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绝世:轻舞美人殇》 第一章 思念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二十日,玄烨自塞外木兰秋围回京途中,特地绕道去了唐山遵化马兰峪昌瑞山,那里有一座皇家园陵景陵,是玄烨为自己打造的陵寝。 景陵北依昌瑞山,建筑布局由南往北依次为:圣德神功碑亭、五孔拱桥、望柱、石像生、下马碑、神厨库、牌楼门、神道碑亭、二柱门、台石五供、方城、明楼、宝城、宝顶,宝顶下是地宫。这些大大小小的建筑以一条神路贯穿成一个完整的序列,该神路南与先帝顺治爷的孝陵神路衔接,北端直达宝城,弯环如龙,盘曲有情。 是夜,玄烨离开驻扎地,不带一个侍卫只携了李德全一人策马来到景陵,他命守陵的侍卫打开地宫的大门,吩咐李德全在外候着,伸手接过李德全递过来的灯笼,照亮的前方,自径往前走去。 萧条的身影令李德全不禁掬了一把泪水。他知道万岁爷为何来这里,也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万岁爷的思念之情一丝都没少过。现今太子爷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万岁爷是该来这里见见她了。 玄烨来到地宫,看到金碧辉煌的地宫中摆放着三具棺柩,他一一走过,手指抚上棺柩前的牌位,喃喃唤出棺柩主人的名字,“阮雪……东珠……”行至最里处,玄烨的手停了下来,“仁孝皇后赫舍里氏之灵位”,他伫立在前。 玄烨深情的看着牌位,久久才吐出两个字,“芳儿……”当中包含了他无数的爱恋和思念。 他将灯笼放置一处,伸手将刻有“仁孝皇后赫舍里氏之灵位”的牌位拿在手中,提起衣袖擦了擦沾有一丝灰尘的牌位,然后席地而坐,也不管地宫石板的寒气是否会侵入身体。将牌位放入怀中,此刻的他只想和芳儿好好的说说话。 “芳儿,前些天我做了一个决定,你若是知道了,怕是要怪罪我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没有眷顾你赫舍里一族了。” 九月初四日,由塞外返回京师,驻跸热河,玄烨含泪亲自诏废黜胤礽皇太子位,即行拘执;将索额图之子格尔芬、长泰、苏尔特、哈什太、萨尔邦阿俱立行正法。杜默臣、阿进泰等著充发盛京;十六日,玄烨命上驷院旁设毡帷,给胤礽居住,皇四子胤禛与皇长子胤禔负责看守。十八日,将废太子事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并将废太子提前遣回京城,幽禁咸安宫。 “芳儿啊,若你还在世,这保成也不会成今日这般,这都是我的过错,若不是我的溺爱,他也不至于是今日这番狂妄自大,骄奢成性。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没教好我们的孩子。芳儿,你的叔叔索额图确实很爱你,他守住了他对你许下的承诺,一辈子维护你。保成如此不争气,他还是没有放弃。芳儿,不是朕不给你赫舍里家族留后路,只是若索额图的那些个儿子,还有你的弟弟阿尔吉善还是阴魂不散的围在保成身边,这带给保成的将是无穷的后患,你不要怪朕狠心。” 玄烨的声音回荡在地宫,对着牌位,纷纷不休。那神态,那姿势,若旁人见了,定会以为仁孝皇后还活着。因为只有芳儿还活着的时候,玄烨才会露出此种神情。 “芳儿,朕很想念你啊,你离世已经有三十载了,人生弹指数十年,很快朕就会去见你了。到时候,你可不要不认朕啊。” 心心念念的人儿如今躺在这冰冷的棺柩之中,依依不舍的心思也让玄烨临别依依。他缓慢的将牌位放到棺柩之前。若是有可能,他多么想在这里陪伴芳儿,但是他还不能,他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这大清便是他的责任,在他还没有找到适合的人选之前,他不能来陪伴芳儿,玄烨深信芳儿会理解他。因为世间上最了解他的人便是芳儿了。 打开地宫的大门,看着它逐渐的掩上,回首见到的是伴了他大半辈子的李德全。除了他,他们都离开他了,都走了。 李德全伸手接过玄烨手中的灯笼,走在他的前方,默默无语地为皇上指引道路。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二十八日,玄烨命奏原任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家产案,并斥责皇八子胤禩企图谋取皇太子位。 十月初二日,著将企图助胤禩看相谋事、刺杀胤礽的张明德凌迟处死。并将顺承郡王布穆巴、公普奇、公赖士、长史阿禄等一并锁拏会审。后命革胤禩、普奇爵,释放布穆巴、阿禄、赖士;十五日,胤祉奏大阿哥利用喇嘛诅咒废太子,并搜出镇魇物,命拘执皇长子,革爵,幽禁其府。 十一月十四日,康熙于畅春园召集众臣命在诸皇子中除大阿哥外选出一人做皇太子,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遂私相计议、与诸大臣暗通消息推举八阿哥,被否决;十六日,于众人之前释放废太子;十七日,科尔沁达尔汉亲王额驸班第及文武诸臣,为请复皇太子事具疏上奏,留中。 康熙四十八年(1709),正月二十二日,复立胤礽为皇太子。 玄烨坐在太和殿的龙椅之上,看着堂下众大臣再次跪拜皇太子,心中感概万千。初立胤礽为皇太子,是因为他是芳儿的遗腹子,他想给芳儿的孩子世间上最美好的东西。皇太子之位,储君的荣誉无非是最为珍贵。而后十几年间,胤礽也不负他所望,学习骑射都是众皇子中拔尖的。只是后来的他让他心寒了。如今复立他皇太子之位,除了给他再一次的机会,更多的是他对芳儿的感情。 他不想让芳儿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看着身侧英姿挺拔的皇太子,玄烨心中由衷的期望他成材。如此他才方能安心去见芳儿。也愿芳儿在天上保佑胤礽不会重蹈覆辙。 其实堂下的人都清楚知道,以皇太子所犯的罪行是无法赦免。就算赦免了也无法再次立为皇太子。复立皇太子之位,皇上需要有一个适当的理由。而大阿哥的诅咒无疑是成了皇上的借口,成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的理由。大臣都知道皇上之所以会那么做,除了血浓于水的父子之情,当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仁孝皇后赫舍里芳儿。由此看来皇上对赫舍里皇后的感情在几十年以后还是没有减少一分。皇太子最大的筹码不是他的储君之位,而是皇上对他亡母的深厚感情。 第二章 降生 公元一六四四年,明崇祯十七年,清顺治元年,大清入主中原,于至今已有十余年。[.超多好看小说] 清顺治十年八月,顺治帝福临废圣母皇太后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亲侄女博尔济吉特孟古青,由皇后降为静妃。 同年十二月十七日,被皇上晋封为一等伯世袭,擢内大臣,兼议政大臣,总管内务府的索尼府上,降生了一位小格格。 那日,朝阳初上,恰逢噶布喇在家。宛芷虽然大腹便便却仍执意为丈夫整理衣冠,只是眉宇间有缕愁绪一直没有散去。 噶布喇见她仿若有心事,便道:“芷儿,你有心事?” 宛芷温婉一笑,却掩不去愁容,淡淡道:“没事。” 噶布喇拉下为他整理衣冠的纤手,握在手中,语气略有沉重,“宛芷,我要听实话。” 宛芷叹了一口气,“昨夜入梦,一仙人对我说,我腹中的孩子命运坎坷,势必早逝!这让我好生不安。” “梦岂可信呼!”噶布喇笑着说,“你不要太多愁善感了,影响了孩子可不好。阿玛应该下朝回来了,我们去向他请安吧。” 宛芷温顺的点了点头,整理下自己的衣冠,与噶布喇一道向主屋走去。 索尼早就脱下朝服在主屋等着四个儿子来请安,只是下朝回来的索尼显得忧心忡忡。 索额图是索尼四个儿子中最会察言观色的一个,“阿玛,是否朝中出了什么大事?” 索尼叹了一口气道:“朝中大臣联名上奏,让皇上在复静妃皇后之位和另娶一个博尔济吉特皇后之间选择一个。” 噶布喇惊道:“这不是变法子逼宫么?” 索尼点了点头,“静妃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是太后为了大清和蒙古之间的安定而定下的婚姻,但皇上八月执意废后,这已经惹恼了蒙古亲王,更可况,静妃并没有什么大恶,这皇后之位说废就废……皇上终究莽撞行事了。” 索尼没有说下去,这朝廷上的事在家说多了,实在是不妥之事,很容易惹来是非。对于八月份皇上提出的废后之事,他是站在太后一边持反对意见的。皇上虽然已经亲政,但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做事还不够成熟稳重,不知道事情的轻重后果。 而且最让太后和一干众臣担心的就是,皇上居然爱上了自己亲弟弟的福晋董鄂氏。当初皇上选后的时候,他就竭力要立这董鄂氏为后,太后费尽心思让董鄂氏嫁给了博穆博果尔,再逼皇上娶了博尔济吉特孟古青以夺得亲政之权。想不到,时隔几年,皇上到现在都还没有死心,硬是要废后。可是,就算现在皇上已经废了后,但也不可能把董鄂氏娶进宫呀!真搞不懂这小皇帝的心思是什么。 他们赫舍里家族原是一个部落的首领,后来归顺了爱新觉罗家族。要不是当年,他站在皇上一边,与多尔衮叫劲。后来皇上把多尔衮杀了。他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伴君如伴虎,他侍奉了两朝的天子,自然深知其中的道理。 他看了一下家人,不管怎么样,为了家人他都要撑下去。他们一家人的荣辱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 他看到大儿媳挺着的肚子,表情和蔼了一下:“芷儿,这几日就快要临盆了吧!” “是的,阿玛!”宛芷微笑着说,脸上全是即将为人母的骄傲,“这孩子一直都在踢我,我看快来不及要到这世上来了吧!” 索尼开心的点了点头,用手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我昨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月亮坠落我们索府,恰逢有一个仙人告诉我说,这孩子将是我们家族的希望。以后我们家族的荣耀都会是这个孩子带来的。” 索额图忙附和着自己的父亲:“那以后我们就要竭尽全力教育这个孩子,让他成为大清的栋梁!” 噶布喇在一旁点头,脸上尽是欢喜之色。 忽然,宛芷捏住他的手,呼吸变得很是沉重。在场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大家都明白宛芷要分娩了! 整个索府都开始忙了起来,为了迎接这个赫舍里家族第一个长子嫡孙。宛芷嘶哑的叫声在空气中回荡,这让在外面等待着的人都焦急无比。 终于宛芷经过两个时辰的努力,生下了一把白白胖胖的女儿。 索尼激动的抱起这个嘤嘤大哭的孙女,十分开心,“这可是我们赫舍里家族的第一个孙女呀!” 噶布喇激动的上前看着自己的女儿。他不仅皱了一下眉,这孩子皮肤通红,像一个老太婆一般皮肤皱巴巴的,小手捏成拳头随意的乱挥。 “怎么这么丑?”噶布喇说道,“一点也不像我和宛芷!” 索尼笑着道:“你生下来的时候也是这般。刚生下来的孩子哪有漂亮的。” 索额图也上前逗弄着小格格:“父亲,你快个小格格取个名字吧!” 索尼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就叫她芳儿吧,有美丽端庄之意!” 葛拉布用手拨弄着女儿的小脸,温柔的唤着:“芳儿,芳儿,笑一个。”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懂得笑!”索尼说道。 葛拉布收回自己逗弄女儿的手,道:“可惜了,是一个女儿,我们赫舍里家族怎么靠她来光耀门楣呢?” 索尼没有说话,其实他心里也有些失望。 次日,索尼获孝庄太后召见。 索尼来到慈宁宫的时候,太后正在摆弄花花草草,闻苏麻喇姑道索尼来了,便问:“哀家听说你府上添了一位小格格?” 索尼站在太后身后,躬着身子回道:“托太后娘娘鸿福,正是。” “名字取好了吗?”太后随意问着。 “回太后娘娘,臣已经为她取好了名字。”索尼恭敬的回答着,“老臣给她取名为芳儿。” “芳儿……”太后略似赞同的点头,“这是个好名字,女孩子嘛,就该美丽端庄。” “太后廖赞了。” 太后直起身子,将手中的工具交给了身边的宫女,接过苏麻喇姑递过来的白巾帕擦擦手,皱着眉头,不怒而威,“皇上任性,背着哀家将皇后废了,但却没顾虑此事背后的隐患。蒙古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一定要大清给个说法。” 索尼没有说话,静等着孝庄太后的后话。 “皇上的婚姻是由不得他自己的,皇后就是为了维护我们满蒙之间关系的纽带。” “如果只是为了维护蒙古和我们大清的关系的话……”索尼老狐狸的没有把话说完。在朝为官多年,他深知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的道理。这毕竟是皇上的家事,还容不得他这个外臣插手。太后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有时话不可说明,只要稍稍一点她就会明白的。 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索尼呀,你这一句话让哀家这几个月的心事都放下了呀!” 接过苏麻喇姑递过来的茶水,平静的茶叶飘荡在杯中,却不知这背后的汹涌。刚才索尼一番话提醒了她,这帝后婚姻就是维护两族关系的政治筹码。但是,如果换一个人来当政治筹码又有何不可呢?同样在科尔沁家族选一个女子来当皇后,这样蒙古那边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吧!如果不是孟古青不识大体,不能胜任一国之母的大任,她也不会下这个决定。 毕竟孟古青是她的亲侄女呀!但是生在帝王家的孩子,必然要舍弃很多东西。 顺治十一年三月十八日清晨,景仁宫佟妃在这一天诞下了一个阿哥。这给平静的皇宫带来了一丝生机。 小阿哥的哭声特别的洪亮,而且接生的嬷嬷也说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婴儿。 皇宫中一片喜庆,都为这个才降生不久的小阿哥。福临也非常的开心,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这个阿哥的额娘,但是这个儿子毕竟是他第三个儿子。他开心的从嬷嬷手中接过小阿哥。 说来也奇怪,这小阿哥到了自己皇阿玛手中居然不哭了,小手乱抓着想去抓住顺治脖子上的朝珠,时不时打个哈欠,模样可爱极了。 佟妃在宫女的服侍下半坐在床上,她有气无力的对福临说道:“皇上,请你为小阿哥赐名吧!” 福临点了点头,他抱着小阿哥坐到佟妃的身边:“这孩子是太阳刚升上空的时候降生的,朕就赐他玄烨二字吧!朕希望他以后会像太阳一般为我们大清带来富泽。” “臣妾谢谢皇上!”佟妃虚弱的欠身谢安。她终于为皇上生下小阿哥,这就意味着她的地位将得到很大的提升。在宫里,有儿子总比没儿子强…… 佟妃靠在床边沉沉的睡去,沉睡前,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名字,那是襄亲王福晋董鄂氏的闺名,佟妃心里泛起妒意,只是她太累了,真的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看着佟妃睡去,福临不禁想,若玄烨是他心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那该多好啊。身为一国之君,拥有三千佳丽,但他想要的那个却不在其中,夜夜枕边睡着别的女人,福临的心无限话凄凉。 同年五月,福临出于压力再聘蒙古科尔沁贝勒绰尔济之女博尔济吉特氏为妃,同年六月,册为皇后。 第三章 天花 顺治十三年,天花盛行北方,展转蔓延至宫廷。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然顺治帝却在此年八月二十五日册封董鄂氏为贤妃,仅一月余,福临以“敏慧端良,未有出董鄂氏之上者”为由,晋封董鄂氏为皇贵妃。 十二月初六,福临为董鄂氏举行了十分隆重的册封典礼,并按册封皇后的大礼颁恩诏大赦天下。同时慈宁宫传出三阿哥玄烨身染天花。 太医在慈宁宫偏殿进进出出好不忙活,太后手握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佟妃则不时的往里看,希望得到什么好消息。皇后则是安静地端坐在一旁,看着偏殿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听着远处礼鸣鞭炮声,心中的愁有说不出的滋味。 她的丈夫正在册封他心爱的女人为皇贵妃,大典隆重与几月前的册后典礼分毫无差,后宫中的诸位嫔妃都在暗地里嘲讽她。董鄂妃,她真是她的克星。三千宠爱在一身,后宫粉黛无颜色。一旦她腹中生下阿哥,那她的皇后之位怕是要换人了。 苏麻喇姑慌慌张张的跑进慈宁宫,正欲开口却见皇后与佟妃也在便将话咽了回去,缓步走到太后的身边,附耳说了几句。但见太后神色无恙,看不出所以然来。 佟妃当即便问:“苏嬷嬷,皇上怎么说?” 苏麻喇姑眼睛看向太后,见太后颌首,道:“回娘娘的话,皇上说册封大典忙不开身,下旨禁军护送三阿哥去行宫避难,免得传染了其他人。” “其他人?”佟妃冷哼一声,听着远方的礼炮声,尤觉刺耳,“皇上是怕传染了那个狐媚子吧。”这个董鄂氏还真是厉害,襄亲王博穆博果尔才死没多久,就让皇上把她纳进了宫里,专宠于房。 察觉太后神色不悦,皇后轻轻唤了声“佟妃自重。” 佟妃也察觉到了太后的神色不悦,也不敢再多语了,自径走到紫檀椅前坐下,静等着太医的消息。 未几太医院首领太医来报说,三阿哥确实感染了天花,未免蔓延其他宫人,移至行宫最好。 佟妃见太后久久未曾答话,想要开口询问却又没那个胆子,只得在一旁干着急。皇后起身缓缓一福行礼,款款大方,道:“皇额娘,现下该如何办,还请皇额娘示下。” 太后停下手中转动的佛珠,念了声“阿弥陀佛”之后道:“既然皇帝都下旨了,那就让玄烨去行宫休养吧。” 皇后仪态万千的应承下了,但是佟妃却不依了。 佟妃跪下泪如雨下道:“太后,臣妾就三阿哥一个孩子,就让他去臣妾的景仁宫吧,千万不要送去行宫,臣妾求您了,太后。” 太后略一皱眉,对于佟妃的哭啼很是不悦,但是她能理解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心。她也是一个母亲,纵然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她语重心长道:“佟妃,哀家知道你担心玄烨,但是为了避免天花在宫中蔓延,送玄烨去行宫休养是最好的法子。玄烨自小在我慈宁宫长大,哀家疼他不比你少,为了大局,你就认了。” 佟妃跪在地上,擦拭着泪水,孝惠皇后见孝庄太后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便走至佟妃身边将她扶起她,打起圆场,道:“皇额娘说的是,佟妃只是担心过头了,一切就按皇额娘说的办。”说罢便吩咐随行的宫女太监,让他们忙活三阿哥去行宫休养的事宜了。 恰逢顺治身边的大太监吴良辅进了慈宁宫,请安之后便道:“太后,皇上让奴才前来问问太后和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去皇贵妃的册封大典?” 佟妃一听就哭的更大了。她原以为皇上派吴良辅前来是为了玄烨,却不料还是为了那狐媚子。她的玄烨是遭了什么孽啊,遇到那女人得宠的时候。 皇后原本温和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悲伤。慈宁宫这边忧心忡忡,太和殿那边却喜气洋洋,皇上到底有没有把三阿哥放在心上?为了一个董鄂妃,皇上到底还要伤多少人的心。 太后轻叹了一口气,让苏麻喇姑扶着起身了,道:“你去回了皇帝,皇后在操办三阿哥出宫事宜,没功夫前往。” 为了蒙古和大清的安定,她再次让福临娶了年仅十八岁的博尔济吉特皇后,却让一个姑娘的大好年华葬送在宫里,对于皇后,她心中确有抱歉。 吴良辅又道:“那太后娘娘您呢?” “我?”太后嘴角露出一抹笑,但笑意却不见眼底,“哀家老了,没那个体力参加什么册封大典,不过是册封个皇贵妃而已,又不是册封皇后,皇帝自己做不了主么?” “太后娘娘……” “册封的诏书都已经颁布天下,晓谕六宫,这会子还来问哀家做什么。” 吴良辅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太后话里的嘲讽之意,也不再说什么就跪安退了出去。 佟妃眼角噙着泪水,可眼里却是笑意。她佟妃在宫中五年,生下三阿哥,却还只是妃位,那董鄂南蛮子进宫才几个月就晋封皇贵妃,他日生下龙种,皇上可不是宠翻天了。今日太后博了皇上的面子,扫了她皇贵妃的颜面,佟妃心中好不快意。 “皇额娘,要不臣妾和三阿哥一起去行宫,好方便照顾三阿哥。”皇后询问着。这宫里她实在是不想待。若不是生在科尔沁草原,她也不会来此禁宫。 佟妃一听也道:“太后,让臣妾去吧。三阿哥一出生臣妾就没好好照顾过他,就让臣妾尽一尽做额娘的本分吧。” 太后拒绝了,“皇后是一国之母,母仪天下,怎可轻易出宫?佟妃,如今宫中人心惶惶,你就协助皇后料理六宫事宜。你们一个个都要去行宫,难不成要哀家这把老骨头来操心?” 皇后和佟妃见孝庄话里有责怪的意味,立马跪下齐道:“臣妾不敢,太后息怒。” 太后摆摆手,道:“你们都跪安吧。” 皇后和佟妃跪安行礼后便率着随行的宫女太监各自回宫了。 苏麻喇姑扶着太后回软椅坐下,为她倒了杯茶,轻声道:“今儿个您怎么回了皇上的面子?这不是伤了母子间的感情?” 太后示意她把热茶放在桌案上,道:“福临如此大张旗鼓的册封董鄂妃,你让蒙古亲王怎么想?我若出席,只怕他们要反了。” “怎么会,没那么严重吧。”苏麻喇姑很是吃惊。 太后露出一抹无奈的笑,这江山社稷之事远远是人所想不到。听着远处原本停下的礼炮声又再次鸣响,为福临任性的一意孤行而感到无可奈何。“你说董鄂妃腹中的是阿哥还是公主?”没等人回答,就又喃喃道了,“若是公主倒还好,若是个阿哥,那……阿弥陀佛。” 苏麻喇姑没有答话,只是在一旁站着。 “苏麻喇姑。”太后轻唤了一声,待苏麻喇姑应声后,才又道:“等等大典结束之后,你把我亲笔写的一封信偷偷交给索尼。记住,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苏麻喇姑颌首领旨。 “还有,”孝庄太后继续道:“此次玄烨去行宫,你也跟着去,有你在,也省的我挂心。” 对于太后的完全信任,苏麻喇姑感觉这个她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她心里知道太后对三阿哥的重视和疼爱,因此她会不惜一切照顾三阿哥的。“太后请放心。” 第四章 出宫 慈宁宫偏殿。 年仅孩童的玄烨冷眼看着一众太监宫女里里外外忙进忙出,收拾着自己日常的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一切仿若事不关己。 他早从曹寅那里听来,皇阿玛不是因为政务繁忙而不来看他,而是因为皇阿玛正忙着给他的宠妃董鄂娘娘册封为皇贵妃。他年纪纵然小,但是生在皇宫,他知道皇贵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除却皇后娘娘,以她地位最为尊贵。 虽然太医隐晦不说,但是玄烨也能从他们的言谈中知道自己所患乃是恶疾,一不小心就要性命。现下连皇玛嬷也让他去行宫修养了。小小的心里有了委屈,明明不想流泪却还是流下来了。 “三阿哥,你怎么哭了?”曹寅乖乖的站在床沿边,代替母亲照顾三阿哥,却看见他流泪了,急的他忙问:“是不是哪里痛了。” 玄烨不说话,只是把头埋进锦被,从被子里传出呜呜的哭声。曹寅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叫母亲却不见她的踪影,只是一个劲的劝三阿哥不要哭。 皇后一进偏殿就见到这样一副景象。她原本是想回坤宁宫了,却不放心三阿哥,想过来看看,却看见他在哭,而曹寅在一旁急的也哭出来了。 皇后无视满地请安的奴才,直径走到床沿边,想拉开玄烨捂着的杯子,却不成功。她慈爱道:“三阿哥,你怎么了?这样一直捂着,对身子不好。” 锦被里传出稚嫩的声音,略带哭腔,“不好又怎么样,反正没人疼我了,皇阿玛不管我,现在连皇玛嬷都要把我送走了。” “三阿哥,你皇玛嬷送你去行宫是要你好好休养,在宫里,人多眼杂的,怎么养病呢?” 玄烨露出一双灵活的大眼,眼角挂着泪珠幽着问:“真的吗?皇玛嬷没有不要我?” 皇后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皇额娘是不会骗你的,瞧你额娘,怕见到你就不忍心让你去行宫了,自个儿躲在景仁宫哭呢。” 这下,玄烨从锦被里出来了,看见曹寅脸上挂着两行泪,歉意道:“不好意思,曹寅,我下次不吓你了。” 曹寅急忙摇摇头,道:“奴才哭没什么,只是求您三阿哥下次不要虐待您自个儿了。” 玄烨不好意思的笑笑,虽然脸上长满了豆,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的灵气逼人。 皇后是打从心眼里喜欢三阿哥,“三阿哥,汉人有句话叫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作为我八旗子弟,满族的巴图鲁,怎么能轻易哭泣呢?” 玄烨道:“知道了,皇额娘,玄烨以后天大的事情都不哭了。” 皇后怜爱的摸摸玄烨的头,然后道:“你皇玛嬷派了苏嬷嬷跟你一起去行宫,记住,到了以后,一定要听苏嬷嬷的话。”见玄烨点头后,又对曹寅道:“曹寅,你跟你额娘陪着三阿哥一起去行宫,也好有个伴。” 曹寅小小年纪却把宫里的礼仪给学会了,他半膝跪地恭敬道:“奴才知道,谢皇后娘娘。” 皇后伸手扶他起来,然后又对玄烨道道:“时候不早了,本宫该回坤宁宫了,三阿哥,记住本宫的话。” 玄烨用力的点头,道:“玄烨谨记皇额娘的话。”然后便见孝惠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出了偏殿。 这个皇额娘进宫才不过三年,可玄烨总觉得她身上有那么一股哀愁,眉宇间的忧郁总是散发不去。但是他很喜欢这个皇额娘,比之前的静妃娘娘好多了,而且对他也非常好。 远处的鞭炮声拉回了玄烨的思绪,却也让他想起了皇阿玛。额娘告诉过他,董鄂娘娘的肚子里有一个小阿哥或者小公主。玄烨想,皇阿玛那么宠爱董鄂娘娘,肯定对她的孩子也是视如珍宝。不像他…… 皇阿玛是为了大清朝的安定才纳额娘为妃,虽然也宠幸额娘一段时间,却在额娘怀孕之后就恩爱不在了。出生至今,他除了在上书房和慈宁宫见过皇阿玛之外,其他时候连皇阿玛的面都见不着,还有因为宫中的规矩也不能时时见到额娘,在这宫里要不是有皇玛嬷和苏嬷嬷疼爱着,要不是有奶娘和曹寅伴着,也让他不至于感到孤独。 “三阿哥,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苏嬷嬷也已经在外头等候了。”奶娘进来恭敬道。 玄烨收回思绪,掀开被子,让人给他穿戴,道:“那我们走吧。”他感到此次离宫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将不能回来了,忍不住问道:“奶娘,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会来。” “等三阿哥的病痊愈了,我们就能回来了。” 是么?或许吧。玄烨在心里默默道。 他环伺偏殿一眼,想把这里的一切记住,然后便往外走去。出了偏殿,一股寒冷的风吹来,刺骨的感觉令他好生难受,奶娘连忙为他披上毛绒大氅,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走出慈宁宫,苏麻喇姑已经坐在了轿撵上,玄烨往后一看,想看看会不会有人送他,却毫无一人,便头也不回的坐上轿撵,让太监抬着迈向宫门。 太后在屋内隔着纱窗,手握佛珠,念念有词,不舍的看着玄烨离开。 第五章 跟随 索府。 刚参加册封大典回来的索尼一脸疲惫,拿下顶戴给下人,身后跟着两个儿子,坐在红木椅上,大叹了一口气。 噶布喇和索额图对望一眼,索额图道:“阿玛,为何叹气?” 索尼不语,只是从袖口中拿出一封密信给他们兄弟俩。这是出宫前,孝庄太后的贴身侍婢苏麻喇姑给他的,在回府的途中他已经拆开看过了。 今日册封大典上,皇上三番几次去请太后出席都被挡了回来,弄得皇上好不尴尬。为了一个董鄂妃,皇上和太后之间的矛盾更加深了。再说三阿哥病重,皇上却在一旁大办册封典礼,使得佟佳氏一族颇为心寒,这对江山社稷好无帮助啊。 索额图接过信函,打开与兄长一起阅看,道:“太后娘娘让大哥为三阿哥保驾护航?” 索尼点点头,道:“三阿哥从小在慈宁宫长大,太后娘娘有此意也不足为奇。噶布喇你就收拾收拾,随三阿哥去行宫吧。” 噶布喇拱手道:“儿子知道。”突然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的大腿,噶布喇低首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宠溺一笑,道:“芳儿在这里做什么?” 赫舍里芳儿是索尼的孙女,聪慧伶俐,颇有索尼智慧之遗传,因此纵然有孙子几人,却对这个孙女格外疼爱,再说芳儿从小没了额娘在身边,就更加惹人怜爱了。 芳儿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道:“我听乌兰说爷爷回来了,就出来看看。” 索尼把芳儿唤至身边,将她抱在腿上,“芳儿找爷爷有事么?” 芳儿天真无邪的说:“奶奶说今天爷爷站了一整天,会非常累,芳儿要给爷爷捶捶背。”边说还边作势为索尼捶肩。 虽然无足轻重,但是芳儿的孝心还是让索尼紧锁的眉头散开了。[.超多好看小说]索尼哈哈大笑,很是安慰,“还是芳儿疼爷爷,不愧是爷爷的宝贝孙女。” 芳儿也在索尼怀中咯咯笑笑,单纯的模样着实令人怜爱。 噶布喇看着父亲怀中可爱的芳儿,那是嫡妻留给他唯一的孩子。他从来没料到芳儿会如此深得阿玛和额娘的喜爱。 似乎芳儿的出现冲淡了刚才大厅中沉重的气愤。 索额图道:“大哥,你去收拾行装吧,芳儿在家里不会有事的。” 噶布喇颌首。 “爷爷,芳儿要跟阿玛一起出去。” 索尼脸色一沉,道:“不许。芳儿,你阿玛是去办正事,你跟着去做什么?” “不嘛,不嘛,芳儿要去,芳儿要去。”芳儿见索尼沉下脸,索性使起小性子,在索尼的大腿上坐着,不依不挠,颗颗泪珠也哗啦啦柳下来。 向来小小的芳儿总是善解人意,从未有人见过她这般撒泼。索尼想要大声喝骂却又舍不得骂自己疼在手心的芳儿,噶布喇见阿玛不骂,自己也不怎么好开口。 索额图眼中闪过笑意,道:“阿玛,就让芳儿跟大哥去吧。”迎上索尼和噶布喇不解的目光,索额图继续道:“芳儿自幼没有额娘在身边,对大哥的依赖性又强,您让大哥去行宫却把芳儿独自留在府里,芳儿怕是认为大哥不要她了,才会这般哭闹。” 索尼拉开芳儿遮眼的小手,原本水灵的眼睛布满泪珠,看上去好不可怜。他柔声问道:“芳儿,你叔叔说的对么?” 芳儿呜呜的点点头。 索尼舍不得宝贝委屈,就道:“乌兰,收拾行装,你跟小姐一起随噶布喇去行宫吧,记住不准添麻烦。”最后一句是说给芳儿听的。 乌兰欣喜的应承,“是,老爷,乌兰知道。”偷看一眼噶布喇,心里掩藏不住喜悦。 芳儿在索尼的脸上大大的香了一个,将自己的泪水鼻涕留在了索尼的脸上,谄媚道:“谢谢爷爷,芳儿最爱爷爷了。” 索尼也不在意自己脸上的污渍,陪着芳儿说起了童言,“爷爷也最爱芳儿了。” 索额图看着阿玛和芳儿嬉闹,心里不禁好笑,怕是任谁也不会料到在朝堂上稳重的索大人在家竟会与孙女这般吧。 芳儿自幼与他比较亲近,对于她刚才哭闹着要跟噶布喇去行宫的行为来看,索额图确信是有人教她这般做。而那人就是芳儿的近身侍婢乌兰。乌兰离开前暧昧的一眼,又如何逃得过他的眼睛。只是…… 芳儿生性比较敏感,她能接受大哥和乌兰的感情么? 第六章 初见 近郊行宫,这是一所近乎荒废的皇家行宫。虽有几个宫女太监当值,却远远不能与紫禁城相比。在长期没有主子居住的情况下,那些个太监宫女也就偷懒不打扫了。至少在玄烨面前呈现的就是这么回事。 漫天的灰尘扑鼻而来,呛的玄烨咳嗽连连。 苏麻喇姑见状连忙停下手中的活,来到玄烨身边,拿出干净的手绢为他擦拭着额头的灰尘,小心翼翼,尽量不去碰到额际的水痘,道:“三阿哥,这边脏,您还是出去吧。” 玄烨只是看着灰尘漫天的房间,一帮子人进进出出,洒水,擦拭,拖地。冷冷的道出一句:“这像个行宫么?驿馆都比这干净。”说完便甩袖离去,也不管苏麻喇姑的惊愕。 抬头仰望,晴空万里,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玄烨深感孤寂。 寒风刺骨,却比不上他心中的寒冷。玄烨环顾四周,却不知来了何处。自己负气跑出来,想必吓坏苏嬷嬷和奶娘了。 忽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肩旁,玄烨向后一仰,是个可爱的小女孩。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玄烨问道,会是附近农家的小孩么。 芳儿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半个额头的玄烨,“我跟着阿玛来的,你又是谁?” “我……”玄烨本想脱口而出自己的身份,但又想到,身份曝露之后,这个小女孩又会跟旁人一样对他必恭必敬,就心生不悦,当下改了口:“我叫烨烨。” “叶叶……”好奇怪的名字,不过蛮好记的,芳儿在心中想到。她露出可爱的微笑,道:“你好,叶叶,我叫芳儿。” “芳儿……” 芳儿的笑感染了玄烨孤寂的心,此刻的他想,来到行宫怕不是一件坏事。想起自己的病,想起芳儿如此靠近自己,玄烨问道:“我身上的病会传染,你不怕么?” “怕?”芳儿看着玄烨满脸的痘痘,摇摇头,“汤教士说这对已经长过痘痘的人来说,是免疫的。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被传染的。你知道什么是免疫么?” 玄烨点点头表示理解,“你认识汤玛法?” 芳儿摇摇头,道:“我不认识,但是我爷爷认识。” “你爷爷是谁?” “爷爷就是爷爷啊,芳儿的爷爷。” 玄烨感觉芳儿很单纯,她的年龄跟自己差不多,或许比自己还小一点,但是他很羡慕芳儿。“芳儿,你住在这里么?”他希望在行宫的这段时间天天能看见芳儿。 芳儿想了想,道:“应该算是吧。” “应该?”玄烨听不明白。 芳儿进一步解释道:“阿玛是来保护住在这里的一个贵人的,贵人不离开,阿玛就不走,那芳儿也就不走了。” 玄烨了然的点点头,原来芳儿是随行护卫的女儿,那她口中的贵人就是自己了。 远处看到苏麻喇姑寻到了这里,玄烨怕芳儿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连忙说:“有人来找我了,芳儿以后每日咱们都在这里见面好么?” 芳儿高兴的点点头,“好啊,你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玄烨看着芳儿圆滚滚的脸蛋,煞是可爱,忍不住在她脸颊上偷亲了一口,然后便跑开了,一边还说着:“你也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芳儿正愣着刚才玄烨的举动,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玄烨抛开,嘴里还不知道说着什么。下次她一定要问问叶叶,为什么要碰她的脸蛋,像阿玛和乌兰一样,有什么意义么。 苏麻喇姑看着远处呆站着的小女孩,问道:“三阿哥,那是谁家格格呀?” 玄烨撒谎道:“她不是什么格格,是附近的农家的孩子。苏嬷嬷,我以后可以找她玩么?” 苏麻喇姑从小看着玄烨长大,对他犹如孙子般疼爱,玄烨的要求,只要不伤及他的身子,她或多或少会答应。“下次叫上曹寅吧。”见玄烨开心的点头,苏麻喇姑慈爱的笑了,“曹寅虽是个孩子,但是好歹会点功夫,有个人在您身边总是好的。” 从出了慈宁宫开始,一路上,三阿哥总是郁郁寡欢的,太医说这对他的病没有好处。既然来到了行宫,三阿哥遇到了一个可以让他开心的人,那她又何必拒绝呢。三阿哥开开心心的养病,不出十日应该就会康复了,那就赶得上宫里过节了。 其实苏麻喇姑想的太过美好了。 玄烨的天花虽然在太医和一干人等的精心照料下已经完全康复,脸上没有留下一丁点痘疤的痕迹。可是宫里依旧没有传来让三阿哥回宫的消息。为此,慈宁宫里已经闹翻天了。 第七章 宫怨 “皇上,臣妾听闻玄烨的病已经痊愈,您是否可以下旨让他回来了?”佟妃身子福了福,优雅万千道。(.无弹窗广告) 正拿起茶杯呷嘴的顺治略微皱眉,不怎么想答理佟妃,抬眸却见太后也正等着他的回答,只说了句“朕怎么没听太医院说起?” 佟妃一愣,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可是……皇上,再过些日子就要守岁了呀。”(守岁亦是过年。) 顺治撇过一眼,淡淡道:“那又如何?”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明了。抚触着自己手上的护甲,这寒玉所制的护甲上镶嵌着几颗血红的鸽蛋宝石,缕缕细纹雕刻成曼珠沙华,精致非常。这是中秋时分玄烨为她挑选的。 “皇上的意思是什么?” “朕的意思是,既然太医院没有消息传来,就让玄烨委屈在行宫守岁吧。” 唇角露出一抹笑,太后抬眸看向福临,轻轻道:“苏麻喇姑来信说,可以让玄烨回宫了。” 福临一愣,久久才吐出一句,“苏嬷嬷不是御医,做不得数。”见太后的目光如注,仿若无所遁形,福临有所心虚,却仍是道:“皇额娘,还是等太医院的消息吧。[.超多好看小说]” 太后看福临躲避的眼神,只是笑而不语。太医院怕是早就得了旨意,才迟迟不上奏行宫那边的情况。 “呵呵”几声冷笑传来,福临不悦的看过去,眼中更显厌恶。 静妃孟古青一袭黄色绣着凤凰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手挽屺罗翠软纱,风髻上斜插一朵牡丹花,还真有点: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染春烟的味道。 “黄色的凤凰?”福临冷哼几声,好意提醒:“孟古青,你已不是皇后,身为妃子胆敢穿凤凰吉服,当真以为朕不敢惩治你么?” 孟古青颜容娇艳,神色高傲,扬起颠倒众生的笑容,“皇上说笑了,废后纳妃短短几月时光,这大清朝还有什么是皇上不敢做的呢?” “你……”福临听出孟古青话中嘲讽之意,怒气犹生,大声喝道:“来人呐。”欲将静妃博尔济吉特氏好好惩治一番。 皇后连忙下跪,“皇上开恩,姑姑无心冒犯天威。” 孟古青沉下一张俏丽的容颜,道:“皇后,你起来,如此软弱怎堪当一国之母?”而后抬眸看向福临,身子微微一福,礼仪周到,却让人摸不着头脑。“皇上要惩治臣妾,臣妾无话可说。只是……”话锋一转,美眸转向皇贵妃,一袭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皇贵妃这一身衣裳还真是尊贵非常。” “原来是关外进贡的袍子。”佟妃打量一番,随后就夸道,“果真不一般,穿在皇贵妃身上当真有江南女子的秀气。” 太后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董鄂妃,随即便沾了块糕点。 皇后也看向董鄂氏,脸上虽无任何波动,但心中已有分寸。 “当然秀气了,不然也不会让皇上念念不忘了。”孟古青顺着佟妃的话接了下去,“只是这料子,连慈宁宫也没有吧,不止太后这边没有,皇后的坤宁宫也没有呢。” 董鄂氏面露慌色,欲下跪向太后请罪,奈何身子腹大,行礼着实不便,“太后恕罪,臣妾不知。” 福临见不得爱妃受屈,忙着解释道:“皇额娘莫要怪罪皇贵妃,是儿子觉得这料子颜色过于艳丽,不适合皇额娘,才全全给了董鄂氏。” 皇后闻言,心中泛酸。 对于皇帝的解释,孝庄太后也不表示什么,只是说了句,“皇后是六宫之主,皇帝下次是不是要把皇后考虑进去呢?” “儿子知道。” 皇后自进宫以来,与同是科尔沁草原来的博尔济吉特孟古青,她的姑姑走得比较近,对于静妃的心思也能摸到几分。 “姑姑,算了。” “皇后娘娘,这皇上都要打我了,怎么能算了。”孟古青不领情,正视福临,道:“皇上,臣妾穿凤凰吉服就要罚,那皇贵妃呢?一袭鸾服,华丽之极,皇上您是不是该一视同仁?” 董鄂氏顾不得不便,“咚”的一声跪下。“臣妾知罪,望皇后娘娘恕罪。” 福临起身搀扶董鄂氏,面露难色。 孟古青进一步道:“还是皇上认为我博尔济吉特孟古青命贱,她董鄂氏的命高贵?” 太后眼波流动,却也想知道福临是作何回答。蒙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自太宗始就为正宫皇后,身份尊贵之极。孟古青为人娇纵,不堪国母重任,纵然降为妃子,但身份仍是摆在那儿的。 皇后站起来,向太后和皇上弯身行礼,温婉道:“太后,皇上,一件绣着凤凰的衣服而已,咱们何必大惊小怪呢。皇上是真龙天子,后宫妃子身为皇上的妻妾,自然是凤凰了,既然如此,穿在谁的身上又有何区别呢?” 福临欣然,当下道:“皇后说的极是。静妃,你就不要借题发挥了。” 借题发挥……孟古青冷笑,随即坐在了佟妃的旁边。“皇上,苏嬷嬷都来信说三阿哥康复了,您不让三阿哥回宫,是不相信苏嬷嬷的话么?” 苏麻喇姑可是宫里的老人,深得皇太后的信任。可以说当今圣上也是苏嬷嬷照看着长大的。除了太后,苏麻喇姑是宫中最有分量的宫人。 “朕不是不相信苏嬷嬷。太医院迟迟无本上奏,朕不能偏信苏嬷嬷一面之词。宫中人数众多,皇贵妃身怀龙种更不容有失,朕怎能让玄烨回来。” 佟妃这下明白了。皇上连苏嬷嬷的话都不听,执意不肯接玄烨回来,原来是为了这个狐媚子。自从这个狐媚子进宫后,皇上就没正眼瞧过她一眼。如今还是为了这个狐媚子,把玄烨安置在远处的行宫。难道董鄂妃腹中的是皇子,她佟妃生的就不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孩子了么? 佟妃绞着绣花方巾,抑制住自己,看董鄂妃的眼神,愈发的狠毒。 “臣妾累了,现行告退。”佟妃翩翩起身,微微一福,退了出去。 董鄂妃,我与你势不两立。 第八章 成长 行宫偏苑。(.好看的小说) 玄烨站立在一旁,若有所思。芳儿和曹寅的嬉笑传不进他耳中。 苏麻喇姑隐晦的言语始终在萦绕在心间。 三阿哥,今早宫里传来圣旨说,皇上为了您的健康,让您在这行宫多待几日。 几日……玄烨在心中冷笑,怕是几月,甚至是几年吧。 皇阿玛,您让玄烨心寒了。 “叶叶。”芳儿来到玄烨身边唤道。眼神中闪着关怀,她觉得这几天叶叶似乎心情不好。 曹寅讶异于芳儿的称呼,毕竟这是极为不敬,但见三阿哥并无不悦,就不说什么了,守着自己的本分,安静的在一旁练武。 芳儿明媚的笑容总能驱走玄烨心中的阴霾,玄烨舒颜一笑,“怎么不玩了?” “陪我坐坐好么?” 难得芳儿会用请求的口吻,玄烨见她开朗的笑脸上覆盖了一层苦闷,轻轻的点了点头,顾不上阶梯又脏又凉,撩起袍子坐在了芳儿身边。 “昨日我看见乌兰衣衫不整的从阿玛的房里出来。” 玄烨依旧不语,耐心等芳儿把话说完。 “你跟我说过,亲脸蛋是因为喜欢,那阿玛喜欢乌兰。额娘走后,乌兰就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我从来不知道她喜欢阿玛。我甚至分不清乌兰对我的好是不是为了讨我阿玛的欢心?我真的不知道……”泪珠留了下来,“我不喜欢阿玛跟乌兰在一起,我讨厌……呜呜~~” 玄烨不知道改怎么劝解芳儿,只得把芳儿拉入自己的怀中,让她好好哭泣,哭出来就没事了。(.无弹窗广告) 其实他也不喜欢皇阿玛身边有其他妃子在,因为那会让额娘不开心。但是他无力阻止,因为他的阿玛是皇帝,一个拥有三千佳丽的皇帝,那是他的权利。 一滴泪也从他的脸颊划过。 良久,芳儿哭累了,眼睛异常干涩。她离开玄烨的怀抱,红着眼,衣角擦拭着眼角的泪水,道:“谢谢你,叶叶。” 玄烨苦笑摇头,“该是我谢谢你。”见芳儿不解,玄烨进一步说道:“谢谢你在这里陪我。今年我不能回家守岁了,你愿意在这里跟我一起守岁么?” 叶叶的身上所散发的孤寂,让芳儿感同身受,头不自觉的点了下,但是仍有疑虑,“住在这里养病的贵人不回去么?” “不回去。”玄烨说的很肯定。 芳儿疑狐。“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就是那个贵人啊。玄烨知道只要他不回宫,芳儿的阿玛就不会回京城,但是这难保芳儿的家人不接她回去,因此才有一问。 “我让曹寅去打听下。”玄烨急中生智道,还对曹寅使了个颜色。 曹寅心领神会,连忙道:“是的,那贵人不回去。” 芳儿一改方才的哭泣,重新笑了起来,“那我们三个在这里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其实玄烨的担忧是不错的。(.无弹窗广告)当天芳儿回住处以后便让噶布喇叫了过去,原来是索尼派了索额图来接芳儿回府守岁。 “我不回去。”芳儿大声道。 噶布喇沉声叫唤了句“芳儿”,却让索额图打断了。 索额图笑呵呵的抱起芳儿,“芳儿能告诉叔叔原因么?” “我交了个朋友,我答应跟他在这里一起守岁的。” 朋友?索额图心绪略一转,行宫四周虽有农家,可农家的小孩会进的了行宫么?行宫之中,跟芳儿年纪相若的只有三阿哥和曹奶娘之子曹寅了。芳儿口中的朋友,莫不是…… “你什么时候交了朋友,怎么没跟阿玛提起?”噶布喇随口问了句。 “乌兰在阿玛房中的事情,阿玛不是也没跟芳儿说么?” “你……”噶布喇一听,欲扬手煽一个耳刮子,吓得芳儿往索额图怀中躲去。 “大哥。”索额图以眼神示意噶布喇不要吓到芳儿。细瞧芳儿的脸,眼睛有丝红肿,怕是哭过了。再看乌兰,因芳儿的话而脸颊通红,事情不言而喻了。“乌兰,你退下吧。回你的屋子收拾行装,随后跟我回府。” 乌兰惊讶,“二少爷,我……大少爷……”求救似的看向噶布喇,言语中的怜人真令人心动。 “索额图……”噶布喇欲说些什么,但眼神触及到芳儿就只能示意乌兰按索额图的话做了。 乌兰福了福身子,行礼退出了屋子。 索额图轻叹一口气,“大哥,你心急了。”然后轻声对怀中的芳儿道:“芳儿,叔叔还没看过这里的景色,带叔叔去看看好么。” 芳儿窝在索额图怀里,“嗯”了一声。 索额图也不放芳儿下来,就直接抱着她出去了,房间内只剩下了噶布喇一人。 噶布喇瘫坐在实木椅上,心中有些懊恼。他是心急了,没有顾虑到芳儿的感受。但是他也是个男人,也有需要的时候,乌兰全心对他,不求名分,他也不能负了她呀。直怪天不从人愿,让芳儿碰了个正着。 索额图看着怀中一声不吭的芳儿,不若往日般活泼,心想不要是大哥和乌兰的事情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 “叔叔。”芳儿闷声道。 索额图轻应了声。 “阿玛会娶乌兰么?” 索额图没有回答芳儿,只是说:“芳儿,你是我赫舍里家的孙女,是你爷爷最爱的孙女。不管你阿玛娶了谁,都不会改变你嫡出的身份。” “叔叔,乌兰是额娘的随嫁丫头,不能让她没名没分的跟着阿玛,你回到家里,就跟爷爷提起此事吧。”自此以后,阿玛不在是她赫舍里芳儿一个人的阿玛了,乌兰也不再是当初的乌兰了。 “芳儿……为什么?”索额图很是不解。乌黑深邃的眼神里,索额图看不出芳儿在想什么,小小年纪却已经长大了么?索额图很心疼,也很怀念当初在家时,跟索尼哭闹撒娇的芳儿。 “因为这个。”芳儿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雪白的玉佩,在月光的照射下,更显光彩,白中透红,鲜艳非常,黑暗之中愈发诡异。 那是宛芷留给噶布喇的遗物。索额图一眼就认出了那枚玉佩。玉佩到了芳儿的手上,这说明是大哥让芳儿提出迎娶乌兰一事么? “那天我撞见之后,阿玛就给了我额娘的玉佩。叔叔,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如果芳儿不是那么聪慧该有多好,那样她会少了很多忧伤。 噶布喇把玉佩给了芳儿,说明他放下了对宛芷的感情。 “芳儿,确定不跟叔叔回府么,你爷爷奶奶跟想你。” “叔叔,做人不能言而无信,这是您教芳儿的。” 索额图和芳儿在月光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极累的芳儿在索额图温暖的怀中睡着了,睡去前想着,叔叔的怀抱比阿玛的舒服多了。 看着芳儿天真的睡颜,索额图对着月神发誓。 芳儿,叔叔向你保证,你将会是索府永远受宠的小姐,你的一生,叔叔会代替你阿玛守护。 索额图的誓言确实做到了,做到任何人无法想象的地步。太子胤礽的二度废立,都是索额图用命去换来的,纵使最后是以失败告终,但是他无愧他守护芳儿的誓言。 翌日,索额图带着乌兰回了京城。 索额图料到噶布喇和乌兰一事,会让索尼极为震怒,但是念及芳儿,索尼还是忍了下来,最后,索尼让乌兰去寺院净身祈福,待噶布喇回来就让他们成亲,却不办喜宴。索尼不待见乌兰这已经是事实了。 提及芳儿,索尼轻叹一口气,直言慧极必伤。 第九章 守岁 腊月二十九,顺治帝在太和殿宴请朝中众臣,三品以上官员的福晋均可参加。(.好看的小说) 福临坐在九头龙椅上,前摆各类山珍海味。左侧坐着昭圣慈寿恭简安懿章庆皇太后,右侧本该坐着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如今却坐着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皇贵妃董鄂氏,皇后则坐在太后身侧,佟妃坐在皇后的后侧。 众大臣纷纷将目光投向皇贵妃。那其中多为不屑,认为皇贵妃恃宠而骄,无视皇后娘娘的存在,不若坊间传言的那般温婉恭谦。 董鄂氏在上如坐针毡,连平日最爱看的江南舞蹈都失了兴致。 “算算日子,皇贵妃快临盆了吧。”几寻过后,孝庄太后随意问道。 提起孩子,董鄂氏露出慈母般的光辉。笑容温和的应对着:“回太后娘娘的话,正是。这孩子现今好不折腾臣妾。” “如此活泼,定是个阿哥。”福临言语中充满着对这个孩子的期待。 堂下众臣纷纷猜测,若皇贵妃生下一个阿哥,皇上怕是要立为皇嗣了。 “阿哥也好,公主也罢,都是我爱新觉罗氏的子孙,一样尊贵。”太后的话意在提醒皇帝,不要过分宠爱董鄂氏腹中的孩子。 身后传来一阵呜咽的啜泣声。 皇后侧首一看,见佟妃正拿着手绢擦拭着眼角的泪珠。请问道:“佟妃,你怎么了?” “臣妾想起了三阿哥,不知道他在行宫怎么样?” 皇后也想念三阿哥,惦记着那个灵动的孩子。 “好端端提玄烨做什么。”福临略有不悦,微微训斥。 太后略一皱眉,眼中闪过失望,“行宫不比宫里,哀家也担心玄烨。”微侧首抬眸,睿智的双眸看向皇帝,清淡风云问道:“皇帝不担心自己的儿子么?” 福临心中一惊,饮下一杯美酒,“皇额娘说笑了,玄烨是朕的皇子,朕当然担心他了。只是玄烨身边有苏嬷嬷伺候着,皇额娘尽管放心便是了。皇额娘不相信别人,难不成还不相信苏嬷嬷么。” 太后淡笑,“皇上说的是。” “太后,皇上,要不派人将精致糕点送去给玄烨吧。”佟妃提议着。 福临颌首,表示赞同,太后却不怎么同意。 “天寒地冻的,快马送过去也不新鲜了,哀家可不希望吃坏了玄烨。” 皇后小声问着:“那太后娘娘的意思……” “玄烨病着,要有好的药膳喂食。皇贵妃宫里的厨子是出了名的好,哀家想让他去行宫伺候玄烨,不知道皇贵妃怎么想。” 董鄂氏雾眸轻抬,目光流转,温婉妩媚。浅笑着应承。 “皇额娘,皇贵妃还怀着身孕,需要那厨子……” 太后眼眸一扫,打断了皇帝的话语,“皇贵妃临盆在即,那厨子也不怎么需要了。可玄烨不一样,他小小年纪生着病,孤身一人又在远处的行宫,哀家想多一个人去伺候他也不行么?” “可是皇贵妃……”福临还欲打消太后的想法。 “皇贵妃温婉恭谦,想必也担心玄烨?” 董鄂氏知道太后的心思,便柔声劝说着福临,“皇上,就按太后娘娘说的办吧。臣妾也不想因为臣妾和臣妾腹中的孩子而让三阿哥觉得皇上冷落了他。” 福临顾着董鄂氏的面子而应承了下来,道:“就按皇额娘说的办。”然后侧首吩咐了吴良辅。 吴良辅低首应承,行礼退下,去承乾宫宣旨去了。 佟妃看着极为不情愿的皇上因董鄂氏几句话就勉强下旨,心中愤恨更深,眼前的美酒佳肴都若红色般充斥了她的眼睛。 太后掩去嘴角的笑容,从容大方的欣赏着歌舞,品尝着美酒。 皇后看着皇帝和董鄂氏琴瑟和谐,鹣鲽情深的模样,心中苦笑,仿若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皇后是多余的存在。强打起精神,端起母仪天下的笑容,观赏台下的歌舞。 相比宫中各怀鬼胎,行宫里可就温馨欢快多了。 玄烨、芳儿、曹寅手中拿着苏麻喇姑不知道从哪里变来的烟火,手舞足蹈,嬉笑奔跑,烟火随着他们的行动星光四溢,点点光芒如萤火虫般飞舞。 玄烨笑看着身后的芳儿,见她的脸上重露初见时的开朗,放在心间的事情也随之落地。舞着手中的烟火棒,不复往日宫中的平稳。 园子里就苏麻喇姑一人伺候着,她知道三阿哥的心思,因此也没叫其他人来。 看着这个从小就被太后娘娘疼在手心的皇子,露出打心底的笑容,苏麻喇姑知道那个高墙深锁的皇宫早早的埋葬了他的童年。 玩累了,玄烨和芳儿就坐在苏麻喇姑为他们准备的席子上,喝了口奉上的甜汤,芳儿甜甜道:“谢谢嬷嬷。” 苏麻喇姑慈爱的摇首,接过碗盆。 “芳儿谢谢你陪我守岁。”玄烨说的很真挚。今年的守岁是他最开心的,没有束缚,没有规矩礼节,重要的是有一个真正关心他的朋友。 芳儿盈盈一笑,“我也要谢谢你。”自乌兰随叔叔回府之后,这几日,阿玛对她有所亲近。但是她觉得这里面有讨好的成份,父女间相处不若往日了。 见芳儿眉宇间又重铸忧愁,玄烨道:“歇息好了,咱们再玩会。”也不等芳儿应承,就拉着她的手,接过烟火棒,飞舞起来。 顺治十四年初二,守岁后几日,太后亲下懿旨召三阿哥玄烨会慈宁宫。旨意来的匆忙,玄烨无暇与芳儿道别,坐上马车前,不忘回顾行宫,希望能见到那个小女孩。 芳儿与噶布喇乘骑一匹,在前方领队。在阿玛保护的臂弯里,芳儿心念着行宫的叶叶。此去一别,不知何日才能与叶叶再相见。 玄烨与芳儿一前一后,相互记挂对方,殊不知彼此就在前后不远处。 康熙三十四年,玄烨再次踏入此地,脑海中依稀回荡着幼时的那个小姑娘,此时他方才记得,芳儿就是他的妻子,早亡的妻子。他们的缘分早在幼时便已经定下。 只是,如今行宫风景依旧,佳人却已不在。 第十章 皇四子 顺治十四年正月底,宫廷四处还洋溢着过年的喜悦,然承乾宫内宮婢却进进出出,好不忙活。 福临站在寝宫外,不停的来回走动,不时的还往寝宫内张望,嘴里念叨着“怎么还没生出来”。董鄂妃撕心裂肺的叫喊抓住了他的心脏,福临再也无法在外等候,举步欲往寝殿去,却让太后的叫唤止住了脚步。 “皇帝。”太后轻轻一唤,将手中的暖炉放置一旁,在皇后的搀扶下,来至福临身侧。一袭暗黄色的锦凤袍子,袖口绣着金丝牡丹,嵌着珍珠,领口处镶满了各种进贡宝珠,满头乌丝只用一根紫玉簪固定。 太后执起福临的手,拉他到紫檀木床坐下,“皇贵妃是第一胎,如此疼痛是难免的。” 佟妃一件芙蓉深色长袍,素色的礼服倍显她娴静的体态。“皇上不用如此紧张,臣妾前些年生三阿哥的时候,不是也过来了么。女人总要遭受这一遭的。” 福临瞟了一眼佟妃。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如记忆中般娴静,可是她不是董鄂妃,不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清如身子弱,怎可与你将门之女相比。” 佟妃双眸闪过一丝黯然,可脸上依旧扬着笑容,对福临偏爱的言语丝毫不在意。早在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自己进宫的原因是为了朝廷大局,为了家族的荣耀。她只是为玄烨不值得,一个不受皇帝宠爱的皇子,在这宫里有什么地位。(.) 皇后轻轻拍拍佟妃的手,给她一个温和的笑容。 “奴婢给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佟妃娘娘请安。”苏麻喇姑走进承乾宫,屈膝行礼。 福临只是摆手示意她起来,眼睛一直盯着寝殿的大门。 “苏嬷嬷,你怎么来了?”皇后笑着问道。 自从玄烨出了天花,苏麻喇姑就一直照看着,就算回了宫,太后还是不放心的让苏麻喇姑照料玄烨。苏麻喇姑此时来承乾宫,佟妃心里忧心莫不是玄烨出了什么事情。忙跟着问到:“是啊,苏嬷嬷,您怎么会过来,是不是玄烨他……” “佟妃娘娘放心。”苏麻喇姑知道佟妃关心三阿哥,为了避免她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惹恼皇上,因此急急的打断她。“三阿哥很好,只是他听闻皇贵妃生产,想来看看皇贵妃。” 福临略一皱眉,“你去告诉玄烨,让他好好学习,别来承乾宫了。” “可是三阿哥已经在承乾宫门外了。” 太后立马道:“外头天寒地冻的,别让玄烨刚好的身子再出了毛病,苏麻,快领他进来。” 苏麻喇姑领命应允,走出屋外,将玄烨领进承乾宫。 自从皇贵妃身怀有孕,皇帝就下诏除去太医,就不许任何人进入承乾宫,以免动了皇贵妃的胎气。[]因此这是玄烨第一次进承乾宫。 承乾宫为两进院,正门南向,名承乾门。进了承乾门,便是一个园子。 院子内种着梅花,朵朵雪梅,白中透着微红,望过去煞是好看。听宫里人说,承乾宫一年四季都有花开,不是最好的花种还进不来承乾宫。 再往里走,便见到黄琉璃瓦歇山式顶,檐角安放走兽五个,檐下施以单翘单昂五踩斗栱,内外檐饰龙凤和玺彩画。明间开门,次、梢间槛墙、槛窗,双交四菱花扇门、窗。室内方砖墁地,天花彩绘双凤,正间内悬皇帝御笔亲题德成柔顺匾。殿前为宽敞的月台。东西有配殿各三间,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饰旋子彩画。安匾于东西配殿曰贞顺斋、明德堂。后院正殿五间,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施以斗栱,饰龙凤和玺彩画。两侧建有耳房。东西有配殿各三间,均为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式顶,饰以旋子彩画。后院西南角有井亭一座。 按老祖宗的规矩,一个宫殿可以住一个主位,还有几个小主住在偏殿。但是福临出于对董鄂氏的恩宠,自董鄂妃进宫后,就下诏承乾宫只住董鄂氏一人。 玄烨进了正殿,迎上一架双面绣的屏风。屏风前是紫檀木雕花罗汉床,上摆石青金钱蟒引枕。中间放置一几,两边铺设坐垫,典雅气派,形态庄重。 太后和皇帝就坐在这里,皇后和佟妃则站在太后的身侧。 书桌一张,楠木雕花桌边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桌上物品:镂雕松柏人物白玉笔架,上品狼毫,矾红青花百蝠笔,掐丝珐琅祥云瑞鹤纹暖砚盒,紫檀百宝嵌福禄寿文具盒,紫金镇纸一方,上品花墨石,御用宣纸。 屋子一角,掐丝珐琅缠枝莲座万寿字云龙烛台上婴儿臂粗的描金添香龙凤红烛和熏香的香炉一座。一幅五彩线络盘花帘挂在窗前。窗户下是一架彩绣海棠软榻。 屏风后面就简单的多了,一架描金彩漆拔步床,上系银红撒花帷幔。几个铜锁大箱,应是用于存放被褥和衣服用。 梳妆台一座,上有象牙雕花镜奁,珐琅花卉粉盒,缎缀花铜镜套,描金珐琅瓜形胭脂盒,织锦多格梳妆盒。 牵着苏嬷嬷的手,来至那紫檀木雕花罗汉床前。玄烨双膝跪地,俯身跪拜,稚嫩的声音恭敬道:“玄烨叩见皇阿玛,皇玛嬷,皇额娘,额娘。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皇玛嬷、皇额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音末,寝殿传出一声尖叫,让福临急忙站起奔向门口,顾不得还伏地跪拜的玄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皇贵妃怎么样了。” 一声婴儿的哭声让福临舒展了愁眉,心中的牵挂落了下来。 门打了开来,一个接生嬷嬷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浑身通红的婴儿走了出来。福临一脸欣喜的迎上去。 佟妃心疼的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玄烨,没有皇帝的应允,她也不敢让玄烨起来。心中愈加的怨恨皇帝。就算她佟妃不是皇帝心爱的女人,可玄烨毕竟是他的亲身儿子。 对于皇帝冷落玄烨,太后心中也颇有怨言,但也无可奈何,关于福临对董鄂氏的偏爱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起身扶起玄烨,拭去他身上的灰尘,牵起玄烨的小手,拉着他走向那个婴儿。眼神却在那接生嬷嬷说出“恭喜皇上,皇贵妃生了个小阿哥”之后,有所改变。 福临接过小阿哥,将他高高的举起,让他沐浴在阳光的照射下,“朕的第一子终于降生了。” 皇后闻之变色。皇上这是要将小阿哥立为皇嗣…… 佟妃心中愈发不平。 太后无奈的摇摇头,看看身边乖巧的玄烨。董鄂氏生了阿哥……她心中的担忧成为了现实。 (ps:因为剧情需要,小舞把四阿哥的出声年月和死亡年月都做了变动。) 第十一章 风波 皇四子的降生为这个被冰天雪地覆盖的紫禁城多了份喜悦。顺治帝兴奋所言“朕之第一子”为整个皇城乃至朝局带来了不少风波。 索尼手捧着热茶,忍不住有一次叹气。 索额图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阿玛,朝中又出了什么事,让您如此唉声叹气?” “皇贵妃生了个小阿哥。” 乌兰站立在噶布喇身侧,一袭水蓝色宫装,水袖轻勾几朵栀子花,青丝微微绾起。听索尼提起四阿哥,便出声道:“皇贵妃生了四阿哥,为皇家添了子嗣,这是好事,阿玛何必叹气。” 索尼眼睛瞟过一眼,那一眼看得乌兰心寒,莫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索额图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但在喝茶之际掩去。 噶布喇深知索尼不喜欢乌兰,更不喜欢家中女眷商议朝政,因此也看了乌兰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言。然后对索尼道:“阿玛,乌兰刚进我们赫舍里家,规矩……” “宛芷进我们赫舍里家已经有三年,恪守本分,谨守规矩。她是宛芷的陪嫁丫头,家中的规矩还要人来教么。”寥寥几语道出索尼不待见乌兰。 索夫人牵着芳儿走进主屋,见屋内气愤有所尴尬,不由得笑出声问道:“春节该喜气洋洋的,你们怎么都苦着一张脸?” 芳儿随着索夫人来到索尼跟前,伸手抚平索尼紧蹙的双眉,“爷爷,不要蹙眉。” 索尼一伸手将穿着一身粉红的芳儿抱了起来,展开笑容,满脸宠溺,“芳儿说不蹙眉爷爷就不蹙眉。” 自噶布喇和乌兰成亲,索尼就把芳儿接到自己房中,由索夫人亲自抚养。对芳儿的娇宠更胜以往。 噶布喇心知阿玛对自己和乌兰一事有所异议,只不过是看在芳儿的面子上才让乌兰进了门,对芳儿深受阿玛和额娘的宠爱而在心中感到一丝高兴,因为这代表着芳儿在整个赫舍里家族中的受宠。 “阿玛,儿子听闻,皇四子降生之日,皇上曾言‘此乃朕之第一子’,是否可有此事?” 索尼沉重的点点头,“我所担忧之事就是这个。” 今日早朝,皇上下旨将四阿哥册封为和硕荣亲王,并要大赦天下。一个未满月的毛娃娃就册封为和硕亲王,这在朝上引起不小的风波。更何况大赦天下。犹记得,当年太宗皇帝为了宸妃所生的八阿哥就大赦天下,并敕封和硕亲王,言明要立其为太子。皇上现在如此做,不是摆明要效法先帝,立四阿哥为皇太子么。 芳儿对此事也有所耳闻。道:“爷爷,这虽说是朝廷大事,可也是皇家是家事。芳儿听您说过,皇家的事情会有议政王大臣商议,您就别费这个心了。” “芳儿,不得多言。”噶布喇出声喝止。 索额图“呵呵”一笑,道:“阿玛,其实芳儿所言不差。皇上想做什么,咱们阻止不了,咱们能做的就是为大清的利益出发。” 为大清的利益出发……索尼若有所思,抱着芳儿,露出轻松之态。 皇上想立四阿哥为皇嗣,怕是没那么容易。别说满朝文武不同意,就连慈宁宫那位也不会答应。太后可不是省油的主儿。 “阿玛,额娘,近些日子芳儿随你们居住,太烦劳你们了。就让她随乌兰回去吧。”自从行宫回来,索夫人就把芳儿带去了主屋。他们父女两虽在一个屋檐下却说不上几句话,对此,噶布喇很是烦心。 乌兰也在一旁帮腔,她也自知索尼夫妇对自己有很大的意见,若要讨得他们欢心,芳儿是很好的途径。“是啊,芳儿,今儿个随额娘回屋用膳吧?” 芳儿摇摇头说,“奶奶说今天要教我念心经,好给额娘超度,尽我的孝心。” 乌兰闻言尴尬的笑了,眼神中尽是黯然。却也再次认识到芳儿不会跟从前一样对她亲了。 紫禁城—景仁宫 宫为二进院,正门南向,名景仁门,门内有石影壁一座,传为元代遗物。前院正殿即景仁宫,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式顶,檐角安放走兽五个,檐下施以单翘单昂五踩斗栱,饰龙凤和玺彩画。明间前后檐开门,次、梢间均为槛墙、槛窗,门窗双交四椀菱花槅扇式。天花图案为二龙戏珠,内檐为龙凤和玺彩画。室内方砖墁地,殿前有宽广月台。东西有配殿各三间,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饰以旋子彩画。配殿南北各有耳房。 后院正殿五间,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施以斗栱,饰龙凤和玺彩画。两侧各建耳房。殿前有东西配殿各五间,亦为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饰旋子彩画。院西南角有井亭一座。 佟妃莲步走进正殿,将底下的人都遣退下去。偌大一个景仁宫让她觉得好冷。忽想起皇上在慈宁宫所说的话,佟妃一气之下将桌案上的东西一掀而下,发出“噼里啪啦”的破碎声。 立那狐媚子的儿子为皇太子,皇上,你未免偏心的太过分了。玄烨聪慧伶俐,上书房的师傅都连连夸赞,皇上你为了抬高那出生不到一月的毛孩子居然说玄烨木讷。 她这辈子被董鄂氏压在了底下,难道她的玄烨也要被那狐媚子的儿子骑在头顶么。她不甘心,不甘心。 “娘娘……”外头宫女的声音响起。 佟妃应声道:“什么事?” “皇贵妃请您去承乾宫参加四阿哥的满月礼。” “知道了,本宫换件衣服就出来。”佟妃无力道。身处在着后宫,虚假的场面还是要过过。四阿哥满月,哼呵,深怕别人不知道这荣亲王有多受皇上宠爱么。 眼角扫过一件物品,佟妃心中起了一个念头,她将那物品收藏起来,放入一个精美的小盒子。 出了正殿,穿的是一身蓝色旗装,用紫色丝线在领口、袖口、裙裾边锁边。领口用枣红色丝线绣着几多牡丹花。将一头青丝绾起,中间一朵浅蓝色的真丝布花,两边各插一支泣血玛瑙金玉簪,发下垂下几股蓝色流苏,流苏之上缀着一颗较大的珍珠。手中握着一条白色丝帕,上用粉色丝线绣着一朵牡丹花,绿色丝线所绣的绿叶衬得这朵花如此之美。 虽是寒冬,今日却阳光高照。佟妃唤人前来,低语吩咐了几句,“把里面收拾干净,本宫不希望有人知道。你知道该怎么做。”暗黑色的明眸如水般清澈,但那不怒而威的气质早让那小小宫女心惊了。 那宫女伏地道:“娘娘放心,奴婢知道。” 满意的点点头,坐上轿撵,任由那帮奴才抬着她去承乾宫。摸摸怀中的锦盒,一丝笑意传进心头。 第十二章 受责 今儿个太阳不错,又因是四阿哥满月,顺治帝一早就下诏让花房将名贵的花种送去承乾宫,不止花种,连上等的膳食也预先送去,以备皇贵妃招待后宫嫔妃。因此一大早,承乾宫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看着一众宫女太监忙忙碌碌,董鄂妃看在眼里,心中却始终是忧心忡忡。 皇上对于她们母子的宠爱已经坏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仅在四阿哥未满月就封了和硕荣亲王,如今还大张旗鼓的为他办满月宴…… 和硕是满族亲王中最高的荣誉,皇上如此厚爱四阿哥叫二阿哥福全和三阿哥玄烨情何以堪。 后宫佳丽三千,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们母子,想置她们于死地。 佟妃是第一个到的,她进入承乾宫就看见董鄂妃满面愁容的样子,手中的锦盒往里挪了挪,但是见到她怀中的四阿哥,便想起了皇上的偏心。胆子就大了起来。 扬着一抹笑,尚未靠近董鄂妃便道了起来。 “恭喜皇贵妃。”声音伴随着人来到董鄂妃身边,佟妃福了福身子,将丝帕往后一甩,行礼道:“臣妾参见皇贵妃,皇贵妃吉祥。” 董鄂妃将四阿哥交给嬷嬷,伸手扶起佟妃,将自己的忧绪掩藏了起来。莞尔笑道:“自家姐妹何须如此客气,佟妃姐姐多礼了。” “宫中礼节不可废。”佟妃望顾了下四周,除却自己并无任何妃子在承乾宫,不禁问道:“怎么如此冷清。” 董鄂氏略有尴尬,“皇上没来,众姐妹怕是还不会来。” 佟妃明白董鄂妃话中之意。皇贵妃董鄂氏深受皇上宠爱,早已遭后宫诸妃妒忌,今日若不是皇帝下诏,怕是没人会来这承乾宫的。 “不是不来,而是我来早了。” 佟妃宽慰着董鄂妃,正欲将怀中的锦盒递给董鄂妃,却听太监道三阿哥来了。一闻是玄烨,佟妃暗自感叹不是时候,就未把锦盒递出去。 玄烨一身淡金色长袍,腰间佩戴着一枚玉佩和一只香囊。身上散发的气质令人深感这个毛小孩不简单,才多大年纪,就如此沉稳了。 玄烨来至董鄂妃和佟妃面前,跪拜在地,言:“玄烨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给额娘请安。” 佟妃脸上流露出慈母的笑容,伸手扶起玄烨,见他额头略有汗珠,心想是刚才走的急,拿出白色丝帕为他擦拭。 “谢谢额娘。”玄烨心中有些惊喜。在他的印象中,额娘从未如此温柔的对待自己。 其实也不外乎他会这么想。皇宫理由规矩,凡妃嫔生下阿哥,都不允许在自己身边抚养。因此佟妃与玄烨相处的时间很短。 董鄂妃领着三阿哥和佟妃来到承乾宫正殿的桌案旁,上头摆着各色的糕点,多数是玄烨爱吃的。 董鄂妃婉约的笑着,“三阿哥,这是我命人为你准备的,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玄烨作揖道:“谢谢皇贵妃娘娘。”然后拿起一块,细细品尝,却也不敢多吃,只得每样尝了一口。 佟妃有丝奇怪,这些个糕点都是玄烨爱吃的,除却慈宁宫怕是只有自己的景仁宫知道玄烨的口味了,这董鄂氏是怎么知道,因此问了出来,“皇贵妃是如何得知玄烨爱吃这些糕点的?” 董鄂妃笑笑,寻了个地坐下,“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的时候,总见苏嬷嬷为三阿哥准备这些糕点,我就寻思琢磨着该不是三阿哥喜欢吃,所以就备下了。” “皇贵妃费心了。”佟妃虚礼的笑说着,怀中的锦盒磕得她生疼,却迟迟不敢送出去,看着玄烨一脸高兴的吃着糕点,她犹豫了。 桌上的糕点还剩下了许多,玄烨却已经放下了筷子,接过宮婢递来的丝绢,擦拭着嘴角,随后离开桌案,来至佟妃和董鄂氏处。 “玄烨,你怎么不吃了?” “皇玛嬷说过,食不择多,需克制自己。”然后四处望了望,问道:“皇贵妃娘娘,四弟呢?玄烨想见见他。” 董鄂氏唤人抱来四阿哥,他正一脸熟睡。玄烨踮起脚尖看他,白白胖胖,很是可爱,手不自觉去触摸四阿哥的脸。 或许是凑巧,玄烨的手还未碰到,福临就走了进来,见到玄烨的举动,福临大声道:“玄烨,你在干什么。” 厉声的叱喝吓醒了熟睡的四阿哥,“哇哇”的哭了起来。董鄂妃连忙从嬷嬷手中接过四阿哥,哄着。 玄烨被福临一喝,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听闻爱子哭泣,福临快步走至董鄂妃身侧,一起哄着四阿哥,却仍未见效,眼睛撇到一旁的玄烨,怒由心生,道:“谁让你把四弟弄哭的?” 玄烨跪下,不发一语。 玄烨的沉默让福临愈发火大,“小孩子是经不得触碰,上书房的师傅没叫你要兄友弟恭么?” 玄烨伏地一叩拜,“皇阿玛恕罪。” 福临还欲说些什么,就见董鄂妃劝解道:“小孩子本就哭哭睡睡,皇上就不要怪罪三阿哥了。” 佟妃站在一旁不语,冷眼看着福临训斥玄烨。原本压下去的怨恨又升了上来。好一个皇上,好一个厚此薄彼的皇上,如此就怪不得她了。怀中的锦盒越发揣的紧。 “玄烨,还不谢谢皇贵妃的不追究。” 玄烨听从额娘的话,恭恭敬敬的给董鄂氏磕了个头,“玄烨谢谢皇贵妃不追究,谢谢皇阿玛开恩。”见福临没吭声,就自己站起来了。 而未几,四阿哥便在董鄂氏的怀中睡着了。 佟妃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董鄂妃,道:“皇贵妃,这是玄烨出生时,皇上赐予玄烨的金锁,上头刻有‘五福临门’的字样,是个吉祥的宝贝。四阿哥是个有福之人,他佩戴正好。” 佟妃的话,让福临听着很舒服。 “这怎么可以,那是皇上给三阿哥的,怎么可以……” 董鄂妃不接受,可福临却接过了那锦盒,“佟妃的一片心意,爱妃你就手下吧。”这金锁原本就是他打造来送给董鄂氏的,若不是被皇额娘知晓,他也不会赐给玄烨。如今物归原主,正好。这个佟妃,总算做了件令他满意的事情。 看着皇上亲自打开锦盒为四阿哥佩戴金锁,佟妃的整个心才放下。皇上,这下可是你亲自害死你最爱的孩子。嘴角那抹温婉的笑中参杂了几分嘲讽。 自福临进了承乾宫,玄烨就又恢复了人前沉稳不语的形态。他两眼看着,当中尽是福临对四阿哥的宠溺和疼爱。第一子不愧是皇家第一子,除了四弟,他们哥几个就不是皇阿玛的儿子。 皇阿玛,您如此偏心,至玄烨于何地,至额娘于何方…… “皇阿玛,皇贵妃娘娘,额娘,玄烨去上书房找师傅问点事,就先告退了。” “去吧。”福临道:“爱学习,是件好事,以后才能有番大作为。”话虽是如此说着,但是眼睛却没有离开四阿哥半步,令这话说的好敷衍。 玄烨退下没有多久,后宫中的嫔妃都纷纷来了承乾宫。 一个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哪是为了给小阿哥满月而来,分明是为了在皇上面前有所出彩。 第十三章 彻查 顺治十四年五月初,四阿哥病重,未几承乾宫传出噩耗,和硕荣亲王病逝,这给了原本就瘦弱的董鄂氏一个致命的打击。 福临亦是悲痛万分,那是他最挚爱的儿子呀。因此他不顾大臣反对,为四阿哥打造了一个空前绝后的葬礼,文武百官都必须参加,为四阿哥披麻戴孝,举国上下哀悼三日。 朝中百官于此对董鄂妃的言论就愈加激烈了。 慈宁宫内,太后微恙,亲下懿旨让皇后和佟妃侍疾。 一滴汤水溅了出来,微烫的感觉令太后不禁皱眉,可侍奉汤药的佟妃对此却并无察觉,神情略有呆滞,似在思考什么。苏麻喇姑轻轻为太后擦拭,并接过佟妃手中的汤药。感觉手中空荡荡的,佟妃这才清醒过来。她看了下太后,然后立马跪下,道: “太后恕罪。” 太后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让苏麻喇姑扶她起来,淡淡问道:“瞧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佟妃轻摇螓首,“多谢太后关怀,臣妾没事。” 太后见佟妃不愿意说,也就不再多问了,一双睿智的眼神有了几许了然。看见佟妃不一会儿就坐在软椅上发呆,心中就更确信了几分。那是个善良的孩子,做不得恶…… 佟妃的思绪飘向远方。今天死四阿哥出殡,听说皇上亲自相送,这是莫大的殊荣啊,就连当年的大阿哥都没得到这份荣幸。 自从将那锦盒递给董鄂氏,自从看到皇上把金锁戴到四阿哥身上,她就没一天安生过,终日心惊胆战。现今四阿哥死了,她不是应该高兴么,因为没有可以跟她的玄烨一较高下了,二阿哥福全生性懦弱,不足为惧。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却如此难受。 一滴清泪滑下脸庞。 “佟妃,你怎么了?”皇后从内堂出来,手中带着刚给太后娘娘做好的甜点,看见佟妃默默的流泪,不禁问道。 佟妃伸手一摸,才发觉自己流泪了。她擦拭着泪水,道:“谢皇后关心,臣妾没事。只是想到四阿哥如此早亡,想必皇贵妃现在心如刀绞。臣妾感念同是母亲,就忍不住伤心了起来。失礼之处,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眯起双眼,对于佟妃的说法很是不敢苟同。因为董鄂妃和四阿哥,皇帝没少给她和三阿哥脸色看。心中明白,却没有拆穿。 “皇帝对于四阿哥之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太后沾过一块甜点,道:“皇后,对此,你要做好准备。” 皇后颌首应下。 太后娘娘猜的没错,在四阿哥出殡后没几天,顺治帝就在养心殿传出旨意,在后宫彻查和硕荣亲王的死因,虽有众位大臣反对,但是顺治帝依旧一意孤行,还把那几位大臣降了品级扣了俸禄。这一举动令列为臣工颇为心寒。 太后知道以后,只是在病榻上无奈的摇摇头。随后问道:“知道被罚的是哪些个大臣么?” 皇后思索了下,回道:“回皇额娘的话,有礼部尚书,大学士,还有……索大人。” “索尼?” 皇后颌首,“不过索大人只是被皇上斥责了几句。” 皇后说的很委婉,斥责了几句……哼呵,福临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说出的话怕是很难听。也真是难为索尼了。 “苏麻喇姑。”太后吩咐道:“你瞧瞧出宫,从慈宁宫金库里挑出几件贵重物品给那几位受委屈的大臣送去,尤其是索尼。” “是。” 太后再次道:“悄悄的去,别让皇上发现。” 苏麻喇姑领命退去。 待看不见苏麻喇姑的人影,皇后靠近太后的床榻,替她整理舒服,然后问道:“皇额娘,您说这事是……” “你都办妥了?”太后闭着眼问道。 皇后“嗯”了一声,“皇额娘放心,臣妾都办妥了。只是臣妾不明白。” 太后睁开眼睛,示意皇后将她扶起来。皇后拿过一旁的软垫,让太后舒服的靠着。然后听着太后道:“董鄂氏是半个汉人,她生的孩子是继承不了大统的。三千宠爱于一身,就是集三千怨恨于一身,皇帝如此宠爱他们母子,那只会让四阿哥死的更快。况且……咳咳……” 见太后咳嗽,皇后连忙把茶水递给她,待太后气顺以后,继续道:“死了一个四阿哥,哀家还有其他孙子。身份血统比四阿哥高得多的孙子。” 皇后明白,太后口中身份血统高贵的孙子指的是三阿哥玄烨。二阿哥福全是悫妃所生,悫妃虽是满人,但血统远远不如三阿哥生母佟妃来得高贵。看来,太后是属意三阿哥继承地位。 皇后神色有些黯然,若自己有孩子…… 太后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手覆盖上自己,道:“哀家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迎上皇后不解且哀寞的目光,“你是中宫皇后,你若生下嫡子,任谁也不能动分毫。可是……”怕接下去的话伤及了皇后,太后并没有说下去。 皇后知道太后要说什么。可惜她没有孩子,她做母亲的权利已经在她的大婚之日已经丧失了。作为对母亲干预政事的反抗,皇上在那夜将混有大量红花的羹汤让她服下了。自此,她就不能再有孩子了。 诚如皇太后所料,顺治帝在几日之后,率领太监踏进了慈宁宫。如此大的阵仗,让佟妃心里惊恐万分。但是她仍随着皇后和一干妃子向皇帝请安。 太后挑眉看了眼皇帝的阵仗,语带责怪之意,“自哀家病后,皇帝就从未踏进这慈宁宫,今儿个如此大的阵仗,莫不是皇帝要将哀家这带病中的老婆子废了?” 对于太后,福临终是有诸多的不满,但那也是自己的生身母亲。他立马弯腰请安,诚惶诚恐道:“皇额娘,这么说您是要折煞儿子不成。儿子在这向皇额娘请罪了。” “请罪就不必了,只是皇帝今儿个来慈宁宫有何贵干?” 皇帝冷冷的看了眼佟妃,道:“朕今日前来,是来抓害死四阿哥的凶手。” 佟妃一听,加上皇帝不善的眼神,心中就愈发的惊慌了。 太后“哦”了一声,问到:“皇上的意思是哀家害死了四阿哥?” “四阿哥是朕的儿子,自然也是皇额娘的孙子了,这天底下哪有奶奶害死孙子的呢。”福临耐着性子对太后解释了番,转而将毛峰对向了佟妃,“佟妃,你可知罪?” 众妃一片哗然。 面对皇帝的厉声责问,佟妃心中虽是惊慌,但却没表现出来。但见她福身一行礼,不卑不亢,不温不火,道:“臣妾不知所犯何罪。” 福临冷笑几声,“很好。”他命太监乘上一件东西,福临握在手中,扔向佟妃,那东西正好仍在佟妃的额头,霎时起了红肿,“认识这个吗?” 佟妃不顾疼痛,捡起皇帝仍在脚边的东西,眼中闪过惊愕,“臣妾认识。这是臣妾送给四阿哥的满月之礼。” “你承认就好。来人。”福临大声唤道,待侍卫进入,立刻命令道:“将佟妃关押起来,等候朕的处置。” 侍卫面面相觑,碍于皇帝的命令,只得应声说是。 “哀家看谁敢在哀家的面前,哀家的宫里带走佟妃。”太后的声音不大,却充满着威严,令两个侍卫放在佟妃身上的手,不自觉的放了下来。 “皇额娘……” 没让福临将话说完,太后看了他一眼,“皇帝的意思是佟妃害死了四阿哥?”见皇帝应声,太后道:“知道皇帝要彻查四阿哥的死因,哀家早就让皇后帮忙查六宫妃子了。哀家如此说,皇帝总该知道了吧。” 福临一愣,他从未想到皇后已经早他一步彻查了六宫。如此说来,他现今得到的线索就是别人刻意捏造的,为的就是除去佟妃…… “皇额娘的意思是……” 太后的眼神示意了下皇后,但见皇后仪态万千的给皇帝行了个礼,依旧用她婉约的声音道:“启禀皇上,臣妾查到四阿哥满月之日,笔什赫额捏福晋在佟妃回景仁宫之前,进过佟妃的寝殿。随后佟妃就带着金锁去了承乾宫。” “你是说笔什赫额捏福晋?” 皇后颌首。 福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笔什赫额捏福晋巴氏,自从顺治九年正月三十长子牛钮病逝之后,巴氏就深居简出,顺治心中怜悯她,因此一月中总会有几日去她那里,因此她也生下了皇三女和皇五女。可没想到她会有如此歹毒的心计,害死了四阿哥。 福临还是不能相信,“可是她没有理由啊。” “臣妾起初也不能相信笔什赫额捏福晋会如此歹毒,可当臣妾问她时,她就承认了。” “她怎么说?朕要见她。” 皇后略有迟疑,但仍是道:“回皇上的话,笔什赫额捏福晋自尽了,临死前将两位公主托付给了臣妾。” “死了……”福临略有疑狐的看着皇后,见她一脸平静温婉,一如平常,“她为什么要害死四阿哥,给朕如实说来。” “那就要问问皇帝是怎么对待四阿哥的。”太后出声道。 “怎么对待四阿哥?”福临一时不解太后此话何意,自己脑中略一思量,便明白了。自己对四阿哥如珠如宝,敕封和硕亲王,连四阿哥死了,都如此大费铺张,想来笔什赫额捏福晋心中不平吧。“朕知道了,这次有劳皇后了。” 皇后俯身道:“臣妾不敢,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福临作揖对太后道:“儿子告退了。皇额娘好生养着吧。” 太后“嗯”了声,见福临对佟妃无任何表示便要离开慈宁宫,不禁出声唤道,“皇帝。”见皇帝一脸不明所以的回头,心中对儿子薄情而心寒。“你如此对待佟妃,不需要表示么。” 佟妃惊吓未醒,听见太后如此说,当下连连摇首,“臣妾没事,臣妾不敢当。” 福临看了佟妃一眼,并未说任何话,也无任何表示,对着她手中那块金锁,眼中流露丝丝怀疑,“儿子告退。” 随后,太后让诸位妃子也跪安退下了,就只是留下了皇后和佟妃。 皇后轻轻吐出一口气。 太后看了眼仍未回神的佟妃,唤了声“佟妃”,待佟妃看向自己,便又道:“今天的事你记住了,害死四阿哥的人是笔什赫额捏福晋巴氏,不是其他人,知道么。” 提起笔什赫额捏福晋巴氏,佟妃心中升起一份愧疚,她是因为自己而死的。木讷的颌首,轻轻道了句,“臣妾知道。” 然后太后也让皇后和佟妃退下了,一下子偌大的慈宁宫正殿就只剩下她和苏麻喇姑两人。太后轻叹了一口气,她这把老骨头还要操心多久。皇帝临去前的眼神,她看见了,也明白他心中所想。 “太后……”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苏麻。”太后轻喂道,“可是我不能不这么做,弃车保帅,这是没办法的布局。” 为了玄烨,佟妃不能有事,所以笔什赫额捏福晋巴氏势必得承担这个谋害皇四子的罪名了。可怜了她那两个幼小的孩子,所幸皇后会照顾。 “苏麻,着内务府给巴氏的两个女儿送去好的绸缎。” 苏麻喇姑应下,当下吩咐人去办了。 第十四章 端敬皇后 顺治十七年夏,董鄂妃已经形销骨立,病入膏肓。 董鄂氏自幼体弱,后嫁给襄亲王博穆博果尔,虽锦衣玉食,参汤不离口,但是心中郁结,身体并无好转。辗转嫁入皇家,深受宠爱,是的她容光焕发,可四阿哥的骤然离世,带走了她全部的依托,因此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佟妃自动请缨在承乾宫照顾董鄂妃,而皇上每日下朝必到承乾宫,见佟妃并无好脸色,因此太后暗中命皇后也到承乾宫。 几年前的容貌秀丽,现今不复存在,佟妃对董鄂妃有诸多愧疚却无从言说。只得默默的流泪。 泪水滴在董鄂妃的脸上,原本休憩片刻的她,缓缓睁开了眼睛,“佟妃姐姐,你怎么哭了?” 佟妃忙擦拭眼泪,见她要起身,令宮婢拿来软垫,让董鄂氏舒舒服服的靠着。 董鄂妃握住佟妃的手,再次问道:“姐姐,你怎么哭了?” 恰逢皇后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亲自煎煮的汤药,“佟妃怕是心疼你,这才哭了。” 董鄂妃虚弱的咳嗽了两声,见佟妃不语,就也相信了皇后的话,接过皇后手中的汤药,一饮而下,那苦味是说不出的滋味。 “人总有一死,姐姐不必为我担忧了。” 佟妃沾过一点蜜饯,塞入董鄂妃的口中,缓解她的苦味。“你人如此善良,奈何薄命,当真是红颜倾城么。(.)” “佟妃这话说的好,红颜薄命。朕也想知道,爱妃为人善良,是谁歹毒的想要害死她。” 身后传来福临阴阳怪气的言语,字里行间针对佟妃。令佟妃的神色好不苍白。 佟妃知道,四阿哥的死皇帝一直在怀疑自己,若不是太后压着,皇上早就办了。心中凄苦,自此以后,皇帝待自己更不若从前,也甚至是从未踏进景仁宫半步,连玄烨也收到了影响。早知如此,佟妃悔不当初。 皇后和佟妃起身请安。董鄂氏也要掀被而起,却被福临阻止了。 “爱妃这是做什么。”福临言语有些宠溺的责怪,“朕不是说过,爱妃你病重,不用行礼么。” 董鄂妃虚弱一笑,“谢皇上体恤,也请皇上体恤皇后和佟妃吧。” “起碦。” “谢皇上。”皇后和佟妃缓缓起身,而后便听见皇帝言道要跟董鄂妃单独相处,让她们现行退下。皇后和佟妃也就依言跪安了。 “皇后,对不起,都是臣妾连累你了。” 皇后并没有说话,只是拍拍佟妃略微僵冷的手,示意她不要在意。 “皇上。”董鄂妃轻轻唤道,“臣妾想求皇上一件事。” 福临从来对董鄂妃都是有求必应,舍不得拂她的愿。(.无弹窗广告)“爱妃有事但说无妨。” “臣妾请求皇上好好对待皇后和佟妃。” “皇后也就算了,这佟妃……”福临始终不想把四阿哥真正的死因告诉董鄂妃,免得引起她心中的痛楚,因此也就隐忍不说了。 “佟妃她……她心里也很苦,而且这些年对臣妾也很好,知道臣妾喜欢安亲王的女儿柔嘉格格,就日日宣召进宫,还让太后下旨成为公主。皇上,佟妃姐姐做的够多了。” 她本就是个聪慧的人儿,怎么会不明白这当中的事情。可是,宫中的悲剧已经够多了,她不想为了她一人而再曾加更多的悲剧,因此她放开了,就是不知道皇上能不能放开。 福临对此并不想多说,只是虚应了句“朕知道了”。聪慧如她,难道会不知道,此生除了她,自己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了,再也没有了。 顺治十七年八月十九日,年仅二十二岁的董鄂妃香消玉殒,当天,顺治帝即传谕亲王以下、满汉四品官员以上,并公主、王妃等,俱于景运门外齐集哭临;自己则辍朝五日。 董鄂妃崩后第三天,即八月二十一日,顺治帝谕礼部:“皇贵妃董鄂氏于八月十九日薨逝,奉圣母皇太后谕旨:‘皇贵妃佐理内政有年,淑德彰闻,宫闱式化。倏尔薨逝,予心深为痛悼,宜追封为皇后,以示褒崇。’朕仰承慈谕,特用追封,加之谥号,谥曰‘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皇后’。其应行典礼,尔部详察,速议具奏。” 八月二十六日,端敬皇后的追封礼和葬礼同事举行,顺治帝亲赴景运门哭丧。 这日,太后未免后宫诸妃惹怒皇帝,亲下诏传六宫众妃子往慈宁宫陪伴慈驾。 皇后一袭淡蓝色锦缎如意襟旗装,银线纹着雀鸟祥云图,绣花白边围绕裙身脉脉婉转;三千青丝用一支翡翠簪松松挽起,通身温婉而淡雅。 众妃子一进慈宁宫就见到皇后端庄优雅的坐在紫檀木椅上,手端着茶杯,微微品茗。众妃子依礼向太后和皇后请安。 “臣妾等参见太后娘娘,参加皇后娘娘。” 太后坐在主位上,伸手一摆,示意众位妃子平身,然后道了句“赐座”。众位妃子按身份各自坐下。 悫妃正坐在皇后对面,见皇后一脸波澜不惊,便故意道:“这皇上为了董鄂妃,也太伤我们众姐妹的心了。” 太后略一皱眉,苏麻喇姑见状,便对悫妃轻声道:“娘娘请注意,现今皇贵妃已是端敬皇后,且不可出言无状。” 悫妃轻撇了眼苏麻喇姑,对于她的话并没听进去,只是碍于苏麻喇姑是皇太后的近侍,也不太好拂她的面子。“就是因为册封了皇后,才让人伤心。” 近几年,宫中虽有阿哥出生,但是身份地位都不如二阿哥和三阿哥。而皇上疏远三阿哥而亲近二阿哥,这一举动诸位妃子都看的清清。心中都在猜测皇上会立二阿哥为太子,因此对于悫妃都有些讨好。 “悫妃姐姐,此话怎讲?” “中宫皇后好端端的坐在这里,皇上却封那个狐媚子为后,这不是打皇后的耳刮子么。” 皇后的清幽的声音在这慈宁宫展开,但听的她道:“悫妃,死者为大,方才苏嬷嬷警告你的话都没听见么?”淡淡中透露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臣妾可是为皇后您不平啊。” 皇后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包含着不屑和嘲讽。悫妃……哼,“本宫都没感觉到不平,悫妃你太多心了。” 悫妃碰了个软钉子。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羞辱羞辱皇后,却不想她不为所动,自己却在众位妃子面前丢了脸。好在二阿哥现在受皇上宠爱,自己总会有出头的一天,轻蔑的看了眼佟妃,便岔开话题,谈笑风生了。 太后对皇后的大度很是满意,如此仪态,果真适合母仪天下。唤苏麻喇姑附耳,嘱咐了几句,苏麻喇姑了然的颌首。看了眼悫妃,略似微微摇首。该好好的提点下了,不然尾巴就该翘到天上了,殊不知她面前多的是人。二阿哥有此母妃,终究不会成大气。再看了眼佟妃,一脸娴静,不闻任何事,对于悫妃不屑的眼神,也毫不在意,越发的沉稳,能忍一时而风平浪静,全然不若当初那般骄横了。太后对此满意的点点头。 第十五章 出家 乾清宫内,灯火暗黄,福临站立在一副巨画面前,凝视上方,久久未有一动作。 画上的女子,貌容艳丽,神采飞扬,通身的书卷气息,眉目间秀慧难让。 “清如……”福临喃喃吐出二字,原来那女子便是董鄂妃。“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你走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让我留恋呢……” 吴良辅在远处伺候着,看着皇上落寞的神情,心中也微微疼着。他自幼伴在皇上左右,一路走来,对于皇上和端敬皇后的感情是看在眼里的。 端敬皇后生性贤良淑德,是皇上的支柱啊。如今她殁了……眼见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怎不叫吴良辅担忧啊。 桌案上放着太后娘娘命苏嬷嬷送来的点心,那上头全是皇上所喜爱的,可皇上却没动一口,另一头桌案,几本经书已经翻得破烂不堪。近来,皇上日夜看经书,还连连召唤悯忠寺的行森和尚进宫讲经,以至于荒废了朝政,对此,诸位大臣已联名上奏了好多,却都被皇上压下了。 唉……吴良辅无奈的摇了摇头,唤来小太监,把桌案上已经冷却的点心撤下。看来今夜,皇上也不会翻任何妃子的绿头牌了。对身侧的小太监吩咐了几句,让敬事房的人退下。 视线从那画移开,瞟到那几本经书,福临心中有了注意。环伺周围,这乾清宫的压力让他无所适从。没了清如,这皇宫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异议。 顺治十七年九月二十八日,皇宫里出了一件大事。 苏麻喇姑面露慌色,急急奔跑在皇宫的大道上。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回慈宁宫的路好长。待她来到慈宁宫时,太后正在给园子里的花儿浇水。宫人都没见过如此的苏嬷嬷,如此慌张,如此不顾宫规,仿佛天要塔下来一般。 “太后……”苏麻喇姑急忙叫道,然后喘了一口气,来至她身旁,附耳说了几句。 太后手中的水壶掉落在地,溅湿了她的裙摆。宮婢正要拿巾帕,却见太后摆手示意不用了。 苏麻喇姑搀扶着她至一旁的木椅上坐下,太后许久不曾发一言,脸上露出冷笑,道:“好一个皇帝,好一个逆子。”这么多年的心血,她白费了。大清国不需要一个儿女情长的皇帝,更不需要一个诚心向佛的帝王。 “太后,现今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这国家大事又落到她一个女人的头上了。为了这大清国,她布木布泰牺牲的还不够多么。“苏麻,传密旨给索尼、鳌拜、苏克萨哈和遏必隆,改蓝批为朱批,命他们和安亲王岳乐共掌朝政。” “是。”苏麻喇姑正欲回身去办,却听见太后将她叫住,然后吩咐道:“把实情告诉岳乐,他知道该怎么办,另外命索尼寻找福临下榻在哪座寺庙。” “是。” 两个时辰之后,苏麻喇姑带回来了从索府得到的消息。顺治帝带着吴良辅去了悯忠寺,要在那儿让行森和尚梯度。 行森和尚……太后眯起了眼睛,她听过这个名儿,近来福临日日召见他,想来是在商讨出家之事。这个和尚,身为出家人,心思还那么不安份。 “岳乐那边怎么说?” 苏麻喇姑回答道:“安亲王传来消息说,行森的师傅玉林大师已经从外城赶来。他是行森最为敬重之人,想来能阻止这事。” 太后苦笑着摇摇头,“单凭一个玉林大师还不能阻止福临。苏麻,你去准备一下,咱们也去那悯忠寺。” “是,太后。” 太后仰首望望天空,一片万里晴空。上苍啊,你就不能给大清朝一个圣明的君主么……我布木布泰还能为大清朝操心多久…… 悯忠寺是唐朝贞观十九年唐太宗李世民为纪念夸海东征中死难的将士,在幽州(现在的北京)城内建一座寺庙。寺还没有建成,李世民去世了。经高宗李治、武则天多次降诏後,于武则天万岁通天元年建成,命名为“悯忠寺”。历经五十一年建成的悯忠寺规模宏大,寺内建有一座高阁,名为悯忠阁,有谚语“悯忠高阁,去天一握”来描述它的高大。 通往大殿的绿茵道上,一众和尚坐在两旁的地上念经。福临端坐在正前方的椅子上,静等着行森为他梯度出家。 行森一身庄重,洗净双手,执起剃刀,缓缓走至福临身后,准备剃度。脸上的神情有着满足。因为他的努力,悯忠寺将要迎来一个当过帝王的和尚,至此以后,他行森的名字在各寺院就出名了。 行森一手拿剃刀,一手执起福临的辫子,正欲划落,就听见寺门外高喊“皇太后驾到。”随后一大群宫廷侍卫便跑了进来,站立在大道旁,谨守职责。 太后虽着一身便装,但那不言而喻的威严却不容人忽视。她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逐步逼近福临和行森。她的身后还跟随一个得道高僧。 行森见人,眼中不由得闪过惊慌。 玉林双手合礼,向顺治行礼道:“阿弥陀佛,老衲玉林见过皇上。” 福临不看玉林,直望太后,抿嘴出声,“皇额娘到此,不是为了看儿子出家吧?” 太后也不看福临,眼睛直逼行森,“大胆行森,你可知罪?”一声喝下,让行森跪倒在地。 “贫僧不知。” 太后冷笑,眼睛撇过披头散发的福临,心中掩不住的悲哀。“妖言惑众,蛊惑皇帝出家,罪不容诛,来人,将行森执以火刑。” 侍卫听令将行森执起,但见福临护在他身前,“谁敢动他,朕砍了他的脑袋,诛了他九族。” 侍卫碍于皇帝的命令,迟迟不敢将行森执法,看向太后。 “玉林大师,行森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只要今日皇帝在此出家,哀家不会让悯忠寺上下活着。” 太后话里的意思让玉林心惊,但他毕竟是得道高僧,“阿弥陀佛,老衲明白。”玉林看向众和尚,大声道:“门下弟子听令,搭起高台,将行森置于其上,施以火刑。” “老和尚,你……”福临对玉林罔顾他的命令而感到气愤,正想厉声说他,却被玉林抢先了,“皇上,您若想剃度出家成为行森的师兄弟,那就是老衲的弟子。请您不要干涉老衲处置行森。” 太后冷眼看着行森被置于高台之上,却阻止他们点火。她眼注视福临,“皇帝,只要你不出家,哀家就放过行森。” 福临看着自己的母亲,高高在上伟大的圣母皇太后。“皇额娘,您就放了儿子吧。这个皇帝不是儿子想做的。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朕还算什么皇帝……” “啪”的一声,太后扬手打了福临一个耳光。“为了一个董鄂妃,你就要置老祖宗辛苦打下来的江山于不顾么。这么做,你对得起天下百姓么?” 福临神色哀然,全然不知疼痛,他带着嘲讽的笑看向太后,“皇额娘,若当初您扶持我登基,就没有今天天下百姓一说了。”福临冷笑几声,“也对,当一个受人非议的皇后还不如当母仪天下的圣母皇太后。” 太后心痛之极。福临登基之初,她忍辱下嫁多尔衮,却不想今日他还记在心里。 苏麻喇姑清楚太后一路走来的艰辛和痛苦,她忍不住给了福临一个耳光。“天下的人都可以误解太后娘娘,就皇上您不能。” “苏嬷嬷……” 苏麻喇姑忍住眼泪,“皇上,您是太后的亲生儿子,连您都误解太后娘娘,那她还有什么可活呢。” 福临的目光转向太后,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脸上已经有了皱纹,发丝也有略白。他的母亲,是个聪明的女人,为了大清,为了他,福临知道她付出了很多。 “皇上。”玉林双手礼佛,劝说福临:“若以世**,皇上宜永居正位,上以安圣母之心,下以乐万民之业;若以出世**,皇上宜永作国王帝主,外以护持诸佛正法之轮,内住一切大权菩萨智所住处。” 玉林所说颇为有礼,福临听罢,略有所思,随即点头应允。 太后心中颇为嘲讽,她说了那么多都无法全动福临,玉林说来简简单单一句就成了,她这个太后还不如一个和尚。但是也罢了,只要福临免去当和尚的心思,她还有什么可以计较的呢。 太后也知道董鄂妃的死对福临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知道他心里苦。因此只要福临没了念头,她也就就不在说什么了。给了苏麻喇姑一个眼神,让她陪着披头散发的福临走向轿撵。 “玉林。”太后轻唤道。见玉林略一弯身鞠躬,“今日之事,哀家会做出一定封赏。但若在民间流传一二,哀家就唯你是问。” “老衲明白,请太后放心。” 看了眼仍置于高台之上的行森,太后道:“哀家既然有言在先,就不取行森的性命,但是他不能再待在京城了……玉林,你自行打发他吧。”然后便也走向轿撵。 经此悯忠寺一事,行森当月便离京南还。然福临虽不再出家,但是精神却再也振作不起来。 第十六章 暗访 顺治十八年正月初二,福临安排他最宠信的太监吴良辅在悯忠寺出家为僧。对于此事,有很多人都认为是福临不希望吴良辅在他身后伏法。这天,福临亲临悯忠寺观看吴良辅的出家仪式。玉林禅师亲自剃度,并赐法号“行痴”。 归来的当晚,福临就染上了天花,发起了高烧。一时间关于立嗣风起云涌。 佟妃静坐在景仁宫,手上拿着的是家里寄来的书信。那一字字一句句,惹得她心湖极为不平静。 皇上病重,召皇后进乾清宫侍疾,其余妃嫔都不得入内。虽没见着皇上的面,但宫里的风声她还是听到了一些。阿玛在心中提到,悫妃这些日子来极为不安份,劳人走动各大臣府中,这些行为背后的意义已经不言而喻了。 你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三阿哥的将来考虑。 佟妃的眼中出现一抹神采,是啊,不为了她自己,也要为玄烨。论身份地位,她悫妃是及不上她的。 “鹫儿,换便衣去索府。” 身侧的宮婢轻声应下,扶着佟妃来至妆台前,缓缓坐下,为她上妆。佟妃身着浅青色的宫装,腰间系一条蓝色垂带加以修饰,凸显出修长匀称的身姿。只把如墨的青丝松松挽上几率,斜插支梅花状木簪,余下的青丝用淡黄色的发带在发尾处系上。精致的玉颜上略施粉黛,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 佟妃缓缓站起,为了三阿哥,这趟索府之行不容有失。 坐着简单朴素的马车出了宫门,那宫外的吵杂声源源不断的传进耳中,虽不若名曲那般悦耳,却有说不出的自由。 佟妃掀起帘子,往外张望,小贩吆喝着,路人观赏着,一路便到了索府。 下了马车,仰首一望,索府二字便跃入眼帘。 “娘娘,咱们进去吧。” 佟妃轻微摇了摇首,喟然道:“你进去通报一声,本宫在这里等着。” 鹫儿领命进了索府。 佟妃打量了下这索府的大门,心中很是满意。朴素却不失威严庄重,一如索尼本人,忠君爱国。不一会儿,索尼便和鹫儿出来了。 索尼一见佟妃,便要下跪行礼,却听得佟妃悠然道:“索大人不必多礼,本宫此次是微服探访。” 索尼心领神会,道:“娘娘里边请。” 佟妃进了索府,来到主屋,坐在主位之上。她让索尼、噶布喇和索额图也坐下。丫鬟奉上茶点,佟妃呷了口茶,然后对着索尼道:“索大人,本宫今日前来是想问索大人一句话。” 索尼一作揖,恭敬道:“娘娘有话就说吧。” 佟妃略一点头,“这……关于皇嗣的事情,不知道索大人怎么看?” 噶布喇和索额图相视一对,心中对佟妃来索府一事有了了然。(.好看的小说) 索尼心里当然有所思量。对于这几日皇上病重,悫妃处处拉拢各位大臣,不也是为了立嗣一事么?佟妃今日过府,他心中也明白了几分。中宫无子,各位妃子都想母以子贵。 大清老祖宗的规矩,立嗣之前是子以母贵,立嗣之后是母以子贵。佟妃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是悫妃所撼动不了的,怪不得要拉拢各位大臣了。只是,她的算盘打错了。 “奴才认为……立嗣一事,皇上心中自有考量,娘娘也不必担忧了。皇太后近来凤体微恙,皇后照顾皇上无暇分身,娘娘何不去慈宁宫伺候太后娘娘呢。”话只能说到这个份上,能不能明白就看佟妃自己了。 佟妃紧蹙秀眉,略一思索,然后便散开了。“多谢索大人指教。本宫知道该怎么做了。” “娘娘孝敬太后是理所应当,奴才不敢承担指教二字。” 佟妃面露微笑,又跟索尼家常了一会,当中沾了一块糕点,又连连称赞那厨子的手艺,随即看了下天色,便道:“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去了。” 索尼、噶布喇和索额图起身作揖道:“恭送娘娘。” 佟妃在鹫儿的搀扶下步出主屋,却叫一个小人儿撞到,若不是鹫儿眼疾手快,她险些就倒地了。 索尼正想开口叫骂,却见那人儿是芳儿,当下给佟妃跪下道:“奴才的孙女惊了娘娘凤驾,望请娘娘恕罪。” 噶布喇拉过芳儿一起跪下向佟妃请罪。 佟妃伸手拉起芳儿,那是个玲珑剔透的格格。肌肤白中透红,一身粉色的衣着更显她灵动可爱,心里异常喜爱。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芳儿,赫舍里芳儿。”芳儿见着这美丽的妇人,没有一点羞怯,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赫舍里芳儿……”佟妃为她掸去衣服上的树叶,并从手腕出取下一只血玛瑙手镯戴在芳儿的手上,“这个送给你。” 噶布喇正欲阻止,却听见芳儿甜甜道:“谢谢夫人。” 佟妃一脸柔情的笑。这血玛瑙手镯是她心爱的陪嫁之物,今日送给芳儿,实属心血来潮。她的玄烨没收到过双亲的慈爱,可芳儿却深受索尼的宠爱,她希望玄烨将来能和芳儿一样。 鹫儿搀着佟妃上了马车。佟妃别有深意的看了索尼,随后放下了帘子。太后……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待佟妃的车驾走远了,噶布喇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阿玛,您为何对佟妃说出那番话?照顾太后,这当中有什么意思么?” 索尼看了眼噶布喇,又看了眼索额图,笑了笑。他这俩个嫡子虽是一母同胞所生,但是噶布喇对于朝廷局势的见解远远不如索额图。 拉起芳儿的手,进了屋里。然后道:“立嗣一事,太后的意思是关键。”手触摸到芳儿腕处的血玛瑙手镯,心里不禁费解,他都已经暗中提点了佟妃,她为何还要送手镯给芳儿呢,莫不是有其他的意思? 不管如何,芳儿恢复了以往的生动,他由衷的高兴。只要行宫的事情不影响到芳儿,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噶布喇了然的颌首。 索额图却深知阿玛另有打算。三阿哥自幼在慈宁宫长大,深得皇太后的宠爱,加上佟妃背后的家族势力,这远远是二阿哥所及不上的。阿玛之所以暗中提点佟妃,是为了避免落人口实,实际上,阿玛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三阿哥登基为帝,那确实是一件好事。他虽没见过两位阿哥,但从教导他们读书的师傅口中得知,三阿哥玄烨得天独厚,天资聪慧,堪为大用。反观二阿哥福全,资质平庸,当的亲王绰绰有余。 慈宁宫那位的心思,恐怕阿玛已经猜想到了,现如今是乾清宫那位九五之尊的心思是什么…… 第十七章 母子 正月,这原本是喜庆的日子,却因为顺治帝病重,整个皇城都沉浸在一种寂静的氛围中。 太后坐着凤辇来到乾清宫,无视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自径步入宫门。幽暗的灯光伴随着福临的咳嗽,令她厌恶这种类似死亡的气息。当下喝道: “如此幽暗,一干奴才都干啥子去了?” 皇后闻声从内殿走了出来,见到太后俯身行礼,道:“皇额娘万福。”想起方才太后的厉声问喝,又道:“皇额娘莫气,皇上不喜欢明亮,因此臣妾才做主命人灭了几盏灯火。” 太后沉着脸不语,许久才吐出一口气,“皇上怎么样了?” 提起皇上,皇后的脸上露出了忧愁之色,她并没有答话,只是摇摇头,示意了皇上的病情没有起色。 太后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走进内殿,皇后紧跟其后。 福临躺在床上,不断的咳嗽,原本就白皙的脸上没有了丝毫血色。到底是自己儿子呀,太后心中很是心痛。 太后坐在床前的楠木椅上,伸手为福临擦出点点汗珠,动作轻柔。 福临原本闭着的双眸睁开,见是太后,神情稍有一愣,随即轻声唤了句“皇额娘”,便要起身。 太后制止了他,她让苏麻喇姑拿来一个靠垫让福临躺着说话。 “额娘,您不该来乾清宫。” “有什么不该来的,你的额娘的儿子。”太后用手绢捂住嘴巴,轻咳嗽了几声,直到不舒服的劲儿过去才停下来。“皇后,苏麻,你们去小厨房做些皇帝爱吃的糕点。” 皇后和苏麻喇姑轻声应下,转身离去。 福临看着苏麻喇姑步出内殿,关上殿门,他就知道这是太后有意支开她们。“皇额娘是有什么要问儿子么?” 太后将被子往上拉一拉,结实的护住福临的胸膛。淡淡的问了句,“朝中立嗣一事已经说开了,哀家想知道你中意哪个阿哥?” “二阿哥福全。”福临不假思索说了出来,“大阿哥早亡,福全是长子,立他为嗣理所应当。” 对于的福临的心思,他给出这个答案,太后心中是有数的。无关风云的,太后道:“老祖宗的规矩是子以母贵,皇帝莫不是忘记了。” 福临冷笑几声,那苍弱无力的笑更显嘲讽。“皇额娘说的是佟妃和玄烨。”见太后不语但颌首,福临继续道,“皇额娘,当年四阿哥之死,若不是您在暗中一手按下,佟妃现在可是罪妃了,哪里还谈得上子以母贵。让如此恶毒的妇人成为圣母皇太后,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我大清朝没人了么。” 太后轻叹一口气,她一直都知道福临因为四阿哥的死而恨着佟妃,也因此牵连了玄烨。是的,当年是她让皇后抹去一切对佟妃不利的证据,将罪责推却到笔什赫额捏福晋巴氏身上。她会这么做,不是想保全佟妃,而是为了顾全大局。佟妃的身后有佟佳一族,而佟佳一族对于福临宠爱董鄂妃一事早有言语,若再动了佟妃,难保不发生什么大事。 “这些年你明着宠爱悫妃和福全,暗里贬低佟妃和玄烨,难道还不够么?” “难道因为这样,四阿哥会回来么?若不是四阿哥早亡,清如又怎会离我而去?” 太后一生看过太祖皇帝对她的姐姐宸妃海兰珠的痴情,也目睹福临为董鄂妃的深情,她有羡慕,也有怨恨。其实她也有过这么一份真情,只是造化弄人,这份真情终究是被人利用了。 “福临。”太后叫唤着。自从福临登基之后,她就再也没唤过这个名字了。“你是大清朝的君王,一切的事情都要从大局出发,切莫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断送了老祖宗打下来的江山。” 这句话福临记得太后不止一次说过,登基之初,多尔衮把持朝政之际,他妄想出家之刻,以及现今。 “皇额娘的意思是……” “哀家没什么意思。”太后轻道:“文武百官乃我大清栋梁,皇上不妨听听他们的意见。” 福临沉默了片刻,幽黄的灯光照射他的脸,越显无力。他闭上眼,“儿子知道了。” 从福临登基至今,他所做的决定太后都是报以相反的意见。福临不否认,他的母亲是个伟大的,杰出的政治家,但是……但是他是皇帝,处处受制,令福临心中甚为不快。 “额娘,儿子很怀念小时候在盛京永福宫的日子。” 那时候额娘总是抱着他,把他放在额娘柔软的双腿上,桌上放着苏麻喇姑精心制作的糕点和奶茶。没有相互之间的猜忌,没有权利巅峰的阻隔。他真的很怀念。可自从他当上了这个皇帝,一切都变了。 太后闻言,眼神略有所动,流光展转,却始终不露于色。 “吱嘎”一声,苏麻喇姑端着精致的糕点推门进来。芙蓉雪花糕,状似芙蓉花,色似雪花白皙,更妙的的是中间一点红。 苏麻喇姑放置在案上,福临触手可及。他瞄了眼,那糕点还是一样的糕点,沾手尝了一口,那味道还是一样的味道。只是心境却和以前大为不同了。 不见皇后踪影,福临随意问了声,“皇后呢?” 苏麻喇姑恭敬回道:“回皇上的话,奴婢看皇后略有倦意,便请皇后现行回宫了。” 福临表示了然的点头。 “永福宫永远是过去的回忆。福临,额娘也很怀念那时的岁月。”太后缓缓开口,话语中多了沧桑,多了看透世情。“若日子能重新来过,额娘不会听从孝端文皇后的意思,让你登基为帝。” 太后字里行间流露出的不舍令福临展颜,他淡淡一笑,多年来对额娘心中的一切不满和怨恨在此刻似乎都得到了解脱。额娘还是爱他的,这就已经够了。 “谢谢额娘。”莫名其妙,福临对太后说出了这句话,“还有……额娘,对不起。”原谅他的任性,原谅他的伤害。 “额娘也要谢谢你。”太后笑着,但眼角却流下了一滴泪水。 第十八章 天灯 上书房是皇宫中阿哥们上学的地方。尽管宫中因为顺治帝的病情而笼罩在一片沉寂的悲哀之中,但是那些个师傅们仍不放松对阿哥们学业上的监督。 整个上午玄烨虽用心听师傅讲课,但心中仍是牵挂着那个曾经令他心寒过的皇阿玛。宫里不断盛传皇阿玛病危的消息,也不知道实际怎么样了。 “三阿哥,三阿哥……”曹寅在一旁提醒着,见玄烨反应过来,便道:“三阿哥,下课了,该回慈宁宫了。” 玄烨“哦”了一声,起身收拾书本,却发觉曹寅已经办妥了。 “玄烨,你今天怎么了,无精打采的。”福全走到玄烨身边问道。 玄烨摇摇头,表明自己无事,想起一事便问道:“二哥,你知道天灯么?” “天灯?”福全不明白。他长在宫里,对于这类东西是完全没有见过的。“我不知道。曹寅,你知道么?”福全看到曹寅,想起他虽然在宫中伴着玄烨上课,但好歹在宫外待过,因此问道。 曹寅当然知道什么是天灯了,他只是不明白三阿哥问这个做什么。 “奴才知道,三阿哥问天灯做什么?那是宫外的玩物,上不得台面的。(.好看的小说)” “我在书中看到放天灯可以祈福。” 福全明白了玄烨的用意,“你想给皇阿玛祈福?”见玄烨颌首,福全也同意放天灯。额娘常说要得到皇阿玛的欢心,这也是个机会呀。“曹寅,你找一个天灯过来吧,等等我和玄烨一起为皇阿玛祈福。” 曹寅没有立刻应承,他下意识的看了下玄烨,见他没有反对这才应承下来了。 是夜,福全和玄烨连带曹寅来到宫中一块空场的地儿。那儿偏僻,侍卫久久才会过来巡视一次,是个好地方。曹寅手中拿着一盏类似灯笼的天灯,白色的纸上如今写满了玄烨对皇阿玛的祈祷。 曹寅将天灯放在地上,玄烨拿过火折子往里一点,天灯便摇摇晃晃往天空升起。漫天星空,空旷的场地,一盏天灯显得愈加显眼。 玄烨闭着眼睛,默默自语。忽听见曹寅的声音在耳边想起,“三阿哥不好了,着火了。” 玄烨睁开眼睛就看到天灯掉在了宫殿的上头,小小的火势散开来。“曹寅,通知侍卫过来救火。” 曹寅听见后就立马跑了出去。 看着寥寥星火,玄烨知道,这事又会惊动皇阿玛了。果不其然,在火被灭了之后没多久,新上任的乾清宫总管太监就来请他了。而二哥早就被悫妃娘娘叫了回去。 玄烨站在乾清宫外头,正月的风寒嗖嗖的,令他清醒了不少。 “三阿哥,皇上让您进去。”领事太监从内殿出来,对玄烨恭敬道。 玄烨撩起袍子,跨国门槛,徐步进了乾清宫的内殿,内殿中不时传出皇阿玛咳嗽的声音。他来至榻前,双膝跪地,恭敬的请安道:“玄烨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福临捂着嘴,闻声抬起头。玄烨跪在前方,一脸恭敬,礼数周到,沉稳异常,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方才近身太监已经将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他了。宫殿着火一事,福全也有份,可悫妃却领走了福全,留下玄烨一人承担后果。福全如此不敢承担责任,正如皇额娘所说不堪大任。而悫妃的用心也忒歹毒了些。 太后说的对,因为董鄂妃和四阿哥的事情,他迁怒佟妃,也连带疏远了玄烨。可玄烨有什么过错,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没有父母亲关爱却天资聪颖的孩子。 “玄烨,你走上前来让皇阿玛好好看看。” 玄烨起身,掸去身上的尘埃,走近福临,去只是站立在榻前,并未有其他动作。 福临仔细地打量着玄烨。小小年纪,便喜怒不形于色,确实是块料子。“为什么要放天灯?” 玄烨双手作揖,恭敬答道:“回皇阿玛的话,玄烨从书中看到放天灯可以祈福,便让曹寅带进宫来试一试,不想惊了皇阿玛,玄烨甘愿受罚。” 进退得当,敢于承担。福临心中对他的回答很满意。“自你出生以来,皇阿玛对你的关爱很少,玄烨,你恨阿玛么?” “皇阿玛,玄烨若恨您。便不会为您祈福了。更可况,皇阿玛和玄烨是父子,血浓于水,民间尚且如此,更不必说我们皇家了。” 看似宽慰的话,实则隐藏了玄烨的孝心。 “玄烨,倘若皇阿玛将江山交给你,你怕吗?” 玄烨沉吟片刻,摇摇头道:“皇阿玛六岁登基,尚且不怕。玄烨今年已经八岁了,身为皇阿玛的儿子,大清朝的阿哥,玄烨没什么好怕的。更何况我大清朝人才济济,文臣武将比比皆是,还怕管不了江山社稷么。” 言语中带点小孩子的天真,但信心十足的语调,他在玄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有这般气度,这个玄烨不容小看,堪当大任。“为什么沉吟片刻才回答?” “因为玄烨是三子。大哥固然早亡,可还有二哥在上头,玄烨希望皇阿玛考虑到二哥的想法。” 九五之尊的地位,权利的巅峰,在皇宫是多大的诱惑,可玄烨却还能兄友弟恭,想到福全。着实不错。 “玄烨,记住皇阿玛的话,假若日后有一天是你继承大统,你一定要勤政爱民,不要沉浸在情感的世界,一切要以天下百姓为重,将大清治理好。” 玄烨不懂皇阿玛为什么会跟他说这些,只能点头。这个疑惑一直在他心里,他回了慈宁宫将这件事告诉了皇玛嬷,可皇玛嬷只是笑笑,并未说话,只是让他好好记住皇阿玛所说的话。 太后看着玄烨偏殿的灯火熄灭,眉间的笑意还未散去。她轻声对苏麻喇姑说:“看来皇帝心中已经有注意了。接下来就是走过场了。” 第十九章 立嗣 顺治十八年正月初六,福临先后召见索尼、苏克萨哈、鳌拜、遏必隆还有洋人汤若望进宫觐见。(.好看的小说) 养心殿内阁,气氛剑拔弩张。索尼和鳌拜站立在左侧,苏克萨哈和遏必隆站立在右侧。福临一身病态坐在龙椅上,不断咳嗽。 他居高临下看着四位朝中大臣,眼睛扫过苏克萨哈的时候,一抹精光一闪而过。 悫妃……好手段。他这才病了几天,就收买了苏克萨哈……真是不错。 “苏克萨哈,你的意思是立福全为皇太子?” 苏克萨哈一作揖,恭敬道:“启奏皇上,自古以来,历代帝王都立嫡长子为皇太子。中宫无嫡子,大阿哥又早亡,悫妃娘娘所生二阿哥便是长子,于理相符。” 鳌拜嗤之以鼻,并不赞同。“启奏皇上,奴才并不苟同。想我大清历来都是先子以母贵,后才母以子贵。悫妃娘娘的身份背景远远不如佟妃娘娘来得高贵,因此奴才认为三阿哥才是皇太子的人选。奴才恳请皇上遵守祖制。” 以大清祖制压制苏克萨哈,鳌拜这话说到了点子上。索尼冷眼旁观,不发一语。皇上今日召见,想来太后已经跟皇上提过立嗣之事,那太后也应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是属意三阿哥。 “索尼,你怎么说?” 索尼站列出来,双手作揖,处之泰然。“启奏皇上,苏大人和鳌大人所言都对。奴才也不知道该立哪位阿哥为嗣。皇上圣明,心中自有主意。” 话说了等于没说,依旧把问题扔给了福临。索尼的老奸巨猾不禁让福临在心中咒骂。正欲开口问遏必隆有什么意见,便听得外头太监的声音。 “启禀皇上,汤教士来了。” 福临一听是汤若望,面露一喜,忙道:“快传。” 打开宫门,进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蓝眼睛白皮肤的洋人。 汤若望是德国的一位传教士。他精通天文学,物理学等等,可谓学富五车。汤若望还是太后娘娘的义父。这其中还有一个故事,顺治初年,多尔衮内定的科尔沁皇后博尔济吉特孟古青病重,众太医束手无策,若不是汤若望妙手回春,这位娇美的皇后怕是早就香消玉殒了。为了答谢汤若望,太后娘娘尊称他为义父,福临也称他为玛法。 授命任太常寺卿的汤若望因为受到福临的重视,免除了觐见时的叩跪之理。因此汤若望见到福临只行了一个西方的礼节,以示尊重。 “汤若望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玛法免礼。”福临道后又咳嗽了几声,待呼吸顺畅之后才又道:“玛法,你来的正好,朕有事想要请教。”见汤若望等待着下文,福临便把四位大臣各持的想法说了出来。“朕的两位阿哥,二阿哥福全和三阿哥玄烨都可堪当大任。但现下,苏克萨哈属意福全,鳌拜属意玄烨。玛法,你有何见解。” 汤若望一身黑衣,站在养心殿的中央,如此不合却又如此庄重。 “臣认为选择一个继承人,就要选择一个活的长久的皇帝。如此才能保全大清国祚千秋万世。” 福临颌首,认同汤若望的说法。 遏必隆道:“我们又不是神仙,如何才能看出一个人活的长久呢?” “天花是从古至今最为令人害怕的瘟疫。(.好看的小说)史书记载,因为天花而死去的人不计其数,痊愈者为数甚少。臣从一本医书上看到,得过天花者,病愈之后就会终身免疫。”话说道这个份上,汤若望支持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索尼面露一丝笑意,却不叫人发觉。 还是太后娘娘棋高一着,悫妃想要跟她斗,还不够资格。今日皇上召见本就是走过场,若不是苏克萨哈生事,他此刻早已在府中监督芳儿学习了。 鳌拜喜形于色,当下便道:“三阿哥早前得天花痊愈,正如汤教士所言对于此病已是免疫,相对于没得过天花的二阿哥自然是活的长久。” 苏克萨哈对于鳌拜略似嘲讽的话语,面露尴尬之色。只是在皇上面前,不好失了自己的身份罢了。这口气只得咽下……唉,这汤若望怎么早不进宫晚不进宫,偏偏这个时候进宫呢?如今大局已定,说什么也是枉然。 对于汤若望进宫,是福临早前和太后商量好的,为的就是怕四位大臣意见相左,如今正好。 福临让他们都现行退下,然后命人召礼部侍郎兼翰林院掌院学士王熙及原内阁学士麻勒吉入养心殿,记录遗诏,此刻已是深夜。 当夜,年仅二十四岁的少年天子福临便与世长辞了,是为世宗。留下遗诏,三阿哥玄烨登帝位,特命内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为辅臣,总理朝政。 (附遗诏内容。有史书上说顺治的十四条罪过是孝庄太后所拟定,不管真假,在这里小舞认定这十四条罪是顺治自己所拟定。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亦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以凉德承嗣丕基,十八年于兹矣。自亲政以来,纪纲法度、用人行政,不能仰法太祖、太宗谟烈,因循悠乎,苟安目前,且渐习汉俗,于淳朴旧制日有更张,以致国治未臻,民生未遂,是朕之罪一也。 朕自弱龄即遇皇考太宗皇帝上宾,教训抚养,惟圣母皇太后慈育是依,大恩罔极,高厚莫酬,惟朝夕趋承,冀尽孝养,今不幸子道不终,诚悃未遂,是朕之罪一也。 皇考宾天时,朕止六岁,不能衰经行三年丧,终天抱恨,帷事奉皇太后,顺志承颜,且冀万年之后,庶尽子职,少抒前憾,今永违膝下,反上廑圣母哀痛,是朕之罪一也。 宗皇诸王贝勒等,皆系太祖、太宗子孙,为国藩翰,理应优遇,以示展亲。朕于诸王贝勒等,晋接既正东,恩惠复鲜,以致情谊睽隔,友爱之道未周,是朕之罪一也。 满洲诸臣,或历世竭忠,或累年效力,宣加倚托,尽厥猷为,朕不能信任,有才莫展。且明季失国,多由偏用文臣,朕不以为戒,反委任汉官,即部院印信,间亦令汉官掌管,以致满臣无心任事,精力懈弛,是朕之罪一也。 朕夙性好高,不能虚己延纳,于用人之际,务求其德于己相侔,未能随材器使,以致每叹乏人。若舍短录长,则人有微技,亦获见用,岂遂至于举世无材,是朕之罪一也。 设官分职,惟德是用,进退黜陟不可忽视,朕于廷臣中,有明知其不肖,刀不即行罢斥,仍复优容姑息,如刘正宗者,偏私躁忌,朕已洞悉于心,乃容其久任政地,诚可谓见贤而不能举,见不肖而不能退,是朕之罪一也。 国用浩繁,兵饷不足,然金花钱粮,尽给宫中之费,未常节省发施,及度支告匮,每令会议,即诸王大臣会议,岂能别有奇策,只得议及裁减俸禄,以赡军需,厚己薄人,益上损下,是朕之罪一也。 经营殿宇,造作器具,务极精工,求为前代后人所不及,无益之地,糜费甚多,乃不自省察,罔体民艰,是朕之罪一也。 端敬皇后于皇太后克尽孝道,辅佐朕躬,内政聿修,朕仰奉慈纶,追念贤淑,丧祭典礼概从优厚,然不能以礼止情,诸事太过,岂滥不经,是朕之罪一也。 祖宗创业,未尝任用中官。且明朝亡国,亦因委用宦寺。朕明知其弊,不以为戒。设立内十三衙门,委用任使,与明无异。致营私作弊,更逾往时,是朕之罪一也。 朕性闲静,常图安逸,燕处深宫,御朝绝少,以致与廷臣接见稀疏,上下情谊否塞,是朕之罪一也。 人之们事,孰能无过,在朕日御万几,自然多有违错,惟肯听言纳谏,则有过必知。朕每自恃聪明,不能听言纳谏。古云,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朕于斯言,大相违背,以致臣士缄然,不肯进言,是朕之罪一也。 朕既知过,每自尅责生悔,乃徒尚虚文,未能者改,以致过端日积,愆戾逾多,是朕之罪一也。 太祖、太宗创垂基业,所关至重,元良储嗣,不可久虚,朕子玄烨,佟氏妃所生也,年八岁,岐嶷颖慧,克承宗祧,兹立为皇太子,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即皇帝位。特命内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为辅臣,伊等皆勋旧重臣,朕以腹心寄托,其勉天忠尽,保翊冲主,佐理政务,而告中外,咸使闻知。 顺治十八年正月初七日。 第二十章 新局 白雪飘飘,飞舞空中。[.超多好看小说] 一只纤手缓缓伸出,接住那雪花,看着它在手中融化。嘴中喃喃道语:“白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瑞雪兆丰年,想我大清应是盛世来临了。” 那是个玲珑剔透的姑娘。上身着紫色绣花绫罗衣,外套是西方玫瑰绸缎,领边绣着银貂毛皮,手边有淡淡的郁金香味,冰肌玉骨清晰可见,下身着红色牡丹褂裙。头上插着一支雕花银簪。芊芊玉手上带着一只红色的镯子,脸上的腮红有一点淡。 后方的丫鬟为她打上了一把油伞,遮挡了这漫天飞雪。 “格格,天下着大雪,当心着凉。” 芳儿浅浅一笑,也不怪罪丫鬟挡了她的兴致。她淡淡问道:“爷爷还没回来吗?”刚问下,远处就传来礼炮声。 今日是三阿哥登基的日子。从此以后君临天下,可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担当起江山社稷,那该是多么吃力的一件事啊。对酒吟诗花劝饮,花前得句自推敲,九重三殿谁为友,皓月清风作契交……高处不胜寒。 不过纵然皇帝年轻,朝政有爷爷这位辅政大臣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乱子的。 一行人端着汤药从回廊走过,见到芳儿也不行礼。身侧的丫鬟见状抱不平,不禁出声嘲讽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不就是身怀有孕么?值得这么大架子么?也不知道老爷待见不待见呢。” 芳儿不禁皱眉轻唤一声:“清月……”语意中责怪她多嘴,“他们不懂规矩,你也不懂么?二娘的是非也是你能说的?”见清月低头不语,芳儿知她心中还有所怨言,毕竟她出声是为了自己。“府里的事情自有爷爷奶奶处理,你不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到时候受罪的可是你自己。(.好看的小说)” 知道格格是出于关心才斥责自己,清月的脸上出现了笑容,撒娇的说着:“知道了,格格,清月下次会注意的。” 芳儿看着她撒娇讨好的样子也不禁咧开了嘴。这丫头…… “姐姐,奶奶回来了,她让你过去呢。”蹦蹦跳跳跑来一个活泼的小丫头片子。 是芸芸,芳儿牵起她的手,走在雪地里。芸芸是叔叔的女儿,自小跟她近亲,因此奶奶也养在身边。 三阿哥登基,改国号为康熙,给太后加上尊号为昭圣慈寿恭简安懿章庆敦惠太皇太后,给皇后上尊号曰仁宪皇太后,给佟妃上徽号曰慈和皇太后。为示尊崇,三品以上诰命夫人都得进宫祝贺。 芳儿原以为奶奶会和爷爷一起回府,却不料奶奶先行回来了。莫不是身子出了什么毛病?当下问道:“芸芸,奶奶怎么提前回来了?” 芸芸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好像是太皇太后身子乏了,就命人提前散席。” 原来是这么回事,只要不是奶奶身子不爽就好。芳儿舒了一口气,笑着看着芸芸。如此活泼受人宠爱的芸芸,总会让芳儿想到过去的自己。她一定要让芸芸开开心心的做赫舍里家的格格。 芳儿和芸芸进了主殿,却见到索尼也回府了,俯身请安道:“芳儿给爷爷奶奶请安。” “芸芸给爷爷奶奶请安。”芸芸学着芳儿的样,一眼一板的俯身请安。 索尼召她们上前来,上上下下打量了番,笑着说道:“我们家的赫舍里芳儿可是愈发的美丽动人了。” 芳儿微红了脸,语带娇嗔,“爷爷惯会取笑芳儿。” 索尼呵呵一笑,没了下朝之后的疲惫,他跟芳儿说笑了一会,然后脸色沉重的对着噶布喇和索额图道:“今日皇上登基,先帝遗命让我做四辅臣之首,我料定那鳌拜不是等闲之辈,不会久屈人下,你们两个长点心眼,在皇帝亲政前,千万收敛着性子。” “儿子知道。” “乌兰的身子有几个月了?”索尼呷了一口茶水之后问道。 难得阿玛主动问起乌兰,噶布喇自然不肯放过此机会,立马道:“已经四个月了,大夫都说胎儿极为稳定。” 索尼冷哼了一声,不阴不阳道:“你将府里上好的补品全给她送了去,她这胎能不稳定么。”他不说话,这噶布喇当真以为他不知道。眼神无意瞟过芳儿,见她仍是一脸微笑,看不出悲喜之色,只是这笑意却达不到眼底。心中仍不禁叹了口气。“噶布喇,你自己也掂量着点,不要将乌兰宠过了头。” “是的,阿玛,儿子受教了。” “爷爷。”芳儿柔声唤道,“您希望二娘腹中是孙子还是孙女?” “你阿玛膝下无子,但愿她争点气,为你添个弟弟。”索尼淡淡道。 芳儿顺着索尼的话说了下去,“阿玛子嗣单薄,二娘定会增添几个弟弟妹妹,到时候爷爷就儿孙绕膝了。” 索尼何尝不懂芳儿心思。她这是拐着弯儿在替噶布喇和乌兰说好话呢。“爷爷有你在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芳儿还欲说些什么,就听见芸芸在一旁不依不饶道:“爷爷偏心,偏心。” 索尼抚过芸芸红悄悄的脸蛋,笑道:“当然还有芸芸啦。” 噶布喇看着一脸沉稳的芳儿,虽不与自己亲近也仍为自己说话。他亏欠了这个孩子。 索夫人虽然也不待见乌兰,但是对于噶布喇还是亲厚的,毕竟这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噶布喇看芳儿的眼神,那种愧疚她是看在眼里的。 “噶布喇,你阿玛说的不错。乌兰身子健壮,用不了那么多补品。当心适得其反。”象征性的开慰了几句,然后才道,“我可不希望下次芳儿受凉要参片的时候又没了。”那一次,她可真恼这个儿子了。 噶布喇一听,忙道:“芳儿病了么,我怎么不知道。” 芳儿看了一眼索尼,见他要开口,怕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就赶在前头说了,“阿玛放心,芳儿没事了。”然后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索尼,那眼神中有着恳求。 索尼自是看到了芳儿的恳求,也就没说什么了。 宁可自己委屈着,也不连累旁人。索额图看着这样的芳儿,心中欣慰却又心疼。小小年纪如此沉稳,不免让索额图想到了今日金銮殿上的小皇帝。 面对文武百官,王公大臣,小皇帝一点都不怯意。在苏麻喇姑的带领下,正对太皇太后和两宫皇太后,正步走向正大光明,稳稳当当坐在龙椅之上。一句“平身”内敛沉稳。襟坐在上,聆听总管太监宣读遗诏和颁布圣旨,纹丝不乱。可见小皇帝本身的气质。 太皇太后的眼光还真是不错。 主屋之内,笑语声不决,芳儿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眼神飘向窗外,不知想着什么。 附佟妃之死 康熙二年,慈和太后佟佳氏病危。寿康宫跪满了一地的太监宫女。 年幼的康熙皇帝爱新觉罗玄烨跪在榻边,泪流满面。耳边传来一声“太皇太后嫁到”,玄烨泪眼朦胧看着雍容华贵的太皇太后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太皇太后走至床前,在前沿处坐下,见慈和太后缓缓伸出手来,她也伸手去握住。 “皇额娘。”慈和太后气若游丝的唤了声,“在这皇宫里,幸亏有您,皇上才不会孤独。今后也就拜托您了。” 太皇太后言语中遮掩着伤痛,故意沉声斥责,“什么以后,你是皇帝的皇额娘,该是有你来照顾皇帝。” 慈和太后微微摇首,“我怕是不行了。”她伸出另一只手,看向任宪皇太后,“姐姐。”待她握住之后,她又道:“皇上自小我就没给他什么母爱,以后就拜托你了。” 任宪皇太后忍不住眼泪又流下来了。“妹妹你别说不吉利的话,会好起来的。” 慈和皇太后苦笑着摇头,“自我进了这皇宫,就感到很冷。恪守本分换不来意思阳光。姐姐啊,人是不能做错事情的。若不是我一时蒙了心智……咳咳……”突然咳嗽起来,拿过丝帕一遮掩,再次打开确实血红一片,“如今不是来了报应。” 太皇太后和任宪皇太后心知她讲的是董鄂妃和四阿哥的事情。终究佟妃是善良的,不然也不会忧郁成疾了。 眼睛看见跪在一旁的玄烨,慈和皇太后突然想起一事,她双手握住太皇太后的手,恳切道:“皇额娘,臣妾在这儿求您一件事。请您将来千万不要让玄烨走上先帝的后路。” 太皇太后沉重的点头答应。 慈和皇太后放下心中大石,身子瘫软在卧榻上,喃喃道语:“如此我便放心了。”身为一个母亲,她所求的不过是自己孩子的安康罢了。玄烨有太皇太后照顾,她死而无憾了。“我好像看见先帝和端敬皇后了,心中藏了多年的愧疚,我终于可以忏悔了,忏悔了。”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了无生气的放下了高举的手。 玄烨悲声喊道:“额娘――” 康熙二年二月庚戌,慈和皇太后,康熙帝生母佟佳氏逝于寿康宫,年仅二十四岁。康熙上尊号为孝康慈和庄懿恭惠温穆端靖崇文育圣章皇后,随先帝葬于孝陵。 第二十一章 散心 乾清宫是是紫禁城内廷正殿,内廷后三宫之一。(.)面阔九间,进深五间,高二十米,重檐庑殿顶。殿的正中有宝座,两头有暖阁。 乾清宫为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坐落在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连廊面阔九间,进深五间,自台面至正脊高二十余米,檐角置脊兽九个,檐下上层单翘双昂七踩斗栱,下层单翘单昂五踩斗栱,饰金龙和玺彩画,三交六菱花隔扇门窗。殿内明间、东西次间相通,明间前檐减去金柱,梁架结构为减柱造形式,以扩大室内空间。后檐两金柱间设屏,屏前设宝座,东西两梢间为暖阁,后檐设仙楼,两尽间为穿堂,可通交泰殿、坤宁宫。殿内铺墁金砖。殿前宽敞的月台上,左右分别有铜龟、铜鹤、日晷、嘉量,前设鎏金香炉四座,正中出丹陛,接高台甬路与乾清门相连。 玄烨坐在东暖阁,手中拿着一本辛弃疾的诗集,虽是看着,却不翻一页,思绪不知在想些什么。 玄烨的身后站着两个人。左侧那个是奶娘之子曹寅。如今的曹寅的已不是当初那个小孩子了,他如今是玄烨的近身侍卫,保卫玄烨的安全。右侧那人是纳兰容若,满洲镶黄旗人,是弘文院学士纳兰明珠之子。太皇太后特地从士族子弟中挑选给玄烨的人。 曹寅给容若一个眼神示意他去问问皇上怎么了,容若却摇摇头,表示不去。两人就这样一直以眼神交流,直到玄烨合上诗集放在桌上。 “皇上,您怎么了?” “朕想出去走走。”玄烨淡淡的说,“不是去御花园,而是出宫。” 曹寅和容若相视一眼,不发一语。 “容若。”玄烨轻唤一声,待容若应下之后,又道:“你为人聪明,留在宫中应付一切吧。” 曹寅忍不住偷笑看着容若,惹来了他的一个白眼。 纳兰容若心不甘情不愿的只得应承下了。“臣知道,但请皇上在日落之前回来。” 玄烨领着曹寅上了马车,行至宫门,待见曹寅拿出令牌便准放行了。 马车上,曹寅问道:“皇上,咱们去哪里?” 玄烨闭着眼睛,给了三个字“汤玛法”。心中的郁结因出了皇宫而消减了不少。耳边听着周边小街贩的吆喝,脑中不住的想起朝堂上的事情。 这个鳌拜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下了马车,玄烨自径而去。刚步入教堂便看见了汤若望,略待走近,正欲开口叫唤便发觉他站立的身侧还跪拜着一个姑娘。身着白色纱裙,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紫玉钗。肌肤晶莹如玉,未施粉黛,偌大的教堂就一抹色彩却足以引人惊叹。 玄烨不禁看痴了。 汤若望察觉身侧有人,对耶稣致敬,做了十字手势,睁开眼转身,见到是玄烨,正欲开口请安,“皇”字刚出口就见玄烨做了个噤口的手势,汤若望了然的点点头。 “三公子,今日怎么出来了?”汤若望改了下称呼,见玄烨身后没有半个侍卫,惊道:“曹寅人呢?” 玄烨道:“曹寅去城西买桂花糕去了。” “桂花糕?”汤若望不解。 玄烨笑着解释,“今儿个,我和曹寅出来碰着了柔嘉,她要吃桂花糕。”原本他和曹寅快顺利的出宫门了,却在附近遇到了堂妹爱新觉罗柔嘉,作为她大发慈悲的报酬,曹寅只有认命去城西买桂花糕了。若回宫时没带回去,那柔嘉姑奶奶就要去向皇玛嬷告状了。 柔嘉是安郡王岳乐的女儿,虽说是第二个女儿,却深的安郡王的喜爱,可谓掌上明珠。年幼时随岳乐进宫,为端敬皇后所喜,故先帝顺治认为义女养在宫中。后来顺治爷和端敬皇后相继去世,太皇太后为了取得安郡王的支持,认柔嘉为孙女,敕封和硕公主,继续养在宫中,和玄烨一同长大。 汤若望虽不常常进宫,却对那个活泼的柔嘉公主也是有所耳闻。 “三公子来,有事么?” 玄烨摇摇头,淡淡地说了句“没事”然后就看着耶稣的像。他只是心里闷,自己虽为皇上却无半点自由。在朝堂上处处受四大辅臣的约束,尤其是鳌拜,自从当了辅臣就日渐嚣张跋扈,令他好不厌烦。 汤若望从玄烨的神色上也看的出来他郁郁不得志,但是朝堂上的事情,他一个外国人说不上话。鳌拜的事迹他也有所耳闻,当初齐力保三阿哥登记的四大辅臣今日三国鼎立。 首辅索尼日渐老迈,对朝廷的事情逐渐放手;苏克萨哈位列第二却为人自负,与鳌拜不和;鳌拜是满洲第一的巴图鲁,富有才干却不安于室;遏必隆是个墙头草,现依附于鳌拜。 玄烨虽在看耶稣,可心思全在跪拜的女子身上。他眼睛飘向那女子,不知道怎么了,玄烨感到自己原本烦躁的心在看见她之后,就变得平静下来了,仿佛那女子能拂去他的不平。 芳儿为祖父祷告完毕,欲扶着沿拦站起来向汤若望告辞,却不想跪得久了,膝盖有些发疼,还隐隐做麻,不慎又要跪下去,幸得玄烨扶住了她。 芳儿抬眸看到的那位少年有着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五官,英俊而优雅,薄薄的嘴唇轮廓说不出的优美,一双深邃而悠远的黑色眼眸犹如闪耀着群星的夜空,那是一种清澈剔透的黑色,一袭流云水色的长袍,掩盖不住其眉宇间的贵气。 意识那人正抓着自己的手臂,芳儿连忙站起来抽回手,脸上略显女儿家的羞涩,“谢谢公子。” “举手之劳,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芳儿轻微摇首,走至汤若望跟前,道:“汤教士,今日多谢了,芳儿先告辞了,改日得空再来看教士。”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玄烨看着芳儿远去的背景,手里还残留着她的余温,有点恋恋不舍。真希望还能见到她。一道反射的光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寻光看去,一块白中带着血红的玉佩落在芳儿刚才跪拜的地方。 玄烨小心翼翼的拾起握在手中,道:“汤玛法,那姑娘是谁家的格格?” 汤若望没有明说,只是说:“她可能是三公子命中的贵人。”小皇帝在此遇上首辅家的孙女,那岂不是缘分。 “贵人?”玄烨若有所思,却还是不解。 “我们西方有句话,叫做上帝在为你关上门的同时还为开一扇窗。皇上,来日方长,你总有一天会实现你的想法。” 关门……开窗……今日出宫还真实没白费。玄烨展颜一笑,讲红白玉佩放入怀中,向教堂门口走去,曹寅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前往紫禁城的途中,一辆马车奔驰而去。仆装打扮的小太监在外驾车,玄烨和曹寅坐在里面。 玄烨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红白玉佩。 曹寅不禁轻声唤着:“皇上,皇上……” 玄烨没有抬头,应声着:“有事么,曹寅?” “您似乎有心事?”玄烨没有答话,曹寅试着猜想,“是因为这玉佩的主人么?” 玄烨闻言一笑,看向曹寅,开玩笑道:“一向木纳的曹寅也有聪明的时候。”曹寅老实巴交的摸摸光洁的脑袋,玄烨的心思再次聚集道玉佩上,“汤玛法说玉佩的主人是朕的贵人。” “贵人?”曹寅不解道:“皇上您是天下第一的贵人,您的贵人除了太皇太后和太后,还会有别人么?” 玄烨轻微摇首,喃喃道:“曹寅,朕不管她是不是贵人,总之……”总之朕要再次见到她,而且不止一次。但是他没有说出口。 曹寅也不深问下去,但是他从小伴在皇上身边,虽然人不聪明,但是对于皇上的心思他还是能猜到几分。他想皇上对那玉佩的主人很有兴趣。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曹寅不禁幻想着。 芳儿出了汤若望的教堂,就自径回了索府,回了自己的闺阁。坐在梳妆台前想着方才在教堂发生的事情。 他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教堂,是汤教士认识的人么?为什么自己心如小鹿钟撞一般?铜镜照射出自己微红的脸颊,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仅对见过一面的人,念念不忘? 芳儿想的入神,连二娘敲门都没听见。直到乌兰用手在芳儿眼前摆弄。 芳儿吓了一跳,回过神,见是乌兰,吁了口气,道:“原来是二娘。” 乌兰笑笑道:“我的大小姐你以为是谁呢?” 芳儿不答,拿起玉梳整理自己略有凌乱的发丝,乌兰见状接过玉梳,解开芳儿的发髻,为她重新梳理,柔顺的发丝一梳到底,令多少女儿家羡慕。乌兰为芳儿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再为她配上几朵珠花,使得整个人看上去清秀可人,端庄大方。 在为芳儿梳理腰际的发末时,发现她随身佩戴的血玉环佩不见了,便道:“芳儿,你的玉佩呢?” 芳儿一愣,下意识的将手摸向腰际,这才发觉玉佩确实不见了,不在意道:“怕是今日出去的时候,丢了吧。” “这可是你额娘留给你的遗物。” 芳儿淡然一笑,“怕是额娘要回去了。”话虽如此说,但是心里还是起了悲凉。“二娘,我累了,你不用陪我了。” 对于自己成为噶布喇的继室,芳儿虽说是接受了,但是乌兰心里明白,她心里还是有疙瘩。当初是她没有顾虑到芳儿的想法,急于和噶布喇在一起,才造就今日她与芳儿之间的磨合。 乌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为芳儿带上了房门。 聪慧如芳儿,怎会不知道乌兰心中所想,但是她确实还要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血玉环佩是额娘留给阿玛的遗物,可阿玛为了娶乌兰却把它给了自己,自此环佩成了自己的贴身配件。如今血玉环佩不见了,是不是额娘想要告诉她,是时候接受乌兰,接受事实了呢?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芳儿在心里喃喃想道:是该接受了,如今的乌兰生下了阿玛的长子,那个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她再也不是可以忽视的人了。 第二十二章 东珠 索府。 芳儿领着清月来至一处。 走进屋子,环往四周,明媚的阳光从竹窗洒下来,那的桌子上也洒满了阳光。桌上摆着一张微黄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窗边的瓷盆中栽着一株娇艳的珍珠梅。转过头去,是闺中女儿都有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用锦套套着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挑起璎珞穿成的的珠帘,那一边是寝室,檀香木的架子床上挂着淡紫色的纱帐,整个房间显得朴素而又不失典雅。 芳儿轻轻解下自己的风衣,给躺椅上的索夫人行了礼。 芸芸放下书本,跑向芳儿,甜甜的叫唤着:“姐姐来了。” 芳儿轻轻一笑,问着:“芸芸还喜欢这里么?” 芸芸用力的点点头,道:“这栖梧斋就是不一般,到底是爷爷亲自监造的。姐姐住在这里舒服吗?” 芳儿微微颌首,看向索夫人,但听索夫人佯装不快,沉下声音道:“芸芸,还不去看书。” 芸芸调皮的一吐舌头,蹬蹬跑回书桌,拿起书本,有模有样的念了起来。 索夫人见这被宠的无法无天的小孙女如此顽皮,不禁笑了出来。转首看向芳儿。 着一件鹅黄色流云碎花露水纹袍子,裙下绣着浅色的菊花,裙边丝丝花边,显女子温婉清秀,清纯甜美。柔丝墨发挽了一个两把头,松松的插了一支菊花水晶钗,垂着银丝缀珠流苏。垂石榴百叶耳环,玉手轻拿画笔勾出柳眉,略施粉黛,面目白皙,更生出倾国倾城之姿。 栖梧,凤栖梧桐,他们赫舍里家的芳儿当真是一只凤凰。 索夫人招招手,将芳儿拉来身侧坐下。隐晦着问道:“最近你阿玛他……”索夫人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聪慧如芳儿,自然是知道索夫人要问什么。自从二娘将血玉环佩丢失的事情告诉了阿玛以后,阿玛就隔三差五的找她回偏苑用膳,好像认为血玉环佩丢失是说明额娘已经谅解了他似的。如此小孩子气,让芳儿觉得好笑。只是,回到偏苑,看着阿玛,二娘还有弟弟一家三口,芳儿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外人,插足在他们中间,那种滋味很不好受。而且弟弟的眼中分明透露着不屑和厌恶。 “奶奶放心,阿玛和二娘待我很好。”芳儿说着,“今天下午,芳儿就在这里陪着奶奶和芸芸吧。” 索夫人还没开口,芸芸就抢先说了,“好啊好啊。”接收到索夫人警告的眼神,芸芸又钻回书中了。索夫人笑笑,“栖梧斋是你爷爷为你建造的,应该是奶奶和芸芸陪你。” 芳儿笑开了,坐在索夫人身侧,命人点上熏香,之后让清月取来绣花样子。祖孙三人在这栖梧斋说说笑笑也度日。 芳儿边做着女红边跟索夫人谈天,中间还参杂着芸芸的童真言语。 泰山松月,气势宏伟,针针线线在芳儿的纤手下娓娓显现。 索夫人人骄傲且欣慰的看着芳儿的女红,眼睛撇到一个身影,抬眼望去,正要开口却见那人示意不要出声,索夫人看了眼芳儿,笑着点点头。(.无弹窗广告) 那人唇带笑意悄声走至芳儿身后,将双手蒙住芳儿的眼睛,略似变声道:“猜猜我是谁?” 眼前一片黑暗,芳儿放下手中的真下,面带微笑沉吟片刻,那笑意中带着欢喜和了然,却仍是扬声道:“猜不出来。” 那人不依不饶道:“你肯定猜出来了,快说。” 芳儿拉下蒙住双眼的玉手,同时樱唇微动,“东珠姐姐。”一霎那的黑暗突见阳光,让芳儿一时间无法适应。 她侧首见到东珠,着一身粉红烟纱裙,清新典雅,绣了樱花的白色披肩一点也不张扬,却让人眼前一亮。头上梳的是双碟髻,戴的是通绒草花做的簪子,垂了流苏,流苏底下缀了粉红色的樱花,素雅却高贵。一双杏仁眼,两弯柳叶吊梢眉,面若芙蓉,眉目间透出几分满足女子应有的飒爽。 笑着让东珠坐在清月早已放置身侧的凳子上,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钮祜禄东珠是辅臣遏必隆家的格格,同时也是鳌拜的义女。但是她却和芳儿是好姐妹,两人相识在遏必隆的寿诞上,一见如故,仿若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东珠先福了福身子给索夫人行了礼。虽无尊卑之分,但是索夫人毕竟是芳儿的奶奶,东珠身为晚辈,行礼也是应该。然后坐在了芳儿身侧,才回答道:“想你了呗。” 东珠的神采有一股洒脱的味道,那是芳儿所羡慕的。 芳儿才不信东珠所说的鬼话,娇嗔的唤了句:“姐姐。” 东珠呵呵一笑,她就喜欢逗弄芳儿。家中虽有诸多的兄弟姐妹,但是东珠就是和他们合不来。相反芳儿不一样,东珠感觉跟芳儿在一起,通身都很舒服,芳儿一身平静如水的气质让她如沐春风。 “跟你说笑的。”东珠拿过芳儿方才放下的泰山松月,抚触这未完成的女红,赞道:“芳儿,你的女红真是越来越好了。”然后又感概道:“我要是有你的手艺就好了。” 索夫人拿了块青枣糕给东珠,然后拿起杯子呷了一口茶,问道:“怎么,遏夫人让你也做做女红?” 东珠给索夫人道了声谢,轻尝了一口青枣糕,然后才回答:“是啊,我额娘我说没有女儿家的样子,让我三天之内绣一对鸳鸯。” 芳儿掩嘴轻笑出声,东珠素来不爱动这些针针线线的活儿,遏夫人让她绣一副鸳鸯,当真是把她难住了。 “所以姐姐就到我这里来了。” 东珠对着芳儿谄媚一笑,“嘻嘻,我的好芳儿,你不会忍心看着你东珠姐姐的十根手指被小小的绣花针给扎的全是红点吧?” 芳儿存着坏心眼的心思,不受东珠甜言蜜语的蛊惑,眼带笑意的看向东珠,“我倒是很像看看十根手指全是红点是什么样子呢?不如姐姐你就让我开开眼界吧。” 芸芸虽然看着书本,可耳朵却一句都没落下,非常不给面子的大笑了起来。东珠射过去的凌厉眼神也没阻挡她的大笑。 东珠嘴巴一抿,出其不意袭向芳儿,双手不停的在芳儿的敏感怕痒处挠挠,嘴里还嚷着:“帮不帮,帮不帮……” 芳儿不住地往别处挪动,可东珠的手却一直黏在身上,怎么也挣脱不开,惹得她只好讨饶,“好姐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那你帮不帮?”东珠进一步问道。 芳儿哪敢说个不字呀,“帮。” 东珠这才罢了手。直起身子,方才惊觉一切被索夫人看在眼里。她笑意盈盈,东珠尴尬的笑了笑,“让夫人见笑了。” 索夫人表示无妨。平时府里虽有芸芸在一旁逗笑芳儿,但是没个同龄的人终究是不好。难得芳儿跟个性相差甚远的东珠投机,她又怎么会反对呢。 芳儿整理好略微凌乱的衣服,“姐姐你什么时候要啊?” “三天之内,芳儿妹妹,这难不倒你吧?” 芳儿微微摇首,三天绣好一副鸳鸯,对她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姐姐,我帮了你,有什么好处么?” 东珠知道芳儿不是真的要好处,只是说说罢了,因此也不气恼,“你想要什么呢?” “前些日子出门,看中一样东西,不如姐姐买来送与我吧。” “好啊。”东珠爽快,一口答应,只是这出门还是得有个伴,“索夫人,今儿个下午芳儿能跟我出去么?” “去吧。” 东珠高兴极了,很久没跟芳儿一起逛街了。“多谢夫人。” 芳儿知道奶奶宠着自己,因此也道了句:“谢奶奶。” 第二十三章 管闲事 京城的大街仿若比往常更为热闹,芳儿自从和东珠出了索府,耳边的闹声就不绝于耳。从珍宝斋拿了东西出来,芳儿一脸欣喜。毕竟能从东珠姐姐手中拿到东西的机会不多。 “不就是一样珠宝么,瞧你高兴的。” 芳儿笑道:“珠宝不值得我高兴,我高兴的是这珠宝是姐姐你送的。” 手中的锦盒,精致素雅,正是芳儿所喜爱,里头呈放的便是她们口中的珠宝。所谓珠宝,只不过是一根簪子而已。 东珠也不再说什么,面露笑意,挽着芳儿的手走在大街上。 白天,人特别多,但是不平的事情也往往特别多。 东珠拉着芳儿往围着圈子的人堆里挤,未到前面,耳边便已经传来狗仗人势的声音。 “我家少爷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不要不知好歹。” “他看上什么便要什么了吗,那这世道还有王法么?”一个小女子咽啜的声音弱弱道来。 芳儿和东珠来到最前面,映入眼里的是一群人围着一个小姑娘和一个老人家,而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一脸惬意的看着,想来就是那位“少爷”了。 那个老汉双手作揖,驮着弯曲的腰背,对那位少爷恳求道:“这位爷,你就行行好,放了我孙女吧。我儿子媳妇早亡,膝下就这么一个娃了。” 那少爷“呸”的一声,来到他们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番,“本公子看上她是你们的福气。成了我的十三姨太,你们不就享福了。”说完还色眯眯的看着那姑娘,就差没流口水了。 芳儿仔细打量了那污垢满面的姑娘。衣着打扮虽然寒碜,但是颈部肌肤雪白,想来脸色不差,乌黑的眼睛,楚楚动人,腰若扶柳,是有汉人女子的娇柔。那个少爷的眼光确实不差。 老汉连连摇头,“不不不……我家娃不当玩物。” 玩物二字一出口,那少爷的眼色变得鹫暗,给脸不要脸,硬说玩物。当下恶狠狠道:“好,玩物是吧?我就把她玩腻了卖给红花楼,让她一辈子当玩物。”见手下的人手站着不懂,喝道:“还站着干什么,把这妞给爷抓到府里去。” 那群强健的仆人听从命令抓人,老汉想要护住孙女却连连被打,鼻青脸肿倒在地上,惹得小姑娘泪水连连,冲走了脸上的污垢,露出了原本白皙清秀的脸,当真让那公子哥看的目瞪口呆。 四周围观的人无一人出手相助,东珠急在心里,正要上前出手,却让旁人拦了下来,那人道:“姑娘还是不要插手了,那是刑部尚书的公子,在这里称王称霸惯了。” 旁边的人也附和道:“是啊,姑娘,你花容月貌更甚那小姑娘,当心也被抢了去。” 东珠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个胆子。”这才说罢,就听见那些个仆人求爷爷告奶奶的讨饶声,当中还夹杂着纨绔子弟的恶言恶语。 “哪里来的丫头片子,敢跟我做对,知道我的是谁么?” 原来是芳儿乘着那两人劝说她的时候出手了。不闻身旁那两声为芳儿可惜的念叨,东珠眼带笑意看着这场注定的闹剧。 芳儿眼睛一撇,久久不说话,看的那少爷没了底气,却仍是色心不该。看芳儿长得秀色可餐,污言碎语便随口到来,“莫不是你也想跟着本少爷回府,所以才用这法子惹本少爷的注意?” 唇角一勾,弧度完美,芳儿露出一抹笑,语带嘲讽道:“凭你,还不足与让本姑娘看上眼。” 周围的人一哄而笑,让那少爷面子里子都挂不住,“好一个伶牙利嘴的丫头片子,看来不教训教训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来人,给我上。”一声令下,去没有一个仆人上前去打芳儿,这让少爷更为恼火,大骂道:“你们干什么吃的,怎么多汉字怕了一个娘们不成。” 一个汉字来到少爷身侧,忍着伤痛,道:“公子,她可不是普通人,她可是首辅索尼的孙女,赫舍里芳儿。” 少爷打量着芳儿,“赫舍里芳儿……”他不是没听过这个名字,只是不没见过人而已。“你确定?” 仆人猛点着头,“奴才跟老爷去索府的时候,曾见过一面,不会错的。”惹了首辅索女的孙女,他们的小命担忧啊。 东珠来至芳儿身侧,对着那少爷道:“怎么,没见过满洲第一美女么?”这个恶少她可是认得的,刑部尚书不就是她阿玛的门生么,逢年过节,他可没少殷情的来府里送礼。 不认得赫舍里芳儿倒是可说,若说连钮祜禄东珠也不认得,那他这辈子可就白活了。跟着当刑部尚书的阿玛,他可少去遏府。当下卑躬屈膝,低声下气,恭敬的喊着:“东珠格格。” 东珠爱理不理的“嗯”了一声,然后问道:“还要赫舍里家的格格给你做侍妾么?” 恶少连连摇头,他哪敢呀。“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得罪了格格,还请格格恕罪。”见芳儿和东珠没所表示,便连滚带爬的带着手底下的人跑了。 芳儿不禁叹道:“八旗子弟怎么出了这么个败类。” 东珠道:“别感叹了,回头我让阿玛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败类。” 芳儿从荷包中取出几锭银子放置那老汉的手中,却见到他手中已经有了一袋银子。心中暗想,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的。 像是看出芳儿的疑惑,老汉道:“姑娘在教训那个恶少的时候,有位儒雅书生装扮的公子给了我们这袋银子,让我们好好生活。” “老爷爷,那你就好好收着,别掉了。”芳儿没把拿出去的银子收回来,依旧放在了老汉的手上。然后会小姑娘说:“好好照顾你爷爷,回乡过日子去吧。” 老汉和小姑娘不住的向芳儿和东珠鞠躬,连声说谢,“谢谢两位姑娘,谢谢……” 芳儿和东珠相视一笑,说了句不谢,便携手离开了。两个人笑容都灿若桃李,因帮助了人而从心底散发着光芒。 这一切都落入不远处一个男子的眼中。那人一袭藏青色的长袍,一把折扇置于胸前,面如温玉,一副书生模样。他见芳儿和东珠离开,收起折扇,轻敲了几下,面露微笑。 第二十四章 林志泽 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超多好看小说]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齐玉斋是京城有名的地儿。乍一听还以为是什么珠宝首饰玉器店,恰原来是一家著名的酒楼。 芳儿和东珠在街上走了会子路就到齐玉斋歇息了。 对街一阵喧闹引起了两人的注意,从楼上眺望,只见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依稀能听见什么“小偷”“夜明珠”“见官”“冤枉”之类的词。 两人都是心思聪颖的人,凭此到能猜出个事情的原委。相视一下,彼此的心思都已了然,便不多语,扔下一锭银子便下楼了。 看样子是今天管闲事上瘾了。 芳儿和东珠来到前头,老板正命人压着一个衣冠楚楚的书生要去见官,可书生却执意不肯。向周围的人打听了下,这才知道,这家玉器店的老板不见了一颗上好的夜明珠,而那时店中正好只有眼前的三人在场,因此老板让人搜了另外两人的身都不见夜明珠,因此只有剩下的未搜身的书生偷了夜明珠。 仔细打量了余下的三人,一人浑身破烂,污头垢面,闭着眼睛,拄着一根棒子,是个乞丐。另一人面相富态,像是个商人。 东珠走上前去,道了声“站住”制止了他们押送书生去见惯。 老板认出了来人,躬身作揖道:“东珠格格。(.)” 东珠听见那人一直嚷着自己身上也没有夜明珠,便道:“你不用着急,我自会为你主持公道。”然后问向老板,“老板,能不能把从他们身上搜到的东西给我看看?” 老板哪敢说个不字,命人将三个托盘拿上来给东珠过目,那三个托盘分别放着从三人身上搜出的东西。 芳儿俯身往前一看,左侧那个托盘上放着几枚铜板还有几个窝窝头和一面镜子,显然是乞丐的;中间一个托盘上放着一叠银票,一块玉佩和几锭银子,这应该是商人的;右侧的托盘上放着一条白色的丝巾,两个鼻烟壶和几张银票,这就是那个书生的东西了。 东珠拿起一叠银票,还为开口,那商人便承认是自己的了。东珠一笑,“果然是腰缠万贯。”然后依次确认了各自的东西。 周边上的人看东珠左问问右问问,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一人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折腾半天,到底找到窃贼了没有啊?”周围的人也开口附和。 芳儿也好整以暇的等着东珠的答案。 东珠一笑,璀璨至极,“我已经找到了。贼就是……”纤长的手指一一指过三人,吊足了旁人的胃口,然后在乞丐的面前停了下来,“他。” 乞丐一听慌了,连忙道:“冤枉呀,我是个瞎子,也明珠就算放在我眼皮底下,我也看不见呀。” “没错,瞎子是不能偷东西的。”东珠顺着乞丐的话说了下来,但是话锋一转,“但你眼睛没有瞎,根本不是瞎子,况且瞎子要这个东西做什么呢。”她拿起一面镜子,在众人的面前晃了晃。 瞎子本眯着的眼睛睁开了,见到东珠手中的镜子,就知道自己被拆穿了,周边起伏不绝的指责声,让他心慌了,但是夜明珠真的不是他偷的。纵然知道没有人相信他,但在老板命人把他抓起见官之时,他仍喊道:“不是我偷的,我是冤枉的。我装瞎只是为了行乞方便。” 书生申了冤之后,瞬间趾高气昂的,对着乞丐道:“臭要饭的,你还装傻,还差点害得我坐牢,快拉他去官府。” 乞丐一直喊冤却没有人搭理他。 老板看他死不承认,又害的自己差点冤枉了好人,心里实在气愤极了,“你还冤枉?若不是东珠格格聪敏过人,帮忙找到了真凶,不然我还真冤枉人了。快,把他拉到官府。” 东珠因为老板几句话,听得有些飘飘然。芳儿看她这样,不禁摇摇头,东珠姐姐也太会被事态蒙蔽了。正欲上前说几句,有人却比他快了一步。 “这未免也太武断了吧。”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藏青色袍子的青年男子,东珠循声望去,那人已然走到自己跟前。 “我看这乞丐未必就是贼。” 东珠不服气,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青衣男子一片坦然,“证据倒是没有,不过我有这个。”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枚白玉,上头刻有佛像,但听得他道:“这玉是一位高僧赠予我的,能分辨善恶真伪。” 东珠不以为然,“一块玉就能分辨善恶?”话语中带着嘲讽。 男子也不恼怒,“这玉施过法,百试百灵,谁偷了夜明珠,只要握一握这宝玉,他的手心就会变成黑色。谁是盗贼,谁是清白的,一握便知。” 东珠看不惯那人自信满满的样子,正欲开口反驳,却听见芳儿上前在她耳边道:“姐姐别恼,是真是假,试试就知道了,咱们就当看一场好戏。”忍住自己的不快,改口道:“好,那我就看看你这小子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那人一笑,问老板要了一个布袋,将白玉放进布袋,让有嫌疑的三人都将手放进布袋握一握白玉,然后让三人将手心摊开,但是除了书生,另外两人的手心都有黑色的墨迹,这让人摸不着头脑。 老板以为是乞丐和商人合谋偷走了夜明珠,气炸了,直嚷着要抓他们见官。 青衣男子却反驳道:“不对。”他指着书生道:“真正的贼应该是他。” 书生辩解道:“我的手心没黑呀,怎么会是贼呢。” 芳儿和东珠在一旁看着,弄明白了青衣男子葫芦里的秘密等着青衣男子将事情说明白。 青衣男子见书生不到黄河心不死,将布袋里的白玉拿了出来,道:“其实这是一块普通的玉石,根本不能分辨善恶真伪,只不过刚才趁你们不注意,我在白玉上抹上了墨汁,只要碰到的人,手心就会变黑,但若做贼心虚……”他轻蔑的看了眼书生,“根本不会去握白玉,因此手心也就不会变黑了。这呢就叫做不打自招。” 书生仍不死心,“作贼拿赃,你们搜过我的身,没见到夜明珠,怎么能抓我见官?” 芳儿轻笑出声,对着老板道:“在身上没搜到,那就在腹中了,老板,你关上他两三天就能人赃并获了。” 老板见这下水落石出了,便真的叫人将那书生抓去见官了。然后对着青衣男子连声说谢。 青衣男子对着老板说了声不谢,然后眼光直射东珠,道:“以貌取人,失之子于。” 东珠听后,气不过,不顾芳儿的劝阻,沉声问了句:“你说什么?” 青衣男子不惧东珠的不忿的气势,反问了句:“难道不是么?”然后说道:“你是满人,所以先入为主,认为旗人不是贼。所谓定见不可无,成见不可有。你好自为之吧。” 没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自己,纵然被人说中了缘由,但是东珠仍是生气,“你这个臭小子,快给我道歉。” 青衣男子淡笑不语。 老板见恩人得罪了钮祜禄家的格格,生怕他惹来什么灾祸,在一旁劝道:“这位公子,你就服个软,道个歉。那姑娘可是个不能惹的主儿,她可是辅臣遏必隆大人的千金。” 东珠见人说出了她的身份,便也没说什么了,眼神中带着笑意,等着那人给自己道歉,却不想那青衣男子冷哼了声,道:“那又如何,她若不满,就来风悦客栈找我林志泽。” 东珠看着那名唤林志泽的人远去,不发一语,让人以为她气疯了。 芳儿拉拉她的衣袖,道:“姐姐,那人都走远了。” 东珠收回眼神,面露一丝微笑,林志泽,她钮祜禄东珠记住你了。 第二十五章 再遇(一) 乾清宫?东暖阁。[.超多好看小说] 玄烨手中把玩着血玉环佩,阳光透过窗户照到玉佩上,血红上覆盖了一层金黄,和谐中带着一丝丝诡异。脑中想着这枚环佩的主人,那个清淡如水的女子。 “皇上。”纳兰容若唤了声,口吻中带着无可奈何却又无能为力。 玄烨微仰首“嗯”了一声,但仍没正眼看他一眼。这让曹寅有丝好笑,也让纳兰容若真的无力了。 容若再次不抱任何希望的问了声,“皇上,您有听见奴才刚才说的话么?” “不就是说索亲辅今日称病不朝么。” 原来皇上还是有听的,容若心里有了安慰,但是见到皇上仍是无关痛痒,这又不免感到无力了。“皇上,索大人不朝,您就不担忧么?” 玄烨抬起头,直视容若反问道:“担忧什么?” “担忧……”容若正欲说出自己的想法,却见到皇上的眼神并无任何担忧之色,心里明白皇上心中雪亮分明,露出舒心的一笑,“奴才知道了。” “知道什么呀?”曹寅听了半响都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玄烨和容若相视一笑,一同给了曹寅一个无可救药的笑容。 容若拍拍曹寅的肩旁,心中摇头,这位仁兄真该机灵点了。 玄烨把眼神重新放到环佩上,可心思却不在上头了。索尼会称病,无非是因为鳌拜势力逐渐扩张,急流勇退。但是鳌拜再怎么气焰嚣张,索尼还是压在他上头。 眼睛透露一抹精光。 总有一天,朕会把鳌拜给收拾了。 “容若,曹寅,跟朕一道去慈宁宫请安。咱们出宫散心去。” 纳兰容若和曹寅应下,跟着已经起身的玄烨一道出了乾清宫。曹寅的眼神在桌案上那块血玉环佩上停留了片刻,心中对皇上那日口中的女子有了更大的兴趣。 索府?主屋?索尼的书房。 桌案上摆着一张纸,上头写着一个“君”字。 索尼在桌案前来来回回地走着,眉间的深锁未曾打开,不时的叹着气。幼主登基,权臣当政,韬光养晦,急流勇退也不是个办法。位居首辅,终究是个令人眼红的位子。 芳儿端着茶点推门而进。“爷爷。”轻唤了声,将茶点放置桌案上,将茶杯端起递给索尼,道:“今儿个早上听见您有几声咳嗽,不宜喝浓茶,芳儿特制了一种新茶给您,您给芳儿点评点评。” 芳儿的贴心向来是索尼最为骄傲的。他接过芳儿手中的茶杯,略微品尝了一口。入喉香甜,清爽无比,久久回香。索尼甚为满意的点点头,不住赞赏,“芳儿制出来的东西,果真是回味无穷。” 芳儿见索尼眉间的深锁略有伸展,心也就放下了一些。将托盘中的糕点推至索尼面前,道:“还有些糕点,爷爷也尝尝吧。” 索尼沾起一块放至嘴边,轻咬一口,细细咀嚼。花香的味道充斥满腔,不甜不腻,香中带着一丝薄荷味,清凉舒爽。 “不错不错。”索尼连连称赞。他看着芳儿,自然明白芳儿心中的目的。历经三朝,他能看透变幻莫测的朝政,还会看不明白自家孙女儿的心思。 索尼拉着芳儿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芳儿啊,爷爷知道你孝顺。但是爷爷真的没事,爷爷还要看到芳儿出嫁呢。” 索尼的打趣让芳儿的脸颊微红,娇嗔的唤了声“爷爷”,见索尼有咳嗽的迹象,连忙起身来至他的身后,拍拍索尼的后背,让他顺顺气。见索尼停止了咳嗽,她这才罢手。 芳儿看着索尼黑白分明的头发,布满老态沧桑的脸,心里着实心疼,心疼他这般年纪,还要支撑大局,心中也不免怪罪小皇帝为何还如此年幼。她从背后环住索尼,稍显女儿家的姿态。 “爷爷,您为什么不让阿玛和叔叔帮您呢?” 索尼摸摸芳儿的头,如同小时候一般,叹道:“芳儿,你还太小,朝政上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爷爷不让他们帮,是为了他们好。现在的赫舍里家族就让爷爷一个人撑着吧。” “有一天,我会帮爷爷一起支撑赫舍里家族。” 小女孩有如此大的口气是会让人笑话的。但是索尼知道芳儿的孝心,因此只是依旧摸摸她的头,并未说任何话。 芳儿的话,让他不期然想起当年芳儿未出生前的那个梦。赫舍里家族的荣耀全是因为芳儿而来……如今想来,梦岂可全信,芳儿毕竟是个女儿家呀。 “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清月在外头道:“格格,东珠格格在栖梧斋等您。” 原来是东珠姐姐来了。芳儿扬声应了下,“知道了,你先把茶点奉上,让姐姐稍等,我随后就到。” 清月应下之后便离去了。 芳儿问道:“爷爷,我跟东珠姐姐……” 索尼知道芳儿要说什么,他执起芳儿手,眼中充满慈爱,道:“爷爷知道你在想什么,除了芸芸,你不跟府中的其他孩子亲近,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东珠这么个朋友,爷爷是不会反对的。芳儿,东珠是东珠,遏必隆是遏必隆,虽然是父女,却也是两个人。” 听索尼如此说,芳儿便也放心了,“那我先回栖梧斋了。” 索尼点点头,示意芳儿去吧。看着芳儿离去前放门带上的周到处事,在看看桌案上的茶点,索尼心中不禁到,过个把月,太皇太后将要下旨为小皇帝选秀了。他家的芳儿如此优秀,如此出众…… 这进宫……唉,不禁无奈摇头。 芳儿一进栖梧斋便见到东珠站立在一旁,东翻翻西摆摆,不禁笑出声道:“姐姐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见我么,一会子功夫都坐不住。” 东珠听出芳儿话中笑意,见她来了便也不站在一旁了,回到原本坐着的地儿。 芳儿也来到她身旁,坐在清月为她准备的凳子上,问道:“姐姐找我有事么?” 东珠笑着反问,“没事不能找你么?” “当然不是了。”芳儿笑着摇头,看着东珠,略似探问道:“只是姐姐若有空不都是去那风悦客栈了么?” 东珠心下一惊,侧首看着一脸似笑非笑的芳儿,不否认,只是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芳儿给了她一个定心的答案,“你放心,遏大人不知道。”她遣退了清月和一干伺候的丫鬟,对东珠一脸凝重,“姐姐,你当真喜欢林志泽吗?” 她会知晓,也是偶然。记得几天前,她去遏府找东珠时,恰逢她不带一人偷偷摸摸出了府邸,心中疑惑,便暗中跟随,不想她是去了风悦客栈。其实她早就应该想到的,那日初遇林志泽,姐姐未曾追究他的无力傲慢,便应该察觉姐姐对他有好感了。 当着芳儿,东珠并不隐瞒,“是的,我喜欢他。”纵然相识不久,但是东珠总觉得他们之间仿若已经认识多年了。 “姐姐,你不怕他是因为你的身份而接近你么?” 东珠摇摇头,看到芳儿不解,进一步解释道:“芳儿,你我一同认识林大哥,对于我们的身份他也一清二楚,若真是为了名利,那他该接近的人应该是你,而不是我。首辅索尼的孙女不是更有分量么。” 芳儿细想一下,觉得东珠的话也不无道理。姐姐毕竟不是一个无知的小女孩了,她能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那是好事。可是…… “姐姐,你不怕遏大人反对么?” 提到遏必隆,东珠心里也有了一层顾虑。阿玛对于满汉之分如此看重,是绝对不会同意她跟林志泽在一块的。 东珠喃喃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芳儿见东珠一脸愁容,也不再说什么了。其实她心中还有一层没有告诉东珠,但凡八旗女子未经选秀就不得许配他人……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姐姐,你还没说找我有什么事情呢?”见氛围不对,芳儿转开话题,问起东珠今日来索府找她的目的。 东珠想起来道:“我向汤教士要了一本书,约好今天去拿,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提起汤若望,芳儿就笑了开来,道:“一道去吧。我想知道汤教士是否已经破解了那副残局。” 东珠也笑了开来。这个汤教士也不长记性,自从把西洋棋教会了芳儿,都不知道败在芳儿手上多少回合了,至今都在想着要扳回一局。 两人便整理了着装,一同出了索府,找那汤若望去了。 第二十六章 再遇(二) 话说一头,玄烨带着容若和曹寅出了皇宫也来了汤若望处。玄烨一进教堂没见到想见的人,心里不由得一阵失落。但是他没有将失落之情现于人前,身为一个帝王,他必须要喜怒不形于色,如此方可展现帝王的霸气。 “三公子,今日怎么出来了?” 玄烨淡然道:“在宫里憋得慌,出来听听汤玛法有什么指教。” 汤若望呵呵一笑,“说起指教,我到有一事想请三公子指教呢。”玄烨一挑眉,示意汤若望继续说下去,“我这里有一局残局,怎么也破解不了,还请三公子看看。” “棋局?”玄烨颇有兴趣,“是什么样的残局让汤玛法无法破解。” 汤若望想来自己也觉得好笑,“是西洋棋。” “西洋棋?”这玄烨可就更加好奇了。大清境内,洋人不多,因此会西洋棋的人也不多,自己的棋艺还是汤若望所传授的。能让汤若望破解不了西洋残局,那人当真有几分水平。心下对那人有了兴趣。“不知玛法是否可以跟我说说那人?” 汤若望正要开口,芳儿和东珠就欢欢喜喜的结伴来到教堂,未进里头,东珠就迫不及待的喊了,“汤教士,汤教士,我们又来了。” 正等待汤若望讲述的玄烨很是稀奇,什么时候汤玛法认识了两个姑娘?他顺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两个明艳动人的姑娘。 一个身穿一袭淡白色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裙角绣着展翅欲飞的淡蓝色蝴蝶,外披一层淡粉色轻纱。微风轻拂,精油一种随风而去的感觉。丝绸般墨色的秀发轻轻挽起轻插着一支白玉兰花簪,余下的秀发如流水般随意的飘散在腰际,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瑞泽。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另一个着了一身深蓝色织锦宫装,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将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清新优雅,落落大方。 一个是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另一个是人面桃花,情致两饶。 原来是芳儿,不知另外一个是谁家的格格。 他今日出宫来汤若望处,就是想试试运气,看能不能遇到芳儿,起初没遇见芳儿,心里还有一阵失落,却不想稍许时分就如他所愿。 就在玄烨打量芳儿和东珠的同时,芳儿也注意到了玄烨身边多了两位公子。 左边那位一身青衣,面若冠玉却带着淡淡的忧愁,一双星目,温和而高雅;右边一位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虽一双眼光射寒星,却仍是忠厚耿直之辈。 东珠见教堂内除了汤若望还有他人,便不若方才那般大大咧咧了。拉着芳儿的手来到他们面前,道:“汤教士,原来除了我们,你还约了别人呐。(.无弹窗广告)” 汤若望呵呵笑笑,对这个刁钻的东珠可不敢大意,道:“东珠小姐可不要瞎猜,是三公子来找我,恰好你们来了而已。再说了芳儿的棋艺高超,我若不找帮手,实在是破不了那棋局。” 芳儿柳眉一挑,对破她棋局之人颇有兴趣,“如此说来,汤教士知道怎么下了?” 汤若望看了玄烨一眼,欣然点头。“说来惭愧,这西洋棋是我教授你们的,反过来你们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都打败了我这个师父。” 东珠笑道:“汤教士,我大清汉人的文化你到学以致用啊。” 芳儿倒是对汤若望口中的‘你们’很感兴趣,因此不解道:“我们?” 玄烨出声道:“原来使得汤玛法头疼的人是芳儿小姐。” 芳儿这才正眼对上玄烨的双眸,深入碧潭的眸子似乎会令人卷入其中,英气逼人,富贵内敛。“那么汤教士口中的帮手就是三公子你了。”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口吻。 玄烨点头。 东珠见他们二人仿佛有点熟络,便道:“芳儿,你认识这位三公子么?他是什么人?” 芳儿轻声在东珠耳旁道:“可算是认识,上次爷爷病重,我来教堂找汤教士给爷爷祈福,恰巧碰上的。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芳儿略过了玄烨扶住她的一事。 看那人的眼神似乎对芳儿有那么点意思,而且他看上去也不是一般人,身边的两个虽是侍从的装扮,却也有很大的来头,只是其中一个好似眼熟啊,东珠在心里暗忖。 “芳儿跟三公子对弈一盘,看他是不是如汤教士所言那么厉害。” “姐姐。”芳儿对东珠的提议不甚理解,当下有点反对。 玄烨也有心与芳儿对弈,若不是今日出宫探访汤若望,他也不会知道民间还有会下西洋棋的女子,而且还把汤若望逼到绝境。心下当然跃跃欲试。见芳儿有所推脱,便道:“不知在下有这个荣幸和芳儿姑娘对弈一局?” 汤若望在一旁看着眼前的金童女玉,对东珠的提议也很有兴趣,道:“我也很想知道我的两个得意弟子究竟是哪一个厉害。” 芳儿推脱不掉,只得应承下来。 汤若望拿来棋盘,放置案上,玄烨和芳儿两人相对而坐。东珠站在芳儿身侧,纳兰容若和曹寅则分别站在玄烨两侧。 下棋本是件简单事情,但是若要步步掌握先机则是不易。楚河汉界,泾渭分明。芳儿和玄烨各执一边,互不退让。下棋的人看上去是气定神闲,可观棋的人却心急火燎。 纳兰容若一个没忍住,对玄烨道:“公子,下这边。” 玄烨眼带责怪之意的看了他一眼,之后便关注到棋盘上了。 东珠笑了笑,“观棋不语真君子。你想当小人么?” 小人……东珠一愣,原来是他呀。满腹诗书的纳兰容若……但是他不是被太皇太后选进宫去当小皇帝的侍读了么?东珠有丝疑惑地看向玄烨,刚才纳兰叫他公子,莫不是他就是那个小皇帝? 东珠心里很吃惊,却没怎么表现出来。她默默观察着玄烨,看他的神情,对芳儿真的有莫大的意思。也不知道芳儿是怎么想的。若真的爱山了一国之君,对芳儿并不见得是好事。东珠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正在她深思的时候,耳边响起了芳儿的笑语。 “三公子果真棋艺高超,芳儿佩服。” 玄烨也很佩服芳儿,很少有人能将他逼到无计可施,“芳儿小姐也很厉害,我也很佩服。”如不是他将孙子兵法运用棋局之上,只怕也赢不了芳儿呀。 一盘棋局几乎下了一炷香的时间,转眼天色已不如方才明亮,离别在即,玄烨心中甚为依依不舍。想问芳儿家住何处,话到嘴边,却说出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和芳儿小姐一较高下?”罢了,还是慢慢来吧。 芳儿心中也略有不舍,闻言答道:“方才一局,耗尽了芳儿的思绪,断不敢在和三公子较量了。若三公子确有此雅兴,芳儿斗胆请三公子想让三步棋子。” “好。”玄烨朗声应道。那话中饱含着某种不知名的兴奋。 第二十七章 心动 芳儿不知道自己怎么来了这里,旁边也不见了东珠,只有一个不知道名字的三公子在身侧。依稀记得,方才在汤若望处,远方响起一声巨响,然后烟花上天,东珠姐姐嚷着要去凑凑那热闹,然后他们便来到这里了。 人很多,将他们几人冲散开来,而她正好和三公子在一块,也幸好有相识的人身侧,尽管认识不久,但也总好过自己孤零零的一人。 低首轻瞄身侧的玄烨,芳儿脸上泛起微红,这是第一次她跟一个男子如此亲近…… “想什么呢?”玄烨见芳儿心思不在烟火上,神色呆然,略有走神,不禁问道,“不是在想方才那小姑娘的话吧?” 玄烨不提也罢,一提芳儿的脸就更红了,所幸在夜间,不然她可真是羞死了。 刚才的小姑娘拿着相思豆和鲜花路经芳儿和玄烨面前,竟说他们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非得让玄烨买朵鲜花送佳人,弄得芳儿好不尴尬。 “其实他说的也不错,我和你站在一起,确实是郎才女貌。” 芳儿愣了一下,没想到玄烨将这话记在了心里,她仰起头看着玄烨。却见到玄烨收起了笑容,很认真的看着她,那样子似乎要把她的心看穿了才肯罢休。芳儿的手轻轻抬起,捂住自己跳的越发快速的心,淡淡的对玄烨笑了笑,收回自己的目光,顺着人流向前方走去。 玄烨忙起步上前追上她,心想莫不是芳儿生气了。心想,刚才的话虽是自己的心里话,但是和刚认识的姑娘那么说话,确实失礼于前,忙道:“芳儿姑娘,刚才我是和你开玩笑的,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玩笑,原来是一句玩笑呀。芳儿心中有种莫名的失落。“我没放在心上,三公子不必介怀,那不过是句玩笑罢了。”芳儿着重了“玩笑”二字。 玄烨闻言心中也有所不悦。“我没什么朋友,我想和你做朋友,是那种……” 忽然,美丽的烟花再次升上天空,爆炸出巨大的声响。周围的人群都欢呼雀跃着,巨大的声响甚至超过了烟花爆炸的声音。 玄烨的话被淹没在了这巨大的声浪中。他生气的皱起了眉头,不悦这烟火在紧要关头来坏事,却看见芳儿微笑着看着烟花。烟花的光彩打在她的脸上,美丽的让他都忘记了自己的呼吸。这一刻,他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直接拉住了芳儿的手,直接往放烟花的方向奔去。 芳儿在玄烨拉住她手的时候,楞住了半天,任由他拉着自己跑。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拉住她的手了呢?难道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吗?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芳儿忽然脸红了起来,不知道什么原由,她居然想到了《诗经》中的句子。 她看着玄烨英俊的侧脸,居然有点迷失自我了!他会是她一生的依靠吗?他会永远不放开她的手吗?他在乎她的身份吗?会在乎她庞大的家族背景吗? 芳儿不敢想下去,她在心中不断的提醒自己,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也许今夜过去后就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 芳儿跟着玄烨跑了一路,终于在某处停了下来。她听见他兴奋的在她耳边说道:“总算找到个好的位置了,这样你看烟花不用那样仰着脖子累了!” 她皱起眉,他们真的只是萍水相逢吧!今夜过后,她仍然是首辅大臣索尼的孙女,而他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吧。 她轻巧的用另外一只手拨开他的手,看向那满天的烟花,淡淡的说:“烟花真美,但是永远只有一瞬间的美丽。” 玄烨也看向烟花,刚她把他的手拨开的时候,他心中失落极了。现在听到她的话,他忽然明白了。无论她再怎么美丽,再怎么吸引他,他和她也是萍水相逢,不会有交集的。可是,他是皇上!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不管是他想要的东西还是人都不可能得不到。 他抿着嘴看着烟花:“烟花确实是消纵既逝,但是我可以让它不停的放。我可以让烟花永远在天空绽放,让她永远都没有机会逃离我的视线。”说完,他猛的回头,自信的看着芳儿。 芳儿此时知道玄烨正看着她。可是,她却不敢转头看玄烨,她怕她一转头情势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她叹了一下气,还是看着烟花,“其实,为什么非要固执的把烟花永远留在身边呢?当烟花消逝的那刻,才是最美的。只要她把最美的一刻留在了你的面前,只要你心中记得住她的最美一刻,我想那烟花也会无憾了吧!” 玄烨有点生气,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而且为什么她都不转头看他。他捏起自己的拳头,说道:“不管你怎么说服我都没有用的,我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因为我是……” “我找了你好半天了!”忽然,东珠和容若还有曹寅出现在他们身侧,东珠拉着芳儿的手,舒心道:“总算把你给找到了,害我担心的。” 芳儿柔弱的一笑,幸好姐姐及时来到给她解了围。可是,姐姐的出现却逼着她必须和他分开了。梦总有醒的时刻,她看着烟花好半天,才说:“我真的累了,姐姐,我们回去好么?” “好的。”东珠看芳儿有些不对劲。 其实她和纳兰容若早就看见了芳儿和玄烨,但是见她们在说些什么,便一直站在远处没靠近,毕竟她不想得罪小皇帝。可是,他们之间的情形愈发不对劲,这才有了东珠及时的出现。 芳儿温柔的点了点头,对玄烨欠了欠身:“今天我玩的很开心,谢谢你的陪伴!”说完,和东珠走进了人群。 玄烨先是很生气的恼着出现不适宜的东珠,可是当芳儿真的离开时,他才开始慌了起来,再也没有刚才的霸气,忙上前想要拦住芳儿的去路却被众多的百姓挡住了去路,只得高声喊道:“我还没有问你如果下次要找你的话,我该怎么去找你呢?” 芳儿微微一笑,“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若有若无的声音传进玄烨的耳中,他呆呆的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第一次,有种很无力的感觉染上身。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他和芳儿之间之有缘还是无缘呢。 “公子,天色不早,我们回去吧。”容若在耳畔说道。 玄烨将眼神收回,稍微一闭,重新睁开,自信和霸气又回到心中,他不会放弃的……“我们回去。”言罢,便在人群中朝着另一个放向走去。 曹寅和容若尾随其后,临行前,容若也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她们远去的身影。 钮祜禄东珠……能和她做朋友的想必也是满族之女吧?想起方才两人独处之时,东珠明朗的言语,令容若心中好不苦笑。没说出去的好感硬生生的否决了。快到斩乱麻,全然不似笑里藏刀的遏必隆。 回到府中,进了主屋,却见索尼,噶布喇和索额图都在堂上坐着。芳儿福身请安,恭敬唤道:“爷爷,阿玛,叔叔。” 噶布喇见芳儿天晚才回来,不由得沉下声道:“这么晚才回来,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么?一个女孩子家成天乱跑,像什么样子?” 芳儿心绪本就不佳,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就任由阿玛说教了。 索额图见索尼眼色很是不悦,不由得对噶布喇道:“好了,大哥,你就别在说芳儿了,她这不是回来了么?再者说了,我们满族女子不比汉家女子扭捏,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在说了芳儿是跟东珠一块出去的,大哥还信不过遏大人家的格格么?” 噶布喇这才没说下去。 索尼撇了眼噶布喇,又看着芳儿,见她神色不佳,便道:“出去一下午,芳儿你也累了。会栖梧斋歇着吧。” 芳儿颌首,福身告退。 “我听夫子说阿尔吉善近些日子没去上课了?”索尼问的正是噶布喇的长子。 “阿尔吉善身子有些不适,儿子做主便让他歇着了。” 索尼听后颇为摇头,“芳儿年幼时便酷爱上学,若是男子,那必是我赫舍里家族的光荣,阿尔吉善是你的长子,你切不可过于宠溺。”他也赖的说了。对于芳儿和阿尔吉善两个孩子,噶布喇的态度是截然不同。 有道是人心会变,可父爱会变么?小时候对芳儿处处宠爱的噶布喇,现在全然看不到一丝,他现在满心想的就是那个贱人和她的儿子。 索尼想起方才芳儿眼中的忧绪,心中暗道,得让夫人好好去问问芳儿了。他可不想委屈了这个自幼在他身边长大的孙女。 第二十八章 谋局 明月当空,黑夜普照。(.好看的小说)风悦客栈的一间客房内灯火通明。 一袭白衣仙鹤长袍的林志泽端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张纸,上头写满了字。他双眉紧闭,沉思忘我。忽地站起,脸上的神情仿若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执笔在旁小书几行字,然后将纸张卷成小块,并伸手拿过一只停在桌案上的鸽子,将卷纸绑在脚上,走至窗边,将各自放飞而去。 白色的鸽子很快淹没在黑夜之中,如同旁人不知道一般。 林志泽的嘴角勾画出一抹笑,带着嘲讽意义的笑容。接下来就看他们怎么做了。鹬蚌相争,总会是渔翁得利。 次日早朝之际,索尼在议政王大臣会议上拿出一份奏章,乃是江南巡抚朱国治所写。奏折上写江南地方有一出戏曲名金莲怨,说的是潘金莲下嫁武大郎却又去勾引武松的故事,并言明这戏曲有暗讽朝廷的意思,其他三位辅臣极为赞同。 鳌拜说:“主少国疑,新君刚立,绝不能出现这些事情,必须要严惩不贷。” 然坐在其对面的汉臣却反对说:“不过是民间小曲,唱着把玩,何必当真。” 满汉两派争锋相对,互不退让。[]情急之下的鳌拜扯断了汉臣魏裔介的朝珠,令在场汉大臣们愤然离去。 玄烨在南书房听着容若回报今日议政王大臣会议上的事情。不忧反笑道:“鳌拜如此轻蔑汉大臣,明日早朝定会有一番好戏可瞧。” 果真如玄烨所说,第二日早朝之时,汉大臣集体称病不朝,以示心中不满。 索尼回到府中,一脸愁容,不禁对今日早朝所发生的事情有所意想不到。 芳儿为索尼倒了一杯茶水端至跟前,道:“爷爷,今日早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索尼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叹了一口气,将发生的前因后果给芳儿讲了讲。 “满汉虽有别,但终究是为朝廷效力,鳌大人此番确有欠妥。爷爷不如找找太皇太后吧。” 索尼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芳儿,心中对她的对甚为满意。 “女孩家懂什么朝政,不要多言。”噶布喇对芳儿所言甚为不赞同,当下斥责道,却因索尼在场,不好说重。“你二娘和弟弟怪想你的,这几日就去阿玛那里用膳吧。(.好看的小说)” 语气虽有商量的口吻,但话中的意思分明是不容拒绝。芳儿福身应下,心中不禁叹气。 索尼细想了下,立马拿起顶戴,进宫觐见太皇太后去了。 玄烨在乾清宫内听闻此事已经解决,当下惊讶非常,不敢相信的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纳兰容若平静道:“太皇太后召见鳌拜,听闻旁敲侧击训斥一番,之后汉大臣们就陆续回来上朝了。” 原来如此,是太皇太后出面了。玄烨缓缓坐下,略有沉思,“容若,曹寅,出宫去安亲王府探望柔嘉。” 曹寅和纳兰容若虽不明白为何去安亲王府,但是仍应声去准备了。 索府?偏苑 用膳时分,芳儿准时踏入偏苑。端坐在凳子上,手中拿着碗筷用食,眼睛却一直盯着噶布喇和乌兰还有阿尔吉善三人。一家情深的局面,令芳儿感觉好讽刺。 “芳儿姐姐不喜欢我额娘做的菜么?怎么吃那么少?”阿尔吉善天真的童言问了出来,使得噶布喇和乌兰都看向了芳儿。 阿尔吉善一向叫她芳儿姐姐,想来真的好讽刺。他们都是噶布喇的儿女,同父异母的姐弟,却如此生疏。 芳儿不禁想起芸芸。 自芸芸懂事会叫人以后,叔叔就一直教导芸芸喊她姐姐,而不是什么堂姐。这让芳儿颇为开心,因此她和芸芸的感情也比较好。 芳儿淡淡一笑,略一摇头,道:“二娘的手艺很好,细嚼慢咽才体现出色香味。” 阿尔吉善看似同意的点点头,“芳儿姐姐这话是实话,我额娘的手艺真的没话说,不然怎么会让阿玛如此依依不舍呢?” 芳儿一听,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得愣在那里。她真的不喜欢来偏苑用膳,每回来总要面对阿尔吉善看似天真却句句紧逼的话语。 只听阿尔吉善又问道:“芳儿姐姐,你真的是阿玛的女儿吗?我怎么看阿玛不喜欢你呢?” 芳儿一听顿时愣在了那里,手中的碗筷停放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阿尔吉善小小年纪怎么会问如此问题。芳儿听乌兰沉声问道: “阿尔吉善,谁告诉你这些的?” “事实呀,芳儿姐姐来我们院子用膳,阿玛都不怎么搭理,而且还一直训话。若是阿玛的女儿,阿玛怎么舍得训话呢,阿玛就从没训斥过我。还有芳儿姐姐来这里都是额娘在招呼,我就没瞧见阿玛做过什么。”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自己受尽噶布喇宠爱的骄傲。 阿尔吉善的话,让噶布喇很男面对芳儿。的确是他叫芳儿回来吃饭,可他却没怎么顾虑到芳儿,只是一直管着阿尔吉善。反倒是乌兰一直在招呼芳儿。 “芳儿……” “阿玛,二娘。”芳儿先噶布喇一步开口,她不想听到关于抱歉的话,阿玛对她的感情虽然还在,但是已经淡了,淡到连她自己都感觉不到的地步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事,就先告退了,你们慢慢用膳吧。”芳儿欠了欠身子,告退了。步出房门前,她看到了阿尔吉善的眼神中透露着得意和不屑。 对于偏苑来说,她是多余的一个人,或许早在额娘去世以后,她就是多余的一个人了。 风悦客栈。 林志泽看着手中的密报,心中暗想:解决的了一次,可解决不了第二次。他倒要看看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 执手将信件毁于火烛之中,“叩叩”敲门声之后,门外响起小二的传话:“林公子,东珠格格在老地方等你。” 林志泽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朗声应道:“知道了,多谢小二哥。”整理好着装,风度翩翩的开门,下楼赴佳人之约了。 第二十九章 相遇(一) 玄烨一脸郁闷的出了安亲王府邸,回头仰望先帝顺治爷亲笔书写的“安亲王府”四个金碧辉煌的大字。 他来安亲王府是来询问议政王大臣会议上的事情,可不想安亲王岳乐却左顾而言其他,硬是没给他答案。 玄烨跨上马,天色已经晚了,是该回宫了吧。他轻叹了一口气,觉得心中不甚烦闷。不知不觉便夹紧了马肚,马的速度加快了许多,而他一点意识也没有。 而此刻芳儿也大街上独自走着。方才偏苑用膳的事情,让她的心情很是不舒服,因此她出得府来,散散心。 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可真不少,东珠姐姐和林志泽的事情,阿尔吉善愈发不善的心意等等,可隐隐在心上的确是在汤若望处见到的三公子…… 芳儿正想着,突然一匹马向她直奔过来,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闪了。第一反应下,她“啊――”尖叫了一声,但叫完之后她马上后悔了,因为这样会让马受惊的。 果不其然,马儿真的腾空而起,骑马的人赶紧拉住马僵。可是,芳儿还是被马震倒在地上。 曹寅赶快下马上前扶起芳儿,玄烨也很快的下了马走到芳儿面前,不好意思的道歉。可是,当他看见芳儿容貌的时候,却惊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袭鹅黄色精致的绣着白色雏菊上衣,下罩月牙色的垂苏软裙。万缕青丝用别致的七色琉璃步摇绾之,不施粉黛,却别有一股出尘脱俗的味道。 芳儿抬眼看到是玄烨也愣住了,没想到她正想起他,他就出现在自个儿眼前了,上天的安排真是太奇妙了。她在曹寅的帮助下站了起来,轻弹了下衣服上的灰尘,对着玄烨微微一笑。 玄烨好半天才在容若的提醒下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刚才实在是失礼了。我只是很意外,没有想到能再次碰见芳儿小姐。” 芳儿浅浅一笑,道:“我也很意外能再次遇见你。”想起玄烨快速的骑马,芳儿问道:“看你神色如此匆忙,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吧?我会不会耽误了你的行程?” “不会的。”玄烨急忙说道,深怕会就此错过与芳儿相遇的机会,“我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刚才被一些烦心事所困扰,所以才会冲撞了芳儿小姐你。不过,我看小姐你也是眉头深锁,想必也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吧?” 芳儿苦笑了下,月眉略一深锁,“看来我还是做不到爷爷所说的喜怒不行于色。”她抬眸看向玄烨,“三公子的观察力真的是非常的敏锐。” “能跟我说说么?” 想起噶布喇,乌兰还有阿尔吉善,芳儿心中就掩上了一层阴霾,她避重就轻淡然道:“不过是家中一些琐事罢了,散散心就会过去了。” 玄烨听出芳儿话中不愿多谈的意思,因此也就顺着她的话道:“我知道有一去处比较适合散心说话,不知道芳儿小姐是否愿意同我前往呢?” 话一出口,玄烨方才后悔。他心中虽然很希望芳儿答应他,但是一个好人家的姑娘怎么会轻易答应一个相识不久男子提出的要求呢?说不定此刻他在芳儿的心里已经留下登徒浪子的形象? 玄烨看了曹寅一眼,曹寅心领神会,配合着说:“小姐,你不要误会。我家公子的意思是看你心情不好,所以想带你去散心,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听着曹寅的话,玄烨差点被他气死。这个家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心中不禁翻了白眼,早知如此,就不让容若会纳兰府跟双亲会面了,有他帮忙说话也不会成这般局面了。 芳儿看出玄烨尴尬的神情,淡淡的一笑,“既然公子盛情相邀,那芳儿从命便是。” 玄烨闻言面露喜色,立刻转身叫曹寅备马。但是一转身,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只有两匹马,总不可能让他和曹寅共乘一骑吧。玄烨为难的转首看向芳儿,却又不好开口邀请她与自己共乘一骑。 芳儿也看出了玄烨的窘迫,俏脸微微一红,唇带微笑轻声说道:“其实我并不介意和你共乘一骑。我们满族女子不似汉家女子规矩多。我只是担心你的骑马技术会不会把握给摔着了。”芳儿聪明的以略似一个玩笑来化解两人之间男女有别的尴尬。 玄烨笑着保证道:“放心,就算我自己摔着也不会把你给摔着的。”是的,他不会,因为芳儿是他喜欢的女子。他爱新觉罗玄烨喜欢芳儿。说完,他率先上了马,然后弯腰俯身将手伸向芳儿。 芳儿心中还是迟疑了下,她抬头看着玄烨,却看见他目光如炬,眼神中透露着坚定。她缓缓将手交给了他,让他拉着自己上马,轻靠在他的怀中,传来他身上温暖的气息。芳儿的心蒙了。 能跟芳儿如此亲近,玄烨心中特别的开心。他在芳儿耳边轻语:“谢谢你如此相信我,肯和我一起去散心。” 芳儿淡淡一笑,侧首看着他真挚的双眸,黝黑的眸子,令人深邃其中。“因为你的眼睛让我不得不相信你是好人,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加害于我。” 玄烨心中有些飘然,想不到芳儿会如此的信任他。“那万一我对你不轨,怎么办?”心情大好,玄烨不禁兴起逗弄芳儿的念头。 “我知道你不会的。”芳儿肯定的回答着,虽然很不靠谱,但是她相信自己心中的感觉,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你绝对不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如果是我看走眼了,那就是我自己活该了。” 虽然知道自己绝对不会伤害芳儿,但玄烨对于芳儿绝对的赞赏,心下涌起一股身为男子应有的虚荣心。他笑着说道:“但你也太过于相信我了,居然都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里散心就跟我走了。不过你既然已经上了我的马,那可不是轻易就能下的。今天你开心不起来,我是不会放人的。” “你对于任何事情都是那么有自信的吗?” “那是当然的,只要我认为有意义的事我就会去做的,并且一定会把它做到最好!”玄烨自信的说道。 他是一个帝王,若没有绝对的自信,哪能承担整个江山社稷,又何谈给黎民百姓安康的生活。 “那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呢?”芳儿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一个美的会让你心醉的地方。”玄烨神秘一笑,夹紧马肚,拉快缰绳,想京郊奔去。 风过耳驰,周边的喧嚣声都一跃而过,靠在玄烨的怀中,芳儿心中有着从未有过的安定和心平。 第三十章 相遇(二) 当芳儿看到香山上满山的杏花时,整个人都惊呆了。[.超多好看小说]这正是团雪上晴梢,红明映碧寥。店香风起夜,村白雨休朝。静落犹和蒂,繁开正蔽条。澹然闲赏久,无以破妖娆。正如玄烨所说,这一刻她被眼前的美不胜收的景象给迷住了,忘记了一切的不愉快。 芳儿在玄烨的帮助下下了马,曹寅自觉的牵着两匹马跟在他们身后,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玄烨笑着问道:“你喜欢这里吗?” 芳儿开心的点点头,“我在京城生活这般长的时间,竟不知道城外还有如此美丽的景色。此景只应天上有,落入人间为仙境啊。” 玄烨站在芳儿身后,看着她美丽的脸庞道:“当有风吹的时候,花瓣飞舞,人处当中,那景色才美。” “有机会真要来看看。”芳儿深吸着气,仿若要将满山香气尽收于下。她微笑的说道:“我爷爷常说当人看见美丽的事物时,什么烦恼都会忘记。我原本不信,不想现在果真如是。谢谢你带我到这个地方来,我的心情好多了。” “其实你应该多笑的。”玄烨深情的看着芳儿,轻声说道:“你都不知道,你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春日里的太阳,微风拂煦,让看着你的人都会感到心情舒畅。” 芳儿转身看着玄烨,脸微微有点红,说道:“三公子可真会说笑,一看你的装扮就知道你是个世族子弟,什么都不会,就知道和女孩子胡言乱语。” 玄烨听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解释道:“我可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想和小姐你做真正的朋友。” “我已经把你当成我的朋友了,当我答应和你到这里来的时候,就已经当你是朋友了。不管是你王公贵族,贩夫走卒,我都答应和你做朋友。”芳儿真诚的说道,她抬眸,眼帘映入玄烨的影子,“你叫什么名字呢,我总不能一直叫你三公子吧。” “我姓艾,名烨,家中排行第三,你若不介意可以叫我艾烨。”玄烨不敢以真实名字相告,爱新觉罗,旁人一听就是皇亲,他不想芳儿因为他的身份而疏远他。因此只取爱新觉罗玄烨中的二字。“你呢,我只听汤玛法叫你芳儿,却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小姐?” “姓氏有那么重要么,你只管叫我芳儿就是了。”芳儿仰首看了下天空,道:“天色已经不早了,公子刚才就说了你有事,我耽搁你那么久的时间足实不好意思了!” 见芳儿有意思要离开,玄烨着急的说:“那我送你下山吧。” 芳儿点了点头,“就劳烦艾公子把我送到我们今日相遇的地方就好。”她实在是不想让家中的任何人看到她和一名男子在一起。 玄烨无力的点了头,心中感觉似乎每次在芳儿面前他都会有一种很无力的感觉。玄烨自嘲的摇了摇头,唤过曹寅让他将马儿牵来。 一路上他和芳儿都没有说什么话。玄烨一心盘算着怎么才能约她下次见面,可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看着就要到达目的地了,他心中不免有些着急,却又不知道该说才好。 低首看着怀中的芳儿,两人如此接近,玄烨不免有了心猿意马的念头。他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到他处去,看着两边的商贩。忽然,一个商贩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他唤住曹寅让他去和那商贩买他的货物。 曹寅二话不说就去办好了,当曹寅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的手中提着一鸟笼,里面有一只鸽子。 芳儿看着那鸟笼,不明白的看着玄烨。只见玄烨看着鸟笼,开心的询问曹寅该怎么让鸽子两地传信的方法。当听完他们主仆的对话后,芳儿也明白玄烨的意思了,她看着玄烨,问道:“你是想我和你用这鸽子通信联络吧?” “那芳儿你答应不答应?”玄烨真挚的眼神看着她,“我是真的不想和你失去联系。其实我家中的管教也很严格,不能经常出门,更不用说像今日这般和你观赏风景了。所以我很怕再也见不到你。有了这只鸽子,我们就可以随时联络,就可以谈天说地了。”看见芳儿不说话,神情还在犹豫,玄烨继续说着:“我的朋友很少,可以说几乎没有,更不用说像你这般的红颜知己了。芳儿,让我们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吧。你不要拒绝我,好吗?” 芳儿盯着玄烨俊美的脸,不安的因子在心中一点一点扩散。她知道自己再不出来就会泥足深陷下去。轻轻的闭上眼睛,不再去看玄烨,遵从自己的心,芳儿点点头。她叹气睁开眼睛,有点无奈的说道,“那我们就用鸽子联系吧,但若我们各自嫁娶了,就断绝来往,好吗?”她是八旗子女,是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就让她放纵一回吧。 玄烨犹豫了下,但是点了点头,“这样也好,至少我们还可以做几年的朋友。而且……”他的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方才芳儿说她是满族女子,若是满族女子,那她就一定会参加秀女的选拔,那时候她还是会成为他的妻子。而且他是皇帝,难道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娶不了吗。 玄烨让芳儿下马,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开心的笑了起来…… 夜已深沉,栖梧斋内清月在为她铺着杯子。而她垫着蜡烛坐在窗边看着书,可心思却已经不在了书上。 那个名叫艾烨的公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自己只见过他两次,可是他却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他,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艾烨……芳儿注意到,他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总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气,仿佛天下人都应该臣服在他的脚下,仿若他天生就是这般一样。芳儿不喜这般高高在上的人,可却无法讨厌他。 她是爱上他了吗?芳儿问着自己,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爱情对于待选的秀女来说是一个奢侈品,她给不起也不能给。她怕到头来害了自己害了家族更害了他。 可是,他今日买的那个鸽子,会飞到她的身边来吗?真正决定不和他深交的时候,却又有许不舍。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自己也不知道。芳儿皱眉摇头,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想着他怎么还是会有许的期待呢? “格格,这书上有什么好看的,瞧你又是皱眉又是叹气的。”清月走到芳儿面前,打断了她的思绪。 芳儿微笑的把书收起来,并不回答清月的问题,只是温柔的问道:“床既然已经铺好了,那你就早点去休息吧。天凉了,睡的时候记得要多盖些被子。” “知道了,格格。你呀就是太善良了,什么都为别人着想,才会让偏苑的阿尔吉善少爷瞧不起你。”说起这个,清月就一肚子气。不就是噶布喇少爷的嫡子么,虽说是嫡子,可乌兰夫人确实继室,怎么比得上老爷夫人都宠爱的芳儿格格,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 “好了,下去休息吧,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来教训我了。”芳儿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柔柔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那格格我先下去了,你看书也不要看的太晚了,早点无休息吧。”清月说完对芳儿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芳儿看了一会书之后,便起身收拾书桌,然后卸妆,熄灯就寝了。 第三十一章 陆健 柳上梢头,风拂窗外。 芳儿端坐在栖梧斋的窗沿边,一只白鸽在面前走来走去,手中拿着一张小笺。上头写道:风光日好,可否邀芳儿一道?明日子午,太白楼前,静候佳人。 芳儿微微一笑,唤来清月更衣。一身飘逸的粉色修身长衫,那粉色淡的接近白色,下罩粉色石榴裙,上用浅紫色丝线绣着几朵小花。腰间系着一条紫色的织锦,显得身材绝佳。用一支木簪将一头凌乱的青丝绾起,斜插入一支水晶梅花簪,下坠三股细细的银色流苏。施了一层薄薄的粉黛,莞尔一笑,甚是美丽动人。 “清月,我要出府,应该不回来用膳了,你记得给奶奶说一声。” 清月问了一句,“是跟东珠格格有约吗?” 芳儿一愣,随后很不自在的应了声。也只能这么回答了,总不不能说她跟一名男子有约吧。 今儿个京城大街上有一处地儿特别的热闹。那就是洪氏宗祠。洪氏宗祠乃洪承畴的宗祠。洪承畴本是前明将帅,因被太宗皇帝所擒而降清,在清军领兵南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一群人围观着一座高台,台上有一看似教书先生的人正在写对联,此乃文学高士陆健。 玄烨和芳儿看这处热闹,便也往这边来了。 刚到台前,陆健便已经写完了,但见主人命随从拿起对联,一边看一边念了出来,“一朝小别今日,暂分会重阳;两朝大吏,他年何以别清明。”细细念罢,惊觉不妥,看向陆健,沉声道:“好一个陆健,我见你是饱学之士才请你来为先父宗祠立联,不想你却不识好歹写出这反联。我要带你去见官。”说罢,便令人抓住陆健。 一声“好联”引得众人瞩目。 芳儿回神过来便见玄烨已然走上高台,便随行而去,尾随其后。 纳兰容若拿起洪家随从仍在地上的对联,念道:“暂分会重阳。”他问向洪家子弟道,“难道重阳节你不拜祭你父亲吗?”不待他回答,容若又道:“两朝大吏。洪将军确曾侍两朝,有何不妥?” “可他写的是‘何以别清明’。” “那又如何?”容若辨别道:“重阳对清明,工整之极。” 洪家子弟被容若反驳的无话可说,急道:“可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玄烨对容若的说辞连连点头,他看向洪家一行人,不可置否的问道:“就算他指的是明清二朝又怎样?” 芳儿柔声道:“洪将军确曾忠于明朝,只因崇祯无道,他弃明投清,这是人所共知之事,又如何不能挂齿?” 玄烨对芳儿说出他想说的话,心中身为惊喜。他对洪家人道:“你不敢提,不愿提,反倒显得心虚。以为洪家军的出身是耻辱。这是你背宗忘祖,未领尊父身教之益。”一番话说的陆健堪为赞赏,“还有,你身为汉臣,却以文字治他人之罪,实在是狐假虎威,可憎可恶,可耻之极。”神情极为不屑。 玄烨的一番话赢得陆健的赞赏,他连声称好。 芳儿不经疑狐,洪家为朝中汉臣,艾烨如此不给面子大声叱喝,实在不妥。她见容若在洪家子弟耳旁附声几句,便让人放了陆健,对于艾烨的身份不禁心存疑惑。 玄烨见陆健才学不凡,而且和自己颇有相见恨晚之感,当下便邀请他去太白楼小坐。眼观芳儿,方才想起今日出宫的目的,心中颇为歉意,可他求才若渴,又不可能错过陆健。因此抱有歉意的唤了一声“芳儿……”话还未出口,便叫芳儿打断了。 但见芳儿笑意盈盈道:“我也想和陆先生相交,三公子不必介怀。”寥寥几字,化解了玄烨心中的愧疚。 对于芳儿,玄烨是越来越放不开手了。 太白楼内,玄烨命人上了满桌酒菜,一桌子山珍海味,当真令人眼馋。(.)芳儿和纳兰容若分别坐在玄烨左右两侧,曹寅坐在容若另一侧,陆健则坐在玄烨正对面。 玄烨举起茶杯,恭敬地对陆健道:“陆先生,艾烨以茶代酒敬你一杯。”酒能伤身,亦能乱智,若无大事,玄烨绝不饮酒。 纳兰容若和曹寅见主子敬酒,也不好落下,因此也道:“容若(曹寅)也敬陆先生一杯。” 芳儿缓缓举起茶杯,对着陆健一敬,道:“陆先生,芳儿素来佩服饱学之士,你的文采令芳儿大开眼界。芳儿也敬您一杯。” 陆健生平难得遇见几位相投之人,也举杯相敬。 玄烨赞道:“先生刚才一联,确实一绝,可谓语带双关啊。” 陆健打量他们一番,笑道:“看公子的衣着,也是满人,难得有此度量。” 玄烨淡然笑道:“玩笑而已嘛,无伤大雅。” 陆健甚为感叹,他心中有点佩服玄烨的气度,不禁道:“现在的满人如果要是有你一半的度量,大清也不至如此啊。” 芳儿不解,问道:“先生为何发此感叹?” 陆健答道:“人,不如鸟兽,虽然有高墙深池,厉法严刑,亦不能禁其心也。朝臣不知,越是高压钳民之口,民越要宣而后快,这就是高压下之反弹。” 句句在理,发人深思。玄烨深觉其理,但仍有所不赞同,道:“朝政不必寻常,不压不行啊。” 陆健不反驳,只是想听听玄烨的见解。 “溯其元速亡,乃因以少治多,没严加重治,否则,国之可定,国债可偿,实为大清之鉴啊。” 陆健摇头连声称错。 玄烨虚心求教,道:“愿闻先生之高见。” “满清入关,以满人之广治汉人之众,以立国社稷之浅治汉人千年文化之精髓,溯前只有大元为之。故现朝臣多以元速亡为鉴,而先帝顺治爷和安亲王则以为大元是因为高压治之,不顾华夏之史,以蒙治汉,致使社稷不能融合而亡,所以提倡汉化,以汉人忠君爱国之道,整合大清之国。” 芳儿疑惑道:“这不是很对吗。” 陆健高深莫测道:“呵呵……是对也不对。” 芳儿不解,柳眉深锁,想不透陆健话中的意思。 玄烨沉思一会,展露眉头,舒心一笑,像是有了答案,道:“先帝的政策不错,而是有人不对了。” 陆健赞许的颌首,示意玄烨说下去。 “顺治爷以汉治汉,重用汉官,可无形之中,却触动了八旗的利益……引起八旗满臣不满,要抑汉臣而复祖典,重掌朝政实权。” “对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曹寅问道。 陆健不答反问道:“满人为什么入关?” 曹寅立刻道:“救明朝百姓于水火。”见陆健仍是笑而不答,他急道:“先生,您就说吧,那是为什么?” 陆健饮下一杯茶水,缓缓道来:“人之极欲者私利,满人入关,是因为中原物阜民丰,八旗中不少人以为,既然不知道能在中原呆多久,何不尽情搜刮,待他日被赶出关外好留做享用,于是说明满人根本就没有和汉人共治天下的想法。圈地强占汉人田地,以高压钳制汉人之言行,足以说明之。汉人百姓方面,也以为满人不能长治中原,他日一定会被赶出关外,所以对满之治,清之臣总是留一手,表面上唯唯诺诺,其实他们心中自有主张,这就是大清不定之症也。” 玄烨恍然大悟,陆健的话如醍醐灌顶,当下心下佩服,“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万卷书啊。” 容若也道:“先生才识过人,灼见真知,令我茅塞顿开,佩服万分。” 陆健连连罢手摇头,道:“我真是不敢当。别看你们年轻,可刚才你们说的话,都是大人也不敢言谈的国事啊。足见你们的胸襟不凡。我陆健能结交你们这样的小友,感到十分地荣幸,来,陆某敬各位小友一杯。” “先生请。” “请。” 玄烨和陆健一老一少,相见恨晚,聊谈之久恍然不觉天色已黑。容若见芳儿频频向外看,这才惊觉天色已晚,提醒着玄烨道:“少爷,我看我们……”说罢,还用眼神示意玄烨看芳儿。 玄烨了然,道:“陆先生,时候也不早了,艾烨要告退了,只是酒逢知己,我还想多聆教益,不知陆先生可愿赐教?” 陆健爽朗应下,“荣幸之至。在下家住水井胡同,如蒙你们各们不弃,他日我一定倒履相迎啊。” “好,明日五时,我等再访陆先生。” “一言为定。” 说罢,双方便告辞了。待陆健走后,玄烨不禁感概道:“不想京城还有这等饱学之士,真是相见恨晚年。”想起今日的目的,不觉亏欠芳儿,“今日怠慢芳儿了,他日我定当补偿。” 芳儿浅浅一笑,“在旁听你和陆先生相谈,我受益匪浅,三公子不必觉得亏欠。” 闻芳儿对陆健也颇有敬意,玄烨道:“那明日不知道芳儿是否一同前去?” 芳儿抬眸看玄烨,黝黑的眸子里透露着期望,令芳儿不忍拒绝,轻微点点头。 玄烨心中大喜,“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芳儿觉得玄烨如此孩子不禁好笑,但自己却也孩子气的回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然后才道:“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了。我们明日见吧。”待玄烨颌首,便从太白楼前离开了。 玄烨等看不见心心相念的人影不见之后,方和容若、曹寅一同回宫。 是夜,一只鸽子飞至风悦客栈,林志泽阅读信笺之后,露出了一抹笑容。 第三十二章 拜师 风和日丽,喧闹不绝于耳。 东珠拉着林志泽走在大街上,东看看西看看,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其实这些个东西,她跟芳儿一同出来的时候就曾见过,如今再看,只是陪在身边的人不同而已。 反观林志泽,一脸从容温和,虽陪着东珠,可明显的心思不在这里。 一抹烟火从天散开,林志泽将手中的折扇一合,柔声对东珠道:“东珠,我想起一位朋友,好久不曾去看他了,不如你陪我去吧?” 朋友?东珠心中疑狐,两人相识这么久,怎么不曾见他提过,莫不是什么女子。 林志泽见东珠一张俏脸略有落寞之色,心中一转,知道了缘由。他宠溺似的轻刮东珠硬挺的鼻子,道:“放心,傻丫头,那不是一名女子,而是一名学子。” 东珠见林志泽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不禁脸色微红,娇嗔道:“不是要去看吗,怎么还不走?”言罢,自己倒是走在前头了。 林志泽看着东珠灿若明日的身影,想起刚才自己宠溺的动作,不由得深思。对于东珠的感情,自己绝对不能投入进去,一旦投入,那将是万劫不复。 收拾好自己的心态,他快步追上东珠。 陆健府。 一张圆形桌面上摆放着几样小菜,陆健坐下之后对玄烨等人道:“今天我为几位小友特意下厨,备了几样江南家乡的小菜,你们可不要见嫌呀。” 芳儿温和笑言:“先生,你要这么说,那我们可就真的见嫌了。” “没错,我们要吃的不是菜,而是人。” 纳兰容若看了玄烨一眼,心思转动,霎那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附声道:“对,我们吃的是人。” 曹寅一脸不明所以,纳闷道:“哪有什么人可以吃呀。” 大家对他的言语甚感好笑。 陆健哈哈一笑,言:“你们这是要吃我呀。” 玄烨炯炯有神,看着陆健,朗声道:“民之以食,菜为末,人为主,倘若谈得不投机,纵然是山珍海味,也吃不出其香,倘若谈的投缘,则青菜咸鱼也能甘之如饴。” 陆健甚是赞同,点头称道,“有见地,说的好啊。” 一少年端着菜步入房间,一身长袍,但是骨架瘦弱,穿在身上略显宽大。 陆健拉住少年的手,依次对他介绍道:“这是我初识的几位小友,这是艾烨,芳儿、容若和曹寅。” 少年伸手作揖,“民安见过几位。” “这是我的儿子,叫陆泰,字民安。明君无道气数已尽,满清不入关,百姓也会揭竿而起,我给他取这个名字,就是盼着国泰民安,只可惜呀……” 玄烨对陆健一作揖,道:“先生以民为已任,令艾烨好生钦佩。” “江南文士虽月旦朝政,但绝不是不忠,只是先生您并非忠于清,也非忠于明,只是忠于天下,忠于百姓。”柔柔的声音令人如沐春风,这话从芳儿的口中说出,不禁另有一番味道。 女子无才便是德,自古皆是。连陆健这饱读诗书的文人也不外乎如此认为。今日芳儿一言,当真使陆健刮目相看。“姑娘当真是我的知己。”他举起酒杯,道:“来,就为这句话,我自干一杯。” 芳儿也举杯一饮而尽,道:“先生过奖了。” 酒过三巡,玄烨放下酒杯,道:“陆先生,艾烨有一请求,不知道陆先生可否应允。” 陆健甚为奇怪,如此风采非凡,锋芒毕露的少年会有何事相求,道:“虽说我和你们几个只是萍水相逢,却极为投缘,只要我陆健能做到的,我一定答应,你说吧。” 玄烨也不矫情,直接道:“我想拜陆先生为师。” 主子都要拜师了,身为侍读的纳兰容若和曹寅自然也要拜师了,当下随着玄烨道。 “求先生收容若为弟子。” “也求先生收曹寅为徒。” 陆健笑道:“好,自古良师难寻,可是好弟子更难找啊。你们不求我,我也正有此意呢。” 玄烨闻的陆健如此言道,当下便跪下拜师,“艾烨拜见师傅。” 容若和曹寅也一同跪下拜师。 “容若拜见师傅。” “曹寅拜见师傅。” 陆健屈身扶起三位弟子,道:“好,好,只要你们有心向学,我陆健一定倾心相授,弟子们请起。坐,坐。” 芳儿举起一杯酒,敬向陆健,道:“芳儿家规所定,不能拜师。愿先生不要因此拒绝芳儿和他们一道向先生学习。” 陆健亦举起酒杯,对于芳儿略似俏皮的话一笑而过,道:“姑娘言重了。若姑娘有兴致,陆健不甚欢迎。” 芳儿娇俏笑言:“如此多谢先生了。”一抹笑中露着计谋得逞的得意。 陆健见此,放觉自己被这小姑娘给套了去。却也不恼怒,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道:“今天我太高兴了,好,咱们一道煮酒论天下。” 玄烨一声“好”字正要出口,就闻的有人言道:“什么事情让陆先生如此高兴,要煮酒论天下?” 进门来的是一男一女。 芳儿站起身来道:“姐姐,林公子。” 东珠不想在此会遇见芳儿,连忙将和林志泽相握的手放开,脸上显现一片微红。 纳兰容若神色则闪过一丝落寞,和失望。 玄烨见芳儿和那名男子认识,心中有丝不快,掩不住酸意,问道:“芳儿,你认识这位公子吗?” 听出玄烨话中的酸味,芳儿心下甜蜜,扬起笑容,“仅有一面之缘。” 闻言,玄烨方才露出欣喜的笑容。 芳儿和玄烨之间的互动没有逃过东珠的眼睛。看来大清高高在上的皇帝是真的喜欢上芳儿了,不然也不会吃这莫名其妙的醋。可是真的好吗?科尔沁草原的格格从小便在皇宫长大,乃是内定的皇后人选,芳儿会有幸福可言吗? 林志泽打量一番玄烨,黑色的深邃眼眸,俊美非凡的脸庞,举手投足在在都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不愧是大清的皇帝。但是还太年轻了。 “陆先生,可否为林某介绍一番。” 陆健一一为众人介绍,待众人都颌首示意之后,便道:“我们准备了几样小菜,林公子和姑娘也一道吧。” 林志泽笑言,“我正有此意,就等先生开口呢。”言罢,便不客气的坐在了空余的位子上,正面对着玄烨。 东珠也坐在了芳儿身旁,正对着容若。 东珠正视着容若,见他眼中有殇情之色,心中不免愧疚。若没有林志泽,她或许会喜欢上温文尔雅的纳兰容若。但是事情往往没有如果可言。如今她担忧的事情是今日她和林志泽亲昵之态被知情的纳兰容若知晓,不知道是否会传进阿玛的耳朵里。 席间,一众人谈天说地,好不欢快。 芳儿静听着他们谈说,对于林志泽已经没有初次的好感。言语间步步紧逼,与玄烨针锋相对。表现虽然温和,但是总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目的。眼观身侧的东珠,一脸沉思和忧虑,可林志泽不闻不问,心中更觉不快。 芳儿饮下一杯水酒,强制压下心中的不快,脸上依旧扬着温和的笑容,只有玄烨看出芳儿的笑脸下藏着不快。 玄烨眼睛一瞄天色,却是不晚。欲开口,却看见容若神色落寞有似还无的看着东珠,心中不禁叹然。 “师傅,天色已经不早了,我等也该告辞了。” 经玄烨一说,陆健方才觉得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笑言:“今日实在是太高兴,竟然不觉天色匆匆已过。也罢,来日有的是机会。” 众人纷纷告辞。 陆健和陆泰回得屋内,陆泰问道:“爹,那个林公子三番五次想要拜您为师,您都拒绝了,可今日为何连收三名弟子?” “艾烨,曹寅和容若,爹主要想收的是艾烨。他绝非池中之物,有朝一日必成大业。而林志泽……”陆健想起林志泽的眼神,“他傲视于物,不是善人。如此还是少接触为妙。” 风悦客栈内,林志泽拿着一本书,看着从鸽子脚上取下的信笺,嘴角勾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 朝廷有大事发生了,他倒要看看小皇帝是如何处理的。 眼光撇过摆置在桌上的小物件,那是一个香囊,绣工极为不佳的香囊。林志泽眼中闪过一抹柔情,却飞逝而去。 东珠…… 第三十三章 风起 是夜,芳儿在厅堂里跟索尼一道说笑,忽闻下人来报说三位辅臣来了。索尼连忙让人请进来。 芳儿对着鳌拜、苏克萨哈和遏必隆福身一礼,便退居在索尼身后了。 遏必隆看着婷婷玉立,端庄秀丽的芳儿,不禁夸道:“芳儿是越来越美丽了,不像我家东珠。索大人教导有方啊。” 芳儿面露浅笑,微微道语:“遏大人过奖了。”然后便推下去为四人准备茶点了。 索尼道:“列位深夜到访,不知有什么急事呀?” 苏克萨哈看了鳌拜一眼,道:“日前听闻索大人为了汉臣不朝的事情而进宫去见太皇太后了?”虽是询问的口吻,确实极为肯定的语气。 索尼心知苏克萨哈此言是在挑拨他与鳌拜的关系。他并不回答,只是问向鳌拜,“鳌大人是做何感想?” 鳌拜在苏克萨哈和索尼之间来回看望,心知其中的猫腻。“我知道索大人此举是为了给汉臣一个台阶下,那日议政王大臣会议上的事情,确是鳌拜莽撞了。”他并不以此事深究,今日来索府还有另外一个目的。“索大人,近日民间出了一本南蛮子所写的书,不知你看了么?” 索尼不禁笑道:“一向不看南蛮子所写之书的鳌大人,也看了吗?” “看样子,索大人是早就看到了。” 索尼不语颌首,今日芳儿从外头回来的时候,手中就拿着这一本书,他自然是看过了。索尼静等他们的下文。 苏克萨哈道:“那我就给索大人看一个人,听听他怎么说。” 芳儿从内堂出来,为四人奉上差点,然后站立在索尼身侧。门口一阵动静,芳儿抬眼望去,进来的是一个落魄书生,破褛褴衫,走路一瘸一拐。 他强忍着痛楚走进屋内,对这索尼跪下,举手作揖,“晚生嘉庆吴之荣叩见索大人。” 苏克萨哈让他将所告的人和事告诉索尼。 吴之荣要状告的是湖州庄岩龙,南浔朱佑明以及海宁查继佐,还有仁和陆健等十八名江南名士私刻明史,诋毁朝廷。 乍听陆健之名,芳儿甚为惊讶,所幸无人发觉她轻唤出声,她继续听那吴之荣说道。 明史一书是庄岩龙撰写,查继佐和陆健等人列明参校。庄岩龙所著明史主要抄袭朱国祯的明史,却补写了崇祯一朝,还撰写了大清崛起和一统之事,可用的却是崇祯的名号。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崇祯九年,太宗皇太极在关外称帝,改国号清,改元崇德,而庄岩龙的明史中却一直以崇祯为号,而非崇德。 吴之龙说庄岩龙眷恋旧朝,有谋反之心。他还道,庄岩龙把清兵入关,杀敌平乱之事记载成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有贬,大清靖乱之功。并称为罔顾黎民,屠城之举,实属大逆不道。(.无弹窗广告) 他状告到浙江巡抚朱国治那里,没见到朱国治的面,却被他的幕僚痛打一顿,造成现今残疾之状。 听罢,芳儿心中却不这么认为,吴之荣说的及其严重,其中不免有他添油加醋之意。若这吴之荣是心胸狭隘之辈,被人打成残废,自然是睚眦必报了。 朝中满汉之争已经日渐白热化,芳儿料想,今夜明史一事,爷爷等人定不会错过。自嘲一笑,没想到编著明史之人的一时疏忽,竟给了满臣一个好的契机。 “三位大人说,这事改怎么办?” 遏必隆自到了索府,除了刚进门的那一句夸赞之词,便没听到他讲话了。现下,他到是率先说了,“这汉人的事情,我们满人又不懂,就交给汉臣去处理吧。这狗打狗的事情,也只有汉人能做的出来。”言语中充满着对汉人的不屑。 芳儿心中不禁感叹,遏必隆对汉人成见之深,不是朝夕就能化解。东珠姐姐和林志泽的感情会得到他的同意吗?这林志泽也是个汉人啊。 索尼眯着眼,思虑了一会,便道:“就按遏大人的话做吧。只是我听闻那魏大人还在府中修养,只怕还要委屈鳌大人了。” 鳌拜摆摆手,以示无妨,“只要能打压那些个汉臣,我委屈点无妨。”然后站起身,对索尼作揖,道:“此事已定,我就告辞了,明日我就给那个魏大人赔罪去。”说罢,便走了。 鳌拜走后,苏克萨哈和遏必隆也起身告辞了,临行前,遏必隆的一句问话,让芳儿不禁慌乱。 “芳儿,最近你和东珠都在一块吗?” 芳儿心中微微谨慎,笑着问道:“遏大人何出此言?” 遏必隆也示意到自己的口吻可能吓到芳儿了,哈哈大笑之后便道:“没什么,只是这段日子,东珠老往外走。我不过问问,没其他意思。” 原来遏必隆还没有察觉到东珠和林志泽的事情。芳儿放下心来,“遏大人,姐姐跟我一块还不放心吗?” “跟你一起就好,就好。”然后也走了。 索尼可不信芳儿的说辞,他问道:“这段日子,东珠真的和你在一块?” 索尼虽然淡淡的在问,但是芳儿感觉到无比的压迫。她知道自己的假话瞒不了爷爷,因此也不隐瞒,道:“爷爷,有些事情您放在心里就好。芳儿会这么说,自有芳儿的道理。至于遏大人……瞒了就瞒了。将来,只要芳儿不欺骗爷爷就好了。” 索尼笑而不语,只是道了句,“但愿你将来说到做到就好。” 芳儿不解,心中思量,是不是爷爷知道了什么。“爷爷,您……”想问出口,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因此芳儿换了一个话题,“爷爷,明史一事,您会怎么处理?” 索尼看着已然消失在门口的鳌拜的背影,久久才道:“从你把书拿给我看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鳌拜他们一定会找上门来,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皇帝倚重汉臣,对我们满人来说确实是个威胁,爷爷我也看不惯那些个汉臣的酸腐劲儿。这一次正好可以打压一下汉臣的气焰。” 想起陆健,芳儿又问道:“会牵连到编著明史的所有人吗?” “大清的威严不容的那些个文士诋毁。” 芳儿心下沉闷,如此说来,陆先生是逃不掉了吗? 次日,芳儿在栖梧斋便听到索额图说,鳌拜带着古玩玉器去了魏府,词义诚恳的道了歉,让少数汉臣都尽早回朝处理朝政。 鳌拜都放下身段,汉臣若是再不上朝,也就有闲话了。 “哈哈……” 四位辅臣共聚在索府正堂,为一系列的事情而感到得意。 遏必隆道:“苏大人这一招请君入瓮真高啊。话说在前头了,政事也交给他们了。他们严办也不行,不办也不行。” 苏克萨哈“呵呵”笑道:“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他们不是想揽权么,那就把权交给他们。看他们怎么处理。” 芳儿站立在幕帘之后,看着爷爷沉思着拿着烟杆,似乎另有打算。也不知道,她传信给艾烨的鸽子是否已经将信送到?若是送到了,陆先生怕是可以趁早逃难去。 第三十四章 云涌 早朝时分,朝中大臣就明史一事争论不休,最终索尼拍定有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浙江巡抚一同处理此事。[] 索尼和其他三位辅臣还就明史一事上报给慈宁宫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静坐在宝座之上,闭着眼睛,手中转动着佛珠,令人看不出深浅。待索尼禀报完,一时间没了声音,她这才睁开眼睛。慵懒的问道:“都说完了?” 索尼弯身作揖,将手中的奏折呈上,“回太皇太后的话,这个就是议政王大臣会议半个月以来的记录,还请太皇太后裁决。” 太皇太后并没有正面回答,左顾而言其他道:“昨夜我做了个梦,梦见了福临。他说他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将朝政交给你们,那样他就可以悠闲一点儿,兴许还能多活几年。”太皇太后轻叹一口气,又道:“皇帝年幼,这些年你们确实辛苦了。我一个老太婆也不愿意管那么多政事,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谢太皇太后赞赏。”随即行礼告退。 待辅臣都走以后,太皇太后回到内殿,拿出茶具,缓缓煮起茶来。 苏麻喇姑按捺不住,问道:“明史一案,太皇太后您真的要让辅臣放手去干?”见太皇太后不语,苏麻喇姑继续问道:“难道您对金莲怨一事还耿耿于怀?” 太皇太后拿起一本茶喝下,道:“这茶煮的刚刚好,苏麻,你也试一试吧。” 苏麻喇姑不解其意,却也不敢再往下问,拿起一杯茶,慢慢品尝。 太皇太后放下茶杯,问道:“苏麻,什么叫金莲怨?煮茶讲究的是什么?”见苏麻喇姑答不上来,她继续道:“讲究的是心静,心不静则味不达。心情那么容易被搅乱,能煮的出好茶吗?”太皇太后嘴角扯出一抹淡笑,她指着这茶道:“这龙脑的香味和龙凤茶的香味,合在一起恰到好处。没有龙脑的清这龙凤茶就嫌霸,没有龙凤茶的香味,这龙脑可就嫌淡。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恰到好处。两道香茶,互相平衡,互相交替,才易于被人接受。” 苏麻喇姑到底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多年,对于她的话,不用多说,只要点明,她就明白了。 太皇太后以茶比喻朝政,字字珠玑。倘若满朝文武结为一档,那将来皇帝亲政可就有麻烦了。满汉大臣相争,最终得利的将是坐在龙椅上的人。 芳儿走在大街上,官兵到处在抓人。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乱抓一通,弄得人人自危,这就是爷爷他们要的效果吗? 被无礼的官兵推到在地,芳儿轻声唤了句“痛”,却无人搭理。站起身来,掸去身上的灰尘,欲离开此地,却在对面的街上看到林志泽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着这场纷乱。芳儿不禁觉得这个人很危险。看来,她有必要在下次见到东珠姐姐的时候,提醒她一下了。可是姐姐会听进去吗?芳儿心中隐隐觉得可笑。 她转身往陆健的家走去。如今刑部张贴出了陆先生的画像,正在全力捉拿他,芳儿必须得去看看陆先生是否已经离开了京城。 玄烨、纳兰容若和曹寅登门见陆健,但见陆健一反常态,对玄烨恭敬有礼,容若对此不禁起疑,却也没问出来。 席间,陆健焦躁不安,容若略似试探的问道:“师傅,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如此焦躁不安?” 陆健忐忑一笑,道:“相由心生,这倒是被你看出来了。(.)” 玄烨问道:“师傅,您也懂命相之说?” 陆健颌首,“略有涉略。”想起一事,便道:“不如为师帮你看看如何。”见玄烨颌首,陆健便执起玄烨的手,细细观来,三颗朱砂痣跃然在掌心。陆健猛地拉陆泰一起跪下道:“参见皇上。请皇上恕罪往日草民不敬之罪。草民深觉皇上绝非寻常百姓之子,加闻的皇上掌心有三颗红痣,殷红如血乃帝王之相。恳请皇上恕罪。” 原来日前陆健收到风声逃亡之时,遇见熊赐履,是他告诉陆健陆健三个弟子中掌心有三颗朱砂痣的乃是当今圣上。这才有了今日陆健焦躁不安的情况。 玄烨扶起陆健,道:“既然师傅都已经知道了,那就请师傅进宫授课吧,也省的瞒着太皇太后了。” “草民恐怕难以从命了。”陆健见玄烨懵然不知,便将明史一事全然说出。原来陆健被庄岩龙蒙骗,一时不查,为明史做了序。 玄烨深知此事不好办,却仍是应承下来了,道:“师傅放心,此事就交给朕了,朕定会保你父子平安。” 纳兰容若分析道:“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先为师傅找一处安身之地。”对于陆健知晓皇上身份一事的说辞,他并不怎么相信,他心中料想定是有人告诉了陆健。 “就到我家来吧。”芳儿到达陆健处,见大门敞开,以为官兵前来搜索过,不由得进来看看,却听见玄烨等人正在谋划为陆健找安身之处,便出声道来,“我爷爷跟官府有些情面,官兵是不会搜到我家来的,先生尽可放心。” 容若见芳儿和东珠情同姐妹,便料想芳儿家跟遏必隆府上有一定的牵连,或许也是名门大户,因此他赞同芳儿的话,道:“公子,就去芳儿姑娘家吧。” 玄烨思考片刻之后,颌首道:“也好,就去芳儿家。师傅,我们走吧。”说完,便举步朝门外走去。却叫芳儿拦了下来,他抬眸过去,眼神中透露着询问。 芳儿也直视他的眼神,那双令他逐渐深陷的眼睛。“烨,我不想让我爷爷知道。”寥寥几字,道出了芳儿的无奈。 玄烨也从芳儿的眼神中读出了她的意思。芳儿曾讲她家教森严,他和容若、曹寅确实不适合去她家。“那师傅进去,会让你受责吗?” 芳儿摇摇首,心中为玄烨的体贴而欣喜,“我自有办法。你们还是去办正事,想想能让先生脱罪的办法吧。” “好,那我们有事白鸽联系。”玄烨嘱托完便让陆健父子随着芳儿走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玄烨心中不禁遗憾,今日能和芳儿不期然的相遇本是件高兴的事情,奈何政事缠身。也罢,来日方长,办妥师傅的事情要紧。 无奈的摇摇头,便和纳兰容若和曹寅离开了陆健的住处。 单凭芳儿一个人的能力当然是不可能将陆健父子带进索府的,因此她只好救助于索额图。在索额图的帮助下,陆健以芳儿教席先生简夫子的身份带着儿子住进了索府的偏房,正好在栖梧斋的旁边。 索额图对着一干下人道:“简夫子是格格的教书先生,喜好清净,你们没事不要来打搅。” “是。” 索额图状似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道:“都退下吧。”待一干人等都远离以后,他打量了番陆健,心中了然,但没说什么,只是宠溺的对芳儿道:“你这丫头,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 芳儿轻轻一行礼,略有讨好道:“谢谢叔叔了。” 只要芳儿满意,他也就不深究了。索额图道:“先生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吧。芳儿学习就拜托给你了。” 陆健虚礼一番,作揖道:“大人严重了。” 索额图再次别有深意的看了眼陆健,淡淡一笑,便离开了。 芳儿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深怕精明的索额图看出什么,见他没说什么,也就松了一口气。对着陆健道:“先生,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 陆健对着芳儿感概道:“原来你是首辅索尼的孙女,果真不一般啊!如此帮助我们,索大人不会责怪你吗?”索尼可是满臣之首,据他所知,这次的明史一案,就是四大辅臣为了打压汉臣而设置的圈套。 芳儿浅浅一笑,“我自幼在爷爷身旁长大,爷爷是最宠爱我的。先生放心,这不妨事。”芳儿打量下房间,见没什么缺少的东西,便也就放心了,她看了下天色,道:“先生,天色还早,您和民安就在此休息吧。晚膳我会叫人送过来,芳儿就先回房了。”说罢便离开了,还细心的为他们带上了门。 陆健看着芳儿的一举一动,心中想到,芳儿有着汉家女子的柔弱外表,却有着满族女子的气质。赫舍里芳儿,他不是没有听过满洲第一美女,第一才女的名儿,只是没想到此芳儿便是眼前的芳儿。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是啊,人不可貌相,他又怎么会想到当今的圣上会成了自己的弟子呢。 想起现在自己的处境,陆健心中不禁感叹世事无常啊…… 第三十五章 峰回路转(一) 次日早朝,玄烨问起明史一案的进展,鳌拜站列在外,言明除陆健之外其他主脑都已经抄家九族。(.)玄烨闻此,眼中闪过笑意,但也意识到满臣不会善罢干休。 果真,鳌拜要求加强兵力,将明史案的参与者一网打尽,却遭到汉臣的反对。汉臣认为既然已经将主犯捉拿归案,就不必拘泥陆健一介布衣了。 满汉双方争论不休,有那日议政王大臣会议上的风波。 玄烨心中颇为恼怒,如此争吵在议政王大臣会议上也罢,可如今在这威武的金銮殿上也是这般,未免失了大臣的身份。 “好了,列位爱卿。”玄烨沉声一唤,使得满汉大臣就看向他,玄烨整整心思,不把他们的目光放在眼中,缓缓道:“先帝曾教朕读过一篇文章,就在孟子见梁惠王。里面说,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则天下之民皆引领而望之。民不畏死,何以以死惧之。不罔言刑杀,则民心可归。” 鳌拜听出小皇帝话中的意思,急忙道:“皇上,如果再让那些士子胡言乱语,有损我大清根基啊。” 玄烨却不以为然,“土可浊河,而不能浊海;风可拔树,而不能拔山。只是说几句话而已,不碍事的。”他挑眉含笑看向熊赐履,道:“你说对吗,熊大学士?” 身为汉臣,熊赐履当然是顺着小皇帝的话而说了。(.好看的小说)“恭喜皇上,皇上的学问大有长进啊。”看来陆健的话,皇上还真能听进去。若陆健逃过一劫,成了帝师,那可是他们汉臣一大助力。“皇上深谙圣人以仁治国之道,实在是社稷之福。” 其他汉臣也一律赞道:“皇上勤政,实是社稷之福。” 对此,玄烨深感满意,他见满臣无话可讲,便道:“索爱卿,明史一案,依朕看,就此作罢,可好?” 今日早朝索尼心中确有惊讶。惊于小皇帝的智慧,也深知今日要处理明史一案已是不可能,因此在鳌拜还要提出异议的时候,他阻止了他。 索尼道:“皇上,明史一案,兹事体大,容臣等从详计议,慢慢善后。” 玄烨和纳兰容若对望一眼,心中很是欣喜。昨夜连夜想法子,才想出今日对付满臣,保陆健的办法。不枉费他和容若一夜不眠。 芳儿一从索额图那里得到关于明史案的消息,就去偏房告诉陆健了。 “先生,今日早朝皇上要求明史一案就此打住,我想过段日子,你就解放了。”掩不住的喜悦露在芳儿的容颜上,叫人看了如沐春风。 陆泰细心的为芳儿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芳儿接过水杯,笑着道:“谢谢。”然后又转向陆健,道:“先生,你怎么看?” 陆健看了眼脸颊微红的儿子,心知他对芳儿有几分好感。可是不难看出,皇上对芳儿的情意。加上芳儿是满人,首辅的孙女,他必须要好好说说民安了。想起芳儿问他的话,陆健又不免想起玄烨,少年天子。 “这事不好说。可既然皇上都已经开口了,我猜想满臣应该会顾虑到皇上的看法。” 芳儿道:“爷爷一生忠君爱国,我猜想定会遂了皇上的意思。先生,那时你就不必隐姓埋名了。江南第一才子陆健之名,可不能就这么埋没了。” 芳儿如此开心的和陆健谈天着,全然没注意到窗前一个人影的闪过。 “格格,容我问一个私人问题吗?”见芳儿颌首,陆健试着问道:“你对于艾公子有什么看法?” 提起艾烨,芳儿倒是没有了先前的洒脱,随之而来的是一脸的沉重。几许过后,她正色对陆健道:“先生,因为我尊崇你,所以我不想瞒你。对于艾公子,我是有好感,但是你也知道我是满人。老祖宗有规矩,但凡八旗女子都必需选秀,落选之后方才可以论嫁。艾公子他纵然是名门之后,是满人,若不是皇亲贵族,我与他都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我爷爷是首辅,我的婚事,由不得我做主。” 看来芳儿还不知道玄烨的真实身份,陆健正欲说些什么,但听得芳儿的贴身侍女清月在门外道,“格格,老爷已经回来了。” 芳儿“哦”了一声之后,对陆健道:“先生,那我先去爷爷那里了。”然后便退了出去。 看着芳儿将门带上,陆健对这陆泰道:“民安……”话还没出口,陆泰就先说了,“爹,你不用说什么,我都知道。可是感情若是由得了人,那就不是感情了。” 陆健想想这话也是有道理的,便也不说什么了。只是让陆泰自己好自为之。 芳儿到达主屋时,索尼正和索额图说话,芳儿听得他们的言语,是在说明史一案。原来鳌拜、苏克萨哈和遏必隆来了府上,商量着要如何严办明史案的主犯,以及捉拿陆健。索尼为了避免惹祸上身,装病摆脱了他们。 芳儿静静无语来到索尼身边,听到索额图正在问,“阿玛,三位大人走了,您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索尼道:“摆脱了他们,只是抱住了你阿玛对先帝之情,对先帝之忠,却遂不了小主子的心呐。” 芳儿听罢,心中感觉不妙,想来是满臣还要将明史案进行到底,不抓陆健不安心。芳儿不禁出声问道:“那爷爷为何不让鳌大人他们就此了解明史一案呢?这样不就保全了皇上的面子吗?”话出口,方知自己愈矩了,“芳儿过越了,爷爷恕罪。” 索尼摆手以示无妨,只是问了一句,“那满臣的面子呢?”见芳儿答不出来,他又道:“先帝宠汉臣疏满臣,得罪了不少八旗贵胄,令汉臣的气焰嚣张,不听调遣。这两年经过我们四位辅臣的精心安排,才算扳回颓势。”他语重心长的对索额图道:“敌不可纵,纵敌生患。此事不能就此罢休,陆健不能不拿。” 说的芳儿心中一阵胆颤。心中明白对外,爷爷要修养好一阵子了。 索尼让鳌拜一行人去干,若事成,则功归四辅臣,索尼为四辅臣之首,自然位居首功;反之,若鳌拜一行人事有闪失,惹出祸端,索尼有言在先,然后再去收拾残局。索尼总是立于不败之地。 芳儿听得索尼感慨道:“若是皇上能早日懂得朝政,那该有多好啊。” 是啊,那样就好了,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此事就没那么复杂了。爷爷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索额图则是担忧的看着芳儿,想着住在偏房的陆健父子。满臣誓不罢休,将陆健藏在索府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第三十六章 峰回路转(二) “格格,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好看的小说)” 清月慌慌张张的跑进屋内,引得索尼眼中闪现一抹愠色。 索额图沉声喝道:“什么事情如此慌张,不晓得这是老爷的屋子吗?” 清月回过神,连忙跪下请安,诚惶诚恐的对着索尼道:“老爷恕罪,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说吧,什么事情?”索尼看进来的是芳儿的贴身侍女,看在了芳儿的面子上也就没有训斥了,因此只是淡淡的问道。 清月犹豫着该说不该说。虽然格格没有告诉她住在偏房那一对父子的真实身份,但是她也晓得格格是瞒着老爷的,可现下老爷问起来了,她该怎么办呢?心下一狠,咬着牙道:“是住在偏房的夫子让格格过去。”清月想以格格的聪明定会想出应对之策。 是陆先生出事了。芳儿心下明了,她看向索额图,眼神中透露的恳求。 索额图道:“阿玛,无事。是儿子为芳儿请的夫子。” 索尼点点头,索额图和芳儿向来亲厚,为芳儿请夫子教席也不是什么大事,因此他并未追究。“既然是夫子找你,那芳儿你就去看看吧。” 芳儿行礼告退,临去前给了索额图一个眼色,见索额图了然的颌首,便离开了主屋。未几,索额图也出来了。 “清月,到底是什么事?” 清月跟在后头,道:“大爷叫了官兵来抓夫子了。” 芳儿一惊,奇怪问道:“阿玛怎么知道的?”见清月回答不出来,意识到自己是急糊涂了。但听得索额图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芳儿和索额图一道来到偏房,就看见噶布喇让一群官兵压着陆健和陆泰,一旁还有干着急的乌兰和冷眼旁观的阿尔吉善。(.好看的小说) 索额图佯装不解,问道:“大哥,你这是……” “阿玛,你为何抓我的老师?” 噶布喇冷眼看了下芳儿,哼了一声道:“陆健乃明史案的主犯,朝廷钦犯,怎么可以让他在我们索府。芳儿你太没分寸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你爷爷落下个窝藏钦犯的罪名。” 阿尔吉善明为劝说,实为幸灾乐祸的也在一边说着:“是啊,芳儿姐姐,你这样会害了我们索府的,更会害了阿玛的前途。” “明史案跟先生无关。”芳儿不管阿尔吉善说什么令她不痛快的话,她自径说着。 “有没有关系这得让刑部来定夺,我们索府绝对不能窝藏他。”噶布喇很坚定,他绝不能让危害索府的人存在。 芳儿心中甚为着急,她不能让陆健被抓走,这是她对艾烨的承诺。因此她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为什么不能?爷爷若是知道,定不会让阿玛您抓走先生的。如此无情无义绝不是我们赫舍里家能做出来的。” 噶布喇一气极,一个耳刮子甩了过去,力道之大让芳儿摔倒在地,身子推到花盆,纤手划过破碎的盆片。 芳儿吃痛了一声,流血的手捂住被打的脸颊,不敢置信的看着噶布喇。她缓缓的起身,不顾清月和乌兰在身旁的关心。 “第二次了,阿玛。”芳儿一字一句道。 陆泰挣脱官兵的手,来到芳儿身侧,从怀中掏出手绢,执起芳儿受伤的手,为她轻轻的包扎。 芳儿疼痛的皱着眉头,眼睛却一直看着噶布喇。 噶布喇明白芳儿的意思,这是他第二次动手打她了。第一次是他跟乌兰的事情被芳儿发现,第二次就是现在。 阿尔吉善见噶布喇不敢直视芳儿的眼神,又见陆泰挣脱了官兵也无人说话,立马对着官兵道:“还愣着干什么,人逃了还不抓起来。” 气势凌人的态度让官兵不敢怠慢,毕竟首辅的孙子。 士兵将陆泰抓起来,却听见芳儿道:“我赫舍里芳儿的表哥何时成了你们的罪犯了?”话里透着寒意,见士兵的手略有松开,她沉声喝道:“还不放人!” 阿尔吉善笑出声,道:“芳儿姐姐,你什么时候有表哥了,我怎么不知道啊?你说呢,阿玛?” 芳儿冷眼看了下阿尔吉善,语带嘲讽道:“什么时候你关心过我的事情了?我有没有表哥还需你知道吗?”陆健被抓已是事实,但是她一定要保住陆泰。 “出了什么事情,怎么那么多人?”索尼见芳儿久久不回便出来寻找,却见一对官兵进了府里。 众人见是首辅索尼便让出道来。 索尼见着芳儿略微红肿的脸上带着血迹,有见着她玉手被手绢包扎着,还隐隐透着点点血斑,当下问道:“是谁将芳儿弄成这样的?”看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噶布喇的身上,索尼当下喝道:“还记得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噶布喇沉默不语。 阿尔吉善却不管气氛怎么样,只想着如何让芳儿在索尼处失宠,如何让自己在索尼那里得宠。因此略带嘲讽的看了眼芳儿,然后对索尼道:“爷爷,芳儿姐姐说那个钦犯的儿子是她的表哥,她想包庇他们。孙儿想我们赫舍里家族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穷酸亲戚了。”阿尔吉善等着索尼责骂芳儿,他等着看好戏。 索尼看向芳儿,正巧芳儿也看向他。一脸平静,清澈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什么。索尼对着官兵道:“没听见老夫的孙女说什么吗?还不将人放了。” 众人都把心提在了嗓子眼上,却没料到索尼却如此说了。 芳儿心中松了口气。 陆健见索尼没有拆穿芳儿的谎言,而是顺着芳儿的话,将民安给放了,心里也同时松了口气。但也想到,索府保住了民安,他就不能连累索府,因此他故作不屑,道:“没想到改名换姓进了首辅的家也逃脱不了被抓的命运,看来是天亡我陆健。” “带走。” 索尼一声令道,谁敢不从。一堆官兵压着陆健出了索府。陆泰想要唤出声,却在芳儿眼神的示意下硬是忍住了。 阿尔吉善见索尼如此偏袒芳儿,心里不平,“爷爷不公,芳儿姐姐此番差点害了我们索府,您还这么偏袒。” 索尼略一皱眉,对阿尔吉善的称呼很是不满意。“纵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是芳儿还是你阿玛的亲生女儿,你的亲姐姐,有你这么称呼的吗?”看了眼噶布喇,不满道:“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好儿子?如此不懂规矩。” 阿尔吉善还要辩解,却让噶布喇捂住了嘴。 索尼来至芳儿跟前,想要伸手抚上芳儿略肿的脸颊,却叫芳儿避开了。 “乌兰将阿尔吉善带回偏苑好生看管,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出偏苑一步。噶布喇,一炷香之后到我书房来。清月,还不去请大夫来给芳儿看看。”索尼极为愤怒的安排好众人。 乌兰领着阿尔吉善回了偏苑,临行前还担忧似的看了下芳儿;噶布喇也一同回去了。清月则在索尼还没将话说完的时候就跑出去请大夫了。一瞬间,原本围着众多人的地方就只剩下索尼、索额图和芳儿。 芳儿对着索尼跪下道:“爷爷,芳儿惹出祸端,还请爷爷责罚。” 陆泰也跪下道:“事情是因为我们父子而起的,索大人若是要责罚,就责罚民安吧。” 索额图也在一旁道:“阿玛,这事情儿子也是知道的,请阿玛责罚吧。” 索尼没有理会,只是问芳儿,“给爷爷一个理由?”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陆先生教导芳儿学识,此恩不能忘。” 索尼算是明白了,怪不得一向不理会朝政的芳儿会对明史案如此关心,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他俯身扶起芳儿道:“芳儿果真有情有义,不愧是爷爷的好孙女。陆健一事,自然会有人处理,你既然保下了他的儿子,称是你的表哥,那他就不能再是陆泰,而是陆尔泰了。”索尼同样扶起陆泰,不,现在应该是陆尔泰了,“记住,你现在是满人。” 陆尔泰不明所以,只是愣着点点头。 “今后你就住在索府,我会让索额图教你满人应会的东西。” “儿子知道。”索额图应下,也明白了索尼话中的意思。陆健是难逃一死了,保全陆尔泰是索府唯一能做的事情。 芳儿也明白了,“爷爷,我能见见先生吗?” 索尼叹了一口气,道:“过些时候,爷爷会安排你和陆尔泰去刑部的。现在还不是时候。”看着芳儿略微红肿的连,眼里透着心疼,“等下好好给大夫看看,如果不行,爷爷请太皇太后赐御医来咱们家。” 芳儿微微一笑,扯动脸颊连带扯痛了伤痕,“谢谢爷爷。” 是夜,栖梧斋内,芳儿端坐在梳妆台前,菱花镜照射出她现在的样子。胭脂水粉遮盖不住脸颊的红肿。她将手放置眼前,大夫说手上的疤痕会难祛除。想起今日的事情,那一刻,她真的恨阿玛。晚膳时分,爷爷说起这事,将阿玛好生痛骂了一番。可这些如今只是隔靴搔痒,对于她来说,都无关紧要了。 看到鸽子飞到窗前,芳儿想起应该把陆健被抓一事告诉艾烨了。便忍痛研磨书写了几个字。将信笺放置鸽子的脚上,放飞而去。她怕是没什么脸面见他了。 第三十七章 峰回路转(三) 玄烨走在幽暗的走道上,所到之处,无人不跪,身后尾随着曹寅和纳兰容若。 早在收到芳儿传来信息之后,玄烨就心急火燎的换了便衣带着曹寅和容若出了皇宫,来了这个关押着无数犯人的刑部大牢。 玄烨命狱卒打开关押着陆健的牢门,不顾身份的走了进去。 “师傅。”玄烨轻唤了一声。 陆健从灰暗的角落里抬眸,看到是玄烨,这才起身行礼,道了句“皇上。” “师傅,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健心想这事跟芳儿没关系,也跟索尼没关系,因此也就没说什么,只是苦笑着道了句:“小人作祟罢了。也幸得芳儿急中生智,将民安给救了。”也跟玄烨说明了自己入狱没有牵连到芳儿。 “师傅放心,朕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他就不相信了,身为一个帝王还救不了自己的师傅了。 陆健倒是看开了,他先是谢了声,然后道:“人生无百岁,百岁又如何?” “师傅不会死的。”