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封神垂钓诸君》
第一章 三花玉露丹
三年前,玉鼎真人与同门一起在玉虚宫听师授课,元始天尊问他们各自最擅长什么。
当时十二位上仙思索之后,纷纷将自个儿最拿手的本领说了出来,有言擅推衍者,有言善五行道法者,亦有言擅长炼丹、炼器、功法修行者。
轮到玉鼎真人时,他不过迟疑了会儿,说自己最近对攻伐之法颇有心得,结果就引来了诸多调笑,其中以最擅长攻伐之道的广成子最甚。
玉鼎真人无言以对,论攻伐,他在广成子面前还真不够格。
于是他就改口,讲自己炼丹方面也还算可以。
不料话音刚落,玉虚宫里笑声更甚,原因无他,盖因惧留孙的炼丹技艺乃是十二金仙中最优异者。
玉鼎真人面子有些挂不住,他虽然可以说是博闻多识,几乎所有的道家之术都有钻研,但放在拥有各自绝活的师兄弟身上,他还真只能说是平平无奇。
虽然会的多,懂得多,但都不算精通啊!
当时玉虚宫内不仅有十二金仙,还有云中子、南极仙翁、燃灯道人以及诸多玉虚宫门人在宫内听讲,若他玉鼎此时不支棱起来,恐怕今日过后,他在十二上仙里的威望就要反超黄龙真人,位列倒数第一了。
“你们莫笑,贫道最近正在研究三花玉露丹,此丹乃是以我等修行之道为鉴,专为我等金仙炼制,若此丹炼出,你们又如何说?”
不管怎么说,先转移话题总没错!
至于所谓的三花玉露丹,玉鼎真人也确实研究过,比如这个听起来就很有派头的丹名,其实就是他刚刚急中生智,这才凭空杜撰出来的!
以太乙金仙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境相起的名字,能不唬人嘛!
不过令玉鼎真人没想到的是,元始天尊与其它十一位师兄弟包括云中子他们都对所谓的“三花玉露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想让他详细说说。
无中生有的东西,让他怎么解释?
玉鼎只能含糊其辞,说是等听完课,炼完丹之后,才能有更详细的炼丹心得分享给大家。
为此,听讲结束后,元始天尊还私下特意令白鹤童子送了玉鼎真人一个小药篮,篮内有诸多灵药,可供他研究。
这可真是装大尾巴狼把自己装到了风口浪尖上,要是回去不捣鼓出个一二三来,怕是下次来玉虚宫就不用带脸了。
回想起当时的景况,正炼丹的玉鼎真人不由摇头嗟叹。
他还是脸皮太薄,要是当时他能像云中子一般,淡淡一笑,对着掌教师尊来一句:‘无有擅长,还需随师左右,勤思奋学’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了。
如今倒好,为了随口说的一颗三无仙丹,平白研究了三年之久,这才让他从无到有,愣是研究出了一点东西。
看着丹炉里黑黢黢的灰烬,玉鼎真人挠了挠有些凌乱的发型。
“没道理啊,贫道的设想绝对大有可为,先将丹液凝出三花之形,再辅以三气瓶收集的灵息收汁,最后改为小火淬炼成丹,最后的收丹步骤也没错,怎就练不成呢?”
看着丹炉旁拢成小山般高的废料、丹灰,玉鼎真人有些怀疑仙生。
难道贫道果真没有炼丹的天赋?
瞅着药篮里已经不够一副丹的灵药,玉鼎真人面色阴晴不定。
半株玄明参,三分之一颗上品蟠桃,原先小半瓶的仙脂露也只剩下五六滴。
再细数其它材料,怎么搭配都凑不够任何一副丹方的用料。
手指拨动药篮中被法阵缩小的灵药天材,玉鼎真人右手攥着三年来研究出的十几种丹方草稿,面色阴晴不定。
“早知道就不把那几颗蟠桃吃了,不然还能勉强凑一副出来,口腹之欲,着实害人不浅。”
丹炉下升腾的丹火在玉鼎真人眼中摇曳不定。
半晌过后,想不出合理对策的玉鼎真人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凑不齐丹方上的药材,那就拿洞府里其它有的没的材料替换。
反正只要符合丹理,想来还是能炼出几枚丹的。
“蟠桃虽然没了,但往年吃剩下的桃核还在,玄明参不够用的话……”
“记得洞府门口有好些野生的千年人参,虽然没玄明参来的好,但胜在量多,薅个几十株应该也够用。”
“还差三枚星莀果,小事,就用上次路过太阴星时挖的萝卜代替,说来也怪,太阴星上怎么会有那么多星萝?难不成那位仙子好这口?”
洞府内外,到处都是玉鼎真人‘捡垃圾’的身影。
作为十二金仙中不是那么富有的存在,玉鼎真人可谓是把垃圾佬这三个字诠释到了极致,恐怕也只有黄龙真人能稍胜一筹了。
不大功夫,丹房里就又堆起了五花八门的炼丹材料。
最差的有太阴星上随手挖的银色星萝,也就是月亮上吸收星力月华生长的另类萝卜;最好的也有师尊赐下的龙枧草、紫玉藕、金庭玉露…
不过最显眼的还是玉鼎真人手里捧着的十几颗蟠桃桃核。
至于这次成与不成,玉鼎真人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成,应该也只是一枚功效待定的丹药,有毒没毒尚且两说。
不成,那正好把快过期的灵药、没啥用的桃核、门口的杂草处理掉,权当打扫洞府卫生了。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玉鼎真人一扫之前炼丹时的专注心态,变得轻松惬意起来。
啜口灵茶,吃几颗上次在玉虚宫顺手采摘的坚果,再掏出云游时在凡间买的简牍瞧瞧,好不舒坦。
至于炉中正在炼的仙丹…
只要控制着不炸炉就行了,那些细节微操他是懒得费那个心力了。
毕竟有时候炼丹也讲究个缘法,说不定他这么炼,还就炼成了呢!
一点灵光自玉鼎真人灵台闪过,不过正看简牍看的津津有味的真人并未在意。
像这等灵光他隔三差五都会有,并不稀奇。
……
乌飞兔走,转眼月余时间过去。
这一日,一道惊雷自玉泉山上空炸响,往日平静祥和的仙山骤然起了波澜。
以金霞洞为中心,周遭不可斗量的仙灵之气以诡异的运转方式汇聚在洞府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形漩涡。
玉泉山数以万计的植被俱皆被漩涡牵引,纷纷倾斜躯干,往金霞洞方向朝敬。
洞中,手执玉瓶的玉鼎真人彻底慌了心神。
不过不是为了洞外异象,而是因为他刚才往丹炉里添加最后一份密料‘金庭玉露’时,天上莫名响了惊雷,以至于手抖将大半瓶玉露都洒在了炉内。
之前用正经丹材炼丹的时候他都不舍得用太多,倒个两三滴也就够了,这下大半瓶玉露怼进炉里,直接把玉鼎真人悠然的心态搞懵了。
此时的境况就好比一锅野菜炖萝卜的清汤里加入了龙肝凤髓,你说它们配吗?
“哪来的破雷!”
玉鼎真人忍不住破骂一声,而后顾不得心疼,急忙收敛心神,专心控火收丹。
许是加多了金庭玉露的缘故,此时丹炉内的丹液绽放出彩霞万千,就连厚重的五色丹鼎都隔绝不了霞光的浸透。
“不行!给我压!”
灵光迸发,乾坤颠倒,一缕真性灵于浑噩间降临,小小的丹炉里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在外界玉鼎真人的眼中,这些都不过是即将炸炉的预兆!
仙丹炼成的经验他或许不多,但炸炉的经验他可门儿清!
灵光溢散,药力冲撞,丹炉颤颤惊鸣,若所料不差,下一刻就是炉盖掀天而起,金霞洞内响起闷雷轰鸣……
“不对,不是炸炉,是这丹想跑!”
仙识笼罩丹炉,神态严峻的玉鼎真人先喜后惊。
喜的是丹室内霞光收拢,化作祥云朵朵,有丹成之象。
惊的是丹丸在炉内横冲直撞,这才引得丹炉颤抖不停。
丹成欲遁,必是神丹!
玉鼎真人回想起师尊说过的话,顿时精神大震。
“哪里走!天灵,封!”
丹炉内,有无数法阵的纹路像蛛网般镶嵌,这些蛛网一同将暴躁的丹丸禁锢,接着便是无尽的丹火调教。
“我还没死,是哪个天杀的把老子送进了火葬场?”这是陈沐恢复意识后最想知道的事。
逼仄的空间,令人窒息的高温,目之所及尽是烧的通红的炉壁。
除了火葬场的焚化炉,陈沐再想不到其它。
至于为什么会被送进焚化炉,陈沐根本来不及细想。
此时此刻,无尽的火焰笼罩,他就像光着身子被一锅煮沸的热粥淋在身上,又黏又烫。
而且粥里还加了辣椒面!
陈沐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要逃离,却被无形的网挡住去路。
炮烙、电击、蚁噬、蜂蛰,多重感观加持在陈沐身上,他觉得他要是再不努力挣扎一下,就真的要死了!
或许是强烈的求生欲望起了作用,陈沐眼前明明到处都是地狱里刮来的烈火,他却本能的感知到头顶才是唯一的出路。
这种没来由的启示给了他最后一丝希望,一个哪怕活不了,也能掀翻焚化炉的盖子,骂一声‘哪个孙贼害我’的希望。
丹炉外,玉鼎真人惊咦出声。在刚刚,他竟从丹炉里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意念波动。
在那股子波动里,还有股莫名的怨气冲上炉盖,着实匪夷所思。
“难不成贫道还真有炼丹方面的天份?”
对于仙神来说,仙丹好炼,但有如此灵性的仙丹,却不是想炼就能炼出来的。
丹是死物,与金石水火无异,若是此丹当真产生了灵智,那便是天地之灵。
说不得此次机缘巧合之下,他玉鼎真人就可以凭借这炉丹,挺直腰杆了!
到时谁还能说他没有拿的出手的绝活?
玉鼎真人眸中的光彩比之炉下的丹火都要热切。
此时炉中的仙丹闹的动静越大,他就越是激动。
只有桀骜难驯的马儿,才是千载难寻的良驹!
一旦丹成,那他玉鼎就是驯养、收服这匹野性烈马的旷世丹才!
届时,他大可以在惧留孙师兄面前云淡风轻的说一句‘炼丹,有炉就行!’
十年炼丹,九废一空,将要放弃之时却峰回路转,不可不说缘分巧妙。
收敛心神,压住心中喜悦,玉鼎真人拿出了浑身解数,全力对炉内之丹做最后的淬炼。
第二章 我为鱼肉
陈沐好像做了个梦,梦到自个儿莫名其妙的被关进火炉子里,不止如此,在他好不容易逃出炉子的时候,眼前还出现了个面色痴喜的中年道人。
道人的手像长了眼睛似的,如影随形的将想要躲闪的他牢牢的抓在了手里,并且接连说了三个‘妙’字。
接下来就是一对黑黢黢的鼻孔迎面而来,那种压迫感宛如乳兔面对虎豹。
不过庆幸的是,中年道人并未再进一步,嗅闻之后就心满意足的将他丟进了葫芦之内。
当木塞吞噬葫芦口最后一抹光亮时,隐约还能听到中年道士的自语声。
“这仙丹吃了定然妙极!可惜只有一枚,不然……”
万物皆寂的葫芦内,陈沐精神有些错乱。
梦境,穿越,还是投胎转世?
首先不大可能是梦,因为他的脑子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过,他甚至有种自信,以前学过的《滕王阁序》,放到现在他只需看一遍就能牢牢记下!
还有之前在炉子里吃到的苦头,决计不是浑噩的梦境能制造出来的!
正当陈沐绞尽脑汁寻找真相的时候,头顶的木塞被拔了去。
紧接着,一只斗大的眸子怼在了葫芦口。
陈沐甚至能看到一根根细长的睫毛弯垂如细柳。
不请自来的巨眸眨了两下,就听到眸子的主人疑惑道:“怎么没动静了?”
话音落下,陈沐就感觉瓶身一阵摇晃,而他的身体也随之滚动起来,感官上自己就像是一个光滑的球,异常圆润。
“难不成我真成了一颗丹?”
外界,玉鼎真人看着葫芦里一动不动的丹丸,心中咯噔了一下。
好不容易炼出这么有灵性的丹药,可别出什么岔子。
手心闪过微光,下一刻,一根细木枝出现在玉鼎真人手中。
葫芦内,陈沐看着仿佛斗蛐蛐一般,拿木枝戳弄自己的道人,一时有些凌乱。
你到底是什么牛马?
出自本能反应,陈沐周身骤然凝聚出耀眼的金色气旋,下一秒,撩拨他的木枝瞬间粉碎!
外面的道人一声惊呼,笑道:“得,还是个有脾气的主!”
“不逗你了,贫道还得收拾洞府,为了你,可是把贫道折腾的不轻。”
说着,道人重新将葫芦口封了起来。
葫芦里,陈沐周身不断散发着柔和的淡淡金光,他左右四顾,葫芦内部空空荡荡,圆形的底座目测直径长有三尺,葫芦口离他则有近两丈高。
也不知是葫芦太大,还是他体格太小。
视角转动,陈沐内心惊咦。
他的丹躯并未挪动,却能看到周身任何方向的景致。
这种似眼观又非眼观的视感非常奇特。
“莫非是传说中的神识?”
外面玉鼎真人打扫洞府的细微声音透过葫芦传进陈沐脑海,伴随而来的还有玄而又玄的道家诵言。
貌似是一边打扫,一边在开心的哼唱。
陈沐不知对方是何方神圣,也不知身处何方,他只晓得他是那中年道人炼制出的一枚丹药,并且之前他还听到对方说过‘这丹吃了定然妙极’的恐怖言语。
丹药,炼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陈沐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玉鼎真人嗅闻自己时,露出的陶醉模样。
丹躯一阵发寒,陈沐忽然有种立刻遁逃的念头!
在不大不小的空间适应了一会儿,陈沐发现他除了能滚动,蹦哒之外,还可以漂浮起来任意游走。
短短半刻钟的时间里,陈沐将整个葫芦仔细的逛了一遍。
最后他确认了几件事。
一,葫芦里除了他再无它物,无论是丹还是其他,甚至连灰尘都没有。
二,他好像不需要呼吸氧气。
三,头顶封住葫芦口的塞子貌似就是普普通通的塞子,只要用点力就能把它顶出去。
确认这几件事,尤其是最后一件事后,陈沐内心想要逃走的念头就更加浓烈了。
我为鱼肉,他为刀俎,若是此时不逃,怕是连这条丹命也要葬送!
丹命,它好歹也是命啊!
拿定主意后,陈沐漂浮到葫芦的上半身,开始仔细倾听外界动静。
只要那道人离开,或是睡着,都是他逃出生天的机会!
葫中无日月,不知多长时间过去。
身处密闭环境的陈沐心理开始出现波动。
有一种精神刑罚就是将人关在幽闭的小黑屋内,没有人可以交流,没有光亮,只有无尽的孤独吞食人的意志。
现在陈沐就处在这个状态中,虽然他可以控制自身散发出金色丹晕,让葫芦里的空间不再晦暗,但那种幽闭环境内产生的孤独、焦虑感,却不是轻易能抵消的。
陈沐想要离开葫芦,但又恐那道人就在外面,若是因为他的举动惹恼了道人,说不准对方就会一口将他吞了,增益修行。
他不敢赌,只能继续忍耐,继续拖延。
又是无限长的时间过去,此时陈沐已经彻底压抑不住内心的焦躁,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出去看看。
如果此时他还有心脏,那他的心率一定快的惊人。
挨着葫芦壁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异响。
瞅准葫芦口的木塞,陈沐控制着身躯,缓慢而有力的将木塞顶了出去。
在木塞即将脱落的时候,他又慎而又慎的操使着周身的气旋,将木塞裹在头顶。
出了葫芦,陈沐心神瞬间绷紧。
光滑的石壁,干净整齐的书架,随意摆着几卷竹简的枣色木案。
目光迅速扫过周身,没有道人的身影。
身下是木制的丹架,对面石壁上则挂着一柄极为素雅的长剑。
剑长三尺一寸,鞘如银月携霜,上面纹理不多,却暗含幽蓝色的杀机流转。
似乎察觉到了陈沐的目光,长剑清鸣了一声,然后再度沉寂下去。
听到剑音,陈沐反应极为迅捷。转身、跳葫、盖塞,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收敛丹晕,陈沐重新做起了一颗安静乖巧的仙丹。
稍顷,外界并无任何动静传来。
心神稍安,暗暗骂了一声‘剑货’的陈沐再次打开了葫芦塞。
这次他没有盯着墙上宝剑细看,粗略瞄了一眼,就将头上顶着的木塞原封不动的堵在葫芦口上。
做完这一切,陈沐跳下丹架,小心翼翼的贴着地面往石门处飞去。
老天似乎格外照顾陈沐。
出了疑似书房的石室,外面宽阔的客室之内也没有任何活物的身影。
躲在放有数柄拂尘的灵木架上,陈沐开始搜寻下一条逃生路径。
客室与书房不同,除了放有蒲团的一面,其它三处方向俱有门户存在。
究竟哪一处通往外界?
陈沐有些踌躇。
万一走错道,进了道人休息的房间,问题就大了!
“道观一般大门朝南,蒲团所在应是北方…”
想起刚出炉时,对方穿着的道袍装束,陈沐立时有了决断。
往疑似南向的通道走!
与此同时,玉泉山某处。
闭关炼丹数载,好不容易出关的玉鼎真人正骑着仙鹤遛弯。
瞅一瞅金霞洞北面的药圃,再看看玉泉山中有无作怪的妖邪。
好在,闭关期间并没有不长眼的外来者在家门口为祸。
轻抚短须,容貌丰神俊逸,拥有道骨仙姿的骑鹤仙长满意点头。
最近日子过得确实如意!
“过两日或许可以去乾元山拜访一下太乙师兄。”玉鼎真人其实还有些小心思,要说炼丹,十二仙里除了惧留孙较为擅长外,太乙真人的炼丹炼器造诣也不差!
到时候完全可以带上刚炼好的三花玉露丹,让太乙师兄把把关,评价一番。
正思忖间,一道剑鸣陡然从玉鼎真人心头响起!
“斩仙剑?莫不是府中有变?”
玉鼎真人连忙掐指卜筮。
稍顷,玉鼎真人眉头一挑,取出了连通金霞洞护洞大阵的水月镜。
水月镜中,静室的景象无一落差的具现在镜面上,随着玉鼎真人晃动镜身,镜中的视角也在不断变换。
先是静室,然后是客室,接着是书房。
等到画面转到书房门口时,一点金光出现在水月镜中。
“这是…”
镜头拉近,下一刻,陈沐圆润鬼祟的身影立刻同步到水月镜中。
“这丹想跑!”
玉鼎真人眼睛骤然睁大,当下也顾不得身下仙鹤,起身顿足间便化作一道遁光,径直往金霞洞飞去!
原地,陪主子巡视自家地盘的仙鹤背部猛地一沉,险些一头栽下云头。
自家主子这是抽的什么风?
稳住身形,一脸懵逼的仙鹤急忙扇翅追赶。
……
金霞洞外。
玉鼎真人双眼微眯,负手站在洞口的一颗天然巨石上。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自己花费了那么大心力,耗费了那么多的宝材,这才炼出一枚生而有灵的仙丹来。
结果,这丹不思感恩倒还罢了,尽然趁着他外出,还想要偷偷溜走?
世上哪有这般道理!
此时,洞口通道内,陈沐正激动万分的往外蹦哒。
洞门虽有阵法阻隔,但这些阵法却对他熟视无睹,就好像将他当成了自家人似的。
连蹦带跳的来到洞府门外,入眼尽是云霭青山,飞鸟霞光。
极远处,隐隐约约还有一头仙鹤往洞府飞来。
唳唳鸣音,清悦动听。
真是好山、好水、好风光!
陈沐眼中愈发明亮!
第三章 外面有妖魔
当自由的风吹来时,总能让人身心愉悦。
浑身通透的陈沐就处于这种状态中。
外面山河广阔无垠,他只要往前迈出一步,就等同于泥牛入海,再不必整日战战兢兢,唯恐沦为洞中道人的口粮。
不过在踏出这一步之前,他有必要回头看一看这洞府的尊容,瞧一瞧这福地的圣名。
视角往身后切去,诺大的洞门之上有三个金色大字,如铁笔银钩般勾勒其上。
陈沐并不认得这三个字,但一经入目,他便自然而然的看懂了这三个字的含义。
字里行间就有神通。
“金霞洞。”
仿佛有魔力的三个字,熠熠生辉。
心中默念洞名,陈沐视线往右挪移,下一瞬,一个头带银月冠,身穿白云碧水八卦道袍的道人闯进视野。
洞外原本自由的空气陡然寂静。
面无表情的道人,心跳骤然停摆的仙丹互相注视着对方。
这一眼,似乎就是一万年。
陈沐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短暂失神后,就果断的往金霞洞内跑去。
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洞口右侧巨石之上,玉鼎真人眉头微动。
好机灵的丹!
飞身离开巨石,玉鼎真人道袍轻扬,待双脚落地,已是拦在了陈沐回窝的路上。
云纹、金边、白底。
两只诺大的鞋子带起尘风习习。
如果仙丹有头发的话,陈沐此时一定秀发飞扬。
可惜,他现在比谁都秃。
视线上移,道人正眼观鼻,鼻观陈沐。
长的高就可以鼻孔看人?
陈沐不打算跟他一般见识,当下转过丹躯,绕了一圈,重新蹦哒着往洞内跑去。
原地,玉鼎真人转过身,看着极为自觉的仙丹,陷入了沉思。
自己炼的丹,好像无视了自己?
取出水月镜,将镜头拉至洞内,就见一枚金色的丹丸熟门熟路的经过客室,进了书房。
到了书房,金丹轻盈起跃,跳上丹架,仿佛回家般控制周身气旋打开葫芦塞,跳进葫芦内。
进去之后,金丹还不忘关门,将木塞下拉重新堵住葫芦口。
“……”
盯着水月镜,玉鼎真人半晌无言。
他没曾想,这颗三无仙丹的灵智竟然高到了这种地步。
居然还会自个儿打道回府…
换位思考,这枚仙丹越是通灵,岂不也代表着他的炼丹技艺确实有值得考究的地方?
呵呵一笑,玉鼎真人轻抚短须,心中甚是欢喜。
书房之内,从心的陈沐进入自己的小窝之后,精神就一直紧绷着。
他若有汗腺,此时必定满头冷汗,他若有腿,此时必然已经瘫软在地!
那道人神出鬼没的身影,以及那面无表情,一眼万年的灵魂注视,都像极了师长逮到学生溜号逃学时的样子。
第一次越狱计划,彻底宣告失败!
不过庆幸的是,对方好像并没有生气。
在葫芦底部安静的待了半个时辰,陈沐终于松了口气。
对方这应该算是默认他可以离开葫芦,进行小范围的活动了吧?
想到这里,陈沐眼前一亮,颇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不过今日他是不敢再出去了,需知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同理,中年道人的底线也要一点点的去试探。
待时机成熟,就是他天高任鸟飞的时候!
……
第二日,丹架上紫葫芦里一直掐着点的陈沐精神一震。
是时候出去放风了!
再次来到葫芦上方,顶起葫芦塞,陈沐只露出半截身子,便止住了身形。
原因无他,只因此时此刻,左前方的书案上,有一道身影正在捧着一卷竹简观瞧。
“要不要这么用功?”
陈沐心有不甘,但又不敢惹出动静,打扰到对方清净。
想了想,陈沐决定等到对方离开书房后再出来活动。
就这么,书房中多了一个每隔半个时辰就冒出半个头窥探敌情的鬼祟丹丸。
书案前,玉鼎真人微不可察的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头戴葫塞帽,正偷偷观望他的金丹身上。
那丹前前后后偷看了他五次,而他手中的丹经也翻阅到了最后一卷。
失笑摇头,玉鼎真人轻启仙口,下一瞬有渺渺仙音直入陈沐脑海。
“你若觉得呆在葫芦中憋闷,可在洞府内随意走动,不过莫要离洞府太远,外面有妖魔无数,你去的远了,怕是不能囫囵回来。”
葫芦嘴处,猫猫祟祟的陈沐浑身一个激灵,险些吓的长出丹毛来!
等直入心灵的声音落下,他才回过神来。
“外面有妖魔?”
相对于玉鼎的‘假释’,陈沐更在意后面那句话。
洞外有妖魔,洞内有天敌,他这日子还怎么过?
患得患失的跳到丹架最上方,陈沐彻底没了放风的心情。
他现在好像只有两条路。
一条,老老实实的呆在洞府里,等到哪一天炼丹的道人需要用他来助力修行时,那一天便是他的祭日。
另一条,赌一把,寻找机会遁逃出去,然后独自面对妖魔环伺。
不过一颗金光灿灿的仙丹浪迹在外,遇害的几率会有多大呢?
仙丹、道士、妖魔,鬼知道这是个什么世界!
陈沐沉默了,他一时间竟想不出自己能幸存下去的理由。
此时,丹架前,捧着丹方的玉鼎真人无声无息的来到陈沐下方,仰首盯着陈沐便是一阵打量。
看完陈沐,玉鼎真人还不忘看着丹方草稿进行比对。
这些天他一直热衷于研究炼制陈沐的过程。
他手中草稿记录的便是陈沐出炉前,各种炼丹手法的详细刻录。
不重新复盘他还不惊讶,一经翻盘,一个诡异的丹界谜团就诞生了。
太阴星上普普通通的萝卜,吃剩下的蟠桃桃核,门口随意拔的几把野参,三界盈余的三种灵息,这些掺杂在一起,加上原来剩下的灵药,再配半瓶金庭玉露就能炼出这般高品质、有灵性的丹药?
玉鼎真人怎么也想不通其中关节。
“怪哉,怪哉,若不是桃核没了,金庭玉露也不太够,贫道一定再炼几枚出来!”
想到一群在丹房里乱蹦哒的丹药,玉鼎真人就觉得有趣。
有趣至极!
看来寻空得去找找黄龙师兄他们,问问有没有吃剩下的蟠桃桃核。
对了,还有太阴星的萝卜。
笑呵呵的看着缩到丹架里面的陈沐,玉鼎真人安慰道:“莫怕,贫道可舍不得吃你。”
面前的仙丹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做好的课后作业,等下次玉虚宫开讲,他还得拿给师尊、师兄弟们检查呢,所以在没有炼制出第二枚‘三花玉露丹’前,他绝不会去动试药的念头!
开玩笑!若是一口吃了,再也炼不出第二枚怎么办?
要知道,炼丹也是需要缘法的。
丹架上,差点误以为要死翘翘的陈沐再次松了口气。
也不怪他误会,怪只怪玉鼎真人打量他的目光着实有些火辣。
他现在只是颗丹,浑身上下光不溜秋的,本身就很没有安全感,结果对方还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好在,这个长相甚是出尘的道人并没有对他下口。
目送玉鼎真人离开,陈沐不再拘束,开始在书房内溜达。
说是溜达,其实是为了寻找线索。
他所处的地方、陌生道人的身份、外面世界是什么模样,这些都需要他去调查了解。
跳下丹架,身体散发出金光护住丹身,陈沐目光最先锁定在对面的书架上。
不过书架上方悬挂的宝剑有些让他发毛。
他总感觉那玩意有眼似的,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硬着头皮来到书架上,陈沐开始寻找一切可能有用的文字记录。
控制周身气旋随意打开一卷竹简,三百多个极为规整漂亮的古文映入眼帘。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而且还是那种疑似鸟篆文的字体。
“(☉_☉)”
陈沐有些傻眼,这是什么朝代的文字?
放下完全看不懂的第一卷竹简,陈沐接二连三的又打开了数卷用灵竹做的竹简。
《五行道书》,看不懂,完全不知所谓。
《洞玄天经》、《黄庭经》,依旧看不明白,那些字整体来看,似乎有点东西,但拆开来看…
完全不知所以然!
接下来陈沐又依次翻开了《大衍算术》、《玄丹宝鉴》、《五行遁法》、《地仙金卷》、《天地阵法玄微妙术》……
最后,本就凌乱的陈沐盯着最上层的几本无字绢书,彻底无语了!
随手将暗含《八九玄经》、《混元宝箓》、《太乙天仙决》的无字绢书放回原位,陈沐转身跳到了另一座放杂物的灵木架上。
木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玉简,大大小小的笔墨砚台,还有一些凌乱的草稿绢书。
来到一方玉简跟前,陈沐举目观瞧。
玉简并不大,只有手掌大小,不过在变成丹的陈沐面前,却堪比一方界碑。
灵识误触玉简,下一刻,一道灵光顺着他的灵识,直接没入了陈沐的脑海中。
“不周山、血海、昆仑山、首阳山、北冥海、无界天、蓬莱岛、玉京山……”
无数地名浮现,和这些地名一同出现的,还有它们的地理方位,距离远近。
这赫然是一副完整的地图!
看着脑海中清晰的世界地图,陈沐膛目结舌。
他莫非身处洪荒?
不然怎么会有昆仑、血海、不周山这类地方?
待消化完玉简内容,陈沐下意识就把目光放到了其它玉简身上。
这些玉简,绝对是宝藏!绝对比右边那些无字绢书、鸟兽文箓要好的多!
第四章 诵黄庭一卷
杂物架上的玉简有很多,陈沐读取了一些后明显感到头昏脑胀,就像是喝多了酒,整颗丹都晕乎乎的。
恋恋不舍的离开杂物架,陈沐回到小窝,开始静静消化获得的信息。
整合起来的玉简信息很繁杂,不仅有地图,还有各式各样的阵法秘闻收录,不过这些大都晦涩难懂,即便通过玉简的灌输,陈沐最多也只能理解片面的字意,一旦连贯起来就会变得玄而又玄,很难一步理解到位。
脑海中暂时先排除掉所有晦涩的内容,陈沐只将通俗易懂的信息碎片拼凑在一起。
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
这里是洪荒,是一个有仙道神圣、妖魔鬼怪的纷乱世界。
而他则成了他人修炼时所需的一种消耗品,一颗连他自己都不晓得药性功效的无名丹药。
正常一点可能是大补丹、疗伤丹,若是偏门一点的话,也可能是毒丹之类。
若是毒丹还好,用途不大,怕就怕是能辅助修炼的增益类丹药。
如果是后者,说不定哪一天洞中道人觉得自己身体虚了,就会想起丹架上某个葫芦里,有这么一颗丹…
想及此处,陈沐心中警觉,愈发觉得自己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都道居安要思危,可若本身就处在危险之中,那也只能危中求安了。
顶开葫芦塞,陈沐拉开一段距离,而后看向诺大丹架上整齐摆放的葫芦、玉瓶、玉盒等物。
那里面大都盛着各式各类的丹药,而他的小窝,一个淡紫色的葫芦,就摆放在中间靠前最显眼的位置。
思索片刻,陈沐决定给自己的小窝挪挪地方,换一换风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选取窝点也同样如此,位置越是显眼,就越可能招来祸端。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陈沐果断将自己的窝挪到了最里面。
最后,他还不忘将丹架上的丹药重新摆放,形成了‘钢铁森林’般的阵型,而他住的那个紫葫芦则藏在森林最深处。
此时透过瓶瓶罐罐的间隙,也只能隐约看到一点紫葫芦的阴影,若不细看根本不会引起注意。
摆完自欺欺人大阵后,陈沐贴着上方的木板空隙,重新站在了紫葫芦上方。
有挡箭牌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虽说这样做有掩耳盗铃的嫌疑,但不管怎么样,他的心里总归多多少少的增添了些安全感。
也幸亏这些葫芦、玉瓶里的丹药都没有灵智,不然怕是早就揭盖而起,一块儿骂陈沐不当人了!
做完这一切,陈沐方才心满意足缩回了葫芦里。
之前读取玉简太多,有些伤神,他现在需要好好睡上一觉养养精神。
…
与此同时,太阴星上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正在僵持。
月桂树下,萝卜地里。
一个身穿雪色袄裙,个头只到玉鼎真人腰间的丫头正狠狠的瞪着眼前的窃贼!
“还我萝卜!”
小姑娘仰起脖子,伸出小胳膊小手,气势汹汹的吼出声来。
看着面前一头白发,长的可可爱爱的丫头竟如此暴躁,玉鼎真人微微一笑,反手将刚拔的萝卜收到了小药篮里。
看到这一幕,小姑娘本就泛红的眸子更加红赤!
“慢着!”眼瞅小丫头银牙紧咬,下一秒就准备咬人的架势,玉鼎真人急忙道:“贫道来这里挖萝卜是为了炼丹的,不曾想这里的萝卜是你家的。”
“这样,贫道看你天资聪颖,对草木之属也很有执念,不如我与你做个交换。”
说着,玉鼎真人取出一卷《药皇经》,笑道:“此卷经书名为《药皇经》,乃地皇神农尝百草后所著,里面几乎记载了地界山河大半的草木药理,贫道拿它换你一些萝卜,可好?”
尝百草?白发红眸的小姑娘眼神有些呆直,她吃过的仙草好像还没一百种…
不过未等她考虑清楚,一道云雾缭绕、似玉魄盛开的身影就来到了跟前。
到了近前,这才看的分明。
原来,那云雾是绮罗轻纱所做,缭绕着的则是那广寒仙袖。
风华绝代,恍如白日乘霞,只一道身影便好似凝聚了此间所有的风景。
“玉儿,不得无礼!”
见主人来到,玉兔刚想告状,就被嫦娥堵了回去。
“真人,小辈不知礼数,还望真人见谅。”嫦娥微微欠身。
玉鼎真人有些无奈,来时不过是想挖几株星萝,凑一份炼制‘三花玉露丹’的材料,倒不曾想这不甚值钱的星萝是有主之物,这还罢了,关键是最后还把广寒宫的仙子惊动,这是他万万没料到的。
“星君误会了,要说无礼也是贫道无礼在先。”
了解事情经过后,嫦娥抿嘴一笑,客气道:“我还道是什么事,原来就是些萝卜,真人若是需要尽管取用,若是不够,我便让玉儿以后再多种一些。”
月华微凉的太阴星上,玉鼎真人眼皮一跳。
“不必,大可不必!不瞒星君,在星君来之前,贫道就和这兔儿打过商量,想要用这本《药皇经》换取这些星萝。”
什么都不给,那与白嫖何异?更何况先前他还被月中兔儿误认为是偷萝卜贼的情况下。
他堂堂阐教十二上仙,焉能做出如此没品的事?
他若做了,说不得哪一天便会被别人知晓,然后就给他冠上诸如偷萝卜上仙之类的名号了。
至于说是拿来炼丹……
萝卜炼金丹,谁信?
若不是之前亲手炼出了个陈沐,他自己都不信!
等把经书送出去,又赠予了玉兔一些见面礼,玉鼎真人这才放心下界,往玉泉山赶去。
金霞洞,书房。
提着药篮的玉鼎真人甫一进屋,就愣在当场。
只见先前分门别类,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丹架,现在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上层下层的葫芦玉瓶明显稀落了许多,而在中间那层,盛丹药的容器却张袂成阴,拥挤的像一片密林。
若不是斩仙剑一直没有示警,他差些就怀疑有人闯进了书房,动了他的丹架!
稍作思索,玉鼎真人就锁定了嫌疑目标。
仙鹤在洞外放养,他座下也未曾收过弟子或是童子,整个金霞洞里,能动他丹架的,除了斩仙剑,也就只有它了!
自有一方小空间的葫芦内,一枚仙丹正静静的躺在葫芦底部。
金色的微光像冬日暖阳般和煦温润,最下方稍大些的葫芦肚子也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平静而又祥和。
恰逢此时,一直安然不动的葫芦忽然摇晃起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沉睡中的陈沐瞬间惊醒!
地震了?
丹躯随着葫芦的移动,开始沿着弧形的葫芦肚子不停地来回滚动,有时还会猛的滞空一瞬,继而又摔落在葫芦底部。
外界,玉鼎真人拿着紫葫芦走到书案前,然后有些气恼的将葫芦放在桌子角。
丹架上的丹药都是分着种类、品阶放置的,各有各的位置,方便取用。
可这枚丹倒好,不仅将盛放自个儿的葫芦挪到最里面,还把其它葫芦玉瓶聚拢到自个儿跟前。
这些葫芦丹瓶又不是绒草,你也不是怕冷的过冬鸟,为何要去动贫道的丹架?
重重的将葫芦放到书案上,玉鼎真人回到丹架前,又重新把混乱的丹葫丹瓶依次摆好。
书案上,反应过来的陈沐一动不动的呆在葫芦里,直到过了一会儿,葫芦再没有晃动,他才猫猫崇崇的顶开葫芦塞,朝外观望。
书案后,早已收拾好丹架的玉鼎真人闪电般出手,直接就将准备缩回葫芦的陈沐揪了出来。
完犊子!
看着面色不大好看的真人,陈沐心中暗暗叫苦。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这道人终究还是感到自己身体虚了。
正当陈沐打算拼死一搏,释放气旋弹开玉鼎手指,试图逃跑时,玉鼎真人开了口:
“下次若再把洞里的东西弄乱,贫道就在葫芦口贴一道符,让你再不能出来!”
说罢,玉鼎真人面色稍霁,继续道:“以后葫芦就放在这儿,丹架上你不许再去!”
未等陈沐反应,玉鼎真人屈指一弹,下一刻他的丹躯就被当做投壶的箭,精准的被丢进了葫芦里。
哐当当,滴溜溜,只听声音便知进了个好球!
当天,陈沐自始至终都没再动过。
真人在看书,他要有眼力,不能惊扰到对方。
当天夜里,陈沐也想明白了一件事,这位真人目前还算好相处,若真逃不了,也抵抗不了,那不如选择加入。
所以他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真人打好关系,培养好感情,去争取那一线生机。
于是乎,第二天夜里,在玉鼎真人正观看简牍的当口,陈沐小心翼翼的冒出头来,发出了不刺眼的温润光芒。
书案旁,玉鼎真人抬头看了眼洞顶不是很明亮的明珠,又看向了释放金黄光晕的陈沐。
微微一笑,洞内随即响起了缥缈的仙音。
你为我掌灯,我便给你诵黄庭一卷。
诺大的金霞洞里,玉鼎真人心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书房里明明除了诵经的声音再无他响,但却好像不再那么冷清了。
第五章 精辟怪?
第二日天将大亮,陈沐方才如梦初醒。
昨日听闻黄庭一卷,今时顿觉以往蒙昧。
桌案前已无真人身影,但先前的煌煌道音却如晨鼓暮钟般,一直萦绕在陈沐心头。
“黄庭经……”
玉鼎真人从始至终都未讲出黄庭经三个字,但陈沐听完一卷黄庭后却自然而然的知晓了一切。
有道行的高人,唇齿开合间便有无尽玄妙。
显然,他遇到的更是高人中的高人!
回想起洞府外,门匾上写的〔金霞洞〕三个大字,再联想到玉简中的地图。
陈沐心中陡然浮现出一个人来。
“精辟怪?”
陈沐不敢确定,因为这个真人比他印象中的‘精辟真人’要帅的多,而且说起话来也更加仙气。①
还有一点是,从第一次见到对方到现在,他都没有听到对方说过“精辟”两个字。
跳下葫芦,陈沐念念不忘的看了眼远处的丹架。
他此时就像一个一直想躲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学生,结果却被师长强行调到了第一排。
这下可好,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道者可是说了,以后他的窝就在这书案上,不准再挪窝。
也不许他再去丹架。
否则就会用符把他封到葫芦里,彻底禁足!
“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陈沐心中一叹,“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听到了黄庭经,也不算倒霉透顶!”
想起昨日听到的仙人真言,陈沐忽然觉得被吃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了。
或许,这就是朝闻道,夕死可矣吧。
跳到书案中央,陈沐看着未收起的《黄庭经》,心头不由生出嗟叹惋惜之感。
这《黄庭经》上的字,他所识甚少,就连那少数认识的几个,也是之前从玉简中侥幸学得的。
这字,有仙蕴。
视线从黄庭经上挪开,陈沐看向了杂物架上摆放的玉简。
那些玉简不同于竹简绢书,里面的信息纳入脑海之时,不仅有音有形,还会有文字偶尔显现。
或许他可以借助玉简,试着学习一下这个世界的文字。
想到这里,本就无事可做的陈沐立时拿定了主意。
起身跳到摆放有笔墨纸砚的地方,陈沐借助丹躯释放出的金色气旋,将一支毛笔拖了起来。
在陈沐面前,这支翠玉所制的毛笔就好似一杆长枪,而且还是加粗加长的那种。
裹起笔身,摇摇晃晃的漂浮到墨砚上方。
砚中仍有剩墨可用,陈沐裹着毛笔,上下耸动几下,砚中的墨汁就此浸入笔头。
书案上的竹简绢书,陈沐不敢乱动。
石墙地面之上,他也不敢乱涂乱画,不然等玉鼎真人发现后怕是会直接把他丟进墨砚里泡成黑心丹。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自己的小窝可以任由他折腾。
紫葫芦从外面看与寻常葫芦大小无异,不过里面空间却要大的多。
在里面,葫芦底部直径有三尺三寸,两个相通的葫芦肚子就像两个房间,或许对常人来说,这点空间仍显逼仄,但对本体是丹丸的陈沐来说,已经不亚于二层小楼了。
笔尖向下,陈沐带着真人的毛笔毫无阻碍的进入了幽深晦暗的葫芦口。
他要用这毛笔,把他之前学得的文字全部写在葫芦内壁上,顺便再加上注音和注释。
凭着不俗的记忆力,不大会儿工夫,陈沐便写下了一百多字。
这时,他才猛然发现,从写第一个字开始到现在,毛笔上的墨水都未曾用尽过。
这笔墨,却是奇异。
……
不知从哪一日开始,书案上的仙丹养成了读简学字的习惯。
每当读取一次玉简,仙丹便会把新识的字复刻在葫芦壁上,顺带加上注音注释,以供学习。
等写完,自律自觉的仙丹还不忘把毛笔重新放回原位。
这一日,玉鼎真人坐在书案旁,提笔将炼制三花玉露丹的方子录入了《金霞丹鉴》之中。
这份丹鉴里面几乎记录了他所有自创的,炼制成功过的丹方。
三花玉露丹自然也不能例外,毕竟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成功案例。
待写完,玉鼎真人抬头看了眼漂浮到近前的陈沐,随口问道:“你觉得这副丹方如何?”
在问我?陈沐讶异的将注意力从丹方转到玉鼎真人身上。
玉鼎真人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原地,陈沐犹豫片刻,然后控制丹身飞落到砚台旁,继而裹起了笔毫,然后大胆的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精辟!
“???”书案前,玉鼎真人看着执笔写字的仙丹,满脸问号。
贫道只是随口一问,你还真就回答了?
还有,你这字跟谁学的?
看着桌案上歪七八扭,宛如狗爬一般的‘精辟’二字,玉鼎真人匪夷所思道:“你哪学的字?”
听到真人问话,陈沐想了想,决定把他通过玉简自学的事,写给对方看。
“慢着!别在桌上乱画!”
伸手捏住即将触碰到桌面的毛笔,玉鼎真人将笔尖一挪,挪到了一卷空白绢书之上。
这笔墨可是入木三分、经历千年都不会褪色的乌松墨,所以断不能让陈沐那狗爬一样的字体再爬到书案上。
须臾,玉鼎真人拿起了陈沐写好的绢书。
随着目光移动,玉鼎真人的眉头越皱越深,到最后挤成了一片阴云缭绕的山川。
他皱眉不是因为陈沐的陈述有问题,而是那些字太过扭曲。
说好听点是天女散花、龙飞凤舞,说难听点,就是鸡挠地、狗爬坡、海里的螃蟹学走路…
也就是玉鼎真人脾性好,不然定会对陈沐说出“你写的很好,以后不要再写了”这句话。
稍顷,终于看完的玉鼎真人松了口气。
“那些玉简记录了许多事情,你倒是聪颖,竟借此大开灵智,还习了字。”
陈沐周身光华闪动,似在回应。
玉鼎真人莞尔一笑,他倒是对绢书上描述的葫芦里练字很是好奇。
伸手将桌角静置的紫葫芦拿到跟前,玉鼎真人拔掉塞子,略微低头,将一只眸子怼在了葫芦口。
下一刻,真人的眼皮一阵狂跳。
只见那葫芦内壁上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狗爬过的痕迹,着实是一言难尽!
玉鼎真人觉得洞外仙鹤用爪子写的字都可能比陈沐好。
不过当他想起陈沐连爪子都没有时,他的面色也就缓和了下来。
陈沐不知玉鼎真人内心所想,不然一定会大喊无辜!
那和甲骨文一般抽象的文字本就跟画画一样,他又没有练过,也就现学了没多久,怎么可能写的规整?
“这葫芦太小,你想学字,不妨换个大的。”玉鼎真人笑着道。
书案上,陈沐犹豫了会,然后摇了摇圆润的丹躯。
“为何?”玉鼎真人好奇问道。
面对真人问话,陈沐跳到书案中间,再次裹起毛笔在绢书上写了三个歪七八钮的大字。
“不舍得。”
“不错,不错!”看完陈沐的回答,玉鼎真人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目光闪动的看向陈沐,似乎在权衡些什么。
过了会儿,玉鼎真人压下心中念头,说道:“贫道要出门一趟,你随我同去。”
陈沐闻言愣了愣,继而看向玉鼎真人手中转向自己的葫芦嘴。
他没有问要去哪,只是放下毛笔,乖巧的钻进了葫芦里,然后静静的看着玉鼎真人将葫塞堵上。
外界陷入一片浑沌,处在丹葫中的陈沐只觉得葫身一阵阵摇晃。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清悦的鹤鸣透过葫芦传到陈沐的脑海中。
与此同时,一道刺眼的白光如同开天辟地时出现的第一抹光亮般,照进了葫芦内。
葫芦的塞子被拔开了!
未等陈沐反应,整个葫芦忽然上下颠倒,他球状的身躯也因此被倾倒了出去。
洁白、柔软、亮眼、光滑。
这是陈沐第一眼看到的风景。
待视角全方位展开,陈沐终于看清了身边所有的景物。
在他身下是一只洁白的仙鹤,他身后则盘腿坐着玉鼎真人,刚刚也正是玉鼎真人把他从葫芦里倒了出来。
至于头顶,则是碧空万里的天穹。
身后,身穿白云碧水道袍,头带银月星冠的玉鼎真人正在拨弄腿间摆放的药篮。
似乎是察觉到了陈沐的目光,玉鼎真人停下手中动作,解释道:“这里是天上,有白昼和黑夜,现在正是白天。”
“看见那边发光的圆盘没有,那是太阳,乃是金乌所化,待到夜间,乌飞月至,是为昼夜。”
“……”
见陈沐没有反应,玉鼎真人只当他是惊讶的失了神。
于是他便命令白鹤放慢速度,好为人师的又给陈沐讲解了身下的白鹤是什么,白鹤周身掠过的云是什么。
“……”
陈沐继续保持沉默。
直到某时某刻,右侧天空快速掠过一道火红的身影后,陈沐才提起了精神。
“看见那赤影没有,那便是妖。”
“妖者,本于阴阳,行于五事,化动万端…”说到一半,玉鼎真人陡然止住。
不过不是因为怕说的太深,仙丹听不懂,而是因为之前的红影拦住了仙鹤去路!
妖崇拦道,仙鹤滞空。
鹤背上的陈沐亦是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妖怪。
﹉﹉
﹉﹉
注①:‘精辟真人’一词来自《宝莲灯前传》,里面的玉鼎真人口头禅便是‘精辟’一词。
第六章 耍猴艺人
世间万物皆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赤眼妖蟾也不例外。
他是一只修炼了九百多年的蛤蟆精,虽然他平时脑壳不怎么灵光,但这九百年来的蟾生经历也让他摸索出了一条适合自己的生存之道。
在这条道路上他还从未失手。
眼前的骑鹤道人显然很符合他的要求。
骑鹤,代表着道人飞行的速度没有鹤快,甚至有可能连爬云都不会,所以才选择借助飞禽代步。
再观白鹤的速度,赤眼妖蟾觉得他八十岁未成年时,在陆地上弹跳的速度都比这只鹤快。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故意从道人身旁掠过,想试探一番道人的反应。
他敢说,像他这般严谨的分析+操作,在整个赤眼毒蟾族群当中都是数一数二稳健的!
不过,为什么那仙鹤和道人的反应一点也不慌张呢?
在赤眼妖蟾前方,仙鹤的目光没有任何波澜,甚至有点想打瞌睡。
像这种会飞的癞蛤蟆它见多了,天鹤肉又岂是那么好吃的?
鹤背上,玉鼎真人头也不抬,只是看着鹤背上的仙丹,敦敦教诲道:
“世间有善恶,为恶者,福已远离,祸兮即至!”
“你且抬头看!”
陈沐下意识顺着玉鼎真人甩起的拂尘看去。
只见尘尾甩动间,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波动如白马弹蹄般从尘尾甩出!
正前方,刚想说几句开场白暖场的妖蟾还没来得及张嘴,便化作了一蓬血雾。
有风吹过,红雾随之消散在天地间。
陈沐暮然回神,只见玉鼎真人早已收起拂尘,神态也依旧是先前闲雅出尘的模样。
好似从未遇到过什么蛤蟆般。
此时,座下的仙鹤清唳一声,瞬间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若那蟾妖还活着,怕是会直接傻眼。
这仙鹤的速度何止一个快字可以形容,他就算再活九百年,活到一千八百岁,也未必能追赶上仙鹤的尾气。
可惜,一朝走眼,便成云烟。
……
仙鹤全力赶路之下,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连绵山脉上空。
盘旋清唳一圈,仙鹤瞅准一个山头,平稳飞落。
悬崖峭壁之上,玉鼎真人一手挎着药篮,另一手平伸,手心里则躺着陈沐。
陈沐不知道这是哪里,举目四顾,只看到山间碧雾朦胧,灵气缭绕,风景之秀美比之金霞洞也不遑多让。
此时,崖边的仙鹤发出一声与平时大不相同的唳鸣,待叫声落下,远边山间一只黑白相间的玄鹤应声飞来。
玄鹤极速接近的同时,也发出喜悦的鸣音。
原来,这两只鹤是老相识。
玉鼎真人没有去管崖嘴上交头接耳的双鹤。
两只公鹤罢了,量他们也擦不出什么火花来。
凸出的崖嘴是一方修整过的平台,约莫有十几丈方圆,在平整石台的里面,是一个与金霞洞极为相似的门洞。
那是一处洞府,上面书着〔金光洞〕三个大字。
不过这字明显没有金霞洞的好看,倒是颇有陈沐的风格。
来到洞前,玉鼎真人尚未叩门,便有一个扎着稚髻的童子从洞内迎了出来。
“拜见玉鼎师叔。”金霞童子清脆的声音甚是好听。
“金霞,你家老爷可在?”玉鼎真人将陈沐放到药篮里,然后另取出一瓶青灵丹送给了金霞童子。
金霞童子美滋滋的收下长辈赐的礼物,笑道:“在的!在的!家师今早便念叨着会有贵客上门,所以便让我早早在门口等着了!”
药篮中,听着两人的交谈,陈沐心中一跳。
他之前猜的没错,这人果然是玉鼎真人!
金光洞、金霞童子…
那这里必是阐教十二金仙之一,太乙真人的道场了。
不过玉鼎真人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还要带上他?
难到是怕他脚底抹油,趁机偷偷溜走?
陈沐思绪飘摇间,玉鼎真人已经走到了宽阔的洞府之内。
“师弟,今日怎的有空到我这儿来了?”身穿赤红色云纹八卦道袍的太乙真人笑呵呵问道。
在太乙真人右侧,还有一颗火红色的宝珠如影随形。
玉鼎真人站在一池子尚未盛开的莲花池旁,笑着道:“自上次玉虚宫一别,你我师兄弟已经数载未见,这不近日洞中所幸无事,便过来看看师兄,顺便探讨一下修行。”
“我有什么好看的,你指定是有事!”
伸出食指朝玉鼎点了点,太乙真人随即将手拢在宽阔的袖袍中,随意道:“我还不了解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
玉鼎真人打了个哈哈,然后伸手从药篮里取出一颗金色丹丸来。
把丹摊在手心,玉鼎真人颇有些期待道:“师兄,你瞧瞧这枚丹品相如何?”
温润的掌心间,陈沐一脸懵逼的看向两人。
你们师兄弟叙旧就叙旧,有我什么事?
看着倾下身子,越凑越近的太乙真人,陈沐一动不敢动。
好在,对方只粗略看了眼,闻了下后,便直起了身子。
“还行,看品相是枚不错的仙丹!”夸赞完,太乙真人又眨了下眼,问道:“你炼的?”
“……”
玉鼎真人对师兄的反应不太满意,准确的说,是与他来时想象的反应有些出入。
这可是一枚还未出炉就有灵智的仙丹啊!
你可知道贫道这辈子炼出过几次?
就一次!
“咳!师兄,你再仔细看看。”
说话的同时,玉鼎真人还不着痕迹的掂了掂手掌。
掌心中,脑瓜子灵动的陈沐登时领会。
下一刻,把脸凑过来的太乙真人直接愣住了。
只见之前一动不动光华内敛的仙丹,忽然绽放出耀眼金光,并且还原地跳了起来。
等金光不再那么亮眼时,陈沐已然落在了玉鼎真人的肩膀上。
不得不说,真人身上穿的道袍用料就是好,站在上面的感觉比之先前骑的白鹤还要舒服。
一旁,一直漂浮在空中的火红珠子滴溜溜的绕着玉鼎转了圈,似乎对其肩膀上同样圆润的金丹有些好奇。
对面,太乙真人讶异的凑到玉鼎真人近前。
“你给这丹开灵了?”太乙真人恍然道:“也是,你身边也没个徒弟童儿孝顺,有了这颗丹……”
一旁,玉鼎忙打断太乙真人的话,纠正道:“师兄误会了,不是贫道开的灵,是炼丹之时,它自己生的灵智,此丹不同于先天之灵,也不属于后天之灵,乃是天地之灵。”
三花玉露丹不同于其它灵物,盖因此丹炼制之时不仅加了千年野参、月宫星萝这种低劣用材,还加入了金庭玉露、紫玉藕边角料、九千年蟠桃桃核这种先天之物。
所以三花玉露丹出炉时所诞生的灵慧,便成了极为特殊的存在。
就像凡人和仙神苟合后,生下的孩子般。
当然,就目前为止,世间还从未听闻有凡人和仙神杂交的血脉存在。
不过道理是一样的。
拿过玉鼎真人递过来的《金霞丹鉴》,太乙真人愈看愈是震惊。
“你竟然把萝卜野参和金庭山的玉露掺到了一起?你怎么想的?”
玉鼎真人略微有些尴尬,他能说是不小心放多了金庭玉露吗?
“当时丹材不够,就拿太阴星上的星萝代替了星莀草,至于野参……三界内外的玄明参总共也没几株,师弟穷啊!”
“师兄又不是不知道,上次在玉虚宫,我可是夸下海口,要炼制出三花玉露丹,若不试试,等下次回去时,怎么有脸见人……”
听完玉鼎的解释,太乙真人深深的吸了一口灵气。
也就这个师弟傻人有傻福,不然是断不可能靠三界灵息,炼出有灵的仙丹的。
毕竟,仙丹原是火中客,丹炉中炙热的丹火足以抹杀一切灵慧之源。
这也是许多仙丹炼成之时,哪怕有遁逃飞走的意识,也无法产生更多智慧的原因。
“如此来说,确实不错!不过到底没有经过开化,就算有宿慧也是有限。”
听到太乙真人的评价,玉鼎真人微微一笑,问道:“师兄这里可有笔墨?”
笔墨?
太乙真人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让旁边侍立的金霞童子去书房取了笔墨砚台来。
让金霞童子把笔墨放到地上,玉鼎真人神秘一笑,伸手将手心里的陈沐放到了地上。
“你这是……”
太乙真人更加迷惑。
“师兄一会儿便知。”
地面上,陈沐满头黑线的看着身前摆放的笔墨。
他总感觉此时的玉鼎真人就像街边耍猴的江湖艺人,太乙真人、金霞童子以及那枚长相酷似同类的珠子是看客,而他则是那只猴!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何况他现在还是一颗没人权的丹。
金色气旋缭绕在赤色玉笔之上,陈沐漂浮在一尺低空,笔走龙蛇的写下了“金光洞”三个大字。
太乙真人的洞府就叫金光洞,之前他和玉鼎真人进洞时也经过了写有‘金光洞’的洞门,此时他再写下金光洞也算是正合时宜。
丹停笔落,洞中一时落针可闻!
玉鼎真人满意点头,火红灵珠则盯着疑似同类的陈沐看个不停。
半晌,太乙真人回过神来,赞道:“这丹确实非同寻常!你看这写的字,与为兄所写的简直一样灵动!”
旁边,玉鼎真人哈哈笑道:“师兄这话若是让云中子师弟听到,怕是要笑掉大牙。”
在玉虚宫,云中子写的字是最好的,所以宫中许多道法典籍也都是由云中子亲手抄录。
而太乙真人曾经因为犯了小错,被元始天尊罚去抄书,结果最后因为字写的太过难看,被云中子赶了出去!
这件事也一直是玉虚宫的笑谈,经久不衰。
第七章 仙丹染头,葫内相逢
太乙真人对另类的陈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青玉制成的桌案前,玉鼎看着不停给陈沐检查身体的师兄,有些担心道:“师兄小心些,别伤着他了,等下次回玉虚宫,我可全指望他了。”
太乙真人不以为意道:“怕什么,有一就有二,若真出了问题,师兄再给你炼一炉就是。”
“还是小心些好,不瞒师兄,我能炼出他,更多的还是机缘巧合,如果再开炉炼制,还真不一定能炼的出来。”
对于非常痴迷钻研奇淫技巧、异法妙术的太乙真人,玉鼎真的有些不放心!
“师弟,我舔一口尝尝,试试药性总可以吧?”
玉案上,被太乙真人检查身体的陈沐一个激灵,险些惊出汗来。
“这…”玉鼎真人有些犹豫。
“只是舔一下,又不吃他,顶多也就掉层皮而已!”太乙真人循循善诱道:“你想想,不尝一下,试出药性,将来你怎么跟别人解释这丹的功效?”
“总不能只说他有宿慧吧?”
见玉鼎师弟有些意动,太乙真人趁热打铁道:“师弟,我方才看了,这丹即像丹丸又像法宝,浑身坚韧异常,就算用牙咬也未必咬的动,为兄浅尝即止,你完全可以放心!”
浅尝即止?我信你个鬼!
看着舔了数次嘴唇的太乙真人,又看向明显想要松口答应的玉鼎真人,陈沐果断选择自救!
逃是大概率逃不走的,两个太乙金仙,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脑疯狂运转,陈沐急切之下,直接窜向了青玉案中央。
那里正摆放着方才用过的砚台。
在砚台里,黑幽幽的千年乌松墨正释放着淡淡乌光。
噗嗤,伴随着不大不小的入水声,一颗金丹已然跳进了浓稠的墨汁当中。
不顾四处飞溅的墨汁,陈沐唯恐墨汁涂抹不均,入墨后,便又来回滚动了几圈,彻底将自己染成了散发着墨香的‘乌丸’。
“∑(O_O;)”,太乙真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黑不溜秋的黑丸,惊的久久不能言语。
一旁,玉鼎真人以及在旁边看热闹的赤红灵珠亦是被震撼到了。
好强!
好强的求生欲!
他们见过守宫断尾求生,却真没见过仙丹跳进墨砚里求存的。
玉案旁,玉鼎真人惊叹道:“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此丹,师兄还是不要再吓他了。”
太乙真人看着墨砚,颇有些遗憾道:“只是尝一下,又要不了命,你这又是何必呢!”
另一侧,对陈沐深感敬佩的灵珠同样有话要说,但奈何身上没有长嘴,只能悻悻作罢。
观仙丹落墨有感的两位真人唏嘘片刻,只觉得对世间万物生灵的理解又有了提升。
稍顷,太乙真人好气又好笑道:“你还要在贫道的墨水里呆几时?”
石砚里,陈沐闻言飞起,携带出乌墨点点,浑身皆是墨香。
出了墨砚,陈沐唯恐对方反悔,于是直接连蹦带跳的回到了紫葫芦旁边。
打开葫芦塞,求生欲炸裂的烫头仙丹毫不犹疑的钻了进去,并且顺带关上了‘门’!
“师弟,你炼的这丹有趣的紧呐!”
收回目光,太乙真人笑言道:“如此灵动的宝丹可不多见,我看师弟也不舍得吃了他,倒不如把他点化了,收为童儿。”
玉鼎真人沉吟了一会,摇头道:“缘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缘分不到,也强求不来,不急。”
“缘分…”听到师弟的话,太乙真人将目光转向围着紫葫芦团团转的灵珠,深有同感道:“是啊,缘分未至,急也没用。”
“不提这些,师弟,这丹你还要炼吗?”
“当然要炼,不过缺了几样材料…”玉鼎真人面色赧然,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你我之间又何必见外,说说看,都缺什么。”太乙真人大袖一甩,显的颇为豪迈。
“吃剩的蟠桃桃核师兄有吗?”
“……”
太乙真人嘴角一抽,不可否认道:“没有,蟠桃吃完我就把桃核扔了,谁会留那玩意儿!”
“那千年野参呢?”
“……”
太乙真人深吸一口气,伸手招来金霞童子,吩咐道:“去外面转转,薅一篮子野参来,年份越高越好!”
一旁,玉鼎真人皱眉道:“只有野参怕是不行,我炼制此丹时可是加了蟠桃桃核的。”
“你看这样行不行。”太乙真人微微一笑,说道:“吃剩的桃核师兄没有,但完整的蟠桃还有一些,等下咱们把它的肉吃了,不就有核了嘛!”
“……”
玉鼎真人不得不承认,他的格局确实小了。
......
在两位真人结伴去到丹房吃桃时,外室之中,躲在葫芦里的陈沐心情甚是复杂。
方才听到太乙真人提出要让玉鼎收他为童子时,他有些激动。
毕竟比起仙丹,童子明显更有人权。
可惜,玉鼎并没有表态。
“看来还是得继续培养感情。”
陈沐已经暗下决心,等回到金霞洞后,一定要做个自律自觉的仙丹,每天打扫洞府、每夜给真人掌灯,真人若是需要动笔书写,他就给真人研墨递笔。
毕竟俗话说得好,贞妇惧殷勤,烈女怕缠郎。
只要精诚所至,便是铁石心肠,也有可能融化,何况是亲手把他炼出来的人呢?
正当陈沐展望未来时,紫葫芦外,一道圆滚滚红焰焰的身影来到了葫芦口旁。
葫芦内,陈沐心有所感,目光忽地上移,紧紧盯着寂静幽暗的葫芦口。
下一刻,似乎是在印证他的预感,紧闭的葫芦嘴骤然发出一声“啵”的清响。
木塞应声而落,洞顶的石壁被分割成一个规整的圆,映入陈沐眼帘。
目之所及,葫口空无一物。
不过不等陈沐狐疑,一颗火红的珠子便从葫口跳了进来。
头顶上,散发着赤光的珠子,就好似着了火的天外陨星般,径直朝葫底坠落。
短短一瞬间,一个大大的危字便出现在陈沐头顶。
几乎出自本能反应,陈沐体内蕴含的能量直接暴起,耀眼的金光转瞬将身上的墨渍弹飞,只是毫秒,陈沐的身形便闪到了葫芦肚子鼓起的圆弧处。
三尺三寸的葫底,火红灵珠转了个圈,不再动弹。
然而紧贴葫芦内壁的陈沐却知道,这枚珠子正在盯着他看!
第八章 碧游床下
丹葫之内,一金一赤两颗圆丸正各自散发着耀眼光芒。
陈沐警惕戒备的模样,与看到入侵自己领地时的公猫一般无二。
他若有毛发,此时必然已经尽数炸起!
那赤色灵珠身上散发的威能,让他本能感觉到危险!
逼仄的空间里,两颗圆丸各落一处,僵持不动。
许是被紧张的气氛影响,空气的流动似乎也变的缓慢起来。
这个时候,一根毛发飘落,都有可能打破平衡。
葫芦底部,灵珠子看着紧张兮兮的陈沐,有些沉默。
不敲门就跑别人家里,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看对方的样子,应该是了。
灵珠子恍然,继而收敛起身上的红光,原路又飘回了葫芦口。
站在狭窄的边缘,灵珠子看着葫底露出身形往上观望的陈沐,然后跳了两下。
两颗丹丸宝珠明明没有双目,但他们的灵识却如同眼眸,交接在半空。
火红的灵珠子再次蹦哒了两下,那模样就好像是在说:‘出来一起嗨皮啊!’
“......”
陈沐犹疑不定。
这颗赤珠让他想起来一个人。
一个出手没有分寸,坑了许多人的坑货。
他不敢接近对方,怕自己也被坑!
他毫不怀疑,仅凭他现在的状态,莫说和对方深交,就是蹭一蹭,都有可能破防!
但看着对方逐渐不耐烦的模样,陈沐敢肯定,他若再不回应,这颗灵珠指定会再次跳进葫芦里。
头顶上,灵珠子站在似井口的葫嘴边缘,逐渐开始急躁。
“这金丹好不上道!”灵珠子有些不喜,他都这样请对方出来了,对方都不肯给他面子。
正当他心中恼火,准备主动下去时,底下的金色丹丸终于有了回应。
陈沐控制着周身,发出忽明忽暗的柔和光晕。
他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
“友军、勿伤!”
心惊胆战的飞出葫口,陈沐感受着对方身上狂暴的气息,又忍不住往远处挪了几寸。
地面上,灵珠子亦步亦趋的跟着挪了几寸,然后高频率闪烁着红光,原地跳了两下。
“?_?”,能说人话不?灵珠语我压根没学过,根本就看不懂啊!
陈沐再次后退几寸,随后也学着对方跳了两下。
真要命!
他现在不能人言,对方也不说话,接下来双方该怎么沟通?
如果能说话,他还能说句‘哥们儿吃饭了吗?’打破僵局,但若是继续凭借肢体语言的话......
两颗圆滚滚的球,能做出什么有含义的肢体动作来?
看到陈沐回应,灵珠子心中一喜,身上的红光跟着愉悦的心情一起律动闪烁。
陈沐虽然不懂他想表达什么,但也感觉到了对方并无恶意。
礼尚往来,为了表达友好,陈沐便也跟着闪起了金光。
再次收到回应,灵珠子兴奋急了,起身便往远处跳了几下,然后转动身形,继续跳了几下。
那意思不言而喻,他在勾引陈沐。
“......”
陈沐简直头皮发麻,此时他多么希望正在丹房里吃太乙桃的玉鼎真人能赶快出来。
然,事与愿违。
不想惹恼这个二世祖的陈沐,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对方跳。
待蹦哒到太乙真人的碧游床边,灵珠子就地一滚,钻进了碧游床下。
望着神秘莫测的床底,陈沐停下了身形。
他此时严重怀疑灵珠子是在一步一步的引他上套。
也许对方正躲在床底的某个角落,就等他进去,然后把他吃了!
介时,神不知鬼不觉。
也不对,对方若真要吃他,大可以在葫芦里就动手,何必如此费劲的勾引他?
陈沐正脑补各种动机时,床底下有了新动静。
只见一颗鲜红色的宝珠再次钻了出来,然后急切的朝着他闪着亮光,似是在抛媚眼。
“......”
这尼玛,怎么有种无知少女被陌生男子诱拐的既视感?
对面,灵珠子有些急不可耐,不过因为不能交流,所以也只能靠进进出出的举动来表达自己的意图。
瞧着对方一会钻进床底一会儿又钻出来抛媚眼的样子,陈沐有点难为情。
话说,灵珠子到底是公是母啊?
最终,陈沐还是释放出了护体金光,小心翼翼的来到了碧游床下。
目光穿过有些窄的床缝,里面有乳白色的亮光隐隐绰绰。
别有洞天?
瞧着领路的灵珠子,陈沐犹豫片刻,起身跟了进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左右不过一颗珠子的小小巢穴罢了,他有何入不得?
穿过二尺余深的床缝,陈沐眼前一亮。
原来碧游床的中心有个中空的圆洞,圆洞四周则是实心的翠色仙玉。
目光从头顶收回,陈沐复又看向之前散发乳白光晕的地方。
那是一座堆砌了明珠、玉瓶、小剑、宝石、仙玉等各种宝贝的小山。
至少对于只有丹丸大小的陈沐来说是座小山。
此时,灵珠子钻进小山之中,不一会便拱了几样东西出来。
一块湛蓝色仙玉,一面流光溢彩的宝镜,还有两个丹瓶,总共四样东西。
瞅着灵珠子推到自己身前的东西,陈沐有些傻眼。
什么意思,这是要考验干部?
可是为什么,咱们很熟吗?
陈沐真有些摸不透灵珠子的想法。
哪有刚接触没多久就送东西的,理由呢?
见陈沐对自己送的礼物无动于衷,灵珠子沉默了。
接着,灵珠子复又转身回到小宝山,再次运出了几样东西。
他的想法很简单,没看上我就加码!
反正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看着再次来到面前的灵珠子,陈沐终于有了动作。
他来到一堆杂物旁,选了一个丹瓶。
不过陈沐看中的不是精美的瓶子,而是里面盛放的丹药。
在金霞洞时,他就发现自己对丹架上盛放的灵丹仙药,有一种很难抵抗的欲望。
那是一种想将对方吃掉的欲望。
不过当时陈沐很好的压下了心头的躁动。
丹架上都是玉鼎真人的私有财产,他决不能擅动!
不然大概率会像某只偷桃盗丹的猴子一样,被秋后算账。
见陈沐收了玉瓶,灵珠子明显高兴了许多,对于这颗和自己一样圆润的球状生物,他从看到对方的第一眼起,就有一种我并不孤独的亲切感。
当看到对方跳到墨汁里气得太乙真人无可奈何时,这种亲切感就更强烈了!
第九章 尸参遍布
面对深不可测的灵珠子,陈沐始终都保持着安全距离。
为了避免误会,也为了能达到更深层次的交流,陈沐思忖片刻,然后果断来到了青玉案上,接着用笔墨在绢书上写下了一句话——
‘大哥贵姓?’
然,灵珠子盯着那字左瞅右瞅,上看下看,也没看懂是什么意思。
于是,灵珠子拿起陈沐放在旁边的笔,在‘大哥贵姓上’拉出了一条铿锵有力的斜线。
意思很简单,老子不识字!
“......”
交流再次陷入僵局,不过没多时,陈沐就又想到了一个新的绝妙法子。
他选择在绢书上画画,借用画境来表达内心所想。
不过,他的画风貌似有些抽象...
将一黑一白两个圆球加上特殊符号,又辅以曲折十八弯的笔墨勾勒,一副市面上千金难求的大师级交流图就此问世。
画好后,陈沐期待的将其推到灵珠子跟前。
灵珠子看着绢书上除了灵魂其它一无所有的抽象派涂鸦,陷入了深思。
稍顷,自认为高情商的灵珠子觉得自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这应该是张地图吧?
画实心黑圆的代表他所在的地方,空心圆圈的代表陈沐所在的地方,周边缭绕的鬼画符则是路径...
意思大致是有空到我洞府串门。
灵珠子瞬间懂了!
虽然这金丹画的地图地形有点复杂,但这份拳拳心意却非比寻常。
将画了画的一页绢书撕下,灵珠子很是珍贵的将其收起,并表示非常喜欢。
陈沐:“O_o”
我说我性别男,本体是通灵仙丹,然后问你姓甚名谁,性别是公还是母,结果你把我问问题的图收走是什么意思?
陈沐恍然发觉,他们之间交流的障碍,怕不是隔着一条河,而是隔着整条银河系!
陈沐彻底选择了放弃。
虽然整个交流过程有些曲折,但好歹最后把友好传递给了对方,也算没白费心思。
就在两颗球状灵物跨界交流的当口,提着药篮子的金霞童子回到了洞府。
随手将药篮放在青玉案上,金霞童子四处打量了一下,有些疑惑道:“老爷和玉鼎师叔呢?”
玉案上,听到金霞自语的陈沐,执笔在绢书上写下了三个字,然后顶着绢书飘了起来。
金霞童子的目光瞬时被吸引了过去。
“原来老爷躲在丹房里正在偷吃蟠桃...”
金霞抬眼看了下紧闭的丹房,神色有些震惊,继而又变成了失落。
陈沐疑惑的看向自己写的字,他也没写偷字啊,只是写了两人在丹房吃桃而已。
还有,不就是你家老爷和我家真人在丹房里吃个桃嘛,你何至于露出这么幽怨委屈的表情?
此时,面色幽怨的金霞童子再次开口道:“都说好了,蟠桃要留给我吃,老爷怎么能这样!”
原来如此!
陈沐瞬间明了,合着是玉鼎真人中间插足,把原本属于金霞童子的桃给摘了。
怪不得!
金霞童子显然是生了闷气,知晓一门之隔的丹房里正在进行的事后,他二话不说,直接丢下了药篮子,转而回到了自己的静室。
药篮中,察觉到金霞童子离开的野参们纷纷行动了起来。
这些最少是千年份的野参,都拥有了一定的灵性,不仅身形长的像人,亦能像人一般,借助参须参腿进行攀爬跳跃。
一旁,灵珠子见况不妙,连忙释放出一道红刃,将最先逃跑的野参斩成碎片。
此为杀鸡儆猴!
空气刹那寂静,不过只安静了一瞬,剩余的野参就如受惊的野兔般,更加躁动起来。
一时间整个莲花池周围到处都是乱跑的参影。
“......”
陈沐何时见过这种场面,两辈子都没见过!
洞中,灵珠子彻底被惹恼了,当即飞身而起,化作一道道红色残影,在地表空中交织成稠密的‘珠’网!
须臾功夫,数十只野参便尽数伏诛!
地面、桌案、碧游床、灵木架上,到处都是野参的尸体,简直惨不忍睹!
听到外室动静,吃桃的真人,生闷气的童子都急忙出了房门。
丹房门口,手里还拎着一葫酒,拿着半拉蟠桃的太乙真人直接皱起了眉。
“怎么回事!”
另一侧门洞处,看到参尸遍地的金霞童子心虚道:“老爷,不是我干的...”
“贫道知道不是你!”
感受着空中遗留的气息,太乙真人转首看向刚收起神通的灵珠子,骂道:“这才消停多久,又给贫道作妖!”
“教导无方,让师弟见笑了。”
太乙真人脸有些挂不住,毕竟才刚刚答应要和师弟一同钻研炼丹之道,结果让童儿弄来炼丹的野参就被切成了臊子,这搁谁脸上也挂不住啊!
玉鼎真人瞧着遍地溢散的灵气,摇头笑道:“无妨,一些野参罢了,让金霞再找些就是了。”
转眼看向罪魁祸首的赤红珠子,太乙真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瞧瞧你整日里什么样子!看你旁边的金丹,人家小小年纪就识文断墨,静思好学,再看看你,净会惹事!”
“......”
“......”
陈沐与灵珠子不约而同看向对方,然后俱皆沉默。
叹息一声,太乙语气稍微缓和道:“童儿,你再去找些野参。”
不远处,金霞童子答应一声,复又提起药篮往外走去。待行至一半,童儿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太乙手中啃了半个的蟠桃,目光幽幽。
丹房门口,太乙真人再次告诫灵珠子几句,然后笑呵呵的和玉鼎回了丹房。
重新恢复宁静的外室,灵珠子身上红光尽数收敛,似乎有些落寞。
陈沐不知该说些什么,不过就算他想说,也无法跟其表达。
想了想,便也只能帮灵珠子把洞内参尸清扫干净了。
这些参尸上正溢散的药性,对他而言也大有裨益。
待清扫干净,陈沐便回到了葫芦里。
外界,灵珠子也回到了碧游床底下。
在紫葫芦底部,陈沐舒服的躺在十几颗仙灵气极为浓郁的丹药中间。
这些丹药均是从灵珠子送的玉瓶里倾倒出来的。
说来也怪,他本身应该也是一颗丹,但却对其它灵丹灵药有一种天生的吞食欲望。
就好像婴儿面对大白月亮时,产生的不可抵抗特性一般。
约莫半柱香时间,十几颗灵丹便尽数被他吸干成了粉末。
食髓知味的看着粉末,陈沐觉得自己一直发虚的身体得到了明显改善。
他这算什么,丹药仙草里的肉食动物吗?
陈沐正思忖间,头顶有了光亮。
他抬头望去,就看到一颗红丸正在洞口跳跃。
不是灵珠子又是谁!
你才被太乙真人训斥多久,这就又生龙活虎了?
陈沐真有些佩服了!
第十章 一起读书
再次来到青玉案上,陈沐瞅着将毛笔递给他的灵珠子,满脑袋问号。
之后,灵珠子又将绢书翻到了他之前写过字的页面。
“?”
见陈沐不动,灵珠子来到他跟前,裹走了赤色玉笔,然后用笔毫指了指〔金光洞〕三个字。
指完,便又把笔放到他面前。
这次陈沐总算看懂了。
控制玉笔指向灵珠子,又转向绢书上的字,陈沐试探性的确认。
见对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灵珠子高兴的跳了两下。
淦!还真是让我教他写字!
陈沐差点忍不住把笔扔了!
一个调皮捣蛋,整日里惹事生非的混子,让他怎么教?
这难度简直跟唐僧教孙悟空念经诵佛有的一拼!
关键他和对方一样,还都不会说话。
这让他怎么教?
看着满是期待的灵珠子,陈沐身上的金光忽明忽暗。
稍顷,陈沐有了动作。
裹起玉笔,陈沐三画两画,便在绢书上画出了一块玉简的形状。
用笔毫指了指玉简,又指了指〔金光洞〕三个大字,陈沐的意思简洁明了。
要想学字,就先找来记录信息的玉简。
陈沐敢笃定,金光洞里一定也有类似的玉简。
看着绢书上画的玉简,灵珠子颇觉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对了!
灵珠子脑海中蓦然闪过一道亮光,这玉简的形状好像在真人的书房里见到过!
不过那里是‘军事重地’,太乙真人等闲是不会放他进去的。
灵珠子也不太明白,真人为什么总是处处防备着他。
不就是有一次在书房里看到了一条红色绸带,然后无意间引燃了三昧火么......
事后他又不是没受罚。
来到紧闭的书房门口,灵珠子盯着阻挡外界的流光银幕,有些犹豫。
真人上次可是说过,若再发现他进去书房,就把他的腿打断...
不过,他好像没腿诶?
灵珠子眼前一亮,颇有一种拨开云雾见明月的感觉。
至于前方甚是玄奥的光幕门户...
灵珠子压根就没打算从正门进去!
来到金霞童子的静室,灵珠子熟门熟路的钻进了紫玉床下。
“......”
陈沐有些麻了,他发现灵珠子是真的对床底情有独钟!
还好他不在金光洞居住,不然一定会把床底堵严实!
跟着对方来到床底,陈沐再次开了眼界。
只见紫玉床下的地面,被掏空成了一个小型盆地,里面赫然又是灵珠子的一个窝点。
狡兔三窟啊这是!
在靠近石墙的地方,灵珠子掀开了一块仙玉。接着,一个婴儿手臂粗的小洞出现在两‘球’面前。
那是一条通往书房的幽深隧道。
灵珠子率先进入,陈沐犹豫一会,便也跟了进去。
太乙真人的书房,他还是有些好奇的。
幽深的隧道尽头是灵木制成的书架。
从一堆竹简中钻出,两颗球便来到书房内。
陈沐四下观望,待看清周遭景象后,整颗丹都不好了!
只见书房之内刀枪剑戟到处都是,那些兵器身上的锋锐之气简直蚀骨销魂!
在青金石墙之上,一个金色光圈散发着熠熠光辉,宛如明灯大日,照亮了整间书房。
乾坤圈...
陈沐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了那件法宝的名字。
再看身后书架,一条散发着赤光的大红绫布正随意的搭在书架顶端。
一件法宝的威压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周围被一群法宝包围,那种感觉何止颤颤兢兢!
陈沐紧紧贴在灵珠子身旁,生怕周围法宝不认人。
此时,他全然忘了,灵珠子本身才是全场最恐怖的法宝。
跟着灵珠子来到一堆杂物跟前,稍微有些安全感的陈沐开始打量其余景物。
他发现,太乙真人的书房与金霞洞玉鼎真人的书房完全不同。
前者书房里法宝兵器扎堆聚集,那些身为书房正统的案牍文书则被随意堆在各处,凌乱的好似鸡窝。
后者玉鼎真人就不同了,书房里仅有一柄斩仙剑挂在墙上,案牍文书也都各照本位,整齐摆放,就连桌案上的毛笔都呈九十度夹角搭在墨砚上。
陈沐有些不明白,这样风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是怎么和谐相处在一块儿的?
灵珠子正在读取灵玉简上收录的信息,陈沐缓和了会儿心境后,也不闲着,就近找了卷青灵竹简,观阅起来。
青灵竹简上写的是一些培育灵根的方法,还有一些貌似是太乙真人随手记下的心得。
不过那心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什么叫拘灵法三年可抽火心七叶之本?
什么叫活气木用魂针草扎遍全身,可使其活气剥离?
什么又叫蚀心苦水可攻后天之灵根?
这一摞竹简记录的不是怎么培育灵根,培育仙草的方法吗?
陈沐再次看了眼每卷竹简最开头的标注,确实是写的〔乾元育灵妙法〕。
陈沐不信邪,又抽选了几卷竹简打开,仔细进行分辨。
太乙真人的字并不好看,歪歪斜斜的几行字道尽了昆仑山路的崎岖。
陈沐横看竖看,仔细看了好几卷,这才从字缝里看出真正的含义来。
合着满卷书上都只写着两个字——吃人!
里面大部分都是不太正道,有点歪邪的培育法门,为的只是更大的借用天地灵材、异兽异物之力,使其最终可以变成更好增强自身能为的食材!
陈沐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一副画面——漆黑的夜里,太乙真人穿着黑色斗篷,佝偻着脊背,站在一口绿幽幽的大汤锅面前,将一个个鲜活的灵根、异兽丢进锅里,然后用骷髅制成的汤勺搅拌,最后再加一把金霞童子的秀发......
“......”
丹躯一颤,陈沐连忙甩掉越来越离谱的念头。
人家可是仙人,怎么可能会如此邪恶?
丟掉已经记在心里的竹简,陈沐跟着不停换地方的灵珠子,又来到了一堆全新的绢书跟前。
“《通微妙法》、《大千宝卷》、《九转炼丹法》......”
陈沐裹着绢书的金色气旋都在颤动。
这是发现批发仙家妙术的厂家了啊!
看着摞起来至少有半人高的绢书,陈沐的求知欲第一次达到了新的峰顶!
毫不夸张的说,他现在每多记一页,都是赚到!
第十一章 青鸾火凤
识文断字本是水磨功夫,即便有玉简相助,陈沐当初也用了大半月光景。
灵珠子也不例外,虽然对方比他读取玉简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但想通过文字交流,还得学会最后一项技能——写字!
灵珠子没有陈沐那么能宅,可以数日呆在书房苦读,所以每隔半日就会从‘老鼠洞’钻出去放风。
陈沐虽然不介意多停留一会,但想起书房那些森然排列的宝兵,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从心。
有灵珠子在身边,他还有点安全感,若中途被真人发现也有个顶锅的,但要是只有他自个儿,后果怕是不能善终!
外室,陈沐立身在地面,视角上抬,瞅着用毛笔在洞壁上练字的灵珠子,心中敬佩之情无以言表。
他敬他是条汉子!
眼前的灵珠子,让陈沐想起了在墙壁上乱涂乱画的熊孩子,而这种熊孩子的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快乐!
他想过阻止对方,让其在空白绢书上写字,但对方写字的气势太过磅礴,小小的绢书竟容不下半边文字!
瞧着洞壁上歪歪扭扭,宛如蚯蚓与闪电共舞的字体,陈沐突然觉得自己的字也不是那么难看了。
如果金霞童子尚在,或许还可以拯救一下墙面,但很不凑巧,金霞童子在两天前就被太乙真人抓了壮丁,一起关在丹房炼丹去了。
至今都未再出现过!
如今的灵珠子可以说是脱缰的野马,除了丹房,其余地方到处都是他撒欢的场所。
外室四面墙壁已经被各种大字占据,就连头顶的天花板,都没能逃脱被制裁的命运。
﹉﹉
这一日,已经可以靠文字进行交流的灵珠子写下了一段话:
〔小金丹,你说真人知道我会写字了,会不会高兴的夸我?〕
“......”
夸不夸你不知道,但看到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的洞府后,八成会在高兴之余把你吊起来当灯笼。
〔嗯,他会很欣慰的。〕,陈沐如此写道。
灵珠子开心的简直快要飞起,他已经能想象到太乙真人出来看到满墙的字词后,老怀大慰的样子了!
欣喜之余,灵珠子再次动笔:
〔洞里太闷,不如我们出去耍耍?〕
陈沐沉吟片刻,写道: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咱做事要一气呵成,等字认的差不多时,再出去耍不迟。〕
灵珠子仍旧有些不甘心,他已经好久没出去耍了,光在洞府里转悠又有什么意思!
见灵珠子不回应,心中了然的陈沐又补充一句——
〔到时真人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看着刮目相看四个字,灵珠子心中莫名燃起了一簇小火苗。
〔刮目相看?〕
灵珠子复刻下这句话,有些期待的看着陈沐。
〔对!刮目相看、以你为豪!〕
嘶!
燃起来了!
灵珠子裹起毛笔,龙飞凤舞的在桌案上写下了四个大字——
〔走!学字去!〕
原地,看着光洁的青玉案上被写下的四个大丑字,陈沐心中一阵发虚。
这千年乌松墨应该好擦吧?
他几乎能想象到太乙出关看到洞中情形后的模样。
嗯,对灵珠子刮目相看是一定的,但以他为豪么...
会的,将来一定会的!
陈沐收起目光,起身跟着灵珠子再次钻到了书房...
......
洞中无岁月,陈沐不知在金光洞里借宿了多久,只知道太乙真人书房里的书被他读了大半。
剩余未看的书,有些是他筛选下来不是太感兴趣的,也有几本是放在乾坤圈下的绢书。
那些绢书他曾示意让灵珠子拿下来,供他借阅。
但奈何只是几本空白的无字绢书。
陈沐有想过可能是传说中的天书,所以曾细看多时,不过依旧没看出个一二三来。
也不知是绢书上被真人做了什么手脚,还是他自己没有这份缘法。
后来仍不死心的他,去问灵珠子,灵珠子却说书上有玄妙,但写不出来,只能意会。
当时陈沐半晌说不出话来,合着最终还是他自己的原因。
不过好在,生性聪慧的灵珠子给他写了一句安慰的话。
〔你太笨,体格太弱,等以后有小爷一半聪明了,就能看懂了〕
陈沐不喜欢灵珠子的表达方式,所以重新对他的话加了滤镜。
〔你不比我笨,只是年幼,等日后修行到一定地步了,那时再看,说不定就又是一番景况...〕
这样就感觉好多了。
﹉﹉
这一日,金光洞外。
陈沐瞧着远方的山景,有些出神。
密匝匝的山波、峰浪喷吐出乳白色的雾,朦胧之中,两只仙鹤化作白绸,把远边群山和金光洞连结在了一起。
“当真是仙境啊!”
崖嘴前的青松枝上,来自金霞洞的白鹤和金光洞的玄鹤各自伫立,窃窃私语。
陈沐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到灵珠子窜到他家白鹤之上,惹得白鹤一阵扑腾,落下数片白羽。
这破珠子!真是一天也不消停!
等灵珠子回来,陈沐就见他折了一根白羽,用坚韧的羽根在地面上写了几个字。
〔洞府后面有兽园,一起去耍耍?〕
兽园?陈沐摄取一枚有棱有角的小石头,疑惑写道:
〔都有什么兽?〕
〔一些长虫、肥鸟,胆小的都跟兔子似的,咱们偷偷过去,吓吓它们。〕
陈沐思考了一会,写道:
〔我只是枚仙丹,在外面恐怕连只兔子精都打不过,你可别坑我!〕
对于太乙真人养的兽禽,陈沐可不信是什么长虫、肥鸟!
灵珠子:〔我坑你作甚!真的,那群走兽胆小的很!比金霞都胆小!〕
灵珠子:〔你可别告诉我,你比金霞都胆小!〕
陈沐默然。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灵珠子:“......”
好在,最终在灵珠子信誓旦旦的担保下,陈沐答应了去兽园转转。
不就是长虫、肥鸟,他就不信会变成真龙、凤凰。
稍顷,金光洞背侧,兽园。
陈沐漂浮在一处山谷上空,看着底下飞舞的青鸾火凤,直接傻眼。
这就是你说的肥鸟?
四道惊咦的目光锁定在金丹身上,接着浑身浴火的凤鸟率先向陈沐冲来。
它的目光中,尽是贪婪的食欲!
危急关头,陈沐看向身旁,却哪还有灵珠子的身影。
尼玛!那么大颗珠子呢???
魂都快飞的陈沐二话不说,飞身便暴退数里,并同时绽放出耀眼金光!
第十二章 弹幕余晖
化作一道金色流光的陈沐非常快,但火凤的速度更快!
在距离金光洞还有十几里远近时,陈沐就已经感受到了空气中席卷来的阵阵炙热火气。
将视角切到身后,陈沐只看到一对鸟喙宛如烧红的铁钳,朝他夹来!
百丈,
三十丈,
十丈!
喷吐着灼热气息的火凤已经来到近前,在它身后,另一只浑身青焰缭绕的鸾鸟同样紧追不舍。
危机关头,陈沐心中大呼玉鼎真人的名讳,在他印象中,似这种超然物外的存在,都拥有着超凡的感知能力,说不定心有所感之下,就能够及时赶到,救他一条丹命!
与此同时,金光洞内。
“师弟,怎么了?”看着突然手抖的玉鼎,太乙真人关切道。
摇摇头,玉鼎给了太乙真人一个眼神。
太乙真人登时领会,急忙取来赤翎宝扇,代替了正控火的玉鼎真人。
丹炉一侧,腾出手的玉鼎真人掐指一算,眉头顿时舒展。
看向目光有询问之意的师兄,玉鼎微微一笑,宽心道:“没事,想来只是有人念叨,并无大碍。”
“师兄,我们继续。”
......
兽园,数息前。
火凤携裹着烈焰,已经来到了陈沐眼前。
空中,五丈之距,这头是金光灿灿的仙丹,那头是赤焰熊熊的火凤,在火凤身后三丈,还有一只叫声嘹亮的青鸾。
陈沐心中哇凉,只拼命调转方向,试图来一手金丹坠地。
恰在这危机当口,一片红色雾霭凭空出现,继而凝聚成网,骤然将两只恶鸟聚拢收割!
惊恐的凤鸣声响彻,已经逃到地面,准备刨坑遁地的陈沐止住了身形。
往天上观瞧,只见先前还不可一世的两只臭鸟,此时正被当做秋千荡来荡去。
在红色法绳尽头,是一颗散发着赤光的明晃宝珠。
“是灵珠子!”
陈沐心中又气又无奈。
很明显,他和两只鸾凤一样,都被灵珠子给耍了!
对方就是故意提前消失,让他这颗仙丹当鱼饵,去钓底下休憩的双鸟。
而灵珠子倒好,提前编织一张红网,来了个一网捕双鸾。
在空中折腾了好一会儿,灵珠子才带着网兜落到地面。
收起红光凝聚成的网兜,一赤一青两只大鸟便被丢到了陈沐跟前。
掉了一地羽毛的火凤看见陈沐后,明明还在恐惧当中,却仍忍不住将喙抬起,想要吃一口金丹压压惊。
“砰!”
红光闪过,抬起鸟嘴的火凤直接原地来了个后空翻,一动不动。
一旁,释放完红光的灵珠子飞到装死的火凤身上,重重落下。
后者承受不住,厉声惨鸣,惊的兽园其它猛兽一阵心慌。
看到眼前这一幕,陈沐脑仁直跳,他现在无比确认,眼前这家伙绝对是陈塘关的那个二世祖!
教训完两只肥鸟,灵珠子取了一根赤光流转的凤羽,用羽根在土地上刻起了字。
〔看,没骗你吧,这两只肥鸟胆小的很,动不动就装死。〕
不!他们不是动不动就装死,而是看到你不装死就可能会真死,这才装死的!
别说他们,若是我站在他们的角度,我特么也装死!
看着还黏连着一丝血皮的赤羽,陈沐一阵心惊肉跳。
话说这青鸾火凤貌似是灵珠子将来的法宝坐骑风火双轮吧?
陈沐突然有了一种猜想。
该不会是某一天,灵珠子失手把青鸾火凤打死了,这才被祭炼成了法宝吧?
想到此节,陈沐看向两只肥鸟的眼神渐渐缓和了下来。
于是,他捡起一根青鸾掉落的蓝色羽毛在地上写道:
〔它们装死不是怕你,而是不喜欢你,不想陪你一起嬉闹。〕
看到地上的字,灵珠子的气息骤然凝结,身上的红光也开始收缩。
稍顷,恢复平静的灵珠子写道:
〔怎样做才能让它们喜欢我?〕
陈沐心中柔和一笑,然后瞄了眼一直想要吃他的两只鸟,建议道:
〔很简单,它们以后每装死一次,你就拔他们一次毛,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喜欢上你,不离不弃。〕
???
灵珠子怀疑陈沐有公报私仇的嫌疑,但心中却又对拔毛之策跃跃欲试,着实矛盾的很…
﹉﹉
傍晚时分,金光洞,丹房内。
玉鼎真人看着炼制出来的金丹,眉头始终未能舒展。
“第九炉了,虽然每炉都有丹成,但却没有一炉产生宿慧。”
太乙真人接过金丹,抛给不远处瘫软在地的金霞童子,说道:“童儿快起来,尝尝这枚金丹,看看有什么效果。”
试了整整八炉丹的金霞童子睁开眼睛,面色潮红道:“老爷,我真不行了,这丹太硬太补了!”
一旁,玉鼎真人担忧道:“金霞师侄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不用担心!我这里有转仙丹,还有能解丹毒的三光神水,别说试一些药了,就算真的出了问题,也还有几颗师尊赐的九转还魂丹,绝对没事!”
说罢,太乙真人话音一转,疑惑道:“话说回来,倘若咱们炼丹的步骤没有问题,又怎会炼不出第二颗三花玉露丹…”
玉鼎真人沉吟道:“炼丹之道,与天地之道并无太大不同,总归是讲究缘法二字。依我之见,怕不是我等炼丹之法有问题,而是天地之灵俱有定数…”
太乙思索片刻,叹道:“也罢,此丹本就不符合丹理,明明是炼丹,却又像是在炼器,最后也只能炼出这些四不像出来。”
“还是师弟你运数好…”
交谈间,两位真人走出了丹房。
下一刻,两人脚步齐齐顿住。
玉鼎真人看了看满是螃蟹走路的洞府墙壁,又看向脸色一阵变幻的太乙真人。
“师兄,这是…”
这才几时不见,洞内却好像经历了沧海桑田一般。
太乙真人压下心中火气,说道:“没事,师弟回去好好管教那颗金丹就是,我不生气。”
玉鼎真人闻言愣了愣,疑惑道:“金丹?这字不像是他写的,他写的字虽然不入目,但比这些却好了不知多少,而且他向来乖巧…”
听闻玉鼎所言,太乙心头一跳,再次仔细看向洞内墙壁上乱爬的文字。
这熟悉的气息残留…
灵珠子!
“师弟,你莫拦我,我今日非把他的皮扒了不可!”
看着拉着自己往外走的师兄,玉鼎一脸无奈。
贫道可没想拦你!
玉鼎最是了解这位师兄,于是配合道:“灵珠子是师尊送给师兄的,说不得哪日就全了你们的师徒缘分,师兄切勿一时糊涂,去下那狠心。”
“不行,活罪可免,训勉之责不可少!今日说什么也要让他长长记性,省得日后给我惹出泼天大祸来!”
......
此时,洞外。
夕阳西下,在兽园给一众猛禽妖兽留下或多或少的心理阴影后,玩累的两颗球回到了洞府门前。
陈沐站在崖嘴边,回头看向被晚霞照耀成金色的三个大字,忽然心有所感。
金光,文字,这两者若是运用到自己身上...
旁边,灵珠子望着身上金光开始汇聚成线的陈沐,彻底呆滞。
只见陈沐头顶的金色线条逐渐凝聚成三个字——
〔金光洞〕
原来,字还能这样写!
灵珠子只觉得一扇新的大门敞开了!
在他身前,凝光化字的陈沐扭转身形,头顶的字随之变幻。
〔以后,我们可以这样说话了〕
灵珠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有无数文字想要凝聚出来,但又不知道第一个字应该选哪个。
稍顷,感受到属于陈沐的灵识落向远方,灵珠子终于想好了第一句话:
〔你在看什么?〕绯红色的光凝聚成红色弹幕浮现在灵珠子头顶。
〔我在看夕阳,你不觉得夕阳很美吗。〕属于陈沐的金色弹幕浮现在金丹之上。
〔哪里很美?〕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不懂。〕
〔不懂没关系,我们一起看就是了。〕
不远处,气势汹汹杀至门口的太乙真人停下了脚步。
在其身后,漫步走来的玉鼎真人看着日暮下的两颗通灵圆丸,莞尔一笑。
“你看他们,可真聪慧,才几日,就会用字形来交流了。”
崖嘴一座小石岩上,两颗圆丸的头顶前方正不停浮现出一条又一条的金色、红色弹幕。
第十三章 讲道、点化
陈沐和灵珠子结伴飞回洞府时,两位真人已经在洞内等候多时。
碧游床上,太乙真人盘膝而坐,看不出喜怒。
下首,玉鼎真人手持拂尘,面色平和,静静伫立。
看到眼前景象,陈沐心中微凛,暗道坏菜。
从他的角度往里看,仍能看到碧游床后面墙壁上裸露的字迹。
左边春蚓,右边秋蛇,在太乙真人头顶正上方,还有‘龙凤打架’。
放缓身形,陈沐落到莲花池旁边的台阶上,再不敢上前一步。
灵珠子显然没他想的多,也不看什么情况,径直就朝着两位真人飞去。
待来到碧游床前,灵珠子浮在半空,兴高采烈的凝聚出一串串文字。
他仍记得当初问小金丹,自己学会写字后,真人会不会夸他、赞他。
当时小金丹的回答是,真人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引以为豪的!
所以,他见到太乙真人时,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邀功请赏!
看着满是孩童心性的灵珠子,太乙真人硬起的心又软了下来。
准备好的严声厉语到了嘴边,也变成了清风细雨。
“嗯,不错,不过以后练字切勿再随处乱写,记得要用竹简、绢书,若是用完了就问金霞去要,明白吗?”
告诫完灵珠子,太乙真人看向躲在莲花池旁,窃窃观望的陈沐,说道:“你上前来。”
见太乙真人对自己发话,陈沐心中惊诧。
喊我作甚?
目光转向一旁静静伫立的玉鼎真人,后者望着他面露笑意,除此之外,并无额外反应。
惊疑不定的来到碧游床前,陈沐与灵珠子正好一左一右,浮在两位真人之间。
“你不必害怕,叫你过来,是你的机缘到了。”
“金霞,取两个蒲团来。”
一旁,坐在蒲团上的金霞童子闻言起身,不多时便取来了两个灵光隐隐的素色蒲团。
......
“天地有序,万物有灵,山川河泽,有法即明......”
半柱香后,太乙真人话语停顿,此时在他头顶,早已光华璀璨,似有星河斜挂。
“今日贫道与师弟玉鼎真人在此讲道,不定期限,你们要仔细感悟,切勿走神。”
说到走神时,太乙真人还特意看了眼灵珠子。
在灵珠子旁边,陈沐宛如一颗鸽蛋,静静的坐落在拥有提神功能的蒲团上。
两个太乙金仙境的真人讲道,可不是一般的机缘。此时莫说走神了,陈沐都恨不得自己能够多生几个耳朵,也不愿错过任何一句真言。
“童儿,接下来贫道所讲,你或许已经听过,但初闻不若再闻,你仍需仔细。”
在两颗圆丸右侧,盘膝听讲的金霞童子正了正身形,开始聚精会神的感悟仙音道蕴。
待太乙真人讲毕,玉鼎真人抖了抖拂尘,缓缓开口:
“阴阳初分,有三元五德八会之气,气曰天玄,谓之精......需知,一切万法,莫不以精气为用,故二仪三景,皆以精气行乎其中......”
伴随着道音,金光洞内的一切景物俱皆变幻。
莲花池变成了朵朵金莲,飘飞到空中,洞顶的石壁消散成朦胧云烟,其中似乎有仙人奏乐。
在陈沐、灵珠子、金霞童子周围,清香之气萦绕不休,点点彩光正如细雨浸入他们的灵台神魂。
随着时间推移,陈沐身上散发出与之前大不相同的金色霞光,似有金精成星。
旁边,灵珠子身上发生的变化更加明显,在其头顶,甚至有红云汇聚成海,呼天啸地!
......
斗转参横,物换星移。
陈沐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只知道两位真人从原初讲到了今朝,从天上讲到了地下。
诸多的玄妙从微沙汇成江河,又从江河涌到无边沧海。
当陈沐睁开双眼时,他已经拥有了双腿,生出了臂膀,圆滑光洁的小腹下,是他相由心生的红尘根。
陈沐抬头,身躯伟岸的玉鼎真人正冲他微笑点头。
陈沐不是木讷的人,当即从蒲团上爬起,上前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脆声道:“拜见师父。”
由于陈沐现在体型与金霞童子无异,所以他说起话来也有些奶气。
“起来。”
拂尾轻抬,一股柔和之力于无形间将陈沐拖起。
玉鼎真人笑道:“不必急着叫师父,今日贫道暂且收你为童儿,若今后你能称我心意,介时再叫师父不迟。”
陈沐迟疑片刻,问道:“上仙于我有造化之恩,传道之情,若不叫师父叫什么?”
不远处金霞童子插嘴道:“真笨,自然是和我一样,叫老爷了!”
不知是紧张还是怎的,陈沐脸色通红道:“叫老师可以不?”
在陈沐心里,老爷这个称谓属实有点拉垮。
玉鼎哈哈笑道:“随你!这两个称呼都可以!”
“拜见老师!”
陈沐喜滋滋的作了个深揖。
原先听道的素色蒲团上,外形依旧是颗圆丸的灵珠子不干了!
当即起身飞到碧游床跟前,灵珠子对着太乙真人就凝聚出了一道道赤色字幕。
字幕内容无外乎‘我怎么没变化、为什么我还是颗珠子、我也愿意拜真人为师’之类。
太乙真人看的脑仁直跳,当即反咬一口道:“定是你太顽皮,没有认真听讲,不然岂会化不了形?”
被诓骗的灵珠子急道:
〔我听了!〕
“你或许听了,但未必悟了!”
〔那你们再讲一次,让我再悟悟。〕
“......”“......”
太乙玉鼎两位真人同时脸色发黑,差点忍不住给灵珠子来一逼兜。
旁边,陈沐同样无言以对。
灵珠子这是把两位真人当点读机了,而且还是哪里不会点哪里那种。
真人若真能顺了你的意,那才活见鬼了!
赶走不停凝聚红色字幕的灵珠子,太乙真人扭头看向玉鼎,“师弟,你可想好了给师侄取个什么名号?”
玉鼎闻言轻轻摇头,“未曾,待我想想。”
玉鼎身旁,光不溜秋的陈沐耳朵立起,很是期待玉鼎真人会给他起个什么道号。
须臾,玉鼎真人眼睛一亮,说道:“这童儿乃金丹得道,一经出世便金光满屋,不如就叫金光吧。”
“而且,师兄的洞府叫金光,我之洞府名金霞,师兄座下有金霞童子,我亦有金光童儿,如此缘法,可算巧妙!”
太乙真人闻言神色微动,笑道:“妙,妙,确实妙!”
“......”“......”
哪里妙了?
此时不光陈沐质疑两位真人的取名能力,就连一旁的金霞童子都忍不住想要质疑了。
你们是有多敷衍,一个拿师弟的洞府当自家童儿的名字,另一个拿师兄洞府的名字来取用。
就不能心诚一点,好好考虑考虑,给取两个有寓意的好道号?
此时,针对道号问题,两位童子无言间,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第十四章 明心、善修
身为师叔的太乙真人送给了陈沐两件礼物。
一件是可以大小随心的如意道袍,另一件则是一瓶用来稳固道行的神水。
都是目前陈沐所紧需的东西。
罩上金白相间的金缕道衣,踏上绣有金丝云纹的追云靴,一个着装颇显贵气的漂亮道童就此横空出世。
借来金霞童子的金霞宝镜,陈沐好一阵观瞧。
镜中道童唇红齿白,肌肤温润如玉,没有丝毫瑕疵,完全不似凡间食谷之人。
微微皱眉,看着镜中那一脸严肃却更显可爱的稚嫩脸庞,陈沐忍不住问金霞童子:
“师兄,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这个样子?”金霞童子有些疑惑。
将镜子转向金霞,陈沐解释道:“就是一直这么漂亮,一直都保持着这副相貌。”
金霞颇为认真道:“漂亮吗?我不知道,也没人对我说过这些。”
陈沐沉默片刻,再次问道:“那你有长高过吗?”
“没有,我被老爷点化到现在,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从来没有变过。”
“???”
陈沐咽了口唾液,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不会也像金霞童子一样,成年后依然是个孩子吧?
忧心忡忡的离开金霞房间,陈沐来到莲花池旁。
莲花池中的荷花一直都是含苞待放的状态,从陈沐第一次来到金光洞起,就没有变过。
看着碧绿如玉的荷叶,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陈沐忽然想起,金光洞的这一池莲花貌似也是宝贝来着...
池中一片莲叶上,正在休憩的灵珠子心有所感,闪身便消失在莲花池中。
池边,陈沐颇感无奈。
自从数天前他化成人形后,灵珠子就一直避着他,不想与他多言。
陈沐心中有所猜测,灵珠子大概是见他化了形,心里一时想不通,再加上太乙真人次次敷衍,这才躲着他,不想见他。
他曾想过变回金丹本体去找灵珠子谈谈心,让他不要纠结于此。
但事与愿违,刚被玉鼎真人点化的他,还没有达到可以随时溯归本源的地步。如果强行为之,到时候损伤自身事小,恐怕还得劳烦玉鼎真人再次讲道,将他重新点化成人。
“难搞。”陈沐瞅着碧玉床,叹了口气。
算了,且由他去吧。
......
两日后,金光洞外。
今天是玉鼎真人打道回府的日子,身为童子的陈沐正在跟师叔太乙真人行礼拜别。
行罢礼,来到仙鹤旁边的陈沐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金光洞。
洞外只有太乙真人、玉鼎真人和金霞童子伫立,除此三人,再无其他身影。
轻叹一声,陈沐将盛有诸多物品的宝篮子放到了仙鹤背上。
此时浑身洁白的仙鹤正在冲金光洞的玄鹤低声浅语,似乎也在依依惜别。
拿起药篮中的一个紫色葫芦,陈沐伸手抚摸。
原先容他、留他,给他遮光避风的大葫芦,已经变成了可以捧在手心里的小葫芦。
而他也从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小金丹,变成了有道号的道童,虽然那个道号有些草率。
陈沐已经决定,以后要把这个紫葫芦好好保管起来,留个念想。
随手拔开葫芦塞,陈沐下意识往里看去。
“!!!”
他不看还好,一看只吓的双手一颤,差点丢掉紫葫芦。
只见葫芦里有一颗火红色的宝珠子,正滴溜溜的转着。
你特么、几时进来的?
陈沐不敢声张,只倒吸着气,用一双眼神疯狂质问。
葫芦中,偷溜出来想搭便车的灵珠子有些懊恼。
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无奈,他只好用红光凝聚成一条字幕。
〔噤声!别说话,快把葫芦放回去〕
陈沐不放。
〔好兄弟〕
陈沐沉默。
随后塞上葫芦口,陈沐将紫葫芦放回了药篮里。
重新回到玉鼎真人身边,此时玉鼎真人已经开始拱手告别。
“师兄,咱们下次再一起论道。”
“师弟慢走。”
“恭送师叔。”
“师叔再见。”
跟在玉鼎身后,陈沐此时无比希望太乙真人或者玉鼎真人能发现异样,从而揪出想要离家出走的某颗珠子。
当然,最直接的方法无疑是直接出卖队友,但陈沐偏偏不能这么做。
因为那破珠子说他们是好兄弟。
好兄弟不能拿来出卖。
心中矛盾的陈沐只能寄希望于神通广大,能明察秋毫的两位真人身上了。
不过,太乙真人你怎么就转身走回去了?
还有金霞童子,你那么爱插嘴,就不会问你家老爷一句‘怎么没看见灵珠子’...
眼见太乙、金霞指望不上,陈沐只好收回目光,将最后的希望寄存到玉鼎真人身上。
那珠子可不是个消停的主,您要是把他带回去了,恐怕还得亲自给送回来。
上了仙鹤,玉鼎真人随手将药篮推到一旁,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老师,听金霞师兄说,太乙师叔和老师照着我炼了好几炉仙丹...”
“确实如此,不过都不及你。”
玉鼎真人此时面朝陈沐,背后则是仙鹤前进飞行的方向。
陈沐盘膝坐在靠近鹤尾处,好奇道:“徒儿可以看看那些金丹吗?”
说着,陈沐的目光瞄向药篮。
玉鼎真人不知陈沐的小心思,只是摇头道:“那些丹贫道没有拿,全留在金光洞了,也没什么可看的,你若对丹道有兴趣,回去后,我可以传你些炼丹法门。”
“炼丹?”陈沐愣了愣。
“金丹也可以炼金丹?”
“金丹与金丹不同,你更加不同。”玉鼎摇头失笑,开始耐心教导陈沐。
渐渐,愈听愈入神的陈沐全然忘了正躲在药篮里的灵珠子。
“老师,既然化形之后便可以修行世间万般法门,那徒儿如今该怎么去修行?”
“这...”玉鼎感觉自己被问到了知识盲区。
他此前并没收过弟子或者童儿,一时间还真有点回答不上。
“不急,不急。”玉鼎淡然一笑,“你刚开化,不急着修炼,待回去后,我找一些世俗典籍,你可以读一读,学一学世间处世之道,需知明心方能善修...”
见安稳住了陈沐,玉鼎松了口气。
等回去后,他可得好好想想,尽快给童儿定制出一套完整的修行方案来。
第十五章 奶妈怎么了?
