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策》 第一章 烈火焚身悔恨已晚 火舌舔上了银红色的纱帐,纱帐易燃,很快就蔓延开来,转眼间就蹿上了屋梁,勉力坐起的厉景琛按着微隆的小腹痛苦的喘息着,每一次喘息都使得受伤的胸口更疼上一分,仔细端详,他按着的小腹处也有殷红的血液不断的渗出来,那儿的伤口更加的深,随着血液的流淌,渐渐的带走着厉景琛身上仅存的温度。 哆嗦了一下,明明已经是七月天了,明明四周跳动着火焰,但是他却觉得寒冷,越来越冷,大概是被捅了一下的心出现了一个窟窿,怎么都留不住温暖。苍白的脸上眼睛垂下,涣散的目光触及到隆起的小腹,厉景琛目光中带上了温柔,隆起的身形就像是怀胎四个多月的妇人,可不是嘛,当知晓自己身为男子却能够孕育孩子的时候,他就吓了一跳,但惶恐不安后很快就接受了孩子的存在,亲妹死于天花、胞弟与自己离心之后,他就觉得孤独,就算是有穆郡王祁泰初的不时陪伴,依然无法驱赶走附骨的寂寞。 修长的手指下是完完全全依赖他的生命,鲜血染红了衣衫,湿润了手指,也逐渐的带走着厉景琛的生命,还有腹中胎儿的性命,四个月的胎儿还没有来得及感受这个世界就要和他的父亲共赴黄泉了,也好啊,省的在这个残忍的世界上苟活着。 “咳咳。”烟雾呛着喉咙,厉景琛控制不住的大声的咳嗽着,每咳一声身体上的两处伤口就抽搐一下,疼到麻木。 屋梁上的火焰很快就跳到了家具上,噼啪的呻、吟声逐渐的将他包围,厉景琛捂着伤口看向窗户,为了防止他逃跑,在他被打晕之后,孝漓公主和祁泰初将门窗都锁死了,隐约的厉景琛可以听到屋外喧闹的声音,只有喧闹却没有救火的动静。 烟雾带来了窒息,但他的头脑却十分的清明,今天是厉景琛的大伯父又建战功归来的日子,陛下赞其英勇,特下旨升其官位,还荫及妻子儿女,厉景琛想要夺回爵位的希望越加的渺茫。 阳陵侯府张灯结彩,二房本就不大的院落却更显凄惨清冷,厉景琛带着满腔的愤怒和不甘走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弟弟抱着丫鬟寻欢作乐,才十五岁的少年面容憔悴、身体虚浮,一副纵欲过度的表现,赌博狎妓、斗鸡走狗,厉景深可没有少了任何一样,当埋头于苦读钻营的厉景琛发现的时候,厉景深已经定型,每每发现弟弟不良行为,厉景琛都要打骂一番让弟弟改正。(.好看的小说)今日又恰逢大伯父升官,厉景琛积压了一段时间的愤怒彻底的爆发了,全都宣泄在了弟弟厉景深的身上,二人推搡了几下,厉景深身体不好,挨了哥哥几下就吐了一口血。 厉景深被打倒在地,口中含血的控诉着哥哥的行为,厉景琛这才知晓,早亡的妹妹死于天花并不是偶然,而是人为,弟弟越加离经叛道的行为也是被人带坏,所有隐约的猜测都被证实,大伯父身为庶出子,为了保住地位不惜任何手段来对付嫡出弟弟遗留下的儿女,可笑厉景琛还以为只要取得功名、努力钻营、攀附上权贵、自己掌握上权利就可以扳倒大伯父,夺回爵位,为蒙冤的父母洗清冤情、正大光明的进入宗祠,哈哈,原来是他自己太过天真,连嫡亲的弟妹都照顾不好。 将弟弟妹妹留在后宅之中,他们该多么的无助啊! 厉景琛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阳陵侯府,怎么回到孝漓公主府的都不知道,公主府锦绣亭台,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从小习武,本应该在战场之上建功立业,未料到回到侯府后的第一年就因为落马伤了筋骨,从此再也无法舞刀弄枪,不能习武厉景琛就改为读书,意图博得一个功名,苍天不负有心人,今年的科考他蟾宫折桂、崭露头角。眼看着就可以位列人臣、施展抱负,日后他会让大伯父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夺回阳陵侯的爵位指日可待。 但世事难料,厉景琛俊朗潇洒、年轻有为,一下子被孝漓公主看中,陛下赐婚,有着光辉前程的厉景琛就变成了只有虚衔的驸马,一切抱负都变成了空谈,这辈子他注定了只能够作为公主的附庸吟诗作画。 厉景琛的不甘和愤怒在皇家面前不足一提,但厉景琛很快就想到尚主之后,他就是皇亲国戚,在大伯父征战失败之后未尝没有夺回爵位的可能,纵使没有实权,他也要夺回本属于他们家的爵位和家财,但今日阳陵侯府的热闹彻底的打破了厉景琛的妄想。[] 孝漓公主刁蛮任性、性情不定,成婚两月以来,至今没有让厉景琛近过身,两人有名无实。厉景琛和孝漓公主的院子在府中的两个方向,鬼使神差的,厉景琛往公主所在的院子走去,院外公主的贴身丫鬟芷水正守在那里。虽然厉景琛筋骨受损无法习武,但是绕过一个小丫头进到院子里还是轻而易举的。 进入院内,厉景琛就觉得奇怪,院子里太过安静,要知道孝漓公主喜欢热闹,时时刻刻围在她身边的伺候的人少说也有十好几个,但今天院子里悄然无声,安静得太过异常。 靠近正房,里头男女欢爱的声音十分的刺耳,厉景琛握紧了拳头,震惊得睁大了双眼,男女的声音他都很熟悉,女人正是他新婚不到两个月的妻子孝漓公主,而男人,是与他交颈缠绵、把酒共诉衷肠的穆郡王祁泰初。 此时此刻,一想到自己与祁泰初有过肌肤之亲,厉景琛就恶心想吐! 厉景琛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里面的云雨已经停歇,男女调笑的声音不断的传来。 “好哥哥,这一天天的真讨厌,我们都不能日日相见,让人家心里面好难受。” 祁泰初的声音厚重低沉,带着欢爱之后的慵懒和沙哑,“漓儿妹妹,等哥哥成功了我们就可以日日在一起了,到时候我为皇,你为后,日日相对,步步不离,到时候可不要嫌弃哥哥呀!” “才不会呢!”孝漓公主是众多公主中唯一得到皇帝喜爱的,对其的宠爱甚至超过了皇子,“我那些兄弟个个都不成气候,哪有哥哥你这般英明神武,父皇迟早会封你为太子的。好哥哥,为了让我们的孩子能够正大光明的出生,人家才答应你嫁给了那个废物呢,你什么时候除掉他嘛,难道真要孩子喊他父亲!” 祁泰初是祁氏宗族的旁支后人,因先父为皇帝立下汗马功劳才得以封王,其父死后,他袭爵成为郡王,从小和皇子一同读书的祁泰初有了更疯狂的想法,同样姓祁,为什么他只能当个王! 揉捏着孝漓公主的纤纤细腰,祁泰初想到的是厉景琛倔强中带着媚态的表情,心头一热,和孝漓公主说话的时候就显得心不在焉,“快的,很快的。” 是快要除掉厉景琛还是快要成就大事,不得而知。 孝漓公主得不到准确的答复,正准备发难,柳眉倒竖,依偎在祁泰初怀中的柔软身子也坐了起来,祁泰初立刻反应过来安抚,抱着孝漓公主温言细语,“我不是在想着怎么除掉他嘛,答应了阳陵侯的事情总要完成,好妹妹再等一阵子,很快我就为你披上凤冠霞帔,让你成为郡王府的女主人,不久的将来,你还要母仪天下啊。” 孝漓公主这才转怒为笑,丰满的身体靠在祁泰初的身上娇若无骨,但依然有些不满,撅着嘴巴说道:“阳陵侯要除掉厉景琛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不就是个软弱无能的废物,真是让人嗤笑啊,还妄想着夺回爵位,也不看看自己那废物样儿,除了会做些个锦绣文章还会什么。” 孝漓公主翻来覆去的骂着废物,不见其他难堪的字眼,但听在厉景琛的耳朵内,却格外的刺耳。 “那废物不是成为状元了嘛,得到陛下的青眼,一开始不是属意他为翰林院编修、殿前行走,要不是好妹妹帮忙,他就要成为我们飞黄腾达路上的绊脚石了。”祁泰初含着孝漓公主的耳垂,手在她丰满的胸部上游走,引得孝漓公主娇喘连连。 祁泰初和阳陵侯共谋大事,厉景琛就是他们成就大事路上的变数,不得不防。 厉景琛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如此不堪的一幕,祁泰初正准备提枪入巷,突然被打断,那狰狞的物件儿跳了一下,竟然就这么交代了,只是此刻被打断了好事儿的祁泰初和孝漓公主无暇顾及这些。 厉景琛的突然闯入吓了他们一跳,忘记了接下来的动作,直到厉景琛打碎了琉璃花瓶向他们二人冲过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厉景琛从来就不是愿意吃亏的主儿,不然也不会兢兢业业、不放松一丝一毫的想要扳倒阳陵侯,让父母沉冤得雪。 看着狰狞着面孔的厉景琛不断的接近,孝漓公主惊恐的尖叫,极力的想要往祁泰初的身边靠,让他保护自己,但是祁泰初自身难保,厉景琛的目标就是他。 琉璃花瓶的底在祁泰初的胸膛上划拉出几条鲜血淋漓的伤口,其中一条格外的深,皮肉外翻、几可见骨,别看祁泰初长得高高大大、孔武有力,其实也就是个花架子,就连伤了筋骨无法习武的厉景琛都打不过,只能够在室内狼狈逃窜,十分的狼狈。 厉景琛俊朗的脸上笑意越加的嘲讽,自己竟然会看上这么个东西,简直是瞎了眼。 就在厉景琛的花瓶底快要刺进祁泰初的心脏的时候,孝漓公主反应了过来,一把拿过一边的烛台,拔掉上面的蜡烛从背后捅进了厉景琛的心脏,虽然有些偏离,并没有给厉景琛造成致命的伤害,但依然阻止了厉景琛进一步的动作,那破碎的花瓶底离祁泰初的心脏也只差上那么一点点罢了。 祁泰初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看厉景琛受伤了就直接夺过孝漓公主手上的烛台又给了厉景琛一下,他不敢捅心脏,就狠狠的扎在了厉景琛的小腹上,两处伤口,已经说不清哪一个让厉景琛更加疼了。 反正都这样了,毁尸灭迹是最应该做的,怕厉景琛再反抗,两人索性将厉景琛打晕,随后点燃了纱帐。 这才有了厉景琛从昏迷中醒来勉力坐起的一幕。 火焰跳落在了衣服上,灼烧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疼到一定的程度已经变成了彻底的麻木,厉景琛浑浑噩噩的大脑彻底的无法思考,二十二年短暂的一生飞快的闪过,最后只化为火场之中一堆焦骨罢了。 十二岁那年,厉景琛幸福美满的家庭一夕之间变成过往,蒙冤的父亲在牢中没了气息,母亲安排好他们三个后追随父亲而去,回到陌生的阳陵侯府,爵位被夺、家财被占,让十二岁的少年喘息不过来,他选择了最直接的做法,他要报仇,被仇恨迷住了双眼的他忽视了年幼的弟妹、疏忽了锦绣之下肮脏的阴谋算计,竟然还将一颗真心给了狼子野心的祁泰初。 如果能够化为厉鬼,他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谋算过他家的人…… 还来得及吗……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下,至死厉景琛的双眼都是张开的。 第二章 浴火重生累累骂名 庆历十一年,对于大齐国来说最大的事情莫过于晋王祁宏志在西北力挽狂澜,杀退犯边的匈奴人,击杀匈奴单于挛鞮勿契,草原上群龙无首,势必混乱上一阵子,短时间内大齐西北边境不会再兴战事。[]晋王祁宏志居功至伟,皇上赏其千两黄金,一时风光无限。 有人欢喜有人愁,镇西将军厉温瑜因误判军情,在围杀匈奴时反遭受到匈奴大军的击杀,伤亡惨重,后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厉温瑜组织夜袭,怎料消息泄漏,摸到匈奴大营时扑了个空,在回去的路上遇到埋伏,带出去的一万兵士回来的不足千人,多少将士成为了荒野上的枯鬼。 还是晋王祁宏志力排众议,坚持点兵出征救下了厉温瑜,并且杀死了单于挛鞮勿契,将颓败的战事扭转。战后厉温瑜因判断失误、延误战事而被投入大狱,后在大狱中畏罪自尽,皇上念其镇守西北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因此只是褫夺了爵位,并没有罪及家人,阳陵侯府还有着原来的风光,只是行事越发的低调了。 