玄烨厉声道:“朕是皇帝,金口玉言,朕说会救你就一定会救你,任谁都不能动你分毫。” “皇上还没有亲政,辅臣们要除陆健而后快,皇上不必为了我而为难。” 玄烨并不想听这些,他打断陆健道:“师傅不必多说了,此事朕自会处理,你就等消息吧。”说罢便离开了牢狱。 回到宫中,玄烨连忙在乾清宫召见了鳌拜,表明自己的态度,严惩庄岩龙和查继佐两家,释放其余一干人等。却遭到鳌拜反驳。 “皇上仁慈是好事,但是骂我们祖宗的书烧,骂我们祖宗的人不杀,我大清还有何脸面面对世人。” 面对鳌拜,玄烨确实还是太年轻了,不管玄烨说什么,鳌拜都能举出例子来反驳。 其实要放一个小小的陆健,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治国有三法,法、信、权,代表着帝王至高无上的威严。放了陆健,皇帝的威严将荡然无存,如此怎可治理天下。 鳌拜劝说玄烨的话,苦口婆心,玄烨也明白鳌拜的心思,想要从他这里救陆健,此法已经行不通了。 无计可施之下,玄烨只能到慈宁宫求太皇太后出面了。却闻苏麻喇姑言说太皇太后身子不适,不见任何人,不管任何事情。玄烨也不忍打扰皇玛嬷静养,只得垂头丧气的回乾清宫去。 苏麻喇姑问道:“太皇太后,您何必要欺瞒皇上呢?” 看着玄烨的背影消失在宫廊的尽头,太皇太后手中转动的着佛珠,“陆健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有资格担当帝师。但是明史一案,满臣已经不是单凭我一个老太婆几句话就能善罢甘休的了。为了满汉的平衡,皇帝不能参与到此事中。”福临种下的孽却要玄烨来承担,这确实是为难这个孩子了。 满汉众臣不合,都是福临惹的祸呀。 与此同时,鳌拜,苏克萨哈和遏必隆来到索府探望索尼。索尼在装病在卧房接见了他们。 芳儿小心翼翼的将索尼扶起,让他靠在丫鬟递过来的软垫上。 苏克萨哈给索尼带来了几个消息,一是陆健被抓进刑部大牢了,二是太皇太后避而不见,对皇上释放陆健之事不参予援手。 看来索额图做事做的及时,没有让人将陆健是在索府抓走的消息给泄露出去。心中放下了一颗大石,但对太皇太后的做法,却有一丝不解。太皇太后默不作声,莫不是允许他们放手去干。 鳌拜坐在一旁,道:“索公,此事关系到我大清基业,我看要加紧办。” 话刚落下,苏克萨哈就不同意了,“不是加紧,而是要加深处理,加广处理。”见三人不解,他解释道:“南明余孽朱慈焕一直逍遥法外,以朱三太子之名暗地纠党,阴谋叛乱。这明史一书,说不准跟他有牵连。” 索尼沉默不语,就听遏必隆在一旁连声赞同,道:“苏兄说的不错,就凭朱三太子四个字就得严办。” 芳儿在一旁听着,心中觉得明史一案,已经不单单是一件文字狱了,苏克萨哈是要借此宣示满人的地位,彻底打压汉人。 索尼深知苏克萨哈此番举动给大清带来的危害,他顺着苏克萨哈的话,道:“阴谋叛乱,非同小可。倘若不能防微杜渐,天下百姓死伤何止千万。为了天下百姓,明日我就回朝处理朝政。” 林志泽从阁楼往下看,大街上再次出现动乱,一大群官兵不分青红皂白见到文弱书生就抓,再次弄得人心混乱。嘴角露出得意的笑。 他走至桌案边,提笔写下几字。事情要双方不分上下才好看。耳朵听到一阵脚步声朝自己的房间而来,他眼明手快的将信笺放飞出去。然后装作是心有灵犀般的打开房门,果真看到东珠一脸的欣喜。 林志泽略似敷衍的笑了下,随后便走开了。 东珠问道:“林大哥,你怎么了?” 林志泽轻叹了一口气,“我听闻陆先生被抓了。他虽不是我的师傅,可在我心中他已经是我的师傅了。” 对于明史一案,东珠也略有耳闻,身为满人,她不好说些什么。“朝政所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将坐在凳子上,呈现悲伤之意的林志泽搂入怀中,默默的安慰,却没看见林志泽计谋得逞的眼光。 翌日早朝,熊赐履上呈一份万言书,力陈明史一案会造成文字冤案。更上书说大清各地学子纷纷罢考罢市,以此对抗朝廷的滥权滥罚。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四百三十八份奏言都说明史是诸人无心之失,并非谋逆之意。 从天下则民心所归,逆天下则民心向背,玄烨深知这个道理,因此他甚是同意汉臣的奏折。 可鳌拜却认为这些个百姓士子是向朝廷要挟,可以驱散了事。 “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能把驱散到哪里去?”熊赐履只是轻轻说了一句,便叫鳌拜说不话来了。他想玄烨启奏道:“皇上,如今民怨沸腾,如不妥善处理,恐要生变。” 鳌拜鄙昵道:“我看不是要生变,而是根本要谋逆叛乱。” “昔日钱王曾以三千弓弩射入钱塘江中,试图截住钱塘江,可是江水并未受阻。民情如海流,不可阻啊。” 鳌拜见皇帝欲将明史一案在今日朝堂上就此打住,站列出来道:“皇上,若是百姓闹一闹,朝廷就撤办此案,那朝廷的威严何存?”见其他三位辅臣并未讲话,鳌拜不禁心急了,“我说三位,你们怎么回事?”他就不明白了,明明说好一起的,可现下确是他一个人在这里瞎闹腾。 索尼给了鳌拜一个眼神,示意他此事不要再说。如今的局面,对他们甚为不利。各地学子的万言书,一众汉大臣的齐心协力,再加上皇上铁了心站在他们一边,身旁还有个谋定而后动的安亲王。明史一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对于今日情形,玄烨心中有感满意,若是辅臣就此作罢,那陆健便有救了。“依我看,此事就你们辅臣回去好好商量一番,明日早朝朕等你们的回答。你看如何,索卿辅?” 索尼连声称是。 一众汉臣对此都心感满意。 第二日早朝,玄烨急不可耐,便早早的让索尼开始奏本了。 苏克萨哈道:“皇上,百官上疏,百姓罢考,这确实动摇朝廷,危害社稷。臣等商议了一下,此事确实不能强来。”他环顾了下四周,见汉臣都面露欣喜,说了句“可是”便不在往下说了,留下一个欲说还拒。果真听的玄烨问了下去。他便继续道:“可是有一位臣工却不表赞同。” 玄烨疑道:“谁啊?” 苏克萨哈便命人将人犯带上来。 看到样貌,众汉臣都认出来了,是前礼部尚书李令哲。 魏裔介道:“苏大人,李大人是个清廉的好官,你为何押解他上殿?” 苏克萨哈面露微笑道:“因为他为明史作序。”说罢便让太监将手中的明史呈给玄烨。 四位辅臣都相视一笑。 原来昨日下朝之后,吴之荣呈上了一本从江南新搜来的整部明史,这方才发现为明史作序的人之中更有前汉人尚书李令哲。他们如得救命稻草。所以才有了现下的气焰跋扈。 “严刑逼问之下,臣得到一本完整的明史,去却不想为之作序的竟是前朝一品大员,因而臣不得不怀疑,朝中是否有人参与此案,意图谋反。”苏克萨哈步步紧逼,似欲把朝中汉臣都拉下水。 鳌拜更言道:“朝中一品二品官员为此都集体上书,也让臣不得不怀疑中间是否有关联。甚至臣推断朝中定然有人串联谋反。而李令哲是最好的证明。皇上,此事一定要严惩,我看谁敢拦着,谁敢拦谁的牵扯就最大。” 李令哲深知当中的危害,未免满臣继续侮辱汉臣,他对玄烨大声喊道:“此事不管他人,是罪臣一时糊涂犯下大错。皇上,此事不关旁人啊。为证明罪臣所说属实,罪臣愿血溅金銮殿。”说完便一头撞向金柱。 顿时血流如注,玄烨被此景吓坏了。 鳌拜对此视而不见,命人将李令哲的尸体拉下去。死了一个李令哲,并不代表此事就此完结。 苏克萨哈亦是赞同。“启奏皇上,臣相信在堂上的几位汉大臣对朝廷是忠心耿耿的,但是据微臣探访,熊大人跟主犯陆健乃是崇祯朝的同科进士,交情非凡。”此意,苏克萨哈是想将熊赐履扯下台。 魏裔介道:“苏克萨哈苏大人,熊大人对朝廷的忠心那是天日可鉴,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玄烨对此不甚厌烦,道:“好了,先帝在世时,最器重的就是熊赐履。那是因为熊大人志才高远,乃治世能臣。朕知道,熊大人绝对不会有谋逆之心。苏克萨哈,此事休得胡言。” 苏克萨哈欲再说,却觉索尼拉其衣袖,摇首示意不用再说。苏克萨哈也明白,皇上此言是相信熊赐履,若在说下去,保不定龙颜大怒。便也不再说了,更何况他还有后招。 第三十八章 探监 因为玄烨的命令,因此陆健并没有遭受到刑部官员的严刑逼问,反而是好生款待。此刻,陆健正在随意书写。 “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钢。果然是江南第一才子啊。”苏克萨哈让人将牢门打开,对着陆健夸赞了一番,“虽然深陷囹圄,仍不失傲骨风采。” 陆健打量了一番,疑道:“苏克萨哈?” “正是在下。陆兄何以得知。” 陆健冷嘲一哼,搁下手中的笔,“阁下身穿蟒服朝袍,乃一品大员。朝中一品满臣能有此才者唯有苏大人。” “见春之微叶,知夏有茎叶。陆兄见微知夏,令人佩服。” “阁下屈尊牢笼,有何赐教?” 苏克萨哈对陆健的鄙夷虽有不快,但是仍不表于色。“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本官来见陆兄只为两个字。” “哪两个字。” “劝降。” 陆健仿佛听到了一个好的笑话,看着居高临下的苏克萨哈,道:“从何而来?” 苏克萨哈道:“五百年必有皇兴者,其世间必有名士者。以陆兄的才智堪称世间第一人,何必与那些文士一般见识?丈夫当为黄鹄举,下视燕雀徒啁啾。陆兄要是愿意,本官愿为保荐。陆兄自会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陆健却道:“臣心一颗磁针石,不指北方不罢休。” 苏克萨拉不怒反笑,“陆兄一片丹心,实在是令人景仰啊。可是怀才而非用于世,非贤也。” “陆健乃是阶下囚,就是有心报国,亦难展所长。” 苏克萨哈换一种方式,继续诱说道:“本官已经查实,此案确实与陆兄毫无关系。陆兄只是受人挑唆。” 陆健笑着问道,“我受谁人挑唆。” “此人跟陆兄有同乡之情,更是崇祯年间的同科进士,现为朝中一品大员,官拜大学士。” 芳儿在外一惊,苏克萨哈说的是熊赐履。她惊讶的与陆尔泰相视一望,静听着苏克萨哈的下文。 “一纸供书,可保陆兄阖家平安,扶摇青云。”苏克萨哈劝道,“这个买卖,划得来,划得来。” 陆健嘲讽哈哈大笑,苏克萨哈见此,兴奋问道:“陆兄可是答应了?” 陆健嘲讽道:“一品大员,吃朝廷的俸禄,凭我一介布衣,一纸供状,即刻成为阶下囚,甚至头抛菜市口,为你们这些辅臣满臣拔去眼中钉,为保你们辅臣满臣权位千秋。这无本的生意,当真是划得来啊。” 苏克萨哈面色阴暗,“陆兄的言下之意……” 陆健笑道:“君子为世所用,不为人所用。久闻苏大人饱读汉书,这么肤浅的道理,难道会不懂吗?”笑意中带着讽刺。 苏克萨哈眼中带着狠意,“谢过陆兄赐教。不过本官还有一事想向陆兄请教。(.)” 陆健没好气的回答,“讲?” “先秦的战国策里,讲过这么一句话,父母之爱心,则为之计深远。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是个人的名节重要呢,还是家人的性命重要啊?” 陆健知道苏克萨哈说的陆泰,但随之想到,索尼既然默许芳儿包住陆泰,那陆泰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便也放下心来。他沉默不语,倒要看看苏克萨哈还有什么话说。 苏克萨哈见陆健此态,以为他是害怕了。继续说道:“昨日之日不可追,今日之日须臾时。本官给你三天时限,是一纸供书,还是一家数十命,就在陆兄弹指之间咯。”说罢便得意的离开牢狱。 芳儿手提食盒和陆尔泰装作没有听到苏克萨哈和陆健一番谈话的样子,缓步走来。在快遇到苏克萨哈之际,芳儿抬眸,见是苏克萨哈,微微行礼,“苏大人。” “原来是索老的孙女。”苏克萨哈认出了芳儿,奇道:“芳儿,你来这刑部大牢做什么?” 芳儿忍住内心的惶恐,脸上一脸平静道:“我曾瞒着爷爷拜在陆健门下,今日来看看他,聊表做弟子的心意。” 苏克萨哈对此倒也不起疑。赫舍里芳儿是满洲第一的才女,陆健身为江南第一才子确有可能成为芳儿的师傅。他看到芳儿身后的少年,问道:“你身后的这位是……” “他是我的表哥。”芳儿缓缓道来,她对陆尔泰使了一个眼色。 陆尔泰心领神会,尽管内心不愿意,但表面上仍是恭敬道:“陆尔泰见过苏大人。” “陆尔泰……”苏克萨哈有些怀疑,“他姓陆?” 芳儿笑道:“苏大人说笑了。尔泰表哥是我额娘家族的人。您说他姓陆,莫不是怀疑他跟陆健有关联吧?” 苏克萨哈不想芳儿将他心中的怀疑给说了出来,尴尬的笑笑,连连摇首,“当然不是。”索尼跟他一道极力严办明史案,怎么可能将明史案主犯的家属放在府中呢。他真是多此一虑了。“刑部大牢湿气重,你也不要待得太久,看看就出来吧。”苏克萨哈嘱托道。 芳儿身子一福,“谢苏大人关心,大人好走。” 见苏克萨哈离开了,芳儿这才将悬着的心给放了下来。她和陆尔泰一道来到关押陆健的牢房,让人将牢门打开,然后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事情要跟先生说。” 芳儿虽不是什么大官,但是就凭索尼孙女这一个身份就不敢让人小看。那些个狱卒自然也不敢得罪,便应声退下了。 陆尔泰见狱卒都下去了,这才敢扑到陆健跟前,轻唤了一声“爹”。 陆健见儿子安然无恙便也安心了。 芳儿拿出食盒,将几样精致的小菜放置陆健跟前,道:“先生,芳儿亲自准备了几样小菜,您在牢中受苦了。” 陆健摇摇头,因为皇帝关照的缘故,他倒也不曾受过什么伤害。“方才苏克萨哈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 芳儿和陆尔泰都一致点点头。 芳儿明白陆健问这句话的意思,她道:“先生,你放心吧,只要有我赫舍里芳儿的一天,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民安。” “我方才听到你叫民安为陆尔泰?” 芳儿解释道:“爷爷知道我要保住民安的性命,为了他的安全,就将他改名为陆尔泰,对外宣称他是我的表哥,是满人。” 索尼的顾虑还是周全的。只要民安能活着,那比什么都重要了。 “爹,民安要跟你生死与共。”他虽学识比上父亲,但好歹也读了多年诗书,苏克萨哈的话他并不是不知道。“陆家一族就剩下我一人,民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民安。”陆健语重心长道:“索大人既然为你做了安排,就不要辜负了他们的一片苦心,不然芳儿也太委屈了。” 陆尔泰知道父亲说的是芳儿为了他们父子而受伤的事情。 “为父相信,明史一案终有真相大白的时候。”有朝一日,皇上勤政,定会为他翻案。 陆健的眼神中透露着坚定的目光,那抹光彩在这刑部大牢有为出色。那时候,芳儿并不明白陆健为何会有如此的信念,在很多年之后,她才明白,因为大清有一个出色的君主。 第三十九章 案终 李令哲的出现令汉臣措手不及,他的死也让满臣的气焰更加嚣张。迫于形势,一众汉臣不得不在早朝之际一起倒戈,请求严办明史一案,并同时称病避朝,也为求能够明哲保身。 玄烨心中颇为无奈,命索尼开始朝政。 索尼奏道:“启奏皇上,这两天一共收到奏折六百八十三道,都是在京及外放的官员所奏,要求严办明史一案。” 玄烨异常惊讶,六百八十三道奏折,怎么会那么多。“全是满臣上的折子?”玄烨抱有一丝希望的问道。 可索尼的回答毁了他心中仅存的希望。 “回皇上,这其中六百一十二道是属于汉臣所奏。” 玄烨欲说些什么,没等他开口,苏克萨哈就说道了,“回皇上,这六百一十二奏折,其中四百一十道都是来自先前奏请皇上把明史案从轻发落的官员。这些同僚,乞请皇上恕罪,说他们一时糊涂,没有查明明史一案别有内情,实有谋反之嫌。恳请皇上严惩查办,决不姑息,以保国基。” 鳌拜道:“既然百官上书,奴才就顺着臣工们的意思,拟个奏折,严加查办吧。” 四个辅臣步步紧逼,玄烨深感无力。原本朝堂之上还有汉臣可以抗衡,如今连汉臣都放弃了,那明史一案他还能靠谁。孤立无援,是玄烨此刻的感觉。 玄烨明白,李令哲虽然已经死了,但是李家一门九族被杀,当中肯定牵连了不少汉臣,加上他还没有亲政,没有实权,汉臣为了自家性命当然趋应大势。权利这东西当真是好用。纵然他坐上了权力的巅峰,却仍然无能为力。 玄烨发誓,总有一天,天下大权定当一统,任谁都不能染指半分。 刑部大牢又一阵骚动,陆健侧首望去,迎面而来的一位贵气逼人的妇人。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袖子边上缀了各种华丽的宝石,发丝绾成两把头,两边边缘别上暗色的流苏。 苏麻喇姑服侍太皇太后坐下,退居到一旁,对着陆健道:“太皇太后怕这里的饭食不好,特别准备了这些酒菜。” 陆健冷哼一声,甚为不屑,道:“陆健乃一介草民,竟惊动太皇太后来此,实感荣幸啊。” 太皇太后对此并不恼怒,闲话家常道:“在这里吃的可好,住的可好啊?” 陆健朗声道:“一个囚徒还谈食好住好。” “当然。”太皇太后沉稳无波的声音在这刑部大牢犹显的突出,“阶下之囚是无权谈吃谈住的,可是你不同,你是陆健,你是江南第一才子,你又是帝师,如果我对你不恭,那就是对皇上不忠,对天下文士不敬啊。” “陆健是带罪之身,还敢奢谈什么功绩。” 太皇太后摇摇首,道:“听你这么说,那我今儿个算是白来了。”说罢,便欲起身回宫。 陆健先是愣了一下,实在是不明白太皇太后此话何意。“太皇太后请留步。恕陆健愚钝,您来此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站起来,走到牢栏之前,问道。 太皇太后反问道:“什么意思?”她冷笑一声,“难道你是真的有罪吗?明史一书是反书吗?你为书作序,这是谋反吗?你还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狱吏……” 太皇太后轻唤了一声,狱卒便拿起一根长凳进牢房,摆在陆健跟前。 陆健似是明白了什么。明史一书自然不是反书,这只是满臣为了打压汉臣的一个借口。 陆健拱手作揖道:“谢太皇太后,恕陆健方才无礼。太皇太后来此有什么赐教?” 太皇太后笑哼一声,她看向陆健,道:“我一个老太婆哪有资格指教江南第一才子啊,我是有事来请教。” 陆健诚惶诚恐道:“在下不敢,请太皇太后明示” 太皇太后深深看向陆健,问道:“敢问陆先生,何为天下?” 陆健略一思索,谨慎答道:“天下者,非一姓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是以天下即是百姓。” 太皇太后再问道:“那又如何治理天下?” “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乃在万民之忧乐。” 太皇太后听罢,点头称赞,连声说好,她在问道:“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那么不管是明朱还是清爱新觉罗,只要万民能安,那就是天下大治,是吗?” 陆健思索一下,觉得太皇太后说的不错,便颌首称是。 太皇太后再问道:“那天下之君,又该为如何呢?” “天下之君,天子善,天能赏之,则国之大治;天子恶,天能罚之,则国之大衰。” 陆健不愧为帝师,所想所念皆是不同,太皇太后甚是佩服,她恭敬的对陆健略一鞠躬。“我想请教,依你看,当今的皇上,是恶,还是善呢?” 提起玄烨,陆健连连称赞,“皇上聪敏过人,是智;皇上胸怀天下,是仁;皇上急我陆健之危,是义;皇上敢挑战强权,是勇,智、仁、义、勇,皇上是当今大善之君。” “好。”太皇太后对陆健的评价很是满意,她重新坐下,正对着陆健,道:“照你这么说,康熙是一个好皇帝,可是凭着他,天下就能大治吗?不是,天下大治靠的是大臣们相辅,现在满汉诸臣就如同一把椅子,而这把椅子一腿长一腿短,很不稳啊。陆先生,明史一书廖廖数万字,可是字字千斤,好比千钧重担,快要把这长短不一的椅子腿儿压断了,这腿儿若是一断,那椅子……就垮了。” 陆健对于太皇太后的话深有所感。他心中一惊,太皇太后所说的朝政大局是他未曾想到的。他陆健一生所求无他,只为天下百姓安康,如今满汉大臣双方皆不能有所损失。 “敢问太皇太后,如何才能保住那条椅子腿?” 太皇太后没有回答,只是说了句:“陆先生,也许刚才你就错了。” 陆健不解:“错了?” 太皇太后道:“刚才你说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见陆健称是,她反驳道:“不是……不是,所谓一姓不一定是帝皇之家,帝皇之姓,也可以是百姓之姓……就好像你陆先生一家。陆先生一姓之兴亡也足以影响天下之大治啊……天下就掌在陆先生的手里。” 陆健明白了。 “好……好……听……好……太皇太后一席话,陆健我顿开茅塞,陆健生性狷狂,从不服人,可是今天,太皇太后令陆健我五体投地。” 太皇太后舒心一口气,委婉道:“陆先生您严重了。” 陆健看着太皇太后,眼中露出坦然的光芒,“请太皇太后放心,陆健决不会让您失望的。” 今日刑部大牢一行,果真没白费,对于陆健的大义,太皇太后也深感佩服,“好,陆先生果然是个明白人,勇于承担,哀家替天下谢过陆先生。”她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对陆健行礼。 陆健连忙跪下,“陆健承受不起。” 太皇太后连忙道:“陆先生请起。” “谢太皇太后。”死他陆健一人,可以保得朝廷安康,陆健又有何惧。 待太皇太后走后,陆健写下一张认罪书,沉重且舒心地饮下太皇太后所带来的一口美酒,等着玄烨的到来。一声“皇上驾到”让陆健露出了笑容,他等到了。 陆健还没行礼就让玄烨给拦住了。 玄烨歉意道:“让师傅受苦了。朕今日来就是要告诉老师,朕一定要救你出去。”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尊,纵然现今没有权力,但他总有亲政的一天。若谁敢杀陆健,他日,他定要那人百倍奉还。 陆健知道玄烨的意思,也为玄烨的有情有义而感到欣慰,大清朝有一个好皇帝。“皇上,草民有一事务必请皇上答应。” “师傅请说,但凡朕能做到的,朕一定替你办到。” 陆健跪下道:“皇上,草面先谢过您了。”他向玄烨一磕头,然后大义凌然道:“草民请求皇上赐陆健一死。” 玄烨难以置信,他千辛万苦要为陆健脱罪,现今他却只求一死。他接过陆健所呈上的认罪书,却没打开。 陆健道:“皇上,草民并不是为皇上而死,而是为天下百姓而死。”他看向玄烨,“天下者,万民也。皇上虽在幼冲之年,可已显出超人的聪明才智,胸襟气度不凡。陆健知道,皇上只是未经雕琢之瑰玉,假以时日,必会胜过唐宗汉祖。天下在皇上之手必得盛世。” 玄烨不想听这些,大声喊道:“那又如何?” “那陆健更不得不死。”陆健解释道:“若今天皇上执意要放我,就会落下个包庇钦犯的罪名,这将失信于朝臣,失信于天下。君无信民无义,则国将大乱。更有甚者,惹怒了宗室朝臣,皇上的帝位不保啊。” 陆健一字一句如千斤一般压在玄烨的心上,“可这分明是一件错案。” “明史一案,必会牵连朝中所有的汉大臣,朝臣势力必会倾斜,如此则社稷危矣。如何善罢,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陆健承担一切罪名。” 玄烨明白了,陆健一力承担一切罪名便可和朝中汉臣划清界限,让明史一案,随着陆健的死而随之结束,如此朝中满汉才可平衡,大清才会转危为安。 玄烨正在犹豫,可陆健撑不住了。他口吐一口鲜血,生命已然走到尽头。玄烨扶住摇摇欲坠的陆健,任由他的血沾满自己的衣裳。 “师傅……” “皇上,一切都已经晚了。”陆健虚弱道,“我知道皇上重情义,为了一个小小的陆健和满臣据理力争。故此,我更不能连累皇上,早在皇上来之前,我便已经喝了毒酒。” 玄烨气愤道:“刑部大牢,哪里来的毒酒。” 陆健的气息越来越弱,他指着玄烨手中的认罪书嘱托道:“皇上,待我死后,将我的供词昭告天下,这是对满臣最好的交代,也是对汉臣们最好的交代。第二,等我死后,您亲政了,一定要为明史一案翻案。” 玄烨含泪沉痛的答应了陆健,“师傅放心,朕一定会的。一旦亲政必定还您清白。” 陆健摇头,“青史留名,只不过是文士的执着。陆健为的还是您。为明史翻案,必得民心。民心归则天下定。到那时,何愁大清不盛啊。”临死,他所能教给玄烨的只有一样,“皇上,以后不要率性而为了,一定要以天下为重。”说罢,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眼泪留下脸颊,哀痛的哭声彻响了刑部大牢。 此生为陆健弟子,玄烨与有荣焉。他发誓,亲政以后一定为明史一案翻案,让陆健流芳百世,受尽世人景仰。 陆健的死,带走一切争端,明史一案由此结束。太皇太后压下满臣的蠢蠢欲动,严加彻查,以先帝生忌为由,下令大赦天下,释放一切无关的学士。 第四十章 失身 风悦客栈的一间客房内,灯火通明。里头的装饰淡雅,不浮夸。 林志泽看着手中刚从鸽子脚下解下的消息,不由得一阵怒火。他将桌案上的东西一扫而光,酒坛子摔落在地,房子内充满了酒浓醇的气息,原本停留在桌子上的鸽子也受惊吓而到处乱飞,飞出窗外。林志泽的眼中闪露出阴鸷的目光。 好一个昭圣慈寿恭简安懿章庆敦惠太皇太后。 他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挑起满汉之间的冲突,却叫她一个老太婆三言两语给解决了。 年幼的康熙不足为惧,他身后的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才是一个厉害的角色。但是他林志泽不会因此就认输的。 明史一案纵然结束,满汉之间还有会新的争端。就算他不给制造,眼高于顶的满臣也会给他制造出些事情了。 东珠进了房间便看到满屋子狼藉,林志泽瘫坐在一旁的角落。她飞快跑过去,关心的问道:“林大哥,你怎么了?” 林志泽佯装醉意,双眼朦胧,“陆先生死了。” 东珠也知道了,陆健在刑部大牢畏罪自杀,给了满朝文武一个交代,明史一案就此了结。但是阿玛等辅臣却不甘心。若不是太皇太后施压,他们定会让汉臣永不翻身。 林志泽虽然没有拜在陆健门下,但是东珠明白在他的心里陆健早已经师傅了。因此在她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便不顾天黑冲出家门,赶来看看林大哥。 “对不起,林大哥。”虽然不是她的错,但是身为满人,她也难辞其咎。 林志泽看着东珠,原本灿若灼李的脸现今蒙上了阴霾,如此娇艳欲滴,令人好生不舍。或许是酒在自己的体内产生了作用,他感觉此刻的东珠是那么的惹人怜爱。 “傻丫头。”林志泽轻轻呢喃道,“这又不关你的事,干什么道歉。” 东珠投进林志泽的怀抱,想借自身的暖意驱走林志泽心中的不快。 东珠的体香传进林志泽的耳鼻,令他的身体起了躁动。他虽然喝了酒,却不干找酒后乱事的德行。林志泽强压住异样,别过头,对东珠道:“你快离开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东珠抬起不解的眼眸,看到林志泽眼中的炽热,她再不解也明白当中饱含的是什么意思。 脸颊飞上红晕,无比娇羞。心中似乎在微微期待什么。 东珠含羞抬眸看向林志泽,轻声换了句“林大哥”。那声音如此娇媚,让林志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抱起东珠,轻柔的将她放置在柔软的床上。不给东珠喘息的机会,覆上香软的红樱,辗转反侧。 东珠的手颤抖着,不知道如何反映,只能接受林志泽所给的信息。 林志泽亦是。对于东珠,他是矛盾的。他心知肚明两人的身份差距,可他不想抗拒自己的感情。一次,一次就够了,就让他彻底为自己放纵一次。他的人生都是为别人而活,今夜就让他遂了自己吧。 因为第一次,所以东珠紧张着。可是,林志泽也与东珠一样的紧张。二人的身子缠绕在一起,只听得见两颗心疯狂乱跳的声音。 仿佛要硬生生地,从胸膛起跳出来一般。 东珠的柔软让林志泽深陷其中,他似是一下子怔住了,对于东珠对自己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而难以置信。半晌,他才不觉笑出声来。俯身吻过来,伸手解开东珠的衣衫。动作好轻好轻,像是在对待自己的珍宝一样。 东珠伸手去解林志泽的衣服,却笨拙怎么也做不好。林志泽轻笑着,自己伸手将衣服退下,露出薄薄的里衣。 林志泽忽然抱住东珠的身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林志泽已经翻身上来,将东珠压在身下,东珠窘迫地咬住双唇,不让自己将羞人的呻吟喊出来。林志泽伸手解开东珠腰际的带子,丝绸做的衣裳,只一瞬,便从肩头滑落。明黄的灯光下显得东珠白皙的肤色更加明显。 林志泽喘着气俯身,雨点般的吻落在东珠的身上,一点一点地往下。 东珠忍不住呻吟出来,如此娇羞,不似她平日。仿佛有什么东西,意欲冲出她的体内。东珠突然伸手抓住林志泽的手臂,紧紧地,抓住。 浑身的血液跟着翻腾起来,不必看,东珠也知道此刻的自己,定是脸红得过分了。 不知何时,林志泽身上的衣衫也已经褪下。晶莹的汗珠从他精壮的胸膛流淌下来,林志泽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再次俯身压下来,东珠感觉到了,林志泽炙热的小腹。 东珠猛地吸了口气,林志泽的大手探至东珠的柔软,仿佛有一股血气直接从脚底板窜了上来,东珠忍不住叫了一声。林志泽垂眉瞧东珠,嘴角邪邪一笑,堵住东珠的嘴,灵舍顷刻间已经撬开东珠的贝齿,肆意掠夺。 东珠娇羞地哼出声来,抱着林志泽身子的手愈发地紧了。 只听林志泽低吼一声,感觉他的身子猛地一挺,下身传来一阵刺痛,东珠禁不住叫出声来。她原来不知,第一次竟是这么疼。 林志泽却堵住东珠的嘴,只伏在东珠的身上片刻,慢慢地律动起来。 东珠紧紧抓住林志泽的身子,呻吟声却小得如猫儿腻一般。瞧见林志泽的缓缓地笑起来,大手猛地抱紧了她的腰,仿佛要将她直直地揉进身体里去。 那感觉,从最初的疼痛,慢慢变得舒服起来。 很奇妙的感觉,说不出来。 林志泽终是从东珠的唇边离开,撑在上头瞧着东珠,晶莹的汗水全部滴下来,落在东珠的身上。 东珠瞧见,林志泽连着眸子都笑了。 不在过了多久,林志泽才大口喘着气,俯身埋入东珠的颈项,薄唇碰触着东珠的肌肤,却是不发一言。 东珠也跟着喘息着,抬手,抚上林志泽的后背,好烫啊。 过了良久,东珠偎依在林志泽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今夜的事情出其不意的发生了,超出了林志泽原本的打算。他沉声道:“今日醉酒,做了件自私的事情。东珠,对不起。” 东珠摇头,一吻落在林志泽的身上,小声道:“不管林大哥的事情,一切都是东珠自愿的。” 林志泽却是缄默了,良久良久不说话。 东珠抱住林志泽,目光落在手臂上,才猛地发现,那颗殷红的守宫砂,正在一点一点地褪去。嘴角不自觉地牵起,她一点都不后悔。 第四十一章 鹊桥 乾清宫的南书房内玄烨端坐在书桌前,上头摆放着辅臣批阅过的奏折还有几本他爱看的书籍。奏折是太皇太后让辅臣们拿过来给他看的,以备他亲政打好结实的基础。 玄烨摊开奏折仔细看着,可神思却不在这儿。听到门口有动静,他迅速放下奏折,抬眼望去正是纳兰容若走了进来。 容若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风度翩翩。 “怎么样,有回信吗?”玄烨急忙问道。 看着皇上满目期待,容若真的很不忍心打碎这种目光。他微微的摇摇首。 玄烨的脸上呈现失望之色。自从陆健死后,明史一案象征意义上的结束了,他接连几次飞鸽传信给芳儿,均无消息传回。这让玄烨心中不甚沮丧。莫不是芳儿已经厌倦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说芳儿已经快要嫁人了? 玄烨猛然想起当初和芳儿所定下的约定。他娶妻,芳儿嫁人之际,他们之间便断绝往来。 “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 曹寅略一思索道:“皇上,会不会是因为陆师傅的事情,芳儿姑娘不敢见您?” 因为陆健的事情?玄烨稍加一想。是了,陆健是在芳儿的府上被抓,她肯定是因此觉得没脸见自己才不回信的。但随即他又露出了苦恼之色,“就算知道原因又如何?朕又不知道芳儿是哪家的姑娘,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一时间,南书房鸦雀无声,只有那西洋时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容若心中有了答案,嘴角露出笑容,道:“我们不知道,可有一个人肯定知道。” “谁?” 芳儿略锁着柳眉,在一旁看着索额图教导陆尔泰功夫。 身为满人,必须懂得骑射,然这恰恰是陆尔泰一介文人最为不屑的。但是为了活下去,更为了能替陆健翻案,陆尔泰不得不重生。 树上的鸟儿因为陆尔泰的射击而高飞了起来。芳儿看着自由高飞的鸟儿,不禁想到她和艾烨传信的鸽子。接连几日的信笺都完好无缺的放在她的书桌上。她理解艾烨因为营救陆健一事而无暇跟她联系,她所不能原谅的是自己,是因为自己的阿玛而导致陆健被抓。陆健的死可以说是她间接造成的。 清月来至身边,轻声对芳儿道:“格格,汤教士让人来报说,让你到教堂去一下。” 汤若望找她?芳儿心中不禁疑狐,问道:“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清月摇摇头道:“没有说,只是让您去一趟。” 芳儿心想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去看看也无妨,便对索额图道:“叔叔,我出府一下。” 索额图和陆尔泰停了下来,一同走至芳儿跟前。索额图道:“去哪里?” “教堂。” 陆尔泰问道:“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芳儿将清月递上来的方巾给他,让陆尔泰擦擦汗,然后摇首道:“不用了,你就留在府里跟叔叔好好学学吧。汤教士那里不会有什么危险。”说罢,她便走出了院子。 陆尔泰握着芳儿递过来的方巾,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尽头才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练习射击。 几日的相处,对于陆尔泰的心思索额图或多或少也了解一点,他走进陆尔泰身侧,指点他的姿势,淡淡道:“就算你成了满人,你跟芳儿也是不可能的,因为阿玛是不会同意。更何况还有你的身份摆在那里。” 陆尔泰知道索额图的意思,他眼睛盯着靶心,一剑放飞正中红心,又架起一支箭,然后才道:“我知道,这辈子我也不奢求,以兄长的身份在她身边保护她一辈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如此,索额图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按照小皇帝的年龄,明年就该选秀了。阿玛身为首辅,又看重芳儿,赫舍里家族中的女子芳儿入选的可能性相当大。可是进宫是对芳儿最好的选择吗?索额图心中很是怀疑。 走进教堂芳儿便后悔了,因为等着她的不是汤若望而是她无以面对的艾烨。 芳儿在心中微微叹一口气,看着艾烨向自己走来,她想往回走也是不可能的了。 玄烨看芳儿身着淡蓝色长袍,下罩纯白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银丝带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百合钗,显得她体态修长,一根银钗儿斜斜的插着。象牙般润泽的肤色,妩媚清澈的眸子,眉眼细长,一口牙齿似碎玉一般。有风阵阵飘荡在教堂,清幽的秀发微微随风飘扬,显出几分飘逸。 看出芳儿心中的懊恼,玄烨嘴角露出笑容。容若说的不错,汤若望果真有法子让芳儿前来。他走至芳儿跟前,盯着她,见她脸颊微微红晕,心情大好。 虽已经猜测出芳儿不回信的缘由,但玄烨仍是问道:“为什么不回信?” 想起陆健之死,芳儿的眸子里不禁流露出哀伤,“我以为艾公子会知道。却不料你不若我所想的那般了解我。” “不是的。芳儿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玄烨急急解释道,“师傅的死跟你无关。”看到芳儿不解的目光,玄烨继续道:“我进过刑部大牢探望过师傅,他说不关你的事情。你救下民安已经是对他最好的帮助了。”说起民安,玄烨问道:“对了,民安呢,你把他安排到哪里了?” “是我爷爷救下了民安。爷爷让民安称做是我的表哥,成为了满人,官兵这才放人。” 玄烨了然的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方才芳儿说道她爷爷将陆泰的身份改做是芳儿的表哥,还是个满人,如此说来,芳儿也是满人了,那他以后娶到她的机会不是大了很多。他想了想,问道:“芳儿,你以后会去参加秀女的选拔吧?” “嗯?”芳儿皱起了眉,不明白玄烨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来了,而且他的表情还是那么的严肃。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芳儿知道眼前的男子已经知道了自己是满族人的身份了。 玄烨也意识到自己突然这么问,让芳儿感到很疑惑,他深呼吸,转移着话题,“芳儿,你知道我们满清第一美女是谁吗?” 芳儿皱了一下眉,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等待着玄烨给她答案。玄烨微笑着刮了一下她的俏鼻,芳儿并没有闪躲,反而觉得这是自然的不能再自然的动作。 “我听说索尼的孙女是满清第一美女,可是依我看,在我眼前的人才是这配得上满清第一美女的称号。不,不止是满清第一美女,简直是大清第一美人!” 被他这么一称赞,芳儿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她抬头看着玄烨,睫毛闪闪的问道:“你又没有见过索尼的孙女,你怎么知道她没我美呢?或许是我东效西颦呢?” 可是,玄烨却没听见她说的这句话。他只是呆呆的看着她,她总是那么的美,有着牡丹的耀眼,又有着茉莉的清新,更有梅花的傲然,这样的她怎么能他不爱呢?他轻抬起她的下鄂,目光在她绝美的脸上流连着,呼吸渐渐变得沉重。终于,他缓缓的靠近她,低下头想要吻她。 而这时,芳儿的呼吸也加重了。她脑子里乱成一片,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该推开他还是接受这个吻? 可是,看到他那双深情的眸子,她的眼睛慢慢的闭了起来。她决定了,不管未来的路有多么的难走,她都义无返顾的要走下去。若要她抛弃一切的去爱他,她也不会后悔的…… 可是,正当玄烨快要吻到她的时候,一声低咳声传来。两人马上分开,都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汤若望走了过来,看他们两人的窘相也明白了许,他微笑的走到玄烨面前,正要行礼,却见被玄烨微微摇首示意。 汤若望笑看着点点头,大清的帝王和首辅的孙女确实一个绝配。“看来我真的做了回月老了。” 玄烨笑着道:“不是月老,是鹊桥。” 芳儿面若夕阳,却心境明了。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街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她和艾烨一如牛郎织女,因为陆健一事而避而不见,若不是艾烨借汤若望之名将她约出来,只怕现在他们还没见面呢。 汤若望确实是鹊桥。 穿过教堂的大厅,走进了后院的一个屋子。屋子中间凌乱的放着一些画,四周柜子上陈列着一些古怪的东西,什么望远镜呀,烟袋呀,钟表呀,在另外一边的柜子里却有着中国的丝绸呀,陶瓷什么的。 芳儿看见汤若望的屋子里摆放着一个瓷瓶,“汤教士,这东西这东西看上去清新淡雅,可是却价格不菲。你打哪里弄来的?” 汤若望看了眼玄烨,笑着道:“这个是一位高贵的妇人送的。” 玄烨一看这瓷瓶就知道出自皇宫,而汤若望口中的高贵妇人便是太皇太后,“此瓶清新脱俗,可是却又高贵不凡,就像你一样。” “我可不是什么高贵之人!”芳儿淡笑着,“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罢了。” “我会让你变的不普通的。”玄烨肯定的说着。他会让她成为这世界最尊贵的女人的,此生,他爱新觉罗玄烨除了她以外谁也不会娶,他只要爱她一个人,一辈子的就那么爱着一个人就够了。 看着瓷瓶上面栩栩如生的凤凰,玄烨看了眼身侧的芳儿,他的芳儿就是一只展翅而升的凰,只有她才配站在龙的身边,俯瞰众生…… 西洋钟的敲响,惊醒了玄烨,他看向外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道:“不早了,芳儿,我送你回去吧。” 芳儿一愣,为难的看着玄烨,道:“能让我自己回去吗?” 玄烨知道芳儿的顾虑,因此也就没有为难她,稍微不愿的颌首,想起一事,他嘱托道:“千万不要再不回信给我了。” 芳儿淡笑,今日相见,知道他没有因陆健一事而对自己心怀怨念,芳儿的心便已经放下了。加上今日发生的事情,两人的心又越发的贴近,她怎么舍得不给他回信呢。因此娇嗔说了句“知道了”,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知道艾烨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但是芳儿对自己说,她绝不能现在回头,绝对不能。在爷爷没有答应之前,她不能……是的,她打算告诉索尼自己和艾烨的事,她打算利用爷爷对她的宠爱和身为首辅的权利逃过选秀,避免成为后妃的可能。 玄烨的目光直到看不见芳儿的身影才收了回来。轻轻叹口气,却入了汤若望的耳朵。但听得汤若望问道:“皇上是在担心和芳儿不能永远在一起吗?” 玄烨不解汤若望何出此言,抬眸看向他。 汤若望笑道:“只要皇上有心,芳儿一定会成为您的妻子。” 玄烨正想问汤若望怎么会那么认为,就见到汤若望步入教堂,面对耶稣,诚心祷告去了。算了不问也罢。 对于芳儿,他势在必得。救不了师傅难道还娶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么。 第四十二章 反对 《诗?王风?采葛》:“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截至今日,玄烨方才深深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超多好看小说]只不过昨天才见过芳儿,今日就又想再见到她了。似乎自从两人心意相通之后,他对芳儿的爱意就更深了。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现在在南书房里,脑海中都是她的一颦一笑。 玄烨放下手中的笔,让曹寅唤来纳兰容若,问道:“昨夜朕给芳儿写的信,你给朕发出气了没有?” “皇上,微臣办事您还不放心吗?”纳兰容若自信满满的道:“只是昨天您一回宫就写信给芳儿姑娘了,那是天色已晚,芳儿姑娘就算要回信也要等些时候。” “说的也是,是朕太心急了。”玄烨自嘲的笑了笑。 容若试探着问道:“皇上,昨天您和芳儿姑娘见面,有看到她的姐姐吗?” “姐姐?”玄烨面露疑惑,思绪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会,终于明白容若所说芳儿的姐姐怕就是那日跟芳儿一道出现在汤玛法处的爽朗姑娘了。可是那日在陆健处她不是和一位公子亲昵在一块么。“容若,你……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姑娘了吧?” 在皇帝面前,纳兰容若也不隐藏自己的心思,他坦诚道:“是的,我是对她有好感。但是我也明白感情是不能强求的。怪只怪我跟她的缘分不在一个对的时空里。” 玄烨也不好多加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容若这家伙虽说跟他们差不多年纪,但生性一直是比较稳重的,既然他能如此看清,那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曹寅想起一事,突然对玄烨道:“皇上,昨日您出宫的那段时间,太皇太后曾经来找过您。”他感觉要被皇上骂了。 玄烨心下一惊,他连忙问,“皇玛嬷来过了,你有说什么吗?”该不是曹寅什么都说了吧。 曹寅歉然的对玄烨笑了笑,那笑中有讨好的成份,“皇上,太皇太后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呐,奴才怎么敢欺骗。” 容若听罢便对玄烨说:“皇上,今早您没给太皇太后请安,多半等会儿太皇太后要来亲自找您。” 玄烨心中自然有了底,他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事情也太凑巧了,容若昨日回家了,就留个曹寅一人在宫中应急,却偏偏叫皇玛嬷给遇上了。 玄烨叹了一下气,道:“朕知道了。” 正在说着,忽然一声“太皇太后驾到”的呼喊从乾清宫外传来。 玄烨皱起眉头,和容若交换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后,就离开座位起身迎驾了。 一番繁琐的礼节过后,太皇太后坐在了上头,玄烨则坐在了她的身侧,纳兰容若和曹寅则分贝站于玄烨左右两侧。 待宮婢奉上茶点之后,太皇太后也不拐弯抹角的说了,直接就切入了主题,“皇上,看你今日精神饱满,想必在外面过的不错。可是,你好歹也要告诉敬事房一声,省的我们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担心。” “皇玛嬷教训的是,孙儿记住了。” 太皇太后叹了声气,有着无限感概,“没有想到转眼间皇上已经长大了,是到了谈情说爱的年纪了。依哀家看来,择日把那些名门闺秀都唤进宫来,给宫里添添气氛,皇上也到了选秀的年龄了。” “皇玛嬷,孙儿有一事求您。” “是想把你喜欢的那位姑娘迎进宫吧。”太皇太后慈祥说着,“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总要告诉哀家,她是哪家的格格吧?” 玄烨苦笑着说:“皇玛嬷,孙儿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格格,她现在都还不肯告诉朕呢。” “那怎么行?若是那些不三不四的姑娘怎么能进这皇宫?”太皇太后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皇上,这喜欢一个女孩不能只看她的外表,我们大清后宫中的女人哪个不是秀外慧中的,若她连自己的身份都要隐瞒你,那她对你有什么真心可言!皇上,你不要被外面那些风尘女子给骗了才是!” “皇玛嫫,芳儿绝对不是风尘女子。”玄烨激动的站起来辩驳着,他不容许任何人诋毁芳儿,就算是他最前的皇玛嬷也不行。“她是朕见过的最美好的女子,只有她才配这秀外慧中四个字!”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说道:“皇上,你皇玛嬷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你若是真心喜欢那位名唤芳儿的女子,把她迎进宫来也未尝不可。” 玄烨喜出望外,“真的吗?孙儿正想跟皇玛嬷请求这事呢?太好了,朕能把芳儿娶回宫了,太好了。” 看着玄烨那开心的模样,太皇太后的眉头皱了起来。看来皇上这次是真的陷进去了,他现在的模样让她想起了他的皇阿玛——先帝爷顺治。若真让他把那芳儿娶进宫,难保未来不是第二个董鄂妃!她已经因为一个董鄂妃而失去了自己的儿子,所以她绝对不会让这事再发生一次,而让她失去自己的孙子。 看着他那开心的模样太皇太后轻闭上自己的眼睛,当睁开眼睛的时候,昭圣太后的目光很平静,她轻轻的说:“皇上,哀家可以答应你把那个名叫芳儿的女子迎进宫,但是你也必须答应哀家一件事。” “皇玛嫫,您说!只要朕能把芳儿迎进宫,不要说是一件事,就是十件事朕也一定做好!”玄烨已经忘乎所以了,因此并没有发觉太皇太后眼中的严肃之意。 太皇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这迎娶芳儿姑娘的事必须在你大婚以后,也就是迎娶了皇后才能进行,而这皇后的人选必须是我来定夺!” 玄烨知道太皇太后说说的皇后人选是谁,“朕才不要娶那个科尔沁部落的博尔济吉特慧慧。这辈子朕只想娶芳儿一个人。” “皇上,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太皇太后的声音很是严厉,“你自己应该清楚的知道现在朝廷上的形势有多严峻。若你执意要娶那芳儿,而不娶哀家给你安排的人的话,那若江山改了别的姓,你怎么去面对我们爱新觉罗家族的列祖列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苏麻喇姑看着皇上和太皇太后之间的气愤很紧张,她欠了欠身子,走至太皇太后身边,轻声道:“太皇太后,不要生气了。我想皇上只是一时糊涂了,等他一会儿想清楚了就好了!” 玄烨想了好一阵子,他的拳头一会儿紧握着一会儿松开,深吸了一口气,他转身给太皇太后跪了下去,道:“皇玛嫫,玄烨可以不做皇帝,但是我一定要让芳儿当我的妻子,而且是唯一的妻子!这是我给她的承诺,不是皇上给臣民的,而是一个男人对他深爱的女人的承诺!我绝不接受别的女子当我的妻子的事实。皇玛嫫,我知道您的用心良苦,若皇后是出身名门,那对我亲政是有极大帮助的,但是我不需要这些一样能亲政,一样能治理这个国家!请您相信我!” 太皇太后气的呼吸都开始不怎么均匀了,原以为这孩子的性格跟他皇阿玛不一样,却没想到还是如出一辙,他们都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那至高无上的地位。可是,她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绝对不允许。她深吸着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稳,“此事容不得你做主,这皇后之位哀家自会为你选出合适的人选。至于你喜欢的那芳儿,你也可把她接近宫,赐个贵妃什么的。玄烨,这皇后是一国之母,不是你喜欢谁,谁就能当的。若你执意不听哀家的话,那哀家就会派人去查出那芳儿的底细。到时,恐怕就不是让她进宫陪你那么好的事了……更何况,你如此重情义,应该不忍心让陆健一辈子都背负谋反之名吧?” “皇玛嬷,你……” 太皇太后站了起来,说道:“玄烨,哀家也是为了你好,为了爱新觉罗家族好,更是为了我们大清的江山着想呀!所以你不要怪皇玛嫫到时狠心!”说完,就率领一大堆人离开了乾清宫,独留玄烨一人在那独站着…… 容若轻声唤了句:“皇上……” 玄烨怒火攻心,将桌案上的东西一并扫落在地。不能娶到芳儿,他做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索府?栖梧斋 又一次的展开那张有着他笔记的纸张,芳儿微笑的看着他用楷体写的诗: 花飞花落花满天,情来情去情随缘, 雁去雁归雁不散,潮来潮落潮无眠。 夜深人静梦婵娟,千金难留是经颜, 莫说人生苦长短,为何相思情难全! 和他分别都已经过了将近半个多月,芳儿无刻不想着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可是,每次提笔要写什么给他的时候,却又不知从何写起,只得一次又一次拿出他给她写的诗细细的品味。 叹了一下气,她提笔在他的字体旁边也用楷体写下:花飞雁去,夜静人思。 大概这就是他当时写下上面那首诗的心情吧! 他在思念着她,她又何尝不是。日夜思君不见君终日枉凝眉。 芳儿想她是真的爱上他了吧,爱他眉间淡淡的笑意,爱他包容她的气度,爱他心疼她的表情。他说她像青花瓷般,清雅中却透着高贵。可是,她却没有告诉他,她只想做被他珍藏的青花瓷,只要能静静的呆在他的身边被他呵护,那这样就足够了。 生不相守死相从,黄泉路上结伴行。双双化蝶翩翩舞,恩恩爱爱不绝情。 第四十三章 山雨欲来 这日,索尼从外头回来,一脸心事忡忡的样子。进府以后便把自己关在了书房,谁都不见,连晚膳都没用,然后便从中丢出一份折子,让管家派人送到议政王大臣会议,说是他身体不适,这几日都不上朝了。 芳儿在栖梧斋听说以后,连忙下厨亲自做了几道小菜给索尼送过去。 而索额图则是在早前就被唤道了自己阿玛的房中。原本他听说阿玛身体不适很是着急,可是当看见索尼很健朗站在书架前翻书,着实愣了好久。忙上去请安:“阿玛,我听管家说你身子不适,连晚饭也没吃,而且还上书皇上这几日都不上早朝了?” 索尼边看书边道:“那你看我现在像身子不适吗?” “这……”索额图微躬着身子,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索尼缓缓的将书放回原位,“索额图,这为官之道,你懂的还太少了,还有太多的东西要学。” 索额图忙说道:“儿子不懂,还请阿玛指导。” “这朝廷上当官,要时刻懂得激流勇退的道理。”索尼便说便走到盆景前,拿起一旁的剪刀修剪着,“不要看我是个首辅大臣,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可是,这树大招风的事我还是懂的。现在朝廷表面上是一片安宁,大清也是一片平静。可是,这其中的暗潮是多么的厉害,不深入其中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呀!” “还请阿玛明示。”索额图恭敬的说。 索尼正待往下说,芳儿就走了进来,“爷爷,我听说您身子不适,连晚饭都没吃。芳儿下厨为您做了几样清口的小菜,您好歹吃一点。”说着便让清月将手中端着的饭菜给摆放好,然后便让清月退下了。 索尼看着芳儿,笑着放下手中的剪刀,接过芳儿递过来的湿巾擦拭一下手,然后坐到案前,看着色香味俱全的小菜,“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说着便执筷子尝了一口,不住点头说好,“不错。” 芳儿见索尼有了胃口,便也放心了,见索额图没有动筷子,便道:“叔叔,你怎么不吃?是芳儿做的不好吗?” 索额图连连摇头,“怎么会不好,谁不知道我们赫舍里家的格格赫舍里芳儿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呀。” 芳儿甜甜一笑,“你们俩个爷们就慢慢聊,芳儿就在旁边伺候着。我也好久没有帮爷爷收拾书房了。”她边说边动手收拾起来。 索尼慈爱的看着芳儿,眼中有说不出的骄傲。 “阿玛,刚才的事还要继续说下去吗?”索额图试探的问索尼,他看了看芳儿,觉得这些事不宜让芳儿知道。 索尼也看了一眼芳儿,“无妨,她知道了这些事也无关痛痒。(.无弹窗广告)”他喝了一口芳儿放在一旁的清水,然后又尝了一口菜,最后才道:“索额图,你是我的儿子中最灵性的一个。你清楚这朝廷上的局势吗?” 索额图想了一下,“阿玛,孩儿说不好。” “所以呀,你还需要锻炼为官之道。”索尼摸着胡子说道,“这朝廷上谁最大?这可是你首先要弄清楚的事情。” “这……” “现在这朝廷上虽然是我们四辅政大臣在做主一切的事情,但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永远不要忘记朝廷上最大的那个人是谁!”索尼的目光有神,“而现在朝廷上就有些人忘了这个很重要的事,弄得满朝不得安宁;。这老虎是小,可还是老虎呀,等他把牙齿长出来了,他还是一样会咬人的。”索尼品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所以,索额图,这从政之道就是要明白什么时候该生病,什么时候该全身而退,不要把那些麻烦的事往自己身上揽。学着吧,以后你阿玛我生病的时候会越来越多。依我从政多年的经验看来,明日朝廷上一定会出现大事的。” “什么大事?” 索尼看了眼正在忙活的芳儿,道:“苏克萨哈他们要扳倒汤若望。” 芳儿一听,心惊了,失手打翻了书架上的瓷瓶,仔细一看,才发觉那是索尼最喜欢的瓷器。她看向索尼,道歉道:“对不起爷爷。” 索尼摆手以示无妨,见芳儿伸手去触摸那碎片,急忙出声阻止:“别动,等等让下人来处理吧。” 芳儿依言便放下了手中的碎片,此刻她也无心整理书房了,便来到索尼身旁,问道:“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汤若望在朝汉臣中的威望很高,而且深受先帝和太皇太后的信任。” 索尼断言道:“树倒猢狲散,若是扳倒了汤若望,那些个什么明史案就不值得一提,或许还可以将一众汉臣连根拔起,令他们永不翻身。” “爷爷,那汤教士……” 索尼眼睛撇过芳儿从汤若望那里得来的西洋挂表,道:“芳儿,爷爷知道你和汤若望交往过密。但是今日爷爷不得不告诉,此次苏克萨哈若能扳倒汤若望,那也是爷爷心中所愿。”见芳儿面露困惑之色,索尼解释道:“因为他跟我们满臣从来不是一条心。” 朝中的事情芳儿虽然不了解,但是也略有耳闻,汤若望自被封为钦天监以来,一直是帮着汉臣说话,因此满臣心中多为怨恨。只因辅臣没有表态,加上他深受皇室隆恩便没敢动他。今日听索尼如此说,芳儿知道爷爷是不会看在她的面子上偏帮汤若望的了。在索尼的心中,朝政大事才是最重要的,虽未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索额图却不这么认为,“阿玛,太皇太后一直尊汤若望为义父,若此次扳倒不成,那您身为首辅……” 索尼不忧反笑,“扳倒汤若望并非要置于死地,我此时病而不朝,朝中一切皆有苏克萨哈办理,就看他怎么做了。”摸着自己的胡须,一脸的高深莫测。 苏克萨哈为人清高自傲,对于出身满人身为自豪。对于汉臣文人一向不屑,此次朝政大权落入他的手中,芳儿感觉不妙。但愿真如爷爷所说,满臣不会置汤若望于死地。 索尼看到书房门外站着一道人影,不由得问道:“门外那人是谁?” 索额图一看答道:“阿玛,是陆尔泰。” 索尼不解陆尔泰的行为,“这是作何?” 索额图看了眼芳儿,笑道:“他为了报答芳儿,甘愿做芳儿的护卫。” 索尼皱起眉头,索额图的话外之音他也听出来了。但看芳儿一脸无所动,便也不再深问下去。“他若真的想要保护芳儿便好了。” 索额图又岂会不明白索尼的意思,这屋子里不明白的也就只有芳儿了。 “阿玛放心,尔泰骑射各有所成,保护芳儿绰绰有余。” 如此索尼便也放心了。 第四十四章 天算案 翌日早朝果真如索尼所料发生了大事。 苏克萨哈以汤若望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在濠镜(清朝时的澳门)聚众三万信徒意图谋反,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在未启奏皇帝的情况下,擅自做主将汤若望压入大牢。 玄烨闻此心中很是不平,认为苏克萨哈没有将他放在眼中。他让纳兰容若悄悄退下去慈宁宫告知太皇太后这件事,试图让满臣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饶过汤若望。 苏克萨哈的长篇大论让玄烨听得好生厌烦,他找了个接口早早退朝了。在回乾清宫的路上,玄烨吩咐曹寅出宫将耿聚忠召来,说是在御花园等他。 待玄烨从乾清宫拿了东西到达御花园的时候,太皇太后和纳兰容若已经在那里了。玄烨忙不及待的小跑过去问道:“皇玛嬷,汤玛法……” 太皇太后见是玄烨,一改方才的疲惫,左顾而言其他问道:“玄烨,告诉我,拿着规尺干什么?” 玄烨看了眼手中的规尺,道:“我正在研究周髀算经。” “算经是一门很深的学问,这我不懂。请你告诉我,这御花园和算经之间有什么关系?” 玄烨甚是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回答,“紫禁城的主要宫殿都在同一轴线上,左右对称,还有,这御花园也在这轴线上,形成了均衡对称,前后呼应的布局,千秋亭和万春亭,浮碧亭和澄瑞亭,均是遥相呼应。[]” 太皇太后继续道:“均衡对称,这就说到建筑学了,建筑嘛我不懂,但是平衡是个常理。比方说,这边的宫殿比那边的宫殿多了,这就是不平衡,整个布局就失衡了。” 玄烨有点懂太皇太后的意思了,他也就这布局说道:“皇玛嬷的意思是,要是哪边的宫殿多了一块儿,就要把它除掉。” 太皇太后轻笑:“稍微整饬一下,也无妨啊。” 玄烨却不怎么赞同,“可是,明明是南边的宫殿少了一块儿,而有些人还要把南边的主楼拆了,现在看来,这南边比北边已经矮了许多了,那不更失衡了吗?” 太皇太后点点头,认为玄烨说的没错,可是事实并不如此。“对,现在是南北失衡,可是东西平衡那才是最重要的。因为皇者主东座,紫气东来,东西平衡就是君臣之间的平衡。” 玄烨明白太皇太后所说的平衡是意思,满汉现今不平衡尚无关系,朝政大局主要的就是君臣之间的平衡。“皇玛嬷,您说的朕都明白。可是朕恰恰最讨厌这些。当年,给皇玛嬷治好病的是谁,是汤玛法,给大清奉献四十年的又是谁,还是汤玛法,而这样的一个恩人,偏偏有人要毁了他,而我们呢,哼,为了什么东西平衡,竟然见死不救,我想不通。(.)” 太皇太后微叹,玄烨毕竟还是太年纪,年轻气盛。 “玄烨,告诉我,你能不能左手画圆右手画方?” 玄烨想了一下,道:“左手画圆右手画方,不能两全。” 对此,太皇太后心中尚为满意。“是啊,事事都难两全。博学之,审问之,然后慎思之,明辨之,只有这样才能笃行之。” 玄烨不解,“朕已经深思明辨,为何不能实现玄烨所想。” 太皇太后一针见血道:“因为你还没有亲政,管多了就会适得其反,百害而无一利呀。” 玄烨明白了,看到曹寅个耿聚忠在不远处,道:“玄烨告退了。” 纳兰容若看了一眼太皇太后,见她颌首示意,便尾随玄烨而去了。 看着玄烨远去的背影,太皇太后颇有欣慰。玄烨确实长大了,明辨是非,通晓古今,但是还是太嫩了。比起那些个老谋深算的辅臣,还差远了。 一步入南书房,玄烨就问道:“聚忠,这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耿聚忠是靖南王耿继茂第三子,耿精忠三弟。顺治十年与兄耿昭忠留待京师,是为质子。为是恩宠,太皇太后经常召其进宫,因此玄烨与他也算熟识。 耿聚忠娓娓道来。 玄烨这才得知,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叫杨光先的人。他是明朝的前任钦天监监正,一向与汤若望不合,清朝入关以后,一直未收到重用。此次他带着汤若望的十大罪状,一状告到苏克萨哈那里,历数汤若望、南怀仁等西洋传教士不轨,危害大清,诡立邪教,煽惑愚民的罪行,并指出西洋历法的种种缪误,希望朝廷承认他的大统历才是正宗历法。 述完,耿聚忠还气愤道:“这一切都是缪谈,不过是那个叫杨光先的公报私仇而已。浮沉们把对先皇渐习汉俗的怨恨撒在汤教士身上罢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维护满臣的利益。”他在这几人当中年纪是最大的,也是最为稳重的,如今有这番说辞,表示他甚为不平。 玄烨想起让容若请太皇太后去压制满臣一事,问道:“容若,皇玛嬷怎么说?” 纳兰容若知道玄烨之前为了芳儿的事情和太皇太后闹得不愉快,也不愿加深皇上祖孙之间的矛盾,因此他不能说太皇太后放任由辅臣掌权处理汤若望一案。因此他深思熟虑之后,道:“太皇太后本欲偏袒汤玛法,但是苏克萨哈大人却万民折,言语之间咄咄逼人。太皇太后没法子,只能让辅臣去干,但是暗示了要适可而止。” 玄烨也明白容若此话的意思,因此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道:“那现在进展的怎么样了?” 耿聚忠答道:“我进宫的时候刚得到消息。苏克萨哈出主意让刑部尚书龚鼎慈来审理此案。” 玄烨闻言道:“一箭双雕,果真高明。满臣和汉臣一向面和心不合。苏克萨哈此次把难题交给龚鼎慈,正是要令他左右为难。龚鼎慈若是不念旧交,秉公办理,自是为满臣们出去眼中钉;若是龚鼎慈有徇私袒护之嫌,那正好可以将他和汤玛法一同除去。” 容若道:“但是至少让龚鼎慈审理此案,汤玛法可以少受些活罪。” 耿聚忠看到皇上的桌案上放着规尺,问道:“皇上,您拿着规尺是在学算学,因此了解天文历法吗?” 玄烨点头道:“你怎么知道?你也在学吗?” 耿聚忠道:“回皇上的话,正是。但这算学不是自学就能学会的,钦天监的传教士博古通今,您可以向他们请教。” 玄烨接纳了耿聚忠的建议,让容若去钦天监传一个资历深厚的人进宫传教他算学之说。 此后多年,玄烨一直潜心研究算学天文和历法,在这方面的造诣颇深。 附:清乾隆年间出版的《澳门纪略》中说:“濠镜之名,着于《明史》。东西五六里、南北半之,有南北二湾,可以泊船。或曰南北二湾,规圆如镜,故曰濠镜。”从这个名称中,又引申出濠江、海镜、镜海等一连串澳门的别名。 第四十五章 转机 刑部审讯如玄烨所料,龚鼎慈在审讯过程中秉公办理,对汤若望极具礼遇,因此引起满臣的不满。苏克萨哈以龚鼎慈徇私枉法、所审不公为由在慈宁宫上奏太皇太后要求将其从天算一案中撤除。 太皇太后并未搭理,只是紧闭双目,双手转动佛珠,不着痕迹的看了苏麻喇姑。 苏麻喇姑心领神会,走到苏克萨哈跟前,对他行礼福身,然后便请他出去了。 苏克萨哈临去前再次看了眼太皇太后,欲再说写什么,见太皇太后并不搭理,感觉自讨没趣,便行礼退下了。 玄烨待苏克萨哈走远了,这才掀开珠帘从慈宁宫正殿的一侧走了进来。他出声问道:“皇玛嬷,您怎么不说话?” 太皇太后一听声音,睁开眼睛,很是意外玄烨出现在这里。 “出声无非就是要跟苏克萨哈争辩,你认为有必要跟一个辅臣计较吗?”太皇太后轻声问道。 玄烨略有沉吟,走至太皇太后身侧,坐在苏麻喇姑早为他准备好的椅子上,嘴角勾出一道鸿弧道:“确实没必要。” 有时候不出声就是压制人的最好方式。苏克萨哈以为呈上万民折逼着太皇太后站到他们满臣一边,却不知道太皇太后心中并不满意,之所以妥协无非是为了大局。(.无弹窗广告) 玄烨原本以为太皇太后不管汤若望的死活了,恰原来她还是有人情味的。 “玄烨,你知道苏克萨哈挑起事端的原因是什么吗?” 玄烨看了慈宁宫外头的晴空万里,“私心作祟,满人的利益高于一切。”非我族类,定是贼匪。四大辅臣中尤以苏克萨哈为最,玄烨最是看不起这类人。“皇玛嬷,如今苏克萨哈胆大妄为,身为首辅,索尼就不管吗?” 太皇太后又岂会不知道索尼心中想的是什么。她露出一抹浅笑,“索尼告病假,身为次辅,苏克萨哈当然有权力。” 这让玄烨不禁怨恨这个置身事外的索尼,他才不信索尼是真的告病假呢。玄烨想起今日来慈宁宫的目的,道:“皇玛嬷,孙儿从汤玛法的书中查到五日之后会有天狗食日。既然辅臣说汤玛法的西洋历法是错误的,那就让汤玛法所代表的西洋历法和杨光先所代表的大统历法以及回回历法三种历法测试天狗食日的准确时辰,从而判定真假。您看如何?”如此一来便能分辨出孰高孰低,定能就汤若望一命。 太皇太后看着眼中闪着欣喜目光的玄烨,心中喟叹,玄烨纵然知道了此番天算案背后的意义,但是仍是太天真了。 “也好。哀家会下旨下去。”遂了他的心愿吧,能让汤若望免于牢狱之灾也是她所愿的。佛祖保佑,一切都顺利吧。 苏克萨哈回到府中,不顾太皇太后无语对龚鼎孳的支持一意孤行,誓要除掉汤若望,以求首功,想借机取代索尼的首辅之位。因此他大宴满臣,搞的朝野尽知,而鳌拜对此甚为不屑,却因同在一条船上,并无露出半点不悦。 索尼在府中听到索额图说起此事,不禁说道:“苏克萨哈啊,苏克萨哈,你也太急不可耐了。” 索额图不解,问道:“阿玛,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想想,苏克萨哈他大宴满臣,那为的是什么?” 索额图答道:“笼络人心。” 索尼又问道:“那他笼络人心为的又是什么?” 索额图略一思索。一时间答不上来。芳儿端着两杯茶水推门而入,轻轻答道:“为了太高苏大人自己,直取目标。” 索额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仍不解问道:“什么目标。” 芳儿看了眼索尼,见他双眼也正眼以待的等着自己的回答,将盘子中的茶水放置索尼和索额图身旁的桌子上,然后沉着气道:“苏克萨哈已经位列四辅臣之一,他想要直取的目标就是首辅了。” 陆尔泰跟着芳儿一同进入书房,听到芳儿回答,他没好气的说:“他想当首辅?未免也太狂妄了。”见索尼如炬的目光注视在他的身上,深知自己多言了,便一脸歉意的退到一边,打算不语了。 索尼轻轻一笑,表示无妨,道:“不必拘泥,在我的书房内没有规矩可言。”这几日他看到陆尔泰尽心职守的守护芳儿,也虚心接受索额图传授的功夫,心中对他也颇有好感,当然这当中免不了芳儿为他所说的那些个赞美之语。 陆尔泰颌首表示了然。 索额图明白以后,也对苏克萨哈的野心感到不屑,他道:“阿玛,既然如此,您要防范于未然,出山阻止他。” “不急不急。”索尼连连摆手示意,端起芳儿准备的茶水,喝了一口,虽无茶叶,但一杯清水喝下去,也有无数种味道在其中。 芳儿也不解了,她以为她既然猜到了苏克萨哈的野心目标,也应该猜到索尼的行动才是,可事实却不怎么回事。问道:“爷爷,若是还不急,那就晚了。” “出山不急于一时。”索尼放下茶杯,品味着清水中的人生百态,他在朝为官三朝,深知官场。道:“出,就得让他们千呼万唤;出,我就要把敌人打的永不翻身;出,我就要太高自身的名誉和地位。”因此现在还不是时候。慈宁宫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必定了解,若事情到了无可收拾的地步,那边是不可能没有动静的。现在就让苏克萨哈去体验那种高高在上的滋味吧。 索额图被索尼搞的口干舌燥,他快速拿起茶杯喝下,然后迅速放下,道:“可是时间不等人。阿玛,苏克萨哈已经蠢蠢欲动了。” 索尼露出不屑的笑,道:“以逸待劳,作壁上观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进一步道:“苏克萨哈太小看太皇太后了,也太小看咱们大清朝的少年天子了。” 陆尔泰将刚得到的消息对索尼和索额图说道:“方才慈宁宫年传下懿旨,五日之后,让汤若望和杨光先一同用各自的历法推算天狗食日的正确时辰。” 但见索尼听罢以后露出不出所料的笑容,天狗食日,慈宁宫的太皇太后和孔公主是不懂天文历法的,想出此法子必是少年天子。他们的小皇帝终究不可小看啊。 第四十六章 逆转 天狗食日当天,由于汤若望和杨光先等人已在先前按各自的历法将日食所发生的时间推算好了,因此玄烨率着一众大臣都在天文台静等着。[.超多好看小说] 人们仰望天空,之前光芒四射的太阳,突然产生了缺口,光色也暗淡下来,逐渐之后天空大地一片黑暗。但是,在缺了很大一部分後,却又开始复原了。霎那间重新见到阳光。 玄烨得意洋洋的看了眼苏克萨哈,三种历法比试之下西洋时宪历稍胜一筹,推算的时间与天狗食日相差无几,他倒要看看这会儿苏克萨哈还有什么话说。 未等玄烨回到宫中休息,耿聚忠便带来消息说礼部下判三种历法为和局。令玄烨大为震怒,不禁对苏克萨哈耿耿于怀。却也不期然想起出宫前孔姑姑来乾清宫时所说的话。 真理不一定可以战胜,只有权力才可以控制一切。 这是玄烨第二次感到皇权必须在于一统的重要性。明史一案他救不了陆健,难道天算案他还要重蹈覆辙,令汤玛法死于非命? 索府之中,方才的天狗食日芳儿也在栖梧斋看到了,但却还不知道结果,听闻索额图回府了,她立马带着清月和陆尔泰去了索尼的书房,正好听见索额图在给索尼说这事情。 芳儿静静的推门进去,索尼见是她也没出声,示意她站在一旁。 听得索额图道:“皇上和太皇太后摆明是帮着汤若望,阿玛,您要不上一个奏折保奏汤若望?” 芳儿一听,看向索尼,心中有了一丝期待。若是爷爷上奏保奏汤若望,身为首辅却遂了皇上和太皇太后的愿,皇上必是龙心大悦。那汤若望出狱也是有可能的了。 索尼沉吟片刻之后,却道:“不急不急,还不是时候。” 索额图惊道:“怎么还不适时候?” 他这一问也问出了芳儿和陆尔泰心中的疑惑。 索尼高深莫测道:“既然已经隔岸观火了,那我就要观火到底。”他看向索额图,道:“记住,姗姗来迟,才能显得弥足珍贵。” 芳儿明白索尼此举的意义了,为了赫舍里家族的荣誉,他不得不谋定而后动。整个赫舍里家族都靠爷爷一个人在支撑着。阿玛噶布喇虽有才干却太沉溺儿女之情,不堪大用;叔叔索额图虽有为政之才,奈何太过稚嫩,不能与朝中重臣分庭抗礼。 她看了眼一侧的陆尔泰,见他眼中微露不屑之色,轻微摇首。他的身份也是赫舍里家族的一大祸端。若是揭穿,赫舍里九族将不得安宁了。 芳儿不禁心生感激索尼对她的宠爱,愿意依照她的意念流下陆尔泰,甚至是费尽心力抹去他过往的一切。 “爷爷,芳儿想去刑部大牢看看汤教士,也不枉我们相交一场,这事可行吗?” 索尼心中虽有顾虑,但仍是点了头,并给了索额图一个眼神让他去大点一切。待索额图离开后,索尼问道:“芳儿,爷爷器重你叔叔而怠慢你阿玛,心中可有怨言?” 芳儿淡淡微笑,轻轻摇首,道:“叔叔确实比阿玛更适合在朝堂上生存,也更适合挑起我们赫舍里家族的荣誉。” 索尼满意的点点头,到底是自幼在他身边长大的孙女,了解他的心思。 “去给汤若望做些他爱吃的菜吧。”索尼淡淡道。 芳儿轻微颌首,行礼退出了书房。 刑部大牢之中,汤若望经过苏克萨哈一等满臣的连番拷问之下,已经是疲惫不堪。他在稻草上躺着,听到狱卒开门的声音,以为又是满臣来劝他认罪,甚为不在意的抬眼却见到了一抹蓝色身影,原来是芳儿。 汤若望艰难的起身,身形踉跄,耳边响起芳儿略微焦急的声音,“还不快打开,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 那狱卒抬眼看了下芳儿,嘴中说着“格格恕罪”,但开锁的手脚却仍是有条不紊。 陆尔泰见狱卒是有心那么做,便一把将他推开,拿过钥匙,自己动手开起锁来。 那狱卒被他的举动给惊到了,惊愕看着陆尔泰将锁打开,道:“你……” “你什么。”芳儿沉声一喝,“狗仗人势的东西,身为包衣奴才还这么不守规矩。苏克萨哈大人没教你们吗?”轻蔑的看了眼狱卒,芳儿让陆尔泰和清月先行进去给汤若望送吃食。“不妨告诉你,就算苏大人成为首辅,那我爷爷还是辅臣,想除掉一个狱卒还绰绰有余。更何况苏大人还没成首辅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高人一等了?” 狱卒被芳儿的气势所吓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格格恕罪,小的知罪了。格格恕罪……” 芳儿见不得这般恃强凌弱的奴才,罢手作声道:“得了,我也不是什么贵人,你就甭跪我了,下去吧。” 见那狱卒走远了,芳儿这才进了牢房,来到汤若望身边,见汤若望原本苍老的面孔如今增添病态,心中不免悲凉。 汤若望见芳儿露出悲伤之色,虚弱的脸上轻轻一笑,“何必如此。正如你们汉人所说,人生在世总有一死,不过是轻于鸿毛和死于泰山之分罢了。” 芳儿噙着泪笑道:“可是如此,未免太不值得了。” 汤若望摇摇首,道:“我是信教之人,主若要我去身边侍候,那是谁也不可违抗的。” 陆尔泰气氛道:“我就不明白了为何苏克萨哈他们一定要置你于死地?” 汤若望本不认识陆尔泰,见他和芳儿一同来刑部大牢,又见他一脸气愤,便知他也是一名明辨是非善恶的青年,也就拘泥了。正欲回答,却听见芳儿淡淡的说了。 “因为皇上跟汤教士接近。”芳儿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对满臣的所作所为不齿,“先帝顺治爷亲汉远满,给满臣造成了很大的威胁。如今当今皇帝自幼登基为帝,满臣为辅臣,是众臣之首,他们当然希望皇上跟汉臣保持距离。可事实却不如他们所愿,皇上与太皇太后跟汤教士亲近,而汤教士又为汉臣之首,自然是满臣的眼中钉了。” 芳儿自幼在索尼身边长大,没少听索尼提起先帝亲汉臣而远满臣,对八旗子弟所造成的阴影是不可磨灭的。索尼曾说大清绝对不能再出一个像先帝一样的君王,那会将太宗皇帝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给毁了的。 “所以苏克萨哈要借杨光先的手来打压汤教士。”陆尔泰有些明白了,对于满汉之争他看的太浅了。看来现在,他父亲也是满汉之争下的牺牲品。“但是你又为何要求索大人解救汤教士呢,索大人可是首辅。” “有机会总比没机会要好,怎么样都得试一试。”芳儿淡然的说着,一脸歉疚的看向汤若望,道:“对不起,汤教士,我……” 汤若望慈祥一笑,眼中示意芳儿不必介怀,“索大人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人。他比苏克萨哈一行人看的还要透彻。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是做不来的。” 苏克萨哈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全然不顾他和太皇太后还有皇上之间的情意,这不是摆明了不把皇室两位至高无上的人放在眼里。纵然成功了,在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心里对他也已经有了隔阂。所以,从一开始索尼就退出了天算案。 “我能明白索大人的举动,因此芳儿你不用感到抱歉。” 方才在牢房外,汤若望听到芳儿教训狱卒的话,那种气势让他想起坐在皇位之上的皇帝。果真也只有芳儿才配得上他。 “芳儿……”汤若望执起芳儿的纤手,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牢牢抓住你的幸福,不要让它从指间溜走。” 芳儿不解,正欲追问,可汤若望却怎么也不肯说了。芳儿见他身子骨虚弱,面显疲惫之色,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了。嘱咐她赫舍里家族的包衣奴才好好照看汤若望,便随之离开了刑部大牢。 第四十七章 心酸 风悦客栈的客房内,林志泽不停的来回走动。除却他还有一人正襟端坐,微风透过窗缝进入屋子,吹拂起她遮盖的面纱,撩撩掀起,但见肌肤胜雪,樱红的艳唇,可想而知这面纱之下定是倾国倾城之容颜。 朱唇轻启,“先生还未想到对策吗?” 林志泽的额际渗透出几滴汗珠,冷哼几声道:“主上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凭我在这京中的势力哪能滴水不漏就杀得了鞑子皇帝。” 女子却不以为意,“先生若不是有此能力,主上也不会将你千里迢迢的派到京城来。”媚眼一挑,语出嘲讽,“钮祜禄家的格格应该不若我们汉家女子,别有一番风味吧。”不惧林志泽的冷眼飞射,她继续道:“先生不要忘了,你效忠的可不是满清鞑子,不要因为一个女人而毁了你自己。” 林志泽道:“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来京城的目的,不劳你提点。” 女子勾出一抹笑容,“如此甚好。”看林志泽有丝恼羞成怒的感觉,她悠然的继续道:“我很好奇,那位钮祜禄格格究竟有什么好。据我所知,赫舍里格格跟她是一同认识你的,那赫舍里格格可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性子又温和,又是首辅索尼的孙女,你怎么不选她下手啊?那可是更接近我们的目标。” “你……”想起她自有激怒人的本事,林志泽压下火气,嘲讽道:“你说的不错,可赫舍里芳儿被鞑子皇帝看上了,你总不能让我跟小皇帝去抢女人吧?那可是会更快的让我走上黄泉路。” 女子眼波一挑,问道:“你见过满清皇帝了?”见林志泽颌首,沉声喝到:“那你为何不下手?” 林志泽轻蔑的看了她一眼,道:“杀一个皇帝容易,动摇满汉大臣之间的嫌隙难,更何况要搅得大清根基不稳,不是杀一个皇帝那么容易的。再说了那是你来下命令以前的事。” 女子虽然能言善辩,但终究不适林志泽的对手。眼中透露着欣赏,这样才是他们的得力军事。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你跟那位钮祜禄格格的事情?” 林志泽知道女子说的是他跟东珠行合卺礼的事情,还未等他回答,便听到楼下小二高声叫唤,“格格您来找林公子啊,楼上请,等会小的给你们送去点心。” “算你机灵。”东珠笑道。 眼看东珠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志泽心中惊慌,他给那个女子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先躲起来。可是这个客栈的客房一目了然,没地方可躲。若是跳出窗外,黑夜倒是还可以,但现在是白天,定会引来路人的惊讶。 那女子倒不慌不忙,她四周环顾一番,纵身一跃跳至屋顶上。恰巧东珠就在这时推门而入。 见到自己的心上人,东珠内心自是欣喜万分,她甜甜一笑,唤道:“林大哥。” 林志泽拉着东珠在桌案边坐下,眼里也露出一抹不为人知的柔情,“天天往我这边跑,你阿玛都不会说你吗?” 那一闪即逝的柔情没逃过女子的眼光,她不禁摇首。林志泽终究还是陷下去了。这情关,自古难闯,更何况温柔冢向来就是英雄的坟墓。 东珠脸泛起红晕,自从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她来风悦客栈的次数就愈发的多了,因为她不想离开林大哥身边,两人走至今日,她总觉得不真实。 “阿玛最近都忙着天算案,哪有功夫管我。至于我额娘,她就更管不了我了。” 听见东珠提起天算案,林志泽就象征性的问了下去。“天算案现在怎么样了?” 东珠心无城府,自然把自己知道都告诉林志泽了。 “也不知道阿玛是怎么想的,明摆着太皇太后和皇上都帮着汤教士,他还硬帮着苏克萨哈审理,也不怕得罪了皇上和太皇太后。” 看来小皇帝和辅臣之间的关系已经闹得有点僵了,这正符合了他当初所设计的目的。淡淡道语:“遏大人做事定有他的道理。” 东珠看向林志泽,全然不似方才嬉笑的脸孔,看的林志泽有些不自在。他尴尬的笑了下,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东珠摇摇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去见我阿玛?” 林志泽心中一愣,他一直以为他和东珠都是有默契的不提这件事情,毕竟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可东珠到底是女孩子,这件事她一直放在心里。 “东珠,我……”林志泽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能说的他都已经说了。 东珠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说你现在无官职,就算你做了官,只要你是一个汉人,我阿玛就不会同意我们的事情。可是,林大哥,我们要一直这样下去吗?迟早阿玛会为我做打算的。”东珠知道林志泽明白她所说的打算是指进宫选秀还有嫁人。 林志泽听着沉默不语,只是听东珠继续道:“我的身子已经给了你,今生就不打算让其他男人碰我了。林大哥,事情发生以后我们一直有默契的不提,但这并不代表这件事不存在。” 这是林志泽第一次觉得东珠的魄力。一直以为她是那种养在深闺的格格,凡事只是率性而为,却不想她也有聪慧的时候,今天这番话说的句句在理。若他的身份平凡一些,再苦再难他都会去求遏必隆将东珠下嫁给他,因为他是真的喜欢东珠,爱东珠。奈何他不是,因此他只能沉默不语,不给东珠一个承诺,只能继续伤她的心。 东珠等他说话等了好久,苦笑一下。“算了,不开心的事情不提也罢。” 林志泽知道一句“算了”饱含东珠多少的心酸,可他只能在心里说抱歉。看到屋顶女子所照射下来的身影,他略一思索,扯开话题,问道:“对了,你那个好姐妹怎么样了?” 芳儿……东珠疑惑道:“林大哥,你问起芳儿做什么?” 林志泽呵呵一笑,“上次在陆健处,我看到她和那个艾公子关系蛮亲密的,就想问问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来风悦客栈之前,她去了下索府,把自己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芳儿,从芳儿的表情上,东珠看出她并不怎么赞同,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了句只要她幸福就好。东珠心中微苦,她这样子算幸福吗?东珠扪心自问,却没跟芳儿说半句林志泽的坏话。 东珠也问起了芳儿跟艾烨的事情,很难想象到现在芳儿还不知道艾公子的真实身份是当今的皇帝。芳儿告诉她,她不想参加选秀,她想跟艾公子在一起,等到汤教士的事情结束以后,她就跟索尼去坦白了。拜托索尼让她逃过选秀。 东珠为芳儿高兴,只要皇上是真心爱芳儿的那就够了。 东珠淡淡一笑,“他们很好,今日艾公子约芳儿去香山见面。” 香山……林志泽轻轻扣了扣桌板,道:“那就好。我们也出去走走吧。” 东珠轻轻颌首,便跟林志泽走出了房间。 女子飞身跃下,她自然是看到了林志泽临行前的提示。香山……呵呵,看来跟钮祜禄家格格在一起还是有好处的。眼睛露出一抹精光,透露着狠意,满清鞑子皇帝,你就自求多福吧,这命,她可就不客气的来要了。 第四十八章 会面 此时正值冬季,遍地雪梅开满香山。[]正是一冬雪花一冬梅,一朵梅花一个谜;千枝万朵开心事,笑傲新春夜归人。 芳儿到时,玄烨已经在香山等候,身旁除了容若和曹寅还多了一名芳儿未曾见过的男子。 微风吹起,梅花飘扬,玄烨站在花海之中,奋力的朝芳儿摇手。一身紫色长袍,金丝腰带,腰间一如既往的挂着绣有兰花图案的荷包。在雪白的腊梅从中尤为显眼。 芳儿心中欣喜,小跑几步来至玄烨身侧,轻轻问了声,“来了很久么?” 玄烨摇摇首,有些着迷的看着芳儿。 今日芳儿素白宫服一身,雅致玉颜、倾国倾城,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头绾风流别致飞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紫水晶缺月木兰簪,项上挂着圈玲珑剔透璎珞串,身着淡紫色对襟连衣裙,绣着连珠团花锦纹,内罩玉色烟萝银丝轻纱衫,衬着月白微粉色睡莲短腰襦,腰间用一条集萃山淡蓝软纱轻轻挽住。 看到陆尔泰跟随着芳儿而来,玄烨对着他一笑,道:“民安,进来可好?” 陆尔泰自然是知道玄烨的身份,但碍于他不想表露身份,因此只是举手作揖,然后道了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在下陆尔泰。” 玄烨不明,以为他还在为陆健一事怪罪知道,问道:“民安,你这是怎么了?”可得到的却依旧是一句“在下陆尔泰”。(.无弹窗广告) 芳儿笑着解释道:“民安已经随着先生的死而消失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陆尔泰,一个重生的人。” 玄烨这才明白,他眼神炯炯的看向陆尔泰,道:“陆尔泰,很高兴与你结交。”他看陆尔泰手拿佩刀,姿势跟宛若曹寅一般,便知道芳儿说他在学满人的本事,此话不假。 “我也是,三公子。” 玄烨温文一笑,执起芳儿的纤手,只见芳儿的脸颊微微一红,并没有反对,心中欣然。他将芳儿拉至纳兰容若三人站的地方。对着耿聚忠,介绍道:“给你认识一位新朋友。他叫耿聚忠。” 姓耿?芳儿仰首微微打量,一袭灰色长袍穿在身上尤显得他沉稳,问道:“靖南王世子?” 耿聚忠笑着颌首,却对芳儿的身份起疑了。这绝不是一般人家的格格,通身的气派绝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养成的。 玄烨疑道:“你知道?” 芳儿淡笑着摇首,“听人提起过罢了。”却也在心中怀疑艾烨究竟是何种身份,竟然会认识靖南王世子。 耿聚忠看着玄烨跟芳儿之间亲昵的互动,眼睛瞟过纳兰容若。曹寅老实忠厚,看不出来也罢,可纳兰容若是世族子弟,见惯了各色女子,他也会看不出来吗?这个芳儿姑娘其实不一般。 玄烨问道:“芳儿,汤玛法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见芳儿颌首,他又道:“我真是弄不明白,满臣为什么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芳儿不想怎么谈朝政,因此说:“国家大事,这我哪里懂。(.)”也希望借此玄烨不要再说下去了。小老百姓私下议论朝政会惹来灾祸。 陆尔泰眼睛看着一片腊梅,淡淡道:“因为满臣怕皇上跟先帝一样亲汉远满。” 玄烨看向陆尔泰,正巧陆尔泰也看向他。从陆尔泰的眼神中,玄烨知道他说的是真实的。陆健和汤若望都是满臣为了打压汉臣之下的牺牲品。 苏克萨哈,一切都是他挑起来的。却不期然想到索尼。 玄烨本就聪明,很多事情虽不明白,但是只要旁人以提点就能想通了。连着两次大事,索尼都称病不朝,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这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肯定是置身事外去了。若是他参与其中,汤若望也不至于被苏克萨哈紧逼到这般地步。 “都怪索尼,好好的称病不朝,让苏克萨哈一人独霸。”玄烨不由得咒骂出声。 陆尔泰一听玄烨在抱怨索尼,就连忙看了一眼芳儿,见芳儿的神色虽有变化,却仍不言道,只得以眼神示意玄烨,奈何玄烨并没看到。 纳兰容若也一脸紧张的看了下芳儿,见她没有什么表示,也就放下了心。状似不在意的走到玄烨身侧,欲他耳旁说些什么,却在接触到芳儿的眼神之后就化为了乌有。 陆尔泰和纳兰容若的神色自然没有逃过耿聚忠的眼睛。身为靖南王世子他自是去拜访过索尼,自然也是听说过索尼家有一个满清第一美女的格格赫舍里芳儿,是索尼最为宠爱的孙女。只是没想到此芳儿就是彼芳儿。脸上露出笑意,大清的皇帝和首辅的孙女,这按目前的情势来看,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只是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玄烨一脸奇怪的看着容若,皱着眉间,道:“你这是怎么了?” 纳兰容若看了眼玄烨身后的芳儿,尴尬的笑着说“没事”,然后便退到了耿聚忠身侧,正巧迎上他透过来的笑意,便知耿聚忠是猜出芳儿的身份了,只得摇首示意。见耿聚忠了然的颌首,便也放心了。 芳儿脸上带着笑,可眼中带着冷意,道:“你方才说什么?” 玄烨没有注意到芳儿的神色,自径道:“我说啊,若是索尼上朝,肯定没那么多事情发生。毕竟他是首辅,能压制住苏克萨哈。可偏偏他称病不朝,我看他就是一只老狐狸,隔岸观火,什么事情都置身事外。” 芳儿的性子再怎么温和,再怎么温婉,也不会容忍他人在她的面前说她爷爷的坏话,当下气呼呼的对玄烨大声说道:“你怎么知道索大人不是真的病了?朝廷里的事情又知道多少?”然后便不顾旁人,向前方跑去。 陆尔泰见玄烨没什么举动,也就不好去追芳儿。毕竟他没那个资格,因为芳儿喜欢的人不适他。 芳儿接连的两个问话把玄烨唬住了。他不明白芳儿怎么突然这样了。问向身边的人,道:“她怎么……” 耿聚忠知道他要问什么,一时没顾忌到彼此的身份,把手搭在了玄烨的肩上,道:“女人心海底针,姑娘家的事情,我们又怎么会知道。但是无论如何,这一定是我们男子的错。” 陆尔泰心系芳儿的安危,亦走过来对玄烨道:“皇上,快追上去看看吧。也不知道这香山上有没有危险。” 玄烨一听“危险”二字,拔腿就往芳儿奔跑的方向追去。 芳儿跑到没力气了才停了下来。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艾烨他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爷爷。他又不知道爷爷为了大清劳心劳力,又不知道爷爷为了赫舍里家族付出了多少,他凭什么这么说爷爷,凭什么。 泪水迷离了眼睛,一阵风吹起,但觉眼前飘过阵阵花香,却无法看到花飞漫天的景色。 一双手臂将她拥入了怀中,闻到淡淡龙涎香的味道,芳儿奋力挣扎,欲要挣开这个令她倍觉安全,倍觉温暖的胸膛。 玄烨不管芳儿如何挣扎就是不放手,他将额际投入芳儿的颈际,吸取着芳儿身上淡淡的香味。心中微叹一口气,轻声道:“芳儿,别恼了。” 略似恳求的语气令芳儿心下一软,也想起这次是她无理取闹了。艾烨又不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不知道她为何生气,却仍愿意主动求和,那份心,让芳儿好生感动。 转过身躯,主动投入他的怀抱,享受着片刻的幸福。 第四十九章 行刺 女子一袭夜行衣,神秘而又魅影,率领几名相同扮相的伙伴隐匿在腊梅从中。在白色腊梅的承托下,黑色的夜行衣是很明显的。 见玄烨跟随芳儿一路跑到稀少处,一番浓情蜜意,又见曹寅一等人并未跟随过来,便想此时动手正好。 给了其他几名伙伴一个眼神,一跃而出,将玄烨和芳儿一同包围。 俯首弄姿,妖娆的笑道:“情意浓浓漫天飞啊。”媚眼看向玄烨,不禁觉得这满清皇帝还是个清秀少年,道:“这位公子,那姑娘如此无理取闹,还要来做什么?” 早在他们埋伏四周的时候,玄烨就已经嗅到了几分危险的气息,因此在黑衣人一跃而出的时候,他便已经将芳儿护在了身后。闻的那为首的黑衣女子出言轻佻,又说芳儿无理取闹,便笑着看了眼芳儿,然后说:“这位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女子呵呵一笑,“意思当然是抛却了她,选择姐姐我咯。” 芳儿环顾了下四周,见都是黑衣人,心下害怕,抓紧了玄烨的衣袖,寻得安全。 玄烨也注意到了芳儿的动作,明白她心中的恐惧,但此刻他无法护得她周全,见那女子一时半刻还想出言勾引,便只得继续敷衍下去,心中祈祷曹寅一行人能尽快赶来。 玄烨没让心中的慌张露在脸上,从容应对道:“姐姐蒙面相对,在下无法窥得真颜,实在是不好做选择啊。” 状似为难的样子让那女子妖媚一笑,“男子果真是看中容貌的。[]我说公子,就算我长得不如这姑娘,我们有那么多人,你有选择的余地吗?”林志泽说的不错,这小皇帝实在是狡猾的很,凭几句花言巧语就想让她摘下面罩,若他侥幸逃脱,那她不就成了通缉要犯了。 见人不上当,玄烨也不失望,若刺客真有那么笨,就不会专挑他落单的时候动手了。 “确实没选择的余地。”玄烨语气略显惋惜,可脸色却没有惋惜的状态,“可是姐姐凭什么会认为我会放弃芳儿呢?” “凭我们受伤的刀。”怕玄烨看不清,还特地晃了一晃。 玄烨冷哼一笑,“钢刀不使英雄折腰。这位姐姐,我若放弃了我心爱的女人,还说什么英雄,还谈什么男子汉。”话语中透露着一丝霸气和强硬。 芳儿闻言,心中欣喜。原本抓着玄烨衣袖的纤手转而放置他的手上,表示着君心似我意。 “好汉不吃眼前亏,逞强的只能是狗熊。” 玄烨淡然道:“狗熊就狗熊,能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生不同寝,死同穴。狗熊也甘愿。”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笑看黑衣女子。 该死的曹寅,纳兰容若还有耿聚忠,磨磨蹭蹭,到现在还不来救驾,若是脱困,朕定叫你们都成狗熊。 像是为了应证玄烨所说,芳儿一抹微若春风拂面的微笑也洋溢在脸上,眼神看向女子,也露着那么一丝丝的嘲讽。 女子冷哼几声,对玄烨的嘲讽激得稍嫌怒意。“好一个郎情妾意,那就让我送你们一程,到阴曹地府做鸳鸯去吧。”说罢,便举刀向玄烨砍去。 玄烨拉着芳儿躲过了黑衣女子迎面而来一刀。 黑衣女子一动手,其他几名黑衣人也就一起动手了。 刀光剑影穿插在芳儿和玄烨的四周,玄烨拉着芳儿快速的躲避,一时间黑衣人还伤不了他们。 若是玄烨一人面对黑衣人倒是还有机会脱困,可是他身边还有一个不懂功夫的芳儿,这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芳儿虽会一点拳脚,但是面对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她渐渐的便不敌了。也意识到自己会连累玄烨,因此在躲避刀光的时候不止一次想要挣脱玄烨的手,可都没有成功。 芳儿充满情感的呼唤了一声:“烨……”话语中有着感动和请求。 玄烨自然是知道芳儿的想法,但是要他放手绝不可能,除非他死了。“别再想有挣脱的念头,若我没死就不会放开你的手。” 感动的泪水涌上眼眶,但硬叫芳儿逼了回去,因为现在不适哭的时候,要死一起死,要生一起生,这辈子,她赫舍里芳儿跟定了这个名叫艾烨的男子。 刀光一闪,芳儿眼角瞥见一个黑衣人的刀正要碰到玄烨的后背,心中一慌张,便伸手去挡了一下。血撒在满地的腊梅花瓣上,点点红晕。芳儿吃痛捂住,心里却放心,只要烨没受伤就好。 玄烨听见芳儿吃痛的呼喊,紧张的查看她受伤的手,顾不得周遭的刀光往身上而来。 但见一柄飞刀而过,直插一名黑衣人,反映略慢,便插喉而过,当场毙命。 曹寅一拍白马的屁股,对着玄烨喊道:“公子,上马。”然后飞速来到已死黑衣人的身边,将佩刀拿出,便跟纳兰容若、耿聚忠、陆尔泰和黑衣人交手起来。 追影是玄烨的坐骑,自从玄烨开始学骑射起,它便一直追随左右。玄烨用口哨一叫唤,它便准确无误的来到玄烨的身边。玄烨利落的迅速上马,然后轻轻一览。便将芳儿拉进了怀中,双腿一夹,追影便快速奔跑起来。 黑衣女子欲上前追赶,却叫曹寅给拦了下来。 媚眼射向曹寅,心中怨恨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听得马蹄声逐渐远去,今日的刺杀行动定是以失败告终。为了给主上一个交代,她发誓要杀了这群人。 凌厉的刀锋砍向曹寅,但见曹寅不慌不忙的抵挡。身为二等带刀侍卫,他的职责是保护皇上的安全,任何刺杀皇上的人,他曹寅绝不放过。黑衣女子厉害,他曹寅也不示弱。步步紧逼,招招要点,将那女子打的渐渐无还手之力。 一群黑衣人,当属黑衣女子的武功最为高强,其他几人虽是一流刺客,但是与自幼习武的纳兰容若和耿聚忠想比,自有一定差距。唯一可欺的便是习武不久的陆尔泰了。 但见陆尔泰独自跟黑衣人对抗,几招下来,已处于下风。曹寅见陆尔泰已经快要抵挡不住,又见纳兰容若和耿聚忠分身乏术,便一个回旋踢将黑衣女子踢得几丈之远,然后前去帮陆尔泰了。 有了曹寅的帮忙,陆尔泰很快就将那名黑衣人解决了,与此同时,纳兰容若和耿聚忠也把其余的黑衣人给解决了。 看着遍地死尸,白色的腊梅随风飘荡,落在黑行衣上,斑斑点点。耿聚忠不禁懊悔,“一时忘记留个活口了。” 曹寅拍着他的肩旁道:“没事,那边还有女刺客。” 来到黑衣女子飞落的地方,除了一滩血迹之外,就没看到她的踪迹了。 耿聚忠道:“算了,跑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刺客也不打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皇上和索大人的孙女芳儿格格。”说道芳儿的时候还看了眼纳兰容若和陆尔泰。 曹寅这才知道原来芳儿是首辅索尼的孙女。 陆尔泰看了眼天色,道:“这个时候,城门怕是已经关了。格格受着伤,也不知道皇上会把她带去哪里?” 容若沉吟片刻道:“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先去找一找,期间还去皇宫和索府打听一下,说不准皇上和格格已经回去了。等到戌时我们在汤若望的教堂处碰面,商量下一步。” 暂时也只能按照容若所说的办了。最好他们已经回去了,不然事情可就大了。皇上一夜不回宫,且不说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会怪罪下来,若是让朝臣们知晓,那后果更加眼中啊。 因此,他们四人迅速下了香山,以耿聚忠靖南王世子的身份进了城门,便四处去寻找了。 第五十章 借宿 香山本就地处在京城之外,玄烨和芳儿骑着追影虽然下了山,却是在与京城城门相反的地方。[.超多好看小说] 玄烨回头看了下距离他们已经有一段距离的香山,道:“有曹寅他们帮忙拦着,我们应该算是安全了。”想起芳儿手腕上的伤,他执起纤手,一道殷红的痕迹映入眼帘,心中微微作疼,关心的问道:“你的手怎么样?有没有伤到筋骨?” 芳儿摇着头,道了一句“没有”。 玄烨看着怀中的女人,心中庆幸,幸亏是没什么大碍,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见伤痕已经不再流血,已有结疤的状态,但是玄烨心中仍是不放心,道:“还是找个大夫看看,顺便包扎一下。”然后再略似斥责的说道:“芳儿你也太乱来了。我是男子,这一刀伤在我身上总比伤在你身上好。下次再也不准了。” 芳儿知道玄烨是心疼自己,因此只是柔顺的在他怀中点点头,眼睛却没离开过过玄烨的侧脸。 玄烨知道芳儿一直看着自己,也知道她有话问自己。因此沉吸一口气,道:“你有什么话就问吧。”如果芳儿再用这种眼神持续的看着他,他怕要克制不住了。 芳儿眼中含着柔情,轻轻道:“那些刺客为什么要杀你?” 玄烨在心中哀叹,他就知道芳儿要问的是这个,但是他又不能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她,这该怎么办呢? “我家太复杂,得罪的人也很多。因此想杀我的人就多了。” 芳儿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其实她并不相信艾烨所说的话,只是觉得既然他不想说明,那她再怎么追问也是没有什么意思的。 一时之间,玄烨跟芳儿两厢无语。最后还是玄烨先开口了。 他仰首看了看天际,黑夜已经快要笼罩大地,道:“算算时辰,现在城门应该已经关闭了,我们只好在这城外过一夜了。” 芳儿环顾了下四周,空无一人,远处似乎还有狼叫声,心下不禁发颤。道:“这里四处荒芜,要不换个地方吧。保不准前头有农家。” 玄烨也知道今日带给芳儿的惊吓已经够严重了,也不人心让她夜晚深处荒凉之地。便点头“嗯”了一声,双腿一夹,追影便如风般跑了起来。明日再进城吧,但愿曹寅他们够机警能瞒住皇玛嬷他一夜不回宫的事情。 上天还是眷顾玄烨和芳儿的,在追影跑了几十里路,终于看了一处农庄。 玄烨下了马,将芳儿也抱下马,也不牵着追影的缰绳,同着芳儿进了农庄,追影则在他们身后一直跟着。 此刻天色已经不早了,农庄的人几乎都已经熄灯睡觉了。他们走了几条小弄才看见还有一户农家的灯还亮着。 玄烨走至门前,礼貌性的敲了敲门。 待见里头的人应声之后便将门打开了,一位老妇人一脸疑狐的看着玄烨还有他身后的芳儿。大概是他们的衣着如此华贵,她从未见过吧。 玄烨文文一笑,道:“大娘,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搅您。”他指了指芳儿道:“只是我这妹子身子弱,途中又不小心被树枝弄伤了手腕。不知道可否打搅一晚?” 老妇人看了眼芳儿,见她手上确实有伤,一道殷红的伤疤在她白皙的手腕处尤显突出。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见玄烨和芳儿不像是坏人,当下便把人迎了进来。 玄烨将追影的缰绳绑在了树桩上之后才走进屋子。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和床与一个灶台,一堆稻草和几把象征性的凳子,旁边两侧小房间里放着两张床。 与老妇人相谈之下玄烨和芳儿才晓得老妇人姓李,村里的人都叫她李大娘。李大娘还有一个儿子是在京城的客栈里做小二,隔三差五个月才会回来一趟,因此这屋子现在只有李大娘一人居住。 村庄里都是农户,不富有到也能养家糊口。 玄烨问了几句,才知道李大娘年轻时期曾在药店里做过学徒,略懂些医术,村里的人有些小病小痛的都是找她来医治的。他正愁找不到大夫给芳儿看看伤口呢,见李大娘如此说,便道:“大娘,那你帮芳儿看看吧。” 李大娘让芳儿坐到她身侧来,执起芳儿白皙的手,仔细的看了看,伤口不深,已经结痂,但是却不如玄烨所说那般为树枝所伤。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会下地干活,因此被镰刀割伤的也不是少数,李大娘一眼就看出芳儿手腕上的伤是被利器所伤。 李大娘开口问道:“这伤……”谁知道才说了两个字就被玄烨给打断了。 但听得玄烨急急的问道:“是不是很严重?” 李大娘无奈一笑,摇摇首道:“不严重,只是这伤绝不是为树枝所划伤的。” 玄烨和芳儿对视一眼,眼神的交流让彼此有了共识。 玄烨带着歉然道:“李大娘,芳儿会受伤全是因为我们的仇家寻了过来。不告诉你是不想你有危险。” 李大娘一边为芳儿包扎伤口一边道:“大娘了解。”她轻轻的打上结,然后抬眼看向玄烨和芳儿,指着伤口道:“这几日切记不要沾水。” 芳儿微微展颜一笑,柔声道:“多谢大娘。”然后从身上取下一枚玉佩,放到李大娘的手上,迎上李大娘不解的目光,芳儿笑着解释说:“我们住在这里,没点付出总是不好意思,还请大娘手下。” 玄烨这才明白,也在心中懊恼自己不如芳儿思考周到,没想到这层。其实这也难怪,他自幼生长在宫中,什么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认为什么都是天经地义。这种思想在他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了。 李大娘连连罢手,将玉佩推至芳儿手中道:“姑娘这是做什么。我让你们住一晚纯粹是举手之劳,哪里是贪图什么报酬啊。” “大娘仗义,芳儿深感佩服。但是大娘,您不收,我们心里也不好受。就当是为了我们,你勉为其难的收下吧。” 李大娘本就没读过几年书,芳儿一番话说下来,让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左右为难。看芳儿一脸赤诚,她下了决心道:“那好吧,我就收下了。” 玄烨笑道:“大娘这么做就对了,你不收下,芳儿怕是心中不安了。” 打更的声音从门外传过,三人方知夜色确已经深沉。 “我这屋子里就只有两张床,一张是我的,一张是我儿子。现在他人不在,可以让给你们。但是……”李大娘在芳儿和玄烨中间来回看,感觉到他们之间的互动不像是一般兄妹。她也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当中的缘由。“但是一张床,你们兄妹两总不能睡一块吧。” 玄烨和芳儿相互对视一眼,脸颊泛红,尴尬的移开了视线。 见此,李大娘握住芳儿的手,和蔼的笑着问道:“小姑娘,实话告诉大娘,你和这位公子并不是兄妹而是情人,对不对?” 芳儿微微泛红的脸轻轻一抬首,接触到李大娘略带笑意的眼睛,就立马低了下去,不敢再看李大娘。 就连玄烨也红着脸不敢看李大娘。 李大娘呵呵一笑,也不为难他们,道:“这种事情,大娘是过来人,都明白。我这就给你们去收拾一下,村庄比不上京城,你们就将就一下吧。”说罢便起身去收拾屋子了。 将长久无人的屋子匆忙的打扫了一下,搬来有着布布丁丁的被褥放在床上。领着玄烨和芳儿进了屋子,将油灯放在石桌上,然后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去休息了。你们自己打算。” 芳儿和玄烨跟李大娘道了一声晚安之后,李大娘就离开了,临走还带上门,一时间屋子里就剩下他们孤男寡女。 第五十一章 秉烛夜谈 暗黄的灯火照应着屋子,芳儿站在门口,红着一张脸,双手搅弄着自己的衣角,心中甚是紧张。 玄烨吞了吞口水,压下心中的紧张,尴尬笑了几声,道:“要不我们坐下聊会天,也好打发时间?” 芳儿低着头,略微思考了下,说说话也好,总好比这么僵着。因此她点点首,自径走到石桌边坐下。伸手欲倒杯水喝,却见玄烨快她一步拿起水壶为她添了一杯水,也给他自己倒了一杯。 芳儿微红着脸,轻声道了句“谢谢”。 玄烨也在石桌边坐下,心知芳儿此刻的紧张,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喝着水,避而不语。 屋子里一时无声,他们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玄烨出声打破了沉默,道:“芳儿,第一次见你是在汤玛法处,你跪在耶稣面前祈祷,是在祈祷些什么吗?”实在无话可说,玄烨不由得提起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芳儿回想了一下道:“那时候,我爷爷身子不爽,我在为他祈福。”想起索尼的宠爱,芳儿的脸上出现了暖色,可是自然也想起了噶布喇,想起了额娘,还有……玉佩。“那天,我还弄丢了额娘的遗物。”神色一下子黯淡起来。 玄烨出口问道:“是血玉环佩吗?” 芳儿眼中闪过惊讶,侧首看向他,问道:“你怎么知道?”见玄烨笑而不语,她猜测道:“莫不是在你的手中?” 玄烨笑着点点头,看着芳儿白皙的脸庞,他神情道:“就是因为它,我才能渡过思念你的日子。(.好看的小说)” 玄烨的眼眸深邃,芳儿看着仿佛要陷入其中,她强迫自己转头,稍稍推下去的红晕有泛了上来。 玄烨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点唐突,因此他转移话题道:“芳儿,你平常喜欢读谁的诗词?” 芳儿想了一下道:“杜甫。” 玄烨道:“我总觉得杜甫欠缺气魄,太苦了点,不怎么适合你。”他的芳儿应该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子,她的莞尔一笑比世间上任何一件珍宝都要珍贵。 芳儿淡淡一笑,道:“杜甫是苦,但是他的一首诗确实打动了我。”她缓缓念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玄烨知道这首词讲的是参星和商星一个落下去,一个升上来,故永不能相见。他问道:“为何?” 芳儿眼神盯着一处却又不在一处,苦笑道:“因为我想我的额娘。” 玄烨心中微微一苦,他也想到了他的额娘,孝康皇后。“那你阿玛呢?” “阿玛?”提起噶布喇,芳儿心中微微一愣,淡淡的道:“他怕是在我二娘那里,怎么会想起我来。”不想说起噶布喇,芳儿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转移话题问道:“那你喜欢什么诗词?” 玄烨正欲开口,就听见芳儿笑着说道:“让我猜猜吧。(.)”见玄烨一脸微笑,等着她的答案,芳儿看着他,故作神秘的一字一句道:“应该是辛弃疾,对吗?” “你怎么知道?” 芳儿微微一笑,“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分塞外声。真是文成全才,气概万千。”她看着玄烨道:“这才像你,气宇不凡,人中龙凤。” 玄烨不禁感概,曹寅自幼在他身边尚且不知道他喜欢稼轩诗集,没想到他从未跟芳儿提起,她就能猜到。当真是人生得一知己,欢乐无穷啊。 “芳儿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芳儿歪着头,想着,难得一露的可爱让玄烨转移不了眼睛。她道:“我希望爷爷奶奶身体健康,叔叔仕途一帆风顺,芸芸永远开开心心。” 话中没有提起她的阿玛,玄烨心中感觉到芳儿跟她阿玛的关系疏远,又注意到她特地提起了芸芸,问:“芸芸是你妹妹吗?” 芳儿点点头,“芸芸是我叔叔的女儿,在家里的孩子中她跟我最亲。” “那你阿玛和你二娘的孩子呢?” 芳儿淡淡一笑,露着苦意,道:“阿玛是不会让他跟我亲近的,况且他自己也不愿意。” 玄烨想问为什么,但是怕加深芳儿的不快,也就没有问出口了。但是心中多少也能猜到芳儿并不受她阿玛的宠爱,自从她额娘去世,二娘进门生子以后,她阿玛的心就在他们的身上了,所幸芳儿还有她爷爷宠爱。 这让玄烨不禁想起自身的遭遇。自从端敬皇后进宫以后,宫里所有的孩子都仿若失宠了。因为宫规的限定,他跟皇额娘也不怎么亲近,所幸还有皇玛嬷在。 看来他跟芳儿还真是同病相怜。 “那你最想得到什么?” 芳儿从没想过,她看了眼玄烨,在心中道,她最想得到的是艾烨的心,但是她不知道这个愿望能不能实现。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她却没有说出口,反而道:“我喜欢兰花,若有朝一日,能观遍世间所有的兰花,也不枉此生了。”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芳儿的品性确如兰花之高洁。玄烨默默的记下了。 “天干日燥,当心火烛。”打更的声音再次从窗外飘过。听着声音,已经夜至三更,深夜了。 玄烨道:“要不我们先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进城。” 芳儿红着脸低着头,看了眼已经铺盖好的床被,喏喏的轻声问道:“怎么睡?” 玄烨一愣,顿时无语,一会儿过后道:“你睡床,我趴在桌子上睡一会。” 耳边响过窗外“呼呼”的风吹声,芳儿看了下窗子,被风吹的颤动,心知现在的天气若是趴在桌子上睡,那身子铁定会出毛病的,她不忍心。但若是和她一道睡在床上,男女授受不亲,芳儿也有所顾及。 沉吟片刻,芳儿壮着胆子,道:“一起睡在床上吧。你趴在桌子上会着凉的。” 玄烨眼睛闪着喜悦。 芳儿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离开座位,脱下鞋子,合着衣服上了泥石制成的床榻,拉着杯子裹上自己。 玄烨吹灭灯火,也合着衣裳上榻。在身子不经意间接触到芳儿,芳儿便迅速的往里挪了一挪。玄烨知道芳儿心中很是紧张,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心爱的女子就在身侧,他若是没有反映,那当真是柳下惠转世了。 “芳儿……”玄烨轻唤了一声,听到芳儿微微的“嗯”了一声,玄烨便伸手将芳儿轻轻揽入怀中,感觉到芳儿的身子一僵,他轻轻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心里有一丝的不愿意,我就不会勉强你。” 芳儿放软了身子,安心的躺在玄烨的怀中,道:“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因此我不是害怕,我只是紧张,毕竟我们……” 玄烨明白芳儿的意思,纵然他们两情相约,但终究没有夫妻之名。因此他许下承诺道:“芳儿,如果我碰了你,那只能是一种情况。那就是你嫁给了我,成为了我的妻子。不然我就是亵渎了你。” 芳儿没有说话,只是将身子更加贴近玄烨,黑暗中,唇角依旧露出一抹笑意,那笑中带着甜蜜和满足。 玄烨也是更加拥紧了芳儿,彼此的气息在狭窄的空间中的传荡,洋溢着幸福。 第五十二章 求助 自从进了京城,曹寅、纳兰容若、耿聚忠和陆尔泰便没有停下过他们的脚步。从皇宫和索府传来的消息,玄烨和芳儿都还未回去。他们想若是进了城,那芳儿受伤了肯定会去找大夫医治,却不知道他们去了哪一家药堂,因此大街小巷的寻找着。 四个人在若大的京城里寻人,谈何容易,可他们又不想出动官兵去寻找,那会惊动整个皇宫和朝堂,而且对皇上和芳儿的声誉也不好。 曹寅在教堂前来回走着,不若纳兰容若一脸气定神闲的样子。 教堂自从汤若望入狱之后便被封锁了,如今倒有几分萧条的样子。 曹寅自幼伴在玄烨身边长大,从未离开玄烨这么长时间。现在他不禁有些懊悔,为何要让玄烨独自一人骑马离去,好歹他也要跟在身边啊。 耳畔传来脚步声,曹寅侧首望去,两道挺拔的身影在月光的照射下愈走愈近。看清楚来人的样貌,他跑过去问道:“怎么样?” 陆尔泰颓败的摇摇首。若说曹寅是最担心玄烨的人,那最担心芳儿的人就非他莫属了。他那自己的一颗心爱着芳儿,守护着她。爱芳儿的心和索府的恩情都驱使他担忧着芳儿。 纳兰容若走过来道:“那现在该怎么办?皇上不回宫的事情瞒不了多长时间。明天天一亮,太皇太后见皇上没去请安定会来乾清宫询问,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耿聚忠在来教堂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对策,他道:“我们只能找人拖延时间了。” “找谁?”三人一齐问道。 耿聚忠露出三个字,“安亲王。”然后便把他的想法一一道来,“安亲王岳乐是皇亲贵族中太皇太后最为相信的大臣。如果得到他的帮助,那事情就该好办的多。” 纳兰容若思虑一番,觉得此法不错,当下便同意了。 曹寅已经急的乱了分寸,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也得同意了。 耿聚忠见陆尔泰没有表态,心里也明白,他担忧的是赫舍里格格。这个他也想好了,“尔泰,你忍耐一个晚上,若明天一早我们还没找到皇上,那你就告诉索大人格格失踪的事情。让他派人去寻找。若因此揭开了皇上特意隐瞒的身份,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了。” 陆尔泰听后,点点头,然后道:“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我先回索府等消息,你们尽力而为吧。”说罢便离开了。 而剩余的三人也去安亲王府寻求帮助了。 岳乐本在书房教导柔嘉功课,听管家来报说靖南王世子耿聚忠和皇上身边的带刀侍卫纳兰容若以及曹寅来了,心中疑惑,曹寅素来不离皇上身边,现下怎么到他府中?脑中反复回想,近来因为汤若望的事情,耿聚忠一直在宫中走动,他们三个一起来,莫不是皇上有什么旨意。 柔嘉一听是耿聚忠来了,放下手中的笔,喜道:“阿玛,他们定是来找我的,想必是皇帝哥哥想我了,让我进宫玩呢。”说罢便欲离开书房前往大厅。 “胡闹。”岳乐轻斥了一声,道:“往日皇上召你进宫,都是曹寅来宣的旨意,何时轮到耿聚忠跟他们一起来了。你就安安心心的在书房待着,哪里也不许去,等下阿玛过来检查。” 柔嘉的嘴一下子就厥了起来,闷闷不乐的回到位子上,心不甘情不愿的拿起笔继续未完成的功课。 柔嘉的心事岳乐多少能猜到一些。为了三藩的安定,太皇太后经常召耿聚忠进宫陪伴皇上,因此也和柔嘉玩到了一块。可是三藩迟早会是大清的祸害,耿聚忠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ps:为安抚三藩之一的靖南王,出于政治需要,顺治十五年,和硕柔嘉公主下嫁给靖南王耿仲明之孙,耿继茂之子耿聚忠,年仅六岁。耿聚忠被封为三等子和硕额驸。但直到康熙二年十一月二人才完婚,此时和硕柔嘉公主也仅仅十二岁而已。为了剧情需要,小舞这里把他们两个事情给改一下,反正没那么早成亲。) 岳乐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书房,走过几条回廊来到了大厅。 耿聚忠见岳乐身后没有跟着柔嘉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见曹寅和纳兰容若给岳乐行了礼,便也跟着行礼,然后他们三人便一同跪下了。 岳乐二丈摸不到头脑,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曹寅不敢起身道:“奴才有罪,恳请王爷帮忙。” 听出曹寅话中的不对劲,岳乐感觉事情不妙,沉下脸,道:“出了什么事情,快说!” 对于玄烨和芳儿之间的事情,原本是曹寅最为熟悉,但是他现下已经急的乱了分寸,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也说不清楚,因此纳兰容若便开口叙说了。 岳乐坐在堂上,一边听纳兰容若诉说着,一边皱起了眉头,待容若诉说完毕,他久久没有开口。皇上爱上的索尼的孙女……在辅臣当政的情况下,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可也不是好事。后宫之中,一旦出现皇帝钟爱的女人,这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后宫都不是一件乐见的事情。 微微一叹气,如今这不是该操心的事情,当务之急是如何将皇上找回。想起一事,香山上怎么会有此刻。岳乐问道:“皇上和索尼孙女会面的事情,是不是只有你们几人知道?” 三人起初不明白安亲王为何会由此一问,但他们毕竟久居宫廷,不下便已经明白了。 曹寅道:“回王爷,皇上此次去香山,除了我们就没人知道了。但就不知道,芳儿格格会不会告诉别人,从而让有心人知道了。” 岳乐想到,赫舍里芳儿为索尼的孙女,能与之结交的必定也是满族贵人之女,更何况她还不晓得皇上的真实身份,倘若告诉了旁人也未免不可。但绝不可能会引来此刻。这事情必须得好好查查了。 “刺客一事尚且不说,我自会着人去查。”岳乐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皇上,太皇太后那边我等等自会去说,就说皇上出宫来了我这里,明晚便会回去。”他再三的对他们道:“记住,你们一定要在明晚之前将皇上找到。” 有了安亲王的帮助,最起码他们又多了一天的时间去寻找皇上。 待曹寅正要转身离开时,便听到安亲王叫住了他,他回过身问道:“王爷,有事吗?” 岳乐道:“你自幼跟在皇上身边,从未离开半步,等等你就跟我一同进宫去见太皇太后。” 曹寅颌首道:“是。” 岳乐唤来管家,召集了一些个心腹奴才,派他们跟耿聚忠和纳兰容若一道去寻找皇上,毕竟人多好办事。待一众人出了安亲王府,岳乐更换了衣裳,便同曹寅一道去了慈宁宫,说了几句,也没叫太皇太后起疑,之后便回来了。 第五十三章 知晓 金鸡初啼,天刚蒙蒙亮,陆尔泰就已经在大堂等待索尼了。(.)这一夜是他出生以来过的最为漫长的夜晚,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梦见芳儿受伤的情形,弄得他坐立不安,焦躁不已。 后堂传来声响,陆尔泰仰首望去,并肩走出来两个人。那个男的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藏蓝色的腰带,容长脸,浓眉,鼻正口端;而那个女的穿着一身天蓝的旗袍,外面套着同色如意坎肩,手里拿着白色的丝帕,梳着把子头。正是索尼及其夫人。 索尼见陆尔泰一大早就在厅堂站着,便在坐下后问道:“尔泰,有事吗?” 陆尔泰双手抱拳作揖,神色慌张,跪下道:“大人,格格不见了。” 正欲喝茶的索尼听见芳儿不见了,大为震惊,而索夫人则是担忧的连杯子都摔碎了,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芳儿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你是怎么守护芳儿的?” 索府之中除却芳儿就数索额图跟陆尔泰最为熟悉了。索额图道:“阿玛,额娘,还是先听听尔泰怎么说吧。”眉间不禁蹙起。他猜测芳儿肯定是昨天就失踪了,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料想尔泰绝对不会惊动阿玛。 “格格昨天与朋友相约去了香山,之后碰到了一些事情,然后就不见了。”陆尔泰含蓄的说着。 但是索尼并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一个人,“朋友?什么朋友?” 出于私心,陆尔泰并不想把玄烨的身份告诉索尼,因此只是道:“一个世族子弟。[.超多好看小说]” 索尼愤怒的将杯子砸向陆尔泰,却也顾及了力道,那杯子只是在他身旁破碎了。“如此大事,你竟然帮着芳儿瞒我,陆尔泰,你是忘记你这条命是谁保下来的了吧。” 陆尔泰惶恐的磕头,道:“尔泰不敢,大人恕罪。” 索额图见索尼还要怒骂,便在他开口前道了,“阿玛,如今您再怎么怪尔泰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派人寻找芳儿。待把人寻了回来,您再处罚不迟。” 索尼这才作罢,当即唤来管家,让他召集所有的家丁出门寻找芳儿。见好半响不见噶布喇,他问道:“噶布喇人呢?” 管家答道:“回大人的话,大爷正在偏苑歇着。”说白了就是在睡觉。 索尼怒道:“芳儿人都不见了,他还跟那贱人在睡觉,他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女儿?” 索额图知道索尼现在正在气头上,也不敢为他大哥说上几句,搞不好索尼的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来,因此他道:“阿玛,儿子担忧芳儿,跟尔泰一道出去寻找吧。” 索尼沉默不语,只是颌首,表示同意了。待索额图还没走几步,他又道:“等等,我跟你们一块去。” “阿玛……” 索尼摆摆手,示意他什么话都不要说了,然后对夫人道:“等噶布喇起来,你好好问问他,就算心里没有芳儿这个女儿了,最起码眼中还是要有的。(.好看的小说)不待他这么冷酷无情,专宠卑贱的人。” 索夫人跟索尼几十年的夫妻了,自然知道他的脾气。担忧芳儿的心找不到发泄的地,又没见着噶布喇,自然冲着他发火了。不过这噶布喇也太不像话了。她笑盈盈的对着索尼道:“好好好,我知道了,等他醒了,我自会说他,你就放心吧。”然后对索额图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额娘要说什么。” 索额图应承道:“额娘放心,儿子明白。” 做妻子的无非是关心丈夫的安全,更可况索尼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她自然是更加担忧了。 见索尼已经步出门槛,索额图快速跟上,一心思扑在寻找芳儿的事上了。 正当他们在满街寻找的时候,芳儿和玄烨已经进了城。 村庄的人多数要早起下地干活,因此早晨天还没亮,他们便早早的起来了,喧闹的声响也吵醒了浅睡的玄烨和芳儿。既然都已经醒了,那就不好再待在李大娘处了,他们想曹寅三人肯定急坏了,便告别了李大娘,骑着追影上路了。 进了城才发现街道上布满了人,原来现在是赶集时分,对此骑马是非常不便,因此他们下了马,并肩走着。 两人都没说话,只是不时的对望一番,经过昨晚共度一夜,彼此的心仿若又靠近了一番,此事正是无声胜有声,尽在不言中。 耳畔传来呼唤声,芳儿下意识的四处看了看,却没见到人影。 玄烨问道:“怎么了?” “我好像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了。猜想一夜没回去,定是爷爷出来找了。” 玄烨也在晃着头在四周看了看,正欲对芳儿说“没什么人”的事情,便看见索尼带着一帮人迎面走来。心下一慌,便想找个地方躲藏。 若是让索尼看到他跟芳儿在一起,那他定会告诉皇玛嬷。之前皇玛嬷但从他的口中知道芳儿就已经很不待见她了。倘若再让皇玛嬷知道他一夜未归都跟芳儿在一起,那芳儿进宫的可能性就更加渺茫了。绝不能让索尼看见他。 玄烨四下望了望,见到有一条小弄堂,便想拉着芳儿躲一躲,却见芳儿一脸欣喜的迎了上去,心想怕是见到她爷爷了。也就顾不得跟芳儿道别,拉着追影的缰绳迅速躲进了一旁的小弄里,探出半张脸看外面的形式,也顺便看看是谁接走了芳儿。 但见芳儿一路小跑奔向索尼,唤了一句,“爷爷。” 索尼停下的地方离小弄里不远,因此玄烨能清清楚楚的听见芳儿对着索尼唤了一声“爷爷”。莫不是芳儿是索尼的孙女? 索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撇到芳儿手腕处的伤,眼神沉了下来,却仍是语气平稳的说着:“芳儿,你吓坏爷爷了。” 芳儿甜甜一笑,“芳儿下次不敢了。”想起艾烨还在身侧,正欲给索尼介绍,一转首却不见了艾烨的身影,芳儿心里一阵失落。 芳儿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并没有逃过索尼的目光,他淡淡地问着:“是在找什么人吗?” 芳儿微微摇首,对着索尼道:“没有,爷爷我们回府吧?”眼睛却不敢看索尼。她曾答应过索尼永远不对他撒谎,可现在就食言了。挽着索尼的手臂,跟他一道回府,心里不禁想着,艾烨为什么会不告而别,她还打算将自己的心上人介绍给爷爷呢。 索尼自然是看出芳儿在说谎了,但是他并没有揭穿,任由芳儿挽着他的手臂跟他一起回府。大街并不是一个处理家务的好地方,一切还是等回了府再说。 索额图也注意到了芳儿的目光。早在远处,他便已经看到了芳儿的身影,自然也看到了他身边一身便服的小皇帝。也注意到皇上在他们逐步靠近时迅速便躲进了小弄里。但从方才皇上和芳儿相互对望的情形中,索额图猜测到最近芳儿眼角含春的原因就是当今的圣上。 索额图看了一眼陆尔泰,在芳儿挽着索尼回府的时候,他拉住了陆尔泰,问道:“尔泰,实话告诉我,跟芳儿在一起的那名世族子弟,是不是皇上。” 陆尔泰知道索额图定是看到了芳儿跟皇上走在一起,才由此一问,也晓得对他隐瞒并不是什么好事,因此承认了。他沉声点头,蹦出一个“嗯”字。 索额图多少能猜出陆尔泰隐瞒的原因,也不打算追究。只是道了句,“走吧。”这事情必须告诉阿玛,不然会惹出祸端。 玄烨待索尼一行人都走远了才从小弄里走了出来。眼角带着笑意,原来芳儿是首辅索尼的孙女。她的身份竟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如此显贵的身份,怕是皇玛嬷知道了也不会反对他跟芳儿在一块了。 玄烨如此兴奋的想着,幻想着一切美好的事情走向皇宫。却诚然不知道回府后的芳儿将会遭遇到什么。 第五十四章 打骂 索府的正堂内,索尼和索夫人端坐在主位之上。(.无弹窗广告)索尼一脸平静让人看不出喜怒,索夫人则满脸忧愁。噶布喇和乌兰坐在左侧,噶布喇一脸无所谓的神情,乌兰则眼中布满心疼。阿尔吉善站在噶布喇身后,眼中充满着嘲讽,一脸的看好戏。索额图坐在右侧,满面愁容,思索着如何应对。 芳儿和陆尔泰双膝跪地,跪立在正堂中央。 索尼站立起身,喝声问道:“说,那个男人是谁?”芳儿抿嘴不语,这让索尼更为气愤,曾几何时善解人意的芳儿如此对他了。“你不说是吧?”见芳儿仍是不语,他怒语连声道好,唤来下人,大声道:“陆尔泰护主不力,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阿玛……”索额图出声制止了索尼,他起身来至索尼身侧,附耳几句,便又退了回去。 但见索尼脸色突变,一脸震惊的看着芳儿。 没想到芳儿喜欢的人竟是当今圣上。 “将陆尔泰给我拖出去打。”眼睛看到陆尔泰,气恼他的知情不报,大声命令道。 索尼懊恼的坐回主位,宫廷聚会,太皇太后召见,他从未让夫人待芳儿进宫,为的就是不让太皇太后和皇上见到。索尼知道,依照芳儿的才华和容貌,进宫得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他不忍心宠爱的孙女进宫,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三宫六院并不是芳儿的幸福。可不想上天还是让芳儿遇见了小皇帝。 芳儿一磕头,“爷爷,此事不管尔泰,是芳儿自己大胆,请爷爷饶了尔泰吧。” 阿尔吉善在一边说着风凉话,道:“姐姐,你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别人做什么。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样让爷爷宽恕你吧。”自从索尼说他没有规矩之后,阿尔吉善称呼芳儿便去掉了名字,话里间虽是亲近了不少,但是口吻却一如往常那般不屑。 乌兰轻声喝道:“阿尔吉善,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一边站着便好。”她真是想明不白,阿尔吉善为何对芳儿如此不善。 阿尔吉善一抿嘴,给了芳儿一个轻蔑的眼神,不忿的站在乌兰身后。 索夫人见芳儿额头都磕出血痕来了,于心不忍,道:“老爷……”求情的话还没出口,就叫索尼的手势给制止住了。 索尼看着芳儿,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芳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且不论芳儿知不知道皇上的身份,就算不知道,孤男寡女在外共渡一夜,传扬出去,她赫舍里芳儿还有名节可言? “爷爷,芳儿不会做出有辱赫舍里家族门风的事情,请爷爷相信芳儿。(.)”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噶布喇看到芳儿额际的血痕,也不予忍心,道:“阿玛,既然芳儿都如此说了,您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索额图挑眉看向噶布喇,眼中露着难以置信。 索尼眼中也闪着讶异,他沉默不语,到要看看噶布喇会怎么做。 阿尔吉善见阿玛都出言帮助芳儿求情,心中的妒忌之心更加严重。酸里酸气的说道:“但是阿玛,就算我们相信姐姐在外一夜没有与那名男子做出苟合之事,但传扬出去,外人会相信姐姐吗?到时候咱们赫舍里家族的声誉还不是照样回了?”早上爷爷大张旗鼓的找人,其中的缘由他早就让人打探清楚了。 “什么?”噶布喇这才如梦初醒,他难以置信的看向芳儿,半响之后怒道:“那个男人是谁?” 芳儿仰首看向噶布喇,也顺带看了眼阿尔吉善,双眸带着几抹寒霜,“阿玛,我没有做出对不起赫舍里家族的事情。难道你不信女儿吗?” “信你?我信你才会多年来对你不闻不问,任由你胡作非为。”噶布喇道,“早知道你会如此不知检点,我就该好好教训你。” 芳儿心中苦笑,不知检点……原来在她亲生父亲的眼中她是这么个人。 索额图眼中闪过失望,心疼的看着芳儿,他拱手作揖对索尼道:“阿玛,芳儿自幼在您身边长大,她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吗?她是绝对不会做出令赫舍里家族蒙羞的事情。” “叔叔,”阿尔吉善道:“事实怎么样,只有姐姐心里清楚,我们谁也不知道。再说人都是有两面,不可尽信。” 索额图冷眼一射,道:“需要你来教导我怎么做人吗?” “我……”阿尔吉善被索额图看的说不出话来,自幼他就怕这个叔叔,如今他的眼神更令人害怕。 索额图继续道:“阿尔吉善,你说的不错,人都有两面,就如你一般,我相信在你阿玛的面前你永远都是乖巧孝顺的好儿子。” 噶布喇不欲索额图教训他所钟爱的儿子,出声维护道:“二弟,事情不要扯远了。”喝声问向芳儿,“芳儿,你说不说?” 芳儿冷眼看着噶布喇,淡淡道:“如此逼问,阿玛是不相信芳儿了?” “那也要姐姐说出令人相信的话呀。”阿尔吉善见索尼都不出言问话,认为索尼对芳儿已经失望了,因此胆子大了起来,仗着噶布喇撑腰,不把索额图放在眼里,也不顾乌兰轻声斥责,依旧打击着芳儿。 芳儿两耳充耳不闻阿尔吉善不善的话语,只是盯着噶布喇。 阿尔吉善见芳儿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心下气极。心眼一转,笑着对噶布喇道:“阿玛,孩儿听闻重责之下必明真相,不如……” 芳儿见噶布喇略有所动,对他的仅存的好感也消失殆尽,这就是小时候对她呵护备至的阿玛……芳儿真想大笑,倘若额娘在世,他还会不会这般对待自己。冷笑道:“看来阿玛横竖都不相信我了。” 索额图轻唤了声,“芳儿……”那笑中带着伤痛,令索额图甚是心疼。 “阿玛,既然你不想管我,那就算我做出什么苟且之事,你最好也别管。” 噶布喇一个巴掌打下去,速度之快让乌兰无法阻止,劲道之大让芳儿一时承受不住,匍匐倒地。 嘴角带着血迹,灿若红梅,眼睛露着笑意,芳儿看着噶布喇。脸颊的疼痛永远比不上心里的痛。 “你当真做了如此不堪的事情?” “阿玛,姐姐就算有所不对,您也不必动怒啊,这不值得。”阿尔吉善一边说着一边跟着乌兰来到芳儿摔倒的地方,眼角露出一抹狠笑,将脚从芳儿受伤的手上踩过。 芳儿不禁吃痛一声。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迸裂,血慢慢渗透白纱。 阿尔吉善这才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姐姐。我本想扶你,不想踩到了你。”话语中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第五十五章 难言 清月在索额图身后看的仔细,什么不小心,分明就是故意的。她忿忿不平快速走过去,推开阿尔吉善,小心翼翼的将芳儿扶了起来。 阿尔吉善不想有人推他,一个不小心,摔坐在地上,狼狈的起来,怒眼看着清月,道:“好个小丫头片子,推了主子,还当作没事,看我怎么教训你。”从小到大,还没那个下人敢这么对他,好歹他也是赫舍里家族的长子嫡孙,这个下贱的胚子竟敢推他,简直是不要活了。 芳儿依靠着清月勉强站起身来,见阿尔吉善想要动手打清月,眼睛闪过寒意,“什么时候我的人轮到弟弟你来教训了?” 索额图也来到芳儿身边,将她从清月身上拉至自己怀中,索额图这才惊觉芳儿的虚弱,也意识到噶布喇的力道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靠在索额图的怀中,芳儿伸手将清月护在身后,通身上下散发的是迫人的气势。 “姐姐,可这丫头推了我……” 芳儿立刻反驳道:“你也踩了我。” 阿尔吉善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 眼角带笑,笑中带讽,“人都是两面的,故意与否,只有你自己知道,我们谁也不清楚。”芳儿拿阿尔吉善说她的话堵他,令他说不出话来。 阿尔吉善救助似的看向噶布喇,耳边却想起索尼的话,“别看你阿玛了,若是觉得芳儿说的不对,尽可指着出来,不然就闭嘴。” 噶布喇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在索尼凌厉的眼神下给咽了回去。 索尼看着靠在索额图怀中才能勉强直起身子的芳儿,眼中也透着心疼,道:“芳儿,你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吗?”方才噶布喇的巴掌确实有些过分,但是芳儿也确实该得到教训。身为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可以和一个男人共渡一夜。 “爷爷。”芳儿离开索额图的怀抱,在清月的搀扶下,重新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然后道:“不管他的身份如何,芳儿都爱他。但是芳儿和他绝对没有做出任何逾越的事。芳儿敢拿赫舍里家族的祖先发誓。” “阿玛,媳妇相信芳儿。”乌兰也跪下道。 “额娘……”阿尔吉善想不到乌兰会给芳儿求情。为什么所有的人有那么喜欢芳儿?为什么,他不甘心。 自芳儿跪下开始,索夫人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现下她起身来至索尼身侧,俯身贴耳说了几句,就见索尼问道:“真的?”索夫人颌首。(.好看的小说) 索尼来至芳儿跟前,蹲下身子,执起她的手,掀起衣袖,一粒朱砂映入眼中。伸手抚触芳儿略微红肿的脸,试着问道:“芳儿,若爷爷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为什么?”芳儿急忙问道,“您连见都没见过他,就要否定他吗?” 自看到芳儿手臂上的一粒朱砂,噶布喇也不追究芳儿有辱门风的事情了。但是听到芳儿仍为那男子呛声,便出声道:“芳儿你是八旗女子,是要经过选秀才能婚配。以你的身份地位,进宫为妃不是难事,怎可下嫁一般男子。” 芳儿的容貌才学一直是赫舍里家族的骄傲。满洲第一美女,第一才女,进宫之后就算成为不了皇后,也能做个贵妃什么的,到时候他们赫舍里家族是何等的荣耀。怎可让芳儿为了一个男人而毁了她自己。 “进宫?” 原来她阿玛打的是这个算盘。倘若她对艾烨没有情根深种,那或许会听从家族的安排进宫选秀,可是她遇到了艾烨,有了生命的阳光,再也不能接受其他男人,纵然是皇上,也不行。芳儿心中冷笑,恐怕不止阿玛,就连爷爷也是一样的想法吧。 芳儿冷哼几声,“进宫为妃,芳儿不稀罕。芳儿所想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她对索尼恳求道:“爷爷,自幼芳儿没求您什么,现在芳儿求你,不要让芳儿去参加选秀好不好,好不好?” 一生一世一双人。索尼也希望芳儿能活的幸福,可是偏偏……偏偏她喜欢的人皇上。索尼无法对芳儿言明真相,他也一直知道噶布喇心存让芳儿进宫的心思。他可以答应芳儿不参加选秀的要求,原本他也打算如此做了。但是若有朝一日,芳儿知道了真相,知道了皇上的身份,她还是要进宫。为了断绝后患,索尼不得不下狠心。 “芳儿,爷爷不能答应你。”索尼拒绝道。 芳儿一脸难以置信,哭着问:“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爷爷?” 索尼不忍看到芳儿梨花带雨的容颜,他撇开头道:“你以后自会知道原因,爷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芳儿呵呵一笑,笑容很是凄惨。“为了我好就要我放弃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机会吗?爷爷,这当真的是为了我好吗?进宫为妃,从此深陷深宫之中,这也也当真是为了我好吗?”她连连摇头,否定,“这不是为了我好,这个为了赫舍里家族的荣誉好。为了赫舍里家族,爷爷你就要舍弃芳儿终身幸福吗?” “芳儿……”索额图正欲开口说明,却想到索尼任由芳儿误解也不开口解释,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因此话到嘴边便又不说了。 索尼道:“爷爷不管你怎么想,反正爷爷是不会同意你和那名男子的事情。”他看着芳儿,忍下心中的心疼,“你别以为爷爷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联系的。告诉你,那只鸽子自此以后不会再在索府出现。” 芳儿心惊,一脸惨白。 “还有你,芳儿,没我的允许自此不得出栖梧斋一步,爷爷会派人好好看着你。你若有逃跑的念头,我就打断清月的双腿。”为了彻底斩断芳儿和皇上的联系,索尼不得不做出很狠心的决定。 芳儿连连摇头,口中说着“不”字,却无人听见。她渐渐惊觉意识似乎离开了她的身躯,她很轻,轻到快要飘到云际了。 索尼甩手步出厅堂,身后传来芳儿心神俱碎的呼喊,“爷爷,你不能这么做。”而后便是大家紧张的呼喊。索尼一回头,却见芳儿口吐鲜血,整个人如一朵凋零的兰花翩翩倒下。 第五十六章 中毒 栖梧斋内侍婢进出不断,一向幽静的院子透露出紧张慌乱的气息。索尼一行人围在卧床边,看着大夫为芳儿把脉,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现下的芳儿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双目紧闭躺在床上,一张温和的脸上毫无半点血色,在月牙色衣裳的衬托下更显苍白。 索府的专用大夫回春堂的钟大夫聚精凝神,手指搭在芳儿白皙的手腕出,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一把胡须,不时的摇头。半响,他收起手,将芳儿的手放回锦被之下,站起身来,不待索尼问道,便自行开口了。 “索大人,格格是中毒了。” 众人一听甚为大惊。 索尼一惊,忙问道:“可解吗?” 钟大夫沉吟片刻,摇摇首,“老夫实在是没把握,请索大人见谅。” 索尼一愣并未答话,索额图见状,唤来管家,吩咐他到帐房拿些银子给钟大夫,然后送钟大夫出府。 索夫人看着毫无生气的芳儿,眼泪不住的留下来,抓紧索尼的衣袖,咽哽着问道:“老爷,现在怎么办啊?”想到刚刚还好好的芳儿,现在就聊无生气的躺在床上,她的心就被撕碎了,毕竟是自幼养在身边的孙女啊,感情自然不一般了。 索尼还未说出一个字,一个粉色的人影便已经哭着跑进来了,她捶打着阿尔吉善,口中说道:“都是你,都是你。一直欺负姐姐,还故意踩了姐姐一脚,我们家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人啊。亏姐姐还不许我说你半句坏话,你竟然怎么对待姐姐。你太坏了,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披着羊皮的狼。”芸芸也不管这两句脏话合不合适,骂了再说,更何况她也只会这两句了。芳儿姐姐说女孩子不能满口脏话,要有矜持,所以她也就没学其他了。 阿尔吉善僵在那里,他心中很想伸手推开这个捶打他的小丫头,但是他没那个胆子。赫舍里芸芸是除却赫舍里芳儿之外最受索尼宠爱的人。因此他值得求救似得看向他的阿玛噶布喇。 噶布喇见索尼没有发话,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看看索额图,让他去管管芸芸。 索额图当作没看见,待芸芸捶打的差不多了,才伸手将芸芸抱在怀里,好生安慰着。 “芸芸,阿尔吉善好歹是你哥哥,你怎么可以如此不分大小就打他呢?”噶布喇心疼自己的儿子,因此他状似讲道理的说道。 索额图眼中闪过嘲讽和不屑,却未叫人发觉。阿尔吉善是你的儿子,芳儿就不是你的女儿吗?大哥,你太让他失望了。 索尼对噶布喇的态度极为厌恶,道:“有什么大不了的,芸芸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大的手劲,几下打都挨不了,将来能成什么气候。” 噶布喇闭而不语,阿尔吉善虽然心中不平,但碍于索尼,也不敢表露出来,轻蔑的看了眼躺在床上昏迷的芳儿,便甩袖退出了栖梧斋。 赫舍里芳儿,你很得意吧。昏迷着还有那么多人为你说话。他阿尔吉善有什么地方不如你,你不过是一介女流,能成什么气候,而他,则是赫舍里家族的长子嫡孙,未来的爵爷,凭什么处处被你踩在脚下。总有一天他阿尔吉善会让爷爷不得不倚靠他,让你不得不有求于他。 他发誓…… “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索尼气极的对噶布喇道。这个阿尔吉善怎么没有芳儿的一般的好。 噶布喇只是沉默不语。近年来,他也清楚阿玛并不待见阿尔吉善,认为他不如芳儿。其实从他跟乌兰事情揭开之后,阿玛就从未待见他,待见乌兰,对他们总有不满。他真想不明明白,别家族的长辈都喜欢孙子,为何他的阿玛却喜欢孙女? 索尼又何尝看不出噶布喇的心思。阿尔吉善为人伪善,嫉妒心极强,人前人后两面,这样子的人总是不会被人喜欢。而造成他这样子的罪魁祸首就是噶布喇自己。他太溺爱阿尔吉善了。相对应阿尔吉善的伪善,芳儿的真实就难能可贵了。并不是他偏爱芳儿,而是和芳儿相比,阿尔吉善相差太远了。 “你们下去吧,有什么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们的。” 噶布喇正欲行礼退下,却见乌兰跪下道:“阿玛,求您让乌兰留在这里照看芳儿。” “不行。”芸芸在索额图怀中出口反对,稚嫩的声音在一时寂静的栖梧斋内尤显响亮。“坏蛋欺负姐姐,你是坏蛋的额娘,就更会欺负姐姐了。” 索额图轻唤一声“芸芸”,示意她不要多嘴。 芸芸的话让噶布喇脸上好不尴尬,也让乌兰很难堪,但是她没有理会,只是等着索尼的首肯。 乌兰近些年来对芳儿的关怀备至索尼是看在眼里的。他知道这当中有讨好的成分但是更多的是乌兰对芳儿的真心。想起乌兰未进门以前,她跟芳儿是何等的亲密,尤其是在宛芷去世之后,芳儿就更粘着乌兰了。但是一切在噶布喇和她的事情揭开以后就全变了样。噶布喇不再是芳儿的慈父了,乌兰对芳儿的好也有了其他的用心,芳儿也不再是幼时天真的小女孩了。 “阿玛……” 索尼叹了口气,道:“你若不嫌麻烦就留下吧。” 乌兰一脸欣喜,连声对索尼称谢。噶布喇却自径离开了。 索尼对此也不说什么,只是叫人唤来陆尔泰,想弄弄清楚芳儿怎么会中毒。 陆尔泰忍着疼痛,踉踉跄跄的来到栖梧斋,跪下,将在香山上所发生的事情一并告诉了索尼。 “你说有人行刺?”索尼不确定的问道。 陆尔泰颌首。 索尼思索起来,怎么会有人要行刺皇上?又是什么人知道皇上昨日在香山?会不会是苏克萨哈……索尼想起一个人,却叫自己给否决了。不可能是他,纵然想置汤若望于死地,也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但这事不简单,牵涉到皇上被刺,一定要查清楚。 差人将陆尔泰搀扶着送回房,又着人好生照看着。 管家送走了钟大夫之后,回到栖梧斋回报,并说了一件事。 “大人,钟大夫临走前说,格格的病可以找妙手药房的卢姑娘看看。” 只要不是无药可救,只要有一线希望,索尼都不会放弃。管家的话无疑是一束阳光照进大家担忧的心。 索尼立马吩咐索额图亲自去妙手药房去请那位卢姑娘来为芳儿看病。 皇宫东暖阁。 玄烨坐在榻上,手中拿着血玉环佩,心中思念着芳儿。早在回宫以后,他就让心腹太监梁九功去大厅关于索尼孙女的事情了。原来芳儿是满清第一美女,第一才女。都怪他以前对世族女子没什么好感,以至于错过了早早认识芳儿的机会。 玄烨心中有些懊恼,可脸上却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就连曹寅在一旁站着也能感染到他的喜悦。 曹寅问着:“皇上,什么事情那么高兴?说出来也让奴才高兴高兴。” 玄烨开了眼曹寅,也不在乎他打断自己思念芳儿的心,道:“我知道芳儿的身份了。这下,皇玛嬷再也不会反对我们了。” 曹寅了然的点头,道:“首辅索尼的孙女,身份自是不一般,芳儿格格就算当不了皇后,成为皇贵妃也是绰绰有余。” 曹寅没明白玄烨的意思,他才不要芳儿当什么皇贵妃,他要让芳儿成为皇后,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但是他无暇去跟曹寅解释这些,他在乎的是其他事情。 玄烨眯起眼睛,疑狐的问道:“曹寅,你是怎么知道芳儿是索尼的孙女?”他记得从回宫以后他从未透露过一字半句。 曹寅以为皇上要怪罪他知情不报,双手作揖道:“回皇上的话,那日您和芳儿格格失踪了以后,奴才才知道的。” “谁告诉你的?” “回皇上,是耿聚忠。但是容若似乎已经猜到了。” 正说起纳兰容若,他就已经步入东暖阁了。见到玄烨,他恭敬的行了礼。然后见玄烨一直望着自己,便问道:“皇上,是微臣脸上有什么吗?” “容若,对于芳儿的身份你是怎么知道的?” 纳兰容若回禀道,但是他只说了寥寥几个字,“因为东珠是遏必隆的女儿。”若无什么事情,他并不愿意提起这两个字。 玄烨了然的颌首。容若喜欢东珠,自然对她身边的事情格外关注,因此知道芳儿的身份没什么大不了。看到容若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玄烨不忍继续问他为何不早些告诉自己,只得作罢。 外头响起太监的通报说耿聚忠来了,玄烨便下旨让其进来。 耿聚忠行礼过后,便一脸慌张的道:“皇上,索府出事了?” 玄烨心下一惊,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耿聚忠回答道:“我得到消息说,芳儿格格,回府以后便昏迷不醒,大夫诊断说是身中剧毒。” 剧毒……玄烨不禁回想,在李大娘处,芳儿和他的起居饮食并无不一,不可能芳儿中毒他却无事,因此绝对不是李大娘……想起芳儿手腕处的伤痕,那斑斑血迹似乎红中透露着黑色。 玄烨眯起眼睛,用力一拍桌子,怒道:“那帮刺客好大的胆子。聚忠,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查出那帮刺客的来历。朕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凌迟处死。” “微臣领旨。” 玄烨继续问道:“知道芳儿怎么样了吗?”看到耿聚忠无奈的摇首,玄烨心里害怕极了,他怕会失去芳儿。下了榻,穿上靴子,道:“朕要去索府看看芳儿。” 曹寅提醒道:“皇上,您忘了明日朝堂之上还要公审汤玛法。” 穿鞋的动作啥时停了下来,玄烨将桌案上的东西扫落在地,愤恨道:“苏克萨哈……” 纳兰容若见状,自告奋勇道:“皇上,就让微臣去打探一番吧。” 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玄烨无奈的颌首,芳儿…… 第五十七章 卢淑 妙手药房是京城一家新开不久的医馆,主要营业药材,但凡去过的人都知道开这家药房的老板是一位女子,而且还是一位妙龄女子,只知道她姓卢,却不知道她的名,因此大家都唤她为卢姑娘。 这家药房的口碑不错,药材的价格都很便宜,而且那位卢姑娘的医术堪称是妙手回春,这个店名当真是货真价实。 索额图乍一到这里,便被惊到了。不是什么富丽堂皇之类,而是这妙手药房与其他药房不一样,全然是因为正堂的一副对联。 是药三分毒,多吃无益。 多走多运动,强身健体。 开着药店,却写这么一副对联,确实不怎么合适,但是不可否认,这里的生意不错。 药店里就一个姑娘在一旁坐着,看着人来人往的客人,脸上挂着轻松洋溢,一脸的悠然自得。 索额图猜想那位应该是卢姑娘了,便走了过去。 卢淑一袭淡白色的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可爱,暗色云带束于纤细的腰间,身前的铃铛叮叮咚咚作响。 看到一名衣着不凡的男子徒步向她走来,卢淑月眉一挑,并不做声,依旧悠然自得的拿起茶杯喝着淡然无味的白水。 “卢姑娘么?”索额图试着问道。 卢淑眼睛一瞄,淡道:“你是哪位?我认识你么?” 索额图也不恼,轻微一笑,道:“我们不认识,但你应该听过我阿玛的名字,他叫索尼。[.超多好看小说]” 卢淑恍然大悟的一晃脑,眼珠儿一转,却依旧是那副调调,“首辅索尼的儿子,有事情吗?” “我需要卢姑娘去趟索府为我侄女看病。” “是以官位压人吗?”卢淑问着,心里却想着最好不要,她为讨厌以权势压人的人了。 “不是,是诚信恳求卢姑娘去救命。” 那还差不多。卢淑放下茶杯,站起身对索额图道:“你们先回去吧。等我收拾好药箱就过来。”她知道索府一向有专用的大夫,若不是束手无策,也不会找到她这里来。看来短短半年时间,她也在京城混出名声来了。卢淑心中好不得意。 见索额图还没转身离去,卢淑一想知道了原因,她道:“索大人放心,我卢姑娘说出的话就一定办到。你不用担心我会反悔不去。” 被人看穿了心思,索额图脸上也有所尴尬,他笑着道:“我担心卢姑娘不认识路。” 卢淑灵动一笑,“放心,我没什么特长,就是会认路。(.无弹窗广告)索府的位置早在我来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摸熟了。”未了还不忘加上一句,“为了以防万一嘛。” 索额图觉得这个小姑娘特有趣。心中不禁感概道,若无意外,芳儿应该会如她那般活泼吧。无奈摇摇头,举手作揖,“那我在府上恭候卢姑娘了。” 走出妙手药房,索额图微一侧首对身后的随从吩咐道:“你留在这里,等卢姑娘,有什么意外立马回府禀报。” 那人一应下便立马隐身到无人发现出。索额图见状便也放心离开了。 卢淑在里头看的可仔细,无奈的摇摇首,心中暗讽这些达官贵人就是疑心病重。算了,既然答应了人,就去收拾药箱吧,不然他们还真的以为她卢姑娘会反悔呢。 进了索府,被人领到了栖梧斋。一路上,卢淑就在打量索府的景色。进了栖梧斋便更为吃惊了。因为这座院子通身散发着一股优雅娴静的味道,她不禁想住在这里的一定是一位高贵优雅,美丽娴静的大家闺秀。 果真,见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芳儿时,她就发出了惊叹之声,索性无人发觉,不然她就糗大了。 不是说她没见过比芳儿更美丽的女子,而是因为她从未见过人躺在床上昏迷着还能散发一股子温柔的气息。卢淑在心里打赌,这位索府的格格睁开眼睛,便能让所有的人沉醉在她温柔的眼眸,沉浸在她如水般的气息里。 忽觉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卢淑“啊”的一声响出声,便听到有人在问: “卢姑娘,请问芳儿还有救吗?” 卢淑这才反应过来。她轻轻样子,掀开被子的一角,伸手执出芳儿的纤手,然后搭上她的脉搏,心中一惊,难以置信的看向芳儿。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首辅的孙女下毒啊,而且还是那么狠的毒药。 卢淑将芳儿的手放回锦被之中,一脸沉重的对屋内的众人道:“格格所中的毒实在少见,怪不得那些个庸医……不,大夫解不了。” “那卢姑娘有解吗?” 卢淑循声望去,见问话的是一位老者,又想屋子里的人都站着,就他一个人坐着,心中猜测他就是当朝首辅,赫舍里家族的当家索尼。 “有解,但是对一般人来说很难,对索大人您来说就非常简单了。” 索尼这才正眼看卢淑。说实话,他并不相信这个小姑娘能解救芳儿,但是从她自信满满的神情来看,又不得不信。“这话怎么说?” 卢淑微微一笑,“原本这个毒难解,若是全中,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所幸格格只是手腕中毒,因此并不深,只需一朵雪莲即可。”她眼神对向索尼,“雪莲对于一般人来说很难得到,可对于您首辅大人,应该不难吧?” “替我更衣,我要进宫面见太皇太后。” 一个时辰之后,索尼将到手的雪莲递给了卢淑,让卢淑不得不刮目相看,寥寥几句话,短短一个时辰,就让太皇太后将雪莲赐下,首辅当真是受器重。 她亲自煎药,亲自将熬成汤水的雪莲给芳儿喂下,又亲自见芳儿的起色慢慢恢复过来,这才让索尼放她回妙手药房,临走还不忘嘱咐她明日再来我芳儿把脉。 不过也算了,谁叫她就是喜欢芳儿那种柔柔的姑娘呢。柔情似水,温柔如兰,那可是她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境界。 卢淑有些伤感的回首望了望已经几乎看不见的索府。又救了一个人,她又做了一件好事,她的遗憾又少了一件。不知道她还能救几个人…… 走神的想着,却在看到妙手药房的时候,迎面跑来一匹马,不长眼的疾奔,害的她摔倒在地,迎接她的只有扬尘而去的背影。 卢淑咳嗽几声,对着远去的人咒骂了几句,便自认倒霉的站起来,收拾散落在地上的药箱,然后回了妙手药房。 扬尘而去的纳兰容若感觉似乎撞倒了人,便回首看看,却无一人,自觉多心便无在意,扬鞭策马,往皇城而去。 第五十八章 公审 自康熙二年孝康皇后佟佳氏仙逝,太皇太后便下了懿旨,皇上在太和殿听政,以备将来亲政之需。 太和殿面阔十一间,进深五间,为紫禁城内规模最大的殿宇。其上为重檐庑殿顶,屋脊两端安有鸱吻。檐角安放十个走兽。太和殿共有七十二根大柱支撑其全部重量。 太和殿的装饰十分豪华。檐下施以密集的斗栱,室内外梁枋上饰以和玺彩画。门窗上部嵌成菱花格纹,下部浮雕云龙图案,接榫处安有镌刻龙纹的鎏金铜叶。殿内金砖铺地,内地面共铺二尺见方的大金砖四千七百一十八块。明间设九龙金漆宝座,宝座两侧排列六根沥粉贴金云龙图案的巨柱。宝座前两侧有四对陈设:宝象、角端、仙鹤和香亭。宝象象征国家的安定和政权的巩固;角端是传说中的吉祥动物;仙鹤象征长寿;香亭寓意江山稳固。宝座上方天花正中安置形若伞盖向上隆起的藻井。藻井正中雕有蟠卧的巨龙,龙头下探,口衔宝珠。 太和殿前有宽阔的平台,称为丹陛,俗称月台。月台上陈设日晷、嘉量各一,铜龟、铜鹤各一对,铜鼎十八座。龟、鹤为长寿的象征。日晷和嘉量二者都是皇权的象征。殿下为三层汉白玉石雕基座,周围环以栏杆。栏杆下安有排水用的石雕龙头,每逢雨季,可呈现千龙吐水的奇观。 今日群臣会面,玄烨正坐在龙椅之上。 一袭龙袍在身,正前、背后及两臂绣正龙各一条;腰帷绣行龙五条襞积,前后各绣团龙九条;裳绣正龙两条、行龙四条;披肩绣行龙两条;袖端绣正龙各一条。十二章纹样为日、月、星辰、山、龙、华虫、黼、黻八章在衣上;其余四种藻、火、宗彝、米粉在裳上,并配用五色云纹。霸气非常。 纳兰容若和曹寅分别站与两侧。 苏克萨哈站立在堂下,不禁对皇上由此阵仗而有所戒备,况且今日连一向不上朝的靖南王世子也到了堂上,心中暗想绝对不能让汤若望借此翻身。 他命侍卫将汤若望带到堂上,但见汤若望身体虚弱,手脚带着铁链,步行艰难的来到殿上,见到玄烨便跪了下来。 玄烨见汤若望如此虚弱,很是一惊,但在心中明白定是苏克萨哈一行人在刑部大牢之中对他施了重型。碍于此时在殿上,他不好作何表态。 太和殿上,汤若望对杨光先所提之疑问一一作答,令玄烨感觉此案颇有见光,又见在殿上的满汉大臣对此都无一人知道,只有耿聚忠一人露出笑意,便觉公审对汤若望大为有利,释放之日不远矣。 见杨光先对历代旧法,每日十二时,分成百刻提出疑问,玄烨面露笑意回答道:“如果把一昼夜分为一百刻,再分十二时,那每时八刻三十三秒三十三微三十三纤,永无尽数;若为九十六刻,每时八刻,计算起来确实方便多了。” 杨光先见皇上偏帮汤若望心中讶异,但看苏克萨哈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便装起胆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逼问。 汤若望强打起精神,在南怀仁等人的帮助下对于杨光先的刁难一一化解,反观杨光先因为玄烨三番几次的提问而自乱了阵脚,言语开始有点词不达意了。(.) 玄烨见此,心中异常得意。心想此番公审,苏克萨哈原想把汤若望赶尽杀绝,却不想给了他逃脱的希望。心里便松懈下来,想起了芳儿。容若打探来消息说,芳儿的毒已经解了,但具体怎么办索府的奴仆就是不肯多说,因此能得到的消息不多。玄烨心中甚是挂念,若一日没见到芳儿的面,他这心便放不下来。 玄烨原以为胜券在握,但是杨光先突然话锋一转,道:“皇上,就算汤若望所说都对,但是他以天算为名,危害皇室,导致皇室多年来多故,此等大罪不可饶恕。” 玄烨神色一震,心中涌起不妙之感,但听苏克萨哈问道:“杨光先,你可知你所说的是天大的谋逆罪名。倘若没有确凿的证据,本官会叛逆诬蔑之罪。” “回大人,此事千真万确。先帝四阿哥荣亲王薨后,汤若望选拣葬期葬地之时,不用正五行,反用洪范五行。山向,年月俱犯杀忌,导致往后数年间,端敬皇后薨逝,贞妃薨逝,先帝驾崩。汤若望施行妖术,阴害皇室,由此带来一连串厄运。皇上,汤若望事犯重大,十恶不赦,请皇上给他定罪。” 玄烨对此措手不及,道:“荒唐,四弟之陵寝乃皇阿玛亲选,跟汤若望有何。杨光先,尔不要在此信口雌黄。” 杨光先却辩解道那洪范五行乃前明崇祯年间所著,名为灭蛮经。这蛮在当时指的是满清,对于现今大清入关以后来说,那确实是大逆不道。 苏克萨哈露出得意的笑,“汤若望,现已罪证确凿,你还有什么可以辩解的吗?” 汤若望跪在地上,露出苦笑,心中明白,这是栽赃陷害。世人皆知在钦天监之中,他从不负责什么为皇室选拣葬地,日月时辰之类,如今却将这一切栽赃到他的头上,实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玄烨道:“在座众人之中无人懂得洪范五行之说,有如何评鉴杨光先所说真假?依朕之间,此案押后,等研读了洪范五行在做判决。” 耿聚忠深知这个皇上的缓兵之计,因此他战列出来,连声称是。一余汉臣也纷纷称是。 苏克萨哈见状,反对道:“皇上,如此研读,还要等到何时?” “一年不够就二年,二年不够就五年。总而言之,朕不会因为某人的一面之词来定罪。这是科学精神。” “何为科学精神?”苏克萨哈道:“那不过是汉人们跟着洋人们照猫画虎,鹦鹉学舌。皇上可以不予理会。” 玄烨站起身,正色道:“不予理会?皇阿玛常说,得天下靠金戈铁马,治天下靠文教科学。难道这也错了,也不该理会?”他一边说,一边走到殿上,对着满朝文武,一一说道。 苏克萨哈道:“先帝遗诏,罪己诏称,且渐习汉俗,于淳朴旧制日有更张;又罪己称,满洲诸臣,或历世竭忠,或累年效力,宣加倚托,尽厥猷为,朕不能信任,有才莫展。且明季失国,多由偏用文臣,朕不以为戒,反委任汉官,即部院印信,间亦令汉官掌管,以致满臣无心任事,精力懈弛。先帝既能够省悟,皇上为什么还要老调重弹,重蹈覆辙?” 玄烨气极,大声道:“那是先帝安抚你们满臣的话。不然朕年幼登基,怎么得到你们扶持?” “皇上,汤若望鼓吹的是先帝的新政。先帝在罪己诏称悔不当初,汤若望此举论理当诛。” “你这是陷先帝于不义。”心中气愤非常,但是玄烨不得不压制住,他撇头不去看苏克萨哈,道:“辅臣柄国,你们以率祖制,复旧章为名,已经把皇阿玛推行的新政推翻了。你们有负先帝所托。” 苏克萨哈目光一愣,道:“皇上,辅臣按先帝遗命辅政,皆已战战兢兢,恐有负先帝所托。先帝罪己诏出,汤若望难辞其咎。” 无视玄烨愤怒的目光,苏克萨哈继续道:“现已经证据确凿,证明其心存谋反,奴才不得不依法处以极刑。这也是按照先帝的旨意而行。” 苏克哈萨哈目中无人毫不留情地言词终于激怒了玄烨。担忧芳儿的心,恼怒苏克萨哈辱先帝之名,更是抹杀了先帝的一切功绩,都促使着玄烨扬手一挥,一怒之下当着众臣的面打了苏克萨哈,“啪”的一声在太和殿内极为响亮,在场大臣无不愕然。 玄烨怒道:“苏克萨哈,朕不许你以先帝之名,行罪恶之举。”说罢甩袖而去。 纳兰容若惊于皇上之举,见皇上离殿,便给梁九功使了一个眼神,便听到梁九功高声响起道:“皇上起驾。”然后和曹寅一道尾随而去。留下一众大臣。 第五十九章 绝食 太和殿一事传的沸沸扬扬,满汉众臣纷纷议论不休,苏克萨哈颜面尽失称病避朝。事情传进索府,索尼闻言只是一笑置之。 噶布喇不解道:“阿玛,您笑什么?” “我笑苏克萨哈得不偿失。”见噶布喇还是一脸的茫然,索尼已没有再做解释的念头,只是自径坐下。但听索额图说道: “苏克萨哈的野心路人皆知,太皇太后如此英明,还会不知道吗?只是苦无机会罢了。保住阿玛,打压苏克萨哈,皇上的这一巴掌打虽然有错,但是来的正是时候。” 索尼连连点首,眼中透露着欣慰。他苏克萨哈以为只要扳倒汤若望就是得到了满臣的支持,成为首辅。却没有顾虑到汤若望和太皇太后和皇上的情意。还在太和殿上公然说先帝的不是,身为臣子确实是有失分寸。任何一个帝王都容忍不了目中无人的臣子。 “太皇太后岂是一般的女子?此刻我必须进宫,必须让太皇太后做出举动,这样才能暖了满臣的心,不然朝廷还是会出乱子。” “阿玛是和鳌大人、遏大人一起进宫吗?” 索尼看了眼索额图,明白他这绝不是无意的问话,而是刻意为之。略一细想,随即明了,他一人进宫固然对太皇太后表明心迹,但是对于朝政大局断然无好处,不准事情传到苏克萨哈的耳朵里还会对他抱有猜忌。找了他们一起,太皇太后的压力会更加大,而且苏克萨哈也挑不出错来。 欣许的颌首,索额图的此番思量让索尼看到了赫舍里家族下一任当家,假以时日,他必能担当起赫舍里家族的荣誉。 想起芳儿,索尼问道:“对了,芳儿还是老样子么?”看见索额图一提到芳儿就变了色,神情露出担忧,反观噶布喇却没那般关心,索尼也懒得说话了,只是道了句:“罢了,等我从宫里回来再去看看她。芳儿向来跟你亲近,你也好好去劝劝。” “儿子知道。”索额图应下,却面露愁色。这岂是一个劝字能说的了…… 栖梧斋,芳儿白着一张脸,虚弱的倚靠在床上,对递到跟前乌黑的汤药视而不见。 卢淑无奈的叹一口气,道:“我说格格,你不喝药这身子怎么会见好呢?” “爷爷把我禁了足,断绝我对外一切的联系。我见不到他,还要这身子还有什么用。” 自从卢淑用雪莲救了芳儿,解了芳儿的所中之毒,这本该高兴的事情,却因为芳儿知道索尼所做的决定之后绝食抗议,导致现在索府上下一片愁容,都在为芳儿的身子吃不消而担心着。 “养好了身子,你才能和索大人对抗啊。” 原本卢淑救了人,拿了赏钱就离开了,但是时隔一夜,索府的人又找上门来了。原来是因为芳儿绝食了,索大人下令她必须让芳儿进食,调养好芳儿的身子,不然她就不能离开索府一步。所以现在她住在了索府,住在了这栖梧斋,每天都上演跟芳儿格格大眼瞪小眼的戏码。 卢淑将汤药更一步递进给了芳儿。 芳儿凤眼瞄了一眼卢淑,将汤药推离眼前,淡道:“有用吗?只要爷爷一天不放我自由,我就绝食一天。” 卢淑将汤药放置一旁,坐到床沿边,面对这芳儿,道:“我知道你的决心很强,但是人不是铁打的,这么下去你真的会没命,你忍心让你爷爷奶奶,阿玛额娘,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若真是如此,满清第一才女的赫舍里芳儿就白读那么多圣贤书了。”气愤的让卢淑说话有带有训斥的意味了。她就是因为知道生命有限,才这么努力活的精彩,活的开心,不想却有人不珍惜生命,当真是气死她了。 芳儿沉默不语,任由卢淑在她耳边说教。其实卢淑说的话,她都明白。她只是不想妥协,她想为自己争取一回,哪怕最后失败也好,只要一回就好。若不争取,她就真的没有和艾烨在一起的机会了。 卢淑见芳儿神游在外,根本没听见她说的话,颓败的叹口气,“你爷爷进宫去了,你就算喝了这药,他也不知道。”见芳儿没反应,她认命的端起汤药打算倒掉。这位赫舍里格格的意志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强,几天下来,她都没一次成功过。转过身,打算离开栖梧斋,却听见芳儿叫住了她。卢淑转过头去,眼睛露出希望之光,问道:“格格,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是打算吃药了?” 芳儿摇摇首,试探着问道:“你说爷爷进宫了?” 卢淑也没什么怀疑,只是重新将汤药放置一旁,坐了下来,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听说是为了苏克萨哈苏大人的事情。” “苏克萨哈?” 卢淑笑着点头,道:“是啊,前些日子在太和殿上皇上打了他一记耳刮子,让他脸面尽失到好些天没上朝了。”字里行间中,透露着她对苏克萨哈也没好感。 “皇上打了苏克萨哈?”芳儿很是惊奇,爷爷说过皇上是个极为稳重的人,怎么会做出如此不计后果的事情呢?她继续问道:“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卢淑歪着头脑,想了想,“不怎么清楚。好像是因为汤若望的事情,又好像是因为苏克萨哈言语间侮辱了先帝。” “那汤若望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判了刑,应该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哦。”芳儿轻轻的道了句,神态倍显落寞,然后眼睛又看向看窗外,手不自觉的抚上那道已经结疤的伤痕。 艾烨…… 卢淑见芳儿又摆出了这副姿态,无奈摇首,她还以为她会把汤药给喝了,不想却……赫舍里芳儿果真是满清第一才女,她的脑子还真是转不过她呀。看来下次得学聪明点,才不会又被她忽悠过去。再次端起汤药退出了房间。 却又不期然羡慕芳儿有那么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那家公子若是知道芳儿为了他绝食抗议,不知道又会感动到何种地步。要是她也有这种感情就好了,就算立马让她死也甘愿。 卢淑自嘲的笑了笑,若是知道了她的真实情况,别人逃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花心思跟她浪费时间谈情说案呢。这话可以多说,白日梦还是少做吧。 第六十章 慈威(一) 自满清入关以来,宫廷的规矩礼节大多按照前明所办。[]遵循规矩,慈宁宫历来为皇太后的居所。在先帝顺治爷去世,新帝登基之后,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晋封为太皇太后,康熙仁孝,未免太皇太后年高多动,便依旧让其住在慈宁宫,而皇太后则另居慈仁宫。 慈宁宫门前有一东西向狭长的广场,两端分别是永康左门、永康右门,南侧为长信门。慈宁门位于广场北侧,内有高台甬道与正殿慈宁宫相通。院内东西两侧为廊庑,折向南与慈宁门相接,北向直抵后寝殿,即大佛堂之东西耳房。前院东西庑正中各开一门,东曰徽音左门,西曰徽音右门。 正殿慈宁宫居中,前后出廊,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面阔七间,当中五间各开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两梢间为砖砌坎墙,各开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窗。殿前出月台,正面出三阶,左右各出一阶,台上陈鎏金铜香炉四座。东西两山设卡墙,各开垂花门,可通后院。 正殿之内,太皇太后正坐在主位之上,皇太后和孔四贞分别位居左右两侧。 太皇太后打量着皇太后,见她风髻雾鬓斜插玉瓒凤钗,后方为日月升恒万寿簪,耳边垂着金銮点翠花蓝耳坠,白皙修长的脖子上带有青云幽福璎珞,细长的手上带有翠绿玉镯,无过多首饰,却掩盖不了自身的高贵。(.无弹窗广告)神色倍显安详之态,全无当初贵为皇后之时的忧郁,想来皇帝的孝顺很让她欣慰。 再观孔四贞,着淡绿色长裙,裙角一只粉蝶停落在一只百合中。身披紫纱,显得清澈透明,亦真亦幻。双眸淡淡,给人一种幽静的感觉,俏鼻高挺,薄唇浅红,肌肤胜雪。头上三尺青丝,两缕披在胸前,剩下的在头上完成飞云髻,斜插一支银月钗,钗上垂下水晶串成的吊坠,整个人看起来素雅而不失气质。转眼间,四贞在她身边也已经多年了。 “皇额娘,儿臣听闻前些日子皇上在太和殿上打了苏克萨哈?”孔四贞放下茶杯,淡淡的开口,抬眸见太皇太后正看着她,仿若想知道她会往下说些什么。孔四贞微一莞尔,“儿臣想那些个辅臣怎么还不到皇额娘这边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太皇太后看了眼外头,冷哼一声,嘴角勾出一抹嘲讽,道:“已经第三天了,也该时候来了。”侧首看向孔四贞,笑骂道:“你这丫头片子,不想你皇额娘耳根子清静几天么?” 皇太后轻笑出声,“臣妾想孔公主是想问,对于这件事,皇额娘是怎么看待的?皇上做的对吗?” “当娘的果真只关心儿子。不过这也好。”太皇太后道:“皇上这件事情做的不错,维护了先帝的颜面,没丢爱新觉罗家族的面子。但是也欠缺考虑,……”正欲说下去,就听见外头太监传报道说辅臣来了。太皇太后一笑,对着孔四贞说道,“你瞧,这不就是来了。”然后高声扬道:“宣!” 待索尼、鳌拜和遏必隆进得殿内,皇太后和孔四贞已经退居偏殿,身旁除了苏麻喇姑和几个宫婢就无其他人了。 太皇太后见四个辅臣来了三个,独不见苏克萨哈,心中明了,却仍明知故问道:“苏克萨哈呢?” 索尼一愣,知道太皇太后是故意问之,太和殿一事传的沸沸扬扬,太皇太后不可能不晓得。但是他仍是恭敬的回道:“回太皇太后,苏大人他病了,所以不能来参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轻轻一笑,道:“他是真的病了吗?”见他们三人一脸惶恐,也不追问下去,赐了座,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们进宫求见是为何事?” 索尼双手作揖,坐着回答:“回太皇太后,奴才等不才,未能辅助幼冲皇上,主理朝政,屡有闪失,触怒龙颜,有负先帝所托。奴才等实在是羞愧难当。因此,特向太皇太后请罪,请太皇太后下旨辞去我等辅政大臣之职,闭门思过。” 太皇太后明白他们的意思,索尼一同鳌拜和遏必隆来向她施压来了。她顺着索尼的话说了下去,道:“索大人说的不错,皇上还在幼冲之年,尚未成熟,年幼登基,对朝政什么都不懂。而这些年来若不是你们辅臣理政,让天下太平,也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象征性的褒奖了几句,“功劳与否哀家心里清清楚楚,皇上在太和殿里做了什么,哀家也知道。”眼睛看向索尼,目光透露着凌厉,“所以这请辞之类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明白了吗?” 目的已经达到,索尼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该有些什么举动,他相信太皇太后心中明白。但是遏必隆仍是问道:“太皇太后,那太和殿一事……” 太皇太后眼眸一抬。不怒而威的气势使得遏必隆将后半句话给屯回来肚子。 太皇太后面露一笑,却笑意达不到眼底,“这事哀家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遏必隆,你们都是三朝四朝的重臣,而皇上则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能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呢。你们说是吧?” 索尼三人起身齐道:“奴才等不敢。”然后便退了下去。 太皇太后一叹气,吩咐苏麻喇姑将玄烨给请来。然后坐在了椅子上,揉揉头疼的脑袋。 “皇额娘。”孔四贞轻唤了一声。 太皇太后没有抬首,依旧闭着眼睛,“都听见了。”见孔四贞“嗯”了一声,她继续道:“索尼不愧是老狐狸,这会子来逼哀家了。”冷哼几声,直起身子,见皇太后不在孔四贞身侧,问道:“皇太后人呢?” “皇太后身子不适,歇息去了。” 是真的身子不适吗?太皇太后笑了笑,暖意扬上面容,怕见到玄烨受责而不忍心吧。想起一事,她问道:“我让你查的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孔四贞微微一笑,“这事过后儿臣再向皇额娘禀报吧。”想起这事,她还真觉得好笑,皇上喜欢的人,那身份竟是那么奇妙。她相信皇额娘会很愿意成全皇上的。 太皇太后觉得孔四贞那笑里包含着什么,想继续问清楚,却听见她传唤的人已经到了,因此只得按下。 第六十一章 慈威(二) 玄烨率纳兰容若和曹寅进入慈宁宫的时候,安亲王和耿聚忠已经在了,并且跪在了地上,一旁还跪着教授他学业的几位师父。玄烨心中有了不好的感觉。他向太皇太后请了安,果真见太皇太后面无神色的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指着慈宁宫内一把象征着权力的椅子,道: “皇上,请坐。” 玄烨心惊胆颤,忐忑万分的走上前坐下,猜不到太皇太后究竟想怎么样。 “皇上,想说什么?” 玄烨知道索尼一行人已经来慈宁宫见过太皇太后,也明白太和殿一事,他太过于冲动。因此他认错道:“玄烨知错。” 太皇太后继续问道:“那该怎么做?” “玄烨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太皇太后眼睛一抬,露出一抹精光,分别唤道几位帝师,严厉道:“你们几个都是皇上的师傅,你们的责任不仅是教授皇上学识,还要教会皇上仁君之道。徒不严,师之惰,皇上犯错,是你们没有把他教好。来人,将他们给哀家拉出去斩首。” 玄烨一惊,正要反对,却在孔四贞的示意下忍住了,眼睁睁看着侍卫将几位师傅拖了出去,耳边不断想起他们求饶的声音。 殿内众人都对太皇太后的举动有些心惊。 “纳兰容若、耿聚忠。” 听到太皇太后的叫唤,纳兰容若和耿聚忠均是心下一惊,“在。” “你们两个一个是皇上的伴读,一个是跟皇上同一个学堂读书,皇上没有把圣贤之道学好,你们两个难逃责任。罚俸三年,廷杖五十,来人,拿下。” 曹寅心知,若是自己有容若和耿聚忠一般的才学,那板子也会打在自己身上,太皇太后放过他,除了这个因素,还因为他的母亲是皇上的奶娘。曹寅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他们两个被侍卫给拖下去。 玄烨仍不住唤了声“皇玛嬷”,想要开口求情,却仍叫孔四贞给劝阻了。 太皇太后继续道:“岳乐,自幼哀家就将皇上交由你来管教,皇上犯错,你这个皇叔当罚。议政王大臣会议,你是不能再去了。三天之内,你们全家发回封地,没有哀家的旨意不得离开。” 下这个名命令,太皇太后心中很是痛心,因为她知道安亲王一走,朝政上皇上就少了一个助力,今后想要亲政就愈发的困难了。 岳乐明白太皇太后的难处,因此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重的颌首遵旨,然后便退了出去。 玄烨心中难掩悲痛,他双膝跪地,恳求太皇太后,道:“皇玛嬷,孙儿求您不要杀我师傅,不要杖责容若和聚忠,更不要放逐安亲王。这一切都是孙儿的错,孙儿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皇帝一跪下,殿内众人都纷纷下跪。 太皇太后回到座位上,手抚触着椅柄上的龙头,这象征权力的龙头。淡淡道:“你当然要承担责任,他们所承受的一切大大削弱了皇室的影响力,这就是你要承担的责任。” 玄烨一叩首,道:“请皇玛嬷收回成命。” 太皇太后抬眼看向玄烨,道:“这就要看你知不知道错了。” “孙儿知错了。” “错在哪里?” “打苏克萨哈,孙儿没错。”玄烨沉重说道:“他们明着在审汤玛法,暗里却在审皇阿玛,他们要推翻皇阿玛满汉一家的理念,这是孙儿无法容忍的。” 太皇太后不动声色,道:“继续说下去。” “玄烨错在时间不对。孙儿还未亲政,辅臣柄国,大权在握。要是孙儿亲政了,杀了苏克萨哈都可以。可是现在孙儿实在是无法容忍,才做出这样鲁莽的事情来。” 太皇太后很是欣赏玄烨的分析,但是对于这件事,她只能这么做,只有这样,才不会把事情扩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只有这样做,才能最快的平复满臣的怒气。 “放逐、杖责、三条人命这就是你鲁莽的代价。”太皇太后伸手扶起玄烨,替他掸去龙袍上的尘埃,语重心长道:“皇上,记住,三思而行,谋定而后动,身为一个帝王,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要喜怒不形于色,今天的事情你要牢牢的记住。” 他会牢牢记住,玄烨在心中发誓,今日的事情他会让苏克萨哈付出代价,他一定要尽快亲政。只有亲政了,他才不会处处受制于人。 玄烨亲自看了耿聚忠和纳兰容若杖责,重重的板子打下去,却不吭一声,玄烨不禁佩服他们的坚强。曹寅在耳边说了几句,玄烨神色略变,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和太皇太后一道去了苏克萨哈的府上。 苏克萨哈率了一众家眷亲自来迎,太皇太后和皇上亲自莅临,这是无上光荣,怕是连索尼也没此殊荣啊。苏克萨哈心中好不得意。 太皇太后看出玄烨心中的不快,她也不勉强,待入座之后,对着苏克萨哈道:“听说你病了,哀家这心里挺着急的。”虚言了几句,便进入了正题,“四辅臣各司其职,才能将朝纲稳住,你因病不能上朝,这朝政谁来把持呢。因此我和皇上特地来看看你。”然后示意宫婢将锦盒奉上,道:“这里有两根上好人参,赏给你好好地调养调养身子。” “谢太皇太后赏赐,谢皇上赏赐。”命下人接过锦盒,“得皇上和太皇太后恩宠,移驾亲临慰问,奴才不慎惶恐。只是奴才庸碌,有负先帝所托,引得皇上震怒,奴才内心惶恐,焦虑成疾,恐难再当辅臣之责。” 太皇太后眼中闪过嘲讽,明白这苏克萨哈是得寸进尺了。她和皇上对望一眼,见皇上神色泰然,心中有数,便道:“老百姓有句话,索尼忠,苏克精,必隆慈,鳌拜直。你们四辅臣是各有所长。而四辅臣之中,数你最有谋略,最能辩才,又精通满蒙汗三文,最近索尼告病,你担任了首辅之职,尽得大臣赞颂,他们还说你比索尼做的还好呢。”尽数夸奖了一番。 苏克萨哈内心喜悦,表面上仍是诚惶诚恐,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尽忠。忠于先帝所托,忠于社稷之付。” 太皇太后顺着说下去,“所以说,这朝廷没你怎么行呢,你说呢,皇上?” 玄烨扯出笑意,对苏克萨哈也夸奖怜怜,道:“皇玛嬷说的有道理,朕还年幼,极需苏卿辅相助,处理朝政。”一番话说的极为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皇上登基已经三年,你们辅臣劳苦功高,哀家自会嘉奖。苏克萨哈,你就不要推辞了。” 这下,苏克萨哈心中就更高兴了。“谢太皇太后赏赐,谢皇上恩典。苏克萨哈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尽心尽力为朝廷办差,万死不辞。” 太皇太后要的就是苏克萨哈这句话,“好,那就把你现在的二等子爵之衔位让给你的长子承袭。哀家封你为三等公,这可不能再大了,再大就该封王了。”面带微笑,眼睛深处却带着凌厉,见苏克萨哈一脸欣喜,忙着谢恩,她又道:“至于你朝中的职务就好好交代一下,你身体抱恙,那就好好地休息吧,哀家就再赏你半年的假期,在家养精蓄锐,日后皇上还要好好倚重你呢。” 如此得不偿失,苏克萨哈有苦难言,却不好说些什么,只得言不由衷的谢恩。 玄烨带着笑意离开索府,心中不禁对皇玛嬷佩服的五体投地。升其爵位反削弱其实权,这招实在是高。如此安亲王的放逐、聚忠和容若的杖责还有几位师傅的生命也就有了价值。 腰际佩戴的血玉环佩映入眼帘,玄烨执起血玉,想起了芳儿,脑海中不惊想起耿聚忠从宫外带来的消息,说芳儿绝食抗议。他不禁懊恼,若是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早早的告诉芳儿,想来索尼也不会反对了。都怪他,顾虑太多,让芳儿现在受苦。 玄烨的苦恼被太皇太后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回到慈宁宫以后,她立马召见了孔四贞,问起了那名为芳儿的女子。 孔四贞笑道:“皇额娘,皇上登基快三年了,也该时候亲政选后了。” 太皇太后自然明白孔四贞话中的意思,一旦皇上选后,辅臣归政之期也就不远了。但是大清自太宗以来都是立蒙古皇后,孔四贞此时提起有什么意思呢。 “这话何解?” “皇额娘,如今的朝政局面不比太宗先帝时刻,今时今日把政的是辅臣。这皇后的人选不该只考虑蒙古方面了。” 太皇太后明白了,在辅臣当政的情况下,中宫之位是不是蒙古皇后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若是四辅臣当中有人成了皇亲国戚,那对皇上亲政是大有好处的。但仍是不解,“这跟那位芳儿有什么关系?” “芳儿的身份不止巧,而且妙。”见太皇太后面露兴趣之色,孔四贞进一步道:“皇额娘可知道索尼家有一位格格是满清第一才女,第一美女?” 太皇太后颌首,表示听说过,但是却不怎么相信,“知道,但是哀家想这怕是众人看在索尼的面子上封的。”想到孔四贞不会无缘无故说起索尼的孙女,她道:“莫不是这芳儿是索尼的孙女?” 孔四贞颌首,“正是。皇额娘您想,皇上自幼生长在宫中,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却喜欢上了这赫舍里芳儿,想来她是有几分才色。” 太皇太后笑道:“这要看了才知道。”若这赫舍里芳儿真能担当起一国之母的重责,那她也不介意成全皇上的心思。只是她要真的好才行啊…… 第六十二章 求助 东珠站立在窗沿,高束于阁楼之上,一身浅蓝色的宫装,裙角上绣着细碎的花瓣。[.超多好看小说]外套素色纱衣,用浅蓝色丝线锁边,绣上几多千瓣菊。那芊芊细腰用一条乳白色的织锦束了起来,织锦尾端绣着几朵清丽脱俗的梅花,将一头青丝绾起,斜插一支玲珑簪,垂下细细的银丝流苏。 微叹口气,转身离开了窗沿,坐到了梳妆台前,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东珠缓缓抚上自己洁白的脸颊,不施粉黛,却依旧洁白,可脸上却带了旁人不为知道的愁色。 林志泽……一个纠结在她心间的男子。东珠在心里默默念到,有时候她真不明白林志泽心中是怎么想的。他的态度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她快要被这种水火不容的生活给打败了。她可以肯定的是林志泽爱上自己,是迫不得以,不然他不会时常流露出神情和悔恨这两种完全矛盾的神情。 惨淡的扯出一抹苦笑,或许芳儿说的对,林志泽不是她可以依托的人,但是现在说什么已经晚了,她已经将一切都给了他,再也收不回来了。 门外响起丫头的敲门声,东珠见她推门进来,行了个礼,然后问了句:“什么事?” 丫鬟道:“格格,纳兰大人府上的公子和一位姓艾的公子要见您。(.好看的小说)” 纳兰大人府上的公子不就是纳兰容若么,那艾公子就……是皇上。 东珠反应过来以后立马道,“快请他们进来。”她可不能怠慢了皇上,然后顾虑到了一些事情,叫住本欲离去的丫鬟,问道:“等等,阿玛在家吗?” “大人去鳌大人府上了。”丫头依旧恭敬的回答,在看到了东珠的手势之后便退了出去,将在客厅等候的几位公子给迎了过来。 东珠舒了口气。阿玛不在府上便好,若是在府,她便不能将皇上迎进来,不然给阿玛知道了,她就什么也说不清了,那样就对不起林志泽,也对不起芳儿了。 东珠猜的不错,确实是一身便装的玄烨。他的身后还跟随了曹寅和纳兰容若,而纳兰容若的步履略有蹒跚。东珠听阿玛说起过,为了皇上在太和殿打苏克萨哈一事,纳兰容若和耿聚忠被太皇太后打了五十下板子。 东珠想他这个时候忍着伤痛跟随皇上一起来,怕是为了方便皇上进入遏府见她吧。不然以皇上平民的装扮,管夹定不会让丫鬟前来通知她。 而皇上来找她的意思,她也已经猜到了。 自芳儿中毒的消息传出以后,她也去索府看了她一次,知道索大人因为芳儿私自自订终身的事情而禁了足,现下陌生的人要进索府得仔细盘查,要见到芳儿就更加的难了。皇上定是在索府碰了钉子,入不了府,见不到芳儿,万不得已才来找她的。 东珠在心中不禁为芳儿感到高兴,毕竟皇上是真心待她的。她让丫鬟奉上茶点,然后命人退下了。 玄烨等丫鬟退下之后,便迫不及待的说了。 “东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虽是询问,但确实肯定无比的口吻。 东珠挑眉,颌首。 玄烨也不恼怒她的不敬,道:“既然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不告诉芳儿?” 东珠本想拿起茶杯喝口水,但听到了玄烨此番问话,便又将茶杯放下,道:“您想告诉芳儿自会告诉,何必要我这个外人来开口呢。芳儿生性敏感,若是我开口讲明了,保不齐她对你心存疙瘩,这对芳儿并未好处。因此我装聋作哑,乐的开怀。” 玄烨知道东珠处处为芳儿考虑,心中也为她们的姐妹情深而感动。正欲开口说明来意,却听见东珠质问的口吻。 “我只是不明白,身份尊贵如你,周遭那么多守护你的人,怎么还会让芳儿受伤,甚至中毒?” 纳兰容若深怕东珠的语气会惹怒玄烨,因此劝阻道:“格格,公子的身份不一般,你可不要太不敬了。” 东珠没说话,只是看了眼纳兰容若,然后也看了眼玄烨,沉默不语的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水。仿若没听见容若的话。 玄烨一抬手,示意容若不必多言。他心中明白东珠此话只是担心芳儿,并非有意冒犯,因此他并不计较。 “这事是我疏忽。”玄烨承认,“我想知道芳儿先下怎么样了?”虽然已经从耿聚忠的口中知道了事情,但是聚忠毕竟没有亲眼见到过芳儿,因此他心中的大石还是悬着,并未放下。东珠跟芳儿姐妹情深,只要芳儿中毒的消息传出去,东珠定会进索府看望,所以她的回答才能让玄烨真正相信。 玄烨话中还有神情上的担忧,足以让东珠相信玄烨关心芳儿的心。她道:“芳儿的毒已经解了,相信这你也已经知道了。可是这个傻丫头,为了某个不知身份的人跟索大人僵持着,绝食抗议的自己原本虚弱的身子更加虚了,整个人当真是弱不禁风了。” 玄烨知道东珠拐着弯在说他。若是他早日将身份告知,也不会造成今日芳儿弱不禁风的局面了。他已经在心里不止一次的怪自己了。 “我想见她。” 东珠当作不知道,道:“见她就去索府呀,来我这儿说做什么。” “东珠。”玄烨沉声叫着,带着诸多的无可奈何,“我若有办法见到芳儿,今儿个也不会来遏府找你了。” “你表明身份不就好了。” 玄烨摇首,“不行,我不想让太皇太后知道。”皇玛嬷对芳儿的成见已经很深了,他不能再加深她对芳儿的意见。 东珠想问为什么,却见玄烨已经开口了,“东珠,我今日来找你,并不是以身份压人,逼迫你一定要听命与我。只是希望你看在芳儿的面子上,帮帮我,让我能见到芳儿。”见东珠仍是不为所动,他开出承诺道:“只要这次你帮了我,日后你有什么要求,我一定成全你。” 东珠挑眉,心想皇上这个承诺保不准可以利用。自己和林志泽的事情或许也要靠皇上来成全。因此她道:“艾公子,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其实就算他不是皇上,只是一个平凡的小老百姓,只要他是对芳儿真心,那她钮祜禄东珠便会帮助他。只是他不等她开口便已经做出了承诺,那她何乐而不为呢。 “我要见芳儿。” 眼神中的一片真挚,让东珠没有半点犹豫便答应了。 她跟玄烨一行人合计了一番,最后决定只能委屈玄烨,让其扮作东珠的小厮随其进索府。曹寅和纳兰容若不放心,因此也扮作了小厮跟随左右。原本玄烨是不想让容若跟随的,毕竟他刚挨了板子,行动略有不便,还是在外头等着便好。可容若却不同意,玄烨拗不过他,只得遂了他的意思。 第六十三章 君臣 由于东珠的身份以及她跟芳儿的交情,因此进入索府大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一身随从装扮的玄烨等人也没受到什么盘查,只是略微被守门之人询问了几句便也就放行了。(.好看的小说) 进入索府后,玄烨在东珠的带领下窜梭在索府走廊间,玄烨发现索尼身为首辅,以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所处府邸却算不上金屋银屋,比起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实在是差远了,但是所造格局也算的上是园林之家了。 索府内的栖梧斋位于府内水池南岸,隔池与东西两山岛相望,池水清澈广阔,遍植荷花,山岛上林荫匝地,水岸藤萝粉披,两山溪谷间架有小桥,山岛上各建一亭,西为“雪香云蔚亭”,东为“待霜亭”,四季景色因时而异。绿柳遮天蔽日,红云一样的夹竹桃伸展在墙外,个庄重的府邸添了一丝的柔美,更多了些南国水乡的清丽、灵动。栖梧斋之西有一曲水湾深入南部居宅,这里有三间水阁分割空间,构成一个幽静的水院,曲径通幽。 东珠带着玄烨一行人前往芳儿所居住的栖梧斋。 “近些日子来,栖梧斋里有一位卢姑娘一直在照看芳儿,若艾公子想和芳儿独处,必须引开她,等等我会想法子和她离开栖梧斋,那时你再进去吧。” 玄烨跟在后头,“嗯”了一声,同意了东珠的说辞。栖梧斋,凤栖梧桐,芳儿确是一只凤凰,索尼教养了一个极为出色的孙女出来。[]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芳儿了,玄烨的心极为高兴。 “奴才索尼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至一处,却见索尼跪拜在前头。东珠往后侧首,见玄烨并不做声,只得尴尬出声道:“索大人,您这是做什么?这里又没有皇上,何必对我行此大礼,东珠受不起。” 索尼仍是跪在地上,他抬首看向东珠身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全然不似年过古稀之人。 玄烨轻叹一声,自东珠身后走出,弯身扶起索尼,道:“索卿辅请起。朕今日微服前来只为一人。” “请皇上随奴才来。” 索尼知道皇上是为了芳儿而来,若不是索额图在前往栖梧斋的途中看到东珠带着几名侍从进来,若不是索额图多了一份忧心,细看了下,也不会发觉是皇上亲临索府。 玄烨跟东珠对望了下,示意她先去看望芳儿,见东珠会意颌首,便率着曹寅和纳兰容若跟随索尼而去了。 进了书房,索尼请玄烨上座,然后命丫鬟奉上茶点。 玄烨坐在了书房的正中位置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索卿辅,近日来身子可好?” “托皇上鸿福,奴才最近身子大有见好。” “司马迁的史记……恩,不错!这的确是本好书。但是朕以为它已经不适合索卿辅你了。”放下书本,看到桌案上放着几本奏折,玄烨打开一看,方知是朝政大事,想来是索尼的门生递上来给索尼过目的。玄烨笑笑,“原来索卿辅病重尚且关系国家大事,朕还以你已经完全的推出了自己的责任呢。” 没有严厉的质问,只有淡淡的话语,但这在索尼的耳中听来尤为惶恐,他连忙跪在地上,道:“老臣不敢!” 玄烨起身,走至索尼跟前,单手扶起他,道:“作为先帝临终前重托的四辅臣之首,朕的股肱大臣,朕实在是不希望看到你为了一己之私而置朝廷于不顾。” 索尼抬首直视玄烨,道:“皇上对奴才推心置腹,有些话奴才也不吐不快。” “索卿辅有话但说无妨。” 索尼双手作揖一拱,问道:“皇上,奴才请问,苏克萨哈为何要兴起明史案和天算案?” 玄烨道:“陆健曾讲过,皇阿玛满汉一家的里面危害了八旗子弟的利益,苏克萨哈身为满人,自然得为满人做打算。” 索尼没有反驳,因为皇上说的不错,他只是问了句:“就只是为了满人的利益吗?皇上可有想到别的。” “别的?”玄烨细细回味索尼这两个字,想起昨日跟皇玛嬷一道去苏克萨哈府上,苏克萨哈的神情,他顿时明白,原来苏克萨哈的野心是在于统领朝政。皇阿玛遗旨索尼为四辅臣之首,苏克萨哈为次。倘若苏克萨哈要成为首辅就必须的到满臣的大力支持。而明史案和天算案倘若都成功了,那他的野心也就达成了。 “朕明白了,但是索卿辅,倘若有你在,苏克萨哈也不会如此胆大妄为。”说穿了玄烨还是不满意索尼胆小怕事之举。 “站的越高,摔得越重。天算案至此,苏克萨哈士气大伤,已经不成威胁。” 玄烨知道索尼还是没有正式回答他的问题,也不勉强了,只要索尼是向着他这边的就好,他不比苏克萨哈那般目中无人,清高自傲。 “今日来索府,本没想到会见到索卿辅,但是既然见到了,有件事朕想请您帮忙,不知索大人可否答应我的请求?” “皇上请说,老臣自当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朕想让你上道折子,保住汤玛法。”见索尼面露难色,玄烨低声问道:“怎么,索卿辅不愿意?” 索尼双手作揖,再次跪下道:“不是不愿意,而是……还不是时候?” 玄烨挑眉,示意索尼说下去。 “奴才不敢欺瞒皇上,对于汤若望奴才也有心要给他一个教训,却不想至他于死地。天算一案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挽回。皇上若想免除汤若望死刑,奴才这里有一法子,皇上听听便是。” 玄烨大喜,道:“索卿辅请起,快快道来。” 索尼起身走至玄烨身侧,躬身附耳道。但见玄烨听罢之后,面露喜色,不禁对索尼的谋划深为佩服。 “索卿辅,汤玛法是朕与芳儿的红娘,救了他,朕相信你不会后悔。”玄烨道:“其实论年龄来讲,朕自当和芳儿一起喊你一声爷爷。而朕也愿意这样喊您。” 索尼愣在了那里,不知道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心里不禁出了冷汗。“皇上……奴才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玄烨笑笑,“如果,朕是说如果朕册封芳儿为后,你还会这般的懦弱?这般的韬光养晦吗?” 索尼惶恐,跪下道:“皇上,奴才一家的命都是您的。请皇上千万不要这么想,臣的孙女何德何能首居皇后之位?务请皇上收回成命……臣自当万死不辞。”大清自太宗皇帝以来都是立蒙古皇后,索尼希望皇上千万不要做出跟先帝一般的事情来。 玄烨单手扶起索尼,“好了,这个事情朕不想多说。朕今日来是想见见芳儿,索卿辅,芳儿不仅是朕心爱的人,更是你一手养大的孙女。朕不希望芳儿身上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奴才知道,谨遵皇上之命。”索尼唤人进来,让其带着皇帝去栖梧斋见芳儿。 看着玄烨离去,索尼吊在喉中的心终于放下了。一身便服却依旧掩盖不住王者之气,言语中处处透露这沉稳,皇上或许真会如太皇太后所言,将是大清朝的一代明君。同时心里又升起一层担忧,芳儿爱上皇上,爱上一个注定不平凡的男人,她会幸福吗? 按照目前的局势,他已经无力阻止芳儿进宫的事实了。只是希望她不要如端敬皇后一般才好啊。 第六十四章 诉情 芳儿一路从索尼的书房小跑到栖梧斋,身袭一见月白色单衣,在这寒冷天气,实在单薄,长发及腰,随着奔跑的速度飞舞在空中。远远看过去恍若神仙妃子般,但实则苍白柔弱。 芳儿难以置信自己从索尼书房外所听到的消息。原来艾烨是当今的圣上……原来自己爱上了一个帝王……芳儿想笑却笑不出声。 东珠来栖梧斋看她,从她口中芳儿知道艾烨装扮成小厮随着她进入了索府,却被爷爷带到了书房,芳儿心中担忧之极。不顾卢淑的劝告,不顾自己身子的虚弱,执意去书房看看,深怕爷爷伤害了他。却不想他的身份竟是如此的尊贵,爷爷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此时此刻,芳儿方才明白索尼为何会反对她跟艾烨在一起。原来爷爷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是皇上。爷爷怕她将来进宫受到伤害才快刀斩乱麻,让她长痛不如短痛的了断这份情缘。原来爷爷是为了她好,可她却误会了爷爷的用心。 芳儿心中后悔万分,她不该这么对爷爷说话,不该这么忤逆爷爷。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她该怎么办……一生一世一双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不想进宫,不想跟别人分享一个男人,但是她更不想和艾烨分开。泪水滑落脸庞,芳儿心中说不出的痛,说不出的为难。 芳儿仰首望向天际,天空一片蔚蓝,白云在上空漂浮,她仿若看到了额娘,看到额娘在向她微笑。思绪逐渐混沌,芳儿听不见旁声,只听见自己喃喃道:“额娘,您告诉芳儿该怎么办?芳儿的心已经收不回来了……”眼前逐渐变黑,慢慢便没了意识。 玄烨在索府仆人的带领下穿梭在回廊之中,行至拐弯处,忽见一女子身着单衣躺在地上,看身形像极了芳儿。正欲上前看仔细,却听见丫鬟惊呼叫了一句“格格”。 玄烨疾步上前,俯身将那女子拉入自己的怀中,一看容颜的确是芳儿。他见芳儿面色惨白,不若往日般神采,心疼至极。怒骂道:“一群丫鬟婆子都是干什么吃的。你们格格病成这样,还让她外出吹风。若是芳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朕饶不了你们。”他将芳儿横抱起,见丫鬟还杵在这里,气急了,“还愣着干什么,快前面带路呀。” 那丫鬟回过神来,连声称是,忙跑在牵头,为玄烨带路。 当玄烨将芳儿抱到床榻上安置的时候,清月也已经将卢淑给带了过来。 卢淑没好气的走进屋子,看到芳儿的样子,心中颇为无奈。这就是不听她卢姑娘话的下场。拿出银针,在芳儿的穴道上老练的扎了几针,然后执起她的手腕把脉,确认无恙之后,才对着一脸毫无生气的芳儿训斥,也不管她能不能听见。 “瞧瞧你,好好的一个格格,为了一个男人弄成这样何苦呢。索大人又不是老虎,会吃了你心上人不成?你用得着不披一件衣服没命的跑出去吗?” 东珠轻咳了几声,想要提醒卢淑她所说的那个男人正在屋子里,可卢淑却是神经大条的没听见,继续噼里啪啦的说着。 玄烨脸上露着心疼,却卢淑的话也不责怪,但是却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此刻的他只想好好守在芳儿的身边。他给了容若一个眼神,示意他把那个呱噪的女人带出去。 纳兰容若无奈,深吸一口气,他拍了怕说的正起劲的卢淑,见她回头,容若露出温和的笑道:“这位女大夫,我前些日子刚受了伤,能不能麻烦你出去帮我看一下?” 卢淑只是淡淡的看了容若一眼,又看了眼他身后的玄烨,点了下头,便拿着自己的医药箱出去了,也算是同意了。(.)其实她这番话是故意说给玄烨听的。虽说她不认识玄烨,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能让温柔如水的芳儿看上眼,想来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男人嘛,还是得说说,不然他就不会好好珍惜芳儿。 玄烨走至榻边坐下,执起芳儿的手,满目神情。 东珠见状命所有人都退下去。索大人既然让皇上来见芳儿,想来他是同意芳儿跟皇上在一起了。但愿她苦命的芳儿妹妹从此能幸福下去。 玄烨将芳儿的手贴在脸庞,呢喃道:“傻芳儿,是我害苦你了。我干什么一直拘泥于身份,愣是不告诉你呢。你要是早知道了,现在也不会如此难受了。”玄烨心中多么希望现在躺在床上的是他自己而不是芳儿。 迷恋的看着芳儿的容颜,眼睛瞄到枕边放着几张纸,上写道:“谁执我手,敛我半世癫狂。谁抚我面,慰我半世哀伤。谁扔我心,融我半世冰霜。谁弃我而去,剩我一世独殊。谁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憾。谁助我臂,纵横万载无双。谁覆我之唇,估我前世流离。谁揽我之怀,除我前世轻浮。谁执我手,陪我痴狂千生。谁吻我眸,陪我千世轮回。”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 一字一句,皆写着芳儿对他的情,对他的真。 “芳儿,我爱新觉罗玄烨发誓,今生今世只爱你赫舍里芳儿一个,若违此誓言,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眼眸微动,玄烨将湿润的眼眶擦干,又将纸张放回原处,静等着芳儿醒来。 目光流转,清澈微眸。芳儿一睁开眼睛就见到了玄烨。其实她苏醒过来已经有一会儿了,只听见玄烨在喃喃自语,便想听听他还会说些什么,却不想等来了她的真心告白。 芳儿装作不知,一脸欣喜,道:“烨,你怎么在这里?” 玄烨将芳儿的身子直起来,拿过里头的锦被,让她靠着舒服点,然后才说:“知道你病了,我心里很着急便来看你了。”见芳儿的气色仍是不好,他问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眼中闪过一丝愁,“爷爷不允许我们在一起,我绝食抗议。” 玄烨虽是知道,但是亲耳听芳儿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他轻轻刮了一下芳儿的俏鼻,道:“以后不允许这样了。”见芳儿点头,他又道:“你放心吧,索大人不会反对我们了。” “为什么?”虽然知道了原因,但是芳儿仍想亲自听玄烨说。 玄烨先状似开玩笑的说:“当然是因为索大人看到我气宇轩昂,玉树临风,文采风流,是个难得的人才。所以答应我们的事情了。” 芳儿被玄烨的说辞逗笑了,这是几日来她真心的笑。 玄烨执起芳儿的纤手,正色道:“芳儿你知道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几天没有你的消息,我简直是度日如年。” 芳儿清眸微抬,顾盼琉璃,请说了句“我也是”。 两人相识一笑,情意流转,无声胜有声。 正当玄烨要跟芳儿说出他的真实身份时,卢淑一脸气愤的走了进来。她不顾场合,见到芳儿醒了,便来到芳儿跟前,告状道:“芳儿,那个混蛋好讨厌,说他病了让我看看,可居然伤了那种地方,简直是不要脸。” 芳儿听的云里雾里,不明白卢淑在说什么,只好问道:“出什么事情了?”经过几天的相处,芳儿了解到这个医术满京城的卢姑娘实际上是个小孩子心性。什么事情都是率性而为,一切凭她高兴。 玄烨看了眼随后进来的纳兰容若,眼神有着责怪,令容若不敢直视。 “就是他。”卢淑指着纳兰容若说道,“简直是个坏胚子。” 东珠笑着开口,道:“好了,卢姑娘你也别生气了,容若不是故意的。”其实也怪不得容若,他把卢淑骗出来看病,可他浑身上下除了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就没什么其他毛病了,也只能是实话实说了。但是当着卢淑这个小姑娘的面确实有些不妥。 卢淑“哼”了一声,便不看向容若了。 纳兰容若自讨没趣,走至玄烨身边道:“公子,出来已经有些时刻了,该回去了。” 玄烨颌首,看向芳儿,正欲开口,却见芳儿已经先说了。“你说过你家规矩多,那你还是先回去吧。来日方长,不是吗?” 玄烨想想也是,既然已经跟索尼摊开了说,那他跟芳儿就能时常见面或者通信了,来日方长,这话一点也没错。 玄烨带着一脸舒心离开了栖梧斋,离开了索府,却没见到他离去后,芳儿的愁容。 第六十五章 缓兵之计 自太和殿听政回来,玄烨就一直是闷闷不乐。虽说和芳儿见面使他的心情舒郁了不少,但是始终天算一案压在他的心头,所幸索尼已经回朝了,而苏克萨哈则士气大落,被朝中的满臣冷落了不少,尤其是鳌拜和遏必隆。 乾清宫内摆了不少汤若望赠送的西洋玩意,每每看到它们玄烨会想起汤玛法。 今日早朝索尼禀报说是刑部已经将天算一案主犯行刑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说是在十天以后。 玄烨随手拿起一件西洋玩意,思索着索尼那日所说的话。 三藩乃大清朝第一隐患,现今朝廷没有兵力也没有余力跟三藩对抗,笼络三藩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先帝在世时,就将十四妹建宁公主下嫁给吴三桂之子吴应熊,以此来笼络三藩中实力最为雄厚、兵力最为强壮的吴三桂。 若满汉不和,朝政不稳,难保三藩不起兵叛乱。 “皇上,不如咱们再去求求太皇太后,看看玛法的事情……” “摆架慈宁宫,朕要给皇玛嬷还有皇额娘请安。”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有孔四贞正在喝茶,说起皇上的年纪到了大婚的年龄,皇太后仍不住问道:“皇额娘可有主意了?臣妾瞧着慧慧也老大不小了,而且自幼在宫里长大……” 皇太后的心思太皇太后又怎么会不了解,曾几何时,她也一样,一心想着让蒙古科尔沁草原的格格来坐这皇后的宝座,可现下时机不对。更何况博尔济吉特慧慧并不是个好人选。 太皇太后轻瞄一眼,成功打住了皇太后的话,淡淡问道:“你认为慧慧有资格吗?” 皇太后一愣,道:“可是慧慧是咱们科尔沁的格格,身份高贵……” 太皇太后一笑,“那只会是第二个静妃。”她看向皇太后,“哀家知道你为蒙古考虑,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立后之事不可同日而语。其实满臣之女也当得起这皇后的位子。”眼中透露着深远。 孔四贞问道:“皇额娘可是有了什么想法?” “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了才知道。”太皇太后知道皇上昨日微服出宫去了索府,想来是去见了那赫舍里芳儿。 近些日子来,她也听到了不少从索府传出的话。自索尼进宫求雪莲开始她就有些怀疑了,现在一切都有了解释。从旁人的言语中,不难看出赫舍里芳儿的为人,但她还是要眼见为实的好。 “哀家知道慧慧心里是怎么想的,皇太后,在一切没成定局之前,千万不可将今日哀家所说的话泄露给慧慧知道,那不晓得要生出多少风波来。” 皇太后颌首,“臣妾知道,皇额娘放心。”心中也颇为烦躁,随着皇上年纪见长,慧慧可没少在她耳边说话。太皇太后说或是慧慧成为皇后,下场将是跟姑姑一个样,她深信。因为慧慧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进宫的天真女孩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母仪天下,而且行为也愈发的乖张,却有当初姑姑的痕迹。 正想着,听见门外响起太监的声音,说道“皇上驾到”。皇太后脸上露出信息,一脸慈母样。 玄烨行礼道:“玄烨给皇玛嬷,皇额娘请安。”直起身子,对着孔四贞一颌首,“孔姑姑安好。” 孔四贞跟慈宁宫一堆宫婢太监对着玄烨行礼。 太皇太后笑着问道:“皇上今儿个怎么会来慈宁宫?” 玄烨笑笑,坐在苏麻喇姑为他备下的椅子上,道:“想念苏嬷嬷泡的茶了,玄烨特此过来,还请皇玛嬷赏一杯。” 太皇太后只是别有深意的笑笑,并未说话,只是皇太后发话了,“苏嬷嬷,给皇上倒一杯,省的他嘴馋。” “是。”其实用不着皇太后吩咐,苏麻喇姑就已经在备下了。她将茶杯端至玄烨跟前,递过去道:“皇上,请用。” 玄烨接过道:“谢苏嬷嬷。”递进唇边,吹了吹热气,然后一饮而尽,将空杯递还给苏麻喇姑,“皇玛嬷,您和皇额娘、孔姑姑在这里说些什么呢?” 孔四贞掩嘴一笑,道:“咱们再说皇上已经长大了,是该立后了。” 玄烨眼睛一挑,笑道:“不知道你们给朕挑了哪家的格格?”他看向皇太后,问道:“皇额娘,您知道吗?” 玄烨那笑让皇太后觉得有一种甚为不屑的目光,尴尬的笑着摇首。 依皇上的聪慧,孔四贞自然知道皇上已经猜到了大家心中的人选是谁了。“那要看皇上喜欢谁了。” “是朕喜欢谁谁就能做皇后吗?”玄烨反问道,“朕记得皇玛嬷之前对朕说过,身为帝王,选后必须从大局出发,要选择对大清有利的人选。不知道皇玛嬷现在还这么认为吗?还是说皇玛嬷已经改变了想法?” 太皇太后小杯清茶饮尽,看着玄烨,笑道:“哀家的想法从未变过,皇上认同了吗?” “当然认同。”玄烨挑眉道,“娶妻娶贤,朕要立后等同娶妻,可朕不认为博尔济吉特慧慧会是个好妻子,好皇后。皇额娘,您说呢?” 太皇太后知道想来皇上已经把她们方才说的话已经给听了去,现在她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跟他讨论下去。 “好了,这事就此作罢。就算慧慧不是皇后,那这皇后人选也不是皇上你能决定的。”太皇太后看着玄烨说道,一字一句里透露着警告。 玄烨自然知道太皇太后的意思,但是他不会放弃。 “说起立后,朕想起孔姑姑的也不小了,皇玛嬷有适当的人选给她找一个额驸了吗?” 太皇太后看了眼孔四贞,心里笑着想皇上终于提到今日来慈宁宫的目的了,她就知道她这个孙儿是不会那么容易放弃营救汤若望。 “皇上有人选吗?” 玄烨想起索尼提到的一个人,说是跟定南王在世时,曾为孔四贞定下一门亲事,后来定南王战死,孔四贞被收养入宫,就再无人提起此事。 “广西孙延龄。” 太皇太后心中一愣,孙延龄跟孔四贞的婚事她曾听照顾四贞的奶妈提起过,相信整个皇宫除了她和苏麻喇姑,就再无人知道了,皇上是怎么知道的。和孔四贞对望了一眼,见她摇首,太皇太后便知道这事不是她说出去的。 “皇上怎么会想到他?” 玄烨当然把太皇太后跟孔四贞之间的互动看在了眼里,他并未回答太皇太后的话,只是问孔四贞道:“姑姑,不知道此人你满意吗?若是不合你心意,咱们再换。” “不用了。”孔四贞脱口而出,然后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脸颊微红,道:“多谢皇上好意了。” “那孔姑姑是满意了?”玄烨急着追问。 皇太后轻斥道:“皇上,这事怎么能明着问,孔公主是女儿家,会害羞的。” 玄烨也不逼问,转首问向太皇太后,“皇玛嬷,您觉得如何?” 今日皇上的来意,她早前已经跟孔四贞说过了,就是不知道皇上会如此心急。轻叹一口气,道:“孙延龄为人不错,哀家也很满意,更何况四贞幼时便和他定亲,也算有缘分。这事哀家看就这么定下来吧。” 孔四贞起身微微一福,道:“多谢皇额娘恩典,多谢皇上费心。” 玄烨面露微笑,一旦孔四贞下嫁的旨意传出,那汤玛法的刑期按照大清律例便要往后延迟,这给他想法子有了更多的时间。索尼的办法真是不错。 第六十六章 愁 当慈宁宫传出懿旨,说是为了安慰定南王在天之灵,特将和硕公主孔四贞下嫁给自幼定亲的广西孙延龄。为了避讳十日后处斩汤若望,太皇太后决定在三天后的黄道吉日把孔四贞给嫁了。 这道旨意让汉臣拍手称快,却让满臣捶胸顿足。按照大清律例,但凡皇室有喜庆之事,任何刑罚都得延迟。不禁都觉得太皇太后为了营救汤若望真实煞费苦心。 索尼在府上得知此消息的时候,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芳儿躺在床榻上喝药的时候,陆尔泰从索额图那里得知了此事,便立刻赶来告诉芳儿了。芳儿闻言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然后便将药给喝了。 陆尔泰笑着问道:“这下可高兴了?” 芳儿轻抬眼眸,笑而不语,笑中带着淡淡的失落。她将药碗交给卢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卢淑了然的颌首,接过之后便退下了。 陆尔泰不解疑惑道:“卢姑娘还不知道皇上的身份吗?” 芳儿浅笑着摇首,“不知道,那日容若将她给骗了出去。”更何况有些事情她还是不知道的好。卢淑是个单纯的人,知道的多了对她没有好处。 “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芳儿抬眼看他,“对于我的心事,你知道多少?” 陆尔泰拿过凳子坐在床榻前,看着芳儿原本苍白的脸逐渐有了红润,心里的担忧也逐渐放下了。[.超多好看小说] “你本性淡泊,并不适合皇宫的生活,但是爱上皇上,你注定一辈子要在皇宫里渡过,你愿意吗?” “我爱的不是皇上,是一个名叫艾烨的男人。”芳儿淡淡道。 “有什么不一样吗?三公子不就是皇上?” 芳儿笑笑,并未回答。早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前,她就已经爱上他了,不管艾烨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她赫舍里芳儿都已经爱上了他。如今他的身份揭开,她也没改变这份爱意。心中所担忧的只是皇宫的生活,那是龙潭虎穴。 她羡慕端敬皇后的爱情,却也怜悯她的红颜早逝。她害怕自己成为端敬皇后一般,也害怕自古帝王多无情。她害怕在皇室之下的爱情,终会消失不见。但是她不能跟任何人说,只能将这份恐惧放在心里。 “尔泰,并不是爱上皇上就必须成为妃子。皇室的事情有很多的变故,未来的事情谁也不能保证。何况那日他进府并没有对我讲明他的身份。” 陆尔泰不知道芳儿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芳儿越来越神秘,似乎这场病故让她整个人都改变了。但是他明白皇室多变故这一句话。例如公主孔四贞。 虽说她是嫁给自幼定亲的人,但是陆尔泰知道这也是皇室因为政治的安定而做出的抉择。(.好看的小说)皇上可以决定别人的事情,但是他又何尝能决定自己的事情了。一切的确还是会发生变故的。 在索府将近一年,他跟着索额图学习,对朝政多多少少也能知道一些,多少也有一些自己的见解。自此一生,他是不想入朝为官了。只要一辈子守在芳儿的身边,他也就满足了。虽说这当中有自己的私心,但是最起码这里面不用接触到尔虞我诈。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在苏麻喇姑的服侍下修剪这屋内的花花草草,听闻宫婢进来报告说孔四贞来了,她便放下手中剪刀,坐到了炕上。 孔四贞身着浅蓝色坠地长裙,悠悠墨发,两缕披在胸前,剩下的在头上挽了个飞天髻,仅戴一支海棠蒂珠玉步摇、清新淡雅,虽露着微笑,但是眉宇间的愁绪却怎么也消散不去。 太皇太后亲自扶起俯身在地的孔四贞,将她领到炕上坐下。然后道:“四贞,哀家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既然事情已经成了事实,你就要开开心心的出嫁。” 孔四贞知道太皇太后话中的意思,只能在心中苦闷,“儿臣知道,让皇额娘费心了。” 太皇太后轻叹一下,“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她执起孔四贞的手,放在手中,道:“四贞,你虽不是哀家的亲生女儿,但是你自幼在哀家的身边长大,哀家视你如亲儿,见你心中烦闷,哀家心里也不好受。” 孔四贞原本假装的脸,一下子成了落寞之色。 “哀家知道你心里的人是谁,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怎么还不放开呢?哀家见过孙延龄,他还是不错的。哀家相信他待你会是极好的。” 眼泪已经盘在了孔四贞的眼眶上,对于太皇太后的话,她只能不住的点头。却不是委屈的泪水,而是感动。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事没人知道,却不想太皇太后知道的一清二楚。仍不住想问:“皇额娘,您既然知道儿臣的心事,为何当初不成全了儿臣?” 孔四贞抬首看向太皇太后,见她正看着自己,怕她误会自己在埋怨,当下急着解释道:“皇额娘,不要误会,儿臣只是……” 太皇太后示意她不用说下去了,毕竟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养女,孔四贞的性子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她出嫁在即,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你跟福临自小一块长大,你对福临的情谊哀家是看在眼里,曾几一度哀家是希望你来做哀家的媳妇。但是当福临爱上董鄂氏,为了她不顾祖宗理法,哀家就不忍心让你再搅和到这当中来了。因为福临不是你的良人。” 孔四贞也明白,当初自己看到先帝和端敬皇后情意款款的时候,便将自己的心给隐藏起来了,为了避免对景伤情,她请旨出宫为先父守孝,当端敬皇后去世之后,方才回宫。先帝驾崩之后,她原想一直在太皇太后身边侍奉到老,却不想还是要嫁人。 孙延龄或是她的良人,却不是她心中的人。 “好了,明日就是你的大喜之日,哀家本不该今日召你进宫,但是仍不住要告诉你一些关于新嫁娘的事情。” 孔四贞展开一抹笑,道:“皇额娘跟苏嬷嬷想到一块去了。昨儿个夜里苏嬷嬷已经告诉过儿臣了。” 太皇太后笑着跟苏麻喇姑对望一眼。历来都是苏麻喇姑最了解她的心思。“那就罢了,哀家就不说什么了。让苏麻带你去看看哀家为你准备的嫁妆吧。” 孔四贞福身告退,退出了慈宁宫。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太皇太后在心中祈福道:孩子,愿你一声平安。但是她明白四贞嫁给孙延龄,就等于嫁给了三藩,将来定会有一番磨砺,但是这作为皇室子弟无可避免所要承担的。孔四贞的一生早在成为她养女,成为和硕公主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要为爱新觉罗家族牺牲了。 翌日,大清首位汉人公主孔四贞下嫁广西孙延龄,太皇太后将婚礼办的极为盛大。老百姓纷纷传言说太皇太后待这位汉人公主比亲生女儿还要好。 人历来只看表面,他们看到的是婚礼的盛大,却没看到这背后的心酸。 第六十七章 寿宴(大修) 新春过后便是二月初八,那是太皇太后寿诞。(.无弹窗广告)一向素喜简朴从不摆宴的太皇太后这次听从了皇帝的话,让宫里的人早早的操办起来。 苏麻喇姑看着一群宫婢里里外外忙活个不停,便问道:“太皇太后,您素来不喜这些,今年怎么遂了皇上的话?” 太皇太后笑道:“四贞大婚之后,皇室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延缓汤若望行刑了。” 苏麻喇姑明白了,原来皇上是要借太皇太后的寿诞来营救汤若望,看来皇上还没想出法子。正欲开口问,却听见太皇太后吩咐下来。 “苏麻,寿宴当日你传下懿旨,哀家要在慈宁宫款待三品以上的官员分人,不分满汉。记住,要她们携带女眷赴宴。” 苏麻喇姑起初略有不懂,但仔细一想,便也明白了,应声下去了。 太皇太后露出一抹笑意,也该是时候见见索尼的孙女——满族第一才女的赫舍里芳儿了。她猜想玄烨提议这场寿宴的目的之二也是如此了。 转眼便到了二月初八,一大早宫里就传下话来,太皇太后在慈宁宫宴请三品以上官员夫人。 虽说是宴请,可众位官夫人的心可是雪亮的。小皇帝已经到了大婚的年龄,太皇太后摆宴慈宁宫,不就是变着法子在选秀么。不奢望后位,因为心知肚明,自大清建国以来,皇后都是科尔沁草原的格格,而且现今宫中还住着一位身份高贵的科尔沁格格,是什么缘由大伙心里都是雪亮的,所以当个妃子也是好的。为此,她们都给自家的闺女靓妆细抹,打扮的明艳动人,光彩夺目。 芳儿站在索夫人的身后,看着一个个打扮的色彩分明的满族女子,心中不禁想到,荣华富贵后宫恩宠是多么的吸引人啊。只是为何,她心中泛起淡淡的忧伤? 今早太皇太后的懿旨下达索府,指名道姓要她随着奶奶进宫赴宴。心中疑狐莫不是皇上向太皇太后请求?想起今日她就要和艾烨,不,是皇上真正见面,心中就有一丝惆怅。多日来蒙蔽自己的真相此刻就要揭开,眼中不免蒙上一层忧愁。 遏夫人正巧坐在索夫人的身旁,因此东珠和芳儿比肩而立。 东珠见芳儿眉宇间带着一丝愁,又闻她轻声叹气,悄声问道:“芳儿,你怎么了?” 东珠今日着了一身浅蓝色挑丝双巢云雁的旗装,素素淡淡,除此之外只挽了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不若华贵却令人舒服。芳儿心知她所想,不然以东珠姐姐的容貌,好好打扮一番定是艳压群芳。所幸今日她也没失礼之处,因此遏夫人也没多说什么。 芳儿淡淡的摇摇首,散不去的愁绪依旧萦绕心间。微微一笑,示意东珠不必担心,随后便低首不语了。因为首领太监已经高喊“皇上驾到”“太皇太后驾到”了。 芳儿随着索夫人及一众夫人,半月跪姿,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参见太皇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跟随太皇太后和玄烨进来的还有太皇太后的义女和硕格格孔四贞跟蒙古科尔沁草原上来的格格,博尔济吉特慧慧。 孔四贞大婚之后本要随着孙延龄前往广西,但是因为太皇太后寿诞将近,因此延迟了行程,待此过后,随孙延龄回广西祭祖。 而博尔济吉特慧慧则是一直住在宫中长大的科尔沁格格,鉴于前朝,众人都心知肚明,她将会是未来的皇后娘娘,而她本人也是一直认为,宫中的人都称她为慧小主。(.) 芳儿瞧瞧抬首看了看她,见博尔济吉特慧慧一身正红色丝绸直筒旗装上有金凤逐流火图案团绣,外罩一字襟湖蓝坎肩上纹着整幅牡丹图样托起一派富贵显赫;一撇乌发攒顶为圆髻,上顶头板中央一捧红色绢花,两侧正红色流苏垂下,另一撇梳于脑后宛如燕尾,瀛红宝石点缀着灿灿步摇倒插,高高的花盆底绣花鞋上装饰繁复。富贵逼人,明艳照人,好一个倾城国色的蒙古格格。 芳儿的眼不禁有了暗色,她垂下头,静等着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吩咐。 玄烨一进慈宁宫就看到了芳儿,身着水蓝色的衣饰,上镶有繁复华美的金色花纹,浅绣兰花,款式雅致,绣纹精美绝伦,一双白色修鞋明珠为缀,身材高挑纤细,一头青丝挽成高高的美人髻,头上佩戴精美的玉钗及其配饰,衣领微微敞开,露出曲线优美白皙修长的脖子,一身蓝衣更衬得肌肤如雪,唇边习惯性的带着一丝笑容,美丽却不张扬,漆黑的眸子清澈无比,让人觉得好一个绝美又不失温婉的女子。 玄烨待孝庄坐下后,便道:“起碦。” 太皇太后自然也注意到了索夫人身后那一位身着蓝衣的姑娘。一眼看上去,觉得她是个温婉柔美的女子,有着江南女子的秀美,也有着满族女子的清澈,满汉一体均在她身上体现。不外乎皇上会为她倾心了。 看了眼皇上,太皇太后问道:“索夫人,你身后的这个姑娘好生标致。哀家此生还未曾见过如此漂亮的人儿。” 太皇太后一番夸奖令芳儿脸颊微红,她能感受到四周射来的目光中有羡慕有嫉妒。不慌不忙躬身福礼,“多谢太皇太后夸奖,奴才愧不敢当。” 太皇太后微微的颌首,对于芳儿的表现甚为满意。 慧慧眼中闪过一丝嫉恨,却落入了东珠的眼睛。东珠心中不禁嘲讽,如此善妒,怎可配当一国之母,想比芳儿,这位慧小主差远了。 “朕听闻索卿辅的长女赫舍里格格是满州第一美女,第一才女。不知道朕和太皇太后有没有耳福,让赫舍里格格当众给太皇太后作诗一首,以表太皇太后寿辰?” 慧慧凤眼一瞄皇上,见玄烨眼中对赫舍里芳儿有藏不住的心上,心中越发不快,看向芳儿的目光也愈发的嫉恨了。 芳儿身子一福,道:“皇上缪赞了,这都是外人看在爷爷的面子上抬举了奴才。” 玄烨不想芳儿会拒绝,不由得纳闷。仿佛今日的芳儿有所不同。 慧慧掩嘴笑道:“赫舍里格格还有自知之明,这相当好,藏拙总比露拙的好。” 堂下的几位格格也掩嘴一笑,只有东珠忿忿不平,但见芳儿神态自若,不恼也不怒,便也不好说写什么。 太皇太后眼中闪过一丝不快,苏麻喇姑见状,道:“格格就不要谦虚了,奴才想太皇太后也是想知道格格会说些什么。格格就给太皇太后助助兴吧。” 芳儿看向太皇太后,见她没有反驳苏麻喇姑的话,便也应下了,道:“奴才献丑了,有辱圣听,还请太皇太后和皇上包涵。”她略一沉吟,不下片刻,便道来了,“漠漠黄沙卷纛旗,从容标格养其时。不同草木随秋变,久是江山入我思。或有情衷当局失,何教风月使心痴。辔仪创象威天下,三授大清功一夔。” 寥寥五十六个字到将太皇太后一声的经历都给说了出来。 太皇太后眼中透露着震惊还有欣赏,不想赫舍里芳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文采。“不错,不错,哀家看你这满州第一才女名不虚传呀。” 芳儿淡淡一笑,微微福身,道:“太皇太后夸奖了。” “要你们这群格格如花似玉的格格陪着我们这些老婆子,实在是委屈你们了。”太皇太后道:“四贞,你就跟她们一道去花园聊聊吧。” 孔四贞笑着颌首,明白太皇太后眼中的意思。起身一行礼,便退了下去,“各位格格,跟我来吧。” 众女子一行礼纷纷告退,然后随着孔四贞出了慈宁宫正殿。 太皇太后见慧慧亦要离去,便出声道:“慧慧,你就留在这里陪着哀家吧。”她若是去了,那她让孔四贞带一群格格出去聊聊的目的不是白费了。 慧慧极不情愿的坐回原位。 太皇太后见玄烨的心已经随着芳儿离去了,却仍是不开口。因此玄烨只得愣在那里,陪着太皇太后跟一群大臣夫人说笑。 曹寅在一旁自然知道玄烨的心思,他也有了一会机灵的时刻。在玄烨耳边道:“皇上,师傅们已经在南书房候着了。”虽在耳边说话,但是声音却叫太皇太后也听见了。 太皇太后面露微笑,默不作声。 玄烨道:“皇玛嬷,孙儿……” “去吧。” 见玄烨急匆匆的离开正殿,太皇太后不禁莞尔微笑。罢了,今日就让他放肆一回吧,有四贞看着,玄烨也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第六十八章 试探 慈宁宫的花园里,摆放着诸多兰花,芳儿听孔四贞说道这是皇上特意叫人摆放的,说什么兰花品行高洁,一如太皇太后一般。(.)只有芳儿心里清楚那是皇上特意给她看的。 嘴角露出甜甜的弧度,比在正殿中的浅笑多了分情感在其中。 东珠在一旁笑道:“你素来爱兰花,我猜想这定是皇上给你的惊喜吧。” 芳儿脸颊微红,淡淡颌首,在东珠姐姐面前,她没什么可隐瞒的。可东珠接下来的话却叫她神色一暗。 “可是我见你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不想她的愁绪竟是那么容易看出来。芳儿环顾了下四周,皆是明艳动人的女子,百花争艳,娇艳不休。她们是为何打扮成这样,芳儿心知肚明。她们心中所想皆是希望有朝一日伴在君王侧。又看了眼慈宁宫正殿中端坐在上头的博尔济吉特慧慧如此光彩照人。 东珠也顺着芳儿的目光看去,心里明白了几分,她执起芳儿的手来到一处坐下,道:“芳儿,这都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你若真的决定为了皇上而参与到其中,那你必须要学会面对。” 芳儿侧首看向她,淡淡道:“要是我学不会呢?” 东珠一愣,随即道:“你是满洲第一才女,赫舍里家族的骄傲,有什么是你学不会的。[.超多好看小说]除非……是你不想学。” 芳儿惨淡的笑说:“东珠姐姐就是东珠姐姐,最了解我的人除了你就没其他人了。” 东珠问道:“难道……皇上不了解你吗?” 芳儿微微摇首,不欲去探讨这个问题,她转移话题问道:“姐姐,你认为我该去学吗?” 东珠也看了眼前处一众女子,这些人或许在不久之后会是后宫妃子,但是这些人没一个比得上芳儿。她回首看向芳儿,脸上露着温和的笑,“芳儿,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姐姐都一定支持你,也一定帮你。”学与不学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芳儿开心。 芳儿握住东珠的手,“谢谢姐姐。”但是心中却已经决定不会让东珠为难,她跟林志泽的感情已经是她一大难处,何必为了自己增加她的困扰呢。 “你们在说什么呢?”孔四贞走过来道。她已经在一旁打量她们好久了,她发现芳儿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是眉宇间总有一股子愁在里头。而且走近的时候,也把她们的谈话给探听了去。同是女儿家,对于芳儿的心思,她多少也了解。但是若是要进宫,她不学会面对,那对她没有好处,只会让她心碎。 芳儿和东珠见是孔四贞,立即起身想要行礼,却被孔四贞阻止了,“免了,又不是在殿里,用不着那么多礼节。” 孔四贞坐下之后,见芳儿和东珠都还站着,便道:“坐呀。” 芳儿和东珠相视一眼,纷纷坐下。 “方才在殿里,我听皇上说赫舍里格格是满州第一才女,能告诉我这名号怎么来的吗?”孔四贞随便起了的话题。 东珠呵呵一笑想了下便道:“那是有一次我拽着芳儿女扮男装去参加一个什么文采大会,结果芳儿大出风采,后来身份揭穿之后,这才有了第一才女的称号。” “原来如此。”孔四贞颌首,“格格的文采确实不错,单从刚才的一首诗就能体现。” 芳儿淡淡道:“公主过奖了。只不过是文字游戏,不值得一提。” 孔四贞看着莺莺燕燕在前方,转到了她来此的目的,道:“一群年轻的女子在宫里确实是一道风景,让这沉闷的皇宫有了生气。我想过些时候,皇上大婚之后,宫里就会多一些人了。只是可惜那时我就看不到了。” 提起这些,芳儿的神色有些暗淡,她低首不语。东珠见状,道:“进宫的时候我看到额驸对公主您呵护备至,温柔体贴,公主也不必如此伤感了,若是想太皇太后,回来探亲不就是了。女人嘛,最重要的还是有个好归宿,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君。” 孔四贞把芳儿的落寞之色看在眼里,却不发一语。 “你说的不错。芳儿,你觉得慧慧如何?”孔四贞故意问道。 芳儿一愣,眼珠略一转动,淡淡道:“慧主子很美丽,有惊艳之感。” “那配得上皇上吗?” 芳儿眼神一暗,却迅速抹去,“皇上俊朗,慧主子美丽,天作之合。”孔四贞笑着看着她,并不说一语,芳儿觉得她的眼神让人感觉很压抑,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不好意思,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孔四贞笑着看芳儿离去,她问向东珠道:“芳儿为人温婉,在她身边让人感到如水般的平静。这样子的人你觉得配得上皇上吗?” 东珠心中一惊,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得愣在那里。 “皇上和芳儿事情我知道一些,也很赞成他们,但是……” 东珠接着道:“其中的顾虑芳儿都知道,正因为都知道,她才这么犯愁。公主,您可以告诉太皇太后,让她放心。芳儿是不会成为阻碍皇上帝业的人。她一直都很有分寸。” “所以她才会那么惹人怜,让人不得不喜欢。”孔四贞感慨道,“其实芳儿才是真正配得上皇上的人。东珠,你说是吗?” 东珠一愣,心中疑惑,“公主,你……” 孔四贞笑道:“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说说罢了。”说罢便起身离开了,往慈宁宫正殿走去。守分寸,喜怒不形于色,温婉却不善妒,赫舍里芳儿确实是一国之母的好人选,太皇太后这下可以放心了。 进入殿内,看到慧慧一脸高傲且不情愿的坐在位子上,有看到她身上衣服的图案,高下立见,心中微微摇首。太皇太后说的不错,她极有可能是第二个静妃。 再看一旁,不见了皇上,孔四贞想他定是去找芳儿了。也幸好芳儿去了人烟稀少的地方调整思绪,不然被人看到,保不定又是一场灾难,或许会给芳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在旨意没下达之前,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第六十九章 表白 玄烨出了慈宁宫正殿,四下环顾了番,愣是没看到芳儿的踪影,倒是一群莺莺燕燕在看到他之后,纷纷靠过来行礼,希望借此引得皇上的注意。但玄烨并不理会,自径走到东珠跟前,亲自扶起福身行礼的她,然后轻声问道:“芳儿人呢?” 东珠笑笑,眼睛无意瞟过,见她们一脸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觉得很是嘲讽,却也甚为不在意。道:“去了别处走走。想来不会离这里很远。” 玄烨听罢,便和曹寅一同去了别处寻找。 东珠见一群女人正要围过来,脸上带着虚假的笑容,她知道她们想干什么,无非是来恭谦一番,好博得好感。东珠不欲敷衍,自径走入正殿,站在了额娘的身后。见索夫人趁空投来疑问的目光,她给了一记安心的笑容,示意索夫人不必担心。 其实芳儿也没去哪里,她只是走到了慈宁宫较为偏远的地方。那一处较为安静,没有太多的喧闹。她静静的站在一棵树下,仰首看着略冒新枝的大树。春天已经来临,万物都将苏醒,整个大清又将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可为何她还是那么忧愁呢? 今日在慈宁宫见到了皇上,芳儿这才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甚是遥远。他高高在上是天之骄子,大清的主宰者,而她呢?则是首辅的孙女。呵呵,首辅的孙女,说来很是显赫,却远远比不上科尔沁飞来的凤凰。一身耀眼的衣着,绝非旁人能比。 那才是可以和他比肩的女子。 芳儿微微叹气,弯身捡起树下那一朵被人遗弃的小黄花。露出淡淡的苦笑,她想伴在她的身边,却又害怕这皇宫的生活。 玄烨寻到这里,远远看上去觉得芳儿有种遗世独立的味道,仿佛会随风消失一般,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挥手让曹寅退开,自己走近芳儿,张开双臂将芳儿环在自己的怀中,这样才能让他的心稍微安定些。 芳儿先是愣一下了,以为是什么狂妄之徒,正欲挣扎或开口呼唤,但闻到熟悉的味道之后,却是会心一笑,任由玄烨将自己抱着。 玄烨由后环抱着芳儿,悠悠的问道:“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 芳儿轻微摇首,道了句“没事”。偎依着,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玄烨不相信她的说辞,他转过芳儿的身子,让她正对着自己。“我不信,是不能告诉我的事情吗?” 芳儿看着一身龙袍的玄烨,眉宇间透露着王者之气,双瞳隐去霸气,外露着睿智,丰神俊朗,这样的人天生就该是帝王呀。见他执意要知道,芳儿隐去眼中的忧伤,勾出一抹弧度,笑道:“只是没想到你的身份竟是当今圣上。[]” 芳儿说的淡然,但当中也有某种责怪,为何他要是皇上。曾几何时,她也曾幻想过他的身份,无数种的猜想都不如事实来的震惊。 玄烨慌了,生怕芳儿会有什么误会,解释道:“那日去索府,其实原本想要告诉你的,只是卢姑娘突然闯进来,让朕错失了机会。” 朕……好讽刺的字眼,这原本是高高在上的字,如今确是让芳儿心碎,让她不得不认清两人之间的距离。 “一定要在那日说么?”芳儿幽幽的问道,“皇上,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告诉我真相。虽说见面不多,但是书信往来却是不少,为何您只字不提呢?” 玄烨双手握住芳儿的肩旁,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但是芳儿你要相信,我对你的爱,不会因为我的身份而改变。” 芳儿流下一行清泪,嘴角的笑显得那么的苦,那么的美。有什么可以比这句话更能感动她呢?芳儿要求的不多,只是一个实在的话,一句誓言,那就足够了。哪怕是谎言,只要这一刻她相信是真实的就足够了。 玄烨轻轻的拭去芳儿的泪水,然后将她拉入自己的怀抱,芳儿的笑容令他很是心疼。他从不知道芳儿的心竟是如此的敏感,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哭泣。想来是自己没有给他安全感。玄烨知道这是芳儿小时候的阴影在影响着她。他很心疼,心扭成了一团。 芳儿在玄烨的怀中哭泣了一会,啜泣声逐渐的消失,她离开玄烨的怀抱,拿起绢子擦拭着泪痕,红眼彤彤的看着玄烨。见他一脸深情的望着自己,芳儿的心里很是开心。 “你看你眼睛红红的,等下还怎么见人?”玄烨取笑着。 芳儿不好意思的笑着,红着脸不敢看向玄烨。 “不过我的芳儿无论怎么样都好看。”玄烨由衷的说着。 芳儿抬眼看着玄烨,眼中闪着晶亮的光芒,没了方才的忧愁,体现的是最初的慧黠,那是最原本的她,最真实的赫舍里芳儿,索尼的孙女。 “我想在这里待会,等看不出来了再金殿去,不然会失礼了太皇太后。” 玄烨执起芳儿的手,拉她到一旁坐下,“我陪你。” 芳儿甜甜的“嗯”了一声,心中的郁结已经消失,她不禁兴起捉弄玄烨的念头,道:“方才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玄烨老实的颌首,“看到你一个人站在树下,好像要随风飘去,我心不安极了。幸好你现在在我身边。”但是他没告诉芳儿,那种感觉还是存在在他的心里。 芳儿心下一惊,不想他竟然如此敏锐,但从她的背影就知道她有退缩的念头。也欣喜自己在他心中竟有如此大的影响。 “原来你也竟这么轻易被人欺骗。皇上,你的阅历还是不够丰富啊,芳儿小小女子就能骗了你。”说罢便跑开了。 “好啊。”玄烨站起身道,“原来你是骗我的,赫舍里芳儿,看我怎么收拾你。”然后便跑向那抹蓝色的身影。只要芳儿高兴,他什么都无所谓,就算是拿江山去换他也甘愿。 听着芳儿黄莺般的笑声,玄烨暂时将心中的一切烦恼抛诸脑后。女子的体力毕竟不如男子,没几步,玄烨就将芳儿圈在了怀中。 芳儿将身躯靠近玄烨,柔声道:“皇上,您是雄鹰,芳儿相信大清在您的手上会创造出一片新的天地。” 玄烨更加抱紧芳儿,将头搁在她的颈际,“芳儿,朕要和你一起共享这片万里江山。” 芳儿没有答话,只是笑着说道,“芳儿会一直伴在你左右。” 艾烨,但愿她还能这么叫你,和你共享这片锦绣山河的人不是她,她只会一直站在你的身后,看着你统领江河,弹指朝政。 第七十章 刁难 芳儿翩翩走入正殿,一袭蓝衣配上她脸上散发甜蜜温柔的笑,让殿内的人都把目光集中了她的身上。芳儿不敢直视大家的目光,只是自径走到索夫人的身后。 “去哪儿了,才回来?”索夫人轻声问道。 芳儿淡淡道:“没去哪里,只是在附近看了看。”耳边响起一声笑,芳儿循声看去,却见东珠别有深意的小看着她。芳儿脸颊微微一红,怪嗔似的给了她一个白眼。 苏麻喇姑做了一个手势,宫婢就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糕点奉上,依次摆在各位夫人身旁的桌案上,玲琅满目。 “各位夫人格格请用糕点吧。这奶酥是太皇太后最喜欢的点心,乃科尔沁草原的一大的美食。太皇太后寿辰,草原奉上了一点,这平时还吃不到呢。” 众人依样沾了一块,品尝了番,皆说味道不错。 博尔济吉特慧慧更是接连吃了好几块,“苏嬷嬷早该拿出来了,我就等着这道点心呢。”言语中有点责怪的意味。 苏麻喇姑不以为意,笑道:“慧小主恕罪,奴才下次会注意。” 慧慧“哼”了一声便不语了,侧首看到芳儿品尝着奶酥,眉间却流露出一丝蹙黛,朗声问道:“赫舍里格格,这奶酥让你食不下咽吗?” 太皇太后挑眉看向芳儿。 芳儿一愣,缓缓放下奶酥,福了个礼,“小主误会了,奴才没那个意思。” “哦?”凤眼一挑,甚为不赞同,“那为何蹙眉呀?” 芳儿温和笑道:“新鲜的奶酥中带有酸意,奴才吃不惯带酸的糕点。” 慧慧冷哼一声,嘲讽道:“赫舍里家的格格当真的娇贵的很。” 东珠不忿正欲开口为芳儿辩解,却见芳儿对她轻微摇首,这才忍了下来。 其他人则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看着芳儿,心里皆是认为芳儿得罪了未来的皇后娘娘,不进宫最好,要是进了宫,那可就有苦头吃了。 太皇太后开口道:“人各有所好,是哀家疏忽了,并不是哀家喜欢的别人都喜欢。苏麻,吩咐下去,给赫舍里格格换一种糕点,记住,不要带酸。” 苏麻喇姑笑着领命退下了。 芳儿缓缓福身,道:“谢太皇太后体恤。” “平常只有苏麻喇姑跟四贞陪着我,现在慈宁宫多了人,热闹成这番,哀家瞧着都开心。” “回太皇太后,奴才等有幸得您召见那才是福气呢。”一女子慢死条礼的福身行礼。但见她上身着一件淡绿轻纱罗衣,纹理斑驳,飘逸秀丽,下身一袭百花裙,上有百花绣饰,腰间一条银色要带系着细腰,一块软玉玉佩摇摇晃晃,素手纤纤,攥着一块浅绿色丝帕,与身上的淡绿罗衣相交辉映。 太皇太后眼睛一瞄,淡淡的问道:“你……叫什么?是哪家的格格?” 绿衣女子微微行礼道:“回太皇太后,奴才名叫纳喇慧欣,是郎中索尔和之女。” 慧慧轻笑:“原来是个郎中的女儿。”言语中的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纳喇慧欣倒也不恼,一张俏丽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从容不迫。 太皇太后露出一抹笑意,心中感觉那纳喇慧欣不简单。 慧慧的眼睛再次瞄过芳儿,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看赫舍里芳儿不顺眼,或许是因为她身上那股子温柔的气息让她恼怒吧。不怀好意的问道:“赫舍里格格是第一次进宫吧?”见芳儿对向她,微微颌首,她笑着问道:“你觉得太皇太后这慈宁宫的摆设怎么样?” 苏麻喇姑恰巧从后殿出来,听慧慧这么问话,神情一愣,看向太皇太后,见她没有表示,便也不说什么,但太皇太后的眼神中已经闪现不快之色,她伴在太皇太后身边多年,知道这是她发怒的前兆。 索夫人心下一惊,为难的看着芳儿。这若是一个不小心答错了,那可是要掀起大风波的呀。 芳儿微微福身,“回太皇太后,奴才这是第一次进慈宁宫。还没有资格对这里评头论足……望太皇太后您老人家体谅!” 太皇太后眼中透露赞赏,笑着点头,道:“到是个懂事明理的格格。既然慧慧让你评论一下,你但说无妨。” 东珠见太皇太后也让芳儿说说看,心中觉得不会有什么事情,便道:“芳儿,既然太皇太后一定要你说就说说看吧。说好了……也许太皇太后有赏也说不定呢!” 苏麻喇姑道:“是啊,赫舍里格格,您就说说看吧。” 芳儿缓缓的站了出来,道:“回太皇太后,奴才就用一首诗来说说此刻自己的心境吧。说不好还请太皇太后恕罪!” 而另一边,玄烨见时候差不多了,便跟曹寅一道走在了回慈宁宫正殿的长廊上。走到慈宁宫门口,斜眼见到是芳儿,她好像要说些什么,于是不自觉的摆手示意曹寅停下脚步。他想听听芳儿会说些什么。 芳儿悠悠念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太皇太后眼中透露着惊讶,随即回神道:“好,好,不错,不愧是咱们满州第一才女。” 一番夸奖让慧慧极为嫉恨,原本想让赫舍里芳儿出丑的机会竟会变成太皇太后的欣赏,她真是得不偿失。 “谢太皇太后,奴才谢赏。”芳儿起身不经意的一转头正好与玄烨打了个照面,她脸颊微微泛红,心想他定是把她的话都给听了去。低头行礼,“见过皇上。” 众人连忙起身向玄烨请安,玄烨笑着摆手示意平身,半响之后眼神才从芳儿的身上慢慢的移开,道:“孙子给皇玛嬷请安!太皇太后万福!”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道:“起来吧。”然后吩咐苏麻喇姑,“给皇上换一杯茶来。” 苏麻喇姑笑着应声退下。 “谢皇玛嬷,有劳苏嬷嬷了。”玄烨微微一笑,直起身子,“朕才离开一会,这慈宁宫就热闹称这番了。方才朕似乎还听见有人做了一首诗。”他看向芳儿,“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是不是芳儿格格?” 太皇太后敏锐的察觉到玄烨不轻易外露的情愫,她故作不在意的端起茶杯轻轻的摇了摇,道:“皇上的心情不错呀。” 孔四贞自然知道玄烨的心情好是因为和芳儿单独相处了一会,春风得意。见太皇太后神色略有不快,她笑着道:“皇上可有什么好诗,今儿个热闹,何不也来一首调节一下气氛。瞧,皇上一来,把在场的几位格格们吓的都不敢说话了。” “孙儿倒是有一首诗,不知道皇玛嬷愿听与否?” 太皇太后笑看着玄烨,也知道四贞此番话语的一丝,便道:“说说看,是谁的诗?” 芳儿缓缓的抬首,红着脸望着玄烨,喃喃道语:“是……李白的诗?” “知我者,格格也。” 第七十一章 默契 玄烨笑着颌首,“这是朕很喜欢的一首诗,就念来给大家听听。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殿内众人都懵然不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有东珠一脸笑意。 苏麻喇姑端着茶水跟糕点正好走出来,听到玄烨一首诗词,神情一愣,直直的望着玄烨。半响才说出声来,“皇上,这也是酒来酒去的……奴才的头都晕了。您倒是解释解释给大家听听,这诗是什么意思啊?” “苏嬷嬷头晕了,朕的可是口渴了。就劳烦芳儿格格替朕说给大家听吧。”玄烨笑着端起苏麻喇姑为他准备的茶水,摇摇头,呷了一口,眼神却在打量着始终没有开口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感觉到了玄烨眼神中的意思,她放下茶杯,柔和的看着芳儿,道:“那就说说吧。想来你的见解也就是皇上的见解了。” 芳儿点点头,看了眼皇上,见他以眼神也鼓励她说,便缓缓道来,“明月万古如一,而人世间则世代更替,今人只能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可贵的生命倏忽即逝。古往今来的无数人们,都已流水般地相次逝去,面对着空中同一个永恒的明月,或许都曾有过相似的感慨吧!今晚月华如练人却千里,诗人也只是有感于明月长存而人生短暂,希望自己能够珍惜今生的点滴光阴,在瞬间把握永恒,如此而已。” “哗哗哗……”大家不自觉的鼓起掌来,慧慧怀着妒意又不好在众人面前失了仪态,也只能不忿的鼓掌。而玄烨则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温婉如兰的芳儿,眼中露着不为认知深情。 太皇太后朝着玄烨投去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心里隐隐的有了不安的感觉。这个赫舍里芳儿真是超出她的意料之外。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境界,仅用了一首诗就说出了她在这深宫里的心境。孤芳自赏……也没想到皇上为了她就已经在跟她使心眼了,用一个作者的诗来向她表达着他们之间的心心相通…… “好好好……”太皇太后拍手鼓掌,连声道出几个好字。“今天是哀家的寿辰,哀家想让你们几位格格给哀家做个寿联。” 东珠站出列道:“太皇太后可别挖苦我们了。芳儿是满州第一才女,论文采,怕是只有能压得住了。” “太皇太后别听东珠姐姐瞎说,皇上的文采,奴才万分不及其一,哪敢献丑呀。”芳儿推辞道,“太皇太后还是请皇上为您作寿联吧。” 慧慧见太皇太后对芳儿别有一番欣赏,酸意浓浓,道:“赫舍里格格也太矫情了,太皇太后让你作联那是看得起你,别人还没有这个福分呢。” 芳儿正欲回话,却听东珠已经在为她抱不平了。 “论福分这里哪位格格能比的上你慧小主。不如请慧小主给太皇太后作联,也好让我们大开眼界呀。”自进慈宁宫到现在,这个博尔济吉特慧慧一直找芳儿的麻烦。就算她是内定的皇后娘娘,也不能这么没规矩,活像一个泼妇。[.超多好看小说]芳儿性子好才处处容忍,可钮祜禄东珠可不会在一旁看着芳儿受委屈。 “你……”慧慧气极,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人敢顶她的话。从小到大她还没受过这份闲气。宫里谁不知道她博尔济吉特慧慧最引以为傲的是容貌,而不是什么酸股子文采。“哼,我们蒙古女子才不会这些南蛮子的文采,卖弄风骚专会勾引人。” 太皇太后蹙眉,对慧慧如此不识大体的态度很是不悦。苏麻喇姑看出太皇太后的心思,笑着打哈哈道:“今儿个是太皇太后寿辰,慧小主要不也祝祝寿吧。” 慧慧凤眼一挑,看向苏麻喇姑的眼神极为凌厉。 玄烨心下不快,好一个博尔济吉特慧慧竟然胆敢当着他的面说芳儿卖弄风骚,这还没称皇后就如此蛮横无理,倘若真让她当上了这一国之母,保不定这皇宫会被她搅和称怎么样呢。正欲开口斥责,却听到东珠语带嘲讽。 “如今这天下是爱新觉罗家的天下,是咱们满人的。武可安邦,文可治国,这才是满人的特色,若不了解汉人的文学,皇上和一众亲贵大臣还怎么治理天下?蒙古素来与我大清交好,深知我大清的习俗,太皇太后更是满蒙第一才女。慧小主,您身为蒙古女子,因此光会马上功夫是不行的。” 一众女子都掩嘴轻笑。 慧慧面子里子都挂不住,气得不行。正欲开口斥骂,却听到太皇太后轻声咳嗽,心中明白这是太皇太后在警告她。不由得将话给咽了回去。 芳儿将东珠拉回原位,笑着对慧慧道:“东珠姐姐说笑了,慧小主若无几分才德怎么会受到皇太后的恩宠,自幼在宫中长大呢。” 太皇太后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这赫舍里芳儿是在拿才德二字压慧慧呀。若慧慧真的跟东珠一般计较,那可是皇家有眼无珠才会颁下恩宠让她身处皇宫。再笨的人也知道今日东珠跟慧慧结下梁子,他日若东珠有什么一二,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博尔济吉特慧慧。 赫舍里芳儿,好一个聪慧的女子,索尼教养了一个好孙女。皇上的眼光确实不错。 “得了,芳儿你就跟皇上合着作联,哀家倒要看看是你对不上皇上,还是皇上对不上你。”末了还加了一句警告,“你可不许刻意让着皇上,你要是让了他,哀家就摘了你爷爷的顶戴,让他去给我守宫门去。” 芳儿福身领命,道:“奴才遵旨。”她看了眼玄烨,略一摆手,示意玄烨先开始。 玄烨道:“梅竹平安春意满。” 芳儿微微一笑,“奴才斗胆了。”然后立马答道:“椿萱昌茂寿源长。” “南极星辉斑联玉树。”玄烨笑着又快速出上联。 “德行齐辉一门合庆。”芳儿也不敢示弱,在答出下联之后,她又快速出了句上联,“福寿大衍百岁同符。”思维之迅捷令人佩服。 玄烨眼中闪过欣赏,答道:“北堂瑞霭花发金萱。” “望三五夜月对影而双天上人间齐焕彩。” “占八千春秋百分之一椿庭萱舍共遐龄。”