回到玉泉山后,玉鼎真人并未直接进入洞府,而是带着陈沐绕着玉泉山来回飞了几圈。
见陈沐有些疑惑,玉鼎真人笑着解释道:“你如今是贫道的童儿,自然要让那些落脚在山里的山客认识认识。”
“山客?”陈沐很是好奇。
玉鼎真人点头道:“不过一些留在玉泉山修行的精怪、游神罢了,贫道见他们本分守己,不曾祸害一方,也就由他们去了。”
“今日贫道带你转一转,好教他们知道你的跟脚,省得你哪日撞了灾,在洞府门口被这些山客吃了。”
法云之上,玉鼎真人拂尘轻扫,一道道青光似繁星洒落凡间。
青光落地,山间水涧、沟壑岩洞之中,凡是有道行者,无论人、鬼、妖、怪,俱皆仰首参拜。在他们的认知中,玉鼎便是玉泉山的主人,他们仅是落脚的宾客,只因受玉泉山庇护,这才能安心在此修行。
经此一行,身为真人座下童子的陈沐也算混了个脸熟,等以后出了金霞洞,路过山客修行之地,说不得还会得到各路精怪送的灵果山珍、清露甘霖。
回到洞府,玉鼎真人又领着陈沐在丹房、书房转了一圈。
等见过了书房里的斩仙剑、丹房里的灵光拂尘,玉鼎真人方才带着陈沐来到一间静室。
“以后这里就是你打坐修行的地方,至于修行之法,等时候到了,贫道自会教你。”
把装有数十卷竹简的书箱交给陈沐,玉鼎真人便离开了静室。
直到这时,陈沐才猛地想起来,乾元山的那颗灵珠子还一直躲在紫葫芦里!
“坏菜,怎么把他忘了!”
放下刚拿起的一卷竹简,陈沐急忙出了静室,待到门口时,又赶紧放缓脚步,好似平常一般,走向丹房。
像药篮这种东西,一般都会放在丹房。
外室寂静无声,来到丹房往里看去,只看到丹炉、灵木架等物,并未看见真人身影。
提起的心稍稍放松,陈沐来到了灵木架前。
在架子左侧,一个药篮正静静的呆在角落里。
看到紫葫芦还在药篮里面,陈沐松了口气。
拿出原来当窝的紫葫芦,陈沐谨小慎微的将其抱在怀里,然后回到了自己的静室。
关上洞门,陈沐蹲在青玉床边,伸手拔开了葫芦塞。
“嗯??”
不对!
陈沐瞅着内里空无一物的葫芦,心头一突。
陈沐急忙摇了摇葫芦,却没有任何异响。
“你特么!又是几时溜走的?”
......
几日后,乾元山金光洞。
金霞童子最近总觉得洞府里有点冷清,好像少了些什么。
仔细一想,却是好几天没见到灵珠子了。
那颗珠子往常都很活泼,有时一日里甚至能路过他房间五六次,怪不得这几日他总觉得有些冷清...
想到此处,金霞童子出了静室,来到了正站在莲花池旁静思的太乙真人跟前。
“老爷,最近怎么不见灵珠子?莫不是又跑了出去?”
太乙真人闻言睁开眼睛,瞥了眼童儿,气定神闲道:“跑了就跑了吧,省得整日里烦我。”
“可是老爷...”
“没事,不必管他,先让贫道清静几日,到时候你再抓他回来不迟。”
嗯,先放他出去散散心,不然总是念叨着不给他点化成人,左右有玉鼎师弟在,也不用太过担心。
背负双手,太乙真人叹息一声,再次看着莲花池陷入了沉思。
......
玉泉山,金霞洞。
自从发现灵珠子走丢之后,陈沐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也只有诵读黄庭经时,才能暂得片刻安宁。
“那破珠子到底跑哪去了?可别给我惹出什么祸来。”
第N次来到金霞洞洞口,陈沐站在一方石岩之上,眺望着远方飞雁,忧心忡忡。
他现在算是提前体会到陈塘关总兵以及总兵夫人的心情了。
怕也只有太乙真人能管的住他了吧...
思绪飘摇间,一道空灵盈耳的声音自陈沐脑海中响彻。
“童儿,到我静室来。”
是消失许久的玉鼎真人在传唤他。
甩掉所有杂念,陈沐心有期待,脚步如飞的跑进了洞府。
静室内,玉鼎真人瞧着身穿金缕道衣,一路小跑进来的童儿,心中甚是欢喜。
家中有道童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好像这洞府中都平添了几分活气。
看着乖巧请安的陈沐,玉鼎真人好奇道:“你这般急着过来,可知道我叫你做甚?”
静室之中,玉鼎真人盘膝坐在蒲团上,在他身前,则站着陈沐。
扫了眼玉鼎真人身前摞起的绢书法宝,陈沐再次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真人这是要正式教他修行了!
眨了眨清澈的眼眸,陈沐乖巧回道:“徒儿不知,但听到老师叫喊,徒儿觉得不能耽搁,所以就一路跑了过来。”
听到陈沐回答,玉鼎真人笑意更甚。
“今日叫你来,是要教你修行之法!”
远处一个蒲团凭空飞来,玉鼎真人指着那蒲团,开口道:“坐下,接下来你要认真听,如有不懂,便来问我。”
“修行之初有四境,曰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你与寻常修炼之士不同,从出生就有神气,所以不必再苦修前二境,只需从炼神开始。
此卷名曰《玄清参妙真决》,最适合你修行。”
拿起一册绢书,玉鼎真人继续道:“此法是仙境之下修行法,等你修炼有成,贫道再传你仙境之上的法门。”
说完,玉鼎真人开始对陈沐讲解他的体质,以及陈沐为何要修行《玄清参妙》法。
听完玉鼎讲解,陈沐有些傻眼。
“老师的意思是,我更适合生机之道,修行平顺长生之法,不适合修习功伐之道?”
陈沐还期待着将来进修之时,能修行个《八九玄功》、《大品天仙决》之类,结果玉鼎真人却告诉他,他更适合当个奶妈?
“不是不适合,有些具有强身之能,功伐之力的修行法,你也能修行,但并非上上之选。”
见陈沐丝毫没有高兴的样子,玉鼎忍不住笑骂道:“你一颗金丹得道,不修行玄清生机妙法,还要修行什么?”
“若真要修行功伐之法,当属我阐教护教神功《八九玄功》为妙,其余诸法,不修也罢。
不过,你并不适合此法。”
顿了顿,玉鼎真人继续道:“等你将来修成仙人,自然可以学一些护身神通,有那些神通在身,亦不亚于寻常。”
听完玉鼎真人讲解,陈沐幡然醒悟。
确实,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再者,奶妈怎么了?
真人可是说了,只要到了仙人境,奶妈也可以修习护身神通。
到时候我再学个法天象地什么的不过分吧?
第十六章 仙童的自我修养
传授完修行法门后,玉鼎真人给了陈沐一个乾坤袋,还有一柄仙光流转的玉如意。
乾坤袋里有十几瓶仙丹,这些丹药按陈沐修行所需,依次分为玄光虚法丹、五脏归元丹、阴阳乘虚丹和仙肌道骨丹。
分别对应着他的修行进境,等到炼虚之后,便是服用最后一瓶‘仙肌道骨丹’之时。
这些丹药任何一种,都不是寻常修士可以拿出来的,便是普通仙人也难能凑齐。
但陈沐是十二金仙之一玉鼎真人的童儿,即便玉鼎真人并不富有,也足够养的起他了。
除了作为修行资粮的储物袋,玉鼎真人还给了陈沐一样法宝。
法宝名曰‘彩云’,是一柄两头具有一朵祥云样式的玉如意。
玉如意通体呈乳白色,剔透玲珑,每当注入法力驱使时,两端的云朵图案就会具现成真正的彩色云霞,拥有消邪灭崇,护持周身的作用。
此外,玉如意还可迎风缩涨,彼时有山岳之威、倾海之势。
“此宝是师祖所赐,今日贫道传于你,你要善用。”
陈沐仍记得传宝之时,玉鼎真人所说的话。
收好法宝丹药,陈沐正式开始修行。
…
…
这一日,金霞洞外。
正操使玉如意幻化祥云的陈沐,听到了玉鼎真人的传音。
“山下有人想要拜见,你寻个法子,将其打发了去。
记着,莫要失礼,也切勿丟了脸面。”
收起玉如意,陈沐朝金霞洞遥作一揖,随后脚踩玄功,飞下山崖。
不能失礼,也不能丢了真人雅量。
说白了,就是外表即要谦虚矜持,还要让对方体验到仙山福地的逼格。
想了想,陈沐止住飞掠的身形,然后取出玉如意,幻化出一朵七彩祥云出现在脚底。
他现在道行不够,还不会掐行云咒,所以只能借助法宝气象,来增强仙童气度!
此时,玉泉山下。
寿元将近,仙路已断的百草道人正跪在山门前,高呼叩首。
“弟子百草,乃阴行山生人,跪求上仙一见,指引修行之法,弟子此后愿为役使,永念上仙再造之恩!”
每喊一声,百草道人就会叩头一次,端的是心诚无比。
高处,驾着霞云的陈沐眉头微动。
这老头的身上,怎么有股子熟悉的味道...
压下心中疑惑,陈沐收拾好心神,慢悠悠的朝百草道人飘去。
底下,前来拜山门的老者心有所感,抬头看去。
只见,一朵七彩祥云荡荡悠悠从山门里飘来。祥云之上,一位仙童身着金缕宝衣,怀抱彩云玉如意,端的是仙气十足!
未待回神,怀抱玉如意的童子已经落到近前。
“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跪拜?”
在山门前拜了许久的百草道人心中一喜,忙冲陈沐说道:“老儿名叫百草,乃是阴行山一株灵草得道,因道行受阻,寿限将至,所以想求山上真仙指引一二,无论结果如何,老儿都愿为奴为役,永念大恩!”
“恳请仙童引路!”
说罢,百草道人便响当当的朝陈沐叩了三个响头。
地都震裂的那种。
陈沐连忙闪身躲开,跳至一旁说道:“你莫拜我,我非真仙,你若真心求见,便起来好好说话!”
百草道人闻言迅速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到一旁。
由于陈沐此时还未发育完全,所以老道人又极有眼力的下移几个台阶,努力的露出了一个即和善又可怜的笑容。
陈沐没有注意他的小动作,只是目光往下瞥去,看向了被百草道人磕的稀巴烂的台阶。
“这台阶,你磕坏的?”
“啊?”百草道人愣了愣。
收回视线,陈沐再次看向眼前老者。
之前他就觉得这老头有点熟悉,准确的说是味道有点熟悉,靠近了一闻还果真是灵草的味道。
不过,这灵草貌似快要枯了。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陈沐不再纠结碎掉的石阶,转而问道。
“仙童请问,小老儿定如实回答。”
“我问你,从你有了灵智,开始修行到现在,活了多久?”
“这...”百草道人努力回忆半晌,随后苦笑道:“老朽记不清了。”
“你自称老朽,又说你记不清活了多久,那想来时间一定不短。”
陈沐继续开口:“我再问你,你求道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活下去。”
陈沐沉默片刻,幽幽道:“是啊,但你可知道,这玉泉山有多少和你一样想要求得长生的生灵,他们之中又有几个像你一样自称老朽,说自己记不清年纪的?”
百草道人哑口无言,半晌才拱手作揖道:“是老朽心贪了。”
陈沐笑了笑,说道:“别苦着个脸,纵使你寿元不多,也比这世间九成的生灵活的久远。山下的凡人,无病无灾,一生到头也不过寥寥百十载。
你既然知道自己油尽灯枯,那倒不如珍惜眼前的时间,何必又去追寻没有结果的长生?”
清风簌簌的山门前,百草道人抬头闭眼间,已经做好了选择。
“是我糊涂了,仙童说的对,我能走到今日,已是天大的造化。这长生,不求也罢!”
说完,百草真人深深一揖,随后大笑着扬长而去。
原地,陈沐纳闷的摸了摸脸颊。
他只是遵从老师的话,用最谦虚又显得有格调的话把人劝走,至于对方信与不信并不重要。
但现在他怎么感觉那道人真的大彻大悟了......
正低头思虑间,陈沐神色忽的一凝。
他的目光落在了被百草道人磕碎的台阶上。
淦!忘了让那老头赔了!
如果以后拜山的都像那老头一样,来一次磕坏一层台阶,用不了几年,山门怕是都磕没了。
想了想,陈沐化指为刀,金光闪烁间,便削了一块石板材质的警示牌出来。
将警示牌插到山门必经之路的旁边,陈沐在上面刻了两行有辱仙风的丑字。
〔爱护山风山貌,众生有责。〕
底下又有一行小字:
〔文明参拜,从我做起〕
刻完之后,陈沐满意的拍了拍手,随后悠哉悠哉的往洞府飞去。
第十七章 太香怎么办?
轻灵飘逸的飞落到崖嘴平台上,正要回洞的陈沐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金光师兄!”
陈沐转身,只见斜刺里飞出一只诺大的白鹤。
眼前,除了白羽仙鹤再无其它身影。
陈沐颇有些惊讶的看着飞落的仙鹤,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白鹤口吐人言。
仙鹤歪着半边鹤首,颇有灵气的将一只眼睛对准陈沐。
这副看人的样子倒是让陈沐想起了乡下的大鹅。
“师兄方才到哪里去了?”
仙鹤不仅身形体态优雅,脖子也很纤长,以至于陈沐看它时还要仰起头来。
“唔…底下有人拜山,我奉老师之命,下去将他劝走了。”
惊讶稍纵即逝,陈沐双手拢在宽阔的袖子里,耐心的回答了仙鹤的问题。
也是,十二金仙豢养的仙鹤,若是不通人言,那才是怪事!
仙鹤点了点头,说道:“那还好,你目前道行尚浅,可千万不要离山门远了,最近我听说玉泉山附近出了个妖魔,到处欺压良善…”
“妖魔?”陈沐好奇道:“什么妖魔竟这么大胆,敢在我们道场附近作妖?”
仙鹤抖了抖身上的白羽,金珠玉润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大清楚,听前崖的鹰妖说,是个外面新来的妖魔,一身红毛,行云走山时还有赤光伴随,跟赤毛鬼似的。”
赤光?
陈沐听到这个词眼时,下意识想到的就是灵珠子,不过灵珠子身上可没长什么红毛。
兴许是其它妖魔精怪吧。
朝仙鹤拱了拱手,陈沐诚心谢道:“多谢白鹤仙子提醒。”
在读了很多典籍后,陈沐对修仙入道者的称呼也有了新的认知。
比方说仙子,以前陈沐总将仙子二字当做女仙的美称,直到看过一卷《三界行藏》后,他才了解到,原来仙子并非单指女仙,年轻的男仙亦可称之为仙子。
“都是同门,不用谢。”白鹤心中欢喜,言道:“师兄身上的味道太过好闻,出门肯定招妖惹灾,师兄若不是自家的,我指定也忍不住…”
好闻?
听到白鹤这话,陈沐才缓过神来。
他说这头白鹤怎么老紧贴着他说话,原来是贪恋他身上的味道。
不过…
陈沐抬起衣袖,鼻翼翕动。
奇怪,他怎么一点气味也闻不到?
心思微动,陈沐果断甩开了一直蹭他体味的仙鹤。
洞内,玉鼎真人正端坐在玉案上提笔书写。
陈沐轻手轻脚的来到侧旁,静静侍立。
稍顷,真人收笔。
将绢布拿起,玉鼎忽然开口道:“童儿,你看贫道这句话写的怎样?”
陈沐闻言侧目,只见铺开的绢布上写了几个神韵天成的小字。
“仙道贵生,久视意贱…”
陈沐不太懂这么深奥的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他面色沉凝道:“精辟!老师这句话写的很精辟!”
“……”玉鼎真人神色一滞,无言道:“我问你这字写的如何,没问你这话写的好坏。”
“不过,这句话也确实精辟。”
玉鼎真人摇头叹道:“方才听了你与拜山之人说的话,一时心有所感罢了。”
“暂且不说这些!”
伸出手指敲了敲玉案,玉鼎真人再次问道:“你觉得这字和你在山下写的字,哪个好看?”
陈沐心里一阵发虚,他不曾想,玉鼎真人在山上端坐,却把他在山下的做的事,了解的这么透彻。
“老师折煞我了,老师写的字洞达神明,浑然天成,我的字哪可以比得上…”
“字不好,那就好好练!”
“洞中书卷总有抄录的时候,难不成到时候你还要让贫道亲自抄写?”
陈沐哑口无言,原来这才是玉鼎让他练字的真实目的……
乖乖应下,陈沐赶紧转移话题。
“老师,听仙鹤说最近玉泉山附近不太安稳,有外来的妖魔作乱…”
“无妨,你安心修行,不必管他。”
“还有一件事,徒儿身上似乎有些古怪气味,容易招来妖魔觊觎,老师有没有遮掩的法子?”
想起在金光洞遭遇到的青鸾火凤,再加上方才洞外仙鹤如同闻到饭香的垂涎模样,陈沐觉得他的处境有点危险。
虽然在玉泉山有玉鼎真人罩着,但就怕有个别妖魔管不住嘴,犯了昏念…
“嗯…”沉吟片刻,玉鼎真人手掌翻转。下一刻,一根玉簪出现在他的手中。
“是贫道疏忽了,你本体是仙丹,莫说妖魔,就是寻常仙神吃了你,也有莫大好处。”
将手中簪子赠予陈沐后,玉鼎真人笑道:“这根玉簪有敛息障目之能,带上它,就再不怕身体气机外泄了。”
目送陈沐回了静室,玉鼎真人收回目光,陷入思索。
刚才若不是陈沐提到,他还真没注意。
随着童儿修行日深,其身上漫出的异香就愈发浓郁。
现在用鼻子嗅一嗅,洞府内的空气确实比之前清香了许多。
玉鼎不难想象,一颗可以自主修炼,不停提升自我品质的仙丹,积累到一定地步时,会引发什么后果。
怕不是出一趟门,回来时连裤衩都不剩了!
想到这里,玉鼎觉得先前给童儿制定好的修行方案有必要再改一改了。
……
此时,玉泉山往南一百五十里。
十几只山妖正聚集在一起,争争嚷嚷的说些什么。
“鬼面,你实话告诉我,赤山君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敢在玉泉山附近建造行宫?”一个弦月脸,满头棕色长发,脸上生有浓毛的马精质问道。
在马精前方,站在山岩上的青面山鬼嘿笑道:“我哪里知道,赤山君道行高深,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每每现身,都有血光红雾伴随。我只能告诉你,十个你也打不过他!”
“鬼面!你别忘了,北边是谁的道场,他一个跟脚不明的赤鬼,想在这建行宫,那是做梦!我玄尾可没……”
名叫玄尾的妖怪还未说完,数道赤色血光骤然从天上降下!
待红光散去,玄尾消失不见,而在他原先站立的地面上,多了数截尺长的蛇躯。
“……”“……”
场中一时落针可闻。稍顷,之前最先发出质问的马精率先喊道:
“赤山君要建行宫,我第一个答应!”
第十八章 人穷,但能处!
青面山鬼也很无奈,他之前不过只是一个乞求在玉泉山安稳修行的山鬼罢了。
外面世界那么危险,好一些的山头都让厉害的妖魔占了。
时间久了,青面山鬼也没了出去继续闯荡的念头,打算就此在玉泉山当个普普通通的山鬼,虽然不能有自己的山头,但却胜在安稳。
毕竟山上可是有真正的玉虚上仙镇着,谁敢轻易放肆?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真就有愣头青敢在玉泉山作威作福!
那是一位深不可测的存在,疑似某个被追杀,逃到玉泉山躲避的妖王!
他没有形体,只是一颗赤气缭绕的球,也可能是大妖的妖丹。
青面山鬼很善良,当他发现打不过这颗赤丸时,他便选择了臣服,并且把自己居住的山洞借给了对方。
期间,青面山鬼曾想方设法的劝说对方离去。
当他说起千里之外有好几个可以占领的山头时,对方不为所动。
当他道出此处乃是玉虚宫上仙道场后,对方依然不为所动,甚至表现的相当轻松,好似听到了自己家的门牌号似的。
当他提及自己的小窝又脏又乱又差,配不上大王的身份时,对方终于有了动作。
那颗赤丸凝聚字文说,要让他出面,召集群妖,去建造一所行宫出来。
于是,善良的青面山鬼立刻召集(坑骗)来了一群认识的妖怪,并且还就地送去世了一位。
他的内心充满抗拒,但看到与他不对付的蛇妖死了,他又忍不住想笑。
他很矛盾,但行宫依旧得造。
……
金霞洞,陈沐穿戴整齐,好整以暇的站在洞门处等待。
两天前,玉鼎真人心血来潮,掐指算了算,说是洞中灵机攒动,将有贵客登门。
于是,身为童子的陈沐就站在洞门口,整整等候了两天。
他在想,当初他和玉鼎真人去乾元山金光洞串门时,金霞童子就在门口处恭迎,却不知对方是不是跟他一样,也傻等了多时。
月兔隐匿,当第一缕朝霞透过洞门门缝照进来时,陈沐从开了二指宽的门缝里看到了一只玄鹤。
准确的说,是一只驮着道人的玄鹤。
鹤背上穿着大黄道袍的中年道人很亮眼,但他身后的朝霞更亮眼。
陈沐收拾好心情,一手抱着玉如意,另一手放在青金石门边沿,就等道人落地,他好立时掐点开门恭迎!
洞外,提着果篮的黄龙真人摸了下唏嘘的胡茬,背后不知名的宝剑静静的躺在古朴无华的鞘里。
下了仙鹤,黄龙真人并未直接上前叫门,而是放下果篮,扶了扶头顶的道冠,又整理了番并不褶皱的道袍。
一番动作做完,黄龙真人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一面镜子,理了理面容。
洞门里面,陈沐数次停住想要开门的冲动。
他有些搞不明白,看对方的性别指定不是来相亲的,看年纪仪容也不像拜师的,若只是访友,又何必这么精致认真呢?
终于,做完一整套小动作的中年道长收了镜子,迈步走向了洞门。
陈沐舒了口气,重新换上烂漫的笑容。
打开洞门,陈沐恭迎道:“见过仙长,家师已让晚辈恭候多时。”
黄龙真人微微愣神,继而奇道:“你是玉鼎师弟收的徒弟?”
玉鼎师弟…陈沐心中惊诧,忙回道:“还未正式收为徒弟,目前是老师座下的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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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童儿啊…”
黄龙真人点点头,再次问道:“你叫什么?”
“晚辈道号金光。”
“金光,好名字,你多大了?”
“……”
陈沐感觉世界有些颠倒,面前疑似某个师叔的道长突然就变成了村口的二大爷。
“晚辈乃是老师炼制出的一颗金丹得道,有幸被老师点化,至今刚过两三年华。”
在金光洞听太乙真人和玉鼎真人讲道,过了有两年多,其余修行的时间加起来也就不超过一年。
所以陈沐论起年纪,还真就是三岁的顽童。
“三岁啊…”
正当黄龙真人又有问题时,玉鼎真人出现了。
“我道是哪位贵客临门,原来是黄龙师兄!”
听到外界动静的玉鼎急忙出洞相迎。
“童儿,还不快见过师叔。”
“侄儿见过师叔。”陈沐恭敬见礼。
原来是传说中的三无真人啊,陈沐心中惊奇。
洞门处的气氛很是热络,黄龙真人笑呵呵道:“山中灵根结了果子,所幸师弟洞府不远,我就带了些过来。”
黄龙真人刚从太乙那里串完门过来,不过这话自然不能讲出来。
陈沐颇有眼力的接过果篮,跟在两位长辈后面,显的即乖巧又懂事。
果篮里是一种玄黑色的果实,陈沐并未见过,也未从读过的典籍里看到过,不过在那十几颗果子上面,他感受到了前所未见的澎湃能量。
那种能量对于金丹得道的他,最是敏感。
因为这种能量是蓬勃的生机,正好契合他的修行方向。
黄龙真人来到金霞洞后,一住就是两个月。
这期间两位真人一起谈天说地,一起论道,一起下棋…
反倒是什么事也没干的陈沐得了不少好处。
这位黄龙师叔虽然穷,但不抠;虽然话多,但不烦人。
总之,经过两个月的相处,陈沐对这位师叔做出了一个短小却精辟的评价——人穷,但能处!
…
这天,黄龙真人正在跟玉鼎真人谈论收徒之事。
“师弟,我出门前卜了一卦,卦相显示会有师徒缘分,但又暗藏变故,却不知到底何为。”
玉鼎真人笑了笑,说道:“巧了,我前些时候也走了星步云盘,得出师弟我亦是徒缘将至…”
近处,一直坐在蒲团上拄着腮的陈沐抬起了头。
徒缘?他目前只算得上是玉鼎真人收的童子,若论徒弟的话…
嘶!不会这么快吧?
最近也没听到仙鹤说外面有啥大事,若是玉鼎真人算出的徒缘真跟那人有关,应该早有动静传到玉泉山众多山客耳中了。
陈沐正走神时,玉鼎真人忽然吩咐道:
“童儿,山下有人拜山,你下去看看,若能打发,就照常把他打发了去。”
又拜山?
陈沐想起了先前的百草道人,不过却不知这回又是哪路神仙妖怪。
第十九章 求道者
金霞洞是仙人修行所在,道行低微者莫说进入洞府,就是想找到上山的路径也不容易。
所以能看破虚像找到山门的,多是些有道行的有能之士。
此时,山门脚下。
一个披毛散发,骨骼体态异常健硕的妖物,正蹲在山道边沿,盯着石板做成的警示牌思考。
“文明参拜,从我做起?”
浑身长满白毛,形似野人的怪物怼在警示牌跟前,用粗壮的指节摩挲着牌子上丑陋的字体。
在他的认知中,这可能就是玉虚上仙的真迹,内含道法仙蕴的仙人手书。
不过摩挲半晌,除了石牌磨亮了些,也没感悟到其它有价值的东西。
他已经在山下跪拜了好几日,起初他还有些耐心,后来就越来越心急。
于是他从原先最底下的台阶,拜到了这个警示牌跟前。
“文明参拜…”
白毛怪想到了一些传言,有妖怪说玉虚上仙不喜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物,却偏好那些跟脚清明,有智得体之士。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白毛怪自认没道理褪去一身白毛,装那得体之士,就算装了,也瞒不过上仙眼睛。
不过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披毛散发虽然彰显了他的真性情,但却有些无礼。
幻化成人虽然可能被误认为他在装相,但起码干干净净的,不丢礼数。
“文明参拜,从我做起。”
将手从警示牌上收起,白毛怪散发出惊人的绯色妖力,等妖焰散去,怪诞消失不见,只余一个面容憨厚,身形魁梧的白发青年站在警示牌前。
接着,白发青年继续渐进式拜山。
等到陈沐奉玉鼎之命下山查看时,白发青年已经拜到了半山腰。
七彩祥云悠悠落下,陈沐拉下小脸,斥责道:“你这人好不知礼,不在山门静候,焉敢擅自闯我山门!”
看到眼前出现了个金衣仙童,白发青年反应极快,立马惊呼出声:
“呀!只顾参拜,怎么就走了神,跑到这了,罪过罪过!”
白发青年说话间瞬间暴起,几个残影闪过,人已经退到了山门处。
乖巧至极的站在山门前,一脸老实相的白发青年遥遥挥手呼喊道:“仙童!我在这里!”
“……”
这又是个什么牛马?
陈沐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来到了山门。
“你为何要上山?”
陈沐觉得眼前这个汉子远没有之前的百草道人机灵,不然也不会和他站在同一个石阶上,让他仰着脖子说话。
“我是来拜师的。”
“拜师?”陈沐心中顿时有了盘算。
这汉子应该也是寻求长生之道的,不如就拿上次应对百草道人的话,将其打发走。
陈沐笑了笑,问道:“你拜师可有缘由?”
“缘由?”白发青年挠了挠头,“我听说山上住的是玉虚上仙,厉害的紧,就想上山学些本事。”
“你不是来求长生的?”
“我来学本事的,长生要是本事,我就学!”
“……”陈沐鼻息一滞,竟无言以对。
这人跟百草道人不太一样,看来不能用上次的法子应对了。
陈沐微微一笑,转而问道:“你学本事,是为了什么?”
“学本事为了什么…”
白发青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陈沐,脱口而出道:“当然是因为没本事才学本事,我要有本事还学啥本事?”
“……”
陈沐笑容凝滞。
他发现这个长相老实的青年有点克他。
他明明准备好了许多套路等着对方上钩,结果这人不仅不上套,还总是无意识的反将他一军。
如果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索性,陈沐也不打算讲理了,直言道:“上仙暂时没有收徒的打算,你拜也是白拜,不若就此离去,潜心修行。”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白发青年虎目一瞪,即委屈又恼火道:“我一路跋山涉水过来,你知道路程有多远,中间遇到了多少打家劫舍的?
如今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看见石牌上写着文明参拜,就弃了本身,变得这般俊俏,为的就是能上山学点本事,结果你一句话就让我回去?”
“不行!你不厚道!我不信你,我要见上仙!”
陈沐脸色一变,连忙拉住想要强行上山的汉子,警告道:“我家老师正在会客,你若惊扰了他老人家,绝没好果子吃!”
“没好果子总比没果子吃强!你别拉我,我今日一定要见上仙!”
此时陈沐就像大汉袖子上的一个挂件,被硬拉着往山上走。
这人力气好大!
陈沐心中急切,忙道:“有话好好说,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姓什么,大不了我去请示老师,总比你冲上山门,让大家都不落好强!”
大汉闻言脚步一停,虎着脸道:“当真?”
陈沐恨恨点头,他算是彻底拿这个愣头青没辙了。
站在石阶上,陈沐气呼呼的瞪着白发青年。
自动忽略掉仙童想要吃人的目光,白发青年开始自报家门。
“我叫袁洪,梅山人士,乃是一只猿猴得道。”
“梅山袁洪,猿猴得道?”陈沐听到这个名号,愣了愣神。
是那个修炼了八九玄功的袁洪?
不过看这青年样子,呆呆愣愣的,一脸的老实相,怎么也不像心智通透,才通天枢的人啊。
“袁道友,这世上仙山那么多,你怎么就一定要到这里拜师?”陈沐好奇道。
原地,袁洪有些尴尬。
他总不能说他拜了好几座仙山,结果没一家肯收他的吧。
袁洪现在都还记得上次路过乾元山时,被一个童子灰头土脸赶走的情形。
不过,为了能学到真正的本事,这些挫折又算的了什么!
若玉泉山的上仙也不教他,他就去二仙山,二仙山不容,他就再去别处,总之天下之大,总会有欣赏他的高人。
“其它仙山哪有玉泉山好,反正我非玉泉山不拜!”
长着老实的脸,说着虚假的话,袁洪脸不红心不跳的看向陈沐,“还请仙童看在我如此心诚的份上,让我上山拜见上仙。”
目光停留在袁洪脸上良久,陈沐除了真诚之外再也看不到其它。
这猴子,倒真是执着。
左右也拦不住袁洪,本着结个善缘的想法,陈沐咬牙道:“行吧!看你心诚,我就冒着大不韪,替你通传一二,美言几句。”
“你且安生等着,我去见老师。”
说罢,陈沐就往山上飞去,飞出不远时,还有嘀咕声传来:
“这下怕是又要被老师骂了,以后可不能这么心软了。”
第二十章 转机
金霞洞内,玉鼎真人听完陈沐禀告,并未责怪。
“不怨你,那猿猴有些道行,你让他上来,先在洞外候着。”
目送陈沐离去,玉鼎看向黄龙真人。
“师兄,这猴子你怎么看?”
黄龙真人盯着水月镜,目光中难掩惊异。
只见水月镜上,耀眼的五彩光华久聚不散,而在镜中,映射的正是山门处的景象。
“看不明白,不过看这气象,来历一定不凡。”
黄龙真人抬头看向玉鼎真人,笑道:“师兄弟里当属你见闻最广,你一定知道这猴子的来历。”
玉鼎笑了笑,说道:“此猴《三界行藏》中无有记载,《十方奇录》里也没有,只在玉虚宫听师尊讲起奇异之物时,听到过。”
“说起来当时师兄也在听讲。”
黄龙真人闻言老脸一红,尴尬道:“师弟聪慧过人,什么都记在心里,师兄自愧不如。”
摇头失笑,玉鼎真人说道:“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莫说师兄,其它师兄弟也未必记得。”
“况且,我本身就对这些杂闻异事感兴趣,所以特意留神听了,倒不是因为自身聪慧。”
“得得得!”黄龙真人笑道:“你也别谦虚了,快说说这猴子是什么来头。”
看着水月镜中正往山上飞的两道身影,玉鼎真人目光深远,好似真个飘到了九幽十地之外。
“在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人神鬼。有五虫……又有四猴混世,不入十类之种。”
“一是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
“二是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
“三是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
“四是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此四猴者,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
玉鼎收回目光,看向黄龙真人,“而这只猴子通体莹白,膀宽且臂长,有捉日拿月,乾坤摩弄之象,可为通臂猿猴。”
水月镜光华流转,不多时镜中景象已经从山下转移到了洞门处。
听完玉鼎讲解,黄龙真人眸光闪烁道:“既然这猴子来历如此不凡,师弟可有把他收为弟子的念头?”
“收为弟子?”玉鼎愣了下,直接摇头否定,“他出身再奇,也难逃本相。师兄难道忘了师尊当初说过的话?”
黄龙真人脸色一阵变幻,半晌无言。
元始天尊定下的门规颇多,其中在收徒方面最是严格,极为注重根行优劣。
像披毛戴角,卵化湿生之物,便不能入天尊的法眼,也得不到天尊喜爱。
想当初他也是戴角卵化之物,纵使当时扶助人间,立下了大功德,也不得不丢弃黄龙真身,转世化生,这才得以拜入到元始天尊门下…
现在他本体再与黄龙无关,只留得个黄龙的名号,却还总遭人嫌弃。
就连元始天尊对他,也明显和其它师兄弟不同,这些黄龙真人自始至终都心知肚明。
见黄龙真人面色不好,玉鼎真人宽慰道:“师兄莫要多想,如今你过的岂不比当初自在?若无这份缘法,玉鼎恐也遇不到如此好的师兄。”
“师弟…”黄龙真人面露苦笑,有些遗憾的看向水月镜。
若没有门规束缚,今日拜上山的这猴子,说不得就会被他或者玉鼎收了,可惜…
“师兄,你若真看上他了,不妨试试,看能不能收为坐…童子。”讲到坐骑时,玉鼎立马改口。
一只猿猴出门怎么骑?总不能让袁洪背着师兄飞吧?
“收为童子?”黄龙看着水月镜中五大三粗,好似山岳的壮汉,咽了口唾液。
“算了算了,这童子我怕是无福消受。”
相对于身材魁梧的袁洪,黄龙还是对陈沐这种款式的童子更为喜爱。
“既然师兄不喜欢,那等下就把他打发了吧!”
…
…
洞府门口,袁洪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看着洞门。
“仙童,我来时没带多少拜师礼,没有妨碍吧?”
“仙童,上仙有其他徒弟没有?我是第几个?”
“仙童……”
这只猴子,貌似有点话唠。
陈沐一句一句耐心答着袁洪的话,到最后实在烦不胜烦时,便说道:“嘘,上仙喜静,你少说些,耐心等着就是。”
稍顷,陈沐收到了玉鼎真人的传音。
眨了眨眼,不明所以的陈沐看向袁洪,“袁道友,师父此时不在洞中,你跟我来。”
…
金霞洞东边竹林边沿,玉鼎、黄龙两位真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此处。
在清风簌簌,竹影婆娑的竹林前,一张青玉案,一壶灵茶,一副棋盘。寥寥几景,却宛如神仙画卷。
瞧着沏茶的老师,陈沐啧啧称奇。
若不是知晓两位真人神通广大,他甚至都以为洞府里藏有其他暗道了!
不然怎会无声无息的从金霞洞跑到这里来?
陈沐转首看向袁洪。
若此时袁洪手中再拿把斧头,他再提一篮仙桃,就更有意境了!
轻轻摇头,阻止了想要开口说话的袁洪,陈沐静静伫立在不远处。
终于,给黄龙真人沏好茶的玉鼎开了口:
“童儿,带他过来吧。”
原地,陈沐正要引袁洪过去,却不曾想后者比他还要急,不等他动作,便化成了一阵风,然后扑通一声跪在玉案前。
“徒儿袁洪,拜见两位师父!”
“……”“……”“……”
拜见、拜见两位师父?
陈沐惊了!
这猴子的心,貌似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莫说陈沐,就连玉鼎和黄龙真人都有些措不及防。
这一声师父喊的,着实有些诡异。
“胡言乱语,叫你过来可不一定要收你为徒。”
吃一口茶,玉鼎面色如常道:“贫道实话与你说了,你我并没有师徒缘分,你还是另寻名师吧。”
袁洪笑容一僵,不过随即反应过来,又朝黄龙真人看去,那期待的虎目,让人不忍拒绝。
“咳,贫道和你应该也没有师徒缘分…”
黄龙真人面露难色,尽量语气委婉。
对于这个和曾经的自己一样处境的猴儿,黄龙真人终究是叹了口气。
玉案前,袁洪不甘道:“为何?我根骨并不差,为了拜师,我一路从梅山赶来,历尽艰辛,就只差上仙收我为徒,传我本事,好教我不白费求学之心。”
玉鼎摇头,“没有缘分,纵使你再出众,也不能强求。”
“童儿,送他下山去吧。”
袁洪看向明显更好说话的黄龙真人。
后者叹息一声,摇头不语。
一侧,一直旁观的陈沐有些不明白。
看这样子,袁洪在金霞洞并未拜师成功,那他的八九玄功是在何处学的?
要知道,八九玄功可是阐教护法神功,除了玉虚十二仙这种层次的门人知晓,对外可是不传的秘法。
总不会袁洪真在别处又拜到了阐教的上仙了吧?
眼见玉鼎要下逐客令,陈沐想了想,决定上前帮袁洪争取一线机会。
这可是未来能和杨戬分庭抗礼的人物,与其让他将来从别处获得缘法,不如先在此间结下一份善果。
来到袁洪身旁,陈沐揖礼道:“老师,袁洪或许和老师没有师徒缘分,但能从梅山历经千山万水来到这里,也是另一种缘分,左右他是来学本事的,不如就收他去山门当个看守,也省的将来再有不懂事的擅闯山门,扰了老师清净。”
玉鼎闻言眉头一皱,陷入思索。
玉案前,陈沐见玉鼎意动,忙用脚尖踢了下袁洪。
后者登时领悟,拜道:“只要能学本事,我愿意看守山门。”
一旁,黄龙真人适时开口道:“师弟,这猴儿能过来见到你,也是缘分,左右看个山门,不是童子也不是弟子,传他些看门本事也说得过去,我看不如就收了他罢。”
这猿猴,可不是想遇就能遇到的,黄龙真人明显起了爱才之心。
若非陈沐开口,他都打算寻个机会,私下给袁洪开个后门,教他些东西了。
想当初,他也是因为贵人开口引荐,这才能转生拜入阐教。如今的袁洪虽然和他不大相同,但总归有些相似,能让其看守山门,也算一份缘法。
第二十一章 守山猿
在黄龙真人善意的劝导下,玉泉山的道场又多了一份生气,拥有了看守山门的守山猿。
虽然这个守山猿心思完全不在看守山门上,但为了学到本事,他也只好尽职尽责,开始了自己的巡山生涯。
这一日,崖嘴上。
袁洪又偷偷的从山下来到了金霞洞外。
自从被玉鼎真人收为守山弟子后,他每隔两日就会上山一次,期望真人出现,传他真正的仙家本领。
金霞洞里,玉鼎真人看着水月镜,沉吟不语。
一旁,陈沐凑到跟前,踮着脚尖,瞧了眼水月镜中急得抓耳挠腮的白袍汉子,问道:“老师,这都一个月过去了,要不就先教他一些本领。”
“不急,教人育才一定要慎重,不能随便乱教,不然就是误人子弟。”
玉鼎侧头道:“先不说他,上次教你的五行道法,学了多少?”
陈沐脸色微红,赧然道:“只学会了木遁、水遁,而且不太熟,其它三种遁法还得再过些时候才能修炼。”
“行遁之法?”玉鼎面容古怪道:“你怎么光学行走之法,五行道法里其它道法你没去练?”
“老师之前不是说过,道法无论高低,能保全自身的就是好道法么。弟子仔细一寻思,外界妖魔无数,而弟子又道行低微,与其学其它道法,不如先学保命躲灾之法。”
“老师,这五行遁法确实很妙,但主要突出在变化多端上,速度好像没那么快…”陈沐试探的看着玉鼎真人。
后者眉头挑起,说道:“那是你道行不够,道行越高,运用起五行遁法就越快。”
听完玉鼎真人的话,陈沐忽然开口道:“老师,有没有对道行要求不高,但速度奇快的遁法?”
在陈沐印象中,元始天尊在十二金仙道行大跌的时候,传给了他们一门不需要太高道行,便能修行的保命遁法,且速度奇快无比。
“有。”玉鼎抚了下短须,说道:“五行遁法主变化,速度确实不够快,比之快的遁法还有不少。比如地行术,此术不同于土遁法,但在地上,可缩地成寸,须臾之间就可游遍三山五岳。”
陈沐闻言眼前一亮,颇为意动道:“老师,这地行术…”
“地行术修行条件苛刻,因人而异,你不适合。”玉鼎摇头道:“据贫道所知,也只有你惧留孙师叔最擅此法。”
“另外还有飞行之术筋斗云,大遁之法太乙潜光遁法、上清神光遁法,这些都比五行遁法快。”
见陈沐又有期待,玉鼎真人直接泼下一盆冷水,“可惜,没有一个是你现在能学的。”
“行了,快去修行,你若真想学习遁法,下次贫道去玉虚宫时,替你问问掌教师尊。”
…
…
金霞洞外,陈沐来到不停招手的袁洪跟前。
“你不去看守山门,跑到这里做甚?”陈沐明知故问道。
“仙童,上仙到底什么时候肯教我本事?”袁洪急切的看着陈沐,心中已有摇摆之意。
陈沐笑容收敛,回身朝金霞洞遥遥作揖,随后转身道:“师弟,求学问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教人育人也不是顷刻就能教成的。”
“老师虽然没有收你为徒,但既然同意你守护山门,就代表着会教你看门本事,你可别以为这是不器重你,就心生芥蒂。”
陈沐想拍一拍袁洪的肩膀,但奈何对方跟个小山似的,只好无奈放弃。
“你历尽艰辛,千山万水都走来了,如今这点时间你都按耐不住吗?”
袁洪蹲在山岩上,两条过膝的粗壮手臂杵着地面。
“仙师真的会教我?”袁洪直勾勾的盯着站在跟前的仙童,似乎想从对方眼中看出答案。
“骗你做甚!”
陈沐盘膝坐下,面对面道:“你根骨不算太差,品性也说的过去,若不是因为天尊门规庄严,老师极可能就收你为徒了。”
“现在你虽然只是个看守山门的,但老师却不会对你另眼相待,只会同徒弟般好好教你,虽不是师父,却胜似师父。”
“你若通明事理,有情知义,就该把自己当成玉泉山的人,好好看守山门,这是老师对你的信任,也是对你心性的考验,明白吗?”
说完,陈沐起身回了洞府,只剩袁洪形单影只的蹲在山岩上,顾自思索。
不多时,信念彻底稳固下来的袁洪,飞身下了山崖。
从此刻起,他袁洪要好好巡逻,维护好玉泉山的良好氛围,去做个尽职尽责的守山猿,如此才不负仙师的考验。
……
两日后,山门以东五十里。
袁洪现出原形,将一只小妖逼到树下,凶神恶煞道:“我问你,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要在这里修建行宫?”
小妖肝胆俱颤,涕泪横流道:“大王!与小的无关,是北山的黑马精带头让建的,小的只是被迫。”
“黑马精?”袁洪眼睛微眯,放下磨盘大的拳头,重新变成敦厚脸的大汉,说道:“你马上带我去见他!”
与玉泉山搭边的一处山腰上,头上顶着一只独角的弦月脸马精,正呼喝着让精灵山怪挖山掘石,想要在山腰建一所聚灵纳气的行宫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提溜着小妖的壮汉从天而降!
“你就是要建行宫的马精?”
幻化之后比马精稍矮的袁洪抬起头质问道。
身形稍微魁梧一筹的独角马精皱眉道:“你是哪门哪洞的,敢这么跟你马爷说话!”
袁洪呲了呲牙,身形骤然拔高,浑身白光闪烁间,一蓬蓬莹白长毛如野草般疯狂生长。
转眼,一尊巨硕的通臂白猿便出现在马精跟前。
“噗通!”
深明大义的马精果断跪下,呼道:“行宫是给有缘人建的,大王就是有缘人,以后大王就是这座行宫的主人!”
“……”
袁洪愣了一瞬,随即暴怒道:“你他娘休要脏我!老子是玉泉山的山猿,是给仙师看守仙山的,谁是你口中的有缘人!”
将马精攥在手里,袁洪胸前裸露的粉色胸肌弥漫着灼热的气息。
“我再问你一回,是谁要你在这儿修建行宫的?”
“是青面山鬼!青面山鬼奉赤山君之命,要我们给赤山君修建行宫,我们都是被逼的!”
“大王,我们先前都是玉泉山里安分守己的好妖怪,只要大王能为我们做主,我等愿永远追随大王!”
将见风使舵的马精勒到近前,袁洪直接道:“带我去见青面山鬼和赤山君!”
第二十二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桃源之所,峡谷之内。
七色霞光于瀑布之上悬挂成河,峡谷内部山岩平整,瑶草生香。两边崖岭上具是桃红锦烂,绿茵葱翠。
东侧崖壁上,一口幽深如兽口的崖洞隐藏在绿植茸草之间。
几只翠鸟在洞口顶上嘁嘁喳喳。
此时的峡谷倒是风景宜人,一片祥和。
就在这清净当口,一片黑云突兀出现,笼罩在了正在嬉闹的几只翠鸟头上。
有机灵的鸟儿刚抬起头来查看,下一刻便直挺挺的坠倒在了地上。
头顶山丘大的白猿妖气太盛,凶煞之气足以把这些鸟儿震的心神溃散!
袁洪目光停留在绿茵遮蔽的洞口处,面色凝重。
在他垂落的右手上,被一路提溜过来的马精惊悚道:“大王,路我已经带了,若没其它事,您就高抬贵手,把我…”
马精还未说完,袁洪果真就高抬贵手,把他甩到了九霄云外。
丢掉马精,袁洪目光始终未从崖洞上挪开。
在洞口,有绯红的光凝聚成字。
〔白毛怪,看你身后。〕
“!!”
尾椎骨一股凉意透过脊髓直窜天灵盖,后知后觉的袁洪浑身白毛似钢针竖起,转首抬臂间,便对上了一股庞然的赤色诡力!
宽阔的臂膀重重的撞在岩壁上,袁洪心神皆荡!
迅速扭转身躯,粗壮的两只长臂紧紧箍在陡峭的山岩上,袁洪定睛看去,就见一颗圆滚滚的珠子在空中转着圈圈。
在珠子前方,又有红色字幕凝聚:
〔让你回头看你就回头看,真是个蠢猴子!〕
“你是何方妖孽,胆敢在我玉泉山作乱!”
袁洪将浑身妖力尽数调动,严阵以待的防备着空中诡异的赤丸。
〔你的玉泉山?〕
字幕刚落,赤色珠子瞬间暴起,一道道红光凝成夺命利刃,直往袁洪身上削去!
袁洪长臂无风自长,在峭壁上不断闪转腾挪,在他的屁股后面,噗嗤嗤的红刃入壁声此起彼伏。
以毫厘之差,避开了最后一道红刃,袁洪呲了呲牙,扭头嘶吼着看向妖珠。
赤红珠子不远不近的保持着安全距离,并再次凝聚出了一段字幕:
〔现在还是不是你的玉泉山?〕
“你找死!”
袁洪目光变得猩红,手臂之上开始有青光流转,作为刚上任的玉泉山守山猿,面前的珠子无疑是在挑衅他的权威!
在地盘意识极为强烈的妖修眼中,这场冲突已然上升到了水火难容的地步!
重青色的流光划过岩壁,袁洪身后的山体一块块脱落,悬浮在他的周身。
山石上凝聚不散的青光,是来自通臂猿猴的天生神通——乾坤摩弄。
对面,赤红珠子同样不甘示弱,一蓬蓬红光掀天而起,卷出层层赤色真焰!
在外界眼中,此时峡谷所在,已经完全被一青一赤两种暴躁的光晕笼罩。
接着就是连绵不断的巨响。
不过峡谷处的赤色光团明显比青色光团大一些,声势也更加浩大。
果不其然,两团异光碰撞交错百十回合后,那团青光率先不敌,遁向远方。
赤色光团得理不饶人,紧追不舍。
此时,金霞洞洞口。
陈沐用小手在头顶搭起帐篷,惊呼道:“老师!那两团光往咱们洞府飞过来了!”
洞内,玉鼎真人招来拂尘,无奈一叹。
下一瞬,真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山峦叠嶂之上。
在他面前,一只白猿正满脸懊恼的朝他飞来,白猿身后还有一颗赤色珠子正在追赶。
“猴儿,到贫道身后去。”
如清泉透彻的声音直入脑海,袁洪眼前一亮,再度加快速度,飞向伫立在云霭中的仙师。
袁洪身后,赤色珠子亦然看到了玉鼎真人的身影。
心头闪过一抹惊慌,赤色珠子果断止住身形,转身朝地面坠逃而去!
远处,袁洪惊魂未定的站在玉鼎身后,说道:“仙师,那红丸要逃!”
“他逃不了!”玉鼎摇头轻笑,手中拂尘无根自起,化作一道白色流光径直朝山间射去。
还未等袁洪仔细分辨,原先的拂尘已经去而复返,回到了玉鼎手中。
不过与去时不同,此时拂尘的白色尘尾卷成了一团,似乎里面裹藏着什么。
袁洪想要开口询问,玉鼎却摇了摇头。
“回去吧。”
待回了洞府,袁洪仍旧抻着脖子,站在洞外盯着玉鼎真人远去的背影观瞧。
洞门口,一直候着的陈沐好奇道:“你在看什么?”
袁洪收回目光,舔着嘴唇道:“一个特别厉害的宝贝,我打不过,被仙师一个拂尘收了。”
“宝贝?什么宝贝?”陈沐更加好奇了。
“是一颗红色珠子,这么大,还有灵性,会用灵光写字…”一边说着,袁洪还拿粗壮的大手比划着,好像比抓了珠子的玉鼎真人还要兴奋。
陈沐:“……”
“仙童,仙童你去哪!我还没说完呐!”
此时陈沐哪还有心思听袁洪掰扯,转身就去寻玉鼎真人和那混账珠子去了。
洞内。
玉鼎真人拿起拂尘,往地上甩去,下一刻一颗绯红珠子便滴溜溜的滚落在了地上。
晕乎乎的转了几转,灵珠子脑子清醒后,下意识便想溜走。
不过等看到面前站着的玉鼎真人后,他又立刻选择了尊从本心。
〔好巧,真人也在玉泉山啊〕
此时,刚进洞府的陈沐正好看见了灵珠子凝聚出的红色字幕。
巧你个头!陈沐瞪了他一眼,随后无声的站在了玉鼎真人身侧。
玉鼎真人没有回应灵珠子的话,而是随手掏出了水月镜,晃了三晃。
不多时,一道灵光闪过,太乙真人的身影出现在水月镜中。
一旁,目睹这一幕的陈沐暗暗称奇,这水月镜倒是好宝贝,不仅能即时勘探玉泉山景况,竟然还能当做传讯法宝使用。
镜中,太乙真人最终骂了灵珠子几句后,便中断了通讯。
说是要拜托玉鼎真人暂时看管灵珠子,他过几日便让金霞童子前来接灵珠子回去。
收起水月镜,玉鼎真人看向灵珠子,笑道:“可听见了?”
不等灵珠子回应,玉鼎真人继续道:“这段时日你玩也玩够了,是时候该回去了,再让你呆下去,怕是贫道这玉泉山,真就要多出一座行宫来了!”
“童儿,你与灵珠子是旧相识,金霞过来前,他就交给你看管了。”
说完,玉鼎真人头也不回的进了书房。
原地,只剩下灵珠子和陈沐无声对视。
第二十三章 不打不相识
静室门口,陈沐握着玉如意,有规律的敲打着手心。
在他面前,急得团团转的灵珠子正不停凝聚着字幕。
字幕内容无非就是嫌弃洞里太枯燥,他不想多呆,还有就是他在外边尚有一群小弟在等着他,所以想让陈沐睁只眼闭只眼将他放了。
“不是我不放你,老师交代过,要我看着你,我总不能违抗师命吧?”
对于这个比熊孩子还难管教的珠子,陈沐也很头疼,不过到底玉鼎有过交代,就算他拦不住灵珠子,至少也得将责任尽到。
毕竟,主观放纵与被迫放纵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我劝你还是安心等着金霞接你回去,方才你也听到了,你在外面干的那些破事,真人都心知肚明。”
顿了顿,陈沐又动之以情道:“上次你躲葫芦里的时候,我可是帮了你的,你总不能恩将仇报,让真人罚我个看管不严的罪责吧?”
见稳住了灵珠子,陈沐舒了口气,说道:“上次你在葫芦里曾跟我说,咱俩是好兄弟,我可一直记着,不曾忘记。我知道如果你一心想跑,兄弟我也拦不住你,但我相信你不会坑兄弟。”
给灵珠子又扣了顶大帽子后,陈沐这才安心的盘腿坐在青玉床上,开始了今日份的修行。
然而,半个时辰后。
好不容易入定,却再次被打断的陈沐睁开了眼。
在他头顶,一颗闪着红光的珠子正在玩弄他的头发。
陈沐眼皮一阵跳动,若不是打不过这颗珠子,他一定会把他摁地上拍成饼!
“我在修炼!”这是陈沐第四次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修炼有什么意思,不如出去找那猴子耍。他今早打了我,我还没跟他算账。〕
打了你?
陈沐扶额道:“袁洪刚上山,老师还没教他本事,如何打的过你?”
“行了,你不是无聊吗,我陪你下棋,如何?”
灵珠子凝聚出一条字幕:
〔下棋没意思,不下。〕
“那你说,什么有意思?”
〔出去找那猴子下棋!〕
“……”
陈沐真想把灵珠子砸成饼,看看饼里今天裹的是不是猴子馅。
合着今天真就跟猴子过不去了,是吧?
“我说的是除了猴子之外,你认为有意思的事!”陈沐果断掐灭了灵珠子的念头。
认真思考片刻,灵珠子回道:
〔算了,我还是跟你一起修炼吧〕
“……”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关键是跟你在一起,我特么能有机会安安静静的修炼吗!
陈沐彻底选择了放弃,“不修炼了,我去泡壶茶,冷静冷静。”
外室,陈沐将玉鼎真人经常喝的灵茶沏了一壶。
灵茶的茶叶是从金霞洞洞后的一株灵根身上摘下的,此茶喝下后,不仅浑身通透,还能够使神台清明,有助道行增长。
盘腿坐在蒲团上,陈沐抿了口桌案上刚沏好的茶。
“舒坦!”
桌案上空,漂浮着的灵珠子好奇道:
〔有这么好喝?〕
“此茶只应天上有,人间……”陈沐幸福的眯起双眼,一句诗还未吟罢,就听见咕嘟一声轻响。
寻声看去,只见一颗火红珠子正在滚烫的茶里浸泡着。
“……”
不多时,灵珠子破盏而出。
瞧着一言不发,静静悬浮在茶盏前的灵珠子,陈沐好奇道:“你能尝出味道?”
灵珠子沉默片刻,凝聚出红字。
〔你有味觉是因为被点化了,我没有被点化,自然什么也感觉不到。〕
见灵珠子情绪反常,陈沐忽然开口道:“这茶其实一点也不好喝,又苦又涩,还塞牙。”
〔你在骗我,你刚才的模样明明很享受,就像金霞偷吃真人仙丹的时候一样。〕
“……”
轻咳一声,陈沐脸色微红道:“享受归享受,但茶是真的苦,等你以后…”
“算了,不说这个。”陈沐收起话头,转而道:“你不是想找猴子下棋吗,我可以把他叫到洞外,不过咱得约法三章……”
…
…
一柱香后,金霞洞外。
陈沐一脸懵逼的看着分坐在棋盘两侧的冤家。
在灵珠子头顶有一串红色的字幕正闪着光亮。
〔我不会下棋,你会不会?〕
你不会下棋却跟我说要和袁洪下棋?
如今人都叫来了,你说你不会?
亏他还跑到书房问玉鼎真人借来了棋盘。
作为调和人的陈沐觉得心很累,特别累。
好在,蹲在棋盘另一侧的袁洪适时开口道:“我也不会。”
空气有些寂静,陈沐连忙开口道:“之前的误会都已经解释清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既然都是自己人,那这棋下与不下都没有关系。”
灵珠子深为赞同:
〔正合我意,既然下不了棋,不如咱俩再打一架吧?〕
袁洪忽然沉默下来,随即开口道:“我虽然不会下棋,但我可以学。”
“咳,袁洪说的对!不会可以学嘛!”
陈沐说完这句话后,就看到袁洪将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陈沐瞬间反应过来,他好像也不会下棋。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复杂的棋他不会下,但简单的五子棋还是手到擒来的!
半个时辰后,灵珠子凝聚出了一条字幕:
〔打架打不过,下棋下不过,你这蠢猴子还能不能行?〕
袁洪本来下棋就下的一腔火气,经灵珠子这么一说,彻底忍不住了。
他娘的,下棋还不如打架来的舒坦!
于是,他大喝道:
“再来最后一盘!”
一刻钟后,陈沐果断收了棋盘,说道:“下棋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说着,他让袁洪松开了紧握的手,救出了毫发无损的棋子。
真人的棋子,质量就是好!
〔赢来赢去的,确实没意思。〕
袁洪看着扭身飞回洞府,不留功与名的‘棋圣’,心中甚是憋屈。
他已经暗下决心,等以后学了本事,一定要教他学做人!
原地,陈沐干笑道:“他是师叔家的,就是这么个脾性,你习惯就好。”
“习惯?”袁洪头疼道:“我守山去。”
看着两个人的初次会面还算和谐,身为和事佬的陈沐松了口气。
只要等金霞过来把灵珠子这尊大神请走,金霞洞就又可以恢复往日的宁静了。
第二十四章 玉虚宫传召
金霞洞外,某个石岩上。
自从发现自己的棋艺连陈沐都不是对手后,灵珠子就感受到了一种寂寞。
他在想,或许只有金光洞的太乙真人或者金霞洞的玉鼎真人才能和他一决高下了…
为了防止玩腻五子棋的灵珠子再生出事端,今日陈沐特意花费心思做了一沓木牌出来。
木是柔软又有韧性的白绢木,牌是五十四张的扑克牌。
“地主就是妖王的意思,农民就是道士的意思,牌有五十四张……”
讲清规则,又示范引导了两轮后,三人在石岩上开始正式对局。
几局过后,袁洪面色发青的看向灵珠子。
“我是道士,你也是道士,你为何炸我!”
灵珠子有些得意道:
〔你上盘也炸了我,咱们算是扯平了!〕
袁洪有些癫狂道:“你跟老子提上盘?上盘你是妖王,我是道士,我不炸你炸谁!”
见一珠一猴有干起来的架势,陈沐黑着脸道:“你俩能不能正常来一局?”
他也被灵珠子坑了好几局,不是一声没吭吗。
左右不过几场牌局,输赢算的了什么,只要能熬到金霞童子过来,其它都不重要!
反正这熊孩子他是带不了!
还是得让太乙真人亲自去管教。
好在,坚持了两日后,远处山间终于传来了一声清悦的仙鹤啼鸣。
抬头望去,就见一只通体莹白,身姿俊美翩然的仙鹤从远处振翅飞来。
陈沐见之一喜,随即又有些狐疑。
记得金光洞的仙鹤是黑白色的,而眼前的却是只纯白仙鹤。
思绪转动间,远处的仙鹤已经来到了近前。
待到落地,仙鹤摇身一变,化成了一位身罩白衣的俊俏童儿。
目测和他一般高度、一般俊俏的童儿。
陈沐还未准备上前问话,童儿便率先开口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
身为守山猿的袁洪皱眉道:“你又是哪个?胆敢擅闯我玉泉山门?”
“你玉泉山门?”白衣童子好笑道:“倒不曾听说玉鼎师叔把道场让给了别人。”
一旁,陈沐上前一步道:“我是金霞洞玉鼎真人座下童子,道号金光,不知道友是?”
白鹤童子眨了眨眼,好奇的看着一身金衣的陈沐,点头笑道:“原来是玉鼎师叔收的童子,我与你相似,只不过是元始天尊座下的白鹤童子。”
元始天尊座下的白鹤童子?
陈沐鼻息一滞,同样都是童子,可这辈份…
“金光见过白鹤师叔。”陈沐最终还是对着看似与自己相同年纪的童子,施了一礼。
白鹤童子连忙躲开,汗颜道:“莫叫师叔,你我都是童子,叫我师兄即可!”
童子与门中正式弟子不同,偏向于另外一种阵营,童子之间的辈分并不会按照跟在哪位仙师座下来排论,只需以师长辈分,分出个师兄弟来,方便称呼即可。
这也是白鹤童子不敢以师叔自持的原因。
其它阐教上仙座下的童子,也同是如此。
“金光见过师兄。”陈沐一点即懂,当即重新问好。
白鹤童子笑了笑,目光转动,朝陈沐身后看去。
“玉鼎师叔。”白鹤童子拱手一礼。
手持拂尘,飘飞而来的玉鼎真人悠然落下。
“白鹤师侄,你不在玉虚宫,跑来找我何事?”
白鹤童子正色道:“师侄奉天尊老爷旨意,来请师叔和其它几位同辈师叔前往玉虚宫,时限是两月之后。”
“去玉虚宫做甚?可是有什么要事?”玉鼎微微愣神,有些诧异。
记得距离上次玉虚宫听讲还没过多久,怎么就又要上玉虚宫了?
白鹤童子摇头道:“不知,天尊老爷只教我过来传递消息,没告诉我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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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我还要去太乙师叔那里传旨,就不多待了。”
见白鹤童子欲要离去,玉鼎真人忽然开口阻拦道:“师侄且等等!”
白鹤童子疑惑道:“师叔有何吩咐?”
“师侄要去金光洞,不如顺道帮我把灵珠子送回去。”
”灵珠子…”白鹤童子看向躲到牌堆里的赤红珠子。
“原来是他。”白鹤童子摇头失笑,答应道:“可以,师叔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你去传法旨吧,莫要耽搁了。”
原地,白鹤童子从腰间取出一个宝囊,冲灵珠子笑道:“你自己不进来,莫非还要我请你进来?”
躲在一旁的灵珠子无奈飞出,待到宝囊前,他暮然回首,看向陈沐和袁洪,凝聚出一行字幕:
〔有空到金光洞找我〕
看到字幕后,陈沐与袁洪心中都莫名产生了一个相同的想法:
他们有生之年,怕是都不会有空了。
回到金霞洞,玉鼎真人对陈沐吩咐道:“童儿,你去收拾收拾,明日随贫道一起前往昆仑。”
玉鼎真人叫陈沐一同去昆仑的原因很简单。
无外乎当初在玉虚宫听讲时,他曾说要炼一炉三花玉露丹出来,如今陈沐就是唯一活着的一枚‘三花玉露丹’。带陈沐去,总归是可以长点脸面,让惧留孙师兄不再低眼看人。
再者,在玉鼎真人眼中,陈沐就是个刚开化,什么都不太懂的孩童。
所知的人情世故都是从玉简、书卷中读来的,缺乏对真实世界的认知,也就是阅历。
无论是教徒弟还是童子,阅历、道法、品性都是必不可缺的。
他们不会,他这个做老师的就要想办法一点点的去教会他们。
所幸这次去昆仑足有两个月的时间,这期间赶路的空挡,倒可以跟陈沐讲讲路上遇到的事物,教他一些处世之道。
一旁,陈沐答应下来,问道:“老师,去一次玉虚宫一般需要呆多久?”
玉鼎真人沉吟道:“以往去玉虚宫多是听掌教师尊讲道,几十年到十几年不等,这次若还是听道,也不会太久。”
不会太久…
您老人家是不是对不太久有什么误解?
见陈沐小脸上眉头微皱,玉鼎真人笑骂道:“痴儿!去玉虚宫听讲可是求都求不来的福缘,介时不光我等,阐教门人均有机会听到掌教师尊亲讲大道。”
陈沐回过神来,天尊讲法,确实是天大的福缘。
第二十五章 人间百味
翌日清晨,金霞洞内。
早早收拾停当的陈沐俏生生的站在静室门口。
修行之人并不需要带太多行李。
一柄玉如意,再加上装了几葫丹药、一些笔墨绢砚的乾坤袋,就足够了。
由于是第一次出远门,陈沐难掩心中激动,老早就从入定状态清醒过来。
醒来之后无所事事,他便习惯性的站在静室门口,用后脑勺贴着青金石门,再抬起一只手放在头顶作为标记。
手掌不动,陈沐转身看向石门,手掌之下依然是前几月用笔墨做下的记号。
难不成真就长不高了?
盯着眼前离地面不远的记号,陈沐眼神幽幽,先前的期待再度被浇灭。
“也不知洞里有没有可以长高的功法…”
“童儿,你说什么功法?”
正当陈沐走神时,身后传来了玉鼎真人的声音。
今日真人穿的与往日不同,头顶水月冠,脚踩踏云靴,身上罩着阴阳翡翠道袍,两条银缕丝绦搭成扭结垂至衣摆,另有一柄斩仙宝剑持在手中,端的是仙气十足!
听到老师问话,陈沐回神道:“没什么,弟子方才只是有些走神,胡言乱语罢了。”
玉鼎真人并未在意,转而将手中宝剑递给陈沐,问道:“可曾收拾妥当?”
替师长抱剑乃是童子本分,陈沐接过斩仙剑,欣然笑道:“可随时同老师出行。”
腰上悬挂玉如意,怀中抱着仙家宝剑,陈沐亦步亦趋的跟在玉鼎后头。
待出得洞府,陈沐忽然开口道:“老师,此一行不知年月,山下看守山门的袁洪该如何安排?”
自打袁洪拜入山门以来,玉鼎真人还从未真正教过他仙家本事,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若这回再不给个交代,怕是那猿猴的耐心会彻底消磨殆尽。
玉鼎轻捋短须,思忖道:“即是看守山门,也得先看看他的心性,若此去归来,他能看顾好玉泉山,那贫道便传他妙法仙术。”
此时,躲在一方石岩之后的袁洪心中一喜,忍不住跳将出来,连连应承道:“仙师放心,袁洪必定守好山门,看顾好玉泉山福地,绝不会让宵小之徒乱了仙师道场!”
洞府前,陈沐被突然窜出的袁洪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只猴子会一直躲在山岩后面偷听。
也正是此时,他的怀中传来一股肃杀之意,陈沐低头看去,却发现怀中抱着的斩仙剑幽光隐隐,似有鸣音颤动!
在剑柄之上,一只大手不知何时抻了过来,正如同安抚炸毛小猫一般,抚摸着仙剑剑柄。
顺着宽大的袖袍看去,却发现是玉鼎真人及时按捺住了有警性的宝剑。
收回抚剑的手,玉鼎没有回应袁洪,只是招了招手,把青松上驻足的仙鹤唤了过来。
仙鹤识途,不需玉鼎指引,飞起之后便自己朝着昆仑方向展翅飞去。
仙鹤背上,陈沐瞧着沿途经过的山川河泽、荒岭大漠,还有那些被妖魔盘踞的深山野林,心中的念想一次又一次的掀起波澜。
这个世界很大,万物峥嵘,浩渺无边。
他毫不怀疑,若没有玉鼎真人在身边,只是这些许路程,他就可能需要一生去走完。
或者直接就将一生交代在了半路上。
远处又有几个妖魔掠过,玉鼎真人笑着开口道:“这里地处荒蛮,并无人族聚集,等到了大商国,我带你去人间看看。”
“大商国?”陈沐心中惊诧,由于山中信息堵塞,他一直都没弄清楚具体处在洪荒的哪个时间段。
今日忽听到大商国三个字,陈沐顿时想到了商纣王时期。
见童儿疑惑,玉鼎耐心解释道:“人间有国度,大商国是新生不久的一个国家,约四百余年,至今仍兴盛于世。”
“听我言不如你亲自去看,等到了那里,你自然就懂了。”
在玉鼎真人眼中,身边的金光童子与懵懂的初生孩童无异,所见所闻还是太少。
仙鹤背上,陈沐面色如常,心中却掀起了层层波澜。
商朝四百多年,怕是已经到了帝辛统治时期,若按此推算,这次去玉虚宫恐怕也不再是单纯的天尊讲道,而是与老师玉鼎密切相关的杀劫预警。
陈沐看着毫无所觉,依旧笑容满面,只顾教他知识的玉鼎,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堵塞。
前路险峻,唯有修行!
陈沐此时完全没了想去人间转转的想法,他现在莫名的,只想要去修行。
“老师,其实不去凡间也可以,我们可以早些到昆仑,听说昆仑玉虚宫是难得的修行宝地,去的早了,弟子可以趁此机会多修行几天,至于凡间之行,留待日后便是。”
玉鼎真人笑了笑,用长辈教育小辈的口吻说道:“修行岂是一朝一夕的事?再者,游历世间亦是一种修行,有多少道行高深着,最后败在了自己的心性不足上。”
“你年纪尚小,只知急功近利,却不晓得功利相害的道理。”
玉鼎真人看着哑口无言的陈沐,问道:“贫道所言,俱是经验之谈,你觉得呢?”
陈沐憋了片刻,嘴里蹦出三个字来——
“很精辟!”
玉鼎哈哈一笑,挥袖指向云下,“下面就是世俗人间,莫看你现在不在乎,等下去看过了,怕是贫道拉着你走,你都不愿走了!”
陈沐低头看了看,城池的轮廓依稀可见。
“世俗人间再好,也比不上跟着老师修行,弟子才不稀罕哩!”
听到唇红齿白,长的极为妙俏的童儿说出这种话,玉鼎真人大为受用,止不住的乐呵。
孩童之言,最是真诚了!
玉鼎真人对这个乖巧懂事的童儿愈发觉得喜欢起来。
仙鹤落在城外,玉鼎真人和陈沐则已经来到了城池之内。
贩夫走卒、茶摊饭舍,整个街道上都充斥着杂乱的吆喝、交谈声。
眼前的景象与陈沐在山上修行时,大为不同。
不过他也没太过惊讶,毕竟这些热闹与他前世经历过的热闹相比,确实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穿着不凡,气宇长相同样不凡的道长走在街道上,却没有任何路人投来好奇亦或是惊讶的目光。
陈沐也没去问,这些不用去想,就知道是老师施展了玄门妙法的作用。
来到一家用草棚搭建成的简易饭舍,玉鼎真人停下脚步,对着陈沐说道:“你去那边坐着。”
陈沐不知道玉鼎真人要做什么,点了点头,来到饭桌旁盘腿坐下,周围前来用饭的人影影绰绰。
看来这是一家生意很兴旺的饭铺子。
陈沐看向跟小二交谈的玉鼎,只见他笑着问了几句,接着接过了小二递过来的几个小木筒。
将盛着细碎调料的木筒依次排开,玉鼎真人神秘莫测道:“童儿,世间有五色五味,你自从被点化后,还未尝过这人间百味,今日恰好,这里刚好就有几种味道。”
“……”
陈沐看着面前的青盐粒,还有其他几种不知根底的调料,一时有些沉默。
第二十六章 涂山白凤
很快,陈沐就知道了木筒里的调料都是什么滋味。
“老师,相比这些,我觉得我更应该吃那个。”
将嘴里疑似玛莎拉的调料吐掉,陈沐指向柜案上摆放整齐的解腻果子。
果子旁边,还有类似蘸了蜂蜜的麦饼砌成小堆。
玉鼎真人没有让陈沐失望,果真就去和店家交涉起来,也不知他说了什么,那店家不仅没有收钱,还连连道谢,神情异常激动。
将盛好食物的木制托盘放到桌上,玉鼎满足陈沐要求的同时,还不忘即时教诲。
“童儿,需知口腹之欲,害人不浅。我辈修行之士,还当以餐风饮露,汲取天地灵粹为上。”
陈沐嚼着蜜饼,连连点头。
这饼还真香甜!
将剩余的果子装进乾坤袋,陈沐再次和玉鼎真人骑上仙鹤,往昆仑行去。
不多时,又有一座城池出现在前方。
待仙鹤飞到近处,准备贴着城池边缘飞过时,玉鼎真人却忽然喝停仙鹤,面色古怪的看向城池之内。
“老师,怎么了?”
玉鼎站起身,食指中指并起,朝着陈沐的眼睛划过一道白光。
“往下看。”
陈沐双眼温热异常,闻声便往云下看去。
只见,青玄色相交的城池之内,一道道红色光线交织成网,牢牢的将一个碧莹莹泛着宝光的莲花虚影包裹在内。
“老师,这是?”
已然掐算多时的玉鼎挑起了眉头。
“帝皇之气,姻缘红绳,还有彩凰栖落…”
“啧啧,童儿,今日有热闹看了。”
玉鼎真人啧啧称奇,目光中尽是亮晶晶的期待光芒。
不过陈沐却只从老师眼中看到了三个字——
有瓜吃!
“老师,这里分明是凡间城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莫非是有妖物作崇?”
玉鼎摇头道:“非也,若贫道没看错,那金黄顶盛之气应该是来自天界的帝皇之气,在那金气之内,还有玄气缭绕,玄为水,属阴。
你再看,龙在下,彩凰在上,这是与天界天帝密切相关的人下界来了,而且多半还是个女仙。”
陈沐闻言一愣,与天帝有关的女仙?
陈沐复又看向城中绿莹莹的莲花虚影,难道…
不等陈沐细想,玉鼎再次讲解道:“不光有天界女仙,看见那些交叉的红线没有,那是姻缘红线,想来还有掌管姻缘的仙神在场。”
“掌管姻缘?”陈沐一边讶于玉鼎真人的见多识广,一边则思索起了天界的那位长公主。
该不会老师的徒缘就在今日吧?
陈沐咽了口唾液,每隔一会儿都要抬头看向天外,生怕下一刻就有密密麻麻的天兵天将杀来。
玉鼎叹道:“虽是掌管姻缘,不过却不是来成人之美的,童儿你看。”
陈沐望向逐渐消解的姻缘红网。
“那姻缘牵的是帝皇家和世俗凡人,此时怕是那月合老人正在忙着消减姻缘呐!”
听到玉鼎讲解到此时,陈沐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底下女仙的身份。
至于天庭为什么不直接派遣天兵天将下界,却派了月合老人先下来消解姻缘,陈沐不太了解,但这并不影响他在此旁观。
下面的法力波动越来越混乱,似乎底下有暗潮正在涌动。
陈沐偷偷打量了一下玉鼎真人,对方现在正聚精会神的盯着下面观看,就差拿出一把瓜子当调剂了。
摇了摇头,陈沐暗自叹息。
不知道当老师知道这底下有他未来徒弟时,会作何感想?是否还会像现在这般气定神闲。
“又有新气象!”玉鼎真人目力非同一般,远远便瞧见一颗古树虚影从一座府宅之中被连根拔起。
云端之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还有一只白鹤躲在云层里,都抻长了脖子,观瞧着底下的情况。
稍顷,一道红白相间的身影率先从交织参横的红线里冲出。
那是一个长相极为俊美的女子,银发青瞳,穿着华丽的红白宫衣,手上一条条绯红丝线牵引着唯一的一把宝剑,周围云气鼓荡。
不过,女子本该翦水辉映的眸子此时却比利剑还要锋锐。
底下,又有一黄、两红三道身影相继飞出。
待看到身穿黄衣的身影落在宫衣女子身边时,正准备吃瓜看热闹的玉鼎真人和陈沐同时一愣。
“黄龙师兄(师叔)?”
他们两个属实没想到,吃瓜竟吃到了自家人头上!
见事关同门,玉鼎真人顿时没了看热闹的心思,当下便驾云带着陈沐和仙鹤前去帮忙。
“师兄!”
听到玉鼎呼喊,正与他人对峙的黄龙真人转头看去。
与此同时,在场其余几人也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玉鼎一行人身上。
“师兄,你这是?”玉鼎真人关切道。
黄龙真人难掩喜色,说道:“师弟来的正好,我路过此地,见我一个后辈被他们为难,就上来劝解,结果这两位仙官倒好,非但不听我说和,还拿天规天条与我说事,你说他们讲不讲道理?”
另一侧空中,身穿白色仙衣的符元仙翁皱起了眉头,“天庭威严,不可触碰!此妖借助圣人遗泽,构陷天庭神女,理应拿上天庭交予天帝审问。”
黄龙真人气道:“我这后生晚辈已经跟你解释清了,神女姻缘并非他所牵搭,更谈不上构陷天帝神女,说不得这场姻缘还是你们自家做的!”
符元仙翁听的脑仁直跳,天界只有两位仙神统管世间姻缘,一位是他自己,另外一位就是他身边的这位弟子,红喜神,也就是世人所传的月下老人,月老。
若神女身边的姻缘线不是涂山所牵,还真就只剩下他们两个最有嫌疑了。
终于,一直站在黄龙真人身旁的冷俏女子开了口,不过他刚一出声,便惊到了陈沐。
清冽但不属于女子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
“我涂山狐族受女娲娘娘恩泽,虽可牵线搭桥,却从不滥用,这次是神女神游涂山,说是有要事相托。若非如此,我岂会轻易到此。”
陈沐看向穿着、样貌都像极女子的狐仙,有些头皮发麻。
刚刚他还惊叹于对方气质长相冷艳绝伦,所以时不时的就会将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人开口之后竟是个男的!
涂山白凤继续道:“你们若不信可以亲自去问神女,若我涂山白凤有一句虚言,可遭天诛!”
第二十七章 神女又生了
城池之内,一座府邸上空,数不清的红线纠缠如乱麻,翠光大盛的莲花虚影漂浮在半空,庇护着整座府宅。
云层之上,就在气氛最为紧张之时,玉鼎真人开口相帮道:“姻缘红线只是一个引子,此事两位仙家心知肚明。再者,倘若神女当真凡心未动,那么就算有小人在背后作崇,也绝无可能让神女和一个凡人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符元仙翁并未回应。
在他眼里,玉鼎真人说的尽是些废话,这些明面上的道理大家自然明白,但上界与世俗不同,在上界天规法理大过一切,天家的颜面也要顾及。
再者,若无小人在背后操作,那神女身边与那凡人纠缠不清的姻缘红线又是怎么来的?
总归是有人暗地里撮合。
而在现场,除了弟子红喜神和他之外,就只有那位涂山的狐仙有这个能力了。
见符元仙翁不说话,玉鼎真人继续道:“此其一。其二,两位仙家不查明事情原委,就要捉人上天,确实是有些过了!”
一旁,黄龙真人附和道:“师弟说的极是,你们若是讲道理,就该去问那神女,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胡乱指摘旁人。”
符元仙翁被训的有些恼火,但又不好发作。
面前两个道人都出自圣人门庭,涂山白凤所属的涂山一族又受女娲庇护,还真不是能随便招惹的。
而且,此事还关乎天庭颜面。若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符元仙翁暗叹一声,正打算回应几句缓和气氛时,天空之上却忽然响起了阵阵仙音。
众人闻声朝天际望去,就看见远边天空有一道白鸟光影自北飞来,随后径直冲入宝莲所庇护的府邸之内。
“这是…”
玉鼎真人和黄龙真人对视一眼,后者转首便看向了满脸惊愕的符元仙翁。
“两位仙家,白凰入宅,生气滋生,这是你们的神女要给天庭增添新丁了啊,也不对,看这架势应该添的是女孩!”黄龙真人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气,此时见天生异象,当即就脱口而出。
闻听揶揄之言,符元仙翁面色有些阴沉,“月合,你下去看看!”
不多时,红喜神从城中飞回。
天庭饱满,面容很是和气的红喜神有些尴尬。
“师尊,是神女又生了。”
“……”
虽然有所预料,但符元仙翁还是险些岔了气。
他们奉天帝之命,率先下界调查神女私配凡人事件的原委,同时还肩负着消除孽缘、代替天帝监管神女府宅的任务。
却不曾想,他们在外面兢兢业业,神女却躲在家里又添了新人。
亏他们师徒两个刚刚还在跟玉鼎等人对峙,如今倒好,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符元仙翁叹了口气,吩咐道:“月合,你在此处继续消解红线,为师即刻返回天庭,将此间事回禀天帝!”
符元仙翁看了眼玉鼎等人,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随后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了空中。
留在原地的红喜神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可没有师父的辈分高,面对阐教的两位高徒可不敢拿大。
“几位道友,本仙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奉陪了。”
拱了拱手,红喜神按下云头消失不见。
见此间事了,涂山白凤连忙向两位真人道谢。
一旁,黄龙真人看着涂山白凤,语重心长道:“你现在是涂山之主,做事要三思而行,莫要给涂山招惹祸端。”
涂山白凤点了点头,不急不缓道:“前辈,此事是白凤不对,以后白凤断不会再犯。”
起初,他只是见神女甚是痴情可怜,在对方恳切请求之下,这才只身离了涂山,到此间查看情况,谁能想到会把动静会闹的这般大!
见此时没了外人,黄龙真人忍不住问道:“天庭神女求你过来,到底为的什么?”
听到这里,旁边的玉鼎真人再次起了吃瓜的心思,期待的看向涂山白凤。
“其实也没什么。”涂山白凤解释道:“神女云华和凡人私配,事情败露后,天帝让她杀了那凡人,神女原先不肯,不过迫于压力,神女便想着把杨天佑肉身斩了,将魂魄偷偷保下,如此即能平息天帝怒火,还能保全一家。”
听到这里,不止两位真人,就连知晓不少事情的陈沐都有些惊讶。
这位神女倒是个果决之人。
黄龙真人仍有些疑惑道:“这和神女求你有何关联?”
涂山白凤眉头微皱,摇头道:“此事说来蹊跷,神女本想依照此法保全那凡人,结果却发现对方魂魄肉身乃是铁铸的一块,根本不能分离,也就是说,只要身死,魂就灭!”
“后来,神女不知如何得知我涂山有生魂剥魂之法,便神游涂山,寻到了我,让我相助。”
讲到这里,涂山白凤脸色有些发红,“我只知她是神女,说话语气又好听,谁知道会是一汪泥潭。”
听完前因后果,黄龙真人叹道:“魂魄一体,好生阴险!”
一旁玉鼎真人深以为然道:“确实是一汪泥潭,在天庭眼中,那凡人玷污神女,少不得要被抽魂刮魄一番。可若魂魄一体,不等抽了魂,人就彻底死了,就算背后真有小人构陷,也查不出任何线索。”
这件事情的起因以及过程并不复杂,但背后的牵扯却非同小可!
黄龙真人与玉鼎真人此时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起,那就是远离这处是非之地,绝不能被这汪泥潭搅进去。
“白凤,此事你绝不要再插手,明白吗?”黄龙真人衷心劝诫。
他和涂山狐妖有过善缘,曾助力过人族一位圣贤一起治理天下水祸,当时除了河图、开山斧、定海神针之外,出力最多的便是他。
在那时,涂山氏女娇便是他的主母,所以对于涂山,生性热心肠的黄龙真人还是念了一份旧情,这也是他会出言帮助涂山白凤的原因。
毕竟,涂山白凤是涂山女娇的胞弟,总归还是有些缘分的。
城池上空,悬空而立的涂山白凤深以为然道:“黄龙前辈请放心,此事我绝不会再插手!”
第二十八章 陈某人的体香
离开神女瑶姬所在的城池后,黄龙真人选择和玉鼎真人结伴前往玉虚宫。
途中,黄龙真人想要鸠占鹊巢,让陈沐和他换鹤骑乘,他好和玉鼎师弟坐在同一只仙鹤上聊天。
面对话唠严重的师兄,玉鼎真人果断选择拒绝。
仙鹤虽然体格远比凡间的鹤大,但要坐两个成人,还是有些挤了。
黄龙真人也不生气,只是叹道自己没童儿,如果有,谁稀的跟你骑乘一鹤。
途中,玉鼎刻意让仙鹤慢飞,照应着第一次出远门的陈沐,想让他多增长一些见闻。
不过此时陈沐脑子里仍然充斥着‘神女城’的景象。
白鸟入宅,孕育之象,还是个女孩。
怎么想都是杨戬的胞妹,杨婵出生了。
按照这个节奏推断,这次去玉虚宫也只能是因为十二金仙的杀劫了。
坐在仙鹤背上,陈沐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
在他印象里,阐教在杀劫中被杀的多是十二金仙收的徒弟、晚辈。
老师玉鼎的徒弟他完全不担心,他担心的是他自己。
若自己不小心入了劫,能进封神榜都是运气好的,怕就怕出现其它意外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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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还是时间太紧,道行太浅。
关键玉鼎真人还总是云淡风轻,不紧不慢的模样,教他修行之时如此,带他出来时依旧如此。
完全不知自己家的童儿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未来。
眼神没有焦点的看着流絮飞云,陈沐小脸上写满了幽愁。
对面,玉鼎真人怪道:“童儿,怎的一脸苦相?莫不是不喜欢出门?”
陈沐闻言连连点头,“老师,相比外面,弟子更愿意呆在金霞洞修行,对于其它事并没有太大兴趣。”
相邻的玄鹤上,黄龙真人奇道:“现在的童子都这么好养了么?”
不怪黄龙真人有此问,只因他相熟的几位拥有童儿的师兄弟都曾说过童儿、徒弟不好养,不仅总想跑到外面撒欢,还喜欢偷吃丹药、灵果。
记得有一次太乙真人的童子偷吃了洞里的地龙丹,结果魂魄化成龙形直接坠到了地府地底三千丈,最后还是太乙真人亲自下了地府把他身上的丹毒去了,接回了洞府。
此外,还管元始天尊讨要了几枚九转还魂丹。
也正是因为那件事,后来在玉虚宫大家聚在一起时,洞中有童子、徒弟的师兄弟都开始针对此事议论起来。
结果除了普贤、慈航表示自家的很乖,很优秀以外,其它师兄弟家的,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
其中最严重的就是太乙真人。
不过相比其它师兄弟,玉鼎真人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收的童儿竟这般上进且懂事。
就是可惜资质不算上佳,不然倒是可以收为徒弟。
见陈沐果真对外界之事兴趣不大,玉鼎真人不再刻意限制仙鹤发挥,开始让其全力飞往昆仑。
……
昆仑山占地极广,即便身处云霭高空,也只能看到冰山一角。
看着仙气滋生、彩气千条的仙脉祖庭,陈沐有些出神。
对面,玉鼎真人暗自发笑。
这童儿终归还是孩童心性,前面刚说只想闭门静修,结果看到新奇景象,转眼就变了模样。
远处天边有青紫赤黄数种绚光刷成天空长河,陈沐有刹那觉得自己到了北极,看到了深夜极光。
“童儿,前面就是玉虚宫,莫要走神,若遇见了长辈,可别失了礼数。”
仙鹤骤然俯冲向下,地面上有一些人影开始仰首张望。
待落了地,正在附近聚集论道的门人纷纷上前拱手行礼。
“见过黄龙师叔、玉鼎师叔!”
在场的多是近代弟子,常年在道场修行,辈分也相差不远,所以对十二上仙都比较熟悉。
打了个稽首,两位真人在前,陈沐紧紧跟在玉鼎身侧,似是有些怕生。
伸手紧了紧头上压制仙丹气息的玉簪,陈沐好奇的打量着穿破云层的主脉山峰。
那上面有祥气万千的光华编织成画,仿佛在那上面存在着另一个世界一般。
陈沐知道,那里就是真正的玉虚宫所在。
不过他和玉鼎真人来的有些早,等到元始天尊开启玉虚宫还得再等一个月。
正当陈沐四处观望之时,不远处有欣喜的声音传来。
“黄龙师兄,玉鼎师兄!”
陈沐抬头看去,就见一个身穿白色八卦道衣的中年道人凌空飞来。
在其脚跟后面,还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坠成小尾巴,异常引人注目。
星芒之后,还有一个道童紧紧跟着。
“清虚师弟,不曾想你来的比我二人还要早!”
清虚道德真君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那童儿自从听了白鹤传召,就一直念叨着要出门,想来是让这些年的清修给憋坏了!”
说到此处,清虚道德真君将目光落到陈沐身上,笑道:“两位师兄,这漂亮小童是哪里来的?”
玉鼎呵呵一笑,看向陈沐,显然是想让自家童子自己介绍自己。
不过让他没想到是,嘴快的黄龙真人率先开了口:“这是你玉鼎师兄新收的童儿,可是乖巧了!若不是你师兄硬要带着他,他只怕还安安稳稳的呆在洞府里修行哩!”
陈沐嘴角一抽,上前一步道:“侄儿金光,拜见师叔。”
清虚道德真君微笑道:“快快免礼!”
接着清虚道德真君又对着陈沐好一顿夸赞,似乎这个只见了一面的师侄,比自家常年相伴的童儿还要好上一万倍似的。
另一边,黄龙真人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将陈沐的来历、道行交了个底儿掉!
若不是不知道陈沐学过什么功法,恐怕是连这也要给捅出去。
“三花玉露丹?”清虚道德真君再度审视陈沐。
“他真的是师兄炼制成的仙丹?”
莫说清虚道德真君,就连他身旁的童儿都眨了眨眼,似乎在看陈沐哪一点长的像仙丹。
玉鼎真人微微一笑,伸手拔了陈沐头顶的玉簪。
下一刻,仙丹的馨香抑制不住的往四周扩散弥漫。
周围距离不太远的玉虚宫门人俱都翕动起了鼻翼。
“什么味道,竟如此好闻!”
“好像是仙丹的味道,而且是大补的仙丹!”
陈沐:“……”
陈沐跟前,清虚道德真君眼前一亮,啧啧称奇。
在其旁边侍立的小童更是把鼻子都凑了过来,甚至还咽了咽口水。
眼看周遭的门人弟子寻味而来,玉鼎心道不妙,赶紧将光华流转的玉簪重新插回了陈沐头上。
第二十九章 一条裤子
约莫半个月时间,其它九位玉虚上仙也陆续赶到了玉虚宫。
宽敞的道场之中,一群师兄弟聚集在一块儿有说有笑,上仙们带有童儿的,则让童儿们单独处在一起。
其它带童儿的上仙并不多,陈沐身边除了太乙真人座下金霞童子、清虚道德真君座下星月童子之外,便只多了两个陌生童子。
一个是赤精子座下的碧水童子,另一个则是十二上仙之外,云中子带来的童子。
说来也巧,经过几个童子打过照面,互相了解后,陈沐才知道原来云中子的童儿也叫金霞。
相处一段时间后,陈沐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那个…金霞师兄,你和云中子师叔的童儿为何起了一样的道号?”
纵使陈沐凑到金霞跟前,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被另一位‘金霞童子’听了去。
“师兄难道不知?”云中子的童儿笑道:“你叫我金云师弟就行,金霞师兄就是这么叫我的。”
金霞,金云,再加上自己的金光…陈沐嘴角一抽。
好家伙,这是要组成一个金色苍穹啊!
金云童子解释道:“我和金霞师兄、星月师兄都是由老爷修行时,身边所携带的祥瑞所化,算是伴生灵童,金光师兄难道不是玉鼎师叔生的?”
“……”
玉鼎师叔生的,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怪诞?
一旁,金霞童子插嘴道:“他是玉鼎师叔炼制的金丹所化,因为出炉的时候金光满洞,所以玉鼎师叔就给他起了金光这个名号。”
“而且金光师弟被点化的时候,我也在场!”
金霞童子脸上甚是得意,似乎见证陈沐诞生是一件很值得称道的事。
“伴生灵童,祥瑞所化?”陈沐瞪大眼睛瞅着面前的几位童子,想要看出到底哪里有祥瑞的影子。
清虚道德真君座下的星月童子则显的淡定许多,语气学着自家老爷,像给晚辈讲课一般,说道:“此事不足为奇,金霞师兄和金霞师弟都是霞光所化,我是老爷身边的星象所化,因为生了灵性,长久相伴之下,老爷们有了念想,所以就将我等点化成了童儿,跟随左右。
而我们的名号也都是以象取摘,不过祥瑞显化之象就那几种,因此许多都有重复。”①
说到这里,星月童子看了眼赤精子座下的碧水童子,忽然换成了平时的语气,笑嘻嘻道:“说起来,碧水师兄和你一样,也不是亲生的!”
“碧水师兄?”陈沐颇为好奇,他并不记得赤精子有过童子,反倒是对赤精子收过的反骨仔徒弟印象颇深。
穿着青色道衣,有些拘谨的碧水童子小声解释道:“我是老爷炼出的一道玄气,因为玄气是青色,所以老爷给我取碧水为号。”
陈沐扫了眼在场的童子,合着连他在内,都有着奇奇怪怪的出身。
如此对比,自己一颗仙丹被点化,似乎也没什么稀奇的了。
几个仙童正说话间,远处有一黑一白两道人影结伴而来。
白色身影的是一个老道,约莫五十岁上下,面容清矍惬意,仿佛能呆在此间修道便是人生中最庆幸的事一样。
白衣老道身旁则是一个眼神精明,嘴角噙笑,看上去非常正派的青年男子。
但等到对方走近,陈沐却觉得黑衣青年有点像天桥上的卦师,暗里透着一股奸诈味。
白衣老道扬了扬拂尘,看到陈沐几个童子后,笑着招呼了一声。
随后便和同样颔首示意的黑衣青年结伴行去,看情况是要去拜见十二位上仙。
陈沐将目光收回,问道:“那两个道人是谁?”
碧水童子摇了摇头,金霞同样不认识,唯有见多识广的金云童子和星月童子知道这二人的底细。
星月童子揶揄道:“那白衣老头叫姜子牙,拜在祖师门下许多年,但由于根骨太差,仙道难成,到现在还没我的境界高呢!”
“还有,那穿黑衣的更有意思!”
星月童子笑嘻嘻道:“他叫申公豹,是个黑豹子转世得道,最不受待见了,也就姜子牙和他走的近。”
云中子座下的金云童子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对口无遮拦的的星月童子感到无奈。
一旁,知晓二人身份的陈沐张了张嘴,半晌无言。
这群童子怕是不知道,自家的老爷将来要因为这两个不怎么优秀的人倒多大的霉!
无知者无畏啊!
不过也不尽然,金云童子的老爷是云中子,那位是福德真仙,倒不会有什么事。
不过其它人嘛…
看着天真烂漫的几个童子,陈沐露出了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说道:“几位师兄好不容易出来放松几天,可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等我们下次再见面,却不知是哪年哪月了。”
金霞童子笑了笑,别家的童子他或许不容易见到,但玉泉山和乾元山距离不远,两家的老爷也经常走动,所以陈沐和他倒是可以经常碰到。
碧水童子则只是含蓄的笑了笑,他性格比较内敛,并不善于表达情感。
金云童子就客套了许多,完全继承了云中子的特质,像个交际花一样,连连点头附和。
在场的童子中也就只有跳脱的星月童子没有回应陈沐。
此时星月童子只顾探着头往十二金仙聚集的方向观瞧,完全没有在意陈沐他们的对话。
稍顷,满脸八卦的星月童子对他们招呼道:“老爷师叔们好像吵起来了,咱们小声点,靠过去看看!”
陈沐闻声侧目,果然看见一群气质绝然的仙人正在争论什么。
不得不说,上仙们即便吵起架来,也是赏心悦目的风景,如果能打起来,释放出光彩各异的法术…
这一刻,星月童子的眼睛里好像真的有了星星。
辈分倒数第二的星月童子领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金霞紧跟其后,陈沐和金云下意识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唯独碧水童子犹豫了会儿,不过见大家都走了,便也迈动了脚步。
上仙聚集之处,玉鼎、太乙、黄龙真人以及清虚道德真君站在一块,在他们对面则站着慈航道人、普贤真人、文殊广法天尊和惧留孙。
场中,惧留孙不满道:“都是同门,我这做师兄的,诚心问你怎么炼丹,你倒好,拿萝卜桃核和野参糊弄我,真当我不懂丹理?”
辈分最小的清虚道德真君有些尴尬道:“惧留孙师兄,我看玉鼎师兄说的应该都是真话,那三花玉露丹也许就是蟠桃桃核和野参炼的…”
清虚道德真君没把代替星莀草的星萝说出来,毕竟星萝蕴含的星辰之力再多,也摆脱不了它是萝卜的事实。
一旁,听了半天的文殊广法天尊摇了摇头,说道:“玉鼎师弟确实有些小家子气了,不过一个丹方而已,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何必藏着掖着,拿这种说辞来搪塞惧留孙师兄。”
此时,忍耐半天的黄龙真人开了口:“玉鼎师弟向来坦诚,何曾藏着掖着?若当真不想告诉大家,玉鼎师弟便不会讲出什么桃核野参,更不会和大家一起交流炼丹心得,诸位师兄师弟,你们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黄龙真人了解玉鼎脾性,因此也最为玉鼎真人打抱不平!
太乙真人看向文殊广法天尊,面色不喜道:“文殊师弟,玉鼎师弟炼丹之后找过贫道交流心得,虽未能炼就第二枚三花玉露丹,但贫道能证明,此丹确实用了这些材料,至于为何没炼成…需知炼丹也讲究一个缘字!”
见最擅长炼丹的惧留孙还要争论,站在另一侧的大师兄广成子终于开始出言说和:
“惧留孙师弟最擅长炼丹,说的肯定有一定道理。玉鼎师弟虽然炼丹方法有些…清奇,但也不一定就不符合丹理。”
面对这种模棱两可的解释,惧留孙难以接受。
他始终不愿相信玉鼎真人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上超越自己,甚至用的还是些普通至极的丹材。
“师兄,金庭玉露无比珍贵,这点玉鼎师弟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却说他把半瓶金庭玉露都用在了此丹之上,这不是胡扯么?”
“这…”广成子闻言看向玉鼎真人。
玉鼎终于忍不住解释道:“其实那金庭玉露是我炼丹之时走了神,一时疏忽打翻在了炉里,贫道是怕你们笑话,这才没详细解释。”
顿了顿,玉鼎又道:“惧留孙师兄若真想炼制此丹,不妨管师尊要一些玉露来,凭师兄高深的丹理,一定可以炼制出更好的丹药出来。”
惧留孙无言以对。
他不是没有金庭山的玉露,但有不代表他会像玉鼎那样不按章法使用。
想让他把金庭玉露用到桃核野参之上,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此时,一直静默旁观的慈航道人开了口:“玉鼎师弟,不知清虚师弟口中说的丹童在何处?不妨带过来让大家都见识见识。”
听到这话,其余几位上仙都起了兴致,对于那颗拥有宿慧的仙丹,他们也十分好奇。
场中,玉鼎真人早没了交流炼丹心得的兴致,也不太情愿将陈沐叫来。
“我去把他带来!”性格直率热情,又爱多管闲事的黄龙真人主动请缨。
说完,黄龙真人便把目光放到了不远处正探头探脑的几个童子身上。
陈沐心中暗道不妙,身旁的星月童子也是个没心没肝的,拉着他的衣袍袖子,便喊了起来。
“黄龙师叔!金光师兄在这里!”
忍住想踹星月童子的冲动,陈沐走上前去,跟着黄龙真人来到众仙跟前。
下一刻,他便被十二个太乙金仙包围了!
心头怦跳,陈沐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被看了个精光,没有一丝安全感。
下意识往玉鼎真人身边靠了靠,陈沐拱手见礼。
“弟子金光见过众位师叔。”
其它未曾见过面的上仙大都颔首点头,唯独惧留孙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若他所记不差,太乙真人的洞府就叫金光,童儿则叫金霞。而玉鼎真人的洞府叫金霞,童儿则是这个金光。
真是起的好名字!
怪不得太乙方才为玉鼎说话,还曾说点化金光童子时,是在他的洞府内,原来两人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金童儿,你能不能回忆起你家老爷是怎么把你炼出来的?”慈航道人面容亲和,好似邻家年轻阿姨一般,微笑着看着陈沐。
陈沐闻言同样看向男身女相的慈航道人。
面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柔和仙气、让人不由得感到神圣不可侵犯的……男仙,让陈沐想起了之前见过的涂山白凤。
那个长相飒然绝美的公狐狸!
这两个家伙若放到一块,岂是安能辨我是雌雄这般简单!
目光一触即收,再多看一眼便是亵渎自个儿,这是陈沐最真实的想法。
他宁愿和又矮又胖的惧留孙对视,也不想和这种‘妖孽’有过多眼神接触。
“回禀师叔,弟子出炉时灵智才彻底清醒,出了炉后,许多事情都记不起来,只记得是玉鼎老师将我炼了出来,并教会了我许多东西,让我得以在世间生存、修行。”
慈航道人眉目柔和,轻轻颔首。
正当他再次开口,准备问些什么时,白鹤童子从玉虚宫之上飘飞而来。
“诸位师叔,玉虚宫已开,还请诸位师叔即刻前往宫中。”
见太乙、清虚道德真君的童儿都凑了过来,白鹤童子又道:“圣人老爷有令,不得带后辈门人入宫,此次只召见众位师叔。”
陈沐有些期待落空的思绪,但更多的则是轻松。
无声无息的扯了扯老师的道袍,陈沐抬头看向玉鼎真人。
玉鼎抚了抚他的头,笑道:“无妨,你且在底下跟金霞他们一起修行,贫道去去就回。”
说罢,玉鼎连同其余上仙一起飞向了玉虚宫。
原地,陈沐抱着玉鼎交给他保管的斩仙剑,有些出神。
……
玉虚宫并非一座单独的宫殿,而是一处超然于普通仙家福地的圣人道场。
其中有桃园、杏园、药园,还有演法用的露天云台,存放法宝、丹药、书卷典藏用的宫阁殿堂……
玉虚宫与外界相隔又相通,外界的浊杂之气进不来,内部滚滚而动的先天精气也溢不出。在玉虚宫内可看见外界祥光瑞气从天飞降,却听不见宫内道音穿透宫界。
只此景象,便述尽了仙凡之别!
此时,中央宝殿之中,元始天尊高坐八宝云光座上,看着底下参拜觐见的弟子,一言不发。
稍顷,元始天尊周身的混沌之气逐渐稀薄。
至此,众位上仙才感觉到师尊的存在。先前的师尊就仿佛身处于亿万星河宇宙之外,不可捉摸。
微微摇头,轻轻叹息,元始天尊开口第一句话,便让十二位太乙金仙红了脸。
“本想你们中间再差劲,也总有一两个能斩却三尸,却不曾想……”
面对十二位深感惭愧的弟子,元始天尊幽幽道:“你们可知,三尸迟迟未斩,你们的杀劫可就到了。”
十二金仙窃窃私语,半晌俱皆拜向元始,想请求掌教师尊指点。
在十二金仙侧旁,还有四道人影伫立,分别是南极仙翁、燃灯道人、云中子和先前负责传唤圣人旨意的白鹤童子。
与心有忧煎的十二金仙不同,这四位倒显得泰然自若。
上首,元始天尊解释道:
“今日为师叫你们过来,一不为讲道,二不为叙念师徒之情,只教你们如何应对杀劫。”
第三十章 应劫之法
玉虚宫之下,陈沐与其余童子寻了处清净地,开始偷闲度日。
其实,身处圣人道场的陈沐,原本是打算趁着这次机会,能多修行一天便多增长点道行。
但当他尝试之后,他发现在此地修行并不比自家的道场快多少。
思索良久,他悟出了一个道理。
此时的他就如同一个茶盏,玉泉山的仙灵之气是条小河,玉虚宫之下的道场是条更大的河,但无论河流大小,他现在都只有一盏的量。只有将一盏里面的水用尽了,他才能再去盛第二盏。
不过不论如何,陈沐都不太愿意和金霞等童子一起嬉闹,去浪费大好的修行时光。
直到云中子的童儿金云拿出一堆仙家果品之后,陈沐方才浪子回头。
不为其它,只因为吃一颗金云送的桃子,就抵得上他数日修行。
金霞童子羡慕道:“还是你家老爷好,每每上了玉虚宫,都不忘给你留一个果篮。”
金云童子不以为意道:“这些果子都是来的路上,我家老爷随手摘的,不算什么。”
将采药摘果用的水火宝篮挪到中间,盘腿而坐的金云童子伸手拨弄道:“我家老爷每次出门总能寻到一些稀奇东西,这次来玉虚宫路过麒麟崖时,老爷还发现了一株新生不久的灵根,当时许多门人都在崖上,却没一个发现的。”
翻了好一阵,金云童子才将那株灵根从宝篮里找了出来。
那是一根通体白玉色的翠竹,只有三尺来长,稀落落的几片竹叶,剔透明净。
星月童子酸溜溜道:“你家老爷天生具有福德之气,自然比别人运气好,不像我家老爷,好不容易发现了一株灵根,能高兴好几天。”
福德真仙的名号可不是说着玩的,云中子有福气庇佑,不仅无劫无灾,平日里还总能碰到好事。
对于云中子的好福运,十二金仙里没一个不艳羡的,其中以黄龙真人最甚。
毕竟,他穷啊!
此时,金霞、金云、星月童子正在谈论自己吃过的仙家果品,其中蟠桃、仙杏、灵果都有出现,甚至金云童子还有幸吃到过镇元大仙的人参果!
唯独碧水童子和陈沐寡默不语。
前者是因为性格恬静,后者则是因为完全没有可以拿出来说道的东西。
陈沐来玉虚宫的路上,吃过的东西不过是玉鼎真人给他买的几个世俗麦饼,和一些普通凡果罢了。
静静听着几个童子‘见多食广’的言论,陈沐忽然察觉到,貌似自家老师也不是很富裕的样子。
不然也不会炼丹的时候连门口的野参都薅了。
几个童子或许有吹嘘的成分,但对陈沐来说并无影响。
穷道长家的童儿早当家,他不指望玉鼎真人能有多富有,只希望能带他静静修行,早日成仙了道。
默默吃完手中仙桃,陈沐再次拿起一枚仙杏。
看着红彤彤,颜色极为诱人的圆润仙杏,陈沐忽然睹物思珠,想起了许久未见的灵珠子。
金霞童子和太乙真人都来了玉虚宫,那灵珠子在哪?
该不会已经投胎了吧…
陈沐攥着仙杏,屁股往金霞童子跟前挪了挪,问道:“金霞师兄,灵珠子呢?”
金霞童子闻言看向陈沐,回道:“和老爷在一起,现在应该在玉虚宫上。”
“和你家老爷在一起?”
金霞无奈道:“他太顽劣,老爷哪敢留他单独呆在洞府,来玉虚宫时,老爷就先一步把他收进了豹皮囊,现在怕不是还在皮囊里呆着呢!”
陈沐眨了眨眼,合着他们没能进去玉虚宫,那颗珠子倒侥幸进了宫去。
……
此时,玉虚宫上。
十二位上仙宛如没有完成假期课业的学子一般,心虚的站在大殿内。
人家截教起码有多宝道人、金灵圣母、外门大师兄赵公明,还有三霄姐妹证了大罗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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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他们确实有些不争气了。
元始天尊不再怪责他们,转而说道:“除了杀劫,还有一件事。”
“天庭天帝寻为师和你们师叔一起商谈,教我等抽调门下弟子前去天庭效力。”
“天庭创建之初,你们师祖就曾言道,要我等对天庭多加照拂,如今天帝点名要你们十二个去天庭称臣,你们怎么想?”
广成子闻言皱眉道:“师尊,徒儿有一问,不知截教弟子可有答应的?”
元始瞥了眼广成子,淡淡道:“你师叔座下弟子有不少争气的,如今已证了大罗,心气自然可以高傲,便是不给天庭颜面又如何?”
“……”
广成子尴尬的无言以对,其它师兄弟也都没了话说。
“再者,你师叔门下多是些品性不齐的旁类,我玉虚宫却不能如此。”
十二金仙面露难色,显然并没有人愿意前往天庭,听人差遣。
见众弟子没一个表态的,元始天尊轻笑道:“早知道你们会是这样。也罢,为师已经想了一个折中之策,先让南极去天庭帮忙,至于你们几个…”
元始天尊摇头道:“你们还是想一想,该怎么躲过这场杀劫吧。”
说完,元始天尊闭口不语,只让底下的弟子们自行议论。
十二金仙面面相觑,半晌也没人能想出可行的方法。
“弟子愚钝,还请师尊指点我等。”
广成子带头,其余上仙纷纷行起拜礼。
元始天尊无奈道:“指点?为师如何指点,唯有以杀止杀,增强门脉罢了。”
接着,元始天尊开始讲解应对杀劫之法。
大殿内,十二金仙仔细听着元始天尊讲解,不愿错过一个字眼。
稍顷,太乙真人率先提问。
“师尊,增强门脉,应对杀劫,岂不是把徒弟晚辈都拉进杀劫里了?”太乙真人皱眉道:“我等杀劫已是自身难保,小辈弟子又如何承担的起。”
广成子、赤精子还有玉鼎等几位上仙暗自点头,都觉得太乙真人说的颇有道理。
元始天尊淡淡道:“为师只告诉你们应对方法,至于怎么做,是你们自己的事,总不能连这些事都要为师帮你们权衡吧?”
底下,站在太乙左侧的惧留孙看了眼太乙,暗自摇头。
在他眼里,自身的杀劫便是最关紧的事,至于徒弟,若能出力,那便是他的本分,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这个师弟还是太愚钝了,杀劫临身,竟然还想着未来的徒弟……
第三十一章 各怀心事
等讲完应劫之法,元始天尊让十二金仙按辈分高低,一个个又单独给他们进行了谈话。
算是针对性的进行指点。
广成子最先,元始天尊并未过多言语,稍作提点,便打发了去。
其后的赤精子也是,不过元始天尊临了多说了一句话,告诉他将有徒缘,但情分难全,都是命理。
说罢,便让其去了。
赤精子不以为然,只道自己前些时日算的准确,他云霄洞终于要增添新丁了!
等赤精子离去,黄龙真人眼巴巴、迫不及待的来到元始座前。
元始面无表情道:“此次劫难,你恐无门徒替你分忧,只能靠你自己努力争取。”
一句话送走黄龙,元始看向心思深沉的惧留孙。
“为师并无多余嘱咐,但你还需静心明道,方可得自在。”
惧留孙离了玉虚宫,不过却并无喜色,他先前一直留意着三位师兄,广成子和赤精子他可以忽略,但师尊嘱咐黄龙的时间似乎与他不相上下,甚至可能还要长一点……
不爽,心中很不爽!
