的额间。 “小姐的娘亲,是个有福人。” “见不到女儿出嫁,也是有福?” 那声音顿了一下,又说道:“少君求仁得仁,是个有福之人。” “求仁得仁吗?” 穿着喜庆的小丫鬟冲了进来,瞧了玲珑他们一眼,扬声道:“婆婆,吉时快到了,前面再催呢。” “知道了,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吐吐舌头,小丫鬟又一溜烟跑了出去,只剩那梳头的婆婆,握着玲珑的肩膀,将她转向铜镜。 镜中映出两人,矮些的那个是她,而另一个…… “玲珑,你看,这就是求仁得仁呀。” 另一个竟然模糊了。 远远的,似乎有谁在喊:新郎官出门啦,过会就要到了。 床上的十一张开眼睛,猛的坐起身,“不对!怎么睡着了!”七手八脚的爬下床,边往外跑,边说:“我得拉着小十讨喜钱去。七姐,你可别怪我狠心。” 楚天醉今儿个很早就起了,照规矩他要比玲珑早一个时辰上头。但在那之前、之后,还有一连串的皇家典仪。也可以说,他就没怎么睡。 越忙,就越显得旁边那个无所事事的陆俊可恶。 “你盯着我做什么?”打个冷战,楚天醉发觉比起女人,被个男人紧盯不放,是更可怕的一件事。 耸耸肩,陆俊说:“我在看当新郎官都要干什么。”说完摇摇头,兀自下了个结论,“真不是人干的活。”他爹娘可以死心了,打死他也不会成亲,绝对……脑海中飘过一道秀丽的身影,嗯,反正不会很快就是了。 “早晚,你都要做一次的。”起身,让人将腰带系上,一身红袍穿在他身上,张狂略隐,却有种放荡不羁之感,若是额间再垂一缕散发,那可真真是潇洒。 陆俊啧啧称奇道:“我道你怎么不爱穿红,原来是一穿,就显了本性。” “来人,小陆将军喝醉了,送他回府。” “诶?我还没喝呢。” “那就少说胡话。”单手接过花球往肩上一挎,楚天醉走出房门时,脚步略显不稳,手不自觉的捏住红绸带,关节泛白。 那说胡话的不死心,又追上来,继续啧啧称奇:“天醉,你害怕了吗?” “你又在说胡话了。”他怎么会害怕,他只是…… “啊!那就是近卿情怯了?” 搭在马镫上的脚差点滑了出去,楚天醉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翻身上马。扭头对后面刚坐在马上的陆俊道:“你别跟我去了。” “诶?那怎么可以?万一段家人难为你,总得要个兄弟给你撑着腰。”瞧他说的多理直气壮,安亲王会近君情怯耶,如此好戏怎能不看?陆俊好想看看,新娘子站在跟前时,楚天醉到底能紧张成个什么样。 “段家人性子忠厚,不会为难我。倒是今日来往官员甚多,我这大门也不敢随意交给别人。你就算帮我个忙,站在这儿守着点,省的下人们眼睛不好用,唐突了贵人。” 说到底,就是罚站吧?真狠! “你是王爷,你说了算。”不甘不愿的下了马,让个将军守门啊,还真是奢侈。哼,反正还没到饭点,他先找个地方偷懒去。陆俊下马的时候,觉得有些遗憾。细想了一下,只是迎亲而已,去不去倒是也没什么。那就一定是为了没瞧见楚天醉出丑,所以遗憾了?嗯,一定是这样。 段家临时居住的院子中,段九正指挥着下人们堵上大门。小十满脸崇拜的看向姐姐,“九姐,你真有经验。” “那是。”段九得意的一仰头,“想当年,你六姐出嫁的时候,我可是赚够了整整一年的零用钱呢。”七姐夫是个王爷,好歹也得多赚点,就五年,呃不,三年、三年好了。做人不能太贪心,段九满意的点点头。 “小九,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把大门打开?”一瞧见门口那架势,段老爷差点没晕过去,“你姐夫是王爷,就算今儿个是娶亲,也得先行臣礼!” “啊?”那不是挡不住大门了?那她的零花钱怎么办?段就有点傻眼,愣愣的问:“那我能挡哪?” “九姐,你真笨。咱们在七姐院门里守着不就好了。”摇摇头,十一对于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姐姐,感到很头疼。 这样啊,也是。段九讪讪一笑,回头又瞧了瞧那已经让下人敞开的大门,奇怪,自己到底在急些什么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出嫁 ? 照南楚的规矩,新郎官是不进待嫁女儿房的,新娘子由兄长领出,交给新郎。玲珑没有兄长,便由段老爷亲自送她出嫁。 嫁衣穿在此时已经是过厚,满头珠翠,就算是压了一条喜帕在上面,走起路来,依旧叮叮当当的作响。楚天醉从托盘上取过红绸,递到玲珑面前,段老爷含笑退到一边。 也不知是楚天醉太紧张,还是玲珑用的力气太小,红绸硬是没从他手里抽出来。两人都是一愣,旁边传来嘻嘻的笑声。 “唉,捏的这么紧,怎么拿啊。”玲珑小声说,忍着没敢笑。那捏着绸子的关节都泛白了,原来二哥哥也会紧张啊。 楚天醉只道他这帮小姨子不厚道,红包拿了不少,关键时刻居然还笑他。暗瞪了两眼,赶忙松开手,让玲珑将红绸牵好。 此时,两人一里一外,只待玲珑迈出那最后一步,段家的女儿,便要成了楚家的人。 裙尾轻晃,玲珑却是缓缓跪下,朝着东北方深深磕了一个头,“娘,玲珑走了。”周遭嘈杂的声音淡了下去,只有前面不断传来喜乐声。玲珑膝行几步,转向守在门内的段老爷,再拜,“玲珑拜别爹爹。” “好、好。”眼圈泛红,但好歹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段老爷扶起女儿,将她往外推了推,“去吧,今后凡事不可再任性。” 这一步,便从门内到了门外,身边倚着楚天醉,门内却是段家人。眼前虽蒙着喜帕,只能看到一片亮红,但玲珑能想象出父亲老目含泪的模样,握着红绸的手一紧,继而一暖。 “岳父大人放心,从此时开始,玲珑便由我宠着、腻着,定不会让她受了委屈。”一顿,再朝东北方一揖到底,楚天醉的声音郑重且严肃,“也请岳母大人放心。” 有谁哽咽了一声,但十一清脆的嗓音很快盖了过去,“我其它姐夫都是背着姐姐们上轿的,七姐夫你呢?” 那是安国的习俗,预示新娘子从此不用再辛苦奔波,南楚却是没有的。楚天醉笑道:“看不见你姐姐,我心慌,别背了,抱吧。” 什、什么啊?大庭广众之下的,他要抱着她走?玲珑一惊,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忽觉手上一股拉力,待反应过来时,已经踉跄着跌进了楚天醉的怀中。 “别!” “别怕,不会摔着你的。” 谁在担心这个呀!耳畔传来十一小孩子般欢快的笑声,玲珑怕挣扎反倒出糗,只好认命的揽上楚天醉的脖颈。隔着喜帕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周围不断传来道喜的声音。楚天醉少有应声,大都只是低声再跟她说话。 “上了轿,会直接回我的府邸,换车,再进宫。等上了车,会有丫鬟帮你,记得透透气,吃些东西,今天不到未时怕是出不了宫的。你忍忍,我让他们备了醉鸡。” “婆婆说,新娘子不能吃味道重的东西,会被人笑。”玲珑幽幽的说,印象中这宅子并不大,怎么走了这许久还没出门? “诶?还有这样的说法?那只好委屈一下,我瞧她们包了饺子,先煮些好了。” 好理直气壮的声音,听的玲珑有点想用头去撞他,合算这人对婚礼习俗是一概不知啊。“那饺子是生的。” “生的?为什么?谁敢给你吃生的?!”好大的胆子! 不能叹气,今天是好日子,不能叹气。玲珑忍道最后,却是笑了出来,“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已到了轿子前,楚天醉小心翼翼的放下玲珑,亲手挑起轿帘送她进去,“不会就学,我学的很快的,不急,咱们有的是时间。” “是、是,快上马吧,王爷。” 到了安亲王府门前,已是门庭若市。南楚唯一的王爷成亲,各级官员只要是能来的,谁不想来凑个热闹? 就见迎客的仆人们忙的陀螺一样,陆俊一个人站在正前方,冷着一张脸。来往的大人们俱都是笑脸走来,见了他脸上一僵,再很快的笑着说两句喜庆话,就逃也似地冲进门里了。 就只有一个人除外,陆家的马车才一出现,陆俊就有种要跑的冲动。但他毕竟是当了将军的人,就算千军万马……也没他爹一个人可怕!陆将军年逾五十,头发有些花白,但那身板却挺得笔直,箭步如风的走到儿子跟前,毫不客气的捎上他的后脑勺。 “爹、爹!别打!” “你那是什么表情?今日王爷成亲,你哭丧着脸做什么?给我笑!” 笑……他笑不出来啊!陆俊费了好大的力气扯动唇角,眼见着父亲的脸色越来越黑,他也是越来越急,幸而迎亲的车队回来,刚忙指着陆将军身后叫道:“爹!王爷回来了!”就别让他笑了吧? 陆将军那方正的脸盘转向一边,略显有些大的脑袋晃了晃,“还不去迎。忙完这边你来找我,你母亲让我抓你回去,她有话跟你说。” “爹。”不要这样摧残他吧,用手指头想也知道他娘要说什么啊。 “叫我也没用。”背着手缓步向前,陆老将军很是悠闲的说:“等什么时候,你也给我们一间喜堂,恐怕要到那时你母亲才会放过你喽。” 这语气……还真是有点幸灾乐祸啊。 喜轿只在府内转了一圈,玲珑便匆匆上了二门后的马车,一路往皇宫行去。 “殿下,要掀了喜帕吗?” 呼,热死她了,这鬼天气,又湿又潮,玲珑觉得那些汗全都聚在皮肤下,死活就是不肯出来,憋得很呐。 “殿下?” “诶?”这个殿下是在叫她?顶着喜帕的玲珑将头转向丫鬟的方向,问道:“可以掀吗?” “这车上只有王妃殿下和我,是可以的。到皇宫还要一会,王爷吩咐,让殿下吃点东西。” 这丫鬟的声音文静,掀了喜帕一看,人也是文静的很。 “奴婢平蓝,是内务府拨给王妃的女婢,日后便跟在王妃身边伺候。殿下,吃些点心垫点胃吧。” “你叫平蓝?”盘子上只是一些糯米糕,撒着最普通的糖霜,米香四溢,倒也诱人。玲珑问了一句,便急不可耐的抓了一块来吃。 平蓝举着托盘,答道:“是,奴婢同平露、平蝶、平卉都是伺候殿下的。殿下不喜奴婢的名字?” 平蓝呀……玲珑摇摇头,“不会,你的名字很好听。怎么只有你跟在我身边?” “平露在车外,平蝶和平卉在府中。” 玲珑感觉车子轻轻颠了一下,就听平蓝说:“殿下,皇宫到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洞房 ? 入宫、行礼,又是一连串的折腾,待到一切尘埃落定时,刚好如楚天醉所说,未时初刻。 宗庙前,楚天阔遣开旁人,又硬是将楚天醉赶到一旁,说是要跟玲珑说些贴己话。 要不要这么着急啊?头上的珠冠很沉啊。玲珑很想嚎叫出声,但礼教让她还是忍了下来,稳稳的站在大哥哥身旁。隔着喜帕的她没有看到,几步远外,她的夫君正臭着一张脸死死盯着这边。 面对弟弟的反应过度,楚天阔只是轻笑两声,他抬头看了看天,道:“人总要有个活着的理由,对不?” 这就是贴己话?还是大哥哥只是存心想要整她吧?才要点头,那珠冠就差点弯断了她的脖子,玲珑赶忙挺直,随意应了一声当做回答。 “天醉他就交给你了。” 嗯?这……这说反了吧? “如果你找不到那个理由,那就为他活着吧。” “什么?”喜帕微微晃动,是玲珑转了头,奈何喜帕遮的严实,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一反方才语气的沉重,楚天阔忽而轻快的说:“我是说,你很快就会发现,比起酿酒来,天醉更有趣。” “二哥哥……他是人。” “是,一个人。玲珑啊,天醉就像是锅刚蒸熟的大米饭,是变成醇香的美酒,还是呛人的酸醋,恐怕都要看你这酵母的作用了。”啊,终于忍不住了。楚天阔咧嘴一笑,乖乖让位给弟弟。 “皇兄,时候不早了,我们……” “是、是,*宵一刻值千金,快去吧、快去吧。” 烈日当空,楚天醉的脸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你大哥哥跟你说什么了?”最好别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搭着楚天醉的手臂,玲珑走起路来稍稍轻松了些。她也很疑惑啊,大哥哥说的一堆乱七八糟的,都没听懂。 “他说你是刚加了酵母的酒糟,还不知道会变酒还是醋。”变什么其实也不是全都是酵母的问题,环境也有很大的影响。玲珑总觉得楚天阔话中有话,忍不住就像看看楚天醉的脸。大米饭啊…… 这一仰头,又差点把脖子折断了。幸好有只手稳稳的扶住珠冠,“怎么?” “这珠冠可真沉。”好小声的抱怨,生怕被跟在一旁的仆人丫鬟们听见。 “那你真该看看皇嫂封后时的礼冠,那才叫沉,看着都很沉。”酒糟?醋?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理他! 好不容易走到车辇前,玲珑觉得手被用力握了一下,“马上就到家,很快就会轻松了。” 他骗人! 玲珑顶着满头珠冠,脖子僵硬的坐在床上,等了至少有两个时辰,也没人来让她轻松一下!连喜帕也没掀开。好吧,这玩意是楚天醉的专利,但,能不能先把珠冠取下,再把喜帕盖上去,反正也不会有人发现。 南楚皇室一向人嗣单薄,能进得了喜房的更是少之又少。玲珑孤单单坐在床上,耳畔都是些丫鬟喜婆恭喜来恭喜去的声音。宴客的地点在前院,除了些许断断续续的丝竹之声什么也听不见。 “平蓝?” 道喜声断了一下,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答道:“殿下,平蓝去库房了,奴婢平蝶,您有事吩咐我也是一样的。” 小丫头不认生,声音又好听的紧,玲珑顿时起了些许亲近的心思。招招手,待看到一双粉色的绣鞋靠了过来,才小声说道:“这珠冠,能不能先拿下来啊?” “诶?不行、不行,得等王爷挑了喜帕才行。很重吗?奴婢帮殿下托着。” 说话间,脖子上一轻,一双小手隔着喜帕,奋力帮玲珑减轻重量。动动肩膀,是舒服了些。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唉,那王爷什么时候回来呀?” 这一声问的大概有些哀怨,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掩着嘴吃吃的笑。 玲珑在喜帕下面翻了个白眼,笑什么啊!有本事你们顶着这玩意一天试试看,看你们哀怨不哀怨! “笑什么、笑什么!平蓝、平卉姐姐不在,都反了你们了!王妃殿下你们也敢笑!哼!”话锋一转,“殿下是想王爷了吗?” 平蝶,你这口气,跟她们比起来,有差多少吗? “想。”想的她都快哭了,脖子好疼。 “都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前院探探消息,殿下想王爷了呢!” 小丫头颐指气使的模样,有些像十一,玲珑想笑,但头顶的重量让她实在是笑不出来。 “王爷来了、王爷来了!” 屋子里立时传出一片幸喜的笑声,就算看不到,玲珑也能听到那一堆脚步声,都蜂拥着挤到门口,瞧那传说中的王爷去了。 “嚯!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殿下,您且等等,平蝶去帮您把王爷带进来。” 诶?等、等等!不要松手啊!噢!头顶一定平了!摇摇欲坠的身子,左晃晃、右晃晃,而后就一猛子扎进一个醉醺醺的怀抱。 “醉了吗?” 酒气喷到喜帕上,差点没把玲珑熏个跟头。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是你醉了。”真是差劲,明知道她不能喝酒,还喝的满身酒味来气她! “王爷。” 平蝶大概是递了秤杆过来,玲珑还没做好准备,满目的亮红立时变做一片绚烂的色彩,那是楚天醉的喜服。平蝶愣愣的站在一旁,托盘中系着红绸的秤杆还平平稳稳的躺在那里。 喝了酒的楚天醉有些肆无忌惮的狂放,手中的喜帕随意一丢,他俯下身看了看玲珑的脸,双目含星笑颜道:“玲珑,你脸好红。” 那是热的!段玲珑现在对自己的容貌是一点不抱希望,下午回来之后,平蓝虽然给补了妆,但那汗水淌的……实在是让人很绝望。 以前没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是这样怕热吗? 奋力的扯出一个微笑,玲珑尽力无视那帮丫鬟看向楚天醉时,崇拜的眼神,“能先叫她们帮我把珠冠撤了吗?” “玲珑,我……那个,为、为夫很欢喜。”沉重高大的身子晃了晃,毫无预警的压了下来。 玲珑满目含泪的看着上方,火红的帐顶就像是她的脸,拜托,谁来救救她?! 丫鬟们七手八脚的想把楚天醉拽起来,可一个喝醉了的人,那里晓得要就着别人的劲?更何况这家伙光是挣扎还不够,硬是缠住玲珑,让她逃不开。 逃不开就逃不开吧!玲珑闭了闭眼睛,大义凛然道:“王爷已经挑了喜帕,还不快点帮我把珠冠撤了!” “殿下,照规矩,是要先喝合欢酒才能撤妆。”喜婆为难的说。 用尽全力撑起自己,顺带拽着身上那个嘟嘟囔囔的醉鬼,玲珑探手道:“拿来!” 大概是她的声音过于有魄力,丫鬟们这次只顿了一下,就有人递上酒杯。 交杯是别想了,玲珑把杯子往楚天醉嘴边一戳,说:“喝。” “好,喝!”豪气干云,楚天醉眼睛睁也不睁,就着玲珑的手,一口干了。 “还有什么,一块上来吧。”往后一仰,玲珑认命道。 饺子,喜婆还没开口,玲珑直接道:“生,哪个煮的饺子,回头叫人扣他半个月工钱,连皮都是生的!” 喜婆讪笑着,抹了一把虚汗。安亲王娶亲,但凡是女子心中多少有些有些不痛快,暗地里使些无伤大雅的坏,大家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现在,能拆了吧?” 被楚天醉无视后,一直没吭声的平蝶马上说道:“殿下说的都没听见吗?” 头上一松,玲珑满意的叹了口气,而后就闭上眼,随她们折腾了。。.。 第一百三十章 失败了 ? 夜未央,描金画凤的红烛依旧缓慢的淌下鲜红的泪水。红罗帐里……呃。两头猪睡的正熟。 那让满城少女碎了芳心的王爷,此时正像个孩子一般,睡的横七竖八。那个倒霉的,被当做褥子压在下面的,就是可怜的段玲珑。 累的太狠,就算被压的不怎么舒服,玲珑还是睡的很死。直到一个悲戚戚的叫声弄醒了她。 “不、不要……母后,孩儿不愿……母……不……” 楚天醉辗转呢喃的声音不大,但却真真切切的钻进了玲珑的耳中。舔了舔干燥的唇,玲珑眯着眼有点回不过神。耳畔那期期艾艾的呢喃还在继续,就好像洞中那无尽的黑夜永远也到不了头。 深吸口气,猛的回过神来。这里不是山洞!眼前亮的晃眼的红,也不是那无尽的黑。玲珑费劲的从楚天醉身下爬出来,竖起耳朵听了一会,确定那声音就是她身旁这个人发出来了。赶忙拍拍他,“二哥哥?天醉?醒醒!你做噩梦了!” 然而梦太深,恐惧如无根的浮萍飘荡在意识之上。楚天醉紧紧皱着眉头,脸色煞白。幼时的他无力反抗,除了不断的哀泣,什么也做不了。 香粉的味道,令人作呕。恐惧让他忘记自己已经成年的事实,只是用尽全力的挥出一拳,一点点也好,离那个女人远一点点也好。 玲珑没有叫出声,她捂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眼眶疼的发木,昭示着之前那一切都不是梦。 