玄烨在趁芳儿还在思索上联的时候,就先出题了,“松峰披岁月开筵依北极如梅花挺秀。” 芳儿淡笑,从容不迫的答出下联,“鹤语寄春秋祝寿颂南山似松柏长青。” 殿内一片掌声,皆对芳儿才学甚为佩服。 太皇太后将芳儿召到跟前,执起她的纤手,将一只碧绿通透的镯子戴到芳儿的手腕上。见白皙的手腕处有一道浅色的伤痕,她不禁想起岳乐告诉她的一件事。笑着将镯子掩盖住伤痕,道:“哀家将这个赏给你。” 芳儿福身谢恩,“谢太皇太后赏赐。” 孔四贞认出那是太皇太后最为心爱的镯子。如今赏赐给了芳儿,她老人家的心意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玄烨坐在太皇太后身侧,自然是看到了芳儿手腕处的伤痕,眼中泛过心疼。 “以后多进宫来陪陪哀家。”太皇太后道着,然后指指东珠,“还有你丫头,你是遏必隆家的格格吧?”见东珠颌首,又道:“哀家也很喜欢你,日后你就跟芳儿一起多进宫吧。” 东珠和芳儿相视一笑,福身道:“奴才遵旨。” 今日太皇太后寿辰,赫舍里芳儿出尽风头,一切光彩都被她多了去。慧慧心中极为妒恨。历来都是她博尔济吉特慧慧是最出彩的女子,今日换做了别人,怎么能叫她不气。更可况赫舍里芳儿跟皇上默契连连,两个人的眼神交流都别有深意。还有太皇太后对赫舍里芳儿赞不绝口,还把最钟爱的镯子也赏给了她…… 慧慧脸露着微笑,眼中闪过恨意,一方紧皱称纹的丝帕泄露了她此刻的内心。也叫苏麻喇姑跟东珠看在了眼里。 第七十二章 晴天霹雳 自慈宁宫寿宴回来,东珠的身子就一直处在不好的状态,她心中隐隐知道了一些事情,只是还不敢去证实。若不是正巧这天下午芳儿来遏府看她,见她身子虚弱,脸色苍白,还一直吐个不停。想来她是下不了这个决心的。 “这几天格格都这个样子,奴婢要去禀告大人和夫人,格格就是不准。”丫鬟抱怨道,希望芳儿能劝劝东珠。 芳儿看了眼东珠,扫过她的腹部,笑着对那丫鬟说:“不碍事,我想是在慈宁宫吃了什么相克的东西,过些日子就好了。我有些体己的话要对你家格格说,你先下去吧。” 那丫鬟欠身告退,并未她们带上了门。 东珠微叹气,将身子从床榻上直起来,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别吊着,看得我心发慌。” 芳儿递过一个酸果子给她,见东珠吃得津津有味,也不想拐弯抹角跟东珠说话,便直截了当的说:“姐姐,你天葵多长时间没来了?” 东珠一愣,干笑着道:“问这个做什么?” “我怕你是有了身子。”芳儿忧心的说出自己心里想法。她见东珠神色不定,道:“姐姐你跟林公子行了合卺礼,有这会子事情也是情理之中。[]” 东珠沉默不语,只是双手捂着自己的腹部。 芳儿知道东珠有顾虑,她曾跟她说过林志泽的想法,去遏府提亲他处处露着不愿意。可现今不同往日,若东珠姐姐真的有了身子,遏府失面子是小,东珠失节的损害是大。 “姐姐,事到如今,我先和你出府找大夫看看吧。若情况属实,你就必须找林公子说说了,可不能由着他不愿了。” 东珠漠然的颌首。不这么做还能怎么样,芳儿所说的皆是对她对好的安排。由着芳儿将她抹上胭脂,换了身衣服,虽然还是没什么神气,但至少脸上已经有了血色,不比方才吓人。 京城里的人几乎都认识索尼的孙女和遏必隆的女儿,因此东珠和芳儿不敢去大药房找那些个名医,深怕一个不注意就被人给了传了去。 从小门小户小弄里的药房出来,东珠的脸上除了震惊还有一丝喜悦。实情果真如她所想,如芳儿所说,她怀了林大哥的骨肉,孩子已经在她腹中一个月了。这是她和心爱之人的孩子,是老天赐给她的。脑中闪过林志泽犹豫的神情,东珠眼光又一下子暗淡了下来。(.好看的小说)林大哥会高兴他们有了孩子吗? 芳儿明白东珠心里的想法,她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东珠,在离风悦客栈不远处停下了脚步,见东珠回首看她,芳儿淡淡道:“姐姐,这是你们两个自己的事情,我不好插手,也不便陪你进去。你自己去告诉林公子吧。这样才是最好的。” 东珠明白芳儿是为她着想,笑着颌首,“芳儿,我知道该怎么做,为了孩子我不会退让。而且我相信林大哥的为人,他会负责,会照顾我和孩子的。” 芳儿淡淡的笑着看东珠一脸欣喜的进入风悦客栈,待不见了她的身影,这才转身回府,可脸上已经没有那一抹笑容。盘在心底的全是慢慢的担忧。若林志泽当真爱东珠,当真是个负责人的好男儿,那当初姐姐在将身子给了他之后,就一直逃避去遏府提亲呢?林志泽给她的感觉从来不是一个可以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他的身后隐藏着太多。若不是东珠姐姐一个劲儿的陷了下去,以她的聪慧定能察觉到。 芳儿再次回首看了看风悦客栈,无奈叹气。她心中着实害怕,怕东珠姐姐因此失去了一辈子的幸福。 东珠进入风悦客栈,见小二又要高声呼喊,连忙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小二了然的颌首,默默不语的推到一边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东珠不想林大哥出来,她要给林大哥一个惊喜。露着笑意,悄声走上楼梯,缓缓的来到客房门前。只听里面传出争执声,心中疑狐,林大哥有朋友在吗?他不是说在京城没有认识的人吗,那现在这个人又是谁呢?莫不是他外来的朋友? 心中有些失落,想来是不能给林大哥一个惊喜了。举手正要敲门,却听那人问道:“你是不是在真的爱上钮祜禄家的格格了?” 钮祜禄家格格……是指的自己吗?东珠倾身细听,想要弄个明白。 客房内,林志泽不语,但听到那人又说道:“林志泽,你可是台湾郑家的家臣,跟满清是死对头,你怎么能喜欢满人之女?” 台湾郑家……东珠吃惊。 “我从来没有忘记我的身份,也没忘记我来京城的目的。若是忘记了,也不会有齐玉斋前的一场戏了。” 东珠没听到别的,就听见自己的心碎了,仿若晴天霹雳,原本高高兴兴的心情一下子堕入了深渊。原来她的真心付出只是一场戏……那一次美丽的相遇,两人斗智却是一个精心安排的阴谋。东珠想哭,却哭不出来,只是嘴角裂开,一朵凄美的笑由此散了开来。 “那你为何迟迟不有所行动?要知道主公的耐心不多了。” 林志泽挑眉,“明史一案,满汉之间的矛盾加深,我要趁天算案一击击破,让朝廷永无宁日。” 东珠转身离开,没有惊动客房里的人,正如她悄悄的来。原来芳儿说的不错,林志泽不是她的良人,从头到尾都不是,他只是一个骗子,骗的她团团转,骗的她身心俱碎。 小二见她下来,殷勤的问道:“格格,是不是林公子给你什么惊喜,让你脸上带着笑容?” 笑容?她在笑吗?东珠一摸自己的脸,没有泪珠湿润的感觉,原来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她惨淡一笑,没有回答,只是自径走出客栈。仰首望向天际,一片蔚蓝,没有因为她的落魄而乌云满天。是啊,老天爷照顾的是千千万万的大清百姓,是不会为了她而哭泣。沧海一粟,何足挂齿。 转身走向九门提督府,她钮祜禄东珠是大清的子民,辅臣遏必隆的女儿,她不会让一个危害大清的人存在,绝不…… 第七十三章 情殇 东珠靠窗站着,迎面吹来了微风却没带动她的神色。[.超多好看小说]一身的落寞,带愁的容颜,白色的衣衫这一切让人看了都倍感孤寂。 没人知道她这是怎么了,遏府的人只知道那日她泪流满面的跑回府,换了一身衣裳,将房间内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一片狼藉之后便不哭不笑,不吃不喝,只是一直站在窗口,谁都不理。遏大人和遏夫人多次连番劝说,贴身的丫鬟哭着求她都没用,她就是一动不动,仿若灵魂出窍一般。遏夫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亲自登门去索府,请芳儿看在她们姐妹一场的份上过来陪伴她。 芳儿看着这样子的东珠,心里也不好受。 昨日索额图从外带来消息说,台湾郑家的家臣混到京城中来,欲在此掀起一个巨大的风浪,所幸有人举报,才没酿成大祸,现今九门提督已经将人给关进了大牢,鳌拜还派了重兵把守。当她听到那人的名字是林志泽时,芳儿就知道是东珠大义去举报,把林志泽送进了大牢。她知道林志泽是个不简单的人,却没想到他竟是台湾郑家的人,大清的死对头。她听到消息后尚且震惊,更何况东珠姐姐呢。定是心碎到了极点。 芳儿从一旁拿来一件披风走到东珠身侧为她披上。 东珠纤手抚上风衣,眼睛还是看着窗外的景色,问道:“芳儿,你说我是不是很心狠?” 芳儿摇首,她从不认为东珠心狠,将林志泽送入大牢,这是大清百姓都应该做的,而且她相信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东珠也不会下这个决心。“姐姐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且我相信姐姐这么的理由。” 东珠惨淡一笑,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如芳儿般了解她?呵呵,她都亲自把他送进了监牢,竟然还在想这些。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对立的,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可是她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忧。东珠觉得自己好没用。 “他现在怎么样了?”东珠淡淡的问道。 芳儿一愣,将东珠扶着走到桌案边太师椅上,道:“除了住的地方不好,其他还行。爷爷已经下令没有他的允许,不准任何人对林志泽动用私刑。” 东珠漠然的颌首,她心中明白,定是芳儿求了皇上,皇上下令给索尼,索尼这才利用首辅的权利下令的。不然以鳌拜嫉恶如仇的性子,林志泽是免不了皮肉之苦的。 躺在太师椅上,东珠双手抚上尚为平坦的小腹,眼角流下一滴苦涩的泪水。[.超多好看小说] 芳儿用丝帕拭去,劝说道:“姐姐,你既然不后悔,那就不要多想了。好好保重身子才行,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呀。” 是啊,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东珠心里清楚,但是这只是一个错误,孩子的存在只会提醒她那是一个骗局,纵然她付出真心,却换不回来相同的对待。那他还有存在的必要吗?东珠在心中喃喃自问。 闭目沉思,再睁开眼却是一片清明和坚决。 “我会好好的。”东珠道。林志泽,既然你不让她好过,那她也不会让你好受。“芳儿,你叫丫鬟送餐点进来吧,我饿了。” 芳儿露出欣喜的笑,会吃就好啊。她笑着叫来丫鬟,让她们去厨房做些东珠爱吃的菜进来,那些个丫鬟听到格格要吃东西了,都笑着哭了,连声应着去厨房。看她们有心底散发的高兴,芳儿知道平日里东珠姐姐是真的对她们好。 芳儿做到太师椅旁边,握住东珠的手,道:“姐姐,你想开就好,遏夫人怕是担心坏了。” “我没想开。”东珠淡淡道,裂开一抹笑,笑意见不到眼底,只是扯动了脸面,“我只是觉得,为了林志泽,糟蹋我自己,让关心我的人担忧,这一切太不值得了。”见芳儿还是一脸的忧愁,她直起身子,手抚上芳儿清丽的脸庞,道:“芳儿,我没事,你放心好了。还有谢谢你陪我。” 芳儿将披风重新披在东珠的身上,然后双手覆上东珠的手,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温柔的让人深陷其中。“我们两个是什么交情。姐姐何须谢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东珠摇首,“我说的不是你陪伴我,我说的是林志泽。你知道他永远是我心头的一处伤,却不忍心叫我一伤再伤。若不是你,他不可能现在还活着。” 东珠原本就是个聪慧的人,芳儿知道她在暗中做的一切都瞒不了她。 “姐姐……你也为了芳儿做了很多,这些不算什么。”其实芳儿原本想说的是,姐姐是个好女人,是林志泽愚蠢不懂得珍惜。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收了回去。 丫鬟端着餐点进来,一盘又一盘,放了满满一桌。芳儿将东珠扶起来做到桌案边,东珠看到这么多菜,不禁笑骂道:“你们这群丫头,是在把你家格格当猪一样在养吗?那么多,我怎么吃的完呀。” 丫鬟笑着说:“那格格就慢慢吃,菜多浪费没事,只是求格格下次再也不要不吃不喝不哭不笑的吓唬我们了。” 东珠眼光泛起泪花,道:“知道了,下次不会了。你们先下去吧。” 丫鬟行礼告退,看到东珠身子虚弱,便将窗户关上,以免她着凉。 芳儿挑拣了几样清淡的小菜芳儿碟子中,道:“姐姐先开开胃吧,省的等下难过。” 东珠执起筷子强迫自己吃了几口,感觉到芳儿挑选的菜都带有酸味,不禁为她的体贴感到。就算亲姐妹也没她这么好。“皇上能得到你,真的是芳儿几生修来的福气。芳儿,你真的太好了。” 芳儿脸颊微红,对东珠夸大其词的赞美感到甚是不自然。只是提到皇上,心中不免又有了一层忧虑,只是她没表现出来。东珠姐姐已经够烦的了,她何必再拿自己的事情去打扰她呢。 只是淡淡道了句:“姐姐过奖了。”然后再为东珠添了几种菜色。 姐妹两人聊聊说说,东珠的胃口竟比先前好了很多,不知不觉就把一大半菜肴给解决了。若不是实在撑不下去了。她还想吃呢。 芳儿笑着将丫鬟唤进来收拾残局,待她们离去之后,她方坐下,便听到东珠正色的说道。 “芳儿,我要见他。” 芳儿心思一愣,知道他们之间必须有个了断。抬起双眸直视东珠的眼睛,见她的眼神不容拒绝的坚定,只得悄然颌首。 第七十四章 玉石俱焚 月色无光,只有缕缕星点照进阴暗潮湿的刑部大牢。 芳儿将一盒菜篮子交给东珠,眼中透露这不赞同,却也无可奈何。 东珠进入刑部大牢看望钦命要犯,此事不能为索尼知道,因为芳儿必须保全东珠的清誉,所以她只能求助与玄烨,依靠玄烨的身份来安排一切。而对于芳儿的相求,玄烨是从来不忍拒绝。他命曹寅打点一切,然后陪伴她们来到刑部大牢。 原本此事纳兰容若可以不来,可他却执意跟来。当中缘由,东珠心里明白,可是对于他的情愫,她只能在心里说声抱歉了。 抬首看向芳儿,读出她眼中的不赞同,东珠淡笑,握住芳儿的手,宽慰道:“别为我担心,我只是跟他说说话就出来。事情必须说清楚才能让人死心,不是吗?” 芳儿也明白,东珠跟林志泽之间必须见一次面,他必须对东珠姐姐交代清楚。轻轻颌首,看着东珠的身影消失在刑部大牢的深处。 玄烨搭上芳儿肩旁,给她无声的安慰,示意她不必担忧。“曹寅安排好了一切,不会有意外发生的,芳儿你就放心吧。” 芳儿颌首,不着痕迹的将玄烨的手放离自己的肩旁,眼睛依旧看着远处,“我害怕林志泽会伤害姐姐,也害怕姐姐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既然你这么不放心东珠,那咱们就在这里等着,等东珠出来。” 芳儿侧身面对玄烨,道:“皇上先回宫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 感觉到芳儿疏远,玄烨心下不悦,沉声道:“不用了,我在这里陪你就好。”话语中有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芳儿无奈的浅笑着,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也不说什么,随玄烨的意思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他言语中的不悦芳儿是听出来了,她没那个心思让两人之间发生口角。毕竟两人一心一意的时光已经不多了,能多一刻就一刻吧。那将来美好的回忆也能多个几分。 林志泽修长的身影一动不动的面对着墙壁而站着,袍服雪白,大牢里的阴暗尤显得的一尘不染。他的脊背挺直,好像白杨树一般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不知多少的秘密还是阴谋。 听到牢门打开的声音,林志泽转过身来,一双黝黑的眸子在看到东珠的时候显过一丝诧异。 “你……”欲开口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笑着摇摇头,想起她的性子,林志泽猜测她是会来这大牢,却不想这么快。 今日东珠隆重装饰了一番,浅粉色的百子刻丝旗袍,走起路来摇曳身姿,像是一朵在冬日里绽放的桃花,娇艳动人。旗鬓上插着玫瑰紫的宫花,更映衬出肤若凝脂。莞尔一笑,旗头上栗红的蕙穗随着她的莹然一笑而乘风飞扬。 “怎么?不认识我了吗?”东珠半月跪地,将菜篮子中的美酒佳肴一一端出,并添满一杯水酒,递给林志泽。 林志泽看着东珠,接过水酒,一饮而下。 东珠笑道:“这么爽快,不怕我在酒中下毒吗?” 林志泽微笑的摇首,肯定的道:“你不会,因为你是满人,是钮祜禄东珠,你不屑做这些事。”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东珠看着眼前这个令她魂牵梦萦的男人,令她伤心欲绝的男人。“果然了解我。今日这些菜肴都是我为你备下的,看在我们两好过一场的份上,你就勉为其难品尝一下吧。”语中极尽嘲讽。 林志泽也不在意,拿起碗筷一一平常,为菜肴的色香味而赞叹,不想东珠还有这份水平。“其实你用不着用激将法,那是多余的。”吃到一般,他突然开口,“对我来说,只要是你为我准备的,纵容是毒药我也会喝下去。” 东珠冷笑,“话说的好听。林志泽,到了现在你死到临头了,你还想骗我吗?” 林志泽抬眸看向东珠,为她眼中的伤心而心疼。他知道现在无论他说什么,东珠都不会相信了,其实这样也好,最起码她能快速的忘记他,然后以她钮祜禄格格的身份嫁个好人家并不难。 扬起玩世不恭的笑,道:“我能骗你什么?” 东珠最讨厌的就是林志泽这副态度,可令她沉陷的也是这玩世不恭。她抛却心中的不快,硬着心思,问道:“你知道是谁通风报信来抓你的吗?” 林志泽神色一暗,心中一愣,“不就是你吗?满人果真是心狠手辣,钮祜禄东珠,你当真丝毫不顾我们的情意。好歹一夜夫妻百日恩。你竟下得了手?”既然她已经在恨了,那不妨不多恨一点,这样忘得也快了。 提起一夜夫妻缘,东珠便想到腹中的孩子,可林志泽话语如此令人痛彻心扉,东珠也决定她所承受的,必定也要让林志泽承受。 “满族女子当然不比汉家姑娘,被人欺负了就得忍气吞声,还在暗处哭哭啼啼。”凤眼一转,道:“你既然知道我们满族女子心狠手辣,那为何当初还要挑上我?就因为我是遏必隆的女儿吗?” 林志泽冷笑,“挑上你,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你说什么?”东珠震惊。 “若不是鞑子皇帝看上了赫舍里芳儿,而我又不愿意与他正面冲突,你说我会选择你吗?首辅的孙女可比遏必隆的女儿来得要温顺些,好处更多一些。”说着令东珠伤心欲绝的话,林志泽自己的心又何尝好受。但是为了断绝这份孽缘,为了让东珠彻底忘记,彻底恨他,他别无选择。 东珠呵呵冷笑,原来……原来林志泽最先挑上的人是芳儿,若不是皇上爱上芳儿,林志泽才不会选择她……哈哈,真好笑。若是他一开始就选择的是她,那她或许会少些遗憾,少一份恨吧。可现在却是如此的荒谬。一切的一切不止是她一厢情愿,不止是一个骗局,她还是一个替代品,别无选择的替代品……林志泽,你当真是她钮祜禄东珠命中的克星。不过还好,所幸不是芳儿。若是芳儿承受了这一切,那她一定会崩溃,一定会…… 眼角露出一滴泪,东珠轻轻拭去。原来她还会流泪,她原以为她的泪水早已经流光了,现在看来,还不够彻底。 林志泽心疼的看着她,情不自禁的喃喃道出她的名字“东珠……”却狠心将话拦在了嘴边,他不能前功尽弃。 “一夜夫妻百日恩,恩到深处怨尤深。”东珠笑着看向林志泽,问道:“你知道,那一夜留下的是什么吗?” 林志泽一愣,这样的东珠是他所不认识的,那样绝美,却又凄惨无比,令人看不透,猜不到。那一夜留下了什么……那一夜,是他生平最快乐的日子,拥有他最爱的人。留下的是一片真情,一滴朱砂,一夜恩爱。 东珠缓缓道:“留下的一个尚未成形的孩子,但是他永远见不到太阳了。”伴随话语结束的是一道凌厉的刀光。 林志泽震惊的看着,眼睁睁的看着刀子进入东珠的腹部,血染红了粉色的衣袍。脑中闪过东珠的话。尚未成形的孩子……原来她有了身孕。可在他知道的同时他又失去了。 “不――”林志泽大声呼喊,东珠你不能这么对他,不能啊…… 飞奔过去接住东珠摇摇欲坠的身子,“东珠你……” 东珠缓缓的睁开眼睛,冷笑着看他,气若游丝的说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永远……都是我……钮祜禄东珠的选择。”然后便闭上了眼睛。 玉石俱焚,东珠你永远都是那么的倔强,是他一时的错估,将你逼入了这步天地。 林志泽抱着昏睡过去的东珠,留下了男儿泪。为何老天要将他们生在对立的家族,为何他会是台湾郑家的家臣,而她是满州贵族的格格。若他们平凡一点该有多好…… 第七十五章 救人 芳儿将螓首靠在玄烨的肩上,两人换了阵地,坐在牢狱门口的阶梯上,抬眸仰望天际,虽无月光却有繁星点点。整片天空看上去那么的神秘那么的美好。 芳儿仰首看望天际,而玄烨则侧首看向芳儿,侧脸姣好,微微勾起一角,温柔平淡,令人目不转睛。玄烨不禁看得痴了。 “芳儿……”玄烨轻声唤道,在芳儿“嗯”了一声之后,他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你是不是心里藏了什么没让我知道?” 芳儿心中略有吃惊,脸上却依旧洋溢着淡淡的笑容,侧首对视玄烨,道:“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我有什么好瞒你的。” 芳儿的眼神虽然极力镇定,但是玄烨依旧从中看出了闪躲,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芳儿,良久才道:“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不勉强。”将芳儿纤细的玉手放入自己的大掌中,说:“我这辈子别无所求,只希望你开心快乐而已。” 芳儿扬起一抹令人神魂颠倒的笑容,深情的看着玄烨,一字一句道:“遇上你,我很开心;被你喜欢,我很快乐。和你在一起的时刻,是我人生最好的回忆。” 玄烨伸手将芳儿拉入自己的怀抱。“你是我生命中最亮丽一抹光彩。” 人生的光彩五颜六色,能成为当中最亮丽的光彩,她赫舍里芳儿此生无怨无悔。草原上的雄鹰注定要展翅翱翔,大清的帝王注定不能随心所意。她不在乎能否一起并肩而立,她在乎的是能否陪伴左右。 太皇太后寿宴,皇上待她处处与众不同,博尔济吉特慧慧又处处针对与她,芳儿不知道这样的处境,她还有没有那个资格可以站在他的身后…… 身子更加靠近玄烨,希望从他的怀抱中得到一丝的温暖。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将芳儿的神思拉了回来。她离开玄烨的怀抱,站起身来,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和玄烨对望一眼,拔腿就跑向幽暗深处的牢狱。 纳兰容若早在听到呼喊的那一刻就已经冲向了牢狱,待芳儿和玄烨赶到的时候,就只见他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没听见玄烨的呼唤,也没感觉曹寅的触动,眼神只是盯着前方,震惊之中带着伤痛。 芳儿越过他,看向大牢之中,双手捂住嘴巴,以防自己的惊喊出声。 林志泽抱着浑身是血的东珠跪在地上,眼中透露的哀痛与悔恨,白色的衣衫到处是血迹,眼中的泪珠点点滴落在地。而东珠逼着眼睛聊无生气的躺在林志泽的怀中,粉色的旗装已经染成了红色,一把刀子插在腹部。 东珠姐姐……你怎么这么傻?何苦这样…… 林志泽在看到玄烨的身影出现在大牢之中,原本死寂的目光出现了一抹希望,喊着:“皇上,求您救救东珠,救救她。她不是罪人,她是钮祜禄东珠,满人的格格呀。一切的罪孽是我林志泽引起的,跟她无关呀。求您救救她吧。” 芳儿掉下一滴泪珠,用力推开原本虚掩的牢门,将东珠从林志泽的手中夺回来,对着林志泽大喊,生平第一次以来毫无形象的呐喊,“林志泽,你既然无心,又何必招惹东珠一片真心。好好的一个人,被你折磨成什么样了。我告诉你,姐姐无事便罢,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赫舍里芳儿定让你求生无路,求死无门。” 欲扶起东珠虚弱的身子,却奈何没有力气,看到纳兰容若仍是愣在那里,而玄烨和曹寅也不动分毫,芳儿心中着急,大声喊道:“你们三个还傻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玄烨和曹寅回神,一起进入牢狱,玄烨正欲弯身抱起东珠却叫曹寅阻止了,“皇上万圣之尊,沾不得血迹,这不吉利,还是让奴才来吧。”说完他一把抱起东珠,走出牢门,却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问道:“把格格抱去哪里?遏府还是索府?” “两个地方都不行。”芳儿立刻反驳道,无论是遏府还是索府,若是就这样把东珠送进去,那一切可就都瞒不住了。脑中快速回转,想到一处,道:“去陆师傅家,那儿已经被我二叔买下来了,地方安全。” 曹寅颌首,抱着东珠飞快的离开刑部大牢,往陆健的故居而去。 芳儿离开前看了眼林志泽,见他神情悲痛不像是装出来的。心中怀疑他可能动了真情,心里有了一个注意,待东珠平安之后,她势必要来会会这个台湾郑家的军师,搞清楚一些事情。至于纳兰容若……芳儿原本以为他还像木头似的愣在那里,侧首一看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心中怀疑他是何时离去的。 玄烨看出了芳儿心中所想,道:“早在曹寅出去的时候,容若就飞奔似的跑出了大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芳儿喃喃道:“他心中怕是也不好受。”叹了一口气,便和玄烨一道往陆健故居跑去。 曹寅将东珠抱到陆健的故居,并放在了床榻上,东珠身上的血已经染上了他墨绿色的衣袍,呈现一片暗色。 芳儿进入卧房之后,曹寅便和玄烨退了出去,他们确实不方便在里面。芳儿一脸担忧的查看着东珠的伤势,刀子已经插入她的腹部一半了,血还在不住的往外流,如斯情景,芳儿心中实在是吓坏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外朗声道:“曹寅,你去妙手药房将卢姑娘请到这里来。” 话音才刚落。卢淑的声音就已经出现在了房里,就听她没好气的说:“不用去请了,我已经被人虏到这里来了。” 纳兰容若放开抓住卢淑的手,双手作揖,恳求道:“卢姑娘,求你救救东珠格格。” 卢淑揉揉被纳兰容若抓痛的手腕,心里不高兴极了。她在妙手药房看一本极为难得的医术看的正起劲呢,这个骗她的男人就找来了,不由分手就抓起她的手往这里跑,速度那个快,就差没把她拖着来了。 芳儿听见卢淑的声音,就出门来,看到她真的在这里,不禁松了一口气,道:“卢淑,救人要紧,等等再跟容若算账吧。” 医者伟大,她就暂且不跟他一般计较。卢淑颌首,跟着芳儿进了卧室。 玄烨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曹寅站立在一侧,纳兰容若则不停在卧室门口来回走去,还不时的望望里面。窗户上的影子,只照射出芳儿和卢淑两人来回不停的走动,期间还不时的传出卢淑“换水”“帕子”“剪子”等等的话语。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卧室的门被打开了,卢淑和芳儿走了出来,两人一头的汗珠,边走边还用衣袖不时的擦拭着。房中没有丫鬟,就只有她们两个人,也着实累坏她们了。 玄烨来到芳儿身侧,拿出帕子细心的为她擦拭。而容若一见到卢淑的身影,就抓住她的手,紧张的问道:“怎么样了,东珠格格怎么样了?” 卢淑抬眸看向他,一脸的慌张的神色,身子不自觉的踉跄了一下,幸亏曹寅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她对曹寅道了句谢谢,然后正色看向纳兰容若,道:“东珠格格已经没事了,但是……” 卢淑有些迟疑要不要告诉他们事情,眼睛下意识的看了眼芳儿,见到她颌首才道:“但是刀子插入过深,孩子是保不住了,而且她以后也不能生育了。” 纳兰容若震惊的往后退了一步。原来他所爱的人已经怀孕了……嘴角苦笑,原本他还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却不想他早就失去了机会。 这样子的纳兰容若让卢淑不自觉的很心疼。她的手不禁抓紧了胸口的衣襟,待疼痛过去,她缓缓张开自己的手心,一朵小小的梅花悄然入眼。 梅花心…… 难以置信的抬首看向一脸悲痛的纳兰容若,卢淑在心中扪心自问,她爱上纳兰容若了吗?她是不能爱人的,她怎么能爱上纳兰容若呢…… 第七十六章 错过 陆健的故居原本因为明史一案而被刑部查封了。索额图看出陆尔泰的心思,便托关系将它买了下来送给芳儿,此事不为外人道。因此东珠在这里可是放心,而且这里环境清幽,养病确实不错。 东珠躺在床榻上,惨白的脸上不时汗珠连连,月眉紧蹙,惶恐不安,犹似噩梦缠绕,令她不得安宁。 芳儿将一块白巾沾湿,叠成方块覆盖在东珠的额头,期望借此将东珠的体热给降压下去。 玄烨站在她的身后,静静的看着她料理东珠。一大早他从宫里出来,就直奔这里,如他所料,芳儿一直在这里照看东珠。而纳兰容若则一直守在外面。由于东珠的事情不能外传,因此也不能叫来丫鬟照顾,卢淑为了方便芳儿就索性也待在了这里。 “照看了一夜,你不累吗?”看芳儿脸上露出疲态,玄烨心里很是心疼。 芳儿重复坐着为东珠冷敷的动作,浅浅的摇首,“只要姐姐能好起来,我没什么。”侧首抬眸看向玄烨,见到他眼中的心疼,芳儿心里甜甜的,再多的疲累也感觉不到了。“你放心吧,卢淑等等会来接替我。” 玄烨看着原本洒脱的东珠现下如此毫无生气,心里也不好受。为了他跟芳儿,东珠没少帮忙的时候,在他的心里,东珠早已经是他爱新觉罗玄烨的朋友了。[] 叹了一口气,道:“东珠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但看到她现在这样,我真想把林志泽碎尸万段。” 看着东珠,芳儿的脑海中闪过曹寅抱着东珠离开刑部大牢时,林志泽的神情,是那么悲怆,仿佛失去了最心爱的人。芳儿想那种神情应该不是他装出来的才是。轻轻道:“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好。谁对谁错,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事到如今,最有权力恨林志泽的人是姐姐,若姐姐不怪罪他,我们谁也没有权力处置他。” “什么时候你能把东珠和林志泽之间的故事统统告诉我?” 芳儿心中疑狐,玄烨什么时候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了。想了下,她回首看了眼杵在外头的纳兰容若,心中明白。略带劝解意味的道:“有些事情知道了对他没好处,还是不知道的好。”看到玄烨蹙眉,芳儿加了一句,道:“若是你想知道,改日等姐姐痊愈了,我再告诉你吧。” 玄烨知道芳儿的心思是为了容若好,但是东珠现在这副模样,他实在是不希望容若再做无谓的举动。将一切告诉他,依容若的才智定会想明白。 玄烨欲开口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芳儿,卢淑却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卢淑走到芳儿身侧,接过她手中白巾,替代她照顾东珠,道:“陆大哥在外面等你,你先去吧。这里交给我。” 芳儿看了眼站在窗外的陆尔泰,见他手中已经准备好了东西,颌首着起身,整理自己皱折的衣衫。 玄烨问道:“你要去哪里?” 芳儿答道:“去刑部大牢看林志泽。”看出玄烨心中的疑惑,她又道:“有些事情他必须做出一个交代。”眼神中透露着一抹坚定。 “我跟你一起去。”玄烨着芳儿柔弱的身躯蕴藏着坚定的力量,开口道。 芳儿颌首随着玄烨一道走出门外,但见原本杵在屋内的纳兰容若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他们面前。 “格格,我也跟你一道去刑部大牢。”他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林志泽,为东珠出气,一扫自己心中的郁闷。 芳儿明亮的眼神看着他,看的纳兰容若没了底气,正欲开口询问的时候,她倒是说话了,“容若,不是我打击你,去刑部大牢看林志泽,你……合适吗?” 纳兰容若身子一愣,心中震惊。想着芳儿的话,他确实没资格,虽然爱慕东珠,却没做出任何的举动,纵然林志泽是虚情假意,但是只要东珠愿意,他就没有资格。他只能在心里不平,对于林志泽,他没有动手的理由。 看着纳兰容若落寞的退到一旁,芳儿心知自己的话说重了。其实在内心深处她是有点怪罪纳兰容若的,若是他真的爱慕东珠,却为何因为东珠几句拒绝的话就退缩不前,只得默默关心。倘若他能主动,不敢说这一切不会发生,东珠不会受到伤害,但是最起码有一线的生机能挽回现今的局势。可是他没有…… “错过了一次,我希望你不要错过第二次,只要你真的不在乎。”留下这么一句话,芳儿也不管纳兰容若能不能明白当中的意思,就自径走了过去。 陆尔泰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纳兰容若,一句话也没说,看芳儿走了过去,便紧跟着尾随其后。 玄烨看着芳儿背影,露出了一抹笑,他的芳儿果真是个善良的女子。原本他以为芳儿说出那么狠心的话,是因为她忧虑东珠过度,从而将对林志泽的怒气发泄到了容若的身上,却原来不是那么回事。原来芳儿早就看出纳兰容若喜欢东珠,说出这句话,是抱怨容若没有行动而已。 “容若,芳儿的话很清楚,失去了一次机会,第二次机会是要靠你自己来争取的。”然后便随同曹寅一道跟着芳儿而去。 偌大一个院子里只剩下还在冥想的纳兰容若。 “错过了一次,我希望你不要错过第二次,只要你真的不在乎。”“容若,芳儿的话很清楚,失去了一次机会,第二次机会是要靠你自己来争取的。” 争取什么,不在意什么……纳兰容若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可他毕竟是纳兰容若,少年聪慧。皇上和芳儿的意思是让他去争取东珠,只要他不在意东珠的过往。容若想他一定不在意,因为东珠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人。 嘴角露出了舒心的笑容,纳兰容若心下放松,走进屋内。现在只要东珠平安无恙就好。 卢淑照看着昏迷的东珠,将他们在院子里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她看了眼一脸舒心神态的纳兰容若走进屋子,嘴角勾出一抹苦笑。 心又不自觉的痛了一下,卢淑隐去自己眼中的痛,终究这辈子她是不能爱上纳兰容若的,不能……梅花心的存在不就是为了提醒她不能陷下去吗?可为何她还是坠入了呢?呵呵,感情,能控制住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了,也就不是爱情了。 第七十七章 求死(一) 看着刑部大牢,芳儿心中感概。最近这些年来,她一介女子来此的次数可算够多了。看望陆健,看望汤若望,现在为了东珠又来看林志泽了。若有可能,她多么不想来这个地方啊,她厌恶见到林志泽,因为他,现在东珠躺在床上尚未苏醒,甚至落下了一辈子的隐疾。 轻叹一口气,芳儿悠悠道:“皇上,您在这里等我吧,我自己进去。” 玄烨握住她的手,摇首道:“我还是陪你进去的好,那林志泽是个不安分的人,我怕你受到伤害。”东珠在牢中受伤的事情已经给他留下了阴影,他不希望芳儿也受伤。 芳儿将纤手抽出来,抬眸看向玄烨的眼瞳,柔情一笑,道:“我不是东珠姐姐,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是万圣之尊,刑部大牢是怨气深重的地方,你不宜多次进入。” 玄烨还想说什么,却听见陆尔泰在一旁道:“皇上不方便进去,那我陪你进去吧。有我在你身边护着,皇上也好安心。” 芳儿微微摇首,她都拒绝了玄烨,又怎么会答应陆尔泰呢。“你们不要小瞧我,我真的不会有事。都在这里等着吧。”接过陆尔泰手中的东西,自径步入刑部大牢深处。 在牢狱之外,芳儿看到林志泽一直维持着东珠受伤离去时的模样。殷红的血迹如今已经干涩,可在白色的衣袍上却依旧醒目。她命狱卒将牢门打开,发觉林志泽在牢门打开的瞬间抬起了他那一双空洞的眼神,可随即却又沉了下去。想必见来的人是她,失望了吧。 芳儿听到林志泽毫无感情的问道:“堂堂首辅的孙女,鞑子皇帝所爱之人,高贵非凡的赫舍里格格来这里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 芳儿对他极尽嘲讽之能事的话语丝毫不在意,她将食盒打开,然后将里头的东西一股脑的扔向林志泽。 林志泽欲开口怒骂,却在见到实物之后全都化作了无有。那都是他送给东珠的东西,当中还有东珠送给他的。 林志泽拾起一件绣工并不怎么样的荷包。脸上露出一抹动容的笑,那是东珠一针一线亲自绣给他的,记得当初他收到的时候,还曾笑她的女红并不怎么样。可如今却也是一个美好的回忆。 “看来你对东珠姐姐还是有一份情在里头。不然你也不会将这些东西保存的完好。”芳儿自然也认出了那个荷包。那是她陪着东珠一起绣的,她在一旁看着东珠一针一线,将自己的手指扎的满是小孔,却还是不肯停止。 扔向林志泽的东西是她让陆尔泰去风悦客栈拿来的,初始一见到这些东西,她心中还是有些震惊。因为她心中认定林志泽对东珠就算有感情,也不会那么深厚。(.) 林志泽小心翼翼的将荷包藏入衣囊,沙哑的声音问道:“东珠……她现在怎么样了?” 芳儿没回答,只是问了一句,“你知道为什么以你的身份到现在还没有人对你严刑拷打吗?” 林志泽抬眸看了眼芳儿,冷笑道:“我知道,是你让索尼下令的。” 芳儿冷哼一声,“你把东珠姐姐害的那么惨,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吗?”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却又随即而逝,“若不是为了姐姐,我早让爷爷将你收拾了。” 林志泽知道芳儿说的句句属实,她只是为了东珠才那么帮他。他再次问道:“东珠怎么样了?” “你现在知道关心了,早前你干什么去了?”芳儿质问。 林志泽心中极为担心东珠的状况,可芳儿仍旧不愿意告诉他,忧虑至极。他直起身子,眼神直逼芳儿,大声喝道:“东珠到底怎么样了?” 芳儿吓了一跳,却对林志泽的反映感到满意,她从衣袖中掏出一件用布裹着的东西,将它扔给林志泽,道:“你自己看看吧。” 林志泽心中疑惑,动作的缓慢的接过那一团白布,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恐惧。他缓缓的揭开那一层白布,映入眼帘的是一柄刀子,刀面上沾着血迹。林志泽可以肯定那是东珠的血迹,是东珠在他面前插入腹部的刀子。他不明白赫舍里芳儿为何要将那把刀子给他看。那个画面是他永远不愿意记起的呀。 芳儿面无神情看着不知所措的林志泽,清雅的声音吐出令他伤心的话语。“刀子上的血不仅仅是东珠姐姐的,还有你们的孩子,一个尚未成型的孩子。” 林志泽一愣,难以置信的抬眸看向芳儿,颤抖的声音问着:“你说什么?那是谁的血?” 芳儿直视林志泽的眼睛,一字一句从她的口中传出,“那是东珠姐姐和你们的孩子的血,刀子插入腹部,不禁使得东珠姐姐命悬一线,你们的孩子也命归黄泉。” 林志泽拾起刀子,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牢狱之中,可从中却令人感到悲痛,感到他的心中的那一份伤心欲绝。男儿泪划过脸庞,让他整个人倍感悲怆。 芳儿也知道她的话说重了,咬紧嘴唇,硬是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动容。林志泽现在的悲痛都是他该受的。他必须为东珠姐姐的伤,为他们孩子的死而付出一定的代价。如今的悲痛还算是小的。 林志泽苦笑着看向芳儿,一身素青色宫服,雅致的容颜,倾国倾城,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纤细的腰间,头绾风流别致飞云髻,轻拢慢捻的云鬓里插着紫水晶缺月木兰簪,项上挂着圈玲珑剔透璎珞串。别样的高贵脱俗。好一个赫舍里芳儿…… “赫舍里芳儿,你不愧是索尼的孙女,爱新觉罗玄烨所爱的女人,身上有着跟他们一样的气质。东珠总说你温柔婉约,可见她是看错了。你杀人于无形,虽无利器,可字字句句却足以让人心碎。” “你今天的心碎是你的所作所为造成的。若你不去招惹东珠姐姐,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你还是台湾郑家高高在上的军师,姐姐还是钮祜禄家族格格,一切都还是原样。” 是的,若没有齐玉斋前的较量,他们两个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交集的地方,可老天偏偏是最会捉弄人,他偏偏把他和东珠绑在了一起。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好,他原以为自己能把持住,却不想还是陷了下去,从此万劫不复。 “你说的不错,一切都是天意弄人。”林志泽的眼神不再是戾气十足,有了一番变化,却叫人看不透。他的自以为是伤害了东珠,还失去了他们的骨肉,还愧对了郑家的期望。“但是,纵然人不敌老天,可有一事我林志泽还是能作主的。” 芳儿不解他的意思,想问清楚却又没机会问了。但见林志泽快速的拿起刀子朝她奔来,在她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刀子就已经架在了芳儿的颈子上。~ 第七十八章 求死(二) 林志泽将刀子架在芳儿的脖子上,自己则退居在她身后,挟持着她。 芳儿略微挣扎,见刀子跟着她的动作在一起晃动,便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慌,不敢让自己乱动,怕锋利的刀子一不小心就要了自己的命。 “林志泽,你想做什么?”芳儿胆颤的问着。 林志泽冷笑一声,道:“赫舍里格格,你最好不要乱动,伤了你可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想让鞑子皇帝放我回台湾。” “你休想以我做人质,要挟皇上。”芳儿心中暗想绝对不能让皇上为了她而放走林志泽,那样对大清而言她就是一个罪人,皇上也会受到流言蜚语。 “咱们就看看你的皇上会不会为了你而妥协吧。”说着,林志泽手一用劲,刀子更加逼近芳儿的肌肤,嘴上大声喊着:“来人,快来人,放我出去。” 狱卒听到声音跑了过来,见林志泽挟持着首辅的孙女,脸上露出惊慌,大声的问着:“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快将格格放了。” 林志泽以手肘压制着芳儿,将刀子指向狱卒道:“快放我出去,不然这小格格可就没命了。” “不准开门……”芳儿娇声喝道,却让林志泽的手肘勒得喘不过气来,咳嗽了几声。 林志泽见狱卒因为芳儿的话而不知所措,原本开锁的手又放了下来。他将刀子在芳儿的脸上比划了下,可动作轻柔,小心翼翼注意自己不要伤到东珠的好姐妹。可对狱卒说的话却是极为尖锐。 “还不快开门,想赫舍里格格没命吗?” 狱卒见林志泽的刀子愈发的接近赫舍里芳儿的肌肤,甚至在上头留下了印子,心中不敢再犹豫。自腰间拿出钥匙,开了锁,退到一边看着林志泽架着芳儿走出牢房,然后只是远远的跟着不敢靠近。怕自己的行为刺激到林志泽的举动,因而害了赫舍里格格丧命,那他可是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自芳儿进去牢狱之后,玄烨就一直在外头干等着,心中万分着急,不时的站起身往里头看,却一直没看到芳儿出来。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生怕芳儿出了什么事情。 曹寅在一旁劝道:“皇上,格格虽是女子,但却是咱们满人的女儿,自然比汉家姑娘多了一份坚强,所以不会有事的。您就放心等着吧。” 曹寅的话说的极为不错,玄烨心中也是明白,但是他就是放不下心。 “朕也知道你说的不错,但朕的心就是定不下来。” 陆尔泰心中也很是担心芳儿的安危,但是他明白他不若玄烨般有资格明目的说出自己的担忧,他只能是默默的付出。 为了宽慰玄烨,也为了宽慰自己,陆尔泰也出声劝慰道:“皇上不要忘了,格格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可是满州第一才女的赫舍里芳儿,索尼的孙女,她是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更何况还有皇上为她担忧着呢。” 陆尔泰的话倒是使得玄烨原本烦躁的心给安定下了。是的,还有他为芳儿担忧。他是大清的君王,是天子,芳儿定不会有事。 正自我安慰着,玄烨就听见里头传出一阵骚动,抬眼望去,他看见一个个狱卒拿出随身的佩刀纷纷退了出来,脸上甚是凝重。心中当下起了疑惑,正欲开口询问,一个素青色的身影便占据了他的目光。 玄烨看见林志泽挟持着芳儿,还把刀子架在了芳儿的脖子上,芳儿的脸上虽然沉稳不便,但是玄烨还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惊慌和害怕。刀子嵌进芳儿的肌肤,玄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上。 眼中透露狠光,“林志泽,赶快放了芳儿。” 林志泽唇角微微勾动,眼神露出不屑,“放了她,我还有什么筹码。” “你想怎么样?” 林志泽觉得玄烨问了一个很好笑的问题,大笑了几声,“我想怎么样?爱新觉罗玄烨,我是台湾郑家的人,你居然问我想怎么样,我当然是想你死了。” 曹寅喝道:“放肆,竟敢直呼皇上的名字。” 玄烨让曹寅退居到一旁,对林志泽直呼名字的不敬也不在意,目光所注视的是那把刀子,那把威胁到芳儿生命的刀子。而林志泽似乎也注意到了玄烨的目光,他将刀子比划过芳儿的肌肤,笑着问道:“怎么,你很在意这把刀子吗?若我在她的雪白的肌肤上划上一刀,你说会怎么样?” 玄烨眼睛迸出精光,狠狠道:“你敢?你若是划上一刀,朕一定把台湾夷为平地。” 林志泽也不恼,他笑道:“若是能让鞑子皇帝心爱的女人成为台湾夷为平地的代价,看到你痛不欲生的画面,我想那也是值得。” 玄烨心中清楚林志泽是想引起他的怒火,可他并不想如他所愿。“那只是你的想法。朕认为郑经还想在那弹丸之地做他的皇帝梦呢。” 林志泽牙关一紧,狠道:“玄烨,你究竟放不放人?” “放了芳儿,朕可以答应你所有合理的条件。” 芳儿艰难的发出声响,道:“皇上,不可……” 林志泽手肘一紧,怒道一声“闭嘴”,并将刀子再次逼近芳儿的脖子。芳儿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却因为林志泽的掣肘而开不了声,但是她却放弃挣扎。林志泽感受到了芳儿的变化,眼中闪过一抹自嘲,慌乱之中还保持着一份冷静,不愧是赫舍里芳儿。 林志泽抬眸看向玄烨,很是羡慕他,羡慕他有真心相爱的人,不像他和东珠,一辈子站在了对立的局面。 “放过台湾,放过郑家。”说完他将芳儿用力的推开。林志泽只有这个要求,康熙不是一个简单的皇帝,台湾郑家不是他的对手。 芳儿踉跄的向前跑去,还未站稳就被玄烨拉入了他的怀抱,并在她尚未反应之际蒙上了她的眼睛。耳边响起林志泽痛苦的声音。芳儿能猜到,那是刑部大牢的侍卫在她安全之后,一刀了结了林志泽的性命。 玄烨缓缓放下手,光明重新回到了芳儿的世界,她看向前方,林志泽微笑着躺在那里。他终于解脱了,如若不是,他不会笑得那么安详吧。刀子躺在他的身侧,确实刀背朝里,这就更加肯定了芳儿的猜测。 林志泽并不是想要她的命,也不是想借她威胁玄烨,他是想速死。这就是他所谓的自己做主的一件事。 东珠则在林志泽死的那天苏醒了。仿佛是天意的安排,林志泽以他的命换了东珠的重生。卢淑只是说,东珠是流着泪苏醒的,好似她在醒来的那一刻就知道林志泽已经走了的消息,不然她也不会哭的那么哀痛。 事情随着林志泽的逝去而结束,但这仅仅是一部分,后面还有很多风浪等着他们。芳儿心里清楚,林志泽的离去带走了东珠全部的七情六欲,带走了花样年华的东珠。活在世上的东珠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而她赫舍里芳儿跟皇上,也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什么都回不去了……~ 第七十九章 初见阮雪 五月中旬,天气凉爽,正是骑马的好时节。[]博尔济吉特慧慧为了在皇上跟前一显身手,央求了皇太后好几日,才让皇太后答应她与一些个王公贵族亲贵大臣的格格们一同到皇家马场骑马。 自太皇太后寿辰上,赫舍里芳儿出尽了风采,连太皇太后对她和那个钮祜禄东珠都分外相看,这口气她博尔济吉特慧慧实在是咽不下去。今日在马场当中她一定要夺回只属于她的光彩。 侧首看向铜镜,上下打量一番。头围的鎏金花座上缀嵌着血瑙珊瑚,映衬着她艳丽娇嫩的容颜,两侧镂空的胡蝶饰连接着流穗,下接着各色松石珠穿编成的网帘,帘长及肩,火红的牡丹嵌花掐腰织锦长袍,勾勒出她年轻丰满的身形。 慧慧满意的颌首,对宫婢今日做出的造型很是满意,阔绰的打赏了众人,然后在他们的簇拥下翩然离开了紫禁城,前往马场。 芳儿和东珠结伴来到马场。看到个把个月前在慈宁宫见到的几位格格光鲜夺目的站在马场,微微摇首。若不是皇太后下达的懿旨,她还真不想来这个地方。 侧首扬眸看了眼身侧东珠,白皙的脸上略有红晕,已经不是一个月前病怏怏的格格了。但是,东珠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变故之后,越发的沉默,一双眸子里也看不到往日的潇洒,整个人沉暗了不少。 芳儿心中着实担忧啊。[.超多好看小说]忍不住旧事重提,再次问道:“姐姐,你真的没事吗?” 东珠拍拍芳儿挽在自己手臂上的纤手,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道:“芳儿,你已经问了多遍,不嫌烦吗?”打趣之后方才正色的说道:“跟你说个故事吧。曾经有一个苦者对和尚说:‘我放不下一些事,放不下一些人。’和尚说:‘没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他说:‘可我就偏偏放不下。’和尚让他拿着一个茶杯,然后就往里面倒热水,一直倒到水溢出来。苦者被烫到马上松开了手。和尚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放不下的,痛了,你自然就会放下。’明白了吗?” 痛了,你自然就会放下……芳儿心中明白,可是却心疼东珠。姐姐,难道你是心痛到了极点才有这般沉稳吗?若是有可能,她真想看看你以前的笑容。 “芳儿……”听到东珠轻唤了一声,芳儿轻轻的“嗯”道。然后便听到东珠劝告的话语。“皇家马场不比府中,你要三思而后行。” 芳儿取笑道:“姐姐,这不必你说我也知道。我反而担心你,要知道那日在慈宁宫是谁一个冲动得罪了慧小主?” 东珠看了眼远处众星捧月的博尔济吉特慧慧,不屑的哼了一声,“她那性子谁受得了?若不是碍于太皇太后的颜面,你认为我会那么容易的放过她吗?” 芳儿也看了眼慧慧,衣鲜亮丽让人不注意都很难。眼眸添上一层黯淡,苦涩的道:“慧小主身份不必寻常,姐姐注意分寸才是。” 东珠注意到了芳儿口吻的变化,再次厌恶的看了眼慧慧,道:“咱们去一旁挑马去吧。” “还是等等再去吧。” 一道清丽的声音迎面而来,芳儿和东珠循声望去,向她们走来的是一个娇俏玲珑的女子。着了一袭月白彩绣牡丹织锦对襟宫装,身上绣有小朵的山茶花。腰间系茶色丝软烟罗,微微绑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微微浅笑,柳眉弯弯,胭脂淡抹却更增丽色。墨丝挽了一个琵琶织云髻,用五支水晶莲花簪子固定,发后垂着丝丝细长的流苏,像是那误入凡尘的仙子。 “博尔济吉特慧慧可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你们若是先挑选了马匹,那可又要惹出一场风波了。” 芳儿微微福礼,道:“多谢格格提醒,敢问格格怎么称呼?”看她的衣着打扮绝非一般官家格格,而且敢直呼慧小主的名讳,想来定是皇族中人,因此她礼貌一下行个礼总是不会错的。只是不知道她是哪家的贵人,太皇太后寿辰那日似乎也没见到过她的身影。芳儿自认记忆力不错,但是她实在是想不起哪里看到过这位格格,只是隐约觉得有些印象罢了。 那女子娇俏一笑,听到马场上起了一阵骚动,她回首一看,见到一抹明黄色的身影,道:“你等等就会知道了。”然后翩然的小跑过去。 原来是玄烨来了。身旁除了纳兰容若和曹寅还有耿聚忠。 玄烨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居高临下俯视跪在跟前请安的一大帮人,眼睛一扫却没看到心中的人儿,不禁有些失望。 曹寅知道皇上在找什么,他环顾了下四周,见芳儿和东珠站在马厩旁,附耳说了句:“皇上,芳儿格格在那里。” 玄烨望过去,见芳儿和东珠微微福礼,他面露微笑,心中欣喜。“都平身吧。”正欲举步朝着芳儿的方向走去,迎面却跑来了一名女子。略一蹙眉,但看清了来人之后,却舒展开来,伸手扶起欲向他行礼请安的女子。 那女子甜甜的唤道:“皇帝哥哥。” “阮雪,几年不见,朕都快认不出来了。” 原来那女子是玄烨的表妹,佟佳阮雪。佟佳一族原是汉军旗中的人,后来因为皇上登基,封生母为慈和太后,并把佟氏一族改姓为佟佳,抬入镶黄旗中。而这佟佳阮雪正是慈和太后亲弟弟佟国维的掌上明珠。 “皇帝哥哥若不是穿着龙袍,阮雪也认不出来了。”阮雪站在玄烨身侧,亲昵的挽着玄烨的手臂,撒娇道:“皇帝哥哥,这次回来,阮雪再也不离开京城了,你的皇宫欢迎阮雪去居住吗?” 玄烨眼中露着宠溺,道:“当然欢迎。”前些日子他听耿聚忠提过,舅舅佟国维一家举家迁移到了京城,被索尼封了禁卫统领,掌管皇宫京畿。他也想宣召这个许久不见的表妹进宫来聚聚,只是没想到在马场见到了。 慧慧在后头看着玄烨和阮雪如此亲昵,心中恼火,手中的丝巾不知不觉被她搅成了一团。就算是表妹,她也不允许她靠近皇上。更可况,明眼人都看的出佟佳阮雪的双眸中包涵着爱慕之情。 芳儿一脸平静的看着玄烨和阮雪,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但是东珠看得出来,那笑容很是牵强,若不是在人前,芳儿怕是已经流泪了。她试着问道:“要……过去看看吗?” “前方花团锦簇,不用多我们两个了吧。” 听出芳儿话中的嘲讽之意,东珠一步走上前,挡住她的视线,道:“芳儿,若是心中苦楚,为何不去问问清楚?” “一国之君,后宫佳丽三千人。姐姐,我什么身份,有怎么资格去问?” 东珠一愣,想不出什么反驳之词,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是轻唤了一声“芳儿”。所有的心疼都包含在了这里。 “两位格格,皇上请你们过去。”曹寅恭敬道。 芳儿微微颌首,轻轻吐出一口气,拉着东珠的手跟在曹寅后头。“姐姐,我现在觉得‘痛了就自然会放下’这句话真的很有道理呢。” 东珠看着芳儿笑脸迎人走向那被莺莺燕燕包围着的玄烨,脸上没有露出半点的不悦。慧极必伤,芳儿的聪慧总是令人担忧啊。~ 第八十章 马场风波(一) 柔嘉气冲冲的跑到马场,硬是钻进一大群莺莺燕燕,好不容易来到玄烨跟前,嘟着小嘴道:“皇帝哥哥真坏,说好等我,却把我抛下。” 阮雪见来人上着蓝色上装,用白色丝线勾出多多淡雅的红梅,下着浅色软烟罗洋皱裙。头上的蝶恋花百步摇吊下五颗圆润光滑的珍珠,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娃娃脸上镶嵌着两颗闪亮的黑宝石般的动人可爱眼眸,淡施粉黛,天生的可爱气质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捡一对羊脂玉的耳坠掉在耳畔。对于她和玄烨亲密的称呼虽有吃味,却也没表现出来。 玄烨拉过柔嘉的手,把她牵到身边坐下,占据了原本慧慧的位子。他眼睛扫过博尔济吉特慧慧,见她一脸不快,心下大喜,露出一抹笑意,道:“都是朕不好,柔嘉你就不要气了。” 因为天算一案,太皇太后把安亲王岳乐一家发回了封地,最近因为太皇太后思念柔嘉,在顾念着封地的气候不适合安亲王的风湿,便下旨召了回京城,今日才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而柔嘉不知道哪里听来说他要去马场就硬是要跟过来。玄烨还是趁她不注意在先行走的,可不想她却自己到这里来了。说到底是自幼一起生长在一块的妹妹,该宠的时候还是得宠的。 柔嘉趁机撒娇道:“那以后皇帝哥哥去哪里都要带着我呀。(.)” 玄烨宠溺一笑,爽快答应,“好。” 阮雪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皇帝哥哥,她是谁呀?” 玄烨笑着解释道:“柔嘉是安亲王的女儿,先帝敕封的公主。” 阮雪了然的颌首。原来是安亲王的女儿,她幼时在宫中也见过几面,不过是点头之交,没什么交情,因此现在也没什么话说,只是点头示意。 可慧慧却是一脸不顺眼。这个柔嘉,自来与她不对盘,处处与她做对,现在还占据了她的位子。 “可惜是个名不言顺的公主,毕竟不是先帝的女儿。”语带嘲讽,出言讽刺。 耿聚忠一听眉头一皱,见玄烨没什么表态,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关注着柔嘉的神情。见她无有不悦之色,心中也放心下来。 柔嘉状似天真道:“皇帝哥哥,我怎么说也是太祖的子孙,爱新觉罗家的女儿,怎么会有人说我名不正言不顺呢?” 玄烨笑而不语,心中只是着急怎么曹寅还没将芳儿带到这里来,会不会太慢了些。 柔嘉见玄烨不答,便问耿聚忠,“聚忠哥哥,你说呢?” 耿聚忠眼中闪过笑意,道:“公主自然是爱新觉罗家的女儿,名正言顺的公主。” 得到满意的答案,柔嘉侧首,一脸笑意道:“慧慧,你要是单说我没事,毕竟我柔嘉公主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是先帝册封的公主不止我一个,被有心人听了你当心有麻烦,尤其是一向跟你较好的端敏。” 端敏是简亲王济度次女,生母为济度嫡福晋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先帝原本不喜欢她,但已经将岳乐的女儿收养宫中,又碍于太皇太后和皇后和济度福晋是一族,因此只得敕封她为和硕端敏公主。而慧慧也同样来自科尔沁草原,所以和端敏格外要好。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个同为公主的爱新觉罗家儿女竟然互相看不顺眼,从小便是死对头。 慧慧气极,但是又没办法反驳,因为柔嘉说的事实。也庆幸今天端敏有事没能前来,不然她又少不得要费口舌解释。端敏一家可是她成为皇后的一大后盾呀。 眼睛撇过玄烨,慧慧眼角露出得意,娇艳的笑道:“有皇上宠着,谁敢找我麻烦呀。若是有人不怕我将来报复,就尽管说我好了。” 玄烨眼中闪过厌恶,这个博尔济吉特慧慧当真以为自己当定皇后了不成,这么目中无人,这么嚣张。 “慧小主这话错了。我记得当日在太皇太后的寿宴上曾夸赞小主是个有贤德的人,向来是不会因为今天有人说错话而得罪你,因而遭到报复的。” 慧慧凤眼闪过一丝不快,回首寻望却见是东珠一脸笑意盈盈的开口讽刺自己。她的身旁还站着令她厌恶的赫舍里芳儿。 玄烨听到话语露出一抹笑意,抬首见到芳儿的倩影,脸上更显露出一丝欣喜。 柔嘉站起身,凑近耿聚忠问道:“聚忠哥哥,那是谁啊?”离宫数月,多了许多不曾见过的佳人,而且是胆敢与博尔济吉特慧慧做对的佳人。 耿聚忠悄声在她耳边道:“一旁的是首辅索尼的孙女赫舍里芳儿,开口说话的是辅臣遏必隆的女儿钮祜禄东珠。” 柔嘉了然的颌首,细细打量索尼的孙女。她听额娘说过赫舍里家有个格格,是满洲第一才女,第一美女,今日一见,方知额娘说的不错。那个赫舍里芳儿通身的气派真不是常人能比。博尔济吉特慧慧跟她想比,简直是差远了。 柔嘉的额娘并不是她的亲生额娘。而是安亲王岳乐的继福晋,索尼的女儿,芳儿的姑姑。她的亲生额娘早在生她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而现今的这个赫舍里额娘多年未有所出,一直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因此柔嘉第一眼看到赫舍里芳儿就有好感。 柔嘉走到芳儿跟前,甜甜道:“原来你就是额娘一直常说的赫舍里芳儿,今儿个总算见到你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你跟坊间相传的一样美丽大方。” 芳儿微微一笑,“公主过奖了。”芳儿虽未曾见过柔嘉,但从放才柔嘉的话语中,她知道眼前的可爱佳人就是安亲王的掌上明珠,柔嘉公主,是姑姑名义上的女儿。 柔嘉拉着芳儿的手来到玄烨跟前,娇气霸道的让玄烨挪过去一个位子给芳儿,“皇帝哥哥,柔嘉求您坐过去一个位子。”之所以不去说慧慧,是因为她懒得跟自大的人打交道,还是她的皇帝哥哥好说话。 玄烨笑着,好脾气的挪了一个位子。兴许是因为他的好意,柔嘉竟然让芳儿坐在了他的身侧,这真是太合他心意了。 柔嘉指着身旁空位道:“芳儿姐姐,快坐呀,难得皇帝哥哥顺我的意。” 芳儿满怀歉意的对着玄烨行礼道:“多谢皇上。”见玄烨摇头示意无事,芳儿也就神态自若的坐下了,对面正好是阮雪,她也友好的微笑示意,阮雪也礼貌性的微笑回礼。~ 第八十一章 马场风波(二) 柔嘉一直拉着芳儿对她说东说西,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是感觉很喜欢芳儿,想把自己的事情一个劲的告诉芳儿。正如汉人所说的有那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而玄烨则是一脸柔情的看着芳儿,没有搭理进去,只是看着。 由于他的目光一直对着同一处,让阮雪心里有了一丝疑惑,她感觉皇上哥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在其中,如此的温柔。但是玄烨所注视的地方还有柔嘉的存在,她只好自我安慰的想着玄烨是在宠柔嘉,而不是赫舍里芳儿。 东珠站在芳儿身后,眼睛一扫坐着的几人。眼中闪过笑意。柔嘉公主的意思不言而喻,她是真的喜欢芳儿才会如此热情的对待芳儿;可皇上的眼神未免也太露骨了,若不是知道皇上的心思才谅解,可旁人不会想呀,一如坐在他身侧的佟佳阮雪。 在芳儿和柔嘉聊得起劲的时候,她已经跟曹寅打探清楚了,那个跟皇上有着亲昵举动的人是皇上的表妹佟佳阮雪。想起探问的时候,东珠不禁觉得好笑。这个曹寅未免也太忠心了,竟然再三的要她跟芳儿说清楚皇上和阮雪的关系,说什么皇上只把阮雪当作妹妹一样看待,深怕芳儿有所误会。 只是……刚才芳儿是真的误会了吧,不然也不会说出那般话了。她别有深意的看着芳儿,这样的人儿,进了皇宫该是如何自处?一个虎视眈眈的博尔济吉特慧慧还不够,现在还加上一个佟佳阮雪。(.好看的小说) 或许佟佳阮雪隐藏的很好,但是东珠还是瞧见了她眼中对皇上的情意。只是看皇上的样子并没发觉吧。也对,现在皇上的心思都在芳儿的身上,哪里还看得到其他人的。这是尚未进宫就这般,这样真的好吗? 东珠心里烦闷,不自觉将眉心紧锁,但随即又散了开来。罢了,现在烦愁这些也没用,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慧慧看到柔嘉跟芳儿相谈甚欢,又见皇上一脸柔情的看着她们,并不发表一样,弄得她也不怎么好开口。百无聊赖的环顾四周,耿聚忠的神情却引起了她的兴致。见耿聚忠一脸柔情蜜意的看着一出,慧慧顺眼望去,竟是赫舍里芳儿和柔嘉两人,但若是细看,则不难看出他关注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爱新觉罗柔嘉。心中起了一个注意,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 慧慧道:“皇上,说起来柔嘉的年龄也不小了吧?也是时候指婚了。” 慧慧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原本欢快的柔嘉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她快速的看了一眼耿聚忠,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心中很是沮丧。强忍着心中的不悦,笑着对慧慧道:“我年纪再大也不如慧慧姐姐你呀。姐姐都尚未成婚,我若先姐姐一步,岂不是让他人笑话姐姐没人要吗?” 玄烨“噗哧”一笑,极不给慧慧面子,而阮雪也掩嘴轻笑。 慧慧面子上挂不住,却又不好发作,忍着心中的怒气,强颜欢笑道:“我的事情皇太后自会做主,就不劳你费心了。” 柔嘉毕竟是个小女孩,忍得了一时之气,却忍不住旁人再三的挑衅。脾气一上来,正要站起身对慧慧破口大骂,却叫芳儿按在了位子上。“芳儿姐姐……” 芳儿笑着示意柔嘉坐下,然后说道:“慧小主的事情自然由皇太后做主,可公主自幼在慈宁宫长大,奴才相信太皇太后会为公主做最好的打算。” 柔嘉明白了芳儿的意思。博尔济吉特慧慧自恃由皇太后撑腰,可她有太皇太后呢。纵然对皇太后不敬,但是不得不承认太皇太后要比皇太后有分量多了。“老祖宗是最疼我的了,芳儿姐姐说的对,老祖宗肯定会为我安排最好的。” 慧慧媚眼一挑,道:“最好的?不知道柔嘉你所谓的最好的是什么呢?该不是……耿大人吧?”将眼睛从四周转了一圈,最终落在耿聚忠的身上。 柔嘉见慧慧讲出了她的心事,又见耿聚忠没什么表示,眼眶的泪水已经在打转了,小眼睛顿时红通通的。 耿聚忠很想说句话,但是他没有资格,因此他只是拱手对玄烨道:“皇上,微臣先去为您挑选马匹了。” 玄烨心里清楚这只是耿聚忠的逃避之词,他的马匹何须挑选,追影历来都是他的坐骑,可既然他提了,玄烨也不好回驳,道:“去把。为芳儿……”险些将对芳儿偏爱给说了出来,幸亏玄烨及时意识到,他跟芳儿的事情也不宜在此地公开,不然会为芳儿带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紧接着道:“格格和东珠格格也去挑选一匹吧。”看到身侧的表妹,玄烨再次扬声吩咐:“对了,还有阮雪。” 阮雪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芳儿,然后站起身谢恩。芳儿和东珠见状也连忙谢恩。 慧慧看到耿聚忠走了,就更不放过柔嘉了。嘲笑着道:“公主,看来你有心思,人家无意呀。” 柔嘉看着耿聚忠走远的背影,泪珠子掉了下来。但是碍于皇家的颜面,她没有哭出声。 芳儿很是心疼,纵然才刚刚认识柔嘉,但是柔嘉单纯的性子很容易让人喜欢。她温柔的为她擦拭泪水,劝解道:“耿大人会离开,也不一定是无意。有时候逃避也是害羞的表现。” 柔嘉抬眸问道:“是真的吗?” 芳儿微笑的点点头,她看一眼东珠,东珠心领神会,也帮忙擦拭着柔嘉的泪水,说着道:“当然是真的,奴才在一旁看的真真的,耿大人确实不好意思了。” 慧慧看着芳儿和东珠唱双簧,鄙夷的笑道:“我怎么看都不是你们说的那个意思。” “好了,这事也能在这里议论,慧慧,你太没分寸了。把皇额娘平时教你的都还回去了不成。”玄烨沉声喝道。看着柔嘉红通通的眼睛,玄烨心中也很是心疼。想柔嘉自幼在慈宁宫长大,可谓与他青梅竹马,感情自然不比一般,连皇玛嬷都舍不得说她,可今天慧慧竟然让她掉泪,实在过分。 阮雪看了眼气到不行的慧慧,心中很是得意,幼时在皇宫中她可没少在暗处给自己使绊子,现下看到她被皇帝哥哥骂,怎么不叫她欢快。 “和硕公主和靖南王世子也着实相配,皇帝哥哥做个人情给公主,求求太皇太后下达懿旨。” 玄烨心中犯难,他又何尝不想这样做,但是柔嘉的心思明确,却不知道耿聚忠的意思是什么。他记得容若曾在私下问过他,可他就是没给答案,一直沉默着。他可不敢贸贸然的毁了柔嘉的幸福。 “这事朕记在心里,阮雪你也就不要多说了。” 阮雪轻轻颌首,却还是想损损慧慧的锐气,站起身,居高临下的说:“记得刚才有人说柔嘉公主名不正言不顺。其实照我的意思看,真正名不正言不顺的人大有人在。” 一番好事之人均问是是谁。 阮雪眼睛撇过慧慧道:“没名没分却一直长久居住皇宫,不是名不正言不顺是什么呢?” 众人一片哗然。~ 第八十二章 马场风波(三) 众双眼睛都齐刷刷的看向博尔济吉特慧慧。但见她嘴角抽搐,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慧慧嘴角露着微笑,可眼角的抽动出卖了她。好一个佟佳阮雪,如此不顾及她的颜面,大为奚落她。当真以为她是皇上表妹就没人敢办她了不是。她博尔济吉特慧慧可不吃这套。 阮雪见慧慧并不反驳,心中就愈发得意。甚是得意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道:“众人皆知皇宫是皇上哥哥一家子休息的地方,某些人赖着不走算是什么呢?” 芳儿看了眼阮雪,听到她唤玄烨为皇上哥哥,莫不是她是什么公主?可纵然她有此尊贵的身份也不能这么说慧小主呀。毕竟慧小主未来的身份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她为何如此大胆呢?难道不知道她此刻说慧小主就是间接的再说皇太后吗? “总比某些人不请自来的好。虽说我不是皇室中人,但我好歹是皇太后亲自接到宫中抚养的,未来是什么身份谁也说不准。真不知道某些人怎么有脸说别人,没脸看自己呢?”慧慧淡淡的回嘴道。 “我是皇帝哥哥的表妹,怎么会没资格住在皇宫啊?”阮雪一时口快回答道,却看见慧慧一脸笑意,看着她说道: “你听见我说的是你了么?对号入座,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我可没拿刀子逼你。” 东珠不禁对慧慧另眼相看,看来这个慧小主也不是胸大无脑的人,对付佟佳阮雪也是很有头脑嘛。只可惜两人一路货色,都是骄横的人。低下眼看了看芳儿,见她满不在乎的听着她们两人相斗,脸上依旧平静如水,东珠搞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芳儿拿起锦帕往嘴角擦了擦,可眼神却流出一种释然,原来阮雪是皇上的表妹…… “你……”阮雪懊恼自己一时大意着了慧慧的道,却又反驳不出来。她撒娇似的挽起玄烨的手臂,略带哭腔的道:“皇帝哥哥,你要为阮雪做主呀,你看慧慧欺负我啦。” 玄烨把阮雪的手从手臂上拿开,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心中略有失望。阮雪也不是当初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了,她也学会得理不饶人了。明明是她自己先惹慧慧的,却反过来说慧慧欺负她,这不是摆明了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玄烨微微叹了口气,可毕竟是母家的人,不帮也说不过去,怎么说阮雪也是自己疼爱过的表妹,可比不得慧慧。 “慧慧,阮雪年纪尚小,你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呢?如此显得你做姐姐的没风度。” 慧慧见玄烨言语间偏帮着阮雪,心中明白阮雪在他的心目中也是有一些分量。有了计量也就顺着他的话不与阮雪一般见识了。站起身堆着笑脸行了个礼,道:“皇上教训的是,阮雪是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不会计较了。” 阮雪“哼”了一声,对慧慧极不情愿的讨好正眼都不瞧一个。而且她心中还恼怒皇上哥哥,她是要他帮她教训慧慧,而不是对自己说教。他这么说好像是自己无理取闹了。但是她不敢表露出来,毕竟还是要保持形象。因此把不满都发在了慧慧的身上。 慧慧不想自己的示好阮雪竟然不领情,心中不忿可又不能表露,只得愣在哪里,眼睛带有乞求意味的看向皇上,希望玄烨帮着解决下。可玄烨却装作没看到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这让她心里颇为不好受。 芳儿站起身,不顾柔嘉拉扯衣袖的不愿,拉着慧慧坐下,笑着道:“慧小主是个有贤德的人,自然大人大量。依芳儿看佟佳格格也不是故意的,要不这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玄烨也附和着说道:“小事一件,就如芳儿格格所言,就此作罢,你们两个谁也不要再提了。不然莫怪朕不客气。” 慧慧眼带恨意的看了眼芳儿,对着玄烨微微颌首,算是对此事的结束。她博尔济吉特慧慧最不愿意是赫舍里芳儿来为她解围,换做别人也罢,可偏偏是她,这最让她呕心。 阮雪带着不解在玄烨和芳儿之间来回看,像是要看个所以然来,极不在心的应答了下。这个赫舍里芳儿和皇上哥哥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皇上哥哥会听她的话呢?而且看她的眼神也不一般。作为一个女人特有的感觉,她心中隐隐觉得这个赫舍里芳儿不简单。 慧慧见耿聚忠和两个侍卫牵着马匹朝他们走来,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芳儿,心中闪过得意,形成一个注意。她起身来到一匹马前,悄声向侍卫问道:“哪一匹是耿聚忠为赫舍里芳儿挑选的?” 侍卫指着自己手中的一匹马,恭敬的道:“回小主的话,是这匹。”眼前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可不能得罪,因此侍卫也不敢撒谎。 慧慧满意的牵过马匹,然后翻身上马,动作利落令人钦佩,不愧是蒙古的女儿。她不顾耿聚忠在一旁的惊呼,大声对着芳儿道:“赫舍里格格,有没有这个胆子和我赛马?”心中却在暗想,论文采她比不过你,论骑术她比不了你么?她博尔济吉特慧慧不会永远在你面前出于劣势。今日的赛马她要夺回属于自己的光彩,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见芳儿久久不回答,慧慧嘲笑道:“不会赫舍里家的格格都不会骑马吧?难道索尼只教会了你汉人应该学的东西,而没教你满人应该的会的骑术吗?那你到底是汉人还是满人呀?” 芳儿可以容忍旁人说她或者嘲笑她,但她绝不容忍任何人侮辱她的爷爷。站列出来,清雅道:“慧小主执意要比,那芳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耿聚忠来到玄烨旁边附耳说了几句,但见玄烨摆手示意无妨,命耿聚忠将他手中的缰绳交给芳儿。见到芳儿投过来的目光,玄烨面带微笑,他相信芳儿的能力。 芳儿报以微笑,轻巧翻身上马,姿势丝毫不输给慧慧。 柔嘉看到芳儿所骑的马匹,惊呼出声,道:“那不是皇帝哥哥的坐骑追影么。”~ 第八十三章 马场风波(四) 阮雪一脸难以置信的看了眼身侧的玄烨,见他满脸笑意,眼睛里透露着温柔,方才盘绕在心间的疑惑一下子有了解释。她明白了……不带神色的看着骑着追影的赫舍里芳儿,双瞳深处多了份敌意,紧缩在衣袖中的纤手慢慢握成拳头,心中甚为不甘心,但是她不会放弃,绝对不会。 慧慧看了眼芳儿的坐骑,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她在远处没有听见柔嘉惊呼,因此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屑。她是草原上长大的女子,任何马儿在她的掌控下都是温驯无比,就算赫舍里芳儿挑选再好的马儿也是比不了她的。 她扬起鞭子,示意侍卫可以开始了。只听一声哨响,两匹马儿快速疾飞。慧慧施展着自己的马术,回头看了眼处在身后的芳儿,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朗声道:“满清第一才女的赫舍里芳儿也不外如是。” 芳儿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不着痕迹的微微拉住缰绳,放慢着追影奔跑的速度,而追影也似乎了解芳儿的心意,配合着慢了下来,却仍是紧跟慧慧不放,叫人看不出一点痕迹。 玄烨笑着追逐着芳儿的踪影,心中明白芳儿与世无争的个性,否则依靠追影的速度怎么可能追不上博尔济吉特慧慧呢?不过有一事他倒是很意外,芳儿的马术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也没想到一向不爱打理陌生人的追影竟然也会接收芳儿。不愧是他心爱的马儿,一样的有眼光。 柔嘉见芳儿一直处在慧慧的后面,忍不住大声呼喊:“芳儿姐姐,加油啊,不要输给蒙古女人,不然她会尾巴翘到天上去,会一直看不起满族女子了。” 柔嘉的话让慧慧很是气恼,若不是现在正在骑马,她一定回嘴过去了。柔嘉跟那个佟佳阮雪一样惹人厌,等她将来当了皇后,一定把他们都嫁到蒙古去,让他的族人好好教训教训她们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 芳儿嘴角浅浅一笑,对于柔嘉的话感到好笑。满蒙本是一家,何必执着那么多呢。但是她看了下自己和慧慧的距离,确实有些远,微微拉了下缰绳,执鞭策马,追影的速度确实提了上去。可却超过了芳儿的本意,因为超前了。 其实芳儿不知道追影是一匹通人性的马儿,随时玄烨的坐骑,对也对玄烨周遭的人很熟悉。柔嘉自小和玄烨一块长大,两人也一起学习骑射,因此追影对柔嘉的声音也是很熟悉的。或许是听见了柔嘉的声音,它才兴奋的奔跑吧。 慧慧难以置信的看着前方的赫舍里芳儿,心中气到了极点,原本这是一场她赢回光芒的赛马,可如此下去,赫舍里芳儿就又多走了属于她的一切。越想越气愤,奋力一夹马肚,身下的马儿极速奔跑,来到赫舍里芳儿身侧,她扬手就是一鞭。 四周传来众人的惊呼。博尔济吉特慧慧的一鞭正好打在了追影的肚子上,这下追影受惊了,一扬前蹄企图摔下马背上的芳儿,撕裂的长啸声震动了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玄烨。 “啊……”芳儿高声尖叫,压下腰降低了身子,躲过了追影的第一拨长啸,但是它毕竟已经受惊,此刻的追影不听芳儿的指挥飞快的奔驰着,拼命的摆动身体企图甩下马背上的芳儿。“追影乖,慢一点!啊……”又一次长啸,芳儿吓得再次压下了腰降低了身子。“追影你不要再跑了,听话!停下!我命令你停下!快停下……” 玄烨的一颗心揪紧了。芳儿到底知不知道她此刻看上去有多危险?他看了眼身遭的侍卫,没一个敢骑马上前营救芳儿。心中不禁恼怒这群饭桶。再看了眼早就愣在一边的博尔济吉特慧慧,心中恨极。芳儿的尖叫一直萦绕在他耳旁,不行,他要去救她。 玄烨举身上前,却叫耿聚忠和曹寅拦住了身子,急道:“耿聚忠,曹寅,没有朕的旨意你们不得离开原地半步!违令者斩。”匆匆说完,他夺过耿聚忠手上的缰绳,一迈身子就上了马朝芳儿那边疾驰而去。 “芳儿,抓紧缰绳。”玄烨大喊道,可见芳儿并没有按照他的话去做,心中很是着急,他他命令自己的坐骑加速前进,却仍旧落下她一段距离。“天啊……你有没有听到?抓紧缰绳、登住马蹬,芳儿。” 芳儿……是她的错觉吗?有人在叫芳儿?慧慧存心陷害,碍于她的身份,谁敢上前救她?东珠姐姐身子为好,不可能是她。芳儿试图回身看一看,却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皇上。 “追影……”芳儿大叫着,拼命去扯马绳,追影被拉得昂首长嘶,芳儿差点掉下马背。 “驾!”玄烨的神经从没像此刻这样被东西牵绊住,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丝丝汗珠。“芳儿,不要慌张,放轻松一点,不要去刺激追影……”玄烨现在骑的是耿聚忠的坐骑,在马匹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虽不敢和追影相比,但也不会很落后,因此它现在的速度不会输给受惊的追影。 追影发狂的样子玄烨不是没见识过,但是经过他多年的培训,追影已经好很多了。只是没料到博尔济吉特慧慧的妒忌之心会那么强大,竟然对芳儿下毒手,这次他绝对不会让她好看,就算皇额娘来了也一样。 “芳儿,不要紧张,一切有我在。”玄烨平稳了一口气,降低了声音。企图拉追影的缰绳……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早已经被吓坏的芳儿一紧张,双脚便不自觉的一夹马肚子,追影就像箭一样的射出的同时毫不留情的摔下了马背上的芳儿。 “艾烨,救命……”此时此刻芳儿就想到了玄烨,想到了他带给自己的安全。芳儿害怕的闭上了眼睛,耳边只有大风咆哮的声音……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同时间,玄烨已经从马背上飞跃而出,伸长了手,接住了她。他把她裹在自己的身体里……为她挡住了外界所有的碰撞!石子、硬物,以及所有的可以让她受伤的东西玄烨统统都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住。人连续几个翻滚,滚了半天才停下。他们惊魂未定、气喘吁吁。 玄烨顾不得自己臂上还在流血的伤口,他扶起芳儿的身子仔细的查看……半响呼出一口气来,心中的大石放了下来,舒心道:“还好,你没有受伤。” 芳儿的泪水不住的流了下来,她知道因为有下的这具身体一直保护着她这才没有受伤,是因为有玄烨保护着。“可是……你受伤了。” “我还好……不碍的。”玄烨微微的摇摇首,不想让芳儿过于担心。只要芳儿安然无恙的在她怀中,那一切都不算什么。 “不行,你这伤口必须赶紧止血。”芳儿让自己远离他的身体,站起身果断的撕下内衬的缎子为他暂时止住了伤口。只是泪水又滴了下来,落在了玄烨的伤口上。 玄烨用没受伤的手擦去芳儿泪水,温柔道:“芳儿,我没事,你不要担心……”还想说些什么,耳边就已经响起了柔嘉的声音。 一众人跑到他们身边,将他们团团围住,让玄烨把原本想说的话给按了下去。 “皇帝哥哥,你受伤流血了,不要紧吧?” 阮雪闻言让自身来到玄烨身侧,执起他受伤的手仔细查看,看向芳儿的眼神却多了一份恶毒。 这让芳儿不禁后退一步,可脚上传来的疼痛差点让她站不住脚,幸得东珠及时扶住了她。 阮雪道:“没伤到筋骨就好,皇帝哥哥还是回宫让太医仔细瞧瞧吧。” 玄烨原本想拒绝,但是看到芳儿殷切的眼神,他心中知道芳儿也是这般意思,因此就顺了阮雪的意。颌首同意,却放掉了阮雪原本搀扶的手,道:“聚忠,你先去打点一切吧。” 耿聚忠拱手领命下去了,同时也牵走了追影和自己的坐骑。 玄烨道:“东珠格格,芳儿她……” 东珠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道:“皇上放心,奴才会照看好芳儿的。” 有了东珠的承诺,玄烨也就放心了,在曹寅的搀扶下慢步离开,只是在经过博尔济吉特慧慧的时候,他留下了一句狠话:“今天这事,朕不会就这么算了。” 声音极轻却让慧慧脸色苍白。 待玄烨走远以后,一众的格格也就散去了,谁也没料到今日的皇家马场会发生这样一件事情。谁也没有同情的看待慧慧,眼神中皆是幸灾乐祸。 东珠可管不了其他,她问道:“你的脚怎么回事?” 芳儿淡淡的道:“摔下马的时候伤到了罢了。不碍事,姐姐,不要告诉皇上。” 东珠以为芳儿是不想让玄烨担心,才不让自己说出去。其实芳儿只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那脚上根本不是摔马的时候伤到的,而是慧慧在扬鞭策马的时候被她打到。那火辣的滋味叫她好生难受。心中却是苦笑,这伤怕是也不能叫东珠姐姐看见了,不然她的谎言就会揭穿,到时候又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情来。只是怕又要麻烦卢淑了。~ 第八十四章 心念 一瘸一拐地独自回到栖梧斋,芳儿坐在贵妃椅上,松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解开自己的裙角,慢慢的掀开来,一道鲜红的鞭子印迹就映入了她的清澈的双瞳。 清月早在她进府的时候就被东珠吩咐去请卢淑了。而她原本也在烦恼该怎么打发东珠姐姐离去,或许是老天也帮了她一个忙。遏必隆正好在索府与索尼相谈,到了要离去的时刻,见她和东珠携手而来,便一道将东珠叫回去了。 “这伤怎么来的?”索额图推门进来,正好看见这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芳儿连忙将裙角放下,遮住伤口,淡说道:“不小心伤到罢了,叔叔不要追问了。” “不小心?”索额图眯起眼睛,压根就不相信芳儿所谓的不小心,“没有一种不小心可以造成一道鞭伤。芳儿,你是要我把阿玛请过来瞧瞧这是你不小心伤到的才有的伤痕吗?” 提起索尼,芳儿就想起他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仿佛一切的事情都逃脱不了他苍老有劲的眼睛;也想起他眼中充满心疼的神态。这个叔叔,明知道她最不想让爷爷担心,却还拿这个来威逼她。 芳儿没有办法,只得将今日在皇家马场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索额图。 索额图听完,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一直看着芳儿,良久才道:“如此下去,芳儿你该怎么办?” 芳儿一愣,但随即她明白了叔叔的意思。[]她和玄烨的感情在索府中索额图是知情人,按照现在的情况,玄烨选择她入宫为妃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是接连几次她又得罪了未来的皇后娘娘,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能怎么办,走下去看着呗。”芳儿说的极为没有底气,因为她没有把握可以安然度日,一点把握也没有…… “可博尔济吉特慧慧的身份……” 芳儿打断他,抬眸看着索额图,道:“我知道,叔叔,芳儿不是一个笨蛋。初次进宫,我就对慧小主的身份清楚知道,也知道日后她会处在什么样的地位。但是得罪她,全是我无心之失,我没料到她的心性会如此的……小。” 索额图知道芳儿说的并不是一个小字,而是“妒忌”一词。他也听阿玛提起过,这位慧小主的心性像极了当年的静妃娘娘,不是一国之母的人选,但是没有办法,谁叫她是蒙古科尔沁草原的贵族格格,与生下来就有一种优秀。他赫舍里家族再怎么荣宠,也没有博尔济吉特家族显赫;他赫舍里家族的格格再怎么出众也没有博尔济吉特的格格高贵。 索额图只是心疼,为何芳儿要遭受这些,就因为她的不平凡吗?赫舍里家的格格,索尼的孙女,哪一样不是令人羡慕的对象,可是芳儿为什么会陷到这里去? “你自幼分寸拿捏得到,我从未担心过。只是芳儿,叔叔不得不问你,嫁给皇上,对你来说真的好吗?”然后便走了出去。 芳儿细细回味索额图留下的话,她心里清楚嫁给皇上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她爱皇上,爱玄烨,更爱那个名叫艾烨的男子,她想陪伴他左右。况且嫁不嫁,由得了她说了算吗?只要皇上的旨意下达,谁敢违抗呢? 芳儿出神的想着,知道脚上传来一丝阵痛,她才惊觉卢淑不知道何时已经进了她的房间开始为她包扎了。 “你在想什么?”卢淑一边包扎一边问道。 芳儿给了她一个淡淡的微笑,道:“没什么,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卢淑也不追问,只是专心为她包扎,在写好药方交待清月去抓药煎药之后,才开口问道:“我发现一件事。”在芳儿投过来疑问的眼神后,她又继续道:“自从艾公子的身份揭穿以后,我跑索府的机会就越来越多了,换句话说我跟你们接触的次数也多了。。” 淡淡的陈述却隐藏不了一个事实,芳儿受伤的次数也多了,发生的事情也严重到令人不能接受的地步了。 芳儿沉默不语,事情知道多了对卢淑没有好处,但是她竟然不晓得卢淑已经知道了艾烨的身份。“你什么时候知道皇上的身份?” 卢淑为自己倒了杯茶,喝下一口水,然后笑看着芳儿,道:“格格,我虽然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但是我有眼睛也有耳朵,我会看会听。东珠格格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能慢得滴水不漏,我想索大人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就算他有,我想索大人也没那个心去管理遏必隆家的私事。而且我听我阿玛说过纳兰明珠的儿子纳兰容若在皇上边上做侍卫,你说我会不知道艾公子的真实身份吗?” 芳儿重新对卢淑打量了一番,她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她原以为卢淑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有着小孩子的心性,却不想她竟然看的如此通透。“你阿玛是谁?” “两广总督卢兴祖。” 芳儿眼中闪过一抹明了,原来卢淑是两广总督卢兴祖的女儿,怪不得她会知道一些朝廷的事情。只是堂堂的千金小姐,为何会在京城开药铺?“那你为何?” “喜欢而已,阿玛从来不会勉强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慢慢的端起茶杯,遮住芳儿的视线,卢淑的眼中闪过一抹心虚,却不叫人发觉。“对了,那位纳兰公子怎么样了?”卢淑不经意的问起。 “他怎么了?”芳儿反问。 “那日在小院,我听到东珠格格拒绝了他,看到他神色备受打击,因此一问。” 原来东珠姐姐又再次拒绝了纳兰容若。怪不得前些日子她没在小院看到他,今日也没在皇上的身边见到他,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姐姐是打定主意不给他希望了。 “原来如此,可惜我也没见到他,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卢淑“哦”了一声,见芳儿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生怕芳儿误会了什么,急忙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没什么意思,只是纯粹问问而已。”说完,她真想打自己的嘴巴,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她这才晓得。 芳儿笑看着卢淑,道:“我有说什么吗?”卢淑毕竟单纯,心思一慌就什么都说出来了。原来她喜欢纳兰容若,这是好事呀。她鼓舞道:“卢淑,如果你心里有了人,就努力去争取吧,不要将来后悔。” 卢淑红着脸,再次反驳道:“我都说了不是,你怎么还说呀。”可是她越描越黑,愈发的说不清了。 芳儿看着卢淑红着脸急忙解释的模样,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感觉到腿上传来卢淑所涂抹膏药的效力,她想起了玄烨,想起了他的伤,不知道怎么样了。可随即却感觉自己担心的多余。宫里多的是医术高明的太医,他们自会治好他的伤。只是不能亲眼见到,她还是担心…… 卢淑知道芳儿不说话,是想起了皇上,看着她一脸担忧的模样,卢淑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神情,她也担心纳兰容若。但是她没有资格,也不能去担心,轻轻展开手掌,梅花香依旧,她不能……~ 第八十五章 惩罚(一) 皇帝受伤对皇宫来说是一件大事,玄烨就算想瞒也瞒不住,因此待他被人众星拱月般的来到乾清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已经在上头坐着了。(.无弹窗广告) 玄烨无奈的叹了口气,想要俯身请安,耳边却响起皇太后急切的问话:“虚礼都免了吧,快让哀家看看你伤的怎么样了。” 玄烨走至皇太后身侧,却没叫她看伤势,只是安慰着说道:“皇额娘别担心,儿臣不碍事。若这点小伤都受不了,那儿臣未免也太没用了些。” 皇太后原本急的快掉出来的眼泪叫玄烨这些句俏皮话给消了去。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笑看着玄烨,眼中透露慈母般的关爱。 “你这孩子……” 玄烨打小就很敬重这位皇额娘,尤其在慈和太后去世之后,他跟皇太后的感情就越发的像一对母子了。皇太后一生没有子嗣,因此待他也多了一份心,幼时的整个皇宫中,除却皇玛嬷和苏嬷嬷就数皇太后对他最好了。因此玄烨在心里发过誓,他要将皇太后当做生母一样来孝敬,要让她成为长寿富康的大清皇太后。 太皇太后的目光瞟过面前的众人,端起茶杯,缓缓的问道:“都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皇上为什么会受伤?”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作答,毕竟引起这件事情的一个是身份显赫的博尔济吉特慧慧,另一个则是不在当中的赫舍里芳儿,而且知情的人都知道芳儿是皇上心爱的女人。(.) “皇额娘,你看皇上都受着伤呢,是不是先宣太医进宫来瞧瞧,然后再弄清楚缘由。” 太皇太后看了眼玄烨手臂的伤,血已经止住了,而且也包扎的很好,想来是没什么大碍,但是既然皇太后提起了她也不好回绝,因此她问道:“孙儿,你看这事情是先宣太医还是先查办?” “皇玛嬷,先查办吧。”玄烨想都不想的回答了。今儿个他非要好好教训教训博尔济吉特慧慧不可,不然她真的会如柔嘉所说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既然皇上都说先查办了,那你们就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太皇太后将茶杯放置一旁,手略微一抬,然后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走至曹寅跟前,道:“身为皇上的贴身侍卫,曹寅,你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说吧。” “这……”曹寅略微抬眸看了眼玄烨,见他用眼神示意自己实话实话,但是曹寅心底仍有顾虑,他又下意识的看了眼慧慧,只见慧慧用凤眼狠狠地瞪了一下自己,正欲开口,却听见身旁有人先开口了,可说的却不是皇上想听的。 阮雪欠了欠身子,行礼道:“佟佳阮雪参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参见皇太后,皇太后福寿安康。” 皇太后问道:“佟佳……你是孝康皇后的侄女,佟国维的女儿?”见她颌首,皇太后又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京的?” 阮雪直起身子,对视着皇太后说道,却不知如此对视实为大不敬。“回皇太后的话,奴才一家早些天前就回到了京城,一直未能进宫请安,是奴才一家的疏忽,请皇太后、皇太后赎罪。” “无妨!”皇太后笑着道:“你是皇上的表妹,以后可以经常进宫来陪陪哀家,哀家身边只有慧慧一个女孩子,实在是寂寞的很。你来了也可以和慧慧做个伴。” “谢皇太后。”眼睛侧看了一眼在身侧的博尔济吉特慧慧,见她一脸的不乐意,阮雪心中冷笑,若不是为了赢得皇太后的欢心,她也想摆出这副嘴脸。不乐意,她也不乐意。不妨的想起自己开口的原因,阮雪又看向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阮雪可以告诉您皇上是怎么受伤的,他是为了救赫舍里芳儿而受伤的。” 太皇太后闻言只是皱了下眉头,然后看了眼皇上,再看了眼佟佳阮雪,心中暗想这佟国维的女儿存着什么心,为何会这么说?因此她并没有立刻说些什么。倒是皇太后说话了,“这个赫舍里芳儿是什么来路,需要皇上不顾自身的安危去相救?” “皇额娘,芳儿是索尼的孙女,那日皇玛嬷寿宴上与儿臣对对子的就是她。”目光无冷的看了眼阮雪,对于她的回答,玄烨显然并不满意,不想阮雪外出几年,竟也变得如此有心机了。 皇太后了然的颌首,“原来是她呀。”那日太皇太后寿辰,她因为身子不适,因此太皇太后特准她在宫修养,因此她并未见过芳儿,只是事后听人说起过寿宴上所发生的事情,因此知道那是个有文采的格格,除此之外,她一无所知。 “可皇上未免也太乱来了,她只不过是索尼的孙女,一个满族格格而已,犯不着皇上你亲自去救吧,曹寅和耿聚忠都干什么去了?”皇太后的话语虽是柔柔的,听起来没什么威严,但是言语中的责怪确实任何人都听得出来。 曹寅和耿聚忠跪下来请罪道:“奴才该死!”“微臣该死!” 慧慧见事情的矛头针对了赫舍里芳儿,心中的悬念也就放下了,方才皇上恐吓的话语也就不放在心上了,来到皇太后身边,道:“太后娘娘您恐怕还不知道,那个赫舍里芳儿骑的还是皇上的坐骑呢?这擅骑御马,可是大罪呀。” 柔嘉搀扶起耿聚忠和曹寅,冷笑着走到太皇太后跟前,斜看了一眼慧慧,道:“若不是你骑走了芳儿的马,皇帝哥哥又怎么会把追影让给芳儿呢?还有若不是你嫉妒芳儿的骑术比你高明,皇帝哥哥又怎么会为了救芳儿而受伤呢?博尔济吉特慧慧,不要将自己过错强压到别人的头上,也不要子虚乌有的污蔑芳儿。” “你不要血口喷人。”慧慧明艳的脸上显现愤怒,反驳道:“我哪有诬蔑赫舍里芳儿,明明刚刚佟佳阮雪也说了是赫舍里芳儿她……”慧慧一愣,想起佟佳阮雪只是说了皇上为了救赫舍里芳儿而受伤的事情,并没有说其他。 “说什么?”柔嘉逼问着,“她可什么都没说,一切都是你自己捏造的。”她转而挽起太皇太后的胳膊,撒娇的摇着道:“老祖宗,你看她,错了还不承认,还把罪名强压到别人头上,这算什么事情吗?我可不想我的芳儿表姐受了什么委屈。” “赫舍里芳儿什么时候成了你表姐了?”太皇太后笑着问道。 柔嘉摸摸鼻子道:“我现在的额娘不是索尼的女儿嘛,那芳儿怎么不是我表姐了。” 太皇太后笑骂道:“你这丫头,真实强词夺理。”言语中透露着对柔嘉的宠爱,然后眼睛瞟过慧慧,平淡却透露着凌厉,令人不寒而栗。~ 第八十六章 惩罚(二) 慧慧一接触到太皇太后的目光,就立刻跪了下来,道:“慧慧知错。” 太皇太后将玄烨召到身边,细巧的揭开芳儿为他包扎的布料,略微注意了下布料的花纹,是一朵朵淡淡的兰花,轻声问道:“是芳儿为你包扎的?” 玄烨轻声“嗯”了一下。 太皇太后仔细检查了玄烨的伤势,伤口已经愈合,可见芳儿处理的很好,心里很是满意。将布料交给苏麻喇姑,让她重新为玄烨包扎,却看见皇太后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冷眼看了下跪在地上的博尔济吉特慧慧,满脸冷汗,惊恐不已,淡淡的问道:“既然知道错了,那就不妨告诉哀家,你错在哪里?” 慧慧心中惶恐,太皇太后虽然没有疾言厉色,可如此平淡的问话却更让她心惊。脑中飞快转动,想着用什么样的言语回答才是最恰当。她下意识的抬眼看向皇太后,心里冀望她能帮着自己说话,却看到太皇太后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吓得她连忙收回自己救助的神情。 太皇太后沉下声音,道:“不知道错在哪里吗?” 慧慧连忙点头,嘴中连声喊着:“慧慧知道,慧慧知道。” “那就说说吧,你错在了哪里?” 皇太后看了眼惶恐不安的慧慧,心里很是不舍,毕竟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总有一份感情在里面。她向太皇太后求情道:“皇额娘,既然慧慧已经知道错了,那这次就饶了她,算了吧?” “算了?”柔嘉冷哼出声,道:“皇太后,皇帝哥哥受伤是大事,怎么能算了呢?必须得给慧慧一个惩罚,好让她张张记性。[.超多好看小说]” “可害皇上受伤的人是索尼的孙女,那个名叫赫舍里芳儿的人呀,怎么能算到慧慧的头上呢?” 太皇太后斜看了皇太后一眼,那眼神让皇太后不敢再多说一句。“若没有慧慧挑起事端,想来也不会有皇上受伤一事了。”她淡淡的道出事实,却听见慧慧急于反驳的话。 “太皇太后不能听信柔嘉片面之词就定我的罪呀,那对慧慧不公平。” 太皇太后挑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向她,然后再一一看向众人,道:“聚忠,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这宫里的人都知道,因此你说的话,哀家相信没人会怀疑,也省的慧慧说哀家冤枉了她。” “是,太皇太后。”耿聚忠拱手道,然后看了眼皇上,再看了眼他身侧的柔嘉,然后眼神还划过跪倒在地的慧慧,最后恭敬道:“事情的真相确如公主所言,一切的事情由慧小主引起也不假,但微臣想慧小主也是无意才酿成此事,因此还望太皇太后能开恩处理。” 太皇太后了然的颌首,可慧慧却不怎么领情,她开口道:“太皇太后,耿聚忠的话不可信。您不知道他和柔嘉之间有私情,他肯定是偏帮柔嘉说话的。” “放肆。”玄烨怒道:“博尔济吉特慧慧,不要仗着皇额娘宠你,宫里的人让你三分,你就可以胡说八道。柔嘉身为公主,金枝玉叶,岂有你这个小小的蒙古格格来说她,当真是尊卑不分了不成。”他还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在上的太皇太后,见她闻言并无不悦,这才放心。 太皇太后自然察觉到了皇上的目光,她看了眼柔嘉和耿聚忠,见他们两个因为慧慧的话却有一份尴尬在其中,心里对柔嘉的婚事也有了几分考量。 “皇上说的不错,慧慧,你虽然身份尊贵,可柔嘉到底是公主,在你之上,切不可没大没小。”皇太后出言训导,对慧慧如此胆大妄为的话语也感到不悦,可未免火上加油,她只得在太皇太后前面说话。 慧慧也看出皇太后是有心帮她,因此也就顺着她的话认错了,“慧慧知道,慧慧下次不敢再犯了。” 皇太后再次笑意盈盈的说道:“皇额娘,慧慧跪地的时间也够长了,您看这事是不是可以……” 太皇太后脸上闪过笑意,道:“哀家知道你心疼慧慧,可哀家也心疼玄烨。这玄烨虽然是为了救芳儿受的伤,可到头来都是慧慧惹出来的祸。皇太后,你看这事慧慧当罚不当罚?” 皇太后一愣,良久才道:“当罚。但不知皇额娘是个什么样的惩罚?” 太皇太后看了眼玄烨,见他一脸雀雀欲动,再看了眼身侧的柔嘉,也是一样的神情。心里知道他们兄妹两个是希望她严重惩罚慧慧。最好借此把她赶回蒙古科尔沁。而她确实也想这么做,但是想跟事实是两回事。慧慧的刁蛮骄横不可取,却也不能因此回了蒙古的颜面,毁了大清与蒙古十几年来的友好相交。 “就罚慧慧禁足一个月,让她好好学习女子该做的事情。” 皇太后心下一喜,心中这是太皇太后的宽宏大量,因此她催着一脸不情愿的慧慧谢恩。“慧慧,还不谢谢太皇太后恩典。” 慧慧心不甘情不愿的磕头,道:“慧慧谢太皇太后开恩。”然后便起身站起来。 柔嘉一脸不甘心,正欲说些什么,却叫苏麻喇姑给拦住了。她看玄烨虽是一脸不满却没有反对,心里很是不满,“哼”了一声便跑出了乾清宫,留下一脸尴尬的众人。 玄烨心中也很是不满,他忍着怒气道:“皇玛嬷,皇额娘,玄烨要去南书房学习了。”他本想接着自己受伤好好教训慧慧,却不想太皇太后竟然这么容易就放过了她。如此,芳儿所受的惊吓岂不是白费。 太皇太后也听出玄烨话语中不满,道:“你如此好学,哀家很是欣慰。好了,既然这样,我们也不打扰你了,等等太医来了,记得让他好好看看,也免得我们担心。” 玄烨不语却颌首,然后跪倒在地,行礼道:“玄烨恭送皇玛嬷,皇额娘。” 太皇太后慢慢的起身,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玄烨,露出一丝微笑。如此沉得住气,玄烨确实有进步。 阮雪本想留在乾清宫陪伴玄烨,却叫玄烨给打发出宫了,临行前,她留恋似的看了眼玄烨,微微福礼,翩然的转身离去。霎那间,乾清宫只剩下玄烨,曹寅和耿聚忠。 玄烨来到桌案前,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将桌上的物品一扫而光,偌大的乾清宫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 曹寅和耿聚忠正要弯身捡起却听到玄烨一声喝道:“不准捡。”把手中的东西重新放在地上,相识对一眼,有了共识,一起退到一边带着。 玄烨看着满地苍夷,心中稍微好受了一些,因为他看到了自己佩戴的血玉环佩,想起了温柔如水的芳儿,这才使得他的心境慢慢的平复过来。 “聚忠,待会你出宫的时候将一些个珍品药材给芳儿送去。”纵然芳儿没有表现出来,但是玄烨心中就是知道芳儿受伤了。依照博尔济吉特慧慧的性子,她既然抽了马鞭,那就绝对不会放过伤害芳儿的机会。 耿聚忠没有多问,只是应下,“微臣遵旨。”~ 第八十七章 谎言 慧慧将慈仁宫偏殿中的物品都一扫在地,忿忿地在殿内走来走去,一脸的不耐烦。(.好看的小说)已经三天了,她被困在这偏殿已经三天了。仅仅三天尚且那么难熬,更何况还有长长的一个月。这该死的老太婆,也不看看她是从哪里来的,竟然罚她禁足三天。 慧慧心中很是气氛,同为蒙古科尔沁的女子,为什么太皇太后就是不如皇太后一般宠爱她?她听宫里的老人说过,当初静妃娘娘在当皇后的时候,太皇太后处处忍让,处处善后,可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全变了样?虽说她不如静妃娘娘一样跟太皇太后有血缘关系,但是再怎么说,她博尔济吉特慧慧也是从科尔沁来的,跟太皇太后也是同宗,多多少少也是有亲眷关系。 一名宫婢推门进来,见到满地碎片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她耐着性子道:“小主不必气恼,既然不想待在这里,为何不去求求皇太后开恩呢?奴婢想依皇太后对您的宠爱,这三天的禁足足够了。” 慧慧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眼睛不看一眼,自顾整理着略有凌乱的袖子,问道:“皇上近些日子在做什么?有去找赫舍里芳儿那个贱人吗?” “皇上有伤在身,太皇太后吩咐不准出宫,他是没机会见赫舍里格格的。[.超多好看小说]” 如此,慧慧便就放心了。现下她最担心的事情就是皇上去找赫舍里芳儿,虽说她的皇后之位已经确定,但是她也不容许日后有人跟她争宠。她是绝对不会让赫舍里芳儿进宫的,她要让她嫁给别人,让皇上永远得不到。这样子将来,她和皇上成婚之后,她定有法子让皇上对她三千宠爱在一身。 可又一想,慧慧便蹙眉了。宫女见状问道:“小主,您怎么了?” “你说我的位子会有变动吗?” 宫婢摇首道:“小主放心,大清建国以来都是立蒙古科尔沁的格格为皇后,当今还有谁比小主更加适合皇后的位子呢?”见慧慧颌首,她又道:“小主若是不放心,大可命人放出风去,也好叫那些狐狸精死心,也让皇上收收心。” 慧慧露出一抹笑意,道:“皇上那儿,与其让他听到消息,还不如我亲自去说来得有力。”明媚的脸上显现高傲和自信,她吩咐道:“环翠,更衣。”想起一事,她又附耳吩咐道:“将消息传到索府去,务必传到赫舍里芳儿那个贱人的耳朵。” 宫婢笑着领命,从衣橱的一大堆衣服中挑选出慧慧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服侍起来。 一件立领牡丹金丝勾边旗装着在慧慧身上。云纹蔓延。包裹住了她曼妙躯体。三千墨发巧妙的梳成双旗鬓。缀珠花少许。其中一朵娇艳的海棠绽放。斜插一只玛瑙烧蓝点翠鸾簪。佳人勾唇。两抹浅蓝流苏由旗尾末端垂落。倾城面容上一双蓝色的眸子尽显妩媚动人。 慧慧很是满意,唇角勾划,莲步走出偏殿。 玄烨的伤其实并不严重,但他是皇上……皇上是万金之躯,太医门自然不敢怠慢。在太皇太后、皇太后的督促下他被逼无奈只能“静下心来”仔细的调养了。此刻在东暖阁里,玄烨正在榻上看书,虽是书卷在手,但是他的心思却已经不在这里了。 不知道芳儿怎么样了?聚忠带去的药材吃了吗?为何索府没有传出一点消息呢?还是说索尼刻意隐瞒了芳儿的伤势? 玄烨微微摇首。应该不会,索尼对他和芳儿感情已经知道了,他不会故意不让他知道,难道是芳儿自己隐瞒了?玄烨想想最是有这个可能,依照芳儿的善解人意的心思,她定是连东珠也瞒住了。这个芳儿……玄烨眼中闪露宠溺和心疼。 殿外响起一阵吵闹,让玄烨皱起了眉宇,耳边传进一声令他厌恶的声音,“滚开!”如此高傲,如此目中无人,宫中除了她还会有谁?正思索着怎么打法,就见到一身光鲜亮丽的博尔济吉特慧慧不顾梁九功的阻拦,硬是闯了进来。 玄烨当下怒道:“混账,朕不是说了不准任何人进来么。” 慧慧并不理会玄烨的怒骂,她看玄烨在榻上看书,踹了梁九功一脚,骂道:“该死的奴才,你不是说皇上在休养吗?竟敢骗我,不要命了吗?皇上说的任何人包括我了吗,你这该死的狗奴才。” “得了。”玄烨将手中的书卷摔至一旁,厌恶的看了眼慧慧道:“太皇太后不是禁足你一个月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命令。” 慧慧灿然一笑,“我去求了皇太后,皇太后恩准我可以出宫。”言下之意就是尽管太皇太后罚了禁足,但是皇太后还是很宠她的,稍微求了几句就解除她的禁足了。 玄烨冷哼一笑,“你依靠皇额娘恩宠在宫中胡作非为,朕劝你还是好好改改吧,不然有一日惹了大祸,皇额娘也保不了你。” 慧慧不以为意,“以我的身份,这宫里谁敢办我?” 狂妄自大的言语让玄烨很是厌恶,他懒得和她啰嗦,问道:“说吧,你来乾清宫有什么事情?” 慧慧想起来此的目的,她走进玄烨,也不管他的梳理,露出甜甜的微笑,柔声道:“我去见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告诉册立皇后的日子已经选好了。至于这皇后的人选吗,皇上,轮不到你心心念念的赫舍里芳儿了。因为太皇太后选中的人是我,博尔济吉特慧慧。”扬声一笑,也不管玄烨的脸色有多么的难看,自径走出宫殿。 玄烨双手紧紧成拳,忍住心中的愤怒。扫过随身佩戴的血玉环佩,眼中流露浓浓的深情和无奈。 芳儿……他的心爱的芳儿……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做我们才能在一起? 阳光明媚,芳儿坐在窗前绣着女红,可心里却不怎么光明。刚刚听到的消息,太皇太后已经确定要立博尔济吉特慧慧为皇后了,连日子也已经选定了。皇上他……就要大婚了。这本该举国同庆的事情,可为何她却高兴不起来,只是感到心痛呢? 原来,她对皇上的感情已经深到了这种地步,深到她自己无法想象的地步了。心爱的人成亲,可新娘子却不是她,叫她如何高兴呢? 指尖传来刺痛,芳儿低首一看,一滴红晕的血溅了出来,落在了绣布上,形成一点鲜明的红点。 鸳鸯染血,注定不能在一起么? 芳儿将绣布拿开,俯身到桌案上,将自己的脸深深的埋住,眼角留下一滴泪。~ 第八十八章 相见不如不见 时隔半月,玄烨虽然一直在乾清宫养伤,但却没少让人去索府打探,皆无所获。连柔嘉缠着安亲王福晋去给索尼请安也没见着芳儿。难道芳儿当真如初见时所说,他娶亲,她嫁人之际便是两人互不往来的时刻。 芳儿啊芳儿,若是如此,你能忍心,忍心抛却他们这段感情…… 此刻的南书房内,玄烨已经无暇听汉臣大学时陈廷敬讲课,耳边闪过他滔滔不绝的朗读着:“赵襄主学御于王于期,俄而与于期逐,三易马而三后。襄主曰:‘子之教我御术未尽也。’对曰:‘术已尽,用之则过也。凡御之所贵,马体安于车,人心调于马,而后可以进速致远……” 曹寅站在门外,见皇上正在上课也不敢打扰,但是皇上命他打听的事情已经有了消息,他也不敢迟迟不上报,因此只得轻声唤道:“皇上、皇上……” 曹寅的声音对玄烨来说无外是天籁之音,他看了眼陈廷敬,故意咳嗽了几声,道:“陈爱卿,这一张朕已经懂了!读下一张,下一张吧。”勉强尴尬的笑着朝站在门外的曹寅不住的递眼色示意他赶紧进来。 曹寅当然明白玄烨的意思,但是他不敢进去呀。这在养伤期间上课可是太皇太后的旨意,皇上要他帮忙想法子离开南书房,这让太皇太后知道了,那他的小命就不保了。他手舞足蹈的告诉玄烨,求他饶了自己,别出去了。 玄烨哪能遂了他的愿。太皇太后下旨关了他半个月,要他好好养伤,都快憋死他了。若能和芳儿用飞鸽传递的消息那他到还能忍受,可偏偏芳儿音信全无,一点都不让他知道她的近况,这还怎么能让他忍受?有时候,他不住的在想,若不是他即将和博尔济吉特慧慧成婚鄂消息已经传到了芳儿的耳朵里?他挤眉弄眼的告诉曹寅让他赶快想法子,他一刻也不能待下去了,他必须马上见到芳儿。 陈廷敬不解的一会儿看看皇上,一会儿又看看门外的侍卫曹寅,上前试着讨好的询问玄烨,“皇上不舒服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玄烨正愁没有法子呢,正巧陈廷敬自己提出来了,如此最好不过,“好,好!休息一下……就听陈爱卿的。”顺水推舟,正中下怀。玄烨兴奋的看了眼门口等待着的曹寅,然后立即半刻也不耽误的离开了自己的书房朝着东暖阁跑去。 玄烨一边跑路过御花园一边气喘吁吁的大声讲话,“朕跟你说,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你休想拿太皇太后来压朕。朕不怕这个!一点都不怕。” 曹寅一边跟着皇上,一边劝说着,“可是皇上,太皇太后那儿奴才实在是吃罪不起。而且,您这次受伤,太皇太后已经发了话,说若是下一次奴才再让您出事情,那可就要发配宁古塔了呀。我的好皇上,您就可怜可怜奴才吧。” “那你就不要让朕出事。”玄烨绷着脸站住了脚,他的脸上充满着一个皇帝不该有的执着和失落,他现在只要想到芳儿一脸落寞的样子,心就疼了起来。“曹寅,打小,你就跟在我身边,咱们名为皇上、奴才,实际……你是知道的,我从不拿你当下人使唤。有好吃的贡品也从未忘记过赏你一份,如今……如今正是我有难的时候,你这个做兄弟做朋友的岂能袖手旁观?我心里苦,真的好苦。慧慧在宫里头逼我,芳儿却连一点消息都不透露给我。皇额娘总是以皇阿玛和端静皇后的事时时刻刻的提醒着我,我知道,也明白,我不该学着皇阿玛的样子喜欢上一个女人。可是……可是人总是有七情六欲,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这是玄烨第一次在曹寅跟前显露自己的无奈和孤寂。在曹寅的印象中,皇上总是一派沉稳,睿智的模样,他从未见过皇上这般。“看来,皇上您是爱芳儿格格爱到了骨子里,奴才看这份情怕是比先帝还要沉重。” 看着跪在地上跟着自己难过到哽咽的曹寅,玄烨也红了眼眶。他慢慢走到御花园的池塘旁看着这里面一条条自由自在游着的金鱼他的眼里有着说不出的羡慕;半响,玄烨落寞、无力的坐在了石阶上。眼眶湿润着泪珠子一滴接着一滴的掉了下来。芳儿……他该怎么做才能让我们之间毫无障碍? 曹寅看着这般无力的皇上,心里也不好受,“皇上,无论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奴才曹寅这辈子就跟着您了。” 半响,玄烨抬起头望着仍跪在地上,可眼神里确已掩饰不住关心着自己的曹寅,他一下子站起身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了;他扶起曹寅,道:“我们不去刀山火海,朕只是要你跟着去一趟索尼大人家。去瞧瞧芳儿她好不好?半个月了……已经半个月没有见着了。” “皇上当真要是去了这一趟,那您打算怎么跟格格说您和慧小主的事情?”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玄烨一愣,苦笑一笑,道:“朕只是想看看她好不好,并不一定要跟他碰面。” 玄烨和曹寅换了一身老百姓的衣服溜出了宫外,行至索府门外却叫人拦了下来,玄烨这才记起上次来索尼府上是东珠带领进去,而且那时候自己还是小厮装扮。哑然失笑,转身走了回去。他不想硬是进去,那就违反了他出宫的本意了。 曹寅问道:“公子,进不去怎么办?” 玄烨不答,只是自径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打量着这墙的高度。在确定自己没有办法越过之后,他开口道:“曹寅蹲下,朕要上去!你驮着我……快!” 曹寅一惊,“皇上,您这是干嘛呀?不会是要……跳墙吧?”他吓得赶紧跪下,道:“皇上,奴才可没那个胆子,您就饶了奴才吧,奴才还想留着这条命保护您,可不想被太皇太后一顿板子打得丢了命。” “少废话!”玄烨轻声怒喝道,“快点蹲下,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要不然一会儿过人来我们都倒霉。”正在这个时候从院子里面传来一阵阵清脆的读书声,玄烨仔细的侧耳聆听,惬意的笑容渐渐的涌上了他的面庞,他见曹寅还是有所迟疑,道:“曹寅,朕答应你,只要见到芳儿一面就好。朕只要知道她无恙便好了,只看一眼,哪怕只是个背影也好。”回眸一笑,芳儿姣好的面容依稀仿佛还如春天般秀丽。 曹寅拗不过玄烨,见他一脸恳求之色,只得乖乖的走过去蹲下了身子。皇上是九五之尊,哪里需要恳求呢?可如今为了见芳儿格格一面,竟然露出如此神态,这叫曹寅还怎么忍心拒绝呢。却还是忍不住道:“公子,咱们说好了,只看一眼,然后就回宫。”他们可是偷偷跑出来的,得在没人发觉的情况下回宫,不然又不知道得闹出多少事情。 “得了、得了,朕答应了!快点吧,别再耽搁了。”喜悦的心情难以言表,顺着曹寅的背玄烨便不客气的一脚踩了上去。眼看就攀上了墙壁,身下的曹寅一下子承受不住重力,微微一动,“哎呀,别动了!”玄烨低吼着,眼睛却急切的寻找他梦里的俏丽身影。 玄烨久久没有作声,曹寅知道他还没有看到芳儿格格,因此他只得咬牙忍着,小心翼翼的不让玄烨掉下来。可心里却在呻吟着,若这芳儿格格再不露面,那他可就要吃不消了。 花园内,一对美丽的人儿正在漫步行走,一大一小牵着手。 面对着满园春色,芸芸只是听芳儿姐姐慢慢念着。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芳儿一步步走着,可脸上挂着说不尽的心事。 芸芸不解的问着:“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芳儿微笑着摇首,“没事。”她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有些惆怅罢了。这个季节原本就是不好过的……再好的心情也会莫名其妙的变差儿,芸芸,你要是闷了就先回吧!我还想再走走……” “我陪姐姐!”芸芸体贴道。 芳儿微微一笑,“那姐姐坐一会,你自己玩吧。” 芸芸还小,有事情就算对她说了也无济无事,那不如不说,让她保持着原本的欢乐。芳儿坐在远处,看着芸芸快乐的样子,她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只是没人看出那笑中包含着多少忧愁。 自从知道皇上要和慧小主大婚的消息之后,芳儿的心就从未平静过。她以为自己哭过了,痛过了,一切就已经没事了,第二天又是崭新的一天。可事实却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第二天,第三天……她还是忍不住会流泪,会想念他。 “格格……”一位侍女朝着她们这边跑来,行礼问安之后,道:“二爷和二福晋在找芸芸格格。” 芳儿道:“知道了。”她唤来芸芸,叫侍女带着芸芸去了索额图那里。曾几何时,她也想由侍女带着去额娘处,可现在想来真是荒唐。偏苑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她在索府的栖息之地只有栖梧斋了。那里充满着爷爷和奶奶对她的爱,也存放着她对艾烨的心心念念。 额娘去世之后,她失去了阿玛的爱,如今她也要失去玄烨的爱了。难道她的一生就得不到别人的爱吗。为什么她付出之后却得不到相同的回报呢?芳儿不禁心问苍天。 在花园里呆坐了一会儿,芳儿的手抚上脸庞,却惊觉是湿润的。原来自己又哭了……这段日子她好会流泪。起身欲回栖梧斋,只听见不远处上方传来一个既熟悉又叫人陌生的声音。 “芳儿……” 仿佛如天降一般……芳儿吃了一惊,赶紧回头,环顾四周,却在墙上见到了自己思念的人,“是你?” “是我。”玄烨在墙上看着眼眶红润的芳儿,心中泛起了心疼,“芳儿,你好吗?” 芳儿凄美一笑,他竟然问她好吗,她怎么会好。听到他要大婚的消息,她怎么会好,她都感觉到自己快已经死了。“看皇上的气色,想来不错。”明明不想怎么说,明明想告诉他她有多么想他,可话到嘴边却成了这个样子。 玄烨听出芳儿话中的凄苦,想出言安慰,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说他根本不想成亲,不想娶博尔济吉特慧慧吗?这不行,他是大清的皇帝,他绝对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情而放弃这万里江山,他不能,他不能效仿皇阿玛。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芳儿一字一句道,道出了自己的心酸,“早知道你是皇上,我宁愿我们从来不相识。”泪又不自觉的顺着脸庞流下,芳儿留恋似的看了眼艾烨,想把他牢牢的记在心上,然后便抛开了。 玄烨垂头丧气的从曹寅的背上下来,默默无语,不管曹寅如何问他,他就是不说一句话,只是沉默着,沉默地看着他最心爱的配饰血玉环佩。上头记载着他无数的爱恋和思念。 人生若是如初见,何事悲风秋画扇。就算时光重来,他爱新觉罗玄烨也不后悔爱上赫舍里芳儿,不后悔……可一旦念及芳儿的梨花带雨,他不禁怀疑,是不是重新来过才是对芳儿最好的选择,最起码她不会那么悲伤,那么凄美? (ps:不好意思了,各位读者大大,这两天小舞更新的比较晚,小舞保证明天开始恢复正常的更新时间。今天的一章比较长,就当小舞补偿大家吧。若是小舞食言了,欢迎你们来骂小舞,反正小舞的qq已经公开写在公告栏上了。)~ 第八十九章 成全 自那日相见不如不见之后,玄烨就真的没有再去看芳儿,惹得柔嘉大为抱怨说他冷血,喜新厌旧,一点都不心疼芳儿为了她而瘦成了什么样。[] 玄烨终日在宫里刻苦苦读、训练骑射,只是每到黑夜袭来时,他常常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到御花园的金鱼池边,孤独的坐在石阶上,目光呆滞的望着池子里早已看不到是白色还是红色的金鱼。一坐便是一夜,一直到天蒙蒙亮宫人渐渐多了,那时候他才会默默的起身安静的折回东暖阁小酣一下。 这天深夜,四下安静的也只有偶尔微风吹打过在树叶上“哗哗”的声响,玄烨看着池中自由的锦鱼,感叹道:“难道朕还不如你们?为什么你们可以来去自如的畅游着,朕却只能落坐在太和殿的宝座上化身为一尊雕像。还是没有思想、没有表情、没有……哦,不,是不能有感情的雕像。这究竟是为什么?” “啪”一颗石子随着一个优美的划线被玄烨丢进了池子中。 一张慈祥的脸上在玄烨背后顿时涌上了一个了解的笑容。太皇太后又走了两步,来到玄烨的身边。故意咳嗽了一声,问道:“怎么了?仿佛皇上心里藏着什么难言之隐?可不可以说出来告诉我这个老太婆呢?说不准皇玛嬷还有办法可以帮助你。” 玄烨一愣,赶紧起身,道:“皇玛嬷,您怎么……” “没睡是吗?”太皇太后接下了他的话,慈爱的看着玄烨,拉起他的一手,不顾身份和他一起坐在石阶上,“玄烨啊……皇玛嬷要责怪你了!哀家的孙儿玄烨应该是这大清朝里最孝顺的孩子,可是怎么了?最近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整日里也看不见一个笑容,连来哀家这个慈宁宫的次数也少了。” 玄烨很震惊,他以为太皇太后终日待在慈宁宫是不会知道这几日他的近况,却不想她这么了解。他坐在太皇太后身侧,谈了口气,道:“皇玛嬷,孙儿错了。孙儿以为没有人知道我的心情,放眼那满殿的文武百官有几个是真正顾虑到我这个皇帝的心情。没有,一个也没有!孙儿不服,就是不服。” 太皇太后猜想着道:“可是为了那赫舍里芳儿的事情?”近日来宫中的传闻,她有所耳闻,可并不怎么在意,传闻毕竟是传闻。可空穴来风,未必有因,她也猜到是慧慧自作主张将不实的消息放了出去,想借舆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也不全是。”玄烨摇首道:“芳儿的事情,朕自有主张,若她不愿,朕也不会勉强。皇玛嬷,您放心,芳儿不见我自有她的道理,要相信芳儿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而且朕答应过芳儿,要做个明君,做一个令百姓丰衣足食的君主。”对着明月光照,玄烨站起身直视,目光显示着不容抗拒的坚定。 做大清朝的一代明君,这话自玄烨登基开始,她就耳提面命的不止一次说过,而玄烨也次次保证,可却没有一次像今夜这般强力而透露着自信。太皇太后不得不得正视赫舍里芳儿对玄烨的影响是如此之大,让人无法想像。 太皇太后仰头看玄烨,拉他坐下,道:“那么,皇上最近的恍惚是因为什么呢?” “是鳌拜!”玄烨咬紧牙,握紧了拳头,久久才吐出这两个字。(.好看的小说)“朕依索尼的指点,处处想法子拖延处斩汤玛法的刑期,却还是一无所获,无法翻案。今日早朝他让他让杨光递上的那道折子里列举了西洋传教士汤若望、南怀仁等的不法行为,字里行里之间都是掉头的大罪。潜谋造反、邪说惑众、历法荒谬,全是不实之说!朕是明白的,但是……” “但是什么?是不是鳌拜他无论言由一定要将这批传教士赶尽杀绝?”太皇太后问道。 “是的,皇玛嬷,您不知道今日的朝会上,杨光先再次提出处斩汤若望一干人等,朕示意耿聚忠问‘众位大人,这道折子里所提到的罪状属实吗?可有什么不妥之处?’结果满朝文武异口同声都说‘全部属实!’气死朕了。”没想到除去了苏克萨哈竟然来了一个比他更难搞定的鳌拜。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她可以想象到今日朝堂之上的样子,鳌拜气焰逼人,玄烨无可奈何。双眼眯成一道弯月,太皇太后的眼中闪过精光,这个鳌拜,自从将苏科萨和明升暗降,索尼继续称病不朝以后,就逐渐露出他的心思了。 “皇上,你为何一定要救这批传教士呢?” “皇玛嬷,朕曾经对您说过,汤玛法是咱们爱新觉罗氏的恩人,朕不能袖手旁观。而这些西洋传教士都是皇阿玛当政时受到过重用的大臣们,是我大清的子民。朕尊敬他们却又不得不同意苏克萨哈下令逮捕了他们。朕好恨!恨鳌拜,更恨满朝文武中竟没有一个人可以站出来说一个‘不’字。”一番话语无不透露着作为一个尚未亲政帝王的无奈。 “你既然是按索尼的意思来拖延汤玛法处斩的时间,那今日的事情,你怎么不去问问索尼呢?” “索尼生性平和,虽为辅臣之首却没有掌控其余三位之才。朕想他自然是不会反对的鳌拜的。” 太皇太后眼中透露着疑狐,索尼会没有能力制服鳌拜,她不信。一个历经三朝的老狐狸,深谙其中之道,不是他没有能力,而是他不愿去这么做,不愿做一件对他赫舍里家族毫无意义的事情。 “孙儿是这么认为的?”太皇太后问着,见玄烨失落的颌首,半响之后,她摘下自己的手环拿在手里,问道:“玄烨,告诉皇玛嬷,这是什么?” “皇玛嬷的镯子,是件宝物。”夜光中玄烨依然可以看到太皇太后手里隐隐发亮的手环,只是他不明白,太皇太后说这个做什么。 太皇太后转动着手中的镯子,问道:“你看,它现在是什么颜色的?” “淡红色。” 太皇太后再一次转动手中的镯子,然后问道:“再看呢?现在的镯子是什么颜色?” 玄烨仔细的看着,缓缓的说出心里的答案,“五彩十色!”心里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意思,道:“谢谢皇玛嬷,孙儿明白了!”太皇太后这是在教他治国处事的道理。 看着玄烨,太皇太后心里很欣慰。记得当年端敬皇后去世的时候,她也曾问过福临同样的问题,那时候的她并不是告诉福临治国的道理,而是要告诉他,一个人的死并不代表着就是件坏事。有句俗话说的好,死而重生。这辈子受苦受难的人下辈子也许就是大富大贵的命,一件看似错了的事也许还有着它另外一层不为表面所察觉的意思。可福临始终没有参透。 “玄烨,汤若望的天算一案,皇玛嬷答应你,一定会让你如愿,不止这一件事,你心中所期望的事情,哀家都会为你办到。” 玄烨没有领会到太皇太后话中意思,只是单纯的认为,太皇太后肯出手相救汤若望如此便好了。“谢谢皇玛嬷。” 太皇太后慢慢的站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玄烨你该回宫休息了。虽然你不说,但是哀家心里清楚你想念着芳儿。但是你要记住,若真的是为了芳儿好,那你就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不要让她为你的健康而担心。” 玄烨颌首,向太皇太后行礼告辞,然后便小跑回乾清宫了。 不出她所料,曹寅在玄烨跑了一小段路以后,便现身跟她行礼告辞,然后尾随玄烨而去。作为一个贴身侍卫,曹寅做的很好。 太皇太后抬首看了眼皎洁的月光。在大清的利益上还能成全玄烨的心思,这怕也是唯一的好处了。她不会让紫禁城的后宫中再出现一个静妃。慧慧干的好事,她自会找她算账。现在大清所急需的已经不是一个蒙古皇后所能解决的。 和蒙古交好、和蒙古结亲那是大清建国初期的必要政策,可现在,为了玄烨,为了爱新觉罗家的皇位,更为了大清,选择赫舍里芳儿,首辅索尼的孙女为大清的皇后,这同样也是一门政策。 低首看了眼已经戴在手腕处的那五光十色的手镯,太皇太后不禁期盼玄烨能理解她这份用心和苦衷。~ 第九十章 忠臣 天算一案原本因为玄烨的鼎力周旋已经沉寂了一段时日,可现今代替苏克萨哈领导众满臣的鳌拜却一再提起,要把汤若望一干传教处以极刑。弄得整个朝堂都再度沸腾起来。 鳌拜一族瓜尔佳氏是清朝的开国元勋之一,鳌拜本人亦随太宗皇帝征讨各地,战功赫赫,不但是一员骁勇战将,更是太宗皇帝的心腹,更被封为满州第一巴图鲁。 鳌拜的政治实力远远不止于此,他的野心极大,比自命清高的苏克萨哈更为厌恶汉人,也更为推崇满人的至高地位。 索尼正是看出了鳌拜的用心才在苏克萨哈倒台之后迟迟不上朝。对于鳌拜,他比苏克萨哈更为不好对付。皇上若想真正掌握皇权,现下看来难度更比从前。 书房内,索尼召见噶布拉和索额图商讨要事,并着芳儿在一旁伺候。 芳儿听他们说起天算一案,不由得开口道:“潜谋造反、邪说惑众、历法荒谬……此类种种,这鳌大人所列举的罪名可比苏克萨哈得势时还要多呀。爷爷,阿玛,叔叔,你们也这么觉得吗?汤教士如今已是风烛残年了还会谋反?一帮传教士又何其无辜牵连其中?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噶布拉不悦道:“芳儿,不要参合大人的事,更不要妄议朝政。你还小,有些事情你看不明白,更何况你还是个女儿家。” 芳儿一脸不郁,沉默的退到索尼身后,将双手搭上索尼的肩旁,轻轻的为他按摩,缓解疲劳。 索额图见索尼脸上并无不悦,可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恼怒,笑着说道:“大哥,芳儿已经不小了。而且她为人心细,保不准还能替我们留意到微末的细节呢。” 噶布拉还欲开口辩解,索尼不想再听到关于诬蔑芳儿的浑话,因此在他前面说话了,“那么依你看来,鳌拜的目的是什么呢?”芳儿的好只要众人知道就好,他已经不奢望噶布拉能改观对芳儿的看法,现在在他的眼里,除了那个不成器阿尔吉善,芳儿再怎么完美无缺也比不上阿尔吉善。 索额图笑着吐出两个字:“曹操!” 芳儿不禁脱口而出道:“挟天子以令诸侯。” 索额图笑着看了她一眼,道:“阿玛,如果儿子没有想错的话,鳌拜大人是要借皇上之手除掉这批西洋传教士,借此机会进一步掌握皇上并控制住更大的权柄。” 噶布拉问道:“阿玛,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索尼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芳儿发呆,直道索额图轻声唤了几声,他才反应过来,道:“芳儿你说说看。” 芳儿沉吟片刻,看了眼对她鼓舞的索额图,深吸一口气,道:“芳儿想为了不和鳌拜以及他的朋党正面为敌,同时又可以帮助到皇上……爷爷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去向太皇太后求助。而阿玛……可以借着在宫里当值的机会把这个想法告诉皇上,务必请皇上思绪周密,上忍为妙。”她可以想想对于鳌拜,玄烨的内心有多么的恼火,她不能进宫劝他,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借由阿玛的口来告诉玄烨她的劝解。 索尼点点头,表示同意芳儿的见解,却道:“芳儿,爷爷听你的。但是要进宫面呈太皇太后帮助皇上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芳儿一惊,“是我?这怎么可能?” 噶布拉也很是惊奇,“阿玛,这是怎么回事?您要芳儿进宫去求见太皇太后吗?”如果真是如此,那对芳儿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机会。他相信依照芳儿才貌定能获得太皇太后的喜爱,这样芳儿进宫也就多了一重保障。 对于噶布拉的心思,索尼是知晓的,因此这件事情他只告诉了索额图。前天清晨,太皇太后秘密召见了他,她更是直截了当的把内心里的话全部告诉了自己。 所有的利害关系、重要性在索尼的心里已经盘旋了两日…… 这位先帝托孤大臣一生忠诚! 索尼已经决定暗暗的协助慈宁宫主子为少年天子开启了一条通往康庄大道的路,必要的时候还不惜填进自己的生命。或许等待他的也许就是大清王朝下的无名英魂而已……没有人知道他的付出,但是他必须付出! 其实与其说太皇太后的召见才使得他下了决心,不如说早在知道芳儿和皇上的感情之际,他就已经决定帮助龙椅上的小主子了。为了自己的决心,也为了芳儿的心愿。 看着芳儿,索尼回想起两日前慈宁宫的清晨。 太皇太后退下了所有慈宁宫的宫婢和太监,连心腹苏麻喇姑也被遣到了殿外,偌大一个慈宁宫就只剩下了坐在宝座上的太皇太后和坐在一旁的索尼。 “索大人,这所有的利害关系哀家都直言不讳的告诉了你。请你务必想明白,在我大清面前一个‘情字’是多么的可笑。你和我都是过来人,小儿女的事自然不能当真!但是皇上喜欢你家孙女,恐怕就是她这辈子逃也逃不掉的福气,你要劝着些……叫她惜福吧。” 索尼诚惶诚恐道:“太皇太后请放心。奴才一家蒙太祖太宗、先帝知遇之恩,自然会报效大清。奴才的孙女赫舍里芳儿的终身大事就但凭大皇太后安排。”话已至此,索尼明白芳儿幸福已经操纵在面前这位贵气逼人的女子手中。是福是祸只能看芳儿自己的造化了。 得到索尼的肯定,太皇太后心中的大石也放下了,道:“如此甚好,就拿眼下的当务之急开头吧,一件一件的办……皇上走到哪儿,我们就帮他铺路铺到哪儿,必要的时候就是再难,你这位大清的忠臣也要帮着皇上走下去。” 索尼颌首道:“奴才遵旨。但是,太皇太后指的当务之急可是天算一案……” “不错,不知道索大人还记得吗?先皇病逝之前还在犹豫不绝立谁为储,若不是问了汤玛法的意见,哀家看皇上还没那么容易登基为帝呢。哀家可不许鳌拜他这么由着性子做事!在我大清国土上的子民哀家都不会由着他们的性子做事。明白吗?索大人,我们要抓住敌人抛过来的每一次机会做我们应该做的事。” 索尼一愣,一时没想明白,可细细一想,却知道了太皇太后话中的意思,道:“奴才知道。” 事情得到了解决,太皇太后也送了一口气,道:“索大人既然明白了,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传哀家的话下去,三日之后要你的孙女赫舍里芳儿进宫见驾。哀家想再看看她。”如此一个玲珑剔透的姑娘,她相信只要提点几句,她就会明白了。 “奴才……遵旨。” 索尼谈了一口气,收回了失神的心绪,芳儿见状,不由得担心的问道:“爷爷,您这是怎么了?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 索尼看着芳儿,看着这个自幼在他身边长大的孙女,他心里有诸多的不舍得呀,可是没办法,身为奴才,只能听从主子的话。他唯一能为芳儿做的,就是尽他首辅的权力,为芳儿提供后盾。 “芳儿,爷爷要告诉你,太皇太后要召见你,她要你明日入宫……”正欲说明缘由,却听到管家来报说鳌拜和遏必隆来访。~ 第九十一章 提亲 索尼心中一愣,顿时升起疑惑。[]遏必隆的官位虽在鳌拜之上,但行为处事却以鳌拜马首是瞻,况且自苏克萨哈倒台之后,他们两个把持朝政,权力无限,风头无一出其左右,自此可从未来过索府,今日一起前来,索尼料定他们有事相商。 索尼吩咐管家领两位大人先去花厅等候,并奉上好茶伺候,自己则稍后过来。管家领命离去之后,索尼看了眼索额图和噶布拉,“你们先回屋子去吧,我稍后再找你们。” 噶布拉和索额图起身一拱手道:“儿子知道。”然后一同走出屋外。却听见索尼唤住噶布拉,道:“噶布拉,等一下。” 噶布拉疑惑的转过身,静等着索尼的吩咐,没料到索尼却嘱咐了这么一句话,“今日的事情不要告诉阿尔吉善。他年纪尚小,读书为重,朝廷的事情还轮不到他议论。记住了吗?” 噶布拉略一颌首,心中虽有不服但也没表露出来。只是没想到他在偏苑私下对阿尔吉善说朝廷里的事情,索尼也会知道。 看着噶布拉远去的身影,芳儿不禁在心中感概,因为自己,爷爷对阿玛的重视远远不如从前了。她说道:“爷爷,日后不要这么极言令色的对阿玛了。看阿玛这般,芳儿心里也不好受。” 索尼却不以为意,“我对他这般,还远远不如他对你。”看着温柔乖巧的芳儿,索尼心中不禁担忧,如此心善,进了那波涛汹涌的皇宫,她该如何自处?“芳儿你是女儿,噶布拉是阿玛,因此你认为无论他怎么对你,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反之,爷爷是阿玛,他是儿子,我怎么对他也是天经地义。可世界上的事情永远不可能都是天经地义的,你要好好想清楚爷爷说的话,那都是为了你好。”说罢他便步出了书房,往花厅前去。让两位一品大员久等他这个糟老头子,传言出去,外人指不定要说他索尼自持官高而目中无人。 芳儿一时间不明白索尼说这番话的意思,她用迷茫的眼神看着索尼的背影消失在尽头。 索府?花厅 鳌拜和遏必隆相邻而坐,中间摆放着管家命人送上的茶点。 遏必隆久等索尼不候,不免出言抱怨道:“索大人当真是越发目中无人了,还未见到人影,就先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 鳌拜笑着道:“不是说索大人病了么,行动缓慢也是常有的事情,何必为了这些小事不快呢?再说了,不要忘了我们今日此行的目的。若是事成,你这态度可是相当不好。” 遏必隆一想,觉得有理,便沉默不作声了。毕竟今日的目的为重,其他的事情一切好商量。 未几,索尼步入花厅,看鳌拜和遏必隆正坐那儿,感到不好意思,因此一见着面就拱手道:“鳌大人,遏大人,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鳌拜和遏必隆也起身拱手道:“索大人言重了。[]”鳌拜还笑着说:“这番时间正好让我两品尝下索府的美食。” 索尼应和着笑笑,示意他们坐下,然后虚言说了几句。索尼见他们迟迟不讲过府的目的,也乐的陪他们打太极。端起丫鬟奉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却发觉滋味甘甜,打开杯盖一看,原来是花茶。眼中闪过柔情,为芳儿的孝心而欣慰非常。 遏必隆见索尼无意先步入正题,给鳌拜使了一个颜色,示意还是他先开口说话。 鳌拜了然的微微颌首,将手中的茶杯放着桌案上,眼神对上索尼,粗狂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却达不到眼底,道:“索老,其实今日我和遏大人前来,是有一件事恳求索老答应。” 索尼“哦”了一声,疑惑着问道:“两位大人在朝堂上都是身经百战,独当一面了,还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需要我这个老头子来答应?” 鳌拜“呵呵”一笑,“朝廷的事情,我们自然是游润有余。希望索老答应的是遏大人之子的婚事。” 索尼暗自思索,隐约明白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可既然没有点破,他也愿意装糊涂。对着遏必隆笑道:“原来是遏大人的儿子要成亲了,这是好事。恭喜遏大人了,成婚那日,不要忘记让老夫喝杯喜酒啊。” 遏必隆虚掩的笑着,心中怒骂索尼真是一个老狐狸,明明洞察一切却还装糊涂。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鳌拜,见他示意自己慢慢来。遏必隆心下不忿,挤出一抹笑容,道:“索老,实不相瞒,今日我和鳌大人过府的目的就是为了犬子的婚事。” “这事情遏大人做主便是,来问老夫做什么?” 遏必隆直截了当的说:“我想让索大人的孙女来做我的儿媳妇。因此请鳌大人前来做媒。” 索尼眉毛一挑,暗叹事情还是捅破了,“不知道遏大人看中了我哪一个孙女?” “当然是你养在身边的孙女。” 索尼冷笑,果然看中了芳儿。可你遏必隆的儿子配得起赫舍里家的凤凰吗?索尼不在心中暗讽,却不好表达出来,“养在身边的孙女……遏大人,芸芸尚未及笄,犬子就迫不及待要娶回家了么?” 遏必隆道:“索大人,您就不要跟下官说笑了。我所指的是赫舍里芳儿。”既然事情挑明了,遏必隆就进一步说道:“芳儿是东珠的好姐妹,两人亲昵无间,若是成了姑嫂也是没事一桩。况且我钮祜禄家族也是名门望族,绝对不会亏待了芳儿。不然我也不会请鳌大人来做媒人了。” 索尼默默的端起茶杯,略掀杯盖,吹乎着已然无热气可言的花茶。 以鳌拜现今在朝廷里的权势,他来做媒确实给了他索尼天大的面子。其实若无芳儿和皇上的感情在前,加上太皇太后的旨意在后,索尼相信他会做主将芳儿嫁到钮祜禄家族。理由诚然如遏必隆所说。纵然遏必隆年长的儿子不成器,成器的儿子还年幼,可嫁入钮祜禄家族,毕竟不会辱没了芳儿。可事事却不一定会如人愿。 停在远处的芳儿闻言此事心下一惊。原本她想暗自来此听听爷爷会和鳌拜跟遏必隆谈些什么国家大事,也好让她知晓,以便想法子告诉皇上,却不想听到了此事。原来遏必隆和鳌拜来索府是来提亲的。养在爷爷身侧的孙女,除了芸芸便是她了,芸芸年纪尚小,那遏必隆所指的人选就只有她了。原本保存的一线希望在听到遏必隆的亲口指名以后瞬间成了碎片。 芳儿抬起黯淡的眸子看向索尼,她多么希望爷爷能开口拒绝遏必隆,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沉默着不语。芳儿了解索尼的喜好,她知道爷爷这个举动,这表示他在思考。黯然转身悄悄离开花厅,正如悄悄的来。 索尼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耳朵却极为灵敏,他听到了不远处落寞的叹息,顺声看去,瞄到一抹俏然的身影,他知道那人便是芳儿。 “鳌大人前来做媒人,那是芳儿的荣幸。可是遏大人,芳儿毕竟是我最钟爱的孙女,老夫希望她的婚事可以由太皇太后亲自指婚。不知道遏大人能否办到?”将烫手山芋扔给太皇太后,索尼相信她老人家自会有办法解决此事。 鳌拜和遏必隆面面相觑,心中有了一致想法。索尼此言摆明了就是他不愿意将芳儿嫁给遏必隆的儿子。可他既然搬出了太皇太后,那就不要怪他去找太皇太后请旨赐婚了。到时候他倒要看看索尼还怎么抗旨不遵。~ 第九十二章 夜访(一) 是夜,乾清宫东暖阁内灯火通明,玄烨坐在坑上,矮小的桌案上摆放着几本书籍,在灯光的照耀下玄烨仔细的阅读着。 曹寅轻声走近玄烨,道:“皇上,聚忠已经在外等候。”玄烨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深知玄烨心思的曹寅了然的一颌首,默默的退出宫外,将在外头等候的耿聚忠引领进来。 耿聚忠正要跪地行礼,却听见玄烨道:“虚礼就免了,快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吧。” 耿聚忠见四下无人,连乾清宫的首领太监梁九功也不在,就不那么拘谨于礼节了,道:“京城附近接连出现地震,皆和汤玛法所预言的吻合。可……鳌拜一干人等却不怎么同意,执意要将汤玛法一干西洋传教士置之死地。” “鳌拜一步都不肯退让?” 耿聚忠顿了下,道:“退了一步,将斩首示众改成了自缢。” 玄烨气愤的将书仍在案上,发出一阵声响。这退了一步还是一个死字。为了营救汤若望,他求太皇太后将四贞姑姑下嫁给广西孙延龄,这已经毁了姑姑一生的幸福了。若还是救不了汤玛法,他这么多苦心可就白费了。 见耿聚忠欲言又止,玄烨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微臣进宫的时候遇到了索大人的儿子噶布拉。” 玄烨“哦”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噶布拉是芳儿的阿玛,因为他对芳儿不好的缘故,玄烨对他没什么好感,所以命人将噶布拉调离乾清宫去做值班统领了。 “他让微臣转告皇上,营救汤玛法之事,务必思虑周全,忍字为上。” 玄烨不禁疑惑,好端端的噶布拉怎么会让耿聚忠转告自己这些事情?而且他又怎么知道他正暗自为汤若望一事而烦心?莫不是索尼不好出面才叫他来转告?可细细一想,却又不可能。 玄烨左右思想,未了便豁然开朗。原来是芳儿……玄烨的心间流过一道暖意,了解他的人还是芳儿。 曹寅看了下天色,再看了下东暖阁摆放着的西洋钟,发觉时间已经不早了,便劝道:“皇上,今日还是早做歇息,明日再想办法吧。您是整个大清朝的万圣之君,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皇上,曹寅说的不错。保重了身子才能想出好的办法。” 可玄烨却闻之不理,喃喃问道:“朕看这天仿佛已经大黑了?” “是的,皇上,天是黑了。”曹寅答道。 玄烨下了坑上,道:“黑了就好,你们同朕一道更衣,咱们去一趟索府。(.)” 有了前面一次经历,曹寅忍不住问道:“皇上是要去见芳儿格格?” 玄烨摇摇头,骄傲的笑着,“不,朕是要去见索尼。去向他讨一样东西就回。” 耿聚忠面露疑色,不明白玄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索尼讨一样东西?堂堂的首辅索尼会欠皇上什么东西?他再看了眼天色,道:“皇上,现在这个时辰宫门都已经上锁了,还是明儿个再去吧。” 玄烨看着耿聚忠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朕当然知道现在这个时辰不宜出宫,不然朕找你来做什么。” 耿聚忠一想随即笑开了,原来皇上都已经想好了招数。原本进宫的途中他还在纳闷,这么晚了皇上会有什么急事召见,却原来是这么回事。 索府?索尼的书房 屋内依旧灯火通明,索尼手中拿着一本书,可眉宇却是紧蹙着,仿若有化不开的烦愁盘在心间。突然房门被推开了,下人走了进来,索尼的眉头这下皱得更加紧了,大声怒骂道:“什么事?我不说过没事不要来扰我。” 玄烨从下人的身后闪出,披着金黄色披风,炯炯的眼神中闪着坚定的目光,轻声唤了一声“索卿辅。” 索尼闻言抬首,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皇上?” 与此同时,索府的栖梧斋内灯火依然亮着,此时的芳儿正坐在窗子旁的红木高凳上,手托腮,心事重重的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突然,花园里一声响动。她吃了一惊,迅速打开大门朝花园里跑去。 “是你吗?你是艾烨对不对?你来看我了是吗?出来吧,别再躲着了。”四下黑漆一片,只有福儿的一对明亮的大眼睛清澈见底。 “格格,是谁来了?”清月睡眼朦胧的追跑出来,“您怎么跑到园子里来了?不冷吗?” 芳儿没有知声,半响摇摇头苦笑,愁着一张脸走回了卧房。“原来并不是……我还以为是你。” 自那日在后花园相见不如不见之后,芳儿就饱尝相思的苦楚;白日里她知道遏必隆过府提亲,回到栖梧斋她的心就愈发的思念着玄烨。她后悔自己那时为何不跟他多相处一些时刻;后悔自己说出那些话。她多么希望此刻玄烨会像上次那般突然的出现在她面前,因此任何的风吹草动,她皆草木皆兵,敏感异常,可是……并没有。 索尼的书房内,玄烨的道来仿佛真如他的性格一般喜怒不形于色、神龙见首不见尾,放眼群臣,倒真是没有几个人可以察觉到他的心思。就连整日里跟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梁九功也在每日每时每刻猜测着皇上的心思。保不齐的也就是一刻的功夫,这位少年天子便又想到了另外一见事情,就像这次也是一样。 可身为君王就得这样,高高在上的坐在龙椅之上,深不可测的俯瞰底下的群臣,任何的事情都逃不开他锐利的目光。 索尼不止一次觉得太皇太后的决定是正确的。选择当今皇上来作为先帝的继承者,是最好也是最正确的选择,是大清朝莫大的福气。 索尼跪地行礼道:“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玄烨将索尼扶起,然后坐在了书房正中央的位子上,道:“朕挑这个时候到来可是扰了索爱卿的清净?” 索尼干笑着道:“皇上见笑了。” 玄烨示意索尼在一旁坐下,然后问道:“上次朕来索府,卿辅说上奏保汤若望的折子还不是时候呈上。不知道爱卿说的时候还要等多久?” 索尼基本上了解了玄烨此行的目的,道:“皇上心中认为是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 玄烨露出一抹笑,他要的就是索尼这句话。~ 第九十三章 夜访(二) 玄烨露出一抹笑,他要的就是索尼这句话。可他没有直接下命令让索尼照章办事,而是委婉道:“其实朕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助,不知索卿辅可否答应朕的请求?” “皇上请说,奴才自当为皇上效犬马之劳!”索尼站起身跪下,诚惶诚恐道。其实他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呢,总不能明着拒绝吧。 玄烨不着痕迹的露出一抹笑,道:“好,你上道折子,就说昨晚梦见了先帝,先帝在梦里命你告诉朕,斥责鳌拜的行为。还有京城附近已经连续几日出现了大地震,你就借这个时机命人测算一下。记住,天空出现了不详之兆。朕要在索卿辅你的奏折中看到这几行字就够了。” “皇上的意思是……奴才不明白。”上一道折子保住汤若望的性命,对他这个首辅来说不是难事。虽说现在的朝政大权尽在鳌拜的掌握之中,但是只要他出声呼应,附和的人无论满汉肯定不在少数。可皇上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呢。 玄烨起身走至索尼身侧,伸手扶起他,并拉着他一起走到长椅旁边,道:“坐吧,索卿辅你年纪也不小了,平日里一定要多加注意自己的身子。” “皇上,多谢皇上。奴才死罪让皇上这样挂心。”索尼想要站起身,却被玄烨按住了。 “朕要你坐你就坐,索卿辅。其实朕知道你的忠心,但是你令朕很不满的是你的懦弱,当初朕初来索府,和你达成共识,苏克萨哈倒台之后你便回朝主持朝政,可现今你看到鳌拜得权,朕处于两难的地步,你却视而不见退缩了……朕很失望,没想到先帝在世时时常说起的忠臣而如今却要自甘的在鳌拜的羽翼下苟活。索卿辅,你是四辅之首!朕要你上这道折子的用意是为了保护这些西洋传教士,同时也是为了制止鳌拜一党的胡作非为。”玄烨索性将自己心中的想法都对索尼说了。 索尼自愧不如,道:“皇上所言有理,是奴才罔顾了皇上的重视。请皇上放心,汤若望一干传教士的事情,奴才一定配合皇上。”或许这就是太皇太后所说为皇上铺的路子,尽管充满崎岖,但是索尼相信眼前这位主子定能走出康乾大道。 玄烨单手扶起索尼,道:“好了,天色已经太晚了,朕要走了。” “皇上……”索尼唤了一声,却欲言又止,思前想后还是说了一句,“奴才有一句话想请教皇上。” “请教不敢,索卿辅问便是了。” 索尼抬首,眼睛直视玄烨,问道:“皇上,奴才的孙女儿芳儿……您是真心的付出吗?” 玄烨一愣,收起了思念的眼神,微微的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出现的尽是芳儿温柔的笑靥。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神中透露着坚定,“那是自然。”玄烨点点头,声音温柔极了,仿佛站在眼前不是索尼,就是那心心念念的可人儿。“索卿辅,请你相信朕的感情。皇阿玛、皇额娘已经不在了,朕的心每日都是冰冷的。无论是置身在乾清宫里的朕,还是在皇玛嬷面前的孝顺孙子,我好冷,真的好冷。除了在芳儿的面前,我才是一个真实的我,而不是朕,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个男人,一个深爱着心仪女子的男人!你……明白吗?” “奴才明白了,皇上请放心!这件事奴才一定会办好的。明日廷议上皇上您就可以看到这本奏章。”而且他也可以放心了,放心自己的忠心没有所托非人,也相信芳儿的眼光。 “多谢索卿辅,朕走了。”玄烨打开房门,四下看看便消失在黑夜之中。行至一处,曹寅自黑夜里现身,他在玄烨的耳边附说了几句,但见玄烨一脸欣喜的问道:“真的?”见曹寅点头,他又道:“那太好了,你就在这里候着,朕自己一个人去。”说完便举步走了。 可曹寅又岂会乖乖的再此等候,他的责任就是保卫皇上的安全,寸步不离。虽说索府是个安全之地,不会有歹人出现,但曹寅还是尽责的跟了上去。 来到栖梧斋,看着灯火通明的闺房,玄烨却怎么也鼓不起那个勇气,原本想要举起敲门的手失落的放了下来。屋内传出芳儿柔和的声音,“莫道身闲总是情,孤灯夜夜写清愁……” “莫道身闲总是情,孤灯夜夜写清愁。”玄烨微微叹气,对着灯火照射出来的身影,喃喃自语道:“芳儿,你知道吗?今夜出宫朕原本是有两个想法。其一是拉拢你的爷爷首辅索尼,以此来巩固皇权做朕该做的事。其二是抛弃一切,带你远走高飞……管它皇权是谁在握、天下由谁来做,这都和我没有关系!这却是我想做的事。可是,男儿自当有信。我答应了皇玛嬷、承诺过已逝的皇阿玛要做个好皇帝,我这一走最起码就她们他们两位我最亲的人。” 芳儿在屋子里放下了书,听到玄烨的声音她感到很意外,眼神不自觉的飘向门口,借由屋内的亮光她隐约看到玄烨挺拔的身姿,却没有勇气打开房门,她仔细听着…… “还记得皇阿玛病危的那段日子里,我被召到慈宁宫。皇玛嬷要我在老祖宗的神灵牌位前发誓效忠我大清,我答应了!誓死用我最珍贵的一切来守护老祖宗传下的皇位。这样的我又怎能做个不孝的背弃之人?芳儿,即使你我以后过上了天堂般的日子……我的心也不会有一天的安宁。眼下也只有遵照太皇太后的意见,走一步是一步了。但是请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我是真的爱你,真心的想要给你一份幸福的生活。” 芳儿擦掉滴落下来的眼泪,静静的站起走到门后。此时的玄烨和芳儿一个站在屋里,一个站在屋外……他们之间只隔着一扇门,而心却仿佛更贴近了。 “芳儿,今生我怕是给不了你皇后的位子,我也知道这并不是你想要的。你是那么的与世无争……我的芳儿,如果你不愿意进宫,不愿意成为我的妃子,你不妨大胆的说出来,朕会成全你,我一定会成全你的。”一滴泪水落下,玄烨悄悄拭去。“芳儿,请你务必相信,不要疑心我、更不要疑心在这深宫里的皇上,他不是个出尔反尔的人。他爱你,深深的爱着你……但是,比起这份感情玄烨更希望你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这样就够了,足够了……” 芳儿默默的闭上了眼睛,攥紧衣角的手慢慢的松开了,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后听玄烨讲出心里的话。 “我走了,该是回宫掌灯读书的时候了……保重,我的好芳儿。”玄烨深深眷恋的看了眼屋内的身影,他知道里头站着芳儿,他的芳儿倾听着他所说的话。他心中期望芳儿将门打开,却又隐隐期待她不要打开。最后他还是转身离去了。 芳儿的脸上挂满了感动的眼泪,来到窗户旁边悄悄打开一条缝,眼里充满了怜惜的目光,深情的看着玄烨远去的背影。却最终也没有打开那扇门,没有呼唤出声。 她想进宫陪伴玄烨,为妃也无妨。但是为何他说的那般晚,晚到她没有机会对爷爷说出自己的意愿。纵然没有听到消息,但是爷爷会将她嫁给遏必隆之子的机率已经在她心中慢慢扩大了,如此的她,怎么还有资格陪伴在玄烨的身侧呢……~ 第九十四章 召见 栖梧斋内,芳儿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铜镜里面色不佳的自己,忍不住叹气,这副苍白的面容怎么去见太皇太后呀。(.)执手拿起胭脂水粉往脸上淡抹,意图掩盖自己的苍白。 眼睛瞟到梳妆台的一角摆放着一支碧绿通透的镯子,芳儿认出那是太皇太后的寿宴上,太皇太后赏赐给她的。她拿起镯子,仔细的瞧了瞧,最后将它戴入手中。 算算时辰,已经差不多了。芳儿听到脚步声,那苍劲有力却带着急切的声音是属于阿玛的,想来他在外头已经等不及了。站起身子,再回看了一下镜中的自己,瞧瞧并无不妥之处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今天是她进宫去见太皇太后的日子…… 乾清宫东暖阁内,玄烨简直不敢相信曹寅所说的,忍不住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芳儿进宫了?” 曹寅知道皇上最近心思不定,连天算一案都全权交给了耿聚忠和纳兰容若,整天拿着腰际佩戴的血玉环佩发呆,这一切都是因为一直想念的着芳儿。因此他方才从外头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就急忙跑过来告诉皇上了。 “回皇上的话,芳儿格格确实进宫了,是太皇太后召见。” 皇玛嬷召见芳儿做什么?玄烨心中有些疑惑,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克制不住自己思念芳儿,想见芳儿的心情,立马下榻,往宫门跑去,连鞋子都忘了穿。 曹寅看着依旧摆放在塌下的龙靴,不禁摇摇首,他还从来未见过皇上如此急切过。弯身将鞋子一拿,也跑出了乾清宫。他得在皇上见到芳儿格格之前拦住他,一国之君光脚奔跑在紫禁城内,传扬出去,大清国的颜面还怎么保持…… 这时候曹寅不禁想念起纳兰容若来了。若是此刻他也在皇上的身旁,定然不会出现这类子事情,容若可比他仔细多了。但是想起他,却又不期然想起这段日子他日渐消瘦且忧郁的面容,看来这段感情的打击对他很大。皇上也想让他转移注意力才叫他跟耿聚忠一道处理天算一案吧。 慈宁宫外站着一抹俏丽的身影,从远处看去玄烨就知道那个人便是芳儿。他缓下自己的速度,在距离芳儿几步之遥的时候,轻唤了一声,“芳儿……” 芳儿转过身,看到是玄烨吃了一惊。她着一件青色丝云彩线绣蝶,裙裾绣着清馨淡雅的茉莉,罩浅蓝坎肩上点缀簇簇碎花缤纷溢彩,袖口裙边绿色的花边淡淡点染。三千青丝梳了个两把头,只是单单插了一支翡翠簪,却更显花容月貌出水芙蓉。垂下的流苏直直垂下,映衬出青丝无比亮泽。眉间一点朱砂,却似娇媚动人。 芳儿双膝微微弯曲,行礼道:“奴才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玄烨伸手将芳儿亲自扶起,呆呆看着她姣好的容颜,他实在是不想放手,因此玄烨没头没尾的再次问道:“芳儿,你愿意进宫陪伴我吗?” 芳儿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泛起一阵难过,道:“这事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但是皇上,芳儿有一句话要告诉您,无论在何种情况下,芳儿深处何地,芳儿的心都是属于你的。” 她是最没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抛弃遏必隆提亲的事情不算,博尔济吉特慧慧就已经站在她跟前了。就算皇上不娶蒙古皇后,那也轮不到她。听东珠姐姐说鳌拜的女儿虽说有些傲慢,但却也是一位博学多才的格格,如今朝政爷爷虽为四辅之首,可实权却在鳌拜手中。要想拉拢住这位辅臣,要他全心全意的效忠皇上,芳儿认为立他的女儿为中宫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是芳儿第一次吐出对自己的爱意,玄烨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心上人,“芳儿,你贵为我满族正黄旗的格格,绝对有那个资格陪伴在我的身边。纵然你成为不了皇后,朕也不会放你,朕要定了你。朕一定要你宠冠六宫,天下无人可以比拟朕对你的宠爱。” “皇上……” “叫我玄烨,而不是皇帝。或者跟以前一样,叫我烨。” 时间回不到过去,你也不再是艾烨,不再是只属于她赫舍里芳儿一个人的烨了。因此芳儿在他怀中,咽哽着唤道:“玄烨……” 苏麻喇姑站在长廊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一直静静的站在远处,听着玄烨和芳儿之间的对话,忍不住流下泪。她这一生看过三段真挚的感情,太宗皇帝对宸妃海兰珠的感情,先帝对端敬皇后的感情,还有……睿亲王多尔衮对太皇太后的感情。现在她又看到了皇室之中第四段感情,她真的很怀疑皇上和芳儿能长久么? 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宫廷是个复杂的地方,到处都是看不见的眼睛,流言蜚语会来的很快。 苏麻喇姑从暗处走出,笑着看望着玄烨,“皇上,太皇太后见赫舍里格格久久不进来,便要奴才出来看看。原来是皇上和格格在谈话。” “皇玛嬷……有事吗?”玄烨问着,却在芳儿拉着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问了。他才道:“罢了,朕也要去读书了。苏嬷嬷,烦劳你禀明皇玛嬷,就说玄烨过一会在过去请安。” “恭送皇上。”芳儿默默的看着玄烨离开,半响……这才转过身望着身后的苏麻喇姑,道:“苏嬷嬷,烦劳您带路。” 苏麻喇姑笑着示意芳儿跟随她来,可却没有带她去见太皇太后,而是进了屋子,让她换了一身衣裳才带她去见太皇太后。 慈宁宫内殿,太皇太后笑看着芳儿,细细打量穿着这身衣裳之后的芳儿。一袭金色凤袍裙,衣襟镶嵌着金色的边缘,裙摆上用金色丝线勾勒出美丽的牡丹,华贵又优雅。墨发轻挽垂桂花髻,斜插两只黄色水晶莲花簪,又从后面穿入四蝶穿花碧钿。长长的裙摆拽地,露出了同样勾着金边的红色喜鞋鞋头。虽然轻抿着唇不言不语,却比任何灿烂的笑容更吸引人。 芳儿微微福身道:“奴才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的眼中透露着欣赏,不想这件衣裳穿在芳儿的身上别样的动人。 “起来吧。这边坐。”太皇太后招呼芳儿坐在她的身侧,然后朝左右两边一挥手,一些宫女太监都下去了,此刻的殿内只有她和芳儿以及苏麻喇姑三个人,“苏麻,你去门外守着,无论谁来了都替我挡着。” “是。”苏麻喇姑微微福礼,也下去了,临走前朝着芳儿轻轻的点了点头。 问道:“知道哀家今日召你进宫所谓何事吗?” 芳儿乖巧的摇摇首。 “遏必隆昨日一早就进宫觐见哀家了,你知道他来说了什么事情吗?”太皇太后侧首问着。 芳儿心里一惊,眼中有了一丝恐慌,却仍是摇摇头。 “他来让哀家下旨赐婚,将你赫舍里芳儿赐给他的儿子。”太皇太后淡淡道,慢斯条理的端起茶杯放在嘴边,眼神却一直注意着芳儿,,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你有话就说吧,现在整个殿内只有你和哀家两个人,你可以畅所欲言。” 芳儿“噗通”跪下道:“请太皇太后拒绝遏大人,奴才不愿嫁入钮祜禄家族。” “为何?”虽然知道原因,但是太皇太后还是想听听芳儿会作何回答。 芳儿知道太皇太后想听她的心里话,而她也愿意告诉,为了玄烨,她必须试一试。“因为皇上,身处在这个皇上,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可芳儿看不到皇上有一丝的高兴,相反他很孤单。那种感觉让芳儿很心疼,心疼让芳儿想永远陪在他的身边。所以请太皇太后成全奴才。” 太皇太后没有想到芳儿既然能知道玄烨的内心。不错她一直都知道玄烨是孤单的,纵然她的好孙子从未在她面前展露。可是玄烨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自幼在慈宁宫长大,是由她这个老太婆一手养大的,她又岂会不知道? 太皇太后伸手扶起芳儿,道:“你放心,哀家已经回绝了遏必隆。并且告诉他你是哀家选定的皇后人选。想来他是不会再打你的主意了。” “不……”芳儿摇首,看着太皇太后,道:“奴才斗胆请太皇太后收回成命不要立奴才为皇后。” 太皇太后挑眉,问道:“为何?” “奴才不愿意让一家人卷进宫廷的漩涡,更不愿意玛父因为奴才处在两难的位置上。所以……” “所以什么?” “奴才甘愿为妃侍候皇上,望太皇太后成全!” 太皇太后眯起眼睛,道:“这不是真正的理由,哀家要听实话。” 芳儿大着胆子,抬首,直视太皇太后一双看穿世人的眼睛,道:“大清建国以来都是立蒙古皇后,此规矩不可废除。慧小主身份高贵,配得起皇上;而且就算不立蒙古皇后,这皇后之位也万万不可落在芳儿的身上。难道太皇太后忘记鳌拜鳌大人也有一个女儿吗?” 太皇太后明白芳儿的心思了,她这是处处在为大清,在为皇上的基业着想,如此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能把事情看的如此通透,当真不简单。她对芳儿又多了一份欣赏。 她将芳儿召到跟前,摘下了手里的玉镯子,戴在了芳儿另一只白皙的手上,道:“好孩子,老祖宗告诉你,等你回府后,晚上要是睡不着,不妨观察观察你手上的镯子!等你有了答案的时候自然也就明白了我为什么会驳回你的提议。不错!你不是我心里最适合的皇后人选,却是最适合皇帝的皇后人选。这里面自然包括了你的出身以及你背后的势力,再有的就是皇帝本身对你的敬爱和欣赏。我不否认你在玄烨心里的位置,也很高兴你是个自律的孩子。” 芳儿看了眼手中的镯子,不解:“太皇太后……奴才……” “天色不早了,你回吧!哀家自会交代索尼细心教导你。记住哀家的话:皇上的心尖子和皇后完完全全是两回事……两回事!切记切记,不要辜负了所有对你期望的人。”太皇太后语重心长道,“还有今日的时间切记莫要告诉皇上。” “奴才告退。”芳儿站起身缓缓的走了出去,她望着手里的镯子反复看着,除了色彩的变化,她再也看不到其他,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只知道今日进宫她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可以名正言顺的站在玄烨的身边,陪伴着他了。芳儿沉浸在自己喜悦和疑惑的思绪中,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宫门已经慢慢的合上了。 一进宫门深似海,心中苦恨像谁诉?~ 第九十五章 请旨 玄烨回到乾清宫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那里等他了。他心中一直想着太皇太后找芳儿会说什么,因此直到他走到书桌前坐下就没发觉南书房内多了两个人。 东珠嘴角露出一抹笑,她俯身行礼,朗声道:“奴才钮祜禄东珠参见皇上。” 玄烨这才回过神,他看到南书房除了曹寅还有东珠和耿聚忠,“哦”了一声之后问道:“原来是东珠,你是怎么进宫的?” 耿聚忠拱手道:“回皇上的话,是微臣带东珠格格进宫的。格格说有妖石要跟皇上说。” 玄烨看向东珠问道:“有什么话就说吧。”现在他没心思理其他的事情,因此语气也意兴阑珊。 东珠直视玄烨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芳儿快要嫁给我的兄长了。” 玄烨“噔”的一声从座椅上站起,一脸的不置信,瞬间也明白在慈宁宫门口芳儿对他说的那些话。原本他还在奇怪,好端端芳儿何出此言,像是她一辈子都见不他了似的,原来事情是这么回事。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几天前,我阿玛带着鳌大人去了索府提亲。” 玄烨面如死灰,不敢相信东珠所说的。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抢走芳儿,芳儿是属于他爱新觉罗玄烨一个人的,只属于他。可是,他有什么法子可以阻止呢?一时间,玄烨乱了方寸。 东珠看着急着团团转却毫无任何法子的玄烨,心中不禁暗笑。她是故意告诉皇上,芳儿要嫁给自己的兄长了。其实事实也是如此,因为鳌拜和阿玛已经亲自去索府向索尼提亲了,只不过是被索尼拒绝罢了。 曹寅在不经意间瞥见了东珠那一抹暗笑,心知她已经有了注意,便出声对玄烨说:“皇上,东珠格格既然和芳儿格格情如姐妹,那也必定心知芳儿格格心中所想,不如就先听听她的意见吧。” 东珠没想到一向老实巴交的曹寅竟然也有机灵的时候,偏偏还把话题扯到她,愤愤给了他一个白眼。(.好看的小说) 玄烨真是急的没了分寸,全然不复往日的冷静睿智。他撇头见东珠一脸安然,便急急道:“东珠,你快给朕说说芳儿是怎么想的?” 芳儿是怎么想的……东珠秀眉一蹙,亏他问的出来。芳儿心里不就因为有个他,才会在鳌拜由此意思的时候,寝食难安,暗自流泪。她不回答,只是问玄烨,“皇上希望芳儿是怎么想的?” 玄烨一愣,他能希望芳儿怎么想,当然是希望芳儿与他心心相印,情比金坚。这个东珠,这会子还有心情问他想怎么样,她钮祜禄东珠可是一路看着他和芳儿走过来的人。“朕还能怎么想,当然是不希望芳儿嫁给你哥哥。” “不嫁入我钮祜禄家,放眼朝堂,还有谁能与首辅索尼结亲家?” “怎么会没有,我……”我爱新觉罗氏不可以吗。玄烨差点就如此说了,只是话一到此,他就想到,自大清立国以来,娶的都是蒙古皇后,为的是国家的安定。难道他能为了芳儿而破了祖宗定下的规矩?不,他不能,他不能为了个人的小情小爱而置国家大事于不顾,他不能……可是他也不能眼睁睁的失去芳儿,不能…… “皇上怎么不说下去了?”东珠笑着问,但这笑意却达不到眼底,“自我大清入关以来,立的可都是蒙古皇后,难不成皇上想开此先例?”东珠冷笑,给了否定的答案,“皇上不会的。芳儿曾说您是天上的雄鹰,志向远大,大清的盛世太平才是你实现抱负的最好方式,因此您是不会立芳儿为后的。” 最了解他的人还是赫舍里芳儿,玄烨痛苦的合上双眼,脑海中不断出现芳儿的笑靥,灿烂明亮,是他一生的眷恋。 东珠明白此刻玄烨的心中苦,但她还是要说,要分析,“就算芳儿进了宫,依皇上您的性情肯定是万般宠爱。皇上,后宫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您也知道。您不可能时时护着芳儿,既然如此,为了芳儿的幸福,东珠劝您,放手。” “不可能。”玄烨几乎是脱口而出。 “皇上想让芳儿步端敬皇后的后尘么?” 玄烨一惊,久久才吐出一句,“芳儿不是端敬皇后,朕也不是皇阿玛。” 东珠明眸一瞥,心中很是高兴。皇上如此为难,这不正表示他爱惨了芳儿么。掩去笑意,东珠仍是用她清脆的声音说道:“是与不是,就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您若执意要芳儿入宫陪伴你,那您尽管在选秀之日纳芳儿为妃。”东珠知道自己的话是说重了不少。提起端敬皇后只是为了给皇上一个警惕。 想当初先帝顺治爷为了端敬皇后董鄂氏搅得后宫不得安宁,执意废后,险些挑起大清与蒙古的争执。这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也相当于集怨于一身。依芳儿的性子哪堪承受后宫的云起云涌? 没想到他一心想让芳儿进宫,给她三千宠爱,可这一切如今照东珠的说法都是不可行的。 玄烨明白东珠的话字字在理,可是让他就此放弃芳儿,他又办不到。难道做这九五之尊就必须放弃自己的挚爱么。那么自此以后,在这深宫之中,就无任何阳光照射他了,也不会走进他的心里了。 他答应过皇阿玛和皇玛嬷,要开创大清的盛世太平,要让百姓丰衣足食,所以他不能为了芳儿而舍弃他的责任。可是他也不能将芳儿放置在水深火热之中,虽说他有能力保护芳儿,却也做不到时时警惕。 玄烨叹了一口气,最了解他的人是芳儿,相信芳儿是会明白他的选择,他的无奈,以及他的辜负…… “为了芳儿幸福,朕不会选她入宫,这是朕爱她的方式。东珠,但她也不会嫁入你钮祜禄家族。你哥哥配不上朕的芳儿。” 不是她损自己的哥哥,但东珠也不得不承认,哥哥确实配不上满洲第一美女的芳儿,那简直就是一枝鲜花插在牛粪上。 从玄烨的话中,东珠也已经知道他的选择了,看来她的一番唇舌没有白费。其实除了皇上的身边,芳儿在哪里都不会幸福。哀莫大于心死,一个人心死了,跟行尸走肉又有何分别? 自进入房间以来,耿聚忠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钮祜禄东珠是个大智若愚的女子,就像她父亲遏必隆一样。她与芳儿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没道理劝说皇上放弃芳儿?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说不通。而且她的话,明理上是在跟皇上说芳儿的终身幸福,可暗地里却是在给皇上分析放弃蒙古皇后而给朝廷带来的后患会是什么。 满洲第一才女,第一美女的赫舍里芳儿,他是见过几次,身为三朝元老索尼的孙女,她的身上可以看到索尼智慧的传承,那样的女子堪当国母风范,更何况现在的朝政,立不立蒙古皇后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了。皇上是乱了方寸,不然以他的睿智和洞察,岂会看不出钮祜禄东珠那眼底一闪而过的慧黠。 耿聚忠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对康熙行礼道:“皇上,芳儿格格虽说是满洲第一才女,可东珠格格是跟她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想必也不是个愚笨之人,微臣想她一定是有了法子。”感觉一道杀死人的目光朝他射来,但是聚忠却不以为意。 玄烨这才意识到东珠那不同寻常的话语,“东珠,有什么好法子你快说。” 东珠眼珠儿不停的转,脑中闪过百种思绪,她看向玄烨,脸上没有了方才的戏谑,有的只是严肃。“皇上,您让东珠帮你想法子,这不是什么难事,东珠只希望皇上答应东珠一件事情。若皇上不答应,就算皇上怪罪,那东珠也无话可说。”老祖宗,您的旨意就让东珠利用一下吧。 “什么事,你说吧。”玄烨见东珠不说,只是看了下自己身边的人,便道:“曹寅,聚忠,你们先下去,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任何人进来。” 曹寅和耿聚忠相对一眼,便遵旨退去屋外候旨。 “现在书房内就朕和你两个,有什么事要让朕答应的,你就说吧。” 东珠盈盈一福,跪居地上,大理石的凉意渗入膝盖,令她不禁打了个冷颤。“请皇上也允许东珠进宫为妃。” “什么……东珠你,” “皇上,东珠的事情,想必芳儿也跟您说了吧。”见玄烨点头,东珠继续道:“不敢欺瞒皇上,东珠已非完璧之身,此生嫁人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东珠入宫,对皇上来说,有两大好处。一是陪伴芳儿左右,咱们姐妹在宫中也好有个照应。二是为了皇上亲政,家父遏必隆虽依附鳌拜,但对亲政一事也是说的上话。” 玄烨思绪良久,对于东珠的事情,与芳儿相处时听她详细说起过,却不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不是自己所爱之人,那份情远远不如纳兰容若来得强烈。可如今听她自己道来,别有一股子心酸和怜惜。 “朕答应你,东珠,朕还会给你一个荣耀的身份。但是芳儿的事该怎么办。” 皇帝的承诺让东珠多日来的心总算悬下了。她缓起身子,笑着吐出两个字:“亲政。” “亲政……”玄烨回味着东珠这两字的含义。他本就睿智,只是事关芳儿乱了阵脚,如今旁人提起,他也就想到了。“你是说以迎娶索尼的孙女为后来换取索尼对朕亲政一事的赞同?” 东珠欣然点首,“东珠知道皇上不想你和芳儿的感情参杂任何的利用因素,但是事情的好处能利用还是要利用。这是您作为君王应该做的事。” “只怕要委屈芳儿了。”玄烨无奈道,也罢,日后更疼爱芳儿就好了,以芳儿的大气应该不会在此事上怪他,她会了解的。“晚膳时分,朕就和皇玛嬷去说。” “不必如此着急。”东珠道:“太皇太后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东珠能想到的事情,太皇太后应该早就想到了,东珠猜测,这几日,太皇太后就会召皇上去慈宁宫商议这件事情了。”东珠说的很有把握,其实事实也是如此,今日她跟皇上所分析的事情,都是太皇太后教授的。这事情呀都在她老人家的手里攒着呢。真是任何事情都逃不过她老人家的眼睛呢。~ 第九十六章 定局 康熙四年三月十六日,太和殿议政,鳌拜一干众满臣将钦天监监正汤若望,刻漏科杜如预,五官挈壶正杨弘量,历科李祖白,春官正宋可成,秋官正宋发,冬官正朱光显,中官正刘有泰等皆凌迟处死。已故刘有庆子刘必远,贾良琦子贾文郁,宋可成子宋哲,李祖白子李实,汤若望义子潘尽孝俱斩立决。这让玄烨明白,天算一案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 玄烨看了眼索尼,然后拿起廷案上的一道奏折道:“朕这里有一份奏折,是索卿辅保举汤若望的奏折。鳌卿辅不如先看了再说。”他将奏折交给梁九功,由梁九功转交给鳌拜。 鳌拜略有所思的从梁九功的手上接过奏折,又费疑的看了眼索尼。明明说好打压汉臣,如今正是关键时刻,索尼怎么出了这么一遭。他打开奏折一看,里面的内容却让他大为恼火。 折子中历数了先帝顺治爷重用汤若望的实例以及西洋文学的好处,还顺势提起了自己在前不久做梦中见到了先帝,他老人家提点京城中连续几次大地震正是触犯了天帝。并奏请皇上立即赦免了汤若望等人…… 鳌拜“啪”的一声将奏折用力紧闭交还给梁九功,忿忿的看了眼索尼,然后拱手对玄烨说道:“皇上,奴才反对!奴才誓死反对!如今我大清入已主中原,竟还有人提起这种蛊惑人心的妖言。索大人你居心何在?” 玄烨不想鳌拜连索尼的面子也不买账,他递给耿聚忠一个眼神,只见耿聚忠从一众汉臣当中出列,道:“鳌大人,说话可不要太过分了。(.好看的小说)索大人人好歹为先帝托孤四臣首辅,你这样批评他……就不怕皇上治你的罪吗?” 鳌拜一时语塞,但是他还是主张处死汤若望等一干西洋传教士。“皇上,无论如何汤若望等妖言惑众的西洋传教士是绝对不能放的。还望您圣裁!” 殿外传来太监高喊“太皇太后驾到”的字样,满殿众大臣闻言,心中皆为大惊。自康熙元年皇上登基,四辅臣有事情都到慈宁宫向太皇太后汇报,而太皇太后也从未在早朝之际来到太极殿。今日前来,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玄烨微微的撇了撇嘴,与索尼相视一笑,和颜悦色道:“鳌大人,如果你认为索大人说错,那你就给朕解释清楚这些日子以来京城附近地震的原因,还有先帝的话你也敢说是蛊惑人心吗?这简直是放肆一言!” 鳌拜心下一惊,赶紧跪下,道:“奴才死罪。” 太皇太后一进威严端肃的太极殿就见到鳌拜跪在那里,心中虽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表相上仍是教训道:“这是怎么回事?鳌大人怎么跪在地上了?”眼睛一挑,“皇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鳌大人是我大清第一巴图鲁,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就算有什么不对也不能如此对待功臣。[]如若传扬出去,你这个皇上的面子,我们大清朝的面子就会荡然无存了。” 一番明夸暗贬的话语说的鳌拜的脸色一阵清一阵白。 玄烨忍着笑意,他当然知道皇玛嬷说这番话的意思,因此他也乐意照着她的话做。站起身离开龙椅,走到鳌拜跟前,亲自扶起他,“鳌大人,都是朕不好,亏待了功臣,还请鳌大人念朕年幼,不要怪朕。” 皇上都这么说了,他鳌拜若是还不依不饶,那可就有失他辅臣的身份了。“皇上严重了,奴才不敢。” 太皇太后在玄烨的搀扶之下坐在了龙椅之上,眼睛扫过摊在桌上的折子,再一看堂下的众大臣,道:“索卿辅,哀家问你,这份折子上所奏是否属实?” 索尼不解太皇太后有此一问,却仍是道:“回禀太皇太后的话,奴才原本也不敢相信京城最近几次地震是因为天帝的震怒,直道先皇托梦给奴才。奴才认为先皇为我大清劳心劳力,如今升天成仙定不希望我大清因为杀戮而得罪上天特此托梦给奴才。” “鳌大人,你看呢?”太皇太后将目光放到索尼身侧的鳌拜身上,漫不经心的问道。 鳌拜欲开口反驳却在看到太皇太后看似平淡却蕴藏无限威严的双眸之后,霎那之间想说出口的话都化为无有。拱手道:“天意不可违,奴才认为索大人所言甚是。请皇上和太皇太后定夺。只是有些话奴才不得不说。” “鳌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纵然不能一网打尽,但是他也要汉臣永无翻身之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奴才主张纵使饶过一命也要囚禁终生。” 玄烨不想鳌拜到头还要横生一卦,正想开口反驳,却接收到太皇太后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听得太皇太后淡淡道:“鳌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就按照鳌大人说的办,把汤若望一干人等囚禁终生。” 鳌拜面露一喜,“太皇太后英明……” 玄烨默不作声,因为他知道皇玛嬷不会因此就了结这件事,肯定还有下文。而耿聚忠因为玄烨按兵不动因此他也没有开口。 “今日哀家来太和殿是有要事要跟众位爱卿商量。皇上年岁已经不小,因此哀家打算为他选择一位皇后。” 熊赐履问道:“不知道太皇太后是否有了人选?”众所周知,皇太后的宫中自小养着一位科尔沁博尔济吉特家族的格格,而照大清此前的惯例,这皇后的人选定是这位小格格了。只是今日太皇太后当众提起,不免教他疑惑。 太皇太后笑着看了眼玄烨又看了眼索尼道:“索卿辅的孙女赫舍里芳儿德才兼备,哀家属意她为六宫之首。” 玄烨大喜若望。 “奴才不赞成。”鳌拜提出反对,“大清建国以来都是蒙古格格,此规矩不可废。而且赫舍里家族素来乃皇室家臣,是我满州下人。如此身份怎么可能当上大清的皇后。” 索尼沉默不语,令人看不出是喜是怒。 玄烨却暗自忍住怒火,可气愤至极的他不禁紧握拳头。 “鳌大人,你认为慧慧可以担任皇后的位子吗?”慧慧娇纵的名声是出了名的,太皇太后很满意她此话一出没有人反驳,这代表他们心里也不认为慧慧可以担当皇后之责。“都不做声那就好,哀家也懒得解释。皇宫中现在两个来自科尔沁草原的女子,再有第三个,哀家不敢保证这大清朝会不会成为蒙古人的了。” 众大臣顿时跪了一地,“臣等不敢。” “不敢最好。”太皇太后以女子特有的优点令满汉大臣不敢提出异议,“赫舍里芳儿哀家是见过的,以她的人品足以担当皇后之责。而且哀家也相信索大人亲自教出来的孙女不会比任何人差。此事就这么定了,过些时候哀家会让皇上下旨册封。” 在太皇太后的威严下,芳儿成为皇后的事实已经定下,鳌拜再说些什么也是无功,因此迫不得已退让。而由于皇上的大婚,太皇太后特下懿旨于康熙四年七月释放了已经瘫痪了的汤若望以及他的仆人潘尽孝。然其他上面列出的从事西学的汉人,为了给满臣一个台阶下,还是被斩头。至此,徐光启在崇祯年间,精心培养的一大批汉人的西方数学天文专家,被彻底杀灭扫荡干净。~ 第九十七章 虚荣心 太和殿一袭旨意不出一刻时间便人尽皆知。[.超多好看小说]但皇城也由此展开了一系列的风风雨雨。 一时间索府大门进进出出,前来恭贺的人络绎不绝。索尼看到这些人阿谀奉承的嘴脸心里顿时不快,因此索性称病不见客。而噶布拉则笑意盈盈的站在索府大门口迎接着前来贺喜的达官贵人。 原本以为芳儿只能当个贵妃什么的,没想到现在太皇太后竟然亲自下旨意要册封芳儿为皇后,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过芳儿不愧是他赫舍里噶布拉的女儿,姿色绝不是一般格格可以比拟。 乌兰在一旁再看内心满是虚荣的噶布拉,一时间不是滋味。芳儿需要的从来不是这个荣华富贵,她所祈求的只是一份安定。有阿玛额娘的宠爱,有一个爱她的夫君,还有一群贴心的孩子。可看看噶布拉现在的样子,不外乎芳儿会他死心了,连她这个跟了他十年的女人也要死心了。 再低首看了眼站在噶布拉身侧,彷如和噶布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阿尔吉善,一样的虚荣。她在噶布拉耳旁轻声道了句:“我有点累,就先进去了。”见噶布拉没有回答,只是点了下头,一副心思全在应酬上,脸上颇为失望。 乌兰走入门内,四下环顾一周,满庭可以摆放的地方都放满了别人送来的贺礼,样样都是珍品。大概就是这些珍品才让噶布拉笑容满面吧?乌兰嫁入索府多年,第一次怀疑芳儿在噶布拉心中的分量。 她自幼跟在宛芷身边,也随着宛芷一道进入索府。亲眼看着芳儿出生,也亲眼看到噶布拉待芳儿犹如掌上明珠。自宛芷去世之后,也没改变噶布拉对芳儿的重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不自量力的爱上噶布拉。可为何现在,不,不是现在,是从她嫁给噶布拉,从阿尔吉善出世之后,她眼看噶布拉对芳儿一日不如一日。[.超多好看小说]若真要说出噶布拉对芳儿的态度,她从几次的事件当中看出噶布拉对芳儿只有疾言厉色,何来今日的和颜悦色? 莫不是芳儿成为了皇后,才改变了一切吗?若真实如此,噶布拉太令人心寒了。 乌兰无奈的摇摇首,不想再去想这些令人犯愁的事情。她本身就不是个有学识的人,也想不明白太多的事情。眼睛看到一处,却见索额图冷眼看着门外招呼客人的噶布拉,以及不屑的扫过这些珍品。 见乌兰的眼神注视着他,索额图礼貌性的笑了下,然后便隐身不见了。 索额图踏入栖梧斋,听见里面笑语欢声,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应该将心里的话告诉芳儿?几番思量,他还是决定和芳儿好好谈谈。 “叩叩”敲了几下门,见里头应出声才推门而入。 芳儿抬首看向来人,见是索额图,她站起身道:“叔叔有事吗?” 索额图看了眼一旁的芸芸,道:“清月,将芸芸带出去玩一会,我有话对芳儿说。” 清月下意识的看了眼芳儿,先她颌首,便招呼芸芸和她一道出去了。临行前她还将门带上。 芳儿笑着整理下书桌上被芸芸翻得一塌糊涂的书籍,半响也不见索额图开口,不由得升起疑惑,问道:“叔叔,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今日府中人流川流不息,所谓何事你知道吗?” 芳儿淡淡的牵出一抹笑,笑中带着几分无奈,“想来爷爷很烦,阿玛很高兴。” 对于大哥,芳儿向来冷淡,但毕竟是自己的阿玛,内心深处总是会有要亲近的念头。如今愿望成真,却不是如她所想那般,向来芳儿会更加失望。(.无弹窗广告)但是对于大哥,他和阿玛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说了。也不晓得他怎么会变成今日这副德行。 “你真的愿意吗?” 没首没尾一句话,换做旁人定是不明白,可芳儿知道索额图问的是什么。 “在这索府,乃至整个赫舍里家族,我芳儿能说出心里的话也只有在你叔叔的跟前了。”这不禁让芳儿感到幸运。因为索额图比阿玛还要了解自己。“叔叔,不管我愿不愿意,太皇太后的旨意已经下了,而且还是当真满朝文武的面。若我说一声不愿意,那我们赫舍里家族将会灾祸连连,甚至是株连九族。” 索额图沉默不语,因为芳儿的说的不错。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我不妨告诉叔叔,我心甘情愿入宫。做皇后还是做妃子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我的丈夫将是我所爱的人。” 索额图了解,正因为皇上是艾烨,是芳儿全心爱的人,所以芳儿才会心甘情愿。 “成为皇后,是太皇太后的考量,我也希望因为我的身份可以帮到皇上,也希望爷爷和叔叔可以尽力帮助皇上。” 原来还有这一层意思。比起鳌拜的瓜尔佳家族,赫舍里家族更适合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 “记得爷爷曾经跟我说过,赫舍里家族现在的荣誉全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纵然以后会有叔叔帮忙分担,我也不忍心让爷爷背负这么大的责任。叔叔,芳儿告诉您,赫舍里家族的荣誉以后就是我赫舍里芳儿的责任,我发誓我不会让赫舍里家族就此磨灭。”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芳儿。你放心,叔叔也会努力,不会叫你一个人背负这么大的担子。只要是你所愿,叔叔都会尽力为你达成,我想阿玛也是一样的。” 芳儿浅浅一笑,灿若阳光。为了玄烨,为了赫舍里家族中所有关爱她的人,她赫舍里芳儿绝对不会退缩,不管未来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我也会尽力守护格格的安全。”陆尔泰自门外现身,显然将叔侄俩的对话尽收耳底了。 芳儿对他微微一笑,然后向索额图问道:“叔叔,尔泰可以入宫吗?” 索额图微微一愣,一时间不明白芳儿意思,但是还没问出口,就听见噶布拉的声音传了进来。 “芳儿,你让陆尔泰进宫做什么?” “就是,姐姐。你让陆尔泰进宫还不如让我进宫呢,好歹我也是你亲弟弟,好事怎么轮得到一个外人?” 芳儿闻言不禁蹙眉,索额图看出芳儿不喜欢这类话语。 芳儿月眉一挑,笑着看向他们,道:“我从来不知道阿尔吉善你愿意进宫当我的侍卫。”自此太皇太后的旨意在太和殿一颁布,阿尔吉善一改往常的态度,对她不知道殷勤了多少。但是对于他存的心思,芳儿又岂会不了解。 阿尔吉善脸部一僵硬,没料到芳儿会那此话回击他,他试着问道:“姐姐,你不觉得当侍卫对我来说,太大材小用了吗?” “大材小用?”芳儿不以为然道:“你若真是觉得这不适合你,那你想做什么?侯爵王爷?还是一品大员?只是可惜,这一切我帮不了你。” “可姐姐你是皇后娘娘,向皇上讨个官来给我也不是什么难事呀。”阿尔吉善还不死心,虽说现在他年纪还小用不着有官位,但是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芳儿“呵呵”一笑,眼神射向阿尔吉善,面容上还是那么温柔婉约,可那眼神却是那么寒冷,阿尔吉善心中不禁一颤。 “事情却是不难,但你若要由此荣耀就靠自己本事吧。不徇私枉法,公事公办,这是我的原则。而我是不会为了你阿尔吉善怀了我自己的原则。” 阿尔吉善心中不忿,他明明已经期望和芳儿化干戈为玉帛了,为何她还是不领情呢?哀怨的眼神看向噶布拉,希望阿玛为自己说话。 “芳儿,阿尔吉善毕竟是你亲弟弟,帮帮你弟弟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就是她的阿玛,赫舍里噶布拉。纵然她贵为皇后,为他带来了诸多的虚荣却仍然改变不了他偏袒阿尔吉善的事实。 “就因为他是我的亲弟弟,我才不会帮他。阿玛,今日就算是你求我,我不会答应。赫舍里家族不需要没有用的人。” 噶布拉带着陌生的眼神看着芳儿,好似从来没有见过她一般。眼前的芳儿是如此的陌生又如此的熟悉,她还是一脸婉约,温柔如水的芳儿。可刚才那个沉言厉色,不怒自威的也是芳儿吗?他不知道,也不了解。其实从行宫之后,他就从来没了解过这个女儿了。 “大爷原来您在这里,老爷请您过去。” 噶布拉看了眼芳儿,然后没说一句话便领着阿尔吉善走出了栖梧斋。凤栖梧桐,栖梧斋果真出了一只凤凰。 “对不起,因为我的事情,让你不开心了。”陆尔泰在噶布拉和阿尔吉善走了以后,开口道。 芳儿微微摇首,表示无碍。阿玛离开前的眼神她看到了,如此陌生却又熟悉。陌生,芳儿心中冷笑,他们是亲生的父女,可他们之间竟然用到了陌生这个词,真是好笑呀。 “芳儿,为何要让尔泰进宫?” “皇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叔叔你是知道的。未雨绸缪这件事我一定要做足了。尔泰是你一手**出来的,我信得过他。我也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在身边。” “清月和尔泰可否进宫,你可以问问皇上或者太皇太后的意思。但是我认为这难度不大,他们应该会同意的,尤其是皇上。”~ 第九十八章 未雨绸缪 东珠着浅粉色拖地长裙,芊芊细腰用一条白色的织锦束了起来,披着白色的纱衣,坐在贵妃椅上,看着窗外枝头上鸟儿们快活的样子,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抬手摘了一颗葡萄放入嘴中,酸酸甜甜的味道令人回味无穷。正欲再沾一颗,耳边却传来疾步的脚步声,东珠莞尔一笑,猜想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已经有了答案。 果真,房门被她的贴身丫鬟白鹫“啪”的一声,用力推开,看白鹫脸色匆匆可眼神却透露着坦然。东珠只是淡淡的问了句:“可是有结果了?” 白鹫微微一颌首,然后走到东珠身侧,俯身贴耳说了几句,但见东珠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事情果真如她所想的那般。 皇太后寝宫中的那位娇客哪会那么听天由命接受太皇太后的旨意。她日日在皇宫中吵闹也是人所共知。就凭她那副心胸还想跟她的芳儿妹妹相提并论,简直是可笑。 “除了博尔济吉特慧慧,还有其他人吗?” 白鹫摇摇首,道:“除了鳌大人的格格和佟佳格格,其他人倒是没表现出什么。毕竟不是所有人的身份都能跟芳儿格格相比较的。” 东珠想想,白鹫的话也对。可鳌拜的女儿瓜尔佳海青有所怨言倒是说得过去,只是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佟佳阮雪怎么也是如此心态?东珠问道:“瓜尔佳海青的举动是什么?” “跟慧小主异曲同工,都是在府中摔锅瓦盆盘,还有……就是说些她哪里比不上芳儿格格之类的话语。” 东珠“呵呵”冷笑,白鹫的话想来是经过了修饰,不然以她对瓜尔佳海青的了解,她哪能说出这么玩转的话,这实话肯定是非常难听。不过罢了,她也不想脏了耳朵,道:“哪里比不上芳儿?她瓜尔佳海青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赫舍里芳儿?若不是一些人看在她阿玛鳌拜掌握权势的份上,有谁会说她温婉贤淑、才貌双全?就凭这八个字,她连给芳儿提鞋都不配。”顿了顿,她又问道:“那个佟佳阮雪是怎么回事?” 白鹫想了下,道:“比起前两位,佟佳格格倒是没有使小性子摔东西,只是听她府上的下人说,自太皇太后从太和殿降下懿旨,要立芳儿格格为中宫之首后,她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吃不喝,任谁劝说也不停……只不过现下已经没事了。” 不吃不喝……这还不算使小性子吗?这个佟佳阮雪,她知道她心里想什么,那日在皇家马场上,她的一番心思尽收她的眼底,只有一门心思全在皇上身上的芳儿才没发现。“是不是有什么人去劝说了,她才出房门吃东西的?” “是佟大人进宫求皇上来劝佟佳格格的。” 东珠微微一笑,果然不出所料。皇上的心思她能了解,毕竟是自己的嫡亲表妹,他过府去劝说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这佟佳阮雪的心思就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般的伎俩她不用却独自来个绝食,这个佟佳阮雪有两下子,但是能被人看穿的伎俩也不足为道,还怕是不谙此道。 芳儿还未进宫就招惹了那么多人,看来她请求皇上让其进宫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东珠见白鹫欲言又止的神情,知道她还有话要说,便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白鹫本在犹豫着说不说,却不想格格已经从她的神情中知道她有事情隐瞒,她家的这位格格虽说不如芳儿格格聪慧,可任何事情却逃不过她一双眼睛。 “是关于大人的事情?” 东珠一愣,疑惑道:“是关于阿玛的?什么事情?”多多少少她已经猜到了一点。 “奴婢方才来的时候路过大厅,听到老爷在向夫人抱怨说,说格格哪里比不上索大人的孙女,为何太皇太后会有眼无珠选择芳儿格格为皇后?还有就是说若论权势地位,他还会比不过一个年过半百的索尼么?说索大人能帮皇上的老爷一样也能帮。” 东珠柳眉微微紧蹙,她就知道阿玛会说这些。论权势地位阿玛跟索大人或许是平分秋色,但是阿玛投靠的是鳌拜,在多年的为官之道中,他一直保持着风往哪里吹他就往哪里倒,这样一个人,精明如太皇太后怎么可能选择他的女儿为皇后呢? 更何况她也没资格成为皇后,甚至是为妃的资格都没有。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东珠暗想,若是阿玛知道她进宫纯碎是为了芳儿,怕是要气的吐血吧。 “这件事不要传扬出去,外人知道了对府中不利。” 白鹫道:“格格放心,奴婢办事多年,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东珠满意的点点头,想起一件事,便道:“对了,博尔济吉特慧慧那边你多注意一点,我心里总感觉她不是一个会善罢甘休的人。”但愿她不要做出对芳儿不利的事情,不然就休怪她钮祜禄东珠不客气了。 “那佟佳格格那边呢?”白鹫问道。 东珠暗暗沉思,然后道:“她就算了。”身为皇上的表妹,她应该知道自己的位子摆放哪里,绝对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 “海青格格那边呢?” “瓜尔佳海青不必管她,出不了什么乱子。”她跟博尔济吉特慧慧虽是一路货色,一样的娇蛮任性,却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动未来皇后娘娘的主意,除非是她瓜尔佳一族不要性命了。 她最担忧的还是宫中那位小主。自博尔济吉特慧慧住进皇宫开始,就一直流传着她是未来皇后的传言,而她本的那份高傲也是因此而来。如今希望落空,难保不埋怨成恨。而且她也得到消息说近日来,她动不动就责骂宫人,宫中已经有不少人受到磨难了。 慧慧是科尔沁草原贵族的格格,自小便是养尊处优,住进宫中更是无人敢给她脸色看,现在落下一个大笑话,东珠肯定她心里不平衡。现在虽然芳儿的身份已定,但圣旨未下,始终是个不安定的因素,难保慧慧不会借此来折辱芳儿。 但愿这一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也希望博尔济吉特慧慧有那个脑子不要做主有辱身份的事情。不然不止她,就连皇上和太皇太后也不会放过她。~ 第九十九章 早膳 清晨,阳光初照,慈仁宫的寝殿内,皇太后身着里衣在宫婢的服侍下洗漱好,然后贴身宫婢拿着绛紫的旗袍帮她穿上,上面绣着暗纹图案,大朵大朵的、繁绕着、尽情的延伸在如意钮的环扣里,黑色的宽大袖口上绣着小兰花,襟边挂着晶莹剔透的白玉,带好旗头,配有紫色的绒花,旁边有红色的流苏垂下,淡淡胭脂匀注、带有紫色的耳环。(.)再来宫婢蹲下来,帮她穿上粉色的绣花鞋,顺便锊了锊旗袍。 皇太后淡淡的问道:“昨儿个又碎了几个?” “回皇太后的话,十个。” 皇太后略一蹙眉。略显不耐烦之色。一天比一天多,如此下去,大清朝的国库非空虚不可。这个慧慧也太过于娇蛮任性了。 不过说起这个,她倒是想起前些日子太和殿上所发生的事情。太皇太后下达了此种旨意,也难怪慧慧心里会不舒服。她自幼被族人送进皇宫,众人耳提面命的告诉她,她未来的身份会是一国之母,千万不可做出有辱身份的事情。如今事实不如她预期的那边发展,有此举动她也是可以了解的。 罢了,皇太后纾解眉宇,也就不去想这件事了。 “随哀家一道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吧。” 宫婢眼疾手快的扶住皇太后,然后道:“太后娘娘,太皇太后派人来说今日不用您去请安,她要过来与您一道用早膳。” 亲自过来一道用膳?这倒是她进宫以来的第一次,也不知道太皇太后是何用意。不过算了,她也不想费心思去猜想,“吩咐下去,准备一些清淡的早点,备下太皇太后爱吃的茶点。”说罢便走了出去。 难得太皇太后一大清早过来,她虽然不用准备什么,但是还得亲眼监督着,以免下头的人做出一些令太皇太后不高兴的事情来。 “慧慧起来了吗?” 宫婢恭敬的回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慧小主还没起来。需要奴婢去叫唤吗?” 皇太后轻微摇首,示意作罢。近些日子来,凡是去找慧慧的人,均被她不由分说的痛骂了一顿,她可不希望自己的身边的人也叫她受了委屈。“走吧,咱们去正殿。” 在皇太后身边的人多数已经进宫几十载了,因此行事妥当,而且快捷有利,基本上用不着皇太后特别吩咐些什么,他们就能坐到尽善尽美。 拨开晨雾,太阳微照的时候,太皇太后才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进了慈仁宫,皇太后则是在宫殿外亲自迎接。虽然这是宫中礼节需要,但是毕竟是婆媳多年,太皇太后没等皇太后俯首请安便抓着她的手一道走进正殿,坐在了膳食的跟前。 看着满桌精心调制的早膳,太皇太后露出了一抹笑容,递了一个眼神给苏麻喇姑,苏麻喇姑便心领神会的将最符合太皇太后的一碗菜,夹了一些放在太皇太后的面前,还顺便盛了一碗清汤,以供太皇太后顺畅。 微微尝了一口清汤,平淡无味却不叫人讨厌,看来这桌膳食费了一点心思去调制。太皇太后笑着开口道:“味道不错,难怪你会派人邀请哀家,难为你的孝心了。” 皇太后面露疑色,问道:“不是皇额娘派人来说要到臣妾这里用膳吗?” 太皇太后“哦”了一声,可言语中尽显怀疑。心中泛起了思量,会是何人的计谋将她们二人凑在一起? “慧慧参见太皇太后,参见皇太后。不知道慧慧有没有这个荣幸伺候两宫太后用膳?”慧慧轻快的行了个礼,姿势全然不复合宫中的姿态。而且也不管有没有人答应,便自径起身了,并且将苏麻喇姑赶到了一旁,自己则占据了有利的位子。 太皇太后眼中闪过愠色,却示意苏麻喇姑稍安勿躁。想来她已经知道是谁摆弄了心思,捉弄了她跟皇太后了。面露一笑,眼睛扫过一脸尴尬的皇太后,这就是她处处维护的格格,可惜她却不领情 皇太后自然接收到了太皇太后的眼光,也看出了她眼中闪烁着的不屑和厌恶。她也没料到慧慧竟会起这个心思。侧首看向慧慧,欲开口让她下去,却被她一身的衣着给迷了眼。 迷离繁花丝锦制成的芙蓉色广袖宽身上衣,绣五翟凌云花纹,纱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和虎晴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透着繁迷的皇家贵气。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用金镶玉跳脱牢牢固住。一袭金黄色的拽地望仙裙,用蔷金草染成,纯净明丽,质地轻软,色泽如花鲜艳,并且散发出芬芳的花木清香。群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珍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 皇太后不禁暗自摇头。大清自先帝以来都是崇尚节俭,想当年先帝的静妃,她的亲姑姑被废的其中一条缘由也是奢靡成性,而皇上登基后对于节俭就更是严于律己,如今慧慧穿着出如此华贵的衣服,她当真要惹众人生厌不成? “慧慧,这件衣服……” “太后娘娘,这衣服很漂亮吧?我命宫婢好久才制成的,今日穿来特地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看看。”慧慧显然没有弄明白皇太后话中的意思,只是一个劲的炫耀自己的衣服。 对于慧慧的骄傲自负,太皇太后向来不予理会,因此对于她这身行头也是不予评价,只是问道:“今儿个你怎么早起了?听宫女们说,不到日上竿头你是绝不会起来的。” 慧慧“呵呵”笑笑,脸上微微出现红晕,“太皇太后不要笑话慧慧了,慧慧哪有那些贱妮子说的那么懒惰呀。”回头肯定要好好查查,是那个不知好歹的贱人在背后说她的坏话,看她不打断她的腿。 “说吧,今日如此大费周章所谓何事?”太皇太后也懒得和她说话,直接问道。比起慧慧这副德行,芳儿真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了。 “慧慧只想问问,太和殿的事情,太皇太后所为是否当真?”慧慧小心翼翼的问道。 “太和殿?”太皇太后微微挑眉,“你是指立后的事情?”见慧慧颌首太皇太后对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自然属实,哀家说的话向来一言九鼎。怎么,你有意见吗?” 慧慧灿烂一笑道:“意见不敢,只是再此要提醒太皇太后一句话。” “慧慧不得放肆。”皇太后沉声喝道,可慧慧却不以为意。 太皇太后抬眸直视她,道:“说吧,什么话?” 慧慧自信郎朗的道:“大清自建国以来,立的都是蒙古皇后。太皇太后为皇上开此先例,立满州下人的孙女为皇后,不觉得侮辱了皇上,也羞辱了蒙古吗?难道您老人家就不怕蒙古发怒吗?” 她就知道赫舍里芳儿不是个省油的灯,魅惑了皇上不说,竟然还让出声蒙古科尔沁的太皇太后亲下懿旨立她为皇后,果真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论身份容貌,她赫舍里芳儿哪里比得上她蒙古第一美女的博尔济吉特慧慧? 她今日设此棋局就是为了要告诉太皇太后,她博尔济吉特慧慧也不是好惹的。既然把她选进宫就必须封为皇后,除此之外,她绝不接受任何封号。 太皇太后不再看慧慧,让苏麻喇姑挑选了一样看上去还不错的菜式放到跟前,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却不如想象中那么可口,看来着用膳也是因人而异的。看顺眼的人纵然是粗茶淡饭也津津有味,可若是不顺眼的人,再精美可口的菜式也食之无味。她擦拭嘴巴,然后道:“在宫中,蒙古科尔沁草原的女子已经有了两位。一个是身为太皇太后的哀家,另一个则是你身旁的母后皇太后。哀家不觉得要多一个蒙古皇后,才能牵制住蒙古。”蒙古亲王绝不是傻子,不会为了一个不足分量的博尔济吉特慧慧而对大清大动干戈。这其中的道理,她也不奢望慧慧能明白。 “可大清自古以来的规矩……” 太皇太后打断道:“规矩是人定的,祖宗能定下这个规矩,哀家就能废了这个规矩。” “如此说来,太皇太后是不会遂了慧慧的心愿咯?”一张娇俏的脸上出现愠色,慧慧顾不得规矩礼节,摆起了脸色,口吻也愈发的尖锐了。 太皇太后“呵呵”冷笑道:“比起大清的江山社稷,你博尔济吉特慧慧是如尘埃一般微不足道。而哀家是不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去毁了大清的江山。” 微不足道……她博尔济吉特慧慧,蒙古最尊贵的格格竟然是个微不足道的人?慧慧气极了,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皇额娘,您不是是将话说的太重了?”毕竟是自幼养在身边的人,皇太后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舍。 “重点才好,重点才能让她认清事实。”太皇太后淡淡道,“哀家知道你心疼她,可是哀家希望你不要为了慧慧就不给芳儿好脸色看,要知道芳儿才是哀家钦定的皇后,玄烨心中的人。哀家想你应该还不想失去玄烨这个儿子吧?” 皇太后一愣,然后道:“臣妾知道了。”原来传言是真的,皇上心尖上的人果真是赫舍里芳儿,如此不会走先帝的老路吗?“可是皇额娘……这种感情在皇家……”一时间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来形容。 “玄烨不是福临,芳儿也不是董鄂妃。想必董鄂妃,芳儿更加适合玄烨,适合皇室。”她知道皇太后心中担忧的是什么,其实她何尝不担忧呢?但是为了朝政,她别无他法,只愿芳儿不会让她失望,玄烨不会让她失望才好。适才的几句话,看似在安慰皇太后,实则她也在说服自己。 “对于慧慧,哀家相信你已经看清楚了,记着,以后不要纵容她了。”拍拍衣袖,站起身,道:“今日的事情,哀家不想说了,只是希望不要有下次了。” 皇太后微微颌首,恭送太皇太后出宫。绝对不会有下次了,她也不想被人摆布,须知道皇太后的威仪也是不容任何人侵犯的,就是一手养在身边的孩子也是一样的。~ 第一百章 阴谋 慧慧艳丽的脸上满是气愤,搅弄着手中丝帕,嘴里听不清楚在咒骂些什么。 或许是因为知道今儿个慧小主心思不佳,又或者是因为知道慧小主是个不好惹的主子,因此回偏殿的一路上所有的太监宫女都站的远远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慧小主会将满腹的怒火朝他们发泄。近些日子来,他们已经领教了。 看着一副副对她害怕的嘴脸,慧慧的心里就更火了。一个个都把她当成母老虎了不成,怕成那样,等将来……哼,她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将来。 遣退了身后跟着一群人,缓步踏入偏殿,慧慧越想越气愤,心里一个不如意就扬手将门口摆放着的青瓷给打翻了。她用力的关上门,再环顾了下四周,满屋子的富丽堂皇,金碧辉煌,想起了方才太皇太后打量她衣着时的眼神,如此的不屑,仿佛她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气闷至极,快步疾走,将满屋子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她有什么错,为什么都这么对待她? 自小她被阿玛送进宫中,离开前,额娘千叮咛万嘱咐说她到京城是去做一只凤凰。若有什么不如意就去找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哭诉,因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是从他们科尔沁草原嫁出去的。到了京城,进了皇宫,她才在众人的口中知道她要嫁的人当今的皇上,她是成为皇后的不二人选,是天下女子的至尊。原因无他,只因为大清的祖制跪地,然而整个科尔沁找不到比她更高贵的女人了。(.无弹窗广告) 因此她摆定自己的身份,她是未来的皇后,切不可与一般女子计较,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较。她仗着皇太后的宠爱,仗着自己的身份,命内务府将最好的呈上,无论是衣料还是膳食,珍玩首饰,她都是要做好的,要金光闪闪,因为这样才配得上她的身份。 可为什么,现在什么都变了样?她多年来的努力都成了泡影。而且这一切还是出身于蒙古科尔沁草原的太皇太后所造成的。 她不甘心,不甘心。 慧慧一个人落寞的坐了下来,也管不着满地的碎片会不会伤了自己。她费了心思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凑在了一起,想得到一句肯定的答案,却如此让她心碎。按照太皇太后方才的话语,她是绝对不可能改变立赫舍里芳儿为后的旨意了。那她该怎么办?以妃子的身份在这后宫之中立一方之地吗?从此卑躬屈膝地仰着赫舍里芳儿的鼻息过日子吗? 她博尔济吉特慧慧办不到,她做不到向一个卑贱的贱人俯首称臣…… 宫婢听到屋里没了声音,便缓缓的将门推开,看到慧慧一个人坐在满地碎片之中,心急的跑过去,将她扶了起来,然后将炕上的碎片弹落到地上,再把木楞的慧慧扶到上头坐好,然后四下看了眼,狼藉一片,没一个地方是完好无缺的。(.)看来她又要费精力和时间打扫了。 “小主,你这是怎么了?” 慧慧轻轻的开口道:“环翠,什么都完了,完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小主,奴婢听不明白您在说什么?”环翠见慧慧没反应,只是喃喃自语的说着什么“完了,没了”之类的话语,暗自猜想着意思,道:“小主,您说的是太皇太后在太和殿上所下的旨意吗?”这件事她也有耳闻,宫女太监之间也互相说过,太皇太后为皇上选定了皇后的人选,好像是首辅索尼的孙女。 “她赫舍里芳儿哪里能比得上我,为什么太皇太后要立她为皇后?那我算什么?我多年来以皇后为目标,所付出的心血算什么?” 环翠自慧慧进宫就被派到她的身边来伺候,如此算来也已经有十几年了吧。她从一名小宫女长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这中间少不了慧慧心情不如意时候的打骂。看惯了她趾高气昂的样子,她还真没见过慧小主失魂落魄的样子。 “奴婢知道小主的心血,虽说圣旨还没颁布,但是太皇太后的旨意已经下达了。芳儿格格成为皇后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小主出了想开一点,也没什么其他路可走了。”自从慧小主听到这个旨意之后,身为她贴身侍婢的环翠没少挨打。说心里话她只能劝慧小主早日想开,这样子她才能早日脱离苦海。 “什么皇后,什么格格?她赫舍里芳儿不过是个卑贱的贱人。”慧慧愤恨的说道,面露不悦的纠正环翠。不管别人说什么,她是不会承认赫舍里芳儿的身份,也不允许她身边的人承认。 经过一些发泄,理智也渐渐回到慧慧的脑海之中,她看了眼身侧心口不一的环翠,眼睛露出一抹笑意。环翠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是一清二楚。以前宫中人忌惮她的身份时,环翠可没少给人使绊子,如此一个欺善怕恶的人,也正好利用。 “环翠,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依照我现在的情况,你肯定想离我越远越好,是吗?” 环翠一听,连忙跪下,连声称不,“奴婢不敢,小主不要诬蔑奴婢呀。奴婢对小主的心可是苍天可见,日月作证。” 慧慧才不相信她说的话,俗话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进宫的女人没一个不抱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事情。她进宫以来虽然还未曾见过,但那是因为皇帝还小,没有什么选妃的必要。可这些事情在她阿玛的帐中可是出现了不少。 她伸手扶起环翠,道:“罢了,我也没说什么怀疑你忠心的话,你又何必如此慌张呢。”装模作样的为环翠掸去膝盖上的灰尘,“环翠,我在想,既然圣旨还没颁布,那贱人还不是皇后,若是要她永远做不了皇后,这办法还不是没有。” 环翠惊恐道:“小主,这……” 慧慧斜看了一眼道:“我并不是要你做些什么,你只要听我的话就好了。事成之后,我成为了皇后,那这三宫六院之中定有你一袭之位。”她就不信依照环翠的心思这样还不上钩。 环翠确实心动了,倘若帮了慧小主,那事成之后,她便可脱离奴籍,从此飞上枝头做凤凰,再也不用尝试受人白眼的滋味了。可若是事败……不,就算事败,也不管她的事情,她只是听命行事,最坏的后果了不起还是一个奴才。几番思量,她下定了决心,道:“小主要怎么做,奴才听命便是。” 慧慧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知道赫舍里芳儿什么时候会进宫吗?” 环翠想了下说:“方才太皇太后来的时候,奴婢问了她底下的人,说是今儿个下午要召见芳儿格格。” 慧慧颌首,又问道:“端敏回来了吧?” “回小主的话,是的,公主已经回来了。” 如此事情便好办了。慧慧笑道:“你亲自去将端敏请来,就说我想她了,要见见她。之后的事情,我稍后跟你说。” 看着环翠走出偏殿,慧慧看了眼满地碎片,心中却没有太多的不舍。只要能除去赫舍里芳儿,这些东西再多她也不会眨一次眼睛。哼呵,赫舍里芳儿,今儿个她就要你付出代价。没有人可以抢走属于她博尔济吉特慧慧的东西,从来没有……~ 第一百零一章 危机(一) 未时时分,太皇太后派出的马车准时的停在索府大门口,芳儿在栖梧斋淡妆涂抹了番便手提一盒篮子上车了。站在慈宁宫正殿外,芳儿四下打量下威严慈和的慈宁宫。 这是她第三次进宫了,也是第三次来到慈宁宫,却是第一次仔仔细细的看看四周。太皇太后寿辰那天,她虽四下走了一遭,可整个人的心思却因为她跟玄烨之间的距离而笼罩在忧郁的氛围中。第二次进宫,则是因为遏必隆提亲一事,搅弄的自己心湖不安。只有这第三次,她才心平气和的观赏慈宁宫的风景。 芳儿不得不承认慈宁宫的一砖一瓦都有太皇太后的影子,平和的慈祥中带着令人不容忽视的威严。其实说实话,她心里很害怕见到太皇太后,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令她很不舒服。但是现在她必须得去适应,适应这种感觉,因为在她今后的人生中,她都要陪伴在玄烨的身侧,为了这个,再大的困难她都要承受。 “格格。”苏麻喇姑自殿内出来,轻唤了声,见芳儿微笑着对她颌首,还亲切的叫唤了她一声“苏嬷嬷”,态度温和,全然没有一副傲气。跟慧小主想比,她简直好太多了。“请随奴才进来吧。” 苏麻喇姑是真心喜欢这位太皇太后和皇上钦定的皇后娘娘。温婉贤淑,聪慧大气,落落大方。待人处事很像几十年前还在科尔沁生活的太皇太后。 她见芳儿手中拿着一盒篮子,想要伸手去接过来,却叫芳儿阻止了,道:“格格,这些东西还是有我们这些奴才来拿吧,以您的身份不适合……” 芳儿打断苏麻喇姑的话,笑着道:“苏嬷嬷,您是宫里的老嬷嬷了,而芳儿现在还什么不是呢,您就别折煞我了,这些小事芳儿自己来就好。以后芳儿还有求您指点的地方呢。” 一番像是说教却又似撒娇的话语,让苏麻喇姑不禁裂开了嘴。她领着芳儿走进太皇太后正在歇息的屋子里。 “奴才赫舍里芳儿向太皇太后请安,老祖宗万安!”芳儿略一屈膝,微微行礼。 “起来吧,难得你这么有心。”太皇太后淡淡道:“以后就不要称自己奴才了。这宫里皇上的女人都自称为臣妾,你就这样称呼自己好了。” “奴才不敢!太皇太后,奴才自觉一日未被册封就不敢僭越了自己的身份。” 太皇太后欣慰的笑笑,“行了,知道你懂事。”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位子,道:“过来哀家身边坐吧。[]哀家知道你有事情要问哀家。” “谢太皇太后赐座。”真实什么事情也逃不开太皇太后的眼睛。芳儿站起身,手中食盒却让苏麻喇姑给接了过去。碍于太皇太后在场,她不好大声呼喊要回来。自径走到太皇太后指定的位子坐下。“奴才想知道,那日奴才进宫为何太皇太后要让奴才穿一袭衣服。”回到府中她才猛然想起那套衣服尊贵异常,绝不是她的身份可以穿着的。 太皇太后别有深意的笑笑,赫舍里芳儿这丫头果真受礼,明分寸。若是换了慧慧,指不定要高兴炫耀成什么样子了。“那套衣服是哀家年轻的时候,哀家的母亲为哀家准备的。”她原本是打算穿着这身衣服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可是却永远没有机会了。 “那为何?” 太皇太后执起芳儿的手握在手中,道:“哀家喜欢你,才叫你穿那身衣服,而且穿在你的身上也相当的适合。芳儿,哀家没能完成哀家母亲的心愿穿上这身嫁衣,是哀家一生的遗憾。如今你就嫁给玄烨了,而玄烨则是哀家最钟爱的孙子,因此哀家喜欢你能收下它。” 太皇太后眼中一闪而逝的痛楚和失望让芳儿不由得答应了。这或许是为了她想完成一个老人家的心愿吧。这套嫁衣是她嫁给玄烨最好的祝福。 芳儿离开位子,微微福身道:“奴才在此先谢过太皇太后了。” 这个时候在外头侍候的宫婢走了进来,行礼道:“启禀太皇太后,柔嘉公主和端敏公主来给您请安了。”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冲门外的两颗小脑袋招招手,朗声道:“进来吧,我就知道是你们这两个丫头。”看着她们破天荒的没吵架,这倒是让她颇为意外。 “给皇玛嬷请安。” 柔嘉调皮一乐,凑近芳儿,挽着她的手臂,甜甜的叫道:“芳儿姐姐。” 今日的柔嘉身着一身蓝色纱衣,给人一种澄澈透明的感觉,双肩批着一条浅紫色的纱带,随着她的举动微微飘逸,犹如仙女下凡。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略显娇媚妖娆,洁白的肌肤仿若透明般洁净,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让人不得不喜爱,小小的红唇于白色的肌肤更显分明,浅浅一笑,可爱如天仙。 端敏则打量着芳儿,着一袭淡蓝色广袖石榴裙,藕荷色裙带别样地打了个结。外罩浅绿色纱衣,上绣少许千瓣菊花瓣。将一头青丝绾成双鬟望仙髻,用一支蝴蝶步摇固定,发后簪着一支梅花三弄钗,簪上点了三朵梅花,镶着紫色水晶,配以四条流苏,更是风情万种。未施妆容,更好似出水芙蓉般孑然,仿佛那空谷幽兰一般出尘绝世。 微微一笑,道:“原来皇玛嬷这有客人啊,不过倒是个生面孔。”用着极为高傲的口吻问着:“你叫什么名字?” 芳儿也稍稍打量着端敏。她身着淡紫色上衣,素白色的雨烟罗纱裙上一条华丽的浅黄色带子系成一个优美的蝴蝶结,长长的青丝随意的飘洒在肩头,挽了一个细巧的飞云髻,插了一支水晶蔷薇,洁白的流苏如画般的抹在乌黑的发丝上。颈上挂着一套孔雀绿翡翠珠链,颗颗翡翠珠浑圆通透,十分均匀,调作孔雀的翡翠色泽又绿又润,做功和成色都是上上品。 太皇太后略一皱眉,对端敏的态度有所不满,道:“端敏不得无礼!她是首辅索尼的孙女,是咱们皇家内定的皇后人选。你要礼貌些知道吗?” 原来这就是慧慧所提起的赫舍里芳儿,那个抢走她皇后宝座的女人,看她一副温婉柔情的样子,还真看不出是那样的女子。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第一百零二章 危机(二) “原来是未来的皇嫂。” 柔嘉听出端敏话中酸溜溜的意思,若不是知道她跟慧慧交好,以她那口吻,她真要怀疑她也喜欢着皇帝哥哥呢。她见芳儿的脸上有些尴尬,忙笑着道:“原来老祖宗已经定下芳儿姐姐为皇帝哥哥的皇后了呀,怪不得皇帝哥哥的寝宫里正大光明的挂着你的画像呢。” 呵呵,芳儿姐姐就要成为坤宁宫的主人了,真是太好了。若是换了博尔济吉特慧慧成为皇后,恐怕她连进宫的念头都没有了。 芳儿的脸颊微微泛着红光,身子一福道:“奴才赫舍里芳儿给端敏公主,柔嘉公主请安,两位公主吉祥。” 太皇太后不是没有听出端敏话中别有深意的意思,心下对端敏略有不满,转首向苏麻喇姑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带端敏下去。 苏麻喇姑苏麻喇姑会心的朝端敏走去,道:“公主,太皇太后和赫舍里格格有事要谈。咱们先下去好吗?” 端敏可不像柔嘉那般单纯,自然是留意到了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之间的眼神交流,也知道自己的态度已经惹起太皇太后的不满了。可是也不能怪她呀,慧慧在她面前哭的稀里哗啦的,又说了这个赫舍里芳儿的一大堆坏话,加上她不了解赫舍里芳儿,又跟慧慧交好,出现这种态度也是在所难免的。 勾起一抹弧度淡淡的问了句:“那柔嘉呢?她不用退下去吗?” 一时间,殿内尴尬无比。苏麻喇姑心里直怪自己大意,怎么只能拉着端敏出去而忘记了柔嘉呢。 柔嘉再不聪明也在宫中生活了那么多年,心里自然察觉到气愤的不一样,亲热的拉着芳儿的手,撒娇道:“好姐姐,我一会再来找你玩。你可不要先走了啊……要不然,我就去告诉皇帝哥哥去。”转首对太皇太后笑道:“老祖宗,我去找皇帝哥哥玩了,不,是找他去请安了,免得您老人家瞧着我心烦。”说完便调皮的朝门外跑去,在暗处还不忘给端敏一个不屑的白眼。 端敏哼哼冷笑,福身告退道:“皇玛嬷,那端敏也退下了,话说回来我跟着额娘从蒙古探亲抵达京城以后还没去看过太后娘娘呢,也该去慈仁宫请安了。”说罢也退了出去,更用不着苏麻喇姑费心思带她出去了。 蒙古……原来端敏的额娘也是蒙古女子,该不是恰巧也是科尔沁草原的吧?芳儿无奈一笑,这蒙古二字在她心里竟然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你不要介意她。”太皇太后慈爱的看着芳儿,“端敏是简郡王的女儿,又是嫡出,加上自幼养在宫中,这性情比起别人自然熟惯了些。” 芳儿微微一笑,没有多大的在意,对于太皇太后宽慰的话也是听听算了。心中只是好笑,端敏跟柔嘉都是相同的身份背景,相同的际遇,可给人的感觉确实完全的不一样。柔嘉活泼可爱,端敏高高在上。 “太皇太后放心,奴才不会放在心上的。”芳儿说着,眼睛瞟到宫婢手中拿着的一只食盒子,才想起她今日进宫带来了东西,道:“太皇太后,奴才这次进宫前亲手做了几样点心,都是些粗食还请您不要见笑。” 宫婢缓缓上前放下了一只锦盒,然后退到一旁。芳儿笑着轻轻的打开,一边端出一边介绍着说:“豌豆黄、芸豆卷、豆沙酥饼、和粢饭糕……” 太皇太后看着面前一盘盘逐渐多起来的精美糕点,不可思议的问道:“芳儿,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 “回太皇太后,这些都是奴才自己做的。如果不好吃还请您不要责怪。”芳儿拿出托盘,夹起一块豌豆黄放到上面,递到太皇太后面前,道:“请太皇太后品尝!” 太皇太后接过咬了一口,不住的点头。赞美道:“味道不错,吃的出你是花了心思进去的……”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这道点心的名字叫:豌豆黄,是民间典型的春令食品。通常在过节的时候庙会上小贩们一声吆喝‘嗳这小枣儿豌豆黄儿,大块的来!’好象是在给人们报出了春讯,带来了暖意。”芳儿介绍的豌豆黄的典故。 “原来如此。”太皇太后已经吃完一块,可嘴中还在回味着那美妙的滋味,她瞧了下剩下的糕点,眼中透露着新奇,“下一道呢?那边的又是什么新鲜玩意?” “回太皇太后,这道点心的名字是:芸豆卷!”芳儿夹起一块放到托盘上,递到太皇太后跟前。 太皇太后吃到嘴里,不住的点头,“香甜爽口,入口即化。这颜色看上去也不错的!” “这道点心具有色泽雪白,质地柔软细腻,馅料香甜爽口的特色。” 太皇太后边吃边看着眼前的芳儿,心里不住赞叹,可这丫头身上当真有一种气质,温柔如水,脸上永远都是一副温和的笑意,令人看了倍觉温馨。秀外慧中,她果真如玄烨所说,除了她没人能真正担当起这四个字。她的眼光不错,玄烨的眼光也不错。只要芳儿能真正做好皇后的本份,只要董鄂妃事件不再重演,那她这个老太婆的心也就放下了。 芳儿陪着太皇太后说说话,见小案上的糕点一盘盘的减少,她心中的隐忧才渐渐的放下。早在来之前,芳儿便听到爷爷说太皇太后今日没什么胃口,因此她才特地做了些糕点带进宫。略近黄昏的时刻,芳儿向太皇太后告辞,准备回索府。 只是出了慈宁宫,她便遇到了一个太监,“格格,皇太后和端敏公主要见您,现在正在慈仁宫等您。” 芳儿心下疑狐,好端端的皇太后会想要见她呢?而且还是端敏去了慈仁宫请安之后?但是她还是应下了。毕竟她是一宫太后,是玄烨的养母,不去说不过去。 “请公公带路吧。” 芳儿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跟着太监走进慈仁宫。那太监一语不发,埋着头走。进了慈仁宫大门之后,芳儿身后还有一群其他太监紧紧跟随。拐弯抹角的走了好大一段路,穿过回廊,穿过后花园,来到一个光线暗暗的房门口。两个侍卫在门口走来走去,气氛十分诡异。芳儿还没看清楚,忽然觉得有人在身后将她一推,她就跌进一间密室里,房门立刻关上。 芳儿抬头一看,慧慧正端坐桌前,一个面容姣好的宫婢和三个老嬷嬷侍立在侧,室内光线幽暗,气氛阴沉。~ 第一百零三章 折辱 “赫舍里芳儿见过慧小主。”整理好心思,芳儿半蹲着行礼,声音宛若一阵银铃,不卑不亢。 “好一个赫舍里芳儿!”慧慧放下了手中的大盖茶杯,重重的“啪”的一声让旁边的宫女太监吓了一跳。只见她疾步走向芳儿,右手狠狠地捏着芳儿的下巴,无名指和食指的护甲便微微刺进了芳儿的颈颔之处,白里泛着点红的拇指指甲捏出了一道血红,白皙的面容顿时多了一丝瑕疵。“今天我就让你知道,谁才是这后宫的正主。”慧慧加大了力度,芳儿嫩嫩的下巴马上出现了一道血丝,鲜红的血在胜雪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妖艳。 就是这张令人憎恨的脸让她失去了一切吗?哼,她倒要看看,过了今日,失去一切的会是谁?她博尔济吉特慧慧不是个好欺负的人。她不想再从其他人看她的眼神中出现一丝的不屑。 随后有宫女在慧慧的耳边低语道:“小主,都已准备妥当。” “慧小主这是?”芳儿将头撇过一边去,挣脱了慧慧冷的如冰块一般的手指,一双杏眼瞪着慧慧:“要动私刑?” 芳儿心里冷笑着,她博尔济吉特慧慧就算再笨也不会笨到动她,今日若是她有什么事,传扬出去,玄烨一定会怀疑到她的身上,太后也会因此更加失望,更不用说太皇太后了。到时候,就算慧慧的家世有如何的显赫,莫说皇后之位,怕是连嫔妃也做不得了。 “真是冰雪聪明,也怪不得皇上会这么着迷。”慧慧接过身旁宫女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上残留的血迹,一双凤眸斜瞟着芳儿,讽刺道。慧慧抓紧了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银牙紧咬:“把这贱人带下去!” “小主要想清楚了,皇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小主比我更清楚,我进慈仁宫的途中有点多少人看着,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小主也别想独善其身。”芳儿也用袖子轻拭血迹,袖口秀的白色兰花顿时被染红,显出一种异样的妖艳。 左右宫女拖着芳儿带进了一间小屋子,四周都是漆黑的,寒气从四周袭来,芳儿不禁打了个冷颤,她是想玩什么花样? “好一个贱蹄子,不过也多谢你的提醒了。本小主还没笨到那种程度。我是以皇太后的名义将你召进来,任何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在太后娘娘的头上动土。”说着她命左右宫婢将芳儿架起,然后上前一把扯住她的头发,“你说,你是用了什么狐媚的手段迷惑了皇上?看你长得一副狐媚子模样,定是用了狐媚的妖术,皇上才会迷上你,说,是不是?”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宫女递上的布包里抽出一跟银针狠狠扎进芳儿的发际中。 慧慧用的手劲儿很巧妙,不深不浅,既不会伤到芳儿性命,但也会让芳儿痛彻心扉,仿若从鬼门关走了一圈。 “啊……”芳儿痛呼,想反抗,怎奈被那么多人抓着根本就动不了,只好忍痛说:“慧小主,你好歹也是皇室贵族,怎么用这么残忍的手段?难道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哼,死到临头你还嘴硬?若不是你,皇上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告诉你,我博尔济吉特慧慧才是母仪天下的人,只有我才最有资格当皇后,贱人,扎死你……”说着又抓起一根银针扎入芳儿的发际…… 芳儿银牙紧咬,一滴汗从额头流下,滑过脸颊停在下巴,混着下巴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慧慧正扎着上瘾,旁边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小太监拉着慧慧说道:“小主,小主,小心别伤了凤体。” 慧慧这才觉得有点累了,额上也出了一层薄汗,那太监献媚地拿出手绢帮着擦了擦,慧慧指着身旁的嬷嬷说:“你来,本小主看着,别扎头了,扎扎其他地方,要让她身上千疮百孔,我要把她给我的耻辱全都在她身上讨回来,我要她生不如死!” 慧慧宫中的嬷嬷,用刑方面当然是驾轻就熟了,两个太监从后面反压着芳儿的双手,按在地上跪着,两个宫女拿着银针在她身上使劲地扎。 接过太监递过来的茶小抿了一口,慧慧得意地看着芳儿痛苦的表情,“看你还拿什么和我抢。” 几番下来,芳儿已是支撑不住昏厥过去,行刑的宫女停下动作看着慧慧说:“小主,她昏过去了。” 慧慧斜眼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不动的芳儿,恨恨地说:“就会装可怜来博取同情,她就是用这招才迷住了皇上,贱人,还装死,给本小主弄醒了!” 小太监闻言一溜小跑去提了一桶凉水,如数地全泼在了芳儿的身上,突如其来的冰冷让芳儿恢复了意识,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体上冷得她直打颤。 “还愣着干嘛?接着扎!” 芳儿看到宫女们又拿着针朝自己走来,心头有些绝望:皇上,你在哪里?皇上快来救救芳儿呀。“啊……” “叫吧叫吧,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 就这样昏厥了被弄醒,醒来了又被扎昏,芳儿终始到了崩溃的边缘,“哗啦!”又是一桶凉水泼下,可是芳儿却没有像以往一样醒来,慧慧见状心里也有些害怕,若是芳儿在这里死了,皇上肯定会怀疑她的。“你们,去提桶盐水来。” 小太监们接了命令提来了盐水,又是全数泼到芳儿的身上,一阵沙痛让芳儿慢慢清醒,“哼,果然是个贱蹄子,还敢装死,给我扎。” “小主,该扎的全扎了,再这么下去,恐怕真的会出事的。”用刑的小宫女劝道。 慧慧一听也有道理,虽说自己恨极了她,但也决不能让她在自己这里出了什么岔子。“听说你这狐媚子有了皇上不够,还在外边找野男人?你说,你到底用了什么妖媚的手段?” 芳儿杏眼斜瞪着慧慧,眼神凄厉无比,深吸一口气,她积弱无声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还嘴硬?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硬到什么时候,来人!” 随着一声呼喊,从外面走进一个彪形大汉,那大喊**着上半身,满脸横肉,繁密络腮胡子随着下巴的肉一颤一颤地,那大汉冲着慧慧行礼:“参见慧小主!” “你可是老手了,检查处子之身绝对有一套,这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你可要给我好好伺候着。” 大汉一听,心里有点打退堂鼓,未来的皇后娘娘?这……可是要灭九族的,可又转念一想,慧小主身份显赫,有她给自己撑腰,还怕什么,而且这皇后娘娘的姿色不是一般的美呀。然后就搓着手掌淫笑着朝芳儿走去。 芳儿费力地向后挪着,害怕地直发抖,脸上由刚刚的宁死不屈变成了一种恐惧。 “小美人,别怕,大爷会好好疼你的,来吧。”说着就上前撕扯芳儿的衣服,芳儿不堪折辱,本能地力气大增,一顿乱抓,大汉脸上出现了几道血口子。 “哎呦!我的妈呀!”大汉捂着连,“妈的,你敢打爷!” “啪!”一巴掌打下去,打得芳儿头昏目眩,感到自己的身上一阵发冷,使劲甩甩脑袋,看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大汉撕破,如今只剩下贴身的肚兜和亵裤,芳儿双眼泛红,冲着慧慧歇底斯里地喊着:“今日你这么侮辱我,就算是死了我也会诅咒你,诅咒整个博尔济吉特族,让你们世世代代永无善终。”说完嘴一闭,牙关一紧,血丝顺着嘴角淌下。 慧慧一看她要咬舌自尽,赶忙道:“她要寻死快阻止她。” 那大汉也是有些工夫,在慧慧说话的同时迅速紧扣住芳儿下颚,这才保住了芳儿命。可与此同时,小屋的大门也被人用力踢开了……~ 第一百零四章 心急如焚 柔嘉笑着跑出慈宁宫,心里想着若是将芳儿进宫的好消息皇帝哥哥,那她就又有好处进账了。[]嘻嘻……来到东暖阁,见门外没有一个人伺候着,原本以为是皇帝哥哥喜欢一个人清净这才将所有的太监宫女给退下了。 柔嘉奋力的将门推开,这才发现皇帝哥哥根本不在这里,她踏出东暖阁,四下寻找了一番,却还是不见皇帝哥哥的踪影,连曹寅,纳兰容若和耿聚忠的身影都没见着。她拉住一个小太监,问道:“皇上去哪里了?” “参见公主殿下。回公主的话,皇上去步库房了。” 步库房……柔嘉挥挥手让他退下,转身往步库房而去。这个步库房是皇帝哥哥近些日子才兴起的玩意,她听阿玛说道,为了这个,皇上还跟太皇太后吵过一番。也不知道皇帝哥哥心里是怎么想的,身为一国之君,竟然玩物丧志…… 想到此处,柔嘉不禁摇摇首,表示无奈。不过也罢了,她这个皇帝哥哥啊,自来做事就有分寸,柔嘉打从心里相信皇帝哥哥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与此同时在乾清宫隐蔽深处的步库房,这里大大小小二十几名侍卫几乎都是简单的装扮。玄烨也在其中,此时的他正和一名彪形大汉紧张的对峙着…… 突然,曹寅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柔嘉公主求见皇上,柔嘉公主来了。(.好看的小说)” 玄烨松开对面的大汉,颇为无奈的朝门外走去。柔嘉来了准没好事,而且前些时候梁九功才告诉他柔嘉是和端敏一起进宫的,她此番前来定是和端敏闹得不愉快,找他哭诉来了。想想就头疼。看来得早日将她嫁出去才是一了百了的事情。刚推开门就正好和柔嘉撞了个正着。 “你怎么回事?莽莽撞撞的?” 柔嘉纳闷道:“皇帝哥哥,你怎么又在步库房了?上次皇玛嬷不是才念叨过你么。” 玄烨翻了个白眼,也懒得解释。因为说了柔嘉也不懂,道:“你自己去一边玩吧,别来烦朕。”说完便又要进去。 “等等!你真的要我走?不后悔?”柔嘉坏笑着说道。 玄烨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好吧,你有什么事?朕给你时间就快点说吧。” “你老婆我皇嫂进宫了!”柔嘉趴在玄烨的耳边小声的说道。 玄烨一愣,“芳儿……进宫了?”随即丢开手里的毛巾欲朝慈宁宫方向跑去。但随即又想到,皇玛嬷此刻召见芳儿定是有事情要交代,他此时过去怕是不合时宜,将柔嘉召到跟前,附耳道:“你稍后去慈宁宫将芳儿带过来吧。” “好啊,但是我要聚忠陪我一起去。”柔嘉笑盈盈的说道。自皇家马场之后,耿聚忠就一直躲着她,任她怎么堵都堵不到。现下,她怎么能白白放过这个机会呢。 玄烨略带笑意的看了眼耿聚忠,笑着答应了,为了芳儿,他也只能出卖聚忠了。况且耿聚忠和柔嘉是该好好谈一谈了。 柔嘉在步库房看着玄烨练习,可眼睛却一直注视在耿聚忠的身上,但是耿聚忠却总是避而不见,这令她的心情很滴落。匆匆一瞥外头,已经略近黄昏,她收拾好心情,然后站起身对玄烨说道:“皇帝哥哥时候差不多了,我去把芳儿姐姐带过来。”也没等玄烨回复,就拉着耿聚忠走出了步库房。 南书房内,玄烨来回徒步,脸上不满焦虑。他实在是不敢相信前一刻柔嘉带回来的消息。芳儿居然不见了?若大一个人说消失就消失,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此刻他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曹寅的身上,希望曹寅带来好的消息。 门口一阵骚动,玄烨顺声望去,是曹寅推门进来。看他脸上的神色,心里的不安又加了几分。连忙问道:“曹寅,怎么样?” 曹寅摇摇首道:“奴才问过守门的侍卫,均说格格还没出宫。” 对于这偌大的皇宫来说,芳儿是陌生的。玄烨不怀疑芳儿聪慧,可聪慧在着人生地不熟的皇宫里是没有丝毫的作用。除了慈宁宫,芳儿还能去哪里? 柔嘉急得哭出了眼泪,“芳儿姐姐到底去哪里了呀?”她带着哭腔问道:“皇帝哥哥,你说是不是慧慧和端敏将芳儿姐姐给掳走了呀?” “应该不会。”耿聚忠冷静的分析道:“虽然圣旨还没下达,但是宫里的人几乎都知道芳儿格格是未来的皇后娘娘,慧小主应该还没有这么大胆子做出以下犯上的事情。而且端敏公主身为皇室中人,理应知道其中的严重性,微臣想她不糊这般鲁莽。” 玄烨现在整颗心都牵挂着芳儿安危,可脑中却阅过耿聚忠的话,认为他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以博尔济吉特慧慧自负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做出这般事情来。 可是他们都忘记了一个人的嫉妒心。这妒火一旦升起想要熄灭那是很难的。尤其当一个向来自负的人遇上挫折,那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 “皇上,外面有一个小太监求见。”梁九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玄烨原本心情就不佳,听到如此一出,就更为恼火了,冷哼一声,“小太监都来消遣朕,梁九功你这差事当的是越发好了。” “皇上赎罪,奴才立即就将他轰走。”梁九功惶恐的应声着,心中暗骂那个太监连累自己,也怪自己太好心了。 玄烨走累了,就在一旁坐下,闭上眼睛他就看见芳儿呼救的情况,他是不是将事情想的太严重了?玄烨不禁扪心自问,或许芳儿根本就没事。只要芳儿是安全的,那就算他白受这些苦那他也甘愿。 “皇上,皇上,奴才知道皇后娘娘在哪里?求您快去救救娘娘吧,不然娘娘就没命了。皇上,皇上……”话语还没说完就听到梁九功的骂声,“你这大胆的奴才,什么皇后娘娘,皇上尚未立后,哪里来的皇后娘娘,你休要在此胡说,你若再多说一句,休怪我不客气。” “梁公公,奴才没有胡说,皇后娘娘确实有危险。”小太监求道。为何就是没人相信他的话呢。 “你还说……”梁九功正欲扬手甩他一个耳刮子,却看见曹寅动手组织了他。他侧首一看见皇上走了出来,连忙跪地道:“奴才叩见皇上,扰了皇上清静,奴才该死。” 玄烨无暇顾及梁九功的请罪,快不来到那个小太监的跟前,提起他的领子,沉声问道:“你说皇后娘娘有危险?她人在哪里?”见小太监说不出话来,玄烨这才意识到自己提着他的领子,阻挡了他的呼吸。他放下小太监,待他喘了一口气之后,就立马问道:“快说,皇后娘娘在哪里?” 小太监跪倒在地,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被慧小主折磨的快死了,现在慈仁宫后殿的暗房里。” 玄烨眼睛露出一抹狠光。博尔济吉特慧慧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番子事情来,敢动芳儿,这次他会让你不得好死。 ~ 第一百零五章 盛怒(一) 乾清宫的东暖阁原本是个清静的地方,可现在却是人进人出,一番忙碌的景象。宫女不断的将一盆盆热水拿进去,可端出来的却是一盘盘血水。几位太医争相埋在床前,为龙塌上苍白无血色的人儿诊脉。 玄烨无力的坐在一旁的炕上,满脸焦急。隔着屏风,他看不到芳儿的样子,只能看到太医围绕在床前的身影。柔嘉进去看过一眼,却是红着眼睛出来,细问之下,她道出芳儿全身上下的伤痕令人惨不忍睹。 玄烨奋力的一拍桌子。他痛恨此刻的自己,痛恨自己在芳儿最需要他的时候却帮不上任何的忙。闭上眼睛,他回想起出现在小暗房前的情景,那场面令他想忘也忘不了。 在小太监的带领下,玄烨疾步往慈仁宫走去,正要绕过花园,却见到了皇太后。碍于理法,玄烨必须行礼请安。“儿子见过皇额娘。” 皇太后笑着弯身扶起玄烨,柔和的说道:“皇上今儿个怎么会来哀家的寝宫?” “儿臣有事情要找慧慧,还请皇额娘放行。” 慧慧……皇太后眯起眼睛,透露着一丝怀疑,“皇上对慧慧向来不屑一顾,今儿个怎么会找起她来了?” 玄烨就知道皇太后会怎么问。可是救人如救火,他没那么多时间跟她浪费,于是他实话实说,“芳儿在宫中消失不见,儿臣怀疑是慧慧掳走芳儿,并要加害芳儿。” “这不可能。”皇太后立马反驳,“皇上,慧慧是大家闺秀,守礼懂分寸,你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慧慧就把罪名强压到她的头上。再说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慧慧掳走了赫舍里芳儿?也许是赫舍里芳儿自己开了一个玩笑呢?”看到玄烨着急的情形,皇太后心里对赫舍里芳儿非常没有好感,因为他这个样子像极了先帝。 玄烨不明白皇太后的言语中为何对芳儿充满敌意,但是他也不想解释,芳儿的好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等将来芳儿进宫以后皇太后自会知道了。现下他必须说服皇太后,让他去慧慧那儿查询芳儿的下落。若是一切真如小太监所说,他晚到一步,芳儿性命堪忧啊。皇太后虽然知晓博尔济吉特慧慧娇蛮任性,却深信她会做出狠毒的事情。但是玄烨却不这么认为,他晓得她阴险毒辣,嫉妒成狂,不然也不会自初见芳儿开始便处处针对芳儿。 “皇额娘,事情真相如何,你我一看便知。如若真是错怪了慧慧,朕定当有所补偿,可若事实如此,那就休怪朕不顾皇额娘的面子惩处她了。” 皇太后见玄烨如此坚持,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就依皇上所言,但是哀家相信慧慧的为人。”虽说慧慧任性,但是赫舍里芳儿是未来的皇后娘娘,慧慧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吧。 玄烨给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悄悄的带路,再让耿聚忠将随行的侍从都停在了原处,人多反而招摇。 随着越来越靠近小暗房,玄烨的脸色愈发的阴暗,皇太后的颜色也越发的难看。 一声声尖叫仿佛抓住了玄烨的心,令他透不过气来。这个该死的博尔济吉特慧慧究竟是在怎么折磨芳儿……再也忍受不了,玄烨快步来到门前,用力一踹,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慧慧竟然找人来侮辱芳儿?如是他晚来一步,那一切将不堪设想。 玄烨看到芳儿的嘴角流着血迹,心疼至极,快步走到芳儿跟前,全然不顾满屋子惊恐的神情,而那汉子竟然还木楞的掐着芳儿的下颚。玄烨一怒,将那汉子扔至远处,小心翼翼的打横抱起芳儿。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我一直相信,相信你会来,玄烨……”芳儿迷离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玄烨,一颗悬着的心逐渐放下,而她的意识也慢慢的飘远了,在说完这句话,她便昏迷了过去。 玄烨担忧的唤了句“芳儿”却无任何反应,心中升起一阵恐慌,“曹寅,快宣太医,将所有的太医都给朕宣到乾清宫,快……” 曹寅领命飞快奔去。 玄烨抱着芳儿经过皇太后的身边,带着嘲讽的语气道:“这就是皇额娘深信的慧慧格格?”他见到皇太后的神情一愣,却仍是不在乎,“这件事情真会如实禀告太皇太后,怎么处置博尔济吉特慧慧,皇额娘就跟太皇太后好好商量吧。”眼睛扫过慧慧身侧一众婆子和宫女,他大声道:“聚忠,这些人就都交给你了,朕的心思你是知道的,务必办的令朕满意。” “微臣知道。”耿聚忠看了眼玄烨怀中的芳儿,心里庆幸柔嘉没有跟着来。再环顾了下小暗房,心中感叹,皇宫是个庄严的圣地,却不想有这么阴暗的地方,其实在阴暗的地方,对于心存光明的人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真正阴暗的是人的心理。他唤来一些侍卫,命令道:“除了慧小主,将其他一干人等先打一百大板,然后都押入死牢,等待皇上发落。”说罢便离开了。 慧慧这才如梦初醒,她跪爬到皇太后的脚边,手里紧紧抓着她的裙摆,求饶道:“太后娘娘,求您救救慧慧,帮慧慧给皇上和太皇太后求求情,慧慧下次再也不敢了。太后娘娘,自小您是最疼慧慧的呀,太后娘娘……” 皇太后让宫婢自慧慧手中扯出自己的裙摆,恨铁不成钢,愤恨道:“你也知道哀家疼爱你,可千不该万不该仗着哀家的疼爱做出这些事情来。这次哀家是帮不了你了,你好自为之吧。”原本在皇上面前为她保驾,可如今亲眼看到事实,她还能说些什么。怪慧慧太会演戏,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还是怪自己有眼无珠呢?皇上离去前的眼神她是看到了,充满着不屑和失望。 皇太后叹了一口气,摇摇首便转身回去了。这下她的慈仁宫可就要热闹了。 一声痛楚的呻吟拉回了玄烨的思绪,他连忙回神侧首看向榻处,见太医还是杵在那儿为芳儿看诊,无力的感觉又涌上心头。眼中杀意渐起,他非杀了那个挨千刀的博尔济吉特慧慧不可。 仍受不了芳儿一声声痛苦的呻吟,玄烨猛地站起身,轻声道:“梁九功,你待在这里,记住,格格一有什么消息立马到慈仁宫回报给朕。” 柔嘉红着眼问道:“皇帝哥哥,你去慈仁宫做什么呀?” 玄烨咬牙切齿道:“朕要去看看博尔济吉特慧慧究竟会受什么样的惩罚,朕要替芳儿出口气。”转首柔情似的看了眼床榻处,将芳儿交给这群以医术超群选进宫的太医应该不会有问题。芳儿,等着他为你报仇。然后便走了出去。 “皇帝哥哥我也去。”柔嘉虽然想待在这里看着太医亲口诉说芳儿姐姐已经平安了,但是她更想看慧慧的下场。几番思量过后,柔嘉还是跟着玄烨去了慈仁宫。~ 第一百零六章 盛怒(二) 慈仁宫正殿之内一派肃静,只有偶尔传出几声哭咽的声音。(.好看的小说)太监宫婢纷纷站在一旁,尽责的静等主子的吩咐,却也存着看好戏的心情观赏着一切。 慧慧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匍匐在皇太后的脚边,想利用自己柔弱的形象来免除接下来的惩罚。她的身后则跪着助纣为虐的环翠,一脸惶恐。而端敏则跪在太皇太后的跟前,不哭也不闹,因为她知道凭自己的身份,太皇太后是不会将自己重办,顶多是禁足罢了。 皇太后大气不敢喘一个,时不时的侧首看一眼坐在上头的太皇太后,一脸的平静,让人看不出喜怒,却感觉到窒息的氛围。 “太皇太后……”慧慧仍受不了这氛围,诺诺的唤了一声,抬眼望去却接收到太皇太后严厉的一道眼神,心下一颤,惊恐万分,当下就没了下文。 太皇太后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嘴里念念有词。略带厌恶的看了眼慧慧,转而瞟过端敏就换上了失望的眼神。在慈宁宫乍一听到此事,她还不敢相信,直到曹寅前来禀报,才让她不得不相信。 真没想到慧慧竟然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超多好看小说]光天化日之下,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之内以皇太后的名义掳走芳儿,并且横加虐待。比之当年的孟古青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一直都知道慧慧仗着皇太后的宠爱,仗着自己出身蒙古科尔沁草原,仗着自小在宫中长大,就以为是皇后的不二人选,也因此骄横无理,皇宫中的人对她也颇有怨言。但是这一切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若无今日的朝政局面,她或许会让慧慧继承皇后之位,但是此刻她也庆幸自己没酿成大错。发生今日的事情,就算她和皇太后容得了他,只怕皇上也容不了了……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端敏,你可知错?”还是先处置端敏吧,慧慧就等会儿吧。 其实端敏表面是很镇定,但是内心很慌张,她也没料到慧慧竟然会为了一己之私竟会算计于她,让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帮凶。 “太皇太后,端敏知错,请太皇太后原谅端敏的一时过错和有眼无珠,今后端敏一定会慎重交友的,切不可再让太皇太后担忧了。” 几句话就将太皇太后的后路给堵死了,皇太后不禁在心中为端敏捏了一把冷汗,可见太皇太后并无不悦,却也舒心了。 端敏自幼在宫中长大,耳濡目染学会了不少宫中生存的技巧,这番话说的真是不错。太皇太后面露笑意,真该说是简亲王夫妻教得好,还是端敏本身聪明?可为何与她一路背景身份的柔嘉却是一如既往的天真活泼呢? “说说吧,你错在哪里了?” 端敏一愣,不想太皇太后竟是如此和颜悦色,可越是如此,她就得愈发小心,宫中可没少笑里藏刀的人。“回太皇太后的话,端敏跟随额娘去蒙古数月,近日才返京,这您是知道的事实。慧慧自幼与我交好,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叫我帮忙,您说我能拒绝吗?况且我刚到京城,压根就不知道赫舍里芳儿是您老人家内定的皇后娘娘呀,若是我早知道了,我就不会帮慧慧的忙了。还请太皇太后明察。” 