玉虚宫里,太乙真人看着元始天尊,元始天尊则看向他腰间的豹皮宝囊。
“徒儿,你的徒缘到了,你上前来,我点给你听。”
太乙真人上前一步,元始天尊伸出一指,一点灵光点在太乙头上。
稍顷,回过神的太乙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豹皮囊,露出了一抹笑容。
“谢师尊提点!”
此外,文殊、普贤、慈航三个,元始天尊也分别指点了一番。
后者若有所思,均一言不发的出了大殿。
轮到玉鼎真人时,元始天尊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徒儿,想必你也预料到,你的徒缘要到了。”
玉鼎闻言苦笑道:“师尊,弟子技艺不精,只算出了徒缘,却算不出更多讯息,弟子着实不知该怎么去做。”
元始天尊笑了笑,没有怪责玉鼎的意思,只是开口道:“此事不怨你,实是你那徒儿有莫大跟脚,屏蔽了天机,你上前来。”
同样一指点在玉鼎灵台,后者半晌无言。
“此人当是你的徒儿,也该是我阐教的门徒。”元始天尊颔首点头。
“怎会是他?”
想起之前带着童儿在神女城上空看热闹的情景,玉鼎真人心中甚是复杂。
没成想当初看的竟然是自己未来徒弟的热闹。
真是造化弄人。
“徒儿,这场缘分是福非祸,你放心去吧。”
玉鼎拜了一礼,转身便要离去,不过前脚迈出,后脚便又收了回来。
“还有何事?”元始天尊疑惑道。
玉鼎笑了笑,说道:“弟子最近新收了个童儿,甚是乖巧良善,学习道法都只学行遁之法,不愿与人争斗。不过弟子却苦于没有合适的行遁法门,所以想请教师尊,有没有对道行要求不高,却能保命赶路的行遁法门。”
元始天尊神情一动,恍然道:“原来是一颗金丹得道。”
思虑片刻,元始天尊指尖凝出一抹金光,绕了三绕后,便没入了玉鼎真人的天灵之内。
“此法名曰纵地金光,缩地成寸,追云逐月都不在话下,对修为境界要求也不高,即便凡人修成,也能日行数千里,倒是适合你那童儿修行。”
谢过元始天尊赐法,玉鼎不再逗留,起身出了大殿。
大殿外,其余师兄并未离去,一是和南极仙翁、燃灯道人叙旧商讨,二是等待师弟们出来,看看能否探听到一些新消息。
“玉鼎师弟出来了!”
赤精子眼前一亮,忍不住问道:“师弟,师尊对你可有交代?”
看着面前围拢过来的师兄们,玉鼎真人笑道:“略微提点了番,其它倒没什么。”
对于未来的徒缘,玉鼎并未多言,这些都是自家事,不便透露。
至于元始天尊所传的纵地金光法就更没必要提了。
在场的师兄们哪个不是道行高深之辈,又怎会瞧的上这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法门呢。
说出来,倒是平白让人笑话。
想起自家那个痴迷修行遁法的童儿,玉鼎真人不禁摇头失笑。
自家童儿还是太过胆小,太过良善,以后还得多多引导他,让他不必那般小心才是。
毕竟,他的老师再怎么说,也是圣人子弟,十二仙首,又何须太过惧怕外界凶险?
修行,除了清修避险之外,还尚需三分胆气,用来护持自己修来的道果。
等所有人都出了大殿,又互相串过消息之后,场中的南极仙翁率先告辞离开。
“贫道还得去天庭就职,就不多呆了,诸位师弟多多保重。”
面对代替他们去往天庭称臣的南极仙翁,十二金仙给足了面子,纷纷出言相送。
待南极仙翁驾云离去,云中子也笑眯眯道:“众位师兄,师弟也先回去了,师兄们多多珍重。”
瞧着云中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以及最后珍重两个字,十二金仙里脾气稍微有些不好的都有一种想把他摁地上揍一顿的冲动。
有师兄师弟起头,其余上仙也陆续告辞离开,最后太乙、玉鼎、黄龙和清虚道德真君也结伴下了玉虚宫。
“我家老爷也下来了!”
活泼至极的星月童子高呼出声。
在他身后,早一步下来的云中子正在和自家童儿说笑。
金云童子:“老爷,往日听师祖讲道不是要好多年么,今次怎么这么快,我果篮里的果子都还没来得及吃完呢。”
云中子笑了笑,回道:“这次若只是听道就好了,你那些师叔们也不至于这般急着回去。”
金云童子小脸上满是疑惑,不过也确实如此,往年师叔们听完道都爱跑到云中子这里讨要或者置换天材地宝,今年却一个也没有。都是下了玉虚宫便头也不回,急匆匆的走了。
不远处,童儿们各找各家,都来到了自家老爷跟前。
陈沐抱着斩仙剑,倒没有像其它童子那般有那么多问题。
看老师和几位师叔的神色他就知道,这次玉虚宫之行,恐怕并没有太多值得高兴的事情。
简短的闲聊几句,心中有事的太乙真人率先带着金霞离开,唯独孤寡穷酸的黄龙没有太多心事,仍厚着脸皮跟在玉鼎身侧。
第三十二章 大胆的想法
自打离开昆仑之后,玉鼎真人就一直很惆怅。
上次路过神女城时,他已经对未来徒儿的处境有了一定了解。
天帝要让神女杀了夫君,甚至还要其放弃自己的孩子,因为这些,神女无奈之下找来了涂山白凤相助,却还是被掌管姻缘的符元仙翁给堵截了回去。
按当时城中外显的法象来看,神女已然是打算要和天帝对着干了。
不然也不会在红喜神努力消除姻缘红线的当口,又和那凡人生了个闺女。
这种无声的反抗,简直比当面甩给天帝一巴掌都要来的粗暴!
为还未收入门下的徒弟发了会愁后,玉鼎真人又看向坐在仙鹤背上的童儿。
先前元始天尊讲起应劫之法时,曾提到了借助门脉抵抗杀劫的办法。
所谓借助门脉应劫,说白了就是将门人当成挡箭牌,替师消灾。
对于这种方法,玉鼎真人打心眼里是抵触的。
但杀劫临身,到时候自身都难保的他真的能护住身边的童儿徒弟吗?
神仙杀劫可不长眼睛,谁也不知道与自己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能否置身事外。
按照掌教师尊所言,是不大可能的。
假若陈沐是在玉虚宫听讲之后炼制出的仙丹,玉鼎真人大概率不会将其点化。
即便有了这方面的心思,也会挪到将来,等到杀劫之后。
一旁,陈沐有所察觉,关切道:“老师为何叹气?”
玉鼎真人回过神来,苦笑道:“造化弄人,本想修行到了这般境界,就可以衍福避祸,却不曾想,还是躲不过神仙劫数。”
“童儿,回去之后你可要好好修行,将来咱们玉泉山怕是要遭逢大劫了!”
此时,在相邻不远的另一只玄鹤背上,与玉鼎结伴而行的黄龙真人笑出声来:
“师弟,何必如此悲观,不过就是个神仙杀劫罢了,它敢来,那便把它杀回去,管教它有来无回!”
玉鼎气息一滞,没好气道:“你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自然看的开,似师弟我,拖家带口的,岂会像你这般轻松?”
“拖家带口?”黄龙真人瞥了眼陈沐,忍俊不禁道:“一个童儿,你便遭不住了?”
说完,黄龙真人哈哈一笑,言道:“我果然没看错,师弟果真是个重情义的!”
将目光转向陈沐,黄龙真人有些感慨,“金光师侄,你可是好福气,要是换做师叔我,可没你老师这么疼惜后辈。”
玉鼎真人有些无奈道:“师兄说错了,如今贫道可不止一个童儿,过不了多时,怕是还要再多收一个徒弟。”
话音一转,玉鼎继续道:“还是黄龙师兄自在,身边连一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倒是不用为他人操心。”
“……”黄龙真人脸色一黑,迈过头去,过了会又转了过来,问道:“你哪来的徒儿?”
玉鼎笑了笑,没对黄龙隐瞒,当下便把徒缘在神女城的事讲了出来。
“嘶,神女的儿子?”
黄龙真人吸了口云层上的凉气,心中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你收他当徒弟,就等同和天庭对着干,你可得想好了!”
现在天庭百废待兴,空有天条天规,又苦无足够的人力,在这个急需招募仙神的当口,神女犯了天规可比以往触犯天规的性质要严重的多!
天帝自家的人犯了规矩,该如何处置?
如果处置的有所偏薄,失了公允,那将来招募仙神的时候,如何能够服众?
听到黄龙真人的话,玉鼎洒然笑道:“这有什么不敢的,我阐教十二仙想收个徒弟,他天庭还能拦着不成?”
“莫说神女的子嗣,便是神女...”
玉鼎话音一顿,立马收了后面想说的话。
天帝的妹子,他还真不太敢收。
仙鹤背上,一直旁听的陈某心思微动,开口问道:“老师,既然神女的子嗣将来会是老师的徒弟,那老师会不会去帮神女?”
帮神女?玉鼎愣了愣。
掌教师尊只是提点了徒缘在神女城,却没说具体该怎么收,至于神女...
玉鼎思索道:“到时再说,若天庭执意为难,贫道说不得就要出面说道说道。”
只是说道?陈沐沉默下来。
老师果然还是那个老师,做什么事都稳如泰山,不到最后关头,都不会轻易出手。
简单来说,就是有点佛系。
侧旁,黄龙真人不以为意道:“再怎么说也是天帝亲眷,天帝总不至于真下狠心吧?”
陈沐眉头挑起,这可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一定会下狠心!
两位真人看不透神女一家的未来,可陈沐却明白天帝的心会有多狠。
“老师,早前涂山白凤说过,天帝曾下了命令让神女杀了夫婿,放弃亲生骨血。天帝既然能说出这种话,恐怕真的会对神女一家赶尽杀绝。”
玉鼎真人眉头皱起,经陈沐这么一讲,他还真有些担心会发生变故。
掐指算算,一无所获。
不过既然掌教师尊都亲口说了,他和那孩子有师徒缘分,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念及此处,玉鼎真人又放下心来。
不多时,一行人再度来到神女城上空。
此时,神女城与先前又有不同。
距离城池不远的低空,有不少黄巾力士正在监视神女府宅,稍高些的地方,还有一个身穿金甲的天将站在云头,闭目养神。
“师弟,来都来了,索性你直接把那孩子接回道场,收为徒弟,也省的将来麻烦。”黄龙真人看着下面的架势,感觉有些棘手。
还好收徒弟的不是他。
玉鼎闻言摇头道:“那孩子年纪尚小,即便我想带走,怕是神女也不舍得。”
“那该当如何?”
“时机未到,还得等等。”
玉鼎真人目光透过云层,看到了城池里、府宅中,正在院子里嬉闹的两个顽童。
大的不过十一二岁,小的才二三岁模样。
一旁,陈沐忽然开口道:“黄龙师叔,之前涂山那位狐仙是不是说过神女要请他帮忙来着?”
“师侄,你想说什么?”黄龙真人抚须的手一顿,看向陈沐。
“老师,师叔,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三十三章 童言无忌
听完陈沐所言,玉鼎思索道:“你是说要帮神女找来剥离生魂之法,借此查出幕后作妖之人,获得天帝、神女好感,方便为师以后收徒?”
“这想法也不是不可以...”
说着,玉鼎真人将目光投向了黄龙真人。
能将神魂一体之人魂魄剥离的法门可不是一般法门,先前在玉虚宫时没有问元始天尊,不然或许会简单一些。
现在的话,据玉鼎所知,也就只有之前的涂山白凤拥有这种特殊法门。
见玉鼎将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黄龙真人愕然道:“你不会要让师兄我去找涂山要这法门吧?”
黄龙真人仍记得上次在神女城时,他谆谆告诫涂山白凤的情景。
他当时可是说过,不让涂山白凤趟这滩浑水,而且涂山白凤最后还信誓旦旦的做了保证。
如今他若是再因为此事去找涂山白凤,那算什么?
“师兄,只是借个法门,你想想看,若我们帮助神女将那凡人的魂魄拘出来,说不定真能揪出构陷天庭神女的幕后小人,我觉得童儿这个想法倒是挺不错的。你觉得呢,师兄?”
黄龙真人轻哼了声,嘟囔道:“要去你去,先前不让涂山插手的是我,现在要涂山插手的也是我,贫道还要不要这张老脸了?”
看到师兄犯起了倔,玉鼎也无可奈何。
老实说,他让黄龙师兄这么做,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这时,一直沉思的陈沐再次开了口:
“师叔想岔了,这次不是让涂山过来插手帮忙,而是我们亲自去涂山借他们的离魂法门,借来之后,怎么用就是我们的事,与涂山再没有任何干系。”
经陈沐这么一说,玉鼎真人心头一动,说道:“师兄,还真是这个道理,若是借来法门,便交由我来与神女交涉,到时自然和涂山没有关系。”
黄龙真人仍有些犹豫。
看到黄龙真人有所意动,陈沐又下了一剂猛药。
“师叔,老师的徒弟不止是我阐教弟子,还是师叔的师侄。
师叔你想想看,我阐教弟子、你的师侄在还没有出生之前就被小人算计了全家,这是不是就等同于算计师叔,算计我们阐教。这师叔你能忍吗?”
“反正换作师侄,是一定忍不了!”陈沐像个被欺负后的小气量孩子一般,鼓着腮帮子,凶巴巴的攥着小拳头。
黄龙真人愣愣的看着陈沐,不知为何,明明这个师侄说的是气话,还有拱火的嫌疑,但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对方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
瞧着胡言乱语的童儿,玉鼎真人还真差点被陈沐的逻辑绕了进去。
他现在突然发现,他这童儿貌似还有点小气量。
不,也不算是小气量,应该是对同门之间有着同仇敌忾的同门情义。
黄龙真人并没有直接答应,只是说许久没去涂山了,如今去看看也无妨。
......
天界,蟠桃园。
一座云河拱桥之上,天帝昊天手捻一株桃枝,有节奏的敲打着刻有飞鸟云纹的白玉桥栏。
在他目光所及之处,几只精灵正在桃林之间跳跃。
这几日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诸事缠身,身虽不疲,心却明显感到累了。
公事私事,互相缠绕,像一团乱麻,找不到化解的头绪。
他想过快刀斩乱麻,一刀下去,管他公事私事,直截了当!
但,事关他的妹子。
昊天最近觉得眼皮一直在跳,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有什么预兆。
在公和私之间,他并没有过多犹豫,最终依然选择了大公无私。
天庭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所以天庭的威严必须要建立起来。
不管现在还是将来,天规玉律,谁都不能冒犯!
云华不行,他也不行!
三界十方,六道九幽,天规所至,便是铁网金言!
云桥之上,昊天五指骤然紧握,手中的那一株桃花枝顷刻化为齑粉,飘散无踪。
昊天的神情随之放松。
不是朕不体谅你,是你先不体谅朕啊...
......
涂山,狐族聚居之地。
涂山氏狐仙一族自上古一直衍传至今,因受女娲福泽,拥有牵线搭缘,祈福后人的能力。不仅有功于繁衍,也一直禀行着女娲与伏羲的意志。
在涂山深处有处宝地,宝地中央有一棵翠玉雕成的大树,此树乃女娲与伏羲开创制定婚姻制度时有感而生,名曰相思,亦叫合欢、合婚、台桑树。
最初之时,涂山氏女娇便尊从女娲为主,取名女娇,后遇人族圣贤大禹,经台桑树见证,嫁之为妻。
后来涂山便有歌谣传诵至人间,唱曰: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寥寥千年,只待惘惘。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与君相拥,地久天长。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子家室,乃都攸昌。”
是以,传承至今的涂山氏已然成为了妖族中的特殊存在,拥有着与天庭掌管姻缘媒介之神相同的能力。
在此时天庭急缺人手的时候,涂山也为其出力不少。
毕竟现在整个天庭也就那么两个媒神,做起事来确实力不从心。
......
此时,涂山之外有两只仙鹤悠然飞来。
瑶草琪花之间,几个容貌秀丽温婉的女子抬头看向空中,眸光闪动。
“姐姐,大鸟身上有人!”年纪最小,约莫只有七八岁的女童躲在年长的女子身后,拉着女子的衣服,小声说道。
年长女子扑棱了下头顶俏生生耸立的狐耳,见怪不怪道:“那是仙鹤,上面乘坐的是来访的客人。”
仙鹤背上,陈沐探头望向底下伫立的几道人影。
那是几个年轻女子,每个都体态娉婷,容貌俏丽。
等下了仙鹤,陈沐又有了新发现。
在这些女子之间,还躲着一个身后长有数条白尾的女童。
看其年纪和身高......
陈沐舒了口气,比他矮那么一寸。
挺直腰杆,跟在两位真人身旁,陈沐冲着偷偷打量他的小女狐,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后者小脸登时涌起红霞,闪身便又躲在了狐仙姐姐身后。
瞧着那只小狐妖,陈沐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揉对方脑袋的冲动。
狐妖而已,怎会这般可爱?
身旁,黄龙真人和领头的狐仙简单交谈了几句,后者很客气的将他们引到了待客的地方。
“几位上仙先在这里稍歇,小仙这就前去通禀。”
负责引路的狐妖款款而退,引的陈沐目光跟着一阵起伏。
不得不说,涂山的风景,是真的适合养老啊!
第三十四章 为了家人
满山青红,含烟渺渺,竹木所建的榭亭之外,涂山白凤似天上仙子,踏空而来。
他不知道黄龙真人和玉鼎真人为什么会突然拜访涂山。说起来涂山除了很早之前和黄龙真人有些交情外,并没有和玉鼎真人有过交集。
这两位真人位列阐教十二仙首之中,身份尊贵,跟脚颇深,所以涂山白凤倒是没想过对方来此是有事相求。
直到赶到榭亭,黄龙真人与他攀谈了半天旧情后,涂山白凤才终于得知了两位真人的来意。
“黄龙前辈,我涂山的诸多魂法多与执念、姻缘相关,并非一人所能操使,还得看被施法者是否配合。”
涂山白凤顿了顿,问道:“两位前辈,不知你们要对何人施法?白凤知道,倘若只是一般生灵,分离魂魄对于两位前辈来说并不是难事...”
在涂山白凤心里,能让两位玉虚上仙都没有办法分离魂魄的人,恐怕也不是简单人物。
看着玉鼎真人和黄龙真人眼神交接的模样,涂山白凤坦然一笑,说道:“两位真人放心,晚辈不是多嘴之人,若能详细说说,说不定晚辈还能给出一些建议。”
能帮到玉虚上仙的机会并不多,涂山白凤倒是希望能借此结下一份善缘。
黄龙真人踌躇好一阵,这才讲出缘由。
听黄龙真人说罢,涂山白凤心中顿时了然。
怪不得黄龙真人一直都在拐弯抹角,原来是因为当初劝诫过自己不要插手的原因。
涂山白凤摇头道:“恐怕要让前辈失望了,那神女的夫婿我曾见过,一身魂体好似铁铸的一般,即便他有心配合,也没有太大把握,除非...”
话音一顿,涂山白凤目光转向榭亭之外,说道:“我涂山有棵宝树,是经女娲娘娘定下婚姻制度之时交感而生,凡是在此树见证之下,均可许下天定姻缘。”
玉鼎真人似有所感,目光随着涂山白凤飘向远处山间。
“此树贫道有所耳闻,是世间难得的灵根。”
涂山白凤回过头,继续道:“不错,这棵树是一株灵根,也是我涂山的根本所在,若你们能从它那里得来一种灵物,说不定就能将神女夫婿的魂魄分离出来。”
“是何灵物?”黄龙问道。
“台桑果,守魂玉魄。”
顿了顿,涂山白凤有些无奈道:“不过树祖脾气不好,即便是我,也不受待见,上次有人得到台桑玉魄,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黄龙真人与玉鼎对视一眼,瞬间通了心气。
到了此时,两人都不愿半途而废。
将杨天佑的魂魄抽出来,不仅有很大可能从魂魄里面搜到有用信息,查到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算计天庭天帝,还能借此与神女、天帝结下善缘,方便以后收神女之子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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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想,都是一件有利无害的事。
“白凤道友,贫道能否去看看那棵树?”玉鼎忽然问道。
亭榭里,涂山白凤看着蠢蠢欲动的玉鼎真人,心头猛的一跳,连忙道:“真人可莫要强来,那灵根性子倔的很,若好好说话说不定还有希望,要是来硬的,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玉鼎干咳一声,说道:“道友想多了,贫道又不是强盗,怎会强摘果子。”
别说,他刚才还真起了念头!
在玉鼎心里,台桑树左右不过是一株灵根罢了,结了果子岂有不让摘的道理?
任它再有脾气,上仙亲自上手,它又能奈何?
只可惜不是自己家的灵根。
涂山明显对这株灵根娇贵的紧,莫说强来,就是骂两句恐怕都不行。
“这样,我带你们去山顶,看看它愿不愿意帮忙,如果它不愿意,白凤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见涂山白凤一脸难为情的模样,黄龙真人宽心道:“无妨,能成则成,若实在不能,贫道和玉鼎师弟也不会强求。”
一旁玉鼎真人轻轻颔首,表示确实如此。
出了亭榭,一行人飞至远间一座灵秀天成的山峰脚下。
涂山白凤浮在空中,开口提醒道:“台桑树就在山顶,等下两位真人莫要急着上去,等我问过树祖再说。”
来到山腰,陈沐学着玉鼎真人,抬头往山顶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老师,咱们阐教有没有火眼金睛的神通?”
看着遥望山顶,啧啧称奇的两位真人,陈沐就好像混在朝野里的市井小民,完全无法融入到一起。
“火眼金睛不是神通。”不等玉鼎开口,黄龙真人转头看向陈沐,解释道:“想拥有火眼金睛就要先炼出眼炁,普通练气士的火眼金睛乃是精炁练成,没有太大威能,至于仙人么...
你境界还未达到,若真想学,到时候让你老师教你便是。”
玉鼎点头道:“比火眼金睛好的法门也有不少,你若想学,到时贫道自会教你。”
比火眼金睛还要好的法门?陈沐有些狐疑。
记得花果山的那只猴子就是火眼金睛,比之还要好的恐怕也只有天眼了吧。
除非他想的火眼金睛和老师所说的不是一种。
正思索间,前去询问灵根意向的涂山白凤已经飞了回来。
“情况如何?”黄龙真人试探道。
涂山白凤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面色古怪的看向玉鼎身边的童儿。
陈沐眨了眨眼,看我做甚?
“树祖说,想要台桑果,就让这位童子上去和它当面商谈。”
“和我商谈?”陈沐不禁疑惑出声。
旁边,玉鼎真人和黄龙真人同样不明所以。
涂山白凤思索道:“或许是树祖感应到了两位真人道行高深,所以就选择了这位童子。”
原来如此。
玉鼎真人瞬间了然,那灵根大概是怕他和黄龙上去用强...
看向陈沐,玉鼎笑道:“童儿,你可愿去?”
陈沐看了看玉鼎真人,又看了看自己怀里抱着的斩仙剑,点头道:“老师徒弟的家人就是弟子的家人,为了家人,弟子愿往!”
“......”
听到陈沐回答,玉鼎先是一愣,继而含笑点头。
这童儿的思路,虽然有时有些偏执,但是却颇懂得同门之间的情义,这一点确是难得。
第三十五章 涂山台桑(上)
台桑树所在的山峰不仅雄伟,仙灵之气也很丰沛。
离开山腰后,陈沐沿着云雾缭绕的山体,踩着清风,扶摇直上。
冲破浓密近乎粘稠的浓雾,陈沐轻盈的飘落在山顶边缘。
举目看去,在他前面,一颗翠玉色的大树正扎根在山顶中央,树冠几乎遮盖了小半山顶。
天上降下的霞光铺在大树的繁枝翠叶上,折射出翡色辉光。
明净而又祥和。
陈沐被这静静的画面勾到了心神,只觉得这里又是一处仙境。
此树有灵,有求于树的陈沐不好唐突冒进,便打了个道揖,试探道:“前辈,小道已经来了。”
稚嫩的童声在宁静祥和的山顶传荡,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动静。
在边缘试探的陈沐眨了眨眼。
这应该是默认他可以进去了吧?
看着树冠张结成荫的大树,陈沐倒是不太担心自己的安全。
怀中有通灵的斩仙宝剑在,山腰处还有玉鼎老师和黄龙师叔一直盯着,量这灵根也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穿过瑶草琪花,陈沐信步而入,不多时便来到了相思树,也就是台桑树的树冠下。
“小道玉鼎真人座下金光童子,见过前辈。”陈沐抱着斩仙剑,恭身道。
清风拂过,呈折扇形状的淡翡色树叶轻轻晃动,发出窣窣响声。
除此之外,静谧异常。
“前辈?”
陈沐凝神看着树干,歪了歪头,充满胶原蛋白的小脸上满是疑惑。
山顶上就只有这一棵树,总不至于是认错树了吧?
“前辈可在?小道是经涂山白凤道友介绍,这才上来的,不是生人。”
试探数次之后,陈沐已经来到了树体跟前。
好似敲门一般,抬手轻轻叩了几下树干,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就在这时,正叩树的陈沐动作一顿,心神骤然绷紧。
在他头顶,有轻微的吸气声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奇特的香味,一种想让陈沐食欲大振的幽香。
通常,能让陈沐产生食欲的都是其它的仙丹或是灵药仙草。
比如面前这株灵根。
不过,他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好牙口。
收起敲树的手,察觉到头顶异样的陈沐转身看去。
只见他的身前,有一个身着翡色衣裙的女子,正倾着身子,将鼻尖贴在他的秀发之上嗅闻。
“!”
脚步连退,受到惊吓的陈沐后背撞在了树干上。
拉开距离,陈沐彻底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样貌。
眉若细柳,翡色的眸子似有妖光绽幽,微翘的薄唇之上是正在翕动的纤巧琼鼻。
淡绿透着妖色的长发垂过双肩,由于身子向前微倾,导致她的胸襟像此间的山色,波澜起伏。
将斩仙剑横在身前,陈沐盯着面前女子,心生戒备。
见陈沐如此紧张,翡衣女子直起身子,轻启檀口道:“你不就是想要台桑果么?我可以做主给你。”
陈沐回过神来,问道:“敢问道友是?”
女子绿幽幽的眸子弯了弯,笑盈盈道:“你正靠在我身上,你说我是谁。”
“......”
背靠大树的陈沐默默的上前一步,又往旁边挪了挪。
头一次面对这种情况的陈沐属实有些懵逼。
“晚辈不是有意冒犯,还请前辈见谅。”
涂山台桑并没有在意,直接了当道:“台桑果,就在我的身上,你确定要吗?”
陈沐闻言有些呆滞。
你的,身上?
为免失礼,陈沐粗略的将目光从涂山台桑身上扫了一遍。
最终,他也没能想出果子会结在哪里。
见陈沐眼神乱瞄,涂山台桑笑容一滞,瞬间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
“果子在我本源之上,你看我做甚?”
没好气的瞪了眼陈沐,涂山台桑再次问道:“我问你,台桑果你到底要不要?”
“要!”
陈沐回答的斩钉截铁。
“好,你给我吃一口,我就给你台桑果。”涂山台桑目光闪动,本就翠色的眼瞳好似发出了绿幽幽的光芒。
吃、吃一口?
陈沐有些傻眼道:“何谓吃一口?”
涂山台桑理所当然道:“一颗台桑果,我只吃你一口,合情合理!”
陈沐终于确认了,对方是想吃他这颗仙丹!
怪不得这树妖之前站在他的背后吸鼻子,合着是馋他的身子!
陈沐沉默片刻,说道:“小道是玉虚宫元始天尊座下十二上仙之一玉鼎真人的童子。”
闻听此言,涂山台桑同样沉默片刻,然后回道:“我是女娲娘娘定下婚姻制度之时,由天地见证,生出的灵根,受女娲娘娘福泽,享人族繁衍功德。”
“......”
深吸一口气,陈沐看着面如娇兰的涂山台桑,退一步道:“你看这样行不行,咱只舔不吃,怎么样?”
见涂山台桑没反应过来,陈沐解释道:“你不是馋我吗,我可以让你尽情舔我,只要不舔破皮,随你尝鲜,不过舔完之后,要把台桑果给我,不能反悔。”
涂山台桑一脸震惊的看着陈沐,“你当我是给你沐浴的?”
陈沐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给吃,就给果子,不给就请回吧!”涂山台桑不容拒绝道。
见拼后台、讨价还价都没有结果,陈沐不再执着,转身就走。
对方所说的吃一口,他可不认为是吃一口。
一来,他本体是颗仙丹,本就是一口的事。
二来,即便他保持着童子之身,恐怕也遭不住对方一口。谁知道那女树精会不会动用本体吞他一口!
再者,身上无论哪里,咬掉一块肉也是痛的。
这女树精的条件太过分了!
身后,涂山台桑忽然喊道:“你身上的肉是肉,我身上的果子也是我的肉。你记住,今日不是我不给你们台桑果,而是你不要!”
这女妖精!
陈沐毫无留恋的脚步霎时顿住。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这株灵根起初就没打算把台桑果给他!
所以才拐弯抹角的拿啃他一口说事。
脸色浮起一层阴霾,陈沐果断转身,再度来到涂山台桑跟前。
瞧着面前给他玩聊斋的女子,陈沐放下斩仙剑,撸起左臂袖子,露出洁白光滑的手臂,咬牙道:“说好一口,就用你现在这张嘴,不许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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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玩聊斋,我就给你来个滚刀肉。反正今天这台桑果,我摘定了!
第三十六章 涂山台桑(下)
看着伸到面前的小胳膊,涂山台桑沉默了。
本想这小不点没什么胆子,却没想到是个缺心眼的。
至于啃这仙童一口...
确实,之前她看出来了陈沐的根底,也知道吃他一口可能会很美味。
但她是那种控制不住口舌之欲的树吗?
这仙童再怎么说也是帮玉虚上仙来要果子的,她若真咬了一口,那玉鼎真人和黄龙真人要不是护犊子的还好,要是护犊子,怕是会给涂山招来麻烦,徒增烦恼。
但果子她是真的不想给!
台桑果与普通果物不同,并不是经过一段时间,就会遵循自然规律开花结果。
那果子与其说是果子,倒不如说是用她的本源之力,凝聚出的奇珍。
每凝聚出一颗,就要耗费她不少本元,还要用上她的功德。
一般人前来讨要台桑果,涂山台桑是绝不会给的。
至于玉虚十二仙......
涂山台桑看了眼面前白润的小胳膊,直接侧过身去,接着对着陈沐说道:“告诉我,你要台桑果的缘由。”
见女树精最终没上嘴,陈沐松了口气。
“此事说来话长。”
“没事,我时间很多,你可以一直说下去。”
看了眼大树下窈窱的侧影,陈沐将目光转向一旁,缓缓开口。
陈沐讲了神女和杨天佑之间的姻缘,以及他们一家此时所处的艰难处境。
“总之,若是有了台桑果,就有很大可能拯救神女的家庭,揪出背后算计之人,这就是晚辈前来要台桑果的原因。”
涂山台桑转过身,眉头微皱道:“算计?听你所言,不管是谁促成的姻缘,现在神女总归是喜欢那个凡人的,对他们来说,背后之人该是帮他们的恩人。”
作为最早婚姻制度下诞生的灵根,涂山台桑对牵线搭桥的,都有天生的好感。
陈沐摇头道:“神女身份特殊,这份恩情只会是剜心的钝刀,他促成这场姻缘的心思本就不纯,又何谈恩情。”
涂山台桑蹙起眉头,想了会儿,然后摇头道:“我不懂,我只知道每一场姻缘都来之不易。”
陈沐也不想在这上面多说,只是问道:“原因已经向前辈解释了,那台桑果...”
“你急什么。”
涂山台桑走到大树底下,盘腿而坐,有金、白、红、绿,四色的细小光线从她身上连接到身后的大树上。
“你很会说话,接下来你就陪我说说话,若是你能把我说高兴了,我就给你台桑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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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身上生机、功德之力不断涌出的涂山台桑,陈沐心有明悟。
“多谢前辈!”
陈沐拱手一礼,继而盘腿坐在原地,问道:“前辈想听晚辈说什么?”
涂山台桑想了想,说道:“你方才讲神女姻缘时,说妖怪和人尚且有美好姻缘,我想知道是哪里的妖怪,哪里的人。”
“需知女娲娘娘定下婚姻制度时,是为人族制定的。人和妖,又怎么可能结下好的姻缘?”
陈沐闻言笑了笑,正想开口,却被涂山台桑开口打断。
涂山台桑语气不善道:“你不是个老实的,不要编故事来骗我。”
陈沐抚摸了下怀里的斩仙剑,稚嫩的脸庞上全是涉世未深的天真模样,“前辈,像我这般大的孩子,哪会儿骗人啊。”
不骗人的陈沐对着台桑树讲起了一段妖与人之间的姻缘。
...
...
“就这样,白娘子被那法海镇压在了雷峰塔下...”
涂山台桑听到此时,眉头已然皱起。
“那法海不好好修行,多管什么闲事,若是我涂山牵的姻缘,他岂敢如此!”此时,涂山台桑已然忘了白素贞是妖,许仙是凡人的先置条件。
陈沐轻咳了声,说道:“还未说完,虽然他们之间的姻缘曲折坎坷了一些,但最终也算的上圆满。”
“你继续说。”
稍顷,讲完整个故事的陈沐抬头看了眼树冠,试探道:“前辈,可否多给两个台桑果?”
涂山台桑声调陡然拔高:“你要那么多台桑果做甚?”
”一个怕不够,神女家里还有孩子,那孩子可能遗传他爹的血脉,也是魂魄一体的。”
“你怎么总想着神女一家,他们怎样和你有什么关系?”涂山台桑皱眉道。
陈沐并未对涂山台桑说过玉鼎收徒之事,所以涂山台桑并不明白他存的什么心思。
不过,收徒之事不方便对外人透露,陈沐只好言道:“宁拆一座雷峰塔,不毁一桩好姻缘。我只不过不想让神女连白娘子都不如,白娘子尚且有小青帮忙,她却什么都没有。”
“你想做小青?”
“不是我做,是想请前辈做。”
涂山台桑沉默片刻,说道:“此事和我涂山没有关系。”
陈沐反应很快,“前辈放心,我们可以没来过涂山。”
...
...
等到陈沐落到山腰时,玉鼎真人、黄龙真人和涂山白凤停止了交谈。
“童儿,怎么样?”玉鼎不慌不忙,含笑问道。
见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陈沐微笑道:“还算顺畅,得来了几颗台桑果。”
“几颗?”涂山白凤觉得他好像出现了幻听。
“四颗,台桑前辈给了四颗,但交付给弟子的时候,特地嘱咐说,一定要善用,不然她会不高兴的。”
“做的不错。”玉鼎真人不吝夸赞。
一旁,涂山白凤还是不太相信,要知道他以前去要台桑果的时候,树祖都恨不得把他从山顶上抽下去。
这也是他等闲不去山顶的原因。
树祖,他得供着。
送玉鼎一行离开涂山的时候,涂山白凤还不忘来到陈沐跟前,虚心请教。
陈沐的回答很简单:“台桑前辈是个很好客的前辈,整棵树很好相处,她也是个特别善良的前辈。”
常年住在涂山的涂山白凤压根不信!
他想来想去,也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是树祖转性了,要么就是因为陈沐一行是来自玉虚宫的原因。
送走了玉鼎一行,涂山白凤看着不远处的山顶,有点意动。
要不然改天上去看看,说不准树祖她老人家真的变的好说话了?
第三十七章 师兄
神女城上空万里无云,明晃晃的大日悬在正中。
监视神女的黄巾力士盘桓在杨府周围,四个身穿金甲的天门神将盘膝坐在云头,闭目养神。
玉鼎真人站在远处高空,俯看着下方景象,沉吟道:“下方府宅有宝气护持,若是冒然去见神女,恐会惊动天庭神将。”
“无妨!”黄龙真人抚须一笑,说道:“那些金甲天将道行不高,贫道可用遮天蔽日之法将之引开,师弟只管放心下去。”
说罢,黄龙真人抬起袖袍,挥手之间袖袍鼓荡,有条玄气自袖中旋出,直往天心飞去。
适时有黑云汇聚,狂风大起,无穷湿冷雾气遮天蔽日,等下方云头上的天将还在错愕之时,倾盆大雨已经当头落下。
雨水虽大,却也无法侵入天将身躯。
金甲之上自有煌煌气焰挡风蒸雨。
“也没见风伯雨师,更没见龙气显象,怎会平白无故下了大雨?”
除了受天命所降之雨,还有四方风雨可滋润田土,不过此前晴空万里,四方风雨再怎么也不可能毫无征兆的降临此间。
四位金甲神将感觉蹊跷,于是齐齐飞到雷云之上,想要探查雨起原因。
来到雷云生发之处,四神将就看到一个身穿玄黄道袍的道人,正在行云布雨。
...
...
杨府上空,一层绿莹莹的光幕忽然明光大作。
府内,身着白衣,头盘妇人髻的云华已经提剑到了院中。
玉鼎真人带着陈沐,浮空站在隔绝雨幕的绿色屏障之上,与神女隔空相视。
“你是何人,为何来我府上?”
玉鼎真人笑道:“贫道玉虚宫元始天尊座下弟子玉鼎,见过神女。”
云华警性稍减,问道:“原来是阐教上仙,不知上仙到我府上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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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鼎并未开口明言,只是嘴唇蠕动,似是在向云华传音。
陈沐看着两人一会点头,一会沉思的模样,也不知他们在谈些什么。
稍顷,云华掐动法决,收了法宝屏障,玉鼎真人随即落入府中。
陈沐见此也赶紧跟上。等进了杨府,绿色的光幕屏障隐匿不见,天上的风雨没了阻拦,再度落入杨府之中。
云华引路,陈沐和玉鼎真人紧紧跟着,入了门廊,一道身影出现在廊下。
那是一个正抱着襁褓的俊朗男子。
“云华,这位道长是?”杨天佑抱着婴孩,目光落在玉鼎陈沐身上。
“夫君来的正好,这位是玉虚宫的上仙,是来帮我们的。”
玉鼎真人颔首点头。
打过招呼,简单说明来意后,一行人默不作声,来到了后堂之内。
在这段路程里,陈沐发现杨天佑并非是个完全没有法力的凡人。
起码抱着杨婵的他,能够把天上落下的风雨隔绝在身外,只此便与常人不同。
想来可能是跟着神女云华学了修行之法。
等到了屋内,玉鼎真人开口道:“童儿,取台桑果来。”
自乾坤袋里取出台桑果,陈沐说道:“此果便是台桑果,杨居士只需把果肉吃了,果核另有妙用。”
台桑果约莫桃子大小,整体呈金红二色,灵光隐隐。
杨天佑看向云华,后者轻轻点头。
看着杨天佑将果肉吃尽,陈沐伸手接过青玉色的果核。
台桑果肉非常独特,只要一经服下,就会融入魂魄之中,唯独不与肉体相融。
所以,即便杨天佑肉身魂魄铸在了一块,但只要将这功德果实服下,就可以让他的魂魄发生变化,与肉身不再完美融合,如此他就成了正常的人。
一个魂魄和身体可以随时分离、融合的正常人。
颜色杂乱的虚影在杨天佑身上颤动,然后渐渐分离变色,形成了白、赤、金、玄四色。
玉鼎真人惊咦出声。
寻常人分离魂魄时会有白、赤、黑三色,白和黑代表是魂魄,赤色的则代表肉身血气。
但在杨天佑身上,却多了一层金光。
正值此时,陈沐心有所感,说道:“老师,我去外面护法。”
......
屋外,陈沐刚刚出去,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便到了近前。
“你是谁,为何从我爹娘房里出来?”
陈沐看着这两个孩子,呵呵一笑,说道:“你爹病了,我的老师正在屋里给你爹诊治。”
“你们可以先在这里等着,很快他们就会出来。”
“我爹病了,什么病?”十一二岁的杨蛟长的很壮实,面容虽然稚嫩,却已经有了刚毅之色。
“不必担心,只是头疼脑热的小病,我家老师医术很好,你爹很快就能康复。”陈沐虽然在和杨蛟说话,但目光却落在了杨蛟身旁的小童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未来的师弟杨戬。
杨戬长的唇红齿白,两只桃花眼灵气逼人,在其额头,还有一道银白色的线,似是胎记。
年纪虽小,杨戬却已然能够与人对话。
“大哥,我看他是偷咱家东西的贼人,咱爹从未生过病,大哥你别被他给骗了!”
“我们要进去看看!”杨戬仰起头,毫不畏惧的和陈沐对视。
“不行。”陈沐摇头,“等给你爹诊治好了,你才可以进去。”
杨戬看着比自家兄长还要矮两寸的陈沐,说道:“你再堵门,我就让我大哥揍你,你信不信?”
“......”
陈沐侧头看了眼打着伞的杨蛟,呵呵笑道:“我不信!”
整日混在一起的兄弟俩心有灵犀,陈沐话音刚落,杨蛟就伸出一只手,想抓住陈沐的衣襟,将他举起来。
陈沐轻笑一声,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杨蛟和杨戬头上分别来了个脑瓜崩!
不轻不重,却很疼。
两个孩子疼的嚎出声来,杨蛟伸出去的手,也缩了回去,只捂着头倒抽冷气。
“还要揍我吗?”陈沐微微一笑。
回应陈沐的是杨蛟‘势大力沉’的拳头。
侧头避开,陈沐闪电般出手,单独给杨蛟补了一计脑瓜崩。
后者疼红了眼,还想动手,却被陈沐一句话吓了回去。
“好生呆着,若再不知分寸,我便告知你们爹娘,到时候你们爹娘一起打你们屁股不说,还要罚你们写一万个大字!”
“你们信不信?”
杨蛟哼哧哼哧不敢再动手,杨戬则稚声问道:“你是哪个,我爹娘凭什么听你的!”
陈沐微微一笑,弯下腰,笑眯眯道:“我是你师兄,记住,是师兄哦!”
第三十八章 话唠真人
一柱香后,风雨渐收。
黄龙真人盘膝坐在云头。在他面前,四位天门神将排排坐,正聚精会神的听着黄龙讲历史。
“后来呢,那兴风作浪的水怪可被真人斩了?”一位天将迫不及待道。
“后来啊...”黄龙真人目光悠悠,似乎真的回到了帮助大禹治理水患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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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位天门神将此时已经完全被黄龙真人跌宕起伏的传奇经历所吸引。
一位太乙金仙前辈的过往,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听到的。
......
杨府。
陈沐将第二颗台桑果交给了云华。
“这颗果子就给杨蛟吃了吧。”
云华接过果实,正色道:“多谢。”
吃过台桑果肉的生灵,就算遭了大难,丢了性命,只要事后将他吃剩的果核埋在土里,好好照料之下,就可以重新凝聚出魂魄,相当于多了半条性命。
这也是云华谢玉鼎真人和陈沐的原因。
天帝已经动了杀心,云华并不能保证丈夫孩子的性命,但是有了台桑果,却能让她心中稍安。
云华想过带着家人离开此处,但她不敢。
杨婵刚刚出生,需要细心照顾,大郎二郎尚且年幼,夫君杨天佑又是个刚修行没多久的凡人。
再加之府外已经有神将时刻监视,她此时若没动作,说不定还能保持现状,将孩子养大。
若轻举妄动,触怒了兄长,怕是连片刻的安宁都难拥有。
陈沐一共得了四颗台桑果,不过他并不打算将剩余两颗给杨戬或者杨婵服用。
杨婵刚刚出生,奶都没断,并不适合服用台桑果。
杨戬更加不能。
杨戬是老师未来的徒弟,要是因为台桑果伤了神人体魄,他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再有,在陈沐印象里,这两兄妹都有自己的造化,命理非同寻常。
杨家里也只有杨蛟和杨天佑是没什么福分的。
两颗台桑果也只能是给他父子二人找来的一条后路罢了,至于今后到底能走到哪一步,还要看他们自己。
看到陈沐赠送台桑果给杨蛟,玉鼎真人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对玉鼎真人来说,杨家里他真正注重的始终都是杨戬。
此时帮杨家,也是因为杨戬。
等杨蛟吃完果肉,陈沐将他吐的核收了回去。
云华见丈夫和大郎吃掉的果核都在面前童子手里,不由开口道:“仙童,这果核...”
“仙子放心,若真有了什么变故,这果核会种在玉泉山上。”
听到陈沐回答,云华松了口气,再次向玉鼎真人道了谢。
见此间事了,玉鼎真人起身告辞。
杨天佑身上分离出的金光,玉鼎并未看出来历。
不过好在,台桑果将杨天佑的肉身问题解决了,也算不枉此行。
离开杨府后,玉鼎真人施了解法,解开了黄金力士身上的定身法。
后者一脸迷糊的往周围看了看,均在奇怪城池里为何湿答答的,好像下过了一场雨似的。
飞至高空,玉鼎真人四下巡视,就看到黄龙真人坐在远处云头,四个金甲神将正像学生一般,听黄龙真人在那里口沫飞溅。
玉鼎传音给黄龙真人。
后者说话的劲头稍歇,回应了玉鼎。
说是让玉鼎等他片刻。
这个黄龙师兄,还是那么爱交友、爱说话。
玉鼎真人对这样的师兄无可奈何,只好带着陈沐寻到藏在云里的仙鹤,一起等话唠的黄龙过完嘴瘾。
半个时辰后,黄龙真人在四位神将的恭送声中,悠然自得地飞到了玉鼎、陈沐的藏身处。
“师弟,事情办的如何?”黄龙真人神清气爽道。
玉鼎摇了摇头,“问题算是解决了,那凡人的魂魄肉身也已经恢复正常,不过让他身魂铸成一体的手段却是厉害,我并未看出端倪。”
“是何手段竟连你也看不出?”黄龙真人颇有些惊讶。
阐教十二上仙里,玉鼎或许没什么特别擅长的技能,但在博学多识这方面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能让玉鼎说不知道的事情,绝对不多。
玉鼎叹道:“三界六道,能人异士何其多,敢促成神女与凡人相配者,想来也不是等闲之辈。”
黄龙真人深以为然,若是没有真本事,天帝怕是早就将其活剐了!
别的不说,光是凭空寻出一个没有前世,没有任何来历的杨天佑,就不是等闲之辈能做出来的。
想了想,黄龙真人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师弟,师尊为何会让你收神女之子为徒,莫非...”
玉鼎真人眼皮一跳,连忙打断道:“师兄慎言!”
“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说,或许师尊知晓内情。”
玉鼎摇头道:“管他内情怎样,总归贫道有了徒弟,我玉泉山一脉终是有了延续。”
“......”
黄龙真人脸色一僵,无话可说。
见老师无意间说到了黄龙师叔的痛处,陈沐适时开口道:“师叔,那杨家还有两个孩子,师叔若有意向,或许可以收一个,两个都收了也可以。”
“毕竟是神女的孩子,总归是不差的。”
黄龙真人有些意动,看向玉鼎真人,问道:“师弟,你觉得你那徒弟如何?”
玉鼎回想起之前见到的杨戬,发自内心的称赞道:“不错,很不错!”
“那他的兄弟姊妹又如何?”黄龙真人再次问道。
玉鼎沉吟片刻,点头道:“也不错。”
旁边,陈沐顺着话题问道:“老师,那我呢?是不是也不错?”
玉鼎闻言侧目,似在思考措辞。
见玉鼎不说话,黄龙真人故意提醒道:“师弟,师侄问你话呢。”
玉鼎轻咳一声,称赞道:“你也很不错。”
“老师,你说阐教人不骗阐教人。”
“......”
笑容僵滞,玉鼎险些岔了气。
他发现出来一趟后,这童儿明显没以前乖了。
旁边玄鹤背上,黄龙真人哈哈大笑,言道:“你老师可没骗你!”
玉鼎点头道:“贫道确实觉得你不错。”
顿了顿,玉鼎真人又补充道:“至少以前不错。”
陈沐自知失言,颇有些心虚的看向玉鼎真人,“弟子出言无状,还请老师责罚。”
玉鼎真人笑了笑,倒没真个生气。
孩童心性,多是顽皮,偶尔言语无状算不得什么。
要知道太乙师兄的童子、清虚师弟的童子,那才是真的顽皮。
第三十九章 传法、师恩
黄龙真人道场在二仙山麻姑洞,离玉鼎真人的道场虽然不远,却终归不是一处。
两位真人同行半段路程后,黄龙真人便驾鹤往北飞去。
没了黄龙真人,整个天地似乎都清净了下来。
不多时,覆船山尾,玉泉山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
此时不止陈沐产生了归家的喜悦心情,就连身下的洁白仙鹤都清唳了好几声。
“老师,我们到了!”
玉鼎真人站起身,拂尘轻甩,将其搭在臂弯上,面露笑意。
仙鹤下行,快要落在崖嘴上时,两人就看见山道上有个白影,正急速攀着台阶,连跳带跃的往金霞洞窜来!
只是眨眼工夫,一头白猿已经重新幻化成敦厚汉子,来到了崖嘴之上。
等仙鹤落下,袁洪难掩欣悦之情,激动道:“袁洪恭迎仙师回山!”
袁洪本以为仙师去玉虚宫听讲,至少要花好几年功夫,却不曾想会在两个半月内,就赶了回来。
他现在都还惦记着玉鼎真人离去时对他说过的话。
当时仙师可是说了,若他能守好山门,回来时便教他真正的仙家本事!
金霞洞外,玉鼎真人抚须问道:“这段时间,山中可还安稳?”
身形魁梧的袁洪满脸堆笑道:“安稳!弟子每天都会在山中巡视,便是洞府下的山道,弟子一日里也要走好几个来回。
期间有两个前来拜山的,弟子也按照仙师吩咐,好生打发了去。”
瞧着袁洪既兴奋又期待的模样,玉鼎点了点头,起身往洞府行去。
袁洪站在原地,望着头也不回的玉鼎,脚步踌躇,欲言又止。
等到快走进洞门时,玉鼎真人的声音方才响起——“袁洪,你随贫道进来。”
跟在玉鼎身旁的陈沐莞尔一笑,迈步进了洞府。
在两人身后,有些失落的袁洪愣了一瞬,随后心中狂喜!
这是他来到玉泉山后,玉鼎真人第一次准许他进入金霞洞内。
其中暗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到了洞府,陈沐抱了两个多月的斩仙剑脱手而出,自行飞回了书房,将自己挂在了青金石壁上。
来到书房,陈沐站在玉鼎身侧,在他对面,则是有些拘谨的袁洪。
不见玉鼎有任何动作,角落里两朵蒲团无风自起,落至袁洪跟前。
“童儿,袁洪,你二人坐下,贫道有话说。”
此时袁洪虽已化成人形,体型却依然壮硕,一屁股坐下,便将整个蒲团都压在了身下,不见半点边料溢出。
玉鼎真人看着一大一小两个门人,缓缓开口道:“你二者心性尚可,今日贫道便传你们仙家法门。”
玉鼎先看向袁洪,问道:“袁洪,你想学什么本领?”
袁洪不假思索道:“弟子想学强身厉害之法?”
“何为强身厉害之法?”玉鼎真人反问道。
袁洪有些赧然道:“弟子这些年四处访道,见过许多厉害的妖魔,那些妖魔力大法毒,弟子见之心怯,便想学最厉害最霸道的本事,如此便再也不怕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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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鼎思索片刻,说道:“那便是护身之术,功伐之法。”
“至于最厉害的…”玉鼎真人抬起手,将书架上一本无字天书招了过来。
“此乃我阐教护法神功,修成之后可得金刚不坏之身,七十二般变化,你觉得如何?”
袁洪小心翼翼问道:“还请仙师指点,何为金刚不坏,七十二般变化?”
玉鼎笑道:“金刚不坏,便是体如金刚,万法不侵,功体亦可万劫不坏。”
“七十二变则可化作飞禽走兽,山石草木,可用于躲灾避祸,潜于常象。凡是在阴阳五行之中,万事万物,无不变化,运用之妙,皆存乎一心。”
玉鼎真人话音甫一落下,袁洪便急忙点头道:“此法甚得弟子心意,弟子就学这个了!”
玉鼎真人摇头道:“此法修行不易,你想学也得学的会才行。”
用无名之风将天书送至袁洪身前,玉鼎真人说道:“法赠有缘人,这天书你若看的明白,便可学它。”
话音落下不久,玉鼎便看到袁洪掀开天书,彻底沉浸其中。
陈沐就坐在袁洪身旁,此时直起身子,刚好能看到天书绢页。
稍顷,陈沐心情复杂的收回了目光。
上首,玉鼎真人心中惊咦,叫了袁洪两声,后者恍若未闻。
玉鼎心中了然,当即打出一道清静灵光,将袁洪从天书中拉了出来。
袁洪意犹未尽道:“仙师,这法门叫什么名字?”
玉鼎呵呵一笑,答曰:“修成八九玄中妙,任尔纵横在世间,此法正是我阐教护法神功《八九玄功》!”
此时玉鼎的心情比之袁洪还要好上不少。
《八九玄功》虽是阐教护法神功,但却不是人人都能修行,此法对体质要求极为苛刻。放眼望去,契合此法者如吉光片羽,分外难求。
玉鼎真人虽然对袁洪抱有期望,却也不大。
如今见到袁洪果真能修行八九玄功,玉鼎心中倒是额外多了份惊喜。
得了真法,袁洪喜不自胜,当即便朝玉鼎真人拜了三拜。
白猿叩首,心已归真。
原地,陈沐期待的看向玉鼎真人,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了。
玉鼎心有所感,看向陈沐,招手道:“童儿过来。”
急忙起身来到玉鼎真人跟前,孩童之身的陈沐此时堪堪和盘膝坐着的玉鼎齐平。
“老师。”陈沐先行一礼。
玉鼎颔首点头,食指中指并拢,集起一点灵光朝陈沐额头点去。
一道道晦涩的信息涌入,陈沐过了半晌才睁开眼睛。
“太乙天仙决…”
玉鼎笑道:“你眼下继续修持玄清参妙法门。此法待你到了仙境,再行修持。”
不待陈沐拜谢,玉鼎真人紧接着开口道:“还有一法,待我传你。”
稍顷,陈沐睁开双眼,脸上的表情有些错愕。
怎会是纵地金光?
这法门不是十二金仙被削去顶上三花,破了胸中五气后,元始天尊才传下的么?
不等陈沐细想,玉鼎真人便给出了答案:
“童儿,你先前想要快的遁法,贫道便向掌教师尊讨来了这纵地金光法。如何,可称你心意?”玉鼎抚须而笑。
此时,陈沐心中的感念之情无法言表。
当即他便朝玉鼎真人拜了三拜。
待起身来,陈沐目光深深道:“老师再造之恩比之天高,弟子永记于心,莫不敢忘。”
第四十章 缺德地图
日月错影,辰光初晓。
这一日,乾元山金光洞外。
灵珠子裹着一页绢书,离了洞去。
太乙真人前几日说要去凡间给他物色一处好人家,让他投胎去,灵珠子当时就很不情愿。
别人家的金丹都是点化来的,凭什么让他投胎转世,去管别人叫爹娘?
灵珠子缠着太乙真人念叨了好几日,也没能将真人的想法纠正回去。
今日,趁着太乙真人不在洞府的当口,存了小心思的灵珠子裹着地图溜出了洞门。
在他心里,陈沐是玉鼎真人点化的,那他也可以去找玉鼎真人,让真人将他点化。
即便点化不了,也可以去找小金丹和那白猴子玩。
总比呆在金光洞里发呆强!
出了金光洞,遁了数千里后,灵珠子再次落到一颗高树之上,将裹挟的一页绢书铺在了树梢上。
这页绢书是陈沐还是小金丹的时候给他画的。
他一度认为这是金光洞到金霞洞的路线图。
黑色实心小圆圈代表的是他所在的乾元山,空心白色小圆圈代表的是小金丹所在的玉泉山,中间纵横交错、蜿蜒曲折的线条则是地图路线。
上回搭顺风车去金霞洞时他一直躲在葫芦里,并不记得去时的路。
等到被白鹤童子带回金光洞的时候,他也一直被那鸟童子装在宝囊里,同样记不得回去时的路。
所幸,他还有小金丹画的图。
看着有些复杂的地图,灵珠子分析片刻,再度起程,往南海方向飞去。
两日后,灵珠子懵逼的看着眼前的大荒漠,心中宛如日了狗。
这两日,他见过南边的海,看过西边的山,却不曾想又遇着了荒漠。
他不得不承认,他迷路了。
看着荒漠底下贴地飞行的野生妖魔,灵珠子飞身而下。
他打算盘盘道,问问路。
一个时辰后,打听到玉泉山方向,并‘借’来一册《四方地志》的灵珠子无言的看向原先的地图。
他忽然觉得小金丹画的这幅地图,有点缺德。
那图上根本就没画往东走的路线!
而玉泉山就在乾元山东边!
这还不算什么,最气人的是,玉泉山距离乾元山很近,非常近!
而他现在距离两位真人的道场却很远,非常远!
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到玉泉山,找到陈沐,然后把图拍在他面前,让他解释解释当初画的这幅图到底是什么意思!
…
…
玉泉山,金霞洞外。
距离上次玉鼎真人传法已经过了数年光景,陈沐的境界也早已过了炼神返虚,达到了地仙境界。
此时,他的《玄清参妙真决》已经修持完毕,现在他开始修持的则是玉虚宫妙法《太乙天仙决》。
纳一轮日精入腹,陈沐睁开了双眼。
在他身前不远,袁洪正躺在石岩上,呼呼大睡。
若是寻常人见了,恐怕会误以为这白猿是在偷懒。
可陈沐却知道,八九玄功修行到了参悟七十二变的阶段,就得观摩世间万物,然后躺下静思。
陈沐记得袁洪睡了三十七回,期间已经彻底领悟了山石草木的变化,如今已然开始观摩、冥想活物。
丹和猴,根本没法比。
日夜修行才达到地仙的陈沐目光幽幽。
此时,睡了一场大觉的袁洪伸了个懒腰,浑身白毛舒张乍起,然后又恢复柔顺。
起身转头,袁洪看向正瞅着他的陈沐,笑道:“师兄也在修炼啊。”
“……”
也?你那也叫修炼?
陈沐长出一口气,踱步走到石岩下,仰起脖子看着高处的白猿,好奇道:“师弟,你又悟了什么变化?”
“师兄不妨猜猜看。”袁洪笑道,
学了阐教神功,便是阐教门人,袁洪入门时间晚于陈沐,身份也只是守山弟子,所以便开始以师兄称呼陈沐。
“让我想想。”陈沐沉吟片刻,说道:“你入睡前总盯着仙鹤看,我想总不会是馋它身子。”
“你悟的变化,应该与飞禽有关。”
袁洪跳下石岩,称赞道:“师兄果然慧眼如炬!”
陈沐觑视着袁洪,说道:“少拍马屁,快变一个,让师兄给你把把关。”
平整的崖嘴之上,袁洪周身白光微动,下一刻一只与金霞洞仙鹤一般无二的白鹤显出形来。
不远处,呆在青松枝上的白鹤瞬间被吸引了目光。
白翅起合间,便飞到了袁洪跟前。
仙鹤口吐人言道:“妙!妙!真妙!”
陈沐眉头紧锁,看着一模一样的两只鹤,竟丝毫瞧不出破绽。
上前摸了把袁洪的鹤羽,又摸了摸仙鹤的鹤羽。
手感一般无二。
等袁洪恢复本相,陈沐由衷赞叹:“这变化之法实在厉害,老师对你可是真的好,将这等玄妙的法门都传给了你。”
袁洪点头道:“仙师与袁洪而言与亲师无异,没有仙师,便没有如今的袁洪。”
一旁,看完袁洪变化的仙鹤,侧头看向了陈沐,问道:“我见师兄整日在洞口吞日食月,可也学了妙法?”
陈沐看着有些期待的仙鹤,没好气道:“我可不会变化之术,你要想看母鹤,就让袁洪师弟给你变。”
仙鹤心头一动,看向袁洪。
“……”
袁洪断然否定道:“我学的法门只能变公的,不能变母的!”
将仙鹤糊弄过去,袁洪同样好奇道:“师兄修炼的是什么道法,可否让师弟长长眼。”
陈沐被问到了痛处,他目前学会的几种道法貌似并没有什么威力。
就近寻到一处长有灵草的地方,陈沐手中有金色星光洒向地面。
金色亮斑接触灵草后瞬间被吸收一空,紧接着地面上一小片一尺高的灵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足足长高了二尺有余。
这就是修行太乙天仙决后,陈沐所习会的一个能力。
催生之术。
接着,陈沐又发动天赋能力,将灵草的精华之气尽数吸空。
等陈沐收手,地面上只剩下了一片草尸,而且是精尽草亡的死法。
袁洪惊叹道:“好强的生机,这生发之力我却不会。”
陈沐笑了笑,勾了勾手,说道:“你把头低下。”
下一刻,陈沐抚摸猴头的手心中又有一团柔和白光出现。
“嘶啊~!”诡异的声音从袁洪喉中发出,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白毛骤然舒张炸起。
猛地打了一个哆嗦,袁洪迅速回过神来。
袁洪惊魂未定道:“师兄,这是什么妖法?”
陈沐笑容一滞,开口驳斥道:“什么妖法,这是仙法!”
“是何仙法?”袁洪看着陈沐收回去的手,咽了口唾液。
“回春妙法!”
第四十一章 杨家之殃
天界有三十六重天,三十六重天又从属于六重天统属,由下至上依次为:欲界六天、色界十八天、无色界四天、四梵天、三清天和大罗天。
此时,三十三重天,灵霄宝殿上。
昊天身着金色帝袍,头带帝冕,高坐宝坐之上,在其身后有华光宝气,熠熠生辉。
目光扫向空荡荡的殿堂,昊天颇有一种势单力薄的感觉。
何谓孤家寡人,在这大金葫芦顶下,通明宝殿之中,除了稀稀落落几十个神将天官之外,他哪还有天帝的样子?
几十个神将天官听起来不少,可放在这天庭大殿之中,却明显小家子气的很!
手捧仙巾的玉女仙子侍立两旁,瑶池金母陪同在侧,一同听着天门神将的奏言。
“神女拒不上天,臣等法力低微,未能成功,还请陛下降责。”
昊天面色阴沉,底下班列整齐的神将天官神色各异。
有眼观鼻鼻观心者;有目光放空、思想游离天外者;也有想看热闹、静待事件发酵者。
一人一心,众神也有各自的心思。
昊天本不想兴师动众,只期望云华好生思量后能自主回天,接受天规惩处。
却不曾想她竟会如此顽固不化,至今都没有半点悔改。
目光从众神身上扫过,昊天沉声道:“天规玉律,任谁也不可违逆!”
“天蓬、翊圣元帅何在!朕着你二人携本部天兵天将,即刻下界,捉拿巫山神女,另将杨天佑、杨蛟、杨戬、杨婵四人就地正法!”
下首,位列武将前首的天蓬怔了怔,无奈上前道:“臣遵旨。”
在其身侧,负责监管八天九地的翊圣真君同样应下。
出了大殿,身穿绯衣赤甲的天蓬侧头看向一言不发的翊圣真君。
“翊圣老弟,本帅先去天河交代一番,你先下界,本帅随后就到。”
全身黑甲玄衣的翊圣真君伸手就抓住了天蓬的手臂。
“大元帅!你是都统元帅,属下怎能先你一步下界。这样,属下在天门等着元帅,如此可好?”
天蓬伸手扒掉翊圣真君的手,挑眉瞪眼道:“怎就不能先行一步?本帅这就命你为先锋官,可先行下界处置一切事务!”
“……”
翊圣真君本就黝黑的脸,明显又黑了几分。
目送翊圣真君离去,天蓬晦气道:“这他娘的都叫什么事!”
无论天规森严与否,也无论神女犯了多大的错,总归和天帝是一家人。
而他天蓬却和天帝没有半点亲戚!
此事无论办成与否,都不可能得到天帝赏识。
搞不好以后还会因为这事给他穿小鞋!
“早知道今日就寻个由头,不上朝了!”
正晦气时,远处有一个面容富态的老道人驾着庆云飘了过来。
天蓬看着朝他飞来的南极仙翁,心中疑惑。
待到近前,见过礼的南极仙翁取出了一面小旗。
“元帅,神女下界之时带了护身至宝,此素色云界旗是瑶池金母娘娘所借,可抵住那法宝威能,望元帅能早日处理好此间事务。”
说着,南极仙翁将一面白色宝旗递给了天蓬。
皮笑肉不笑的接过旗子,天蓬心中骂着娘,嘴上却抹着蜜,“娘娘心思缜密,算无遗策,着实让本帅钦佩。”
“本帅仍记得二百多年前,那时娘娘…”
见天蓬拢了拢袖子,目光深远,似是要大讲一场的模样,南极仙翁连忙打断,小声道:“元帅,时候不早了,陛下和娘娘可都在殿里用昊天镜看着呢!”
“……”
你他娘不早说!
瞪了眼南极仙翁,天蓬不敢再耽搁,当即动身前往天门,仅是片刻功夫便追上了翊圣真君。
翊圣真君狐疑道:“元帅不是说要去天河交代事务么?”
天蓬斜觑了翊圣真君一眼,大义禀然道:“天河事务固然重要,但又岂能和陛下的旨意相提并论!”
“翊圣元帅,你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
…
下界,杨家府宅。
正在和杨天佑说话的云华心中莫名惊悸,急忙起身看向屋外。
杨天佑疑惑道:“怎么了?”
云华紧咬嘴唇,面色复杂的看向杨天佑。
杨天佑仿佛猜到了什么,伸手抚向云华的发梢。
“此生能遇见你,我已无憾,只是我们的几个孩子…”
云华目光坚定,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天穹之上有威严喝声响彻府宅。
“大胆巫山神女!私配凡人,触犯天规!今日本帅奉天帝旨意,特来拿你上天问罪!”
“另!凡人杨天佑玷污神女,重逆无道。天帝有旨,杨天佑与其子女就地正法,以正天威!”
云头,乌压压的天兵前列,天蓬元帅看着威风凛凛的翊圣真君,眼皮直跳。
这黑炭,也忒当回事了!
当即,翊圣真君便派遣天兵天将布下天罗地网,杀向杨府。
待天兵天将即将落入杨府时,一蓬翡色宝光自杨府上空显现,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朵硕大的莲花虚影。
见天兵天将未能建功,翊圣真君取出玄色飞符,径直往杨府丢去。
飞符似流星,接触宝莲虚影后绽放出万道乌光,周遭天地都为之一暗。
不过底下的宝莲光辉更盛,只是眨眼功夫便将飞符弹到了九霄云外。
翊圣真君心中惊异,当即取出三台宝剑,就要执剑刺开杨府屏障。
杨府之内,杨蛟三兄妹躲在一旁,云华身上有澎湃的法力鼓荡,他们无法靠近。
杨天佑护在三个孩子身前,神情比三个孩子都要紧张。
“蛟儿,等下若是天兵打下来,爹和娘会挡在前面,你一定要保护好二郎和小妹,若有机会,就一起逃出去!”
此时的杨蛟已经十七,个头和杨天佑相差仿佛,体格也很健硕。
“爹请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二弟和三妹!”
杨戬今年十一,相貌虽然仍显稚嫩,却已有了仙姿神貌。
“我会保护好三妹!”拿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短刀,杨戬看着天上的仙神,心中虽然发虚,却也不曾退怯。
只有六七岁的杨婵则被兄长父亲护在最里面。
天上,天蓬掐着时间,知道不能再拖了。
天帝和瑶池金母都在天上看着,若他还不动手,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都住手,让本帅来!”
取出素色云界旗,天蓬不敢多与神女对视。
一边挥动宝旗,眼神飘忽的天蓬一边骂道:“都他娘愣着干什么,快给本帅下去抓人!”
众天兵:“……”
刚刚谁说的都住手来着?
翊圣真君持剑率先落入杨府,最后一次劝诫道:“神女,吾等领天帝旨意拿你回天,还望神女不要让吾等为难。”
神女不为所动,只是问道:“元帅可否放了我的丈夫和孩子?”
“不能。”翊圣真君毫不犹豫道。
这时,一旁伫立的杨天佑开口质问道:“我和云华乃是两情相悦,何罪之有?天帝是云华亲兄,是我孩子的亲舅,他们又何其无辜!天帝他为何要苦苦相逼,莫非当了天帝,心就真的成了冰凉铁石?”
杨天佑话音落下,云华、翊圣真君以及刚落下来的天蓬都变了脸色。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道威严喝斥自三十三重天上传来。
“天规所在,岂容你狡辩!”
一道金光落下,天罗地网威能大增,天帝再度命令天蓬、翊圣二帅即刻动手拿下叛逆!
翊圣真君手执宝剑,头顶玄色飞符,命道:“杀!”
天兵天将得令,齐齐攻向杨天佑等人。
云华有心去救,却被翊圣真君挡在中间。
执宝剑劈开飞符,云华转身就看见杨天佑持着长剑杀向了天兵天将,在其身后,无知无畏血气上脑的杨蛟同样冲了过去!
“不要!”云华目眦欲裂,奋力冲出包围,却只来得及触到满地热血。
此时,天兵天将刀锋已然指向杨戬杨婵。
危急关头,一柄闪着七色宝光的九齿钉耙出现在了杨戬杨婵身前,将所有天兵天将的攻击尽数挡了回去。
“大元帅…”翊圣真君震惊的看向天蓬。
周围天兵天将面面相觑,不敢妄动兵戈。
天蓬看向众天兵,又转身看向云华。
“巫山神女,你若是现在束手就擒,本帅可以网开一面,给你这两个孩子留个全尸!”
紧紧盯着云华,天蓬目光甚是冷厉!
云华牙龈渗血,憎恨的目光与天蓬相接。
就在众神将以为神女要拼死一搏时,神女却丢下了宝剑,跪在了地上。
天蓬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神女,面无表情道:“将神女押上天去!”
转过身,天蓬走到杨戬杨婵跟前,在杨戬想要反抗时,抬手便是一道神光落下。
“你,去看看他们死了没有。”天蓬对一名天将命令道。
“回元帅,已经死了。”
“收兵,回天!”
…
…
玉泉山,金霞洞。
正在给陈沐讲述上古秘闻的玉鼎真人忽然停顿不语。
稍顷,心血来潮的玉鼎真人收回了心神。
“老师?”陈沐疑惑道。
“天帝派天兵天将去捉拿神女了,杨家恐怕难逃此劫。”
陈沐心中惊觉,算算时间,距离上次去杨家,已经过了许多年。
“老师可要前去搭救?”
玉鼎抬手掐算。
片刻之后,玉鼎摇头道:“天威之下,贫道力薄轻微。”
顿了顿,玉鼎真人又笑道:“静观其变,他才能有活命之机,若贫道插手,反倒可能弄巧成拙。”
陈沐不知其中深意,不过听老师的总没错。
他一颗金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不能做的便是想做也做不了。
正如老师方才所说,终究是力薄轻微。
“童儿,贫道过几日可能要外出云游,到时你只需在洞里潜心修行即可,可莫要到远处走动。”
闻听此言,陈沐心中有所明悟。
“弟子知晓。”
说话间,玉鼎真人忽然惊咦抬头。
陈沐后知后觉,也向洞外看去。
“那是…”
两点真灵感应召唤,已然跨越千万里,来到了金霞洞外。
陈沐取出一直放在怀中的青玉色果核,此时果核正闪烁着青冥微光。
看向玉鼎真人,陈沐露出询问之色。
玉鼎真人颔首点头,下一刻,金霞洞内外贯通,两点真灵如有仙人指路,各自钻入了契合自身的果核之内。
“两缕真灵…”玉鼎真人目光从果核上移开,颇有些惊奇的看向陈沐。
“童儿,你可知道,你当初赠了两颗果子,如今却救回了两条哀魂。”
见陈沐看着果核出神,玉鼎真人嘱咐道:“今后,他们就交给你照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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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沐有些傻眼道:“老师,这台桑果的种子弟子没种过啊!”
玉鼎疑惑道:“台桑树没和你说怎么种?”
“她…她说埋土里,记得浇水时用灵水甘露,别用凡水就行。”
“那就去挖坑,灵水甘露丹房里就有。”
“……”
捧着两条人命,陈沐问道:“往哪埋?”
玉鼎思忖片刻,说道:“你去把洞门口的野草拔了,然后把种子埋在那里就行。”
稍顷,拿着种子的陈沐来到了洞府门口。
洞门左右两侧,野参灵草长势颇旺,有年份高的甚至已经有了灵性。
陈沐睥睨着正迎风微动的野草,在他身前,有金色漩涡正在疯狂汲取着草木生机。
等漩涡缩小消失,洞门前便只剩下了两片枯草。
等把枯草清理完,陈沐在洞门左侧的地上挖了一个土坑。
看着手中静静躺着的两枚种子,陈沐想了想,又跑到洞门右侧挖了一个土坑。
挨的近了,这父子俩指不定还会互相争夺养分,如今把他们分开种下,便不存在这种问题了。
埋好种子,陈沐又跑回洞府,到丹房取来了一葫芦天灵水。
把两个崭新的小土堆都浇上了水,陈沐盘腿坐在门口左侧土坑前,语重心长道:
“杨居士,小道只能帮到这儿了,你若在天有灵,就努点力,快点发芽长大…”
不远处,看完陈沐一系列举动的仙鹤踱步来到跟前,好奇道:“师兄种的什么?”
陈沐回道:“种人。”
“种人?”仙鹤歪了歪鸟头,有些迷糊。
陈沐解释道:“两边种的都是台桑果核,里面分别有两个人的真灵,等它们发芽结出魂果,就能投胎转世,或是重塑肉身。”
仙鹤小小的眼睛里全是惊讶,“敢问师兄,里面种的都是什么人?”
“两个死人。”陈沐幽幽道。
“对了,此事除了袁洪,不要对外人说,明白吗?”
见仙鹤点头,陈沐笑道:“以后就劳烦你和袁洪多留点心,可莫教野鸟把这种子刨吃了。”
第四十二章 不能
杨府门外。
十一岁的杨戬背着包裹,拿着父亲的长剑,跪在门前,红着眼睛道:“爹,大兄,杨戬一定会给你们报仇,找到母亲!”
一旁,六七岁的杨婵早已哭哑了嗓子。
“二哥,我们去哪儿找娘…”小丫头没有主意,只知道要听二哥的话。
“去玉泉山拜师学艺!”杨戬搀起同样跪在地上的小杨婵,说道:“只有学了本事,才能上天去找娘。”
杨戬仍记得数年前在家中见到的玉鼎真人。而他现在,除了寻找那位仙长学艺外,再无其它去处!
杨府门外,熟悉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敢过来询问,都躲的远远的,却又忍不住偷看杨戬杨婵,指指点点。
说妖孽也罢,说可怜也罢,心中布满伤痕的杨戬早已不在乎。
拉起杨婵的手,握着长剑,两道幼小的身影,逐渐和杨府拉开距离。
跟着兄长往远处走的杨婵止不住的回头,再回头。
泪水早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看不清家,却总想着再看看。
杨家十几年来积蓄不少,杨戬知道出门赶路需要花钱,便带了许多。
来到倒卖牲口的地方,杨戬看中了一架牛车。
牛车是阏伯六世孙王亥钻研出的,经过几百年发展,如今牛车马车早已流通在大商各大城肆里。
见到是杨戬要买牛车,倒卖牲口的贩子神色惊恐,连滚带爬的冲出了牛棚,生怕和杨戬沾上半点关系。
杨戬沉默片刻,从包袱中取出十几颗铜贝,放在了牲口贩子用来歇脚喝茶的矮桌上。
杨戬住在此城多年,许多人都认得他,包括这个卖牛车的贩子。
将杨婵抱到牛车上,杨戬坐在车沿,驱赶黄牛出了城去…
...
...
数日后,山势险峻的深山之中。
杨戬看着阻挡在身前,不知几许的连绵群山,心中愈发倔强。
此时,他身边只剩下杨婵和一头牛,至于牛拉的车架,早就被他拆了去。
山中道路崎岖,车架无法行走,也只有买来的黄牛有些用处,可以让小妹骑乘。
行走多时,杨婵身下的黄牛忽然躁动起来,撒开蹄子就往右侧山林冲去。
“三妹!”
杨戬瞳孔紧缩,惊叫一声,随即如脱弦之箭,顷刻间便冲到了莫名发疯的黄牛身上,救下了吓的小脸发白的杨婵。
兄妹两人心情还未平复,与黄牛相反的方向又传来了好似铁戈厮磨的沙哑声音。
“有血食,是两个人族娃娃…”
褐面尖嘴,碧眼青毛,一只山中修行多年的木魅精怪冲向杨戬杨婵,宛如蛇蝎的双目里,尽是对血食的贪婪。
杨戬推开杨婵,拔出长剑,目光尖锐且狠厉!
一声惨叫,一蓬碧血,木魅抽身暴退!
“你敢伤我,我要你不得好死!”
杨戬想要趁势追击,却发现身前山林变成了迷雾黑风,脚下山石也化作了无底深渊。
木魅善于幻化,迷惑人心,此时的杨戬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就连身后的杨婵都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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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妹!”
杨戬惊恐呼喊,他不怕死,却唯独怕丢了三妹。
深渊变幻,迷雾之中,父亲杨天佑、大兄杨蛟若隐若现。
似乎在责怪他将杨婵带入险境。
身后,天兵天将的喊杀声越来越重,杨戬在纷乱的声音中,隐约听到了杨婵的哭喊。
杨戬持起长剑,挥手便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下了一道长痕。
猩红泛金的血水缓缓从他手臂上淌出一条血线。
肢体上的剧痛不能让他清醒,浓雾依然蒙蔽着他的双眼,天兵天将的喊杀声就要彻底掩盖杨婵的哭声。
奋力握剑的手已经变得惨白,杨戬充血的双眼径直看向头顶杀来的天兵天将。
父兄身死、母亲生死未卜、小妹即将葬送妖魔口腹...
不能!
不能!
脑仁如鼓,闷雷震震、额头似冰,寒冷刺骨!
杨戬心中的执、心中的念,化成了一柄锋锐的剑,割开了漆黑的苍穹!
一道几乎可以泯灭所有晦暗的白芒冲破浓雾,直达三十三重天上。
此时日月星三光俱颤!
…
天界,灵霄宝殿。
刚下令要处治云华的昊天霍然站起。
旁边瑶池金母看着光芒摇摆不定的日月星辰,心中惊异。
下首,众神将天官不明所以,只道天象有变,吉凶难料!
昊天心通天地,转瞬便知晓了日月星三光齐震的原因。
他心中已然清楚。
不止是他,天庭内外,三十六宫七十二殿里,还会有其他仙神知晓缘故。
目光从惊愕转向阴沉,昊天怒目看向天蓬,质问道:“天蓬!你不是说杨家人都死绝了么!杨戬为何还活着?”
天蓬心头一紧,暗道不妙。
这事发的也太快了!
上前出列,早防着这一天的天蓬反问道:“陛下何出此言?臣确实亲手处死了杨戬,事后臣还让翊圣元帅的副将亲自查验过,陛下若不信可以去问他。”
说着,天蓬转头看向翊圣真君身后的将领。
翊圣真君眉头皱起,看向自己的副将,问道:“可有此事?”
那副将点点头,硬着头皮出列道:“回禀陛下,小臣确实查验过,当时那杨戬杨婵已然没了气息,魂魄也探查不到,绝无生还可能。”
“无生还可能?”昊天气极,指着大金葫芦顶道:“朕告诉你,他现在不仅活的好好的,还惊扰了天地日月!”
“天蓬,你办事不利,可还有话说!”
天蓬拱手道:“此事必有蹊跷,应是有人用假身之法糊弄了臣,是臣疏忽,还请陛下责罚,臣愿回天河闭门思过!”
闭门思过?昊天本就不顺的心气,更加不顺了。
天庭本就缺人,他岂会让身为都统大元帅的天蓬,在这当口去闭门思过?
重新坐回宝座,昊天缓和了会儿情绪,说道:“天蓬,朕念你无心之失,可以将功补过。”
“天蓬元帅、翊圣元帅,朕着你二人率本部天兵天将,即刻下界,将杨戬杨婵捉拿回天!”
天蓬内心极不情愿,却不得不接下天旨。
……
下界,玉泉山。
日月星三光震颤,玉鼎真人心有感应,当即收拾妥当,取来斩仙剑,出了洞府。
洞口,玉鼎真人对陈沐叮嘱道:“童儿,记住贫道说过的话,好生呆在洞府修行,静待贫道归来。”
“弟子谨记。”
抱着玉如意,陈沐乖巧点头。
第四十三章 风水轮流转
玉泉山,山门。
袁洪身前,一匹长着独角的黑色大马正来回在山门处溜达。
他原本是一头独角黑马成精,因为曾经当了包工头在玉泉山附近修建行宫的缘故,被守山弟子袁洪发现,警告训诫了一番。
本想着从此之后他便和袁洪再无交集,却不曾想两日前这只白猿再次寻到了他,并把他拐到了玉虚上仙所在的山门处。
被带到此处后,黑马精心中所期待的、害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袁洪只让他化作本体,平时怎么溜达,此时就怎么溜达,前提是不能跑远了。
袁洪则坐在山门台阶上,盯着他足足看了两天。
从头到蹄子再到屁股,没有一处地方逃过对方的眼睛。
黑马精暗暗叫苦,在他的认知里,袁洪的眼神不是想要他,就是想要吃他。
黑马精第一天没能忍住内心煎熬,当时便跪地向袁洪求饶,但对方却立马将他呵斥了回去,并让他继续摆出各种姿势,供其观瞧。
又过了半日。
“你可以走了。”
袁洪收回目光,淡淡开口道。
那表情,已然无欲无求。
黑马精如蒙大赦,刚想脚底抹油,却又被袁洪喊停了马蹄。
“慢着!”
袁洪思索片刻,问道:“我问你,你可有相熟的道友?”
黑马精点头。
袁洪再次问道:“都是什么修炼成精?”
“青羊、山鬼、黑鹰、花鹿妹子…”交友广泛的黑马精报出了一串友人信息。
袁洪眼前一亮,说道:“好!从明日起,你每隔一日,便带一个不同的道友来这里,能不能做到?”
看着胳膊上能跑自己的袁洪,乐于助人的黑马精忙不迭点头道:“能!”
瞅着黑马精迈着小碎步走出一段距离,然后瞬间四蹄疾飞,一溜烟跑没影的模样,袁洪挠了挠头。
他有这么招妖怪害怕吗?
送走黑马精,打算睡一觉做个好梦的袁洪忽然抬起了头。
“是那颗破珠子!”
目光穿过层层云霭,袁洪看到了正朝山门飞来的灵珠子!
“桀桀桀...”
袁洪咧了咧嘴,阴森一笑,起身便迎了上去!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破珠子不是很想打架吗,他袁洪今天就成全他!
…
金霞洞内。
突发奇想,正准备研究三花玉露丹有什么功用的陈沐,放下了盛有自身口水的玉瓶。
洞外怎么好像有打斗的声音?
事关道场山门,负责看家的陈沐拿了玉如意,又带上了问玉鼎老师讨要的乾坤挪移符,起身出了洞府。
人多力量大,洞外青松枝上的仙鹤道行不比他低,可以带上一同前去探查,还有守护山门的袁洪…
刚想起袁洪,陈沐的目光就怔住了。
只见远处,一只高逾千丈,个头甚至超过了周遭山脉的巨大白猿出现在了山间。
白猿身上青、白、红三光交错,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颗赤红珠子正在和白猿缠斗!
“灵珠子?”
陈沐心中惊诧。
他没想到灵珠子会来到玉泉山,更没想到袁洪竟然偷偷摸摸的学会了法天相地!
丹和猴,怎么差距就那么大...
来到崖嘴青松下,陈沐目光复杂的看着正酣斗的猴子、珠子。
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的仙鹤开口道:“师兄,你看他俩谁厉害?”
陈沐认真的看了会儿,反问道:“师弟,你怎么看?”
仙鹤沉吟道:“我觉得灵珠子厉害,他在太乙师叔那里修行的时间,比袁洪要长很多,袁洪师弟修行的时间还是短了点…”
陈沐笑了笑,不置可否。
若他记得不差,同为四大混世灵猴的灵明石猴,只花了七年就学会了一身本领,虽然后面又吃了仙丹,仙桃。但其原本实力,也是非常厉害的。
更何况袁洪来到山门前,就已经踏入了仙境。
这些年的修行,不过是他的厚积薄发罢了。
这些个猴子,自出世前就不知吸收了多少年的日月精华,天地灵蕴。一经出世,便如潜龙出渊,谁敢小觑?
灵珠子的状况陈沐也大致清楚。
现在的灵珠子左右不过是一个先天灵宝,没转世成人前,太乙真人并没有教过他太多本事。
事实证明,结果与陈沐的猜测并无不同。
看着退到金霞洞前,头顶冒出一连串字幕的灵珠子,陈沐心情甚是愉悦。
可算见到他吃瘪了!
“跑什么,继续陪我大战三百回合!”袁洪声若洪钟。
灵珠子自知打不过,但又不想丢了脸面,只好凝聚字幕道:
〔我一路跋山涉水,本就累的没了力气,你等我歇好了,再和你打。〕
袁洪嘿笑一声,倒没戳破灵珠子的脸皮。
反正当初的场子已经找回来了,他现在感觉很痛快!
崖嘴边沿,陈沐走到近前,问道:“灵珠子,你不在乾元山,怎么跑到我玉泉山来了?
听到陈沐声音,灵珠子登时想起了某件耿耿于怀的事。
〔你先等着,我去把地图找来!〕
陈沐有些莫名其妙。
地图?什么地图?
稍顷,灵珠子携裹着一册《四方地志》以及一页绢书,重新来到陈沐跟前。
〔你画的这副地图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画的地图?”陈沐接过绢布,疑惑道:“你说这个?”
陈沐指着白圈说:“这个圈,代表我。”
又指着白圈后面的特殊图案说道:“这个长长的图案代表着我的性别。”
等陈沐将绢布上的涂鸦含义全部解释清楚后,灵珠子沉默了。
原来,这不是地图。
对方只是想介绍自己,然后问他姓甚名谁,性别是公还是母...
见灵珠子一言不发,陈沐狐疑道:“你不会把这图当地图了吧?”
灵珠子果断凝聚字幕,写道:
〔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
迷路这种事,容易折损他的颜面,所以绝对不能承认!
陈沐没在意灵珠子此时的想法,只是好奇道:“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
陈沐身侧,仙鹤和袁洪不约而同的看向灵珠子。
说实话,他们也有些好奇。
兽、禽有公母,树也有公母,唯独这颗珠子...
袁洪已经想好了,若这颗珠子是个母的,往后就不再和它约架了。
第四十四章 守山弟子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有太乙真人、金霞童子,以及陈沐、袁洪作为参照,灵珠子直接敲定了自己的性别。
他并不承认自己是母的。
陈沐倒无所谓,不管灵珠子现在反应如何,讲的什么说辞,等他投胎之后,大可以给他检查检查身体。
到那时候,是兄弟还是兄妹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当然,也不排除会有第三种可能。
......
崇山峻岭之中,开了天眼,觉醒了神力的杨戬再也不惧妖魔拦道。
一路上披荆斩棘,逢山问道,山中的精灵神怪无敢不从。
这一日,贺云山上空。
“回禀元帅,此前贺云山里确实有人惊动了天象,小神去查看时只见到一具被打烂的尸身,乃是一木魅精怪。”
“小神只道是哪路仙家高人路过,并未真正见过。”
翊圣真君听完此间山神禀告,皱眉问道:“你可曾见过一个少年和一个女童?”
身形健硕,发肤玄青的山神稍作思索,回道:“此前确实有这么两个人经过贺云山,那少年有些本事,不仅能看到山灵精怪,还曾向小神打听过路道。”
“打听路道?他可说过要去何方?”
“说是要去覆船山尾,玉泉山上找一位上仙。”
听到此处,翊圣真君看向天蓬,“大元帅,那杨戬为何要去玉泉山,若我记得不差,那里应该是阐教一位上仙的道场...”
天蓬思索片刻,咬牙道:“怪不得,怪不得!”
看向投来疑惑目光的翊圣真君,天蓬冷哼道:“先前本帅亲自动手杀了杨戬杨婵,你的副将也查验过,当时本帅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又活过来的。”
“如今我倒是明白了,原来是有人暗中帮助神女。”
翊圣真君屏住呼吸,凝重道:“元帅的意思是,救活杨戬杨婵的人,与玉泉山那位...”
“不是他还能有谁!”天蓬恼羞成怒,“若是寻常人等,谁能瞒过本帅,瞒过你的副将。”
“此番,那杨戬杨婵刚刚逃脱,就要去玉泉山,不更加证明了此事!”
翊圣真君觉得并无确切证据能证明此事与玉泉山的真人有关,但除了这种可能,他一时还真想不出其它结果来。
总不能是大元帅暗中做了手脚,放了杨戬杨婵吧?
“大元帅,接下来该怎么做?是一路追查,还是在半道拦截?”
天蓬摩挲着手中钉耙,开口道:“不如直接去玉泉山!”
翊圣真君轻咳道:“元帅,玉泉山那位是阐教教主亲传弟子,跟底颇深,若把事情闹大了...”
天蓬目光乜视着翊圣真君,一言不发。
闹大了,不是更好么?
翊圣真君看不出天蓬内心真实想法,只当大元帅正气凛然,不惧强权,敢于和阐教弟子辨明是非对错。
大军开拔,翊圣真君握紧腰间宝剑剑柄,神情威严肃穆。
何为天威所至尽皆臣服?
不过想起玉鼎真人背后站着的玉虚宫,翊圣真君紧握的手又有些发软。
“元帅,我们真的要去玉泉山兴师问罪?”
天蓬将头仰起,看着九霄天,目光深远道:“陛下旨意,吾等必当遵从。”
“杨戬杨婵说不定已经被藏到了玉泉山,我等若想功成,这一遭就必须得去。”
轻叹一声,天蓬眼神复杂的看着翊圣真君,“翊圣元帅,本帅上一次一时疏忽,已经辜负了陛下。这一次,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本帅也甘愿赴往。”
翊圣真君敬佩道:“元帅深明大义,实乃天庭承天之柱。”
天蓬笑了笑,说道:“承天之柱谈不上,只算的上守信之人罢了。”
答应别人的事,总归要尽力做到。
想及此,天蓬又叹了一声。
昔日他做错了事,巫山神女替他瞒了下来。
今时今日全当还了回去。
无论是情分也好,动了恻隐之心也罢。
天蓬现在只希望那玉鼎真人能硬气一些,扛一些压力。
不然,他就真的心中有愧了。
......
军阵在云中隐行,不多时便来到了覆船山地界。
身在最前方的将领目光灼灼的扫视着云下群山。
蓦地,天蓬望着远处一座陡峭山崖,惊咦出声。
“翊圣元帅,你看那处山崖!”
翊圣真君眼中泛起一层乌光,同样惊咦出声。
瞧着山崖上暗藏的紫色龙气,翊圣真君眼睛微眯,“是三首神蛟!”
三首神蛟本是盘旋在灵霄宝殿镇殿神柱上,负责看守镇殿龙珠的天神,由于起了贪念,盗取了镇殿龙珠反下界去,当初负责追捕三首神蛟的就是翊圣真君。
“这孽障怎么也在此地?”翊圣真君蠢蠢欲动,但想到有命在身,又只得放弃。
一旁,天蓬心思微动,反而觉得三首神蛟出现在这里正合了他的心意。
“翊圣元帅,此孽障为何敢躲在玉泉山附近?”天蓬持起宝耙,目光闪烁道:“玉泉山是玉鼎真人道场,这孽障绝不敢躲在此处。”
“元帅的意思是?”
“一定是神女安排,让其在此接应杨戬杨婵,所以那玉鼎真人才视而不见!”
翊圣真君感觉有点跟不上大元帅的思维。
思索片刻,翊圣真君摇头道:“也未必,三首蛟怎会服从神女安排,躲在此处也可能是想借玉泉山的名头,来躲避天庭追捕。”
天蓬不以为然道:“凡事皆有可能,神女是天庭要犯,三首蛟也是天庭要犯,两者在天庭本就认识,又同为天庭要犯,难免会互相牵连。”
见翊圣真君还要开口说话,天蓬直接打断,将事情彻底定性。
“翊圣元帅!三首神蛟偷盗镇殿龙珠在前,勾结神女阻拦吾等捉拿杨戬杨婵在后,此二罪合并,罪加一等!”
“众将听令!本帅下去捉拿叛逆三首神蛟,翊圣元帅火速携天兵天将前往玉泉山要人!”
天蓬目光威严霸道,不容抗拒!
翊圣真君见大元帅已然下令,只好领命遵从。
远处陡峭的山崖上。
三首神蛟躲在新开辟的洞府深处,没有呼吸,宛若雕塑,一动不动。
他不明白,天兵天将下界执行任务,怎么会来到玉泉山?
三首神蛟也不清楚远处的天兵天将是为什么而来,但目标应该不是他。
他已经避过了风头,天庭追捕他的声势也逐渐消弭。
这次却不知是哪位英雄豪杰惊动了天庭人马,竟如此兴师动众,甚至还来到了玉虚上仙的道场。
看那旗号,应该是连天庭的都统大元帅都亲自出动了!
心中暗自钦佩一番,准备吃瓜的三首神蛟收敛了全部气息,安安静静的躲在洞府里。
不多时,远方云头有了动静。
一位身穿赤云战甲,身后绯色披风曳舞的神将,从云头俯冲而下。
三首神蛟看着朝他杀来的神将,心神骤惊!
来不及思考原因,三首神蛟身躯扭转翻腾,直接将藏身的山崖撑的粉碎。
三首神蛟没有和天蓬交战的心思,扭动身躯便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飞远逃。
“哪里走!三首蛟,本帅亲至,还不束手就擒!”
天蓬在他身后大喝出声。
与此同时一杆光华流转的九齿宝耙已经朝着三首神蛟遥遥筑下!
烈焰毫光自天上燃起,落下的钉耙带起寒风冻雪,两种截然不同的神光宛若勾魂锁链,紧紧追着三首神蛟。
此时三首蛟仍想不明白,他一直躲在覆船山尾,不出洞门,也不惹事,整日里安安静静的努力修炼,想着将镇殿龙珠炼化。
怎么就又引起了天庭的注意,还惊动了大元帅天蓬亲自下界。
他就想问一句,他何德何能!
自知今日难逃,三首神蛟长吟一声,憋屈的将龙珠唤出,抵住了身后的冰火神光。
三个紫色蛟头,六只褐黄色的蛟目盯着天蓬,三首神蛟心中忿忿难平。
“大元帅为何苦苦相逼!昔日在灵霄殿上,我盘在龙柱之上,与大元帅同朝相处多年,元帅就一点不念旧情吗!”
天蓬停止追击,持握九齿钉耙,缓缓开口道:“昔日你盘在殿柱上,我自然念得同僚之情。但今时你却盗了龙珠,私自下界,还勾结巫山神女,在覆船山尾阻拦我等捉拿天庭要犯。此等大罪,绝难饶恕!”
什么神女?什么天庭要犯?他不就是天庭要犯么...
眼见天蓬又要动手,三首神蛟大呼道:“元帅且慢!此中必有隐情,我和巫山神女并无瓜葛,也没想阻拦元帅,还请元帅明察!”
天蓬皱眉道:“休要狡辩!杨戬杨婵要来玉泉山,你便在玉泉山,还说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莫以为有玉鼎撑腰,陛下就会收回旨意,你们此等作为,与推舟于陆无异!”
“???”
三首神蛟根本来不及开口,那天蓬喋喋不休,只顾着站在道德制高点不停指摘他的罪责,最后直接就给他判了死刑。
“天规律法所在,不管你如何狡辩,都只有斩仙台上魂飞魄散一条路!”
三首神蛟纵使有三个脑子,也一阵发懵。
他此时哪里还不明白,他是无意间搅进了一汪泥潭,而天蓬则把他当成和叛逆同流合污的淤泥。
“大元帅,做神仙要凭良心的,可不能欺压良善,凭空捏造罪责!”
“神女的事压根与我无关,大不了我回去天庭,交还龙珠,偷盗龙珠的罪我也认了,如何?”
时事比人强,三首神蛟已然决定自首回天,也不想平白多一份诺大罪名。
“偷盗镇殿龙珠,私逃数年,为害苍生,依然难逃死罪!”
“......”
看着直接对他宣判死刑的天蓬,三首神蛟彻底怒了。
“大元帅,你是在逼我!”
天蓬掐算着时间,继续拖延道:“非是逼你,而是天规如此。”
三首神蛟身躯翻腾,内心躁动。
“元帅,我可以把镇殿龙珠送你,你放我一条生路,如何?”
“不能。”
“元帅若再相逼......”已经打算遁逃的三首神蛟还未说完整句话,便被远处的一声怒吼所打断。
天蓬闻声侧目,就看到远方山间,一只千丈高的白猿一拳打飞了一众天兵天将。
天蓬先是一惊,随后又舒了口气。
这白猿,有如天助!
扭头看向三首神蛟,天蓬忽然喝道:“大胆三首神蛟,勾结妖魔阻拦吾等公干,罪加三等!”
说着,天蓬再次持起钉耙,飞速杀向三首神蛟。
三首神蛟无可奈何,只得与天蓬战至一处。
不过,这大元帅怎么感觉有点名不副实?
感受着天蓬的力道,游刃有余的三首神蛟轻松躲过筑来的钉耙,六只眼睛里满是疑惑。
天庭大元帅,就这?
......
远处,玉泉山山门。
守山猿袁洪已经彻底暴走。
那些天兵天将着实无礼!
不仅擅闯山门,听到仙师云游,竟然还想驻扎在玉泉山。
真当他这个守山弟子是泥捏的!
金霞洞洞口,陈沐看着加入战团的灵珠子,心神紧绷。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天兵天将的威势!
雷音阵阵,乌云盖顶,有如泰山五岳亲临。那种压迫感,着实让人心惊!
看着大发神威的巨硕白猿,翊圣真君又惊又怒。
眼看身边的天将无法建功,翊圣真君拔出三台宝剑,身形随风而长,顷刻便长了千丈,与袁洪一般无二。
黑面赤须,眼如囚龙火狱,身穿黑衣玄甲的翊圣真君持着一同变大的三台剑,杀向了袁洪。
一黑,一白,一拳一剑!
神火喷吐,火星迸溅,纵使拥有金刚不坏之体,袁洪依然感到拳头上阵阵灼痛。
赤手空拳,实在吃亏。
在他身后,灵珠子与其它天兵天将杀的正酣。
赤色光柱直冲云庭,身在半空,漂浮在光柱之中的灵珠子捅破了天罗地网。
金霞洞前,陈沐见袁洪没有趁手兵器,便取出了自己的玉如意。
如意随心,可开山断海。
陈沐瞄准山间两尊巨大法相,清亮的喝声响彻天地。
“师弟,这是我的玉如意,接着!”
袁洪蓦然回头,身形虽巨,却灵活多变,转瞬便跳出战团,接住了诺大的玉如意。
对面,位列天庭四元帅之一的翊圣真君皱起了眉头。
这猿猴,着实厉害!
举目四顾,天兵天将已然乱成一团。
空中肆虐的赤红珠子也是个厉害的!
翊圣真君声若洪钟,“妖猴!吾等乃天庭下派,特来追捕叛逆,你此番作为,已是犯了大过!”
“天庭又如何!我乃玉泉山守山弟子,你等不由分说便闯入我玉泉山山门,是何道理!”
翊圣真君闻言眉头皱起。
若真见到了玉泉山玉鼎真人,他还能与之讲讲道理。
但眼前这只白猿野性难驯,压根就没把天庭放在眼里!
他先前不过是看见一只白猴拦道,心里瞧之不起,便想自持身份在玉泉山上空驻扎下来,静待杨戬杨婵和玉鼎真人,左右又不去金霞洞。
结果这猴子二话不说,直接动手赶人,端的是性情乖张!
第四十五章 家长出面
金霞洞崖嘴前。
身穿金缕道衣的陈沐仰起头,不卑不亢道:“袁洪师弟乃是守山弟子,真人外出云游,自然由我等守护山门。”
“尊驾若是觉得真人不在,便可肆意妄为,欺负小辈的话,大可以试试!”
清悦的声音响彻山间,引起回音阵阵。
翊圣真君眸中神火摇曳不定。
一只猴子,一个小童,竟真不把他放在眼里!
自持身份的翊圣真君沉声道:“吾乃天庭翊圣元帅,可监管八天九地,这玉泉山莫非不在天地之列?”
陈沐闻言笑了笑,指着九霄天高声道:“我玉泉山在天地之列,我师门祖庭玉虚宫也在天地之列,便是天庭也在天地之列。尊驾可是开天盘古亲临?若是如此,倒是小道失礼,该去玉虚宫请示师祖,让他老人家亲自过来相迎。”
“......”
好牙尖嘴利的娃娃!
翊圣真君听的眼皮直跳,这小童断章取义的本事太过恶毒!
此时,暂时停手的灵珠子在天空上用红光凝聚出了硕大的文字。
〔还打不打了?〕
众人被红艳艳的字幕吸引,随后俱皆转头,权当是空气。
天兵天将们打不过,翊圣真君不敢再无礼,袁洪陈沐却怕打到最后,毁坏了道场。
也只有灵珠子没心没肺,不考虑那么多。
翊圣真君眼帘低垂,看着下方崖嘴上毫不畏怯的金衣小童,开口道:“今日是本帅失礼,如此我等便在玉泉山外驻扎,静等真人归来,如何?”
与翊圣真君相对而立的袁洪握着玉如意,忽然想起了山门处刻着‘文明参拜’的警示牌。
白色巨猿恍若此间神灵,断然拒绝道:“你等声势浩大,在玉泉山附近会影响我等修行,也会影响此地清宁。”
深吸一口气,翊圣真君沉声道:“那本帅需要退出玉泉山多远?”
袁洪正思索间,远处有一片彩色庆云飘飞而来。
“汝等不必退的太远,天地总归是一处,就退回天庭吧!”
云上太乙真人持着拂尘,金霞童子侍立在侧。
听到太乙真人说的话,翊圣真君强压火气道:“来者可是玉鼎真人?”
“呵呵。”太乙真人并未回答翊圣真君,自有金霞童子开口介绍。
“我家老爷乃玉虚宫元始天尊座下弟子太乙真人是也。”
翊圣真君看着明显不大高兴的太乙真人,语气尽量缓和道:“原来是太乙真人,吾等是奉天帝旨意,特来追捕天庭要犯的。经查证,那要犯正准备来玉泉山拜见玉鼎真人,所以吾等才来到此处。
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真人勿怪。”
太乙真人抬眼瞧了瞧空中光华大作的灵珠子,又看了看身逾千丈的袁洪,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翊圣真君说完话,太乙真人随口问道:“你在这里可看到了你要找的人?”
“不曾。”
“既然如此,就应当快快离去,莫要惊扰了此间生灵。”
翊圣真君鼻息一滞,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想找台阶却找到了一口深井,完全没有着力的地方。
这阐教门人,倒是个个牙尖嘴利!
此时翊圣真君想到了同样能说会道的大元帅。
说起来,他还是奉的大元帅命令,过来要人的。
也不知大元帅此时为何还没过来,一头三首蛟总不至于让大元帅打这么长时间...
无奈带着天兵天将撤离此地,翊圣真君选择先去寻找天蓬,将此间事情告知于他。
按先前大元帅的反应来看,八成是会亲自动手,找回天庭颜面的。
......
金霞洞前。
太乙真人悠然落下,远处的袁洪也缩小了身躯飞了回来。
“弟子金光,见过师叔。”
太乙真人满意点头,赞道:“不错,我那师弟倒是好福气。”
说完,太乙真人又侧目看向袁洪。
后者并不认得太乙真人,不过有陈沐打样,袁洪也上前行礼道:
“弟子袁洪,见过师叔。”
上下打量袁洪一番,太乙真人点了点头,问道:“贫道看你精于变化,肉身能抵刀枪法宝,可是修行了我阐教护法神功,八九玄功?”
袁洪恭敬回道:“弟子有幸拜入仙师门下,得仙师教诲,学了这八九玄功。”
听到确切答复,太乙真人有些艳羡。
他这个玉鼎师弟也太有福气了,不仅童子举止得体、外柔内刚、有软玉金锋之象,就连收的守山弟子都有如此好的根骨,如此好的心性。
在面对那些天兵天将的时候,这两个晚辈可是据理力争,甚有节气,没丢半点阐教门人的风骨。
相比之下...
太乙真人瞥了眼挨在一块的灵珠子和金霞童子,目光幽幽。
自家的,还是差了一些。
灵珠子太过顽皮鲁莽,金霞童儿又缺乏勇武。
他在身边时,金霞还能有些骨气,若是不在...
恐怕不能像玉鼎师弟的童儿一般,敢和天庭神将据理争辩。
看来今后得上些心,好好的教育引导一番。
“金童儿,我那师弟可说过几时回来?”
听到金童儿这个称呼,陈沐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若他记得不差,这个外号还是在玉虚宫时,那位美貌的慈航道人给他取的。
“回师叔,老师并不曾说过几时回来,只道是外出云游去了,归期不定。”
太乙真人轻轻摇头,无奈道:“罢了,贫道既然来了,就在这里修行一些时日,省得再有人上门滋事。”
对于天庭,太乙真人属实没太多好感。
天帝与三教并谈,想让他们玉虚宫派出十二仙首称臣的事才过去没多久,偏偏这时候天帝又派遣天兵天将来到他们的道场追捕逃犯。
此时太乙真人怎么想都觉得是天庭在故意刁难他们。
南极师兄都已经去了,还不够吗?
天帝就非得逼的他们都上天庭不成?
越想越气的太乙真人哼了一声,忍不住对身边的几个小辈交待道:“你们不必怕,若天庭再敢下来寻事,只管打回去,师叔给你们撑腰!”
听到这话,袁洪瞬间有了底气,觉得下次可以放开手干了!
陈沐则眨了眨眼,心道我想打也不过啊,最多骂几句,帮忙干几个天兵。
其他的...如果打完了,他或许还能用特殊手法帮大家松松筋骨,推推背。
第四十六章 罪责
玉泉山北,覆船山上空。
三首神蛟几欲骂娘。
这天蓬简直有毒!他每每感觉能拿下对方,开始爆种时,对方就跟着增强法力,总是和他保持着有来有回,势均力敌的状态。
这么长时间过去,三首神蛟甚至都产生了对方是在跟他喂招的错觉。
随着时间推移,实战经验愈发娴熟的三首蛟再次催动全身法力,施展出了蛟吞之术。
天蓬眉头皱起,急忙避开袭来的蛟口,心中不由唾骂。
这妖蛟好不识趣,竟这般急着送死!
若非他刚刚收手收的快,说不得他的钉耙已经进了它的肚子,搅和了几十个来回!
再次难解难分的缠斗了几十个回合,有些累的三首神蛟放慢了抵挡节奏。
而他的对手天蓬,也跟着放缓了节奏。
三首神蛟心中愈发起疑,总觉得这个大元帅有些不对劲。
于是,他再次放缓了节奏。
努力控制着力道,天蓬看着越来越虚的三首神蛟,心里又气又无奈。
这蠢蛇,在这当口竟然还敢松懈下来。
真当他不敢下狠手么?
天蓬瞅准机会,用耙子在三首神蛟中间的头上来了一记‘狠’的!
后者硬度堪比法宝的头上迸出火星点点,痛的连连后撤。
忍住眼泪,三首神蛟心中委屈至极。
他不过偷了个龙珠,却被天蓬无缘无故安了个罪加三等的罪名,如今还被打的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许是一耙筑在头上,让脑袋开了窍,三首神蛟突然有所明悟。
对方不是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而是压根不想听他解释。
他算是明白了,这些天神的心比他还要脏!
为了完成天帝的旨意,就拿无辜之人领功,若完不成旨意,便拿无辜之人顶罪。
如此做派简直比妖魔还要妖魔!
听着远处快速接近的雷鸣声,三首神蛟扭头看去,却是翊圣真君率领的天兵天将杀了回来。
前有天蓬,后有翊圣,三首神蛟咬了咬牙,毅然决然的冲出包围,用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遁向了玉泉山。
先前,那里有头白猿,是个极厉害的妖魔,也是此间道场的守山弟子。
大不了,他三首蛟今日也试着拜在玉鼎真人门下,哪怕日后当个倒夜壶的,也总比被这帮天杀的抓回天庭顶罪强!
......
玉泉山。
刚收拾好心情,准备巡山的袁洪抬起了头。
玉泉山上空,一头紫色的三首蛟龙正气势汹汹的朝山门冲来。
“好胆!”
袁洪怒目圆睁,磨盘大的拳头迎风而长,待到三首神近前,一声惊喊陡然响起。
“道友别动手!吾是来拜山的!”
险些被打飞的三首神蛟幻化成人,拱手一礼,急切道:“道友,那天庭的兵将追杀于我,还请道友引荐,让真人救我一命,我愿自此拜在真人门下,绝不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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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洪看了眼远处高空中踌躇不前的两个神将,又看向三首神蛟,摇头道:“真人不在,就算在此,也未必收你,你还是离去的好。”
天庭前头要捉拿要犯,后头这只紫蛟就飞了过来。其中有些蹊跷,说不得就是天庭的诡计,为的便是借此为由再犯他玉泉山。
想及此,袁洪愈发觉得眼前的紫蛟形迹可疑。
见袁洪还要赶他走,三首神蛟急中生智,取出了盗走的镇殿龙珠。
“只要道友能搭救一把,这龙珠我就送给道友!”
袁洪眉头皱起,想要拒绝,却看到远处的两名神将飞离了玉泉山。
感受着龙珠内蕴含的磅礴神力,袁洪眉头一挑,不动声色的将龙珠卷进怀里。
随即袁洪开口道:“你可以在玉泉山中暂作停留,但等天兵天将撤了,便要速速离去!”
三首神蛟喜不自胜,连忙道谢。
...
远处,天兵军阵前列。
翊圣真君仍不死心:“大元帅,咱们真就这么收兵回天?”
天蓬脸色一阵变幻,似乎在强自隐忍。
“翊圣元帅,那太乙真人是阐教弟子,有名的得道之士,我天庭如今兵稀将少,怎能不给他们面子?”
“可是那三首蛟...”
“三首蛟啊...”天蓬神色如常,“这次奉的旨意和他有什么干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既然躲进了玉泉山,就由他去吧!”