她被打了…… 是什么梦让楚天醉这样恐惧?恐惧到脸孔都扭曲了? 这样的二哥哥,玲珑从未见过,以至于一时间眼上的伤,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试探着又推了推他,“二哥哥?二哥哥?” 飞快的低头闪开挥来的拳头,玲珑确定此时的楚天醉不宜接近。爬下床,隔着门叫了两声:“今天谁守夜?” “殿下?是奴婢,平蓝。”外面的声音等了一会才回道,显然对段玲珑出声感到有些奇怪。不该是情意浓浓、抵死缠绵吗? “去煮几个鸡蛋,要快。”忍痛揉着眼睛,段玲珑可不想明天一大早,传出安亲王虐待王妃的传言。 “殿下饿了?厨房里还有酒菜,奴婢去端来?” “不用!”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惊慌,玲珑赶忙又压低了,再说一遍:“我就想吃鸡蛋,让他们多煮点。” “是。” 再次回到床边,已经了无睡意。玲珑利落的压住楚天醉的手,把他翻了个身。 意识到自己挥出的拳头没有奏效,楚天醉竟然哽咽了一声。 他这是……哭了吗?玲珑现在简直是惊诧莫名了。她抬手抹了那晶莹的液体,放到唇边尝了一下。咸的,是眼泪。 本想让他睡的舒服些,谁知玲珑的手才开始解楚天醉的腰带。就听到他哽泣着呢喃:“不……不要脱我的衣服,不要!” “好、好,不脱。我只是让你睡的舒服点。”玲珑现在有点了解,自己犯癔症的时候,有多麻烦了。叹口气,只松了楚天醉的腰带与领口。脸盆中的水已经有些凉了,不过正好。干脆直接泼上去吧?玲珑忍不住的想,继而打消了这个念头。被别人知道了,总是不好,还是等明天再说。 有人轻叩门扉,“殿下,鸡蛋煮好了。” “放哪吧,你们退下。” 放下毛巾,玲珑走向门口。等了一会,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门,飞快的抓起装鸡蛋的碗。红烛晃了两晃,嗤的一声,灭了。 也好,省的她们从外面看到自己的影子。段玲珑抓了一颗鸡蛋,在两手之间倒了倒,往桌面上一磕。 热乎乎、光溜溜的蛋贴在眼睛上。玲珑寻思着,好好一个洞房花烛夜,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是黄花大闺女没错。但她上过ji院,上头又有六个已经出嫁的姐姐,**也不是没看过。她知道洞房理应发生什么事,只是不大清楚具体的步骤,嗯,要是让她一个人执行,技术上确实有点难程度。 但比起失败的洞房夜,更让她惊讶的,是楚天醉的梦。 玲珑知道他不快乐,从第一次见面时起就知道。但他不说,所以她也没问。因为楚天醉看起来很正常啊,偶尔也随性的饮酒,一点没有压抑自己的样子。也不像她,有什么其它的毛病。人总是有烦心事,只是他的那件日子久了些罢了。 因此,她只觉得那不快乐,可能也没那么严重。 但今天看来却全然不是。能让一个人泥足深陷、无法自拔的噩梦,绝不只是简单的不快乐。大哥哥话中的意思是这个吗? 鸡蛋已经冷掉了,玲珑几口吃掉,顺手又拿了一颗热的,继续敷。 肯定是很可怕的事情,不可以直接问。那她可以去问问大哥哥吗?唔,似乎也不大好。 楚天醉的心结是什么? 连着吃掉三颗鸡蛋,玲珑摸摸剩下的几个,也不大够热,干脆放弃。起身到盆边,继续他刚才未完成事情。 毛巾浸了冷水。冰凉的,挺舒服。自己先擦一把,再用脏水给他擦。谁叫他刚才揍了自己一拳。 压上楚天醉脸庞的一瞬间,玲珑有种报复的快感,哼哼,闷死你! 丝丝凉意从脸颊转到脖颈,再至胸口,那股令人作呕的燥意消了一些,楚天醉满意的咕哝一声,终于不再被梦境纠缠,沉沉睡了过去。 屋内漆黑一片,算算时间,再有半个多时辰,也该天亮了。 他倒是好睡,那她怎么办? 小心翼翼的捅捅那头睡猪,没反应?还好。 喜服穿在身上滚了一天,早就皱的像包子,玲珑脱了外衣爬到床里,确定自己跟楚天醉离得足够远,这才裹着被子睡了过去。 呻吟声!又是呻吟声! 玲珑有些恼怒的张开眼睛,外侧的楚天醉正皱着眉头哼唧。 喝多了吧?该! “来人,拿水来。”嗓子冒了烟一样出不来声音,楚天醉觉得有人从他身上爬了过去。挪开手。眯着眼睛,一个娇小的背影在桌边倒了一杯水,转身又走了回来。 “玲珑?” “哼!”水杯塞到某人唇边,用眼神威胁他,快喝!觉不足,她也很燥郁!翻身上床,继续睡。 “我昨晚,”慌乱的看看自己的衣衫,虽凌乱,倒也整齐,楚天醉松了口气。也不知是为了谁。“玲珑,我昨晚说梦话了吗?嚯!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 虽然用热鸡蛋滚了好久,但依然可以看到淡淡青色。只是熬了一夜,那只没挨揍的,看起来跟另外一只也没什么差别就是了。 “以后严禁你再喝醉。”恹恹的说了一句,玲珑闭上眼不再吭声。 “我、我?!” 那声音明显是受到了惊吓,想到他昨晚饱受噩梦的折磨,玲珑软了心肠,伸了手去握住他的,道:“不是有意的,只是撞上了。” 就算是这样,楚天醉也没法原谅自己。他打了玲珑?! “让我看看,还疼不疼?” 都吃了三个鸡蛋了,早不疼啦。玲珑好笑的看着楚天醉紧张兮兮的考过来检查。突然想起一件事,在床上摸了摸,抽出一块白绸,放到两人中间晃晃,说:“这个,要怎么办?” 楚天醉一愣,继而回复了他往日的风采,虽然宿醉让他看起来有些颓废,但依然不减风雅,“我来弄就好。” 他弄?他怎么弄?及时跃起死抱住楚天醉的腰,两人身形不稳的一块跌到床上,女上男下。 楚天醉的脸明显白了一下,就连额头都微微冒出了冷汗。不着痕迹的将玲珑从身上抓了下去,逃也似地蹦下床。 玲珑眯着眼,想抓住脑海中一闪即逝的念头,未果。只好先开口,“天醉,书上不是这么写的。” “我舍不得你吃苦。”先泼了两把凉水,让自己清醒一下。 转头微笑的楚天醉,脸上沾着水珠,在晨光中显得很……可口?老六最喜欢跟她说这些,据说她那个美艳的六姐夫,沐浴过后看起来最是可口,不知道楚天醉…… 嚯!什么时候她边的和老六一样了! 玲珑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开口的语气就有点冲,“你不是女人,怎么知道那是受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自然是书上这样写了。” 宠溺的笑,温柔的手,就像是在哄一个孩子。可之前那些吻…… “怎么?别想那么多,再睡会儿?”心中鼓声雷动,楚天醉尽力稳住自己的手,他想到玲珑该是会懂何谓男女之情,但她尚未经人事,该是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问题。 “先亲一口。”那些吻不会也是在哄小孩吧? 楚天醉失笑,道:“我还未漱口。” “没关系,来吧。”仰着头,玲珑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朱唇秀颜、软玉温香,楚天醉自然是欣然聪明,吻得很是尽力。 玲珑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努力区分楚天醉究竟是不是在糊弄她。但……好难啊,脑子成了一锅粥。 “玲珑。” “诶?” “睡吧。” 喘息着,玲珑浑身瘫软,正奋力将搅成一团的脑筋恢复正常。她知道楚天醉起了身,但也懒得动弹。只迷迷糊糊的想着,下次一定要先漱了口再说。 -------------------- 请将129和130的章节名连在一起读,谢谢~╮(╯_╰)╭。.。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又失败 ? 美其名曰借着新婚之名休假七天。也不过是虚话。那些在婚礼当日没能进了新房的夫人们,全都凑着这几天递上拜帖,一摞摞厚厚的帖子,足够从地面顶到桌上。玲珑一届商女,那里见到过这等架势。 不知南楚官员之间的利害关系,哪个必须要见,哪个可以不见,她根本一点头绪也没有。生怕拒绝了一个,就会给楚天醉惹上麻烦,最后只好全都见了。每人一刻钟,从清晨的卯时三刻,到日落前的申时初刻,陀螺一样转了四天,那对帖子还剩下一半没见。这还是在平蓝她们一同筛选后的结果。 楚天醉也没得闲,成日东奔西跑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有一次,玲珑在他身上闻到一股阴沉腐旧的味道,跟他往日清爽的白檀香大相径庭。 玲珑本是不想麻烦他,但帖子堆在哪,看着实在是心烦。只好叫人抱到书房,堆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挑了挑眉毛,楚天醉倚在棋盘边。悠闲的令人牙痒痒。 牙痒的那个于是说:“安亲王殿下,这种东西叫拜帖。” “噢?说来听听。”这几日忙着处理蓝玥的事情,楚天醉也就由着玲珑去乱忙。原本他估计至多撑个一天,没想到她居然撑到第四天才来。还真是小看了她。 为什么她有种被耍了的感觉?玲珑坐到楚天醉对面,捏了颗黑子随手往棋盘上一放,道:“就是这夫人、那夫人的要来见我的帖子啊。我见了好多人,到现在还没见完,你看能不能少见点?”见了她也记不住,要是四姐或是小九,大概会适应很多吧。 “拿来我看看。”瞧玲珑正要抱桌上那摞帖子,楚天醉赶忙解释道:“是你见过的那些。” 见过的还要你看做什么?玲珑疑惑的皱皱眉头,好在平露很快将帖子拿来。 楚天醉一个个扫着看了一遍,惊讶道:“这些人你都见过了?” “嗯,见过了。” “怎么个见法?” “每人一刻钟,聊得来的就多说两句,聊不来的,寒暄两句意思意思就好。” 摇摇头,楚天醉道:“你这样,见了还不如不见。” 不是吧?那她辛苦这么些天是为了什么啊? 知玲珑情绪不大外露,楚天醉抬手指着桌上的拜帖,对平蓝说:“这些拿下去,以后除了王妃亲近的人,外人要见,一律挡回去,有疑问的,让她们来找我。” “是,王爷。” “嗯。下去吧。”遣开了下人,楚天醉这才朝开始露出懊恼表情的玲珑招招手。 “干嘛?”她以为自己能帮上忙,至少不会拖他的后腿,谁知道……难道这就是差距吗? “你不知朝堂上的利害关系,自然不懂。有时候以为是一视同仁,反倒是厚此薄彼。”楚天醉低头看着自己握在手心的柔夷,漫不经心的说:“这些本就与你无关,我也无意让你卷进去。等过些日子,我向你大哥哥讨个出使的差事,咱们去外面走走,可好?” “带我去?我能去吗?”国外啊,听起来似乎很新鲜。玲珑想到十一口中的长河落月、大漠孤烟,虽不知那是什么滋味,心中倒也有些向往。 “怎么不行?” “没听说女人跟着出使的。”话说回来,他说本不想她卷进来,那之前那四天是什么意思?“天醉?” “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怎么会?”楚天醉笑意盈盈的反问,在玲珑靠过来时,稍稍退后了些。位置不对,此时玲珑正坐在他腿上,嗯,颇有点压迫感。 “是吗?”她怎么不这么觉得? “你不信我吗?”吞口口水。楚天醉的呼吸稍稍急促了些。 眼睛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段玲珑除了笑意,丝毫没看出别的什么。盯了一会,幽幽的说道:“二哥哥,你很紧张吗?” “有吗?”脑子里的一根筋紧紧绷着,楚天醉及时将玲珑往软榻里面一塞,两人并排坐着,压力一下子消失,他深吸了口气,“玲珑,你看错了。” “是吗?”学着他的语气,段玲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抓不住要领,只憋屈道:“可是你都出汗了。” “得怪这天气,热的很,呵呵。” 小雨方歇,正是凉快的时候,她这个怕热的都不嫌了,他个土生土长的南楚人会嫌热?骗鬼去吧! “算了,我去沐浴了。”翻身爬过,玲珑蹦到地上。 “别洗的的太久,你身子虚。” “诶,知道了。” 玲珑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楚天醉长出口气,抹了一把脸。怔怔的看着濡湿的掌心,愣了好一会,才默默转身,继续那盘无解的棋局。 是夜,玲珑贪凉。本想开着窗子睡觉。奈何楚天醉坚持关窗,怕她风邪入体,于是半夜果不其然的热醒。 抹了把额头的汗,玲珑闭着眼睛将凉被往旁边一掀,热都要让死了,谁要盖这玩意啊。 谁知过了没一会,那被子竟然自己默默地又回到她身上,刚好停在胸腹间。不耐的皱眉,真是不知趣的被子! 再掀,又回。 于是恼怒的张开眼,带着燥意抱怨道:“我热,不要盖了!” “等你睡着了,就会冷的。”楚天醉的声音很轻,但一点都没带着初醒的迷糊。 “就是给热醒的啊。”玲珑抱怨了一身,干脆双腿夹住被子,让楚天醉无从下手。今日月光很亮,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双眼睛,清澈,不戴丝毫迷茫,“你没睡?” “睡了,又醒了。”胼手砥足,孩子一样挤在床上,在月色下说着悄悄话。楚天醉满意的发现。玲珑身上渐渐染上了他的白檀香,抬手抚了一下她的发,指尖留恋在柔软的颊边。 “热醒的?”玲珑迷糊的问,她就说嘛,这么热的天,怎么会有人睡的着。 “不是,”楚天醉轻笑,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都是汗,“真这么热?”他习武,外界的温度对他影响并不大。反倒是身边睡着的这个人,让他难以入眠。 “嗯。”哼唧了一声,玲珑委屈的有点想哭。睡不着啊!睡不着!好烦。 身旁悉悉索索的响了一阵,楚天醉下了床,不一会又回到床上。继而一阵温热的风拂过玲珑的脸颊,虽是温热的,但带走汗液时,却也是凉的很舒服。 睁眼一看,楚天醉竟然在给她打扇,一下下,缓慢又坚持。曾经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夏天,娘亲也曾经这样,躺在她身旁扇着扇子,只为了能让她的小女儿好睡。 “你……”玲珑闭了闭眼睛,压下那股冲上来的哽咽,“为什么睡不着?是因为我吗?” “诶,”也许是夜色降低了楚天醉的心防,也许是因为在夜色中,不怕会被窥探出内心最黑暗的秘密,他显得比白天诚实些,“我在想,怎样才能不伤到你。” 那双如夜色般的眼睛太迷人,玲珑的手臂不知不觉的缠上楚天醉的脖颈,“我比看起来的要坚强很多,没那么容易受伤。” 执扇的手顿了一下,楚天醉抵上玲珑的额头,鼻尖彼此轻轻的磨蹭,呢喃着:“我怕,我会……” “试试看,嗯?”轻轻吻上近在咫尺的唇,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玲珑却意外的显得有些生涩。她竟然在为即将发生的事情兴奋着……果然,她被老六同化了! 唇的彼岸在犹豫,玲珑觉得不该让他又太多的思考时间,身子又被他略有凉意的肌肤吸引,于是翻身而上。 然而,下一刻就是天旋地转。她觉得自己被抛出去了,但很快的腰间一股拉力,最后只知道自己的鼻子,狠狠地撞在了楚天醉的锁骨上,酸的她差点哭出来。 “玲珑,”楚天醉的呼吸不稳,声音也有些颤抖,“你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差点掉到床下去。” “是、是吗?”她怎么觉得自己是被他丢出去的? “唉,你困了吧?” “嗯,是有点,我想我还是先睡觉好了。”讷讷的顺着他的话说,玲珑觉得自己真的需要睡觉了。 温风又起,柔柔的带着困意,将玲珑的意识拽向黑暗深处。。.。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是错觉 ? 南楚境内的段氏姐妹只有四人,玲珑以上的七人均未能来参加她的婚礼。这也是人之常理,女子嫁作人妇,本就是别家的人了。 更何况玲珑嫁的远,刨去已经往生的段二,老大、老三的夫婿身份摆在那里,不好轻动。段四要代段老爷处理家事,老五老六,一个有孕在身,另一个家中小富殷实没见过什么市面,被之前的事一吓,哪还敢跟玲珑有什么联系?至于段八,她俩本就不亲,送送礼,也就是面子上的事。 但玲珑心中的怀疑,也不好跟段九她们商量。也不能跟她爹商量,无机老人就更不行了。皇后?她们才见过两面,总不能上去就说:娘娘,我家相公,您家安亲王好像对房事有些排斥,您看该怎么办才好? “殿……” 又或者是她太急躁?像老六她们那种夫妻才是不正常? 想当初老六回门,什么都不懂的她急冲冲撞进老六的闺房,好死不死的撞见这对夫妻在洗鸳鸯浴。她当然是低头又冲了出来,事后老六告诉她,夫妻之间本就该如此。 搞不好是她被骗了! “殿下!” “什么事!”原来是在叫她,几天下来还没习惯,玲珑看着身旁的平蓝、平卉。 “王爷派人来问,王妃想在哪里用餐?” “已经中午了吗?”放下手中一页未翻的书,窗外果然已经是艳阳高照,鸣蝉在阳光下叫的正欢,窗外一丛月季开的正盛。 “殿下?”平卉轻声的问。 “告诉王爷,找个凉快点的地方就好,我不挑。” 树是上十年的老树了,林子虽然是新的,但也郁郁葱葱,见不到什么阳光。樟树独有的香味弥漫在周围,如果不看脚下的土地,还真以为自己是在一片老林中。 “这里如何?”加了一筷子凉笋,楚天醉问。 “不错啊。”凉快的很,玲珑闷头吃饭的空隙,答道:“就是有点远。” 他这宅子到底有多大啊?吃个饭要走一炷香的时间。 “你也动动吧,成天的闷在房里,不觉无聊?” “我热。”光是走过来就一身汗了,可想而知,一会她势必得洗个澡,才能午睡。 饭才吃了一半,就有人来把楚天醉叫走了。没人盯着,玲珑随意扒了两口饭,起身,回房洗澡。 同样都是热,为什么热水就是比暑气来的可爱得多呢?玲珑盘了头发,扒在浴池边发呆。这池子大的足够塞下十个人,要是当初家里也有个这么大的浴池,老六她们大概就不会弄得满地都是水了。晕乎乎的想着,玲珑转了个身,仰头看着屋顶。 不知是不是刚吃饭的缘故,泡的有点不大舒服。在家玲珑就不爱人伺候她沐浴,平蓝平卉自然早已被她赶了出去。但此时就算没人提醒,她也知道,改起身了。 正准备毫无形象的爬上去,脚下一滑,只来得及叫上一声,温热的水便从玲珑的耳朵、鼻孔灌了进来。手臂及时扣住浴池边缘,还不及用力,就被冲进来的楚天醉一把拎了出来。 “咳咳、咳……”浑身光溜溜的趴在他肩上咳嗽,玲珑抹着脸,涌进眼睛里的水让她不断的眨呀眨,看到跟在楚天醉身后冲进来的几个丫鬟,又垂着头退了出去,为什么? 听见玲珑出声,楚天醉这才长出了口气,也正是如此,才发觉自己竟然一直秉着气,没有呼吸。 “怎、咳,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为什么没人守着!都是死人吗?!” 最后两句差点没震聋了她,玲珑赶忙开口:“是我让她们出去的。我没事,就是呛了口水。”就算他不冲进来也没事啊,她自己能起来的。谁没在浴桶里滑倒过?