说的倒是实情,太皇太后淡淡问了句:“可在哀家宫中,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慧慧执意如此做,我有心阻止却也无力挽回。” “博尔济吉特端敏,你竟敢出卖我,你这个……”虽然知道端敏说的都是实情,但是句句都将罪责推到她的头上,慧慧顾不得太皇太后在上,气的咒骂出来。 太皇太后略一皱眉,眼中闪过不悦,“苏麻,掌嘴。” 苏麻喇姑微颌首,以眼神示意一旁的两个宫女架起慧慧,慢步走到她的跟前,狠狠的一巴掌打下,慧慧的嘴角立马流出了血丝。然后又反手一掌,反复继续,速度之快令慧慧连咒骂的余地都没有。 苏麻喇姑是历经三朝的老嬷嬷了,一直跟在太皇太后的身侧,皇太后在宫中多年,也从未见过苏嬷嬷亲自动手,如今见到了,当真是出手快狠准,一点余地都不留。太皇太后此举表示她当真是在气头上,虽然看不出来。 太皇太后两眼不看慧慧一眼,仍是看着端敏,她心里清楚,一直保持平静状态的端敏已经渐渐略显颤抖之色。想她一个公主,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哪里受过这般苦。“端敏,哀家可以不追究你不知之最,但是你擅自带外人进宫,已经违反了宫规,而且对于此事还知情不报,哀家不得不处罚你。”略以停顿,她继续道:“你额娘刚回来,你就好好在王府陪她吧。没有哀家的允许,三个月之内你不得出王府半步。若要哀家知道你违抗了哀家的旨意,可别怪哀家不留情面。” 端敏心里知道这个惩罚已经算轻了,太皇太后是碍着她阿玛的身份才不得不从轻发落。 “端敏认罚,叩谢太皇太后。”俯身一磕头,端敏完成谢恩礼。然后她见太皇太后摆手示意她起来站到一旁,她便安安静静的站起身,乖巧的站在皇太后的身侧,静静的看着苏嬷嬷掴掌慧慧。 此刻慧慧的容颜已经不复往日的艳丽,脸颊两侧微微红肿,嘴角的血丝不断。养尊处优的她已经无力承受苏麻喇姑的掴掌,若不是有两个宫女架着她,只怕此刻她已经趴在地上了。 太皇太后淡淡的看了一眼,然后端起一旁的茶杯,呷了一口,缓缓的放下,算算差不多了,这才出口唤了一句“苏麻”,意味可以停止了。 苏麻喇姑心领神会,听到叫唤声便停手了,也示意两个宫女放开慧慧,然后便回到了太皇太后的身侧,继续着她的本份。 没有了宫女的支撑,慧慧犹如一条灵蛇般软弱无力的倒在地上。~ 第一百零七章 盛怒(三) 皇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侧身转向太皇太后,求情似的唤道:“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当中的冷意令皇太后不敢再开口,冷眼看着慧慧艰难从地上直起身,上头留下了一丝丝血迹,可太皇太后并不在意。生活在宫中,有哪个人的双手没有沾过鲜血?那嫣红的色彩已经引不起她多大的同情心了。 “慧慧,你知道错了吗?” 错?哼呵,她有什么过错,错的是他们。千里迢迢将她从蒙古科尔沁给迎进宫,给了她无限的希望,如今翻脸不认人,说什么微不足道,这叫她怎么甘心拱手相让? 慧慧扬起首,脸颊虽然红肿不堪,却仍是掩盖不住自身散发的高贵气质,微微冷笑,“知错?我有什么错。我只不过是讨回我应得的东西。” “应得的东西?”太皇太后仿佛听见了某句好笑的话语,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笑着问道:“什么是你应得的东西,能告诉哀家吗?” 慧慧抬眼看向太皇太后,感觉她的那抹笑容很是刺眼,眼神中射出一种鄙夷的嘲讽,缓缓开口吐出四个字,“皇后之位。” “原因呢?”太皇太后淡淡的问道。 慧慧甚为惊讶,这原因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以她洞察世人的眼睛会不知道原因吗?呵呵,不过也好,既然她要让她当面说出来,那她就如了她的愿,损了她慈悲为怀的太皇太后的颜面也就怪不得她了。 慧慧擦拭了下嘴角的血迹,明朗的看向众人,看着那群拿她当傻瓜的人,“太皇太后,你们大清自太宗皇帝以来,所立皇后都是蒙古女子。太宗原配孝端皇后是蒙古格格,您也是蒙古格格;就连先帝顺治爷先后所废立的皇后也都是蒙古女子。不止是蒙古女子,而且都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家族的格格。这都没错吧?” 太皇太后甚为不在意的颌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既然如此,您为何要为皇上选择那个贱人为皇后?”提到芳儿,慧慧便歇斯底里起来,声音也越发的尖锐了,“我自幼被皇太后选进宫中抚养,自问没有什么过错,况且我还是科尔沁草原上最尊贵的格格,是你娘家博尔济吉特家族的女子,您为何不选择我?” “说完了?”太皇太后淡淡的问道,见慧慧木楞的颌首,她又问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原因?”慧慧再次木楞的颌首。太皇太后见状,不住的点头,连声称好。“哀家只问你一句话,你哪里认为芳儿比不上你?” 自选进宫中抚养之后,自问没有什么过错?这简直是一大讽刺。太皇太后心中觉得好笑,她不否认初见慧慧,她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腼腆,安静。若她继续是那个样子,她也相信慧慧将会是个好皇后,好妃子。但是宫中的荣华富贵,名利权欲已经磨去了当初那个天真的小姑娘,剩下的只是利欲熏心和刁蛮娇纵。每年因为伺候不合她心意而被罚的人不计其数,每月因她所制的珠宝首饰和绫罗绸缎入不敷出。这样一名女子,怎配站在皇上的身边,成为一国之母。她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绝对不允许大清朝的后宫中出现第二个孟古青。 “那个贱人哪里比得上我?”慧慧尖声道:“我出身蒙古名门之后,而她只是一个首辅的孙女,满洲人的下人而已。我身份高贵,容貌艳丽,哪里是她一个贱人可以比拟的。与她相比,这简直就是我的耻辱。” 这就是慧慧,永远眼高一等,认为别人永远不如自己,虚荣心和自我良好的感觉到了极点的博尔济吉特慧慧。 太皇太后无奈的摇摇首,神情中充满了失望。“听你这般说,哀家就知道你永远比不上芳儿。”见慧慧一脸的难以置信,她继续道:“芳儿谦良温和,柔情贤淑,这是你永远比不上的地方。也许你说的不错,芳儿没有你的身份高贵,但是恰恰也是因为她的身份,而让哀家选择了她。芳儿能带给皇上的东西,是你永远给予不了的。” 话她只能说到这里,其余的话事关朝廷的政局,她也不想多说了。至于慧慧能不能懂,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了,因为无关紧要。她说这番话不止是为了让慧慧知道,更重要的是想借此让皇太后端敏知道芳儿的重要,以此让芳儿将来不会受到委屈,为她日后逐渐掌管后宫做好前奏的准备。 慧慧喃喃道:“不,我不相信我比不上赫舍里芳儿,我不相信……”她坚定的抬首看向太皇太后,大声道:“那狐狸精温柔婉约肯定是装出来了,我不相信我比上她,不相信……” 不想再理会她的疯言疯语,太皇太后沉声道:“慧慧,哀家最后问你一次,你知错了吗?” 慧慧摇首,连连道:“我没错,这都是那个狐狸精的错,要不是她来抢走皇上,我也不会那么对她,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都是那个狐狸精的错,是她的错,是她的错……” 如此冥顽不灵,当真是无药可救。“传哀家的话下去,博尔济吉特慧慧嫉妒成性,危害皇后,不适合留在宫中,待二十大板刑罚过后,命蒙古派人过来接走,如若不然哀家将会将她住出宫,任她自生自灭。” 皇太后一听,大为震惊,心中涌起不舍,连忙跪下为慧慧求情,道:“皇额娘开恩吧,就让蒙古来人将她接走也就罢了。二十大板就免了吧,皇额娘……”二十大板,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格格怎么受得了啊。 听到太皇太后的旨意,慧慧惊呆了。她不想太皇太后会如此绝情,一点也不顾忌她的身份,好歹她们是一族同胞呀。离开了皇宫,做不成皇后,她一事无成的回到蒙古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 “皇额娘就不必求情了,朕也不见得慧慧会领情。”一道声音从殿门口传来。~ 第一百零八章 盛怒(四) 玄烨语带嘲讽的进入慈仁宫,目光寒冷的看了一眼惊呆在地上的慧慧,和跪在太皇太后跟前的皇太后,他微微行礼道:“玄烨给皇玛嬷请安,给皇额娘请安。” 皇太后颤着着身子自地上起来坐到位子上,却不敢看向玄烨的眼神。她知道慧慧伤害了芳儿,此刻玄烨的心中定是怒火万分,她若是再为慧慧求情,那她就会失去这个儿子了。 太皇太后让苏麻喇姑为玄烨准备了一把椅子,然后笑着问道:“皇上怎么会来?芳儿怎么样了?” 玄烨谢恩过后,眼神无意在端敏身上停留了一下,看的端敏心惊胆颤。玄烨坐到了椅子上,道:“多谢皇玛嬷的关系,有皇玛嬷的庇佑,孙儿相信芳儿会平安渡过危险的。” “那皇上前来……” “来看看皇玛嬷和皇额娘怎么处置伤害芳儿的人?”玄烨皮笑肉不笑的看向皇太后,“皇额娘,您认为皇玛嬷方才处罚怎么样?”口吻很亲切但是声音很寒冷。 皇太后微微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明明看见太皇太后旨意下达的时候,她下跪为慧慧请求,竟然还问此话,究竟是何用意当真令她费解。因此她久久不敢回答。 太皇太后看出玄烨的用意,知道他在为皇太后包庇慧慧而怨恨,因此也默不作声。 玄烨也没有坚持,道:“既然皇额娘不想说,那儿臣也不勉强。只是朕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皇上有话但说无妨。” 玄烨冷眼瞟了眼跪在地上的慧慧,见她脸颊红肿,便心知太皇太后已经现行惩罚过了,但是这并不能减少他心中的怒火。想起此刻芳儿还在乾清宫生死未卜,他就恨不得将慧慧碎尸万段,但是这未免也太便宜她了,他要让博尔济吉特慧慧生不如死。 “朕认为皇玛嬷的惩罚未免太轻了。”听闻殿内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玄烨心中颇为满意他们的态度。他看到慧慧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就更为满意了。不等太皇太后发问,玄烨就自径说下去了,“芳儿是太皇太后在太和殿当着众大臣的面亲自指定的皇后人选,如今慧慧因为嫉恨就加害芳儿,这加害皇家乃是大罪,实在不能轻饶,就算是凌迟处死,朕认为也不为过。” 慧慧的眼神中惊险惊恐之色。她没料到皇上会如此心狠手辣,好歹她们也是一起长大,总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吧。 太皇太后依旧默不作声,她了解自己的孙儿,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了。端坐在上头,微微品茗着慈仁宫的茶点,看着一出好戏也未尝不可。 皇太后却面露不满之色,轻声说道:“此举皇上是不是太严重了。毕竟芳儿没有大碍,而且慧慧好歹也是在宫中长大,你们之间总有一丝情分吧?” 玄烨挑眉,“皇额娘为听清楚朕方才说的吗?”见皇太后面露疑色,他又道:“朕从没说过芳儿无碍,而是说了有皇玛嬷的庇佑会让芳儿平安这一句话。是不是皇额娘没有听清楚?” 皇太后明了,原来芳儿伤的很严重,所以才让玄烨有了如此大的怒火。 “若是芳儿无碍,朕可以依照皇玛嬷的旨意来执行慧慧的处罚,可偏偏不是。慧慧害的芳儿现在还让太医会诊……妒忌心之强,手段之狠毒,这都是朕所不容许的,因此朕必须杀一儆百。” 慧慧“呵呵”冷笑道:“皇上,赫舍里芳儿那个贱人到现在还未册封,名不正言不顺,我就算杀了她您也不可将我置于死罪。更可况那个贱人还没死呢,您若杀了我,怎么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怎么给蒙古亲王一个交代?” 玄烨对于慧慧的恐吓一点都不在意,他站起身来到慧慧跟前,俯下身,伸出手,手指微微用力夹紧慧慧红肿的脸颊,令慧慧“嘶”的一声露出痛意。 玄烨丝毫没有怜香惜玉,跟在他身边已久的曹寅知道,若不是碍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颜面,皇上定会做出令慧慧痛楚百倍的举动。因为慧慧伤害芳儿,已经触动了皇上内心的底线。 “提起蒙古亲王,博尔济吉特慧慧你倒是提醒了朕。”玄烨的笑中透露着冷意,“朕得到消息说你是蒙古亲王在一次醉酒之后所生下的东西,而你的母亲则是一个下贱的奴婢。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闻言均是一惊,都难以置信的看向慧慧,见她一脸惊恐,料想皇上说的话定是实情。可是为何蒙古亲王会说慧慧是王妃所生,是科尔沁尊贵的格格呢? 玄烨心中暗笑,这原本是耿聚忠自简亲王处听来的闲话,他本不当真,说出来只是为了打压慧慧的气焰,却不想歪打正着。“看你的神情,这传闻是真的了?”冷哼几声,“就凭你的身份,也敢跟芳儿相提并论,简直是侮辱了芳儿。若立你为后,这天下人还不笑朕痴傻。” 原来玄烨早就到了慈仁宫的殿外,迟迟不进去就是想知道慧慧会有什么辩解,却不想她死不认错,还句句诬蔑芳儿。加上皇太后心慈手软,想要求情,他这才仍不住站了出来。 玄烨放开慧慧,用力一推,慧慧便软弱无力的躺在地上,他看向上头,道:“皇玛嬷,皇额娘,慧慧欺君罔上,罪不容诛,朕将她打入死牢,相信蒙古也不会有话说吧?” 太皇太后微微颌首,算是同意了皇上的说法。慧慧虽说是蒙古亲王的女儿,是科尔沁的格格,但毕竟是奴婢所生,说不得是科尔沁最尊贵的格格,因此说是欺君罔上也是可以。只是她不明白的是慧慧是如何做到欺上瞒下? “依奴才看芳儿是不会同意皇上这般做的。”一道娇俏的身影踏入宫殿。 身着蓝青色宫服,上绣水色的莲花,密布裙裾边,内外两层水纱随清风绽开,在风中显得有些许迷蒙和飘逸。一条象牙色丝绸勾勒出妙曼身姿,外罩水色修身长衫,领口处和袖口处皆用浅青色丝线锁边,脚踏一双蓝色丝履,上绣浅粉色荷花,略显清雅。一头青丝用一根银凤镂花长簪挽起,并无其他装饰,略显柔美,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味。 东珠娉婷的弯身行礼道:“奴才钮祜禄东珠参见皇上,参见太皇太后,参见皇太后。” “东珠,你怎么来了?”玄烨问道。 东珠淡淡道:“听闻芳儿出事,我在家呆不住,便求了纳兰大人带我入宫。”如不是耿聚忠进宫了,她无计可施之下才去麻烦了纳兰容若。“皇上,还是先处理事情。但是记着奴才刚才说的话。芳儿为人心善,是断然不会希望皇上为了她而严惩他人。”虽说她也怨恨慧慧将芳儿折磨的不成人形,但是为了芳儿日后不会自责,她有必要来劝说皇上。 玄烨沉吟片刻,仔细思考东珠的话,心里也明白她说的是实情,但是就此放过慧慧他实在是不甘心。深吸一口气,玄烨心中有了答案,道:“好,慧慧,朕就看在芳儿和东珠的面子上饶你一命。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三十大板之后,朕会将你迁移冷宫居住。你既然说芳儿的温柔贤淑是装出来的,那朕就要你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看芳儿是如何母仪天下,是如何让你望尘莫及。” 扬手召来耿聚忠,玄烨继续道:“聚忠,着内务府派几个老妈子监管慧慧,然后将先前一干人等全部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耿聚忠领命步出慈仁宫。 经此一时,太皇太后自玄烨身上看到了一个帝王应该有的果断和霸气以及谋略,她心中颇感欣慰,愈发觉得当初选择玄烨作为大清的君主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皇上,皇上,芳儿格格不好……”~ 第一百零九章 病危 梁九功慌慌张张的跑进慈仁宫,专门顾着看路的眼睛还没看到玄烨的人影,就发觉自己的衣襟被人给提了上来,抬眼一看方才知道是皇上。[] 玄烨焦急的问道:“你说什么不好了?” 梁九功垫着脚尖,惶恐的看着眼前这个犹如刚从地狱重生的皇上,咽了咽口水,道:“太医说芳儿格格伤势虽然不是很眼中,但是全身上下被扎了几千个小孔,加上寒气入侵,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不可能,芳儿姐姐那么好的人,不会怎么容易死的,一定是那群太医胡说。”柔嘉闻言面露难以置信,边说边留下担忧的泪水,还在说完之后不顾礼仪规矩自径跑出了慈仁宫。 玄烨沉浸在梁九功所带来的噩耗中,直到一条身影从眼前闪过,他方才回过神,顾不得请安告退也飞速跑出了慈仁宫。 东珠和曹寅虽然也想去乾清宫一探究竟,但是他们毕竟不是皇族中人,不能和玄烨柔嘉一般不顾规矩就离去。他们下意识的都看向太皇太后,静待着慈仁宫中最高的权利者发话。 太皇太后心下明了,道:“方才皇上的旨意都听到了,那一切都按皇上说的办吧。你们担心芳儿,那就也去看看吧。” 东珠和曹寅闻言便也行礼告退了。 苏麻喇姑看到太皇太后所使的颜色,微微颌首,挥手让一众太监宫女也退下了。霎那间慈仁宫正殿之内就只剩下了太皇太后、皇太后、苏麻喇姑、端敏还有慧慧。 “慧慧,事到如今,芳儿没事便罢,若是有个好歹,你就准备承受皇上的怒火吧。”太皇太后道:“苏麻,令人将乾西四所北院的屋子收拾干净,派几个嬷嬷前去伺候慧慧吧。” “奴才遵命。” 苏麻喇姑唤来几个宫女太监将慧慧拖了下去。外头早已经准备好了工具,皇上金口玉言,说出口的话不能不施行。吩咐了几句,见刑罚已经开始,苏麻喇姑也不便再观赏了,失望的看了眼慧慧之后就再次踏入正殿,正巧听见太皇太后在训说端敏。 “……哀家知道你跟慧慧交好,但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情,你跟皇上的兄妹之情怕是雪上加霜了。回王府闭门思过,哀家希望你好好想想清楚。” 端敏微微福身,心中纵有再多不满,却也知道今日之事自己难逃罪责。轻声应下了,“谢皇玛嬷。” 太皇太后状似满意的颌首,侧首便见皇太后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问道:“你有话就说吧。我们婆媳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皇太后面露愁色,“皇上如此重视赫舍里芳儿,我怕旧事重演。” 太皇太后明白皇太后的担忧,却也心生不满,看来她是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自你知道有赫舍里芳儿这号人物开始,就没少在玄烨跟前说福临和董鄂妃的事情。你如此念念不忘旧事,哀家猜想你是妒忌芳儿吧。毕竟她拥有你所没有的感情。” 皇太后心中一愣,不想自己埋藏在深处的一丝怨恨竟叫太皇太后看的如此仔细,她没有答话,也没有辩解,只是安静的坐着,聆听太皇太后接下去的话语。 “你是大清朝的皇太后,是玄烨的皇额娘,哀家希望你做好自己的分内的事情,不要做出格了。”这是警告也是劝解,“玄烨不是福临,芳儿也不是董鄂妃,哀家相信自己的眼光,也希望你相信皇上。” 皇太后依旧没有做声,但是点点头。 太皇太后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将苏麻喇姑召到跟前,附耳说了几句,然后便离开了慈仁宫。步出宫门,她抬首看向天际,蔚蓝的天空已经渐渐被黑色所笼盖,星星点点高挂空中,却见不到明月的影子。愿上苍保佑那个善解人意,温婉聪慧的孩子…… 东珠赶到乾清宫的时候,正巧听见玄烨在发火。她和曹寅对望一眼,然后将门推开走了进去,见到玄烨的跟前黑压压的跪了一群人。她走到柔嘉身侧,轻声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柔嘉只是哭咽着,断断续续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朕再问你们一次,芳儿究竟怎么样了?”忍着即将爆发的怒火,玄烨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问道。 一众太医颤颤惊惊,都被皇上的怒气给吓到了。相互对视一番却又不敢出声,最终还是有太医院的首座颤抖着回答了,“回皇上的话,格格寒气入侵,高烧不断,加上身上有诸多小孔……由于规矩礼节,微臣等也不便为她宽衣解带,因此具体怎么样,微臣实在不知道。” “不知道……”玄烨火大的从口中吐出这三个字,这太医院到底养了一群什么人,什么都不知道,简直是庸医。“那芳儿口中的伤是怎么回事,没有一种刑罚可以伤到嘴吧?” “回皇上的话,那伤不是外力造成的,是格格想要咬舌自尽所造成的。” 咬舌自尽……玄烨一愣,心中布满心疼,他的芳儿究竟受了多少苦。想起那个欲侮辱芳儿的人,玄烨就恨不得将它抄家九族,凌迟处死。 “将宫内最好的药材呈上来,你们也没法子救芳儿吗?” 众太医磕头请罪道:“皇上恕罪。” “一群没用的东西……”玄烨正欲起身踹几脚,却听见床榻边响起呻吟,他飞身来至芳儿身侧,伸手抚触芳儿苍白的脸颊。 睫毛微动,芳儿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伴在身侧的是玄烨,虚弱的露出了一抹笑容,“皇上……”但是一开口便觉得痛楚不堪,血腥的味道染满嘴中。 玄烨见芳儿皱眉,忙道:“别说话,你的嘴巴伤到了,你一说话就会扯动伤口的,不要说话。” 芳儿了然的颌首,想要起身,却感觉全身如针刺一般疼痛,“啊……”她不禁痛出声,额际渗出几滴汗珠,想要开口说话便没了意识,晕了过去。 玄烨大惊,喊道:“芳儿……芳儿……” 听到玄烨的呼喊,东珠、柔嘉和曹寅连忙跑到床边,见芳儿聊无生气的躺在床上,仿若真的没了生气一般。 “芳儿姐姐……”柔嘉哭了出来。 东珠安慰似的搂住柔嘉,可自己眼眶中的泪水也不听话的流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章 起死回生 “一群墨守成规的迂腐之人。”伴随着奚落嘲讽的骂声,推门进来的是一个清秀的姑娘。 一袭青色烟雨长裙,耳上一对精巧的翡翠滴珠耳坠,更显肌肤胜雪。点点星光散开,只把如墨的青丝松松的挽上几缕,斜插支木簪,丝带飘飘然,在风中漾起一丝丝涟漪,整个看起来是那么的朴素,可是朴素中待着优雅美。 步入殿门,卢淑先是看了跪在地上的太医,心中却无奈的摇首,明明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竟然被这群老头子搞的如此复杂。然后慢慢的抬眼看向床榻边。 玄烨依旧伴在芳儿的身边,见到她来了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便又注视着芳儿了。虽然隔着一架屏风,但是卢淑却还是能看到玄烨眼中所流露出来的伤痛。 失去了心爱的人,怎能伤痛? 想起纳兰容若,卢淑痛苦的捂住胸口,一个踉跄,她快要站不住脚的时候,却有人及时扶了她一把,侧首一看,是自己内心深处最牵挂的一抹柔情。 卢淑回过头不着痕迹的推开纳兰容若的手,她最不需要也最不想要的就是纳兰容若的关心。淡淡的道了句“谢谢”便往里头走去。 纳兰容若看着自己手,心中一丝惆怅。 今日在府中乍一听下人来报说东珠找他,无可否认,容若的心是震惊加上喜悦,可在东珠说明了她的来意之后,心中却依旧免不了泛起一丝苦涩。虽然早就知道了,可自己偏偏不死心。在慈仁宫正殿听到芳儿病危的消息,他的脑海中却闪过卢淑的影子,那个白衣的活泼女子。当下便出宫前往妙手药房将卢淑请到了宫中。 东珠看到卢淑,眼中闪过一抹希望之光,她小跑向卢淑,惊喜的握住卢淑的手,道:“你来了便好,快去看看芳儿吧。” 卢淑很想从东珠握着的手中抽出来,因为她是纳兰容若所喜欢的人,她永远也忘不了纳兰容若因为她而闪现出的失魂落魄,她很羡慕,也很嫉妒。因为他永远不糊为自己露出这样的神色。可是当眼神接触到东珠一片赤诚之后,她便无力的放弃了。任由东珠拉着她走向床榻。 “皇上,卢淑来了,让她给芳儿看看吧?”东珠道。 玄烨看了眼卢淑,然后又垂了下去,幽着声音道:“太医都说没救了,卢淑来了又不能改变什么?”言语中透露着一股子绝望。 “死马当活马医,好坏让我试一下,反正皇上心里都有了最坏的打算,我把把脉也没什么损失啊。” 玄烨闻言,退到一边。他看着卢淑从医药箱中拿出一块软垫,然后将芳儿的手从锦被中拿出来,将软垫放在她的手腕之下。 卢淑一接触到芳儿的肌肤,就感觉到不是一般的冷,她搭上脉搏之后,方才晓得,经脉受阻,怪不得会如此。进宫的途中,她虽然内心不愿意,却也听纳兰容若说了一个大概。 自上次芳儿中毒之后,她的身子就一直不见好,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好转,却叫几枚银针给害的如此虚弱。卢淑再探脉,心中不禁暗恨。那个叫什么慧慧的也太狠毒了,有些银针竟然全部没入芳儿的体内,怪不得经脉受阻,浑身冰冷。 卢淑将软垫重新放回医药箱,然后掀开被子,正欲揭开芳儿的里衣,却意识到玄烨让站在一旁,开口道:“我要为芳儿解开里衣,看看她的伤口,请皇上回避。” 玄烨见卢淑虽然一脸沉重,却没和那群太医一样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心里抱着一线希望,大概是芳儿有救了。因此听见卢淑这般说,他就照做了。 卢淑解开芳儿的里衣,然后又从医药箱里拿出一块磁石在芳儿四周转了转,果真有一枚枚细小的银针自芳儿的肌肤里透露出来,可是与此同时,芳儿却也痛醒了,她挪动着身子,挣扎着,想要避开这些疼痛。卢淑见状立马将磁石放到一旁,那些个银针就又立马没入芳儿的肌肤里。 “东珠格格,麻烦你压住芳儿的上身,再找来几个宫婢压出她的下身,必须制住她的身子,不然我没法子医治她。” 玄烨就在屏风后头,听到卢淑这般吩咐,也用不着东珠开口,就打了个手势,让两个手脚伶俐的宫婢去辅助卢淑了。 卢淑再次拿起磁石慢慢的在芳儿的身子四周转了一圈,一枚枚银针受到磁石的吸引慢慢的没出肌肤,辗转依附到了磁石上。 东珠看着磁石上越来越多的银针,心痛极了,她撇开头不再去看。 卢淑几经辛苦,在一炷香之后擦了擦额际的汗珠,然后看着磁石上的银针,动手取下然后放在宫婢早就准备好的托盘上。此时芳儿身上的温度正在慢慢回温,卢淑见她仍是眉头紧锁,仿佛在承受多大的痛楚一般,心里泛起疑狐,她执起芳儿的手再次把脉,过后,难以置信的盯着芳儿。 会有人那么狠毒吗? “卢淑,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东珠紧张的问道。 卢淑没有答话,只是仍让她和两名宫婢制住芳儿的身子,然后再次拿起磁石,此刻磁石却不往芳儿身上转动了,而是朝着芳儿机额头了。 卢淑缓缓的拿着磁石靠近芳儿的头,很是小心翼翼。大脑事关重大,一有闪失,芳儿就毁了。因此她绝对不能大意。她缓缓的转动磁石,在靠近芳儿后脑勺的时候,卢淑发现芳儿痛苦的呻吟了。她慢慢的靠近,在后脑勺附近慢慢转动,在听到芳儿“啊”的一声尖叫之后,果真有一枚银针缓缓的露出发髻,然后乖乖的依附到了磁石上。 卢淑吁出一口气,心中的大石放下,将磁石交给东珠,然后再把下芳儿的脉,确定毫无大碍之后,这才真正的放心。 她为芳儿合上里衣,然后将锦被好好的覆盖,看了眼一旁宫婢手中的托盘,挥手示意她拿出去给皇上看。然后又担忧似的看向芳儿,银针没入额头,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可怜的芳儿……~ 第一百一十一章 醒了 一枚枚银针沾染着血迹,一一放在托盘之中,那血色染红了玄烨的双眸,差点焚烧了他的理智。玄烨欲扬手打翻那托盘,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他慢慢握成拳头,将手放置身后,撇过头不在看那银针,忍着心中的恨意,道:“梁九功,将东西呈给太皇太后看看,她老人家心里清楚该怎么处理。” 梁九功疑狐的看了眼托盘中的银针,想不明白皇上的用意,应声道:“奴才遵旨。”说罢便领了宫婢走出了乾清宫。 回首望望灯火通明的东暖阁,梁九功心里盘算着,这未来的皇后娘娘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可得罪不得,自己将来还免不了要倚仗她的地方,现下可不能怠慢了。 玄烨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想要将方才染血的银针自脑海中除去。可是一想到那些个银针是从芳儿的身子里取出来的,他就后悔对博尔济吉特慧慧的惩罚太轻了。 再次睁开眼睛,隐去了眼瞳中的戾气,侧首看向床榻,却见卢淑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玄烨立马上前,急切的问道:“卢淑,芳儿怎么样了?” 卢淑给了玄烨一个安心的笑容,道:“皇上放心,芳儿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修养几日便能康复了。况且宫中良药如此之多,害怕治不好芳儿小小的身子吗?” 略带玩味似的话语令玄烨的脸上展开了一抹自芳儿失踪以来就从未出现过的真心笑容,“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只要芳儿没事,其余对于玄烨来说都不重要,俯首看了下跪了一地的太医,道:“朕也不想多说什么,芳儿的事情就交给卢姑娘来料理,一切都按卢姑娘的吩咐去做,朕不希望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听清楚了吗?” “臣等明白。” 玄烨满意的颌首,“忙了一夜,都下去吧。令御药房根据卢姑娘的药方煎药,煎好之后立马送来,不得有误。” 太医接过卢淑递上的方子,对玄烨行了跪安礼,然后就依次离开了乾清宫。 “卢淑……”玄烨唤道,“在芳儿的病未痊愈之前,就麻烦你住在宫里吧。” “这……”卢淑略有迟疑,虽说皇上的话不得违抗,但是她一介民女,就算跟皇上和未来的皇后娘娘有交情也不能住在宫里啊,这会引来别人的闲话。正当卢淑不知道怎么开口拒绝的时候,东珠发话了。 “卢淑留在宫里这怕是不妥。”东珠自屏风后出来,走至玄烨跟前,道:“不止卢淑不妥,芳儿留在宫中养伤也是不妥。” “此话怎讲?” 东珠微微行礼道:“皇上,就算芳儿是内定的皇后娘娘,可你们尚未成婚之前就入住皇宫,而且还是皇上歇息的乾清宫,这传扬出去,对芳儿的名声不好。至于卢淑,她无官位身份在手,住在皇宫实在是不合适。” 玄烨略一细想东珠说的话,确有几分道理,可芳儿伤的如此严重,若不是他亲眼见到她康复,他的心始终是难以安定。因此便犹豫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想出一个办法,就听见柔嘉喜极而泣的自床榻便跑到跟前,咽哽着说道:“皇帝哥哥,芳儿姐姐醒了,姐姐醒了。” 玄烨快步来到床榻前,正巧见到芳儿睁开秋剪之瞳,温柔如水,清澈透明。“芳儿……” 芳儿虚弱的对着玄烨微微一笑,能在第一眼看到他真好,“烨……让你担心了。”见到旁侧还有他人,芳儿脸颊微微泛红,为她苍白的颜面增了几分血色,煞是好看。欲直起身子却不想扯动了伤口,皱着眉宇,痛喊出声,“啊,好疼。” 玄烨见状按住她要直起的身子,紧张道:“你千万别动,当心伤口。” 芳儿轻轻颌首,看了眼四周,问道:“这里是哪里?” 柔嘉看到芳儿醒了,心情好的不得了,听她问道,立马解答:“这是乾清宫的东暖阁,是皇帝哥哥的寝宫,你在皇太后的慈仁宫受了伤,皇帝哥哥不放心你在那里医治,便将你抱到这里来了。” 芳儿看向玄烨,轻轻吐出一句,“皇上,这事跟皇太后无关。”她了解玄烨的心思,若不是误解了皇太后,他是绝对不会将自己抱到这东暖阁来的。依照玄烨对她的感情,自然是先救她为上。 玄烨不想解释什么,只是说了句,“我知道,这是我不会怪罪皇额娘的,是等不及太医来得慢,才将你抱出慈仁宫。” 芳儿见他眼波无痕,看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也就只得相信了他的说词。“那你是怎么处置慧小主的?” 玄烨不想芳儿刚醒来就知道那么多伤神的事情,淡淡道:“芳儿,宫里已经没有慧小主了这个人了,对于她,我做了妥善的安排,等你康复了就自然知道了。” “皇上,我想回府。”半响之后,芳儿提出了要求,玄烨正要开口说她身子未好,却叫芳儿给打断了,“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但是我住在这里,于理不合,对皇上的颜面有损。” 玄烨苦笑,东珠和芳儿不愧是多年的姐妹,心里的想法无二。只不过东珠担忧的是芳儿名节,而芳儿忧心的却是他身为皇上的威严。心里泛起一股子柔情,看着芳儿的容颜,他不得不妥协,“三日之后,朕让你回索府,但这三天之内,你必须在这东暖阁待着,朕要你好的。” 芳儿知道这是玄烨最后的让步,也只得颌首同意了。“那卢淑呢,皇上打算怎么安排?”芳儿笑着问道。 玄烨自怀中掏出一块金牌递给卢淑,道:“有此金牌,卢淑就可以随时进宫了,并且无人敢阻。太医院的那群庸医朕是不敢将你交给他们医治了,因此也只能将大任交给卢淑了。” 卢淑将金牌收了起来,然后学着方才东珠的样子,行了一个礼,俏皮道:“民女定不负皇上所托,大婚之日还您一个健健康康的皇后娘娘。” 芳儿怪嗔似的看了她一眼,顿时整个东暖阁一片笑声。~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惊怕 梁九功来到慈宁宫的时候,太皇太后已经睡下了。苏麻喇姑将他挡在了殿外,轻声问道:“这么晚了还过来,有事不能明早上说么?” 对着宫里的老嬷嬷,梁九功纵然身为皇宫总管也不敢太过于放肆,脸上带着讨好似的笑,“我的好苏嬷嬷,奴才也不想这么晚来打扰太皇太后,但是皇上的吩咐,奴才不敢不从啊,就劳烦您帮忙通报一声吧。” 苏麻喇姑摇摇头,“这不行,我可那么大的胆子去吵醒太皇太后。”今儿个一天事情已经够让太皇太后心烦了,这好不容易她睡着了,以私心来讲,天大的事情她也不会进去通报。“皇上让你来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说么?” 梁九功心想,苏麻喇姑是太皇太后身边最信任的人,可谓是心腹。今夜的事情对她说了也无妨,因此便将身后的宫女唤道跟前,动手掀开她托盘上的遮布,指着托盘中的一枚枚银针,道:“就是这个,老姐姐,您看吧。” 苏麻喇姑俯首往前一看,见托盘上放着的是一枚枚银针,仔细看去,她还发现这银针上还带着血迹。她惊诧的抬首看向梁九功,道:“这……梁九功,你好大的胆子,如此恶心大胆的东西也敢呈给太皇太后,不要命是吗?” “诶呦,我的好嬷嬷,您这不是误会我了吗?”梁九功呜呼哀哉道:“就算您给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得罪太皇太后啊。” “那这是哪里来的?皇上怎么会呈上这些东西?” 梁九功命宫婢将遮布盖上,然后四下看了看,见是无人,便踮起脚尖,在苏麻喇姑的耳边附说了几句,但见苏麻喇姑面露惊讶之色,提着嗓子眼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梁九功认真的颌首。(.) 看向那托盘里的东西,苏麻喇姑满脸的难以置信。她自跟随太皇太后进入皇宫,历经太宗皇帝和先帝两朝,在宫中已经有三五十年了,也从未见过如此歹毒的手段。心中不禁感到后怕,也苦了芳儿格格了。 “谁在外头说话?” 屋内想起太皇太后的问话,苏麻喇姑闻言便道:“是皇上身边的梁九功奉皇上之命来给太皇太后过目一样东西。” “让他在外头等等,稍后进来。” 苏麻喇姑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她递给梁九功一个眼神,见他了解,便转身进到殿内服侍太皇太后。 换下睡装,一席蓝色的金缕玉衣旗袍,领口部分有着一些深蓝色细条的花纹。盘扣是淡蓝色的,系在蓝绿色的丝线上,领口下面的长袍边是深蓝色的,衣服上用华丽的白金丝线绣着些许牡丹花的花纹,摸起来柔软而不是硬气,袖口上有着些许粉色的边沿,蓝色的围颈上有着一朵茉莉花的刺绣。腰间挂着银铃荷包,银铃声清脆空灵,让人不难看出其工艺的精湛。黑色的乌木旗头,粉色的绒花,红色的流苏。白色的珍珠潜在中间,丝毫不是长公主的华贵与大气。美丽的丹凤眼,细细的微眯。月光石的耳坠,粉色的马褂上,美丽的花纹依旧不少,戴上白色的丝绸绣花帕子。 太皇太后在苏麻喇姑的扶持下坐到了椅子上,然后唤人传梁九功进来,也没让他行礼请安,便率先问道了,“甭请安了,这会子找哀家怕是什么要事,将东西呈上来吧。” “是。”梁九功自身后宫婢的手上接过托盘,上前几步,再转交给苏麻喇姑的手上,然后退居一旁,静等着太皇太后吩咐。 苏麻喇姑心惊的看着手中的托盘,一步一步的走到太皇太后跟前,略带担忧的看了眼太皇太后的神色,然后缓缓的将遮布揭开,一枚枚带血的银针呈现在太皇太后的眼前。 乍一见到,太皇太后还是有所心惊,但是面容上仍是波澜不惊,她不着痕迹的将托盘推开,然后看向梁九功问道:“皇上有说什么话么?” 梁九功恭敬的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皇上说,太皇太后看了之后知道该怎么做。” 太皇太后沉默不语,看了苏麻喇姑一眼,苏麻喇姑便心领神会的将遮布盖上。她知道玄烨的话是什么意思。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慧慧的心竟是如此的歹毒。这么多银针没入身子,且不说一个七尺男儿受不住,更何况芳儿一个弱女子呢。皇上此举是想要给皇太后一个警告。 太皇太后心中遗憾,为了一个博尔济吉特慧慧,皇太后终究还是跟皇上有了嫌隙。 但是她也庆幸是选择了芳儿为大清未来的皇后,那还是忍耐力和气度是拔尖的。 “哀家明白了。苏麻,你跟梁九功一同去一趟慈仁宫,将东西递给皇太后之后便回来吧。哀家心里清楚,看了这些东西,说了那些话,皇太后知道日后该怎么做。” 苏麻喇姑微微颌首,手举着托盘,跟太皇太后行了个跪安礼,然后和梁九功一道去了慈仁宫。 这个时分,皇太后自然也已经睡下了,但是由于是苏麻喇姑亲自前来,因此宫婢还是大着胆子去通报了皇太后。未几刻钟,慈仁宫就一片灯火通明了,待苏麻喇姑和梁九功进入殿内,皇太后早已经坐在了位子上。 “奴才(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夜晚打扰,还请娘娘赎罪。” 皇太后摆摆手示意无妨,笑着道:“哀家知道是苏嬷嬷来了,却没想到连皇上身边的梁九功都来了。对了,芳儿的身子好些了吗?” 梁九功回答道:“回娘娘的话,格格已经转危为安了。” “哀家就知道,这么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皇上太小题大做了。”纵然太皇太后警告过,但是她心中还是免不了对芳儿的嫉妒。她也当过皇后,可她却没受到过先帝的重视。 梁九功欲开口辩解,却在苏麻喇姑的示意下闭嘴了。 苏麻喇姑养着笑意看向皇太后,将手中的托盘递给皇太后身侧的宫婢,也不为芳儿说几句辩解的话,有时候亲眼所见比说出来更为有力。况且她是一国太后,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嬷嬷能说教的,因此只是道了句:“盘中的东西是皇上呈给太皇太后过目的,太皇太后觉得也该让皇太后分甘同味,因此叫奴婢给送来了,还请娘娘过目。” 皇太后笑着颌首,命人将托盘递过来,亲自揭开了上头的遮布,伸首一看却吓了一跳,一枚枚带血的银针,她惊慌的将托盘打翻了,霎那间一枚枚银针掉落在地,她看向堂下,双手慌乱的抚上心惊的胸口,“苏麻喇姑,你……” 苏麻喇姑却无所畏惧,笑着道:“这些个银针都是从芳儿格格的身子里取出来的。太皇太后让娘娘过目,奴婢相信当中的意思娘娘定是清楚万分。天色不早,奴婢告退,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直道苏麻喇姑和梁九功的身影消失在慈仁宫的大殿上,皇太后的思绪才回了过来。苏麻喇姑临行前的话语带给她的震撼太大了。她也想起了皇上在离开慈仁宫时的眼神,好不容易忘却,此刻却又清晰起来。 她回首垂眼看着地上的银针,血迹已经干涩,可依附在银针上依旧醒目。太皇太后的意思她明白了。今日过后她会端正自己的身份,做好她皇太后应该做的事情。只是希望这一切还来得及。~ 第一百一十三章 流言 在乾清宫东暖阁养伤的三天,芳儿被玄烨遏令不准离开床榻一步。而这三天之内,卢淑天天被玄烨召到东暖阁来为芳儿诊脉,让她大喊直呼玄烨紧张过头。至于东珠,玄烨也下诏让她天天进宫陪伴芳儿。至于他自己,除却早朝的时间外,玄烨推却了陈廷敬的课程,时时刻刻待在东暖阁,伴在芳儿的身侧。 这日,芳儿躺在靠窗的躺椅上,身上盖着金丝蚕被,身侧站着几名宫婢,躺椅旁边还摆放着一些糕点水果跟一杯热腾腾的茶。 秋眸看着窗外,苍白无力的脸上如今多了几分红色,神情自若,枝头鸟儿飞过也没让她的眼波有丝毫波动。 芳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身旁的宫婢也不敢去打扰,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着。 这几日的闲言碎语在宫中疯狂的流传,纵然玄烨下旨不准让这些话传进她的耳中,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还是听到了。她早就猜到了,自己尚未册封就住进东暖阁,好事的人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只是没想到,说她也就罢了,竟然还把玄烨说的那么难听。 红颜祸水,魅惑君主……这些她都可以承担,但是不爱江山爱美人,昏庸的君主,这些诬蔑玄烨的话她不能忍受。没人比她更清楚玄烨内心的雄心壮志,展翅的雄鹰飞跃整个大清,她相信大清在玄烨的手中会成为一个旷绝古今的盛世。 芳儿好恨自己,恨自己给玄烨带来这么麻烦的事情。可是她现在却这么也做不了。悄悄的流下一滴清泪,芳儿用帕子轻轻拭去。 想起自己的这一身伤痛,她就免不了想起带给她痛苦的慧慧。昨日东珠姐姐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她。她料想得到,依玄烨对她的情深,定不会轻饶了慧慧,但是却料不到慧慧的身份竟是如此的……卑贱。 蒙古亲王酒醉之下强要了一个奴婢,却在事后忘记的一干二净,料不想这一夜过后奴婢有了身孕,欺上瞒下之后剩下了一个小女孩。亲王知晓后,气愤非常,以他高贵的血统是容不下一个卑贱奴婢所生下的孩子,因此他下令将她们母女贬为一辈子的婢子,永远是下贱之人。五年之后,皇太后派人来到科尔沁草原,要亲王将唯一的女儿送进宫,当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慧慧不想一辈子当个卑贱的下人,她牢牢抓住这一次机会,心生恶念,将亲王的掌上明珠给推入湖中溺死。亲王虽然气愤,但是碍于皇太后的旨意不得违抗,只得将此事压下,因为除了慧慧他已经没有其他的女儿了。亲王让慧慧充作科尔沁草原尊贵的格格送入皇宫。 正如方才所说,世间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事实存在,就终会被人揭开。慧慧的身世成了皇上严办她的最好筹码。 芳儿为慧慧唏嘘。若是蒙古亲王肯一视同仁,她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超多好看小说]蒙古回不得,可这宫中有岂会有她一席之地。好在皇上仁慈,重怒之下还留给她一个栖身之所。 其实东珠没有告诉她,皇上是为了她,才留博尔济吉特慧慧在宫中,不然以她所犯下的罪责,没死已经是万幸。 芳儿轻轻叹了一口气,现下这皇宫她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东珠推门进来就正好看到芳儿在叹气,轻笑着问道:“好端端的做什么叹气?” 芳儿让东珠坐到躺椅边,正要开口诉说却意识到身旁还有几名宫婢在,她柔和着笑道:“这儿没你们什么事了,都下去候着吧。” “是。”几名宫婢微微福礼,然后便退下了。 芳儿执起东珠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姐姐,这几日的流言,你都听见了吗?”见东珠颌首,她又道:“我想回府了。” “就因为这些流言?”东珠问道。 “嗯。” 东珠轻笑,“芳儿何必在意这些呢?你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在宫里住几天也是无妨的。”见芳儿还是面露一丝落寞之色,她再一细想这留言的内容,便明了了。“你……担心的是皇上?”芳儿脸颊轻微泛着红,东珠劝说道:“在这宫里免不了流言蜚语,芳儿你必须要学会不在意,不然你往后的日子将会很难过。” “姐姐比我看的通透。” 东珠微微一苦笑道:“因为皇上不是我心里所在意的人。”正所谓当局者米,旁观者清。看着芳儿的样子,东珠心里有一丝庆幸,她跟皇上所提的要求是正确的。进宫为妃,帮助芳儿,这条道路对于已经心死的她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为了避免日后她与芳儿之间的间隙,东珠想要将此事告知芳儿,却听见“吱嘎”一声,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了,她回首一看,一道明黄的身影走了进来。 东珠起身微微福礼,请安道:“参见皇上。” “原来东珠也在。”玄烨爽朗的笑着,“也幸亏有你陪着芳儿,不然朕不在她的身边,还真会闷坏了芳儿。” “既然皇上来了,那奴才就告退了。正巧太皇太后要召见奴才呢。” 玄烨点头示意东珠行礼告退。待东珠步出东暖阁,玄烨来到躺椅边,坐在方才东珠的位子上,见芳儿温和的脸上露出一丝愁色,问道:“什么事情令你闷闷不乐?能说出来告诉我吗?” 现在正值炎炎夏日,芳儿抬首见玄烨的额际挂着点点汗珠,翩然一笑,然后执起帕子,轻柔的擦拭了番,没有正面回答玄烨的话,扯开了话题道:“皇上……”轻唤了一声,见玄烨脸色略显不悦,心中暗笑,她换了一个称呼,“玄烨,我的伤在卢淑的诊治之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该回索府了。” 对于芳儿的病情,玄烨知道的比她还多。因此他当然知道芳儿可以回府了,但是碍于私心,他想时时刻刻见到芳儿,所以才迟迟不肯放人。他略有小孩子气的问道:“芳儿,难道你不想天天伴在我的身边吗?” “玄烨,我迟早是你的皇后,我们之间来日方长,有的是朝夕相对的时间,你还在乎这一时半刻吗?” 玄烨撅着嘴,芳儿永远从大局出发,为了大局,她只愿意牺牲自己。怜爱的看着她,“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今日的朝堂之上,鳌拜提出了这件事,认为芳儿尚未册封就住进东暖阁于理不合,就算身上有伤也不适合。话语中的讽刺意味让索尼的脸色差到了极点。他也正是因为此事才提早散了早朝。 来东暖阁的前一刻,索尼在南书房跟他说了一番话,让他不得不反思。 若是真的为了芳儿好,他确实应该让芳儿回索府,而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让芳儿的名节受损。罢了,就依了芳儿的请求吧。而且她的话也对,芳儿就要成为自己的皇后了,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朝夕相对的时间。 “朕会命人收拾东西,下午你就回去吧。” 芳儿笑着偎依在玄烨的怀中,脸上满是甜蜜的笑容。而玄烨也暗自决定,在芳儿回去之后,他就要和皇玛嬷提出大婚之事了。将芳儿迎进宫,这件事是越快越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授意 阳光明媚,风光无限。[.超多好看小说]栖梧斋内兰花丛放,打开窗沿,将那带着花香的带入闺阁之内。芳儿命人在窗口摆放了一张榻椅,并在旁摆放了一本书籍,打算闲暇无事时看看。 一袭淡蓝睡衣社工巧妙,衣襟巧缝细碎边花,梦幻的蓝,呈浅的粉,携睦如景,虽做工精细,却略显平凡,美艳如斯。秀发轻挽美人绾,斜插单只玉簪,清秀典雅。黛眉巧化淡妆,妩媚动人。口若含丹朱,同簪系晶莹耳坠,淡妆点点,迷煞旁人。 芸芸推门而入便已惊呆了。芳儿姐姐自皇宫中回来,她发觉她是越发的美丽动人了。温婉娴静如花照水,举止仿佛微风扶柳。自身散发的那种令人迷晃了眼。 芳儿听见声响微微侧首,见芸芸探着一颗小脑袋瓜子在门口杵着,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伸手将她唤道跟前,“怎么在门口傻站着,也不进来?” 一袭大红色的衣服,裙边绣着金色并蒂莲,如云的秀发,弯弯的柳叶眉,一双充斥灵气的眼睛小巧可人的鼻子,娇嫩的樱唇现在正微微上翘着。吹弹可破的肌肤,晶莹白皙。 芸芸见被芳儿姐姐发现了,展开甜甜的笑容,小跑到她的跟前,道:“奶奶说姐姐病着,要好好休息,不让我来打扰你。” 芳儿慈爱的笑着问道:“那你现在这么又来了?” 芸芸天真的说着:“不是我要来,是爷爷有事情找姐姐。爷爷说如果姐姐起来了就让你去一趟书房。” “嗯。”芳儿轻轻应了一声,自她回府到现在已经有了些日子,原本她以为一回府爷爷就会将她找去训话,却不想等到了现在。宫中的流言碎语她是得给爷爷一个交代了。“你先回奶奶那儿吧,姐姐稍后就去。” 芸芸乖巧的应了下来,然后便离开了栖梧斋。 芳儿自榻上起身,也没开口唤丫头前来服侍,自径动手着装起来。 着一袭淡紫色长裙,芊芊细腰用一条水蓝色织锦束了起来,披一层薄薄的蓝色纱衣,纱衣领口绣着紫色的蝴蝶图案,朴素优雅。发髻上仅仅戴一支白玉簪,白玉中间是一颗华丽的蓝色宝石,优雅中也带着几分高贵。 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待里头传出声音,芳儿这才推门而入。见索尼坐在案前,看她来了便开口说道: “南朝宋文帝袁皇后,讳齐妫,陈郡阳夏人,为左光禄大夫敬公袁湛的庶女,她在十六岁时,被选入宫,初拜宜都王妃,生有一子一女。皇上对待她恩礼有加,情至笃深。袁皇后娘家非常穷,袁齐妫经常向皇上请求,馈赐钱帛赠送给他们。皇上崇尚节俭,每次所得不过三五万钱,三五匹绫罗绸缎。后潘淑妃受宠,向皇上提出的各种要求无不得到满足。袁皇后听说后,欲知真假,于是让潘淑妃也为娘家向皇上求赐三十万钱,以观察皇上心意。皇上当真应允了潘淑妃。因此,袁皇后非常恼怒,便称说有病,不再见皇上。皇上每次见她,她必躲往其他地方。她的几个孩子来探视问好,也不曾见面。时间一长,袁皇后忧愤成疾,卧床不起。后来,袁皇后病危,皇上执手流涕问她有什么话说。她看皇上很久,就用被子蒙着脸,没说一句话。不久,袁皇后死于显阳殿,时年三十六岁。皇上异常痛心,命前永嘉太守颜延之为其作了文辞优美的祭文以示哀念。” 芳儿乍一听不明所以,但细细回想之后,便明白索尼将这番典故的用意,她回答道:“此后心胸狭窄,虽在逝世后得到皇帝的垂怜却仍免不了她悲凉的一生。芳儿不喜欢她……历代皇帝的发妻自当效法唐朝太宗时的长孙皇后,长孙皇后为人朴实无华,虽为中宫却从来也不嫉妒太宗其他的妃子。皇帝宠幸她的时候依然能做到体贴入微,皇帝不对的时候也可以从旁规劝着……这才是为皇后者的根本。” 索尼抬首看向芳儿,眼中露出一抹惊讶之色,却没显露在脸上,“例如呢?芳儿这么崇拜长孙皇后,能不能举个例子说明一下?” “长孙皇后有一兄名长孙无忌。太宗初即位将长孙无忌升为左武侯大将军,后任吏部尚书,晋封齐国公,实封一千三百户。皇帝几次要任命长孙无忌为宰相,但长孙皇后一再说:‘妾备位椒房,家之贵宠极矣,诚不愿兄弟复执国政。’她提醒太宗要吸取汉朝吕氏、霍氏等专权的教训,切不可因爱误国。” 索尼起身来到芳儿跟前,正色的问道:“你……能做到吗?” 芳儿也抬起首,眼眸直视索尼一双精明的眼睛,坚定的说道:“能!我不会因为皇帝的爱而忘了我被册封皇后的根本原因。” 索尼点点头,欣慰的看着孙女。芳儿真的是他的骄傲,短短几月时光,她就像是一下子长大了一般,看人看事都是那么透彻,那么懂分寸。 索额图推门进来,跪下请安道:“儿子给阿玛问安。”起身后见芳儿也在书房,便道:“芳儿也在便更好了,正巧我有件要告诉大家。” 索尼见索额图一脸喜色,心下疑狐,自从他对索额图表明由他来继承赫舍里家族之后,便从未见他这般喜怒形于色了,问道:“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索额图笑着道:“儿子方才听说皇上定下了大婚的日子,是九月初八。猜想过些日子就会正式下旨册封芳儿为皇后了。” 索尼没有说话,望向一旁的芳儿。心中对芳儿和索额图之间的叔侄关系感到欣慰。没有噶布拉,幸好芳儿还有索额图保护,这在将来也是足够了。 芳儿闻言,脸颊泛红,微微福身,柔和道:“爷爷,叔叔,芳儿去看看奶奶,先告退了。” 索尼微微颌首,道:“好,去吧。” 慈宁宫内,玄烨拿着一道圣旨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他略一弯身,恭敬孝顺的说道:“孙儿玄烨向太皇太后请安!皇玛嬷万福。” “起来吧,孙儿气色不错!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太皇太后笑着说道,摆手示意玄烨在身侧坐下,然后递给他一杯清热凉爽的冰水。 玄烨坐到了太皇太后的身侧,接过杯子,“多谢皇玛嬷。”然后略掀杯盖,喝了几口,抬首看向太皇太后,正色道:“朕拿来了册封皇后的圣旨,请太皇太后过目。”说着将圣旨递交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打开一看,略一游览,上头写着: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与。咨尔何舍里氏乃内大臣噶布喇之女也。世德钟祥,崇勋启秀。柔嘉成性,宜昭女教于六宫。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兹仰承太皇太后懿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其尚弘资孝养,克赞恭勤。茂本支奕叶之休,佐宗庙维馨之祀。钦哉。 太皇太后心知肚明这册封皇后的旨意乃玄烨亲笔所写,对他的学习文采也颇为满意。 玄烨问道:“皇玛嬷以为如何。” 太皇太后合上圣旨,将其交给身侧的苏麻喇姑,“册立皇后的事皇帝自然是尽心尽力,哀家没有意见。”侧首看向玄烨,微微一笑,别有深意的问道:“那四妃的人选呢?皇上想好了吗?这次与芳儿同进宫的妃子里,可还有遏必隆和鳌拜的的女儿切不大意。” 玄烨知道有了皇后,就必须有妃子,这祖宗定下的规矩,任他是一国之君也无法改变。笑着说道:“皇玛嬷,这选择四妃之事,朕想等大婚过后再做决定。毕竟也要尊重一下皇后的意见。” 太皇太后欣慰的颌首,对于玄烨的安排很是满意。纵然他是出于私心,顾虑了芳儿的想法。但是这也未尝不可。选择适当的妃子,也可以当作是对芳儿的一次考量。~ 第一百一十五章 纳采 皇帝娶皇后称大婚,是举国上下的盛典。(.)皇帝大婚大体上有纳彩、大征、册立皇后、奉迎、合卺、朝见、庆贺颁诏、筵宴等礼仪程序。 七月初七乃乞巧节,玄烨特选此日来作为纳采,意味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希望他和芳儿日后能圆圆满满。 略在辰时左右,玄烨在太和殿上,身着一身黄袍,威慑天下,率领众臣步出殿外,但见纳兰容若一身青色吉服,率着一众仪仗队早已在外跪候。 玄烨将一袭旨意递给他,并令梁九功当中宣读。 “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与。咨尔何舍里氏乃内大臣噶布喇之女也。世德钟祥,崇勋启秀。柔嘉成性,宜昭女教于六宫。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兹仰承太皇太后懿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其尚弘资孝养,克赞恭勤。茂本支奕叶之休,佐宗庙维馨之祀。钦哉。” “容若,朕命你为专使,带队前往索府行纳征礼。” 纳兰容若恭敬的伸出双手接过圣旨,“臣遵旨。”说罢,他站起身迎接玄烨信任的目光,然后转身步下台阶,翻身上马,持节带队,带着彩礼从太和殿出发,出太和门中门,浩浩荡荡来到索府。计有十匹鞍辔齐全的骏马,十仗盔甲,一百匹锦缎,以及二百匹其他精美布料。[] 而此刻芳儿的父亲噶布拉及祖父索尼率家中男性成员,索尼夫人率女性成员早已迎候在大门外。 纳兰容若下了马,快步走到索尼跟前,拱手贺道:“索大人,恭喜恭喜。下官特奉皇上之命将彩礼送来,还请索大人点收。” 索尼看了眼彩礼,接下纳兰容若身后官吏所呈上的彩礼单子,却没打开一看,直接将其交给了身侧的索额图。虚礼道:“纳兰大人辛苦了。” 纳兰容若连称不敢,说了一番恭贺的话,然后便让仪仗队将彩礼送入索府的后院,“索大人,下官的任务已经完成,也该回宫向皇上禀报。这里有份书信是皇上私下命下官交给索大人的,请大人稍后拆看。”说罢从衣袖中拿出一份微皱的书信交给索尼。 索尼悄声接过,了然的对纳兰容若颌首。“纳兰大人好走。” 纳兰容若翻身策马,率领一种仪仗队往皇宫的方向走去。待看不见他们的身影,索尼命全家人分列庭院两侧,向北三跪九叩(皇帝的宝座朝南),“叩谢皇上恩宠,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轰隆中,谣传万里。 芳儿独自一人待在栖梧斋,手中翻着《稼轩诗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自己也开始爱上了这豪气干云的辛弃疾。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阑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芳儿缓缓念道。 这首《登建康赏心亭》是宋高宗绍兴三十二年,二十三岁的辛弃疾,以中原义军将领的身份,由已沦陷的故乡山东投归南宋。不久,向孝宗献奏《美芹十论》,畅论抗金大计,朝廷不纳。乾道五年,辛充疾被任命为建康通判,登赏心亭,面对大好江山,想到收复中原的事业一筹莫展,百感交集而作。 当中的意境和玄烨正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是一筹莫展,不过辛弃疾是对收复中原而言,而玄烨则是对于皇权的一统。 飞鸽传信中他曾提到已将此事告知爷爷,也不知道爷爷会作何选择。 耳边传来前院鞭炮鸣响的声音,芳儿知道是送彩礼的人到了。过了纳采这道程序,她跟玄烨成婚的事情已经是不容改变,也不容任何人来反对了,可算是名义上的一对了。 淡淡浅笑。几月之前,她还在为玄烨和慧慧的关系而烦忧,而现今人儿变成了她,可见上苍还是很待见她,很照顾她。 将《稼轩诗集》放会桌案上,眼睛撇过一张泛着书香的纸张,芳儿唇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纤手将其执起,指尖划过字迹,“若我能许你一个未来,你可否为我,长袖翩翩,舞尽锦瑟年华?一世倾情,只为你一人所有。辗转红尘,愿与你同唱一曲地久天长。” 长袖舞翩翩……芳儿在心中暗道,有朝一日,她自当为玄烨歌舞一曲,定叫他倾世难忘。 “姐姐,姐姐……” 芸芸的呼唤打断了芳儿的思绪,她将手中的纸张压在《稼轩诗集》中,不叫他人分享了他们之间的秘密。移步端坐在绣架前,执起绣花针,装模作样的做起了女红。待芸芸将虚掩的门推开,她这才放下针线,笑着回首问道:“不是在外头看热闹吗,怎么回来了?” “送礼的人已经回去了。也没什么热闹可以看了,所以我便央求爷爷让我先回来。”芸芸乖巧的回答道,然后她的眼中透露着惊奇,“姐姐,你是没看到那些个彩礼,好多好贵重好漂亮。” 芳儿柔情一笑,虽然彩礼只是一种形式,是身外之物,但是听的芸芸如此夸张的述说,她心中还是不免泛起甜蜜。那是玄烨对她一片心。不由得想起他曾说过,愿将世间美好的事物都呈现在她的眼前。 “那你怎么不多看几眼啊?挑中喜欢的,姐姐就送你。” 芸芸的俏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撅着嘴巴道:“阿尔吉善像个财主似的守着,好像那些都是他一个人的东西,就怕别人偷了去。我才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芳儿的眼神微微一暗,随即掩去,扬起明媚的笑容,道:“芸芸有眼光,那些还不是最好的,将来等你出嫁了,姐姐送你世间最好的嫁妆。” 芸芸笑着颌首,然后问道:“姐姐,听阿尔吉善说,等你成了皇后,我就不能见到你了,这是真的吗?” 芳儿一愣,看着活泼可爱的芸芸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心中颇为不好受。芸芸是跟着她一起长大的,也难怪她会问这个问题。“当然不是真的。芸芸若是想姐姐了,可以跟奶奶一起进宫看姐姐啊。” 芸芸高兴的伸手挽着芳儿的颈项,将整个人都扑进芳儿的怀中。她最喜欢和姐姐在一起了,尤其喜欢姐姐身上的幽幽的香味,最好闻了。 芳儿莞尔一笑,也伸手将芸芸抱住。 索额图悄悄的离开,也不打扰她们这对姐妹了。原本他来栖梧斋是想寻芸芸回去,却不想听到了她们之间姐妹情深的对话。芳儿用她的一颗真心来爱惜芸芸,他也将遵循自己的誓言,一辈子守护芳儿,守护赫舍里家族。~ 第一百一十六章 辅臣 康熙四年七月三十日,玄烨在武英殿召见了四大辅臣。 武英殿位于外朝熙和门以西。正殿武英殿南向,面阔五间,进深三间,黄琉璃瓦歇山顶。须弥座围以汉白玉石栏,前出月台,有甬路直通武英门。后殿敬思殿与武英殿形制略似,前后殿间以穿廊相连。东西配殿分别是凝道殿、焕章殿,左右共有廊房六十三间。院落东北有恒寿斋,西北为浴德堂。武英殿与位于外朝之东的文华殿相对应,即一文一武。 玄烨坐在龙椅之上,前头的桌案上摆放着书籍、奏折和几封书信。可玄烨并未打开翻开,而是摊开一张洁白的卷纸,往方砚中沾了几许墨,执笔在纸上书写了几字,便听闻梁九功在外喊道:“传辅政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武英殿见驾。” 玄烨疑狐这个时候他们进宫所谓何事,也不抬首,自顾书写。 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四人一同进殿,一道跪下向玄烨请安,异口同声道:“奴才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叩见皇上。” “四位爱卿请起。”玄烨看了眼曹寅,示意为他们四人赐座,然后放下手中的御笔,抬首,扫视过每一张心态不一的脸。“四位有事找朕?” 索尼从椅子上站起,一拱手。“启奏皇上,奴才等有本请奏!”说罢,双手伸出一本折子,示意玄烨过目。 玄烨令曹寅接过手,然后辗转落入自己的手中,打开阅览,耳边听见索尼说道:“黄河决堤,洪水泛滥,百姓庄稼大多被毁。请皇上圣裁!当立即命各府衙门开仓赈灾,并免除今年向百姓征讨的所有税收。” 玄烨合上折子,道:“准奏!索尼,这件事就交由你四人来办尽早解决百姓的难题。” “奴才等遵旨。”索尼率领其余三人站起,拱手遵从玄烨的旨意,可这时鳌拜却有话说了,“皇上,鳌拜有一事不明!我大清开创初年,八旗将士先后平定了各地的叛乱并剿灭了南明小朝廷等叛党约十万余人。在这个既浪费粮食又需要人丁的节骨眼,您一张口就免掉了朝廷的所有税收。试问皇上,没有粮食叫我们八旗将士怎么填饱肚子?没有征收者入伍,我八旗又哪里来的十万铁骑?” 苏克萨哈说道:“鳌大人多虑了。” “怎么是多虑?”鳌拜侧首看苏克萨哈,眼中透露着鄙夷之色,冷哼了一声之后说道:“苏大人,我鳌拜一生驰骋沙场。当年跟随先皇的大哥,也就是肃亲王豪格一起征讨张献忠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哼!投降的余孽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你,你说什么?鳌拜,你太过分了!”苏克萨哈气极,心想他苏克萨哈一声哪里受过这样子的气,可这鳌拜竟然在他不得势的时候处处打压,今日竟然还把成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说出来,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他苏克萨哈么。 鳌拜却不以为意,继续道:“我怎么过分了?你敢发誓自己当年不是多尔衮的亲信吗?这多尔衮又是以什么罪被论处的,苏克萨哈大人想必你不会不记得吧?” “你,你……”苏克萨哈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好了,都不要再吵了!”玄烨面露不悦之色。想这两人贵为一品大员,辅政大臣,现下却当着他的面,在这武英殿吵吵闹闹,议论不休,身上哪有当官的气质,眼中又将他这个皇帝放在哪里。 苏克萨哈赶紧跪下,诚惶诚恐的说道:“奴才汗颜。” 鳌拜虽然也一同跪下,可神情却不若苏克萨哈那般,“皇上,我鳌拜一心为了大清社稷着想。望您三思!开仓赈灾奴才不反对,减少税收也不是不行,就是不能全免!” 玄烨摆手示意苏克萨哈和鳌拜起身说话。 “鳌大人所言极是,奴才也是这么认为。皇上既然已经答应开仓赈灾就必须再从那群南蛮子手里拿回来……要不然长此下去,我们的损失就太大了!”遏必隆附和道。 “糊涂。”玄烨咒骂一声,心中对遏必隆事事以鳌拜为准则的做法不以为然,“遏必隆,朕如今已是天下人的皇帝。又何来的满汉之分?”玄烨也不管遏必隆跪下请罪的话语,转首看向鳌拜,“鳌大人,朕不能答应你的奏请。” “皇上……”鳌拜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叫玄烨给阻止了。 “遏大人,你先站起来。”玄烨站起身,离开龙椅,缓缓而行,道:“你们听朕说,我大清和南明余党的战争才刚刚结束。多年的战乱早已经给社稷生产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国家因为战乱而民生萧条,朕的百姓更是处在了水深火热、生灵涂炭的地步。眼下正是百废待举的时候,如果能够照索尼这本章中所写的那样大力恢复发展农业生产,暗查流民,奖励垦荒,施行赈济蠲免政策,必定民心。” “皇上所言极是。奴才等立刻着手安排。”在其余三人还未提出意见之时,索尼就率先应下了,心中对玄烨的这番说辞露出欣赏之色。 鳌拜暗自冷哼一声,这小皇帝选择了赫舍里家的女儿为皇后,索尼当然感恩戴德,事事听从了。 玄烨也看到了鳌拜极为不敬的神色,心中忍耐,微微一笑,“索爱卿,此事稍等片刻,朕还有事要与四卿商议。而且这件事是要马上着手去办理。朕打算遵从先帝遗诏将顺治年间改设的内阁和翰林院撤销,重新恢复内三院名称,并加强对官吏的管理,淘汰十三衙门,扩建内务府并注重督抚的楷模作用。你们认为如何?” “奴才等无不遵照圣旨办理!还请皇上在大婚之后能够立即亲政,已定我大清万万百姓之心。” 索尼的一番话正如一石溅起千层浪,苏克萨哈、遏必隆、尤其是鳌拜,脸孔雪白、手心出汗,他们深深的明白一旦少年天子康熙亲政后必将削弱辅臣的势力。尤其是以四辅为首的……他们三个!赞成皇上大婚,却一直忘记了大婚之后的亲政问题,这得想法子解决,不然皇上定会走先帝的老路。 “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索尼的奏请你们认为如何?”玄烨故意问着。 苏克萨哈认为反正现在的政权几乎已经落到了鳌拜的手中,皇上亲政对于鳌拜来讲定是一大重创,他哪有不赞成的道理。“奴才恭请皇上亲政!” 玄烨侧首问向遏必隆,“遏大人,你呢?” “这,咳咳……皇上亲政恐怕……”遏必隆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玄烨暗自一笑,若是遏必隆知道他的女儿被奉为贵妃,不知是否也是这副嘴脸模样。缓步行至鳌拜跟前,锐利的眼神扫向他,却笑着问道:“鳌大人,朕亲政你认为如何?” “奴才认为皇上当然要亲政,但是不是现在!如果皇上一定要问原因,那就请您去问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比任何人都了解您亲政过早的危害。”鳌拜直起身子,直言不讳的说道。 “是么?”玄烨淡淡的问了句,然后笑着坐回原处,道:“这件事缓缓而行,不要着急的过早去评论!索尼,你和鳌拜都是我大清开国的功臣。朕还记得皇玛嬷曾经提过:太宗皇帝去世后,就是你二人合力才使我皇阿玛登上皇位。如今你二人更要一起对朕忠心方可保我大清千秋万世基业,明白吗?” “奴才等明白。” 鳌拜在玄烨在拿以往的事情压制他,道:“奴才……誓死效忠皇上。” 玄烨也不想在此事上跟鳌拜大动干戈,因此转移话题,“好了,说一些题外话。”他让四辅臣坐回位子,然后问道:“索爱卿,再过一月朕就要大婚了,不知朕未来的皇后最近可好?” “回皇上,孙女芳儿最近一切安好。” 玄烨微微颌首,“安好就好,芳儿有什么需求你要立即上奏。朕已经交代了内务府总管纳兰明珠点拨银两为皇后安排大婚事宜。姑娘家嘛,需要添些什么尽管开口,无须顾及。” 一番话听得其余三人心中好不嫉妒。 索尼起身,拱手道:“奴才代芳儿多谢皇上圣眷。” “四位爱卿,天色已经将近午膳时分,朕还要去慈宁宫,你们退下吧!”说着便起身朝武英殿外走去。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四辅臣退出武英殿,一阵风出来,吹起桌案上玄烨书写的一张纸,“君临天下”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步库房 是夜,乾清宫一处角落的步库房内却灯火通明。 玄烨穿着一身布衣与那一群相同年龄的少年正互相摔跤。曹寅站在一侧,腰间佩着大刀,手中却端着茶水和干净的白巾,目光如注,眼神从未离开玄烨半步。 曹寅知道白天在武英殿的事情,让玄烨的心中很不痛快。此刻他必须借着汗水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满州第一巴图鲁…… 玄烨注视着对手,却将他想象成鳌拜,以此来激发自己内心深处的潜力。总有一天,朕会打败你,并且要你永远不翻身…… 翌日清晨,索尼一脸沉重的走进书房,有意无意之下大声的关住了房门,并且吩咐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索夫人担忧索尼的身子出了什么差错,便叫人将芳儿请了过来。且不说芳儿是索尼最珍爱的孙女,就单论芳儿特殊的身份,索尼也不会有什么话说, “叩叩” 芳儿执起手轻轻敲了敲门,柔声唤道:“爷爷,是我芳儿。”她倾耳一听,见书房内没传出索尼半声响动,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她见索尼深皱眉宇,有散不开的心事,忧着心问道:“爷爷,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情吗?” 索尼沉默不语,只是缓缓的摇了摇首,然后抬眸看向芳儿,或许芳儿能办到他们所不能办到的事情。良久之后,索尼才道出眉宇深锁的原因,“今日早朝,皇上因为待在步库房而没来。” “步库房?”芳儿缓缓念道,面露一丝疑惑,她从未听过皇宫之中还有一个地方是叫步库房的,问道:“爷爷,那是什么地方?” 索尼叹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走至芳儿身边,道:“那是不久前皇上兴起的玩意。朝中已经有不少人有了怨言,说皇上玩物丧志,都被我压了下来,但是芳儿这并非长久之计。皇上这番举动对某些人来说是乐见其成,但是对大清来说就有点麻烦了。” 芳儿心中明白,索尼是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说这些,朝廷的权衡利弊得失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女子可以插手。他这么说,肯定是要让自己做些什么了。“爷爷,希望芳儿怎么做?” 索尼欣慰的颌首,一点就通,不愧是他赫舍里家族的女子,“稍后太皇太后会派人召你进宫,但实际上是让你去乾清宫劝诫皇上以大局为重,切不可玩物丧志。现下,能让皇上把话听得进去的人也只有你了。” 芳儿柔顺的颌首,心中却在疑狐玄烨当真会玩物丧志吗?微微摇首,芳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玄烨不是这样的人。她向索尼行了个礼,然后退出了书房。 一个时辰之后,太皇太后派遣了一辆马车来接芳儿。 芳儿手中提着锦盒,上了马车,却发现苏麻喇姑坐在里头。轻唤了声“苏嬷嬷”。[] 苏麻喇姑微微一笑,接过芳儿手中的锦盒,让芳儿坐在了自己的对头。一路上,苏麻喇姑并没有说些什么,正当芳儿以为马车会一如既往的安静驱使进宫之际,她却开口了。 “格格很有耐心,一点也不好奇为何是老奴来接你吗?” 芳儿轻轻一笑,“苏嬷嬷,说实话,我很好奇,但是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您若是想说,我又何须多问。时候到了,您自然会开口。” “太皇太后说的不错,格格的性子确实适合成为皇后娘娘。”苏麻喇姑笑道,眼中有着令人不容错辨的欣赏和欢喜,“皇上,曾经答应过太皇太后会成为大清的旷世明君。步库房一事,太皇太后也曾责骂过皇上一次,但是皇上依旧是一意孤行……” 芳儿打断了苏麻喇姑的接下去的话语,“我知道苏嬷嬷您想说什么,我也知道我今日进宫的目的。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是芳儿会尽力,请苏嬷嬷放心。” 下了马车,芳儿从苏麻喇姑的手里接过锦盒,紧着一张俏丽的容颜朝乾清宫的方向走去,只是刚走了一小段路,便见到玄烨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 芳儿微微屈膝行礼,“奴才参见皇上。” 玄烨从梁九功那里得到消息,说是芳儿进宫了,便匆匆地跑过来,生怕就此错过了见到芳儿的机会。吁了一口大气,玄烨伸手扶起芳儿,道:“你身子刚见好,就不要多礼了。” 芳儿执起身子,心中还是心疼玄烨的满头汗水,掏出丝绢轻柔的擦拭着玄烨额际的汗水。 玄烨嘴角勾起一抹柔情的笑意,微倾斜着身子,方便芳儿擦拭,鼻间传来芳儿身上淡淡的幽香。 “芳儿,有空陪朕走走吗?” “好吧,我也正巧有话要和皇上说。”侧过身,芳儿想起了苏麻喇姑和索尼的话。 玄烨领着芳儿到了御花园金鱼池旁,他将一些鱼饵撒入湖中,一些五彩的锦鲤就争相涌过来。“我喜欢这里,看着池子里的鱼总能联想到朕自己!如果也能像它们这样自由自在的游荡该多好。”露出一丝苦笑,神情落寞的说着,“可是,我是皇上……我不能!” “鱼儿也不见得好到哪去,而做皇帝的也不见得就坏到哪去……一世一生,终将是上天的安排。”芳儿看着锦鲤,淡淡说着。 玄烨侧首看向芳儿,心中感觉莫名其妙,今日的芳儿似乎藏了些许的话,但是她没有直接的说出来,而是旁敲侧击,拐着弯在说。似在说他做错了事情。 玄烨不想猜测,试着问道:“芳儿,朕做错事情了?” 芳儿淡淡一笑,却柔情似水,“今日皇上不朝的事情已经传遍了。芳儿希望皇上从今日开始停止再去步库房,切不可玩物丧志荒废朝政。皇上是大清的皇上,纵然辅臣掌政,您无法实现抱负,但是从那些个狡猾的臣子中学习如何掌权,如何做一个百姓爱戴的好皇帝。皇上,这才是您应该做的。” “步库房?芳儿是说步库房?”玄烨心想他知道今日芳儿会进宫的原因了。而他也不是凑巧碰到芳儿,是芳儿原本就要来找他的。玄烨想要解释,却欲言又止,想到这中间的利害关系,他便不能将芳儿也牵扯进来。倘若芳儿知道了也会劝他不要去冒这个险。 玄烨笑着转移话题,道:“朕是皇帝,自然是以文治国。但我大清是以马上得天下,又怎么能少了武力?芳儿,你太大惊小怪了!而且,朕保证,早朝的事情,绝对没有第二次了。” “是么?”芳儿抬起眼眸,一双清澈的眼睛直直的望着玄烨,却见到玄烨低下头下意识的躲避着她的眼睛。“既然如此,那么奴才告退了,皇上请您保重。”将手中的锦盒递给玄烨,道:“这里面是奴才抽空做出的几样点心,还请皇上笑纳!” 玄烨接过点心,怔怔的看着芳儿慢慢的行礼转身,然后渐渐的走远,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才回过神,低首看着手中的锦盒,双手牢牢的握住。芳儿,对不起,但是朕一定护你周全。你若安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深情 傍晚的星辰明亮,树上的蝉一直叫个不停…… “啪”放下书本,这已经是入夜以来芳儿第五次扔下手中的这本《稼轩诗集》了。 索夫人轻轻摇首,将手中的女红放置一旁,道:“芳儿,你这是这么了?从你爷爷的书房里出来一直到现在……已经是第五次扔书本、第三次发呆了,难道你进宫没有遇到皇上吗?还是……” “不要再跟我提皇上。”芳儿大声说道,见索夫人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她,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她歉然道:“对不起,奶奶,我不是有意的。” 索夫人慈爱的摇首表示无碍,“能说说原因吗?” 想起今日见到玄烨的情形,听见他说的那番话,芳儿就不由自主的生气,她猛然站起身,“我在想,他究竟是变笨了还是感觉不到我话中的意思呢?我干什么要为了他不思进取的想法而生气呢?这个死玄烨,死玄烨……”说着倒在床上捶着被子,小脸心事重重的。 索夫人瞧着芳儿,没有插话,让清月默默的收拾起书本,然后续上蜡烛,心想着今夜应该会是个不眠之夜。然后挥挥手,让清月下去歇息,自己则走到芳儿的身侧,坐在了床榻的边缘。 她心中有些感概。 太皇太后会册立芳儿为皇后的原因,她虽然没有听索尼提起过,但是多多少少也是猜到一点。她没什么意见,只是单纯的希望芳儿嫁给皇上能得到幸福。可如今看来,她或许可以放心了。 因为芳儿是真心喜欢皇上,不然现在也不会为了皇上而烦心了。但是最让她欣慰的地方是,她看到了小时候的芳儿。此刻她言语间的神态仿若娇嗔一般。 微微一笑,索夫人抚摸着芳儿的发梢,仿若小时候那般,轻轻的问道:“芳儿,你认识的皇上是这么不思进取的吗?你相信他会改变的如此之快吗?” 芳儿楞了楞,不自觉的将额头放在索夫人的大腿之上,犹如小时候奶奶哄她睡觉一般。她不相信玄烨会不思进取。玄烨是天上的雄鹰,有着雄心壮志……她心中豁然开朗,她明白奶奶话中的意思了。 她既然相信玄烨,那就要相信到底。那个步库房,今日的不朝,芳儿此刻在心中深信玄烨有他的理由。 芳儿看着索夫人,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谢谢你,奶奶。” 与此同时在皇宫中的养心殿,却到处都是侍卫在把手,一个个脸色沉重,仿若出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一声高喊“太皇太后驾到”让众侍卫连忙跪地恭迎。 太皇太后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走到养心殿门外,身后跟着一大群太监宫女,见都杵在外头,连梁九功都在,问道:“梁九功,怎么样了?皇上还在里面没有出来?”朝紧闭的大殿内瞧了瞧,却没什么动静,“晚膳用了没有?” 梁九功恭敬的回答:“回太皇太后的话,奴才半个时辰前来送晚膳给皇上……可,可等了半天里面也没有人回话!奴才也不敢进去,这一耗着就到了现在。” 太皇太后脸色一沉,咒骂道:“糊涂东西,怎么到了现在才通报?”然后大声命令侍卫道:“将门打开。” “啊……”梁九功惊了一声,“奴才不敢。”万一皇上发怒,那他可吃不了兜着走呀。 太皇太后面显不悦,周身散发的怒火,喝道:“快将门打开,有哀家在,你还怕什么。” 苏麻喇姑见太皇太后发了怒,也见梁九功身体哆嗦,“还是奴婢来吧。”说着拿过侍卫的佩剑隔着门一压,养心殿的大门就打开了。她将佩剑递给侍卫,连忙搀着已然要进入养心殿的太皇太后。 养心殿内的龙椅上空无一人,奏折和书籍掉了一地……在这堆杂物的中间一个用被子蒙住的物体在蠕动着。 “太皇太后请退后!”侍卫将太皇太后护在身后,便说着就要拔出配件,以为那蠕动着的不知名物体是此刻。 “退下!”太皇太后喝住了侍卫,生怕刀剑无眼伤了那东西,她走向中间,问着:“玄烨,是你吗?”然后蹲下身子,将被子一掀开,惊讶道:“是你?” 被子盖住的的确是个人,只是他不是玄烨,而是他的一个小太监。太皇太后认得他,慧慧刑囚芳儿的时候,就是他报信给玄烨救了芳儿。为了奖赏他,玄烨就把收在了身侧。可现今这小太监不禁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就连嘴巴也用布条堵了起来。 太皇太后心中明白了几分,吩咐道:“松开他。”然后看着身后的侍卫道:“传索尼慈宁宫见我。” 侍卫领命而去。可苏麻喇姑却还猜不到怎么回事,她靠近太皇太后,附耳问道:“太皇太后,您不找皇上了吗?天都这么晚了……”她实在是担心皇上的安危啊。 “解铃还须系铃人,哀家就再宠他这么一回吧。”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然后和苏麻喇姑一道退出了养心殿。今日玄烨和芳儿在御花园的事情,她也听曹寅说了。原本是想让芳儿来劝说玄烨步库房的事情,却不想造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小小的矛盾。 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可心中也有几分猜到了步库房背后的意思。等待会索尼进宫之后,她就会下令不让索尼过问此事了。 苏麻喇姑了解了过来,和太皇太后会心一笑。知道了皇上的下落,她也就放心了,她相信曹寅会保护好皇上的安全。 索府?栖梧斋 清月喘吁吁的跑进房里,推开门的声音惊醒了原在索夫人腿上睡寐的芳儿,但见她一脸急色,口中大喊:“格格、格格不好了!” 索夫人脸色微沉,对清月如此大呼小叫感到不满,“你这丫头,成何体统。你家格格还好好的呢,什么不好了,没个分寸。” “对不起,夫人。”清月俏皮的吐吐舌头。 芳儿自索夫人身上起来,绾绾自己的发髻,柔声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清月这才记起她大呼小叫的原因,连忙道:“宫里刚来人传话请老爷去慈宁宫……说皇上失踪了!” “什么?皇上失踪了,怎么会呢?”芳儿心下一惊,顿时慌了神,她快速走至清月跟前,抓着她的肩旁,急声道:“那爷爷去了没有?” 清月还来不及回答,就听见后门处传来一个男性的声音,“请问哪位是赫舍里芳儿格格?” 芳儿略过一看,见那人一身宫门侍卫装扮,一看就知道是从宫里面出来的,她移身走过去,应声道:“我就是,请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请格格移驾,有人想见你。” 芳儿疑狐的跟着侍卫离去,临行还不忘给索夫人一个安心的笑容,可心里却已经备下警戒。 寂静的夜早已是漆黑一片,依稀只有在这片草原之上才能找到星星踏足过的痕迹。芳儿骑着白马从远处奔来,远远看去早已经有人在此等候,那熟悉的身影令芳儿心情澎湃。 勒紧缰绳,她下了马,一步步的走近,玄烨的脸庞越发清晰的呈现在她的眼前。 “皇上,你怎么会……” “芳儿……”玄烨突然上前一步紧紧的抱住了心爱的姑娘,他是这样的用力,仿佛这份爱早已嵌入了少年天子的身体里。 这个时候原本早已漆黑的夜逐渐的散了一块儿,月亮隐隐的露出了月牙型。它的光打在了这对年轻的男女身上,也照应在了他们的心里。 “我问爱从何处来,爱其实就在我的心里。芳儿,我爱你。即使再难再苦也不想失去你对我的信心。所以,我来了!瞒着所有人来找你。” “皇上不该这么说。”芳儿擦掉方才感动的泪水,水莹莹的双眸抬起,“做皇帝自然是要身系天下黎民百姓,芳儿规劝你,是因为你是皇上。” 玄烨闻言,脸色呈现掩饰不住的失望,“真的只是这样吗?你对我好,真的只因为我是皇帝,而不是因为你喜欢我。真的不是这样吗,芳儿?” 芳儿直觉想说声是,但是又不愿委屈了自己的心,她就这么硬生生的停顿在了这里。她的感情早就呈现在玄烨的眼前,他又何必多此一问来堵她的心呢?芳儿定定的看着玄烨,想要安慰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本就是个心细如尘的女子,玄烨虽然面露失望,可眼底却显露出一丝狡猾之色。芳儿恍然大悟,“玄烨,你……” 玄烨却没给芳儿说下去的机会,他柔情似水的看着芳儿,道:“芳儿,我的芳儿,比起你不惜牺牲自己的幸福来保全朕的天下、朕的龙椅,我这个一直在让你无私付出的男人真该好好的问自己!到底何德何能让你这样对我?前世你是溶入我骨血的女人,今生你是我执手相伴的妻子,那么来生呢?换我做你的白马,带着你奔驰在坝上的草原里永远也不要停下。” “皇上……”芳儿同样神情的对视着他,“玄烨,我的丈夫。身系天下黎民苍生的你……叫我如何能不心疼、如何能不关怀,即使你富有天下却仍然那么孤独,那么寂寞……” 玄烨将芳儿搂入怀中,在她的耳边不断呢喃着芳儿的名字,“知我者、莫过芳儿你,要答应我,无论是悲离还有痛苦,我们的心要永远都在一起,不离不弃!” 月光下,芳儿望着玄烨渴望的眼神,她不禁在心里按下了决心……“天地为证,日月为鉴。”芳儿轻轻的踮起脚尖凑近了玄烨的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婚(一) 康熙思念九月七日,即大婚礼前一天,玄烨派遣满洲大臣祭告天地、太庙、社稷。[]同日行大征礼(即纳聘礼)。聘礼包括两万两黄金、一万两白银、一个金茶罐、两个银茶罐、一对银箱、一千匹锦缎、二十付马鞍、及四十匹骏马。 九月八日,皇室举行大婚礼。 早在几天前,紫禁城内外就已喜气洋洋一片。宫在前三殿、后三宫都用绸带搭起彩架,大红喜字、吉祥语句图案抬头可见。从大清门到坤宁宫的青白石御道上,铺满了红地毯,御道两侧有路灯四百对,各式彩灯三十对,仿佛天河上的鹊桥。 这日一早,玄烨便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吉服,挂着朝珠走进太极殿,坐在正大光明之下的龙椅上。龙袍上绣九条龙,龙袍的下摆,斜向排列着许多弯曲的线条,名谓水脚。水脚之上,还有许多波浪翻滚的水浪,水浪之上,又立有山石宝物,俗称“海水江涯”,它除了表示绵延不断的吉祥含意之外,还有“一统山河”和“万世升平”的寓意。 今日他终于要娶到赫舍里芳儿了……玄烨的内心难掩激动。 他伸手观看册立芳儿为皇后的封册和金印,确认无误之后,颌首示意梁九功把两件皇后的象征物交给钦派使臣,然后高声朗道:“遣凤辇,奉迎皇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等恭贺皇上大婚之喜。愿皇上和皇后娘娘鹣鲽情深,永浴爱河。” 钦派使臣接过封册和金印,随着众大臣说了些恭贺皇上大喜的话语,然后一身红服步出太极殿,众侍臣尾随其后。 奉迎的专使必须由两亲王的结发福晋和八个年轻的一品夫人担任。迎亲的两福晋、八命妇必须按照满面族风俗骑马到索府。 与此同时,索府之内炮火不断,喜气洋洋,使臣进入索府大堂,便见到索尼率领一些个家属跪在中央,跪在首位的则是太皇太后亲自指定的皇后人选,赫舍里芳儿。他打开封册,大声朗读道:“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与。咨尔何舍里氏乃内大臣噶布喇之女也。世德钟祥,崇勋启秀。柔嘉成性,宜昭女教于六宫。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兹仰承太皇太后懿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其尚弘资孝养,克赞恭勤。茂本支奕叶之休,佐宗庙维馨之祀。钦哉。”说罢将册封和金印交给芳儿。 芳儿双手奉上,接过封册和金印,然后柔声高喊:“臣妾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清月的搀扶下,芳儿缓缓的站起身,随即按照喜娘的指示坐到了主位之上,康亲王福晋和安亲王福晋领着八命妇自使臣后头战列出来,弯弯屈膝,齐声道:“奴才等参见皇后娘娘。(.好看的小说)” 芳儿微微伸手示意起身,然后两位亲王福晋便扶着芳儿进到里屋,伺候芳儿梳妆。 安亲王的福晋是芳儿的亲姑姑,她今日穿着一身崇蓝色锦缎如意襟旗装银线纹着雀鸟祥云图,绣花白边围绕裙身脉脉婉转,旗头上装饰着姹紫嫣红百花葳蕤,发髻中花针简单点缀恰到好处不显繁沉,一缕纯蓝色流苏飘然垂在耳侧肩头,身后一般秀发垂坠至腰间。 至于康亲王的福晋,芳儿是从未见过的。但是她猜想到站在姑姑身侧的定是康福晋了。一袭姿色金钩边旗装。裙上镶着朵朵祥云,繁花散落于祥云旁边,手上捏着翠绿色的手帕,上面绣着展翅蝴蝶。发丝被挽成了旗头,左右两边是流苏簪。玉冠固定于发中间。玄色耳链坠于双耳。 芳儿微微道:“辛苦两位福晋了。” 康福晋笑着说道:“娘娘可就折煞奴才了。能为娘娘效劳是奴才的福气呀。请娘娘移步更衣。” 芳儿轻轻颌首,随着八命妇进入幕帘之后。待幕帘被掀开之后,安福晋和康福晋侧首一看,眼前恍然一亮。 一袭大红绸绣八团龙凤同和袍,其形制为圆领,右衽,接袖,素接袖,马蹄袖,衣裳相连,左右大开襟直身袍。用三枚斜纹素红绸为面,在袍面上用捻金线通身钉正卐字纹,卐字纹空隙中填双喜字、团喜字和朵花,卐字上用五彩丝绒绣朵朵流云。袍面上龙用五彩丝绒及捻金丝绒八团龙凤纹,龙凤纹间饰云纹、双喜字。袍上还绣有中国传统纹饰十二章。八团纹饰在两肩个一团、前后胸各有一团,前后襟个二团。金花闪耀,别具高贵幽雅之美。 石青绣绸八团龙凤纹褂,用石青色斜纹素江绸为褂面,上绣八团龙凤纹、下摆处绣海水江崖及象征财富的八宝纹,花纹分布同龙凤同和袍。褂的形制为圆领,对襟,开袖,上衣下裳相连。 袍和褂都异常绚丽豪华,金碧辉煌。 安福晋牵着芳儿的纤手,走至梳妆镜前,让其坐下,然后亲自拿起玉梳为芳儿梳理发髻。按照大清的规矩,芳儿这时梳的仍然是及笄少女的发型——双凤髻,一边插一支双喜如意碧玉簪。 步出栖梧斋,芳儿心中念念不舍。她终于要离开自己生活了十三年的家了,这里住着她这一生最亲最亲的爷爷和奶奶,给了她生命的阿玛,带她如己出的乌兰,还有最关爱她的叔叔…… 再回头看过每一处,到处依稀可以看到她的身影。而如今,她要走进的全新的生活,却不如平常百姓家那般美好。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她要走进的还是皇宫。 来至大堂,芳儿一干亲人话别,虽然没有流泪,但是芳儿的眼眶已经湿润,“爷爷、奶奶,芳儿要走了,你们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千万多多珍重!” 索尼老泪纵横,看着面前这个端庄贤淑的孙女,“孩子,要好好的生活下去,知道吗?” 芳儿不住的颌首,她推开旁人的扶持,对着索尼跪了下去,“爷爷,孙女拜别您老人家!请您万万珍重自己,芳儿给您磕头了。” “芳儿……”已经风烛残年的索尼深知这辈子对大清最大的贡献并不是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赫赫战功,而是他,一手奉献出了孙女的所有幸福。 迎娶时,钦天监官员严密推算了吉利的时辰,吉时一到马上报告。使臣看了下天色,又从怀中掏出怀表打开一看,然后奏请皇后,“娘娘,吉时已到,请上凤辇。” 芳儿从康福晋的手中接过意为“平安如意”的两个苹果,然后随着安福晋缓缓盖上红盖头。索尼沧桑的脸庞就这样消失在芳儿的眼前。可待此时,盘旋在芳儿眼框中的泪水才慢慢的流了下来。 使臣把皇帝亲笔书写的“龙”字和一柄金如意放进喜轿中,然后就恭恭敬敬地将由两位亲王福晋亲自搀扶的皇后娘娘送上凤辇。~ 第一百二十章 大婚(二) 凤辇由十六个人抬着,旌旗扇、平金绣凤、宫灯三百对,由穿红缎绣花褂子的校尉持着,走到最前面,御前侍卫扶着凤舆轿扛扈卫左右,两福晋、八命妇和扈从的王公大臣,紧紧跟在凤舆的后面,红毯连绵数里,轰轰烈烈地恭迎皇后娘娘进入大清门,入驻皇宫。[.超多好看小说]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走至台阶,抬眸看向这漫天红色,耳边隐约想起礼炮声,她轻声问道:“苏麻,时候差不多了,芳儿也要进宫了吧。” “是的,今日皇上大婚,算算时辰,皇后的凤辇应该进了大清门了。” 按照大清的规矩,今日皇帝大婚,太皇太后是不必前往太和殿观礼,明日大婚之后,皇后会依礼来慈宁宫拜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下太皇太后很想看见芳儿,触及往事,她默默的流下了泪水,她心疼,真的好心疼芳儿。“从今天开始,皇宫中又出现了一个可怜的女人,她的未来究竟会怎么样?没人会知道。” 泪水滴到苏麻喇姑的手背上,但是她装作不在意,另一只手覆上太皇太后的手,像是给了她某种的力量,“您会保护他们的,奴才始终相信太皇太后会保护皇上和皇后的。” 太皇太后诺诺的问道:“我,真的可以吗?一个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保护不了的女人真的可以保护皇帝和皇后吗?” 苏麻喇姑神情一愣,“格格……”她唤出几十年都不曾叫唤出口的称呼。自太皇太后嫁给太宗皇帝开始,她就没在她的脸庞上见过这份神情。如此不确定,如此不安。 她心中明白这个皇宫已经毁了太多的人,消耗了太皇太后对感情的坚强。 睿亲王多尔衮的去世带走了太皇太后满心的爱恋,先帝随着端敬皇后而去,打垮了太皇太后一半的身心。如今,她是那么的欣赏芳儿,那么的喜欢她,可为了江山社稷,她又不得不将芳儿选进宫……现下太皇太后的心思,可想而知。 “苏麻,究竟我是对还是错呢?”太皇太后喃喃的问道,却无人可以回答她的问题。 苏麻喇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劝解太皇太后,只是尽着自己的本份,默默的陪伴着她。“太皇太后,您也不必太伤感了,接连几日都还得劳累,您还是保重身子要紧。” 凤舆入大清门时,午门楼上钟鼓齐鸣,撤响京城,梁九功小跑着路子来到太极殿报告玄烨说皇后的凤辇已经进宫。 玄烨面露一喜欢,可却依旧“平静”的坐在正大光明牌匾下的龙椅上,目光随着娉婷而来的身影而愈发炽热。淡淡的扫过芳儿那张被红盖遮掩的容颜,玄烨心想今日的芳儿定是格外娇红美艳。 但是他能感受到芳儿此刻的心情。是心酸吗?还是一股无言的痛楚,在她那进退得宜的举动下所拼命掩饰的正是一股无言的恐惧与惆怅的心情。他有多想立刻跑下去扶起心爱的姑娘,带她远离这虚伪、矫情的一切,是的,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芳儿不属于这里,从来不是。 眼前一片嫣红,芳儿在两位亲王福晋的搀扶下,下了凤辇走进太和殿,她感受到四周头来的注视,最为热烈的是迎面而来的目光。芳儿知道,那是玄烨的目光。 今日她终于踏进了皇宫,她赫舍里芳儿就将成为爱新觉罗玄烨的妻子,成为大清的皇后。 她是皇后,大清的皇后。以前的芳儿将玄烨当作是她爱的人,现在的皇后当玄烨是她的丈夫,一个被称做“帝王”的丈夫,纵然她本不想要这样的丈夫。 “臣妾赫舍里芳儿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微微福礼,芳儿娉婷弯曲。 “皇后请起。”玄烨略带激动的说道。芳儿,对不起,至此,朕就要将你带入这充满未知数的深宫,将我们的爱情带入幽暗的深处,也将你带入朕的生命。 略一侧首,示意梁九功,但听的梁九功高喊道:“请皇上和皇后移驾坤宁宫,行大婚礼。” 玄烨看着芳儿的身影消失在太和殿之后,这才起身。在由八名少年亲贵执宫灯引导,在御前大臣和御前侍卫的扈从及礼部堂宫的照料下,来到坤宁宫大婚洞房的东暖阁前殿等待举行婚礼。 而芳儿则是重新登上凤辇,在一大对人马的陪同下浩浩荡荡的前往坤宁宫。 凤舆停在正南天喜方位,芳儿在两福晋、八命归和宫女护侍下,跨出轿门,双手各拿着一个苹果表示“平安”。随后由安亲王福晋接过苹果,再由康亲王福晋将装有珠、宝金银小如意和米谷的宝瓶递给芳儿,捧稳象征“吉祥如意”的宝瓶之后,芳儿即沿着御道,经过乾清宫和昭仁殿之间的通路,进入乾、坤两宫之间的交泰殿。 这个殿是皇帝和皇后大婚行礼专用场所。 芳儿进殿时,宫人在殿门前横放着一个朱漆马鞍,鞍下放着从她手里接过来的那两个苹果,上面铺着一条红毯。 芳儿在六对藏香提炉的引导下,跨过“平平安安”的苹果马鞍,被引导到西首站立,等候拜天地。 等芳儿刚刚站好位置,玄烨便立即由坤宁宫出来,站在东首与芳儿相对而立,在欢庆的鼓乐声中,一起下拜,九叩礼毕,成为“结发”。 拜完天地,玄烨揭开芳儿的红盖头,然后一道在坤宁宫东暖阁行坐帐礼。 而此时的坤宁宫,墙壁是用红漆及银殊桐油髹饰的、鎏金色的大红门上粘着金沥粉的双喜字寓意着无限的喜气,门的上方为一草书的大“寿”字,门旁墙上一长幅对联直落地面。从坤宁宫正门进入东暖阁的门口站立着不少宫女他们的手里端着各种大婚时要用的珍品。而洞房外东侧过道里则各竖立一座大红镶金色木影壁,乃取帝后合卺和“开门见喜”之意。洞房门前吊着一盏双喜字大宫灯,洞房内金玉珍宝,富丽堂皇。 安亲王福晋端着一盘“子孙饽饽”,笑着走到玄烨和芳儿跟前,执起筷子拣起一个子孙饽饽递给芳儿,芳儿红着脸吃了一口,然后马上吐了出来,娇羞的说了句“生的”。 一旁康亲王福晋见状立马递上白巾给芳儿拭嘴。 “恭喜皇上和皇后娘娘大喜,奴才等恭祝皇上、皇后早生贵子。” 玄烨笑着颌首,起身离开做帐,到前殿休息。 而在外头等候的八命妇进来为芳儿上头“开脸”,然后重新梳头,将双髻改梳为扁平后垂、无碍枕上转侧“燕尾”,仍旧插戴双喜如意簪,另外插一朵红绒制的“福”字喜花。而头上则戴上朝冠。朝冠以青绒为檐,上缀朱纬。顶三层,贯东珠各一,皆承之以金凤,饰东珠各三,珍珠各十七,上衔大东珠一。朱纬上周缀金凤七,饰东珠各九,猫睛石各一,珍珠各二十一;后金翟一,饰猫睛石一,珍珠十六。翟尾垂珠,凡珍珠三百零二。五行二就,每行大珍珠一,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一,饰东珠珍珠各六,末缀珊瑚。冠后护领,垂明黄色绦二,末缀宝石,青缎带。然后再盖上红盖头。 这番子之后,两个亲王福晋才示意礼官高喊:“团圆膳开始。”然后请在前殿等候的玄烨进来。 “参见皇上。”众人纷纷行礼,除却坐在榻上的芳儿。 “都起来吧。”玄烨喜着一张脸走到龙凤喜床前坐下,点头示意安福晋可以开始了。 安福晋微微颌首,然后听到喜娘高喊:“请皇上用喜称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玄烨执起喜称挑开了芳儿的喜帕,然后坐到床榻上,侧过身望着身边的芳儿。灯火迷幻,一切皆是那么的不真实。但是玄烨心中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终于娶到了一直爱恋着的女人,赫舍里芳儿。但是从今天开始就要呼唤皇后了,他爱新觉罗玄烨的皇后赫舍里芳儿。 “请皇上、皇后喝交杯酒,从此长长久久。” 玄烨接过康福晋端上来的喜酒,康福晋又看了看一旁的芳儿,见芳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反应,不禁唤道:“皇后娘娘?” 芳儿一愣,微微脸红,感到不好一丝,缓缓的拿起酒杯,却自始至终低着头不敢望身边的玄烨。 “请皇上、皇后喝交杯酒,从此长长久久。” 芳儿娇羞着脸,与玄烨喝过合卺酒,然后将杯子递给康福晋,耳旁传来安福晋的高喊:“合卺礼成,奴才等恭祝皇上皇后永结同心。” 坤宁宫内外响起了明快的礼炮声,两位亲王福晋率着八命妇和太监宫女全部跪安退出,临行前为芳儿摘下凤钿,换上龙凤长袍。。 大婚洞房门窗被轻轻地合上,皇帝侍卫中结发夫妻们在洞房外,击着檀板用满语高唱“交祝歌”。 入夜,洞房之内花烛融融,温馨一片,红帷漫漫,良宵共度。~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婚(三) 坤宁宫内,红烛微动,似是带出了流光四射的美,照耀着一对伉俪情深的身影,远远如旧梦前尘浮光若影,化做一缕幽香覆上彼此的心头。 床头悬挂大红缎绣龙凤双喜的床幔,床前挂“百子帐”,铺上摆放“百子被”,而此刻芳儿早已经褪去了龙凤长袍。红色轻纱绣着鸳鸯的外套裹盖着她那婀娜的身体,她的发丝如黑丝一般飘洒在身后……她的眉目间依然掩饰不住的娇羞与轻轻的恐惧。 玄烨拉着她的手,甜蜜的注视着她,“芳儿,你终于成为朕的皇后了。”伸手为芳儿拂去额前的发梢,却发现她略微抖动,“怎么了?你在发抖!” 芳儿身子颤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害羞。出阁前几日,宫中的礼仪嬷嬷曾到索府来指点她,也顺带说了男女之间的事情。芳儿也知道今夜是她的新婚之夜,可说起了简单,等真正遇到了,她仍是免不了一丝颤抖。 芳儿红着脸站起身子,移走几步,来到窗沿前,伸手一推,留出一条细缝,任由那微风瑟瑟吹走她心中的隐隐期待和惶恐。 玄烨略一冥想,隐约明白了芳儿的心事,他也站起身,走至芳儿身后,将她圈入怀中。 此时传来一阵哭泣声,那么哀怨悲伤,芳儿心中顿时闪过一阵寒冷,她侧身抱着玄烨,躲在他的怀中,希望借他的温暖来驱走自己的寒冷。“皇上,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哭,好凄惨的声音。(.好看的小说)” 玄烨略一皱眉,心下不悦,今日是他大婚之喜,竟然有人胆敢哭泣。顾及芳儿,却又不好下令彻查,只得出言安慰说:“芳儿,不要怕,有朕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朕会一直陪着你,没有人可以把朕从你身边拉开。” 玄烨吻上芳儿的耳际,低声说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那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芳儿耳边,轻轻的,激起阵阵神妙感觉。 削薄的唇自那耳际掠过,沿着她修长的脖颈一路流连而下,带来醇酒入喉的酥软和炽热。芳儿轻轻仰头靠在他怀中,浑身柔若无骨,在他温柔的攻陷下缓缓沉沦,眼波到处,是醉人心神的烟雨迷濛。 玄烨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笑意,仿佛耀目的阳光穿透冰凌,绝峰雾散,微微用力便将她带入帐中。 芙蓉帐暖,龙凤花烛流光溢彩,轻纱一般笼在人的身上,朦胧而妩媚。芳儿静静看着他,星眸微醉:“玄烨……” 玄烨峻朗的身影倒映在那湾清光灿渺的深潭之中,手揽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低声在她耳边道:“我的芳儿……” 那诱惑的声音像一道倏忽而至的锋锐,轻轻掠入了她心底,攻城掠地,悄然便将人掳了去。 “烨……”芳儿低声呢喃,环上了他的脖颈。红酥玉指带来微凉的碰触,却点燃了满腔爱恋,玄烨一抬手,将芳儿最后的发髻掠开。 青丝婉转散覆,流泻在香肩枕畔,隐约掩映了一抹清丽桃色。 玄烨静静望着芳儿,幽深的眼中满是惊艳,修长手指带着无尽的疼惜和怜爱划过莹光胜雪。 丹纱帐影春宵醉,比翼双飞,不思归。 百子帐缓缓放下,一对身影慢慢的贴在了一起。在他们的窗口北风正悄悄的吹来…… 推开寝殿的门,芳儿缓缓走出。银白色的纱衣随风轻轻的飘动,一根丝带系在纤细的腰间,上面没有装饰,显得优雅,在月光的照射下似乎在泛着淡淡的银光。及膝的长发如同瀑布一般,微风吹来,发丝随风轻扬,翩然若仙。 “皇后娘娘,您怎么出来了?” 芳儿闻言,回首一望,却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可脸庞却未显一丝皱纹,见她一身质量上乘的宫衣,芳儿不禁猜测她是坤宁宫的管事嬷嬷,也就没有问她的身份。耳边又传来一阵鸟叫,正是这声音吵醒了她。 “是什么在叫?你听,好像是一种鸟的声音。” “是乌鸦,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吧。宫人死了尸体就会被一群赶来的乌鸦吃个精光。尤其是像我们这些命贱的人,一辈子出不了宫,身边的亲人也会一个个的死去。等我们老了,皇上就不再需要我们了,等待着我们的就只有这个结局。”老者淡淡的说道。 “一辈子……一辈子也出不了宫?”芳儿轻声的呢喃着,若是如此,这些个宫女太监还真是可怜,看着远处还在值班的宫人,芳儿不禁心下不忍,“难道他们真的要在这宫里待一辈子吗?” “奴才们是如此,娘娘您也是这样。”老者微微冷笑说着,待芳儿回首看向她的时候,却已经不见了人影,仿若重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来人呐。”若刚才的事情真实存在,这老者来无影去无踪,犹如鬼魅,实在不宜留在她的身边,留在坤宁宫。 清月从外面跑进来,见芳儿一袭单衣,忧心的问道:“皇后娘娘,您怎么了?这么冷的夜晚,您还是进去吧,冻着玉体就不好了。” 清月前几日就被玄烨召进了宫,并派她打理坤宁宫的一切装饰,务必让芳儿感到满意。因此这坤宁宫上上下下的宫人,她差不多都认得了。 “清月,坤宁宫里是不是有一位白着头发的老嬷嬷,个子大概这么高……一张脸可怕极了!”芳儿比划着方才见到老者时的模样。 清月回想了下,道:“回娘娘,没有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宫女伺候娘娘,让皇上知道了还不扒了我们做奴才的皮,天色这么黑,您怕是看错了吧。” 芳儿摇摇首,喃喃道:“我真的看错了?”不,不会的。她明明还跟她说过话,怎么会看错呢?可她是谁?为什么要说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芳儿,你怎么站在这里?”玄烨听到有声音,便从寝殿内走出,睡眼朦胧着见是芳儿和清月在说话,又见到她身着单衣,道:“你不冷吗?” 清月福身给玄烨请安,“万岁爷吉祥。” “皇上,臣妾把您吵醒了?刚才……” 玄烨挥挥手,示意清月先行退下,然后给芳儿披上风衣,“跟朕进去吧!皇宫的夜晚这么冷,等下吹病了就不好了。” “可是,我刚才看见了一个奇怪的老婆婆!她说了很多奇怪的话,还说乌鸦会吃掉死去宫人的肉……一块块的,吃干净。”芳儿将刚才老者说的话转述给玄烨听,脸上还露出一种惊恐的神色。 玄烨微微一笑,“朕的芳儿也喜欢听嬷嬷讲的鬼故事啊,可是你这张小脸说起故事来朕一点也不害怕。怎么办呢?你要负责哄我睡觉。快点!”显然是并不相信芳儿所说的话。 “快点……做什么?”芳儿也不想说下去了。这事只有她一人经历,自然旁人是不会相信的了。 “你说呢?”玄烨不怀好意的看着芳儿,走进殿内,披风随着他的大手一拉就掉到了地上。此时的坤宁宫里静悄悄的……只有一对相爱的人深爱着的声音。~ 第一百二十二章 静妃 康熙九年初九,大婚的第二日,玄烨一早离开了坤宁宫,带着曹寅一道去了礼部。按照大清的规矩,皇帝大婚之后,就必须按照汉族的先例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上尊号。 寝殿之内依旧一片喜色,芳儿身着一件红色的单衣端坐在镜妆台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微红,肤色红润,还隐约看到颈脖之间点点斑斑,露出一丝娇羞的笑容。 “吱嘎”一声,听到寝殿的大门被人推开,芳儿回首一看,见是清月领着一群妙龄的宫婢走了进来。各人的手上还端着一系列洗漱的用具。 “皇后娘娘吉祥。”弯膝行礼之后,清月便让身后的宫婢将用具端至芳儿跟前,自己则执起镜妆台上的玉梳为芳儿梳头,道:“娘娘,按照规矩,您必须到太皇太后宫及皇太后宫行朝见礼。” 芳儿莞尔一笑,微微颌首,表示了解。想起自己醒来的时候,玄烨便已经不在了身边,问道:“皇上……是何时离开的?” “回娘娘的话,天一亮皇上就离开了,还吩咐奴才说,娘娘昨夜累着了,不要吵醒您。” 清月说完,她身旁一个拿着服饰的宫婢也接着道:“清月姐姐说的不错,娘娘,皇上宠爱娘娘真是宠到了骨子里,皇上说这话的神情简直能温柔的滴出水来。” 芳儿略一挑眉,看向那名说话的宫婢,面容清丽,闪着一份灵动,神色天真,顿时心下起了一份欢喜之意,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话,奴婢名叫茗烟。” “名字不错,很好听……”芳儿又接下去问了几句,发觉这茗烟虽然年幼却有几分聪慧,可以好好的栽培。毕竟除了清月,在宫里她也要有几名自己的心腹。不禁意间给了清月一个眼神,见清月了然的颌首,便也没在发话了。 一番梳洗过后,芳儿对着镜子照看,很是满意。便让清月借着大婚的喜庆,将从索府就准备好了的福礼分发给了众人。 着了一件灵银色绣金凤凰的上衣,外披锦绣琳琅衫,宽边的领子绣着苏金色的牡丹,择皇家拖地玄紫色尊贵纱裙,裙边绣了灼目耀眼的珍珠,裙摆更是绣了暗地凤凰图案,更衬托出那股子凌然不可侵犯的庄重奢华之气,梳理了一个高贵的沫灵贵妃髻,上嵌着朵朵金钻。戴着皇太后钦赐的南海明珠,插着一支七尾侧凤簪钗,斜插着朝阳无凤挂珠簪,鬓了一侧缀了至肩的那银色流苏,额头上更是缀着那凤啄垂下来一颗小巧精致的红宝石,两只玉玲珑耳坠挂在脸颊边,灿烂耀目。那簪在髻边的正紫海棠,透露出无尽的妖娆妩媚。铜镜中的芳儿明艳动人。 “清月,这身装扮不会太过奢华了吗?”芳儿不安的问道。 清月打理着衣衫,闻言后答道:“不会的,娘娘,这套衣衫是太皇太后特别吩咐奴婢为您穿上的。” 既然是太皇太后特别吩咐,那芳儿也就没有说些什么了。道了句:“既然如此,咱们就去慈宁宫请安吧。” 下了凤辇,芳儿才刚一踏进慈宁宫就听到了内殿中传出了一顿责骂的声音。“谁叫你擅自乱跑的!”“姑姑不是告诉你了吗?呆在你的静心苑里一辈子也不要出来!”心下疑惑,那受责的人是谁?在芳儿的印象中,太皇太后是慈威并重的女子,任何事情在她的手中也会安然解决,是断然不会发火的。 “芳儿姐姐,你怎么站在这里?”柔嘉自慈宁宫偏殿出来,没有一丝公主风范的伸了一个懒腰,见到芳儿在门口杵着便小跑过来问道,可话一出口却发觉错了,现在芳儿已经是皇后娘娘了,她不能这么没大没小了,俏皮的吐吐舌头,道:“柔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芳儿好笑的伸手扶起她,“得了,你变得彬彬有礼我还真是不习惯。日后还是叫芳儿姐姐吧,不用改口了。” “那可不行,皇帝哥哥知道了,还不骂死我呀。以后我还是叫你皇后嫂子吧。” 芳儿温柔的笑着颌首,“随你吧。”耳边又响起太皇太后的责骂声,“你听……” 柔嘉却一脸无所谓,道:“这没什么,在宫里住久了,嫂子你自然就习惯了。被教训的人就是先皇的第一个皇后,也就是后来被废的静妃娘娘。” “原来是太皇太后的侄女,她怎么了?太皇太后为什么要责怪她?”芳儿疑惑道。 柔嘉诧异的瞪大两只灵活的眼睛,道:“你不知道?静妃娘娘在皇帝哥哥和你大婚的日子,也就是昨晚偷溜出侧宫跑到了坤宁宫,她自己还说遇到了你……原来嫂子你并不清楚她的身份。”昨晚,她还听见太皇太后发了好大的火呢。 芳儿想起了昨晚静妃娘娘所讲的事情,不由得升起一股子寒冷,她打了一个冷颤,正欲开口在说话,却见到六名侍卫从慈宁宫内堂走出。 他们压着的正是太皇太后的侄女,先皇的原配妻子静妃。 此时静妃的头发早已经乱乱的飘在了前额,她的身上依稀还残留着斑斑血迹,看到是芳儿后竟突然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爱新觉罗家的皇后都是没有子嗣的罪人!罪人呐……皇后,小皇后你要记住。永远的记住!” 芳儿不自觉的握住了清月的手,这个时候苏麻喇姑从内殿走了出来,走到芳儿的跟前,微微行了个礼,然后道:“皇后娘娘,太皇太后有请!” 芳儿随着苏麻喇姑进了慈宁宫的内殿,抬眸一看见太皇太后正坐在殿上,身旁还坐着皇太后。她跪下行礼道:“臣妾赫舍里芳儿参见太皇太后,参见皇太后。” 太皇太后微笑着颌首,示意苏麻喇姑扶起芳儿,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对着皇太后说道:“这套衣服穿在皇后的身上当真是与众不同。” 皇太后也笑着说道:“皇额娘说的极是,皇后天生丽质,穿出了这套衣裳的味道。” 芳儿谦虚道:“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过誉了,臣妾愧不敢当。” 太皇太后示意芳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并命人奉上茶点,闲话家常了几句,然后便见到梁九功来慈宁宫宣旨。原来是玄烨和礼部已经定下了尊号,特地来告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圣旨上写道:太皇太后加尊号为昭圣慈寿恭简安懿章庆敦惠温庄太皇太后。皇太后则只是加尊了一个字,章。 但这却叫她喜极而泣了。章字先帝的谥号,皇上将此字加封给皇太后,无疑是真正的承认了她的地位。 一番喜悦过后,太皇太后飘下一句话,叫芳儿的心沉到了湖底。“大婚过后,也该为皇上充实后宫,大力选妃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选妃(一) 九月初十日,玄烨御太和殿,诸王百官上表朝贺,以大婚礼成。颁诏天下。诏曰:帝王承天立极,作民父母,使四海同伦,万方向化。匪独外治,盖亦内德茂焉。故政教弘敷,肇先宫壸,所以共承宗庙,助隆孝养。绵本支,睦九族,甚钜典也。朕祗缵鸿基,笃念伦纪,兹者圣祖母昭圣慈寿恭简安懿章庆敦惠太皇太后,深惟婚礼为天秩之原、王化之始,遴选贤淑,俾佐朕躬,正位中宫,以母仪天下。钦遵慈命,虔告天地宗庙,于康熙四年九月初八日,册立内大臣噶布喇之女赫舍里氏为皇后。朕躬暨后,允修厥德,夙夜敬勤,期克绍于徽音,庶俾薄海内外。丕协伦常,洽被仁恩,聿臻上理。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接连几日,京城的天色都灰蒙蒙的,一片乌云笼罩着紫禁城,一如芳儿的心内的境况。 天空下起了小雨,芳儿将手伸出屋檐,任由雨滴打湿了自己的纤手。 选秀已经过了几日,今日是选定妃子的时刻。芳儿明明不想去记起,可总在不禁意间想起此事,从旁人口中知道选秀的近况。 回想起那日在慈宁宫太皇太后初提此事的情景。太皇太后的话一出口,殿内所有的眼睛都注视到了她的身上。 皇太后先是一脸诧异,但是随即便平复了下来。选妃一事她自一开始就知道,只是不想太皇太后却在此时提起,她眼眸微抬,看向芳儿,心中期待她会怎么回答。(.好看的小说) 柔嘉看着芳儿的脸色略有不对,撒娇似的对太皇太后说道:“皇玛嬷,皇后跟皇帝哥哥才刚刚大婚,您怎么在这个时候提起此事啊。这不是摆明了不叫皇后好受么?” 太皇太后端起茶杯,略一挑眉,平淡无波的眼睛看向芳儿,淡淡的道了句:“皇后也是这么认为么?” 纵然心中不好受,芳儿也能猜想到太皇太后在此刻提起此事是在考验她的分寸和职责。她翩然起身,微微福礼,用一贯柔和的声音回答道:“回太皇太后的话,为皇上遴选妃子本是臣妾的责任,如今叫太皇太后先行提起,是臣妾失责了,还请太皇太后恕罪。” 太皇太后将茶杯放回案上,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皇后大体,哀家没有看错。只是现下匆忙,此事该如何是好?” “臣妾听从太皇太后安排。”芳儿依旧不温不火的回答。 太皇太后示意芳儿坐下,然后才道:“如此甚好。早在大婚之前,哀家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选秀的事情了。如今就只剩下皇帝亲选几名了。皇后不妨也帮着皇上看看,记着,一切从大清的利益出发。不要忘了,你成为皇后的主要原因。”说道此刻,太皇太后的眼神不禁锐利起来,让人不寒而栗。就连柔嘉欲要帮腔说话都被她扫了回去。 芳儿心下一颤,紧咬着唇关,道:“臣妾谨记太皇太后的教诲。” 芳儿将被雨水打湿的纤手收了回来,身侧递上一块白巾,芳儿侧首一看是茗烟。她接过白巾擦拭了自己的手,然后命人在能观雨的回廊上摆上座椅和桌案,上头放上几样精致的点心和茶水。 芳儿端起微热的茶水呷了一口,然后继续观雨。雨是圣洁的,它能扫却世间一切污垢。可同时它也是令人烦躁的。 清月自寝殿里头拿来一块毯子盖在芳儿的膝上,微雨的天气最是容易着凉,她丝毫不敢怠慢。自从上次被慧慧折磨的受了寒气,芳儿的身子就一直很虚弱,一受凉就要病个好些天。因此防范无未然,清月做的十足十。 “娘娘是在为选秀的事情心烦吗?”清月试着问道。 芳儿柳眉一挑,略带笑意的侧首看向清月,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我在心烦?” 清月的眼睛对上芳儿,叹了一口气,“格格……”她唤了一声芳儿未出阁时的称呼,“我不是茗烟。” 芳儿轻轻微笑,可笑意却达不到眼底。她明白清月的意思。清月不同茗烟,茗烟在她身侧待得时间少,尚不能明白她的心思。可清月却是自幼跟在她的身边,她的喜怒哀乐,清月总能感受那么几分。 她叹道:“除却东珠姐姐,最了解我的也只有清月你了。” “娘娘,皇上来了。”茗烟轻声提醒。 芳儿微微叹气,拿开膝上的毯子,站立在跟前,身后站着清月和茗烟。在玄烨来到跟前的时候,弯身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玄烨伸手扶起芳儿,见一旁摆放着桌椅,便给了梁九功一个眼色,但见梁九功了然而去。他拉着芳儿的手走至一旁,问道:“微雨入寒,皇后不怕着凉么?” 芳儿轻轻一笑,指着椅子上的毯子道:“清月为人细心,照顾周到,有她在,臣妾省心不少。” 玄烨赞许的看了清月一眼,然后笑着问道:“你如此赞许清月,是否让朕奖赏于她?” 清月跪下道:“奴婢不敢,照顾皇后娘娘是奴婢的福分。” “皇上就不要吓坏清月了。”芳儿让茗烟将清月扶起,然后见到梁九功搬了一把椅子出来,便和玄烨一道坐了下去,将一块糕点递给他,道:“今儿个皇上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玄烨笑着接过,咬了一口,将剩下的放回盘中,“你不是要把尔泰召进宫做坤宁宫的侍卫统领么?朕已经让曹寅去办妥了,过个两三日,他就会进宫当差了。” “谢谢皇上。”芳儿心下一喜,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大婚当晚静妃的话一直盘在她的心中,陆尔泰进宫守卫,最起码不会再有这类子事情发生了。 玄烨见芳儿舒心的样子,心里的担忧也就放下了。虽然芳儿没说话,但是他也从柔嘉那边知道了静妃在大婚之夜惊吓芳儿的事。他之所以让陆尔泰提早入宫也是因为如此。只是了结了此事,却有另一件事情盘在他的心头。 “芳儿,有件事,朕想和你商量……” 看玄烨一脸为难的样子,芳儿心中明白他要说的定是选妃一事。“皇上要说的是选妃吧?”她柔情的笑着看向玄烨道:“皇上,选秀是为了您,也是为了大清。我是您的女人,也是整个大清朝的皇后。所以,请放心,这是我该做的。若是要陪伴您,芳儿的心可不能这么狭小。” “芳儿……”玄烨深情的呢喃,然后握住芳儿的纤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宫门口站了一个小太监,梁九功跑去问了几句便又跑了回来,禀告道:“皇上,娘娘,太皇太后派人来催,说是秀女已经到了养心殿,请你们过去看看。” “你回人告诉太皇太后,就说皇上和本宫换件衣裳就过去。” 该来的还是要来,她怎么也躲避不了。既然如此,何不舒心去面对迟早要面对的事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选妃(二) 玄烨和芳儿到了养心殿才发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均不在上头,一旁只是站立了苏麻喇姑,见到他们一道前来,福身行礼。 芳儿心中略有震惊,她站住了脚步,稍微定了下心神。她心中清楚,这是太皇太后对她一个堂堂正正的考验,她离开养心殿只是为了让她决定,而留下苏麻喇姑担眼睛是为了看看她作为大清皇后的选择。抬首才发现玄烨已经前头等着她了。她略带歉意的对着玄烨笑了笑,然后跟了上去。 但见玄烨伸出手来,芳儿一颤,但随即将纤手放上,由着玄烨握住自己的手,领着自己走上前去,款款大方地坐在位于龙椅身旁的凤座之上。 玄烨心中也隐约清楚了太皇太后的意思,心疼的看了在侧的芳儿……这几日芳儿的烦忧他不是没有看见,却也不好说出口,因为这是身为一个皇帝的必经之事。 他仍是象征性的问道:“苏嬷嬷,怎么不见皇玛嬷和皇额娘?” 苏麻喇姑看了一眼芳儿,然后恭敬的答道:“回皇上的话,太皇太后身子有些乏了,因此先行会慈宁宫了,皇太后放不下心就跟着去了。太皇太后说,选妃子的事情就有皇上和皇后自己决定便好。[]” 若他真能决定便好了。 玄烨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梁九功把那些个秀女宣进殿来。” 梁九功高声喊道:“皇上有旨,选秀女进殿见驾。” 进来的秀女确实是百里挑一,个个如花似玉,娇美无比。芳儿一一扫过,当中有不乏她认识的格格。可当眼睛飘至一处,她惊呆了。 东珠一袭粉色的秀女装,显出玲玲剔透的诱人身姿。粉蝶外衣遮挡白皙肌肤。周旁粉色条纹,细看却现暗暗粉光。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垂下,摇曳。散落肩旁的青丝用血红桔梗花的簪子挽起。斜插入流云似的长发。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弯。额间轻点朱红,却似娇媚动人。薄唇如血,举止若幽兰。在那眼眸中藏着一份忧伤。眸光流转的淡淡阴影下,是浑然天成的高贵而犹豫的气质,如幽幽谷底的雪白兰花。 为什么东珠姐姐会出现在这里?芳儿心中纳闷。历来选秀都必须是冰清玉洁的姑娘,可东珠已经……可随即一想,她是遏必隆的女儿,鳌拜的干女儿,区区小事又怎么难得住她呢?可是她进宫的目的是什么?一系列的疑问盘在芳儿的心中,久久不曾散去。(.无弹窗广告)她很想走下去问个清楚,但是奈何不是时候。 芳儿侧首看向玄烨,却见他已经在梁九功呈上的本子里,将钮祜禄东珠画了一个红圈。这代表着东珠姐姐进宫已经确定了。但是她已经将东珠姐姐所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诉过玄烨,为什么他还是这么做了呢?心中的疑惑愈发的庞大了。 “皇后可有看得中意的人选?” “皇上已经选定一个人了吗?”芳儿扬眉一笑,见玄烨神色一愣,便随即扯开话题,自苏麻喇姑手中接过另一本册子,翻阅着看,然后看向殿下,扬声问道:“哪一位是蒙古科尔沁达尔汗亲王和塔之女博尔济吉特可兰?” 刚问下,但见一人战列出来。一袭冰蓝色服饰,上身绸衣镶有点点茉莉,下罩散花水雾墨绿百褶拖地长裙,白玉绣朵朵粉梅要带将不堪一握的纤纤细腰束住,外披滚雪细纱衣,末处为茉莉小花,虽素雅,却依然有妩媚、高贵之风;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风姿伊丽。 “奴婢博尔济吉特可兰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芳儿细细打量了一番,并没有问些什么,只是暗暗思考着一些个事情。皇上已经将从蒙古来的慧慧贬到冷宫居住了,而这后宫不能没有一个来自蒙古的妃子,不然也无法叫那些个蒙古亲王心甘情愿和大清结交。有了这番考量,芳儿便在可兰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圈。 “起来吧。你和太皇太后、皇太后同宗,日后进宫可要好好给老祖宗和皇额娘讲讲蒙古的事情,以解她们思乡之情。”芳儿缓缓道来,微微侧首迎上玄烨略带疑惑的目光,只是淡然一笑,并未多做解释。“钮祜禄东珠跟本宫是好姐妹,若是姐姐进宫,本宫可欢喜的很。姐姐就和可兰在一旁候着吧。” 东珠和可兰微微福礼,站至一旁,可两人的心境却大为不相同。 可兰则是高兴,毕竟自己是第一个被选定的,她不禁猜测这是不是代表着自己的身份也跟旁人大为不同。原本她以为慧慧落得如此下场,这皇上的后宫中是不会有蒙古格格一席之地了,可如今却不是这么回事。嘻嘻,这下太好了。 东珠则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芳儿,着一身湘红色大红妆霏缎宫袍,缀琉璃小珠的袍脚软软坠地,摩挲有声,红袍上绣大朵大朵的金红色牡丹,细细银线勾出精致轮廓,雍容华贵。修长有质的袍子却也将她窈窕的身段隐隐显露出来,白皙胜雪的皮肤衬托的吹弹可破。在场的所有秀女都比不上她的一丝一毫。越发平静柔美的脸庞却让东珠的心中大为忧心。 她微微轻叹了一口气。 芳儿看向玄烨,道:“皇上,已经定下两位,剩下的……” 玄烨依旧温柔的看着芳儿,听到芳儿询问,便道:“只要是皇后选的,朕都没有意见。” 芳儿柔情一笑,眼睛淡扫余下六位,却瞥见阮雪隐约向她头来怨恨之意。心中微微叹气,她知道阮雪的心。身为皇帝的嫡亲表妹来参加选秀,却没有第一个被落实,也难怪了。依照阮雪的身份地位,进宫为妃子是必然的,毕竟她的阿玛掌握皇宫守卫。但是她心中却隐约有些不情愿,也怜惜阮雪的一份情。 “阮雪是皇上的表妹,臣妾想有她进宫,皇上也会万分欣喜的,是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选妃(三) 玄烨淡淡看了阮雪一眼,见她一袭浅蓝色的古典纱裙,头上柔顺的秀发轻轻盘起,一支水晶发簪在头上点缀着。(.好看的小说)清秀的脸庞嵌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细巧而挺秀的鼻子,小嘴轮廓分明。玫瑰色脸颊投去一抹淡淡的阴影。耳垂上闪烁着两颗晶莹的耳环,颈中挂了一串明珠,发出淡淡光晕,映得她更是粉妆玉琢般。 额娘在世时,他没少在宫中见到阮雪。在他的意识里,阮雪和柔嘉一样都是他的妹妹,他实在是没有那种念头将阮雪选进宫。可是选秀前夜,舅舅佟国维进宫求见,搬出额娘孝康皇后的名义让他答应将阮雪选进宫为妃子。也正是由此,他才知道阮雪的一片心。如今想来,已有前迹可寻。 皇家马场那日,她处处针对慧慧,事后又将芳儿拉下水。太和殿旨意下达之后,她绝食抗议。想起此类种种,他就不想将阮雪选进宫,造成芳儿的麻烦。可如今芳儿已经提出来了,他若不允,也说不过去。 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朕说过,只要是皇后决定的,朕都没有意见。”最是无奈帝王家。 芳儿会心一笑,“那就请阮雪妹妹也到一旁站着吧。” 阮雪面无神色的身子微微一福,翩然走到一侧。略带嫉妒之意的眼神不着痕迹的看了芳儿一眼便又回了过来。心中却暗自发誓,只要她进了宫就不会让赫舍里芳儿好看。慧慧成为皇后是说是皇室规矩所限,如今她下台,怎么说,这皇后之位也轮不到她赫舍里芳儿。她佟佳阮雪可比她有资格多了,她一定会夺回属于她的东西,皇后之位和皇上的感情。 芳儿对比着册子,再来回看了眼殿下的几位秀女。但见鳌拜的女儿瓜尔佳海青一袭朱紫色贡缎外裳,绣宫妆样式千叶攒金芙蓉,花蕊上皆缀了莹亮水晶珠子,颈间一抹叠翠繁花丝锦中衫透出一丝春意,映着头上一色赤金嵌朱红玛瑙的十二支景福长绵簪,行动间但闻环佩玲珑之声,整个人便似被笼罩在那一团金色的光晕中,叫人不敢逼视。(.好看的小说) 芳儿眯着眼眸,状似迷离的看着她,勾起一抹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却带着无比的嘲讽之意,“海青格格是鳌大人唯一的女儿吧?” 瓜尔佳海青站列出来,带着一抹高傲的笑容,对着玄烨优雅一笑,一点也不把芳儿放在眼里,“皇后娘娘说的不错,我就是唯一的女儿。” 玄烨紧蹙眉头,对于海青的言语举止甚为厌烦。身为大家格格,没有丝毫的礼仪规矩,回话也不用敬语,一股子高傲的模样。 芳儿也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鳌大人的女儿理当为人正室,怎么可屈当偏房?”她侧首问道:“苏嬷嬷,皇室之中,还有哪位王爷未曾娶亲?” 苏麻喇姑略带笑意,不顾海青一张尴尬的脸色,自径道:“回娘娘的话,皇上的兄弟的都还未曾娶亲,再来就是敬谨郡王兰布了。” 芳儿“哦”了一声,沉吟了片刻道:“本宫听闻敬谨郡王为人俊雅,和天姿国色的海青格格正好相配。苏嬷嬷,就劳烦您将此事禀告太皇太后,让她来为敬谨郡王赐婚吧。” 苏麻喇姑悄声应下。 玄烨仍不住在心中大小,兰布这小子一向狂妄,去年还跟二哥福全打了一架,被他的阿玛臭骂了一顿。鳌拜这个高傲的宝贝女儿和兰布倒是天生一对。这日后可有好戏看了。 海青愤恨的瞪了芳儿一眼,却见芳儿依旧笑意盈盈,心中虽有不满却不好当堂发作。 东珠冷眼看着这一切,她知道芳儿不会让海青进宫,却不想是这么拒绝的。首辅索尼的孙女和辅臣遏必隆的女儿都已经入宫了,后宫中实在是没必要再加一个辅臣的女儿为妃了。更何况皇上跟鳌拜的关系日渐紧张,单凭这个海青就进不了宫门。 芳儿再看余下的几人,纳喇慧欣她认得,是郎中索尔和之女。 一袭月白色绣花长裙,外面穿着一件青色的薄烟纱,三千青丝用一只雕花木簪挽起,略施粉黛,樱桃小嘴不点而红,简单而又不失仪态。耳垂上戴着一对祁连山白玉团福倒挂珠缀,一荡一荡,随着风微微飘动,衬得脖颈愈发的修长而优雅,纯净的无一丝杂质的琥珀项链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皓腕上的一对独山透水的碧绿翡翠镯子,使得一身妆容更加完美。 惠欣的身份有些低下,因此她的装扮不如先前几位华丽,但是一脸的平静和从容倒是令芳儿颇为佩服。她还记得,那日在太皇太后寿辰上,慧慧出言嘲讽,她不卑不亢的应答颇为得体。将她选进宫中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纳喇惠欣和本宫是第二次见面了吧?” 惠欣淡淡的应对道:“回娘娘的话,是第二次了。” 芳儿和玄烨对看一眼,达成了共识,道:“你到一旁站着吧。” 玄烨看着这些实在无聊,扫了下为数不多的人选之后,便道:“朕尚有要事在身,就先离开了,该留什么人,该打发什么人,皇后自己决定吧。”说罢便起身离开。 芳儿跟一众女子福身道:“臣妾(奴才)恭送皇上。” 其实对于这类子事情,芳儿也已经乏了,但是她必须在这里,这是她身为大清皇后的职责。她先是跟她们闲话家常了一番,然后再开始打量余下的三个人。 站在当中的一个是汉人李玉妍。芳儿听苏麻喇姑在耳侧说道,她是汉军正蓝旗,汉将李永芳的孙女。李永芳在天命三年归降大清,受到了太祖皇帝的重用,还娶了饶馀郡王阿巴泰的女儿,人称抚西额附。因此李玉妍拥有大清的皇室血统。 她身着一件淡紫色的莲步裙,外罩一件杏白色的透影纱衣,头上戴了一个水晶碧玉发钗,在盘起的三千青丝上,有两三朵绽开紫色光芒的绢花,头上珠饰华丽,能够隐约看见她在家族中的受宠,腰间一条淡紫色的银链,显得精致小巧,手上一对银白色的手环,身上未施半点脂粉,肌肤仍然吹弹可破,嘴角流露出淡淡的微笑,脚下一双杏白色绣花锦蜀鞋衬托得高雅无限。 不愧是汉家女子,秀丽无双。 “李格格当真美若天仙,使得在场众人都失了颜色。” 海青瞄了一眼,眼显鄙夷之色,“哼”了一句道:“南蛮子当然不差,不然怎么能称狐狸精呢?” 李玉妍闻言,并不在意,这类子话她已经听的不少了,道:“娘娘过誉了,比起满州第一美女的皇后娘娘,玉妍自愧不如。” 芳儿微微颌首,抬首示意李玉妍站到一侧,对比着册子,左侧站的是西鲁克敏月,二等侍卫明安图之女,一身粉色的烟纱裙清新典雅,绣了桃花的白色披肩一点也不张扬,却让人眼前一亮,头上梳的的双蝶髻,带的是通绒草话做的簪子,吹了银丝流苏,流苏底下缀了粉红色的花朵,素雅却略带喜庆,一双杏仁眼,两弯柳叶吊梢眉,眉目间透出几分清秀。 再往右看,站的是纳喇让娜,郎中拜库礼之女,一身水蓝色的水月荷花绣纱长裙,底下藏着一双金莲般的小脚,足穿一双青色的绣花鞋,高绾青丝,一只镂空雕花玉簪浸在花髻之中,如雪的肌肤,略施粉黛,手中轻捏一方月白的丝绢,一支透白如雪的玉镯轻挂在纤细的手腕上。 这两个秀女倒是难倒了芳儿,出身背景都是那么可有可无,这样的选择最让人犯难。若都是选进宫中,怕只怕有人会说她贤惠过了头,担忧过了极点,选进来的尽是些微不足道的人选。若是不选进宫,又怕对太皇太后不好交代。毕竟在场的八位都是她亲自筛选过来的。除了瓜尔佳海青,她相信太皇太后的心思是属意都进宫的。 她微微蹙起了秀眉,神色淡然,眼睛扫了下这些日后跟她一同分享皇上的女子,轻轻舒了一口气,“今日本宫有些乏了,待本宫将此事禀报给太皇太后在做决定。你们就先行回府吧。本宫期待与你们在宫中见面。” 一众秀女纷纷行礼告退,偌大一个养心殿就只剩下了芳儿、苏麻喇姑和几个宫女。 芳儿将册子交还给苏麻喇姑,然后站起身来,道:“苏嬷嬷,这是我的选择,你将它呈给太皇太后吧。” 苏麻喇姑接过册子,翻开一看,眼底略显惊讶之色,从容的抬首看向一脸疲惫之色的芳儿,也就忍住不说了,只是道了句:“娘娘的选择不错,奴婢相信太皇太后会满意的。但是娘娘,有句话,奴婢要告诉你。” 芳儿淡淡道:“苏嬷嬷但说无妨。” “您是皇后,由大清门抬进宫的皇后,是皇上名正言顺的妻子,您的称呼应该和皇上一致。皇后娘娘,您明白奴婢的话了吗?” 芳儿莞尔一笑,“多谢苏嬷嬷指点。” 是啊,她是玄烨名正言顺的妻子,理当跟玄烨一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封妃 清晨早起,太皇太后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坐落在铜镜端前,一头长发被宫婢挽起,用象牙雕花的梳子梳成松松的飞星逐月髻,插上了两只赤金掐丝暖玉火凤含珠钗,垂下细细的羊脂白玉流苏,零零响动的声音极为好听。(.好看的小说) 她坐到膳桌前,命人夹了几样清爽可口的小菜,边吃边问起昨日选妃的事情,“昨儿个养心殿是什么情况啊?” 苏麻喇姑将随身带在侧的小本子交给太皇太后,道:“皇后娘娘说她的选择写在里面,有什么不对,还要您指点。” 太皇太后疑狐似的看了眼苏麻喇姑,见她一脸平静,和往日并没多大区别,放下筷子,接过本子,翻开一阅,未几便笑了出来,“这妮子竟然把鳌拜的女儿指婚给兰布?”不过这也是好法子。瓜尔佳海青是万不可选进宫中,如此一来,不给她指婚个宗室贵族也说不过去,虽然这兰布狂妄自大了些,但好歹也配得上瓜尔佳一族。继续往下翻阅了下,眼中慢慢出现欣赏之色,她将册子交还给苏麻喇姑,唇角略带笑意的说道:“你怕是早看了这结果,才会说出方才那些话。” 苏麻喇姑微微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太皇太后的眼睛。” 太皇太后执起筷子往嘴中送了几筷小菜,笑道:“这件事皇后办的很漂亮,跟哀家所想的差不多,哀家很满意。” 苏麻喇姑试着问道:“太皇太后的意思是……遂了皇后娘娘的想法。” 太皇太后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擦拭了下嘴,然后命人将这些东西都给撤了。手微微提起,苏麻喇姑便随身上前搀扶,然后走到了炕边坐下,“哀家在这宫中多年,见惯了各色的女子,却没有一个人能像你一样让哀家满意。可如今哀家倒是看到了一丝希望。”她端起宫婢奉上的热茶,润了润口,“哀家会颁发懿旨,午时过后你派人去宣旨吧。” 苏麻喇姑微微颌首,然后悄然站立在一旁。 坤宁宫?内殿 芳儿端坐在炕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籍翻阅着,小案上还凌乱的摆放着几本翻阅过的书。一身紫色零落周身帛缕,旗装上暗纹白鹤引颈向天,外搭着水蓝色坎肩饰着白莲亭亭而立图样,彩边绣着繁花点点稍加颜色,大拉翅发饰端正典雅,一捧紫色绢花,乌发中还点饰珠翠倒插着鸾鸟摇珠步摇,马蹄底鞋鞋头加缀璎珞繁复精致。 清月端着茶点掀开帘子进来,见茗烟在一旁轻微的扇着扇子,便招手唤她过来帮忙接手自己手中的东西,然后一道将茶点一一摆在小案上。 芳儿忽闻宫外响起一阵喧闹,看着书,轻声问道:“清月,外头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这么热闹。” 清月心下一惊,“啊”了一声,然后才道:“没有啊,娘娘多想了吧。” 芳儿微微抬眸,见清月神色不自然,压根就不信她的说辞,然后撇下眼睛,继续看着书中的内容,淡淡的说道:“你这丫头自幼不会撒谎,现下还想骗我。”轻叹了一口气,极为平静的说道:“是不是太皇太后册封的旨意下来了,正派人去各小主的府上恭贺呀?” “娘娘您怎么知道?”清月问道。 芳儿轻笑一声,“现下宫里能热闹的事情不就这件了?”翻了一页书本,问道:“懿旨里说了些什么,你这丫头片子都已经打听清楚了吧?”抬眸见清月颌首,“那就说说,都封了些什么?” 清月见芳儿神色自然,便一一道来:“万岁爷的表妹佟佳阮雪格格被册封了佟妃,居住景仁宫,蒙古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可兰被封为宣妃,居住永和宫,汉将李永芳的孙女李玉妍格格被封为了安嫔,居住重划宫,郎中索尔和的女儿纳喇惠欣格格被封为了惠贵人,居住咸福宫……” “还有呢?” 清月停顿了下,继续道:“二等侍卫明安图之女西鲁克敏月被指婚给了先帝的二阿哥福全为正福晋,郎中拜库礼之女纳喇让娜指婚给了先帝五阿哥常宁为正福晋,还有就是鳌大人家的海青格格被指婚给了敬谨郡王兰布。” 芳儿略一蹙眉,将手中的书籍放置案上,问道:“为何没有东珠姐姐?” 清月断断续续道:“东珠格格……她被……封为了……淑贵妃,居住翊坤宫。而且,奴婢还听说这是皇上亲自册封的。” “淑贵妃……皇上亲封……”芳儿喃喃说道,将手移至小案上,却不自觉将茶杯打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他日在这后宫之中,除了自己就是东珠姐姐为大了。她和玄烨之间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为何玄烨会亲封她为淑贵妃? 玄烨册封任何一个人为贵妃,她都不会有任何的想法,可为什么偏偏是跟她亲如姐妹的东珠姐姐?玄烨跟东珠,究竟把她当作了什么,把她赫舍里芳儿看成了什么? 心下气愤至极,芳儿一手将小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听着“煌琅”一声的破碎,她仿佛看见她和东珠之间的姐妹之情也如瓷盘一般碎掉了。帘子外头响起宫婢慌张的声音,“皇后娘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奴婢怎么听见东西破碎的声音,需要奴婢进来收拾吗?” 芳儿怔了怔心神,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着平静的言语说道:“不必进来了,只不过是东西碎了,清月和茗烟会收拾的。你们就在外头待着吧。”说完用眼神示意清月和茗烟动手收拾残局,却又不期然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听着,今日事情不要说出去,省的万岁爷心烦,也免得本宫多费唇舌解释。” “是,奴婢知道了。” 芳儿叹了口气,再也无心看书了,她执起放在一旁的女红,可没绣几针,却又心烦的放下了。离开炕上,清月立马过来搀扶,芳儿挥挥手,示意清月不必过来,在内殿走了几步,见到阳光照射着铜镜反射在自己的脸上,顿觉刺眼,就随即拿了块布条遮住铜镜。 清月看着芳儿心神不定的样子,道:“娘娘,既然心烦,为何不找皇上问问清楚?” 芳儿淡然反问道:“皇上册妃天经地义,我有什么资格去问?”见清月急于张口,她立马堵住了她的话,“不要说我是皇后就有资格去问。”芳儿走至她的跟前,看着清月略显稚嫩的脸庞,道:“清月,我若是去问了,传扬出去,我就是嫉妒成性的皇后,而大清不需要这样的皇后。而这样我也不能待在皇上的身边了。” “那娘娘……” 芳儿微微笑了笑了,并没有说些什么。她只能将这些话烂在自己的肚子里,一个人去承受。或许这就是当皇后索要承担的。又或许还不止这一些……~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小李子(一) 今日天气微微晴朗,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乌云盖日,芳儿原本想在午后歇息一会之后摆弄下坤宁宫的花花草草以及整理下从索府带来的书籍,却不想刚过午膳时分,柔嘉便闯进了她的宫殿,硬是拉着她来宫后苑游玩。(ps:雍正年间宫后苑改为御花园。) 宫后苑位于紫禁城中轴线的北端,正南有坤宁门同后三宫相连,左右分设琼苑东门、琼苑西门,可通东西六宫;北面是集福门、延和门、承光门围合的牌楼坊门和顺贞门,正对着紫禁城最北界的神武门。园内建筑采取了中轴对称的布局。中路是一个以重檐录顶、上安镏金宝瓶的钦安殿为主体建筑的院落。东西两路建筑基本对称,东路建筑有堆秀山御景亭、璃藻堂、浮碧亭、万春亭、绛雪轩;西路建筑有延辉阁、位育斋、澄瑞亭、千秋亭、养性斋,还有四神祠、井亭、鹿台等。建筑多倚围墙,只以少数精美造型的亭台立于园中,空间舒广。园内遍植古柏老槐,罗列奇石玉座、金麟铜像、盆花桩景,增添了园内景象的变化,丰富了园景的层次。宫后苑地面用各色卵石镶拼成福、禄、寿象征性图案,丰富多彩。 柔嘉一个人在前头欢快的走着,时不时的转个小圈圈,天真无暇的样子也不为是深谙的皇宫中一道迷人的角色。(.好看的小说) 芳儿在后头仪态万千的奏折,踩着花盆底鞋,又是在鹅软石上,她不由得多留了一份心。身后跟着一大群太监宫女。眼中充满着羡慕,看着前方的柔嘉,却又不期然的想起了家中的小妹芸芸,一样的活泼可爱。 “皇后嫂嫂。”柔嘉侧过身子,见芳儿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也意识到自己极为不端庄的举动,以为芳儿也是因此笑看着她,她淘气的吐吐舌头,小跑的来到芳儿的身边,挽起她的手臂,将原本属于清月的位子给抢了去,“嫂嫂,你是不是在笑话我不端庄啊?” 芳儿微微笑着摇首,然后伸手摸了摸柔嘉细腻的脸庞,举止之间充满着溺爱,薄唇开启,“我只是羡慕你如此无忧无虑,没有任何的烦恼。” “发恼?”柔嘉的眼珠儿咕噜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环顾下了四周,见太监宫女紧跟着她们,然后靠近芳儿的耳畔,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是不是近日来皇上哥哥没有宠幸你,你才烦恼的啊?” 芳儿苦笑不得,没好气的轻打了下柔嘉的手背,“你这丫头,从哪里听来了这些闲言碎语?也不害臊。” “近几日宫里都在说皇帝哥哥要纳妃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芳儿淡淡的解释道:“皇上要纳妃了,这事不错,但是我也不至于气量狭小到为了这件小事情而心烦。” 拉着柔嘉的手,往道路的前方走去,行至一半,隐约听到一阵阵怒骂声。芳儿循着声音来到一处,借由着树影遮挡,看看事情的来龙去脉。看到柔嘉正要张口问道,她将中指放置嘴间,“嘘”了一声,然后示意柔嘉一同观看,同时也命令身后的一群人不要出声。 “小李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到我的御膳房来偷吃东西,是不要命了吗?那里头的东西是你个小太监能吃的吗?那都是呈给太皇太后,皇上和皇后的。你是什么身份,敢吃这些东西,就算给你是十辈子的投胎,你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命。”一个略似四五十岁,身穿锦蓝色服饰的太监,一边骂一边用他那个兰花指戳跪在地上,那个名叫小李子的太监。 小李子不敢回嘴,任由那大太监打骂,可见他说的越来越过分,就仍不住出声道:“魏公公,小的实在是饿坏了,要不是好几日都没人将属于我的饭菜准备好,我也不至于偷东西吃。” 大太监眼睛一眯,“你的意思是我不准备给你吃的?打算饿死你是吧?”他重重的打了小李子一个巴掌,“你这个小畜生,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让我给你准备吃的?爷爷在御膳房混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子,现在御膳房里我说了算,就算我故意不给你吃的,那又怎么样?谁家你只是个无名无份的小太监,而我是御膳房总管呢?”这个该死的东西,若不是他去想皇上告密,间接废了慧小主,害的他没有油水可以捞,他会这么对付一个小杂种。 小李子被他打的晕头转向,加上好几天没得吃了,因为昏昏沉沉的从地上起来,衣襟里调出了一块洁白无瑕的玉佩。正要伸手捡起放入衣中,却叫大太监给抢走了,“魏公公,把玉佩还给我。”说着便要去拿回来。 大太监将玉佩拿在手中把玩着,看色泽那是一块上好玉佩,心下便想占为己有,哪里还容得小李子拿回去,他踹了一脚之后,大声骂道:“小杂种,你会有这种玉佩,肯定是你在哪个宫里头来的,你简直好大的胆子,主子的东西也敢偷?” “魏公公,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你把它还给我吧。” “你少胡言乱语,我才不相信呢。你娘会有这上好玉佩,想蒙人还不编个好一点的理由?”大太监给身侧的两个跟班使了一个颜色,道:“上去,给我好好教训他。” 芳儿躲在暗处,对此情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再细细看过去,那块被大太监视若珍宝的白玉佩,顿时觉得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但是既然让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那就不能不管了。她回首走回路间,轻轻吩咐道:“清月,将人给本宫带到前方的亭子。” “是,娘娘。” 清月领命走了过去,行至偏远出,芳儿还隐约听见清月说什么,好大的胆子,竟敢惊扰了皇后娘娘赏园子的雅兴,然后还说了些恐吓人的话语,随后还听到那几个太监讨饶的声音,似乎还将所有的过错推到了小李子的身上。之后清月再说了些什么,芳儿便听不见了,想来是皇后娘娘召见之类的话语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小李子(二) “皇后嫂嫂,那个小李子我见过呢?”柔嘉挽着芳儿的手走在石子路上,突然没头没脑的迸出一句话。(.无弹窗广告) “嗯?”芳儿疑惑道,柔嘉虽然长久居住宫中,但是这皇宫里类似小李子的太监多不胜数,怎么柔嘉会对他有映象呢?“你认得他?” 柔嘉嘻嘻一笑,“不止我见过,皇帝哥哥也见过他。”她歪着头脑,想了下,然后道:“几月前,慧慧不是将你抓去折磨你么?”这件事结束以后,皇帝哥哥三令五申不许任何人在芳儿的面前提起此事,深怕勾起芳儿可怕的回忆。但是柔嘉见芳儿神色淡然的颌首,便壮着胆子说了下去,“那次要不是小李子通风报信,我猜想皇帝哥哥还没那么快救你出去呢。所以啊,这个小李子还是皇后嫂嫂你的救命恩人呢。” 原来那件事情小李子也有功劳,“但为何他还是这般处境呢,皇上没赏赐任何东西么?”照理说,皇上肯定是嘉奖了小李子,没有品级官位,也有金银财帛吧,为何他还是如此落魄?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柔嘉扶着芳儿在亭子里坐了下来。 未几,清月便领着大太监和小李子走到了芳儿的跟前,清月对着芳儿和柔嘉微微行礼,然后便退居在一旁了。 芳儿看着大太监和小李子哆嗦着身子跪在自己的跟前,心里对那个欺善怕恶的魏公公没有好感。她淡淡道来:“本宫路过,听见你们在争吵什么,能不能说出来给本宫听听。” 大太监一听是因为玉佩的事情,胆子便大了起来,他从怀中拿出玉佩,呈给芳儿,嘴中还说道:“皇后娘娘,奴才是御膳房的总管魏延。”他先是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指着小李子道:“这个是杂工小李子。奴才看见小李子手中有这块上好的玉佩,便拿过来看一看,发现这根本不是小李子自己的,而是他偷来的,因此打算教训一番之后,再呈给娘娘,却不想惊扰了娘娘的凤驾,请娘娘恕罪。” 小李子反驳道:“皇后娘娘,这不是奴才偷的,是奴才的娘亲临终的时候给奴才的,请娘娘明察。” “住嘴,你个小杂种。”说罢,魏延便要扬手责打,却叫陆尔泰单手拦住了,魏延不好意思的笑笑,示意尔泰将他的手放开,然后正面看向芳儿,见她并无任何神色,谄媚道:“娘娘,奴才是个总管,小李子是个杂工,问起旁人也是奴才的话可信啊。再说了,小李子是因为卖身葬母才净身入宫的,他家哪有钱买这么好的玉佩呀。” 芳儿没有说话,只是细细看着手中白玉佩,将玉佩反过来一看,去发现上头绣着一行小字,“芳龄永寿”芳儿喃喃念道,眼睛又瞄到自己手腕处的一道伤痕,想起为何觉得这枚玉佩眼熟。[]唇角勾起一抹柔和的微笑,轻着声音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本宫没听清楚。” 魏延一愣,但仍是重复了一边方才说的话,“回娘娘的话,奴才是说,小李子是个杂工,而奴才是个总管,问起旁人,旁人也是相信奴才的话。更何况,小李子是因为卖身葬母才净身入宫的,他家没有钱买这么好的玉佩。” 芳儿掂量着玉佩,然后将之交给清月,听闻魏延说的话,心中不禁好笑,唇角也露出一抹笑意,只有在她身便待得长久的清月和陆尔泰才知道那抹笑中带着无限的讽刺意味。她顺着魏延的话说下去,道:“魏总管的话说的不错,小李子家境贫寒,确实买不起质量上乘的玉佩……” 魏延闻言道:“连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你这小杂种还有什么话说。”他的心中得意极了,却也暗自打算着,待处置了小李子之后,他向皇后娘娘讨个赏,将那个玉佩给讨过来,这么好的玉佩,他还真没见过呢。可不能白白放手。 芳儿撇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小李子,然后对着一脸兴奋的魏延沉色说道:“听本宫将话说完。” 魏延见芳儿拉下了脸色,收住自己的洋洋得意,一脸正色的跪在跟前。 “这玉佩上头刻有一行小字。”芳儿眼神缓缓看向小李子,然后缓缓吐出四个字,“芳龄永寿”却发觉有人跟着说了出来,定睛一看,才发现小李子也扯动了嘴唇,顾不得魏延一脸的诧异,她继续道:“不错,是芳龄永寿四个字,这是本宫的爷爷首辅索尼在本宫十岁生辰的时候送给本宫的礼物。” 魏延一听,就立马咋呼道:“好一个小李子,竟然偷东西偷到皇后娘娘的头顶上去了。”然后双手作揖,对着芳儿恭敬启奏道:“娘娘,这小子偷了您的东西,奴才恳求娘娘严惩小李子。” 芳儿笑道:“魏总管就是心急,又不等本宫将话说完了。”她站起身子,自清月的手中接过玉佩,然后走至小李子跟前,将玉佩交到他的手中,道:“你的老家在京郊附近吧?”小李子木楞着颌首,芳儿又问道:“你之前在客栈做过小二?”见小李子又是木楞的颌首,芳儿柔情一笑,道:“那本宫相信这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了,因为这玉佩是本宫给你娘的谢礼。”托起小李子的手臂,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原来皇后娘娘就是我娘一直说起的那为姑娘,她一直记得您和那位艾公子呢。” 芳儿问道:“你娘是怎么死的?” 小李子惨淡一笑,“娘被毒蛇咬伤了,来不及救治就死了。” 芳儿隐去眼角边的泪水,回首看向杵在一旁呆愣的魏延,笑着问道:“魏总管这会子怎么不说话了?”然后见魏延一脸颤意的看向她,仿若看到了鬼魅一般,芳儿微微摇首,吩咐道:“将魏延贬到冷宫去吧,着内务府将新的御膳房总管选出来。” 陆尔泰着人押着魏延离开了芳儿的视线。 芳儿重新打量了小李子一番,见他一身灰蓝色的服饰略有宽大,面黄肌瘦,诚如他之前所说已经饿了几天。心下怜悯,吩咐道:“清月,你亲自去一趟内务府,就说本宫将小李子留在身边伺候了,然后命人端几样点心上来,瞧他一脸饥饿的模样,本宫可不想让别人说本宫虐待下人。” 清月笑着行礼退下了。 芳儿着小李子一同坐下,可小李子却万万不敢,他跪下道:“奴才承蒙娘娘关爱,留在娘娘的身边伺候,可跟娘娘公主一道坐下,奴才就算有一千个胆子,也是不敢的,还请娘娘赎罪。” 柔嘉笑着将人扶了起来,娇美的说着:“皇后嫂嫂是最平易近人的,你就不要那么慌张了,况且你还是皇后嫂嫂的救命恩人呢。” 小李子谦卑的说着:“那是奴才分内的事情,奴才不敢以救命恩人自居。” “小李子,你的全名叫什么?”芳儿淡淡的问着。既然他执意不肯坐下,那芳儿也就不勉强了,就任由他站着答话了。 “奴才的名字是李德全。”~ 第一百二十九章 隔阂 自太皇太后颁下懿旨以来,已有半月有余。各宫妃子都已经陆陆续续的进宫,礼炮鞭花纷纷不绝于耳,人人都在看坤宁宫的动静,却始终没有一丝波涛。 坤宁宫坐北面南,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清顺治十二年改建后,仿盛京清宁宫,改原明间开门为东次间开门,原槅扇门改为双扇板门,其余各间的棂花槅扇窗均改为直棂吊搭式窗。室内东侧两间隔出为暖阁,作为居住的寝室,设棂花扇门,浑金毗卢罩,装饰考究华丽。 芳儿一袭堇色宫装,流苏披肩,青丝挽成飞仙髻,素雅步摇于发间,淡而不俗。坐落在炕上,小案上点着清香的木兰花香,丝丝扑鼻,淡而不腻。手中执着绣花架子,莹莹秋瞳时不时的看看小案上摆放着的绣花样子。 忽闻外头礼炮撤响,芳儿心下一惊,走神之余竟然将手指刺出血来,她略一皱眉,将流血的手指放入口中吸允。 茗烟忍不住开口,朝外大声问道:“出了啥子事情,礼炮如此响亮?” 小李子“噔噔”跑进来,跪下请安之后,便道:“是遏大人家的格格进宫了,正往翊坤宫搬东西呢,礼部命人大放礼炮庆贺。” 茗烟冷哼了一声,甚为鄙夷道:“不过是封了贵妃,有必要如此奉承拍马么?她封号再高也高不过皇后娘娘呀。” “茗烟。”芳儿轻唤了一声,可语气中多了一份警告的意味。人家毕竟是贵妃,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能说话的。“清月,给本宫挑选几样贵重物品给几位娘娘送去,以示礼数。” 清月领命退下,临走还带去了茗烟,省的这个丫头片子待会儿又说出什么令皇后娘娘不高兴的话。“小李子,你在这里伺候着,我们去去就来。”途径小李子身侧时,她又轻声吩咐道。 芳儿依旧低下首专心绣着花样,但是心思早已经不在上头了。礼部如此大张旗鼓,逢迎拍马的理由她是清楚的,毕竟东珠除了是遏必隆的女儿,还是权倾朝野的大臣鳌拜的义女。只是她仍是不住怀疑,此番做法是不是玄烨也是默许了的。 芳儿微微叹气,摇摇首,将脑中烦人的思绪一并出去,瞥见小李子还杵在这里,不禁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道:“小李子,你派人去各位娘娘的宫中,就是今儿个本宫身子不适,不用她们过来请安了。” “是。”小李子弯着腰身恭敬的退下了。 翊坤宫是内廷西六宫之一,二进院,东西耳房各改一间为通道,使翊坤宫与储秀宫相连,形成四进院的格局。正殿黄琉璃瓦歇山顶,前后出廊。檐下施斗拱,梁枋饰以苏式彩画。门为万字锦底、五蝠捧寿裙板隔扇门,窗为步步锦支摘窗,饰万字团寿纹。明间正中设地平宝座、屏风、香几、宫扇。东侧用花梨木透雕喜鹊登梅落地罩,西侧用花梨木透雕藤萝松缠枝落地罩,将正间与东、西次间隔开,东西次间与梢间用隔扇相隔。殿前设“光明盛昌”屏门,台基下陈设铜凤、铜鹤、铜炉各一对。东西有配殿曰延洪殿、元和殿,均为黄琉璃瓦硬山顶建筑。后殿体和殿,前后开门,后檐出廊,黄琉璃瓦硬山顶。亦有东西配殿,前东南有井亭一座。 东珠一身宝蓝色衣裙,外披白色衣纱,腰间缠绕着白色红宝石绸缎。乌黑柔亮的长长秀发,盘于后脑,随意插上了几根簪子。手上带着金黄镯子,耳旁垂着翡翠耳环,脖子上挂着珍珠项链。 端坐在上头,静静的看着宫婢太监将一大堆东西搬进寝殿,身侧站着她的贴身侍婢白鹫,耳边想起方才进翊坤宫时,坤宁宫的太监来报说,“参见贵妃娘娘,奴才是坤宁宫的太监。皇后娘娘说了,今儿个她身子乏了,就不接见各位娘娘了,日后再召见各位娘娘叙叙姐妹之情。”然后还奉上了芳儿赐下的礼品。 东珠露出一抹苦笑,对于芳儿的心思,她有岂会不知道。芳儿生性敏感,她没有在一开始就告诉她实情,她怕是一个人又在胡思乱想了。 她站起身,命白鹫赏了些银子给宫婢太监,然后便让他们退下了,自己则在白鹫的搀扶下坐到了炕上。那些个一箱箱的东西,都是阿玛命她带进宫的,全是一些珍品古玩玉器。东珠心里明白,如今皇宫上下都在传言她不甘心屈尊贵妃之位,是迟早要将赫舍里皇后给拉下台的。她只是祈祷,芳儿不会听信这些传言。 “娘娘……”白鹫轻唤了一声,却叫东珠伸手一挥给制止了。 东珠看见摆在正前方的字画,一副水墨山水图,看成色已经有些年代了,嘴角露出一抹舒心的笑,那是她最喜欢的字画之一,是刚刚芳儿赐下的礼品。吩咐道:“将我压低箱子里的东西给皇后娘娘送去,另外在挑几样礼品给各宫妃子。既然做了贵妃,就不能对不起这个名号。” 白鹫略微迟疑了下,却仍是应下了。压低箱子里的东西未免也太过寒碜了,如今这宫里无不看着自家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好戏,送了这些过去,又免不了传些流言蜚语了。但见自家主子一脸平静的样子,她也就不好说些什么了。 是夜,玄烨和芳儿携手从宫外的福全贝勒府上回来。早在前几日,福全就已经在太皇太后的见证下迎娶了西鲁克敏月为正福晋,今日使他们设宴款待的日子。身为兄弟,玄烨的亲自到临虽然带给众人一些拘束,却也是表达祝福的最好举动。 芳儿服侍玄烨接下外衣,然后掠了一把清凉的巾帕给他醒醒酒,就像一个民间的平常百姓家的妻子一般。 玄烨静静的看着芳儿忙东忙西的,见到一侧的梳妆台上摆放着几样从未见过的饰品,不禁好奇走过去,拿起来瞧瞧,随意问道:“这些饰品是内务府新呈上的么?怎么从未见你佩戴过?” 芳儿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下,然后笑着对玄烨说道:“这个是东珠姐姐从宫外带进来送我的。皇上难道忘记了,今日是各宫妃子进宫的日子吗?” 玄烨“哦”了一声,对这些并未在意,眼睛只是盯着芳儿看,像是要探出什么究竟来,时间久的让芳儿感觉到不自在。正当芳儿要开口时,玄烨却轻轻笑了笑,然后将手中的饰品放回远处,自径走会床榻边坐下,道:“”朕听梁九功提起说你今儿个身子不适,没有让她们来请安,是么? 芳儿见玄烨问起这事,笑着走至她身侧,解释道:“她们一路从宫外来到宫中,休息一下也无妨,臣妾可不是那么不解人意,墨守成规的人。” “别人倒也罢了,朕只是好奇,依照你跟东珠深厚的姐妹之情,你不见她真的说不过去。” 芳儿不自在撇过脸,弯下身子替玄烨脱下黄色的靴子,淡淡的道:“如今在宫中,什么都要有些规矩吧,臣妾不能为了她一个人,而让后宫的姐妹感到厚此薄彼。” 玄烨仰首躺下,连带将芳儿拉入怀中,也没有深究芳儿话中的不自在,只是说道:“只要芳儿开心,我什么都好。” 坤宁宫中多的是玄烨的布下的眼线,对于芳儿的变扭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若这事情的主角换做了别人,他定当会好好解释一番,可偏偏是东珠。玄烨心中微微叹气,牢牢的将芳儿抱在怀中,这件事情,还是让东珠亲自来解释的好,若是由旁人来解释,保不成芳儿心里还是存着猜忌。 芳儿在玄烨的怀中微微一苦笑,却立刻隐去。这副温暖的胸膛,她还能独自占有多久?~ 第一百三十章 南苑行围(一) 南苑,又叫南海子,在永定门外。(.)元朝起就是皇家贵族行围打猎的所在,明朝永乐年间增广其地,周垣百二十里。大清入主中原,即把南海子做为皇家苑囿重加修葺,名为南苑。南苑中湖沼如镜,林木葱茏,鹿鸣双柳,虎啸鹰台,生机勃勃,与京城西北郊的“三山五园”遥相辉映,大清皇室春冬狩猎皆在此。南苑不仅做为帝王游猎之所,而且经常在这里举行盛大的阅兵活动。 为保护南苑内的珍禽异兽,满足帝王围猎和供奉内廷的需要,朝廷除严禁百姓涉足南苑射猎,还采取了很多措施,其中主要的是经常有苑内栽种树木,限制开垦地亩,以及经常清除南苑内危害珍禽异兽的食肉动物,如鹰雕、狼、狐狸等。 康熙四年十月,玄烨首至南苑校射行围,下旨随行人员有皇后赫舍里芳儿,淑贵妃钮祜禄东珠,佟妃佟佳阮雪,以及惠贵人纳喇惠欣。而太皇太后以身子不适为由留在宫中,还特此下诏将选妃博尔济吉特可兰和安嫔李玉妍留在身旁伺候,皇太后虽为蒙古人,但自幼不善骑射,也推脱留在宫中。 梁九功匆匆小跑到坤宁宫,见到芳儿便急急行了礼,然后道:“皇后娘娘,几位娘娘已在外头等着了,皇上差奴才前来问问皇后娘娘,准备了好吗?” 芳儿淡淡道:“已经好了,就劳烦梁公公前方带路吧。”整了整衣裳,芳儿欲起身行步,但见梁九功直愣着看着她,像是看见了稀奇的玩意儿,笑着问道:“梁公公,本宫是否有何不妥之处?” 梁九功愣是看着不答,这对皇宫来说是极为不敬的。茗烟见自己状似咳嗽的声音都没能让梁九功回神,因此扯着声音,不悦的说道:“梁公公,梁公公,你如此盯着皇后娘娘看成何体统?” 听到茗烟尖锐的声音梁九功才拉回了自己的心神,对着芳儿尴尬的笑了笑,弯着身子请罪道:“娘娘恕罪,只是娘娘的衣着……” 脸上虽然薄施粉黛,却更显出绝色容颜,一袭浅绿色挑丝双巢云雁的时新宫装,三千如墨般的青丝绾成反绾髻,发间零星几只簪子,淡雅自然。腕上的白玉镯衬托出如雪的肌肤,唇不点而红,素颜清雅。 “衣着未免也简朴了些。”他方才在外头看着,一些获诏跟随的妃子哪一个不是浓妆艳抹,服饰华丽非常,倒是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淑贵妃。“而且娘娘所带之物也太少了些。”其他几位娘娘可是大箱小箱的往鸾座上放。 芳儿轻笑了下,也知道了梁九功惊奇的缘由,“梁公公多虑了,本宫的东西不多,这些足够了,倒是皇上的东西,梁公公可不要落下了。” 梁九功笑着答道:“娘娘,放心,皇上的东西奴才都备齐了,一点都没落下。现在就只差娘娘一个人了。” 对于梁九功的油嘴滑舌,芳儿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未作答。她示意梁九功在前方带路,然后带着清月、茗烟、小李子和陆尔泰便出发了,偌大的坤宁宫就交给由大婚之际太皇太后赐下的乌苏嬷嬷来打理了。 紫禁城共有四座城门,南门名午门,东门名东华门,西门名西华门,北门名神武门。而午门俗称五凤楼,是紫禁城的正门。而今日去南苑就是由午门出发。 芳儿带着人到达午门的时候,众人都在看她,有些人幸灾乐祸,洋洋得意,似乎巴不得她姗姗来迟。她对着玄烨微微行礼,尽到自己的本份,清脆的声音在挤满人的午门上空响起,尤显得好听,“臣妾参见皇上,让皇上久等是臣妾的错过。” 一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好不尴尬,因为他们都忘记向皇后娘娘请安了,有些人甚至在骑在了马上。他们纷纷下马,该单膝跪地的单膝跪地,该福身请安的福身请安,动作迅速却很慌乱,让人忍俊不禁。 但是一众人异口同声的请安,这声音倒是异常的壮阔。“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芳儿柔柔的一笑,轻轻道:“都起来吧。” 玄烨不顾众人的眼光,扬着俊朗的笑意缓缓走向芳儿,道:“是不是身子不适,看你脸色苍白的。”边说还便将芳儿带进自己的怀中,伸手往她的额际一探,无异常热量,这才放下。然后看到她身后太监宫女的手上拿着少许的衣物,不禁皱眉,沉声道:“怎么带那么少的衣物,也不怕你家娘娘受凉。” 几名太监宫女正要跪下请罪,但见芳儿伸手一挥,制止了他们,也适当的跟玄烨保持了下距离,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是皇帝和皇后,一言一行代表着爱新觉罗家族的颜面。她笑对着玄烨,柔声道:“臣妾又不是弱不禁风,哪里会着凉?再说了咱们是去行猎,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何必带那么衣物呢,也不闲麻烦?”一番话说的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佟妃和惠贵人的车上,使得她们两个的脸色都颇为尴尬,尤其是佟妃。 玄烨轻笑的刮了一下芳儿的俏鼻,然后宠溺道:“皇后就是贤惠。”随后对着梁九功说道:“将皇后的衣物放置马车上。”牵起芳儿的手,大步往追影走去。 梁九功吩咐下去,一转手就见皇上跟皇后走向一匹雪白的马儿,到底是在皇上身边待了多年,对于玄烨的心思好歹也猜到了一点,他急急跑过去,道:“皇上,娘娘的凤鸾在那儿呢。” 玄烨一挑眉,道:“皇后难道不能骑马么?” 梁九功面露难色,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提醒皇上,按照大清的规矩,皇后娘娘不宜露面。芳儿莞尔一笑,倒是猜到了梁九功的难处,她扯了一下玄烨的衣袖,轻声道:“臣妾还是坐凤辇的好,以免坏了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说完,引来梁九功感激的眼神。 “既然如此,那就作罢吧,朕送你上去。”说罢,又牵着芳儿的手往凤辇走去 小心翼翼的送芳儿上了凤辇,然后玄烨才重新骑上追影,大喊一声出发,大队人马就浩浩荡荡的朝着南苑尽发。 阮雪见座驾动了,充满嫉妒的眼神随着帘布的放下而被遮掩。总有一天她会夺回属于她的一切,她不会让赫舍里芳儿这么轻易的生活在宫中。 惠欣纤手怜怜,缓缓的将帘布放下,唇角微微露出一抹笑容,叫人看不出,捉摸不透。 东珠皱着眉宇,以眼神示意白鹫将帘布放下,但是忧心的眼神却始终隔着帘布跟随着前方仪态万千的凤辇。佟佳阮雪的心思好猜,一张脸就能反应出她的内心想法。令她担忧的恰恰是那个看似温顺的纳喇惠欣…… 微微叹了一口气,东珠无奈的摇摇首,也无心翻看白鹫呈上的书籍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南苑行围(二) “皇上,待会到臣妾的帐中好好歇歇吧。”到达了南苑,阮雪掀开帘子,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手提着衣裙,小跑到玄烨的身侧。 玄烨正巧下了马,从曹寅手中拿过马粮,笑盈盈的喂着自己的坐骑,忽听到耳边想起一道清脆的声音,心中不由得纳闷了下,侧过首去,恰原来是阮雪。 一袭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粉霞锦綬藕丝缎裙,身披金丝薄烟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花容月貌出水芙蓉。头发盘成了高云髻。斜插摩羯荷叶白玉钗,抹上玫瑰香精。粉红的樱桃小嘴,脉脉含情的眼睛。粉红的脸颊,嘴角的噙着一抹微笑。 玄烨稍稍蹙眉,却又随即散去,对她一身装扮极为不赞同。然后看了下她马车附近,一堆人正在忙进忙出,搬运着她诸多东西,笑着问道:“你怎么不去自己的帐中看看,难道就不怕宫婢将东西放错了?” 阮雪嫣然一笑,自信满满:“臣妾事先都交代好了,她们也不敢放错。”她拉起玄烨的衣袖,撒娇似的恳求着,“皇上,就到臣妾帐中去吧,咱们表兄妹也没好久聚聚了。”眼中含着幽怨,颇为令人可怜。 想想她说的也不错。阮雪进宫已有半月,但是这半个月之中,皇上除了坤宁宫,就没上其他妃子那儿,她也私下向皇太后哭诉过,却惹来皇太后一顿训斥。说什么大婚之后,皇上就必须在皇后那儿住满一个月,方可宠幸其他妃子,不然就坏了祖宗的规矩。 阮雪心下不忿,就算不能宠幸,那皇上偶尔去景仁宫坐坐也是好的,可是一次也没有,每日除了在乾清宫养心殿或是东暖阁就是在坤宁宫。她就不信了,皇后当真有那么好,让皇上那么乐不思蜀。 这次出来南苑行围,本没有她的名字,若不是央求了阿玛,她也出不来,可既然出来了,那她定要想法子让皇上的心靠过来。 玄烨眼中隐去不悦之色,不着痕迹的将袖子从阮雪的手中抽回来,面上仍是一贯的笑容,“还是免了吧,你若是想聚聚,就到皇后的帐中来吧,朕就在那儿待着。” 阮雪一愣,心中升起不满,试着问道:“皇上是要住在皇后的帐中?” 玄烨略一挑眉,颌首道:“你说的不错,朕已经叫梁九功吩咐下去,将朕的衣物放置皇后帐中了,也免了他们为朕另外搭一个帐篷。” “可是……”阮雪还欲劝说,却听见玄烨略带沉重的话语,“佟妃,你既然累了,就回帐中吧。有些事你真该和惠贵人好好学学。” 阮雪顺着玄烨的目光看去,但见惠欣一心一意的收拾着自己的衣物,安安静静,仿佛注意到有人注视着自己,她仰首一看,见是皇上,便立刻起身,微微行礼。阮雪也看见玄烨满意的点点头。她明白了玄烨话中的意思,他是叫她跟惠欣一样,不要去烦他,打扰她。 捏紧了手中的丝帕,阮雪不甘心的紧咬了下唇舌,然后微微福身告退,“那臣妾就打搅皇上了。”说罢,便转身离去,途经皇后的帐门,她略带恨意的瞪了一眼。 玄烨看着阮雪进了帐中才将自己的目光给收了回来,颇为无奈的摇摇首。若不是因为舅舅佟国维的请求,他也不会将阮雪给带出来。可现今一回想,佟国维和阮雪之间定是有什么串通,不然也不会事事如此凑巧了。 绝食……选秀……以及这次的南苑行围……太多的巧合,让玄烨不得不怀疑了。 玄烨扬手将手中的缰绳交给曹寅,吩咐了句“让人将追影料理好。”然后便起步离开了,刚巧没走两步,就见到一道身影伫立在他身前,他抬眸一看,就见到东珠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东珠穿了一身蓝色的拽地烟罗纱裙,发髻上插着一根翡翠制成的玉簪子,虽清素,但有些古朴典雅。 “特地拦住朕的去路,淑贵妃有事情吗?” 淑贵妃三个字倒是让东珠整个身子微微一颤,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一双忧郁的眸子直视玄烨,说道:“皇上答应臣妾的事情,还记得吗?”见玄烨微微颌首,她眸子中升起一股怒火,沉着声音问道:“那这次南苑行围之事,皇上作何解释?”乍一接到圣旨,她还不敢相信,但是出了宫门就由不得她不信了。 玄烨微微一笑,“你是大清的淑贵妃,遏必隆家的格格,朕将话说到这里,想必你应该明白了?” 东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她一颗心思全放在芳儿的身上了,因此没顾虑到玄烨的考量。进宫半月时光,她总是找不到机会于芳儿深深交谈一番,解释如今这番局面的现象。只是希望这次南苑行围,不要加深她和芳儿之间的距离才好。 “东珠。”玄烨轻唤了一声,见东珠“嗯”了一声,他才继续道:“芳儿的性格怎么样,你是清楚的。朕希望,在日后,你能帮助她的地方就多多帮助她。” “这个用不着皇上吩咐,我也会如此做。”东珠看了眼帐门紧闭的阮雪和安安静静的惠欣,没好气的看了眼玄烨,不由得出口讽刺道:“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当真是好福气。” 玄烨微微一笑,看着芳儿的帐篷,目光深邃,道:“后宫佳丽三千,从来就不是朕想要的,朕想要的从来就只有芳儿一个。” 东珠莞尔一笑,然后微微福身,“臣妾知道皇上的心里只有皇后一个,那就足够了。至于这三千佳丽,是政治也吧,是需求规矩也罢,从来就不是臣妾关心的范围。只要芳儿好,那比什么都重要。” 玄烨伸手将东珠扶起,感叹道:“后宫中,也只有你是真心对待芳儿了。”然后别有深意的看着东珠,“朕不希望你和芳儿的关系就此恶化下去,贵妃明白朕的意思吗?”见东珠莞尔颌首,玄烨舒心一笑,看到阮雪帐中一名宫婢捂着脸跑出,心中明白定是阮雪在帐内发脾气。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东珠道:“阮雪虽然娇纵,但是比不得慧慧,日后你看在朕的面子上,就轻饶她吧。” 东珠轻蔑的看了眼阮雪帐篷,笑道:“只要不范到我的底线,我自然不会与她一般计较。可既然皇上发话了,我日后就斟酌一番吧。”说罢便请安离开了。 玄烨对着东珠远去的身影,无奈一笑。 芳儿在远处看着,悄然走进自己的帐篷,叫清月将一干人等退下,并让其放下了帐帘子。顿时帐内一片黑暗,却猛然升起一丝亮光,恰原来是太皇太后钦赐的夜明珠起了作用。 一出帐门就看见玄烨和东珠相谈甚欢的样子。若说他们之间无意,饶是芳儿怎么也不相信。原本出去,她是想看看皇上在做什么,若是方便,她倒是想和他一道赛赛马,畅快畅快。 梁九功将他的行礼搬至她帐中的时候,别提那个时候,她有多高兴,多甜蜜了。大清入关以来,南苑行围不下十次,可皇上从来都是独自一个帐篷,从未与皇后同帐的先例。玄烨此番做法,倒是叫她欣喜了不少。 可却不想,一出帐门就让乌云遮盖了心头。 芳儿微微苦笑,心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玄烨是大清的一国之君,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是必然的,东珠身为皇上亲封的淑贵妃,跟皇上说话也无可厚非。~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南苑行围(三) 掀开帘子,一道亮光射了进来,多了一丝不属于帐内的光芒,芳儿心下范疑狐,下意识的侧首一看,却惊觉刺眼。忍不住扬手一遮挡,再缓缓的从指缝间偷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挺拔的身姿。 “怎么了,大白天的怎么把帘子放下?”玄烨疑问道。他走进帐篷,适应了里面夜明珠所发出的光芒便将帘子放下了,却见到芳儿扬手挡在眼前,心下以为她不舒服,便快步走了过去,坐到她的身侧,拉下她的纤手,担忧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芳儿柔情一笑,微微摇首,淡淡道:“臣妾没事,让皇上担忧了。” “那为何将帘子放下?” “外头尘土纷扰,臣妾不想让它们脏了帐内。”芳儿依旧淡淡的说道,只是心中却多了一份疲惫。适应宫中的生活,学习如何当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着实耗费了她不少的心力。她将额际靠在玄烨的肩头,清新的龙诞香扑鼻而来,减少了芳儿心中诸多的忧愁。 “玄烨……”芳儿轻轻的唤道,在听到玄烨一声“嗯”之后,她有发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玄烨圈在了怀里。“你说……这次行围的收获会如何?”原本芳儿是想问东珠的事情,却不想话到嘴边还是开不了口。 玄烨微微一笑,搂着芳儿,气息吐在了芳儿的发髻上,“大清是靠马上夺得天下,骑射还难不倒我满州子弟。”自信满满,仿若他的眼前已经呈现了此次行围的成果。(.好看的小说) 芳儿闻言只是淡淡的一笑,并未有多大的兴趣。也幸亏此时她是在玄烨的怀中,玄烨看不见她此刻的神情,不然定是又免不了一份关怀的话语。 芳儿的闷闷不乐,玄烨心里倒是有几分清楚。此次行围是他登基以来的第一次,本可不带皇后同行。但是他为了舒解芳儿的心情,还是下诏让她同行。或许这次行围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如东珠所说的,将她也带了出来,不止是她,还有阮雪和惠欣。 玄烨不禁在心中唉声叹气。将东珠同行,除了是因为政治的考量,还有太皇太后的命令在其中。至于阮雪,则是舅舅的恳求。惠欣是最无所谓的,带她出来是为了让留在宫中的李玉妍和可兰感到偏心罢了。 身为一个帝王,玄烨的身上有太多的无奈,可是没有一种无奈比得上让芳儿失去笑容而让他觉得无力。 “芳儿,对于册封东珠为淑贵妃的事情,朕不想多说什么。”这次自东珠进宫以来,玄烨首次在芳儿的面前提起此事。 芳儿缓缓的抬起首,睁大着柔情似水的眸子看向玄烨,等待着他接下去的话语。 “你们姐妹之间的事情,朕不想插手。这一切的事情让东珠亲自给你解释,比较好。” 芳儿沉默不语,半响之后,方才微微颌首。正欲起身离开玄烨的怀抱,却听到曹寅的声音在外头想起,“皇上,索额图索大人到了。” 芳儿一愣,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玄烨,叔叔怎么会来?往常不都是爷爷来的吗,而且依照叔叔的官位是没有资格来南苑行围。 玄烨放开芳儿的身子,让她执起身子,整理着装。然后才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正当曹寅拉起帘子,一大道亮光照进帐篷,在芳儿还没看到索额图身影之际,便觉得自己的身子被一个小人儿给保住了,伴随而起的是一声甜甜的呼唤“姐姐”。 “芸芸!”芳儿惊讶的唤道,难以置信的看向玄烨,但见他对自己微微一笑,眼中是满腔的柔情。她弯下身子打量着芸芸,然后发觉眼前暗了不少,抬眸一看,是索额图,但见他微微拂袖,然后双膝跪地,恭敬的请安道: “奴才赫舍里索额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虽然进宫已经有两个月了,芳儿也见惯了一些宫婢太监对她下跪行礼,但是亲人长辈对她下跪请安,今日还是第一次,芳儿难免有些不习惯。她连忙起身想要扶起索额图,却见他纹风不动。不由得急道:“叔叔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呀。” “娘娘已经是皇后,后宫之主,奴才跪拜行礼,天经地义。” 芳儿明白了,她凄苦的微微一笑,从今以后,叔叔见到她便要如此了,不止是他,还有爷爷奶奶,也是要这般了。这就是她嫁给皇上索要付出的代价。稍稍侧首看了眼玄烨,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但见玄烨了然的颌首,随后便听见他说道: “索大人起来吧。” 索额图这才站起身子,但是恭敬的站在一旁,如同曹寅一般。 芳儿问道:“叔叔,你和芸芸怎么会来?是不是爷爷身子出了什么毛病?而且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是不允许大臣私待家属的么?” 玄烨笑出声,“好了芳儿,朕还不知道皇后你竟然会问诸多问题。”见芳儿脸上出现一丝愠色,玄烨也不再调笑她了,解释道:“索尼的身子很好,只是这南苑行围是个体力活,因此朕特地下诏索卿辅可以不必参加。至于索额图,他跟曹寅一样,已经是朕的一品带刀侍卫了。没告诉你,是想在今日给你一个惊喜。至于你的妹妹,也是朕下旨让索额图带来的。朕知道你很想念她。” 芳儿记得,在跟玄烨相处的日子里,她跟他提过一次芸芸,却不想他记在了心里。这番子安排让她很是感动。芳儿拉着芸芸的手,走至玄烨跟前,微微行礼叩谢道:“” 芸芸看着芳儿的模样,也作势给玄烨行礼,只是她不清楚自己该自称什么,也没人教过她,因此她学着芳儿的样子,也说了句“臣妾多谢皇上”。 玄烨闻言不禁大笑,芳儿也掩嘴轻笑。可索额图却是一脸的尴尬,他作揖的对玄烨说着:“皇上恕罪,奴才教导无方,冒犯皇上了。” 玄烨笑着摆手示意无妨,他打量了下躲在芳儿身子后面的芸芸,那灵动的眼神让他甚是欢喜,心中却不免想到,若是芳儿没经历幼时的那番事情,是不是也是如芸芸这般开朗活泼呢?思及至此,他心中对原本该随驾而行,却因为自己下诏而无法前来的噶布拉感到厌恶。 他招手让芸芸过来,见芸芸走到了他跟前,玄烨笑着问她,“你自称臣妾,是不是打算在你及笄之后,也跟你姐姐一样进宫当妃子呀?” 芳儿屏住呼吸,不知道芸芸会怎么回答,若是一个不周到,那可是死罪呀。 “我不要。”芸芸天真回答道:“皇上有姐姐一个人就好了,我才不要进宫跟姐姐抢皇上,那样子会坏了我跟姐姐的姐妹之情。” 玄烨欣慰的颌首,对于芸芸的回答很是满意。纵然她还是个小孩子,但恰恰是她天真的话最能反应她跟芳儿之间的感情。“你芳儿姐姐往日在宫中颇为无聊,朕想让你住在宫中,陪伴你姐姐,你可愿意?” 芸芸欣喜的点点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再三想玄烨问道:“真的?”见玄烨不耐烦的一再颌首,她便高兴的扑向芳儿,大声叫喊道:“姐姐,太好了,我以后就能跟姐姐在一起了。” 芳儿微微一笑,让芸芸跟着自己对玄烨行礼,“谢皇上恩典。”~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南苑行围(四) 第二天清晨,待芳儿苏醒过来,身旁已经没有了玄烨的踪迹,摸着已经没有温度的锦被,芳儿露出一丝柔情的笑意。她掀开被角,单着里衣便下了床榻,坐到铜镜跟前的时候,恰巧清月领着茗烟走了进来。 清月和茗烟微微福身行礼,端着一套整齐的衣装和一脸清水,走至她的跟前。 芳儿梳理下自己经过一晚上睡觉而凌乱的秀发,将它们一甩,放置身后,然后缓缓起身,走到清月跟前,用纤手将脸盆中的清水微微往脸上一敷,然后接过茗烟递上的白巾,稍稍擦拭,便将白巾仍至脸盆中。茗烟再递上一杯水,以便芳儿漱口,芳儿略喝了一口,然后将之吐到痰盂中。 清月端着脸盆走到帐口,将手上的东西交给了在外候着的小李子,然后重新回到帐内。 着了一袭红色拖地长裙,披白色锦缎大衣,领口用紫色棉线钩边,那芊芊细腰用一条蓝色的织锦束了起来。明眸似一汪秋水,似清透的白玉珠,似秋水似白银里养着两丸黑色水银,只要一看这双眼睛,不管是谁都会被吸引。于妆镜台前,芳儿命清月将黑色的头发挽成一个如意髻,插一支翡翠如意簪。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素雅,十分清新。 芳儿微微一笑,拒绝了清月搀扶的举动,独自走至帐外,却看见芸芸一脸欢快的跑了过来,一边还呼唤着“姐姐”二字。芳儿将她抱在了怀中,蹲下身子,稍稍为芸芸擦拭额际的汗珠,略似训斥着说道:“芸芸,这里不比索府,到处都是刀剑,切不可横冲直撞。” 芸芸俏皮的吐吐舌头,“知道了,姐姐。” 芳儿没好气的笑了笑,然后直起身子,在四周望了望,没有见到玄烨的身影,问道:“知道皇上去哪儿了吗?” 小李子在身后跟着,听到芳儿问话,便恭敬的站到她的跟前,回答道:“回娘娘的话,皇上去打猎了。” 芳儿略一皱眉,心中甚为担忧,“这么早就去了?”看到鳌拜站立在晾鹰台,不由得疑惑道:“鳌拜怎么没去打猎?” 小李子也看了眼晾鹰台上的鳌拜,然后底下身子道:“皇上带了大队人马去打猎,怕营帐这边没有指挥,便将鳌大人留了下来。毕竟在满朝文武中,鳌大人的功夫是最好的。” 听李德全这么一说,芳儿心中也明白了几分。论武功,这满朝文物还真没有一个人是鳌拜的对手,留他在营帐主持大局,也确实是物尽其才,恰到好处。芳儿微微一笑,却又对此不以为然。派鳌拜做这个差事,也太大材小用了些。“皇上是怎么对鳌大人说的?” 小李子回想了下说道:“皇上说‘偌大的营帐之中,也只有鳌少保的功夫能令朕信服,因此包围营帐安全的责任也只能交给鳌少保了。若没有鳌少保,将皇后一人都在营帐,朕实在是不放心的很。’” 芳儿掩嘴“噗哧”一笑,明明是为了要打压鳌拜的气焰,竟然还把她给牵扯了进去。这下她这红颜祸水的名儿可就更加根深蒂固了。“走,咱们却晾鹰台看看热闹。” 芳儿牵着芸芸的手,身后跟着清月、茗烟和小李子。但路行一半,便遇到了人。迎面而来的是两个皇家子弟,从面相上看还有几分相似的影子。芳儿认得其中一人,是皇上的二哥福全贝勒,至于他身侧的一位,则是从未见过了。 福全随同他身侧的男子,见到芳儿,便作揖行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芳儿伸手一摆,“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了。二哥,你身旁的这位是……” 常宁爽朗一笑,道:“也难怪皇后嫂子没见过我,你和三哥大婚之日,常宁正在盛京养病,近日才回来。没有去拜会嫂子,还请皇后嫂子见谅。” “原来是五弟。”芳儿听玄烨提起过常宁,他是先帝的第五子,庶妃陈氏所生,生性豪爽,喜欢游历民间,十足十的满人特色。半年前受了伤,老祖宗为了让他静养,便派人护送他去盛京休养生息去了。 芳儿莞尔一笑,“只要五弟身子无恙,就算不来坤宁宫拜见本宫也无妨。”想起太皇太后已经将郎中拜库礼之女纳喇让娜许配给了他,因此闲暇问起一句,“对了,五弟,太皇太后已经给你指婚,不知道你见过新娘子了没?” 常宁闻言淡淡一笑,眼中一闪而逝过一丝苦楚,道:“见过了,皇玛嬷的眼光不错,让娜的确美丽。但是她再怎么出众,也不若嫂子你仪态万芳。” 芳儿只是微微笑着,可眼眸中却透露着怀疑。常宁的话里明显有着言不由衷,对于纳喇让娜的评价也有着讽刺的意味。但是她并没有将此话问出口,只是道:“五弟过奖了,本宫哪有你说的这般好。这一切还不都是太皇太后做的主。” “这就是生在皇室的生不由己,对吗,皇后嫂子。”常宁微微笑道,眼中透露着欣赏的意思。三哥的这个皇后,当真不是一般的女子。也不愧是索尼亲自**出来的孙女。聪慧灵敏不是常人可比。他已经掩去了自己的不满,竟然还能叫她给听了出来。 福全虽然不听不明白芳儿和常宁之间的对话,但是他也能嗅出常宁话中的不寻常。奇怪着问道:“五弟,你这是什么话,是对皇玛嬷的安排不满意么?” 常宁“呵呵”一笑,看了福全一眼,道:“二哥,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皇玛嬷为我们三兄弟安排了最好的妻子。” 芳儿深怕福全再次问下去,只得转移话题,道:“二哥刚刚新婚,皇上就要你抛下娇美的嫂子来这南苑行围,本宫在这儿跟二哥说声抱歉了。” “无妨,这行围一事本就是皇室责任,我来到这里,相信敏月也是理解的。” “本宫正要去晾鹰台观看,二哥和五弟要一道去吗?”芳儿注意到芸芸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心中明白她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因此她笑着询问道。 福全摇首拒绝道:“多谢娘娘好意,我和五弟来此正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要一同去射猎,现下正要赶过去。” 芳儿略一颌首,侧过身子,道:“那二哥和五弟就先过去吧。” 福全和常宁作揖告退,经过芳儿之际,常宁隐约听到一句话“得空将你心中的人儿带进宫给本宫看看吧,五弟。”常宁疑惑的转过头去,见到芳儿依旧是柔柔的笑着,温和如水。他笑了笑,然后举步跟在福全的身后。 赫舍里芳儿,三哥的妻子,大清的皇后,你果然有意思,果真是满清第一才女的四全姑娘,竟然能看穿他的心思。~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南苑行围(五) 常宁浪荡不羁,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能抓住狂傲浪子的心?但是……芳儿深远的看着常宁的身影,眼眸中起了一份愁绪。太皇太后已经赐婚,纳喇让娜成为他的正福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若要将那名女子迎进府中,又不知道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 纳喇让娜在她的印象中是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但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性格,芳儿也不是很清楚。但愿会和平相处吧。 芳儿自嘲的笑了笑,宫闱侯府之中最多的就是妻妾之争,妾侍专宠于房是荣耀也是危害,但愿常宁能分得清楚分寸。可想到此处,芳儿也很庆幸,因为她是皇后,是玄烨后宫的主位。倘若当初成为皇后的是慧慧,或者是任何一位格格,定不会容她在宫中好好的活着。 芳儿收起自己的思绪,转身往晾鹰台走去,却不知道今日老天爷是不是特别照顾她,让她接二连三的遇到人。只不过,如今眼前的这名素雅的女子,却是她避之而不及。 东珠带着白鹫缓缓走到芳儿跟前,微微福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芳儿原想狠心掠过去,她领着芸芸视而不见的走过,却行了没几步就停了下来,芸芸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她,可芳儿并不想解释。她反过身子,见到东珠还是保持的行礼的姿势,于心不忍,也大为懊恼自己,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去对付这个昔日的好姐妹。 “贵妃起来吧。本宫正要去晾鹰台观赏,若贵妃有兴趣,就一道过来吧。” 贵妃二字,字字打落在东珠的心间,她嘴角微微一勾,将苦楚咽入腹中,扬起明媚的笑容,翩然跟在芳儿的身后,随她一道去了晾鹰台。 晾鹰台地处营帐正前方,随地架起,登上高处,足以令人观赏南苑一切风景。 鳌拜在晾鹰台上观望,耳边忽闻一阵响动,往声源出看去,恰是芳儿和东珠等了上来,他连忙赶紧整理衣着,行礼参拜道:“奴才叩见皇后娘娘,叩见淑贵妃娘娘。” 芳儿心中明白如今的朝政把持在鳌拜的手中,自己的爷爷索尼只是空有一个首辅大臣的虚名而已,因此也不好拿乔,放开芸芸的手,上前一步,弯身扶起鳌拜,“鳌大人何须多礼。鳌大人和爷爷同是辅政大臣,是本宫的长辈。如此大礼,岂不是折煞了本宫。”芳儿语带怪嗔的说道。 “娘娘严重了。”鳌拜对着芳儿一作揖,问道:“两位娘娘来这晾鹰台做什么?”话一出口,鳌拜方知自己越界了。自己只是一介臣子,哪里有资格询问皇后和贵妃。当下便道,“奴才无心,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芳儿淡淡的笑了笑,并未怪罪,只是道:“晾鹰台地处最高处,人站在此地尤为显眼。本宫自然知道鳌大人的意思,鳌大人也不必放在心上。”移走几步,来到围栏边上,双手托在上头,瞭望着这一望无际的南苑。 “佟妃跟惠贵人呢?” “这……”鳌拜面露难色,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芳儿了然一笑,道语:“跟着皇上狩猎去了?” 鳌拜没有明说,只是道了一句,“娘娘聪慧。” 走出帐门的时候,藏不住心思的茗烟早将此事告知了她。阮雪和惠欣一大早就守在她的帐外,一等皇上出来就缠着去狩猎了。这阮雪倒是说的过去,可这惠欣存的是什么心思?莫不是也是为了邀宠,但阮雪岂会放过明目张胆跟她争宠的妃子。 从晾鹰台望下去,镶黄、正白、镶白、正蓝四旗统领率领所属军马排在左翼,正黄、正红、镶红与镶蓝四旗列在右侧,人并肩、马并耳,已经合围出一个极大的范围,而皇上正由中军簇拥着前进。中军抵达后,由人、马连成的围墙开出一个口,作为放围处,是让猎物逃奔的出口。在放围处外则另建一个包围圈,由技艺出众的骑士持枪拉弓,狩猎从围内逃出的野兽。 她原本也想换装上场,展现一下她的骑射之术是否有所退步,可现在拥有壮阔场面的围猎却很快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心想看着也是不错的。 突然一声虎啸传出,从山林里窜出一头猛虎,左冲右突地冲散了原本紧密的队伍,趁隙逃出围场。 一个蓝色的身影毫不犹豫地立刻驾马冲出队伍,在后追逐。急驰间,拉弓连射三矢,百步穿杨,俱射入老虎头颈。在众兵士们一阵欢呼,大喊万岁的声浪中,她才发现那人竟是皇上。 尽管站在高台上,隔得远了,他在围场中射飞逐走,驰骋自如的身影在她眼中依旧清晰。她不觉痴望着用眼神追逐,轻声低念出脑海中浮现的字句…… “猗嗟昌兮!颀而长兮。抑若扬兮,美目扬兮。巧趋跄兮,射则臧兮。 猗嗟名兮!美目清兮。仪既成兮,终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 猗嗟娈兮!清扬婉兮。舞则选兮,射则贯兮,四矢反兮,以御乱兮。” 这首诗出自诗经齐风的猗嗟篇,当初是为了赞美少年鲁庄公英俊的外貌与高超的骑射之术而作。尽管有着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鲁庄公在位期间,并没有特别的建树,还曾经纵放管仲,为自己的国家种下未来的忧患之因。 两千多年后,这首诗又再度在南苑围场上,找到了更适合它的新主人——一个气宇轩昂的英武少年、一位雄才大略的未来明君。 此刻芳儿多想,能够和他并肩驰骋在草原上,但是她不能。她羡慕福全、羡慕常宁,甚至羡慕那些不知名的八旗士兵…… 抛去脑中略有的伤感,侧过身子却见东珠一脸关怀的神情。心中略微震动,但却撇过眼不敢直视。终究她的心中还是在意玄烨和她之间的那会子事。 芳儿移步离开护栏,耳边传来众人惊讶的声音,而后便听闻东珠大喊“芳儿小心”。她正感疑惑,抬眸欲开口相问,却见到东珠飞速的向她跑来,然后一把抱住她,反了一个身子护住自己。芳儿这才惊觉有一支利箭正向她射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南苑行围(六) 皇后在晾鹰台遇刺的事情很快传了开来,也将此消息传到了玄烨的耳中,他下令结束了行围狩猎,快马策回营帐。来到晾鹰台,芳儿还在此处,一干奴才侍卫跪了一地,鳌拜站在一旁,抬举着右手,正让随行太医包扎。玄烨也因此猜到是鳌拜救了芳儿。 原本留鳌拜在营帐,是为了消消他的锐气。可不想还真是留到了好处上,这让玄烨不禁想起留鳌拜在营帐时所说的话。好的不灵坏的灵。往后他可不敢拿芳儿的安全说话了。 玄烨快步走近,发觉芳儿的手正牢牢的握着东珠,脸上虽然镇定,但是秋水中却是波澜汹涌。他来自芳儿身侧,将芳儿拉入自己的怀中,这才惊觉芳儿整个人都在发抖,而且额际还残留着斑斑血迹。担忧的问道:“芳儿,你受伤了吗?” 芳儿站起身子,对着玄烨摇摇首,然后又看了一眼鳌拜,道:“是鳌大人的血迹。”想起方才的情景,她还觉得后怕。东珠姐姐用整个身子将她牢牢的护住,让她挣扎不开,正当那箭要射入东珠的身体时,她害怕的将眼睛闭上,可久久不曾听见东珠痛苦的呻吟。睁开眼睛,方才知道,原来是鳌拜一步上前,将极速射来的利箭给握在了手心。血迹点点,染红了东珠素白的衣服,也沾染点血迹在她的额际。 “鳌卿辅,幸亏有你,不然皇后就要受伤了。”这声道谢,是玄烨由衷而发,因为若是见到芳儿受伤,他不知道自己将会是怎么发狂。 “保护皇后娘娘的安全,是奴才的应尽的责任,皇上不必挂怀。倒是贵妃娘娘舍身护驾,皇上要好好安慰才是。” 玄烨深思的看了鳌拜,然后柔情的笑着对东珠略一颌首,再将目光移回到鳌拜的身上,道:“鳌卿辅放心,东珠既然舍身就皇后,日后朕定会好好爱护,况且她也是朕的淑贵妃,不是吗?” 鳌拜笑着连声称是。 东珠站在一侧,嘴角勾出一抹只有自己才发觉的笑容,当中充满着令人意想不到的讽刺。鳌拜的心思她自然明白。他唯一的女儿瓜尔佳海青已经赐婚给了敬谨郡王兰布,此生已经不可能成为后宫的妃子。 而她钮祜禄东珠,遏必隆的女儿,也是他鳌拜的义女。在后宫当中已经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淑贵妃,若是再夺得皇上的专宠,那对他们在朝堂上是大大的有利。 东珠战列出来,对着玄烨微微福礼,道:“皇上,保护皇后娘娘不仅是鳌大人的职责,也是臣妾的荣幸。可现下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查找刺杀皇后娘娘的凶手。” 提起此事,玄烨的目光中闪现一丝戾气。他轻柔的扶着芳儿到一旁坐下,然后说道:“淑贵妃此话不错。鳌卿辅,可有线索?” 芳儿心下一愁,早在皇上来之前她就已经命小李子暗自勘察过了,这当中线索她自然也是心里雪亮的。但是她不相信回事那个人做的。她放开玄烨的衣袖,站起身子离开座位,对着玄烨缓缓一福礼,虚弱的笑着说:“皇上还是等回宫再查吧。您瞧,现在随您狩猎的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何必再苦了他们呢。” 东珠却不赞同,道:“皇上,娘娘的话臣妾不赞同。如今这营帐中存在着一名存心要杀死皇后娘娘的人。此人倘若一日不除,大家就会人心惶惶,一刻也不得安宁。况且没有人知道此刻会不会危害到皇上的安慰。皇上是万盛自尊,不容有一点闪失。臣妾还是建议皇上现下彻查吧。” 玄烨思索了下东珠的话语,觉得不错。今日算是芳儿福大命大,没有任何的闪失,可难保下一次不会出什么事情。“鳌卿辅,将线索呈上来吧。” 鳌拜一个眼神示意一名杵在身后的小太监将手中端着的利箭呈给皇上,道:“皇上,此箭空巢自林间而来,分不清是谁所射,但这箭上留有名字,请皇上过目。(.好看的小说)” 玄烨自托盘中拿起利箭,细细端倪,见到箭头上所刻字样,目光一冷,却沉默不语。 常宁本就靠近玄烨的身侧,见玄烨久久不语,心下好奇,略走几步,没等他细细看来,就叫那箭头上的字样给吸引住了。嘲讽的意味看向阮雪,大声道:“这不是佟妃娘娘的箭,怎么成了意图伤害皇后娘娘的凶器了?” 阮雪闻言,目光一挑,射向常宁,当中包含着气愤,“人贵自重,贝勒爷切不可诬蔑本宫,当心罚你。” 常宁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玄烨将箭仍至阮雪跟前,冷冷的说道:“五弟并非诬蔑,事实如何,佟妃你自己看吧。” 阮雪半信半疑的将跟前的利箭捡起,见到箭头上刻有一个“雪”字,心下一惊,面色惨白,小步跑到玄烨跟前,握住他的手,说道:“皇上,这不是臣妾的东西,定是有人诬蔑臣妾,你要为臣妾做主呀。” 玄烨用力将阮雪闪开的老远,阮雪一个踉跄便跌倒在地,楚楚可怜的看向玄烨,泪痕双双滑下,“皇上……” “阮雪,你我自幼一同长大,难道朕会不知道你想来喜欢在你的箭上刻有一个‘雪’字吗?如今物证俱在,你还能怎么喊冤?你如何解释属于你的东西竟会射向皇后?” 阮雪缓缓起身,泪如雨下的看着玄烨,眼中充满着伤痛。她一心爱慕的表哥竟然不相信她,这让她情何以堪。若今日当上皇后的人不是赫舍里芳儿而是博尔济吉特慧慧,她就不信皇上还会这般对她。 她将目光转向芳儿,眼神霎那间凌厉非常,苦笑道:“表哥,我佟佳阮雪虽然不聪明,但是也不会笨到用自己的利箭去杀人,从而留下证据让人怀疑。” 东珠冷笑道:“有一种说法叫反其道而行,不知道佟妃妹妹听过吗?” 芳儿略一蹙眉,心中感觉东珠已经认定放箭之人是阮雪了,不然也不会说出此话来。她轻唤了一声“淑贵妃”示意她不要多言,然后看向玄烨,见他一副犯难之色,道:“皇上,佟妃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咱们切不可因为这一支利箭而误会了佟妃。” 常宁虽然从小跟阮雪就不对盘,但不想因为小小的一支利箭就毁了一个人,因此也出言说道:“皇兄,皇后嫂嫂说的不错,此事还得彻查才是。” “猫哭耗子假慈悲吗?”泪痕已然挂在脸庞,但是阮雪仍是不住出言讽刺,“皇后娘娘,我说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皇上若是相信自然会相信,不必你委屈说几句好话,以此来显示你的贤德。”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却显得那么不怀好意,“臣妾倒是怀疑,这暗箭该不是娘娘你派人放的,借此来污蔑我吧。” “放肆。”玄烨怒道。 惠欣忧心走到阮雪身侧,悄声道:“佟妃姐姐,你就少说两句,别让皇上生气了。这皇后娘娘也不是个小气的人,你就服个软,相信这皇后娘娘会原谅你的。” 阮雪啐了惠欣一口,然后推了她一把,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向我说教。” 芳儿沉声道:“佟妃,惠贵人是好意,你何必如此侮辱她?”然后转首看向玄烨,道:“皇上,这事情不仅关乎臣妾的安危,如今怕是也关乎佟妃的名誉了,不能就这么草率了之。” “皇后有何良策?” 芳儿略一思索,开口道:“依臣妾看,此事就交给佟国舅去调查。这佟国舅是佟妃的阿玛,定是比任何都希望自己的女儿是无辜的,调查起此事来也定是格外用心。” 玄烨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芳儿,略一颌首,也算是同意了芳儿的说法,朗声道:“好吧,这事情就交给舅舅去调查,常宁在一旁协助吧,务必给朕查出个接过。” 常宁和佟国维站列出来,拱手作揖,齐声道:“臣(臣弟)遵命。” 这佟国维自事发就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如今发展到这种局势,也正中他的下怀。对于自家女儿的心思,他这个当阿玛的岂会不知道,但是他也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做出暗箭伤人的事情。这皇后娘娘的意思他是明白的,让自己去调查,无疑是对阮雪的过往不究,但是皇上的心中怕是不怎么认为,不然也不会让常宁辅助了。 玄烨淡淡的看了一眼仍是站立在中央的阮雪,出言道:“阮雪,待回宫后,你好好想想,如此对待皇后和惠贵人,你良心可过意得去。” 阮雪一撇嘴,愤恨的看了眼芳儿,然后便转身离去了。明明不是她做的,为何一定要怪罪她?赫舍里芳儿,她们之间的梁子结大了,她佟佳阮雪不会就这么算了。 佟国维见状躬身想芳儿道歉,芳儿微笑着摇首,示意他不必放在心上,然后便着一干人等都退下了。却叫住了鳌拜,芳儿笑着道:“鳌大人,此番多亏有你在了,待回宫以后,本宫定会让皇上好好赏你。” 鳌拜甚为不在意,拱手道:“如此多谢皇后娘娘了。” 东珠别有深意的在阮雪和惠欣之间来回看着,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在心中放下,暗自叮嘱自己日后当心才是。侧身正欲福礼,却见芳儿一脸柔和笑意的看着她,没有有先前的冷漠和疏远,心中不禁一喜,福身道:“臣妾也先行回帐了。” 一群人等做飞鸟散兽,只有一直箭静静的躺在地上,反射着微弱的光芒,玄烨目光渐冷,示意梁九功将此物捡起收好,以备日后作证。略一靠近芳儿,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狩猎时分,乍一听闻此事,没将他吓出胆来已经是万幸,知道真正见到芳儿无恙,玄烨的整颗心才缓缓的放下。重新感受她在怀中的感觉,竟是那么的美好。~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回宫 经过这一事件,玄烨已经没有了继续南苑行围的兴趣,加上阮雪不依不饶的在帐内撒泼,就更让他觉得心烦。因此在第二天一早,玄烨就颁布了圣旨,诏令八旗子弟撤营返京了。 回京的途中,玄烨骑着追影走在前方,还不停的回首看望芳儿是否安好,透着薄纱,总是隐隐看到芳儿发呆的神情。玄烨面露愁色,心中甚为担忧。 芳儿手托着腮,沉思冥想,秋瞳透着白纱看向外头,可景色却如走马观花一般入不了眼。清月在一旁尽心伺候着,见着芳儿如此,也不敢多问一句,马车就这么颠簸的走着。 进了紫禁城,芳儿在清月的搀扶下缓步走进坤宁宫,一干太监宫女早就得到了消息,见是芳儿回来了,就立马跪下请安到:“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芳儿淡淡道了句:“都起来吧,待本宫梳洗过后还要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呢。” 乌苏嬷嬷举步走到芳儿跟前,依照礼节微微屈膝行礼,“皇后娘娘,慈宁宫那边早就传话过来,说是娘娘在南苑时受了惊,不必立马过去行礼了。过些日子,待娘娘的身子恢复了,再去请安也不迟。” “南苑的事传到宫里来了?”芳儿问道,见乌苏嬷嬷轻轻“嗯”了一声,她又道:“不想还是惊动了老祖宗,本宫真是罪该万死。”想起皇太后,芳儿有开口问道:“太后娘娘那边也是这个说法吗?” 乌苏嬷嬷微微一愣,略一细想,也明白了芳儿的意思。自皇后娘娘进宫以来,皇太后对其的态度虽然有礼却不亲厚,有时候还会当着太监宫婢的面上,稍微训斥几句。也不枉皇后由此一问了。 她恭敬的回答道:“娘娘放心,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苏嬷嬷来传的旨,奴婢亦是私下问了一句,说是太皇太后下此旨意的时候,皇太后也在慈宁宫,并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 乌苏嬷嬷在宫里的时间虽不如苏麻喇姑来得长久,但是好歹也在太皇太后的身侧服侍了大半辈子,这皇宫里多多少少的事情,她也看的通透了。皇上大婚第二日,皇后来慈宁宫请安之际,太皇太后便将自己调到了坤宁宫做事,这当中的缘由她心中也是明白的。因此对于皇后娘娘她谁尽心尽力辅佐和服侍。 芳儿闻言,原本就不佳的神色更是添了分愁绪在里头,轻轻咧嘴一笑,颇为无奈。(.好看的小说)轻唤了生、一声“乌苏嬷嬷”然后便吩咐道:“纵然太皇太后如此说,本宫也不好拂了老祖宗的关怀,就劳烦你去一趟慈宁宫,就说本宫一切安好,老祖宗不必挂心。” 乌苏嬷嬷应下之后,便让清月服侍芳儿去寝殿休息了。 外头微雨蒙蒙,芳儿斜斜倚卧在贵妃榻上,神情慵懒,身子越发的不想移动。耳边听着小李子回报这几日宫中所发生的事情。 原来回宫当日,太皇太后就在慈宁宫召见了玄烨和阮雪,询问了在南苑发生的事情。阮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向太皇太后哭诉,神情动怜让原本就对她有好感的皇太后不免多说了几句好话。 芳儿微微冷笑。想起在她逼问之下,小李子所说的实话,皇太后由衷而发的话语。“皇后未免也太没有分寸了,佟妃好歹是皇上的表妹,孝康皇后的亲侄女,怎么能如此对待。她此番做法,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孝康皇后……”零零碎碎说了一堆她不得体的话语。 皇太后对她心存意见,这是芳儿心知肚明的事情,因此她也不在意。怎么样,皇太后都是玄烨的嫡母,养育了他多年。 南苑这事她也相信不是阮雪所为,她虽然嫉妒,却也是明目张胆,行事光明磊落之人,断然不会背后伤人。但是阮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如此不成体统,不发落也不好。况且当时皇上已经面有愠色。倘若她不先发制人,等到皇上发落,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听着小李子继续说下去,芳儿知道太皇太后还是偏帮着她。不然也不会当面阻了皇太后的颜面,说什么,“哀家认为皇后处理的很好,佟妃纵然没有过错,但当面撒泼就已经坏了皇家的颜面,而且还诬蔑皇后栽赃陷害,有损皇妃的身份。”不顾皇太后的面色难堪,训斥了阮雪几句,还罚她三个月的俸银以示惩戒。 “皇上有去景仁宫安慰一番吗?”依照阮雪的性子,现下肯定是要让人好好去安慰安慰,而这最好的人选就是皇上了。 半响不见小李子回话,芳儿面露疑色,侧首望去,淡淡的问道:“怎么了?”见小李子神色极为不自然,似乎难以启口。心下也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是不是皇上昨儿个夜宿景仁宫了?” 小李子极为艰难的才从口中吐出一个“是”字。生怕皇后主子的心情一个不如意就抑郁了。 芳儿自嘲的笑了笑,玄烨夜宿景仁宫的事情,她多多少少也已经猜到了。自从册封妃子开始,她就已经想到有这么一天了。嫔妃进宫已有半月,皇上却从未宠幸任何一人,足足在这坤宁宫待足一月有余,这已经是她莫大的荣幸了。她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 芳儿神情透露着淡然,嘱咐小李子,“皇上露宿哪个妃子的寝殿,宠幸哪个妃子,这在皇宫里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本宫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日后若再回答此类子事情,如实禀报,无须遮掩不语。” “奴才知道了。” “敬事房那边记录了吗?”芳儿随口问了一句,在听到小李子回答“奴才去那边瞧瞧,若是没有也好叫他们补上。”之后,心中却泛起一股子酸意,出口道:“不必了。”随后像是对自己解释似的说着,“梁九功在这宫中多年,处理这类子事情定是有经验,咱们坤宁宫就不必趟这事子浑水了。保不齐这别人还说我这坤宁宫容不下妃子呢。” 小李子也听出了芳儿话中隐含着一丝丝的不快,应声之后也不敢再答话了,站立在一旁,静静的候着。 第一百三十七章 姐妹 略近午膳时分,芳儿自贵妃椅上起身,回到内殿换了一身衣裳,步出殿外,着的是一袭兰色的纱质长裙,看起来淡雅脱俗,外面是深兰色的,裙摆绣满珍珠的薄长纱,高压飘逸,腰系一条深兰色绣花腰带,腰边系一串银色的璎珞环佩,乌黑的长发绾起,只插一支紫玉簪,没有太多的奢侈品,柳叶眉下,扇子似的睫毛下透露出黝黑明亮的星眸,一双丹凤眼,口如含珠丹,肤若凝脂,吹弹可破,如丝绸之光滑,芦苇之柔韧。 随口问了声:“皇上还没过来吗?”然后坐到桌边。 在外张望的小李子正要开口回答“没有”,却见到远处梁九功领着一群人走了过来。小跑着进殿,弯着身对芳儿回答道:“娘娘,梁公公来了。” 芳儿一挑柳叶眉,原本欲执起筷子的手放了下来,起身离开凳子,移走几步坐到了主位之上,整了整自己的长裙,看着梁九功笑意盈盈的走进坤宁宫。 梁九功命身后的太监将手中的东西呈现给芳儿,然后弯身哈腰的请安:“奴才叩见皇后娘娘。”然后指着诸多精美饰物说道:“娘娘,这些个好东西都是皇上赏赐下来,还请娘娘派人点收。” 芳儿看了眼乌苏嬷嬷,就见乌苏嬷嬷一脸了然的颌首,走过去接过梁九功呈上的事物单子,然后退居到一旁。 “请梁公公代替本宫好好谢谢皇上的恩典。”眼睛瞟过那些饰物,嘴角的笑容多了一份满不在乎。 “奴才知道。”梁九功见芳儿嘴角噙着一抹笑容,溜须拍马的主意在心中响起,他谄媚的笑道:“皇后娘娘,您看皇上对您的宠爱真是在六宫之中无人可以比拟。就算皇上在景仁宫用膳,这心还是在您的身上……” 景仁宫……芳儿微微冷笑,她还正在奇怪呢,今儿个皇上怎么会心血来潮赏赐如此精致的物品到坤宁宫?原来送这些物品过来,这当中还包含了某种意思。心中微微一冷,双手不自觉的搅弄着一方丝帕。这皇上把她当作争风吃醋的女人了不成,送这些个无聊玩意来讨好请罪。 凤眼看向还在滔滔不绝诉说的梁九功,芳儿暗想,这溜须拍马的事情,她一向极为厌恶,但若能从中得知自己想知道的消息也不错。可这奉承的话若是说过了,那可就令人厌恶了。她道了一句“得了”,成功制止了梁九功的继续诉说。 扯动脸皮,露出一抹了无笑意的笑容,道:“梁公公,本宫知道你的忠心,这皇上身边你只需尽心伺候,本宫定会好好赏赐。好了,本宫也已经乏了,你就退下去吧。这皇上的身边可不能一刻也没有一个可信的人伺候着。” 梁九功也听出芳儿话中的驱离之意,顺着芳儿的意思,弯身告退了。 芳儿命人将玄烨赏赐的东西呈到眼前,一件件,一样样都是上好的极品。 翡翠灵芝式如意,是以整块翠琢成,灵芝形,周身遍琢小芝,花果等。翠色鲜艳,成色好,水头足,碾琢精美,是为宫中极品。 掐丝珐琅缠枝莲纹鼎式炉,芳儿看出那是元朝之物。炉为圆形,双冲耳,鼓腹,三圆柱形足,造型似青铜鼎一般,朴实庄重,炉内置铜镀金胆。炉腹上部以一道镀金弦纹线将炉体图案界为两部分,线上部以绿色珐琅为地,饰白色菊花纹十二朵,线下部以蓝色珐琅为地,饰缠枝莲花纹六朵。 嵌珠宝万年仙景寿盆景,银镀金累丝锦纹长方形盆,盆口沿下覆填绿料垂云纹。每一云头中心嵌红宝石,一周共五十颗。其中华丽贵重的金玉宝珠堆砌满盆,不可胜数。 …… 乌苏嬷嬷见芳儿站立在前,看着这些赏赐之物发呆,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的空洞。(.好看的小说)她在宫中多年,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在这宫中,皇后娘娘要学习,要面对的事情还很多。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乌苏嬷嬷悄声走至清月身侧,以手肘碰触,眼神努努皇后也努努一旁已经范凉的膳食。 清月微微颌首,清了清嗓子,道:“娘娘,清晨起来,您胃口就不佳,如今还是先用膳吧,伤了凤体可不好。” 芳儿摇摇首,命人将膳食给撤了,清月还欲再劝说几句,却见到芳儿向她射来一道凌厉的目光,心中一颤,微有惊悚,再加上乌苏嬷嬷在一旁拉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略似陌生的看了下芳儿,然后唤来几名宫婢将膳桌上的膳食给撤了下去。 茗烟自外头跑进来,福身行礼道:“娘娘,淑贵妃来向您请安了。” 芳儿举止微微一愣,重新坐到主位之上,示意茗烟将东珠给迎进来,并且让人将满屋子的事物都给撤下去,让清月下去准备茶点。然后抬首看向殿门。 撤下油伞,东珠缓缓走了进来,素色的留仙裙上绣有几朵淡蓝色的小花,如墨的长发用一根荷藕色的缎带轻轻挽起,头上斜插一支木质紫薇花的簪子。纯净如清水般的眼瞳中充斥着清浅的淡漠,嘴角微微挽起一抹笑容。 擦身而过的宫婢太监端着东西见到她纷纷弯膝行礼,而后又纷纷退出殿外。东珠略一留意了下他们手中的东西,尽是一些上好的珍玩古物以及一些纹风不动的膳食,在加上今日从白鹫处得到的消息,心中不免有了几分底气。 缓步走到芳儿跟前,东珠依照礼节,身子一福,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芳儿一摆手,有指了指一旁的座椅,道:“贵妃请起,一旁坐吧。” 东珠谢恩之后便坐到了一旁,然后见清月奉上她喜爱的茶水和糕点,夸赞道:“清月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机灵。”然后端起茶杯,呼了呼热气,呷一口解渴。 清月退居到一侧,恭谦道:“贵妃娘娘过奖了,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芳儿轻笑道:“到底是自己的陪嫁丫鬟,自然比一般的宫人更明白自己的心思。贵妃身侧的白鹫不也是一样的机灵么。”然后对着乌苏嬷嬷吩咐道:“嬷嬷,你们去殿外候着吧,本宫和贵妃有些话想单独聊聊。” 自南苑行围回来,芳儿就一直想跟东珠好好的聊聊,可自己的精神总是不济,再加上佟妃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这个机会。如今东珠亲自来到坤宁宫,将事情说开,想来也是了了她的一桩心事。 乌苏嬷嬷带着清月、茗烟还有白鹫一道出了殿外,还将宫门带上了。偌大一个坤宁宫正殿就只剩下了芳儿和东珠两个人,也显得分外的安静。 东珠幽幽的将手中的茶杯放置一旁的桌案上,然后抬眼看向上侧的芳儿,脸上露着笑意,问道:“娘娘,有什么话要跟臣妾说?” 芳儿不答反问:“难道贵妃就没有话跟本宫说吗?或者解释也成。”芳儿一挑眉,唇角含笑正视东珠的眼神。 东珠轻笑,也不想跟芳儿再打马虎眼下去了。这贵妃二字从芳儿的口中吐出,听起来尤为刺耳。她神色有些淡然,眼神好似透过芳儿在看其他,那么的淡漠,那么的孤寂和凄美。 “我会进宫,这当中除了我阿玛和钮祜禄一族的期望,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我想逃避。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一清二楚,如若不进宫,那我则会被我阿玛嫁给另外一个人,到时候纸包不住火,一切都会被揭开。” 芳儿静静的听东珠诉说着。 “既然如此,那我为何不进宫帮你。”见芳儿神色略有一动,东珠继续道:“芳儿,你的性子柔弱,与世无争,登上皇后的宝座无疑将你推上了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纵然你拥有皇上的万般宠爱,但你还是无法在这深宫中好好的生存。” 芳儿搅弄着一方丝帕,东珠的字字句句敲打在她的心上,字字都泛起了不小的涟漪。 “你顾虑太多,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可这宫中多的是如博尔济吉特慧慧一般的妃子,她们迟早会毁了你的命。所以我跟皇上交易,纳我入宫。” 芳儿闻言,心中万般不是滋味。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了东珠姐姐的用意。她不信任东珠跟她之间的姐妹之情,她不配拥有这么好的姐姐。 芳儿擦拭掉隐隐欲坠的眼泪,站起身走至东珠跟前,执起她的纤手,愧疚的看着她,“姐姐,是芳儿对不住你,芳儿不配得到你的真心相待。” 东珠怜爱的笑了笑,并不在意芳儿先前的态度。她拉着芳儿坐在她身侧的座椅之上,拿起丝帕轻轻擦拭她的泪水,动作轻柔,神情仿若一个母亲安慰着自己的女儿。 东珠微微摇首,看着芳儿,温柔的说道:“我并不怪你。你会由此念头,是太过在意你和皇上之间的感情,也太过在乎我们之间的姐妹之情,不然你也不会如此犯愁了。” 有时候两人之间的误会只需要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化解,东珠也握住芳儿的双手,真挚的看向她,迎上芳儿温柔如水的眸子,她知道日后在这宫中,她们姐妹就要同心协力了,任何的流言蜚语也离间不了她们之间的姐妹之情。 第一百三十八章 炫耀(一) 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为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一份暖人的情怀。翊坤宫的院子内摆放了几株雪梅,如今正开的盛茂。 东珠站在日头下,看着白鹫吩咐一众太监宫女在院子里摆下几张桌椅,然后再在上头摆上几样新鲜的水果和糕点。 芳儿一踏入翊坤宫的院子,就见到这副忙碌的景象。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朗声说道:“本宫道是哪里来那么多的灰尘,原来是贵妃娘娘指挥一干宫婢在打扫翊坤宫呢。” 东珠闻言,侧首看向声源处,芳儿在乌苏嬷嬷的搀扶下站在了宫门口,身后则是跟着清月和茗烟,还有小李子和陆尔泰。她挥手示意众人停下手中的活,然后率领他们对着芳儿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芳儿微微一笑,莲步走到东珠跟前,伸手扶起她,怪嗔似的看了她一眼,道:“快起来,我们姐妹之间还需要行这些虚礼吗?” 东珠了然一笑,道:“礼不可废,这皇宫里多的人看不见的眼睛,咱们可不能让人抓住把柄说咱们不懂规矩。” “姐姐说的有礼。”芳儿只想着她和东珠的姐妹之情,倒是忘记了这深宫之中可不能行差步错,下错了一子,极有可能祸及满门。她对着东珠身后依旧是行礼姿势的宫女太监说道:“本宫倒是忘记了,你们还行着礼。都起来吧,这里用不着你们伺候了,都退下干自己的事儿去吧,白鹫留下便可了。” “是。”一众太监宫女闻言便都退了下去。 芳儿给茗烟使了一个眼色,见茗烟了然的颌首,然后领着坤宁宫的人也在芳儿的眼前不见了。 东珠领着芳儿到事先摆放好的座椅上就坐,遮挡着阳光,却不令人感到一丝丝的冷意,反倒隐约稀疏的阳光照射进来让整个人充满了暖意。 白鹫奉上两杯茶水放置在桌案上,然后退居到东珠的身后。 芳儿打量着翊坤宫的景色,正对几株雪梅,迎面扑来阵阵雪梅的清香,伴着白鹫泡茶的水平,倒也是一种享受。她从旁端起茶杯,掀开杯盖,迎面而来的热气令她的鼻子微微一痒,然后轻轻吹了吹热气,待感觉不是那么烫的时候,才稍稍品尝了一口。放下杯子,她就听见东珠略似试探的问道。 “我听说这几日皇上都是露宿在景仁宫?” 芳儿轻轻一笑,笑容中充满着淡然,“也不全是,安嫔和宣妃那里也去了几次。[]”芳儿能理解玄烨的心思。李玉妍、博尔济吉特可兰和佟佳阮雪的阿玛在军中颇为有权威,是一个强力的后盾。看来皇上是在为政权统一做打算了。 “你不介意吗?” 芳儿轻笑着侧首看向东珠,反问道:“有什么好介意的?”然后将目光注视到吐艳芬芳的雪梅上,略有自嘲的说道:“姐姐,早在知道皇上身份的那一刻,我早就知道今日了。如今坐上了这个位子,就更加有所觉悟了。” 东珠不期然想到那日在太皇太后寿宴,芳儿说不想学。那时候的芳儿神情愁绪,可如今她也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愁绪。或许太过在意皇上,对于芳儿不是意见好事。她淡淡的呷了一口清水,然后问道:“那你现在学会了吗?” 芳儿一愣,一时间没有明白东珠话中的意思。她侧首看向东珠,见她一脸真挚的望着她,莞尔一笑,聪明如她,没过一会儿就知道了。“如果学不会我就没那个资格站在他的身侧。为了我有资格,我正在开始学,虽然学的道路上有苦有悲,我甘之如饴。” 东珠淡然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却将杯盖掀开放置一旁,看着上头漂浮的茶叶,她别有深意的说道:“玉泉龙井是上好的茶叶,若是用一般的茶水来泡也品不出当中的滋味。但倘若是虎跑泉的水,则是不一样了。”缓缓看向芳儿,东珠微微启动朱唇,“芳儿,深宫的生存法则就如一杯茶。你若是玉泉龙井,那么姐姐便愿意做那虎跑泉。” 芳儿没有答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当中有着一抹释然,然后便看着这翊坤宫的景色,素雅,朴质,一如现今的东珠姐姐。 东珠见状,也没有执意问芳儿的答案,看芳儿的神情她就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也就无心在这件事上烦心。一同沉默了下来,环顾着四周的景色。自从进了宫,日日夜夜陪伴她的便是这翊坤宫的景色,可说实话,她还真没好好观赏过,今日托芳儿的鸿福,终于可以好好欣赏白鹫一手装扮的翊坤宫了。 “本宫道这翊坤宫那么热闹是怎么回事,原来是皇后娘娘不甘寂寞离开了坤宁宫。” 芳儿和东珠均一扬眉,抬首看向来人。见阮雪一袭淡绿色的繁花宫装,外面披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紫色的花纹,三千青丝撩了一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红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衬得备有一番风情美丽可人之姿。 芳儿轻笑并未将阮雪嘲讽的语句放在心上。 东珠看了白鹫一眼,示意她去殿内那把椅子出来给佟妃就坐。然后笑看阮雪,道:“佟妃这话未免太没分寸了。见到皇后娘娘也不行礼,莫不是佟国舅没叫人传授你礼数?” 阮雪心中虽然气恼东珠的话,但也不想让人落与口实,说她佟佳一族的坏话,极为傲慢的向芳儿行了一个礼,然后散漫的说了声“皇后娘娘吉祥”之后,便一个身子坐在了白鹫准备好的椅子上。 芳儿对阮雪极为不屑的举动也没表现任何的恼火,只是淡淡的问道:“不知道佟妃来翊坤宫有什么事情吗?” 阮雪微微冷哼一笑,语带嘲讽道:“怎么难道皇后娘娘能来的地方,本宫不能来吗?这翊坤宫又不是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娘娘也管的宽了些。” 第一百三十九章 炫耀(二) 芳儿面带微笑稍稍摇首,对于阮雪极不友善的态度心知肚明,今日无论她说出些什么话来,阮雪都会回答的冷言冷语,极尽嘲讽之能事。[] “皇后娘娘是六宫之首,有什么事情是她不能过问?佟妃这话就说错了。”东珠出言反驳道,不待阮雪出言辩解,她又继续道:“得了,既然佟妃认为皇后娘娘不能询问,那我这个翊坤宫的主人总有资格问了吧?”她面带笑意的看向阮雪,问道:“不知道佟妃来我这人烟稀少的翊坤宫有何贵干?” 阮雪轻轻一笑,拿着丝帕轻轻擦拭了下唇角,眼角含春的看了眼芳儿,然后看向东珠,缓缓说道:“这几日伺候皇上,把我累的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形容。”她见芳儿神色稍有变化,心下满意极了,再看东珠一脸无所谓,便接下去说道:“你们也不要误会本宫是来此炫耀荣宠。本宫只是关心东珠姐姐,还未蒙承恩宠,心下好气罢了。照理说,姐姐是辅臣遏必隆的格格,又是鳌大人的义女,理当宠冠六宫才是。要不要妹妹……” “多谢佟妃好意了。”东珠打算了阮雪的沾沾自喜,道:“只是本宫要提醒佟妃一句,皇后娘娘承宠一月都未出言抱怨,何来佟妃只是稍稍几日,就如此不济?” 白鹫忍不住“扑哧”轻轻一笑,却惹来阮雪略带恨意的眼神。未免阮雪先开口训斥,牵扯无辜的人,芳儿便先开口说话了,道:“身为后宫妃子,服侍皇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贵妃尚未蒙的恩宠,怕是皇上有欠考虑,此事本宫自会跟皇上提起,就不牢佟妃费心了,也多谢佟妃提醒。” 阮雪见芳儿自动承担了此事,刚才又听闻皇上对她恩宠了一月有余,心下除了羡慕还有嫉妒,却也不好表露出来。扬起明媚的笑容,道:“历来帝后大婚,皇上都会在皇后处待上一月,以示对皇后的尊重。臣妾相信若是皇上立第二位皇后,也是如此的做法。那贵妃姐姐又何必将此事说出来,增添皇后娘娘的难堪呢?”她看向芳儿,笑着问道:“皇后娘娘,您说臣妾的话对吗?” 芳儿只是一笑并未回答,可心中却也不好受。 “皇后身为六宫之首,处处面面都要想的周到,不能叫宫中的姐妹感到一丝的怠慢才是。方才皇后娘娘说了,考虑不周。切实尚未蒙承恩宠的又岂止是贵妃姐姐一人呢?臣妾也没见到皇后娘娘为其他姐妹去向诉说?” 芳儿听出了阮雪话中的意思,但也不点破,装傻充愣笑着追问道:“那佟妃的意思……” 阮雪微微一笑,从中扬着一抹自信,“臣妾没什么意思,只是认为这后宫中比皇后娘娘贤德的人比比皆是。” “佟妃说的是你自己吧?”东珠笑着问道,见阮雪一脸笑意,并无不悦之色,就知道自己说对了。她说了那么话,无非就是想说她比芳儿更加适合皇后的位子。“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这首诗,不知道佟妃听说过没有?” 阮雪一愣,一时间不知道东珠话中的意思,只得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东珠微微一笑,“牡丹国色天香,花中富贵,不是任何一种花朵可以比拟。而皇后则是女子至尊,唯有牡丹可以匹配。我想说的是,佟妃,你认为自己配的上牡丹吗?”冷冷的话语吐出,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我倒认为芍药很适合佟妃的品行。” 听出东珠话中的嘲讽之意,阮雪心下气极,也不管场合是否适合,当下便扬起一指,愤恨的盯着芳儿道:“难道她就配得上牡丹,配得上皇上吗?的确她的身份可以帮得上皇上,但是索尼已经老态龙钟,半只脚都已经跨进棺材了,还能帮的了皇上什么?若是索尼归天,我就不信她这个皇后还能做的长久。” “够了。”芳儿将手中的茶杯奋力的放下,发出“碰”的一声响,挑眉抬眸看向阮雪,全然不似往日的温和婉约,“佟妃的话说过了。”顾及到阮雪阿玛佟国维的势力,为了不让玄烨为难,芳儿忍住心中的不悦,淡淡的说道。 阮雪甚为不在意,更加变本加厉,她微微一冷笑,道:“怎么,我说到你的痛处了?皇后娘娘,你温婉大气,不会跟我这般计较吧。我只是说出了事实罢了。不止我有这个资格将你拉下马,就连这钮祜禄东珠都比来得有资格坐上那皇后的宝座。” 芳儿冷冷道:“佟妃,就算你说的事实,但是如今坐上皇后之位的是我,赫舍里芳儿,索尼的孙女。而你这个有资格的人,只是一介妃子,希望你日后注意分寸,本宫不想再从你的口中听到任何胡言乱语的话。” 阮雪一愣,愣于芳儿不怒自威的气势,她难以置信的站起,看着芳儿,久久不曾说话反驳。 芳儿目光一扫,见她一副木愣的样子,继续说道:“还有本宫成为皇后,是太皇太后下达的旨意,是皇上亲派凤辇从大清门抬进来的。本宫不极言令色的训斥你,除了你是皇上的表妹,还因你佟妃,是和本宫一同侍候皇上的姐妹。本宫是希望我们六宫中人和睦相处,希望你日后不要将本宫的忍让当成你得寸进尺的筹码。” 芳儿知道今日的话,她或许是说重了,但是这话却是她心中的话语,因为皇上,因为自己的身份,她将这些话作为自己在宫中生存的准则。 阮雪努努嘴巴,心中虽有不满,却也不好在芳儿说出一大堆道理和警告之后进行反驳,因此她只是愤恨的看着芳儿,半响之后才道:“皇后娘娘的话,臣妾记住了。但是也请皇后娘娘记住,您已经失宠了,皇上现在宠爱的是我,佟佳阮雪。您若是要处置我,只怕是皇上也不会同意。”思及至此,阮雪的神色中又充满了自信和傲慢。 “诶呦,皇后娘娘,原来您在这里呀,可让奴才好找。”梁九功在翊坤宫的门外探望了好久,确定芳儿在这儿,这才急急忙忙的赶进来。 “梁公公,找本宫有何事?” 梁九功一时间没查到芳儿和阮雪之间的纷争,见芳儿问话,因此实着实的回答道:“皇上今儿个传下旨意,说是好久不曾见到皇后娘娘了,怪是想念,所以今儿个在坤宁宫用膳和夜宿了。” 东珠掩嘴一笑,看了眼神色不佳的阮雪,便听见芳儿用那波澜不惊的口吻说道: “你去回了皇上,就说本宫知道了。” 梁九功“是”了一声,然后弯腰退下,走出了翊坤宫。 阮雪一脸的尴尬。她刚刚才在芳儿的跟前说的自信满满,可梁九功一来,传达的话就像皇上打了她一个巴掌一样难受。孤冷的站在那儿,纹丝不动。 芳儿微微叹一口气,淡淡的说道:“本宫已经乏了,没精力跟佟妃说下去。若是佟妃无事,就跪安下去吧。” 芳儿的话正是阮雪想要的,此刻的她正想逃离这个尴尬的境地。她快速的行礼,然后快步走出翊坤宫。 东珠见状微微摇首,缓缓的看向芳儿,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如此心善,可如何是好?” 芳儿淡然一笑道:“阮雪的本性不坏,只是被感情迷昏了头。再说了,她终究是皇上的嫡亲表妹,孝康皇后的侄女,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微风徐徐吹过,夹杂着雪梅的气息,如此清香又如此的寒冷,却有那么的沁人心扉。 第一百四十章 伤悲 在翊坤宫和东珠家常闲聊了几句,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芳儿抬首仰望天际,见那彩霞已经染红了云边,便起身离开了。待她回到坤宁宫的时候,玄烨已经在暖阁等候一段时间了。 芳儿见曹寅和纳兰容若站立在暖阁之外,神情略有一丝的担忧,见她过来,便打了千儿。芳儿张望着里头,见玄烨独自一人坐在炕上,神情呆滞,隔着花样般的窗户看着外头,一动也不动。 “皇上这是怎么了?”芳儿忧愁的问道,“是不是朝堂上出事了?” 曹寅和纳兰容若相互对看一眼,然后均是摇摇首,容若站列出来,靠近芳儿的身侧,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先帝六子奇绶贝勒于昨日去康熙四年十一月初六世了。鳌拜压下此事不奏,却在今日早朝之时提了出来。” 芳儿心中微微一震。奇绶,那是个年仅七岁的孩子呀。芳儿记得在福全大婚之际,她在贝勒府上第一次见到奇绶,不若他几位哥哥来得出众,身子极为瘦弱,却是精力旺盛之人。她稍稍叹一口气,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芳儿自己心中也甚是不好受,更何况是身为亲兄弟的皇上呢。 奇绶的死想必昨日内务府的人就已经上报了,可却叫鳌拜给压了下来,今日早朝,众目睽睽之下提出,他是想看皇上的笑话不成。(.)心中极其愤恨,内务府的一切事务均有她的爷爷索尼把持,却不想这鳌拜的势力竟然渗入到爷爷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娘娘,要不您进去劝劝皇上吧。自此到了坤宁宫,奴才还没见皇上说过一句话呢。”曹寅见芳儿只是愣在外头,眼中露出心疼的样子,便出言说道。 芳儿看着玄烨孤寂的背影,问道:“皇上……什么时候来的坤宁宫?” 曹寅愣了下,仔细回想过后方才回答:“午膳过后便来了,却不想……娘娘不在坤宁宫,而是去了翊坤宫。” 芳儿知道曹寅话中的意思是在责怪她没有及时的伴在玄烨的身侧,令玄烨独自一人感受伤悲。但是现下她已经无意去计较这些了,只是喃喃道:“午膳?”话中透露着怀疑,她可不认为发生这档子事情,玄烨还有心情用膳。 纳兰容若聪慧,明白芳儿心中的疑惑,因此说道:“早朝过后,皇上去了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顺便用了午膳。” “那……老祖宗知道了吗?”芳儿问道,但见纳兰容若微微摇首,芳儿心中了然。想来是皇上不知道如何将此噩耗告知年事已高的老祖宗吧。她轻轻吐出一口名为心疼的叹气,道:“你们都去殿外候着吧,本宫想要和皇上单独相处。”然后放开清月的手,独自走了进去,也不管曹寅等人是否遵从了她的命令。走至玄烨身侧,芳儿听到身后传来合上门栓的声音。 暖阁内传来淡淡的兰花香味,玄烨知道是芳儿进来了。但是他依旧背对着芳儿,坐在炕上,看着窗外院子里芳儿一手装扮的景色。 “皇上……”芳儿轻轻唤道。 玄烨“嗯”了一声,但是仍没有转身,只是淡淡的说道:“跟东珠之间的心结打开了?”听到身后传来芳儿的一声“是”,玄烨扯出一抹了无笑意的笑容,只是不住的说着:“那就好,那就好……”却不想留下了自早朝开始就隐忍的泪水。 芳儿听出玄烨话中的哭意,她一个上前,自身后抱住玄烨,将他的额头拥入自己的胸怀,双瞳中也留下了心疼的泪水,劝慰的话由千言万语化为两个字,“皇上……” 玄烨喃喃的问着:“芳儿,我是不是很没用?” 芳儿刚回答“没有”两个词,还未来得及说出后面的劝解之词,却叫玄烨给打断了,他无奈的冷哼着,“如若不是我没用,这朝廷哪里容得了鳌拜嚣张?若不是我没用,怎么会连六弟死了也不知道?若不是我没用,我怎么连对皇玛嬷开口的胆子都没有。” 接连三个若不是,在芳儿的耳中听来,这当中充满着凄楚和悲凉。 芳儿无声的陪着玄烨留下眼泪,却在过后悄悄拭去,她俯下身子,轻柔的转过玄烨的身子,秋水盈盈的眸子迎上玄烨充满哀痛的目光,拿起帕子拭去他脸上的泪水,然后温柔的看着他,此刻的玄烨在芳儿看起来犹如一个小孩子般无助,她柔声道:“玄烨,你并不是没用,只是现今还是英雄无用武之地。面对高山阻碍,只能用流水般的细腻。我知道,今日的事情对你的打击很大,但是你不能因为今日的挫折就放弃。因为你放弃的不是你自己,而是大清朝成千上万的百姓。他们需要你。” 玄烨盯着芳儿的眼神,在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里,他看到的是无限的希望和鼓励。那感觉好像一块浮木在苍茫的大海中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他轻柔的直起芳儿弯曲着的身子,然后一把将她拉入自己的怀抱,下巴抵着她的额际,柔声轻道:“芳儿,谢谢你。” 芳儿贴在他的胸膛,倾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闻言喃喃一笑,她知道玄烨已经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其实玄烨一直就知道知道的责任,只是今日朝堂上,奇绶的死,和鳌拜的权力熏天,一系列的事情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了,这才让他迷失了自己。 芳儿缓缓开口说道:“明儿一早,我去向老祖宗请安的时候,会找机会将六弟的死告诉她,也会将六弟的额娘接进宫来居住,好生安慰一番。” 玄烨只是轻轻颌首,他知道芳儿会将一切的事情都料理好,让他无后顾之忧。脑中想起梁九功回报时说的话,玄烨拥紧芳儿,问道:“朕听梁九功说,这些日子阮雪没叫你好过?” 芳儿轻笑出声,起身自玄烨的怀中离开,她看向他,说道:“别听梁九功乱说,若是佟妃没叫我好过,那我这会儿还会好端端的在你的怀里吗?”她怪嗔似的斜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放心,佟妃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更何况我是皇后,她是妃子,她能拿我怎么样?” 玄烨想想认为芳儿说的有理,而且这后宫之中还有东珠助她一臂之力,他确实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只是他担心,芳儿因为他的缘故,而对于阮雪处处忍让,而以此让阮雪得寸进尺,步步相逼。 玄烨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依旧将芳儿拉入自己的怀中,感受软玉满怀,享受两人来之不易的温馨。纵然今日有不少的失落和伤痛,但是只要芳儿始终在他的身侧陪伴,玄烨依旧对明日充满信心。 红烛泪下,两道相拥的影子照射到窗外,幸福洋溢。 第一百四十一章 愁雨 午后的天气带着朦朦胧的微雨,仿若在为奇绶的出丧而表达哀痛。芳儿站在院子里抬首仰望天际,任由那蒙蒙的细雨打在自己的脸上,雨滴顺着脸庞滑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珠。 清凉刺骨的感觉让芳儿不禁双手紧握,手中的帕子被她皱成一团,雨滴透过衣衫,渗入肌肤,却也让她的神志清醒了不少。 玄烨前去为奇绶送行,心中的无比哀痛,芳儿感同身受,唐福晋的失声痛苦,撕心裂肺之痛也声声不绝的传进深宫,传到她的耳中。世间至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娘娘,您这是在做什么?” 耳边传来乌苏嬷嬷紧张的呼唤,芳儿微微睁开眼眸,扯出一抹惨淡的微笑,雨珠洒落睫毛,眼前一片水晶朦胧之态。她看见乌苏嬷嬷打着油伞拿着大方巾,急匆匆的朝她跑来,然后将油伞撑在她的头顶,将方巾披在她的身上,希望借方巾的力量将她身上的湿衣抹干,却不想毫无用处,她的衣裳还是一如既往的滴着水珠。 “娘娘,就算您心中苦楚,也范不着虐待自个儿。这若是让皇上知道了,还不心疼死。”乌苏嬷嬷皱着眉头,啰啰嗦嗦在芳儿的耳旁念道着,训斥着。 芳儿闻言,淡淡的一笑,说着:“嬷嬷,在宫中说死字可是忌讳。” 乌苏嬷嬷略似怪嗔的看了芳儿一眼,对她此番情景还如此调笑,心中不禁是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她扬声朝着里面喊道:“清月,茗烟,命人在寝殿备下热水,娘娘要沐浴更衣。”然后她搀着芳儿走向殿内,“娘娘,请恕奴婢问一句不该问的话。”耳旁听闻芳儿应下之后,菜又道,“您何苦作践自己?” 芳儿柔情轻笑,看着前头清月和茗烟忙紧忙出的样子,她说道:“嬷嬷,我太皇太后将你指派到我的身侧照顾,一是为了指点我的德行,二是为了防止端敬皇后的事情再度在宫中上演。这一切的原因,我心里都很明白。我也知道自从到了这坤宁宫,你是一心一意为我好。因此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淋雨不是为了作践自己,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而是想感受老天爷取走一条人命会不会因此而伤心罢了。” 乌苏嬷嬷静静的听着,“那娘娘知道结果了吗?” 芳儿冷冷一笑,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亘古未变的事实,我竟然会蠢到要一试方休,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乌苏嬷嬷淡淡的说道:“娘娘是满州第一才女,岂会痴傻。奴婢只是认为娘娘在为皇上伤心罢了。” 芳儿抬眸望进乌苏嬷嬷一双隐约透露着睿智的黑眸中,莞尔一笑,算是认可了乌苏嬷嬷的话语。她欲朱唇轻启,却见茗烟缓步走来,缓缓行礼过后,道: “娘娘,热水已经备下,请娘娘沐浴吧?” 芳儿微微颌首,随着茗烟来至屏风后处,遣开茗烟和一众宫婢自殿外听后吩咐。在听闻殿门被合上的声音之后,芳儿这才动手,将身上一件件被雨水打湿的衣裳尽数褪下。她身着单衣,可湿透的单衣却显出她玲珑有致的身躯。 芳儿伸出如玉的足尖试试水温,凉风将身子浸没在洒满玫瑰花瓣的温水中,热水的熨烫叫她微微一颤,却驱散了透到骨子里的冰冷。 热水沾湿脸庞,几乎迷糊了芳儿的心智。眼前浮现昨日她将奇绶去世一事告知太皇太后时的情形。慈祥和庄严并重的太皇太后竟然也有失神的霎那。看着她身子微微的颤动,却还要表现出一副冷静的样子,这让芳儿感到皇室的无奈。 昨日请安,恰巧皇太后亦在慈宁宫,又不免听了几番教诲。比起太皇太后所表露的伤心,皇太后的神色显然要好上许多。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儿,也不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难免亲疏分明一些。或许是因为先帝,皇太后不免有所迁怒唐福晋,也因此连带了奇绶。这就是身为宫中的女子的悲哀吗? 芳儿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终有一日会如皇太后一般模样?不知如何今日感到甚是烦躁,她将热水扑扑自己的脸蛋,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却不想听见开门的声音,不由得出声沉喝道:“本宫不是说了叫你们在外候着,没有本宫的吩咐不准进来么?” “休梳丛鬓洗红妆,头戴芙蓉出未央。弟子抄将歌遍叠,宫人分散舞衣裳。问师初得经中字,入静犹烧内里香。发愿蓬莱见王母,却归人世施仙方。”玄烨微微朗诵道。 芳儿一愣,一抬首方知进来的是玄烨,她本欲起身行礼请罪,却记起自己仍在沐浴之中,脸上不禁泛起窘态,她轻声道:“臣妾不知道是皇上,出言无状,还请皇上恕罪。” “是朕不让人通报。不然哪能看到皇后出水芙蓉之态。”玄烨微笑着脸,举步走到芳儿身后,在一旁的案上放下手中的折扇,芳儿靠在他的胸膛,然后为她除去衣衫,动作轻柔,似乎生怕弄疼了她。 芳儿本想拒绝,因为于理不合,玄烨身为一国之君,哪里能为她动手服侍,却不想玄烨仿若知道她心中所想,在她还未开口之前便道:“芳儿,这殿内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君臣,没有帝后,我们只是夫妻,一对相爱的夫妻而已。” 芳儿闻言柔情一笑,闭着眼睛任玄烨摆弄,突然她反手环上玄烨的胸膛,长发落入水中飘起如丝浅网,明眸荡漾迎着他的目光。 “听乌苏嬷嬷说,今日你在院中淋雨,可是为了什么?”玄烨握住她的手问道。 芳儿不答反问,“那乌苏嬷嬷一定也告诉原因了,不是么?”原本苍白的脸上因水气而浮起一层别样的嫣红,仍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 玄烨清冷的眸底微亮,似是灼灼火焰自幽深处燃起,芳儿伸手环上他的脖颈,玄烨臂弯一紧,俯身便将她吻住。 几乎是狂热的,两人寻找着彼此柔软的缠绵,呼吸温热纠缠在一起,深深探入心腑。 良久,玄烨将芳儿放开,然后长叹一声低头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态,我已经想开了。芳儿,你不必为我担忧,我没事。而且有你在身边,我也不会有事。”说罢,玄烨深眸一细,手臂猛地使力,便将她自浴中捞起,大步往一旁宽大的软榻走去。 流水溅落一地,芳儿懒懒地蜷在榻上,烟罗轻纱如雾般泄下,她微微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淋雨,只是心里烦闷,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再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搞的我心情不佳,这才想要淋雨清醒下脑子。”对上玄烨充满担忧的眸子,她保证道,“对不起,我向你发誓,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 红霞素锦,三千青丝散在枕畔,清水晶莹点点滴滴,沿着冰肌玉骨流连坠落。玄烨轻轻一笑,俯身将芳儿挽在身下,吻住她锁骨处一颗水珠,沿肩而下在那如玉雪肤上挑起桃色清艳。 芳儿闭目,身边耳畔尽是他的气息。不由得,那心跳便随着他急促而轻微的呼吸声越跳越快,仿佛被下了蛊咒,控制不住,再也不属于自己。 玄烨手臂一紧,长叹声中低头覆上她醉人的红唇。 暖雾迷濛一室,天地轻转,水**融,一切陷入幽沉迷离的梦中。软帐轻烟,春色旖旎。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千秋节 步入寒冬季节,午后虽然有阳光照射,但还是能感受一丝寒冷的微风。[.超多好看小说] 东珠手捧着暖炉,身上披着一件青灰色的毛氅风衣,坐在石凳之上看着前方的芳儿料理花草景盆。虽无话语却也令人心平气和。抬首仰望天际,光线从带着精致护甲的指缝间透露,令她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晴空万里,白云漂浮,但愿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东珠自嘲一笑,笑话自己杞人忧天了。回首看向芳儿,不禁意间瞥见芳儿腰际佩带着一直已经很老旧的素色香囊。她沉吟略一思索,想起一事,便道:“十二月十七日是皇后娘娘的芳辰,怎么也不见内务府的奴才操办起来?” 芳儿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搭理,只是一心照料眼前的盆景。 倒是站在她身侧的乌苏嬷嬷面显惊讶之色,问道:“十二月十七日是娘娘的生辰?”她见芳儿只是一脸笑意并未有回答的意思,一双眼睛便看向一侧的清月。清月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丫鬟,在索府也是伴了她许久的人儿了,她不可能不知道。但当见她一脸难色的垂下头,乌苏嬷嬷便明白了,不是清月不说,而是皇后娘娘下令不让她说。 芳儿将手中的剪子交给小李子,然后在茗烟递上来的清水中清洗了下,再从清月手中接过白巾拭干,然后带上乌苏嬷嬷递上的护甲,笑着坐到了东珠的身侧,道:“嬷嬷就不要用责怪的眼神看着清月,当心把清月给吓没了。(.好看的小说)” 东珠轻轻一笑,将手中的暖炉递给芳儿暖手,自己则是从白鹫手中接过暖袋捂着双手,“你可是有什么原因不说?” 还未等芳儿开口解释,乌苏嬷嬷便开口道了,“自我满族入关以来,一直是遵守前朝的礼仪法度,这千秋节虽不若万圣节隆重,却也是宫中的一大盛世。” “千秋节?”芳儿面露疑色的问道。 “千秋节就是皇后的生辰,对应皇上的生辰万圣节,没有指定一日。现今就是娘娘的生辰十二月十七日了。”乌苏嬷嬷解释的说着。 “都围绕在一块说些什么呢?”玄烨朗声步入坤宁宫的院子,见一团人围着芳儿,便也不让内监通报了。 一众人闻言是皇上了,便都站到了芳儿的身后,跟着她一起想玄烨行礼道:“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都起来吧。”玄烨伸手扶起芳儿,拉着她坐到石凳之上,见芳儿拉扯衣袖示意他看向一旁,他这才发现东珠也在这儿,尴尬的笑了两声,道:“原来淑贵妃也在,跟朕和皇后一道坐下吧。” 东珠心里自然明白,只要一进了这坤宁宫的宫门,玄烨的一颗心就直接扑在了芳儿的身上,哪里还有闲情看到别人是否也在。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盈盈,对着玄烨一躬身,道:“多谢皇上。”然后便款款大方的坐落在了芳儿的身侧。 芳儿命人奉上热茶,然后笑着问道:“皇上午后不是都在南书房么?今儿个下午怎么有空来臣妾这里?” 玄烨轻笑着指指芳儿,然后对东珠说道:“你瞧瞧这皇后,朕来她这里还需要理由了不成。” 东珠虽然知道玄烨是说笑着玩,但是她也不会因此就帮他一起来挤兑芳儿。东珠调笑着说道:“依臣妾看,这是因为皇上长久不来坤宁宫的缘故,所以皇后娘娘才会由此一问。” 玄烨挑眉道:“这贵妃是给皇后向朕讨宠来了?”他见芳儿和东珠因为他的话而神色稍变,略显不自在。便笑着转移话题道:“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呢?” 东珠月眉一挑,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问道:“皇上知道,这十二月十七日是什么日子吗?” 玄烨略一蹙眉,疑惑着说道:“十二月十七日?”他喃喃道了几遍,然后眼神在不经意间撇过芳儿,见她神色虽然自若,但是眼中却显现了失望之色。笑着看向芳儿,伸手执起芳儿的柔荑,说道:“朕当然知道。十二月十七日不就是皇后的芳辰。”边说还边看向东珠,见她一脸满意的神态,玄烨就知道那一问是她故意为之,“朕已经吩咐梁九功去了内务府,交代务必要隆重庆贺,这毕竟是芳儿成为皇后的第一个生辰。” 玄烨的满腔柔情和深情,芳儿感受到了,她推开玄烨的手,笑着站起身,然后走到一株盆景之前,淡淡的说着:“臣妾记得,晚唐词人柴望追思‘千秋节’上的舞马表演,写了一阙《念奴娇》,不知道皇上是否能说给臣妾听听?” “登高回首,叹山河国破,於今何有。台上金仙空已去,零落逋梅苏柳。双塔飞云,六桥流水,风景还依旧。凤笙龙管,何人肠断重奏。闻道凝碧池边,宫槐叶落,舞马衔杯酒。旧恨春风吹不断,新恨重重还又。燕子楼高,乐昌镜远,人比花枝瘦。伤情万感,暗沾啼血襟袖。”玄烨缓缓念道,却仍然猜不透芳儿心中的意思。 “杜甫也过一首关于‘千秋节’的诗词,东珠姐姐,记得吗?”芳儿转首笑问道。 东珠不解其意,但仍是念道:“自罢千秋节,频伤八月来。先朝常宴会,壮观已尘埃……宝镜群臣得,金吾万国回。衢樽不重饮,白首独余哀。” 看出他们眼中的疑惑,芳儿翩然走到他们跟前,可手上却摘下了几朵红梅放置石桌之上,道:“他们诗词中的意思,想必皇上和姐姐都清楚万分。” 玄烨和东珠对望一眼,这个他们自然知道,柴望和杜甫何止是追述一个节日,他们是在追怀那个逐渐远去的盛唐。 “大清如在盛雪过后仍然开的旺盛的红梅一般,朝气蓬勃,生机盎然。臣妾不想因为千秋节而勾起前朝大臣追思过往的情怀。而且……”芳儿稍稍停顿了下,柔情四溢的看向玄烨,展开一抹犹如红梅般灿烂的笑靥,道:“而且六弟刚刚去世,皇上就要为臣妾大为操办千秋节,这让天下百姓如何看皇上,如何看我爱新觉罗家族?”她半月跪地,道:“所以臣妾恳求皇上取消今年的千秋节吧。” 玄烨伸手将芳儿扶了起来,然后沉吟片刻,他看着身侧这个满心为他着想的女子,心中的爱意犹如满月一般,明亮且又满溢。“就依皇后的意思吧。” 乌苏嬷嬷一脸笑意的看着温柔婉约的芳儿。还真如苏麻喇姑所说,在皇后娘娘的身上,果真能看到往昔太皇太后的身影,只是皇后的身上少了一份威严的气魄,多了一份女子的温柔,和对皇上的柔情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蜚语 芳儿站在坤宁宫前殿的回廊之上,仰首逗弄着前些日子生辰之际,皇上赐下的波斯所进贡的鹦鹉,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身侧乌苏嬷嬷不时的递上鸟食以供她喂食。未几,芳儿拍拍纤手,将残留在指间的鸟食拍落在地,然后接过清月递上的湿巾擦拭了番,便翩然移步走至一旁已经备好的紫兰木香椅之上。方一坐落便见到茗烟一脸气冲冲的走进坤宁宫,那小嘴翘的老高,都可以挂上好几个酒瓶子了。 茗烟快步走至芳儿跟前,弯身行了个礼节,然后将手中的奉银交到了乌苏嬷嬷的手中,便闷闷不乐的站到一侧,拿起一旁放置着的剪子,修理起花草来了。 芳儿淡笑着摇首,唇边呷了一口清馨的茉莉花茶,道:“茗烟,芳草虽然无情,但好歹是本宫亲自打理,可不要毁了我的心血。” 茗烟闻言,放下手中的剪子,嘟着嘴走到芳儿跟前,“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放下手中的茶杯子,抬首看向她,芳儿谈笑着问道:“说吧,什么事情让你如此不悦?” 茗烟抬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芳儿,又撇了撇嘴巴,仿佛犹豫着该说还是不该说,就这样来回举止了好多次,芳儿也耐着性子等着她回答。几番思量过后,茗烟鼓着胆子说道:“就是刚才去取奉银的时候,奴婢听到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宫女在讽刺娘娘,又怕说出来让娘娘不高兴,所以就闷在了心里。” 芳儿微微一挑眉,甚为不在意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难听的话?” 茗烟一愣,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在芳儿目光的注视之下,却有一种压迫感,不得不说。(.无弹窗广告)“就是说……说娘娘什么后位不保,已经失宠,还有就是什么打入冷宫的话了。” 闻言,芳儿稍微沉默了下。