翊圣真君无言以对。
先前口口声声要去玉泉山要人的是大元帅,如今中途怯场,鸣金收兵的也是大元帅。
翊圣真君觉得有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半晌不得舒展。
大元帅说的话总是有那么几分道理,却又总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元帅,事已如此,我们到了天庭,又该如何交差?”
咂摸咂摸嘴,天蓬答道:“如实上报就是,事出有因,再怎么样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长叹一声,翊圣真君无奈点头。
“也只能如此了。”
......
天庭,通明殿内。
昊天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铩羽而归的两名元帅。
“捉拿杨戬杨婵乃是天庭公务!便是阐教弟子也不得无视天规!”
“你们太让朕失望了!”
此时,憋了一肚子气的翊圣真君忍不住道:“陛下,那玉泉山的弟子巧言善辩,还有那太乙真人护着,动不动便拿阐教说事...”
见昊天阴沉着脸看向自己,翊圣真君立马改口道:“陛下,虽说他们是阐教门人,但臣并非毫无动作,不仅带着兵将前去要人,还动了刀兵...”
一旁,同在殿内的南极仙翁眉头微挑,抬眼看向翊圣真君,目光幽幽。
“动了刀兵,那人呢?杨戬杨婵可抓了回来?”昊天反问道。
“这...”翊圣真君面色黑中透着红,“那玉鼎真人在山上养了一只守山白猿,还有一颗红珠子,十分厉害,臣等...拿之不下。”
昊天脸色阴郁,沉吟不语。
这阐教势大归势大,能人异士也是真不少。
一只白猿一颗珠子就有这般本事,若是能纳入天庭......
摇了摇头,将思绪扭转回来,昊天沉声道:“阻碍天庭公务,亦有罪责。”
说到此处,昊天看向南极仙翁,继续道:“但念其久居世外,潜心修行,不知天规森严,可拟饬旨一道,以作警醒!”
南极仙翁接到昊天示意,当即上前自荐道:“臣愿下界送旨。”
昊天脸色稍霁,说道:“记得爱卿也师出阐教,那玉鼎真人和太乙真人...”
“陛下放心,臣此去定会好好告诫他们,让他们好生思过。”
“那杨戬和杨婵...”
“臣会问清此事缘由,若果有此事,臣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第四十七章 玉鼎收徒
金霞洞外,仙鹤经常驻留的高耸石岩上,一只皮毛白顺柔滑的猿猴正用大手捏着一颗玄色龙珠,对着月光观瞧。
龙珠之上,玄幽色的光晕在月光映衬下愈显深邃。
当袁洪正看的起劲时,一颗赤红珠子突然从他头顶掠过。
袁洪反应极快,迅速将握着龙珠的手背到身后。
看着不知第几次想要窃取龙珠的灵珠子,袁洪横眉怒目道:“破珠子!你他娘是不是有毛病!”
“你自己就是颗珠子,为何还总惦记着我的珠子!”
袁洪怒视着灵珠子,后者凝聚出了一道字幕:
〔不就是一颗破龙珠,有什么稀罕的!〕
“不稀罕你抢什么!”
灵珠子不屑写道:
〔说不稀罕就不稀罕,等日后我去海里抓了龙来,取了他们的龙珠...〕
正凝聚着字幕,灵珠子忽然改口道:
〔玉鼎真人回来了!〕
袁洪紧握龙珠,像看二傻子一样看着灵珠子。
这种小技俩......
等等,后面好像真有动静!
袁洪仙识往后探去,果然看见玉鼎真人驾着云,仙鹤驮着两个孩童和一条小白犬飞了过来。
将龙珠收起,袁洪赶紧跳下石岩,恭敬的等候着玉鼎真人。
金霞洞内,太乙真人有所感应,引着两个童子出了洞去。
玉鼎真人瞧着自家洞府门前热闹的景象,心里甚是讶异。
等下了云,玉鼎真人和众人打过招呼后,疑惑道:“师兄怎会在此?”
太乙真人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已然消退。
“此事说来话长...”
一旁,陈沐忽略掉玉鼎和太乙的谈话,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刚下了仙鹤的少年、女童以及白犬身上。
少年只有十一二岁模样,却比他还要高一头,样貌也极为神俊。
在少年脚侧,还跟着一只不大的纯白色白犬,看体貌还是条小细犬。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杨戬侧头朝陈沐看去。
额头上眼眸睁开,一道白芒微闪,杨戬疑惑的歪了歪头。
这个金衣童子...怎么会是颗金丸?
杨戬身旁,六七岁的杨婵比较腼腆,见到陈沐看向她,连忙躲在杨戬身侧,也不知是羞怯还是怕生。
陈沐迈步走过去,在杨戬和白犬有些警惕的目光中,问道:“你可是杨戬?”
后者沉默片刻,语气有些低沉道:“我记得你,小时候你来过我家,打过我头。”
“......”
陈沐笑容僵直,有些尴尬。
这小破孩儿,竟然还记仇!
“那时候你和你哥太过顽劣,况且还是你们哥俩率先想要动手,可怨不得我。”
杨戬闻言再度沉默,而后喉咙有些堵塞道:“我大哥死了。”
陈沐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杨戬的肩膀,后者身子一僵,并未躲避。
“节哀顺变,你大哥虽然走了,但他的灵魂会重新发芽,你不要太过伤心。”
杨戬没有回应,只是抬头看向了黑黢黢的夜空。
陈沐想了想,又问道:“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来点果子填填肚子?”
在陈沐眼里,这两个孩子并没有正式踏入修行,还是需要进食裹腹的。
杨戬摇头道:“路上师父采了灵果,我和三妹已经吃过了。”
说话间,玉鼎真人和太乙真人已经交谈完毕。
“童儿,这是贫道新收的徒弟杨戬,今后他便是你的师兄了。”
“......”陈沐侧头看向嘴角含笑的玉鼎真人,语气幽幽道:“老师,我先入的门,年纪也比他大,怎么就要成师弟了?”
玉鼎低头看向陈沐,摇了摇头:“你是贫道童子,他是贫道收的徒儿,按辈分你确实是师弟。”
说罢,玉鼎便带着杨戬去拜见太乙真人去了。
“......”
看着喜新厌旧,有了新欢便忘了旧颜的玉鼎真人,陈沐抽了抽鼻子。
说实话,有点发酸。
旁边,袁洪像他刚刚安慰杨戬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灵珠子落在陈沐肩头,看了看洞门口正在寒暄的几人,凝聚出了一条字幕:
〔小金丹,我们去打牌吧。〕
陈沐无语道:“你还想打牌?我家老师回来了,太乙师叔就会把你带回乾元山,你觉得你还有时间玩吗?”
闻听此言,灵珠子整颗珠子瞬间就不好了。
若非陈沐提醒,他差点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不打了,我要去找玉鼎真人,让他把我点化成人!〕
陈沐瞧着满是期待的灵珠子,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却发现后者根本没有肩膀。
陈沐心里知道,灵珠子的算盘九成九是要落空了。
跟着急不可耐的灵珠子进了洞府,陈沐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灵珠子被玉鼎真人拒绝,然后又被太乙真人塞回了葫芦里。
话说,太乙真人什么时候也给灵珠子弄了一个葫芦?
而且看上去比他原来的紫葫芦还要精致。
白玉色的葫芦上,金色的云纹攀至葫芦口,看样子还是个法宝。
见灵珠子被关进了葫芦里,玉鼎真人收回目光,看向陈沐。
“童儿,你过来。”
来到玉鼎身前,玉鼎真人传音道:“你带杨戬去你那静室休息,等到明日,贫道再开辟两间静室出来。”
“记着,不要把他父兄真灵尚存的事告诉他,贫道自有打算。”
陈沐应承下来,随即便带着杨戬杨婵来到了自己的静室。
看着想要跟进来的小白犬,陈沐并未阻拦。
这小犬,应该就是哮天犬了。
静室内,杨戬打量一圈,除了一张青玉床,一个蒲团还有一个桌案外,再无其它摆设。
有些拘谨的看着陈沐,杨戬犹豫道:“麻烦师弟了。”
听到师弟,陈沐目光似深闺怨妇一般,把杨戬看的心里一阵发虚。
杨戬仍记得小时候,陈沐在杨府‘欺负’他和兄长时,说过的话。
对方当时可是口口声声说要当他师兄来着。
“不麻烦,你们兄妹先凑合一晚,等明日老师开辟出了新的静室,再搬过去不迟。”
一路奔波,未能好好休息,此时杨婵已经打起了哈欠。
陈沐上前摸了摸青玉床,凉意甚浓。
他修行多年,本体又是金丹,倒不觉得什么,可是这杨戬杨婵...
想了想,陈沐开口道:“你们先等等,我去问老师要一样东西。”
稍顷,看着去而复返的陈沐,杨婵的困意瞬间消失无踪,一旁的杨戬也嘴巴微张,彻底被仙家的操作震撼到了。
控制着问玉鼎真人要来的法云,陈沐将其放置在静室一角,说道:“那床有些硬,还有些凉,睡在上面恐会着凉生病,不如睡在这法云之上,软和些。”
等杨戬杨婵坐到法云上,陈沐看了眼云床下正对着法云不停嗅闻的小白犬,心头微动,问道:“这小白狗是你养的?”
杨戬点了点头,“路上碰到的,一直跟着我,我就把他带着了。”
“它可有名字?”
杨戬摇头道:“还没有取。”
“这样,我觉得哮天这个名字不错,不如就叫哮天,如何。”
“好。”杨戬思索片刻,简洁回道。
陈沐笑了笑,趴在云床边,试探性的用手摸了摸小白犬的皮毛。
后者并未躲避,反而顺着他的手狠狠的嗅闻,接着一口咬了下去!
“嘶!”
陈沐反应虽快,却也被咬破了皮,金色血液缓缓渗出。
看到这一幕,杨戬悚然一惊,急忙呵斥小白犬。
“可曾伤到?”
陈沐手掌浮现一层金光,那破了皮的小创口随即消失无踪。
“没事,不过师兄你这狗有点凶啊!我这手寻常野兽都咬不破,倒让他给弄破了皮。”
杨戬有些不好意思道:“这狗是在一处山川里碰到的,我看他颇有灵性就带上了,师父说它不是凡犬,是得了造化的天犬,让我好生养着...”
“师弟放心,我会训好这狗,绝不让他再胡乱伤人。”杨戬保证道。
真的是乱伤人吗?
陈沐瞧着仍忍不住隔空朝着自己疯狂嗅闻的白犬,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这条白狗八成是闻到他的体味了!
别说这狗,他若是把头上的簪子拔了,怕是连身旁的杨戬都会忍不住想要舔他。
“训狗我有经验,不听话,打几次就好了。师兄若是放得下心,不妨把这狗交给我,我可以代为调教,保证把他训的服服帖帖的!”
伸手摸向乾坤袋,陈沐此时已经想把玉如意拿出来,暴揍这条狗一顿了!
咬人?不,咬丹的狗可不能惯着!
杨戬闻言点了点头。切实讲,他现在也没心情去训狗,他眼下更想要做的,是刻苦修行,争取早日学得本事,上天去寻找母亲。
看着杨戬眉梢褪不尽的愁绪,陈沐无奈叹息。
老师有过交代,不能将杨天佑杨蛟真灵尚存的事告知与他,虽然不知老师的盘算是什么,但想来也是为了杨戬好。
可能是借此激发他努力修行,也可能是怕台桑果核最后未能让杨天佑杨蛟魂魄复生。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就未免太伤人了些。
身处痛苦中的人,最怕的就是给了他希望,结果给出的希望又成了他第二次绝望的源头。如此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给他希望。
“你我是同门,有事只管叫我,不必见外。”拍了拍杨戬的肩膀,陈沐起身下了云床,盘腿坐在了靠近门口的蒲团上。
法云上,杨婵蜷缩成一团,呼吸均匀,已然熟睡。
杨戬将外袍褪下,悄悄的盖在杨婵身上,冷寂的目光中难得的有了一点温度。
...
...
时至半夜,静坐修行的陈沐忽然睁开了双眼。
“师兄?”陈沐疑惑出声。
蹑手蹑脚的杨戬脚步一滞,有些不好意思:“人有三急,惊扰了师弟。”
陈沐恍然,现在的杨戬还未彻底辟谷,没能达到餐风饮露,不食五谷的境界,自然需要出恭处理五谷轮回之物。
小白犬颇通人性,听到杨戬要出去,也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陈沐并未在意,不过在杨戬踏出静室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慌忙起身追上杨戬,陈沐叮嘱道:“去撒尿排泄时,莫在洞门口,尤其是洞门两旁!”
杨戬不明其意,只道是怕污了仙人洞府,失了礼数,便问道:“那应当去哪里?”
“哪里都行,只要别在洞门两侧就行!”
陈沐生怕杨戬尿在埋杨天佑、杨蛟的地方。
若真如此,那可太孝了!
想了想,陈沐又交代道:“还有,洞口的土不要乱动,这条白犬师兄也要看好,切记。”
杨戬点头应下。
陈沐舒了口气,重新返回了静室。
......
翌日,天将拂晓,静室外忽然有些喧嚣。
陈沐与杨戬同时睁眼,后者看了眼熟睡的杨婵,掖了掖铺盖的衣袍后,便跟着陈沐出了静室。
洞内,天灵饱满,面容和蔼的南极仙翁正在和太乙、玉鼎两位真人寒暄。
“徒儿,童儿,这是你们南极师叔,快过来拜见!”
陈沐看着脑袋形状极具男性色彩的老仙人,急忙上前行礼。
这可是活着的老寿星,拜一拜总归没坏处。
等到杨戬行完礼时,南极仙翁惊咦道:“你说你叫杨戬?”
见众人目露询问之色,南极仙翁当即把此行来意全部道出。
太乙真人生生气笑道:“巫山神女之罪与其子女何干?玉鼎师弟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弟,天庭竟还要拿去,我看他是故意为难我阐教弟子。”
南极仙翁摇头道:“天帝早前就已经饬令神女,让其自斩孽缘,回天受罚,玉鼎师弟收徒在后,并非天帝故意刁难。”
玉鼎看了眼紧抿嘴唇的杨戬,说道:“师兄,你跟我来。”
到了一旁,玉鼎背对杨戬陈沐,用传音之法,将收杨戬为徒的原因,告知了南极仙翁。
南极仙翁转头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杨戬,又回头看着玉鼎道:“师弟且安心,此事便交给我,天帝那里我会帮衬着,问题应该不大。”
玉鼎面露感激之色,拱手道:“有劳师兄了!”
南极仙翁回头看向杨戬,笑道:“是我记岔了,玉鼎师弟分明是在杨戬出世之时,就收了他当记名弟子,如今这孩子已然长大,自然该是玉鼎师弟的徒弟。”
玉鼎瞬间领会其意,只要收徒时间在神女事发之前,便等于先和阐教有了师徒联系,看在这层情面上,天帝多多少少也会给些面子。
第四十八章 修行
旭日东升,辰光初晓。
南极仙翁驾着庆云返还天庭。金霞洞外,准备离去的太乙真人正在和玉鼎说话。
远处,灵珠子也在和陈沐、袁洪依依惜别。
袁洪难得的对着灵珠子露出笑容,他觉得灵珠子走后,玉泉山的风景会更加秀丽。
天边红橙色的朝霞将袁洪的白色皮毛映衬的通红,像是披了一层灿艳薄纱。
对于灵珠子的依依不舍,陈沐倒没多大感触。
不过好歹认识一场,倒是可以稍作提点。
“你投胎后,太乙师叔不在身边,可不能太顽皮了,外面不比自家山门,若惹了祸,没人能替你兜着,明白吗?”
灵珠子飞到陈沐跟前,凝聚出字幕:
〔你说话怎么和真人一个样子。〕
陈沐笑道:“都是为你着想,你就说你能不能做到吧!”
灵珠子绕着陈沐飞了一圈,凝聚出新的字幕:
〔你会去找我玩吗?〕
陈沐想了片刻,伸出了两根手指。
“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两件事情!”
〔你说。〕
陈沐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两位真人,随后用金光凝聚出了两段字幕。
〔第一,不要玩弓,更不要射箭。〕
〔第二,别去海边。〕
灵珠子好奇道:
〔为何不能去海边〕
陈沐给了灵珠子一个白眼,并不打算解释:“你就说你能不能做到吧!”
〔行!说话算话,我不打弓,也不去海边,到时候你可得来找我玩。〕
“你放心,我向来说一不二!”
得到陈沐的肯定答复,灵珠子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飞到就快要吹口哨庆祝的袁洪跟前,灵珠子大大咧咧道:
〔白猴子,你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我也可以答应!〕
方才陈沐和灵珠子的交谈袁洪都看在眼里,此时自然明白灵珠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呲了呲牙,袁洪露出一个勉强算是和善的笑容,说道:“想让我找你去玩,很简单,你也答应我两个条件!”
灵珠子:〔你说〕
“第一,你要学弓射箭,我就喜欢射箭的。”
“第二,我挺喜欢大海,你要经常去海边耍!”
一旁,陈沐险些一头栽下山崖。
灵珠子短暂懵逼,继而怒道:
〔臭猴子!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袁洪双臂环抱,将粉色的胸肌挤的更加匀称丰硕。
“你这是什么话,我袁洪也向来说一不二,只要你能答应,我必然寻你去耍。”
看着袁洪故作姿态的模样,灵珠子气的直转圈,若不是寻思着打不过,他早就一头将之撞下山崖去了!
最终,不想离去的灵珠子还是被金霞童子请到了法云上。
送走太乙真人一行,陈沐望着远处群山,不知在想些什么。
袁洪半躺在岩石上,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将龙珠取出来盘弄。
没了灵珠子,空气似乎都变得快活起来。
陈沐瞧了眼袁洪手里盘的龙珠,并未在意。
洞门口,早起的杨戬衣衫单薄,正在和玉鼎真人交谈。
陈沐依稀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师父,南极师叔在天庭可知道我娘的情况?”
“知道。”玉鼎看向杨戬,颔首点头。
“我娘她怎么样?”杨戬呼吸渐缓,神情异常紧张。
玉鼎真人盯着杨戬,看了会儿,摇了摇头。
杨戬后退一步,灵台有一刹那变得空白。
见杨戬误会了他的意思,玉鼎真人解释道:“你娘并无大碍,至于她现在的情况......你此时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
听到娘还活着,杨戬心头一松,随即又低落下来。
是啊,即便他知道娘还活着,他又能如何?
抬头看向玉鼎真人,杨戬拜道:
“徒儿想学仙家本事,还请师父教我。”
玉鼎点点头,问道:“你想学何种本事?”
杨戬毫不犹豫道:“徒儿不求长生,不求成仙,只学能救出母亲的本事。”
玉鼎摇头叹道:“为师却没有能救出你娘的本事,想救出你娘,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这几日你先跟着金光看一些书,打好底子,等什么时候把书看完了,读懂了,为师再教你本事。”
说罢,玉鼎真人朝陈沐招了招手。
见老师呼唤,陈沐飞身飘落在玉鼎跟前。
听完老师吩咐,陈沐点头道:“老师放心,我会好好教师兄学习入门知识。”
目送玉鼎进了洞府,陈沐看向仿佛永远都没有笑容的冷俊少年,无奈道:“别整日苦大仇深的,修行最注重的就是心性,有些事情急不来。”
杨戬没有回应陈沐的话,只是拱手道:“还请师弟教我。”
见杨戬已然魔怔,陈沐反手拉着他的胳膊便走向崖嘴尽头。
站在高耸陡峭的悬崖边上,陈沐言道:“教你可以,不过咱得先沟通沟通。”
看了眼身姿高挑的杨戬,陈沐笑了笑,转首指着云雾缭绕的山间,问道:“你看那山,倘若里面关着你娘,你打算怎么做?”
杨戬目光凌厉,果断回道:“凿山!”
“怎么凿,你能活多少年,又准备花多长时间去凿?”陈沐问道。
杨戬沉默片刻,说道:“先学艺,娘说过,仙人能搬山填海,等学成了,便把山搬走。”
“你看,你自己也清楚,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此时急着凿山,未必有学了搬山之法以后来的快。”
顿了顿,陈沐继续道:“你母亲是神仙,寿元几近无限,你学了几年艺就去救她,会有把握吗?”
“若没有把握,便会像凿山一样,或许能把山凿开,但山体崩塌之后,更大的可能是会伤了里面的人。”陈沐意有所指。
杨戬眉头紧锁,盯着远处的高山一言不发。
半晌,杨戬问道:“师弟到底想说什么。”
陈沐叹了口气,“不是我想说什么,而是你到底想要什么。”
“天庭远比这山高,高到仰起头也看不清尽头。”
“若你真想救出母亲,就应该努力忍耐,直到哪一天你觉得忍耐不了,自身学的本事也很难提高时,再下决心不迟。”
杨戬双拳紧握,脸色异常难看。
“我忍不了,我父亲兄长身死,除了三妹便只剩下了母亲。”
“父兄死后,我立过誓,也向小妹保证过,一定会救出母亲!”
陈沐心头微动,开口道:“师兄,假若哪一日,我帮你救回了你父亲、兄长,你又待如何?”
杨戬侧目,盯着陈沐看了半晌。
“你若能救活我父兄,杨戬这条命便是你的!”
陈沐打了个哈哈,说道:“不用,假如哪一天我真做到了,你只用管我叫一声师兄就行,这事我可一直都记着呐!”
杨戬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你要做到了,莫说师兄,便是......”
“便是什么?”侧目看向戛然而止的杨戬,陈沐眨了眨眼。
见后者面色发红,有些气恼的模样,陈沐笑道:
“我入门早,瞒着老师偷偷叫我一声师兄你不亏,反正今天你的话师弟我是记下了。”
转身走向洞府,陈沐头也不回道:“别想那些了,你不努力修行,再怎么想也是空的。”
来到书房,陈沐将玉鼎真人原先教自己的入门必读书卷整理出来,说道:“师兄先把这些看完,有不明白的可以问我或者问老师,这都是些修道的基本常识,并不复杂。”
将需要用到的竹简、玉简挪到书案上。陈沐忽有所感,转身望去。却见拿着兄长衣袍的杨婵走了过来。
小丫头的眸子清澈透亮,白生生的好似玉琢。
此时杨婵小脸红扑扑的,有些怕生的站在门口,说道:“我也想学。”
鼓足勇气后发出的声音柔柔糯糯,见陈沐看向她,又吓的不敢再说话。
六七岁的孩子,还是胆小了些。
杨戬看向陈沐,他的妹妹杨婵并未被玉鼎收为弟子,他也不知道可不可以让杨婵和他一同修行。
陈沐将一卷竹简打开,笑道:“想学就学,不过我得先问你一件事。”
陈沐将竹简拿到杨婵跟前,问道:“这上面的字你可都认得?”
杨婵还未回答,杨戬便率先答道:“我三妹五岁之前就习了大部分的字,这些字她都认得。”
......
此时,天庭通明殿里。
昊天看着语气平缓,始终带着温和笑意的南极仙翁,半晌不曾言语。
现在除了李长庚以外,他用的最顺手的就是南极仙翁。
忍着怪责的冲动,昊天言道:“杨戬是玉鼎真人收的记名弟子,朕且不说。那杨婵总归不是玉鼎真人收的弟子罢?”
“你可莫对朕说,玉鼎真人是在杨婵未出生之前就收下的徒弟。”
南极仙翁轻微恭身,回道:“玉鼎并未收杨婵为徒。”
昊天问道:“既然如此,爱卿为何不将杨婵带上天来?”
南极仙翁纳罕道:“臣在玉泉山只见到了杨戬,那杨婵却是没有看见,怎可能带她上天?”
昊天眉头皱起,暗自推算。
“怪事...”
那杨婵,他竟然无法推算出确切位置。
思来想去,昊天猛然想到了自家妹子的某件法宝。
“天蓬,让你拿巫山神女上界,可见到了宝莲灯?”
下首,因为办事不力,正被罚着批改公文的天蓬抬起了头。
“臣捉拿神女后,宝莲灯就不见了踪影,臣觉得应该还在神女身上,不过男女有别,臣不敢冒然搜查。”被抓了壮丁的天蓬放下笔毫,面露为难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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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被天蓬说的无言以对,只得吩咐下去,让翊圣真君派遣部将继续下界搜寻。
“爱卿,玉鼎真人和太乙真人可曾知晓自己犯下的过错?”昊天忽然想起了天兵受阻一事。
南极仙翁正色道:“回陛下,臣已训诫过玉鼎太乙,如今他二人正在闭门思过。”
......
金霞洞内。
陈沐不得不承认,杨戬和杨婵俱都是天资聪颖之人。莫看年纪小,却在短短几日里,就将他准备的书卷读了个通透。
比他当初修习之时还要努力认真。
被两人的奋发精神感染,陈沐第一次有了紧张感。
可别哪一日这小杨婵也后来者居上,把他甩到了后面,那可就真的没脸了!
把日夜奋读的两兄妹交接给玉鼎真人后,陈沐便也开始了没日没夜的修行!
就连整日在洞内洞外晃荡的哮天犬,都被这种修行氛围所感染,开始每日按时吞食天地精华。
袁洪这两日则在观摩哮天犬,日常习练七十二变。
...
这一日,陈沐来到了玉鼎真人跟前。
“老师,五行遁法、纵地金光弟子已经习会,弟子想再学一些其它法门神通。”
口说无凭,只听晚辈言说,并不能代表他真正学会了。
玉鼎真人照旧开始考校陈沐。
“让贫道看看你水遁练的如何?”
玉鼎话音刚落,陈沐身上闪起淡蓝微光,下一刻人已经化作一道蓝色遁光飞向远处山间,不多时便又折返了回来。
看着陈沐已经相当熟练,玉鼎真人又道:“纵地金光。”
陈沐微微一笑,这纵地金光他练的可比五行遁法还要认真。
当即,陈沐身上金芒迸发,冲霄而去。等原地的光影消去,他的身形已经贴着玉泉山上空飞速绕起了圈圈。
由于速度极快,玉泉山上空已然被陈沐绽放的金芒连成了一条线,一条首尾相连的圆线。
等陈沐落地,玉鼎满意点头道:“勤能补拙,你最近修行的确实不错。”
顿了顿,玉鼎问道:“你还想学什么?可要学攻伐之法?”
本想要学变化之法的陈沐心思一动,好奇道:“是何攻伐之法?”
玉鼎真人呵呵一笑,拂尘直指前方天穹,一道肉眼不可捕捉的剑芒射向天际,冲散了天边的流云。
陈沐惊异出声:“好厉害!”
玉鼎真人笑道:“贫道最擅长的是用剑,那斩仙剑跟了贫道多年,便悟出了一门剑法神通,你可要学?”
“学!”陈沐重重点头。
第四十九章 洞外花开
沙在掌中逝,人在光阴流。
不觉三秋已过,陈沐手握斩仙剑,立于北崖山石之上,气息沉凝。
“噌——”
长剑出鞘,寒芒乍起,剑鸣如水龙之吟,清越激荡!
剑意纵横四起,周遭的山石顷刻布满剑痕。
剑式未出,斩仙剑的杀伐之威就已如斯!
玉鼎真人传他的剑法神通有三,三种神通总括为斩仙,不过相对于懒于取名的玉鼎真人来说,陈沐更加注重仪式感。
于是,他给这三道剑法神通分别取了名字。
第一道为蕴剑之法,名曰‘伏天’。
蕴养自身剑意,以候天时。
蕴剑之法极为适合修习太乙天仙决的陈沐。因为本体是颗金丹,拥有着极佳的恢复能力,所以陈沐完全不惧剑意侵蚀,在短短半年时间里,就在体内蕴养出了剑意,形成剑丸含于口腹之中。
陈沐从不轻易动用剑丸,一直都在用体悟出的剑道真意蕴养体内剑丸,努力提升剑丸的品质。
他不知道三年时间里他腹中的剑丸积蓄了多大威能,他也不想去尝试。
好不容易养肥的剑丸,用瘦了怎么办?
这可是压箱底的东西,自然是藏在腹中,养的越肥越好。
第二个剑道神通,陈沐将其取名为‘斩天拔剑术’。
这剑法便是玉鼎真人当初用拂尘削天时所用的剑道神通。
一剑,可卷九霄风云。
第三道剑法神通需要用斩仙剑施展,是属于更高层次的剑道神通,陈沐目前还未曾参透。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为其取名。
第三剑,名曰‘斩仙’。
这三种剑道神通里,也只有这一式才最适合斩仙这个名字。
手持斩仙宝剑,陈沐站在高耸的山石上,神情有些寂寥。
果然,这小贱货还是不肯配合他,带他感悟斩仙一剑。
亏他这三年里还一直陪着它!
将斩仙剑插回鞘中,陈沐飞身回到洞府门前。
在洞门两侧,杨天佑和杨蛟已经发芽,长势甚是喜人。
松开斩仙剑,任由它飞进洞府,陈沐在洞口继续用生机妙法培育幼株。
有时候陈沐甚至觉得自己成了杨天佑和杨蛟的奶妈,隔三差五都得喂养他们。
墨绿色的异植像是幽冥的产物,散发着诡异的幽光,油亮亮的。
陈沐知道,这是植株营养均衡的外在表现。
两尺高的绿植已经有了灵性,见到陈沐便会舞动起身上的枝杈绿叶,像是雏鸟看到了归巢的父母,抑制不住的欢欣喜悦。
手掌中的金光收拢消失,陈沐从乾坤袋中取出天灵水,往绿植的根部浇灌了一些。
“你们父子两个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肯恢复意识...”
轻叹一声,陈沐起身回了洞府。原地,左侧的小绿植闪起了微光,有白、青两种颜色的花苞正在生发。
三分白七分青,正如人的三魂七魄。
......
洞府内,十五岁的杨戬已经有了和玉鼎一般高的个头,身姿容颜也比三年前更加神俊。
说是绝代姿容,稀世俊美也不为过。
陈沐进了洞府,正好与杨戬撞上。
“师兄...”
杨戬像是一座冰山,轻微的嗯了一声,随即就径直出了洞府。
来到皱眉沉思的玉鼎真人跟前,陈沐试探道:“老师,师兄他又问神女的事了?”
玉鼎真人叹息道:“每隔一阵,就会问一回,这三年也不知问了多少回。”
“那老师打算何时告诉他?”
玉鼎真人摇头道:“神思恍惚,执念太深,若再不告诉他,怕是会戾气缠身,就此疯魔。”
“可若是告诉他,怕是连一刻都不愿多等。”
“童儿,你说贫道该怎么做才好?”玉鼎真人颇为烦扰的看向陈沐。
您老人家收的徒弟,我一个童儿能有什么办法?
见陈沐无话可说,玉鼎真人再次开口道:“你师兄执念太深,需要找个宣泄的地方才行。”
“童儿,贫道打算告诉他救出母亲的办法,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陈沐抿了抿嘴。
若真按照玉鼎的做法,确实能让杨戬把郁积多年的怨气、执念一股脑的倾泻出去,但却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三年修道,即便有惊动日月星三光的绝艳天姿在,也救不了巫山神女,更无法救赎他自己。
在陈沐心里,神女寿元几乎没有尽头,便是再多关几百年,哪怕是几千年,也比杨戬现在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救人强。
但他终究不是杨戬,并不能体会到杨戬此时的感触。
人一旦钻进牛角尖,劝是很难劝出来的。
陈沐思索片刻,说道:“老师,若不然就将门口两颗小树的底细告诉师兄,或许会有些帮助。”
玉鼎眉头皱起。
杨天佑和杨蛟为天庭天兵所杀,魂魄俱散,只有一点真灵被含有圣人痕迹的台桑果庇佑。
但究竟能不能重聚魂魄还是两说...
玉鼎正犹豫不决时,在金霞洞外透气的杨戬面色古怪的走了进来。
陈沐即刻坐直身子,静静的拿起桌案上的茶盏开始战术喝茶。
玉鼎收拢思绪,看向皱眉走来的杨戬。
待到跟前,杨戬百思不得其解道:“师父,门口的小树苗何时成精了?”
“小树苗成精?”玉鼎真人下意识看向陈沐。
杨天佑和杨蛟寄生的异植,可是一直由陈沐照料着的。
陈沐纳罕道:“那两株树苗很早就有灵性了,师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不是那个成精。”杨戬面色愈发古怪,“方才我出去时,有一颗小树不停朝我挥动枝杈...”
“我到了跟前,它便扯着我的裤腿,不让我离去。”
“师父,不知为何,徒儿今日见了那棵小树后,就一直心中杂乱,无法静心...”杨戬眉头紧锁,显的极为忧郁。
玉鼎真人和陈沐察觉不对,两人几乎同时将仙识发散出去。
下一刻,杨天佑寄生的小树苗映入两人识海,在小树的枝杈上,有一朵花正在闪着朦胧光辉。
花瓣有三分白,七分青,正如人的三魂七魄。
“老师,这...”陈沐欲言又止。
玉鼎真人轻咳一声,看向杨戬:“徒儿,为师要告诉你一件事......”
第五十章 同门之谊
夜色渐深,一轮满月挂于中天,澄银如水的月光照在少年的侧脸上,将那份柔情团团包裹。
杨戬盘腿坐在一株小树跟前,任由小树柔韧的枝条搭在自己腿上。
杨天佑并未彻底苏醒,他现在的一切举动,皆不过是出自本能罢了。
舐犊情深,纵使魂消,也不曾遗忘。
在杨戬右侧,另一株小树不知何时也蒂结出了一朵花苞,正待开放。
清冷的月光下,杨戬嘴唇蠕动,不停地诉说着多年积压下来的情感。
丑时刚过,寅时未满。
又一朵双色花缓缓绽放。
杨戬侧目而视,已是热泪盈眶。
远处,在石岩上枯坐了半夜的陈沐幽幽一叹。
自古多情空余恨。莫看他这个师兄整日里冷着一张脸,实则也是个痴情种。
在洞府里,一直静坐的玉鼎睁开了双目,亦是叹了口气。
不过却不是为了杨戬的深情叹息,而是为了营救神女之事发愁。
徒弟和父兄已经相聚,母亲却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归来。
他已经将所有事告知了杨戬,包括杨戬母亲被镇压在桃山下的事。
作为杨戬的师父,玉鼎真人能看到杨戬的决心,也存了帮徒弟的心思。
但,这道题真的好难啊!
玉鼎静坐半晌,灵台深处浮光掠影,转瞬便诞生了数种方案。
最终,他把目光放到了用开山神斧劈开桃山的方案上。此法是借助开山神斧上的功德之力来抵消繁冗庄严的天规法条,算是最为可行的一个方法。
唯一怕的就是这种做法会引起天帝震怒。
不过神女再怎么说也是天帝的亲妹,看在外甥救母心切的份上,应该也不会太过为难吧?
玉鼎真人不敢确定,他只知道他若是天帝一定不会为难杨戬一家。
可他终究不是天帝,懂不了天帝的心思。
为了徒弟,操碎了心的玉鼎忍不住叹息。
自家这个徒弟,要是有童儿一半好养就好了...
...
...
清风拂过发梢,杨戬已经来到陈沐身边坐下,神情间的忧虑消失不见,只剩下芝兰玉树的淡然清雅。
“师兄,”声音浅浅,不重不轻。
陈沐心跳猛地停了半拍,扭头问道:“你刚叫我什么?”
杨戬笑了笑,说道:“多谢师兄给的台桑果,若无师兄此举,便无杨戬今日之喜。”
“别!”
陈沐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笑道:“你还是叫我师弟吧,当师兄太累,师弟我还是喜欢躺着过活。”
杨戬沉默片刻,语气平和道:“那好,以后我就做师兄。”
陈沐歪了歪头,仔细的盯着杨戬的侧脸。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杨戬说这句话时特别认真。
重新坐在石岩上,陈沐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说道:“再修行一段时间吧,救你母亲的事,不能太急的。”
杨戬半晌未曾回应,直到天将大亮,他才说道:“我想在父兄复生前,救出母亲。”
“......”
正打算欣赏日出的陈沐瞬间没了心情。
这缺心眼的,怎么跟头驴似的!
陈沐站起身,朝着杨戬便是一个脑瓜崩。
一如当年在杨府敲的一样。
不过这次更重!
杨戬未曾躲避,不疼不痒道:“我有金刚不坏之体,师弟若想让我感受到疼痛,得动真格的。”
陈沐收回手,真的有些恼火了。
“你有多大本事,天庭有那么多天将,你能全部打过还是怎的?你现在去救你娘只会是害她,怎么你就不能转过这个弯来!”
杨戬执拗道:“我去救我娘,怎就是害她了?乳燕尚且反哺,倘若我无有作为,岂不是连畜牲都不如!”
你妹的!
陈沐险些憋出内伤。
他若说天帝会为之震怒,碍于天规法度,原来的无期要改判斩立决,杨戬会信吗?
或许会信,但杨戬必然会更愿意去赌那个万一。
少年心性,不摔跟头永远都会觉得未来是甜的,殊不知那可能会是长着蜜饯模样的砒霜。
见讲道理讲不通,陈沐打算晓之以情。
“师兄,倘若你惹怒了天庭,一去不回,那杨婵怎么办?她可是最依赖你了,你可曾想过她的感受?”
杨戬侧头看了眼洞府。
杨婵的修行已经到了踏入仙境的关隘,正在闭关潜修,杨天佑杨蛟的事她还未曾知晓。
“没了我,还会有父亲和大兄照顾她。”
杨戬心里一直有个结,盘亘在心口。当初天兵天将杀进杨府,母亲云华被围攻之时,唯有父亲杨天佑和兄长杨蛟冲了过去,而他为了护着杨婵却没有第一时间跟着父兄去帮助母亲。
后来,父兄死了,家中男丁唯有他活了下来。
杨戬时长会想,若当时保护杨婵的是大哥,会不会大哥就不会死...
如今,得知父兄还活着,杨戬的心中便起了念头。
他想让父兄代替在杨府时的他。
陈沐不知杨戬内心所想,只知道对方是个死脑筋,倔的像头牛。
“师兄,大丈夫当三思而后行,你为神女之子,若是因为去救神女搭上了性命,神女会怎么想?
她只会痛不欲生!”
当即,陈沐又给杨戬讲了天庭天规的严重性以及帝皇家与普通人家的不同,将人情与局势说了个通透。
杨戬看着喋喋不休的陈沐,却并不反感,反而深切感受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同门之谊。
“我意已决,断不会更改。”杨戬的语气不轻不重,如君子吐声,不容置疑。
陈沐止住话头,舔了舔唇,一屁股坐在石岩上。
“行!你去救你母亲我不拦着,不过你师恩未报,总不能为了尽孝,把老师他老人家给忘了吧?”
杨戬看向陈沐,认真道:“师父传业授道,教养我多年,于我恩同再造,绝不敢忘。”
“但我之母亲,也于我有生养之恩,两者或许难能两全,我却依旧得去做。”
“师弟不要再浪费唇舌了。”
瞧着油盐不进的杨戬,陈沐无奈选择放弃。
“师兄可否答应我一件事。”陈沐迈过头,看着脸颊被朝霞映的如同傅粉的杨戬。
“师弟请说。”杨戬的桃花眼勾动了满天云霭,笑容甚是温和。
“下山可以,但你要打败袁洪,至少也要打个平手。若连守门师弟都打不过,就别下去送人头了。”
杨戬沉吟片刻,微微一笑。
“好。”
第五十一章 窃贼
玉泉山山门。
袁洪不知哮天犬为何最近总爱跟在他身旁,说是崇敬仰慕于他吧,是不是觉悟的太晚了些?
不过时间长了,袁洪也逐渐习惯了身边的哮天犬。
带着哮天犬巡完山,袁洪坐在山门前的台阶上,看着黑马精带来的花鹿妹子,脸色有些发黑。
面前身段丰腴的女子极为风骚。
花鹿精头顶一副光滑如玉的鹿角,款款来到袁洪跟前,声音酥软如泥,眼眸好似春水一汪。
“大王~”
一直借着眼角余光偷窥袁洪手里龙珠的哮天犬打了个哆嗦。
不为其它,只因袁洪浑身妖力骤然释放,那股威压,让哮天犬有些遭不住。
花鹿精被妖力摄了心神,原形毕露。
袁洪呲了呲牙,说道:“叫你来是看鹿的,不是看你发骚的!”
...
日落西山,袁洪意犹未尽的赶走了花鹿精。
将龙珠放在身侧,袁洪盘膝入定,开始凝炼鹿之体态。
不远处,哮天犬看着呼吸均匀,彻底陷入沉寂的白猿,终于忍不住口腹之欲,开始渐进式挪移屁股。
一蹲一挪,不多时便来到了袁洪跟前。
天狗隐匿能力绝佳,再加上袁洪自始至终都对哮天犬的气息不曾防备,所以直到哮天犬叼起龙珠跑远吞下,袁洪都不曾察觉。
吞完龙珠,哮天犬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袁洪,再无留恋。
...
翌日,金霞洞外。
陈沐看着心急火燎,双手不知往哪放的袁洪,疑惑道:“龙珠?就是你经常盘的那个黑球?”
袁洪点头道:“就是那个,我昨日修行之时随手把它放到身边,今早从入定中醒来,就不见了踪影。”
“我问哮天犬,它摇头说不曾看见,我寻了多时也没找到,思来想去也只能是被小贼偷了!”
袁洪挥了下拳头,引的雷声阵阵。
远处,偷偷观望的哮天犬咽了口唾液,背着狗耳朵假寐在仙鹤旁边。
陈沐安慰道:“你别急,待我走一走星步云盘,看看能不能找到。”
星步云盘是一种卜筮类的小神通,却最是适合找寻失物。
支棱起狗耳朵,抬起眼皮的哮天犬有些紧张的望着远处走星移位的陈沐。
龙珠此时在他肚子里,还未炼化吸收,若是被算到...
想到袁洪好比磨盘大的拳头,哮天犬有些心慌。
旁边,仙鹤在地上穴了窝,和哮天犬紧挨着卧在一起,像个佛系的看客,侧着头用半边眼睛朝着陈沐袁洪看。
它也很好奇,究竟是哪个人才竟敢盗走袁洪爱不释手的宝珠。
它自认为是没有这个本事的,若他敢窃取袁洪的龙珠,怕是当场就会被袁洪发现,然后掐着它的鸟脖子拎到玉鼎真人跟前告状。
洞外,走完星步,陈沐疑惑挠头。
“奇怪...”
袁洪像是在桥头求卦的卜客,紧张兮兮道:“可算出来了?”
袁洪拳头紧握,就等着得知真相,然后把那狗日的盗珠贼抓来,吊在树上拷打。
陈沐沉吟不语。
他确实有了一些眉目,卦象显示归阳纳虚,虽有盗难,却并不阴晦,只是庚子星蒙尘,多是相熟之人所为,应是家贼。
家贼这种情况可不能随便乱说。
陈沐瞟了眼远处装睡的哮天犬,心中虽有怀疑,却也没想过将心中猜疑讲出来。
“师弟,师兄才疏学浅,卜算之道并不擅长,算的怕是不准,不如你去问一问老师,他老人家或许知道。”
袁洪有些失望的点点头,随后大踏步的走进洞府。
洞内,杨戬看到袁洪进来,便开口道:“师弟来的正巧,我正要去寻你。”
止住脚步,神情阴郁的袁洪缓了缓脸色,问道:“师兄寻我有何事?”
当即,杨戬把想要斗法切磋的想法讲了出来。
袁洪大咧咧道:“正合我意!咱师兄弟修行的都是八九玄功,正好可以互相探讨探讨。”
“那我们不如现在...”杨戬眼前一亮,试探道。
“现在不行,我要找仙师给我算卦!”
“算卦?”
“没啥大事,只是有个活欠剐的小贼偷了我的龙珠,我特来找仙师,想问问能不能寻回龙珠。”
袁洪晦气道:“若寻不回来我也能接受,只要能算出来是谁干的,让我出口恶气也就罢了。”
来到书房,恭恭敬敬的请安问好,袁洪伫立一旁,静静的等待玉鼎真人掐算。
稍顷,玉鼎真人面色古怪的看向门外。
“袁洪啊,贫道这里有不少明珠妖丸,你不妨挑几个拿去,至于那龙珠就算了吧。”
袁洪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
他的龙珠怎能拿其它的珠子替换?
那手感能一样吗?
玉鼎真人来到杂物架上,找出了两颗金仙境的妖丹,送予了袁洪。
“......”
最终,袁洪欲拒还迎的收下了妖丹,出了洞府。
重新回到岗位上,袁洪把玩着两枚崭新的赤红色妖丹,爱不释手。
这丹,让他有一种把灵珠子放在手里盘弄的错觉。
不过...
眼神微眯,袁洪仍对龙珠被盗之事耿耿于怀。
“一定是那紫蛟反悔了,趁我不注意又将龙珠盗了回去!”
袁洪面色沉凝,若有朝一日碰到了那头紫蛟,他定会让其知道什么叫做磨盘大的拳头。
......
金霞洞外,陈沐拿着斩仙剑,面色不善的看着哮天犬。
后者死不承认,一张狗嘴里尽说着些空口无凭,凭空污狗清白之类的话语。
看着信誓旦旦的哮天犬,陈沐直起了身子,收回了抚在哮天犬肚子上的手。
这狗莫非祖上有鸭子血统...
若非他刚刚查探到了它体内的龙珠,还真就让其给蒙骗过去了!
陈沐摇头道:“罢了,我也不追究你,不过我得警醒你一句。
我玉泉山门内弟子当互敬互爱,不可对着同门做那鸡鸣狗盗之事,狗也一样,你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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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有所需,大可以直言相告,门内任谁也不会欠那一颗龙珠。”
哮天犬眼神躲闪,不过最后还是迫于压力,点了点狗头。
不点狗头,怕是狗命难全。
见陈沐将斩仙剑收回了鞘,哮天犬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这仙童有点记仇,它怕陈沐真的会拿剑削它。
第五十二章 守山师弟有点强
覆船山脉。
得知杨戬和袁洪要切磋斗法后,陈沐便和门中仙鹤早早的来到了覆船山。
此时,杨戬和袁洪分立两处山头,遥遥相望。
袁洪跟前,陈沐悠然飞落。
正准备干架的袁洪收了收心神,低头看向三年都不见长个的金衣童子。
陈沐看了眼远处峰头的杨戬,传音道:“师弟,等下你不要留手,有多大劲就使多大劲,只要别打坏了师兄就行!”
袁洪傻眼道:“这...”
“不太好吧?”
大家同门师兄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么好意思直接下狠手。
总得给些面子吧,不然岂不是显的他这个做师弟的,不懂得礼让师兄?
陈沐给了袁洪一个心安的眼神,传音道:“你放心去打,千万不要留手,杨戬师兄对我说过,能打的过你时,便会出山营救母亲。
到时师兄与天庭的冲突不可避免,若是因为你放了水,导致师兄实力不够,没能斗过天庭,救出母亲,可就怨你了!”
袁洪心中一凛,当即便答应道:“师兄放心,我不会留手!”
交代完,陈沐飞身回到仙鹤身旁。
仙鹤好奇问道:“师兄和袁洪说了什么?”
陈沐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我和袁洪师弟交代了一下,让他让着点杨戬师兄,不要仗着自己学艺时间早,就欺负杨戬师兄。”
陈沐和仙鹤的对话并没有刻意遮拦,远处山峰之上,仙识早已铺开的杨戬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杨戬看向对面山峰上的袁洪,拱了拱手。
学艺时间早,可不代表着一定比他厉害。
此时两人都没有趁手兵器,首先选择的便是比拼拳脚功夫。
论境界,杨戬只比袁洪差一线;论功法,两人修行的都是八九玄功;可论修行的努力程度,以及师父开小灶指点的程度,杨戬却远超袁洪。
杨戬自认为全力之下,即便赢不了,也能打个平手。
拱手示意之后,杨戬静默不动,站在原地等着袁洪率先出手。
倏尔,静默不动的杨戬有些惊愕的看向对面山峰。
只见,一只白猿身形无风自涨,等神光落下,白猿的体型已然超过了周遭山峰,千丈高的身躯搅动起山间云端的雾霭,显的异常苍莽雄浑。
这就是礼让?
杨戬的神情有些凝重。
只是礼让就直接开大,若是不礼让又该是何种情形?
面对直接施展法天相地的袁洪,杨戬不敢小觑,当即功运八九,身形随之暴涨,只是顷刻,覆船山深处便多了两尊巨大法相。
一人一猿,好似各自站在一方小石岩上,两者之间的距离也不过一跃而已。
袁洪声如惊雷,震散了空中云雾。
“师兄,我要出手了!”
话音刚落,一道诺大的白影已经来到杨戬跟前,比之来的更快的则是一条极粗壮极有力的长臂!
粗壮的长臂自远处斜勾而来,山包大的拳头上尽是开山崩石的恐怖劲力!
杨戬并未打算闪避,当即扎稳脚跟,同样以拳轰迎!
两拳相交,响起雷音阵阵。山风席卷,空中的云霭俱皆退散。
远处,陈沐的发梢往后飞扬,仙鹤胸前的洁羽被风掀乱,露出了光滑的嗉囊表皮。
瞧着被一拳打飞的杨戬,陈沐心里莫名有些发虚。
这袁洪,下手也忒狠了!说不留情还真是一点也不留。
仅是一拳,便有了差别。
袁洪倒飞数十里,杨戬倒飞一百余里。
感受着拳头上的痛麻,杨戬心中的战意愈发浓烈。
他心中有傲气,他想逼袁洪使出全力,不要留手,如此即便输了,他也认了!
山间云端,袁洪与杨戬身上神焰熊熊,拳脚相互碰撞的速度越来越快,但最后已然成了两朵焰火在相互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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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沐和仙鹤退到安全地带,两双眼眸始终不曾离开交战中的两道身影。
稍顷,正观战的仙鹤疑惑道:“杨戬师兄怎么不见了?”
陈沐亦是疑惑。
远处高空,袁洪看着被打退至山间消失不见的杨戬,皱起了眉头。
“变化之法...”落在山头,袁洪喃喃低语。
随即,袁洪闭目、睁眼。
下一瞬,有两道青色焰火在其眼眸中升腾。
这是通臂猿猴的天赋能力,灵眸开启,可通辨是非休咎。
山林中,一只不起眼的白鸟穿过深林,正往袁洪身下的山头掠去。
袁洪咧了咧嘴,身形随之变幻,化作了一只拥有利爪的苍鹰。
准备偷袭袁洪的杨戬见状不妙,立刻恢复本貌,取出了乾坤袋里的金色宝弓。
取出银丸扣在特质的弓弦之上,未等袁洪恢复本貌,杨戬手中的金弓已拉至满月,银色的弹丸神眼难见,转瞬便打到了袁洪身上。
鹰羽掉落,白猿现形。
肩头被打掉一撮白毛的袁洪痛的吸了口冷气。
竟拿暗器偷袭,还讲不讲武德了?
心中有了防备,袁洪再也不上杨戬的当。
敌隐我退,敌现我进。
不以变化争斗,袁洪立时占了上风。
杨戬自知自身实力还是差了些,有心使用天眼,却最终还是收了手。
抽身撤走,杨戬悬空而立,叹道:
“师弟比我厉害,竟已学了分身法,师兄甘拜下风。”
八九玄功内含神通众多,除七十二变、法天相地、金刚不坏之身外,还有分身法、假身法等诸多神通。
杨戬入门时间稍晚,还未来的及修习分身之法。
袁洪摇头道:“师兄本事不比我弱,我已经使出了全力,却也奈何不得师兄。”
使出全力?
杨戬默然不语。
先前陈沐和仙鹤的对话他可听的真切,对方看似用了全力,实则还是给他留了些情面。
一行人回到了玉泉山,陈沐来到杨戬跟前,问道:“师兄可还要下山?”
杨戬脚步停顿,言道:“下!”
顿了顿,杨戬继续道:“等何时追赶上袁洪师弟,我便何时下山。”
他若连师父教的守山弟子都打不过,又谈何下山搭救母亲...
陈沐闻言松了口气,微笑道:“师兄一定可以,我相信师兄。”
洞外,哮天犬正老老实实的蹲在门口看护杨天佑和杨蛟。
陈沐走至跟前,看了看小树长势,点头道:“不错,以后他们就交给你了,记得按时浇水,好好将功补过。”
杨戬上前与父兄说了会话,随即便进了洞府,开始潜修。
第五十三章 鞭策、追缴
杨戬在潜心修行,陈沐则来到书房与玉鼎说起了巫山神女之事。
“老师,弟子觉得即便师兄真的找到了开山斧,劈开了桃山,也未必能救出巫山神女。”
“天规森严,弟子认为师兄救出巫山神女的阻碍不在天帝身上,而在于天规。”
玉鼎真人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天帝有掌管天规之权,若他念及兄妹之情,未必不能网开一面。”
“那要是不念血脉之情,大公无私呢?”
玉鼎似乎很有自信,说道:“你师兄再怎么说也是贫道唯一的徒弟,天帝总归要给贫道留些面子。”
给您留面子......
陈沐抿了抿嘴,天帝不破口大骂就不错了!在他印象里,天帝可没给玉鼎真人留什么面子。
说起来,拿开山斧劈桃山的主意是玉鼎出的,杨戬用来劈山的能耐也是玉鼎教的。
天帝确实给了玉鼎真人面子,没有为难杨戬,但却把伤害全都转移到了巫山神女身上。
屡次触犯天规,事关天庭威严,悠悠众口之下,总要有人接受责罚,以儆效尤。
若无杨戬劈山,巫山神女又怎会身死。
“老师可参加过蟠桃会?”陈沐忽然问道。
玉鼎真人眉头微挑,看向陈沐:“去过,当年瑶池金母立起聚仙旗,邀请众仙赴会,贫道与你师叔们本无意前往,但天庭又亲自下召相请,便受邀去了。”
玉鼎真人微笑道:“说起来,若贫道不去赴会,也就不会有你这个童儿了。”
“老师何出此言?”陈沐疑惑道。
“童儿啊,你可知贫道炼制你时,加了何物?”
玉鼎话语突然停顿,思虑稍许后,方才说道:“是加了蟠桃会上得来的蟠桃心。”
本来玉鼎真人是想说蟠桃核的,但转念一想,直接说出来似乎有点不太妥当,总觉得有点亏待童儿。
思来想去也只有‘蟠桃心’这个说辞更委婉一些。
“蟠桃心......”
陈沐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直到突然想起在乾元山时,玉鼎真人与太乙真人联袂吃桃的事,才缓过神来。
那不就是蟠桃核吗...
“童儿,你可是想参加蟠桃会?”玉鼎真人笑着摇头道:“蟠桃大会乃瑶池金母生辰之时才会举办的盛会,如今距离上次大会还没过多久,你要想去可有的等了!”
玉鼎真人的话其实还未说完。
即便陈沐跟他去了天庭,也没什么资格进入主会场,凡是宾客们的童儿或者徒弟,都会由负责会场秩序的仙官另外安排去处。
陈沐闻言摇了摇头,说道:“老师误会了,弟子问蟠桃会是因为想起了一件事。”
“弟子之前无意间在一枚玉简里看到了有关蟠桃会的见闻,听说天帝有位女儿因为在蟠桃会奉酒时,失了规矩,犯了清戒,天帝将之谪贬在凤凰山青鸾斗阙...”
“确有此事,那是天帝的女儿龙吉公主。”玉鼎真人神思清明,昔日之事哪怕时隔多年也记得清楚。
听到老师回答,陈沐言道:“老师,天帝的亲生女儿因为失礼都被贬下界去,更何况亲妹?”
“弟子觉得,天帝此举是为了给天庭众神,乃至给三界众生立一个范例,行大义灭亲之举,惩一儆百。借此告诉众生众神天威不可触犯。”
“如此的话,神女这件事莫说老师,便是咱们阐教,天帝都不一定会给面子。”
陈沐说罢,便看向玉鼎真人。
后者眉头紧锁,半晌不曾言语。
“童儿,你今日一番话,倒是提醒了贫道。”
玉鼎叹息一声,亦是明白了此事难办之处。
先前他还是太过自负,总会下意识依仗着阐教脸面,往好的方面去想,却忽略了天帝的目的和决心。
“若真如此,便不能让你师兄去劈桃山。”
玉鼎真人脸色沉凝,说道:“他少年心性,此时不明其中根结所在,贫道作为他的师父,却是不能教他去做错事。”
“童儿,去叫你师兄过来,贫道有话跟他讲。”
陈沐并未听从老师吩咐,而是轻咳一声,脸色有些发红道:“老师,弟子之前跟师兄打了个赌,说是打不过袁洪,师兄便不下山。昨日师兄输了袁洪,如今杨戬师兄正在奋发图强,努力修行...”
玉鼎真人眼皮一跳,重新审视起陈沐来。
自家这个童儿,有点不当人子啊!
“你的意思是,先不劝他,也不告诉他真相,让他借此鞭策自身...”
陈沐拘谨一笑,轻声道:“若老师觉得不妥,也可以先劝醒师兄。”
“唔...”
玉鼎真人沉吟片刻,直了直身子,说道:“童儿,你明日叫袁洪进洞来,贫道再提点他一番,教他一些新本事。”
“......”
陈沐愣了愣,随即嘴角一抽,应道:“弟子懂了。”
此间话了,玉鼎真人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陈沐身上。
“童儿,你要好好修行,莫要整日里把心思放到别处,明白吗?”
“......”
看着玉鼎真人严肃的模样,陈沐无奈耷下脑袋,恭恭敬敬道:“弟子谨遵老师教诲。”
玉鼎真人这才满意点头。
他这个童儿,哪里都好,就是太过懂事了,心思总放在别处,也不知道好好静下心来,认真修行。
不过也不尽然,至少这几年来,他这个童儿都未曾惫懒过...
﹉﹉
天界,灵霄宝殿。
昊天高坐霞光宝座之上,看着参加朝会的‘众多’仙家。
将批阅过的折子放置一旁,昊天拿起一枚玉简,看了眼,说道:“这三首蛟盗取龙珠下界一事,是谁在追缴?”
底下,翊圣真君心头一突,出列道:“回陛下,此事一直由臣督办。”
“即是爱卿督办,为何许久不见殿中龙珠复还?”
“启禀陛下,上次臣奉命下界追捕杨戬杨婵时,曾在玉泉山附近遇到过三首蛟,当时天蓬元帅与其...”
武将一列,最前方的天蓬突然出列,高声道:“启奏陛下,当时翊圣元帅正与一只妖猴厮杀,臣顾及翊圣元帅安危,并未与三首蛟过多纠缠,后来念及另有使命在身,便未继续追缴三首蛟。”
上首,昊天眉头皱起。
又是玉泉山!
想了想,昊天下旨道:“玄胎天、七曜天有妖魔为祸,翊圣元帅领本部天兵天将前去降伏,至于此事便交由其它仙神处置。”
“传旨仙官何在?”
等金柱之下一位天官走到殿前,昊天吩咐道:“着你麾下传旨仙童下界,去往凤凰山青鸾斗阙,令龙吉公主追缴三首神蛟。”
第五十四章 馥郁兰香
夜半时分,朗月垂睫,幽静的眸子里,映着一方水土。
微风袭来,树影婆娑,一只白猿恭立在侧,在山门之下,一个出尘的道人手持拂尘,正在捻指掐决。
道人指尖有幽光隐没,宛若深水游鱼,丛林兔影,看不真切。
石阶之上,月光铺染,如积水洇洇,白猿的目光随着幽光的跳跃而挪动。
彼时,幽光与月华融为一体,径直没入云端。
袁洪眸中青火腾起,目光灼灼的盯着夜空,却再也寻不到幽光的踪迹。
玉鼎真人收手看向袁洪,微笑道:“此乃大遁之法——太乙潜光遁法,可身化潜光遁于天地,大成者,一呼一吸,便可丈量一界山河。”
“贫道念你尚无赶路行云之法,便传你这门神通,你可愿学?”
袁洪心中滚烫,当即点头应道:“弟子愿学!”
此时,袁洪对玉鼎真人的孺慕敬爱之情更甚以往。
深更半夜真人仍不忘他这个守山弟子,亲自过来教他本事,面对此等厚重师情,他又怎无感触?
......
金霞洞,正在阅读《大千宝卷》的陈沐抬起了头。
却是嘴角含笑的玉鼎真人来到了跟前。
起身给玉鼎腾坐,陈沐又找了个蒲团坐下,问道:“老师教了袁洪师弟什么法门?”
玉鼎笑道:“是一门大遁之法,太乙潜光遁法。”
陈沐放下绢书,白皙软腻且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儿上尽显乖巧。
“老师,弟子也想再学些新的道法神通。”
玉鼎真人瞧着陈沐满眼希翼的样子,笑问道:“贫道教你的斩仙剑法都习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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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沐脸色微红,回道:“前面两个剑道神通弟子都习会了,只有最后一个神通,没能参透。”
“不错了,最后那一道神通非久参不能领悟,你尚且需要时间去沉淀。”
玉鼎真人抚须道:“说吧,你还想学些什么。”
“弟子想学法天象地!”陈沐目光闪亮,显然早已对此法期翼已久。
“你说你要学什么?”玉鼎真人抚须的手一顿,看向陈沐的目光甚是怪诞。
“法天象地,就是袁洪师弟和杨戬师兄学的那种神通。”
玉鼎真人终于确认自己没听错,当即整个声调都高了三分:“你一颗金丹得道,学什么不好,要学法天象地?”
是嫌自己不够别人一口吃的么?
见玉鼎真人面色不善,陈沐呐呐道:“我觉得挺威武,挺霸气的......”
玉鼎可不管什么威武霸气,当下耐心引导道:“童儿,法天象地是攻伐之法,有金刚不坏之身者,最适宜修行。你如今虽然身坚体固,但比起你师兄师弟,还是差了太多,若是修习此法无异于朽木参天,风摧即折!”
“再者,变大有什么可威武霸气的?此法贫道断不能教你!”
玉鼎真人自认教养门中弟子时从未马虎过,针对每个不同的弟子,他也都认真对待,为他们择优选取出了各自最适宜的修行方案。
就连门中弟子的家眷,乃至养的狗他都指点了一番,生怕他们走了弯路,平白浪费工夫。
看着玉鼎真人认真对待的模样,陈沐神情有些怅然。
身为童子,从被点化那一刻起,玉鼎真人便把他定格在孩童模样,如今他也不过是想借用此法,采用迂回战略变大、变高而已。
见陈沐幽幽叹息的模样,玉鼎真人好笑道:“你师兄师弟学了此法已经足够了,你不一定非得有样学样。需知走出自己的道,才是正理!”
抬头看向玉鼎真人,心里有些郁闷的陈沐开口道:“老师此言当真?”
“当真。”玉鼎真人点头。
“老师,弟子的道如今需要一些仙丹仙药铺路,老师可否...”陈沐眼巴巴的看着玉鼎。
“上次给你的仙丹呢?”玉鼎真人眉头挑起。
“玄光虚法丹、五脏归元丹、阴阳乘虚丹在仙境之前就用完了,剩下的仙骨丹、养窍丹、五色丹也用完了,弟子已经两个月没仙丹可用了。”
玉鼎眉头突突直跳,这年头养童子养弟子这么费丹吗?
三年间只是杨戬和陈沐两人,就已经吃了他上千枚仙丹...
想着剩下来的存货,玉鼎真人无奈叹息。
长久以往,怕是只这一个徒弟一个童儿就能把他老底掏空。
不过有一点倒是让玉鼎真人颇感欣慰。
自家童儿和弟子倒不像其它师兄弟家的童子弟子,私下里行那偷丹窃药之事。
玉鼎真人无奈摇头,随即取出了两个葫芦。
“这一葫是玉清丹,约莫有二三百颗,这一葫有七转紫金丹一二十枚,可供你破境之用。”将丹药交与陈沐,玉鼎真人继续道:“神通法门再好,也需用自身道行支撑,你往后只管好好修行,可莫再惦记什么法天象地了。”
“弟子听老师的,法天象地什么的不学也罢!”
将葫芦抱在怀里,陈沐觉得他抱的不是丹药,而是满满的幸福。
别人家的丹药都是一颗一颗精打细算的用,而玉鼎真人每次给丹药都是一葫一葫的给,从不仔细葫中丹药有几颗。
拜师如此,夫复何求!
......
旬月后,覆船山中。
地仙境圆满的陈沐强行压抑着快要蜕变的道果,来到了覆船山里。
修行之士每当突破一个关隘,踏入一个新层次,都有可能招来灾劫。
这与个人的仙运、修行的功法、修行时间的长短都有关系。
有的修至大罗金仙都不曾有过灾劫,比如阐教的云中子就从未碰到过灾劫。
也有的尚未踏入仙境,便横遭雷火劫难,身死道消。
除却这些具有不确定因素的灾劫外,往上还有三灾利害、神仙杀劫...
陈沐不确定自己从地仙境踏入真仙境会不会招来灾劫,但出门时玉鼎真人宽慰过他,让他放心大胆的去突破,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看那模样,要是真有他扛不住的灾劫,恐是玉鼎真人也会出手,直接把那灾劫掐灭。
山顶上坑坑洼洼,就像是被陨星锤击过的月球表面。
跟随过来给他护法的袁洪说,这是他破境时用过的山头。
是第六个山头。
至于前五个,袁洪没有详细去说。
目送袁洪飞到远处,陈沐盘膝坐下,不再压抑体内的磅礴道蕴。
当初他踏入仙境之时,几乎抽尽了周遭草木的所有生机。
但这次似乎与以往不同,陈沐感觉到,他汲取的仅是体内积蓄的特殊仙力,并未抽走山间草木的生机。
荒蛮的巨力冲进灵台,陈沐的精神有刹那恍惚。
心神颤动,倏尔有一股清明之意涌出,陈沐只觉浑身透彻,仿若赤身置于灵山仙池之中,有仙人在他头顶抚琴浅唱,道的韵味化作涟漪在池水中经久不消。
在远处高空,袁洪看着衣发乱舞,周身气机不断增强的陈沐,有些诧异。
他和杨戬每次突破关隘时都会有天地异象出现,也控制不住那一刻释放出的霸道气机。
这也是他们破境时不选择在玉泉山上的原因。
不过,袁洪发现陈沐的情况似乎与他并不相同。
枯败荒凉的山头上,一道道金色涟漪自陈沐为中心,往周围扩散。
在陈沐头顶,莫名的气息化作无色粉尘飘向远空。
枯木涅槃,细草纳灵,凡是草木之属尽皆抽枝吐芽。
这一刻,千里迎春。
袁洪鼻翼翕动,只觉天地间尽是桂馥兰香,好似有百花仙子穿着香衣,挎着花篮,纤纤玉手抓起锦簇花叶,撒向人间。
仅是闻了片刻,袁洪便齿颊生香,唇口生津。
......
覆船山某处,闭关静养的三首神蛟睁开了六只蛟目。
“好香的味道!好浓郁的生机!”
三首神蛟身躯扭动,自山体之内游至山外。
遥望着覆船山尾的方向,三首神蛟神情变幻,不过最终他还是选择强行封闭嗅觉,重新回到了山体之内。
那个方向挨着玉泉山,说不得就是玉泉山的上仙在鼓捣什么好东西。
若按往常,三首神蛟必然会去一探究竟,哪怕明知没有收获,也会在附近游荡一会儿,看看会不会有机缘出现。
但现在...
想起最近倒霉至极的运道,三首神蛟终究还是选择安心静养,以待天时。
此时覆船山其它潜修之士,无论人鬼妖魔,但凡鼻窍灵通者,均忍不住抬头往香气来源方向望去。
“这股清香之气...莫非是有仙药灵根出世?”
心中贪念渐起,有人鬼妖魔开始往香气传出的方向遁去...
云头,袁洪察觉异样,仙识瞬间铺盖千里之地。
百里远近的云层中,已经有人摸了过来。
“怎会是个金衣小童?”
“许是灵药刚刚化形。”
“先到先得,本座先走一步!”
“诶!白兄,小心是有主之物!”
金霞洞外,伏卧在洞门口的哮天犬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它的鼻翼像是得了癫病,疯狂翕动着。
这味道它很熟悉,不过却比之原来更加香甜,就像是儿时的味道...
脑海中浮现出陈沐的身影,哮天犬的口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形成了一道银线,勾连着地面。
不多时,地上已湿了一片。
由于知晓散发出香味的人是谁,所以哮天犬并没有冲动之下离开金霞洞。
淌着口水,它心中在不停的质问。
为什么他会这么香?为什么他会是主人的师弟?
它想起以前它想舔陈沐的时候,对方都是一脚把它踹开,一点机会都不给。
可是,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三番五次的引诱它...
......
袁洪眉头皱起,周遭的动静尽数纳入他的识海之内。
深吸一口芳香的空气,袁洪当即沉喝出声!
恐怖的妖力似是火山岩浆,喷涌而出,燃烧了半边天空。
“有大妖!”
“快走!!”
袁洪冷眼扫视一圈,只是几个呼吸,天地便再次恢复了清宁。
底下山头,陈沐听到袁洪怒喝,顿时惊醒。
睁开双目,就看见身前一片黄绿,却是新生的绿植正在迎着微风摇曳。
站起身,陈沐有些恍惚的看着绿油油的山头。
一次突破而已,怎么还把整座山给染绿了?
袁洪落至跟前,只觉得脚下尽是软草香土,清幽芬芳。
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袁洪浑身通透道:“恭喜师兄!”
陈沐轻笑摇头,倒是不骄不躁。
有杨戬和袁洪两颗明珠在前,他又如何骄傲的起来?
待回到金霞洞,陈沐就看见洞门口一只狗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在那狗子前爪处,还有一片动了欲念之后流下的水渍。
陈沐眉头挑起,此时突破之时无法控制的气机已经被他尽数收敛,按理说他身上应该没什么异味才对。
可这狗子为何还这么深情的看着他?
将仙鹤招呼过来,陈沐问道:“你闻一下,我身上可有异味?”
仙鹤个头不小,此时低下鸟头刚好触及到陈沐的发冠。
陈沐抬头,一串晶莹映入他的眼眸。
“......”
连忙闪身躲过低落的涎水,陈沐眉头微皱。
气息好遮,体香难掩。
往后说不得要研制出与香料香水功效相反的生活用品出来。
不然若哪一日出了门去,他焉能完卵而归?
哮天犬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跟前,嗅着他的金缕道衣,惊叹道:“比以前还要香,你到底是哪类仙丹?”
哪类仙丹?
陈沐陷入沉思。
他以前还算得上是玉鼎真人炼制出的一颗拥有大补功效兼疗伤功效的金丹。
可是现在却不好说了。
这几年,陈沐吞食了太多形色、功效各异的仙丹灵药,以至于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听玉鼎真人说,踏入修行的他已经不算是单纯的仙丹,而是与灵珠子类似的灵物得道,未来拥有无限多的可能。
裤腿上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陈沐瞬间回过神来。
一脚踢开哮天犬,陈沐面无表情道:“哮天,我刚突破,正要试试道行提升了多少,你来陪我切磋切磋。”
“不许动嘴,明白吗?”陈沐又补充了一句。
袁洪陈沐打不过,杨戬在闭关,杨婵是个小姑娘,而且境界比他低一截,至于仙鹤......
仙鹤性格温顺,不太好意思下手。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哮天犬能和他势均力敌的切磋一二。
第五十五章 龙吉
清风拂过发梢,金缕道衣微微晃动,陈沐站在峰顶,目光沉凝。
同门切磋讲究点到为止,所以陈沐并未借用玉鼎老师的斩仙剑,只拿着自己的法宝玉如意当做剑来使。
斩仙剑是攻伐利器,先天之剑,镇洞至宝,若拿此等神兵和哮天犬切磋,怕是晚上还得浪费工夫,去生火做那狗肉饭...
对面不远,同处一座山头的哮天犬开了口:
“空手切磋,你拿法宝是什么意思?”
空手,我有说过空手吗?
陈沐看着瞪大狗眼,满脸都是惊愕的哮天犬,最终还是收起了玉如意。
他已经让哮天犬不许动嘴了,若是他再拿法宝的话,确实有些不讲道理。
对面山头,袁洪盘着两枚妖珠,有些期待的看着陈沐和哮天犬。
等下如果一丹一狗打恼了,他还可以一手摁一个,进行调和。
收起玉如意,陈沐右手并做剑指,仙力剑意凝为一处,与生机之力截然不同的力量出现在他的身上。
周围草木倒伏,缕缕草木精华被抽走一空。
剑意更盛,陈沐凝眸而视,提醒道:“哮天,我要出剑了!”
第一次交锋,不知分寸,出剑前提醒一声意为试探。
话音落下,陈沐斜指上切,一道锋锐剑芒随之破空而去。
璀璨剑光如焰阳夕落,消失无踪。
紧接着,山峰从中间分离,尽头处哮天犬的身影已经被剑光吞噬。
山石崩飞,声若春雷。
在陈沐划剑而斩的位置,出现了一道宽三丈,深度不知几许的深壑。
真仙剑意久久未散,陈沐的目光中却满是疑惑。
怎的不见了狗子的影子?
莫不是一剑把哮天犬送走了?
视角铺向四周,未等细想,一道突兀的白影从陈沐身后出现。
偷袭!
陈沐心中警钟大作,条件反射的绽放出护体金光,想要转身挥指,却被哮天犬一头撞飞了出去。
何为铁头?
即便有金缕宝衣护持,陈沐仍觉得脊背痛麻。
痛嘶一声,陈沐未等身躯落地便施展出纵地金光,绕着山峰飞遁。
哮天犬盯着环绕两瓣山峰窜飞的金色流光,歪了歪狗头。
这时,一道道剑光突然从空中斩落,哮天犬见状身形爆闪,速度竟丝毫不若于纵地金光。
白色遁光与金色遁光互相追逐,你来我往,远处的袁洪看的直打哈欠。
一柱香后,陈沐终于有些恼了。
他发现他就不该选这条狗来切磋。
这条狗根本就不打算正面和他斗法,一直像个没头没脑的愣头苍蝇,四处乱窜,冷不丁的就会搞一手偷袭。
切磋哪有这种磋法的?
又不是比谁身法快!
“这狗日的...”
比武斗法愣是变成了你追我逃,你打我退的回合制模式。
内心憋了一口闷气,陈沐抽身飞到高空,趁着哮天犬追来的空挡,体内剑丸喷吐。
五分之一的剑意储备被抽调出来。
紧接着,一张铺天盖地的剑网自上往下,朝哮天犬削罗而去!
不等剑网奏功,陈沐反手又是一道斩天拔剑术!
底下,一声咛叫,却是哮天犬被剑网滞了一瞬,随即又被陈沐一剑劈到了后臀。
听到狗咛,陈沐心中一突,急忙向下看去。
剑网消退,哮天犬已然退至地面。
见陈沐从空中飞落,哮天犬呲了呲牙。
这仙童,简直比他还要阴!
明明有那么强的神通,却非要示敌以弱,最后趁他不备,连打带补。
瞧着臀部掉了一撮白毛的哮天犬,陈沐关心道:“你没事吧?”
袁洪见状蓦然想起了之前杨戬假借变化之法,拿弹弓偷袭,射伤他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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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位师兄,多少都有点不讲武德...
见只是皮毛受创,陈沐伸手抚在哮天犬的屁股上,一道精纯的金色光晕渗透进哮天犬的臀肉里。
后者站立不稳,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低咛一声,哮天犬的臀部下意识往上抬高,只觉得下肢宛如有一群光滑的游鱼在它血肉脉络里游移...
酥麻的热浪顺着尾椎骨袭上狗脑,这一瞬,它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特殊体验。
那是一种比主人抚它的头,还要舒服百倍千倍的感觉。
等屁股上的手掌脱离,哮天犬方才转头看向陈沐,目光中颇有些意犹未尽的味道。
等回到洞府,陈沐言道:“我去问老师要点疗伤丹药,你在此地不要走动。”
哮天犬抬起一条后腿,一瘸一拐的蹦哒到陈沐前面,阻拦道:“不用浪费丹药,用你之前的手法再给我揉揉,指定就好了!”
陈沐狐疑的看向哮天犬翘起的屁股,总感觉这狗不太对劲。
将修习太乙天仙决后,领悟出的疗伤法门作用在哮天犬身上。
下一刻,金光弥漫,白犬已然披上了一层金纱,成了一条金光闪闪的金犬。
哮天犬忍不住四肢伏地,将脖子高高仰起,发出阵阵低吟婉转的狗咛声。
闻听此声,陈沐眉头微皱。
受伤了还叫的这么骚,这狗怕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金光收敛,哮天犬的眼睛湿汪汪的,好似一翦秋水。
......
见哮天犬没了大碍,陈沐起身走到洞门前,顺便给两棵小树灌输一些生机之力。
小树虽未恢复生前意识,却也颇通人性,识得陈沐这个养树仙童。
借用枝条轻拂陈沐衣袍,两棵小树对陈沐的孺慕之情分外浓厚。
这次照顾小树之后,他就要闭关一段时间,稳固道行,所以陈沐此次灌溉的生机之力明显比以往多了许多。
“你们放心,我不在时,会有哮天犬照顾你们,它可是杨戬师兄养的家犬,说起来咱们都算是他的主子。”
听到陈沐絮絮叨叨的话语,哮天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说完话,陈沐看向哮天犬,正色道:“哮天,你可要上点心,记得时常浇水,把他们好生养着,可不能怠慢了。”
看着陈沐谆谆叮嘱的模样,哮天犬点了点头。
......
凤凰山,青鸾斗阙。
龙吉公主身着大红白鹤绛绡衣,头戴金霞鱼尾冠,青丝云鬓之下,是冷俏如雪的清丽妆颜。
龙吉抬起素手,将煮好的仙脂玉露,冲入琥珀琉璃一般的茶盏之中。
在其左右,还有几位仙家童子、蕊宫女童侍立在侧。
听面前传旨仙童叙完旨意,龙吉颦了颦秀眉。
追缴三首神蛟,玉泉山附近...
那玉泉山不正是她那表弟表妹要去的地方么?
数年前,在贺云山附近,她曾寻到过正逃亡在外的杨戬兄妹。
当时她碍于身份,虽不能接走杨戬杨婵,却也念及表弟表妹年幼,唯恐遭遇山间恶兽欺压,便暗自把身边的一只幼年福兽送给了他们。
如今却不知他们兄妹二人情况如何,是否已经安然到了玉泉山......
第五十六章 蛟生坎坷
这一日,杨戬意气风发的走出洞府,周身有玄妙莫测的道蕴凝聚成风,吹的哮天犬眉眼微眯,白毛翻卷。
主人...好强!
给两棵小树行过礼,打过招呼后,杨戬便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
脚踏玄步,杨戬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化作一道风影,消失在山道尽头。
山门处,躺靠在巨树粗枝上的袁洪蓦然睁眼。
手中盘弄妖丹的动作停滞,袁洪直起了身子,看向树下突兀出现的英挺身影。
丰神如玉,气度非凡。
说话间的爽朗之意也让人倍感受用。
“师弟,可有兴致与杨戬再战一场?”
杨戬眼中似有星河奔腾,无尽的豪迈之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袁洪翻身落地,掀起清风几许,落叶飘飞。
将手中妖珠收入囊中,袁洪咧嘴一笑,阔声道:“正有此意!”
山门处,陈沐和仙鹤飞驰而来,呼叫两人莫走,想要一同前去观战。
几人刚打过照面,山道深远处,又有脆生生的女童声穿过林木,传入几人耳中。
杨戬面色一变,催促道:“快走,莫教我家小妹跟来!”
袁洪与陈沐反应极快,当即各自施展遁法往覆船山方向遁去。
反应慢了一筹的仙鹤急忙振翅,以冲霄之势消失在原地。
等身穿绣裙的杨婵飞来之时,山门处仅剩下一道仙风,以及一片白羽悠悠荡荡,缓缓飘落。
杨婵宛如新荔凝腮的脸蛋儿上,有一双清灵眸子,不过这双清灵眼眸此时却有些呆滞。
纤巧的鼻子微微皱起,杨婵哼了一声,忍不住用脚重重的踩在了地面落羽上。
......
覆船山某处,龙吉公主白皙纤长的手指点出一道明光,在其身前,一根青金色的长绳盘成蛇栖状,一截绳头宛若有灵性一般,探寻着天地间的某种气息。
龙吉公主最擅水法,座下有擅降鲸龙水物的神奈兽,另有二龙宝剑、鸾飞剑、瑶池白光剑、捆龙索、乾坤针等法宝可用来制敌。
今次她奉命追缴三首蛟龙,却正是用得其所。
窥得三首神蛟方位,龙吉公主身化虹光,径直往覆船山深处遁去。
......
......
千疮百孔的山体彻底崩塌,现出身形的杨戬面色甚是难看。
浮空立在山尘弥漫的山骸之上,杨戬目光看向毫发无伤的白猿,问道:“上次没见你用过这种遁法,你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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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杨戬神色黯然,袁洪想要回答,却想起了玉鼎真人交代过的话。
“这遁法是我以前学的,只是作为赶路之用,所以之前未曾使出。”
杨戬沉默不语。
玉鼎真人前些日子传了他一门大遁之法,名曰玉清神光遁法,还有一门契合他天眼的通微妙法,可提前预料、观勘敌手动向,分辨虚实。
可今日与袁洪比斗过后,他却发现他始终都差袁洪一线。
上次是,这次也是。
“师弟,你这次到底有没有留手?”杨戬认真的看着袁洪,希望对方能如实回答。
袁洪沉吟片刻,言道:“我之本命神通一直未用,师兄的天眼也一直未见发威,如此来说,师弟我也算是没有留手。”
杨戬闻言松了口气,只要袁洪没有留手,他就还有机会。
左右不过差那一线,想来再努力努力应该就能追赶上。
空中,袁洪收敛浑身气机,正与杨戬交谈时,却忽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杨戬亦有所察觉,侧目看向远方山间。
“是那头紫蛟!”
“师兄,我去去就回!”袁洪心中怒起,当即施展潜光大遁,遁向远处。
陈沐坐在仙鹤身上,来到杨戬身旁。
用手在额头搭起帐篷,陈沐遥望着雾影重重的深山,奇道:“袁洪师弟这是怎么了?”
杨戬天眼睁开,远处攒动的气机映在他的眼中。
“是大妖,还有一股和我极为相似的气息。”
陈沐闻言眉头挑起,言道:“袁洪师弟去了,咱们不妨也过去看看。”
“此间气机凶险,师弟不方便前去。”杨戬轻声道。
陈沐笑了笑,手中掐决,口中念念有词,下一刻便有一道剑光自金霞洞飞出,一路破空而来,不消须臾便来到了他跟前。
金霞洞上方,玉鼎真人身形显现,抬头望向斩仙剑飞去的方向。
稍顷,玉鼎真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消失在了空中。
“无妨,有斩仙宝剑在,等闲之辈岂敢近我身!”
实力不够,法宝来凑。
如今的世道,法宝的功用有时比个人道行还要有用的多!
身下白鹤最爱看热闹,但又害怕被是非卷进去。
如今看到陈沐唤来了斩仙剑,立时便有了底气。
妥妥的鹤仗剑势!
...
云层之上,三首神蛟身躯如电,蒙头便往远处遁去,却是连半点心神也不敢分开!
身后龙吉公主脚踏玄光,周身二龙双剑环身,在她臂弯处,青金色的捆龙索好似饥饿许久的野猫闻到了耗子味,绳头一截不停的往空中探寻。
“孽畜,哪里逃!”
轻叱一声,手中捆龙索化作流光射向远方。
三首神蛟察觉身后动静,心中顿时警钟大作。
正当他暗自叫苦,觉得自己命运多舛时,眼前却又忽然出现了一道白色流光。
待到近前,才发现是熟人!
“吾友救我!”
三首神蛟如遇救星,急忙求救。
赶来的袁洪止住身形,不明所以。
绕了一圈来到袁洪身后,三首蛟心有余悸的探出一个蛟头,往来时方向看去。
此时,龙吉带着一应法宝已经来到近前。
三首神蛟的气息被袁洪妖力覆盖,捆龙索失去了目标,复又回转到龙吉身畔。
看着突然出现的白猿,龙吉眉头皱起,清冷的声音穿过云霭。
“此蛟是我天庭要犯,与此蛟无关者速速离去,莫要妨碍本宫行使公务!”
“你且等等,容我办完事再说。”忽视掉龙吉,袁洪伸手掐住三首神蛟中间的脖子,诈喝道:“把盗走的龙珠交出来!”
三首神蛟中间一头的信舌被勒将出来,只能用没有受制的两只头颅开口说话。
“你想赃我?”
三首神蛟难以置信的看着突然朝他发难的袁洪。
他本想这只白猿会是救星,却不曾想是个想要推脱罪责,构陷他的恶鬼!
奋力抽出脑袋,三首神蛟又惊又怒。
“龙珠我分明给了你,你休要赖账,在公主面前污我清白!”
第五十七章 富婆、神奈
风卷起云,化作丝丝缕缕的白雾,吹拂在空中。
龙吉看着不停争论,如若把她当做空气的两只妖物,眉目渐冷。
“我不管你二者谁拿了龙珠,既然都与此事有关,那就一并拿上天去,交由司法天神定夺!”
说罢,龙吉心神微动,身边悬浮的二龙双剑光芒大作,发出惊鸣之音,破空而去!
二龙双剑乃双龙所化,均有灵性,感受到龙吉意向便自主掠空疾去,封住了袁洪的退路。
取出三寸五分长,专钉元神制敌的乾坤针,又唤出头生四角,面若白猫,身形硕大却又柔滑似水的神奈兽出来。
命令神奈兽前去猎捕三首神蛟,龙吉则抛出手中的乾坤针,直往袁洪身上钉去!
乾坤针可制人元神,凡被此针钉住,便再无行动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幽光袭来,袁洪只觉得脑后毛发根根竖起,一股寒意打他心底升起。
这种感觉恰如之前杨戬拿新月弹弓偷袭他一般。
身化潜光,袁洪刚施展遁法避过袭来的暗器,却又见斜刺里杀出了两把飞剑。
这是欺他没有趁手兵器!
不远处,杨戬言道:“师弟在这等着,我去助袁洪一臂之力。”
陈沐伸手扯住了杨戬袖子,提醒道:“那红衣女子法宝众多,指不定还有什么手段。”
“师兄不是有老师给的宝弓么,不如......”
杨戬闻言心中一动,当即取出新月宝弓,扣上银丸,在遥遥云空之上,瞄准了龙吉公主。
磅礴法力灌进银丸,弓身拉至满月,一道银芒恰似隐入虚空的贼星,顷刻间便来到了龙吉后心三尺之地。
这时,龙吉身上红光大作,却是瑶池宝衣将袭来的弹丸挡在了外面。
不过饶是如此,龙吉还是止不住往前一个趔趄,险些栽下了云头。
“好贼子!”杏眸含煞,龙吉心中惊怒。
在她身后,又有数枚银丸攒射而至。
龙吉当即取出飞鸾宝剑、瑶池白光剑,转身封堵弹丸。
此时袁洪瞅准机会,用身躯硬抗二龙双剑,将其崩飞,挥起拳头便往龙吉身上砸去。
“旛起!”
一声清喝,龙吉头顶倏然飘出一面白旛,与此同时,一面蓝湛湛的大网出现在袁洪身前。
远处,陈沐瞧着五彩宝光护持周身的龙吉,心中甚是惊异。
这道姑好富!
抱着斩仙剑,陈沐眸光闪动。
也不知这道姑是什么人,竟如此富有。
相比之下,他们金霞洞里除了一柄斩仙剑最为贵重之外,好像并没有其它能拿的出手的宝物。
若是能把这道姑拿下...
陈沐看向加入战团的杨戬,忍不住摸了摸手中的斩仙剑。
高空之上,云霭尽皆退散,只有各色宝光、人影交错碰撞,发出穿山裂石的轰鸣巨响。
三首神蛟对神奈兽、诸多法宝对袁洪,龙吉则手持瑶池白光剑,头顶护体白旛,抵住了杨戬。
神光闪现,龙吉与杨戬同时停手。
“你是何人?”感受着杨戬身上极为熟悉的气息,龙吉心中惊疑。
“我乃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下,杨戬是也!”
暂时停手,杨戬问道:“不知道友是何人,为何对我玉泉山弟子出手?”
杨戬?
龙吉听完杨戬自报家门,不动声色道:“不知你口中的弟子是那白猿,还是三首蛟?”
杨戬回道:“白猿是我师弟,紫蛟与我无关。”
“还未请教道友尊姓大名,与我师弟有何恩怨?”
龙吉收了法宝,面容稍霁,说道:“吾名龙吉,乃昊天上帝亲女,瑶池金母所生。论起辈分,当是你的表姐!”
话音落下,杨戬嘴巴微张,半晌无言。
袁洪则怒气消抿,暂时收起了心中杀意,只道对方是师兄家眷,不可胡来。
听到龙吉自报家门,陈沐有些愣神。
原来是天庭天帝、瑶池金母的女儿,难怪会有如此多的法宝。
另一处战团,三首神蛟已经和神奈兽打到了地上,此时两兽正互相绞缠在一起厮斗。
神奈兽锋利的爪子在三首蛟身上划过,响起金石铁磨之音,一簌簌的火星带着蛟血洒落山林。
三首神蛟三只头有两只咬在神奈兽的后背上,剩下的一只头则抬头望了眼天空,目光中尽是焦急。
你们倒是打起来啊!
上空,陈沐驾着仙鹤来到袁洪身旁,一丹一猴一鹤,均默不作声的盯着场中交谈的姐弟二人。
至于底下神奈兽和三首蛟的争斗,则被他们完全忽视。
龙吉叹了口气,看着面容与姑姑有几分相似的杨戬,说道:“姑姑若是见你长这么大了,一定会很高兴...”
杨戬漠然的神情忽的有了波动。
“你可知我娘如今情况如何?”杨戬飞到近前,有些急切。
龙吉沉默片刻,回道:“你娘过的并不好,如今困在桃山之下,每三日就要受一次风吹之刑,每五日受一次冰冻之刑、隔了九日还要让天火焚烧...”
杨戬闻言心神俱颤,灵台霎时一片空白。
“怎会如此...”
陈沐眉头皱起,暗道不妙。
这龙吉公主也忒多嘴了!
不等心思杂乱的杨戬回神,龙吉继续说道:“杨戬,你生而有罪,但却与姑姑不同,只要你肯听我的,我可以让你将功折罪。”
清越的声音将杨戬思绪拉回,杨戬抬头看向龙吉公主,下意识问道:“如何将功折罪?”
龙吉难得的嘴角勾起,露出一丝笑意,说道:“下面的三首蛟乃是天庭追缉要犯,只要你能把他降伏便是有功,到时天庭念及此情,多少也会减免一些罪责。”
“除了三首蛟,三界之内尚有许多妖魔为祸,只要你肯为天庭降妖伏魔,要不了多久就能抵消有罪之身。”
杨戬目光渐渐有了神采,问道:“若我立下大功,可否为我母亲抵消罪责?”
龙吉笑容一滞,摇了摇头。
坐在仙鹤上的陈沐轻叹一声,目光幽幽的看向龙吉。
他和玉鼎真人花费了多大的心力才稳住杨戬的心态...
结果这龙吉倒好,几句话便坏了他们的苦心。
不远处,龙吉心有所感,侧目往仙鹤所在位置看去。
下一刻,四目对视,陈沐果断的瞪了她一眼,小脸含煞。
龙吉秀眉微皱,只觉得莫名其妙。
......
山间,三首神蛟与神奈兽正打的难解难分时,数道身影忽然从天而降,悬浮在他四周。
东南西北四方,分别立着杨戬、袁洪、龙吉,还有骑着仙鹤的陈沐。
举目四顾,除了陈沐所在方向,其余方向尽是气焰雄浑的大敌!
心中惊悸,三首神蛟心神失守,被神奈兽一爪子摁在了地上,砸出了一个深坑。
鼻息紊乱,吞吐着飞扬的尘土,三首神蛟一时间竟有些思念天蓬元帅。
那位元帅起码还是有些品德的,从不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
而这些人...
三首神蛟奋力挣脱神奈兽控制,扭头看向陈沐所在。
那个金衣小童身上的气焰最弱,或许是条生路......
念头刚起,三首神蛟就看见与他对视的仙童抽出了一柄杀机四溢的凶煞宝剑。
“......”
“我愿降伏,还请公主念我修行不易,从轻发落!”
三首神蛟匍匐在血土掺杂的地面上,用乞求的目光看向龙吉。
飞身落地,龙吉手中提着的宝剑闪烁着幽幽寒光。
“偷盗龙珠,躲避天庭追缉,如今又将龙珠丢失,你死罪难逃!”
眉眼含煞,龙吉冷俏的脸上不见一丝触动。
“龙珠在那白猿身上,公主自可去寻,我虽窃取了龙珠,却未曾做其它恶事,何至于定下死罪?”
三首神蛟肝胆俱颤,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天庭两次派人都要治他死罪。
偷盗龙珠之前他曾详细钻研过天规天条,在知道偷盗龙珠罪不至死时,他才下了决心盗宝下界。
可如今天蓬说他罪恶滔天死罪难逃也就罢了,公主竟也这般说法。
三首神蛟甚至都开始怀疑他当初看的天规玉律是盗版的。
龙吉冷眼而视,手中宝剑颤颤惊鸣。
“我不管龙珠在何处,我只知你弄丢了镇殿龙珠,且私自下界,扰乱了下界秩序,只此二罪,便可让执法天神送你至斩仙台,斩你头颅!”
“不过...”
龙吉话音一转,说道:“念你修行不易,我倒是可以从中转圜一二,保你性命。”
心死如灰,欲要拼死一搏的三首神蛟愣了愣神。
随即,他激动道:“只要公主能保我性命,今后我愿为公主驱使。”
龙吉神色缓和,唤来杨戬,说道:“我要你化作兵刃,以后奉他为主,你可愿意?”
三首神蛟面露难色。
龙吉微不可查的抬了抬白光剑。
三首神蛟仍有些犹疑。
一旁,心中恍然的陈沐拔出了斩仙剑,目不转睛的看着三首神蛟。
袁洪则直了直身子,显然对神蛟化作兵刃一事也比较上心。
“......”
几番挣扎之后,三首神蛟彻底归心,当即来到杨戬跟前,拜道:“我愿做主人手中兵刃,任由主人驱使!”
......
一个时辰后,龙吉将一杆刀锋似雪的神兵递给了杨戬。
幽紫枪身,银湛湛的三山刀刃,摄人心魄。
“好神兵!”
纵然心事重重,杨戬却依然被三尖两刃刀所吸引。
单手横握,另一手抚摸锋锐的山形刀锋,杨戬心中的阴霾去了大半。
有这兵刃在手,若再和袁洪切磋起来...
目光瞥向袁洪,后者有所警觉,抬目看去。
却见杨戬竖起了兵刃,正在向龙吉道谢。
袁洪疑惑的收回视线,只当是出现了错觉。
龙吉看着气度不凡的表弟,心中有些感慨。
在杨戬身上她不仅看到了云华的影子,还看到了天帝的影子。
本应是一家人,却奈何...
心中有所触动,龙吉关心道:“你和杨婵在玉泉山过的可好?有无童儿侍女伺候?”
杨戬闻言下意识看向陈沐。
陈沐瞬间反应过来,当即小脸显露愠色,瞪了杨戬一眼。
你那是什么眼神?就算我是童子那也是玉鼎真人的童子,难不成还想让我伺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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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轻咳一声,收回目光,回道:“我和小妹在山中修行,无需他人伺候。”
龙吉皱眉道:“那怎么行!我行宫里有些个童子侍女...”
未等龙吉说完,杨戬拱手道:“不劳表姐费心,杨戬习惯了清修,不喜他人伺候。再者,家师也不喜有外人到山上。”
“表姐也是外人?那我现在要去见杨婵表妹,你是不是也要拦着?”龙吉面露不悦之色。
“......”
不多时,杨戬无奈的将龙吉引到了玉泉山下。
此时,一直闷不做声的袁洪开了口:“师兄,且容我先问过仙师,等仙师答应了,再让你家表姐上山...”
作为看护山门的弟子,袁洪始终不忘自己的职责。
见一旁的龙吉吃瘪,陈沐忍不住笑出声来。
等袁洪通禀过后,杨戬这才带着龙吉进了山门。
山门处,袁洪带着杨婵,说道:“仙师吩咐,公主今后可在山门处与杨戬师兄、杨婵妹子相见。至于山上,则是我等门人清修之地,却是不方便公主上去。”
龙吉并未回应袁洪,只是将心思集中在了杨婵身上。
短暂交谈之后,龙吉听到杨婵喊她姐姐,心中甚是欣喜,当即便从宝囊里取出了数样仙家宝贝送给杨婵。
此情此景,看的一旁的袁洪与陈沐都差点忍不住上前认亲。
这可真是个富得流油的公主!
杨戬与杨婵逢场作戏,与龙吉谈话时不停的探询母亲云华的消息。
陈沐则将目光挪到了在山门外舔舐伤口的神奈兽身上。
此时的神奈兽体型缩小了很多,倒像个长着肥膘的龙形白猫。
陈沐心思微动,抬手释放出一道柔和的金光,落在神奈兽身上。
后者猛地打了个哆嗦,随即舒服的哼了几声。
神兽通灵,见是陈沐要为它疗伤,便如家养的狸奴一般,窜行跳跃到陈沐跟前,匍匐而卧。
神奈兽身滑如玉,白中透红的毛发恍若丝绸。
陈沐施展回春妙术之时,还不忘借机撸了一把。
神奈兽舒服的几乎瘫软成一滩液体,口中的呜咽声好似猫啼。
正撸神奈的陈沐亦是被神奈兽身上的丝滑触感征服,只觉得浑身都通透起来。
第五十八章 真灵复苏
神奈兽跟随龙吉离去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看向陈沐的目光有些留恋,有些不舍。
行云之时,龙吉则鼻翼翕动,有些疑惑的看向身旁的神奈兽。
这神奈的身上怎么好像带了香囊似的,浑身都香喷喷的...
金霞洞内,心境不稳的杨戬走进了玉鼎真人的静室,想让师父指点他搭救母亲的办法...
金霞洞外,陈沐脸色有些阴郁,在他面前,一瘸一拐的哮天犬堵住了他的去路。
一旁,杨婵有些心疼的看着哮天犬,然后又看向陈沐。
“你看我作甚?这狗分明就是装的,它三番五次的旧伤发作,都不过是为了骗我的法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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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陈沐将斩仙剑从剑鞘里顶出一寸,一丝剑意不经意间流露。
下一刻,一瘸一拐的哮天犬重新恢复了健康,老老实实的回到洞门口看树去了。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杨婵大大的眸子里满是疑惑。
看到杨婵呆萌的模样,陈沐笑了笑,伸出了小手。
在白皙的手掌上,有金白色的莹润光华流转,恍若牛之初乳映照在艳阳之下,熠熠生辉。
“把手放上去。”
杨婵脸蛋儿很是白腻,气质温柔静默。此时看着约莫相同年纪的陈沐,心里有些羞意。
稍微犹豫了会儿,杨婵把柔软温润的小手轻轻的搭在了陈沐手心上。
两相接触,杨婵轻垂的睫毛忽地一颤,一股温热酥麻的电流从手心涌到心尖。
生机之力萌发,此时的杨婵就好似一株刚经历过午后艳阳的小草,又迎来了细蒙蒙沁入心扉的春雨...
秋水般的眸子霎时间莹润如水,仿佛江南的迷蒙烟雨,楚楚动人。
“金光哥哥...”宛若蚊吟的声音如泣如诉,杨婵面色通红,浸染朝霞。
好似幼鹿稚啼的声音传进陈沐耳中,听的他头顶呆毛都差些竖起!
这声音可真行啊!
连忙松开轻握着的手掌,陈沐默不作声的后退一步,轻咳道:“感觉...怎么样?”
杨婵耳根一片粉色,又羞又气的提起裙摆,风一般的飞回了洞府。
“......”
陈沐愣了愣神,随即心中猛然一惊。
这小妮子该不会误会了什么,要去杨戬那里指控他吧...
想起杨戬的大刀,陈沐脚底生风,急忙进了洞府。
洞内很静,陈沐举目四顾,西向的一间静室门口有熟悉的波动微漾。
是杨婵的房间。
舒了口气,陈沐拍了拍胸口。
只要这丫头别误会什么就好。
他可是对哮天犬,对神奈兽,乃至于对袁洪都是一视同仁的。
但是对杨戬的刀,他真的兴趣不大!
......
静室,杨戬神色黯然,好似失了魂。
“我去救母亲,怎就成了害她?”
玉鼎听着徒弟喃喃自语,叹息一声,起身来到近前。
“痴儿,天规大于一切,你母亲做错了事,若不受些苦难,怎能与你再相聚?”
杨戬浑身震颤,呐呐道:“这苦难,为何不让杨戬来受?”
精神恍惚如走马观景。万千杂乱,数不清的思绪涌上心头。
玉鼎真人转移话题道:“徒儿,你刚得了神兵,还未学过合适的运用法门,恰好为师略懂一些,可以教你。”
杨戬稍稍回神,声音有些暗哑:“有劳师父教诲。”
......
乌飞兔走,这一日,修行多日的陈沐走出了洞府。
这段时间杨戬从未歇息,没日没夜的在覆船山尾习练刀枪。
陈沐站在金霞洞外,尚能看到远处山空不时迸现的神光。
哮天犬见陈沐出现,急匆匆的交代了几句,便一溜烟的消失在了洞口。
它体内的龙珠消化了不少,已经到了瓶颈,需要去闭关一段时间。
目送哮天犬离去,陈沐整了整心绪,照常来到杨天佑杨蛟跟前,给他们灌溉生机之力。
如今两棵小树开的双色花已经凋零,不过却结了青红二色的果实,宛如玉魄,挂在原先花开的位置。
依照涂山台桑所言,玉魄成熟,真灵便可复苏,到时无论是重塑肉身,还是转世投胎,都有了转圜余地。
夜晚,明月悬挂。
在洞门口盘腿打坐的陈沐忽然听到腿侧一阵窣窣细响,伴随而来的还有衣袍的扯动。
睁开双眸,垂首看去,一根细长枝条的梢头正如触手一般碰触他的身躯。
陈沐不以为意,随手拨开枝条,说道:“别闹!我在修行。”
以往特别乖巧懂事的小树不再听话,不仅没有止住动作,反而变本加厉,更加急促的扯动陈沐的衣袍。
陈沐皱眉,想要起身换个位置,却被小树接下来的动作勾住了心神。
只见洞门左侧的小树拔出一条细长根须,开始在土质地面上勾勒字形...
看着小树写下的数行文字,陈沐惊的甚至有些口吃。
“你...你恢复意识了?”
小树枝叶晃动,在地面上写下了准确答复。
陈沐心情慢慢平复,蹲在地上看着杨天佑不断用根须书写文字。
文字内容除了感谢陈沐与玉鼎真人之外,更多的则是询问杨蛟、云华的情况。
陈沐来到洞门右侧,试探性的与杨蛟真灵寄托的小树沟通。
后者只会用枝条往他身上蹭磨,却不曾有其他反应。
回到杨天佑跟前,陈沐安慰道:“不用担心,你家大郎有些晚熟,这几天我会多照料他一些,想来很快就能恢复神智。”
小树跟须如臂指使,在地上写下了几个字。
〔大恩不言谢〕
看着已然变成沙盘的一隅土地,陈沐笑道:“不必如此,你家二郎是我之师兄,师出同门,相互照应本就是应当的。”
杨天佑再次谢过,然后在地面上又写了十几个漂亮的文字:
〔还请劳烦恩人唤二郎过来,我有话对他说。〕
陈沐沉吟片刻,说道:“不急,小道先和你谈谈,其它事情等谈完再说也不迟。”
杨天佑有些不太理智,这才刚刚苏醒,问陈沐的几句话,全都离不开妻子儿女,若不是因为真灵寄托于小树的缘故,怕是已经冲下山去,要去桃山寻找云华了!
为避免杨天佑鼓噪杨戬,让其冲动行事,陈沐只好耐心的将各种事理一一叙说。
第五十九章 行丹记录仪
覆船山尾,面目全非的山体之上,有金属矿脉裸露在外。
陈沐抱着斩仙剑飞落,将杨天佑真灵复苏的事告知了杨戬。
初闻喜讯,杨戬激动的甚至连插在地上的三尖两刃刀都没有拔出,便飞往了金霞洞。
原地,被遗忘的三尖两刃刀自行将尾巴从山石里拔出,轻吟一声,化作流光追了过去。
......
洞府门外,小树跟前。
杨戬正蹲在小树跟前看着小树写字。
远远的,陈沐依稀能看到杨戬通红的眼眸。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情时。
两父子都在自责,杨天佑只恨自己没用,愧对妻儿。
杨戬则恨自身能力浅微,连救母亲的能力都没有。
父子二人均是心存天地,可表日月的男儿,纵使这般时候,也从未有过放弃的念头。或许有人会说云华有错,理应受罚,但他们却从未这般想过。
因为杨天佑和杨戬都知道丈夫、男儿怎么写。
〔二郎,纵使眼下不能救出你母亲,也要把蛟儿还活着的事告诉她,只要知道我们都还活着,你母亲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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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重重点头,声音有些颤抖道:“爹放心,孩儿明白!”
远处,背靠白鹤的陈沐直起了身子,看了眼天空。
却是一阵清风骤起,吹散了云雾,露出了皓白明月。
...
...
翌日,龙吉公主再次来到了山门外。
这次她带了一件绣有龙纹的淡黄色衣袍,还有配套的发冠、明黄腰带。
这是一件护身宝衣,她特意带过来打算送给杨戬。
原先龙吉还打算寻两个童子伺候杨戬,不过被杨戬拒绝后,便放下了这个念头。
杨戬接过黄袍,谢过龙吉之后,便问起了桃山所在。
“你要去桃山做什么?”龙吉警醒道:“桃山上的禁制乃是天规所化,周围还有天兵天将驻守,你便是去了,也做不得什么。”
杨戬摇头道:“表姐误会了,杨戬此去,只是想着能和母亲说几句话,别无他念。”
龙吉狐疑的看向杨戬:“当真?”
杨戬苦笑道:“纵有他念,又能如何?”
龙吉默然片刻,清声道:“我可以帮你,但你不能乱来,若是惊动了父皇,我未必能护你周全。”
杨戬点头应下。
空中,非要跟着龙吉过来的神奈兽有些失落。
它在山门外盘旋了半晌,也未见到上回遇见的金衣仙童。
有心上山私会仙童,却有一只白猿虎视眈眈的盯着它。
神兽能辨休咎,直觉告诉神奈兽,白猿很危险。
...
...
金霞洞内,玉鼎真人沉吟不语。
就在刚刚,他的童儿得知杨戬被准许下山后,竟也想着一起下山。
陈沐见玉鼎真人并未直言拒绝,赶忙说道:“老师,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况且弟子还答应过灵珠子,要去寻他来着,这次正好师兄要下山,可以顺道去看看他...”
顿了顿,陈沐又道:“老师不用太过担心,我会寸步不离的跟着杨戬师兄,况且还有斩仙剑在,总能护我周全。”
玉鼎真人眉头挑起,言道:“贫道何时答应过让你拿着斩仙剑出门?”
陈沐愕然的看着玉鼎真人。
不带斩仙剑,他怎么敢出门?
玉鼎面无表情道:“出门历练本就是一场心性上的磨砺,若拿了斩仙剑,又谈何历练?”
玉鼎真人垂目看向陈沐,随即轻甩拂尘,下一刻陈沐一直抱在怀里的斩仙剑便飞回了书房,挂在了青金石壁上。
“......”
陈沐心中发虚,嘴巴抿起,有些委屈的看着玉鼎真人。
“老师,弟子的体质您又不是不清楚,若没了斩仙剑,怕是出门一遭,便再无机会回来孝敬老师了。”
瞥了眼眼巴巴甚是可怜的陈沐,玉鼎真人不为所动道:“你心思机巧,跟着杨戬贫道甚是放心。”
陈沐目光幽幽。
最后,玉鼎真人终究是受不住陈沐的深情注视,叹息道:“你过来。”
待陈沐来到跟前,玉鼎真人手画天门,将一道明光打进了陈沐印堂内。
明光隐匿,陈沐的额头多了一道金色印记。
“此乃天门,附在你天灵之上,若逢大难,当可护你周全。”
顿了顿,玉鼎真人又补充道:“莫要心存侥幸,这道天门只能护你一回。”
天门的作用玉鼎真人并未详细解释,只是告诉陈沐,若天门开启,便等同于身处玉泉山。
听到这话,陈沐才算彻底放心。
若没了斩仙剑,再没有其它护身利器,他真就不打算下山了,至于答应灵珠子的事...
当初又没说期限,哪怕一千年以后再去寻他,应该也不算失信。
得了玉鼎画下的天门,陈沐又去放杂物的静室里取了两面水月镜、数张乾坤挪移符、几个留影石还有霞光镜等诸多物品。
玉鼎真人看着陈沐拿去的东西,有些无言。
这些东西能比得上他画的天门吗?
想起天门的作用,玉鼎真人幽幽一叹。
徒行千里师担忧,除了陈沐,他在杨戬身上亦是画了一道天门。
好不容易养大的童儿,收下的徒弟,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等把下山需要的东西收拾好后,陈沐心中才算安然。
水月镜有传讯之用,留影石和纳音石可以配合起来,当做‘行丹记录仪’使用,至于其它东西,多带些总没坏处。
......
办完杂事后,陈沐抱着几个葫芦来到洞外,然后将装有灵泉仙露的葫芦放到了两棵小树身旁。
经过几日灌溉,杨蛟也恢复了灵智,身旁无人陪伴时,杨蛟便会和对面的小树父亲用‘黑板’交谈。
黑板是陈沐用木板涂了乌松墨制成,在两棵小树旁边,还有他寻来的一种素色糙石,可以当做炭笔来书写。
写完后还可用抹布将黑板上的字迹擦掉,方便至极。
将葫芦摆放好,陈沐叮嘱道:“过几日,我要随杨戬师兄一同下山历练,到时便不能照顾你们了。”
“这葫芦里装的水足够你们用一段时间了,你们要记得给自己浇水,照顾好自己,等将来说不定还能重塑肉身...”
杨天佑和杨蛟都能自由控制树体生长出的枝条。所以卷起葫芦给浇水这些事,对他们而言并非难事。
第六十章 秀他一脸
都说严师出高徒,可陈沐却没想到玉鼎真人真会将斩仙剑收走。
虽然得了天门护身,但有剑在手与没剑在手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尤其是对于一个练剑的人来说,影响更甚。
看着跟前不停抱怨无剑可用的童子,玉鼎真人心中哑然。
若非童儿抱怨,他还真忘了这一茬。
取出宝囊,有宝光在囊口闪烁,等宝光落下,陈沐的身前便多出了数把光彩各异的宝剑。
“多谢老师赐剑!”