去往京城的官道上有一家茶肆,门脸不大,但是在这条路上走过的都要进去坐坐,一来是里面的说书先生有着说不尽的故事,二来是那里的米汤做得格外的好,一个大子儿就能够喝上一碗浓香的米汤,在春寒料峭的现在是一种享受。 说书人长着一张四方大脸,腮帮上两块肉往下耷拉着,一说话就颤动一下,平添了几分喜感,大口喝了一碗粗茶,说书人撸起袖子揉着腮帮子上的肉块说道:“厉将军素有贤名,在边关镇守近十年打得匈奴人哭爹喊娘的,在匈奴中有着神将军的称呼,有些匈奴人啊只要听到厉将军的名号就吓得屁滚尿流,那德性让人快哉,让我等血性男儿好不自豪,小子我也曾想要去参军,投到厉将军麾下,守护大齐大好风光,只可惜这肚中肥肉怎生可恶,累得小子走动起来颠颠儿的,怪难看的。”说书人抱着自己的肚子掂了两下,唉声叹气。 店中哄堂大笑,有人喊道:“我看你那肚子和怀胎六月的妇人没什两样,说,腹中是男是女啊?” 说书人唾了那人一口,“你那干瘪豆子似的小身板风吹是否倒啊!” 刚才的说话人四肢枯瘦,那身板看起来稍大点儿的风都扛不住,大家看了笑得更加厉害了,被说的人也没有恼,也随着哈哈笑起来,大家也就图一个乐子。 说书人话锋一转,原本还嬉闹的脸上带上了哀容,“厉将军英雄盖世,没有想到……唉……”说书人未尽之言中有着浓浓的惋惜,说得夸张点儿,因为厉将军才有西北边境的安宁,说书人曾有幸见过厉将军一面,那气度风貌自此难以忘怀,对厉将军的为人更是叹服。[] 匈奴和大齐征战百年,西北边境从来没有安定过,匈奴不时来犯,战事有大有小,多以大齐的战败或者两败俱伤而告终,匈奴就是压在大齐人心头上的阴霾,为了边境的安宁,大齐没少用和亲来安抚匈奴。用女人换来的一时太平,只会让大齐的血性男儿羞愧难当。 厉将军厉温瑜的出现让所有大齐人扬眉吐气,他打得匈奴人遁走草原深处,用实打实的实力扬了大齐的威名,近十年西北边境一片和乐安宁。匈奴人并没有就此放弃对大齐的侵犯,庆历十年年近花甲的单于挛鞮勿契率十万大军发动了十几年来最大的战事,这一仗一打就是近半年啊! 三月前,大皇子晋王爷齐宏志从京城出发押送粮草去往西北边境,三个月后凯旋而归,大街小巷传遍了他的威名。 说书人对厉将军的赞叹和惋惜之意并不是每个人都赞成,或者说绝大多数都是不赞成的,他们只看到了厉将军一次的失败却忘记了此前他所有的成功,厉将军如何的好都无法抹去他误解军情、致使近万儿郎丧命的事实,这就是他们看到的。 座下一个二十郎当岁的青年,唇上两撇八字胡一挑,轻蔑的嗤笑了一声,“厉温瑜也就是空有虚名罢了,镇守西北至今也就打过那么一两次响当当的胜仗,其他时候何曾有什么建树,我看啊那些个美名也就是被吹嘘出来的,不足一提,我劝兄台还是少说两句厉温瑜了,说说那《西厢记》、《三国志》的可不是比这个更好,省得砸了你的招牌。” 其他人不乏点头赞成的,嘴中也说起了自己的见解,一时间小小的茶肆充斥了各种的言论,多以贬低辱骂厉温瑜为主,极少有称赞的,就算是有也底气不足,淹没在众多斥责的声音中。茶肆内嗡嗡直响,突然的不知是谁磕了一下茶碗,紧随其后所有的声音骤然消失消失,就像是商量好的,所有人都停止了对此事的议论,大家面面相觑,不少人端起茶碗喝起了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大齐吏治清明,不禁百姓议论国事,但是作为百姓还是安分守己的好,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说书先生刚才和那个八字胡争论,弄得自己面红耳赤,此时他双目圆瞪一副说不过就要上前干架的模样,那八字胡比说书人还要狼狈,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和用口舌吃饭的说书人相比,他的口才显然不是那么好。 “哼,西北边疆数万儿郎的尸首可不是摆着看的,这就是厉温瑜最大的过错,你再为厉温瑜说好话就等着瞧吧,有你的苦头吃!”八字胡气呼呼的扔了几个大子儿在台面上走了。 说书人张了张口,随后满脸懊恼的叹了一口气,颓然的坐了下去,原本喧闹的店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今儿个的米汤更加好喝了不是,还是专注于自己的米汤更来得好啊! 茶肆的角落里坐着几人与周遭的气氛格格不入,坐在他们邻桌的纷纷觉得晦气,一年刚起个头就遇到丧家,这一趟生意看来要更加小心注意啊。 那几人应是刚刚办了丧事的人家,穿着麻布粗衣,正是斩衰重孝。一行人中为首的赫然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左右各倚靠着一个粉雕玉琢的五岁孩子,两个孩子安静的靠着少年睡着,在香浓的米汤味中做着一个安美的梦。少年长得十分俊秀,五官精致漂亮,特别是一双眼睛,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安静和沉稳,这个少年就是厉景琛。 上一刻大火烧灼着皮肉的感觉还清晰入骨,下一刻他已经回到了十二岁那年,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父母已经被安置在了祖坟中一个偏僻的小角落,没有得到厉家阳陵侯府这一支掌家人应该得到的待遇,连灵位都不能够进入厉家宗祠。 上一世厉景琛为此闹过骂过,可是任他如何争吵都没有见到厉家的那些族长、族老,有族人说厉温瑜做下恶事,已经给厉家蒙羞,能够让他们夫妻二人进入祖坟已经是族老们开恩,厉景琛就应该知足。厉景琛不服,愣是在族长家的大门口站了一夜,那一夜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宿,淋得十二岁的少年自此在心中落下了愤恨的种子。 厉景琛第二天就病倒了,再醒来已经不是十二岁的少年,而是历经了一世、有着成熟灵魂的厉景琛。 厉景琛没有再痛骂打闹,他安静地处理好接下来的事情,待丧事都处理好后就让家人收拾了东西带上了两个明显受惊的弟妹走上了去往京城阳陵侯府的路上,其态度与之前判若两人。 厉家也就阳陵侯这一支有些出息,其他人都是仰仗着阳陵侯的鼻息而存,他的父亲厉温瑜是个宽厚之人,让族长全权掌握族中大小事务,他从来不多过问。厉景琛知道看似慈祥的族长已经与大伯父厉仁远沆瀣一气,就等着厉温瑜倒霉呢,现在有了机会,怎么可能不趁机多踩几脚,没有对留下的三个孩子下杀手,真的是族长心慈了! 族长、族老也就是挡路的小鬼,厉景琛最应该做的是对付他们身后的人,而不是和小鬼多做纠缠。 厉景琛垂着眼,刚才人们的所言他都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里,记进了心中,他为父亲的恪尽职守而不值,驻守边疆十多年,换来的也就是现在的骂名,又有多少人能够记得父亲十几年如一日的巡视边境,杀退来犯的匈奴人,保得一方太平,没有,一路行来,他听到的只有对晋王的赞扬和对父亲的辱骂。 厉景琛没有像前世那般朝着那些人骂过去,这样只会给父母蒙羞,给自己留下暴躁无礼的名声,待日后他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父亲厉温瑜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是他杀死了匈奴单于挛鞮勿契,是他救下好大喜功的大皇子祁宏志,是他避免了更多士兵因为晋王的愚蠢而丧命…… 抱着弟妹的手臂已经麻木,但是厉景琛没有要放开弟妹的打算,僵硬的四肢让他感觉到真实,让他能够确定自己是真的重生了,重新来过,一切终将不同! “琛儿、小沫儿。”厉景琛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时间不早了,赶到京城应该是刚好傍晚。 两个孩子嘤咛了一下,揉着眼睛醒了,他们也没有睡熟,一叫就醒了。本该粉嫩胖嘟嘟的小脸,一个月不到就憔悴了很多,两腮上的肉都小了,让厉景琛心疼不已。厉魏紫眨巴着眼睛,微微嘟着小嘴,小手紧紧的抓着大哥的手臂,依赖之情溢于言表。 厉景深从长条凳上跳了下来,小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眼角余光不无羡慕的看着妹妹,但是他是哥哥,大哥告诉过他,他是个小男子汉,是这个家的男人,要有担当。爹爹也说过,有担当的男人是不能够撒娇的,哥哥抱着他们已经很累了,他不能够再给哥哥添麻烦,虽然真的很想靠在哥哥的身上! 厉景琛轻轻一笑,搂着妹妹,拉过弟弟的小手,“文叔,准备一下,我们启程。” “是,大少爷。”文叔是阳陵侯府老管家文伯的大儿子,厉景琛母亲姜氏去前特意交代了文叔要照顾好三个孩子,也告知了厉景琛,文叔一家可以信赖,回府后要善加利用。 文叔长相并不出众,但是身量很高,虽然年近不惑,但手脚有力,并且心思细腻能力不错,厉景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文叔心中思绪万千,其弟现任阳陵侯府的管家文二是大伯父的人,文叔与其弟的关系极好,并没有因为各自主子的不同而产生隔阂,对待厉景琛也是尽心尽力,绝无二心,可是上一世厉景琛并不相信文叔,觉得他和文二走得近就是背叛了自己,将文叔一家越推越远,待文叔离去,他们兄妹三人就彻底的成为了侯府中的聋子瞎子。 “文叔,马上就要回府了,可不能再叫大少爷了。”厉景琛在阳陵侯府中尚有几位兄长,他排行第三,应该称之为三少爷。 文叔点头,“是我疏忽了,三少爷说的是。” “哪里是文叔疏忽了,只是最近忙乱,您一时忘记罢了,父母过后多亏了文叔忙里忙外的操劳,景琛都记在心中,一丝都不敢忘却。”厉景琛认真的说道,他年少不懂事,上一世没少因为冲动耽误了事情,都是文叔忙里忙外的打点、料理妥当,厉景琛从来没有忘记过。 文叔以前是厉温瑜的小厮,和厉温瑜主仆情深,也是看着厉景琛兄妹三人长大了,现如今主家遭逢大难,只留下三个年幼的孩子,他当然要尽心尽力的照顾,但是如果三位少主明理懂事,他处理事情来更加的顺遂。有了厉景琛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文叔十分感动,做起事来更加的尽心。 过了不久,文叔就走了进来,告知厉景琛,“三少爷马车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好,我们这就走。”脚刚迈出一步,厉景琛就停了下来,调转方向带着弟妹走向了说书的先生。走到近前,厉景琛在说书人惊讶的目光下深深的鞠躬,“我父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驻守燕山关十余年,日日练兵、天天巡查,从不有一丝懈怠。十数年来,与匈奴作战不计其数,捍卫大齐疆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与单于挛鞮勿契一战,更是斩其首级,让草原自此群龙无首,陷入纷争。从燕山关至此,先生是唯一为我父说话的人,我在此感谢先生,先生且看着,加诸在我父身上的骂名早晚会洗清的。” 厉景深和厉魏紫看到兄长长揖,懵懂的虽然不知为何,但也学着大哥动作。文叔也抱拳鞠躬,从燕山关一路行来,世态炎凉看得太多,自家主子尸骨未寒,却已经落得累累骂名,心中无力苍凉,很少听到为他说话的人,像说书人能够这么大声的为将军辩白的,少之又少。 厉景琛的话音不大,只有身边的人可以听的清楚,其他人只能够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些字词,却也无法从只言片语中猜测到什么。 从茶肆中出来,厉景琛望着京城的方向,阳陵侯府就在其中,十二岁之前他生活在西北,有一望无边的大草原、有成群的牛羊、也有黄沙土墙,在那里他是自由的。