站出来给她瞧瞧! “你让她们出去?为什么?” 俊脸突然放大,玲珑不习惯的向后仰着身子,奇怪楚天醉眼中的疑问,歪头问道:“我不喜欢被人看着,你以为呢?” 他以为……楚天醉顿了一下,抄过浴巾细细的擦着玲珑的身子。他以为她厌世,想要逃。 玲珑默默地任他为自己穿上衣服,也许是时间还太短,也许是一嫁过来就忙得昏天黑地没时间想。但玲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会有那种,为什么要活着的感觉了。 未嫁时,她虽努力为了家人而活,但心里明白,早晚都有分道扬镳的那一天。她看似无意,实则恐惧着,到了那一天之后,要怎样呢?要以什么样的理由活下去呢?如果找不到,那还不如干脆放弃了,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一生的好。 但楚天阔的话让她意识到,从今往后,她跟面前这人的生命将紧紧的缠绕在一起,无穷无尽,一直到有个人先离世为止。为了他,活下去,然后过一辈子。 也许就是这种没有尽头的纠缠,给了她安全感。不再迷茫,因为看不到尽头,所以只能专注在眼前,专注在他身上。 覆上腰间的那只手,玉带系到一半,翠绿可爱的玉珠停在修长的指间,玲珑摩挲了一下,仰头笑道:“大哥哥说,如果我找不到活着的理由,那就为了你活。” 楚天醉一顿,抬起眸子看向玲珑双目深处,没有厌弃、没有黑暗、没有迷茫,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傻愣愣的他。 “你活着,就不死。”玲珑定定的重复,手指攀上楚天醉的脸颊,轻柔的抚摸,继而踮起脚尖,吻了一下他微张的唇。她喜欢吻他,喜欢就是有了留恋。有了留恋,就不会轻易的放弃,至少,她是这么觉得。 所以,别担心。 又亲了一口,那个傻愣愣的被非礼者这才清醒过来,准备反击。 玲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明明两人接吻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的渴望,可为什么那次会推开她?手臂蛇一样缠上楚天醉的脖颈,背后的手将自己压的越紧,玲珑就越疑惑。 老六说,做人要主动,想要就去拿。老五却说,做人要矜持,做女人更要矜持……呃,那到底是要矜持?还是主动? 要不,两者都试试看? 楚天醉的手太规矩,似乎除了将玲珑压在自己身上,便不会别的,将全部的热情只在唇上宣泄。玲珑却不,撤下一只小手,鬼鬼祟祟的想要从他领口探进去。手下的身子一顿,玲珑的手也一顿。但唇上的火热未减,她便以为没事。小心翼翼的又探进去些,指尖触到楚天醉温热的肌肤,玲珑觉得自己很邪恶。 然而,下一个瞬间,她便被清水洗涤的干干净净。 水珠顺着搭在额头的发滚下,沿着鼻梁,滑过唇角,滴入浴池。刚穿好的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水中,是呆若木鸡的玲珑,岸上,是满脸涨红的楚天醉,两人都怔怔的看着对方。 楚天醉的手伸了一半,好似想要将玲珑从水里拉上来。然而玲珑的手还没握住,他又闪电般的收了回去,低低的抛下一句“抱歉!”闪身冲了出去。 这光天化日的,不会是她的幻觉了吧?她的的确确是被丢下来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簪花宴 ? 急匆匆冲回书房的楚天醉。衣服也没换,只是懊恼的在房中踱步。玲珑眼中的错愕,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可理解。但更楚天醉觉得难以接受的是,自己对玲珑起了那样的心思。 他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让自己的手稳稳的停在玲珑背上,没有做出那个女人对他作的那样的事情。 那么肮脏、令人恶心的事情,楚天醉无法想象发生在玲珑身上。 “王爷。”就算在门外,也能感觉到一股股燥郁之气不断的向外飘,王总管问的战战兢兢,“宫里派人下了簪花贴给王妃,您看是不是这就送过去?” “簪花贴?王妃已身为人妇,去簪花宴做什么?回了它。” ……王爷今天果然很燥郁啊。王总管抹了把虚汗,宫差的话还在耳边,他……不得不说啊。 “王、王爷……宫里的人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想着咱们王妃人地生疏,说是在一块聊聊天也好。” 这倒是,楚天醉的心思瞬间跳到簪花宴上。仲夏夜,灵璧城中未婚的富家小姐们聚在一处院中,品茗、斗艺。而男子们,则带着面具穿梭其中。鲜花美女尽收眼底。说白了,就是富贵子弟间的相亲宴。宴后,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便赋诗一首,随笺赠花。随后的事情,便不是主办者要操心的了。 簪花宴每年,由各宫娘娘轮流主办。去年是皇后,今年照例说,该是朱家的那位。但听王总管的口气,似乎今年也是皇后主管。 楚天醉撇撇嘴,心下有点不大想让玲珑跟那群女人混到一处,但总待在府里也不回事。而且玲珑性懒,若非正经事,怕是不会出门。这回有皇后压着,估计还是会动上一动。 “给王妃拿过去吧。”想了想,又叫住王总管,道:“顺便去看看王妃在做什么。” 王总管脚下一颤……让他去看? 出来的是平露,宫中拨来的这四个宫女,平蓝稳重,平卉温雅,平蝶活泼,平露却是最不爱说话的一个。王总管暗道一声倒霉,递了帖子,硬着头皮问道:“露姑娘,王妃可是在休息?” “王爷问?” “是。” “殿下从浴房出来,回房喝了一杯水,打了两个喷嚏。一个哈欠,现在正在软榻上读书。”平调的声音不戴起伏,平露平铺直叙的说法,让王总管汗颜不已。 也不用说的这么仔细吧?连两个喷嚏都说出来了。话虽如此,但只要能交差,旁的也就不管了。 但平露没说却是,玲珑在看的那本《花妖传》正是时下流行的**。本着研究探索的精神,玲珑很努力的研究着作者笔下描述的**世界。 故事讲述的是一个书生,进京赶考,路遇数个花妖,春风一度的故事。这书最吸引人的,就是男女纠缠时的白描,比起这个,事后古板的说教,反倒鸡肋。让人觉得着作者之前明明写的很兴奋,事后却还要说教一番,也不知是说给世人,还是自己听。 玲珑发现,唇与唇的纠缠,似乎只是个开始。后面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描写,她还没有体会到……自然也不会像平蝶平卉那样。红着一张脸,面露尴尬。 但这书中的主动,她都试过了呀,虽然可能没那么露骨,但结果都是一样的,被丢出来了。 簪花贴送进来的时候,她还在琢磨着,主动用过了,是不是该矜持一下? 然而这个论调,完全被楚天阔那一帮妃子唾弃了。 段玲珑从来没想过,一群女人聚在一次会这么吵闹。虽说主位离那满园的‘春色’尚有一段距离,但她相信,地下那些小姐少爷们,定是能听到那高亢的笑声。 “要我说,你们姑娘胆子都太小。喜欢就去追,有什么不对?”好爽的西羌美人借着醉意,发发牢骚。 楚天阔后宫算是简单,皇后身前独揽三子,稳坐后位。其它的妃子,不是无所出,便是只生了个公主。勾心斗角,不是没有。但所有的女人都明白,在楚天阔眼中,她们那些心思,不过就是拿来娱乐的玩意。喜欢了,看看。不高兴了,直接丢开。 那个男人,没有心。不知谁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深深地刻印在。南楚皇宫中每一个女人的心上。 “安亲王妃,你道是不是?”醉美人见得不到旁人的支持,转而寻求玲珑的赞同,毕竟两人都是来自他国。 玲珑想了想,道:“胆小也好、胆大也罢,喜欢一个人的心思,总归是不会错的。” “说得好!”一拍桌案,醉美人举杯站起,道:“安亲王妃,我敬你一杯。”话落,也不管玲珑喝不喝,自己咕咚咚灌了下去。 坐在首位的皇后微微皱眉,吩咐道:“雁妃醉了,扶她下去。”转而对玲珑歉意笑道:“我这个妹妹就是脾气直,安亲王妃莫要见怪,她其实性子不错。” 玲珑早就发觉,在座的应当都是私交不错的娘娘,用楚天醉的话说,八成就是皇后那边的。她对站在那边没兴趣,来这里,一是好奇,二是觉得,反正是晚上。应该不会太热。只是她忽略了一点,这桂花露中竟然是掺了酒的。 燥意渐起,不得已,只好先告罪,寻一处凉爽的地方舒服一下。这一路下来,真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误入花丛深处,惊起鸳鸯无数。 玲珑的脸,就快要比她的酒疹还要红了。好不容易寻了处清净点的地方,抬头一瞧。不远处树下两个挺拔的背影,怎么看怎么眼熟。眼熟到她心中顿时冒了一股子酸水出来。 簪花宴旨在结亲,楚天醉跑来做什么?他身旁的……是陆俊吧?亏得小九,还总在她耳边唠叨这人,没想到也是个花花肠子。 心思一转,朝身边的平露招招手,“寻些纸墨来,顺便再摘一朵牡丹。” “殿下想要什么笺?什么牡丹?” 什么笺?玲珑想了想,说:“最香的笺,最艳的牡丹,越俗的越好,快去快回。” “是。” 捋胳膊挽袖子,玲珑提笔的架势颇有些凶狠,就连平露都有些好奇,她到底会写些什么了。 洒满了金粉的笺,配上红的艳俗的大牡丹。平露还没靠近楚天醉,便有个侍卫蹦了出来。见是王妃身边的侍女,一愣,瞧瞧那朵大的夸张的牡丹,更是一脸的诡异。 手中的东西往前一递,平露一声不吭,只等那侍卫接过去了,便转身就走,脸上抽搐了一下。 “我的天!这是什么?熏死人了!这是什么花?大的跟人脸一样,还这么红?”陆俊待侍卫退下后,夸张的叫道。他今日被父母逼迫来参加簪花宴,这等好事,怎么能不与好友分享? 正好楚天醉也有些放心不下玲珑,这便跟了来。 香笺上熟悉的字体,让他微微一笑,再往下看,脸色变有些抽搐了。 一枝红艳露凝香,**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一枝红艳露凝香啊,”抽过楚天醉手中的牡丹,陆俊晃着花,直道:“的确是够红艳。” 好气又好笑的转身。楚天醉略微眯着眼睛,在四周扫视了一下。很快,便看到那站在不远处山坡上的玲珑。正待举步,忽见一男子的身影,摇摇晃晃靠了过去。玲珑身边的平露上前阻拦,却被甩到一边。 怒气顿生,谁敢动他的玲珑?! 陆俊看看楚天醉飞奔的背影,又瞧瞧手中的红牡丹。忽而一笑,想到,不如送朵玉簪花给那丫头,刚好她闺名玉簪。。.。 第一百三十四章 原来如此 ? 段玲珑可不是南楚养在深闺的娇小姐。她在酒坊跟工人们一同酿酒,有一次掉到酒缸里,还是工人们眼疾手快给捞了出来,不然早就变成醉玲珑了。 因此,当平露难掩讶色的看着玲珑飞起一脚,踹开那个醉醺醺的男人时,心中不由得想着:还真是位有精神的王妃啊。 楚天醉也愣住了,原本英雄救美的戏码没演成,还得找人来把地上昏死过去的人拖走。他暗暗提醒自己,原来玲珑也是很彪悍的。想了想,又不知道要提醒个什么劲。 撇撇嘴,玲珑暗道南楚人真是纤细,想当年她这一脚,也不过就是能把总缠着她的王大少踢个趔趄,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 “他没事吧?“其实玲珑更想问的是,那人不会死吧? “只是喝多了,走吧,咱们回府。“ “不用跟皇后娘娘通报一声吗?“玲珑扭头看了眼,趴在地上的那人已经被侍卫拖走了。 “我已经让平露过去了,我们先走。“凉风习习,楚天醉牵着玲珑的手,走的悠闲。 玲珑注意到,偶尔会有女子从隐蔽的地方,往他们这边看来,仰头瞧了瞧身边的人,发觉楚天醉脸上并未戴着面具,好奇的问:“怎么不带面具?“ “这次又不是来参加簪花宴的,带什么面具。“发觉竟然有男人戴着探究的目光看向他身边的玲珑,楚天醉皱眉不悦,扭头对跟在身后的侍卫说了两句。 不多时,侍卫拿了个面具交到他手上。正想带给玲珑带上,小手一拦。 面具是半幅的,出了露出嘴巴之外,眼睛的位置还戳着两个傻愣愣的空洞,玲珑好奇的摆弄。 “面具是拿来带的,不是拿来看的。“物归原主,楚天醉心满意足的挡住玲珑的脸。 出了园子,自有马车等在门口。玲珑先上去,刚坐好,就听外面柔柔一声:“王爷。“ “方小姐?“声音略带惊喜,让玲珑忍不住好奇,外面的究竟是谁。 “许久不见,王爷可好?“ 挪挪位置,窗帘缝中刚好塞下一个纤弱消瘦的身形。天太暗,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只知那腰身细若扶柳,真真的弱不胜衣。别说踹晕一个醉酒的男人,恐怕就连踩到块石头,都得硌断了脚。用安国老人的话来说,就是打起仗来连跑都省了,直接坐着等死吧。 “小姐是来参加簪花宴?“ “陪个姐妹前来看看,王爷……也是赴宴吗?“ 方小姐小心翼翼的询问中,带着些许期待。奈何楚天醉只是落落大方的一笑,道:“我也是陪朋友来,未见小姐歌舞,还想说今日的簪花宴,总是少了些颜色。“ “年年如此,怕是王爷看的厌了。心蕊前两日才新排了曲子,不若王爷哪日赏光,指点一二。“ 嚯!不是说这里的女人都很矜持吗?老五的送的贺礼里面还带了口信,让她多跟南楚女人学学。 就学这个? 指节轻叩车厢的声音,让楚天醉知道,这里的玲珑怕是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了。面前的方小姐依旧面带期许的瞧着他,遂笑着点头,道:“甚好,不若就你我二人……“ 方小姐眼中如坠星子般一亮,同时车上的叩击声顿消。 “……都约上两三好友,择日在恭鹤楼一聚。“ 楚天醉上车的时候,玲珑正闭目养神,要睡不睡的靠在车壁上,随着马车的韵律摇晃着。 “今日与皇后她们说了些什么?“ “说宫里花好、人好、风水好,让我有空多去转转。”不睁眼,继续晃。 “今日出门时忘了说,那桂花露是掺了酒的。” “诶,我已经知道了。”感觉一只手覆上自己的手背,玲珑忽而一睁眼,手腕一翻,手心向上,道:“忽然想起来,我的笺呢?” “什么笺?”楚天醉笑的温润,见玲珑有些冒汗,取了扇子来扇。 “簪花笺啊,还有我的花,你也没送呢。” 扇子摇曳未停,楚天醉从善如流道:“好,笺我们一到家,我就写。花呢……你想要什么花?月季?牡丹?夜来香?” “你送她什么花?”玲珑不答反问。 “她?哪个她?”楚天醉笑容未减,心中已是有点暗自叫苦。那方小姐的父亲,曾教导过他一些文章上的事情。楚天醉偶尔会去方府拜访,一来二去的,也就混了个脸熟。但坏就坏在,他送过花给那方小姐,因为那是少数肯与他隔着两步远说话的女人。富家小姐们常攀比自己在簪花宴上得花多少,他送,也不过就是想给方家小姐一个面子罢了。这回倒好,被玲珑抓住了小辫子。 果不其然,玲珑张口就道:“方小姐啊,方心蕊。” 连、连名字都记住了呀,还真是不好办。 “我怎么会送花给她?”反正就是死不承认,楚天醉谅也没人敢出卖他。 反问句?那就是送过了! 玲珑觉得心中一阵烦躁,抢过扇子猛扇了两下,道:“桃花。” “好。”初夏,别说桃花,恐怕再过几日,小桃子都要下来了。楚天醉知她是有心为难,倒也欣然应下。 “可不能拿假的来糊弄我。” “这是自然。” “也别让我等太久。” “我这就让人去办。” 这在玲珑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楚天醉看来倒是不算什么。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上桃花始盛开。南楚多深山老林,找一株正在开花的桃树,应该不算难事。 只是这件事很快就被两人丢到脑后了,因为楚天醉发现了一个,让他更震惊的事实。 “这是你的书?”《花妖传》深蓝色的封皮,被捏的不成样子,可怜兮兮的挤在楚天醉修长、但此时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的手指间。 “诶……是。”自己看是一回事,被自己的丈夫抓到她在看黄书,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段玲珑觉得有点尴尬。 楚天醉觉得自己要背过气去了,他深呼吸几次,才压下怒火,扶着玲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玲珑,这样污秽不堪的事情,连想都不要想,好吗?” 出神的看着地面上一层淡蓝色的粉末,玲珑有些心疼自己的书,好不容易让人偷渡进来的呢。 “污秽不堪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就是……那些事情!”半跪在床上的玲珑,只着一身纯白的里衣,披散的黑发柔顺的搭在肩上,是如此的纯洁,决不允许有什么来污染他的玲珑! “你觉得,夫妻之间行敦伦之礼,是污秽不堪?” “是!” 所以连着甩开她两次……“但这是人之常情。”玲珑不解,夫妻发自内心的想要亲昵,有什么不对? “听我说玲珑,那些事情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它其实肮脏丑陋的很。” 原来是这样……他觉得房事污秽,所以排斥。这样的话,她就可以放心了,不知为何,玲珑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新方法 ? “七姐?你这么快就跑回娘家来啦?”十一最近在研究烟熏法制黑陶,满院子乌烟瘴气不说,就连她的小脸都弄得跟花瓜似地。 玲珑身边的平蝶年纪最小,定力最差,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让几个丫鬟守在外面,玲珑拎着十一回屋梳洗,也顺便说点悄悄话。 “姐夫好吗?”抖抖毛巾,十一问道。 “好。” “最近没打仗吧?”顺便连脖子也擦擦,十一脱了外衣直接丢到地上,还是玲珑弯腰捡起来挂在一边。 “没。”这孩子,成天想什么呢? “那七姐你怎么跑回来了?” “我没事就不能回来看看?”玲珑反问的有点心虚,可见功力不敌楚天醉,瞧瞧人家撒谎时的气势。 “也不是,好奇而已。” “你九姐呢?” “昨个晚上收了个什么东西,就神经兮兮的,今儿一大早就跑出去了。为防你想问,我就一起说了,爹跟蓝爷爷出去喝酒了,也不在家。小十最近消失了,不知道躲在哪里看书呢。哦,对了,七姐,你能不能让姐夫跟爹说说,让我留下来?蓝爷爷年纪大了,身边总要有个人照应。” 十一说的认真,一点戏谑的意思都没有。玲珑却是知道,她哪里是想照顾无机老人?根本就是在这没人管着她,她留下好‘放羊’! “爹年纪也大了,你四姐九姐要帮忙生意,小十胆子小,跟爹不亲,你还是回家去照顾爹吧。” “七姐,你最讨厌了。”皱皱鼻子,十一摆了个鬼脸,坐下来喝茶。 