陈沐惆怅的神情骤然褪去,喜滋滋的拎了一把宝剑收入乾坤袋中,然后又去拿剩余的宝剑。
玉鼎真人眉头挑起,反应极为迅速,大手一挥便将剩余的宝剑收了回去。
“贫道让你挑一把拿去用,可没教你全都拿去!”
陈沐笑容一滞,有些不甘道:“老师,弟子有两只手,一把怎么够用?再者,弟子出门在外,能多一把备用的剑也是好的...”
玉鼎真人这次倒顺了陈沐的心意,又取了两把宝剑出来。
“这把斩魔剑给你师兄,这把赤霞剑你可以拿去配合青锋剑使用。”
见陈沐收了宝剑,玉鼎真人又拿出了一条乌金色的长索,说道:“此绳乃是缚妖索,可连同斩魔剑一并交由你师兄。”
“去吧!”将缚妖索的用法说与陈沐后,玉鼎真人不再多言。
恭恭敬敬的行礼拜别,陈沐拿着缚妖索,提着斩魔剑,出了洞府。
洞外,杨家父子见陈沐出来,摇了摇枝杈,折扇状的树叶一阵晃动,簌簌作响。
与杨家父子打过招呼后,陈沐来到了山门。
一直在山门外游荡的神奈兽眼前一亮,发出了喜悦的长吟。
袁洪得知陈沐要和杨戬一起下山历练后,心中微动。
说起来,他也好久没回梅山看看了。
“外界妖魔众多,贪婪凶恶之辈不在少数,师兄还是要小心一些。”袁洪和陈沐告别时的语气明显和杨戬不同,显的格外担忧,生怕陈沐一去不回似的。
陈沐一言不发,不敢直面回应袁洪的话,此时他觉得无论怎么回答,都像是在立旗子,想了想也只能飞高几尺,拍了拍袁洪的肩膀,递给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
辞别袁洪,陈沐将杨戬喊到一旁,避开龙吉公主,将玉鼎真人赐下的法宝、宝剑交给了杨戬。
“师兄要不要回去和杨伯父他们道个别?”
杨戬回道:“已经道过了。”
陈沐笑了笑,然后看向山门方向,传音道:“师兄,杨伯父魂魄未消的事最好不要告诉那位天庭公主。她或许会顾念你母亲,却未必会对杨伯父有好感。”
杨戬点头道:“此事我晓得利害,断不会告诉表姐。”
“还有一件事。”陈沐继续道:“桃山上的禁制乃天帝所设,桃山发生的事未必能瞒过天帝,所以师兄此去还需三思而行...”
杨戬闻言眉头微皱,摇头道:“师弟不必劝我,此行我只是想和母亲道一声平安。莫说天帝一直盯着桃山,便是他此刻身在桃山,我也会去。”
“师兄误会了。”
陈沐言道:“我不是要劝师兄,只是想提醒师兄一些事。”
见杨戬投来疑惑目光,陈沐耐心解释道:“师兄的父兄不比神女,若是被天帝得知他们还活着...”
陈沐话未说完,杨戬身上已然有了杀意。
“他敢!”
“......”
他恐怕真的敢...陈沐轻咳一声,说道:“时势比人强,师兄一定要忍耐。”
气息逐渐趋于平稳,杨戬面色有些阴沉。
“难不成我连父兄活着的消息,都不能告诉母亲?”
陈沐笑了声,怪道:“师兄怎的一遇到自家事就糊涂了呢?”
“神女自有慧心,师兄大可不必直言,只需将杨伯父他们活着的消息,暗示给神女就行!”
杨戬不是庸人,此时一经陈沐提点,思绪瞬间明了。
不过想明白归想明白,心中却还是好气!
学艺多年,他竟只能让父亲和兄长苟且偷生,甚至连姓名都不敢道出,这种憋屈的感觉委实让人难受。
“师兄,台桑树有圣人痕迹存在,通过台桑果寄生的真灵亦能屏蔽天机,便是天帝,也未必能算出杨伯父他们还活着。眼下我们只有忍他一时,将来才有机会秀他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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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虽然不知道陈沐口中的秀他一脸是什么意思,但听起来却觉得异常顺耳,想来对天帝而言不是什么好话。
看向握着拳头,小脸上因为激动而涌现红晕的师弟,杨戬心中一片温热。
他是有多大的福运,才会有幸遇到面前这个时刻都为他着想的师弟...
陈沐心有所感,抬头看向目光深切的杨戬。
“......”
“师兄这般看我作甚?”陈沐被杨戬的目光盯的有些发毛。
“没什么,我们启程去桃山吧。”
收回目光,杨戬温润一笑。
这一笑,漫山的瑶草琼花似乎都失了颜色。
“师兄笑起来真好看!”陈沐眨了眨眼,由衷赞道。
结伴走在山道上,杨戬哑然失笑。
“师弟比我好看。”
陈沐闻言嘿嘿一笑,倒没有谦虚。
金霞洞里,还真就没有不俊的!
袁洪和哮天犬除外。
......
玉泉山山门。
杨婵看着去而复返的杨戬和陈沐,好奇道:“二哥去哪了?”
“我和金光师弟谈了些事情。”微微一笑,杨戬将陈沐要随行去往桃山的事告诉了龙吉和杨婵。
龙吉看向陈沐,轻轻颔首。
陈沐回之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启程之时,颇通灵性的神奈兽飞到陈沐跟前,想让陈沐骑在它背上,乘它赶路。
法云之上,看着驮起陈沐在云中行游的神奈兽,龙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在她印象里,她养的这只神奈兽从未主动让外人骑乘过。今日倒是稀奇,竟主动驮起了这个小童。
龙吉身旁,站立在法云上的杨婵眸光闪动,出神的看着前方畅游的神奈兽。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杨戬捕捉到了小妹的目光。
杨戬当即心中一动,起了心思。
小妹似乎对这种神兽很有兴趣,以后有机会倒可以打听打听,捉一头回来给小妹当坐骑......
第六十一章 香飘桃山剑意起
桃山,又名桃源山,因其形状酷似熟桃,故而得名。
山野俗人也称其为石腚山,两瓣山。
不过自从数年前天降神罚之后,便再无人敢踏入桃山范围之内,纵是修行中人也会避开此处,不愿与看守桃山的天兵天将产生交集。
距离桃山不远的云层之上,杨戬看向龙吉。
龙吉无奈道:“我虽是蕊宫之主,天帝之女,却也不敢当着天兵天将的面带你进山。”
杨戬天眼睁开,望向底下的桃山,随即眉头皱起。
桃山之上不仅有天兵天将警戒,还有专司刑罚的刑罚天官在桃山顶上驻守。
除此之外,山体内的禁制、阵法也在闪着慑人明光,整体就像是一个铁铸铜浇的封闭牢笼。
如此情形,他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桃山,绝非易事。
三尖两刃刀骤然出现在手中,杨戬望着近在咫尺的桃山,心中异样的情绪不断滋生。
此时,桃山山顶。
负责刑罚的天官掐算着时间,却正是到了施展冰冻刑罚的时候。
天空中有寒风骤起,一簇簇白莹莹的雪花从空中飘落,偌大的桃山只是顷刻便被冻成一块冰石,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幽寒气息透过层层阵网,聚拢在山底一方空洞地湖之中。
湖水中央,云华面色煞白的靠在神光凝炼的囚笼石台上,双臂环抱,瑟瑟发抖。
无尽的霜寒,在她发际、眉梢、衣裙上缀结,形成晶莹剔透却寒冷刺骨的冰花。
蓦然,云华几乎被彻底冰封的心忽然惊悸跳动。
强自睁开被冰晶封住的双眼,云华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
“是二郎...”
与此同时,桃山不远处的云层上,杨戬心头猛然颤动。
“娘...”眉头锁起,杨戬只觉浑身冰寒,有若有若无的呼唤声在他耳边响起。
双目紧闭,杨戬的身躯几近颤栗。
身旁,陈沐见情况不对,急忙抬手打出一道金色光束,落在了杨戬头上。
“嘶~”
宛若冰火碰撞,杨戬身上的寒意瞬间消融,待睁开眼,已是春回大地。
看向仍源源不断拋送回春光束的陈沐,杨戬闷哼一声,强自忍耐道:“师弟,不要再浪费法力,我已经没事了。”
陈沐闻言舒了口气,有些后怕道:“方才你身上的气息好不稳定,我怕你控制不住心神。”
杨戬神色依旧不太好看,“我娘正在山里受苦,我方才如亲身所感、亲眼所见。”
龙吉身侧,杨婵闻言俏脸霎时变了颜色,眼中似有水雾凝聚。
龙吉握住杨婵的手,嘴唇紧抿。
杨戬握着三尖两刃刀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已经发白,神兵有所感触,亦是颤颤而动,似要随主人杀光底下的天兵,才能念头通达。
陈沐伸手拽住杨戬的袖子,摇了摇头。
“师兄,我们要用天规打败天规。我去引开天兵天将,你设法进入桃山!”
“你要做什么?”杨戬皱眉看向陈沐。
陈沐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将头上的簪子拔了去。
“公主,等下我若遇到危险,还请劳烦公主搭救一二。”
说罢,陈沐驾起遁光,须臾工夫便绕到了桃山另一面。
此时,晚阳西垂,天际一片橘红。
也正是此时,一缕暗香自桃山之外飘进刑罚天官、天将们的鼻窍内。
“好浓的药香...”
生机之力勃发,远处山间有金色光晕与落日晚霞交媾融合,辉映一处,好似不在凡间。
金光逐暮,暗香浮动,桃山因为冰冻而枯竭的瑶草都因此焕发了新绿。
负责看守桃山的几位天将和刑罚天官不约而同来到山顶半空,遥遥远望。
“桃公,这桃山附近以前可是生过灵根、仙药?”
持着护山长矛的桃山山神咽了口唾液,说道:“从来没有,想来是有新生的灵根或者仙药出世。”
几位天将蠢蠢欲动,却又因为刑罚天官职位压制,不敢私自擅离职守。
“汝等在此好生看守桃山,本官去看看到底是何等妖物在山中作怪。”
目送刑罚天官化作流光遁去,几位天将心里暗自唾骂。
明明是有机缘,却说是妖物,这位上官真的好不要脸!
此时,距离桃山不算太近,也不算远的地方,换了一身衣物的陈沐发丝如瀑,自然垂落。
夕阳的光辉映照在他的发丝上,折射出淡淡莹光。
充满生机之力的金光只宣泄了几个呼吸,陈沐便将气息收敛,而后安稳的坐在山头,静待鱼儿上钩。
不多时,一道蓝色流光宛若贼星,从桃山方向径直朝他飞来。
到了近前,流光化作一个中年文士,浮空站定。
那文士一手托着天官印,一手持着配剑,身上罩着一袭淡蓝色绣有云鹤青云样式的天官袍,端的是仙威十足!
负责冰冻、寒霜刑罚的敖景看向盘腿坐在绿山之上的陈沐。
之所以称之为绿山,是因为眼前童子所坐的山头整个已经被青葱翠绿的新芽旧绿所覆盖,宛若披了一层碧色毛毯。
出身北海,后又在天庭刑罚司任职的敖景开口道:
“你是哪里的小童?缘何在此?”
鼻窍追寻着清幽暗香,敖景已然确定,眼前的小童就是产生所有异香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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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沐仿佛刚刚起床,睡眼朦胧的看着敖景。
回答敖景的是更加馥郁的清香,那种难以言述的香味让敖景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
幽幽香息萦绕鼻尖,似仙丹、似灵药、似天地之灵,似万物之根。
敖景近前一步,目光灼灼:“你可是这山中灵药化生?”
见陈沐有些惧怕的往后挪动,敖景宽慰道:“莫怕,这山间妖魔众多,你在此恐多有危险,不若随我离去,我可保你周全。”
感受着对方极具侵略性的目光,陈沐心中暗骂。
这人真的好不要脸!想吃他就明说,装什么清纯!
憋了半晌的陈沐,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我确实是灵药化形,但却不想跟你走,只想在这山里跟山中精灵作伴。你快些走吧,莫要打扰我休息!”
敖景听到陈沐所言,顿时有了底气,笑道:“相逢即是有缘,与其在这山里蹉跎,倒不如随我上天,助我修行!”
说罢,敖景不再遮掩,摇身一变,化作一头凶恶黑龙,张口便要把陈沐吸入腹内宝库之中!
时刻防备着敖景的陈沐目光一凝,取出赤霞剑,当即便把体内剑丸吐出,以宝剑携裹滔天剑意,将斩天一剑挥向了袭来的深渊巨口!
此时夕阳已落,明月未升,只有明晃晃、照亮千百里的雷霆剑光冉冉升起!
远处的桃山,已亮如白昼。
第六十二章 赔礼道歉
天际似乎泛起了鱼肚白,驻守在桃山的天兵天将被雷霆剑光照亮了脸庞,纷纷抬头看向远处。
剑光升腾,有龙吟响彻。
举目远眺,目力非凡的天将依稀可以看到一条黑龙倒卷入云,伴之而来的是响彻云空的惊怒咆哮!
一众天将面面相觑,心道不妙。
虽然不清楚远处的情况,但他们和那黑龙总归同属天庭同僚,上官遇险,还是要去援助一二的。
......
真龙吟啸之地,陈沐面色凝重的看着云头翻腾盘旋的黑色长龙。
云涌电鸣,森白幽紫的电光宛如老树根须、人体脉络,偾张纵横!
龙嘴处被划了一条血沥沥大口子的敖景惊怒的看向底下持剑而立的孩童。
他从未料到,眼前一言一行都显的腼腆胆小,稚嫩无知的孩童,竟会突兀的对他斩出如此纯熟果断的一剑!
心知看走了眼,但敖景却并不打算就此了结。
龙颜被毁、龙血喷洒的仇,岂能轻易算了?
“吾乃天庭天官!你敢拔剑伤吾,死罪难逃!”
云空之下,翠绿山峰之上。
陈沐迎着风雨,衣发飞舞,毫不怯弱的持剑立于山巅。
远处,数道流光正朝此间飞来。
陈沐清越透彻的声音直达云霄。
“汝身为天庭天官,却如妖魔一般欺压下界生灵,肆意妄为,是何道理?”
剑丸与长剑共鸣,陈沐抬头看向卷起风雨的黑龙。
回应陈沐的是一声饱含怒意的龙吟,以及径直朝他俯冲而来的硕大龙首。
剑丸储量不多,但还够用几次。
感受着剑丸里沸腾的剑意,陈沐再次拔剑斩向敖景。
与此同时,陈沐高声喝道:
“我乃阐教玉虚宫元始天尊门下弟子,玉鼎真人座下童子,你安敢如此欺我!”
清越的喝声在风雨飘摇,雷电狂舞的山间响彻。
赶来的一众天将听闻陈沐所言,面面相觑。
玉虚宫元始天尊门下...只这几个字的份量就足矣让他们止步。
硬顶剑光疾冲而下的敖景身形骤然急刹,堪堪在陈沐头顶滞空停住。
两者相距十丈远近,敖景湛蓝如幽冥鬼火的眸子明灭不定。
稍顷,敖景呲着受了剑伤的龙口,沉声道:“你分明是此间灵药化形,在此修行,却拿阐教的名头唬我,你以为我很好诳吗!”
陈沐呵呵一笑,言道:“我阐教弟子光明磊落,从不骗人,我确是灵药所化,但却并非此间生灵,只是外出云游至此,在此地稍作停歇,与山间精灵共赏此间景色,却不曾想遇到了你这形同妖魔,欺压良善的恶龙!”
将一直悬在身侧的留影石收入手中,陈沐言道:“你的所作所为瞒不过天地人神,也瞒不过此间生灵,更瞒不过我之亲师。”
“今日这事,天庭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
看着底下变得咄咄逼人的小童,敖景眼睛微眯。
此时他心有不甘,但却不好发作。
虽然他是天庭天官,背后还有北海龙宫作为依靠,但相比阐教玉鼎真人座下的童子来说,他未必有对方金贵,也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你想要什么说法?”敖景强忍憋屈,咬牙问道。
“赔礼——道歉!”
陈沐扬起下巴,表情甚是严肃。
......
桃山,杨婵和神奈兽护卫在杨戬的肉身旁,龙吉则去了陈沐那里,暗中护持。
此时杨戬的元神早已出窍,潜入了没有神将看管的大阵之内。
透过层层阵网,云华的身影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娘!”略微颤抖的声音在山体内响起,杨戬难掩激动之情。
但当看见石台上满鬓冰雪,脸庞上毫无血色的母亲时,杨戬初见云华时的喜悦顿时消散一空。
“二郎快走!”
云华心中焦急无比。
这些年在桃山下,她每天都在反思自己的过错。
此时看到杨戬,云华瞬间想到了曾经惨死在她面前的丈夫和孩子。
往事历历在目,云华生怕悲剧重演,所以她此时非但没有见到杨戬的喜悦,反而心中焦急的几欲崩溃!
“二郎,不要管我!快走啊!”
杨戬恍若未闻,只是掠过被冰封的小湖,冲向了石台。
接触石台边缘的刹那,有神光迸现,杨戬的元神随即被震飞出去,冒出缕缕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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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云华心疼不已。
杨戬忍着神魂上的痛楚,再次来到石台边缘。
看着石台上熟悉又陌生的母亲,杨戬面露悲戚,神魂哀痛。
“娘,孩儿不孝,孩儿...”杨戬跪在虚空,颤声道:“孩儿愧对母亲!”
云华拼命摇头,“不怪你,是娘的错,是娘没保护好你们,若不是娘,你爹和大郎也不会...”
泪水在冰霜铺就的脸颊上划下,结成一滴又一滴的冰晶。
杨戬看着云华痛心的模样,急忙道:“娘,爹和大兄...”
声音戛然而止,杨戬心中惊悸,却是想起来师弟交代过的话。
云华不明所以,只是听到杨戬提起杨天佑和杨蛟,心中更加悲凉。
思绪急转,杨戬轻声道:“娘可记得当年有位道长和童子来过杨府?那时候三妹刚出生不久,大哥和爹都还活着。”
云华闻言强笑道:“记得,那日还下了场大雨...”
杨戬目光闪动,说道:“娘,那场大雨过后,院里大哥和爹一起种的两棵小树又发了新芽,之前我一直以为那两棵小树枯死了...”
“小树?”云华陷入苦思,她的丈夫和大儿什么时候种过树...
倏然,一道灵光闪过云华脑海。
“二郎,你...”
杨戬轻轻摇头,说道:“娘,我会努力修行,终有一日,我会把娘救出来,让我们一家人团聚。”
云华心中砰砰跳动,急促的呼吸过了好久才平复下来。
“二郎,你要照顾好...你妹妹,不要让她再犯傻,你也不要再来找我,明白吗?”
见杨戬沉默,云华努力往前挪了挪身子,用乞求的目光看向杨戬,“娘求你,不要再来!”
“孩儿会照顾好三妹,也会好好修行。”
杨戬没有直面回应云华的请求,只是露出了一个想让云华放心的笑容。
与母亲数年未见,杨戬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和对方诉说,但他此时却不得不离开。
神魂颤动,外界有人正在唤他回去。
“娘,我要走了。”
飞离小湖,杨戬不甘的看了眼目送他离去的云华,随后一头扎进了阵网之中。
八九玄功变化无穷,杨戬在层层阵网之中如游鱼穿梭,不大工夫便出了桃山,回到了肉身之内。
第六十三章 陈塘关
金霞洞,闲来无事准备翻阅经书的玉鼎真人忽然停止了动作。
眼角余光里,有两个熟悉的图案正泛着淡淡乌光。
放下黄庭经,玉鼎真人看向桌案,那上面有两个歪七八钮的大字入木三分。
虽然字体扭曲,但依稀之间还是能分辨出是什么字。
“精辟...”玉鼎真人看着那两个字,低喃了一声。
他的眼前似乎又重现了这两个字诞生时的情景。
那是他炼的一枚通灵金丹刚学会写字后,在他面前写下的字。
哑然失笑,玉鼎真人目光闪动。
说起来,童儿和徒弟离开后,洞里却是有些冷清了......
金霞洞外,有两棵小树正卷起葫芦给自身灌溉。
远处,自从发现两棵小树能够生活自理以后,哮天犬便懒了起来,整日里除了修行之外,其余时间多是跑到仙鹤的一亩三分地里,倚靠着仙鹤打瞌睡。
山门处,一头白猿蹲在石阶上,正在思考猴生......
玉泉山一片安静祥和。
...
...
桃山,瑶草生香的山峰之上。
敖景重新化作人形,面色铁青的看着眼前童子。
在他嘴巴上,有一条血淋淋的豁口延伸到鬓角。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他将体内一小半的珍藏都交了出来,对方才算满意。
敖景不是没怀疑过陈沐的身份,但他不敢赌。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想得罪玉鼎真人。
不过,此次虽然栽了,但他却不会就此罢休。
敖景已经暗下决心,等此间事了,他便去打听打听阐教玉鼎真人是否真的收了这么个童子。
若是没有...
他赔给陈沐的仙材宝物中有两片金色龙鳞,若是需要,他可以随时借助那两片龙鳞找到陈沐。
转身离开时,敖景阴森一笑,随即他又忍不住抽了口冷气,却是笑的时候扯动了嘴角伤口...
等敖景和一众天将离去,龙吉的身影出现在陈沐身旁。
“你倒是胆大,敢这么戏弄天神。”
成熟却略有些高冷的女声从身旁响起,吓的陈沐险些拔剑相向!
见是龙吉,陈沐松了口气,回道:“谈不上戏弄,他若控制的住贪念,恪守本职,就不会有今日之事。”
抬头看向身材高挑,身姿窈窕的龙吉,陈沐问道:“我师兄那里怎么样了?”
时刻注意两边动向的龙吉抿了抿嘴,说道:“他见到了姑姑,在姑姑正在受冰冻刑罚的时候。”
陈沐有些沉默,心里想着等下见到杨戬要不要给他丢几个回春术安慰一下。
“你师兄太过重情,最会为情所伤,我本以为带他过来会让他心里好受一些,却没想到反而害了他。”
龙吉不知内情,只能看到表面现象,陈沐却知道很多事情。
起码这次的桃山之行对杨戬而言,并不全然是坏事。
“公主无需自责,师兄只不过暂时没走出来罢了,只要多想些开心的事,会好起来的。”
“开心?”龙吉抿了抿嘴,心里有些抑郁。
被贬下凡后,她几十年都不曾开心过,若真想心情舒畅,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见龙吉面色不好,陈沐想了想,说道:“听说养狗养猫会让人开心一些...”
“说起来,公主养的神奈兽倒是挺像猫的,若是我有一只这样的宠兽,我的心情一定会好起来。”
“少惦记我的坐骑!”龙吉瞥了眼身旁的仙童,又恢复了清冷的语调。
“谁惦记了?明明是公主的坐骑先惦记的我!”陈沐纠正道。
冷哼一声,龙吉懒得再理陈沐,闪身便消失在了山头。
她此时已然明白之前她那坐骑身上的暗香是从哪里来的了。
在她眼里,这个童子不仅拿自己身上的味道勾引了天神,还勾引了她的坐骑。
怪不得这次出门的时候神奈兽非要缠着她跟过来......
原地,衣衫朴素的陈沐重新换上金缕道衣,插上玉簪,再次变成了仙气飘飘的仙家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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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他若是穿的这身行头,那头黑龙想必不会这般轻易上钩...
桃山远处空中,准备离开的杨戬看向再次被冰霜覆盖的桃山,神色黯然。
陈沐飞身来到近前,幽幽道:“师兄,桃山负责冰冻刑罚的天官是一头黑龙,方才想要吃我的也是他。”
转头看向龙吉,陈沐问道:“公主可知道那条黑泥鳅的来历?”
陈沐的话龙吉一直听在耳里,此时自然清楚他说的黑泥鳅是指的谁。
“他叫敖景,乃是北海龙宫,龙后的胞弟。”
杨戬闻言紧了紧手中的三尖刀,一言不发的转过了身。
敖景,这个名字他记下了。
见杨戬不说话,陈沐再次开口问道:“师兄,接下来我们去哪?”
冷硬的面容稍缓,杨戬侧目看了眼陈沐,说道:“去找你说的灵珠子,等你办完事,再去五方山岳看看。”
“五方山岳?”陈沐有些疑惑。
“师父说,开山斧就在这些山岳之内,若我机缘足够,就能寻到它。”
陈沐惊愕的看着神情坚定的杨戬:“师兄,咱们不是说好了,不劈山吗?”
目光看着远方,杨戬淡淡道:“暂时不劈,但开山斧不能没有。”
“等我什么时候能力够了,母亲还未脱困,那时我还会再来这里。”
一旁,龙吉抬头看向九霄云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婵则加油鼓劲道:“我相信二哥,等找到了开山斧,我们就努力修行,将来一定可以劈开桃山,救出母亲!”
陈沐无奈叹息。
只要杨戬不现在劈山,什么都好说。
一行人驾着云飞了一盏茶工夫后,一直未曾言语的龙吉突然开了口:
“你们不是要去陈塘关么?跟着我作甚?”
准备回凤凰山青鸾斗阙的龙吉扭头看向一直跟着她的陈沐等人。
“......”“......”“......”
听到龙吉提醒,陈沐这才反应过来。
原先一路跟着龙吉到桃山,都养成习惯了,此时离开桃山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
尴尬的看向龙吉,陈沐问道:“公主可知道陈塘关在哪个方向?”
“此地东北,玉泉山东南,顺着海道自然能找到。”
第六十四章 转机
陈塘关位于边塞,东垂紧挨着九湾河,西边是高山峻岭,是一处占据天险地势的关隘重城。
虽说外界传闻天下反了四百镇诸侯,关内李靖李总兵也因此整日厉兵秣马,操演兵卒,但陈塘关的百姓却丝毫没有受此影响。在他们眼里,只要仗打不到这里,便都不算大事。
除了天下动荡以外,陈塘关里最让百姓津津乐道的便是李总兵家的小儿子哪吒了。
那哪吒说来也奇,愣是在他娘肚子里赖了三年零六个月才肯出世。
据接生的稳婆和李府下人说,那孩子生下来就不是个凡胎,乃是一肉球落地,经李总兵用剑斩开肉球后,这才跳将出来,化作一个手戴金镯,肚腹围有红绫的小孩儿!
小孩儿后来被一个仙家道长收为徒弟,赐名哪吒,之后那道长便驾云离去,再不管总兵府里收的这个徒弟。
哪吒自从出生后,就极为顽劣调皮,关内街道、兵营校场之内,都有过哪吒撒欢闯祸的影子。
为此其父李靖没少头疼。
除了罚禁闭、训斥以外,李靖再无它法。
想打打不过,骂的时候哪吒又会封闭耳窍。若是罚了禁闭,不出半个时辰,指不定就又跑到哪里疯耍去了!
都道孩子如此淘气是因为精力太旺的缘故,所以李靖就起了让哪吒在兵营里和兵卒们一起习武操练的念头。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逆子刚到兵营,还未开始操练,便一把火将兵器库烧了!
原因是兵器库里有堆满的军弓箭矢。
李靖为此气的差些一剑活劈了哪吒!
事后,他质问哪吒原因时,哪吒却说什么‘小金丹讨厌弓箭,不让他碰弓’,所以才一把火将兵器库烧了...
......
总兵府后宅。
李靖虽然已经离去,但却在临走时吩咐了自家夫人,让夫人代为监管哪吒。
李夫人本姓殷,虽性格温婉,却也学过仙法道术。
面容姣好,好似大家闺秀的李夫人站在屋檐下,颇有些无奈的看着院内正在受罚的哪吒。
烈日下,哪吒的身架、容貌清晰可见。
唇红齿白,面若傅粉,生的好似无暇仙玉雕琢的瓷娃娃一般!
此时哪吒穿着绣有春花夏荷的红色肚兜,外面罩着一件薄纱外套,许是因为天气炎热的原因,他的衣襟完全敞开着。
烈日之下,哪吒抿着嘴,眼巴巴的看着在屋檐下纳凉的母亲,好似马上就要委屈的落下泪来。
李夫人心头一软,言道:“下次若再惹祸,莫说你爹要罚你骂你,就是要打断你的腿,娘都不会再护着你!”
哪吒闻言嘻嘻一笑,跑到母亲跟前,拽着李夫人袖子,软言软语道:“孩儿再不会闯祸了。母亲,天气炎热,孩儿想去关外闲玩一会儿,酉时前便回来...”
瞧着满脸乖巧,可爱的将她的心都要融化的孩子,李夫人无奈道:“我让家将陪你出去,不过可不要跑远了。”
关外都是野地,在李夫人看来,哪吒出去也没什么妨碍,与其让他在城里折腾,还不如放他出去撒够了欢来的安生。
......
酉正时分。
陈塘关以东,海道之上。
陈沐止住遁光,望向远处翻卷的海面。
只见海面上空,数千虾兵蟹将以及各类海鲜成精的兵卒正在往海里奔逃。
不大工夫,这些持刀拿戟的东海兵卒便尽数扎进了海里,消失不见。
云头,杨戬睁开天眼往远处看了看,说道:“再往前就是陈塘关了,这些海里的兵卒应该就是从那边过来的。”
“不好,要出事!”听到杨戬所言,再结合远处若有若无的法力波动,陈沐想起了一件事,一件本不该再发生的事!
都说了不让他去海边,怎的就不听呢!
纵地金光发挥到极致,陈沐只希望能及时赶到,防止事态恶化。
飞过大海,尽头是一条入海河流,再远处便是轩峻峥嵘的陈塘关城墙。
感知着远处还未彻底消散的法力波动,陈沐全力飞遁之下,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东海海口九湾河上空。
河岸之上,一个身穿红色肚兜,看上去与他年纪相仿的孩童,正在解刨一具龙尸!
陈沐心中咯噔一下,急忙飞身往下落去。
未到地面,一声大喝已然响起。
“快住手!”
河滩上,玄黄色的龙血流入河中,引的鱼虾疯狂吞食。
正抽龙筋的哪吒闻声望去,等看到来者是陈沐后,他先是一愣,随即丢下龙筋,欣喜若狂道:“你怎的现在才来找我!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过来找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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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沐抬手打断哪吒的话,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银白色的龙尸跟前,开始为其灌输生机之力。
金色莹光包裹龙体,陈沐这时方才抬头看向哪吒。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来海边吗!你怎就不听我的话,亏我还万里迢迢的过来看你!”
陈沐气恼的瞪着哪吒。
哪吒身后,刚落地的杨戬杨婵惊诧的看着地上的逶迤龙尸。
听到陈沐的话,哪吒怔了下,随后瞪大眼睛,不解道:“我怎么没听你的话?这里是九湾河,又不是海,我何时去过海边?”
“......”
陈沐眼前一黑,差些被哪吒的解释呛到。
过了好一会,陈沐才缓过气来。
“是我的错,你没错。”
心累的叹了口气,陈沐一边尝试抢救敖丙,一边说道:“哪吒,你可知他今日若是死了,将来会惹下多大的祸?”
哪吒皱眉道:“你怎么跟我爹娘一个口气,他先招惹的我,我杀了他怎么就是惹祸了?”
陈沐将手放在敖丙的拳头大的鼻孔处,探了探鼻息。
还是没气...
手中金光又明亮了几分,陈沐没奈何的看着哪吒,解释道:“这条白龙是东海龙王的儿子,也是天庭天帝钦点的行云布雨正神,你杀了他,东海不会罢休,天庭天帝也不会轻饶了你,你说你闯没闯祸?”
“我没闯,是这泥鳅和那夜叉惹我在先,我杀了他们便是有理!”说着,有些气恼的哪吒还忍不住踹了敖丙一脚。
陈沐眼皮一跳,正准备与哪吒深度讲解利害关系时,躺尸的敖丙忽然有了动静。
第六十五章 恩公,救我!
无尽的深渊就像许久未经人事的妇人,寂寥空洞,连一层阻挡寒意的屏障都没有,冷冷凄凄。
敖丙觉得他似乎坠落到了深渊最深处,周围尽是无穷的寒意包裹,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溃散。
孤冷黑暗的深渊,迷茫困顿的意识,敖丙不再抱有希望,只是愣愣的置身于永夜之中,静静等待着无尽的黑暗将他彻底吞噬。
蓦地,深渊上空出现了一团金灿灿的大日,一缕明媚的光透过无尽的黑夜,落在了敖丙身上。
他久违的感受到了令他忍不住嘶吟的温度。
像是肃杀凛冬中的温暖艳阳,又仿佛是久旱之地逢遇天降甘霖,直入心扉...
将要溃散的神魂重新稳固,敖丙轻飘飘的飞出了囚禁他的深渊,看到了眼前为他指引前路的金色旭日。
那是一位仙童,一位浑身都绽放着金色光芒的仙童。
此时,陈沐同样在看着敖丙。
准确的说是在看敖丙的神魂。
在陈沐面前,一条白色的迷你小龙正漂浮在敖丙凉透的龙首之上。
陈沐见状便将所有法力从龙尸上剥离,聚集在了敖丙的神魂上,后者舒服的几近颤栗。
一旁刚踹了敖丙一脚的哪吒被陈沐唤出的小龙吸引,立时就竖起了眉头。
“好泥鳅!竟然还没死透!”
敖丙闻声望去,就看到虐杀自己的凶手正凶神恶煞的看着他。
“恩公救我!”
敖丙飞到陈沐身侧,亡魂皆冒。
陈沐扯住想要揪出敖丙的哪吒,沉声道:“闹够了没有,你若再浑来,便是太乙师叔来了,也难保全你!”
“想想你的父母,若他们知道今日你惹的祸事,会如何看你?”
哪吒被陈沐凌厉的话语所慑,有些心虚的后退了两步。
两人打小从未化形时就相识,哪吒除了太乙真人、金霞童子和今世的父亲母亲以外,最在乎的就是眼前的金衣童子。
别人的话他或许会犟着耳根懒得听,但陈沐的话,他还是在意的。
看着屡次尝试着将敖丙神魂送回龙体的陈沐,哪吒试探道:“能救活吗?”
蹲在已经凉透的龙尸跟前,陈沐无能为力道:“救不活了,若没了我的法力维持,便是神魂也会消散于天地。”
说罢,陈沐没好气的看向哪吒。
说起来,若不是哪吒下手太狠,用乾坤圈这等杀伐利器重创了敖丙的灵台,敖丙的神魂也不至于如此残弱。
陈沐心知,若敖丙神魂散与天地后,便只能等姜子牙带着封神榜下山,介时才能借助封神榜之力,将神魂重新聚拢在封神台上。
但若是那样,便等同于他从始至终都没能改变敖丙以及哪吒的命数。
天命真的难违吗?
陈沐不信!
“师兄!”喊来杨戬,陈沐问道:“师兄可知道保住神魂的方法?”
杨戬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他这些年一直在修行八九玄功,以及老师传授的各种道法神通,至于其它旁门秘术,却是没有时间,也没那个精力钻研。
陈沐的手心上,迷你敖丙急道:“恩公若能救我,我必有重谢!”
一旁,哪吒眼睛微亮,上前一步道:“要是救了你,你能不能让你爹别找我麻烦?”
对哪吒有心理阴影,同时又怀有恨意的敖丙不作回应。
此时,陈沐摇头道:“不找你麻烦是不可能的,那巡海夜叉李艮是天帝钦点的,就算敖丙这茬不提,李艮那关你也不好过。”
哪吒闻言张口结舌,合着无论敖丙是死是活,都没他的好。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浪费力气去救敖丙?
见哪吒看敖丙的目光不太对劲,陈沐皱眉道:“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这龙的命要是保住了,此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要是死了,绝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都已经死了,哪还有命...”哪吒撇了撇嘴,嘟囔道。
“......”
不管神经大条的哪吒,陈沐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堆绢书竹简,随后在里面找到了几本有关于神魂的绢书,就地钻研了起来。
他现在也算的上是临时抱佛脚了。
半盏茶时间过去,一目三行的陈沐已然找到了几个挽救残弱神魂的办法。
九转还魂丹..
陈沐果断忽略了这个方法。
大罗金仙...
只看到前面四个字,陈沐的心就已经凉了半截。
到最后,也只剩下护送敖丙去往阴曹地府投胎转世,或者借助法宝孕养神魂这两个办法。
思虑片刻,陈沐放弃了第一个方法,转而将目光放到了用法宝孕养神魂上。
细数身上法宝,陈沐幽幽一叹。
他身上除了青锋剑赤霞剑之外,就只剩下彩云玉如意这一个法宝。
青锋剑赤霞剑太过凌厉霸道,若用这两把剑操作,怕是会直接把敖丙的神魂震散。
思来想去,也只有玉如意温和一些,能保住敖丙的神魂。
看着虚弱的敖丙,陈沐取出了玉如意,问道:“我把你收入玉如意里暂时当个器灵,等你什么时候稳固了神魂,再放你出来,你看如何?”
敖丙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好死不如赖活着。再者,只是暂时当个器灵,等以后神魂养好了,他再去龙坟里走一遭,也未必不能重塑龙身。
......
酉时刚过,天已渐黑。
将敖丙纳入玉如意后,陈沐又托杨戬抓了只在附近探查的蟹精,让其代为传达敖丙并未彻底身死的消息。
一切做完后,陈沐一行跟着哪吒进了陈塘关。
路上,陈沐心思微动,有些警惕的看着哪吒,问道:“哪吒,你最近没搭弓射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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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胳膊搭在陈沐脖子上,像个混子一般,说道:“没,昨日我爹让我去校场练习弓射,我想起你说的话,就把兵器库里的弓箭全烧了。”
“因为这事,爹把我好一通骂...”
听着哪吒在那抱怨,陈沐松了口气。
到了总兵府,哪吒并未引着陈沐等人从正门进去,而是绕到了后门,鬼鬼崇崇的寻到一名丫鬟。
正当哪吒询问李靖是否从军营回来时,一声故作严厉的责备从回廊传来。
“你这孩子,说好的酉时回来,这都几时了?”
殷氏姝丽难掩的面容上,略带些嗔恼。
待看到哪吒身后的陈沐以及杨戬兄妹后,李夫人顿时愣在了原地。
三人各不相同却又俊俏的不像话的容颜,着实让李夫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第六十六章 正经朋友
东海龙宫,水晶宫殿内。
珊瑚海玉玲珑多彩,蚌女鲛女身姿滑润。
从殿内往外看,依稀能看到虾兵蟹将、鱼鳌夜叉等海精在晶莹剔透的水晶宫外巡游。
东海龙王面色阴沉的坐在龙宫宝座之上,左右侍立的蚌女鲛女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丁点声响。
地面上,敖广摔碎的玉杯闪着莹莹光亮。
“气煞我也!吾儿乃行云布雨滋生万物之正神,怎能被人活活打死,还叫贼人抽了魂魄炼了器灵!”
听完事情原委,敖广额头龙筋怒突,眸中愤火几欲喷出。
“那李靖在西昆仑学道,吾与之也有一拜之交,他怎敢纵子行凶,抽了我儿龙筋,又教外人炼了我儿魂魄!”
敖广心中怒极,已然将李靖之子李哪吒,以及收了敖丙魂魄的陈沐视为仇敌,欲除之而后快!
侧目看向龟丞九千岁,敖广问道:“三太子尸首可曾俭回?”
手持木杖,浑身玄黑,身材矮胖的龟丞相抖了抖垂至下颌的细白长眉。
“回禀龙王,三太子的尸身被哪吒的同党,一个金衣小童埋在了河沙里,龙筋龙皮俱在三太子身旁放着,臣将之俭回后,便放在了殿外,如今龙后正在殿外查验。”
敖广快步走出大殿,来到殿外。
待看到哀悼悲痛的龙后,以及地上没了龙皮的龙尸后,敖广袖袍里的手都在发颤。
“吾儿...”
来到近前,敖广正欲开口说话,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暗香。
敖广见多识广,当即便分辨了出来。
那是极好的灵药或者仙丹所特有的味道。
敖广并未多想,只当是龙后不愿接受敖丙身死的事实,用仙药试图挽救过敖丙,所以才有这么浓郁的仙药香味。
见到周围虾兵蟹将都忍不住吞咽口水的样子,敖广恼火道:“退下!都给本王退下!”
......
总兵府,正厅内。
殷氏热情的将儿子的朋友邀到正厅共用晚饭。
从兵营练兵回来的李靖亦是满面笑意的招待着陈沐等人。
他倒是没想到,自家顽劣的孩子竟能结识到如此谈吐得体,气质非凡的友人。
尤其是那杨戬,最是入李靖的眼。
那身架,还有那种锋锐却又不失稳当的气质,着实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材料!
饭席上,李靖目光欣赏的看着杨戬,口中侄儿长侄儿短的说个不停。
杨戬认真听着,举止从容,有条不紊的应对着李靖的问话。
哪吒身旁,陈沐也体会到了李夫人的热情款待。
小鼎样式的饭碗中,是李夫人不停夹来的饭菜。
陈沐看着一直洋溢着姨妈笑的李夫人,总觉得有点怪诞。
怎么感觉哪吒是客人,自己和杨婵反倒成她的孩子?
可能是在山中许久没吃到凡间饭食的原因,杨婵的胃口颇大,李夫人夹的饭菜一点不剩的全被她吃了个干净。
瞧着白白净净可可爱爱的几个孩子,李夫人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吃罢晚饭,将陈沐等人安排进客房后,李靖和殷氏回到卧房,窃窃私语。
殷氏笑道:“不曾想哪吒还认识这等聪慧得体的朋友...”
李靖靠在床沿,难得的点头道:“确实,哪吒这孩子整日里都没个正形,今日倒是安生的很,想来是受了那几个孩子影响。”
“嗯,都是些正经孩子,哪吒和他们在一起我也放心...”
夜色渐深,灯火微明,在夫妻两人窣窣夜话声中,时间悄然而过。
翌日,辰光晓微。在鸡鸣声中,陈塘关的关门缓缓打开,有早起的樵夫渔民、贩夫走卒出入关门,陈塘关的街道上也逐渐喧哗闹腾起来。
总兵府外,敖广化作一名中年秀士,在门口对门官说道:“你与李靖李总兵传报,就说有故人敖广登门拜访!”
门官见敖广气宇不凡,不敢怠慢,忙进了宅院,寻到了正准备去军营的李靖。
听闻门官所言,李靖急忙让门官前去相请,他则进了内室,脱了盔甲,换上了常服。
来到大厅,见过礼后,李靖还未待言语,便见敖广满脸怒色道:“李贤弟,你生的好儿子!你儿子交的好知交!”
李靖不明其意,当下追问详细。
等敖广将哪吒在九湾河虐杀敖丙,以及哪吒朋友陈沐收了敖丙魂魄当器灵的事说出来后,李靖心中惊疑不定,只道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事实并非真的如此。
“敖兄,我那幼子虽然顽劣,却也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至于你说的那金衣小童,据我观察,却是个性子极好,明事知理的人,此事想来是有什么误会...”
敖广闻言怒甩衣袖,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李靖,你休要袒护自家。你那孽子,还有那金衣小童的所作所为,就发生在昨日!吾子已丧,我为其父,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为他讨个公道!”
见敖广言之凿凿,李靖额头已然见汗。
“敖兄且在此等候片刻,我这就去找哪吒和那小童问个明白。”
后堂,殷氏见李靖阴沉着脸走来,不由问道:“是何人在厅上?”
李靖面色铁青道:“故友敖广,亦是东海的龙王,他今日寻我,说是哪吒打死了龙宫三太子,还被昨日哪吒带进府里的那个金衣小童炼了魂魄,如今我正要找他二人与之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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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了哪吒和陈沐此时在哪后,李靖迈着大步,径直来到了后园。
见到陈沐和哪吒,李靖面容稍缓,说道:“侄儿,我有话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说完,李靖又看向哪吒:“你不许插嘴!”
正蕴养玉如意的陈沐停下了手中动作,起身见礼道:“伯父请问。”
当即,李靖便将敖广所言之事,一分不差的复述了一遍。
“吾兄敖广所言可是真的?你与哪吒是否做下了这等恶事?”
一旁,哪吒想要开口辩解,却被李靖冷厉的目光瞪了回去。
听完李靖所言,陈沐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何时变成了唆使哪吒杀龙,然后借龙魂提炼法宝的大恶人了?
“伯父,这其中有天大的误会!”
李靖闻言心中一松,急忙道:“可是哪吒没有打杀三太子?”
陈沐摇头道:“三太子确实是哪吒杀的。”
李靖神情一僵,面色有些不自然道:“那是什么误会?”
“误会就是我用器灵之法是为了救敖丙的神魂,而非故意拿他的神魂作为器灵。”
第六十七章 哪吒心思
对于陈沐的话,李靖并未全信。
看向哪吒,李靖语气沉凝道:“事实可是如此?”
哪吒果断摇头。
李靖眼睛微眯,紧绷的心再度松了松。
可紧接着,李靖就听到了让他血压飙升的话。
“爹,并非孩儿无故杀了李艮和敖丙,而是李艮先辱骂于我,又拿斧劈我,我又不曾惹他,心急之下,反击时失手才将他一圈打死。还有那敖丙,他听闻李艮死了,就要找我问罪,我不愿跟他走,他就拿戟刺我,想要我的命,我不得已之下,方才误杀了他,我这是正当防卫!就是去面见天帝,我也有理!”
一旁,陈沐见哪吒果真按他所言,进行反驳,不禁有些心虚。
在他眼里,哪吒分明是防卫过当的典范...
李靖听完哪吒的话,初时还煞觉有理,可仔细一琢磨,血压蹭的就窜了上来!
“正当防卫,误杀?你把人家皮扒了,筋抽了,这能是误杀?”
“哪吒,你真当以我好糊弄么!”
哪吒认真道:“爹,扒皮抽筋是在误杀敖丙之后,那时候他已经死了,不疼不痒,便算不得数,所以孩儿还是在理。”
“......”
这回不止李靖,就连陈沐杨戬都眉头直跳。
“逆子!逆子!”
李靖伸手捉住哪吒的小胳膊,拽着他便往前厅走去。
“你这般有理,那便自己去找龙王讲理,看他体谅不体谅你!”
见李靖哪吒离去,陈沐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昨日他已经和哪吒通过了气,又和敖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取得了当事人的原谅。
按正常程序,只要见了敖广,敖丙这边不出岔子,应该是可以减免一些哪吒的罪责。
至于敖丙,欠人家的该还就还,无论是赔偿天材地宝还是重塑肉身,到时候总归还有太乙真人来给哪吒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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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那位师叔最会叠复活甲了,给敖丙叠一个应该也不难...
回廊里,殷氏温婉秀丽的脸庞上尽是担忧。
欲言又止的看着丈夫儿子还有陈沐走进前厅,殷氏心里慌成了一团。
前厅,哪吒陈沐禀明身份后,敖广的眼睛立时便红了!
哪吒按着先前的说辞,又给敖广说了一遍。
后者听罢,怒不可遏道:“好一个牙尖嘴利,颠倒黑白的恶子!李靖,你适才说我错了,如今你儿子亲口承认,还说出此等颠倒黑白的言论,你可还过意的去!”
一旁,陈沐见状不妙,忙取出玉如意。
通体莹白的如意上,一条白龙虚影浮现于空。
“父王!”
正欲发作的敖广闻声侧目,颤声道:“吾儿...”
“父王,哪吒杀我之事自有哪吒来担,但我之神魂却并非被他人所炼,而是恩公为了救我,才将我收入法宝之内。”
敖丙心中对哪吒有怨,虽提前说好原谅哪吒,但见到了敖广,他还是改了说辞。
敖广听完敖丙的解释,又气又急道:“痴儿!你乃真仙之体,便是身死,魂魄也能存世,何须他多此一举将你收进法宝之内,他就是想借此将你炼为器灵,所以才让哪吒将你打杀,如此简单的道理,你怎会不明白?”
此时,越听脸越黑的陈沐忍不住开口道:“龙王,三太子是被杀伐利器乾坤圈打中灵台而死,神魂遭受重创,是我不惜耗费法力,才将他神魂救回,纳入法宝也是为了防止他魂魄俱散,当时三太子也是同意了的。”
敖广闻言冷笑道:“莫不是你为了有个说辞,故意教哪吒将我儿魂魄打伤,为的就是欺我儿心地良善,反将你这杀身仇家当做恩人,他日变成器灵,好任由你驱使!”
“......”
敖丙心中惊疑不定,看向陈沐。
而李靖,也皱起了眉头,面色阴沉的盯着陈沐。
他本以为陈沐是个正经孩子,却不曾想...
此时,陈沐听到敖广的腹黑言论,生生气笑道:“你心思狭隘,是以才将人想的如此阴险。”
“龙王!小道不妨告诉你,此如意法宝乃是我玉虚宫掌教所赐,后经由我师玉鼎真人传授于我。说句难听的,莫说你家这只小龙,便是尊驾,也不见得能配上我这纯洁无垢,不沾染一丝污秽的法宝!”
“我如此说明,你可还能辨明是非?”
敖广被陈沐的话气的脸色铁青,一股恶气噎在喉咙里,半晌不能吐出。
原本他还想着将敖丙所在的法宝取回,可听到玉虚宫掌教所赐法宝这诺大的名头后,敖广还真说不出话来。
讲实话,他那真仙境儿子的残缺神魂,还真配不上陈沐手中的玉如意。
脸色憋的甚是难看的敖广不再揪着陈沐,而是重新看向李靖。
“吾子,正神也,乃御笔亲封。便是夜叉李艮亦是御笔亲点。岂能得你父子无故打死!李靖,吾明日便奏明天帝,拿你满门问罪!”
说罢,敖广便拂袖而去,竟连呼喊他的三太子都不再理会。
听闻敖广将要上奏天庭,拿李家满门问罪,李靖立时站立不稳,忙扶着茶案喘息。
“你这逆子!”
看向哪吒,李靖抓起一盅茶盏便往哪吒身上掷去!
哪吒反应极快,伸手便用乾坤圈打碎了飞来的茶盏。
李靖见之更气,最终竟忍不住扶着茶案悲哭起来。
殷氏听闻侍女回报,急忙来到前厅,扶起了李靖。
李靖强止悲意,言道:“我求仙未成,谁知又生下这样的好儿子,惹下此等灭门之祸!那三太子乃施雨正神,他也敢妄行杀害,明日玉帝若是准奏,我和你多则三日,少则两朝,恐是俱要被拿去问斩!”
殷氏听闻泪如雨下,当即也不顾母子之情,只是指着哪吒,梨花带雨,委委屈屈道:“我怀你三年零六个月,方才生你,期间不知受了多少罪过。我不指望你能回报生养之恩,只想你不受孤苦,安然长大,却不曾想你原来是个灭门绝户的祸根!”
前厅里,陈沐默然不语。
此事,他已无能为力。
况且,哪吒确实没什么分寸,此事反倒不如不管,让他自行拿捏,想来也能得到些成长。
殷氏一直都极为疼爱哪吒,此时哪吒看到殷氏哭泣,心中悔恨交加,当即便双膝跪下,据实将自身来历说与了李靖夫妇。
最后,哪吒擦了擦眼泪,毅然决然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孩儿岂敢连累父母!”
说罢,哪吒又走到陈沐跟前,又哭又笑道:“你也是个糊涂的,明明是海里河里都不能去,却光说了海里,让我平白走了这些弯路。”
陈沐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哪吒开口打断。
“我不怪你,除了师父爹娘,也只有你真心待我,想来你不让我玩弓射箭也是在帮我,我又不是傻子...”
说完,哪吒再次擦了擦眼泪,随即便化作一道遁光,径直往乾元山遁去。
原地,陈沐半晌无言。
第六十八章 乾坤弓
哪吒走后,李靖重拾精神,来到陈沐跟前,做了一个深揖。
陈沐此时只是个孩童模样,李靖又是哪吒的父亲,论辈分他也不该受这么大的礼。
连忙侧身躲开作揖的李靖,就听见李靖说道:“仙童,我李家庙小,容不下你这等贵人,你为哪吒做的事,李靖看在眼里,断不会忘记,但我李家也开罪不起龙王,仙童若在我宅府之内,龙王怕是会心生芥蒂...”
陈沐眉头皱起,忍不住问道:“李伯父,东海龙王已然要拿你满门问罪,难不成你还打算讨好他不成?”
李靖直起身子,声音低哑道:“本就是哪吒有错在先,我李家世代忠良,却不能被他安上杀害天庭正神、危害苍生的罪名。”
“若是如此,我李靖便是死了,也愧对祖宗英灵,更无颜去面见我李家先祖!”
陈沐定定的看了会李靖,后者心意已决,迈过脸不与陈沐对视。
“李将军倒真是忠孝两全。”
用平淡的口吻说出似是褒赞的一句话后,陈沐抱着玉如意,转身便往外走去。
待走到门口,陈沐忽又折返回来。
“李将军,我略懂卜筮之术,前日进关之时看见城门楼上有杀伐之气盘旋,便算了一卦。”
李靖闻言有些惊疑的看向陈沐。
他如今已然知晓陈沐根底,知道对方是阐教弟子玉鼎真人的童子。
像这等根底深厚的仙道中人,最是能辨休咎祸福。
李靖虽也拜了西昆仑度厄真人为师,学了五行遁术,但却因仙道难成,境界低微,不得已被真人遣下山去辅佐商汤,得享人间富贵。
相比之下,陈沐的仙缘却是远比他深厚。
出于对陈沐的看重,李靖正色道:“还请仙童指点。”
收拢思绪,陈沐半真半假道:“当今天下有诸侯叛乱,乱世将显,城门楼上搁置的大弓似是久经战阵之物,今应天下杀伐之机影响,血煞之气已是日渐浓郁。”
“哪吒杀性突起,恶了龙王,日后恐还会因此惹上同等灾祸...”
李靖沉吟不语,却是想起了哪吒临走时与陈沐的对话。
眼前这仙童似是早就给哪吒指引过了避祸之法,却奈何哪吒误了其意...
如今陈沐再次点拨,李靖心里却是信了大半。
“仙童,那弓乃是轩辕射杀蚩尤后所留,重七千斤,纵是李某武功大成,也拿之不起,这千百年来更是一直在城门楼处,无人拿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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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如此,就一直留它在城楼上,不曾动过。倘若此弓真与我李家有害,吾便召集军中力士,将之担走埋藏...”
陈沐笑道:“不必如此麻烦,将军若是信得过我,可暂且将之托付与我代为保管,等将来将军要取,可随时寻我。”
李靖闻言摇头道:“此弓本就不是我李家之物,若仙童拿的起来,便是不还也无妨。”
按陈沐所言,他李家怕是还要因为此弓惹上祸患。即是如此,他还要这‘瘟神’做甚?
......
陈塘关一家客肆外,陈沐对杨戬杨婵说道:“师兄,你和杨婵妹子先在客栈歇着,我去去就回。”
杨戬皱眉道:“我陪你去。”
一旁,杨婵紧跟着道:“我跟着二哥!”
陈沐心中微暖,笑道:“也没打算去太远,就是去城门楼上看看。”
虽然哪吒答应了不碰弓箭,但事事难料,就如同敖丙、李艮之死,似是命中注定一般。
为了防止哪吒哪根筋不对,再做下浑事,陈沐决定防微杜渐,从源头解决将来可能会发生的‘肇事飞箭事故’。
陈塘关城楼入口有兵差把守,闲杂人等不得上去。不过对于有道行神通在身的陈沐等人来说,上个门楼,不过是吃饭走路一样简单。
光明正大的从兵差面前登上城楼,那些把守城楼的兵卒好似没有看到陈沐等人一般,只顾和一同当值的同伴闲谈。
一阵香风拂过,有兵卒开口说道:“你们闻到一股味儿没有?可真香啊!比我家那棵老桂树开的桂花还要香!”
当班的伍长碰巧犯了鼽窒之疾,鼻塞不通,只戏笑道:“老子放了个屁,你倒闻的起劲!要不老子把裤子脱了,让你闻个痛快?”
其余正抽着鼻子嗅闻空气的兵卒脸色俱是一黑,更有甚者差些干呕起来。
此时,城门楼中央。
陈沐站在一座弓台跟前,满眼都是惊异之色。
铁铸的弓架上是一张通体金色,纹有日月星辰的苍劲大弓。
弓旁边放着三支寒光凛凛的长箭。
“好弓!”一旁的杨戬忍不住称赞了一声。
杨婵不懂弓箭,只是好奇的瞧着那看上去就无比沉重的大弓。
陈沐伸手抚向金色弓柄,说道:“此弓是乾坤弓,重七千斤,自轩辕皇帝大破蚩尤后,便一直传留至今。”
嘴上说着的同时,陈沐手上金光迸现,已然是卯足了气力!
一声轻喝,陈沐骤然抬弓。
下一刻,本以为弓体会很沉重的陈沐一个趔趄,差些一屁股摔到地上。
乾坤弓在金光的包裹下并不沉重,远没所谓的七千斤重量。
如此想着,陈沐不自觉的将手上运起的法力收了回去。
下一刻,陈沐就觉得手上突然多了一座弓形大山,措不及防之下,陈沐就被乾坤弓连手臂带人拽到了地上!
“轰——!”
陈沐趴在弓上,身下也被砸出了一个坑洞。
杨婵吓了一跳,白皙的小手捂住红润的樱唇,惊呼出声。
杨戬想要搀扶陈沐,却被趴在地上的人抬手制止。
“不用,我没事,我能起来。”
手上金光弥漫,陈沐再次拿起了乾坤弓。
“方才大意了,没控制好力道。”轻咳一声,陈沐将弓递给杨戬,说道:“师兄,你试试能不能拿的动。”
杨戬看着没什么大事的陈沐,伸手接过了乾坤弓。
三尖两刃刀重两万多斤他尚能耍的起来,乾坤弓自然也不在话下。
随手把玩两下,杨戬下意识的取了一根震天箭,搭在了弓弦上。
“别射!”
陈沐头上呆毛都打了一个激灵。
杨戬可不比哪吒,一箭下去,指不定会射到哪里去。
这种疑似出弦必见血的杀伐之器,若是射到了哪位仙家头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拦住杨戬,陈沐将弓箭收了起来,言道:“师兄,这箭邪性的很,还是等回了山,让老师研究一番更为稳妥。”
第六十九章 龙怒、还债
却说哪吒一路不停,只是盏茶时间就架着遁光来到了乾元山金光洞外。
金霞童子怪道:“师兄不在凡间享福,怎的跑回来了?”
哪吒心中有事,也不与金霞逗趣,只是催促道:“师父可在府中?我有急事请见!”
金霞童子见哪吒面色慌乱,心知是遇到了大事。
当即,金霞童子不敢怠慢,连忙进了洞,见了太乙真人。
“老爷,师兄在洞外等候,说是想要进来。”
哪吒在凡间应运,本不该这时违逆师命,半道回来,是以哪吒才在洞外等候,让金霞通传。
太乙真人闻言命金霞将哪吒唤了进来。
端坐在碧游床上,太乙真人看着跪拜行礼的哪吒,鼻尖微动。
这味道怎么好像是玉鼎师弟收的那位童子身上的香味?
哪吒身上若有若无的暗香飘进太乙真人的鼻窍,太乙真人挑眉道:“哪吒,你最近可是见过你玉鼎师叔座下的金光童子?”
刚行完礼的哪吒抬起了头,惊讶道:“师父料事如神,金光师弟前几日履行昔日约定,到了陈塘关寻我,没想到师父已然知晓。”
太乙真人呵呵一笑。
就玉鼎师弟那童儿,谁若和他呆的久了,隔着几里地都能闻到那股子灵药香味儿!
摇了摇头,太乙真人略过此茬,转而问道:“你不在陈塘关,到此为何?”
当下,哪吒将应对李靖、敖广的话,又与太乙真人说了一遭,最后又给敖广冠上了以大欺小,不讲道理的帽子。
听完哪吒所言,太乙真人的反应与敖广和李靖截然不同。
‘即是那敖丙、李艮先动的手,便就是哪吒口中所说的正当防卫。况且,这本就是天数所在。那敖广身为东海龙王,岂会不知其中道理?他反倒因为此等小事干渎天庭,也是不谙事体!’
思量至此,心中恼火的太乙真人将哪吒召到跟前,在其胸口上画了一道符,并吩咐哪吒去天界宝德门恐吓敖广。
......
陈塘关一家客肆内。
陈沐面露思索之色,在他身前,可怜兮兮的敖丙自玉如意上浮现,讨好道:“恩公大义,再给敖丙蕴养一番,等敖丙将养好神魂,必不忘恩公大恩。”
陈沐幽幽道:“你爹不要你了,你倒好,反而厚着脸皮赖在了我这里,还要每日里吸我的法力,我又不是你的奶娘,还要整日里喂养你不成?”
敖丙拿捏话头道:“哪吒把我杀了,恩公是他朋友,就权当为他还债...”
陈沐闻言眉头一挑,不喜道:“哪吒是哪吒,他惹下的祸为何要我来还?”
“他欠你的,自该由他自己来偿还。”
敖丙急道:“恩公当真要见死不救?”
陈沐瞥了眼敖丙。他总不能说,你即便是死透了,也还能入封神榜吧?
“三太子,修行之人最忌挥霍无度,无故宣泄法力本元,小道总不能因为护你神魂,把自身修行也给耽搁了吧?”
敖丙苦思片刻,最终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咬牙道:“恩公,我在东海藏有宝库,待我重活,我愿将之尽数赠予恩公,以谢恩情!”
“......”
陈沐面色僵滞,听敖丙这话,再结合敖丙无辜被杀的惨痛经历,他怎么感觉自己反倒成了助纣为虐的恶人了?
“算了,小道连树都养了两棵,也不差你一条龙魂。”
无奈的看着敖丙,陈沐继续道:“至于你那宝库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等将来塑了肉身,兴许还能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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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丙闻言激动道:“恩公大义,孤永记于心,断不相忘!”
看着礼数周全的敖丙,陈沐心中感慨。
多好的小龙啊,瞧这觉悟,若是没被哪吒打死,将来也是个有前途的。
伸手将玄清孕育妙法催发,精纯的生发蕴养之力从陈沐手心涌入敖丙神魂之内。
温润富含生机的金光包裹敖丙,后者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悠长的龙吟...
...
...
数日后,陈塘关上空。
浓郁到极致的黑云在关城之上翻涌,四条颜色各异的长龙在云中时隐时现,白紫青红数种颜色的雷舌闪电携裹着滔滔天威压向地面。
倾盆大雨中,有细碎的冰雹夹在其中自高空坠下,陈塘关里的百姓见此天威俱皆惊颤,只道是天将塌矣!
城楼上,李靖惶恐不安的听着军士禀报关内情况。
此时眼见海河水位上涨至跟前,李靖心中苦涩至极。
“大将军,东海之水已经涨到关外,海族大军正在吹号叫阵。”
高空之上,敖广联袂其余三海龙王盘踞云头,有北海龙王呼喝道:
“李靖!哪吒杀我侄儿,打伤我兄,你若再不交出那孽障,吾等便将此关生灵尽数淹死,好教他们为我侄儿赔命,为我兄长出一口恶气!”
一条黑龙在云头盘踞,说话之时喷溅出的唾液引动周遭水气,使得陈塘关的雨势更大了些!
李靖跪在城楼,仰天高呼:“我李靖之子闯下祸事与这一关百姓何干?子不教父之过,如今哪吒不在关内,自该由我父还子债!”
云头,敖广怒道:“今日吾等只要哪吒之命,你若再百般袒护,不肯交人,便不再是淹你半关之地!”
话音落下,东海海口自九湾河升起百丈巨浪,似嗜血凶兽直扑陈塘关。
海水灌入,发出轰鸣之音,关内百姓呼救哭喊之声尽被压下,远处陈沐杨戬见势不妙,急忙运起避水控水之法,试图抵挡水势。
怎奈,二人均不善水法,面对四海龙王同时发力,也只稍微缓了水势,却未能将之阻在关外。
城门楼上,李靖起身看向四海龙王,仰天悲呼道:
“冤有头债有主,李靖断不敢以一家之事连累关内生灵,龙王何故伤及无辜百姓?”
“子债父偿,若龙王心气难消,今日李靖便自绝于此,了结此事。还望诸位龙王放过无辜百姓,如此李靖纵是身死也无怨无悔!”
说罢,李靖拔剑置于脖颈,就要自绝在城门楼上。
关外,陈沐杨戬杨婵三人立于西边高崖之上,迎着风雨遥遥望着城楼上悲壮欲绝的李靖。
身上遁光已起,正当陈沐想要去阻拦李靖时,一道火红身影自关外疾驰而来。
看着肩挎乾坤圈,身穿红肚兜,裹着混天绫的哪吒,陈沐幽幽一叹。
玉如意里,敖丙身形浮现,目光闪动的看着关外发生的一切,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雨飘摇的关外,哪吒的身影虽小,却也甚是显眼。
提剑欲要自刎的李靖见到哪吒身影,又惊又怒道:“你这逆子还敢回来!莫不是真要一关百姓都为你陪葬不成!”
外人并不仔细李靖的话,陈沐闻言却面露古怪之色。
何谓哪吒回来反而连累一关百姓?听李靖这意思怎么反倒不希望哪吒回来似的...
瞧着城上城下对线的父子,陈沐心中的古怪感愈发浓烈。
眼见殷氏痛哭着来到哪吒身旁,连打带骂的斥责哪吒为何回来,陈沐心中顿时了然。
合着这夫妻二人是想以自身性命去和城内百姓置换,代哪吒受过...
不过如今哪吒已回,两人的算盘却是要落空了。
哪吒被殷氏悲恸的情绪带动,亦是哭出声来。
此时,敖广见到债主,心中怒喜交加,当即便命手下将领欲要捉拿哪吒一家去往天庭问罪。
关外,哪吒手中乾坤圈飞出,立时击退持链拿绳之将。
不顾敖广在天上怒骂,哪吒看向殷氏,说道:“娘,此祸事是孩儿所为,自当由孩儿承担。”
说罢,哪吒抬头看了眼李靖,随后转首直视敖广,言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打死李艮、敖丙,自该偿命,岂有连累父母家人之理!”
“今日我也不瞒你等,我前身乃是灵珠子,特奉玉虚符命应运而生,今日我便刨腹、剜肠、剔骨肉还于父母,不累双亲,你们意下如何?”
不待四海龙王说话,哪吒又道:“你们若是不肯,我便同你们一起去到灵霄殿面见天帝,与他分说!”
敖广听闻玉虚符命,又听到应运而生,心中微顿。
思量片刻后便应了下来。
此时李靖已然跃下城楼,与殷氏站在一处。
看见哪吒对自己和丈夫行三跪九叩之礼,复又摄走李靖手中长剑时,殷氏惊呼出声。
“哪吒!”撕心裂肺的声音从殷氏口中发出,在其身后,李靖泪流满面,却紧紧拉着殷氏,不让其过去。
高崖之上,陈沐伸手捂住杨婵眼睛,将其摁在肩头。
杨戬侧目,陈沐回道:“太血腥,我怕杨婵妹子经受不住。”
杨婵像个受惊的兔子,挣开陈沐,羞恼的瞪了他一眼后,便又往下面看去。
此时,哪吒长剑已然入腹,血淋淋的肠子被其一股脑的拽到外面,滴溜溜的冒着热气。
惊叫一声,这回杨婵倒不再扭捏,反倒转身抓住陈沐衣襟,将螓首埋在他的肩头,吓的小脸煞白。
“说了不让你看,唉!”
叹息一声,陈沐伸手拍了拍杨婵柔若无骨的脊背。
身旁,杨戬目光幽幽的看了眼自家妹子,不知心中所想。
第七十章 据理力争
关外,哪吒赤淋淋的骨架伫立在滂沱的雨坑中。
汩汩血水混着泥土、雨水,将城门口的官道染的殷红刺目。
肉身破败,神魂如无依浮萍,脱离在外。
滂沱大雨中,一声清脆响声突兀响起,却是哪吒的骨架歪倒在了地上。
殷氏哪能见得如此场面,只道是心尖掉下的肉又被踩进了地里,哀绝的哭声撕心裂肺。
李靖抱着几欲昏厥的夫人,还未叫人收敛哪吒尸首,雷云中盘旋的敖广便又降下一道雷光,径直劈向哪吒刚飘出体外的魂魄。
李靖见之面色骤变,当下顾不得怀中妻子,单膝跪地,伸手便往地面拍去。
土黄色的光芒绽放,专修五行遁术的李靖唤出了一名三丈高的黄土力士。
力士双臂护在头顶,无惧无畏的挡住了空中落下的雷光。
李靖武道虽然不凡,但仙法道术却明显差了些。
浑身玄黄的力士只是抵挡了一瞬便化作了细碎泥浆,四处飞溅。
“哪吒!”
见敖广连幼子尸骨、魂魄都不愿放过,李靖睚眦欲裂,只觉胸腹之中有无名之火沸腾燃烧。
力士破碎后飞溅出的泥浆泼在李靖脸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雨水和泥水顺着发冠在脸庞上冲刷而下,悲愤交加的李靖隐约看到了一轮金圈浮现在半空。
哪吒尸骨旁,一道神魂飘飘悠悠。
在那神魂之上,则是自动护主的乾坤圈。
“敖广,我已还了你儿性命,你为何还要杀我神魂?”哪吒魂魄惊怒出声。
云头,敖广咄咄相逼道:“你害我儿身死,便是魂飞魄散也难解我恨!”
说罢,一只闪着幽寒光芒的龙爪自黑云中探出,朝哪吒抓去!
龙爪探出,携裹的风如锋利刀刃,同时还伴有龙威电光,亦然是要彻底灭杀哪吒的魂魄。
阴云之下,大雨滂沱,陈塘关外的天地好似合在了一处,昏昏暗暗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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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上的兵卒被腥冷风雨吹的面色惨白。
龙王之威,绝非他们这些凡人所能抵挡。
哪吒的尸骨被狂风刮的往远处滑去,他的魂魄亦是左右晃荡,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袭来的龙爪彻底撕碎。
这时,有惊雷之音响起——
“龙王当真不要脸乎?”
压抑、阴沉,疑似步入绝境的时候,一抹璀璨的金光自空中绽放,同时还有一道凌厉的神光划过虚空,斩在了敖广探出的龙爪之上。
三尖两刃刀与龙爪相撞,火星与血光同时迸出,空中有细碎龙鳞如冰霜坠落。
远处,站立在崖顶的杨戬摄回神兵,面无表情的看着空中吃痛惊呼的敖广。
目光转动,杨戬又将视线挪移到了出现在关外的陈沐身上。
半空中,陈沐好似一轮大日,将湿冷无情的风雨挡在身前。
底下,哪吒和李靖被金光照亮全身,只觉浑身温暖舒畅,似是冬尽春来,旭日当空。
依旧晦暗的云端,敖广将受伤的爪子缩到腹下,惊怒道:“是你?”
“吾与哪吒清算恩怨,与你何干!”
眼前的童子敖广记忆很是深刻,在总兵府内,对方仗着出身阐教,将他好一通羞辱,如今再见,却是又坏了他的好事!
陈沐仰头看向四海龙王,目光中不乏厉色。
“你问你之恩怨与我何干?我倒要先问问几位行云布雨,造福生灵的龙王,这陈塘关的百姓又与你们的恩怨何干?”
“你儿敖丙身死,冤有头债有主,自有哪吒割肉剐骨以命相抵,除此之外,这一关百姓和哪吒的神魂又如何得罪了你?”
北海龙王不知陈沐根底,只探出龙首,怒道:“哪吒害死我侄儿,吾兄要他魂飞魄散有何不可?”
北海龙王许是牙口漏风,每次开口总有唾液飞溅,引起一阵疾风骤雨。
身上金光收敛,陈沐将怀中玉如意横在胸前,敖丙的神魂无奈飘出。
冷眉竖目,陈沐言道:“敖丙肉身虽被哪吒抽筋扒皮,但魂魄依然健在,如今哪吒自割其肉,剐其骨十倍还之,尔等却还要将他神魂灭杀,是何道理?”
北海龙王哑口无言,只是看向敖广,心道兄长也没对他说过侄儿魂魄的事情...
陈沐捧着玉如意,看着天穹,一字一顿道:
“东海龙王,你当真不要脸乎?”
云头,敖广脸色铁青的看着底下身穿金缕道衣,言辞灼灼的道童。
在道童手上,敖丙浮在玉如意上,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好!你听着,若我儿神魂哪日出了事,本王还会来找你算账!”
陈沐似是看傻子般看向敖广,怪道:“你儿又不是我儿,我能救他一回,便已是仁心大发,你倒是做起了美梦,莫不是还要我给你儿说亲成家,护佑他一世?若真是如此,倒不如让敖丙改了敖姓,管我叫爹!”
“你!”敖广闻言险些岔气,怒声道:“莫以为你出身阐教,吾就真不敢动你!”
话音刚落,敖广便感觉到一股杀意笼罩在自己身上,冰凉刺骨。
视线转向杀意传来的方向,就见西边崖头上,一个丰神如玉的持刀人正朝他看来。
“......”敖广目光阴沉,只觉得腹下某只龙爪又隐隐作痛起来。
“兄长。”此时,南海龙王敖钦凑到敖广跟前,压低声音道:“兄长,阐教势大,我觉得那小童说的也在理,既然侄儿魂魄未消,兄长也没必要因为一时之气,将此事闹大。”
其余两位龙王默不作声,心思显然与敖钦相同。
经敖钦提点,敖广怒气渐收。
不过看向陈沐哪吒时,仍觉得分外扎眼。
见敖广想要就此离去,陈沐忽然开口道:
“龙王且慢!”
敖广身形一滞,语气不善道:“你还有何事?”
陈沐伸手指向陈塘关,言道:“四位龙王牵动东海水势,淹了这半关之地,难道想就此一走了之吗?”
看着有兴师问罪意思的陈沐,敖广声音低沉道:“天庭捉拿反逆,便是淹了陈塘关又如何?你难不成还要借此拿我等问罪?”
陈沐摇了摇头,清声道:“捉拿反逆与陈塘关百姓何干?若天庭之神行事都是如此,未免太过霸道了些。”
顿了顿,陈沐继续道:“你身为东海龙王,本该造福世间,如今无论陈塘关出于何种理由被淹,受洪水迫害的都是无辜之人,在此关头,你应当令东海兵卒协助李将军救援城中百姓,为他们重建家园。”
“龙王觉得小道说的可是正理?”
四海龙王与陈沐所知的泾河龙王不同,前者是因为天庭天帝玉笔钦点的正神被陈塘关的哪吒所杀,出师有理,即便淹了陈塘关,也不会受到天帝责罚。
后者泾河龙王则是因为篡改雨数,违逆了天帝法旨,虽然没有为祸人间,却反而惹下了抗旨不遵的天大罪过。
若没有降雨旨意,泾河龙王便是私自降些雨水也无大碍。
泾河龙王蠢就蠢在了违逆旨意上,想来是因为平时降雨太过随性,天帝降了固定旨意后,反倒没转过弯来,闯下了杀身之祸。
四海龙王这些老油条最会拿捏分寸,绝不会无故犯下大错,便是水淹陈塘,要斩李靖一家,也是拿的诛杀反叛的名头。
彼时莫说李靖一家被满门问斩,就是陈塘关被四海之水淹灭,四海龙王也不会因此获罪。
盖因哪吒杀的是天庭正神,便是太乙真人亲至,也无法控制局面。
这之间,无外乎一个‘理’字。
若有站得住脚的说辞,便是天庭又如何?
此时封神大劫将至,天帝已经将天庭威严拔高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天地大势面前,纵是三教也要同意立下封神榜,作为妥协。
现在的四海龙王就像是得了尚方宝剑,谁若此时妄动刀兵,便是与天庭宣战。
哪吒虽然顽劣,却也懂得这个道理,这也是他独揽罪责,决定以死了结这场祸事的原因。
陈沐能在这个时候出现,据理力争,已然是选择了硬顶天庭反叛同党的罪名,只为尽那同门之谊。
这时他若是不知轻重,有理不讲,反去和代表天庭的四海龙王闹将起来,最后的结局也只能是老师出面,想办法与天庭和解,到那时不谙事体的便是陈沐。
第七十一章 立庙、救济
敖广虽然兴兵有理,但碍于陈沐出身,同时也不想因为此事与阐教结下大的梁子,便开口应了下来。
陈塘关外,始终攒着一口气的陈沐心神微松。
转身落到泥泞的地面,看着在风雨中显得孤冷无依的魂魄,陈沐露出一抹笑容。
遮住雨幕,陈沐声音温和清澈。
“打雷天站在雨里头,多少有点不讲究。”
“我带你去乾元山找你师父吧,那里的天永远都是好的。”
哪吒闻言只觉心头发酸,想哭的同时又想跟着陈沐一起笑。
把散落在地上的乾坤圈和混天绫收起,又将血液浸透的猩红肚兜叠好后,陈沐来到了哪吒尸骨跟前。
“李夫人不要太过伤心,我现在带着哪吒的身子去一趟乾元山,兴许哪吒的师父还能救他一命。”
哪吒现在的情况与之前肉身和神魂分离的敖丙并无差别,甚至比敖丙还要严重。此时的陈沐也无可奈何。
思来想去,也只有去找更专业的太乙真人求助了。
殷氏听到陈沐的话,悲寂的心中燃起了光亮。
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件小袍,陈沐小心的将哪吒的尸身包裹起来。
“放心吧,哪吒会没事的。”
再次宽慰殷氏一声,陈沐不再耽搁,当即带着哪吒,与杨戬杨婵一同架着遁光往乾元山赶去。
...
...
金光洞内,金霞童子一路小跑来到碧游床前,慌张道:“老爷,祸事了,师兄不知怎的在外面丢了性命,如今金光师弟正带着师兄魂魄在洞外求见。”
太乙真人早有预料,起身整了整衣袍,便出了洞去。
金光洞外,太乙真人看着朝自己行礼的几个晚辈,多少有些意外。
他虽然知道哪吒会有此厄,却不曾想会引来这么多人。
太乙真人看向杨戬,问道:“师侄不在玉泉山修行,怎和哪吒一起到了贫道道场?”
杨戬闻言便把陈沐赴约,以及在陈塘关逢遇变故的事讲给了太乙真人。
哪吒魂魄身侧,陈沐抱着裹有哪吒尸骨的衣袍,有些心急道:“师叔,哪吒尸身在此,不知师叔可有法子救他?”
看向陈沐怀中洇有血迹的包裹,太乙真人有些讶异。
“你倒是有心了。”命金霞妥善保管好哪吒的俗世肉身,太乙真人言道:“这尸身另有他用,哪吒若想活命,还需再寻办法。”
看向哪吒,太乙真人嘱咐道:“你回到陈塘关,托一梦与你母亲,让她在离关四十里地的翠屏山上建一座哪吒行宫,你只需受香烟三载左右,当可再立人间。”
一旁陈沐微微皱眉,太乙真人口中说的不就是被李靖烧毁的行宫么...
“师叔,仅是造一座行宫,受些香火,怎就能让人复活?”陈沐忍不住问道。
太乙真人笑了笑,解释道:“香火只是引子,贫道洞里有一五莲池,池中莲花乃天地孕育之灵根,哪吒可借此物为依托,重塑肉身。不过若想功成,还需哪吒受些香火,积一些功德才能成事。”
说罢,太乙真人复又看向哪吒,笑道:“这是你的造化,你当要上心,日后好好行善积德,如此方能重立人间。”
陈沐心思微动,忽然开口道:“师叔,若是香火旺盛,功德积攒的快,是否能提前让哪吒重聚肉身?”
见太乙真人点头,陈沐心中了然。
想来原本哪吒的行宫被李靖烧毁时,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功德,若这般算,哪吒想要满足复活条件并不需要三年时间。
若有他帮忙,或许还会更快!
“师叔,即然如此,也不必再让哪吒托梦去建造行宫了,不如就让师侄前去建造,如此也能更快些。”
听闻陈沐所言,太乙真人失笑道:“我等修行之人,岂有给自家修建行宫的道理?”
“此事仍需哪吒母亲寻人修建,你切莫插手!”
陈沐却没想到修建庙宇还有这层说法。
稍作思索,陈沐迟疑道:“师叔,师侄若是协助哪吒行善积德,聚拢人间烟火,总不会也有妨碍吧?”
太乙神情微愣,随即露出笑容,赞许道:“没有妨碍,难得你能如此为哪吒着想。”
说着,太乙真人瞥了眼身旁的金霞。
与玉鼎师弟座下有主张,有情义的童子对比,他的这个童子确是有些惫懒了...
陈沐身旁,杨戬同样开口道:“师叔,杨戬也愿为哪吒出一份力。”
“好,好!”太乙真人听的高兴,忍不住颔首点头。
看向一旁颇为感动的哪吒,太乙真人难得的训诫了一句:“今后多与你杨戬师兄他们学学,可莫再胡乱生事了。”
...
...
陈塘关,总兵府内。
自乾元山返回后,陈沐第一时间就寻到了李靖。
对于这位李将军,陈沐始终都抱有一丝期望。
先前在城门楼上,李靖的表现无疑是很在乎哪吒的。
对于李靖这种转变,陈沐隐隐有了猜测。
如今的哪吒因为他的影响,并没有闯下得罪石矶的祸事,再加上敖丙神魂未消,李靖对幼子的爱护之情便盖过了悔恨、责备的情绪。
现如今的李靖,大概率并没有太过怪罪哪吒。
李府前厅,未等陈沐踏进门槛,李靖就迎上前去。
打过照面后,李靖感激道:“之前多亏仙童与四海龙王周旋,才让陈塘关这么快安稳下来。”
“李将军不必客气,小道之所以出面与龙王讲道理,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哪吒。”
听到哪吒,李靖拢在袖中的手颤了颤。
见陈沐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李靖嘴唇蠕动,最后他还是没能抑制住内心情感,忍不住开口问道:“哪吒他...如今怎样了?”
陈沐屏息凝神,反问道:“李将军希望哪吒能活下来吗?”
默然片刻,李靖苦笑道:“仙童这说的是什么话,哪吒再是顽劣,也是我的孩子。何况哪吒已经......我自然希望他能活着。”
听到准确答复,陈沐松了口气。
如此就好办了。
“李将军也不要怪我这么问,在小道心里,李将军或许是个忠孝爱民的好官,但在做父亲方面却未必称职。”
李靖面色颓然道:“你说的对,若我时常管教与他,又何至于此。”
自四百镇诸侯叛乱开始,他就经常在校场厉兵秣马,有时好几日才回府一次。
哪吒出生后,陪伴哪吒更多的是他的夫人殷氏。
殷氏心思柔和,比较溺爱孩子,又如何能把哪吒管教的好...
“李将军,不知陈塘关汛情如何?”见李靖面色不好,陈沐便转移了话题。
李靖回过神来,回道:“四海龙王为了示威,只淹了半关之地,等水势均开,全关水位有三尺余高,伤亡者并不多。”
“仙童离去时,东海龙王派八万海兵上岸协助救援,如今汛情已然消退。”
点点头,陈沐言道:“水汛过后,最怕城内湿热,诱发瘟病。”
李靖有些惭愧道:“确实如此,若非我李家...关中百姓也不会遭受此厄。”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李将军此时更应该想办法预防汛后的二次灾害。”
说到此处,陈沐笑道:“小道粗通一些药理,或可为陈塘关百姓出一份绵薄之力。”
李靖闻言面色一喜,起身拱手道:“如此就有劳仙童了!”
“李将军不必急着言谢,小道可以救助伤者,帮忙防患汛后湿热瘟病,但却是有条件的。”
李靖神情微顿,随后正色道:“仙童请说,若李靖能够做到,必不会推辞。”
陈沐笑了笑,起身道:“你一定可以做到。”
“李将军,我这里有一种包治百病的神水,可以赠予你救助陈塘关的百姓,也可以借助此神水帮助病患,不过却需要以哪吒的名义来施行...”
李靖初听之时还未有太大反应,等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却明显一愣。
“以哪吒的名义?”李靖诧异问道。
陈沐点头道:“对,这不光是帮助陈塘关的百姓,也是为了帮助哪吒。”
为了稳妥起见,陈沐并未直接的告诉李靖哪吒建庙之事,而是先行试探道:“李将军,若此事关乎哪吒生死,你愿意做吗?”
李靖思虑片刻,皱眉道:“仙童做下的善举,却让哪吒获取善名,这未免...无耻了些。”
见李靖说话留有余地,陈沐登时有了底气。
“李将军,你应该这样想,若无哪吒,我也不会多管闲事,如今我为哪吒使唤,让哪吒显圣,回报陈塘关也说得过去。”
“再者,此事本就是我和哪吒商量好的,难道李将军就不想哪吒重活于世吗?”
李靖并非愚笨之人,稍微琢磨,便听出了陈沐暗含的意思。
面前仙童应是怕他从中阻挠,所以才一直不肯明言。
当即,李靖面色郑重道:“李靖并非铁石心肠,还请仙童告知哪吒详情,只要不伤天害理,李靖必会配合仙童。”
听闻李靖此言,陈沐心中那抹顾虑彻底消散。
李靖自认忠厚贤良,等闲不会拿假话套弄与人,在得到李靖承诺之后,陈沐不再犹豫,当下便把哪吒修建行宫的事说了出来。
不过,陈沐却未将具体修建地点告诉李靖。
事关重大,在彻底确定李靖想法之前,他想再看看李靖的反应。
“李将军,你与哪吒或许有些隔阂,但想来也是因为平时少于沟通的缘故,如今哪吒已经改过,李将军不妨借着此次机会,一同帮哪吒修建行宫,好让他的魂魄得以超脱。”
李靖听完,半晌不语。
就在陈沐心中开始忐忑时,李靖开了口:
“多谢仙童提点,等这两日将城内治理安稳,李靖便着手为哪吒修建行宫。”
看着朝自己拱手道谢的李靖,陈沐总算松了口气。
若能帮助哪吒李靖打破父子隔阂,也算一桩好事。
想及此,陈沐脑海闪过一道念想,却是浮现了未来托塔李天王手托玲珑宝塔的情景。
话说,这李靖以后不会没塔了吧?
见陈沐面色古怪,不言不语,李靖不禁喊道:“仙童?”
思绪回转,陈沐看了眼李靖空落落的双手,轻咳一声道:“李将军不必急着修建行宫,可与李夫人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对李靖进行心理疏导后,陈沐也不忘正事。
“李将军可否找来几口大缸,或者沐浴用的木桶,小道要用这些东西配置防疫以及可治百病的汤剂。”
“仙童稍等!”
事关陈塘关百姓安危,又涉及哪吒生死,李靖极为上心,不过盏茶时间,便寻来了十数口大缸,以及七八个沐浴用的木桶。
估算着院中器皿能盛下的水量,以及陈塘关百姓的数量,陈沐心中多少有些发虚。
这次救济陈塘关,可别把身体掏空了...
让李靖将院中闲杂人等带走,最后只剩下杨戬杨婵陪在身旁。
杨戬看着用水法唤来清水,并把水缸浴桶灌满的陈沐,不禁疑惑道:“师弟何时学过药理?”
将手探进一口水缸里,陈沐随意的搅拌了下,溅出水花朵朵。
“师兄这话说的,莫忘了我的本体是什么,所谓药性药理我生而知之,何须去学?”
手中金色、白色的莹润光芒覆盖水面,陈沐笑道:“不怕师兄笑话,便是我的洗澡水,在凡人眼中都是可遇不可求,可以包治百病延年益寿的仙家神水。”
一旁,杨婵听到洗澡水,再联想起院中那么多的浴桶,似乎想到了什么,白润的小脸顷刻通红,一双妙目更是时不时的往陈沐身上观瞧。
杨戬面色古怪道:“你想让陈塘关的百姓喝你的洗澡水?”
陈沐搅拌水缸的手一顿,立马纠正道:“别说的那么难听,什么洗澡水,这是神水、圣水、仙家玉露,不懂别瞎说!”
“还有,洗澡水不过是我随口一说罢了,他们喝的顶多也只是我的洗手水。”
在一口陈沐霍霍过的水缸跟前,杨戬的好奇心被水缸中散发出的香味勾起。
偷偷的用手指蘸了些所谓的神水,然后送到鼻下嗅了嗅,他只觉得鼻腔里芳香四溢。
背对着陈沐,杨戬又用食指蘸了一点缸中之水,随后送到嘴边,嗦了一口。
一旁,杨婵将二哥的小动作尽数收入眼底。
瞧着自己身旁同样弥漫着清香的浴桶,杨婵的脸庞好似桃蕊般染上了一层霞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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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袖中的葱白小手轻颤,杨婵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伸手探向了清澈水面......
第七十二章 抓贼
治理水汛的第三日,关内关外忽然新建了许多用简易木棚搭建的救济点。
每处木棚布施的不是粥粮,也不是财货,而是一种极为幽香的汤水。
此外,城内城外还有提前张贴好的布告。
有识文通墨者看了张贴的告示后,便开始互相转告救济事宜。
起初,城中百姓并未太过在意,只当是灾后官府所推出的寻常举措。直到有患病染疾的百姓喝了布施的汤水,立时痊愈后,才有了更多的人前去尝试。
经过一段时间酝酿,原本人影稀疏的救济点逐渐成了香饽饽,引的各路人等提壶拿瓢,蜂拥前往。
......
两日后,陈沐来到总兵府外,与正在一处救济点维持秩序的御事官碰了面。
“林御事,事情办的怎样了?”
御事类似主薄,是负责掌管文书,辅助治理关城的文职官员。
听到陈沐问话,林御事回道:“已经吩咐下去,目前已有成效。”
陈沐笑言道:“还请大人多费些心思,尽快把消息传播开来。”
林御事点了点头,说道:“总兵吩咐下的事,我等自会尽力而为。”
...
隔天,陈塘关里忽然开始流传起关于总兵之子李哪吒的传闻。
“听说李总兵赐下的药水是哪吒的眼泪所化,为的便是救助无辜受累的城中百姓。”
“有这回事?我倒是听人说,哪吒是转世灵童,那神水是他割肉刮骨后流出的灵血变的。”
“我不信,你听谁说的?”
救济点前,排队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题都离不开哪吒和神水。
陈沐穿着道衣,抱着玉如意,站在街道对面静静的听着众人的闲谈。
“那哪吒是个有情义的,死的时候看到被淹的陈塘关,心里过意不去,便把血水骨肉化作了救济我们的神水...”
玉如意里,敖丙神魂被众人的谈话勾动了心神。
听到众人议论,敖丙起初并未在意,直到有人提起了他。
“你们说的都不对,哪吒得罪龙王是因为龙王的儿子是头恶龙,想要从九湾河潜进我陈塘关作怪吃人,哪吒为了城内百姓安危,与那恶龙战了一天一夜,这才打死了那头恶龙,不曾想如此好的儿郎,最后竟被龙王活生生的逼死在了关外...”
敖丙神魂一震,难以置信的将目光转移到陈沐身上。
见敖丙看向自己,陈沐面色古怪道:“你看我干什么?这个故事可不是我编的,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看向那位唾沫横飞,讲的煞有其事的小贩,陈沐自认是不如对方的。
...
...
是日,子夜。
月上梢头,寂静的李府院落里,忽然荡起了一阵阴风。
石板铺就,略有些湿漉的地面上,数股青烟平空冒出。
待青烟消散,五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鬼物现出了身形。
为首的一只无头鬼开腔道:“此处就是李府,那李总兵修行过仙术道法,咱们要小心些,莫要被他发现...”
无头鬼话未说完,便感觉身后起了一阵微风。
五只鬼均疑惑转头,却发现院中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两道身影。
杨戬握着三尖两刃刀面无表情的看着身前鬼物。
在杨戬身旁,陈沐手持玉如意,目光幽幽。
“......”
五鬼沉默片刻,为首的无头鬼物心虚道:
“上仙,我等不是恶客,只是想来讨口水喝...”
“讨水喝?”
听到无头鬼的解释,杨戬和陈沐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古怪之色。
两人倒是从未想过院中的水能把贼招来,而且一来就是五只。
整齐排列的水缸前,无头鬼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在他身后的四只小鬼面色各异。
阴风阵阵的院落里,无头鬼辩解道:“我等绝不是恶鬼,只是被府中香气引来,想取些水吸食...”
“你说不是恶鬼就不是恶鬼?”瞧着眼前身形魁梧好似阴间刑天的无头鬼,以及其它几只歪瓜裂枣完全没个正经人样的鬼物,陈沐很难相信他们是清白的。
“这些鬼物确实不是恶鬼。”杨戬睁开天眼看了看五只鬼物身上浮动的气机,却是没有杂气显现,有的只是天地间的阴灵之气。
不是恶鬼就可以半夜偷吃偷喝吗?
陈沐看着几只游魂野鬼,手中玉如意有节奏的敲打着手心,他打算好好调教调教这些鬼物。
......
旬月后,翠屏山。
刚修葺过的山道上人来人往,这些人多是过来还愿或是慕名而来进香的香客。
顺着山道往上走,待到尽头时,一座崭新的庙宇屹立在景致清幽的山顶上。
这座庙宇名叫哪吒庙,也叫香山庙。
叫哪吒庙是因为庙里供着的是哪吒像,叫香山庙则是因为庙里庙外时常会有一股清香弥漫。
那香味似是山中落了桃花的清泉,闻之便让人心旷神怡。
朱檐碧瓦,斗拱轩昂的哪吒庙里,有五只小鬼在哪吒的带领下,正人模人样的坐在房梁上细心的听着香客们许下的愿景。
前来拜庙的香客们不知详细,只知道有腿脚伤瘸者许下愿后,便可弃掉拐杖,飞奔下山。
也有沉疴难愈者,因为饮了庙前神水,便就此痊愈...
长久以往,口口相传之下,哪吒庙也就成了人们口中千请千灵,万求万应的显圣庙宇。
在哪吒庙兴起旺盛之时,陈沐来到了翠屏山上。
他是来和哪吒道别的。
香烟袅袅的庙堂里,陈沐随手从供案上拿了两个供果,来到了房梁下。
陈沐伸手想要扔给对方一个果子,却忽然想起魂魄是不能吃凡间东西的。
“哪吒,我得走了,我和杨戬师兄还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太久。”
陈沐抬头看向房梁上盘腿坐着的哪吒。哪吒也低头看向与来往香客同处一个世界的陈沐。
飘下房梁,哪吒心情有些低落。
自建庙后,相熟的人里,也只有陈沐会时常看望他。
他的双亲却是不能过来见他。
按身边小鬼所说,长辈们是没有道理跑到小辈的庙里上香拜见的...
陈沐走的时候还特意给哪吒留了两副牌,还有一块棋盘,好让他与小鬼们有个消遣,不至于太过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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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世间险恶
自陈塘关穿过野马岭,便是游魂关。
这一日,有三道人影出现在游魂关上空。
看着关外冲霄而起的杀伐之气,陈沐有些讶异道:“早在陈塘关就听闻东伯侯姜文焕为父报仇,调集了四十万人马,欲要向窦荣发难,没成想这么快两军就打了起来。”
杨戬被底下的杀伐之气影响,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兵刃。
取出李靖赠送的地志图,陈沐辨认过方向,说道:“师兄,游魂关往北两千里就是九宫山,那里也是普贤师叔的道场,我们还要去吗?”
杨戬沉吟道:“即是师叔道场,我们路过时自该上前拜见。”
不多时,九宫山白鹤洞内。
普贤真人略过陈沐,将目光放到杨戬身上,眉眼含笑道:“听木吒说,你是玉鼎收的弟子?”
普贤真人在玉虚宫时与陈沐见过面,知道他是玉鼎的童子,至于杨戬,普贤真人却是闻所未闻。
杨戬点头道:“正是。”
普贤真人闻言笑了笑,目光闪动。
自从去往玉虚宫听了掌教师尊讲解杀劫后,他就应势而为,与文殊师兄一同去到陈塘关各收了一个徒弟。
却不曾想,玉鼎也悄摸摸的收了弟子。
“两位师侄不在玉泉山修行,怎有空来我山中拜会?”
陈沐有些拘谨道:“老师准许我和师兄外出历练,一路走来,恰巧经过九宫山,便想着给师叔打声招呼,请安问好。”
“你二人倒是聪慧得体,颇为知礼。”普贤真人夸赞一句,随后又打听了玉鼎真人的近况,还有一些长辈对晚辈的传统问话。
与世俗长辈询问晚辈是否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不同,仙道中人问的则是修为几何,修道几年,学过什么神通等等。
得知杨戬学了八九玄功后,普贤真人明显有些惊异,心中不禁暗道玉鼎师弟捡到宝了。
待时机成熟时,陈沐开口替杨戬问道:“师叔可曾听闻过昔日禹王治水时用过的开山斧?”
“那是禹王治理天下水患时用的宝物,贫道岂会不知。”普贤真人说话时总是面带笑意,不急不缓。
“师侄怎的忽然问起了开山斧?”
一旁,杨戬呼吸微凝,将想要借助开山斧救人的事简短的说了出来。
普贤真人闻言恍然道:“原是如此,不过开山斧在何处贫道却是不知,师侄或许可以打听打听禹王治水时去过哪些山川,那开山斧想来就在其间。”
攀谈半日后,普贤真人命木吒将陈沐一行送到了山外。
目送木吒回山,陈沐提着普贤真人赠予的一篮子见面礼,心中对这位师叔的印象莫名好了几分。
这位师叔是个讲究人啊!
将盛有丹药灵果之物的花篮替杨戬师兄保管好,陈沐神情有些异样道:“师兄,九宫山往南不远就是云中子师叔的道场,说起来我和云中子师叔家的童子还是旧相识,要不然我们也去看看,说不定云中子师叔会知道开山斧的下落...”
一旁,看过地图的杨婵忍不住开口道:“终南山距离这里有不短路呢!”
“我等又不是凡人,架起遁光便可朝游北海,暮栖苍梧,说是咫尺天地也不为过,这点距离算不得什么。”
“再者,云中子师叔最爱云游,必然见多识广,我们此去正好可以请教一下云中子师叔,看看能不能得到开山斧的线索,师兄觉得呢?”
见杨戬点头应下,陈沐乐呵呵的展开地图,看向了沿途会经过的大山大川。
......
数日后,一架大山深处。
洞府中正休憩的白狮妖王忽然抽了抽鼻子,怪道:“哪里来的味道,竟如此浓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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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来手下巡山小妖,就听小妖回禀道:“大王,是山里来了两个生人,香味就是从他们身上传来的。”
“吾吞过的人不计其数,但多是浑浊之味,哪会有这般清香?”白狮不得其解,便问道:“你可探查过他们的底细?”
底下小妖回道:“大王,那两人乃是一公一母,皆是毛头小孩,其中那公小孩说自己是刚化形的仙药,想要到各处仙山访仙求道,还问山中小妖哪里能学来修行之法。”
白狮妖王闻言心中大动,只当是遇到了涉世未深,不知世间险恶的初生幼儿。
当即白狮取了金头环刀,起身道:“你前面带路,吾去会他一会!”
清澈的小溪旁,一个唇红齿白的男童还有一个俏丽的女孩正在溪水中休憩玩耍。
身着金衣的男童踩着水花,引得溪中小鱼小蟹不停追逐着他的脚丫,忍不住想要凑上前去舔舐嗅闻。
空中,蝶鸟之属盘旋不休,直到嬉水的孩童感到烦扰,释放出了一丝威压后,那些受了惊吓的蝶鸟蜂虫才肯飞走。
不多时,陈沐头顶便只剩下了一只小雀还在盘旋。
小雀口吐人声,迟疑道:“师弟,我们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
陈沐停下了踩水花的动作,循循善诱道:“师兄,我们总不能白来一趟,那山神说此间有妖魔为祸,但也不能全然信他。如今我站在这里,倘若这山中妖魔是良善之辈,自不会寻我麻烦。反之,若是他敢寻来,我们正好借此机会斩妖除魔,为世间除恶。”
彼时,有妖风骤然旋起,一个狮头人身的大妖出现在小溪下游。
嗅了嗅小溪中愈发浓郁的香味,白狮妖王不自主的蘸了一点溪水尝了尝。
“到底是何等仙药,竟能把一溪之水染的如此清香...”
目光闪动,看向小溪上游,白狮妖王隐隐觉得他的机缘到了!
一柱香后,小溪上游。
杨戬收了三尖两刃刀,无奈的看着陈沐在小溪旁处理‘狮体’。
搜刮完妖丹和白狮的宝囊兵刃后,陈沐方才心满意足道:“师兄,咱们去下一座山!”
...
世间山岳众若繁星,陈沐一行自从踏上寻找开山斧的路途后,就开始见山进山,见岳巡岳。
期间虽未能找到开山斧,但几人也未白费精力,在降妖除魔威慑宵小之余,也得了不少修行之资。
第七十四章 调教
一兄妹,一童子,结伴而行,继续往前寻山访岳,身后的乌烟瘴气尽数被丹香驱散,妖魔消泯。
来到一处清幽高崖,身上煞气越来越重的杨戬闭上了眼睛,收摄心神,开始体悟身上日渐强盛的‘势’。
杨戬最近正处在一种微妙的状态中,需要安心静修。为了不打扰杨戬,陈沐每次在杨戬悟道之时,就会将杨婵带到稍远的地方进行调教。
空旷的山顶,过膝的茸草随风微摇。
陈沐面色肃穆的站在凸起的岩石之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练习剑法的女孩。
自从发现杨婵不爱修习攻伐之术,且性子极为柔弱后,陈沐就生起了教养、引导她的心思。
每当杨戬停下脚步,开始静悟修行之时,陈沐便会抽出时间让杨婵接触攻伐之术。
学剑、练剑便是她的第一课。
在陈沐眼中,现在的杨婵和她的二哥对比,就像是两个极端。
一个心思柔软,小小年纪就有圣母之资。另一个心思孤勇,眸子里藏着寒锋,身上的气势随着连日来的杀伐,愈发深沉。
陈沐时常会想,若是这兄妹两个的性格能够均衡一下,会不会更好?
“婵妹,你出剑要用力,需知刀如猛虎,剑如飞风,只有剑快力捷,才能成就杀剑。”
杨婵嘴唇紧抿,挥剑直刺。
剑光搅动茸草,剑尖颤鸣如罄。
陈沐面色稍霁,经过几次指引,这性子柔弱的丫头终于有点凌厉的样子了。
拔出青锋剑,陈沐气息沉凝道:“我来做个示范,你要认真体会。”
陈沐得玉鼎悉心教导,加之自身勤奋刻苦,如今的他无论是剑势、剑法还是剑意都可称得上纯熟。
飞到稍远的地方,陈沐剑势如龙,翻江倒海。
与凌厉剑势相辅相成的是那灵活敏捷,气势连贯的身法。
步法轻快,腰似蛇行,剑势变化之时,一气呵成!
陈沐的身体和手中的宝剑已然打磨到了神形合一的地步。
看着眼前纵横腾挪的金色身影,杨婵看的极为认真。
远处,杨戬身形闪动,下一刻已经出现陈沐练剑的山头。
提剑上行的陈沐忽然觉得手中剑势受阻,有股若有若无的气势正在影响着他的剑势。
收剑回神,陈沐看向眉眼清绝的杨戬。
此时的杨戬,身上有一股难以抑制的凌厉气势,宛如刚狩猎归来的猎豹,周身还萦绕着血煞之气。
等陈沐收剑回鞘后,杨戬开口问道:“师弟想去南都还是去终南?”
三尖两刃刀泛着幽寒紫光,银星绕月的刀锋之上,嗜血的杀机犹如实质。
杨戬虽然说了两个地方,但陈沐却知道他想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去南都要经过地势险峻,妖魔众多的南都山,直接去终南,也要经过南都山。
南都山是必经之地,也是逐渐上头的杨戬真正想要去的地方。
这些天他和杨戬配合无间,在降妖除魔、肃净天地的同时,也在蕴养着杨戬的势。
那是一种悍勇无匹的杀势。
八九玄功主攻伐,杨戬在玉泉山修行时还不明显,一经出山,动了杀戒后,就牵动了他的道。
看着气息沉凝的杨戬,陈沐微微一笑,不急不缓道:“去南都山吧,那里怪杰多,妖魔也多,等过了南都山,我们正好到终南。”
被陈沐平缓的语调影响,杨戬心神微松,身上的戾气也淡了几分。
天界此时人手稀缺,并无治理三界之力,人间界为非作歹的妖魔无人管制,除了有道高德重的仙家坐镇的仙山外,其余山川多是有妖魔盘踞。
一路走来,主动寻衅滋事的妖魔不知凡几,杨戬也记不清他斩了多少。
按下心中躁动,杨戬带着身上即将圆满的势,压向了南都地界。
...
...
这一日,南都山里有暗香浮动,从北至南,掀起腥风血雨。
南都山尾,陈沐面对朝自己吞来的恶蛟,不动如山。
蛟龙带起的风,拂过散开的鬓发,陈沐看向了蛟龙头顶。
熟悉的身影出现,一道浓稠有如实质的杀意笼罩在蛟龙身上,随之而去的是一柄已经收回的三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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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受重创的蛟龙奋力往远处遁去,杨戬没有选择追赶,而是看向陈沐,气息不定道:“我要闭关几日,帮我照顾好三妹。”
说罢,杨戬就近找了座矮山,也不开辟洞府,直接盘腿坐在山顶正中,闭目不动。
陈沐抬头望向杨戬离去的方向,此时那里的气机荡漾如潮水,席卷着八方风云。
杨婵顺着陈沐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一道赤红流光冲上了天穹,没入九霄。
......
天庭,通明殿内。
昊天检阅着三界诸事,只觉得有心无力。
说到底还是手底下人手不够。
此时,脚步生风,面带喜色的太白金星自殿外而来。
“陛下,臣方才观望星象,有杀星将星同起明光,而引起双星异象的源头却是在凡间。”
“爱卿的意思是?”
“天庭正在用人之际,若是能将之招揽至天界,当可威震一方。”
昊天神思微动,当即心通天地,追溯到了触动双星的源头。
“杨戬?”昊天惊诧出声。
太白金星闻言怔了怔,“杨戬?他在玉泉山修行,怎会触动杀星?”
昊天淡淡道:“他现在不在玉泉山,应是在外面开了杀戒。”
见太白金星愕然,昊天继续道:“虽大开杀戒,但又身聚功德,想来是在下界斩妖除魔,得了天地认可。”
事关昊天家事,太白金星不好多言,只装聋作哑,静静听着昊天自语。
“如此也好,只要他安心修行,等那封神榜出世...”
说到这里,昊天却是想起了云华。
这时候倒也是个将功补过的好机会。
想及此处,昊天眉头微挑,心中顿时有了盘算。
......
下界。
杨婵轻声问道:“今天还练剑吗?”
陈沐扭头,迎上了杨婵柔婉清澈的眸子。
樱桃檀口,鼻腻鹅脂,透着几分红润的白皙脸蛋宛如二月桃蕊。
这杨家的基因着实有些强啊!
见杨婵垂下螓首,陈沐轻笑摇头。
这性子看来还得磨一磨。
“今天不练剑。”等杨婵抬头,陈沐笑道:“今天我教你练拳脚功夫!”
想要改变温柔静默的女孩子,不如先尝试教她学会打架。
一个时辰后——
杨婵面容好似刚出笼屉的白面馒头染上了红霞,耳根脸蛋儿发烫,险些冒出蒸气。
在她身后,陈沐抓着她的手腕,正紧贴着她,帮她调整姿势。
如麝如兰的吐息似轻羽拂过杨婵的脖颈。
“拳与剑殊途同归,一举一动,皆是以意为主使,以气来牵引,无论伸缩开合,或收发来去,吞吐含化,均逃不过意和气......像这样,用腰脊来领动全身力量,归至一处...”
陈沐认真的纠正着杨婵的姿势,试图借此改变她柔软的性子。
第七十五章 雷震子
杨戬出关的时候,身上的凶煞气息已经尽数收敛。
陈沐即便站在他身旁,也感受不到任何异常。
古井无波,温润如玉,此时的杨戬更加内敛,也更加沉稳。
“师兄突破了吗?”陈沐好奇问道。
杨戬摇头道:“境界未能突破,我这次突破的是势,主攻伐之力。”
“师兄现在觉得能打的过袁洪师弟吗?”陈沐心思微动,试探道。
杨戬闻言自信的笑了笑,“打不打得过我不知道,但一定不会输。”
陈沐仰头看向自信的师兄,陷入思索。
他在想,等回去后要不要把袁洪也带出来溜达一圈。
......
架着法云一路南行,不多时便到了终南山。
陈沐停云观望,杨戬兄妹也同样探头看去。
身在高处,山水尽收眼底,三人目光远眺,只觉此间景色何止一个美字了得!
远阳映照,云霭中的青山若隐若现,红烟缥缈。
“真是好景色!”赞叹一声,陈沐压下云头,径直往山中灵蕴最浓郁的地方落去。
那里大概率会是云中子的道场所在。
玉柱山上,陈沐目光惊异。不为其它,只是因为一路走来,他已经看到六七种不同的灵根,没有发现的却不知还有多少。
崖嘴边,一株年份极老的松木灵根正散发着氤氲霞光。
松木之上,几只颇有道行的小彩雀正在交谈。
松树有灵,扩散灵识看了眼杨戬杨婵,最后它的灵识停在陈沐身上顿了顿。
玉柱洞外,陈沐有所察觉,扭头看向远处的老松树。
一丹一树,几乎同时察觉到了对方身上潜藏的浓郁生机。
收回视线,陈沐目光落在洞门口,却是愣了愣神。
只见玉柱洞门口,生长着一根通体白玉色的翠竹,竹子约莫五尺来长,翠绿繁茂的竹叶晶莹剔透。
陈沐记得这株灵根,早在玉虚宫时,这竹子还在金云童子的药篮里,是被云中子在麒麟崖上捡来的。
不曾想几年不见竟又长高了两尺。
来到洞门前,杨戬刚要开口请见,洞门便被早已等候多时的金云童子打开。
“我当是谁来了,苦等了大半日,原来是你!”金云童子笑的很是热切。
金云童子出了洞后,目光就落在了陈沐身上。
“等了大半日?”陈沐扯了扯嘴角,却是想起了自己曾被玉鼎嘱咐,在洞门口苦等黄龙真人的往事。
记得金霞童子也在金光洞里等过他和玉鼎真人。
如今再见金云也是如此,陈沐唯有感叹一声当童子的不容易。
金云笑了笑,道:“早前听我家老爷说有客人上门,让我注意门户,不曾想是你来了。”
说到此处,金云看向杨戬杨婵,“这两位是?”