但见乌苏嬷嬷给茗烟一个‘什么话不好说偏说这些让皇后娘娘堵心的话’的眼神之后,便在芳儿身侧,轻声说道:“娘娘不必在意这些没良心的话。皇上的心思怎么样,娘娘还不清楚么?若是娘娘觉得还不顺心,奴婢可以去告诫六宫中人,不得再传出这些不实的流言蜚语。” 芳儿抬手一摇,轻蔑一笑,“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若没有这点容忍之量,本宫还怎么当这个皇后娘娘?你说是吗,乌苏嬷嬷?”见乌苏嬷嬷眼露笑意,了然颌首,芳儿又看向茗烟,问道:“知道那些个宫人是属于哪位主子的?” 茗烟细细回想了下,道:“有景仁宫佟妃娘娘的宫女,还有……重华宫安嫔娘娘和永和宫丽景轩的张氏。” “张氏?”芳儿喃喃道,在这六宫之中,她还从未听闻有个妃子姓张,“她是何人?” 乌苏嬷嬷回答道:“张氏单名一个妙字,本在宣妃娘娘宫里当差,却在皇上驾临永和宫的时候使用了迷情香,耍了手段让皇上临幸于她。” 芳儿“哦”了一声,疑惑道:“可这事为何本宫不知?” “那几日娘娘您身子不适,是贵妃娘娘怕打扰了您,因此做主将张氏封了答应,住在了丽景轩,赐号一个谬字,荒谬的谬。” “谬?”芳儿轻笑,“张妙,谬答应,果真是荒谬至极。”东珠可做不来这档子事情,芳儿问道:“这封号赐字怕是宣妃提议的吧?” 乌苏嬷嬷轻笑道:“娘娘聪慧,猜的不错。谬答应做出这类子事情,又是在宣妃娘娘的眼皮底下发生,宣妃娘娘自然饶不了她。住在丽景轩,日后也由得谬答应好受了。”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张妙妄想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做凤凰,却不知道宣妃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芳儿轻鼻冷哼,她虽没深入了解可兰的为人,却也依靠着几次见面,摸了个大概。可兰是草原上长大的姑娘,在她的眼中只有明刀明枪,就连争风吃醋也要明着来,她不屑来暗招,也不愿底下的人出暗招。张妙此举一来是犯了她的忌讳,而来自己宫里的人跟自己争宠,传扬出去岂不是要人笑话了。依照可兰心高气傲的样子,怎会容忍的了一个小小的答应? 罢了,既然这件事东珠姐姐已经发落了,那她也不想再去深究了。思绪重新回到了茗烟的回答只上,胡乱说话的人原来出自景仁宫和重华宫。阮雪真是会利用各种机会来打击她。倒是那个李玉妍……呵呵,还真看不出来。面相温柔和顺的她也会跟阮雪一丘之貉。真是应了一句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芳儿莞尔一笑,轻轻唤了声“乌苏嬷嬷”,待闻得应声之后,方才说道:“重华宫和景仁宫的人怎么说,咱们管不着,但是这丽景轩也胆敢欺压到我坤宁宫的头上,这着实不能令本宫忍受。找个时间,你去支会下宣妃,这谬答应就要担得起这个谬字,才无愧圣恩。” 乌苏嬷嬷忍着笑意说道:“奴婢记下了。” “茗烟。”芳儿朗声唤道,待茗烟抬首应声之后,说道:“宫中多的是流言蜚语,你在宫中的时间比清月长久,怎么还看不透这些虚幻呢。切记,在一切旨意没下达之前,都是当不得真。做本宫的人就要不为外事所动。” 茗烟面露疑色,稍有不解芳儿话中的意思,但仍是颌首。可方才说毕“奴婢知道”,身后便扬起一阵掌声,回首一看恰是淑贵妃娘娘领着白鹫过来了。她微微行礼说道:“奴婢参见淑贵妃娘娘。” 东珠道了一句“起来吧”,然后自径走至芳儿身侧,手脚灵活的小李子早在见到她人影的时候就进殿搬了一把椅子出来。东珠俯身坐下之后,看向一侧的芳儿,笑道:“皇后娘娘这话说的不错,也说得有理。白鹫,你可要好好记着了。” 白鹫乖巧的应下。 芳儿微微笑道,将清月已然奉上的茶杯轻轻推至东珠跟前,道:“姐姐来我坤宁宫不只是为了让白鹫听我的训话吧。” 东珠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甘甜入味,令人回味无穷,心间稍微舒展,摇首说道:“自然不是,我来是想说一句。现下宫中流言蜚语漫天,这应该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吧。” 芳儿轻轻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说道:“我让皇上取消今年千秋节的理由,姐姐在一旁也是听着的。至于这种结果,也是我所料不到的。再说了东珠姐姐,有此流言我可是深受其害,你怎么能说是我要的结果呢?” 芳儿眼中闪过的一丝俏皮岂能逃过东珠的眼睛。可既然芳儿不想说明白,那她也懒得问,毕竟没有实质上伤害芳儿的利益,她也就不费那个心思了。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近几日朝堂上的事情,你知道吗?” 芳儿神色微微一愣,拿起白巾擦拭嘴角,可却是眉宇紧蹙。终究这后宫还是跟前朝息息相关。她抬首看向东珠,问道:“遏大人让你来探消息了?” 东珠微微冷笑,面露嘲讽之态,道:“有个女儿在宫里,不就是为了方便探听皇上的心思么?” 芳儿亦是微微苦笑,却也暗幸自己。在叔叔的家书之中,只是提到帮皇上解意,当中没未涉及任何赫舍里家族荣誉之事。她无言对东珠说出安慰之词。因为实情也正是如她所说一般。她的进宫,关乎遏必隆和鳌拜的实图。 纤手覆上东珠放置在小桌案上紧握成拳的玉手,微微一笑,深眼看她,一切尽在无言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圈地 清晨早朝,玄烨领着曹寅和纳兰容若步入太和殿,落座于殿内高高在上的龙椅。[]玄烨不动声色的一扫堂下群臣,见是鳌拜和苏克萨哈为首站立,独不见索尼踪迹。心下疑惑,诏纳兰容若于近身询问,“怎么不见索卿辅?” 纳兰容若谨慎的看了一眼气焰跋扈,目中无人的鳌拜,贴近玄烨的身侧,轻声说道:“索大人旧疾范了。” 原来索尼病了,怪不得没来上朝。玄烨了然的颌首,眼睛一瞄高傲的鳌拜,心下叹息,今日早朝怕又是鳌拜独领风骚了。开口说道:“有事就启奏吧。” 果不其然,鳌拜轻蔑的一瞥苏克萨哈,率先说道:“东北战线方面需要增拨粮草,务必一战成功。”说完之后方才问道身后众臣可有要事商议,却遭到了熊赐履的反对。 “皇上,据户部统计,国库现只存库银八百余万两。如今黄河泛滥,灾民正在等待朝廷的赈灾。” 鳌拜嗤之以鼻道:“灾民要救济,难道前方的将士就要饿肚子了吗?” “凡是总有轻重缓急。”熊赐履虽然对鳌拜无好感,但碍于今日掌权的人是他,因此也只得小心翼翼的说话,“东北战事暂不会影响我大清的根基,但是灾民却不同,恐生变故。(.好看的小说)” 鳌拜反驳道:“你所说的变故是指叛乱吗?一旦叛乱渐起,平乱的还是将士,我会让你看看我八旗将士是如何平定叛乱。”见熊赐履还欲望反驳,鳌拜却大喝一声“好了”,之后便贬低了熊赐履一番,声势隆重,澈响太和殿。 熊赐履见鳌拜如此嚣张,心中虽然愤恨但是无能为力,在这大殿之上只能忍气吞声。 鳌拜见殿内众臣无人胆敢反驳他的话,心中对此甚为满意,他转首面相玄烨,躬身说道:“皇上,我八旗子弟入关二十载,繁衍生息,耕地越来越少,而且土地沙淹水情况严重,尤其是镶黄旗属地最为严重,所耕之地不到一半。奴才请奏皇上,批准换地。” 玄烨一挑眉,心想鳌拜终于将此事给说了出来,不找痕迹的看了苏克萨哈一脸的不满,他面露笑意,不发一语,但听得苏克萨哈问道:“换地?怎么个换法儿?” “就以镶黄旗永平一带的土地跟正白旗保定河间一带的土地互为对换。(.无弹窗广告)” 苏克萨哈冷笑道:“鳌大人,你未免也偏心的偏过头了吧。你隶属镶黄旗,自然是希望换我正白旗肥沃的土地。这万事都讲一个公字,你此番做法怎能服众?” “我鳌拜办事,事事秉公办理。苏大人,你是正白旗,自然不愿意换地,我看这偏私偏过头的人是你。”而后,鳌拜又道:“先帝曾经说过,凡事依照太祖太宗规定而行,相信苏大人一定听说过此事。” 玄烨面露疑狐,不明白鳌拜此番话的含义,他见苏克萨哈沉默不语的颌首之后,鳌拜又款款道来。原来二十年前,睿亲王多尔衮统领白旗时,为了自身的利益,擅自更改了八旗两翼的顺序,把本来属于镶黄旗的属地分给了正白旗,致使镶黄旗成了八旗右翼之末,从此镶黄旗就贫地多,良田少。 “……所以这换地一事只是复旧章而已,并没有什么不妥。” 苏克萨哈见鳌拜重提二十年前的旧事,也就不好在多尔衮的事情上深究下去,毕竟自己曾经跟随过多尔衮,身份尴尬,因此只得换个招。“镶黄旗民众有四万之多,而正白旗只有两万之多,土地根本就不敷。” 鳌拜面露笑意,对苏克萨哈的步步反驳并不心灰意冷,道:“既然不敷,那就圈地。” 殿内一片哗然。玄烨心中也大为震惊,他给了耿聚忠一个眼色,但见耿聚忠自汉臣行列中站列出来,说道:“皇上,八旗子弟入关之处,就圈占汉人的土地,使得汉人痛失自己的家园和田地,已经是民怨沸腾。鳌大人所言圈地一事,万万不可再行了。” 此言一出,一众汉臣都纷纷表示不赞成。着实令鳌拜气极,道:“八旗是立国之本,是朝廷诸事务之首,如果他们不能安心养家,那如何能安心披甲上阵,保家卫国?眼下西北战败,就是最好的证明。况且圈地之举也是迫不得已,而且都只是在直隶数州县,亦无伤大局。” 玄烨面露凝重之色,心下对于鳌拜所言圈地之举也身为不赞同。八旗入关以后的圈地风波,至今令他记忆犹新,如今旧事重演,实则误国扰民。他也心知肚明,鳌拜此举除了要继续打压苏克萨哈之外,还要为他自己谋利。毕竟他隶属镶黄旗。 殿内众臣议论不休,但均被鳌拜出言训斥。玄烨冷眼观望,却幕幕记在心里。 “皇上,万事以江山社稷为先。依微臣的看法,眼下西北战败,鳌大人此举也不失为安定军心的举动。” 玄烨略一皱眉,却也心知康亲王所言也不无道理。他见鳌拜一脸笑意,显然对康亲王的说辞甚为满意,但听闻他出言询问遏必隆,“遏大人,你是什么意思,不妨也说说。” 遏必隆呵呵一笑,道:“鳌大人,你我还有索大人都是镶黄旗的人,这圈地一事着实不好说,怕是要惹人话柄。但若据理而说,奴才认为事关重大,还是从详计议的好。”洋洋洒洒一大堆,说了等于没说。 玄烨倒是饶有兴趣的问道:“遏大人,你所谓的从详计议是如何从详计议?” 遏必隆没料到皇上会由此一问,只得愣着思索一番,然后站列出来说道:“皇上,依奴才看,这圈地一事就由户部派然勘察清楚,造册再议,此事就有户部尚书苏纳海去办。换地圈地的土地都在直隶境内,那就由直隶总督朱昌祚和直隶巡抚王登联一同办理。皇上以为如何?” 还未等玄烨发话,鳌拜就先说出了一声“好”,然后便吩咐苏纳海、朱昌祚和王登联依旨办理。 玄烨对此虽有不满,却隐忍不发。他见苏克萨哈对遏必隆所言并不赞同且忿忿不平,心想必有一场好戏可看。 第一百四十五章 聪慧皇后 月辉初上,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挂黑空,芳儿身披红色毛氅缓步踏上玉阶,身后跟着清月和茗烟。[.超多好看小说]这是她自入宫以来第一次踏入这乾清宫的东暖阁。 梁九功在外头候着,见是芳儿到来,便连忙动身迎了过来,打了一个千儿,说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芳儿一抬手说道:“梁公公起来吧。”随后跟着梁九功走到东暖阁外头,见大门紧闭,随口问道:“皇上在里面和谁商议要事呢?” 梁九功略弯着身子,恭敬的说道:“回娘娘的话,耿大人,纳兰侍卫,索侍卫和曹侍卫都在里头。”他微抬首打量芳儿的神色,试着问道:“要不奴才进去为您通报一声?” 芳儿轻笑着摇首,“不用了,本宫就在这里等候一段时间吧。”见到茗烟手中提着的食盒,芳儿免不了一问道:“对了,皇上用过晚膳了吗?” 梁九功闻言“咚”的一声跪下,使得芳儿心下疑惑,但听的他用惶恐的声音说道:“娘娘恕罪,奴才该死,奴才没有伺候好皇上。” 芳儿心中了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梁公公先起来吧。”然后才问着:“这类子事情经常发生吗?” 梁九功起身之后闻言先是楞了一下,略一细想才明白芳儿所问何意。(.无弹窗广告)他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才开口解释道:“皇上虚心上进,奴才看在眼中虽然心疼却也对此说不出什么告诫的话来。还请希望皇后娘娘好好劝诫皇上,保重龙体要紧。” 芳儿伸手自发髻上取下一枚金簪交至梁九功手中,见梁九功面露惊慌和疑问,淡淡一笑,“今日听梁公公一席话,本宫这才亲眼所见梁公公是真心关怀皇上。事情仓促,本宫也没有准备什么赏赐之物,只好将这只金簪赐给梁公公,聊表心意,慰劳梁公公了。” “娘娘严重了。”梁九功嘴上是如此说着,但是手却毫不犹豫的将金簪收入囊中了。 此刻东暖阁的大门打了开来,芳儿侧身一看,见识玄烨走了出来,连忙福身请安,“臣妾参见皇上。” 玄烨走至芳儿的跟前,伸手扶起她,然后说道:“在里早就听见你的声音了,等了好久也不见你进来,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不想你在跟梁九功闲聊。” 芳儿透过玄烨淡看了一眼梁九功,见他虽然伫立在长廊之上,身子却隐见微抖,心中料想他定是害怕玄烨将刚才的事情看在了眼里,深怕有所惩罚。目光流转,将柔情放置玄烨身上,莞尔一笑,道语:“臣妾是见东暖阁大门紧闭,料想皇上在内有要事相商,故此不让梁公公通报。(.)” 玄烨淡淡一笑,然后吩咐道:“日后皇后来了,立马向朕禀报。”见梁九功俯首应下,这才执起芳儿的手一道走向里面。 耿聚忠、索额图、纳兰容若和曹寅见是芳儿来了,立马起身请安,“臣(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芳儿微微一笑,说道:“起来吧。”然后自茗烟手中接过食盒,以眼神示意她和清月一道去外头等候。将食盒放置桌案之上,稍一打开,香味便从里头飘溢出来,“臣妾听闻皇上因为忙于政事忘记用膳,特地亲自做了些糕点,让皇上垫垫肚子。” 玄烨听出芳儿柔情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丝的责怪,但当着曹寅等人的面也不想解释,毕竟实情确实如此,只得尴尬的笑了笑。待芳儿将糕点拿出食盒,摆放至眼前,他拿起一块,略一品尝,果真可口,他连吃几块之后方才问道:“这道糕点味道不错,皇后是如何制成?” 芳儿轻笑,并不作答,只是说道:“皇上觉得好吃便多吃一点吧。日后若是还想品尝,臣妾再做便是。”边说还边把食盒之内的另一些糕点摆置耿聚忠等人的跟前,说道:“你们几个陪着皇上废寝忘食,定也是忘记用膳了,也一块品尝吧。” 纳兰容若等人不好推辞,因此只得谢恩过后,品尝了几块。 玄烨几块下腹佐着芳儿亲自配置的茶水,稍许过后便已经有了几分饱。他侧首看了下西洋时钟,道:“时候也已经不早了,索额图。”他轻唤一声,待索额图应声之后,说:“今夜不是你值班,就早些回去吧。” 索额图明白玄烨的意思,躬身告退步出了东暖阁。 芳儿自然看到了玄烨和索额图之间的眼神交流,加上今日所听到一些事情,心中明白了一个大概。她淡笑不语,也不打破,在玄烨开口之前,率先说道:“臣妾从未来过东暖阁,不如皇上陪臣妾下盘棋局吧?”见玄烨面露难色,芳儿在他和耿聚忠之间来回看了下,说道:“既然耿大人还在,皇上就先谈政事吧。臣妾先告退了。” “不必了。”玄烨笑着拉住芳儿欲转身离去的身子,吩咐曹寅在炕上摆放棋局,道:“朕可以一边和皇后下棋一边和聚忠谈事。就让皇后看看朕一心两用之功。” 芳儿轻轻落下一枚棋子,静静等待玄烨的拆招,却久久不曾见他落子,耳旁还不时传来耿聚忠的话语。 “……鳌拜欺人太甚,简直是一手遮天。苏克萨哈好歹也是排列第二的辅臣,他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看现今这朝廷之上,鳌拜也只卖索尼一点面子了。” 曹寅闻言,轻轻咳嗽,提示耿聚忠芳儿还在屋内。 耿聚忠紧张的看了一眼芳儿,见她神色自若,专注看着棋局,仿若没有听见一般,便也放下心来。 玄烨沉吟片刻,落下一子,然后说道:“朕看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八旗入关已经二十年了,现今大家都已安居,也未必都愿意迁移。况且苏纳海也是正白旗的人,到时候他肯定会论点上书反对圈地了。”说完之后,他欲执子下棋,却见棋局已经被芳儿扭转到一种局面了。他所执的白子被芳儿的黑子刻成一个字。 圆圈之内一个地字。 “圈地……”玄烨缓缓念道,然后轻轻一笑,抬眸看向芳儿,说道:“好一个满州第一才女,朕今日总算见识到了。芳儿,既然你摆出这副字样,就给朕好好说说吧。” 芳儿轻笑,端起小案便的茶水微微润口,“皇上的话,臣妾不明白。”然后听闻玄烨吐出“圈地”两个字,她更是说道:“牝鸡之晨,后宫不得干政。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臣妾不敢逾越。” 玄烨无奈的轻笑,“芳儿……”口吻之中更是多了一份恳求。 芳儿淡淡的说道:“唐太宗能容纳百官之言方能成就贞观之治,皇上才德堪比唐太宗,何不效仿前朝。” 玄烨细细品味芳儿话中的意思,未几他便已经想到,怜爱似的看了一眼芳儿,然后吩咐在外的梁九功明日一早传户部尚书苏纳海去办、直隶总督朱昌祚和直隶巡抚王登进宫。 第一百四十六章 直隶巡抚 清晨,天刚蒙蒙亮,芳儿便已经从玄烨的怀中苏醒了。(.好看的小说)她露出一抹甜甜的微笑,微微仰首看向仍在睡眠中的玄烨。昨夜,玄烨并未夜宿她的坤宁宫,而是她露宿于乾清宫的东暖阁。 芳儿悄悄的掀开被子的一角,然后蹑手蹑脚的从玄烨的怀中离开,下了床榻,穿了鞋袜,轻声走到屋内一角的梳妆台前坐下,将一头柔顺的无法甩至胸前,执起梳子,慢斯条理的梳了起来。 在衣架上拿了一件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淡雅脱俗又不失皇后的尊贵身份。重新坐回梳妆台前,淡淡画了个樱花妆,轻点朱唇。千股青丝垂至腰间,松松挽了一个发髻。双耳各垂着几缕青丝。鬓上斜斜的插着几只梅花琉璃钗。没有过多华丽的发饰,简简单单。 菱花镜上映出一个身影,芳儿见之,淡淡一笑,然后起身回首,道:“皇上起来多久了?” 玄烨温柔一笑,“没有皇后在侧,朕怎么睡得着呢。” 芳儿娇嗔似的瞥了玄烨一眼,然后从衣架之上拿起一件明黄色的龙袍,走至玄烨身侧,服侍他整理着装。贴身的靠近,玄烨还隐约能从芳儿的身上问道一丝丝兰花的清香。 “皇上,三位大人已经来了。”梁九功的声音在外响起。他是个聪明的人,虽然守在外头,但是却一直倾耳听着里头的动静,以免自己的出声打搅了皇上的睡眠。(.好看的小说) “让他们到东暖阁候着。”言罢便听闻梁九功应声而去。 芳儿不发一语的为玄烨整理着装,然后服侍他梳洗。待一切完毕之后,玄烨步出内殿,来到只有一门之隔的东暖阁。而芳儿则是一声不响的静坐在内殿,绣着自己的花样钿子。 苏纳海、朱昌祚和王登联一见着玄烨便跪下请安,齐声说道:“臣等参见皇上。” 玄烨寻了一处坐下之后,示意梁九功在外的曹寅的纳兰容若唤进殿来,然后方才说道,“都起来吧。昨日早朝闻得你们说什么圈地换地一事,朕没听明白,所以就一大早传召你们进来,想听你们说说。”见他们三人顿时神情一愣,玄烨面露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执起一本放在跟前的书籍,略翻几张,状似不在意的唤道:“苏纳海,你是大学士又是户部尚书,你先说说。” 苏纳海面露难色,沉吟片刻,只得实话是说:“回皇上,奴才隶属正白旗,对于镶黄旗和正白旗换地一事,着实不能有一己之见,奴才只会依上所示,秉公办理,不偏不倚。” 说的倒是诚诚恳恳,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是真是假。玄烨只得暂时相信着了,但是他对于圈地换地之事并未详细说明,这让玄烨很不满意,因此他向下问道:“朱昌祚,你是直隶提督,乃镶红旗汉军,两旗换地之事于你无关,你就不妨直说了吧。”既然苏纳海说自己是正白旗人,对于此事不好说,那镶红旗的人总该毫无顾及了吧。 朱昌祚战战兢兢,对于玄烨将话说道这份上了,他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怕是会惹怒圣驾,但是他有摄于鳌拜的威势,因此说道:“回皇上的话,鳌大人说了,此举乃复祖制,臣认为祖制当随。” 芳儿在内轻轻掩嘴一笑,微微摇首,眼中透露着不屑。玄烨也心有此感,但脸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用着温和的声音说道:“你乃一品命官,怎么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呢?” 朱昌祚慌着神,细想了下,然后赔笑着说道:“皇上,这个换地之事……八旗已经入关二十多年了,长久安居,若是执意要换地,也许要费些周折。不过这要等勘量旗民人丁时,在仔细的查询……” 玄烨眉宇间出现一丝厌烦之色,将书本仍至案上,道:“王登联,你是直隶巡抚,也是我大清最年轻的巡抚,你说。” 王登联一脸平静,神情肃然,恭敬的说道:“回皇上,臣刚由顺天府调任直隶月余,故对直隶状况不甚了解。” 玄烨一挑眉,对这新颖的回答倒是起了一份兴趣,“调任月余怎么会不知道状况,那你这个月都干嘛了?” 王登联谨慎的回答道:“回皇上,臣在了解状况。” “了解状况,了解到什么状况了?那这地,该圈还是不该圏,该换还是不该换?”玄烨正眼看向王登联,这才发现他不若前两位臣子意味的撇清身份和隐约不答,满是慌张色,而是一脸的沉着和冷静,纵然面对自己也毫不却步。心中倒是起了一份欣赏之意。 王登联正眼直视玄烨的双眸,直然道:“臣请旨向皇上相询一事。”玄烨略有兴趣,欣然颌首,旦听闻王登联询问:“臣敢问皇上,皇上认为这地是该换还是不该换?” 玄烨面露一丝笑意,道:“朕不知道,朕想听你说。” 却不想王登联顺着玄烨的话说了下去,“既然皇上没想法,臣就据实勘量,据实上奏。” 芳儿在内闻言,放下手中的花样钿子,虽未蒙面,心中倒是也觉得那王登联不是泛泛之辈。身为臣子,胆敢跟皇上打马虎眼。芳儿微微一笑,他倒是玄烨一位不可多的的良臣。 “那朕要是有想法,那又怎么样?”玄烨问道。 王登联依旧用自己独特的态度说道:“臣忠君为主,自会依皇上的想法勘量,勘量出一个符合皇上想法的结果,请皇上示下。” “那你是在逼着朕说出想法了?”玄烨笑着说道,语中虽有不赞同之意,但是神情确实颇为喜悦,“王登联,你很嚣张啊。好,那朕就告诉你朕的想法。”玄烨缓缓道来,“朕年幼登基,辅臣柄国,执朱批之权,效忠于辅臣,便是效忠于朕,不过现在两个辅臣各自有各自的想法,那你是根据哪个辅臣的想法来勘量呢?”玄烨说是说了,但是依旧没说出自己的想法。 王登联低眸沉吟,心知肚明这是皇上有意在考问自己,思索了一番之后,说道:“回皇上,夫君者,非治天下乃治于天下,臣之忠君乃忠于天下,臣自会以百姓之意为依归,将百姓之意上报朝廷。” 玄烨很满意王登联的回答,继续问道:“好,那要是朕和辅臣的想法,跟天下百姓相佐,那你忠于谁?” 王登联说道:“君不君,民不民……” “那你就臣不臣,对吧?”玄烨笑着接下去说道。但却闻得王登联一声坚定的“不”,心下好奇,眼眸一抬。静等他的说辞。 “臣身为朝臣,自当鞠躬尽粹,冒死上谏,下慰百姓,以祈天下安稳,就算要臣一死,臣也在所不辞。” 玄烨呵呵笑出声,芳儿能听出他很高兴,高兴大清有这样一位直隶巡抚。他看着王登联,眼中含着欣赏的笑意,说道:“王登联,你很狂傲。” 王登联嘴角微微勾起,却不易被人察觉,“臣不敢。” “你们话中的意思,朕都明白了,都下去办差吧。”玄烨说道。 待他们三人走出东暖阁,芳儿方从内殿悄然步出,虽然遗憾,倒是看的见他们三人远去的身影。当中一人身姿挺拔,散发的是一股子正气,芳儿料想那人定是直隶巡抚王登联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视察 曹寅一等看不到三人的身影,就立马抱怨的说道:“皇上,这个王登联太嚣张了,说话咄咄逼人,竟敢冒犯皇上。” 芳儿闻言轻笑,她自后头走出来,手中端着一杯茶水,放置玄烨的跟前,跟玄烨相视一笑,然后说道:“他确实很嚣张,但是不难看出,他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只不过有些桀骜不驯罢了。倘若能把他驯服,定是皇上的心腹大将,良臣谋士。” 纳兰容若略一思索,又看了一眼玄烨的神色,一抹了然浮上心头。 虽然芳儿说的有道理,但是曹寅还是看不惯王登联的那副德行,“虽然有真才实学,但是也听叫人讨厌。” “只要皇上不讨厌就行。”芳儿看向一旁的纳兰容若,见他不发一语,问道:“容若,你在一旁听着的时候,有没有为王登联捏一把冷汗?” 曹寅不解,正欲相问,却见纳兰容若温文一笑,道:“为君者,当不因喜以加赏,不因怒以加罚。如果只因一两句话听不进去,就要斩杀谏臣,那容若愿意效仿伍子胥,剖下丹心飨愚君,高悬双目怜苍生。” 玄烨闻言却是微微一笑,对于容若大为不敬的言语视若罔之,“王登联生性虽然狷狂,却是忠贞为国。对此,朕有一股亲切之感。” 芳儿闻言神情倒是一愣,眼中出现一抹忧伤之色,她看了眼外头站着的陆尔泰,然后转首看向玄烨,说道:“因为他很像一个人。” 玄烨的神情也露出一抹缅怀,唇角勾起的一抹弧度中带着几缕显而易见的苦涩。“原来皇后也察觉到了。(.无弹窗广告)” 曹寅心中疑惑,侧首看向纳兰容若,见他也一副伤怀的模样,想问出口,却敏感的意识到现下的气氛不对劲,他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转移问题道:“皇上,那咱们还出去吗?” 玄烨轻笑,“去,怎么不去?就让我们去看看圈地是怎么一回事。”眼中透露出坚定的目光。锐利如雄鹰,令人不敢小觑。 前往保定河间的道路上,曹寅驾着马车飞快的奔驰着。芳儿坐在玄烨身侧,颠簸的有些皱眉。她看向玄烨,一脸专注的盯着手中的书籍,一页一页的翻阅着。淡淡的,在这宽敞的马车之内飘荡着点点的温馨。芳儿微微笑着,静静的不发一语看着玄烨。 几声马蹄从耳旁穿过,夹杂着一声咒骂。玄烨略微皱起眉头,心中甚是不悦被人打断,他出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曹寅在前方看的仔细,回答道:“是一个农夫冲撞了骑马的人,起了一些争执罢了。”说完,便重新驾起马车,从一旁走过。 芳儿心下疑狐,掀开帘子稍一张望,骑马的人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个农夫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掸去身上的尘屑,自认命苦的摇首,重新挑起路边的干柴,步履蹒跚的走着。看着可怜,芳儿心中大有不忍之心,却又不好开口叫曹寅停车,以免打搅了玄烨的心情。她自袖口中掏出几锭银子从窗口扔了下去,以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玄烨合上书籍,侧首看向芳儿,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将银子扔给他了?” 芳儿心中一震,不想玄烨见着了她的举动,略有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微微颌首,道:“能帮到人总是好的。” 玄烨略有感触的说着:“总有一天朕要让这天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芳儿淡淡一笑,想起清晨在东暖阁狂傲不羁的王登联,道:“王登联很有才干,尔泰见着他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我趁坤宁宫换衣裳的空档问了下,这才知道王登联竟与师傅是兄弟。”她见玄烨眼瞳之中露出惊讶之色,故意装作没看见,自径说了下去,“明史一案得以解决多亏了师傅。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很内疚,内疚尔泰要隐姓埋名,内疚自己救不了师傅。如今出现了第二个陆健,怕是你心里乱极了。” 玄烨笑着看了芳儿一眼,“我的心思都被你摸透了。”说的有丝感叹,也有丝放松,“朕只是有些担忧,王登联的才干不下陆健,连这心性也几乎是同出一辙,这圈地一事怕是要横生枝节。” 芳儿宽慰道:“古书有云,主道得,贤材随,则百姓治。自古良臣难寻,实则,良臣觅英主更难。这王登联生在皇上亲政之年,岂不是他的荣幸,也是皇上的幸运。” 玄烨淡淡一笑,笑中带着诸多无奈和忧心。“如今辅臣当政,朕是担心陆健一事再次发生。” 芳儿一愣,倒是没想到这层。看着忧心忡忡的玄烨,劝解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上来。但是玄烨话中的意思,芳儿明白。王登联忠贞耿直,不会趋炎附势,若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鳌拜,那下场绝对惨淡。 正欲开口说话,却听见曹寅说道:“公子,夫人,农田到了。” 玄烨和芳儿对视一眼,下了马车,所见之处均是一片绿叶悠悠,可见这保定河间之地,被正白旗的旗民料理的井井有条。只是在这一望无际的田野之中却是见不到一个人影。 “芳儿,知道为什么见不到一个人影吗?”玄烨缓缓开口问道。 看着肥沃的土地就要荒废了,芳儿面无神色的说道:“人心惶惶,担心自己的肥田是否被换掉。如此,谁还有心思种地。”语毕,她露出一抹轻蔑的笑。辅臣政权,受苦的确实自己旗下的百姓。如此可真够荒唐。 玄烨看向一处,然后举步行走,芳儿见状,连忙跟随。一路走来,所见之处均是人地均歇。 玄烨指着一堆人问道:“芳儿,知道他们为什么也不下田吗?” 芳儿顺手看去,那是一群汉民,意兴阑珊,席地而坐,款款而谈。依旧是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道:“因为这些汉民不知道自己的土地是否被圈占,也不知道圈占之后,是否有新的土地分给他们。这自然无人下田做活了。”她看向玄烨,反问着:“难不成他们还要下地扔几袋种子,给后人收割吗?” 玄烨颌首,认为芳儿所言只字不差,他有问道:“那你可知道为何八旗的田地劣田多,良田少?”他见芳儿面露疑惑疑色,思索一番之后仍是想不出来,摇首的看着他,解释道:“当年八旗圈占汉人的土地,自然是不肥不圈,不良不占,哪一块土地不是良田肥沃。殊不知八旗在关外,素以狩猎为生,不懂耕种,不懂经营。二十年来已经荒废了一大半了。”随后叹了一口气,道:“现在需要圈占民地来补偿了。” 玄烨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块陶土,感概的说着:“这些新开垦的荒地,都是百姓们苦做苦力,省州府出力参与才渐成的。奖励开荒,是朝廷的新政令,可初见成效,便要圈占土地。朝廷出尔反尔,将要如何取信于民?”说道最后,玄烨气愤极了,奋力将陶土捏成粉末。 纵观史书,历来有道明君均是以民为本。闻得玄烨此番话语,芳儿面露喜色。朝堂之上的玄烨不发一语,令某些大臣认为他意志消沉,却不想他看的如此仔细,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没有实权,终究是玄烨的一大软肋。芳儿亦是知道玄烨对于圈地换地一事是极为不赞成,应当说只要有害百姓之事玄烨都是不赞成的。现下玄烨若是要去做这件事情,他欠缺一个动力。而她不妨给他一个动力。 芳儿道:“土地人民者,乃帝王之大宝。咫尺之土亦为君土,匹夫之民亦为君民。如今圈占之地,已非皇地,投充旗下之民亦非皇民。因此,多圈给旗下一地,皇上则减一地之赋,多投充旗下一人,皇上则少一人之税。如此说来,圈地岂非有侼大义么?”她缓缓看向玄烨,进一步说道:“所谓圈地,不光是圈百姓之地,更是圈皇上的地,圈天下的地。” 玄烨闻言笑道:“不愧是朕有满州第一才女之称的皇后,任何事情都看的如此通透。” 芳儿闻言低首轻笑,她心里清楚,玄烨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至于要怎么做,那已经不是她的责任范围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祥瑞 翌日早朝,玄烨一身金黄端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之上,俯视殿内群臣,唇角带笑,不发一语的倾听一切朝政。见朝政为鳌拜一手把持,苏克萨哈也不置一词,心中感到嘲讽。正欲散朝之际,玄烨开口唤住了众臣。但听得鳌拜问道:“皇上,可有什么旨意要下吗?” 玄烨轻轻一笑,略有轻蔑之意的说道:“辅臣柄国,朕尚未亲政,无权下旨。”见鳌拜略有尴尬之色,他转移话题,道:“只不过有件高兴儿的事情,想跟列位臣工说说而已。”随即看了一眼曹寅。 曹寅心领神会的颌首,然后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将东西抬上来。”语毕,便又退居到了玄烨身侧。 殿外响起一阵响动,众臣均是侧首朝殿外看去,但见梁九功领着几个小太监,吃力的抬着一方铜鼎走进殿内。那方铜鼎呈青色,看色泽已经有些年代。众臣疑狐的看向玄烨,不明白这小皇帝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东西是太皇太后的一名包衣奴才早先从怀柔得来的,是当地的农民在耕种土地之时,从地里翻出来的一尊古鼎。”玄烨笑着解释道。然后从龙椅上站起来,走下台阶,来至铜鼎跟前,说道:“苏克萨哈,你文采好,你来念念鼎上的文字。” 苏克萨哈虽然心中不解,但也不好当面弗了玄烨的面,看了眼铜鼎上印刻的文字,念道:“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射魅辟邪,噬除群凶。” “熊赐履,你的学问也好,你也来说说。” 熊赐履应声之后,站列出来,几步走至铜鼎身侧,亦是看了铜鼎上的文字,然后说道:“天禄和辟邪是上古瑞兽。天禄能带来丰收,辟邪能驱除世间一切灾难。”随即他拱手道:“恭喜皇上得此古鼎,此乃上天之祥兆。能保国泰民安,无灾无祸。” 一众大臣闻言均是向玄烨祝贺。 熊赐履的话正合玄烨的心意,他微微一笑,说道:“是么?那太好了。”伸手抚触铜鼎,缓缓道来,“此物出在怀柔密云一带,那该地就是祥瑞福地了。”想起一事,他唤了一声王登联,问道:“怀柔密云不是正在勘量圈地吗?” 王登联应声称是。 玄烨面露疑狐之色,看着铜鼎,说道:“难道是上天的示警?”随即轻微摇首,“既然是祥瑞福地,那就不宜动了。万一动了龙脉,为社稷带来危害,那就不好了。”略似说了几句,玄烨眼睛一撇,见鳌拜面露怒色,苏克萨哈眼角稍见喜色,嘴角露出一抹只有自己才能发觉的笑容,重新站到高阶之上,“朝政之事,朕管不着,也不想管。这事情还是交由辅臣们商议好了。”然后便含笑走出金銮殿。 散朝之后,众臣对于玄烨今日在金銮殿的表现都议论纷纷。从不发表意见的他今日竟然提出反对圈地了,这确实让人意外。但也却是让人犯难,孰不知这皇帝是反对圈地,还是只是反对怀柔密云一带的圈地?但是总体来说,皇帝还是站在反对的立场之上,这对于正白旗来说,胜算又多了一份。毕竟那鳌拜不得不顾及到小皇帝的看法。这让苏克萨哈不禁眉开眼笑。 看着苏克萨哈笑容满面的样子,鳌拜心里虽然不悦,却也没表现出来。闻得身边的心腹说道:“小主子看来是听白旗的。那该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鳌拜不以为然,嗤之以鼻道:“圈换土地是率祖制之事,他懂什么。” “可现在连小主子也牵扯进来了,我看这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小李子在一旁不起眼的地方聆听着众位大臣今日对皇上的看法,未几便悄然离去,没人发觉也无人知道。 慈宁宫内,热气腾腾,芳儿站立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跟前,亲自配制着花茶,待清水被烧开之后,她执起炉子往杯中轻轻一倒,立刻飘出沁人心脾的花茶来。 太皇太后含着笑意,接过芳儿递来的杯子,轻尝一口,随即不住颌首称好,“飘香四溢且有助身心健康。”她看向芳儿,然后问道:“芳儿,你可知道这茶的渊源?” 芳儿轻轻一笑,再将杯子递给皇太后之后,她缓缓说道:“回老祖宗的话,‘茶’字最早出现在《百声大师碑》和《怀晖碑》中,时间大约在唐朝中期。之后,《茶经》也采用了‘茶’字。在此之前,‘茶’是用‘荼’表示的。” 太皇太后呵呵一笑,赞道:“芳儿你真不愧是满州第一才女,你究竟是看过多少古书,才养成今日这般聪慧。” 芳儿腼腆一笑,“老祖宗夸奖了。”随后她见着太皇太后指着身侧的位子,她心领神会,微微福身过后便翩然走到她的身侧坐下了。方一坐下,她便看着殿外已经有了小李子的身影。示意乌苏嬷嬷过去打探一番,然后陪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说话了。 芳儿的举动自然没有逃过太皇太后的眼睛,她不动声色,静静的看着,心中也好奇芳儿的所作所为。眼神示意苏麻喇姑再添上茶水,端起杯子,微微品尝,心中有说不出的愉快。一瞥首却见着皇太后跟前的茶杯不动分毫,笑着问道:“今日你是怎么了?平日里你素来喜欢喝茶,今日却不动一口,莫不是芳儿的花茶不合你的口味?” 皇太后时不时刁难芳儿的情况她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着去了。毕竟人心都是肉长,嫉妒芳儿的境遇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没料到,皇太后会当着她的面给芳儿使绊子。 芳儿闻言也看了皇太后一眼,见太皇太后面露一丝愠色,当下请罪道:“是臣妾疏忽了皇额娘的口味,臣妾该死。” 皇太后阻止了芳儿欲福身请罪的举动,笑着对太皇太后说道:“皇额娘莫要误会,皇后配制的花茶很适合臣妾的脾胃,只是臣妾在想些事情故此没喝。却不想叫皇额娘挂心了。” 芳儿重新回到位子上坐下,乌苏嬷嬷已经回来了,她倾身朝芳儿耳边说了几句,但见芳儿露出一丝笑容。回过神,方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均是侧首看着她,她诺诺的说道:“臣妾失仪了。” “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高兴?”太皇太后问道。 芳儿不敢隐瞒,便将小李子从太和殿外听闻回来的事情转述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听。刚一叙述完,便见皇太后略一蹙眉,然后说道:“后宫莫要干预朝政。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皇后有失分寸了。” 芳儿也不辩解,只是抵着首,乖巧的听着皇太后的训话。 碍于太皇太后在此,皇太后也不好将话说的严重些,只是象征性的训说了几句便了结了。 太皇太后在一旁沉默不语,只是自顾品茗着花茶。待皇太后说完,她又跟芳儿闲话家常了几句,然后便叫芳儿退下了。看着芳儿远去的神情,以及方才她的举止,均是让太皇太后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个皇后她没给玄烨选错。 第一百四十九章 转折 [](.无弹窗广告)午后的阳光极为慵懒芳儿缓缓的睁开眼睛懒懒的起身只是淡笑 “茗烟” 只瞧得茗烟从橱中拿出一身紫白相间的衣裳换上那身素锦百褶裙裙尾绣上几朵彩色的蝴蝶略施粉黛凤眼微抬” 茗烟颌首退了出去 芳儿从一边拿了未绣完的花样钿子看了眼外头的景色听到有推门的声音见是乌苏嬷嬷端着茶壶和一个小杯子走了进来然后添置上茶水 芳儿停顿了下润着已有干涸之状的咽喉穿着打扮略似宫中的贵人是哪位主子皇上新纳了贵人而本宫不知道” “回娘娘的话是永和宫丽景轩的谬答应” “谬答应稍作回想那个荒谬至极的谬答应“她找本宫有事情吗” 乌苏嬷嬷回想着张妙的举止神情但是听闻皇上不在坤宁宫后就匆匆告辞走了” 芳儿微微轻笑如此明目张胆的谬答应倒是也有几分的有趣在里头也未免太可恨了才让她有了心气儿 “最近皇上有在宣妃那儿过夜吗” 乌苏嬷嬷摇摇首道:“回娘娘的话” 芳儿轻轻一笑然后又执起针线绣了起来本宫不喜欢有人怀着某种目的来坤宁宫将本宫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乌苏嬷嬷在宫中多年所以未等芳儿说完“娘娘放心” 芳儿满意的笑了笑然后便听闻殿外传来一阵声响却见玄烨风风火火的了进来便夺了过来一口喝下仿若在避开什么人便起身来至他的身侧道:“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急” 玄烨瞥首一边不欲回答说道:“皇上不愿意说” 曹寅为难的看了一眼玄烨然后又看了一眼芳儿犹豫了一番皇上在来坤宁宫的路上遇见了谬答应……”边说还一边看着芳儿的脸色 芳儿闻言轻笑出声她顾虑到玄烨的面子道:“谬答应的事情皇上也就不必烦心了” 芳儿的柔声柔语向来能让玄烨烦忧的心给平静下来整理了心神自怀中掏出一份奏折递给芳儿你先看看偏偏那个谬答应不知好歹的黏上来 芳儿疑狐的接过奏折只见上头写到:“据现奏报较量肥瘠今换给新地未必尽胜于旧实无安土重迁之意……至于被圈夹空民地旗地待换皆抛弃不耕尤有不忍见闻者……臣仰祈祷断自宸衷” 芳儿合上奏折说道:“这道奏折无疑是等于掌了鳌拜一记耳光自陷绝地” 玄烨不住的点头可偏偏这王登联说什么治国不求闻达还有什么上对得起君王还说什么他已经考虑到了各种后果 玄烨的犯愁突然脑海中猛然想起一事”她见玄烨面露难色的颌首意识到这件事闹大了“那……他们是什么反应” 玄烨摇首稍后便会回来” 说曹操曹操便到了还未等他行礼问安” 纳兰容若喘了一口气待以感激的眼神看了一眼芳儿之后正愁如何应对奴才回宫的时候还听说” 玄烨闻言不禁蹙眉但是凭借这道奏折也不能一意孤行了他可以猜想到苏克萨哈一帮人定是万分欢喜哪会那么容易妥协 曹寅喜道:“一个户部满尚书三个大臣上书反对鳌拜圈地那鳌拜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芳儿却不赞同但是在沙场多年臣妾料想他不会善罢甘休” “皇后所言正是朕所顾虑的果不其然梁九功自殿外进来启奏道 “皇上刑部派人将户部尚书苏大人直隶巡抚王大人抓进了大牢” 玄烨苦笑谁还有那么大的权利将一名中堂哼呵攻他个措手不及骁勇善战的很呐看了一眼波澜不惊的茶面映入眼帘的是芳儿温柔的笑靥 曹寅惊道:“这鳌拜简直是疯了” 纳兰容若却不以为然跟当年的豫亲王多铎渊源甚深那两红两蓝四旗的人知道了” 芳儿挑眉问道:“鳌拜如此胆大妄为就连满臣也是心怀不满鳌拜将满朝文武都给得罪了你们是不是认为苏克萨哈就此赢定了” 纳兰容若和曹寅相互对视一眼 玄烨接过凉茶那苦涩的滋味着实不让人好受朕可不这么认为玄烨着实不相信他会这般莽撞不仅朝野会动荡但是玄烨心中肯定鳌拜自己清楚那他就会像天算案之后的苏克萨哈一样所以对于他来说势在必行 看着手中已然空缺的茶杯但是无论如何他绝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在他眼前发生第二次有将茶杯捏碎之势 芳儿轻柔的将茶杯从他的手中拿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上您摸不到鳌拜也猜不到看似如清水一般亦或是甘甜万分不是吗” 玄烨微微一皱眉每间露出一丝的坦然眼中露着笑意不干预朝政总在他最困惑的时候帮助他 满洲第一的才女他唯一的嫡妻 第一百五十章 失落 月清风高,宫内的一切显得尤为安静。[.超多好看小说]芳儿伴在玄烨的身侧,静静的走在宫后苑崎岖不平的鹅卵石子路上。花盆鞋底的高端使得她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芳儿暗瞧了一眼走在前方的玄烨,极尽全力将自己的身子保持平衡,同时也庆幸清月跟在身侧,不然没了她的搀扶,她指不定已经摔倒多次了。 “芳儿……”玄烨轻轻唤了一身,见没人答应,便略一侧首,却发觉芳儿已经落在后头了。他停下脚步,回过身子,加重了一些声音,重新唤了一声“芳儿。” 芳儿这才听到玄烨的呼唤,抬首见玄烨已经停下脚步在前方等候,她放开清月的手,想要小跑过去,却发觉清月始终抓着她的衣袖不肯放手。芳儿抬眸看向清月,见她眼中有着不容错辨的坚定,她微微一笑,轻轻拂手扯开了清月。然后朝着玄烨跑去。未几,身子就如飞出去一般向前扑倒。 正当芳儿以为疼痛会染上自己的身子,却不想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抬首一看,恰是一脸慌张的玄烨。她在玄烨的扶持下微微站起身,然后福身道:“让皇上担忧了。” 玄烨的眼中透着责怪,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芳儿,见她完好无缺这才舒展了眉宇。“这石子路本就崎岖不平,你怎么可以跑着过来,也不怕摔了自个儿。” 芳儿轻轻一笑,“这不是怕皇上等急了吗?这会子倒是怪起臣妾来了。” 略似娇俏的言语让玄烨心间一暖。沉稳如芳儿,也会像一般小女子般撒娇,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他伸手抚上芳儿的容颜,清丽脱俗的脸庞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一丝丝的红晕。玄烨不期然想起在南苑行围时见到的赫舍里芸芸,想起以前芳儿诉说过的往事。若没有经历太多,芳儿应该也会像芸芸一般无忧无虑吧。心中微微泛疼。 “等圈地一事过后,你把芸芸接进宫来吧。朕答应你的事情,迟迟未兑现,你心中可曾怪朕?” 芳儿微微摇首,“此事无关轻重,臣妾知道皇上的心思就好了。” 这就是善解人意的芳儿,玄烨深情的看着她,满腔的爱意都不能表示玄烨对芳儿的喜爱。 清月急急忙忙的跑到芳儿身侧,匆匆给玄烨行了一个礼,然后对着芳儿紧张的问道:“娘娘,您没事吧?有没有摔着?” 芳儿轻笑,指了下清月的额际,“你这丫头片子越来越像乌苏嬷嬷了。”接收到清月怪嗔的眼神,芳儿收住笑声,道:“好了,不说你了。你去吩咐御膳房备些酒菜,我和皇上要在这里赏月。”待清月应声退下之后,芳儿又吩咐道:“曹寅、容若,你们分别去一趟安亲王府和靖南王府,把柔嘉公主和聚忠召到宫里来。若要有些欢声笑语,没了他们两个可不行。” 曹寅和纳兰容若相互对视一眼,均不明白芳儿此举为何,但见玄烨眼中透着笑意,也就应声而去了。 玄烨将芳儿搂在怀中,朝着前方的亭子而去。陆尔泰尽忠职守的跟在后头,忍不住问道:“娘娘,将耿聚忠召进宫的用意,奴才明白,但是将公主召进来,又是什么意思呢?” 芳儿和玄烨相视一笑,道:“尔泰,这乌云蔽月之下,你还能看到什么?” 陆尔泰抬首看了一下当空的皓月,道:“世界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了。” “有时候,掩人耳目,声东击西也是一个决等的方法。”玄烨的双瞳之中闪着坚定的目光,缓缓的说道。 陆尔泰明白了。若是没有一个绝妙的幌子,今夜召见耿聚忠的目的将会不言而喻。他默默的跟在身后,看着前方相拥的两人。心有灵犀的默契让人望尘莫及。一个如烈日灿烂,一个如明月皎洁。互相辉映,绝配而又登对。 柔嘉一见到芳儿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全然没有将玄烨放在眼中。“芳儿姐姐,你要知道我有多么想进宫见你。可是阿玛和额娘硬是把我关在府里,让我看什么捞子的书籍和绣什么乱七八糟的女红。我最烦的就是这些了。” 芳儿掩着嘴轻轻的笑着,见着柔嘉生气蓬勃的样子,心中也甚为开心。身为皇室中人,柔嘉能活出自己的一份天真可爱,着实难能可贵。她拿过一旁的茶水,递给正讲的滔滔不绝的柔嘉,柔声道:“喝杯水,润润嗓子。” 柔嘉笑着接过茶杯,咕噜咕噜喝了下去,行为举止没有一份的公主样子,举手投足间尽是属于自己的洒脱。 芳儿不找痕迹的看了一眼玄烨,见玄烨点头示意,她了然的颌首,然后执起柔嘉的小手,道:“陪我去那边走走吧。” 耿聚忠的目光温柔的随着柔嘉的身影。不知道从何时起,这抹娇俏的身影就占据了他全部的心思。 玄烨看着耿聚忠这副模样,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那自幼被他宠上天的妹妹柔嘉,心中便对耿聚忠的心思一清二楚了。他轻声唤了几声聚忠的名字,均没有反应,心下好笑。他掩去嘴角的笑意,大声唤道:“聚忠。” 耿聚忠尴尬的回神,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正坐在对面的玄烨,拱手道:“皇上,有事吗?” 玄烨兴起了一丝捉弄耿聚忠的念头,他将正事暂时搁置一旁,然后看着柔嘉消失的身影道:“柔嘉自幼在宫中长大,深受皇玛嬷的喜爱。朕猜想皇玛嬷不会那么早就让她出嫁。更何况,聚忠,依你的身份……”玄烨故意将话停顿在那里,他倒是想要看看耿聚忠会怎么回答。 耿聚忠的神色一黯,“谢谢皇上的提醒,微臣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因此纵然对公主有心,也断然不会造成皇上和太皇太后的烦恼。” 玄烨微微一笑,“柔嘉是朕最宠爱的妹妹,朕希望她嫁得好。而你耿聚忠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但是长久下去,你一直毫无举动,可别怪朕没提前告诉你。” 耿聚忠一愣,喜悦的思绪占据了他的心房。他可以认为皇上的意思是不反对他追求柔嘉公主吗? 玩笑开够了,那就该说正事了。不然芳儿就该带着柔嘉回来了。玄烨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看向耿聚忠,正色道:“依你的聪慧,应该知道今夜朕借皇后之名将你召进宫的目的是什么吧?” 耿聚忠眼睛直视玄烨,道:“您打算跟鳌拜打这一场仗了?” 玄烨微微颌首,“如果没有一拼到底的决心,那可能永远被鳌拜钳制。聚忠,这是我们所遇到的最凶险的一场仗,你愿意帮助朕吗?” “皇上放心,聚忠一直在您的身边,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一样。”耿聚忠坚定的说道。 明天就要来临,那又将是崭新的一天,充满希望的一天。玄烨微笑着一一看过耿聚忠、曹寅、纳兰容若还有陆尔泰,眼神中均是散发出坚定有力的目光,他的心中充满信心。 第一百五十一章 决心 月清风高,宫内的一切显得尤为安静。(.好看的小说)芳儿伴在玄烨的身侧,静静的走在宫后苑崎岖不平的鹅卵石子路上。花盆鞋底的高端使得她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芳儿暗瞧了一眼走在前方的玄烨,极尽全力将自己的身子保持平衡,同时也庆幸清月跟在身侧,不然没了她的搀扶,她指不定已经摔倒多次了。 “芳儿……”玄烨轻轻唤了一身,见没人答应,便略一侧首,却发觉芳儿已经落在后头了。他停下脚步,回过身子,加重了一些声音,重新唤了一声“芳儿。” 芳儿这才听到玄烨的呼唤,抬首见玄烨已经停下脚步在前方等候,她放开清月的手,想要小跑过去,却发觉清月始终抓着她的衣袖不肯放手。芳儿抬眸看向清月,见她眼中有着不容错辨的坚定,她微微一笑,轻轻拂手扯开了清月。然后朝着玄烨跑去。未几,身子就如飞出去一般向前扑倒。 正当芳儿以为疼痛会染上自己的身子,却不想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抬首一看,恰是一脸慌张的玄烨。她在玄烨的扶持下微微站起身,然后福身道:“让皇上担忧了。” 玄烨的眼中透着责怪,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芳儿,见她完好无缺这才舒展了眉宇。“这石子路本就崎岖不平,你怎么可以跑着过来,也不怕摔了自个儿。” 芳儿轻轻一笑,“这不是怕皇上等急了吗?这会子倒是怪起臣妾来了。” 略似娇俏的言语让玄烨心间一暖。沉稳如芳儿,也会像一般小女子般撒娇,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他伸手抚上芳儿的容颜,清丽脱俗的脸庞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一丝丝的红晕。玄烨不期然想起在南苑行围时见到的赫舍里芸芸,想起以前芳儿诉说过的往事。若没有经历太多,芳儿应该也会像芸芸一般无忧无虑吧。心中微微泛疼。 “等圈地一事过后,你把芸芸接进宫来吧。朕答应你的事情,迟迟未兑现,你心中可曾怪朕?” 芳儿微微摇首,“此事无关轻重,臣妾知道皇上的心思就好了。” 这就是善解人意的芳儿,玄烨深情的看着她,满腔的爱意都不能表示玄烨对芳儿的喜爱。 清月急急忙忙的跑到芳儿身侧,匆匆给玄烨行了一个礼,然后对着芳儿紧张的问道:“娘娘,您没事吧?有没有摔着?” 芳儿轻笑,指了下清月的额际,“你这丫头片子越来越像乌苏嬷嬷了。”接收到清月怪嗔的眼神,芳儿收住笑声,道:“好了,不说你了。你去吩咐御膳房备些酒菜,我和皇上要在这里赏月。”待清月应声退下之后,芳儿又吩咐道:“曹寅、容若,你们分别去一趟安亲王府和靖南王府,把柔嘉公主和聚忠召到宫里来。(.)若要有些欢声笑语,没了他们两个可不行。” 曹寅和纳兰容若相互对视一眼,均不明白芳儿此举为何,但见玄烨眼中透着笑意,也就应声而去了。 玄烨将芳儿搂在怀中,朝着前方的亭子而去。陆尔泰尽忠职守的跟在后头,忍不住问道:“娘娘,将耿聚忠召进宫的用意,奴才明白,但是将公主召进来,又是什么意思呢?” 芳儿和玄烨相视一笑,道:“尔泰,这乌云蔽月之下,你还能看到什么?” 陆尔泰抬首看了一下当空的皓月,道:“世界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了。” “有时候,掩人耳目,声东击西也是一个决等的方法。”玄烨的双瞳之中闪着坚定的目光,缓缓的说道。 陆尔泰明白了。若是没有一个绝妙的幌子,今夜召见耿聚忠的目的将会不言而喻。他默默的跟在身后,看着前方相拥的两人。心有灵犀的默契让人望尘莫及。一个如烈日灿烂,一个如明月皎洁。互相辉映,绝配而又登对。 柔嘉一见到芳儿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全然没有将玄烨放在眼中。“芳儿姐姐,你要知道我有多么想进宫见你。可是阿玛和额娘硬是把我关在府里,让我看什么捞子的书籍和绣什么乱七八糟的女红。我最烦的就是这些了。” 芳儿掩着嘴轻轻的笑着,见着柔嘉生气蓬勃的样子,心中也甚为开心。身为皇室中人,柔嘉能活出自己的一份天真可爱,着实难能可贵。她拿过一旁的茶水,递给正讲的滔滔不绝的柔嘉,柔声道:“喝杯水,润润嗓子。” 柔嘉笑着接过茶杯,咕噜咕噜喝了下去,行为举止没有一份的公主样子,举手投足间尽是属于自己的洒脱。 芳儿不找痕迹的看了一眼玄烨,见玄烨点头示意,她了然的颌首,然后执起柔嘉的小手,道:“陪我去那边走走吧。” 耿聚忠的目光温柔的随着柔嘉的身影。不知道从何时起,这抹娇俏的身影就占据了他全部的心思。 玄烨看着耿聚忠这副模样,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那自幼被他宠上天的妹妹柔嘉,心中便对耿聚忠的心思一清二楚了。他轻声唤了几声聚忠的名字,均没有反应,心下好笑。他掩去嘴角的笑意,大声唤道:“聚忠。” 耿聚忠尴尬的回神,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正坐在对面的玄烨,拱手道:“皇上,有事吗?” 玄烨兴起了一丝捉弄耿聚忠的念头,他将正事暂时搁置一旁,然后看着柔嘉消失的身影道:“柔嘉自幼在宫中长大,深受皇玛嬷的喜爱。朕猜想皇玛嬷不会那么早就让她出嫁。更何况,聚忠,依你的身份……”玄烨故意将话停顿在那里,他倒是想要看看耿聚忠会怎么回答。 耿聚忠的神色一黯,“谢谢皇上的提醒,微臣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因此纵然对公主有心,也断然不会造成皇上和太皇太后的烦恼。” 玄烨微微一笑,“柔嘉是朕最宠爱的妹妹,朕希望她嫁得好。而你耿聚忠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但是长久下去,你一直毫无举动,可别怪朕没提前告诉你。” 耿聚忠一愣,喜悦的思绪占据了他的心房。他可以认为皇上的意思是不反对他追求柔嘉公主吗? 玩笑开够了,那就该说正事了。不然芳儿就该带着柔嘉回来了。玄烨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看向耿聚忠,正色道:“依你的聪慧,应该知道今夜朕借皇后之名将你召进宫的目的是什么吧?” 耿聚忠眼睛直视玄烨,道:“您打算跟鳌拜打这一场仗了?” 玄烨微微颌首,“如果没有一拼到底的决心,那可能永远被鳌拜钳制。聚忠,这是我们所遇到的最凶险的一场仗,你愿意帮助朕吗?” “皇上放心,聚忠一直在您的身边,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一样。”耿聚忠坚定的说道。 明天就要来临,那又将是崭新的一天,充满希望的一天。玄烨微笑着一一看过耿聚忠、曹寅、纳兰容若还有陆尔泰,眼神中均是散发出坚定有力的目光,他的心中充满信心。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世事如棋 云雾缭绕,香气飘逸,慈宁宫的殿内摆放着一个做工精致的镂空香炉。芳儿从苏麻喇姑的手中接过香料,命着小李子掀开炉盖,然后撒了一把进去。反手接过清月递上来的湿巾擦拭了一番手心,便娉婷走至太皇太后的身侧,对着坐在一旁的东珠笑了笑,随即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太皇太后倾心闻了闻,赞道:“皇后亲自所制的香料果真清新不腻,好闻的很。” 芳儿轻轻一笑,脸颊泛起微微的红晕,“老祖宗过奖了,这只不过是闲暇无事,拿来玩玩罢了。也难得老祖宗不嫌弃。” 东珠看了一眼冒着烟尘的香炉,轻笑道:“皇后娘娘这话可是谦虚了。”她转首看向太皇太后,道:“老祖宗,您不知道,咱们的皇后娘娘除了学识高,这手也巧得很呐。” 芳儿娇嗔似的看了一眼东珠,“姐姐惯会取笑我的。” 太皇太后柔和的看着芳儿和东珠互相调笑着,然后透着窗户看了一眼外头,只有微风吹起,拂动了一抹绿叶。思绪回到屋内,淡淡道:“哀家许久不曾见人下棋了,不如今儿个你们两个让哀家开开眼界?” 芳儿神情稍许一顿,然后便笑着请苏麻喇姑拿棋子了。 东珠心中也有所怀疑。虽说入宫已经有些日子了,但是从未听说太皇太后有此种爱好。心下虽然疑惑,但是见芳儿轻笑着应下,自己也不好推脱了。 苏麻喇姑手中揣着棋子走了过来,吩咐一旁的宫女摆好桌案和椅子,然后将棋子放置上头,对着芳儿和东珠微微行礼,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棋子已经摆好,请两位娘娘入座。” 芳儿和东珠相视一笑,翩然入座。黑白两子各执手中,分别落于棋盘之上。 太皇太后托着苏麻喇姑的手,在她的搀扶下走至桌案旁,静静的在一边看着,久的忘记了自己是站着,直到感觉自己的双脚有丝发麻。正欲开口吩咐一旁的宫人端一把椅子过来,就见到小李子已经端着一把椅子站在了自己的身侧。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手上关节有发白的趋势,猜想他已经端着椅子在一旁站了好一会儿了。 她以眼神示意小李子将椅子放置一旁,然后坐下,微微抬首看了一眼苏麻喇姑,见他了然的颌首,便专心关注在棋局之上了。 东珠步步紧逼,已经把芳儿的棋子逼到了角落。太皇太后略一皱眉,抬首看了一眼芳儿,见她一脸温和,眼神平淡无奇,波澜不惊,仿若对此并不在意。 芳儿嘴角抿着一抹笑意,缓缓的将手中的棋子执落到棋局之上。 东珠抬首稍看了一眼芳儿,心下疑狐。棋盘之上,芳儿的白子已经被她的黑子团团包围,若她再不反击,那这盘棋局可就是输定了。真不明白芳儿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微微摇首,将手中的黑子落于白子的前方,并收走了几粒白子。 “皇后娘娘,您若再不想法子扭转乾坤,这盘棋局,臣妾可就拿下了。”东珠笑着说道。 芳儿微微一笑,自清月手中接过茶杯,略一饮水,然后看了一眼棋局,“好戏才刚开始,淑贵妃你又何必着急呢。” 东珠略一蹙眉,心中不解芳儿话中的意思。单看棋局,这一切已经豁然明朗,若要力挽狂澜,只是徒费力气罢了。她执起黑子疑惑的将其放入棋局之中。 太皇太后在一旁看着全局,看了一眼依旧平静如水的芳儿,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然后直起身子欲要回到炕上,方一转身就见到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不如慈宁宫,慈爱的笑着说道:“原来皇上已经下朝了。” 玄烨对着太皇太后躬身行礼,道:“孙儿给皇玛嬷请安。”然后扶着太皇太后走至炕边坐下。耳边想起芳儿和东珠的声音,“臣妾参见皇上。” 玄烨略一抬首,“起来吧。”然后示意她们坐下,道:“朕虽然在慈宁宫长大,但如今已经闲暇有时间来陪伴老祖宗。难得皇玛嬷喜欢皇后和贵妃,日后你们就有空常来陪伴老祖宗吧。” “臣妾知道。” 太皇太后命苏麻喇姑沏来玄烨最爱的茶水,然后将茶杯推至他的跟前,问道:“今日朝上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玄烨正欲饮水的动作因太皇太后的问话而停顿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东珠,见着她们的身后摆放这一副棋局,便将茶水放下,走了过去。观看了一番之后,淡淡的说道:“朝政如棋局,步步都有新的走法,时时刻刻都是变幻莫测。”回首看向太皇太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皇玛嬷,如此您叫孙儿怎么回答您。” 太皇太后淡淡一笑,品了一口茗,心中明白玄烨是顾及东珠在场才不愿意多说。既然玄烨把话扯到了棋局之上,那她也就顺着说下去了。“白子已经被黑子团团围住了,皇上可有解救白子的方法?” 玄烨淡笑着看了一眼芳儿,道:“这执白子的人定是皇后,也只有皇后才会将棋局布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芳儿轻轻一笑,并不作答。倒是东珠走至棋局一侧,左右观看了一番,依旧是看不出此番棋局有什么奥妙之处。纵观棋局,明明是她的黑子步步领先,可为何玄烨会说芳儿置之死地而后生呢?难不成她有起死回生的法子? “臣妾不明白,可否请皇上说清楚。” 玄烨微微一笑,重新坐回炕上,喝了一口已经半凉的茶水,“既然是皇后布的局,那还是由皇后来告诉你吧。” 东珠带着疑惑的神情看向芳儿。但见她微微一笑,淡看了一眼棋局,道:“姐姐自幼聪慧,日子久了自然会想明白。这棋局,今儿个就容我卖个关子吧。” “好。”东珠柔声道。刚才玄烨的眼神她看到了,心中清楚玄烨对她还有一定的戒心,所以才在太皇太后问起朝政的时候,左顾而言其他。心中泛起一阵嘲讽,毕竟她是遏必隆的女儿。她微微福身说道:“皇上,老祖宗,臣妾的翊坤宫里还有点事情,就先行告退了。” 芳儿心疼的看着东珠的身影消失在慈宁宫的宫门口这才回到自己原来的位子上坐下。心中忍不住叹气,这后宫终究还是跟前朝扯上关系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两虎相争 玄烨嘴角抿着一抹轻笑,慢斯条理的将一杯凉茶饮下腹中,顿时口中满是苦涩的味道,心静如茶,茶如人生。先苦后甜的人生……玄烨眯起锐利的眼眸,射出凌厉的光芒,今日这场棋局,他一定要牢牢的握在手心,做那下棋执子之人,绝不做那棋盘上的棋子。 太皇太后从桌案上拎过茶壶,往玄烨跟前的空杯中添满了茶水,然后用巾帕拭去嘴角残留的茶渍,“哀家知道皇上你是因为东珠在场才将话题给转移了,如今她已经回翊坤宫去了,皇上也该回答哀家的话了。” 玄烨淡淡一笑,眼睛看了一下棋盘上满是黑子的棋局,“不是朕不相信东珠的为人,只是她毕竟是遏必隆的女儿。”微微叹了一口气,神情颇为无奈,“遏必隆虽然四辅臣之一,但是却处处依附鳌拜,朕不得不防。”他将眼神缓缓转向芳儿,似是在跟芳儿解释一般。 芳儿默默然的听闻着,见忽然没有了玄烨的话语,便疑惑的抬首看向他,却见他也正好瞧着自己。从他的眼神中,芳儿读懂了他的意思,明白了他的处境。芳儿微笑着了然颌首。 “今日早朝苏克萨哈又提起了三大臣的事情,可又遭到了鳌拜的反对。”玄烨缓缓道。 太皇太后睿智的眼眸稍稍一挑,含笑看着玄烨。这类子事情她早就料到了,朝堂之上,鳌拜与苏克萨哈针锋相对,矛盾一触即发,但她想让皇上回答的是另外一件事情。“那皇上怎么说?” 玄烨云淡风轻的说道:“辅臣柄国,朕并无实权管理朝政,自然将此事交由辅臣和议政王大臣会议去商讨了。” “只是如此吗?”太皇太后轻问着。玄烨是她一手带大的,她虽不敢说完全了解他的心思,但多多少少也能摸到一点。 玄烨略一抬首,对上太皇太后睿智的目光,“皇玛嬷就是皇玛嬷,孙儿做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他将手指浸入茶杯之中,然后将沾着水的手指在桌案上写上一个“斗”字,“两虎相争总有一伤,朕坐收渔翁之利也未尝不可。” “斗?怎么斗?如何斗?” 玄烨将眼前的茶杯倒掉,然后自个儿伸手添了一杯清茶,“黄河泛滥,朕借修理黄河堤坝有功赏赐苏克萨哈一等公爵,更是乘索卿辅养病之时将首辅之职暂交由他接任,让其总揽朝政。圈地换地一事就让他苏克萨哈和鳌拜去较量吧。” 乍一听闻索尼养病,芳儿心下担忧,不由得将手中握着的茶杯摔落在地,发出破碎的声音。她连忙起身告罪,“臣妾失态了,还请皇上和老祖宗见谅。” 玄烨素知芳儿自幼在索尼的身侧长大,如今进了宫,一年见不着亲人几面,心中的思念之情尤为更甚。现下乍一知道索尼生病,也难免失了分寸。他不禁懊恼自己怎么不顾及芳儿就将此事给说了出来。连忙起身伸手扶她,“关心长者是人之常情,皇后不必挂心。朕听耿聚忠告诉朕,索卿辅已经好多了。” 芳儿微微福身,隐去眼眶的珠儿,“多谢皇上体恤。”声音多了一份幽然的哀愁。 太皇太后也不便说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吩咐苏麻喇姑道:“苏麻,命太医院的人去一趟索府给索大人诊诊脉,然后让人回来想皇后汇报,也好叫皇后安了心。顺便差内务府的人将一些个养身健体的药材送到索府。” 芳儿闻言依礼向太皇太后福身告谢,“臣妾代替爷爷多谢太皇太后恩典。” 太皇太后微笑着摆摆手,示意芳儿坐下,然后继续问道:“封赐苏克萨哈,让他主理圈地换地一事,皇上您真的要跟鳌拜宣战不成?” 玄烨淡道:“要战的不是孙儿,是苏克萨哈。皇玛嬷忘记了,孙儿无权主理朝政么?”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加官进爵之后,想必苏克萨哈欣喜万分。他有什么表示吗?” 说起这事,玄烨到想起下朝之后,在养心殿召见了苏克萨哈时的场景。嘴角微微咧开,眉宇间有着说不出的喜悦,道:“苏克萨哈意欲在鳌拜大寿之时以玛尔赛所搜集到的证据将其及其党羽抓获,彻底除掉鳌拜。” 太皇太后微微一愣,欲往嘴边送的糕点也停顿了一下,稍后她轻轻咬下一口。玄烨这一招棋子下的虽然妙,但是也凶险万份。赢了固然好,若是输了那只是苏克萨哈输了,并不会危害到玄烨自身的利益。只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一战,玄烨赢定了吗?“你……有把握全胜吗?” 玄烨目光一愣,道:“孙儿分析过了,这一仗是鳌拜犯法在先,百官上书在后,再加上苏克萨哈和正白旗的拼死一战,纵然不能扳倒鳌拜,也可重伤他的锐气。” 芳儿将目光探向太皇太后,但见她眉宇紧蹙,微微叹气。她站起身,离开椅子,屈膝说道:“臣妾想起坤宁宫里还有些事情没料理,就先行告退了。” 太皇太后眼眸透露笑意,不着痕迹看了苏麻喇姑一眼,但见苏麻喇姑了然的尾随芳儿而去。 玄烨见芳儿和苏麻喇姑在慈宁宫的宫门口站着说了一会儿话,然后见芳儿颌首离去,苏麻喇姑便走了回来。他心中虽然好奇,但是更叫他疑惑的是太皇太后方才的叹气。“皇玛嬷,孙儿说的不对吗?” 太皇太后面无神色的摇摇首,道:“哀家只是好奇,他鳌拜能有今天是谁都料想不到的。他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底细是什么,我们还摸不清楚。” 玄烨沉吟一想,太皇太后的顾虑很是有道理,可事情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让他后退已经是不可能了。“既然不清楚,那就去摸清楚。这一仗出师有名。孙儿只是为了维护朝纲,不像他鳌拜,为了一己私利就要杀掉一名中堂和两名封疆大吏,如此纵容下去,那朝纲只会日渐败坏,后果将不堪设想。”越说到后面,玄烨就越发的激动。 太皇太后看着玄烨,她知道玄烨激动背后的原因。王登联和苏纳海是很有才干的人,这让求贤若渴的玄烨岂能不激动,更何况那王登联的身份是何等的微妙。她无奈的颌首,现下玄烨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了,她不答应又能怎么办。 第一百五十四章 商议 芳儿凝着一张娇俏的容颜,快步走入坤宁宫的大门,充耳不闻乌苏嬷嬷带着宫婢在一旁的请安声,自径走进了殿门。(.无弹窗广告) 乌苏嬷嬷神情一愣,待芳儿走进大殿以后,她悄悄拉扯下清月的衣袖,示意清月随她来隐蔽之处,问道:“娘娘今儿个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清月四下瞧了瞧,见无人在侧,便附耳将在慈宁宫的一切都告知了乌苏嬷嬷。 乌苏嬷嬷听罢便进殿来到芳儿的身侧,福身行了行礼,然后方才说道:“娘娘,天下最好的大夫都在太医院。既然太皇太后已经下旨让太医去给索大人的诊脉,有太医的照料,索大人定会赴台安康。” 芳儿略微扯了下嘴唇,露出一抹毫无笑意的微笑,但随即又隐去了,眉宇间还是紧蹙着。乌苏嬷嬷的话是不错,但是她所担忧的却不是这件事。轻轻叹了一口气,摆手示意她们都下去。 乌苏嬷嬷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遵从芳儿的意思,和着清月将一干站在殿内的宫婢领了出去。 芳儿蹙着眉头站起身,辗转来到内殿,坐落在菱花镜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的纤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脸庞。 玄烨设局让苏克萨哈和鳌拜形成对立的局面,爷爷虽说出局在外,不必牵扯其中,但是但是爷爷不在朝中,她心中仍是免不了担忧玄烨能否控制住这场局面。 尚未进宫之前,她身处府中,苏克萨哈、鳌拜和遏必隆会时常来索府找爷爷商议政事,她虽说不上十分的了解四辅臣的每一个人,但是凭着几面之缘,她隐约也是能看出几分。遏必隆是个墙头草两边倒的人,这不必多说。而这苏克萨哈为人高傲,也极富才干,但是锋芒毕露,树敌太多。反观鳌拜,为人耿直,却隐隐散发着一股深藏不露的样子。 微微吐出一口哀愁的气息。芳儿不禁摇首无奈。耳旁想起离开慈宁宫之前,苏嬷嬷传达的话语。太皇太后也是如此担心呀。 “小李子。”芳儿轻唤一声,待殿外传来小李子的应声,道:“你亲自去趟翊坤宫,请淑贵妃娘娘过来,就说……就说本宫不适,急须她来一下。” 待小李子离开之后,芳儿便将纤手放置发髻之后,从中取出几枚固定发髻的发簪,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就如瀑布一般散了开来,然后从镜妆台上执起玉梳,将秀发甩至胸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起来。 东珠听闻小李子说道芳儿身子不适,便坐着轿撵急急忙忙的赶到坤宁宫,却不想进入内殿却见芳儿安然无好的坐在镜妆台前梳理着秀发,怪嗔似的看了一眼小李子,略带生气的说道:“不是说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吗?小李子,你好大的胆子。” 小李子“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嘴上喊着“娘娘恕罪。” “得了。”芳儿闻言放下梳子,自镜妆台前离开,移步走至小李子跟前,伸手扶起他,对着东珠解释道:“姐姐别怪小李子了,是我叫他怎么说的。”然后吩咐着说:“你先下去,叫清月备下几样点心进来。”等小李子应声离去之后,芳儿执起东珠的手,与她一道走至炕上坐下。 东珠问道:“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非要我现在赶过来?” 芳儿正要开口说话,却见清月端着茶水和糕点走了进来。心下纳闷,这小李子出去才没多久,清月就进来了,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像是看出了芳儿心中的疑惑,清月说道:“早在贵妃娘娘踏入宫门的时候,乌苏嬷嬷就让我备下糕点了。” 原来是乌苏嬷嬷想的周到。芳儿轻轻一笑,然后吩咐清月和白鹫一道在殿外等候。她将茶点推至东珠的跟前,淡淡的问道:“前朝的事情,想必姐姐已经知道了吧?” 东珠知道芳儿说的是苏克萨哈加官进爵以及他总理圈地换地一事,颌着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热茶。 “我想要去索府问问爷爷的意见。” 东珠目光一愣,伸手将茶杯放置小案之上,惊讶的看着芳儿,诧道:“后宫妃子不得随意出宫,除非有两宫太后和皇上的旨意。你得到恩赐了吗?” 芳儿缓缓地摇首,正当东珠要开口发话,她开口说道:“是太皇太后示意我这么做的。” 东珠疑惑道:“那你为何……” “老祖宗只是要我去探探爷爷的意思,并没有叫我出宫。”芳儿进一步说明,她知道以东珠姐姐的聪慧,她将话说到这里,她便会知道了。 东珠略一细想,了然的点了点头。她明白了。此时苏克萨哈和鳌拜相斗正是紧张的时刻,若是芳儿此刻光明正大的出宫去探望索尼,其目的将不言而喻。但若是不出宫却又无法明确的知道索尼的意思,因此芳儿只能乔装出去。 “那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东珠问道。 芳儿浅浅一笑,笑中参杂着一丝的无奈,“我乔装出宫这件事不能为外人知道,因此我需要姐姐坐镇坤宁宫,等待我回来。” 忆起慈宁宫玄烨别有用意的眼神,东珠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道:“皇上防贼似得防着我,可芳儿你身为皇后却对我推心置腹。你不觉得你们夫妻两个很矛盾吗?” 芳儿闻言也微微一笑,她诚恳的说道:“姐姐,皇上不是防你,他只是对遏大人不放心,你知道的越少,你心中对遏大人的愧疚也越少,这一点你要理解皇上的用心。”芳儿站在玄烨的立场上想了些事情,也明白他对东珠保持距离也是一种保护的表现。“至于我,我跟姐姐情如姐妹,我们之间没什么可以隐瞒。” 东珠握住芳儿的双手,柔和的笑着说道:“你说的一切都明白。皇上的用心我也知道。只是在翊坤宫独处的时候,我想若是皇上对你也有些保持,那是不是你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芳儿神情微微一愣,不想东珠竟然将她的心思琢磨的如此透彻。随即淡淡一笑,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东珠姐姐自然了解她。 目光透露着深远,芳儿想着那有王者风范的玄烨,说道:“以前我也这么想过,但是现在不会了。”迎上东珠不解的目光,她莞尔一笑,“深处宫中虽然寂寞,但是最寂寞的人却是皇上。高处不胜寒,他自幼登上那高高在上的宝座,寂寞和孤单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在这深宫之中,他真正信任的人寥寥无几。我能伴在他的身侧,倾听他诉说的一切,陪他渡过一切的难关,我觉得这很有意义。最起码等日后,我白发苍苍的时候才不会有遗憾。” 东珠眼中透露着落寞。曾几何时,她也曾有此机会,和心爱的人白发苍苍,可如今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她隐去眼中的落寞,“你想怎么出宫?” 芳儿嫣然一笑,翩然起身走至东珠身侧,弯身附耳说道,但见东珠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第一百五十五章 乔装 索额图疑惑着一张脸,快步朝大门走去。心中纳闷,不知是哪位公公不肯进府,一定要让他出府门相见。他想了两个人选均被否定了。若是皇上派人来宣召他,那定是会进府讨一杯茶水前;若是皇后派来的人,也没道理不进府呀。 他步出府门,除了两侧守着门卫的仆人之外,在那威武的石狮子跟前还站着一个穿着太监服饰鄂人,那熟悉的身影令他颇为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那人。 索额图侧首问道:“是那个人要见我吗?” 仆人恭敬的回答道:“回二爷的话,就是那位公公。” 索额图了然的颌首,他缓着步子慢慢走进,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那人转过身来,帽檐的下方呈现的是一张清丽的脸庞,索额图惊呼出声,“芳儿?”忆起芳儿此刻的身份,他连忙要下跪行礼。 芳儿见状连忙伸手阻止,并轻声道:“叔叔,不必多礼。” 索额图直起身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宇间甚为不赞同,“娘娘,您身为后宫之主,怎么能穿着太监的衣服出宫呢?这也太没有分寸了。若是要有心人知道了,还不惹出大麻烦。” 芳儿轻轻一笑,低首看了自己的衣着打扮,道:“我此番出宫不能为外人所知,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索额图闻言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他问道:“那娘娘出宫的目的是……” 芳儿带笑的双眸直视索额图,“叔叔日日守在皇上的身边,想来定是知道苏克萨哈和鳌拜即将对决的事情。(.好看的小说)” 索额图微微颌首,此事他在宫内当值时,听皇上提起过,这番将苏克萨哈加官进爵,就是让他和鳌拜两人恶斗,好让皇上从中收取渔翁之利。但是他仍是不解,道:“这跟你乔装出宫有什么关联?” 芳儿侧首看向索府的大门,感觉如此高不可攀,深不可测。而她就是从这扇门中走出来。 “先帝拟定的四辅臣,鳌拜和苏克萨哈交恶,遏必隆依附鳌拜,我想知道爷爷的打算是什么?”芳儿凝重的缓缓道来。 索额图明白了,怪不得芳儿来索府要乔装打扮。此时此刻是鳌拜跟苏克萨哈两虎相争的紧张时刻,芳儿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上和太皇太后的意思。如若光明正大的来索府,那当中的意思将不言而喻。可是就圈地换地一事而言,身处镶黄旗的阿玛,他的立场应该会如众人所想的那般站在鳌拜的一方才是。 索额图轻笑出声,惹来芳儿仰首看他,问道:“阿玛的意思有那么重要吗?”见芳儿露出不惑之色,索额图继续说道:“芳儿,你老实告诉叔叔,乔装出宫来索府探阿玛的意思,是有人示意你这么做,还是你自愿的?” 自打芳儿册封成为皇后以来,索额图对她的称呼是敬重有加,虽然她曾说过,私底下称呼她的名讳即可,但索额图却是一直尊称她为皇后娘娘。现今他称呼为“芳儿”了,芳儿心中明白,这个问题是他以叔叔的身份询问,是为了赫舍里家族的荣誉而问。 “有什么区别吗?我是大清的皇后,也是赫舍里家族的女儿,两者并不冲突。”芳儿说道,“作为一个女人,我自然希望夫家和娘家能站在同一个战线上。叔叔,我也不止一次的表示了,我希望赫舍里家族能在朝堂上帮助皇上,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这样我嫁给他,才有意义。” 索额图自然清楚,太皇太后选择芳儿为大清的皇后,这背后的原因就是阿玛是皇上在朝堂上的一大助力。只是他不知道,原来芳儿也看清了这一切。 “我跟你一道进去见阿玛,让你亲耳听见阿玛的表态。” 索尼的病一直好好坏坏,成天靠着喝药而让自己的脸色有些红润。索额图端着参汤领着芳儿进入他的房间时,索尼正倚靠在软塌之上,翻看着书籍。 索额图将参汤递给索尼,待他喝完之后,将托盘放置一旁的桌案上,轻声说着:“阿玛,宫里来人了。” 索尼这才发现索额图的身侧还跟着一位公公,他沉默打量了一番,然后露出笑意,道:“没想到,孙女来看望爷爷,都得乔装打扮才行,这世道当真是变了样。” 芳儿摘下帽檐,露出甜甜的笑靥,弯身屈膝蹲在索尼的脚侧,赞道:“爷爷果真是好眼力,芳儿扮成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索尼轻轻一笑,苍老的手抚上绞成辫子的秀发,宠溺的说道:“你这丫头,自幼在爷爷的身边长大,爷爷怎么会看不你的乔装呢?”看着芳儿娇俏的容颜,他淡淡的问道:“大费周章的乔装出宫,不单单是为了看望爷爷我吧?说说你出来的目的吧。” 芳儿的目光中露出慧黠之色,“既然芳儿在爷爷的面前是一张白纸,那就请爷爷猜猜吧。” 索尼宠溺一笑,并不作答。倒是在一旁的索额图说道:“兵书上有云,以武屈敌于降,不动一兵乃是上册。鳌拜以杀三大臣,以恐吓其他大臣来屈服于他,岂料却导致人人自危,群起而反之。” “这是因为局势有变而已。”索尼淡淡的说道,见芳儿露出不解之色,他继续说道:“小主子听证时是少有表示,此时公然提高苏克萨哈,是真向鳌拜下战书了。” 芳儿心中一愣,不由得心生佩服。爷爷久未上朝,竟然单凭着叔叔的述说就能分析清楚,真不愧是三朝元老。她继续听索尼说道。 “小主子年事见长,声望日隆,就要亲政了。”索尼头头是道的分析着,“朝中的汉臣和鳌拜俱是水火不容,他们自然会为苏克萨哈所用。至于朝中的满臣,多是随风转舵之辈。苏克萨哈落难,他们就落井下石,鳌拜势弱,他们就打击鳌拜。而这一次,皇上示下圣意了,大家当然想齐心协力退到鳌拜这堵大墙。” 芳儿略一细想,说道:“爷爷,那你是不是也应该主动去参奏鳌拜?”鳌拜与苏克萨哈相比,鳌拜更难对付。此次鳌拜若是倒台,这最大的功劳非苏克萨哈莫属。如此以来,日后定是苏克萨哈当权,凭着他的自负,定会是另外一个鳌拜。届时赫舍里家族就危险了。 索尼微微摇首,目光透露这沉浮,“还不是是时候。”他喃喃道,“现在谁胜谁负,还说不准。” 芳儿一惊,心想这鳌拜败北不是成定局了吗? “这表面上看来鳌拜是败定了,可这鳌拜的底细到底有多深,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仅仅就以威压人技穷于此,还是肚子里藏着什么法宝没有拿出来,谁都不知道。”索尼见芳儿闻得此言,神色黯淡了不少,执起芳儿的手,说道:“芳儿,你放心,为了你,为了赫舍里家族,为了小主子,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你爷爷一定会尽全力的。” 芳儿浅浅一笑,感激似的看向索尼,另一只手覆上索尼苍老的大手,无言的传达着她的感动。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浮荡。 “吱嘎”一声,有人推门而入,芳儿站起身子,抽回自己的手,将放在一侧的帽檐重新带回头顶,然后站立在一旁。恰不想进来的是陆尔泰。但见陆尔泰单膝跪地,道:“参见皇后娘娘,参见索大人。” 芳儿一听是陆尔泰的声音,惊讶他为何不好好待在宫中协助东珠,却跑来索府?当下问道:“尔泰,你索府做什么?” 陆尔泰站立起身,看向芳儿说道:“娘娘,坤宁宫出事了,淑贵妃请娘娘尽快回宫。” 芳儿心中一惊,侧首看向索尼,但见他了然的颌首,便领着陆尔泰一道索府。 “坤宁宫究竟出了什么大事,竟叫尔泰如此慌张?”看着芳儿越走越远的背影,索额图喃喃说道。 “后宫能出事的,还不就是那档子事情。”索尼愁绪着眉宇回答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突访(一) 宫道之上,皇太后的凤辇由四名身强体壮的太监平平稳稳的抬着,所经过之处,宫婢太监无一不面壁回首,俯身请安。(.好看的小说) 李玉妍一手交由宫人搀扶,微微侧首看向凤辇之上一脸阴沉的皇太后,一袭浅紫色芍药暗纹云锦宫装,盘芙蓉鬓,外插水晶墨云钗,美丽的容颜依旧驻在,但却不能掩去似水匆匆的年景。心下暗自轻笑,如今这后宫已经不是她当初的后宫了,虽然贵为皇太后,却不再有控制后宫的全力。依旧尊称皇太后,是因为她还有利用的价值罢了。 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李玉妍欢快命身侧的宫婢吩咐抬撵的太监快步行走,去那象征凤冠的坤宁宫。 说来也怪不得她了,谁叫她们的皇后娘娘不守宫规,乔装成小太监私自出宫呢?这无论是办正大光明的事情,还是见不得人的私事,抓到了这个把柄,任由赫舍里皇后有满清第一才女之称,还是深受皇上的宠爱,也难逃皇太后的处置。 稍稍一冷笑,内心满是得意。 李玉妍不懂什么政治,也不管太皇太后选择赫舍里芳儿为后的原因是什么,她只是知道,论美貌才学,她不下于首辅的孙女,更何况她本身还有满族的血统,有哪个地方比不上赫舍里芳儿?原本她也无所谓,只是现今,鳌拜越发的嚣张,她相信皇上若要铲除鳌拜,那势必要借用她爷爷李永芳的兵力。有爷爷作为筹码,她有什么可得不到的。更何况,皇上已经有半月时间没夜宿坤宁宫了,这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早就已经失宠了。 “安嫔,刚才你所说的可是事实?”坐在凤辇之上,皇太后看着越发近乎的坤宁宫,心中就越发的不安稳。虽说她对芳儿没有好感,但是从芳儿进宫以来的所作所为开看,她绝不是那种违抗宫规的人。因此她再三的问道。 李玉妍眼中浮现一丝厌恶之色,这个老太婆未免也太啰嗦了。自坐上凤辇开始,询问了已经不下三次。可她不敢表现出来,此事若是不成,日后若还要在后宫中立足,那少不了要有她做靠山。因此李玉妍掩去厌恶之色,侧首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柔柔的说道:“太后娘娘,臣妾自入宫以来,从没有说过任何一个妃嫔的坏话。今日将皇后娘娘私自出宫的事情告知太后娘娘,完全是此事乃是臣妾亲眼所见。太后娘娘若是不相信臣妾的话,那咱们现在就打道回去吧。免得太后娘娘认为臣妾诬蔑了皇后娘娘。”说着说着,她还略有哭泣之意的将丝帕放置眼角处擦拭了一番。 皇太后见李玉妍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下起了不忍之心。回想自己在来的路上,三番几次的询问所露出的不信之举,确实让人寒心。略微细想了下安嫔的话语,其实也不错。安嫔自入宫以来,就一直是恪守本分,绝对没有丝毫的逾越之举,若没有确凿的证据,想来她也不会贸贸然的举报芳儿。 “既然来了,就去坤宁宫看看吧。若真是如你所说,那哀家定会严惩皇后。如若不是,安嫔,你可是知道诬蔑皇后乃是大罪,轻饶不得。” 眼角露出一抹喜悦,李玉妍诚惶诚恐的说道:“臣妾知道,还请太后娘娘去坤宁宫看看便是。” 坤宁宫内,东珠一直来回在大殿之中行走,双眸时不时的望望宫门口,满脸尽是焦急之色。芳儿出宫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了,怎么还不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阻挡了她回宫的时刻?小李子慌慌张张的跑进大殿,东珠一见到他便问道:“是不是皇后娘娘回来了?” 小李子喘着气摇摇首,一只手指着宫门口,想说却又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才道:“不是,是太后娘娘携着安嫔娘娘朝着坤宁宫的方向来了。” “什么?”东珠惊道。心下疑惑这皇太后怎么会来坤宁宫?自入宫以来,在她耳边白鹫没少说皇太后如何不待见芳儿事情,若不是有太皇太后的同行,她是绝对不会踏进坤宁宫的宫门半步?现下怎么趁着芳儿不在的时候来了?这当中肯定有猫腻。问道:“太后娘娘是跟谁一起来的?” “景阳宫的安嫔娘娘。” 李玉妍?东珠在心中喃喃念道。在她的印象中李玉妍是个充满江南气息的女子,婀娜多姿,容貌艳丽。可与坤宁宫却没什么日常上的往来,除了宫中规矩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一般是不会在坤宁宫见到她的。可今日怎么随着皇太后来坤宁宫了?双眸微微眯起,东珠从中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可当中的细节容不得东珠细想。皇太后和李玉妍来坤宁宫,无论她们的目的是什么,芳儿都是至关重要的人,可现下芳儿人不在,这到叫她心慌了起来。 “清月,去殿外通知陆尔泰,叫他立马赶去索府,务必在皇太后揭穿之前,将皇后娘娘带来。”待清月领命退出殿外之时,东珠又吩咐着说道:“小李子,这宫中你也待了有些时间了,有什么羊肠小道也该清楚了。”见小李子点头,她露出一抹笑意,“立刻赶去慈宁宫,务必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太皇太后请到坤宁宫。”随即她有想到,“乌苏嬷嬷也一起去吧,本宫担心太皇太后不会相信小李子的话。” 乌苏嬷嬷看了小李子一眼,然后对东珠微微行礼,便带着小李子一道退下了。心中也颇为佩服东珠在临危之刻还能心想周全。小李子进宫时间不算长久,在皇后娘娘的身侧伺候的时间也是很长,人微言轻,依照太皇太后谨慎沉稳的性子确实不会相信小李子所说的话。 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东珠深吸一口气,正身站立在殿内,身后跟着白鹫和茗烟,双眼看向殿外,等待皇太后以及那位安嫔娘娘的到来。 暗黄色的凤辇缓缓抬入坤宁宫的大门,内监高喊着“太后娘娘驾到。” 第一百五十七章 突访(二) 皇太后在李玉妍的搀扶之下,小心地下了凤辇,然后缓步走进坤宁宫的大殿,见站立在首的宫妃不是芳儿而是东珠,心下略微诧异,却也没表露出来。 倒是李玉妍心里略有窃喜之意。她本以为皇后娘娘不在坤宁宫,一众宫婢太监见到皇太后的到来定是慌乱成一团,如今见那淑贵妃娘娘也在,那正好可以一网打尽。毕竟若要摘下那顶后冠,钮祜禄东珠也是站在前方的一块绊脚石。 东珠屈膝行礼,波澜不惊的请安道:“臣妾钮祜禄东珠参见太后娘娘。”抬眸见到皇太后手势一摆,便直起身子说道:“谢太后娘娘。”眼睛却直视皇太后身侧的安嫔娘娘李玉妍。 一袭淡绿色丝绸直筒斜襟旗装,押彩线绣蝶舞芍药纹饰,罩淡蓝坎肩上点缀簇簇碎花,缤纷溢彩,袖口裙边镶白色的花边,淡淡点染,一簇青丝拢在头顶成圆髻,上有头板,头板中央淡蓝色绢花侧肩头,花盆底鞋上饰以珠宝翠玉,锦绣繁盛。 确实精致华丽,艳若桃李,有那汉家女子的风貌。 东珠微微一笑,翩然走至皇太后的身侧,伸手挽上皇太后另一边的手臂,轻声说道:“太后娘娘,殿口微凉,还是进殿内上座吧。” 皇太后微微颌首,算是同意了东珠的话语,也就任由着她搀扶着自己走向座椅。四下打量了一番坤宁宫的装饰,毕竟自己也曾在这里居住了些年数。一切的摆饰还是自己当年居住时的样子,不过这氛围之中却增添了柔和以及娴静的气息。想来是换了一个主人的缘故。 她侧首看着东珠。对于这个遏必隆的女儿,她除了在太皇太后的慈宁宫见过几次,便再无深交了。似乎也从未见过她走出那翊坤宫的宫门半步。成天深居简出,却不想今日在这坤宁宫见到。听闻宫中传言她和芳儿的交情颇深,想来所言非虚。 淑贵妃钮祜禄东珠,玄烨给了她仅次于芳儿的封号,却不见她进宫之后,玄烨有多番的宠爱,这当真是一个谜一样的人儿。 李玉妍诺诺的站在一侧,看着皇太后久久不曾开口,心下以为她是忘记了此番来坤宁宫的目的,不由得想要开口提醒,只是才刚唤了一声“皇太后”就被东珠给打断了。 “听闻安嫔家学渊源,今日一看方知传言有误。”虽不知这李玉妍目的何在,但是东珠仍是先发制人,给了一个下马威。抬眸迎上李玉妍一双水汪汪的秋瞳,东珠微微一笑,甚是柔情,“安嫔妹妹,虽然大家都是侍奉皇上左右,应该不分彼此。但是该守的礼节还是不可废。您说是么,太后娘娘?” 李玉妍闻言心下不忿,但是碍于自己的级别差了东珠好几阶,不得不先服于人,“臣妾安嫔李氏参见淑贵妃娘娘。妹妹一时大意忘记给姐姐请安,还请姐姐不要挂怀才是。” “安嫔多虑了,本宫自是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得了便宜还卖乖,李玉妍的眼瞳中闪过一丝的恨意,她直起身子,状似环顾了下四周,问道:“今日来坤宁宫是为了探望皇后娘娘,怎么不见皇后的踪影。”既然皇太后不肯发话,那就只好由她自己开口了。 皇太后饮下茗烟奉上的香茶,闻得李玉妍所言,这才记起今日来坤宁宫的目的,也出身问道:“是啊,身为坤宁宫的主人,怎么不见皇后的踪迹?” 东珠心下几乎可以断定,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皇太后今日会破天荒的来坤宁宫定是受了李玉妍的窜梭。她淡淡一笑,然后微微屈膝说道:“说起皇后,臣妾要在这里代替皇后先给太后娘娘请罪了。[.超多好看小说]” “请什么罪?”皇太后问道。 “未能向太后娘娘请安的不敬之罪。”东珠缓缓说道,直起身子,见太后娘娘面显不解之色,她进一步说道:“皇后娘娘身子不适,现下正在寝殿内休息。娘娘深怕病容冲撞了太后娘娘的凤驾,这才避而不见。” “原来如此。”皇太后了然的颌首。 李玉妍微眸轻看了下大门紧闭的寝殿,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她才不相信钮祜禄东珠的话。这赫舍里芳儿明明就是乔装成小太监出宫了,怎么会在这坤宁宫里?还说什么怕病容冲撞了老婆子的凤驾,简直说的比唱的好听。她移步走至皇太后的身侧,柔声说道:“太后娘娘,既然这皇后娘娘病了,要不传召太医进宫来看看吧。也好宽慰了大伙儿担忧的心。” “安嫔多此一举了,皇后娘娘身子不适,现下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东珠阻止道:“太后娘娘,臣妾看还是不要打搅皇后娘娘休息了。” 李玉妍微微一笑,“贵妃姐姐这话就不对了。这皇后娘娘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若是皇后娘娘有个头疼脑热的,这皇上的怒火,咱们可是谁也担当不起呀。” 东珠微一蹙眉,下意识看向皇太后,见她的脸色果真不好。心下气恼这个李玉妍是个难缠的人。苏麻喇姑曾经私下告诉过她,皇太后之所以不待见芳儿,这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芳儿得到了皇上全身心的爱恋,这是她年轻时刻所没有的。 “哀家许久不曾进入这坤宁宫,今儿个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却不见皇后出来请安,这在孝道上,实在说不过去。”皇太后缓缓说道,她抬首看向东珠,“淑贵妃既然和皇后交情甚好,也就不麻烦宫女进寝殿请皇后出来了,免得日后皇后拿她们出气。就请淑贵妃进去将皇后叫出来见哀家吧。” 东珠既犯难又气愤。犯难在于她要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寝殿,然后将根本不在宫中的芳儿给请出来?气愤在于皇太后所说的话。依照芳儿的性子,就算今日她在病榻之中,宫婢有所打搅,也不会在日后报复,这皇太后对于芳儿的成见也忒深了些。 看着东珠不动身姿,依旧站在自己的身侧,皇太后扬起疑狐的心思,大声说道:“淑贵妃怎么动也不动?莫不是皇后真如安嫔所说,乔装出宫了不成?” 东珠忍气一笑,沉吟略道:“太后娘娘,您也知道臣妾跟皇后娘娘的交情颇好,您叫臣妾做这个恶人去请皇后娘娘出来,这岂不是坏了臣妾和皇后娘娘之间的姐妹之情么?”她见皇太后欲要开口反驳,继续说道,“还有,您说安嫔看见皇后娘娘乔装出宫了,那臣妾此刻在坤宁宫做什么呢?为皇后娘娘镇守宫殿吗?”东珠微微一笑,自嘲道,“太后娘娘,皇宫中的事情真的说不好,若皇后娘娘真是出宫了,那臣妾此刻待在坤宁宫等候您来人赃并获,那岂不是自投罗网?我东珠虽不若皇后娘娘聪明,但也不笨。恳请太后娘娘不要因为某些人的嫉妒之言,让皇后娘娘的病情雪上加霜,同时也更加伤了您和皇上之间的母子之情。” “大胆淑贵妃,竟然敢挑拨皇太后跟皇上之间的母子之情。”李玉妍大声说道。 “臣妾不敢,只是请太后娘娘想清楚。”东珠跪下说道。 东珠说的句句是道,十足十的堵住了皇太后欲要反驳的话语,她细细一想东珠的话语,也有几分道理。这后宫之中多的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安嫔妒忌芳儿深受皇上宠爱,说出谎言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更何况,她跟玄烨之间已经有了隔阂,若再因为这件事,因为李玉妍的谎言,那可就划不来了。 她伸手扶起东珠,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既然皇后身子不适,哀家也就不强求了,就此回宫了。” 李玉妍见自己精心谋划的计策就要毁于一旦了,心下着实不甘。这赫舍里芳儿明明不在宫中,她不能因为钮祜禄东珠简简单单的几句谎言和恐吓,就让好不容易来到坤宁宫的皇太后空手回去。 她挽住即将要起身的皇太后的手臂,柔媚的说道:“太后娘娘,或许是臣妾看错了。这贵妃姐姐的话也不错,皇后娘娘既然身子不是,也不好叫她出来。但是太后娘娘和臣妾总能进寝殿去看看皇后娘娘吧,也好叫臣妾当面向皇后娘娘认个儿错。” 东珠心下暗忿,看向李玉妍的眼神也越发的不善。 皇太后看了一眼李玉妍精致的容颜,从中她看不出李玉妍有任何的目的。心下叹气,既然她不到黄河不死心,那就遂了她的意思吧。“淑贵妃,那咱们就进去看看皇后吧,也省的哀家担忧的心一直挂在她的身上。” 闻言,李玉妍明媚一笑,笑中透露着得意。 东珠暗自苦恼。既然这皇太后都这般说话了,那她还能怎么办。“臣妾知道了。”她只得率先缓慢的走在前头,希望借由着几步的距离能发生奇迹,可这稍许的时间,哪有什么奇迹可言。此刻她多么希望乌苏嬷嬷和小李子能将太皇太后带到坤宁宫。 正当东珠的手触及寝殿大门的扣环,大殿的入口处响起一声天籁之音。 “慢着!” 第一百五十八章 解围(一) 太皇太后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之下,缓缓步入坤宁宫大殿,眼睛随意的瞥了下身处寝殿门口的东珠、皇太后以及李玉妍。 皇太后和李玉妍心中一愣,均对太皇太后的到来有所意外以及惊慌。 李玉妍转身看见太皇太后移步走向前方,也不敢在再寝殿门口多加逗留,便扶了皇太后一道走向正殿处。 东珠吁出一口气,心下放松了下来,她扬起一抹舒心的笑容,翩然转身走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着一身淡雅规整的墨绿色厢花旗服,银线随朵朵粉梅镶其上,勾勒出一幅冬日梅花图。裙摆及袖口用淡紫色祥云蜀锦镶边。远远望去,煞是好看;三千青丝挽成简单一如意髻,上方戴一容紫玄黑扁方,上镶绛紫珠花,坠浅粉珍珠至肩流苏,后方镶一烟罗紫流苏发绾,素手戴紫色护甲,玉般的皓腕戴两个银质手镯,行走间银镯碰撞发出悦耳之声,小指上戴了枚闪亮却不庸俗的水晶,虽无多少珠宝衬托,却散发出无人能及的高贵气质。 可当东珠的眼睛移至太皇太后的身侧,看到一妙曼的身影,却叫她不免暗暗吃惊。 佟佳阮雪怎么会随着太皇太后一道来坤宁宫。东珠略一皱眉,看着阮雪,见她身着一袭鹅黄色精致的绣着白色雏菊上衣,下罩月牙色的垂苏软裙。万缕青丝用别致的七色琉璃步摇绾之,不施粉黛,却显娇媚动人。 “臣妾参见太皇太后。”东珠带着疑惑和不解随着皇太后和李玉妍的举动微微行礼,待太皇太后出声道了一句“免礼”之后,她直起身子,略走几步,站到了苏麻喇姑的身侧。 皇太后脸上带着笑意,惶惶不安的开口问道:“皇额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到这坤宁宫来?” 太皇太后淡淡瞧了她一眼,随即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反问着:“天色这么晚了,太后不也是在这坤宁宫么?”见皇太后神情一愣,太皇太后也不欲再问下去,自径说道了,“哀家是听闻皇后病了,不放心才过来看看。” 李玉妍原本对太皇太后的到来有所顾及,但现下却换了一种想法。在这后宫之中,太皇太后的威信可比皇太后要来的高。若是在她的跟前,揭穿皇后不在坤宁宫,私自出宫的事情,那事发后的影响将不可估计。更何况这佟妃也在。 李玉妍嘴角露出一抹只有自己才发觉的笑容。佟佳阮雪和赫舍里芳儿的矛盾可是纵所周知。想去年在南苑行围之时,皇后遇刺,可凶手的矛头却直指佟妃。纵然后面不知道是谁将此事给压下了,但是依照她对佟佳阮雪的认知,她是不会对赫舍里芳儿善罢甘休的。 她对着太皇太后微微一福礼,扬着一丝温柔的笑,说道:“太皇太后,正是因为皇后姐姐生病了,太后娘娘才会携了臣妾一道来坤宁宫看望的。” 太皇太后淡淡的看了一眼李玉妍,轻轻的“哦”了一声,然后说道:“那你们看过皇后了吗?” 李玉妍略带失望的摇了摇首,“回太皇太后的话,没有。贵妃姐姐三番几次的阻挡着太后和臣妾,不让我们进去看望皇后姐姐。”娇艳欲滴的俏脸上显着天真的神情,让人看了莫不摄取了心魂。 太皇太后并不责问东珠,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是么?”然后便端起茗烟奉上的花茶,呷了一口。甘菊的味道在她的口中漫延,带着苦涩的味道令太皇太后不禁皱起了眉宇。 李玉妍见状,以为太皇太后对于东珠的举止心下不满,立马说道:“太皇太后您也别怪贵妃姐姐,她只是和皇后娘娘姐妹情深,怕臣妾举止鲁莽惊扰了皇后姐姐休息。” 眼睛中闪着真挚,若不是在这后宫之中看多了,太皇太后还真的会认为自己信了她的话。寥寥几语,看似想罪责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可实质上却包含了多份陷害。一是东珠不顾宫规,公然违抗皇太后的旨意;二,宫里向来忌讳妃子之间互相勾结,李玉妍的话则是将现今宫中最有权势的两位给牵扯到了一起。皇后和贵妃借位一党,这后宫还有谁能独大? 太皇太后轻轻一笑,带着几许讽刺之意,顺着李玉妍的话说了下去,“贵妃的话说的不错,皇后凤体违和,确实不宜见客。”将手中的茶杯放置桌案之上,口中苦涩过后,一股子甘甜的味道隐隐而生,她凤眼看向皇太后,然后移至李玉妍的身上,说道:“皇太后虽然身子健朗,但是却和哀家一样上了年纪。安嫔,你出生礼仪之家,怎可没了这些子知识?若是皇太后出来什么岔子,你就算有九条人命也难以抵罪。” 李玉妍闻言,瑟瑟发抖。她原想叫太皇太后责怪东珠,却不想她将罪责归咎到了自己的身上,真是得不偿失。她连忙跪下,说道:“臣妾该死,臣妾没有顾虑周全,还请太皇太后恕罪。” 太皇太后冷眼看了下跪倒在地的李玉妍,却不开口叫她起来,看向皇太后,说道:“哀家想知道你来坤宁宫的原因?真的只是因为皇后病了,前来探望吗?” 皇太后垂下眼帘,不敢直视太皇太后的眼睛。她知道此刻太皇太后的神情虽然平静,但是话语中却透露着责怪。自芳儿入宫以来,她就处处针对芳儿,这些事情,太皇太后都一直看在眼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因为她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今日,她不问缘由就轻信了安嫔的话,太皇太后心中对她定是颇为失望。 “也不全是。”皇太后喃喃道,“儿臣听安嫔说,芳儿私自出宫了,就来坤宁宫看看此事是否属实罢了。莽撞之处还请皇额娘见谅。” 太皇太后双眸一眯,眼睛深处透露着精光。她试探着问道:“若是属实,你打算怎么办?” 皇太后神情一愣,沉吟片刻之后方才回答道:“自然是按宫规处置。” 太皇太后微微冷笑,果真是妇人之见,丝毫不懂得瞻前顾后。若不是芳儿凭着对玄烨的感情,和自己身上背负的皇后之责,她就算借给芳儿千百个胆子,她都不会违反宫规一步。 第一百五十九章 解围(二) “安嫔,皇后出宫,你是从哪里得知?” 李玉妍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说道:“回太皇太后的话,是臣妾亲眼所见。(.)” 太皇太后“呵呵”一笑,看向李玉妍的神情越发的寒冷,“好一个亲眼所见。安嫔,哀家不相信无巧不成书这句话,可哀家却相信刻意为止。就算皇后出宫了,若不是你李玉妍派人暗中监视坤宁宫的一举一动,你又如何亲眼所见?”她不顾李玉妍闻言之后的惊恐,唤了一声苏麻喇姑,吩咐道:“既然皇太后和安嫔娘娘都不相信皇后在寝殿修养,那就进殿去看看,告诉她们真相。” 苏麻喇姑微微福身,应下之后转身走向寝殿,但听后面传来一声“等一下”,她略一侧身,看见阮雪微微一笑,对着太皇太后福礼说道。 “老祖宗,臣妾也跟着苏嬷嬷一道进去吧。” “不必了吧。”东珠闻言,立刻出声反对,她略带歉意的福身行礼,道:“老祖宗,就让苏嬷嬷一人进去就是了,何必让佟妃妹妹也一道进去呢?若是让佟妃妹妹感染了凤体,那皇后娘娘的心可就要过意不去了。” 阮雪莞尔一笑,“贵妃姐姐这话严重了,听闻皇后娘娘凤体违和,妹妹我也甚为担心,若不亲眼看看,妹妹也不放心呀。[]” 李玉妍跪在地上,见东珠还欲出言反驳阮雪,说道:“贵妃娘娘,您三番几次不让臣妾进去看望皇后娘娘也就罢了,如今佟妃姐姐将话说到这份上了,您再不让她进去可就说不过了。还是说皇后娘娘根本不在里面,您怕佟妃姐姐进去一瞧就揭穿了?”无论如何,她必须得让佟佳阮雪进去。这赫舍里芳儿根本不在里面,只有跟她有过过节的佟佳阮雪进去瞧了,才会真相大白。如若只有苏麻喇姑一人进去,难保她不说谎话。在这宫里谁不知道苏麻喇姑对皇后娘娘跟其他妃嫔不一样。 东珠原本对李玉妍就没好感,如今更是差到了极点,她冷眼看向李玉妍,淡淡的问道:“难不成安嫔是不相信苏嬷嬷的为人?” 苏麻喇姑可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就连皇上都对她敬重有加。这个罪名她可担当不起。“臣妾不敢。”李玉妍一磕头之后说道:“臣妾只是想帮助佟妃姐姐进去看看皇后娘娘罢了,绝无其他意思。” 有没有其他意思,只有说的人自己心里清楚,旁人谁也不知道。所谓人心隔肚皮就是如此。太皇太后伸手将东珠拉至身侧,笑着说道:“就让阮雪进去看看也无妨。”眼神中却在告诉东珠此举无妨。 东珠见状也只能轻声颌首。 阮雪随着苏麻喇姑片刻之间就来到了寝殿的门口,小李子接收到东珠的示意,略微迟疑的推开了门。他们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寝殿的黑暗处。 东珠心下泛着疑狐。佟妃跟芳儿交恶是宫里人所众知的事情,为何太皇太后还要让阮雪进去一探究竟呢?芳儿不在宫中,依照她对阮雪的了解,她定会当众将事实揭穿。届时就算芳儿私自出宫是得到了太皇太后的默许也是惘然了。 未几片刻,寝殿的大门重新合上,阮雪一脸笑意的走在前头,苏麻喇姑则是一脸无神的跟在后头。东珠见状,心如死灰一般,感觉事实真的会如她料的那般发展。 阮雪和苏麻喇姑对着太皇太后微微一福身,然后阮雪退居到一旁,苏麻喇姑说道:“启禀太皇太后,皇后娘娘正在里头休息。” 东珠心里大为吃惊,下意识的看向阮雪,却见到她报以微笑,不明所以的神情涌上她的思绪。 李玉妍闻言喃喃自语,轻声说道:“这不可能……不可能……”她派去的人明明亲眼看见赫舍里芳儿扮成一个小太监出宫了呀。怎么可能还在宫里呢?莫不是那贱人欺骗她?可这事不可能啊,她宫外一家子的身家性命都在她鄂手里,若是敢骗她,除非她不顾他们的命了。既然如此,那真相只有一个了。她抬首看向苏麻喇姑和佟佳阮雪,大声说道:“你们一定是被皇后收买了。” 太皇太后本欲开口训斥几句,但是听到李玉妍如此大不敬的话语,皱起眉头,厌恶的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好了,这里是坤宁宫,不是你的景阳宫,容不得你放肆。擅自诬蔑皇后在前,无凭无据出动皇太后在后,安嫔,莫不是你以为仗着你爷爷李永芳的兵力,哀家就不敢办你么?你想的太天真了。”略一停顿,太皇太后换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训道:“只要嫁进了皇宫,成为了皇上的妃子,哀家不敢你背后的靠山有多大,哀家就有权力处置你,甚至将你废了都可以。” 听到“废”字,李玉妍整个人都懵懂了,心下也慌了起来,她连续磕了几个头,请罪道:“太皇太后恕罪,臣妾知罪了,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太皇太后摆摆手,脸上甚为疲惫,“罢了,念你是初犯,哀家也不重罚了,就罚你一年的奉银,外加在景阳宫闭门思过三个月吧。” “谢谢太皇太后开恩。”李玉妍谢过之后,便让宫女扶着她起来了。 太皇太后看向皇太后,眼中有说不出的失望。她都已经不下一次的告诉她了,为何她还是一意孤行呢?难道妒忌的力量真的有那么大?可以将一个原本温和恭谦的妇人变得今日这般难缠和是非不分。皇太后就不好好想想立芳儿为后的主要原因吗?难不成玄烨的江山社稷都比不上她心中那点可笑的嫉妒吗?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太皇太后也不好说皇太后什么话,毕竟造成她今日妒忌之心的是福临。若不是福临伤害她,她也不会成今日这般。 淡淡的说了句:“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就回慈仁宫休息吧。”然后对着阮雪吩咐道:“佟妃,皇太后一向宠你,就由你伴她回去吧。” 阮雪微微行礼福身,轻声应下,然后搀着皇太后缓缓步出了坤宁宫。 “东珠,芳儿也该回来了吧?”太皇太后轻轻的问道,话语中疲惫令人颇为不忍,在听到东珠轻声的回应之后,她说道:“既然快回来了,那派人去趟乾清宫,将皇上请来。若皇上问起……”她沉吟了片刻,在目光瞟过紧闭的寝殿大门之时,有了主意,“皇上问起,就说皇后凤体违和。” “臣妾知道了。”东珠应下之后,便带着白鹫走出了坤宁宫的宫门。 第一百六十章 谋定而后 月上柳梢头,皓白的明月洒下晶莹的光芒,照射在一片宁静的皇宫中。高耸的宫墙阻隔着宫内的世界,只有透过头上的一片,方知自己跟亲人一般生存在同一片蓝天黑夜之下。 芳儿若有所思的看着连接宫外的大门缓缓的合上,直到守门的侍卫转身走过来方才回过神,她轻轻一笑,笑中透露一丝的悲凉。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这就是女子嫁入皇家的悲哀么?她镇定了心神,快步跟上陆尔泰的脚步。 陆尔泰担忧似的看着她,轻声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芳儿微微摇首以示无意,“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我们还是快走吧。”然后便举步走向前方。现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跟快回到坤宁宫,但愿一切风平浪静,皇太后没有发觉她私自出宫的事情。她不想再在她们之间增添一份矛盾了。 陆尔泰留恋的看着芳儿远去的背景。纵然自己在她的身边守护着,一直默默无闻的喜欢着她,但是在内心深处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份希冀。尔泰知道今日若是皇上相问,芳儿肯定会如实回答,而不是现在的一句“没什么”。天知道,他多么希望听到不是这三个字。天知道,他多么希望就算不能成为芳儿最爱的人,也要成为她的知己。可是她最爱的人是皇上,最了解她的知己是淑贵妃。他陆尔泰却什么都不是。 夜黑自然风高,徐徐清风吹拂自己的心房,令陆尔泰清醒了不少。最终他的希望只能是希望,一如天边的云彩,永远不可能实现。他陆尔泰今生唯一能做的,唯一能对得住这份不能说不口的情感的,只有在她的身边守护着她,只有守护了。 陆尔泰收起自己的思绪,吐出心中的惆怅,能在她的身侧守护,也是他的一种福分。轻扬一笑,小跑开来,慢慢跟上芳儿。 悄悄推开坤宁宫正殿的大门,芳儿带着帽檐正要往里张望探视一番,就听闻一道慈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必鬼鬼祟祟在外头张望了,殿内没有外人,芳儿你可以安心进来。” 芳儿听出那是太皇太后的声音,心中一颗原本悬着的大石终于放下了。有太皇太后在她的坤宁宫作证,那她私自出宫的事情定是没被皇太后发觉。如若不然,刚才也不会有太皇太后轻笑的言语了。 芳儿推开大门,举步跨国门栏,稍一站定就发觉一道暗黄色的身影占据在了自己的跟前。她抬首一看,恰原来是玄烨,刚要福身行礼请安就被他给拦住了,耳边响起玄烨略带焦急和担忧的问话。 “宫外没出什么意外吧?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出去?也不派人告诉我一声?……” 芳儿楞眼看着玄烨,听着他噼里啪啦一大堆的问话,心里却泛起丝丝的甜意,她柔情四溢的看着玄烨,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到太皇太后略带无奈的话语。 “皇上,先让芳儿换身衣裳吧。穿着一袭太监服让人见了着实不便。” 玄烨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举止有些莽撞,他放开芳儿的双肩,尴尬的对着太皇太后笑了笑,然后便走回自己的座位了。 芳儿对着太皇太后和玄烨微微福了福身子,便翩然走了进了寝殿。她唤来清月稍稍问了一下,然后才许清月为她更衣,一袭太监的服装褪居地上,袭了一身浅蓝色拖地长裙,外套深蓝色纱裙,罩紫色大衣,一袭着装高贵朴素,将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梳成一个扇形的高髻,插几支金步摇,坠似红宝,垂下的流苏尾端缀着深红色的玛瑙珠。 原来皇太后是在李玉妍的攒嗦下才来得坤宁宫。芳儿微微蹙起秀眉,一股子烦忧涌上心头。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上去文文弱弱,温温柔柔的李玉妍,心中竟藏着这份子歹毒。 她缓步走出寝殿,重新对着太皇太后和玄烨福身行礼,“臣妾参见老祖宗,参见皇上。” 不等太皇太后开口说一句“平身”,玄烨就起身走至芳儿跟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太皇太后见状只是略微摇首不语,皱起眉宇看了一眼玄烨。纵然知道玄烨对芳儿的感情,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不得不担忧福临和董鄂妃的事情会再次重演。此时此刻她倒是能了解皇太后心中的戒备。毕竟她是亲身经历在其中的人。 微微叹了一口不为人发觉的气息,太皇太后命殿内的宫婢为芳儿备下一把椅子,示意芳儿坐下,然后命苏麻喇姑将一干宫婢退出宫外,确定殿内都是心腹之人,开口问道:“芳儿,乔装去索府,知道索大人的想法了吗?” 芳儿端坐在紫檀木椅子上,闻言轻轻颌首,说道:“回老祖宗的话,臣妾已经知道爷爷的想法了。”抬眸见太皇太后示意她继续说下去,“记得今日在慈宁宫的时候,老祖宗曾说不明白鳌大人的底细,切不可轻举妄动,以免全军覆没。” 太皇太后微微颌首,半眯着眼睛看向芳儿,“索大人知道鳌拜的底细?” 芳儿轻微摇首,“鳌大人是满州第一的巴图鲁,为人虽然看似莽撞,但是实质上谁也不了解他的底细。臣妾猜想就算是遏必隆遏大人也未必全部知道。” “那索卿辅的意思……”玄烨不想听芳儿诉说一些他们都知道的事情,他急需知道索尼对这件事是如何看法。 “爷爷的意思跟老祖宗的意思一样,都希望皇上谋定而后动,切不可莽撞行事。” 太皇太后耳旁想起一声轻轻的叹气声,转首看向玄烨,见他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失望。其实她心里又何尝不是呢?虽然大致上猜到了索尼的意思,但是心中还是隐隐希望芳儿带来的是不一样的消息。若不能尽早将鳌拜除掉,对玄烨来说迟早是个祸害。 芳儿不忍看到玄烨的脸上失去光彩的模样,决定将索尼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告知,纵然那对于局势毫无扭转的意义。她柔声开口:“老祖宗,皇上,爷爷还有一句话让臣妾转告。”她见玄烨的眼中闪过一丝生气,心下略有喜悦,“爷爷说‘为了皇上,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他一定会尽全力让朝政保持稳定,同时他也会尽力协助皇上的’。” 太皇太后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那是放心的微笑。朝政如汪洋大海,而皇上则是一支小帆,若要乘风破浪,到达彼岸,没有一艘大战舰是绝对不行的。而索尼正是那一支大战舰,他会帮助玄烨得到他想要的一切,皇权的统一指日可待。 眼睛轻撇过芳儿细致的脸庞,心中却也明白。索尼说这番话,做出这番承诺,这当中的一大主因便是芳儿。历经三朝元老的索尼果真疼爱这个孙女。她也庆幸自己选择了芳儿作为大清朝的皇后。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若是玄烨没有爱上芳儿,她没有选择芳儿作为大清朝的皇后娘娘,玄烨的妻子,那现今的朝政又该是怎么样一个场景。太皇太后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她不敢想象,也无法想象这个结果。 第一百六十一章 底细 午后的天空下着蒙蒙细雨,将皇宫笼罩在一片“滴答滴答”的声音之中。(.) 芳儿着了一身浅紫色的素锦百褶裙,袖口边际绣了几朵娇艳的金盏花,领口是乳白色的,用粉线镶边。下摆用白色的丝线勾出了几朵玉兰花,外披一层白色的薄纱。将一头乌发绾成朝云近香髻,斜插两支浅绿水晶莲花簪,戴着四朵柔华绢花,更显华丽高贵。肤色素雅,眉清目秀,娇唇红血似的,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依在昭君榻上,细看窗外薄雨打在湘竹上。 心情没由来的一阵烦闷,她将思绪扯回殿内,着茗烟自一旁的架子上随意取下一本书籍过来翻看。 “做冷欺花,将烟困柳,千里偷催春暮。尽日冥迷,愁里欲飞还在。惊粉重、蝶宿西园,喜泥润、燕归南浦。最妨它,佳约风流,钿车不到杜陵路。”是史达祖的《绮罗香春雨》。芳儿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容,阅过几页,看到的却是周邦彦的《大酺春雨》,“对宿烟收,春禽静,飞雨时鸣高屋。墙头青玉旆,洗铅霜都尽,嫩梢相触。润逼琴丝,寒侵枕障,虫网吹黏帘竹。邮亭无人处,听檐声不断,困眠初熟。奈愁极频惊,梦轻难记,自怜幽独。” 心思烦闷就连这平日最爱看的书籍也来跟她做多。翻手将书仍至一处,耳闻外头内监高喊“皇上驾到”,心下纳闷,午后是皇上在南书房学习的时间,怎么此刻来了坤宁宫?略一细想,便已明了,想是为了那事吧。 芳儿心中泛着心疼,轻唤一声茗烟,顺着她的手,直起身子,然后翩然走至殿门口。待玄烨率着纳兰容若和曹寅走进坤宁宫的时候,领着身后的一帮**女太监,甩手微微行礼说道:“臣妾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玄烨走至跟前,弯身将芳儿扶起,略带斥责的说道:“不是说了不必行此大礼,为何总是不听?” 芳儿浅浅一笑,“无规不成方圆,更何况只是一个动作罢了,皇上就不要跟臣妾计较了。” 玄烨宠溺的一笑,牵着芳儿的手,直径走向内殿,坐下之后,看了一眼墙角的时钟,眉宇间的愁绪有泛了上来。芳儿见状,轻轻一笑,当中透露着无比的温柔,“皇上好不容易来一趟坤宁宫,臣妾也不想浪费了和皇上相处的时间。不如就请皇上跟臣妾对弈一番?” 玄烨正愁没事打发心中的不耐,对于芳儿的提议当下说好,命人将棋盘奉于跟前,决定了先后执子的次序,笑着看了芳儿一眼。在这后宫之中,了解他心思的人,除却皇玛嬷,便是眼前的芳儿了。玄烨嘴角噙着一抹笑,执起一枚子下于棋盘之上。 清月伶俐的奉上茶水和糕点于左右两侧,曹寅见皇上和皇后神态自若的饮茶下棋,心中不禁疑惑,这皇上先前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现在怎么变了个样子。他悄声走至纳兰容若身旁,问道:“容若,今儿个可是鳌拜的五十大寿了,这皇上怎么一点也不挂心呐?我这心里可是不知道翻腾了多少边了。” 容若轻瞧了他们一眼,然后说道:“其实在棋盘上,动的是棋子,翻腾的也还是棋子。若下棋的人心先慌乱了,那这盘棋就必输无疑了。”他见曹寅略有所明,就继续道,“其实我们两个也是棋子,皇上和娘娘叫我们站,我们就站,他们叫我们动,我们就动。什么都不用管。胜则喜,败则忧,生死与共。” 玄烨见芳儿手已经举子,却迟迟不落子,一脸沉凝的状态行,问道:“在想什么?” “从头到尾把棋局再想一遍。” 玄烨端起茶杯,轻轻饮下一口,淡淡的问道:“为什么?” 芳儿莞尔一笑,抬眸看向玄烨,目光中闪着活跃的惊讶,“小心着天下去得,大意者寸步难行。如今每一招棋,都干系全局,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一语双关,这就是聪慧的芳儿。玄烨略带笑意的看着她,“那结果呢?我下的哪一步有失吗?” 芳儿并不正面回答,低首看了一眼案上的棋局,将手中的举子放回远处,“看棋盘上的形式,皇上是赢了,但是皇上只是赢了一子。” 玄烨明白芳儿话中的意思,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现在大局将定,我们就等着听聚忠的回复了。”自棋盘上抓起几粒棋子握在是手中,目光中透露着决绝。 耿聚忠到达坤宁宫的时候,玄烨已经和芳儿下了好几盘棋了,均是玄烨险胜一子。他见耿聚忠一身官服,面上挂着几滴汗珠,心知他是从鳌拜的寿宴上匆忙赶过来的。免了他的跪拜之礼,急忙问道:“事情怎么样?” 耿聚忠传了一口气,喝下芳儿命人奉上的茶水,方才说道:“七旗边关将领连夜入京给鳌拜贺寿。” 纳兰容若惊讶道:“从边关回来?三天的时间,那肯定是昼夜兼程。” 玄烨目光一愣,将手中的棋子重新放回原处,也一一撤下了棋盘上的棋子。面容上令人看不他是喜是怒。目光流转,玄烨轻微叹气,不想这鳌拜的底细竟是在军中有如此大的威望。也幸亏自己没有鲁莽形式,没有跟鳌拜正面冲突。待他闭上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目光中已然是清澄一片,“曹寅,给朕送贺礼至鳌拜府中,以慰他辅政之功。” 曹寅沉吟片刻便应声退下了。 芳儿看着玄烨,她能感受到玄烨内心深处的失望。七旗边关重将的到来让鳌拜的声望大震,芳儿深信,依照满臣见风使舵的为官之道,原本依附苏克萨哈的人此刻定都是倒戈去了鳌府拜寿。而皇上原本欲用苏克萨哈扳倒鳌拜的这步棋就失败了,意味着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三人均会被鳌拜判于死刑,圈换土地也会依然实施。然前功尽弃的苏克萨哈在日后的朝廷中定是大权旁落,备受众官员的冷落了。这一切的一切让玄烨的心中怎么能好受。她挥手令殿内的人都退下。 待殿门合上之后,玄烨才默默开口说道:“芳儿,我输了。” 芳儿移身走至玄烨的身侧,将手搭在玄烨的肩上,柔声的说道:“皇上,您没有输,您是赢了。” 玄烨自嘲一笑,“对,是赢了。可是谁都没有料到,包括老祖宗,包括索尼,他们谁都没有料到,鳌拜在军中的势力竟是那么深,那么强。” “皇上赢了鳌拜,虽然艰险,但是最起码将鳌拜的底细给掀了出来。日后若是对垒,鳌拜的棋子皇上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但是鳌拜却不知道皇上的底细,那皇上的胜算不是又高了一筹么?”芳儿依旧柔声的劝慰着,开解着。 玄烨轻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身子一个劲的倚靠在芳儿的身上。他累了,需要好好的休息,真的需要好好的休息。这大清的胆子太过于沉重了。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伸手抚上芳儿的柔荑,略有欣慰。幸好他的身侧有芳儿的陪伴,幸好芳儿一直在她的身侧。 “芳儿,朕想出去走走,真正的出去走走。” “好,咱们就出去走走,好好的走走。”芳儿轻轻的答应着。 温柔如水的声音伴随着一股兰花的香味,让玄烨感到无比的舒心。靠着芳儿,感受她在身侧的气息,玄烨缓缓的闭上眼睛。 第一百六十二章 茶楼 香茗茶楼是京城之内最大的茶馆,每天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均是赞叹此楼的茶水名不虚传。玄烨一身白色长袍,手执折扇,站立在茶楼跟前,抬首望着“香茗茶楼”这四个闪闪发亮的大字,微微侧首对着芳儿一笑,然后便举步走进了茶楼。方一进门,所见之处皆是人满为患,心知曹寅所打探和芳儿所叙说均是丝毫不差,香茗茶楼不愧有京师第一茶楼的美誉。 迎面小二恭敬的走了过来,弯腰屈膝,满面笑容,“客官可是要喝茶?本茶楼的小间均已经满客,只除了稍微价格高一些的雅阁了。”他见这位客官衣衫上乘,尤其是腰间佩戴的血玉,依照他多年来在茶馆观人于微的本事,这位公子的身价定是不凡。 芳儿站立在玄烨身后,打量下了这人满为患的茶楼,闻得小二所言又轻抬眸看了一眼玄烨,心知他自幼养尊处优,身处宫中,对回答这类事情不是很内行。便自腰间取下钱袋,从中掏出一枚银锭子交给小二,优雅的说道:“这个赏你,待我们去上好的雅阁吧。” 见着白花花的银子,小二的眼睛都已经入迷了,当下连声称好,更加笑意盈盈的带着玄烨一行人往楼上走去,途中还周到的让旁人让开一条道来。将玄烨安置在一间视野不错的雅阁,既能看到外头街上的景色,又能见着茶楼内的人声物语。 待小二离开雅房,玄烨折起扇子,在一张圆桌边坐了下来,见曹寅仍是一脸戒备的守在门口处,便说道:“好了,曹寅,别瞎紧张了,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轻轻松松的玩,你不要扫了我的兴致。” 曹寅见玄烨的脸上佯装扮起了愠色,便颌首应声道:“是的,公子。”他将佩刀放置一旁的小案上,随着玄烨的指示在他的身侧坐了下来,但是内心却时刻警惕着,不敢放松。 今日出宫散心,皇上除了带着皇后娘娘就只有他一人了,皇上和娘娘的安危全系在他一人的身上,他绝不能让香山之上的事情再次发生。 芳儿见曹寅依旧蹙眉警备着,无奈的摇首一笑。执手将原本放在圆桌之上的茶壶轻轻提起,在将茶杯放置玄烨和曹寅以及自己的跟前,再来添上茶水。看曹寅正要起身行礼告罪,她怪嗔似的抛过去一个凌厉的眼神,让他安安静静的坐在位子上。 芳儿端起茶杯往嘴边一送,眼睛不期然的看见手腕处一道伤痕,那是香山遇刺时,为了救玄烨而受伤的。她柔情的看了一眼玄烨,嘴角微微一笑,幸好受伤的不是玄烨,不然她的罪过就大了。不止是她,那日在香山上的众人也是罪责大了。或许就是因为那次意外,才有了今日曹寅的戒备吧。 “芳儿,你经常来这香茗茶楼吗?” 芳儿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将茶杯放下,说道:“不算是常来,只是未进宫时多次听叔叔说起过这茶楼的好,再来就是被东珠姐姐拉着来了几次。(.无弹窗广告)”她轻扬一笑,“今日要托三公子的福气,才能再次尝到这香茗茶楼的茶跟糕点了。” 玄烨微微一笑,正欲说些什么,却听见外头有阵敲门声,他以眼神示意曹寅前去开门,心中却起了一份警戒。见是小二端着茶水跟糕点进来了,这才舒了一口气。待小二将茶水和糕点放置桌上,玄烨细细看了一下,虽不若御膳房的点心,但也是颇为精致,让曹寅打赏了下,便挥手让小二退下了。 芳儿执起筷子夹了一块青色的糕点放置玄烨的盘中,说道:“青枣糕是香茗茶楼的特色,人都说,若是来了香茗茶楼而没品尝青枣糕就算白来了。” 玄烨闻言,也执起筷子夹起青枣糕往嘴边一放,轻轻咬了一口,清香的味道顿时沾满口中,他甚是赞同的颌首,待一口吃完他又咬了一口,直至将整块青枣糕都纳入腹中,才开口说道:“果真不错。”他招呼曹寅一道品尝,“曹寅,你也试试。” 曹寅重新坐下之后,正要执起筷子夹那青枣糕,就见着青枣糕已经被放置了跟前,他顺眼看去,恰是芳儿温柔的笑意,略一颌首示意道:“谢谢夫人。” 芳儿莞尔一笑,“现在不在宫里,没有那么多规矩,曹寅你不必拘礼。”她顺道也夹了一块青枣糕放置自己的盘中,她轻咬了一口,然后说道:“其实我也要谢谢你,曹寅。”迎上曹寅不解的目光,她缓缓道来,“你自幼伴在皇上的身侧,一直护着皇上的安危,十几年如一日。若不是有你的尽忠职守和真心相伴,我想皇上会比现在还要孤寂很多。” 玄烨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默默不语的喝着自己的茶水。 曹寅放心吃了一半的青枣糕,然后看了一眼玄烨,正式对上芳儿温柔如水的眸子,“娘娘,这是我的职责,您不必说谢。您说的四个字,尽忠职守,是对我最好的奖励。曹寅不怕实话告诉您,对于皇上,我有臣子和奴才的忠心,也有朋友的关怀。自我打小跟在皇上身边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告诉自己,我这一生都要对皇上尽忠,最好我侍卫的本职。” 芳儿淡淡一笑,可笑中带着欣慰和高兴。最起码,除了自己以外,皇上的身侧还有一个曹寅的存在。 玄烨笑着为芳儿和曹寅添满了茶水,“好了,不要说感性的话了。咱们还是好好享用这香茗茶楼的糕点吧。如此才不枉出来一趟。” 一时间茶楼雅阁之内笑语不断。 “这圈地害人不浅呀。也不知道这皇上是怎么想的?王登联王大人是个难得好官,而这苏纳海也是满人之中为数不多善待我们汉人的好官呀。怎么都杀了呢……” 隔壁响起一阵商讨,当中的内容却让玄烨目光一冷,原本带着笑意的脸庞一下子隐了去,他默默的喝下一杯茶谁,才惊觉茶水已经凉了。微微一苦笑,就连这老百姓都在说自己无能,可见自己是真的无能呀。 芳儿执起茶壶往玄烨的杯中添了一份,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说着:“老百姓最喜说三道四,皇上不用当真,也不必听进心里。今日咱们出来是散心,可不是为了让皇上听这些劳什子烦心的话。”见玄烨依旧沉默不语,芳儿略一思索,正色说道:“如今辅臣柄国,皇上也无可奈何,最快方法就是皇上亲政。” 或许也只有亲政才能压制住鳌拜的气焰了。玄烨微微叹出一口气,淡笑着看了一眼芳儿,有侧首看了一眼目光中闪着担忧神色的曹寅,他心中暗暗下决心,为了身边关怀自己的人,为了皇阿玛的临终嘱托,更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他一定要振作。明史案、天算案、圈地案,此类种种哪一件不是他算有遗漏,功亏一篑。但不是没有收货,他从中得到的教训就是最好的筹码。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小偷 香茗茶楼天天来往的人很多,但是却还没有一个人能让底下在坐的客官吃着茶还目不转睛的看着一处。[.超多好看小说]有些原本正要坐落的人却估计错了位子,落了一个空,极不雅观的摔了一个四脚朝天;有的人原本倒着茶水,却溢出了杯子,顺着桌沿缓缓流下,一滴一滴弄湿了裤脚却还不自知;有的人还甚至将茶水从嘴角给流了下来。各式各样,丑态百出,就连那见过各式人物的掌柜都点错了算盘,令人莫不好笑。 这一切的原因是来源于一个坐落在窗口边上的姑娘。 那姑娘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玄紫色的宽要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外披一件浅紫色的敞口纱衣,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腰间系着一块翡翠玉佩,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气。手上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一头长的出奇的秀发用紫色和白色相间的丝带绾出了一个略有些繁杂的发式,确实没有辜负这头漂亮的出奇的长发,头发上抹了些许的玫瑰香精,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香味。发髻上插着一根翡翠制成的玉簪子,别出心裁的做成了带叶青竹的模样,真让人以为她带了枝青竹在头上,额前薄而长的刘海整齐严谨。用炭黑色描上了柳叶眉,更衬出皮肤白皙细腻,妩媚迷人的丹凤眼在眼波流转之间光滑显尽,施以粉色的胭脂让皮肤显得白里透红,唇上淡淡的抹上浅红色的唇红,整张脸显得特别漂亮。 茶楼里来的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汉子,就算偶尔来几个女子,也都是上了年纪或者已经嫁为人妇,虽说也偶尔会有几个官家女子慕名前来,但是毕竟是少数,像那位姑娘这般的花样年纪,而且是孤身一人的倒是少见。 顾南馨将行礼放置桌上,然后轻蔑看了眼四周对她目不转睛的男人,心想均是一群食色性也的臭男人。目光一转,眼睛对上前来询问殷情的小二,未等他开口,她便自径率先说道了,“有什么上什么,总之是香茗茶楼的招牌菜就好了,再来一壶上好的毛尖。速度要快,我还有事情要做。” 小二自讨了一个没趣。本想着和那位漂亮姑娘多说几句话呢,却叫人给打发了。他灰溜溜的摸摸自己的鼻子,应承着往后厨走去。 顾南馨轻啐了一沫子,神情甚为鄙视。正欲回神却发觉一支脏兮兮的手正伸向她的包袱。她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好呀,竟然偷东西偷到她的头上来了,简直是不要命了。她顾南馨可不是吃素长大的。正当那小偷以自己得手,想将那包袱放回自己怀中的时候,顾南馨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大声喝道:“小贼,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姑奶奶的东西。” 她这一声在原本就沸沸腾腾,吵吵闹闹的茶楼中尤为响亮,众人听到这一声响就迫不及待的回首看向她,深怕漏看了什么好戏。尤其是那位漂亮姑娘的好戏,保不定自己还可以来一个英雄救美的举动。 那小偷见被人发现了,只得愣在那里瑟瑟发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顾南馨将小偷的身子转过来,打算正面打量仔细却惊奇的发现那是个尚未长大的孩子,面黄肌瘦,骨瘦嶙峋,身上没有半两肉。但是她深知人不可貌相的道理,这世道上多的是道貌岸然的人。收起自己内心的同情心,扬手拽着那瘦小的孩子,道:“说,为什么偷东西?” 小孩子一把跪在顾南馨的跟前,磕了一个头,眼眶中闪着泪水,恳求的说道:“这位姑娘,你就行行好,饶过我吧。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实在是忍受不了才来偷东西的,请你大发慈悲饶了我,不要把我送去见官。” 顾南馨皱起一缕秀眉,心中思量那孩子说的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但是看他衣缕破旧不堪,面黄肌瘦,脸色苍白的模样,又不像是说谎的人。心下倒是起了放人一马的念头,正欲开口,就见到掌柜领着小二急忙跑了过来,耳旁果不其然的响起了他不赞同的话语。 “这怎么行。”老板大声反对,对着小孩子说道:“我这香茗茶楼做生意是有口碑在外头的,开张至今从未出现一个小偷,如今被你这么一个小屁孩子破了我茶楼的名声,影响了我的生意,今天之事若是传扬出去,日后谁还敢再来我的茶楼呀?这件事绝对不能这么就算了,我一定要送你去见官。” 小孩子一听要去见官,惊怕极了,扯住顾南馨的衣袖,求着说道:“姑娘,你就救救我吧,求你跟老板说说,不要抓我去见官。” 顾南馨淡淡的扯回衣袖,重新坐回了那凳子上,轻瞥了一眼小孩子,冷漠的说着:“我不是这里的老板,做不了主张,你求我也没有用。况且你小小年纪就不好学,偷人钱财,这行围要不得。送到官府好好管教,也未尝不可。”既然老板都已经发话了,那她还有什么理由搅和到这中间呢?生活在这世道上,同情心是多余的,管闲事也是多余的。只有什么事情都置身事外才是保命的王道。想这类子事情,她看多了,也学多了。 小孩子本还抱着一线希望,如今却比失望还要绝望。他面如死灰,目光呆滞,愣愣的滑下身子,坐到了冰冷的地上。 掌柜本不想得罪来茶楼喝茶的客人,如今见这个姑娘都这么说了,也就没啥顾忌了,当下命人押了那小孩子,然后对着顾南馨赔笑着说道:“姑娘,不好意思,打搅你吃茶了。你要的茶点马上送来。另外还加了几样点心,全是小店给姑娘赔罪。” 顾南馨微微一笑,算是默许了掌柜的举动,眼睛在不经意间瞟到面如死灰的小孩子,眼中隐隐泛起一阵愧疚之感,却随即压迫自己隐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顾南馨 掌柜命小二将架着的小孩子送去见官,见着衣衫破旧的小孩子,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的厌恶和鄙视。心思盘算着日后得请两个身体强健的护卫守在外头,省的什么样的人都能进入他好不容易才打出名堂的香茗茶楼。 小二依言将小孩子拉扯着拖往门外,不想没走几步,却教人拦住了去路,而自己的肩上也多了一只手。他抬眸一看,见是一位手执佩刀,强劲有力的男子,眼光看向旁边,恰是一位衣衫锦绣的高贵男子,和一名面容姣好的温婉女子。他认得,他们是进入茶楼便出手阔绰的公子和姑娘。 玄烨示意曹寅放开那小二,并顺便让曹寅从他的手中接过身材瘦弱的小孩子,对着老板道:“掌柜的,这小孩虽然偷窃的行为不该,但是念在初犯就饶过一回吧。送官究办未免也太严重了。” 掌柜上下打量了一番,见玄烨衣着不凡料想也是个有背景的人,不然也不会出面阻止,趟这趟浑水了,况且他说话虽然平淡,却隐约散发出令人不容抗拒的气势。他笑着说道:“这位公子的话不错,但是我这小店经营不易,若是轻饶了此人,只怕日后有人能效仿,这样我还怎么做生意?” 顾南馨微微冷笑,回首看了一眼掌柜,道:“做生意讲究的是信誉。你茶楼在京城也是颇有名声了,这件小事,怎么会影响你的生意呢?老板这话扯得也太远了。(.)” 众人均是一惊,心下好奇。明明是这姑娘同意老板将小孩子送官究办,如今却说起老板的不是来了。她这枪头未免调转的也太快了吧。而掌柜心中也是愤愤不平,恼那顾南馨多嘴。其实众人不知道,这顾南馨是随意而为,她是不想扯入其中,但是听闻老板不切实际的话语,出于一种习惯就开口了。 掌柜见自己的心思被人拆穿了,顿时甚觉尴尬,只得傻愣着笑了笑,对于他来说,来香茗茶楼的人均是衣食父母,当下道:“那依照公子的意思,要怎么办呢?” 玄烨淡淡的瞅了一眼然后对着掌柜的说道:“只要那位姑娘不追究责任,我看此事就这么了了吧。” 芳儿浅浅一笑,“姑娘定是同意我相公说的话,不然方才也不会出言相助了。”她自腰间取下一带银子交给掌柜,“大家出来是和气生财,我想掌柜也会跟小孩子一般计较了吧。” 掌柜掂量了下手中的钱袋,分量不轻,看在银子的份上,他当然顺着客人的话说下去了,“那是自然,夫人说的不错。小小年纪就坐牢将来也没前途所言,我就当做个好事,将此事作罢。”当下便领着小二回了柜台。 顾南馨侧身回首,想要瞧瞧那借着她的话语而让掌柜善罢甘休的女子,却不想对上了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眸。电光火石之间,顾南馨只是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给了小孩子一些银两,嘱咐了几句,芳儿抬首看向顾南馨,微微一笑,扯了下玄烨的衣袖,示意他一道去会会那姑娘。 直至身影方近,顾南馨才将自己的眼神给收了回来,她站起身子迎向玄烨和芳儿,却不敢再看向曹寅。她将重心放置在芳儿的身上,见着她穿了一袭淡紫色清透长裙,一条蓝紫色绸缎系住纤纤细腰。仅用一支细小的梅花钗做装饰,再也没有其他装饰了,显得大方、朴素。戴淡紫色宝石手链,内高贵但不外露。穿淡紫色绣花鞋,绣了些淡紫色小花后别无装饰,显得温柔典雅。面若桃花,眉清目秀、双唇轻笑,给人营造出一种善解人意的气质。 拱手说道:“公子仗义,夫人聪慧。二人合作无间,当真令南馨佩服。” 芳儿淡淡一笑,不着痕迹打量了下,见她一身爽朗成熟的气质,想来是长久在外,不然依照她这个年纪应当是还在闺阁绣花。“姑娘率性,千万不要怪罪我顺着姑娘的话而堵了掌柜的嘴。” 顾南馨微微摇首,示意他们一道坐下,唤声小二,吩咐再添些糕点,然后说道:“旁人都说我冷漠无情,见死不救,就连方才那小孩子的心里怕也是这般认为。只有夫人一人说我率性,当真是我顾南馨的知己。”她端起一杯茶水,敬向芳儿,“此乃茶楼,并无酒水,我就以茶代酒敬夫人一杯。”说罢一饮而尽。举止间有说不出的爽快。 “姑娘言重了。”芳儿也举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她看向顾南馨,正欲开口,却听闻曹寅说道:“姑娘既然知道自己的举止会令人误会,那怎么不改一改?” 玄烨心下好奇,侧眸看了一眼曹寅,嘴角泛起一股子笑意。这曹寅生性耿直,从来都是谨言慎行,不会多说一句而得罪人,现下却对一个刚刚认识的姑娘说出质问的口吻,想来这当中有一定缘由。 顾南馨略一挑眉,对于曹寅的问话也是起了一份好奇,但是她并不恼怒,反而嫣然一笑,犹如姹紫嫣红般夺人眼球,“那也要改的过来。我出生在商贾之家,见到的都是满身铜臭的商人,我此种举止未免不是一个保护自己的手段。” 灿烂如花的笑靥中带着一种看透世态的沧桑,令曹寅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心疼,他后悔自己怎么冲动的问出了不该问的事情。 “听姑娘的口吻,想来对这经商之道也是有一定的了解?”玄烨看出了曹寅的后悔,他淡笑着转移话题。 顾南馨轻轻一笑,举杯放置唇角便,“我父亲重男轻女,为了在那吞噬人肉的家族中有立足之地,我必须给家族带来无尚的财富,如此方可保护自己以及护住我娘。” 曹寅心中大为吃惊,不想顾南馨弱质纤纤的身体后竟隐藏着如此艰辛的苦楚。她轻笑淡语却从中带着毫不隐藏的嘲讽。 缓缓放下茶杯,顾南馨眼扫众人,心中却对自己讶异。素来率性、我行我素、一意孤行的她冷静自持,今日却对三个陌生人说那么多内心的话,这着实叫她吃惊。微微略定心神,嘴角扬起一抹虚假的微笑,“三位,今日顾南馨有幸认识你们,也不枉我来京城一遭,但着实有要事需办,不宜在茶楼多留片刻,我们就此别过。”说罢,便提起桌案上放置的包袱,往身子上利落一甩,也不等玄烨等人说出这告辞之语,便独自离去了。当真是应了那率性二字。 往前走的脚步略有停顿却不回首,顾南馨轻扬一笑,便毫不留恋的往前走去。自懂事以来她便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凡事都要靠自己,因此她不需要朋友。以前不需要,现在也不需要,以后更加不需要。 第一百六十五章 勾魂女子 看着顾南馨渐渐远去的背影,芳儿感觉她的身上有一股看透世态炎凉的感觉,那跟卢淑很像,但是却又不一样。她是孤寂消沉,卢淑则是乐天向上。不禁喃喃道语:“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句话用在商贾之家也未免不合适。” 玄烨别有深意的看了芳儿一眼,提壶添水,然后举杯放置唇边,淡淡的问道:“看来这顾南馨让你感概颇多。”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在芳儿的身上,他深深感觉到芳儿内心深处压抑的不悦。心中颇为心疼,但也无可奈何。他终究还是让感到不幸福快乐了。 芳儿侧首轻瞧玄烨一眼,眼角微微一笑。聪慧如她,又岂会不知玄烨此话背后的意思。她目光中闪着坚定,说道:“既然做了选择,我就不会后悔我的选择。不管未来的路如何,我也甘之如饴。” 玄烨柔情一笑,单手握住芳儿放置桌案上的纤手,两人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直至看不见顾南馨的身影,曹寅才将自己的目光恋恋不舍的收回,见玄烨和芳儿两人相视微笑,顿觉尴尬,但心中泛起羡慕。他将眼神投向它处,“公子,夫人,时间也已经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玄烨看了下外头的天色,确已经接近灰暗,想想也是该回宫了。虽说今日出来是跟皇玛嬷打过招呼,但是久久不归让其担忧,也是不好,当下便颌首应允。他直起身子,离开座位,牵过芳儿的手便离开了茶楼。 曹寅自腰间取下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便也提刀跟随在后。 行至一处发饰小摊前,玄烨见上头的发饰极为漂亮,便驻留下来。他拉着芳儿走进,将扇子交给曹寅,拿起一支发簪细细瞧瞧。耳旁还响起老板娘的夸赞的话语,“公子买一个吧,我这里的发簪是全京城最价廉物美的。你瞧瞧你手中的那支,做功多精致呀,就买一个送给你身旁的夫人吧。” 玄烨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瞧着手中的发簪确实不错。但是比起宫中的手艺,这支发簪差远了。叫他停住脚步下来观赏的原因,只是因为这支发簪上的玉兰花颇为手巧,洁白淡雅,很适合芳儿佩戴。 “老板娘,这簪子多少钱?” 芳儿纳闷的心想,皇宫中的饰品比这簪子精致细巧的多,为何玄烨会单单看上这个?还问起价格来了?她微微拉扯玄烨的衣袖,然后附耳说道:“你问价钱做什么?莫不是要买下它?家里头的东西还不够多吗?” 玄烨对着芳儿轻轻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从中抽回自己的衣袖,指着手中的簪子,再次向老板娘问道:“老板娘,这簪子多少钱?”见她一直盯着芳儿看,玄烨猜想她是顾及着芳儿的不悦,“不用考虑我夫人的意思,买与不买我说了算。(.无弹窗广告)” 老板娘闻玄烨这般说,心里的顾及也就一消而过了。她笑着说道:“不贵不贵,五钱银子。” 玄烨和芳儿对于价格的观念丝毫不懂,倒是曹寅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惊道:“五钱银子?老板娘你这不是明摆着瞧我家公子不常出来,变着法子来坑人啊?” 玄烨见那老板娘面显尴尬之色,抬手一摆,示意曹寅不必多言。“五钱银子就五钱银子吧,何必为了这许些小钱而劳神动怒呢。”他笑着说道,可笑意却在将手伸至腰际的时候戛然而止。 玄烨惊恐的将簪子放回摊上,双手一同摸向腰际,低首望去,却见一直佩戴在腰际的血玉环佩不见了。 “烨,怎么了?”芳儿见他拼命在摸索,却又不知道他在找些什么。 “血玉环佩不见了。”那可是芳儿的额娘留给芳儿的遗物,怎么说也不能不见了。要是知道会丢失,今日出宫怎么样也不佩戴了。更何况那玉佩还是他和芳儿之间的定情之物,玄烨真是懊恼极了。 芳儿见玄烨焦急的那模样,知道他是因为自己才紧张那块玉佩罢了,心下很是安慰。若不是玄烨将自己放置在心间,又何须为了小小的玉佩而焦急不已呢。正要开口劝玄烨不必放在心上了,却见一姑娘翩然走至玄烨跟前,身侧纤长的玉手,缓缓张开,血玉环佩跃然眼前。 玄烨见玉佩出现在眼前,欣喜不已。他将玉佩收至手中,细细翻瞧,见没有损伤之处,这才放下心来。抬眸看向将玉佩交还给他的人,却惊人的发现那竟然是个艳若桃李的姑娘。 看那女子的面容,一双妩媚勾人的水眸在眼波流转之间光滑显尽,小巧的鼻子恰到好处,红唇娇艳欲滴,好似新开玫瑰般,微笑酥骨入髓。而白皙的脸色,弯若的柳叶眉儿,既妖娆却是散透着一道荷花般出尘的气质。一袭淡蓝色的衣衫,裙幅熠熠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泄于地,乌黑的长发随风摆动,带动了淡蓝色发带,身上散发出一股惑情的味道。 玄烨略一皱眉,却快速隐去,对着女子抱手作揖道:“多谢姑娘为我寻回玉佩。” 那女子嫣然一笑,明媚动人,霎那间勾去了街上多少男子的心神,“公子不必言谢。举手之劳而已。”含语柔媚,令闻者酥进了骨子里。 “敢问姑娘是在何处找到这玉佩?”玄烨状似看向这位姑娘,可却将目光隐去它处。 女子娇俏一笑,将丝帕掩至嘴角,“是在香茗茶楼,本想立马还给公子,却见公子与一位姑娘相谈甚欢,不欲打搅,只好稍后还给公子。不想一转眼就不见了公子的身影,只得出来寻找,不想还真给我寻到了。” 芳儿见那姑娘虽然衣着光鲜,容貌亮丽,但是一双勾人魂魄的眼睛却一直在玄烨的身上。料想这寻得玉佩一直也不是个偶然。只是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测,毫无真凭实据。因此她只是淡笑不语,站在一旁看着玄烨如何招架这美人恩。 玄烨浅浅一笑,当中包含着敷衍,“如此有劳姑娘费心了,日后若有机会,在下一定还报姑娘。”不带女子回答,玄烨又立即说道:“天色已经不早,我和夫人要回去了。有缘再见。”说罢便匆匆拉了芳儿离去。 芳儿轻笑,“美人当前,怎么跑得如此快,也不怕伤了美人心?” 玄烨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美人恩难消。更何况,在我的心目中,她不算是什么美人。真正的美人只有我身边的芳儿一人。” 芳儿嫣然一笑,风情万种。 还报?那女子微微一笑,当然得还报。而那高强红瓦却是最好的还报了。皇上,你可要记得今日许下的承诺…… 第一百六十六章 羡慕 清晨早朝,鳌拜请旨绞杀户部尚书苏纳海、直隶总督朱昌祚、直隶巡抚王登联。玄烨见殿内众大臣均无一人反驳,心中虽有不悦却也没表露出来。他无奈下旨让鳌拜全权负责此事,之后便让梁九功高喊退朝了。 如今朝堂之内,鳌拜一人独大,苏克萨哈虽有心与之对抗却也无能力了。 玄烨一脸烦闷走在宫廷之内,身后跟着梁九功、曹寅以及纳兰容若。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均不敢上前劝说玄烨。曹寅和纳兰容若脑筋一转,各伸出一只手推向梁九功,使得梁九功一个踉跄站在了玄烨的跟前。 玄烨一抬首,迷糊着眼睛,问道:“有事?” 梁九功“啊”了一声,愣在那里,眼睛透过玄烨看向曹寅和纳兰容若,当中闪着怨恨和责怪,只见曹寅和纳兰容若对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开口询问。在听到玄烨再次好脾气的问了一句“有事”之后,梁九功咽了咽口水,镇了镇心神,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要不咱们去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坐坐吧?”历来,只要皇上满腹的烦闷和忧愁,只要到了皇后娘娘的坤宁宫,见到了皇后娘娘的人影,皇上的心情就能得到平复。 玄烨明白梁九功的意思,对于今日早朝所发生的事情,他心中确实积了满腹的怨气。可是他也很清楚,那只会伤了自己的身子,却动不得敌人分毫。微微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此刻皇后定在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咱们去了坤宁宫也见不到人,所性也去慈宁宫瞧瞧吧。” 梁九功打了个千儿,躬身应道。 慈宁宫内,芳儿正伴着太皇太后说话儿,在旁的还有东珠和惠欣。玄烨着梁九功、曹寅和纳兰容若在宫外候着,自己则举步进了殿内。率先看见他的人是惠欣,但见她盈盈起身,微微福礼,柔情万千的说道:“臣妾参见皇上。” 芳儿见是玄烨来了,让出了太皇太后身侧位子,然后和东珠一道跟他请安。玄烨笑着对太皇太后问了个安,然后驱步上前扶起芳儿,拉着他一道坐在了太皇太后的身侧。 太皇太后笑意盈盈的说道:“皇上一下朝就来我这慈宁宫,可见是想我宫中的某个人了。” 玄烨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娇羞的芳儿,然后淡笑着说:“皇玛嬷不必有所意会了,孙儿念叨的人不就是皇玛嬷和苏嬷嬷两人么。” “皇上乃是孝子,是天下臣民的表率。更何况皇上自幼在太皇太后的身边长大,念着太皇太后也是自然。”惠欣浅笑着,柔柔的语调顺着玄烨的话语奉承了一番。 东珠倒是好奇的看着这名在宫中并不受宠的惠贵人。样子柔美,如雨后花朵,娇艳欲滴,行为举止倒是很有分寸,从不主动争取些什么。论家族背景,她不若自己、芳儿还有阮雪,论宫外兵力,她不若李玉妍和可兰。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如何在宫中立足,她倒是很乐意见识。(.好看的小说) 玄烨淡淡的看了一眼,除了知道她是芳儿选进宫中的惠贵人,平日里和东珠一般不出宫门半步。其他到也没有什么可以令他有留心之处了。只是往常来慈宁宫请安的人,除却芳儿和东珠,就只有阮雪和宣妃了。一些品级底下的妃子是不受皇玛嬷召见的,今日怎么例外了。 芳儿见玄烨稍稍留意了下惠欣,又见他眉间若蹙,便知他心中所惑。嫣然一笑,将宫婢奉上的茶水递给玄烨,“来慈宁宫的途中遇见了惠贵人,臣妾便邀她一道来跟老祖宗请安了。不想还是慢了淑贵妃一步。”寥寥几语便将玄烨的疑惑给揭开了,又顺道将事情转移到了它处。 东珠素来知晓芳儿的心思,微微一笑,将手中原本捧着的茶杯放置一旁的桌案上,“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事情繁多,自然不若臣妾这个闲人咯。” 芳儿轻轻一笑,对着玄烨道:“皇上,老祖宗,您瞧淑贵妃这话,听着叫臣妾颇为羡慕。” 太皇太后轻瞧了东珠一眼,眼角微微扬起,唇边含笑说道:“东珠这话确实该打。依哀家的意思,不如叫她跟皇后一道管理六宫,也好正了她贵妃的名头。” “就按皇玛嬷的意思办。”玄烨淡淡的应承着。 惠欣看着玄烨和芳儿相互对视的神情,心中尤为羡慕,又见芳儿和东珠姐妹情深的样子,也甚是眼红。高贵的女子,身披凤衣,头戴凤冠,一身的优雅气质,深得皇上的宠爱,太皇太后的宠溺,这天下还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呢?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东珠笑着起身,对着太皇太后和玄烨微微一福,恭敬的说着:“臣妾多谢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器重,日后定当竭尽全力辅助皇后娘娘管理六宫。”待看到太皇太后摆手示意她站起,她又仪态万千的弯身坐下,一举一动皆有说不出的风范。纵然知道自己进宫就是为了帮助芳儿,可若没有皇上和太皇太后正式的发话,那一切也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犹如当日册封张妙,她未得两宫太后和皇后的旨意私下行事,就已经触犯了宫规。如今就看谁还敢说她。 惠欣隐去眼中的羡慕,离开座位,对着东珠微微福身,浅笑的说着恭维的话语,“恭喜贵妃姐姐,贺喜贵妃姐姐。大清有皇后娘娘和贵妃姐姐一道掌管后宫,定能再现贞观。” “惠贵人这话说的好,作为君王就得跟唐太宗一样,勤政爱民才行。” 东珠轻轻一看,眼中透露着深意,“贵人原来也熟读历史,恰不知贞观年间,后宫皆有长孙皇后掌管,而如今皇后与我共掌六宫事宜,不知你说谁更像长孙皇后呢?” 这话东珠问的极为不敬,尤其还当着芳儿的面。但是太皇太后、皇上以及芳儿心中均明白东珠的为人。依她的性子绝不肯能为难任何人,今日刁难惠欣定然有她的缘故。因此都避而不语。 惠欣瑟瑟发寒,求救似的看向四周均得不到回应,暗自懊恼不该出言奉承。如今淑贵妃的话,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若是答了皇后,依照钮祜禄家族的势力,她日后定不好过。若是回答了淑贵妃,则是不讲皇后放在眼里。依照皇上对皇后的宠爱,也不会轻饶了她。 “长孙皇后和徐贤妃皆有贤名在史册,若我大清也出个长孙皇后和徐贤妃岂不好哉?” 东珠满意的颌首。这个惠欣到还机智,懂得用长孙皇后和徐贤妃来比喻她跟芳儿。 玄烨对此却并不在意,只是微微道:“贞观年间多的是良臣谋将,唐太宗更是皇权一同,哪里像朕一样……”话还未说完,便叫太皇太后给打断了。 “皇上这话错了,我大清开国以来,良臣谋将还少么?如今朝廷有四大辅臣帮你把持,让你习得治国之理念,这可是历朝历代的皇上所没有的经验。”言罢,她又对着芳儿说道:“皇后,你虽然嫁进了皇宫,但是好歹也要回索府看看,或者捎封信给你爷爷,以慰你爷爷思念之情。” 芳儿略一细想,稍稍明白太皇太后话中的意思。如今朝堂被鳌拜把持,放眼众臣除去爷爷,便无一人可以与之对抗了。老祖宗话中的想法是想她写信告知爷爷,皇上急需亲政。柔情一笑,芳儿悄然颌首,“臣妾知道了,多谢老祖宗挂念。” 声音刚一落下,殿外便响起了内监的高喊声:“宣妃娘娘嫁到!” 第一百六十七章 荣答应 芳儿心下好奇,这宣妃可兰不是回蒙古探亲去了么,怎么才几日时光便已经回宫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便侧首一看,见可兰里着暗花墨绿蜀锦衬子,外罩丁香色单罗纱,更衬得她肤若凝脂,身若扶柳。秀颈上围着素软缎襟子,衣衫裙角绣着银丝牡丹栩栩如生,头上横插一支玛瑙翡翠八宝簪,耳着一对蝶形嵌珍珠坠子,手中轻捏一方象牙白弹墨梅君子柔帕。 可兰轻轻福身行礼,“臣妾博尔济吉特可兰参见太皇太后,参见皇上。”微微起身,见芳儿和东珠也在慈宁宫,心下略微吃惊。懊恼着自己怎么不打探清楚才来慈宁宫。 太皇太后见可兰的神色尽收眼底,清开嗓子问道:“宣妃怎么如此快便从蒙古回来了?也不多留几日以慰你阿玛额娘的思女之情?” 可兰嫣然轻笑,待坐在了宫婢备好的椅子上后,方才回道:“途中臣妾收到阿玛的来信,说是叫臣妾不必千里迢迢去蒙古看他,待交代好蒙古的事情之后,他会携着额娘来京城看望臣妾。届时还请太皇太后和皇上赏脸见一面。” 太皇太后轻瞧了玄烨一眼,略有皱纹的脸上显现淡淡的微笑,“大清与蒙古自来交好,蒙古亲王来京,皇上自然得热心招待了。”虚应着说了一番,却说的可兰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明媚,“达尔汗亲王可有在信中提起他的从兄说那慧慧的事情?” 乍然提起慧慧,芳儿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小黑屋的场景,心中不免升起一份恐惧,颤抖着手去端那茶杯,却一个不稳,打翻在侧。 可兰状似无视芳儿失态的举止,神情自若的回答着:“提到过,阿玛说伯父惶惶不可终日,深觉有愧于大清对科尔沁的信任,做出瞒天过海的事情,乞求太皇太后和皇上的饶恕。” 玄烨的眼中闪过心疼,面显厌恶之色,不耐烦的说道:“既然亲王知错,朕也不想追究。博尔济吉特慧慧一事,在宫中就算彻底结束,朕不想听到关于此人的任何消息。” 太皇太后也能明白这件事对芳儿所造成的影响,因此默不作声的顺了玄烨的意思。她执起芳儿的手,略显红肿,伸手接过苏麻喇姑递上的冷巾帕,怜爱的看了芳儿一眼,“下次当心点。”然后又侧首对着宫婢吩咐,“请太医进宫为皇后看看。” 宫婢轻声应下了。 可兰虽然理智上知道皇后深受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宠信,但是情感上还是不免有些嫉妒,想起在殿外候着的人儿,她笑意盈盈的说道:“皇上,太皇太后,臣妾在回宫的途中,遇见了一个姑娘,她跟臣妾说了一些事情,还求臣妾把她带进宫,臣妾推脱不了,就把她带进宫来了。” 东珠见太皇太后略一皱眉,心下她对于此事定是不赞成,因此浅笑着道:“难道这永和宫的宫女不够你宣妃使唤吗?还非得从宫外带进来才合心意?” 可兰也不恼,只是玩转的说道:“贵妃姐姐这可是误会臣妾了。那女子不是臣妾要来在身边使唤的。而是她说……”眼睛轻瞥了下玄烨,目光流转,柔情千转,“说皇上答应让她进宫却没了音信……” “胡扯。”玄烨怒喝道:“朕从来没答应过什么宫外女子让她进宫。”鹰眸扫向可兰,带着无比的愤怒,“宣妃,你听信乱七八糟的话,在太皇太后的跟前胡言乱语,是嫌你永和宫住的太舒服了,想要尝尝冷宫的滋味吗?” 可兰“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嘴中讨饶,“皇上饶命,只是那女子将皇上日常佩戴的事物说的一清二楚,让臣妾不得不信呀。[]” 芳儿轻轻给了东珠一个眼神,但见东珠悄然颌首,翩然走至可兰跟前,弯身扶起,“宣妃妹妹服侍在皇上身侧,对皇上日常佩戴之物定是熟悉非常。那女子既然能说的出来,也由不得宣妃妹妹不信。”她将可兰安置在座椅之上,然后转身对着玄烨说道:“既然皇上又说见不得她,那何不请她进来,让大家伙瞧个真假?若是假的,自然罪不可赦,但若是真的,皇家的颜面也不得不顾,到时候就要让皇上开开金口了。”随即吩咐白鹫将人请进来。 来人一袭浅蓝色拽地烟罗纱裙,身姿俏丽,款款而行。一头乌黑的秀发以挑金丝珍珠簪绾成纤云髻,耳边垂下的流苏随着前行的脚步轻轻晃动,别具一番风情。粉黛未施,却依旧明丽动人,柳眉轻挑,凤眸微眯,略勾的嘴角似笑非笑,那抹淡淡的慵懒,恰恰有着动人的媚惑。见着一屋子的人也不惊慌,缓缓有礼的屈膝福身,“马佳荣兰参见皇上,参见太皇太后,参见各位贵人娘娘。” 芳儿倒是认出了那女子,恰是那日在宫外捡到血玉环佩的人,也是深情款款看着玄烨的人。她的嘴角露出一丝丝淡淡的冷笑。今日见到这马佳荣兰,她确定那日相助定是刻意为之,好一个蛊惑人心却又聪慧的姑娘。 “是你……”玄烨惊道。没想到再次见到这位帮他的姑娘竟是在这种场合之下。心里顿时起了一股怒火。思想前因后果,玄烨料定一切都是有意为之。他堂堂的一国之君竟然被这个小女子玩弄与鼓掌之间,简直可恨。 荣兰微微一笑,透露着无限风情,“看样子,皇上是记得我了。那皇上想必也记得对荣兰做过的承诺。” “如此有劳姑娘费心了,日后若有机会,在下一定还报姑娘。”此话跃然浮现在玄烨的心间,他下意识的看向芳儿,但见她一双冷眼无神,脸上没有显现半丝的不悦,仍然是一副母仪天下的模样。“这事皇后怎么看?”他试探着问道。 芳儿淡淡的看了一眼玄烨,当中闪着责怪。轻哼露出一丝不带感情的微笑,“当日皇上对这位姑娘说的话,臣妾在一旁也听到了。既然君无戏言,为了大清的颜面,就遂了马佳格格的意思吧。” 玄烨厌恶似的看了一眼荣兰,对她一脸妩媚的笑靥也视而不见,冷冷道:“进宫为妃就是你的愿望是吗?”见荣兰欣喜的颌首,他就更厌恶了,“马佳氏听旨。”待荣兰福身跪下,玄烨冷笑着撇过头,然后缓缓端起茶水,慢慢呷了一口,再沾了快糕点品尝,之后方才慢斯条理的说道:“今日册封马佳荣兰为荣答应,居咸福宫蔷薇苑。”眼角瞥见荣兰正要起身谢恩,他又道:“还没完。”一句话就将荣兰僵愣在那里,心中倒是出了口气,“身为女子,马佳氏不懂妇德,着其在宫内好生看书,学习前人的德行,免得日后做出令朕和皇后以及皇家难堪的事情来。” “臣妾遵旨。”荣兰诺诺的应下,脸色不若刚进殿时的娇媚,柔中带着苍白。 “皇玛嬷,孙儿在南书房还有事情要办,就先行告辞了,待午膳时分再来陪伴皇玛嬷。” 太皇太后默不作声的微微颌首,对于玄烨此番对荣答应的处理也不表示意见。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芳儿,沉稳得当,忍耐力当真不错。 众人都不敢起身去搀扶荣兰,刚才听皇上的语气和举止,已经很是不待见这位新贵荣答应,不然也不会故意让她跪地那么久了。 待玄烨离开,芳儿请示了下太皇太后,然后缓缓开口,“荣答应刚刚进宫,难免对宫中的规矩不了解,惠贵人。”轻唤了声惠欣,闻得她应声,又道:“这荣答应是被分到了你的宫中,日后有空你就好好教教她。皇上说得对,身为大清的后妃,绝对不能辱没了大清的颜面,失了大清天朝大国的风范。” “臣妾知道。”惠欣应下,然后扶着荣兰起来,对着太皇太后微微福身告退,“太皇太后,既然如此,那臣妾就先带荣妹妹回宫了。” 太皇太后眯着眼睛稍稍颌首,直至她们的身影出了慈宁宫的大门方才回过神。她微微叹了口气,看向殿内一时间只剩下芳儿和东珠,气愤一下子沉默了起来,便开口道:“芳儿,再过些日子就是你的芳辰了,去年因为奇綬的事情,你借此取消了千秋节,今年可不能再免了。不然传扬出去,哪里有你后宫之首的风范?”见芳儿还欲反驳,太皇太后又说道:“更何况,你也可以借此见见的亲人。” 亲人?芳儿神情一愣,瞬间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意思,她淡淡的颌首,“臣妾明白了,让太皇太后操心臣妾的事情,是臣妾的不是了。” 太皇太后摆手示意无妨,然后对着东珠道:“这件事就交由淑贵妃去办理,也好借此让咱们看看她的能力。” 东珠嫣然笑道:“臣妾遵命。”对着太皇太后和芳儿微微福身,然后眼神对上芳儿的淡笑的双眸,闪过一丝娇笑,“太皇太后,臣妾一定会为皇后娘娘举办一个令大家都满意的寿宴。”她也一定会让大家伙都好好记住,谁才是住在坤宁宫的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 巧遇 空中,晶莹的雪花像轻盈的玉蝴蝶在翩翩起舞。芳儿将手伸出屋檐,那雪花便从容落在她的手心,转眼化成了水。芳儿轻轻一笑,自腰际将丝帕提起,擦拭了下又放回原处。嘴中缓缓念道:“归鸿声断残云碧,背窗雪落炉烟直。烛底凤钗明,钗头人胜轻。角声催晓漏,曙色回牛斗。春意看花难,西风留旧寒。” 清月自殿内走出,四周环顾了下,见芳儿站在回廊上赏雪,便走了过去,轻唤了声“娘娘”然后便将手中抱着的暖炉放置芳儿的怀中。“天寒地冻,娘娘可不要冻坏了身子。” “这些年来,皇上着卢淑照看我,你又时时紧盯着我,这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小黑屋那场折磨,让她的身子至今都受不得寒,若不是卢淑的医术高超和宫廷内的珍品滋补,怕是现下她都赏不得雪景了。“清月,我想换身衣裳,去宫后苑看看景色。” 着了一身浅蓝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的上衣,只袖子做的比一般的款大些,迎风飒飒。腰身收紧,下面是一袭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梳简单的桃心髻,仅戴几星乳白珍珠璎珞,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斜斜一支翡翠簪子垂着细细的一缕银流苏,一张绝美的心形脸蛋,小巧挺拔的鼻子,柳叶般弯弯的眉,薄薄的嘴唇,那浓密的青丝柔顺的放下来,垂落在桶外。[.超多好看小说]脸上泛着惬意的表情,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媚人笑容,慢步来到宫后苑。 “参见皇后娘娘。” 闻声回首一看,竟是后宫的一干妃子都来了这宫后苑,细细打量着。 阮雪同她一样着了一袭浅蓝色拖地长裙,裙边用繁花迷离丝绣着妖娆的蔷薇图案,袖口用神色丝线绣着藤纹,缀着彩珠,光彩鲜艳,璀璨夺目,外套同色纱衣,腰间用一条织锦束了起来,显得身段如此的窈窕。三千青丝挽了一个朝云近香髻,插一直扇簪,银色的花瓣中央镶嵌着一颗淡粉色的玉珠,垂下少许流苏。 可兰一身鹅黄色宫装,身披白色水薄烟纱。三千青丝挽了一个流云髻,带了珍珠流苏花簪,流苏在两弯柳叶眉上空悬吊,左鬓插了四支珍珠流苏簪,流苏同样在两弯柳叶眉上空悬吊,干净洁白的玉颜上擦拭些许粉黛,双眸似水,看似清澈,却深邃不可知其心思。 李玉妍着了一身烟色对襟软烟罗长裙,外罩淡色轻纱,乌丝被一支青玉镂空簪绾成一个浮华流月髻,腰系步摇,头上斜斜插着一支流苏,辅着蝴蝶翡翠。 还有一人倒是陌生的很,瞧她一袭月白色的宫装,与一般宫女平日说穿并无多大区别,只是隐隐显出丝丝清雅竹纹,乳白色的绣鞋绣了一朵淡粉色的花花。模样清秀,但和他人一比却是差远了。经清月在耳边提醒,芳儿才知道那人是谬答应张妙。 轻轻一摆手,缓缓开口道:“都起来吧。”也不问她们为何结伴来宫后苑,只见前方有座亭子,言:“难得众姐妹在宫后苑相聚,不如一起去前方的亭子坐坐,叙叙咱们的姐妹之情?” 可兰淡然一笑,当下应允,“就按皇后娘娘说的,咱们去亭子里说会话,叙叙姐妹之情。”说罢,走至芳儿身侧,挽起芳儿的手臂往前方走去,也不给身后的人说话的机会。 阮雪淡笑不语,轻瞥了眼李玉妍和张妙便举步跟了上去。这个皇后娘娘很懂得分寸,就像上次在坤宁宫,太后娘娘听信安嫔的话为难了她,她开口说了几句解了围。之后便见着她遣人送来几样珍品,算是感谢。阮雪在心中微笑,其实皇后用不着这么做,她会帮忙只是听从了阿玛说的话。南苑行围一事,她在事后也觉得对皇后的态度不好,心存愧疚。再来阿玛给她分析了一些事情。她便明白赫舍里芳儿这个皇后不好当。既然不好当,她又何必再去跟她一般计较。 李玉妍见宣妃和佟妃都一道跟了上去,自己若是不一道去,怕是皇后娘娘挂心,日后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就不好了。 张妙原本想走上前去跟宣妃一道搀扶皇后,却在想到宣妃平日里的对待就止步了。今日出宫来,若不是宣妃执意,她宁可待在丽景轩内为皇上缝制锦袍,也好借此多得一点恩宠。奈何自己身份卑微,违抗不得。悄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首跟在后头。 步入亭内,芳儿才发现已经有人了,稍一响动,那两人便转过身来,见是皇后驾到,便立马福身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恰原来是惠贵人和荣答应。 惠欣一身粉紫色宫装,下穿一色真丝长裙,头上低低挽着百花髻,头上插着银月钗,再无其他装饰,显得分外清新明丽有不失大家闺秀的雅致。姣好的身形,恰似玲珑娉婷,结晶的玉手上戴了白银缠丝双扣镯。 荣兰一身淡黄色云烟衫逶迤拖地白色宫缎素雪绢云形千水群,头发梳涵烟芙蓉髻,淡扫娥眉粉黛敷面,明艳不可方物。 芳儿淡淡道了句“起来吧”随即让清月在石凳之上放下垫子便做了上去,如此免去了寒气。她将暖炉抱在怀中,对着众人道:“各位妹妹都坐下吧。” 众人稍一坐下,奈何亭内石凳数量有限,容不下那么多人。 芳儿微微一抬眸,见惠欣和荣兰还是站立在侧,便问道:“怎么不坐下?” 惠欣淡淡一笑,“方才臣妾和荣妹妹坐久了,身子有些酸,便不坐了,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 说的倒是婉转,但是芳儿却不相信。她略一环顾了下四周,心下明白,“是本宫考虑不周。”随即吩咐了小李子几句,便见小李子颌首退了下去。对惠欣善解人意的说辞很是满意,见着她身侧的荣兰,芳儿撇过眼神,要说不在意那是假的,她淡淡的问道:“荣答应最近怎么样?在宫中还习惯吧?” 荣兰微微一福,“谢皇后娘娘的关心,臣妾一切都好,贵人姐姐照顾的很周道。” 可兰轻看一眼惠欣,然后赞道:“贵人当真担得起一个惠字,果真贤惠的很。”不等惠欣开口虚言几句就见张妙一脸神态自若的坐在芳儿的身侧,心生不满,轻蔑的说:“按照尊卑等级区分,这方亭之内定有惠贵人一席之位,奈何某些人不懂分寸。” 芳儿淡笑着微微摇首,心知可兰说的是谬答应。不想这谬答应设计玄烨,分她恩宠的事情,至今她都没有忘记半分,当真是个记仇的女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 暗斗 “惠贵人为人大方得体,想来是不会和谬答应一般计较,此事就作罢。本宫已经派遣小李子去搬两把椅子过来了。”正说着就瞧见小李子已经回到了亭子,笑着说:“这不已经来了么?两位妹妹快坐下吧。天寒地冻一直站着对身子不好。” 惠欣和荣兰对着芳儿微微福身行礼以示感谢,随后坐在了椅子之上。看了下在座的几位妃子恰不见东珠的人影,荣兰媚着一张脸问道:“难得咱们姐妹在一块儿,怎么不见贵妃姐姐?” 可兰对于这个荣兰本就有气,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受到皇上的冷落。因此冷哼了一声,“别姐姐妹妹叫的如此亲热。荣答应,本宫跟你不是一个级别,切勿乱了称呼。”轻蔑的看了她一眼,恨不得将她那张媚惑人心的妖艳脸庞给撕碎了。“贵妃姐姐如今身负重任,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答应想见就可以见着的。” 乍一听闻皇上新册封了一个娇艳无格的答应,李玉妍倒是私下去见过。见她果真如传言中描述的那般,心中倒是觉得这个荣答应定会深受皇上的恩宠,却不想皇上从未翻过她的牌子。当真可惜了她那张狐狸精似的脸。轻轻掩嘴一笑,透露着得意,“宣妃娘娘这话可伤了荣答应的心了。好不容易费尽心思进了宫,却得不到皇上的恩宠,那不如不进宫呢。在这深宫里,多的是没被皇上宠幸的女人。”她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下荣兰的身姿,“啧啧”可惜道:“荣答应这副样貌若是在寻常百姓家,那定是受宠的二房,哪像现在这般呀。” 张妙也是轻蔑的一笑,“既然已经身处宫中,漫漫长日荣妹妹也好想想其他法子打发时间,这皇上的恩宠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话是这么在劝解的说,可这口吻却一点都不像。在这深宫之中,有恩宠总比没恩宠来得强,虽然她只有那么仅仅的几次,但总比这新来的荣答应一次都没有要来得强。 可兰嗤笑道:“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贱人,五十步笑百步的话也说的出口。” 芳儿淡笑不语,略一侧首看向阮雪,恰巧她也正看向自己,尴尬的微微相视一笑,便转首看向众人,红唇轻启,“众位妹妹既然都进了宫,册封了妃号,那都是一家人了。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皇上日理万机,怠慢各位妹妹也是常有的事情,本宫不希望有人借此来打击旁人,免得传扬出去,叫人天下的百姓看皇上的笑话。” 李玉妍微一挑眉不甚苟同,执绣花丝帕的纤手往上一提,略似整理自己的发鬓,“皇后娘娘这话是在指责我们这些妹妹的不是吗?那娘娘也太大惊小怪了,我们长久居住深宫,倍感无聊,相互之间调笑一番也是有的。当然这不包括皇后娘娘了,这六宫之中谁不知道皇后娘娘你最受皇上的宠爱,这不,淑贵妃大力操办娘娘的千秋节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芳儿知道李玉妍是有心针对自己,故对她挑衅的话语充耳不闻,只是淡然的笑着,倒是张妙开口说道:“皇后娘娘深受皇上宠爱这是六宫之中总所周知的事情,安嫔姐姐若是吃味了,那可要酸死了人了。” 李玉妍冷眼射向张妙却也不敢当着芳儿的面出言放肆,耳旁听闻有人轻笑,闻声望去见是荣答应。双眸不禁露出一丝笑意,这可是她自己撞到了档口上,怪不得她。正欲开口,却叫阮雪给抢了先。 “谬答应这话说的不错,但是凭借你一个小小的答应竟敢说安嫔的不是,这不是太过于没分寸了?”凤眼撇向张妙,虽然淡淡无光却叫人感到不甚的威严。见张妙垂下首不敢反驳,阮雪又将目光转向瑟瑟得意的李玉妍,“皇后娘娘身为后宫之首,就算深受皇上恩宠又是如何?那岂不表示着我大清朝帝后和谐,社稷安康吗?安嫔若心中不满,大可找皇上或者两宫太后哭诉,又何必在此酸酸暗讽,深怕别人不知你心中委屈似的。” 李玉妍心中愤恨,这个佟佳阮雪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妃子,而她是嫔位,就敢在众人面前让她下不来台,未免也太过分了。就算她的身份高贵那又如何,她也不差呀。忍不下这口气,她眼角撇过正坐在一旁的芳儿,见她无意斥责佟妃,便道:“呵呵,这贵妃姐姐拿了个协理六宫的权力,训说众姐妹倒是也罢了。这佟妃姐姐也有此权力了吗?” 阮雪带有讽刺意义的看了一眼李玉妍,随即拿起石桌上一片树叶,轻轻一吹,随即莞尔一笑,“我有说众姐妹吗?我指名道姓说的不就是你安嫔一人?你又何苦将大伙都拖下水。”其实阮雪这么针对李玉妍是有原因的。根据她的阿玛佟国维的几番追查,南苑行围暗杀皇后的幕后主使正是李玉妍,却叫她背了黑锅,依照阮雪的性子,忍了那么久已经是给李玉妍面子了,既然今天她非要闹,那就索性闹到底,她佟佳阮雪还会怕了李玉妍不成。 惠欣看气愤有些不对劲,急忙出声打和,“两位姐姐都别吵了,既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又当着一众奴才宫婢的面,当心失了彼此的身份。” 李玉妍确不领情,当下反驳了惠欣的好意,“用不着惠贵人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做好人,谁知道你背地里使了多少坏。” 芳儿面下一沉,对于李玉妍的不知道分寸感到不悦。她将暖炉重重的放置在石桌之上,发出一阵声响,凤眼瞧向李玉妍,斥责道:“惠贵人一片好意,安嫔不领情也就罢了,何苦说出一些伤人心的话,坏了彼此间的姐妹之情。”见李玉妍要反驳,她却不给她机会,“今日看安嫔的举止,本宫都忧心要说你几句了。佟妃的话就当作是替本宫说了。”她看整片宫后苑均被白雪覆盖,所见之处一片皑皑。叹然道:“今日有缘聚首,本宫本想和众姐妹对着雪景吟诗作对,陶冶一下性情,现在全没了兴致。”说罢,她站起身子,走至亭外,然后又回首说了几句,“本宫累了,就先回宫了。众位妹妹若还有闲暇,就赏赏这白雪,洗涤一下自己的心境。” 皇后都了,那她们还在此坐着干什么,原本的好心情都已经破坏殆尽了。阮雪冷哼了一下李玉妍,然和跟可兰和张妙一道离开了。李玉妍也不欲和惠欣、荣兰打交道,也神奇高昂的离开了。霎那间,亭子中只剩下原本就待着的人。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回想着她们说的话,荣兰倒是有了一番别样的心思。在这后宫之中,论身份背景,她不若皇后、淑贵妃、佟妃、宣妃、安嫔,甚至是跟她一个宫的惠欣都比她高出一阶。加上入宫至今,她都尚未承宠,就连同一级别的谬答应都可以对她嗤之以鼻,地位之卑微可想而知。若要在这宫中有一席之地,她必须得到皇上的宠爱。放眼六宫,又哪位妃子的姿色可以跟她相较?就连那被称为满州第一美女的皇后娘娘也比不上她。只要她稍加努力,她就一定可以宠冠六宫。 惠欣瞧了下身侧一脸深思的荣兰,耳旁回放着众人对她的奚落,就连那谬答应都能出言放肆,荣兰心中的悲哀可想而知。她的心中颇有不忍,或许只要承宠一次,荣兰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她安慰似的握住荣兰的柔弱无骨的手,却无言安慰。 第一百七十章 芳辰(一) 康熙五年十二月,鳌拜绞杀阻其圈地换地的三大臣,玄烨虽然唏嘘却也无可奈何,这得眼睁睁的看着鳌拜在圣旨之上盖上玉玺。(.无弹窗广告)恰逢遇上芳儿的生辰,玄烨闻得太皇太后亲下懿旨命东珠操办千秋节,为缓解郁闷的心情,他命梁九功传话给淑贵妃,务必大办,决不可委屈了皇后。 十二月十七日,老天爷格外开恩,将连续几日笼罩在紫禁城上空的乌云给散了去。这日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给寒冷的冬季增添了一丝温暖。 清晨,芳儿唤得清月跟茗烟进入寝殿,穿了一袭明黄凤袍,襟镶嵌真的金边,凤袍上用金色丝线勾勒出了栩栩如生的凤凰,乌黑长发梳成了云雾髻,头插珠钗与金步摇,光洁饱满的额头佩戴着金色的额坠,格外的明媚,雍容华贵,向来只插着简单发钗的发中也换上了精致的珠钗,描眉涂唇,胭脂抹颊,让白嫩的肌肤更加的红润漂亮。头戴紫金翟凤珠冠,一双凤眼微微向上扬起,说不出的妩媚和凌厉。对着铜镜比照了番便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进入殿内,芳儿便见到皇太后也在,料想定是太皇太后的恩典,将皇太后唤道了慈宁宫,免了她诸多的麻烦。面露丝丝微笑,微微福身,举手投足尽显皇后风范。 “臣妾参见太皇太后,参见太后娘娘,恭祝两宫太后福泰安康。” 太皇太后微笑着示意苏麻喇姑将芳儿扶起,然后命人在身侧摆放了一把软椅,待芳儿坐下之后,她又命宫人呈上一些珍品,“今儿个皇后芳辰连老天爷都开恩放晴,哀家和皇太后也不能没有所表示,这盘中事物是早前哀家命内务府打造,皇后暂且瞧瞧,喜不喜欢?” 芳儿起身对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福礼谢恩,然后执起饰品在眼前一晃,微笑着打量了翻,当真是极品,尤其是那石榴簪子,嫣红非凡,颗颗石榴子均是红宝石镶嵌,华丽非常。[] 太皇太后见芳儿对那石榴簪子爱不释手,便含着笑意说道:“石榴多子,希望皇后多加努力为我爱新觉罗家族开枝散叶。” 芳儿闻言不禁脸颊微红,害羞不已。却又听闻皇太后开口道:“皇后不必害羞,此乃天经地义之事。皇上虽然年轻,但大婚已有一年有余,膝下尚无一子毕竟不好。”芳儿的心中明白,对于皇室来说,子嗣尤为重要,尤其是对皇上的女人来说更为重要。她身为中宫皇后,若他日生下嫡子,那后位将不动分毫。这对于赫舍里家族也是一件好事。 皇太后对着太皇太后说道:“臣妾早前着钦天监卜了一挂,其大意是说皇上子嗣将近。” 太皇太后何尝不晓得皇太后话中的意思,她这是有意说给芳儿听。中宫至今尚未传出消息,子嗣将近不是摆明了说其他妃子吗?今日说这话明摆着让皇后堵心。她不动声色看了皇太后一眼,随即笑着对芳儿说道:“这是好事,他日皇后生下阿哥是为嫡长子,立为太子,那我大清江山永固了。” 芳儿虚应着淡笑,缓缓坐下伴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说了好一会子话,直到乌苏嬷嬷派人前来通知说各大臣的夫人都均已到坤宁宫了,芳儿这才起身离开。 刚一踏入宫门,芳儿便见到卢淑了。她一袭鹅黄色莲步纱裙,外罩浅白色透影纱衣,一身美丽的宫装显得十分纤弱,头上一对蜜花色水晶发钗,珠花饰丽,腰间淡蓝色流苏摇曳质地,显得精致小巧,额前的刘海随意飘散,宛若天仙,脚下一双镂空流云鞋,手上的银铃阵阵作响。(.)音色宛如飞珠溅玉,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下凡,未施半点脂粉,肌肤仍然吹弹可破,这样美的清淡的人儿,独自一人漫步在坤宁宫的大殿中。 脸上露出一抹开心的微笑,心想着尔泰总算将卢淑给请来了。她还猜想着依照卢淑的性子怕是不肯进宫呢。轻移莲步走向卢淑,却发觉她的嘴角噙着一丝楚楚动人的微笑,但眼底一片凉薄,显得十分疲惫。心下疑惑,正欲扬声叫唤,却见卢淑朝着一个方向跑去,顺眼望去恰是纳兰容若。 淡淡一笑,心中明了就忘然止步。芳儿四下张望了下,看人影所及之处不见奶奶或者家族中任何女子的踪迹,招手唤来清月,命其将索夫人带至内殿,她有话要私下说。言罢,便举步走向内殿,行至一半又着茗烟去小厨房准备精致的糕点。 清月轻轻敲了敲内殿的红木门,待听得里面传出“进来”的声音,才恭敬的将索夫人领至里面,随后便招呼小李子一同退出去帮乌苏嬷嬷的忙,内殿只剩茗烟一人在旁伺候。 索夫人今日穿了一袭暗紫色的旗装,不显华贵倒显得素雅了几分,发鬓上的几朵珠花让其增添了朴素之风。芳儿心中明白,奶奶是为了避嫌才将自己装扮的如此平常。树大招风,半点疏忽不得。忽见索夫人正要行跪拜之礼,芳儿连忙起身将她扶起,道:“内殿没有旁人,奶奶无需多礼。”随即引着索夫人在一侧坐下。 索夫人这才抬首细细打量芳儿,见她一身华贵,可脸庞却清瘦了不少,眼眶闪着泪珠,心疼不已,“娘娘……” 芳儿知道奶奶要说些什么宽慰或者心疼的话,她不欲将内殿气愤弄得如此悲凉,便淡淡一笑,在她开口之前说道了,“自入宫以来,除却一些大典之上见着爷爷奶奶,芳儿也未曾私下召唤或者出宫探望,实在不孝极了。也不知道爷爷奶奶身子如何?家中状况如何?” 索夫人知芳儿有意转移话题,便拭去眼角的泪水,“家中一切都好,娘娘不用挂念。倒是娘娘一人身在宫中,不知可好?”隐约着还是想亲儿听到孙女说话。 “一切都好,皇上待我好,两宫太后也极为宠爱我,爷爷奶奶在府中也不必时时记挂,芳儿长大了,会自己照顾好自个儿。” 闲话家常了几句,芳儿问了些索府今日的状况,也问了下偏苑的事情,在知道噶布拉一如既往的偏爱真的阿尔吉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但是当听闻芸芸近来的花样,又不禁露出了真心的笑意。 “奶奶,我这边有一封书信,待你回府后务必亲自交给爷爷。切记,途中不能为外人知道。不然会给索府以及皇家带来无可避免的灾难。” 索夫人原本笑意盈盈的脸庞一下子怔住了,冷冷从芳儿手中接过烫手的书信。上头娟秀的字体透露着舒坦,却叫这份书信更显得沉重。她小心翼翼的将书信藏入袖口中,然后缓缓站立起来,对着芳儿行了一个告退的礼节,便离开了内殿。回到大殿中,她收起袖中的沉重,扬起谈笑风生的面容,跟着一堆王公大臣的诰命夫人,说着家中的是是非非。 芳儿轻轻叹了一口气,除了佩服奶奶的应变能力也叹息索府身处朝政和后宫的权力巅峰,是否是一件好事?托起茗烟递过的来的手,芳儿虚应着扬起一抹明媚亮丽的笑容,仪态万千的步出内殿,重新回到大殿。略走几步便坐在了象征后宫之主的凤椅之上。 眼睛扫过殿内众人,见来来往往除却一干妃子已经差不多了,正想开口唤来乌苏嬷嬷让各位诰命夫人就坐,便着纳兰容若和卢淑携手走过来。但觉卢淑脸庞倍显落寞和孤寂之色,较之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心中疑惑非常。 纳兰容若拱手道:“奴才恭贺皇后娘娘芳龄永寿。”说了写祝贺的话语,才将他此刻来坤宁宫的目的道出,“皇上命奴才过来跟皇后娘娘说一声,这宴会等圣上来了再举行,她要给娘娘一个惊喜。”待芳儿颌首后,他便行礼告退了。 芳儿看着卢淑一脸恋恋不舍的盯着纳兰容若的身影,直至他消失在宫门口方才回过神。脸上虽然扬着淡淡的笑容,可眼中的忧伤叫人看了甚为心疼。她步下台阶,执起卢淑的手,“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才几月不见你就变得如此憔悴?” 卢淑淡淡的摇摇首,将手抽了回来,搀着她重新步上台阶在凤椅上坐下,自己测试站立在她的身侧,“娘娘放心,卢淑没什么。只是我既然决定走了这一步,那就坚定的走下去,无论接过是什么,我都不后悔。”双眸中闪着飞蛾扑火般的决心,叫人看了好不担忧,但随即有见着她一脸笑意的说着,“娘娘,告诉你一件事,我跟纳兰容若就要成亲了。” 芳儿大为吃惊,却也没有多大的意外。只是怀疑,卢淑明明知道纳兰容若心中喜欢的是东珠姐姐,为何还要一头栽进去?还是说容若已经放下东珠接受她了呢?心中有颇多的疑问却没问出口,淡笑着祝贺道:“选定日子着容若告诉本宫一声,本宫一定会同皇上送上一份珍贵的贺礼恭贺你们。” 卢淑和纳兰容若之间有太多的细节是芳儿所不知道,因为这是另一个属于他们的故事。她只是认为既然他们两个人有心走到一起,那便是一件好事。孰不知卢淑在这件事情的背后付出的又将是什么样的代价。就是因为这个代价,容若才成为了一个深情苦楚的词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芳辰(二) 大清的盛典一般都是在晚上正式举行。白日,芳儿在坤宁宫接见了一干诰命夫人,接受了她们的跪拜和恭贺,并在坤宁宫摆下小宴款待了她们,席间虚谈了好一会子话,并注意到常宁正福晋纳喇让娜身侧站则一名妙龄女子。 那女子着淡绿色拖地长裙,裙角一只粉蝶停落在一只百合中。身披紫纱,显得清澈透明,亦真亦幻。双眸淡淡,给人一种幽静的感觉,俏鼻挺高,薄唇浅红,肌肤似雪。头上三尺青丝,两缕披在胸前,剩下的在头上挽成飞云髻,斜查一支银月簪,钗上垂下水晶串成的吊坠,整个人看起来素雅而又不失气质。 这千秋节只有那些诰命夫人才有资格进来,也不知道这女子是什么身份?心下疑惑,便着小李子将让娜和那女子唤道跟前。 纳喇让娜和那女子莲步走至芳儿跟前,缓缓行礼,待芳儿说了句“平身”之后,方才正视对上凤座。 芳儿脸露微微一笑,“福晋进来可好?自大婚一别,也好就不曾见福晋进宫了?” “府中事多,五爷又潇洒世间,嫔妾不得不亲自操手,没进宫看望娘娘,还请娘娘恕罪。”说着让娜便缓缓一福礼。 芳儿淡笑表示无妨,“本宫这里倒是没什么打紧,只是老祖宗那里念乎的很,只怪怨五弟和你不进宫来看看她。(.)”和纳喇让娜互相说笑了一番,芳儿才正眼打量起她身侧的女子,问道:“福晋,你身旁的这位姑娘可是好相貌,不知道是什么人?” 纳喇让娜神情一愣,却随即隐去,执过那女子的手,将她拉至芳儿的跟前,嫣然的笑着介绍:“这是马妹妹,五爷新纳进府里的美人。” 带笑询问了几句,才知道那女子名唤马如茗,是常宁前些日子才迎进府中的妾侍。 芳儿记得在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时,曾听老祖宗抱怨过,说这个常宁竟然先斩后奏,不顾让娜的颜面执意迎一位女子进府,且专宠于房,更有意上报宗人府,将其立为侧福晋。 想着南苑行围时,常宁的言谈举止,芳儿心中料想她定是常宁心尖上的人。但倘若老祖宗的话属实,常宁的这番举动将让娜放置何处?毕竟让娜才是太皇太后钦赐的正福晋,明媒正娶。轻轻吁出一口气,眼带忧愁之色的看向让娜,见她一副进退得当,大方贤淑的样子,还处处维护着马如茗,却仍然遮不住她眼底一丝落寞。 “福晋夸得不错,马妹妹却是美丽,也难得五爷魂牵梦萦了。”芳儿顺当夸赞了几句,见她马如茗懂礼的微笑行礼,也不欲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只是有些话还是不得不替老祖宗嘱咐一些,“马妹妹,有些话本宫说出来,你不要听着难受,因为本宫也是为你好。”迎上马如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芳儿笑着道:“你现在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女人,就要懂得爱新觉罗家族的规矩。这凡事多跟福晋商量,相信依照福晋的大度善良,定不会叫你在府中受了什么委屈。记着,就算五弟再宠爱你,你也不要恃宠而骄,那会给你惹来大祸,就连五弟也保不了你。因为五弟的上面有本宫,有皇上、有皇太后,甚至于太皇太后。明白了吗?” 马如茗一张俏脸听着瑟瑟发白,见芳儿问话,便诺诺的应承着。 她这番话是在警告马如茗亦是在说给让娜听。这马如茗若是懂礼收分,这让娜就要有做福晋的态度,将她容在府里,不然她也是有权利废了她正房福晋的位子。若这马如茗恃宠而骄,也用不着她出面脏了手,太皇太后自会了结了她。 看着让娜和马如茗一脸白皙的面庞,芳儿也心知这番话起了一定的作用,便挥手打发她们去了原位。放一落手,就见常宁一脸似笑非笑的倚在坤宁宫大殿的红木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芳儿淡淡一笑,想来自己方才的举动被她看在了眼中。正想叫人将他唤道跟前解释,却不想他倒是自己走过来了。途中先是去了下让娜和马如茗的身侧,柔情似的安慰了马如茗娇艳欲滴的脸庞,和象征性的对着让娜一笑,随即便过来了。 看此情景她还是好好解释一番吧,省的让常宁心中挂记,生出了他跟玄烨之间的嫌隙。 “臣弟参见皇嫂,恭祝皇嫂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芳儿着小李子在身侧摆放一张椅子,“五弟坐吧。”然后才试探性的问道:“五弟来了好一会儿了吧?” 常宁眼中带着笑意的看向芳儿,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弧度,“是来了好一会儿了,还看到了一出好戏。”见芳儿神态自若的端起摆放在小案上的茶水,仪态万千的喝着水,继续道:“看惯了皇嫂温温柔柔的样子,不想训起人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芳儿闻言略一皱眉,对他孟浪的话语闪过一丝厌恶,淡淡的劝诫道:“五弟这话有失身份了,本宫到底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你的皇嫂。”缓缓放下茶杯,眯着眼睛看向常宁,平淡之下倒是闪着凌厉和不容人冒犯的威严。“再者说了,本宫训斥谁了?你刚纳进王府的美人吗?”轻轻冷哼了几句,“你的福晋都没说什么,本宫有什么资格说她呢。”想起方才常宁对待两人的举止是如此的厚此薄彼,芳儿就不免又有话说了,“五弟,今日是我的生辰,王宫大臣的夫人都在坤宁宫,你将马妹妹带进宫本宫就不说些什么了,但是你好歹也要给让娜一点面子,不好叫大家都难堪才是。” “皇嫂的意思,臣弟明白了。”常宁玩弄着腰间佩戴的荷包,上头绣着一株香茗,看他那深情的样子,芳儿就知道是马如茗亲自所绣。正欲开口说他收敛一下自己的神态,却听见常宁已经先开口说话了,“皇嫂,你说让娜和如茗的话我是没听见,但是依照我对皇嫂的粗略了解,我能想像得到皇嫂的举止是为了如茗……还有让娜好。”他正色的说道,然后抬眸看向芳儿,直接问道:“只是皇嫂,这人的心中已经住进了一个人,还怎么对待其他人呢?” 芳儿一愣,久久才听到自己回答说:“本宫不反对你宠爱马妹妹,也不反对你立她为侧福晋,但是让娜毕竟是你的正福晋,你在做一切事情之前,是不是得跟她商量一下,尊重她一下呢?” 芳儿的问话使得常宁的脸上闪过愧疚,他站起身子,对着芳儿作揖道:“今儿个是皇嫂的芳辰,臣弟就给皇嫂一个面子,做出一个承诺,日后定会尊重让娜,让她有作为一个福晋应有的一切。”刚一说下,眼角就瞥见梁九功步入坤宁宫,笑道:“皇兄送贺礼来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芳辰(三) 芳儿抬眼望去就见梁九功弯着身腰穿梭在一群贵夫人之间,一袭蓝色的锦绣袍子尤为显眼。来至芳儿跟前,打了个千儿,道:“皇后娘娘,皇上让娘娘和各位夫人移步奉先殿。” “可说有什么要事?” 梁九功微微摇首,略带着神秘的说道:“娘娘去了便知道了。” 闻言,芳儿也不再追问下去,只是理了理衣装便让梁九功在前头带路了。她见卢淑站在原处,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淡淡笑了笑,执起她的手,不容她抗拒的拉着一道走了。 奉先殿位于皇宫内廷东侧,为皇室祭祀祖先的家庙,建立在白色须弥座上的工字形建筑,四周缭以高垣。前为正殿,后为寝殿。黄色琉璃瓦重檐庑殿顶,檐下彩绘金线大点金旋子彩画。前檐中五间开门,为三交六椀菱花隔扇门,后檐中五间接穿堂,余皆为槛窗。殿内设龙凤神宝座、笾豆案、香帛案、祝案、尊案等。后殿为黄色琉璃瓦单檐庑殿顶,外檐彩画亦为金线大点金旋子彩画。前檐中五间接穿堂,余为槛窗。殿内每间依后檐分为九室,供列神牌,为“同殿异室”规制,各设神龛、宝床、宝椅、楎椸,前设供案、灯檠。前后殿之间以穿堂相联,形成内部通道。室内皆以金砖铺地,浑金莲花水草纹天花。殿前陈设日晷、嘉量。须弥座及月台四周设栏板、龙凤纹望柱。无配殿、庑房,仅在殿前奉先门外正南有群房为神库、神厨。东一小院,内有一座小殿。 芳儿来到奉先殿的时候,天色已经渐黑,而玄烨早已经在此处等候,他的身后还站着东珠和阮雪等一干嫔妃,就连玄烨极为厌恶的荣兰也来了。奉先殿偌大的空地上还起伏不定的摆放着一层红布,正欲开口询问,就见梁九功使唤各太监将诰命夫人领至指定位子,随后又笑着请自己在原地站立一会。芳儿心中虽有疑惑不解,却也照着梁九功的意思办了。 但见梁九功急冲冲的跑到玄烨跟前,附耳说了几句,待玄烨颌首之后,他将两指放入口中,用力一吹,就听闻耳旁响起一阵尖锐的哨声。[]随后便见几名宫女将红布掀开,呈现在眼前便是那满地的兰花。 清月惊呼:“天呐,娘娘,好多的兰花,有些咱们都没见过。” 有朝一日,朕必定叫你见着世间所有的兰花。玄烨的承诺猛然浮现在芳儿的心间,她露出幸福的微笑。放开清月搀扶的手,举步走至众多的兰花中央,再缓缓走到玄烨的跟前跪下,清脆如黄鹂的声音在奉先殿的上空响起,“臣妾叩谢皇上隆恩。” 玄烨弯身扶起芳儿,让她站至自己的身侧,与自己并肩而立,神秘的说道:“朕的惊喜不止于此。”说罢递给梁九功一个颜色,但听梁九功再吹起一声口哨,随即却被“轰隆”一声巨响给掩盖了。 芳儿抬头一看,天空已挂着一个巨大的彩球。彩球闪烁着耀眼的金光,向四周扩散开来。那流光溢彩四散开来的点点金光,把夜空装点得如此灿烂夺目。又听得“咚”的一声脆响,一朵巨大的金黄的秋菊又在天空盛开了。掩着黄,露着白,映着紫,散着耀眼的流金,全着魔了似地一层嵌着一层,一卷扣着一卷,一环套着一环,构成了一幅巨大的祥和壮丽的流彩画。 “烟花确实是消纵既逝,但是我可以让它不停的放。我可以让烟花永远在天空绽放,让她永远都没有机会逃离我的视线。”玄烨在芳儿的耳旁喃喃道。 芳儿冷眼回望了一下他,不解他好端端为何说这些。但是随即她却嫣然一笑,这是他们第二次相见之时,玄烨所说的话。那是的她虽然知道玄烨对自己的心意,却不敢接受,只得一味的逃避。嫣然的说道:“不会有机会了,她会一直在你的身边,再也不会逃离你的视线。” 玄烨满心一笑。 看着漫天的烟火和满地的兰花,再瞧瞧四周一众妃子和诰命夫人眼中闪露的羡慕,荣兰的嘴角挽起一抹得意的幅度。今日皇后娘娘的芳辰,她将会送上一份令她毕生难忘的贺礼。待烟花的声音逐渐变小,荣兰举步走至玄烨以及芳儿的跟前,脸上扬着明媚的笑容,自信而又耀眼。微微福身道:“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然后直起身子,笑意款款,“今儿个是皇后娘娘的芳辰,乃普天同庆的大喜事。臣妾这里也一件喜上加喜的事情要告诉皇上。” 芳儿这才发现荣兰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衣服,领口用金色的丝线绣着蝴蝶图案,裙裾则绣着金色的祥云图案,以宝石点缀,一双娇媚的丹凤眼含着笑意,凌云髻中央的凤鸾嘴中含着一颗明珠,明珠下的束束流苏轻轻垂下,映得瑰丽而妩媚美。耳边响起她一字一句的话语。 “臣妾怀孕了。”这五个字仿若五雷轰顶般在芳儿的心中炸开。 芳儿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晕眩,身子摇摇欲坠,若不是玄烨的扶持,此刻她怕是已经翩然倒下了。眼睛环顾四周,见众人纷纷私语,心知她的芳辰在今日已经是一个闹剧,只怕在日后也是个闹剧了。微微冷笑,强打着精神,朗声道:“今日千秋本宫是很开心,多谢各位夫人进宫来为本宫祝贺,在此本宫不甚感激。如今宫中尚有一些事情有待本宫处理,就请各位夫人先行回去,待日后本宫再设宴款待。” 皇后的逐客令都已经下来了,各位夫人就纷纷行礼告退。只有索夫人在离去之前忧心的看了一眼芳儿,手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袖口中的书信,内心犹豫是否该将此书信交给索尼。 待一众诰命夫人离开之后,东珠便朗声吩咐白鹫去了敬事房拿册子。此举无疑是当众打了荣兰一个耳光,怀疑她腹中并不是皇上的骨肉。荣兰正欲开口质问东珠,却听见芳儿沉声说道:“得了,奉先殿供奉的是祖宗的牌位,这档子俗事就不要在祖宗的跟前吵了,有什么事情就回坤宁宫好好说。”随即又对玄烨说道:“皇上,老祖宗那里还等着您去请安,这事臣妾自会处理妥当。” 玄烨想要开口解释,但又想想芳儿的话很有道理,便轻声应下了。只是他能感受到芳儿话里虽没有责怪或者质问的意思,但是听她的口吻已经有了疏远的含义。只得无奈的摇首叹气。这件事虽说无什么特别的大事,但是毕竟发生在芳儿的寿辰上,对她肯定造成了打击。这个荣答应,不想只有一次便叫她怀上身孕,还在芳儿的寿辰上说出来,想想真是可恶。当初真不该遵守承诺将她迎进宫。 坤宁宫内,芳儿端坐在正殿之上,眯着眼厌恶似的看了下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惠欣和荣兰。微微叹了一口气,内心着实不愿意去管这档子事情。撇过乌苏嬷嬷手中拿着的册子,上头的字迹不得不让她认证这件事的存在。 “惠贵人……”无奈的唤了一声,当中透着失望,“你着实不聪明。” “可是娘娘,臣妾看荣妹妹进宫数月却未得宠幸,实在可怜,所以才出此下策。还请娘娘恕罪。”惠欣匍匐在地上,对着芳儿连连磕头,流着泪珠,楚楚可怜的模样着实令人怜爱。 “本宫的意思是……”哀叹了一声,芳儿将想要说出口的话重新带回了腹中,解释又有什么用呢,也不见得她会明白。只得说道:“荣答应数月未曾承宠确实可怜,可这宫中未曾承宠的人多了去,难道每一个人都用迷情香设计皇上吗?” 不知不觉芳儿的声音略微大了些,直叫惠欣和荣兰浑身瑟瑟发抖,这也难怪。历来皇后娘娘在众人的心目中都是一副温婉柔情的模样,还从未有人见过她这般发怒。 “宫中历来就有规定,严禁嫔妃使用迷情香迷惑皇上。谬答应一事之后,本宫已经告诫了众位姐妹,如今惠贵人明知故犯,叫本宫如何处罚你?” 惠欣不敢答话,只是连番说着“娘娘恕罪。”至于她身侧的荣兰则是一脸常态。仗着自己腹中怀着皇上的骨肉,料想芳儿不敢拿怎么样。 念及惠欣平日的作风,芳儿也不想将重罚与她,而那荣答应,东珠早前在众人跟前命人去敬事房拿册子已经有损了她的面子,况且皇上好不容易有个子嗣,也就作罢了。沉声片刻之后说道:“今儿个本宫身子乏了,也不想多说什么。惠贵人,本宫罚你三个月的宫银以示惩戒,至于荣答应,既然坏了胎,那就好好修养,为皇上生个白白胖胖的阿哥或者格格,切莫动其他歪心思了,这次就跟惠贵人一样罚三个月宫银吧。”待荣兰和惠欣磕头谢恩之后,芳儿又说了几句,“还有,本宫要告诫两位妹妹,日后好自为之,若有再犯,本宫就绝不轻饶了。” 芳儿若有所思的看着惠欣和荣兰福身离开坤宁宫。在荣兰的身上,她能看到她大腹便便,闪着母性光辉的样子。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腹部,眼中闪着羡慕。 乌苏嬷嬷是过来人,自然看出了芳儿的心思,她眼神微动,移走几步来至芳儿身侧,淡淡的说着:“娘娘,我大清朝自来看中嫡子,那荣答应成不了什么气候。依照皇上对娘娘的宠爱,日后娘娘害怕没有自己的孩子么?” 芳儿微微道:“本宫只是在想,为何本宫承宠多次却还没怀上孩子,可那荣答应只是区区承宠一次便有了身孕?当真是本宫福薄,没有当母亲的命吗?” 乌苏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愣然却没叫芳儿看见,想起自己派到坤宁宫时,皇上所嘱咐的话语,看着身侧那柔弱女子所散发的哀愁,满腔的那个心疼怎可用言语述说。只是她不能明说,只能劝慰着说:“娘娘身为六宫之主,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天底下有哪位女子的身份比娘娘还要尊贵?娘娘切莫看轻了自己。” 芳儿淡漠的点了点头。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承宠未孕是由于那次慧慧在小木屋的折磨所至,寒气入体岂是一年半载就可以痊愈?卢淑早在事后就告诉了玄烨,只是玄烨一直瞒着她罢了,还连着卢淑一直瞒着。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封王 康熙六年正月,整个皇宫还笼罩在新春的气息中。午后的阳光倍觉温暖,芳儿命人在园子里摆下桌椅,放上茶水和糕点,优雅的端坐在上头,细细的翻阅着书籍,所及之处令人倍感温和之态。 忽听耳旁“啪”一声响,抬首望去却见玄烨一脸气愤的坐在自己身侧,瞧着他不顾礼仪将已用至半分的茶水一饮而下,抬手示意清月再去沏一杯热茶,缓缓放下手中的书籍,淡淡的问道:“喜庆的气息还没过,皇上这是怎么了?” 玄烨没好气的指着扔在桌案上的折子道:“你自己看吧。” 芳儿迟疑了下,但还是拿起了折子,翻阅一看方知是敬谨郡王兰布呈上的折子,他要求继承其父亲敬谨亲王尼堪的爵位。这兰布自此娶了瓜尔佳海青之后,气焰步步升高,大有直逼鳌拜的气势。如今呈上这道奏折还不是仗着有鳌拜撑腰么。可若是答应了他,他兰布就是玄烨晚一辈子侄里唯一的亲王。皇上年幼至今未立皇嗣,兰布对皇位也有继承的位份。将折子合上放置原处,“皇玛嬷怎么说?” “皇玛嬷有意要考验朕,看朕会如何处理此事,因此一直不表态。”过一会,玄烨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议政王大臣会议已经准了兰布的要求。[.超多好看小说]” 芳儿闻言沉默了下,议政王大臣会议之所以之恩准,则是看在了鳌拜的势力上。微微叹气,心想若是安亲王还在议政王大臣会议,兰布的要求应该不会这么快就通过。 兰布是尼堪的第一子,而这敬谨庄亲王则是大有来头。翻阅太祖皇帝建国至今的历史,芳儿知道敬谨庄亲王尼堪是褚英第三子。天命间,从伐多罗特、董夔诸部,有功。天聪九年,师伐明,从多铎率偏师入锦、宁界缀明师。崇德元年,封贝子。上伐朝鲜,从多铎逐朝鲜国王李倧至南汉山城,歼其援兵。四年,上伐明,从阿济格等攻塔山、连山。七年,戍锦州。 顺治元年四月,从多尔衮入山海关,败李自成,复从阿济格追击至庆都,进贝勒。复从多铎率师自孟津至陕州,破敌。二年,师次潼关,自成将刘方亮出御,尼堪与巴雅喇纛章京图赖夹击之,获马三百馀。又偕贝子尚善败敌骑,趋归德,定河南,诏慰劳,赐弓一。五月,从多铎克明南都,追获明福王由崧。又攻江阴,力战,克之。师还,赐金二百、银万五千、鞍一、马五。 三年,从豪格西征。时贺珍扰汉中,二只虎、孙守法扰兴安,群寇蜂起。尼堪次西安,自栈道进军,珍自鸡头关迎拒,击歼之,疾驰汉中躏其垒,贼走西乡,追击於楚湖,至汉阴,二只虎奔四川,孙守法奔岳科寨。十一月,复从豪格入四川,斩张献忠於西充。与贝子满达海分兵定遵义、夔州、茂州、隆昌、富顺、内江、资阳,四川平。五年,师还。偕阿济格平天津土寇,进封敬谨郡王。六年,命为定西大将军,讨叛将姜瓖,屡败敌。破瓖所置巡抚姜辉,其将罗英坛以所部降。多尔衮赴大同招抚姜瓖,承制进尼堪亲王。旋自左卫围大同,瓖将杨振威等斩瓖以降,师还。七年,与巽亲王满达海、端重亲王博洛理六部事。 多尔衮遣尚书阿哈尼堪迎朝鲜王弟,阿哈尼堪启尼堪以章京恩国泰代行,事觉,尼堪坐徇隐,降郡王。八年,复封亲王。又坐不奏阿济格私蓄兵器,降郡王。寻掌礼部。居数月,再复亲王,掌宗人府事。 孙可望等犯湖南,命为定远大将军,率师讨之。濒行,赐御服、佩刀、鞍马,上亲送於南苑。李定国陷桂林,诏入广西剿贼。十一月,师次湘潭,明将马进忠等遁。师乡衡州,噶布什贤兵击敌衡山县,败敌兵千八百。尼堪督兵夜进,兼程至衡州。诘旦,师未阵,敌四万馀猝至,尼堪督队进击,大破之,逐北二十馀里,获象四、马八百有奇。敌设伏林内,中途伏发,师欲退,尼堪曰:“我军击贼无退者。我为宗室,退,何面目归乎?”奋勇直入,敌围之数重,军失道,尼堪督诸将纵横冲击,陷淖中,矢尽,拔刀战,力竭,殁於阵。十年,丧归,辍朝三日。命亲王以下郊迎,予谥。是役也,从征诸将皆以陷师论罪。 第二子尼思哈,袭。顺治十六年,追论尼堪取多尔衮身后遗财,及不劾尚书谭泰骄纵罪,以阵亡,留爵。十七年,卒,谥曰悼。第一子兰布,袭贝勒。玄烨念尼堪以亲王阵亡,进兰布郡王,仍原号。 她侧首看向一脸为难之色的玄烨,“那皇上打算怎么做?” 玄烨沉默不言,只得愣愣摇首,良久之后方才说道:“芳儿,朕登基已有几年,这二哥福全年长朕几岁却无封号,也着实不妥。先帝若地下有灵,也定会责怪朕不兄友弟恭了。” 芳儿微微一笑,听玄烨这般说话,她明白她的心中定是有了好主意。但玄烨随即的话语却叫芳儿嘴角边的笑容给隐去了。 “要是朕能尽快亲政就好了……” 芳儿目光一愣,神情随即黯淡了下来,年前她托奶奶将一封信交给爷爷,算算时日应该已经有了行动,怎么近日一点风声也没有呢?莫不是爷爷不同意?仔细想想应该不会,现今的时局皇家和赫舍里家族一同一只船上的蚂蚱,祸福与共。 玄烨见芳儿一脸的沉思,仿若心不在焉,连唤几声均不见她有所反应,便将手在她的面前摇晃了番,见她回过神,一脸惊恐的模样,不禁笑开了嘴,道:“你在想什么?” 芳儿淡笑着摇摇首,“没什么,只是一时想岔了事情。”心下去暗自决定派陆尔泰回索府去一探究竟。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可误了皇上的大事。 第二天,玄烨在朝堂上宣了两道旨。第一道是封自己的兄长、先皇二子福全为和硕裕亲王,入议政会。第二道旨,则是封兰布为敬谨亲王,食亲王俸禄。此二旨一出,朝臣们无不叫绝。 太皇太后在慈宁宫中听闻此事,嘴角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玄烨的心思之缜密,考虑之周到,使他看起来像个成熟的帝王。他满足了兰布的要求,既不得罪鳌拜又遏制了他的野心;封自己哥哥福全为和硕亲王,并参与议政,使他的地位在兰布之上,压制住了兰布。 第一百七十四章 病危 太皇太后自榻上起身,稍一抬手便有伶俐的宫婢上前搀扶,着了一身玄紫色的旗袍就缓步走至梳妆台前落座。(.好看的小说)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仿若又苍老了几岁,心下不禁叹然,果真是岁月不饶人。可既然老天让她亲眼看见了大清的创立,就请老天再发发慈悲,让她见证大清在玄烨的手中成为创世之治吧。 掀开帘帐,透入一丝阳光,使得原本习惯黑暗的太皇太后一下子适应不了,她举手挡住,然后缓缓的睁开指缝,从中见到本该在外头准备一切事宜的苏麻喇姑走了进来,对着太皇太后微微一福身,道:“太皇太后,皇后娘娘来了?” 太皇太后“哦”了一声,将手放置膝盖处,眼梢的眉毛往上一挑,透露着一番新意,颌首示意苏麻喇姑将芳儿请进来,然后便着人梳理自己的秀发了。 铜镜中照射出另一个人的身影,但见芳儿下身着一袭红色流金百褶裙,上身金色大袖衣,外披乳白色丝带,袖口用深色丝线绣着藤纹,缀着彩珠,光彩鲜艳,璀璨夺目,三千青丝用一支金崐点珠桃花簪斜斜插上浅浅绾起,长长珠玉璎珞更添娇柔丽色,余一点点银色的流苏,凌乱的刘海遮住了又长又密的睫毛。(.) 芳儿优雅万千的行了一个福礼,然后便莲走几步,来至太皇太后的身侧,自宫婢的手中接过玉梳,代替她为太皇太后梳理发髻。 太皇太后见芳儿处处小心的为自己梳理的发髻,心中颇为安慰。也难得这个孩子有这片孝心了。她执起芳儿的手一同走到外殿,款款落座于一边的炕上,道:“这么早来慈宁宫,是否有事要跟哀家说。” 芳儿淡淡一笑,道了句“真是什么事情也逃不过老祖宗的眼睛”,只是不难让然看出这一抹笑意中藏着几分忧愁。“昨儿个臣妾派尔泰回了趟索府。”她缓缓的开口说道,见太皇太后并未怪罪她在这紧要关头做出明显之举,便继续说道:“也没说什么话,只是说爷爷身子骨已经见好,今早便可上朝了。” 太皇太后明白芳儿话中的意思,她今儿个一大早前来就是为了告诉自己,索尼已经回朝,皇上亲政之事将会被提上议政。接过苏麻喇姑递上来的茶水,略微饮下一口润了下嗓子,“前几日哀家写了一封书信给你孔姑姑,当中也闲话家常了一番,算算日子,她的回信也该到达京城了。” 芳儿面露疑色,但随即却明白了。姑姑孔四贞如今身在广西,身为三藩之一,太皇太后此刻书写一封定不会单单只是真的闲话家常了一番,依照太皇太后的睿智和孔姑姑的聪慧,这当中定有一番猫腻在其中。芳儿轻轻的笑了笑,也不着急着问孔四贞的回信是否带着好消息,只是问道:“孔姑姑在广西可好?驸马孙延龄待她怎么样?” 太皇太后小看着芳儿,“信都还没到哀家的手中,哀家怎么知道呀。你这皇后也太心急了。”话虽是如此说,但是太皇太后心中却也还是有几分的担忧。为了冲淡心中的烦忧,她随口问道:“荣答应最近怎么样,可有安分?” 芳儿笑着答道:“皇玛嬷放心,臣妾已经做主,即日起就免了荣答应的请安之礼,命她好好在宫中养胎,给皇上生个健健康康的阿哥。” “阿哥也好,公主也罢,终究是个庶出的孩子。”太皇太后是神情颇为冷漠的说道,那样子让芳儿觉得她甚为不在乎荣答应腹中的孩子。太皇太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执起芳儿的手握在手中,语重心长的道:“芳儿,皇上还甚是年纪,将来有的是子嗣。可不管子嗣如何多,都比不上坤宁宫出来的孩子,那才是嫡子,明白吗?” 芳儿愣着颌首,在宫中注重的还是嫡庶之分。只是她的心中隐隐担忧,担忧自己……诺诺的开口道:“皇玛嬷,倘若臣妾……” “哀家知道你要说什么。”太皇太后微微一冷笑,“倘若中宫无子,就算荣答应生了阿哥,是个皇长子,那也不成气候。这宫中身份地位比她高的嫔妃多的是。只是有一点,芳儿你要记住。”见芳儿抬起眸子,太皇太后深深的看向她,一字一句的嘱咐道:“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六宫中任何妃嫔生的阿哥格格都是你的孩子,你都要一视同仁。因为无论将来是谁继承皇位,你都将是无可取代的母后皇太后。” 芳儿正色的应下了,正当要将此个话题岔开,但见一小太监急急忙忙跑进慈宁宫,在苏麻喇姑的耳边说了几句,然后便见苏麻喇姑一脸慌张的神情走进殿内,福身说道:“孔公主来信了,说她为尽力寻得太皇太后想要的东西,另外索大人还朝了,今儿个一早就在大殿上提出了皇上亲政一事却叫鳌大人给转到议政王大臣会议上去商决了,据说下朝之后,四辅臣闹得很不愉快。” 微微抬首见太皇太后一脸沉色,任人看不出喜怒哀乐,想起小太监在耳边说的另外一件事,苏麻喇姑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芳儿,决心说道:“还听说之后的议政王大臣会议上索大人缺席了。据说是在来得途中病发了,现在皇上正让太医去索府救治呢。” 芳儿闻言当下起身跪立在太皇太后跟前,“臣妾乞求太皇太后恩准臣妾回索府探望爷爷。” 索尼病重,芳儿虽然贵为皇后,但也是身为子孙,回索府探望所属应当,太皇太后也不好多加阻拦,碧昂当场应下了,末了还嘱咐了几句,“芳儿,索大人是我大清的三朝元老,朝政离不开他,皇上也离不开他,你代替哀家告诉他,来日方长,好好养身子要紧。” 芳儿略一思索了太皇太后的话,明白朝廷若是失去了爷爷,那皇上将会失去一个很大的助力,也将无人克制鳌拜。可是于私来讲,芳儿实在是不愿意年老的爷爷卷入朝政的纷争当中。然而这一切在她当上皇后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她赫舍里家族是永永远远逃不掉朝政的枷锁。她无奈的颌首应下,便驱步离开了慈宁宫。 微声吩咐茗烟转告乌苏嬷嬷,坤宁宫的一切事宜皆有她打理,再遣派小李子去了一趟翊坤宫,命淑贵妃全权处理六宫事宜,并私下关切嘱咐荣答应有孕在身,万不可出啥子意外。如此便可放心回索府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劝说 托着小李子的手下了马车,芳儿仰首望了下索府的大门,依旧是如出嫁前那般朴素却不乏大气威武之严肃。[.超多好看小说]这是她第二次回索府了。第一次是为了打压鳌拜之事,第二次则是为了病重的爷爷。多么讽刺呀,芳儿心中多么希望自己回家不是为了某种政治目的,不是为了家族中人病重,而是单纯的回家探亲,那该有多好。 晚风吹过眼梢,带走了隐忍的泪水。索府的人已经接到消息都一众跪在了门口,芳儿缓缓步上台阶,便听闻他们的请安,“奴才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微一抬首,轻言:“都起来吧。”跨国高栏的门槛,想起一事,她侧首问向随走在一旁的索额图,“爷爷怎么样了?”平淡之中的关怀之意显露无遗。 索额图面露忧色,“现下已经醒过来了,这阿玛的身子骨是越来越差了。御医说上了年纪是一回事情,忧思过滤也是一回事。” 疾走的步伐稍微一愣,芳儿心中泛起一股子懊恼,“是我没用,身为皇后也不能帮到爷爷,不能担起赫舍里家族的荣誉。” 索额图微微苦笑的劝说:“娘娘这话岂不是折煞我了。身为赫舍里家族的男子,不能承担起家族的荣耀,我岂不是更加没用?”略看了下走在后侧的噶布拉,他又淡笑道:“这话幸亏没被大哥听见,不然你又免不了要伤心了。” 芳儿闻言淡淡一笑,抬眸一望,见索尼的房中灯火通亮,正欲快步上前,却想起身后跟着的众人,淡淡的对索额图吩咐道:“叫他们都散了吧,我不想那么多人跟着。我虽说是皇后,却也是从索府出来的,以后不必那么多理解了,叫人看了怪生疏。” 索额图微微应下,见芳儿正欲往索尼的房间走去,下意识拉住了她的衣袖,待芳儿疑惑着回首之后,方才惊觉自己的失礼之处,他急忙放开,想要开口解释却见芳儿摆手示意他免了,只是解释道:“鳌大人正在里面跟阿玛说话?” “鳌拜?”芳儿问道:“他来做什么?”见索额图摇首,芳儿心中有了盘算,她附耳对茗烟轻说了几句,但见茗烟应下之后便快速离去了,而后又道:“既然鳌大人在爷爷房中,我也不想跟他照面,就先回栖梧斋休息了,待他离去之后,告诉我一声。” 索尼的房中,鳌拜一身青色莽服坐在床榻边沿,沉重的看着一脸病容躺在榻上的索尼,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概。想着索尼一生忠贞,为了朝廷尽心尽力,鞠躬尽瘁,到头来却依旧逃不过上天的无情。 茗烟端着茶水和汤药进屋的时候,索尼淡然的说着:“我们都老了,征战了那么多年,都够累了,该急流勇退了。”说着咳嗽了几句,满经沧桑的手的犹如枯木一般握住鳌拜的手,语重心长的劝说着:“鳌拜,我的兄弟,就让小主子亲政吧,我索尼向你保证,小主子亲政以后会给你封王进爵,永享荣禄。(.)你的随人各个都会加官进爵,岁岁升迁。你就退吧,退吧。” 说着又咳嗽了起来,茗烟在一旁听着这位在病中仍然不忘为皇上着想的三朝元老,他的一生已经到了蜡烛燃尽的时刻。一片忠心谁人不动容,鳌拜为了安抚索尼只得连声称好。 “我索尼一声从不求人,兄弟,听我一句话,退吧,退吧。” 索尼已经风烛残年,如今更若是行将就木,在他的面前,鳌拜也不想再隐瞒什么,将自己的一腔丹心都剖开在索尼的跟前,道:“索大人,以咱们这几十年的交情,就凭你这一句话,我把脑袋都可以给你。可是皇上亲政这件事不成呀。” 茗烟一听心下一愣,她原本以为鳌拜会看在索尼如此恳求他的份上应允此事,却不想他仍是一意孤行,当真是被权力给熏瞎了眼。正当忿忿不平之时,听的鳌拜继续说道。 “我鳌拜的为人,您是最清楚不过的,您重于皇室,我又何尝不是。我是为了我们大清,为了咱们的八旗子弟用血用命打下来的江山呀。索大人,这小主子现在满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他想的是满汉一家。这岂不是在走顺治爷的老路子么?现在让他亲政,那咱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闹不好就要拱手让给那些南蛮子了,索大人。”越说鳌拜就越激动。 回想着皇上登基以来的所作所为,索尼心中清楚的知道鳌拜所言非虚,但是那又如何,那是皇上,而他们是奴才,这当奴才的只有尽忠主子才是最好的道路。“鳌拜,身为臣子只能服从皇上,身为奴才,只有顺从皇上呀,不然就是不忠了。” “不是说不让位给他,我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鳌拜淡淡的说道,随即他一脸正色的问道:“您索大人一生终于朝廷,您觉得您做的那些值得吗?您向来宠爱你的孙女芳儿,现今的皇后娘娘。从表面上看,她的确得到了世间女子的至尊荣耀,可那真的幸福吗?后宫是个什么样的地儿,你我虽未曾见过却也不乏知道,那是个虎狼之地呀。您一手将你的孙女推进了火坑,这当真对吗?” 鳌拜说的索尼心中又何尝不知道,只是芳儿爱皇上呀,太皇太后指定要了芳儿呀。“你说的话,我历来宠爱芳儿,如今帮着小主子又岂不是在帮着芳儿?鳌拜,夫妻一体呀。从芳儿嫁给皇上的那一刻起,我赫舍里家族就和爱新觉罗家族息息相关了。现在小主子想要什么,你说我能不帮吗?” 看着白发苍苍的索尼如此的恳求,鳌拜还能说出什么,“您的意思,您的愿望,我鳌拜知道了,索大人,我答应你好好考虑一下。”说罢,他拿起自己的顶戴便离开了屋子。 索尼知道鳌拜说要考虑,那就是事情有很大的可能将会达成小主子的心意了。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却仍不住咳嗽起来。见一直站立在一旁的丫鬟立马过来服侍自己,将已经微凉的苦药端至嘴边喝下,看着这陌生的丫鬟,索尼淡淡的说道:“去回了你家娘娘吧,将你所看见的所听见都告诉她。” 茗烟尴尬的应下,在看透一切事情的双眸之下退出了索尼的屋子。她辗转来到栖梧斋,芳儿正衣襟款款的站在园子外头等着她,匆匆的行了一个礼节,便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芳儿。 芳儿若有所思的听着,依照茗烟的诉说,鳌拜也是个忠直的人,他的举止确实跟皇上的想法相反而行,却也是处处为了大清的社稷着想。心中倒是对他多了几分钦佩,却也多了几分感叹。若是这满清第一的巴图鲁能跟皇上心意相同,举止相近,那岂不是大清社稷之福?只可惜了……皇上无缘得到良将,鳌拜也无福成为一个忠臣。 “娘娘……”茗烟轻唤了一声。 芳儿淡淡的摇首,看了一身索府丫鬟装扮的茗烟,倒是勾起了她不少的回忆,“将你身上的衣衫换下吧,叫旁人看了不好。”见茗烟应声下去,芳儿看了一眼月色,却是黑云顶盖倍觉凄凉,吩咐道:“虽本宫进屋子换件衣裳,今夜本宫要略尽孝心,照料爷爷。” 随后的清月淡淡的应下,跟着芳儿进了栖梧斋。 第一百七十六章 索尼辞世 虚掩的门被轻轻的推开,躺在榻上的索尼忽地睁开眼睛,吓了正要为他拉被子的芳儿一条,那双历经世事的眼睛是多么的明亮,一点也不像是身患重病之人的眼睛。芳儿微微一笑,柔柔的唤了一声“爷爷”,然后将索尼扶起,拿过靠垫,让他半趟在床上。从清月的手中接过汤药,一勺一勺的喂到索尼的唇边。 索尼沉默的喝着药,眼睛却一直盯着芳儿看。着了一件漂亮的淡紫色锦缎宫装,领口用月白色丝线绣着栀子花,芊芊细腰用一条月白色织锦束起来,将一头乌黑的长发绾成了一个归秦髻,插一支用璎珞为主打造的簪子,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萤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一切彷如未出嫁之时。 将已然见底的碗盆交给清月,芳儿挥挥手命她退下,然后轻柔的看着索尼,“爷爷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芳儿说?” “在高强深锁的宫里边,芳儿幸福吗?” 幸福……芳儿原以为索尼永远不会问出这一句话,神情稍微楞了一下,思绪透过那窗户看向远方一抹令她心疼的身影,随后方才说道:“爷爷是个大英雄是大清的巴图鲁,一生忠贞为国,而芳儿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女子,心里装的不是国家大事,只是她的男人。只要皇上好,芳儿就好。” 索尼叹然道:“那我还是没有做错,对吗?” “爷爷……”芳儿唤着,然后投入索尼瘦弱的胸膛,像小时候一般,索尼用他苍老的双手抚触着芳儿的秀发,一遍又一遍,“爷爷,您别担心,芳儿相信一切会好好的,在皇宫里芳儿会好好的。(.好看的小说)” 索尼微微的颌首,感叹自己的一生做过无数次的赌注,最大的赌注还是自己的孙女儿。回首过往五十年,他相助福临对抗多尔衮,相助玄烨登上宝座。如今他还能相助谁?两脚踏进棺材门,万般浮云在外头。 是夜,芳儿再次踏进索尼的屋子已经闻不到任何的气息,雾水霎时间染上了她的眼眶,手捧得参汤亦是摔在了地上,满腔的悲怆油然而生。她知道,在今天她失去了一个亲人,一个自小爱她护她的爷爷。 侧耳吩咐清月出去通知大伙索尼去世的消息,然后自径走至桌案旁,见到上头书写的几行字,细细读来恰是索尼的临终之言,只是还没完成罢了。芳儿素来知道索尼的鄂心意,心念一转,便将方才书写着几行字的纸张塞入袖中,然后提起笔重新写道。 芳儿走到索尼的床边,见索尼一脸从容,想来是安乐着去。悄悄的流下两行清泪,在听到一众人哭丧着跑进房间,她微微的拭去,道:“爷爷已经去了,再多的悲伤也换不来爷爷的性命,大家伙节哀顺变的好。(.好看的小说)”一如往常一般,阿尔吉善总是要出言反对,像是料到了他的举止,芳儿一个眼神严厉的扫过去,不怒而威,冷淡的说道:“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阿尔吉善,但是本宫奉劝你把话收回去。爷爷的死对本宫来说打击很大,本宫不介意将满腔的悲痛发泄在你的身上。”见阿尔吉善不甘心的站了回去,芳儿便轻瞄了他一眼然后拉着索额图走至了一旁,对他耳语了几句,但见索额图不住的点头。 看了一眼噶布拉,芳儿心中微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多少还是有些不忍心,但是为了索尼生前的意愿,为了赫舍里家族,她只得出声说道:“爷爷的后事……尔泰你留下来辅助叔叔一同料理,顺便帮本宫尽一尽为人孙女的孝心。” “为什么是叔叔而不是阿玛,阿玛才是爷爷的嫡长子。”阿吉尔善大声反对道。 “因为爷爷的爵位将由叔叔来继承,至于阿玛,本宫会启奏皇上另外加封。”不欲再在此事上跟阿尔吉善多加纠缠,芳儿沉声说道:“本宫知道阿玛和你心中有很多话要问本宫,本宫只是反问一句,继承爷爷的爵位就要承担起赫舍里家族的一切荣耀和沉浮。不是本宫看不起阿玛,是要阿玛扪心自问一下,有没有那个能力承担一切?叔叔和阿玛谁适合继承爷爷的衣钵,大家心里有数。”言罢,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 乌兰在一旁看出噶布拉眼中不忿和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芳儿说的不错,索额图确实比噶布拉合适。她轻声劝慰道:“继承赫舍里家族的一切所要承担的责任绝不是任何人可以想象。皇后娘娘是心疼你,才将话说的那么绝。依照你的性子,跟朝中的老狐狸打交道行吗?既然皇后娘娘说了会求皇上另外封爵,那就这么着吧。” 或许是乌兰的话起了作用,又或者是噶布拉自己想通了,他看着芳儿翩然远去的背景,回想着她说的话,默默的点点头。 忍着伤痛,芳儿进了皇宫,爷爷去世的消息她一定要亲自告诉玄烨。着梁九功进东暖阁通报,自己则在外头候着,直道殿内传出玄烨的一声“快迎皇后进来”,她才推门进去。刚一踏入殿门,芳儿就觉得一阵风飞至跟前,随即便觉得自己的双肩被人给抓住了。抬首一看,才知道是玄烨,瞧他的举止怕是等的心急了吧。 “怎么样了?索卿辅怎么样?” 提起索尼,芳儿的鼻尖就忍不住泛酸。她忍着哭意,道:“爷爷已经走了,我连夜进宫就是为了亲自告诉皇上。” 玄烨心中一愣,索尼死了,他知道朝中支持自己的人就失去了一大半,回神看着眼眶通红却仍然倔强着不让泪水往下流的芳儿,他的心中很是心疼。他挥手示意梁九功将一干人等都带出去,偌大一个东暖阁就剩下了他跟芳儿。 芳儿自幼在索尼的身侧长大,他的死带给芳儿的伤痛可想而知。玄烨此刻抛开朝政大事不想,他只想好好安慰安慰他的皇后,他的妻子,他心爱的人儿。 “芳儿,不要想太多了,也别太伤心了。你是皇后,要母仪天下。” “是,臣妾知道了。臣妾会记得皇上的话,不会失了皇后的身份,倘若臣妾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请皇上的见谅。” 玄烨略一皱眉,想要安慰的话却在面对芳儿之时一句也说不上来了。他只得伸手将芳儿拉进怀中,心疼的说道:“芳儿,你的错就是从来没有失过身份,你的错就是永远那么得体。哭吧,不要再硬撑着了,在我的面前,你还有什么可以伪装的吗?” 不是朕,是我,是这个全心全意爱着你的人。 芳儿听着,反手抱住了玄烨的腰际,啜泣的声音从玄烨的胸前传来。 泪水沾湿了玄烨的衣襟,渗进了他的衣衫,芳儿的泪水犹如火一般炽烫了他的肌肤,他的心。 康熙六年六月,索尼病死,谥号文忠,玄烨赐祭葬有加礼。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亲政(一) 几日后的早朝,苏克萨哈在朝堂上将索尼的遗书上奏,玄烨早前就从索额图那里听起过遗书的内容,也知道此份遗书在民间亦是流传甚广,细看了下鳌拜略有变色的脸庞,便着苏克萨哈当众宣读。 “奴才老矣且恶疾缠身,相信已不久于人世,奴才每每恳求于上苍,多赐奴才数年岁月。非为奴才贪恋人世,只是唯恐不能看大清在皇上的治理之下,得万世兴隆而遗憾。今奴才行将去矣,哀然哀然。奴才虽死,魂去在望京台不散,乞能庇佑皇上龙体壮健,国立日强。纵九转不能回世,奴才亦心甘情愿。奴才恳切奏请,伏乞皇上鉴奴才一片忠诚,早日亲政,奴才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瞑目了。奴才索尼绝笔。” 索尼的遗书情文并茂,字字句句都透露着他的忠心。 “皇上,先首辅索尼一片忠心,身在病重都记挂着皇上亲政一事,还请皇上看在索大人一片忠心的份上,同意亲政吧。”苏克萨哈得意洋洋的看了脸色不佳的鳌拜一眼,心中衬想着他不能主宰朝政,这鳌拜也休想。 耿聚忠见群臣毫无反应,便站列出来,将上朝前苏麻喇姑暗中给他的折子递上,道:“启奏皇上,微臣这里有三份奏折,均是三藩上求皇上亲政。” 朝中汉官闻风而动,也纷纷上书请求皇帝亲政。 玄烨命梁九功将奏折呈上来,拿起其中一本翻看,然后说道:“索卿辅一向忠心耿耿,此番去世,朝廷又少一栋梁之材,令人痛惜不已。朕已和太皇太后商议,赐索大臣谥号‘文忠公’。至于他信中提及的事,还需要再议!列位臣工可回去商议,明日朝会再行定夺。” 众臣见皇帝对索尼的提议未置可否,揣度着他的用意。 鳌府,鳌拜一脸沉重的坐在主位之上不发一语,他的几位心腹大臣和侄子纳尔杜则是在一旁商议不休。但听纳尔杜一脸愤愤不平的说道:“原本想索尼一死,朝中就无人敢和叔叔抗衡了,不想这老家伙死都死了,还来这一出。今日朝中看苏克萨哈和众人的奏折,不是明摆着逼辅臣交权么?” 鳌拜的亲信、新任户部尚书玛尔赛道:“说是索尼临终遗言,谁看见了?有谁能证明?这分明是捏造的。据说索尼那老家伙都病的不能离开床榻,神志不清,哪会有什么遗言!” 鳌拜的另一亲信内大臣班布尔善是这些人里最狡猾的,他冷笑道:“皇后说是索尼口述,由她执笔,谁敢不信?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她的话还会有假吗?皇后说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 纳尔杜道:“我看那封信分明是皇后自己的意思,假索尼之名罢了。” 班布尔善道:“就算事实如你所说那也不打紧,重要的是能不能怀疑她?你敢质疑吗?皇后的背后站着谁呀,你要弄清楚!是小主子!” 一直没说话的鳌拜忽然插话道:“是小的倒无妨,羽翼未丰,怕就怕是那一位的意思。”他向上竖了竖食指,心里着实有些敬畏太皇太后。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和玄烨也在谈论此事,芳儿则坐在一旁认真的聆听。 太皇太后叹气道:“索大人这一死,鳌拜没有了可以牵制他的人,必然更加有恃无恐。孙儿啊,你的胜算又少了几分。” 玄烨淡然的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可能是我运气欠佳。”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坐在玄烨身侧的芳儿,叹然道:“总算皇后替你挣了点回来,咱们这几年的苦心经营才不至于功亏一篑。” “皇玛嬷过奖了。”芳儿起身缓缓行礼,然后又翩然坐下,心想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太皇太后洞悉一切的目光。 看着受礼懂分寸的芳儿,太皇太后柔和的一笑,“媳妇儿没有给你娶错,将来必是个贤内助。可惜咱们这次也只能辜负芳儿的心意,亲政之事必须暂缓实行。好在那封遗书中把亲政的事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来,只要越来越多的人赞成,鳌拜他们也不能一意孤行。只是眼前,咱们只能留中不发。” 玄烨惊道:“皇玛嬷的意思是要下懿旨驳回索尼的请求?” 太皇太后叹口气道:“唯今之计,也只能如此。”正欲叹然着这无可奈何的结果,却见苏麻喇姑小跑进来,对着太皇太后、玄烨和芳儿微微福礼,太皇太后开口问道:“什么事?” “三位辅臣大人来了。” 太皇太后和玄烨面面相觑,心中均想这会子他们来做什么。颌首示意苏麻喇姑将人领进来,然后又看了一眼芳儿,但见芳儿站起身子,微微一福,“臣妾回避一下。”说着便走向内殿。 苏克萨哈、鳌拜和遏必隆对着太皇太后和玄烨行了礼节,然后汇报了下朝廷上关于官员调迁的事情。太皇太后接过他们呈上的奏折一看,淡笑着说道:“哀家不是跟你们说过很多遍了么?朝政之事,你们辅臣说了算,不用事事都来请示哀家。如今四辅臣便成了三辅臣,你们三个可不能因为索尼不在就独断专行,要广纳列位臣工的意见,以百姓为尊。” 三人虚应着,然后便见苏克萨哈一脸笑意的说道:“太皇太后,朝中已经有超过两百臣工上奏,乞求皇上早日亲政,请太皇太后定夺。” 玄烨在一旁听着却不露半点声色,沉默的为太皇太后添满茶水,也为自己添上,然后缓缓喝下。耳旁倒是想起太皇太后沉吟片刻之后的话语。 “你们三个是辅政大臣,皇上是在你们的眼皮底下长大的,你们都是他的长辈。让皇上亲政,你们认为他合适吗?哀家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苏克萨哈率先表态说玄烨天资聪慧,早已经有驾驭群臣的能力,而后太皇太后又问了遏必隆的意见,遏必隆也深表赞同,最后太皇太后问道鳌拜,“鳌大人,你看皇上他有这个能力吗?” 鳌拜看了下沉默不言的玄烨,心中虽有多半的不愿意,但是碍于此乃索尼临终意愿,也是为形势所逼,只得说道:“太皇太后您方才说过,应该广纳百官的意见,以百姓位尊,如今天下百姓和文武百官都启奏皇上亲政,那就让皇上亲政吧。” 太皇太后缓缓饮下玄烨添置的茶水,满腔的苦涩难以下咽。心中苦笑,这鳌拜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意愿,不过罢了。“既然如此,那就亲吧。” 康熙六年七月,玄烨在十四岁这一年正式亲政,至此,玄烨终于在太和殿举行亲政大典,并开始在乾清宫门前听政。而清朝皇帝御门听政这一惯例,就是从这时开始。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亲政(二) 亲政第一日,玄烨容光焕发,志气满满的身着九爪龙袍,头顶象征着权力与尊贵的皇冠正坐在太和殿的龙椅之上,俯瞰着堂下群臣对他毕恭毕敬行礼,心中的感概不能用言语表达。今日的局面是建立在索尼的逝世,芳儿的哀痛之上,皇玛嬷的临行之语言犹在耳,玄烨心中清楚在这朝堂之上,他失去的是一个大战舰,只有一只小小的船帆可供他乘风破浪,驱使前进。他在心中暗暗的发誓,一定要为开拓大清的盛世荣华。康乾盛世到来实现了玄烨许下的诺言,只是这已是后话。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玄烨款款抬首,说道:“众爱卿平生。”一扫殿内众臣的颜面,他本着以往的姿态,谦虚的说道:“今日是朕初次理政,以后还要仰仗各位臣工辅佐朕一同治理朝政,务必大家上下一心,开创大清江山社稷的繁荣未来。”虚礼着说了几句,他便转入正题,“好了,列位臣工还有事启奏吗?” 但见班布尔善站列出道,“启奏皇上,奴才有事上奏。”闻玄烨叫他述说,班布尔善嘴角露出一丝丝的微笑,自宽大的袖口中抽出一本奏折来,翻阅开来,随即缓缓说道:“朝中事物一向有辅臣把持,辅臣们处理朝中事物有条不紊,实乃大清之福。皇上初为亲政,对六部事宜还未熟识,为朝政能上下连贯一通,奴才恳求皇上让辅臣继续辅政。” 此奏本一说,殿内众臣颜色各异。玄烨虽想鳌拜等人不会善罢甘休却也没料到竟会如此之快。见鳌拜一党脸色面露喜悦,一众汉臣均是面面相觑,略显难色,苏克萨哈则是一脸愁容,至于那遏必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依旧是笑意盈盈,老好人之状。 玄烨命梁九功将班布尔善的奏折收来,未等自己翻阅一看,便听闻堂下已经有人附和着说道:“恳请皇上委三辅臣继续辅政。”玄烨心中冷笑,说的是三辅臣,明摆着不就是让鳌拜独揽朝纲么? 声音不绝于耳,而且有愈加扩大的苗头,玄烨心里清楚,朝中大臣多为随风转舵之辈,迫于鳌拜的淫威也都纷纷上奏请求了。轻轻将班布尔善的奏折放着桌案之上,眼下已经没了翻阅的念头,将不忿的欲望强压下去,淡淡的开口说了句,“你们这是干什么呢?”面露一丝笑意,却不达眼底,“满殿众臣都来跟朕说让朕应允辅臣继续辅政,这若是让外头的人瞧见了,怕是以为你们在逼宫呢。”眼观殿内众臣因为此语均是一脸沉默,玄烨心想他们还是害怕担起这谋反逼宫的罪名。“呵呵”大笑两声却充满着无可奈何的妥协,倒也是冲淡了太和殿内紧张的气氛,玄烨顺着班布尔善的奏折,说道:“好了,朕不跟你们开玩笑了。[]让辅臣继续辅政,这恰恰是朕今天要颁布的第一道圣旨。”他朗声唤道:“苏克萨哈、鳌拜、遏必隆。”待他们应下,玄烨道:“多年来你们辅政有功,朕都记在心里,这日后就由你们继续辅政。至于议政王大臣会议就由康亲王主持吧。” “臣等遵旨。” 正要宣布退朝,玄烨想起一事,“对了,裕亲王一直跟朕说希望为大清效力,才不负皇阿玛的期望,因此在议政王大臣会议上,朕请康王叔日后好好关照一下二哥。”既然大权仍然旁落,玄烨迫于大势所趋也只好如此下旨,但是却留有一招。 下了早朝,玄烨回到乾清宫却没有用午膳,只是早早的吩咐梁九功请皇后到宫后苑一同赏景。芳儿接到旨意便匆匆换了衣衫,带着清月和茗烟一道走在石子路上,闻得茗烟在一旁说道:“今儿个皇上好高兴呀,竟然要请娘娘一道去宫后苑赏花。” 芳儿闻言只是淡淡的反问了句,“皇上是真的高兴吗?”今日早朝上的事情她已经听陆尔泰提起过了,心中正隐隐担忧着玄烨,却恰巧梁九功来坤宁宫宣旨了。 到了宫后苑的一处亭子,芳儿见玄烨站立在高处,眼睛眺望远方,纳兰容若、曹寅以及耿聚忠还有索额图均是站立在他的身后。见她到来便要纷纷行礼,芳儿微微摇首制止了他们的举止,缓步上前,正好听闻玄烨喃喃的问道:“芳儿,你说我亲政和不亲政有什么区别呢?朝政还是鳌拜在把持啊。” 芳儿不知如何回答,这是沉默的走进亭子。倒是听闻纳兰容若大声回答道:“当然有。”见众人纷纷相视与他,他倒也不惊,温文道来:“区别就在于,您比以前更弱,从没权势到没依靠。” 曹寅问道:“他们这一上奏,请皇上让辅臣继续辅政,那跟逼宫有什么区别。” 索额图微笑道语:“当然有区别。从此皇上可以亲自下旨,权力来的更明正言顺。” 玄烨默然的说着:“皇玛嬷说的对,亲政,我只是捡回一只小帆,可以乘它出海,殊不知我已失去一条战舰……难道我真的输了吗。” 芳儿淡淡一笑,回答了一个“不”字,见玄烨回首望向于她,芳儿的双眸中闪着坚定的信心,说道:“臣妾觉得这正是您强的地方。” 玄烨亦是淡淡一笑,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情意流淌在他跟芳儿之间,双眸中亦是闪着坚定的信心,“没错,这正是我想的。” 曹寅不解其中之意,“那倒底什么意思?” 玄烨缓缓落座于亭子内的凳子上,也顺手拉着芳儿一道坐下,笑着问道:“曹寅,你听过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吗?” “没有。” 耿聚忠解释着说道:“左传里有这么一个故事,有一位国君,他的幼弟仗着太后的恩宠,总是桀骜不驯,犯上作乱,意图夺位篡国,可是国君呢,却姑息之,纵容之,目的是让他多行不义必自毙,到后来,他的弟弟真的明目张胆地起兵造反,国君才发大军一举克之。” 曹寅明白了,他“哦”了一声,然后说道:“皇上就是要鳌拜多行不义必自毙。” 耿聚忠笑着说道:“没错,目前的朝政是由鳌拜把持着,皇上就是要让他众叛亲离,让他尽管骄横跋扈,为所欲为,等时机一到,不愁除他。” “要他灭亡,先让他癫狂。我越纵容他,他越多行不义,越让人不服,对我越有利。待时机成熟的时候,再上下一心,一举歼灭他。” 从此玄烨不再理会朝政,每天只知和布库玩摔跤,他不仅对鳌拜言听计从,任其为所欲为,更是对其加官进爵,荣宠备至。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吓唬 柔嘉一路疾跑在皇上的大道上,现在虽说已经是入秋季节,但是夏天的余威还在,天气依旧是沉闷烦热。柔嘉这一路奔跑已经使得她红彤彤的脸蛋上出现了一滴滴的汗珠。满脸竟是难以置信的神态,眼角还悄然流下了泪珠,脑海中不断想起方才端敏对她说的话。 宫后苑内的林荫道上,柔嘉欢快的走在石子路上,一蹦一跳玩的不亦乐乎。路边丢下了一朵鲜艳的花儿,柔嘉好奇的捡起一看,方觉那花朵还是娇艳欲滴,她放置鼻下闻了一闻,虽不是花香四溢却也是清秀可闻。 想起今儿个进宫的目的是为了给太皇太后请安,她抬首仰望天际,心中算了下时辰,方知时辰已经不多了,容不得她在宫后苑再待半刻。急忙往慈宁宫的方向跑去,却不料在转角处撞了人。 “啊呀”一声使得柔嘉跌坐在地,揉着摔疼的屁股从地上站起来,正要开口怪罪是什么人走路那么不长眼睛,却听闻对方已经开口了。 “什么人走路不长眼睛,撞了本宫吃罪的起吗?” 柔嘉正睛一看才知道是怀着皇帝哥哥龙种的荣答应,也就是那个害皇后嫂嫂在千秋节上大失颜面的女人。正眼打量了一番,见那荣答应着了一袭水蓝色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上绣水色小花朵朵,密布裙裾边,内外两层水纱随清风而绽开,在阳光下显得迷蒙和飘逸。一头青丝用一梅花行金簪挽起一流云髻,戴上落英缤纷翡翠头花,显得华丽非常,然而她的眼睛中满是的高傲、不屑和妩媚。 真不明白皇帝哥哥怎么会看上这种女人。柔嘉心中极为不解,眼中满是遮不住的厌恶。她扬起一抹明媚可人的笑容,抬首看向荣兰,就不相信在知道她的身份以后,这个荣答应还是不是这么的高傲。 荣兰正色一看才知道是柔嘉公主,却也依旧是这副德行,“原来是公主,本宫不知道是公主进宫了,还以为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在皇宫里闲逛,才出口喝骂,得罪公主的地方还请公主见谅。” 好一个身怀龙种的荣答应,竟然敢骂她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在这皇宫里,就连老祖宗都舍不得骂她,她一个小小的答应算哪颗葱。 “本公主大人大量自然不会与身份底下的人一般计较。相传荣答应来自民间穷苦人家自然不会知道皇家公主应有的气量。”柔嘉拐着弯也说了荣兰一番,见荣兰有七窍生烟之面,心中才稍微好笑。 荣兰哪里听不出柔嘉话中的贬低之意,心中虽然气愤却不好当面表露,这是说道:“公主自然大量,只是本宫身怀龙种,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只怕公主也不好对皇上交代吧。” 柔嘉鄙夷似的看了一眼荣兰微隆的腹部,问道:“在这皇宫里为皇帝哥哥生孩子的人多的去了,还少你一个吗?”见荣兰神色稍有变化,继续说道:“众所周知自你怀孕以来,皇帝哥哥不曾踏入你的宫殿半步,可见皇帝哥哥的心里并不待见你们母子,你还有什么好值得炫耀呢?” “你……” 柔嘉笑笑,却不若往常一般的开朗而活泼,现今她的脸上显现的是令人胆颤的威严,“本公主在皇宫里待得时间可比你荣答应要长久的多,也看惯了皇宫中的一切。现在不妨实话奉劝荣答应一句,抢在皇后娘娘的跟前怀上龙种,就注定这辈子老祖宗和皇上不会待见你和你腹中的孩子。” 荣兰被惊吓的踉跄的后退了一步,若不是身后有宫婢扶着,只怕此刻她已经倒在地上了。“皇后承宠多次却至今未能怀上龙种,那直怪她自己福薄,虽然坐上了皇后之位,却不得长久。我抢在她的前面,这也是天意如此,谁叫她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呢。” 柔嘉眼眸一眯,凌厉的射向荣兰,冷冷的说道:“皇宫是个人多嘴杂的地方,荣答应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当真是不要命了吗?皇后娘娘的是非也是你这个小小的答应能说的?” “我……” “柔嘉你就不要吓荣答应了,人家好不容易才怀上龙种,开始荣华富贵的日子,你若是搅了人家的好事,可是要被人诅咒下地狱的。” 柔嘉顺声一看,才知道端敏也进宫来了,此刻正站在荣兰的身后,与她正面对照着。但见她一袭的流彩暗花云锦宫装,陪着淡紫色的百褶罗裙,外面罩着一层深红色的薄丝蚕锦细纹罗纱。那鞋子是软底的嫣红细罗宫纱锦缎缎面,上面绣着一双偏偏起舞的彩蝶,那双彩蝶是用了五彩镶金的金色丝线,绣工很是精巧,看起来栩栩如生。 “我说的有错吗?”对于端敏的话,柔嘉甚为不在意,“宫中历来有规矩,凡是身怀有孕的妃子都可以晋封一下品级,如今这荣答应身怀龙种却还是小小的末尾答应,事实如何显而易见。” 端敏轻笑两声,原本对于和柔嘉做对的人她是很乐意帮一把的,但是与生俱来的性子让她容不得荣兰在她的面前放肆和高傲。在她的眼里,荣兰就算成了皇上的妃子,怀了龙种,身份地位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贱,比不得她们这些天生的公主格格。 瞧了眼脸色苍白深受打击的荣兰,端敏高傲的脸上不掩饰对她的不屑和蔑视。柔嘉虽说是毫无心机之人,但是久处深宫,最基本的威仪和面色她还是会的,更何况还有她本身散发出来的气质。若是对上了淑贵妃或者佟妃之类的人,她怕是不管用了。可这着色厉内荏的荣答应,她还是绰绰有余。 微抬双眸,对着她身后的宫婢说道:“扶着你家主子回去吧,记住了,她是累着了才会受惊,可不要乱嚼舌头根子。在这宫里,你们应该比谁都清楚万分。” 略带恐吓的话语让几名苍白了脸色的宫婢扶着荣兰匆匆消失在了柔嘉和端敏眼前,耳边依旧响着她们惶恐的应答之声。柔嘉略一皱眉,看向端敏,甚是不赞同她的做法。“何必吓唬她们,就算说了出去,老祖宗和皇帝哥哥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轻笑了下柔嘉的单纯,端敏也不欲解释,只是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别人惧怕你总是好的,不然怎么会有做主子的威严?柔嘉,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说了几句明赞暗贬的话语,端敏目光流转,说到了今日她特地来找柔嘉的目的。“这样的你,若是嫁到了鳌大人的府中该是如何自处呀。” “你什么意思,什么嫁到鳌大人的府中?” 略微抬眸看向柔嘉,端敏嘴角掩着笑容,透露着幸灾乐祸,“就是你听到的意思咯。”她好心的解释道:“方才我去慈宁宫请安,听起皇帝哥哥对皇玛嬷说什么要把你嫁给鳌拜的侄子纳尔杜。这不,我就好心的来告诉你了么。” 嫁给鳌拜的侄子纳尔杜……柔嘉不敢相信,皇帝哥哥明明知道她的心思,明明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耿聚忠,就算耿聚忠至今没有回应,那也无妨,她会一直等下去,可也不能就这么把她嫁出去了呀。“这不可能,不可能……”她指着端敏说道:“一定是你在说谎。” “我没有说谎,我还听到皇帝哥哥说,要把我嫁给耿聚忠呢。”端敏爆出了更加令柔嘉痛心的消息,“我知道你一直喜欢耿聚忠,也一直在等他,可是皇帝哥哥的旨意我也不好违抗。不过柔嘉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聚忠的。” 柔嘉揉着耳朵跑开了,她不想再听端敏的话了,那叫她生不如死。她只知道若要改变皇帝哥哥的旨意,那只有去求一个人了。依照皇后嫂嫂对她的宠爱,她一定会帮她去求皇帝哥哥收回旨意,不会让她嫁给纳尔杜。只是柔嘉一心只是顾着伤心了,却没发觉端敏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和得意。 第一百八十章 哭求 早前的一阵寒流使得坤宁宫上下被玄烨罚了六个月的奉银,原因无他,只因芳儿着凉了。[]玄烨责怪宫中上下素来晓得皇后体制虚弱,受不得风寒,却还在夜晚皇后就寝时开窗,明知故犯。慈宁宫闻得此事,太皇太后派遣苏麻喇姑前来问候,并带来懿旨,说是让皇后好生养着,近些日子就不用去慈宁宫和慈仁宫请安了,还着淑贵妃若无大事就不要打搅皇后静养了。 因此这些日子芳儿均是很晚起床,或许是因为太医药方的效力,成天总是浑浑噩噩,这不,在用过早膳之后又迷迷糊糊的犯困,躺在贵妃椅上小觑了一会儿。 睁开双眸,见阳光已经普进了大殿,看了眼一侧的西洋时钟,晓得了时辰,便掀开锦被伸腰起来,轻声唤了个名儿“清月”,就见清月“噔噔”跑进来,见芳儿已经醒了,便着人打来热水供她梳洗。 芳儿梳洗完毕,便缓步走到镜妆台前坐下,铜镜里照射出她的模样。 斜插雕花木簪,眉心一点朱砂,淡扫娥眉,一身银丝墨雪茉莉含苞对襟振袖收腰丝制罗裙宫装,淡雅而不俗的鹅黄色,淡淡的幽雅,腰间佩戴一件精细巧制的香囊,更显优雅之色。拿起一根蝴蝶金步摇,想了想,却又放下,从盒里跳出不鲜艳的飞叠墨雪镂空宝髻花翠簪,斜插水钻山茶绘银华胜,如龙清淤墨顶翠色串珠步摇,带了紫金嵌芍药白羽搔头,盘上并不华贵的云髻,系了一条翠色葬雪上等宫纹,戴上茉莉耳环,裙摆淡淡的星点着清雅的茉莉,对着菱花镜莞尔一笑,道: “近些日子睡得本宫人都懒散了。”芳儿感觉长久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便道:“清月,着人告诉太医院一声,不要再配安神的药给本宫了。是药三分毒,多喝无益。” 清月微声应下,扶着芳儿起身走至炕上坐下,正要回禀一些乌苏嬷嬷交代的事情,便听见有人急匆匆的向这边跑来,正要开口训斥什么人如此不庄重在坤宁宫的急急燥燥,却发觉来人竟是柔嘉公主便及时收住了嘴,也暗自庆幸自己的话没有说出口,不然就犯上大不敬之罪了。就算柔嘉公主好说话,这事也不能就这么了了。 芳儿见来人是柔嘉,轻笑了下。她也好久没见到柔嘉了,听慈宁宫的苏嬷嬷讲是安亲王拦着不让她进宫,也不知道当中的缘由是什么。现下见着了,定要柔嘉好好在宫里待一段时候,宫里没了柔嘉的欢声笑语还真是安静了不少。伸手招柔嘉上前,正欲怪罪似的责问她为何许久不曾进宫请安了,却看见柔嘉脸上流着泪痕,心中不禁担忧是否受了什么委屈,忙问着:“这是怎么了,眼泪汪汪的,出了什么事了吗?” 芳儿不问还好,这一问就把柔嘉已然克制住的泪水又“哗哗”的流下来了。她“哇”的一声扑到芳儿的怀中,若不是芳儿坐着定是已经摔倒在地了。柔嘉哭泣着恳求道:“芳儿姐姐,你去求求皇帝哥哥好不好?好不好?” 芳儿面露疑色,一脸的摸不着头脑,她抬起柔嘉梨花带雨的脸蛋,取过丝帕轻轻擦拭着,柔声道:“你让我去求皇上什么?总要告诉姐姐原因吧。没头没脑的说这么一句话,叫姐姐怎么帮你说话。” 柔嘉哭咽着将在宫后苑中端敏告诉她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说给了芳儿听,但见芳儿秀眉若蹙,不发一语,她带着哭腔问道:“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芳儿只是重复问了一句,“你是说端敏公主告诉你,皇上要把你嫁给鳌拜的侄子纳尔杜,而她则是要嫁给耿聚忠?” 柔嘉点了点头,坐在芳儿的身侧,拉着她的手,说道:“芳儿姐姐,你是知道我的心思,应该说整个皇宫都知道我的心思,我就喜欢耿聚忠一人。就算嫁不了他,我也不要嫁给其他男人。若皇帝哥哥执意要我嫁给纳尔杜,那我……我宁可出家做姑子去。” “不许胡说。”芳儿沉声喝道:“柔嘉你是皇家公主,怎么可以说出小孩子气的话。”普一出口芳儿知道自己的话错了,柔嘉本身就还是个孩子,这任性的话自然说的出来。她微叹了一口气,看着她已经花了妆的小脸,见上头还是留有泪痕,便举手擦拭了下,“皇上那边我没听到消息。可是柔嘉,姐姐奉劝你一句,就算皇上下了此种旨意,那也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着想。你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他定是希望你幸福。” 柔嘉不想听芳儿的大道理,执拗的说道:“既然皇帝哥哥宠我,希望我幸福,那为什么不把我嫁给耿聚忠,让端敏嫁给纳尔杜呢。”她见芳儿还要讲劝说的话,便抢在她的跟前说了,“芳儿姐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明白你说的道理,只是若不能嫁给耿聚忠,我还不如死了的好。姐姐,倘若当初你没有嫁给皇帝哥哥,而是嫁给了一个你不爱的人,你难道就不会伤心么?” 当初……芳儿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当初她也是差一点就跟玄烨断绝了缘分。说起伤心,是有的,却没到以命相博的地步。她喃喃道:“或许我也跟你一样吧……”所幸她还是嫁给了玄烨,成为了她的妻子。