十二岁以后,他就要生活在京城中被院墙分隔出来的框框中,那里少的是真心亲情,多的是冷漠算计,为了活着,为了弟妹安康,为了蒙冤的父母,他都要勇往直前、不能够有丝毫退缩。 茶肆内,说书人的表情又呆愣到震惊最后变成放心的释然,有如此优秀的儿子,厉将军黄泉之下当可安心,他就看到了,迟早有一天人们谈到厉将军时只会有赞叹和敬仰。有好奇之人问说话人刚才一幕是什么个原因,说书人只是笑笑,端起茶碗说起了故事,说那院墙内外、兄弟阋墙,大儿子好大喜功,为了功名利禄不惜杀害父亲的合作伙伴,好一出争斗戏码啊! 第三章 兄妹情深阳陵侯府 三辆普通的青帷马车缓缓的离开茶肆驶入了官道,马车内正是厉景琛一家,第一辆马车坐着兄妹三人和奶娘刘氏以及管家文叔的妻子李氏,有刘氏和李氏的一路照顾,鲜少出院门的兄妹三人才没有太过疲累。[.超多好看小说] 刘氏和李氏都是厉景琛母亲姜柔婉的陪嫁丫鬟,跟着主家去了西北燕山关,从小丫头变成了管事妈妈,年华已去,但对主人的心始终没有变过,现在老爷夫人没有了,她们待厉景琛兄妹三人更是用心。驾车的是刘氏的丈夫孙大宝,后面两辆马车驾车的分别是李氏的丈夫文书和家将吴兴德。 跟随厉景琛的只有两房家人和一名家将、两个小丫头,两房家人分别是奶娘刘氏一家和管家文书一家,这些人就是厉景琛在京城侯府最坚实的依靠了。 青帷马车极其的普通,很快就没入了其他车队里面,毫不起眼,此距京城并不远了,以马车的速度再过两三个时辰就会到。 别看马车简陋,但内里自有乾坤,姜氏都为他们准备好了。 厉景琛兄妹三人虽然走得匆忙,但是之前的准备却不仓促。当丈夫征战归来不是载誉而归,而是被投入大狱的时候,姜氏就觉察到不同,做了最坏的打算开始准备,为兄妹三人准备了可以信赖的家人和众多的财物,并将他们送到了燕山关旁的镇子内,交代了管家文书一旦事有不对,就立刻带着三个孩子走,远远的离开燕山关。 厉景琛抱紧了两个弟妹,他们三人的性命是用父母的死亡换来的,以后更应该好好的活下去。 今日是个阴天,傍晚天更是阴沉,远远的京城就像是一只狰狞的巨兽,城门就是血盆大口,进去了仿佛就出不来了。起风了,呼呼的响个不停,厉景深和厉魏紫胆怯的缩在厉景琛的怀里面,厉魏紫抓着厉景琛的衣服,小声的问道:“哥哥,我们一定要去京城吗?” “是啊。[.超多好看小说]”厉景琛将罩着妹妹的素锻斗篷拢了拢,听着外面的风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厉魏紫皱起了眉头,“我们不回家了吗?” 厉景琛愣住了,家,那个位于燕山关的镇西将军府吗,那个家他们已经回不去了,更加用力的搂住两个弟妹,厉景琛的声音沉沉的说道:“深儿,小沫儿,有哥哥的地方就是你们的家,我们不回燕山关了。” 厉魏紫伤心的垂着头,眼眶发红,抽着鼻子,“哥哥,以后再也见不到爹爹和娘亲了吗?沫儿好想他们,好想家,好想家里面的桂花树。” “我也想,爹爹说过要带我骑大马的,娘亲还帮我们做着衣服呢。”厉景深将脑袋埋进哥哥的怀里面,声音闷闷的说道。 在厉景琛没有察觉的时候,厉景深和厉魏紫已经明白了什么叫做死亡,就是他们的爹娘睡着了,被装进了两个不宽敞的盒子里面,随后被埋进了一个偏僻的洞,然后就再也不会有人给他们做衣服、再也不会有人带他们喜欢吃的糕点回来了。 厉景琛心里面钝钝的疼,这些话是上一世的他没有听到过的,那时候的他只有满腔的愤怒和急欲出人头地的渴望,全然忽视了两个弟妹的孤独和无助,面对父母的葬礼,他们该是多么的害怕啊! “哥哥也想爹爹和娘亲,但是爹爹和娘亲累了,他们要休息,要睡很长很长时间,但是他们给我们留了保护神,保护神会紧紧跟在深儿和小沫儿的身边保护着你们,不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哥哥也会成为你们的保护,让你们安稳长大。 “是小马吗?爹爹说小马会保护小沫儿的。”厉魏紫从领子里拽出一块小小的羊脂玉佩,玉佩雕刻成小马的模样,马儿神情娇憨,很是可爱,玉佩的背后雕刻着平安喜乐四个字。 厉景深看妹妹拿出了小马,他也从领口抓出了玉佩,同样的羊脂玉佩、同样雕刻成小马,只是厉景琛的小马四蹄跃动,看起来就活泼好动,玉佩的背后雕刻着福乐安康四个字。 两个孩子出生于马年,父亲托人好不容易找回了一块羊脂玉,雕刻出了三块玉佩,三个孩子各有一枚,厉景深和厉魏紫的是马,厉景琛的是猴。三个人握着自己的玉佩靠在一起,就像是父母还在一样。 “它们就是爹爹和娘亲给我们的保护神,有什么心里话都可以告诉它们,它们会告诉爹爹和娘亲的。”厉景琛编造着谎言,语气温柔,心里面却酸涩难受,真希望玉佩们真的是父母的使者。 “深儿和小沫儿要好好的戴着她们,不让任何人看到小马。” “真的吗?”厉景深眼睛一亮,紧紧的抓着玉佩凑到嘴边,“告诉爹爹,他答应带我骑大马的,我等了好久了,还有娘亲,能不能在衣衫上绣一只小马呀,要红色的。” “我也要告诉爹爹,我好久没有吃街上的茯苓糕了,我想要娘亲给我梳头发,还有,我很想他们。”厉魏紫也高兴的拽过玉佩说着自己的心里面,说完后还将玉佩举到厉景琛的嘴边,“哥哥也说。” “我会照顾好深儿和小沫儿的。”厉景琛顿了顿,“我想你们,爹爹,娘亲。” 兄妹三人的互动让在一旁伺候的刘氏和李氏心里面酸酸的,眼睛酸胀,胸口像是堵上了一块浸满了水的棉花,闷得难受,强忍着才没有哭出声来。深哥儿、沫姐儿最近的沉闷和抑郁她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就怕他们因此出什么事情,劝过、安慰过,却始终无法让他们释怀,现在好了,自老爷夫人出事以来,这还是他们两个头一次说这么多话,心里面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还有三少爷,自老爷夫人出事,就完完全全的变了一个人,暴躁、易怒,像只把所有刺都竖起来的刺猬,即伤害了别人,也在伤害着自己,眼睛中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不甘和仇恨,现在好了,少爷一夜之间长大,懂得照顾弟妹,也学会了照顾自己,只是这种被迫的成长总是带着辛酸。 将近酉时,厉景琛他们才进入了京城,天看着更加阴了,孙大宝挥了一下马鞭,催促着马儿加快速度,尽量在下雨前赶到阳陵侯府。 阳陵侯府位于京城东安坊的桂花巷那儿,偌大的侯府占了整条街,越过高墙,隐约的可以看到墙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就连走在桂花巷内也可以闻到从侯府内飘出来的富贵味儿。因先代阳陵侯救驾有功,后来数代阳陵侯亦有军功,累积了数代荣华的阳陵侯府可谓是老牌的世家,有着泼天的富贵。 只是当代阳陵侯厉温瑜延误战事、致使万多儿郎战死沙场,被陛下褫夺了爵位,现在就连阳陵侯府大门上挂着的那块先帝御赐的匾额都撤掉了,过去的荣华霎时黯淡,阳陵侯府众人越发的低调谨慎,就连下人出去采买都不敢有大的动静。 这一日,自厉温瑜出事后就无人上门的阳陵侯府侧门被敲响了,打着哈欠的门丁揉着眼睛打开了小门说道:“我家主人最近都不见客,走吧。” 文书挡住即将关上的门,将揣在袖子里面的一串钱顺进了门丁的手里,“我们是二老爷的家人,烦劳告诉老夫人,三少爷、七少爷、四小姐回来了。” 门丁打哈欠的动作一下子卡住了,借着微弱的光端详着敲门的中年男子,迟疑的喊了一声:“文叔?” 文书也看着十七八岁的门丁,从记忆中搜寻出与之符合的人物,“张小圆是吗?都长这么大了,你爹爹现在如何啊?” “我爹爹还是老样子,总是爱喝几口,他经常提到文叔呢。”被称之为张小圆门丁不好意思的挠头,越过文书的肩膀看着后面的三辆青帷马车,嘴中说道:“老夫人去大相国寺上香了,三夫人、五夫人还有各位少爷小姐都跟着一起去了,现在府中只有大夫人和四夫人在,我这就去和大夫人说。那个文叔,这门我就关了。” 文书有些为难,已经飘起了小雨,眼见着就要下大了,这都在家门口了,总不能还让三少爷他们在外面待着。 “文叔,随他去吧。”清泠的声音从马车内响起,在阴沉的天气里,听在他人的耳朵中舒服极了。 文叔无奈的放开了手,门丁张小圆就迅速了关上了小门,只听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远,然后就彻底的没有了声音,直到一盏茶过后,才有了动静,这时天上已经落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马车上,带着湿意的风呼呼的吹,吹得人心里面阵阵的发凉。 刘氏给厉景琛和厉魏紫披上了素色的斗篷,心里面虽然恨大夫人无情,但也碍于身份并没有在嘴上说什么,就怕大少爷听了又要生气发怒。厉景琛垂着眼,身周的寒意并没有让他心里面产生愤怒和难过的情绪,思绪反而更加的清晰,嘴角轻轻的上扬,上一世他们回阳陵侯府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几天,老夫人带着家中其他人都去了大相国寺上香祈福,留在府中的只有大夫人马氏,只是上一世到的时候大雨已经下过,这一世只是开了个头罢了。 这也好,大雨倾盆,将老夫人一行人困在了寺内,现在只有马氏在,有些事处理起来更加的好啊! 第四章 门口刁难院名芜衡 门后一阵动静,很快东角门就被打开了,走出了一个和文书颇有几分相似的中年人,小雨密集的下着,但是他并没有打伞,任由雨水淋湿了衣衫。(.好看的小说)此人身量不及文书高,但块头却比文书大了不少,显得更为的壮实,看起来不像是个管家,反倒像是个护院,此人就是侯府现任的管家文海,因排行老二,故平时多有人唤其为文二。 文书文二兄弟自小就好,在文书没有回来之前,两人就时有书信往来,文海将府中发生的大小事情都会告知文书,比厉温瑜留在府中的人知晓的还要详尽,这也让厉温瑜远在西北燕山关也对府中诸事了如指掌。 文海对着自家兄长微微颔首之后就走到头一辆青帷马车的旁边,态度恭敬的说道:“三少爷、七少爷、四小姐,门上的人不懂事,怠慢了少爷小姐,我已经教训了那个门人,打十板子,扣一个月的月钱。”文海顿了顿继续说道:“芜衡苑前几日就已经收拾过了,少爷小姐舟车劳顿,洗漱后便可以休息。” “麻烦文管家了。”厉景琛简简单单的回了一声,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显得格外的飘忽,一时间文二分辨不出这短短的一句话中藏着的情绪。紧接着,文二听到清泠的声音继续说道:“那门丁也是奉命行事,文管家大可不必惩罚于他,想来这是侯府的规矩,我兄妹三人久居西北,有不懂的地方还请文管家多多指教。”将他们兄妹三人堵在门外,一个小小的门丁还不能够有这个胆子,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主子,门丁奉命行事,指使之人的用心值得思量,只是想要折辱一下厉景琛他们、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还是另有想法,不得而知。但文管家此举就明目张胆得多了,他们兄妹三人还没有进府,就有下人因为他们而受到惩罚,不说厉景琛等人的名声如何,单单此举就得罪了侯府上上下下的下人,侯府之中下人盘根错节,惩罚了一个,就让一家子记恨上了,要是真让文管家将此事做成了,那厉景琛以后想要在侯府中立足,难了。 文管家低下头,急切的说道:“三少爷真是折煞我了,侯府哪有这样的规矩,都是那门丁不懂事,大概是记错了主子的吩咐,才怠慢了少爷小姐,既然有三少爷替他说情,那就免了板子吧,但也要让他记下教训,就罚一个月月钱吧,小圆还不快谢谢三少爷。” 在府内的时候张小圆就被文管家教训了一顿,现在脸色苍白,在雨里面哆嗦着身子,看起来狼狈不堪,听到文管家的话,张小圆立刻上前,将将要跪下的时候,厉景琛出言阻止,“张小圆是吧,刚才我听到文叔这样喊你的。” “是,是,三少爷小的叫张小圆。”