杨戬轻轻颔首,自报了家门。
“见过师兄。”听到杨戬身份,金云拱手拜见。
此时,宝光隐现的玉柱洞里忽然走出了一个小孩。
来者面目清秀,眼有紫光,行走挪移之间隐有风啸之音。
“师弟,这些人是?”雷震子疑惑的看向金云童子。
雷震子个头极小,看上去也就四五岁模样。
“玉鼎师叔的弟子?”听了金云介绍,雷震子抬头看向身姿英挺的杨戬,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拜入阐教门下的?”
杨戬回道:“六年前拜入。”
雷震子思忖道:“那你该是我的师兄,我自记事起就在师父门下,至今才不过五岁而已。”
五岁......
陈沐瞧着比自己低了一头的雷震子,眨了眨眼。
这么眉清目秀的孩子,怎么就会控制不住馋虫,去吃那来历不明的恶魔果实呢。
陈沐扭头扫了眼远处山间,却是在寻思结有两枚杏儿的怪树在哪里扎根...
......
玉柱洞内,云中子见到杨戬陈沐一行人后,奇道:“贫道洞府地处终南,再往前就是广袤南海,你等怎会路过贫道这里?”
杨戬直言道:“师叔,晚辈是想寻找禹王治水时所用的开山斧,听家师讲,开山斧就在世间山岳之内。师叔见多识广,师侄今日到了终南山也有向师叔打听开山斧踪迹的想法...”
听完杨戬所言,云中子又问了寻找开山斧的原因。
最后,云中子叹道:“师侄,你此番寻找开山斧,未必能好心做成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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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子对吉凶祸福极为敏感,在听了杨戬所想所求后,他冥冥之中觉得此举甚是不妥,但却又说不上来不妥在哪里。
杨戬正色道:“桃山有天规法链封锁,只有功德至宝才能破开,所以无论如何,杨戬都需要提前找到解除桃山禁制的方法。”
云中子看着满怀孝心的杨戬,忍不住点了点头。
“师侄,开山斧贫道这里却是没有,不过你倒是可以去禹王去过的地方寻找,想来会好找很多。”
云中子的建议与普贤真人一般无二,均是建议去留有禹王痕迹的地方寻找开山斧。
仙气充盈的洞府中,陈沐摸了摸下巴,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涂山狐仙一族倒是和禹王有些渊源,还有黄龙真人,说不定他们会知道一些线索。
陈沐也有些无奈,按道理杨戬应该是可以找到开山斧的。思来想去,导致这一切未能按既定轨迹发生的变数,也只有他了。
...
难得有晚辈弟子上门拜访,云中子很热情的挽留了陈沐等人几日,除了指点修行外,还给了陈沐等人不少好处。
玉柱洞外,性格强势,好打架斗法的雷震子正缠着陈沐,想跟他切磋武艺。
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小男孩,陈沐还真不好意思下手。
“神通法术、武艺技法都是用来强身健体,护道长生的,不是用来打架的,我教杨婵妹子练剑也是这个道理。还有,我那不是和杨婵妹子打架,是在喂招,你不要乱说...”
见雷震子面露失望之色,陈沐转而道:“要不然你去找杨戬师兄切磋?”
“......”
雷震子转头看了眼身姿挺拔,一看就不好惹的杨戬,又重新看向提出这个建议的陈沐,表情极为精彩。
一旁,金云童子看热闹不嫌事大道:“同门切磋而已,雷震子师兄会让着你的,你不用害怕。”
“......”
听着金云童子的话,再看着眼前的小屁孩,陈沐嘴角一抽。
按修行时间来讲,他比雷震子入门还早,也比之年长,若是连这小孩儿都打不过......
陈沐深吸了口气,说道:“此处地方太小,咱们换个地方切磋。”
第七十六章 顺势而为
传闻雷震子是天生将星,无父无母,降世之时雷震东南,风起西北,交化而生,故以雷为父,风为母,身携雷霆惊风,性情生而好斗,喜意气之争。
玉柱山外,陈沐的小靴踩在还沾有露水的浅草上,远处是已经气场全开,身上雷弧滋滋冒烁的雷震子。
都是同门,没必要这么认真吧?
脚底明灭不定的遁光蓄势待发,陈沐暂时有了喘息之机。
半空之中,雷震子面色阴郁的盯着下方绿草地上的金衣童子,胸口起伏不定道:“你可敢和我正面对阵,跑来跑去的算什么本事?”
雷震子很恼火,眼前精通各种遁法的金衣小童就像是一条滑不溜秋的小金鱼,明明就在你周围游曳,你却怎么也抓不到他。
这种被戏耍的感觉,让人很不爽。
深林草地之上,陈沐微微一笑,也不解释,只是朝雷震子勾了勾手,示意他下来对阵。
踏入仙境之后,最开始注重的便是凝炼胸中五气,陈沐胸中五气并不均衡,其中最为成熟者当属具有无穷生机的乙木之气。
与人争斗,不仅要靠神通道法,还要学会看势、借势。
眼下玉柱山外这一片原始的不能再原始的葱郁老林,就是陈沐想要借的势。
在这里,他的木遁之法能得到最大加成,介时万木之根茎皆会是他的延伸。
涉世未深,只在玉柱山修行,从未出过远门的雷震子不知陈沐的险恶用心,在看到对方勾动手掌后,心中恼火,身上雷光攒动,俯身便冲了下去。
陈沐心神微凝,在雷光袭来之际,借助木遁平空消失。
乙木之气与林间草木完全融合。
闷雷之声响彻,原先陈沐站立的地方多了一口巨坑,坑中站着目光四处梭巡的雷震子。
彼时,数道剑光从坑外深幽的林间袭来。
雷震子好像背后生了眼睛,双拳雷霆之力喷张,转身直面剑光。
拳头微麻,虽剑势凌厉,但也在承受范围之内。
林中,陈沐身形闪动,与雷震子不断拉扯,剑光雷光四处涌现。
起初,雷震子还能靠着敏锐的感知,捕捉到陈沐的踪迹。不过在让对方吃过几次亏后,天地间便到处都充斥着让人难以忽视的醇厚香气,时刻影响他的通感。
雷震子心中着恼,却不曾想对方还学了这等扰人心神的法门。
久战无法取胜后,雷震子心中愈发暴躁憋屈。
在他眼里,陈沐不过是玉鼎真人的童子,他身为师父座下弟子,岂能连个童子都抓不住,打不赢?
少年心气本就轻狂虚浮,更何况是胜负欲极强的小孩儿。
飞身来到半空,看着底下到处都充斥着馥郁仙香的深林,彻底急了的雷震子目露凶光,当即释放出全部风雷之力,形成遮天蔽日的恐怖雷云,无数的雷光自云中落下,朝着深林不断轰击。
地底,雷电通身,陈沐浑身一阵颤栗,起初他还有些不适,等适应之后,他忽然觉得那种略微疼痛带着些麻痹的感觉,还挺舒服的......
玉柱洞外,看着远方骇人的雷云,金云童子咂了咂嘴。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雷震子闹出这么大动静。
洞门口,云中子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他这个徒弟的心性,却是没有玉鼎的童子沉稳。
远方,渐弱的雷云下,一道积蕴蛰伏多时的冲霄剑意骤然升起。
此时,胜负已见分晓。
...
...
两日后,等陈沐一行离开终南山后,心里憋屈的雷震子找上了云中子。
“师父,徒儿想学飞的快的法门。”
“......”
云中子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道:“崖外有雷鸟,身具风雷,飞起之时如光如电,确是极快。”
对于云中子口中所说的雷鸟,雷震子并不陌生。
那是一些喜欢呆在雷池附近盘旋的小雀,速度快如光电,飞起之时肉眼难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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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子收拢思绪,看向眉清目秀的雷震子,笑言道:“徒儿,雷鸟虽快,却是因为它身有双翅可控风雷,你若想快,除非也能长出两只翅膀来!”
“师父,那金光童子也没见长什么翅膀,怎就飞的比弟子还快?”雷震子有些郁闷。
云中子思索道:“那金光腾挪之法确实快的很,不过眼下他受境界所限,总不会是练了大遁之法,想来是得了其它机缘。”
顿了顿,云中子宽慰道:“你也不必心急,好好修行,等道行够了,为师传你大遁之法,介时必能追得上他!”
......
终南山东北。
杨戬驾驶着法云,陈沐则捧着四方地志和地图进行比对。
把各种传闻记载中有关禹王治水的地名用笔圈起,陈沐又在涂山附近额外记了个标记。
捧着墨砚的杨婵注意到了地图上的标记,好奇道:“这里不是山岳,怎么也圈了起来?”
陈沐笑了笑,说道:“这里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吗?”
杨婵心神触动,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小时候生活过的城镇样貌。
听到陈沐说的话,杨戬心中亦是起了波澜。
不觉已经外出求道多年,却不知俗世家宅可还安在。
看着地图,陈沐眸光闪动。
从终南山到涂山,中间途经平灵山、夹龙山和武夷山。
平灵山陈沐了解不多,夹龙山和武夷山他倒是有些印象。
夹龙山飞云洞是阐教十二金仙惧留孙的道场,至于武夷山......
陈沐摩挲着光洁的下巴,除了武夷山大红袍外,他却是想起了两个人。
准确来说是两个散仙。
瞅着地图上武夷山三个小字,陈沐目光久久不能挪开。
思虑良久,陈沐抬头看向渺渺没有边际的云海,心中的异样感觉在不断萌发壮大。
世间险恶,良善之人少之又少,便是本该清心寡欲的修行中人也被天地气机影响,多生杀心,其中利欲熏心者更是数不胜数。
面色肃然的将地图叠起放入袖袋,陈沐正了正身子,目光愈发坚定。
身为玉虚弟子,本就应当德法兼修,在力所能及之下,去惩治那些喜好欺压良善的恶徒,为品性纯良的生灵们肃清道路!
来到法云边缘,陈沐目视东北,小脸上尽是肃穆之色:“师兄,我们一路走来降妖除魔,天地有感,降功德于身,接下来却是应当顺势而为,不可半途而废。”
杨戬闻言沉吟道:“该是此理。”
第七十七章 曹宝萧升
武夷山上,烟霞洞中。
有两道人正在把酒言谈,一位身穿浅红罗素袍,一位身穿松云青色衣。
“曹兄,昔日听闻天庭募神受用,我自知仙道难全,欲要邀你一同去往天庭改修神道,却不曾想天帝半道改念,竟收回了募神旨意,实在可惜。”
身穿青衣的萧升唏嘘不已,举起酒盏啜饮半杯,只觉胸腹之中郁气难消。
“贤弟不必如此烦恼。”曹宝呵呵一笑,言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顿了顿,曹宝解释道:“天帝收回旨意并非不想招募仙神,而是因为想要纳阐、截、人三教门人上天称臣。”
萧升闻言一怔,恍然道:“原是如此,怪不得天帝会收回旨意,与三教门人相比,我等草野散仙又怎能入天帝法眼。”
叹息一声,萧升无奈道:“如此,你我算是彻底与神道无缘了。”
曹宝笑了笑,摇头道:“非也,你且听为兄说完。”
“三教势大无朋,门内弟子又岂是甘愿俯首称臣之辈?”
“据为兄所知,三教除了南极仙翁外,并无他人愿意去往天庭效力,天帝为此与三教并谈,打算各退一步,准备设下封神榜,趁势以杀劫应运,介时入劫者自有机缘登榜封神。”
顿了顿,曹宝又叹道:“我说的也不对,入劫封神对我等仙道难全之人是天大的福缘,但在那些大教弟子眼里,却视之如敝履,避之不及。”
“曹兄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萧升疑惑道。
曹宝笑了笑,言道:“是前日里武夷山旧主,天庭显道真君下界之时诉与我的。”
萧升疑惑顿消,他二人入住武夷山时,上香请见,亦是得了显道真君应允,这才开辟了烟霞洞、松云洞两处洞府,作为修行容身之所。
许多年下来,两人倒也与显道真君有过几次接触。
萧升苦笑道:“别人不要的东西,我等却想要也要不到,真是造化弄人。”
此时萧升已经有放弃摆烂的想法,大不了就在武夷山蹉跎一生,与山水日月为伴,整日里下棋饮酒,倒也自在。
见萧升面色颓然,心思逶迤素来有些智才的曹宝忽然道:“贤弟,三教门人必不会尽数随了天帝的心意,想来不愿入劫者不在少数,若是我等计日以待,说不准能借助三教助力,窥得神缘...”
萧升是个不愿动脑子的,听完忍不住叹道:“若是我等有成于仙道,也不必如此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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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愁肠,兄弟二人谈兴渐起时,曹宝忽然问道:“贤弟近日可是炼了灵丹?”
萧升不明所以的看向曹宝:“我已数月未曾炼丹,曹兄...”
话说一半,萧升鼻头耸动,却是闻到了一股从未闻到过的仙药香气。
如桂如兰,沁人心脾。
两人双目相视,均起了探寻之心。
......
烟霞洞不远,陈沐极具诱惑的倚靠在老树粗枝之上,两条白嫩泛着微光的小腿悬在空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摇晃着。
掖在腿弯处的普通青衫微微晃动。
某一刻,头顶高空之上有刻意遮掩的微弱法力涌动。
陈沐神情微顿,随后好像什么也没发现似的,继续靠在树上纳凉休憩。
不多时,有两道人影结伴而来,驻足于树下。
身穿红衣的曹宝露出一个极为和煦的笑容,尽显仙家风韵。
“那小童,你为何在树上枯坐?”
陈沐低头看向两个道人,似有些怕生道:“我怕热,树上凉快。”
“你家在哪里,怎一个人到了深山之中,就不怕这山中的野兽精怪么?”
陈沐露出怯弱神情,磕磕巴巴道:“我化形不久,懂的不多,你们能不能别打扰我休息...”
曹宝看见陈沐惊慌的模样,心中莫名有种负罪感...
一旁的萧升面色如常,眼睛依旧直勾勾的盯着陈沐,上下梭巡。
陈沐虽然化有胎形,但他始终都未把陈沐当做人来看待。
凡通灵之物身上多有天地清气、日月精华凝聚,却是最适合拿来取用......
简单问了几句后,两人没有过多纠缠,径直离开了陈沐所在的地方。
树上,见两道人离去,陈沐心中难免有些遗憾。
这时,树上一只鸟雀开口道:“那两道人躲在远处,并未离开。”
陈沐闻言眉头微挑,心中更加遗憾。
可惜了,本以为是两个真正的清修之士,没想到竟也是馋他身子的饿人!
......
山坡怪石后,身穿青衣提着法剑的萧升蠢蠢欲动道:“曹兄,你可看出了那小童的底细?”
曹宝眉头微皱,谨慎道:“贤弟莫要冲动,武夷山何时有过这等香气?纵是仙药灵根化形,也有先兆才是,这小童未必好惹,你我还是小心行事为妙。”
又等了半晌,萧升闻着空中弥漫的药香气,忍不住道:“仙药灵根多有灵性,若是一直藏在武夷山里,你我也不好察觉,今次遇见,说不得就是你我苦修多年的福缘。”
“需知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曹宝犹豫片刻,拿定了主意,说道:“你我同去,不管他是何物化形,若是法宝正好用贤弟的宝物将之收服,若是仙药灵根,便把他擒入洞内,日后再做他用。”
老树上,杨戬变化的小雀从远处飞来,落至陈沐身旁,说道:“师弟,那两个道人生了歹心,要来拿你。”
陈沐直起身子,摸向腰间衣摆下隐藏的乾坤袋,神情镇定自若。
“师兄给我掠阵,这两个野仙就交我来收拾。”
......
远处山坡,起了贪念的曹宝萧升飞掠而来,人还未至,身穿青衣的萧升便取出了一枚长有双翅,浑身金湛湛的铜钱,朝陈沐甩去!
“......”
陈沐脸色一黑,哪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成法宝了。
落宝金钱是先天之物,除了落宝之外,攻伐之力虽然不强,但也不能小觑。
取出青峰剑,陈沐拔剑上撩,铜钱法宝被磕飞的同时,陈沐所在的老树也无辜受累,炸成碎屑。
身形倒飞数里,陈沐堪堪止住身形。
远处,曹宝见到陈沐悍然拔剑,心中顿生不妙。
这稚嫩无知的小童,原来是在藏拙装相!
上架感言
如题,1号,也就是凌晨零点零二分上架。
说不紧张是假的,但紧张也没用。
作者最近更新不太给力,大家也能看到,更新时间一直都不太固定。
这本书从开头到现在我一直很淡定,按部就班的照着内心想好的路线去写,到目前为止,也应该是到了最容易写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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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与愿违,身体出了一些小毛病,可能是久坐,或者是熬夜之类的原因,最近总是感到力有不逮,就像是身体透支。
我也没有小金丹保驾护行,虚的时候来一个回春术就能支棱起来。
这些本来不想说的,显得矫情。
但事关明天的更新,还是得出来解释一下。
不过大家放心,目前作者已经调理了过来,上架后每天更新保底五千字(特殊情况会在群里,以及章末作家说里通知大家)。
接下来说下明天上架的更新,多的不敢保证,原因上面也说了。
三更保底。
另外,还是厚着脸皮求一下订阅,毕竟首订挺重要的。
至于加更标准,等我支棱起来再说。
其它的,作者就不求了,订阅就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和鼓励。
当然,如果有大额的打赏的话,我也会拿小本本记下来,方便以后补更。
最后,感谢我的编辑一直以来的照拂,也感谢诸君一路相伴。
——
姜正卿(留爪)
第七十八章 落宝金钱
曹宝止住身形,面色不停变幻。
萧升手持法剑,言道:“曹兄,你我已恶了此童,不如联手将他拿下,再做他想。”
曹宝遥遥看着身上剑意冲霄的小童,心中不妙的感觉愈发浓烈。
飞身挡在萧升跟前,曹宝开口问道:“你是哪里的异类,从何处学来的仙法道术?”
剑尖斜垂,陈沐冷哼一声,质问道:“你管我是哪里的,我在树上好好歇着,可曾招惹了你们,竟暗地里来害我!”
招惹?曹宝呼吸着空气中仍然馥郁的香气,纵有满腔芬芳理由也说不出口。
他总不能说是闻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味道,起了贪念吧...
萧升没有那么多顾虑,沉声道:“外来妖孽闯我仙山,我怎就不能拿你?”
“武夷山何时成了你们两个野修的仙山?再者,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我是妖孽了?”
萧升闻言又羞又恼,取了落宝金钱便再次朝陈沐甩去。
曹宝无奈,只能跟着提剑杀向陈沐。
两个散仙学不来高绝的神通法术,又怎能敌得过出身玉虚一脉的陈沐。
纵地金光配合斩仙剑法,短短盏茶时间,陈沐的青锋剑便横在了萧升曹宝跟前。
“你到底是何人?”见识了大教神通后,曹宝惊悸的看向陈沐。
此时一只小雀从斜刺里飞到陈沐身旁,闪身变幻,化作了一个眉眼清峻,拥有神态仙姿的英武少年。
陈沐收了青锋剑,淡然开口道:“我乃玉虚宫元始天尊座下,玉泉山玉鼎真人门下弟子。”
“我倒要问问,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明目张胆的谋害阐教弟子?”
一旁,杨戬看了眼陈沐。
不知为何,他觉得今日的陈沐与以前似乎不太一样。
以前两人行事,何曾自报过家门?
曹宝萧升手脚冰凉,只觉得仙生一片渺茫。
阐教弟子在树上纳凉,还一脸的没见过世面的纯良模样,这谁能反应的过来?
还有,你纳凉就纳凉,为什么还要释放出仙药香味出来?
此时的萧升再无理反驳,只是面色惨白道:“此事与我道兄无关,若不是我起了邪念撺掇,道兄绝不会应允,还请两位仙家放过我道兄,萧升愿承担所有罪责。”
捂着胸口的曹宝伸手拉住萧升的袖子,急道:“不可!”
转头看向陈沐杨戬,曹宝颇为硬气道:“此事有我一份,尊驾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
陈沐无语的看着面前兄弟情深的二人,总觉得自己反倒成了恶人。
“你们不用争抢,方才你二人的所做所为,我已尽数记录在留影石里,至于该如何处置你们...”
陈沐向前一步,说道:“我念你二人重情重义,倒也有些骨气,可饶你们一命,不过你们却得将功补过,还要向我赔礼致歉,你们意下如何?”
曹宝萧升对视一眼,当即应了下来。
眼下,他们也没有余路可走。
“这小金钱不错,和我有缘,就当是赔礼吧。”
无视萧升肉痛模样,陈沐又问了落宝金钱的操使之法。
最后,略有些嫌弃的将两人的法剑放下,陈沐开口道:“将功补过也不难,你二人明日便启程,前往朝歌城,做下一份产业来,等我日后吩咐。”
曹宝苦笑一声,答应了下来。
此时他怎能看不出来,他和萧升是入了陈沐的瓮,中了对方的计。
不过纵然知晓,他二人也无可奈何。
无论陈沐的做法道不道德,总归是他们先起了歪念,做了蠢事,他们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有什么道理去反驳?
等萧升曹宝离开后,杨戬疑惑道:“师弟,你为何让他们去朝歌做下产业?”
陈沐把玩落宝金钱的手一顿,仰头看向杨戬,笑道:“等回了玉泉山,我再告诉师兄。”
杨戬沉默片刻,问道:“和我有关,对吗?”
陈沐笑了笑,不置可否道:“只是一个想法,到时还要问过老师才能决定。”
......
烟霞洞内,衣衫褴褛的曹宝和萧升面面相觑。
此时洞内酒香尚存,他们谁也没想到,前一刻兄弟两人还在把酒言欢,结果一出洞一入洞的工夫就失了宝贝,而且还把身体和自由都搭了进去。
“道兄,我们若不然...”萧升目光闪烁,却是起了反悔的心思。
曹宝没有回应萧升,而是站在桌案前,看着桌上的酒盅陷入了沉思。
萧升知晓曹宝脾性,当即止住了话头,静静等待着曹宝思索对策。
良久,曹宝长舒了口气,面露笑意。
“道兄,我们可还要听那阐教弟子的吩咐?”萧升试探道。
“如此好事,为何不听?”
“好事?”萧升皱起眉头。
曹宝呵呵一笑,坐在桌案前,笑道:“你不是想转修神道么?”
“那小童和他身边的少年出自玉泉山,而玉泉山的玉鼎真人则是阐教的二代弟子。”
“如今他吩咐我们做事,我们便和阐教有了关系,到时候封神榜出世,你我兄弟二人说不得就能借着这股助力,攀得神缘。”
萧升恍若醍醐灌顶。
“道兄此言甚是有理。”
曹宝啜了口自酿酒水,只觉腹中温热有力。
“此事若是处理得当,或许还能因祸得福,等过了今日,你我收拾一下就去朝歌!”
......
平灵山,陈沐陪杨婵练了会剑法后,便拿出落宝金钱,和杨戬做起了实验。
“师兄,你先拿缚妖索捆我。”
杨戬手中拿着缚妖索,看向口口声声要让他捆绑的师弟,无奈摇头。
也不知这师弟又有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摇动绳索,杨戬试了试手感,瞄向远处站定的陈沐,伸手将乌金色的绳索抛了出去。
“着!”
缚妖索似有灵性一般,化作乌光径直朝陈沐射去。
待乌光来到身前,陈沐手掌翻转,露出了一枚金灿灿,纹有天道符文的带翅金钱。
“去!”
金钱翅膀震颤如蝉翼,带着嗡嗡细鸣之音撞上了缚妖索。
下一刻,绷直的缚妖索瞬间软了绳筋,应声落在了地上。
等实验过了缚妖索,陈沐又把自己的玉如意抛给了杨戬。
不明情况的敖丙现出身形,一脸懵逼的看着杨戬将“自己”拋飞出去。
嗡嗡振翅之声短促轻灵,敖丙只觉眼前金光闪过,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力量好似山岳将他镇落在地。
看着落地的玉如意,陈沐心中有了答案。
他的玉如意属于法宝范畴,另外法宝即便有灵,也一样逃不过落宝金钱的克制。
蹲在玉如意跟前,陈沐朝着明显受了惊吓的当事龙采访道:“你给我讲讲,刚才是什么感受?”
第七十九章 涂山老树妖
灌江口,城池之内。
三道遁光从高处坠下,径直落入一座宅邸之中。
略显沧桑的院落里,许多杂草在石板地面的缝隙中生发,有几株上进心强的野草已经超过了一人高。
杨戬兄妹愣愣的看着今时杨府,恍如隔世。
进入前堂,蛛网张结,野猫乱窜,倒是没有鼠蛇做崇。
中央,台案之上,杨天佑杨蛟的牌位引人注目。
陈沐轻叹一声,只道世事无常。
廊外,风铃叮当作响,一缕清风拂过,吹动三人鬓角细发。
世人大都敬畏鬼神,昔日天庭神将发难杨府,时至今日,也没什么人敢踏进杨府一步,动杨府一物。
杨府外,黎民众庶往来熙熙,市井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物恒久,人易变。
空中,望着曾经的杨府,陈沐对仙道有了新的感触。
修道,修的是长久,是漫漫没有尽头的无涯大道。
......
离开杨府后,杨戬就魔怔起来,时而皱眉,时而发笑。
“师兄在想什么?”架着法云,陈沐看向嘴角隐有笑意的杨戬。
杨戬望着远边云霞,轻笑道:“我在想以后是否还能像以前一样和三妹、爹娘还有大兄在家中一起用饭。”
陈沐闻言腆着脸皮道:“师兄怎么不念着我,我也想去师兄家里蹭口饭吃。”
“你想来就来,我又不拦着你。”杨戬轻挑眉头,语气表情都透着一股子傲娇。
云上,杨婵听着陈沐和杨戬的对话,秀眉俏目之中波光流转,似嗔似痴。
她似乎已经看到了秋雨霏霏的杨府里,一家人重新团聚,一个金衣童子持着油伞,带着满袖馨香,踏进正堂,嬉笑着想要蹭饭的模样...
少女情怀,总如春风秋雨一样如诗如画。
大雁成群,与云为伴。
仙门游子,临天而行。
三人放缓法云速度,看着远处霞光照映下,好似画卷的涂山,一时只觉得天地清明,万物恒久,道心澄澈。
......
法云落下之际,有灵秀婉约的狐仙伴着山间笼烟,乘风而来。
涂山仙子个个肤白貌美,欺霜赛雪,罕见有什么歪瓜裂枣的长相。
陈沐虽然来过一次,却依然无法忽视此间景色。
和狐仙姐姐们打过招呼,陈沐一行跟着一位身姿窈窕的年长狐仙,去了待客之地。
瞧着陈沐总是将眼神瞟向一路上碰到的狐仙,杨婵粉薄的嘴唇不着痕迹的撇了撇。
那些狐仙有什么好看的,有的长着白茸茸的狐耳,年纪小的还有几条白尾露在外面,一看就不是人...
清泉桥廊上,烟波浩渺。
涂山白凤依旧顶着那张祸国殃民的漂亮脸蛋,用英气、清潋的眉眼去容纳世间万物。
身姿飘逸的落在亭廊里,涂山白凤抬眼看去,神情微顿。
除却相貌极好的陈沐和杨婵外,个头与他仿佛的杨戬却是格外显眼。
丰神如玉、俊眼修眉,英气至极的眉宇之间还有孤傲自赏的清冷韵味。
陈沐凑到杨婵耳边,悄悄道:“我说出来你肯定不信,他其实是个男的...”
留下满脸震惊的杨婵,陈沐上前和涂山白凤打了招呼。
几人交谈片刻后,知晓杨戬身份的涂山白凤心中百感交集。
“你不必谢我,当初神女之事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要真说起来,帮你的还是玉鼎真人和这位仙童。”涂山白凤摇头轻笑,据实而言。
杨戬正色道:“这些我心中自知,但涂山相帮之情,杨戬也不会忘记,道兄今后若有所需,尽可来玉泉山寻我。”
涂山白凤微微一笑,却是没有再拒绝杨戬的好意。
能得阐教弟子一份人情,总归不是坏事。
叙完旧情后,杨戬不忘此行主要目的,问了涂山白凤有关于开山斧的消息。
涂山白凤是涂山女娇的胞弟,按辈分就是禹王的小舅子,若论对禹王的了解,涂山白凤绝对比陈沐等人知道的多。
“开山斧...”涂山白凤沉吟片刻,说道:“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陈沐三人瞬间提起了心神,目不转睛的看着沉吟思索的涂山白凤。
稍顷,涂山白凤回神道:“家姐曾经带回许多治水文献,卷藏里有过记载禹王使用开山斧治水的事迹,你们可以在此间稍歇,我去查阅一番,想来能找到开山斧的下落。”
......
涂山建筑多竹木所建,山中除了狐仙一族外,也有不少与涂山交好的其它妖仙或是人仙在山中清修。
一所阁楼之上,陈沐将桌案挪到木窗前,将上下可以掀开的窗户用玉如意支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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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脚踩在桌案上,陈沐惬意的眺望着山间美景。
小白龙逐渐凝实的神魂浮现,在窗口出神的看着远方天地。
以前自由时不曾觉得什么,如今被束缚在法宝内不能远离时,他反而向往起了从前翱翔九天,穿云过雾的生活。
陈沐呼吸着霞光照射下的清新空气,看向盘旋在窗口的小白龙。
“你在海里当太子,可曾见到过山里的风景?”
愣愣出神的敖丙回神道:“见过,但不曾仔细留意。”
他每回出海都是在天上游走盘旋,看的山也都是从高处俯瞰,从未置身在山岳之间,静静的去欣赏山间景色。
“我也没下过海,今天我带你看山了,以后有机会你就带我下海去看看,听说海里的风景也很好。”
敖丙仰起柔韧有光泽的龙颈,眼睛里满是好奇:“你本体是金丹,若是去海里...”
陈沐嘴角一抽,即好气又好笑道:“我早已步入修行,体魄与从前说是天差地别也不为过,难不成你还想着我会化成丹水,造福你们水族?”
敖丙自知脑子犯抽,问了蠢话,当即闭口不再言语。
两只胳膊撑在窗台上,继续看风景的陈沐忽有所感,侧目朝下方看去。
只见不远处,有个翡衣女子正抬头朝他看来。
女子婉约大方,眉若细柳,翡色的眸子含着妖异光芒,在其清艳的容颜下,是足矣聚拢天下人心的广阔胸襟。
陈沐瞧着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高挑女子,呼吸凝滞。
这老树妖怎么从山上下来了?
第八十章 牵线搭桥
阁楼里,涂山台桑自来熟的坐在桌案上,柔软的绿色裙裾好似一汪碧水,荡漾在桌面上。
“几年不见,你好像比以前更好闻了。”
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涂山台桑睁开妖异的眸子,探出巧舌,舔了下红润的绛唇。
陈沐身上的味道涂山台桑很难用言语去形容。
那股奇香并不浓烈,但很绵长。有着兰花甘菊的清香味,却又没有多余的世俗气,有时像是小孩子特有的乳香,有时又像是百花仙子落下的绣帕,中间还夹杂着天宫丹阙弥漫出的药香味。
看着眼冒绿光的涂山台桑,陈沐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前辈还请自重!”
涂山台桑眼神幽幽,说道:“你想过河拆桥吗?为了你,我可是伤了很大的元气,那台桑果可是我身上掉下的肉...”
陈沐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与之讲道理时,涂山台桑忽然改口道,“这样,我也不用你报答,你给我讲讲神女的事,我总得知道我的果子用在了哪里。”
顿了顿,涂山台桑有些警惕道:“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偷吃了我的果子。”
见涂山台桑没有挟恩图报,陈沐松了口气,随后取出一个蒲团,坐在离涂山台桑稍远些的地方,然后把杨天佑杨蛟的事缓缓道出。
听完陈沐的话,涂山台桑坐直了身子,美眸中尽是惊奇之色。
“你倒是胆大心细,也不怕得罪了天帝。”
陈沐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他们总归是天帝的外甥、妹夫,说起来天帝还得谢我才对。反倒是前辈给了我果子,若是......”
“......”
见涂山台桑面色不对,陈沐轻咳一声道:“我是阐教弟子,伸出援手帮助师兄的家人也是合情合理,只是台桑前辈却要警惕些,莫要将此事说出去。”
涂山台桑闻言轻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是阐教弟子,我还是女娲娘娘的门人呢。”
身为掌管姻缘、致力于完善婚姻制度的女娲代理人,拥有功德护身的涂山台桑只会受到天帝的礼待,便是做下了一些得罪天帝的事,只要不太过份,天帝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不做处置。
谈完正事,涂山台桑又让陈沐给她讲人妖、人仙之间的姻缘轶事。
身为有感人间姻缘伟力而诞生的灵根,涂山台桑对这些罔顾人伦的孽缘有很大兴趣。
说起来,从接受女娲传承到现在,她还从未牵过除人之外的姻缘。
看着满眼期待的大龄妖女,陈沐果断把记忆里印象最深刻的倩女幽魂压了下去。
倩女幽魂剧情与陈沐现在的处境有太多契合之处,若讲出来指不定涂山台桑会怎么想,做出什么举动来。
倩女幽魂的起因是因为玄心正宗和阴月皇朝争夺“七世怨侣”,就在玄心正宗宗主燕赤霞和阴月皇朝魔君六道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四贤之一的反派金光却要把七世怨侣歼灭。
陈沐恰好被玉鼎真人赐道号金光,而倩女幽魂后续剧情里恰恰又出现了“狐妖聂小倩”,反派“千年树姥姥”,这些极易让人产生误会的人物。
那时候,难免涂山台桑把自己代入成树姥姥,涂山狐仙成了聂小倩,而他......
思索片刻,陈沐却是与涂山台桑讲起了聊斋中的其它故事。
辛十四娘、胭脂石妖、婴宁与王子服......
一个时辰后,陈沐长舒了口气。
这些故事都是他不忘出身的凭证,绝不舍得忘记。
呆在房间里的杨婵早已出了房门,与涂山台桑一般,听的入神。
人与妖原来也能拥有这般令人动容的感情......
涂山台桑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言道:“你小小年纪,怎会知道这么多人和妖之间的姻缘?莫不是也想找个人族娃娃,成就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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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跪坐在席间静默无言的杨婵忽然眼睫颤动,脸色微红。
陈沐无语道:“前辈说什么呢,晚辈这小身板,怎么能......成就美事。”
“前辈就别拿晚辈开玩笑了。”
涂山台桑幽绿的眼眸忽然腾起红光,上下打量陈沐一圈后,似笑非笑道:“还说没有姻缘,你身上的红线可做不得假。”
“???”
陈沐嘴巴微张,半晌才反应过来。
“红线?什么红线?”
涂山台桑抬手拂了下碧莹莹的鬓发,言道:“红线就是姻缘线,寻常人看不到,只有得了传承的红线仙才能看到。”
“你身上浅浅淡淡,长短不一的姻缘线却是没有一根结在一起的,要不要我帮帮你?”
涂山台桑说话间便取出了一个红绣球和一把金剪刀。
“作为你陪我说话的报酬,你是想剪掉孽缘,还是想缔结情缘?”
“......”
陈沐脸色一黑,断然拒绝道:“小道没有所谓情缘,只一心向道,前辈一定是看错了。”
“我看错?”专业领域被遭受质疑的涂山台桑刷的闪现到陈沐跟前,伸手一指点在了陈沐额头。
“你自己看,我有没有看错。”
陈沐双眼温热,低头看向自身,却如同见了鬼似的。
他从修行到现在,也没遇到几个女仙,怎么就会有红线缠身?
“这些红线最是扰人。”涂山台桑持起功德金剪,蠢蠢欲动道:“你既然一心向道,不若我帮你去了这些烦恼。”
心思微动,逐渐镇定下来的陈沐无视掉涂山台桑的话,问道:“前辈,这红线应该不单指姻缘吧?”
陈沐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一个童子能有什么姻缘;思来想去,也只可能是涂山台桑在戏弄他了。
“你倒是鬼精。”直起身子,涂山台桑了然无趣的收起金剪。
“人人都会有红线,不过究竟哪一条能成事,还是要看缘法,说不得你这红线就有我涂山小狐仙的。”
说到此处,涂山台桑像个拉皮条的一般,笑眯眯道:“你要是看上了我涂山的姑娘,我倒是可以为你们牵线搭桥,让你们因果纠缠。”
“......”
陈沐后撤两步,果断和拥有因果律武器的涂山台桑拉开了距离。
听到涂山台桑胡言乱语的话,杨婵提着裙摆小跑到陈沐身旁,绷着小脸,声音清越如碎玉——
“金光师兄才不要你牵线呢!”
第八十一章 弹打双凤
涂山台桑似乎对面前凶巴巴的小姑娘很感兴趣,注意力很快就从陈沐身上转移了过去。
对于这个满是恶趣味,喜欢逗弄晚辈的老妖婆,陈沐也没什么可以治她的办法。
他现在也终于明白涂山白凤为什么每次提起涂山台桑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了。
那是一种想打击报复,但又打不过,只能将对方当祖宗敬着的无奈感觉。
也不知道涂山白凤小时候到底遭遇过什么样的摧残,竟然会那么怕涂山台桑。
看着眉眼清和,隐隐有翠莹莹宝光护持周身的杨婵,起了爱才之心的涂山台桑循循善诱道:“若是成了红线仙,你就可以和你的心上人种下羁绊,成就美好姻缘...”
身材高挑双腿修长的涂山台桑弯下腰,凑在杨婵耳边,就像个拐骗无知少女的狼外婆。
听到涂山台桑好似有魔力的话,杨婵心里起了微妙的变化。
“谁的姻缘都可以牵吗?”
“你想给谁牵?”
“我......”
杨婵眨了眨乌黑澄澈的大眼睛,脸蛋儿微红道:“人和妖可以吗?”
“???”
涂山台桑眉头微挑,问道:“哪里的人,哪里的妖?”
杨婵心跳莫名加快,灵光一闪道:“我二哥!”
看着阁楼外出现的两道人影,杨婵脱口而出。
涂山台桑扭头看向门外,就看见样貌极为出众的一人一狐结伴走来。
“......”
涂山台桑一时沉默。
这人和妖的姻缘再怎么牵,也不是这么牵的啊!
涂山台桑看着跑去和二哥杨戬打招呼的杨婵,整棵树都不好了。
杨戬与涂山白凤谈笑风生,面容上俱是喜色。
“多谢道兄相帮,此情杨戬铭记于心。”
涂山白凤摆手道:“举手之劳,杨兄不必言谢。”
见两人心情甚是愉悦的模样,陈沐心中大致有了猜测,忍不住上前问道:“师兄,是不是开山斧有消息了?”
不等杨戬回答,长相俊美的涂山白凤点头微笑道:“幸不辱命,翻阅了大半日,总算是找到了开山斧的下落。”
涂山卷藏多与狐仙修行,或是与红线姻缘相关,除此之外因为涂山女娇嫁给禹王为妻的原因,也多了许多人族以及其它族类的卷藏。
而开山斧的下落则与定海神针、河图洛书、避水剑等物一同被记录在《治水宝录》当中。
涂山白凤解释道:“开山斧原本在我涂山,后来被家姐转赠给禹王治水所用,天下水患结束后,家姐便把开山斧留在了棕罗山,彻底封存了起来。”
棕罗山......
问完开山斧下落后,陈沐来到桌案旁,将李靖送的地图铺开,进行查找。
很快,陈沐便在朝歌军中专用的地图上找到了棕罗山的位置。
此山临海而落,与涂山相隔甚远,中间隔着许州、白崇山、夹龙山还有普陀山。
看完地图,陈沐一阵无言。
若没有来到涂山,还按照原来他和杨戬的行进路线,棕罗山一定会是最后才去的山脉。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开山斧会在临海山脉里。
不过现在得知了开山斧下落后,陈沐反而觉得合理起来。
定海神针都可以插在东海,开山斧遗留在东海海边不也很合理吗。
...
...
此时,昆仑山玉虚宫。
元始天尊高坐八宝云光座上,周身宝气氤氲,暗藏无尽威能。
眼帘低垂,古井无波的看着下首须鬓斑白的老道人,元始天尊问道:“你上昆仑几载了?”
身穿素白道衣的姜子牙恭敬回道:“弟子三十二岁上山,虚度经年,已经七十二岁了”
元始天尊轻轻颔首,说道:“你生来命薄,仙道难成,若去人间还可享那人间富贵。”
顿了顿,元始天尊继续道:“如今人间成汤气数将尽,周室将兴。你与我代劳,封神下山,扶助明主,将来可官居将相,受一世之福,也不枉你上山修行四十年之功。”
说罢,元始天尊不再多言,就让姜子牙即刻收拾行装,奉命下山。
下首,姜子牙求道之心甚坚,当即苦苦言说,试图让掌教师尊收回成命。
言辞恳切的诉说着自身意愿,姜子牙身形略微佝偻,七十多岁的年纪,愣是眼泪汪汪,就像是要被父母逐出家门,让其去朝九晚五、自力更生的总角孩童一般。
姜子牙此时已经暗下决心,他纵然是老死、从昆仑山上跳下去,也不会下山去争那什么一世富贵!
元始天尊面有愠色,不容置疑道:“你命缘如此,必听于天,岂容你违拗?”
“你尽早下山去吧,莫要让我再与你分说。”
底下,天庭玉虚宫两头跑的南极仙翁来到姜子牙身边,给对方做起了思想工作。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见姜子牙倔气渐消,南极仙翁凑到跟前,小声道:“子牙,天数已定,总要有人应运而生,此事绝难逃避。况且,你虽是下山,但等到功成之时,自然还有上山之日......”
得南极仙翁劝慰,姜子牙彻底没了心气,当即拜别元始天尊,下了山去。
......
得知开山斧下落后,陈沐一行不再停留,与涂山白凤,涂山台桑辞别后,便往东南向一路行去。
法云上,陈沐看着杨婵手腕上缠着的一根红绳,总觉得不太稳妥。
那红绳是涂山台桑送给杨婵的礼物,说是等杨婵有了心上人之后,可以借此红绳牵搭姻缘,与其产生羁绊。
内心幽幽一叹,如今陈沐也只能提醒杨戬,让他看好杨婵,不叫她与外人过多接触。
他生怕这妮子乱来,闯下祸事。
原先,陈沐还怂恿过杨戬,让他这个做二哥的没收杨婵的红绳。
但当时的杨婵却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似的,死死守着红绳,委屈巴巴的模样,直接将杨戬杀的片甲不留,溃退而回。
来到夹龙山脉,杨戬开口问道:“师弟为何不在此山停留?”
自涂山离开后,杨戬和陈沐一直未忘初心,一路降妖除魔,匡扶正义,更是在白崇山捣毁了一处食人魔的窝点,获得了不少人道功德。
此时经过横卧数万里的夹龙山,杨戬却不知陈沐为何不做停留。
见杨戬疑惑,陈沐解释道:“这里是惧留孙师叔的道场,想来也没什么妖魔敢在这里作怪,不用多做停留。”
杨戬正色道:“既然是惧留孙师叔潜修之地,你我路过此地,更该前去拜会才是,怎可因为急着去棕罗山,就见山不拜?”
陈沐张了张口,不知该不该解释。
犹豫了会,陈沐撇嘴道:“师兄不知,早先师兄还没入门,我和老师应师祖之命前去玉虚宫听讲时,跟这位师叔闹了些不愉快......”
“......”
杨戬心中哑然,他这个师弟却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
恰好,他也是。
一行人再不逗留,当即启程,略过夹龙山,直往棕罗山赶去。
......
半日后,棕罗山。
陈沐望着远处澎湃的水气,迎着刮来的海风,眯起了眼睛。
玉如意里,敖丙神魂飘出,忍不住问道:“是东海?”
陈沐点头道:“此山临海,往东确实是东海,不过那处海域却不是你们龙宫所能管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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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丙抬头看向陈沐,不解道:“我东海龙宫监管东海海眼,整个东海都属我龙族海域,怎就管辖不得此处?”
陈沐呵呵笑道:“无它,只因那里是截教通天教主道场所在,你东海龙宫可能管的了?”
“......”
敖丙呐呐不语,截教道场莫说他东海龙宫,就是天帝也管不到。
杨戬对截教没什么概念,甚是好奇道:“听师父说师叔祖有教无类,收的弟子多是披毛戴角,卵生湿生的异类,却不知真假。”
敖丙闻言忍不住反驳道:“披毛戴角,卵生湿生的怎就是异类了?”
“又没说你,你急什么?”陈沐好笑的看向敖丙,这条小龙倒是把异类的条件全占了。
敖丙心中憋闷,脱口而出道:“你难道不是异类?”
“我?”陈沐觑视着急了的敖丙,笑眯眯道:“我和你可不一样,我乃天地之灵,仙物所凝,何曾卵生戴角?”
“......”
就你清高,就你们阐教了不起!
郁闷的钻回玉如意,敖丙再不发一言。
杨戬轻叹道:“袁洪师弟资质那般出众,老师也只收了他当守门弟子,若是他出身人族,就该我问他喊一声师兄了。”
陈沐笑了笑,未作言语。
在他看来,袁洪无论是人也好,妖也罢,能入阐教其实要比截教好的多,即便是个守山弟子也是如此。
截教虽有教无类,广收门徒,容纳了三千红尘客,但却多数品行不端,缺乏管教,为害世间者更是不在少数。
阐教虽然人少些,但总归胜在安稳,也没什么大奸大恶荼毒苍生的门人。
法云降至山间,陈沐掐起呼神唤灵之法,不多时便有棕罗山的山神土地奉召而来。
土地身穿褐色短褂,里面套着青色罗裙,个头倒没陈沐想象中的与自已一般高,反倒是生的瘦削显得个高。
“不知上仙召唤有何吩咐?”
陈沐拱手笑道:“我等乃阐教门下弟子,今日到此是为了寻找昔日禹王治水时所留下的开山神斧,不知两位道友可曾知晓此斧的具体所在?”
面如青石,身形魁梧的山神摇头道:“开山斧确实在这里,不过上仙若想取它,却是有些困难。”
杨戬拱手道:“还请道友详说。”
山神欲言又止的看向身旁土地。
鬓发胡须皆白,年纪颇大的土地作揖道:“几位上仙,开山斧就在棕罗山的青木崖上,那里前二百年来了两只鸾凤,霸占了棕罗山,称王称霸,兴风作浪。小老儿和山中道友无力驱赶他们,反被驱使,就连开山斧也被它们盖在窝下,日日受禽羽熏蒸。”
陈沐与杨戬对视一眼,神色莫名。
怪不得山神要让这土地说话,原来是人老成精,土地老了也多生智敏。
杨戬沉吟道:“即使如此,我等便去降了那恶鸟,还此地清宁。”
土地闻言喜不自胜道:“上仙如此秉持正道,来日必定气运亨通,仙道永昌。”
陈沐忍俊不禁道:“你倒是会说话,不过你等也不要高兴太早,且不说我们能不能降伏恶鸟,就凭你一面之词,我们也不好确认是不是真有恶鸟为恶。一切还得等我们查证之后再说。”
土地直了直身子,正色道:“小神断不敢欺瞒上仙,那两只鸾凤确实是胡作非为,为祸此间的妖物。”
失笑摇头,陈沐没再说话,当即让土地山神带路,往青木崖赶去。
......
到了青木崖,陈沐才晓得为何此处会得鸾凤所钟。
棕罗山本就风景秀美,但当中的青木崖却更有甚之。
烟霞瑞霭环山映顶,清泉流声绕崖而响;青青梧桐与山岚相映一处,似秋水长天色,又似春风化雨露;崖壁上野藤结卉翠红如花裙,又像翡兰丹杏齐凝芳;在崖底,是那碧海一般的竹林细叶微荡,传来阵阵竹香。
此崖说是汇聚了棕罗山所有的景色为一体都不过分。
瞧着山岚上粗大繁茂的梧桐树,陈沐无奈道:“常道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米不食,非醴泉不饮,此崖倒把所有buff都叠满了,难怪会有鸾凤赖着不走。”
杨戬虽然不太明白什么是叠buff,但听了陈沐的全部话语,却也大致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闻着竹香,陈沐轻笑了声,随即运转太乙参妙法门,身上金光顿时大作,一股凌然万般滋味的馨香如浪潮刷过竹林,涌向了青木崖。
崖上,一只正拿金黄鸟喙梳理青色鸟羽的神鸟疑惑的歪了歪戴着霞冠的鸟头。
仔细嗅了嗅身上的羽毛,却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如此芬芳。
旁边,另一只羽毛多为黄色和红色的神鸟蓦然睁眼。
赤色的鸟眼如有火焰升腾。
火凤低鸣浅语,身旁的青鸟同样发出清越鸾音,与之交谈。
交流完毕,金红色的火凤率先振翅,彩色的尾翼如华盖流苏,美轮美奂。
青鸟清唳一声,随之振翅往奇香最浓处飞去。
......
瑶草琪花之间,陈沐金衣微荡,生机之力挥发的同时顺便给敖丙的神魂来了个全方位的保养。
玉如意在陈沐膝间,小白龙则瘫在草地上,时而龙爪虚张紧握,时而龙躯僵成直棍,咿咿呀呀的细长龙语好似回到了儿时。
“小丙啊,你可不能忘恩负义,我救了你的命,还整日里为你通筋活络,蕴养神魂,不说舍身报答,也总归得记着我的好,你说对吧?”
力度加大,神魂颤栗的敖丙回应陈沐的是一声难以抑制的长吟。
“既然如此,你的那杆方天画戟不如就送给我,权当是疗养之资,怎么样?”
敖丙与哪吒‘大战’之时用的方天画戟乃是东海龙宫神兵,重七千二百斤。
当初在九湾河救了敖丙神魂后,陈沐本着重金属会污染河水的缘故,就将那杆画戟收到了乾坤袋里,一直贴身保管着。
敖丙曾说那是龙宫里极好的兵器,陈沐不以为然,只道是一杆连乾坤圈都干不过的铁棍,也就只能留作烧火棍将就着用...
莹润的治愈光芒收回,敖丙抬起眼皮,有气无力的看了眼陈沐,虚弱道:“你想要就拿去,那画戟我现在也用不了。”
陈沐闻言眉眼含笑,正想再给敖丙再来一记回春术时,连续两声惊鸣忽然响彻云霄。
“唳——!”
杨戬抬头,就看到一只金红火凤俯冲下来,利爪径直朝着陈沐摄去。
三尖两刃刀往上撩起,神光迸现。
火凤利爪冒出一溜火星,洒下凤血点点。
凤血炙热,遇空自燃,像朵朵焰火飘落在地,发出滋滋响声。
盘旋回天,两只鸾凤惊鸣不休。
底下,持着青锋剑的陈沐小脸含煞,只道这两只鸟摊上了大事!
“师兄,留活的!”
看着面前的两只鸾凤,陈沐却是想起了乾元山上太乙真人养的青鸾火凤。
心思转动,陈沐当即有了决定。
杨戬闻言收起了三尖两刃刀,取出了新月弹弓。
取来银丸扣在特制的弓弦内,磅礴的法力随之灌进银丸,杨戬凝神聚目,将弓身拉至满月,瞄向了空中盘旋喷吐火线的火凤。
一道银芒如电,顷刻间便冲破火云,打在了火凤金红色的火翅上。
与此同时,杨戬手中动作不停,弓弦拉成残影,一枚枚的银丸风驰电挚,接二连三的打在两只鸾凤身上。
数个呼吸后,两只不可一世的大鸟伴随着空中洒落的青红焰火,坠向地面。
“师兄好弓法!”
听到陈沐夸赞,杨戬心里有些发虚道:“师弟,我这弓力太大,这两只鸟怕是...”
陈沐笑容一僵,急忙往鸾凤跌落之地掠去。
待到跟前,看着焦灼地面上奄奄一息的两只鸾凤,陈沐来不及审视二者血统优劣,抬起双臂便释放出了两束极为浓郁的生机之力。
金白色的莹润光芒覆盖整片焦灼的土地,远处的绿植疯狂生发,两只大鸟的呼吸逐渐开始有力。
杨婵看着全力抢救鸾凤的陈沐,不禁嗔怪道:“二哥你也真是的,下手都没个轻重。”
听到妹妹埋怨,杨戬老脸一红,默不作声。
第八十一章 弹打双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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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大鱼、铁板
蔚蓝的海面,波光粼粼。
在海面之上,有遁光忽然遏止,显露出了三道魁梧凶悍,散发着浓烈妖气的身影。
此地距离东海海岸不远,穿过海面,可以清楚的看到陆地上绵延如卧龙的山脉。
那是棕罗山尾脉。
为首妖道两丈余高,青金色的狮髯似茂林深葟,长相甚是威猛。
在他左侧是个膀阔腰圆,白白胖胖的长鼻道人。
在右侧则是个耳朵垂长,发莹白,面窄狭,有些龅牙的小头大个道人。
此时三个丑的各有千秋的道人动作出奇的一致,均目光贪婪的看向远处山脉。
虬首仙的阔鼻最为灵敏,呼吸之时带动鼻下的虬髯上下起伏。
“好香的味道!”
仙识掠过海空,漫向棕罗山,有浓郁的生机之力在山脉深处扩散。
虬首仙旁边,灵牙仙和长耳定光仙目光收回,俱皆望向对方。
他们时常在一起厮混,对彼此的性格都很了解,如今只是眼神相交,三人便读懂了彼此的想法。
先到者先得,晚到者汤都不给留!
虬首仙最先反应过来,速度极快的长耳定光仙紧随其后,稍微愚钝点的灵牙仙怔了一瞬,随即脸色一黑,急忙化作一道白光,追了过去。
......
棕罗山,青木崖。
陈沐看着面前不太服气,一边积极配合治疗,一边恶狠狠瞪着他的两只大鸟,有些恼火。
将玉如意取出,陈沐叫出了敖丙。
“看见他没有,曾经东海龙王的儿子,亲儿子!”
敖丙看了眼有气无力却还在瞪陈沐的两只鸾凤,又有些懵逼的看向正对着鸾凤介绍自己的陈沐。
“你们可知道他是怎么落到今天这个下场的?”
眯起双眼,陈沐目光从两只鸾凤身上扫过。
“就因为我路过东海,他像你们一样招惹了我,还瞪了我一眼,所以我就把他的龙皮剥了,龙筋抽了,如今只剩条残魂还被我封进了法宝之内。”
见两鸟目光转向敖丙,陈沐继续道:“就是如此,东海龙王也只能干看着,不敢招惹我,就因为我是阐教弟子,玉虚宫门人!”
“......”
两只鸾凤面露惧色,只觉得面前的小童宛如恶魔,手段极致残忍。
同时,又略带同情的看了眼敖丙。
敖丙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沉默了下来。
配合着陈沐当反面教材,敖丙不发一言。
最后,陈沐拿着玉如意敲打着手心,似是教育顽皮的学生一般,不无警告道:“你们两个若再不知好歹,可不是拔毛抽筋这么简单。”
训完了两只鸾凤,陈沐这才继续给它们疗养身躯。
这几日他和杨戬会在青木崖暂做停留,等这两只鸟彻底恢复,能乘人赶路时,再启程上路。
拿出地图,陈沐开始寻找凤凰山青鸾斗阙的方位。
这次他打算先带着两只鸾凤去一趟龙吉公主那里,看龙吉能不能像三首神蛟一样,把这两只神鸟点化成神兵法宝。
想起乾元山那两只青鸾火凤化作的风火轮,陈沐就有些眼热。
如今这两只神鸟好歹也是鸾凤,想来应该也有机会变成神兵...
两只鸾凤被陈沐绿幽幽的目光盯的浑身发毛,只觉的前途一片黑暗。
......
青木崖顶部有一棵参天大树,正是两只鸾凤筑窝的梧桐树。
梧桐树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两只鸾凤用瑶草编织成的精致凤凰窝。
梧桐树下,崖体深处封存的开山斧已经被杨戬取了出来。
开山斧是功德至宝,生而有灵,妖魔辟易,非一般人可以操使。
杨戬身具功德,拥有人神血脉,倒没有遭到开山斧排斥,只是神斧威力到底如何,还有待验证。
时隔两日,两只鸾凤的性情一改之前的桀骜不驯,变的温顺起来。
朦胧胧的金色光晕笼罩山岚,崖壁上的青藤宛若有了灵智,两日工夫便将藤蔓从崖壁上挪移到了崖顶边沿,此时的崖顶就像一个翠藤编织成的巨型鸟巢,将陈沐一行人围拢在中间,为他们抵挡四周吹来的风。
伤势已经好了大半的两只神鸟依旧表现出一副受伤未愈的模样。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两只鸾凤已经喜欢上了被金光包裹的感觉,如果陈沐能一直留在青木崖的话,那它们一定愿意把鸟窝腾出一个位置,留给陈沐。
太乙玄参妙法相辅相成,不仅可以恢复伤势,还有助法力恢复。
金色柔光覆盖在两只神鸟身上,在神鸟中间,则是搭便车蹭奶吃的敖丙。
“没道理啊。”陈沐眉头微皱,经过数次治疗,眼前两只鸾凤再怎么说也该没事了才对...
蓦地,陈沐脑海浮现出了哮天犬装瘸的身影。
脸色一沉,再看向两只无病呻吟的鸾凤,陈沐心中宛如日了狗。
收功,起身,正当陈沐要收拾两只装相的鸾凤时,一声爆喝忽然炸响——
“师弟小心!”
陈沐心跳陡然加速,杨戬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从天而降。
宛如虎豹从阴暗树丛里冲向正在吃草的幼鹿。
惊慌抬头,陈沐就看到一只如山岳大,气息无比雄浑的青狮张开了血盆大口,似是要将陈沐、鸾凤以及半边崖壁尽皆吞入腹中!
杨戬的身影出现,诺大的开山斧斩出一道白色匹练,伴随着他的怒喝迎向空中巨口。
望着身前半空中杨戬的背影,陈沐倏然回神,当即取出青峰剑,吐出剑丸,蓄势待发。
开山斧乃功德至宝,不仅可开山岳,对妖魔也有极大克制。
空中发动袭击的虬首仙措不及防,不仅没有吃到香喷喷的小童,反倒被开山斧崩掉了一颗狮牙。
舌头开岔,血流不止,吃痛的虬首仙抽身而退。
又惊又怒的看向崖顶上几只道行低微的‘猎物’,虬首仙抬起狮爪,擦了下虬髯上沾染的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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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长耳定光仙和灵牙仙先后赶到。
瞧着恢复人形,呲牙咧嘴的虬首仙,二者面面相觑。
“你们别插手!这小子交给我!”
死死盯着底下面色凝重的杨戬,吃了暗亏的虬首仙羞恼至极。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让一个道行比他低的小辈破了身子,见了红。
开山斧特殊的劲力在伤口上萦绕不散,虬首仙脸色阴沉。
“呸!”吐掉一口血水,虬首仙取出通天教主亲手炼制的狮虬刀,目光锁定了挡在陈沐杨婵身前的杨戬身上。
第八十二章 大鱼、铁板
第八十三章 天门
狮虬刀长五尺三寸,刀柄翠绿,刀锋湛银,可逆反后天,与一些先天灵宝不相上下。
虬首仙将崖顶气机封锁,杨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从未遇到过气势如此雄浑的大妖,便是袁洪也有所不如。
“师弟,保护好三妹!”
杨戬紧握开山斧,神情无比凝重。
陈沐眉头皱起,抬头看了眼空中准备动手的虬首仙,飞身来到了杨戬身旁。
“师弟,你...”
轻微摇头,陈沐迎着铺云盖日的妖气,仰头看向虬首仙,清喝道:
“我等乃阐教玉虚宫圣人门下弟子,此处不远便是我师叔祖通天教主的道场,汝等怎敢在此欺我玉虚子弟?”
虬首仙闻言气势一顿,怔了一瞬。
随即,回过神的虬首仙眯眼道:“此间是东海,与昆仑相隔千万里之遥,你想拿阐教玉虚宫唬我,却是想瞎了心!”
在虬首仙心里,莫说陈沐等人在扯虎皮当大旗,便真的是阐教弟子又如何?
山高皇帝远,在截教地盘上送上门来的甜点,岂有不吃之理?
相隔着几个境界,太乙金仙境的虬首仙一眼就看穿了陈沐的绝妙之处。
如此一个大补孩童,境界也不高,却是正好可以拿来解馋。
做事没有顾忌,素来任性而为的虬首仙当即持起狮虬刀,挥手斩破了满天风云,刀光覆盖住了整座山崖。
灵泉断流,竹林凋摧,无数的竹叶竹屑似狂风中的雪絮,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翠藤筑成的“鸟巢”中央,参天高的梧桐树提前进入了寒冬,如伞盖大的树叶飞速消失,顷刻便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
杨戬身形暴涨,开山斧以万均之力堪堪抵住了斩来的狮虬刀。
陈沐剑丸鼓涨,手中青锋剑迸发出青金二色,转瞬便吸取了一半的剑意。
挥剑斩天,却如泥牛入海。
此时他和虬首仙的差距远不是一把后天法宝青锋剑,以及一颗剑丸可以弥补。
若他此时拿着攻伐至宝斩仙剑,或许还能有所建树。
空中,身怀护法神功的杨戬硬抗虬首仙数次攻击,心情沉重。
两人的战斗余波漫过整片棕罗山脉延伸至东海深处。
陈沐带上杨婵,骑着不再装病的鸾凤,转瞬便飞到了千里之外。
此时灵牙仙被越境而战的杨戬勾住了心神,并没有在意遁走到千里之外的陈沐和杨婵。
开山神斧威能无限,八九玄功玄妙无穷,杨戬的天眼可料敌先机,亦能释放神光退敌。
此时施展出浑身解数的杨戬,就像是只刺猬,让虬首仙一时间无从下手,一不留神还会被倒刺扎伤。
灵牙仙身旁,长耳定光仙目光闪烁,却是看向了退避到远处的陈沐。
......
一手握着乾坤挪移符,陈沐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杨婵的手腕。
先前青木崖上天地气机被虬首仙锁定,无法用符,此时离了千里,却是可以借着乾坤挪移符随时离开。
“我们走了,二哥那里怎么办?”杨婵担忧的看向远处,又看向身旁的陈沐。
陈沐默然片刻,说道:“我问过师兄,老师在他身上留了天门印,危急时刻可以救他。”
杨婵仍不放心,唯恐天门印保护不了杨戬,或者失了效用,使杨戬陷入危险当中。
陈沐摇头道:“不会的,你只管相信我的话是了,你二哥绝不会有事。”
杨戬大势在身,应运而生,说是阐教的宝贝疙瘩都不为过,莫说玉鼎真人,就是元始天尊也不会坐视他出事。
而且陈沐相信杨戬,也相信玉鼎真人。
杨戬既然说让他带杨婵走,那他就会带杨婵走,绝不会中途更改。
陈沐认真的看着杨婵,目光笃定。
法力催动玉符,乾坤挪移符绽放出白色光芒,将陈沐杨婵以及身下的火凤包裹。
旁边,六神无主的青鸾主动凑到跟前,融进法符阵势之内。
两个呼吸后,陈沐神色骤变。
乾坤挪移符竟然没有丝毫效用。
陈沐反应极快,当即命令火凤快些离开此地。
火凤振翅,欲要遁走,却又止住了身形。
前方,长耳定光仙身形显现,红眸之中尽是贪婪嗜血之色。
陈沐脸色阴沉,开口道:“你们当真不怕和我玉虚一脉结下仇怨?”
长耳定光仙阴笑道:“少拿玉虚宫唬我,此地是我截教所在,昆仑山离此何止千万里,你拿这话诳的了别人,却是骗不过本座。”
说罢,长耳定光仙身形闪动,下一刻便伸手朝陈沐抓去。
心中警钟大作,陈沐神魂惊颤,额头一点金光倏然绽放。
金光顷刻覆盖陈沐周身,与此同时一扇金色门户从空中出现。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熟悉的怒喝:
“何方妖孽,敢伤贫道弟子!”
长耳定光仙身形急退,一道凌厉无匹的斩仙剑意似银河倒挂,从天门之内席卷而出。
手持斩仙剑,身穿八卦道衣的玉鼎真人从天门踏出。
陈沐满脸惊愕的看着那道身影,心情一时难以平复。
他一直以为额头的天门印会是一种极强的护主神通,却没想到会是一个传送神通。
击退长耳定光仙,玉鼎真人看向陈沐,感应着此方天地,心中一阵无言。
这童子怎么跑到截教地盘上去了。
“老师,这妖魔无缘无故要加害弟子,师兄正在和另外两只妖魔斗法,弟子说了老师名号,报了师祖门庭,可他们却不依不饶,依旧想要置弟子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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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鼎真人闻言气息沉凝,侧目看向长耳定光仙,目光不善。
“玉鼎师弟,此事都是误会...”长耳定光仙识得玉鼎真人,此时心中有些发虚,连忙开口解释。
“误会?若非贫道留了天门,贫道童儿焉有活理?”
说话的同时,玉鼎真人仙识探向远处,捕捉到了杨戬的气息。
“虬首仙,灵牙仙!”玉鼎真人惊怒道:“汝等焉敢如此欺我门徒!”
大袖裹起陈沐等人,玉鼎真人顷刻便出现在了棕罗山上空。
此时青木崖已经彻底不见,无数的美景俱皆化作了尘埃。
第八十三章 天门
第八十四章 冲突
玉鼎真人很生气,非常生气!
自家的弟子童儿何其良善,一个为了恪尽孝道,游遍群山只为寻找到开山神斧营救母亲。另一个为了同门约定,不远万里去到陈塘关只为诚而有信。
像这样懂事纯良的孩子,如今却险些遭到贼人荼毒!
若不是他在两人下山前放心不过,特意留了天门,此时他的两个弟子恐是已经生死难料...
气息鼓荡,玉鼎看着以多欺少,以大欺小,压着徒弟打的两个孽畜,心中怒极!
掐起剑决,手中斩仙剑蓄起滔滔剑意,炽盛的白色剑光从剑身喷涌而出,玉鼎真人横眉竖目,将剑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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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仙剑倏然消失,下一瞬已出现在虬首仙背后。
这时,空中有呼声同时响起:“师兄小心!”
听到长耳定光仙的呼喝,虬首仙回头望去,就见一道亮白的剑光如天河奔腾,从一名道人手中倾泻而下!
虬首仙毛骨悚然,抽身飞退的同时,持刀横挡。
空中,玉鼎真人目光不善的看向警醒虬首仙的长耳定光仙。
之前长耳定光仙为难陈沐时,他急着救人,没有机会和其算账,如今这孽畜却还敢跑过来通风报信,实是可恨!
见玉鼎真人目光凌厉,手中斩仙剑威势滔滔,无甚法宝傍身的长耳定光仙果断选择崩撤卖溜!
遁光涌现,长耳定光仙身影刚刚消失,原地便掠过了一道剑光。
剑光未能斩中目标,只是冲向远方天际,斩碎了天边的流云。
见长耳定光仙遁走,玉鼎并未追赶,而是看向暂时有了喘息之机的徒弟。
杨戬嘴角隐有血迹,身上金身时不时的迸出黄光,那是灵牙仙给虬首仙掠阵时,被灵牙仙用两仪剑所伤。
见玉鼎真人现身,杨戬心神微松的同时,眼眶也有些发热。
“徒儿学艺不精,惊扰了师父清修...”
杨戬飞到玉鼎真人跟前,面露惭色。
“不怪你,这两孽畜修行日深,且与为师同辈,本来就是以大欺小,你做的已经够好了。”瞧着懂事到让人心疼的徒弟,玉鼎真人欣慰的同时,心中也更加气恼。
将杨戬拉到身后,玉鼎真人看着灵牙仙、虬首仙,怒不可遏道:“无耻之尤,贫道弟子可曾招惹你们,你们竟敢下此毒手!”
被剑光惊慑心神的虬首仙缓过神来,阴沉道:“你的两个弟子扰我清修,又砍伤我嘴,这算不算招惹?”
玉鼎闻言眉头微皱。
身后不远,正给杨戬疗伤的陈沐恼怒道:“老师莫听他胡言!我和师兄一直在此地静修,是他无缘无故化作青狮,二话不说张口就要吃了我们,师兄也因此才动手反击。”
“老师,弟子有留影石为证,所言所讲绝无半字虚假,此事就是到了圣人老爷那里,也是他们不对!”
玉鼎真人听罢,气的青须直颤。
“通天师叔与贫道师尊本是同门,如今虽分门两处,却也连筋带肉,你等今日不顾同祖同德,欲要害我门徒在先,又颠倒黑白,倒打一耙,实是卑劣至极!”
“贫道今日就替通天师叔好好管教管教你们!”
有心为弟子出气的玉鼎真人当即吐出一口真元剑意,百年蕴剑所得直接抽了十分之一,喷吐在斩仙剑上。
仙剑气势不断攀升,炽盛的白光压过金乌,四方天际俱是剑鸣之音。
饱食剑意的攻伐之剑似盘古开眸,俯视着万千神魔。
此时,天地之间,唯此一剑!
灵牙仙浑身肥肉直颤,身旁虬首仙惊惧之余,不禁高声喝道:“两位师弟,我们一起挡住玉鼎!”
灵牙仙急道:“定光仙已经跑了!”
“......”
来不及斥骂逃跑的队友,虬首仙身涨千丈,持着狮虬刀挡在了身前。
灵牙仙卷起两仪剑,唤出剑阵护住周身。
无穷剑意包裹斩仙剑,一经出鞘,便如积蓄千万年的火山在顷刻之间喷发,气势骇人!
等剑光消弭,棕罗山覆盖万里的山脉消失了一半,多出了一个深逾千丈的盆地。
首当其冲的虬首仙口窍喷血,只觉身上无处不痛。
灵牙仙剑阵破败,如肉球般的身躯嵌入地底,吃痛的长鼻直抽冷气。
“玉鼎,你逼人太甚!”
虬首仙怒火中烧,他这几百年顺风顺水,哪曾吃过今日这般大的亏!
眼眸通红,虬首仙持起狮虬刀便杀向了玉鼎真人。
......
此时,金鳌岛正上方,仙域之内,碧游宫所在。
长耳定光仙寻到了乌云仙的住处。
乌云仙是截教内门除四大首席弟子外,通天教主座下随侍七仙之首,道行在七仙之中位居第一,手中还有通天教主亲赐的先天灵宝混元锤。
听着长耳定光仙添油加醋的说辞,乌云仙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
“好一个玉鼎真人!”
“我截教道场所在,岂容他如此放肆!”看向长耳定光仙,乌云仙取出混元锤,说道:“此混元锤先借你用,必不能让他辱了我截教脸面!”
见长耳定光仙接下混元锤,乌云仙又补充道:“教训他一番,让他知晓我等厉害就是,可莫要下那狠手。”
......
无垠海面上空。
彻底暴走的玉鼎真人与虬首仙、灵牙仙打的不可开交。
玉鼎真人因为徒弟童子之事,心中本就攒有怒气,如今虬首仙、灵牙仙不仅不知错认错,反而倒打一耙,言语之间更是口出不逊,骂了他后,连带着阐教也无辜受累。
简直就像失了智的疯狗一般!
远处,给杨戬疗伤的陈沐有心帮忙,但看到虬首仙灵牙仙都没有用法宝后,也只能收了心思。
落宝金钱却是限制太多了。
像两仪剑、狮虬刀这种神兵,他并不能将之落下。
金光氤氲不休,陈沐丝毫不吝惜自身法力,将精纯的生机之力输送到了杨戬体内。
不多时,眉头紧锁的杨戬霍然睁眼。
站起身,杨戬握着开山斧,身上的杀机冲霄而起。
“师弟,照顾好三妹!”
说罢,杨戬身化遁光,冲向了远处战团。
原先只有三种法力冲突震荡的高空之上,又多了一股凌厉之气。
第八十四章 冲突
第八十五章 祖传召唤术
望着远去的杨戬,陈沐张口无言。
如今‘照顾妹妹’这句话都快成师兄的口头禅了...
无奈摇头,陈沐深感无力。
此番遇到的敌人却是超乎了他的想象,他就好比刚修行几天的剑客,闯到了此时不该闯入的禁地内。
对比同样只修行了短短几年的师兄,陈沐却是比之不过。
天人之姿,开挂似的人神血脉,这些他都不曾拥有。
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一颗特殊点的三无仙丹罢了。
轻叹一声,陈沐带着杨婵,命令火凤往地面飞落。
布下隐藏气息的小阵,陈沐取出了身上最大的杀器,警戒着四周。
金湛湛的乾坤弓上,震天箭闪着幽幽寒光。
此弓他不敢乱用,尤其是面对玉鼎真人和虬首仙他们打成一团的时候。
他一旦射偏,后果将很难预料。
扫视着一片狼藉的棕罗山,陈沐眼皮跳动。
之前答应此间山神土地去降伏恶鸟的事倒是做到了,但如今......
也不知那山神和土地还健在与否。
...
...
出了碧游宫,长耳定光仙脸庞涌现出一抹异样的潮红。
握着乌金色、纹有道纹的混元锤,长耳定光仙一路不停,不大工夫便看到了远处海面上打斗的四人。
他生性‘小心谨慎’,即便此时看到落入下风的师兄们,也不愿立时加入战团前去援助。
思索片刻,长耳定光仙绕了一圈,飞到玉鼎真人身后高空,开始静待时机。
此时,玉鼎真人左手捻决,右手执剑,道道剑意长河滔滔不绝,将虬首仙身下的海水断作两面高逾千丈的海墙,露出了海底白沙。
见杨戬被灵牙仙的长鼻缠住,玉鼎分出心神,腾出左手,挥起袖袍,将袖中收纳的法宝拂尘甩向了灵牙仙。
常年陪伴玉鼎的拂尘自有性灵,化作一道白光,转瞬便激射到了灵牙仙跟前,解了杨戬之困。
潜伏在高空寻伺良机的长耳定光仙目光陡然亮起,手中的混元锤顿时光芒大作,化作一道惊雷电光,直指玉鼎真人后背。
......
东海海岸,棕罗山尾。
时刻注意着海边动向的陈沐猛然抬头。
极远处的天际,有一道乌金色的亮光一闪而逝。
目泛金光,金睛灵眸极目远眺,陈沐看到了高空上蝼蚁大的一个小小黑点。
“是那长耳大妖!”
只这一会儿工夫,长耳定光仙的混元锤已经打在了玉鼎真人身上。
虬首仙见玉鼎真人喷血,心中大喜,当即持着狮虬刀穷追猛打,想要就此将玉鼎真人的气势彻底击溃。
海岸边,陈沐看着再次掣出混元锤的长耳定光仙,心中有无名之火熊熊燃起。
“婵妹,照顾好自己,我去去就回!”
有些事虽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做,却不能不做。
驾起遁光远离杨婵,陈沐寻了个清净地,抬起了乾坤弓。
金光包裹弓身,数年来剑丸储蓄的所有剑意尽数倾入震天箭内。
金弓拉至满月,震天箭似贼星没入天穹。
待乾坤弓落弦声响起之时,曾沾染过蚩尤心血的震天箭已经跨越百里之遥,射向了正专注于操控混元锤的长耳定光仙。
寒光凛凛的震天箭携裹着无尽的锋锐之意,似开天斧的斧刃,可刺破天地!
长耳定光仙惊觉身后杀机,手中混元锤立时收回,堪堪挡住了震天箭。
金戈铁鸣之声异常刺耳,长耳定光仙的心脏似小兔乱窜,惊魂不定。
远处,陈沐取出了第二根震天箭,这次他将全身法力转化成剑意,灌进了震天箭内。
这根箭射出之后,他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虬首仙所在之处,玉鼎真人被远处的法力波动扰乱了心绪,只道此三妖竟将他师徒童子三人欺压至此!
三个太乙金仙,围攻他和两个小辈,若陈沐和杨戬有个好歹,他也断没脸再活!
硬接虬首仙一刀,被混元锤伤了本元的玉鼎真人挥剑斩向长耳定光仙。
他不能让长耳定光仙反应过来,不然童儿命途将危。
锁定身躯的震天箭、饱含怒意的斩仙一剑,长耳定光仙顾之不及,一只长耳溅起血光,却是被斩仙剑削了去。
海面上,虬首仙刀锋似山岳坠落,劈向玉鼎真人后背。
危急关头,玉鼎仰天大喝:“请掌教师尊现身!”
话音未落,玉鼎真人额头绽出彩色光华,一道天门骤然浮现于空。
天穹变色,苍海卷伏,仿佛掌握宇宙生灭、大道运转的恐怖气机从门中传出。
元始天尊迈步走出,踏空而行。
等出了天门,看到眼前诸般景象,心通天地的元始天尊已然明了。
目光落至玉鼎真人身上,元始天尊开口道:“过来,到为师身后。”
随即,又看向杨戬:“你也过来。”
虬首仙想要开口说话,却被神情漠然的元始天尊直接打断。
“禁声!”
虬首、灵牙、长耳定光三仙同时感到一股完全不讲道理的霸道法则降临在自己身上。
这一刻,三仙俱哑。
杨戬跪拜行礼,而后开口道:“师祖,请容弟子去接师弟、舍妹过来拜见师祖。”
“不用。”元始天尊手掌虚抬,一阵清风将杨戬扶起。
随后元始天尊唤出一朵祥云,陈沐与杨婵就此凭空出现,跌落在祥云之上。
手握乾坤弓,陈沐从云上爬起,愕然的扫视四周。
杨婵的模样同样如此。
“童儿,快过来拜见师祖!”玉鼎扶着腰,呼喊道。
师祖......
看见彩气缭绕的天门外伫立的身影,陈沐瞬间回过神来。
“弟子金光,拜见师祖。”
轻轻颔首,用清风拂起陈沐,元始天尊看向了远方。
那里,是通天道场所在。
此时,金鳌岛上方,仙域圣境之内,碧游宫里。
身着青衣,俊眼修眉的青年忽然挑起了眉头。
“是元始师兄?”
通天心神微动,正准备唤水火童子挎上花篮,招来群仙恭迎时,却发现远方除了元始天尊的气息外,还有三道熟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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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个这是?”
通天神游过去,正要看个仔细时,却听到了元始天尊的一声冷哼。
莫名其妙的收回那一丝神念,通天开始推演。
稍顷,青年面色彻底阴沉下来,闪身便消失在了八卦台上。
第八十五章 祖传召唤术
第八十六章 丢人
阐截两教因为收徒标准不同,教义也不同,所以两教教主或多或少也都有一些比较的心思。
元始天尊觉得应当顺应天理,阐明天意,选门徒时多选跟脚深明清净者。也因此,元始天尊自认本门弟子要比截教弟子品行优胜,未来成就也不可限量。
通天教主则反其道行之,立教上清,认为清净修行难能成道,而求道者应当奋力谋求,在于争之一字,去截取天道遁去的一线生机。
故而,通天教主不论弟子出身,不问门人前事,只要资质说的过去,不管你是兽禽异物,还是人神圣贤,都可同群共处,在截教修道学艺。
也因此,截教常被阐教调笑,说不像个玄门正宗,倒像个鱼龙混杂的魔教妖窝。
除了二教之外,人教老子兼顾两教,在教化人族的同时,也加入了阐教,将自身算做了阐教的一份子。
通天嘴上虽不说什么,心里却总归有些别扭,也时常闹些小情绪。
他不明白他立的教为何就不能入两位兄长的眼。
截教‘有教无类,万仙来朝’之名享誉三界,吸引来了多少惊才艳艳之辈,门中弟子又有哪个不如阐教的......
至于门人弟子品性问题...只要不欺师灭祖,平时犯些小过小错,也无可厚非。
如今许多年过去,通天越发觉得自己立的截教前景一片光明,弟子的品性德行也在逐步提高,至少截教门内发生严重打架斗殴的事件,间隔周期明显长了不少。
弟子做错事的频率也有所下降。
通天本以为截教会一直这么祥和下去时,却没想到,他的弟子会在这个当口,对元始师兄的弟子痛下狠手!
通天来到现场时,心情很不美好。
尤其是看到玉鼎、杨戬、陈沐的情况后,通天更加觉得羞躁。
这妥妥的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再看向个个挂彩的虬首、灵牙、定光三仙,通天教主又有些沉默。
丢人,太丢人了!
虬首三仙见了通天想要开口说话,却又因为被元始天尊施加了禁言咒,只能揖礼示意。
无视三个不成器的弟子,通天与元始见过礼后,无奈道:“师兄,此事是我管教不严之过...”
元始天尊摇头打断道:“若非我及时赶到,玉鼎焉有活理?此事确实与你管教无方、收徒不严有关,但究其根本还在这三个孽障身上。”
孽障...
通天心里有些隔应,虬首仙三人是孽障,那他这个做师父是什么?
若是在平常,他还可以跟元始争吵辩驳,但是在今天,他却没有发作的理由。
说到底,还是手底下三个徒弟招惹出的祸端!
见元始明显不打算轻易了结的样子,通天看向虬首仙等人,沉声道:“我叫你们紧闭洞门,静诵黄庭,你们不听我言倒也罢了,如今怎还在外面滋生事端,胡作非为!”
听到通天所言,长耳定光仙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妙之处,于是赶紧上前一步,想要辩解一二,如此说不定还能减轻些罪责。
嘴巴无声开合,长耳定光仙急的手舞足蹈。
身旁,后知后觉的虬首仙灵牙仙也开始指着玉鼎等人在空中不停的瞎比划。
见几人这般模样,通天似乎更加生气了,怒斥道:“玉鼎师侄为混元锤所伤,尔后你等便去寻乌云仙自领一锤...”
说到此处,通天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正拿着混元锤的长耳定光仙,目光不善道:“乌云仙的法宝怎会在你手上?”
长耳定光仙阿巴阿巴的一阵比画。
“......”
看向神情依旧漠然的元始天尊,通天微微皱眉,随后言道:“师兄,玉鼎师侄有伤在身,不如先到我碧游宫修养疗伤。师兄放心,此事我一定会给玉鼎师侄一个交代。”
元始天尊稍作思索,随即对玉鼎真人吩咐道:“徒儿,你师叔既然这般说了,为师若还不依,倒显得咱们气量小了。既如此,你就去吧,想来你师叔也不会亏待你。”
说完,元始天尊还看了通天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你看着赔吧!
目送元始天尊踏回天门,然后天门闭合化作彩光重新没入玉鼎灵台,通天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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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是最好。
他截教家大业大,向来不缺奇珍异宝,只要能用这些东西解决的事情,都不算大事!
不过虬首仙等人却是不能轻饶。
正好眼下缺几个典型,这次倒是可以拿他们私自出门为由,来一个‘杀一儆百’。
看以后还有哪个敢不听吩咐,在大劫期间胡乱出去浪荡!
带着玉鼎等人来到碧游宫,通天直接将虬首仙三仙丢到外面。
宫殿内,通天唤来水火童子取了仙丹灵药给玉鼎等人服用。
待玉鼎面色稍好,通天安抚道:“师侄,此事是虬首仙他们做的不对,我作为师长亦有管教不严之过...”
玉鼎真人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通天开口打断:“师侄,你不必为他们求情,师叔今日绝不会轻饶了他们!”
“......”
谁要为他们求情了?
玉鼎嘴巴微张,最终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其实是想为陈沐和杨戬打抱不平,向通天诉说个中委屈的。
目的就是想让虬首仙灵牙仙还有那通风报信、偷袭他的混账长耳仙,得到更严重的惩处。
不过通天说了这句话,却是直接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若他仍然穷追猛打,只会让通天心中不喜,平白惹人厌恶。
“师侄,你想要什么补偿,可以尽管向师叔提。”
通天端坐在八卦台上,目光甚是温和。
面对通天问话,玉鼎真人下意识想要开口推拒。
不过眼角余光扫到陈沐、杨戬时,玉鼎真人顿了顿,转了话头:“师叔,弟子不是心胸狭隘之人,补偿可有可无。”
“不过弟子收的这两个童子徒儿,却是受了不少委屈...”
通天闻言看向一旁安静伫立的两个后生。
思索片刻,通天开口道:“你倒是疼惜晚辈。也罢,我就送他们一场造化,算是补偿。”
第八十六章 丢人
第八十七章 造化
碧游宫外,原本还有些冷清的道场逐渐热闹起来。
因掌教降下警诏,不许门人外出之故,碧游宫里苦熬许久的门人弟子大都寂寞难耐,整日里除了修行便无所事事。
如今,随侍七仙有三仙被掌教丢在宫门外,却是勾起了一众门人的好奇心。
像这等热闹事可是修行之余,缓解苦闷的仙药良方!
门人弟子议论纷纷,却是没人知道这三位究竟犯了什么事。
金箍仙、乌云仙联袂现身。
来到跪在地上的三位师弟跟前,知晓一些内情的乌云仙看向长耳定光仙,皱眉问道:“师弟,到底发生了何事?”
等长耳定光仙抬起头,乌云仙看到对方面容后不禁心中一惊。
只见长耳定光仙只剩下了一只长耳,另一只却不知跑到了哪里去。
在血淋淋的伤口上,斩仙剑意仍然未消,不断阻滞着伤口愈合。
定光仙嘴巴开合不停,却没有半点声音。
莫不是连舌头也被割了去?
乌云仙看向定光仙的嘴巴,松了口气。
里面舌头还在。
“别比划了!你写字给我看。”
定光仙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接过乌云仙递来的笔墨,洋洋洒洒的书写起来。
最终,看着绢书上密密麻麻的字,乌云仙沉默了。
稍顷,乌云语重心长道:“师弟,这事师兄并不知情,给你混元锤也是随便借的,哪成想你会做出这等事来...”
长耳定光仙震惊的看向乌云仙。
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乌云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混元锤一锤要不了命,等此间事了,你到我洞府,我帮你疗伤。”
几个师兄弟正交流时,远处又有两道身影飘然而至。
其中一个是掌教大弟子多宝道人,另一个则是截教女仙之首金灵圣母。
多宝看向虬首仙三仙,眼中闪起慧光,却是看出了三仙中了禁言之法。
不过他没敢尝试替他们解开,看眼前这情况,他们身上中的禁言咒只可能是掌教师尊所为。
......
碧游宫里,通天目光转向陈沐,心中哑然。
把一颗丹药点化收为童子,却是一条他从未想过的道路。
这个玉鼎师侄...嗯,很有想法。
一颗丹药,应该给他什么造化?
通天默然片刻,最终打算让陈沐自己选择。
看向陈沐,通天轻笑道:“你想要什么造化?”
屏息凝神,陈沐思绪急转。
最后,他侧目看了眼玉鼎真人。
说起来,这次的机会还是玉鼎真人争取给他和杨戬的...
看着这位从始至终一直都惦记着他的老师,陈沐转过头,恭恭敬敬的朝通天拜了一揖。
“师叔祖,弟子不想要什么造化,若是可以,弟子想把这次机会让给老师。”
“给你老师?”通天看向玉鼎,这师徒两人倒是感情深厚。
玉鼎皱眉道:“童儿,莫要胡言!”
陈沐顿了顿,看向玉鼎,传音道:“老师,师叔祖座下成就大罗道果者不在少数,若老师趁此机会恳请师叔祖指点一二,或许也能很快证得大罗...”
玉鼎真人愣愣的看着陈沐,心头淌过一股热流。
这童儿,却是没有白养。
八卦台上,通天将陈沐偷偷传音的话听的清楚,有些好笑道:“我教弟子的本事确实比你师祖强些,不过想让我给你老师讲道,却是不能。”
“讲道非一二年之功,如今你老师杀劫临身,三教也已经闭宫止讲,我又怎可违逆大势?”
被通天点明后,玉鼎无奈道:“童子无礼,还望师叔勿怪。”
通天并未怪责,只是有些感慨。
重新看向陈沐,通天再度给了他选择的机会。
这回陈沐没再犹豫,直接开口道:“师叔祖,弟子底子不好,想提升根骨资质,变的和师兄一样厉害。”
和杨戬一样厉害...
在八卦台上端坐的青年气息一滞,身后缥缈的混沌气也跟着定格了一瞬。
“先天之数难能更改,你再想想。”
通天有些心累。
“弟子先天不足,若是能弥补一二,便是没有师兄那般惊才艳艳,也可以接受...”
通天沉吟片刻,伸手弹出一道毫光,将童子模样的陈沐直接打出了原形。
金缕道衣没了支撑,跌落在了地上,只余一颗金丹滴溜溜的漂浮在空中。
玉鼎吓了一跳,连忙看向通天。
后者伸手将金丹摄在手里,挥起衣袖,往金丹里打入了数道彩光。
“此乃先天之息,可弥补先天不足,如此你可满意?”
彩光隐入身躯后,陈沐就感觉身体里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是一夜升仙,又像是得了仙人指路,大道瞬间通明。
视角上移,近在眼前的通天教主正看着他。
此时,陈沐本体之上多了一层霞晕,有数道纹路隐于霞晕之下。
通天伸手将手中金丹抛回原地,在落地之前,金丹摇身一变,重新化做了童子。
陈沐刚想道谢,却忽然觉得身上空落落的,一阵若有若无的风钻过大腿缝隙...
杨戬身旁,杨婵的俏脸登时红成了猪肝色,一时之间也不知该看还是不该看。
玉鼎轻咳一声。
陈沐恍然惊觉,飞身便来到金缕道衣脱落之处,三下五除二将衣服套在了身上。
脸色微红,去往玉鼎身边时,他正好看到了脸色通红的杨婵,以及哑然失笑的杨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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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人啊!
......
补偿完陈沐,通天又看向杨戬。
“你想要什么造化?”
杨戬沉默片刻,开口道:“弟子母亲被天帝镇压在桃山下,弟子想请师叔祖帮忙救出弟子母亲...”
八卦台上,心思微动,推演出杨戬身世的通天抖了下眉头。
这玉鼎的徒弟童子莫不是故意来为难他的?
深吸一口气,通天语气尽量平和道:“此事我不好插手,你换一个吧。”
沉吟片刻,杨戬拱手道:“弟子父亲兄长遭天庭所害,如今只有魂魄却没有肉身,若是师叔祖能给他们塑造一副好的身躯,便是杨戬最大的造化。”
闻听此言,通天舒了口气,他生怕这后生再提出什么让他下不来台的要求。
“此事不难,稍后我让童儿挑一些塑造肉身的天材地宝赠与你,到时候有你师父出手,自然可以帮你父兄重塑肉身。”
第八十七章 造化
第八十八章 训诫
碧游宫外,除多宝道人、金灵圣母以及龟灵、无当圣母外,碧霄、菡芝仙、彩云仙子三个关系要好的姐妹也闻讯从金鳌岛赶了过来。
听完乌云仙有些偏颇的解释,龟灵圣母不忿道:“只是两教弟子之间相互切磋罢了,何至于下此狠手?如今三位师弟受了伤,却反倒被师尊罚打混元锤,何其无辜!”
“师兄,此事需得向师尊说道说道,再怎么说几位师弟也是咱们本教中人,同气连枝,师尊怎能胳膊肘往外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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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宝皱了皱眉,没有附和龟灵圣母的话,而是看向乌云仙,问道:“师弟,你说的三个阐教弟子除了玉鼎之外还有谁?”
乌云仙目光闪烁,含糊其辞道:“定光师弟说除了玉鼎,还有一个射暗箭偷袭他的,另外一个也是个极厉害的。”
乌云仙心里明知虬首仙他们是欺负玉鼎一门老幼受的伤,但他不敢这么说。
倘若说出来,这脸也就没地方放了。
听到乌云仙真假参半的话,碧霄细眉蹙起。
“我截教弟子何曾得罪过他们,竟还敢用暗箭伤人,真当我截教好欺负么?”
一身绿色衣裙的碧霄哼了一声,又看向跪在地上默不作声的三个师弟,“若换作我和两位姐姐在,必不会像你们一般输人又输阵!”
在碧霄心里,阐教过来挑衅的三个弟子多半是元始天尊坐下那些‘不成器’的,没有证得大罗道果的弟子。
除了玉鼎,另外两个便真的是证得大罗道果的弟子来了,她们三姐妹也不会怕他们!
几人吵吵闹闹,争议不休时,水火童子引着玉鼎、陈沐等人从殿里走了出来。
一众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在玉鼎身上,众人心思各异。
至于玉鼎身后的陈沐杨戬和杨婵三人,截教门人并未在意。
左右不过是一个少年,一个孩童,一个小姑娘罢了,能有什么本事。
目光绕过玉鼎,金灵圣母疑惑道:“不是三个吗?怎么就玉鼎一个出来了?”
阐教那些二代弟子,金灵圣母也都认得,此时却是没看见除了玉鼎外,另外两个二代弟子的身影。
龟灵圣母欲要上前质问,水火童子却率先开了口:“金灵师叔,掌教老爷让你带玉鼎师叔和阐教的几位弟子去七色宝池疗伤。”
说完,水火童子又看向多宝道人:“多宝师叔,虬首仙、灵牙仙、定光仙三位师叔不听掌教老爷训诫,私自出门,又无故打伤玉鼎师叔,其罪过不小,当领混元一锤,以作惩戒。”
“此事就由师叔代为监管执行。”
多宝心中有诸多疑问想要开口询问,却被心直口快的碧霄抢了先。
“师尊怎能如此不公,三位师弟的伤难道就不是伤吗?不过是一场切磋而已,他们阐教下此狠手,怎么反倒要让我截教门人受罚。”
水火童子稚嫩的小脸迈了过来,有些古怪的看向碧霄。
“碧霄师叔,这些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碧霄闻言看向乌云仙。
水火童子无语道:“乌云师叔,此事也有你的过错,掌教老爷说了,今日过后,你的混元锤就暂且交由我来保管,待百年后,再交还与你。”
无视乌云仙如遭雷击的模样,水火童子又将虬首三仙如何欺负玉鼎一门老少的事情据实讲了出来。
最后,水火童子不忘通天吩咐,再次强调道:“紧闭洞门,静诵黄庭叁两卷;身投西土,封神榜上有名人。三位师叔的过错除了打伤玉鼎师叔外,亦有不遵从此二句警言之过。还望诸位师叔引以为戒。”
“这...”
碧霄满脸震惊,虬首仙他们打的竟不是三个阐教的二代弟子,而是玉鼎和他的童子徒弟?
其它门人均下意识转头看向跪在一处,脑袋都快要垂到地上的几个‘行凶者’。
碧霄霎时尴尬的张口结舌,羞愤之余,忍不住瞪向乌云仙。
这师弟说话避重就轻,只说他人过错,却叫她闹了如此大的笑话。
三个打一个,外加两个后生晚辈,本就够不要脸了,结果貌似伤的比受害者还重,这已经不单单是不要脸,而是丢脸丢到家了!
一旁,多宝道人松了口气。
还好碧霄开口比他快,不然......
玉鼎与多宝、金灵等人打了招呼,跟在后面的陈沐和杨戬同样不失礼数的给各位师叔见礼。
瞧着面前举止得体,可可爱爱、乖乖巧巧的金衣小童,无当圣母都忍不住替虬首仙等人感到羞耻。
多宝道人心思细腻,却是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杨戬的道行虽然不低,但比虬首仙等人还是差了许多,陈沐就更不用说了。
思来想去,多宝道人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位阐教的玉鼎真人有些本事!
在多宝眼里,伤了虬首三仙的只会是玉鼎。
碧游宫外,多宝道人不想做打伤同门的恶人,于是将目光转向了乌云仙。
“师弟,这混元锤我不善操使,恐控制不住力道,就交由你来执行吧。”
在众人目光下,乌云仙眼皮颤动,最终还是接过了混元锤。
这可能是他未来百年里,最后一次使用混元锤了。
看着满脸惊惧,不停摇头比划的三个师弟,乌云仙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宽慰道:“别怕,就一锤,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混元锤有千钧之力,便是再不用力,掣出去后的威力也不容小觑。
鸦雀无声的道场上,先后有三声闷雷之音响起。
被禁言咒禁了嘴窍的虬首仙最先被砸飞出去。
随后又有两道身影像皮球一般飞出!
碧游宫外,趴在地上四肢抽动的三人俱皆口鼻溢血,耳中嗡鸣不止。
玉鼎真人见状心中快意之余,却也觉得身上又痛了起来。
跟着金灵圣母来到碧游宫最适合修养的七色宝池后,玉鼎真人方才有空对着杨戬和陈沐训话。
训诫的话似雨打芭蕉,声音大雨点小,虽然表面多是怪责,但更多的是隐藏在深处的浓浓舐护之情。
当听到杨戬解释开山斧在棕罗山,不得已才来到这里时,玉鼎真人适时的转移了话头。
溢散着先天气的七色宝池旁,玉鼎真人仔细听着童儿徒弟讲述出山之后所经历的种种...
第八十八章 训诫
第八十九章 破境
在碧游宫修养的第三日,水火童子找上了门。
在水火童子跟前,是臊眉耷眼,气息有些紊乱的三个魁梧道人。
此时三人的禁言咒已经被通天解除,可以正常言语。
虬首仙带头,灵牙仙、长耳定光仙分立两侧,给玉鼎真人行过礼后,才将他们提前商量好的话说了出来。
“此番是我们过错,不该对小辈出手,更不该打出真火,伤了玉鼎道友和两位小友...”
“今日我等特来向道友和两位小友赔罪,还望道友宽宏大量,不与我等计较。”
玉鼎真人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陈沐看向只知道说场面话,却没有一点诚意的几人,忍不住开口道:“赔罪要是有用的话,还要什么天理道德?若真如此,那谁都可以胡作非为,只要最后道一声罪过,便什么都没有了!”
嗤了一声,陈沐继续道:“若是如此,那我现在要了你们的命,是不是也可以事后在你们坟前说一声罪过,然后万事皆休......”
“童儿!”玉鼎真人皱眉道:“莫要胡言!”
“我这童儿年少无知,几位道友不要见怪。”
虬首仙等人有些尴尬,一旁的水火童子倒是频频点头,觉得这位金光童子说的甚是有理。
“老师,他们说是赔礼道歉,可哪有空着手赔礼道歉的?”陈沐扫过几人空荡荡的手,显得有些愤懑,嘟嘟囔囔的朝玉鼎说着。
“......”“......”“......”
玉鼎轻咳一声,心中竟莫名觉得有些道理。
“道友有伤在身,这些仙药正好可以用上。”
定光仙反应最快,忙从宝囊里取了仙药、仙丹,放在了宝池边上。
他得罪玉鼎真人最狠,此时却是想着将关系缓和缓和。
一旁虬首仙灵牙仙见状,也只能咬牙从各自宝囊里取了些宝材,赔给玉鼎。
取得玉鼎口头谅解后,几人憋屈的离开了七色宝池。
水火童子见此间事了,想要离去,却被陈沐喊停了脚步。
“道兄,我的坐骑还有宝箭之前遗失在了金鳌岛外,一直还未寻回...”
“既然遗失了,出去寻回便是,何必问我?”
见水火童子面露疑惑,陈沐有些尴尬道:“不瞒道兄,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而且岛内岛外多有强人...”
水火童子哑然失笑。
“也罢,我带你出去寻找,如此你可放心?”
圣人座下童儿,陈沐自是放心。
震天箭射丢两支的事,以及在棕罗山收服两只鸾凤的事,陈沐都对玉鼎讲过。
如今见陈沐要出去寻找,玉鼎真人思虑片刻,将斩仙剑抛给了陈沐。
“让你师兄和你一起去,记得快去快回。”玉鼎叮嘱道。
接过斩仙剑,陈沐心中一暖,点头应下。
......
金鳌岛外,海面之上。
陈沐冲出水面,手中多了两支乌金色的长箭。
两支箭均是被长耳定光仙用混元锤击落,相隔距离并不远,不多时便被他全部寻了回来。
接着就是去棕罗山找那两只鸾凤。
来到之前布下防护小阵的地方,陈沐却未见到两只鸾凤的身影。
掩饰住尴尬,陈沐微微笑道:“这两个不成器的,一定是被之前的斗法吓到,躲了起来,道兄先等等,容我搜寻一二。”
感应着留在两只鸾凤身上的印记,陈沐松了口气。
这两只鸾凤还算识趣,没有趁此机会奔逃,只是在棕罗山西北向躲了起来。
那里还有一半山脉依旧葱翠,没有被之前的斗法波及。
驾着遁光来到两只神鸟避难之处,陈沐远远的就看到了另外两道熟悉的身影。
棕罗山的土地和山神...
和杨戬对视一眼,两人多少都有些心虚。
经他们这一折腾,山神土地的地盘直接损毁了一半,还不如当初被两只神鸟霸占之时。
见陈沐杨戬完好无损的出现,两只神鸟心情有些复杂。
将两只鸾凤唤到跟前,陈沐复又看向山间朝着他们观望的山神和土地。
“我去去就回。”
飞身来到山神土地跟前,陈沐不顾两人推辞,替虬首仙几个恶霸留下了一些补偿。
等回到碧游宫时,七色宝池又有了新的访客。
无当圣母喜好炼丹,见过陈沐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想要拥有一个同款的‘丹童’。
于是,忍耐了几日后,她还是忍不住找到了玉鼎真人。
“必须用蟠桃桃核么?完整蟠桃行不行?”
“千年野参是不是太差了,万年成精的野参行不行?”
“太阴星的星萝是何物?”
无当圣母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只觉得对丹道又有了新的领悟。
仔细记下玉鼎真人说的细节,无当圣母决定过些日子就动身去寻找丹材。
陈沐刚回到七宝池,就被无当圣母亮闪闪的目光锁定。
陈沐见过礼后,无当圣母对着他就开始了各种询问。
层出不穷的问题问的陈沐一阵发懵。
“师叔,你说的这些问题我并不清楚,就像刚出生的孩子,你问他在娘胎里有什么感触,他能答的上来吗?师叔要问还是问我老师吧,老师知道的一定比我多。”
已经问过玉鼎真人的无当圣母自然不会再去叨扰,见从陈沐这里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后,就告辞回了洞府。
宝池旁,玉鼎真人开口道:“此处是个修行的好所在,你们要趁着这次机会,好好修行,等过个一年半载,咱们再回去。”
能借助七宝池修行,也算是通天给他们的一种另类补偿。
七色宝池里先天精气滚滚如海潮,里面珍宝汇聚,五行精气,阴阳二气组成七色宝光,蕴含天地之数。
...
一晃两月过去。
这一日,碧游宫里忽然飘荡起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在先天之息的加持下,香息似天地初开时,混沌池里绽放的第一朵莲花的香味,清香纯粹,出淤泥而不染,没有丝毫浑浊之气。
截教门人纷纷抽动鼻子,只道是哪位师兄、师姐、或者是教主炼制出了极好的仙丹。
七色宝池旁。
浑身霞光收敛的陈沐睁开了眼眸。
两月工夫,他终于从真仙踏入到了玄仙。
在陈沐突破后,之前控制不住散发出的仙香,在碧游宫足足缭绕了五日,才余韵渐消。
第八十九章 破境
第九十章 风火轮
修行之初有四境,曰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
合道之后是仙人五境,曰地仙、真仙、玄仙、金仙、太乙仙。
太乙仙又有三重数,乃太乙散仙、太乙玄仙、太乙金仙。
三花虚散,五气满盈者,为太乙散仙。
三花凝实,五气虚浮者,为太乙玄仙。
三花五气俱皆沸盈蒸胜者则是太乙玄真自然妙有金仙。
简称太乙金仙。
仙人五境后,则是大罗仙。
此境超脱仙凡,无极无量,万劫不灭,可登大罗天,解脱无累,天上人间,三界六道,诸天寰宇,任意寄居。
是脱仙之境。
大罗道果亦有三重数,曰大罗仙、大罗金仙、混元大罗金仙。
当今三教教主便是混元大罗金仙,也可称之为圣人境。
陈沐修行不到十年入玄仙境,放眼三界也算是天姿非常,可放在玉泉山,他在老师收的三名弟子中,却只能排倒数第一。
...
今日的七宝池只有三道人影,除了陈沐杨戬外,只剩下了正准备突破真仙的杨婵。
玉鼎真人在两日前就离开了七宝池,去到碧游宫的讲道殿,观摩起了殿中各个书架上收录的各种文献、法卷。
这是玉鼎真人的一大爱好,也是促成他博闻多识的因结所在。
对于自己能够拥有如此勤勉好学的师长,陈沐内心是非常欣慰的。
毕竟,此时玉鼎真人学会的东西,将来不还是要教给他们这些弟子的么?
所以他用鼓励的话语鞭策玉鼎真人,让其努力深造也算得上是对自己负责。
为此,陈沐还给玉鼎真人提出建议,让他必要时可以用玉简或者留影石复刻一些珍惜法卷。
玉鼎不是迂腐之人,当时就瞥了陈沐一眼。
那眼神似乎在说,这些都是为师玩剩下的,用的着你提醒?
对此,陈沐也十分感慨。
可能这就是读书人的通病,天性使然吧!
偷,付诸于文雅,那便超脱了低俗,成了高尚且优雅的窃香之举。
百世留芳的那种。
陈沐自认为他的理解没有任何错漏的地方,顶多会有些不道德,但却又有些德操。
两相消抵,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事与愿违,本将此心向明月的玉鼎真人,最终还是被通天教主下了逐客令。
讲道殿殿门关闭,壮志即酬又没有完全酬的玉鼎真人不得已回到了七宝池。
“童儿、徒儿,既然你们师叔祖不留我们,那我们就回去吧。”
幽幽一叹,玉鼎真人背负双手,还在为没有读完的道书法卷感到惋惜。
此时杨婵已经从地仙突破到了真仙,唯独玉鼎真人和杨戬一点破境的迹象都没有。
大罗道果和太乙道果不是单纯修炼就可以证得的,不仅需要契机,还要看你有没有那个福缘,能否从重重灾劫中争脱出去。
陈沐无比希望玉鼎真人能够挺过这次杀劫,只要能挺过去,大罗道果就会像不着寸缕、躺在榻上的尤物一般,任君采撷。
一时间,陈沐也露出了惆怅的神情,幽幽叹息。
师徒二人,都在发愁。
......
前往玉泉山的路上,陈沐骑着火凤来到坐在青鸾上的玉鼎真人旁边。
“老师,弟子收的这两只青红鸟怎么样?”
玉鼎模棱两可道:“有凤凰血脉,是两只有神气的鸟。”
“那老师能不能让这两只鸟变成神兵?”
青鸾火凤心生不妙,骑在青鸾背上的玉鼎真人则好奇道:“你想要什么神兵?”
当下,陈沐伸手比划出两个圆,将风火轮的特性讲了出来。
“以火凤之火,青鸾之风,成就风火两样宝轮,可踏在脚上,以风火催身,追云掣电,还能用来对敌护身...”
玉鼎真人听的一怔,纳闷道:“你怎会生出这种想法?”
陈沐腼腆一笑:“我见师兄的三尖刀是神蛟变的,就想着神鸟也能如此变化。”
玉鼎真人沉吟片刻,摇头道:“此等法门是旁门炼宝之法,我不曾习得。”
陈沐见玉鼎摇头,虽然有些小失落,却也没有就此放弃。
“老师,师兄的表姐最擅长这种法门,三尖两刃刀便是由她点化,而且她的宝剑也多是灵兽妖禽所化。”
玉鼎看着絮絮叨叨的童子,表情不温不火。
陈沐轻咳一声道:“凤凰山青鸾斗阙离此不远,只要往西绕一绕就到了,也算顺路。”
玉鼎沉吟不语。
一旁,杨戬忽然开口道:“师父,龙吉公主是弟子表姐,此番路过,于情于理弟子也应当过去拜会......”
......
盏茶时间过后,凤凰山。
神奈兽欢快的长吟一声,身躯似液体一般,丝滑的飞了过来。
它闻到了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气息,等出了青鸾斗阙,见到法云上的小童时,心中大定的神奈兽难掩欣喜之色。
陈沐见到神奈兽心中同样愉悦,说起来他也好久都没撸过这只大猫了。
狠狠的蹂躏了一下神奈毛茸茸的头,陈沐随手又给它甩了一记回春术。
杨戬站在玉鼎身旁,笑道:“这些灵兽都喜欢往师弟跟前凑,也不知道师弟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药。”
玉鼎真人呵呵笑道:“确实招蜂惹蝶,若不然怎么会招惹虬首仙他们?”
还是得想办法再给童儿找一些隐匿气息、屏蔽他人窥探的法门或者宝物出来。
不然下一次,指不定还会惹到什么妖魔鬼怪。
玉鼎真人如是想到。
众人来到凤凰山深处,一座仙府隐于山林之中。
朱檐碧甍、清幽雅静。
与门口金毛童子道明身份,陈沐趁着仙府童子前去禀报的空当,拿了一个花篮递给了杨戬。
里面有灵果金桔若干,玲珑剔透。
“师兄,咱们此来是看望表姐的,其它事情都是次要,这果篮你拿着,初次登门,总不能空着手...”
玉鼎真人并未降临青鸾斗阙,而是在远处等候。
他并不想与天庭公主有过多接触。
不大工夫,仙府的中门、大门齐齐打开,仙童侍女举着旗旛,持着青笼仙灯,分列两侧外出恭迎。
陈沐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排场,心中惊叹之余,也对龙吉公主有了新的认知。
这个公主不仅富,而且还娇贵,下界受罚都带着仙府和一众侍女仙丁。
“你表姐家可真气派,谁要是娶了你家表姐,别的不说,至少也能少奋斗个几千年!”站在同样满脸惊讶的杨婵身旁,陈沐由衷叹道。
杨婵看着满眼都是小钱钱的陈沐,心中莫名。
再次看向跟前的仙府,小姑娘的内心隐约间种下了一颗种子。
杨戬瞧着眼前的阵仗,复又看向手中提着的果篮,有些羞窘道:“师弟,这果篮......”
陈沐瞬间明白了杨戬的意思。
“师兄不必介怀,礼轻情意重嘛,表姐又不是那种看碟下菜的人。再者,你是她表弟,她还能嫌弃你不成?”
说着,陈沐推了把杨戬的玉龙腰,催促着走进了青鸾斗阙。
仙府外,两只鸾凤在神奈兽的看管下,显得小鸟依人,分外乖巧!
......