玲珑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想了一圈,目前能稍微商量一下的人,也就剩十一了。 很可悲……她知道。 “十一,你说,要是有一件事情,人人都觉得很平常,就只有一个人觉得不正常,那要怎样才能纠正那人的观点呢?”试探着抛出话题,玲珑半张脸藏在杯子后面观察十一。 十一先是想了想,而后道:“大部分人认为对的事情,也不见得就是对啊,为什么要纠正那人的想法?” 因为那人是你姐夫!笑了笑,玲珑勉力说道:“只是假设而已。” “假设?”十一挑眉再问。 玲珑重重点头,“假设!” “如果是我的话,应该是先让那人明白,这件事情很平常,让他看到、或者听到别人对这件事情的认可。然后再带着他一起去经历,或者尝试一下,让他亲身感觉到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如果这样也不行呢?” “那你就只好认命了,七姐。” 认命啊,玲珑暗叹一声,明晃晃的太阳照得她脑仁直疼。 “殿下,要回府吗?”平蓝问道。 “回吧。”不回难不成要被晒成鱼干吗? 车外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 “客官,您里面请。” 店小二颇有朝气的声音,吸引玲珑往外看去。嗯?这不是那个传说中的恭鹤楼? “我想去恭鹤楼吃些东西。”到底看看这有什么好,引着某些人想往这里跑。 “好啊,殿下,这家的醉鸡做的可好吃了。” 平蝶两眼亮晶晶的,对上同样双目炯炯有神的玲珑,两人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笑。平蝶想的是:醉鸡啊!玲珑想的却是:有酒啊! 有起哄的,就有泼冷水的。平蓝开口就是一盆冰水:“殿下,今日小朝,王爷吩咐说会回来用饭。此时应该差不多到府里了。” 诶?他有说吗?昨晚上她都在烦恼,该如何板正楚天醉的想法,以至于很晚才睡着。早上他走的时候,她睡的正酣,完全不记得楚天醉曾经说过什么话。 “那就回吧。”她还能说什么?反正来日方长,等秋后天凉了,她就可以出来活动了。 车子慢悠悠的走着,外面的嘈杂的人生越来越盛,似乎是到了个集市附近。玲珑正想往外瞧瞧热闹,车子忽然停住了。不多时车夫在外面说道:“殿下,前面堵住了,是不是绕道?” 车内的三个女人相互看了看,最后玲珑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会堵很久吗?” “好像是有两家的车顶上了,谁也不肯让步。殿下,如果要退,最好快些,后面的车越来越多了。” “知道了,绕道吧。”玲珑对于这种执意不让路的心理,很是不理解。大家都堵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各退一步的好。 平蓝和车夫嘀嘀咕咕了一阵,似乎在商量绕道的路线。车夫的提议平蓝不满意,车夫又说了两句,平蓝不情愿的点点头,退了回来。 “怎么了?”玲珑问。 “殿下安心,没什么大事。”一边说着,平蓝一边挪了挪位置,刚好挡住车窗。她朝对面的平蝶使了个眼色,小丫头便也乖乖的照做,挡住了窗户,车内一下子暗了不少。 这是什么意思? “绕的道比较远,殿下不如小憩一下。”平蓝笑着道。 真的是这个原因?玲珑觉得她们更像是要挡住什么。不过她没察觉到恶意,便也随她们去了。 车子摇摆的频率,果然是最好的催眠曲。朦胧间,玲珑只觉得外面安静了不少,隐隐的飘来一股酒味。不大好闻,就像是人喝醉了之后,身上带着的味道,期间还夹杂着腻人的香粉味。 大概是人少的关系,车子慢慢走的快了起来。外面传来呕吐的声音,还有人在醉醺醺的讲话,语调轻佻。 玲珑睁眼看向平蓝,后者淡笑道:“殿下,无事。” 这边是什么地方?她有些好奇。但平蓝她们不让看,那大抵不是什么好地方了。她的这四个大丫鬟似乎都是楚天醉的眼线,行为处事越来越像楚天醉的风格,尤其是面前的平蓝。玲珑对这一点倒是没什么异议,连她自己都被楚天醉管着,何况是她的丫鬟呢? 车子一歪,车夫‘吁’了一声。玲珑在撑住身子的同时,听到外面有人啐了一口:坐着马车逛花街了不起啊! 平蝶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平蓝的面色也有些尴尬。 原来是花街啊,她当是天牢什么的呢。 “让他们慢点,别撞了人。”玲珑平静的开口,在转向几乎已经坐不住的平蝶,道:“别紧张,只不过是女人讨生活的地方。” “讨生活也有很多方法啊!”平蝶低低的说,为什么要用这种下溅的方式呢? “如果能选,谁也不会走上这条路。”继而,玲珑有想到蓝玥,她可不就是自己选的吗? 不过,青楼啊,她隐隐的觉得似乎想到了什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否定(一) ?第一百三十六章否定(一) “在想什么?” 难得清闲,楚天醉拉了玲珑一块到园中赏月。只是被拉的那个有点心不在焉,正琢磨着白天路过花街的事。玲珑塞了颗果子进嘴,“没什么,天醉,你抚琴给我听,好不好?”这样就不会发现她走神了。 “好,你想听什么?”古琴不大,盘膝坐起时,刚好可以架在两膝之间。 想了想,玲珑随意说道:“凤求凰吧。”全神贯注走神的她,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的起手。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也真是难为楚天醉唱的用心,可惜该听的那个人,正两眼发直、焦距模糊的盯着一个方向。 有个想法渐渐在玲珑的脑海中清晰的成形,虽然ji院不是诠释敦伦之礼的完美之所,但是至少是个能说明问题的地方。刨去金钱交易来说,人们并不会认为那是脏脏不堪的。 这有点傻,玲珑知道,也让她看起来似乎是个**的女人,好像每天都在想着这些事。但她能感觉得到,楚天醉很多的不快乐,似乎都与这件事情有关。 不能直白的问,在很多伤害面前,言语的力量很苍白。她就是个例子,不管有多少人跟她说,娘亲的死不是她的错,依靠吞噬娘亲的生命而活下来的自己,并没有罪恶。但她无法释怀,因为她不能原谅自己。也许,罪恶感注定要伴随她一生,但是没关系,玲珑已经开始学着如何与它共存。 首先你否定它,不相信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又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后是愤怒,对一切有关的无关的。再然后你心里会明白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所以开始尝试着讨价还价。有时候是跟别人,有些时候,只能跟你自己。 楚天醉重新出现在玲珑生活中的时候,她正处于沮丧彷徨的阶段,要怎么办?能怎么办?一切都没有答案。而后,经历这一切,玲珑开始慢慢的接受。从最初的否定,到最后的接受,她用了十三年。 而楚天醉呢?虽然不知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玲珑知道,他依然在否定。用否定别人的方式,来证明那些事情从未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这一刻,段玲珑终于明白楚天阔的意思,为他活着。 “……你不专心,玲珑。” 十三年也好,二十三年也好,那些她的家人曾经陪她走过的路,如今,轮到玲珑来陪伴她的家人走过。 “玲珑?” “啊?” “你今天经常心不在焉,发生了什么事?”楚天醉有些担心,他很怕玲珑的老毛病又犯了。当他看到玲珑起身走向自己时,很自然的就推开膝上的琴,握住她探过来的手。 玲珑想,去他的青楼ji院,跟面前这家伙舌战,她永远没有赢的一天。而当一个人在否定一件事的时候,暗示、等待通常都不会有什么结果。她慢慢的俯下身,两眼紧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但没有推开她。 楚天醉压抑着心中的恐惧,扯出笑容,问:“怎么?”身子虽然没有向后退,但本能的挺直,妄图减少一些玲珑带来的压迫感。 手臂蛇一样缠上楚天醉的脖颈,玲珑坐进他怀里的一瞬间,发觉这个男人长出了口气,好像所有的压力都消失了一样,变得很轻松。他的唇上还带着茶叶的清香,玲珑吻了一下,低声说:“我喜欢这样,你呢?” 不着痕迹的将玲珑从身上移到旁边,楚天醉回吻,道:“我也喜欢。” 断断续续的吻,无人说话,两个人谁也不说明,只暗自较劲。玲珑爬上去,楚天醉再把她移下来。再上,再弄下来。 直到玲珑气喘吁吁的硬是骑在他身上,夹住他的腰,问道:“为什么总推开我?我不沉的,不会压坏你。” “你很轻我知道,乖,下来。”几番争夺,两人早已不像最初那样整齐,楚天醉被压在地上,脸色涔白。手抓着玲珑的腰,费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把她甩开。四周都是石桌石椅,她会受伤。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压着你?”这已经是近乎无赖的撒娇了,玲珑手脚并用,死活就是不肯下来。 “我不……”楚天醉很想翻个身,但事实是,玲珑似乎铁了心,硬是要把他压在地上。那股甩开她的冲动越来越浓烈,他已经几乎是用吼的在说话:“下来!” “你不喜欢。”下来?开玩笑,好不容易逼到这个境地,怎么能轻易下来?玲珑唯一感到后悔的是,自己突发奇想的时间不对,应该等晚上就寝的时候,这周围太多硬邦邦的东西,她已经可以想象自己撞上去的惨状了。但她不能停,就差一点了。“你不喜欢!” “我不喜欢!” 好在楚天醉还有些意识在,出手的时候没用内力。玲珑小小的身子只是砸上凉亭的美人靠,而后落在地上。头撞上木栏的时候,速度已经很慢了,有点疼,但没受伤。 “天!玲珑,有没有受伤?!我不是……” 不及揉自己发疼的额角,玲珑头也没抬,精准的抓住楚天醉不敢放在她身上的手,“你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楚天醉顿时停住,脸上的关切迅速冷却,玲珑受伤的恐惧让他短暂的忘记了之前的事情,但他想起来了。于是怒气如汹涌的潮汐无法抑制,“我不喜欢你压在我身上!我不喜欢女人!我统统都不喜欢!你满意了吗?玲珑,为什么要做这些?我们就像以前一样,不好吗?就像以前一样静静的陪在我身边,不好吗?为什么你要说这些话,做这些事?!” 手被甩开,微扬的脸上拂过柔软的衣料,玲珑飞快的扑上楚天醉意欲离开的背,不够快,但好歹抱住了他的腰。 “我知道!”手下的身子猛的僵硬,玲珑感觉到自己又要被甩开了,于是更用力的抱住,飞快的说:“我知道不管发生过什么,那一定很可怕。我不问,我只是想说,天醉,如果你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又要怎样战胜它?” “战胜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玲珑。放手,我不想伤你。” 夏天的风带来的语调,却像冬天的冰,玲珑犹豫着要不要放开。楚天醉的第二声‘放开!’让她哆嗦了一下,赶忙松手。 寂静的夜,清冷的月亮,一切都和刚才没什么两样,只是唱着凤求凰的那个人已经不在。玲珑坐在地上,摸了摸额头,嘶!好疼。 但她知道自己没有错,如果不把长好的皮肤划开,又怎么能挖出那个脓根?越是深沉的伤害,越需要猛药来医治。她是在耍无赖,仗着楚天醉不论如何不会把自己赶走,仗着两人相识多年,仗着他疼惜自己的心。 平蓝默默的走上前,虽然他们早就退到院外,但也知道,王爷前一刻还在唱着凤求凰,下一刻却喊着‘我不喜欢’愤怒的离开。 看着平蓝眼底淡淡的责备,玲珑站直身体,昂首挺胸的告诉自己:“我没做错。”。.。 第一版三十七 否定(二) ?第一版三十七否定(二) 好吧,她得承认,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安亲王府上上下下似乎都对她有了点意见。就连温柔的平卉都略带苛责,放下煮鸡蛋的时候一句多余的关切都没有。 也许他们只是忠实的表达着自己的情绪,也许他们是想用这种方法逼她向楚天醉道歉。但他们是在是低估了玲珑的脾气,几个下人的怨气算什么,就算是她爹亲自上阵,只要玲珑觉得对,只要没人能说服她,那她绝对会一条路走到黑。这大概也是那段痛苦经历的后遗症,孤独的决绝。 不过她还是有些忐忑的,但这些不安都在楚天醉迈进房门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玲珑看着身后那个有些模糊的身影,举着鸡蛋继续在额头滚来滚去。 “怎的不上药?光用鸡蛋没什么用。”镜中的楚天醉,笑的一如往常般云淡风轻,晃了晃手里的小罐。 对着依旧在屋内忙碌的四婢说:“你们先下去吧。”后,玲珑转身,仰起头,让楚天醉给她上药。目光紧紧缠住他的眼睛,直到楚天醉躲不开,只好微笑时,道:“想了这么久,这就是你的决定?继续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楚天醉手上一顿,笑容已经有些勉强,“我们今天不说这个,好吗?” “好,”玲珑应声,见他松了口气,再问:“那什么时候说?” “殿下!” 瞪了一眼沉不住气的平蝶,玲珑缠上楚天醉的腰,“明天好吗?我等你下朝回家?” “你到底想怎样?”一声叹息。 “王爷……” “我刚才说的话你们没有听见吗?下去!”就算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但那种历经死亡后而产生的犀利,依然是平蓝她们无法比拟的。玲珑冷冷的看着,直到她们四个一个个退到屋外,才收回视线。 “天醉,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不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十三年前就已经不是了。既然选择站在你身边,我就有能力撑起你心中的黑暗。打架我是不行,但我比你想象中的要坚强很多,你是可以依靠我的。” “……玲珑,那不是打架。”楚天醉无力的纠正。 “我知道,我是说……” “睡吧,快来。”拍拍床、招招手。 现在换成玲珑无力的看着床上的楚天醉,躺下的一瞬间,左手被紧紧的握住。玲珑翻了个身,轻轻抱着他的手臂。 之后的日子,玲珑发现楚天醉对周围人的影响是很可怕的。所有人都装作那天晚上的争吵不曾存在过,玲珑偶尔试探,也被他们或糊弄、或无视。那个主谋者就更别提了,如常的挂着笑容的面具飘来飘去。 段家的人前几日启程,回了安国。段九和十一哭了一鼻子,玲珑本来以为自己也会哭,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有不舍,但不觉得哀伤。只是在面对段老爷婉转的询问时,笑的有点勉强。 但转念一想,他想耗,那就陪他好了,反正有的是时间。直到这一刻之前,玲珑都是这样认为的。而现在,她窝在漆黑、满是烟尘的逼仄空间里回想,到底是发生的什么事情? 今天是百年前南楚立国的日子,祭奠之后,皇族成员要进宗庙祭祖。楚天阔以及他的皇后,还有为数不多的、品级比较高的几个妃子,而后就是玲珑和楚天醉,还有几个老的看不出岁数的老头老太。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他们鱼贯而出。按品级,玲珑走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宗庙里有些暗、有些冷,她记得前面的楚天醉总是回头看他,但背着光,玲珑看不清他的脸。 然后地面开始震动,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又回到了那个晚上。她看到楚天醉向她这边冲来,一根大梁,是房梁吧?硬生生砸了下来,而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尝试着动了动手脚,似乎没什么大碍,该在的都还在。就是身子上似乎被盖了个盖子,玲珑被迫只能团成一团。摸了摸,应该是房梁或是砖块的东西。四周一片死寂,隐隐约约的好像有人在呻吟。 黑暗中,玲珑探出手摸着四周,突然,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她。 “谁?谁在哪?” 声音嘶哑,带着一点异域风情,是楚天阔的那个西羌妃子,叫什么来着?玲珑想了想,没想起来。 “是我,安亲王妃,段玲珑。”反手握住了才发觉,她的手比自己的要凉很多。只是,玲珑记得西羌妃子明明走在她前面,怎么会被埋在她身旁?“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老娘不知道!噢!”很用力的呻吟,而后是粗重的喘息,听了好久,那声音才又开口:“姓朱的!你最好祈祷老娘死在这儿,不然绝对让你不得好死!” 灰尘簌簌而下,呛的玲珑咳嗽了几声,低声安慰道:“别激动,不管怎样,现在喊也没有用。你受伤了吗?” “刚才疼了一下,现在没感觉了,你呢?” “我好像没受伤。” “安亲王妃……” “玲珑,叫我玲珑吧。” 那声音轻轻的笑了,忽而传来呻吟的声音,粗噶辨不出身份。笑声顿了一下,似乎在辨认,半晌,她开口,说:“我叫海珠。” 两个女人的手紧紧握到一处,海珠略显嘲讽的说:“现在,就剩下你和我了,是不是?” “他们会来救我们的。”玲珑轻声的说。 海珠哼了一声,道:“救?咱们算什么?死了就死了,谁会来救咱们?女人,说到底不过是男人身边的玩物。” 这是个愤世嫉俗的女人,玲珑不知该说些什么,但沉默只会让她更愤怒,想了想,开口道:“就算他们不想救咱们,也总要把祖宗的牌位挖出来。” “哼,你这话说的倒是有理。咱们命贱,还比不上几块破牌子。” 玲珑无语的顿了一下,说:“比不上又怎样?只要能活下去。” “你说得对,只要能活下去,我定会让那个女人好看!” 海珠的愤愤不平的抱怨,玲珑却是为了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愣了。只要能活下去?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有这么强的求生欲了?她甚至没有想过会死在这儿。心底有个角落笃定的认为,楚天醉一定会来救她,她所需要做的,只是在原地等他而已。