张小圆急忙接上厉景琛的话,就怕稍有不慎就做错了事。 “嗯,还下着雨呢,快到里面躲躲去吧,你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我不会怪你什么,文管家也不会怪罪你,你看我们都不会怪你,你要是在这边一跪,且不是显得我小气,这要是让人看见了该怎么说,是说厉家的三少爷是个不饶人的,还是说厉家苛待了下人,文管家你说是也不是。”这桂花巷虽然被阳陵侯府占了,但是桂花巷东头的槐花弄堂可还住着别的人家,来来往往的都要穿过桂花巷,现在他们这一出少不得已经被人瞧了去。 张小圆曲着腿,站直了也不是,跪也不是,正待他不知道怎么办时文书拽了一下他,“小圆去吧,三少爷是个宽厚之人不会怪罪于你的。(.)” “是是。”张小圆点头如捣蒜的应了几声,朝着马车行了礼后忙不迭的跑了。 昏沉中文二的嘴角扯动了一下,“是我疏忽了,还请三少爷原谅,眼看着雨越下越大了,三少爷还是快进府吧。” “那就走吧。” 那边,几个青灰色衣裳的下仆已经卸了门槛,敞开了东角门,好方便马车进去。文书看了自家兄弟一眼便坐到马车上,挥了一下马鞭,嘴中发出驾的一声,马儿走动了起来,马车发出沉闷的声音,向府内前进。走了约有一射之地,待要转弯之时马车停了下来,厉景琛闭着眼睛听到外面文叔说道:“三少爷,到了二门处了。” “嗯。”厉景琛轻轻的应了一声。 待车子停稳之后,刘氏打开车门,掀开车帘,外面的水气一下子扑面而来,她先下了马车拿过雨具等在车旁,随后李氏也下了马车。厉景琛拍了拍沉默的弟弟妹妹,让他们先出去,待到了车门处还没有沾上风雨就被候在外面的刘氏和李氏抱了起来,用蓑衣挡着,不让他们着了风。 厉景琛看了一眼外面,隔着雨帘,所有人的面孔都是模糊不清的,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厉景琛下了马车,就有人撑了一把伞过来,连文叔都没有插上手,厉景琛转头看去,正是刚才那个被罚了钱的门丁,张小圆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不是很好,鼻子塌了,脸颊上点着很多褐色的斑点。 注意到厉景琛的目光,张小圆立刻讨好的笑了笑,“文管家说三少爷这儿人手少了,让我过来顶一会儿。” “嗯。”厉景琛点点头,收回视线,转过头时刚好扑捉到文二探寻的目光,文二神情自然的收回视线,并没有因为被抓到而尴尬。 厉景琛对此不予理会,这时三四个青色衣衫十□□岁的少年抬着一顶半旧的骄子走了过来,在厉景琛面前压下轿子,厉景琛坐了上去之后,刘氏和李氏便将厉景深和厉魏紫送了上来,两个小的只是离开厉景琛一会会儿的功夫,就难受得紧,刚到厉景琛的身边就立刻的抱住了厉景琛的胳臂,换了个陌生的环境,让他们一下子并不适应,心中紧张害怕实属应当,但二人并没有在外面表现出畏缩的表情,虽然只有五岁,但已经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轿子走动了起来,很稳并没有颠簸,轿子内轿帘被细致的压实了,并不会漏进来一丝一毫的寒风,厉景琛仔细的端详着,轿子内很宽敞,虽然半旧却保养得很好,旧反而显出了一份勋贵世家的雍容来。轿子内隐隐的有着橘子味道的暖香,暖暖的香味不浓厚,却萦绕在鼻尖,驱赶着阴雨天的沉闷,让人心情好了很多。 轿内,厉景琛轻拍着弟弟妹妹的背脊闭目养神。轿外,文二和文叔撑着伞并肩走在一起,紧紧的跟在轿子的后面,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流,不是长时间不见关系生疏了,而是时间地点都不合适,不能让两人叙一叙重逢之情。 文二更是思量着,和传言的不一样,三少爷并不是一个暴躁易怒、没有脑子的人,反而还很聪明机敏,简简单单就化解了自己的刁难,嘴角略弯,嘲讽的想着,也就大夫人马氏能够想出这样的点子,也不想想,在角门外落了三少爷的面子、给三少爷树敌对厉家有什么好处,被有心人看到,不是照样要说,厉家连失去怙恃的子弟都要为难,有什么大家之风可言。 厉家现如今这样,更应该低调做事、韬光养晦,而不是愚蠢的去为难几个孩子,虽然这几个孩子看起来并不是软弱可欺的。 厉景琛的父亲厉温瑜是老阳陵侯的嫡长子,却不是长子,他上头还有一个长他两岁的哥哥厉仁远,厉仁远还是在老夫人吴氏嫁入阳陵侯府前就有的,这一段往事是老夫人心中永远的结,更何况厉仁远的姨娘还是老侯爷的表妹,是老侯爷的知心人,当时的吴氏没少为此受到薄待。 庶子就是庶子,就算是有父亲的百般疼爱也没有袭爵的可能性,更何况厉温瑜样样都十分出色,死死的压着厉仁远一头,就连分院另居时分到的院子都没有厉温瑜的好。 厉温瑜的芜衡苑是整个阳陵侯府风景最好的,也是众多院子中最大的,厉温瑜夫妻成亲便是在这里,此后不久厉温瑜就接到调令,上令其驻扎到西北燕山关,这以后就是长达十数年的镇守。袭爵后也没有回来,故他们一家也没有搬院子,仍然居住在芜衡苑,而历代阳陵侯居住的正院松涛居现在仍由老夫人吴氏住着。 轿子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了芜衡苑的门口,打开院门,吱嘎的声音并不像是时常有人打开的样子。 轿子在屋檐下落下,厉景琛就听到一声压抑着的惊呼声,惊呼声出现的突然消失也很迅速,如果不是厉景琛正好听到,肯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奶娘刘氏掀开轿帘,眼前一盏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琉璃小灯是唯一院子内唯一的光亮,厉景琛的眼神暗了暗,这一夜并不是那么好过的,有些人并不愿意他们舒服的度过回府的第一天。 第五章 年幼受欺巧妙回击 芜蘅苑内,除了一盏琉璃小灯照亮了一块不大的地方外,其他都淹没在黑暗里面,加之又下着雨,风一吹,到处都是呼呼的响动,像是怪物的呻、吟。琉璃小灯照亮的范围不大,光圈外影影绰绰,就着风声,让人看着害怕。 到了院子里面,透过被掀开的轿帘,厉景琛故作不知的问道:“嬷嬷,这是哪儿啊?我们初到府中理当拜见大伯母和四婶娘,不能够怠慢了长辈。” 他知道这里是芜蘅苑,他们二房的院子,只是作为十二岁的厉景琛,长这么就回过一次京城的宅院,那时候年纪还小,现在理当是不知的。潮湿的空气中隐约的可以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厉景琛皱起了眉头,该有的东西还是在啊。 琉璃小灯的灯光很是苍白,映得刘氏的面色更加的惨白,“刚刚大夫人身边的桂嬷嬷和四夫人身边的梁嬷嬷来了,说少爷小姐年幼,又赶了这么多路,今日晚了,先休息,等明日再见。桂嬷嬷和梁嬷嬷还带了人手,过来帮着规整东西。” “这是大伯母和四婶娘疼爱我兄妹三人,等会儿两位嬷嬷走的时候,嬷嬷你代我好好送送她们。也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我们身上带着孝,也不当晚上去请安。”厉景琛目光敏锐,一下子就看到了在刘氏身边探头探脑的桂嬷嬷,桂嬷嬷是大夫人马氏的心腹,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但双眼细小,眼珠过于灵活,让人十分不喜。 刘氏提着轿帘,厉景琛侧身下轿,正好看到光圈外文海指使着张小圆赶快离开,隐隐约约的看得不是很真切,但大体能够看到张小圆的手上正提着什么。那东西长条形,好像是用衣服包着了,模模糊糊的一块,黑暗中张小圆哆嗦着身子,脸色比刚才更加的苍白,恨不得将手中的东西立刻丢了,却碍于文管家的吩咐只能够提着,脚步虽然快,却十分的凌乱。(.) 厉景琛的眼神暗了暗,他知道张小圆手上提着的东西是什么,上一世他们回到阳陵侯府的时候正是正午时分,太阳极好,进入院中掀开轿帘一下子就看到了躺在中堂间门前的一只死猫,猫儿死了几天了,尸身腐烂,猫脸朝着院门口,脸上应该是眼睛的地方空洞洞的,看得出来是被人抠掉的。 看到死猫,厉景深和厉魏紫受到惊吓,断断续续发起了高烧,因为得不到很好的医治,等好了之后,厉魏紫就有些烧糊涂了,原本活泼俏皮的小丫头变得木讷迟缓,做什么事情反应都变得极慢。 “嬷嬷,太暗了,把灯点上吧。”厉景琛整个人出来后站在轿子前面并没有让厉景深和厉魏紫出来,“对了,张小圆赶紧把东西扔了,扔得越远越好,文管家不知道这是不是府中规矩,主子刚回家就是用这个来招待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分明,冷冷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却无法让人轻忽了去。 张小圆脱了衣服把死猫包着很多人都看到了,二房的少爷小姐第一天回来就遇到这个,要不是奶娘刘氏反应得快,让人尽快弄走,如果被少爷小姐看到了惊吓了怎么办,二房处境尴尬那也是主子,要发落在场的奴才,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就算是到老夫人面前说理去,也占了理儿。很多人心里面都埋怨着,究竟是什么人把死猫放在了这里。 文管家挥挥手赶紧让张小圆拎着东西出去,拧眉想着,明明动作已经够快了,怎么还是被三少爷看见了,上前几步张口就要解释的时候,被厉景琛一个眼神阻止,厉景琛说道:“嬷嬷,先把灯点了吧,让深儿、小沫儿到屋里面去,外面怪冷的,免得黑魆魆的再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文海的心猛地一跳,三少爷的眼神不是多么犀利,却仿佛能够看到人心,让人心虚不已,那猫明明不是他弄得,他心虚个什么劲儿啊,文管家心里面也在埋怨,芜蘅苑是大夫人揽了去收拾的,地上出现死猫那也一定和大夫人脱不了干系,要是三少爷是个闷声不吭受气的主儿或者冲动易怒不讲理的主儿,事情都好办,可三少爷冷静沉着的不像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文二心中叹息,大夫人三番四次的刁难都不能成,弄不好反而会落了个苛待侄子的骂名。 刘氏虽然脸色苍白,明显受了惊吓的摸样,但是反应一点儿都不慢,很快的芜衡苑就亮了起来。明亮的烛火下,刘氏控制不住的打着哆嗦,刚才刘氏就走在轿子的旁边,落轿后就上前准备掀起轿帘,一下子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死猫,惊呼出声,但立刻警醒,怕吓着轿子中的少爷小姐硬是将惊呼声堵在了嗓子里。要不是刘氏动作快,大晚上的让厉景深和厉魏紫看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厉景琛亲自掀开轿帘让弟弟妹妹出来,对奶娘刘氏说道:“嬷嬷,带着深儿和小沫儿进去吧,李嬷嬷你带人把屋子收拾起来,文叔你让人送晚膳过来,兴德叔你带着人把行礼搬进来,知冷知热跟着少爷小姐。” 厉景琛一一吩咐了下去,一时间安静的芜衡苑热闹了起来,厉景琛这才似笑非笑的对着文二说道:“文管家,我年纪轻,家中又遭逢大难,很多事情接踵而至,弄得我应接不暇,以后但凡有事还是要您多多指教,像今日这些事情,我都有些弄不明白,文管家可否对我说说。” 文管家深吸一口气,躬身说道:“是老奴没有管教好下人,怠慢了三少爷、七少爷、四小姐了,那腌臜物脏了三少爷的眼睛,老奴一定彻查到底,究竟是谁做出此等事情来。至于指教什么的,老奴也就是个奴才,哪有指教主子的道理,三少爷这是埋汰老奴呢。少爷小姐舟车劳顿,想必早就饿了,老奴这就让人送饭菜和热水过来,大哥就留下来吧,好听候三少爷吩咐。” “劳烦文管家了。”