青鸾斗阙像是帝皇家的宫殿园亭,不过却更加仙气、灵动。
走过中门,内里别有洞天。
左边桃林、右边竹林交相辉映。
在竹林边缘,同样有一只青鸾在那里轻啄练实。
这是陈沐见到的第三只青鸾了。
第一只是在乾元山的兽园里,为太乙真人所养。
第二只是青鸾斗阙外,正由神奈兽看管的两只鸾凤,其中有一只就是青鸾。
第三只便是眼前龙吉公主的坐骑之一,来自天界的青鸾。
似乎是闻到了陈沐身上沾染的同类气息,竹林里的青鸾忽然停止啄食,踱起步子亦步亦趋的跟在陈沐身后,凤喙不停的上下晃动,似是在辨别气味。
竹木葱郁,山径通幽。
沿着平整的小路行走一会儿后,远处一架桥梁出现在陈沐眼中。
曾经,这桥梁底下涌动的是雾海云河,如今到了下界,却也入乡随俗,立在了碧波清水之上。
龙吉公主站在桥头,左手托着玉瓶,右手手拿着一根竹条,不时用带着三两竹叶的竹条探进玉瓶里,蘸一点琼浆玉液,抖落在桥下水波里,引得一群七彩游鱼互相争食。
杨戬提着果篮,心神微松,迈步往桥头走去。
龙吉公主心有所感,收了玉瓶,转头看向眉眼清峻,气度不凡的杨戬。
在杨戬身后,是那个唇红齿白的金衣小童,在其身旁,是个比小童高挑些的漂亮小姑娘。
“你们兄妹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龙吉接下果篮,放到桥沿上,眸光微闪。
杨戬微笑道:“我已游遍了三山五岳,今日打算回山,正好路过此地,想起了表姐,便和三妹一起前来拜会。”
此时,杨婵适时上前和龙吉打了声招呼,脆生生的喊了声表姐。
一旁,陈沐见状也笑盈盈的凑上前去,亲切的喊了声表姐。
见陈沐也喊表姐,龙吉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瞎凑什么热闹,我可没有你这样的表弟。”
陈沐厚着脸皮道:“师兄的表姐就是我的表姐,表姐以后若有所需,尽可来玉泉山找我。”
有求于人,嘴巴自然要甜。
龙吉有许多话想问杨戬,杨戬则想着怎么把帮助师弟炼制神兵的事,不那么直白的说出来。
两人心思各异,却聊的津津有味。
陈沐觉得无聊,就任由杨戬和龙吉在桥头漫步闲谈去了。
他则喊了杨婵,在桥下逗弄起了龙吉公主的青鸾鸟。
伸手抚摸着青鸾明慧有光的青羽鸾翅,陈沐手上金光霞光交相辉映。
青鸾舒服的往上拱起身子,羽毛好似会呼吸一般,不停蓬松张开,又收拢紧致。
陈沐看向有些胆怯的杨婵,鼓励道:“没事,你过来摸摸,很滑,很润...”
杨婵柔若无骨的嫩白小手搭在青鸾的洁羽上,试探性的摸了摸。
“怎么样,很舒服吧?”
“我跟你说,外面那只神奈兽手感更好,等一会儿出去了,我带你试试...”
此时,杨婵却没想着去摸什么神奈兽,而是想起了曾经在金霞洞外,某人牵起她的手,释放生机之力的往事。
半个时辰后,龙吉和杨戬来到陈沐跟前,两人面色都很愉悦。
“你抓的神鸟在哪里?”龙吉笑问道。
陈沐心中一喜,当即飞出青鸾斗阙,将神奈兽和两只鸾凤一块带了进来。
龙吉养的青鸾看到同类后,凶唳一声,身上的青翅瞬间铺展开来,宣示着它的地位。
两只鸾凤此时正为幻化成神兵一事感到忧心,完全没有心情理会眼前示威的青鸾。
听罢陈沐对风火双轮的描述,龙吉公主沉吟片刻,说道:“炼制此宝并不难,不过还得加一些含有风火灵性的宝物。”
“看在你和杨戬同门的份上,我就帮你一回。”
说罢,龙吉公主唤来侍女带陈沐等人去府中歇息,她则带着两只已经完全没有挣扎欲望的鸾凤进了修行用的静室。
灵兽妖禽幻化成神兵并不会死亡,只是换了个方式存在,与敌对阵时,这类神兵也能重新幻化成本相,与敌厮杀。
说是神兵,却更像是帮手。
就比如杨戬的三尖两刃刀,有时遇到实力不强的妖魔,杨戬不屑亲自动手时,就会让三首神蛟现出原形来,去解决那些小妖小魔。
这类炼宝之法在天庭应用最多,天庭中囚禁的妖禽、神兽不在少数,罪不至死者,多半会被收服成为法宝神兵,供天庭神将驱使。
龙吉公主的二龙双剑、鸾飞剑便是由两条罪龙和一条妖鸾幻化而成。
对于此等旁门炼宝之法,龙吉公主的造诣不可谓不深。
......
两日后,青鸾斗阙上空。
一道横窜竖突、四处乱撞的身影跌落到了竹林里。
远处,刚把风火轮交给陈沐的龙吉看的眼皮直跳。
“表姐,这法宝......”杨戬有些担忧的看向惊起一片飞鸟的竹林。
“这可怪不到我身上,你那师弟还没学会操使之法,等他学会了,自然可以如意随心。”
竹林里,趴在地上的陈沐伸手撑地,翻过身来。
脚上金红色的风火双轮正散发着耀眼光芒,有青色的神风缭绕在火轮四周。
此时陈沐忽然有了一种第一次学车的感觉。
喘息片刻,他再次催动风火轮,转瞬便化作一道神虹冲上了云霄!
第九十章 风火轮
第九十一章 再会
覆船山尾,玉泉山。
一道金色身影踩着两个火轮,追着风,逐着云,等看到玉泉山山门时,身影陡然加速,化作一道带着焰尾的金色闪电冲向地面。
陈沐怀揣着满腔的喜悦,顺着山道飞掠,却并未看到袁洪的身影。
“这猴子,也太不尽责了!”
来到金霞洞外,一道白色身影倏然出现。
却是早已闻到陈沐味道的哮天犬。
毛发润泽有光的哮天犬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询问主人杨戬的下落。
它闻到了陈沐身上隐藏在香味下的主人的味道。
“师兄在后面,一会儿就到。”
陈沐话音刚落,哮天犬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金霞洞外。
微风起伏,陈沐呼吸着玉泉山特有的味道,颇为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迈步走到洞口,两棵又长粗了些的小树正抖擞着枝条。
类似于小灌木的树上,各结有一枚青红色,快要成熟的果子。
杨天佑和杨蛟看到陈沐后明显有些激动,当即就举起了小黑板,上面用白色糙石写的字异常显眼。
陈沐本以为两棵小树即便不会写下热烈欢迎之类的字眼,也会寒暄几句,问候一声。却不曾想两块板子上写的都是询问杨戬杨婵的话。
和初见哮天犬时的反应简直如出一辙。
终究还是外人啊!
...
不多时,玉鼎真人和杨戬兄妹一同回到了金霞洞。
不管在洞外和父兄交谈的徒弟,玉鼎真人唤来童子,一同进了书房。
将碧游宫复刻来的玉简摆在书架上,玉鼎真人始终笑呵呵的。
这次童儿和徒弟一起外出历练虽然经历了不少波折,但结果却是极好的。
连带着他也得了一些机缘。
此时看向陈沐,玉鼎真人愈发觉得这是一个能给他带来福运的好童子。
“童儿,为师这次在碧游宫特意留意了几种隐匿气息,脱身保命的法门,却是最适合你修习。”
说着,玉鼎将定气、隐身、替身、分身等多种辅助法门一一道出。
陈沐仔细听着玉鼎讲解,心中也逐渐回过味来。
老师这是被他的体质整怕了啊!
想想也是,这次出门一趟,差些就回不来了,最后甚至把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都引了出来。
想到此处,陈沐心底也一阵发虚。
若不是玉鼎给他和杨戬留了保全之法,元始天尊也给玉鼎留了同样的后手,后果还真不好预料。
“童儿,这几种法门,你想学哪一种?”玉鼎真人抚须问道。
陈沐回过神来,眼眸里似有群星闪烁:“弟子都想学!”
“......”
玉鼎真人愣了一瞬,既好气又好笑道:“修习法门贵精不贵多,你若能全部学精,倒也不是不可以。”
从陈沐身上,玉鼎真人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想当初他也是见什么就想学什么,虽然最后他也的确涉猎广泛,学了不少东西,但终究未能把学来的东西,尽数修习精通。
如今他却不想让弟子照葫芦画瓢,走他的老路。
“童儿,你且挑三样法门,等何时把这三样法门学的精熟了,为师再教你其它法门。”
陈沐端坐在蒲团上,沉思一会儿后,抬头道:“老师,弟子想学分身法、替身法和隐身法。”
玉鼎真人闻言眉头微皱,“你怎的不选定气法?”
“这法门名字,弟子听起来有点普通,想来也不是什么太好的法门...”陈沐如实回答。
“......”
无奈摇头,玉鼎真人耐心讲解道:“隐身法对你而言可有可无,你就是隐身隐形,也难掩身上气机,相比之下定气法会更适合你。
再者,定气法可不是普通法门,此法习成后可收束周身五气,凝聚于身,不发不散,修至深时可凝五脏之气显形化神,具五行神力,可堪造化。”
“此法莫说是你,便是杨戬和袁洪,为师也会传给他们。”说到此时,玉鼎再度看向眼前童子,笑问道:“你当真不学此法?”
“学!”陈沐回答的甚是利索。
确定好要接下来要学的法门后,陈沐想起了玉鼎方才提起的袁洪,不禁问道:“老师,弟子回山之时怎么没看见袁洪师弟?”
玉鼎真人轻笑道:“他见你们都下山去了,也起了下山的心思,我见他整日抓耳挠腮,不思修行,就给他卜了一卦。才得知原是他的机缘到了,就给了他一杆长矛,一件法衣,让他下山去了。
想来等他俗缘了结,得了机缘,自会回来。”
......
得玉鼎传了新法后,陈沐再次恢复了以往的规律生活。
修行、给小树催熟、监督杨婵习武练剑,教她攻伐之术。
此外更多的便是和洞外的狗子切磋较量。
自从把龙珠彻底消化后,哮天犬的速度就愈发迅疾起来,以往这只狗行动起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则是首尾全不见,偷袭的技巧娴熟的让人心里发毛。
陈沐给其做了个简短的评价,这厮天生就是个卑鄙货色,比之长耳定光仙还要阴险三分!
连续不断的切磋熟悉中,陈沐也研究出了一套‘使用’哮天犬的绝佳方案。
比如哮天犬能缩小身躯,躲进衣袖当中。这种技能看似没有大用,实则乃是奇兵险器!
待对敌之时,尤其是短兵相接的那一刻,完全可以趁对方不注意,让袖袍里躲着的哮天犬窜出去,迎面给予痛击!
第二个使用方法,便是寻物、寻人、探测法力波动。
哮天犬的鼻窍异常灵敏,对气味、法力波动的辩识能力非常高,随着道行提升,哮天犬甚至还说能闻到上界的气味,也不知真假。
不过即便哮天犬嗅觉如此发达,却仍然有一点不是破绽的破绽。
只要陈沐不收敛气息站在哮天犬旁边,它的嗅觉就会下降到最低。
那时,它的鼻窍便会完全被陈沐包裹,再也装不下其它气味。
.....
这一日,金霞洞内。
陈沐和杨戬正端坐在蒲团之上,听玉鼎讲解定气法如何凝聚神气于身。
两人听的正认真时,洞内忽然窜进一条白练似的虚影。
等虚影急停,哮天犬的身形随之显露。
“主人,果、果子掉了!”哮天犬结结巴巴,一张狗脸上铺满了震惊与慌张。
“果子?”杨戬怔了一下,随即好像想起了什么,起身便奔出了洞府。
陈沐同样反应了过来,紧跟着杨戬跑了出去。
洞内,玉鼎真人无奈摇头,然后起身去了书房。
瓜熟蒂落,是时候准备塑身之法了。
洞外,左边小树的叶子已经枯败,在刚刚死去不久的树下,一枚熟透的果实微微颤动。
白色的光芒绽放,果实好似包裹凤仙花种子的脆壳,崩裂炸开。
杨戬和陈沐同时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
等白光落下,一个杳杳冥冥、飘飘荡荡的神魂虚影显现在两人跟前。
“爹...”见到面前熟悉的身影,杨戬鼻头有些发酸。
时隔多年,神魂重聚的杨天佑颤声道:“二郎!”
伸手抓向杨戬胳膊,下一瞬杨天佑好似碰到了火炭,惊叫一声,飞退丈许。
“爹!”
见杨戬要追过去,陈沐连忙伸手拉住。
“师兄,你身上神火太旺,伯父魂魄无依,万万碰不得你身!”
杨戬身侧,杨婵早已哭红了双眼,心中又喜又悲。
喜的是印象中那个如山岳厚重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眼前,悲的是那真就只是个虚浮的身影。
陈沐轻轻拍了拍杨婵的肩膀,“不要太难过,有老师在,伯父很快就能重塑肉身。”
几人正说话间,身后传了来了一声轻响,似是树上长熟的柿子落在了地上。
三人回过头,就看到杨蛟托生的那颗果子也掉了下来。
白光浮现,一个英气的少年漂浮在离地一尺的空中。
......
金霞洞里,玉鼎将重塑肉身用的宝材摆放整齐,开始细细琢磨。
这些宝材是通天教主所赠,都是绝佳的灵根。
在塑身用的灵根之间,还有一个葫芦,里面装着两枚最关键的九转还魂丹。
若不是通天教主给了这两枚还魂丹,他说不得还要去玉虚宫一趟,问师尊讨要几粒出来。
看着准备齐全的材料,玉鼎真人沉思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去乾元山走一遭。
据童儿所言,他那太乙师兄也在为灵珠子行塑身之法,算算时间,如今应该已经功成。
他却是可以去一趟乾元山,和太乙真人交流探讨一下重塑肉身的心得,省得接下来给杨家父子塑身之时出什么岔子。
想到此处,玉鼎大手一挥,将准备好的塑身之物尽数收到了袖中。
来到洞外,玉鼎与杨天佑简单的交谈了几句,随后取出一个葫芦,将杨天佑、杨蛟的魂魄收了进去。
堵上塞子,玉鼎把葫芦递给了陈沐保管。
杨戬有心同去,却被玉鼎拦住。
“你在洞府好生修行,看顾好你妹妹,不要太过急切,等为师回来,自会叫你父兄于你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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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元山金光洞。
一个唇若点脂,面若傅粉的小少年正踩着师父刚赐下的风火宝轮,拿着火尖枪,在洞门口上下飞窜。
搭在肩膀臂弯处的柔软红绫如鸾飘凤泊,俊逸非常。
洞口,太乙真人手持拂尘,朝哪吒招了招手。
后者飞速落地,携带的风吹动起太乙真人的衣摆、尘尾,飘飘荡荡。
“莫再戏耍了,今日有贵客上门,你...”
话未说完,太乙真人忽然抬头看向远方。
哪吒顺着太乙真人的目光看去,随即眼前一亮,化做一道神虹就迎了过去。
“这混小子!”太乙真人无奈摇头,随即收拢心绪,静静等着贵客上门。
远方云头。
坐在仙鹤背上的玉鼎真人抬头看向远处。
陈沐有所察觉,侧目看去,就看到一个踩着风火双轮的少年疾驰而来。
陈沐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虽然这孩童比在陈塘关时高了些,但却仍然是那副模样,除了面容更加白皙俊俏外,并没有太大变化。
起身站在鹤背上,陈沐莞尔一笑。
哪吒难掩喜色,朝陈沐看了眼后,方才对玉鼎见礼。
“弟子哪吒,见过玉鼎师叔。”
玉鼎真人抚须点头,笑道:“不必多礼。”
哪吒见过礼后便来到仙鹤旁边,绕着陈沐左右飞行。
“金光,你看我这一副身躯怎么样?”
陈沐看了眼玉鼎真人,轻咳一声,点头道:“不错,很有精神。”
若没有玉鼎真人在身边,他说不得要好好的检查检查哪吒的身体,看看莲藕之躯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瞧着哪吒脚下的风火轮,陈沐心思转动,笑问道:“你这火轮子是哪里得来的?”
听陈沐问起风火轮,哪吒像献宝一样,兴致勃勃道:“是兽园养的那两只大鸟变的,你要是喜欢,我送给你!”
“......”
这败家玩意儿!
神秘一笑,陈沐飞身跃下鹤背,挑眉道:“巧了,这火轮却是不用你送,我恰好也有一对。”
哪吒楞了楞,随即他就明白了陈沐的意思。
只见眼前的金衣童子脚下升起赤火青风,转瞬便也踏在了一对风火轮上,与他并肩而立。
哪吒眼里闪烁着莫名光彩,然后取出了腰间别着的金砖,说道:“我这火尖枪、混天绫、乾坤圈、金砖你也有一样的吗?”
“......”
陈沐感觉有被冒犯到,当即闷声道:“没有!我和你又不是双胞胎,怎可能处处和你一样?”
哪吒闻言明显有些小失落,随即又开心道:“这次你来我这里打算呆多久?”
“不知道,这回是有正事要办,得看情况。”
“什么正事?”
陈沐正欲回答,却发现已经到了金光洞外。
与太乙真人见过礼,后者看到陈沐刚收起的风火轮,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弟,你这童子脚下的火轮...”
玉鼎真人之前看到哪吒的风火轮也一直纳闷,此时听到太乙真人问起,也颇感奇巧。
将风火轮的来历互相道出后,太乙真人只能叹一句缘法巧妙。
他愈发觉得自己和玉鼎真人有着说不透道不明的牵绊在。
正如二人坐下童子的道号,洞府的名字,还有教养弟子时的诸多雷同之处。
当听到玉鼎真人此来是为了给徒弟的父兄重塑肉身后,太乙真人的表情就愈发古怪起来。
第九十一章 再会
第九十二章 乱了辈分
金光洞内,杨天佑和杨蛟被太乙真人停风定止在洞中央,就好似两条冬天挂在晾竿上的冻鱼,任人摆布。
审视一番两人的魂魄强度,太乙真人沉吟道:“师弟,我为哪吒塑造肉身,已将五色池里的莲花、荷叶用了大半,却是不能再用宝池里的莲花给他们塑造身躯。”
顿了顿,太乙真人继续道:“若不论身躯好坏,只论活命,我倒是有许多法子可用。”
玉鼎闻言摇头道:“他二人再怎么说也是我徒弟的父兄,我怎能不给他们塑造两副好的肉身?”
太乙真人眉头皱起,有些犹疑。
说实话,除了自家徒弟外,像杨天佑杨蛟这等关系疏远之人,他并不想自掏宝材去帮他们。
好在,未等太乙真人为难,玉鼎便将提前准备好的灵根仙药拿了出来。
看到玉鼎取出的宝材,太乙真人讶异道:“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玉鼎悠悠一叹,将在金鳌岛外与虬首仙等人发生冲突的事讲了出来。
“什么!师弟伤的如何?”太乙真人声调陡然提高,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无妨,已经养好了。”玉鼎微微一笑,随后将碧游宫所遇之事尽数道出。
“那截教多是蛮化未开,茹毛饮血之徒,跟野兽禽类并无差别,也就师尊宽宏大量,若换作我在,必不与他们甘休!”太乙真人面露愠色,大有一言不合就杀上截教给玉鼎出气的意思。
五色池旁,看到太乙真人气势逼人的模样,陈沐忍不住摸了摸鼻头。
在他眼里,莫说太乙真人去截教兴师问罪,就是十二金仙同去,也不一定吃的开。
那截教的弟子数量、凶残程度,还有综合实力,明显要比阐教高出一截......
阐教也就在道德水平上可以稳压一手了。
有了塑身宝材后,太乙真人不再犹豫,当即取了法盘符文若干,以天、地、人;上、中、下三才,将宝材和符文摆放整齐。
“童儿,把五色池里的水取二瓢来。”
金霞童子闻言取了两只葫芦瓢,去舀那五色池中的水;另一边,玉鼎真人也吩咐陈沐,让他拿着纳气宝瓶去洞外收拢天地之气,以作为杨天佑和杨蛟的立世之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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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来说,就是知会天地一声,告诉它洞内复活的两人是自家人,以免天道降下责罚。
哪吒无事可干,便坐在了蒲团上,津津有味的看起了热闹。
昔日他塑身之时浑浑噩噩,不知所谓,今日作为旁观者,却是能看个真切。
洞中分两块区域,金霞和太乙真人立在南面,负责杨天佑。陈沐和玉鼎真人则立在北面,负责重塑杨蛟的身躯。
洞中宝光霞光迸发,两位真人法用先天,气运九转,分离龙、坎虎,绰住杨天佑、杨蛟的魂魄,将两条神魂分别往灵根宝材铺就的地面推去。
见魂魄归位,太乙真人清喝出声——
“汝等此时不成人形,更待何时!”
声音如春雷炸响,杨家父子昏沉愚昧的神海陡然一震,瞬间清醒过来。
神光收拢,光不溜秋的两个大好男儿从霞光之中跃出。
杨天佑面若冠玉,鬓如刀裁,身姿清爽颀长;杨蛟英眉入鬓,目若寒星,身形健硕挺拔,端的是虎父无犬子,个个都是品貌非凡之人。
两父子相视一眼,随即拜倒在地上,谢过两位真人活命之恩。
太乙真人见两人身无一物,属实有些晃眼,便取了两件道袍,送予了杨家父子。
杨天佑心思活络,趁着穿衣服的空当,对着杨蛟耳语了几句。
两人的小动作瞒不过洞中其他人,太乙真人眉头挑起看向玉鼎,后者轻笑一声,并未回应。
换好衣物,得了杨天佑提醒的杨蛟快步来到玉鼎真人跟前,纳头便拜。
“蒙真人活命之恩,真人若不嫌弃,杨蛟愿拜真人门下,奉为尊师,以全大德。”
玉鼎真人稍作沉吟,便应了下来。
一则杨蛟是杨戬的兄长,关系算得上亲近。二则为了复活杨蛟,他也花费了不少心力,与其便宜了外人,倒不如收为弟子,也算是全了这份缘法。
见儿子拜了玉鼎为师,杨天佑也不甘落后,当即上前拜倒在了太乙真人跟前。
至于为何不拜玉鼎真人为师......
杨天佑自认不想和两个儿子成为兄弟。
左右权衡之下,也只有拜在太乙真人门下,才能将关系稍微拉远一些。
虽然按道理来讲,到时候还是逃不了师兄弟的辈分,但总比拜在同一门下要好的多。
太乙真人虽然早有准备,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些措不及防。
他可没打算再收个徒弟!
一个哪吒就够不好养了,再来一个天帝妹夫,可还了得!
见师兄朝自己看过来,玉鼎真人点了点头,意思不言而喻。
斟酌片刻,太乙真人最终无奈道:“也罢,贫道就留你在山上修行。”
杨天佑难掩喜色,当即拜了三拜,喊了师父。
“恭喜师兄又添佳徒!”玉鼎真人笑呵呵道。
“彼此彼此!”太乙真人没好气的看了眼玉鼎真人。
他到现在都还觉得有些恍惚。
叹息一声,太乙真人只当是杀劫将至,天机莫测,缘法诡谲。
此时洞里最开心的当属哪吒无疑。
此时哪吒围着杨天佑,嘴巴就没有一刻停歇过。
当得知神女被天帝镇压在桃山下后,哪吒骂骂咧咧道:“这天帝好不讲道理,害了妹夫外甥不说,竟连自家亲妹都不放过。”
“师弟放心,我这就去桃山把弟妹救出来!”
陈沐一直留意着两人的谈话,此时听到哪吒要去桃山,脸色霎时就黑了下来。
一把扯住哪吒衣领,陈沐没好气道:“别瞎折腾,神女的事我和杨戬师兄已有安排,你切莫胡来!”
转头看向杨天佑,此时陈沐一时也有些沉默。
他现在是叫杨居士、杨伯父,还是该叫师兄或者师弟?
思索片刻,陈沐决定以后还是各叫各的。
“道兄今后还是要好好修行,神女之事不可操之过急,需知事缓则圆。”
第九十二章 乱了辈分
第九十三章 阳谋
杨天佑心里惦记着杨戬和杨婵,肉身初成后便请示太乙真人,想要去一趟玉泉山,与儿女重逢,了却心中念想。
太乙真人并非无情之人,就让金霞童子陪同,护送杨天佑来回。
回山途中,杨天佑问起玉鼎真人神女之事,却并未得到准确答复。
“金光师弟对我说已经有了解决办法,师叔怎会不知?”
听到杨天佑所言,玉鼎真人心中狐疑,当即便看向身旁正踩着风火轮飞行的陈沐。
“童儿,你可说过这样的话?”
玉鼎并未想过自家童子能有什么好主意,杨天佑和神女不能相配的根结在于天庭天规,若天规不改,便无法解决,除非能够更改天规。
玉鼎自认他是没这个本事的,自家的童子就更不用说了。
见老师询问,陈沐点头道:“弟子确实对神女之事有了一些想法,若不出意外,应该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玉鼎真人匪夷所思的看着陈沐,“此事非同小可,你且将你的想法说出来,让我听听。”
陈沐静默片刻,摇头道:“老师,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回了洞府,弟子再讲与老师。”
玉鼎真人收拢心绪,当即就将身下法云的速度催发到了极致,半盏茶时间不到,便回到了洞府。
杨天佑、杨蛟明显有些激动。
自从杨家遭难后,他们就未再以真身和杨戬、杨婵见过面,如今有了肉身,父子两人心中反而又有了些近乡情怯的意味。
玉鼎真人落下法云,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前父子兄妹相逢而泣的一幕,一抹笑意不自觉的浮现在脸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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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沐腰间挂着缩小成寸的玉如意,怀中抱着斩仙剑,亦是露出了‘老怀大慰’的笑容。
......
金霞洞里,玉鼎真人封了洞门,隔绝了外界窥探后,方才看向身旁站着的陈沐。
“童儿,你可以放心讲了。”
扫视了圈洞内众人,陈沐最终看向了陪同杨天佑过来的金霞童子。
“金霞师兄,今日之事非同寻常,你听了之后,除了太乙师叔以外,切莫对外人说道,否则只会害人害已。”
金霞见陈沐面色肃穆,当即点头道:“师弟放心,我晓得厉害。”
长出一口气,陈沐整理了下思绪,开口道:“老师,神女之事根结在于天规不容许凡人与仙神相配,若不能更改天规,便无法洗脱神女罪名,也不能让杨戬师兄的父亲和神女重聚。”
玉鼎点头道:“正是此理,你可有解决之法?”
陈沐狡黠一笑,说道:“天规说的是不许仙神与凡人私配,可若是杨戬师兄一家都成了仙神呢?”
“......”
玉鼎心头一动,却又皱眉道:“想成仙神便要经过天帝准肯,谈何容易。”
“老师,寻常时候自然不容易,但现在不是正好赶上封神大劫吗...”
天帝约谈三教,准备立下封神榜一事,在三教里,甚至在消息灵通的散修里,都不是什么隐秘。
如今封神榜尚未出世,就已经众人皆知。
截教通天教主甚至直接在碧游宫里下了警诏,将大劫的中心思想摆到了桌面上。
至今碧游宫里还挂着‘紧闭洞门,静诵黄庭叁两卷;身投西土,封神榜上有名人’的警醒言词。
阐教也不例外,虽然没有截教那般明目张胆,却也召集了二代弟子,讲了大劫起因以及应对之法。
对于还未出世的封神榜,三教弟子和寻常散仙的反应也不尽相同。
有的对封神榜嗤之以鼻,有的却对封神榜趋之若鹜。
一如城内的人想出去,而城外的人想要进去。
陈沐话音落下,洞内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没了言语。
这还真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玉鼎思忖片刻,缓缓呼出了一口气,看向了杨天佑,“这确实是个办法,不过封神一事万分险峻,便是贫道自身,也无法保证安危。
杨天佑,此事要如何做,还要看你的想法,你可要仔细考虑清楚。”
蒲团上,盘膝而坐的杨天佑神情激动,毫不犹豫道:“只要能和云华再续夫妻缘分,便是前路再难,天佑也愿走一遭!”
一旁,杨戬和杨蛟点头附和。
看着两徒弟坚定不移的模样,玉鼎最终点了点头。
“童儿,你可还有要说的?”玉鼎看向身旁甚是聪慧的童子,面露笑意。
陈沐脸色浮起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似是千杯不醉的人吃了酒,虽然面色发红,眼睛却炯炯有神。
“不瞒老师,弟子确实还有些想法。”
看向杨戬,陈沐正色道:“在桃山见到师兄母亲每隔几日就要受到刑罚时,弟子心中不忍,就开始思索有无让神女免受苦难的方法。”
与陈沐目光交接,杨戬怔了怔,只觉心中有根弦被拨动。
他却是没想到,陈沐会在那时候就已经在考虑怎么帮他了。
“神女每三日就要受一次风吹之刑,每五日受一次冰冻之刑,隔了九日还要让天火焚烧。如此算法,每攒够四十五日就会同时遭受风吹、冰冻、天火三种刑罚。”
“当时弟子就在想,有没有既不会惹恼天帝,又能让神女免受刑罚的办法。”
玉鼎闻言皱眉细思,却未能想到两全的办法。
当初,他也只是想到了借助开山斧劈开桃山的方法。如今听到童子说起两全之法,玉鼎真人不免好奇道:“你当真有两全之法?”
陈沐点了点头,随后又忍不住说道:“老师,我这法子是借力打力之法,能不能施行,还要看老师准不准许。”
玉鼎觑视着陈沐,言道:“你且说来,若是可行,我必然准许。”
往玉鼎真人身边又挪了挪,陈沐笑道:“老师,想解决此事却也简单,只需要将天兵天将还有那刑罚天官赶走就好,不过我们若是出手必会遭天帝降责,但若是隐藏身份,去大商谋一份军职,然后打着人皇帝辛的旗号,去攻占桃山不就即可以赶走天兵天将,又不会惹天帝降责了么?”
“人皇如今势力不比天帝小,想来天帝也无可奈何...”
“......”
玉鼎真人膛目结舌的看向身旁胆大至极的童子,半晌都未回过神来。
第九十三章 阳谋
第九十四章 事在人为
再无边,再无尽,再无解的事情,也总会有一线生机留存。
正所谓事在人为。
此时虽然天下有诸侯叛乱,但成汤之势却依旧如日中天。
有人族气运加身,大商国运如烘炉,气焰滔滔,便是天庭仙神也要敬让三分。
纣王为人间帝王,掌管亿万人族,天帝为天界帝王,虽名义上统管三界六道,但若与纣王约见,却也得以道友兄弟相称,同等论交。
而此时陈沐所提议的,借助纣王之力,解桃山之围的对策虽然凶险,却恰恰是唯一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不过玉鼎真人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打鼓。
封神大劫将至,掌教师尊虽然说过灾劫难躲,应当早做筹备,积极应对。
但再积极也不该是这个积极法啊!
看着徒弟和童儿眼有神光,蠢蠢欲动的模样,玉鼎暗道不妙。
果然,下一刻杨戬就开了口:
“师父,弟子母亲正遭受苦难,今日得解救之法,弟子却是不能没有作为,还请师父准许弟子下山,以全孝道。”
玉鼎眼皮跳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昔日掌教师尊讲解应劫之法时,说的是周室将兴,应当助力周室,覆灭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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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周室尚且还是襁褓中的婴孩,莫说牙口,便是吃奶的力气都未必有。
而此时能和天帝叫板,影响天帝的只有成汤,也唯有成汤。
杨戬若想投身兵伍,借力驱散桃山天兵天将,除了借帝辛的力,别无他选。
玉鼎真人眉头皱起。
本该辅助周室的徒弟,却要加入成汤,欲要成为帝辛爪牙,这是什么应劫法子?
这徒弟童儿怕不是嫌他杀劫威力不够,想再给他加点难度吧?
“此事为师断难答应!”玉鼎真人果断拒绝。
见杨戬愣住,玉鼎真人摇头道:“非是为师不让你解救母亲,而是大劫已至,我阐教门人当顺应天理,遵从天命,怎可倒行逆施,反去助纣?”
“你当真为了母亲,便要不顾我玉泉一脉么?”
杨戬闻言哑口无言,只觉得身上的力气一瞬间被抽了个干净,再不敢说下山投商的话。
好在,一旁的陈沐及时开了口。
“老师,杨戬师兄已被天帝熟知,若是去兴兵攻占桃山,天帝怕是依旧会兴师问罪,所以即便不关天命,师兄也不能下山投商。”
说到此处,陈沐轻笑道:“不过虽然师兄不能去,但不代表别人不能去。”
玉鼎真人似是看穿了陈沐想法,当即回道:“你去也不行!扶周乃是大势所趋,师尊亲命,非是为师吓你,你若去了,说不得就要葬身在那封神榜上。”
“弟子自然晓得厉害,老师且容弟子细说。”陈沐脸上浮起莫名之色,解释道:“老师,扶助周室不一定非要身在周营,也可以打入成汤内部,将来里应外合,覆灭成汤,如此不同样是顺应天命吗?”
陈沐话音落下,玉鼎真人神情一怔。
“你...”看向眼眸清澈俊秀却思想诡谲的童子,玉鼎真人无言以对。
“老师,早入劫晚入劫都一样,入的早还能占得先机,只要在大商立稳脚跟,将来大可以让天佑道兄、杨蛟师兄借此为依托,入劫封神。
而入大商,便是最安全的法子,介时有杨戬师兄在周营呼应,即便在战场相遇,也能逢场作戏,无有生命之危。待时机成熟之时,再由杨戬师兄引荐,投去周营......”
玉鼎沉吟道:“此法留待日后再说,你杨蛟师兄尚无仙道傍身,眼下只有在山上修行,却是不能下山成事。”
“杨蛟师兄不行,但袁洪师弟和弟子行啊!”陈沐眼眸中神光熠熠,蠢蠢欲动。
陈沐骨子里与哪吒有几分相似之处,都不是怕事的。
他始终都坚信事在人为,可胜天数。
一如眼前重塑了身躯的杨家父子一般。
“老师,弟子和袁洪师弟可以代师兄行事,投身商营,借势将桃山天兵天将驱散。”
听到陈沐所言,杨天佑杨蛟目露感激之色,唯独一旁的杨戬和杨婵心中纠结,一时不知在孝道和儿女兄弟情谊之间该怎么选择。
洞中极静,众人心思各异。
稍顷,思虑妥当的玉鼎真人看向了陈沐,提醒道:“此举太过奇险,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你可要想清楚了。”
陈沐笑了笑,云淡风轻道:“弟子早在桃山之时,就想清楚了。”
顿了顿,陈沐看向玉鼎真人,微笑道:“我和师兄同是老师弟子,一脉相承,同气连枝,本就该守望相助,此事原也算不得什么。”
玉鼎真人定定的看着身旁的孩童。
这童儿却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金霞洞外,目送杨天佑和金霞童子离去后,杨戬看向了陈沐。
“师弟打算什么时候下山?”
陈沐思索道:“再过两日,到时还请师兄和我一起去一趟梅山。”
要想去朝歌,他一个人却是没那个胆子,但若有袁洪在,就不一样了。
杨戬默然片刻,忽然问道:“在武夷山时,你是不是早就决定了,所以才让萧升和曹宝先一步去了朝歌?”
陈沐笑了笑,没有否认。
“你那时为何不与我说?”杨戬再次问道。
陈沐无奈叹道:“那时还未得老师准许,我若说出来,反倒可能会让师兄白高兴一场,便没有说。”
“嗯。”杨戬闻言沉默不语,半晌才吐出了一个字。
没有多余的感谢,也没有继续追问,杨戬目光随着陈沐看向远处。
山间清雾弥漫,天际云卷云舒,一切情愫尽在不言中。
...
...
大商,朝歌城。
一家医馆内,两个身穿青、红道袍的道人正在给一群大汉诊治。
这些大汉是军伍中人,只因与其它军营的兵卒发生口角,打又没打过,便个个带着伤,来到了最近朝歌城里名声最旺的医馆里诊治。
他们对医馆里的两个道人并不熟悉,只听别人说是两兄弟,一个擅长医治疾患,一个擅长治疗红伤。
“道长真乃神人也!”
领头的大汉摸了把额头上即时痊愈的伤口,啧啧称奇。
对于医者,这些经常受伤的兵卒从来都是以礼相待。
取了数枚刀币放在医案上,来时一瘸一拐,痛叫怒骂的一众兵丁,走的时候却是雄赳赳气昂昂,一点也没有受过伤的样子。
目送一群悍卒离去,萧升随手将挣来的刀币丢到墙角,没有一点贪恋或者不舍。
清脆的金铁碰触声响起,数枚刀币落在堆砌凡间钱财的‘小山’顶上,最后又弹落下来。
萧升收起治病救人用的葫芦,坐在曹宝对面,有些抱怨道:“道兄,你我在这朝歌城里已经半载有余,那阐教的仙道怎的就没了音信?莫不是在戏耍我们吧?”
曹宝轻笑道:“半载光阴不过弹指间罢了,贤弟莫要心急。”
“不是我心急,实在是觉得心里憋闷,你我原本在武夷山过的何其清净,如今却要为了不知结果的神道,来这纷乱之所谋活计,我这心里焉能自在!”
曹宝闻言也是一叹,萧升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凡尘俗世里,又哪会有仙道甘愿在此落脚呢...
看着医馆外络绎不绝的行人,曹宝心中刚起此念,便愣了神。
街道上有道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贤弟,你看那背担卖货的,可是仙道中人?”
萧升闻言看向外面,就见一个身穿灰袍的老者,背着一担笊篱(zhào lí),默不作声的在街头来回走动。
似是感觉到有人在窥伺,那老者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萧升曹宝所在的医馆。
惊咦一声,姜子牙却是没想到会在朝歌城里见到同他一样,在此谋生的仙道中人。
背着担筐,姜子牙思索片刻,随即迈步走向医馆。
眉眼带笑,姜子牙进了医馆便拱手道:“在下姜子牙,见过两位道友。”
曹宝萧升还礼道:“在下(曹宝)萧升,见过道友。”
邀请对方落座,萧升忍不住看了眼姜子牙放下的一担笊篱,问道:“道友这是?”
见萧升目光落在担上,姜子牙不禁苦笑道:“我在昆仑学道四十年,却怎奈不通世务生意,如今也只能靠编织笊篱维持生计。”
“......”
萧升曹宝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现在的修道之士都混得这么惨吗?
难得遇到仙道中人,曹宝热情的给姜子牙沏了盏茶,问道:“道友在昆仑学艺,却不知是在哪座仙府?”
“昆仑玉虚宫。”
“......”
曹宝沏茶的手一顿,旁边正举起茶盏润嘴的萧升险些呛到。
“道友当真是阐教玉虚宫弟子?”
姜子牙老脸一红,只当是对方看出了他仙资拙钝,故此才面露惊愕之色。
“无有虚言,我三十二岁拜在玉虚宫元始天尊门下,今修道四十年,只因仙资不足,这才下山来此谋生。”
曹宝和萧升对视一眼,却是各有所想。
“不知两位道友又是在哪座仙山修行,又怎会在这朝歌城里...以医济世?”
姜子牙说话间却是看到了医馆墙角堆成‘山’高的钱堆,语气一滞,最后还是把以医济世四个字说了出来。
曹宝呵呵笑道:“我兄弟二人在武夷山修行,至于为何在此...却也与阐教有些关系。”
姜子牙闻言奇道:“与我阐教有关?道友可否详细说说。”
曹宝眸光微闪,当即去头掐尾,把玉泉山弟子‘请’他们来朝歌的事说了出来。
“玉鼎师兄的弟子?”姜子牙心思转动,随即面露喜色。
难不成是掌教师尊暗中护佑,让玉鼎师兄遣了人来协助于他?
想到此处,姜子牙忍不住道:“道友再仔细想想,我那两个师侄可有其它吩咐?”
曹宝摇头,“两位仙友只让我兄弟二人在朝歌等候,说是时机到了自有吩咐。”
闻听此言,姜子牙心中激动,差些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他不就是时机吗!
当初在玉虚宫时,掌教师尊什么宝贝也没给,就打发他下山了,他这几日正发愁如何行事,结果就遇到了两个奉有阐教弟子指示的两个仙道在此等候。
说不得就是掌教师尊派来协助他的!
听了曹宝所言,姜子牙近日来积攒下来的郁气逐渐消散,只觉遮挡天空的云雾被清风拨开,圆圆的明月再度将他揽入怀中......
曹宝此时心中亦是胡猜乱想。
前一刻他和萧升还在抱怨阐教将他们晾在此地,结果不多时就有阐教的弟子在门外贩卖笊篱。
隐约间,曹宝却是捕捉到了一些端倪。
阐教元始天尊的弟子即便再差,也不至于来朝歌靠贩卖笊篱为生。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对方和他们一样,都有使命在身。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混迹在朝歌,静静等待来自阐教的下一步指示。
目光相交,两人目光闪动,却心照不宣。
一旁,心思单一的萧升并未多想,只是好奇道:“姜道友,此时已是正午,你这货担怎么还是满的?”
姜子牙面色赧然,叹道:“我无有口才,又羞于启齿叫卖,一早上下来,也未能卖动一只笊篱。”
萧升失笑道:“道友学了一身仙家本领,如今行这商卖行当确实有些不妥。”
“依我看,道友不妨也学我们,在这城里开个医馆或是开个命馆,也总比当街叫卖强。”
姜子牙闻言心中一动,醒悟道:“道友一语点醒梦中人,我精于卜算,医理也晓得几分,怎反倒丢了自家本事,去编那粗野之物贩卖。”
“等明日,我就弃了旧业,在城里开个命馆...”说到此处,姜子牙陡然止住话头,却是想起了开命馆也需要钱财。
曹宝见姜子牙面露难色,便开口询问。
当得知对方囊中羞涩,租买不起城中店铺时,曹宝笑道:“钱财不过身外物,道友若是不嫌弃,可把我这墙角堆的财物拿去取用。”
姜子牙连连摆手,“这怎使得,不可不可!”
“道友何必见外,就当是我兄弟二人借与你的,来日你开了命馆,挣了钱财,再还回来便是。”
姜子牙犹豫片刻,应了下来。
心里有了谋算,姜子牙也不再为那一担笊篱发愁,与曹宝萧升从正午攀谈到了酉时,直到金乌将落,才拿着两罐对方赠送的上好的武夷山仙茶,回了家宅。
第九十四章 事在人为
第九十五章 一气水火棍
梅山。
杨戬、陈沐还有一条狗正被一群非主流的大汉围在中央。
这些汉子发色各异,面容丑的各有千秋,有阔耳大鼻好似猪首者,有满脸横肉如山匪恶徒者,也有长着蛇精脸的诡异兄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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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领头的是个头顶犄角,胯下骑着独角灵兽的黄毛大汉。
“找我大哥?你们找我大哥做甚?”
刚准备做强人的金大升身躯前仰,看向眼前举止自若,毫不慌张的孩童。
金大升不知对方是无知无畏还是真的见过大世面。像以往,莫说一个总角孩童,就是臂膀上能跑大马的虎狼之辈,见了他们几兄弟也都是战战兢兢,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可眼前的两人,甚至包括两人身边的狗,从始至终都未流露过一丝怯弱神情。
陈沐上前一步,无视笼罩周身的浓烈妖气,微笑道:“几位道友,袁洪是我二人的师弟,师出同门,你们即然认他为大哥,也该对我们以礼相待,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说我大哥是你二人的师弟?”兵器同样是三尖刀的金大升险些笑出声来,“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一个刚断奶的后生,你们也能当我大哥的师兄?”
一旁,狗妖戴礼嗤笑一声,亦是不信。
杨戬眉头皱起:“袁洪确实是我二人的师弟,你们若是不信,只需传讯与袁洪,就说杨戬过来寻他,到时是真是假自可分辨。”
白蛇得道的常昊看了眼说的煞有其事的杨戬,小声道:“金二哥,依我看,这两人说不定真是大哥的故交...”
金大升沉吟片刻,牛铃似的大眼看向杨戬,说道:“我大哥在山中闭关炼宝,等闲现不得身,你二人既然说是我大哥故交,我也不会为难你们。”
说罢,金大升对着排行第六的杨显交待了几声,随即杨显便领着陈沐杨戬来到了留宿之地。
陈沐环视四周,发现他们所处的洞府正好处在梅山最中央。
前后左右都是妖气弥漫的大山。
金大升临走时笑眯眯的留下了一句话——
“有哥几个守着山头,你们只管安心在这里住下,在大哥出关前,可莫要到处乱跑,不然遇到了妖魔...嘿嘿。”
诡笑一声,金大升瞅了眼陈沐,舔了下厚厚的嘴唇,转身离了洞府。
杨戬眉头皱起,“袁洪师弟怎会结交这等妖魔?”
一旁,陈沐正释放着自身气机,驱逐着洞中的荒蛮妖气。
香气笼罩洞府,陈沐笑言道:“英雄不问出身,妖魔也并非始终都是凶恶无道之辈。这些妖魔既然认了袁洪当大哥,那咱们就帮他好好调教调教,以后他们说不得还能独当一面,造福世间。”
“调教?怎么调教?”杨戬好奇道。
“棍棒底下出孝子,黄荆条下出好人。”
抚摸着剑柄,陈沐笑呵呵的看向杨戬,“师兄,想把他们引入正途,就要先让他们心服口服。”
杨戬眉头挑起,心中突然有些难耐。
他对那个同样操使三尖刀的金大升,可是很感兴趣。
也不知对方能在他的刀下撑过几合......
来到梅山第三日,杨戬以道友之间互相切磋,互相求进为由,和相邻洞府的羊妖杨显打了起来。
陈沐和哮天犬则兴致勃勃的站在附近山头,对着正交战的两人点评起来。
哮天犬狗头直摇,“此妖在我口中,撑不过三合!”
陈沐刚想附和两句,就看到杨显释放出了一个亮白光罩,囚住了杨戬。
这是杨显最拿手的定身神通,只要被此白光罩住,肉身便会失去控制,浑身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可惜,他遇到的是杨戬。
八九玄功变化无穷,白光甫一落下,杨戬就化作了一头吊睛斑斓猛虎,转瞬便挣脱了白光束缚,张着血盆大口出现在杨显头顶。
腥风吹过,杨显须发皆扬,一颗心扑通扑通跳若擂鼓。
这种面对天敌,毫无抵抗之力的感觉,他自踏入修行之时起,就未再产生过。
今日重温还是羊羔时的无力幼弱感觉后,杨显才恍然惊觉。
看向面色复杂的杨显,杨戬重新化作人形,拱手道:“承让。”
不远处,陈沐已经飞到跟前。
“道友,不如你我也切磋一番如何?”
回过神来的杨显看向小胳膊小腿的陈沐,嘴角一抽,说道:“我不欺负小孩,你...”
话音未落,杨显就感觉到一股凌厉至极的剑意平地骤起。
“道友可是怕了?”
“......”
周围山头观战的众妖开始起哄,排行第七,辈分最低的蜈蚣精吴龙撺掇的最为厉害。
“六哥,你就给他点颜色瞧瞧,省得将来落下个连黄毛小童都打不过的臭名声!”
杨显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刀剑无眼,你要小心了!”
提起羊角刀,因为之前有杨戬的前车之鉴在,杨显没有丝毫大意,全神贯注的盯着准备拔剑的陈沐。
剑光如虹,锵然而至!
杨显举刀相迎,一壮汉和一小童就此战作一团。
剑丸喷吐,剑光如翻海蛟龙,斩仙剑意将杨显缠的难以脱身。
陈沐不久前在碧游宫得了大造化,此时境界不比杨显来的差,短短数合便把杨显逼的用出了定身神通。
陈沐早防着此招,也不躲避,硬生生的接住了射来的白光。
杨显大喜,当即就持刀欲要制住陈沐。
这时,远方山头观战的梅山众兄弟忽然开口惊呼。
“六弟小心!”
“嘿呀!来不及了!”
初闻呼声,杨显就感觉后颈传来了一股森然的锋锐之意。
僵硬的转过头,一个金衣小童手持青锋剑,剑尖离他的脖颈只有半寸。
“......”
杨显再次扭头看向被自己定住的小童,却看到空中明光闪烁,原来的小童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根金色细发,悠悠飘落。
陈沐伸手招回发丝,笑道:“承让!”
刚刚他用的不是别法,正是玉鼎真人传授给他的分身法。
除此之外,他还炼制了替身木偶贴身存放,必要时候也可以借助替身法,摆脱类似于杨显定身法的控制类神通。
...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排行第七的吴龙外,杨戬逐个把梅山兄弟打了个通透。
陈沐则在后面不停补刀,用尽法术神通,最终走到了金大升跟前。
金大升是梅山兄弟中唯一一个修为达到金仙,是与杨戬处在同一境的大妖。
陈沐自认仅凭拳脚法力打不过,不过若是手段尽出......
金大升瞧着面前二话不说,直接举起乾坤弓,将弓拉至满月的陈沐,脑仁一阵突突。
射杀过蚩尤的震天箭上溢散的恐怖气机霸道无比!
金大升有一种感觉,这一箭下去,梅山七兄弟可能就变成六兄弟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无赖小童,金大升脸色异常难看。
他不想认输,但又不敢轻易动手。
陈沐目的很简单,他再怎么说,名义上也是袁洪的师兄,作为师兄怎可以败在师弟的小弟手里?
金大升境界在那里摆着,更是能凭借体内精炼的牛黄,配合着三尖刀和杨戬战过三十合余合才败,若他不先发制人,却是斗不过金大升。
“道友,我这可是轩辕黄帝射杀过蚩尤的神兵,一旦脱弦必然见血,纵是太乙金仙也不敢硬接...”
一边介绍着乾坤弓,一边释放着震天箭的锋锐气机,陈沐有些紧张道:“道友!我快握不住弓弦了,你到底还打不打了?”
“......”
金大升收回三尖刀,黑着脸道:“你赢了!”
听到金大升认输,陈沐这才装作松了口气的样子,收回了乾坤弓。
距离金大升一丈之遥,陈沐拱手道:“道友莫要灰心,说起来你我应当是棋逢对手才是,方才我也只是险胜一招罢了,等来日咱们再行来过......”
金大升眼皮直跳,旁边梅山众兄弟各自顾左右而言其他,完全没有出来替金大升辩解的想法。
他们可是实实在在的输在了陈沐手里,此时金大升虽然输的有些憋屈,但对于他们而言,却是乐见其成的幸事。
如此,也省得将来金大升调笑他们输在了一个孩童手里。
但凡金大升敢拿这些说事,他们大可以嗤之以鼻,道一声彼此彼此。
虽说最后一场比斗,陈沐有些不讲武德,但金大升却相信了杨戬和陈沐是袁洪师兄的事。
他们六兄弟之前也都和学艺归来的袁洪切磋过,那种万事万物无不变化,尽显无穷巧妙的神通仙术,却是和杨戬极为相似。
轻视之心彻底消失,金大升等人一改之前恣意乖张的态度,变得恭敬起来。
......
此时,梅山一处洞府之内。
袁洪身上青气弥漫,在他身前,一条九首妖物的残魂发出婴儿般的啼鸣,有赤色火龙与黑色水龙互相缠绕,想要挣脱袁洪控制,带着尸身离去。
袁洪眉头皱起,身上青光再度炽盛几分,天赋神通乾坤摩弄被他运用到了极致。
九婴残魂哀鸣一声,彻底被青光吞噬。
松了口气,袁洪开始借助从四弟朱子真那里得来的炼宝法门,对眼前的九婴尸身进行炼化。
这具上古凶兽的尸身是他从梅山北脉,一汪凶水之中揪出来的。
早先他就察觉梅山深处暗藏着一股凶气,但却不知源头在何处,如今从玉泉山学艺归来,却是发现了这头潜藏在梅山地水中的凶兽尸身。
眼前的九婴凶兽身躯如鹏鸟,头生九条蛇首,具水火之能,非禽非蛇,是水火之怪。
将水火之气炼至一处,九婴尸身不断变幻,最后化作一根有蛇纹盘绕的长棍落在袁洪手中。
长棍分赤玄二色,水火之气两头分化,在中间汇成一处,上面的凶煞之气如海河惊涛,可蔽日月。
陈沐与梅山众兄弟被山间异象惊扰,纷纷出洞观望。
只见凶煞之气生发之地,一道魁梧身影骤然冲出。
在那身影手中,还握着一根缭绕着黑红气焰的长棍。
出得洞府,袁洪大笑几声,刚欲耍弄几下热乎的神兵,就看到了山顶上摩挲着三尖两刃刀的杨戬和抱着剑笑看着他的陈沐。
在两人身后,则是被打服了的一众小弟。
目光相接,杨戬和袁洪俱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战意。
打过招呼,杨戬率先开口道:“师弟得此神兵,正需磨合,不若就让我来助你。”
袁洪目光灼灼道:“如此就有劳师兄了!”
袁洪话音刚落,杨戬手中三尖两刃刀倏然探出,直指袁洪的脖颈。
袁洪丝毫不惧,眼中战意升腾,手中一气水火棍化作惊龙,携带赤焰玄光,与三尖两刃刀撞在了一处!
火光迸溅,声若惊雷,狂暴的法力波动朝着四方震荡而去,宛若一颗锋锐石头坠入平静的湖水,梅山的云雾山霭瞬间被吹散一空!
金大升头顶黄毛倒卷,仰望着空中如山岳般难以企及的两道身影。
三首神蛟与九婴尸身幻化的神兵似两道闪电,在空中不断纠缠分开。
等到袁洪与杨戬结束比斗时,两件神兵俱皆颤栗不止,可见都尽了全力。
此时杨戬的发带已经消失不见,如瀑黑发在山风吹拂间肆意乱舞。
“许久未见,师兄却是比从前更厉害了。”
不怪袁洪惊叹,杨戬自从下山后就未曾停歇,一路磨砺杀伐之意,后来又在碧游宫静修数月,一身道行、神通比之原来却是精进不少。
杨戬轻笑摇头,只道袁洪初得神兵,未能熟悉,不然谁占上风还未可知。
不管互相谦虚的主人和猴子,出了大力的三尖两刃刀屁颠屁颠的飞到陈沐身旁,不停发出颤鸣之音。
陈沐晓得其意,伸手覆盖在三首神蛟身上,开始给他做战后保养。
霞光包裹,神兵之上萦绕的戾气也逐渐稳定下来。
待回到洞府,杨戬对袁洪讲出了来意。
袁洪听完直接应下,继而对杨戬说道:“师兄只管放心,我和金光师兄一定会把桃山的天兵天将尽数驱散。”
得了袁洪允诺后,杨戬不忘小声叮嘱道:“金光师弟体质特殊,又爱招摇,你去了朝歌可要看护好他,莫叫他乱来。”
第九十五章 一气水火棍
第九十六章 初入朝歌
金霞洞外,陈沐和袁洪屏息凝神,静默的看着空地上,正在卜算吉凶的道人。
玉鼎真人手握拂尘,脚下行起星步云盘,手指不停掐动。
“北辰冲象,将星临台,虽有虚惊,但有大德护佑,可得圣心...”
正为童儿卜算的玉鼎真人霍然止步,随即面露惊疑之色。
这卦象...有点宏大啊!
思索片刻,心中存疑的玉鼎真人决定再走一次星盘,验证虚实。
“帝星落华池,赤紫争功,芥子星立德于世,可得重位......”
这又是什么卦象?难不成他的童儿还会做那凡间将相不成?
“怪哉!”
收拢心神,不信邪的玉鼎真人第三次走起了星盘,这次他无比专注。
“南枝落凤,鸾星闪动,这是......婚姻嫁娶,喜添新丁之象?”
玉鼎真人一脸懵逼的看了眼天上的星象,又看向折射在脚下的卦图。
不对劲,很不对劲!
收起星步,脸色不断变幻的玉鼎真人取出了照妖镜,径直往天上照去!
一定是有妖孽影响了星象,遮蔽了天机,不然绝不会有如此离谱的卦象!
照妖镜折射出七彩霞光,穿透重重云霭,照在了星河之上,并且来回扫射。
镜中光华流转,清澈如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玉鼎真人收起宝镜,心情却无比沉重。
天象如常,而他却看不透玉虚一脉的未来,就算走星步踏云盘,得出来的也都是些变幻莫测的诡谲卦象,没有定数。
思来想去,玉鼎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那就是杀劫临身,已经影响了他的正确判断能力,导致他无法窥探到天机,清灵仙道也陷入到了昏蒙境地。
看着玉鼎真人忧心忡忡的样子,陈沐忍不住问道:“老师,弟子此去吉凶如何?”
沉吟片刻,玉鼎摇头道:“天机莫测,你唯有坚守本心,方可立身于世。”
之前卜算的几个卦象虽说有些怪异,但却没有劣卦,至于究竟如何......
思索片刻,玉鼎真人将手中的照妖镜递给了陈沐。
“童儿,此乃照妖宝镜,专克妖崇邪物,你且拿去。”
方才他观望天象时,发现帝星有黑气缭绕,多是有妖孽惑乱。
朝歌城是帝王所在,却是不能不防。
“去吧!”挥了下拂尘,玉鼎不再多言。
接过照妖宝镜,陈沐侧目看了眼不远处伫立的杨家兄妹,点头示意后,便转身和袁洪下了山去。
望着去往山门和梅山兄弟汇合的师弟,杨戬想了想,将哮天犬唤了过来。
吩咐几句后,哮天犬点了点头,随即化作一道白光,往陈沐袁洪离去的方向追去。
......
朝歌城外,看守城门的兵丁正在闲谈。
“听说城里最近来了个仙道,自称无事不知无事不晓,半月来未有算过一个昏卦,甚是灵验。”
“这事我也听说了,等一会儿换了班,就去南门街瞧瞧,算算我有没有大富大贵的命。”
一旁,领头的门官持着长矛,言道:“如今四处都有叛乱,我等军伍之人,能不横死,就是幸事了,算什么富贵。我倒是听说那仙道立了卦联,说是壶中日月长,晓得命数,懂得长生不死之术,你们要去算命,倒不妨去算一算命还有多长。”
说话间,有兵丁忽然惊呼道:“哥几个快看城外,这是哪里的汉子,怎生的如此高大!”
分列城门两侧的兵丁闻声侧目,下一刻一众人等无不惊愕。
只见远处官道上有六七条身长体壮的大汉,正迈着虎步气势汹汹的朝城门压来!
看守城门的兵丁本就是军营里精挑细选出的健壮兵卒,可相对于城外走来的一众真正的大汉,他们却如同拿着细竹竿的半大小子一般。
领头的门官心头一凛,持矛拦在了城门外。
这一众发色各异,形似凶神的恶汉,却是可疑。
目光穿过前头带路的两个汉子,门官隐约看到大汉中间还夹着一个总角小童,以及一只白色细犬......
这一队人马不光可疑,还处处都透着诡异。
身材高大的门官看向已经来到跟前的一众怪杰,只觉心里发毛,头顶宛如有一群冰蚕顺着他的脖颈往衣襟里蠕动。
硬顶着一群恶汉不满的目光,门官开口问道:“你等是何方人士,干的什么营生,来朝歌所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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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白袍的袁洪呵呵笑道:“我等是梅山人士,干的是樵砍买卖,最近听闻有四百镇诸侯叛乱,武成王广招兵丁,便来城里看看能否投入武成王麾下,去谋一份军功。”
门官面色稍缓,不过当看到与大汉们格格不入的陈沐时,又起了疑心:“这孩子是谁家的?莫不是也要从军?”
“......”
确认了,是个负责的军士。
见对方起了疑心,陈沐不再犹豫,当即挥了下衣袖,一蓬白光瞬间笼罩住了城门处的兵卒。
“师弟,我们进城!”
原地,一众兵卒眼中迷蒙了一阵,等醒来时已然不记得陈沐等人的样貌。
......
朝歌城里,陈沐想要寻人打听一下萧升曹宝的消息,却发现街上的人个个都躲着他们,没一个敢靠近的。
陈沐思索片刻,带着几个壮汉寻了个僻静角落,给他们分别贴了道不算上乘的隐身符。
出了街角,街道上络绎不绝的行人果然没再躲着他们。
袁洪有八九玄功,倒不用贴符,此时他将个头又变小了两圈,已经与常人无异。
来到一家茶铺,陈沐向店家打听起了萧升曹宝两兄弟的下落。
当初他让萧升曹宝来朝歌做下一份事业来,留待日后所用,却不知这两兄弟有没有遵照他的意思做事......
“店家可见过两个穿着青衣、红衣的道人?”
“他们一个叫曹宝一个叫萧升...”
店铺掌柜的稍作思索,随即笑道:“你说的应该是城南医馆的萧道长和曹道长,这两位道长可了不得......”
“萧道长一丹可治百病,曹道长最擅治疗红创,就是肠穿肚烂都能医活......”
听完对方所讲,陈沐立时就确认了两人身份。
离开茶铺,陈沐与袁洪径直往城南而去。
...
城南,一家命馆外。
乌泱泱的人群围在命馆外,有的是过来求卦的,更多的则是来看热闹的。
陈沐来到城南后,目光瞬间被街头开设的命馆所吸引。
仙识略过人群,就看到命馆两旁贴着数副对子。
“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只言玄妙一团理,不说寻常半句虚......”
仙识再往里探,陈沐忽然一愣。
这算卦的老者有些眼熟!
再次细看,陈沐终于想了起来。
这不是他在玉虚宫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姜子牙么?
看着人气旺盛的命馆,陈沐脸上露出莫名之色。
“师弟,你想算命吗?”
袁洪闻言愣了愣,然后顺着陈沐的目光看向前方的命馆。
等看出算卦先生的奇特之处后,袁洪摇头道:“一个小辈而已,怎能给我算命?”
陈沐哑然失笑,论年纪,姜子牙在袁洪跟前还真是个小辈,不过真论起辈分来......
“师弟,他可不是小辈,真论起辈分来,你我应该叫他一声师叔才是。”
袁洪惊诧道:“师叔,就他?”
“那可不!”陈沐笑了笑,说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咱们这位师叔还是有些本事的,今日碰到也是有缘...”
时隔多年未见,也不知这位师叔是否还记得昔日在玉虚宫时匆匆碰过的一面。
让梅山兄弟收敛气息,呆在原地,陈沐和袁洪怀揣着异样的心情,加入到了求卦的队列当中。
命馆外哄哄嚷嚷,议论声夹杂着姜子牙闲定的话语,倒也有趣。
陈沐收了玉如意,运起定气法,待到卦摊近前时,已经彻底变做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童。
陈沐此时穿着青衣小袍,在众人眼里,除了发色稀奇外,别处并无特别之处。
因为个头原因,陈沐并未坐下,就那么站在卦桌前,看着姜子牙。
姜子牙此时也在看着眼前的小童。
“你这般年纪,也要算命不成?”姜子牙打趣道。
见姜子牙没有看穿他的底细,也未认出他来,陈沐眉头一挑,顺着姜子牙的话头接了下去。
“来者都是客,不管年纪大与小,只要你算的准,就不会少你卦金。”
姜子牙看眼前孩童口齿伶俐,眼眸也甚是有神,心中也是称奇。
“你要算何事?”
陈沐稍作沉吟,说道:“你看我可能成仙了道?”
“......”
姜子牙笑容一僵,摇头道:“我这卦帖上有言,能识人间吉与凶,善观世上败与兴。若你问这些,我自能算来,但若问起仙道...却是不可算得。”
姜子牙有些郁闷,他自身都仙道难成,又怎能算的了别人?
陈沐点了点头,转而道:“那就不问仙道,你与我算一算......”
话音一顿,陈沐一时却是想不起来能让姜子牙算些什么。
论事业,修道成仙就是他的事业;论人间富贵,修行中人只要有心,哪个得不来人间富贵?
思绪电转,最终陈沐脱口而出道:“你与我算一算姻缘。”
“姻缘...”
此话一出,不光姜子牙愕然,连同周围旁观的看客都愣了一愣。
稍顷,一众看客俱皆笑出声来。
有人笑道:“你一个娃娃,怎算得了姻缘?”
又有人反驳道:“怎就算不得,娃娃亲又不是没有,这孩子再过两年差不离也该到了成家的时候。再说,人付了卦金,想算什么也是人自己的事。”
姜子牙对这些看客的吵嚷早已习以为常,愕然一瞬后,便给陈沐起了一课。
听到需要在卦帖上写下生辰,陈沐便将自己跳出丹炉的日子写在了上面。
仙道中人对时间演变无须拿笔记刻,神思闪动间,便可沟通天地,得知日月时辰。
个人生辰亦是如此。
得了卦帖,姜子牙食指中指并起,将卦帖夹在中央,有凡眼不可窥见的星光从他手中迸发。
陈沐忽然心头一跳,立时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机,想要侵入他的仙体。
不过那丝气机还未接近,就被他身上更为雄浑的气机所吞噬。
此时,姜子牙手中的卦帖忽然窜起了火苗,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悸感涌现在他心头。
急忙甩手,霍然站起的姜子牙脸色大变道:“你不是凡人,你究竟是何人?”
见被姜子牙发现端倪,陈沐不好再装下去,只好起身揖礼赔罪道:“晚辈金光,今日见了师叔开设命馆,就想求算一课,还望师叔勿怪。”
姜子牙皱眉道:“我不曾认得你,你怎叫我师叔?”
陈沐轻咳一声,说道:“昔日我随老师玉鼎前往昆仑玉虚宫,曾与师叔见过一面,师叔虽不认得我,但我却从师兄弟口中得知了师叔身份。”
得知陈沐根底后,姜子牙没好气道:“我倒是谁,原是你这后生没的事做,却下山来考校起我来了!”
陈沐赔笑道:“晚辈这不是想着给师叔捧捧场吗!”
捧场?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你不在山中修行,怎会到朝歌来?”姜子牙觑视着陈沐,显然余气未消。
陈沐摇头道,“此间人多嘴杂,等将来有空,我再和师叔叙旧。”
姜子牙点了点头,问道:“师侄在何处落脚,等今日闭了馆,我去寻你。”
陈沐笑道:“不远,就在附近的一家医馆里。”
医馆?姜子牙心神一震,忙问道:“可是萧升曹宝两位道友开的医馆?”
陈沐讶然的看向姜子牙,“正是,师叔难不成与他二人相识?”
何止相识!
姜子牙思绪纷纷,也没了继续算卦的心情,当即就关了命馆,劝回了一众卜客。
等出了门,负责领路的姜子牙没走几步,就感觉到了异常。
转身看去,就见身后除了袁洪外,又凭空多了几条大汉!
感受着几个大汉身上浓重的妖气,姜子牙差些吓出毛病来。
见姜子牙看过来,金大升咧嘴一笑,恰似那山中恶鬼。
“师侄,这几位是...”
“哦,他们是袁洪师弟的结义兄弟,师叔不用跟他们客气。”
“呵呵。”转身继续带路的姜子牙只觉被后如有针毡。
第九十六章 初入朝歌
第九十七章 搬山馆
萧升曹宝两兄弟开设的医馆与姜子牙所开的命馆相距不远,都在朝歌南门街上。
此时,医馆内。
萧升执起白子正欲落下,却忽然抬起了头。
“有妖气!”
棋盘另一侧,曹宝仙识散开,就看到一片色气各异的雄浑气焰压向了医馆。
有大妖,而且不止一头!
对视一眼,兄弟两人果断收敛了全身气息,释放出的仙识也是一触即收。
“贤弟,去把门关上。”曹宝心神收紧,小声催促道。
萧升闻言快步来到门口,伸手就要关门歇业。
手刚接触门板,一道白影倏忽出现在门槛处。
萧升低头,就看见一条白犬露出了一个人性化的表情,并且抬起一只前爪勾住了即将闭合的大门。
紧接着,一个老者出现在了门口。
“姜道友?”
萧升神情错愕,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看到了姜子牙身后如山岳般高大的数条汉子。
之前那雄浑的妖气,就源自于这些彪悍的汉子身上。
窒息感如潮水涌来,萧升看着登上门的一群不速之客不禁咽了口唾液。
“萧道友,别来无恙!”
姜子牙还未开口说话,一个唇红齿白的孩童忽然推开了门板,并朝着他露出了一个疑似债主上门的微笑。
“......”
陈沐很是自来熟的走进了医馆,身后袁洪带头,一群头顶房梁的魁梧汉子鱼贯而入,直接把萧升挤到了角落里。
一脸发懵的看着快把医馆前堂塞满的一众‘妖魔’,萧升转而将目光落到了面色同样不太自然的姜子牙身上。
那神情好像是在说‘是你把妖魔引到这儿来的?’
见萧升目光投来,姜子牙擦了擦莫须有的虚汗,宽慰道:“萧道友莫慌,等下我就与我那师侄说道说道,让他少与这些妖魔为伍...”
医馆台案处,陈沐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向曹宝询问起了朝歌的情况。
小到家长里短,大到朝歌的王权政事,事无巨细,全数过问了一遍。
如今萧升曹宝在朝歌以医立足,已经颇有名声,偶尔还会有朝中官员派遣家将仆从过来请医求药。
比如近日里,朝歌上大夫胶鬲因为内人患有旧疾,幸得萧升相医,这才痊愈。胶鬲也因此亲自到了医馆,欲要举荐他兄弟二人入朝,允以医官之职。
不过由于心系旁事,两人并未答应。
除了医馆发生的杂事之外,陈沐也从萧升曹宝口中得知了许多关于朝歌的政事。
不久前,东伯侯姜桓楚、西伯候姬昌、南伯侯鄂崇禹、北伯侯崇侯虎,共四路诸侯领诏来到朝歌。
四侯聚齐后,帝辛听信谗言,放了奸佞之臣崇侯虎,却不听忠良之言,将姜桓楚枭首,又把忠义直谏的鄂崇禹虐杀至死,至此东伯侯无辜惨死,南伯候因忠谏丧身。
最后余剩的西伯侯姬昌则被谗臣费仲、尤浑百般刁难,最后平白获了个侮君之罪,囚于羑里,至今未能得以解脱。
姜子牙听到曹宝讲至此处时,忍不住问道:“莫非当今君主果真是那昏聩无道之君?”
曹宝摇头道:“此事难断真假,前些日子我与上大夫胶鬲与此间下棋浅谈,他只道是有奸臣小人蒙蔽君听,言语之中对当今君上并无不敬之处,可见传言未必可信。”
姜子牙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思忖。
他并非没有主张之人,即便接了师尊法旨,他也没有就此盖章定论,认为大商真的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此次他来到朝歌,便是为了探听虚实,看那帝辛到底是不是昏聩之君。
若不是,凭他的性子便不会去助周伐商,而是会回到玉虚宫,辞去元始天尊交付的差事,并向其说明缘由。
陈沐虽然刚刚得知朝歌的近况,但对其中的内情,却比姜子牙曹宝等人了解的更多一些。
不过了解归了解,他却没什么心思花到这上面去。
他在乎的,从始至终都是玉虚一脉的事情。
听罢曹宝所言,陈沐忽然开口问道:“曹道友,朝歌城里如今都有哪些军伍,权柄最大的将军又是谁?”
曹宝思索片刻,回道:“有武成王黄飞虎的黑甲军,镇殿将军方相方弼的守卫军,还有武成王四家将各自麾下率领的四方军,除此之外,还有十二将率领的军伍。”
“若说权柄最大的将军,当属镇国将军武成王无疑。”
陈沐点了点头,沉吟道:“武成王虽说权高位重,但他想必更信重军中家将,若投在他的部下,怕是不好抻展拳脚。”
曹宝闻言心中一动,试探道:“仙童莫不是想要从军?”
陈沐好笑道:“我从军?你看我这样子,可去得了军营?”
摇了摇头,陈沐转而看向袁洪等人。
“非我要从军,而是他们要从军!”
伸手指向梅山兄弟,陈沐叹道:“若想谋得一份顺手的军职,却是得费些心思,想些好的法子才是。”
原先陈沐的打算是让袁洪他们寻一大将,凭借自身出色的能力,去谋一份军职。然后以平乱为由,借机驱散桃山的天兵天将。
但如今想来,却是有些儿戏了。
若想真的快速还桃山安宁,还得寻个更快,更有效的法子才行。
如此想着,陈沐将目光落在了姜子牙身上。
若他所记不差,这位师叔因为算卦时降伏了一只小妖,就得了下大夫的官职。
倘若他也照葫芦画瓢......
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再者,即便此计不成,也还可以另寻他策。
脑海中浮现出费仲尤浑的名字,陈沐轻笑了声。
那两个谗臣也是条路子,不过他等闲却是不想过多接触。
听到袁洪等人要从军,姜子牙皱眉道:“师侄,你乃是阐教弟子,怎可助商?”
“助商?”陈沐哑然失笑,说道:“师叔莫要多想,此事师侄另有打算。”
说罢,陈沐反问道:“倒是师叔,怎么突然也来了朝歌?”
身负重任的姜子牙不好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于是就学着陈沐,说道:“我也是另有打算。”
“呵呵...”
一老一小目光相接,下一瞬两人同时收回了视线。
一旁,曹宝看着道行明显要比自身强许多的梅山兄弟,心里颇不是滋味。
在他看来,这些人必定也是打了改修神道,投身封神榜的主意。
曹宝心中暗自叫苦,本来封神榜就名额有限,如今又多了这许多竞争者...
内心百般猜测,最终曹宝咬咬牙,决定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决不能被这几个半路插队的大汉挤下去!
“仙童,我兄弟二人依昔日所言,如今已在朝歌谋了事业,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曹宝往陈沐跟前凑了凑,主动请起了差事。
瞧着面前眼含期待,积极请缨的曹宝,陈沐心里颇感纳罕。
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奉迎,虽然陈沐不太清楚萧、曹两兄弟的目的,但只要与他无害,他也乐见其成。
席间,姜子牙至此才算彻底看明白了萧升曹宝和陈沐之间的关系。
敢情这两兄弟均是陈沐安排在朝歌的!
联系起陈沐阐教弟子的身份,姜子牙心绪再次纷乱起来。
眼下封神大劫将至,若无要事,等闲谁会下山来到朝歌?
在他看来,陈沐必然也是接了师门派发的任务,这才来到了朝歌。
姜子牙轻抚白须,目光闪动,心里却是打起了诱使陈沐说出此行目的的主意。
左右不过是套一个小孩的话罢了,想来也没什么难度。
思忖至此,姜子牙看向金大升等人的目光也不再那么排斥了。
若真如他所想,那这些人都将会是他的助力。
面对曹宝主动请缨,陈沐并未拒绝,当即就交付了几件事情。
“这几位道友眼下没有落脚之处,你先寻处宅院与他们落脚。”
“除了宅院,还需要租赁一处空置的店面,最好在附近,也好照应。”
“对了,咱们医馆可有闲钱?”
想置办房产,租赁店面,凡俗的钱财便是最重要的基本条件。
听到陈沐问话,萧升笑道:“有,仙童看那里。”
萧升伸手指向墙角,几个挡住视线的大汉极有眼力见的挪了挪身子,露出了身后小山般的钱堆。
看着被刀币、铜贝等各种货币堆起的钱堆,陈沐眨了眨眼。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时代的货币。
由于心中没有概念,陈沐不禁问道:“这些钱财够买几处房产?”
萧升愣了愣,呐呐道:“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应该能买下一两处吧?”
萧升和曹宝本就是方外之人,对世俗钱财没有任何欲望,治病救人时也多是让病人看着给,全凭自觉自愿。
说起来,他们开的这家医馆,还是初到朝歌时帮助了一个有些富贵的凡人,对方作为报答,这才帮他们置办的。
曹宝萧升不清楚这些钱财的购买力,姜子牙却甚是了解。
自从经宋异人做媒,说了那六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马氏后。新媳马氏就没有一日不叨叨钱财富贵的。
耳濡目染之下,姜子牙对一斤面一斤盐卖多少钱都知道的门清!
“你们身在钱窝,却不自知啊!”姜子牙感慨道:“这些钱莫说买一处宅子一家门面,就是十处,也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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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着钱堆里埋藏着的,只露出了一个角的精美玉尊,姜子牙说道:“只是那玉尊恐怕就能置买下好几座宅院。”
曹宝诧异道:“那玉尊是一个官家给的治病之资,却不曾想会这般值钱。”
“哪个官家竟出手如此阔绰,莫不是得了什么顽疾,让两位道友治好了?”姜子牙纳罕道。
曹宝笑道:“那官家叫尤浑,倒也不是得了什么顽疾,只是肾水不足,阳气虚浮,我给他一粒丹丸后,第二日他就派人送来了这只玉尊。”
姜子牙恍然,原来是英雄器短,有难言之疾。
这等病症事关子孙传承,也难怪对方会给出如此贵重的谢资。
说罢,曹宝忽然看向姜子牙,笑呵呵道:“子牙兄,听闻你最近刚刚结亲,想来正是消耗肾气的时候,我这丹丸最是大补,你若是需要,我可以送你几丸。”
姜子牙闻言笑容瞬间消失,脸色发绿道:“不必,大可不必!”
想起那六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七十二岁的姜子牙就觉得腿软筋麻。
此无关肾气,只是关乎心里的意气罢了!
长叹一声,姜子牙心里早就已经悔不当初。
若他的夫人只是年迈倒也罢了,用仙家妙术稍加调理,就能解决。可关键是那马氏不止年迈,性格还甚是泼辣凶厉,此却是仙药难医!
一行人从正午攀谈到晚间,到此时姜子牙和曹宝萧升也与梅山几兄弟混了个面熟,知晓了各自的道号名讳。
日头将落,陈沐看向屁股好似粘在医馆里的姜子牙,笑问道:“师叔不打算回家陪婶婶么?”
“......”
姜子牙看了眼天色,摇头道:“天色已晚,此地离家尚有一二十里,在日落前怎赶的回去?不回了,今日就暂且在命馆歇下。”
眉头微皱,陈沐露出了一个很是疑惑的表情。
“师叔是仙道中人,区区一二十里算的了什么,一个土遁须臾工夫也就到了...”
“......”
姜子牙嘴角一抽,轻咳一声道:“你师叔我身体不适,暂时不能动用法力,却是用不了土遁。”
“这样啊,师叔若是需要,师侄倒是可以送师叔回家...”
“......”
牙齿紧咬,姜子牙从牙缝里吐出了几个字——
“大可不必!”
生怕陈沐再提起回家二字,姜子牙立马朝萧升曹宝发出邀请,要与二人彻夜长谈。
第二日,彻夜未眠的姜子牙重新回到命馆,开始营业。
陈沐则领着一众大汉,来到了命馆不远处的一家空置店面。
这处店面原先也是一家医馆,不过自从萧升曹宝来到之后,这条街的医馆便只剩下了一家。
南门街原先的医馆已经被迫搬到了北门街,此时萧升要购置店面,原医馆的主人二话不说便要将店面卖给萧升。
他可不想这两道人再跑去北门街开一家分店!
将新店面陈旧的幡子取下,陈沐思索片刻,随后便亲自动笔书了一面新的招牌。
招牌上书——〔搬山馆〕
顾名思义,这是一家可以搬山挪岳的店铺。
第九十七章 搬山馆
第九十八章 内卷
在朝歌南门街又多了一家店铺,名曰〔搬山馆〕,就在命馆的斜对面,相距不远。
不过相对于宾客盈门的算命馆来说,斜对面的搬山馆却是冷冷清清。
在七八月,烈日炎炎的大晌午,与搬山馆相邻的店铺掌柜都能感受到搬山馆馆主那洼凉洼凉的心情。
姜子牙的命馆门前,今日依旧人气旺盛,远近清闲的民众都喜欢凑到命馆门口瞧热闹。
在这个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朝代,看人算命,也是一件难得的趣事。
这些人,有的喜欢看姜子牙算课精准,听那求卦之人的赞叹之言;也有的则期望姜子牙翻船出糗,与人发生争执,最好再动起手来...
时至晌午,求卦的人少了许多,命馆门口的阴凉地里,有眼尖的看客将目光转移到了斜对面的搬山馆上。
“那不是以前的老医馆么,怎么又开张了?”
“有那两位神医在南门街,这老医馆怎么敢开张?我看那牌子应该是转了行,做了别的买卖。”
“这招牌上也不知写的什么字,里面做的又是什么买卖...”
有识文通墨者开口道:“写的是搬山馆,看样子应该做的是力夫搬运行当。”
一众闲人说话间,就见搬山馆里走出了个光着膀子,个头足有三四丈高的大汉。
“嚯!”
一阵惊呼,有人倒吸凉气,悚然道:“这是哪里的恶汉,就是昔日君王府里的镇殿将军也不过如此吧?”
“听闻以前的镇殿将军有三丈六尺高,可这人怕是不止三丈六尺,我估摸着没有四丈也差不离了。”
“难怪叫搬山馆,做力夫行当没个好身架,还真做不来!”
此时,搬山馆里。
袁洪看了眼光着膀子站在店门外的七弟吴龙,随即朝陈沐问道:“师兄,这个法子有用么?”
陈沐拢着袖子,站在袁洪身侧,摇头道:“有用没用,总要用过才知道。”
瞅着站在外面抠鼻撮胸,小动作不断的大汉,陈沐无奈摇头。
武成王黄飞虎如今正在城外操演军马,等他们归城之时,必然会经过南门街。
这是一个借机投身军伍的好时机,只不过光凭身长力大却未必能让人重视,搬山馆的名头也容易让人曲解,误认为他们只是普通的力夫。
若想让人三顾茅庐,还是要积攒出能让人侧目的名声才行。
目光穿过街道,看向门庭若市,喧哗声不绝于耳的命馆,陈沐心中微动。
论名声,姜子牙的命馆却是把他的搬山馆甩了好几条街。
瞧着人气旺盛的命馆,再看向自己门可罗雀的搬山馆,陈沐开始反思。
稍顷,陈沐反反复复的观摩了姜子牙的命馆后,顿时有所明悟。
轻声一笑,陈沐的目光从命馆门外张挂的六副对子上收了回来。
“一张铁嘴,识破人间吉与凶;两只怪眼,善观世上败和兴。”
“又写着知过去晓未来,知道那长生不死术,有这些净讲实话的对子贴在外面,又岂会愁那名声不显?”
陈沐回神再看自家的搬山馆,除了孤零零的一个招牌外,再无其它。
此时莫说打出名声,就是梅山七兄弟全光着膀子站在店门外,也不会有人认为他们能搬山挪岳。
顶多也就当他们是有些力气,且脑袋还不大灵光的糙汉罢了。
回到柜台,陈沐扯了条布,取了笔墨,当即龙飞凤舞的书写起来。
不就是对子吗,谁还没有了!
袁洪、戴礼还有常昊几个在前堂游荡的兄贵凑到了柜台跟前。
“这字......”蛇妖常昊看着幡布上比梅山山道还要蜿蜒曲折的大字,眉头直皱。
陈沐抬头瞥向排行老五的常昊,问道:“你的字难不成比我的好看?”
旁边排行老三的戴礼很是实诚的插嘴道:“老五的字写的最好,你的字太丑,还没我写的周正。”
“......”
鼻息微凝,陈沐看向狗妖戴礼,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冒犯。
将笔丢到案上,陈沐没好气道:“行,笔给你们,你们来写!”
最终,陈沐拿起常昊写完的对子,半晌无言。
这蛇精倒是写的一手好字。
将对子丢给袁洪,陈沐委以重任道:“师弟,把这些对子挂到外面,以后你就是这搬山馆的掌柜了!”
在陈沐眼里,袁洪的道行、心性都是上乘,是完全可以独当一面的仙才!
搬山馆交给袁洪,他很放心。
姜子牙所在的命馆外,有人注意到了搬山馆门口的异常。
身穿白袍,比吴龙还高大些的袁洪正在张挂对子。
“这搬山馆的人都是哪里来的?怎么都这么精壮?”
众人的目光再次被搬山馆门口第二位出现的汉子吸引了过去,有人开口询问:“那白衣汉子挂的什么?”
卦棚下,一个看起来文邹邹的灰袍老者走出了阴凉地,手在额头前搭起帐篷,遮住耀眼的日光,看向了刚张挂好的幡布。
“是对子。”
“对子?快说来听听!”卦棚下有人在催促,稍微靠里的地方,坐在柜台里的姜子牙支棱起了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言语。
对于师侄开的搬山馆,他也很好奇。
命馆外,老者逐字逐句念道:
“一肩挑两山,日行八千里;一人抵千军,万人不可敌!”
“移山填海平天下,拔岳扛鼎挽狂澜!”
“摩弄乾坤拿日月,朝歌无我这般人!”
三张幡子上的内容念完后,老者又连念三句,总共六句对子、短言,且每副对子短言描述的景象都无比大气,好似神明!
“......”“......”“......”
众人一时哗然。
命馆里,姜子牙眉头微皱。
这六副对子,莫名的有些熟悉。
蓦然,姜子牙抚须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了自己店里张挂的六副对子......
过了一个时辰后,命馆外的人再次议论起来,不过这次议论的对象却又有不同。
“我刚从东头回来,你猜怎么着?那两道长的医馆也立了六副对子!”
“......”
正给人卜课的姜子牙手一抖,心神瞬间被勾了过去。
“哦?竟有这事?快说说对子上写的什么!”
“那对子上写着——扶伤妙手,入世神仙。又写着生死人肉白骨,济世救心。啜朝露饮仙泉,橘井丹香......”
外面有心之人发现了巧合之处,怪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姜卦师的命馆也有六条对子......”
姜子牙眼皮颤动,随即无奈摇头。
...
南门街东头,医馆里。
曹宝看着几个从命馆跑过来观摩门对的好事者,呵呵一笑。
陈沐先前说要写对子增加医馆名声时,他并未在意,可当他得知搬山馆已经挂了六副对子后,他就不能不在意了!
得了陈沐编写的两个对子后,他和萧升又绞尽脑汁写了四对出来,刚好凑够六对。
如今搬山馆有的,他们医馆也有了!
想起那几个半路插足的大妖,曹宝心里就意难平。
他和萧升最先站队阐教,做事也尽心尽力,就寻思着仙道不成,还能去修神道。
哪成想会突然杀出这么多竞争者来。
萧升天性豁达,从不思虑太多,听到曹宝说起梅山兄弟后,倒没觉得有什么。
“道兄,那几人是袁洪的结义兄弟,或许真的只是过来帮忙的...”
曹宝摇头道:“结义?我看他们是因为袁洪是阐教弟子才结的义,究其根本,恐是也想转修神道。”
萧升眉头紧锁,随后怅然一叹。
此后几日,袁洪经营着搬山馆,虽说暂时没等来伯乐相邀,却也接下了几单生意。
在搬山馆的墙面上,托梁换柱、移宅挪屋的新鲜墨迹就是新添上去的。
毕竟,搬山这种大活,一般人也不会承包给他们。
既然开了张,总不能闲着,帮人把宅子连根带土颠倒个朝向,换个地皮,或者徒手换一些梁柱还是可以去做的。
这也不失为一种打磨声名的办法。
除了步入正轨的搬山馆外,陈沐所在的医馆也有了动作。
小神医初现朝歌,以神水救济世人的消息传的飞快。
除了这些以外,每到天将破晓之时,医馆后院上空还会绽放出耀眼夺目的金色华光,为南门街带来阵阵奇香。
自此,医馆有仙医,命馆有神人,搬山馆里有怪杰的事情越传越广,这三处地点也因此成了南门街的热闹所在,每日都有人过来探究真假、瞻仰神人风采。
这一日,王宫之内。
朝堂最上首的王座空空如也,前来上朝的众臣等了片刻后,有侍者现身,说是大王身体有恙,近日不会再临殿登朝,让众臣自行离去...
文臣前列,亚相比干,上大夫胶鬲以及微子、箕子、伯夷等大臣俱皆摇头,心中失望之余,却又无可奈何。
君王听信宠妃妖言,欲杀亲子国储在先,逼死妻子、臣子在后,如今又整日不干朝政,推诿国事,只顾欢愉享乐,却是让人心寒。
众臣顾及君王颜面,也顾及民心稳定,从未敢将这些事情诉于外界。乃至今日,外界对朝堂发生的种种变故,也只是听闻,不曾得到证实。
君王不早朝,众臣也没有法子,只得看向比干、微子等人。
作为文臣的主心骨,比干神情肃穆道:“稍后我便拟一份奏疏,提上诸位大臣名讳,联表奏与大王,决不能再让大王如此荒废国事!”
微子点头道:“有劳亚相了。”
比干是昔任商王文丁的儿子,商王帝乙的弟弟,同时亦是当今商王帝辛的王叔。
身具王室血脉,辈分大于帝辛,又肩挑亚相之职,此时由比干前去和帝辛谏言,却是最合适不过。
若换作他人......
微子侧目看向殿中靠近王座的一根殿柱。
那柱子上丞相商容以死明谏的血迹可还未从他们的心里抹去!
在比干拟写奏疏之际,微子身侧,叔齐开口道:“近日听闻朝歌城里出了三件奇事,有医者能生死人肉白骨;有力士可以托梁换柱,有我王昔日风采;还有一卦师,才通天地,知晓天下诸事。不知诸位大人可有听闻?”
一旁,与叔齐交好的伯夷应声道:“有所耳闻,传言那医馆每到时夜啼鸣之时,就会有金光焕发,同时伴有异香,可传十里之遥。”
上大夫胶鬲心头一动,言道:“说起来南门街倒是有一家医馆,那里有两个道人,我那夫人宿有旧疾,便是得了他们一粒丹丸,一口甘水,就此痊愈。”
此时,又有将领开口道:“此事我也有听闻,那南门街有三家门店,个个门口都立有对子,说的甚是唬人...”
将依稀记得的几个对子道出,那将领笑道:“别的我未曾留意,倒是那搬山馆真个有些神异。”
“南门街有人寻他们托梁换柱,也有人想做试探,让搬山馆的人前去挪宅,可谁曾想,那里的人还真的把宅子连根带土转了向。”
伯夷听罢啧啧称奇道:“若真有此事,当是世间少有的奇人,如今我大商正缺贤才,若如你所言,这条街上却是文武贤才俱有...”
“文武贤才?我看怕不是招摇撞骗之徒!”
伯夷闻言侧目,却见是大将黄明面露不屑之色。
黄明手扶剑柄,言道:“托梁换柱我相信,可移宅挪屋我却不信!”
看了眼先前说的煞有其事的将领,黄明继续道:“听张将军方才所言,那搬山馆还声称可以搬山填海,移星换斗,此事诸位大人信么?”
众文臣一时无言。
方才听闻的对子可还在他们耳边萦绕。
且不说‘移山填海平天下,拔岳扛鼎挽狂澜’这副对子,就单说‘摩弄乾坤拿日月,朝歌无我这般人!’这句,就足够让他们怀疑的了。
在座的哪个不是朝歌城里才识渊博的肱骨之臣?‘朝歌无我这般人’却是有些狂妄了!
黄明笑道:“等亚相上完奏疏,我便去一趟那搬山馆,看看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敢在朝歌愚弄民众!”
“若他们力气比我大,倒也罢了,我也不问他们罪责。可若是连我的力气都比不过,那本将军也绝不会轻饶了他们!”
微子听到黄明的话后点了点头,说道:“耳听为虚,有黄将军亲自去印证却是再好不过。若他们果真有真才实干,介时再行招揽不迟。”
第九十八章 内卷
第九十九章 别的女人
夜幕低垂,在医馆即将掌灯闭门之时,提着一葫酒的姜子牙笑呵呵的走了进来,并带上了门。
柜台后,萧升疑惑道:“姜道友今日还不回家么?”
姜子牙笑容略微停顿,随即又恢复如常,“天色已晚,明日命馆还要开张,就不回去了。”
又是一夜未归,喝的微醺的姜子牙强行驱散了酒意,随后目光有神的来到了后院。
此时天色晦朔,黑漆漆的天空仍能看到星辰悬挂。
后院之中,有金色霞光掐着时辰骤然明亮,将姜子牙矍铄的脸庞照的有如铺上了一层金粉霞辉。
闻着那沁人心脾的香味,姜子牙恍惚间又回到了第一次听掌教师尊讲道的时候。
那时玉虚宫里仙音袅袅,无数法力凝结的花瓣飘飘荡荡,落至鼻尖时,馨香四溢的味道和现在闻到的香味别无二致。
若说有区别,便是这香味更加浓郁,更加直接。
等陈沐显完圣,又顺便配置好神水后,姜子牙踱步走到了院子中央。
看了眼周围清澈藏有暗香的水缸,姜子牙旁敲侧击道:“师侄不在山中清净,怎就恋上了凡尘俗世,莫不是也要舍本逐末,去求那人间富贵?”
抬头看向面容清癯的姜子牙,陈沐笑呵呵道:“姜师叔此言差矣,寻求清净,并非一定要在山中。需知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只要我心澄澈,无论是在山中、市井亦或是在朝堂,都无二样。”
瞅着眼前童子果真有世外高人般的洒脱,姜子牙眉头微挑。
若非得知了搬山馆和医馆的那几副对子,他还真就差点被这总角孩童骗到了!
大隐隐于市?每日天将拂晓之时故意绽出金光显圣,平日里还广施神水,大隐隐于市是这么隐的么?
“师侄,你就不要再诳我了,你来朝歌必有根由!”
看着陈沐,姜子牙挪了挪步子,离陈沐更近了些。
“你我叔侄之间何须见外,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师叔也可以给你拿拿主意,帮衬一二。”
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陈沐笑呵呵道:“哪有什么事,我来朝歌就不许是出来散心,看热闹的么?”
“况且师叔不也来了朝歌吗,而且还成了家,立了业,我也不见师叔来这里有其它事情。”
见陈沐嘴巴似铁盒紧锁,姜子牙无可奈何道:“我是身不由己,亦是命理如此,你怎可拿我与你比较?”
陈沐不以为然道:“常言道尽人事,听天命。可还需要知道人事在前,天命在后,师叔切莫颠倒了次序,去信什么命理。”
“人事在前,天命在后......”复述着陈沐的话,姜子牙眉头紧皱,心绪一阵起伏。
他想起了一件事,若当初他没有去卜算和马氏之间的俗世姻缘,那他想必就不会平白将自己七十二年的清白葬送于柴米油盐之中。
而面对此事时,他却恰恰把天命放到了前面,反将自身的意愿摆到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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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天命是骨,我命却是魂,若只遵从天命听之任之,与行尸走肉何异?需知精美的皮囊千篇一律,而有趣的灵魂却是万里挑一,师叔觉得呢?”
见姜子牙陷入思索,陈沐接着又道:“师叔看我,纵然有着精美的皮囊,却还不是要追求那灵魂的超脱?”1
“......”
姜子牙心中颇不是滋味,面前的小童说的有些道理,但他又总觉得的哪里不对劲。
想了会,姜子牙脸色有些发黑。
他明白哪里不对了,这师侄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在说他既没有精美的皮囊,也没有有趣的灵魂么?
......
天色微明,姜子牙与陈沐结伴出了医馆。
两人均通卜算之道,陈沐算得今日有官家将至,姜子牙却算到今日有亲友之会以及无妄之灾。
“师侄,今日你师叔我怕是有大灾大劫啊!”
“师叔何出此言?”
“我算得你师婶今日要来朝歌寻我,我数日未归,按你师婶的性子,若不审我一番,必不会罢休!”
缓步而行,陈沐宽慰道:“师叔不回去是因为经营命馆事务繁忙,和师婶解释清楚也就是了,师婶想来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
姜子牙摇头苦笑道:“你算是说差了,她恰恰就是胡搅蛮缠之人,她要是能通情达理,不周山都能再立起来!”
陈沐犹豫道:“要不然师叔今日暂且歇业,躲她一躲?”
姜子牙再次摇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再与她讲讲道理吧。”
陈沐不再言语,事关姜子牙的家事,按辈分对方又是长辈,他一个晚辈却是不好多言。
不过他多少还是有些同情姜子牙。
毕竟一个六十八岁的黄花闺女,若是什么毛病都没有,怕是早就让人摘了去,又岂会把一血留给姜子牙......
话题有些沉重,两人俱皆沉默不言,等来到命馆近前,有早在门前等待的顾客迎了过来。
“姜先生,你可算来了,我家的鸡夜里被人偷了好几只,你快给我算算,看看是被哪个天杀的偷了去!”
“老神仙,你给我算算我那媳妇有没有背着我和外人私通...”
见姜子牙被围住,陈沐心中甚是感慨。
他这师叔算得了他人的吉凶祸福,也能为他人说出解救之法,却唯独解救不了自己。
都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谁又能想到就连神仙也适应这句话。
搬山馆里,金大升正与朱子真正说着闲话。
陈沐则坐在柜台后面,捧着黄庭经诵读。
旭日东升,一缕阳光从店外铺到店内,在地面上勾勒出了一个门的形状。
某一刻,一道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光线,出现在了店铺内。
一身甲胄,腰挎长剑的黄明看了眼柜台前捧着绢书的小童,随后又将目光挪到了坐在席间闲谈的金大升和朱子真身上。
“你们谁是这家铺子的掌柜?”
陈沐放下黄庭经,言道:“掌柜在后面,你若是有需要可以直接对我们说。”
轻笑一声,黄明扫视了一圈店内景象,言道:“听闻你们不仅可以移宅换梁,还能搬山卸岭,不知可有此事?”
陈沐笑道:“我等本来做的就是搬山卸岭的生意,不然也不会取名为搬山馆。”
“不知客人要搬哪座山,又或是要卸哪座山岭?”
瞧着一脸认真,随时准备接单记账的小童,黄明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摇头道:“我不与你一个小童说笑,叫你家大人出来,我要与他说话。”
说着,黄明将目光转向了右侧客席上。
见黄明看过来,金大升与朱子真对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的站立而起,并走到了黄明跟前。
“......”
仰起脖子,看着块头比自己还要大一圈的两个壮汉,黄明神情顿时凝固。
先前由于金大升和朱子真坐在席间的原因,黄明并未有直接感受,如今两人立在身前,他才真切感受到了比人矮两头的压迫感。
黄明眼皮颤动,不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此时,金大升瓮声道:“你看我算不算大人。”
黄明深吸一口气,一改先前轻慢的态度,说道:“两位看起来确实像有力气的人,不过要说搬山卸岭的话,我却是不信!”
柜台后,陈沐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信的,你出去打听打听,城东王异人家的府宅、城中李侍官的房梁,均是他们移换的,至于搬山卸岭......只要不是有主的仙山福地,我们自然也能做得!”
黄明摇头道:“我不信!口说无凭,除非我能亲眼得见!”
陈沐走出了柜台,看向黄明,问道:“敢问将军贵姓?可是姓鲁?”
“我姓黄,单名一个明字。”
陈沐颔首点头,“黄将军,我们做生意最讲究诚信二字,绝不会挂羊头卖狗肉,更不会诳瞒与你,这点黄将军大可以放心。”
黄明依旧摇头,“我公务繁忙,若和你们出了城去,你们却搬不动山,又该如何?”
看向金大升和朱子真,黄明言道:“这样,你二人与我比一番力气,我一试便知。”
搬山馆外,甲胄齐全的黄明吩咐随行兵卒取他的开枪斧来。
黄明乃黄飞虎麾下四大家将之一,智勇双全,手中操使的开枪斧重有千斤,非寻常人可以挥舞。
拿来开枪斧,黄明看着金大升,说道:“此斧你我各持一头,谁若拉得动,那便是谁的气力大!”
一旁,陈沐登时了然,这不就是拔河嘛!
可惜哪吒没在这里,不然倒是可以借他的混天绫一用...
此时街道上的民众俱皆被搬山馆门口的比试吸引,遥遥观望。
命馆,姜子牙绕过桌案,来到门口。
门前,起初看他算卦的看客,此时都在议论搬山馆门口的景象。
金大升伸出一手握住斧刃,另一手却是抬也不抬。
黄明见对方如此轻视于他,心中微恼,也不用双手,只用一只手握着斧柄往身后用力。
发力稍作试探后,黄明心中讶异。
这黄衣大汉倒真有把子力气!
数息后,已经改用双手,腰臀脊骨连成一处的黄明脸色憋的宛如一块儿熟透了的猪肝,而且还是热腾腾冒着气的那种。
气血沸腾,头顶升起袅袅白烟,黄明脚下因为用力,已经犁出了两道没过小腿深的沟壑。
见黄明如此不顶用,金大升甚觉无趣,当即气息微沉,握着斧刃的手猛地往天上甩去。
下一刻,金大升收回了手,而在他握着的开枪斧另一头,却没了黄明的踪影。
“......”
陈沐抬头看了眼被抛上高空并且不断惊呼的黄明后,又看向了正看着他的金大升。
“你看我做甚?有你这么对待顾客的吗!还不快去救人!”
金大升恍然惊觉,当即双腿发力,往黄明被抛飞的方向飞去。
原地,一众兵卒彻底傻眼。
“将军上天了...”
未待兵卒回神,金大升已经去而复返。
将肩膀上扛着的黄明放到地上,见对方站立不稳,金大升还好意的扶了一下。
“黄将军现在相信我们的能力了吗?”
看着惊魂未定,仍处在震惊状态的黄明,陈沐露出了一个职业微笑。
待心情平复下来,黄明询问道:“搬一架山需要多少工酬?”
陈沐沉吟片刻,伸出了一根手指,“我要你一年的俸禄。”
“好!我之长兄正在城外两架山前操演军马,你们就去把那两架山挪开,若能做得,我便给你们三年的俸禄,如何?”
陈沐看向金大升,“老二,这活你能接不?”
金大升闻言摇头道:“这等小事让老四去,我懒得去。”
见陈沐和二哥都将目光放到了自己身上,朱子真只好点头应下。
左右不过搬两座山罢了,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等朱子真跟着黄明一行出城后,搬山馆的名声彻底大噪起来。
不过一半个时辰,南门街的饭铺茶铺均开始议论起搬山馆来。
姜子牙听着远近谈论的声音,心知陈沐设下的鱼饵已然有鱼咬了钩。
再看自己的命馆,却不知何时才有鱼儿肯过来。
正思索间,姜子牙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是中大夫伯夷和叔齐!”
姜子牙抬头看去,就见外面有两匹官马还有数个牵绳带刀的仆从跟在官马两侧。
命馆门口的民众纷纷见礼,伯夷面带笑意,与叔齐联袂进了命馆。
姜子牙心头微动,随即保持着淡然自若的模样端坐在案前,手持案牍静静观阅。
“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伯夷诵念着张卦在案前的对子,笑道:“这对子倒是大气的很!”
姜子牙放下了竹简,开口道:“袖里有天地,乃知过去过去未来,包罗万象。壶中日月长,便是有长生不死术。”
“在下姜尚,字子牙,别号飞熊,见过两位大人。”
姜子牙微微颔首,却也不曾起身相迎,也不知是无礼还是傲慢。
伯夷不以为意,只言道:“听闻先声卜课甚准,从未有过错漏,今日却不知可否为我二人卜上一课?”
“来者是客,不论身份贵贱,都可卜得。”
铺开卦帖,来了精神的姜子牙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尖锐女声。
“姜子牙,原来你没死,我还以为你死在了外边!”
声音落下,伯夷叔齐便被一个身材高挑的老女人推搡到了一旁。
那女人气势汹汹的瞪着姜子牙,举止言行甚是泼辣。
“我问你,这几日里你为何不回家宅!
你可知街坊邻居们都是怎么编排我的!
你说,你是不是真在朝歌养了别的女人!”2
第九十九章 别的女人
第一百章 倒霉的姜子牙
“你说,你是不是真在朝歌养了别的女人?”
马氏梗着脖子筋,眼珠子都红了三分!
被马氏在众人跟前如此质问,姜子牙心中又羞又怒。
“住口,你这不知尊卑的泼妇,焉敢啐侮丈夫!”
马氏被姜子牙骂的一怔,随后反应过来,立时竖目道:“你个没良心的,竟反过来骂我!”
“若不是你在外面养了外人,又岂会夜夜不归家宅?你个老不羞的,也就只会欺负我一个妇人!”
姜子牙与马氏所居家宅、包括新婚用物,均为宋异人置办。寄人篱下,得友人相帮原也没有什么,可总有眼红之人升起嫉恨之心。
长久以往,邻里邻居,乡野散人自然闲言碎语不断,再加上新婚之后姜子牙日夜思慕昆仑,忧虑仙道不成,也无有心思和马氏寻欢作乐。
两人时常因此争吵。马氏欲求不满之下,更是口不择言,骂姜子牙是个无用之人,连个寸丁小儿都不如!
也因此,姜子牙在朝歌落脚近半月未归后,便有长舌之人说姜子牙有了外人,还是个年轻貌美的, 远比马氏要俊俏的多,自然不会再恋着家里...
马氏是个心气极高, 眼里容不下沙子的, 听了这些闲言碎语后哪还能坐的住!
如今到了朝歌, 本就存了一肚子气的马氏见姜子牙不好好解释,反倒来骂她, 心中直接怄了个半死!
姜子牙因为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心中亦是着恼,此时见马氏在命馆里哭喊, 只觉脑仁如有雷霆抨击,耳眼里似有一万只蚊虫在振翅嗡鸣!
“你们都长着眼睛,可要给我评评理!他姜子牙有了几个钱,就丢了贤妻,跑到外面偷人养奸, 如今见了我, 却还要骂我,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又哭又喊的马氏往矮桌上一坐,就此在众人围观下撒起泼来...
搬山馆外, 陈沐与袁洪隔着街道, 观瞧着命馆里发生的事, 俱皆无言。
“师兄, 娶妻需谨慎啊!”陈沐感慨道。
一旁, 袁洪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命馆里, 姜子牙绕到桌案前,俯视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马氏,大喝道:“够了!这些都不过是你这贱人的无端揣测,我姜子牙一身清誉,岂容你这贱人玷污!”
说着,姜子牙一把将马氏拽起, 对着命馆外的众人说道:“我这半月在命馆一坐就是一整日, 天晚不能归家时,就去东头的医馆与两位道友秉烛夜谈,从未有过什么外人。此事萧道友曹道友可为我作证, 倘若有人不信,大可以随我一同前去问个清楚明白!”
叔齐伯夷面面相觑, 两人之前心中勾勒出的神算仙师的形象, 已然有崩塌的迹象。
不过两人都是有耐心的, 并未因此就否定姜子牙, 最多也不过是印象分减了一些。
等从医馆回来, 马氏虽然知道误会了姜子牙,但口头上却仍不愿服软。
马氏只道是姜子牙在欺负她一个妇道人家,故意让她在众人面前丟丑,是个没良心、不懂得疼惜妻子的混人......
姜子牙心中有事,不愿再和马氏再纠缠下去,见误会解开了,就支走了马氏,重新看向了等卦的叔齐和伯夷。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姜子牙自知先前的高人形象已经崩塌,如今能挽回颜面的,也只有自身的真本事了!
向叔齐伯夷赔了一声罪过,姜子牙敞亮道:“拙妻无礼,让两位大人久等了,今日子牙就不收两位的卦金了。”
铺开卦帖,姜子牙手指掐动,一点冥灵神光自灵台间滋生。
叔齐伯夷算的是终身之事,姜子牙便按照两人的命理,推演了一数。
手指停顿,算出结果的姜子牙眉头皱起。
叔齐察言观色,忍不住问道:“姜先生可是算出了不妥之处?”
姜子牙摇头道:“此数并非善数,依照课果,两位大人恐是难得善终!”
叔齐怔了怔,随后笑道:“瘫痨鼓膈,生老病死都是常情,却不知我和长兄终于何地,死于何法?”
姜子牙沉吟片刻, 说道:“不知何故,两位大人不食五谷之物, 偏要采薇纳露而食,最后饿死于名山景胜之地。”
伯夷闻言看向叔齐,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公达,你觉得此事可会发生?”
叔齐失笑摇头。
大商国域辽阔,何其富饶。且他们又不是呆傻之人,怎会不食五谷,饿死于山野之中?
“你这老朽,自身无能,被家中悍妇跌了面子,却把火气撒在了我们身上,咒我等饿死,端的是不通事理!”
见姜子牙开口反驳,伯夷直接抬手打断道:“我不计你一时之气,你也要明理些,家宅不稳就去管好你的家宅,切莫再胡搅蛮缠,咒怨他人!”
说罢,伯夷看了眼仍信誓旦旦说他二人真的会饿死的姜子牙,然后失望的摇了摇头,转身出了命馆。
出门上马,叔齐叹道:“都说南门街有神算,今日见了,却也是市井之人,染的一身俗气。”
伯夷扭头看了眼命馆门前七嘴八舌的一众闲人,轻笑一声,随即策马往王宫行去。
命馆内,姜子牙生了闷气,也不再算卦,当即把卦幡收起,就要关门。
有前来算命的客人询问,姜子牙看也不看,闷声回道:“今日闭馆,若要算命,待明日再来!”
眼下时运不济,还不如关门歇业的好!
开山馆里,陈沐给一脸晦气的姜子牙沏了盏茶,宽慰道:“人生在世难免磕磕绊绊,哪有事事称心的。师叔看开些就好了。”
听到师侄的劝慰,感受到手中茶盏传来的温度,姜子牙的心霎时暖了起来。
还是同门之间体贴。
端起茶盏,心情稍好的姜子牙正低头啜饮时,地面忽然一阵摇晃,姜子牙身体不稳,手中茶盏倾覆,滚烫的仙茶瞬间铺洒到了他的前襟上。
“......”
看着连喝茶都成问题的姜子牙,陈沐轻咳一声,解释道:“这动静,应该是朱子真正在城外搬山,此间离城门颇近,这震感却是有些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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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的放下茶盏,姜子牙的内心再次蒙上了一层阴云。
第一百章 倒霉的姜子牙
第一百零一章 谋划
殷商武将众多,而称的上镇国大将的却只有一人,那便是镇国武成王黄飞虎。
黄家祖上,七世忠良,黄飞虎父亲黄滚耄耋之年,仍镇守边关,不叫一虫一鼠侵入商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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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飞虎妹妹黄娘娘嫁与帝辛为妃,温恬贤淑,有母仪之风。而黄飞虎本人亦是忠肝铁胆,为大商尽心竭力,凭借武勇,立下了卓卓战功,被列封为镇国武成王......1
除却黄飞虎,太师闻仲亦有镇国安邦之能,也是将帅之才,但闻仲却属文臣,即便一直南征北战,闻仲也从未将自己纳入武将一列。
如此,归属武勋的武成王便成了大商武将中声名、权柄最高之人,负责掌管着朝歌的军务大权,督领着朝歌的一众军伍。
此时,南门街。
天色已明,人影绰绰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了锣响罄鸣之音。
街上行夫贩卒纷纷规避,有打着武成王旗号的军列自南城门进入,规整肃煞的沿着街道行进。
“是武成王回城了!”
搬山馆外有避在棚下的民众在观望。
店铺内, 陈沐撸狗的手一顿,随即收回了金光弥漫的手掌。
原地, 哮天犬有些不满的抖擞了一下身躯, 光线折射下, 白犬身上绽放出了一层光晕,异常耀眼。
不大会儿工夫, 店门外传来如雨点落鼓的军列行进声音,紧接着门外有公牛哞叫声响起。
待牛吟声落下,街道为之一静。
陈沐和哮天犬目光落至店门, 就见一个身着虎肩金甲的大汉,迈着沉实的步子,踏进了店内。
来自军伍的特殊气场笼罩住不大的空间,黄飞虎手按剑柄, 左右打量了一圈。
目光从陈沐、哮天犬身上掠过,黄飞虎眉头微皱,侧身看了眼跟进来的黄明。
在他身侧,四大家将紧紧跟随。
黄明见黄飞虎投来疑问之色, 忙上前一步道:“那小童, 武成王亲至,还不快叫你家大人出来拜见!”