玲珑在黑暗中笑了笑,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她转变的,但这种感觉很好。不会怕、不会恐惧,因为知道这一切很快就回去。 “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 “不,你说的很对。”玲珑紧了紧手,说:“我们都要活下去,不管多卑贱,也得活着,因为我们还有没做完的事情。” “问题是要怎么活。”海珠的声音不像刚才那样有底气,似乎有点绝望了。这周围是一片黑暗,黑暗中,除了那只和她紧握的手,就只有时隐时现的呻吟。偶尔一个闪神,海珠会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我们要保存体力,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挖到咱们,在那之前,我们只能靠自己。我们握着彼此的手,尽量少说话。如果你听到有人在附近的声音,就用力喊。也不知道咱们被埋得有多深,只希望他们能听得到。” “听起来,你还蛮有经验的。” 玲珑苦笑一声,道:“我是很有经验。”。.。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否定(三) ?第一百三十八章否定(三) 有时候,光明和黑暗一样难熬。 “王爷。歇歇吧。”福公公驼着腰,一天下来他苍老的身躯已经无法挺直。 反观楚天醉,虽然乍一看来依旧俊朗,但他紧皱的眉宇,泛青的下颌,以及那件沾染了尘土与血迹的外衣,都在告诉着每一个熟悉他的人,这位儒雅俊朗的王爷此时正处于近乎绝望的焦急中。 “工部的人怎么说?”揉着眉心,勉强喝下一杯凉茶。他曾经冲到废墟上几次,但都被师傅和天阔拦下来了。谁也不知道那下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哪怕动错了一根木头,都有可能引起塌方。 因为有了这样的话,所以他下不了手,楚天醉不敢想象几千斤的沙石砸在玲珑身上。灵璧的夏天又潮又热,玲珑又那么爱出汗,没有水,她能坚持几天? “王爷,钦天监派人来说,近几日都没有雨。”福公公挥手赶走来传话的人。 没有雨……就没有水,楚天醉盯着面前的废墟,紧紧抿起的唇裂开一道血口。 “王爷。没有雨是好的。工部侍郎事前说过,雨水太大,恐怕对救援不利。您看,是不是先回府换身衣服?不然王妃见到您这副样子,恐怕也会担心。” “她……”楚天醉清清嗓子,说:“她在黑暗中久未见光,初时是不能视物的,无妨。”最后的那一幕,一直不断的在脑海中回放。他发觉不对,回头冲向玲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根木梁砸了下来。他想,他大概是愣住了,等回过神时,已经被楚天阔拉出来了。 又一次,他站在万丈光芒之下,而玲珑却被压在黑暗中不得动弹。这次,没有人再在他身后,追赶着要他的命,但那感觉却更糟糕,他只能束手无措的站在这里。没有逼迫,没有借口,就只是赤luo裸的黔驴技穷。 楚天醉沿着废墟边缘,一圈圈的转着,想要哪怕是从缝隙中,看到一块衣料也好。工人们站在废墟上,小心的搬开木梁砖块,迄今为止。只发现了两个人,全都死了。 “快来!这边有一个!” 楚天醉站的比别的工人都远,到的却比他们都快。一只苍白的手从石缝中探了出来,一动不动。他往下走了两步,和工人一块抬起压在上面的墙壁,完全移开的那个瞬间,楚天醉看清了地上蜷缩的身影,原本鼓噪的心刹那沉寂。 不知不觉的,玲珑睡着了。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吃惊,这么热,她居然还能睡着?长期不动弹,腿已经麻了,她在空间许可的范围内,伸了伸腿。想要动胳膊的时候,想起自己还握着海珠的手,便轻轻晃了晃。 “海珠?”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只手比之前更凉,苍白的手指也只是浮搭在自己的手上,一点力量也没有。 过了好久,玲珑才听到一声轻哼,“我死了吗?” 玲珑松了口气。捏捏她的手,说:“还早呢。” “我做了个梦。”海珠的声音好像在轻叹。 “等我们出去,你讲给我听,好不好?” “我怕,没那个机会了。” “你如果现在就放弃,那机会就永远都不会有……海、海珠!你看,那是不是光?”刚睡醒时没发现,现在玲珑突然意识到,她能看到海珠的手! “玲珑,我有点冷。” 是光!那个光柱透进来,离她们只有几米远。玲珑握紧海珠的手,说:“坚持住!我看到光了。喂!有没有人在上面!我们在这里!喂!!!!!!” “他们都说,你和安亲王是青梅竹马……我也、有过一个青梅竹马。他壮的像个黑铁塔,和他差了好多。又高、又壮,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我的青梅竹马该是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海珠!海珠!你听我说,留着些力气,我们很快就要出去了。你很讨厌大哥哥吧?讨厌就是要当着他的面说出来,那才爽快!”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原本能听到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也消失了,好像远处有什么骚动,大家都聚到那边去了。 玲珑调整了一下姿势,肩膀扭着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从斜在她身侧的房梁下爬了出来。回头一看,自己之前正好在供桌侧面,房梁倒下,斜撑在供桌边上。为她撑起了一个小小的空间,这才没有被压死。 海珠比她埋得更深,玲珑凑到她的手边,向里看的时候,只能瞧见一团乱发。 “海珠!” “……啊?玲珑,你也要走了吗?嗯,稍微等我一会、一小会就好了,我还有些话没跟他说完……我们一起走,一起……” “海珠,你等等!我出去叫人,记住啊,我不叫你,绝对不能走!听见了没有!”外衫已经撕裂,玲珑索性脱下来绑住海珠的手腕,自己拿着另一端,奋力的向那一点光源爬去。 石块木刺扎在手肘里,玲珑此时开始感谢麻木的手脚,至少没觉得疼。有一处地方太窄了,她的脸不得不紧贴在地上,脚用力的蹬,手用力的抓,有那么一瞬间,玲珑觉得自己注定要被卡在这里等死了。她用力叫了两声,而后,她发现自己出来了。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背后一声巨响,她刚刚挤过去的那个缝隙,已经消失了。玲珑被灰尘呛到,猛的咳嗽起来,“海珠!海珠?” 隔了好久,才听到一声回应。没有时间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过去的,只知道有东西挡着就推开,爬不过去就挤过去。宁肯胳膊脱臼,也要爬过去!几米的距离,好像走了一年。 但,当玲珑最终爬到光柱下,面对横在她头顶的那块石板时,她彻底的绝望了。 玲珑用力的敲着石板,“有人吗?!来人啊!天醉、天醉!二哥哥,救救我!”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她已经这么努力了,还是不让她活下来?只差一步而已了呀! “……珑!” “二哥、咳咳咳!” “王爷!王爷!不能随便挪开啊!那下面搞不好还有别人!王爷!” 谁管那么多!玲珑在这下面!楚天醉把住石板的一端,运起内力搬动它,涨红的脸、脖子上冒起的青筋让他看起来有些可怕。这一刻,他不是顾全大局的安亲王,不是风流倜傥的纵横家,他只是个为了妻子不顾一切的丈夫。 “咳咳、咳咳……” “玲珑!”她的脸上满是血污和灰尘,双目紧闭,泪水不停的留下来,但是活的!瞎了也没关系、毁容了也没关系,就算她下半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也没关系!只要活着就好。 强烈的光线,让玲珑的眼睛不断的流泪,御医飞快的用沾满草药的布条,盖住她的双眼。玲珑挣扎着举起手,那上面牵着海珠生命的布条早已断掉,她却全然不知,只轻叫着:“海珠、海珠还在下面。” “别担心,他们会把她弄出来的。”楚天醉一把抱起玲珑,把御医吓得直叫唤:“王爷!您不能随便动王妃啊。王爷,请先让臣下为王妃检查。王爷!” 然而楚天醉充耳不闻,他被吓到了,像个失而复得自己宝贝的孩子,只知道紧紧的抱着,谁也不给,死不放手! “二哥哥?” 玲珑喑哑的声音让楚天醉的意识暂时恢复了一下,“我在。玲珑,我再也不会放手了,再也不会!” 玲珑虚弱的连感动的力气都没有,“二哥哥,让我躺平好吗?我有点头晕。” “王爷。先让御医看看王妃吧。”一旁的福公公赶忙就势说道。 便是这样,楚天醉才将玲珑抱到一旁的帐篷里。等在旁边的御医赶忙冲了上去。他是见过不少激动的家属,但还真没见过这么激动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否定(终) ?第一百三十九章否定(终) 手一直被抓着,玲珑知道那是谁,所以她很安心的睡。期间醒过几次,也只是朦胧对身旁的人说:“别跟我爹说。”她就是有点累,别的没什么。 嘴唇上传来一阵清凉,玲珑想要睁开眼,发觉还蒙着布条,于是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未时,饿了吗?御医说你没什么大碍,但今天最好还是吃些流食。” 玲珑哼唧了一声,楚天醉只见她嘴唇蠕动,紧张的探过身,这才听清。 “又要喝荷叶粥,可以让他们放点盐进去吗?”寡而无味的东西,她吃不下啊。 会抱怨,可见精神还不错。楚天醉松了口气,语调也轻松了些,“你就算想吃甜的,我也不许。出了那么多汗,又没喝水,到明天早上为止,只喝淡盐水好了。” “我睡了一天了?”还真是有点饿,玲珑摸索着坐起身,闻道淡淡的鸡肉香,乐的笑弯了嘴。 见她笑了,楚天醉这才露出两天第一个笑容,舀了一勺粥递到玲珑嘴边。“才半天而已。” 一个没伺候过人的王爷,在加个饿惨了的大小姐,结果可想而知。玲珑咳的趴在被子上,原本有些苍白的小脸,涨的通红,额头也冒出一层虚汗。 “大夫呢?!把御医叫来!”楚天醉一边拍着玲珑的背,一边喊道。 飞快的抓住他的手,玲珑努力压抑住咳嗽的**,“就是呛、了一下,嗯,不用叫大夫了。” “咳成这样怎么会只是呛到?身子呢?有没有哪里疼?有没有哪里难受?”转头看到匆匆赶来的大夫,楚天醉赶忙起身让位,嘴上却是一点都不客气,“还在等什么?!” 这倒霉的家伙,就是最先给玲珑检查的御医,大概是习惯了楚天醉的激动,他有些无奈的小跑到床边。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遍,最后不得不同意玲珑的说法,“王爷,王妃殿下只是呛到了,吃慢些就好。” “真的只是呛到了?!” “真的只是呛到了。” ……房间里一时鸦雀无声,许久之后,平卉柔柔的声音响起:“王爷,还是让奴婢来伺候殿下。” 一碗粥下肚,歇了一会,玲珑又活了过来。加之睡了半天,精神还算不错。于是强烈要求洗个澡。可想而知,被拒绝了。 “一身的汗味,我要被酸死了。”在干净的衣服,也遮掩不住那股汗臭味。玲珑抬起袖子闻了闻,而后无比厌恶的移开自己的手臂。 “你不记得了?”刚刚洗完澡的楚天醉一身清爽,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他拿着块毛巾边擦,边跟玲珑聊天,“小时候,得知你大哥哥有洁癖,所以你故意跌倒在泥坑里,大哭着非要他抱你出来。泥水都忍得了,汗水算什么?再等两天吧。” ……这么丢人的事情,谁记得住啊。玲珑拒绝相信自己曾经干过这种事,不过,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气势,倒很有她的风格。等楚天醉明天出了门,她再找机会冲到浴房里面去,谁还敢拉着她不成? 决定了曲线救国方案,玲珑指着最直接的障碍,问:“这块布什么时候能拿下来。” “等一会太阳落山,就取下来。”瞧她那副小模样,楚天醉就知道玲珑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不忍心告诉她,近几日满朝上下都在处理宗庙倒塌的案子,实在是不用上朝的。她那点小算盘,注定是要落空了。 那还要好久呢,玲珑往后一仰,突然嘶了一声。 “玲珑?!”楚天醉急的站了起来。 “没事,我没事。就是肩膀有点酸。”双眼不能视物,但依旧能感觉到楚天醉走了过来。手指覆在她肩膀上,迟疑了一下,才轻轻的揉着。 “脱臼了,恐怕会疼上两天。”处理肩膀时,楚天醉看到上面的伤口还在淌血,那样子,是生生磨掉了皮。这些在他看来原本不算什么的伤,如今放到玲珑身上,却很难以忍受。 玲珑翻了个身,靠在楚天醉身上,有一搭无一搭的说:“小时候,我爹最见不得我们姐妹受伤,哪怕只是针眼大的一个口子,也要哄上半天。” “你爹心软。” “我娘就不是,她狠着呢。”半真半假的抱怨着,玲珑拽过楚天醉的一只手把玩,“她是个独断专行的人。问也不问,只一股脑的把什么都给了我,连命也是。我那时候六岁了,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吗?还是说,我已经习惯了接过她给我的东西?” “别胡斯乱想,你那时只是孩子。” “我不是乱想,”翻个身,仰面朝天的躺着,玲珑朝上伸直了手臂,蒙眼的布让她什么也看不见,就像在黑暗中一样。一只手用力的握住,硬生生拉了回来。“只是这一次在下面时候,我在想,不论如何也要逃出去。印象中,那一次我似乎从没想着要出来。大概是知道,连娘亲都做不到的事情,自己肯定也做不到。但是我们长大了,天醉,那些小时候做不到的事情、那些我们曾经无法反抗的事情,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已经不用再恐惧了,我们至少有能力拼上一把。” 清凉带着些许皂荚香气的水珠落在玲珑脸上,楚天醉松开手,慢慢的说:“你让我想想。” 是夜,白天睡的太多,玲珑晚上忽然就醒了。想调整姿势的时候,发觉楚天醉的手正压在自己左胸上。没有任何动作,就只是用手掌紧紧的贴在皮肤上。她往左移,那手便跟着往左,向右,便跟着往右。 转头一看,原来正主还醒着。 “你白天也睡多了?”玲珑眯眼笑着问。 楚天醉却没回答,动了动,而是轻轻的把脸贴在他手掌原来所在的位置,“你说我们已经不再是无力的孩子,可是我今天早上站在那里时,感觉和十三年前一样,什么也做不了。” “你把我救出来了呀。”手指穿插在发丝间,玲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男人的发,也是这样的柔软。 楚天醉把脸埋在玲珑胸前,闷闷的说:“我什么也没做,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谁说的?”故意拽了拽他的头发,玲珑有点不满,“是你听见我的声音,找到的我,是你把石头掀开的。你不知道,当我那么努力的爬过来,却发现上面压着一块,我不论如何也无法推动的石头时,那种心情有多绝望。但你在这儿,你听见了我的呼唤,天醉,你不是无能为力。第一次,老天爷没给你机会。这一次,他给了,你也抓住了。我活着,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寂静的月光透过纱帐,映出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说不上谁支持谁,谁救了谁。他们只是紧紧的靠在一起,许久,玲珑轻轻的说:“睡吧,我在这。” ============================= 这两天网络实在很差,好不容易能上来,赶快更一下~。.。 第一百四十章 初试 ? 第二天一睁眼,玲珑就知道,温热的洗澡水……无望了。 但她依旧带着些许侥幸的心思,“今儿个不用出去吗?” 楚天醉只披了件外衣,横在床外侧,手中拿了本书,认真的看着。闻言,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玲珑的头发,就当是安慰了,“今儿个休沐。起吧,都快晌午了。” 这么晚了?玲珑挑开纱帐看看窗外,阳光明媚,看着就很热。缩回床上,先拽了他的衣袖,才讨好的说道:“今天很热喔。” “是有些,今日就不要出门了。” 那、那怎么行?!他不出门,她怎么洗澡?腿上蹭掉的皮又疼又痒,玲珑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想要隔着绷带抓抓。就这么点小动作,楚天醉连眼睛都不用从书本上移开,直接探手一抓,正中目标。 “别抓,会破。” “出了汗自然会痒,不如咱们打开来晾晾,顺便再洗个澡?” “嗯?倒也是个法子。你先洗漱,我让她们把药备好。”合书,起身下床。 玲珑把在床边,充满希望的接口道:“别忘了洗澡水!” “谁说你能洗澡了?伤口未结痂,再等等吧。”束好腰带,理好衣衫,楚天醉这才开门,唤了平卉平露进来伺候。 “今天是休沐啊。至少……让我洗个头吧。”看!她的头发上都是油! 扭头跟福公公说了几句话,楚天醉抽空回答玲珑:“不行。” “为什么?我又不是坐月子!” 此话一出,屋内的下人都顿了一下,想必他们是想到自家王爷那晚,狂吼着‘我不喜欢女人’,而后飘然离去的景象。时间好像静止了一下,然后一切恢复正常,没人理会那个趴在床上垂头丧气的家伙。 反正也是臭到家了,玲珑干脆破罐破摔。胡乱吃了两口饭,便举着两条覆满药膏的裸腿,靠在楚天醉身边吃水果。熏死他!哼。 这家伙今天看那样子,是真的打算跟她一块烂死在床上了,连公文都搬到卧室来,直接靠在床上看。 玲珑对那些正经事没什么兴趣,好奇的在一堆奏折中翻出那本书,一看封皮,立时魂飞九天外。 这、这不是她那本《花妖传》吗? “不是给扔了吗?”她惊诧的问。 楚天醉瞟了一眼,淡定自若的说:“我让他们买了本新的。”说完,忽然握着玲珑的手,语重心长的说:“这书不好,太过夸大事实,下次还是换一本吧。” “……你、你、不是不让看吗?” “哦,我想了想你说的话,决的很有道理。”坐直身子,楚天醉歪头想了想,道:“我觉得做好完全的准备,才能事半功倍,就拿来研究了一下。写的真的不好,很多都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 “姿势啊。” 噢……玲珑简直要哀号了,这位大爷,不觉得自己的跳跃性太强了点吗?前两天还义正言辞的说这是肮脏龌龊的事情,一转眼就来讨论姿势问题……这、这实在是……她接受不了!