厉景琛拱手一礼,他正有此意,文叔离府多年,让他去拿饭那是拿不到什么的,让文二去,可以省了很多事情,而且今晚的几件事狠狠的甩了文二的面子,在厉景琛的面前一时无法硬起来,反而为了弥补姿态会和缓很多,以后要是有文管家多多照应,那在侯府之中会顺心许多。 文二忙避开厉景琛的行礼,“是老奴应该做的。” 芜蘅苑正房五间,左右偏房各有四间,南边三间倒座,正房后隔着一个天井又有一进院子,之后隔着一个小花园子又是一溜儿的房子。整个院子占地面积极大,穿过了第二进院子的月亮拱门就可以进入花园,花园中有几棵银杏、无花果树、石榴树等,都是上了年纪的老树了,每年的产出也很可观,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奇花异草,花草中还放置着形状奇异多姿的太湖石,景色美不胜收,等到了花开时节更是让人目不暇接,难怪被人惦记。 厉景琛坐在中堂间的椅子上,身侧坐着弟弟厉景深和妹妹厉魏紫,两个小丫头知冷知热分别站在二人身后伺候着,刘氏打开从马车上拿下来的暖壶,试了试,暖壶中的水温度正好,就给三人各倒了一杯热水,几人吃着先前买的糕点勉强垫了垫肚子,厉景深和厉魏紫恹恹儿的显得不是那么精神,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手中的芝麻小饼。 厉景琛揉了揉二人的脑袋,并不勉强他们多吃一些,等会儿送来饭菜再弄一些暖暖肚子吧。厉景琛让人先收拾了东厢房出来,放上他们带来的东西,上房是父母的,他们不会动,西厢偏凉,以前姜氏是当库房用的,既不适合住人,也腾不出地方来,至于第二进的院子,厉景琛揉了揉额角,那早就被人占了,要回来还要废一番功夫。 “三少爷,晚上要用的被子怕是不够。”李氏是个泼辣爽利的女子,她带着自家女儿春杏和桂嬷嬷、梁嬷嬷带来的丫鬟收拾着东厢房,一摸床上的被褥就觉得不对劲,潮唧唧的都可以挤出水来了,一闻一股子霉味,这让人怎么睡! 李氏可不像刘氏那样遇到什么事情都闷声不吭气的自己受着,要是刘氏收拾东厢房,看到被子潮湿、散发着霉味,一定是自己想办法解决,而不是到厉景琛面前去说,厉景琛也是深知刘氏的脾气,故才做了刚才的安排,免得刘氏受了桂嬷嬷、梁嬷嬷的排揎,受气闷在了肚子里面。 李氏手上还拿着个织锦的小毯子,是东厢房侧间靠窗长塌上放着的,看着漂亮舒适,实际上摸上了手才知道,那叫一个湿漉漉的,离得远远的就闻到一股子霉腐的味道,显见着是放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晒洗过的。 “少爷您看看,这摸到手里头潮唧唧的,都可以挤出水来了,这还是塌上的,咱晚上的时候可以不用,可那床上的被褥、枕头也是这般,我倒是要和桂嬷嬷好好掰扯掰扯,听文管家说之前院子可是大夫人吩咐让桂嬷嬷收拾的,你看看这收拾的是什么啊,就这样的也让三位主子用,你是猪油蒙了心,欺负我家主子年幼吗?”李嬷嬷甩着织锦的毯子,逼得桂嬷嬷连连后退。 第六章 恶毒用心潮湿被褥 李氏个子矮小、身材纤瘦,外表有着烟雨扶柳般的柔弱温婉,在姜氏众多的陪嫁丫头中,李氏是最得姜氏喜爱的,只因她的脾气,就像是油泼辣子一般爽快,以前是个小丫头的时候还有些面嫩放不开,现在成为了管事的妈妈,吵起架来什么浑话都敢说,只不过现在在主子面前,她也知道收敛,不让污言秽语脏了小主子们的耳朵。[.超多好看小说]李氏不仅仅是吵架厉害,她的动作也充满了力量,抓着织锦毯子用力的甩着,每一下都刚刚好擦过桂嬷嬷的鼻子甩过去,圆润肥胖的桂嬷嬷被她逼得连连后退,肚子上的肥肉上下晃得厉害,她几次张口要说话都被李氏堵了回去。 “桂嬷嬷,今天就算是主子埋怨我,把我关到柴房去,我也要好好说说,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床上的被褥湿答答的都可以挤出水来了,还一股子的霉味,你家的被子是这样的啊,桂嬷嬷你摸着良心问问!我在西北燕山关就经常听说大夫人仁厚,食素吃斋,是个再好不过的人,被褥的事一定是你背着大夫人做下的,好啊你,竟然要让大夫人背上一个薄待子侄的名声,你包藏祸心啊!”李氏手上提着毯子伸出一根手指直指着桂嬷嬷的鼻子,堵得桂嬷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桂嬷嬷看李氏说得越来越过分,再说下去就是她背主欺辱少主了,院子里这么多眼睛看着呢,要是让李氏的话坐实了,她吃不了兜着走啊,大夫人也保不了她。挥开李氏快要戳到门面上的手指,桂嬷嬷提着裙子,肥胖的身子异常灵活地蹿到厉景琛的面前,屈膝行礼后说道:“小的就算是猪油蒙了心,吃了豹子胆,也不敢给三少爷、七少爷、四小姐用潮湿的被褥啊,小的也是没有法子,最近京城多雨,那被褥枕头毯子什么的都晒不干,尽是一股子霉味,大夫人还让小的开了库房拿出好的被褥给主子们换上,大夫人最近盖的被子也是潮的……” 桂嬷嬷边说话边拍着大腿,将她胖乎乎的大腿拍得啪啪作响,一番话说得那是声情并茂、唱念俱佳,要不是厉景琛历经一世,也会被她糊弄过去。(.无弹窗广告) 给李氏使了个颜色,李氏点点头,上前一步给厉景琛屈膝行礼后,拿着手上的织锦毯子在桂嬷嬷的眼鼻子低下用力的拍了几下,一股子霉味熏得桂嬷嬷一个倒仰,“桂嬷嬷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在来京城的路上我们可是听说了,京城最近天气好得很,大太阳可是天天挂着的。” “这……”桂嬷嬷搓着手眼睛四处乱瞟给自己找着开脱的借口,“路上行商脚夫的话怎么可以相信,他们又不是天天住在京城……” “难道京城上头和府中上头的云还不一样咋滴,咱府上的云挡了太阳天天下雨啊!”李氏嗤笑,真是看不上桂嬷嬷明明词穷却硬是要找借口的模样,听他们家当家的说大夫人惯会做些个面子上的事情,光表话说得漂亮,至于做成什么样子那就两说了,真是有什么样子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桂嬷嬷也没有料到事情会这样啊,原本都设想好的,三少爷是个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暴躁脾气,看到被褥一定会吵吵起来,弄出个顶撞长辈什么的,那是妥妥的,可是现在和设想的不一样啊,现找借口也想不起来啊。没法子,桂嬷嬷一不做二不休的跪倒在地,哭嚎道:“三少爷,再给奴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等事情来啊,奴是冤枉的啊,大夫人待三少爷、七少爷、四小姐那是打心眼里疼爱啊……”跌来到去的就那么几句话,边哭号边拍着大腿,拍拍声都盖得过哭声了。 巴掌拍着肉的声音混在雨声、风声里面竟然丝毫不差,在芜衡苑里面收拾东西的仆人们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府中原本的奴仆哪一个又不是多张了一双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这些人出去后,只消一会儿的功夫就满府下人都知道芜衡苑发生了什么事情,桂嬷嬷也是知道这一点,为了开脱愣是说着自己冤枉、说着大夫人待三位小主子的好,如果厉景琛还是抓着不放的话,那就是不尊长辈了。 厉景琛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温开水,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自家弟妹,发现两个小的现在精神好多了,眨巴着同样乌黑溜圆的眼睛看着桂嬷嬷哭闹,小眼睛上带着点儿好奇、有趣的情绪,厉景琛弯起嘴角笑了笑,心情也变得好起来。收回视线扫向门外,刚好看到文二带人送了吃食过来,“大伯母对我兄妹的好,景琛心里面明白,这侯府上头的天说变就变,东厢房的被子是没有赶上好时候,唉,我不睡倒也罢了,但是景深和小沫儿还小,最近都累狠了,一定要好好休息。桂嬷嬷我都晓得你们的难处,你怎么还这样,这不是让我为难嘛,文叔。” “少爷。”文叔放下手上的一个箱笼让吴兴德拿着走了过来。 “文叔你开了箱子拿些银子到西市那儿买几床暖和的被褥来,还有那舒服的枕头、毯子的等物,还有什么缺的,文叔你就看着买吧。真是麻烦文叔了,大晚上的还要你走上一趟。”厉景琛放下茶盏,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茶盏在黄花梨的小几上磕了一下,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在沉闷的夜晚传出去老远,正表演得尽兴的桂嬷嬷被虎了一跳,也不再拍大腿哭号了,那些个假装做事的下人要老老实实的埋头做事。 大齐开国百年至今,日渐兴盛,现在宵禁已无那么严格,更甚者在位于白河街的西市更是通宵达旦的经营,喧嚣到天明,声色歌舞亦或是买卖大小物件儿大晚上的都可以去那里,保管能够买到自己要的东西。西市虽说不上做的都是正经的生意,但那些舞乐歌坊也追求个高雅风情,更甚有番邦来的胡商、歌姬,中原文化中有夹着异域风情,故西市也不乌烟瘴气,反而有那晚上睡不着觉的风雅之士到那边酸腐个几篇文章来,厉景琛上一世也自诩为风流人物,为了巴结世家子弟没少在西市流连。现在想想,那个时候自己也真是个傻的,将大把的时光花在这些上头,反而忽视了正当的学问,能够蟾宫折桂,大概是那一届的考生整体水平太差。 不说厉景琛脑中胡乱的想法,这边厢文书听到自家少爷的吩咐,点头应了正准备拿了银两和孙大宝出去购置东西,留下忠勇的吴兴德也好防个万一,免得在偌大的府中幼主受到欺负 文二恰好听到了厉景琛的话,大跨步上前按住自家哥哥,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想来是他不在的时候,这桂嬷嬷又作了幺蛾子事情。文书也不希望自家兄弟为难,放缓了拿钱的动作,只待文二和三少爷说了,看接下来少爷的吩咐。 文叔、文二兄弟的动作并没有逃过厉景琛的眼睛,他只做不知的扭过身子,拿起碟子上的一个芝麻小饼递给厉魏紫,“小沫儿还吃不吃?” 厉魏紫摸摸小肚子,虽然肚子饿,但是她没有忘记等会儿有正经的饭食要吃,现在吃多了糕饼等会儿饭菜就吃不下了,娘亲说过不能够贪吃小食忽视了正经的饭菜,会长不高长不漂亮的,见哥哥问起,就摇摇头,“哥哥,小沫儿不吃了,等会儿吃饭饭。”声音软糯,就像是新鲜出炉的白糖糕,蓬松松的、软绵绵的,吃到嘴里像是要化了一般。 厉景深贪吃,厉魏紫吃了两个芝麻小饼,他都往肚子里装了五个了,注意到大哥的视线立刻抹了嘴巴,一本正经的说道:“哥哥,等会儿要吃饭的,现在吃多了糕饼就吃不下饭菜了,娘亲说过会长不高的。”如果忽视他衣摆上粘着的芝麻和饼屑,会更有说服力些。 厉景琛笑着摇摇头,够着手点了点厉景深的小鼻子,“那等会儿多吃一些,我们深儿要长得高高的。” “嗯嗯。”厉景深重重的点头,他要像爹爹那样成为一个大将军,小手攥得紧紧的,让所有说爹爹坏话、推哥哥、骂哥哥的坏蛋都怕他。 厉景琛不知道自家弟弟已经有了一个远大的目标,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别的事情上,文二带来的饭食十分合心意,素淡得很,特别是为两个孩子特意准备的素鸡蛋羹,让厉景琛不由的点点头。 文二也没有着急的处理桂嬷嬷捅出来的篓子,看都没有看在地上跪成一坨的桂嬷嬷,他亲自将饭菜从大食盒里把饭菜端出来,别看大食盒看着粗笨,内里自由乾坤奥秘,食盒内侧细细的包了一层棉垫子,起到了保温的作用,从大厨房拎过来内里的饭菜也不会凉了。 “三少爷、七少爷、四小姐,饭菜做好需要一阵子,这才慢了有些,是老奴想得不周到,让主子们饿到肚子了。”