黄飞虎瞥了眼黄明,言道:“不得无礼!”
看向陈沐, 黄飞虎语气平缓道:“有劳小童前去知会一声,就说武成王黄飞虎前来拜访。”
陈沐面色稍霁, 随后转身去了后院。
像投身军伍,带兵打仗这种事还是要靠袁洪等人出面,他这副模样却是不好与黄飞虎等人周旋。
不多时,黄飞虎见到袁洪现身后眼前明显一亮,当即笑着拱手道:“兄台这搬山馆的大名, 本王早有听闻, 奈何军务繁忙,直到今日才来拜会。”
袁洪还礼道:“山野粗人, 怎敢劳将军记挂。”
见过礼, 两人于客席落座。
一旁,陈沐装作勤快小厮, 开始给两人沏茶。
把黄飞虎面前的茶盏倒满,陈沐转身要给袁洪倒时,却被袁洪开口打断。
“我自己来!”
世上哪有让师兄给师弟沏茶的道理...
黄飞虎怪异的看了陈沐一眼,不知为何, 他总觉得眼前的小童不像个小厮。
呵呵一笑, 陈沐放下茶壶,起身回到了柜台。
在柜台处,陈沐拄着腮,饶有兴致的看着客席上交谈的两个大汉。
袁洪本体虽是猿猴,却没有猿猴的顽劣性子,平日里除了修行之外,所读竹帛书册亦是不少,再加上酷爱交友,袁洪性情豪爽之余,又不乏豁达通物。
黄飞虎来到这里,原本是看重袁洪等人的武力,可如今见了袁洪,并与之交谈过后,黄飞虎对搬山馆的人又有了新的认识。
不过在看到老七吴龙光着膀子,一手扣着鼻子,一手撮着胸肌从后堂走出来后,黄飞虎的这种认识就平淡了许多。
陈沐看着穿堂过室的吴龙,无奈摇头。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本体是蜈蚣的原因,吴龙的四肢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每次见到他,不是在抠鼻,就是在浑身上下扣挠,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身上长了癣疾。
聊了一个时辰有余,黄飞虎方才起身告辞。
“明日朝会之时,本王必会向大王举荐,绝不会埋没袁兄这等贤人。”
目送黄飞虎骑上五色神牛离去,袁洪沉吟不语。
陈沐来到近前, 笑道:“接下来就有劳师弟费心了。”
袁洪收拢心绪,点头道:“事关同门, 我必会尽力而为。”
陈沐笑了笑, 说道:“等明日, 我便让曹宝去寻那尤浑, 介时有这位宠臣谏言, 必会给你们谋得一个好职位。”
要想率领大商军马去收复桃山,没有一个适宜的军职,却是不好行事。
思索片刻,陈沐离开了搬山馆,寻到了曹宝萧升两兄弟。
听到陈沐说起尤浑,曹宝叹声道:“晚了一步!方才那尤浑还来了医馆,如今刚走,若是仙童早开口半日,我必能让他们答应下来。”
叹息一声,曹宝继续道:“不过也无妨,我稍后再亲自走一趟,应该也能成事。”
陈沐心中也有些讶异,问道:“那尤浑来医馆所谓何事,莫不是又旧疾复发了?”
一旁的萧升笑着道:“不是尤浑,是他的好友费仲。”
“那费仲也有着难言之疾,经尤浑所荐,便结伴来到医馆请我二人给他诊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沐听到萧升所言,眼前一亮道:“那费仲是中谏大夫,若寻他和尤浑一起在暗中使力,必能为袁洪他们谋一份称心的军职!”
原先陈沐也打算过借用世俗财物买通这两个帝王身前的宠臣,不过一直没有拿定主意。
如今这两人自己送上门来,却是不用白不用。
点头应下后,曹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说道:“仙童,那上大夫胶鬲昨日里又来了一次,说是要举荐我等入朝为官,我并未答应,只是说要考虑两日,此事该如何处置?”
陈沐沉吟片刻,问道:“如你二人,到了朝中会得什么官职?”
萧升回道:“朝中设有医、卜、巫、祝四宗部,药师一般都会进医部当个医官。”
听到这里,陈沐点头道:“等下次胶鬲再过来,你们便应了他,至于官职...”
目光看向萧升曹宝,陈沐笑道:“有中谏大夫举荐,你二人想要个称心的官职还不简单?”
第一百零一章 谋划
第一百零二章 纳贤、现妖
五更天,朝歌王宫,大殿之中。
一众文武分列两侧,武成王黄飞虎立于武将前首,亚相比干立于文臣之首。
太师闻仲奉敕征北,不在朝中。丞相商容忠谏而死,如今朝歌文臣之中,便只有亚相比干威望最高。
重臣联名上奏,帝辛不好推脱,于卯辰相交之际,乘圭坐辇,和宠妃妲己一同进入九间殿,临殿登座。2
众臣见到这一幕早已见怪不怪,也未有人出列指摘妲己有失礼之处。
上一个斥责声最为厉害的耿直忠臣已经死在了九间殿里,如今众臣见识过了帝辛的狠决之后,便再无人敢出面指责妲己。
上首,銮座之上。
妲己笑吟吟的看着众臣,眉目间春山含黛,光波流转,魅意天成。
恍若梨花桃蕊的娇润脸蛋儿上,两瓣朱樱软唇轻轻开合,巧舌上吐出的是麝兰般的温润香息。
妲己柔若无骨的手藏在帝辛皇袍衣摆之下,轻轻画着娇艳春情。
众臣齐齐参见,妲己轻浅的言语瞬间被山呼海喝之声淹没。
帝辛收拢心神,开口道:“有奏出班, 无奏散朝。”
右班文臣一列,比干上前, 开始将近月来积攒下来的急要政事向帝辛诉说。
帝辛听的心里烦躁, 却又不好发作, 便分心他顾,悄悄的将手伸到了衣摆之下, 与妲己的灵巧小手纠缠起来。
等比干言罢,帝辛方才回过神来。
“皇叔所奏,孤已悉知, 此中诸事,便交由众卿处置,无需再议。”
比干张口欲言,最终却又无奈闭口。
左班武将一列,武成王黄飞虎上前一步, 高声道:“臣有事启奏。”
“卿有何事?”
“回陛下, 臣在朝歌城里得遇贤人, 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其力大无穷,可搬山卸岭,言谈举止也有大将之风,如今北海有七十二路诸侯叛乱, 四方有诸侯暗起祸心, 正是用人之际。若能将这些贤才招入商军,当可镇压一方,为我大商增添助力。”
帝辛奇道:“搬山卸岭?朝歌城里竟有此等奇人?”
一旁,妲己心神微动, 言道:“大王, 这朝歌城里怎会有这等神人, 依臣妾看, 多半是些故弄玄虚, 盗名欺君之人, 又怎可纳入军中?”
妲己此时还未忘记来到大商所肩负的使命, 所以对于那些能安邦定国的贤人,打心底里就有排斥心理。
“美人所言有理。”帝辛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白玉阶下,黄飞虎微微皱眉,言道:“陛下,此事臣已查实,并亲眼得见,其确实有搬山之能!”
“卿果真亲眼得见?”
“绝无虚言!”
此时帝辛再无疑虑,反而来了精神:“此等神人孤当见上一见!”
当即,帝辛便令传御官去南门街传召,欲要唤袁洪等人入朝觐见。
右班文臣一列,上大夫胶鬲适时出列,同样举荐道:“启奏陛下,臣也有几位贤才向陛下推举。”
“哦?卿所举何人,有何才能?”帝辛心中颇为纳罕,这贤才平日里不见几个,怎就今日里出现了这么多...
当下,胶鬲便将城南医馆济世救民,有通神医术的事说了出来。
“除了医术通玄外,医馆每日拂晓之时,还有金光显圣,仙香弥漫,着实神异。”
上首,陪同在帝辛旁边的妲己心中一动,却是回忆起了近几日每日清晨时分都能闻到的清香。
帝辛闻言也感奇异,便又叫人去医馆传召,要让曹宝等人一同入朝觐见。
......
医馆,陈沐早有预料,在传御官到来之前,便知会了萧升曹宝,让二人静坐以待。
此前曹宝已和费仲尤浑暗通款曲,得了两人应诺,只要到了朝中,就会为他二人竭力谏言。
传御官到来之后,陈沐并未现身,只让费仲尤浑一同入朝,他则稳坐钓鱼台,打算静看朝歌城中的波澜涌动。
将来若是想让杨天佑封神, 少不得要提前为他积聚一些能够影响大势的力量出来, 只要功成, 介时便能把杨天佑安排进去,让他成为这股力量的主导,入主封神。
在陈沐印象里,在殷商为官的,只要有一定功绩的,最后大都入了封神榜,成了仙神。
这就相当于个人履历,陈沐想要做的就是让杨天佑有足够通过封神榜面试的个人履历,如此才能让他洗脱凡人身份,摆脱天规钳制。
简单的说,就是丢到世俗官场历练历练,走个过场,等有了资历,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如果这些不够,中途再转投周营历练一番,就又是一份资历。
两份资历加一起,封个神位应该不难吧?
朝歌上空,目送袁洪等人和萧升曹宝进了王都内城,陈沐方才飞身落下。
命馆里,姜子牙幽幽一叹。
搬山馆和医馆里发生的事早已传入他的耳中。
朝臣举荐,帝辛纳贤...
若不是马氏生事,那叔齐和伯夷未必不信他,而此时被推举入朝的说不定也会有他。
抬手掐算,卦象却显示他在朝歌仍有官运。
沉思片刻,姜子牙无奈摇头。
眼下他也只能静待天时了。
......
王宫大殿。
袁洪一行被传御官引入殿中时,众臣俱皆侧目。
待看到几人的个头样貌后,殿中一阵惊叹。
这等彪悍魁梧之人,却是让他们想起了从前的镇殿将军方相和方弼。
方相身长三丈六尺,方弼亦在伯仲之间。
两人未反殷商时,时常笑言世间难有比他二人更高大者,却不曾想两人前脚反出朝歌,后脚就有这么多异士来到朝歌。
帝辛见到袁洪几人相貌,便知黄飞虎所言多半没有虚言。
问过袁洪等人是哪里人士,有何才能后,帝辛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问道:“众卿家以为该给几位贤士许以何等官职?”
殿中,黄飞虎欲要举荐几人为中军七旗将,可各领一班军马,听他差遣。
右班文臣班列,费仲尤浑适时出列。
费仲率先开口道:“陛下,七位贤士均有大将之风,若授封旗将,未免大材小用了些,依臣看,倒不让袁洪领右军将军一职,如此方能彰显陛下爱才之德。”
一旁,尤浑同样出列,所谏之言与费仲大同小异。
黄飞虎眉头微皱,说道:“袁洪等人有才不假,但尚无功绩,怎可独领一军?”
费仲摇头道:“武成王此言差矣,如今天下多有不平,右军又因方弼方相反叛,调离了右将,如今右军将职空缺,正是用人之际。方才武成王也说了,袁洪等人有搬山之能,似这等勇武之人若不取用,又该用以何人?”
黄飞虎皱眉,心中不喜,却也无言以对。
若叫他在朝歌城里找一个比梅山兄弟更加勇武的人,他还真找不来。
上首,宠信费仲尤浑二臣的帝辛当即应下。
“卿所言有理,孤就依卿所奏。”
看向袁洪,帝辛降诏道:“着袁洪为右军上将军,督领右军。另着金大升、戴礼、朱子真等六人为右军六旗将,从属右军,护佑大商社稷。”
封完袁洪等人后,帝辛又将目光落在了萧升曹宝两个道人身上。
帝辛身侧,妲己鼻翼翕动,虽隔着数丈远近,却也闻到了两个道人身上遗留的清灵香味。
目如秋水,荡起涟漪,妲己忍不住探出巧舌,极具魅惑的舔了下红唇。
下首,曹宝察觉到了妲己的异样目光,心中虽然疑惑,却并未看出不对之处。
收回心绪,曹宝从容不迫的回答着帝辛的问话,待领旨受封之时,费尤二臣再度出列,为曹宝萧升争取到了下大夫的官职,可管制医、巫两部。
帝辛身侧,妲己目光从曹宝萧升身上收回,对着帝辛谏言道:“大王今日纳贤为用,乃是我大商之喜,大王何不在牡丹亭设下宴席,邀请各位大人一同庆贺...”
帝辛本就宠爱妲己,如今听到妲己谏言后,当即便欣然应允。
......
日落月出时分,宫中红灯闪灼,牡丹亭内琴音袅袅。
众臣坐于席间,君王居于上首,神情各异。
比干低垂眼帘,默不作声的啜饮着微苦的酒水。
微子、伯夷等人亦是如此模样。
除却比干等人,费仲尤浑和一干武将则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均面带笑意,盯着场中半遮半露的舞姬赏欣。
某一刻,一道魅意天成的绝美身影代替了场中舞姬,于席间翩然起舞。
霓裳摆动,绣带飘扬,一点朱唇微开微合,喷兰吐香。
妲己伸出尖纤十指,极具魅惑的拂过杏脸桃腮,看的众臣急忙低头侧目,不敢直视。
席间,曹宝眉头微皱,却是发现了端倪。
左军上将军鲁雄身侧,袁洪看了眼妲己后,就了然无趣的收回了目光。
袁洪神目如电,仅是一眼,就识破了妲己的微末技俩。
在他眼里,场中起舞的不过是被狐狸操控的空壳罢了!2
而那具空壳如今也被妖气浸染,化成了半狐半人的妖躯。
一曲舞罢,妲己折返回宫。
寝宫之内,玉石琵琶精瞧着面如桃花,娇艳欲滴的妲己,有些吃味道:“姐姐倒是过的舒坦,整日里在宫中寻欢作乐,哪还念着我们。”
妲己闻听此言,伸手便揽住了琵琶精的胳膊,娇笑道:“好妹妹,姐姐怎会忘了你们呢!只要你们想来,姐姐一定会帮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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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石琵琶精正欲说话,却抬眼看见了站在门外侍侯的宫人。
轻舔唇舌,琵琶精眼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开口道:“姐姐,我饿了...”
......
翌日,玉石琵琶精心满意足的舔了下腥鲜的嘴唇,随后架起妖光,往城南轩辕坟飞去。
原地,御花园太湖石下,累累白骨已装填不下,有刺眼白皮现于天日之下!
城南,琵琶精放缓遁光,朝城南飞着的同时,还不忘观瞧着地上的热闹。
待到南门时,耳聪目明的琵琶精忽然听到底下传来喧嚷之声,低头看去,就见到充盈的人气聚拢在一家命馆之前,甚是热闹。
琵琶精觉得有趣,便起了戏耍人间的心思。
此时,搬山馆内。
正观摩哮天犬,试图学习变化之术的陈沐,忽然察觉到了一股妖气从天而降。
来到店门口,陈沐寻着妖气来源看去,就瞅见一蓬血气笼罩住了姜子牙的命馆。
凝神细看,陈沐眉头登时皱起。
那血气不是旁物,正是沾染了人血后的血煞之气。
心思微动,陈沐眸中腾起金光,往命馆门口身戴重孝的小娘子看去。
稍顷,陈沐收回目光,而后悄悄走到命馆门口,隐匿在人群之间。
看了眼跟过来的哮天犬,陈沐伸手按住了对方的狗头。
狗眼布满煞气,想要撕咬带孝小娘子的哮天犬呻吟了一声,身上的戾气顿时消散。
此时,命馆内。
身穿素白孝服,前来算卦的纤弱女子已经被姜子牙看出了端倪。
蓦然伸手攥住琵琶精的手腕,姜子牙手掌似铁钳,抓的琵琶精连连痛呼。
他抓的不是旁处,恰是妖精的寸关尺脉门所在,眼见琵琶精还有余力,姜子牙不敢怠慢,即刻运起体内先天元气,运上火眼金睛,将琵琶精牢牢的钉在了原地。
琵琶精惊慌之余生了急智,立时变做了贞洁刚烈的良家妇女,开始朝着周围众人控诉姜子牙的无礼举动。
旁人不知详细,只道姜子牙为老不尊,公然调戏刚死了丈夫的小寡妇,实在是无耻至极!
命馆外,陈沐左看右看,直到姜子牙心中怒起,一石砚砸死了白衣女子,也没看到亚相比干的影子。
这剧情...不对啊!
周围人见姜子牙当众行凶杀人,一时噤若寒蝉,等反应过来后,人群中有人高呼算命的打死了人,也有人往将府奔去,欲要报官。
众人散开,命馆内的姜子牙一眼就看到了躲在外面看热闹的陈沐和狗子。
姜子牙眼前一亮,随即便高呼道:“师侄快来帮我!”
“......”
还在街头左右观望,寻找比干身影的陈沐身形一僵,最终无奈转身看向姜子牙。
正当陈沐想要开口和姜子牙说话时,有一队人马火急火燎的停在了命馆外。
来人身穿黑甲黑袍,身形健硕,面上胡须宛若狮髯,样貌甚是威武。
陈沐默然,心道亚相比干有这么彪悍么?
好在,有人及时开口打消了他的猜疑。
“鲁将军,就是他见色起意,人家小娘子抵死不从,他便起了凶心,将人活活打死在了这里!”1
第一百零二章 纳贤、现妖
第一百零三章 亵衣也要脱?
官居左军上将军的鲁雄一进命馆就看到了躺倒在地上的白衣女子。
此时身穿孝服的琵琶精衣裳染血,已经完全没了动静。
鲁雄蹲下探了探琵琶精的鼻息,随后起身看向姜子牙。
“拿下!”
阴沉着脸,鲁雄看向毫无惧意的姜子牙,喝问道:“本将问你,你当街欺奸女子不成,反将人打死一事是否属实!”
姜子牙手中仍攥着琵琶精的手腕,听到鲁雄质问后,先是稽首见礼,随后解释道:“将军容尚禀明,姜尚自幼读书守礼,岂会做出此等罔顾礼法之事。实是此女非人,乃是刚食了人的妖怪。尚身为商国子民,食朝歌之黍,自当感念君王之恩,除妖灭怪,全子民之志。”
“此女是妖怪?”
鲁雄瞪眼看向姜子牙,“你当吾眼瞎不成?”
一旁,跟在鲁雄身旁的参将问道:“那姜尚,这女子已被你打死,你为何还不放手,莫非你对这女子尸身也有歹心不成?”
闻听此言,命馆外的人群顿时哗然。只道这姜尚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内心竟如此卑劣...
地面上,琵琶精虽然躺着不动, 但众人却依然可以看到琵琶精那前凸后翘,魅惑至极的身姿。尤其是在一身素白孝衣和那斑斑鲜红血迹的衬托下, 更显妖艳。
见鲁雄面色冷厉, 就要发作, 姜子牙连忙道:“此妖未绝,尔等所见皆是表象, 我若撒手,必会叫这妖精逃了!”
鲁雄眼皮直跳,觉得眼前的老头是把他当做了三岁小儿戏耍。
“人已气绝, 哪容你狡辩!”
“左右,与我把姜尚拿下!”
鲁雄乃是武将,岂会和姜子牙讲道理。
姜子牙见状不妙,急呼道:“我有法子让这妖精现行!”
鲁雄闻言伸手拦住左右兵士, 皱眉道:“姜尚,你此言何意?”
姜子牙强自镇定道:“贫道可用三昧火将这妖精炼出原形,介时将军看了, 自可明辨是非。”
稍作思索, 又了眼已经死了的白衣女子, 鲁雄言道:“好,本将就给你自证清白的机会,可若你没能让这女子现出妖形, 本将也绝不会轻饶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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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馆门口,姜子牙将琵琶精拖到外面,然后看向了正东张西望的陈沐。
“师侄, 快来帮我!”
陈沐轻叹一声,转身来到了姜子牙身边。
此时他已经隐约猜到了比干没有到来的原因。
想来应该是因为他和袁洪等人的出现, 间接影响到了比干的行程,所以那位亚相才没有在这关键时候现身。
周围众人听到姜子牙的呼喊,楞了楞神。
鲁雄侧目看向施施然走到姜子牙跟前的总角小童, 心中甚是诧异。
面对血染衣襟的尸身, 眼前的孩童未有一丝慌张神色,再听姜子牙的称呼, 鲁雄眉头挑了挑。
这么小的年纪, 就和师叔一起出来算卦了么?
“师叔有何吩咐?”陈沐瞥了眼装死的琵琶精,然后看向了姜子牙。
“师侄, 你帮我这妖精的衣裳剥了, 我要用符印贴在这女妖前心后背之上。”姜子牙正控制着琵琶精, 脱不开身,只好叫陈沐过来搭手。
“......”
听到要脱眼前琵琶精的衣服, 陈沐下意识问道:“亵衣也要脱吗?”
“脱!”
围观人等闻言心神俱动,但却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陈沐和地上的琵琶精。
鲁雄警醒道:“姜尚,此乃王城之内,你可千万不要胡来!”
姜子牙义正言辞道:“此举是为了降妖除怪,将军莫做它想!”
鲁雄哑口无言,最终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命馆门口,姜子牙见陈沐一直没有动作,不由催促道:“金光师侄,快些动手!”
轻轻摇头,陈沐言道:“此妖太丑,扒了衣服让旁人看了,怕是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不如换作其它方法让她现形。”
地上,装死的琵琶精睫毛一颤,差些忍不住跳起来破口大骂!
“这妖精非同寻常,少说也有千年道行,师侄可有把握?”姜子牙神情肃然的看着陈沐。
陈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这妖精在姜子牙眼里自然颇为厉害,可在他眼里,却是连梅山兄弟里道行最低的吴龙都不如。
取出乾坤弓,陈沐张弓搭箭,直接对准了玉石琵琶精鼓囊囊的胸口。
咫尺之遥,箭锋上的寒意透过亵衣,笼罩在了琵琶精的心口上。
身着青衣小袍,手挽杀伐之器的小童悠悠开口道:“给你三个数, 不变回原形,我就把你射回原形!”
“......”“......”
感受着震天箭上传来的威能, 姜子牙不自觉的往远处挪了挪。
地上,琵琶精心神俱颤,在陈沐念到二时,急忙传音道:“我乃女娲娘娘门人, 受娘娘钦命,你敢害我,必没你的好果子吃!”
见陈沐话音停顿,琵琶精心中一喜,趁势道:“你我无冤无仇,我不曾得罪你们,你又何必为难于我?”
“小哥哥,你放了我,今日的事我便当做没有发生,也不会为难于你,从今以后你我各走各路,我也不会再来此处,如何?”
陈沐漠然摇头:“你我是无冤无仇,可被你吃掉的无辜之人,又和你有什么冤仇?”
琵琶精冷笑道:“人饿了吃牛羊,我饿了吃人,此乃天理循环,你又怎能拿这些说我?”
“嗯,有道理。”陈沐点头道:“那我今日射杀了你,做了饭菜裹腹,也算是天理循环!”
“......”
仙识窥视着眼前一脸稚气的孩童,琵琶精心思微动,笑吟吟道:“我是玉石琵琶得道,怎可当做饭食?”
“巧了,我就喜欢吃硬菜,嘎嘣脆,不行吗?”
笑呵呵的看着躺在地上仍一动不动的琵琶精,陈沐开口道:“既然你说不出道理,那小道就继续数了,刚才数到几来着?哦,是数到一了,那小道就开始射了,反正你是死尸,也感觉不到疼。”
听到陈沐此言,玉石琵琶精又气又急道:“你杀了我,就不怕女娲娘娘拿你问罪吗!”
陈沐沉默片刻,收起了乾坤弓。
说实话,他还真不想平白招惹事端。
震天箭一箭下去,莫说原形,就凭玉石琵琶精这点道行,怕是会直接玉石成灰,尸骨无存。
不过没了乾坤弓,他还有其它宝贝。
见陈沐收弓,琵琶精心中甚是得意,不过当看到陈沐又拿出一面光华流转的宝镜后,她的得意瞬间消散一空。
在照妖镜的照耀下,琵琶精恍惚觉得身躯变成了霜雪,而照妖镜则是一轮烈日,炙热无比!
琵琶精不淡定了,立时睁开双眼,身躯奋力扭动,想要挣开姜子牙的控制。
周围看客一阵惊呼,俱皆退避。
鲁雄脸色大变,伸手按向刀柄,警惕的看着突然诈尸的琵琶精。
片刻后,姜子牙握着手中的玉质琵琶,仍未回过神来。
这么快就结束了?
一旁,鲁雄难掩心中惊异,当即便要带着姜子牙、陈沐以及现出原形的玉石琵琶精前往王宫面见君上。
陈沐收起照妖镜,摇头道:“鲁将军,降妖之人是我师叔,我不过是搭了把手,就不随将军去王宫了。”
说罢,陈沐看向姜子牙,递了一个眼神。
后者登时会意,笑道:“此琵琶精已现出原形,将军不必担忧,贫道一人就可镇压,至于我这师侄...贫道这命馆却是不能没有人看管。”
鲁雄奇道:“小道长也会算命?”
陈沐颔首笑道:“略懂。”
目送姜子牙和鲁雄远去,陈沐转身进了命馆。
旁人不知内情,陈沐却深知琵琶精与妲己的关系。若非必要,他并不想和妲己有什么冲突。
这次他没有和姜子牙一同去王宫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王宫中,帝辛听闻鲁雄所禀之事后,颇觉惊奇,当即便命姜子牙拿那玉石琵琶到殿里面见。
由于未能亲眼得见姜子牙降伏妖精的过程,帝辛虽然口中称奇,却也没达到就此给姜子牙赏官封爵的地步。
此时,一旁目睹琵琶精惨状的妲己开口道:“大王可把那琵琶取来,待臣妾上了丝弦,每日给大弹奏取乐...”
等左右宫人拿了姜子牙手里的琵琶后,心存恨意的妲己不愿让姜子牙就此离去,便又给帝辛谏言,封了姜子牙下大夫之衔,授司天监一职。
等回了宫,妲己寻来宫人,又仔细打听了南门街降妖一事。
待得知降伏妹妹的不止姜子牙一人,还有姜子牙的师侄后,妲己冷笑连连,随即令宫人摆了席筵,在与帝辛饮酒作欢之时,把陈沐引荐给了帝辛。
翌日,搬山馆内。
官居下大夫的姜子牙寻到了陈沐,将帝辛的御令传了下来。
“师侄,想来是昨日之事经他人之口传入了君王之耳,是以才有今日之封。”
顿了顿,姜子牙继续道:“师侄若想继续留在朝歌,此命却是不能不受。”
陈沐呵呵一笑,神情莫名道:“此是好事,我为何要拒绝?”
“就是不知这大商有没有合我身的官服。”
姜子牙失笑道:“这都是小事,宫中自有裁缝,师侄不用担心这个。”
陈沐轻笑一声,没有接话。
三日后,王宫大殿。
陈沐身穿量身定做的青色官袍,站在了文臣一列。
由于个头原因,銮座上的帝辛并未看到陈沐的身影。
直到妲己开口询问,帝辛才想起前日里刚封的那位下大夫来。
听到帝辛传唤,陈沐坦然出列,遥遥见礼道:“臣金光参见陛下。”
帝辛膛目结舌的看着走出的小童,半晌才回过神来。
先前妲己向他谏言时,可并未说过对方的年纪,谁会想到是个总角大的孩童...
“爱卿今年...春秋几何?”
莫说帝辛,此时朝中众臣也都看向了陈沐。
陈沐眨了眨眼,回道:“臣年纪不过八、九。”
此言,自是虚言。
众臣面面相觑。前列,亚相比干手持牙笏,看向陈沐,皱眉问道:“你这般年纪,如何当的起下大夫?”
陈沐闻言看向比干,不卑不亢道:“此乃陛下旨意,我身在朝歌,食大商水土,得君授命,便是一岁孩童,也该感念君恩,为大商尽一份心力。”
众臣虽感觉荒唐,却也不好再对着陈沐说什么。
君王授命,莫说一个孩童,纵然是他们,也不得违抗。
銮座上,帝辛解释了陈沐降妖之功,群臣之中,又有认得陈沐的官员适时出列,道出了陈沐‘小神医’的身份。
自此,殿中再无异议。
等出了殿,陈沐与姜子牙汇聚一处,曹宝萧升和袁洪要过来时,却被他传音劝阻。
朝堂之上,人多眼杂,他们还是装作不认识的好。
殿外,众臣正要离宫之时,却忽然见到众多百姓提篮拿筐,于宫外与宫人交接。
上大夫胶鬲上前询问何故,执殿官回道:“陛下有旨,让万民交蛇进宫。”
“陛下要蛇何用?”
“卑职不知。”
不远处,陈沐心中一动。
万民交蛇,想来也只能是妲己想出来的‘虿盆’酷刑了。
出了王宫,看着熙熙攘攘前来送蛇的百姓,陈沐快步追上了梅山兄弟里排行第五的常昊。
常昊是白蛇得道,身有上古神兽钩蛇血脉,莫说普通蛇类,就是一些灵蛇见了常昊,也要尊其为王。
嘴唇蠕动,陈沐传音与常昊交待了几句,后者听完后点了点头,随即消失在了街角处。
王宫内,负责统计的宫人正在记录蛇的数量。
而比干、胶鬲、箕子、杨任等人则在文书房里,与黄飞虎询问万民交蛇一事。
众人俱皆不知,无奈之下,黄飞虎便命人暗中调查。
五六日后,众民交蛇事毕,收蛇官往摘星楼交旨。
此时帝辛正与妲己调笑作乐,等听了收蛇官禀告后,妲己当即撺掇着帝辛,叫侍从把姜娘娘宫中的宫人脱光洗净,赶到虿盆之中,让他们受万蛇噬咬之刑。
虿盆边,帝辛与妲己兴奋至极的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蛇群,目光中尽是期待之色。
不过不知为何,虿盆里的蛇群并未对宫人发起攻击。
帝辛疑惑道:“这蛇为何不去咬人?”
妲己眉头微皱,正要开口说话时,却看到虿盆里的蛇突然躁动起来。
“陛下,有动静了!”
帝辛眸光一亮,探头正要看个仔细时,却发现数以万计的毒蛇尽皆看向了他和妲己,并不时喷吐着舌信。
下一刻,万蛇齐动,尽皆往帝辛和妲己身上窜行而去!
第一百零四章 一颗玲珑心
摘星楼上,上大夫胶鬲目光坚定,胸口存着宁死也要直谏的忠勇之气,迈步走上了楼阶。
黄娘娘惨死,其宫人何其无辜,倘若让帝辛大开虿盆酷刑,往后又会有多少无辜之人会遭受其害?
胶鬲已心存死志,倘若帝辛再不悔悟,他便从这摘星楼下跳下去,以死明志!如此到了黄泉九幽,他也无愧见到丞相商容,更无愧见到商朝先祖。
血气上脑,胶鬲每上一步台阶,心中的浩然之气就盛一分,等踩到摘星楼最后一阶台阶时,他已无所畏惧!
胶鬲壮烈、坚定,期许,还有一分悲凉的目光穿过摘星楼的层层楼栏,落在上蹿下跳的帝辛和妲己身上。
“......”
胶鬲鼻息一滞,一腔的热血如海河决堤,骤然溃散。
“救驾!快救驾!陛下坚持住!臣来了!”
从一脸懵逼到一脸震惊,清醒过来的胶鬲挥舞着牙笏,冲到了正持剑劈砍毒蛇的帝辛身边。
胶鬲忠肝义胆,不顾自身安危,挡在群蛇之前, 楞是凭一己之力护住了帝辛。
在帝辛身后,是不敢动用妖力, 只能躲在帝辛身后的妲己。
不知为何, 在胶鬲出现后, 所有进攻的毒蛇忽然停止了攻击,静静的呆在原地, 不停吐着舌信。
数息过后,群蛇绕过胶鬲等人,伴随着嘶嘶声, 顺着楼阶游离了摘星楼。
帝辛心神微松,群蛇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密密麻麻的观感,实在让人不适。
看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胶鬲,帝辛内心甚慰道:“爱卿护驾有功, 理当嘉奖。”
胶鬲收拢心神, 恭身道:“此乃先祖显圣, 非臣之功。”
“先祖显圣?”帝辛疑惑的看向面色肃然的胶鬲。
“陛下让万民交蛇, 欲施酷刑, 行暴敛之政,民心有怨,今日群蛇不咬无辜宫人, 反攻陛下,实乃万物有灵,先祖训诫。蛇见臣自退,乃是知晓臣非险毒暴虐之人, 所以才不攻于臣。”
“此乃警兆,陛下当做思醒, 勿要再听信奸佞之言, 应即刻改恶从善,亲贤远色。”
说罢,胶鬲目光凌厉的看向妲己, 显然最后说的色, 指的就是妲己。
“好匹夫!孤念你护驾有功,要嘉奖于你, 你不知君恩便罢, 竟还敢侮谤圣君!”
高抬龙凤剑,帝辛怒不可遏的看着胶鬲。
胶鬲凛然不惧, 直视帝辛,问道:“臣官居谏议, 向陛下谏言乃臣本份,陛下若要因此诛臣,臣虽死不瞑目,但也无愧于民,无愧我朝先贤。”
“反倒是陛下昏暴之名加身,可还有何面目,去见历代先祖!”
“住口!”
帝辛一脚将胶鬲踹出丈远,强忍杀意道:“孤念你今日舍身护驾,便不拿你问罪,若你再敢口出不敬,孤绝不饶你!”
当即,帝辛就命左右将胶鬲架出了摘星楼,眼不见为净。
目送胶鬲远去,妲己眼含讥讽,心道迟早要把这老匹夫炮制成灰!
不过现在她还有更为痛恨之人活在朝歌,暂时却没有心思去收拾旁人。
抚慰帝辛一番,妲己计从心起,向帝辛说起了建造酒池肉林,以及鹿台一事。
帝辛看了妲己提前备好的鹿台图样后,内心大动,不禁问道:“此台功成浩大,该命何官督造?”
妲己嫣然一笑,声音轻柔妩媚:“此工须得才艺精巧、聪明睿智、深识阴阳、洞晓生克之人才能督造,以妾观之,非下大夫姜尚不可...”
......
官居下大夫便会得御赐官邸一座,陈沐也不例外。
两日后, 金府后宅。
陈沐看着驾着遁光落到院中的姜子牙,疑惑道:“师叔为何如此慌张?”
刚借水遁从王宫逃出的姜子牙无奈道:“商王无道, 不听忠言,想要我为他爪牙, 驱使众民劳役,建造供他享乐的鹿台, 我忠心直谏,他非但不听,反要将我碎尸万段,无奈之下,我只得借水遁逃离。”
“师侄,我算是看明白了,那妲己与琵琶精本就蛇鼠一窝,今日之事,实是那妖孽早有预谋!”
有些歉疚的看向陈沐,姜子牙说道:“师侄当日助我,必然也被那妖孽记恨于心,依我之见,师侄不若弃了官位,与我一同去往西岐,静侯天命所归。”
默然片刻,陈沐摇头道:“师叔暂且先去,我还有要事在身,此时却是离不开身。”
“师侄有何要事?”
陈沐稍作思索,随即嘴唇蠕动,朝姜子牙传音透露了一些内情。
“在大商做内应?”姜子牙惊愕的看向陈沐。
“嘘!”
陈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说道:“此事师叔记在心里就好,切莫对他人言说。”
“待将来师叔发迹,师侄说不得还能助师叔一臂之力。”
姜子牙内心大为触动,难掩激动之色。
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姜子牙朝陈沐拱了拱手,一切言语尽在不言中。
陈沐呵呵一笑,对姜子牙拱手道:“师叔保重!”
“师侄亦要保重!”
目送姜子牙架遁光离去,陈沐转身看向了房檐。
此时房檐之上,一只金眼神鹰正在梳理羽毛。
陈沐招手,金眼神鹰立刻从檐上飞下,落在了陈沐身前。
金光笼罩,神鹰享受的发出了啾鸣之音。
这只神鹰是黄飞虎从北海进贡给帝辛的金眼神鹰。
寻常时候,神鹰都会在朝殿之内悬挂的细杆上栖息。
神鹰亲近仙灵,每当陈沐上朝之时,它就会挤进班列之中,伏于陈沐靴上亲昵。
一来二去,倒也相熟起来。
神鹰有灵,今日下朝之后便一直盘旋在空中,一路跟着陈沐来到了府邸之内。
瞧着瘫在石案上任他蹂躏的神鹰,陈沐啧啧轻叹。
有那么一瞬间,陈沐想到了妲己...不过那小妇人心思阴沉,远没神鹰、哮天犬纯真,却是不能被他调教成听话的形状。
......
南门街命馆门外,得知姜子牙忠谏不成,投水而亡的消息后,叔齐和伯夷心中即有哀悼,也有悔责。
两人此时已深信姜子牙是忠良之人,而当初求卦之时,对方多半也没有意气用事,诓骗他们。
每每回想起当初斥责姜子牙的情形,两人就感到羞愧自责。
黄昏时分,伯夷与叔齐站在命馆门口,背后则是熙熙攘攘,喧哗声不绝于耳的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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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命馆拜了一拜,两人俱皆叹息。
斯人已逝,徒之奈何!
翻身上马,正当伯夷叔齐想要离去之时,身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公信、公达!”
命馆的门忽然打开,背着行囊的姜子牙微笑着看向叔齐和伯夷。
命馆内,姜子牙将门微合,只留下了一条露光的缝隙。
跟进来的叔齐、伯夷面面相觑,两人谁也没想到姜子牙竟然还活着。
两相落座,三人借着微弱的光亮,交谈起来。
姜子牙将帝辛的暴虐行径一一道出,最后言道:“天数有定,迟早有期,商王行今日之因,他日必食今日恶果,两位是贤良之人,也应当早做打算才是。”
叔齐伯夷齐齐皱眉,不悦道:“纵使君王有错,也是我等臣子没有尽心辅佐更正之责,岂能因此弃君于不顾?”
起身看向姜子牙,伯夷难掩失望之色,“你虽有才德,却无忠君之心。我不怪你,却也不会与你同行,今日一别,但求他日莫再相见!”
姜子牙张口无言,最后看了眼卦幡,说道:“两位大人慢走,当日初见之时,尚与两位大人卜了一课,今日相别,尚愿再赠一课。”
叔齐和伯夷停下脚步,对视一眼后,复又坐在了客席上。
“公信、公达今日想要卜算何事?”
伯夷闻言皱眉思索,叔齐则直接开口道:“还算终身之事!”
姜子牙点了点头,心知叔齐是对之前的卜课心存芥蒂,不过也无可厚非。
卦幡铺于案上,姜子牙手捏星数,心通微玄,不多时便卜出了课果。
“怪哉...”
姜子牙眉头微皱,随后再次卜算,却依然如旧。
见姜子牙面色有异,叔齐不由笑问道:“如何,我二人今后可还会饿死在山外?”
姜子牙轻舒一口气,摇头道:“天机有变,你二人有仙人指路,命纳奇格,能得善终。”
......
昼夜交替,这一日,王宫大殿外。
黄飞虎与诸位大臣齐聚午门外,气氛沉凝。
在早些时候,宫中忽然调动宫人,以王室之礼迎请比干入宫见驾,此礼非同寻常,众臣俱皆惊动。
打听之下,才得知是陛下要拿亚相的玲珑心取用。
人心乃人之命脉,拿来做汤,人岂还有命活?
如今黄飞虎召集百官聚于午门,便是为了向帝辛谏言,让帝辛收回成命。
不多时,比干乘马而至。
黄飞虎亲自给比干拿缰,扶着比干下了马。
待询问缘由时,比干摇头道:“只说是取心一节,究竟作为何用,我却不知。”
众臣面面相觑,只能跟随比干一同前往鹿台,看事态如何发展。
陈沐离比干不远,等快要来到鹿台时,他快走几步,来到了比干身旁。
比干见陈沐拦路,面露询问之色。
陈沐拢着袖子,似有所指道:“人心是人之命脉,即便亚相有我师叔的神符护佑,也未必能护亚相周全。”
比干面露惊诧之色,姜子牙赠他符印一事他并未向别人提起,眼前的童子是如何知晓的?
“你师叔是谁?”思索着陈沐说的话,比干捕捉到了关键所在。
“我师叔名姜尚,字子牙。”
听闻此言,比干瞬间明悟。
笑了笑,陈沐将一个小瓶塞到了比干袖中,传音道:“这里面有一粒救心丸,亚相服下,当保无虞。”
声音自脑海响彻,比干心中惊异,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时,却见陈沐已经退于群臣之间。
鹿台之上,群臣被拒之门外,奉御官只让比干一人进了楼内。
约莫盏茶时间,身前裹着外衣,好似常人的比干从鹿台走出。
众臣想要问话,却被他抬手制止。
路过陈沐身边时,比干目光一顿,随后继续往外行去。
黄飞虎见比干不发一言,心中起疑,当下便命家将黄明、周纪暗中跟随,查探情况。
陈沐看着远去的黄明周纪,心头微动,侧目看向了不远处的黄飞虎。
此时黄飞虎正与微子交谈,脑海中却忽然有煌煌之音响起。
微子见黄飞虎愣神,不禁提醒道:“元帅?”
黄飞虎陡然回神,顾不得微子询问,直接一路狂奔,往宫外冲去!
此时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件事——
有妖精变成了卖空心菜的妇人,想要加害亚相比干!
此时,宫外五七里之遥。
比干乘马而行,却忽然听到路边有人在喊卖无心菜。
勒马而停,比干寻声望去,刚欲开口,就见一道健壮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黄飞虎站在妇人跟前,身后则是一脸疑惑的比干。
拔出佩刀,黄飞虎目光如电。
“亚相先走!此是妖人,不要为其所惑!”
比干闻言神思陡惊,随即默不作声的拉直缰绳,纵马往远处行去。
原地,妲己幻化的妇人先是一惊,随即露出狠厉之色,怒道:“黄飞虎,你坏我好事,来日我必不饶你!”
说罢,不等黄飞虎刀刃落下,妲己便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了原地。
黄明周纪惊道:“元帅...”
黄飞虎看见两将后一愣,随即怒道:“你们在此做甚!还不快去保护亚相!”
王宫中,一道遁光落下,妲己的身形随之显现。
不多时,有宫人端着做好的心汤来到寝宫之内。
妲己见此连忙躺在榻上,装作病倒垂危之相。
帝辛紧随其后,掀开了珠帘,来到了榻前。
“妲己,比干的玲珑心孤已让人熬好,你快起来吃了。”
妲己起身接过汤盅,三五口吞了个干净。
“美人觉得如何?”
妲己手抚心口,虚弱道:“陛下,这心虽能救我性命,却不能解我心痛之疾...”
帝辛闻言惊道:“这可如何是好?”
妲己轻启檀口,面色苍白道:“陛下,妾身听喜媚说下大夫金光有通灵之心,能医先天心疾。”
说到此处,妲己又改口道:“金光是朝中臣子,妾身已得了玲珑心解救性命,又怎能再要他的心治病...”
帝辛闻言大喜道:“君有事,臣子服其劳,此乃至理,有何不可?美人勿忧,孤这便宣他进殿。”
第一百零五章 心要趁热吃
比干没了心后无处可归,给他符印的姜子牙早已不知生死,思来想去,只得乘马来到了南门街金府门外。
朝歌城里除了此处,比干再想不到其它能帮到他的地方。
在金府门前翻身下马,左右护持的黄明、周纪想要搀扶,却被比干抬手制止。
来到府门前,比干刚想扣门,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刚好能容一人走过的缝隙。
比干低头,就看到一只白犬正用爪子勾着门边。
哮天犬狗头往院子里扬了扬,意思不言而喻。
比干默然片刻,然后踏步进了金府。
门外,黄明周纪想要跟着比干进府,却听到咣当一声巨响,仅有一道口子的府门已然被哮天犬关了个严实。
两将面面相觑,最终只得站在门口当起了门神。
哮天犬在前引路,比干穿过前堂,来到了后宅。
此时陈沐正坐在石案旁,案上是刚刚沏好的茶水。
姜子牙事先交待过比干,让他莫与人言语,比干此时仍记得此事,来到后宅与陈沐颔首示意后,便一声不吭的坐到了对面。
此时,陈沐笑言道:“亚相现在可以开口说话了。”
比干闻言松了口气, 开口问道:“可是子牙兄让贤侄出手救我的?”
陈沐摇头道:“非也,我师叔只能护亚相暂时不死, 至于救亚相......亚相乃贤良忠直之人, 我又岂会见死不救?”
比干闻言连忙起身道谢。
“多谢贤侄好意, 不过我心已无,却不知该以何法补救?”
陈沐忍不住笑出声来, 说道:“谁说亚相无心?”
看着比干一脸疑惑的模样,陈沐反问道:“我先前给亚相的救心丹,亚相可曾服下?”
“已然服下。”
“既然服了我的救心丹, 亚相又怎会说自己无心?”
比干闻言心头一动,连忙把胸前裹着的衣袍拿开。
比干低头看去,就看到自身胸前的血洞不知何时已经愈合,心口新生的皮肤也比从前更加光滑白嫩。
伸手抚向胸口, 砰砰的心跳宛若战鼓,沉稳有力。
“这...”比干嘴巴微张,一时震惊的难以言语。
陈沐淡然的啜了口仙茶,神情没有丝毫波澜。
那救心丹不过是他裁下的一缕发丝幻化而成, 比干不过是一个凡人, 重塑一颗心脏所需要的生机之力并不多, 一缕发丝绰绰有余。
“亚相今后有何打算?”坦然接受比干恭礼拜谢后, 陈沐开口问道。
比干面露悲戚之色,半晌才言道:“陛下虽视我如草芥,但我身为臣子却不能视君如寇仇。”
陈沐皱眉道:“亚相,你是陛下嫡叔, 也是朝中贤臣,如今子侄不孝, 君王无道, 他逼你到这步田地, 你难道还要敬他不成?”
“残害忠良, 纪纲绝灭, 我如何敬他?”比干摇头道:“虽不再敬他, 却也不会与他为敌,从今以后,我便远离朝歌, 归于乡野, 再不过问朝中诸事。”
陈沐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不过还未成形, 就被府门前的呼喊声打断。
“是宫中的奉御官...”比干听出了来人的声音。
此时天色已过正午,陈沐不禁疑惑道:“传御官此时过来做甚?”
稍顷,掐指推算出结果的陈沐脸色一黑。
一旁,比干开口道:“许是来寻我的,你我一同前去看看。”
冷笑一声,陈沐说道:“恐不是来寻亚相的,而是来要我心肝的!”
侧目看向比干,陈沐拱手道:“有劳亚相前去周旋一二,就说我正在沐浴更衣,半个时辰后,就去宫中见驾。”
目送比干去往府门,陈沐神色逐渐阴沉。
“我又没有烧你的轩辕坟,也没有杀你的狐亲,你怎敢要我的心!”
唤来哮天犬,陈沐恶向胆边生。
“去哪?”哮天犬问。
“轩辕坟!”陈沐回答。
既然对方都要他的心了,那他若是再不如法炮制一番,岂不是就亏了?
城南三十五里外,轩辕坟。
此时的轩辕坟虽然被比干和黄飞虎一把火烧了,但也只烧了个外围,里面道行高些的狐妖并未因此受到伤害。
来到轩辕坟上空,仙识捕捉到藏在地底下的浓烈妖气,陈沐眼睛微眯。
除了妖气,他还窥到了许许多多的骷髅,那些多是人的骸骨,有的甚至还有挂有血肉,显然刚被妖魔祸害不久。
小手轻掩鼻口,陈沐看向了同样用狗爪捂鼻的哮天犬。
“哮天,你下去把里面的狐妖都解决掉, 记得把他们的心都挖出来,我另有用处。”
哮天犬扭头看向陈沐, 好像在问你为什么不去?
抬起脚踹了下哮天犬的屁股, 陈沐催促道:“快点去!”
说话的同时,陈沐脚心踹出了一道浓郁至极的回春妙力。
金色的圣光从狗头蔓延到全身, 哮天犬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随即不再犹疑,化作一道金芒,便冲到了轩辕坟里。
站在半空,陈沐看向地面。
此时辕坟坟的土石翻涌成河,一条白练在土石底下四处穿梭,待山包好似漏气一般塌陷之时,哮天犬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陈沐身边。
将包裹着一堆新鲜妖心的兽皮交给陈沐后,哮天犬忍不住呸了几口。
这些狐狸,属实骚的有些过分了!
陈沐看了眼还扑腾扑腾冒着热气的数十颗妖心,伸手打出了一道金光。
他要用生机之力维持着这些心脏的活性,如此等到去往王宫挖心之时,才能让妲己吃上热乎的。
回到府邸,陈沐拔了一根头发放在手心,吹了一口仙气。
下一瞬,陈沐手心中的头发金光大作,等光芒落下时,一个与他一般无二的小童出现在了院中。
此乃分身之法,是玉鼎真人传给陈沐的诸多妙法之一,此时却是刚好能够用上。
将一颗颗狐狸心塞进分身体内后,陈沐本尊则盘腿坐在了一旁。
......
府邸外,陈沐刚出大门,就看见奉御官战战兢兢的立在阶下,而他身前则站着满脸煞气的黄飞虎。
陈沐见状开口道:“黄元帅,这是陛下御令,他也是奉令行事,就不要为难他了。”
黄飞虎看向孩童模样的陈沐,心中实在不忍,便开口道:“你不用去宫里,我这就给你寻一匹马,你尽早离城去罢!”
陈沐洒然一笑道:“黄元帅不必如此,左右不过是一颗心罢了,亚相舍得,我怎就舍不得?我又怎能因此连累黄元帅。”
说罢,陈沐看向黄飞虎骑的五色神牛,笑道:“元帅可否借此神牛与我代步?”
黄飞虎目光复杂的看着陈沐,点了点头。
随后,黄飞虎亲自为陈沐持缰,牵着五色神牛往王宫行去。
此时距离帝辛宣召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得知消息的一众大臣再次聚集在午门外,气氛沉凝。
两个时辰前,他们在此目送亚相比干进入鹿台挖心示忠,眼下才过去多久,君上就又下诏,要拿臣子的心取用。
此例一开,说不得就会有第三个需要奉心于君的臣子。
或许继亚相比干、下大夫金光之后,下一个遭到挖心的就是他们!
“是金大人和黄元帅!”
午门外,有人发出惊呼。
众臣侧目,就看到身穿金甲,身姿魁梧的黄飞虎牵着五色神牛徒步而来,在他身旁,神牛背上,则端坐着一个衣冠齐整,满脸稚嫩的孩童。
“造孽啊!”群臣之中不知谁有感而发,重重的叹了一句。
紧接着有更多的臣子开始叹息,只道是天心昏蒙,却叫这总角孩童也要跟着受那无妄之灾。
在午门翻身下牛,陈沐目光掠过众臣,落到了袁洪和曹宝等人身上。
传音示意无碍后,陈沐步履从容的踏进了九间殿内。
抬头看向銮座,帝辛高坐于上,旁边则是手捂胸口,惺惺作态的妲己。
等陈沐行过礼后,帝辛满脸笑意,语气温和道:“孤之御妻得一心病,缠绵日久不见痊愈,今日虽得亚相玲珑心相救,保全了性命,但病根却仍未根除...”
“今听闻爱卿有通灵之心,可解心痛之疾,孤欲借来一用,若御妻得以痊愈,孤必念卿之大德,给卿加禄增官,绝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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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阶下,陈沐摇头道:“陛下,心乃是人之命脉,恰似一溪水眼,若水眼去除,则溪水干涸。人心亦是如此,君看似是要臣这一片赤心,实则是要臣的性命。”
“臣想问陛下,若没了性命,这官禄要赠给谁?”
帝辛不悦道:“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你没了性命,孤便把官禄传与你的亲族,让他们世代得享君恩,如此卿可满意?”
陈沐看着帝辛,叹了口气。
“既然陛下开了金口,我等身为臣子,又岂有违逆之理。”
帝辛闻言心中大悦,当即命奉御官将他的御剑取下,递给了陈沐。
接过御剑,陈沐解带现躯,露出了莹润白皙的上半身。
手捉利刃,剑尖抵在胸口之时,陈沐却突然把剑垂了下去。
帝辛见状以为是陈沐事到临头,有了惧意,便贴心道:“爱卿为何停手?若是心有惧怕,孤可让他人代劳。”
殿内,陈沐摇头道:“非是惧怕,而是臣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何事?”帝辛疑惑问道。
目光直视帝辛,陈沐煞有其事道:“臣乃多心之人,生来就有许多心,陛下要通灵之心,臣仔细想了想,却是红心、忠心、善心都有,唯独就是没有这个通灵心。”
帝辛皱眉道:“一人只有一心,怎会有许多心,你莫不是欺孤寡识,想诓骗于孤?”
陈沐正色道:“臣敢以大商社稷担保,臣之所言,绝无半句虚假!”
帝辛一时惊疑不定,旁边的妲己则心中冷笑,只当陈沐不想挖心,所以才编出了这些说辞。
“陛下,金大人许是心多,忘了通灵心,若如此,不妨把胸腹刨开,在众心之间仔细找找,兴许就能找到通灵之心。”
妲己说话时紧捂胸口,话语柔柔弱弱,神情幽幽怯怯,让人一看,就不禁生起怜爱之意。
帝辛受妲己所惑,同时心里对多心之事也存有探究之意,便听了妲己之言,命陈沐继续挖心。
殿中,陈沐手持利刃,缓慢而坚定的扎进肋下,随后横刀刨胸,发出剑尖刺破脏器的细微声响。
血液如山间激流,从创口处喷涌而出,有刺破心脏的心血凝成血箭,激射到了白玉阶上,猩红刺目。
等陈沐划下第二刀时,已然有两颗心脏掉在地上。
弯腰将掉落的心脏拾到托盘上,陈沐开口道:“此二心为忠心和善心。”
说罢,陈沐丢掉御剑,转而将手探入胸腔,把一颗又一颗血淋淋的心脏掏了出来。
“这是孝心、童心、智慧心、诚实心、仁爱心、包容心、赤子心、进取心、清净心......”
如报菜名一般把所有心脏念了一遍,最后陈沐端着冒着热气,流淌着血水的托盘,递给了面色苍白,双腿发软的奉御官。
“陛下,臣的心已经挖空,里面并没有通灵心,依臣之见,或许这些心合在一起,便是那所谓的通灵心。”
虚弱的看着帝辛,陈沐将衣袍裹在胸前,谏言道:“即是如此,陛下需让娘娘将这些心一同吃下,方才有通灵之效。”
上首,帝辛心情仍未平复,他从未见过一个人会有这么多心。
这已经不是人有许多心,而是心里面生出了个人!
压下心中震惊,帝辛当即便命奉御官将托盘端到了跟前。
此时妲己紧咬嘴唇,双目通红,神情异常骇人。
眼前奉御官端来的托盘上哪里是陈沐的心,分明是一颗颗刚杀取出的狐狸心!
“陛下,这些都不是通灵心,纵然合在一起也不是,想来应该是喜媚看错了人,认错了心。”
说罢,妲己以身体不适为由,起身离了大殿。
銮座上,帝辛看向殿中的陈沐,说道:“既然这些心不能治病,孤就还与爱卿。”
闻听此言,陈沐断然摇头道:“覆水难收,心既然已经挖出,又岂能复本归位?”
“陛下若是不用,便丢了罢!”
说罢,陈沐不再言语,转身便出了大殿。
第一百零六章 兵发桃山
踏出九间殿,走过九龙桥,众臣在午门翘首以盼。
等看到陈沐裹着衣袍从九龙桥走过来时,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没有一人敢开口说话。
眼前的景象与早前亚相一言不发从殿中走出的情景一般无二。
武将一侧,袁洪眸中青光闪烁,随即咧嘴一笑。
一旁,左将军鲁雄正好瞧见袁洪的异常模样, 便忍不住问道:“袁将军,你缘何发笑?”
袁洪侧头看向鲁雄,说道:“我想起了高兴的事情,故而发笑。”
鲁雄眉头皱起,欲言又止的看向面含笑意的袁洪, 最终无奈摇头。
午门外,陈沐回忆着之前比干走路的模样,神情带着几分悲凉,还有几分壮烈,一步一步的往宫外行去。
黄飞虎见此情景虽然心有悲意,却也不忘喊来家将黄明周纪左右护持着陈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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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宫外,陈沐心里有些郁闷。想要脱身,却甩不开身后一直黏着的几个跟屁虫。
转过身,陈沐看向紧跟着他的黄飞虎,无奈道:“黄元帅,我自行回去就好,元帅公务繁忙,不必一直跟着...”
黄飞虎断然拒绝道:“不可, 这宫外有个卖空心菜的妖妇, 专门在这里害人,之前有先祖神灵与我警醒,我才得以识破妖人, 救下亚相。此时你一人回去, 恐会遭那妖人所害,还是让我一路护送,更稳妥些。”
“......”陈沐张口无言,他何时成了黄飞虎的先祖了?
一路来到金府,等辞别了黄飞虎,关了府门,胸前染血的小童倏地化作一道金光,穿厅过堂,最后来到后宅,没入了后院中盘腿而坐的本尊头顶。
陈沐睁开双眼,眸光闪动。
眼下闹了这么一出,朝歌却是不好呆了。
得尽快想办法取得帝辛调令,让袁洪拿了兵符,远离朝歌去往桃山才行。
琢磨片刻,陈沐在乾坤袋里搜寻了一些俗世珍宝,用布袋装了起来。
这些东西有许多都是和杨戬斩妖除魔时,在妖魔身上搜刮出的战利品,于修行无益,但却是处世良方。
驾起遁光来到袁洪所在的将军府,陈沐将价值万金的珍宝交与了袁洪。
“师弟,最近你留意些,若是有兴师出兵的机会,就尽量争取,如果实在不行,就拿着这些财物去费仲尤浑那里,让他们助你一臂之力。”
“今日情形你也看到了,商王帝辛荒淫无道,你我继续呆在朝歌有害无利,需尽快去桃山把事情办了才是。”
袁洪点了点头,说道:“前两日传来军报,东伯侯之子姜文焕为父报仇,分兵攻打陈塘关,可惜黄飞虎没有举荐于我,不然我倒是可以借此机会带着右军去把桃山攻下。”
“姜文焕分兵攻打陈塘关?”陈沐对军中情况并不了解,此时听到这个消息,难免有些诧异。
蓦然间,陈沐想到了一件事。
陈塘关总兵李靖原本是西昆仑度厄真人的弟子,后来因哪吒反逆一事,便又拜在了燃灯道人的门下。
也因为此事,李靖决定弃官求道,这才给了姜文焕可乘之机。
不过如今哪吒和李靖并未有过反目,经他调和后,两父子也早已和好,按道理不应该发生这种事才对。
思索片刻,陈沐问道:“师弟,陈塘关守将李靖如今可还在关中?”
袁洪摇头道:“李靖早已辞官,如今陈塘关并无干将驻守,黄飞虎昨日举荐左将军鲁雄去镇守陈塘关,想来过几日鲁雄就会发兵陈塘。”
辞官?陈沐心中纳罕,这李靖该不是又被燃灯拐跑了吧?
稍作思索,陈沐有了决断。
“师弟,你现在就去找费仲尤浑,让他们明日给帝辛谏言,把镇守陈塘关的差事截过来!”
袁洪皱眉道:“军令已下,仅凭他二人谏言,怎可能更改?”
陈沐呵呵笑道:“军令再大,又怎能大过王命?你放心去,当今君上对他二人言听计从,只要买通他们,事情就成了一半。”
果不其然,第二日费仲尤浑联合上奏,帝辛果真听从了二臣所言,让右军上将军袁洪率右军前去镇守陈塘关。
袁洪率领右军离开朝歌之时,兵伐北海的太师奏凯回朝,百官听闻俱皆去往辕门迎接。
不过今日这百官之中却没有亚相比干,也没有袁洪、萧升、曹宝等人。
袁洪此时已经大军开拔,去往陈塘关,而萧升曹宝则领了军参一职,随袁洪一同远离了朝堂。
太师闻仲不见比干,心中疑惑。
待问了百官,得知比干挖心辞官,以及下大夫金光挖心之事后,闻仲惊怒之余,又忍不住开口询问:“下大夫金光是何许人?吾倒不曾记得朝里有这号忠义之臣。”
等听了上大夫胶鬲解释后,闻仲心中一阵堵塞。
上到耄耋之年的亚相,下到总角之年的下大夫,俱皆被陛下挖心,此事却是比殿中的炮烙之刑还要令人心寒。
当即,闻仲便上朝见驾,后又诉条陈十道,欲要让帝辛依据条陈清肃朝纲。
而条陈中第五件事,就是要帝辛贬去妲己妻位,另立正宫。
闻仲是文官之首,刚正不阿,又宿有武将风骨,远非比干、黄飞虎等人可比。
帝辛虽然昏聩,可也知轻重,不敢与之针锋相对,没奈何下,便虚与委蛇,敷衍拖延。
待到第五日,城外传来紧急军报,说东海反了平灵王,急需派兵镇压。
此时黄飞虎要镇守朝歌,新晋右将军袁洪已经前往陈塘关平患,左军鲁雄又是守成之将,整个朝歌便只剩下刚从北海归来的闻仲能担当此任。
闻仲无奈,只好将清君侧的重任交给了黄飞虎,而他则率领本部人马,前往东海平叛。
这一日,朝歌以东五百里。
先锋官李和忽然接到袁洪命令,要全军往北开拔,准备绕道前往陈塘关。
李和不明其意,便来到中军寻到了袁洪,说出了心中疑惑。
袁洪早料到李和会有此问,当下便答道:“朝歌在陈塘关以西,我大军往东开拔,姜文焕又岂会没有防备?”
“将军需知,此去不止是要守住关隘,还要平息叛乱。我军此番绕道而行,待去到姜文焕腹背之地时,再与陈塘关驻守兵卒里应外合,介时打姜文焕一个措手不及,岂不更好?”
李和皱眉道:“我军行军之时军势浩大,纵是绕道,又如何能瞒得住敌军眼线?”
袁洪笑道:“此事吾岂会不知?将军来的正好,吾有意让将军率一部人马,佯装正军,将姜文焕视线引开,介时本将当率军马从北进袭,李将军意下如何?”
李和是右军原班将领,与袁洪部下六旗将不同,若去攻伐桃山,恐会横生事端,此时想办法将其支走,才能更方便他们行事。
听闻袁洪所言后,李和并未察觉不对,当即便接了军令,领下一部兵马,率领数员人将,离了大军,往东开拔而去。
第一百零七章 王者之师
(大改中,请半个小时后再阅ORZ)
当李和率领二万先锋军擂鼓拖尘,装作主力军浩浩荡荡前往陈塘关时,真正打着大商旗号的十万右军,已经改道攻向了桃山。
月余后,桃山五十里外。
袁洪身披金甲,手持一气水火棍,目光越过层层山雾, 落在了桃山之上。
在袁洪身后,是六位身穿重甲,手持凶兵,煞气腾腾的旗将官。
这些旗将同时也是他的结义兄弟。
在袁洪身侧,还有一个身罩金色斗篷,将面目全部隐于蓬帽下的瘦小身影。
陈沐与看守桃山的天兵天将有过交集,等闲不好抛头露面。
在陈沐右侧,则是手持羽扇,头戴纶巾,身穿儒士袍的萧升和曹宝。
两兄弟的一身行头都是按陈沐的建议置办的。
说是天下的军师都是这么穿的。
萧升曹宝从未从过军,对这些并不了解,所以就听从陈沐的话,把道袍换成了儒袍。
拂尘葫芦也换成了鹅毛鹊翎做的羽扇。
此时,萧升不断扇着羽扇,有些紧张道:“我们真的要和天庭开战吗?”
身为散仙,萧升和曹宝从未率领过大军,也从未和天庭仙神有过交集。
如今要率领着近十万大军去和天兵天将开战, 更是他二人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感应着桃山天兵天将们不停扫来的仙识,陈沐对着神情紧张的萧升提醒道:“我们非是和天庭开战, 而是要收复被天兵天将侵占的山河,把他们赶回天上去, 此为师出有名, 萧军师千万不要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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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升曹宝并不知道神女被囚在桃山的事情,此时还以为是阐教对天帝想让他们称臣一事心存不满,所以想要借机拿桃山的天兵天将出气。
曹宝犹豫片刻,最后拿定了主意。
“我们何时攻山?”
袁洪紧握一气水火棍,眸中战意已起。
当即,袁洪便命十万军士分四路包围桃山,负责在山下擂鼓助威。
这些军士无飞天遁地之能,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不过他和陈沐原本也未打算让这些兵卒去和天兵天将对阵,他们所要的只不过是借大商军队的旗号罢了。
等下攻打桃山,真正出力的还是他们这些仙道中人。
此时,桃山。
刑罚官敖景浮在高空,望向远处正朝着桃山行进的人族大军,疑惑道:“这些凡间兵马怎么会来到此处?”
一旁,有天将回道:“如今四海荒芜,天下叛兵四起,他们许是路经此地,前往哪方平叛的。”
桃山山神点头道:“我听闻最近西伯侯姬昌调拨了十万人马,要去讨伐北伯侯崇侯虎,看这数量, 极有可能是西伯侯的人马。”
桃山土地神摇头道:“不可能是西伯侯的人马,北伯侯的人马在崇城驻扎,崇城在桃山以西,西岐则在崇城以西,怎么可能跳过崇城来到此地?”
“依我看,这支大军倒像是商军。”
敖景轻蔑的看了眼路过桃山的大军,言道:“管他是哪里的军队,总不会是来打我們的。”
其余天将闻言俱是轻笑,显然也都没有把凡俗兵士放在眼里。
小半个时辰后,五十里外的大军已经来到了桃山三十里外,并且开始分兵三路,往桃山左中右包抄而来。
敖景眉头皱起,对一名天将吩咐道:“你去告诉他们将官,让他们另寻别处驻扎。”
盏茶时间后,敖景看着已经来到二十里之外的大军,有些不悦道:“我让姚起去和这些人马交涉,他人呢?”
其余天将闻言面面相觑,均没有看见姚起回来。
“我去寻他。”有天将毛遂自荐。
敖景点头道:“记得让这些人马远离桃山,莫要影响我们公干。”
又过了盏茶时间,敖景看着已经来到山脚十里外的大军,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之处。
“姚起、张笙二人怎么还未回来?”
众将也感到蹊跷,此时有一位天将忍不住开口道:“我怎么觉得这些兵马是冲我们来的?”
“......”
看到所有同僚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提出疑问的天将讪讪一笑道:“我就随口一说,这些凡人怎有胆子对我们不敬...”
这名天将话音刚落,桃山外忽然响起了如闷雷般的紧促响声。
紧接着,数万人的喊杀声如海浪涌向桃山,众天将所立之处,细碎的沙石颗粒不停震颤,而此时天将们也听出了山外如雨点紧促的声音是什么。
那是军队发起进攻时,战鼓敲响的声音。
敖景飞身而起,随后就看到了令他惊愕的一幕。
只见先前他还不以为意的大军已然竖起了战旗,凝聚起了战阵之势,而十万兵锋所指之处,正是桃山!
这些凡人怎么敢?!
敖景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些凡人军队为什么会突然对桃山发难。
目光穿过乌泱泱来回穿梭包抄的大军,敖景看到了中央帅台之上被当做旗子升起来的两员天将。
一左一右,很是对称。
姚起张笙被符箓封了天灵,此时神力尽散,已经完全没了抵抗能力。
在旗杆下面,有一员身穿重甲的魁梧将领,还有一个身穿金色斗篷的瘦小人影,以及两个羽扇纶巾的文士。
此时看守桃山的天兵天将已经尽数飞到了半空,待看到将桃山团团包围的人族军队后,众天将的目光均落到了敖景身上。
敖景脸色阴沉道:“凡人也敢触我天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说罢,敖景身上神光闪现,转瞬便化作了一条遮天蔽日的凶恶黑龙,盘旋在空中仰天长吟!
龙威勾动雷云,桃山上空乌云盖顶,卷起的狂风摧枯拉朽的掠向地面,大军所处之地飞沙走石,列好的军阵也被狂风吹的丢了气势。
中军帅台,袁洪目光淡然的看了眼空中的神龙,随即吩咐道:“五弟,去把那条龙给我拿下,要活的。”
白蛇得道的常昊兴奋的接下了军令。
看向空中威势无两的敖景,常昊忍不住舔了下嘴角。
神龙的血,对他可是大补。
常昊有神兽钩蛇血脉,敖景的身上的威压对他而言没有任何作用。
再加上他的道行本身就比敖景高出一截,拿下敖景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常昊对阵敖景之时,其余天兵天将也尽数被金大升等人俘获。
桃山驻守的天兵本就不多,天将也多是在天门外守门的神将,并没有多大的本事,面对金大升这一干‘土匪’,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等兵卒将商旗插满桃山后,陈沐和袁洪方才来到敖景等人跟前。
袁洪目光扫过一众天兵,沉声道:“吾乃大商上将军,你等侵我大商疆土,可有说法?”
面色苍白,气血虚浮的敖景神思一滞,一脸懵逼道:“侵你大商疆土?”
一旁,隐藏在斗篷下的陈沐冷哼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桃山在我大商版图之内,你等一言不发侵占桃山,便是外夷反逆,如今我们前来讨伐,可有问题?”
敖景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当即就恼火道:“我等乃是天庭仙神,受命于天帝,天庭可统管八荒四海,九天十地,怎就不能管这桃山?”
“好大的口气!桃山属我人间地域,自人皇出世,分九河划九域后,人间便由我人族统治,天庭则由天帝统管,泾渭分明,如今这天下是我大商的天下,桃山也是我大商的桃山,你天庭有何道理侵我大商领土?”
敖景无言以对,半晌才开口道:“驻守桃山是天帝旨意,我等也是奉命行事,你们若是觉得不妥,可派使臣上天与天帝协商,何必为难我们?”
陈沐摇头道:“此事无须协商,只要我大商在世一日,天帝便不可染指人间一寸土地!”
等陈沐将利害关系以及动兵缘由道明后,袁洪便让金大升等人把桃山的天兵天将尽数驱逐回了天庭。
......
天界,灵霄宝殿。
昊天正在观阅奏简,下首太白金星和稀稀落落的几十个仙神则老神在在的等着天帝批阅。
虱子多了不愁,如今天庭事务积攒的有如山高,凭他们这些仙神,基本没可能把问题全部解决。
批阅着奏简,昊天某一刻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了正倚靠在金柱上打盹的天蓬元帅。
朕在辛辛苦苦的操劳,你却乐的清闲!
昊天面露愠色,正准备点名时,有殿外灵官匆匆而至,禀告道:“陛下,刑罚天官敖景、天门神将姚起在殿外求见。”
“敖景?宣他进来。”
稍顷,听完敖景上奏的昊天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商王派遣大军攻占了桃山?”
敖景身旁,姚起解释道:“那军中将领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桃山是大商的地域,而我等则是外夷...”
众神听闻此言俱皆提起了精神,就连打瞌睡的天蓬都清醒过来。
“乖乖!”听着姚起将桃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后,天蓬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不过旋即天蓬就想到了另一件事。
桃山不是巫山神女云华被关押的地方吗?
刑罚天官和驻守桃山的天兵天将被赶走,那神女岂不是不用再每日遭受刑罚之苦了?
“岂有此理!”
昊天心中气恼,他手下人手不够,低声下气的去三教求人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连凡间军马都不把他放眼里,还说他是反逆......
关键对方说的还有那么几分歪理,这就很让人难受了!
人间人皇痕迹尚存,他纵然是天帝,也只能与之平起平坐,若想居于人上,此时却是不能。
除了人间他要礼让三分,三教的那些弟子他也要礼让,这跟道祖当初说的完全就不是一个样子!
他这个天帝到底是天帝还是天弟?
看着底下稀稀落落的神将天官,昊天心情更是郁闷。
下首,太白金星见昊天动了真火,连忙出列道:“陛下息怒,此事多有蹊跷之处,那桃山地处荒芜深山之间,凡间军马怎会途经那里?”
上首,昊天听完太白金星所言,顿时回过味来。
如今凡间叛乱四起,大商军队不去整治反叛,攻打桃山做甚?
昊天神通天地,暗自掐算。
“奇怪...”
昊天眉头皱起,方才他所掐算出的结果与姚起所言并无太大不同。
攻打桃山的确实是商军,不过却没有奉王命,而是自作主张发兵的桃山。
“成汤气数将尽,所应之期不过二三十年间,这些妖魔能在凡间受封为将,也是荒唐。”
思索着桃山的异变,昊天忽然心头一动。
看向太白金星,昊天不露声色道:“爱卿,桃山之事,你可有对策?”
太白金星思忖片刻,言道:“此事虽是商军过错,但我等身为仙神,却是不好和他们计较,毕竟这些商军说到底也都是些凡人百姓。”
“如今天下乱局已显,依臣之见,陛下倒不如缓上一缓,等人间战乱平息,有仁德之君立世后,陛下介时可以立下人神之约,说明天地归属。”
“爱卿所言有理,那便等人间战乱平息之时,再议此事。”
昊天点头应下,随即又开口问道:“巫山神女如今还在桃山关押,此事又该如何处置?”
太白金星看向面无表情的昊天,
昊天眉头皱起,方才他所掐算出的结果与姚起所言并无太大不同。
攻打桃山的确实是商军,不过却没有奉王命,而是自作主张发兵的桃山。
“成汤气数将尽,所应之期不过二三十年间,这些妖魔能在凡间受封为将,也是荒唐。”
思索着桃山的异变,昊天忽然心头一动。
看向太白金星,昊天不露声色道:“爱卿,桃山之事,你可有对策?”
太白金星思忖片刻,言道:“此事虽是商军过错,但我等身为仙神,却是不好和他们计较,毕竟这些商军说到底也都是些凡人百姓。”
“如今天下乱局已显,依臣之见,陛下倒不如缓上一缓,等人间战乱平息,有仁德之君立世后,陛下介时可以立下人神之约,说明天地归属。”
“爱卿所言有理,那便等人间战乱平息之时,再议此事。”
昊天点头应下,随即又开口问道:“巫山神女如今还在桃山关押,此事又该如何处置?”
太白金星看向面无表情的昊天,
第一百零八章 租金
(修改中,请半小时后再阅)
桃山上空,两道遁光倏忽而至。
太白金星与天蓬元帅隐于云头,俯首看向满是烟火气息的桃山。
此时十万大军正在烧火做饭。
目光挪至桃山,只见桃山之上旌旗招展,漫山遍野都插满了大商的旗帜。
天蓬元帅讶异道:“这桃山在凡间难道还是军事重地不成?”
太白金星看着严防死守,宛若铁桶一般的桃山,也一阵纳罕, 这只军队的领军之人若不是别有目的,那就是有什么大病!
桃山周围,许多山岳已经被人为搬离,此时的桃山就像个孤零零的荒岛,旁边被开辟出来的平原则尽是商军扎下的军帐。
正当太白金星和天蓬诧异时,一道仙识自桃山之中冲霄而上,直接往他们所在的云头扫来。
好敏锐的洞察力!
太白金星与天蓬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讶之色。
这商军里面有高人!
不等两人做出反应,一道身穿重甲的魁梧身影已经从桃山飞出,来到了他们跟前。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我军营之上窥视?”
袁洪手握一气水火棍,警惕的看着眼前两个不速之客。
此时,又有数道身影从桃山飞出,将太白金星和天蓬包围在了中间。
太白金星感受桃山兄弟身上散发出的威势,心中顿时了然。
怪不得敖景他们会败下阵来,原来是有这么多道行都不是凡俗的怪杰在商军之中。
此时莫说敖景, 就是执法天官下界, 也未必能拿他们如何。
拂尘轻甩,太白金星打了个稽首, 笑呵呵道:“吾是天庭使臣, 特下界与诸位将军商议桃山一事。”
袁洪得过陈沐交待, 此时十分硬气道:“桃山之事是我大商内务,与你们天庭没有任何瓜葛, 无需商议!”
听到袁洪丝毫不留余地的话,太白金星也不生气,依旧笑容满面道:“将军误会了,我此来不是要和将军商议桃山归属问题,而是要来接回我天庭神女。”
听到神女二字,袁洪眉头登时皱起,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眼睛微眯,紧了紧手中的神兵,袁洪说道:“你找错地方了,我军在桃山驻扎了多日,并未发现有什么神女。”
太白金星轻轻摇头,不急不缓道:“没有找错地方,我天庭神女就在桃山之内关押,将军若是不信,我这便下去把神女请出来。”
另一侧,陈沐情知不妙,心思急转道:“敢问两位使者尊姓大名, 在天庭哪部任职?”
太白金星闻言侧目。
视线在金色斗篷遮挡的陈沐身上停顿片刻,太白金星笑着回道:“我名太白,乃天庭信使, 这位是天庭都统大元帅,名曰天蓬。”
陈沐惊诧的看向二人。
在太白金星身上停顿片刻后,陈沐将目光停留在了天蓬身上。
这位,就是猪八戒,猪悟能?
天蓬察觉到了陈沐的异样目光,不过他并未在意。
“还未请教诸位名讳,在哪座名山仙府修行,又为何会在凡间为官?”
说话时,天蓬却是将目光放在了袁洪身上。
袁洪身上的气息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以前在哪里遇见过...
袁洪不动声色道:“我等皆是山野粗人,有幸得商王赏识,这才打算入世为官,谋一份富贵。”
说到此处,袁洪问道:“不知两位使官口中所说的神女是何许人也?又怎会关押在桃山?”
太白金星笑道:“此事是我天庭内务,却是不好和将军多言,将军只需放行,让我二人把神女接走就可以了。”
一旁,陈沐忽然开口道:“此事怕是不行。”
天蓬看向陈沐,皱眉道:“这是我天庭之事,与你们并没有关系,为何不行?”
轻笑摇头,陈沐解释道:“此事确实是天庭的事,也的确和我们没有关系,可是两位使者莫要忘了,桃山归根结底,还是我大商的桃山。”
“租赁房屋宅邸尚且需要租金,天庭借用桃山关押神女,难道就不需要交钱吗?”
“......”“......”
太白金星与天蓬俱皆无言。
“你要多少钱?”天蓬觑视着陈沐,说话的语气大有一掷千金的意味。
陈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神女被关押了多长时间?”
太白金星抚须道:“九年有余。”
“九年多啊...”陈沐沉吟片刻,然后大大方方道:“那就拿九十颗九千年的蟠桃,零头我就不要了。”
九十颗九千年的蟠桃?
太白金星手一抖,差些把白须扯掉。
一年租金十颗九千年蟠桃,你怎么不去抢!
一旁,天蓬瞪大眼睛道:“本帅在天庭多少年,吃过的九千年蟠桃也才三五个,你怎敢开口要九十个蟠桃?”
说罢,天蓬复又看向太白金星,问道:“太白,你吃过多少个?”
“......”
太白轻咳一声,没有搭理天蓬,只是反问道:“你可知九千年的蟠桃价值几何?”
陈沐眨了眨眼,说道:“很贵吗?”
太白金星轻笑摇头,似乎在笑陈沐不知天高地厚。
“九千年蟠桃,九千年才得一熟,人吃了可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你说它贵不贵?”
陈沐闻言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挺贵。”
“那这桃山的租金?”
“八十八颗九千年的蟠桃,给你优惠两颗,你们现在拿来,我现在就放你们进去,绝不食言!”
“......”
太白金星此时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军将不是想要租金,而是压根就不想让他们接近桃山!
皱眉看向天蓬,太白传音问道:“天蓬元帅,此事有些古怪,我看这些人十有八九也是因为神女而来,不然绝不会这么为难我們...”
天蓬扫视着围在四周的梅山兄弟,传音道:“太白,若不然你引开他们,让我去解救神女?”
太白金星表面上依旧和袁洪陈沐交谈商议,暗地里却传音道:“桃山有三十六道禁制,还有天规锁链束缚,没有天帝法符,你能进去?”
天蓬沉默片刻,说道:“我用紫金钟罩住他们一柱香时间,你快去快回!”
紫金钟又名天蓬钟,是天蓬得道法宝,与五方上宝沁心耙出自一处,配安神解微咒,可清肃邪晦,驱除灾病,配锁魂咒可封一方天地,降山魈妖魅。
得到天蓬暗示,太白金星朝着陈沐等人莫名一笑,然后不慌不忙的飞到了远处。
袁洪看着飞到远方向天蓬点头的太白金星,心中警兆突生。
一旁,陈沐也察觉到了不对之处。
“你想做什么?”袁洪紧握一气水火棍,看向了手掌抚向腰间的天蓬。
天蓬手中翻转,取出了一口小钟,笑道:“几位道友,我有一宝,想让你们品鉴一番。”
天蓬想的很简单,眼前这些人并没有进入桃山见到神女的能力,他只需要拖住这些人一会儿,用紫金钟封住此间天地,等太白金星接了神女离去,就万事皆休。
此乃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之计。
天蓬话音未落,就已经将手中的紫金小钟丢到了空中。
紫金钟迎风而涨,待到半空之时骤然迸发出万千神光,似瀑布般往四周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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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沐飞身暴退,却发现周遭的空间已经变成了被紫金钟笼罩的禁域。
此时山河云空尽皆消失,众人的身躯已然处于紫金钟之内。
“师弟,破开此钟!绝不能让他们带走神女!”
好不容易驱散了桃山的天兵,若是让天庭再把神女带走,指不定又要压在什么杏山、梨山、橘山之下。
介时天兵天将卷土重来,神女必然还会遭受天庭刑罚。
若是如此,他们便等同于前功尽弃!
袁洪抬头看向将天地隔绝在外的巨大光幕,手中的铁棍已然凝聚出水火之形。
周围,金大升等人也各显神通,拿着各自的兵器法宝,对着紫金钟一阵轰击。
稍顷,心中急躁的袁洪直接施展出法天象地,身上的气机不断攀升。
紫金钟外,天蓬双手背负,看着身前不断变大的法宝,神情轻松写意。
钟内,眼见法天象地的袁洪都奈何不得紫金钟,陈沐不再犹疑,伸手取出了落宝金钱。
无视萧升曹宝投来的幽幽目光,陈沐心中有些打鼓的将落宝金钱抛向了流金光幕。
长着小翅膀的金色铜钱如蜂蝶疾掠,只是眨眼工夫,就撞到了紫金钟壁顶上。
此时,紫金钟外。
天蓬看着突然缩回手掌大小,落到陈沐手里的紫金钟,愣在了当场。
在陈沐身前,则是一群手持凶兵,一脸煞气盯着他的壮汉。
陈沐顾不得与天蓬纠缠,当即开口道:“师兄,小心太白金星偷山!”
身化巨猿的袁洪睁着猩红的眸子,狠狠的瞪了眼天蓬后,便转身看向了近在咫尺的桃山。
此时桃山顶上有一道白光显现,却是太白金星驾着法云,带着云华刚从桃山里出来。
太白金星看着眼前比桃山还要高出数百丈的白猿,笑容瞬间僵滞。
这天蓬做事也太不靠谱了!
目光转向天蓬,后者嘴巴微张,无言以对。
“天蓬元帅,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手里攥着紫金钟,陈沐沉声道。
看了眼法云上虚弱的云华,陈沐心情瞬间乌云密布。
这事要是经他手出了岔子,他回去时怎么向杨戬交待?
天蓬轻咳一声,尬笑道:“误会,都是误会。”
袁洪扭头看向天蓬,梅山其余兄弟也露出了极不友善的目光。
“你们是玉泉山的人吧?”天蓬脸皮颇厚,纵然先前阴了陈沐等人,此时却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陈沐心中一惊,不动声色道:“玉泉山?没听说过。”
袁洪反应也非常快,“你认错人了,我乃梅山人士,在大商为将,并不是玉泉山的人。”
我是玉泉山的守山猿,袁洪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天蓬呵呵一笑,也不揭穿袁洪,似是无意道:“可能是我认错了,早先我在玉泉山执行公务时曾见到过一只白猿,他也会法天象地。”
说完,天蓬看向驾云飞到近前的太白金星,继续道:“说起来,那玉泉山玉鼎真人的弟子杨戬,就是神女的儿子,只可惜如今神女虽然有了带罪立功的机会,却没有九十颗蟠桃作为离山之资,离开桃山。”
“实在是可惜!”
“太白,还愣着做什么,快把神女送回去。”
太白金星若有所思。
一旁的陈沐和袁洪却明白天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天蓬,倒是颇会阴阳怪气的拿捏人。
“慢着!”
陈沐黑着脸拦下天蓬,说道:“元帅可否详细说说?”
天蓬挑眉问道:“说什么?”
“我想让元帅说一说神女戴罪立功一事。”
说话的同时,陈沐默不作声的将紫金钟还给了天蓬。
见眼前的孩童如此明白事理,天蓬呵呵一笑,随即将天帝的旨意说了出来。
“伐商?”陈沐眉头皱起,随后又舒缓下来。
应封神之劫,戴罪立功,虽然意外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一旁,天蓬笑道:“对,就是讨伐你们。如何,这离山之资,你要还是不要?”
“......”
陈沐呵呵笑道:“元帅要是拿的出来,我自然敢要,若元帅拿不出来,我也愿意卖元帅一个情面,让神女跟你们走。”
陈沐此时心情很好,他从未想到过攻占桃山后,会引发出这样的变故。
如今云华虽然名义上是待罪之身,但实际上已经获得了自由。
闪身来到太白金星身侧,陈沐看了眼样貌和杨婵有六七分相似的云华,然后摘下了斗篷。
“神女可还认得小道?”
云华看见陈沐样貌后愣了一瞬,随后惊讶道:“你是玉鼎真人的童子?”
陈沐笑了笑,随后朝着太白金星拱了拱手,说道:“使官从天庭远道而来,不如到桃山上暂歇半日,晚辈这里有上好的武夷山仙茶,使官和天蓬元帅可要尝尝?”
太白金星此时哪还看不明白,不过明白归明白,他却也乐的装糊涂。
一旁,天蓬笑呵呵道:“好,本帅正好口渴了。”
第一百零九章 蓄势
在曹宝萧升拿出武夷山仙茶招待太白金星和天蓬的时候,陈沐来到了军营外,与云华说了杨天佑杨蛟的情况。
见云华蠢蠢欲动,想要动身去寻丈夫子女的模样,陈沐连忙提醒道:“事缓则圆,神女切勿心急,你若此时去见他, 天帝必会察觉,到时我可没有第二颗台桑果。”
见云华皱眉,陈沐解释道:“神女可以应劫代罪,他自然也可以。”
“封神之后,你们虽然未必能有名分,但私下里有什么往来, 别人也管不着, 只要平时收敛一些,与凡人夫妻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云华思虑片刻,点头道:“我晓得轻重,从今日起,我就去青鸾斗阙静待,天佑...就拜托仙童了。”
陈沐笑道:“自家人,不必外套。”
送云华等人离去后,袁洪问向陈沐:“师兄,如今神女已经脱困,我们还要打着大商的旗号,去陈塘关吗?”
“去,为什么不去。”陈沐看向桃山下的十万大军, 说道:“我们想要给杨天佑蓄势, 就要先把这股势养大。”
“你在陈塘关厉兵秣马,尽量把四处的叛军收为己用,等把军势养大后, 我让杨天佑劝你反商, 介时你可以先推脱几次, 然后再同意。事后师弟你再以敬佩杨天佑仁义为由, 把将位让给杨天佑。”
“有六旗将,还有萧军师曹军师同意,旁人也不敢说什么,到时候我们举关而反,助周伐商,杨天佑的贤名必将传遍天下。”
“......”
袁洪看着眼前满脸兴奋,一肚子坏水的师兄,眼皮一阵颤抖。
“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看向袁洪,陈沐语重心长道:“要想让人重视你,你就要先展现出自己的实力。”
“我们日后投奔西周也是此理,必须先让他们在咱们手里吃些苦头,再让杨天佑出面,到时候效果才会更好。”
袁洪闻言沉思片刻,点头道:“我明白了!”
将所有盘算都与袁洪说过后,陈沐轻舒了口气,说道:“陈塘关是兵家重地,周军迟早会打上门来,我们去了之后只需把周围叛军降伏,然后静等周军过来便是。”
袁洪点头应下。
“师弟,你先带兵去陈塘关,我回一趟师门,把神女的消息告诉杨戬师兄。”
说罢,陈沐正打算离开,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师弟,这桃山禁制是不是还在?”看向隐有神光的桃山,陈沐眨了眨眼。
袁洪仙识探入桃山,随后点头道:“确实还在。”
陈沐突发奇想,说道:“师弟,你试试能不能把外物送进桃山。”
“我试试。”袁洪飞身而起,不多时便从远处抓来了一只山魈。
来到桃山建造的刑罚台上,一口充斥着符文法力的神罚井直通桃山内部。
在井边,还有许多天规锁链似藤蔓垂落,封锁着桃山里的空间。
之前刑罚天官敖景便是在这刑罚台上,通过刑罚井给神女降下冰冻、火烧、风刮之刑。
望着幽深晦暗的井口,陈沐与袁洪对视了一眼。
在袁洪手中,嘴生尖锐獠牙,四肢等长,最喜在山中捕猎血食的凶狠山魈,此时却好像一只被掐住了命运后颈的小狗,一动不动。
把山魈丢入井口,陈沐袁洪俱皆俯身看去。
一旁跟来看热闹的哮天犬,也抻直了脖子,好奇的看着深幽的井口。
察觉到妖邪气息,井口乌光突显,天规锁链好似嗅到了猎物气息的长蛇,骤然探出,将山魈扯进了井内。
陈沐试着用仙识探查,却发现井内有一层晦涩的屏障,根本无法看清底下的情况。
陈沐若有所思道:“这刑罚台看来不止是降下天罚的地方,应该还是收容天庭要犯的入口。”
看向刑罚台上雕画的神兽图案,陈沐恍然道:“是貔貅,难怪只进不出。”
看向袁洪,陈沐若有所思道:“师弟,你若是进了这口井,能否挣脱出来?”
袁洪摇头道:“桃山禁制太强,又有天规锁链束缚,我没有把握。”
对于袁洪的回答,陈沐并不意外。
若桃山这座天牢有那么好挣脱,杨戬也不会去寻找开山斧了。
开山斧不止有开山之能,还有禹王治水的积攒下的功德在,那些功德,才是真正能够打开天规锁链的钥匙。
看着眼前的深井,陈沐忽然萌生出了一个念头。
若是把老师关进去,是不是可以避过封神杀劫?
念头刚起,陈沐就掐灭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神仙杀劫必须要开杀戒以应劫,眼下玉鼎真人还未曾开杀戒,即便想要躲,也不是现在可以躲的。
压下心头思绪,陈沐开口道:“师弟先去陈塘关,我过两日就到。”
辞别袁洪后,陈沐带着哮天犬,一路往玉泉山遁去。
有天门护身,又有定息法遮掩气息,陈沐早已不怕独行。
不多时,陈沐已然来到玉泉山上空。
落在金霞洞外,陈沐看着急匆匆飞出洞府的杨戬,微微一笑。
哮天犬飞奔向杨戬,却被杨戬直接无视。
和杨戬打过招呼后,陈沐笑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师兄想先听哪一个?”
杨戬笑容微顿,说道:“先说坏消息。”
“坏消息是过两日杨伯父就要随我一同下山,去凡间入劫。”
杨戬沉默片刻,随后说道:“此事我早有预料,算不得坏消息。”
笑了笑,陈沐继续道:“那你听听我的好消息算不算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刚出洞府的杨婵眨了眨眼,问向陈沐。
陈沐看向两兄妹,笑道:“你们母亲已经出了桃山,现在正在青鸾斗阙,和龙吉公主在一起。”
杨戬杨婵愣在当场。
“我母亲真的出了桃山?”杨戬定定的看着陈沐,反复确认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陈沐点头道:“千真万确。”
将桃山发生的事简单说明后,陈沐开口道:“师兄,我先去拜见老师,详细经过我稍后再说与你听。”
来到洞府,陈沐与玉鼎真人见过礼后,说道:“老师,弟子和袁洪师弟幸不辱命,已经解决了桃山之事,现在袁洪正在陈塘关静待时机。”
玉鼎真人早已听到了陈沐在洞外和杨戬的谈话,不过此时心中却依旧惊讶未消。
他没想到自家的童儿竟真的把神女解救了出来。
虽然是天帝下的旨意,但诱发之因却是陈沐。
压下心中惊异,玉鼎真人面带微笑,颔首点头道:“做的不错。”
陈沐嘿嘿一笑,正想要说些什么时,却听见玉鼎真人问道:“你最近修行如何,可有进境?”
“这个...”陈沐轻咳一声,有些脸红道:“还是玄仙,没有更进一步。”
“为师传你的定气法呢?五气可曾圆满?”
“有两气圆满...”陈沐有些心虚的回道。
玉鼎真人看着陈沐,轻轻摇头道:“此事你虽然办的不错,但也不可因此荒废了修行,明白吗?”
陈沐赶紧应道:“弟子明白,往后弟子一定勤加修行,严以律己。”
玉鼎笑了笑,随即问道:“为师传你的分身法、替身法,你学的如何了?”
“回禀老师,这些神通弟子已经习得。”
闻听此言,玉鼎真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为师这里还有几个仙道神通,你看看还想学什么。”
说着,玉鼎真人伸出手指,往陈沐灵台点了几下。
几道灵光没入额头,陈沐思索片刻,回道:“老师,弟子想学变化之法和三昧火法。”
玉鼎真人思忖片刻,然后开始给陈沐细细讲解。
此变化之法不是七十二变,而是一种常见的变化之术,先修成此法,对将来修习七十二变之类的变化神通也会有很大帮助。
至于为什么想要学三昧真火,则是因为此法是玉虚一门最常用的道门秘术。
在陈沐印象里,千百年后的某只神通广大的猴子,就是因为这门神通吃了大亏。
虽然那猴子是因为有眼疾,败在三昧火的烟气之下,但能熏倒那只猴子的烟,想来也不是凡烟。
玉虚一脉有不少门人都会此法,陈沐相识的,就有杨戬、哪吒、姜子牙等人。
他本体乃是久经神火煅烧的仙丹,对火灵之气不算陌生,想来凝炼三昧真火也不是难事。
“老师,我在朝歌曾问过姜师叔修行三昧真火一事,姜师叔说他练的是身外火,不知此火与之有何不同?”
玉鼎真人轻笑道:“哪来的什么外火,那不过是姜子牙道行不够,只能起一点三昧火,其它则以薪柴助力,这想必就是他说的外火。”
“三昧真火凡水难灭,遇柴则旺,这也是此火厉害之处。”
陈沐登时恍然,合着姜子牙是因为自身的能力不足,所以才拿身外火这种说辞来唬弄他。
“老师,三昧火该如何修炼?”
玉鼎真人用手指向陈沐的额头、胸口、小腹,言道:“若要炼成此火,需以你之精、气、神炼成三昧,于胸腹之中养就离精,与凡火共成一处,届时真火自成,待到需用之时,可从你的眼、鼻、口三处喷将出来,厉害的很!”
陈沐心有所悟,随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问道:“老师,除了眼口鼻,其它窍口是不是也可以用来施火?”
“......”
玉鼎真人瞥了眼陈沐,说道:“七窍均可,你若是不怕丢人,也可以用魄门喷火。”
哔嘀阁
陈沐闻言轻咳一声,说道:“弟子就是随口一问。”
魄门就是腚门,若是拿此处对敌...
能不能伤到敌人另说,只是这侮辱性就非同一般!
记下三昧真火修行法门后,陈沐上前一步,搓手道:“老师,其实弟子还有一个一直想学的神通。”
“什么神通?”玉鼎真人好奇道。
“天门!”
玉鼎真人闻言一愣,随即问道:“你学此法做甚?”
天门是并不算是神通,而是一门集感应、护身、传送于一身的印法,属于符印之术。
陈沐解释道:“弟子有时在外面遇到事情,也不能总惊扰老师,若学了天门法,弟子完全可以和杨戬师兄,袁洪师弟他们互相照应...”
在陈沐眼里,天门法和召唤术没什么两样。
陈沐可以想象到,假如哪一天在外面遇到了难以对付的敌人,他大可以打开天门,将玉泉山门人一起传送到身边,到时候......
见陈沐期待无比的看着自己,玉鼎真人没有多想,当即就应了下来。
......
半月后,金霞洞外。
陈沐站在洞外,对着杨婵神秘一笑,说道:“我给你变个戏法。”
“什么戏法?”杨婵眨着乌亮的眸子,好奇道。
“大变活人!”
来到一片空地处,陈沐说道:“看好了,不要眨眼睛。”
神思微凝,陈沐印堂处一道金光陡然亮起。
下一刻一道白色的门户出现在陈沐头顶,绽放出万千华光。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户里传出——
“童儿,你唤为师做甚?”
“......”
陈沐急忙收起门户,然后尴尬的朝金霞洞恭礼道:“弟子开错门了,老师恕罪。”
心虚的转过身,陈沐看向杨婵,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的灵台有两道天门,一道是杨戬的,一道是玉鼎真人的。
不曾想方才开错了天门,把玉鼎真人留下的印记激发了。
分清两道天门归属后,陈沐轻咳一声道:“刚才的不算,我再来一次。”
稍顷,天门开启,杨戬的身影随之显现。
“二哥?”
杨婵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前的杨戬,满脸惊奇。
陈沐笑道:“怎么样,我这戏法可还行?”
一旁,杨戬眸光闪动道:“此法当真绝妙,若是我在我爹娘他们身上留下一道天门......”
说到此处,杨戬话音一顿,却是看向了身前的杨婵。
稍顷,给杨婵留下一道天门法印的杨戬又去寻了杨蛟。
金霞洞外,陈沐思索片刻,然后将目光落到了哮天犬身上。
哮天犬看着一脸微笑的陈沐,疑惑道:“有事?”
花半晌工夫,陈沐灵台处又多了一道天门。
“哮天,记住这种感觉,以后我若是用这种方式唤你,你就准备咬人,明白吗?”
第一百一十章 抚养费
学成天门法后,陈沐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打算在山门修行一段时间再下山。
此时西周势力尚且浅薄,姜子牙又抽调了大军去讨伐崇城,一年半载也打不到陈塘关。
身处大劫之中,能用来静心修行的时候少之又少,必须要珍惜。
“师兄, 你的定气法练的怎么样了,五气可曾圆满?”
杨戬摇头道:“只凝聚了四象之形,还差一气未曾圆满。”
“师弟练的如何?”杨戬反问陈沐。
“......”
凝聚了四象之形就代表着五气已经有四气达到圆满,再有一气,就是朝元之境。
一旦五气朝元,接下来只需凝聚三花, 便能进入太乙境。
陈沐现在只有木、火两气元满, 进境比之杨戬却是差了整整一倍。
“师兄, 我修炼去了。”
陈沐郁闷的离开了杨戬的静室。
来到自己的静室,陈沐感应着体内的五种气息,眉头微皱。
人有五脏六腑,仙灵之物化形后也会在体内凝聚出心脏肺腑等器官。
其中心属火,肝属木,脾属土,肾属水,肺属金。
五气便也是从这些脏腑中凝结成形。
若是五气圆满,五脏之气就会显形化神,具五行神力,可堪造化。
闭目内视, 陈沐能看到自己的右侧胸腔内有一棵巨树显化, 那是乙木之气圆满的象征。
而在左侧胸腔,则是有一只火鸟虚影显现。
除却木火二气, 其余地方则都是一片朦胧, 只有各色光晕流转, 却没有异象显化。
看完体内情况后, 陈沐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现在除了心和肝外,其它地方多少都有点虚。
若是能寻一些对应五气的宝材炼化,就好了。
如此想着,陈沐忽然想起了一样东西。
曾经路过陈塘关九湾河时,记得顺手捡了一颗龙珠来着...
眉头轻挑,陈沐伸手取出玉如意,唤出了敖丙的神魂。
“敖丙,你去外面帮我守门,莫叫别人进来,我要闭关修行几日。”
敖丙疑惑的歪了歪龙头,在自家洞府闭关,至于这么小心谨慎吗。
虽然有些疑惑,但敖丙并未多问,点了点头就御驶着玉如意来到了静室外面。
静室内,支开敖景后,陈沐取出了乾坤袋里的龙珠。
湛蓝的光辉和浓郁的水灵之气铺洒开来,最后又被静室周围的阵法挡住。
肾主水,这肥润的龙珠却是大补之物。
握着龙珠,陈沐思索片刻,最终下定了决心。
于理,敖丙肉身已丧,如今要这龙珠也没什么用。
于情,这么多年过去,对方给他一些抚养费也在情理之中。
嗯,合情合理。
...
斗转星移,修行不知年月。
这一日,陈沐睁开了眼眸。
低头看向蒲团前的破碎龙珠,陈沐口鼻喷出一簇火苗,只是顷刻就把破碎龙珠烧成了飞灰。
这段时间里,他的水气虽然还差一线未能圆满,但离精却已养成。
方才他喷出的火就是借助离精释放出的三昧真火。
不过......
闻着空中更加浓郁的香味,陈沐皱起了眉头。
“怎么喷出来的火会这么香?”
闻着奇异的烟熏香味,陈沐咽了口唾液。
“......”
我这算是馋到自己了吗?
陈沐默然无语。
打开静室门,陈沐就见敖丙正控制着玉如意挡在洞门前。
在玉如意前面,则是鼻翼翕动,不停朝着静室嗅闻的哮天犬。
看着眼冒精光,好似闻到...肉味的哮天犬,陈沐果断将静室门关闭。
书房内,玉鼎真人正在诵读黄庭。
“老师,弟子该去乾元山了。”
玉鼎真人放下书卷,叮嘱几句后,又取了几葫仙丹,交给了陈沐。
收了仙丹,陈沐又与杨戬杨婵打了声招呼,随即便往乾元山赶去。
来到乾元山金光洞,陈沐看着金霞童子,疑惑道:“怎么不见哪吒出来?”
金霞童子笑道:“老爷给师兄安排了事情,师兄前日里刚下的山,你来的却是不巧。”
陈塘笑了笑,说道:“无妨,我此来是寻杨师兄的。”
金霞摇头道:“杨天佑师兄已经不在了。”
“什么叫已经不在了?”陈沐眉头皱起,心弦骤然绷起。
金光洞外,金霞小声道:“老爷半年前带杨师兄去了二仙山,把杨师兄留到黄龙师叔那里了,现在杨师兄是黄龙师叔的徒弟...”
见陈沐投来疑惑的目光,金霞轻咳一声,解释道:“老爷之前把法宝都给了哪吒,又不想亏待杨师兄,思来想去,就把杨师兄带到了黄龙师叔那里。”
“老爷说,黄龙师叔没有徒弟,杨师兄在那里总比在这里强。”
想起穷的叮当响的黄龙真人,陈沐睁大眼睛看向金霞。
你确定他在那里会比这里好?
最终,陈沐轻叹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还请金霞师兄在太乙师叔出关后,替我问候一声。”
离了乾元山,陈沐取出地图,搜寻起了二仙山的位置。
此时,二仙山麻姑洞外。
黄龙真人抚须看着洞外施展五行遁法的爱徒,眼中满含笑意。
对于知书达礼,德行甚佳的杨天佑,黄龙真人是打心眼里喜爱。
更何况这还是他的第一个徒弟。
不过想起自身的杀劫,黄龙真人又有些发愁。
正出神时,黄龙忽然看到远处有一道遁光飞来。
二仙山外,陈沐看到黄龙真人和杨天佑后眼前一亮,当即便化作一道遁光,落在了麻姑洞外。
“弟子金光,见过黄龙师叔。”
与黄龙真人打过招呼后,陈沐将来意讲了出来。
听完陈沐所言,黄龙真人眉头皱起,说道:“杀劫何其凶险,天佑道行尚浅,怎能现在就去入劫?”
一旁,杨天佑急忙道:“师父,此事对弟子十分重要,弟子恳请师父同意弟子下山。”
陈沐解释道:“师叔不必太过担心,我和袁洪师弟会一直照应天佑师兄,绝不会让他以身涉险。”
见黄龙真人还在犹疑,陈沐补充道:“师叔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可以在天佑师兄身上种下天门印,如此天佑师兄就算遇到危险,师叔也可以随时过去解救。”
听到陈沐此言,黄龙真人这才面色稍缓。
来到麻姑洞里,黄龙真人给杨天佑种下天门印,又把自己唯一的宝剑交给了杨天佑。
等黄龙真人做完这一切,陈沐忽然走上前,期翼道:“师叔的天门印可否给师侄也留一个?”
等出了麻姑洞,陈沐看着送到洞府外的黄龙真人,心中颇为感慨。
徒行千里师担忧,黄龙真人才收徒弟没多久,就要送徒弟下山,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不然也不会把唯一的镇山宝剑给了杨天佑了。
驾起法云,陈沐与杨天佑在法云上开始商榷之后的计划。
等抵达陈塘关时,杨天佑已然清楚了自己该如何做。
总兵府里,袁洪见到杨天佑后以纳贤为名,请杨天佑当了总兵府的卿事官,负责处理陈塘关内政事务。
杨天佑德才兼备,品性本就不错,当了卿事后每日都尽心尽力,不过半年有余,就积攒下了不弱的声望。
这一日,总兵府里。
陈沐看着再次钻出玉如意,想要回东海重塑肉身的敖丙,点了点头。
“我可以带你去东海把你交给你龙王,不过却不能白给。”
看着神情有些紧张的敖丙,陈沐笑道:“听说东海龙宫兵刃器械很多,正好我缺一件趁手的兵器,等到了东海,你让我挑一挑,不要多,只要一件就行,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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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丙还以为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一听是想要一件趁手的兵器,当即就点头应道:“我东海兵器确实享誉四海,你若想要,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都不是问题!”
“小道并非贪心之人,一件足矣!”
此时敖丙神魂已经蕴养完全,只要有塑身之资,便可脱离玉如意,涅槃重生。
看着兴奋雀跃的小白龙,陈沐呵呵一笑。
......
东海与陈塘关相邻,陈沐驾起遁光,顷刻便来到了东海之上。
借水遁潜入深海,陈沐身前自有敖丙指路。
不多时,一座水晶宫殿出现在海底。
宝光流转,水灵之气氤氲的水晶宫殿外,是一队队巡逻的虾兵蟹将,和游移在海水中的鱼虾。
“你是何方人士,为何来我龙宫?”有巡海夜叉看到了陈沐,过来询问。
陈沐言道:“我乃玉虚弟子,龙王在我这里落下了一样宝贝,我特来还他。”
夜叉闻言不敢怠慢,急转龙宫报传。
稍顷,夜叉去而复返,领着陈沐进了水晶宫。
龙宫大殿之中,整理好仪容站在宝座下,正准备迎接玉虚贵客的敖广,一眼就认出了进到殿里的陈沐。
“是你!”敖广惊愕出声。
陈沐笑道:“老龙王,别来无恙。”
敖广眼神阴郁道:“你来做甚?”
“小道特来归还龙王落在小道这里的一样宝贝。”陈沐笑呵呵道。
“宝贝?”敖广皱眉。
“宝贝儿子,可不是宝贝嘛!”
说话间,陈沐将玉如意取了出来。
敖丙的身形随之显现。
敖丙颤声道:“父王,儿臣回来了。”
敖广先惊后喜,随后又面露悲戚之色,似是回想起了昔日之事。
陈沐拢着袖子,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敖丙和敖广两父子在那里交谈。
半晌,敖广上前道:“仙童护我儿神魂,此情本王不会忘记。”
陈沐闻言打断道:“我不是来要你人情的,这样,你给一些抚养费咱们就算两清了,如何。”
“抚养费?”敖广愣了愣。
一旁,敖丙小声解释道:“恩公缺一件趁手的兵器,所以想趁着这次过来,在东海寻一件...”
敖广恍然,随即问道:“不知仙童想要什么样的兵器?”
陈沐笑道:“刀枪剑戟我都喜欢,不过我却更想要一件棍兵。”
敖广闻言并未觉得的不妥,当即就命鮊太尉前去取棍。
不大会工夫,数杆质地各异的短棍,细棍被鮊太尉摆到了殿中。
陈沐看着几乎是量身为他择选的棍兵,有些不满道:“我要这短细棍有何用?兵器是战阵杀伐之物,又不是杵药的短杵。”
“我要粗的,长的,还要有份量的,没有万儿八千斤就不要拿出来了!”
敖广皱眉道:“仙童,本王龙宫里棍兵不多,最重的也不过几千斤,却是不曾有万斤的。”
陈沐思忖片刻,说道:“东海兵藏享誉四海,若东海没有我喜欢的兵器,别处怕是也难寻到。”
顿了顿陈沐继续道:“龙王是一海之主,整日事务繁忙,难免会有所遗漏。依小道看,龙王不妨问问龙后龙女们,或许她们会知道哪里有这样的棍子。”
敖广听闻此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若是没有这样的神兵,小道也只能带敖丙回去了。”最后,陈沐看了眼皱眉的敖广,提醒了一句。
深吸一口气,敖广脸色有些难看。
“你且等候片刻。”敖广语气不太友善。
等敖广离去,敖丙忍不住问道:“恩公,我东海确实没有这种棍兵,要不然恩公换作枪兵如何?”
陈沐瞥了眼敖丙,说道:“自古枪兵幸运e,比起枪兵,我还是想要棍子。”
约莫半盏茶时间后,龙王面带笑容的从殿后走出。
“仙童,我东海确实有一件重过万斤,且又长又粗的铁棍,不过...”
“不过什么?”
敖广笑容收敛,说道:“此神兵极重极大,非我龙宫所能容下,仙童需随本王移步去观。”
陈沐闻言心中大定,当即点头道:“可以。”
途中,敖广开口道:“仙童,本王已兑现承诺寻到了重过万斤的棍兵,可仙童等下若是因为棍沉,拿不走又该如何?”
说话间,敖广看向了敖丙的神魂。
陈沐闻言挑眉道:“龙王放心,若真有这样的棍兵,即便小道拿不走,也会帮助龙王,将敖丙的神魂从玉如意里剥离出来。”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神兵所在之处。
陈沐抬头看去,就见一根好似天柱的铁棍插在海底,神光隐现。
陈沐隔空用手比划了下,确认了是他掌握不了的尺寸。
绕着神兵来回踱步片刻,陈沐忽然开口道:“忒粗忒长了些,再短细些方可用!”
神兵不为所动。
“太长太粗,再短些,再细些才适用!”
神兵依旧不为所动。
陈沐神情僵滞,脸色有些发黑。
这咒语,压根没用!
一旁,敖广嘴角一抽,强忍笑意,轻咳道:“仙童,此物乃是禹王治水用的定海神针铁,确实太大、太粗、太重了些,既然仙童拿不动,那......”
“谁说拿不动!”
看着定海神针,陈沐眼神逐渐暴躁。
不见猴子就不会有反应,是不是?
好,那我就成全你!
陈沐后退半步,然后果断的打开了袁洪留下的天门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