她是纯洁的小姑娘,她什么都不知道。 可怜的玲珑……楚天醉幼时遭创,对男女之事本能的怀着戒心,一接近女人就脸色发白,除了对玲珑这种混着亲情的感情,其他方面根本就是一片空白。如今想要重来,他本身也是紧张的要死,自然是觉得越把这件事公式化越好,最好就跟讨论今年的江坝该怎么筑,筑多高一样才好。 见玲珑面色有异,生怕她临时反悔,于是一把捞过她,很认真的解释道:“你不信?我虽、嗯,没做过那事,但我习武,知道人体的极限在哪里,书中有些描写的委实过了。你看,比如这个……” “停!停!别在我身上试!”她的腰要断了! “瞧,我没说错吧。” 腰上一松,玲珑才觉得松了口气,楚天醉的手却换了个地方,“还有这里也是,抬那么高,根本就……” “我的腿!”要折了、要折了啦! “我弄疼你了?”紧张兮兮的吸纳看了看她腿上的伤,没裂开,药膏也没蹭掉,楚天醉松了口气。 玲珑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身体这么僵硬……她无比悲哀的趴在被子上,闷闷的说:“说这姿势不对,你倒是说个对的啊。” “嗯?”才拿起公文,楚天醉闻言转了头,“当然有对的,我做给你看。” 停……字还没说出口,玲珑已然又被捞了一起来。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她微怔了一下,傻傻的看着楚天醉摆正她的手脚。 “你的手该放在这儿。” “为什么?”噢,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不像她,酸臭酸臭的。 “从书上描述的过程来看,这样你最省力。我抱着你的时候,也最舒服。”呼吸交融,楚天醉注意到玲珑搂着他腰的手用了些力气,微微探身。但他没注意到的是,自己的脸正在慢慢变红,呼吸也有些乱。 “那、那你舒服么?”玲珑半垂着眼睛轻声问,纤长的睫毛不断颤动。 楚天醉微怔,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嗯’了一声。 大白天的纠缠在一块,虽是屋内无人,但帐子未落,总是有那么些尴尬。玲珑动了动,向往旁边爬开,却发觉自己被摁在床上了。 “天醉……?” “我、我可以亲你一下吗?”楚天醉有点紧张,边说边把脸凑了过去。 玲珑有种预感,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但她还没洗澡呢啊!臭成这样……她不要!她会自卑的! 勉强回应了一下,玲珑扭动着身子继续想要挣脱。哪知楚天醉这次是来真的,她忽然就觉得好想哭啊,臭烘烘的洞房……哪家新娘经历过? 但她也心知,楚天醉走出这一步不容易。若是此时拒绝,等他再鼓起勇气,恐怕很久、很久之后了。 两个毫无经验的初学者的第一次,想当然耳,不会太愉快。玲珑皱着眉头,抽着气轻声说:“这、这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老六说,在床上,要尽量夸你的男人……玲珑也想说些什么‘夫君神勇’之类的话,可她说不出来啊!没捶着床怒吼就算不错了。 “我伤到你了?” 楚天醉一瞬间像给孩子一样慌张,看的玲珑软了心肠,“没,继续吧。” 松了口气,楚天醉的呼吸有些急促,“书上说,这事似乎是渐入佳境,也、也许我们该多尝试几次。” 实在是笑不出来,玲珑干脆抓下楚天醉的脸来亲,省的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老六说,这事就像是吃肉,那滋味没美妙。胡说!明明是像吃药!开头很刺激,过程很痛苦! 一定是位置问题,她看楚天醉就很享受……一定是因为他在上面的缘故,下次!下次她也要在上面,她也要吃肉!。.。 第一百四十二章 愤怒(一) ?第一百四十二章愤怒(一) 直到很多个‘下一次’之后,段玲珑终于明白。所谓的佳境,实在跟位置没有太大的关系。而作为一个非常具有探索精神的学生,楚天醉让她体验到何谓真正的花前月下。自此,玲珑讨厌的名单上,除了灵璧的夏天,还有灵璧的蚊子。 明明两人在一起,为什么被咬的总是她? 然而,这些都不是她今天逃到宫里的主要原因,虽说某些事情过度频繁,对女子确实是种伤害,但好在她皮糙肉厚,也算能忍。真正吓到她的,是楚天醉稍早时的行为。 夏日炎炎正好眠,恰逢楚天醉今日大朝,玲珑本想说补个早觉。正睡的昏昏沉沉,忽觉有人拉她,一看,正是自己夫君,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拽着她去到一处无人之地。 楚天醉说,这叫**。于是,当玲珑清醒过来,回味他的话时,彻底的被吓到了。他是楚天醉耶!举四国闻名的温雅王爷,居然拉着自己的妻子玩**的游戏…… 她想,她需要帮助。 无机老人不在住处,她便寻到宫中,奈何依旧无果,便说就去皇后宫中拜会一下,而后再去看看海珠。 先前得知海珠也被救之后,玲珑很是高兴,本想早些来,但海珠受伤颇重,一直未清醒。而后虽然醒了,但身子太弱,前几日才开始开门见客。 她也知道,此时登门,万一出了差错就是麻烦。但生死患难过的情谊总是难割舍些,好在楚天醉知道她的心思,早就将该送的东西准备好。 刚能看见储阳宫门,远远的,就瞧见一片明黄的华盖。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利落的给玲珑行了个礼,脆声道:“王妃殿下,陛下请您移步。” 平蓝平卉刚跟着举步,那小太监又说道:“请两位姐姐稍后,陛下想单独跟王妃殿下说两句。” “你们在这等一下。”说罢,玲珑跟着小太监走到楚天阔的车辇下。 “今儿个怎么有空往这儿跑?”待遣开了宫女太监,楚天阔才戏谑的说道。 虽是退开,但也是只是几步而已,玉辇四下车曼挑起以避嫌,因此楚天阔的语调虽是戏谑,但脸上却是严肃的很。 玲珑心思单纯,学不会他这种面上一套,心里一套的。于是干脆低垂了头,颇有些受训戒的味道,轻声说:“我来看看皇后嫂嫂……和储阳宫的嫂嫂。” “我听说她说了,你们也算是患难之交。储阳宫性子直,你可来找她说说话,但也要切记,不要没心没肺的什么都说。”楚天阔看着远处,似是笑了,那笑意却又未达眼底,“你跟天醉,近日处的如何?” 心底咯噔一下,玲珑的脸止不住的发红,结结巴巴的说:“很、很好啊,大哥哥要是把放在我们身上的心思,分一些给嫂嫂们,恐怕这后宫的怨气也不会这么重啦。” “你倒是会打抱不平。”轻笑了一声,楚天阔看着玲珑的眼里满是温和的笑意,他这辈子,能全心全意信的人,大概也就只有两个了,“我啊,盯住你们就够了,再没旁的心思管别人喽。” “这样好吗?”玲珑低声的问,她忽然觉得有些悲哀。照理说,这皇城中都该是大哥哥的亲人才对,他却只肯在她和天醉身上费心思,这让她觉得自己刚才的抱怨,似乎有些过分了。 “只要你别对不起我就成。”楚天阔半真半假的说道。 玲珑诧异的抬起头,道:“怎么会?” “哼,你有这心思便好。快些生个娃娃来给我玩,最好是个女娃娃,我把最好的封地给她留着呢。” “大哥哥!”怎么越说越没整形了! “你啊,性子太固执,认定的事情恐怕一辈子都改不了。什么时候她们能用你待我的心思来对我,也许我就也会放些心思在她们身上了。” “我不懂。”这话题怎么跳的这么快?是她太笨,还是大哥哥最近越来越难懂了? “不懂没关系,我叫你过来,本是想说天醉最近似乎再查大理寺的旧案,问他也不肯直说,这才想问问你。”要不是四周人太多,楚天阔怕是忍不住要捏捏玲珑的脸蛋了。其实他也一样固执,明明对方都是个双十年华的大姑娘了,可在他眼里还是当初那个小丫头。看她被自己搞的晕头转向、冥思苦想的模样,楚天阔忍不住的就想捏捏她。嗯,这事可不能让天醉知道。 段玲珑哪里知道楚天醉在查什么案子,她最近光是应付那些‘花前月下’就够忙碌了,剩下的时间都用来补眠。于是很自然的问道:“什么样的案子?” “就是……”才开了个头,楚天阔突然顿住,而后猛然间醍醐灌顶,是啊!天醉查的是什么案子他再清楚不过,怎么会没想到呢?他翻看那些卷宗,必定是因为那件事情。只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看那些陈年旧案,又有什么意义? 他看了眼满脸迷惘的玲珑,不知这件事情玲珑到底知道多少。看天醉近日春风满面的模样,这两人之间倒是应该没什么隔阂,但依天醉的性子,断是不会将那种事情轻易说出来的。 于是轻咳了一声,道:“没什么,那些血腥的东西,不提也罢。你若是担心,便等他回去,问问好了。来吧,一起进去看你储阳宫的嫂嫂。” 海珠没玲珑来的幸运,她被找到时已经是危在旦夕,在生死线上挣扎了十来天后,才勉强捡回一条命,只是那双腿却是废了。 看得出来,楚天阔的探视让她很是开心,这位来自西羌的爽朗女子,自豪不介意展现自己的愉悦。只是玲珑总觉得,那愉悦中还带着一些淡淡的忧伤与怨愤。 楚天阔拉着玲珑来,又拉着玲珑走。护人的意思很明显,不管储阳宫出了什么事,都别想赖在安亲王妃身上。目送他们离去时,海珠眼中淡淡的绝望让玲珑忽然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是应了对方常来玩的话,随着楚天阔出去了。 分开前,楚天阔忽然说道:“玲珑,这次的事,大哥哥怕是没法给你一个交代了。” 他言下之意,玲珑多少明白些。楚天醉曾说过,这次的事情,他们心知肚明是朱清所为。但一来朱清的女儿也被埋,且伤势不轻。二来,刑部的人查到几个官员身上,线索便断了。 楚天醉不愿跟她多说,她也就不问。可玲珑总是觉得,那朱清真的有这么笨吗?出了这种事,难道别人不会第一个怀疑他?就算他女儿也遭鱼池之殃,但棋盘上本就该舍车保帅,难道别人就想不到这一层? 玲珑有她自己的看法,只是不觉得有说出来的必要罢了。 “大哥哥,世间的事情,本就不是都能有个交代的。我人无事,就是最好的交代。”这倒是真心话,反正她除了被吓了一下,倒也没受什么罪,那还想那么多干吗? “我让天醉拿去的药膏,你要记得抹,脸上不要留疤才好。” 便是这样了,不管这是因何而起,这便是大哥哥能表示的、最大程度的歉意了。玲珑笑了笑,道了声:“知道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愤怒(二) ?第一百四十二章愤怒(二) 对于玲珑的出现,福公公多少还是有些意外。虽说这对夫妻最近称得上如胶似漆,但那通常是指自家王爷在府里的时候。其它时间,这位王妃殿下通常安静的仿佛不存在。冷不丁的转身看见一个人,差点吓飞他的魂。 段玲珑也被吓了一跳,没听说楚天醉回府了啊,她只是想来书房找本书看而已。 “王爷回府了?” “回殿下的话,刚刚回了,但想起些事情,又出去了。” “知道了,公公忙吧。”转身正要走,玲珑忽然想到楚天阔的话,遂顿住脚步,又问了问:“王爷最近在帮刑部查案?” 福公公想了想,摇摇头,道:“小的不知,但近期朝廷都在忙那件案子,王爷应该也是。” 那件案子,恐怕就是指宗庙被炸了。但是玲珑觉得楚天阔当时说的意思,天醉似乎并不是在忙那件事,那还有什么需要去刑部?她记得他主管的似乎并不是刑部。玲珑对自己的无知稍稍懊恼了一把,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她会想要了解楚天醉每天在外面都做些什么。 不问,是因为知道帮不上忙。偶尔他会说一些,自己也只是静静的听着。朝廷和商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她知道的那些事情,在楚天醉看来,只是小巫见大巫,更何况严格说起来,玲珑很少管段家生意上的事情。 “王爷这是又去刑部了?”玲珑问。 福公公继续摇头,道:“王爷这次是去大理寺。” 在回房的路上,玲珑问跟在身边的平露,“刑部和大理寺查的案子有什么不同吗?”老百姓只知道,有冤屈,上衙门。告到最高,也就是刑部了。至于大理寺,民间接触的似乎不多。 “殿下,大理寺主要是复审刑部判过的案子。”会报上刑部的,一般都是重案,大理寺复审通常也只是将卷宗重新调阅一遍,除非发现很严重的疏漏,或是有人鸣冤不平,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奴婢未去过安国,不知殿下家乡的情况,但在南楚,若是皇族犯了法,是只有大理寺能审的。” 审皇族啊,听着很厉害。玲珑想想,还是不知道楚天醉为什么要上大理寺,于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书上。 这本古籍上记述了一些很奇特的酿酒方法,其中有一种叫做酒石的东西最有意思。传说只要将酒石放进清水里,过一夜,水便会化为酒,而酒石也会消失。 玲珑想,大概是附着了野生酵母的石头,被偶然的掉进了米汤或是面糊中,结果就发酵了。又研究了几个南楚山民酒曲的配方,里面多有些奇怪的东西,什么鸡血啊之类的,看的她一阵阵的好奇。 等她发觉楚天醉正站在门外掸衣服的时候,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进内室前,楚天醉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外衣脱了,换了件常服,这才走进来。 玲珑窝在软榻上看着他一通折腾,不由好笑的说:“进来再换不也一样?” “我不爱那些浊气污了咱们的房间。”接过平卉递上的凉茶,楚天醉喝了两口,问道:“听说你今儿个进宫了?” “诶,想说身子好的差不多,也该进宫去见见皇嫂她们。”很自觉的起身往旁边挪了挪,玲珑腾出地方来让楚天醉坐下。腿窝的不舒服,于是干脆架在他身上。是有些孟浪的放肆了,她知道,但不在意。有时候玲珑会想,其实段家的人都很**吧。搞不好连她爹也是,不然怎么会生出十个女儿来? 女子小巧的裸足置于膝上,洁白莹润,楚天醉心念一动,捉到手上,竟发觉不比他的手大多少。 飞快的抽回脚,玲珑娇笑着说:“不要,会痒。” 含笑的娇眸对上楚天醉如夜空一半深沉的黑,他原就生的好看,如今那双醉人的眼光华流转,粘着在她的脸颊上。只这样一扫,玲珑便觉得脸上酥麻麻的烫着。 她轻轻别开眼,略带些遗憾的说:“今儿个不行,我不方便。”真不知着月信来的是及时还是不凑巧,玲珑只觉得松了口气,但又隐隐的带着些失落,她是喜欢跟他腻在一块的。 “那还真是可惜了。”修长的手指扫过红艳艳的脸颊,楚天醉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继而笑言道:“晚饭用过了吗?” “没,在等你。”玲珑忽然想到,问问他知不知道哪里有酒石,一骨碌爬起来,正待举着书递过去。谁知裙角却被楚天醉牢牢压在身下,整个人就这么一跄,扑了上去。 佳人在怀,淡淡的书墨香,是他爱用的松墨,悠然沉静的味道,跟他早些时候闻过的,那种在灰尘中堆积出怨愤的味道截然不同。将脸扎在她怀里,深深吸了口气,楚天醉嘟囔道:“真是可惜了。” 晚饭有道炒藕,清爽可口,嚼在嘴里咯吱咯吱的,玲珑觉得好玩,便多吃了两口。边吃,边问道:“大理寺是做什么的?” 守在一旁的平露闻言抬头,看了玲珑一眼,而后又默默的垂下头去。 楚天醉一愣,“大理寺?就是审案子的地方。”她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哦,跟刑部有什么不同吗?”楚天醉的答案,跟平露的没什么不同。玲珑点点头,继续问:“我记得大哥哥说,你主管礼部,为什么要去大理寺?” 他就知道!肯定是那个多嘴的家伙!“你大哥哥又跟你说什么了?”当皇上当的像他一样多嘴,估计也算举世少见了。 “大哥哥说你最近常跑刑部,让我多劝劝你,公事永远都做不完,不如放放。” 微怔,楚天醉忍不住指着玲珑笑道:“不如放放?这怕是你的意思吧,你大哥哥巴不得我把他的活都揽走,哪肯让我歇着。” “好吧,这是我说的,大哥哥只是说你最近常去刑部,还是宗庙那件案子吗?”夹了一片藕,玲珑嘴不动,只听见轻微的喳喳声,那藕片就一点点消失在唇边。 而楚天醉则一直未出声,沉吟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我最近有常去刑部吗?” 玲珑很想问,这又是个反问句吗? ---------------- 俺承认错误……俺把章节名写错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愤怒(三) ?第一百四十三章愤怒(三) 寅时初刻,仲夏的天空依旧浓黑的不见一丝光亮。夜里下了小雨。屋内难得凉爽,玲珑却是不知为何醒了。睁眼的一瞬间,她就感觉到屋子里有什么不一样。 一转身,身旁空荡荡。掀起的被褥上已经没有余温,也不知楚天醉是何时起的身。玲珑眨了眨眼睛,从微敞的窗缝中传来利器破空的声音,又短又急,让人听了忍不住的心焦。 屋内没有点灯,玲珑抹黑爬起身,披了一件衣服走到窗边。屋外的楚天醉随意披了件外袍,因无光,看不真切他手中的剑,只辨的清他矫捷的身形。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一旁,是今天值夜的平蝶。 默默转身回到床上,躺下没多久,黑暗中传来开门的声音。玲珑看着楚天醉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取了半湿的帕子,随意擦了擦身上。上床时,对上玲珑的眼,一怔,“吵醒你了?” 摇摇头。玲珑握住他略有湿意的手掌,“自己醒的。你最近总是睡不好吗?” “嗯?”抖了抖凉被,楚天醉侧身躺好,道:“最近清闲的紧,我只是动动,发泄一下精力,没有睡不好。” “你最近不来找我,是因为换了这个法子发泄精力?”玲珑没发觉,她的语气中破带了些酸意。 楚天醉顿了一下,笑着揉了揉她大头发,“找你,本也不是为了发泄精力。我算过了,现在是夏天,你若是此时有孕,等到了明年临产天气又热了。到时坐月子,你怕是要受苦。不如再等等,待到来年开春二三月的时候,孕吐也好,到后期身子重也好,你都不至于太辛苦。”他一边掰着玲珑的手指,一边算,说得好像现在已经来年二三月的样子。 “我们先要个女儿,再要个儿子。弟弟比哥哥好,将来要是有人欺负姐姐,直接上去揍了人,也可仗着年纪小,耍个赖。不要双生子。你会太累。” 玲珑听的脸上一阵阵的泛红,他一个大男人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些,也真是……“这才七月呢。” “是啊,才七月呢。”这一声叹的甚是无奈,楚天醉算的虽好,那也得玲珑怀不上才行。他又不愿用药,只好依着御医的法子,算好她的信期,寻着那几日不易受孕的日子来。但御医也说了,这事归根到底要听天由命。 