厉景琛已经带着弟弟妹妹洗好了手坐到桌旁,文二将两盅素鸡蛋羹放到厉景深和厉魏紫的面前,打开羹盅,内里嫩黄喷香让有一阵子没有好好吃过饭的厉景深、厉魏紫肚子更加的饿了,但两个从小被宠着长大的孩子没有忘记礼仪,厉温瑜和姜柔婉虽然宠爱孩子,但不溺爱,该有的礼仪自当有、该受的规矩也丝毫不落,见哥哥都没有动筷子呢,他们自然不会先吃。 “文管家说哪里话,府中派来的管事先回来了,我们回来的时候也就没有事先打发人和府里面说一声,文管家事先没有一个准备也实属应当。”厉景琛先给弟弟妹妹盛了一碗汤,是简单的豆腐木耳青菜汤,汤面上飘着嫩绿的葱花,看起来并不寡淡。 当初厉景琛在族地处理丧事的时候,侯府就派了一个管事过去,管事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一路冷眼看着厉景琛磕磕碰碰的处理丧事,待所有的事情处理好厉景琛要启程去京城的时候,那管事草草的说他事先回京让府中有个准备就早早的走了。 文管家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他发现和三少爷说话真是丝毫都不得马虎,这话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文二在侯府能够当上管家,当然不是厉景琛这么几句话就会无言以对的,顿了一会儿后就自然的说起了别的事情,“三少爷,院中其他人的饭菜老奴也带过来了,交给了刘嬷嬷。” “嗯。”厉景琛停下筷子,转头对还在忙活的文书等人说道:“文叔、兴德叔,你们手头上的事情先停一停,到旁边的小厅里面先把饭菜吃了,免得凉了。” “是,少爷。”文书等也没有立刻就停了手上的动作,他们带过来的东西不好就这么敞着,免得丢了什么东西或者多出来什么,先归拢了放在一边,才洗了手到一边吃东西去了。 厉景琛好像没有注意到文书还没有离开买被褥去,转过头接着吃起了饭菜,有文管家亲自去提过来的饭菜就是不错,不像上一世在侯府吃的第一顿,凉的就不说了,竟然还带着荤腥,他们有孝在身,难道侯府中人不知道,厉景琛为此好大闹过厨房,得了个不讲理霸王的诨名。 第七章 得偿所愿春雷阵阵 饭毕,李氏的女儿春杏并着知冷端着漱口的茶水和漱盂送了上来,厉景琛兄妹三个漱了口并没有立时坐下,也没有用上些别的茶水点心等物,姜柔婉不喜家人吃了饭就坐下喝茶,常言这样对身体不好,不利于消化。(.) 有母亲的经常叮嘱,厉景琛三个也习惯成为自然,不用人说就这般做了。厉景琛让弟弟妹妹带着知冷知热在中堂间走走,这里以后就是他们的家了,不妨从现在开始就熟悉起来。中堂间又有左右两个小的侧间,多年未有主人住着,房子难免显得冷清,厉景琛不放心弟弟妹妹就这么带着两个小丫头在中堂间里面四处的走着,又让奶嬷嬷刘氏的儿子孙修武跟着他们几个,奶兄孙修武比厉景琛要大上一岁,但体魄健壮,看起来像是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了,奶娘一家都是憨厚老实认死理的人,他们一家厉景琛都很信任。 厉景琛自己则背着手立在中堂间墙上挂着的九鱼戏莲图前面,就着明亮的烛火看着图上九条形态各异的鲤鱼宛如活的一般,鱼尾甩动带起的水珠好像透过了纸页直接甩了出来,看了好一会儿厉景琛才转身。 脚上绊到什么,一个趔趄差点儿摔了,还好文海始终跟在厉景琛左右,扶了一把,才免于摔倒。 厉景琛看着差点儿绊倒自己的东西,原来是桂嬷嬷的腿,惊愕地说道:“嬷嬷怎么跪在地上?” “三少爷都是奴的错,不要怪罪了大夫人。”桂嬷嬷拿着绢帕擦拭着眼角好像有莫大的冤屈一般。 厉景琛皱眉,“嬷嬷这是什么话,大伯娘对我兄妹的好我看得清清楚楚,一直记在心里,何来怪罪一说,桂嬷嬷这般说不是在搬弄是非,让我们和大伯娘产生误会嘛。唉,罢了罢了,不就是几床被子,我又没有怪过嬷嬷,文叔,文叔。”厉景琛扬声喊了几声。 文叔听到叫唤,立刻走了过来,看桂嬷嬷的作态,他心中了然,嘴中说道:“三少爷,我和兴德把箱笼搬好就去西市。” 厉景琛口中怨怪,但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丝毫没有埋怨的意思,“夜眼见着就深了,没有干净的被褥让深儿、小沫儿怎么休息,文叔怎么还顾及那几只箱笼。” 文海一直找不到机会说被褥的事情,这回桂嬷嬷开了个头,他就顺势的接过了厉景琛的话头,“三少爷都是桂嬷嬷糊涂,前段时间京城大雨,后来放晴了她估计忙着大夫人那边的活计就忘了晒洗芜衡苑的被褥了。”瞪了桂嬷嬷一眼,让她不要再说有的没有的了,要是真让三少爷到外面买成了被褥,这要是让京城中其他府邸的知晓了要怎么看厉家,桂嬷嬷这个老货就光顾着为自己开脱,不考虑后果。还有大夫人,一味的想要治治三少爷,浑然忘了厉家几房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二房丢人那丢的也是姓厉的面子! “对对,是奴光顾着大夫人那儿的事情忘了芜衡苑的被褥还没有晒洗,刚才是奴糊涂了,竟然说了胡话,扰了三少爷的耳朵。”文管家严厉的瞪视下,桂嬷嬷只能讪讪的说道。 “可是……”厉景琛为难,“我从来没有怪过桂嬷嬷,也感激着大伯母为我兄妹做的,但是现在芜衡苑的被褥都是潮湿,这如何是好?” “三少爷不用忧心,我记得库房内好像有干净的被褥,这就拿出来给这边换上。”文海立刻说道。 厉景琛感激的说道:“这就好,出去一趟未必能够买到好的。(.)” 一番连消带打,厉景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也让桂嬷嬷知晓了厉害,更让文海对大夫人、桂嬷嬷所作所为感到厌恶,日后渐渐的离心也未尝不可。 换了干净干爽的被褥,又洗了一个舒爽的澡,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沾到被子就想睡觉,厉景琛揉了揉眼角,给厉魏紫顺了一下被褥,交代了刘氏和知热好好照看小姐,又去了厉景深那儿看了看,见小家伙已经睡得熟了也就没有进出,只让春杏出来交代了几句,让她和知冷照看好了少爷。 春杏是李氏的女儿,今年十三,是个有着一张苹果脸、爱说爱笑的丫头,虽然没有其母的温婉长相,但性子却像了十足十,说起话来就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爽利。听了厉景琛的吩咐,笑着屈膝应了,“奴婢一定好好的照看七少爷,请三少爷放心。” 知冷站在一旁抿了抿嘴,也点头应了,知冷知热一个九岁、一个七岁,都是姜氏两年前在人市上买来的,背景身家清白,被姜氏放在身边调、教了一阵子,看着各方面都不错就放到了厉景深和厉魏紫身边,知冷性子沉稳、知热性子执拗,都是妥帖的,有着一世经历的厉景琛更是大胆放心的将她们二人放到弟弟妹妹的身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知冷知热都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对待两个小的既有对待主子的恭敬、又有照看弟妹的尽心。。 东厢房一共四间屋子,卧房、侧卧、小厅和一间书房,侧卧一明一暗两间,卧房左右各有一间耳房,好方便梳洗。东厢房刚好厉景琛兄妹四人居住,厉景琛睡在主卧房,并没有要人伺候,将青花瓷的莲台小灯放在七弯大眠床内的矮柜上,帐内的空间霎时亮起了一块,厉景琛抱着双腿坐在光斑内,扯了被子盖在腿上,虽然身体很累,但是他却毫无睡意,眼皮一点儿都不想闭上,就着青花瓷莲台小灯不大的光亮,厉景琛看着这张七弯大眠床,触目可及的地方都有精致的纹刻,这一面正好刻着百子游戏图,几个憨态可掬的小童趴在河边,够着荷塘内饱满的莲蓬,其中一个手上已经抓着莲蓬了,正剥着吃里面的莲子呢。 厉景琛弯了弯嘴角,放在小腹上的手却逐渐收拢,因为用力,指节泛白,虽然孩子才三个多月近四个月,但是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清晰可见,让孤单了很久的厉景琛仿佛得到了救赎,虽然孩子的另一个父亲祁泰初让人厌恶,但就算是重活一世,厉景琛也无法讨厌起曾今待在腹中的骨肉。 微微的叹息,这一世他不打算成婚生子,他无法违心的去喜欢娇俏可人的女子,但也不想再爱上男子,分桃断袖本就不容于世人,更何况他的体制特殊,弄出一个孩子来被当成怪物该当如何!再说了,这一生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教养弟妹、看着他们成家生子,勉力自己、夺回爵位、建功立业,为沉冤父母洗清骂名,这些已经塞满了生活的时时刻刻,他已经无暇去谈情说爱,更何况谁又说的清楚情爱的背后又有多少真情假意,被伤了一次,厉景琛不想被伤第二次了! 胡乱的想着,厉景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突然轰隆隆一声雷电仿佛就从上空劈了下来,一下子将厉景琛的睡意吓醒,他慌忙的披上了衣服,青花瓷的莲台小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找出火折子重新把灯点燃就花了一会儿的功夫。就在他准备去看看两个弟弟妹妹的时候,厉景深已经自己披了衣服、厉魏紫被刘氏抱在怀中过来了,春杏知冷知热三个就跟在后面,被雷有些吓到了,脸色也有些发白。 厉景深一看到厉景琛就扑了上来,抱着厉景琛的大腿不放,“哥,打雷,吓人。” “不怕,不怕啊!”厉景琛弯腰将弟弟抱了起来,走的急了,厉景深光顾着披了衣服,却没有穿上鞋子,光着脚丫子就出来了,现在小脚冰凉。 厉魏紫在刘氏的怀中,圆溜溜的眼睛溢满了泪水,恰在此时又打了一个雷,闪电劈啪作响,吓人得很,厉魏紫吓得大哭了起来,手不断的向厉景琛够着,奶娘温暖的怀抱也不要,“呜呜,哥哥,我要哥哥。” 厉景琛现在毕竟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一下子抱两个人也很为难,只能够让奶娘尽快将厉魏紫抱到床上,他也抱着厉景深到床上,到了床上,两个孩子立刻爬到了厉景琛的怀里面,厉景琛想要躺到床上去都不可以。 带着两个团子,厉景琛好不容易上了床,靠坐在床上,怀里面一左一右各搂着一个,刘氏给厉景琛盖好被子,厉景深温言说道:“嬷嬷你就带着春杏他们三个在榻上睡吧。” 缓了一阵子,刘氏已经从此前的惊吓中缓了过来,面色好看了很多,给三位小主子掖严实了被角,刘氏说道:“奴睡在脚踏上,让春杏她们三个睡在榻上就行。” “嗯,就这样吧,天晚了,都睡吧。”厉景琛拍了拍弟妹的背脊,两个小的到了他的怀里面就安分了下来,也不哭了、也不哆嗦了,就算是雷照常打着,也不害怕的叫嚷起来,只是不敢将脑袋从厉景琛的怀里面抬出来,耳朵也用被子包了个结实。 春雷响了一夜,厉景琛也抱着弟弟妹妹睡了一夜,早晨醒来的时候,身子都僵硬了,外面的雨还是很大,厉景琛揉着僵硬的胳臂活动着身体,看着灰蒙的天空,有些微微的愣神。 第八章 叔伯四人膳食不佳 回府的第二日,雨下得越发的大了,大雨倾盆,站在屋檐下就被溅起的雨水弄湿了衣衫下摆,厉景琛活动开了筋骨正准备进屋换身衣服的时候,就看到李氏皱着眉、沉着脸走了过来,看到厉景琛站在廊下,脸上的表情勉强的舒展了开来,上前几步行礼,“少爷,晚上下了好大的雨,打的好大的雷,少爷小姐可睡得好?奴担心了一夜,还有春杏这丫头自小就害怕打雷,她没有扰到七少爷吧。[.超多好看小说]” 厉景琛脸上带着浅淡的温柔笑意,声音也温和得很,清凌凌的十分动听,“换了地方,总有睡得不安生的,打雷后两小的就过来和我一块儿睡了,倒也没有吓着,春杏她们几个睡在正屋的长塌上的,她还安慰知冷知热两个呢。” 