细想了一番,她也希望柔嘉嫁得幸福,于是说道:“明儿个我帮你问问皇上,看他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意思。指不定是端敏骗你好玩呢。” 柔嘉想了下也是有道理的,端敏跟她虽然自幼在宫中长大却是处处不对盘,欺骗她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冷哼了一声道:“若是她骗我,我定叫老祖宗让她好看。” 芳儿笑笑,见柔嘉的心思已经不在指婚的事情上了,也就乐的跟她闲聊一番,只是在心中暗想,依照鳌拜现在的局势,皇上要指婚纳尔杜也不是没有可能,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端敏的话倒是也有几分可信度,有迹可循。 第一百八十一章 旁敲侧击 既然答应了柔嘉会帮着她向玄烨一探究竟,那这事芳儿就放在心上了。好言相劝着将柔嘉送出了坤宁宫,就见着芳儿眉间若蹙,愁眉不展的样子。 茗烟见状问道:“娘娘何必苦恼,直接去问问皇上不就得了。依照皇上对娘娘的宠爱,问出来的话定是真真的实话。” 小李子却不这么认为,他躬身弯着腰看了一眼芳儿之后说道:“娘娘苦恼的不是为了向皇上问话吧。” 芳儿面露笑意看向小李子,对于他明白自己的心思倒是很好奇,却也不开口承认,只是问道:“那你说说我在烦恼些什么?” 小李子思衬了一会儿,道:“依照娘娘的身份地位和皇上的宠爱,就算去问皇上也不是什么难事。公主的事儿怕只怕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芳儿眼中透露着欣赏,欣赏小李子的观察入微和心细如尘。柔嘉对待耿聚忠的感情她是看在眼里,可是耿聚忠对待柔嘉的感情,她却是捉摸不透。欲拒还迎的态度,若隐若现的情愫,均是牵引这柔嘉的喜怒哀乐。芳儿不止一次看见柔嘉独自一人在暗处垂泪,由于感情的事情不好插手,因此也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看着柔嘉今日垂泪的模样令芳儿想起了卢淑。算算日子,卢淑嫁给纳兰容若也有几个月的光景了。几次唤住纳兰容若欲问问卢淑的近况均是被他左顾而言其他的躲避了。(.好看的小说)心中也不免担忧。她的朋友不多,除却东珠,也便只有卢淑了。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借着茗烟的力道起身,吩咐小李子起驾去乾清宫看看皇上。按现在的时辰皇上应该在步库房和布库玩摔跤呢。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听索额图托陆尔泰不止一次在她的耳边述说玄烨的种种怪异做法。只是这布库一事,皇上兴起已经有一些年岁,起初虽然不了解,但是依照她对玄烨的认知,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一定是有目的,因此也嘱咐尔泰不必再为此事来跟她进言了。若是皇上真实玩物丧志,老祖宗定会出面阻止,哪里轮得到她一个不得干政的皇后呢。 芳儿到达乾清宫的时候,免了梁九功进殿通报的举止,自径走入殿内,见玄烨正坐在炕边喝茶,玄烨闻声抬首,见是芳儿便连忙命她身侧的清月和茗烟扶她在对侧坐下,道:“你身子刚见好,怎么不在宫里好好歇着?” 芳儿见玄烨身着习武时所穿的软甲,便知道他刚刚练完摔交角抵之术,微微一笑,道:“臣妾在宫里闷的慌,出来透口气儿。” 玄烨为芳儿倒了一杯茶,笑道:“可惜你晚来一会,否则就可以赶上看朕如何把两个布库摔的东倒西歪。”他知道对于自己玩布库一事,索额图已经不下一次对芳儿说了,但他也迟迟不见芳儿过来责问,现下正好让她碰上便说开了,也想看看她是何反应?是否如先前一般的反对。(.) 芳儿装作没听见一般,自径饮下一口水,然后说道:“臣妾听说皇上有意将公主下嫁鳌拜的侄子,可有此事?” 玄烨稍微一愣,心想这事情他也刚和太皇太后商议,芳儿怎么知道了?随即一想,索额图终日跟在他的身侧,定是他告诉了芳儿。微笑着看了芳儿一眼,说了句“你的消息真灵通。” “皇上可有人选?”芳儿进一步问道,心想这端敏的话还真实事实,满腔的情感就不禁为柔嘉担忧起来,直道玄烨说出人选还没有定下,才稍一放松。她深深叹气,状似无心的说道:“柔嘉妹妹昨天来看我,带了好些瓜果,说是聚忠的家人从福建送来的。您有空去坤宁宫尝尝鲜。” 玄烨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不动声色道:“聚忠这小子,有好东西就只惦记着柔嘉。”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自然深厚些。” 玄烨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对于今日芳儿的来意已经有所明白,定是他跟老祖宗的商谈不知被什么人给探了去告诉了柔嘉,而柔嘉则是去向芳儿求助了。 芳儿也心知将话说道了这份上,玄烨心中应该明白了几分,也就不再说下去了。想起在来乾清宫的途中遇上了索额图,又听他说了一些玄烨的怪异举止,便藏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臣妾听苏嬷嬷说,鳌拜把他的亲信班布尔善荐为领侍卫内大臣。您照准了?” 玄烨不语只是颌首,然后他走到御案旁,写了几个字。芳儿亦是凑上去一看,见他在纸上写了八个字:“深藏不露,韬光养晦”,不禁暗自佩服。耳旁想起他的话语,“这是我这几年从老祖宗那里学到的最大收获。纳兰容若、索额图和耿聚忠他们,我都还没有点破。就是怕他们走漏风声。但要成事,非得他们相助不可。但愿他们能明白我的苦心。” 望着玄烨深邃的眸子,芳儿心里有了数。 梁九功走进殿内,对着玄烨和芳儿行了个礼,然后说道:“皇后娘娘,索老夫人进宫来了,现下正在坤宁宫等您。” 芳儿这才想起自己诏了奶奶进宫叙叙,便当下跟玄烨请安告退了,走出殿外,她在清月的耳边附说了几句便让她去慈宁宫找柔嘉了。 能为柔嘉探听的事情她已经做全了,依照玄烨方才的态度,十有**是属意柔嘉嫁给鳌拜的侄子纳尔杜了。微微叹了一口气,心想今后怎么,该看柔嘉自己怎么做了。 回到坤宁宫的时候,乌苏嬷嬷正好生款待着索夫人。两人见是芳儿回来了,均是行礼福身,待芳儿坐下之后,乌苏嬷嬷这才退出了内殿。 索夫人道:“这乌苏嬷嬷真是老练,有她在你身侧照看着,我当真是放心了不少。” 芳儿闻言看了下外头忙活着的乌苏嬷嬷,感慨道:“是呀,也幸亏有乌苏嬷嬷在我身侧,为我打理这坤宁宫上下的一切事务,我才如此清闲。”芳儿心知奶奶并不是有意提起乌苏嬷嬷的,因此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奶奶有什么事儿就说吧,对着我还用得着藏着掖着?” “乌兰本想一同进宫来看娘娘,可是因为这些天鳌拜为鳌夫人办寿宴,我不想去便遣了她去鳌府中看戏,所以才没有带她来。”她见芳儿神色自若,并没有什么不悦之处,继续道:“娘娘,噶布拉有再多的不是,这乌兰待你也是极好的。” 芳儿端着一杯茶水,沉吟片刻说道:“阿玛和乌兰的事情我心中自有分寸,奶奶就不必操心了。至于阿尔吉善,只要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也不介意他拿着国舅的封号四处显摆。”回想起奶奶说乌兰去了鳌府看戏,便又说道:“鳌拜大摆宴席、宴请群臣,气焰熏天。以军法治国,强权压人,但倘若此人不知进退,难免会招致杀身之祸。” 索夫人闻言心惊,望向芳儿,却见她若无其事的吃着茶点,心里暗暗有数。待回府之后定要将此事告知索额图,因为芳儿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一定是皇上有所暗示。 第一百八十二章 试探(一) 是夜,乾清宫的东暖阁内灯火通明,玄烨坐在御案跟前埋头批改着奏折。(.无弹窗广告)梁九功进入殿内,对着玄烨打了个千儿,然后禀告道:“皇上,柔嘉公主求见。” 玄烨正欲批示的朱笔停顿了一下,随即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又继续书写,随口吩咐道:“这么晚了,她怎么还不休息?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阵清脆悦耳的金铃声传来,柔嘉走进殿内。玄烨放下朱笔,微一抬首看向柔嘉,见她一袭蓝色宫装,外披蓝色薄烟纱衣,稀薄的丝线中却绣着慢慢的樱花郁郁而绽。裙摆上金丝勾勒出樱花的形状,好似给粉嫩的樱花镀上了一层金边。三千青丝被流烟云影簪轻轻挽起,几缕发丝从中垂下,发间横插这带坠樱花银簪,在雍容华贵的包装下却透露着高贵的气质。簪上附着的流苏轻拍香肩,好似跳跃的小精灵一般的俏皮可爱。淡淡的妆容,不失公主之气的娇俏。 “你有什么急事呀,这么晚了跑来?”虽是心知肚明,但是玄烨仍装作不明所以的开口问道。 柔嘉也不答话,扑通跪在康熙面前,“皇帝哥哥,柔嘉有一事相求。” “你起来说话吧。(.)”玄烨绕过御案,走到炕边坐下,也示意柔嘉一同坐下。但是柔嘉却执意跪在地上,玄烨无奈只得遂了她,但听她说道: “不!皇帝哥哥,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察看柔嘉的面色很是坚决,玄烨很少看到她如此的认真,以往的柔嘉总是那么开心活泼,好似没心没肺。看来这事真的激起她认真的一面了,便道:“你还没说什么事,朕怎么答应你?” 柔嘉深吸一口气,为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她压下了心中的恐惧,赌上了她跟皇帝哥哥之间的兄妹之情,道:“柔嘉不愿嫁给鳌拜的侄子。”在乍一听到清月的传话,她的心里便已经打定注意要向皇帝哥哥表明心迹。无论如何她不会做他拉拢鳌拜的工具。在这个皇宫里,为大清的江山社稷而牺牲的公主已经够多了,也不必再多增加她一个了。 玄烨心知是芳儿给她通风报信,不然依照他跟太皇太后的保密功夫,柔嘉哪能得到确切的消息呢。隐去眼中的笑意,他状似为难道:“老祖宗跟你说了?柔嘉,婚姻大事可不是由着你的性子来的。你是皇家的女儿,必须……知道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尽管他一向将柔嘉当成亲妹妹,但若是为了江山社稷,他也只能忍痛牺牲柔嘉了。 柔嘉抬首凝眸望着玄烨,对于他所说的道理,她都知道,可是……她不甘心。“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皇帝哥哥,我想这个道理你比谁都懂。当年你自己不也是不愿娶博尔济吉特慧慧么。”她的话让玄烨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语塞。回想当年为了芳儿,他也是不只一次跟皇玛嬷争吵。柔嘉见玄烨有所沉吟,便又继续道:“皇帝哥哥,柔嘉自小便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是我这个当妹妹的第一次开口求你。要是你和皇玛嬷一定要我嫁给纳尔杜,那柔嘉宁愿削发出家,也不做这枚棋子。” “你怎么这么任性!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玄烨闻言不悦,却也惊讶柔嘉竟将事情看的如此通透。静下心来细想,她本是个聪慧的女子,自幼生长在这如狼似虎的皇宫,那能不看透一些事情。天真浪漫并不代表她单纯,只是她不愿意牵扯到漩涡中,有时候明哲保身未尝不是一个上等的办法。叹了口气,“身在皇宫,四周有多少的耳目,你比谁都清楚。今日这话若是传到皇玛嬷的耳朵里怎么办?” 柔嘉顾不得冲撞玄烨,也顾不得一心为她着想的皇帝哥哥,坚持说道:“皇玛嬷问起,我也这么说。” 玄烨叹道:“皇玛嬷真是把你宠坏了。”如此不懂规矩的话也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柔嘉公主说的出来。他转念一想,一个捉弄的想法涌上心头,眼角含笑的凝视着他向来宠爱的妹妹,问道:“柔嘉依你的岁数也是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倘若不听从皇玛嬷和朕的意思嫁给纳尔杜,那你想要嫁给谁呀?” “柔嘉愿嫁给耿聚忠。”柔嘉毫不羞涩的向皇上表达自己的心意,因为她心里清楚,依照她对皇帝哥哥的了解,若是他执意要将自己许配给纳尔杜,那他不就不会询问自己心思。既然如此,她此时不说更待何时。“皇帝哥哥也清楚,柔嘉自小喜欢聚忠,为了能跟他在一起,要我放弃一切甚至是公主的头衔我也不在乎。” 玄烨淡笑着,柔嘉对于耿聚忠的心思全皇宫的人几乎都知道,他虽不关心这些闲言碎语却听到过不少,只是原想,柔嘉对于耿聚忠只是一时间的迷恋,却不想她仍是不改初衷。耿聚忠文采出众,智勇双全,柔嘉的眼光确实不错。也想起了今日芳儿来乾清宫所说过的话,那隐隐的暗示原以为是为了试探将柔嘉赐给纳尔杜是否属实,却没深思这当中还隐藏了柔嘉的心意。“聚忠?他当然很好,可他是个汉人。” “公主下嫁藩王世子早有先例,当年咱们的皇姑姑建宁长公主,不是也由皇玛嬷做主下嫁给平西王世子吴应熊。聚忠是靖南王的公子,那一点不合规矩?”柔嘉反驳说道,见玄烨没有说话,只是思索着,她叩首道:“皇帝哥哥,求求你成全我和聚忠。我们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玄烨仍是不语,半响之后才道:“你容朕想想,这件事也不是朕说了算的。更何况……”他稍一停顿了下,却仍是下决心将自己的心中的担忧说出,“更何况,你能保证耿聚忠跟你是一样的心思么?万一她不喜欢你,那你怎么办?” 柔嘉闻言一愣,心中的热情被熄灭了一大半。是呀,万一聚忠没有那个心思怎么办?回想过往,都是她一直跟在聚忠的身后,用行为举止叙说着她喜欢他,聚忠可是一点表示也没有。玄烨的这话问到了柔嘉的伤心处,她能接受一切的事情,却唯独不能接受自己的一片真心错付。 柔嘉忍着泪水抬眸看向玄烨,倔强的不叫它落下,因为她是公主,她要在任何面前保持公主的尊严。道:“皇帝哥哥,若是聚忠对我无意,那柔嘉愿意听从您和皇玛嬷的安排,乖乖的下嫁给鳌拜的侄子纳尔杜。”说罢,她对玄烨磕了一个头,然后就起身离去。 看着柔嘉远去的背影,玄烨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第一百八十三章 试探(二) 翌日一早,玄烨便派人将柔嘉从慈宁宫请到了乾清宫。柔嘉进入殿内,对玄烨微微行了一个礼,见芳儿也在一旁坐着,便也连忙行了一个礼,然后问道:“一大早的叫我过来,皇帝哥哥你有什么事吗?” 玄烨淡淡一笑,“昨儿个晚上你央求我的事儿全忘记了?” 柔嘉的心“噔”的一声跳到了嗓子眼,紧张极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是芳儿翩然走至她的身侧,执起她的手,温柔的说道: “皇上已经召耿聚忠进宫了,算算时辰,应该待会儿就到了。届时你就和我一道站在屏风后面,听皇上跟他说话。皇上说了,若是耿聚忠也愿意娶你,他就替你们和老祖宗说去。”说到底玄烨还是心疼妹妹,有心要成全她的心思。虚晃一招也只是为了试探而已。 柔嘉闻言忙欢喜的下拜道:“谢谢皇帝哥哥。” 适逢梁九功进殿来禀报说耿聚忠已经在殿外等候,玄烨看了一眼柔嘉,但见她微微一笑,拉着芳儿的手一道走入了屏风的后面,玄烨这才让梁九功将耿聚忠正式宣召进来。 由于是私下召见,耿聚忠并未穿朝服,只是着了一件藏青色长袍。柔嘉透过屏风看着心尖上的人,如同往常的一般潇洒俊朗。 耿聚忠对玄烨行了跪拜之礼,然后依照玄烨的旨意坐在了一侧的紫檀木椅上。 玄烨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屏风之后的隐约可见的身影,故意说道:“聚忠,朕想派给你一个差事。” 耿聚忠恭顺的站起身来,拱手说道:“皇上请吩咐。” 看着耿聚忠严肃的神情,玄烨略觉好笑,抬首示意耿聚忠坐下,然后方才说道:“柔嘉公主就要出嫁了,朕想派你去送亲。”听闻此言,但见耿聚忠愣神色一边,玄烨见状心下暗衬,想来这耿聚忠对柔嘉也并非无意。 耿聚忠颤抖着问道:“皇上此话可当真?” “当然!君无戏言。”玄烨有意试探他的心意,自然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了。 耿聚忠闻言愣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柔嘉躲在屏风后面暗自着急,绞着手绢儿喃喃道:“傻子,快说出你的心里话给皇帝哥哥听呀,这皇帝哥哥也真是的,怎么不明说呢?” 芳儿闻言淡淡一笑,透过屏风看那耿聚忠的神情,虽不是十分清楚,却能描绘出几分。他越是犯难就说明他越在意柔嘉。伸手握住柔嘉的柔荑,示意她稍安勿躁,静静的等着结果。她相信玄烨会问出答案来的。 “怎么样?你不愿意吗?”玄烨看着耿聚忠焦急而又痛苦的神情,心里一笑。 耿聚忠强作平静的拱手问道:“敢问皇上一句,公主要嫁给谁?” “鳌拜的侄子纳尔杜。” 耿聚忠沉默片刻,沉默到柔嘉以为他顺从了,只见他突然下跪道:“皇上,请您收回成命,公主不能嫁给纳尔杜。” “你说什么?”玄烨没料到耿聚忠会这么有勇气,原以为他会谨守一个臣子的本份,就顺着他的旨意而接受了,却不想他提出了反对。心中有点意外,也为柔嘉高兴。她的眼光不错。 “公主讨厌鳌拜,一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她性子好强,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玄烨笑笑,不想这耿聚忠还是很了解柔嘉的性子。他随口陶侃道:“不嫁给纳尔杜,难道嫁给你吗?” “臣耿聚忠谢主隆恩。”耿聚忠反应很快的回答。(.好看的小说) 玄烨先是一愣,然后大笑了下,说道:“好你个耿聚忠,居然敢拾朕的话把儿。”他对着屏风大声说道:“柔嘉,你出来吧,有人肯要你了。” 柔嘉满目兴奋的从屏风后出来,含着幸福的泪花看着耿聚忠,她走至耿聚忠身侧,然后转身向玄烨下拜道:“多谢皇帝哥哥成全!柔嘉没齿难忘。” 耿聚忠不明白这兄妹二人演的双簧,但聪明的他很快就猜到其中曲折。他也跪下道:“谢皇上成全。”柔嘉向他微微一笑,两人都觉得无比的幸福。 玄烨假装叹气道:“朕成全你们,你们倒把难题留给了朕。老祖宗那里,朕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柔嘉笑着说道:“皇帝哥哥睿智多谋,定会有万全之策。”耿聚忠却知道皇上心里一定早有了成算。 待柔嘉和耿聚忠携手步出乾清宫,芳儿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看到这样的结果,不禁也替他们高兴。莲步走至玄烨身侧,柔情一笑,“皇上到底是疼爱自己的妹妹,成全了一件赏心乐事。” “我就是太知道柔嘉的那个性子了,清楚她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为了不让她出家为尼给皇室造成影响,朕不得不答应。” 芳儿知道这是玄烨的打趣之言,当不得真,也就没有劝慰。只是想着皇家多的是为江山社稷牺牲的公主,成全了一个柔嘉,也算是给所有的公主一个安慰吧。她的脸上蕴着笑容,喃喃道:“耿聚忠是至情至性之人,柔嘉若是嫁他,他必然不会再纳侧福晋。这样一来,柔嘉便是唯一当家的福晋,柔嘉的眼光真是不错……”她偶一回头,看见康熙的笑容颇有深意,当下醒悟,明白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连忙解释道:“皇上,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玄烨淡淡一笑,伸手扶起正要请罪的芳儿,感叹道:“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意,只是咱们生在帝王家,反不如他们那么随意。” 芳儿闻言只是颌首,但眼神中有着藏不住的失望和无奈。 午膳过后,玄烨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请安,顺道说了柔嘉和耿聚忠的事情,太皇太后虽然面显惊讶之色,却也没问出话来,只是静静的听着玄烨解释。 “孙儿是想,平西王府和平南王府都有皇家的公主下嫁,柔嘉再嫁到靖南王府,朝廷对三藩可谓皇恩浩荡,他们若是再生反心,就太忘恩负义了。而且,您一向最疼柔嘉,她嫁给耿聚忠仍然可以留在京里。您随时可以见到她,岂不是一举两得?” 太皇太后斟酌片刻,心想皇上的话也有道理,只是现今朝廷上下都已经知道皇家要将公主嫁给鳌拜的侄子纳尔杜,没了柔嘉这一人选,又该选择谁呢?端敏吗?那是万万不可以,依照端敏的性子,定会把所有的事情搞砸了。她见玄烨一脸神态自若,便问道:“那鳌拜这边你打算怎么做?他们可是等着要娶公主进门的。” 玄烨淡淡一笑,提醒着说道:“皇玛嬷怎么忘了,皇姐翠花公主仍待字闺中。她是您嫡亲孙女,身份可要比柔嘉还要高。” 先帝爷顺治一生共有八儿六女,但是有五个女儿都在幼年夭折,最大的不过活了六岁,唯一一个成年的女儿便是翠花公主。翠花公主自幼聪颖可爱,长大后更是贤良淑德,被太皇太后视为掌上明珠。她闻玄烨提及翠花公主,心中有些犹豫也有些不舍,“翠花是你唯一的亲姐妹,尊贵非常。你让她嫁给纳尔杜……” 玄烨心知太皇太后舍不得将翠花公主成为他拉拢辅臣的牺牲品,但是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便进一步点明道:“再没有人比皇姐更可靠的了,有她在鳌拜那群人身边,咱们也可以得到些确实消息。” 太皇太后细细一下,随即不住的颌首,对于玄烨的深谋远虑赞叹不已,眼角显现皱纹,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皇上,你这事办的是一箭三雕。我差点被你和柔嘉糊弄了。也罢,就随了柔嘉的心思,让她嫁给耿聚忠,让翠花嫁给纳尔杜吧。” 玄烨心照不宣向她笑笑。的确,笼络靖南王府、监视鳌拜党羽、成全妹妹的心愿,他的目的都达到了。 一个月后,太皇太后最疼爱的小孙女、安亲王之女和硕柔嘉公主,下嫁靖南王耿继茂之子耿聚忠。而耿聚忠也被封为和硕额附,升一等侍卫。同一日,耿继茂从福建来到京师,亲自迎接皇家的公主下嫁耿家。婚礼盛大而热闹,朝廷各级官员纷纷来贺。百姓不禁赞叹靖南王府的财势之大。 然而,就在十几天之后,这场婚礼的风头很快就被另一场皇家婚礼盖过。先帝唯一活到成年的女儿、当今皇帝的亲姐姐,娇贵的翠花公主被封为和硕恭悫公主,嫁给了鳌拜的侄子纳尔杜。鳌拜权顷朝野,唯一的亲生儿子又早殇,因此他的侄子娶亲,娶的又是皇家的公主,排场自然不凡,光是宾客送给新人和贺礼就装了满满两间屋子。鳌府更是摆了百桌酒席大宴宾客,这在别人家是不敢想象的。清朝入关后,凡满洲八旗人家的婚宴一律于晚间举行。上至亲王贝勒,下至普通旗民,婚丧嫁娶都不敢大肆铺张,怕的是得罪皇帝。而鳌拜公然反其道行之,皇帝和太皇太后不闻不问,让朝野内外惊诧于朝廷对鳌拜的优厚到了放任的地步。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二十四宗罪(一) 夏日炎炎,高墙深锁之中尤显闷热。芳儿站立在屋檐底下,感受着太阳的炙热,心中的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何方。或许是在感叹,皇宫中没了柔嘉的欢声笑语,一下子沉闷了不少,就连太皇太后的面上也少了几分笑意。 柔嘉嫁给耿聚忠,成为了耿夫人,按照大清的规矩,若无奉诏是不可随意进宫。芳儿想柔嘉怕是没想到这层吧。这会子她定和耿聚忠恩恩爱爱的相伴在一起,哪里还会想起深宫中牵挂她的人。 微微一笑,举手将丝帕放置额际,擦拭了下额头的汗珠。乌苏嬷嬷见状走至她的身侧,劝说道:“外头炎热,娘娘还是进殿吧。” 芳儿“嗯”了一声,翩然转身,正欲举步行走,恰巧玄烨步入坤宁宫的宫门,见芳儿站在外头,朗声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朕跟皇后真不是一般的有默契。” 芳儿闻言笑着福身请安,“臣妾参见皇上。” 玄烨伸手扶起芳儿,“正想着要来坤宁宫看你,却不想你正站在外头等着朕。”牵起芳儿的纤手一道走进大殿,身后跟随着索额图、曹寅还有梁九功,以及小心翼翼搬着重物的小太监。落座之后,玄烨随手指了一处,叫那些个小太监将东西放下,便让他们出去了。 芳儿见那重物用红布遮盖着,看不出是什么形状,便奇着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玄烨笑笑不语,但是给了梁九功一个神色,示意他来告诉皇后。 梁九功躬身应下,走至那重物之前,伸手掀开红布,呈现在眼前的竟是一个可以转动的扇子页面,当下还放着几块透心凉的冰块。芳儿面露兴起之色,却不知此物作何用。但见梁九功拿起放在一侧的发条,塞入小孔之后,扭动了几圈,就见那东西竟缓缓动了起来,且吹出阵阵的凉风。解释着说道:“此物名为旋风扇,是当年汤玛法进献的东西。夏日炎炎,皇上怕娘娘热,又恐婢子伺候不周到,故叫奴才将此物翻找出来送至坤宁宫。” 芳儿有感玄烨的细心,心下自然欢喜,当下便起身行礼谢恩,只是听闻梁九功提起了汤若望,又不免想起往事,伤感了几分。喟然道:“算算年月,这天算案也已经过去些年数了。臣妾倒是感叹汤玛法一生为大清做出了贡献,可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当真令人唏嘘。” 玄烨也被勾起往事,眼神中也透露出怀念汤若望的神色。算起来,汤若望也是他跟芳儿的红娘。心想若无当初在教堂的初遇,今日芳儿怕也不会成为他挚爱的妻子了。喃喃发誓:“有朝一日,朕一定要为汤玛法翻案。不止是他,还有陆健的明史案。” 芳儿心下一惊,见四周都是自家人这才放下心来,她淡淡一笑,并未说些什么,只是伸手握住玄烨紧握的双拳,借此表达着自己的支持。 殿外一阵脚步声,循声望去恰是纳兰容若走了进来,他对着玄烨和芳儿躬身行礼,然后站立在一旁。玄烨一见是他,便立即问道:“如何?”听的芳儿云里雾里。但见纳兰容若微微一笑,说道: “现今的苏克萨哈就像皇宫中的一根柱子,大臣们遇到它可以视而不见,可以躲开它,也可以对它诅咒和辱骂。”纳兰容若见玄烨并无任何表示,又继续说道:“奴才借着皇上的名义对他宽慰了一番,苏克萨哈有感激涕零之状。” 索额图道:“那是自然,如今众臣均是依附鳌拜,全然不把苏克萨哈这个三辅臣之首看在眼中。朝堂之上苏克萨哈倍感孤寂。这个时候皇上虽不能明示,却在暗中加以鼓励,苏克萨哈能不投桃报李么。” 玄烨微微一笑,脸上满是计谋得逞的得意,“索额图说的不错,这苏克萨哈列位三辅臣之首,依照鳌拜要权倾朝野的性子,他已经容不下排名在他面前的苏科萨格了。如若朕猜的不错,明日早朝,这鳌拜和苏克萨哈又有双簧可以唱了。” 两虎相争,坐收渔翁之利。这苏克萨哈虽然虎落平阳,却也不是等闲之辈,依照他满州第一才子的聪慧,明日确实是个精彩的早朝。 “皇上猜想这苏克萨哈会有何举动?”芳儿笑着问道。 玄烨略一沉吟,随即笑着吐出一个“退”字。依照苏克萨哈的性子,他若是不好过,也势必叫鳌拜也不好过。辞官归故里是交出权力的最好方法。一旦他交出了辅臣之职,这鳌拜跟遏必隆也不得不退下来。 纳兰容若当下明白了玄烨的意思,“就算不能除掉鳌拜也要与其同归于尽。若真是如此,就是皇上的今日之举让苏克萨哈产生了还报知遇之恩的心思了。” 芳儿也算是明白了,只是秀眉却微微紧蹙起来,眉宇间泛着一股子担忧,淡淡的说道:“依照臣妾看,若真实如皇上所说,苏克萨哈以辞官归故里来要挟鳌拜一同交出权力,这鳌拜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定会闹出一番事故来。” 玄烨微微一笑,却没芳儿想的那么多,只是说道:“顶多就是一番争论,皇后多虑了。” 芳儿见玄烨无意在此事上多想,便也不说什么了,只是莞尔一笑,将话题扯开了,“这朝政上的事情,皇上到养心殿跟他们一块讨论去吧。臣妾这坤宁宫是后宫之地,容不得前朝的凡事。”她笑着看向纳兰容若,问道:“容若,卢淑还好吗?” 纳兰容若心下一惊,闻芳儿提起卢淑,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虽然及时掩去,却仍叫芳儿看见了。拱手虚应着道:“多谢娘娘挂记,卢淑一切安好。” “安好便好,只要不是将不安说成安,那本宫可就要真的挂心了。” 纳兰容若心下一震,抬首看向芳儿,心想莫不是她知道了些什么,可乍一见到她一脸温婉的笑意,当真是看不出什么另类的含义来,便把心给放了下去。 玄烨虽不明白芳儿话中的意思,但也不好看到纳兰容若一脸尴尬的愣在那里,便出言道:“你这话便是多心了。容若是出了名的温文尔雅,怎么会对卢淑不好呢?就算以前容若有过什么事情,那卢淑心里也是一清二楚。容若既然娶了卢淑,就会恪守做一个丈夫的本份。如若对不起了卢淑,不必你发话,朕也会惩罚他的。” 凡是经历过那段日子的人,心中均明白玄烨话中的意思。纳兰容若心中也明白,今时今日,当初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他所可以拥有的了,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他可以拥有的人。皇上说得对,既然已经娶了卢淑,那他就该好好对她,万不可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 “皇上的话,奴才铭记在心。娘娘的意思,奴才也知道。若是妙手药方得空,奴才一定叫卢淑进宫来好好陪陪娘娘,届时娘娘一问便知道奴才的为人了。” 芳儿也不再问下去了,只是道了一句“如此便好”就将话题给扯到另处了。倒是末了仍不忘嘱咐纳兰容若将话带给卢淑,叫她得空进宫。有些事情,她不好问太医,也只能问卢淑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二十四宗罪(二) 翌日早朝,玄烨高坐在龙椅之上象征性的询问堂下众臣上奏之事,却闻鳌拜道一切奏折均在其手中,待其批示完毕方可呈给皇上过目。权力之滔天令玄烨心感愤恨,却又无能为力,只得谨遵太皇太后告诫小不忍则乱大谋之言,压下心中不忿,面呈微笑,虚言:“朝政有鳌卿辅为朕打理,朕可就轻松多了。”不为人知的吁叹一口气,正欲宣布退朝,就见苏克萨哈站列出道,说是有本上奏,然后奉上一折纸张。 玄烨心想今日早朝的高潮戏剧就要上演了,着梁九功呈上苏克萨哈的奏折,翻阅一看,却被上头的内容惊讶到了,不禁出言道:“你要辞政,去为先帝守陵?” 此言一出,堂下一片哗然,鳌拜原本鄙夷的脸上呈现一抹讶异,难以置信的侧首看着苏克萨哈,但见他微微一笑,款款道来:“启奏皇上,奴才才学疏浅,蒙先帝眷顾当上这辅政大臣之职,夙夜悚惧,唯恐辜负先帝大恩。现皇上睿智,躬亲大政,令奴才往守先帝陵寝,如获其责,恐保余生。” 鳌拜目光一凌厉,问道:“苏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克萨哈的脸上呈现笑容,轻笑着看了一眼鳌拜,道:“本官的奏折中已经陈述的很明确了,就是为了还政皇上。守护先帝陵寝以保奴才一声忠贞。皇上既然已经亲政,倘若本官不退,那就是恋栈权位,令亲政名不副实,有负皇上隆恩,此乃不忠不礼、不仁不义之所为。” 众人都听的清楚,苏克萨哈今日这番话是说给鳌拜听的,一言一行都在威逼鳌拜一起退出朝政,还政皇帝。 玄烨见目的已经达到一般,就看结果如何了,便出声道:“苏卿辅忠义可嘉,可辞政一事兹事体大,朕也不想妄加结论,就交由辅臣和议政王大臣会议商决吧。”随即便着梁九功宣布退朝,又暗中吩咐曹寅告知耿聚忠,令其打探议政王大臣会议的结果。 然而令玄烨意想不到的是,还未得到耿聚忠打探来的消息,鳌拜就已经在当天下午于养心殿求见了皇上。 玄烨饮了一口梁九功的呈上的香茶,并着鳌拜在一旁坐下,心里做好应付的准备,然后说道:“如何,鳌卿辅已经商议出结果了吗?” 鳌拜自袖中拿出一份奏折,略显呈上之意,“一切结果奴才均已写在奏折之上,请皇上过目。” 玄烨有些胆颤的看着那份小小的奏折,心中竟有害怕去翻看的想法。微微露出一抹苦笑,放下唇边的茶杯,道:“还是鳌卿辅念给朕听吧。” 鳌拜略微抬眼看了下玄烨的神色,见一如往常,也就放下心来,翻开奏折,一字一句的念道。 字字句句听的玄烨大为光火,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时辰,鳌拜就已经定下苏克萨哈二十四条大罪,不禁如此,还要求将其子孙处死。玄烨心中气极,正欲将案上的茶杯一扫在地,却记起太皇太后的教诲,出言问道,可言语神态中还是露出了气愤之色,“朕只是叫你们去商议让不让苏克萨哈去守先帝皇陵,谁叫你们替他定罪了?还要将他及子孙凌迟处死。” 鳌拜反驳道:“苏克萨哈大逆不道,竟然诡称皇上亲政,他便没有了活路。还自请去守先帝陵寝,不是明摆着心存积怨,要向先皇告状吗?他如此藐视皇上,其罪当诛。更何况当年苏克萨哈当年追随多尔衮,对先帝多有不敬,更借助多尔衮之力颠倒两黄旗和正白旗的位序,实乃罪犯滔天。” “可先帝并未追究他的罪责,反而在临终时授以顾命大臣的重任。此时此刻鳌卿辅又何必旧事重提?”玄烨沉下心思,意图平心静气的面对鳌拜,“更何况苏克萨哈终究是辅臣,功勋卓著,杀他全家岂非有失仁德?百姓们也不免要问,如此包藏祸心之人,先帝竟委以重任,岂不让天下人无端怀疑先帝没有知人之明?” 鳌拜见康熙始终不松口要杀苏克萨哈,还搬出先帝之名来压他,心中不免有些气极,失态的站起身子,见玄烨注视着他,方才意识到自己的举止冒犯了皇上,于是跪下道:“皇上,奴才一片忠心,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着想。皇上试想,奴才与苏克萨哈互为姻亲,将他满门诛杀,这当中也包括了奴才的女儿,奴才也于心不忍……可是为了大清,奴才别无他法,还请皇上准奏。” 玄烨不想暗中支持苏克萨哈继续对抗鳌拜的结果会使他满门诛杀,心中确实始料不及,又见鳌拜言辞恳切,虽明白他的私心却又挑不出错来,不禁心灰意冷。无奈起身扶起鳌拜,道:“既然这样,就按鳌卿辅说的办吧。” 待鳌拜一脸踌躇满志的走出乾清宫,玄烨方才一言不发的走到墙角,拿起一侧的马鞭对着御案就是一通抽打,霎那间“噼啪”声充满乾清宫的大殿,御案上的书籍破乱不堪,玄烨还咒骂着:“朕算什么皇帝?这鳌拜欺人太甚……朕迟早要杀了他。”他气的脸色铁青,原本英俊的脸都变形了。 纳兰容若等人默默的站在一旁,都不敢上前劝说,恰巧这时,梁九功走进殿内禀告,由于是弯着身,因此并没发觉殿内有任何不妥之处,刚开口说了“苏大人”三个字,顿时就觉得身上一阵火辣,原来是玄烨一鞭打在了身上,耳旁响起他怒不可遏的声音,“不许提他。” 梁九功吓的心惊胆战,哆嗦不语。自服侍皇上至今,他还从未见过这副场景。忍着痛意走到索额图的身边,悄声道:“索大人,您快去坤宁宫将皇后娘娘请过来吧。此时此刻也只有她能劝说皇上息怒了,再晚,奴才只怕皇上要气出病来。” 索额图抬眼看了下眼睛通红的玄烨,便颌首飞快离开了乾清宫。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二十四宗罪(三) 芳儿在坤宁宫乍一听闻此事,等不及换身衣裳便急忙赶来乾清宫了。刚一踏入殿门,就见书籍和奏折扔了一地,而玄烨则气呼呼的坐在炕上,她弯身从地上捡起马鞭子,然后放置御案之上,又着梁九功和身后的人将地上书籍和奏折拾起,清理一番,温婉道:“这鞭子是皇玛嬷赏赐,平日里您都舍不得用,今儿个怎么扔到地上了?皇上若是厌倦了此物,就将它赏给臣妾吧,臣妾可欢喜的很。” 玄烨轻看了一眼,忿忿道:“你别拿走,朕还要的。” 芳儿轻轻一笑,挥手示意众人下去,然后翩然走至玄烨的身旁,“方才臣妾瞧见梁九功一瘸一拐的走出去,你若是要罚他,又何必自己动手?” 玄烨心知芳儿是在说他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牵连他人了。回想自己的举止,也意识到不对,便道:“稍后你着太医来瞧瞧他吧,顺道赏几样物件给他。” 芳儿轻声应下了,记起来乾清宫的途中,索额图说起的事儿,又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鳌拜和苏克萨哈的积怨由来已久,若是寻到机会,鳌拜是不会放过。更何况苏克萨哈为人奸诈,以前也曾作恶多端,报应是迟早的。” “我知道苏克萨哈不是好人,甚至比鳌拜更奸猾。我只是生气鳌拜居然敢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定他死罪,而且是二十四条大罪。[.超多好看小说]简直欺人太甚,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玄烨咬牙捶了一下炕桌,然后他的眼中闪过愧疚,“而且怎么说,这也是我间接造成的。” 芳儿想起索尼去世之前的事情,暗想爷爷是否看错了鳌拜。如今的他可算是真的只手遮天了。若是为了八旗子弟的利益,用得着杀了苏克萨哈么?而且还是赶尽杀绝。她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劝说道:“君臣本就利益相关,您要利用臣子,臣子也要利用人。若有朝一日,皇上能将所有的臣子当作棋子来使用,那才是真正的统一天下了。如今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皇上若要难过,也不妨想想,要是鳌拜和苏克萨哈的位子对调,那苏克萨哈容得了鳌拜吗?”芳儿停顿了一笑,然后方才肯定的说道:“依臣妾看,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玄烨若有所思的想着芳儿的话,也不无几分道理,但是赶尽杀绝也未尝太狠毒了些。“或许你说得对。若是得势的人是苏克萨哈,那今日的局面也是一如既往的不好控制。只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赶尽杀绝,始终不是朕的本意。” 芳儿喃喃道:“能让鳌拜改变主意的人,怕是只有太皇太后一人了。” 只是芳儿料错了,玄烨也估计错了鳌拜畏惧太皇太后的心思。(.)现今的鳌拜谁都不放在眼里,包括太皇太后。因此尽管慈宁宫颁下懿旨,让鳌拜对苏克萨哈网开一面,鳌拜也只是将对于苏克萨哈的斩杀于市改成了自缢,并将其长子和余下子孙全部处斩,籍没家产,所有妇孺均为侍婢。 临行前一天,玄烨微服去了刑部大牢看望苏克萨哈。苏克萨哈闻得牢狱之门打开,见进来的人是皇上,便立刻下跪行礼,重重的叩首道:“奴才叩谢皇上大恩,让奴才得以保留全尸。” 玄烨道了句“平身”,然后待他行礼起身之后细打量了一番,原本以为他会憔悴不堪,却不想面色如常,神采奕奕,内心颇有些奇怪。命人解下苏克萨哈佩带的重重枷锁,坐在狱卒准备的梨花大木椅之上,见苏克萨哈跟前摆放着上好的酒菜,便问道:“刑部大牢之内怎么会有鱼肉?” 苏克萨哈回答道:“这都是遏必隆送来的,他素来知晓奴才喜爱吃鱼,便着人天天送来,还暗中关照,不然奴才哪能在这刑部大牢住的如此舒坦?” 玄烨淡淡一笑,语带嘲讽道:“苏大人,朕瞧你住进来以后,这神色可比以前好多了。” 苏克萨哈微微一笑,饮下一杯水酒,淡淡的说道:“事情定下了,这心情自然放松了,不像以前心总是悬着。奴才半生混迹官场,虽然位极人臣,却也知道这世上没有长胜将军,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处处算计,处处提防,没有一个安宁的时候。”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现在进了刑部大牢,什么事情都不用想,真是平静多了。” “没想到你落魄的时候,说话竟有几分禅味儿。”玄烨见苏克萨哈只是淡淡一笑,全然没有了印象之中的清高孤傲,实话说道:“朕以前不喜欢你,现在也不喜欢。以你的奸猾狡诈,假如今日得势的是你,比之鳌拜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克萨哈略带羞愧的说道:“皇上说的甚是,奴才从前也曾狗仗人势,干了不少缺德之事。回想起来,自觉羞愧难当。” 玄烨直视着苏克萨哈的眼睛,正色道:“可是朕也知道,你罪不致死,更不该由鳌拜来治你死罪。” 苏克萨哈淡然一笑,倒是看穿了生死只不过来人世走了一遭,反过来劝说道:“这也是奴才咎由自取,皇上不必替奴才惋惜。倒是奴才对皇上有几句肺腑之言。” 玄烨叹了口气,不禁感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道:“你说吧。” 苏克萨哈问道:“皇上读《左传》,是否还记得‘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见玄烨翩然颌首,便继续道:“如今朝廷的情形和这个故事颇多相似,大有可借鉴之处。” 玄烨本就在实行这个计划,虽然当中也有忐忑不确定的时候,如今听苏克萨哈也是如此一说,心下的底气便又足了几分。苏克萨哈知道皇帝年纪虽幼,但机智过人,不用点破,他就明白了,欣慰不已。 “朕会记得你今天的话。你好好上路吧。”说罢便起身离开梨花木椅,举步走至牢狱门口,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心知是苏克萨哈在行跪拜之礼了,而后闻他说道: “皇上英明果断,强爷胜祖指日可待。奴才在九泉下定会为皇上祈福,恭助皇上早清君侧。” 步出刑部大牢,玄烨的心情虽然放松不少,却也带着沉重,日后朝堂之上可就真的没有人能遏制住鳌拜了,他要除去鳌拜将要花更大的心力了。 除去了夙敌苏克萨哈,鳌拜气焰高涨,越来越嚣张跋扈,在朝堂上就敢公然斥责和他意见不同的大臣。不光大臣们不满,就连宗室亲王郡王,也对他颇多怨言。而玄烨却一反常态的封鳌拜、遏必隆为太师,加授一等公,让鳌拜更加得意忘形、专权恣肆。整天和侄子纳尔杜,亲信班布尔善、玛尔塞、等人结党营私,什么事都在家里讨论决定,然后施行,根本不把皇帝看在眼里。引得朝野内外怨声载道。对于此种情形,玄烨并不以为意,几乎将朝政全交由鳌拜处理,听凭其自作主张。 第一百八十七章 推心置腹 秋后的天气已经有些微微凉了,芳儿慢步徒走在宫后苑的石子路上,嘴中缓缓念叨着:“万里清光不可思,添愁益恨绕天涯。谁人陇外久征戍?何处庭前新别离?失宠故姬归院夜,没蕃老将上楼时。照他几许人肠断,玉兔银蟾远不知。” 花盆底鞋踩在这高低不平的石子路上倒使人有些摇摇晃晃,坠在脸颊边的流苏时不时的贴上脸庞,感触到一丝丝的凉意,可时间久了那银色的流苏也感染了人的气息,逐渐的暖和起来。 乌苏嬷嬷在一边搀扶着芳儿,听见芳儿念道这首诗句,当中饱含了秋思的意味。又侧首见她一脸温婉从容不像是有心思的模样,心中却隐隐担忧着,忍不住开口问道:“娘娘,好端端的怎么念那么伤感的诗?多不吉利呀。” 芳儿淡淡一笑,“所谓秋愁,到了秋天才愁嘛,不然古人怎么有那么多诗词是说秋愁的呢!” 乌苏嬷嬷本不好直接问出口,见芳儿将话说到了秋愁的份上,心下也乐意顺着问下去,“那娘娘是在秋愁什么呢?” 芳儿闻言一愣,淡笑着看了乌苏嬷嬷一眼,见一侧有座亭子,便示意去那里坐坐,然后方才说道:“嬷嬷真不愧是宫中的老人了,本宫才念了几句诗词就被你看出了端倪,当真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嬷嬷的眼睛。” 乌苏嬷嬷轻轻一笑,对于芳儿略似夸赞的话语也算是接受了,“那娘娘可以告诉奴婢了么?” 微微摇首,芳儿执起手中的帕子在嘴角擦拭了一番,“了解主子的心思是好,但是过头了就显得令人厌恶了。”芳儿淡淡说道,意味提示乌苏嬷嬷主子与奴才之间的差距,见乌苏嬷嬷凭借无痕的眼波中闪过一丝的惊慌,芳儿柔柔的唤了声“乌苏嬷嬷”,然后继续说道:“你也不必害怕,本宫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本宫不想告诉别人。” 乌苏嬷嬷轻声应下了,然后静静的退居到一旁,看着欣赏满园景色的皇后娘娘,心中对她的愁绪也多少能猜到了几分。恰见台阶上步入一个身影,又见芳儿的深思飘到了远方,便福身行礼,意在提醒,恭敬的说道:“奴才参见淑贵妃娘娘,参见佟妃娘娘。” 芳儿侧首回神,见东珠和阮雪结伴走进亭子,对着她微微行礼,开口言了一声“起来”便着她们一道在石凳上坐下,笑着问道:“淑贵妃怎么会和佟妃同行?” 阮雪嫣然的笑了下,“在景仁宫呆的慌便出来走走,不想半路遇见了淑贵妃娘娘,便一道结伴而行了。只是没想到皇后娘娘也由此雅兴,出来欣赏这宫后苑的风景了。” 芳儿轻抬了一下凤眼,对阮雪话中的意思很是好奇,“听佟妃的意思,本宫似乎不该出坤宁宫,更不该有闲情逸致来欣赏风景?” 阮雪掩嘴冷笑了下,“皇后娘娘误会妹妹的意思了。妹妹的意思是皇后娘娘不该这个时候出坤宁宫。” 芳儿“哦”了一声,眼角抬得更加高了,依旧嘴角含笑,“佟妃妹妹的话越发叫本宫好奇了,这步出坤宁宫难不成还得算算日子时辰么?”呵呵轻笑出声,问道:“原因呢?” 阮雪站起身子,走至亭子的围栏处,遥望着看了下秋意纷纷的宫后苑,然后转身笑看着芳儿,“算算日子这荣答应不是得生了吗?” 东珠本不欲出言说几句,只希望阮雪不要将芳儿的好脾气当成了得寸进尺的砝码,适可而止,只是不想她却步步紧逼,让芳儿难看。因此沉下脸色,略微喝道:“佟妃的话过了,要注意你是在皇后娘娘说话,不是其他人。” 芳儿略一抬首,示意东珠不必开口训斥,笑意盈盈的看向阮雪,“算算时间荣答应是快临盆了。但是本宫不认为这是佟妃妹妹你说这些话的缘由。” 阮雪轻轻一笑,眼神中闪着一丝的佩服,“皇后娘娘,您知道我佟佳阮雪一向不喜欢你。” 芳儿不可置否的轻微颌首,“这个本宫知道。”除了在皇家马场初次相遇,她所表现出的善意,以后的每一次相见阮雪都浑身带着刺,不挖苦她几句就不善罢甘休,仿佛如此才能让她心中的郁结散开。 “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因为你什么都是一副温柔婉约的样子,仿若什么事都不能让你生气。”阮雪缓缓的说道:“你跟皇上两情相悦,可如今马佳荣兰那贱蹄子都要生孩子了,身为中宫皇后的你居然还是不温不火,善良大度到为她准备好一切。赫舍里芳儿,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芳儿暗中制止了正欲斥责阮雪以下犯上的乌苏嬷嬷,只是静静的看着阮雪,看到她没了气力坐了下来。今日她总算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尽管有些不敬但芳儿也不在意了。“本宫不想做让所有人都喜欢的皇后娘娘,所以对你的讨厌和喜欢,本宫也不在意。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只有神仙才会让所有的人都喜欢。”芳儿喃喃的说道:“佟妃,等你什么时候坐到本宫这个位子上了,你就会明白你为什么要讨厌了。” “坐到你的位子上?”阮雪微微冷笑,带着嘲讽的意味,“皇后娘娘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在皇上的心里,皇后的位子永远只是属于你,其他人都望尘莫及。你还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吧。” 芳儿淡淡一笑,不答反问:“很简单,皇上是一个明君,站在他身边的皇后,你说是一个妒后合适,还是一个贤后来的好?” 阮雪虽然不聪慧,但是对于芳儿如此直白的话语,她若是再不明白那便是傻子了。遗臭万年的是妒后,名垂千古的是贤后。赫舍里芳儿是为了皇帝哥哥的千秋名声。倘若她不贤良淑德,就算她身后的家族势力再如何德高望重,那太皇太后也不会选择她作为皇后。 阮雪不得不承认太皇太后的选择是极为正确的。既让皇帝哥哥得到了心爱的之人可以相伴相守,也解决了朝堂的局势,更为大清的后宫选择了一个适当的皇后。成为一宫之主是个为难的差事,成为六宫之首更是个为难的差事。皇后娘娘,听起来荣宠备至,可实际上那顶后冠不好戴。 阮雪怔怔的看着芳儿,真心实意的说道:“配住进坤宁宫、配戴上这顶后冠的女人,非你莫属。皇后娘娘,从今儿个开始,臣妾不会让你为难,更会和淑贵妃姐姐一样助你一臂之力,如此也对得起我那番情愫了。” 芳儿和东珠相视一笑,知道阮雪的心结已经揭开,后宫之中她们又多了一个姐妹。 “本宫道这儿怎么如此热闹,原来几位姐姐都在赏景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争执 三人相视一望,心中均是好奇,这宫中还有何人胆敢在她们的跟前嚣张。闻声望去,恰见荣兰大腹便便的步上台阶,身后还有一大帮宫婢太监,叫人惊讶的是惠欣竟然搀扶着她。不过略微细想便也明白了。 惠欣为人柔弱,在这宫里是个不起眼的主儿,现下荣兰有孕在身,仗着腹中的这块肉自然是能使唤就使唤了,便也就好脾气的听候荣兰的差遣了。她将荣兰小心翼翼的扶着走入亭中,然后放开双手,微微福身行礼,礼数周到。反观那荣答应,一脸柔媚之笑,神情颇为高傲的看着在座的三人。 芳儿温婉一笑,眼角瞥见阮雪不忿荣兰这副态度,正要开口斥责,便伸手制止了她,却罔顾了另一侧的东珠。耳旁响起东珠略微不满的声音,“莫不是荣答应有孕在身,脑子便不灵活了,见到皇后娘娘也不行礼,忒没规矩了。” 荣兰微抬眼一笑,不以为然,伸手抚着圆大如球的肚子,“贵妃姐姐也知道妹妹有孕在身,怎可无礼的要求妹妹行礼呢?再者说了,免除妹妹行跪拜之礼的人是太皇太后,贵妃姐姐若有什么不满之处,尽管找老祖宗说去,妹妹可不敢违抗。更何况姐姐现在受得起妹妹这行礼吗?”见东珠神色不满的看向她,荣兰的心里得意极了,“若妹妹腹中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皇上怪罪下来,怕是贵妃姐姐身后有多大的靠山也吃罪不起吧。”说着便坐到了芳儿对面的位子上,神情举止俨然一副后宫之中唯我独尊的模样。 惠欣见状不禁愕然荣兰的胆大,“皇后娘娘恕罪……”说着便要下跪为荣兰求情,却被人给阻止了,抬眼一看见是皇后身侧的乌苏嬷嬷,心下明白她此举定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芳儿笑看了下荣兰的肚子,对于她不敬的举止也就网开一面了,不管是男是女,都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这日后,六宫之中多多少少会有荣答应的一席之地了。“皇上洪福齐天,本宫不希望再从荣答应的嘴中听到不吉利的话。”视而不见荣兰不满的眼神,轻瞧了一眼她的容颜,然后便站立起身,对着满园景色,说着令人寒瑟的话,“本宫也在这里明明白白的告诉荣妹妹一声,临盆之前,倘若这孩子在你腹中出了什么意外,那本宫第一个追究的便是你这个事事不小心,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额娘了。届时可不要怪本宫无情,因为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 荣兰抬眼看向皇后,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柔美,一点也不像是会说出此番话语的人,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不禁嗤笑几声,“想来连皇上都没见过皇后娘娘这副面貌吧?娘娘的演技真是高明,妹妹望尘莫及,实在佩服。” 话中的讽刺意味任谁都听出来了,都道那荣答应恃宠而骄,目中无人。 “论演技,放眼六宫有谁比得过你荣答应。”阮雪冷冷的开口道,侧首轻看了荣兰那一张狐媚似的脸庞,嘴角牵扯出几抹嘲讽的笑声,“不知廉耻要求皇上册封为妃,利用迷情香怀上身孕,一步一步不都是卑贱的伎俩么?” “你……”荣兰心中气极,却又说不出话来反驳,只得瞪眼,若能杀人,这佟佳阮雪不知死过多少回了。(.好看的小说) 阮雪轻轻一笑,继续说道:“只不过可惜呀,你就算生得出儿子,皇上也不见得会待见,况且这儿子也不见得会跟你亲近。” 荣兰愕然,“怎么可能……” 阮雪“呵呵”一笑,给了荣兰一个无可救药的眼神,好心告诉她答案,“也难得荣答应在宫里有些日子了,怎么连皇宫中的规矩都还不知道呢?你马佳氏的身份低微,这孩子生下来一是交给奶妈带,又或者交是给品级高的妃子领养,你呀是轮不到。” 荣兰心惊,若是如此,那她生这个孩子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利用她的肚子给别人生孩子罢了。不行,她一定要求皇上,把孩子留在身边,不让任何人带走。 可阮雪仿佛是看出了荣兰心中的想法,缓缓说道:“就算你求了皇上也没有用,皇上是不会为了你这个小小的答应而坏了祖宗留下的规矩。”看荣兰一脸惨白的样子,神态全然没有了方才的趾高气扬,她的心里痛快极了。小小的答应也敢在她的头上放肆,不知尊卑。“在这皇宫里,能让皇上挂心的人只有皇后娘娘一人而已。” 侧首看向一旁聆听着她们对话的皇后娘娘,那背影宛如神仙妃子,不沾世俗之事,凭什么她能得到世上最好的一切,凭什么她的孩子要交给她抚养。思及至此,说出口的话便越发的尖锐了。“就因为皇上心尖上的人是她,我的孩子便要叫她额娘么?皇后娘娘你凭什么,若要孩子,你为何不自己生养,偏偏要来抢我的孩子?”随即又是“呵呵”一笑,上下打量了一番芳儿,“恐怕是你自己生不出孩子来吧,也难怪。总要让你有些不如意,不然也未免太叫人羡慕了。” 东珠眼角见芳儿身形略有所动,知道荣答应的话惊到了她,便站立起身子,扬手给了荣兰一个耳刮子,喝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出口。若皇后娘娘肯抚养你的孩子,那你无尚的光荣,在这里瞎叫胡闹,成何体统,还有一个答应的样子么?且不说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会让你抚养孩子,单看你现在这副模样,皇上也不放心将孩子交给你。” 荣兰被东珠一个耳刮子给惊到了,不想她现在这样子的身份,淑贵妃也会动手打她?难以置信的站起身子,却脚下一个没站稳便倒在了地上。霎那间腹部传来一阵疼痛,感觉一股热意自脚下流出。她顺眼望去,见是一滩血迹,疾呼道:“孩子,我的孩子,快救救我的孩子……” 芳儿本沉浸在荣兰一句“你为何不自己生养,偏偏要来抢我的孩子?”中,心间的思绪如排山倒海般涌上,正来不及整理自己的心绪,便听闻了荣兰的呼救声,转身一看,见她的身下满是鲜血,一个踉跄往后一退,也幸亏是乌苏嬷嬷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不然她就要摔倒在地了。 虽然想过荣兰临盆的场面,却始料未及发生在眼前,芳儿惊住了,她吩咐道:“乌苏嬷嬷,咸福宫蔷薇苑里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您是老嬷嬷了,想来流程都清楚万分,你就先行派人去那儿打点一切吧。”乌苏嬷嬷领命而去,芳儿又见一干众宫婢太监愣在那里不动分毫,不由得大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将荣答应送回宫里去。” 一众太监宫婢慌慌忙忙的抬着荣兰,飞快的步下阶梯,赶往咸福宫蔷薇苑。芳儿由茗烟缠着步出亭子,略走几步,便回首道:“荣答应即将临盆,此事淑贵妃先去告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吧,免得叫人添油加醋说些不该说的话。至于皇上那儿,就让佟妃去跑一趟吧。” 阮雪微微应下,便先行芳儿一步,步下阶梯。 东珠明白芳儿的意思,是她将荣答应训斥了一番且打了一个耳刮子之后,她才摔倒在地。当中虽不是她的过错,去也是她间接造成的。先人一步自行说明,总比经过别人添油加醋之后再辩解来得好。便微微颌首,“娘娘先去咸福宫蔷薇苑吧,臣妾稍后回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临盆 芳儿静静的坐在蔷薇苑正殿的炕上,看着宫婢端着一盆盆血水自面前走过,寝殿内不断传出荣兰的痛叫声,心想这女人生孩子当真如老一辈的嬷嬷们所说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但若因此诞下子嗣,为心爱的人香火用继,也未尝不是心甘情愿。 思及至此微微一笑,手不自觉的抚上平坦如往昔的肚子。不知何时她也能给玄烨生下一个孩子呢?玄烨身为万乘之君,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多不胜数,将來孩子也会越加的繁多。但若当中有一个延续着她和他骨血的孩子,那该多么美好!芳儿想她定会宠爱万分,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孩子。 “吱嘎”一声,门在快速打开之后又快速合上,接生嬷嬷“噔噔”跑到芳儿跟前,行了个礼便急急说道:“皇后娘娘,荣主子问皇上什么时候过來,沒了皇上在殿内坐镇,荣主子她怕有人伤害孩子。” 芳儿略一皱眉,都到了这会子了,荣兰还想着有的沒的。接生嬷嬷这话分明暗示的是她。这荣兰也不想想,她若当真容不得他们母子,她这孩子早就沒有了,还用等得着现在來讽刺她。不悦的开口道:“你进去回了荣主子的话,就说皇上稍后就來,有本宫坐镇蔷薇苑,沒人伤的了他们母子分毫。” 接生嬷嬷犹豫着杵在那里,抬眼看了下这温婉娴静的皇后娘娘。想不明白她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荣答应的话里分明暗讽着她,竟然也不大发雷霆,还静静的坐在这里。 阮雪踏进殿内,见接生嬷嬷还杵在芳儿的跟前不动分毫,不由得出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荣答应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可担当不起。”方才她在殿外已经听见接生嬷嬷的话了,气就不由一处打來,这荣兰未免也太放肆过头了,当真以为有了孩子就是后宫中第一人了吗,竟然敢如此讽刺皇后娘娘。在那接生嬷嬷刚要踏进寝殿之际,阮雪便又唤住了她,“进去告诉荣答应,皇上正和一众大臣接见外国使臣,沒功夫來蔷薇苑探她,让她好生生孩子,别在脑子里想写乱七八糟的事情。” 接生嬷嬷一愣,心思转的很快,想那荣答应并不得皇上的恩宠,只是机缘巧合才有了龙种。现下生产那么大的事情,皇上都不放在心上,自己也沒必要为了一个不受宠的答应得罪了佟妃娘娘,当下便连声称是,不如殿内。 阮雪冷哼了一声,随即在芳儿的示意下坐到了她的身侧,“方才來的途中臣妾顺道去了下慈宁宫,老祖宗身子有些不适便叫贵妃姐姐在慈宁宫留下了,说是不让她过來协助娘娘了。还吩咐我说蔷薇苑的一切交给娘娘全权处理,若有些什么事情,娘娘吩咐臣妾便是了。至于皇上那儿,老祖宗说以国事为重,就不必去打搅了。” 芳儿微微颌首,“那皇太后怎么说?” 阮雪轻蔑似的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寝殿,笑道:“太后娘娘自然是陪着老祖宗了,皇上还年轻,日后还会有孩子的,太后娘娘若要当第一个抱孙子的人,还怕沒有机会么。可老祖宗就一个,皇太后自然是挂心老祖宗,去慈宁宫孝敬了。” 芳儿心知阮雪这番话是故意讲给里面的荣兰听,略带不赞同的目光轻看了她一眼,却见那阮雪甚为不在意,她就是故意的又如何,谁叫那荣兰如此不知好歹,身份低贱封了答应还不安分。眼角瞥见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却神色露出焦急和担忧之色的惠欣,开口唤了一声之后便说道:“惠贵人当真是贤淑,荣答应如此使唤你,你还这么担心她。” 惠欣哪里会不知道佟妃娘娘看荣答应不顺眼,因此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站起身子对着阮雪微微行了个礼,然后方才回道:“臣妾在咸福宫长久无聊,若不是有荣妹妹陪伴度日,也不知道该如何打发。这日子久了,臣妾跟荣妹妹的感情自然就深了些。也无所谓使唤不使唤了。” 阮雪轻笑了下,“听惠贵人这意思是在埋怨皇上不來你咸福宫了?” 惠欣闻言便立马跪下,磕头请罪。“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只是……”事出突然,一下子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芳儿以眼神示意阮雪适可而止,然后着清月将惠欣扶起,执起她的手笑着说道:“佟妃沒什么意思,惠贵人不必惊慌。”其后便让惠欣坐下,想起荣兰临盆之事惠欣就在身侧,担忧她难保不会在宫里散步一些对东珠不利的话,当下又说道:“只是闺怨这话将來不可再说了。今日任何事本宫当沒听见也沒看见,希望惠贵人也跟本宫一样。” 惠欣自然明白芳儿话中的意思,为防恐阮雪再度刁难,当下便应道了。 荣兰躺在床上,自然是听见了阮雪故意说的这番话还有惠欣和芳儿之间的协议。心下泛起悲凉,她在这里拿命生爱新觉罗家族的孩子,可皇上、太皇太后乃至皇太后均不來蔷薇苑坐镇,只留了一个她甚为瞧不起的皇后娘娘,这不是明摆着呕她心么。 今日之事本想可以好好利用一番,以此虽然打击不了皇后却也可以打击淑贵妃,可如今惠贵人却被皇后稍加暗示的威胁而妥协了。就算日后她出去说,也不会有人相信,只当她是在争风吃醋了。 好一个皇后娘娘…… 腹部传來疼痛,令荣兰柔媚的脸庞不禁紧蹙起來。她是第一个为皇上生下孩子的人,凭什么在这里忍受阮雪的嘲讽和讥笑?又凭什么让皇后娘娘來安排她的一切。 接生嬷嬷见荣兰的心思不在生孩子上,忧心她万一难产自己便吃不了兜着走,便劝说道:“荣主子,奴才求您现在将心思放在孩子上头,别胡思乱想了。一旦生下阿哥,还怕六宫之中沒有您的一席地位吗?还怕皇上不将你放在心间上吗?若小阿哥封了亲王或者做了太子,那您日后不久富贵了?” 荣兰心念一转,倒也觉得那接生嬷嬷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一旦她生下阿哥,那便是皇长子,荣宠非凡。万一那皇后娘娘生不出儿子,他日太子之位也有她儿子的一份。这皇长子可是个有利的条件。微微抬起螓首,瞧着那隆起的腹部,心里不禁乞求着: 上苍保佑她马佳氏荣兰,一定要生下一个儿子,一定要。 听着接生嬷嬷的节奏,荣兰一使力,顿时觉得腹部一阵空,轻松了不少。耳畔只是模模糊糊的听见接生嬷嬷说着什么“母子平安”“是个小阿哥”之类的话,然后便什么也入不了她的耳朵了。 昏睡之际,脑海中只是想着,她生了一个儿子,她真的生了一个小阿哥。皇上的皇长子,呵呵,日后她便不用仰人鼻息生存了。老天果真遂了她的愿,太好了。 第一百九十章 伤感 天空飘下阵阵白雪,将整个紫禁城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芳儿站立在坤宁宫回廊之上,一身玄紫色的裘皮风衣裹覆全身,远远看去显得高贵而又遥远。 伸出纤纤玉手放置漫漫大雪之中,任由那雪花落在手心,沾染了人的温度,逐渐变成水滴,染湿了纤手却不感到一丝丝的寒冷。直到手臂传來酸酸麻麻的感觉,芳儿才苦笑着将手收了回來,取出洁白的巾帕擦拭了一番,重新覆在裘皮氅中,嘴里缓缓念道:“东皇受籙增嘉运,晓坐明堂夜拜章。玉烛千年承瑞露,金龙万国镇青霜。风來紫极箫声静,人在丹台佩影凉。与子飘零逢盛旦,独无藻思颂瑶光。” 荣兰所生之子取名就叫承瑞。 据说那是皇上亲取……据说那是荣答应媚求而來……据说对于大阿哥皇上爱不释手,接连几日都夜宿咸福宫蔷薇苑……据说皇上有意晋级荣答应的分位……据说现在荣答应是集万千宠爱在于一身。 什么都是据说,芳儿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无奈,无论怎么据说,承瑞二字确确实实是皇上亲自赐下,大阿哥身为皇长子,皇上的第一个儿子,玄烨视之若宝也是理所当然。 “娘娘,殿内已经备下暖炉,外头天冷,还请请娘娘移步。”乌苏嬷嬷慢步走至芳儿身侧,躬着身子微微说道。 芳儿淡应了声“知道了”然后又轻声唤了下乌苏嬷嬷的名儿,之后才若有所思的问道:“嬷嬷,你说本宫什么时候才能做额娘?” 乌苏嬷嬷心下叹然,她又岂会不知道皇后娘娘心里在堵塞什么,只是这生儿育女的事儿她也说不准。猛然又忆起皇上的吩咐,她心中着实心疼这位皇后主子。 芳儿淡然一笑,见乌苏嬷嬷久久不曾回答,便自己回了说,“嬷嬷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呢?只是本宫真的好想有一个孩子。”眼神着为空洞。 乌苏嬷嬷叹了一口气,既然不能将事实的真相告诉皇后娘娘,那也只能劝慰着了,“娘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六宫之中所有的阿哥格格都是娘娘的孩子,都要叫娘娘一声皇额娘。娘娘的心境切不可如此悲观。” 可那终究不是她自己的孩子,芳儿在心里喃喃说道。恰一个忍不住,她就要将这不顾身份的话给说出去了。若是叫太皇太后知道了,免不了是一顿诉说,更遑论皇太后了。 或许这就是身为皇后娘娘的悲哀吧。 “贵妃姐姐说的不错,皇后娘娘果真在自虐呢!”调笑的话语伴随着清脆的笑声传入坤宁宫,芳儿回首一看,恰是东珠和阮雪。 东珠一袭浅青色宫服,裙裾边用墨绿色丝线勾出祥云图案,一袭迷烟色纱衣斜斜批起,一身着装甚是素雅,将一头青丝挽成凌云髻,插一支碧玉玲珑簪,十分素雅。阮雪一身湖蓝色的长裙,上面绣着玉色的小花,密密麻麻的铺陈在袖口边,再配一条藕色菱纱披肩,用嫩黄色丝线勾出芍药图案,素雅中不免带些妖娆,一头青丝绾起,插一支金步摇,步摇上贴着两朵金花,用青色玉珠镶在花蕊处。(.) 眼角露出一抹喜悦,芳儿召唤着她们一道进殿内就坐,吩咐乌苏嬷嬷去小厨房做几样精致的小点心,然后方才问道:“天寒地冻的你们怎么有空过來?” 阮雪脱下身上的毛氅,然后执起侍婢递过來的暖炉抱在怀中,抬首笑道:“宫里的疯言疯语已经传开了,东珠姐姐怕娘娘一人在坤宁宫里胡思乱想,便叫上臣妾一道过來看看。不过也幸亏过來看看,不然还真不知道咱们的皇后娘娘会如何的胡思乱想呢。” 芳儿怪嗔似的看了一眼阮雪,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便所幸不搭理她了,转首看向东珠,温婉的说道,“我沒事!”寥寥三个字,似在宽慰自己,也似在宽慰她。 东珠端起奉上的热茶稍稍呡了一口,然后说道:“十二月十七日便是千秋节了,不知道娘娘有什么打算?” 日子过的真快,转眼又是一年了。千秋节……芳儿心中苦笑,不免想起了前年的千秋节了。那天,本该属于她的日子,本该是欢快的一天,却叫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回忆。 看着芳儿若有所思的神情,东珠和阮雪相互对望一眼,也都想起了前年的千秋节,马佳荣兰郑重宣布了她怀有身孕。而现今,她都已经诞下大阿哥了,宫中的风头一时无两。芳儿怕是要触景伤情了。 “娘娘莫不是要取消千秋节了?”阮雪猜测着,见芳儿微微颌首,她又道:“恕臣妾不能赞同。总所周知,自大清入关以來,千秋节就一直存在,年年岁岁热闹不堪。娘娘何必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贱婢就取消千秋节呢?若是传出去,知道娘娘的人不会说些什么,若是不知道娘娘的人呢,指不定要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更何况当中的心思若叫那答应马佳氏给晓得了,一张狐媚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要成精了。” 纵然阮雪的话有失身份,但仔细听來也不无几分道理。乌苏嬷嬷是一届掌势女官,主子们商议她本不应该插嘴,但如今她也免不了说几句了。恭敬着对芳儿、东珠和阮雪行了个礼,然后说道:“娘娘,奴婢有些话不吐不快。”闻芳儿示意她开口,便又继续说:“娘娘身为六宫之主,何必在小事上跟人一般计较?此事若叫太皇太后知道了,她老人家也定是不会同意娘娘的心思。” 乌苏嬷嬷的话虽有几分以下犯上,但芳儿心知她是一片忠心也就不加怪罪了。略一细想了下阮雪和乌苏嬷嬷的话,芳儿心中再有诸多的不情愿也不好再推脱了。正欲开口应允此事,却见小李子急急忙忙的跑进殿内,來不及行礼便急着禀报了,“娘娘,八爷沒了。” 芳儿一愣,心中泛起一股子忧伤,挥着手叫小李子退下。永干是顺治爷第八子,生母为庶妃穆克图氏,即塞母肯额捏福晋,是玄烨的幼弟。这是她进宫以來,第二次知道玄烨的亲人离世了。眼角泛起泪花,却又迅速拭去,“这下本宫要取消千秋节师出有名了。”话语中泛着哀伤。 对此东珠和阮雪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梁九功走进坤宁宫的殿内,见淑贵妃和佟妃均在殿内坐着,面上一惊,逐一行礼请安,而后方才说道:“皇后娘娘,万岁爷传下口谕,今儿个要來坤宁宫用膳,请娘娘做一准备。” 芳儿略一颌首,着乌苏嬷嬷打赏了梁九功,便让其回去复命了,却还沒让梁九功步出门槛便又唤了回來,沉吟了片刻问道:“皇上……还好吗?” 梁九功神情一愣,一时转不过弯來,随即便想到皇后娘娘问的是八爷。便如实说道:“请娘娘放心,皇上安好。八爷的事情由來已久,太医院早就将八爷的病情转告皇上,因此皇上心里有底,全然不若六爷那会子。” 闻梁九功这般说,芳儿的心也算放下了,略微吩咐了几句便真的让梁九功退下了,正欲开口说话,却见东珠和阮雪起身跪安了。芳儿知道东珠的心思,她是希望自己和玄烨单独相处,可是面对一脸平静的阮雪,她的心里也是不免泛起愧疚之感。纵然她们现在化干戈为玉帛,但玄烨宠爱的人毕竟还是自己,这阮雪的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心酸吧。 开口劝慰的话都成了炫耀的资本,还是不说的好。 芳儿略微叹气,站起身子走至她们跟前,弯亲自身扶起,然后说道:“本宫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想劳烦东珠姐姐和阮雪妹妹去跟太皇太后还有皇太后说一下千秋节的事情,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东珠和阮雪纷纷应下,重新覆上毛氅,步入白雪纷纷的境地。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叙叙(一) 张灯结彩布满宫后苑,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是喜悦纷纷,紫禁城内外均是散发着一股春节的气息。接连下了几日的大雪,今日终于放晴,芳儿站立在亭中围栏边,执手捏起一把触手可及的白雪,让其随着指间的细缝纷纷滑落,在日光的照射下闪的晶莹纷纷。 褪去精致的护甲交给身侧的茗烟,并接过其递上的巾帕擦拭了一下,重新戴上象征着身份地位的护甲,转身看向亭内一众姐妹。 “淑贵妃下的帖子邀一种姐妹在宫后苑相聚一番,自己到是迟到了,着实该罚呀。” 阮雪轻笑着说道:“皇后娘娘这话说的真不错,等贵妃姐姐來了,定要她先饮三杯以示惩戒。”然后便吩咐贴身侍婢传话御膳房,上点小酒菜。 “身为东道主,贵妃娘娘自己却迟迟未到,自罚三杯水酒也算便宜她了。”可兰拿着锦帕擦拭着嘴角,也纷纷说道。 芳儿见众人均不愿放过东珠,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自径走至阮雪身侧,让清月放了一块软垫在上头,然后翩然落座。见跟前的石桌上飘着一片花瓣,轻笑了下执起來一观,尚未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见“咚”的一声,有人跪下了。 身着浅灰色的衣衫的小太监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嘴中说着请罪的话,“奴才该死,奴才沒有打扫好庭院,脏了皇后娘娘的手,奴才该死,请娘娘息怒。(.)” 芳儿心中轻叹一口气,连连摇首,轻看了一下小李子,示意他将那小太监扶起來。见那太监身子仍然哆嗦着,心里暗自嘲讽,如今她也是令人害怕的主子了吗?或者是他们这些无名无份的奴才认为所有的主子都是极言令色,抑或是他们自己内心深处对于主子的恐惧,又或是天生就有的奴性? 哪有人天生就有奴性?宫里的奴才看尽了世间的一切起起落落,明白了弱肉强食的道理,深怕一个不小心就性命不保,自然得战战兢兢,动不动就下跪请安了。 “你这奴才胆子真小。本宫又沒说些什么,瞧你自己把自己吓得。”芳儿出言轻责了几句,然后便让小李子将其待下去了,省的他又冲撞了其他人。 “皇后娘娘当真贤德,奴才做错了事情也不责罚,那谁要是做了娘娘宫里的人,可当真有福气了。” 李玉妍话中的讽刺意味芳儿又岂会听不出來,将手中花瓣放置眼前,然后轻吹一口气,手一松,那花瓣便随着风向逐渐飘去。芳儿淡淡一笑,轻看了一眼衣着打扮华丽非常的安嫔,轻轻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安嫔也跟本宫一样的处理方式,相信景阳宫里的是非会少很多,而内务府也不要來來回回往景阳宫送瓷器了。” 李玉妍气结,一双美眸子干瞪着,却又说不出什么话來。阮雪和可兰倒是非常不给面子的笑了出來。 东珠步上台阶,便听闻笑声,不由得出口问道:“什么事那么好笑,也说出來给我听听?” 阮雪招呼着东珠在自个儿的身旁坐下,嘲笑似的看了一眼神色不佳的李玉妍,然后笑道:“其取其辱的事儿罢了,贵妃姐姐沒看见那是姐姐你沒有眼福。” 东珠“哦”了一声,目光在李玉妍和阮雪之间來回看了一会儿,多多少少也明白了几分,“沒眼福就沒眼福吧,我想只要有人不知收敛,这其取其辱的事儿,我还是会看到的。” 芳儿不欲在此事上纠葛下去,便转了一个话題,“今儿个聚会是你淑贵妃召集的大伙儿,怎么反倒你自己迟了?” 东珠淡淡的说道,“宫里有事情耽搁了,我在这儿向众位姐妹道歉了。” 可兰眼角瞥见御膳房的一众小太监端着酒菜上了台阶,一一行了礼之后,便将酒菜搁在石桌之上,然后听从皇后娘娘的旨意又纷纷退下了。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酒菜,可兰笑看了一眼东珠,然后说道:“贵妃姐姐若是真心要道歉,那就自饮三杯水酒赔罪吧。” 东珠见可兰命她的侍婢为自个儿添上满满的一杯水酒,又抬眼一一看过众人,均是一副跟她一样的神情,只得苦笑的执起酒杯,“你们众志成城,我不喝也不行了。”说着,便饮下一杯,也不待人催促,又叫白鹫添满,接连两次,将三杯罚酒一一喝下了。 阮雪赞道:“贵妃姐姐豪气,不愧是咱们满人的女儿。”说着也饮下一杯,火热的感觉油然而生,身子顿时暖和了不少。耳闻台阶处传來声响,便闻声看去,见识惠欣携着荣兰迎面來,脸上的笑意顿时隐去几分。 芳儿见阮雪那样,也顺眼看去,见状不禁莞尔一笑。她也正纳闷,东珠帖子上分明写着是邀请后宫诸位姐妹一道叙叙,怎么会少了咸福宫的两位妃子?莫不是为了年前荣兰生产之事,心里还存着疙瘩。如今看來是她想多了,东珠面面俱到,只是荣兰和惠欣迟到了。至于是不是故意而为之,则是不为人知了。 荣兰神情高傲的虚应着行了个礼,见酒菜满桌,不禁出言讽刺道:“本宫道这淑贵妃是叫一众姐妹前來赏雪,却不想是让我们來食美味。此等粗粮酒酿,也好登上台面。” 东珠闻言倒是也不生气,只是笑道:“荣答应现在生下大阿哥,集万千宠爱在于一身,要什么沒有,自然是看不上这些酒菜。”见荣兰面有得色,又道:“今日本宫邀请众姐妹于宫后苑,一则是为了促进咱们姐妹之间的感情,二则是为了赏景吟诗。只不过本宫猛然想起某些姐妹出生民间小户之家,并不懂诗词歌赋,这才唤人上了酒菜。” 阮雪轻蔑了看了一眼荣兰,然后执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吃下,拿起巾帕擦拭了一下嘴巴,“既然是为了赏景吟诗,那就开始吧,浪费了光景可不好。” 芳儿召唤着惠欣和荣兰一道坐下,然后问道:“既然是召集众姐妹叙叙,怎么不见谬答应?宣妃,她沒出什么事情吧?” 可兰知道皇后话中的意思,她是怕自己使了绊子为难了谬答应,可心中也沒有什么埋怨,毕竟后宫中的人都知道她看张妙不顺眼。“回娘娘的话,出宫前刻,臣妾曾遣人去丽景轩叫唤,宫人回话说谬答应身子不适,不能前來了。” 芳儿听闻之后只是颌了一下首并未放在心上,见惠欣一如既往的安安静静坐在了安嫔的身侧,而荣兰则是一脸不情愿的坐在了惠欣的一旁,则是吩咐清月为其添上两幅碗筷。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叙叙(二) “既然是吟诗赏景,那就又本宫先來吧。”芳儿沉吟片刻便道: “佩玉姗姗霭众真,竟烦一雪慰疲民。未看舞鹤随风盖,先喜飘花集拜茵。耕垅土膏千耦出,市楼酒贱万家春。使君老去悲才尽,诗句难追节物新。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雪花鹰背上,冰片马蹄中。雪岭无人迹,冰河足雁声。烟蓑春钓静,雪屋夜棋深。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雪霁山疑近,天高思若浮。乱山残雪夜,孤烛异乡人。晚來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云來气接巫峡长,月出寒通雪山白。西山白雪三城戍,南浦清江万里桥。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三春白雪归青冢,万里黄河绕黑山。战退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忽如一夜春风來,千树万树梨花开。玉阶一夜留明月,金殿三春满落花。三千世界银成色,十二楼台玉作层。江山不夜月千里,天地无私玉万家。瑶台雪花数千点,片片吹落春风雪。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晚來正天煞玉雪,思得佳人在何处。” “是陆游的《谢雪方拜天庆庭中雪复作》。”东珠说道,“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來,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犹著。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黪淡万里凝。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阮雪猜了出來,“我可沒有皇后娘娘和贵妃姐姐那么好的文采,在家念书只记得一首,卢梅坡的《雪梅》。[]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这首诗词当真是应景的很。”可兰赞道,“我在蒙古长大,对于汉人的诗词记得不多,只有依稀记得有一首诗是怎么说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李玉妍出声名门,自幼师从名师,对于这些吟诗作对还难不倒她。见芳儿念了一首如此长的诗词,也不甘落后,缓缓道來:“历代名家臣妾独爱李白,今日就念一首李白的《北风行》吧。烛龙栖寒门,光耀犹旦开。日月照之何不及此,唯有北风号怒天上來。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幽州思妇十二月,停歌罢笑双蛾摧。倚门望行人,念君长城苦寒良可哀。别时提剑救边去,遗此虎文金鞞靫。中有一又白羽箭,蜘蛛结网生尘埃。箭空在,人今战死不复回。不忍见此物,焚之已成灰。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 惠欣见轮到自己了,便微微一笑,轻柔的念道:“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众人都纷纷念出了一首诗,虽不是自己所作,但是谈吐间也将自己的学识一路无疑。阮雪见荣兰久久不曾应答,便出言嘲笑道:“荣答应怎么不念一首诗呀?莫不是从未念过书籍吧?” 荣兰一双媚眼一一看过众人,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尤其是看向东珠时尤为阴冷。她马佳荣兰虽是旗人却深处包衣之家,自懂事开始便帮着家里做生计,哪有机会读什么劳什子书籍诗词。(.好看的小说)今日钮祜禄东珠设此宴,明摆着就是为了羞辱她。 荣兰缓缓起身,慵懒的声音令人听起來尤为勾魂。“臣妾还要回蔷薇苑照看大阿哥,就不在这里陪伴各位姐姐了。大阿哥可是皇上的心头肉,若是出了什么岔子,皇上发起怒來,大家伙可不好担当。”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她身为大阿哥承瑞生母的骄傲。说着便举步离开座位,走至台阶处,却叫一人给拦住了去路,抬首一看见是阮雪。 阮雪伸手将荣兰拦在了台阶前,见她一脸忿意的看向自己,不怒反笑着说道:“荣答应这话,本宫倒是不敢苟同了。据本宫所知,大清入关以來的规矩,凡是皇上的子嗣均是有乳娘在阿哥所抚养,何时轮到你荣答应亲力亲为了?况且这皇上也沒下旨吧?” 荣兰心中愤恨这佟佳阮雪处处与她做对,但她口中所说又是事实,因此也无可奈何,咬着牙关露出一抹媚人的微笑,道:“是臣妾记错了。佟妃姐姐,就算本宫不能亲自抚养承瑞,但无可否认本宫是承瑞的生母,这当娘的去看儿子,总是无可厚非吧。” 阮雪放下拦住去路的手臂,淡淡的说道:“荣答应是大阿哥的生母,本宫可当不起你一声佟妃姐姐,日后你还是唤本宫为娘娘的好。” 芳儿轻笑着起身拉过阮雪至身边,“荣答应既然要去看承瑞,那就快去吧,顺道让内务府带些上好棉质衣料给承瑞做新衣服。” 荣兰微微福礼算是谢过芳儿,可嘴中仍是不领情,“多谢娘娘对承瑞的关怀。承瑞是皇上的长子,皇宫中的大阿哥,一些上号的意料,内务府的一干奴才早就已经送去了,根本用不着皇后娘娘发话。” “荣答应能不能不要每句话都将皇上扯下水,好似你巴不得人人都知道皇上宠爱你们母子?”可兰甚不耐烦的开口。 荣兰眉毛一条,不以为然道:“宣妃姐姐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皇上不宠爱承瑞吗?还是说皇上宠爱臣妾母子,姐姐吃味了?” 可兰微微一冷笑,缓缓站起身看向荣兰,淡淡的问道:“皇上真的宠爱你么?”话语中带着一抹嘲讽。“若是真的宠爱你,岂会连你要求皇上给承瑞举办百日宴都会遭骂?若是真的宠你,又岂会你临盆之日,皇上一次都沒看过你?”见荣兰面上的得色逐一褪去,可兰心中满意极了,继续说道,“现今为止,大阿哥是皇上唯一的子嗣,关爱多了一些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日后,皇上的孩子会越來越多,你认为皇上还会单单宠爱你的承瑞么?”可兰站至荣兰的跟前,戴着护甲的手指划过荣兰一张柔媚的脸,“总所周知,六宫之中皇上最宠爱的是皇后娘娘,待日后皇后娘娘有了子嗣,本宫相信皇上定会宠爱到了极点。” 荣兰的眼睛撇过芳儿,伸手推开可兰的手,冷哼笑道,“说句大不敬的话,那也要皇后娘娘生的出來才好。” 李玉妍闻言不禁面露笑意,只要能打击赫舍里芳儿,什么样的场景她都愿意看见。 而芳儿闻言不禁踉跄退后,若不是有阮雪扶着,此刻怕是已经跌倒在地了。她沉默不语,任由荣兰打击着她,但是神情的黯淡已经充分显示出她此刻的怒意了。 “的确是大不敬的话,就凭荣答应这句话,本宫便可上奏皇上和太皇太后,废了你的封号将你打入冷宫。不知道届时荣答应你还会不会有今日这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东珠冷冷的说道,心中着实后悔将这不知好歹的荣兰请了來,坏了今日的兴致。 阮雪将芳儿扶到石凳上坐下,然后轻看了一眼被东珠的话所吓到的荣兰,鄙夷之色呈现脸上,“荣答应,本宫奉劝你弄清楚事实的真相。不要被你自己狭小的心给蒙蔽了一切。跟皇后娘娘做对,是够资格吗?不要忘了,娘娘身后站的是什么,你的身后又有什么呢?” 惠欣见荣兰的神色不对,不禁出言解围道:“荣妹妹怕是因为生了大阿哥,心里太兴奋,不免有些过头,失了分寸。皇后娘娘大人大量,自然不会与她一般计较,诸位姐姐也不要跟荣妹妹一般计较了吧。”她将话说到这份上了,见一众妃子均是不表态,便只好求救似的看向芳儿。 芳儿微微叹了一口气,看了一下满桌的美酒佳肴,“今日淑贵妃的好意怕是要浪费了,本宫身子有些乏了,也沒什么兴致饮酒作诗,众位姐妹就怎么散了吧。”起身走至台阶,路过荣兰身侧,芳儿侧首瞧看了一眼,轻声说道:“荣兰,为了后宫和睦,本宫不想与你一般计较。若真较真起來,你几次三番对本宫出言不逊,不必启奏皇上和太皇太后,本宫就有那个权力废了你。”随后便步下台阶。 荣兰闻言,神情一愣面色苍白,她缓缓转身看向芳儿远去的背影,不禁一阵寒颤。原以为那皇后娘娘温婉贤淑,软弱可欺,却不想她也会说出如此唬人的话。荣兰仿佛意识到,后宫中的一切不是她不行争,而是她不屑争,不屑斗。若她认真起來,依照皇上对她的宠爱,太皇太后对她的信任,还有淑贵妃和佟妃的相助,还有谁是她的对手呢?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事实 沉着一张温婉贤淑的脸,芳儿快步踏入坤宁宫,进了寝殿,然后坐落在温暖柔软的炕上,不发一语,令人看不出她此刻的心境是怎么一回事。 乌苏嬷嬷紧跟在芳儿的身后,见她坐下了便站立在一侧。自娘娘普一进宫门,茗烟那个藏不住话的丫头便已经把在宫后苑发生的事情告诉她了。乌苏嬷嬷悄悄打量了下芳儿沉默的脸色,然后思索了下言路,便开口道:“娘娘何必为那下贱蹄子的话伤心,坏了身子可不好。” 见芳儿仍是沉默不语,又继续劝慰着:“娘娘是万金之躯,还年轻着呢,日后有子嗣的机会还多得很,何必将不堪入耳的话放在心上。若是气坏了身子,皇上可就要担心了。” 见芳儿还是不为所动,乌苏嬷嬷只好将太皇太后给搬出來了,“娘娘,若是您的身子有个什么异样,有心思的人又把今儿个的事情散发出去,这不论太皇太后会派遣苏嬷嬷过來说教一番,就连皇太后也会派人來说教娘娘的。” 芳儿微微冷哼,抬眸看了一眼乌苏嬷嬷,眼神的冷意令乌苏嬷嬷不禁打了个冷颤,她还从未见过皇后娘娘露出这般惊悚的神情,但听闻芳儿冷冷的说道:“说教,说我不配当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么?”冷笑了下,之后又自怜自艾的说着:“寻常百姓家的主母都还有发发脾气的权力,为什么本宫成为皇后,就连这点权力都沒有了吗?对外,本宫做的好不够好吗?如今是在本宫的坤宁宫内,难道也不允许本宫耍耍性子么?乌苏嬷嬷,这个皇后本宫真的做的好累呀。” 殿内一众宫婢太监都随即跪下,嘴中喊着:“奴才该死……” 芳儿微微叹了一口气,或许将自己心中闷藏已久的话给统统宣泄了出來,因此心里的郁结也疏散了不少。她缓缓脱下手中的护甲,捏了下略有疲惫之感的额际,甚为疲倦的说道:“帮本宫将尔泰传进殿來,另外你们也都起來吧。” 乌苏嬷嬷缓慢的站了起來,其余众人见她站起來了,也就纷纷站起來。清月接到乌苏嬷嬷的眼神,便转身走出殿内,不一会就领着陆尔泰进來了。 “娘娘,尔泰來了。” 陆尔泰对着芳儿单膝下跪行礼,“奴才陆尔泰叩见皇后娘娘。” 芳儿微微一提手,气若游丝,仿若沒什么神气,淡淡说道:“尔泰,本宫着你出宫,带着本宫的口谕,着纳兰容若的夫人卢淑进宫一叙……”而后仿佛又想起了什么缘由,加了一句,“其他什么都不必说,就说本宫许久未见,想着她了。” 陆尔泰略一沉吟,细想了下,却也沒说什么,接下芳儿的命令,道了句“奴才知道了”便起身步出寝殿。 “娘娘,唤纳兰夫人进宫所谓何事?”清月想着这卢淑医术高超,芳儿将其宣进宫中,莫不是在意荣答应所说的那句话?因此壮着胆子,也借着自己是芳儿的陪嫁丫鬟,娘娘总会留有几分情面便开口了。却不想惹來芳儿的凤眼相视。 芳儿淡淡的开口道:“本宫方才的话,你沒听见吗?本宫是想纳兰夫人了才召其进宫。”然后侧首看向一侧的乌苏嬷嬷,轻声唤了名儿,“乌苏嬷嬷,这当中的缘由想來你是明白的,日后你去支会一身,在后宫里本宫不想听见有关今日本宫召见纳兰夫人一事的半句闲言碎语。” 乌苏嬷嬷轻声应下了,但是心中隐约觉得今日的皇后娘娘有些不一样。想來荣答应的一句话当真是刺激颇深,不然也不会召唤纳兰夫人进宫了。 卢淑跟在陆尔泰的身后疾步走着,眼睛还不往打量着沿途的风景。这是她第二次进宫了吧。第一次是为了解救芳儿,被她现在的夫君纳兰容若不分缘由的给拉近了皇宫,如今第二次进宫,则是因为皇后娘娘的召见,而她的身份也已经由卢姑娘成了纳兰夫人。 初在府中听闻陆尔泰宣读的旨意,她还不敢相信,如今人已身处宫中,也由不得她不相信了。自纳兰容若处听到了一些关于皇宫的事情,知道了皇上新晋的答应马佳氏生下了大阿哥承瑞。她虽不聪慧,却也不笨,皇后此时此刻召见,多多少少是为了这档子的事情。 心中微微轻吁了一口气,看來当初告诉皇上的话,他并沒有告诉如实的告诉皇后娘娘。 步入坤宁宫的宫门,稍一打量了番里头的光景,角角落落却有几分芳儿温柔如水的影子。进了寝殿,卢淑见芳儿侧躺在昭君椅上,眯着眼睛,身上覆盖着波斯进贡的毛氅,神情虽然慵懒却无神气,微微福礼叩首,“奴才纳兰卢氏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芳儿微微正眼,目光朦胧,稍一抬首便有人顺着她的意思扶卢淑起來,然后她又着人端上椅子给卢淑坐下,并命人奉上茶点,方才说道:“你瞧本宫这身子,才从宫后苑溜了一圈回來便乏了,连你來了也是这副德行,若是叫旁人见了,定说本宫仗着皇上的宠爱,故意为之了。” 卢淑款款落座,闻言轻笑一声,掩嘴说道:“奴才是知道娘娘的性子,若不是极累,您也如此见客。况且说句熟络的话,奴才又不是才刚刚认识娘娘。” 芳儿见茗烟将茶水奉上,便撑着身子起來了,清月见状连忙拿过一件外衣给她套上,深怕一个不小心让芳儿着凉。觉殿内有太多的人伺候着,也不便说话,芳儿便开口将他们都打发退下了。“本宫与纳兰夫人有些体己的话要讲,这里也用不着你们伺候了,乌苏嬷嬷你就领着他们一道下去吧。” 乌苏嬷嬷有些不放心,“还是留下清月和茗烟伺候吧,万一娘娘有个差遣……” “不必了。”芳儿淡淡的回绝道,对着乌苏嬷嬷轻扬一笑,“若是有使唤,本宫会叫唤你们的。”待乌苏嬷嬷和一干宫婢太监都退出殿外,又细心的合上了寝殿大门,芳儿才又说道:“在这宫里就是这般不舒心。事事都有人看着管着,还不若本宫在索府來得自在。” “娘娘的话倒也在理。只不过娘娘既然坐上了这个位子,就勉为其难一下吧。权当是为了皇上。”然后四处打量了下寝殿内的摆设,素雅大方,不若想象中的富丽堂皇,卢淑淡笑着说:“也托了娘娘的鸿福,奴才才有机会进宫欣赏这皇宫的景色。” “叫你失望了?” 卢淑微微摇首,“失望倒是沒有,只是好奇,皇上是不是将世间所有的兰花都给搬到了坤宁宫,以此來博得娘娘一笑呢?奴才跟着陆尔泰刚一踏入宫门,就被满园子的兰花给惊艳到了。” 闻言芳儿只是淡淡一笑,笑容中带着一抹无奈和惨淡。满园的兰花是承瑞出生后几日,皇上命内务府的人搬來。这当中的心思可想而知。皇上是为了避免她多想,可他怎么做,往往就是令她多想的缘由。 芳儿的失落卢淑看在眼里,她知道芳儿召见她进宫不单单是如表面上说的叙旧,因此也沒那个闲情谈天说地了,便直言道:“娘娘,今日召见奴才是不是有话要问奴才?” 芳儿抬眼一愣,惊讶于卢淑的聪慧和细心,也欣喜自己如何开口有了着落,“六宫之中本宫承宠的机会虽然称不上最好,但皇上却每次吩咐一个留字。如今荣答应生下大阿哥,在后宫里一时风头无两。本宫并不是想计较什么,也不是想争宠,而是想为皇上生下一个嫡子,却迟迟不能如愿。”她将自己心里的话都告诉了卢淑,然后抬起头,双眸直直看向她,神情甚是落寞的说道:“卢淑,你说本宫的身子是否除了问題?” 芳儿虽然说的隐晦,但是卢淑又岂会不知道现在生下大阿哥的荣答应必定是趾高气昂,见芳儿柔弱温婉,肯定沒少使脸色给芳儿看。“娘娘和皇上还年轻,日后害怕沒有机会当额娘和阿玛吗?更何况,这种事,急也是急不來的。” “你的话本宫已经停了不下数遍。说话想相告,今日召你进宫,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你给本宫诊断一下本宫的身子是否安好。” 卢淑心下不禁叹然,她已经答应皇上不将事实的真相告诉芳儿了,如今看芳儿满脸苦愁的样子,她又实在于心不忍。心下着实犯难,权衡思量过后,卢淑决定告诉芳儿,因为对于自己的身子,芳儿有权力知道真相。她握住芳儿的手,慎重的说道:“娘娘,你一定要听我把话说完好吗?切不可激动,也不可断章取义。” 芳儿微微颌首,算是应承了卢淑的话。 卢淑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道來,“娘娘入宫以前被慧小主折磨,受了寒气入侵之苦,如今这寒气残留在娘娘的体内,才会造成娘娘迟迟不曾怀孕……”她见芳儿的面色一丝丝的褪去血气,心知这个打击对她很大,但听到她喃喃的问道: “皇上是否知道真相?” 卢淑老实的点点头,“早在诊断过后,奴才就将实情告诉了皇上,为了怕娘娘接受不了,皇上严禁奴才向娘娘透露半句。” 原來玄烨知道事情的真相,怪不得私底下她向他诉说时,他总是一脸不自然的说无事无事,他们还年轻之类的话。原本以为荣兰怀孕,他怕她胡思乱想才有了不自然的神情,却不想这背后还有这会子事情。眼角隐隐滴下一颗泪珠,芳儿缓缓拭去,心想玄烨不让卢淑将实情相告,多半是为了怕她反悔不进宫吧。 想起卢淑方才的话,芳儿悠着问道:“寒气入体可有办法驱除?” 卢淑略微沉吟片刻,然后说道:“能,现下我嫁入纳兰府中,发现了不少医术,从中也看到不少类似娘娘的病例,只要娘娘肯配合,我定保证娘娘药到病除。” 既然有机会,纵然渺茫她也必须一试。朗声开口唤來乌苏嬷嬷,吩咐道:“嬷嬷,此后每个十天半月,你便寻法子出宫去纳兰夫人处领取药房。切记,此事不能为旁人知道,包括清月和茗烟。” 虽然芳儿沒有将实情相告,但是乌苏嬷嬷心里也是明白,想來是纳兰夫人研究出了新的方子调理娘娘的身子。只要娘娘能开心,她也不介意使唤自己做什么了,便轻声应下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汤药(一) 抬头仰望天际,纵然有纤手覆盖,总有些个阳光透过指间,使得她皱起秀丽的眉宇。(.好看的小说)缓缓将纤手放下,看着精致的护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不免觉得这身份的象征也是一种奢侈。 忽闻有人跑进坤宁宫,芳儿躺在昭君椅上也不正眼相看,想來定是个哪个宫女或者太监,若是宫里的贵人,早就听闻掌势太监高喊宣告了。 但见那身着浅灰色服装的小太监跑至芳儿的跟前,跪下请安道:“奴才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芳儿轻轻的自鼻间发出一个“嗯”字,就听那小太监用略尖的声音恭敬的说着:“安亲王福晋携柔嘉公主和额驸进宫参见太皇太后了,太皇太后和皇上命奴才前來恭请娘娘移驾慈宁宫。” 原來是柔嘉进宫了。芳儿淡然的道了句“本宫知道了”然后一提手,清月便迅速上前,借着清月的力站了起來,对着那小太监说道:“你且先回了太皇太后,就说本宫更衣之后就來。”见那小太监恭敬的颌首退了出去,芳儿整理下自己略微皱起的长裙,吩咐道:“去衣橱将那件淡青色的衣衫拿來给本宫换上吧。” 茗烟伶俐的轻声应下了。而后乌苏嬷嬷略走几步上前问道:“娘娘,此番去慈宁宫,那过些时候的汤药怎么办?” 经乌苏嬷嬷这么一说,芳儿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呢,这每日必饮的汤药也是一件大事呀。心头略微叹了一口气,道:“也只能届时让你送到慈宁宫了,毕竟这汤药一日也不能断。”都已经服用那么久了,再此功亏一篑也太不值得了。 “那娘娘打算让太皇太后和皇上知道此事了?”乌苏嬷嬷试探着问。 芳儿淡淡一笑,“只是包不住火的。这事太皇太后和皇上迟早会知道。” 换了一袭淡青色的宫装,三千青丝用别致的白玉簪子高高盘起,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垂下的流苏轻摇,与琉璃质的耳环相呼应。 进了慈宁宫的殿门,免了内侍通报的声音,只想着不要坏了殿内欢快的气愤。看着柔嘉一袭云秀白茶纱裙,裙尾边绣有一圈淡灰色的蕾丝边,裙下绣着朵朵白茶花,显得十分清秀、淡雅。(.好看的小说)外套一件烟霞绣花绡纱小袄,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不盈一握。三千青丝轻挽半月髻,松松地插了一支点翠镂空云形翠金钗,髻前又饰了点点珠翠,发间闪烁,映得面若芙蓉。 瞧她那快乐的样子,眉宇间散发着幸福生活的气息,想來婚后耿聚忠对她疼爱有加。芳儿见状不禁裂开了嘴巴,挽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柔嘉本和安亲王福晋在跟太皇太后谈天,忽觉殿口有一道温和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侧首探望过去,恰见是芳儿,心下不禁一喜欢,当心小跑过去,甜甜的唤了声“芳儿姐姐”,后闻得太皇太后佯装不悦的说了声: “你这丫头,见了皇后就沒了半分规矩,连嫁为**了都改不了你这毛病。”然后又见太皇太后笑意盈盈的对着安福晋说:“赫舍里家族尽出好闺女,索公真实好福气,哀家当真羡慕的很。相信她在天有灵也该欣慰有了个这么好的女儿和孙女了。” 乍一提起先父,安福晋虽有忧伤之色,却也只是稍纵即逝,雍容的笑着回话:“太皇太后过奖了。纵然阿玛有福气,现下也变成太皇太后的了。” 太皇太后呵呵一笑,这岳乐的继福晋,索尼的女儿当真会说话呀。她的言下之意是她老婆子将赫舍里家族有福气的女儿都许配给了爱新觉罗氏的人了。稍一挥手,示意芳儿步行走至身侧坐下。 柔嘉欢快的执起芳儿的纤手,拉着她一道來到太皇太后的跟前。 芳儿将手自柔嘉处抽了回來,然后对着太皇太后微微行礼,之后才方坐下。见安福晋拉扯着柔嘉也要对她请安行礼,她微微一笑,命人制止了她们的举止了,温和的笑着说道:“都是自家人,福晋就不必多礼了。”眼角环顾了下四周,见另处殿内,玄烨和安亲王相视而坐,款款而谈,兴致尤浓,一旁还正襟端坐着沉稳内敛的耿聚忠,索额图、曹寅和纳兰容若则是分别占据一旁。芳儿只是了然的微微一笑,并未说些什么。 “最近在别庄住的如何?”太皇太后淡淡的问道。 安福晋从容的回答:“别庄地处江南,湿气太重。王爷的身子骨不好,一到换季的时候,就膝盖酸痛难忍,叫臣妾看了好生心疼。” 太皇太后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仍只是沉默不语,手指转动着佛珠,嘴中喃喃念着令人听不清楚的话语。 芳儿见安福晋尴尬的愣在那里,仿佛认为自己的话惹得太皇太后不高兴了。她给了安福晋一个安心的笑容,恰巧一宫婢端上了糕点,她伸手接过,将太皇太后爱吃的放置跟前,笑着转移话題说道:“老祖宗向來爱惜柔嘉,皇上又宠着她,这次柔嘉妹妹大婚,也多亏福晋操心了。老祖宗也一直跟本宫说好好嘉奖福晋呢。” “多谢老祖宗和皇后娘娘的厚爱。”安福晋慈爱的看了一眼明媚活泼的柔嘉,“臣妾沒有子嗣,一直将柔嘉视为亲生女儿,为女儿操办一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实在不敢要什么奖赏。” “你待柔嘉的心,哀家也看在眼里。”太皇太后缓缓的开口,“当年若不是看中你这份性子,哀家也不会做主将你赐给岳乐做继福晋,因为如此便委屈索公的女儿了。” “太皇太后严重了。” 见安福晋仍是一副温婉恭谦的样子,只是神情略显一丝逞强之色,柔嘉见状撒娇似的说道:“老祖宗,额娘待我好,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额娘又不是沽名钓誉之辈,您又何必将成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给说个不停呢?今日可是柔嘉婚后第一次进宫,老祖宗可不能扫兴。” 第一百九十五章 汤药(二) 芳儿掩嘴轻笑,太皇太后也笑骂道:“你这丫头,嫁了人就不记得进宫看望哀家了。今日若不是你阿玛额娘要你和聚忠一道进宫,只怕你这丫头还不來呢!” 柔嘉俏皮的吐吐舌头,对于太皇太后的话不可置否。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一旁轻笑的安福晋,淡淡的说道:“柔嘉成了人妇,也不可能沒个规矩,今后你跟岳乐就回到京城來居住吧,有了靖南王府这个后台,哀家想也沒人敢当面有话说了。” 安福晋轻声应下,可面容却一点也不轻松。京城的气候确实适合岳乐的风湿,可若此再牵扯到朝廷的局势当中去,她心中也是万般的不情愿。侧首轻看了一眼远处的岳乐,见她神采奕奕的与皇上交谈,心知他的壮志雄心未灭,万般无奈也只得遂了他了。 乌苏嬷嬷端着一碗污黑的药汁小心翼翼的走过來,弯身对着太皇太后、芳儿、柔嘉和安福晋行了礼,然后说道:“娘娘,趁热喝下吧。” 芳儿深吸一口气,闻道那浓浓的药味,不禁略微蹙眉却依旧伸手接过汤药,然后一口气喝下将碗盆交给乌苏嬷嬷,沾了一点清月递上的蜜饯塞入口中,以此來冲淡嘴中的苦味。 太皇太后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芳儿,心下有些叹然,可苦了这个孩子了。 柔嘉问道:“皇后嫂嫂你生病了吗?” 芳儿轻笑不语,欲以此來避开柔嘉的问话,略一抬首,见到太皇太后一双洞察事事的双眸,只是淡淡的说道:“乌苏嬷嬷是老祖宗派到臣妾身边伺候的人,有什么事儿,老祖宗问她便就知道了。” “也幸亏将乌苏派到了你的身侧,不然哀家也不晓得你要瞒着哀家多少事情。”太皇太后话语中带着斥责也带着心疼。 安福晋虽然不知道太皇太后和皇后在说些什么,但是也多多少少猜到,依照皇后娘娘的性子,在这后宫里定是受了委屈。 玄烨和安亲王谈完事情,便率众來至太皇太后跟前,稍微躬身行了礼,见清月手捧蜜饯站立在芳儿的身侧,又闻到四周飘散着一股苦药的气味儿,担忧的问道:“皇后病了?可有召唤太医就诊。” 芳儿挂着一抹疏远的笑容看了一眼玄烨,见着她的身后跟着安亲王一行人,也不欲在多人跟前将事实摊开说明,便又侧首不语了。 安亲王和耿聚忠相视一眼,然后均纷纷说道:“臣等还有要事,就先行告退了。”便离开了慈宁宫,顺道带走了安福晋和柔嘉。索额图、曹寅和纳兰容若见状也纷纷寻了理由退出殿内。 沒了旁人,玄烨也就沒了些顾及,自径走至芳儿的跟前,也不管太皇太后是否在,便执起芳儿的纤手,再度问道:“芳儿,你是不是病了?” 芳儿心中终究不想疾言厉色的对待玄烨,微微轻叹了一口气,温婉的扬着一抹笑容,“皇上放心,臣妾沒事。只不过叫卢淑开了些药罢了。” 玄烨闻言便知道芳儿已经晓得一切了,“你……都知道了?”见芳儿颌首,便叹气解释道:“朕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害怕你接受不了。况且我们还年轻,日后的机会多得是。” “皇上这话臣妾已经听了不下百次,现下已经听不进去了。”芳儿淡淡的说道,“身为皇后,我容忍答应马佳氏对我的不敬和出言讽刺,可这并不代表我心里不在意。如今连谬答应都有了身子,而臣妾这个后宫之主却迟迟沒有消息传出。皇上,这后宫的流言蜚语臣妾已经听腻了。纵然机会不大,臣妾也要试试。” 前几日乍一听闻张妙怀有身子的消息,芳儿就已经激动到将杯子给摔碎了。她苦笑着下达命令给卢淑,无论如何都将寒气驱除体内,任何办法也在所不惜。 察觉到越说到后面,芳儿的情绪便越激动。玄烨心知这是芳儿压抑了已久的情绪。后宫中的流言他也曾听梁九功说起过,只不过为了部署也就沒在意了。是他疏忽芳儿的心绪了。至于荣兰,他会让东珠好好料理一番,必定让她长长脑子,不要以为生下了大阿哥就可以目中无人。 “只要不伤害到皇后的身子,就随着皇后的意思吧。”太皇太后开口说道。 想來想去,今日芳儿会承受这番流言蜚语,他多多少少也要承担责任,若不是他爱上芳儿,若不是册封芳儿为后,这博尔济吉特慧慧也不会如此歹毒伤害芳儿,进而伤到了芳儿的身子。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卢淑的本领,朕还是信得过,日后你就光明正大的召见卢淑进宫,或者去御药房拿药吧。其余的朕会处理。”若不是芳儿暗渡陈仓有了些日子,单凭梁九功在宫中的耳目,岂会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芳儿莞尔一笑,起身对着玄烨微微行礼,“臣妾谢过皇上,谢过太皇太后。” 玄烨亲自弯身扶起芳儿,心疼的意思在眼神中表露无遗。扶着她坐回原來的位子,然后也命人在一侧放了把椅子,方一坐下,便听闻太皇太后淡淡的问道:“跟岳乐说的怎么样?” 玄烨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回想起跟安亲王的谈话,他说道:“姜还是老的辣。沒想到安王叔身在野,心却时时刻刻盯着朝廷,朕的一举一动均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太皇太后了然的笑笑,眯着眼睛靠在炕上,淡然的说道:“那是因为岳乐了解皇上。” 芳儿微微说道:“鳌拜的势力已经如水银入地无孔不入。可杀一个鳌拜并非易事,难的是杀了鳌拜之后该怎么办?该如何服众如何统治群众?”面色透露的忧愁。 太皇太后闻言也细眯着眼睛看向玄烨,也想听听她一手教育的孙子是如何的成材。若是贸然杀了鳌拜,那他手下那些个边关众臣定会以皇上诛杀忠臣的名义起兵进京,而朝中又大多是见利忘义的人,若是如此,玄烨轻则丢掉帝位,重则就是天下大乱了。她相信玄烨已经将一切都考虑到了。 但见玄烨自信一笑,道:“所有的事情我已经考虑到了,在放纵鳌拜一段日子,朕就要开始收拾了。至于安王叔他已经答应朕回朝了。” “皇上是让索额图联络满臣,耿聚忠联络汉臣,而让岳乐联络总是亲王贝勒。”太皇太后缓缓说出玄烨接下來的话,见他一脸喜色,便知道自己的猜的不错。玄烨确实真的长大了,长大到一个充满智慧的帝王了。如此安排一旦鳌拜倒台,那他便得到了各方势力的支持,如此朝政便不会乱了。太皇太后心中很是欣慰。 侧首见芳儿略有蹙眉,问道:“皇后可是还有顾虑?” 芳儿抬眸看了眼太皇太后和玄烨,沉吟了片刻方才下定决心说道:“臣妾是担心遏必隆。若是皇上能将遏必隆收纳旗下,那对于此事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太皇太后稍一思索,心想芳儿之虑言之有理。“淑贵妃一向与你交好,找个时候你去跟她说说,让她大义劝劝她的阿玛。” 芳儿略一颌首,算是应下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九门提督 康熙七年十一月,谬答应张氏生下一女。她生产一日,芳儿身子受了寒,玄烨特此下诏命皇后赫舍里氏在坤宁宫静养,不必前往永和宫丽景轩坐镇,而他自个儿也沒前去,而是在南书房跟耿聚忠、纳兰容若一行人商议大事。倒是芳儿害怕玄烨身后落下个寡情薄幸之名,随即下了懿旨着东珠前往丽景轩处理一切。太皇太后得知此事,当着众人的面夸赞芳儿有长孙的贤德。 据茗烟打探说张氏知晓自己生下一名格格之后,便面如死灰,全然沒有她生育时期的嚣张。想起她有身孕时刻的样子,跟当年的荣兰有的一拼。信心越大,失望就越大,也难怪她有这副神情了。 闻言,芳儿只是微微一笑,依旧是悠闲在坤宁宫养花逗鸟。心中却一直担忧着。 朝廷上,鳌拜的势力逐渐滔天,奏折他直接拿到家里去批阅,而各地官员摄于鳌拜的权利,也纷纷将奏折直接送到鳌府邸,百姓称鳌府为小朝廷。到了康熙八年五月,玄烨将鳌拜的亲信打着升官的名义,逐一派往各地,离开京城。而他身侧的安亲王岳乐、耿聚忠和索额图则是分别行事,继续劝说着在鳌拜淫威之下生存的满汉官员。 “娘娘……”听到有人恭敬的唤了一声,芳儿躺在阳光下的昭君椅上,微微睁开了眼,侧首一看,见是梁九功,只是着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但听梁九功回报道说:“皇上请您去一下东暖阁。” 这个时候皇上不是应该在和耿聚忠一干人等商议部署么?早前皇上露宿坤宁宫的时候,身在床第之间,曾跟她提起过,祭天之日便要讲鳌拜一网打尽。压下满腔的疑惑,轻声喟了句:“本宫只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梁九功打了个千儿,恭敬的应了声,然后便退出了坤宁宫。 芳儿打量下满园的春色,又抬头看了下方寸之围的天空,别有意思的问道:“嬷嬷,你说这紫禁城的天空会一直晴朗下去吗?” 乌苏嬷嬷也一同打量了下天空,微微说道:“风霜雨雪总有变天的时候,只不过风暴过后总是晴天。单看今日的天气,着实晴朗无云。” 芳儿淡笑说道:“这话说的不错。暴风雨前的宁静任谁都意想不到的。”自昭君椅上直起身子,伸手往前那么一摆,自由伶俐的宫婢上前扶持她站立起身。指了下身后,“嬷嬷,你请院子里的东西收拾一番,本宫去下东暖阁就回。” “奴婢知道了,娘娘。”乌苏嬷嬷半月跪地,恭送芳儿离开。 着了一袭月黄色的宫装缓缓步上台阶,整个人看上去清丽而又娴静。放却清月搀扶着的手,独自站立在东暖阁的回廊之后,静静的等着梁九功进去通报的接过。细细打量着处处透露着帝王威严的东暖阁,未几,便听见“吱嘎”一声,殿门被打开了。侧首望去,除却梁九功,玄烨也一同出來了。 “朕不是说过皇后來了不必通报么?”转首对着梁九功呵斥了几句,然后正对上芳儿,满脸怜惜的说着:“你的身子不是很好,怎么可以吹风呢?” 芳儿莞尔一笑,透露着淡淡的幸福,“规矩不可废,况且臣妾的身子也沒那么娇弱。(.无弹窗广告)”说着任由玄烨将自己拉进东暖阁,随手接下清月披上的风衣,才想起她心存的疑惑,便问道:“近几日皇上不是忙着部署大事么?怎么会突然召臣妾到东暖阁呢?” 玄烨宠溺一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朕想皇后了,要皇后时时伴在朕的身边,也不成吗?” 芳儿闻言娇羞一笑,却不也尽然的相信玄烨的说辞。 玄烨见状也不敢多加放肆,只是认为最近芳儿都郁结的心绪,能让她微微展演也是不错的。正欲开口说明召芳儿來东暖阁的原因,就听见殿外响起梁九功的禀告声“皇上,鳌大人來了”。 玄烨低首看了芳儿一眼,见她目光中透露着疑惑,便道:“现下來不及解释,你先到后头躲躲,且在暗中看着。”见芳儿温柔的点了下头,他又朗声说道:“宣” 鳌拜进入殿内之后,玄烨已经端坐在了书桌前的龙椅之上,看着鳌拜对自己恭敬的行了个礼,然后便直接问道:“皇上着急的宣召奴才进宫有何要事?”言语间不禁冲撞了玄烨。 玄烨对此也甚为不在意,只是说道:“也沒什么大事,只不过索额图跟朕说过好几次了,他想要当九门提督。” 鳌拜略一皱眉,透露着不赞同,“皇上,这九门提督掌管京畿三千兵马,系京城安危于一身,此位非比寻常。” “正是因为非比寻常,他才盯着不妨,哪个当官的不想位高权重呢?”玄烨笑意盈盈的说着,见鳌拜还欲说些什么,他继续道:“这索额图是皇后的叔叔,怎么说也是朕的长辈,你说他向朕讨个官做做,朕哪有不给的道理?”玄烨见鳌拜略有所动,就又将索尼给搬了出來,“再说了,他动不动就拿首辅索尼來说事儿,朕都快被他烦死了。” 提起索尼,鳌拜略有所动,喃喃道:“是啊,索大人一生忠贞,可是……” 玄烨见鳌拜将话说到此处,便出言打断,“沒错,朕看这事要不这样,卿辅不是推荐阿思哈安提到吏部去做尚书么,朕同意了。”见鳌拜略有所动却仍是不表态,玄烨继续利诱道:“还可以让玛尔塞任贵州总督,掌管西北大军的粮草,这两个可都是肥缺,两个换一个,总可以了吧?” 鳌拜略带失望的眼神看向玄烨,甚为不在意他这以官换官的举止,郑重道:“皇上,朝中官员升迁乃是朝廷大事,事关重大,皇上怎么可以随意用來交换呢?” 玄烨一愣,也意识到自己的过错。但他只是想让鳌拜尽快同意,却不想惹來这番说辞,略带认错意味的说道:“朕确实太随意了。但是依朕看还是把这个职位给索额图吧。若是朕不同意,他定会找皇后说话。卿辅也是知道,朕对皇后向來有求必应,届时不是还得麻烦卿辅么?” 芳儿躲在屏风后头,暗中观察着鳌拜的面色,心想玄烨将她都给抬了出來,想必是希望在鳌拜的心中留下一个任人唯亲的帝王形象,认为他不堪大业吧。见鳌拜迟迟不语,炯炯有神的虎目直直盯着玄烨看,似要看出个所以然來。芳儿能感受到玄烨内心的忐忑,她故意轻笑出声,就见到鳌拜略有收神,说道: “皇上,这江山是皇上的江山,大清是皇上的大清。皇上想要委任一位官员,奴才怎敢反对。”然后便退出了东暖阁。 玄烨深深的吁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见芳儿缓缓的自屏风后走出,玄烨知道她有话要说,便也不先开口了。 芳儿翩然走至玄烨的身侧,拿出锦帕为玄烨擦拭了下额际隐隐渗出的汗珠,徐徐的说道:“鳌大人能侍奉三朝,应该不是等闲之辈,皇上是否该再合计合计?” 玄烨缓缓摇首,深叹一口气,将头靠在椅背之上,道:“已经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他就嗅出味道了。鳌拜是个有勇有谋的将领,深谙行军之道。兵书上有云,诱敌于不动,动则瞬雷,歼敌于全。这就是朕让索额图当九门提督的原因。” 玄烨从不敢小看鳌拜,他能侍奉三朝,走至今天这个权倾朝野的帝位,绝不是单靠运气那么简单。他心里清楚,这一仗或许是前所未有的艰辛,更是前所未有的凶险。 “筹之以二,防患于未然,朕已经做足了。”玄烨的手搭上芳儿的玉手,宽慰着她,“芳儿,你放心吧。” 芳儿走至玄烨的身后,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希望借着他的温暖和安全來驱走自己内心的不安和焦虑。她总觉得事情沒那么简单,沒有…… 第一百九十七章 起疑 午后的阳光甚好,芳儿心情大好的命人在园子里摆下围棋和茶点,待自己坐落一方之后,笑看着面前的众人,温婉的说道:“你们几个谁來跟本宫下棋?” 乌苏嬷嬷、清月、茗烟、小李子和陆尔泰纷纷对视一眼,均不敢上前应化。倒是小李子在看了其余四人之后,便立刻表态了,挽着身子说道:“奴才虽在娘娘的边上看了几回,但脑子极笨,到现在还沒学会,娘娘就饶了奴才吧。” 芳儿笑笑也不刁难,直接允了小李子,缓缓看向其余四人,耐着性子问道:“那你们四个呢?想好了吗?” “娘娘,奴婢是个老人了,反应拙笨,跟娘娘下棋本是荣幸,但若是以此坏了娘娘的兴致,那奴婢的罪过岂不是大了,还请娘娘放过奴婢吧。”乌苏嬷嬷上前说道。 芳儿略一颌首,也算是应允了乌苏嬷嬷的话,随后眼睛一一扫过清月、陆尔泰和茗烟。在心中暗自比较了一番,茗烟是一名小宫婢,目不识丁,是她入宫以后在跟随在自己的身侧,虽然勤奋可嘉,人也聪明伶俐,但到底是时日尚浅。而清月自幼跟在她的身侧,随着她一道学习琴棋书画,这下棋的本领到也是有几分一二,尚在索府之中,她也经常拉着清月作陪。至于陆尔泰,他出身名门世家,家学渊源,虽然尚未请教,但相信对于棋艺,他也应该略懂几分。因此当下便道:“茗烟棋艺尚浅,也下的不尽兴,今日就免了。至于清月和尔泰,本宫可是难择其一,你们两个便自己决定吧。” 芳儿慢斯条理的端起放置在一旁的茶水,缓缓的饮下一口,抬眼便见陆尔泰和清月相视对望,随后清月则是脸颊微微泛红,迅速移开了。心里不禁对清月女儿家的心事猜想了几分。浅浅一笑,也不出言调笑,见他们二人还是下不了决定,就自径说道:“本宫瞧你们两个商量到天黑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來,所幸还是本宫自己选择一人吧。”她沉吟片刻,带着护甲的纤纤手指指向陆尔泰,道:“就尔泰來吧,让本宫见识一下你的棋艺。” 陆尔泰沉声应下,将手提的佩刀交给小李子,对着芳儿恭敬的行了一个礼,道了句“奴才斗胆了”,然后便坐到了芳儿的对面,执起黑子在棋盘上下了一粒子。 芳儿轻轻笑了下,正要执白子落地,便听闻宫门外响起内侍的高喊,“皇上驾到” 见陆尔泰迅速起身,拿过佩刀,站立在一旁,芳儿这才缓缓的将白子放回至棋盒中,翩然的徐徐起身,稍微整理了下略皱的衣衫,在见到一抹黄色的身影出现在眼中时,率着身后一干宫婢太监福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玄烨弯身扶起芳儿,“皇后不必多礼。”见一旁放置着棋盘,淡笑着说道:“皇后好兴致,是谁有荣幸陪皇后下棋呢?不会依旧是清月吧?” “清月的棋艺沒有长进,臣妾早就舍弃她了。现下是尔泰陪臣妾下棋呢,这不才刚开了头。”芳儿温和的说着,着奉上新茶的小太监将茶水放置一侧,见玄烨亦是坐落在方才尔泰坐的地上,自己便也坐了下來,笑着道:“皇上來得正是时候,就陪臣妾下一会儿棋吧。” 玄烨笑着应下了,将空荡荡的棋盘上唯一一颗黑子重新置会盒中,笑意盈盈的看了一眼芳儿,意味让其先执一子。但见芳儿微微一笑,将白子款款落于棋盘中央,玄烨便接着落子。一來一往,不出片刻棋盒中的棋子越发的少,而棋盘之上则是已经布满了黑白二子。 玄烨一心下着棋子,一心又状似不经意的说道:“今儿个下朝之后,鳌拜单独求见了朕。说是要让索额图做两广总督,满足他想要个高官的要求。” 芳儿浅笑着略一抬眼,“将叔叔调离京城,臣妾可不依,还望皇上回了鳌大人的好意。” 玄烨眼中闪过无奈,“朕也如是说了。可鳌拜的回答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应该拘泥一片天地。” 芳儿略一嗤笑,“臣妾是个女儿家,不比鳌大人是大清第一的巴图鲁,怎可相提并论呢?” “可朕已经应允鳌拜了。”玄烨缓缓的说道,“祭天之日,大赦天下的同时,诏告天下,让你赫舍里一族无尚荣誉。” 芳儿举子收回,现下已经全沒了下棋的兴致,略带忧心的问了句:“是不是鳌大人起疑了?” 玄烨见芳儿沒了兴致,也将手中的棋子放回远处,看了眼镇守坤宁宫大门的两只石兽,问道:“芳儿,知道那个是什么吗?” 芳儿顺着看过去,然后回答道:“那是獬豸,是辨忠邪,避佞臣之物。” 玄烨命人撤走了放在眼前的棋盘,然后款款起身,略走几步,跳跃前方,“鳌拜绝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们要进行这么大个行动,他若是沒起疑,那朕才要奇怪了。” 芳儿也站立起身,免了清月的搀扶,自径走到玄烨的身侧,淡淡的问着:“那该怎么办?” “这就要看鳌拜的了。”玄烨侧身看向芳儿,“对于大清他始终都是忠心的。”根据纳兰容若传來的消息,鳌拜的侄子纳尔杜建议鳌拜谋反另立新君或者立大阿哥承瑞为帝,却被鳌拜一个耳刮子打了过去。 离箭在玄,不得不发。爷爷说的不错,鳌拜是忠心的,他的忠心为的都是大清是八旗子弟。可是他要的太多,开罪的人太多,多到玄烨已经容忍不了。更何况,鳌拜功勋太多,沒有一个帝王可以容忍一个功高震主的大臣。 芳儿沉默不语,始终不愿将索尼临终之际,跟鳌拜的对话告诉玄烨,以此來动摇玄烨铲除鳌拜的决心。或许她的顾虑是多余的,玄烨要铲除鳌拜是势在必行,绝不可能为了她的几句话就动摇了。可她不能冒险……若玄烨要真正的掌权,真正的一统天下,那鳌拜绝对留不得,留不得。她静静的站在玄烨的身侧,聆听着他心内的话语。 “我只是希望鳌拜能懂。”玄烨徐徐的说道:“其实,这么大的动作,我只是顺水推舟,让鳌拜知道危机已经近了。给他一个退下來的机会,只要他真的愿意退下來,那朕愿意保他善终,一生衣食无忧。哪怕百官上奏,朕也会保他。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一切均在他的一念之间。” 可事实并不如玄烨所想那般。这几夜,玄烨日日露宿坤宁宫,后宫中人都道皇后娘娘恩宠无双,可是只有芳儿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障眼法。耿聚忠时时传來消息,告知鳌拜的动态。 最初,鳌拜执意要退,他的亲信执意兵谏。久而久之,鳌拜的心思动摇了。 芳儿轻轻瞄了一眼,玄烨翻看的纸条上写着,鳌拜命玛尔塞即日任贵州总督,并带其亲写密函交给西北大将军,命其率领八千兵马日夜不停的赶到京城。见玄烨越发失望的神情,芳儿知道他跟鳌拜之间的一场对决无法避免了。 其后又传來消息说鳌拜命侄儿纳尔杜接任御林军统领之职。当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他是要将紫禁城中原兵马调换成了其亲信党羽。 第一百九十八章 惊心动魄 接连几天,鳌拜托病不朝,朝臣们私下里议论纷纷,揣测着鳌拜此举的目的。所有人都强烈关注着玄烨对此事的态度,然而玄烨却一直沒有表态。 坤宁宫内,芳儿坐在一侧绣着花儿,玄烨则是心神不定的翻阅着书籍,芳儿轻轻抬眸看了一眼,见玄烨倒拿着书籍翻看,心想这些日子朝政上的事情和鳌拜的事情均让他心烦不已了。 放下手中的刺绣,伸手执起小案上的水壶,往玄烨跟前悬空着的茶杯内添水,并且缓缓的说道:“臣妾听夫子说过,看书下棋皆在于心静。皇上的心静不下來,又如何能将学识看进去呢?” “朕哪里心不静了?” 芳儿嘴角微微一笑,纤手一指,“若心静了,怎么连书那烦了都不知道?” 玄烨一愣,往下一看,见确实如芳儿所说,不禁无奈的笑出声來,道:“鳌拜好几天沒上朝了,这事你都知道了吧?” “看來皇上的心思,鳌拜还是不懂。”芳儿叹息着,然后又问道:“那皇上打算怎么办?” 玄烨站起身子,然后转身看向通身散发着温婉气息的芳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有哪里是朕去不了的呢?” 芳儿心下明白玄烨这是要去鳌府了,微微叹了口气,着清月将在外头候着的曹寅和索额图传唤进來,然后站立起身子,走至玄烨的跟前,为他整理着衣衫,关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皇上一切小心。” 索额图和曹寅走进内殿以后,玄烨微笑着问道:“你们两个有沒有胆量陪朕去鳌府走一趟。” 索额图和曹寅对视一眼,均异口同声道:“奴才等愿护驾前往。” 玄烨微微一笑,对此甚是满意。便率先步出殿内,曹寅和索额图紧随其后。偌大的寝殿之内只剩下一个忧心忡忡的芳儿。 而在鳌府中,鳌拜正和一帮亲信秘密商议政事。但见鳌府的管家慌忙的跑进來禀告说皇上驾到,众人闻言皆是一愣,有些惊慌。只有鳌拜面露笑意,对于玄烨的举动很是欣赏,道:“好小子,他是想攻其不备。”他不慌不忙,镇定的取下墙上的宝刀,迅速躺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装病。(.好看的小说) 玄烨带着索额图和曹寅等一干侍卫很快就來到内堂,见班布尔善和玛尔塞、纳尔杜等人均在,心知肚明他们是在商议大事。微微一笑,状似吃惊的道了句:“哟,你们都在呢。”然后自径脱下披风扔给随从,一身便装的打扮。 鳌拜装作病体虚弱,要掀开被子下跪请安。玄烨忙道:“卿辅抱恙,不必拘礼。”他坐到床对面的太师椅上。班布尔善等人还在兀自紧张。 “这皇玛嬷跟我说,三分病七分养,让我好好休息养病,我便问她,怎么养,像养小狗一样养吗。那小狗是越养越大,那病不就越养越重了吗,我才沒那么笨,把一条病狗养那么大。我跟她说,只要让我出去玩儿,什么病都沒有了,把皇玛嬷气个半死。”为了缓解气氛,玄烨讲了些趣事,呵呵大笑了几声,然后关怀的说道:“卿辅不在朝这几日,朕如同少了左膀右臂,着实有些吃力。卿辅你可要好好休息,这江山社稷都得依靠你呢。” 鳌拜打量着屋里的情势,见耿聚忠、索额图等几个御前一等侍卫尽数全到,外面想來也少不了大批侍卫护驾,心里不禁有些忐忑。但听玄烨的话音,却又不是那么回事儿,心里稍稍放心,“皇上,奴才受先帝之托,委以重任,奴才不敢有一刻懈怠。” “好,难得卿辅沒有半点疏懒。”玄烨叫侍卫奉上锦盒,道:“卿辅身体虚弱,朕特命人取千年人参一枝、鹿茸一对。愿卿辅早日康复。” 玛尔塞等人见盒中人参有约有一尺长,酷似人形,不禁啧啧称奇,纵然是他们也很少见到如此贵重的人参。鳌拜见状少不得再次谢恩,“奴才谢过皇上恩典,明日定当回朝辅佐皇上。” 班布尔善道:“鳌大人,大夫说您这病得在床上再修养一日,还是后日再上朝吧。只不过一天而已……” “只不过是一天而已……”玄烨微笑着缓缓说道,“那要是这天,刚巧有人……要拭弑君呢?” 众人心中均是一愣,就连鳌拜鳌拜也惊讶了一下,搞不清楚玄烨此话究竟是何意思,莫不是他看出了什么所以然?面似镇定的说道:“皇上,你这是玩笑话了,这怎么可能,紫禁城中戒备森严,您说,谁敢行这大逆不道之事,我看,那是自寻死路。” “戒备森严吗?”玄烨疑惑的问道,随即恍然大悟的说道:“对了,紫禁城中,都是鳌卿辅的亲信,强将手下无弱兵,那谁还敢行刺朕呢?除非……” 鳌拜接道:“除非什么?” 玄烨缓缓盯住鳌拜的眼睛,目光中透露着高深莫测,嘴里缓缓吐出四个自,“是鳌卿辅。” 鳌拜“呵呵”一笑,内心虽然波涛汹涌,可在玄烨的跟前还是沒有显露半分,语带嘲讽道:“皇上,我看皇上的话里面另有他意,恕奴才才疏学浅,听不明白,还望皇上明言。” 玄烨“哈哈”一笑,将刚才眼中的冷意隐去,说道:“卿辅就算才疏学浅,不会连玩笑话也听不明白吧,你多想了……好了,那朕就先回宫了,卿辅……你还是好生休养吧。”说着便站了起來。 鳌拜半起着身子,状似十分为难,“皇上,奴才实在是病得起不來,不便下跪了。” 玄烨瞥见床角隐隐露出银色光芒,便顺势坐到鳌拜的床榻上,抑制住鳌拜欲要起身的身子,道:“行了行了行了,鳌卿辅是最忠心的,这个朕最明白了,來……好好休息吧……”待鳌拜的身子缓缓躺下,然后才道:“起驾。” 刚一站立起身子,孰料一个重心不稳,身子略微摇晃,玄烨一个伸手便扯住了覆盖在鳌拜身上的被褥,却不料“晃当”一声,一把华美精致、镶嵌珠宝翡翠玉石,雕刻福寿花纹的短刀登时显现在众人面前。 “大胆鳌拜,竟敢见驾藏兵。”曹寅一边呵斥着,一边将佩刀拔出,指着鳌拜。 众人顿时齐齐变了脸色。乍见此刀,玄烨心里也是一凛。 坤宁宫里,芳儿心神不宁的刺着绣儿,“啊呀”一声呻吟,但见芳儿迅速将绣架移开,见自己白皙的手指上出现一个红晕的血滴,然后将手指放入口中,吸允一番。自玄烨前去鳌拜府中探望,她这心便沒安宁过。十根手指也不知道被绣花针给刺了多少回了。 鳌拜包藏祸心举朝皆知,玄烨在这时候去,危险不言而喻。芳儿实在是后悔让玄烨前去鳌府。现下她已沒了绣花的兴致,命清月将东西收起來,自己则是站立起來,移走几步,站至窗前,心中暗算时辰,玄烨去了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芳儿的心则是越发的不安起來。 太皇太后出宫去西山佛寺祈福去了,整个宫里连个商量的人都沒有。芳儿思前想后,只得叫陆尔泰唤來梁九功,吩咐道:“你快点带人去鳌府,请皇上尽快回宫。就说……”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他法子,沉吟了片刻之后便继续道:“就说大阿哥病了,高烧不退。快去吧,记着见机行事。” 梁九功赶紧应下退出坤宁宫,然后带着几百名禁军侍卫火速去往鳌府。 鳌拜府内的屋里的气氛紧张的一触即发,索额图已经把刀拔出了一半,玛尔塞也把手按在刀把上,而纳尔杜已经则已经刀锋出鞘。玄烨虽然心惊,但他知道,此时哪怕只有一丝火星,这里都将燃起熊熊烈火,心里不免暗自后悔,刚才趁乱抓住被褥想要一探究竟的举止确实有点卤莽了。 玄烨微微抬首看了眼鳌拜,见他也正对望着自己,在他的眼皮地下缓缓的捡起地上的宝剑,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刀鞘上有龙纹,也只隐忍不发,然后若无其事道:“这匕首,果然是精雕细琢……”随即将剑抽出剑鞘,见刀锋隐隐泛着青光,显然锋利异常,又翻手笔画了几下,众人都屏气凝神的看着,不敢私动分毫。 玄烨沉声喝了一声,“曹寅、索额图。”在听闻他们的应和声之后,他说道:“刀不离身,乃是我们满人一贯的作法,这些都不明白吗?把东西收起來,退下!”剑光照射在脸上,玄烨微微笑道:“寒气逼人,果然是把好匕首。” 班布尔善趁机道:“鳌大人早想把此刀献给皇上,只是一直沒有机会。” 鳌拜原本紧张的冷汗直冒,见玄烨面色如常,心里塌实了些,又见班布尔善如是说道,便顺势说下去,“此刀乃是老臣的先父所留。皇上您如果喜欢这把匕首的话,那么奴才就送给皇上了。” “这怎么行啊!此刀是卿辅家传之物。”玄烨笑笑,和颜悦色的说。 众人这才把悬着的心放回一半。正在这时,梁九功进屋來來见,弯着身向玄烨行了个礼道:“皇上,大阿哥发热症了。皇后请您速速回宫。” 玄烨闻言不禁瞄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只是说道:“皇后请您尽快回宫。” 玄烨心中有数,有意向鳌拜等人说道:“大阿哥病了,皇后定是拿荣答应沒了法子才來叫朕,而朕这个当阿玛的,得回去瞧瞧。”他转首看向鳌拜,“鳌卿辅,你好生养病吧!如此宝刀,却之不恭,朕带回去便是。”说罢,便起身离去了。 “恭送皇上。”鳌拜恭敬的说道,见玄烨脸色始终平静如水,他心中反倒有些不解。 直到出了鳌府,玄烨紧绷的心弦才松下來。知道玄烨等人走后,鳌拜才掀开被子下床,拿白绢擦了擦汗。 纳尔杜嘲笑道:“这小主子真是玩劣异常,古怪的紧。” 玛尔塞也甚为不敬的说道:“也不过小孩心性儿。皇后一叫就回去了,将來怕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说话间他和纳尔杜暧昧的对视一笑。 班布尔善见鳌拜面色凝重,道:“鳌大人,您还有什么疑虑?”缓缓又道:“刚才我以为玄烨真的要动手了。” 纳尔杜闻言笑了几声,然后出声赞道:“叔叔,您真有胆量,换成我,早就动了。” 鳌拜倒是充耳不闻纳尔杜的称赞,只是对着玄烨离去的背影,喃喃说道:“我对小主子是越來越佩服了。当真不简单呀。” 纳尔杜不解的问道:“叔叔什么意思呀?” 鳌拜缓缓解释着:“你我都是征战沙场多年的人,什么阵仗沒遇见过,刚才还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可小主子却神态自若,气定神闲,泰然处之,那份沉着和大气,不像个十六岁的少年能做到的。” 班布尔善也甚为赞同鳌拜的话,道:“大人所虑不是沒有道理啊!”众人知他一向多智,都陷入沉思。 “不管怎么样,明天都照常行事。”沉吟片刻,鳌拜坚决的说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 拦轿 玄烨坐在轿撵中,轿撵的四周布满着诸多侍卫,手里把玩着自鳌拜府中带出來的宝剑,回想着适才发生的事情,心里不禁一阵后怕。也幸亏芳儿将梁九功给派來了,若不是梁九功來得及时,借口找的妙,之后会发生怎么样的事情,他还真不知道。“曹寅……”轻轻唤了一声。 曹寅闻声靠近轿撵,“奴才在。” 玄烨轻轻的吩咐道:“过些时辰,你带着上好良药再去趟鳌府,就说朕让鳌拜明日进宫,商讨祭天事宜。” 曹寅心中猜测皇上是要在明日擒拿鳌拜了,经过方才一事,所有的举动都不得不提前了。“奴才知道了。”刚一应下,便又听到皇上吩咐将耿聚忠宣召进宫,曹寅虽不明白将耿聚忠召进宫的目的何在,但出于自己侍卫的本职,他沒有多问,只是依照玄烨的话一道应承下了。 缓缓吁出一口气,玄烨紧蹙着眉宇,思索着明日的安排,却听闻耳边传來一阵哭泣声,他掀开轿撵的帘子,四处张望了一番,身侧的侍卫见他伸首张望,纷纷询问他有何吩咐。但见玄烨甚为不悦的说道:“你们可有听到哭泣声?” 曹寅和索额图对望相视,细细听來,却又一女子哭泣的声音,却不知道是何人。曹寅对着索额图略一颌首,便小跑上前查看,只见他不一会儿便跑了回來,手持佩刀对着玄烨稍一拱手示敬道:“启禀皇上,是荣答应娘娘在前方哭泣。” 马佳氏荣兰在哭泣?玄烨眉间若蹙,心下泛起一股子不悦,命抬轿内监停下轿撵,然后伸手掀开帘子,步出轿撵,行走举步向前。 曹寅和索额图见状便立即紧跟其后。 荣兰跪立在御道之上,梨花带雨,身后一同跪着伺候她的两名侍婢。一身米色的宫裙,瀑布般的长发垂下,鬓见了别了一枚头饰,在阳光的照射下,隐隐发光。鹅蛋般光滑的脸庞透露着妩媚,长长的睫毛下,大眼闪烁,略施粉黛,更衬出凝脂般的肌肤。 见身前出现阴影,荣兰抬起如光似水般的双眸,直至一道明黄的身影映入眼帘,这泪珠如流水般哗啦啦的往下流,好不惹人怜爱。她匍匐跪倒在地,怜爱的唤了声“皇上……”当中的委屈真是令人闻者动怜。 玄烨无视荣兰献媚的伎俩,任由她在炎热的御道上跪着,冷冷的训斥着:“皇宫之中人口众多,荣答应你不顾身份当众拦朕轿撵,哭诉不停,成何体统。” 荣兰也不辩解,只是依旧哭诉着,动人的泪水不住流下却不知如此更是引來玄烨的厌恶。良久之后,她见玄烨沒有意思要亲自扶她起身,心下不禁愤恨,当真只有皇后一人才配得起皇上亲自搀扶么? “臣妾当众拦轿情非得已,若不是皇后自恃身份,欺辱臣妾,臣妾也不愿顶着炎热冒犯皇上。” 索额图闻言,不禁立马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天下皆知,万万不会欺辱答应娘娘,还请皇上明察,不要诬蔑了皇后娘娘。” 荣兰媚眼一扫玄烨身侧的索额图,当中责怪索额图多管闲事之意表露无遗,她执起锦帕擦拭了下眼角的泪珠,尖声道:“索大人此言莫不是暗指本宫诬蔑皇后娘娘了?”她转而委屈万分的看向玄烨,哭诉的说道:“皇上,臣妾家世虽不若皇后娘娘显赫,但也不做这暗地里诬蔑他人的事儿,索额图所言实在是令臣妾伤心万分,还望皇上为臣妾做主。”见玄烨沉默不语,心中以为他略有在意,便继续道:“臣妾尚在家中时,曾听家里的老人说起一句话,说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皇上读过万卷书,当中的道理定是比臣妾更加明白。请皇上严惩皇后娘娘,给臣妾一个公道。” 玄烨闻得此事跟芳儿有关,不禁多了几分心思,着荣兰的身后的宫婢将她扶起,细瞧了几眼梨花带雨却妆容不毁的荣兰,沉着性子问道:“你说皇后欺辱与你?可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朕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为你做主?” 荣兰闻言心中认为玄烨言语之中已经偏帮与她,欣喜万分,强忍着双膝跪地时间过长的苏麻,任由宫婢搀扶着回话,“承瑞是臣妾的心头肉,也是皇上的长子,地位非同一般,且不论现下皇上只有承瑞一个子嗣,就算他日皇后娘娘生下嫡长子也不该诅咒臣妾的承瑞。” “诅咒……”玄烨眯起眼睛,有些不悦的说道:“这两个字荣答应说的过重了。” “臣妾沒有。”荣兰继续说着,“今日臣妾听闻皇后娘娘为了让皇上去坤宁宫,就说承瑞发热。”说着说着,荣兰的眼泪又继续流下來了,模样当真是心疼承瑞,“皇上,皇后娘娘身为中宫之主,也可算是承瑞的皇额娘了,她怎可诅咒健健康康的承瑞发热?这不是明摆着羡慕臣妾生下皇上的长子么?皇后娘娘用心歹毒,还请皇上给臣妾一个交代。” 原來是这么回事。玄烨呵呵冷笑了几声,眼中瞥见荣兰一闪而过的得意。芳儿处心积虑为他的安危着想,却不料有人借此打击她,当真是可恶至极。 脑中闪过承瑞小小的脸蛋,玄烨对于这荣兰却又无可奈何。本來她生下长子,理应遵守老祖宗的规矩晋封一级,只是他碍于荣兰得罪了芳儿而迟迟沒有颁下旨意。如今若要惩罚于她,可当中的理由却又不能明说,玄烨着实为难呀。 “荣答应,你可知皇后如此说的缘由是什么?”见荣兰抬起妩媚的脸庞,神情却是一脸的茫然,玄烨心中便知她是无的放矢,诬蔑芳儿,“既然你不知道就不要在朕的面前乱说话。”玄烨伸手夹起荣兰娇俏的脸蛋,狠狠的说道:“实话告诉你,这当中的理由朕是一清二楚,你不清楚事实真相却在朕这儿对皇后不敬,未免也太可笑了。”厌恶的放开她的脸庞,自怀中掏出锦帕擦拭了上头的脂粉,“念你是承瑞的生母,朕再饶你一次,倘若下次你还不安分守己,出言放肆,别怪朕手下无情。”说罢便举步往回走去,略走几步,他又转过身说道: “皇后的为人,朕是一清二楚。你在朕这儿说皇后的坏话,岂不是自寻死路么?” 荣兰木楞的跪在地上,看着玄烨越走越远的身影,她艰难在宫婢的搀扶下起身,耳边还回响着玄烨冷冷的话语,当真是冷到她的心窝子里去了。 “主子,奴婢看皇上的心情不好,不是有意要怪罪主子的,你不要往心里去。主子生下大阿哥,在宫里就连皇后娘娘也比不得主子,千万要放宽心。” 左侧的宫婢见荣兰的神色不好,便出言安慰着,不想却见荣兰缓缓的转过身子,阴冷的看着自个儿,令她心间发麻,稍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说道主子痛处了,就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一片。 荣兰扬手打了左侧宫婢一巴掌,忿忿的说道:“用不着你这个下贱的蹄子來告诉实情,本宫自己眼睛会看,耳朵会听。”就算她生下了承瑞又能怎么样,皇上还不是照样对她不屑一顾,皇上还不是照样宠爱着皇后。 她嘴角露出冷冷的微笑,就连承瑞的名字,也是皇后在不经意间念起那首诗,皇上才想到的。可见皇上是如此的不在乎承瑞,不在乎她马佳荣兰。那她千辛万苦的进宫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第二百章 安排(一) 坤宁宫内,芳儿端坐在炕上,静静的看着身前的乌苏嬷嬷泡着茶水,眼帘中虽然倒映着乌苏嬷嬷的举止,可若细细查看便可看出芳儿的神思并不在这上头。 乌苏嬷嬷缓缓放下手中的水壶,然后将一杯小茶推至芳儿的跟前,见她不为所动,无奈叹息,轻轻唤了一声“娘娘”,听闻芳儿稍稍“嗯”了一声,便道:“煮茶讲究心惊,娘娘的心静不下來,是品不出好茶的。” 芳儿浅浅笑了下,举止优雅的拿起面前的小杯,微微品茗了一口,歉然的说道:“嬷嬷的话说的不错,本宫确实浪费了这壶好茶了。” 乌苏嬷嬷再为她添上一杯,“无妨,等皇上來了,娘娘不妨和皇上一道品品奴婢的茶艺。” 提起玄烨,芳儿的心思不免又忧愁起來。梁九功去鳌府已经有一段时辰了,不知道事情发展成什么样了,她的心中着实担心呀。深深叹了一口气,“小李子,将尔泰唤进殿來,本宫有事情吩咐。”还是着陆尔泰出宫跑一趟吧。 小李子轻声应下,弯着身儿刚退出去一会儿便又进來了,见芳儿扬起疑惑的目光,他解释的说道:“娘娘,皇上已经回來了,现在正在外头,恰巧要走进來。” 闻言芳儿面露一喜欢,吊在嗓子眼的心也落下了,回來了就好。她迅速起身,见玄烨掀开帘子步入寝殿,她弯身福福一行礼,请安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玄烨疾步上前扶起芳儿,怪嗔似的说了句,“朕不是说过沒外人的时候,不必多礼么?显得生分。” 芳儿莞尔一笑,“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礼不可废,臣妾可不敢忤逆老祖宗。” 玄烨宠溺似的轻刮了下芳儿的俏鼻子,见一侧的小案上摆放着上号的茶茗,深深一吸气,便闻到沁人心扉的香气。不禁赞道:“好香的茶。”侧首看了下站居在阶下的乌苏嬷嬷,玄烨笑道:“嬷嬷的技术看來又进步了。” 乌苏嬷嬷道:“皇上过奖了,奴婢的这点技艺还不是太皇太后传授的。” “日后臣妾就好好向老祖宗请教这泡茶的技艺。”芳儿笑着说道,瞥首见到玄烨普一坐下便眉宇紧蹙,心知他有话要说,吩咐乌苏嬷嬷为他添上一杯茶水,然后着其领着一干宫婢太监出了寝殿,将小杯推至玄烨的跟前,柔声道:“一干人等我叫人出去了,连曹寅叫我遣到外头去了,皇上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臣妾洗耳恭听。” 有感于芳儿的善解人意和观人于微,玄烨拿起小杯缓缓饮下,抬眸看向那一张温柔如水的脸庞,仿若怎么都看不腻一般,想起回宫的途中,荣兰跪在御道上哭泣的事情,不由得想听听芳儿的说辞,便道:“來得晚是因为路上有事情耽搁了,却不是鳌拜府上的事儿,而是荣兰跪在了御道上,拦住朕的轿撵哭诉。” 见芳儿的神色在乍一听闻此事时所显露的惊慌,又听闻他说不是关于鳌拜的事儿,那安心的神情,之后的话语她只是听过便罢,也沒有接过他的话茬,自径问道:“你不想知道她是哭诉何事吗?” 芳儿笑着摇首,为自己添满一小杯茶水,轻轻的解释道:“您去鳌拜府我很是担心,一时沒法子,只好撒了个谎。荣答应若要怪罪臣妾拿承瑞当幌子,诅咒他,那臣妾也无话可说。她对臣妾的心思,臣妾心知肚明,只是不知道皇上说起这事儿,是个什么由头?怀疑臣妾的为人,不相信臣妾么?” 玄烨微笑着摇首,伸手执起芳儿露在外头的纤手,深情的看着她的眸子,里面显现的皆是一片坦荡。“若是不相信你的为人,朕早就派曹寅将你选到乾清宫去了,哪里还会在坤宁宫和你喝茶谈天呢?朕的芳儿向來是温柔善良,若不是逼不得已,你是不会轻易出手。朕相信皇后,更相信芳儿。” 芳儿淡然一笑,可眉宇间却闪烁着令玄烨目不转睛的光彩。她问起在鳌拜府中发生的事情,但见玄烨眉间若蹙,不禁感叹道:“今日之事,现在想來真是有些凶险。也多亏梁九功去的及时。”说着便把鳌拜被褥下藏刀的事告诉了芳儿。 芳儿心下一惊,后怕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处,“好在有惊无险,祖宗保佑皇上平安无事。” 玄烨自腰间取下宝刀,将之放在小案上递给芳儿,道:“芳儿,这把宝刀精美华贵,你留着防身吧!” 芳儿微微一笑,反之将宝刀推至玄烨的面前,道:“臣妾又不曾上战场,要來何用。”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有些异样的气氛,她凝望着玄烨,见玄烨的表情如水一般平静。不由得轻声问道:“大事将近了么?” 玄烨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平静的说道:“老祖宗一个人在西山祈福,朕很是不放心,不如皇后带着承瑞一道去陪陪老祖宗吧?” “不是说了在祭天时动手吗?”芳儿见玄烨避而不答,心知他的想法是欲安排自己和承瑞出宫避难,如若失败也好留有一丝机会。她也不回答玄烨的问话,只是进一步问道。 玄烨向來佩服芳儿的聪慧,心里明白有些事他是瞒不了芳儿了,所幸直言说道:“今日我打草惊蛇,不得不提前实施大计。”见芳儿眉间依然若蹙,他宽慰道:“放心,该联络的人,我都联络过了。对了……”玄烨想起了遏必隆这个老奸巨猾、唯唯诺诺的墙头草,问道:“遏必隆那边,你让东珠问过了吗?” 乍一回想起东珠的回话,芳儿不禁笑开了嘴,“遏必隆外表忠厚,内心精明,可东珠姐姐也不是省油的灯儿,她三番五次写信告知遏必隆,还亲自出宫去见他,两两洒洒说了一大堆,倒是最后说了一句话,叫遏必隆这个辅政大臣给愣住了。” 玄烨被芳儿挑起了兴致,见她乍然不语,问道:“什么话?” 芳儿掩嘴一笑,“姐姐说……”她清了清嗓子,学着东珠的模样说道:“我都已经位列贵妃,六宫之中除却皇后便是我最大了。况且多年來,皇上和皇后对我的恩宠也不少,我钮祜禄家族着实不能忘恩负义。严格上來讲,这朝政上的事情,我本不该多讲,任凭阿玛做主,可是我既然嫁给了皇上,那我与皇上就是夫妻了。哪有做岳父的不帮女婿偏帮外人的道理?阿玛,你可要想清楚,钮祜禄家族和爱新觉罗家族息息相关,不要站错边儿。” 玄烨闻言倒是也觉得可笑,这东珠竟然拿人伦常理威胁遏必隆,不过依照遏必隆的性子,纵然不会帮助自己,也不会帮着鳌拜为难自己了。若此鳌拜便失去了一大助力,这样也就足够了。想起她说的那番话,他小心翼翼的瞧着芳儿的反应,见她并无不悦才真正放心。想來芳儿跟东珠的姐妹之情已经完全化解了。如此便好…… 想起明日的大战,玄烨不禁开口唤了声“芳儿……”可芳儿仿若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拦住了他接下去的话,用她轻柔的嗓子淡淡的说道:“长久以來,皇上一直是芳儿的依靠,人的心若是沒有了托付,便很快就会枯死。若明日皇上不幸死了,那芳儿也就活不长了。所以为了芳儿,皇上也要长命百岁。” 玄烨闻言不禁苦笑了下,就知道芳儿会是如此的回答。他的内心深处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回答。深深叹了一口气,出声唤了曹寅进來,命他过后除了召唤耿聚忠,还要召唤纳兰容若进宫见驾。 第二百零一章 安排(二) 芳儿缓缓回首看望下杵在内殿之中的几人,深深的目光在玄烨的身上逗留了一会儿,然后便命小李子合上的内殿的大门。既然是秘密商议,那她就避避嫌吧,毕竟后宫不得干政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微微叹了一口气,浅笑着摇了摇首。一旦为了掩人耳目,她这坤宁宫就成了军事阵地了。见乌苏嬷嬷走上前來询问,“娘娘,要不要备下点心给皇上和耿大人们送去?” 芳儿淡淡的摇首,轻柔的说了句,“不必了。这会子他们怕是也沒什么食欲。”缓步走到凤椅上坐下。太皇太后不在宫中,而皇上要清除鳌拜的计划又赶早了,她这心里着实不安的很。闭上眼眸,稍稍冷静了下烦乱的思绪,再睁开眼睛之际已是一片澄澈,“嬷嬷你着人将翠花长公主宣召进宫,若是问起,就说公主出嫁许久,皇上甚是想念,欲接其进宫住些时日。” 乌苏嬷嬷轻声应下,转身离去欲要派人出宫,却闻芳儿一声“且慢”而站住了脚步,她重新走至芳儿的身侧,听她吩咐道:“也将柔嘉公主接近來。”随后便着乌苏嬷嬷出去了。 看着乌苏嬷嬷远处的背影,芳儿暗暗想到,将柔嘉一道召唤进宫,如此一來便不会让人起疑了吧。想起这翠花长公主,她的心里倒是有些惋惜。可身为皇家的公主,也必须承受这样的局面吧。但愿皇上事成之后能绕过纳尔杜一命,也好慰藉翠花公主悲伤的身心了。 寝殿之内,玄烨高坐在炕上,堂下耿聚忠、索额图、纳兰容若和曹寅均坐在方凳之上,全神贯注的听着玄烨诉说布局的安排。玄烨凝重的说道:“索额图,你带兵守住京师九门,不要放任何可疑人等进出。容若,禁宫就交给你和曹寅了。” 索额图和纳兰容若相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充满着决心,他们纷纷跪下领了旨意。 玄烨起身扶起他们,道:“事成与否,关系到大清的命运,咱们沒有退路可去。” “奴才等誓死效忠。” 玄烨一摆手,示意他们起身,听着他们的雄心壮志,他铭感五内。“你们回去部署吧!明天一早成败在此一举。” 索额图四人纷纷告退,却在打开寝殿大门之际,玄烨单独留下了耿聚忠。耿聚忠面色一愣,待他们三人走出殿内,他反手将殿门观赏,自径走至玄烨跟前,拱手道:“皇上还有何吩咐?” 玄烨深深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怔怔的看着耿聚忠,良久之后方才诚挚的说道“聚忠,你我名为君臣,其实情同手足。明日之事,我还要倚重你。” 耿聚忠闻言,心情激动,立马施礼道:“单凭皇上吩咐。” “朕叫你联络汉官,结果也都很明显,他们都愿效忠于朕,不足为虑。倒是有些满臣,虽有索额图的尽力劝说,但是朕还是不放心。(.无弹窗广告)这里有一个虎符,可以调动京畿汉军绿营五千兵马。你拿着它去领兵,暗中监视鳌拜党羽的动向,如有异动,格杀勿论!”玄烨缓缓道出了自己的隐忧,还随手将怀中的兵符掏出交给耿聚忠。 耿聚忠见玄烨把那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显然是对自己十分信任,不禁感动万分。想他一个入京为质子的人,竟然活的皇上的重大新人,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双手略微颤抖的接过玄烨递上的兵符,他抬起鹰眸,道:“皇上,臣是汉人……怎敢当您如此信任?” 能让向來沉稳有加的耿聚忠露出此种神态,玄烨也能猜到他此刻激动的心情。对于他的问话,他只是微微笑道:“可你也是和硕额附,朕的妹夫啊!” 耿聚忠下跪拜道:“臣万死不辞!” 玄烨温和一笑,弯身扶起自己的妹夫和臣子,“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可有硬仗要打。” 耿聚忠依礼拱手告退,偌大的寝殿之内剩下了一个玄烨。他单独的坐在了炕上,闭上眼睛冥想了一会儿,想到明日将要发生的事情,他便心神不宁了。 寝殿的大门被缓缓的打开了,周身传來一阵如水般宁静的气息,玄烨知道那是芳儿來到了他的身侧。一如既往,只要芳儿在他的身侧,无论他多么烦恼的心境都会变得如此安宁。嘴角牵扯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目光略微变暗,稍稍一抬首,映入眼帘便是那一张温柔的脸。 芳儿也不问玄烨吩咐了些什么,只是说道:“现下臣妾的心也不知道怎么了,有些糟乱,很是心神不宁,不如皇上陪臣妾看会儿书吧。” “你想读什么书?朕记得现下你正爱读史书。”依言玄烨只是淡淡的问道。 浅浅一笑,芳儿翩然走至书架旁,拿了几本书卷之后返回玄烨的身侧,然后将书籍往小案上一放,道:“读史书太沉重,还是读诗吧!就读王维的诗,我一向最喜欢他的诗。”自此嫁给了玄烨,对于额娘的思念虽然沒有减少,却也不是那么沉重了,因此杜甫的诗词已经淡淡的散去了。翻阅开一卷,芳儿轻轻念了几句,道:“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爰。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多美的意境!” “我最喜欢的还是《渭城曲》,尤其是‘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芳儿闻言不禁轻喊出声:“皇上” 玄烨象是知道芳儿要说什么一般,从容的微微一笑,执起芳儿的手,道:“放心,朕不会有事。倘若事情真的有变,那咱们就去盛京骑马游牧,了此余生,不也是人生一大乐事?正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外如是。” 可那样的你终生都不会快乐,说的潇洒自在,可你的内心却会一直愧疚先帝的嘱托。雄心壮志无法施展,英雄无用武之地,玄烨你还如何只羡鸳鸯不羡仙呢?芳儿在心中喃喃的说道,深深的看着玄烨,默默的陪着他看书。 黎明的阳光划破天亮前的黑暗,今日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 坤宁宫的寝殿之内,端茶送水的宫婢进出不断,一如往常,芳儿依旧亲自服侍玄烨着装,替他扣着衣襟上的纽扣。此刻芳儿的心情有些紧张,手有些哆嗦,反观玄烨的态度沉着冷静,一如平日。 清月甚懂芳儿心思的在一旁递上宝刀,芳儿见状接过手递给玄烨,道:“您带上这把刀吧。” 玄烨摇摇首,反将宝刀推给了芳儿,“朕不需要这个。”他深深的看着芳儿,握住她的手,嘱咐道:“芳儿,必要时,保护自己要紧。” “皇上放心,满州儿女,无所畏惧。”芳儿淡笑着说道,边说还便把宝刀插于玄烨的腰际,玄烨见状也不禁由得她,权当是让她放心罢了。芳儿深沉的叹了一口气,抬起柔和的眸子看着玄烨,道:“皇上,请务必小心行事。”眉宇间隐约忧色。 “等着我的好消息吧。”玄烨低头在芳儿的前额深深一吻,然后便义无反顾的步出了坤宁宫的大门。此时此刻,他不能回头,不能有牵挂。 芳儿目送的玄烨的背影远去,双手缓缓抚上的平坦的腹部。玄烨,你一定要平安的回來,平安的回來,为了我,也为了我们的孩子…… 第二百零二章 交锋(一) 清晨一早,鳌拜令人唤來了遏必隆,携着他一道进宫去了乾清宫的南书房。[]玄烨乍一听闻遏必隆的名字,心下一惊,搞不清楚遏必隆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是东珠的劝说失败了?他依旧帮着鳌拜跟他做对? 坐在御案后面,一身戎装的玄烨看着一群布库相互玩着摔跤,侧首附耳告诉梁九功,命他在鳌拜要求见驾之际,趁机为难。 梁九功听闻之后便是一阵苦笑,打着千儿走出了殿外,不稍一会儿,果真远远看见鳌拜随同遏必隆一道來了南书房。他伸手拦住了鳌拜的去路,见鳌拜投來严厉的目光,梁九功赔笑着说道:“鳌大人,皇上吩咐了,此刻不准任何打搅,不然就赐死。” “赐死?”鳌拜自鼻间哼出这两个词,“若不按老夫的话去办,你认为老夫会给你活路么?”出手挥去梁九功伸出的手臂,然后和遏必隆一起跪在宫门前,朗声启奏:“皇上,奴才鳌拜有要事启奏,还请皇上准许,否则请恕奴才闯宫之罪。” “一定要在此时启奏吗?”隔着宫门,玄烨大声问道,在听闻鳌拜说“是”之后,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着人将宫门打开,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鳌卿辅进來吧。” 鳌拜挥袍起身,昂首挺胸的步入南书房,随即便见几名布库将宫门又重新合上了,心中泛起一股子不祥之意,却仍沉着嗓子道:“关闭宫门,不合朝规。” 玄烨缓缓起身,离开座位,但是依旧高高在上,他浅浅一笑,伸手指了下四周的布库,道:“在乾清宫内摔跤乃违反祖制之举,朕不过是不想为外人知道罢了。”他见鳌拜仍是深沉如晦,眼神中透露着对他此举甚为不赞同的意思,心中也不在意,只是说道:“两位卿辅一道进宫,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朕?既然是好消息那就快说吧,说完了,朕还要练跤呢。”言语中透露着不耐烦。 “皇上别急,等奴才把话说完了以后,您再去摔跤也不迟,今后皇上有的是空闲时间,可以天天地玩摔跤。”鳌拜说道。 玄烨眼角的眉毛一抬,似乎对鳌拜此言深感兴趣,“是么?那就快说吧。” “奴才只有一句话……”鳌拜目光如注的盯着玄烨,然后掀开袍子,跪倒在地,不卑不亢的继续说道:“请皇上逊位。”说完深深磕上一个头。 “你是來逼宫的吗?”玄烨面无神色的问道,“你凭什么?” 鳌拜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小皇帝,徐徐的说道:“我凭的是实力。[]皇上,奴才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大清帝国。您想过沒有,为什么这些年所有的人都在奴才身边,而您身边一个人也沒有?” 玄烨深深吸一口气,依旧面无深色的看着鳌拜,略有叹息的问道:“那你这是要公然谋反了?” “奴才这不是谋反,奴才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成就我大清的万年基业。” “混账!”玄烨大声喝骂,“当年先帝是如何重用你的,由一等侯晋二等公,命你为议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赐你两次免死,更在临终前,加封你为辅政大臣,满朝文武谁都比不上你得荣宠,可你现在竟敢公然谋反,你怎么对得起先帝,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怎么对得起天下?” “我鳌拜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鳌拜起身撩开自己的衣袍,显现在眼前的是一道道骇人惊闻的伤疤,就连玄烨自己看的深有触动,但听鳌拜继续说道:“皇上,你看看老夫身上的伤疤,这些伤疤都是当年我随先帝南征北战,为我大清夺天下时所留,老夫为了大清天下,连命都不要,皇上,那您说,我是忠还是不忠?” 一句句问的玄烨无言以对,鳌拜步上台阶,正面对上玄烨,继续说道:“鳌拜沒有不忠不义。皇上,你知道吗,我现在所做的,并不是我鳌拜一人所为,满朝的文武百官皆都赞同,议政王大臣会议里的王公贝勒也这样认为,都认为皇上您无德无能,都赞成皇上逊位。” “你当真怎么觉得吗?”玄烨风轻云淡的问着,见鳌拜面露疑色,他着曹寅告诉鳌拜实情,“曹寅,将你知道都告诉鳌卿辅,让他听听议政王大臣会议上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的一般。” 曹寅拱手应下,看了一眼鳌拜,也对着一拱手,以示尊敬,“鳌大人,议政王大臣会议上,所有的亲王贝勒都同意赞成皇上继位,讨伐你所谓的忠臣。” 鳌拜闻言难以置信,他缓缓抬首对上玄烨,问道:“议政王大臣会议里的亲王贝勒都已被你收买?” 玄烨淡淡的说道:“朕并沒有收买他们,而是你把他们推到朕这边來的。”见鳌拜对于此话的不解,他也耐着性子解释道:“是你的专权,你的霸道,把他们推到朕这儿來的,大家对你都是敢怒不敢言,不过你的杀鸡儆猴确实把大家都吓怕了,那些王公贝勒每天诚惶诚恐,担心自己变成第二只被杀的鸡,但只要一有机会,他们便会一起倒戈,你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闻言鳌拜只是一笑置之,他并不害怕,目光依旧透露的自信,“那又怎么样?这议政王大臣会议上的王公贝勒虽被你操控,可是您别忘了皇上,奴才手里面还有兵。” 玄烨微微一笑,转身走至御案前抽出一张纸交给鳌拜,道:“实情如何,你自己看吧。” 鳌拜将信将疑的接过纸张,稍稍一阅读便面色苍白,气愤的将纸张撕成碎片,愤恨道:“玛尔赛这条狗,当年他流落街头,我收留了他,沒想到他竟然咬了我一口。” “玛尔塞既然可以出卖苏克萨哈就也可以出卖你。”玄烨锐利的指出鳌拜的缺点,“知道你为什么失败吗,你身边的人,不是因为怕你,就是唯利是图之辈。以法服人,其外若密,其中实疏;以德结人,其外虽疏,其中实密。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注定要失败。” “你少跟我讲这些南蛮子的臭道理,老夫不懂!”鳌拜大声说道,见玄烨露出一抹无奈的微笑,他说道:“我大清马上得天下,今天有什么本事就给我使出來,也让奴才好好见识见识。” 第二百零三章 交锋(二) 宫殿外想起一阵打斗,玄烨细细暗听着外头的动静,直至沒了声响,却不见任何人敲响乾清宫的大门,便知道是索额图已经带人攻进來了。他背对着坐在阶梯之上鳌拜不发一语。而此事鳌拜也已经自己沒有了退路,对于玄烨的招招安排,他很是欣慰。 “玄烨,老夫还真是小看你了,沒想到,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就连老夫要做什么事情,你也都算计到了,你以前在我面前示弱,原來是好让我疏于防范。” 玄烨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一字一句的说着:“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听着鳌拜连声赞叹说好,玄烨也颇为触动,对于今日的局面他也深感惋惜,“鳌拜,朕曾经给过你最后的机会,可你还是选择了谋反,这下就怪不了朕了。” “我现在跟你说也沒什么……其实,老夫也想过要退下來,可是……可是……”鳌拜想要把自己心静告诉玄烨,却想起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惘然了,便按下不说了,“事已至此,不说也罢。你记住,鳌拜做事,绝不后悔。”说到后一句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是一个英雄的目光。 看着鳌拜忠直的目光,玄烨能想象的到他当年的英姿飒爽,大声道了一个“好”字,“大家都说索尼忠,鳌拜直,鳌拜说话从不撒谎,朕就相信你曾经有退下之心,就凭你这一点,朕免你一死。就擒吧。” 投降?鳌拜冷哼一笑,“老夫半生杀场,何曾言降,再说,今天败的也未必就是老夫,只要我能把你擒住,我就有胜算。” 垂死都要徒做挣扎,对于鳌拜的固执,玄烨颇为无奈,“单凭你,怎么能擒住朕。” 鳌拜哈哈大笑,反问了一句,“大清的第一巴图鲁,难道就图有虚名吗?”他举步走至紧闭的宫门之前,指着手道:“玄烨,你出去看看,这外面全是老夫的人,你再看看你的周围,你有什么?”说罢,便见十几道影子蹿至眼前,俨然是那群整日陪着玄烨练习摔跤的布库。鳌拜微微一笑,恍然大悟,“我又小看你了,沒想到啊,这些布库,是你专门为我安排的,我又失算了。可你想过沒有,仅凭这些乳臭未干的毛小子,就能把我给擒住吗。來吧小子们!” “谁擒下鳌拜,加官晋爵赏银万两!” 曹寅略微上前几步,紧紧护住玄烨,跟他一道退出危险之地。然后便见数十个布库一拥而上,把鳌拜的手脚紧紧缚住,但见鳌拜大喊一声,震如惊雷,本能的用力去甩开他们,一时间五六个布库被摔出几丈之远,顿时血肉横飞。接连好几次,数十名布库前赴后继,将鳌拜团团围住,却已然奈何不了鳌拜分毫。但见他使出浑身力气,把众人打的七零八落。 “束手就擒吧皇上,最终败的还是你。”鳌拜一步一步紧逼玄烨,迫使他步步后。 玄烨心中略有发毛,周密的部署难道要再此失败么?大清第一的巴图鲁果真名不虚传,今日是他失算了鳌拜的实力。心中虽有失败的概念,但是面上他仍是想要尽力一搏。目不转睛的盯着步步紧逼的鳌拜,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事情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遏必隆亦步亦趋的跟在鳌拜的身后,在鳌拜露出想要抓住玄烨的时刻,他给在背后给了鳌拜致命的一击,玄烨见状,拿出芳儿为其准备的宝刀,对着鳌拜的肩上就是一刺,但听闻鳌拜叫喊一声,然后玄烨一脚将他踢至它处。 鳌拜艰难的起身,吐出一口鲜血,看着遏必隆,道:“我确实……看走眼了。” 遏必隆站立在他的跟前,说道:“你忘了,遏必隆也是血战杀场从戎入关的骁将,今天,我誓死也会保卫皇上。” 玄烨浅浅一笑,看來东珠的话还是有效果的,对着遏必隆道了一句“这次你站队边了”。然后递给曹寅一个颜色,示意他抓住鳌拜。事已至此,鳌拜也无话可说,摆在玄烨的手中,他无憾,所以便无任何反抗的任由曹寅讲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但沒等玄烨松口气,便见阿思哈带人闯进殿内,见鳌拜被俘,十几个断手断腿的布库散落四处,愣在那里。 玄烨先发制人道:“鳌拜谋反,行刺朕,已被朕擒下,你们把他带回天牢,所有人官升三品。” 阿思哈犹豫片刻,念及鳌拜对自己知遇之恩,便开口说道:“皇上,鳌大人忠贞为国,绝不会有弑君之举,望皇上明察。”他见玄烨只是斜看了自己一眼,并不发一语,连声道了好几句皇上,然后所幸跪在玄烨的跟前,直接说道:“皇上,请您放人……”说罢便站了起來。 玄烨沉着一张脸,目光垂下,瞥见阿思哈的佩刀,出其不意的拔出一扫,但见血光四溅,沾染了玄烨一身,把明黄色的龙袍都给染成了红色。今日一事,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來反抗,“阿思哈朕同鳌拜谋反已被诛,副参领擢升其位,马上把鳌拜拿下。” 副参领神情稍微一愣,便立马应声领旨,命其后的人将鳌拜拿下。 此事索额图已经带兵将乾清宫内外重重包围,他率了几名亲兵走进殿内,环伺了下殿内的情况,然后跪下说道:“奴才救驾來迟,望皇上恕罪。” 玄烨弯身扶起他,然后缓缓步出殿外,长长舒了一口气,直到此时,他才真正的放下心來。看到乾清宫外所有的太监、侍卫听闻鳌拜被擒,均同声欢呼万岁,使得玄烨精神振奋不已。想到终于除去了鳌拜这块碍路的大石头,他的心情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但是同时他心里也很明白,此事更需要的是冷静。 “曹寅,你亲自去一趟西山佛寺,告诉老祖宗这一大事,并且迎接太皇太后回宫。”在曹寅领命过后,玄烨又继续说道:“索额图,你去找耿聚忠,跟他一道将鳌拜的府邸抄了,同时传至安亲王和康亲王监控鳌拜的所有党羽,一个也不许给朕跑了。”他有条不紊的吩咐着,沉着冷静的让人为之一凛。 第二百零四章 事后(一) 坤宁宫的大殿之内,芳儿只是留下了乌苏嬷嬷、清月、茗烟三人伺候,陆尔泰身为坤宁宫侍卫统领,掌管着坤宁宫上上下下的安全,此刻正带领这玄烨拨给他的一众侍卫守护着坤宁宫,以防不测。至于小李子则是自告奋勇的去打探消息,至今尚未回宫。 面前余烟缭绕,炽热的火炭早已经将香茗煮开,沸腾的水不断满溢出來,却依旧唤不回主人的深思。 乌苏嬷嬷瞧瞧递给清月一个眼神,但见清月了然的颌首,然后便举步上前略走几步,來至芳儿的身侧,稍稍拉扯了下芳儿的衣袖,见她头來疑惑的目光,方才说道:“水已经开了,娘娘可以泡茶喝了。” 芳儿恍然大悟的侧首看了下已然沸腾不已的茶壶,她执起一侧的厚实布卷,将茶壶放至了一处,然后着清月将炭炉拿开。其后,往添置茶叶的杯中到了开水。执手端起茶杯放置嘴边,想要饮下却又拿开了。微微叹了一口气,目光瞧了眼宫门口,见仍是毫无身影,略似惆怅的问道:“小李子去了多久了?” 乌苏嬷嬷看了下边上的西洋钟,移步站至芳儿跟前,“回娘娘的话,去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了,看样子也该回來了,娘娘还是再等等吧。” “原來才一炷香的时光。”芳儿喃喃的说道:“本宫还以为好几个时辰了呢。”她将手中的杯子放回原处,站起身子,推却了清月欲要上前搀扶的举止,缓缓的步下台阶走至宫门口,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人的心里一旦记挂着某件事,时间也过的特别快。” 芳儿抬首仰望了下天空,依旧是蔚蓝如往昔,不知道隐藏在紫禁城上的乌云是否会如这天空一般蔚蓝而充满着希望呢?忽闻宫门外传來乱糟糟的人生,芳儿的心里一惊,侧首看向乌苏嬷嬷,直直的问道:“是不是外头出什么事情了?”言语中的慌乱足可鲜见。 自打在芳儿的身边伺候,乌苏嬷嬷就从未见过她如此慌乱的神情,印象中皇后娘娘一直是个温柔如水般的女子,仿若天下的事儿在她的跟前也会如溪流般缓和。她紧紧握住芳儿的手,这才惊觉她在发抖,劝慰着说道:“娘娘放心,沒事儿。”然后递给清月一个眼神,示意她出去看看,自己则扶着芳儿往殿内的椅子边走去。 沒等芳儿坐下,便见清月一脸喜悦的伙同小李子跑进殿内,但见小李子朝着芳儿打了个千儿,然后躬身说道:“娘娘,皇上回來了。听说鳌拜已经被擒拿了。” 芳儿闻言惊喜万分,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急急的问道:“皇上可有受伤?”在见小李子如拨浪鼓般的摇首之后,芳儿的手捂住心口,不禁感谢上苍,感谢祖宗保佑。 玄烨面色平静的走进坤宁宫的大殿,神情里有着一丝不为外人察觉的疲惫,他抬眸看向芳儿,恍如隔世。“芳儿,我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芳儿温柔的看着他,见玄烨的龙袍之上沾染了血迹,柔和的说道:“您的袍子脏了,换一件吧。”说着便走至他的身侧,动手为他脱去了外罩沾染了血的龙袍,随即交到乌苏嬷嬷的手中,命她拿去浣衣局。 玄烨闻言阻止道:“把这袍子烧了,奸臣的血不配沾染龙袍。” 奸臣?皇上的心里还是认为鳌拜是奸臣么?芳儿闻言内心不禁一颤,见乌苏嬷嬷疑惑的看着她,她淡淡一笑,示意她将龙袍拿下去,稍后再做处置,然后又吩咐小李子去乾清宫找梁九功再取一件龙袍过來。 芳儿自清月的手中接过沾湿的巾帕,柔柔的往玄烨的脸上擦拭,拭去血迹,拭去那场惊心动魄的交锋。叫巾帕丢掷脸盆之中,挥手着清月领人退出大殿。芳儿随着玄烨一道进入了寝殿,服侍他躺在了柔软的贵妃椅之上。 “爷爷临死之际,曾见过鳌拜,劝他退下來……”喃喃的,芳儿向玄烨叙述着索尼和鳌拜的对话。“鳌拜虽然罪恶滔天,但是臣妾不认为他是个奸臣。” “我想睡一会儿,别叫人打搅我。”玄烨轻轻的说道。 芳儿欣然的点点头,刚刚经历一场生死之战,他的确需要好好休息。更何况鳌拜的事情,他也需要好好想想。如何处置也是一个难題,毕竟瓜尔佳鳌拜功勋盖世,功在朝纲。 为玄烨盖好了锦被,深怕他受凉。芳儿缓缓的起身,侧首看了一眼已然熟睡的玄烨之后,便轻声轻脚的离开了寝殿,着人悄声合上红木大门。曹寅悄声來至她的身侧,问道:“娘娘,皇上他……” “皇上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你派几个人守在这儿吧。”待曹寅躬身应下之后,芳儿又交待了几句,然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面色也略显疲惫的曹寅说道:“今儿个也辛苦你了,就不必亲自在这里守着了,回去休息吧。” 但见曹寅浅浅一笑,道了句“多谢娘娘关怀”,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叫芳儿给打断了,听闻芳儿沉下嗓子,“本宫知道你要说些什么,但是曹寅,你不单是皇上的侍卫,也是皇上为数不多的朋友。就当为了皇上,你听本宫的话,回去休息。”见曹寅略有所动,芳儿再加了一句,“不要让本宫下懿旨命令你,如此可就伤了情分。” 如此,曹寅也不好说些什么了,只得应声道:“奴才知道了,多谢娘娘好意。奴才告退了。” 看着曹寅离开坤宁宫的背影,芳儿为他的忠义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翩然转身坐在了凤椅之上,瞧见乌苏嬷嬷來至身侧,问起了那件染血龙袍的事儿,芳儿沉吟了一会儿便道:“拿去浣衣局洗了吧。” “可皇上那边……”乌苏嬷嬷还是有些担忧。 芳儿摆手示意无妨,道:“皇上问起,自有本宫担着。况且本宫想……”她沒有说下去,只是让乌苏嬷嬷下去了。瞧了眼紧闭的寝殿大门,芳儿在心中喃喃道,说了那会子话,只怕皇上也会同意她的举动吧。 柔嘉在慈宁宫的偏殿听到随侍的小太监禀告这一喜讯之后,精神为之一振,喜上眉梢的说道:“我去坤宁宫好好贺喜下皇帝哥哥。”说完便急急忙忙的跑向慈宁宫,也因此沒瞧见隐藏早幕帘之后的翠花公主脸上那一抹无奈而又凄惨的笑容。 “公主……”一旁的嬷嬷担忧的看着她。 翠花公主面色凄凉的笑了笑,“皇上赢了,本宫身为皇姐理应高兴才是,可为何本宫却高兴不起來呢?”两行清泪落在了脸颊旁边,埋首扑在了嬷嬷的怀中,痛哭起來,想要把心中一切的委屈都给哭出來。 第二百零五章 事后(二) 尚未踏入坤宁宫的大门,柔嘉高喊的声音便打断了芳儿的沉思,她稍稍抬起首來,一道粉嫩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殿的门口。 柔嘉见到芳儿的人,便高兴的问道:“芳儿姐姐,皇帝哥哥人呢?” 芳儿做了一个嘘声的举止,然后下意识的看了眼大门紧闭的寝殿,见里面毫无动静才放下心來。挥手让欲拦着柔嘉进殿的侍卫退下,唤其走上前坐下,然后轻声道:“经此一役,皇上累了,现下正要休息。你切莫打搅了他。” “我高兴的过头了。”柔嘉稍稍俏皮的吐舌,略微歉意的看了下紧闭的大门,也沒听从芳儿的话坐下,自径走至芳儿的跟前,问道:“那姐姐你有看见聚忠人吗?他现在好不好?有沒有受伤?” 芳儿知道柔嘉进宫数日,期间一直沒有进到耿聚忠,心中难免有些着急,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柔和的说道:“聚忠很好,也沒有受伤,听曹寅说,皇上派他和索额图一道去抄袭鳌拜的家了。” 听闻耿聚忠沒事,柔嘉的心才放下來,瞥首瞧见芳儿若隐若现的笑容,她的脸颊泛红,兴起了娇羞,转移着话題道:“翠花姐姐还不知道这个喜讯,我去告诉她。” 芳儿闻言不禁叹息道:“天知道这消息对皇姐來说是喜还是悲?”身为皇室的公主,一声注定是身不由己。她深深的看着身侧的柔嘉,也希望她能是一个例外吧。 柔嘉知道翠花公主的夫婿纳尔杜身为鳌拜的侄子,此次鳌拜失败,他是必然要被皇上治罪,也叹息了一声,道:“芳儿姐姐,那我去慈宁宫瞧瞧她吧。” 芳儿让柔嘉给翠花公主带去了一句话,“告诉皇姐,老祖宗和皇上欠她一个人情,将來必定会回报给她。”见柔嘉颌首离去,芳儿不禁叹然想着,或者她该给皇上提个醒,将纳尔杜重新发落,借此來拟补翠花公主了。 是夜,玄烨只身带了曹寅一人去了刑部大牢。芳儿的话始终在他的脑海中想起。鳌拜是一个忠臣,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纵然有错也罪不该死。沒想到鳌拜和索尼在朝野之中互相对抗,可彼此间的情意确实如此深厚,深厚到鳌拜原因将自己的举止的缘由忠实相告。 无视满地狱卒的跪地请安,玄烨只是着人将牢门打开。远远便看到鳌拜威武的身影背对着自己,一如既往的挺拔,一如既往的有神气。他缓缓走至鳌拜的身侧,不出言怪罪于鳌拜的不敬,只是淡淡问了句:“还好吗?” 鳌拜微微侧首,看了一眼一身黄袍加身的玄烨,“还好。” 玄烨微微叹气,这就是鳌拜,纵然沦为阶下之囚,依然不改满州第一巴图鲁的本色。“鳌拜,你的所作所为十恶不赦,罪罪当诛,你知道吗?”而鳌拜的回答依旧是两个字“知道”。玄烨也不想说些什么只是将自己的打算给说了出來,“但朕念你执事三朝,为大清立下无数功勋,先帝也对你倚重,对朕也有辅正之功,所以朕不忍杀你,即从宽免死,革职籍沒,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鳌拜明白了玄烨的意思,心中仍至免不了有一丝的叹息,一丝丝的失望。一双看透世事的眸子盯着玄烨,道:“你心系满汉大统,我怕你像先帝一样,会把我大清断送掉,可现在,我不担心了,你行。不管你是心系满汉大统,还是要满人高压,你都可以把大清治理成一个强大之国,可是,你现在只差一步,你就可以成为一个旷世英主。” 鳌拜的意思玄烨也听明白了,可是他不想这么做,“别逼朕。” “治军以严,治国以严。”鳌拜说着治国的道理,“但是这仁者需先有杀天下之狠,再恕天下以德,否则那便只是妇人之仁。” “不行!”玄烨大声说道,他不想听鳌拜的话,“你是大清的巴图鲁,功勋无数。” “屁话!”鳌拜站起身子,激动道连脏话都骂出了口,“你不杀奴才,那你和先帝还有什么两样。皇上,我可不想看着大清在你手里衰败,那样,我死不瞑目。” 玄烨闻言,良久沒有说话,只是一直怔怔的看着鳌拜,看着他的眼睛,而后方才说道:“放心,朕将会是最英明的圣主,大清在朕的手中将会万年盛世……你瞑目吧。”说罢他便走出了刑部大牢,沒有看见鳌拜在他离开之后,露出了满意、欣慰的笑容。 第二天,天大的消息如燎原之火一般传遍京城,顿时乍开了锅。辅政大臣,三朝元老鳌拜被朝廷拿问在案了,而鳌拜大大小小的党羽班布尔善、玛尔塞等人全部一网打尽。就连鳌拜的兄弟巴哈、穆里玛也被从外地出差处拿回京师问罪。但是玄烨却恕了鳌拜的侄子、翠花公主的丈夫纳尔杜的死罪,可却将他流放盛京,终生不得回京师。 早朝之上,玄烨命以康亲王杰书为首的议政王大臣们主审这一特大案件。并亲自下旨昭雪苏克萨哈案,将其原來被鳌拜侵占的财产发还给其家人。永远废除圈地,将原先圈占的民房,一律还给民间。昭雪苏纳海、王登联、朱昌祚案。原投充旗下为奴之汉人,因逃跑连累平民,一律不予受理,不得以逃人之法处置。昭雪汤若望案,恢复汤若望生前官职,并谴新任礼部尚书龚鼎孳为汤若望举行隆重的祭祀大典。在钦天监前为其重新树立一块汉白玉碑,书刻皇帝亲写的祭文。 一桩桩一件件,玄烨都波澜不惊的处置了,当中的胸怀、魄力,实在不同凡响,那些曾在心底里始终把他看作小孩子的满汉大臣们,不由得肃然起敬,进而敬中生畏了。 除鳌拜这一仗,玄烨打的干净漂亮,大快人心。朝野内外,他的威望空前的高涨。人们对这位十六岁的少年天子无比崇敬,充满了信心。玄烨自己也因为终于成为名副其实、执掌天下的大一统皇帝而豪情万丈。 同年十一月,玄烨命人在乾清宫正殿悬挂起一块巨匾,匾上临摹先帝顺治亲笔所书的四个大字“正大光明”,以勉励自己和朝臣。从此,乾清宫正殿又被叫做正大光明殿。 在乾清宫中,玄烨更是将河务、漕运、三藩视为三件头等重要的大事,写于柱子之上。 第二百零六章 新人 宫后苑中百花齐放,到处都可闻见逼人的香气。(.) 芳儿身着大红色如意丝绸逶迤拽地长裙,三千青丝用一白色和粉色相间的嵌花垂珠发链装饰,一个做工精美的玉制樱花杵在额前,肤如凝脂,画着淡淡的妆容,樱唇不点而红;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魂,莲步移动,有珠环碰撞,有清脆的声音发出。半躺在宫后苑的贵妃椅上,微微凉风吹來,香气缭绕,神清气爽。 忽闻耳边响起一阵嬉闹声,芳儿细细聆听放知道亭子底下站着东珠和阮雪。侧首对小李子吩咐道:“将淑贵妃和佟妃请上來。”待小李子领命下去之后,便直起了身子,整理了下着装,低首看着自己并沒有失仪之处,才放下心來,命一侧的两个小太监将贵妃椅移到它处,便正好瞧见东珠和阮雪步上台阶。免了她们的行礼,着她们一道坐下。 东珠瞧见了一处摆放着的贵妃椅子,脸上露着笑意,“皇后娘娘好兴致,到宫后苑來睡觉了,也不怕着凉。” “最近身子骨有些疲累,又见这里的风景好,便着人在此摆下躺椅休息一会儿。”芳儿柔和的说着,一手还不自觉的抚上平坦的小腹。 这一举动可沒逃过东珠的眼睛,但见她了然的笑了笑,也沒问出口。 “除去了鳌拜,朝廷和后宫都是一片新气象。”阮雪淡淡的说道,“但是皇后姐姐你是怎么想的,竟然迫不及待的给后宫增加了一些人。还嫌一个荣兰不够你操心的呀。” 芳儿闻言浅浅的笑了笑,她知道阮雪指的是新进宫的僖贵人和端常在。太皇太后返宫之日,她去慈宁宫请安,恰巧碰上了皇太后陪着太皇太后说话,见着她來了,便有意无意的说起了选秀之事。说什么后宫久久不曾选进新人,又说什么有人阻止着。她听在耳朵里,心中着实的不舒服,为了不和皇太后起冲突,她只得遵下懿旨命内务府开始选秀。 僖贵人赫舍里英英,跟她虽然同出一族,却并无任何亲戚关系。据梁九功回报说,皇上也是因为她的姓氏才选其进宫,并封为僖贵人入驻钟粹宫。至于那个端常在董月玲是员外郎董达齐之女,选择她则是看中她的安静和端庄,皇上册封为端常在,入驻景仁宫秋爽斋。 “祖宗规矩罢了。”芳儿无奈的说了下,然后笑问着道:“怎么,那个端常在给你气受了?” 阮雪摇首说道,“她倒是沒有,倒是那个荣常在气焰嚣张的很。” 芳儿淡淡一笑。玄烨的册封旨意下了之后,她未免荣兰心里不平衡,便奏请太皇太后下旨晋封荣兰为荣常在,以慰她诞下大阿哥承瑞之功,也顺道晋封了郁郁寡欢的张妙为谬常在。“荣兰那性子,难道你还沒琢磨透么?她就那样子,何必跟她一般计较。” 阮雪冷哼了几声,对此甚为不在意,“我才沒那个闲情跟她一般计较,只要她不來碍我的眼睛,我就暂且饶了她。” 芳儿和东珠相互一视,对于阮雪小孩子心性的想法不禁莞尔。 阮雪站起身子,伸了伸懒腰,说道:“一直在亭子里待着也沒意思,这儿里御河倒是近得很。皇后姐姐,贵妃姐姐,咱们一道去御河看看荷花吧。” 东珠担忧似的看了眼芳儿,这御河边可是经常出事的地方。但见芳儿甚为不在意的微笑着,赞同了阮雪的说法。 三人说说笑笑,一路倒也不沉闷。为了更能自在些,阮雪命跟在身后的人距离她们三丈之远,东珠见芳儿沒有反对,也就不提了,只在心里暗自嘱咐自己小心便是。后來又想想,这是在宫里,她们三个人的身份又是极顶尊贵,想來是不会有人陷害她们,也就逐渐放心了。 现在的御河上,粉嫩的荷花已经悄然绽放,染满了一整条御河,看过去煞是好看。(.好看的小说) 阮雪瞧见远处迎面而來的四人个人,一脸的欣喜顿时收了起來,面上甚为厌恶的转身走至芳儿的身侧。 芳儿见她这般,正感到疑惑,便瞧见荣兰率着两名女子下跪请安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贵妃娘娘,参见佟妃娘娘。”而一侧年仅两岁的承瑞则是乖巧的对着芳儿作揖道:“儿臣参见皇额娘。” 淡淡道了句“免礼”便着她们起身,抬首之后方才知道另外两名女子便是皇上新封的贵人。董月玲一身绿萝裙,腰间佩戴了一块祥云镂空玉佩,芳儿认得这玉佩是三藩上进贡的美玉,却不料赐给了端常在,看來皇上心里倒是对她颇有好感。简简单单梳了一个百合髻,百年好合,寓意倒是不错。除此之外便沒见到端常在佩戴任何饰物了。 一侧的赫舍里英英着了一袭淡粉色拖地梅花百褶裙,身披淡蓝色薄纱,一条淡紫色腰带勒紧纤纤细腰,画了一个淡淡的妆容,清风拂來,坠于颊边的发丝轻摆,一笑倾国,尽显妩媚,梦幻之色。较之荣兰,却略差一筹。 荣兰牵着承瑞起身之后,不找痕迹的看了眼身侧的两位新人,略带嘲讽的抹开了笑容,“臣妾道这御河边怎么如此热闹,原來是两位姐姐伴着皇后娘娘出來赏景了。是不是近日宫中寂寞,出來排遣时间?” 阮雪呵呵一笑,对于荣兰讥讽她们独守空闺之意又如何听不出來,五十步笑百步,这个荣兰依旧不知好歹。“彼此彼此,荣答应不也如此么?” “佟妃姐姐,臣妾得蒙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宠爱,已经晋封为常在了,请姐姐千万不要唤错了分位,坏了规矩。”荣兰淡淡的毁了一句嘴,然后又甚为得意的说道:“更何况,臣妾还有承瑞要照顾,怎会寂寞,要知道这承瑞可是皇长子,日后无可限量。” 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宠爱?阮雪“噗哧”掩嘴一笑,这不知羞耻的话她也说的出來,真是可笑。“本宫记得不止一次对你荣答应……不,荣常在说过,不要叫本宫姐姐,本宫沒那个福气有你这么个妹妹,那会辱沒了我佟佳一族的荣誉。更何况,在本宫的眼里,你是答应还是常在根本无分别,一样是低下的人罢了。”低首看了眼站在她身侧的承瑞,纵然知道不关小孩子的事情,但阮雪还是忍不住要说:“前途如何,日后才知道。皇长子只能是皇长子,你所得意无非是占尽了一个长字,须知道嫡长子才是无可限量。” 荣兰被阮雪说的眼角抽动,气愤不已。连抓着承瑞的手都不禁握紧了几分,使得承瑞皱着眉宇直喊“额娘,疼。” 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可芳儿还是比较喜欢承瑞,她眼里的眸子淡淡的扫过荣兰的面孔,使得她微微放松了手,然后蹲下身子,召唤承瑞过來,执起他略微红肿的手,心中泛过心疼,温柔的问道:“承瑞,告诉皇额娘,疼吗?” 承瑞笑意盈盈的看着面前如水般温柔的皇额娘,乖巧的摇摇首,用着他稚嫩是声音说道:“不疼。” 芳儿微笑着摸摸承瑞光洁的额头,欣慰的笑了笑,真是个可人的孩子。她执起承瑞的手,让他站在自己身侧,抬首便瞧见荣兰一脸紧张慌乱的神情。她知道荣兰是害怕自己夺走她的儿子罢了。可叹这个此时才意识到承瑞是自己亲生骨肉的女人。她不禁微微摇了摇首,然后笑看英英跟董月玲,“自打两位妹妹进宫,本宫还尚未召见过两位妹妹,不知道两位妹妹在宫里住的可习惯?” 英英和董月玲纷纷弯膝行礼,均道:“多谢皇后娘娘关系,臣妾一切安好。” “安好便是好。”芳儿微笑着颌首,“本宫知道两位妹妹都已经得到了皇上的宠幸,因此多余的话本宫也不说什么了,只是要嘱咐两位妹妹几句,这皇宫不必寻常人家,规矩是多了些,也希望两位妹妹遵守皇宫的规矩,不要给皇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而來则是希望两位妹妹如荣常在一般为皇室开枝散叶,为皇上延绵子嗣。” 英英和董月玲闻言纷纷应下,起身之后,英英说道:“臣妾的运气真好,第一次出來逛宫后苑就能和皇后娘娘遇见。不知道臣妾有沒有这个荣幸跟皇后娘娘一道?” 芳儿轻瞧了下英英身侧的董月玲,见她虽无恳求,可眼底的欣喜却已经出卖了她,正欲开口应允,便听荣兰充满着讽刺意味的开口了。 “皇后娘娘素來清高,怎么会和我们一道呢?” 芳儿也不生气,对于荣兰的此番做法,她已经见怪不怪了。淡淡的扬起了一抹笑意,“御河边的风景不错,大家伙就在此欣赏下荷花吧。本宫听闻这些荷花是皇上专门差人种下,现在还不是最好看的时分,待夏至,本宫召宫中姐妹一道來赏此美景,届时两位妹妹可要赏光。” “皇后娘娘召见嫔妾,嫔妾哪敢不从。” 芳儿淡淡的笑笑,轻柔的看了一眼承瑞,示意他一道去别处看看,见承瑞的目光一直在荣兰的身上,不禁叹然,毕竟是骨肉相连,母子连心。纵然荣兰伤害了他,承瑞还是想要自己的额娘。放开承瑞的手,“去你额娘那儿吧。”但见承瑞高兴的跑向荣兰,自己则是欣然一笑,举步略过荣兰,走向它处,却听见“噗通”一声,心里泛起一个念头,就是有人落水了。而后便听闻荣兰惊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承瑞” 芳儿心下一惊,原來是承瑞落水了,正欲开口唤人前來营救承瑞,可话尚未喊出口,就感到自己被人推了一把,身子向侧倾斜,缓缓坠落,冰冷的湿意顿时感染了知觉。耳边想起东珠和阮雪呼喊声,“快來人呐,皇后娘娘落水了” 第二百零七章 落水 玄烨得到消息急急忙忙的赶到坤宁宫的时候,芳儿已经被陆尔泰给救上來了,现下正在寝殿内沐浴,而太医则是在大殿之内等候。 东珠和阮雪时不时的往里张望,也不知道芳儿此刻情况如何,着实叫她们的心不能安定下來。 僖贵人和端常在已经让东珠给遣了回去,说是一旦传出皇后娘娘平安的消息便差人告诉,不叫她们挂心。而那荣兰则是一身妩媚妆容的端坐在坤宁宫大殿的一侧,任凭东珠如何说破嘴皮子也不肯离开半步,真不知道她的存的什么心。 阮雪怨恨似的看了荣兰一眼,却被她事不关已,风轻云淡给回了过來。方才宫后苑的事情,谁都沒有看清楚,承瑞如何落水,芳儿如何落水,都无从得知。但是阮雪心中可以肯定荣兰那个贱妮子一定脱不了干系。 正欲起身上前给刮荣兰几个耳刮子却被东珠拦住了袖子。但见东珠微微摇首,显然是不赞同她的做法。 东珠拉着阮雪重新坐回了位子,轻声道:“荣常在毕竟是皇上的嫔妃,整个宫里,除却两宫太后和皇上,就数皇后一人有资格惩戒于她。你切勿莽撞行事,落人口实。一切还是等皇上來了再做定夺。” 阮雪忿忿不平的坐下,也悄声的对东珠说道:“可是姐姐,你我心知肚明,僖贵人和端常在刚刚入宫,尚未站住脚跟,现下是断然不会公然谋害皇后姐姐和承瑞。[.超多好看小说]御河之侧,唯一对皇后心存妒忌的就只有荣常在了,不是她还会有谁呢?” “可你也不要忘记了,落水之人除了皇后还有承瑞。”东珠轻轻拍打阮雪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虎毒尚且不食子,承瑞是她的亲生骨肉,就算是她所为,也不会有人相信。更可况我心中隐隐觉得荣兰不是幕后之人。” 阮雪疑惑着东珠的话语,正要问出口她何以觉得,就听见荣兰狐媚的声音,柔情的唤道一声“皇上”。她侧目一看,方知玄烨已经步入了坤宁宫,但见他无视于荣兰的献媚,阮雪心中不禁高兴。随着东珠一道起身,弯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都起來吧。”玄烨急急的说道,举步走至东珠跟前,问道:“芳儿怎么样了?” 东珠轻看了一下寝殿的大门,见原本站立在门口的太医已经不见了,便知芳儿沐浴完毕,乌苏嬷嬷已经请他进去为芳儿诊脉了。便说道:“太医现下正为皇后诊脉,皇上稍后便知道了。” 玄烨闻言,心中虽然焦急,但是也颇为无可奈何。缓步走至主位上坐下,侧首注视了寝殿大门好一会儿,才微微叹气将神情转移到大殿之后,沉声怒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呢?一群宫女太监都偷懒了不成。” 一声喝下,宫殿里的宫女太监侍卫都跪了一地,均喊着:“皇上恕罪,奴才该死。” 阮雪心知是自己下达了命令,那些个宫女太监才沒及时营救芳儿,造成此事,心中也很是懊悔。她微微福礼,歉然的说道:“臣妾和皇后娘娘在宫后苑相遇,不想这些个太监宫婢碍事,才着他们退避三舍,不想发生让皇后娘娘落水之事……臣妾该死,还请皇上恕罪。” 玄烨本在气头上,见阮雪如是说,也不好将气洒在她的头上,只得按回腹中。无奈将之化为一声叹息,“佟妃先行起來吧。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皇后发生此事,你心中定也极为不愿,朕也就不追究你的轻率了。千万不要有下次了。” “臣妾知道,谢皇上开恩。”说罢,便舒心的吁了一口气,翩然的站至一侧。 荣兰的鼻间轻哼了一声,对于阮雪的偏宠甚为吃味。她稍移走几步,婀娜多姿的站在玄烨的跟前,稍稍福身行礼,然后略带哭腔的说道:“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呀,皇后娘娘嫉妒臣妾将承瑞推到水中……” 阮雪闻言呵呵一笑,仿佛是听到了多大的笑话,她冷冷的看向荣兰,面带嘲讽的说道:“荣常在,什么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本宫今儿个可算是见到了。”眼角瞥见荣兰的面色微微一愣,阮雪迈着脚步走到荣兰的跟前,俯下身打量了一番,眼底所见之处尽是一副空皮囊,她遗憾的摇了摇首,道:“在场的人都见到,承瑞落水的时刻,皇后娘娘正举步走向你,怎么可能推承瑞下水呢?你嫉妒皇后娘娘,想要处置而后快,这个本宫心里知道,但是请你不要扭曲事实,将所有人当傻子。” “就算不是皇后娘娘亲自推承瑞下水的,难道她就不会指挥其他人么?”荣兰依旧不死心,想要将承瑞落水的过错强压到芳儿的身上。 “指挥?”阮雪呢喃下这两个词,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当时站在承瑞身侧的除了你荣常在便是你的侍婢了。你该不会是要说你的侍婢将承瑞推下水吧?”她呵呵笑了下,“如此本宫到觉得你荣常在真实蠢钝如猪,连身边的被人收买了都不知道。” “你……”被人如此辱骂,饶是他人也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是面若高傲的荣兰呢。气愤扭曲了她的妩媚的脸庞,却又说不出任何反驳的字眼。只得侧首看向玄烨,可怜的娇声说道:“皇上,佟妃娘娘咄咄逼人,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呀。” 阮雪稍稍抬眼打量了玄烨的面色,见他一副心神全挂念着芳儿,心里虽有微微的酸意却也仍装作不在意。皇上的心思她不是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不是早就不在意了么。“你要皇上为你做主,本宫还要替皇后娘娘向皇上请求做主呢。”对着玄烨微微福礼,带着护甲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荣兰,凌厉的说道:“荣答应涉嫌将皇后推落下水,还请皇上彻查,还娘娘一个公道,和为皇后娘娘讨一个公道。” “佟妃,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皇上听一听看一看就知道了。”东珠站在一侧,沉默看着阮雪和荣兰的争锋相对。直至白鹫在她的耳旁说了几句,才缓缓的开口道。她注意到玄烨朝她投來疑惑的目光,便恻然转身,福身说道:“臣妾的侍婢白鹫的功夫皇上是知道的。在皇后落水获救之后,臣妾便派她去查明了一番,现下已经有了结果,皇上不妨听白鹫说说。” 玄烨正要开口着白鹫叙说,但见乌苏嬷嬷打开寝殿大门,小跑到玄烨的跟前,略显兴奋的说道:“启奏皇上,太医诊脉说娘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玄烨闻言,大喜若望,当下起身欲往寝殿走去,临行前吩咐道:“皇后有孕不宜操劳,贵妃和佟妃就代替皇后处理六宫事宜。皇后怀有龙种是宫中一大喜事,此事还望贵妃从轻发落,为未來的嫡子祈福。” 东珠福身应下,瞧了下一侧面色苍白的荣兰,和本本分分跪在地上的白鹫。她和阮雪对望一眼,彼此的心中有了决定,不管皇后落水的母后主使者是谁,她都不会让她好过。芳儿心善,可她钮祜禄东珠却不是吃素的人。 第二百零八章 养胎 细雨蒙蒙,天空一扫前几日的晴朗,为这高强红瓦的皇宫大内添上了一份忧郁的气息。[.超多好看小说] 芳儿身着一袭冰蓝色素锦百褶裙,裙裾绣着秀嫩的荷花,腰间系着一条青色腰带,上缀着八颗亮丽的白色珍珠,尽显阴柔之气。三千墨发轻绾成垂挂髻,斜插两支青色水晶莲花簪,又从后面传入四蝶穿花碧钿。颈间系一条浅绿色的水晶莲纹项链,耳垂白玉耳坠。肤色素雅,额前画了一朵清幽的莲花。娇唇红血似的,美的不食人间烟火。倚在昭君榻上,细看着窗外薄雨打在湘竹上。 落水之事已叫东珠查个一清二楚,水落石出。恰原來是安嫔李玉妍买通了荣兰身侧的侍婢,要趁承瑞与她相处之时,将承瑞推入水中,好以此來嫁祸自己,却不想此举却被荣兰的妒忌之心打乱。为了在玄烨跟前夺得一份恩宠和荣耀,荣兰竟然会将自己推下水中,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李玉妍,好好的一个女子,承载着家族的厚望被选入宫中,封为安嫔。岂料名不副实,一点也不安分,竟在背后搞出那么多小动作來。回想她清丽如昔的容貌,芳儿顿时感到一阵寒意。这皇宫之中的荣华富贵当真是会让人迷了眼睛么,灭了心智么?古往今來多少的后宫悲剧,难道都还沒有看透吗? 或许她们是不甘心吧。不甘心玄烨的一份心思尽数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甘心难得的恩宠都被自己一人给抢了去。想來也着实可怜。 东珠并沒有明明白白的告诉她,皇上是如何惩治安嫔李玉妍的。芳儿只知道日后在这宫中仿若沒有安嫔这人出现过一般,一切都是雁过无影,水过无痕。至于荣兰将她推入水中一事……本來冒犯皇后是一个死罪,但是事情惊动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虽然太皇太后沒有做出任何的表态,却还是在皇太后的干预下,玄烨只是轻罚荣兰闭门思过外加半年的奉银。 皇上现今只有大阿哥一个子嗣,念及孩子自幼不能沒了生母,加上荣常在生养有功,皇上就请从轻发落。 皇太后的话牢牢印在芳儿的心中。她心里明白,皇太后的这番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双手悄悄抚上自己平坦如往昔的腹部,芳儿心中暗自庆幸。幸亏孩子安然无事,不然她就后悔莫及了。想起那日皇上知道消息以后,快速走至她的跟前,略为后怕的将自己揽入他的怀中,芳儿甚至现在还能感受到当时他那颤抖的臂膀。显然是真的吓坏他了。 嘴角泛起的丝丝甜意却又被另一层的苦恼所取代。自太医吩咐她要好好静养之后,玄烨便不允许自己出坤宁宫半步,如若要出去必定得一大帮人陪着。为了不因为自己一人而劳师动众,惹來什么话柄,芳儿只得如实的待在宫中。 清月端上带有青梅酸枣的点心來到芳儿的跟前,合着茗烟的力一道将盘子放在榻边的小案上。(.无弹窗广告)她自幼跟在皇后娘娘的身侧,对于芳儿的心思不多不少知道一下,便劝慰道:“皇上是为了娘娘和小阿哥的健康着想,才不让娘娘出宫。娘娘就不要摆着一副忧愁的面孔了,省的叫外人看去,惹來笑话。” 芳儿沾了一枚青枣塞入嘴中,酸涩的味道舒散开來,有说不出的舒爽。沒经太医确认倒是还好,一经太医确认,她这嘴就开始苦涩起來,非酸味不可入口。抬首再沾一颗,芳儿的脸上露出了满意十足的笑容。“这点心不错,下次你可以考虑着将青梅酸枣揉入糕点之中,这样本宫也可开朗起來。” “用不着娘娘吩咐了。一大早,皇上就遣梁公公带來一名厨子,说是为了让娘娘好好养胎特意从御膳房调到咱们坤宁宫的小厨房來的。据说这位厨子是当年端敬皇后怀有四阿哥时,先帝特意从宫外召唤进來的,厨艺可不是一般的好。就连太皇太后都派遣苏嬷嬷将劳什子的食谱拿來,说是太皇太后亲自撰写给娘娘的。” 听闻清月说起端敬皇后,芳儿的心中不免盖上了一层阴霾。皇上将当年先帝赐给端敬皇后的厨子赐给了她,这当中的恩宠不必别人看,心里也都是一清二白的。孰不知先帝对端敬皇后的宠爱是即三千宠爱于一身,四阿哥诞生之后,更是有意要将其立为皇太子。如今孩子尚在腹中,皇上就迫不及待要将世间上所有的好东西给他,芳儿心中真怕孩子承担不了这么大的福泽呀。 幽幽叹了一口气,侧首看向乌苏嬷嬷,“苏嬷嬷是什么时候來的?怎么也不通知本宫?” “苏嬷嬷是大早就过來送东西了,见皇后娘娘还在酣睡就沒让奴婢打搅,说了一会子话便离开了。”乌苏嬷嬷缓缓说道,仿若知道芳儿心中所想,见芳儿欲要开口之际,又加了一句,“娘娘放心,奴婢已经代替娘娘谢过太皇太后的好意了。” 只要礼数周到便好。芳儿微微颌首。玄烨、太皇太后、东珠和阮雪都遣人送來了东西,就差……“那皇太后可有说些什么?” 乌苏嬷嬷知道芳儿一心想要和皇太后打好关系,却久久不见效果,听她问起皇太后,面色稍有一丝丝的为难。浅浅笑了笑,微微说道:“皇太后那边现下还沒什么消息。但是依照规矩这几日便会有消息了,娘娘别多想了。” 当初荣兰怀有身孕时,皇太后可比什么都心急,见着她便吩咐着要好好照顾荣兰和孩子,说什么不容有失。可现下却连表面的礼节都迟迟未曾表示,如此厚此薄彼怎能叫她不多想。皇太后就真的那么讨厌她么? “怀孕的人切记心思重。”乌苏嬷嬷劝慰道:“娘娘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万不可想那些有的沒的,这样对娘娘对小阿哥都不好。”见芳儿的眉宇稍稍疏散了些,她又不免说起皇太后的好话來。她在宫中多年,资历虽不若苏麻喇姑來得深厚,但多多少少也看了皇太后一路蜕变的过程。她为芳儿沏了一壶茶,喃喃道:“其实皇太后也是个可怜的人儿。想必娘娘也曾听说过,太后进宫的时候恰巧是董鄂妃恩宠盛隆的时日。因此她也沒得到过先帝的宠爱。现下娘娘贵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坐在了她当年的位子上,却得到了皇上全身心的宠爱。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太后娘娘的心中怕是妒忌您呢。” 先帝年间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但是也偶尔从爷爷和阿玛叔叔的对话中听到一些,先帝宠爱董鄂妃而废掉皇后,冷落六宫的事情。却沒想到皇太后讨厌她的成份中竟然还夹杂着这些心思。这卓然是她所沒料到的。乌苏嬷嬷说的不差,如此一想,皇太后确也是个可怜之人。 “嬷嬷话中的意思本宫知道了。”芳儿心里清楚乌苏嬷嬷给她讲这番话的原因,是害怕她为此怨恨皇太后。其实乌苏嬷嬷这也多心了,她之前尚未怪罪皇太后,那今后就更不会了。 “皇后娘娘,皇上命奴才过來传话,说是今日要來坤宁宫用午膳,请娘娘准备准备。”梁九功弯着身腰,站在宫门口如是说着。 芳儿浅浅道了句“本宫知道了。”待梁九功出去以后,她抬首一提,茗烟便伶俐的过來搀扶她了,命清月自衣橱内取出一件衣服更衣,又着乌苏嬷嬷传令小厨房做些皇上爱吃的菜,便翩然坐到了梳妆台前,嘴角扬起了一抹幸福的笑意。 第二百零九章 花会 九月的天气已经步入微冷的季节,却也是菊花盛放的时刻。(.无弹窗广告)皇太后平日里素來喜爱菊花,总说菊花品质高雅,见今日天气甚好,又见宫后苑的菊花开的茂盛,因此发出邀请,让后宫中诸位妃子一同共赏菊花。 芳儿一路心情忐忑的走着。她本不想赴宴,一來是因为自己身怀有孕行动不便,二來是因为太后和自己素來有嫌隙,不想再增加矛盾了。正当她犹豫之际,东珠携着阮雪來了坤宁宫,经不住阮雪一张巧嘴的诉说,她便换了装來了宫后苑。微微轻叹一口气,祈祷今日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阮雪在一侧搀扶着芳儿,自然听到了她的叹息声,说道:“皇后姐姐你就不叹气了,这对孩子不好。虽然皇太后素來对你有意见,可你并无犯错之处,何须怕她呢。” 东珠也在一旁帮腔着:“阮雪说的有道理,况且若要和皇太后化干戈为玉帛,今日赏花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么。” 芳儿浅浅一笑,算是认同了她们的话。强打起精神,昂首走向宫后苑。待她们到达的时候,皇太后已经和一干妃子到了。芳儿同着阮雪和东珠领着身后一群宫婢太监缓缓福身行礼,请安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太后端坐在一群菊花之中,闻言抬首望去,见芳儿身穿浅粉色的修身旗袍,虽然大腹便便却依旧凸显出她修长匀称的身姿;那粉色极淡已经接近白色,但是却很妩媚,就似少女脸颊上最自然却最诱人的红晕;衣袖、襟前、袍角却用素金色镶了宽宽的边儿,更衬出高贵之气;衣上精细构图绣了绽放的红梅,繁复层叠,开的热烈,看的让人心里也觉得热乎;足上一双同色的花盆底儿,缎子面儿上用珊瑚珠配着金线也是绣的红梅,厚厚的鞋底里做着镂空的小抽屉,盛着梅花香粉,走一步,地上就留一个盛开的红梅花印记;头发只盘了简单的髻,后面一半仍是垂顺的披散在腰后,右边从头顶到耳边压着用珍珠和红色宝石穿的红梅金丝镂空珠花,蜿蜒盛开,更有几朵开到了或是额边、或是眼角、或是耳畔,那乌黑的头发从间隙处露出來,更衬得“梅花”红颜,而左侧是那梅花琉璃钗,玲珑剔透,浑然天成的红色正好雕成了梅花瓣儿,下面坠着三股水晶珠和红玉珠间隔的珠串,最下头汇合在一起,悬着一颗东珠,竟有龙眼大小,更难得的是,那东珠的色泽竟然泛出粉红光晕;最外里罩着石榴红织锦面的披风,一双纤纤玉手大方的露在外头,左手上用打磨得圆润的红玉串珠,过中指交叉经手背到手腕装饰着,衬得肌肤胜雪;脸上还是不施粉黛,但却用胭脂染了红唇,显得红艳欲滴就如那头上身上的红梅。雅意悠然,大气婉约,瞬间使得在场所有宫嫔黯然失色了。 在侧首看向她左侧的东珠,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宫装,简单朴素,不施粉黛也有着非凡的气质,今儿个与往常不同,并未穿的太过奢侈华丽,只穿了一件素装。虽贵为淑贵妃,却不喜与人争夺,淡然的对待,甚至冷漠,可又时而觉得端庄严肃,不禁让人看不透这淑贵妃的心思。 福身弯曲站立在芳儿右侧的阮雪则是身着淡紫色宫装,绣着连珠团花锦纹,内罩玉色烟萝银丝轻纱衫,衬着月白微红色睡莲长裙,腰间用一条集翠山淡蓝软纱轻轻挽住。墨丝稍挽飞云髻,斜插摩羯荷叶白玉钗,又从后面穿入四蝶穿花碧钿,娇美的脸庞略施粉黛,细眉明眸,澄澈的眼睛似乎要把人看穿。 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起身推去看身侧宫婢欲要搀扶的举动,自径走至芳儿的跟前,弯身扶起她略为不便的身子,道:“太皇太后早就下了懿旨,皇后身怀有孕不必行礼。今日怎么忘记了?若是让皇上知道了,这还不是要怪罪哀家了。”笑着说了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见阮雪和东珠依旧请安的姿势,便说道:“贵妃和佟妃也别跪着了。”然后细细打量了芳儿上下,赞道:“今日之宴名为秋菊宴,皇后这一身红梅服装到真是令哀家开了眼界,也为今日的宴会增添了一层一抹亮丽之色。当真是不错的很。”说着便拉着芳儿一道坐落在了菊花包围的正座之上。 芳儿面带疑惑看了一眼太后,见她一身米黄色的长裙,领口上一条红边格外艳丽。外披一件艳红色的长袍,领口和袖前都用金丝绣着朵朵祥云,整件长袍上零散随意的布着优雅的兰花,显得庄重端雅。一对镶着红宝石的耳垂优雅的垂下,增添了几分妖娆,几分妩媚,头配雕刻牡丹的金钗,垂下的流苏镶嵌着闪耀的红宝石,像一支傲放的红梅,正如太后的骄傲,正如她那身份的尊贵。 阮雪虽然不明白为何今日皇太后对芳儿的态度会來了一个大转变,却也乐的见此情景,她顺着皇太后的话说道:“太后娘娘真是眼高于顶,一眼就瞧出了皇后姐姐一身着装的不同之处。其实呀,今日皇后姐姐由此妆扮都是为了太后娘娘呢。”见皇太后投來一抹有兴趣的目光,她继续说道:“皇后姐姐知道太后娘娘除了喜欢菊花还喜爱红梅,可现下正是秋季无红梅可观赏,便今日着了红梅装,让太后娘娘可以在今日赏到两种花朵。当真是煞费苦心,皇后娘娘的这片孝心臣妾等可是望尘莫及。”虽是解释着,但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她为芳儿说好话的苦心。 芳儿无奈的笑看了一眼阮雪,不外乎今日她执意要将自己打扮成这副模样,原來还有这层目的,当真是难为她了。 皇太后又岂会看不穿阮雪的小小心思,却也不点破。回想过往,她对芳儿确有不对的地方,却幸亏这孩子贤良大度,从未跟她一般计较过,也不曾在太皇太后和皇上的跟前抱怨半分,此种气度当真是难得。 “也难得皇后有心了。”皇太后感概似的说了一句,抬首见着众人都在还站着,便开玩笑似的道:“你们都坐下吧,省的日后在背地里说我老太婆刻薄你们。” 一众妃子都笑开了,就连近几日鲜有笑容的东珠都展露了容颜。皇太后能如此善待芳儿,那是最好不过了。淡淡一笑,福身坐下,瞥见身侧正好坐着惠欣,便留意的打量了一番,却在心中泛起疑惑。皆因素日里她不喜奢华,皆是素衣淡容。今天却浓妆艳抹了一番,烟眉秋目,凝脂红唇,一身玫瑰色银鹊穿花旗袍,外搭了件水红色菱缎背心,两只金蝶耳坠挂在脸颊边灿烂耀目,唯有簪在髻边的白色茉莉,星星点点的透露出那一份清雅。 “往常聚会,惠贵人都是同荣常在一道,今日惠贵人怎么改了习惯?”东珠这话听起來颇有质问的意味,令人听了甚为不舒服。 芳儿略一皱眉,往日的疑惑今日又生了起來。东珠素日里待人平淡,却也沒这般质问,怎么一对上惠欣就变得如此了?当真是讨厌她不成。 惠欣倒也不在意,荣常在虽然生下大阿哥,却仍住在蔷薇苑,分属她咸福宫管辖之内,淑贵妃由此一问并不稀奇。淡淡一笑,对着东珠微微颌首以示尊重。“荣妹妹许久不曾见到大阿哥了,今日皇上发下口谕,令大阿哥往蔷薇苑用膳,故此荣妹妹來不得太后娘娘的秋宴了。” 皇太后面显了然之色。虽说这荣常在生下了她第一个孙子,可她心中却也甚为不在意。太皇太后说得对,后宫哪个妃子的孩子能比得上皇后腹中的骨肉呢。那才是她的长子嫡孙,金贵的很。虽说不待见荣兰,但承瑞她还是记挂着的,不免说了一句,“如此便将承瑞带來即可,也好让哀家见见这个长孙子。这算起日子來,哀家也好久沒见着承瑞了吧?” 身侧服侍的嬷嬷附耳说道:“快三个月了。” 惠欣微微起身,福身一礼,微微一笑,眉宇中透露着一丝得意,仿若正等着这一句话,却快速隐去沒叫人发觉便是了。“臣妾怕大阿哥顽皮,冲撞了皇后娘娘,届时惹了大祸可不好。毕竟皇后娘娘是极为尊贵之人,不容一点闪失。” 东珠闻言略感不快,沉声道:“惠贵人这话是在诅咒皇后娘娘不成?” “臣妾不敢。”惠欣诚惶诚恐的说道,“只是御河边的事情叫臣妾心有余悸。不只是怕荣妹妹因为嫉恨而伤害皇后娘娘以及娘娘腹中的孩子,还怕荣妹妹伤害臣妾,毕竟臣妾也是有三个月身子的人了。” 此话犹如一颗炸弹,在众嫔妃之间掀起了喋喋不休的声音。 芳儿乍一听闻此事甚为震惊,想起前几个月,皇上确实露宿咸福宫,惠欣会有身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好奇她为何瞒得如此之久,是怕别人陷害她们母子么? 稍稍给了东珠和阮雪一个安心的眼神,撑着肚子艰难的起身走至惠欣的身侧,弯身扶起她,微笑着稍稍斥责了几句说道:“惠妹妹既然有了身孕便不可长久跪着,若是有了损失,本宫可不好向皇上交代。”吩咐身侧的宫婢将惠欣扶至座位上,然后转身对皇太后福了福身子,“皇额娘,惠妹妹有了身子,可是宫里的一大喜事,臣妾再次恳求皇额娘允许,免了惠贵人早晚的请安。” “你是皇后,后宫的事情皆有你來拿主意,哀家沒有意见。”皇太后淡淡的说道,言下之意就是允许了。 惠欣对着芳儿和皇太后微微行礼,以示感恩。 东珠沉着心思淡淡的看了一眼惠欣,随后便噙着一抹微笑,将话題给扯开了。只是这心思却沒从惠欣的身上离开。不止芳儿的心中有着疑问,东珠的心中也有。 对于一般妃子來说,身怀龙种乃是天大的荣耀,理应在确定之后就上报两宫太后或者皇后,就像当初荣兰一般,可这个惠欣却是在身怀三个月身孕之后才说出來。 三个月……三个月已经是胎儿稳定之时,她选择此刻说出,却是有几分考量。若是寻常人家倒也沒什么,只是在这皇宫大内,所有的事儿都显得那么不一般。 算起荣兰,这已经是皇上的第三个孩子了吧。东珠出游着神思,有些感概的想着,若是当初她沒有选择玉石俱焚,她的孩子已经六七岁了,有她腰间那么高大了吧……这岁月过得真快,转眼已经六七年了,他也死了那么长时间了…… 第二百一十章 祭拜 人生如梦,聚散分离,朝如春花幕凋零,几许相聚,几许分离,缘來缘去岂随心。(.好看的小说)青丝白发转眼间,漠然回首,几许沧桑在心头,独自泪空流。 看着大如西瓜的肚子,芳儿的眼中满是柔情。盘算下时日,孩子就要出生了吧,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儿,什么样的面貌。跃跃期待的心情满满涨在了心间。伸手抚触一侧小小的衣裳,绸缎丝滑,可见品质上乘。这都是玄烨着内务府送來的。 眼睛瞥见角落一件火红的肚兜,芳儿将之摊开在自己的眼前,算不上很好的绣工,可上头却布满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芳儿一眼就认出那肚兜是出自东珠之手,神情稍稍愣了一下,沒想到东珠姐姐还将这件肚兜留着……她以为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呢。 外殿的争吵打断了芳儿久远的回忆,只见她微微蹙眉,心中泛起一股子不快。“今天见不着皇后娘娘,本宫是不会走的,定要皇后娘娘给后宫一众姐妹一个交代。”闻言像是荣兰的声音,却不知晓出了什么事。 早在月前,玄烨就下了圣旨,让她安心待在坤宁宫养胎,后宫的事情均有淑贵妃一人料理。着实不行便寻求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懿旨,万不可打搅了她的静养。莫不是稍有几个月的安静,这荣常在就故态复萌了? 微微抬首递给清月一个眼神,示意她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清月福身颌首,稍一打开寝殿的大门,便听闻乌苏嬷嬷好言说着“荣主子不要生气,只是娘娘临盆在即实在不能伤了心神……”诸如此类的话。不少一会,清月便进來了,对着芳儿行礼过过,便上前走至她的身侧,附耳说了几句,就见芳儿神色微变,再三问了一句,“真的?” 见清月不做声的颌首,芳儿皱着眉宇稍稍叹了一口气,摆手起身。今日之事,她若是不出去,荣兰定会沒完沒了了。移驾走至殿外,抬眼便见荣兰颐指气使的对着乌苏嬷嬷说着,“你只是坤宁宫的一个掌事嬷嬷,本宫沒这个闲工夫跟你这个沒有什么地位的人啰嗦,你快进去将皇后娘娘叫出來,否则本宫就坐在这坤宁宫不走了。” “荣常在莫不是住厌了蔷薇苑,想移居本宫的坤宁宫?”芳儿听着不忿,忍不住出言说道。移身略过荣兰,见她面色稍有颤抖,又见乌苏嬷嬷一片淡然,并未说些什么,只是淡淡邪扫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稍等落座之后方才看见东珠安然的坐在梨花椅子之上,淡然的喝着水,品着茗。 但见她一身素白宫服,雅致玉颜,倾国倾城,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纤细腰间,头绾风流别致飞云髻,项上挂着圈玲玲剔透璎珞串。浅黑色描出了大而迷人的杏仁眼,独独嘴唇上不加任何修饰,留下了自然的朱红。精致的玉颜上施有一层薄薄的粉黛,未有过多的修饰,丝毫不失倾国倾城的姿色。 “荣常在,你日常怎么样本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你踏入了这坤宁宫,本宫就不得不嘱托你一句了。这乌苏嬷嬷是太皇太后派遣到本宫身边做掌事嬷嬷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本宫的意思。你若是瞧她不起,那便是看我整个坤宁宫不顺眼了。” 荣兰闻言颤动着身子,尴尬的虚笑两声,微微福礼说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怎敢有看不起娘娘坤宁宫的意思,这偌大的后宫谁不知道娘娘是皇上心间上的人?臣妾就算问天借了胆也不敢有这个心思。(.好看的小说)”稍作解释,深怕皇后将她的话给记在了心上。若是如此,她将此事告知皇上,那她就更沒有出头之日了。“实在是今日之事涉及到淑贵妃娘娘,臣妾拿不定主意才來打搅皇后娘娘。” 芳儿闻言“哦”了一声,却那么不在乎。天气渐冷,她自茗烟手中接过手炉抱在怀中,而后才缓缓开口道:“事关淑贵妃什么事儿?今儿个若是说不出什么大事儿來,饶你是大阿哥生母,单凭你他一个常在诬蔑贵妃,本宫就严惩不待。” 荣兰虽然心惊了一下,但随即稍定心神,款款道來:“今日惠贵人姐姐途径翊坤宫,见淑贵妃一身素服祭祀,心想定是在祭拜宫中什么先人,也就沒有在意。回到咸福宫,稍一细想才知道不对劲。若是祭拜宫中先人,定有内务府着人办理,哪里会让淑贵妃私下拜祭?便召唤臣妾前來商议,我姐妹二人久久商议不下便來打搅皇后娘娘了。” “既是惠贵人挑起的头,怎么不见她來坤宁宫?” “临出宫门,惠贵人姐姐稍感不适,臣妾怕她动了胎气,便请缨前來了。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么?芳儿心里压根不信荣兰的说辞。可当中的缘由却叫她捉摸不定。若是惠欣有意,依照她往日的性子定会亲自前來,深怕造成误会。可这惠欣临行不适,正巧置身事外,当真是个巧合么?还是荣兰深怕一人承担责任而将惠欣拉下水? “宫妃私下祭拜确实有违规矩。”芳儿喃喃说道,侧首看向一脸平波如常的东珠,“淑贵妃有什么话说么?” 东珠稍稍抬眼看了下坐在对面的荣兰,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然后缓缓将杯子放置一侧,稍稍起身,对着芳儿弯膝福礼,“臣妾私下祭拜亲人却有不对之处,未能提前告知皇后,使得皇后静养期间还要为臣妾的事情伤神,亦是臣妾的过失,臣妾愿意听后皇后娘娘的处置。” 芳儿知道今日是林志泽的生忌,饶想是她和惠欣接连有孕导致勾起了她往日的伤心事,才由此一举吧。虽知其意,却也不能言明,如今她自己承认,事情倒也好办。便道:“既然淑贵妃都承认了,那本宫也就不追问下去了,只是希望贵妃牢记宫中的规矩,下次切勿再犯,今日之事就这么……” 还未等芳儿将话说完,荣兰便打断了,她出言说道:“此番作罢也未尝不可,但若日后其他宫妃有样学样,皇后娘娘你岂不是费神?” 东珠笑着看向荣兰,只有她自己知道笑容中掩藏了三分不屑三分嘲弄一份可笑和三分无奈。心中清楚万分,今日荣兰对于此事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微微抬首看了下上侧端坐的芳儿,已经面显疲惫之色,显然是累着了。临盆在即,芳儿会累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心下叹了一口气,不欲增加芳儿的为难,起身福了福身子,道:“荣常在此话也有一定的道理。此事确实是臣妾考虑欠佳。若娘娘顾虑着姐妹之情不好对臣妾进行惩罚,那臣妾只能自动请缨罚臣妾半年的奉银了。” 瞥见荣兰大为吃惊的倒吸声音,东珠感觉甚为可笑。 芳儿又何尝不知道东珠此举为何,还不是为了她。东珠姐姐的这份深厚的姐妹之情着实叫她感动呀。“淑贵妃都如此说了,那本宫也就顺着你的意思办了。”侧首吩咐乌苏嬷嬷转告内务府停发翊坤宫半年的奉银,也算将此事做个了解。随之便抬眸道:“惠贵人身子不适,本宫甚为担忧,如今这咸福宫也沒一个可以主事的妃子可以照料,也不是个事儿,待日后本宫禀明太皇太后,让荣常在暂管咸福宫一切事宜。” 荣兰自然听出了芳儿话中逐客令的意思,也不好再尴尬的待在此地。便起身行礼退出了坤宁宫,临走瞧见院子里摆放着品种甚为少见的兰花,心中泛起羡慕之情,隐隐握拳的双手藏在衣袖之下,“有皇后娘娘在的一日,你马佳氏荣兰就休想得到皇上的宠爱。”此话在她的脑海中远远不去,终究荣兰拂袖而去。 “今日的事情,想必已经传遍六宫,阮雪此刻定是心急万分,姐姐回宫以后还是好好解释一番吧。”芳儿淡淡的说着。 “阮雪不同你我,若将事实告诉,你不怕会成为把柄么?”东珠噙着笑意问道。 芳儿微微一笑,却不以为意,“依照姐姐的本事,我相信此事不会成为后患。” 东珠闻言亦是淡淡一笑,并不作答。缓缓端起茶杯,优雅的饮下一口茶水,心思却泛起了考量。对于阮雪,她始终不像芳儿一般推心置腹,而是在心里起了一份疏远之意。毕竟她曾经害过芳儿,不得不防。可若今日之事,她当真起了关怀之意,说与不说之间也甚是为难。一切还是等她回宫以后再说吧。 第二百一十一章 承祜 康熙八年十二月十三日,坤宁宫一片紧张的气氛,一列青衣内侍匆匆穿过廊前,当先一人捧着药炉步履慌忙,其后数人手托药匣急急跟上。他们刚转进内殿,便有几名宫婢端着铜盆鱼贯而出,盆中尽是浓重的血水。再有侍女端了清水进去,片刻出來仍是骇人的血色。 殿中人影憧憧,來往宫人,进退无声。唯有皇后低抑的呻吟声自屏风重帐之后传來。 太皇太后端坐在炕上,手中攒着佛珠,闭着眼睛,唇角微动,不知道在念着什么,大概是些菩萨保佑之类的话语。 玄烨坐在她一侧的炕上,双眼焦急的往里头看,耳边不断响起芳儿在殿内的叫喊声,一个忍不住他起身走向寝殿的大门,正要推门而入却让荣兰给拦住了。 “皇上,产房不吉利,您不能进去。”当初自己生承瑞的时候,皇上也沒那么紧张,如今只不过听到皇后几声呻吟便如此焦虑不安,这未免也偏心的过头了。 玄烨冷冷的看了荣兰一眼,冷漠的眼神令荣兰不得不愣愣的放开拽着玄烨衣袖的玉手,诺诺的退到一旁。 太皇太后给了东珠一个眼神,但见东珠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缓步走到玄烨的身侧,拉着他坐回了原处,道:“皇后娘娘是个有福气的女子,定会安然无恙,更何况还有太皇太后和皇上坐镇坤宁宫,天大的坎儿皇后娘娘也会跨过去。”见玄烨眉心若蹙的皱纹略微散去,东珠继续劝慰着:“皇后娘娘这是第一次生孩子,辛苦是难免的,好在孩子也快出來了,皇上就放心看小阿哥或者小公主吧。” “贵妃姐姐又沒生过孩子,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呀?”荣兰酸溜溜的问着。 东珠的眼中闪过一丝的苦楚却又快速的隐去,她扬着笑意看向荣兰,“本宫的确沒生过孩子,但是人都有一张嘴,不懂可以问。毕竟这后宫不是每个人都像荣常在有经验。”见荣兰妖媚的脸上呈现不忿,心中快意,继续道:“本宫要辅佐皇后娘娘掌管东西六宫,有很多事情自然就必须得管了。更何况这皇后娘娘的身份比你荣常在要尊贵的多了,本宫就更不能置身事外了。” 荣兰正欲反驳,却听闻玄烨带着几许不耐烦的话语说道:“好了,皇后在内痛苦不堪,你到有闲情在这里争个长短,是不是要皇后出了什么意外你才甘心?” 荣兰闻言立马跪下请罪,“臣妾不敢。”玄烨冷哼一声,拂袖甩过荣兰的脸庞,微痒不痛却叫荣兰心中极为不好受。 阮雪见荣兰那尴尬的样子,心中虽然极为不情愿,但碍于太皇太后暗中的指示,她还是上前扶她起來,略似善解人意的说道:“皇后娘娘在内受苦,皇上是急坏了才怠慢了荣妹妹,妹妹不要见怪才是。” 荣兰听着却是极为苦涩,她虚笑着退居到一侧,耳旁传來皇后呻吟的痛楚声,目光看向大门紧闭的寝殿,看着一众宫婢端着血水和清水跑进跑出。里面好似皇上心间上的人,那她们这些站立在坤宁宫大殿上等候的人又算是什么?同是皇上的女人,却是云泥之差的待遇。 荣兰呵呵在心中冷笑,但是她不会认输,日子还长着不是么?皇后生的指不定是个公主呢,那她的承瑞就还是现今皇上膝下唯一的儿子,唯一的长子。 “吱嘎”一声,寝殿的大门被打开了,玄烨的脸上露着欣喜,正欲起身却叫太皇太后给拽住了,只听见她淡淡的唤了声“皇帝”,玄烨便重新正坐在了炕上。见苏麻喇姑喜色匆匆的跑到跟前,对着太皇太后和皇上还有一众妃嫔行了礼节,方才说,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给您添了一个小阿哥。” 玄烨大喜若望,“皇玛嬷,芳儿为孙儿生了一个阿哥。”然后才问:“皇后人怎么样?” “皇上放心,母子均安。皇后娘娘累着了,现在正睡下了。” 正说着便见乌苏嬷嬷抱着小阿哥來到跟前。玄烨小心翼翼的从她的怀中接过小阿哥,看着满脸红色皱巴巴的儿子,玄烨的心有着从未有过的激动,那种为人父的激动。怀中娇小的可人儿是他跟芳儿的孩子,他们爱情的延续。 东珠和阮雪站在玄烨的身侧逗弄着正酣睡的小阿哥,看着他那可爱的模样,东珠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腹部,想起了那个被她亲手杀死的孩子,那个她和心爱之人的孩子。(.)眼中倒是流露出一丝的悲伤。 阮雪不经意间瞥见东珠的神色,知道她回想起了往事,为了帮她将心思转移到它处,也为了掩饰她的失神,娇声笑道:“好可爱的孩子,皇上抱着给老祖宗看看吧。” 玄烨满腔宠溺的将孩子放置太皇太后的怀中,然后逗弄了一番,便说:“请皇玛嬷给这孩子取个名儿吧。” “承祜。”太皇太后看着怀中的孩子,一脸的慈爱之情,缓缓的吐出两个字,“承是承前启后的承,祜是受天之祜的祜,仰承天之福佑。” “好名字,老祖宗取得就是不一样,仰承天之福佑。小阿哥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孩子,自然是受到上苍庇佑的天之骄子。臣妾在这里代替皇后姐姐和小阿哥谢老祖宗赐名了。”阮雪娇笑着说道,整个坤宁宫的大殿也因为她的笑声而充满了欢声。 或许是被太多的人给围着了,小小的承祜感到一点不自然,便放声哭了出來,这让太皇太后立马哄着。苏麻喇姑笑说着道:“小阿哥声轰隆中,瞧着就是有福气的样儿,这倒是让老奴想起了皇上刚出生时候也是这般呢。” 太皇太后笑着哄着承祜,将他逗得笑开了,方才说道:“那眼睛和眉毛确实跟皇上很像。”她将小承祜抬高至脸颊旁,往他的小脸上亲亲的吻了一口。 听着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赞捧承祜,荣兰的心中很不是滋味,轻哼了一声,不屑的倾身看了一眼承祜,说道:“刚出生的孩子不都是一个样,臣妾倒是看不出小阿哥和皇上哪里像。要说像,还是承瑞比较像皇上,毕竟是皇长子。” 阮雪斜看了她一眼,便伸手逗弄承祜了,也不想出言反驳,因为自有人会说。承祜是芳儿姐姐所生,就算再不济那在皇上的眼中也是顶级宝贝,哪似承瑞是低贱的女子所生。在这皇宫之中有谁能尊贵的过中宫嫡子。 “承瑞哪能和承祜相比。”玄烨一句话就已经道尽了承祜在他心中的地位,也叫荣兰的面色一下子愣住了。 阮雪好笑的看了一眼阮雪,顺着玄烨的说了下去,“我倒是奇怪皇上怎么跟第一次当阿玛一般兴奋,原來是因为承祜在皇上的心中占了巨大的位子呀,这也难怪,毕竟是嫡长子。”就算荣答应生了皇长子承瑞又如何,长子可比不上嫡子。一字之差可是差了好远。 太皇太后笑看承祜,可说出的话语却令人感到她的不悦,“荣常在出來也有些时候了,该回宫去了,或者去去阿哥所看看大阿哥,毕竟在宫里母子相处的时辰不多,可不要浪费了。若继续杵在坤宁宫惊了哀家的玄孙子可不好。”也不给荣兰辩驳的机会,直接叫苏麻喇姑派人送荣兰回去,待她们走至宫殿门口,却又说道:“对了,荣常在在宫外长大,应该知道民间有个习俗就是替刚生孩子的女人诵念经书祈福。这皇后和二阿哥是宫中极为尊贵的人,咱们也不好疏忽了。”状似思考了下,眼角含笑看向荣兰,“既然荣常在知道,那哀家也不麻烦他人了,就有荣常在替皇后和二阿哥祈福吧。这也是你莫大的荣幸了,切记要诚心,若动了歪念,让皇后或者二阿哥有了闪失,那你可吃罪不起。” “可是臣妾要……” 仿若知道荣兰要说什么來拒绝,可太皇太后却不给她机会,“至于这大阿哥你就不用担心了,这些个月就送到翊坤宫由淑贵妃照料,直至皇后康复为止。至于六宫的事物就由佟妃和宣妃一道协助吧。” “就按皇玛嬷说的做吧。”玄烨下了最后的应答,“东珠,你现在就和荣答应一道去阿哥所,将承瑞抱到你翊坤宫料养吧。” 东珠笑着应下了,随着苏麻喇姑走出了坤宁宫的大门。回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荣兰,暗自笑道,在太皇太后和皇上的面前说承祜的不是,荣兰未免失算了。在这皇宫里,注重的是身份和出身。芳儿身为中宫之首,承祜又是她所出,那自然是尊贵无比了。这荣常在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一天來坤宁宫自讨沒趣。 可不是么,芳儿生子,太皇太后和皇上坐镇不算,她和阮雪也因担忧赶來,而这荣兰自來就是以挖苦芳儿为乐,來坤宁宫不就是看好戏的么。不过也罢了,好戏倒是看到了,不过主角却是自己罢了。 是夜,玄烨抱着承祜坐在榻边,看着熟睡中的芳儿。就这么看着,温柔的看着她。然后将承祜放置她的身侧,伸手抚上芳儿细致的脸庞。 眉尖若蹙,目光流转,顾盼琉璃,芳儿睁开了她柔情似水的眸子,一睁眼就见到玄烨满腔爱恋的看着她,她温情一笑,轻声问道:“孩子呢?” 玄烨以眼神示意她看看身侧,然后俯身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柔情道:“芳儿,谢谢你为我生了个阿哥。我的江山社稷后继有人了。” 芳儿温文一笑,以手支撑起身子,然后伸手抚触承祜的细嫩的脸庞,通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孩子还小,以后的事情还说不准。皇上还年轻,日后还会有其他的孩子。倘若有德行出众的,也不妨考虑其他人。”私心着想,她确实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登上那个高处不胜寒的宝座,她宁愿孩子平平淡淡的过一生。 玄烨也伸手抚触承祜的肌肤,“你我的孩子,德行自是不能与他人一较高低。” 芳儿知道玄烨欲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送给他们的孩子,因此也不想扫了他的兴,瞧他那高兴的样,柔和的笑着问答:“孩子的名字已经定了吗?” “承祜,皇玛嬷取名为承祜,你觉得怎么样?” 芳儿沉吟了片刻,精秀的脑海中飞快的翻阅着这二字的含义,“皇玛嬷取得自然好,仰承上天之福佑,很有寓意的名字。臣妾很喜欢,劳皇上代臣妾给皇玛嬷说声谢谢。”见玄烨笑着说好,眉间却有隐藏不住的倦意,“皇上是否累了?” 玄烨点点头,“你在里面走生死玄关,朕沒安心。”他自径脱下龙靴,和衣躺在了榻上,道:“明早还要早朝,朕就这么歇歇吧。”见芳儿面显不赞同之色,他又道:“距离早朝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就算朕回乾清宫也來不及了,皇后就不要说朕了。况且我也想好好陪陪你和孩子,咱们一家三口就这么睡一会儿吧。” 见玄烨如是说,芳儿也不好反对就应下了。偌大的一张床榻上,躺着三个人,一男一女还有一个丁点小的孩子,叫人看了不禁羡慕和感叹。 第二百一十二章 满月 康熙九年正月,正值新春佳节,宫里宫外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热闹气氛。(.好看的小说)又恰巧正月十三日乃是二阿哥承祜的满月之礼。不等太皇太后颁下懿旨,玄烨就让内务府张罗着今日的喜宴了。 一眼望去皆是一片喜红之色,芳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身欲往殿内走去,可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珍贵礼品,玲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这文武百官当真是见风使驼的好手,玄烨便宠爱承祜,这风便吹到她坤宁宫來了。 眼角瞥见翊坤宫送來的贺礼,芳儿心下好奇,不知道东珠姐姐会送什么样的礼物给承祜?趋手打开一看,只是一件小小的拨浪鼓,做功精致,镶了几颗名贵的宝石在上头,却也拿得出手。还是此物最符合她的心意。覆上盒子,将此物侧手交给身后的清月,道:“将淑贵妃所赠之物放置寝殿,日后好哄哄承祜玩。至于其他的……让乌苏嬷嬷登记入库吧。” “奴婢知道了。”清月朗声应下,随即便拿着锦盒步入寝殿,正巧和从外头进來的乌苏嬷嬷打了个照面。 “娘娘,皇上已经在太和殿备下宴席,现正差遣梁九功过來请娘娘和小阿哥过去。” 芳儿淡淡应了声知道了,“你让梁九功先去回话,就说本宫更衣之后就來。”翩然转身领着茗烟步入寝殿,着她拿了一件正装出來换上,忆及前几日之事,她召來小李子吩咐道:“你去一趟翊坤宫告诉淑贵妃,本宫念及她有孝在身不便出席,特着她在翊坤宫待着,免得红白相撞,惊了两宫太后。” 鳌拜一事虽然沒有将遏必隆牵连在案,但由于他跟鳌拜私交过深,多多少少还是涉及到了钮祜禄家族。玄烨碍于朝廷的压力,又因遏必隆为先帝钦定的顾命大臣,而且有事勋臣之子,便在正月初下令以公爵宿内廷,却不想遏必隆于当夜猝死。玄烨虽然下令厚葬,但后宫对于此事免不了在东珠姐姐的跟前说三道四,搅弄舌根。(.好看的小说)今日之宴能不参加,东珠姐姐还是不参加的好。 小李子面色稍稍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芳儿的心思,便“嗻”了一声,正欲躬身退下,想起咸福宫的那位主子正被太皇太后下旨念经,未免她日后又说出什么不像样的话來惹得自个儿的主子不快,便大着胆子问道:“那咸福宫的荣常在怎么办?” 经小李子一提,芳儿才记起荣兰在她诞下承祜那日被太皇太后下旨在宫内念经祈福两个月,沒有命令就不许出宫。想起了她,便想起了亦是快要临盆的惠欣。沉吟片刻之后便说道:“既然是太皇太后下的旨意,本宫也不好反抗,违背老祖宗的意思。若皇上沒有旨意让她出席,就让她在蔷薇苑待着吧。另外,你去了翊坤宫之后再去一趟咸福宫,告知惠贵人,她有孕在身,临盆在即,人多复杂的宴会就不着她前去了,还是好好在宫里养着的好,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伤了身子可不好。” “奴才知道了。”说着便弯身退出了寝殿。 芳儿直起身子,对着镜子照耀了一番,见沒有什么不妥之处,也就放下心了。弯身抱起躺在摇篮之中的承祜,俯身在他滑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满脸的心满意足。伸出一只手接过茗烟递上來得小小棉被,芳儿仔细的将承祜裹住,坚决不叫寒风冷到了她的宝贝。 “娘娘,小阿哥还是奴婢來抱吧?”乌苏嬷嬷在一旁说说着。 芳儿微微摇首,拒绝了乌苏嬷嬷的提议。自径抱着承祜走出了寝殿。低首宠爱的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芳儿浅浅的笑了。承祜养在坤宁宫本是不和规矩,却叫玄烨一道圣旨堵住了悠悠众口,从此皇后专宠嫡子偏爱的言语在后宫中络绎不绝的传送着。 当芳儿出现在太和殿门口之时,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饶是看惯了芳儿各种风情的玄烨也呆住了。(.) 袭一身正红色软烟罗拖地长裙,绣有朝阳拜月飞腾金九凤,活现欲飞,凤凰羽毛用点点珍珠和金片点缀,金纱罩衣金线绣出点点小牡丹,宽大领口,广袖飘飘,散发出无人能及的皇家气息。头绾被清月绾成倭堕髻,前方乃是九尾朝阳金凤冠,金簪凤钗斜插发髻,红翡滴珠凤头直肩步摇,双耳垂凤尾流仙坠。吹弹可破的肌肤保养得如鸡蛋般嫩白,双颊透出红晕,樱桃般的嘴娇艳欲滴,如柳般的叶眉,无需过多的粉黛便已经倾国倾城,沉鱼落雁。 双膝微微一福,清脆如黄鹂的声音在太和殿上空盘旋,久久不曾散去,“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太皇太后,参见太后娘娘。” 太皇太后微笑着抬手示意芳儿起身,然后着苏麻喇姑将承祜自皇后的手上抱过來。皇太后亦是起身凑过來逗弄着可爱的承祜。承祜圆滚滚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不哭也不闹,乖巧极了。 一身红衣翩然起身,自径走向高处,身影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羡慕惊艳的目光,芳儿无视其他,翩然走至玄烨的身侧,翩然落座属于皇后的凤椅之上,稍一侧首对着正巧坐在身侧的阮雪相视一笑,尽显温柔之色。 阮雪侧耳轻声说道:“为何不见贵妃姐姐?大庆之日,当着皇上和两宫太后的面姗姗來迟可不好?” 芳儿莞尔一笑,正要低声告诉阮雪前后的原委,便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今儿个是二阿哥满月之日,素闻淑贵妃和皇后娘娘交好,怎么此刻还不见淑贵妃的踪迹?莫不是因为钮祜禄家族的落寞而不敢现身了吧。” 循声望去,恰原來是僖贵人。她此番言语使得芳儿眉间若蹙。近些日子,玄烨经常去她的钟粹宫夜宿,得了几日的荣宠莫不是就以为可以不顾尊卑了?芳儿素來厌恶沒有分寸的女子,容忍荣常在是看在承瑞的份上,如今这僖贵人虽然得宠,却也沒到她可以忍让的地步。况且任何人也别想在她的面前说东珠姐姐一句话的不是。 暗中制止了阮雪欲要反驳的举止,但见芳儿莹然起身,身子微微一福,仪态万千的说道:“淑贵妃有孝在身不便前來,本就跟臣妾报备过。臣妾原想在宴席结束之后在向皇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禀告,如今僖贵人既然提起,臣妾也不用处处揣着,深怕忘记,让人坏了淑贵妃的名声。” 太皇太后岂会不知道芳儿此举的意思。但听她沉稳威严的嗓音在这太和殿之中喃喃响起,“遏必隆一生为我大清付出汗马功劳,奈何晚年……”深深叹了一口气,“如今遏必隆不在,淑贵妃身为人女,自然得好好尽一尽身后的孝道,且就不必管她了。” 玄烨遵下太皇太后的懿旨,给了僖贵人一个警告的眼神,便命梁九功正真的开始了宴席。 太和殿上,歌舞升平,华灯初上,美酒佳肴,络绎不绝,当真热闹的很。芳儿淡看着虚假的热闹,又或许这当中也有几分真心实意吧。就说僖贵人对玄烨的爱慕之情,她就频频看到。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同阮雪一道举杯敬向玄烨,柔情莞尔令她增媚不少。 放下酒杯置于案上,不期然瞧见坐于僖贵人身侧端常在,安安静静。在她的身上,芳儿看到了惠欣的影子,却又比惠欣多了一份真实。这端常在是实实在在的温柔婉约。想起惠欣,也不知道她在咸福宫怎么样了? 侧首召來小李子,说道:“你去咸福宫看看惠贵人怎么样了?顺道命御膳房送去几样精致的糕点,若是问起,就说是皇上吩咐的。” 小李子刚走,便见阮雪凑过來笑着说道:“姐姐你当真贤惠,时刻记挂着惠贵人。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领了你的情意。” 芳儿淡淡一笑,身为不在意,“领不领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坏的是皇上的孩子,那我就有义务照顾她。”饮下一杯水酒,“听你的口吻,似乎跟东珠姐姐一样,甚是不喜欢惠贵人,这是为何?” 阮雪呵呵一笑,“直觉上不喜欢罢了。总是感觉她骨子里沒她面上那么温婉罢了。倒是姐姐你似乎很喜欢惠贵人?” “无所谓喜欢不喜欢。”芳儿微微笑道,“只要不给本宫增加麻烦,本宫就不讨厌。”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坐在僖贵人身侧的端常在,芳儿指着说道:“你不觉得,若要喜欢,端常在董月玲是个不错的选择吗?” 阮雪回首看了下端常在,沉吟的打量了一番,微微道:“端常在通身散发的气息倒是令人很舒服。只不过背景出身坏了些。”可惜之后又叹道:“也不知道皇帝哥哥怎么想的,不去宠爱这个文文静静的端常在,倒是去偏宠那个自大无脑的僖贵人。” 芳儿掩嘴一笑,“端常在是住在你景仁宫的秋爽斋里,若是皇上宠幸了她,你不会吃醋么?”面带促狭的说道。 阮雪倒也不以为意,摆摆手道:“若是以前或许会,但是现在我也认命了。寻常男子都可以有三妻四妾,而皇帝则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三千人,永远不可能守着一个人。况且皇帝哥哥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你都不生气,我又干嘛淌这个浑水呢?还不如学学贵妃姐姐,什么都不在意的好。”言语中虽然透露着失望和落寞却只是一闪而过。 芳儿也不好多加说些什么。因为阮雪说的是事实,她若是说多了,在旁人听來定是极为不舒服的。浅浅的笑了笑,闻得阮雪提及东珠,她只得喃喃的感叹道:“人只有经历过了一些事情,才会变得如此冷漠。东珠姐姐的心里也是甚为苦楚的。” 想起东珠的遭遇,阮雪的心里也泛起一股子心疼。那日东珠将实情告诉了之后,她迟迟不能反应过來,只是眼角却不住的流着泪水,怎么也制止不住。稍稍叹然,“所幸东珠姐姐挺过來了。” 隐去眼中对东珠的悲伤,芳儿展开一抹笑容,举杯对向阮雪,道:“不开心的事儿咱们不提也罢。來,我敬你一杯。” 阮雪亦是举杯对饮。 第二百一十三章 慧慧 四月的天气虽然已经接近的暖色,但是微风吹來依旧会感到一丝丝的凉意。 芳儿走在宫廷的长道之上,身后领着一群宫婢太监。玲琅满目的丝质绸缎端了满手,均是玄烨赐下。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这玄烨巴不得将世间最好的物品都给了承祜,什么都是赏赐最好的给坤宁宫。她心中明白此刻的坤宁宫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人人都盯着坤宁宫,盯着她和承祜看。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宫里的口水就会把她给淹死了。 距离承庆出世已有一个半月了,惠欣的身子也应该已经养好了。 带上承瑞和承祜,玄烨已经有两个阿哥一个公主了,照此以往,宫里的孩子会越來越多。她的出事也会越发的艰难。 脑中想起一事,芳儿轻唤一声“乌苏嬷嬷”,待其走至身边,悄声问道:“今年的贡品,皇上有赏赐给惠贵人和三阿哥么?” 乌苏嬷嬷略微细想,随即便摇了摇头。“皇上待咱们二阿哥不必寻常,赏赐多了一些也是正常的事儿,娘娘不必挂心。” 芳儿却忧心忡忡,对于玄烨的宠爱虽然欢喜却也担忧的很。喃喃道:“你叫本宫如何不挂心。同是皇上的子嗣,承庆和承瑞得到的却远远不如承祜,这叫他们日后怎么想?”嫉妒之心人皆有之,现在承祜还小,尚不会考虑到这些因素,可她身为额娘却无法不想。 芳儿希望的是承祜兄友弟恭,切不可孤立无援。如此想着便吩咐道:“将物品分些出來送到惠贵人、荣常在那儿,对了还有谬常在,就说是皇上赏赐,万不可提起本宫一个字。” 乌苏嬷嬷知道芳儿心中的顾虑,微微颌首领命而去。 芳儿稍稍吁出一口气,心里倒是放宽了不少。最起码她尽了自己的力量去为承祜创造一个客观的未來。但是她也明白,只要承祜生在这爱新觉罗家族,只要承祜是阿哥,皇上的子嗣,一切的争夺都无法避免。纵然他无心,可别人未必无意。 算算日子她进宫已经有五年时间了,这当中经历的明争暗斗还少么?想当初阮雪不就是一副想要处置而后快的模样? 继续走在会坤宁宫的路上,却不期然瞧见几名宫女在欺负一个瘦弱的宫婢。[.超多好看小说]轻声将小李子唤上前來,吩咐他去了解一下。随即便见到那几名恃强凌弱的宫女便凄凄然的跪倒在地,叩拜着她,似是要取得她的原谅。 芳儿也不理会,只是吩咐茗烟带领几名侍卫将这几名宫婢带去敬事房好好管教一番。沒瞧见也罢,既然叫她瞧见了那便不能视而不见,坐视不理了。着小李子将那受到欺凌的宫婢带至跟前,免了她的行礼,芳儿细细打量了一番。面黄肌瘦,像是长年吃不饱所至。 “你叫什么名字,在谁的身边伺候?她们为什么要欺负你?”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的名字叫玲玲,在乾西四所北边的院子,慧小主的身边伺候。” 乍一听闻慧小主三个字,芳儿倒是颇为意外。想当初小黑屋内,慧慧将她折磨的不成人样,导致她身子受损,修养了好几个月。事后再问及此事,所有人都是闭口不言,后來方知是玄烨为了怕勾起她不堪的回忆才下此命令。之后便沒有了慧慧的一切消息。原以为她被送回了蒙古,却不想还是留在宫中。 芳儿喃喃说道:“原來是她……”忆及了往事,已然沒有当初的那般害怕,“那她们为何欺负你?她们又是哪宫的宫婢?”那宫女面显难色,身子略微发抖,芳儿猜想她是怕若说了实话,日后遭人报复,便道:“今儿个的事情既然叫本宫撞见了,本宫若不知道个一清二楚便不可能善罢甘休。你也无须害怕,只要有本宫在,本宫不信还有人敢伤害你。” “自打皇上将慧小主贬到冷宫居住,小主在宫里的地位便一日不如一日,什么人都敢踩在小主的头上。如今小主身患重病,便更加任人欺凌了。至于欺负奴婢的那些人,奴婢也不知道她们谁哪一个主子身边的人。” 芳儿身侧的人除却清月和乌苏嬷嬷便也只有小李子知道当年慧慧是如何折磨芳儿了,但听闻小李子冷哼一声,“博尔济吉特慧慧当年胆大包天,竟然敢危害皇后娘娘,皇上沒将她凌迟处死已经是格外开恩。奈何她不知道羞耻,执意留在宫中丢人现眼,如今有这等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你这丫头片子竟然还敢替她说话。” “小李子”芳儿沉声轻唤了一声,言下之意示意他不必再说了。虎落平阳被犬欺,看來这慧慧住进冷宫之后,日子也不好过呀。“前方带路,本宫去看看你家慧小主。” 小李子闻言当下便不赞同了,“娘娘,千万不可。当初慧小主害得娘娘凤体受损,此事奴才还历历在目,奴才实在是不想看见旧事重演。只怕皇上也不会赞同娘娘的做法,还望娘娘三思。” 芳儿岂会不明白小李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怕玄烨也是这般心思。只是如今她已经贵为皇后娘娘,后宫之主,就算这博尔济吉特慧慧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行事了。便道:“无妨,你且沒听玲玲说那慧慧现在是身患重病,本宫料想她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了。”说罢便让玲玲在前方带路了。 乾西四所北边的院子虽然名为冷宫却又不属于冷宫的范围之内。它是坐落在皇宫角落一处废弃的院子。平日里沒人会去如此萧条的地儿。若不是今日见到玲玲被人欺负,芳儿至今也不知道那原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慧慧竟然会住在这里。这对她是多么大的一个讽刺和嘲笑呀。 随着玲玲进了幽暗的屋子,一股子霉味扑鼻而來,芳儿不由得用锦帕捂住了鼻子。“咳咳”几声咳嗽自耳边传來,芳儿循声望去只是见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侧首吩咐小李子将窗檐打开,让好新鲜的空气进入屋子。却不料玲玲见着阻止了小李子的举动。 “皇后娘娘不可。慧小主的身子十分虚弱吹不得风,还请娘娘见谅。” 慧慧迷蒙的双眼缓缓睁开,“玲玲,你在跟谁说话?什么皇后娘娘,不要乱说,当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芳儿闻言略一蹙眉,沒想到已经落得如此下场,慧慧的心性竟然还是如此狠毒,她让小李子按着玲玲的话去做,强忍着屋内难闻的气息,移走几步,來到玲玲的身侧,“她就是一直这样子在床上躺着?” 玲玲知道慧慧心中极为怨恨当今的皇后娘娘,怪罪她多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这些年,她在耳边已经听了不下百次,知道慧小主心中的结一直沒有打开。未免更加刺激她,因此对于芳儿的问话她只是轻声“嗯”了下,然后走至墙边,悄然点上一丝烛光,为这幽暗的屋子增添了一色黄明。只见她动作熟练的掀开药罐,将乌黑的药汁倒在破旧不堪的碗盆之上,然后端着它坐到了慧慧床沿的一侧,伸手将慧慧艰难的扶起。 芳儿这才看清了慧慧的模样。着一袭浅粉色长裙,裙子十分单薄,外披水蓝色纱衣,很是素雅的搭配。整张脸沒有什么血色,十分苍白,可依然那样的美。芊芊玉手拿起玉调羹喝药。十分虚弱的样子,令人看了十分的不忍,心中甚是怜爱。她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可看上去确实十分的苦涩。 “小主,该吃药了,太医说了您把身子养好便可以得到皇上的宠爱了。” 芳儿闻言甚是讶异却暗中阻止了小李子欲要训斥出口的话。因为她看到慧慧因为玲玲的这句话而闪了一丝神色,那种求生的欲望。深深吸了一口气,叹息着慧慧的作茧自缚,叹息着她的执着。怜悯而又无奈的看了慧慧最后一眼,芳儿便甩袖走了院子。 看着慧慧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芳儿的心底竟然沒有一丝的怨恨。或者说事到如今,慧慧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值得她怨恨,值得她浪费精力的呢。 听到后方传來掩门之声,芳儿清楚玲玲已经退出了幽暗的屋子,她淡淡的问道:“慧慧怎么会这个样子?” “心结所至。小主一直放不开过往的一切,心里怨恨着娘娘,导致忧郁成疾,病入膏肓。” 一念执着将慧慧如斯年纪的美丽的女子逼入绝境。与其她想得到皇上的宠爱,不如是因为她幼时的遭遇,给她造成了权力地位至上的想法。 “慧慧虽说身份低下,但好歹也是皇太后的侄女,为何会落得如斯下场?”迎上玲玲不解的目光,芳儿进一步说道,“本宫见到院子种着一些草药,猜想这是你为了给慧慧治病而种植的草药,因此奇怪,为何太医不前來为慧慧诊治?” “娘娘心地善良乃后宫少见,但并不代表每个妃子都似娘娘这般善良可欺,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大有人在。”玲玲不敢直说,只得隐晦的提醒着面前善良的皇后娘娘。 芳儿不解其中之意,继续问下去可玲玲却不敢再多说一句了,因此只得作罢。回坤宁宫的途中,芳儿一直想着玲玲那句暗示性的话语和慧慧病入膏肓的模样。 “小李子,你说那玲玲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李子微微一笑,甚为不在意的劝解道:“玲玲年纪不大却说出如此看透世故的话语,着实令人费解。依奴才之见,这怕是慧小主窜同那丫头來困惑娘娘,好让娘娘终日为此寝食难安。” “茗烟,你怎么看?” 茗烟翘着嘴巴“唔”了一声,然后才道:“依照奴婢看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过按玲玲的话來讲,奴婢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呢。就拿惠贵人來说,自打她生下三阿哥之后,这心性不就变了个模样,全然不似往日那般温柔可人了。” 茗烟无心的话语倒是令芳儿心中泛起了警惕之意。惠欣生下承庆之后确实变了个人,自骨子里散发的傲慢让人不容忽视,却又挑不出错來。她的这个转变到真是令人意外。或许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还沒缓过來吧。毕竟那日皇上又沒在咸福宫坐镇,也难怪她会多想了。 “小李子,午后你遣个人将太医召唤进宫,让其为慧慧把把脉,诊断一下。本宫要知道她究竟是如何病入膏肓了。” 小李子弯身应下了。诊断一下也好,看看究竟是真是假。 第二百一十四章 求情 余烟袅袅,茶香四溢。坤宁宫内除却兰花幽人的香味,便只有那香茗的沁人心扉了。缓缓举手自那雕刻精致的小案上拿起一杯已经泡制一会儿的香茶,放置嘴边,微微抿了一口,但见稍稍摇首,觉得那火候不够。 东珠放下手中的绣花样子,“听人说前些日子你去了乾西四所北边的院子?” 芳儿将茶壶重新置在火炉之上,闻言只是文雅一笑,“何必听人说,姐姐你若想知道,我绝不隐瞒。”甩手将杯中剩余的茶水倒在茶壶之上,热气袅袅扑在眼前,仿若对侧的东珠身处仙境一般。拿过巾帕稍稍擦拭了一番,方才说道:“我是去了那残败不堪的院子,也见到了博尔济吉特慧慧。” 东珠的目光稍有一愣,随即拿起绣花样子将老虎之眼的最后一针给绣完了,淡淡的说道:“天底下多的是巧合的事情,但是我更深信无巧不成书这一句话。若博尔济吉特慧慧始终不死心,可见那天你撞见宫婢被欺凌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布局。” 会是精心策划的布局么?芳儿在心中喃喃自问,玲玲面黄肌瘦的模样是骗不了人,慧慧病入膏肓的模样也骗不了人。若说慧慧不私心,那她是相信的,但若要说慧慧策划引起她的恻隐之心,芳儿的心中还是有所怀疑。 沸水烧开,芳儿见状往茶杯内添了几片花瓣在里头,然后裹上厚布提起茶壶添了满满一杯茶水,正要往东珠跟前的杯中添水,但见她微微摇首,轻声说道:“我就不必了。”芳儿闻言也就随她了。 “那日自北院离开以后,我便让太医给慧慧诊脉,太医回报说她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芳儿的言语中有着怜惜和感叹。 东珠微微叹了一口气,为芳儿的善良感到欣喜而又无奈。当初慧慧如此待她,可现今芳儿居然以德报怨……这原本是好事,可放在风起云涌的皇宫里,芳儿的善良未必是一个好的有点,稍有不慎那会成为她致命的原因。看着因烟气而呛鼻的芳儿,东珠又免不得想到每逢冬至,芳儿那弱于常人的身子,时常受寒,又未尝不是受了博尔济吉特慧慧的折磨所至? “那也是她咎由自取。”话虽是如此说,但东珠心里确实暗想,若是当年她沒有劝阻皇上对慧慧从轻发落,而是将之处死,或许今日慧慧也就少受病体折磨之苦了,亦或许也沒了今日怀疑的局面了。 眼角瞥见窗外一身明黄色的人影,随即耳边便响起梁九功高喊“皇上驾到----”东珠将手中的绣花样子放到白鹫的篮子里,然后随着芳儿一道站起身子,整理了下略有凌乱的衣衫,待玄烨步入坤宁宫的内殿,身子微微一福,请安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玄烨稍一抬手,“都起來吧。”然后快步走至芳儿的身侧,体贴的扶起她。 对此东珠已经见怪不怪了。后宫的妃子都知道,芳儿是玄烨心尖子上人,自然不是旁人能比。东珠也知道玄烨來到坤宁宫是希望与芳儿单独相处,纵然是毫无争宠之意的她,皇上也不愿意她在此继续待着。 因此在玄烨还沒下达逐客令之前,东珠便自个儿先福身告退了,“臣妾的翊坤宫里还有一些事,就先回去了。”说罢便领着白鹫离开了。 芳儿命清月将小案上的茶具给退了,然后着乌苏嬷嬷去小厨房那皇上爱吃的茶点过來,又自茗烟的手中接过略有温意的方帕递给玄烨,让他擦手,又服侍他褪下了罩在外头的金色长袍。然后才问道:“今儿个皇上不是在太和殿要设宴招待蒙古亲王么,怎么会有空來臣妾这儿?” “朕想你和承祜了便将宴会推迟到了晚上,再者蒙古亲王不远千里迢迢而來,舟车劳顿,虽说老当益壮但毕竟是上了年纪。”说起这蒙古亲王,玄烨的眉宇间倒是紧蹙了一番。他沒有告诉芳儿,此番蒙古亲王进京除了探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之外,还有就是为了博尔济吉特慧慧一事。 也不知道这蒙古亲王打哪里知道了慧慧病入膏肓一事,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他召见之时提出要求将慧慧册封为妃,安了蒙古一族的心。说什么慧慧虽然身份低下,但好歹也是蒙古格格,然而虐待皇后一事已经事过境迁,慧慧也因此得到了报应被皇上贬入冷宫多年而郁郁寡欢,而他的怨恨之心也该消磨了。 全是一堆狗屁倒灶的浑话。看着每逢冬至芳儿那受寒的样子,他就恨不得将慧慧碎尸万段,还妄想要他下旨封妃?简直是做梦。 甩开令人烦恼的心事,玄烨走至摇篮边缘,看着承祜熟睡的脸庞,眼中满是怜爱和宠溺。他弯身将承祜抱在怀中,那种为人父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也只有面对着承祜,玄烨才有满心的自豪和欢心,或许是因为承祜是他心爱的女人所生之子吧。虽然此番认识对承瑞和承庆并不公平,芳儿也不止一次的说他偏爱承祜了,但是玄烨也毫无他法。 不止是他偏爱承祜,就连老祖宗和皇额娘也偏爱承祜。 站在一旁看着玄烨熟练的抱着承祜,一副父子情的画面让人不忍心打搅。若是时刻永远停留在令人舒心的那一刻该有多好。芳儿微微笑着,看着她生命中两个最爱的男人。可是她沒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沒有忘记自己背负的大清朝皇后的责任。 翩然走至玄烨的身侧,芳儿伸手将一件小袍子披在承祜娇弱的身子上,然后淡淡的说道:“前些日子,臣妾去了乾西四所北边的院子。”她感到玄烨身子微微愣,抱着承祜的手越发紧了一下,装作沒看到玄烨反常的表态,芳儿继续说道:“慧小主她现在很可怜,一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玄烨将承祜放回摇篮,着养生嬷嬷好生看着。然后坐在了炕上,目光看向芳儿,道:“你想怎么做?”对于慧慧的处罚她自來就瞒着芳儿,他下旨严禁博尔济吉特慧慧出现在芳儿的面前,深怕勾引其芳儿不堪的回忆。却不想芳儿还是见着了,或许是有人将他的命令嗤之以鼻,阳奉阴违了。他也知道芳儿绝对不会毫无理由的提起慧慧,她会说这表明她有事相求。 “也不想怎么做。”芳儿挥手将一干宫婢尽数遣出殿外,然后坐在了玄烨的对面淡淡的说道,“只是想或许老天爷帮忙,让蒙古亲王此刻來京,也好让皇上赏给他一个恩典,给慧慧一个名分,堵了蒙古多年來的流言蜚语。” 玄烨目光略显惊讶之色。多年來蒙古传來的流言蜚语他一直沒说,只是私下压着不放,他也不许身旁的任何人对芳儿说起只字半语,却不想芳儿心里如明镜一般清楚。当真不愧是他的妻子,满州第一才女的赫舍里芳儿。 “芳儿,你当真不怨恨慧慧吗?要知道当年她是如何待你的?其心之歹毒可是人神共愤,现在回想起來,朕都恨不得当初轻饶了她。” 芳儿微微一笑,将茶水推至玄烨的跟前,“恨是有的,可当我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恨她了。”芳儿回想着在那破败不堪的院子里,黝黑枯黄的屋子里见到面如白纸,目光朦胧的慧慧,想起她因为玲玲简简单单一句承宠的话语而散发的求生意志,她便已经不恨了。 “善恶到头终有报,慧慧已经得到了她应得的报应。杀死了她同父异母的尊贵姐姐,代替她成为蒙古科尔沁最高贵的格格,进了富丽堂皇的皇宫,名利烟云迷蒙了她的眼睛,做出了令人发指的事情。可如今……太医说她活不过这个月了。我为什么还要紧咬着不放?”芳儿徐徐的说道:“皇上,您是了解芳儿的,我从來就不会将无关紧要的事情放在心上。慧慧于我无任何瓜葛。只是皇上还放不开而已。” 玄烨执起芳儿的纤手,将她拉至自己的怀中,紧紧抱个满怀。心中感叹着芳儿的善良,芳儿的大度。也庆幸着自己沒有错过芳儿,沒有因为太皇太后的反对而却步。皇阿玛有端敬皇后却不能厮守终生,而他拥有芳儿,却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当真是幸福很多。 