抓过玲珑来乱揉了一通,楚天醉埋在她的发丝中深深吸了口气,翻身下床。 “点灯吧。” “是,王爷。” 进来的是平蝶和几个小丫鬟。待换了洗漱的温水,奉上朝服后。楚天醉挥开丫鬟的手,“下去吧。” 楚天醉不爱女人伺候,但他起得早,更衣时玲珑通常还没起,不便叫小厮进来,便每每都是自己穿衣。但奈何打小就是被人伺候长大的,其它都还好说,就是那颈扣。总是扣不准。 玲珑朝他招招手,跪在床上替楚天醉整理衣衫。 “大夏天还要穿这么多,热都热死人了。”她成天闷在屋里,穿的少的不能再少,都一个劲的出汗,别说他还得再太阳底下走来走去的。就像爹说的,这官真不是人当的。 “习惯了就好。”握着玲珑的手捏了捏,楚天醉俯身吻了她一下,“再睡会,嗯?” 嗯了一声,玲珑爬回床上,借着烛光,看他又翻出今天上朝要用的折子来看。怎么会没什么事?每日光是堆在他案头的折子就不下十几个,若是不温存,通常不到子时,楚天醉是不会回房的。发泄精力?骗鬼去吧。 “天醉?” “嗯?”楚天醉叼着米糕,翻了一下奏折。如今雨季刚刚过半,防洪还是不能放松。再过几日高棉国的使节便会入南楚过境,大皇子今年已十三,是时候开始学些政事了。 “你去刑部和大理寺,查的都是什么案子?” “一些陈年旧案。”抬眼看向床边,玲珑正拽着帐子上的流苏玩,一下手重了,扯下一根,有点懊恼的丢到一旁。楚天醉笑了笑,问:“怎么想起问这个?” ……因为最近你很不正常啊。玲珑心中默念,嘴上答道:“是会死人的那种案子吗?” “诶,会报上刑部和大理寺的,通常都是很严重的案子了。十有**会死人。别听你大哥哥浑说,我只是查些旧例罢了。” “哦,那你今日还去吗?刑部?”玲珑撑起身子,轻薄的亵衣滑下肩膀,里面是月白的素兜,一丝装饰也无,更显得她纯净皎洁。 楚天醉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似是很想睡,却又强撑着要跟他说话,娇憨的模样让他的黑瞳又暗上几分,“不去了,我今儿个会早些回来,你在家等我,可好?” “好,那你路上小心。” “快睡吧。” 这一等,却是过了楚天醉平日该回府的时辰。玲珑自暴自弃的溜达到樟树林子里喂蚊子。回头就说她浑身都痒,哪里都碰不得! 往日能安抚她的樟树香气,今日却不知怎么起不了作用,原本应该安静的王府后巷也有些闹哄哄的。玲珑翻了几页书,实在看不进去,啪的一声合上,问道:“怎么回事?这么吵?” 平蓝和平卉相互看了一眼,忙遣了小丫鬟去打探。自己则上前安抚道:“许是谁家出了事情,殿下不如先回房,今儿个新从宫里运了冰来,我叫他们摆上。” 这已经成为府里不成文的规定了,楚天醉在时,屋内是不让放冰的,玲珑只能在他出门时,享受一下冰块的凉气。 然而这次,玲珑却没有急着回房享受,只是皱了皱眉头,没出声。 跑去打探的小丫鬟一溜烟的冲了回来。俯在平蓝耳边低语的动作,让玲珑一时间火冒三丈,一手将书砸在地上,道:“到底谁是主子?!” 小丫鬟吓的一怔,立时跪倒,“殿下息怒,奴婢、奴婢……” “没用的东西,还不退下!”平蓝一脚将小丫鬟拨道一边,“殿下,别为个不懂规矩的奴才伤了身子。”抬眼一瞄,玲珑脸上无喜无怒,只看着平蓝,似在等她继续说。平蓝只暗自叫苦,这位王妃看似安静,也确实好伺候,但生气起来,却最是难抚平。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等着她自己缓过劲来,再不然,就只能搬王爷这个救兵了。 只可惜,救兵今日不在府内……救兵就是某人怒火的源头。 平蓝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殿下,护院说,今日殿上,皇上下旨,散了几个大臣的家ji,有几户住的近,因此有些吵闹。” “家ji?”楚天阔何时管过这种事?依他的性子,若不是碍于身份,恐怕也会弄一两个来新鲜一下。玲珑问:“哪几位大臣,什么样的家ji,让他们打听清楚了,再说给我听。” “是,殿下,要派人进宫问问吗?”平蓝小心翼翼的建议。 “问什么?”玲珑不解。 平蓝深吸口气,道:“问……王爷何时回府。” “自然是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有什么好问的。让他们沏壶菊花来。别忘了在里面放冰块。”她得去去邪火!。.。 第一百四十四章 愤怒(四) ?第一百四十四章愤怒(四) 月上中天了,玲珑才听到楚天醉开门的声音。听到他低声遣走值夜的平卉,悉悉索索了一阵之后,一只手臂隔着凉被,将她揽到怀中。 玲珑顿了一下,连被子带他的手臂一同推到旁边,闭着眼睛装睡。楚天醉锲而不舍、再接再厉,更是探头在玲珑额头印了个吻。他不吻还好,一吻,那酒气便传了过来。玲珑皱皱眉头,细细分辨那白檀香中除了酒味之外的另一种味道。似曾相识的甜腻让她心头邪火顿起,但她在动手前还是思考了一下,今天为什么这么暴躁? 结果算算日子,也是该来了,嗯,那就是了,发发火也没什么。于是心安理得的一把掀了被子,兜头盖脸的甩到楚天醉脸上。直接在床上站起身,迈过他身子的时候,要不是楚天醉缩得快,那一脚定会辇上他的腿肉。 少了冰块,温凉的菊花喝着实在不够过瘾。玲珑咕咚咕咚的灌下去两杯,在楚天醉有些诧异的注视下,再次踩上床,迈过他的身体,躺倒,睡了。 眨巴眨巴眼睛,楚天醉思考着妻子的怒气从何而来,半晌,了然一笑,缠了过去。 “怨我回来晚了,无妨,明日小朝,可晚起一点。”他在玲珑光裸的肩头印了个吻,欺身而上。将落的吻连同他的脸一起,被玲珑小小的手掌撑着,甩到一旁。 “躲远点,浑身的臭味。”青楼的脂粉香啊,她在蓝玥那边闻得多了。 楚天醉怔了一下,举臂闻了闻身上内衣,什么都没有啊。继而想到什么似地,扯过头发又闻了闻,皱着眉头下了床。 听着他出门,玲珑哼哼两声,一翻身横在床的正中央,四仰八叉的毫无仪态,目标就是要占据整张床,让他睡地板去吧!奈何她人太小。这模样与其说是占床,还不如说是勾引。 楚天醉沐浴完后一进门,就瞧见这幅场景。玲珑心满意足的睡在大床中间,自己的被子让她推的有一半都掉到地上。无奈的笑了笑,坐到床边擦他的头发。 水珠甩到玲珑的手臂上,月光下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白皙的手臂缓缓滑下。楚天醉的目光深沉的望向玲珑的襟口,里衣早就被她扭的不成样子,就连肚兜也歪歪斜斜的露出半边,真真是满床春色。 决定继续自己刚才未完的事业,楚天醉甩开毛巾欺身向前,不由分说先窃了一个深吻。直到玲珑被惊醒,从诱惑中晕乎乎的回过神来,用力的推着他,楚天醉才转了阵地,从颊边到耳畔,沿着脖颈一路向下,心中算着她月信的日子。确定这几日确是御医说的‘好日子’后,便不再犹豫。 玲珑觉得自己就像头大蒜,几下就被楚天醉卸下衣衫。身子的反应是别想控制了,反正她也乐在其中,但该怒的却还是要怒的。一把拽住他还湿着的长发。硬是让他从自己胸前抬起头来,问道:“你去青楼做什么了?” 嘴用不上了,但楚天醉乐的瞧玲珑粉面含春的娇俏模样,如今那眼中的怒火更是显得她美目晶亮,别有风味。他看的痴了,怔怔答道:“喝酒,要尝尝吗?你的长干呢。” “谁要……唔!”玲珑差点没让他吻断了气,蜜香中带着些许酸涩的味道,自他的唇传递过来,仿佛经了发酵一般回味悠长。玲珑不舍的追着吻了几次,才一脚将他踹开。 楚天醉正是箭在弦上的关键时刻,冷不丁的被掀到一边,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看玲珑小小的身子一下骑到他腰上,嫣红的肚兜上一朵白色的清莲悠然绽放,随着玲珑的呼吸,那花瓣似乎在一开一合,撒发着致命的幽香。亵裤早就不知被丢到哪里,纯白的里衣变作披锦,就这样松垮垮的搭在她莹润的腿上,玲珑的两只手还在插在里衣的袖子中,那双小手此时正撑在她光裸的胸膛上。楚天醉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自己就要爆了,可这小家伙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在上面,于是哀哀唤了一声:“玲珑……” “叫什么?不许叫!”话恶狠狠的出了口,玲珑才察觉,眼下这情景颇像是流氓调戏弱女子啊。而那弱女子,显然不是骑在楚天醉身上的她。甩了甩头,反正她今天就是要在上面!她也有需要发泄的时候! 楚天醉最近虽很是热衷男女之事,但对于女上男下这种。还是有些芥蒂。额头的汗水如珠子般滚落,他握着玲珑的腰,偏这小家伙的一双腿死死夹着自己,不敢用力,生怕像上次凉亭中一般,伤了她。 “听话玲珑,下来。” “不要。”捧着他的脸一通粗鲁的狂吻,调整一下身子,慢慢沉下。玲珑只觉得身下的楚天醉浑身一僵,等了一会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怒从心起,道:“怎么?ji院里的女人行,我就不行?” 脸色白发的楚天醉还在调整心态,闻言,心头的阴云稍稍驱散了一些,知玲珑是误会了,捧着她的脸轻轻道:“我没碰过她们。乖,我们换换,我会让你很快乐的。” 谅你也不敢! 这话,玲珑没说出口,只沙哑的说道:“不要,我也会让你很快乐的。” 对她的怒气无可奈何的楚天醉,也有些烦,便冲口道:“随你!” 然而就如他所料。玲珑折腾了没一会,便趴在他身上,懊恼的低喃:“我没力了。”原来这肉也不是这么容易吃的,玲珑浑身瘫软得想。 捞住玲珑差点滑下去的身子,楚天醉轻笑着亲吻她的额头,如愿以偿的翻身,戏谑道:“那现在,是随我了?” 玲珑翻了个白眼,手臂自发的缠住他脖颈,心说:反正她发泄完了,他爱干嘛干嘛吧。 自那日之后。又陆续听说有几家大臣府内的家ji被散了。据说,楚天阔找了个由头,说是重修宗庙,要先向上天祈福,散家ji是为表诚心。他本人也象征性的散了些宫女……天可怜见的,他这皇帝当得一点都不好色,几个宫女算得上什么?倒是朝中大臣怨声载道。 也就是此时,玲珑得知,原来南楚人只是表面上礼教甚多,私底下跟他们安国人也没什么区别,**女爱的多了去了。听说还有娈童,玲珑打了个哆嗦,真的是童子哦,据打探的小丫鬟说,那些孩子有的都能当那人的孙子了。啧啧,这都什么世道? 一边写着家书,玲珑一边摇了摇头。 门外,伺候楚天醉笔墨的小厮跑过来,在平露耳边说了几句。玲珑看了,没做声。 没错,此时她正坐在楚天醉的书房。坐他的椅子,用他的笔墨,看他的书册。偶尔还偷喝他的酒,顺便在他的棋盘上乱下几子。王府内人尽皆知,这是王妃殿下的新乐趣,在所有王爷的东西上,留下自己的记号。 楚天醉自是不会管她的,应该说他似乎比玲珑还热衷,偶尔还会特意留些东西在玲珑面前,待她用过了,自己再去用。玲珑知道下人们有些议论,但她才不管,约束这事,是王总管和福公公的工作,她爽了……啊呸呸,不是,是她快乐就好。 小厮的话说完了。平**点头,走到桌边,道:“殿下,小陆将军在外面。” “王爷不在府里,他来做什么?”玲珑想了想,将封好的家书交给身后的平蝶,起身道:“罢了,让他进来等吧,咱们回房去。” 平露顿了一下,再说:“殿下,小陆将军是来求见殿下的。” 见她?干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愤怒(五) ?第一百四十五章愤怒(五) “王妃殿下。”陆俊在人前一向装的冷淡沉稳的模样,跟楚天醉一处站了,一个雅若春风,一个冷若寒泉,倒也是养眼的很。只是如今这寒泉,看着似乎有点浮躁啊。 “你眼睛怎么了?”玲珑看他眼角直抽抽,故意问道。想着之前的家书中,父亲曾提到陆家往段家提亲了,对象是小九。她不意外,这俩眉来眼去的,小九又是在家逢突变的时候跟着陆俊走了一遭,感情肯定是有的。但她总觉得陆俊这人有点别扭,存心想整整他,灭灭威风。 陆俊一个劲的使眼色,使的眼角都快抽筋了,居然换来这么一句,这下连着脸一块堆的抽抽了。 “谢殿下关心,臣无事。”他看了看玲珑身后的婢女面色似乎有些不好。 玲珑想了想,起身道:“前些日子正想送王爷个玩意,实是不知道该送什么好,略选了几样,不如小陆将军帮我看看?” “责无旁贷!” 陆俊说的铿锵有力,玲珑忍着笑,对平蓝说:“去把我梳妆台上的楠木匣子拿来,让小陆将军看看。”平蓝应声去了,玲珑又道:“这天真热,将军随我到湖边走走?” “殿下请。” 一路上,婢女小厮的跟了一串,陆俊落后几步走着,直到入了亭,四下里通透了,玲珑才让随时的平卉平蓝退的远些,和陆俊坐在亭中边喝茶,边聊天。亭中无幔,下人虽离得远,但也看的清清楚楚,该避的避了,该说的,就能说了。 “你要送这个?”陆俊看着一盒子小孩子家的玩意,忍不住面色有些发黑,给个大男人送小孩子的东西,她想的真是…… “怎么?有什么问题?”他不急,玲珑也不追问,举杯喝了一口茶,微微皱了眉头。掀开盖碗一看,脸差点变得跟茶叶一样绿。 谁!居然给她喝大叶苦丁!还放了两片,简直比黄连还苦! 陆俊瞧着玲珑脸色发绿,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不禁心中偷笑。这府里敢给王妃抽猛子上苦丁还能有谁?像他就没这么倒霉,嘿嘿……茶水才入口,陆俊的脸立马黑成一片。 偌大的茶碗里,飘着四片绿油油的茶叶片子。 “哈哈哈哈哈哈……”玲珑毫不客气的大笑出声,同甘她是不知道啦,不过这共苦的感觉还真不错。 长叹一声,陆俊深觉交友不慎,“你们夫妻家在搞什么?一个个的……真是。” 忍了笑,玲珑想着他刚才脸色似乎还挺着急的,遂递过话头,问道:“他怎么了?” “那日我们夜宴,他瞧了些人、瞧了些事,很是不喜。不喜的事多了,他以前少有动怒的时候,就算动了,也少有表现出来的。但那晚,我看着那神色真是不对。在场的无人敢劝,大伙都是头一次见安亲王发那么大的火。” 玲珑静静的听着,待陆俊顿住,这才抬眼看向他,等着后面的话。 “我就是想问问,他最近没事吧?瞧着皇上跟他一块发疯,觉得有点不妥。几个家ji,照说算不得什么,可那是你没看他那眼神,恨不得剜骨吃肉似地,有点……疯癫。”咬咬牙,还是说出来了。见玲珑没什么异色,便知道是她心知肚明的事了。 他不是好奇,只是看着天醉状似癫狂,有点担忧。皇上也不管,还跟着一块发疯。也知道找玲珑来问是下下策,可那边的是头倔驴,不管怎么说,他好歹得知道他无事才成。陆俊忽然惊觉,原来自己骨子里竟然这么婆娘! 玲珑沉吟了许久,抬头问道:“哪一夜?” 没想到她想了这么久,居然问出这个问题,陆俊支支吾吾的,只说是前几天。 这下玲珑就知道了,她挑眉道:“你们去青楼夜宴?” “都是官ji。” 玲珑失笑,官ji有什么不同吗?特别高贵?特别干净?说到底不过是卖笑的女人罢了。 “也只是跳了两曲而已,天醉只喝了两杯,后来不愉快,他就走了。” 她当然知道楚天醉没宿夜,只是有点诧异,那天晚上他回来时,似乎并没有动气的样子。扫了陆俊一眼,又问了个他没想到的问题,“那你是何时走的?” 这却是有些逾越礼数了,不过玲珑也不在乎,跟妹妹的一生比起来,这点礼数算的了什么。 对面那个顶不会跟女人打交道,那点子装腔作势的,偏偏段九这小丫头还成,转到玲珑这边,谁理他? 看他讷讷不出声,玲珑替他答道:“哦,那是宿了?” “没有!”后知后觉的想起,面前这位可是未来的大姨子,又是那丫头一心崇拜的姐姐,得罪不得。 玲珑哼了一声,端起茶碗才要喝,那边陆俊赶忙阻止道:“殿下!这茶,苦着呢。”他也苦啊,绕来绕去,怎么绕到他身上来了? 放下茶碗,朝远处的平卉招招手,待她走进了,说道:“让平蝶别忙着把我的家书送出去,我还要添点东西。” 瞧着对面那张苦瓜脸,玲珑哼哼了两声,这边向她家提亲,那边就敢去青楼?“原本该是让我爹回了你的。但看在你方才帮我一回,我就只将知道的写上去,这亲结不结,就全看我爹了。“ “谢殿下成全。“他还能说什么?陆俊苦笑。 “至于天醉,他无事,就是心里不痛快。皇上说到底,也不能陪着他疯到哪里去……“ 玲珑欲言又止的看着陆俊,后者得了准信,心中宽慰,只缓了脸色,笑道:“我来,只为求殿下这句‘无事’,旁的嘛,说到陆俊擅长的事情,排兵布阵属其一,发疯大概就是第二个。殿下请放心,属下定能让王爷尽兴。“ “尽兴当然好,可别去错了地方。“玲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陆俊。 且不说陆俊如何忐忑的离开了王府,玲珑回到房间不久,就有下人来报,说前头有位小姐带着个男仆,要求见王妃。那位小姐声称是王妃的妹妹,口齿伶俐,说的头头是道,虽是没有什么信物,但守门的也不敢轻易把她往外赶,只得派了人到后院去问。 妹妹?玲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段九。不是吧,亲还没定,人就追过来了? 手下人中,四平都是见过她几个姐妹的,于是玲珑让平蓝去前头看看。 不多时,就听得脚步声近了,“七姐。“ 转过脸一看,那依着门娇声唤她的,不是十一是谁? 玲珑脑子嗡的一下就白了,“十一?你怎么来了?家里出了什么事?“。.。 第一百四十六章 愤怒(六) ?第一百四十六章愤怒(六) “其实也没什么。爹让我出来的。”段十一优雅又快速的解决了一盘子水果,接过平蓝递来的手巾,擦了擦。心道还是七姐这里的水果好吃。 玲珑才不信她,直接问:“谁跟你来的,叫他进来回话。” 长生也算是玲珑看着长大的,他木讷、少言,她都知道。但现在站在门外的少年,眉宇间似乎还透着些许冷厉,这让玲珑有些惊讶。 “长生,是我爹让你带十一过来找我的?”统共走也没几个月,算算,十一应该是在段家收到陆家的提亲后跑出来的,只比父亲的家书慢了几天。 段十一站在姐姐身后,一个劲的朝长生挤眉弄眼,没想到玲珑突然回头,脸僵在一个诡异的表情上。 “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自己跑出来的?”玲珑一看就知道不对。 “诶,姐,真是爹让我出来的。长生,你说是不是?” “回七小姐的话,老爷确实是让我跟着十一小姐出门的。”长生一板一眼的说着。期间一次都没抬眼看过玲珑,微弯的身子梗着脖子。 玲珑这边才松了口气,那边长生就接着说道:“但老爷吩咐,只让小姐进城看看。”段家逢变,段老爷就带着一家搬回了郊外的祖宅,只有段四夫妇,因为要照顾生意,所以留在了城里。就连段九,他都没让留,更别说十一了。 十一刚要得意的点点头,一听这话,马上垮了脸,“诶!我这一路上怎么教你的?” “十一!” “本来么,就是爹让我出来的,我只是跑的远了点么。” “你还说!”玲珑急了,一把揪过十一的耳朵,“你这么跑出来,爹得多担心。就带了长生一个人,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啊!” 印象中七姐很少动怒,唯一一次掐了她屁股,是因为她把七姐的两坛酒混成一坛,还叫人拿去给酒楼的掌柜,说是新品。