听到厉景琛说起了自己的女儿,李氏脸上勉强的笑意才算是真挚了一些,“也就是在少爷小姐这儿,要是不当值的时候遇到了打雷啊,准往他爹的怀里面钻,连我都不要。” “娘。”春杏端着脸盆出来,正好听到李氏对着少爷这么说,小姑娘家脸皮子薄,不经说,一张小脸儿霎时绯红,端着铜盆匆匆的给厉景琛行了一礼就跑了。 “这孩子。”李氏双手拍了拍,嗔怪的说道。 厉景琛也随着笑了笑,随后问道:“嬷嬷,家里可好?有什么短缺的尽管和我说,好拿了银子去采买。” 文家是阳陵侯府累世的老仆人,家底并不比普通商户差,文书文海兄弟也交好,在文书一家子还没有回来前就已经为他们收拾好了房子,可以说住得要比厉景琛兄妹三人还要舒心。至于刘氏一家,孙大宝是阳陵侯府的家生子,在府中也有院子,回来前也托人进行了收拾,吴兴德在文海的安排下也有了临时的住处。想当初他们兄妹三人在燕山关旁的小镇子里避难,还是吴兴德留在燕山关为厉温瑜夫妻二人收尸,偷偷摸摸的从燕山关运了出来,这才得以入土为安,这份恩德厉景琛不会忘记。[]“兴德叔一人在此,平时还要文叔和嬷嬷多多照应。” “少爷这是哪里的话,兴德就像是我们自家兄弟,虽然话糙了点儿,但是奴还是要说,咱家碗里面有啥,自然不会忘了兴德兄弟。”李氏为人泼辣爽快,说出的话也真,“家里房子什么的都还好,也没有什么短缺,倒是孙大宝他们家的屋顶有些漏了,等雨天过了就修,奴们身边都有银两,少爷不用挂心我们。” “看着雨还有几天要下的,孙叔那房子漏雨这可如何是好?”厉景琛看着外面的雨,有些忧心的说道。 “少爷不用忧心,想来漏雨也不是很严重的。”刘氏从内里掀了帘子出来,行了礼后方才说道:“深哥儿和沫姐儿已经穿戴好了,沫姐儿有些闹脾气,正闹着要少爷呢!” “我等会儿就来。”厉景琛赶忙说道:“嬷嬷先家去吧,家中只有孙叔和修武,肯定有诸多不便的地方。” “奴等少爷小姐用完早膳了再去,也不耽误这一时半会儿的。”刘氏也挂心家中情况,但少爷小姐这里也少不得人,厉景琛兄妹三人都是刘氏带大的,这时候心里面的天平自然而然的就倾向了厉景琛他们三个。 厉魏紫晚上没有睡好,有些闹小脾气了,窝在厉景琛的怀里面玩着手指,小嘴巴撅着,别人说什么都不理会。妹妹这般的撒娇闹脾气总比上辈子那个木讷呆笨的模样要好上太多,厉景琛也就随他去了。 昨儿个桂嬷嬷走,并没有将她带来的丫头婆子都带走,留下了两个二等的丫头、六个三等的小丫头并四个粗使的婆子,四婶娘李氏的梁嬷嬷昨晚看起来倒是真心帮了忙,带来的丫头婆子也都带走了,没有留下。 李氏就这些留下的丫头婆子该如何安排问了厉景琛,厉景琛就让李氏看着安排,别让这些人闲着就行,“上房以及东厢房那儿还是多烦扰嬷嬷们亲自打扫了,别让这些人进。” “是。奴问了旁人,惯例上府中少爷身边有四个小厮,一个一等的丫鬟、两个二等的和四个三等的,小姐身边是教养嬷嬷一人,一等丫头两个、二等的两个、三等的六个,粗使的婆子倒是没有规定。”李氏昨晚已经向妯娌问过了府中的规矩,这说到了院子中的人,李氏也就说起了少爷小姐身边仆役的安排。 阳陵侯厉家,勋贵世家,最重的就是个规矩,特别是老夫人吴氏,重礼法、重规矩行事,丝毫都差不得。 “缺的人手等老祖宗回来了问过了再添补上,也不知老祖宗什么时候回来,这雨看着是要下几天了。” 厉景琛的父亲厉温瑜出生后就被先老夫人抱了去养在身边,故与吴氏的母子关系并不亲厚,更别说隔了一辈、几乎没有见过面的三个孙辈,也不知一心向佛的老夫人吴氏对失怙失恃三个孩子态度如何! 说着话时间就过得飞快,厉景琛喝了杯水还没有觉察出什么,两个小的却有些受不了了,厉魏紫拽了拽厉景琛的袖子,“哥哥,饿。” 厉景深靠在厉景琛身边也不住的点头,小肚子应景儿的咕噜噜叫了起来,捂着肚子饿得好难受。 厉景琛皱眉,说话的功夫倒是忘了时辰,看向更漏,他们是卯时三刻起的,现在已经是辰时初刻,早饭早就该送来了,但等到现在连双碗筷都没有看见。厉景琛让人从雕花漆器果盘里面拿了糕饼出来,先给厉景深、厉魏紫垫垫肚子。 “嬷嬷,去厨房催催,怎么早膳还没有送来?” 李氏应了,撑着伞出去了,过了近两刻钟才回来,拎着个食盒、微有些狼狈的进了屋子,面上比早晨一开始那会儿更加的糟了,但进了屋也没有带出情绪来。 食盒内只有简单的白粥、素包子并什锦菜等几个爽口的小菜,白粥已经凉了,素包子更是硬得很,几个小菜看着还不错,但也就是看着还不错而已,吃起来咸得齁死人,打死了盐贩子不成。 看了食盒中饭菜的模样,厉景琛也算是明白李氏为何面色如此难看了。 厉温瑜这一辈兄弟共有五人,兄弟几人并没有分家另过,现都住在侯府之中,因厉温瑜一家长居西北燕山关,故府中诸事都是其他几个兄弟处理。厉温瑜和五老爷厉睿明是嫡子,大老爷厉仁远、三老爷厉礼宏以及已故的四老爷是庶子,又有嫡庶姐妹几人。在老夫人吴氏的授意下,侯府中馈由大夫人马氏、三夫人万氏、四夫人李氏及五夫人吴氏共同掌管,这厨房就是归大夫人马氏管的,马氏一出不成又来了一出,不折腾一下厉景琛兄妹三人誓不罢休。 老一辈的事情厉景琛详细的并不了解,但大致的还是知晓一些的,老夫人吴氏并不是先老侯爷属意的妻子人选,他更喜欢住在家中的表妹阮氏,这位已故的太姨娘温婉娴静、善解人意,可以满足一个男人最大的虚荣心,可是阮氏只是个孤女,寄人篱下的住在阳陵侯府中,当妾还行,但是当侯府的女主人那是万万不可。 先老侯爷执拗,一力要娶阮氏为妻,后来不知为何,阮氏成为了妾,还在老夫人吴氏进门前生下了庶长子厉仁远,吴氏诞下厉温瑜的时候,厉仁远快要两岁了。因为妾阮氏,吴氏没少受气,直到阮氏死后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厉仁远虽是庶子,但自小备受先老侯爷宠爱,以嫡子的待遇教养长大,长大后就更具野心,他的生身之人阮氏良家出生、以前也是世家女,只是家道中落才沦为妾侍,本应该是妻,他也本应该是嫡子,可是嫡长子厉温瑜珠玉在前,他就只能永远是个庶子。 此番厉温瑜因为延误战事畏罪自杀,嫡次子厉睿明又是个瘫子,阳陵侯的爵位落入谁的脑袋上还未可知。厉仁远现任岭南安夷将军,按照厉景琛的记忆,不日就会有一场南夷发起的小规模战事,厉仁远征战有功,杀死了南夷中最大一个部落的首领,小规模的战争成为了致命的一击,南夷诸部失去统帅,纷纷躲进了深山老林不见踪影,岭南一带一时太平。 厉仁远因功获赏调入京城,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爵位和地位,只是厉温瑜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连带着厉温瑜的三个子女也成为拔掉这根刺时留下来的伤口,伤口不大,却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自己,为此厉仁远不惜手段要除掉厉景琛兄妹三人,大伯母马氏为何连番作态,不就是得到了丈夫的吩咐。 厉景琛明白这一点,眼中寒光闪过,冷冽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仍然是沉静和温和。“嬷嬷,我们不是带了几个红泥小炉,就用那个在西厢房最外间临时搭个厨房吧,今日的早膳只不过是个开头罢了。” “是,奴这就去弄,奴看了白粥和素包子虽然是冷的,但都是好的,可以入口,至于小菜,太咸了不可以吃,倒是咱们路上带来的腌春韭、酸姜、泡萝卜比这个要好很多。” 刘氏和李氏各有分工,因刘氏憨厚少言心细,做的都是房内的事情,而李氏泼辣爽利善于交际,院子对外的事情都是由她处理。 李氏裙摆上沾了泥点子,上身的素色褙子的下端溅有油腥,想来在厨房中没少争论,也许还动了手。 “嬷嬷别气恼,以后在府里不可能样样顺心,要是事事都气恼,岂不是苦了自个儿。”厉景琛说话的时候也不忘看顾两个弟弟妹妹,见厉景深关顾着捡甜口的吃,都吃过量了,便把装甜糕饼的碟子往外推了推,将装着咸口的鸭油烧饼、萝卜丝酥饼的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第九章 师出有名代之教训 外面雨大,李氏身上难免湿了许多,厉景琛让她下去换身衣服再来伺候,但李氏谢过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迟疑了片刻之后,李氏说道:“少爷,奴有些话不说,心里面堵得慌。” 厉景琛抬抬下巴,“嬷嬷大可以一吐为快,我不会怪罪于你。” 李氏屈了屈膝,“少爷,我们刚到府中,大夫人就三番四次的刁难,在角门那儿不让进,中堂间门口的脏东西,湿的被褥,还有今早的早饭,一桩桩一件件,大夫人这般做也不怕得了个虐待侄子侄女的名声,不说这些,就,就……”李氏顿了顿,注意到厉景深和厉魏紫都用好奇懵懂的目光看着她,而厉景琛,目光幽深,看起来安静,背后却像是藏着一只伺机而动的野兽,李氏用言语形容不出来,她觉得此刻的厉景琛让人害怕,不知要不要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只余屋外雨水砸在地上的声音,大雨仿佛要将地面砸出一个窟窿出来,一刻不停歇的下着,厉景琛慢慢的,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嬷嬷是不是说后面的宅子和园子的事情。” 李氏一愣,“少爷你知道了?” “嗯。”厉景琛也没有解释自己怎么知道的,“他们吞进去的,总有一天会还回来,还要连本带利的还回来,嬷嬷我还是那句话,在府里头以后不顺心的事情多的很呢,要是事事都记挂在心里面不是太累了,我们要做的是细心留神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当然该争的还是要争、该辩的还是要辩,不能够做这个府里头的傻子、瞎子、聋子。”说完后,厉景琛幽幽的说道:“父亲蒙冤受屈,但府里面的人不会这样想,他们会觉得是父亲、是我们家连累了他们,我们过得越好,他们就越难受,现在且让他们逍遥快活去,日后有的是他们难过的。(.)” 李氏要说的,无外乎是第二进院子及后院、花园的事情,因厉温瑜一家子长年在外,与老夫人关系又不亲厚,府中的事情难免无法顾及到,就算是顾及了又如何,人在外,难道还伸长了胳臂将京中的宅子也搂着?搂也搂不过来啊! 老夫人吴氏偏爱幼子厉睿明,厉睿明成婚时做主将二房后面的花园给了他,至于第二进的房子,因大夫人说大房的院子太过逼仄,他们一房的孩子又多,施展不开了,就在老夫人的默许下占了二房的第二进房子。 厉景琛始终觉得自家父亲不是不知道宅院被占的事情,他只是不愿意说罢了,对老夫人吴氏他始终有着亲近孺慕之情,老夫人做什么他都听之任之。 “是。”厉景琛的口气明明平缓,但不知道为何,李氏听完后觉得十分振奋,之前的郁闷愤怒都烟消云散,就算是外面雨下得再大也不会让她愁眉半分。 西厢房最外间收拾起来十分的方便快捷,将几只带来的红泥小炉往那儿一方就差不多了,白粥放了切碎的皮蛋、葱花重新煮过,素包子蒸上,几个小菜捡出来放在碟子中,不需多长时间就可以吃了。 阳陵侯府厉家累世的功勋,老牌的世家,就算是当代阳陵侯厉温瑜因延误战事、畏罪自杀也没有让这个家族颓败上多少,虽然行事越发的低调,但内里的雍荣华贵不减半分。 大房的院子名叫怡景园,从芜衡苑出来后向东走,过了一个花园子,走上了抄手游廊,看见一个月亮拱门便走进去,再行上一段路便看到几棵高大的白玉兰树,此刻玉兰树的枝上羊脂玉般的花瓣儿被大雨打得凄惨,许多花瓣还没有在枝头绽放出自己的光彩就应该被雨水打落了下来,沾上了泥污,再娇艳的花朵都显得肮脏,要是再被碾压过,就显得更加不堪入目,不知道为何,此刻大房的院门前并无人打扫过这些零落的花瓣,仆妇们进去难免踩上,被践踏过的花瓣可就不是那么雅观了。[] 说好了第二日要拜见大夫人和四夫人的,虽然心中是十二万分的不愿意,但作为晚辈,为了落人口舌,厉景琛忍了难受,带着弟弟妹妹出来了。