心下起了戏弄芳儿的心思,玄烨伸手抬起芳儿精致的容颜,用着极为浪荡的言语调戏着说道:“朕很想知道芳儿的心里究竟装着什么人,什么事?” 芳儿脸颊微微一红,对于玄烨如此孟浪的话语极为不习惯。但随即她就想到这是玄烨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要戏弄她。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弧度,芳儿亦是抬手环住玄烨的颈项,“芳儿的心里有谁,难道皇上会不知道吗?”喃喃反问一句之后,芳儿直言不讳道:“皇上和承祜是芳儿至亲至爱之人,不知道这个答案皇上满意吗?” 玄烨淡笑不语,只是以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满意。他将芳儿横着抱起,深情款款的看着她,然后慢步移至榻边,将芳儿缓缓的放在柔软的床榻之上,随手掀下帐帘。一时间春意绵绵,只有承祜灵动的双眸咕噜咕噜转着,玩着自己的小手而不亦乐乎。 第二百一十五章 宴会 是夜,在庄严肃穆充满着威严气势的太和殿内,玄烨设宴款待了蒙古科尔沁亲王。(.)妙歌曼舞、山珍海味令人回味无穷。 太皇太后身子不适因此推了今夜的宴会,因此现下是皇太后和芳儿各自坐在玄烨龙椅两侧,仪态万千的看着歌舞,品尝着美酒佳肴。 蒙古亲王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身姿妙曼的舞女,眼中充满着令人无可忽视的垂涎和欲望。 酒过几巡,芳儿凤目婉转,倒是细细打量了蒙古亲王一番。不若玄烨王者之风,也不若纳兰容若般风神月朗,更不若耿聚忠般沉稳内敛,不若曹寅般忠厚可嘉。那亲王周身上下散发的是一股子草原气息,充斥着鲁莽。一脸胡须满腮,与草士无异。暗自可惜摇首,如此便不外乎他为何酒后乱性糟蹋了慧慧的额吉。 “皇后娘娘为何摇首?” 一道懒散的声音自耳边响起,芳儿回首闻声望去,恰原來是常宁。今夜的宴会,一众亲王大臣均是朝服参加,唯独常宁一人寻常衣衫,倒是对这充斥着权力欲望的太和殿增添了一份别样的风景。她微微一笑,举杯敬了常宁一下,带着护甲的手轻轻一指道:“五弟看到了什么?” 常宁望去,顿时了然于胸,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嘲讽的微笑,将杯中的水酒一饮而下,“臣弟看到的是一头莽撞无礼的狗熊。” 芳儿掩嘴轻笑,狗熊,常宁这比喻竟是如此恰当。“你这说法倒也有趣,就不知道被这蒙古王爷晓得了会如何罢了。” 常宁甚为不在意,耸肩道:“知道了又如何?不过臣弟倒是听说这蒙古亲王进京是为了给博尔济吉特慧慧取得封号?”他饶有深意的看着芳儿,似要看出个所以然來。心中倒是也起了另一份心思。自打皇上将慧慧幽禁宫中北边的院子,这蒙古科尔沁多年却不闻不问,如今却打着爱女的旗帜进京求讨封号,也未免太可笑了些。 芳儿淡淡一笑,命清月给常宁空置的酒杯添上美酒,“素來听闻五弟不爱理这宫廷里的俗事,却不想消息如此通透,今儿个早朝才提出的事情,这么快就知道了。” 常宁呵呵一笑,哪里会听不出芳儿话中指责他游手好闲之事,可他并无在意,只是说道:“皇嫂不必紧张,臣弟所言并未其他意思,只是觉得皇嫂太过于善良了。须知道,皇宫里什么都不缺少,最缺的就是心善之人。” 常宁话中的意思芳儿也明白,难道斩草除根,斩尽杀绝才是在皇宫生存的砝码么?嘴角微微一笑,却隐藏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嘲讽,“本宫从來不是心善之人,只是他人从未范到本宫的底线罢了。”凤眼稍稍一抬,“不知道五弟可有兴趣试一试?” 常宁神情一愣,对芳儿笑里藏刀的话语的甚为惊愕,然后便舒心一笑。饶他爱新觉罗常宁看惯了世间百态,自问无人可以逃过他的眼睛,却不料还是看走眼了。是他小瞧他这个三嫂了。赫舍里芳儿虽然温文尔雅,皆有口碑,但并不代表她可以任人欺凌。沒有处心积虑保全自己和承祜的地位,是因为不需要也不屑如此做。 “臣弟不想尝试,倒是想看看那个不知死活之人的下场罢了。到时候皇嫂不要忘记通知臣弟一声便好了。”眼睛环顾四周,沒见到可以说话的人,常宁颇为遗憾的说道:“二哥果真沒來,看來二嫂有了身孕,二哥极为重视。” “裕亲王成婚已经有些年岁,却迟迟未从裕亲王府传出好消息,老祖宗和皇额娘、还有太妃娘娘着实急得很。如今福晋有了身子,她们也该放心了。”芳儿轻轻说道,然后侧首看向常宁,别有深意的问道:“五弟的年纪也已经不小了,前些日子老祖宗还向皇上提起要封五弟为亲王一事。本宫想着,若是能听到五弟双喜临门一事也未尝不是一个佳话。” 常宁见芳儿将话題转移到了自个儿的身上,讪讪一笑,甚为躲避,举杯一敬,一饮而尽,“这种事情急也急不來,顺其自然的好。” 芳儿盯了常宁好一会儿,随后才温柔一笑,将目光给转移开來,淡淡的说道:“也是,这事是顺其自然的好。只是有些事情天注定,人力想要改变,最终也是徒劳。五弟,你明白本宫的意思么?” “臣弟知道。”常宁默然的应承道。看來他真的小瞧了这位当今看似柔弱的皇后娘娘,其实她的眼睛比谁都还要亮丽。的确,他是有意为之,出于私心,他并不想让除了马如茗之外的女人先生下孩子,这样如茗在府中才会好过。或许有些事真的强求不來。 “本宫知道你心疼如茗妹妹,但是日子久了,老祖宗自然会问起,到时候你就不好隐瞒了。”芳儿徐徐的劝说着,“纳兰容若的夫人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名医,她曾私下告诉我说让娜已经去她那里询问,这说明她已经起疑了。相信本宫将话说到这儿,依照五弟的聪慧定能明白接下去该怎么做了。至于纳兰夫人那儿,五弟也尽可放心,本宫会打点好。” “如此臣弟多谢皇嫂了。”说罢便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之上。常宁细细回想了芳儿的话,回忆着府中那一贯以贤惠的姿态视人的纳喇让娜。她几乎贤惠到让自己忽视了她的存在。只是沒料到温温柔柔的她竟然也有心细的时候,竟然会在此件事情上起疑。看來他的计划确实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或许是如茗无福吧。沉闷的喝下一杯手中的水酒,将满腹的心事一饮而下,常宁继续以游戏人间的姿态看着面前的歌舞。 歌舞散去,蒙古亲王恋恋不舍的目光在侍者的提醒下方才回过神,他清了清嗓子,然后站立起來,对着玄烨举杯说道:“皇上,本王此次进京只为一事,不知皇上对于今日早朝本王所提之事,考虑的如何了?” 芳儿闻言下意识的看向玄烨。今日下午对于此事玄烨始终沒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而今夜宴会她也料到蒙古亲王会重提此事,却不料会如此之快。微微侧首却沒见着玄烨略显不耐烦之色,心下便舒了一口气,只是却见着了一旁的皇太后双眉略蹙,貌似很厌恶蒙古亲王此种态度,这倒是颇为意外。 不待玄烨开口回答,皇太后便率先说道了,“今日早朝之事,哀家也有所耳闻。王爷现下所言是为了让皇上册封博尔济吉特慧慧为妃一事吧?” “正是。”蒙古亲王郎朗回答,在空旷的太和殿上,声音尤为撤耳,“慧慧虽然犯下大错,但好歹也是我蒙古科尔沁尊贵的格格,被皇上无缘无故贬到冷宫破败的小院子居住,这实在大大折辱了我蒙古科尔沁的颜面。太后娘娘您身为科尔沁的儿女,理当为慧慧做主才是。” 皇太后闻言只是微微冷哼,并不打理,这让蒙古亲王很是生气。正当他要开口抱不平的时候,常宁站起身子,用着他极为慵散的姿态说道:“王爷此话前后矛盾了。”缓缓饮下一杯水酒,极为轻蔑的看了一眼壮如狗熊的蒙古亲王,“王爷既然知道博尔济吉特慧慧是犯下大错,那皇上又怎么算无缘无故呢?”此话一处,殿内闷笑不止。 蒙古亲王颜面上挂不住,又沒话可以反驳常宁,只得涨红了脸。“不管如何,慧慧是我科尔沁的格格,皇上此番做法是无视我蒙古科尔沁的存在。” “好笑。”常宁冷冷吐出两个词,道:“皇后娘娘乃太皇太后钦定人选,当年博尔济吉特慧慧嫉妒成性,险些要了皇后娘娘的性命,如此大逆不道,皇上沒要了她的性命已经是格外开恩,如今你竟然公然要求皇上册封慧慧为妃?敢问王爷,皇上将慧慧贬到破败不堪的小院子居住是无视蒙古的存在,那慧慧折辱我大清的皇后娘娘,这蒙古难道就有将我大清放在眼里么?” 常宁步步紧逼让蒙古亲王无话可说,他又瞧着四周的一众文武百官均是认为常宁有理而不住颌首,心下着实犯难。早知道会是此种情况,就不听慧慧信中的片面之词而将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了。这该死的贱人,临死还不得让他蒙古科尔沁安宁。 玄烨目光中透露着赞许,他早就知道常宁游戏人间只是他的假象而已,真正的他满腹才干,是大清的栋梁之材。或许前些日子老祖宗说的那件事他可以好好考虑了。眼睛转向皇太后,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均有了一定的共识。 “常宁之言正是哀家想说的话。慧慧有今日的地步完全是她咎由自取。王爷,慧慧自幼在哀家的身侧长大,她有今日的局面哀家也甚是心痛。”皇太后微微叹了一口气,可惜的说道:“皇宫之中,太皇太后和哀家均是出自科尔沁草原,那是哀家和太皇太后生长的地方,哀家着实不希望科尔沁和大清之间为了慧慧而出现分裂。如今可兰已经成了后宫中的宣妃娘娘,王爷又何必执着一定要将慧慧册封为妃呢?”见蒙古亲王略有所动,皇太后又稍稍加了一句,“莫不是王爷已经忘记慧慧在科尔沁犯下的过错了?” 蒙古亲王身子稍稍一愣,心中猛然想起那尘封过往的记忆。他知道皇太后言下之意提的正是慧慧将他和正妃所生之女推下湖水淹死的事情,那是个漂亮可人儿,是他最喜爱的女儿。双眸中俨然出现了少许泪花,因此对于皇太后所言他沉默不语。 今夜常宁出言维护实在是出乎玄烨的意料之外,但好歹也收到了一定的效果。更何况皇额娘的微微提醒也让蒙古亲王对于册封慧慧为妃一事有了动摇。看來那早亡的女儿在他心中着实有一定的分量。 “慧慧折辱皇后是不争的事实,朕敬重皇后,故而不得不对慧慧做出惩戒。”玄烨郎朗开口,“前些日子皇后着意去见了慧慧,回宫之后也向朕提起了此事。朕几番思量过后,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王爷且听看看,如何?”见蒙古亲王沉默的颌首,玄烨便朗声说道:“博尔济吉特慧慧犯下大错,因而生前并不册封。待其往生之后,朕承诺册其为妃,纳入陵寝。” 蒙古亲王稍一想顿,便拱手称谢,“微臣多谢皇上恩典,自此以后我科尔沁一族世世代代为大清镇守边关。”事情也只能这么了解了。他虽然胸无点墨,但简单的政治他还是明白一点。皇上此言既保全了他的颜面,又护住了两国邦交,他若是再执意不肯让步,那吃亏的也只有他自己了。 殿内众臣均对玄烨此言心服口服,佩服之至。两两几句话,将皇后贤德的名声更加推广,又堵住了蒙古多年來的口舌,却也不叫博尔济吉特慧慧得到任何的好处。死后册封,也亏皇上想的出來。 常宁微微一笑,率先拱手说道:“皇上圣明,娘娘贤德……”殿内众臣也随即拱手高喊,“皇上圣明,娘娘贤德……” 芳儿嫣然一笑,稍一侧首看向玄烨,举杯敬酒以示敬佩之意,玄烨欣然饮下。 第二百一十六章 反对 午后的阳光照射下來带着稍许的暖意,令人倍感温和。四季盛开的兰花飘逸出淡淡的幽香,芳儿在院子内哄睡了承祜,将他交到教养嬷嬷的怀中,吩咐她将承祜带去殿内。 “今日天气甚好,娘娘要不也小憩一会儿?”乌苏嬷嬷走上前体贴的说道。 芳儿微笑着摇首,走到一盆冰蝶玉兰跟前,伸手摆弄了几下,提起一旁放置的剪子,修去了多余的枝叶,缓缓将剪子放下,接过茗烟递上來的湿巾,擦拭了一番双手,道:“摆张紫檀木椅在回廊上,再去书房那几本书籍,午后咱们在这阳光下度过也不差。” 乌苏嬷嬷闻言便立即吩咐人去办了,不下一会儿,在既照的到阳光又不会刺眼的地儿摆上了紫檀木椅和桌案,清月则将内殿中几本芳儿沒看完的书籍给拿了出來。 芳儿理了理自身的衣衫然后翩然坐下,轻柔的翻开几页纸张,还未细细阅读一页,宫门外就响起了一声清脆如黄鹂般好听悦耳的声响。“皇后娘娘好好的兴致,臣妾等可要打搅了,娘娘可不要怪罪咱们众姐妹。” 循声望去,还道是哪个沒大沒小的妃子,恰原來是阮雪。只见她身侧还有东珠、可兰、惠欣、荣兰还有端常在董月玲,却唯独不见僖贵人赫舍里英英。芳儿淡淡一笑,想起前几日僖贵人去乾清宫找皇上,恰巧玄烨在和一众大臣商议国事,她献媚的举止令玄烨在臣子跟前出糗,因此玄烨着梁九功赏了十个耳刮子,禁闭钟粹宫半个月。据说僖贵人也因此大为伤心,足足在寝殿内哭了好几个时辰,可就不见皇上前來安慰。 芳儿放下手中翻阅的书籍,并着人在一侧摆下椅子,伸手示意免了她们的请安,并着她们坐下,然后方才问道:“几位妹妹今儿个怎么有空來我坤宁宫坐坐?”还不待阮雪回答,她又侧首对惠欣说道,“几日不见承庆,不知道如何?” 惠欣微微一笑,眼中闪着得意的光芒却极为隐晦,起身微微一福说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三阿哥一切都好。” 皇后问的是承庆,惠贵人答得确实三阿哥,仿若旁人不知道她生下的是个三阿哥,将來母凭子贵,后宫里自有她一份荣耀在。荣兰虽然跟惠欣要好,却也嫉妒她生下承庆分了承瑞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因此她在惠欣笑意盈盈回答的时候暗中给了她一个愤恨的眼神。 东珠自是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看好戏的笑容,却不发一语,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芳儿左下侧,听着阮雪问道,“皇后娘娘,据说皇上准了蒙古亲王的请求,要将那幽禁在乾西四所北院的博尔济吉特慧慧册封为妃子?” 芳儿闻言柳眉一挑,“后宫不得干政,佟妃打哪里听來的消息?”皇上册立妃子一事阮雪虽然偶尔会表示吃味以外却从未当着众人面前开口向她询问,今日一反常态唐突问起,倒是叫她起疑。“更何况皇上册立谁,咱们什么管不着,只到多了一个姐妹便是了。” 阮雪也知道芳儿话中的意思,嘻嘻一笑,轻眼瞧了下身侧的可兰,说着:“若是旁人,妹妹自然不会问起,可那人是博尔济吉特慧慧,妹妹就不得不问了。(.无弹窗广告)皇后娘娘也知道,在场的姐妹或多或少跟慧慧有过过节。尤其是宣妃,慧慧得势之际,可沒少给宣妃使过绊子。” 可兰听闻阮雪话里提及了自己,便也顺着她的话露出了一番苦恼之色,手指搅弄着锦帕,道:“佟妃说的对,臣妾和慧慧虽是堂姐妹,可论阿玛的背景却远远不如慧慧的阿玛蒙古亲王。因此在大伙都以为慧慧会成为皇后之时,她就处处欺负臣妾,直到一切事情真相大白。” 芳儿静静的听着可兰状似委婉哭诉的述说,并未从中打断。她慢斯条理的端起乌苏嬷嬷奉上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含着笑意的眼睛跟东珠对视了一番,待可兰叙说完毕,她才缓缓的开口说道:“本宫知道因为慧慧,诸位妹妹都有过不好的回忆。可若是皇上的旨意下达了,那本宫也无能为力,只是希望各位妹妹都能够接受皇上的安排,不要生出诸多是非。” 众人都听出芳儿话中警告的味道,一时间都沒话接下去,只是面面相觑。只有荣兰一人出了声,“臣妾听闻当年娘娘刚被太皇太后定为皇后的人选,就曾被那博尔济吉特慧慧折磨的不成人样。如今仇人变成姐妹,成为皇上的新宠,皇后娘娘当真是贤良淑德,大度的很。”她进宫甚晚,因此见不得博尔济吉特慧慧的面儿,只是听身侧的宫婢说,那是个艳丽如凤凰的女子,容貌可比自己靓丽三分不止,这可惜身份低贱罢了。具体如何她也不想知道,只是心中不愿意多出一人來分了皇上的为数不多的恩宠罢了。 端常在诺诺的瞧了荣兰一眼,唯唯诺诺的开口说道:“若不是娘娘贤良淑德,有长孙皇后的遗风,咱们后宫也不会如此风平浪静了。” 阮雪饶有新意的看了端常在一眼,若是她不出声,她到真是不记得董月玲随着自己一道來坤宁宫了。沒料到文文弱弱,凡事不出头的她竟然会帮助皇后说话,可真是意外的很。嘴角勾起一抹欣赏之意,瞧见荣兰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她朗声说道:“宫里现在是皇后娘娘做主,饶是那博尔济吉特慧慧册封为妃也越不过娘娘的地位去,更何况如今的她也只是病秧子一个,能有多大的能力來威胁咱们众姐妹?依我看咱们还是学学皇后娘娘,大度一些,容了那病秧子,免得外头的小老百姓瞧我们大清皇上的妃子如此小气,一点容忍之量也沒有。” “佟妃姐姐这话倒是奇了怪了。明明是姐姐你先跟皇后娘娘说起这慧小主一事,如今怎么说咱们姐妹小气了?”惠欣甚为不赞同的开口。 芳儿闻言倒是蹙起了秀眉,或许这惠欣生下三阿哥承庆倒真是转了个性子。她见阮雪也不恼怒,只是扬着一脸明媚的笑容,便也就不说话了,低下首却听到阮雪说着。 “也是,此事确是我提起,可若沒有你惠贵人窜梭宣妃,本宫会起头么?要将所有的事情推到本宫的身上,自己则博个贤良大度的名儿,惠贵人未免太小看本宫了。”言语之中的不屑任谁都听得出來,在惠欣欲要反驳之前,阮雪又笑着加了一句,“不要以为你惠贵人生下三阿哥有功于社稷就可以骑到本宫的头上,你纳喇惠欣还不够资格。” 惠欣闻言倒是楞了一下,她下意识的看向芳儿,却见她毫无开口说话斥责之意,便目光中流露出少许泪水,站起身子,对着阮雪微微福身行礼请罪,并略带委屈的腔调说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佟妃姐姐误会臣妾了。若臣妾叫佟妃姐姐生气了,臣妾在这里给姐姐赔个不是,还请姐姐不要将对妹妹的怨恨转嫁到承庆的身上,他才几个月而已。” 寥寥几语便将承庆给牵扯下水,不知道这惠欣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不管如何,芳儿也决不允许阮雪和惠欣在此事上继续纠葛下去,倒不是因为她偏袒阮雪,而是这后宫中的事情能少一件便少一件,多了也就烦了。 暗地里给了阮雪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然后芳儿说道:“佟妃素來心直口快,说过就忘,惠贵人难道忘记佟妃的为人了么?说出如此严重的话未免也太过了。”稍稍斥责了惠欣将承庆牵扯进去的举止,然后又说了阮雪举止不思前想后的做法,待两人口上应承着恕罪的话,芳儿也就不加以追究了。“承庆是我大清的阿哥,自有祖宗庇佑,本宫不希望下次惠贵人再将承庆牵扯进來。此番道理,本宫也警告荣常在。”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的教诲。”荣兰微微起身,同惠欣一道应承了下來。 芳儿满意的颌首,正欲举杯润口,却见小李子小跑近身侧,附耳说了几句,但见芳儿神色稍稍一变,略有片刻沉吟之后方给小李子一个眼神,只瞧着小李子道了句“奴才知道了”便领命转身向宫门外走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去世 阮雪见芳儿面色略显沉重,只怕是小李子在她的耳畔说了什么坏消息,担忧的问着:“皇后姐姐,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幽幽叹息声自唇间吐出,霎那间沒入空气之中,芳儿抬首望了眼略微刺眼的太阳,瞧着一群飞鸽自屋檐飞过。(.好看的小说)遥想几年前太皇太后寿诞之上,初次见到那抹耀眼的身影,夺人眼球,艳丽且高贵不凡,是那么的令人难以忘怀。朱唇轻启,芳儿唇间飘出四个字,“慧慧沒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妃子均倒吸一口气。刚刚大伙还在说起她,反对皇上将其纳入后宫,转眼间就传來她去世的消息,颇为令人意外。当中只有一人,面露忧伤之色,可眼角却显露出一抹令人不易察觉的高兴和计谋得逞时方才出现的得意。 “沒了就沒了,不过是一条人命而已。”荣兰甚为不在意的说道。她本就不赞同后宫中多一个分位比她高出几级的妃子,而來她跟那博尔济吉特慧慧也沒什么矫情,只是偶尔路过乾西四所北边的院子,且还要捂住鼻息掩过那令人作呕的气味罢了。 荣兰这话甚为不知道分寸,什么叫做沒了就沒了,一条人命而已?莫不是在她的眼中,所有人的性命都不值钱么?芳儿闻言双眉紧蹙,显露厌恶之色,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本以为荣兰进宫有些年岁,总应该已经懂得分寸,却原來还是那么莽撞无知。承瑞跟了这么个额娘,她当真替承瑞担忧。 “皇后娘娘的跟前也敢说出如此不分轻重的话?显然荣常在这些年的书白读了。”东珠一袭素衣,玩弄着指间的锦帕,悠悠的开口嘲笑道,“太皇太后素來信佛,对人命之说看得慎重,就连皇上所定律法也不轻易判下死刑,荣常在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轻巧了。” 荣兰平日就看东珠不顺眼,相貌不出众,膝下也沒有一个子嗣,就连皇上也不经常在她的翊坤宫露宿,只是隔三差五个月去一次,却被封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淑贵妃,她实在是不服气。(.好看的小说)可仔细想想她的身后还有钮祜禄家族和一个鳌拜当靠山,可如今鳌拜已经被株连九族,遏必隆也已经死了,她身后所谓的大家族已经不存在了,为何还敢如此出言不逊,当真是因为她跟皇后的交情好么? 荣兰才不相信。她轻蔑似的看了一眼东珠,“博尔济吉特慧慧罪犯滔天,就连皇上也不待见,如今不过是死了,贵妃姐姐就要扣臣妾这么大一顶帽子,也太说不过去了吧?还是贵妃姐姐看不惯臣妾诞下皇上的长子大阿哥承瑞,而姐姐你膝下无子,故而妒忌呢?” “你……”阮雪担忧似的瞧了一眼平静如往昔的东珠,只是在她的眼底深处隐约可见一抹波动。往事素來是东珠的心病和刺痛,纵然这荣常在是不经意才提起,可还是不能原谅。阮雪正要开口训斥,就觉有人拉扯了下自己的衣袖,顺着望去,就见芳儿微微摇首,示意自己不要多事。 东珠微微一笑,凌厉的目光射向荣兰,让她觉得倍感压力却又无从诉说,轻笑几声,东珠收回自己的眼神,道:“论嫉妒,本宫也不会嫉妒你这个小小的常在。就算生下长子又如何,你的身份地位还是不能越过本宫一分一毫。须知道常在跟贵妃可有好大的区别。”极尽嘲讽之能事的东珠将荣兰说的一文不值,依旧回了她一个轻蔑的眼神,好似跳梁小丑般看着荣兰,一字一句的说道:“还是说要本宫请求皇上将承瑞过继到本宫的名下,你才肯学乖?” 荣兰闻言面如死灰,惊愕的说不出话來。侧首看向上座,只见阮雪嘴角噙着笑意,一副看好戏的神态,而本该公正处事的芳儿则是一脸事不关己,悠闲自得的模样。咽了下口水,定了定自己的心神,娇弱的喊了一声,“皇后娘娘……” 芳儿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并未打理。稍稍抬首的目光也不是看向荣兰,而是看向她身后小李子领进宫门的玲玲。此刻的她已经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衫,骨瘦嶙峋的身子在白色的衬托下越显娇弱可怜了。 “奴婢玲玲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各位娘娘小主。”微微福礼,玲玲弯身这对各人行礼,目光看至一处,眼中闪现出一抹惊慌之色,却只是一闪而过,但已经落入了东珠的眼中。 芳儿摆手示意玲玲起身回话,然后问道:“好端端的慧慧怎么突然沒了?” 玲玲眼垂稍有思索,微微转向一处却又快速恢复,答道:“小主本就病入膏肓了,太医也不止一次说药石罔顾了,因此也沒什么奇怪,皇后娘娘就放宽心思吧。早登极乐世界对小主來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最起码她不用受苦了。” 惠欣轻轻一笑,打量了下马上身穿孝服的玲玲,赞道:“你这丫头真是忠心,主子才一去世就立马服孝了,这沒有太皇太后、皇太后还有皇上的旨意你就敢如此做,就不怕杀头?” 玲玲不卑不亢的说:“奴婢一片忠心只为主子,若皇上要怪罪,奴婢也甘愿。往日若奴婢在惠贵人跟前伺候,贵人去了,奴婢也会一片孝服尽忠。”讥讽之意表露无遗。 惠欣闻言怒不可遏当下走上前给了玲玲一个耳刮子,力道之大叫玲玲摔倒在地也叫自己的手心给红了。 芳儿见玲玲的脸颊出现血色,知晓那是惠欣的护甲所致。示意小李子扶起玲玲在一旁候着,陌生似的眼神看向惠欣。玲玲这话确实大逆不道,也难怪惠欣生气。可若是往日柔柔弱弱的惠欣,只怕也不会动那么大的干戈。 惠欣也意识到自己失了仪态,慌张了看了下不动声色的芳儿,福礼说道:“娘娘恕罪,臣妾不是故意在娘娘面前冒犯,而是这贱婢实在可恶,居然诅咒臣妾,臣妾气不过才……” “本宫听见了也看见了。”芳儿轻轻说道,指了指惠欣红肿的手,吩咐她身侧的宫婢道:“回到咸福宫,记得传召太医给你家主子看看,红成这样,可见力道之大,晚些时候可不要肿起來才好。”待那宫婢应下,芳儿又斥责了玲玲几句说道:“本宫知道你和慧慧主仆情深,可无论如何,这惠贵人是主子,你是奴才,以后万不可以下犯上,乱了规矩。此次本宫就当你伤心过度不予惩戒了。” “谢皇后娘娘恩典。”玲玲在侧福身还礼。 对于刚才东珠羞辱自己一事,荣兰不欲就此了解,甚为不屑的看了一眼站在皇后身侧的玲玲,又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东珠,说道:“皇后娘娘,臣妾听说之前佟妃和宣妃一道去过乾西四所北边的院子,之后便传出了慧慧去世的坏消息,莫不是佟妃和宣妃合谋害死了慧慧吧?”佟妃和东珠一向交好,既然还不了东珠就拿佟妃开刀也不错。荣兰得意的想着。 东珠哪里会看不出荣兰心中的小小伎俩,无奈的摇摇首,无脑的女人就是无脑,再读多少书也是一样的无脑,在后宫之中能和荣兰的无脑一较高下就只有那僖贵人赫舍里英英了。侧首轻瞧了一眼芳儿,只见她正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自己,又对视了一眼阮雪,但见她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仿若全然不在意自己被牵扯其中。 心中略微咒骂了下这两个无情无义,毫无半点开口的女人。东珠噙着一抹微笑看向荣兰,“本宫很是希望这些年來荣常在读了那么多书有些长进,奈何本宫要失望了。” 大伙听着东珠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都摸不着头脑,丝毫不知道她话中的意思,就连荣兰本人也不知道东珠话里充斥着嘲笑的意味。 “方才慧慧身侧的宫婢也说了慧慧是病入膏肓,去世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敢问荣常在,若是换做胸无点墨的你,你会多此一举再去加害已经要进入棺材的慧慧么?”见荣兰愣着摇首,东珠笑言:“既然连你都不会,更何况是比你聪慧许多的佟妃和宣妃呢?” 荣兰如此才明白了东珠话中的意思,私下看了一下,见众人均是以一副嘲笑似的样子看着自己,便清楚自己又闹了笑话了。沉默的低下首,半点不语了。 东珠的聪慧比起荣兰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这荣兰要跟她斗,简直是不自量力。 芳儿见一场笑话就此落下,也就不加斥责荣兰诬蔑阮雪和可兰一事了。只是侧首吩咐一侧的小李子道:“你去趟乾清宫,将慧慧一事告知皇上。”然后又唤來乌苏嬷嬷,道:“嬷嬷你也将慧慧一事告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看她们两人有什么旨意下达。” 待小李子和乌苏嬷嬷领命退出坤宁宫外,芳儿对着玲玲说道:“今后你就在本宫身边伺候吧。” 玲玲正要开口应下就听到东珠朗声说道:“臣妾身侧除去白鹫就沒一个伶俐的人了,看这玲玲模样臣妾甚为喜欢,还请皇后娘娘割爱。”玲玲初进坤宁宫那慌张的身侧还深深的印在东珠的脑子里,瞧她的目光似在害怕某个人,可方才她目光所至的方向有荣兰、惠欣、阮雪和可兰,东珠一时之间猜不透她到底在怕哪个人,如此便不可将她放在芳儿的身侧了。还是留在自己的身侧最为安全。 芳儿想了想也沒什么不妥之处便欣然颌首同意了,随后便将众人遣散了,吩咐她们在宫中静等皇上的旨意下达。却都沒留意到一人在临出坤宁宫,噙着阴险的笑意看了芳儿还有荣兰一眼,便翩然离去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灵堂 康熙五年初九,玄烨遵守了他对蒙古科尔沁亲王的承诺,下旨册封博尔济吉特慧慧为慧妃,着礼部按妃子规格操办下葬。 芳儿穿了一身素白的旗装來到了慈仁宫的宫门外,抬首看着高高悬挂起的白绫布带,又回想着除却这慈仁宫以外的宫殿依旧是黄墙红瓦,沒有丝毫的改变。不禁心叹了一口气,纵然玄烨应承了又如何,慧慧得了这妃子的名号,身后荣耀可这身前呢。 人之一死一切都将化为尘土,什么也带不去,什么都留在了尘世。看着人烟稀少的慈仁宫,不禁感叹世态炎凉,慧慧的为人处事当真是不得人心,一众妃子连虚假的问候都省了去。 想着初定慧慧封号一事,玄烨那极为不重视的态度,芳儿猜想若不是有约在先,他是不愿意处理此事,不然也就不会有直接将慧慧下葬之说了。若不是皇太后怜悯慧慧,念在她始终自幼在身侧长大,便下了懿旨将慧慧的棺柩按在了慈仁宫。 拂手推去清月的上前扶持的手,芳儿举步踏上慈仁宫的台阶,一缓一步靠近那正殿之中的棺柩,皇太后端坐在红桦木椅之上,红着眼盯看着棺柩,说到底她还是心疼着慧慧。这一生她因为先帝顺治爷的怨恨和反抗沒能生下一个孩子,纵然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却倍感孤寂,长年在深宫也多亏慧慧在身侧。较之皇太后,芳儿的身侧有一个承祜确实幸福多了。 “臣妾参见皇额娘,还请皇额娘节哀。”芳儿福身缓缓行了个礼节,然后走至皇太后的身侧,轻声劝道:“臣妾知道皇额娘对慧妃的感情,那如同一个额娘对女儿一般,不是臣妾由几句安慰的话可以劝解。臣妾可以明白皇额娘内心的感受,因为臣妾也曾经经历过。”见皇太后侧首投來疑惑的目光,芳儿缓缓说道:“臣妾年幼之时,额娘因病去世,当时臣妾还有阿玛可以依靠,可后來阿玛娶了二娘,有了弟弟,便逐渐不管芳臣妾了,自此臣妾便知道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像额娘一般无私对待臣妾的人了。(.好看的小说)” 芳儿说得极为简单,甚至沒有表露出那种心痛和孤寂的神情,可皇太后还是能感受到,她可以想象一个小女孩站在一处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阿玛却有了另外的妻子和孩子。那样的心境该有多么的悲凉。原來芳儿温婉可人的背后还有这么一段往事。着实是苦了这个孩子了。 “纵然慧慧有万般多的不是,纵然她对哀家只有利用和谄媚,可哀家对她还是有感情的。”皇太后幽幽的说道,“这孩子一辈子的愿望就是坐上你的位子,成为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年幼的苦楚造成她认为身份权力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却忘记了人最基本的感情。不得不说权力和名分是个害人的东西。”她握住芳儿纤细的玉手,细细的打量着芳儿,不由得承认道:“太皇太后的眼光是极好的,皇上的眼光也是极好的。你确实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适合做一个大清的皇后娘娘。” “皇额娘夸奖了,臣妾只是做好了自己的本份罢了。”芳儿淡淡的说道。其实若不是因为玄烨,她压根就不想进宫当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转身走至棺柩跟前,俯身一看,见慧慧毫无生气的躺在棺柩之中,可那眉眼容颜却依旧是那么美丽。 转眼将那一袭蓝衣瞧在眼中,芳儿略已抬手示意,茗烟便端着一方托盘走上前來,托盘上放置的是一件亮丽精致的衣衫,布料上乘新颖,可见是刚制作。芳儿微微说道:“慧慧既然已经被皇上册封为了慧妃,那便不该被人笑了去。臣妾这里有一件崭新的衣衫给慧妃换上,皇额娘同意吗?” 皇太后有感芳儿的心善,轻轻瞧了下茗烟端着的衣袍,那是一件精致的凤凰刺绣,芳儿此举一是为了慧慧的颜面,二是为了圆其皇后之梦吧。(.)那凤凰可不是一般人可以穿的。但也有意外,皇太后不期然想起了董鄂妃。想当初董鄂氏身为皇贵妃的时候,先帝就将凤袍料子给了她做衣衫,也幸得她去世之后追封了皇后,不然此事传扬出去可真叫百姓取笑。噙着一抹凄凉的淡淡微笑,道:“皇后想的周到,就依了皇后吧。” 芳儿微微福礼算是代替慧慧向皇太后道谢了,然后便着人自茗烟手中接过那衣服,吩咐在慧慧出殡之际给她换上。 “一个死人竟然能得到皇后娘娘如此恩典当真是少见,不知道有朝一日臣妾去了,皇后娘娘能给臣妾一件凤袍下葬么?”殿门口传來一阵奚落的声音,当中透露着嘲讽,回首一看方知是僖贵人。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僖贵人给皇太后和芳儿行了一个极为傲慢的礼,也不待皇太后或者芳儿一声“平身”便自径起來了,丝毫不将两人看在眼中。不过她确有傲慢的资本,据说近些日子,她又重新获得了玄烨的恩宠,恢复以往的神态也不无不可。 若说皇太后讨厌芳儿是因为嫉妒,那现今讨厌僖贵人可是真真实实的因为她不懂规矩了。轻轻撇过头咳嗽几声,对僖贵人那满身的胭脂味感到不适。身侧的掌事嬷嬷见状立马上前拍打皇太后的后背,好让其能缓过來。 芳儿对此也并无在意,只是轻轻一笑,道:“本宫先再次恭喜妹妹重获恩宠,不必在钟粹宫自怨自艾了。”寥寥讥笑了一番,见皇太后嘴角出现了一丝笑容,芳儿无视僖贵人青色的面庞,继续说道:“至于妹妹方才的问话,就等妹妹真的去了,本宫再决定要不要给你一件凤袍吧。” 僖贵人冷冷笑了几声,“皇后娘娘这话可真恶毒,不怕臣妾在皇上那儿诉苦么?” 芳儿微微一笑,对于僖贵人的恐吓也不放在心上,松动了下精致的金色护甲,缓缓道:“本宫相信妹妹会跟皇上诉说,只是皇上相信与否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僖贵人暗暗愤愤不平,她心里清楚的很,自己之所以能获得贵人的封号,全然是因为她的姓氏跟皇后娘娘是同出一脉。也很明白,现在自己固然受宠,可跟皇后娘娘一比,那可就差远了。听身边年长的嬷嬷说过,当初艳丽非常的荣常在怀着身孕都不能动摇皇后娘娘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更可况现下皇后还生下了嫡子。她一个身份卑微的贵人,无皇嗣在身,又如何跟皇后对抗呢。 当下便扬起虚假的笑容,“姐姐这话便是言重了,妹妹说笑不是,姐姐你还当真了。” 皇太后在深宫多年,看多了这些虚假的笑容,她淡然的说道:“凤袍不是谁都能穿。慧妃一生痴迷难道还不能给你……”皇太后略为停顿,想着还是不要指名道姓的好,便硬是在后面加了一字,“你们这些后宫妃子一些警惕么?” 僖贵人闻言便立马弯身遵道:“臣妾谨遵太后娘娘的教诲。” 皇太后见状也不欲将话说的太重,可若不说,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僖贵人不知道要给芳儿多少难堪。她缓缓站起身子,走至棺柩旁边,看了一眼躺在里头的慧慧,叹然道:“皇后心善才圆了慧妃的梦,你若是有这个愿望,哀家也不妨现在便成全了你。” “臣妾不敢。”僖贵人立马跪下,颤颤惊惊的说道,深怕皇太后一个当真就下旨要了她的命。 僖贵人如同刚进宫的荣兰一般,是个色厉内荏的性子,稍稍被皇太后严厉说了几句,便吓成这样,可笑她前一刻在高傲了一番。“僖贵人也只是说笑罢了,臣妾想她沒那个胆子。皇额娘倒是跟臣妾方才一般较真了。”说着便扶着皇太后走至一旁,嘴中还道着,“死人阴气太重,对皇额娘的身子不好,皇额娘还是不要靠近的好。”回首见僖贵人还跪立在地,便着人将她扶起,道:“今儿个你能前來送送慧妃,也算你有心了。只是妹妹花容月貌深得皇上恩宠,若是在这阴冷之地待久了,损了妹妹的美貌,那可当真可惜了。” 芳儿此言随时要吓唬僖贵人一番,到也给了僖贵人退下的台阶,她连忙说道:“臣妾想起宫中还有事情,就先行告退了。”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慈仁宫。 皇太后好笑似的看了一眼芳儿,对她略似调皮的话语也不出言责骂,只是笑说:“哀家知道你的意思,却难得你说的出这番唬人的话。” 芳儿淡然一笑,清幽的解释道:“僖贵人有几分样貌,也对此甚为骄傲,臣妾只是说中了她的心思罢了。若然谁会信臣妾这番说辞呢。” 皇太后细细一想,倒也觉得芳儿说的甚有道理。这后宫之中,能获取恩宠的筹码,容貌是最为主要的因素。自古君王爱美色,可奈何先帝和玄烨均是不好美色之人。如若是,那当年姑姑也不会被废因为降为静妃了。如若是,现今这后宫中受宠的将会是慧慧和荣兰了。 “僖贵人怎么一回事,出了慈仁宫就像刚出了虎口一般?”东珠带着疑惑的口吻进了正殿,一见着芳儿就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稍一抬首见皇太后端坐在上,便不慌不忙的福身行礼,“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皇太后微微一下,道了句“平身”然后让芳儿将东珠扶起,对于东珠的问话也只是一笑置之。心中却纳闷这个一向不出翊坤宫大门的淑贵妃今日怎么回來慈仁宫,她跟慧慧可是水火不容,绝不是來送行的,看样子也不像是给她來请安。 “姐姐怎么过來了?” 东珠也不执意要询问僖贵人反常的模样,听闻芳儿问起她前來的缘由,她才回过神,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愁绪,“承瑞沒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如同石子一般投入平静如波的大海,掀起一层层的波浪。 第二百一十九章 承瑞去世 疾步奔走在通往咸福宫蔷薇苑的道路上,鬓上的流苏随着身子的行走不断摇摆,时不时还打在脸颊之上,但芳儿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现下的她满脑子都是承瑞那乖巧的身影。[.超多好看小说]好端端的一个孩子说沒了就沒了,先前也沒有一点征兆,着实叫她意外。 步入蔷薇苑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便传进耳朵,芳儿听出那是荣兰的声音,心一下子低落了不少。來的途中,她多多少少心里希望东珠姐姐说的只是一个玩笑,承瑞还能活蹦乱跳的跑到她的跟前叫她皇额娘,可听到荣兰凄厉的哭声她便连最后一点希望也沒了。 步履稍一踉跄,茗烟连忙上前搀扶,但见芳儿轻轻挥一挥手,示意她退下,屏住气息,沉重的推开了虚掩的木门。屋里站着一大群人,芳儿一一看去,有惠欣,这是她的咸福宫,惠欣出现在这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有宣妃可兰、端常在、谬常在,还有玄烨。此刻的他正站在荣兰的身侧,面露哀痛之意的拥着她,劝解着。 芳儿虽然心痛,但还是沒忘记礼节,缓缓福身道:“臣妾参见皇上。” 玄烨听到芳儿的声音,这才放开荣兰,徐步上前弯身将芳儿扶起,方才惊觉芳儿平静的外表之下竟然在赫赫发抖,想起过往芳儿和承瑞的感情,玄烨料想芳儿显然是难以接受承瑞已经去了的事实。 承瑞是他的长子,纵然他不是自己心爱女人所生,但父子之间的骨肉之情却也难以磨灭,看到他聊无生气的躺在床榻之上,玄烨的心里也甚是哀痛。淡淡的喟然道:“今早教养嬷嬷來唤承瑞起床便发现他已经毫无气息的躺在床上了。太医检测过,承瑞是在昨儿夜里走的,他的体内也有毒素的存在。” 芳儿闻言难以置信的抬首看向玄烨。承瑞的体内暗藏毒素,那不就表示着承瑞不是自然死亡,而是有人下毒?是谁那么狠心竟然给一个小孩子下毒?眼眶逐渐湿润,芳儿叹息承瑞小小的生命就此远去,却不期然想到凶手竟然要下毒,那就不可能之下毒害承瑞一个,莫不是承庆还有承祜也中毒了?芳儿不敢想象若是承祜出了什么事情,那她会如何奔溃?正要开口告诉玄烨,东珠却早她一步说了。 “有人丧心病狂要下毒,却不可能只陷害大阿哥一个,臣妾请皇上下旨让太医检测二阿哥和三阿哥是否有中毒的现象?” 谬常在听闻东珠说不可能之下毒害承瑞一个,便想起自己放置在宫中的女儿,当下便惊慌的说道:“皇上,还有咱们的女儿……让太医也去瞧瞧。”谬常在本欲叫出女儿的小名來,却猛然想起那是个不雅通俗的名儿,是不该出现在皇宫这个威严的地方,亦是不该成为一个公主的名字,但女儿真正的名字皇上却迟迟未曾取下,心里不禁黯然,也就沒说了。 玄烨仿若沒听到谬常在细弱蚊声的诉说,只是大声喊來梁九功,让其去太医院将掌势太医唤道坤宁宫为承祜检测,然后又吩咐一旁为承瑞检测的太医前去阿哥所为承庆检测。惠欣虽然心里不平玄烨的厚此薄彼却也沒表露出來。 荣兰倚在床榻的帷帐上,看着玄烨轻柔的拥着芳儿,看着芳儿占据看那原本该属于她的位子,心里既是凄苦承瑞的去世,又是嫉妒芳儿的荣耀。瞥首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承瑞,荣兰的心里无限话凄凉。那是她的希望,如今却成了一个冰冷的尸体,这叫她日后在皇宫里如何生存下去? 抽泣的声音逐渐变大,荣兰越想越难过,扑倒在承瑞的身子上,也管不了仪态和身份,如今她只是失去孩子的母亲吧了。荣看大声哭喊着:“承瑞,我的儿子呀,你怎么那么命苦,你还那么小,还沒來得及享受你日后的荣华富贵,就这么去了,是哪个王八羔子那么恶毒害死了你,承瑞,我的承瑞……” 惠欣拭去眼角的泪水,上前几步,将荣兰拉离承瑞的床榻,柔声劝说着:“妹妹不要太过悲伤了,皇上英明定不会让承瑞枉死,你切莫让承瑞走的不安心。” 端常在也在一旁柔声劝说了几句。 荣兰哀怨的瞧了玄烨一眼,见他正忙着安慰稍稍哭泣的芳儿,心里就更加不平了。明明是她死了儿子,为什么皇上不來安慰自己,却去安慰芳儿,这太沒天理了。因此也就哭的更加大声了。 芳儿略微拭去眼角的泪水,轻轻离开玄烨的怀抱,缓步走到在惠欣怀中哭泣的荣兰跟前,轻柔的拭去她梨花带雨的面容,微红的双眼温柔的看着荣兰,微微说道:“惠贵人说的不错,皇上定会查明真相,为承瑞和荣常在你讨回一个公道。(.)荣常在也就不要太过于伤心了,当心身子要紧。” 荣兰看着眼前的芳儿,一时间为她的温柔所感动,她怔怔的看着芳儿,也忘记了哭泣。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梁九功快步跑入屋内,对着玄烨匆匆行了一个礼节,然后大声说道:“奴才随太医去了坤宁宫,太医说二阿哥体内并无大碍,还请皇上和娘娘放心。” 荣兰见玄烨和芳儿都舒了一口气,那如释重负的样子叫她好生羡慕,好生眼红。凭什么她的承瑞就要被人害死,而二阿哥却好端端的活着?她心里想着莫不是皇后因为承瑞是长子威胁到了承祜的地位就派人下毒害死了承瑞?看着芳儿的样子,荣兰心中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越发恶毒的瞧着芳儿,见她装模作样的表现一副温柔贤惠的模样,当真令她恶心。 厌恶的推开芳儿放置在她臂上的手,力道之大令芳儿措手不及摔倒在地,耳边传來东珠大声斥喝:“荣常在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动手推皇后娘娘。” 荣兰冷冷一哼,甚为不屑,狰狞着一张俏丽的脸庞,指指床榻上安然不动的承瑞,又指指芳儿,道:“蔷薇苑里用不着皇后娘娘假好心。承瑞被人下毒害死,而二阿哥却安然无恙,这让臣妾不得不怀疑。若说凶手是冲着皇上而來要杀死皇上所有的子嗣,那为何身为嫡子的二阿哥沒事,而臣妾的孩子却命丧黄泉了呢?” 玄烨将芳儿拥入怀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她安然无恙毫发未伤才舒下心來,冷冽的眸子缓缓看向荣兰,在听到她一番言语过后,他淡淡的问道:“那你的结果呢?” 荣兰不顾惠欣愈加阻拦的举止,自径走到玄烨的跟前,恨毒的看着芳儿,“肯定是皇后娘娘为了怕承瑞长大后多走了属于二阿哥的一切,才提前下手,防范于未然,将承瑞给害死了。” 玄烨真想一个耳刮子打下去,看能不能把荣兰的脑袋打醒。却发觉芳儿暗中拉扯了下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将荣兰此刻的话语当真。玄烨这才隐了下去。正欲开口说话,却瞧见一小太监在窗外畏首畏尾,便大声道:“有事进來禀报。” 小太监胆颤的进了屋内,跪地请了安,道:“阿哥所那边传來消息,太医说在三阿哥体内并未发现毒素,请皇上放心。” 可兰瞧着荣兰一脸尴尬的样子,不禁嘴角勾起一抹令人不易发觉的嘲笑,淡淡的道出声:“皇后娘娘已经母仪天下,二阿哥身为中宫嫡子已经高人一等。皇上的器重大家伙也都看在眼里,皇后娘娘又何必下毒害死二阿哥呢,这样岂不是引火上身,惹人怀疑么?身为满清第一才女的皇后娘娘又岂会如此愚笨,她又不似一些个沒念过几本书的人。” “再聪明的人也有失误的时候,有一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不知道宣妃姐姐听说过吗?” 玄烨闻言甚为不悦,剑眉一挑看向惠欣,“惠贵人的意思莫不是怀疑皇后了?” 惠欣闻言一愣,连忙看了下一脸阴霾的玄烨,见他面露不悦,立马下跪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东珠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一一扫过干愣在芳儿跟前的荣兰,又瞧了眼半月跪地的惠欣,再透过她看了下站立在身后的可兰、谬常在和端常在。是谁下毒害死了承瑞,她不想知道,但是她关系的是,有人想借用承瑞之死來打击芳儿。若是被她揪出來,可就不要怪她手下不留情了。这惠贵人既然顺着荣兰的话讲了下去,那她也这般好了。 既然这水已经浑了,那也不妨在多浑一个了。 “臣妾倒是能理解荣常在的丧子之痛,只是若要按照荣常在的说辞,皇后娘娘和惠贵人都逃不了干系。”东珠此话一出,众人都纷纷看向她,就连玄烨亦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仿若这话不应该出自东珠之口。 “淑贵妃怎么能血口喷人?”惠欣忿忿道。 东珠微微一笑,缓缓道來:“皇后娘娘为了二阿哥可以下毒害死承瑞,那为什么你惠贵人不能为了承庆而使出这一箭双雕之计呢?” 惠欣想想东珠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一时间倒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來,只得干跪在那里着急,又见玄烨若有所思的瞧着自己,心里就更加着急了。“话虽如此,可是……可是承庆年纪尚小,且不能看出资质如何,我又如何能……”惠欣开始语无伦次了。 “惠贵人一向待我和承瑞亲厚,且为人温柔贤淑,怎么会做出令人发指的事情來?淑贵妃娘娘你切莫为了给皇后娘娘开脱就诬陷好人。” “好人?诬陷?”东珠仿若听到了好笑的话,呵呵笑了几声,一双凌厉的目光直直射向荣兰,令她不仅后退了一步,“皇后娘娘亦是贤良淑德,待你和承瑞也是亲厚,倒是你荣常在一直给皇后娘娘脸色看。你如此三番几次大逆不道皇后娘娘都沒跟你一般计较,如今你却反过來诬陷皇后娘娘,这心肠当真是好,好的不得了。”语带嘲讽的说了几句,却也顾及到玄烨在此,东珠也不欲将荣兰的行为一一道來,因此便说道:“荣常在,承瑞都已经死了,若他在天有灵知道他的亲额娘如此对待他的皇额娘,不知道又该如何难过?” 芳儿在玄烨的怀中默默不语的听着东珠的维护、荣兰执意的指责和惠欣的帮腔。微微瞥首看见躺在床榻上的承瑞,鼻尖泛起了酸意。这承瑞才刚去,尸骨未寒,就有人利用已经冰冷的身子开始做文章了。宫中的利益当真有那么重要么。 朱唇轻启,微微吐出两个字“好了”,略有繁闹的屋内霎时一片安静,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不想她的话竟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悄然自玄烨的胸前离开,芳儿正对着玄烨,怔怔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坚定的跪地,拒绝了玄烨欲要弯身扶起她的举止,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说道:“承瑞虽不是臣妾亲生,但是臣妾身为他的嫡母,有义务还他一个公道。臣妾恳请皇上恩准臣妾在宫中彻查此事。” 未等玄烨回答,荣兰冷哼道:“贼喊捉贼,到时候还不是推出一个宫女來顶罪,皇后娘娘,您当臣妾是傻子么?” “荣常在如若不信本宫的为人,大可跟本宫一道追查,也好为你的承瑞尽一尽你这个做额娘的心。” “好。”荣兰闻言当下应承一个好字。 玄烨轻叹一口气,怜惜的弯身将芳儿扶起,看着她愈见消瘦的脸庞,心中有说不出的心疼,千言万语只是说出一句话,“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有什么事情找东珠帮你。” 芳儿轻轻颌首,温柔的目光中迸现一丝冷冽,她倒要看看是谁在幕后操纵一切,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今日受害的是承瑞,日后还指不定是承祜或者承庆,亦或是玄烨哪一个子嗣,她赫舍里芳儿绝对容不下此等恶毒的人在宫中生存。 第二百二十章 缅怀 圆滚滚的脸蛋,粉嫩粉嫩的肌肤,乌黑乌黑的眼珠子不停的转流,好似对一切都那么新奇。眼珠中倒映出一双人影,承祜“咕噜咕噜”发出一阵天真的笑声,沒有烦恼也沒有色彩,一切都如白纸般干净清澈,无不表现出他对眼前那双璧人的喜爱。 芳儿弯下身子,脸庞的流苏在承祜的面前摇摇摆摆,引得承祜一阵好奇,举起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想要将它抓住,却怎么也够不到。而那流苏的主人正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仿若在透过承祜思念着谁。 玄烨不欲承瑞如此艰辛,便弯身将他心爱的儿子抱在怀中,瞥首看了一眼目光依旧空洞的芳儿,他心里明白承瑞死亡的事实沒有远离芳儿,而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还未清楚,芳儿所承受的压力是难以想象的。 低首看着怀中的承祜,他已经转移了目标,现下正兴致勃勃的抓住他胸前的金龙不放,似要把它给揪出來玩耍却无济于事,但是承祜并不气馁,双手并用,将他穿着的龙袍抓的一片皱纹。梁九功见此不妥便要教养嬷嬷上前将承祜抱走却叫玄烨给阻止了。 若是所有的人都像承祜这般沒有烦恼便好了。[]其实事情的真相他已经叫曹寅调查的差不多了,心中对此也沒多大的意外,只是可惜了承瑞小小的生命。不过好在沒有危害到承祜,不然即使挫骨扬灰他也不会放过那罪恶滔天的贱人。 玄烨横抱着承祜,犹如骑马般飞速将承祜抛出去又收回來,來來去去好几次将承祜逗得呵呵大笑。那笑声感染了芳儿,但见她嘴角露出温文的微笑,翩然移步走至玄烨的身侧,脱下尖锐的护甲交给一旁的清月,然后用着纤细的手指触碰着承祜柔软的脸蛋,那滑嫩如羊脂的肌肤令人爱不释手。 承瑞小时候也是这般令人怜爱……想起承瑞,芳儿又免不了露出一丝丝的忧伤。 玄烨看着身侧的芳儿,知道她心中所想,喟然道:“承瑞已经走了,你再怎么烦恼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你不是已经尽力在彻查此事了吗?找到真凶,那就是对承瑞最好的回报了。他的皇额娘始终是最疼爱他的那个人。” 芳儿浅浅一笑,命教养嬷嬷将承祜抱走,然后移步走到了炕上坐下,神情落寞中带着一丝的无奈和犯愁。(.)她不是不明白玄烨话里的意思,但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荣兰三天两头來坤宁宫哭闹,咄咄逼人的要她尽快抓到凶手,不然就直接闹到太皇太后那里去,说是她下手害死了承瑞。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荣兰,又该怎么样反驳她的无理取闹。太皇太后近些日子身子不适,实在不能让她再去操劳这些子事情,不然就是她们这些儿孙的不孝了。至于荣兰,毕竟承瑞是她的亲生儿子,十月怀胎,她心中的痛又岂是旁人所能理解。 “查了几日依旧沒有结果,臣妾是怕荣常在那儿不好交代。”幽幽叹出一口气,最终芳儿也只是说了这一句。 玄烨眉间略挑,随着芳儿一道坐在了炕上,伸手拉过芳儿的纤手放在手中,给予她无言的力量,“你是皇后,她只是个常在而已,何须跟她交代?”玄烨不带一丝感情的说着,黝黑的双眸对上芳儿温柔似水的眸子,他又道:“芳儿,朕不怕实话告诉你,就算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害死了承瑞,朕也不相信你会如此做。因为朕的芳儿不是那样的人。不止是朕不相信,就连老祖宗和东珠也不会相信。你不需要对荣兰感到愧疚,她不值得你费神费力。” 玄烨的信任令芳儿心中泛起一阵暖意,精神提起了不少,莞尔一笑,清丽之极。淡淡的说道:“怎么说她也是承瑞的额娘,承瑞不在了,她的心里一定也不好受。这些话皇上在臣妾这儿私下说说便是了,可不要传到了荣常在的耳朵里。皇上有时间,也是要去蔷薇苑坐坐,好好安慰安慰荣常在。”说到最后一句神色却有了一些不自然。 玄烨心知芳儿是怕在后宫中引起不必要的风波,免得叫荣兰原本就不安分的心更加愤恨了,便悄然颌首,可在瞧见芳儿说最后一句时的神态,他的眼底尽是笑意。他的芳儿纵然雍容大度,贤良淑德,但到底还是一个女人。将自己推去荣兰身侧,她的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柔情四溢的看着芳儿,满腔尽是怜爱。 小李子步入内殿,原本弯着身子沒瞧见前方的路,只觉眼前出现一道人影,便知有人拦住了去路,稍稍一抬首便见着是梁九功,只见他朝着一个方向努努嘴巴,小李子顺眼望过去便明白了。原來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相互深情对视着。他了然的颌首,无声的对梁九功道了一句谢,然后便双膝跪地,高喊道:“奴才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芳儿闻声望去见是小李子,脸颊稍稍泛红,更将手从玄烨那儿抽了回來,轻声道了句“起來吧”,心想定是小李子查到了什么,便着他近身说话。但见小李子略有顾忌的看了一眼玄烨,芳儿疑狐之际小李子便又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芳儿闻言轻喊出声,惊讶的捂住嘴巴,难以置信的问了句:“此话当真?” 在得到小李子肯定的颌首之后,芳儿下意识的看向玄烨,也不外乎小李子会顾忌玄烨了,谁也不想承瑞死亡背后的事实竟是如此。心里不禁暗叹那人的心狠和执着。 玄烨自是在一旁将小李子的眼神和芳儿的失态看在眼里,也不出口询问,只是淡然的坐着,静等着芳儿开口。 芳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眸看向玄烨,刚刚开口道了一声“皇上……”便见玄烨放下手中的杯子,轻柔的看向她,微微说道:“朕想起乾清宫还有一些奏折必须要马上处理,就先走了,晚上再过來用膳。”说罢便起身了,就要他看看芳儿会如何处理此事吧。 芳儿将玄烨送出了坤宁宫,然后便派人将东珠和荣兰给请了过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审讯 空空荡荡的坤宁宫大殿中飘散着一钟沉寂的气氛。(.无弹窗广告)芳儿一袭淡蓝色墨蝶月华纱裙,裙边绣一圈绿色蕾丝边,裙上绣有绿色百蝶,三千青丝挽成了个百花髻,发髻上插着水晶扇形簪,蝴蝶流苏直直垂下,随着空气的流动缓缓飘荡在脸颊边。绝美的脸未施一丝粉黛,耳戴蓝宝石南洋珍珠耳环,颈间着和耳环相对的蓝宝石项链,可以看到闪闪的蓝光,手带蓝白琉璃珠镯,腰系一条浅蓝色丝带,显得身段窈窕,气若幽兰,只是这眸子中多了几分后宫中的深幽。 面色上的沉重令下端的清月茗烟看不出她的喜怒哀乐,一颗心只得这么吊着。 “不知道皇后娘娘召唤臣妾前來有何事?莫不是找着了凶手?可别叫臣妾白跑一趟。”不必抬眸芳儿便知道來人是那刚经历丧子之痛的荣兰。可听着她的言语,仿若承瑞去世所带给她的忧伤已经远离。 凤眼稍稍一抬,一道粉色的身影便跃入眼帘。但见荣兰一袭淡粉衣裙,长及拽地,细腰似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媚眼浑然天成,一头青丝挽成华髻,繁丽雍容,那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 随着荣兰一道进殿的还有东珠,以及她身后的白鹫和玲玲。东珠一袭则色谈话雨丝锦裙,淡淡的紫色丝质中衣用深紫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一朵朵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平添了几分清冷的气质。外披白色透影纱衣,头上一朵浅紫色纱花,显得清秀淡雅,耳间是绿宝石流苏,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闪烁的光彩。 东珠不顾荣兰在一旁的傲慢,嘴角勾勒出一丝浅笑,微微福身请安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荣兰这才记起自己进了这坤宁宫还尚未给皇后请安,这在皇宫里可是大不敬之罪,稍稍愣了下神,然后略有尴尬的抬首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后,赶紧福身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芳儿也不欲跟荣兰计较无关紧要的事情了,稍一抬手,道:“都一旁坐下吧。”然后吩咐乌苏嬷嬷奉上茶点,微微尝试了下手边的新茶,着手将它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芳儿的目光便慢慢的转移至东珠正坐的方向,却也不是在看东珠,而是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人。 大殿之内一时间默默无闻充满着压抑的气息。荣兰忐忑不安的坐在紫檀木椅上,略微品尝了下宫婢奉上的茶点,心里不禁喜欢。(.无弹窗广告)早听闻坤宁宫里的厨子是皇上亲选,那手艺可是宫中一绝,今日见到,果真名不虚传。再隐隐抬首看向坐在高处的皇后,那一套蓝宝石的耳环和项链亦是价值连城。荣兰知道那是年初波斯进贡的极品,她曾见过一次,心里便惦记上了,也曾向皇上讨过恩典,却不想皇上将整幅都赐给了皇后。这中宫皇后当真是深受宠爱,心里极为嫉妒。 将每样糕点都尝试了下,荣兰稍稍抿嘴呷了口茶,正要开口询问皇后今日急着召唤的原因,却听到她严厉的开口了。 虽说是严厉,但芳儿的声音确实极为温柔,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威严倍增。将目光收回。芳儿转动着指间的护甲,道:“玲玲,你可知罪?” 东珠略一侧首看了下身后的玲玲,却不发一语,依旧慢斯条理的品茗着香茶,仿若芳儿质问的不是她宫中的宫婢一般。 玲玲原本紧绷着的身子微微一颤,虽然动作不大,却仍然能叫一侧的白鹫发现。她的目光缓缓对上芳儿一双清澈无比,却又深不见底的眸子。心里有了一丝丝的发毛,稍稍定了下心神,慢慢走至大殿中央,对着芳儿跪倒在地,不卑不亢的说:“奴婢不知所犯何罪,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大阿哥中毒身亡一事,难道你就沒有什么要跟本宫交代么?”芳儿徐徐的问着。 荣兰听闻芳儿如是问着,便大声咒骂道:“原來是你这个小贱人害死了我的承瑞。”面容狰狞,荣兰飞速起身來至玲玲身侧,扬手欲打下一个耳刮子,却叫陆尔泰给拦住了,媚眼凌厉的射去,斥道:“放肆,大胆的奴才,竟然拦住本宫。” 陆尔泰却充耳不闻荣兰如泼妇般的叫骂,沉默的看向芳儿,只见芳儿微微颌首,他这才放开了荣兰,并不屑的看了一眼荣兰。 荣兰气极,想要教训下陆尔泰,却想起他是皇后娘娘的表哥,是皇上召进宫來护卫皇后的,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常在所能动弹的人。心里咽不下这一口气,赌气似的将高举的手放下,瞥眼却见着跪在地上的玲玲,心里的怒气有了宣泄的出口,荣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了玲玲一个耳刮子,力道之大让玲玲直接扑在了冰冷的地上。 芳儿见状甚是吃惊,不想在陆尔泰阻止了荣兰之后她还有此举,顾念她失去承瑞的痛苦也就不欲追究她方才的失态了。(.)因此在荣兰还欲扬手鞭打玲玲的时候,芳儿就开口说道:“住手。坤宁宫容不得你放肆,荣常在。”她特意在常在二字上加重了声音,意在提醒她的身份。 荣兰闻言心中虽然不忿但也无可奈何,毕竟她是皇后,母仪天下。略带不平的眼光看了下芳儿,便甩了下袖子,转身坐回了原处。她倒要看看皇后会如何处理这个贱人。 芳儿着陆尔泰站至一侧,又瞧见玲玲已经自地上起來,依旧恭恭敬敬的跪着,也沒发话叫她起來,侧首和东珠对视了一眼,在见到东珠稍稍的颌首,芳儿见玲玲还是不发一语,便又问道:“玲玲,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玲玲直视芳儿的目光,无惧于以下犯上的罪责,道:“奴婢不知道所犯何罪,不知道说什么,请娘娘明示。” 好一个硬嘴巴的玲玲。芳儿嘴角微微露出一抹微笑,抬眸给了小李子一个眼神,便见小李子将一团布裹扔到玲玲的面前,无视玲玲的面色越发苍白,芳儿又着小李子将白布打开,露出里头乌黑的东西,道:“还需要本宫告诉你这是什么吗?” 玲玲颤抖的眼神瞧了那东西一眼便随即移开了,她当着芳儿的面将白布里的东西又重新包裹起來,然后对着芳儿深深磕下一个头,道:“娘娘既然已经知道了,那还要奴婢说什么呢?” 荣兰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芳儿和玲玲之间在打什么哑谜,便开口问道:“皇后娘娘,你们在说什么,可否给臣妾解释一下。” 东珠优雅的将茶杯放置小案上,眉眼往上一翘,看透世事的双眸转向荣兰,淡然的说道:“荣常在稍安勿躁,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皇后娘娘如何为你为承瑞讨回一个公道吧。” “玲玲,本宫想听你说,说清楚一切的事实。因为本宫知道你只是一个旁观者,知道一切的事情原委,她已经走了,你还需要为她守着这个秘密么?” 荣兰闻言又惊诧道:“什么,她不是凶手?那害死承瑞的人是谁?” 芳儿有些恼怒荣兰的次次打断,便略带斥责之意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稍有收敛便又将注意力放在了玲玲的身上,见玲玲紧咬着嘴唇不肯松口,她便继续说道:“本宫明白你的为难之处,自古忠义两难全,你选择一个义字,本宫也不怪你,但是你忍心让大阿哥死的不明不白么?”隐隐发现玲玲的神色略有所动,她继续说道:“承瑞还只是个孩子,日后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可现在他却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一动也不动。日后想起,你忍心么?”纵然知道现在不应该表现出自己感性的一幕,但是提及承瑞,芳儿还是依旧免不了红了眼眶。 “娘娘您说的不错。”玲玲徐徐的开口,空洞的眼神深深的望着芳儿,她的面上也如芳儿一般红了眼眶。大阿哥是个可怜孩子,小小年纪便沒了生命,可在皇宫里的孩子哪一个不可怜呢。事情既然已经被揭发了,她也不需要背着包袱活着了,午夜梦回,见到大阿哥她也不必胆颤了。 玲玲指了下面前的白色包裹,道:“这里面是毒草,大阿哥就是死于这种毒。”像是回忆了过往,玲玲目光透过这个包裹看向远处,“毒草是慧小主……不,是慧妃娘娘生前种下,也是慧妃娘娘给大阿哥下的毒。目的就是为了陷害皇后娘娘。” 荣兰瞧了下一脸了然的芳儿,问道:“既然是为了陷害皇后娘娘,那为何不对二阿哥下毒,反而要害死我的承瑞?”她就知道此事跟皇后娘娘跟承祜脱不了干系。 玲玲呵呵一笑,嘲讽似的看了一眼荣兰,道:“慧妃娘娘恨皇后娘娘此事不假,但是她也恨所有给皇上生下孩子的小主。荣常在,很不幸,你是第一个生下孩子的人,慧小主自然恨您了。害死大阿哥,不仅伤害了你,更陷害了皇后娘娘,何乐而不为呢。”稍稍反问了一句,见荣兰沒有回答,她又继续说了下去,“为了不让人怀疑到她的头上,慧妃娘娘每次都是一点点的下,不过也幸好慧妃娘娘去了,不然死的孩子肯定不止大阿哥一个。” 东珠瞧了下那白色的包裹,风淡云清的说道:“依照本宫对博尔济吉特慧慧的认识,此类精密的计划她是想不出來的。玲玲,她的背后究竟还有谁?” 玲玲带着笑意看向东珠,眼中藏着不容错辨的钦佩。人都说皇后娘娘聪慧,其实这默默无闻的淑贵妃也不遑多让。但是她沒有回答东珠的问題,稍稍跪移几步,对着荣兰说道:“常在娘娘,奴婢在此奉劝您一句。不要执着于对你无害的人,反之对于你身边的人要多加提防,不然连您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字一句皆是她的肺腑之言。 荣兰不解玲玲此话中的意思,还未等她开口询问,耳边便想起东珠愈加沉重的声音,“玲玲,回答本宫的话?” 嘴角流下一滴暗黑色的血迹,玲玲缓缓倒在了地上。芳儿和东珠见状均是迅速走至她的身侧,白鹫缓缓扶起玲玲,只是已经晚了,她已经气若游丝。 “传太医----”芳儿吩咐道。 玲玲微微摇首,“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了,可惜已经不需要了。早在來坤宁宫之前,我便知道我已经沒有退路了。”稍稍咳嗽了几句,血越发的多了,沾染了白鹫满身,“慧小主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背叛她,但是我也不能助纣为虐,这是我最好的结果。”然后她侧首看向东珠,艰难的道:“贵妃娘娘……玲玲谢谢你多日來的关照……可惜玲玲不能再伺候你了。你一定要小心,小心……”还未等她将人名说出,便咽气了。 荣兰不带一丝感伤的走至玲玲的身侧,轻蔑的瞧了她的尸身一眼,冷冷的说道:“该死的贱人,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她了。”然后抬首看向芳儿,嘲讽道:“如今这博尔济吉特慧慧害死我的承瑞,却还封为妃子风光大葬,皇后娘娘您说该怎么办?” 芳儿虽然叹息玲玲的愚忠,却沒在荣兰的面前表露出來,平静的说道:“莫不是荣常在想要皇上对蒙古科尔沁出尔反尔,损了我大清的声威?” 荣兰语塞,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免得引起皇上更大的反感。只是不解气的冷哼了一声,便转身翩然离去了。 “现下你打算怎么办?”东珠淡淡的问道。 芳儿稍稍叹了一口气,看着白鹫怀中沉睡的玲玲,千万种思绪自脑海中飘过,最后只是感叹道:“慧慧已经死了那么段时间了,居然还能害死人,当真不可小看。”略微自嘲了几句,然后正色道:“虽然对不起玲玲,但为了大清和蒙古的安定也只能委屈她了。” 东珠略一沉吟,便默然颌首,算是认同了芳儿的说辞。 “尔泰,你去乾清宫向皇上禀告一切的事情,包括本宫的意思。”待陆尔泰领命离去,芳儿又大声喊道:“來人,宫婢玲玲心存歹念,危害大清的子嗣,罪该万死,但其已经自尽,便着人脱出宫门外乱葬岗吧。”目光中带着歉意,芳儿看着侍卫将玲玲的尸首拖走,血迹在坤宁宫的大殿上留下了痕迹,也在芳儿的心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白鹫----”芳儿轻轻唤道,“夜里,你去下乱葬岗将玲玲好生埋葬了吧。”这也算是她能为玲玲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了。但见白鹫默默的颌首,芳儿便也放心了。 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芳儿稍稍看了下东珠,恰巧她也看着自己,彼此的心中均有一个想法。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么?还沒有,玲玲最后未來得及说出的那个名字,那人到底是谁?她们谁也不知道。只知道宫里有这么号人物在,暂时还不会安定。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下嫁蒙古(一) 风吹來,拂动了脸颊旁的流苏,划过玉容稍有一丝凉意,芳儿略感不适便抬手将一束流苏微微移至肩后,然后才又举步走在了皇太后的身侧。(.)她上着紫色刺头云锦宽袖上衣,袖边粒粒光泽明亮的珍珠嵌在荷叶袖边,显得尊贵无比,下身着淡紫色纱绸拽地望仙裙,层层纱绸上点缀着颗颗珍珠。紫色勾勒出迷人的线条,与一身温婉出尘的气质相为符合。 “怎么了?”皇太后稍显关怀的问道,但见芳儿淡笑着轻轻摇首,便也不语了。命身侧的掌事嬷嬷吩咐后头的宫婢,小心端着手中的东西,坏了可是吃罪不起。 后头一大群宫婢手中端着的东西均是玄烨赐下的珍贵物品,是端敏的嫁妆。 前些日子科尔沁左翼中旗的掌旗扎萨克和硕达尔汉亲王班第派遣人进京,要求大清皇帝实现顺治十六年十一月给已故亲王满珠习礼所允诺的婚事。 初闻此事,玄烨颇为惊讶,因为他从未听先帝说起此事,在询问了太皇太后之后,方才知道,顺治十六年十一月,科尔沁王公按照班次进京陛见。领班入京的是孝庄太后一母同胞的四位兄长中最小的一个满珠习礼。席间,太皇太后和先帝在谈笑应承将爱新觉罗家的和硕公主端敏下嫁给满珠习礼同样年幼的长孙班第。事后,他们忘却了此事,可不想科尔沁左翼中旗的人牢记在心。 平日里在宫中,芳儿与端敏只是点头之交,并不像柔嘉一般有深厚的情意。再者说了,玄烨与端敏的关系虽然是兄妹,但是玄烨面对她的刁蛮性格,总是一百个看不惯。虽然碍于情分不好当众翻脸,但玄烨总是不给端敏好脸色看,因此对于端敏的事情,芳儿能不理就不理,能逃避就逃避,免得给皇太后留下不好收拾的局面。(.好看的小说) “皇额娘----”芳儿淡淡的轻唤了一声,在听到皇太后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之后,她便继续说道:“臣妾听闻端敏出嫁科尔沁的那一天就是喇布成为简亲王,正式入驻王府的时候,臣妾怕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乐意。” 皇太后闻言面上也露出了一丝担忧之色。何止是多多少少的不乐意,只怕端敏心中是大大的不乐意,这喇布也真是,选择这一天,不是明目张胆的跟端敏过不去么,硬是要生出事端來。 端敏的额娘是皇太后的亲生妹妹,而自先帝将端敏接入宫中抚养,端敏便一直跟在她的身侧,相近的血缘关系也使得她们有着比别人更加亲昵的感情。对于这唯一在身侧长大的女儿,皇太后也是宠爱有加。 因此端敏的心思皇太后也是知道的。在她的脑海里嫡庶之别、尊卑之分的观念十分深固,纵观她的身世,阿玛额娘都是出身高贵,自小受尽他们的宠爱,入宫又得到她的庇护,傲慢、刁蛮的种子早已在她的心中发了芽。 端敏的额娘一生为简亲王诞育了两个孩子,一个是端敏,另一个是小端敏一岁的德塞世子。皇太后心里清楚在端敏的眼中,尽管她阿玛有十二个子女,可唯一一个被端敏视作骨肉的只有这个与她一母同胞的弟弟。 作为嫡福晋的女儿,端敏在王府时已经是个娇生惯养的格格,直到入了宫,她更成为整个简亲王府的骄傲。处处高人一等的端敏十分看不起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更何况这些人中,除了她的大姐和四妹是侧福晋所出,其余的子女全都是庶福晋的孩子。所谓庶福晋实际上就是沒有得到任何封号的小妾,有的甚至可能只是通房丫头而已。对于她们生的子女,端敏向來不会放在眼里,他们母亲低微的出身始终令端敏如鲠在喉。 身在皇宫中的端敏原本并未以这些手足为念,因为她有个亲弟弟德塞,嫡子的身份注定他会继承父亲的王爵。整个简亲王府也迟早还是属于正房这一支,端敏对此高枕无忧。 果然,顺治十七年济度死后,时年七岁的德塞顺利继承王位,成为新一代的简亲王,一切似乎都在意料轨道上行进。可是万沒有想到的是,康熙九年三月二十二日,十七岁的德塞因病去世了。这个消息仿佛晴天霹雳般震惊了端敏,至此,她在父母双亡后又失去了她心中承认的最后一个亲人。更令人担忧的是,德塞虽然娶了亲,但沒有留下一儿半女,简亲王爵霎时间在正房支脉上悬空了。 然而王府的香火是不能断绝的,朝廷要做的就是在济度的另外三个儿子中选出一位新的继承人。最后,济度的次子喇布被定为了简亲王。 皇太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你着人告诉聚忠一声,这些日子就不要让柔嘉进宫了,免得她们两个碰上又生出矛盾了,叫端敏堵心,还是让她舒坦一点,开开心心的出嫁吧。哀家说什么也不能委屈了这个女儿。” 芳儿明白皇太后疼爱端敏的心,因此笑着说道:“关于这个皇额娘就宽心吧,臣妾早已经嘱咐了聚忠,也着人带信给了柔嘉,晓以大义了一番。这柔嘉虽然任性可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臣妾的话她还是会听个一二。” 皇太后满意的颌首,“在这宫里,也只有你的话柔嘉才肯听了,不然谁都治不了那个丫头。”稍稍夸赞了几句便拉着芳儿往端敏的寝殿走去。 对于端敏而言,不管新的继任者是谁都沒有什么意义,因为那些人都不是她的同母兄弟,仿佛他们任何一个继承了王爵,简亲王府都不再跟她有任何关系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家财被别人堂而皇之的霸占了,而且还是你一向最看不起的下等人。因此她坚决不同意在简亲王府出嫁,还说她是先帝册封的和硕公主,理当从皇宫出嫁,便在这几天住进了慈仁宫的偏殿。 刚刚步入偏殿,但见宫婢太监跪了一地,而殿内还时不时的传出摔东西的声音,“噼里啪啦”不绝于耳。皇太后见状不禁微微蹙眉,芳儿免了他们的请安,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一个宫婢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殿内,壮着胆子开口:“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公主在发脾气。” 皇太后闻言不禁轻骂道:“这都快出嫁的人了,怎么还发脾气?也不怕叫科尔沁的人笑话。”说着便已经举步走向殿内,芳儿见状立马跟随在身后。 小李子轻轻的推开了偏殿的大门,只见一个花瓶正好砸在了门槛处,还听到端敏的咒骂声:“该死的奴才,当本宫的话是耳边风么?我说了不准进來。” 芳儿稍稍侧首看了下脸色略微不佳的皇太后一眼,又瞧见端敏坐在炕上一动也不动,向來扔了那么多东西,她也累了。无视满地的苍夷,芳儿出声说道:“不是奴才,是皇额娘和本宫來给你送嫁妆了。” 端敏微微抬首,目光朦胧的看见门口站着一袭暗黄色凤袍的皇太后和一袭紫衣的皇后,拿起一侧的锦帕擦拭了一下脸颊上的泪珠,起身请安道:“端敏给皇额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看着端敏眼眶通红的样子定是哭过了,因此皇太后也不忍心责骂了,挥手遣退了身后跟随的宫婢和太监,在芳儿的搀扶下走过碎片淋漓的地儿,來至端敏的跟前,伸手抚上她娇俏的脸庞,道:“告诉哀家为什么哭?” 端敏将目光放至他出,将自己的心思迅速整理好,不欲在人前显露她的脆弱,这就是端敏,一如既往的要强,不甘示弱。 “也沒什么,只是听人说喇布选择在我出嫁的那一天正式搬入王府,心里有气罢了。” 皇太后的心中都明白,这是端敏自尊心在作祟罢了。她自來就是高人一等,如今喇布摆明跟她做对岂有不气之理。芳儿來此之前的担忧还果真成真了。她无奈的扯出一抹微笑,螓首稍稍摇首,悄悄抬首看了一眼站立在身侧芳儿,便听闻芳儿善解人意的说道:“端敏妹妹出嫁在即,想必皇额娘有些体己的话要说,臣妾便先退下了。”说着便福身离开。 皇太后拉过端敏的手,让她在自己的一侧坐下,和蔼的说道:“哀家知道你心里的苦,你认为简亲王府不在有你的容身之处了,心里哀伤罢了,但是正如你自己所说,你是先帝册封的和硕公主,是哀家一手养大的女儿,这事实上你已经跟简亲王府一点关系都沒有了。自此以后皇宫才是你的容身之处,只要有哀家在的一日,只要这天下还是爱新觉罗家族的,那这紫禁城中必有你端敏的一袭地位在,知道吗?”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泪水又重新聚集到了端敏的眼眶中,她对着皇太后微微颌首,至少她还不是一个人,至少还是有人疼她的。 芳儿站在殿外,听着皇太后对端敏说的那一番话,眼角也泛起了泪花,稍稍的拭去,她微微转身离去,不再听那对不是母女却更似母女的两人说着体己话。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下嫁蒙古(二) 宫门之前,端敏一袭绣金九凤红衣,头顶六龙三凤冠,黛眉轻点,额上贴一朵镶金花钿,耳上的翡翠坠衬出雍容沉静,樱桃唇瓣不然而赤,杏眼盈盈,妩媚又不失端庄。她泪眼朦胧一一看过送别的亲人,目光恋恋不舍的在皇太后的面上多停留了一刻。除却阿玛额娘和今年刚亡故的弟弟,在这个世界上就数皇太后对她最亲了。如今她面要启程去蒙古,这心境怎么能不叫她悲凉? 端敏对着皇太后缓缓跪倒在地,众人都对她的这一举动吃惊不已,在身侧的侍婢欲要扶起她,却听闻端敏说道:“端敏不孝,不能再侍奉皇额娘身边了,还请皇额娘多多保重。”说罢便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皇太后噙着泪水不住的颌首,在对上那一抹鲜红的身影,她便着人将端敏扶起,语重心长的说道:“如今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了,孩子,你一切要多加小心,切不可任性了。” 端敏隐去眼角的泪水,微微颌首,然后便转身步入车轿,神情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只是步上轿撵的那一刻,她还是停顿了下,想要回首再看望最后一眼,却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心思。再看一眼又如何?她还是不是一样要踏上前往蒙古的路么?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增添彼此之间的舍呢? 悄悄留下一行清泪,自此这京城,这皇宫,这简亲王府便与她再也沒有一丝的瓜葛了。坐在颠簸的轿撵之上,端敏感受到前进的趋势,耳边却传來柔嘉那欢快的笑语。 “端敏姐姐出嫁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太后娘娘就不要愁了。依照姐姐的身份地位,就算到了蒙古也不会受到欺负的。太后娘娘若是想她了,叫皇帝哥哥下旨宣召姐姐夫妻进京不就得了。” 端敏隐约的听着,皇太后怎么回答她是沒听全,但是隐约听见了皇太后笑骂的声音,看來沒有自己皇太后也会好好的。回头细想了下柔嘉的话,感觉她说的还真不错,她爱新觉罗端敏是不会叫人给欺负了去,谁也不能欺到她的头上,皇宫大内尚且如是更何况蒙古科尔沁。目光中闪露出一丝坚定,却又只是短短一瞬间。 其实她的心里还是有点嫉妒柔嘉。她与柔嘉是一同被先帝选进宫抚养,可如今,她孤身一人,而柔嘉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老祖宗的溺爱,皇帝哥哥和皇后娘娘的宠爱,安亲王夫妇的疼惜,还有耿聚忠的真心相爱。更主要的是她依旧承欢膝下,而自己却是远走他乡。如果当初真的如她骗柔嘉那般,是她下嫁给耿聚忠,那该有多好。 罢了,罢了,如今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端敏稍稍吁出一口气,将红巾覆下,遮住了她面目的忧伤和不舍,也遮住了她过往的一切。待红巾掀开,一切又将是不一样的世界了。 端敏的轿撵越发的走远,太皇太后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欲转身回殿,方一侧首就见皇太后还依依不舍的看着远处,心中晓得她跟端敏之间的母女情分,也不好说出什么劝慰的话,只是如今这太和殿内还要大宴群臣,容不得她做出失了身份的事情。 “柔嘉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再者说科尔沁和我们的关系匪浅,端敏去了那儿,应该会比在京城要好得多。” 皇太后转过身子,微微一笑,神情中透露着一股子落寞。她明白太皇太后话中的意思,喇布明目张胆的搬进简亲王府,端敏看着心里必定不好受,去了蒙古科尔沁或许是她一个新的开始。 “皇额娘说的是。”抬首见太皇太后面色有些疲惫,她略微走进问道:“皇额娘可是累了?” 玄烨和芳儿闻言均是一脸担忧的走至太皇太后的身侧,玄烨接过苏麻喇姑的位子,搀扶起太皇太后,略带自责的说道:“皇玛嬷年事已高,还要在这烈日之下站着送端敏,是朕疏忽了。” 太皇太后稍一摆手,示意无妨,笑着说道:“皇帝也不必自责,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心里有数,不妨事。”宽解了几句,太皇太后又稍稍回首看了一眼已经成空道路,那上头已经沒了鲜红轿撵的影子,喟然道:“端敏远嫁,作为祖母,哀家不得不來。” 柔嘉嘻嘻一笑,“看平日里皇祖母待端敏姐姐并不亲厚,却不想这心里还是心疼的紧,我都要吃醋了。” 太皇太后笑着看了一眼这个淘气的柔嘉,用手指着她却又不知道说她什么才好。倒是站在她一旁的玄烨嘴角勾出一抹笑意,道:“皇玛嬷素來心疼的是你,如今才露出心疼端敏的念儿,你就不平了,柔嘉你这性子也太小心眼了。朕到怀疑当初额驸是怎么看上你的。” 柔嘉不满玄烨拿聚忠娶她的事儿说,撅着嘴巴,小跑到太皇太后的身侧,占据了她另一侧的位子,撒娇道:“皇玛嬷,柔嘉不依,您瞧皇帝哥哥说的,他专会欺负老实人。”“噗哧”一声,柔嘉见玄烨忍不住轻笑出声,便给了他一个白眼。 玄烨略微收敛神态,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要说说柔嘉,“你要是老实人的话,那整个大清就沒老实人了。” “皇玛嬷----”柔嘉闻言就更加不依了。 芳儿轻笑着拉过柔嘉的手,让她不再摇弄太皇太后,免得让太皇太后更加疲惫,又稍投过去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给玄烨,让他不要再戏弄柔嘉了。大喜的日子,有人哭可不好。 “今儿个是端敏出嫁的日子,柔嘉就不要跟你皇帝哥哥一般计较了。想想你端敏姐姐一人在外,而你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还能跟你皇帝哥哥斗嘴,这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这做人一定要惜福才行,沒有珍惜当下,那可是要后悔终身的。” 听着芳儿劝解柔嘉的话,太皇太后也有感而发,“皇后就是皇后,满洲第一才女的名号可不是白來,此番说的极有道理,这做人一定要惜福。”略微感叹了几句,太皇太后正色道:“大喜的日子可不能伤悲,拿出咱们爱新觉罗家族的气魄來,太和殿的宴会上哀家可不想看见一张张皱着眉头的脸。” “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一小太监自宫门内跑出,在梁九功的耳畔说了几句,但见梁九功神色稍变,略微沉吟了片刻,便挥手叫那小太监退下了,自己则是走上前在玄烨的耳边说了几句。芳儿见玄烨的神色稍稍一愣,还以为宫里出了什么事情,正欲开口询问,便见玄烨微微一笑,风轻云淡的说道:“今儿个真是双喜临门,朕的皇妹刚刚出嫁,这秋爽斋的端常在就传出了喜讯,天佑我大清。” 众人闻言,该福身的福身,该叩拜的叩拜,嘴中均是异口同声的说着:“天佑大清,天佑大清----” 第二百二十四章 自责 晚间夜空微凉,芳儿外披一件红色风衣徒步來到乾清宫,身后只跟了小李子、清月和茗烟,这清月的手中还提着一盒篮子。[]从那散发的香味上看來是精致的菜肴糕点。 远远梁九功就瞧见了芳儿,心下道了声不妙,却又无法回避,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对着芳儿打了个千儿,弯躬哈腰的说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这么晚了,皇后娘娘何必亲自前來,召唤奴才坤宁宫不就得了么?” 芳儿淡淡一笑,“近日事忙,梁公公身为太监总管自然抽不开身,本宫想起梁公公曾说皇上的饮食习惯不好,心下担心便亲自前來了。”说着,她自清月的手中接过食篮子,缓缓步上台阶,却依旧发现梁九功站立在跟前,凤眼稍稍一挑,不怒而威的气势已叫梁九功心中瑟瑟发抖。 茗烟更出言问道:“梁公公好大胆子,竟敢拦住皇后娘娘的去路。皇上曾经说过,娘娘來乾清宫用不着通报,现下梁公公此举莫不是将皇上的话当作了耳旁风?” 梁九功尴尬着呵呵轻笑了两声,“茗烟姑娘这话不是折煞老奴我了么?奴才梁九功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皇后娘娘不敬,只是,只是……”他略微停顿了下,稍有难色抬首看了一眼芳儿,却又快速隐下,“只是皇上现下正忙,娘娘此时进去恐怕不是时候。” 芳儿带有疑狐之色的目光自梁九功略显镇定的面上扫过,轻轻“哦”了一声,微微抬首看了下灯火通明的乾清宫,却照射不出玄烨的身影,也不想对梁九功的说辞进一步的追究,只是伸手将食篮子交给他,微微道语:“既然皇上在忙,那本宫就不打搅了,劳烦梁公公将点心交给皇上,要知道损了皇上的龙体,你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本宫砍的。” 梁九功稍稍舒了下,对于芳儿恐吓的言语也不放在心上,紧握了手中的食篮子,恭敬的应承道:“奴才谨遵皇后娘娘的懿旨,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抬首便见芳儿翩然转身的举动,他又躬身说道:“奴才恭送皇后娘娘。” 方一言毕,便从乾清宫大殿之内传出一声娇嗔,“臣妾不依,定要皇上为承瑞讨回一个公道,不然臣妾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闻言梁九功不禁双眉紧蹙,暗叹这荣常在大声说的不是时候。(.)他见原本已经步下台阶的芳儿现在正转身对上自己,一双清澈无波的眸子盯着自己,仿若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说了世上最可恶的谎言。 芳儿重新步上台阶,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微笑,“这就是梁公公口中皇上事忙?”既然言语中提起承瑞,想必此刻在殿内的人是荣兰。目光扫过梁九功的面,芳儿淡淡的说道:“梁九功,你当本宫是什么人,要你大费周章的來欺瞒本宫?”不待梁九功解释,她又继续喝道:“荣常在是皇上的妃子,來乾清宫求见皇上是理所当然之事,用得着你拿话來堵本宫的路?” 梁九功见芳儿言语虽然平淡可当中却掩不住一股怒气,当下便跪下说道:“皇后娘娘恕罪。” “恕罪?”茗烟微微冷笑,哼哧了一声,“梁公公你欺瞒皇后娘娘,让娘娘伤心,还敢谈恕罪二字岂不可笑?” 芳儿稍一抬首制止了茗烟对梁九功的斥责,好歹这梁九功是太监总管,怎么着也不能叫茗烟一个小丫头说教。她让小李子上前扶起梁九功,微微叹出一口气,看着这个在皇上身边已经伺候多年的大太监,“说罢,为何欺瞒本宫?” 梁九功在宫里生活里大半辈子,又岂会不知道面前这个温婉的皇后娘娘心中早已经将事情猜了个十之**,如今叫他说出來,只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罢了,太聪明的人最后只会伤了自己。 “荣主子前來求见皇上,是为了端常在怀有身孕一事。”见芳儿挑眉看向自己,梁九功只得叹息一口气将事情说了下去,“大阿哥去世不下几月这端常在有怀了身孕,荣主子心里不平,说娘娘轻饶了凶手,硬要皇上给个说法。奴才为了不让娘娘忧心才出此下策,不想还是天不遂人愿。” 本想承瑞去世一事可以让荣兰收敛一下不要生出那么多事,却不料她还是不知道进退,看來这些年待在惠欣的宫里对她沒什么帮助,也该换个地方了。 “梁公公的忠心本宫知道了,只是这乾清宫是皇上处理政事的地儿,她來此吵闹未免也太沒规矩了些。”轻唤了声小李子,芳儿又道:“淑贵妃独自一人在翊坤宫也忒寂寞了些,赶明儿你着内务府将荣常在的衣饰物品搬去翊坤宫的淡影楼,让她好好去陪陪淑贵妃,若是荣常在问起,就说是本宫的意思,慰劳她丧子之痛。[]” 小李子“喳”了一声,便弯身退下,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梁九功闻言不禁咧开了嘴,一抹好笑之意涌上面容。虽说这淑贵妃在宫里是极为安静的一个人,极不争宠也不献媚,仿若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但是依照梁九功多年來看人的眼光,他清楚的知道那淑贵妃可不是个小角色。荣常在在翊坤宫生活,定能学到不少知识。 殿内又传出荣兰不知道进退的声音,“臣妾认为皇后娘娘善待凶手,是对臣妾的不公平。虽说不是皇后娘娘下的毒手,但是凭借她此番做法也难逃嫌疑,请皇上为臣妾和死去的承瑞做主。” “那你想皇后怎么样?”玄烨的口吻虽然平和,但是芳儿能听出他当中包含了诸多的不耐烦。 “皇后娘娘处事不公,不配当后宫之主。” 众人闻言均是一脸惊讶的回首看看芳儿,但见她一脸笑意,颇为不在意,反而伸手将梁九功手中的食篮子接了过來,淡淡的说道:“这糕点还是本宫亲自送进去的好,不然梁公公可就要遭受殃及池鱼之灾了。” “放肆----”殿内传出玄烨一声斥责,然后便听闻“晃当”一声,想必是桌案上的东西摔了满地。“皇后不配当后宫之主,你马佳荣兰就配吗?一个包衣女子竟敢和出身名门的皇后相提并论,你也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小小的常在竟然敢说废后一事,你简直是胆大妄为。还有承瑞一事朕三令五申命后宫众人都不准再提,莫不是你以为你是承瑞的额娘就可以沒有顾忌?朕告诉你,若再有下一次,朕就将你废了。滚----” 梁九功想想皇后的话甚是有道理,此刻的皇上正如一头盛怒之下的狮子,谁进去谁遭殃,除了皇上真心相待的皇后娘娘。便也不阻止芳儿的举止了,反而伸手拦下了欲要跟进去的清月和茗烟,“让皇上和娘娘两个人单独处一会儿,你们就别跟进去了。” 芳儿推开乾清宫的大门,便见到荣兰匆匆忙忙的退了出來,面上挂着泪珠,娇艳欲滴,令人看了毫不心疼。在见着自己后,面上露出吃惊之色,随即却又愤恨了的看了一眼自己,这才跨出了乾清宫的大门。 荣兰就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任何风吹草动都不放过,只是她越是如此玄烨便就越发不待见她。承瑞一事是博尔济吉特慧慧所为,但这背后所牵扯到的确实蒙古科尔沁和大清的安定。她要玄烨为其和承瑞做主,罢免她皇后之位是小,若因为出尔反尔废了慧慧的封号而引起了战争,那将要牵连多少无辜的百姓,为何她就是想不明白呢? 看着荣兰远去的背影,芳儿无奈的摇摇首,希望在东珠姐姐的身侧,荣兰能学到不少利己的事儿吧,不然在这宫里,她迟早会被人利用、陷害而不自知。 轻轻叹一口气,举步踏入殿内,便见脚边均是凌乱不堪的奏折,可见玄烨方才发了好大的火。面上露出一抹微笑,芳儿略带戏谑的说道:“皇上将奏折扔了满地,是嫌宫婢打扫这乾清宫不够仔细,还是说皇上不欢迎臣妾?” 埋首在桌案上的玄烨听见芳儿的声音便迅速抬首,见她一袭月白色的宫装外披着一件鲜红的风衣,红白交加犹如雪花红梅般令人难以忘怀。眼底显露一丝柔情,离开座椅,越过满地的奏折來至芳儿的身侧,伸手提过她手中的食篮子,问道:“你怎么來了?” “臣妾有些冷,想來烤烤火,正巧听说乾清宫有人在发火,所以臣妾就來了。” 玄烨知道芳儿是他刚才对荣兰发火一事,淡淡一笑,牵着她的手一道來到桌案后的龙椅上坐下,“刚才的事儿你都听到了?”见芳儿伸手将食篮子中的糕点一一摆放在桌案上,他也伸手帮忙,可目光却还一丝不苟的看着芳儿的容颜。 芳儿听出玄烨话中试探的意味,她心里清楚玄烨一是怕她挂心,二是怕她再次为了承瑞的事儿而伤心自责,因此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夹起一块红枣糕放置精致的碗碟中,然后递给玄烨,道:“臣妾听说您为了政事又沒用膳便亲自做了些糕点,皇上尝尝吧。” 玄烨深深看着芳儿,似要看出个所以然來,半响却也看不个前因后果來,只是见着芳儿一双温柔的眸子看着自己,关怀之意不言而喻。抬首接过碗碟,然后轻轻咬下一口,清甜之味在口中散开,玄烨夸赞了一句“好吃”之后又咬下了第二口,随即才讲碗碟放置在桌案上,“芳儿亲手做的就是不一样。” 芳儿淡淡一笑,再往碗碟里布了一些糕点,“好吃皇上就多吃点。” 玄烨微微摇首,拉过芳儿的手,让她与自己一道坐在了龙椅之上,正面看着那一张令人心疼却又令人惊艳的容颜,“你就沒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自芳儿踏入乾清宫的那一刻开始,玄烨便觉得芳儿有话说。 “皇上明察秋毫,臣妾心里有什么话都瞒不过皇上。”芳儿柔情一笑,盈盈双眸看向玄烨一潭深邃的鹰眼之中,劝解道:“荣兰承受丧子之痛行为举止有所触怒皇上也是无可避免,再者说了,这件事情之上确实是我们亏欠了承瑞,亏欠了荣兰,皇上能包容就多包容一下吧。” 玄烨却不以为然,“她既然进了皇宫做了朕的妃子,那就应该遵守朕的每一个决定,承受这一切荣辱。今日她大逆不道之言朕可以不追究,但若日后还是头发长见识短,那可不要怪朕不留情面了。” 芳儿心知扭转不了玄烨想法,也知道这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便也就不语了,只是将布满糕点的碗碟再次递给玄烨。 接过碗碟,玄烨又尝了几口另外的糕点,然后轻轻唤了一声“芳儿”,闻芳儿轻应了一下,他才柔声说道:“过些日子,咱们去趟盛京。皇玛嬷一直想去祭拜太祖太宗,朕想着这些日子皇玛嬷的身子骨见好,就了了她这一心愿,你看如何?” 芳儿细想了下,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身子骨的毛病也逐一出來了,前些个月更是因为关节疼痛而下不了地,如今身子见好,去下盛京也不妨事,于是便问道:“皇上打算什么时候启程?臣妾也好去准备准备。” “就在这段日子吧。”玄烨淡淡的说道,然后又将几块糕点纳入腹中,“对了,将承祜也一并带去,独留他在宫里朕也不放心,况且他也该去拜祭太祖太宗了。” 芳儿闻言心下一惊,轻唤出声:“皇上……”言语中透露着不赞同,玄烨如此做摆明着就是要向天下诏告他属意承祜是继承江山的人选。 玄烨像是知道芳儿所想一般,他握住芳儿的纤手,说道:“你我的孩子本该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所生的阿哥才是朕所重视。”为了承瑞中毒身亡一事,芳儿在后宫中所承受的流言蜚语和荣兰的无理取闹,纵然芳儿始终不曾在他的面前表露分毫,但她越是如此他就越心疼,他必须得要所有的人知道芳儿在大清的地位。 见玄烨心意已决,芳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心中隐约觉得承祜年纪尚小承受不起这么大的荣耀和福气。 第二百二十五章 出游 康熙九年八月,玄烨为还了太皇太后的心愿,便亲自陪同太皇太后启程前往盛京拜谒太祖太宗皇帝的福陵、昭陵。而皇太后自入宫之日起便未曾到过盛京,过往一切祭祖活动先帝顺治爷都带同端敬皇后前往,此番为了避免触景伤情,婉言留宿宫中。 芳儿心知东珠素來不喜热闹,便也做主将她留在了宫中,让其执掌六宫事宜,为皇太后分忧解劳,同时也下了恩典,将承庆的衣物搬入咸福宫,好让惠欣贴身照顾。 一路上,玄烨异常的兴奋,这是他第一次远离京城,在这山海关外的无边草原之上,顿时让他的心胸开阔不少。他掀开轿撵的黄布帘,一望无际的草原映入眼帘,转首朝里惊喜的说道:“芳儿,你快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风吹草低见牛羊。” 芳儿闻言只是浅浅一笑,心中虽然好奇这无边无际的草原,但奈何怀中抱着承祜,加上奔走的轿撵,也不好有一番动作。只是沒想到承祜听见了玄烨的惊呼声,心里起了好奇之意,在芳儿的怀中扭动着自己的身躯,稚嫩的声音请求道:“皇额娘,我要看,承祜要看。” 玄烨怜爱似的看了一眼恳求着的稚子,自芳儿的手中接过承祜,小心翼翼将他怀在自己的胸间,在确定承祜不会摔下轿撵以后,他掀开挡在承祜眼前的帘布,道:“承祜,看归看,但是要当心。” 承祜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满目的神情已经被满地的牛羊给吸引住了。自小在皇宫长大,承祜眼睛所及之处便是高耸的红墙绿瓦,此番壮阔的草原是他从未见到过的,也难怪他看的津津有味了。[.超多好看小说]承祜指着那成群结队的牛羊,兴奋的对着玄烨说道:“皇阿玛,快看,那么多羊,像一团团白云似的,好漂亮。” 玄烨感概道:“皇阿玛小时候,你祖奶奶跟我讲她幼年时在科尔沁骑马放牧的情景,让我无限向往。”他低下首慈爱的问道:“承祜想不想骑马?”在得到承祜乖巧的“嗯”了一声之后,玄烨掀开马车的前帘,吩咐道:“聚忠,替朕备马,朕想下去骑马。” 耿聚忠很快骑着一匹棕红色的好马牵着追影便飞奔了过來,玄烨将承祜重新放回芳儿的怀中,然后跃下马车,回首对着芳儿笑道:“朕骑马去了。你想不想來?” 芳儿淡淡笑着,微微摇首,这时候她才发现一向跟在玄烨身边的曹寅如今却不在了他的身侧。此次前往盛京,除却耿聚忠,曹寅和纳兰容若一个人也不在。容若倒还说得过去,毕竟是有家室的人,但这曹寅又是怎么回事? “皇上,曹寅人呢?此番怎么不见他的踪影?” 玄烨抚触着追影柔顺的马毛,然后一跃翻身上马,“朕将江南制造的肥缺给了曹寅,前些日子他带着奶妈一道上任去了。”他说的极为淡然,仿若在谈天气一般自然。但是芳儿能明白玄烨此举背后的意义。 明面上看,曹寅是奶妈之子,自小伴在皇上的身边,尽心尽力,为了回报曹寅的忠心,皇上将江南制造如此肥缺给了曹寅,也不为过,总体上來讲不外乎的任人唯亲罢了。可这背后的原因呢?只怕也只有皇上身边的几个亲近的人知道了。 承祜看着玄烨如此潇洒帅气的翻身上马,咯咯笑个不停,执意要离开芳儿的怀中,“额娘,我也要马马,骑骑,额娘……” 芳儿沒好气的给了玄烨一个白眼,瞧他一时心血來潮要骑马,现在承祜有样学样了。芳儿命人掀开轿撵上的布帘,让承祜可以看到整片的草原,然后细心的说道:“承祜乖,等承祜快快长大了,再去骑马好不好?现在承祜还小,额娘可不放心让承祜骑马,要是承祜受伤了,额娘可是要伤心的,承祜不希望额娘伤心吧?” 承祜乖巧的颌首,柔和的小手抚上芳儿白皙的脸庞,“承祜乖,额娘不伤心,承祜要快快长大,跟皇阿玛一样。” 轿撵中坐着的是他爱新觉罗玄烨此生最为重要的妻子和儿子,他满目爱怜的看着互动的母子,然后牵扯缰绳,微微一笑,便策马前行了。 柔嘉和太皇太后共坐一辆轿撵,她掀开帘子,见玄烨和耿聚忠在前方言谈甚欢,也嚷嚷着要下车骑马。 太皇太后对此笑道,“你就老老实实的坐着吧,都已经嫁了人的姑娘了,不要想到哪出是哪出,弄得聚忠好不闹腾。” 柔嘉撅着嘴,撒娇道:“皇玛嬷,您就宠我一次吧,我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沒骑马了,咱们满族女子骑马打猎,样样都不输给男人,凭什么现下我要坐马车,皇帝哥哥和聚忠却可以骑马呢?” 这丫头总有自己的一副道理可以劝说人,太皇太后笑着叫苏麻喇姑吩咐人停下马车,然后笑着说道:“什么时候你可以有芳儿的十分之一,哀家就欣慰极了。下去吧,记着,满族女子从不输给男人,可不要给哀家丢脸。” 柔嘉喜出望外,娇俏的说道:“那我下去了。” 太皇太后微微颌首,关爱的说道:“去吧,哀家知道你的心里早已经痒痒了。自己当心着点儿。” 柔嘉下了马车,吩咐随行的侍卫牵一匹马过來,然后手脚利索的翻身上马,扬鞭直追,赶上了队伍前列的玄烨和耿聚忠。 “柔嘉,除了孔姑姑意外,你死朕见过的骑术最好的女子。”玄烨赞道。 柔嘉狡黠笑道:“我怎么敢跟孔姑姑相提并论,就连皇后嫂子,我也自愧不如呀。皇帝哥哥难道忘记了,那一次在皇家马场,芳儿姐姐大战博尔济吉特慧慧的事情了吗,那慧慧可是骑马的好手,芳儿姐姐能胜了她,足见实力非凡。” 提起那一事,玄烨的神情微微一愣,脑海中出现的是慧慧扬手鞭打芳儿的画面。淡淡的说道:“芳儿出嫁前虽是有名的四全姑娘,但骑射并不是她的长项,那一次,芳儿能获胜,追影的功劳也不小。”说着,赞美似的摸了摸追影柔顺的马毛。 耿聚忠看出玄烨不想就皇家马场一事长谈下去,唯恐柔嘉不懂面色继续说下去,他瞧了下天色,便说道:“皇上,已经是晌午了,是不是歇一下?正好这里有条河饮马。”见玄烨点点头,耿聚忠便扬声命大队人马停下來休整片刻。 芳儿自轿撵上走了下來,此刻的承祜已经不吵不闹的睡着了,她四周环顾了下,见玄烨站在水草丰美的河边,便翩然的走了过去,稍一靠近,便听闻玄烨缓缓念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有出來巡游,才能感受到这八个字的分量。” 芳儿闻言淡淡一笑,目光注视着远方美丽金黄的胡杨林,“如今您已经是真正将皇权捏在手中的皇帝了。” 玄烨微微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说道:“还远沒到可以松口气的时候。东南西北,四处都有敌人。” 芳儿见他目光深远,心知他的抱负远大,心里无比欣慰。 玄烨回首凝望芳儿姣好的面容,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芳儿,如果当时输的不是鳌拜而是朕,那咱们带着孩子住在这里也不错。悠哉乐哉!” 芳儿心里一沉,颇为不悦,低声唤道:“皇上----” “我知道,倾巢之下,岂有完卵?”玄烨淡然向她笑笑,神情中有着一丝酸楚,“可我也知道,如果我输了,你和孩子都会陪着我。”他叹口气之后振作精神,挥鞭指向远方,豪情万丈的说道:“为了你,为了承祜,朕永远不会输,朕永远都不会输。” 第二百二十六章 分宫 坐在轿撵之上,芳儿安静的看着书籍,听见外头一阵吵闹,细闻那声音竟是柔嘉欢快的呼喊,原來已经到了盛京。柔和的瞧了一眼已然安睡在侧的承祜,嘴角微微勾出浅浅的笑容,当中的满足感不言而喻。 纤手挑起一侧的帘布,拱门的阴影覆上轿撵,顿时眼前暗了不少。芳儿曾经听索尼讲过,那是大清门,乃盛京宫殿的正门,又称为午朝门,稍稍抬首打量了一番,绿剪边黄琉璃瓦硬山顶,面阔五间,中央三间为门道。门外左右为文德、武功两座牌坊。路南有奏乐亭和东西朝房。 天命十年三月,太祖皇帝将都城迁移至此,同一年便在城中卫城中心部位偏东南角的位置修筑宫殿;后來太宗皇帝继位,用了五年的时间对盛京和皇宫进行了改造,太祖皇帝在其原來王府的基础上修建了新的大内宫殿,并将原沿袭自城中卫城的十字形街道改为井字形街道,从而将皇宫置于城池的中央。 步下轿撵,芳儿弯身将承祜抱在怀中,见前头太皇太后的轿撵已然落下,又瞧见苏麻喇姑掀开了轿撵的幕帘,芳儿想要上前服侍却发觉自己怀中抱着承祜,也就止步不前了,所幸阮雪已经伶俐的上前搀扶太皇太后了。 芳儿微微一笑,见四周不见玄烨的踪影,便低声问道:“皇上呢?” 小李子躬身答道:“刚进了大清门便有一众官员上來禀告朝中事宜了。皇上心系国家大事,便领着额驸大人一道往崇政殿去了。至于公主,想好好瞧瞧盛京的风貌便自行策马离去了。[.超多好看小说]临行前,皇上吩咐了,说后宫居住安排,皆有娘娘作主便是。” 芳儿微微颌首,心知玄烨勤政爱民的心思,因此也沒有说什么。只是举步上前來至太皇太后身侧,稍稍行了一个礼,“皇玛嬷万安。”见太皇太后颇有感触的看着四周的一切,便笑着说道:“皇玛嬷,舟车劳顿想必已经累了,不如先去清宁宫休息一会儿吧。” 太皇太后淡笑着摇首,欣喜芳儿的体贴,却也不想让一众妃子为了她这个老婆子而耽搁了。这盛京,虽有不少的回忆,但她最美好的回忆却一直停留在了草原之上。“不了,还是先安排众人住下吧。” 阮雪与芳儿对看一件,娇俏一笑,“老祖宗,您是长辈,您先说说您想住在哪里?” 苏麻喇姑瞧了眼若有所思的太皇太后,轻声问着:“不如就永福宫吧,太皇太后对那儿也比较熟悉。” 永福宫就是她一辈子挥之不去的记忆了,就连陪伴她多年的苏麻喇姑也如此认为。昔日居住永福宫,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今日若是还住在永福宫,那便是一个笑话了。 “哀家想跟姐姐好好说说话,就住关雎宫吧。” 芳儿见太皇太后对苏麻喇姑提议居住永福宫有所抵触之色,便想着让太皇太后居住清宁宫,不想老祖宗自己提出居住关雎宫。既然如此,她也不便说什么了。“老祖宗既然喜欢关雎宫那就请苏嬷嬷将老祖宗的衣物搬至关雎宫去吧。[.超多好看小说]”见苏麻喇姑微微颌首,随即吩咐身后的宫婢忙活起來,芳儿浅浅一笑,“关雎宫若有缺少之物,还请苏嬷嬷直说,务必叫老祖宗住的舒心才是好的。” “娘娘,放心,那是奴才的本份。” 趾麟宫名号显贵,随行的妃子中也只有阮雪一人有资格居住趾麟宫了,因此芳儿微微侧首轻唤一声“清月”,在闻得清月应承之后,便吩咐道:“你着人将佟妃娘娘的衣物搬至趾麟宫。”见清月领命而去,芳儿抬眸对上阮雪,微微一笑道:“佟妃先行伴着老祖宗去关雎宫吧,待本宫办妥一切事宜之后再去关雎宫给老祖宗请安。” 太皇太后微微颌首,算是默许了芳儿的举止,见她抱着承祜还要操心一切后宫事宜,便道:“哀家也许久不见承祜了,就让苏麻抱到关雎宫给哀家好好瞧瞧。” 芳儿福身谢过太皇太后,便让苏麻喇姑接手抱过承祜,轻声嘱咐了苏麻喇姑几句,便瞧着阮雪伴着太皇太后离开了。僖贵人一见太皇太后离去,便忙走至芳儿跟前,未及行礼问安就问道:“皇后娘娘,臣妾住在哪儿?”还未等芳儿回答,她便又娇声说道:“不如就让臣妾住永福宫吧,也好让臣妾沾沾老祖宗的福气,将來也好为皇上生个阿哥。” 茗烟看不惯僖贵人一福高傲的样子,正欲开口斥责,却叫芳儿暗中阻止了。瞧着一袭光鲜亮丽装扮的僖贵人,芳儿只是淡淡一笑,她的心思自己又何曾不知道呢?老祖宗居住永福宫,生下了先帝顺治爷,荣登母仪天下之位,这僖贵人也想效仿太皇太后呢?只是,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老祖宗,有那个福气。 越过僖贵人,不理她的絮絮叨叨,芳儿的目光落在了荣兰的身上。此次将荣兰带至盛京,是她向玄烨求的恩典。或许怜她一片失子之痛吧。自从将荣兰迁移到翊坤宫的淡影楼之后,芳儿还未曾单独见过她,现下怕是第一次。较之从前,荣兰倒是安分了不少,途中也未见到她有失分寸得体的言语和举止,想來东珠姐姐教导的不错。沉默文静的荣兰配上她那一副娇艳的容颜,倒是让人喜欢不少。 抬眸看向僖贵人,不怒而威的尊贵让僖贵人噤了声,芳儿指着后头僖贵人一大堆的衣物首饰说道:“将你家主子的衣物搬至衍庆宫,至于这永福宫,就荣常在居住吧。” 荣兰微微惊愕,却也沒说出來,只是福身说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然后便领着自身的宫婢往永福宫的方向走去。 芳儿对于荣兰的举止很是满意,浅笑着颌首,瞥见僖贵人一副不平之貌,心下可笑,出言问道:“莫不是僖贵人不喜欢衍庆宫,想住一住分属中宫的清宁宫?” “臣妾不敢。”僖贵人福身说道,不想被芳儿瞧了笑话,她高傲的说道:“永福宫到底是五宫之末位,是臣妾一时糊涂才说出了这不符合身份的话。荣常在身份底下,住那永福宫正好。只是皇后娘娘您就不怕您的此举安排,让荣兰那贱人怀恨了心?” 芳儿吩咐着茗烟和小李子,将从京城带來的衣物放置清宁宫安顿好,以期皇上处理完政事便能安心居住。闻见僖贵人不怀好意的挑拨离间之际,她只是淡淡一笑,不以为意的说道:“本宫劝解僖贵人凡事三思而后行,记得祸从口出这四个字。老祖宗出身永福宫,那说明永福宫是真正有福气的地儿,大阿哥早亡,本宫让荣常在居住永福宫就是想让她沾一沾老祖宗的福气,好能为皇上再诞下一个小阿哥。衍庆宫位居关雎宫之下,绝不会辱沒了你僖贵人,本宫希望你好自为之,学学荣常在那份安静的样儿,别叫本宫听到你今日出言不逊之言,不然别顾本宫不顾姐妹之情了。” 僖贵人自知说不过芳儿,冷哼了一声,甩手走人。 如此色厉内荏的僖贵人,若是沒了玄烨的宠爱该如何在宫中立足呢?芳儿无奈的摇首,她虽然不足为惧却也甚为惹人厌恶。悄声一个叹气沒入空中,芳儿见清月已然來至身侧,便问道:“关雎宫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回娘娘的话,安排妥当了。”清月恭敬的回答了,“另外奴婢自作主张往各宫派遣了几名宫婢,以备差遣。” 芳儿浅笑着赞道:“做得好,清月你越來越可以独当一面了。”抬首瞧了下天色,料想玄烨也该回來了,便说道:“我还从未來过盛京,现下咱们好好去瞧瞧清宁宫。”随后又想起什么,吩咐着:“对了,着人告诉佟妃一声,皇上的晚膳应该在关雎宫享用了,叫她和苏嬷嬷好好准备。” 清月轻声应下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温馨一刻 清宁宫位于高台之上,前有凤凰楼,四周为高墙,构成独立的城堡式建筑。[]凤凰楼为清宁宫内院的门楼。高三层,歇山顶,面阔进深各为三间。曾是太祖皇帝计划军政要事和举行宴会之地,先帝入关后改为存放实录、玉牒、御影以及玉玺的场所。 清宁宫为五开间前后廊硬山式,绿剪边黄琉璃瓦。室门开于东次间,屋内西侧形成“筒子房”格局,东梢间为帝后寝宫,宽大的支摘窗式样朴素,棂条皆以码三箭式相交,宫门亦不用隔扇式。西边四间为神堂,是萨满教祭祀之所。正对宫门竖立祭天的索伦竿,东为关雎宫、衍庆宫,西为麟趾宫、永福宫。殿顶铺黄琉璃瓦镶缘剪边,前后皆方形檐柱,柱头饰兽面,檀枋施彩绘等。 芳儿领着清月和茗烟一道步入清宁宫,四周打量了一番,耳边闻得茗烟奇道:“娘娘,为何这清宁宫的格局竟和咱们的坤宁宫如此相似?”随后有听闻她一脸笑意的看向芳儿,故作神秘的甜甜说道:“莫不是皇上心疼娘娘,怕娘娘在盛京住不惯才着人特意将清宁宫布置的跟坤宁宫一般?” 芳儿轻点了一下茗烟的脑勺,对于她自娱自乐的言语甚为无奈,这丫头片子总能想出稀奇古怪的事儿來,也不知道这些年让她跟在清月和乌苏嬷嬷身侧都学了些什么。“你这丫头倒是自作聪明,不过倒也说对了一半。”眼睛瞥见一旁的清月也如茗烟一般露出新奇的目光,芳儿微微笑了笑,然后解释着:“大清沒入关以前,这清宁宫便是帝后的寝宫,先帝率兵入关以后,这盛京的宫殿便作为行宫了。为了保留咱们满人独有的特色,先帝便命人将清宁宫的格局尽数搬到坤宁宫。因此两宫相似也是无可厚非的。” “原來如此。”随行在后头的陆尔泰轻轻说道,若说这坤宁宫参照清宁宫的样式也不尽然。目光所及之处,均可发觉清宁宫比紫禁城中的坤宁宫多了几分满蒙的特色。[.超多好看小说]再如何参照盛京,这紫禁城毕竟是明朝永乐皇帝所建,集结的尽是汉家风采,岂是满人可以比拟。 陆尔泰微微冷哼了一声,声音不重却足以惹來芳儿的注视。对上那一双清澈温婉的眸子,陆尔泰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态从未放开。父亲陆健的死依旧在他的心上,依旧刻在他的脑海中。或许并非放不开对皇上的怨恨,而是放不开这个满清朝廷对汉族士子的轻蔑和无视吧。 在芳儿无奈的叹息中陆尔泰撇过了自己的目光,却在不禁意间见到窗外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收起自己失态的心情,陆尔泰在玄烨踏进宫门的那一刻便跪膝在地,高声喊道:“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玄烨轻轻道了一句“平身”便快步越过陆尔泰來到芳儿的身侧,轻柔的将她扶起,见随侧不见承祜和教养嬷嬷,问道:“承祜呢?” 芳儿微微一笑,每逢玄烨见到承祜不在她的身侧总有此一问。抬手为他整理了下略有凌乱的衣襟处,然后方才说道:“老祖宗想念承祜,便叫苏嬷嬷抱去了。皇上若是念着孩子了,待会儿晚膳时分便可见着了。” 玄烨轻轻“嗯”了一声,见清月伶俐的奉上热茶,刚抬手掀开杯盖,便想起一事,笑着问道:“今儿个晚膳不会见到什么不该见到的人吧?” 芳儿柳眉微微一挑,心知玄烨说的是荣兰,想着他还为自己求情将荣兰一道带至盛京一事而感到不满。嘴角噙着一抹柔情的笑意,也不点破,只是装傻说道:“都是自家人,哪里会有什么不该见的人?” “朕听梁九功说你将这荣常在安排在了永福宫?”试探着问道,见芳儿直认不讳的颌首,玄烨的目光对上那双清丽眸子,“那可是个好地方,你怎么会想到把她安排到永福宫呢?朕想着你素來不喜欢荣常在。” 芳儿挥手命清月等人在一旁候着,嘴角含笑看了一眼梁九功,也不恼他的消息灵通。为了永福宫一事,僖贵人不依不闹的矫情想來已经叫玄烨给知道了去,既然如此她也不多加解释了,免得欲盖弥彰。翩然在玄烨对侧的炕上坐下,免了茗烟要奉上的茶水,“不就是一座宫殿么,皇上都说随臣妾安排了,现下怎么突然问起來了?”见玄烨面色一愣,略有尴尬之意,芳儿便知自己料想不错,这僖贵人已经去他那儿闹过了。 掩嘴轻轻一笑,芳儿试着问道:“早前僖贵人就向臣妾要那永福宫,只是臣妾觉着衍庆宫比较适合僖贵人的身份,便沒有同意。莫不是她找皇上诉说臣妾的不是了?” 玄烨将茶杯搁置小案上,浅浅一笑,当中有自作孽不可活的意味,瞧着芳儿一脸娇俏的样儿,他便知她早已洞察了一切。微微叹息道:“皇后心细如尘,朕心里想什么都瞒不了你。”想着來清宁宫的路上,僖贵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诉说芳儿仗势欺人,玄烨心知当中添油加醋了不少,见着芳儿便不免随口一问,却不料叫她笑了去。 “僖贵人的话朕并不相信……”玄烨喃喃说道,岂料话说了一般便叫芳儿给截了去。但见她淡淡一笑,“皇上不必解释,臣妾只是说着好玩罢了。何必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坏了皇上和臣妾之间的夫妻情分呢。”随后她又回答了玄烨方才的问话:“老祖宗居住在关雎宫,晚膳臣妾已经吩咐下去备在关雎宫了,也好让老祖宗乐乐。至于这人,除却老祖宗、皇上和臣妾,便只有佟妃妹妹和柔嘉夫妻了。莫不是皇上也想让僖贵人一同前來?若皇上有此意,臣妾这就叫小李子传旨去。”说着便真的唤來了小李子。 玄烨沒好气的给了芳儿一个宠溺的眼神,瞧见她眼中的笑意,自己也就笑开了。恰见小李子闻声进來,玄烨忍着笑意说道:“无事,你且下去吧。”见小李子一脸茫然,不知道所以然的样儿,玄烨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过心中也很欣喜,如此娇俏的芳儿可不常见,看來出了紫禁城,将芳儿原本压抑的性子也解放了。 “将僖贵人一同带來,相信当中的理由你也清楚,又何必拿此事來笑朕呢?” 芳儿歉然的笑着,她知道玄烨现下正在重用僖贵人的阿玛,因此将她带來盛京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想起刚步入盛京玄烨便被众臣叫去商议国事了,心下担忧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便问道:“朝里沒出事吧?” 玄烨微微摇首,给了芳儿一个安心的眼神之后,便吩咐梁九功说道:“你领着他们都出去吧,朕有些话要单独跟皇后说说。” 梁九功恭敬的应下,然后便领着清月、茗烟都退下了。走至站在门侧的陆尔泰旁,见他纹丝不动,便说道:“陆大人,皇上有些体己的话要跟娘娘说,咱们还是出去吧。” 但是陆尔泰并不买梁九功的帐,整个皇宫之中他只遵从芳儿一人的命令,因此他下意识的抬首看向芳儿,在得到芳儿的颌首示意之后,才提着佩刀离去。留下一脸愕然的梁九功,心中虽有不满,但是这陆尔泰是皇后娘娘的表哥,又是皇上亲自下诏选进宫中,因此不好得罪,他也只好忍下这口气了。 玄烨在一侧倒是将梁九功和陆尔泰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待屋内只剩下他跟芳儿二人之时,才略有沉重的说道:“尔泰这个性子,找个时间你得好好说说了,在皇宫里容不得他使性子。” 芳儿也明白当中利害关系,但是她又能说什么呢,不期然想到玄烨未來清宁宫时尔泰的神态举止,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略带无奈笑容的说道:“他的性子像极了陆健,也幸亏是在臣妾的身边,不然就算有心保他也无能为力了。” 陆健虽然高傲但其品性却是玄烨极为佩服的。尔泰身为其子自然是遗传了陆健的性子,但是如今他已经成为了满人,又在皇宫中述职,容不得他孤傲的性子。归咎到底,造成陆健等江南学子此种气节的正是朝廷不平等的满汉关系吧。 “方才在崇政殿内,朕下令改变官制,将汉官品级与满官划一,从此消除了同一官职满人一品而汉人五品的现象。”玄烨淡淡的说道。 大清的官制自先帝入关以來从未改变,乃睿亲王多尔衮亲自制定,玄烨此举无疑是在朝廷里掀起了波浪。芳儿不禁担忧道:“皇上此举在在汉人官吏和儒生士子中必定引起极大冲击。” 玄烨赞许的瞧了一眼芳儿,赞赏她看的通透,然后又缓缓说道:“另外,朕还将内三院恢复为内阁,设殿阁大学士,恢复翰林院等文职衙门。并在内阁和部院衙门充实了一大批有真才实学的贤臣。皇后想知道他们是谁么?” “后宫不得干政乃是祖宗遗训,皇上若想说,那臣妾洗耳恭听,若皇上不愿说,那臣妾也绝不多问。” 玄烨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他们是: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魏裔介、图海等;翰林院掌院学士熊赐履;都察院左都御史明珠,还有龚鼎孳、王熙等六部尚书。”见芳儿闻言之后便蹙起了双眉,玄烨不解的问道:“芳儿,你怎么了?” “臣妾位居中宫,赫舍里家族已经荣耀至极,皇上又加封臣妾的叔叔索额图为保和殿大学士,就不怕旁人说闲话吗?” “若说皇后有长孙遗风,朕料想也沒人敢反对。”执起芳儿的双手,玄烨安慰道:“放心,朕并不是任人唯亲的昏君,索额图确有才干,朕才会加封。朕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清的万世基业。若要说朕任人唯亲,那为何不见朕加封你的阿玛和弟弟呢?”见芳儿眉间稍有舒展,玄烨抬眼瞧了下窗外的天色,“咱们也差不多时间到关雎宫给老祖宗请安了。” 芳儿轻“嗯”了一声,然后直起身子,唤來清月,让其先去关雎宫准备晚膳,免得苏嬷嬷一人忙不过來。 第二百二十八章 触景伤情 大清入关几十载,先后有先帝顺治和当今圣上执掌朝政,但此次盛京祭祖却是执掌天下以來的第一回。(.好看的小说)先帝生前总想着回盛京祭拜祖先,奈何一直敲落不定日子,以至于留下遗憾。近些年來,太皇太后的身子每况愈下,可心里总是念叨着她在盛京为妃的日子,也留恋着她在科尔沁草原上的美好时光。科尔沁地处蒙古偏远之地,距离京城遥远,舟车劳顿怕是太皇太后的身子受不住,因此玄烨只能满足太皇太后來盛京的意愿。 翌日清晨,玄烨率着一干妃子和文武百官來至太庙,仪式庄严威武,令人感到难以言喻的神圣。芳儿着教养嬷嬷抱着承祜,然自己则伴着太皇太后移步來至太庙。此刻玄烨已经在此等候,见到太皇太后的身影,便向太皇太后躬身行礼道:“孙儿见过皇玛嬷。” 芳儿放开搀扶太皇太后的双手,福身请安,“臣妾参见皇上。” 大庭广众之下,文武百官之前,玄烨依旧不掩饰自己对于芳儿的宠爱,亲自上前扶起芳儿,“皇后不必多礼。”然后移步走至另一侧,宠溺的抚摸了下承祜的小脸,便抬手搀扶太皇太后,一道走向太庙,“孙儿已经备下一切,就等老祖宗上香了。” 太皇太后笑意颌首。 太庙之中原本供奉着太祖太宗皇帝的画像和牌位,如今二人之侧又摆上了先帝顺治爷的画像和牌位。步入殿堂,太皇太后抬首便见着了三幅画像,有太祖皇帝努尔哈赤,那个改变她一生命运轨迹的帝王;有太宗皇帝皇太极,她的丈夫;有世宗皇帝福临,她的儿子。但单单沒有他的存在。 嘴角挂起一抹凄然的笑容。怎么会有他的存在呢,早在福临亲政以后,他的画像和牌位便已经撤下了……苏麻喇姑的一声叫唤“格格”拉回了太皇太后久远而又哀伤的回忆,微微抬眸,迎上苏麻喇姑那一双穿透她内心的双眼。 苏麻喇姑微微一笑,“太皇太后该上香了。”说罢便将手中已然点燃的三柱清香递到太皇太后的手中。 面前薄烟缭绕,太皇太后那一双看透万般事情的双眼轻看了一下手中的三柱清香,深吸一口气,将遥远的思绪抛去。终其一生她只能是紫禁城慈宁宫中的太皇太后,高高在上,为着大清的基业而劳心劳力,拼着她一生的精力守护他万般不易打下的江山社稷。然而这美好的回忆终究只会是回忆,她也只能在午夜梦回之际缅怀罢了。 对着三幅画像和三个牌位,太皇太后微微躬身,身后的玄烨和芳儿以及一干妃子和文武大臣也随之躬身敬礼。 起身之后,太皇太后对着玄烨说道:“哀家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才站了稍一会儿便觉得累了,接下來的事儿皇帝就自己看着办吧。”见芳儿要上前伴着自己回关雎宫,她稍一摇首道:“皇后的孝心,哀家身受了。此番是你第一次來盛京祭拜祖先,切不可失了礼仪,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必理会哀家了。” 芳儿微微颌首,福身行礼道:“多谢老祖宗提点,臣妾恭送老祖宗。” 太皇太后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领着苏麻喇姑便出了殿门。 苏麻喇姑侧首瞧了下太皇太后,发觉她行走的脚步略有疾快,心里太庙里的感触让她想起了以往,想起了那个不该想起的人。微微轻叹了一口气,盛京之行太皇太后压根就不该來。 “格格……”她轻轻唤了一声,待听到太皇太后似有若无的一声“嗯”,她便将心里的话说了出來。“您不该來盛京,纵然这里有很多回忆,但是都不如紫禁城來得清静。” 太皇太后淡淡一笑,叹道:“苏麻,世人都说你一向最知道我的心思,可现下你却猜错了。”她环顾了下四周的景色,感叹已经不如往昔。“人生在世总要活的毫无遗憾。可终其一生,我的遗憾已经无法弥补,我只能通过往日的景色和物镜來缅怀我的遗憾。” 苏麻喇姑明白了。近些年太皇太后的身子骨总是不见好,因此太皇太后的心里总是想着已经或许离大限之期不远了,因此要趁着自己还能走动的情况下,怀念一切和他有关的东西。慈宁宫固然清静,但到底沒有他的呼吸存在。而科尔沁,那个承载他们彼此之间美好的回忆的地方太遥远,因此只能选择盛京,选择这个他用生命守护太皇太后的地方了。 “知道我为什么不住在永福宫吗?”太皇太后喃喃的问道,见苏麻喇姑沉默不语,她又说道:“永福宫庄妃是太宗皇帝赐下的名号,是我一辈子摆脱不得的记号,我不想此时此刻位极太皇太后了都还要生活在太宗皇帝的阴影之下。而关雎宫……”太皇太后浅笑了下,像是想起了某一个美好的画面,“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关雎宫虽然记载着太宗皇帝和姐姐之间的回忆,但当中的美好也是我曾经所拥有的,这就已经足够了。” 想着海兰珠,想着董鄂妃,也想着此刻正在殿内的芳儿,太皇太后的心里又何尝不如一般女子那样羡慕着她们,羡慕她们能得到一份真挚的爱。羡慕海兰珠和董鄂妃纵然不能和太宗皇帝与福临一起携手到老,却能独占他们的满腔的思念,更羡慕芳儿,羡慕她能和玄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哪里像她,就连思念也不能堂堂正正的说出來。 苏麻喇姑闻着有些心酸,鼻尖似有一股子酸意冒出來,她幽幽的叹道:“格格,终究还是苦了你了。” 苦?真的苦吗?或许是吧!多年以來,她已经分不清什么苦什么是甜了,总觉着日子过一天算一天,也便靠近他一天了。 “皇太后嫉妒芳儿得到了她曾经想要的感情,其实在我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呢?”太皇太后微微的说着:“看着玄烨勤政爱民的样子,不像福临,也不像太宗皇帝,而是像极了当年的他……”她淡淡一笑,“或许是我真的已经老了,自从到了盛京,以前模糊的记忆仿佛变得清晰起來了,很多已经忘记的事情也慢慢的想起來了。” “有您看着和护着,皇后自然会母仪天下了。” 回首瞧了下太庙之内举止得当的玄烨和芳儿,太皇太后的心中多的是欣慰。“走吧,现在已经是皇上和皇后的天下,已经用不着哀家了。” 苏麻喇姑淡淡一笑,紧跟其后。 第二百二十九章 祭拜 |【92ks就爱看书网】 荣兰看着身穿一袭土黄色锦袍.佩戴红色璎珞的承祜.心中又不免想起了她早亡的儿子承瑞.想着若是承瑞还在世.他身为皇上的长子.此次盛京之行或许就有他的存在.也轮不到承祜一人独宠了. 清幽叹气一声.落入阮雪耳中.阮雪稍稍斜眼轻瞧一下.鼻间哼出一声冷笑.她本就看不惯荣兰那一张妖艳的脸和她那一身低俗的举止.加上身处后宫.她处处与自己不对盘就更加惹人厌烦了.也不知道皇后是怎么想的.不但把她安排到东珠姐姐的翊坤宫居住.还将她编排在此次的盛京之行中. 玄烨行叩拜之礼祭拜完太祖太宗皇帝之后.便将手中的三柱清香递给梁九功.让其在插在香炉之上.然后稍一转身便见着了在教养嬷嬷怀中乖巧的承祜.露出一抹宠溺的微笑.早前泛起的心思现下又涌上了心头.对着承祜伸出双手.便见承祜笑呵呵的投进自己的怀抱.玄烨稍稍逗弄了他一会儿.随后便吩咐道:“二阿哥今番初次祭拜祖先.不可草草了事.梁九功.快命人点染清香.朕亲自要抱着承祜上香.以显示隆重.” 众人闻言都惊讶异常. 芳儿双手轻捂着嘴巴.防止自己惊讶出声.失了身份.早前虽然已经听玄烨提起过此事.但如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來.岂不是更加肯定了承祜未來的地位.玄烨此番举止虽然是宠爱她们母子.恨不得将锦绣山河作为上苍最好的礼物早早的给了承祜.但终究还是太心急了. 微微摇首.却在不禁意间见到荣兰面露忧伤之色.念及承瑞.芳儿对她也起了一番怜悯之心.早些时候已经备下的东西现下可以有着落了.轻声唤來清月.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便见清月显示一惊.而后又恭敬的应下离去.芳儿这才舒心的笑了. “皇上.二阿哥年纪尚幼.祭拜祖先并不急于一时.待日后二阿哥长大成人也未尝不可.” 文武百官之中传出一抹不赞成之声.使得旁人都纷纷看向出声之人.暗叹他不会做人.二阿哥为皇后之子.乃是皇上的嫡子.素來听闻皇上宠爱皇后和二阿哥.如今当着文武百官后宫妃子的面.皇上当众表示要亲自抱着二阿哥祭拜先祖.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这位年少的君主是要向大家表示他所属意的继位人选呢.而且此人当着皇上和皇后的面公然提出反对之意.也不怕皇上一个恼火.脑袋分家. 玄烨微微挑眉.看着殿外神色不一的众臣.也很欣喜朝中竟然有人不畏强权.明知道芳儿和承祜在他心目中的位子.竟然还敢直言相告.此种人才当真难得.暗中给了一旁在侧的耿聚忠一个眼神.意在吩咐他记住此人的名字.以便日后重用.待得到耿聚忠微微颌首的回复之后.玄烨才淡淡的说道:“二阿哥乃太祖太宗的子孙.祭拜先祖年幼又如何.”言下之意他是一定要抱着承祜今日祭拜先祖了. 群臣闻言面面相觑.均不好作答. 瞧着一脸执意如此的玄烨.芳儿觉着他此次有些任性了.如此僵持不下可不是好事.必须有人出面调停一下才行.但是有些事情当着朝臣的面.她是不好开口说话的.也幸好幸好此番祭祖.索额图站列在众臣最前方.芳儿附耳对小李子说了几句.便见小李子悄身來至索额图旁说了几句. 芳儿见索额图听小李子附耳说了几句便抬首看向自己.于是就微微颌首示意.见他了然便也放心了. “皇上乃万圣之尊.亲抱二阿哥祭祖似有不妥之处.倒不如有皇后娘娘抱着二阿哥.也好显示皇后娘娘对先祖的敬意.” 玄烨倒是好奇索额图竟会在此刻站出來说话.目光中透着笑意.转首看向芳儿.但见她笑意盈盈便心知是她的主意.微微一笑.算是准了索额图的建议.抱着承祜走至芳儿跟前.然后将承祜小心翼翼的放置她的怀中. 正当芳儿抱着承祜.缓步走至牌位跟前.欲要躬身行礼之际.殿外众臣之中又出现了一道声音. “皇后娘娘已经位居中宫.今日皇上此举莫不是要给众位大臣一个指示.暗示二阿哥乃太子人选.”抬眼望去.乃是惠贵人的阿玛.现今的户部侍郎索尔和. 阮雪的嘴角泛起一股冷笑.好一个不知好歹的索尔和.当着诸位亲王和文武百官的面竟然敢提起储君一事.莫不是他以为他女儿纳喇惠欣生下三阿哥.就可以一步登天成为太子了.她本欲开口嘲笑.却想着朝中大事容不得她一个妃子來说话.但是她不说.自然有人会反驳.就看纳喇索尔和如何出糗了. “朕尚年轻.爱卿莫不是以为朕年老.怕江山后继无人才提出储君一事.” “臣不敢.只是微臣觉得皇上对二阿哥荣宠过多.这不得不让众人怀疑皇上的用心了.” 玄烨的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的问道:“就算朕宠爱二阿哥.要立二阿哥为太子.爱卿觉得不妥吗.” 索尔和躬身一行礼.道:“二阿哥身份贵重.自然是太子的最好人选.但诚如皇上所言.圣上正当盛年.日后定有诸多子嗣.二阿哥年纪尚幼.德行如何还得有待观察.因此微臣认为立储一事为之尚早.还请皇上三思.” “纳喇大人.”耿聚忠恭敬的轻唤一声.“由始至终皇上都未曾提及立二阿哥储君一事.这一切都是你纳喇大人一人诉说.现下你请皇上三思岂不可笑.”耿聚忠淡淡的问着.见索尔和面色一愣.似要反驳却又不给他机会.“我大清李国以來都是子以母贵.二阿哥乃皇后娘娘所生.尊贵无比.乃是储君第一人选.你千方百计阻挠皇上立二阿哥为太子.处处贬低二阿哥.哪是一介臣子所为.莫不是纳喇大人以为惠贵人的三阿哥比皇后娘娘的二阿哥更加适合太子之位.” “这个……臣……”索尔和略有颤抖之意的悄悄抬首看向玄烨.见玄烨一脸笑意.不恼也不怒的正瞧着自己.顿时心里慌极了.忙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绝对沒有要贬低二阿哥的意思.还望皇上明察.”说着便跪倒在地. 芳儿浅浅一笑.看着前一刻还言辞凿凿的索尔和现下却胆小如鼠的跪倒在地请求恕罪.那样子着实好笑极了.低首看怀中的承祜面对这一场闹剧不哭不笑.乖巧极了.她便也不欲追究索尔和的不敬之罪了.抬眸对上玄烨.得到他的颌首示意.芳儿缓缓说道:“纳喇大人一片赤诚均为这大清江山.何罪之有.还是快快起來吧.免得事情传到惠贵人的耳中.又要给皇上添不少麻烦了.”然后也不再去理会他.自径对众臣说道:“诸位王公大臣乃我大清的中流砥柱.不管这储君是不是二阿哥.本宫都希望诸位大臣尽力效忠大清.效忠皇上.如此也无愧于你们顶上花翎了.” “臣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嫣然一笑.芳儿对众大臣的表现甚是满意.翩然转身.恰巧此事清月已经回來了.见着太祖太宗以及先帝的灵位旁摆放了属于承祜的牌位.她淡淡一笑.微微侧首看向荣兰.瞧她难以遮掩的喜悦.便知此事她沒做错. 抱着承祜正欲躬身行礼.却叫玄烨拉住了臂膀.她带着不解的疑惑投向玄烨.却还未等玄烨开口.殿外的康亲王却说了.“娘娘.大阿哥的牌位切不可摆在先祖旁边.那会侮辱了先祖的在天之灵.” “康王叔此言差矣.承瑞虽然早亡却仍是我大清阿哥.先祖皇帝的子孙.由此摆在先祖牌位之旁并无不可.现下是承祜拜谒先祖.承瑞身为大哥.受得了承祜这一拜.” 索额图道:“可现下是由娘娘抱着二阿哥行祭拜之礼.娘娘是大阿哥的嫡母.这母拜子.有违伦常.请娘娘三思.” 芳儿抬首看向玄烨.见他颌首.心知他也是这个意思.但她既然做主将承瑞的牌位摆上了那就不允许任何人将它拿下來.包括玄烨在内.微微一笑.言道:“自打承瑞出生.本宫便喜爱非常.现下他亡故了.本宫心中的悲伤之情不比他生母荣常在少一丝一毫.皇宫之内.碍于理法.本宫未能在承瑞死后好好祭拜.如今借着先祖之光.尔等亦要阻拦.莫不是我爱新觉罗家族连寻常百姓家的一点感情也不讲了吗.” 玄烨心知芳儿对承瑞的死一直很自责.此举不止是为了要安荣兰的心.更是为了要安自己的心.因此他在索额图还欲说出反驳之词时.抬首制止了他.“皇后爱子之心令人动容.今日既是承祜祭拜.那意不在皇后.承瑞的牌位摆着也无妨.况且有先祖看护着承瑞.相信不管天上还是地下.他均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芳儿闻言动容一笑.随即便抱着承祜对着四座牌位躬身行礼. 荣兰在一侧瞧着.心里不甚滋味.若说芳儿沽名钓誉.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表现她贤良淑德的一面.但也用不着为了承瑞而动之以情.但若说她真心实意.可想着自己早前对她的敌意和所作所为……莫不是这皇后娘娘不如她所说的那般.她骗了自己. 第二百三十章 问安(一) [.超多好看小说]|【92ks就爱看书网】 盛京的冬天似乎特别寒冷.早早芳儿便命人在殿内摆放了暖炉.又着人将门窗紧紧关闭.以防寒风吹入.使得承祜小小的身子受了风寒. 拿过放置在一旁绣了一半的锦衣.悠然坐在炕上.细细的缝制起來.瞧着面前多了一盆染有兰花香味的香炉.芳儿带着微笑稍稍抬首.却原來是清月.见茗烟在外忙紧忙出也不知道忙些什么的样子.想來还是自幼伴在她身边的清月了解自己的喜好. “让茗烟泡杯花茶來吧.”芳儿淡淡的说道.闻清月轻声应下.正要悄然颌首.却顿觉喉间略有发痒.不禁出声咳嗽了几下. “姐姐是不是着凉了.”阮雪掀开挡在殿门口那厚厚的幕帘.正跨入清宁宫的门槛就听见芳儿的咳嗽声.因此一问. 芳儿闻言抬首望去.见阮雪一袭淡蓝色华服裹身.芊芊细腰用一条水蓝色织锦束了起來.披一层薄薄的蓝色纱衣.纱衣领口绣着紫色的蝴蝶图案.朴素、优雅.发髻上仅仅戴一支白玉簪.白玉中间是一颗华丽的蓝色宝石.优雅中也带着几分高贵.淡淡一笑之后随即微微摇首.“只是喉咙有些不适罢了.不妨事.阮雪妹妹就不必担心了.” 阮雪接下披在身上的风衣.然后走到芳儿的对侧坐下.正巧清月递上暖手的炉子.她接过抱在怀中.原本有些冰冷的手一下子就暖和起來了.“临行前.东珠姐姐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好好看着皇后娘娘.防止娘娘你不爱惜自己.” 芳儿将手中绣制锦衣的活儿放下.为阮雪添了一杯花茶.“也难为东珠姐姐一直惦记我的身子.但近些年我的身子骨真的已经好了很多了.卢淑的药.清月也每天从不间断的煮给我喝.你就放心吧.” 阮雪轻轻一笑.抬手将茶杯端起放置嘴边.吹了吹热气.便呷了几口.一股想起沁入心扉.当真回味无穷. 瞧芳儿身着一袭晚烟霞蓝绫子如意云纹裙.金莲刺在裙摆.尽显雍容华贵.斜插在飞云髻上的翡翠碧云流珠簪子.在略显浮华的发饰中显得各位清新自然.有脱俗之美.巧夺天工的银色簪身.几处镂空成百合花状的地方.尤为显眼.清丽又不失风度.那流珠中.嵌着几粒晶莹的水晶.闪亮亮的.若是在一众妃子中.定能引來他人羡煞的眼光. 阮雪心里到底是藏不住话.她将茶杯放下之后.轻唤了一声“芳儿姐姐”.待听闻芳儿轻“嗯”一声.便说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将荣常在和僖贵人排在此次盛京之行.在宫里头.她们可沒少给你难看.” 就知道阮雪忍不了多久.芳儿浅浅一笑.不答反问:“现下正是皇上用人之际.而这僖贵人的阿玛又偏偏在皇上器重的范围之内.你说我能不把僖贵人一起带來吗.至于这荣兰.你不觉得最近她变了吗.” 阮雪微微冷哼一声.对此并不在意.“变了又如何.她还是一个下贱的蹄子.” 芳儿无奈笑笑.忍不住问出了藏在心中已久的话.“阮雪.你为何讨厌荣兰.我记得她并不曾得罪你.”不止是荣兰.还有惠欣和僖贵人.印象中阮雪对她们总是沒有好脸色看. 眼神略有复杂的瞧了下芳儿.阮雪淡淡的叹息之后说道:“其实我讨厌皇帝哥哥身边所有的女人.但是我也知道这对我自己沒什么好处.宣妃可兰的身份背景和我旗鼓相当.只要沒有触及我的禁忌.我也安然和她平安无事.对于惠贵人.我看不惯现今她骨子里散发出的那股傲慢.身份背景不如我.却还敢给我使绊子.尊卑不分.至于荣兰和僖贵人.姐姐不觉得她们是一丘之貉吗.原是粗俗之人却硬要装的高贵.让人看了当真可笑.” “那端常在呢.依你话中所讲.这端常在也是跟荣兰一道背景.况且她位属你的景仁宫.皇上驾幸于她.我也不曾听到你有所抱怨.” 阮雪浅浅一笑.对于芳儿提及端常在倒是沒多大的影响.只是说道:“董月翎生性安静.言行举止到有几分姐姐你的影子.我猜想皇后宠幸她也是这个原因.况且她谨守本分.也不曾做出令我厌恶的事來.因此我可以容忍她的存在.” 芳儿淡笑着饮下一杯已经微凉的花茶.香气依旧沁入心扉.却多了几分苦涩在里头.阮雪的话倒也不无几分道理.自打诞下三阿哥.惠欣的性子确实或多或少有所改变;僖贵人空有美貌却胸无点墨之人;至于荣兰.芳儿倒是不那么觉得了.“荣兰自搬到翊坤宫的淡影楼居住.这性子倒是不似从前了.人也安分不了.可见东珠姐姐的**还是有效果的.” 阮雪闻言掩嘴一笑.“不如将一些个不安分的嫔妃都丢给东珠姐姐**一番.也好省了姐姐一些烦心事儿.” 芳儿怪嗔似的看了她一眼.“若真按你的法子做了.东珠姐姐铁定骂死我了.我可不想日后过翊坤宫的门而不入.” 阮雪微微一笑.当中含有不少娇俏之色.眼角瞥见芳儿放置在一旁的锦衣.她抬手拿起.细细观察了一番.赞道:“姐姐你不仅人美.这手也是如此的巧.”看这料子的尺寸不像是承祜.倒像一个成年人.再看这颜色.定是做给皇上的.“也难怪皇上对姐姐你宠爱有加.若我是男子.也定和皇帝哥哥一般了.” 对于阮雪的夸赞.芳儿微红着脸浅浅一笑.淡淡的说道:“再过不久便是皇上的生辰了.我想着宫里奇珍异宝何其多.倒不如亲自缝制一件衣服.也好聊表心意.” “姐姐不说.我还忘了皇帝哥哥的生辰快到了.看样子我该学着姐姐的样子.缝制一物件给皇上了.”阮雪说道.“说起來还真巧.皇帝哥哥.皇后姐姐还有承祜.你们三人的生辰竟是如此的相近.”想起自她踏入殿内便还未曾见到承祜.四处张望了下.“怎么不见承祜.” 芳儿柔情一笑.目光闪着一个身为母亲的光辉.“承祜在午睡.我命人将他安置在内殿了.”抬眸看向阮雪.却见到她面上那一闪而逝的失落.“你进宫也好些年了.皇上对你的恩宠也是不断.也该传出好消息了.” 阮雪面色稍稍惊讶.不想芳儿会在此刻提起此事.微微叹气.双手抚上自己平坦的腹部.“太后娘娘也曾不止一次问过我.奈何我就是沒这个福气.” “有找太医看看吗.”芳儿问道. 阮雪摇摇首.“宫里人多嘴杂.保不准太医会将此事泄露出去.引來不必要的麻烦.我不想沾染一身腥.而且我也不好意思问太医这类子事情.” 芳儿明白身为一个女子的害羞心思.一般人尚且开不了口.更何况是高傲的阮雪呢.她安慰似的拍了拍阮雪放置在小案上的手.道:“现下在盛京.你我也不好讨论这类子事情.待日后回了京城.我将纳兰夫人卢淑召进宫给你瞧瞧.也省的你自己在衍庆宫瞎猜.” 阮雪微微颌首.正要开口道谢.就听见小李子在外禀报道:“皇后娘娘.荣常在來跟您请安了.” “在太庙祭拜祖宗之后.我就料想着荣兰定会來清宁宫一趟.不想來得那么快.”芳儿说道. 阮雪轻蔑的瞧了下外头隐约可见的影子.“姐姐将她儿子的牌位放在了先祖皇帝的边侧.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她早该來谢恩了.”冷冷的说了几句.而后又问道:“我倒是不明白了.姐姐为何如此待她.” “不管荣兰为人如何.承瑞是无辜的.”芳儿淡淡的说道.“纵然你不待见荣兰.但我也不曾瞧见你排斥承瑞呀.” 忆及那乖巧可人的承瑞.阮雪的眼底倒是泛起了一股暖意.她站起身子.整理了下自己衣衫.道:“我不想瞧见那狐媚子.就先回去了.”见芳儿温婉颌首.她福身说道:“臣妾告退.” 第二百三十一章 问安(二) (.好看的小说)(.无弹窗广告)|【92ks就爱看书网】 命清月将案上残留的花茶收起.芳儿的纤手重新执起被阮雪搁置在一旁那一件缝制了一半的锦衣.抬眼轻望了下门帘.透过那灰暗的帘布.映射出两个身姿婀娜的倩影.浅浅一笑.抬手接过茗烟递上的绣花针.一针一线的缝制起來.耳闻外头响起荣兰恭敬有礼的请安以及阮雪自鼻间发出那轻微的冷哼.眉宇之间略有所蹙.无奈的摇首之后便随即散去了. “娘娘.荣常在到了.”小李子打着千儿说道. 芳儿轻轻“嗯”了一声.稍稍抬眼看了下荣兰.见她身穿紧身绸缎的淡白色宫衣.那一张妩媚的脸上镶嵌着一双迷人的眼睛.此之上面有长长的睫毛为它做装饰.那挺拔的鼻子在中间显得非常引人注目;一张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嘴.颜色如血一般红润.穿着一双米色的上面带有红黄碎花的花盆底鞋.用那珍珠做的美丽发簪.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光彩夺目.随后又将正副心思放在了锦衣之上. 荣兰福身行礼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不似以往.今次荣兰行礼之后并未起身.而是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态. 芳儿并未停下手中的针线活.但心中也甚是好奇.为何久久不见荣兰有所动静.便抬眸张望了下.见她守着规矩本份.依旧是半月跪姿.心想若是自己不开口.荣兰怕是要一直保持此种姿态了.将手中的锦衣放置一旁.整理了下身上残留的线头碎末.芳儿伸出巧巧纤手.柔声道:“荣常在起來吧.” “谢皇后娘娘.” 芳儿指了下对面的位子.示意荣兰坐下.又着清月奉上茶点.然后便正色看向荣兰.这才发现今日的荣兰跟往常有所不同.虽依旧是妩媚动人.却不是妩媚中带着妖艳.而是有几分清丽在其中.将搁置在小案上的茶点推到荣兰跟前.芳儿淡淡的问着:“荣常在居住永福宫可还习惯.” 荣兰稍稍抿了下嘴唇.“谢娘娘关心.臣妾一切都好.” 芳儿微微颌首.见她如是说便也不再多问了.瞧着荣兰沾了一块糕点品尝了下.像是觉得味道不错.又尝了几口.而后默默抬首看了自己一眼.像是有话要说.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芳儿见状.淡淡一笑.既不左顾而言其他.也不开口询问.只是又重新执起锦衣开始缝制起來.荣兰总是要跨出第一步的.然这一步也不是别人可以帮忙的. 荣兰看着芳儿温柔贤淑的样子.原本焦虑不安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來.那如水般淌过人心的气质.令人异常舒服.鼓起勇气.她轻轻的唤了一声“娘娘”.待听到芳儿似有若无的一声“嗯”.她正欲开口讲出心中的疑惑.却意识到这殿内还有他人存在.“臣妾有话想跟娘娘单独谈谈.” 嘴角含着笑意.芳儿抬首轻看了一眼荣兰.也沒说写什么.便将目光转向清月.微微颌首.但见清月了然的福身行礼.然后拉着一脸不情愿、又看荣兰不顺眼的茗烟退出了殿内.然后芳儿才又将目光重新放在了荣兰的姣好的面容之上.“现下你可以说了.” “那日太庙之中.娘娘为何如此做.”荣兰问道. 虽然心里知道荣兰指的是什么.但是芳儿仍然装作面似不解.“本宫做什么了.” 荣兰红唇稍稍一抿.显然不想将此事亲口说出.但又无可奈何.她深吸一口气.道:“娘娘为何将承瑞的牌位放置在先祖皇帝的旁边.让他享受如此高的恩宠.” 其实也难怪荣兰难以启齿.无可奈何了.回想自她进宫以來.对芳儿总是抱有敌意.处处与之做对.好像让芳儿不安生的过每一天就是她最大的任务. “承瑞是我大清阿哥.乃爱新觉罗家的子孙.既是子孙那伴在先祖旁边也未尝不可.”芳儿淡淡的说道.见荣兰沉默不语.修长的睫毛一闪一闪.似是泛着泪光.“荣兰……”自荣兰进宫成为了皇上的后妃.芳儿便从未叫过她的名字.现下一出口便叫荣兰妩媚的脸上出现一抹惊讶之色.“本宫并不是做任何事都是需要理由.需要深谋远虑.那样活着太累.”执手饮下一口花茶.芳儿继续徐徐说道:“承瑞是个可爱的孩子.是皇上的皇长子.就算本宫不是他的嫡母.本宫也会非常喜欢他.在本宫的眼里.他跟承祜一样.沒有区别.都是本宫的孩子.”提及承瑞.芳儿的眼眶总是免不了要红润.“他的离去.不止你这个亲生额娘心痛.皇上跟本宫的心情跟你一样.” 真的一样吗.荣兰微微苦笑了下.就算在寻常人家.妾侍的孩子沒了.主人家总会來安慰几句.可她孩子的父亲呢.皇上在承瑞去世当日尽了一个做丈夫的责任之外.其余的便一句也沒有了.更甚者他也从未來蔷薇苑半步.纵然皇上不待见自己.但好歹她也失去了承瑞呀.每次思及至此.荣兰总是后悔的想着.若是当初自己沒有答应便好了.若是沒有答应.她现在也不会落得如斯天地了. 幽幽的吐出一口充满着无奈、懊悔却又悔之晚矣的叹息.“娘娘.臣妾能问一句不该问的话吗.” “既然是不该问.那就不要问出口.免得引來不必要的麻烦.”芳儿淡淡的说着.亦是劝解着.莞尔一笑.“本宫知道你怨恨慧妃害死了承瑞.也怨恨慧妃死后哀荣.但是你要知道.后宫中虽然已经有一个出身蒙古的宣妃.但慧妃的事情依旧关乎满蒙的友好.纵然是皇上也是无可奈何.” 荣兰微微颌首.她算是明白了. “本宫不管你进宫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你既然成为了皇上的妃子.那就要遵守皇上的命令.为了大清的江山.莫说牺牲一个阿哥.就算是牺牲一个家族.本宫猜想皇上也是在所不惜的.” “臣妾知道了.多谢皇后娘娘指点.”纵然皇后说的并不是她真正想问的问題.但最起码也解决了她心中另一桩不平的事情. “荣兰……”芳儿轻轻唤道.清澈的眸子对上荣兰那一双略显安静的双眸.她执起荣兰的手.道:“皇上是个有抱负的人.他所喜爱的女子是要本份受礼.皇上宠爱僖贵人是因为皇上正值用人之际.但你仔细看僖贵人和端常在.皇上明显是偏爱端常在.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佟妃也沒处处针对端常在.可见她是真的讨喜.你自荐入宫已经犯了女子的三从四德.加上你处处逞强好胜.那对皇上更是不甚厌烦.今日本宫肺腑之言就言尽于此了.你若是一意孤行.那日后就休怪本宫无情了;倘若你将本宫的话听进去了.日后切记莫要再犯了.” 荣兰起身对芳儿行了一个大礼.原本湿润的眼眶现下已经澄澈一片.“皇后娘娘.您的教诲.臣妾知道了.解开了心中的疑惑.臣妾的心也就开朗了.现下就不打搅你休息了.”说罢便起身离开了.只是在心中喃喃说道:皇后娘娘.请恕她隐瞒了一些事情.那人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不能忘恩负义. 看着荣兰逐渐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帘中.芳儿的面上逐渐呈现忧愁之色.终究荣兰还是沒将指使她进宫的人说出來.也不知道东珠姐姐在宫中可否有查出些什么线索來.微微轻叹一口气.芳儿便收拾了心情.重新缝制起锦衣來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自讨苦吃 [][]走在阴冷的小道上.身后虽有众多的宫婢跟随.但是阮雪还是觉得很冷很孤单.自清宁宫的内殿出來.阮雪并沒有第一时间回自己的趾麟宫.而是漫步在盛京皇宫的花园内.一片枯叶自面前缓缓飘落.见身侧的侍婢欲要上前弯身拾起.阮雪稍稍一抬手.制止了她的举止.然后自己弯下身躯.将那一片枯叶放在了手中. 自己的一生或许也如这一片枯叶一般.到了一定的季节就会枯萎、消失不见.沒有留下一丝一毫的气息.此生她已经不奢望跟芳儿争宠.也不奢望皇上真心的爱了.在清楚知道皇上的满腔心思全在芳儿身上的那一刻.她便已经彻底认命了.她佟佳阮雪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笨蛋.与其跟皇后娘娘做对惹來皇上不必要的厌恶.那还不如交好的活着.也对得起皇上跟她兄妹之情了.况且皇后的性子也颇为叫她欢喜的. 只是还有那么一丝的遗憾.她不想如枯叶一般毫无意义的來世上走一遭.她想留下一个孩子.一个关注她满腔爱恋的孩子. 慢慢将手中的枯叶捏碎.阮雪轻轻一吹便让那已然成了碎片的枯叶随风而去.接过宫婢递上的锦帕擦拭了一下纤手.正要将锦帕交至宫婢手中.却听到一句骄纵且轻慢的话语传來. “哟.这不是佟妃娘娘么.怎么一个人在这花园里.这身影让人看着好生落寞.好生心疼啊.” 阮雪侧首看过去.见僖贵人身穿淡粉色的宫装.腰间系一粉红垂带加以修饰.凸显出修长匀称的身子.只是把如墨的青丝松松的挽上几缕.斜插一支梅花状般的玉簪.余下的青丝用淡黄色的发带在发尾处系上.精致的玉颜上略施粉黛.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 望着她.阮雪甚是觉得妩媚.但又觉得好笑.画虎不成反类犬.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荣常在一般与妩媚二字相得益彰.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瞧僖贵人见着自己也不行礼请安.心中虽有不满却也沒当面表露出來.只是淡淡的说道:“僖贵人不也是孤身一人在花园吗.” 僖贵人掩嘴微微一笑.容颜上有遮挡不住的骄傲.“皇上成天在衍庆宫.害我半日都不得空闲.今儿个皇上处理正史去了.本宫才有闲暇出來逛逛.不想遇见了佟妃娘娘……” 阮雪淡淡一笑.含有嘲讽的意味.但僖贵人像僖贵人这般胸大无脑的女人是看不出來的.然她话中的意思.阮雪又岂会听不出來.摆明是在炫耀皇上对她的恩宠.可是撒谎也要打草稿.宫里所有的人都知晓.自打來了盛京.皇上除却在崇政殿处理政事便是在清宁宫陪伴皇后和承祜.哪里会像僖贵人所说那般成天待在衍庆宫呢.当真可笑极了.但是阮雪也不想插穿她.不然就少了些乐趣了. “僖贵人蒙获恩宠乃是好事.本宫再次恭喜僖贵人了.”阮雪虚应着说了几句.随之话锋一转.“但是……为何僖贵人承宠如此之多.却至今还未给我皇家添上子嗣呢.”见僖贵人的面色稍有僵硬.阮雪视若无睹继续说道:“端常在与僖贵人一道进宫.如今不怎么受宠的端常在已经怀有身孕.倒是僖贵人你沒有好消息传出.这当真让本宫好奇.” 僖贵人闻言气极.她何尝不想诞下子嗣.以此來巩固她在皇宫里的地位.但是奈何每次承宠之后.皇上总会吩咐梁九功“不留”二字.纵然她有心也不敢违抗皇上的命令.今日佟妃的话实在令她呕极了.端常在……哼呵.董月翎那个贱人怎么可以和她相提并论.现如今.她的父兄正得皇上的信任.而她又是三千宠爱在一身.端常在又有什么呢.就算他日生下龙子.她董月翎也别像越过她分毫. 轻蔑的冷哼了一下.僖贵人的双眸对上阮雪.想起高高在上的佟妃娘娘现今不也还沒子嗣么.那她又有什么资格來说自己.微微泛起嘲讽的笑容.上上下下打量了下阮雪.僖贵人说道:“佟妃娘娘.您也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娘娘您入宫比臣妾早些年数了.不也一样沒有子嗣么.荣常在身份低下却生下大阿哥.奈何承瑞是个沒福气的孩子.早早的去了.现在的荣常在不足为惧.但是端常在不同.她在娘娘您的宫中.时时刻刻让您看到她逐渐圆润的身子.明摆着是让娘娘您不好受呀.臣妾真替您不值.” 原來这僖贵人也不是一个沒有脑子的人.至少还能想到用同样的话來讽刺自己.还能将端常在拉下水.她还真是小看了她.但是正如她所说的那样.不足为惧.城府如此之浅.只看中眼前的利益的人比当初的李玉妍可要好对付多了.略微转动了下象征她身份的护甲.耀眼的光芒在太阳的照耀下刺得僖贵人红了眼.“端常在有福气可以为皇上生下皇子.诚如僖贵人所说.本宫怕是沒那个福气了.但至少本宫是皇上的嫡亲表妹.不用担心日后的荣宠问題.因为六宫之中定有本宫一席之地.可僖贵人你就不同了.现下皇上是器重你的父兄.但是难保有朝一日你荣宠不在.家族荣耀不复.倘若又沒个孩子在身边.那这六宫之中可多的是让你消失的方法.” 僖贵人心下一惊.若不是身侧的宫婢及时搀扶着.这会儿只怕她已经跌倒在地上了. 阮雪见状微微浅笑.如此不经吓当真令人无趣.正当阮雪要开口吩咐回宫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道请安的声音.“臣妾参见佟妃娘娘.参见僖贵人.” 转身一看.原來是荣兰已经从清宁宫出來了.阮雪微微抬手.示意免礼.对于此刻的荣兰.阮雪见到她脸上虽然依旧妩媚.但是眼眸中已经沒了往常那股气焰.想來芳儿的话她是听进去了.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刁难了.“起來吧.” 可她不为难.并不代表别人也是如此.正当荣兰谢恩过后要福身起礼的时候.一道呵斥声却制止了她的行为.“慢着.本宫允许你起來了吗.”僖贵人一见到荣兰.便打算着将在阮雪那边受到的气洒在荣兰的身上.却沒瞧见阮雪听到她的无礼的话语而眉宇紧蹙. 荣兰对此也不恼怒.不温不火的说道:“僖贵人还有何吩咐.” 僖贵人给了身侧的宫婢一个颜色.娇声道:“给本宫掌嘴.沒本宫的允许竟然敢开口说话.荣常在你太沒规矩了.”见身侧的宫婢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僖贵人气极了.用力在她的胳膊处捏了一把.使得那宫婢痛红了眼睛.“你这该死的奴才.竟敢不听我的话.知不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 “但荣常在是妃子……奴婢不敢……” 僖贵人闻言.欲要扬手甩那宫婢一个耳刮子.却叫阮雪阻止了.但见她一脸气愤的看向阮雪.说道:“本宫教训自己宫里的奴才.佟妃娘娘也要管教吗.” 阮雪厌恶的将僖贵人高举的手用力一甩.让她踉跄的退后了好几步.然后像是脏了一般拍拍手.是的僖贵人原本不好看的脸色愈发难看了.阮雪似有若无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着人将荣兰扶起.说道:“你教训奴才本宫沒兴趣阻挠.但是本宫不想有人当着本宫的面放肆.僖贵人……”阮雪唤了一声.“既然你要对荣常在将规矩.将尊卑身份.那本宫不得不提醒你.在这个花园里.本宫的分位最高.本宫既然允许荣常在起身.那就容不得你反对.更可况.方才你僖贵人见到本宫也尚未行礼问安.这笔帐.本宫都还沒跟你算呢.你倒好.在本宫面前逞起强來了.” 僖贵人闻言立马跪下.“臣妾一时失仪.还请佟妃娘娘原谅.” 阮雪冷哼一声.“原谅.本宫不是皇后娘娘.沒有那么大的气量容人.既然你如此不懂规矩.那就给本宫好好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再回你的衍庆宫吧.”说罢叫唤了一个掌势宫婢的名儿.“这里就交给你了.若是僖贵人少跪上一时半刻.就给本宫把时间加倍的算上去.”翩然走了几步.她俯身在僖贵人的耳边说道:“皇后娘娘大度能容你狐闹.可本宫不会.这就是你惹到本宫的下场.”言毕便起身了.无视僖贵人那惨白了的脸. 阮雪稍稍回首.见荣兰还站在原地.神情样貌好似颇为同情僖贵人.稍稍皱眉.此时此刻.她不欲与荣兰争辩.但也不想见到她的一片好心被僖贵人当成了驴肝肺.因此朗声道:“來盛京许久.本宫都尚未去见过当年老祖宗居住的地方.荣常在.你就在前方带路.领着本宫好好去瞧瞧.” 荣兰闻言轻声应下.无奈的摇首看了一眼僖贵人.便直径走在了前方. 第二百三十三章 解忧 盛京难得出现温和的天气.芳儿抬首瞧了下不刺眼的太阳.微微一笑.又低首将手中的书籍翻看了一页.午间用膳的时候.阮雪过來.见外头天气不错.便将承祜抱走了.说是要带承祜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她想着也沒什么不妥之处.便欣然颌首了.只是沒想到.她在关雎宫遇见了柔嘉那丫头.这丫头自从到了盛京一天也沒安分过.不是这里逛逛就是那里看看.现在又瞧上了盛京繁花的闹市.三天两头往闹市跑.但是尽管如此疯狂.柔嘉还是沒忘记进宫跟老祖宗请安. 现在承祜便是在一旁听柔嘉给老祖宗将外头有趣的事情.便心里起了兴致.哭闹着要去外头看看.太皇太后舍不得这个玄孙子哭泣便应允了.着阮雪和柔嘉好生看着承祜.别出了什么意外事. 她原本想着阮雪带走承祜不下一会儿便会回來了.沒想到竟然瞒着她一道出去了.若不是太皇太后派遣苏嬷嬷來.她还蒙在鼓里. 茗烟奉上香茶搁置在小案上.见芳儿嘴角勾着一抹笑容.无奈的摇首.说道:“娘娘.这小阿哥去了外头不会有事吧.” “有耿聚忠跟着.我放心.”芳儿淡淡的说道.想起早前叫清月做的事情.她出声问道:“对了.清月回來了吗.” 茗烟摇首道:“还沒.想來是要等东西出來才会回來.”将已经微凉的香茶递到芳儿的手中.“清月姐姐是个仔细谨慎的人.大概是怕那些奴才手脚不利索.弄坏了娘娘的东西.才盯着的.” 芳儿淡淡一笑.轻抿了一口香茶.觉得味道浓了.因此稍稍一蹙眉.“茗烟.下次少放一点花瓣.现下浓了些.有点粘口了.你着人拿些梅子过來.”听茗烟轻声应下.芳儿将手中的茶杯放置一旁.重新执起书籍翻阅之时.不期然见到远处守护着自己的陆尔泰.心下微叹口气. “娘娘.怎么了.” 芳儿幽幽的问道:“茗烟.你说尔泰跟清月事情.是不是搁置太久了.” 茗烟闻言也抬首看了一眼陆尔泰.嘟着嘴想了一会儿.然后才道:“谁叫陆大哥是个木头.一点也不知道清月姐姐的心思.更何况这事情纵然旁观者清.但也不好叫清月姐姐一个女孩子家提出來吧.那多羞人啊……” 陆尔泰会不知道清月的心思么.芳儿在心中喃喃的问着.只怕是陆尔泰知道清月的心思却装作不知道吧.茗烟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而且清月的年纪也不小了.但是依照她的性子跟尔泰的思绪.长此以往只会消耗她的青春.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待回京以后.她就找皇上商量此事.陆尔泰和清月已经不适合再在她的身边待下去了. 茗烟为芳儿重新换上新茶.抬起身子便见着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她俯身在芳儿轻声提醒道:“娘娘.皇上來了.” 芳儿闻言抬首.正巧对上玄烨带笑的脸庞.展开一抹温和的笑容.将书籍搁置一旁.起身欲要福身行礼却叫玄烨给制止了.但听闻他略带薄怒的说道:“说过多少次了.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不必多礼.”说着便叫芳儿身侧的茗烟起身了. 芳儿微微一笑.替玄烨整理了下有丝凌乱的襟口.娇俏的说道:“这里哪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梁公公和茗烟不是人么.” 玄烨宠溺的亲点了下芳儿粉嫩的鼻子.“你啊……”四处张望了下不见承祜的踪迹便出口问道:“承祜去哪里了.”以往承祜听见自己的声音.可是会马不停蹄的奔向他的怀抱.现在怎么沒有动静. 芳儿淡淡的说道:“柔嘉这些日子天天往宫外跑.你是知道的.今儿个承祜在老祖宗那里听了之后便吵着要去.现下便先斩后奏的在宫外玩着呢.”见玄烨面色显露忧心之色.她又道:“皇上也不必担心.有聚忠跟着.不会出什么乱子.应该晚膳时分就会回來了.” 玄烨轻轻“嗯”了一声.随即又叹了一口气.芳儿见状问道:“可是出了什么烦心事.” 玄烨拉着芳儿在一旁坐下.遣退了一干不必要的宫婢和太监.只留下梁九功和茗烟、小李子在一旁伺候着.见茗烟伶俐的奉上热茶.玄烨示意她先搁置在一旁.然后才道:“上午朕在崇政殿处理政事.僖贵人哭哭啼啼的跑了进來.梁九功拦都拦不住.她一见到朕就说昨儿个阮雪如何如何的欺负她.要朕为她主持公道.” 芳儿默默的听着.她知道玄烨不是无缘无故提及此事.如此沉重的说起此事.定是要她帮着解决.毕竟现在还不是放弃僖贵人父兄的时候.朝廷上还需要他们來做黑脸.“这本是后宫的事情.是臣妾沒有管理好一众姐妹.让皇上心烦了.” 玄烨将芳儿的纤手执起.握在手中.感受着她的温度.“这不是你的错.朕知道这些人僖贵人的所作所为给你带去了很多麻烦.也让你很难堪.也幸得芳儿你大度.明事理.知道朕的难处.只是这阮雪……朕原以为这些年來她的性子已经有所改变.只是在这要紧关头.她给朕惹出怎么大的篓子.”玄烨颇为唉声叹气. 芳儿问道:“阮雪欺负僖贵人的事儿.臣妾还真沒听说.不知道僖贵人是怎么说的.” 提起僖贵人.玄烨颇为厌恶.但见他不甚厌烦的说道:“她说阮雪仗着身份.嫉妒她得宠.不由分说让她在花园里跪上一个时辰.让她丢尽了颜面.” “不由分说.”芳儿喃喃道.随即笑出了声.“阮雪做事向來讲究因果.这不由分说.臣妾倒是怀疑僖贵人之言的可信度了.”她抬首看向梁九功.唤道:“梁公公.这宫里的事情不分大小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你倒是给皇上说说是怎么回事.” 梁九功打了个千儿.微微笑了笑.“到底是娘娘聪慧.昨日花园之中.僖贵人见着佟妃娘娘并沒有行礼问安.因此佟妃娘娘叫僖贵人跪上一个时辰.长长记性.好让僖贵人牢记宫里的规矩.” 芳儿了然的颌首.“原來如此、”转首看向玄烨.“阮雪师出有名.皇上和臣妾也不好多加怪罪.但是这僖贵人损了面子是真.总不好叫她如此闹下去.若是传到老祖宗的耳朵里.只怕清扰了老祖宗的静养.依臣妾的意思.不如就这么着.”说着便往玄烨的耳边诉说了几句. 但见玄烨满脸不赞成.心疼的看着芳儿.道:“这是朕赐个你和承祜的珍品.怎么能给了她.” 芳儿闻言.微微笑了笑.劝道:“臣妾知道宠爱臣妾和承祜.什么珍品都往臣妾宫里送.但是臣妾木子二人如何用的了那么多东西.做个顺水人情.帮皇上排忧解难也是好的.况且这东西若是到了僖贵人的手中.臣妾料想她定不会在闹了.”也不待玄烨说话.芳儿便让茗烟附耳过來.稍稍叙说了几句.但见茗烟一脸的不情愿.却也遵着芳儿的意思进殿去了. 待茗烟自殿内出來的时候.梁九功方知为何皇上会不赞成了.将一颗如鸡蛋般大小的夜明珠送给僖贵人.也幸亏皇后娘娘贤德了. 芳儿让茗烟将夜明珠交到梁九功的手中.吩咐道:“过些时候.梁公公就将此物送到衍庆宫.说是皇上的恩赐.若僖贵人还有什么话说.相信依梁公公待在宫里的时间.定会知道如何回答.” “奴才知道.请皇上和娘娘放心.”梁九功躬身应道. 第二百三十四章 礼物 (.无弹窗广告)[]|【92ks就爱看书网】|【92ks就爱看书网】 翩然转首.见玄烨面上仍是一副气愤、可惜、心疼的神情.芳儿柔情一笑.挥手将一干人等退下.瞬间.偌大一个清宁宫的园子里便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微微抬手抚上玄烨俊逸的脸庞.见他仍是不肯正视自己.芳儿红唇一抿.似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起身移走几步.抛却她皇后的身份.以一个挚爱妻子的面貌投进了玄烨的怀中.坐在了玄烨的腿上.感觉到玄烨为了怕自己掉落在地.而将坚强有力的双手环上了自己的腰际. “玄烨……”芳儿喃喃说道.“夜明珠于我不算什么珍品.只要你心里有我.有承祜.那才是最主要的.我心知你爱我、怜我、宠我、疼我.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的珍品都呈现在我的眼前.但是只要能帮助你解决问題.无论要我付出什么.我都在所不惜.” 玄烨轻叹一口气.心疼芳儿的善解人意.他将自己的下颚顶在芳儿的额际.“你总是那么为我设身处地的着想.芳儿……有时候我总是想着.为了这大清的江山社稷.我失去了你真心的笑容.那这一片锦绣山河也会黯然失色.” 曾不止一次从玄烨的口中听到自己的重要性.但每每听到.芳儿的心中总是有说不出的高兴.好不容易在这个暖和的午后能和玄烨单独相处.他们有何必为了僖贵人的事情而烦忧呢.如此岂不是浪费了这美好时光. 芳儿自玄烨的怀中抬首.柔声道:“不要再为这些小事不开心了.最近朝上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说起好事.他这儿还真有一件好事.将芳儿的身子扶起.柔情的为她整理了下略有凌乱的发髻.笑着说道:“今儿个早上我收到一封信.是曹寅自江南寄过來的.” “曹寅.”芳儿喜道.自打曹寅去了江南.当了织造.她还从未听玄烨提及他的消息.现下來信.着实叫她讶异.在这宫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中.曹寅可算得上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个了.“他在信中说什么.” “他在信中提到.担任江南织造对他这个只懂得舞刀弄枪的侍卫來说是一大难題.不过幸亏有一个人帮助他.才让他不至于手忙脚乱.” “有人帮助他.”芳儿不解的问道.闻得玄烨轻轻一“嗯”.她就更加疑惑了.曹寅自幼随孙嬷嬷在京城居住.后來孙嬷嬷做了玄烨的奶娘.他也就跟着成了玄烨的侍卫.多年來从未离开玄烨身侧一步.既然如此.今番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帮助他.“是谁那么好心.” 玄烨淡淡一笑.“是一个女子.一个跟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见芳儿一脸疑狐.思前想后仍是记不起來.索性玄烨就直截了当的告诉了她.“是顾南馨.还记得吗.在京城的茶楼里.朕记得遇见她是在圈地之事尘埃落定以后.” 顾南馨.原來是她.那个浑身散发着疏远气息的女子.芳儿浅浅笑道:“臣妾记起來了.真沒想到她会跟曹寅结成了连理.这下孙嬷嬷可高兴了吧.” 玄烨轻轻颌首.“终于盼到曹寅娶亲.奶娘定是高兴万分.不懂商业之事的曹寅娶了顾南馨这个有名的铁娘子.可算是一个助力了.”他微微叹道.一个悬在空中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接下來就看曹寅夫妻两个究竟能把他交代的事情办成怎么样了. 沉浸在曹寅成婚喜悦中的芳儿并沒有听到玄烨的一声叹息.她高兴的说道:“皇上.曹寅自幼伴在你的身边.孙嬷嬷又有哺乳之恩.咱们可要好好送一份贺礼给曹寅才行.” “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朕沒意见.”玄烨方一言毕.就听到小李子在外禀告道:“启禀皇上、娘娘.清月姐姐回來了.也将娘娘要的东西给带回來了.” 芳儿闻言心下一喜.想着玄烨也正好就在.因此在玄烨尚未开口之前.便急急说道:“快让她进來.”说罢便从玄烨的怀中起身.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对心存疑惑的玄烨说道:“臣妾有一份礼物要送给皇上.”然后便坐落到了一侧的椅子上. 清月端着一盏类似灯笼的东西走了进來.对着玄烨和芳儿微微行礼之后.便遵着芳儿的意思.将物件放置在了位于玄烨和芳儿中间的小案上.然后便福身退了出去. 玄烨好奇的见着那东西.上头画着一个翩翩起舞的女子.一举一动皆有不同.而那灯笼还仿佛可以转动似的.照着心中的思绪.玄烨好奇的用手碰触了一下.见那物件真的可以转动.便大着胆子使其转动.出现在眼前的便是美人起舞了. 芳儿说道:“臣妾曾经答应皇上在皇上万寿节之际.为皇上起舞.可现下臣妾的身子受寒.已经不能实现对皇上的承诺了.因此特意让工匠照着臣妾所绘的图纸制作了这个旋转灯.來拟补臣妾对皇上的遗憾.” 玄烨闻言略有心酸.芳儿身子受寒一直是他心上的痛.不提起之时.这心痛倒是还好.可如今亲儿听芳儿提及.当中的心疼又更甚以往几分.神情稍有一愣.玄烨不敢将此种心痛展露芳儿面前.因此微微一笑.“皇后别出心裁.朕相当欢喜.” 芳儿闻言微微一笑.想起昨日荣兰來清宁宫请安一事.她小心的看了一眼玄烨.云淡风清的说道:“昨儿个.荣常在來了臣妾的宫里.跟臣妾说了好一会儿话.” 玄烨眉宇稍稍一蹙.双手继续玩弄着旋转灯.用着极为不在意的语气说道:“她來做什么.不会又说了些令你不好受的话吧.” 芳儿微微摇首.“皇上多心了.她是來谢谢臣妾将承瑞的牌位放在祖宗旁边.”见玄烨沒有继续问下去.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她便能知道荣兰在他的心中当真沒有丝毫的分量.徐徐说道:“皇上.自打承瑞去世.你便未曾踏入蔷薇苑半步.不管荣兰进宫的目的是什么.现今她已经是你的妃子了.她就该得到应有的尊重.更可况.自从臣妾让荣兰办到淡影楼居住.在东珠姐姐的教诲下.她变了不少.皇上何不去永福宫看看她呢.” “芳儿.”玄烨轻轻唤了一声.抬眸直视芳儿的双眸.从她的眼睛里.玄烨看到了她是真诚为荣兰说情.他自嘲一笑.为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而感到可笑.芳儿又不是争风吃醋的人.他怎么能如此怀疑她呢.回想起芳儿说的话.他真对荣兰有一份愧疚存在.再怎么说她也是生下皇长子的人.但是每每想起要去安慰她一番.就会忆起荣兰那低俗的举止.和无中生有诬蔑芳儿的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才在翊坤宫区区几个月.就能在东珠的教诲下改了性子.但是既然你说起了.改明儿.朕会去永福宫看看她.但是芳儿.话说在前头.若她还是原來的样子.那就不要怪朕无情薄幸了.” 芳儿轻轻一笑.悄然颌首.起身福礼道:“那臣妾代荣常在多谢皇上了.” 玄烨淡笑.伸手将芳儿扶起.然后拉入自己的怀中.静静的享受着美人在怀的美好感觉. 第二百三十五章 鼓动 (.)|【92ks就爱看书网】|【92ks就爱看书网】 再次端详起摆在案上的夜明珠.僖贵人的眼中依旧透露出一种自以为是的高兴.将夜明珠放在手中.偌大一个手掌竟然还不能将之包裹住.足见这颗夜明珠的硕大.微微展开了笑靥.她认得这颗夜明珠是俄罗斯进贡的宝贝.之前听闻皇上将其赏赐给了皇后.却不想现在却落入她的手中. 谁说皇后是后宫中最得宠的人.按她看.皇后的好日子已经过了.她只是在皇上那儿稍稍哭诉佟妃的不是.午后梁九功就亲自送來了夜明珠.可见现在是她僖贵人赫舍里英英的天下.怕就连皇后也让她三分.迟早有一日她会叫佟佳阮雪好看.那日承受的屈辱定会让她日后奉还.这夜明珠只是安慰.她才不放在眼里. 奉上一杯热腾腾的香茶放在一旁的小案上.那身着一件淡粉色的长裙.上配一件素淡的白纱衣.亦是标准的宫婢妆.极为淡雅的装束.风吹过.稍显单薄.但在婢子中已算上等. “皇上可当真疼爱娘娘.连如此稀罕的夜明珠都赐给了娘娘.这可是连皇后娘娘都沒有的殊荣.娘娘当真好福气.”话中谄媚的意味让人听了不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旁人也不屑为之.奈何上头端坐的这位极爱听.也就无可奈何了. 僖贵人微微一笑.懒得纠正身侧这个溜须拍马的布玛.在宫里只有妃位以上才可以叫唤娘娘.她现在是贵人.最多称得上主子.距离娘娘还差两级.但是算了.迟早所有人都要改了称呼.现下叫人先叫起來也未尝不可.况且这几声“娘娘”还是蛮顺耳的. 将手中的夜明珠放回锦盒中.僖贵人吩咐道:“布玛.将夜明珠收起來.省的叫一些个手脚不干净的宫娥子偷了去.” 话语中轻蔑和高人一等叫身旁侍候的宫婢听了颇为闹心.却也不敢表露出來.毕竟她是主子.自己只是个奴才而已.倒是那个杵在跟前的布玛.瞧她一副趾高气昂、狗眼看人低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主子.可实际上还不是一样是个奴才.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妖法.才來衍庆宫几天.就让僖贵人将其视为心腹. 布玛轻声应下.将锦盒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走至内殿放置妥当.步出殿内.见僖贵人百无聊赖的玩着手中的丝绢.略显灵活的眼珠儿一转.她翩身來到僖贵人身侧.轻轻唤了一声“娘娘”.待听闻僖贵人似有若无的“嗯”字之后便说道:“娘娘.今儿个天气不错.何不去外头走走.也好叫一些不识抬举的人看看.” 僖贵人微眸看了一眼.心知这丫头不会无缘无故叫她去外头看看.定是有什么原因.启唇问道:“外头有什么人么.” “奴才听清宁宫的姐妹说.今儿个皇后娘娘和佟妃娘娘带着二阿哥在花园里玩耍.”布玛缓缓说道.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僖贵人的神情.见她略有所动.便继续道:“奴才知道娘娘一直对那日的事情嫉恨佟妃.现下娘娘圣宠正隆.何不去好好说说佟妃.皇后娘娘在一旁.谅那个佟妃也不敢对娘娘怎么样.” 僖贵人唇角带笑.稍稍思量了一会儿.觉得布玛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梁九功亲自将御赐的夜明珠送來.料想整个盛京皇宫里的人都知道她在皇上心目中的位子了.这个佟佳阮雪也不例外.若自己前去花园好好奚落她一番.想她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吧.更何况还有皇后在那儿.若是佟妃不知道轻重.可皇后是个明事理的人.想必不会包庇佟妃而息事宁人.倘若皇后包庇佟妃了.那自己也就有了她的把柄.到时候去皇上那儿哭诉一番.只怕皇后也要换人了. 越想越发的高兴.道:“本宫就好好去花园散散心.”直起身子.正打算高昂的往前走.却又制止了脚步.使得原本兴奋的布玛一脸的疑惑.以为她又不想去了.“娘娘.怎么不走了.” 僖贵人低首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道:“去是自然要去.只是本宫要换件衣裳再去.可不能失礼了皇后和佟妃.”说着便往寝殿走去.待她再次出现在一众宫婢跟前的时候.衣着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但见她身穿一件深紫色柔绢拽地长裙.袖口绣着几朵精致的紫莲.绣的栩栩如生.靠近一些仿佛可闻到那清新的莲香.裙摆上绣着精美而复杂的花纹.腰间用一根同色的玉带系上.脚上一双绣花鞋.鞋面上绣着大片大片的莲.若莲步轻走.定是妖媚至极.江育头青丝绾起.用一支千瓣菊花步摇固定.垂下细细的流苏汇集于脑后.悬着一颗较小的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左插一支雕花水晶玲珑簪.用薄薄的刀片在水晶之上雕刻出梅花.眼睛里的神色泄露出她那傲慢而又自信的心. 布玛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身光鲜亮丽的僖贵人.心中的羡慕不禁又多了几分.暗自发誓有朝一日她也要穿上这身华丽的衣服. 僖贵人很是满意的看着布玛的神情.傲慢的问道:“如何.这身衣服漂亮吗.” 布玛的面上浮现笑容.快步走到僖贵人身侧.赞美的说道:“娘娘穿什么都好看.”然后又不解的问道:“可是奴才不明白.娘娘方才那身衣服已经很漂亮了.为何还要换一套.” 僖贵人给了布玛一个蠢钝如猪的神情.却也不厌其烦的解释:“紫色代表尊贵.本宫记得皇上曾颁布旨意.说这紫色衣衫只能是属于皇后一人.因为在皇后的身上才能体现紫色的尊贵和神秘.现今本宫正蒙恩宠.便叫兄长自宫外制作了一件紫色衣衫.如今穿在身上也不比皇后差.甚至本宫觉得还是穿着好看.因此特意给皇后和佟妃看看.” “奴才明白了.”布玛了然的笑着.然后随着僖贵人步出了衍庆宫的殿门.心中却在暗自发笑.好一个沒有脑子的僖贵人.怪不得佟妃要欺凌.皇后视若无睹了.因此也就不怪她拿她当枪使了.也实在想不明白皇上.放着温柔贤淑的皇后不爱.娇俏美丽的佟妃不宠.就连那个妩媚无双的荣常在也比这个僖贵人好上百倍.却为何宠爱她.但也因此可见她要飞上枝头也不是难事. 紫色……呵呵.她虽未曾见过皇后.却也听人讲起皇后娘娘清丽无双.一身脱俗的气质也非常人可比.可想而知紫色衣衫穿在她的身上定是好看万分.颇为嘲弄的看了一眼前方的僖贵人.至不过是东施效颦的效果罢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暗恨(一) [](.)!_三^八^文^学_>!_三^八^文^学_> 日头高照.洒下层层暖意.僖贵人婀娜多姿的走在前方.心情愉快的哼起了小曲儿.那歌声不怎么可唱出來的曲子倒是蛮好听.只可惜上不得大雅之堂. 布玛一声不吭的在后面跟着.时不时的四处张望一下.好像在寻找什么人.目光撇过前方那一道紫色的身影.心中泛起一阵嘲弄.她虽然读书不多.但是东施效颦这个四个字的意思她还是明白的.说的可不就是僖贵人现在这副样子么.自小入宫.她便一直在盛京.虽未见过皇后娘娘的面貌.但听一众要好的姐妹讲.那皇后娘娘的样貌如月光璀璨.高贵非凡.而且身出名门.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皇上对其宠爱有加.她想无论皇后娘娘穿什么颜色的衣衫.定是比旁人胜出几分.哪会有人蠢钝如猪.明目张胆穿着紫色跟皇后做对. 一道亮光闪过眼睛.布玛微微觉得刺眼.却也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一个踉跄.她往前一倒.“啊呀”一声便已在递上了. 僖贵人面色不满的回首.本想大声斥骂一番.见摔倒在地的人是布玛就也咽下了.责怪的眼神自上由下打量了布玛一番.道:“本以为你是个手脚伶俐的丫头.不想也这般迟钝.好好的走路也会摔跤.” “奴才该死.”布玛急忙请罪.深怕喜怒不定的僖贵人一个不高兴就将自己给遣回去.若是如此.她的一番苦心可就白费了. 僖贵人摆摆手.翩然回身.继续她婀娜多姿的步伐.嘴上依旧不依不饶的说着:“你们这群奴才也幸得是跟着本宫这么心地善良的主子.若是换了那得理不饶人的佟妃.可有你们好果子吃了.布玛..”轻唤了一声.待听到后头布玛诚惶诚恐的应答成.僖贵人满意的笑着.“待会儿见着了皇后和佟妃.给本宫放机灵点.别给本宫出了岔子.丢了面子.不然等回了衍庆宫.看本宫怎么对付你.” “奴才知道了.”布玛诺诺的应声着.心中却在愤恨的想着.她不会就这么一直做奴才.总有一天.她也会成为主子.成为皇上得宠的妃子.到时候就看看这个趾高气昂的僖贵人还是不是她的对手.但现下她还不能和僖贵人撕破脸.她还要仰仗这个沒有头脑的主子呢. 嘴角露出一抹不为旁人所知的微笑.布玛理好心思便缓缓抬起头.却见僖贵人放慢了脚步.最后听了下來.她吩咐身后的宫婢停在原处.自己则是上前询问.“娘娘.怎么了.”见僖贵人不说话.只是愣愣的朝前看着.顺着她的目光.布玛看到了佟妃.她一袭典雅的深蓝琉粉掐花团福旗装.银线细致的勾描出点点祥瑞兽儿.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腰间别了一枚精巧的石青双如意打花珠珞.乌黑亮丽的长发绾作如意髻.斜斜插两支乌金镶羊脂玉流苏簪.缀了一排蓝宝石团花锦簇璎珞.显得十分贵气.佟妃的身侧还有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那女子一袭淡紫色烟云绕丝百褶裙.外披深紫色薄烟纱衣.稀薄的丝线中却绣着漫漫樱花郁郁而锭.三千青丝挽了一个流云髻.头插白玉莲蓬钗.随风而飘动的穿竹蝴蝶流苏直直垂下.又垂下了几股蓝色流苏汇集于后脑.悬着一颗东珠.肌肤犹如白雪.双眸似水.嘴角浅笑.更显平易近人.举止投足都散发出高贵的气质.有见她正满脸慈爱的和一名小孩子玩耍.若她猜想的不差.那紫衣女子便是皇后娘娘.她身侧的男孩便是二阿哥承祜了.“娘娘您不是正要去跟皇后娘娘请安么.怎么现下还不过去.” 僖贵人轻蔑一笑.指着对面不远处走过來的人影说道:“荣常在那个贱人也來了.本宫不想见到她那张狐媚的脸.过去作甚.”面上显露的尽是对荣兰的不屑和嫉妒.昨儿个她本以为皇上会夜宿衍庆宫.不想却得到皇上去了永福宫的消息.荣兰那个贱婢.有什么资格可以和她争宠.欲要愤然转身.却不禁意想起.荣兰与皇后一直以來便是不合的状态.今儿个荣兰怎么会笑意盈盈的面向皇后.难不成是要说自己什么坏话.如此一想.僖贵人便伫立不前.与布玛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静静的探听着. 跟承祜玩耍了一会儿之后.芳儿便气喘吁吁的坐下了.接过阮雪递上的热茶.掀开杯盖.略微吹了几口凉气.便饮下一口.怜爱的瞧着承祜在一旁独自玩的不亦乐乎.她浅笑道:“茗烟.你过去好好护着承祜.别叫他摔了.” “奴婢知道了.”茗烟微微福身便往承祜的方向跑去. 阮雪也瞧了下把玩着自宫外带进來的那不知名儿玩具的承祜.笑道:“我听说昨儿个皇上在崇政殿数落了额驸一顿.说他太过娇纵柔嘉了.把她宠的不分天高地厚.礼仪分寸.” 芳儿微微一笑.带上清月放置手中的护甲.简单朴素却制作精良的护甲引得了阮雪的注目.本想说些什么却想到皇后本身就崇尚节俭.也就笑而不语了.但听芳儿淡淡的说道:“柔嘉的性子确实是宫中一景.如此埋沒不也可惜.其实无论是耿聚忠.还是皇上.甚至是太皇太后.对柔嘉不都是宠爱有加么.皇上如此说聚忠还不就是因为她待承祜出宫.过了晚膳时分还不回來的缘故.”说着便朝阮雪投去了一抹怪罪的眼光.她可沒忘记带承祜出宫.面前的人儿也有一份. 阮雪毫不在意的一笑.“也难为额驸大人承担了我和柔嘉的罪责了.”身侧的宫婢附耳一说.阮雪的眼神中一闪而过一丝光芒.了然颌首便挥手叫那宫婢退下了.迎上芳儿一双清澈的眸子.她淡然一笑.也不想隐瞒.正要开口诉说.便听到了一请安之声.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参见佟妃娘娘.”荣兰缓身行礼问安. 第二百三十七章 暗恨(二) ._三^八^文^学_)|【92ks就爱看书网】 芳儿微微抬眸.见荣兰一身淡蓝色绣着凤仙花的旗装.秀发被绾起带上旗头.旗头装饰着娇艳的牡丹和名贵的玛瑙.两边边缘上别上蓝色流苏.又见她皓腕上带了一串晶莹剔透的蜜蜡朝珠.缀着一块极为罕见的上等西瓜碧玺.玲玲作响.芳儿记得那是年初江南刚进宫的上好碧玺.不想皇上竟选择其一送给荣兰.想來他对荣兰的改变也是极为满意.微笑的执起荣兰的纤手.见她脸上薄施粉黛.妆容清爽.如画的眉目间透着几分温婉柔和.红唇轻轻勾起笑容.一双美眸仍是风情万种.顾盼神飞.“一道坐下吧.” 荣兰微微起身.却仍不敢坐下.芳儿见她的目光略有瞟过佟妃.心知她是在等阮雪表态. 阮雪浅浅一笑.见荣兰身后的宫婢手中拿着一些做功精良的小小衣衫.示意荣兰在一旁坐下之后方才问道:“你身后那些衣衫的衣料还是崭新.莫不是打算扔了.” 荣兰微微摇首.妩媚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忧伤.将衣衫放置石桌上.柔声道:“这些本是嫔妾亲自给承瑞做的衣衫.可现今承瑞已经不在了.若是仍了也未尝不是可惜.便想着给二阿哥.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否嫌弃.” 芳儿并不回答.只是纤手执起衣衫.细细抚摸.正如阮雪所说.做功上乘.可见荣兰的女红不错.也可体现她作为一个额娘对儿子的母爱.赞道:“果真是好女红.”她命清月手下.然后挥手唤來承祜.“承祜.这些都是你荣额娘给你做的衣衫.瞧瞧你喜不喜欢.若是喜欢.你应该知道要对荣额娘说声什么吧.” 承祜笑呵呵的对荣兰一作揖.“儿臣多谢荣额娘.” 荣兰怜爱的抚触了承祜白嫩的脸庞.嘴中一直说着不谢.想着.若是她的承瑞还在.现在定比承祜高大许多了吧.感概了一下.却也沒引起多大的伤痛.或许时间真的已经冲淡了她的哀痛.加深的只是她的思念罢了.微笑着将一旁宫婢手中的拨浪鼓递给承祜.然后便见承祜高高兴兴的跑到一处玩去了. 阮雪见荣兰皓腕带着一串朝珠.心知那是皇上所赐.又想起方才身侧宫婢的消息.目光轻瞧了下它处.然后笑着问道:“接连两日皇上都是夜宿你永福宫吧.”见荣兰脸颊泛红.阮雪又不知觉的加大了声音.她转首对芳儿说道:“臣妾听说皇上赐了一颗上号的夜明珠给僖贵人.” 芳儿不可置否.稍稍颌首.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阮雪.淡淡的说道:“前些日子僖贵人向皇上告状说她在花园里受了委屈.皇上为了安抚她才赐下夜明珠.这并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荣兰略似担忧的看了一眼阮雪.她知道皇后话中所指的是那日佟妃罚僖贵人不懂规矩下跪一个时辰的事情.却见阮雪一脸坦然.并未有慌张之色.只听她冷哼两声.冷冷的说道:“恶人先告状.僖贵人当真不懂规矩.”不过随后又巧笑嫣然的说道:“不过也罢了.我才不想跟一个不知所谓的人计较.”悠然的饮下一口热茶.她徐徐说道:“不过皇后姐姐.旁人不知道.我佟佳阮雪还不知道么.”见芳儿饶有新意的看着她.阮雪嫣然一笑.“那颗夜明珠当真是难得的宝贝.也亏得姐姐大方.将它赐给了僖贵人.不知道这叫暴殄天物还是明珠暗投呢.” 荣兰不解的问道:“夜明珠是皇后娘娘的.既然是娘娘的宝贝.怎么皇上会赐给僖贵人呢.” 芳儿浅笑不语.阮雪解释说道:“当然是娘娘大度.想化干戈为玉帛么.就是不知道僖贵人领情与否了.” 听到不远处有一阵骚动.陆尔泰正欲上前勘察.却叫芳儿的眼神给制止了.她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一眼阮雪.“事情就到此为止了.至于僖贵人领不领情.那是僖贵人的事情.也由不得我们干涉.只是佟妃.有些身旁的人留不得了.”她意有所指. 既然叫佟妃了.那表示着芳儿已经在警告了.阮雪也听出來了.她懂得适可而止四个字怎么写.也知道怎么做.提起此事本不是她的意思.若不是看不惯僖贵人的为人作风.她才懒得跟她做对.不.应该是她还沒那个资格让她佟妃娘娘放在眼里.至于那个宫婢存的心思是什么她也不想知道.只是晓得自己的身边已经容不得她了.一个敢利用自己人.怎么能留. 淡淡的.毫不在意的说道:“臣妾知道了.” 微风拂过.芳儿说道:“已经起风了.咱们还是去清宁宫吧.晚膳我会叫人备下.你们两个就用了晚膳在回去吧.” 阮雪笑道:“当然是好.听说娘娘将坤宁宫的厨子都带來了.想必今日晚膳的菜肴定是极为丰富.我都迫不及待了.” 芳儿、阮雪和荣兰的说说笑笑已经融不进僖贵人的耳朵了.早在晓得那颗夜明珠竟是皇后赐下.僖贵人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花园之中.她气冲冲的走在前头.一边走还不忘璀璨花朵來泄愤.好似那娇艳的花朵是芳儿一般.不把它碎尸万段誓不罢休. 布玛小心翼翼的陪在旁边.心里懊恼人算不如天算.原本她打算借着僖贵人给皇后娘娘请安之际.博得皇后的好感.以此來留在皇后的身侧.可沒想到荣常在的到來打乱了她的计划.还让佟妃好好奚落了一番僖贵人.虽沒当着人面.可她相信此刻僖贵人定是满腹怨恨了.她偷偷打量了下僖贵人的神色.然后小心的说道:“娘娘……”可谁知才唤出口便遭來了一个耳刮子. 僖贵人骂道:“该死的贱妮子.你还敢说话.若不是你怂恿本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本宫会受那么大的气.”为了泄愤.她又踢了已然倒在地上的布玛几脚.力道之大令布玛不禁哀嚎.“还敢喊痛.这笔帐本宫记着了.兆佳布玛.你给本宫等着.本宫会好好收拾你.”一想到那个夜明珠只不过是皇后借着皇上的面子赏下.她便气不由一处打來.将皇后不要的东西给她.当她赫舍里英英是什么人.乞丐么.就算是乞丐也不带这么侮辱人的.可偏偏她还无可奈何.轻啐了一下布玛.僖贵人便头也不回的回宫了. 忍着伤痛.布玛慢慢的自冰凉的地上起來.掸去身上的尘土.看了一眼已经沒有僖贵人身影的道路.她的目光中闪着一抹坚定.这就是僖贵人.一有不如意的事情总想着拿下人出气.自视甚高.依她今日所受的屈辱.布玛猜想照僖贵人的性子來想.肯定会将此番事情栽倒自己的身上.如此一來她的性命堪虞……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认命.她不会让僖贵人出手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布答应(一) (.)!_三^八^文^学_>._三^八^文^学_) 是夜.芳儿心绪烦躁无比.下了床榻.自衣架上拿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缓步走至窗檐.反手将窗户推开.一阵寒风迎面吹來.引起一阵哆嗦.将外衣稍稍拉紧.仿若给心里下了一颗定心丸.好似这般便不觉得冷了. 清月拿着红烛轻手轻脚的推开寝殿的大门.见窗檐处站了一抹身影.心中甚是吓了一跳.将红烛往前一照.这才看清了那人影是芳儿.稍微一舒心.投去一个责怪的眼神.她将红烛放置桌案上.道:“现下已经是寒冬.盛京的天气又比京城冷上几分.格格你的身子本就受不得寒气.现在怎么不穿一件衣服就起身了.若是叫皇上知道了.还不骂死我们这些做奴才的.” 芳儿浅浅一笑.这个清月越來越像个老妈子.又见她自作主张的关上了门窗.便也不留恋窗外的夜景了.“闷得慌便起來了.”她淡淡的说着.而后又疑惑道:“你怎么还不去歇息.” 清月拿了一件厚厚的毛氅给芳儿披上.“奴才进來瞧瞧油芯够不够长.深怕到了半夜它就灭了.若届时娘娘起身.那整个寝殿就是漆黑一片了.” 芳儿了然的颌首.伸手按了按大脑左右两侧的穴位.好让脑中烦人的思绪能尽快散去.“承祜还乖巧么.”她随口问道. 清月体贴的为芳儿拢紧毛氅.“奴才去瞧过.二阿哥很是乖巧.现在正熟睡呢.想來是白天玩的累了.”她低首一瞧.见芳儿面显疲惫可又了无睡意.淡淡的说道:“外边冷.娘娘要不去榻上躺一会儿.奴才陪您说说话.” 芳儿轻轻摇首.含笑看向清月.照着红烛.让清月的清秀的脸庞有丝朦胧也有一丝红光在闪动.这丫头自幼伴着她.算起來也有十几年了.执起清月的手.示意她在一旁坐下.“想着沒进宫前你还是个任性的丫头.事事都要我來提点你.现在真是变了样.人细心很多.也贤惠多了.” 清月被芳儿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有一种恬静温婉的味道.“皇宫不比索府.自然得事事小心.若是给旁人抓了什么把柄.岂不是要给皇上和娘娘添不少麻烦.”说起这事.她倒是想起茗烟了.这个她视为亲妹妹的人.性子也太随心所欲了.“我倒是担心茗烟……”她的话尚未说完芳儿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其实在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担心茗烟呢. “有乌苏嬷嬷在一边教她.这些年來茗烟也算有所改进.”芳儿语重心长的唤了一声清月.然后嘱咐道:“待回宫以后.你对茗烟切记不可像以前一样放纵了.她必须担当起我近侍宫婢的职责.”若是日后清月嫁给了尔泰.那茗烟身上的责任可就重了.但是这话芳儿并沒有对清月提及.为了保留日后的尴尬. “叩叩”殿外响起敲门声.芳儿心下疑惑夜已深沉.还会有谁來打搅她安寝.听那敲门声如此急促.想必真有急事.见清月已经起身站立在一旁.她便朗声说道:“进來吧.” 小李子推开门.见寝殿内站着清月先是颇为吃惊.然后见芳儿端坐在一旁.他弯身行礼之后便急急说道:“娘娘.皇上出事了……” 芳儿闻言立马起身.顿觉天昏地暗.身子混混欲坠.若不是清月扶住了自个儿.只怕现在她已经晕倒在地了.玄烨……皇宫守卫森严.玄烨怎么会出事.但看小李子神色慌张的样子也不像作假.她镇定了自的心神.问道:“皇上……出什么事情了.”浑然沒有发觉她的声音竟是如此颤抖. “衍庆宫里僖贵人发现皇上宠幸了一个她身侧的宫女.大闹不休.执意要皇上给个说法.现下佟妃娘娘和荣常在已经赶过去了.”小李子在说宠幸二字的时候.眼神稍稍担忧的看向芳儿.深怕她会接受不了. 原來是这档子事情.芳儿稍稍舒了口气.轻拍自己的胸口.让原本紧张高涨的心平复下來.只要玄烨沒事.就算后宫里再多几个女人她也不在意.更可况她都已经让那么多妃子伴在玄烨左右了.还在乎一个二个么.“事情闹到太皇太后那边去了吗.” 小李子摇摇首.道:“沒有.佟妃娘娘在宫里知道这个事情以后就立马吩咐所有人不准将此事透露给太皇太后知道.不然严惩不贷.还火速遣人來告知娘娘.” 芳儿赞许道:“佟妃这事办的不错.”而后又想起了什么.她吩咐小李子说道:“你着人去告诉众人.佟妃的旨意是本宫所授.任何人都不许拿今夜佟妃之举说事.不然本宫绝不轻饶.”只有这样她才能保全阮雪.不让她承受越俎代庖的罪责.待小李子退出殿门.芳儿微微叹了一口气.当中包含着无奈和无能为力吧. 清月担忧的唤了一声:“娘娘……” 芳儿无奈的笑着摇首.“无事.咱们也去瞧瞧.这事儿总要有人去解决吧.”说罢便举步走了. 清月见状急忙说道:“娘娘.外头天冷.要不换身衣裳再去吧.若是冻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芳儿摆摆手.“僖贵人存心要让整个后宫不得安宁.本宫哪里还顾得了自己的身子.”走至宫门口.她回首见清月跟在左右.便吩咐道:“你就不用随着本宫过去了.承瑞那儿你去看着.只留下两个教养嬷嬷顾着.本宫着实不放心.”见清月的眸子里透露着担忧.芳儿浅笑着柔声道:“放心.本宫会顾着自己.更何况本宫的身边不是还有小李子在么.” 小李子也帮腔说着:“清月姐姐放心.奴才一定会照顾好皇后娘娘的.若姐姐还不放心.奴才这就叫茗烟起來一道过去.” 清月轻笑道:“这倒不必了.就让茗烟好好睡着吧.只是小李子.娘娘的身子受不得寒冷.一旦到了庆宫你可一定记着要人给娘娘奉上暖炉取暖.千万不要忘记了.” 小李子连声应道.然后掌起灯笼.照在前方.为芳儿开路. 第二百三十九章 布答应(二) []|【92ks就爱看书网】!_三^八^文^学_> 衍庆宫内灯火通明.时不时传來阵阵打骂之声.中间还夹杂着哭泣的声音.芳儿闻之不禁双眉紧蹙.这个僖贵人也太无法无天了.就算玄烨宠幸了一个宫婢也用不着大动干戈.如此劳师动众吧.轻唤了一声小李子.待他应声靠近自己的身侧.芳儿方才轻声问道:“具体事情的來龙去脉.你可打探清楚了.” 小李子私下张望了下.见除却清宁宫的侍卫之外便无其他可疑之人后便徐徐说道:“今儿个夜里万岁爷翻了僖贵人的绿头牌.可不知怎么的.僖贵人久等万岁爷不候.便找了起來.只是沒料到万岁爷和一名宫婢会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 “是在那宫婢的房间发现皇上的么.还有那宫婢是什么人.”芳儿紧接着问道. 小李子答道:“那宫婢名唤兆佳布玛.是盛京宫里的奴才.只因衍庆宫不够人服侍才遣派了她去.只是沒想到僖贵人会引狼入室.更让僖贵人呕心的是.万岁爷是在她的床榻上宠幸了兆佳布玛.” 原來如此.这也不外乎僖贵人会气炸了.原本该她承受恩露的床榻竟换了他人.这事也够后宫中人嘲笑她一阵子了.可想这段日子她会安静不少了.侧眼微眸了小李子一眼.见他领会颌首.然后高喊:“皇后娘娘驾到..” 芳儿步入衍庆宫.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珠光宝气.可见僖贵人为了布置这里花了不少心思.可惜难登大雅之堂.她瞧见阮雪的眼中也闪烁着此种不认同的光芒.可见她们的想法一致.将目光放置阮雪身侧的玄烨身上.芳儿见他只着了一件外衣.甚是单薄.料想而知事发之后僖贵人一直在闹腾.因此才让玄烨來不及换装.似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解下身上的毛氅.然后走至玄烨的身侧.将之披在了玄烨的身上.柔声道:“外头更深雾重.万望皇上保重龙体.” 玄烨反手覆住芳儿的纤手.英气的眸中闪露着一抹不为人知的歉意.“你素來身子弱.还是你……” 芳儿将手覆在了玄烨的唇上.淡淡一笑.“臣妾不碍事.”简简单单五个字.意在告诉玄烨她不在意.为他系上衣带.芳儿稍稍抬首对阮雪说道:“佟妃.你伴着皇上回清宁宫.明日还要早朝.皇上可不能为了一点小事误了朝政大事.”一边说着一边目光还凌厉的扫过僖贵人. 阮雪唇角含笑带着嘲弄的看了一眼僖贵人.微微福身应下.“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也如实说过.只可惜某些人不识大体罢了.”娇俏的挽起玄烨的手臂.道:“皇帝哥哥.这儿就交给皇后娘娘处理吧.您还是好好休息.为明日的早朝做好准备.” 玄烨随阮雪做出不合时宜的举止.担忧的目光看向芳儿.喃喃唤了一声.“芳儿……” 芳儿微微一笑.“皇上就先回去吧.臣妾会处理好的.”目光转向梁九功.吩咐道:“梁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应该知道皇上早朝的时辰.若是错了时辰.本宫就要想着是否该为皇上换一个更好的人选了.” 梁九功自然知道芳儿话中的威胁之意.躬身笑着应承道:“娘娘放心.奴才知道分寸.绝对不会误了皇上的大事.” 芳儿满意的颌首.然后给了玄烨一个安心的笑容.叫他放心.僖贵人见皇上要在佟妃的陪伴下回清宁宫去.便急着说道:“事情还沒有解决.皇上您不能走.您还沒给臣妾一个交代呢.” 芳儿以眼神示意玄烨和阮雪不必理会.自径离开.然后一双凤眼看向僖贵人.目光中的凌厉和威严让她不寒而栗.但听到芳儿喝道:“僖贵人难道沒有听见本宫的话吗.”见她不答.芳儿继续说道:“本宫说过.皇上明日还要早朝.沒功夫陪你在这儿瞎闹.你要的交代.本宫來给你.莫不是你觉得本宫沒那个资格.” 僖贵人跪下说道:“臣妾不敢.皇后娘娘息怒.” 芳儿冷哼了一声.见小李子搬來一个软椅让自己坐下.正巧转身瞧见荣兰.不欲给僖贵人太多的难看.她说道:“荣常在若是无事便回永福宫吧.” 荣兰明白芳儿话中的驱离之意.原本她來衍庆宫也就是看看事情的原委.可既然此事皇后娘娘已经插手处理了.那便沒她什么事情了.因此福身告退了. 芳儿正色打量了下僖贵人.见她一袭红色束腰抹胸.露出白皙迷人的香肩.腰间系着杏色的锦带.透明的白纱披在身上.衬托出她姣好丰满的身材.头上带着一支白莲金步摇.别无装饰.瀑布般的青丝皆披在身后.淡蓝粉饰的芙蓉面.深邃修长的桃花眼.由此可见她为了此次侍寝花了不少心思. 抬手命僖贵人在一旁候着.芳儿命小李子将兆佳布玛唤上前來.只见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衣衫凌乱不堪的女子.依稀可见她略微白皙而棱角分明的脸庞.黝黑的眸子里露出一丝丝算计之后的得意.精致而高挺的鼻子下面有一口红唇.而额头隐约可见擦拭后依旧残留的月牙形状的血迹. “奴才兆佳布玛叩见皇后娘娘.”布玛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叩首. 淡淡的瞧了一眼僖贵人一副恨不得将布玛扒皮抽筋的模样.芳儿甚为慵懒的说道:“兆佳布玛.你可知罪.” “奴婢知罪……”布玛缓缓的说道.但她还未将话说完.便叫僖贵人愤恨的打断了. “你既然知罪.那也不必废话了.”僖贵人狠狠的瞧了布玛一眼.转首对芳儿说道:“皇后娘娘.既然这贱人已经知罪.那就请娘娘发落.也好还臣妾一个公道.” “公道.”芳儿浅浅一笑.仿若听到了甚为好笑的笑话.轻蔑的眼神撇过僖贵人.“僖贵人.承接了你的恩宠成为皇上的女人.那是教导有方.替本宫尽了皇后的职责.还要讨什么公道.依本宫看赏你个什么才是最好的.” 僖贵人不忿.“臣妾才不需要这个贱妮子承臣妾的恩宠.臣妾只要皇上恩宠我就好.还请皇后娘娘严惩这个贱人.至于赏赐.臣妾承受了莫大的冤屈.自是少不了.”她极为自傲的看着芳儿.眼神中逼人的气势充斥整个衍庆宫. 芳儿闻言.直直的看着僖贵人.良久唇角才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她沒有打理僖贵人.而是转问布玛.“本宫晓得你还未将该说的话说完.本宫给你一个机会.若能说的让本宫饶了你.那就是你的本事了.不然本宫也不介意如了僖贵人的意.” 布玛给芳儿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然后徐徐说道:“娘娘.你出身名门.自然是沒吃过苦.你哪里知道下人的苦楚.那是生不如死的滋味.主子一有什么不如意.动辄即骂.不动亦骂.这样的生活自打我进宫以后便尝到了.但我不想再尝了.我要当人上人.我要做娘娘.我要做主子.” 僖贵人闻言上前给了布玛一个耳刮子.然后咒骂道:“你个贱人.你凭什么当娘娘做主子.看我不打死你个贱人.” “放肆..”芳儿大喝一声.然后着人拉开僖贵人.“你很诚实.这一点本宫很欣赏.但是你不忠诚.因此本宫不喜欢你.既然你要做主子.当皇上的嫔妃.那本宫就不妨成全了你.”不理会僖贵人的娇声抗议.芳儿继续说道:“本宫封你为布答应.就让你尝尝人上人的滋味.”轻唤了一声小李子.“着人将布答应带到趾麟宫的偏殿.待日后一同回宫.至此期间就让她在趾麟宫好好反思反思.” 小李子应声之下.便走出外头唤了两个侍卫进來.吩咐了芳儿的旨意后.便领着布答应走出了衍庆宫. “皇后娘娘.你不该给臣妾一个解释么.” “解释.什么解释.”芳儿反问道:“本宫是皇后.是中宫之主.难道沒有权力册封一个妃子么.还是说本宫说什么做什么都要经过你僖贵人的同意.”见僖贵人一脸忿忿不平.一袭精致的装扮现下也已经凌乱不堪.若周身沒有那一股凌人的气势.此刻她倒有那么几分楚楚可怜的样貌.“兆佳布玛既然已经承宠.成为了皇上得女人.那难保她的腹中不会留下皇上的孩子.既然如此本宫册封她为答应也未尝不可.” 僖贵人知道布玛成为妃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所幸也只是个答应.她日后若要寻思对付也不是难事.现下也不是和皇后硬碰硬的时候.她忍下这一口气.道:“既然如此.臣妾也无话可说.臣妾只问皇后娘娘一句.臣妾的赏赐呢.” “那僖贵人你想要有什么赏赐.”芳儿淡淡的问道. 僖贵人微微一笑.神情甚为得意.任何金银珠宝都不是最重要的.皇宫里主要的还是一袭地位.如今她已经是贵人了.若再问皇后讨个恩赏.加上父兄在朝的地位.妃位肯定是少不了的.因此她笑意盎然的说道:“臣妾想在分位上晋上一晋.” “英英……”芳儿轻轻唤了一声僖贵人的名儿.然后淡淡的说着:“你进宫已有些年数了.这宫里的规矩想必你也知道.你一无龙脉在身.二你父兄亦无功绩在朝.除非皇上特别开恩.不然你这恩赏本宫也无能为力.” “可是.皇后娘娘……”僖贵人急急出声. “好了.”芳儿不耐烦的打断道:“夜已三更.你折腾诸多事情已是不该.现下本宫已经乏了.你若还有什么事情明儿个再说.记着.兆佳布玛的事儿已经成了定局.你再闹无益.本宫不想听见你再在此事上纠缠不休.”说罢便起身步出衍庆宫. 偌大一个宫殿内.只留下僖贵人一人.仿若沒了支撑的力气.待芳儿离去之后她便坐在了冰凉的递上.骂走了身侧一众宫婢.今夜的事她已经成了笑柄.一个天大的笑柄.她不会放过兆佳布玛.绝不…… 第二百四十章 喜事(一) (.无弹窗广告)(.无弹窗广告)|| 白雪纷纷.芳儿踏入关雎宫的宫门就听见里头传來一阵嬉闹声.嘴角微微一笑.抬首免了小李子高喊之意.免得坏了这欢乐的气氛.掀手掩去挡在跟前的幕帘.一阵暖气迎面而來.抖落了身上的雪花.芳儿解下毛氅交给清月.然后便走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身着高襟的黑色宽袖外袍.缀以殷红绣纹.衣上的暗纹以暗墨萤亮之色丝线.一转一动.身上的流纹如活的一般.头发用一串细碎的珍珠挽起.雍容华贵又不失威严慈祥. “臣妾参见老祖宗.”躬身福礼.仪态万千. 太皇太后以眼神示意苏麻喇姑将芳儿搀扶起身.芳儿道了句“多谢老祖宗”之后又轻轻颌首.在苏麻喇姑的耳侧说道:“有劳苏嬷嬷了.”见伴在太皇太后跟前的是阮雪和柔嘉.芳儿浅浅笑道:“我道是关雎宫里哪來那么多欢乐逗得老祖宗呵呵大笑.原來是咱们的柔嘉公主來了.” 阮雪笑着给芳儿行了个礼.然后拉着芳儿一道在太皇太后的身侧坐下了. 柔嘉沒趣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就是带着承祜出宫晚了半天.错过了晚膳时间么.都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了.嫂嫂你用得着到现在还记着.还见我一次说一次.”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皇后也沒说什么.是你自己心虚.依哀家看记着这件事的人不是皇后是柔嘉你自己.” 柔嘉闻言起身坐到太皇太后的身侧.挽起她的手臂.不依不饶的撒娇道:“老祖宗你偏心.往常老祖宗都是最疼我的.怎么每次皇后嫂嫂一出现.您的心就偏向嫂嫂了呢.老祖宗你偏心.柔嘉不依不依……” 太皇太后无奈的点了一下她的俏鼻.宠溺的说道:“以往你阿玛额娘将你宠个无法无天.现在又加个耿聚忠.我若是再向着你.那你岂不是要上天了.”带着暗色华贵护甲的手指了指芳儿.“皇后自來温婉.你若是有她一半.不止哀家放心.就连你阿玛额娘也谢天谢地了.” 柔嘉俏皮的吐吐舌头.对此不予置否. 芳儿笑着将柔嘉拉回自己的位子.然后有把稍有滑落趋势的毛毯覆上太皇太后的膝盖.“若柔嘉变了性子那就不是柔嘉了.老祖宗.其实柔嘉活泼、不受拘束的性子不也很好么.咱们皇宫太沉闷了.就需要有些活力來调剂.如此生活才有滋有味.不是么.” 太皇太后轻看了一眼芳儿.苍老的手覆上芳儿纤嫩的手背.“你就会帮着她说话.宫外有安亲王夫妻和一个耿聚忠宠她.宫内有你和玄烨宠她.真不知道你们这样子护着她.是对她好与不好.”好笑的看到柔嘉做鬼脸的模样.“不过皇后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柔嘉虽然闹了点.但好歹也给这个沉闷的皇宫有了生机.” 柔嘉娇笑道:“老祖宗果真偏心皇后嫂嫂.嫂嫂说什么都是对的.我说什么都是错的.可是老祖宗.沒有柔嘉在您的身边.您哪有那么多欢乐呀.所以您就别挑我的错了.行吗.” 太皇太后闻言笑骂了一句.沾了一块糕点.又饮下几口热茶.目光投向远方.淡淡的说着:“沒想到哀家的身子骨现下才见好.耽误了回京守岁的日子.也不知道现下皇宫里什么情况了.” 阮雪说道:“老祖宗您就放宽心吧.宫里有太后娘娘主持着.贵妃姐姐帮衬着.铁定沒事.咱们还是好好的欣赏盛京的雪景吧.” 芳儿笑着回了位子.轻微呷了一口茶.抬眸看到阮雪便想起了一事.问道:“近些日子.你宫中偏殿那位还安份吧.” “姐姐问的可是布答应.”见芳儿微微颌首.阮雪莞尔一笑.甚是淡然的说道:“她得偿所愿成了嫔妃.哪里还会不安份.遵从皇后娘娘的懿旨每日在偏殿里反思.也沒闹出大事.真正不安分的是僖贵人.三天两头來我趾麟宫闹.我都快烦死了.” 对于趾麟宫多了一个布答应的事.太皇太后只是隐约知道一点.但玄烨是皇帝.多一个妃子也是无妨.更何况有芳儿打理后宫.也出不了什么乱子.只是这僖贵人又是什么角色.“宫里多了一个妃子不是大事.僖贵人如此闹法实在有失体统.” 芳儿和阮雪对看了一眼.心里均是一惊.原想着太皇太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如今看來谁都沒讲. “老祖宗……”芳儿轻唤了一声之后便说道:“僖贵人近來颇受皇上宠爱.加上皇上现下正是用人之际.而她的父兄又在其中.难免骄傲了些.更何况这布答应原本是她的侍婢.耍了手段替僖贵人承宠当了答应.也难免她心里会不自在.” 太皇太后了然的颌首.“原來是这么回事.看來这个僖贵人近些日子沒少给你难堪.”瞧着芳儿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太皇太后就知道自己沒猜错.“芳儿.你是皇后.就该有皇后的样子.一味的隐忍只会让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妃子骑到你头上來.如此我大清还有何礼法可言.” 瞧见太皇太后面色不佳的训斥.为了不让她生气芳儿连声应下.阮雪在一旁听着心下不平想要为芳儿辩解却叫芳儿暗中制止了.但是她管住了阮雪却沒管住柔嘉.但听柔嘉说道:“老祖宗.皇后嫂嫂是你亲选的皇后.您还不知道她的为人么.她是不会让您失望的.不说其他.就说皇帝哥哥的后宫不若前朝一般风起云涌就知道皇后嫂嫂的厉害了.那些人不会不知道好歹的.” “是啊.老祖宗.”阮雪也帮衬说道:“姐姐虽然温婉可不是软弱可欺的人.一切行事她自有分寸.” 太皇太后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温婉的芳儿.心知阮雪和柔嘉说的均有道理.静若处子.动若狡兔.这是她对芳儿的评价.她出身在赫舍里家族.是首辅索尼的孙女.若说沒有一些个手段.那她是绝对不信.仔细一想.芳儿从不使用手段对付人.是因为那些人沒范到她的底线.进宫前.她受到索尼的宠爱.在赫舍里家族沒必要使用手段.进宫后.她是皇后.受到玄烨乃至是她的宠爱.因此也沒必要. 微微叹了一口气.“是哀家心急了……” 猜想到太皇太后接下來还欲说些含有歉意的话.芳儿笑着说道:“老祖宗放心.对于后宫的事情.诚如佟妃所言臣妾心里有分寸.”见太皇太后了然的颌首.她又说道:“臣妾今日來关雎宫请安本想告诉老祖宗一个好消息.不想东扯西扯现在才想起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喜事(二) (.无弹窗广告)|| “什么好消息.”太皇太后问道. 芳儿浅浅一笑.“今儿个早上荣常在來跟臣妾请安.说她已经有了身孕.她本想亲自來告诉老祖宗这个好消息.但是臣妾见她有了身子.不宜劳累.便让她会永福宫休息去了.还告诉她臣妾会亲自來告诉老祖宗好消息的.” “有了身孕……”太皇太后面露慈和的笑容.“承瑞走了之后.她便一直闷闷不乐.现下有了身子.可算是个安慰了.你的安排极为妥当.对了……”想起一事.太皇太后急忙说道:“既然荣常在有了身子那就让她好好养胎.哀家免了她晨昏定省的请安.” 芳儿微微福身说道:“臣妾就代荣常在谢谢老祖宗体恤了.”方一起身便见着阮雪一脸木然的样子.心知她有所感概.碍于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她不好出言安慰几句.只是抚上了她略微发冷的手. 阮雪见状.给了芳儿一个安心的眼神.扬起一抹笑意.道:“永福宫当真是个有福气的地方.早知道如此.臣妾便向皇后要了去住.” 芳儿心知她是强颜欢笑.淡淡的说道:“合该是荣常在命中有福吧.”然后转向太皇太后.正色的说道:“老祖宗.既然荣常在有了身孕.依臣妾的意思是不是该早日劝皇上回宫.毕竟紫禁城里环境适合安胎.” 太皇太后闻言.微微颌首.正欲开口却见玄烨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大声说道:“皇玛嬷.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玄烨急匆匆的踏入关雎宫.迫不及待的掀开幕帘.暖和的屋子里霎时流进一道冷气.解下身上黑色的毛氅交给梁九功.“老祖宗……”玄烨兴奋的唤了一声.抬首便见芳儿、阮雪和柔嘉伴在太皇太后的身侧.略有尴尬的对行礼请安的芳儿和阮雪道了一句“平身”.然后朝柔嘉投去一道警告的眼神.示意她适可而止. 柔嘉制住了笑意.问道:“皇帝哥哥.什么好消息.说來听听.” 阮雪浅浅一笑.心中不满的酸意.忍不住出言讽道:“皇上纳了新人自然是好消息.莫不是布答应有了身孕.这才传出了好消息.” 玄烨心中极为不解.自打芳儿封了兆佳布玛为布答应之后.阮雪除了最初几次私下嘲笑之外.现下已沒有再次说起.而且就算说了.也不若今日这般沒有分寸. 看出玄烨的心中的疑惑.芳儿暗中拉扯了下阮雪的衣衫以作示意.然后笑意盈盈的说道:“什么好消息让皇上马不停蹄的來告诉老祖宗了.” 经芳儿一提.玄烨这才自衣襟内拿出一封信交给老祖宗.“常宁來信说二哥的嫡福晋已经在正月二十七日产下一女.希望老祖宗取个名字.而且常宁也提到.他的侧福晋马如茗和庶福晋晋晋氏也有了身孕.希望老祖宗赶在孩子出生前回京城.” 太皇太后阅完信笺.脸上尽是说不出的高兴.她拉扯着玄烨到她身侧坐下.然后说道:“这确实是天大的好消息.福全的福晋有了身子那是我來盛京前就知道的事情.只是沒想到常宁竟然也要当阿玛了.” 芳儿晓得太皇太后话中的意思.常宁成亲多年.府中妻妾尚不算少.可就是沒一人传出消息.老祖宗生怕常宁就此绝后.现下一次传出两个人有了身子.老祖宗岂会不高兴.记得那次宴请蒙古亲王的宴会她和常宁的对话.想來这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常宁一心想马如茗先产下子嗣.却一直不成功.如今他放弃了自己的计划.马如茗却有孩子了. “玄烨.福全已经封王了.如今常宁是你几个年幼的弟弟里唯一可以担当重任的了.你切不可埋沒了常宁的才华.更可况现下常宁一下子有了两个孩子.你得好好赏赐才行.”太皇太后高兴的说道. “孙儿知道了.老祖宗放心.孙儿早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就下令赏赐裕亲王黄金百两.然后册封常宁为恭亲王.旨意已经传达下去.相信不日便会晓谕京城了.” 太皇太后闻言满意的颌首. “老祖宗.既然二哥已经有了孩子.那就请老祖宗给二哥府上的小格格取名儿吧.”芳儿缓缓说道.不禁意间抬首见小李子杵在幕帘之色焦急万分.她轻看了下身侧一众人正兴致于取名.莞尔一笑便悄然离开了.“小李子.出了什么事情么.” “贵妃娘娘八百里加急给娘娘送了一封信.”说罢便把手中的信奉上. 八百里加急.东珠姐姐肯定有要是相告.芳儿急忙接过然后迅速的打开.快速的浏览了一遍.面上的神色由欢喜转变为惊愕在转变为平静.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她将信塞入袖中.然后扬起一抹笑意重新回到太皇太后的身侧. “芳儿.你是才女.你來说一个名字吧.我们取得都被老祖宗给否决掉了.”玄烨见芳儿來到了身侧.便说道. 芳儿略有思索.而后才道:“为人父母所期望的是孩子平安康泰.小格格的名儿臣妾不敢随便取.就送她一个小名叫安儿.如何.” 太皇太后缓缓念了两边.“安儿.不错.小名就叫安儿吧.至于这孩子的正名待她长大以后再取也未尝不可.” 玄烨见芳儿淡淡的笑中隐藏着一抹悲伤.忧心的问道:“芳儿.你沒事吧.怎么好像不开心.” 芳儿微微摇首.只是将袖中的信递给了玄烨.让她过目.太皇太后见玄烨看完信之后也是一副沉重的模样.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见他们二人谁都不回答.她急了.“信里到底说了写什么.你们两个谁來告诉哀家.” 芳儿隐去眼角的泪水.幽着说道:“淑贵妃來信说.端常在产下一女.但是三阿哥承庆却因为风寒而沒了.” 承庆沒了……这是太皇太后的第二个玄孙子沒了.神情稍稍愣了一下.目光中闪露悲伤.“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承庆沒那个福分享受日后的荣耀.只是可怜了惠贵人.”太皇太后轻唤了一声玄烨.然后嘱咐道:“端常在诞下小公主自然可喜.但是你也不要忽视了惠贵人.” “孙儿知道了.”玄烨淡淡的应下.“老祖宗.孙儿想我们來盛京也已经有段日子了.是不是该启程会紫禁城了.” 太皇太后微微颌首.“方才皇后才提起荣常在有孕.适宜在紫禁城静养.哀家正打算跟你说启程回京的事儿.不想你先提及了.如此也好.你吩咐下去吧.” 玄烨应声步出关雎宫.此刻雪已经停了.四处白茫茫的一片.安静极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回京 (.)(.无弹窗广告)|%&*"; 福全喜得爱女本不应该打搅.但是玄烨想不出京中还有哪位王公大臣可以担当重任.便将处理承庆身后事的差事交给了福全打理.信中提及不可辱沒了承庆身为大清阿哥的尊崇.另外还着内务府送精良绸缎和珍贵珠宝去咸福宫.安慰惠贵人失子之痛. 回京的途中.芳儿不管路途的颠簸总是若有所思的望着承祜.然后将他紧紧搂在怀中.感受他的温度.承庆虽然不若承瑞跟她亲近.但好歹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是承祜的亲弟弟.说沒了就沒了.怎么不叫人伤心、难过. 瞧着前方英挺的身子.芳儿面上显露一丝担忧.玄烨目前只有三个阿哥.如今承瑞和承庆接二连三的走了.只留下她怀中的承祜一人.玄烨心中的伤感可想而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低首柔和的看了一眼安静在自己怀里坐着的承祜.她无比庆幸自己的孩子还在.她的承祜还在她的身边…… “额娘.你说弟弟是不是就这么走了.”承祜淡淡的问道.那稚嫩的声音中待着一抹哭腔.“那以后我就不能跟弟弟玩了……” 温柔的抚触承祜光滑的额际.芳儿轻轻的落下一个吻.“承祜乖.承祜以后还会有很多弟弟妹妹.但是承祜要记住.等回了宫.不要提及弟弟的事情.以免让你惠额娘伤心.知道了吗.” “嗯.”承祜重重的应声道.然后靠在芳儿怀中.享受着额娘身上舒心的味道. 待玄烨一行人回到京城.距离承庆的丧礼已经过了二个月.虽然玄烨早就下旨不必一众官员夹道欢迎.但是宫门口仍是跪满了人影.“臣等恭迎皇上回宫……” 玄烨见状不免蹙眉.却也无奈的说道:“起身吧.”然后翻身下马.他快步走至太皇太后轿撵旁.掀开帘子.亲自将太皇太后扶下轿撵.道:“皇玛嬷舟车劳顿.就先行会慈宁宫休息吧.待孙儿安排好一切再去给皇玛嬷请安.” 太皇太后微微颌首.招手将承祜唤到身侧.道:“哀家知道今晚免不了有一顿家宴.但哀家有感疲惫就不参加了.至于承祜就伴在哀家身侧吧.”见玄烨颌首.太皇太后便牵着承祜的小手.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慈宁宫. 出宫相迎的嫔妃就只有东珠一人.芳儿移步上前.弯身将其扶起.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东珠神奇清爽.心下便也放心了.淡淡笑道:“许久不见淑贵妃.本宫想念极了.” 东珠亦是一笑.“多谢皇后娘娘挂心了.” 玄烨见皇太后沒有出宫相迎.随之问道:“怎么不见皇额娘.” 东珠微微福礼.“太后娘娘知道今儿个皇上和太皇太后就要到了.便先行去慈宁宫打点一切.说是稍后的家宴上再跟皇上叙旧.”待玄烨了然的颌首之后.东珠想起今儿个出宫的妃嫔就自己一个.本不想多管他人的闲事.却为了避免芳儿为难.说道:“宣妃陪着太后娘娘在宫里打点一切.端常在和谬常在在照顾孩子.无暇分身.至于惠贵人.皇上是知道的.太后娘娘念其丧子之痛便恩准她不出宫相迎了.若有什么不周之处.还请皇上见谅.” 玄烨以为自己将心事藏的很好.但是经旁人提及.仍是免不了露出伤感之色.到底是他的亲生儿子. 芳儿明白玄烨的心思.便说道:“惠贵人此举人之常情罢了.”然后转首看向福全.笑意盈盈的说道:“本宫还未恭喜二哥.福晋和小格格一切安好.” 福全稍稍躬身作揖.“有劳娘娘记挂.敏月和安儿一切都好.多谢娘娘给安儿赐名.” “本宫取得只是小名儿.不足挂齿.待日后安儿长大成人.可得让她向皇上好好讨个恩赏才是.”芳儿笑着说道:“今儿个晚上是家宴.二哥让福晋将安儿一块带來吧.也好让本宫瞧瞧.” 福全连声称是.想起一事.又躬身说道:“对了皇上.常宁府中的侧福晋马氏进來害喜厉害.五弟放心不下.便未曾前來恭迎皇上和娘娘了.还请皇上恕罪.” “自家兄弟还在乎这点礼数不成.就随五弟去吧.但是晚上的家宴.朕可一定要见着他.” “微臣知道了.” 耳闻常宁是为了马如茗害喜而不出宫相迎.芳儿心中隐隐总觉得不妥.如今恭亲王府之内有喜的不止马如茗一个.让娜虽然尴尬却也能做到面面俱到.只是常宁不要厚此薄彼了才好.稍稍吁出一口气.芳儿试探的问道:“马氏害喜厉害.就不知道五弟的晋晋氏现下如何了.” 福全显然沒料到芳儿会由此一问.尴尬的笑了两声.然后回答道:“五弟沒说什么.想來那晋晋氏一切安好.” 芳儿淡淡一笑.也不追问下去.毕竟不是裕亲王府里的事情.福全能知道多少.但是芳儿可以肯定.晋晋氏那边常宁的花的心思很少很少……至于究竟有多少.今儿个晚上就知道了. “皇后.朕先和二哥一道去乾清宫处理政事.这里的一切你安排一下.”玄烨微微说道.见芳儿翩然颌首.便领着福全和一干大臣离去了. 东珠见阮雪身侧多了一位衣着打扮皆不像宫婢的女子.悄悄的问道:“芳儿.阮雪身侧那女子是谁.看样子不像是一般的宫女.” 芳儿顺眼望去.然后浅浅一笑.“姐姐好眼力.那是皇上在盛京新纳的答应兆佳氏布玛.”见东珠一脸惊愕.芳儿心知她是疑惑自己和阮雪怎么会让玄烨外出几月就纳了妃子.“当中的缘由我以后再给姐姐细说.”随后便朗声道:“一路舟车劳顿.想來诸位妹妹都已经累了.那就请诸位妹妹先行回宫更衣.待晚上宫后苑的家宴中.本宫等着诸位妹妹容光焕发的出现.”善解人意的话说了几句.便见一众嫔妃都命自个儿的宫婢拿着行礼回宫了.只有布答应不知如何是好的呆站在那儿.“布答应本是僖贵人身侧的人.如今回了宫就住在僖贵人的钟粹宫吧.本宫瞧那钟粹宫的怡兰轩颇为适合布答应.就将那儿赐给了你吧.” 布答应闻言略有心惊.稍稍瞥首轻看了一眼僖贵人.见她正一脸得意的看着自己.想着依照僖贵人的性子.自己若是到了她的宫里.那还有活命的机会么.忍不住开口哀求道:“娘娘……” 芳儿稍稍投去一个眼神.不凌厉也不温和却足以叫布答应闭嘴.“僖贵人……”淡淡的唤了一声.在闻见僖贵人似有若无的应声之后.芳儿徐徐的警告道:“你是钟粹宫的主位.这布答应初來宫里便到了你钟粹宫的怡兰轩.你可要好生照看.出了什么岔子.可别怪本宫沒有事先提醒你.”视而不见僖贵人不忿的目光.芳儿转身执起东珠的手.道:“姐姐陪我一道去坤宁宫吧.我有好多话要跟姐姐说呢.” “臣妾也有好多话要跟贵妃姐姐说呢.皇后娘娘就让贵妃姐姐先陪臣妾吧.”阮雪娇笑的戏说了一句.然后又道:“待臣妾将景仁宫的事物安排妥当就來找两位姐姐.然后咱们一起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说罢便微微福身离去. 芳儿懊恼的说道:“也幸得阮雪提醒.不然我还真忘记要去向皇额娘请安呢.” “你素來有分寸守礼.这些太后娘娘都是记在心里的.就算你真的忘记了.相信太后娘娘也不会怪罪于你.”东珠淡淡的开解着. 芳儿轻轻颌首“嗯”了一声.然后便携了东珠一道走. 第二百四十三章 家宴 |%&*"; 是夜.玄烨命人在宫后苑摆下家宴.免去一众歌舞.只是一众兄弟谈天说地.芳儿一袭淡紫色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长纹群.裙摆极地.两肩束着玫瑰紫的丝带.青丝垂至腰际.脸上不施粉黛.却凝滑如脂.吹弹可破.一双水灵灵的眼眸镶嵌在雪白的额脸蛋上.轻挽墨丝.三千若瀑.束为百花鬓.一支梅花琉璃钗垂着细细一缕流苏饰于两侧.再无其他饰物.整个人看起來素雅而又不失气质. “皇后娘娘.怎么不见二阿哥.”敏月抱着安儿与让娜一道走至芳儿身侧.见不到平日里寸步不离芳儿身侧的承祜便有此一问. 芳儿闻言便稍稍抬眸.见是她们二人.放下杯中酒.起身相迎. 敏月穿着一袭颜色素淡.花式简单的淡蓝色宫服.淡雅脱俗.秀丽天成.淡淡的蓝色丝质中衣用深蓝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一朵朵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平添了几分清冷的气质.一根素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全然看不出一丝生产过后的痕迹.外披一件浅蓝色的敞口纱衣.松松垮垮的披在肩上.袖口领口用蓝色丝线镶边.镂空的蝴蝶花样正好对着中衣的梅花.随着人的走动轻轻晃动.就像真的蝴蝶在翩翩飞舞一般.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三千烦恼丝被绾成盘丝髻.只用一根木簪装.有着一股淡淡的柔弱和娇媚.用炭黑色描上了柳叶眉.更衬出皮肤白皙细腻.眼波流转之间尽显光华.施以粉色的胭脂让皮肤显得白里透红.唇上淡淡的抹上浅红色的红唇.娇俏客人. 芳儿躬身逗弄了安儿一会儿.然后才道:“老祖宗想承祜陪在身侧.便唤他去了慈宁宫.” “二阿哥深受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宠爱.到底还是皇后娘娘的福气好.” 集万千宠爱当真是好福气么.芳儿淡淡的想着.随即浅浅一笑.微微摇首却不叫人发觉.现下是高兴的时刻.何必想这些烦人心思的事儿.轻轻道了句:“就怕老祖宗将承祜宠坏了.那本宫就该伤脑筋了.” “二阿哥生就聪明伶俐.况且有娘娘亲自教导着.也坏不到哪里去.” 莞尔一笑.芳儿稍稍抬眸.便见着让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内穿蓝绿色碎花裙.一条浅紫色绸缎轻轻系住细腰.裙边用碎花缝上而成.美丽极了.外披淡绿色小披肩.一直桂花钗轻轻将黑丝挽起.简单而不失高贵.戴淡青色手镯.大方而不失礼仪.穿淡青色绣花鞋.绣了些桃花.桃花绽放.异常美丽.却显得很沉静. 芳儿连唤几声均沒将让娜的心思唤回來.敏月见状便用手肘碰触了下让娜.这才她回了心神.见芳儿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她微微福身.“臣妾失礼.妄请娘娘恕罪.” 芳儿浅浅摇首以示无妨.轻瞧了下远处正和玄烨、福全相谈甚欢的常宁.当中的缘由也猜想到了一二.“五弟册封恭亲王.府上人來人往定是络绎不绝.妹妹身为恭亲王福晋事事亲自打点.劳累一些也是难免.若有什么难事尽管跟本宫说.咱们身为妯娌理当互相帮忙.” 让娜哀怨的眼神自常宁身上收回.苦着笑容伸手抚触了下安儿的脸庞.那温温柔柔的感觉令她也好想有自己的孩子.可终究她还是沒那个福分.微微说道:“王府里的事情.臣妾还能承担.只是……皇后娘娘.臣妾心里苦呀.”说着眼角泛起了泪花.马如茗是常宁心尖上的人.刚一进府便是夜夜专宠于房.为了她.爷甚至不让其他妻妾先行怀孕.好不容易爷打消了那个念头.可偏偏马如茗怀了身子.若他日生下一子.她这个嫡福晋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执起手绢.芳儿轻轻擦拭了让娜眼角的泪水.轻声安慰道:“本宫知道你心里的苦.但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你切不可失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恭亲王的嫡福晋.是老祖宗亲选.入了玉蝶的.底下的人就算再如何也不能越过了你的地位.” “可是娘娘……” “本宫知道你有委屈.但这就是身为一个女人的悲哀.尤其是嫁入皇家的女人.”芳儿的口吻略有惋惜.略有无可奈何.目光瞧见玄烨领着常宁和福全一道向她们走來.芳儿稍稍提醒道:“皇上他们过來了.擦干眼泪.别失了身份.” “你们三在说什么呢.” 芳儿浅浅一笑.目光不动声色的撇过让娜.见她整理好了心神便也放心了.“还能说什么.不就羡慕二哥有了安儿这么个可爱的女儿.都让本宫嫉妒了.” 常宁爽朗的哈哈一笑.“皇后嫂子若是羡慕.那就为承祜再添一个妹妹不就得了.到时候娘娘你儿女环侧就羡煞旁人.” 芳儿怪嗔似的看了一眼常宁.责他胡言乱语不分场合.而后又面带羞涩的轻瞧了下玄烨.见他也正好柔情万分的看着自己.耳颊泛红.别有一股妩媚的气质.“恭亲王这张嘴尽是胡话.” 玄烨嘴角勾出一抹笑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芳儿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五弟这话也有几分道理.芳儿.承祜一人也却是孤单.不如……” 未免玄烨说出令她更为害羞的话.芳儿急急的说道:“才几杯酒下肚.皇上就醉了.也跟着五弟一般说起胡话來了.” 玄烨心知芳儿脸皮薄.便笑而不语了.只是顺着芳儿的话轻轻说道:“今夜这酒醉人……”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惠欣一袭浅蓝长纱裙.长及拽地.腰间佩一容嗅.右手腕上带着与衣裙相照应的玛瑙蓝镯子.三千青丝被盘成一个芙蓉髻.发丝间隙间插入一直蓝玉簪.浓妆淡抹.几丝发丝绕颈.腰似小蛮.杨柳般婀娜多姿.双眸似水.看似清澈.却深邃不可知其心思.一反平日朴素简洁之容.尽显妩媚.妖娆之态. 翩然行礼后走至玄烨身侧.吐气如兰的说道:“今儿个下午皇上答应臣妾.晚上会來咸福宫陪伴臣妾.皇上沒忘吧.” 玄烨闻言便下意识往芳儿处看去.但见她神色一暗.似有若无的笑着弯身逗弄安儿.仿若对此甚为不在意.他伸手抚上惠欣楚楚可怜的容颜.微微一笑说道:“自然沒忘.” 福全和常宁相互对望一眼.得到的均是讶异的神色.常宁细细打量了下这个惠贵人.唇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皇上初回宫中.按照宫里的规矩.不管皇上喜欢不喜欢皇后.今夜都必须夜宿坤宁宫.更何况他们的皇上和皇后是恩爱非常.而这惠贵人竟敢当着皇后的面叫皇上夜宿她的宫里.全然不将皇后放在眼中…… “惠贵人手中这一只玛瑙蓝镯子可真是精致.改明儿我也让人做下一只.好让府里的人瞧瞧.” 惠欣微微一笑.目光撇过芳儿温婉如水的脸庞.抬起白皙的手腕.将镯子显示于众人眼中.说道:“镯子是皇上赐下.据说是番邦进宫.普天下只有一个.” 东珠将惠欣的手腕执到面前.好好打量了一番那个所谓精品的蓝色镯子.随之不屑的放下道:“镯子的做功不错.但仍不算上乘.王爷若有兴趣.本宫这边到有一支上好玉制的镯子可以割爱给王爷.” “如此便多谢贵妃娘娘了.” 东珠着一袭淡绿色墨蝶月华纱裙.三千青丝用一对点翠蝶形水晶簪子挽起.低插了一支海棠凤月簪.略微垂下几缕珍珠点.簪子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衬得别有一番风情美丽可人之姿.一条天蓝手链随意的躺在腕上.更衬得肌肤白嫩有光泽.整套装扮随意却不失庄重. “本宫这边也有一只上好的镯子.不知道恭亲王是否有兴趣.”阮雪也走过來说道.一袭浅粉色的绣丝长裙.轻挽青丝.用一支平素却极其雅致的水晶蔷薇簪子插于发髻.皓腕上佩戴一对银质手镯.抬手间银镯碰撞发出悦耳之声.今夜家宴乃庄重场合.此番装扮不失仪态却也雅韵十足.手中轻捏着一方自绣的粉蝶戏花的手帕. 常宁淡笑着摇首.“多谢佟妃娘娘好意了.” 阮雪心知常宁并非有意.因此也不恼怒.略走几步笑着将手中的银镯子褪下放至安儿身上.“本宫初见安儿也沒备下什么贺礼.就将此镯子送给安儿了.” “多谢佟妃娘娘了.” 瞧着安儿那可爱的面孔.惠欣面上露出伤感之色.幽着声音说道:“看着小格格.臣妾就想起了承庆.小小年纪便早早的走了.留下臣妾这个额娘独自伤心.”说着便扑进玄烨的怀中幽幽的哭了起來. 芳儿稍一皱眉.虽然及时散去却沒逃过东珠关怀的双眸. “三阿哥早亡确实是一件悲痛的事情.惠贵人还是节哀顺变的好.今夜乃是欢聚时刻.哭哭啼啼着实坏了气愤.皇上.您说臣弟说的对吗.”常宁躬身作揖问道. 玄烨将惠欣拉离自己的怀抱.“五弟说的有理.承庆已经走了.你再哭也改变不了事实.” 惠欣啜泣着将眼泪擦干.见玄烨轻声斥责.便道:“皇上说的是.臣妾记下了.” 芳儿苦涩的饮下一杯水酒.双眼朦胧的看着玄烨.带着伤心和怨念.嘴角牵强的扯开一抹笑容.“五弟.如今你府中一个侧福晋一个庶福晋都有了身子.让娜一个人未免忙不过來.你可想着让谁來帮帮她.” 常宁眼角撇过让娜.见她心不在焉的逗弄安儿.心知她也等待答案.看他会如何回答皇后.想起方才让娜那略微红肿的双眼.常宁笑言:“皇嫂.让娜温良贤淑.早同臣弟将一切准备妥当.再者说了.有皇嫂在一旁帮着让娜也就足够了.” 芳儿明白常宁话中所指.笑道:“本宫深处皇宫.对恭亲王府的事情到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既然五弟明白福晋的好.也同福晋安排妥当.那今日就当本宫多此一问了.” “启禀皇上.启禀皇后娘娘.荣常在说她身子有些不适.恐怕是累着了.今夜家宴就不过來了.”一灰衣小太监伏地说道. “知道了.你且回去告诉荣常在.好生修养要紧.”芳儿吩咐着.然后摆手将让其退下.莲步轻移走至玄烨身侧.“荣常在怀有身孕.现在感觉不适.皇上是不是去淡影楼看看为好.” “荣妹妹身子不适宣召太医进宫去看看便好.皇上又不是太医.去了又有什么用.况且皇上答应臣妾.今夜陪着臣妾的.”惠欣说道. 芳儿轻看了惠欣一眼.心中有着太多的疑惑.本以为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不想现在的性子越发超出了她的想象.究竟是她识人不清还是她装模作样的本事太高.气恼的看向玄烨.见他对此毫无表示.芳儿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皇上要陪着惠贵人.那就由臣妾去看看荣常在吧.毕竟她肚子里怀的是皇上的骨肉.”说罢便欲转身离去.却发觉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顺眼望去竟是玄烨.芳儿抬眸看去.听他有什么话讲. 玄烨为难的看着芳儿.又为难的看着已经挽上自己手臂的惠欣.稍叹一口气之后说道:“送些珍品过去让她好好补补身子.就说朕明日去看她.” 芳儿轻轻甩掉玄烨的手.她本以为玄烨是要说跟自己一道去淡影楼.不想竟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心中虽然充斥着不满和愤恨.但面上仍是浅浅一笑.“臣妾知道了.臣妾告退.”福了福身子.芳儿翩然离去. 东珠见状.含着笑意看向玄烨.淡淡的说道:“皇后娘娘素來为皇上设想周到.这不皇上沒功夫去探望荣常在.皇后娘娘便空腹前往了.后宫里论贤良淑德.皇后娘娘若说第二.只怕沒人敢称第一吧.” 阮雪执起一杯水酒递给东珠.也帮衬的说道:“贵妃姐姐这话有理.皇上和裕亲王均是多了一个女儿.现下荣常在腹中更是怀有皇子.就连恭亲王的两位福晋也都有了身子.此乃多喜临门.这杯水酒.臣妾敬皇上.也敬裕亲王和恭亲王.” 玄烨微微苦笑.便把杯中的水酒一饮而尽.心里却想着.此番芳儿气坏了吧…… “多谢佟妃娘娘.”常宁和福全告谢作揖之后也一饮而尽了. 惠欣瞧着满场的喜悦.心里颇为不平.甚至嫉妒那有孕在身的荣兰.好歹她的承瑞去世之时皇上在一旁安慰.可她的承庆呢.却是她独自一人送走的.承庆刚走荣兰就有了身孕.莫不是她腹中的孩子克死了承庆.惠欣暗暗想着.沒人为承庆伤心.就连她这个承受失子之痛的额娘将皇上留在身侧都要遭來几声反对.她的心里真的不平.不平…… 第二百四十四章 怄气 [.超多好看小说](.好看的小说)|| 连着数月.玄烨赏下无数奇珍异宝示好.一天又遣着梁九功三四次的來坤宁宫请安.芳儿都只是冷淡应对.阮雪在一旁见状.便站起身子走至那一大堆夺人眼目的奇珍异宝前.细细观赏了一番.抬眸一笑.“天下的奇珍异宝尽数來了姐姐的坤宁宫.想來日后妹妹若要一饱眼福.來姐姐处便见着了.可真是省事了不少.” “佟妃娘娘说的极是.还请皇后娘娘差人收下吧.”梁九功躬身说道.言语中的恳求之意犹然可见. 芳儿轻轻撇了一眼.随即翻过一页纸张.目光仍是放在手中的书籍上.淡淡的说着:“既然佟妃喜欢.那就请梁公公将东西送往景仁宫吧.” 东珠坐在一旁闻言只是浅浅一笑.倒是梁九功苦了一张老脸.他略微擦拭额际的冷汗.瞧了一眼笑意盈盈的佟妃.然后对上芳儿一抹淡淡的柔和.“娘娘.您就心疼心疼奴才吧.若照娘娘的法子办了.皇上可就要骂死奴才了.” “皇上仁慈.绝不会要了你的命.”芳儿轻启唇瓣.眼角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梁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了也有些年数了.还不晓得皇上的性子么.咱们的皇上是不会迁怒于人的.” “可是.娘娘……”若是平时皇上的确不会迁怒于其他人.但事情牵扯到了皇后娘娘.那他可不敢保证了.梁九功不敢将这话说出來.免得造成皇上和皇后之间更大的矛盾. 芳儿稍稍摆手.目光依旧不离书籍半分.淡淡的说道:“你回去告诉皇上.不用三天两头赏下东西.坤宁宫地方小.容不下那么多.” 梁九功为难似的看向东珠.但见东珠对他示意.让他领着珍品先行离去.便躬身道:“奴才告退.” 阮雪和东珠对视一眼.均是淡淡一笑.也不继续就方才的事情问话.而是说道:“什么书让姐姐看得那么专注.” 芳儿轻翻了一下书面.“稼轩诗集.” “臣妾记得皇后娘娘最爱看的是杜甫.如今怎么变成了辛弃疾.”呷了一口清茶.东珠问道. 是啊.从何时开始她不爱杜甫的多愁善感.却喜欢上了辛弃疾的豪气干云.芳儿微微一笑.是从认识他开始.辛弃疾的豪情壮志不正是从玄烨的身上体现么.每逢翻阅稼轩诗集.跃上心头的影子也正是那个聪明睿智的少年天子.但这些话也只能放在心里.她淡淡的说着:“偶尔换换也无妨.若长年累月读着杜甫.纵然我不是忧郁的人变成多愁善感了.” 芳儿这句云淡风轻的话能瞒得过阮雪.却逃不开东珠一双精明的眸子.她沒有追问下去.只是瞧了眼空无一人的宫门.那梁九功的身影早已消失了.含着笑意看向芳儿.“也亏得梁九功一大把年纪还做费力不讨好的事.” 阮雪轻轻一笑.“贵妃姐姐这话说的不错.这些个月.梁九功确实清瘦了不少.毕竟既不能得罪皇上也不能得罪咱们的皇后娘娘.” 芳儿明白她们话中的意思.莞尔一笑.将手中的书籍合上递给清月.沾手粘了一块糕点轻尝.“我也不想瞧见梁九功那副为难的嘴脸.隔三差五的见着.再高的兴致也沒了.” “那姐姐何不就接收了皇上的赏赐.”阮雪见芳儿微微瞥了自己一眼.心想是否自己说错了什么.但又不见芳儿开口.便试着问道:“姐姐是否还在生皇上的气.” 芳儿淡笑不语.只是一旁的东珠侧首说道:“前些日子皇上大张旗鼓的宣召太医去咸福宫.不知道佟妃可否听闻了此事.”见阮雪一脸疑惑的颌首.东珠缓缓说道:“事后却无人知晓咸福宫那位娘娘究竟出了什么毛病.若不是本宫使了一点小手段……”微微一冷笑.眼底尽显嘲讽之意.“只怕现在还蒙在鼓里.” “惠贵人有了身子是好事.她为人谨慎.怕好消息泄露出去惊了胎气才央求皇上不说.姐姐你也就要气恼了.” “原來是有了身子.”阮雪恍然大悟.随之却是一片鄙夷.“说來这惠贵人也真奇怪.当初怀着承庆时也如今日这般万分遮掩.待一切稳定之后才昭告天下.如此未免也小心谨慎了.” “初见惠贵人是在太皇太后的寿诞之上.那次见她面对博尔济吉特慧慧都不卑不亢.心里到有几分佩服.可如今想來这未尝不是引人注目的手段.” 东珠对于惠欣向來沒有好感.如今有这番说辞倒也不足为怪.因此芳儿也未曾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的说道:“既然惠贵人不张扬.而皇上也同意了她的做法.你我三人今日之事就权当沒听见吧.” 阮雪微微颌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向芳儿.“姐姐还未回答我.是不是还在生皇上的气.” “气.”芳儿微微一笑.目光瞥过放置在大殿角落那一株罕见的兰花.显露出一抹温柔.“若真的要生气.我早就气坏身子了.可若说不气.也太委屈自己了.” 阮雪不解.“姐姐这话高深莫测.妹妹实在听不明白.” 东珠笑着解释道:“皇后掌管六宫.要顾虑到每个人的心思.因此往往就忽略了自己的感受.那日家宴.虽说是惠贵人之故.但归根究底是皇上弗了皇后的面.这教训教训皇上也未尝不可.” “也就只有皇后娘娘才有跟皇上怄气的胆子.”阮雪略有伤神的说道.若她也有那个资格就好了. 听出阮雪话语中羡慕而又落寞的意思.芳儿和东珠对望一眼.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时间默默无语只得稍稍品茗. 乾清宫东暖阁内.玄烨正和耿聚忠商议国事.见梁九功无功而返.只得微微苦笑.挥手让他下去.然后放下手中的奏折.叹了一口气.“聚忠.你说芳儿要什么时候才肯原谅朕.” 耿聚忠稍稍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对于皇上和皇后之间的冷战.他或多或少从柔嘉那儿听说过.只是在他的印象中皇后娘娘温柔大方.并不是如此斤斤计较的女子.作揖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温柔婉约.和皇上更是鹣鲽情深.娘娘此番或许是在等皇上去坤宁宫哄哄她吧.” “哄.”玄烨无奈笑道.“你就是这么哄柔嘉的.” 耿聚忠闻言方知自己一时口快.跪下说道:“微臣该死.皇上乃万圣之尊.怎可纡尊降贵.是微臣思虑不周.请皇上恕罪.” 玄烨起身亲自将耿聚忠扶起.状似无妨道:“朕素來知你性子.又怎会怪你.”随后又喃喃说道:“或许是朕想得不够周到.芳儿生性脱俗.是朕不该拿凡俗珍品相赠.玷污了朕和芳儿的感情.” “依微臣之见.若想要皇后娘娘开心.皇上不如赏赐一些娘娘欢喜之物.” “启禀皇上.惠贵人派遣宫婢前來询问.问皇上今日是否依旧去咸福宫.”梁九功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玄烨闻言不甚厌烦.怒喝道:“朕夜宿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小小的贵人做主么.”见梁九功的影子消失在殿外.玄烨气愤的在一旁坐下.不过是随口答应惠欣有空就去咸福宫坐坐.不想她竟然开始胆子大了些.居然想掌控他的行踪.若不是因为她的楚楚可怜.芳儿也不会不理睬自己. “惠贵人不顾规矩.皇上让梁公公传旨训斥一番也就得了.皇上不必伤了自己的身子.”耿聚忠劝道. 玄烨冷哼道:“就凭她还不值得让朕生气.若不是看在她丧子之痛和又怀有身子的双重情面下.朕还不想搭理.” 耿聚忠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原來惠贵人有了身子.怎么宫里沒有消息传出.” 玄烨沒好气的说道:“她说不想劳师动众.朕想了想也有几分道理便允了.” “如此说來.皇上也瞒着皇后娘娘了.日后娘娘若是知道了.又或者有心人去娘娘那儿说上几句……”耿聚忠慢斯条理的说着.一边还偷偷瞧着玄烨的反应.果真.瞧见玄烨在听到自己的话语之后变了颜色.“微臣知道皇上的顾虑.因此微臣愿意替皇上跑一趟.也会将皇上的难处告诉娘娘.相信依照皇后娘娘的善解人意.定会谅解皇上.” “聚忠.今日这番话是柔嘉教你说的吧.”玄烨笑着问道.依照耿聚忠木纳的性子.才不会管这档子事.因此除了他的妻子柔嘉公主.玄烨不做第二人想. 耿聚忠微微一笑.“柔嘉几次进宫都听贵妃娘娘说起.心疼皇后娘娘独守空闺.便吩咐微臣跟皇上好好说说.又恰巧皇上主动提及此事.不然微臣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柔嘉就只知道心疼芳儿.也不知道自小谁最疼她.”玄烨稍稍抱怨.轻轻吁了一口气.跟耿聚忠诉说了下.他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你回去告诉柔嘉.朕会想法子跟芳儿和好如初.叫她不必担心了.”今日耿聚忠说了这番话.倘若他跟芳儿再这么下去.这丫头日后进宫免不了要取笑他一番.朗声将梁九功唤道跟前.道:“告诉荣常在.晚膳时分朕去瞧她.”回來也有些日子了.他还尚未去看过荣兰确实说不过去.毕竟她也是怀有身子的人.对上耿聚忠含笑的双眸.玄烨微微解释道:“朕和芳儿的冷战由她开始.或许也该由她开始化解.” “皇上有主意便好.微臣不便给予意见.”耿聚忠恭敬的说道.见殿外的天色已不早.便说道:“若皇上无事.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耳边轻轻闪过玄烨自鼻间发出的“嗯”字.耿聚忠便作揖退出了东暖阁. 第二百四十五章 劝说 []%&*";%&*"; 甫一踏入淡影楼芳儿便觉着这儿散发着一股安静的味道.抬首四处打量了下.幽香宜人.颇为适合现今的荣兰.守在外头的宫婢见着是皇后娘娘來了便立马福身请安.“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吉祥.” 抬手示意免礼.见荣兰不出门相迎.便随口问道:“你家主子呢.” “回皇后娘娘的话.午膳过后荣主子觉着有些累.便在里面歇息.奴才这就进去告诉荣主子.说娘娘來了.”说着便欲转身往里头走去. “不用了.”芳儿淡淡的说着.“你家主子有着身子.劳累些也是难免.就别去打搅她休息了.本宫也只是路过此处便进來瞧瞧.”算着日子荣兰也快有五个月的身子了.怎么还会如此劳累.心下担忧.暗暗想着找个时间将照顾荣兰胎气的太医唤进宫.仔细问问了. 刚想转身离去.便听闻背后传來柔和之声.“外头天气炎热.皇后娘娘既然來了.便进來坐坐.可别嫌臣妾这儿简陋.”原來是荣兰走了出來.但见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纱衣.肩上披着白色轻纱.轻轻柔柔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一头青丝散散披在双肩上.略显柔美.未施粉黛.显然是听闻芳儿前來來不及梳妆. “是本宫吵着你午睡了.”芳儿略有歉意的说道. 荣兰微微摇首.“娘娘无须道歉.臣妾虽然疲累.却也只是浅眠.况且睡多了对孩子也不好.倒是娘娘你既然來了臣妾宫里.却也不打算进來坐坐.若是叫皇上知道了.臣妾可就要遭罪了.” “外头炎热.对你身子不好.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执了荣兰的手一道往里走去.顾着荣兰在炕上坐下.芳儿自己便也坐了下來.不下一会儿便将方才的炎热之感散去.到有几分阴冷之气涌了上來.“这儿凉快的很.倒也适合你.” 荣兰命人上了清热解毒的凉茶.推至芳儿跟前.“臣妾这儿沒什么上好的茶叶.前些皇上赏下一点.还请娘娘将就着喝.”随后又说道:“淡影楼的夏天确比它处凉快.娘娘若是喜欢便常來臣妾处坐坐.” 优雅的呷下一口凉茶.芳儿轻轻擦拭嘴巴.淡淡的问着:“近日皇上來此待你可好.” 荣兰娇俏一笑.妩媚的面孔略显苍白却在此时显现几分明媚.“皇上待臣妾很好.只是每逢提及娘娘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芳儿柳眉一挑.不想荣兰会对她说起此事.近些日子.玄烨驾幸淡影楼的事儿.尽管她不去打听却总有人刻意在她面前提及.可想着前几个月的计策不奏效.玄烨已经换了法子.淡淡一笑.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好端端提起本宫做什么.皇上此举也不怕你吃味伤了身子.” 荣兰心知芳儿此言是故意为之.也不点破.幽幽叹了一口气.“皇上待娘娘的心思.宫里的姐妹都知道.我若是还因此吃味.可就白费了皇后娘娘你和贵妃娘娘的一番提点了.”沾下一粒酸梅缓解苦涩.“惠姐姐承受丧子之痛.皇上陪伴她是理所当然.臣妾并不在意.倒是皇后娘娘您因为臣妾而跟皇上使了绊子.到叫臣妾心里好生不安.” 浅浅一笑.芳儿并不答话.原來荣兰心里是觉着她是为了玄烨冷落有孕在身的她而生气.既然她这么认为.那就由着她去.芳儿也不想辩解.当中的缘由若是让一个孕妇伤了神可不好.“敢情是皇上让你劝说本宫.让本宫收了性子.别闹了.” “那娘娘是否可以看在臣妾的面上.别恼皇上了呢.”荣兰小心翼翼的问着. 恼.承祜一人便叫她忙得不可开交了.更何况她还有后宫诸多琐碎的事情要打理.哪有功夫跟玄烨闹心.自打玄烨通过耿聚忠.再通过耿聚忠经过柔嘉.拐着那么多弯子來告诉自己惠欣有了身子的事儿.她便觉着好笑了.如此手法哪里还像个皇上.阮雪说的也不错.在这宫里也就只有她才敢跟玄烨使小性子.换做旁人哪有那份胆子.其实她仗的不就是跟玄烨的那份感情么. 伴在玄烨的身边也已经将近十载了.芳儿哪里会不了解他的难处.那日在家宴.当着一众亲贵大臣的面儿.他明目张胆的怜惜惠欣.弗了自己的意.她确实伤心和不忿.也想着好好冷静几日.只是不想第二日玄烨便派遣梁九功送來了好些珍宝.她气恼玄烨不理解自己便接连几次将珍宝退了回去.才有了今日这般局面. “皇上是一国之君.本宫哪有胆子敢恼皇上.”芳儿轻笑着说道.见荣兰一脸不惑.便知她还未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进一步说道:“你的意思本宫知道了.难为你大着肚子还操心本宫和皇上的事儿.本宫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执起荣兰的手稍稍安抚了下.见她安下心來说起一些个琐碎的事情.芳儿也乐的跟她闲话几句.轻轻呷了口茶.便听闻荣兰一声叹息.“好端端的.这又怎么了.” 荣兰轻瞧了下外头.热气膨胀.“也不知道惠姐姐怎么样了.前段日子听说她病了.我想着去咸福宫看看却叫她回绝了.如今连个消息也沒有……”担忧的说了几句.然后瞥见芳儿无不悦的神色.淡笑着说道:“想來沒什么大事.应该是臣妾多思了.” 惠欣有身子的消息只怕荣兰还未曾知道……既然玄烨应允了惠欣不说.她也就不宣传了.省的旁人知道了怪她多嘴.只得扯开话題道:“淑贵妃的性子冷淡.你住在翊坤宫自然比不得咸福宫來得自在.但是你也该知道.淑贵妃为人不坏.你若有什么事情尽管让她给你做主便是.” 荣兰微微颌首.“臣妾知道.淑贵妃也很关照臣妾.娘娘尽管放心便是.” 芳儿颌首又跟荣兰闲谈了几句.叮嘱了一些要注意的事情.便起身离开了淡影楼.刚踏出翊坤宫的宫门.便见着玄烨迎面而來.瞧玄烨脸上惊喜的模样.芳儿轻笑.可见这些日子为了讨自己欢心他煞费苦心了. 微微福身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玄烨立马上前搀扶.“这段日子你总是躲着朕.不见朕.朕怕你还生着气呢.” “臣妾哪有胆子生皇上的气.那最最不值了.”芳儿浅浅一笑.也不急着将手抽回來.任由玄烨牵着. 玄烨轻点了下芳儿的俏鼻.宠溺的神情显而易见.“你若是不敢.这后宫就沒人敢了.” 想起玄烨出现在此处.应该是去看望荣兰.芳儿仰首问着:“皇上可是要去看荣常在.”见微微颌首.芳儿又道:“臣妾刚从淡影楼出來.现下便不陪着皇上去了.” 玄烨抬首望了下隐约可见的楼宇.然后侧首对梁九功说道:“你去荣常在一声.就说朕过些时日再去看她.让她自己好生保重身子.” 梁九功躬身应道.起步离去. “皇上不是要去看荣常在么.怎么现下又不去了.”芳儿浅浅的笑着.明知故问. 玄烨执起芳儿的纤手.命人摆道坤宁宫.“你好不容易原谅了朕.朕岂可错过与你独处的时刻.”心情大好的玄烨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朕已经有好些日子沒跟你和承祜一起用膳了.今儿个就让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聚聚吧.” 芳儿笑着颌首.命清月去慈宁宫太皇太后那儿将承祜接过來.然后又命茗烟先行会坤宁宫帮着乌苏嬷嬷备下玄烨爱吃的菜肴.而自己则和玄烨一步一步慢慢走回坤宁宫.享受着怄气过后的温馨. 第二百四十六章 逛园 %&*";|i^ 入秋的季节比那夏季多了一丝凉爽.惠欣抚摸着自己已经凸起的肚子.满脸的柔情蜜意.仿若这个孩子继承了她全部的希望.缓步走在宫后苑平坦的道上.身侧伴着宣妃和僖贵人. 僖贵人瞧着惠欣的高凸的肚子.眼中遮挡不住嫉妒之意.可面上仍是笑靥如花.“惠姐姐瞒得可真紧.若不是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宣布这个好消息.只怕咱们姐妹都还蒙在鼓里呢.” 惠欣歉意的笑了笑.执起了僖贵人的纤手.“好妹妹.不是姐姐瞒得紧.而是后宫之事你也晓得.姐姐不得不防.” 僖贵人不找痕迹的将手抽回.虚应着展露一个笑容.眼角底处却有一抹讥讽.她假意唤声姐姐.这惠贵人还当起真來了.简直愚蠢至极.一点也不掂量自己的身份.也配跟她以姐妹相称么.想起近來皇上都是在她咸福宫过夜.她这心里的气便不由一处打來.不就是死了一个孩子么.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狐媚样给谁看.现在又怀上了孩子.他日若是诞下阿哥.皇上保不准会晋升她的分位. “姐姐这话莫不是在暗示咱们一众姐妹会对姐姐或者姐姐腹中的孩子不利.” 惠贵人面露惶恐.急急说道:“妹妹千万不要多加揣测.姐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万事还是小心为上.就连万岁爷也嘱咐我要好好保住这个孩子.切莫失去了.”言语中透露着一众甜蜜而又自豪的味道.那随之露出的耀眼笑容着实让僖贵人觉得如此刺眼. 可兰轻瞧了一眼惠欣凸起的肚子.心中虽有嫉妒.却也只有几分.毕竟这惠欣就算生下了阿哥也避不开她出身卑微的身份.若要成为尊贵之人.也只得是她腹中的孩子登上大宝才行.只可惜这事情是绝对不会实现.皇后生下嫡子承祜.按照大清历來的规矩.承祜比任何人都要有资格. “后宫自有皇后娘娘把持打理.惠贵人此番担忧莫不是怕有人在皇后娘娘的眼皮底子下对你动手脚.还是你根本就是在暗示皇后娘娘会对你不利.”可兰有意试探的说着. 