仅此一次。 “诶、诶、姐!别掐、别掐!我有给爹留书的,半路上还写了封信回去,爹知道我要往你这里来的。估计过几天就有信来了。” 十一哀哀叫着这么一说,玲珑好歹是放心了些。“算你还有点脑子。” 揉着耳朵,十一躲得远远的,嘟囔:“七姐,你可真暴躁。” “我哪有!” “你看、你看,你现在就暴躁了!” ……讲不过她!才改过一次的家书,如今又要再加一次,玲珑单附了一张纸,细细写了的十一的状况,道她既然来了,就干脆住些日子再走吧。才要封好,忽然扭头,问坐在角落里的十一,道:“你九姐没跟着来吧?” “没,她现在美着呢,除了管账,就是绣花,哪有空往外跑。这是才商议着要不要定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过两天就嫁了呢。”十一撇着嘴,目光若有似无的飘向门口。瞧见长生抿了抿嘴,重重哼了一声,道:“长生。我要吃包子!” “小的去给小姐买。”二话不说,长生扭头就走。 “站住!”玲珑及时出声,她身旁的平蓝对十一道:“十一小姐,咱们府里的厨子做包子很拿手,何必去吃外面那些。奴婢去给您取些来,小姐想吃什么馅的?” “我就是要他去买!” 唉……玲珑叹了口气,摆摆手,平蓝会意的点头,领着长生往厨房去了。 “你折腾他做什么。”可怜的长生。 “反正也是块木头,折腾不坏的。”十一哼道。 这倒是奇怪了,要是十一刁钻归刁钻,却少有不讲道理的时候。该不会是……“你喜欢他?” 十一的脸很诡异的抽动了两下,扭动了扭动,最后愤愤的一跺脚,道:“对,我就是喜欢他,怎么样吧!” “哦,”玲珑喝了口茶,悲哀的发现,还是苦丁,面上不动声色的说:“是不能怎么样,可是长生喜欢你九姐,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九姐又不喜欢他,哼,木头!”就知道自己生闷气!想要不会去抢啊,瞧瞧她,多爽快。十一抢过姐姐的茶杯一口喝干,本来想很豪气的哼一声,结果脸上瞬间就露出痛苦的表情。 玲珑见了。幸灾乐祸的说:“不许吐。” 鼓着腮帮子,十一两个眼珠滴流乱转,没找到痰盂,也没人敢给她拿。苦丁茶在她嘴里待的越久,就越苦,最后实在忍不住,还是咽了。舌根的苦意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咦!七姐的品味越来越怪了。 “你喜欢他,所以带他出来?” 十一搅着衣带,难得有些害羞,说:“嗯,他在家待着,难受。” “丑话说在前头,”玲珑探身捏了捏妹妹的脸蛋,还未及笄的孩子啊,就知道喜欢了。“只要他对你九姐还有那心思,爹就不会同意。” “可是,九姐喜欢那个满脸坏笑的人啊。” ……满脸坏笑,陆俊听见,估计又要抽抽了。玲珑心底暗乐,“她喜欢谁,长生喜欢谁,那都是他们的事。” “那我喜欢谁。也是我的事!”十一倔强的说。 点了点头,玲珑表示同意,道:“是你自己的事。但你如果没本事让他喜欢上你,就得放她走。” “可是……” 十一还想争辩,被玲珑一句截了下来,“那是他的命。他要挣,还是要认命,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只是爹和我们,都不会让你嫁个心里有别人的男人,那个人是你的姐姐,就更不行。” “难不成盲婚哑嫁就是好了?” “傻丫头。你自己掰着手指头数数去,姐姐们有哪个是盲婚哑嫁的?你记着,最低限度,那人就算心里没有你,也不许有别人,懂了?” 脑门被姐姐戳出一个红印,十一讷讷点点头,道:“懂了。” “成了,梳洗一下,晚上等你姐夫回来,一块吃饭。” 一提到楚天醉,十一就两眼放光,可见这位七姐夫在她的眼里,形象是十分高大的。 “姐,姐夫最近会出使吗?我都打听清楚了,但凡南楚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都是姐夫出去谈的。你跟他说说,带上我嘛。” “这才是你冲过来的本意吧。”玲珑没好气的说。 “怎么会?”十一死不悔改、拒不认错,梗着脖子道:“我是想,如果把长生远远的带离了九姐,他忙的事多了,见得人多了,自然也就不会那么苦闷了。” “说的还真漂亮,换你的衣服去,你姐夫就要回来了。” 十一哦了一声,蹭到门口,忽然转身问道:“姐,灵璧城最近有什么事情吗?我和长生在城门口看到好多花姐,都哭哭啼啼的往外走呢。” 玲珑很想说,你直接问你姐夫去吧,这就是他搞的鬼。“我成天在府里,哪知道这么多。大概是哪家花楼倒了吧。” 十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倒了?那再去另外一家花楼就好啦,瞧她们那样子,倒向是被赶出来的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愤怒(七) ?第一百四十七章愤怒(七) “十一怎么来了?”就寝的时间还没到,楚天醉今天意外很早就回了房。 原本窝在软榻绣花的玲珑,起身接过他递来的外衫,从桌上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当屋里就只有他们俩时,夫妻二人都习惯把丫鬟下人们支出去,都是好静的人。 “她自己溜出来的,我今天给爹写了信,明儿就寄出去,无妨。”带着点小小的幸灾乐祸,玲珑很仔细的观察着楚天醉的表情。那一壶她可是放了一把苦丁,就等着他回房报复呢。 “你在看什么?”茶一入口,楚天醉就明白这丫头打的什么算盘。他不过是因为御医说夏日多食些苦味的食物,有利于心脉,这才备了苦丁让她喝。转念一想,也是,玲珑是个多睚眦必报的人,这些年来他差点就忘了。 怎么会没反应?下午的时候,陆俊那张脸明明就皱得像朵黄连,没道理到了他这儿就没效果啊。不动声色的掀开壶盖往里一瞧,明晃晃的好几片大叶子可在里面飘着呢。玲珑心里觉得奇怪,嘴上说:“我看这茶有点凉了,我叫他们添点热水。” “不会,我喝着刚刚好。不信你尝尝。” 玲珑才不屑的想着,谁要喝那苦死人的药水啊。就见楚天醉灌了口茶水,一把将她拉了过去。如此近的距离,眼底的坏笑一览无余。玲珑乍然间明白了他的意图,抵死抗争……无果。 吐不出去,只好含恨咽下。楚天醉满是苦味的舌头还硬是挤过来与她纠缠,苦到麻木的玲珑,在他的**下显得有些笨拙。苦味的余韵依旧一波*的在她身上引起战栗,慢慢的,却不知这战栗为的是哪般,全身的皮肤都泛起小粒粒的鸡皮疙瘩,随意一阵风,便能让玲珑唇边溢出轻吟。 茶杯撞击茶壶,发出一声脆响,玲珑猛地回过神来,“等等、等等!” “去床上?”楚天醉实在是无意表现的像个初识**的小伙子,但他确实是,而且是禁欲了多年。面对自己心爱的姑娘,哪里把持得住。照他的想法,桌子上也是可以一试的。 玲珑一手勾着他,一手撑着桌面,一个劲的叫唤:“我答应十一,这会要过去找她的!” 楚天醉的唇顿了一下,堪堪停在玲珑胸前最高的那一点上。 这、这可真是难熬。玲珑喘息着向后仰了头,有意无意的将自己更往前送了送。 “我去浴房等你,嗯?” 双唇一张一合,羽毛般刷过玲珑过于敏感的肌肤,她‘嗯’了一声,却将楚天醉缠的更紧了些。 “再不松手,你今晚就别出去了。”这丫头缠的这么紧,是存心想报复吗?楚天醉苦笑。 “我松、我松!”玲珑依依不舍的松开自己的手脚,但那个悬在她上面的人却一点移动的意思都没有,“你、要不要先起来一下?” “……等一下。”稳住心神,楚天醉直起身,顺带拉着玲珑从桌上下来。手上忙着给她整理衣服,嘴上也没闲,“小孩子要早睡,二更之前让十一上床睡觉,知道了?” “啊?可是现在都一更……好!我知道。”那眼神威胁的太明白,不知道,就不用去了。十一多鬼灵精怪的一个娃,玲珑要是没去,她肯定知道是因着楚天醉,虽不会知道的多细,但……嘲笑是肯定得了。 “快去快回,我等你。”托着玲珑的腰将她往前送了送,楚天醉招进平露、平卉,让她们把浴房准备好。 越走越觉得滋味不对,才跨出门口,玲珑忽然回过身,对楚天醉说道:“你觉不觉得……” “什么?” “好像反过来了。”开始明明她才是强势的那一个呀。 “什么反过来了?”风儿微拂,月色美满,楚天醉浑身懒洋洋的靠在门边,他不介意跟他的小妻子站在这里聊到二更。 “就是……”远处的更夫打着梆子走过,玲珑惊觉,差点被他拖住,懊恼的皱皱眉,“等我回来再说。” “好。”轻笑。 ******** “七姐,”十一坐在床上,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叉着腰,“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有,你都数落你九姐一个晚上了,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玲珑看看门外,少年倔强的身影印在窗户上。是他不走,也是十一不让他走。这俩人……唉。 撇撇嘴,“七姐,你有烦心事?” “你觉不觉的,你七姐夫跟以前不一样了?”玲珑也不客气,毕竟眼下能跟她讨论这些的,也就只有十一了。 “你指跟什么时候比?”十一眨眨眼睛,七姐夫的事情啊,她喜欢,来吧! “就是他莫名其妙跑来咱们家当琴师的时候,和现在比,你觉不觉有什么不一样?”玲珑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一定是有哪点不一样了。 “姐夫当琴师的时候……我不知道,你们那时有走得很近吗?我没大注意过。不过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啊,七姐夫温润如玉,是个如芝兰般美好的男子,我一直都觉得姐夫对七姐太纵容了。” “纵容……” “对啊,据说……只是据说哦,以前七姐要做什么,姐夫都阻止不了。只能跟在后面收拾姐姐的烂摊子。”十一在心里吐吐舌头,这可是蓝爷爷说的,不管她的事。 阻止不了!对!就是这个! 玲珑突的一下站了起来,吓得原本坐在床上的十一,轻叫一声向后仰倒。 对呀!楚天醉以前对她是宠爱的,宠爱到纵容的地步,她做的事情,即便他觉得不对,只是绞尽了脑汁的想要说服自己罢了,就算事后没成功,也就是轻叹一声,便去做他认为需要的弥补。 可是现在…… 严格的禁了她的酒,不动声色的换了她的茶,她的每一餐饭菜,他都要知道内容。当然,他依然是纵容她的,纵容她在府里所有有他的地方都留下自己的记号,并且乐此不被。纵容她蹲在家里,除了宫里,不跟任何人交往。甚至就连她要揭他的疮疤,他也称得上是纵容她动手的。 似乎他会插手管束的事情,都跟她有关,旁的他不在乎。 为什么? 梆、梆梆。 “糟糕!二更了!”玲珑拎起裙子,不顾十一的目瞪口呆,旋风一样冲了出去。 “七……七姐,你其实只是被姐夫管住了吧!”不死心的在姐姐身后吼了一句,十一往床上一摊。呼,果然,就像书上说的,这男女情爱啊,总是要有一方强势才对。若是女的管住了男的,唔……那可怜的男人大概纳妾无望了,若是男的管住了女的……咦?不对!那七姐岂不是很危险? “长生!长生!” “小姐!”一直站子啊外面的长生听到十一在叫,刚忙冲了进来,入目便是她不雅的样子,刚忙别开了眼。 段十一快要十三岁了,不是小孩子,但也绝对不够大,加之她刻意要模糊长生跟她之间的界限,于是很豪爽的抓了长生揪到床边。 “小姐!于理不合。” “合、合,我还没及笄,不算大姑娘。来,我问你,是不是男人都想要三妻四妾呀?”。.。 第一百四十八章 愤怒(八) ?第一百四十八章愤怒(八) “你晚了。”楚天醉看了看点燃的香。说道。 “我没有。”挥袖,湮灭证据。玲珑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满眼妒意的看着楚天醉。瞧瞧,她跑的浑身是汗、眼冒金星的时候人家在干吗?喝酒呢!水汽氤氲间,一壶冰镇的竹叶青,何等的惬意。 凑过去,手不着痕迹的探向冰盒中的酒壶,“你可以先洗啊,不必等我的。”酒留下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轻轻按住那只鬼鬼祟祟的小手,楚天醉淡笑着单手执壶,仰头,冰凉的酒液尽数倒进嘴里。玲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觊觎的珍馐消失在他口中。 一副享受的模样,楚天醉合眼说道:“我洗过了,也在等你。” “那你可以出去等了。”推开他挤过来的脸,玲珑作势起身,袖子的一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压住,晃了一下,又跌了回去。 稳住她的身子,楚天醉含笑说道:“不尝尝吗?” 眨巴眨巴眼睛。玲珑想明白他话中意思,小脸一红,道:“尝什么尝!都变味了。” “那让我来看看,你在十一那边都吃了些什么?”言毕,翻身而上。 玲珑几番推他不动,只得撇撇嘴,受了。水汽氤氲,遮不住满室春色…… 待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玲珑躺在帐子里懒懒的不愿动弹,只听窗外的鸟儿叫的欢畅,想着:就这样再躺躺吧。吱呀一声,门开了。 “七姐!起床喽!”十一欢快的叫声,比之窗外的鸟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玲珑只听得平卉轻轻的‘呀’了一声,便觉一股劲风扫了过来,往里面一滚,下一刻,砰地一声,旁边便多了一个人。 懒懒的张开眼睛,正对上十一乌黑的眼珠,鬼灵精怪的转来转去,“你这孩子,哪有人随便往床上蹦的?万一你姐夫还在,怎么办?” “嘁,姐夫早走啦!还是跟我一块用的早饭呢,要不是姐夫说让你多睡会,我哪会等这么久?姐。来嘛来嘛,成天闷在家里多没意思,我们上街去逛。” “不要。”翻身,远离这个小火炉,玲珑把脸埋在枕头里,“那么热。”这几日身子却是乏了,往常虽然她不爱出门,但起的也没有这样晚。 “哎呀,起来嘛。我们去找蓝爷爷玩,再不然去灵璧最大的酒楼也成啊。叫什么丰源的那个,不是说有八层那么高么?听说上面风很大,就算夏天也不热的。”十一不甘心,连撤带拽的把玲珑往外拉,看的平卉一阵心惊,生怕她把玲珑的胳膊给拉掉了。 “唉,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么一折腾,玲珑就算再想睡也不成了,只能愤愤的起身,点着十一的脑门说:“你赶紧给我回家,少在这边乱晃悠!” 做个鬼脸,十一一身清爽的蹦下床。“七姐夫才说要留我多住些日子呢。” 跟她相比玲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睡了一夜的里衣滚的皱巴巴,眼袋血丝,双唇红肿,一副被人蹂躏了的模样。十一看了姐姐一会,突然脸红了,叫了一声:“姐!你好色!”便冲了出去。 什么?她好色?玲珑脸上抽抽了两下,看到一旁的平卉也面带赧色的别过头,于是低头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这个楚天醉!她只是在他的地盘上做记号,他、他居然把记号坐到她身上来了! 低咒着爬下床,一旁等候的丫鬟赶忙上前为她更衣。 “选件轻薄的,我今天要出门。” 才一踏出府门,玲珑就后悔了,好大的太阳!就算隔着绮罗纬纱,那阳光也晃得她两眼发花,轻晃了一下,紧紧抓住十一的手臂。 “夫人?”平蓝赶忙扶住玲珑,“身子不适吗?” “没……”轻声的应着,怎么能这么丢脸,才出门就头晕…… “我姐就是太少动弹了,没事,我们扶着她慢慢走。” “不用。”推开平蓝扶着她手臂的手,适应了一会,玲珑已经觉得好多了,“走吧。” 灵璧的居民显然早就适应了夏天的高热,就算白花花的太阳将大地都快烤焦了,他们依然生龙活虎的。一到主街,平蓝便先行赶去丰源酒楼定位子。留下平卉平露陪在玲珑身边。 才转了两家店,玲珑便觉得有些微微冒汗,好在隔着纬纱也没人注意到。只是她再进店,便直接在大堂做了歇着,由着长生陪着十一在柜台前挤挤看看。 待到快晌午了,十一才意犹未尽的同意先去吃饭,下午再战。 丰源酒楼虽不是灵璧最大的酒楼,却是最高的,临街的主楼最高处有七层,若是夜晚不点灯时,倒是颇有些摘星的意味。便是白日,登到最高处,也能远远的看见皇宫外墙。 玲珑开了窗子往远处瞧了瞧,竟是能看见含樟宫的一角。只是正午的热风实在是惹人烦,屋内算得上凉爽,她便坐下来,准备舒心的吃上一顿。 十一好吃冷食,点的多是些拌菜。玲珑本身倒是无所谓,但有楚天醉的一帮耳目在这里盯着,就算想随意也不成。 “殿下,这是最近从南边运来的海鱼,您尝尝。” 南楚不靠海,运过来的大都是熏鱼。庆城也不靠海。但是安国靠。玲珑的大姐夫就是靖海将军,当初去看望大姐,新鲜的她都不愿吃,何况是这种咸腥的玩意。鱼味一入鼻就是一阵恶心,不着痕迹的将盘子挪的远了些,“十一,你吃。” “七姐,你一向不是个惜福的。”十一毫不客气的夹了两块鱼肚肉放在干净盘子中,转身递给长生,“喏,尝尝看。” “不敢。”长生垂头退了两步。 十一的眉头皱了。“这里容得你说不敢?别说是鱼,便是毒药,我要你吃,你敢不吃?” “……不敢。” “十一!” “哼!”眼看着长生终于将盘子接过去,十一撇撇嘴,努力进攻其它菜品。 这里是五楼,照理说该是安静,但安静到好像黑夜就有点不那么正常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街上的嘈杂声消失了,玲珑放下筷子看了看窗外。一旁的平蓝赶忙会意,往窗边走去。 “殿下,无……” 这边平蓝还没说完,那边十一就叫了起来,“咦?那不是姐夫吗?” 楚天醉?大中午的他不在宫里用饭,跑到大街上来做什么? 眼见着拦不住,平蓝只得退了一步,让出空间来给玲珑。街道上来往的人流停止了,一辆马车停在路边,楚天醉站在那里,他的前面跪着一个人。小小的身子,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模样。隔得有点远,分不清是男是女。 跪着的那个似乎一直在哆嗦,而楚天醉一直没有开口,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也不知是距离的关系,还是那个笑容,玲珑觉得楚天醉的脸甚是模糊,但那身冷冷的气质却不容错辨。 他温和,疏淡有礼,但从不是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这一刻,玲珑忽然就意识到,之前的胡闹依然没有平息楚天醉心中的怒火,他在生气,而她,不知道该怎么疏导。 心有灵犀一般,他抬头。精准的对上玲珑的眼睛,刹那间冰雪消融,只是笑容也无法抹杀他眼底残存的冰冷,玲珑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