惠欣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慌却也只是一闪而过.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抬首看向可兰.柔柔的说道:“宣妃姐姐这话可冤枉死臣妾了.臣妾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怀疑皇后娘娘.不过后宫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臣妾腹中的这块肉.那是有目共睹的.承瑞和承庆早亡.现下皇上膝下也只有二阿哥一个皇子.子嗣单薄.臣妾有心思想为皇上再添个阿哥.其情可免.” 可兰微微一笑.心中赞叹惠贵人这话说的极好.她只说沒有胆子怀疑皇后.却不说沒怀疑皇后不会动手.“皇上还年轻.日后自有许多阿哥公主在侧.本宫想着应该不止惠贵人有这个心思.凡是皇上的妃子沒有一个不想为皇上诞下子嗣的.如今惠贵人和荣常在都有孕在身.就不知道哪个孩子会受皇上宠爱了.” 惠欣明白宣妃话中的意思是在打击她.不恼.只是微微一笑.“臣妾和荣妹妹姐妹情深.无论腹中哪个孩子更受到皇上的宠爱.都无所谓.”幽幽叹了一口气.“其实无论哪个更受宠.都不可能和最受宠的二阿哥相比.” “二阿哥是皇后娘娘所出.自然不是旁人可比.” 僖贵人闻言冷哼一声说道:“凭什么皇后生的孩子就要更受宠.难道二阿哥是皇上的孩子.其他人生的就不是皇上的孩子了吗.” 可兰和惠欣闻言相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神中都读到了对僖贵人的无语.其实也不怪她有此说辞.自打从盛京回來.皇上几个月便不曾踏入她钟粹宫一步.更将她的父兄派遣到边远地区当差.众人都说僖贵人现在已经失宠.她们都不曾跟去盛京.却也听闻在盛京僖贵人处处与皇后作对.还当着皇后的面要求晋封为妃.如此明目张胆.就算皇后心善容得了她.只怕回了京.皇太后也容不下了. 惠欣轻声提醒了下.“饭能多吃.话不可乱说.妹妹切记祸从口出四个字.” 她出于好意可旁人未必会听.但闻僖贵人不屑一顾的冷冷说道:“若是在后宫话都不能让人说了.这皇后娘娘未免太霸道了些.况且我觉着皇后娘娘现下还不敢拿我怎么样.”就算皇上几月不曾踏入钟粹宫又如何.刚回到京城.皇上定有一大堆政事要处理.更可况身侧的惠贵人失去了承庆.皇上又要好生安抚.更何况现在荣常在和惠贵人都有了身子.皇上要陪伴她们也是理所当然的.哪里还会有空闲的时间來看她.她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才体贴的沒去打搅皇上.可有些人却将她的体贴当成了失宠.简直愚蠢. 可兰笑着问道:“这话怎么说.” 僖贵人娇艳一笑.神情甚是高傲.“一來臣妾的父兄为皇上办差.深得皇上信任;二來皇上是为了陪伴有孕在身的惠贵人和荣常在才无暇踏入臣妾的钟粹宫.不止臣妾的钟粹宫.就连宣妃姐姐的永和宫、佟妃娘娘的景仁宫和皇后娘娘的坤宁宫.皇上不都也沒去么.” 可兰闻言无奈的笑着.也不想费心解释.有人要自圆其说.不肯承认现实.她又何必多嘴呢.既然如此.她也不会说出近几日皇上都在坤宁宫夜宿的事情. 惠欣重新执起僖贵人的手.歉意的说道:“因为我.让皇上怠慢了妹妹.着实不该.姐姐在这里给妹妹赔礼了.”说着便躬身行礼. 僖贵人见宣妃沒有出言阻拦便也乐意让惠欣赔礼.却也不好太过分.因此在惠欣稍稍低首弯腰的那一霎便阻止了.“姐姐大着肚子就不必多礼了.妹妹又沒说什么埋怨话.” 惠欣笑着颌首.也不拆穿僖贵人小小的心思.只是拉着她的手.笑意盈盈的观赏着宫后苑中的奇花异草.行至一个拐弯处.惠欣猝不及防被一个小人儿冲撞了下.若不是宣妃及时搀扶住.只怕她现下已经摔倒在地.也只怕腹中的孩子已经沒有了.想到此处.她眉尖若蹙甚是恼怒.“什么人竟敢在宫里横冲直撞.” 定睛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淡粉色的小女孩坐在低首.揉揉自己方才撞痛的地方.然后站起身來.见面前站着三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女子.却懵懂的不知道她们是谁. “原來是谬常在的女儿小希……”可兰看清楚來人之后便说道.她虽不喜欢谬常在张氏.但对于她的女儿倒是沒那么厌恶.偶尔在永和宫看到她.到也会怜惜她.给她一些好吃的好玩的. 惠欣闻言面上露出了一抹了然之色.对于谬常在的女儿她也有所耳闻.据说当年谬常在怀有身孕.其气焰不下于当初的荣兰.但奈何生下一女之后便心如死灰.只是待在丽景轩自怨自艾.也不去管教这个女儿.只有皇上偶尔想起去探望时.才会表现出一个母亲该有的姿态.可皇上无暇搭理那么多.也一直沒有名儿赐下.谬常在便取了一个小名叫小希.意在希望.“无人管教的孩子就是可怜.一点规矩也不懂.” 可兰闻言稍稍蹙起了眉宇.对于惠欣如此轻蔑嘲讽的话甚是厌恶.她略走几步.将沾染在小希身上的操屑掸去.柔和的说道:“小希.那是惠贵人.你刚刚撞到了惠贵人应该怎么说.还记得我是怎么教你的么.” 小希乖巧的点点头.目光看向惠欣.身子微微一福利.“参见贵人娘娘.小希莽撞.惊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纵然称呼不对.但可兰还是满意的颌首.鼓励似的摸摸小希的头发.“小希既然已经道歉了.惠贵人就这么算了吧.若再不依不闹.倒显得我们大人不懂礼了.”见惠欣依旧沒有表示.可兰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小希虽然沒有正式册封.但到底还是皇上的女儿.咱们大清的公主.惠贵人温柔贤淑.自然不会跟小希一个小孩子计较了.” 惠欣抬眸看了一眼宣妃.然后温柔的笑道:“宣妃姐姐说的极是.只是臣妾沒想到.当初谬常在夺了姐姐的宠.而姐姐非但不记恨还对她的女儿那么好.这份大度着实令臣妾佩服.”拐着弯讥讽了下可兰.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便对小希说道:“格格自己去玩儿吧.只是当心一点.别再撞到了人.” 小希下意识的看向可兰.在见可兰颌首之后.方才露出了笑靥.对着惠欣再次行了礼节.便噔噔跑开了. 直到小希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目光中.可兰方才回首.见到惠欣窃窃私语的吩咐近侍一些话.然后见近侍便颌首离去.心下疑惑.但也只是随口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惠欣微微摇首浅浅一笑.“不过是觉着有些凉.便吩咐她去拿一件衣服罢了.” 僖贵人很是不耐烦的说道:“这么点小事情也要过问.宣妃姐姐未免管的太宽了些.” 可兰轻蔑的看了一眼僖贵人.“本宫只是随口一问.倒是你僖贵人多心了.”低眸看了一眼惠欣.见她一脸温和的笑意.想起方才她带有嘲讽的话语.“本宫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说罢无视于身后僖贵人和惠贵人的行礼.翩然转身. 僖贵人愤恨的说了一句.“摆什么架子……” 惠欣微笑着摇首.示意僖贵人不必再说了.然后便拉着她继续走在宫后苑的道路上.观赏着一路花草.只是两人都沒了那一份心思.所讲也只是虚礼以对罢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溺死 []%&*";%&*"; 清晨.天刚蒙蒙亮.太阳初照大地.便有人匆忙跑在宫道上.面色着急.甚至來不及停下喘口气.抬首仰望了下写有“坤宁宫”三个大字的牌匾.用口中的唾液润了润干涸的喉咙.正要跨步上前却发现一只持刀的手臂拦在了面前.顺手望去却是陆尔泰冷着脸站在面前. 小李子拍拍自己惊魂未定的胸口.沒好气的看了一眼陆尔泰.抱怨道:“陆大哥.你无声无息的出现想把人吓死呀.我拜托你下次出个声.不然我有九条命都不够你吓的.” 陆尔泰收起臂膀.朝殿内看了一下.见沒有什么动静才放下心來.拽着小李子的手臂走到距离殿门口一丈远的地方.责怪道:“娘娘还在安寝.你急急忙忙的进去想要做什么.” “宫里出了一件大事.我刚得到消息便匆匆忙忙的赶來告诉娘娘.”小李子说道. 陆尔泰闻言便急着问道:“什么大事.是皇上还是……”他话还沒问完.便叫小李子给捂住了嘴巴.但见小李子四下仔细张望了一番.见沒有什么人这才放开了陆尔泰.“我的好陆大哥.你不要命了.在这宫里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若是叫旁人听了去.就算娘娘有心保住你也无能为力了.” “那到底是什么大事让你如此慌张.” 小李子正要开口诉说.眼角便见着清月走了出來.轻轻唤了一声“清月姐姐”然后瞧见一众宫婢端着梳洗的清水走入殿内便问道:“娘娘可是起來了.” 清月怪嗔似的看了小李子和陆尔泰一眼.“你还有脸说.”见他们面显不好意思的神色.随即柔和的说道:“你在殿外跟陆大哥吵吵闹闹.娘娘听见便要我來问问.是不是有事情.” 小李子沉重的颌首.“确实有一件大事要禀报娘娘.” 清月见小李子面色沉重.又想着小李子为人素來沉稳.听闻他如此说着便立马说道:“那你就跟我进來吧.”转身走了几步便发觉陆尔泰也跟了上來.清月停下脚步.转身说道:“陆大哥.娘娘正在梳妆.你还是在外面等候吧.娘娘若有什么吩咐.我自会出來告诉你.” 陆尔泰闻言.稍稍一愣.随即便颌首离去.在坤宁宫里.他是最沒有资格进入寝殿的人. 清月见状幽幽叹了一口气.眼神中充满着心疼和无奈.陆大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放开过往.放弃心中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执念.清月悲伤的想着.心里充满的酸楚.从盛京回來以后.皇后已经将她心中赐婚的意思跟她说了.可她却拒绝了.原因无他.只想着若是日后两厢仇视.还不如保持着现在的关系.就这么远远的看着他.为他打理一切就已经足够了. 小李子步入寝殿的时候.芳儿正在梳妆.将一枚簪子对着镜子在发髻上对比了一番.却不怎么满意.见菱花镜里照映出小李子的身影.她抬手免了他的请安之礼.出声问道:“大清早就在殿外吵吵闹闹的.有什么事情么.” 小李子躬身说道:“打搅娘娘休息.是奴才的过错.但是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要娘娘來处理.” 芳儿一皱眉.将手中的簪子放下.转身看向小李子.疑惑道:“宫里出了什么事.” “今天一大早有人在御河边发现了丽景轩谬常在女儿的尸首.” 芳儿心下一惊.对于那个小女孩.她并不是很熟悉.只是隐约从可兰边知道谬常在对她不怎么好.只有玄烨偶尔去看望她们母女的时候.谬常在才露出一般母亲应有的态度.她本想好好警告谬常在一番.但在听可兰说她会处理之后便不再搭理了.不想现在竟然出了这种事情. “怎么死的知道吗.”芳儿闻道. 小李子略一思索之后回答道:“据说发现她时全身湿透.浑身发胀.应该是溺死的.” 溺死.就算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也不会独自一人去御河玩耍.除非是有人故意将她给带了去.“你派人去宣召太医进宫.让他好好的给小格格检验检验.不要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奴才回來的时候.听说贵妃娘娘已经宣召太医进宫了.而且还吩咐不准将这个消息传到太皇太后的耳朵里.” “东珠姐姐的速度果真快多了.”芳儿微微赞叹道:“那现在丽景轩什么情况.” “谬常在知道以后已经昏死过一回了.听说醒來之后便让人去告诉皇上.让皇上给她做主.现下应该是在丽景轩哭哭啼啼吧.” 昏死.依照之前听到她对小格格的态度.芳儿才不相信她会伤心的昏死过去.或许是为了表现给玄烨看吧.嘴角微微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在这后宫里.连人性最基本的感情都可以利用.还有什么做不出來的呢.“皇上正在上朝.后宫的事情就不必麻烦他了.你让尔泰速去拦住那通风报信的人.本宫不想皇上误了政事.”侧首轻轻吩咐.茗烟微微颌首离去. “谬常在既然是想皇上给她做主.那本宫前去也是一样.”芳儿轻唤了一声“小李子”.然后说道:“传本宫的旨意.命一干妃子都去丽景轩.本宫要当着谬常在的面一个个询问过來.” 小李子领命之后便飞速跑了出去. 清月站在一侧.颇为不赞同:“小格格的尸首现下已经放在了丽景轩.这污浊之地娘娘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芳儿微微摇首.淡笑道:“只要问心无愧.哪有污浊二字.那小女孩无论怎么说都是皇上的骨肉.本宫一直无暇去顾及她.现下就这么沒了.说到底本宫心里很不好受.” 清月劝慰道:“娘娘心善才将小格格交由谬常在照顾.是谬常在自个儿为了争宠就不管小格格死活.若不是有宣妃娘娘照看.奴婢想小格格定活不到今日.” “清月.你说小格格溺死御河是她自己不小心还是有人为之.”芳儿拉住清月的手.疑惑的问道. 清月摇首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但是奴婢觉得.事隔一个晚上才被人发现小格格的尸体这实在说不过去.而且小格格不见了.也沒传出谬常在连夜寻找的消息……” “不说了.帮我妆扮一下.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待本宫去了丽景轩便会真相大白了.”说着便重新端坐在菱花镜前.任何清月梳理装扮着自己的秀发.但眉尖若蹙的忧愁却一直沒有散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询问 (.无弹窗广告)i^%&*"; 芳儿踏入丽景轩之时.奉诏等候的一干人等人均已在殿内等候.见到芳儿的身影出现.纷纷福身行礼. 稍稍抬手.轻轻道了一句“免礼”便翩然落座于主位之上.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除却谬常在一脸悲戚的模样.其余均是各不相一. 东珠站立在左侧第一位.神情冷淡.一如往常般事不关己;站在她身侧的是阮雪.面相虽然靓丽却也如东珠一般无关风云.端常在一脸温和的站在阮雪下方.淡抹的妆容看上去令人安心不少.荣兰站在端常在身侧.现今的她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子.大腹便便.对于片刻的站立已经有所吃不消.若不是端常在好心搀扶.只怕她现在已经失了礼仪. 可兰站立在右侧第一位.虽然沒有如谬常在般哭哭啼啼.但从微红的眼眶中不难看出她此刻的难过.足见对于小格格她是真心对待.惠欣挺着肚子.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礼仪端庄的无可挑剔.神情不喜不悲.僖贵人站在她的身侧.面上尽是不耐烦.可见她并不想踏入丽景轩半步.布答应则是站立在最末处.神情唯唯诺诺.就怕事情栽倒她的头上. 将众人表现不一的神情尽收眼底.还未开口叫众人坐下.谬常在就已经忍不住再次哭啼起來.但见她跪倒在地.楚楚可怜的拉着芳儿的衣袖.“皇后娘娘.您要为嫔妾作主啊.嫔妾的女儿死的好冤枉.您要为她做主.为嫔妾做主……”一边哭着一边拿着锦帕擦拭着泪水.面上的妆容已经化掉.露出她原本就不甚光亮的容颜. 轻轻抽回.芳儿察觉谬常在的泪水已经沾湿了自己的衣袖.蹙起一抹似有若无的不悦.挥手示意一众人坐下.然后给了清月一个眼神.让她将谬常在扶起至一旁坐下.“本宫今日召集大家來丽景轩就是为了小格格在御河溺亡一事……” “皇后娘娘言下之意不是怀疑我们诸位姐妹之中有人害死了小格格吧.”僖贵人好笑的说道.一双美眸看向芳儿.嘴角勾着一抹嘲讽. 惠欣暗暗拉扯僖贵人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胡说.“僖贵人多虑了.皇后娘娘素來公正无私.召唤咱们姐妹前來只是问问罢了.毕竟是皇上的小格格沒了.事情一定要查清楚才是.” 僖贵人冷哼一声.“惠姐姐你温柔体贴.到会替皇后娘娘说话.若只是为了问问清楚.私下逐一召见咱们不就行了.何必大家伙杵在丽景轩这个晦气的地方呢.” “晦气.”芳儿的目光看向僖贵人.柔和的面上闪过一丝冷厉.“僖贵人.如此不经大脑的话也是可以随便说出口的么.”不欲搭理僖贵人无脑的言行.芳儿一一看过众人.正色的说道:“你们不必妄加猜测本宫的意思.小格格纵然沒有册封但也是我大清的公主.如今不明不白的在御河溺死.本宫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也不配坐到这后宫之主的位子上了.”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只有面面相觑的神情.东珠冷眼旁观.将一切收入眼底.疏淡的脸上那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却闪露着笑意. “谬常在.本宫问你.小格格是何时不见的.”目光转向谬常在.怜悯她失去了女儿.因此芳儿放低了沉重的口吻.却见谬常在眼神流离.恍惚不定.仿若不知道如何回答.微微一冷笑.“回答不出來吗.本宫原本就在怀疑.小格格溺死御河彻夜不归.为何丽景轩却无半分寻人的动静.宣妃.丽景轩分属你永和宫的范围之内.你可有听说谬常在寻找小格格的举动.” 可兰微微摇首.“昨夜丽景轩早早就歇下了.直至清晨都未有任何举动.臣妾也是有人说了这事.才晓得小格格溺死在御河了.”眼角隐隐出现泪花.可兰咽唔了一下便抬手擦去. 似是受了可兰的影响.芳儿的心中也泛起一丝悲伤.强忍下在眼眶打转的泪水.芳儿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谬常在.你有何话说.” 谬常在立马跪下.指着可兰说道:“皇后娘娘明察.自打嫔妾成为了皇上的妃子之后.宣妃娘娘就一直嫉恨着臣妾.平日对臣妾斥责不说.就连嫔妾的女儿也受到了不少斥责.对于宣妃娘娘的话.皇后娘娘您岂可全信.” 谬常在无中生有的指责令可兰气极.她本想大声反驳.却顾及皇后在场不好越了分寸.只得涨红了脸. 芳儿自然看到了可兰忿忿不平的神情.心中对于谬常在的话也持有了几分怀疑.“不可全信.”芳儿淡淡说道:“既然你说宣妃的话不可全信.那当中还是有几分可信咯.”无视于谬常在逐渐发白的脸色.“谬常在.以往你跟宣妃的恩怨.本宫现下无暇追究.也不想追究.本宫在问你一次.为何不派人寻找已经失踪了的小格格.” 谬常在哆嗦着身子.“娘娘.嫔妾的女儿生來就比较调皮.她经常和一些宫女太监玩在一起.彻夜不归也是常有的事.因此嫔妾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沒想到这次竟然会……”说着说着便又哭了起來. “小格格生性乖巧.本宫从未见她夜里还出永和宫半步.若本宫的话不可信.这宫里多的是人证.皇后娘娘细细查问便知.谬常在.这么颠倒黑白的事情.你也说的出口.本宫当真怀疑小格格是否你亲生.”可兰气愤的站起來说道. 任由谬常在在一边跪着哭泣.芳儿示意可兰稍安勿躁的坐下.目光移到惠欣的身上.“惠贵人.本宫听闻昨儿个小格格冲撞了你.可有其事.” 惠欣莞尔一笑.站起身子微微一福.温婉的说道:“确有其事.昨儿个臣妾和宣妃姐姐.僖妹妹一道赏着园子里的奇花异草.若不是宣妃姐姐扶着.臣妾便被小格格给撞到了.事后臣妾也沒怪罪小格格.只是嘱咐小格格要小心看路.这一起均有宣妃姐姐和僖妹妹作证.” “惠姐姐说的不错.皇后娘娘这么问.不会是怀疑惠姐姐找人将小格格溺死吧.”随即呵呵大笑了一番.“惠姐姐大人大量都沒当面怪罪.又岂会背后伤人.” “皇后娘娘只是随口一问.并沒有说任何怀疑惠贵人的话.僖贵人你着急辩解什么.就算娘娘怀疑惠贵人.反正只要不怀疑到你僖贵人的头上.你也用不着强出头吧.”玩弄着手中的锦帕.东珠淡淡的说着.一双眼睛看向僖贵人那一张气愤的脸.着实有趣极了. “我与惠姐姐情同姐妹.我帮着姐姐说话难道也不对么.” 东珠微微一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僖贵人一番.仿若她出了什么毛病.“僖贵人你历來眼高于顶.从不跟任何人有交情.就算是皇后娘娘.你也从來不亲昵的称呼一声皇后娘娘.如今跟惠贵人情同姐妹.这让本宫好奇极了.” “别将事情扯到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芳儿浅浅的斥责.摆手示意惠欣坐下.“本宫也不是怀疑惠贵人.只是本宫派人查到小格格是在跟惠贵人一行人碰撞之后方才不见了踪迹.便由此一问.别无他意.” 惠欣善解人意的说道:“皇后娘娘.僖贵人只是维护臣妾才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待芳儿微微颌首之后.她又说道:“臣妾等人在见过小格格之后.便见小格格跑去它处.也未曾见到他人追踪小格格.实在帮不上娘娘忙.还请娘娘恕罪.”一番话说的委婉动听. 听闻耳边的哭声逐渐微弱.芳儿稍稍低首.便瞧见谬常在已经在擦拭泪珠了.心中无奈摇首.想來是觉得再哭无用.便不想再使苦肉计了.抬手将她扶起便不再搭理.“此事本宫会再追查下去.若有人自动跟本宫坦白.本宫会从轻发落.倘若本宫查到了真相.那人却还抵死不认.那本宫就会将此事交给宗人府处理.” 所谓宗人府.就是专管犯事的皇室中人之地.据说那里不见天日.老鼠成群.府内还有各种刑具.无人可以从那里或者出來. 谬常在闻言.“娘娘.那嫔妾……” 芳儿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身为额娘却不管小格格的死活.任由她自生自灭.其为罪一;宣妃一片好心对待小格格.你却颠倒黑白.诬蔑皇妃.其为罪二;小格格死了.你虽然伤心.却更多想的是如何跟旁人争宠.其为罪三.有了这三条罪.你还想本宫怎么对你.” 谬常在闻言惨白了脸.听着芳儿的一字一句.她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言语. “皇后娘娘.谬常在虽然毫无人情.但念其刚刚失去了女儿.您就原谅她一回吧.”端常在求情道. 芳儿微微颌首.“也罢.看在端常在为你求情的份上.看在刚刚逝去的小格格份上.本宫就罚你好好在丽景轩面壁思过三个月.”面无神情的看了一眼谬常在之后.芳儿稍稍叹了一口气.“宣妃.这三个月内你就好好看着她.不要出了什么意外.另外小格格的丧事也麻烦你了.” “臣妾知道了.”可兰幽幽说道.就算芳儿沒有吩咐.这差事她也要讨了來.毕竟她跟那孩子有一份感情在.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过府(一) (.)i^i^ 丧事可兰办的非常妥当.唯一就是事情的真相迟迟沒有浮出水面.芳儿下令不准宫中任何人案子揣测.造成人心惶惶的局面.但还是掩盖不了惶恐的气愤. 抬眸轻瞧了下正安然品茗的太皇太后.想着今日她心情不错.心里也就安心小格格溺亡一事对她的影响不大.只是自己却在午夜梦回处牢记此事.久久不能释怀.记不清多少个夜晚她想起那张可爱的面容.而不能安眠.怀抱着承祜.看着他熟睡的容颜.芳儿总是在想.是不是因为承祜荣宠太过.夺走了本该属于承瑞、承庆和小格格的荣耀.才让他独自承受孤寂…… 太皇太后连声轻唤都沒拉回芳儿走神的心思.若不是东珠暗中扯动芳儿的衣袖.只怕现下她已经失了分寸. 歉然回首.见太皇太后目无神情的看着自己.仿若一切逃不开那一双充满智慧却又饱经沧桑的眼眸.翩然起身福礼.“臣妾失仪.还望老祖宗恕罪.” 太皇太后微微罢手.以示无妨.拉了芳儿至身侧坐下.“芳儿.宫里的事情从來不需要水落石出.虽说死了一个格格.但若牵扯到一些损害大清的利益.那她也死得其所了.依哀家看.这件事就这么罢了.再查下去只会让你更加劳心劳力而已.” 芳儿仔细沉吟了太皇太后的话.明白她除了在体恤自己.更重要的是在告诉自己身在这后宫的处事之道.轻轻颌首.“臣妾知道了.多谢老祖宗提点.” 太皇太后端起茶杯微微呷下一口热茶.虽说不知道小格格是谁害死.但是既然许久都查不出缘由.那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幕后的黑手心思缜密且在后宫有一定的势力.若是动了她.只怕牵扯到前朝的利益.得不偿失.就像当初董鄂妃的四阿哥死于非命.福临立志彻查.若不是她为了大清的安定使了手段.冤枉到别人的头上.只怕那时大清又要风雨飘摇了. 幽幽叹了一口气.虽说是为了大清.但好歹溺死之人是她的玄孙女.若要说心里沒有一丝悲伤那是不可能的.抛开这些烦人的悲哀.太皇太后整理好自己的心神.嘴角勾出一抹笑容.“哀家听说恭亲王府上诞下了一个小阿哥.” “回老祖宗的话.五弟的侧福晋马氏于十五日诞下了一个男孩.据说晋晋氏也快临盆了.”想起常宁进宫时笑容满面的样子.芳儿心中就隐隐感觉不妥.就怕常宁一时的得意忘形使得让娜心里有了芥蒂.而且晋晋氏临盆在即.又不免胡思乱想了一番.但愿常宁能一视同仁吧. “臣妾在坤宁宫正好碰见恭亲王和福晋一起进宫來给皇后娘娘报喜.瞧恭亲王笑容满面的模样.臣妾回想着就觉着好笑.” 太皇太后闻言.面上虽然一直露着笑意.可眼底却有了另一番心思.常宁生性虽然洒脱不羁.却也不会大意失了分寸.然东珠所言历來不会夸大其词.她说常宁好笑.可见常宁是真的乐意妄形了.又回想着常宁为了这个马氏而做出的种种不寻常的举止.她可以想象侧福晋马氏在他心目中有多大的地位.或许她该出宫好好慰问一番了…… “苏麻.备下礼物.哀家要去恭亲王府.” 苏麻喇姑闻言稍有一愣.虽有不赞同之色.却也遵着之意颌首了. 芳儿见太皇太后要起身.便和东珠一道连忙上前搀扶.“老祖宗.您若有什么事吩咐我们便是了.何必亲自前往呢.您瞧这外面天寒地冻的.” “不妨事.活动活动筋骨也好.一直在慈宁宫待着.哀家都觉着无聊了.”太皇太后笑着说道.眼角瞥见苏麻喇姑捧着上好的珍品走至跟前.她细细看了一下.甚为满意.想起今日阮雪未到慈宁宫请安.心下疑惑.便问着:“今儿个怎么不见佟妃.” 芳儿小心翼翼的将太皇太后扶下阶梯.“佟妃本想來跟老祖宗您请安.可皇额娘的风湿范了.疼痛的下不了地.她便去照料皇额娘了.皇上下朝以后也急忙赶去了.” 太皇太后闻言略有感概.“皇太后素來就喜爱佟妃.她去跟前尽孝心也是理所应当.太医去过了吗.怎么说.” “太医说太后娘娘这是老毛病.非药石可以治疗.但已经下了缓解疼痛的方子.太皇太后大可放心.” 太皇太后微微颌首.转首看向东珠.心中很是欣赏她置身事外却又洞察一切的性子.“皇后跟哀家一道去恭亲王府.皇太后又身子不适.这段时间便由你暂代处理后宫之事.” “臣妾知道.” 宫门外早已备下轿撵.芳儿在扶太皇太后上了轿撵之后.又转身跟东珠附耳说了几句.然后才上了自己的凤辇.天空飘下微微白雪.飞舞空中倒别有另一种风采. 常宁早就得到消息.领着恭亲王府一众人均在大门处等候.在见到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的倚仗时.俯身跪地.“恭迎太皇太后.恭迎皇后娘娘.” 芳儿伴着太皇太后走至跟前.弯身扶起常宁.“哀家來看看孙儿.何必那么大阵仗.”笑着怪嗔.见让娜温婉的杵在常宁身侧.太皇太后招手将其唤至身侧.“你有好些日子沒进宫陪哀家说话了.可是这王府里的事儿多.” 让娜淡淡一笑.“回太皇太后的话.马妹妹刚刚诞下小阿哥.晋晋氏又即将临盆.臣妾怕府中的管家照顾不周.便事事亲自操办了.沒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是臣妾的不是了.” “老祖宗.让娜贤惠.孙儿若不是有这么一个福晋.只怕这王府已经乱作一团了.”常宁在一旁笑着称赞. 太皇太后精明的目光瞥了常宁一眼.唇角含笑的说道:“哀家听这话怎么觉着你是有了一个得力的管家.而不是一个贤德的福晋呢.” 常宁闻言神情一愣.在和让娜对视一眼无果之后.便看向了芳儿.希望从她的眼神中知道写什么.可惜他失望了.揣着胆战心惊.常宁小心翼翼的看着太皇太后.“老祖宗.您这话什么意思啊.孙儿可听不明白.” 芳儿瞧了一下屋檐外头正飘着的白雪.对着常宁淡淡一笑.“五弟.老祖宗和本宫难得才來你恭亲王府一次.难道你就让我们在外面这么站着么.”常宁本就聪明.哪里会不明白太皇太后话中的意思.只是在装傻充愣而已.为了减少他们言语中让娜的尴尬.因此她也只得转移话題了. 常宁呵呵一笑.让开一条道.“孙儿疏忽看.老祖宗您请进來.” 抬起另一只手让让娜搀扶.却不朝着常宁指着方向走.“哀家想去看看你的侧福晋和她生的小阿哥.你在前面带路吧.” 常宁闻言虽有顾虑却也不得不从. 第二百五十章 过府(二) [.超多好看小说]%&*";i^ 马如茗居住的院子在恭亲王府的北边的雅苑.那里清幽如静.风景宜人.倒也适合马如茗这清秀的江南女子. 芳儿暗暗赞赏着.却不期然见太皇太后眼角隐藏一股不悦.细细一想倒也明白了几分.恭亲王府泾渭分明.东边乃福晋纳喇让娜居所.相对的西边却是一名身份偏低的侧福晋居所.常宁心中偏爱犹然可见.东西二厢的区分也让让娜在恭亲王府的地位颇为尴尬.常宁此举可谓失了周全. “老祖宗.如茗的屋子就在里边.”常宁在前方带路.甫一踏入灯火通明的屋子.他便见到马如茗领着一丫鬟俯身跪地.担忧她刚生产完的身子受凉.飞身走至她的身侧.欲要弯身扶起.“你怎么下床了.也不怕着凉.赶快起來.”怪嗔的说着.见马如茗固执的不肯起身.他佯装怒道:“茗儿.听话.” 马如茗抬眸看向一脸关切的常宁.微微摇首.然后下意识的看向太皇太后.触及到太皇太后一双凌厉的眸子.她又低下螓首.喏喏的说道:“嫔妾马如茗参见太皇太后.参见皇后娘娘.太皇太后万福.皇后娘娘万福.” 太皇太后冷冷的应了一声.便领着芳儿和让娜越过马如茗.坐在了屋内的诸位上.闻见常宁哀求似的唤了一声“老祖宗”.太皇太后稍稍抬眸.不怒自威的神色便让常宁沒了下文. “老祖宗.马妹妹刚诞下小阿哥.受不得凉……”让娜温柔的提醒. 太皇太后让马如茗抬起头.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瀑布似的无法慵懒的披在柔若无骨的香肩上.妙曼的玉体被一身淡绿色的长裙包裹着.层次分明的绿色长裙轻轻披在身上.精致的系带优雅的缠绕着腰身.全然不见生产过后的臃肿.绿裙外的白色披纱被细小的粉红色珍珠妆点着.胸前的水蓝色项链反衬着雪白的肌肤.秀眉的气质更加完美的体现了出來.较之沉稳的让娜确实更能获得常宁的宠爱.而那项链.太皇太后记得是外邦进贡.玄烨当着一众亲贵的面.赐给了常宁.不想如此珍贵的物件他还真给了马如茗.“将孩子抱來.让哀家好好看看.” 接收到常宁恳求的目光.芳儿淡淡抹唇一笑.随着太皇太后一起逗弄了小阿哥一会儿.“老祖宗.这孩子好生可爱.臣妾见着喜欢的不得了.” 太皇太后浅浅的看了芳儿一眼.知道她有话要说.便也不接了下去. “老祖宗.马妹妹诞下恭亲王府的第一个子嗣.实在可喜可贺.您瞧外边天寒地冻的.让她一个刚生产完的人一直跪着也不是个理儿.这将來她还要为恭亲王府再增添一些热闹.因此伤了身子可就划不來了.”芳儿见太皇太后不说话.便是默许了.也为了给常宁和马如茗一个台阶下.便朗声说道:“五弟.老祖宗可是发话了.让马妹妹起來好生歇着.现下还不谢恩.” 常宁道了一句“多谢老祖宗”便连忙将马如茗抱到床上.细心的为她掩盖好锦被.全然不顾屋内一群人的存在. 芳儿担忧的稍一瞥眼让娜.发现她面上虽然浮着一抹笑容.可眼神中的落寞却恰恰实实的出卖了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欲要低下首逗弄小阿哥.正巧见着太皇太后别有深意的看着自己.心思婉转便已猜到了其中的意思.微微颌首.算是应下了. “这孩子有名字了吗.”太皇太后随意问道. 常宁恢复了潇洒.一脸春风得意的走了过來.弯身逗弄着太皇太后怀中的儿子.“孙儿正想向皇上讨个恩典.请皇上赐名.” “也用不着玄烨來取名了.哀家心里就有一个好名儿.”逗弄着怀中的婴孩.太皇太后缓缓吐出两个字.“永绶如何.永远的永.绶带的绶.” 芳儿见常宁许久沒有应答.便抬首一望.见他好似在繁复诵吟这两个词.浅浅掩嘴笑了一下.正欲开口便听见马如茗柔柔弱弱的声音说道:“太皇太后取得自然是好名字.嫔妾在此代永绶谢谢太皇太后了.” 对于马如茗的可以讨好.太皇太后并不领情.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无视于马如茗尴尬的神情.太皇太后将怀中的永绶交给奶妈下去喂养.看着逐渐消失的身影.她甚为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永绶是个好孩子.可惜血液里有一半是汉人的血.沒有资格继承恭亲王府.甚至连额外赐爵的机会沒有.”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马如茗的身上.有常宁的怜惜.有府中其余妾侍的嘲讽.也有让娜的既欣喜又无奈的矛盾.芳儿见马如茗的脸色逐渐的黯淡下去.也知道今日太皇太后过府探望是为了看看马如茗.说出此番话也是在暗暗警告她不要有非份之想.并不是获得了常宁满心的爱恋和诞下第一子嗣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嫔妾不在乎孩子能不能封王封爵.只要他平平安安的便好了.”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看向马如茗的眼神中多了一份赞赏.“孩子的平安便是父母最大的安慰.哀家想只要常宁心中自有分寸.永绶一定会平平安安.” “老祖宗的教诲.孙儿一定铭记于心.”常宁淡淡应道.心中明白太皇太后话中的意思是指自己不要过分偏心永绶和马如茗. 太皇太后满意的颌首.这才细细的关心起來.“哀家看你生产过后.脸色红润.想來常宁待你不错.”此话意在试探.她倒想看看这个马如茗会如何回答. “王爷待嫔妾确实很好.嫔妾也很感激王爷的宠爱.” 微微冷笑.太皇太后沒有将不满意表露出來.“哀家瞧你这西边的雅苑都比福晋的东苑要清秀多了.满园自充斥着江南的气息.颇为适合你.” 马如茗柔柔一笑.并未细想太皇太后话中的意思.满脸柔情的看了一眼常宁.甜蜜的说道:“嫔妾也很喜欢这园子.当初王爷将其赐给嫔妾时.嫔妾都不敢相信.对于王爷的厚爱.嫔妾也只有多加伺候方能报答了.太皇太后若是喜欢这园子的风景.日后常來恭亲王府便是了.若太皇太后肯赏光.嫔妾万分荣幸.” “东苑虽然小了些.但是哀家还是喜欢福晋住的地儿.雅苑充斥着江南气息.实在不适合哀家这个出身蒙古的人.” 听见太皇太后不冷不热的嘲讽之意.马如茗这才缓了过來.下意识的看向常宁.见他也是皱着眉宇不好说话.便意识到自己大意惹得太皇太后生气了.想要掀开锦被跪地请罪.便传來太皇太后训诫的话语. “你也就不必起來了.”太皇太后说着:“福晋打理恭亲王府不易.你也不要给福晋增添一些麻烦.好好照顾你自己.照顾永绶便是你最大的任务了.”瞥见马如茗惶恐的颌首.她又继续说道:“常宁虽然宠爱你.福晋也大方的由着你.也你也不好得寸进尺.居住在比福晋大的西边雅苑.你让一些王公大臣來恭亲王府.怎么看待王爷.怎么看待福晋.” “嫔妾知错.请太皇太后恕罪.”眼眶打着泪水.马如茗喏喏的说着. 常宁于心不忍.“老祖宗.是孙儿将雅苑给了茗儿.不关茗儿的事.老祖宗若要怪罪就怪孙儿一个人好了.不要怪茗儿.” 这话常宁不说还好.一说便让太皇太后更加來气.当着众人的面.言语中处处维护马如茗.一点也不顾及让娜.当着她的面都是如此.可想而知他背地里给了让娜多少委屈.她愤恨的看了一眼常宁.气的指着他半响也骂不出來. 芳儿拍拍太皇太后的后背.让她消消气.然后看了常宁一眼.说道:“五弟.当着老祖宗和福晋的面儿.你怎能说出刺入不知体统的话來.还不给老祖宗请罪.” 让娜走至常宁身侧.福了福身子.“太皇太后.您也说了这雅苑充斥着江南秀丽的味道.臣妾是满人.哪里会欣赏这等景色.还是东苑适合臣妾.这雅苑也合该有马妹妹这等汉家女子來细细品味.这江南女子配上江南的精致不是更加相得益彰么.臣妾知道太皇太后是宠爱臣妾.心疼臣妾.生怕臣妾受了委屈.可在这王府里.臣妾一点也不委屈.就请老祖宗息怒吧.” 太皇太后微微叹了一口气.将让娜唤到跟前.怜爱的执起她的手.“是哀家这个老婆子多事了.今儿个事情就当哀家沒说.但是常宁.福晋是皇帝亲下诏书.你明媒正娶娶进门的人.该要的尊重你是一定要给的.” “孙儿知道.” “老祖宗老恭亲王府已经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沒人奉上茶点.”芳儿转移着话題.打破沉闷的气氛.然后执起让娜的手.“福晋跟本宫一块去厨房瞧瞧吧.本宫正想看看王府的糕点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让娜慌乱了一下.“怎敢劳烦皇后娘娘.还是臣妾一个人去吧.厨房下贱之地.怎好让娘娘踏入.” “让皇后一道去吧.哀家想着已经好些日子沒吃到皇后亲自做的糕点了.现下正好借着常宁的地儿.让皇后好好显现身手.” 芳儿微笑着福身.娇俏的说道:“臣妾遵命.”然后执起让娜的手一道步出了房门.临行前还给了常宁一个小心行事的眼神. 第二百五十一章 过府(三) 才步出雅苑沒多久,芳儿便转首对身后一众跟随的宫婢吩咐道:“本宫和福晋单独走走,你们不必跟着了,去屋子里听从太皇太后的吩咐吧。”见她们面面相觑,芳儿心思一转,料到她们顾及自己的安慰,莞尔一笑:“恭亲王府里守卫森严,本宫不会有事。”说罢便携着让娜略走了几步,察觉身后的一众宫婢已经离去,方才止住了脚步。 让娜轻轻扯回自己的手,淡淡一笑:“娘娘有什么话要和臣妾说么。” 注视着让娜姣好的面容,可眉宇间却显露一丝疲态:“屋子里闷得慌,也让你不自在。” “有什么好不自在的。”让娜无所谓的说着,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对上芳儿探视的目光:“对于屋子里上演的戏码,我已经看厌了。” 芳儿明白让娜心中的苦楚,身处坤宁宫,她也时常感到无奈,但是她比让娜幸运,因为她有玄烨最深的感情作为基础,而让娜什么也沒有,纵然是明媒正娶的嫡福晋,但是常宁的满腔爱恋全在马如茗的身上,作为妻子,尤其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让娜真的觉得好累。 “爱新觉罗家族尽出情种,皇上和五弟都遗传了先帝的痴情。”幽幽一叹:“旁人羡慕马如茗的得宠,却无人肯为你的默默付出说一言半句。” 凄凉一笑,嫁给常宁多年,她似乎一直在扮演一个贤良淑德,温婉大度的角色,就连最基本的笑容她已经快忘却,只是唇角扯动了脸皮罢了:“皇上虽然钟情于娘娘您,却也沒让其余妃嫔感到不公正的待遇,可是王爷却不是这么回事……娘娘,王爷的深情只为马如茗,其余人感受的只是他的无情罢了,我尽心尽力为他维持府中,眼睁睁看着尽宠马如茗却还要安抚其他侧室,这一切一切他无半句好话,一丝温存,全做理所当然。(.无弹窗广告)”一抹清凉划过脸颊,让娜抬手一沾,方知自己流下了泪水,看着湿润的手指,那滴滴泪水包含着她多多少少的心酸。 芳儿心中存有怜悯,将手中的锦帕递给让娜:“身为一个福晋,你做的很好,本宫很佩服。”除此之外,她不晓得用什么言语來安慰让娜。 稍稍拭去眼角的泪水:“皇后娘娘,我已经累了,真的已经累了,这恭亲王嫡福晋的位子,王爷爱给谁就给谁吧,我什么都不在意了,也什么都不想要了……” 芳儿闻言心下一惊,让娜此话颇有出世的味道,好像看开了红尘中的一切,就要飘然远去了:“本宫知道你累,但是你嫡福晋的封号是老祖宗亲自定下,容不得你拱手相让,也容不得五弟将它给了马如茗。” 呵呵一笑,让娜的神情甚是苦楚,目光飘向远方,回想当初她进宫选秀的岁月,若她被选进宫,成为了妃子,有这么一个清弱如水的皇后娘娘,那……她的结果将会不一样吧:“如果……”一个冲动,让娜想将自身的想法脱口而出,却在听闻芳儿那一声清幽如蚊般的“嗯”之后就收住了心神,她自嘲一笑,这只是自己一个小小的想法罢了,又何必说出來令人玩笑呢。(.好看的小说) “娘娘,不是我拱手相让,而是我无力再主持恭亲王府了。”淡淡的笑容中隐藏着解脱,她对上芳儿不解的眸子:“我中了毒,已经时日无多。” 芳儿惊愕,快步走至让娜跟前,细细查看,却看不出一丝中毒的蛛丝马迹。 “我请纳兰夫人看过,她说我中毒已深,药石无灵了,我知道她和娘娘的关系良好,因此请她保密,不要告诉娘娘。” “谁下的毒。”芳儿冷声问道,既然是卢淑诊断,那便不会有错,只是可惜让娜这么好的一个女子…… “是我自己。”让娜淡淡的说道,却也心知此话一出便会引來芳儿更大的疑惑:“为了获得王爷的关注,我给自己下了毒,只是我高估了自己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冷冷一笑:“就算我身子日渐虚弱,虚弱到任何人都心知肚明,可王爷的一腔心思还是灌注在了马如茗的身上,丝毫沒有注意到我,是我傻,傻到用自己的生命去赌一个根本不只得的男人。” 轻轻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给予无言耳朵安慰,若是老祖宗知道自己满心好意却造成让娜的早亡,只怕心里不好受。 “娘娘,不好了,娘娘,皇后娘娘……” 芳儿将让娜拉至身后,不让人瞧见她此刻苍白无色的面容:“什么事情,如此慌张。” 宫婢福身道:“侧福晋晋晋氏來给太皇太后请安,惹得王爷不悦,大声斥责了几句,侧福晋便动了胎气,开始腹痛,只怕要生产了,太皇太后受了惊,现下雅苑已经乱作一团,苏嬷嬷见状便要奴才來请娘娘过去主持大局。” 听闻太皇太后受惊,芳儿心里极为担忧,却又放心不下让娜的状态,所幸她已经整理好心绪,对着芳儿微微一笑:“今儿个跟娘娘说了一番话,我心里舒坦多了,但请娘娘不要将今日之事告诉太皇太后,免得她老人家担忧。”见芳儿稍稍颌首,让娜又说道:“现下雅苑有事,就让臣妾跟娘娘一道去处理吧,娘娘放心,只要臣妾一日还在恭亲王嫡福晋的位子上,臣妾就会处理好王府内一切事务。” 听让娜如是说,芳儿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大半,携着她一道重新步入雅苑,便听闻到晋晋氏哀嚎的声音,常宁怒斥的声音,马如茗求情的声音,以及苏麻喇姑担忧的呼唤,芳儿见状不禁蹙起了眉宇,飞身走至太皇太后跟前,见她已经睁开了双眼,可虚弱无神,便立马对苏麻喇姑说道:“苏嬷嬷,您护送老祖宗先行回宫,再传召太医來给老祖宗瞧瞧。”待苏麻喇姑合着一旁的宫婢一道搀扶太皇太后离去之后,芳儿冷眼环顾了屋内众人,凌厉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扫过安然躺在床榻上的马如茗和忍着腹痛倒在地上的晋晋氏,芳儿瞥了一眼常宁,斥道:“五弟,本宫不管你如何宠爱马氏,但晋晋氏腹中怀的可是你恭亲王的骨肉,纵然你不在意,那也是皇家的子嗣,容不得你忽视。”挥手示意人搀扶起晋晋氏,不去看她渗着一脸汗珠的脸庞,芳儿翩然坐下:“晋晋氏,你临盆在即本不该出來行走,现下出现在雅苑的目的为何,你和本宫的心思都一清二楚,诚如本宫方才所说,纵使你不在意腹中的这块肉,但她也是皇家的孩子,容不得任何人忽视,你日后若还想有所恩宠,只怕还得靠她。” “皇后娘娘,晋晋氏只怕已经忍不了多久,就让臣妾送她回院子生产吧。” 轻瞧了一下晋晋氏的状况,芳儿轻轻颌首,有让娜在一旁照顾,她也放心,一时间原本热闹的雅苑便只剩下芳儿、常宁、马如茗以及几个伺候丫鬟了。 “大清本有规矩,侧室所生之子必须有嫡福晋抚养……”芳儿微微说着,瞥见一瞬间马如茗的脸色便苍白如纸,求救似的看向常宁,她视若无睹,在常宁欲要开口之前说道:“但是孩子还是养在生母身边为好,况且福晋身子虚弱,也多有不便,此事本宫会向太皇太后说起,因此永绶就留在雅苑。”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马如茗连忙说道,生怕芳儿反悔。 常宁轻柔的拭去马如茗眼角的泪花,温柔的说道:“我说过皇后嫂嫂是最善解人意的人,她是不会让你和永绶分开的……” 幽幽叹了一口气,芳儿无奈的摇首,常宁的温柔只限于马如茗,痴情的是他,无情的亦是他,她曾经让常宁给让娜一个嫡福晋应有的荣耀,现下看來,这个恭亲王让她失望了,起身离去,将这件屋子还给常宁和马如茗,无论她说什么都不管用,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心里惋惜让娜,惋惜她这个可怜的女子, 第二百五十二章 浅试 天边初现光芒,一丝明黄照亮大地,看着窗外的屋檐逐渐发亮,芳儿便知崭新的一天又已经到临,侧首轻瞧了下寝殿,见一切安好便翩身坐在炕上。(.) 断断续续,已经二月有余……自打从恭亲王府回來,太皇太后的身子便从未离开床榻半步,她幽幽叹了一口气,浑身上下感到说不出的无力,微微摇首,欲想将一切无力之感挥散,却不期然瞧见玄烨的身影出现在了慈宁宫。 芳儿起身福礼,随着玄烨将自己扶起,然后一道坐下,见他眉宇间散发的忧愁,心想莫不是朝野出了什么事故,虽然忧心却依旧淡言劝慰:“既然下了朝,皇上就不要想着朝上的事情了,好好的让自己休息一会儿,才是上策。” 玄烨舒心一笑,舒展了自己的眉宇,瞧了一眼寝殿,问道:“老祖宗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芳儿沉沉的说着,言语中有着说不出的担忧:“这两天昏昏沉沉的睡着,但所幸已经沒有发热,倒也放下了一半心思。” 隐约瞧见芳儿眼角露出疲惫,玄烨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心疼,他执起芳儿柔若无骨的纤手:“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 对上玄烨黝黑的眸子,芳儿浅浅一笑,彷如春风拂过脸颊:“我倒是还好,除了侍疾,也沒什么琐碎的事情让我烦心,就是难为了东珠姐姐帮我处理六宫事宜。” “有阮雪帮衬,东珠应该也累不倒哪里去。”说着便轻叹了一口气。(.无弹窗广告) 芳儿起身走至玄烨的身侧,将护甲脱下放置一旁,纤细的手指抚上玄烨的额际两侧,使了劲道,轻轻揉一揉:“你从來不会为朝政上的事情烦心,如今愁眉不展,只怕是因为五弟。” “到底是我的芳儿,满州第一才女。”玄烨微微赞道:“常宁这事儿你怎么说。” 那日待她回宫不久,便由恭亲王府的人进宫禀告说晋晋氏生下一女,照例赐下了珍品古玩,心里却想着常宁的举动,果真不出三日,常宁便上奏玄烨,要求将马如茗纳入玉蝶在册,玄烨念及马如茗为常宁诞下长子,又见马如茗就算受宠也只是侧福晋,便应允了此事,可一月之后,恭亲王府传來嫡福晋纳喇氏病死一事。 芳儿虽然晓得其中的缘由,却也按照让娜的心思沒有公布,也就顺带瞒着玄烨。 “还能怎么说。”芳儿淡淡的回道:“臣妾以为皇上知道了臣妾回绝五弟提议让马如茗操办纳喇福晋身后事,便知道了臣妾的立场,想不到皇上还是由此一问。” “朕知道纳喇福晋的身后事你下旨让二嫂办理,只是这恭亲王府不能沒有一个嫡福晋。”玄烨拉过芳儿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侧,看着她如水的容颜:“朕知道,纳喇福晋的死,你有事情瞒着朕,但朕不想知道,所以不过问。”无视芳儿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讶,玄烨继续说着:“二嫂可以暂管恭亲王府一时半刻,却也管不了一辈子……” “臣妾知道皇上的意思。[]”清澈的眸子缓缓看向玄烨,芳儿淡淡的问道:“皇上是想满足五弟的愿望,将马如茗立为嫡福晋么。” 玄烨微微颌首,将芳儿拉入自己的怀中,吸取着她身上淡然的体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五弟告退之前对朕说了这么一句话。”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常宁这话到真说到了点子上,玄烨立她为皇后,所以他也想立马如茗为嫡福晋么。 幽幽唤了一声“玄烨”,芳儿的耳旁想起他似有若无的回应:“就算你应了五弟的要求,可老祖宗不喜欢马如茗是事实,且说老祖宗现下身子不适,不能理事,但皇额娘素來跟老祖宗一个心思,立马如茗为嫡福晋的事儿,只怕皇额娘也不会同意。”半响不闻玄烨的声音,芳儿便知道他是将自己的分析听了进去,稍稍握住毕竟大了一辈的手:“常宁的心思不错,只是他忽略了周遭的环境。”紫禁城内哪里容得了他潇洒世间,样样如意。 “你既然提及了皇额娘,那你应该知道皇额娘的想法了,说來听听。” 浅浅一笑,嘴角露出一抹如水的柔情,何必听她怎么说,他自个儿不是已猜到了么:“皇额娘沒说什么,只是听阮雪说,年关时分,皇额娘将一些王公大臣家的格格都召进宫來罢了,这当中表达的意思,应该不用我來告诉咱们英明睿智的皇上了吧。” 看來皇额娘已经在为常宁打算了,轻轻叹口气:“这事便让皇额娘去操办吧。” “吱嘎”一声,寝殿的门被打开了,玄烨侧首看去,见苏麻喇姑走了出來,放开怀中的芳儿,与之一道走上前:“苏嬷嬷,皇玛嬷怎么样了。” 苏麻喇姑抬首便见皇上,微微福身行礼,听闻他问起太皇太后,一颗心思不免又泛起了忧愁,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太皇太后的身子现下受不得寒,可偏偏紫禁城的天气……” “那老祖宗现下如何了。” “刚服了药,睡下了,只是睡的不安稳。”说罢便福身告退,伴了太皇太后一整宿,现下已经乏了,她必须去好好清理下自己,如此方才有力气继续守护太皇太后。 忧心的看了一眼寝殿,玄烨挥手命人将殿门合上,免得寒气入侵,使得太皇太后的病雪上加霜:“皇玛嬷病的如此严重,可五弟心心念念的却还是马如茗,朕不知道该说他痴情,还是该说他无情。” 芳儿稍稍扯动脸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马如茗为妾的事情,常宁心中本就憋着一肚子气,如今让娜死了,让他可以有机会将马如茗扶正,常宁自然是积极非常了,太皇太后的病虽说由來已久,但到底还是因为晋晋氏为了吸引太皇太后和常宁的注意力,不甚动了胎气而引起的,归根究底,还是常宁过于关注马如茗,而疏忽了旁人。 “芳儿,朕想带着老祖宗一起去赤城,那里的汤泉正好可以让老祖宗疗养身子。” 芳儿伴着玄烨走到炕边坐下,闻言便心下颌首,抬首看向玄烨,说道:“荣兰诞下四阿哥,也受了风寒许久不见好,此次去赤城汤泉,皇上也带着她吧。”见玄烨的神色略有不一,芳儿试着问道:“皇上不会还未曾去探望过荣兰吧。” 瞧玄烨的样儿,即便他不说,芳儿也知道了一二:“说來臣妾还真对不起荣兰,她生产那日,正巧是老祖宗发热之时,我分身乏是去坐镇淡影楼,便遣了东珠姐姐前去。” “事出有因,你也不必感到愧疚。”端起茶杯,玄烨微微呡了一口清水。 “前些日子我去瞧了她们母子,见那孩子有些虚弱,便擅自取名叫赛音察浑,满文的意思是强壮,臣妾希望这孩子能健健康康,强强壮壮的活着。” 想起那几个早亡的孩子,玄烨的神色略有动容:“你取得名儿,总不会有错。” 芳儿无奈的摇首,沉沉的吁出一口气:“玄烨……” 放下茶杯,玄烨看向芳儿:“我知道你话里的意思,未曾探望荣兰母子是朕的疏忽,而且朕也答应你让荣兰一道去赤城疗养,只是芳儿,在朕心里还是属意你伴在我的身边。” 芳儿微微一笑,散发着甜蜜,轻轻道了一句“我知道你的心意便好。”然后心思闪过一抹促狭:“我身为皇后,又获得你万千宠爱,身侧又有承祜,已经荣宠至极,这一次你就让宠爱的名声落在荣兰身上吧,若我一直独占,只怕也无福消受。” 玄烨轻笑着怪嗔看了一眼芳儿:“此事你就如是安排,时间越快越好,老祖宗的身子拖不得。” 芳儿浅浅颌首:“这个我自会安排妥当,你放心便是。” 第二百五十三章 噩耗 香气袅袅,白手纤纤优雅执起放置在侧的茶壶,轻轻一提便往空阔的玉杯中添上热水,花瓣遇见水的滋润便翩然浮起,朵朵平稳如镜,俯身一闻,香气扑鼻。(.) 清月在旁伺候,欲要上前接过水壶,却见芳儿一挥手,制住了上前的脚步。 “赛音察浑睡了吗?”端起玉杯,微微一呡,芳儿淡淡的问道,水过咽喉,有些烫嘴,芳儿稍一蹙眉,便执起锦帕掩唇擦拭。 “四阿哥现下已经睡下了。”清月说道:“想來是习惯了在坤宁宫的生活,如今吵闹也少了很多。” 芳儿微微颌首,算是满意,玄烨带着荣兰前往赤城汤泉疗养,知道荣兰记挂赛音察浑,她便将孩子接到坤宁宫來抚养一阵子,好在承祜很是贴心,也很喜欢这个小弟弟,帮着她一块逗弄赛音察浑,倒也省了她不少心思,想着近些日子承祜总是吵闹着要看小弟弟,芳儿不禁扬起了一抹笑意。 “承祜呢?不是又去哪儿玩耍了吧。” “娘娘忘记了,二阿哥这会子正午睡呢?待他起身,便会來跟娘娘请安了。”说起这坤宁宫的宝贝疙瘩,茗烟娇俏的脸上扬着明媚的笑容,当中有说不出的喜欢。 承祜总是芳儿心头上一道最柔软的坎,将手中的玉杯放下,目光瞥见茗烟欲说还止的面容,她淡然一笑:“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藏在心里掖着,如此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作风。” “娘娘,您为什么要让皇上带着荣常在去赤城呢?”想着荣兰那妩媚无骨的样子,茗烟就打心底里不喜欢:“您就不怕她勾引皇上么。” 芳儿掩嘴一笑,不想茗烟入宫已有些年岁,想法还是那么天真,其实这宫里那么多的妃子,肥环燕瘦,百花争艳,有谁不想勾引玄烨呢?就连她这个后宫之主也不例外吧,要说真有谁沒存那份心思,也只有东珠姐姐了。 “皇上若真被勾引了去,那也只能挂本宫作茧自缚了。” “娘娘,荣常在虽然妩媚不必常人,却也不是个聪慧的人,奴才一直不明白她为何会主动要求入宫为妃呢?这背后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清月有些疑惑,想着今日既然她们主仆三人提及了荣常在,那所幸就将心里的话说开了。 原來不止她和东珠两个人意识到了,清月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着,却也想一切看在眼里。 “本宫曾想跟荣兰谈开以后,她会毫无保留的告诉本宫,只是沒料到她还有所保留。” “那娘娘为何不追问下去。”茗烟不解。 芳儿淡淡一笑,执起微凉的玉杯呡下一口清水,反问一句:“为何要追问。”见茗烟一愣,似是沒料到自己会由此一问:“每个人都有秘密,都有不想说的权力,既然荣兰不想说,那本宫又何必问,反正事情迟早会查出來的,不是么。” 其实她不止疑惑荣兰进宫为妃的目的,还疑惑着承瑞之死背后所隐藏的一切,她总觉着事情沒那么简单,慧慧骄傲自负,纵然后期滴落,但她高傲的本性却不会被隐瞒,而且依她的性子,恨得人是自己,若真要害死皇上的孩子,也只会下毒害承祜一人,又何必大费周章害死承瑞呢?玲玲的说辞并不可信,可信的是她临死那一抹惊慌的神情。 蹙于眉间的愁绪,挥挥散去,芳儿朗声唤了一声“小李子”,待其进殿行礼之后,便问道:“赤城可有信传來。” 小李子躬身退至一旁:“奴才正要进來禀告娘娘,皇上传來消息说,已于初三抵达赤城,一切都已经安置妥当,请娘娘放心便是。” 芳儿了然的颌首,知道玄烨已经安然抵达赤城,那她悬着的一颗心便也放下了,挥手着小李子退下,添置一杯花茶,缓缓饮下,这是自她和玄烨成婚以來,第一次分开吧,初三到达,今日才初五,区区两天,芳儿便觉着好长久,幽幽吁出一口气,好在有承祜伴在身侧,看着承祜,也就觉着玄烨并未远离。 浅浅笑着,正要将玉杯放置案上,却听闻殿外乌苏嬷嬷一声疾呼:“娘娘,不好了,二阿哥沒了……娘娘……” 芳儿神情一愣,眼神中有着难以置信,颤抖的手一个不稳,便将玉杯摔碎在地。 承祜沒了,那是什么意思。 芳儿僵硬的转首看向殿门,便瞧见乌苏嬷嬷飞快掀开幕帘,呼着白气,气喘吁吁,一双担忧的目光正看着自己,嘴中想要说出安慰的话语却最终未能说出口,撑着小案起身,用力推开清月和茗烟想要搀扶的双手,芳儿艰难的走到乌苏嬷嬷的跟前,平静如往昔的问着:“你说谁沒了,谁沒了……” 乌苏嬷嬷哀痛的撇过脸,不敢去看芳儿那一张存着希望的容颜,她是多么明白芳儿此刻的难以置信,承祜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怀孕前后所有的艰辛她都看在眼里,如今那可人的孩子却沒了,她真的难以想象芳儿是否承受的住这个打击,鼻子略有发酸,苏嬷嬷忍住哭意,想着将对芳儿的打击压到最低:“教养嬷嬷见二阿哥此刻还沒醒,便进殿去看看二阿哥是否生病了,不想却发现二阿哥纹丝不动的躺在床上,靠近一看,已经沒了气息……” 沒了气息……这么说承祜真的走了,这个意识充斥着芳儿的脑海,曾几何时,宫里的孩子一个个死去,她都庆幸她的承祜还在她的身边,可老天爷是公平的,它不会让她一个人独占所有的幸福,所以它把承祜接走了,把承祜从她身边多走了。 芳儿想要哭,大声的哭出來,但却只是扯动了脸皮,扯出了一抹凄凉的微笑,或许她哭不出來了吧……额娘死的时候,她还小,而且身侧还有一群疼爱自己的人,因此她不懂,可如今死的却是自己的骨肉……那心中就像被人划了一道,看不见的血在滴,说不出的疼。 整个身子像一张纸一样飘落在地,吓唬了身侧所有的人,有清月、茗烟、乌苏嬷嬷、小李子……可就是沒有玄烨…… “娘娘,节哀……”清月咽呜的说着,眼眶中打转的泪固执的不让它流下,免得增添更多的伤痛。 芳儿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搀扶下站了起來:“本宫要去看看承祜……”去看看她的孩子,可话还沒说完,她整个人便已经沒了意识,只是隐约可以听见周遭那关怀的惊呼, 第二百五十四章 安排 坤宁宫的偏殿内充满着哀伤和悲痛的气氛,芳儿在清月的搀扶下缓缓踏入宫殿,才短短片刻时分,整个宫殿便已经挂起了白帆,隐下去的泪水又涌了上來。 皇太后、东珠、阮雪、可兰、惠欣、僖贵人、谬常在、端常在和布答应都已经來了…… 无视于她们福身请安,也顾不得身份礼仪,芳儿越过皇太后便扑在了床榻,她的承祜就躺在那儿,安安静静的躺着,好像沒有离去,只是睡着了罢了。 眼角的泪水滴落在承祜安稳的脸上,芳儿颤抖的双手缓缓抚上,轻柔的擦拭,生怕碰坏了珍宝,她的承祜早上还好端端的给她请安,和她嬉闹,可现下却安静的躺在了床上,再也起不來了。 芳儿无声的哭着,压抑着自己,可蓄动的双肩已然泄露了她此刻内心无与伦比的心痛。 承祜…… 东珠擦拭着泪水走至芳儿的身侧,安慰似得拍拍她的双肩:“娘娘,二阿哥向來孝顺,若是他知道您为了他的死而如此伤心,只怕在天上也不会安心。”扶着芳儿起身,走至一旁的梨花椅上坐下,瞧着她一脸无神的模样,东珠的心里也甚为心疼,既心疼芳儿又心疼承祜。 这一生她都不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因此她早已经将满腔的爱恋灌注在承祜的身上,可惜承祜福薄,小小年纪便早早的去了。 皇太后沉沉的叹出一口气,在阮雪的搀扶下走至芳儿的身侧,取出锦帕,慈爱的为芳儿擦拭泪水:“你和皇上都还年轻,日后还会有孩子的,千万不要伤了身子。” 芳儿默默的点头,却仍是止不住泪水:“皇额娘的话,臣妾记下了,只是臣妾心里苦,心里痛,实在忍不住受不了。” 皇太后将芳儿的螓首拉入自己的怀中,顺着发髻抚触她柔顺的黑发:“哀家知道,哀家知道,若说世上谁最疼承祜,最爱承祜,除了你便不做第二人想了。”中宫失子,不止是芳儿伤心,只怕整个大清也陷入愁云惨雾中了,现下,放眼合宫,除了端常在身侧的公主,和惠贵人腹中的孩子,皇上已经沒有其他子嗣,其他阿哥了,就是不知道惠贵人怀的是不是男胎了,好在芳儿还年轻,她跟玄烨终究会再有孩子,中宫还是会有嫡子的。 端常在微微福身:“娘娘若是想念二阿哥,就把臣妾的女儿带在身边吧,也好让她承欢膝下,分担娘娘心中的苦。” 芳儿微微摇首,她知道端常在的意思,离开皇太后的怀中,道了一句谢,芳儿擦拭着自己的泪水:“公主还是留在你的身边,由你亲自照料的好,本宫现下实在沒什么精力照看公主,端常在的好意,本宫心领了。” 僖贵人冷哼一声,嗤之以鼻:“皇后娘娘刚刚丧子,端常在便迫不及待的将公主送过去博宠,实在高明,可惜是个女儿,成不了多大气候,还是惠贵人姐姐腹中的龙子比较实在。” 惠欣轻轻唤了一声僖贵人,然后挺着肚子稍稍福礼,淡淡一笑:“嫔妾本不想宣扬,想着待分娩之日便知晓了,不想僖妹妹藏不住话……”抬眸轻看了一眼失神的芳儿:“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乃后宫之主,是嫔妾孩子的嫡母,将來娘娘若是喜欢孩儿,想要包养在身侧,嫔妾也是不会有怨言的。” 东珠冷眼瞧了一下惠欣高挺的肚子,随口问了一声:“惠贵人快要临盆了吧。” 惠欣微微颌首:“太医说就在这两日了。” “难得惠贵人有关怀皇后的心,临盆在即还不忘來安慰皇后娘娘,此心可勉可嘉,值得咱们一众姐妹学习。”东珠浅笑着赞道,在惠欣笑着虚应之后又说道:“皇后娘娘丧失二阿哥,若惠贵人真的诞下皇子,那对大清可是赫赫功劳,他日锦途无可限量。” 惠欣闻言,神情一愣,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愣在那儿。 “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现下二阿哥刚刚亡故,贵妃就说这话,是不是有点不分场合了。”皇太后出声斥责道。 东珠微一福礼:“臣妾知罪。” 芳儿侧首轻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承祜,眼中的伤痛一闪而逝,忍着伤痛撇过首,一双凤眼一一打量众人,她起身对着皇太后行礼:“皇额娘的凤体还未康复,就让佟妃伴着您先会慈仁宫吧。” “那你……”看着芳儿强忍伤痛,皇太后还是不放心就这么离开。 “臣妾无事,请皇额娘放心。”芳儿淡淡的说道:“另外还有一事请皇额娘应允。” “何事。” “老祖宗身在赤城养病,承祜往生一事还是瞒着老祖宗吧,免得老祖宗伤心过度,病情雪上加霜。” 皇太后沉吟一会,心想芳儿顾虑的不错,正要开口答应,便听闻谬常在不合时宜的讽刺开口:“皇后娘娘这话不是连带着不想让老祖宗知道惠贵人诞下子嗣一事么。” 芳儿冷冷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倒是皇太后闻言极为不悦的蹙眉:“皇后的话也是你一个小小的常在可以质疑的么。”不理会谬常在惊慌的跪地请罪,皇太后侧身看向芳儿,欲要执手安慰一会儿,却还是放下了,幽幽叹了一口气:“为了避免你触景伤情,承祜的身后事就交给淑贵妃办理吧。”在芳儿稍一停顿的颌首后,皇太后便携着阮雪一道离去了坤宁宫。 离去前,阮雪担忧的望了芳儿一眼,纵然接收到芳儿安心的笑容,却还是叫她不得不担忧,待得到东珠了然的颌首这才放心伴着皇太后离去。 冷眼瞧着伏地不起的谬常在,芳儿实在沒有心情计较她的不敬,承祜才刚刚离世,她们就迫不及待的找自己的麻烦,当真觉得她好欺负么,等着吧,日后她不会再宽仁了,今日就当是为了给承祜积福。 “方才本宫的话,你们可都听清楚了,本宫不希望宫里的任何一件事传到赤城,打搅皇上,打搅太皇太后,若谁不遵从本宫的命令,待日后查了出來,可不要怪本宫无情。” 一众嫔妃唯唯诺诺的应下。 转身坐下,芳儿着谬常在起身:“惠贵人怀着身子,又即将临盆,近日就别出咸福宫,好好静养,免得出了乱子。”待惠欣福身应下,她又道:“公主年幼,端常在就好好照看公主吧,近來佟妃照料皇太后,难免忽略了景仁宫的事物,你就勉为其难帮着处理一下。” “嫔妾知道。” 吩咐了些事情,芳儿已经有些倦意,她挥挥手,示意都退下,然后握住东珠的手,难过的说道:“待在这儿,我实在透不过气來,接下的事情就交给姐姐了。” 东珠轻声应下,看着芳儿疲惫的离去,那萧条的身影透露着哀伤,东珠暗暗的将指甲嵌入自己的皮肉中,瞥见白鹫已经侍立在一旁,她唤其过來:“如何。” “如娘娘所料,是蓄意。” 东珠的眸中透露一抹狠意,蓄意……很好,使阴谋诡计到了皇后娘娘的头上,当真是很好,其他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承祜,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來:“白鹫,传个信告诉索大人,五日之后本宫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让他在宫外也好好准备准备。” “娘娘是知道幕后的人选了么。” 东珠微微冷笑:“人选倒是有,只是差了样东西,你暗中帮本宫取來,便万事俱备了。”有胆子做,便要有胆子承认,附耳在白鹫侧轻声说了几句,便见白鹫离去了。 东珠转身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承祜,将眼角的泪水抹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真相(一) 面前摆着承祜遗留下來的衣饰和玩具,芳儿面无神色地一一抚过,那一枚精巧的璎珞,是她一针一线亲自绣制;那一件浅色的锦衣,是她不眠不休亲自缝制……记得玄烨还曾向她抱怨,说自从有了承祜,便将所有的关注都给了承祜,一点都不留给他,她闻言只是嫣然一笑,嗔他跟自己的儿子争风吃醋。 可如今想來,这细小的生活也是一个甜蜜的回忆,今后再也不能享受了。 泪像掉线的珍珠,一点点滴落在锦绣的裙摆上,渗透衣料,沾染肌肤,芳儿轻轻抬手,微微拭去,清幽的叹了一口气,总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准备,可以坦然面对承祜的遗物,可当真正的瞧见,还是会触动她心底最柔软,最伤痛的部分。 “将东西都撤了吧。”还是等以后再拿出來想念。 乌苏嬷嬷上前瞧了一眼,却不叫人撤下:“娘娘,按照规矩,这些东西都得拿去焚烧,而且惠贵人说,坤宁宫留着死人的东西,不吉利,也不敢让人靠近。” “惠贵人。”芳儿闻言冷哼几声:“什么时候起,我坤宁宫的事由她來做主了。”乌苏嬷嬷低首不语:“死人的东西不吉利……又不是她咸福宫死了孩子,坤宁宫她爱來不來,本宫也不稀罕她过來请安。” “娘娘切勿伤了身子,气坏了可不值得。”乌苏嬷嬷劝慰着,命人将东西撤下,然后问着:“留着二阿哥的东西,娘娘瞧见不免伤神,不如奴才们先收拾起來搁置着,待日后娘娘想要念想一番,再行拿出來,可好。[]” 芳儿略一沉吟,心想乌苏嬷嬷的话也不无有几分道理,便颌首应允了,执起清月奉上的清茶,呡了一口,见小李子掀开帘子走了进來,抬手免了他的请安跪拜之礼,轻轻道了句:“什么事。” “回禀娘娘,贵妃娘娘身侧的白鹫姑娘來了,说是有要事告诉娘娘,另外就是二阿哥的身后事,佟妃娘娘已经办理妥当,只是具体事宜仍要皇上示下方可执行……” 芳儿示意清月出去将白鹫领进來,然后疑惑的问道:“承祜丧礼一事不是交给贵妃办理了吗?怎么又扯上了佟妃。” “贵妃娘娘说她有其他事情要办理,故而将此事交给了佟妃娘娘。” “其他事情。”东珠姐姐会有什么事情呢?芳儿心中甚是疑惑:“知道是什么事情么。” 小李子略一摇首,正要回答不知,耳旁便响起了白鹫的声音:“奴婢今日前來便是为了此事。” 福身行礼过后,白鹫正直的面容迎上芳儿不解的困惑:“贵妃娘娘请皇后娘娘移驾前往咸福宫。”合宫上下也只有淑贵妃钮祜禄东珠才敢派遣一个宫婢,而不是亲自前來相请皇后。 咸福宫,事情怎么又牵扯到了惠贵人的头上,将茶杯搁置在小案上:“白鹫你说说,贵妃因何事让本宫移驾前往咸福宫,你若不说出个所以然來,可别怪本宫弗了你家主子的面。” “为了二阿哥被惠贵人下毒致死一事。”白鹫清清楚楚的说着,丝毫不为芳儿以及殿内一干人等听到此事所露出的惊愕之情所动。 “承祜明明是突发而死,怎么会变成惠欣下毒致死。”芳儿难以置信,若说慧慧在世,到有几分可能会下毒害死承祜,可惠欣……惠欣,自己待她不薄,合宫之中照顾有佳,怎么可能会是她。 “不止二阿哥,惠贵人身上还背负着多条人命。”白鹫说道:“娘娘去了咸福宫便会知道一切真相了。” 多条人命,芳儿冷冷哼道,莫不是这后宫中所有的风浪都是纳喇惠欣引起的,她愤恨的挥手一扫,将小案上的茶杯挥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本宫就去咸福宫看看,看看这实情是如何浮出水面。” 咸福宫为两进院,正门咸福门为黄琉璃瓦门,内有四扇木屏门影壁,前院正殿额曰:咸福宫,面阔三间,黄琉璃瓦庑殿顶,前檐明间安扇门,其余为扇槛窗,室内井口天花,后檐仅明间安扇门,其余为檐墙,山墙两侧有卡墙,设随墙小门以通后院,前有东西配殿各三间,硬山顶,各有耳房数间。 后院正殿名同道堂,面阔五间,硬山顶,东西各有耳房三间,前檐明间安扇门,设帘架,余间为支摘窗;后檐墙不开窗,室内设落地罩隔断,顶棚为海墁天花,同道堂亦有东西配殿,堂前东南有井亭一座。 踏入殿内,芳儿发现除却在景仁宫照顾孩子的端常在之外,该來的嫔妃都已经在了,东珠、阮雪、可兰、僖贵人、谬常在、布答应……还有端坐在位子上的惠贵人,瞧见自己來了,她只是稍稍抬眼,抿嘴一笑,随之便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大胆惠贵人,见到皇后娘娘也不行礼问安。” 芳儿稍一抬手便制止了清月的出声斥责,事已至此,她也不在意这些虚礼了,她在意的是一个原因,究竟惠欣是为了什么而下毒害死承祜,害死那么多孩子。 “本宫有满腹疑问,相信惠贵人可以为本宫解答吧。” 惠欣浅浅一笑,目光从芳儿的身上移至东珠的身上:“臣妾不晓得贵妃娘娘为何领着一众姐妹來我咸福宫,臣妾心里也有疑问等着贵妃娘娘解惑。” 东珠有丝钦佩的看着惠欣,有此等沉稳,这纳喇也有几分能耐,自袖间掏出一张纸,上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体,她让白鹫交给惠欣,随后缓缓说道:“本宫娘家虽然沒落了,但是好歹也有一定的势力存在,因此本宫托人勘察了一番,又许诺纳喇大人将其二女儿迎入宫中为妃,但前提是他将所隐瞒的事情都吐出來。”轻看一眼惠欣面色逐渐惨白的脸,眸中露出笑意,徐徐说道:“在得到纳喇大人所讲的事实之后,本宫又着人去荣常在的家里探望了一番,却也获得了不少的收获……还需要本宫一一指出來么,惠贵人。” 淡淡一笑,惠欣将手中的纸张揉成一团扔掉,看向东珠,却见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下虽有惊愣却也沒表现出來:“臣妾不明白贵妃娘娘话中的意思。” 僖贵人一头雾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能不能说清楚些。” 东珠也不恼怒僖贵人的无礼,在芳儿的颌首之下,她缓缓说道:“本宫查到宫里孩子接连死去都是因为惠贵人在暗中施以毒手,当然这并不包括她生的孩子,三阿哥承庆。” “这不可能……”僖贵人尖声说道:“惠姐姐为人贤淑,怎么可能会那么狠毒,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你们不要因为自己死了孩子,生不出孩子就诬蔑惠姐姐,我要去找皇太后主持公道。”说着便起身离去,但还未跨出殿门半步,便被侍卫拦住了,咒骂了几声,她转身看向芳儿和东珠,嘲讽的说道:“做什么拦我,怕我抖出你们的阴谋么。” 殿内的众人面面相觑,很难相信一向为人和善的惠贵人会如此心狠手辣,可好无证据之下,淑贵妃也不会胡乱愿望,抬首看看上侧的芳儿,见其一派沉稳,只是冷冷的看着,便也不好出声了。 “是不是阴谋,是不是诡计,你听下去就知道了,何必这么急着去找皇太后。”东珠沉声说道:“若是本宫诬蔑了惠贵人,你大可去向皇上告状,好好的记上一功。”不去理会僖贵人嘲讽的面容,东珠依旧将重心放在惠欣的身上:“身侧有这么一个帮你说话的人,想必惠贵人心里很是得意。” 第二百五十六章 真相(二) “得意。”甚为不屑的看了一眼坐在身侧的僖贵人,惠欣微微冷笑:“有什么好得意的,若此刻帮我说话的人是皇后娘娘,我或许还会得意,毕竟这才是说得上话的人。” 僖贵人一脸惊愕的看着惠欣,仿若不相信这番话会从她的嘴里说出來。 “贵妃娘娘,你是如何会怀疑我的,我记得我不曾露出破绽。” “你表现的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完美。”东珠风轻云淡的说着,见惠欣一脸惊愕的神情,她莞尔一笑:“可就是因为太完美,才会让我起疑。” 惠欣自嘲的笑了一下:“原來是这样……”她看向一脸温婉柔情的芳儿:“皇后娘娘,你知不知道,我很羡慕你,羡慕你高贵的出身、出色的容貌、皇上的宠爱和执掌的权力,你拥有的一切都是我所渴望的。” “就因为你渴望这些,所以你犯下了令人发指的事情。”芳儿问着。 “发指,我不怎么觉的。”惠欣说着:“我是嫡出的女儿,就因为我的额娘死了,所以我就活该被我二娘和妹妹处处踩在头顶么,我不甘心,我也不会就这么下去,我会让所有的人都匍匐在我的脚下,因此我要站在权力的顶峰。” “安嫔会和皇后娘娘做对,也是你挑唆的吗?”阮雪出声问道,事情虽然已经隔了许久,但若真照惠欣所说,这也不无可能,李玉妍虽然饱读诗书,擅长歌舞,却沒有计策,可这背后若是有城府极深的惠欣教导,那便不好说了。(.) “安嫔那个笨蛋,亏我告诉她皇后私自出宫的事情,这么个大好机会却让自己吃了亏。” “南苑行围的那一支箭……” 惠欣呵呵一笑:“这是安嫔自作主张,可不关我的事,佟妃娘娘你不要将什么罪名都往我头上扣。” 抿嘴饮下一口清茶清醒脑海,茶杯搁置桌案上发出细末的声响,芳儿幽幽叹了一口气,看向惠欣,一切真相大白,可惠欣却依旧是这副高昂温婉的模样:“荣常在一直不肯说出她进宫的目的,这怕是为了保全你吧。” 荣兰或许是这宫里唯一真心待她的人吧,可也是她亲手毁了这份感情:“我是出宫探亲的时候遇见荣兰,见她妩媚可人,艳丽无双,便设计她进宫成为我对付皇后,瓜分皇上宠爱的一张王牌,可惜她太愚笨。” “既然她跟你是一路人,为何你要指使慧慧除掉承瑞。”可兰问道。 “恐怕是那时候她腹中已经有了承庆。”芳儿淡淡的说道:“既然有了承庆,那承瑞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是么。” “到底是皇后娘娘,果真聪明。”惠欣赞道:“我要站在顶端,就不会让同为庶子的承瑞排在承庆的面前,我本想让慧妃下毒孩子承祜,可是沒料到那个贱女人竟然猜到了我的心思,把毒下在了承庆的身上,我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也只是让承庆多活了几个月。”惠欣的面上时而愤恨事儿忧伤。 作茧自缚,便是这个道理吧,芳儿清幽的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沒料到惠欣的心计竟然如此深沉。 “那你为何隔了一段时间才害承祜,还有小希,她只不过是个公主,你为什么还要害她。”佟妃继续问着。 东珠怜悯的看了一眼惠欣:“不继续说下去了吗?” “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惠欣面如死灰,却依旧不改她骨子里高傲的性子:“我必须给自己留条后路,倘若我不能站在顶端,那我也要安度晚年,可当我知道我腹中是龙子时,我便知道承祜留不得了,至于小希……”她嘲讽似的看了一眼谬常在:“她冲撞了我儿子,险些害我跌倒,我不能原谅,况且她也是在这宫里自生自灭,我送她一程又何不可。” 谬常在闻言,疾声哭泣的扑向惠欣,若不是芳儿及时让清月和茗烟拉住她,只怕此刻惠欣已经被她扑到在地,不管惠欣的身上背负着多少罪孽,她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谬常在咒骂道:“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怎么那么恶毒,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惠欣冷冷一笑:“你何曾将她当作你的女儿,她只不过是你争宠的工具。” “你腹中的孩子又何尝不是你争权夺利的工具。”芳儿出声问道,沉沉的看着惠欣,后悔自己的有眼无珠,将她选进了宫:“本宫总想着你是个和善的人,不想你那么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 “既然娘娘说我心狠手辣,那我不妨在告诉皇后娘娘一件事。”惠欣浅笑着说道,那笑容不似平常般平淡安稳,而是那么的耀眼夺目:“我给荣兰的儿子赛音察浑下了毒,只要他死了,那我腹中的孩子就是名副其实的皇长子,只要皇后娘娘你生不出儿子,那这皇位就由我儿子的一份了。” 芳儿闻言气极,扬手给了惠欣一个耳刮子,鲜明的手印浮现脸上,使得惠欣难以置信的看向芳儿,仿若她不相信皇后会打她一般。 “就算本宫生不出儿子,这皇位也轮不到你腹中的孩子,皇上还年轻,害怕日后沒有其他子嗣么。” 捂着疼痛的脸颊,惠欣哈哈大笑:“那也要后宫的妃子生的出來才行。”她一一指过殿内的众人:“贵妃娘娘、佟妃娘娘、宣妃娘娘,她们若会生早就生了,怎么会到现在连一个消息也沒有,端常在的女儿不足为惧,布答应和谬常在不受宠,皇上压根就不会踏入她们的宫里,至于这个眼高于顶的僖贵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我早前就在她宫里放了含有麝香的香料,她以前生不了,现下就更加生不出來了。” 僖贵人闻言欲要扬手甩她个耳刮子,却在惠欣凌厉眼神的恐吓下沒了狠劲,只是嘴上依旧不饶人:“好一个心狠手辣的贱人,若不是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明察秋毫,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命要载在你的手里。” 惠欣勾唇一笑,不以为意。 “清月,传旨太医院,本宫不管他们用什么法子,都必须保住四阿哥的命,另外不得将此事传到赤城,免得叫皇上、老祖宗和荣常在担忧。” 清月应了声“是”,正要领命而去,想起承祜身后事,便随口问道:“娘娘,佟妃娘娘说过二阿哥的身后事有些主意还得皇上下命令……” 芳儿沉吟片刻,若不是规矩所定,她还真不想将此事告知玄烨,已经有一个人在痛了,那又何必多增添他一人呢?“将承祜的事儿告诉皇上,让他下旨定夺吧,另外多余的话不要乱说,就写其他一切安好。” 稍稍吐出一口气,闭目一会儿,再次睁开已然清澄一片,看向惠欣的目光已经多了一份坚定:“惠贵人纳喇氏罪恶滔天,本应即日处死,念其身怀有孕,特许容缓数日,待其分娩后,赐下三尺白绫。” 芳儿下旨撤下了咸福宫所有的特许,虽沒降低惠欣的位分,却之留下两名嬷嬷照顾,形同答应,另外芳儿还派遣了侍卫包围咸福宫,下旨沒有她的允许不容任何人探视惠贵人。 门幽幽的关上,目送着一个个鄙夷她的人步出令人嫌弃的咸福宫,惠欣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她不会让任何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就算她穷途末路了也是一样,既然做得出,她就早已有了承担的准备,她不会让任何人小瞧了自己, 第二百五十七章 冷漠 午后一场大雨阻隔了芳儿步出坤宁宫的欲望,仰首望了一眼阴暗的天空,芳儿站在长廊之上伸出玉手,让雨滴打落在上,感受冰凉透心的感觉,身后的宫婢都面面相觑,显露着担忧却又不敢上前劝说。 因为二阿哥的死,因为惠贵人的狠毒,她们都知道,娘娘的心里不好受……每次早起整理寝殿,她们都发现娘娘的枕巾是湿的,不敢表露人前,却自个儿在暗处默默伤心流泪,长此以往,娘娘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清月轻轻叹了一口气,命人取來巾帕,见芳儿收回玉手,便立即将巾帕递上。 摘下护甲,将手掌擦干,芳儿欲转身回到殿内:“下雨天无趣,但配上雨前茶倒也有几分风味。” “请娘娘也给臣妾备下一杯雨前茶,好让臣妾也享受一番风味。” 东珠笑吟吟的声音从宫门处传來,芳儿回首一看,见她撑着油伞站在雨下,朦胧中到有一分美感,浅浅一笑,便示意茗烟备茶:“既然來了就别在雨里站着,随我一到进去对弈一番,当然也不会少了你一杯雨前茶。” 东珠走至回廊,将油伞撤下交给身侧的白鹫,想着芳儿调笑的话,只是露出一抹淡笑,多年姐妹,她又岂会看不出芳儿眼底深处那一抹无法愈合的伤痛,执起她的手,说道:“既然皇后娘娘有此雅兴,臣妾自然乐意奉陪。” 命人在殿内摆上棋盘,点上香料,芳儿和东珠各执一子,相视一笑,便落子于盘上。 闻着淡雅的香味,看着错乱缤纷的棋盘,时间倒也过得很快,小李子掀开幕帘,见此情况本不想打搅,可又无可奈何,只得躬身请了安,随着他步入寝殿的还有两名上了年纪的嬷嬷,其中一个嬷嬷的手中还抱着一个白嫩娇小的婴孩。 芳儿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便又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棋盘上,对于小李子的问安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娘娘,罪人纳喇氏诞下一子,如何安排还请娘娘发落。” 挥手让那两名嬷嬷抱着婴孩站在一侧,芳儿不去看婴孩也不去问婴孩的状况,只是问道:“纳喇氏现下如何了。” “按照娘娘的懿旨,待纳喇氏分娩过后,便送去了三尺白绫,现下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落子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东珠轻看一眼也沒说什么,待落子过后便听的芳儿说道:“纳喇氏临死前可有说些什么。” 小李子沉吟了片刻,似在回想:“沒说些什么,只是抱着刚出生的小阿哥哭了一会儿。” 东珠冷冷一笑,哼一声道:“现在哭又有什么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身上背负了那么多孽债,将來让这个孩子怎么在宫里生存。” 芳儿沉默不语,看着棋盘,提醒道:“姐姐,该你落子了。” 东珠淡淡一笑,自罐内取出一子,放置棋盘上,霎那间隐沒在黑白之间。 小李子见芳儿久久不语,只是自顾下棋,又瞧瞧见着那两个嬷嬷面显疲惫,似是不习惯此刻坤宁宫的气氛,又想起她们刚刚接生完毕,正要开口询问是不是让两个嬷嬷抱着小阿哥先行出去,可话还沒开口,耳边便响起了一阵哭啼声,然后就见嬷嬷安抚婴孩,转首看向芳儿,但见她眉间若蹙,甚是不悦,仔细一想却也该如此。 “将孩子抱下去喂养吧,杵在坤宁宫也不是个办法。”东珠见芳儿无意示下,便开口说道,然后着白鹫将其带下去安顿,抬眸轻看芳儿一眼,她淡淡的问道:“你打算如何安置这个孩子。” “皇宫那么大,总有地方安置他。”芳儿状似无谓的说道,观了一眼棋盘,已经无兴致下棋,将执在手中的棋子放回远处,起身离去坐在炕上,饮下一口雨前茶,如今思绪烦乱,再好的茶到了她的嘴里也是枯燥无味:“小李子,纳喇氏罪恶滔天不配葬在嫔妃陵寝,你且让人将她的尸首还给纳喇家族,算是返本归元吧。” 小李子应了声“是”便离去了,东珠命人将棋盘撤下,翩然走至炕边坐下:“小阿哥到底是沒娘的孩子,你何不将他养在了坤宁宫,也好打发你长日无聊的寂寞。” “看到他就不免想到他的额娘,也就连带想到惠欣害死承祜的事情,况且惠欣是我下旨赐死,难保这个孩子将來长大了知道真相,不会怨恨于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将他养在身边,凭白添堵。” 东珠浅浅一笑,心觉芳儿的顾虑不差,想起一事便说道:“我曾跟你提过,为了掌握惠欣的证据,我答应纳喇大人事后将他的二女儿迎入宫中。”见芳儿微微颌首,抬首静等她的下文,她又继续说道:“我琢磨着,让这个纳喇二小姐顶替惠欣的身份,抚养小阿哥。” “顶替惠欣的身份。”芳儿喃喃说道,似是不明白东珠话里的意思。 “抹去一切关于纳喇惠欣的事儿,将这个二小姐当成惠贵人,小阿哥的生母。” 芳儿细想了一会儿,整理下自己的衣衫:“我已经许久不曾去给皇太后请安了,今儿个难得姐姐也在,就陪我去慈仁宫走一趟吧。” 东珠微微一笑,知道芳儿话里的意思:“早上我已经去给皇太后请过安了,她说你如今伤痛未愈,还是在坤宁宫静养的好,至于方才我所说一事,我也请示了皇太后,太后娘娘觉得并无不妥,只是叫我找你商量一下。” “找我商量一下。”芳儿笑着看向东珠:“我看姐姐分明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只是來通知我一下罢了。”抹去纳喇惠欣一切的过往,权当这个世界沒有她的存在,也连带将这些沉重的事全部抹去,如此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只是后宫中那些吃过惠欣亏的人会应承么:“这个法子不错,只是所有的人沒问題么。” 东珠目光流转,自信异常:“只要你沒问題,这宫里还有谁敢有问題。” 沉吟一番,芳儿走至一盆栽跟前停下,执起剪子修剪了一下多余的枝叶:“明儿个,你将纳喇家族的二小姐唤进宫,让我瞧瞧,若真的不错,便按你的法子办吧。”听到东珠轻轻的“嗯”了一声,芳儿又道:“对了,将咸福宫的一干宫女太监都处理一下,本宫不想让人在小阿哥跟前嚼舌根,后宫中的妃子都是聪明人,她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这当中却不包括僖贵人。”微微冷笑一下,随后轻轻叫唤清月一声:“僖贵人赫舍里氏屡教不改,以下犯上,特降为常在,让她搬到景仁宫的颐和轩,让阮雪去好好**一番。” 东珠有点陌生的看着芳儿,她觉着现下的芳儿有点冷漠,甚至无情……可在后宫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也确实很难让芳儿保住原本的模样,清幽的叹了口气:“惠欣跟你一样的遭遇,只是为何所追求的却截然不同。” “我所追求的只是红尘中一份安定,可纳喇氏追求的却是权力。”芳儿轻轻说道:“她的欲望过于庞大,以至于作茧自缚,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第二百五十八章 子惠 踏入皇宫,抬眼望去便是千篇一律的高墙红瓦,冰冷刺骨,感受不到一丝温暖的气息,跟不知道为何阿玛在听到淑贵妃娘娘派人來接她入宫时,竟是那么的心花怒放。(.无弹窗广告) 子惠跟随在一个嬷嬷身后,徒步打量着皇宫大内的景色,美是美矣,只是少了一份生气。 坤宁宫……淑贵妃不是住在翊坤宫么,怎么这个嬷嬷将她带到了皇后娘娘的宫里,莫不是搞错了,子惠疑惑的想着,正要开口询问,见殿内出來一个娇俏的宫婢欢喜的跑向这边,未免失礼于人前,也就抿嘴不言了。 “茗烟姑娘……”跟前的嬷嬷轻唤了一声:“这就是纳喇格格,贵妃娘娘让我带來给皇后娘娘瞧瞧。” 茗烟轻轻颌首,抬眼打量了一番,冷哼了一声,似是甚为厌恶:“皇后娘娘已经在殿内等候,海蓝嬷嬷要不要一同进去。” 名唤海蓝的嬷嬷轻微的摇首:“我还要去翊坤宫回复贵妃娘娘,就不进去了,你代我向皇后娘娘问安便是。”随后侧身恭敬的对子惠说道:“格格且随茗烟姑娘进去吧,让皇后娘娘久等可不好。” 子惠轻轻点首,福身对海蓝嬷嬷道了句谢,然后又对着茗烟行礼:“还请姑娘带路。” 茗烟闻言神情一愣,似是沒料到子惠的举止,虽然依旧冷着一张脸,但给人的感觉却沒那么疏远了,她领着纳喇子惠进入坤宁宫,掀开帘子让其进入寝殿,福身禀告:“娘娘,纳喇家族的二小姐來了。” 芳儿轻轻“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玉杯搁置在小案上,微微抬眸看向子惠。 “奴才纳喇子惠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一袭淡蓝色的一群,外套一件洁白的轻纱,把优美的身段淋漓尽致的体现出來,头上无任何装饰,仅仅是一条淡蓝鄂丝带,轻轻绑住一缕头发,颈上带着一条紫色水晶,水晶微微发光,衬得皮肤如雪,一条天蓝的手链随意的躺在腕上,衬得她肌肤白嫩有光泽,目光中纯洁似水,红红的小嘴微微撅起,给人一众清秀的感觉。 浅浅一笑,那似曾相似的装扮,芳儿抬手命人搬來凳子:“起來,坐下回话。” 子惠轻轻道谢,然后起身端坐在凳子上,一副安静沉稳的模样,倒是令芳儿凭白增添了几分好感,嘴角勾勒出一抹自嘲的微笑,芳儿暗自摇首,想当初惠欣不也是这副模样么,可自己不还是看走了眼。 子惠安安静静的坐在一处,见皇后娘娘许久不曾发话,只是一个劲的盯着自己看,心里便发毛了起來,偷偷抬眼打量一脸温婉大气的皇后娘娘。 一袭月白色与淡粉红交杂的委地锦缎长裙,裙摆与袖口银丝滚边,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紫鸯花,煞是好看;腰间扎着一根粉白色的腰带,突出匀称的身段,奇异的花纹在带上密密麻麻的分布着;足登一双绣着百合的娟鞋,周边缝有柔软的狐皮绒毛,两边个挂着玉务装饰,小巧精致;玉般的皓腕戴着两个音质手镯,举手投足间银镯碰撞发出悦耳之声;双手尾端的两根纤长的手指上带着精致的金色护甲,耀眼夺目;微抬俏颜,清澈的眼眸温柔如水,灵动的眼波里透出灵慧而又妩媚的光泽,樱桃小嘴上抹了蜜一样的淡粉红;双耳佩带着流苏耳环;丝绸般墨色的秀发随意飘散在腰间,仅戴几星乳白珍珠璎珞,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斜斜一支紫鸯花簪子垂着细细一缕银流苏,额前的刘海处别了一个银纹蝴蝶发夹,较能白皙的小手里紧攥着一方丝绢,淡黄色的素绢上绣着点点零星梅花,衬得此绢素雅。 “不知道娘娘召见奴才有何吩咐。”忍受不了长久的漠视,子惠大胆的开口。 挑起一角柳眉,芳儿很是新意的看着子惠,淡淡的问道:“你阿玛沒告诉你么。”依照东珠姐姐所转述,索尔和很是欢喜,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让眼前的可人儿失了礼仪,坏了分寸,免得得不偿失断了他纳喇一族的荣耀。 “阿玛说了,只是奴才觉着皇后娘娘召见,并不是为了此事。” “那你说说是为了何事。” 子惠挺直了身子,眸子对上芳儿一双含笑的眼眸,不畏惧于芳儿身上所散发的威仪:“家姐犯下大罪大恶之事,不容原谅,皇后娘娘虽然位居中宫,母仪天下,却也免不了常人该有的喜怒哀乐,因此娘娘应该恨毒了我纳喇一家。” “放肆,。”清月出声喝道,神色的紧张的看了一眼平静如波的芳儿,见她并无不恼之色这才放下心來,转首看向子惠:“纳喇格格今日此言,就不怕真的连累你纳喇一族么。” “清月……”芳儿轻轻唤了一声,清月闻声便福礼退居一旁,芳儿莞尔一笑,对于子惠的大胆很是佩服,却也不介意将她所指控的事情解释清楚,风轻云淡,忍着心中的波涛汹涌:“对于纳喇惠欣所犯下一事,本宫的确恨毒了,但也只是恨毒了她一人,而非针对你纳喇一家,若本宫真要针对,只怕此刻你也不会安然坐在本宫面前了。” 子惠沉吟片刻,起身重新跪下,对着芳儿重重的磕下一个头:“既然娘娘大仁大义,饶过我纳喇一家,那何不好人做到底,将家姐的尸首葬入妃子陵寝,也好了了她的心愿。”说着言语便咽哽起來,只是面上的泪珠却倔强的沒流下罢了。 “你对你姐姐倒是情深,孰不知你那姐姐可是恨毒了你,怨毒了你。” “姐姐的偏执都是额娘造成,若额娘肯善待姐姐,视如己出,姐姐也不会成了今日这副模样,她怨我,恨我,我纳喇子惠无话可说,请皇后娘娘发发慈悲,恩准了子惠这个小小的要求。”子惠连磕三个头,额际的肤色已有些泛红,可见她待纳喇惠欣的姐妹之情是真。 芳儿让小李子扶起子惠坐下,淡言:“本宫沒将她的尸首挫骨扬灰,已经是很仁慈了,你不要得寸进尺,消磨本宫的耐心。”微微呡下一口热水,轻微叹声:“今日唤你进宫,只是为了告诉你,今后再也沒有纳喇惠欣这个人的存在。”视若无睹子惠惊愕的面容,芳儿继续说道:“当初被本宫召进宫的人是你纳喇子惠,被皇上册封为惠贵人的也是你纳喇子惠,生下小阿哥的人也是你纳喇子惠,听明白了吗?” “奴才不懂,姐姐明明存在过,如何当她不存在了呢?纵然我们是姐妹,奴才也不能代替姐姐呀。” “人活着难以抹去她过往的一切,可如今她死了,这一切又不同了。”芳儿缓缓看向子惠,双眸中透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高深:“纳喇惠欣所作的一切事皆是你纳喇家的耻辱,能否让纳喇一家重整声威,除了靠你阿玛的本事,也要借助你的聪慧与否了。” 原來这就是阿玛心花怒放的原因,子惠总算是明白了,死了一个让家族蒙羞的女儿不可惜,可惜的是后宫之中沒了一个可以做主的人才是最大的损失,她千方百计躲避进宫的机会,到头來还是免不了注定的命运,姐姐遗留下來的包袱必须由她承担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小阿哥呢?臣妾想看看儿子。” 芳儿满意的一笑,既然自称臣妾,又唤小阿哥为儿子,那就说明这个纳喇子惠明白了,如此便是很好,她比宫里任何人都要聪明,一点就通,芳儿很是喜欢,唤來小李子将子惠,不,是惠贵人带往咸福宫,然后有着乌苏嬷嬷晓谕六宫。 起身翻弄架子上的书籍,清月在一旁伺候,问道:“娘娘,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让纳喇格格成为了惠贵人,会不会太过草率了。” 芳儿浅浅一笑:“这个纳喇子惠和纳喇惠欣不同……你找人看着咸福宫,好好观察一阵子,若这个惠贵人恪守本分,便也罢了,若是一如往常……”冷冷一哼:“本宫能废了一个纳喇家的女儿,就能废了第二个。” “奴才想娘娘有多大的把握呢?原來还是要以观后效啊!”清月轻笑一声,出言嘲弄。 芳儿瞥她一眼,笑着斥责了她一句,便也不再说话了,清月见状便着茗烟在侧好生伺候,自己则是处理芳儿下达的旨意去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哀殇 温泉的几日疗养颇见成效,太皇太后的面色较之以前有了血色,精气神也提高了很多,这日玄烨在榻前侍奉,同在屋内的还有苏麻喇姑和荣兰,太皇太后喝完玄烨亲自喂养的汤药之后,又沾了几颗蜜饯放入口中,缓解苦涩,瞧见一旁荣兰的气色好了许多,展开了一抹笑靥:“荣常在面色红润,较之以前更加妩媚了。”别有心思的看了一眼玄烨,见他一脸无所谓之状,心下好笑。 荣兰福了福身子:“多谢太皇太后夸奖,若不是皇后娘娘体恤嫔妾,让嫔妾跟着來,只怕现下嫔妾还是一副不能见人的模样。”忧愁似的瞧了眼紫禁城的方向:“也不知道赛音察浑如何了,几日不见,嫔妾也怪想他的。” “有皇后照看着赛音察浑,出不了什么乱子。”玄烨淡淡一说,抬手掖住太皇太后身侧略有翻起的锦被:“早知道赤城的风景不错,皇玛嬷就该让承祜也來瞧瞧,定是乐坏了这孩子。” “有承祜在身侧,哀家确实欢乐不少。”太皇太后微微颌首:“但皇帝已不在皇后身侧,若是叫承祜也离开了她,皇后未免也太孤单了些。” 苏麻喇姑浅浅一笑,再送上一颗蜜饯给太皇太后:“依奴才看,恐怕是皇上想念皇后娘娘了,但又因为面子薄,才念起了二阿哥。” 荣兰闻言神色稍稍一暗,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皇上跟皇后夫妻情深,自然是一如不见如隔三秋了。”纵然已经看开,纵然已经想明白,可荣兰的心底难免还是藏着身为一个女子最小的愿望……苦涩悄悄在心底散开,除了羡慕和感恩,她还有其他选择么。 荣兰的这一句话倒是传进了玄烨的内心深处,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浓浓的柔情,嘴角洋溢一抹如沐春风的微笑,在太皇太后的面前,他从不隐瞒自己的情感所系,芳儿在心里的重要性,整个皇宫都是一清二楚:“朕记得皇后的身子也受不得寒气,且被折磨了多年,待皇玛嬷身子好些,朕派人将皇后和承祜也一同接过來,也好跟皇玛嬷做个伴。” 太皇太后笑着颌首,她知道玄烨心里所想,是一刻都不愿跟芳儿分开,然芳儿的受寒,这当中不免也有几分她的疏忽,毕竟当年慧慧是从慈宁宫将芳儿带走的,既然荣常在的受寒的身子在赤城汤泉的疗养下颇见成效,不妨也让芳儿试试,而且她也想念承祜那个乖巧的玄孙子了。 玄烨心下一喜,正要开口唤梁九功进來,便听见他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皇上,宫里來人了,说是有要事禀告。” 玄烨面带疑惑的看向太皇太后,却也在她的眸子里看到了同样的疑惑:“若不是无法解决的大事,皇后也不会派人前來,你且宣他进來。” 玄烨闻言颌首,当即便让梁九功叫那人进屋,却发觉前來禀告之人竟是阮雪的贴身侍婢言莹:“怎么会是你,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言莹俯身跪地请安:“奴才恭请皇上圣安,恭请太皇太后圣安,皇后娘娘身子不适,现下后宫暂由贵妃娘娘和佟妃娘娘掌理。” “皇后怎么了。”玄烨急急问道。 “皇上放心,皇后娘娘无大碍,只是……”言莹略有停顿,目光闪过太皇太后有了一丝顾及,随后继续说道:“只是皇太后记挂太皇太后的身子,让奴才送些补品來给太皇太后。” 玄烨沒有忽略言莹欲言又止的神情,心知她是顾及太皇太后才未将事情吐出:“让皇额娘挂心了,既然你來了,那也正好,朕这里有一封书信要交给皇后,你且一同带回去吧。”说罢便起身退出了屋子。 寒风瞬间消失,太皇太后若有所思,轻声唤苏麻喇姑至跟前,附耳说了几句,但见苏麻喇姑微微颌首应下也退出了屋内。 “太皇太后……”荣兰略有不解的轻唤了一声。 若不是看在芳儿的面上,太皇太后也不想多瞧荣兰几眼,现下玄烨不在,她便闭起了眼睛,听闻荣兰的叫唤,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哀家累了,你且退下吧。”说罢便也不再打理了,只是耳边隐约传來荣兰福礼退出屋子的声响,睁开凌厉的眸子,心里暗想,宫里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回了自己的主屋,玄烨解下毛氅,让梁九功放置,未等喝下一口热茶,便连忙问道:“朕瞧见你方才顾及老祖宗才隐约不说,现下这儿,只有朕的亲信,你且说來,宫里是否出了什么事情。” 言莹“噗通”一声跪下,面显哀伤,眼眶已经泛起了泪珠:“皇上,二阿哥沒了,他被人下毒害死了……” 玄烨闻言踉跄的跌坐在椅子上,若不是纳兰容若眼疾手快的扶住,只怕现下已经连人带椅摔倒在地了,玄烨难以置信的看向言莹:“朕离宫前他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沒了,是谁害死了他,是谁害死了朕的承祜。” 言莹苦咽着,将几日來发生在后宫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玄烨:“……事情就是这样,揭开以后,皇后娘娘下旨,惠贵人分娩后便赐下三尺白绫……” 宫婢奉上热茶,玄烨颤抖着手执起,却又愤恨扔了出去,霎那间屋子里跪了一地:“好狠毒的纳喇惠欣……真沒想到这所有事情都是她在背后一手操纵,那皇后现下如何了。”承祜死了,只怕芳儿已经伤心透了,可偏偏他在赤城,无法伴她左右……玄烨此刻狠毒了自己的无能为力,让芳儿独自承受。 “坤宁宫的事儿,清月姐姐瞒得很紧,奴才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只是偶尔听贵妃娘娘跟佟妃娘娘说起,皇后娘娘白天无事,可夜里的枕巾都是湿的……” 芳儿将所有的心事,所有的情绪都掩盖了起來,人前微笑,人后爱上,独自承受承祜离去所带给她的伤痛。 玄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承祜去世一事就暂时瞒着皇玛嬷吧,待皇玛嬷身子有所康健,朕会亲自告诉,至于承祜的身后事,你将朕的旨意带回去,着裕亲王按皇太子规格隆重办理。” 言莹起身应下。 容若见玄烨面带忧伤,也心知他对二阿哥的看重,劝慰道:“皇上,二阿哥去世固然令人伤心,可您既然决定瞒着太皇太后,就请进节哀顺变,晚膳时分您还要伴着太皇太后。” “朕也知道承祜的事情,就算朕如何哀伤也无济于事,朕只是遗憾……遗憾朕未能见最心爱的儿子最后一面。”一滴清泪自玄烨的脸颊滑落,无人敢递上锦帕,因为他们都知道皇上最宠最爱的便是二阿哥:“容若,此番你便和言莹一道回京,帮朕看着皇后,让她别做傻事,也让卢淑给皇后好好看看,朕怕她坏了身子……”失去了承祜,他不希望连芳儿也出了什么意外,若是如此,他会痛不欲生。 容若轻声应下。 屋外寒风呼呼大吹,吹沒了停留的足迹,苏麻喇姑不惊动任何人,悄悄的來,悄悄的回,只是沒人发现她也有一滴眼泪流入泥土, 第二百六十章 恭王福晋(一) 夜晚天总是格外冷些,拉紧了覆在身上的披衣,芳儿抬眸看了一眼月色,耳边响起东珠的话语:“月亮倒是越发的圆了,可是皇上还沒有回宫的打算。”听出她话里调笑的意味,芳儿莞尔一言:“老祖宗身子反反复复,总是不见好,迟迟不回也是情有可原。”玄烨自幼在慈宁宫长大,登基为帝又少不了太皇太后在背后的教养,当中的亲情和恩情倒也使得祖孙俩的感情非同一般。 阮雪轻轻冷哼一声:“不要是被狐媚子迷住了才好。”自觉引來两道目光,阮雪不以为意:“老祖宗身子不见好,咱们倒也明白其中的缘由,可那荣常在也这么虚弱么,在赤城待了那么些个月还不回來,足见她卯足了心思勾引皇上。” “咱们的皇上是那么容易被勾引的么。”芳儿浅笑着反问,玄烨若是看中皮相的人,这后宫也轮不到她來打理,早被那博尔济吉特慧慧给夺了去。 芳儿这一轻笑出声倒把阮雪心中对荣兰的嫉妒给赶跑了,见她笑颜如花,自己不免也勾起了唇角,说的也是,就算荣兰是目前后宫中为皇帝哥哥生下子嗣最多的妃子,可这也并不代表她最受宠,败在皇后的手中,她无话可说,毕竟她跟皇帝哥哥有浓郁的感情基础存在,可若是败在了妩媚无骨的荣兰手中,她佟佳阮雪的骄傲和自尊绝不允许。 “什么事情让你们笑得如此开怀,不妨讲出來也让哀家乐乐。[]”三千青丝绾成一简单流苏发髻,上方戴一蓉紫玄黑扁方,坠浅黄流苏,后方镶一景泰蓝流苏发绾,随着皇太后莲步轻移,流苏似有若无的打过脸颊,升起略痒的感觉。 “参见皇太后,太后娘娘吉祥。” 阮雪素來讨得皇太后欢喜,起身过后便走至皇太后身侧,占据原本宫婢的职责,托起皇太后的手,搀扶起她:“太后娘娘不是在宫后苑坐着么,怎么过來了。” “哀家见你和贵妃去坤宁宫叫皇后过來,久去不回,心想着别是皇后身子不适,便过來瞧瞧。”含笑的目光瞥过芳儿淡笑的脸,虽瞧不见她眼底的哀痛,但是能笑出來便已经很好了。 芳儿微身福礼:“让皇额娘牵挂,是臣妾的不是了,待会儿,臣妾自罚三杯水酒给皇额娘致歉。” “这倒无妨,只要你心里舒坦,哀家也就放心了。”皇太后感叹说道:“咱们走吧,别让他们久等了。” 芳儿轻轻应了声“是”,侧身退居一旁,待皇太后领着阮雪一道走过跟前,才和东珠一起尾随其后,步行沒多久便听到了前方热闹的声音,在场的诸人见她们來了,纷纷福身行礼。 芳儿和阮雪一道搀扶着皇太后在主位坐下,又分别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子上,轻笑着抬眼看向众人,见当中一人甚为陌生,一袭紫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的上衣,鹅黄色的下裙,双肩披着一条浅紫色的纱带,一阵微风吹过,出尘飘逸,犹如仙女下凡一般,施以粉色的胭脂让皮肤显得白里透红,唇上单单的抹上浅红色的唇红,妩媚妖娆,珠绾青丝柳月髻,脚上一双鎏金鞋用宝石装饰着,美目流转,那样貌跟荣兰不分上下。 “那女子是谁。”芳儿轻轻侧问道。 清月顺着芳儿的目光看去,然后侧耳说道:“那是太后娘娘为恭亲王赐下的福晋钮祜禄氏,骁骑尉钮祜禄阿尔海之女,成婚之时娘娘病着,因此太后娘娘并未让其來给娘娘请安。” 芳儿了然的颌首,瞧着钮祜禄氏妩媚的笑靥,嘴角也勾出了一抹笑容,执起酒杯饮下一口,妩媚妖娆却不安分,较之让娜,差远了。 “娘娘若想认识,奴婢下去让福晋上前來给娘娘瞧瞧。” 芳儿淡笑着摇首:“你让侧福晋马氏抱着孩子上前來给本宫瞧瞧,本宫也好久沒见到永绶了。” 清月躬身应下,走至常宁身侧轻声说了几句,便见常宁回首往芳儿处一看,浅浅一笑透露着潇洒,举杯一敬,然后让马如茗抱着永绶跟随清月上前了,只是沒想到,钮祜禄氏也一同前來了,芳儿见状只是眉角一挑。 “臣妾恭亲王嫡福晋钮祜禄如玉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芳儿轻一抬手,道了句“福晋请起”便不再搭理,只是自径从马如茗手中抱过永绶,慈爱的逗弄着他,瞧着永绶可爱的小脸,听他口齿不清的发出“咯咯”的笑声,不免也轻笑了出來。 如玉尴尬地站在芳儿跟前,陪笑的看着芳儿和马如茗围绕着永绶凯凯而谈,心里颇不是滋味,在王府里,常宁宠着马如茗和永绶,不把她当一回事,可进了宫,连皇后娘娘都不将她放在眼里,她有什么地方比马如茗这个汉人女子差,凭什么处处被她压制在头上,冷冷的侧首看了一眼,见芳儿如斯宠爱的抱着永绶,又小心翼翼的逗弄着他,如玉想起皇后的二阿哥已经去世了,便升起了一个念头。 微微一笑:“娘娘如此喜欢永绶,不如就将永绶留在身边吧。”无视马如茗惊呼似的看着她,又见皇后抬眸看向自己,她心中以为皇后是对她的提议有了兴致,只要永绶离开了王府,她就不相信王爷还会那么宠爱马如茗:“臣妾听闻娘娘痛失二阿哥,实在伤心不宜,若娘娘肯屈尊抚养永绶,一來是咱们恭亲王府天大的荣耀,二來也可以缓解娘娘的丧子之痛。” 自打承祜去世,芳儿下令坤宁宫上下不得透露她哀伤的消息,便从未有人敢在她的跟前提起承祜一事,生怕引起她的伤心事,含着嘲讽的笑意盯着如玉看,真不知道这个福晋是聪明还是假聪明…… 东珠一脸担忧的看向芳儿,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波浪,随即平静如常,也就放下心來。 “如玉,今日你的话多了。”皇太后警告的说着。 起身将怀中的永绶还给马如茗,见她连忙接过紧紧搂在怀中,芳儿安抚似的拍拍马如茗的肩旁,淡淡的说道:“永绶可爱本宫自然欢喜。”瞥见如玉沾沾自喜,自以为计谋得逞的神情,芳儿又雍容婉约的说道:“不止永绶,裕亲王的小格格本宫也欢喜的很,还有恭亲王的小格格,对了五弟,这段日子本宫一直静养着,还不知道这小格格的名儿呢?” “小格格名唤纯禧。”皇太后的声音自身后传來,芳儿见其要起身,连忙上前搀扶,而那如玉也不敢落后,占据了阮雪本欲上前的位子,皇太后冷冷的看了如玉一眼,然后怪嗔似的说道:“常宁一直下不了决心,若不是哀家催促着,只怕这小格格现下还沒有名儿呢?” 常宁淡淡一笑,稍一作揖:“皇额娘说的是,只是这二哥的小格格都还只是小名儿,儿臣当然也觉得不急了。” “王爷这话可就不对了。”如玉妩媚的说道:“安儿可是裕亲王嫡亲的格格,岂是咱们纯禧可以相比较的。”言语当中将晋晋氏母子贬得更低。 “本宫瞧着纯禧甚是乖巧,周遭如此热闹,竟然也不哭不闹。”抬首召唤晋晋氏上前:“有劳侧福晋抱上來给太后和本宫好好瞧瞧。” 第二百六十一章 恭王福晋(二) 晋晋氏今夜穿了一袭流彩暗花云锦宫装,长及拽地,腰间挂一玉佩,右手腕上带着与衣裙想照应的玛瑙镯子,三千青丝被盘成一个流云髻,发丝间隙间插入一白玉孔雀簪,干净洁白的玉颜上擦拭了少许粉黛,听闻芳儿召唤,她缓缓起身,自嬷嬷手中接过纯禧,然后缓步走上前,福身道:“嫔妾晋晋氏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 皇太后看了一眼也道:“纯禧确实乖巧,哀家记得安儿这般大的时候,可闹了。” 敏月走上前來,福了福身子,笑道:“皇额娘见笑了,孩子么,谁不闹腾,不过纯禧确实比一般人都安静。” 芳儿无意当中的轻轻一瞥,便捕捉到了晋晋氏眼眸中的一丝慌乱,她轻轻一皱眉,不动神色的俯身上前看了一眼纯禧,只稍那一眼,便叫她花容失色了,但见纯禧一个小小婴孩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已然是昏死过去,愤怒的目光射向常宁,大声喝道:“恭亲王,给本宫说清楚,你这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宁闻言一脸疑狐,纵然是芳儿最怨恨常宁害死让娜的时刻,她也未曾大声喊过他为恭亲王,带着满腔疑惑他走上前,侧眼瞧了一下晋晋氏怀中的纯禧,一下子面色也变了,愤恨的看着晋晋氏:“到底怎么回事。[]” 晋晋氏“啪”的一下跪倒在地,抱着孩子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再抬首时已经泪流满面:“王爷,饶命……是福晋,福晋她嫌纯禧吵闹,便找人给她喂了安神药……还恐吓嫔妾不准说出去……” 一旁的如玉早已经气急败坏的瞪大了眼睛,指着晋晋氏咒骂道:“你这个下贱的蹄子,竟然敢诬蔑本福晋,看我不怎么教训你……”正欲扬手打晋晋氏几个耳刮子却叫人给阻拦了,抬眸一看便见着常宁冒火的双眼,如玉一下子沒了底细,诺诺的喊了一声“王爷……” 芳儿将纯禧自晋晋氏手中抱了过來,又吩咐小李子传召太医进宫,一抬首正好见到常宁一脸嫌恶的将如玉推开,她叹了一声,并不想插手管理恭亲王府的家务事,无论怎么样,钮祜禄如玉是皇太后亲自指定的恭王福晋,瞧瞧给了东珠一个眼色,示意她将一干不相干的人都驱散,总是要给常宁留下几分颜面,见东珠颌首离去,她侧身看向皇太后,道:“皇额娘,不管实情如何,现下纯禧已经不适合留在恭亲王府,还请皇额娘恩准臣妾代为抚养纯禧。” 皇太后闻言,沉吟片刻之后微微颌首:“由皇后亲自抚养,哀家也比较放心,你且将纯禧带回坤宁宫让太医好好看看,一有消息就立马派人來告诉哀家,虽然是庶出的孩子,可到底还是哀家的孙女。” 芳儿福身告退,离去之前只是听闻皇太后失望的轻叹一口气,而后便听闻她厉声责问如玉:“哀家在这宫里多年,竟然也会看走了眼……钮祜禄如玉,成为了恭王福晋你还有何不满,竟对一个小孩子下毒手。” 风声散去了如玉辩解的言辞,而芳儿也无心里去听,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钮祜禄如玉这个恭亲王嫡福晋的位子已经做到头了。 几日过后,纯禧的身子已经有了明显的康复,芳儿放下心之余便着小李子好好去打听那晚她离去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不下片刻,小李子便回报说,皇太后斥责了钮祜禄如玉一番,却也沒急着撤销她嫡福晋的名号,只是让人从皇室玉蝶上撤除了她的名字,常宁还下令将如玉贬到冷院居住,现下的如玉连一个王府丫鬟都不如。 芳儿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下旨罢免如玉嫡福晋名号的懿旨迟早会下达,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題罢了,如今让她顶着名头,只不过是维护了常宁那少许的面子,不禁册立继福晋不足一年便撤销,对皇室、对恭亲王府的名声也不好。 “这会子纯禧应该醒了吧。”呡了一口茶,芳儿淡淡的问道。 清月说道:“是醒了,这会子茗烟这逗弄着呢?只是娘娘,您为何要亲自抚养小格格呢?”见芳儿抬眸看向自己,清月继续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來:“恭亲王福晋的事儿一揭露,恭王府自会找人给小格格医治,您又何必趟这一浑水。” 芳儿莞尔一笑:“你啊!看事情还是那么不透彻,你以为那个晋晋氏是个省油的主儿吗?以自己女儿为筹码,当着诸多人的面儿废了嫡福晋,为自己赢得了怜悯,如此一箭双雕的法子,当真是高明。” “娘娘是说晋晋氏故意在宴会上拆穿此事。”清月惊讶的说道,得到芳儿肯定的颌首,她实在难以置信:“虎毒尚且不食子,侧福晋怎么会如此狠心。” “为了争宠,为了争权夺利,什么样狠心的人沒有。”芳儿嘲讽的说道:“纳喇惠欣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说起她,倒是让芳儿想起了新入驻咸福宫的那位:“对了,最近惠贵人怎么样。” 小李子想了下说道:“这位新惠贵人到跟以前那位主子真真不一样,安分老实不说,还恪守本份,每日都去太后娘娘处请安,若不是娘娘不想见她,只怕她也会每日來坤宁宫给娘娘请安。” “安分老实便好。”芳儿稍稍舒出一口气,走了一个纳喇惠欣,她着实沒有精力再去对付第二个,正要起身前往偏殿看望纯禧,便见陆尔泰自外步入殿内,免了他拱手请安之礼,芳儿问道:“尔泰,有什么事情么。” “娘娘,荣常在回宫了。” 芳儿闻言神情一愣,荣兰回來了,怎么玄烨沒有飞鸽传书告诉她:“是她一个人回來的么。” “据说是悄悄护送回來的,一进宫就回翊坤宫去了,连太后那儿都沒得到消息。” 柳眉一蹙,芳儿心下起了疑惑,玄烨和老祖宗都沒回來,那好端端的荣兰怎么一个人回來了,而且还瞒着众人,若是出了事,玄烨不会不告诉她,这当中肯定有不能说的原因。 “娘娘……” “咱们去看纯禧吧。”芳儿微微说道,荣兰的事情虽然疑惑,但并不着急,既然进了翊坤宫,那东珠姐姐便会知道原因,她一定会差人來告诉自己,还是等些日子再去看望荣兰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 有孕 偌大一个翊坤宫的正殿幽暗一片,只有正堂处点燃着一抹烛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充斥了整个宫殿,东珠坐在软塌上,脑海烦涨的厉害,她蹙着眉宇抬手紧紧揉了一揉。 “娘娘……”白鹫轻轻唤了一声,还未等她将劝解的话说出口,便见着东珠猛地起身,白鹫心里甚是惊讶,却在她平静如波的脸上为显露分毫,又见她朝殿门口走去,不由得出声问道:“娘娘,你要去哪儿。” “淡影楼,。”皇上将这么个破差事交给自己,还真看得起她,东珠沒好气的想着,瞒着芳儿,哼哼,后宫虽然大,但是到处都是眼线,她要怎么瞒住芳儿,东珠心里很是头痛,但是她心里更清楚皇上此番安排背后的动机。 想起皇上暗中写的一封信,东珠不得不相信皇上是最了解芳儿心性的人,即使远在千里之外的赤城也能想到芳儿至今还沒走出失去承祜的阴影,纵然芳儿在自己面前日日欢笑,可她总能芳儿眼底深处看出一抹显而易见的伤痛,或许也只有芳儿再次有了子嗣才能减少承祜带给她的伤痛吧。 荣常在的事情能瞒就瞒过去吧…… “那娘娘披上一件衣服再去吧。” 东珠摇首:“不了,。”现下哪里还有闲情加一件衣裳,她只祈祷淡影楼那些个不知轻重的宫婢别兴奋过了头,将不该说的话说了出去,觉着身后跟了一大推宫婢太监,她吩咐道:“白鹫一人陪着本宫就行,你们都退下吧。” 淡影楼中灯火通明,宫婢成群,东珠见状就忍不住摇首,如此明显还怕旁人不知道么,无视于满地请安跪地的奴才,东珠自径走入荣兰的寝殿。 “参见贵妃娘娘。” 东珠环伺一下寝殿的人物,发现太医院的翘楚竟也深夜在此,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微笑,瞧得殿内诸人瑟瑟发抖,甩袖走至炕边坐下,抚触着护甲上镶嵌的宝石,见荣兰苍白着脸欲要掀被起身,东珠淡淡的说道:“荣常在不必起來了,如今你身子贵重,若是有什么闪失,本宫可担当不起。”抬眸看向跪地在一旁的太医:“太医深夜到此,那就说说荣常在的身子现下如何了。” “回贵妃娘娘的话,荣主子虽然早前生四阿哥的时候受了寒气,可经过赤城汤泉的疗养已经彻底康复,荣主子身子强奸,因此腹中龙胎也异常康泰,还请娘娘放心。” “既然如此你还在淡影楼待着做什么。” 太医闻言一愣,虽摸不着头脑却也清楚头上这位主子心情不快,未免自己当了炮灰,他也就急急说道:“微臣告退。”起身收拾了东西,领着随侍太监步出了淡影楼。 “娘娘,是嫔妾觉着不适,担心龙胎有所不妥便找太医來看看,不想惊动了贵妃娘娘,还请娘娘恕罪。”荣兰诺诺的说着,那我见犹怜的模样令人瞧了好不心疼。 “你沒有惊动我,是皇上下了密旨,说你有了身孕让本宫好好照顾,不然你以为本宫干嘛闲吃萝卜淡操心來你淡影楼。” 荣兰的眸子染上一层阴暗,她挥手着殿内的宫婢都退了出去,惨白着脸,浅浅一笑:“嫔妾知道贵妃娘娘您一直不喜欢嫔妾,只是沒想到娘娘您会表现的如此直接。” 东珠看了一眼荣兰,一直知道她妩媚非常,只是不想她苍白着一张脸还能露出妩媚的姿态,当真是天生丽质:“本宫若是不喜欢你,便不会让你住进淡影楼,跟本宫一个翊坤宫了。”迎上荣兰不解的目光,东珠想着也不妨将话挑明了:“你初一入宫我确实不喜欢你,因为你粗俗,不懂分寸,凭白生出诸多事來,后來皇后娘娘将你迁移到淡影楼居住,本宫发现你很单纯,对你的好感不免增加了几分,只是沒想到你心计居然如此深沉,骗的皇后主动让你跟随皇上去赤城养病。”她呵呵笑了几声:“如今你又怀上了龙种,加上一个赛音察浑,在这后宫的地位可是屹立不倒了。” 荣兰知道东珠话里嘲讽的意思,如今这宫里的人只怕都这么看待她了,也不晓得皇后娘娘怎么想:“皇后娘娘知道吗?” “皇上心疼皇后娘娘,怕她知道你怀孕一事,心里不痛快,瞒着后宫所有人你回來的消息,当然本宫除外。”荣兰闻言舒心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安慰的笑容,东珠瞧见了,心下疑惑便问道:“你怎么还有心情笑。” “后宫中所有的女人都存着一个心思,那就是得到皇上的宠爱,为他延绵子嗣。”荣兰徐徐说着:“因为我们都爱皇上,作为一个女人而不是妃子的爱着。” 东珠浅浅一笑,并无任何言语,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笑容中藏着讽刺,爱……她不否认荣兰爱着皇上,只是这爱的当中包含着皇上身后的荣华富贵和权力,参杂了欲望的爱就不单纯了,若说世上谁最单纯的爱着皇上,只有那坤宁宫的主人了。 “贵妃娘娘您不也是爱着皇上么,不然您为何怨恨皇上,怨恨到从不主动争宠,若您有这份心思,只怕谁也不是你的对手。”淑贵妃钮祜禄东珠为人冷淡,遇事波澜不惊,令人看不出深浅。 她爱皇上,这真是她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也不知道她哪里给了荣常在这份错觉,她钮祜禄东珠确实爱着一个人,那绝不是皇上,那人早就化为黄土了,但这话她绝不会告诉荣兰。 “你只要管好你自己,管好你腹中的孩子就好,本宫心里怎么想,你就不必费心思了。”原先瞧着荣兰前阵子还很安分,敢情去了一次赤城就故态复萌了,轻瞧了一眼荣兰还未挺起的肚子,东珠随意的问道:“孩子几个月了。” 荣兰的眼眸中闪过慈爱,轻轻抚触着肚子:“四个月了。” 东珠挑起眼角:“我很好奇,你们到赤城不下几天,宫里便传过去二阿哥死亡的消息,按照皇上对承祜的宠爱和对皇后娘娘的爱恋,定是伤心非常,怎么还会跟你春晓一度。” 荣兰闻言神情一愣,目光逐渐黯淡,眸中添上一抹忧伤,紧咬红唇,沉吟片刻:“自打皇上知道二阿哥去世的消息便一直郁郁寡欢,他在太皇太后跟前笑语如常,但每到独处一室的时候便以酒麻醉……那日,皇上依旧在饮酒,我心下担心便进去瞧了下……皇上醉眼将我当作了皇后,我这才有了身孕……” “你与皇后并不相像,皇上怎么会……”东珠还欲说下去,可一道开门的声音将她所有的话语都咽回了腹中,心下恼怒,转首欲要斥责,却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喃喃叫唤出声:“芳儿……” 荣兰心下大愕,连忙掀开被子下床请安:“参见皇后娘娘……” 素白的身影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加孤寂,眼眸瞥过荣兰瑟瑟发抖的身躯,芳儿嘴角隐隐出现笑容:“本想來翊坤宫尝尝白鹫沏的茶,不想这茶沒喝到,却听闻如此惊人的消息。” “娘娘……”荣兰更加胆颤了。 “起來吧,你有着身孕,不宜劳动。”芳儿淡淡的嘱咐着:“既然皇上让贵妃照顾荣常在,那就有劳贵妃了。”看到东珠不知所措的颌首之后,芳儿便转身离去了,此刻的淡影楼让她觉着窒息,可才走沒几步她便踉跄往前倒,若不是清月眼疾手快的扶住,只怕现下她已经摔倒在地了。 东珠担忧的看着芳儿的身影离开自己的视线,她叹气着起身,无语的看了一眼荣兰,沒有一种事情的结果比芳儿亲儿听到事实真相要來得糟糕了。 “贵妃娘娘,这下该怎么办呀。” “你好好养着,这事别管,也别多说话。”警告的嘱咐了几句,东珠便领着白鹫离开了淡影楼,想要追上去跟芳儿解释解释,但随后一想便也放弃了,现在还是让芳儿好好冷静一下,她还是明儿个再去坤宁宫吧。 失魂落魄的走在宫道上,芳儿的耳边不住的回想在淡影楼听到的事实,原來荣兰回宫不为其他,是因为她有了身孕……玄烨想方设法瞒着她……她的承祜刚去世,荣兰就有了身子,为什么别人有孩子在身边,她就沒有呢。 “娘娘,荣常在就算有了身子,身边有四阿哥,但是她出身低微,也越不过您的地位,您也就别放在心上了。”清月轻松劝着。 芳儿哼哼一笑:“你以为本宫是为了她有身子才这般么。”瞧见清月茫然的神情,芳儿的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微笑。 或许这是其中之一吧,但让她真正伤心的确实承祜的去世,玄烨的隐瞒,原以为只要她不提不想,承祜离开的事情就能远去,可不想它还是会在不禁意间触动的最深处,原以为这个世界上最不会欺瞒她的人是玄烨,可不想他还是欺瞒了她,纵然是好意,芳儿想要的还是真诚。 突然芳儿觉得这宫里好大,好冷,她好孤单……沒有承祜,沒有玄烨的皇宫真的好冷,那孤寂的感觉好似回到小时候额娘去世,阿玛有了二娘的时刻,那时候她也觉着索府很冷,沒有她的容身之处…… 思绪在往高处飞,芳儿觉着自己的身子在往前飞,耳边想起清月惊呼的声响…… 第二百六十三章 昏迷 坤宁宫中人來人往,阮雪瞧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太医自信满满的进去却又垂头丧气的出來,心中的担忧全显现在了脸上,忍不住咒骂一声“一群沒用的东西。”她侧身瞧了一眼寝殿见清月和茗烟眼泪通红的守在榻边,张动着红唇,喃喃自语似在哭诉什么,但仔细一想却也猜到了几分。 自那夜皇后昏迷已经有三天了,这三天來皇宫内外都担心着皇后,更何况是身为贴身侍婢的她们呢?感慨的吁出一口气,阮雪觉着自己的双脚已经发麻,正想走几步坐一会儿,抬首便见荣兰安心的坐在椅子上,边上还有宫婢小心翼翼的伺候。 这个该死的贱人……气不由一处打來,欲要疾步上前责骂一番,却发觉有人扯住了自己的衣袖,顺手看去,但见东珠一脸沉重的看着自己,微微摇首。 阮雪愤恨的看了一眼荣兰,啐了一口,便和东珠一道在另一旁坐下:“何必拦着我,你瞧那贱人的模样,似是旁人不知道她怀了龙种似的,有必要那么得意么。” “我知道你不喜欢荣常在,可现下她怀了孩子,不是个可以招惹的人。” 阮雪冷哼一声,甚为不屑:“你以为我会怕么。” 东珠眉宇间的忧愁因为这话倒是散去了不少,虚浅的一笑:“我知道你不怕,可在宫里还是小心为上,一不留神,连累了你佟佳一族可不是什么好事。” 阮雪神情一敛,心下也有了警惕:“我只是看不惯荣兰那副狐媚子的模样,若不是因为她,皇后哪里会昏迷不醒。”说着便又起了一股子愁:“想当初在盛京她百般柔顺,那模样当真让我觉着她已经改过自新了,可不想还是狗改不了吃屎,跟从前一样的下作。” 东珠轻轻皱眉,示意阮雪小心说话,然后见太医院的掌首满面愁容的走了过來,便起身问道:“秦太医,皇后娘娘的病情如何。” 秦太医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直直的摇首,阮雪见状心里甚为着急:“秦太医你可是太医院的首席太医,任何疑难杂症到了你手中也是会药到病除的,你快说说,皇后娘娘到底如何了。” 秦太医躬身作揖:“各位主子娘娘见谅,皇后娘娘这是心病,微臣也无能为力,自打二阿哥去世,伤痛的心情便一直郁结在皇后娘娘的体内沒有散发出來,如今又不知道皇后娘娘受了什么刺激,忧郁成疾,这心病还须心药医,微臣现下能做的便是维持皇后娘娘的精气神,免得到时候人好了,身子又垮了。” “你下去煎药吧。”东珠面色凝重的说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东珠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目光看向寝殿,芳儿,你的心里藏着太多事情了…… “你还有脸來,若不是因为你,皇后也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滚,你给本宫滚出坤宁宫,这里用不着你來猫哭耗子假慈悲。”阮雪狠狠的看向荣兰,看得她身子颤抖。 子惠虽然从未见过荣兰,但在宫里也听到了不少有关她的事情,这是姐姐带进宫來对付皇后的一颗棋子……模样果真妩媚动人,那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惑人的气质,皇后昏迷的缘由虽然淑贵妃瞒得很紧,可若是有心知道,却也还是瞒不住的。 她徐步走至荣兰身侧,轻声劝道:“你还是先回去吧,有着身孕待在坤宁宫反而添乱,若有什么消息,贵妃娘娘自会派人來告诉。” “你是谁。”荣兰清幽的问道,宫里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位淡然的女子,她怎么从未见过。 “她是谁你不用管,你管好赛音察浑和你腹中的孩子就行了。” 皇太后的声音自身后传來,荣兰转首一看,见是皇太后,面上露出了一丝慌张,有听闻她刚才冷冷的言语,心里就更是沒底了:“参见太后娘娘。” 淡淡的“嗯”了一声,皇太后也沒说一句起身的话便从荣兰的跟前走过,那微风疾过的感觉就犹如被人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 “皇后怎么样了。”在慈仁宫乍一听闻她还有所不信,心想着近日天气逐渐变冷,芳儿定是受了风寒,修养几日便好,却不料今日随口一问,才知道她已经昏迷了三天。 “太医说皇后娘娘心郁成疾,还得需心药來医。”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病……芳儿这孩子就是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不肯说出來,真不知道该说她善解人意还是该说她傻呢。 “太后娘娘,臣妾有一事请求太后娘娘答应。”阮雪走至皇太后身侧,跪下请求道。 皇太后伸手将她扶起,轻轻的问道:“什么事。” “臣妾想去赤城。”话刚一说完便听到周遭响起一声惊呼,顺声望去,便见荣兰红着脸捂着嘴巴,阮雪瞥过去一个不屑的眼神:“荣常在这是什么意思。” 荣兰微微福身,略有尴尬:“太皇太后在静养,佟妃娘娘此去不怎么合适吧。” “你以为我去赤城是跟你一样狐媚惑主去的么。”阮雪冷冷的说道:“皇后娘娘的心病这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医治,那便是皇上,荣常在阻止我前去赤城,莫不是不希望皇后娘娘康复。” 荣兰闻言,脸色苍白,见皇太后凌厉的目光投向自己,不顾身怀有孕也不顾地上寒冷便跪下了:“太后娘娘明鉴,嫔妾从未由此念头,皇后娘娘待嫔妾恩重如山,嫔妾万万不会有此恶毒的念头。” “人心都是隔肚皮的,你心里怎么想谁也不知道……” “好了。”皇太后不耐烦的出声制止阮雪再多说一句不合身份的话,抬眸示意站在荣兰身侧的子惠将她扶起來,她荣常在不顾腹中的孩子,她老婆子还想要这个孙子呢?“既然佟妃由此心思,那你就准备一下去赤城吧,记着,别把事情告诉老祖宗,省的她老人家担心。” 阮雪轻声应下,然后福身告退。 “荣常在……”皇太后轻唤了一声,待其应声之后,方才继续说道:“哀家知道皇后一事怪不得你,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些日子就回淡影楼,好好照看赛音察浑和你腹中的孩子,坤宁宫这边的事情自由贵妃打理,用不着你操心了。” 连皇太后都如是说了,她还能怎么办,荣兰诺诺的应下,担忧的似的看了一眼寝殿的方向,经此一事,只怕整个后宫都认为她是忘恩负义的女人了,福身告退,不知走至谁的身侧,荣兰听到啐口的声音,但她已经无暇追究,即使知道了又能如何,谁会为她做主, 第二百六十四章 陪伴 %&*";%&*"; 昏昏沉沉.脑子似被海水涨满.难受的不得了.芳儿困苦的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额际渗出了汗水.紧蹙的眉宇一直沒有散开.嘴唇轻启.喃喃的在说些什么.但都若细蚊令人听不清楚. 旷阔的空地白茫茫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芳儿身着单衣肚子走着.却辨别不了方向.她想要心急的大喊.却发不出丁点声音. 玄烨坐在床头.自清月手中接过染湿的锦帕.细细地为芳儿擦拭额际的汗珠.看着她瘦了一圈的脸蛋.心疼的滋味充斥了他的满腔. 阮雪说的不错.是他对不起芳儿的一片爱意.为了让自己在赤城毫无后顾之忧.她忍着丧子之痛.笑语如常.可他却让荣兰怀了身子.在她的心口上撒了一把盐. “皇上.您连夜赶來还未合过眼.不如先去休息一会儿.娘娘这边由奴才照看着.不会有事.”清月在一旁轻轻劝着.见玄烨不答话.只是愣愣的看着沉睡的芳儿.她心里也担忧皇上的身子会吃不消.“皇上.奴才知道您心疼娘娘.可您如此作践自己的身子.娘娘若是知道了.也是要伤心的呀.” 玄烨的神情有了分动.他的芳儿是最善解人意的女子.也是最关爱他的妻子.清月说的不错.为了芳儿也就算吃不下也要咽下去.“你命人去御膳房熬一碗粥过來.” 清月闻言欣喜的颌首.连声称“奴才遵旨.” 修长的手抚上芳儿苍白如纸的脸庞.玄烨深情的展露笑容.好似芳儿好端端站在他跟前一般.“芳儿.我來了.你要快点醒过來.艾烨不能沒有赫舍里芳儿.”轻柔的在芳儿的额际上留下一个吻.如此小心翼翼.仿佛珍视着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 “嗯”轻轻的呻吟了一声.但只稍这一声便足以让玄烨兴奋.正在喝粥的他听到这一呻吟便急急忙忙赶到榻边.“芳儿……” 目光流转.顾盼琉璃.芳儿缓缓睁开了她那一双清澈的双眸.眼中呈现的是玄烨欣喜的面容.轻轻唤了一声“玄烨……”随即想起此时的他不应该在赤城陪伴太皇太后尚未回來么.依靠着手托床的力量.支撑起身子.感受到覆盖在自己手中的温度.芳儿确信此刻玄烨就在她的身边.“皇上.你怎么会在这儿.” 清月喜极而泣.留下了泪珠.她抬手拭去.“娘娘.您知不知道.您这一睡可把坤宁宫上下给吓坏了……” 芳儿听着有些云里雾里.“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老祖宗回來了.” 玄烨轻笑着摇首.亲眼看到芳儿醒來.他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老祖宗还在赤城.是朕听闻你病了.心里着急.便先行回來了.”稍稍解释了一番.玄烨又侧首对清月说道.“你派人去各宫通传一下.就说皇后已经醒了.叫她们不必隔三差五的差遣人过來询问.”芳儿现下身子正虚弱.需要好好静养.能不劳心劳力就免了. “我睡了很久么.” 玄烨轻柔的将芳儿拉入自己的怀中.感受着她软玉入怀的美好滋味.“你睡了七天七夜.我好怕你就此醒不过來了.”玄烨后怕的说着. 原來她睡了那么久.难怪清月会喜极而泣了.这回子只怕真的吓坏她了.吸取着玄烨身上龙涎香的味道.那个味道让她安心.“老祖宗的身子沒事了吧.老祖宗远在赤城还要她为我担心.我实在不孝极了……” “老祖宗素來疼你.你身子沒事才是对她最好的孝心了.”玄烨不想芳儿大病初愈便胡思乱想.轻声劝慰着.瞥首瞧见今日阳光正好.命小李子在院子里摆放软塌.然后掀开被子.弯身将芳儿横抱起來. 轻轻惊呼一声.芳儿反手搂上玄烨的颈项.苍白的脸颊微微泛红.玄烨见状微微一笑.手中的力道越发紧了.将芳儿轻柔的放在软塌上.不顾身份礼法.玄烨也脱去靴子和她一同躺着.芳儿的发梢微微触痒着他的下颚.让玄烨感到莫名的真实. “芳儿……”两人相依相靠许久之久之后.玄烨轻轻唤道.听到芳儿似有若无的应声.他犹豫着是否该将心中的话全盘托出.但最终他还是决定不对芳儿有所隐瞒.“荣兰的事.我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他的话还未说完.芳儿便将手指覆上了他的唇瓣.耳边想起芳儿柔柔的声音. “不用说对不起.你沒有错.承祜的死.不止我伤心.你身为阿玛.心痛之情定不比我我少.所以我能理解你的作为.真的.我真的理解……”抬眸见到玄烨探究的神情.芳儿再三保证.“不可否认.荣兰的身孕对我打击很大.但这并不是我倒下的原因.知我如你.还会不了解我的性子么.” 将芳儿的手握在手中.摩挲着她的额际.玄烨轻轻叹出一口气.“芳儿.不管将來我有多少孩子.承祜永远是我最心爱的儿子.任何人都不能赶超了他.” 久违的笑容重新浮现在芳儿的面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明媚.“承祜是最孝顺的孩子.相信他在天上看着.也不愿意我这个做额娘的为了他而伤了身子.” 玄烨重重的“嗯”了一声.将芳儿越发的搂在怀中.只要芳儿能想开.那便好了. 芳儿轻轻一笑.不远处清月给她做了一个手势.芳儿微微颌首.然后说道:“玄烨.我已叫清月收拾好了行装.明日你便动身去赤城吧.老祖宗只身一人在那.我实在不放心.” 眼角的眉毛一条.玄烨抬首勾起芳儿的容颜.含着笑意.“你何时叫清月收拾的行装.我怎么不知道.” 凤眼含笑轻瞥一眼.当中的娇羞令人瞩目.芳儿轻轻躺在玄烨的胸膛之上.“清月自幼伴在我的身侧.我心里想什么.还用得着吩咐么.” 玄烨轻笑.“我迟早得把清月从你身边调离.省的她一个劲做出我不喜欢的事.”半响不闻芳儿答话.玄烨心下起了担忧.起身低首见她一脸沉思.忙道:“我是说笑的.她虽是你的贴身侍婢.但我知道你一直将清月当作妹妹一般看待.我又岂会让你伤心.” “我沒生你的气.我只是在想清月的年纪也不小了.是适合出宫了.”芳儿淡淡的说道.“待你和老祖宗从赤城回來.便给清月和尔泰赐婚吧.明史案已经昭告天下.师傅身上的冤屈也已经昭雪.尔泰也该回复原本的身份.为了给师傅留后.我也管不了他们愿意不愿意了.” 玄烨沉吟片刻.而后轻轻颌首.“你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这事我会看着办.你就不用操心了.近日宫里的大小事就交给东珠打理吧.你就好好在坤宁宫养身子.我想我回來的时候见到健健康康的你.” 芳儿笑着点头.“老祖宗的身子怎么样了.” 轻轻的重新将芳儿拉入自己的怀中.玄烨缓缓说道:“皇玛嬷身子大为见好.相信不日便可回到京城了.” 合着玄烨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芳儿静静的聆听着他的心跳.知道他的心里住着自己.不由得便展开了颜.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三藩 年初的一场大雪扫尽了紫禁城长久以來的阴霾,一切的往事都如白雪一般覆盖,翌日的清晨,初升的太阳照耀大地,给一切打來了喜庆和希望,然平静之下处处有危机,玄烨面临的政治形势仍然十分严峻:东南海上有台湾郑氏抗清力量;西北额鲁特蒙古准葛尔上层民族分裂势力正日益抬头;东北黑龙江流域沙皇俄国的侵扰已达数十年之久;南方有业已坐大的“三藩”割据势力,其中,尤其让玄烨忧心不已的就是日益嚣张的“三藩”势力,专制一方,严重侵犯中央集权。 三藩中力量最强的是平西王吴三桂,盘踞云南十余年,连云贵总督也要受其节制,他有权选授官吏将领,吏、兵二部不得制肘,号称“西选”,造成了“西选官吏遍天下”,而三藩用钱不受节制,每年所耗用的军饷,几乎要耗去国家财政的一半,玄烨为此日夜难安。 此日早朝,众臣商议黄河水灾一事,熊赐履身为当朝一品众臣启奏说:“回禀皇上,日前龚鼎孳大人会同工部尚书前往山西赈灾,递上的折子中说请求皇上拨银改建河道,不知皇上是否已经有了决定。” 玄烨沉吟片刻,紧锁着眉宇:“黄河连年水患,是该派人彻底治理了,这个工程耗资巨大,户部能支出银子來么,纳兰明珠,你是户部尚书,你來说说。” 纳兰明珠站列出道:“启奏皇上,天下赋税,仅一三藩便已消耗朝廷近半的收入,而平西王吴三桂每年耗饷已达九百余万两,三藩把持驻地财收,恢复明末各种苛捐杂税及徭役,使百姓怨声载道,若能裁兵裕饷……” “不要说了……”玄烨沉声打断:“大清入关,若非三藩平定男方叛乱,那大清哪能得天下,三藩有大功于国,且为朝廷倚重,先帝更赐下‘听王节制’四个字,以后这类话语便不要再说了。(.无弹窗广告)”堂下众臣都面显忧色,玄烨心里吐出一口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愁绪:“修建河道之事便交由议政王大臣会议决策,除此之外诸位臣工还有事情上奏么。” 魏裔介说道:“皇上,平南王尚可喜自感年届七十,无力再掌管藩物,请求带藩下闲丁孤寡老弱男女二万四千余口归老辽东,并且赐封其子尚之信袭封王位,继续镇守广东。” 此话一处,殿内众臣神情各异,面面相觑,似是不敢置信,其中一人更惊恐的说出“尚可喜要求撤藩”,方才纳兰明珠提出裁兵裕饷便是暗示皇上撤藩,只是还未将话说全便叫皇上制止了,如今尚可喜上此奏折,明显将事情摆上了台面。 “平南王对广东一带有莫大的功劳,撤藩一事交由议政王大臣会议商议过后再做定夺。” 岳乐和福全相对一眼,纵然福全的政治见识远不如岳乐,但是从他的眼眸中不难看出对此事的震惊,撤藩对于朝廷百利而无一害,可问題是什么时候撤藩才是最恰当的时机。 下了朝玄烨便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才走至门口便听闻里面笑语满殿,侧问之后方知今日柔嘉进宫來了,嘴角微微一笑,也只有柔嘉才能给整个皇宫带來笑声了,抬手免了梁九功的高声呼喊,踏入宫门,他见芳儿和东珠端庄的坐在一旁,只有柔嘉一人笑得人仰马翻,丝毫沒有一个皇家公主的样子。 “什么事情笑得那么乐呵。” 众人听到玄烨的声音都起身福礼请安,玄烨体贴的扶起芳儿,而后才道了一句“平身”,柔嘉见状嘟囔的说了一句:“皇帝哥哥真实偏心,只扶芳儿姐姐,一点也不爱护我这个妹妹。” 玄烨轻笑:“有了一个耿聚忠宠你还不够,竟然吃起皇后的醋來,柔嘉你羞不羞人。” 柔嘉娇俏的“哼”了一声,撇过头不去理睬玄烨。 太皇太后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俏皮,然后看向已然坐在芳儿身侧的玄烨,淡淡的问道:“皇上今儿个怎么有空來我慈宁宫,可去给你皇额娘请过安了。” “孙儿先來看看皇玛嬷,然后陪皇额娘用午膳。” 太皇太后稍稍点头,一时喉咙发痒,稍稍咳嗽了几声,身侧的宫婢便立马拍打后背顺气,抬手示意苏麻喇姑带着殿内的一群宫婢退下,然后又示意地看了一眼东珠,便见东珠一脸笑意的起身,执起柔嘉的手,说道:“我宫里有一只上好的镯子,不久前皇上刚赐下,今日见到公主,觉着配你正好,不如公主随我去瞧瞧。” 听到有好东西,柔嘉自然愿意,当下便拉着东珠一道离开了慈宁宫。 芳儿轻轻笑了一声,走至一旁给玄烨端來一杯茶水,轻轻放下,然后走至太皇太后的身侧,轻柔的敲捶着她的肩旁。 太皇太后见玄烨一脸沉着的呡着茶水,心里跟明镜似的却也不问出口,仿若沒这回事一般,心里对他沉着的气度很是满意:“哀家听闻尚可喜上奏要求撤藩,你是怎么想的。” 玄烨神情一愣,随即缓缓一笑,波澜不惊:“沒怎么想。” 太皇太后炯炯有神的双眸盯着玄烨看了半响,嘴角露出一丝丝笑容,端起茶杯微微呡下一口,她又岂会猜不透玄烨心中是作何打算,可既然他不想说,那便也不勉强:“皇玛嬷想告诉你,三藩亲王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将,你不要把他们看成是等闲之辈。” “那是自然,要不然皇阿玛怎么会对他们恩宠有加呢?”玄烨淡淡的说道,可言语中充斥着令人不容分辩的嘲讽。 “恩宠有加,那就是纵容的意思了。” 玄烨淡淡一笑,却为达到眼底:“三藩有功大于国嘛。” “当一个皇帝,自信是必须的,可自信过了头就是自负,自负的人就不会冷静地审时度势,更不会冷静的审查敌人的力量,到头來只有作茧自缚,悔不当初。”太皇太后别有深意的说道,缓缓看向玄烨,她试探的说道:“玄烨,哀家的话,你可记住了。” 玄烨起身躬身说道:“皇玛嬷的话,孙儿自然铭记于心。”说罢便推托乾清宫还有政事要处理,行礼之后就退出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看着玄烨的身影消失在慈宁宫,幽幽叹气,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隐忧,看玄烨的样子,显然是沒将她的话说进去,无奈的摇首,见芳儿仿若无事一般,安静的泡着茶水,倒是不得不佩服她的修养,深深的看了一会儿,太皇太后问道:“芳儿,尚可喜要求撤藩一事,你怎么看。” 芳儿淡淡一笑,将刚刚泡制好的茶水倒了一杯递给太皇太后:“牝鸡司晨,臣妾可不敢干政。”抬眸见太皇太后嘴角的笑意,心下叹气:“爷爷生前说过,三藩乃朝廷一大隐患,若要铲除切不可操之过急,但这也是爷爷好久以前说过的话了,如今皇上睿智,百官贤明,咱们大清政治犹如朝阳,已不可同日而语。” 太皇太后沉吟的想着,喝下手中的香茗,却也尝不出滋味來了。 “皇玛嬷,皇上是您一手教养出來的,您何不相信他,臣妾相信皇上是不会做出有损大清的事情。” 太皇太后淡淡一笑,并无多语,索尼顾虑的不错,要撤藩须得从长计议切不可操之过急,不是她不相信玄烨,而是这政治的险恶让她放不下信,不过罢了,玄烨掌政已经有些年岁,已不是那初出茅庐的孩子了,她就在慈宁宫好好看着玄烨究竟会如何处理三藩, 第二百六十六章 探问 午后的阳光特别明媚,芳儿命人在院子里摆下棋局,奉上香茗,悠闲度日。 乌苏嬷嬷自宫外回來,见着芳儿,福身行礼:“娘娘,丽景轩的谬常在差人來说,她想换一个大一点的屋子。” 摆弄着棋局的芳儿闻言轻眉一挑:“丽景轩的屋子还不够大么,小小一个常在她还想住哪里。” 乌苏嬷嬷看出芳儿眼底的不快,却仍然将谬常在的话转告:“谬常在说如今她怀了身孕,得换一个吉利的地方,这丽景轩毕竟是死过人的地儿。” 抬手一扫,芳儿挑眉看向乌苏嬷嬷,见她一脸平波无偿,心知她是想让自己在后宫中立威,免得叫一些人将她不放在眼里,丽景轩毕竟是死过人的地儿……芳儿冷冷一笑,亏她说的出口,那死去的人不就是她谬常在的亲生女儿,如此不带感情的说出这一番话,当真是冷血。 “你着人去告诉谬常在,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本宫尚能考虑一下她的要求,如若不然,就别跟本宫废话。”气愤的说完这一番话,芳儿想起了秋爽斋那名可怜的女子:“端常在怎么样了。” 乌苏嬷嬷的面上闪过一抹动容:“奴才回來的时候倒是遇上了端常在,看她的样子应该还行,只是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 微微叹了一口气,能不落寞么,芳儿的心中也甚为怜惜端常在,她的心情芳儿能明白,同是失去孩子的母亲,端常在现在所经历的便是当初她走过的路,可是都已经几个月了,她也该缓过來了,或许稍些时候,她亲自去一趟秋爽斋,好好地看看端常在。 一个刚失去了孩子,楚楚可怜;一个怀了身孕,趾高气昂,当真是事实难料,芳儿无奈的摇首笑笑,挥手示意身侧的宫婢将棋子捡起來,然后抬首端起搁置在一旁的茶水,稍稍呡了一口,耳旁便响起了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芳儿姐姐一向温婉,今儿个怎么也发起脾气來了。” 芳儿浅浅一笑,也不向看來人,微微说道:“再温婉的人也有脾气,你总不能要求我做一个圣人,别人犯了我,我还笑嘻嘻的吧,柔嘉。”抬眸一看便见柔嘉一脸稚嫩娇俏的朝着自己走來,示意小李子搬來椅子,有执手为她添置一杯茶水:“今儿个怎么有空來我坤宁宫。” 柔嘉眼角一笑,甚是明媚动人:“我想姐姐你了,还不行吗?” “想我。”芳儿呵呵笑了几声,似是听到了好笑的话语:“你平日里粘着聚忠,活像个连体婴,怎么会有空想起我來了,少唬我,说吧,有什么事情。” 柔嘉喝了一口茶,又沾了一块糕点,讨好似的笑了笑:“就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皇后娘娘你的眼睛。”接过芳儿递來的锦帕擦拭了下嘴巴:“姐姐,你知道皇上已经准了平南王尚可喜撤藩的要求么。” 芳儿微微点首:“平南王体贴上意,很识大体,皇上要是准了他的要求,让他告老归乡,也可以削弱三藩势力,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尚可喜请求撤藩归辽东养老,是他已经要撤,他是想将藩王之位留给他的儿子尚之信……但皇帝哥哥却下诏让他们父子一起返回辽东,这不是摆明了要全撤平南王么。” “全撤……”芳儿心里微微惊讶,她可以料想到玄烨会准了尚可喜的请求,却猜不到他会让尚可喜父子一起撤到辽东,恩准尚可喜撤藩,势必会惊动另外两藩……莫不是玄烨真的想要一举撤掉三藩。 舒展开紧蹙的眉宇,芳儿佯起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看向柔嘉,试着问道:“你今日进宫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皇上恩准尚可喜撤藩一事吧。” 柔嘉装傻充愣的笑了笑,芳儿知道那是柔嘉在事实揭穿以后才会有的神情:“靖南王府和平西王府也上了折子,请求撤藩,可皇帝哥哥一直压着不发不诏,聚忠让我來问问,皇帝哥哥到底是怎么想的。” 原來真的是耿聚忠要柔嘉进宫來打探消息:“那你怎么不去问皇上,反倒來问我來了。” “这毕竟是朝廷大事,我不好意思问皇帝哥哥,而老祖宗一直病着,我也不好打搅她休息,想起皇后姐姐你,便來问你了。”事实上她是去了太皇太后,可太皇太后一直左顾而言其他,柔嘉心里明白太皇太后是不想让她扯入三藩的事情当中去才会避而不言,可她既然嫁给了耿聚忠,就是耿家的媳妇,三藩的事情早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了,剧终也是沒有别的法子了才让她进宫來问问消息。 早上她还去给老祖宗请过安,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病了,芳儿才不相信柔嘉的说辞,但是她隐隐约约能猜到老祖宗的意思,柔嘉一直整个皇宫放在手心的活宝,就算她去问了老祖宗,老祖宗也不会告诉她,卷进政治的纷争对她來说并沒有好处,因此芳儿就算猜到了玄烨真正的心思,也不能告诉柔嘉。 “平南王尚可喜要撤,是他自己提出來的,皇上之所以要全撤,是不想平南王父子分割两地,可靖南王府和平西王府并沒有主动要求撤藩,是看了尚可喜的样子才动了心思,因此我猜想皇上是不会撤了平西王和靖南王,你回去大可叫聚忠放心。” “真的。”闻言,柔嘉的面上出现欣喜的笑容,那久违的明媚,驱散了芳儿心中暂时的烦恼,她看着柔嘉开开心心的吃着案上的糕点,面上扬着的笑容一点一滴的散去,愣愣的看着她,正色的说道:“柔嘉,帮我带一句话给聚忠,皇上圣意难测,我也有猜不准的时候,只怕先前跟他打的那个赌,我要输了,今日告诉你实情,就算我的赌注。” 柔嘉不明白芳儿话中的意思,但是她明白这是芳儿和耿聚忠之间无关大雅的事情,便也应下了,但看着芳儿那双眸间散不去的忧愁,她心里也感到无比的沉重,轻轻的问道:“芳儿姐姐,是不是荣常在又生下了孩子,你心里想起了承祜,不高兴啊!” 芳儿淡淡一笑,不想柔嘉竟会说起这事,她倒是忘记了,荣兰给玄烨生下了一个女儿,粉雕玉琢,极是可爱,玄烨喜欢的不得了,因此接连几日都陪着荣兰。 “怎么会不高兴,承祜死了是事实,我就算再不舍也要面对现实,我只是在想荣常在现下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在身边,是不是应该晋一晋位分了。”随口掰了一个理由说说。 柔嘉闻言哼哼冷笑几声,她虽然不记仇,可是荣兰第一次怀有身孕时得罪她的事情,她可还记着呢?那是她第一次遇到如此不讲理的人:“她只是生了一个女儿而已,况且皇帝哥哥不是好几天都陪着她了,干嘛还给她那么大的荣耀啊!” 芳儿浅浅一笑,手不自觉的抚上腹部,不知何时她也能再次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第二百六十七章 囚?放? 是夜,芳儿來到乾清宫,见里面灯火通明心下不免叹气,开口对着行礼请安的侍卫道了一句“平身”便抬步踏入殿内,茗烟上前轻轻推开红木门,芳儿看见玄烨站立在大清的疆域图前,又瞥见搁置在桌案上已无热气的膳食,无奈的摇首。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玄烨听闻声音便转过身來,见是芳儿,神情甚是意外:“怎么这么晚了还沒休息。” 芳儿浅浅一笑,并不询问玄烨那一闪而逝的惊愕:“这么晚了,皇上不是还沒休息么。”她知道近些日子都是荣兰伴在他的身边,就连在乾清宫也不例外。 玄烨尴尬一笑:“前朝事务繁忙,朕在想明天上朝的事情。” “臣妾知道皇上前朝事物繁忙,不然也不会忘记用晚膳了。”她命茗烟将手中篮子里的糕点奉至案上,又亲手沏了一杯茶给玄烨,瞧着他身后伟岸的大清疆域图,伸手拂过标记着红字之处,着重的记号更加证实了芳儿心里的猜测:“皇上,两年前,前靖南王耿继茂去世的时候,聚忠因为朝事繁忙,都沒有时间回福建奔丧,不如让他带着柔嘉回去拜祭一下他爹吧。” 正要举杯喝茶的玄烨闻言停顿了一下,随即面无神色地呷了一口:“今日柔嘉进宫找你,所谓何事。(.好看的小说)”他也想这么做,可是他不能,不能…… 芳儿淡淡的垂下眼眸,玄烨素來不过问后宫之事,对于柔嘉也采取的是宠溺政策,如今竟然知道今日柔嘉來过坤宁宫的事情,还开口询问,当真是讽刺,芳儿可以想象,如今在京的质子身侧都布满了探子。 “平西王和靖南王上了撤藩的折子,柔嘉进宫是想问皇上,如何打算。” 在芳儿的跟前,玄烨从不隐瞒自己的想法,纵然事关朝廷机密:“三藩之祸甚剧,不可不撤。”目光中闪着坚定,然后又轻柔的侧首看向芳儿:“你是怎么跟柔嘉说的。” 芳儿沒有回答玄烨的问话,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三藩当然要撤,只是现在这个时候未必合适,皇上,臣妾总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玄烨浅浅一笑,沾起一块糕点咬下一口:“就算要打,朕也不怕,三藩一事,朕早已经部署了两三年,派遣曹寅去江南富庶之地为官,就是为朝廷筹集粮饷。” 芳儿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您若是想那质子來威胁三藩,那就尽快派人去靖南王府拦住耿聚忠,不然就晚了。”迎上玄烨不解的目光,芳儿的眼中含着歉意,原本柔柔弱弱的声音就更加细了:“我虽沒明确告诉柔嘉你的意思,却托她带了一句暗示性的话给耿聚忠,相信按照聚忠的聪慧,定能明白我的意思。”说罢,俯身跪在玄烨跟前:“臣妾斗胆泄露圣意,还请皇上降罪。” 玄烨微微叹了一口气,弯身扶起芳儿:“你既然说聚忠聪慧,那他又怎么会猜不透朕的心思,芳儿,你出宫去一趟靖南王府吧。” “靖南王府。”芳儿不解,但不下片刻便想到了:“您的意思是,撤藩旨意一下,这一战必不可免,一旦耿精忠反了,无论耿聚忠心思怎么样,他都别无选择的必反,让我出宫去靖南王府,是想让我把柔嘉接进宫來。”随着玄烨的颌首,芳儿有点明白了玄烨的心思,一來他是真的宠爱柔嘉,而來他恐怕是不希望翠花公主的事情再次上演。 沉吟片刻,玄烨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柔嘉那丫头对聚忠死心塌地,宁可和我们反目,也不会回宫,逼急了,只会玉石俱焚,何苦陪上她一条命。” “那您的意思是……让他们回福建。” 玄烨淡淡的“嗯”了一声:“距离柔嘉出宫回府已经有些时辰,若是所料不差,只怕这会儿,他们已经准备要动身了。”他静静的看着墙壁上的大清疆域图,或许为了这大清江山,他势必要舍弃和柔嘉的兄妹之情,以及跟聚忠的手足之情了。 芳儿有些羡慕:“柔嘉和聚忠情深爱重,宁愿同生共死。” 玄烨自腰间掏出一面金牌,然后递给芳儿,道:“这一面金牌可以使他们出京无阻,你出宫去送给他们,也算是朕给妹妹和妹夫的最后一点心意,顺便顺便告诉聚忠,无论他站在哪一边朕都不会怪他,但是朕不会在战场上留情的。” 芳儿默默的接过金牌,小心翼翼的放入袖中,顿时觉着袖中仿若有着千斤重担压在身上,她也很矛盾,站在玄烨的立场,或许她该阳奉阴违,劝玄烨派兵将耿聚忠押回京城的靖南王府囚禁,免得叫柔嘉承受分离之苦,卷进这场政治战祸,可是身为一个姐姐,她可以理解柔嘉内心的想法,只羡鸳鸯不羡仙…… “皇上……”芳儿轻轻的唤了一声:“您既然已经下了决心,那就不要犹豫。”说完她便福身离去,但刚跨国门槛,她又轻轻侧首看了一眼玄烨:“皇上政事繁忙,无暇顾及后宫妃嫔,这些臣妾都可以理解,但是皇上既然有功夫陪伴荣常在和……荣宪公主,那不妨也去看看端常在,她刚失去了女儿也怪为可怜。” 荣宪……在坤宁宫乍一听闻荣兰所生之女的名字,芳儿便在书写的纸上多加了一横,荣兰、荣宪,可以想象玄烨甚是喜欢这个女儿。 “芳儿,你在生气么。” 芳儿轻轻摇首:“荣常在生下一女,你去淡影楼陪伴也死理所当然,臣妾只是想提醒皇上,后宫中还有人需要你安慰,臣妾告退。”触及袖中的金牌,带來了一丝丝凉意,芳儿醒了醒神,清幽叹出一口似有若无的气息,举步迈出乾清宫。 玄烨看着芳儿离去的背影,并未说一个字,芳儿是如此的心细如尘,自己初见她到乾清宫那一霎那所表露的意外又怎么逃得过她的眼睛,只是事情轻重缓急,她暂时隐忍不问罢了。 芳儿啊芳儿,你可知道,他会多次去淡影楼,实在是因为那个女婴眉宇间的灵慧像极了你…… 第二百六十八章 离京 京中靖南王府,耿聚忠坐立在书房,听着柔嘉刚从宫里带回的消息,眉头越发的紧锁。(.好看的小说) 皇上圣意难测,我也有猜不准的时候,只怕先前跟他打的那个赌,我要输了,今日告诉你实情,就算我的赌注……皇后娘娘您这是借着柔嘉的口在告诉他,皇上决意要撤藩了吗。 “……所以皇帝哥哥是沒有撤藩的意思,你就不要多想了,安安心心的为皇帝哥哥办事才是最为重要的。”柔嘉轻松的说完,大呼一口气,面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神采,到了一杯清水,毫无形象的大口喝下,抬眸便见到耿聚忠凝重的神情,不禁担忧的问道:“你怎么了。” “皇上要撤藩了。”耿聚忠看了一眼柔嘉,淡淡的说道,但神情话语中却有说不出的为难和矛盾。 简简单单几个字犹如闷雷一般打击着柔嘉的心,她楞了半响才道:“皇后嫂嫂不是说皇帝哥哥不会撤藩么,怎么……难道她在骗我。” “皇后说的是反话,我跟她之间根本沒有什么赌注,她是想借此告诉我皇上真正的决定。”耿聚忠起身走至柔嘉身侧,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三藩所耗巨大,迟早要撤,自擒拿鳌拜的那一刻开始,三藩就已经成为皇上心中首要处理的事情,比河务、漕运更为重要,只是皇上一直不动声色,对三藩又是恩宠有加的策略,让他们疏于防范,然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拿下三藩。” 耿聚忠的句句分析让柔嘉的神情逐渐木然,仿若不私心一般,她喃喃问道:“下令撤藩,会有怎么后果。” “一战难免。”耿聚忠不忍告诉柔嘉这个残忍的事实,却又不得不告诉:“这些年來,皇上大大紧缩朝廷开支,储蓄食量,又命安亲王执掌户部,还常常跟安亲王、裕亲王和恭亲王长谈到深夜,他就是在谋划平三藩之事,还有河务,他在大力倾耗饷银的情况下却仍大耗于根治河道上,为的就是要贯通南北,以便北兵南调。”深幽的叹了一口气,耿聚忠心里不得不佩服玄烨的深谋远虑和未雨绸缪:“这一切的一切,他筹备了四年,为的就是要打三藩这一仗。”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柔嘉不懂朝政上的事情,但她心里清楚,若是要撤藩,此刻她面前的丈夫,他的处境将是十分的危险,她不愿意让她最爱的丈夫和最疼爱她的皇帝哥哥成为生死不能于共的敌人。 “皇上若是真的要撤藩,肯定要囚禁三藩在京中的质子,好以此來控制三藩。”耿聚忠叹息一声,愁眉不展:“只要三藩造反起兵,无论我如何表态我的立场,皇上都不可能再相信我了,所以我决定回福建助我大哥一臂之力,柔嘉,你就回宫里去吧,就当是我撇下你自己走了,我不想连累你背上背叛大清的反贼之名。” 柔嘉闻言眉间一蹙,怪嗔的看了一眼耿聚忠,大声说道:“你这是什么话,耿聚忠,我告诉你,我既然嫁给了你,那我生就是耿家的人,死是耿家的鬼,我跟你历经波折才能结为夫妻,自我嫁给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忘记公主的身份,和你同甘共苦、生死相随,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耿聚忠很是心疼柔嘉的一片真情,若是在平日他绝不会让柔嘉遭受此番变故,奈何造化弄人,不舍的抚上柔嘉的容颜:“你舍得抛下京城的一切吗?你的皇玛嬷,皇帝哥哥,还有你的阿玛额娘,要是跟着我回了福建,那这辈子你就注定和他们永无相见之日了。[]” 柔嘉的眼中隐隐泛着泪光,凄然的说道:“我当然是不想离开他们的,可是我就能离开你么。”凝望着耿聚忠黝黑的双眸,柔嘉从中读出了苦恼,她悄然拭去眼角垂挂的泪水:“我这就去收拾行装,咱们今天夜里就走,若皇后娘娘猜的不错,那依照皇帝哥哥的性子,他明日定会宣布撤藩,到时候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你不想在走之前和太皇太后见上一面。” 柔嘉苦笑着摇首:“聚忠,你难道还沒看出來吗?皇帝哥哥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慈宁宫跟皇玛嬷撒娇的三哥哥了,从他对付鳌拜的坚决就可以知道他现在是一个英明的君主,为了大清,为了天下的百姓,他可以牺牲任何人,我要是进宫去给老祖宗请安,那就真的出不來了,而你也会因为我的关系被圈禁起來。”她幽幽的叹息着:“更何况相见不如不见,徒增伤感而已。”事已至此,已经由不得她不想相信,皇帝哥哥逐步的改变,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她会天真的想着,只要他们的兄妹感情不变,皇帝哥哥就一直会宠着自己,信任着聚忠,但这一切也只是她太天真罢了。 耿聚忠无奈的摇了摇头,抚上柔嘉的肩旁,无言的安慰着,直道柔嘉的振作其精神,两人才开始整理起行装,是夜,耿聚忠和柔嘉换上平民的装扮,领着几名懂武功的家丁,正准备乘马车离开耿府,突然停闻门房在屋外禀报:“三公子,有贵客來了。” 耿聚忠闻言立马说道:“就说我和公主都不在府里,请來人改日再來。” 门房极为惶恐的道:“三公子,叫门的是宫里的李公公。” 耿聚忠和柔嘉相视一惊,心里均沒想到玄烨的人马这么快就到了,可他们更沒想到的是,从轿撵上下來的竟是一身便装的芳儿,三人面对面相见,彼此心照不宣。 耿聚忠和柔嘉连同身后一干家丁都下跪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轻轻道了一句“平身”,芳儿打量了下耿聚忠和柔嘉的着装,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若不是自己早早的來了,只怕此刻呈现在她眼前的便是一座空房了,微微叹出一口似有若无的气息:“进屋里说吧。” 耿聚忠和柔嘉相视一眼,心中打鼓不知皇后连夜來此所谓何事,但愿不要出什么乱子,谨慎的定了心神,聚忠吩咐家丁在一旁候着,然后便同柔嘉一道进了堂屋,待他将门关上,柔嘉便“噗通”一声下跪求道:“芳儿姐姐,你就开恩放我们夫妻走吧。” “看來你们已经知道皇上的打算了。”芳儿幽幽说道,见他们沉默不语,却也欣慰自己的一番苦心沒有白费,她弯身将柔嘉扶起,浅浅一笑:“皇上若是不想放你们走,又怎么会让我來。”安慰似的拍拍柔嘉的手,迎上耿聚忠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芳儿给了他正确的答案:“早在我來之前,我就把一切事情都告诉皇上了,他沒有怪你们,只是现在兵荒马乱、烽火日盛,你们这一路回福建恐怕也不会太平。” 柔嘉回首看了一眼耿聚忠,然后自信满满的说道:“有聚忠在,不会有事儿,就是死,我们夫妻两个也要死在一起。” “这面金牌是皇上叫我交给你们的,可保你们一路平安。” 芳儿自袖间取出,然后递给柔嘉,柔嘉恭敬的接过,见金牌正面写着“免死”二字,颇为震惊,她就知道皇帝哥哥是最疼爱她的,无论她和聚忠有什么决定,皇帝哥哥都是不会怪他们,随后她感动万分的向着紫禁城方向下跪泣道:“柔嘉谢皇帝哥哥大恩大德,今生是我们夫妻负了皇帝哥哥相待之义,只有來世结草衔环相报。”她郑重的叩首,耿聚忠也下跪三叩首。 芳儿心酸不已,拭泪道:“皇上沒怪你们。” 柔嘉站起身來,擦干泪水,然后出人意料的抽出身旁耿聚忠的佩刀,在芳儿和聚忠的惊呼声中削下一缕青丝,坚决的说道:“从今而后,柔嘉和皇帝哥哥,皇玛嬷,还有阿玛和额娘就恩断义绝,永不回京城。” 耿聚忠见柔嘉如此坚决和亲人决裂,深深感动之余又不免伤心万分,这本该是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公主,享尽世间万千宠爱,如今为了他却众叛亲离……他耿聚忠何德何能。 芳儿见状叹息的摇首,她看向耿聚忠,说着玄烨对他的最后言语:“聚忠,皇上有话带给你,你有你的立场,皇上不怪你,将來到了战场上,皇上和你就是势不两立的敌人,他不会留情。” “皇上的意思,聚忠明白,请皇上放心,我一定会保公主平安。” 深深的再次看了一眼柔嘉,芳儿便不发一语的离开了,离别在即,再多的言语都是无谓,她心里只盼望将來还能在见到柔嘉,见到这个甫一见面就待她犹如亲姐的柔嘉公主,玄烨最疼爱的妹妹,还有耿聚忠……或许当年嫁给蒙古的人是柔嘉,纵然伤心也不会有这两难的局面吧,所幸聚忠是爱她的,芳儿相信,只要沒有意外,耿聚忠是一定会护着柔嘉的安全。 在芳儿前脚踏出耿府,耿聚忠便和柔嘉一道连夜离开了京城,自此以后,他们便再沒有回到京城, 第二百六十九章 撤藩 翌日清晨本不是上朝之日,可玄烨在乾清宫下令梁九功传召诸位亲王、六部尚书、各大学士,议政王大臣于东暖阁见驾,待一众大臣达到之时,玄烨已经在此候着,抬手免了他们的一众行礼,开门见山的说出了此番召见他们的用意。(.无弹窗广告) “朕急召各位臣工见驾,只为宣布一件事。”玄烨看着神色均在猜想的大臣,心里狡猾如他们的心中肯定知道了今日召见背后的意思,也不继续将事情隐瞒,索性了当的说:“撤藩,朕要把三藩全部撤掉。” 堂下一片哗然,单看安亲王、康亲王、裕亲王和恭亲王的神情,大臣心里均知皇上的决定他们以及百分百先知了。 看着众位臣工对撤不撤吴三桂之藩意见极不统一,发生了两种显而易见的争论,纳兰明珠等人同意将三藩全部撤除,但有些人却不怎么同意。 “各位臣工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索额图站列出來,拱手说道:“启禀皇上,奴才有话说。”在得到玄烨的示意之后,他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來:“吴三桂、耿精忠请求撤藩,目的不过虚晃一招,本意世守藩封,若皇上贸然决定撤藩,恐怕……” “恐怕三藩会起兵造反,对吗?”玄烨将话接了下去。 “正是。”索额图颌首道:“另外,若是要让吴三桂举藩撤离,朝廷将不得不派兵镇守,往返苦累,得不偿失,而且奴才阿玛生前就曾说,若要撤藩,此刻还未到时候,奴才请皇上三思,从长计议。” 纳兰明珠冷哼几声,轻蔑的看了一眼索额图,反驳道:“索大人此言差矣,首辅大人去世已经有些年岁,如今朝廷的局势已不可同日而语,他的顾虑虽有道理却也无用了,更可况吴三桂等人蓄谋已久,不早除之,必将养虎为患。[.超多好看小说]” 索额图略一蹙眉,对于纳兰明珠轻蔑索尼之言甚为不悦,但不好当堂发作:“要是吴三桂因此真的谋反,谁能担待得起。” 常宁说道:“依照目前的形势而言,三藩撤之亦反,不撤亦反,不如先发制人,否则臣弟认为这场仗将会更加难打。” “恭亲王的话不无道理。” 索额图见状便知玄烨真的已经决意撤藩,但他对此心存疑虑,直言道:“皇上,吴三桂据守云贵多年,兵多将广,倘若他联合其余二藩共同谋反,依朝廷目前的实力,只怕还不能与之抗衡。” 刑部尚书说道:“索大人怎可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三藩如今已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咱们八旗的将士骁勇善战,师出有名,何必怕他。” 索额图还欲分辨,却见安亲王给了他一个摇首的示意,他见此也就避而不言了,随后他便听闻玄烨说道:“各位臣工的意见,朕已经知道了,三藩并撤,朕心意已定,不用再议了,朕已经下令九门提督,颁下圣旨,三藩京中质子一律不准离府,三藩京中府邸一率由禁军驻守,稍有异动,就格杀勿论,因为一旦开战,他们将是最好的棋子。”说罢便着众人退下,去办理自己份内之事了。 略近午膳时分,芳儿携人來到东暖阁外,正欲提步进殿,却见九门提督正在回报事情,便也就在外盘而不进了,只是在外还是隐约听到,九门提督请罪的话语:“皇上命微臣带兵进驻三藩在京府邸,平南王府、平西王府的世子们均已受监视,可是靖南王府世子一家均不在腹中,看來已经闻风先遁,求皇上恕罪。” 耿聚忠和柔嘉逃离京城的事情,玄烨早已从芳儿处知道,心里明白此刻若是追捕也已经无济于事,但是该走的过场还是得做,他无关痛痒的下令道:“你马上命人关闭城门,若无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城,再派兵在城里四处搜索,就算把整个京城翻过天來,也要把耿聚忠找出來,记着,若不把耿聚忠带回朕的面前,那就把你自己的人头给呈上來吧。” 九门提督胆颤的应下,为了他的项上人头,他只得努力了。 芳儿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避开九门提督,待他离开东暖阁方才踏入殿内,微微行了个礼,然后浅笑着说道:“何必如此为难九门提督,皇上莫不是朕想要他的脑袋吧。” “你都听到了。”玄烨淡淡的问着,见芳儿一脸平静温婉,自己那颗为三藩操劳的心仿佛也在此刻安定下來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耿聚忠离京之事,总要找人來承担。” “这事儿我已经想到了,所以请皇上撤了九门提督的脑袋吧,别叫一个无辜的人成了皇权底下的亡魂。”芳儿浅浅的说着,迎上玄烨绚烂的眸子,她细细的说道:“早前我不是跟你提过,要把陆尔泰和清月遣出宫去么,不如就用这个借口好了,也省的他们成天在我耳边絮叨。” 玄烨明白芳儿话中的意思了,陆尔泰和清月不肯离开坤宁宫,离开芳儿的身侧,当中的缘由芳儿虽然沒有提及过,但他也能猜到一二,看來尔泰的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的执着,也好,就让他背了这个黑锅,微微颌首,玄烨对梁九功下令道:“传旨陆尔泰,以下瞒上,窃听朕与皇后的对话,将三藩之事泄露给耿聚忠,助其逃离京城,念及守护皇后有功,免除死罪,择日其遣出皇宫,皇后念及兄妹之情,特让清月一同随行。” 梁九功“喳”的一声便离开东暖阁,前往坤宁宫传旨。 玄烨看着芳儿,满脸柔情,不由得赞道:“到底是朕的四全皇后,事事想的周到。”随后又感概的叹了一口气。 芳儿打量着玄烨的神色,颇有落寞:“你将曹寅派到了江南,又将容若调出了紫禁城,如今聚忠和柔嘉也都走了,皇上想必很寂寞吧。” 玄烨似是回想着过往的事情:“从小曹寅就伴在我身边,后來成为了皇帝,柔嘉、容若和聚忠也一道伴在了我的身侧,我们一起看着柔嘉撒娇,逗弄着柔嘉……这一切事情仿佛还在昨天,可现在……” “就算是这样,皇上也无能为力。”芳儿轻柔的劝道:“大臣们都说,这几年皇上变得越來越难以捉摸,喜怒不形于色,处事也越來越狠,为了大局谁都可以牺牲。” “确实是这样。” 芳儿淡淡一笑,面上透露着不赞同,轻轻的反问了一句:“是吗?” 玄烨轻笑:“芳儿,有沒有人告诉你,假以时日你将会是另一个皇玛嬷。” “臣妾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女人,沒有那么伟大的志向,臣妾这辈子只想陪着心里的男人,陪着他置剑山河,遥定万里江山。” 玄烨紧紧握住芳儿的柔荑,满目的柔情全部灌注在芳儿的身上……直到梁九功在殿外轻轻咳嗽了几声,玄烨方才松开自己的手,略有尴尬的清清喉咙:“有事吗?” 梁九功笑吟吟的给玄烨道喜,可那消息的内容却让芳儿的神色黯淡了不少:“奴才给皇上贺喜,淡影楼來人告诉皇上,说荣常在有了二个月的身孕。” 玄烨闻言大喜,被离别所困扰的伤感一下子就散去了,回首看向芳儿,却听她说道:“荣常在怀有身子实在大喜,皇上何不陪她去用个午膳,也好嘉奖一番。” “皇后说的在理。”当下便命梁九功摆驾淡影楼。 芳儿浅笑着送玄烨离开了东暖阁,可就在玄烨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眸子里的时候,她面上的笑意便垮下來了,茗烟提着食篮子走到她的身侧,担忧的看着芳儿,半响才不解的开口说道:“娘娘为何不将來东暖阁陪皇上用膳的意思告诉皇上,反叫皇上去陪荣常在。” 芳儿虚掩的笑了笑,撑着茗烟的手站了起來,此刻她方才发现自己的手脚虚晃的厉害:“咱们回去,别将我今日來东暖阁的目的泄露出去,现下我的身边也只有你和乌苏嬷嬷了。” 茗烟有些心酸的应下,将手中的食篮子交给身侧的宫婢,自己则搀扶着芳儿离开东暖阁,一步一步走向坤宁宫,走向那个皇后唯一可以卸下伪装的地方…… 第二百七十章 造反 吴三桂上疏请求撤藩之前除了和耿精忠联名上奏之外还曾和谋士商议,轻视玄烨年轻,必定不敢贸贸然撤藩,不想玄烨英明果断,将计就计,顺势推舟,在撤藩的问題上决心坚定,这已经是先胜了吴三桂一等,玄烨下令撤藩的旨意达到云南平西王府的时候,吴三桂恼羞成怒,当场杀害传旨钦差云南巡抚朱国治,扣留朝廷使臣,并集合藩下官兵,起兵反清。 “……镇守山海关总兵官,今奉旨总统天下水陆大师,兴明讨虏大将军吴三桂檄告天下,原本镇抱先王三太子,年甫三岁,刺股为记,寄命托孤,宗社是赖,盖三十年矣,本镇仰观俯察,正当伐暴救民,顺天应人之日也,本镇推奉三太子,郊天祭地,建元周严,檄示步闻,告庙兴师,刻期并发……” 吴三桂的檄文一出,朝堂上一些个官居一品的汉人大臣愤恨不宜,纷纷斥骂吴三桂颠倒是非黑白,说当初降清反明的是他,现在要反清复明的人也是他,还说他身边根本沒有什么前明遗骨朱三太子,说要当皇帝的是人是他。 手中握着檄文,面带微笑听着众臣的说说风云,待梁九功回报说八旗将士均在午门外整装待发,玄烨方才喝令众臣肃静,感概激昂的说道:“大清对三藩、对吴三桂长年恩宠有加,如今吴三桂忘恩负义,举兵反清,为了咱们的大清的尊严,朕决定和吴三桂决战,八旗均是我大清的中流砥柱,朕欲亲往午门敬酒,激励众将士。” 慈宁宫内,因为气候不稳定,太皇太后的身子又范了老毛病,总是咳嗽个不停,芳儿见玄烨忙于政事,就算回了后宫也总去淡影楼陪伴荣兰,宽慰她;而皇太后那边的风湿总是不见好,柔嘉也分不开身來探望太皇太后,因此慈宁宫内总是能见到她和东珠的身影。 此刻芳儿正换下东珠,伺候在太皇太后的榻前,苏麻喇姑端來苦涩的汤药,芳儿抬手接过,然后小心翼翼的扶起太皇太后喝下,又着人沾了一颗蜜饯给太皇太后服下,瞧见苏麻喇姑已经备下厚厚的软垫于身后,便让太皇太后舒舒服服的靠着了。 “启禀太皇太后,大事不好了,不止云南、福建反了,就连广西也反了……” 芳儿不想太皇太后病重还牵挂着朝廷上的事情,担忧的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太皇太后,挥手着宫婢退下,轻轻的柔声说道:“皇玛嬷明鉴,孔姑姑也是迫于无奈,云贵和福建对广西形成围攻夹击之势,孔姑姑若是不从,广西必遭灭藩。” 太皇太后了然的颌首,幽幽的叹气说道:“哀家现在担心的不是他们,哀家担心皇上……” 苏麻喇姑劝道:“太皇太后放心,皇上运筹帷幄,很有信心打赢这场仗。” “苏嬷嬷说的不错,吴三桂迟早要反,现在咱们先发制人,占了先机,也是一个好的开始。” 太皇太后甚不赞同的摇首,看着乾清宫的方向,淡淡的说道:“皇上太自信了,这一仗应该说比大清入关的时候还要难打,皇上还嫩,就算他聪明绝顶,也难免不发生失误,那吴三桂可比鳌拜老奸巨滑的多了,这些年來他平定西南,一直在充实自己的军队,每年都从新疆蒙古购买大批战马,他的军队无一不是精锐之师,若皇上稍有差池,那整个大清就会全军覆沒。” 虽然知道太皇太后的说得在理,但是未免她的病情加剧,芳儿也不好附和着说话,只是轻柔的劝解道:“老祖宗,吴三桂不得人心,迟早必败,咱们就安心看着皇上如何平定这场战乱吧。” “三藩联手,來势汹汹,他们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天下汉人就算不是一呼百应,也会暗中相助,到时候朝廷要对付的就不止是区区三藩了。”太皇太后喃喃的说着,然后想起八旗官兵不战多年,早已不是当初入关时的铁骑;而当年追随太祖太宗打天下的老臣,也多去世,如今玄烨派谁去前方带兵应敌,她握住芳儿的手,着急的问道:“你可知道玄烨派遣谁去了前方。” 芳儿细细回想一番,然后说道:“安王叔征战多年,经验丰富,皇上派他去前方督战,必能鼓舞士气,另外……端敬皇后的弟弟费扬古年纪虽轻,却是机智多谋,皇上打算派他做王叔的副将,还有就是,裕亲王带领着七弟隆禧也跟随安王叔去了前线,皇上拦不住,也只得遂了他们。” 太皇太后有些满意的颌首:“岳乐去了前方,这步棋玄烨安排的不错,况且朝中还有杰书帮着玄烨打理,我也颇为放心,至于福全和隆禧……他们的骨子里流着先祖的血,自然不会安分,出去历练历练也是好的,况且有岳乐带着,哀家也甚为放心,那常宁呢?”福全和隆禧都跟随岳乐去了前线,沒道理一向爱热闹的常宁不会跟着。 “五弟本想一道跟着,但皇上看朝中只有康王叔一人帮衬,觉得不妥,便将五弟留下了。” 太皇太后闻言稍稍咳嗽了几声,待气顺了之后见芳儿眼角闪着忧伤和犹豫,她开口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芳儿看向太皇太后的眼睛,那一双看透世事百态,洞察一切的眸子,艰难的开口:“吴三桂起兵造反的消息传到京城以后,皇上便将平西王府京中质子吴应熊逮捕,并很快将之处决……为此建宁长公主曾进宫來找皇玛嬷……” 吴三桂造反,玄烨会处斩吴应熊,这件事她早已经料到,只是奇怪为何迟迟不见建宁进宫找她哭诉,却原來是芳儿将她拦在了外头,她闻而不语,等着芳儿接下去的话语。 在太皇太后的眼皮子底下,纵然芳儿有再好的沉稳气质也会被消失殆尽,她忐忑的继续说道:“臣妾为了避免姑姑打搅皇玛嬷养病,便自作主张在坤宁宫接见了小姑姑,还很无奈的告诉她,为了国家的利益必须处置吴应熊。” “你说的很对,当初的纳尔杜就是今日的吴应熊,身为大清的儿女,建宁应该学会承担这一切苦果了。”太皇太后哀然的说着,抬手拭去眼角隐隐的泪水,深幽的叹了一口气,问道:“那建宁如今人在哪里。” “姑姑万念俱灰,已经皈依佛门,长伴青灯古佛了。” 太皇太后闻言轻叹了一声“阿弥陀佛”便不再言语了,芳儿本欲还说些什么,但细细一想,也就咽回了肚子,起身对着太皇太后微微福礼,又着苏麻喇姑好好伺候太皇太后便离开了慈宁宫, 第二百七十一章 打击 是夜,芳儿为玄烨亲自下厨,小小的案上尽是布满了精致的菜肴,芳儿为玄烨添满杯中酒,见他笑意吟吟,兴致高昂的喝下,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今儿个瞧上去,皇上很高兴。” 玄烨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又执起筷子夹了点菜肴吃下:“这是自然,今天下朝之后朕去看荣兰,恰巧布答应也在淡影楼,见她面色苍白,便让太医也顺势给她诊治一番,不想却也传出了喜讯,布答应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你说朕如何能不高兴。” 芳儿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眼眸中的神采黯淡了不少,所幸大喜若望的玄烨沒有发觉,眼角瞥见茗烟一脸不忿的正要上前说些什么,却叫她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制止了,笑意掩盖着失落,芳儿执起酒杯再为玄烨添上满满的一杯酒,也为自己填满,举杯贺道:“臣妾恭喜皇上。” 玄烨一饮而尽,也沒发觉芳儿的不对劲:“宫中接连传出喜讯,可见吴三桂的气势已尽,是上天让朕铲除三藩。” 芳儿见玄烨此刻意气蓬发,大有雄鹰展翅之感,又不免想起尽早在慈宁宫和太皇太后的谈话:“皇上有自信,这是好事,可是老祖宗曾说过,筹之以二,防于未焉,现在京畿的兵力倾巢而出,如果有什么问題的话……” 玄烨不悦芳儿说出扫兴的话,立马打断说道“不会有什么问題,这仗,朕准备了四年多,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而且我们是义师,战伐因声罪,驱驰为息兵。” 芳儿明白玄烨话里的意思,也不欲多说些令他生气的话:“君明则将贤,将贤则兵胜,臣妾也不多说什么,就在此敬皇上一杯,祝皇上旗开得胜。”说罢便饮下一杯,随即玄烨也一口饮下,听闻他将酒杯重重的搁下,芳儿扬起一抹疑狐的神情看向他,见玄烨眉宇间若有紧蹙,问道:“皇上,怎么了。” “朕想晋一晋荣兰的位分。”玄烨轻轻的说道,见芳儿挑眉不语,他继续说道:“现下荣兰的身侧有阿哥赛音察浑和公主荣宪,加上她府中又有了孩子……若一直居于常在的位子上也说不过去,更何况惠欣下毒……纵然你瞒着不说,但单看赛音察浑逐渐虚弱的样子,她也能猜到一二,还有就是太医说她生下荣宪本就身子虚,如今怀了身孕,情况很不乐观……”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借口的话,芳儿又岂会听不明白,默默不语的饮下一杯水酒,火辣辣的感觉自喉间升起,什么时候开始玄烨要晋封一个女人的分位都要如此小心翼翼的跟她周旋了。 “确实得晋封一下荣常在的分位了。”芳儿淡淡的应承道:“只是在现下她又有了身孕的情况下封册,只怕布答应和谬常在也有话说,依臣妾看,倒不如待三藩之事平定,届时荣兰也可分娩,双喜临门之时册封,也可算一段佳话。” 玄烨沉吟片刻便颌首同意了:“皇后的话也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吧。” 芳儿翩然颌首,见玄烨为了三藩之事,人已经消瘦了一圈,心下痛然,便执起筷子往他的碟子里布满菜肴,柔声劝慰道:“今日皇上难得有胃口,就多吃一些,在臣妾这里,也用不着守着一些老规矩。(.)” 玄烨微笑点首,心里充斥着胜利和自信的喜悦,只是沒想到自开战以來,由于吴三桂携复汉之名使得不少汉将纷纷倒戈投诚,再加上八旗入关之后久未出战,也使得八旗军力大大衰减,由此吴三桂大军一路得胜,不少城池陷落。 然就在玄烨和众位臣工将全部精力放在平定三藩叛乱之时,不少地方土司及西藏蒙古等地也纷纷乘机起事,大有和吴三桂南北呼应之势,大臣们均提不出对敌的良策,而善战的将领也已经尽数派往南方平乱,朝中已无将可派。 玄烨心里甚是着急,经常处理政事至三更半夜,连日操劳,使得他早已心力交瘁,又是深夜,梁九功走进东暖阁,见搁置在桌案上的精致菜肴已经呈现油黄之色,忍不住劝说道:“皇上,您就歇歇吧,您都已经好几天给合眼了,这皇后娘娘送來的糕点也都已经倒了好几回,这样下去您的身子怎么受得住。” 玄烨无暇顾及,此刻他的心里满是三藩叛乱之事,便随口道:“你先下去吧,沒有朕的吩咐,不要随便进來打搅朕。” 梁九功见玄烨眼圈红肿,面容憔悴,嘴唇微微挪动了一下,最终也沒吐出一个字,只是暗自叹了一口气,刚要转身离去,便听见玄烨说道:“朕已经好几天沒去给老祖宗请安了,你去慈宁宫带朕给她老人家请个安,还有老祖宗现下身子不适,你不要说些让她担忧的话。” “奴才知道,太皇太后那边有皇后娘娘照看,皇上放心便是。”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玄烨闭着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有芳儿打理后宫,着实为他省了不少烦心事,捏捏鼻尖,强打起精神,玄烨又着人宣召康亲王、恭亲王、六部尚书和各大学士进宫,商议国库空虚,缺少军饷的事情。 熊赐履说道:“我军节节败退,吴三桂已攻陷江南富庶之地,切断了朝廷粮饷的重要來源,曹大人先前在江南制造筹集的银两经过多日战事,已消耗大半。” “这些朕都知道,你说点有用的,还有沒有办法筹集军饷。”玄烨听熊赐履说了一大堆无济于事的话,口吻异常急躁。 索额图站列出道:“皇上,依奴才之见,只有增加赋税了。” “不行,。”玄烨立马开口反驳道:“朕承诺过永不加赋,便不会把困难转嫁到老百姓的身上,这样吧,传旨给内务府,裁减宫中月银,后宫的一切用度,除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外,全部减半。”听闻小太监领旨而去,玄烨叹了一口气:“就这样,也不过省几十万两,与前方战事,也只杯水车薪。” 一阵急促的跑步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常宁急匆匆的从殿外赶來,顾不上礼节,便拱手说道:“皇上,大事不妙,近日京城中突然出现了一伙人起事反清,为首的叫杨起隆,自称是前明朱三太子,他们纠集了不少官家汉人奴隶,到处杀人放火,寻衅滋事,听说还策划要闯进宫來。” 玄烨闻言冷哼几声:“又是朱三太子……吴三桂打着他的旗号,现在又來了一个朱三太子,莫不是他有分身术不成。” 熊赐履说道:“皇上,臣恐怕杨起隆等人是有人唆使,很可能会和吴三桂叛军呼应。” 玄烨急怒攻心,紧蹙的眉宇,勉强忍住体内的热血奔腾:“你们大家有什么看法。” 一众大臣七嘴八舌,一时间也沒了个主意,更甚者有人说效仿汉景帝对待七国之乱的做法:“清君侧,诛晁错”,和吴三桂议和,裂土罢兵。 玄烨闻言勃然大怒:“住口,下令撤藩的人是朕,难道要连朕也一起诛灭吗?裂土罢兵,这简直是丧权辱国。”稍息一口气,玄烨下令给纳兰明珠,道:“即可传旨给甘陕总兵***,叫他平定西北蒙古叛乱。” 明珠略一迟疑,道:“皇上,***,,投降吴三桂了。” 听到此话,玄烨再也承受不住,连日的操劳已经耗费了他很多精力,打击又接二连三而至,终于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 大臣们见玄烨昏倒,都惊慌不已。 索额图连忙沉着鄂吩咐道:“大家先别乱,魏大人,请你快去传太医,佟大人、熊大人,劳烦二位和我一道将皇上抬回东暖阁的寝殿,梁公公,请你立刻去慈宁宫告诉太皇太后,不,是去告诉皇后娘娘,太皇太后这些天凤体违和,年事又高,不能惊动她老人家。” 众人依言分头行事, 第二百七十二章 病倒 东暖阁内,太医正在替玄烨诊脉,芳儿坐在榻边,看着玄烨苍白的面容,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凄凉,索额图站在芳儿的身侧,看着芳儿此刻的模样,他的心里也不好受,抬手覆上芳儿的肩旁,现在也只能给她无言的安慰了。 芳儿红着眼眶抬眸看了一眼索额图,嘴角想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却扯不动脸皮。 “芳儿,一切由叔叔在,你不用担心,记着,天塌下來由我帮你顶着。” 芳儿深深的吸口气,将眼角的泪珠拭去,轻声说道:“叔叔,你出去告诉诸位大臣,就说皇上无恙,只需歇息几日便可,在皇上修养期间的一切政务就交给议政王大臣会议解决。” 索额图微微颌首便转身离去。 芳儿见太医已经诊断完毕,便开口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为首的掌势太医毕恭毕敬的说道:“皇上为国事过度操劳,以致肝脾血虚,心气亏虚,肾阴不足,肝阳化风,五内失调……” 芳儿听着头昏脑胀,摆手说道:“废话不用多说,本宫只想知道皇上的病到底严不严重,要什么时候才能治好。” 几名太医面面相觑,却只得出一句:“皇上洪福齐天,只须静心休养……” 芳儿轻叹一口气,不想继续听他们将欺上瞒下,尽捡好听的话來说,沉声说道:“据实说來。”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这些日子辛劳过甚,伤了元气,加之气怒攻心,郁结五内,此乃外感风寒、内忧淤滞之症,非得好好调理不可。” 芳儿叹息一声,便命太医下去开药方煎药,太医的话芳儿并不相信,可若不是卢淑有孕在身不便进宫……如今也只能暂时信着了,好歹他们也是医中翘楚。 重新回到榻边,芳儿凝视着玄烨苍白的面容,见他嘴唇轻轻扯动,似在说些什么,细细听來,才知他现下仍然牵挂着朝中的事情,心疼的轻抚着玄烨疲倦的面容,芳儿喃喃自语道:“皇上,你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呢?你可不能倒下,这一家一国的人全都依靠你呀。”想起内忧外患的大清,芳儿的心也是愁烦不已。 耳边断断续续传來哭泣的声音,芳儿循声问着:“谁在哭泣。” 梁九功轻瞥了一眼殿外,轻声道:“回娘娘话,是后宫的一些妃子,她们见皇上昏迷不醒,个个都惊慌失措了,一些胆小怕事的主子娘娘便哭了起來。” 芳儿轻轻蹙眉,着人好生看着玄烨,然后便走至殿外,一众妃子见她沉着一张脸出來,料想皇上定是病的十分严重,哭的也就更大声了。 芳儿环伺众人,僖贵人是哭的最大声的人,芳儿晓得,她哪里是在哭皇上病重,她分明是在哭自己,若玄烨有个万一,那她年纪轻轻便要守寡了,荣兰、布答应、谬常在大着肚子也來到了这里,或真或假的哭着,心里不禁摇首,布答应和谬常在倒是可说,只是荣兰身子虚弱,若是有个闪失,岂不是又是她的过错。 阮雪悄悄走至她的身侧,轻声问道:“皇后娘娘,皇上怎么样了。” 芳儿顾忌的看了一眼殿内,然后压低声音斥责道:“谁都不许哭。”众人惊于一向温婉的皇后娘娘竟然如此沉声斥喝,便沒有人敢再哭出声,只是偶尔有几声咽哽的声音,她轻叹一口气,命人小心搀扶着几位有身子的嫔妃,然后将众人叫出殿外,道:“皇上多日操劳,积劳成疾,自有太医诊断医治,咱们自己不能乱了方寸,这些天后宫的事情就交由淑贵妃打理,大家都静心待在寝宫里,也不用每日都到东暖阁來探视皇上,若有什么消息本宫自会遣人來告诉你们,再者你们去慈宁宫请安之时,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跟前千万不可流露出悲戚的面色,免得她们担心。” 众人连连称是。 芳儿见状微微颌首,嘱咐东珠和阮雪多去慈宁宫和慈仁宫看看,然后便命她们回宫了,正欲转身进殿,便瞧见荣兰的身影一直徘徊在殿门口,一张我见犹怜的面容,无论何时都散发着妩媚的气息,心下叹息,起步走至她的身侧,抬手免了她正要行礼的身子:“皇上这边有本宫照看,你就安心养胎,给皇上生下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才是正事。” 荣兰轻轻颌首,担忧的眼眸划过东暖阁:“臣妾只是担心……” “所有人都很担心皇上,荣兰,不要让本宫照顾皇上之余,还要操心你的事情。” 荣兰明白皇后话里的意思,也心知自己此刻的情况不比常人,微微福了个礼,在宫婢的搀扶下便离去了。 茗烟上前搀扶芳儿,不解的问道:“娘娘,荣常在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您何必为她费心神呢?您这样苦口婆心,也不见得她感恩戴德的谢您。” “我无需她感恩戴德的谢我,况且我也不是为了她,若不是她腹中有着皇上的骨肉,本宫才不会搭理。”芳儿轻轻说道,对于荣兰她已经沒有多大的心力去交好,只要日后她不來寻她闹,芳儿乐意和她相安无事的相处下去,想起方才茗烟不敬的话语,她轻轻唤了一声:“茗烟,荣兰毕竟是主子,有些话你说的要有分寸,知道吗?” 茗烟俏皮的吐吐舌头,那滑稽的面容倒是让芳儿轻轻展开了笑靥,舒心了不少,茗烟也有茗烟的好处…… 重新坐在玄烨的榻边,看着他床头堆积如山的奏折,芳儿轻叹一口气,着人换了帕子冷敷在玄烨的额头,然后唤來梁九功,说道:“慈宁宫那边怕已经知道了皇上病着的消息,你亲自去一趟,告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就说皇上无事,只须静养便可,让她们放心。” 梁九功领命出去之后,芳儿又唤來了小李子,吩咐着:“你去前朝告诉康亲王,就说以皇上的意思颁布圣旨,说裕亲王在前线劳苦,特尊裕亲王生母悫妃娘娘为皇考宁悫妃,另外加封七弟隆禧为纯亲王,切记,不可让康亲王将两道旨意一同发布。”如此以來便可振奋八旗将士吧。 茗烟自一旁的宫婢手中接过莲子羹递给芳儿,见她无动于衷,轻声劝说道:“娘娘,自打知道皇上病了,您还未进过一点膳食,现下好歹吃一点,您就算不顾自己的身子,也要顾着……” “本宫知道了。”芳儿抬手接过莲子羹,微微饮下一口,然后说道:“你遣人告诉乌苏嬷嬷,就说本宫近些日子是无暇回坤宁宫了,让她除了打理好坤宁宫上下的日常事物,更要好好照顾纯禧,别叫她病着了。” 茗烟轻轻应下, 第二百七十三章 坚定 玄烨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沒有醒过來,因此早朝已经停了两三天,康亲王和常宁也时不时进宫请示,毕竟三藩叛乱和西北战事都事关大清的国祚,他们不敢擅自做主,都怕当了大清的罪人。[.超多好看小说] 芳儿在病榻前坐着,幽幽的叹气,纵然是她心绪最不宁静的时刻,也不若现在这般多愁,瞥首担忧的看着玄烨,一侧的桌案上摆放的奏折已经堆积如山,一些军国大事再不解决,那他辛辛苦苦,兢兢业业维持的江山社稷便要毁于一旦了,偏偏这个时候,老祖宗又病倒在床……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大清么。 脑涨的感觉令芳儿蹙起了眉宇,多方的压力令她快要透不过气來,芳儿闭上双眸将手指放于额际两侧,轻轻按揉几许,待胀痛的感觉稍一散去,才又重新张开了眼睛。 “皇额娘,。” 一奶声奶气的叫唤引得芳儿侧首看去,纯禧穿着一袭粉色的旗装,牵着乌苏嬷嬷的手站在了门口,淡淡一笑,芳儿伸手将其召唤至跟前:“纯禧怎么來了,额娘不是说让你在坤宁宫好好待着,不要乱跑么。(.)” “纯禧沒有乱跑,有乌苏嬷嬷跟着呢?纯禧想皇额娘了,乌苏嬷嬷说您在东暖阁,纯禧就让乌苏嬷嬷带着纯禧來看额娘了。”纯禧一脸纯真的说着,嘟着小嘴,霎时可爱,她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玄烨,疑惑的问道:“这是皇阿玛吗?他这是怎么了。” 芳儿闻言神情稍稍一愣,双眸里染上一丝痛楚,自玄烨陪着老祖宗从赤城汤泉回宫,來坤宁宫的次数屈指可数,也难怪向來深居简出的纯禧不认识玄烨了。 “皇阿玛累了,在睡觉,咱们不要吵着皇阿玛休息好不好。”芳儿柔声问着,听见纯禧乖巧的应下,她怜爱似的亲了她脸颊一口,拉起她的小手道:“纯禧真乖……” 或许是因为纯禧的到來,使得这原本死气沉沉的东暖阁有了一线生机,芳儿陪着她玩弄了一会儿,在呷了一口热茶之后,她看着和茗烟一道玩的开心的纯禧,想着在玄烨养病的这段日子是不是把她送回恭亲王府由晋晋氏來照顾比较妥当,毕竟她现下无暇分身來照看纯禧,纵然信不过晋晋氏,但总有那一份血缘关系在,而且她收养纯禧为女儿的事实摆在那儿,应该是沒有人敢对纯禧不敬的…… 因此芳儿唤來了纯禧,对她讲了这件事,不想却惹來纯禧眼泪汪汪的局面。 滚大的泪珠自纯禧的脸庞滑落,她可怜兮兮的看着芳儿,拉着她的衣袖,哭咽着说道:“额娘是不是因为肚子里有了小弟弟就不喜欢我了,要把我送回去,额娘,我不要离开坤宁宫,不要离开额娘,额娘,纯禧求您让纯禧留在您的身边,好不好……好不好。”她喜欢待在坤宁宫,纵然眼前的额娘不是她的亲生额娘,可是她心里知道,额娘是真心待她好,宫里的人也都是真心喜欢她,她不要离开…… 芳儿对纯禧本就有一份怜惜之意,见她如此哀求自己,也颇为后悔说出那番话,连忙将她搂紧怀里,哄着:“额娘沒有不喜欢纯禧,额娘当然要纯禧,额娘很喜欢纯禧,放心,只要纯禧不愿意,就沒人敢把纯禧从额娘的身边带走,乖,不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纯禧的哭声使得芳儿心里意识到这个孩子对自己的依赖,对恭亲王府的恐惧…… 纯禧在芳儿怀中的啜泣声逐渐减小,小孩子哭累了,自然就睡着了,芳儿抱着哄着,真打心眼里喜欢这个不是亲生却更似亲生的女儿。 乌苏嬷嬷在一旁看着也很是欣慰,或许就是因为有了纯禧到來,皇后娘娘才会那么快走出二阿哥的悲伤,她俏步走到芳儿身侧,轻声道:“娘娘,您有了身子不宜劳累,就让奴才抱着公主吧。” 芳儿低首见纯禧已经沉沉熟睡过去,方才颌首,小心翼翼的将小人儿交给乌苏嬷嬷,轻声吩咐道:“就让她在偏殿睡着吧,这孩子生性敏感,省的到时候醒了又要以为我不要她了。” 乌苏嬷嬷轻轻的颌首,抱着纯禧还未走上几步便又听闻芳儿叫唤:“到外面时把梁九功叫到殿外候着。”乌苏嬷嬷轻应了一声。 芳儿转首看向玄烨,眸中有了一抹难以错辨的决定:“玄烨,你好好养病,放心得养着,你肩上的担子,我会帮你扛起來,我一定会帮你扛起來……”再一次深深的看着玄烨,芳儿吸了一口气,仿佛有了莫名的勇气,毅然站起走到东暖阁外:“梁九功,通知议政王大臣会议的各位亲王和诸位大臣,准备上朝,茗烟,去坤宁宫把本宫的朝服拿來。” 梁九功先是愣了一下,却也沒说出什么,只是躬身领命而去,而茗烟在听闻芳儿的命令之后,露出惊愕、难以置信的神情,然后又转换成担忧的神色,道:“娘娘,您要代皇上上朝听政,可是您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子了……” “照本宫的话去做。”芳儿淡然的说道,上朝听政,是的,她要代替玄烨上朝听政,不是信不过满朝的亲王大臣的处事能力,而是信不过一些宵小之辈乘此机会扰乱朝纲,她不会让任何人夺走玄烨的江山社稷,也不会让任何人兴风作浪。 茗烟无奈只好回坤宁宫去准备皇后的朝服珠冠。 芳儿的手缓缓抚上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一个她期待已久的生命,她本也沒发觉,若不是因为连夜照顾玄烨累着了,顺道让太医也诊了一下脉,只怕她此刻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又是一个孩子的额娘了。 孩子,你要好好的待在额娘的肚子里,跟着额娘一起守住你皇阿玛的江山,老祖宗的社稷……玄烨,你也要快点好起來,她和孩子等着你,等着你给她们母子一个太平盛世…… 第二百七十三章 肩挑(一)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二十日,玄烨自塞外木兰秋围回京途中,特地绕道去了唐山遵化马兰峪昌瑞山,那里有一座皇家园陵景陵,是玄烨为自己打造的陵寝。(.) 景陵北依昌瑞山,建筑布局由南往北依次为:圣德神功碑亭、五孔拱桥、望柱、石像生、下马碑、神厨库、牌楼门、神道碑亭、二柱门、台石五供、方城、明楼、宝城、宝顶,宝顶下是地宫。这些大大小小的建筑以一条神路贯穿成一个完整的序列,该神路南与先帝顺治爷的孝陵神路衔接,北端直达宝城,弯环如龙,盘曲有情。 是夜,玄烨离开驻扎地,不带一个侍卫只携了李德全一人策马来到景陵,他命守陵的侍卫打开地宫的大门,吩咐李德全在外候着,伸手接过李德全递过来的灯笼,照亮的前方,自径往前走去。 萧条的身影令李德全不禁掬了一把泪水。他知道万岁爷为何来这里,也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万岁爷的思念之情一丝都没少过。现今太子爷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万岁爷是该来这里见见她了。 玄烨来到地宫,看到金碧辉煌的地宫中摆放着三具棺柩,他一一走过,手指抚上棺柩前的牌位,喃喃唤出棺柩主人的名字,“阮雪……东珠……”行至最里处,玄烨的手停了下来,“仁孝皇后赫舍里氏之灵位”,他伫立在前。 玄烨深情的看着牌位,久久才吐出两个字,“芳儿……”当中包含了他无数的爱恋和思念。 他将灯笼放置一处,伸手将刻有“仁孝皇后赫舍里氏之灵位”的牌位拿在手中,提起衣袖擦了擦沾有一丝灰尘的牌位,然后席地而坐,也不管地宫石板的寒气是否会侵入身体。将牌位放入怀中,此刻的他只想和芳儿好好的说说话。 “芳儿,前些天我做了一个决定,你若是知道了,怕是要怪罪我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没有眷顾你赫舍里一族了。” 九月初四日,由塞外返回京师,驻跸热河,玄烨含泪亲自诏废黜胤礽皇太子位,即行拘执;将索额图之子格尔芬、长泰、苏尔特、哈什太、萨尔邦阿俱立行正法。杜默臣、阿进泰等著充发盛京;十六日,玄烨命上驷院旁设毡帷,给胤礽居住,皇四子胤禛与皇长子胤禔负责看守。十八日,将废太子事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并将废太子提前遣回京城,幽禁咸安宫。 “芳儿啊,若你还在世,这保成也不会成今日这般,这都是我的过错,若不是我的溺爱,他也不至于是今日这番狂妄自大,骄奢成性。[.超多好看小说]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没教好我们的孩子。芳儿,你的叔叔索额图确实很爱你,他守住了他对你许下的承诺,一辈子维护你。保成如此不争气,他还是没有放弃。芳儿,不是朕不给你赫舍里家族留后路,只是若索额图的那些个儿子,还有你的弟弟阿尔吉善还是阴魂不散的围在保成身边,这带给保成的将是无穷的后患,你不要怪朕狠心。” 玄烨的声音回荡在地宫,对着牌位,纷纷不休。那神态,那姿势,若旁人见了,定会以为仁孝皇后还活着。因为只有芳儿还活着的时候,玄烨才会露出此种神情。 “芳儿,朕很想念你啊,你离世已经有三十载了,人生弹指数十年,很快朕就会去见你了。到时候,你可不要不认朕啊。” 心心念念的人儿如今躺在这冰冷的棺柩之中,依依不舍的心思也让玄烨临别依依。他缓慢的将牌位放到棺柩之前。若是有可能,他多么想在这里陪伴芳儿,但是他还不能,他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这大清便是他的责任,在他还没有找到适合的人选之前,他不能来陪伴芳儿,玄烨深信芳儿会理解他。因为世间上最了解他的人便是芳儿了。 打开地宫的大门,看着它逐渐的掩上,回首见到的是伴了他大半辈子的李德全。除了他,他们都离开他了,都走了。 李德全伸手接过玄烨手中的灯笼,走在他的前方,默默无语地为皇上指引道路。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二十八日,玄烨命奏原任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家产案,并斥责皇八子胤禩企图谋取皇太子位。 十月初二日,著将企图助胤禩看相谋事、刺杀胤礽的张明德凌迟处死。并将顺承郡王布穆巴、公普奇、公赖士、长史阿禄等一并锁拏会审。后命革胤禩、普奇爵,释放布穆巴、阿禄、赖士;十五日,胤祉奏大阿哥利用喇嘛诅咒废太子,并搜出镇魇物,命拘执皇长子,革爵,幽禁其府。 十一月十四日,康熙于畅春园召集众臣命在诸皇子中除大阿哥外选出一人做皇太子,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遂私相计议、与诸大臣暗通消息推举八阿哥,被否决;十六日,于众人之前释放废太子;十七日,科尔沁达尔汉亲王额驸班第及文武诸臣,为请复皇太子事具疏上奏,留中。 康熙四十八年(1709),正月二十二日,复立胤礽为皇太子。 玄烨坐在太和殿的龙椅之上,看着堂下众大臣再次跪拜皇太子,心中感概万千。初立胤礽为皇太子,是因为他是芳儿的遗腹子,他想给芳儿的孩子世间上最美好的东西。皇太子之位,储君的荣誉无非是最为珍贵。而后十几年间,胤礽也不负他所望,学习骑射都是众皇子中拔尖的。只是后来的他让他心寒了。如今复立他皇太子之位,除了给他再一次的机会,更多的是他对芳儿的感情。 他不想让芳儿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看着身侧英姿挺拔的皇太子,玄烨心中由衷的期望他成材。如此他才方能安心去见芳儿。也愿芳儿在天上保佑胤礽不会重蹈覆辙。 其实堂下的人都清楚知道,以皇太子所犯的罪行是无法赦免。就算赦免了也无法再次立为皇太子。复立皇太子之位,皇上需要有一个适当的理由。而大阿哥的诅咒无疑是成了皇上的借口,成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的理由。大臣都知道皇上之所以会那么做,除了血浓于水的父子之情,当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仁孝皇后赫舍里芳儿。由此看来皇上对赫舍里皇后的感情在几十年以后还是没有减少一分。皇太子最大的筹码不是他的储君之位,而是皇上对他亡母的深厚感情。 第二百七十四章 肩挑(二) [.超多好看小说][]i^%&*"; 太皇太后闻言.微微笑着赞叹.“皇后果真聪慧.”想起病重的玄烨.她叹息一声.“皇上好点了吗.” 芳儿神色一暗.却沒将心中的担忧表露在脸上.轻轻安慰着说道:“皇上还好.时醒时睡着.早上醒了一会儿.臣妾服侍他喝了碗药便又睡下了.老祖宗放心.皇上的气色已经好多了.现在臣妾嘱咐佟妃妹妹照看着.” 太皇太后轻轻颌首.稍稍咳嗽了几声.瞧着芳儿挺着大肚子.面容上散不去一抹疲倦.她握着她的手.感概的说道:“芳儿.对于朝廷大事.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这些天就要靠你在外面支撑了.我替玄烨.替爱新觉罗家族的人谢谢你.但你不要忘记你是个有身子的人.万事小心才是.” “老祖宗不要见外.芳儿是皇上的妻子.即便是寻常人家.丈夫病了.做妻子的也理应替他操持家务.更可况是这么大的国家.芳儿虽然不才.也愿为大清的江山社稷尽绵薄之力.” “哀家知道你行……这是玄烨命中的一场劫难.若他挺过去了.那以后将会是坦途.若挺不过去……” “皇上一定行.臣妾知道他一定可以……”芳儿出言打断太皇太后的话.肯定的说道.玄烨是要展翅飞翔的雄鹰.他不会就这么倒下.他是大清的巴图鲁.是爷爷甚为佩服的小皇帝.也是她赫舍里芳儿最爱的人.他有足够的力量去应付这一切.玄烨一定沒事. 太皇太后慈爱的看着芳儿.看着她眼中的坚定.从中也看出了她对玄烨的信任.伸手将芳儿搂入自己的怀中.喃喃说道:“芳儿.玄烨有你这么一个妻子.是他几辈子修來的福气.” 芳儿靠在太皇太后的身上.疲倦的心一下子舒展了不少.或许现在也只有在慈宁宫她才能放下自己的坚强.尽情的展示柔弱了.幽幽的轻叹一口气.芳儿起身离开太皇太后的身侧.既然征讨西北的将领有了着落.那此事就尽快宣布.现下是争分夺秒的时刻.不容她有一丝的耽误. 俯身告退离开慈宁宫.芳儿便召见了图海和熊赐履.把太皇太后的懿旨传达下去. 一脸花甲的图海对太皇太后的信任激动不已.对着芳儿下跪领旨.信誓旦旦的说道:“奴才奴才何德何能.竟敢担当老祖宗如此信任.皇后娘娘.请转告太皇太后.奴才就是肝脑涂地.也当为大清平定叛乱.” 芳儿微微颌首.委婉的说道:“老将军知道.现在三藩乱事对大清造成的影响甚坏.朝廷这儿实在需要一些振奋人心的消息.还请老将军……” 图海明白皇后话里的意思.“回禀皇后娘娘.朝廷的局势.奴才心里知道.还请娘娘静等.十五天之内.奴才一定给您捷报.” 闻言.芳儿逐渐露出了笑容.转首看向熊赐履.道:“熊大人.你速代皇上拟旨.命京中所有王公大臣清点家奴男丁人数.报到兵部备案.组成讨逆大军.由图海将军率领.前往西北平乱.” 熊赐履领旨而去. 翌日朝堂之上.芳儿宣布对图海的任命.却又遇到了粮饷的问題.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支军队若沒粮草.那还打什么仗.早在上朝途中芳儿便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題.之所以从未自行提及.只是为了下文.如今户部尚书主动提及.那她便也有理由了. “本宫这里有十万两.理藩院从蒙古四十九旗那里筹集六十万两.其余的还请各位再次慷慨解囊.算是朝廷向各位借银如何.” 十万两或许不多.但对于一向节俭著称的皇后.这恐怕已经皇后娘娘的全部积蓄了.因此大臣们见皇后先拿出私房钱.也不便推辞.纷纷捐银.只是数量不并不如芳儿预想的那般好. 就在这时.苏麻喇姑领着一些后宫妃子的贴身侍婢來到殿外.先福了福身子.然后朗声说道:“皇后娘娘.太皇太后听闻西北缺少粮饷便从慈宁宫的库房里拿出全部积蓄.一共六十万两.另外后宫诸位主子听闻也纷纷捐出自己所得.现下共计二百八十万两.充作军饷.” 芳儿欣慰的淡淡一笑.明白老祖宗的意思.命纳兰明珠将银子的清单手下.然后又朗声问道:“诸位王公大臣.可还有愿意捐银.”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脸庞都微微泛红.后宫妇道人家都捐银近三百万两.而他们这些领着朝廷俸禄的人却显得囊中羞涩.这着实丢脸极了.更可况此番若是朝廷败了.他们就算守着家财万贯也无福消受了.因此纷纷争先恐后的增加捐银. 芳儿的脸上显着浅浅的笑意.待梁九功将一切都登记完毕.她起身对着诸位大臣微微福礼.见他们都惶恐的想要下跪.芳儿说道:“诸位不必紧张.本宫这一礼.诸位大臣该受.诸位的心意本宫都明白.也铭记在心.本宫在此替皇上谢谢大家.” “皇后娘娘言重了.”芳儿的大方得体使得群臣甚为佩服.在她的身上除了能看到皇上的英明睿智.还能从中看到索尼深谋远虑的影子.大清有此国母.实在万幸. “前方的将士浴血沙场.佟大人.本宫命你带着皇上的铠甲一副前往荆州督战.告诉将士们.皇上人虽在京里.但心和他们在一处.”芳儿命人奉上玄烨的黄色铠甲.转递到佟国维的手中. 带皇帝的铠甲往前线.如同亲征.这一举动不仅鼓舞士气.而且可以威慑敌人.皇后的话语一处.群臣莫不佩服不已. 佟国维目光闪烁.洋溢着激昂.他郑重的接过铠甲.大声的应道:“奴才遵旨.” 三日之后.一切整装待发.图海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启程离京.寄托着无数人的希望. 芳儿破例亲自送至德胜门外.祈祷着图海的出征.将是这一场纷争的转折. 行至坤宁宫外.芳儿穿着毛氅从凤辇上下來.瞧了一眼身后满满的侍卫.淡淡的吩咐:“本宫想自己走走.你们不必跟着了.”待侍卫们离开后.芳儿仅携着茗烟一人步入坤宁宫的宫门.见院子里的红梅上落满白雪.由不得驻足观看了一会儿. 一阵寒风吹过.清醒了芳儿烦扰的思绪.正欲起步.却不想一阵晕眩使得她差点晕倒.若不是茗烟及时搀扶.只怕此刻她已倒在地上了.她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支撑住.为了玄烨.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轻轻吩咐茗烟.“本宫无事.别将此事告诉第二个人.” 茗烟心中甚为担忧.却也不敢弗了芳儿的意思.只得轻轻应声.步入寝殿.她服侍芳儿在软塌上躺下.柔声劝道:“娘娘.您已经操劳数日.这些日子您睡的时辰加起來还不到四个.歇息一下吧.您的身子本來就弱.现在又怀着孩子.万一有个皇上怪罪下來.奴才有一百个脑袋也赔不起呀.” “你去东暖阁瞧瞧皇上今天的气色如何.知道皇上无事.本宫才能安心休息.” 茗烟嘟着嘴见芳儿抬手拿起奏折翻看.她才不相信皇后娘娘的说辞呢.打发她去东暖阁看看无非是想要少个人在她身侧唠叨罢了. 乌苏嬷嬷拿着暖炉步入寝殿.听闻芳儿的话语.道:“奴才刚从东暖阁回來.皇上已经用过午膳.也吃过药了.只是皇上的精神还不是很好.”将暖炉递到芳儿的手中.从中抽走了奏折.见芳儿投來怪嗔的目光.乌苏嬷嬷淡淡的一笑.不以为意.“皇上知道娘娘操持着国事.吩咐奴婢要好好照顾娘娘.还请娘娘体谅奴才.不要奴才难做.” “谁在那边照顾皇上.” 乌苏嬷嬷回想一下.说道:“佟妃娘娘和宣妃娘娘一直在东暖阁照顾皇上.奴才去的时候.荣常在和谬常在红着眼眶都在.” 芳儿微微叹了一口气.想起赛音察浑已经过世.她心里不免泛起一阵悲伤.“荣常在临盆在即.又失去了小阿哥.也难为她想看看皇上了.她的气色如何.” “小阿哥的死早有症状.荣常在虽然难过.但是奴才看她为了腹中的孩子倒也想得开.全然不似大阿哥那一会儿.娘娘放心便是.更何况有贵妃娘娘照顾荣常在.她不会有事.” 芳儿轻轻颌首.“你差人……你亲自去一趟淡影楼.就说本宫让她好好休息.其余的事儿不要太挂心.”想起和荣兰一道在东暖阁的还有谬常在.芳儿又吩咐了几句.“还有.你再去告诉谬常在一声.就说皇上龙体稍恙.本宫代掌国事.无暇顾及后宫之事.让她专心照顾小公主.别重蹈覆辙.”依照谬常在的心性.只怕此刻又会置小公主的生死于不顾. 乌苏嬷嬷轻声应下.然后离开了寝殿. 芳儿面显疲倦.眼皮沉沉的合上.茗烟轻轻的拿走又重新回到芳儿手中的奏折.然后悉心的替他掖好杯子.合上寝殿的大门.不叫寒风吹坏了芳儿. 第二百七十五章 肩挑(三) i^i^ 一连几日.芳儿虽代玄烨临朝听政.但好歹背后有太皇太后的辅助.紧张的心情已不若当初那般.事事处理的也井井有条.而东暖阁里.在佟妃和宣妃的悉心照顾下.玄烨的精神也逐渐好转.相较前几天已不可同日而语.只是人清瘦了些. 僖贵人伴着怀有身子的荣兰走入东暖阁.见玄烨已经能起身说话.面上多了几分欣喜.微微福身行了礼节.无视宣妃略微蹙眉的神情.更甚者僖贵人还投去一个示威的眼神.也不管荣兰是否同意便将她按在了床榻便坐着. 阮雪端着汤药自内殿出來.见此情形微微浅笑一语.她将汤药搁置在床榻边上的小案.福身过后便道:“既然僖贵人和荣常在來了.那就请皇上恩准臣妾和宣妃一道回宫换换衣装.免得污了皇上的眼睛.” 玄烨知道阮雪和可兰为了照顾自己已经几天未曾更衣梳洗.便颌首同意了. 荣兰伸手碰触了一下汤药.发觉还是很烫.想來是不能入口.便也沒去了服侍玄烨喝药的念头.又瞥见僖贵人着人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床榻边侧.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沒有说些什么.只是心里明白.僖贵人三番几次托着自己來东暖阁看望皇上.无非是因为她肚子里的这个.轻柔的抚触肚子.荣兰的面上闪过忧伤.纵然早就知道赛音察浑活不长.但到底是她十月怀胎生下來的.叫她怎么能不伤心.不过皇后娘娘说的也对.她还有荣宪和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她的精力应该放在他们的身上才对.保不齐她又生下一个小阿哥呢. “他在你肚子里还好吧.”玄烨瞧见荣兰的神情.开口问着. 玄烨难得主动问起她腹中的孩子.荣兰觉着莫名的欢喜.柔媚的说道:“回皇上的话.他很乖.在臣妾的肚子里一点也不闹.臣妾还沒见过他如此安静的孩子呢.” “乖巧就好.你身子弱也经不起他折腾.”玄烨淡淡的说道.视而不见荣兰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你也快临盆了.这些日子就不必來东暖阁看朕了.若是动了胎气不好.” 荣兰闻言诺诺的应道.她还以为皇上是真的关爱自己.说到底还是为了她腹中的这块肉.鼻尖泛起酸意.“臣妾知道.多谢皇上的关怀.”或许是不死心.她又说道:“皇上这话见着皇后娘娘的时候也该好好劝劝娘娘.毕竟娘娘也怀着身子.若是有什么万一.就不好了.” 玄烨的面上闪过意思惊讶.不禁脱口而出问道:“芳儿也有了身子.” 见玄烨脱口而出呼唤皇后的闺名.荣兰神色一暗.只得微微颌首.“是啊.与臣妾只差了一个月的身子.臣妾想着既然皇后娘娘有了身子还能代替皇上操劳国事.臣妾虽然不若皇后娘娘有才.却也想侍奉皇上左右……” “荣常在还是在淡影楼好好休息吧.”僖贵人尖锐的声音在东暖阁响起.撇了一眼不安分的荣兰.极为不屑.若不是为了能见到皇上.她才不想借着她的名头.“皇上说了你的身子弱.好好养胎才是上策.皇后娘娘那边还用不着你來操心.” 玄烨无心搭理僖贵人尖锐的话语.只是自径想着.为何芳儿有了身子也不对自己说.六七个月的身子还在帮他料理国事.她如此瘦小的身子如何能承担.心中对芳儿的怜惜、愧疚、心疼更甚了. 僖贵人见玄烨无视于荣兰楚楚可怜的面容.心下更为得意.妩媚的看向玄烨.轻柔的叫唤了一声.随即便诉苦道:“皇上.皇后娘娘派遣臣妾的父兄去前线打仗.也不事先通知臣妾一声.这实在气人.更何况臣妾的父兄只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去前线就是让他们去送死.皇上.您能不能下旨让臣妾的父兄回來.也省的叫臣妾牵肠挂肚.一直惦记着.” 玄烨轻轻的看了她一眼.那凌厉的眼神却叫僖贵人的心一下子吊了起來.莫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可仔细一想.也沒说错啊.为人子女的担心的自己的父兄也有错么.镇了镇心神.她开口唤了一声.“皇上……” 玄烨冷冷看了她一眼.不带一丝情感的说着.“你的父兄跟随安王叔在前线作战.是为大清出力.佟妃的阿玛不也被皇后派遣到前方去了.怎不见佟妃來跟朕诉说.僖贵人.你不要当朕病着就好糊弄.凭你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敢说皇后的不是.朕瞧你是安份了几日又故态复萌了.” 僖贵人心下一颤.七上八下.本想着皇后连怀有龙胎的事情都不告诉皇上.便猜测他们之间定是出了矛盾才敢大着胆子诉说皇后的不是.不想这皇上还是偏帮着皇后娘娘.真实失策.掩去眸中的妒忌.扬起虚假的微笑.“臣妾哪敢说皇后娘娘不是.只是臣妾觉着娘娘对自己的叔叔索额图下生死令.很快就平定了京城乱党.她真令人敬佩.难怪佟妃姐姐说.皇后足智多谋.十个男人也比不上她.”笑着说出了几句令自己不悦的赞话. 玄烨闻言甚是惊讶.随即说道:“索额图是难得的人才.但是一向自视甚高.而且他从一开始就反对撤藩.朕不在朝中.除了皇后.也确实沒有人能差遣的动他.”恐怕这几天为了朝廷大事.芳儿费了不少心神吧.心疼的叹出一口气.淡淡的吩咐道:“老祖宗病着.这几日皇后又政务缠身.虽说后宫的事情还有淑贵妃打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子.若沒什么事情.你们都待在自己的宫里吧.” 僖贵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下. 荣兰盈盈妩媚的目光看向玄烨.似想惹起他的怜惜.无果之后才轻轻的应道.眼角瞥见搁置在一旁的汤药已经微凉.正欲执手端起.便瞧见殿门口站了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缓缓抬首.才知是皇后娘娘.那一身明黄色的朝服亮晃了她的眼睛.眼中有羡慕、嫉妒各等情绪.但最终还是缓缓起身福礼.“参见皇后娘娘.” 芳儿微微颌首.无暇搭理僖贵人是否守着规矩.见到玄烨略显精神的脸庞.那清澈的眸中才正真显露一丝笑意.但想起太和殿中听闻的消息.这舒心的笑意上又增添了一层伤痛.吩咐道:“本宫有事情要跟皇上商量.僖贵人.荣常在.你们回宫去吧.” 荣兰恋恋不舍的看了玄烨一眼.便和僖贵人一道退出了殿外. 玄烨见芳儿穿戴着正式的朝袍珠冠.可以感受到她身上背负的压力.在芳儿落座床榻边上之时.他握住芳儿的手.感叹的说道:“芳儿.这些日子多亏你了.” 芳儿淡淡的摇首.想起熊赐履上奏的坏消息.她实在不忍心在玄烨虚弱的身子上又增添一道伤痕.但她又不得不说.“皇上.熊赐履说裕亲王打了胜仗.歼灭了三藩的一支叛军.但广西将军孙延龄.也就是孔公主的丈夫阵亡之后.孔公主被吴三桂派人擒住了.” 玄烨刚要大喜若望却又听闻这么个消息.“孔姑姑不是和他们一个阵营里的吗.” 芳儿知道玄烨和孔四贞情同母子.明白她担忧孔四贞的安慰.“吴三桂此举是想利用孔姑姑为人质.借此要挟朝廷.臣妾已经命安王叔传密旨给耿聚忠.要他想方设法营救孔姑姑.必要时用吴应熊的儿子吴世霖作为交换.” 玄烨微微颌首.很是赞同芳儿的做法.他细细端详了芳儿一会儿.半响之后.抚上芳儿白皙瘦弱的脸庞.“芳儿.你瘦了很多.一定要好好休息.” 芳儿淡淡一笑.握住玄烨的手.安慰道:“我沒事儿.还挺得住.倒是皇上你也爱惜自的身子.朝中不能沒有你.” 玄烨淡淡的叹了一口气.也只有在芳儿的跟前.他才能尽情的展示自己的失败和懊悔.“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事.皇玛嬷说的不错.三藩造反.是**之过急、思虑不周才造成朝廷这么大的危机.” “三藩迟早要反.不过提早几年而已.皇上何必如此自责.” 玄烨沒有立刻言语.只是过了一会儿才看着芳儿说道.“我还要过两天才能上朝.这两天前朝的事情你就要多费心了.”看着婉约如水的芳儿.玄烨眼角显露笑意.赞道:“假以时日.以你的聪慧定能和老祖宗一样.成为大清不可或少的智囊.” “老祖宗是女中豪杰.臣妾怎么敢和老祖宗相提并论.皇上太过夸奖了.”芳儿淡淡笑着说道:“去前朝听政本就是形势所逼.祖宗早有训示.后宫不得干政.皇上莫不是忘了.” “皇后和别人怎么相同.你和我一样都是朝廷的主子.还是这未來小皇帝的额娘.”玄烨将手轻轻抚触再芳儿圆滚滚的肚子上.感受着孩子的动跃.面上却有一丝伤感.轻轻唤了一声芳儿的名儿.淡淡的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了身子.” 芳儿明白玄烨心中的介意.她也将手抚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这孩子很是安静.我一时间也沒注意到.若不是你突如其來的病倒.我慌了心神.也不会让太医给我诊脉开方子.” 见玄烨眸中出现暖意.芳儿便知道他不介怀了.如此也就放心了.不然他病着还忧心这档子事情.也不是什么好事.为了缓解玄的心情.芳儿转移了话題.缓缓的将今儿个朝廷上的事说出來.“皇上.佟国维佟大人带着您的铠甲去前线以后.士气大振.安亲王和裕亲王收复了不少失地.臣妾已经下旨犒赏前方将士.只是这次能收复失地绿营汉军也功不可沒.” 玄烨点点头.他明白芳儿话里的意思.他一直也知道汉军骁勇善战.但一直以來八旗兵将地位高于汉军是惯例……或许这也该是打破成规的时候了.玄烨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坚定.道:“皇后.传朕的旨意.从即日起.绿营汉军粮饷和八旗满军同等.凡汉军立功者.和满军一样受封赏.” 芳儿微微一笑.颌首领旨.道:“满汉本來就唇齿相依.您的恩旨一定会让天下汉人人心思顺.三藩的叛乱迟早会平定.” 芳儿那充满明媚自信的笑意让玄烨的神情为之一振.三藩一定会平定. 第二百七十六章 静养 [.超多好看小说][](.好看的小说)i^i^ 几天以后.玄烨一觉醒來便觉着神清气爽.便传梁九功进殿服侍自己梳洗更衣.换上朝服袍冠.前往慈宁宫看望太皇太后.此值正好苏麻喇姑服侍太皇太后喝药.见玄烨步入殿内.异常欣喜.“皇上來了.太皇太后.皇上的身子康复了.” 太皇太后精神一震.推开苏麻喇姑奉上的汤药.苏麻喇姑见状也不勉强.淡淡一笑端着药碗退居一旁.太皇太后坐了起來.将玄烨召唤到跟前.“快來.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玄烨不发一语.走到太皇太后的床榻前屈膝跪下.太皇太后抚摸上玄烨消瘦的脸庞.“玄烨.哀家的好孙子.你瘦了……” 玄烨郑重的给太皇太后磕头.动情的说道:“孙儿來向老祖宗认罪.此次三藩作乱.为祸天下.确是孙儿轻敌所致.要不是孙儿考虑不周.一意孤行.朝廷也不会面临这么大的危机.” 太皇太后命苏麻喇姑扶起玄烨.对于玄烨自身勇于认错的举止很是欣慰.经此一役.她的玄烨可谓真正的长大了.她叹了一口气.说道:“玄烨.不能怪你.这是老天爷要给你的一个考验.要是连这点小事都挺不过去.那你还怎么担当治理天下的重任.那吴三桂两背其主.分明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奸诈小人.你是大清的天子.朝阳的旭日.你不会输给他.” 太皇太后的鼓励使得玄烨心情激越.他站起身來.“皇玛嬷.朕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一定和吴三桂奋战到底.” 太皇太后赞许的点头微笑.拉过玄烨的手.让他在榻边坐下.“这些日子苦了皇后.有了身子还帮你执掌朝政.你现在康复.也该让她好好休息休息了.” 提及芳儿.玄烨的面上总是闪现一抹柔情.他微微颌首.“老祖宗放心.孙儿不会让芳儿再辛苦了.” 坤宁宫的院子里.芳儿命人在暖暖的太阳底下摆上一张软塌.玄烨的身子已经康复.朝廷的事情再也不用她一届小女子去执掌.现下的她就在这里好好的养胎.为皇上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孩子. 想起早亡的承祜.芳儿的心里添了一抹悲伤.她轻轻抚着肚子.心里喃喃说道:承祜.你在天上一定要保佑额娘健健康康的生下孩子……承祜.额娘好想你……无言的坠落一滴泪.芳儿轻轻拭去.不叫人发觉. 茗烟奉上一杯梅子茶.闻到那酸甜的味儿.芳儿微微一笑.茗烟这丫头越來约有清月的样子.事事周到.念及清月.也不知道她和尔泰在外一切可好.执手端起茶杯.稍稍呡下一口.便听闻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还是皇后娘娘舒心自在.茗烟.也给本宫一杯茶.但不要梅子.本宫可不喜欢酸味.” 抬眸望去见是东珠姐姐.芳儿抿嘴一笑.命小李子摆下一张木椅在侧.又着东珠坐下.“姐姐怎么有空前來.” “來跟你说些事.”东珠淡淡的说着.见茗烟已经伶俐的奉上茶点.便执手呷了几口润喉.按道理说.皇上身子康健.重新处理朝政.那她手上这管理六宫事宜的责任便该交还芳儿了.可皇上体恤芳儿.说是她有孕在身又临盆在即不便操劳.因此后宫的事情就一直由她打理.可有些事儿她还是告诉芳儿比较好. “荣常在生下一个死胎.你知道么.” 芳儿闻言甚是惊讶.“死胎.怎么会.”虽然知道荣兰因为生下荣宪之后.身子一直不见好.太医也说她此番怀胎要多加小心.可怎么样也不会生下一个死胎.“那现下她怎么样了.” “我倒是去淡影楼看望过她几次.面色苍白.模样甚是楚楚可怜.不像是作假.”东珠有些冷清的说着.“不过我也有几分猜测.她怕是早就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保不住.迟迟不说.则是为了皇上的恩宠.但是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虽然皇上去看过一次.也安慰过她.但此后只叫人送來一些补品让她养身子.其余的便也沒什么说了.可惜了那是个男孩……” 芳儿静静的听着.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沒人告诉我.” “也就几天以前的事情.至于沒人告诉你.只怕是皇上为了不让你烦心才吩咐不说的.再者太医说你自怀孕以來.神气大伤.需要好好静养.若不是我想着这事该让你知道.不然也不会多嘴一说了.” 芳儿明白东珠告诉她是为了日后荣兰说起此事.她好有个应付.不然懵懵懂懂也省的引人來说他凉薄.“到底是皇上的孩子.他的身后事还要姐姐费心才是.” 东珠微微颌首.“这是自然.只是我觉着这后宫的事情总压在我一个人的身上也不公平.便将此事交给阮雪打理了.好在皇上赐下长华一名.到时候也就省了不少麻烦.” 芳儿心不在焉的应和着东珠说话.心里总是想着东珠方才说她神气大伤.需要静养的话.这隐隐的她感到莫名的害怕.为了将自己的思绪散去.芳儿挑开了话语.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坤宁宫待着.也不知道前朝怎么样了.姐姐可否同我说说.” 东珠微微一笑.指着宫门口.“何必问我.最熟悉朝政的人不是來了.你问他便是.” 玄烨穿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头顶着皇冠.想來是刚下朝.还沒來得及去东暖阁换身衣裳便來坤宁宫了. 芳儿艰难的起身.想要和东珠一道行礼问安.却见玄烨一个迅速按制住了自己的身子.略有怪嗔的说道:“是不说了不必行礼问安.若是伤了身子怎么办.” 东珠也不见挂玄烨对芳儿的体贴.“既然皇上來陪着娘娘.那臣妾就告退了.”说罢便领着白鹫等宫婢一道离开了坤宁宫. 玄烨在东珠原本的位子上坐下.芳儿见他眼角含笑.便问道:“皇上如此高兴.可是前线有什么好消息.” 玄烨微微颌首.“图海将军的战报上说.西北叛军拒绝投降.但其首领已被擒.朕传令下去.犒赏图海大军.并将战报公布天下.” 芳儿喜道:“老将出马.果然不凡.” 玄烨笑看着芳儿.调笑的问道:“你怎么不问问你叔叔索额图怎么样了.” 芳儿淡淡一笑.并不在意.“皇上也说了.索额图是臣妾的叔叔.那臣妾怎么好意思问.况且……”她狡黠的笑了笑.“况且依照皇上的圣明.若叔叔立了功.则是少不了奖励.若是犯了错.也少不了惩罚.臣妾又何必多此一问.让自己心烦.” 玄烨微微一笑.点触了下芳儿的鼻尖.然后命梁九功将东西奉上. 芳儿见眼前的呈现的一道圣旨.疑惑的目光看向玄烨.见他鼓励自己打开.将信将疑的自梁九功手中接过圣旨.然后展开.展现在眼前一个个触动芳儿心扉的字.令她惊愕的抬眸.“赏图海三眼花翎.赐穿黄马褂.臣妾知道是因为西北大捷.赏叔叔双眼花翎.则是因为他平定杨起隆乱党有功.可为何还要赏赐阿玛世袭的爵位.” “朕知道你心里一直渴望噶布拉的父爱.可惜他一直让你失望.因此你也从不向朕要求晋封他的爵位.可是芳儿.朕不想你的身上背负不孝的罪名……” “阿玛对朝廷无功无德.皇上怎么能加封他的爵位.”芳儿急切的打断玄烨的话语.在他惊愕的眸子里.芳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握住玄烨的手.请求道:“皇上.臣妾求您不要加封阿玛的爵位.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玄烨沉吟了良久才吐出一个“好”字.“但是芳儿.等你腹中的孩子落地.这加封噶布拉的圣旨便会传到索府.届时你可不能阻拦了.” 芳儿闻言只是点点头.她不欲在此事上跟玄烨纠缠.便转了一个话題.“对了.孔姑姑如何.聚忠有把她救出來吗.” 玄烨悲伤的摇首.“孔姑姑为了不让朕和朝廷因为她受到吴三桂的牵制.毅然牺牲自己.挥剑自尽.聚忠和柔嘉也因此被耿精忠囚禁起來.既然吴三桂害死了孔姑姑.那朕也沒必要留着吴世霖了.朕已经下令将吴三桂之孙吴世霖凌迟处死.以泄心头之恨.” “那老祖宗……” “佟妃已经去陪着了.皇额娘也在.由她们陪着皇玛嬷说话.相信皇玛嬷会好过一点.你有着身子.不要太过悲伤.朕绝不会让吴三桂好受.”玄烨暗暗的发誓. 芳儿轻轻“嗯”了一声.她执起身子投入玄烨的怀抱.寻求着安慰和温暖.老祖宗真的会好过么.她这一生为了大清.已经送走了多少黑发人.如今失去的是她视若己出的孔四贞.这伤心难过也非两三日能化解的.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芳儿静静贪享着和玄烨独处的时光…… 第二百七十七章 芳逝(一) 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乌云凶势重重的布满了天空,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雷声在正北方响起,将平静的天空划出无数道光痕,然后慢慢褪去又划现,直到把天空划得四分五裂。天黑的似乎想将微弱的光明吞噬干净,远方一小块白云闪着点点光芒,好像正蓄势待发,欲要一飞冲天。 太皇太后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站在慈宁宫的屋檐底下,身侧站着皇太后,抬首看望这天空,说道:“这天真奇怪,前一刻还好端端,现在马上就这副模样了。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但愿别出什么事才好。” 皇太后也抬首看了一眼天际,淡淡的说着:“皇额娘,宫里的人都福大命大,哪里会有什么祸事。就算有,说的也是吴三桂那个乱臣贼子。” 太皇太后想想也是,现在朝廷节节胜利,三藩节节败退,而图海大军正要胜利班师回朝,而后宫虽然伤心于荣常在生下一个死胎,但皇后和布答应腹中尚有子嗣,一时间也有安慰。但愿老天爷听从她的意愿,芳儿能顺利诞下一名阿哥,那大清江山后继有人,才真真是喜事。 正欲转身回殿,宫门外响起一阵急切的跑步声,嘴上不停的喊着:“太皇太后不好了,太皇太后不好了……” 皇太后斥责道:“放肆,竟敢诅咒太皇太后,来人。[]”见太皇太后抬首制止了自己,皇太后困惑了喊了一声,“皇额娘?” 太皇太后认出高喊的小太监是坤宁宫的人,着他上前回话,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小李子重重的磕了下头,抬首看向太皇太后,这个后宫中分位最高的女子。“皇后娘娘动了胎气,现下正要分娩,贵妃娘娘不敢擅自做主,命奴才前来请太皇太后去坤宁宫坐镇。” “好端端的怎么会动了胎气?你们底下的人是怎么伺候的?” “回太皇太后的话,是僖贵人在娘娘今日散步的道上洒了茶油,娘娘正和宫女说今年的茶花开得好,就,就摔了,这才动了胎气,还请太皇太后恕罪。”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好一个僖贵人,脑子竟然动到芳儿的身上来了,如此胆大妄为,莫不是当她死了不成?“太后,僖贵人就交给你发落,务必给哀家一个满意的交代。苏麻,命人立马备下轿撵,哀家要去坤宁宫。” “是。”苏麻喇姑立即应下,回身离开太皇太后的身侧,吩咐人备下轿撵。 乌黑的天空下,金碧辉煌的紫荆城中无数的宫婢太监都慌乱的进进出出,围绕着坤宁宫忙得不可开交,而所有的太医也宣进宫来,守在坤宁宫寝殿的门口,等待皇后诞下龙子。 寝殿里的重重薄纱无节奏的来回飘荡着,隐约可以看到一张宽敞的大床上,躺着一位绝美的女子,一双清澈的眸子黯然无神,饱满的朱唇干涸欲裂,原本白嫩的容颜更加苍白,三千青丝散落在红色龙凤枕上,额上发丝凌乱地贴在娇嫩的肌肤上,她全身香汗淋漓,浸湿了被褥衣物,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但也遮盖不住她全身散发出来的脱俗高贵气质。 “娘娘,您要挺住啊。”乌苏嬷嬷拨开贴在芳儿额际的发丝,她已经在地上走了好几个时辰,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紧紧的握上芳儿纤细的素手,看着床上气弱的皇后,心里颇不是滋味。 “乌苏嬷嬷,本宫快不行了,你让太医一定要救本宫的孩子。”芳儿气息微弱,断断续续地说着,她可以感受到自己此刻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稳婆已经告诉她,她腹中的是个男孩,既然如此,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后继有人,她就必须放弃自己。更何况这是她与玄烨的孩子,是她们感情的鉴证,她绝对不允许这个孩子有事,她愿意用她的生命换取孩子的平安,死而无怨。 “不,娘娘,您不会有事,有皇上的天威护着,您和小阿哥都不会有事。”乌苏嬷嬷闻言急切的劝说者。 腹中又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让芳儿撕心裂肺,她喘出一声“额娘。”呛了一口气,“嬷嬷,你去告诉老祖宗,芳儿不会辜负她的期望,请老祖宗一定要保护我的孩子……” 乌苏嬷嬷含着泪将锦帕放到皇后的嘴里,怕她一不小心就咬伤了舌头。 “啊。好疼。”芳儿用仅存的一丝力气呢喃着,黛眉紧紧蹙着,额上出现深深的八字纹,她痛苦的咬住锦帕,将仅有的力量消耗殆尽。 乌苏嬷嬷看着,痛苦的流下泪,转身掩面而泣,她吩咐茗烟在此看着芳儿,自己则去慈宁宫报告太皇太后,芳儿的言语。 太皇太后携着苏麻喇姑步入坤宁宫,为首的总管太医见到她便立马俯身行礼,汇报皇后的情况,“参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皇后娘娘难产,已经二个时辰了,还不见吉祥,不到万不得已时,皇后和小阿哥。” 太皇太后用犀利的目光看着一群无用的太医,大声道:“这还用问,两个都得给哀家保住,不然要你们的脑袋何用。” 乌苏嬷嬷步出寝殿,福身行礼,忍着伤痛说道:“启禀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说请太医万不得已时,保住小阿哥,毕竟皇上的大业要紧。” 太皇太后闻言,眸中露出伤痛,生死边缘,还能记挂着玄烨的千秋基业,这样情深的女子除了芳儿还有谁能做到?闭着眼睛,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呢喃着“佛祖佑我大清,顾念他们母子……”一会儿之后便又缓缓睁开了眼睛,对着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说道:“皇上呢?去东暖阁请皇上起驾坤宁宫吧。”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芳儿撕心裂肺的叫喊逐渐掩去,伴随着一阵婴儿的哭啼声,一群宫女从殿内跑出来,纷纷跪倒在太皇太后的跟前,报喜:“太皇太后大吉,皇后娘娘生下一个小阿哥。” 太皇太后长吁一口气,“这是我大清朝的福分,祖宗保佑……”还未来得及开口问芳儿的情况,便见一个稳婆满手是血,惊慌的跑了出来,嘴里大声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出红了,出大红了。” 刚刚缓和的气愤又再次被打破,太医和宫婢们又再次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芳逝(二) i^i^ 乾清宫里.熊赐履和索额图正汇报图海大军胜利班师回朝的消息.所有人不禁为之一振. 玄烨面露喜色的说道:“通知图海.他班师之日.朕将亲往德胜门外迎接他.” 众人正商议着如何处理三藩叛乱之事.梁九功不顾礼仪的闯了进來.虽然瞧见了玄烨略微蹙眉的神情.但他也并不在意.惶惶的说道:“皇.皇上.皇后娘娘生了一个小阿哥……”听到喜讯.玄烨大喜若望.正要开口询问芳儿的情形.可梁九功的下一句话便让他心神大乱.“皇上.太皇太后请您赶快移驾坤宁宫.皇后娘娘她.她不好了……” “你胡说什么.”玄烨一反常态.沒有沉得住气. 梁九功惶恐的说道:“奴才不敢欺瞒主子.皇后娘娘是难产.好不容易生下阿哥.她自己却失血过多.太医们都沒折了.” 玄烨心里一沉.勉强撑住.丢下一屋子的大臣.快步跑向坤宁宫. 熊赐履看了一眼沉默不言.却难掩伤痛的索额图.只得拍拍他的肩旁.“索大人.请节哀……” 索额图无言的颌首.这就是芳儿执意要进宫所付出的代价么.阿玛.您若早就知道芳儿会红颜早亡.只怕任芳儿如何哀求.也不会同意的吧.但……罢了.他索额图发下的誓言不会收回.自此他会尽力让芳儿的孩子成为世间第一人. 一路上.梁九功不断向康熙禀报坤宁宫的情形.“太医说.皇后前些日子临朝听政.劳心劳力.伤及胎气.加上孩子头脚倒置” 玄烨忧心不已.一颗心几乎悬在了嗓子眼.只顾往前跑.步入坤宁宫.所见之处均是一片哀伤.太监宫婢跪了一地.玄烨沉重的脚步踏入宫门.见着太皇太后红着眼睛在炕上坐着.怀中抱着一个弱小的婴儿.那是他的孩子.芳儿用命换來的孩子么.但此次他却提不起一点兴致去抱他.甚至有点恨他.若不是因为他.芳儿也不会…… “皇上.小阿哥是倒生的.娘娘产后又见了大红.恐怕……” “废物.一群废物.”玄烨提起脚狠狠地踹在一旁跪着的太医身上.“治不好皇后.朕留你们何用” 太皇太后知道玄烨此刻的心情.他满腔的悲伤需要一个发泄口.但是太医又何其无辜.芳儿的事情谁也不想……挥手命人拉开玄烨.她哀痛的开口:“你就不进去见芳儿最后一面么.”赫舍里芳儿.是她一手培养的皇后.也是她最喜爱的孙媳妇.如今就要沒了.她这颗心实在难忍伤痛.究竟她这个白发人还要送走多少黑发人.老天爷才甘休. 玄烨艰难的走进那间充斥着血腥味道的寝殿.心疼的望着榻上的芳儿.因失血过多.此刻的她脸上泛着青白的颜色.伸手抚上她的脸庞.玄烨轻轻的说着:“芳儿.你好吗.” 听到声音.芳儿勉强睁开眼睛.看到是玄烨.已经死寂的眼神里燃起一丝火焰.那是她此生最爱.可是再也不能伴着他了.所幸还有孩子.芳儿淡淡的笑道:“玄烨.我生下了你的孩子.我好开心.你瞧.又是个男孩……” 玄烨见她双目无神.又见满床的血红.知道太医所言非虚.他的心好疼.被撕开扯裂一样的疼.他悲哀的叫了一声.“芳儿……” “烨.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玄烨微微颌首.咽哽的说道:“我早就想好了.男孩就叫保成.女孩……”芳儿苍白的面容让他潸然泪下.泣不成声.难道他真的就要失望芳儿了吗.老天爷.他爱新觉罗玄烨是大清的天子.求求您用他的寿命换回芳儿的命.让芳儿再伴他几年吧. “这名字真好.将來一定是个好孩子.”芳儿的气息越來越弱. “朕要立咱们的孩子为皇太子.将來把皇位传给他.” 芳儿的面上显出惊喜的神色.但很快被悲哀和愁容掩去.“可惜.我看不到那一天了……”她依恋的看着身侧的丈夫.眼角一线泪痕划过.她很想念初遇他的情形.此生能成为玄烨的妻子.为他生下孩子.她赫舍里芳儿无怨无悔.來世.她还要爱上他.成为他的妻子.他的皇后.玄烨.她多么希望你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艾烨…… 玄烨抱起芳儿柔弱的身子.哭喊着:“不.芳儿.我不让你走.求求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能失去你.我真的不能失去你……”芳儿的身子逐渐变冷.玄烨无力的哭喊也无法挽回她的温度. 芳儿的嘴角浮现一丝丝笑意.在她深爱的人耳边轻声细语道:“我去之后.只许您伤心一点点.一点点……否则.我去了也不安心.”她拼尽最后的一点力气.气若游丝.“艾烨.好好照顾孩子.万不可……不可如先帝一般……”话沒说完.她的手便已经放下.呼吸也消失了.但是能死在心爱之人的怀中.芳儿的嘴角是扬着笑意的.那么温婉.那么美丽.却也让人感到那么悲伤. “不芳儿”玄烨感觉到芳儿的离去.悲痛的五内俱焚.撕心裂肺的呼喊着爱妻的名字.可是已经沒有用了.她再也听不到.再也看不到.她已经去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大行皇后年仅二十二岁就归天.举朝震惊.而皇帝因此缀朝五日.更让朝臣们忧心不已.经历过顺治十八年的人们都还记得.端敬皇后的去世.让先帝顺治看破红尘.消极遁世.如今.又一位贤后薨世.皇帝的伤心有目共睹.历史似乎在又在重演. 坤宁宫里.大行皇后的梓宫停放在正殿. 玄烨独自坐在寝殿里.沒有人敢去打扰他.更沒人敢去劝.经历丧妻之痛.玄烨身心疲惫.困顿的卧在软榻上.上头残留着芳儿最后的气息.其实这坤宁宫上下都残留着芳儿的影子.玄烨感受到她并未离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身边. 起身走到坤宁宫正殿芳儿的梓宫旁.想起她临终前的话.扶棺半晌.道:“芳儿.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咱们的儿子.将來把他培养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赫舍里皇后的去世.带走了少年皇帝无尽的哀思.也带走了他心底最纯真的少年情爱…… 第二百七十九章 后记 i^%&*"; 康熙十三年五月初八日.康熙帝谕礼部曰:皇后赫舍里氏.作配朕躬.已经十载.上事太皇太后皇太后.克尽诚孝;佐朕内治.尤极敬勤;节俭居身.宽仁逮下;宫闱式化.淑德彰闻.兹于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日崩逝.惓怀懿范.痛悼弥深.宜有称谥.以垂永久.著内阁翰林院会同拟奏.应行典礼.尔部详察以闻. 康熙十三年六月二十七日.“上素服御太和门.遣和硕康亲王杰书、和硕庄亲王博果铎同赍册宝.诣巩华城.册谥大行皇后. 册文曰:朕惟王化肇于闺门.洵藉内庭之助.阴教成于宫壸.尤资后德之贤.故皇英嫔而帝道兴.任姒归而王图永.缅稽淑行.载籍攸存.惟翚服之有光.斯彤管其纪盛.聿彰令闻.爰著徽称.皇后赫舍里氏.毓自名门.躬全懿范.作朕元配. 正位中宫.慈惠本乎性成.柔嘉维则.温恭笃于天赋.礼度攸娴.主雅化于闺闱.表芳型于海宇.勤两宫之孝养.婉以承颜.遇九御以宽和.恩能逮下.苹蘩时饬.克佐精诚.浣濯常衣.允昭节俭.箴规之益.赞宵旰而弥勤.贞顺之风.御家邦而式化.方期永绥福履.讵意顿隔音容.月掩椒涂.鉴亡兰殿.朕心伤悼.率土悲哀.怀哲思贤.惓徽音于靡尽.扬休宣誉.垂鸿号于无疆.彝典式遵.崇褒用锡.特以册宝.谥曰仁孝皇后.于戏.圣善弘宣.奕世颂祎褕之盛.母仪备美.千秋耀琬琰之辉.灵其有知.膺兹光宠. 六月二十八日.以册谥仁孝皇后.颁诏天下.诏曰: 国家化理.肇起宫闱.阴教敷宣.实资壸德.自古贤后.咸有徽称.昭垂奕世.诚历代之钜典也.皇后赫舍里氏.温惠性成.柔嘉天亶.发祥世胄.正位中宫.佐朕奉事太皇太后、皇太后.克诚克孝;统理内治.维敬维勤;节俭居身.宽仁逮下;徽音茂著.懿范彰闻.兹于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日崩逝.惓淑仪之备美.宜显号以褒扬.爰敕所司.详稽典礼.祗告太庙.本年六月二十七日.册谥为仁孝皇后礼成.于戏.翟祎在御.难忘十载之芳型;琬琰增辉.永播千秋之令誉.颁示天下.咸使闻知. 第二百八十章 番外之卢淑 与《芳华绝世:轻舞美人殇》相关的推荐阅读:-------------------------------------------------------------------------------------------------------------------------------------------------------------------------------- 以下是《芳华绝世:轻舞美人殇》(芳华绝世:轻舞美人殇第二百八十章番外之卢淑)正文,敬请欣赏! 雪花落于掌心,转眼融成水滴。看着微湿的纤手,卢淑的嘴角扬着一抹浅浅的微笑,那么安静,那么温婉,这模样还是那般清丽,只是这性子却觉着差了十万八千里。 身后来了一只手,将敞开的窗户合上。卢淑稍一侧身便见着了品蓝那一张微怒的脸,轻轻笑出了声,抬首抚触了一把品蓝白皙的脸庞,“好好一张脸被你弄成老头子一般,让人看了倒胃口,品蓝,你不是想害我没食欲吧?” 品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拉扯着卢淑在软塌上躺着,又为她细心的盖上了毯子,“福晋,外头下雪,天寒地冻,你就算不顾自己的身子,难道也不顾及肚子里的孩子么?大人若是知道了肯定又要骂我了。” “又?”卢淑面显着疑惑,“他骂过你?”见品蓝不住的点头,她心里有点嘲讽,他会关心自己,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儿。现下三藩叛乱已经到了最后关头,纳兰容若才没那个闲情来管着自己。“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几个月前,你身子受寒,大人知道便责怪我没有好好照顾你。若不是看在皇后……不,是大行皇后的份上,大人只怕早打我板子了。” 提及大行皇后,卢淑的面上也显露了悲伤,那个清婉如水的女子,就这么红颜早逝了。赫舍里芳儿,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当初她在宫里知道自己有了身子,未免纳兰府里的人照顾不周,便求着太皇太后,将慈宁宫里懂药膳的品蓝赐给了她做丫鬟,现下她的身子骨能健健康康,旧毒不再发作,品蓝当居首功。 “皇后娘娘是个好人……”卢淑感概的说道,“宫里有什么事情发生么?二阿哥怎么样了?”芳儿拼死产下的孩子,也是个可怜人。 “这我倒没留心过,只是听大人偶尔提及,说是皇上已经下旨将二阿哥册封为皇太子,并将他留在乾清宫亲自抚养,而朝廷上几次三番提出册立新皇后,都被皇上一顿臭骂。” 芳儿的孩子定是遗传了她的聪慧,皇太子将来一定是个英明的君主。“皇上和皇后夫妻情深,皇后去世不久,那些个老顽固就要皇上册立新后,皇上没将他们杀了已经很好了。”忆起品蓝方才说纳兰容若提及,他跟谁提及,不由得心下疑惑,开口问道:“朝廷的事情,你听大人跟谁说起?” 品蓝闻言不敢看向卢淑,生怕她气着。卢淑见此,心里也有了几分底,试着问道:“是不是沈姑娘?” 品蓝迟迟才“嗯”了一声,随即一脸不屑,“那个沈姑娘真真忘恩负义,早知道她现在会跟大人纠缠不休,福晋您当初就不该把她救回府里,现在引狼入室,后悔都来不及了。” 沈宛……那个颇具才情的姑娘,跟纳兰容若到有几分相似,加上彼此的性情也不差,能谈得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医者父母心,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况且沈姑娘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你别见着就不给人好颜色。若传了出去,对纳兰府的名声不好。” 品蓝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下,但是嘟着的小嘴却泄露了她真实想法,瞧着她那孩子脾气的脸,卢淑无奈的笑着。 肚子里传来动作,不禁使得卢淑蹙眉了一下,她轻柔的抚着肚子,面上尽是一个身为母亲的慈爱。摊开手掌,上头的梅花心已经不见,但卢淑心里清楚这也只是暂时隐去。一旦她诞下孩子,梅花心依旧会浮现,届时就算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解不了…… 下雪天……额娘说过她也是生在下雪天,生在白雪红梅处。可她一生下来便带有梅花心,带有毒素。是阿玛的姬妾对怀有身孕的额娘下毒,只是没想到她会代替额娘吸收了毒性。 额娘曾抱着她大哭,说若能以她的命换回自己的长寿,她宁愿去死。或许也正因为如此,额娘的心疼,阿玛的愧疚早就了她幸福的幼年,也或许因为阿玛额娘的爱女之心,使得上苍垂怜,一位世外高人抑住了她的梅花心,只求她不要动情…… 世间的事情永远无法预算,不管卢淑心里再怎么抗拒情感,纳兰容若还是闯进了她的心,引发了梅花心。 品蓝握住她的手,迎上她的目光,品蓝鼓励似的说道:“福晋,一切会好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卢淑担忧的说道:“我倒不是担心我自己,我只是担心,将来哪一天我去了,容若会不会疼惜这个孩子?” 品蓝还未来得及开口安慰,便听到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这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疼惜?只是,淑儿,你要去哪里?” 品蓝起身给纳兰容若腾地,让他坐在了卢淑软塌的边上,暗中给了卢淑一个肯定的眼色,示意她把实情全部告诉纳兰容若,省的自己一直忧思。 卢淑明白品蓝的意思,淡淡一笑,命她去沏杯热水给纳兰容若,待她合上门,才开口说道:“也没打算去哪里,只是想起小时候立下宏愿,想一览大清的风采,如今有了孩子,只怕实现不了了。” “原来是这事。”纳兰容若舒心的说道,他温柔的握住卢淑的手,体贴的说道:“待你诞下孩子,咱们一家三口一起去游览大清的风采。” 卢淑明白纳兰描述的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只是永远不可能在她的身上实现罢了。微微一笑,眸中有了一丝伤感。到底她还是没有勇气告诉他,自己中毒的事情。 “容若,我一直没有问你,为什么你会答应让沈姑娘一直住在府里?是不是因为她眉宇间像极了贵妃娘娘,所以你对她产生了想法?若是如此,你大可告诉我,我会去跟沈姑娘说,让她委屈入府为妾……” “你在说什么?”纳兰容若闻言,心下不悦,大声喝道,见卢淑一脸惶恐的模样,他心知自己的口吻重了些,“淑儿,我跟贵妃娘娘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你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我疼的、爱的人都是你,沈姑娘只是一个可怜人罢了,再加上她的诗词才华我很是欣赏,但仅此而已。你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而沈姑娘只是一个知己罢了。你若不喜欢她在府里面,我打发她走便是了。” 或许眼前的人对沈宛没有意思,可沈宛看向纳兰容若的眼神,她在一旁可是看的真真。想想也是,纳兰容若一个风雅俊朗、温润如玉的男子,怎么会没有人倾心呢?当初自己不也是一眼就陷下去了吗? 卢淑还记得,她回府跟阿玛提及要嫁给纳兰容若时,额娘可是生了好大的气,可最终还是拗不过她,让阿玛厚着脸皮去了纳兰府邸说亲。额娘的火,发的很有道理,归根究底,她也只是一个心疼孩子的母亲罢了。 “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何必那么大的火气?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么,开玩笑的话你也当真了?”卢淑佯装怪嗔的说道。 纳兰容若宠溺的看了她一眼,对于卢淑的精灵古怪他历来是无能为力的。只是看着她,他总能感觉到卢淑一些莫名的变化,却又说不出来。仿佛卢淑已经没了初见时的洒脱,有时候他还能看见卢淑在不禁意间露出伤感的神色,问起,她却说自己眼花。真真假假,他已经看不透卢淑了,但只要她是自己的妻子,那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 “容若,对于贵妃娘娘,你真的已经没想法了吗?”卢淑从不主动提及纳兰容若对东珠的感情,因为那是藏在他们心里的秘密。今天会有此一问,只怕是因为下雪的缘故吧,触景伤情,总让她有些感概。瞅见纳兰容若淡笑着摇首,卢淑有丝不信,“你当初那么喜欢她,如今怎么可能说不爱了呢?” 纳兰容若回想了下,片刻之后说道:“我不能否认我曾经爱过东珠,但是曾经沧海难为水,过去的事情始终是过去了,而且我也想开了,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东珠喜欢那个人,我也无能为力。人是要往前看,要过的日子在未来,我若是为了以前的事情伤害了现在陪在我身边的人,岂不是太笨?那可不是我纳兰容若的作风。” 卢淑浅笑着任由纳兰容若把自己搂入怀中。躺在温暖的胸膛上,她很庆幸自己能得到他的爱。因为纳兰容若对东珠的感情,她虽然曾经受过伤,但现在已经苦尽甘来。现在的她拥有一个爱自己的丈夫,一个属于他们两个的孩子,卢淑已经很满足了。可既然已经满足了,为何她的心还是那么悲伤…… 低首看着怀中的卢淑,纳兰容若的心里满满洋溢着幸福。感激卢淑的深情不候,痛恨自己的有眼无珠曾让她受伤,却也无比庆幸此刻自己能拥有了她。未来的日子有卢淑伴着自己,他一定不会寂寞。 钮祜禄东珠……淑贵妃娘娘……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卢淑的指尖划过,感受到纳兰容若的心跳,她知道这个她深爱着也深爱着她的男人此刻在想什么,她的心里是满溢的甜又夹杂着一点点的酸。“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不许说‘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这样的话。” 纳兰将怀里的女子拥紧了,轻柔的叹气:“淑儿……”纳兰抬手轻柔地将一绺散发替卢淑顺到耳后,“你呢?” “是我先问你的。若是你答不出可怎么好?”她希望这个孩子能在你的心里慢慢长大……卢淑压下心头那点微酸,笑道,“还是说,男孩女孩的名字你都想好了?” “这个……”之前倒是想过,只是突然之间要怎么说? “我倒有个主意,”卢淑的脸上带了笑,“孩子的名字你来取,乳名则由沈姑娘来取,如何?你这是什么样子?刚才可是你说欣赏人家沈姑娘的才情的,现在怎么不愿意了?” 情之一字,皆有何来?对上这个女子,真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纳兰扶额而笑:“就依你。” 卢淑展颜而笑:“那这事你就不能再管了,这几日我就请沈姑娘过来。”过来说清楚…… “随你喜欢的就好,只是别太累着了。” “嗯。”卢淑轻轻闭上眼睛,在柔和的黑暗中听着那平稳的心跳声,数年前看过的那段戏文突然在脑中回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纳兰,我私心一片,为了孩子也为了你,情深不寿四字倒是应了我如今的情形,只是卢淑不悔,若真有来生,卢淑还会找到你。 纳兰容若轻轻抚着怀中女子的秀发,感觉她的呼吸渐渐平稳绵长,便展了身旁的锦被替两人搭在身上……推荐阅读:-----------------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