身上穿着用小叶棕片细密的做成的蓑衣,脚上踩着一双厚底防滑的木屐,虽然不可避免的沾染上湿气,但总比撑着伞好了太多。 西北燕山关很少下雨,厉景深和厉魏紫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这么大雨,特别的新鲜,穿着蓑衣、木屐尽往水洼里面走,厉景琛也不拦着他们,再过个几年就没有这样为了一个小水洼而快乐的兴致了,能够玩的时候还是玩玩,最多回去的时候喝上一大碗姜糖水、洗个热水澡、在暖被窝里面睡上一觉就好。 李氏上前敲开了怡景园的门,里头探出个眉眼细小的婆子,小眼睛上下打量着李氏,好像是在评估李氏有多少价值一般。李氏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说道:“三少爷、七少爷、四小姐过来看大夫人了。” 看门的婆子瓮声瓮气的说道:“我家夫人早上理完事儿就头疼头晕,现在刚刚睡下,不方便见客。”老夫人前儿个带着人去了寺中祈福烧香,大夫人和四夫人没有跟随,大夫人未去是因为身感风寒,不能成行。 李氏皱眉,“这位妈妈说错了吧,客人?三少爷、七少爷、四小姐可是大夫人的侄子侄女,正儿八经的亲戚,可不是客人。” “婆子只是个看门的,做不了主,不能把什么亲戚都往里面带,婆子是府中的家生子,可没有听到过什么三少爷、七少爷、四小姐的,少爷小姐们可都是金贵人,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可以当的。”这个看门的婆子是个混不吝的人物,说话无遮无拦,毫不顾忌的。 “嬷嬷,掌嘴。”厉景琛淡淡的说道。 李氏早就看不惯看门婆子嚣张的模样了,得了吩咐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抬手就给看门婆子两个大大的耳刮子,打得婆子哪里是北一时间都找不到了。李氏唾了一口婆子,“呸,什么玩意儿,竟敢将府中金珠子似的少爷小姐比作阿猫阿狗,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我们少爷让我打你,那是提醒你,少爷小姐是随便让你挂在嘴边的嘛,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要是日后还这般口无遮拦,一定给大夫人惹来祸端。这是我们少爷让我替大夫人好好教训你的,让你记住个教训。” 这番话李氏能说,厉景琛是不能说的,虽然他很想亲自上去踹上几脚。 婆子被打了个趔趄,还没待反应过来就被李氏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心中好不气恼,正撸了袖子准备上前和李氏好好理论理论的时候,听到一个请冷冷的声音,“既然大伯母身体不适,那侄儿侄女就不打扰了,烦恼告知大伯母一声,我们来过了,对了,还有一句话未说,看门的狗不好,可是很掉身价的,大伯母爱惜羽毛就应该换一条好狗,才称得起身份。” 厉景琛一番话,看门的婆子也没有听出深意来,但看门狗什么的她是听得真真儿的,那就是说她老婆子是条狗啊,气得肺都要炸了,到了大夫人面前又是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气得本就头疼的大夫人脑袋更加疼了,按着额角“哎呦哎呦”的喊着难受。 怡景园上房榻上的妇人按着额角,嫌恶的挥手,“哎呦,给我拖出去,拖出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什么阿猫阿狗的玩意儿,以后我不要见到她,哎呦。” 桂嬷嬷连忙上前给妇人揉按着额角,使了个颜色让人把看门的婆子弄出去,免得碍了夫人的眼。“夫人,三少爷也太不像话了,竟然教训起长辈院子里头的人,昨儿个奴也被他教训了一顿,夫人,三少爷这是没有将您放在眼里头呢!” 临窗长塌上的妇人正是大夫人马氏,她穿着素色的对襟里衣,领子上绣着紫色的兰花,一头黑亮的长发简单的盘着,头上并无任何饰物,只有额上戴着个酱紫色的抹额,抹额中间镶着一颗琥珀色的宝石,端的是贵妇雍容,但是一张口就显出了浅薄,“小贱种子欺负到我头上了,姜柔婉这个贱人……”言语之间,尽显庸俗粗鄙。 不说大夫人马氏是如何谩骂的,反正厉景琛他们走远了也听不见。 “少爷,你后面说得太好了,大夫人的眼光也就挑这样一条看门狗。”李氏晃着手,刚才用这只手打的人,打得她的手也火辣辣的疼,但是心里面真痛快,到府里面才多长时间就处处受气,这一巴掌打得舒服。 “不但大夫人眼光差,还有她看差了我们,才派了这么一个拎不清的婆子。”厉景琛笑得痛快,要是可以,他想亲自打上门去,可惜不行,他要顾及的东西太多,必须自持身份,教训也要师出有名。 第十章 吝啬李氏整理产业 从怡景园出来,走上一刻钟左右就到了四房所在的沉香居,和大房的假逼仄不同,四房的院子是真的小,院门前零落的种了几棵石榴树,高大的石榴树经过一个冬天的沉眠,此刻深褐色的枝条上缀满了嫩绿的小叶,枝条被大雨打得东倒西歪,嫩叶被包裹在雨水中反而显得生动鲜明。石榴多籽,象征着多子多福,种在了四房的门口却显得格外的讽刺,厉家五房中四房是人丁最为凋零的,不说四老爷成婚没两年就去了,单说他留下的子嗣,也就一嫡子和一庶女两个而已,嫡子是府中的五少爷,从娘胎里带出了弱症,病病歪歪的,常年离不开汤药,养不养的活都是两说。 敲开了沉香居的院门,里头迎出来个穿着深褐色褙子、酱色襦裙的妇人,妇人四五十岁的模样,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挽成了一个普通的螺髻,上头细致的插了一根银簪子,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利落,妇人脸上带着笑,让人看了更生了几分亲切之意,此妇人就是梁嬷嬷,也被称之为梁孝立家的。 四位夫人共同掌管中馈,分工当然有高有低、有油水足的也有捞不到的,按四夫人李氏的身份地位,像采买、厨房这些油水足的地儿当然轮不到她,倒是那吃力不讨好的、没有什么钱财体面的尽是让四夫人做了,厉府中的园子侍弄、洒扫之类的便是她管,梁嬷嬷的丈夫梁孝立老梁头就是管着园子的管事,绵软的一个老好人。 别看花园子侍弄、洒扫之类的捞不着油水,但手底下的仆妇小厮极多,他们遍布整个侯府,这些可都是眼线啊! 梁嬷嬷亲自迎来,显然是知道了厉景琛一行人在怡景园吃到的闭门羹了,屈膝行礼,梁嬷嬷未语先有三分笑意,“三少爷、七少爷、四小姐安,先头见到了喜蛛老奴就知道今个儿肯定有贵人登门,可不是嘛,三少爷、七少爷、四小姐来了,让沉香居都光亮起来,嗨,看老奴的这德性,见到了少爷小姐光顾着高兴了,竟然忘了让少爷小姐进去,该打该打!” “嬷嬷言重了,侄儿侄女过来看望婶娘是应当的,哪是什么贵人啊!”厉景琛也笑着接了话。 随着梁嬷嬷进了沉香居,入目的就是三间正房,那梁那栋那窗也算是精致大气,左右各有两间的偏房,门帘儿都是掩着的。梁嬷嬷正要将厉景琛一行人往中堂间引,东边厢房的门开了,一妇人站在门口说道:“奶娘,辉哥儿有些咳嗽,我不放心小丫头看着他,你去辉哥儿那儿照应照应,别又受了风着了凉。”朝着梁嬷嬷说完后,妇人这才招呼着厉景琛兄妹三人往东厢房那儿去,嘴中不住的赞叹着厉景琛兄妹三人长得好,光看着就养眼。 厉景琛扫了眼书房的方向,原来厉景辉并没有随着老夫人去上香。 梁嬷嬷看了自家夫人一眼,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引着厉景琛一行人到了东厢房便离开了,应该是照顾四房的独生少爷厉景辉了。 在东厢房等着的妇人便是李氏,穿着上衣下裤,藏青色,都是半旧的家居衣衫,头上也用一块同色的方巾包着,身上毫无配饰,显得很随意。待厉景琛兄妹三人坐下后,也没有让人过来送茶,台面上摆着几样干果点心看着也像是从过年一直用到现在的。 厉景琛挑眉,这可不像是待客的模样,看坐于对面的李氏,他记得李氏十七岁嫁入厉家,长得不说绝色,但也是清秀佳人,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岁的年纪,正是最美好的年纪,但是现在的打扮硬生生的老了一二十岁,看起来沉闷而苍老,也不知道是顾忌着自己寡妇的身份还是吝啬的不想在打扮上花上半分的银钱。 还没有说上两句话,帘子被掀开,走进来个端着茶盘的仆妇,仆妇身后还跟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仆妇虽然荆钗布裙,但模样俊俏,衣着上没有半分对客人的怠慢。 小女孩怯生生的,一只手紧紧的抓着仆妇的裙子,仆妇走上一步她就紧紧地跟着一步,见有陌生人看着自己,另一只紧张的绞着自己的衣服下摆,高腰的齐胸襦裙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落落的。看衣服上有着明显的折痕,鲜见着宝贝着的见客衣服,平时都压箱底的藏着,每当穿出来都是要见贵重的客人。 四房妾侍张氏此番行为不得李氏的欢心,却让厉景琛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浓了。 厉家这一代的女儿都是以牡丹为名,像厉景琛的亲妹妹厉魏紫,便是极为艳丽绝丽的牡丹魏紫。四房的庶女名叫团红,虽然是牡丹,却不如珍品的魏紫姚黄,而是普通的红色牡丹罢了。 厉魏紫是个孩子,好久没有见到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了,看到厉团红很是好奇,乌溜黑亮的双眼就没有离开过厉团红的身上,厉团红看着被哥哥呵护、俏丽娇憨的厉魏紫却不是好奇,而是艳羡,别看她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模样,其实已经十岁了,甚至比四房的嫡子还要大上十来天,已经知晓了很多事情。 卑微的身份让她自小就知晓了嫡庶之别,厉魏紫是她无法企及的,就算是对方没有了父母、目前在府中身份尴尬,但二房嫡子嫡出女的身份依然是她高攀不上的,虽然怯弱,但心中始终记着姨娘的叮嘱,朝着厉魏紫甜甜的一笑,更加吸引了厉魏紫的目光。 厉魏紫歪着头,也回了个大大的笑容。 两个小姑娘的互动没有引起大人的注意,李氏见到是张氏进来,还送了一壶好茶,脸上的表情好不复杂,既恨张氏自主主张的送茶过来,又心疼了她的一壶好差,这一壶茶在外面茶馆里头少说也要一钱银子,心疼死她了。 “团红身体不好,今儿个大雨天的,张氏你怎么将她带出来了,如果受了风、感染了风寒,就又要花上一笔银钱。”李氏说到底还是舍不得她那些个银两,皱着眉头看着张氏和厉团红身上的衣衫,“还不快些回去。” “婶娘这就是团红妹妹吗,我还没有见过呢,深儿、小沫儿见过你们三姐姐,我还有礼物要给团红妹妹呢。”厉景琛不给李氏赶人的机会,抢先开口说道。 此前给了李氏一匹尺头、厉景辉一块端砚,到了团红这儿是两只憨态可掬的水晶小兔子,小兔子的眼睛是红宝石,色泽极好,看得李氏两眼放光,恨不得立时就抢过来。 “谢三少爷,三小姐也一直念着你们呢,还想着去芜衡苑走动走动,只是这天气,才不能成行。”张氏顶着李氏的目光硬着头皮说了这么一句。 “团红妹妹很可爱,日后天气好了,大可以到芜衡苑来玩儿。”厉景琛笑着说着欢迎的话,眼角余光撇到李氏,发现李氏现在全部的心神都落在了厉团红小手抓着的一对小兔儿上,不免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嗯,三小姐一定会去的。”张氏谨小慎微的动作中带出来了一些如释重负,厉景琛这么说就是不讨厌他们,得到了二房嫡长子的喜爱,团红日后的日子也许会好上很多吧。张氏只是个深宅的小小妾侍,她想得很简单,厉景琛兄妹三人那是厉家的嫡子嫡女,身份尊贵,可比李氏当心当宝的厉景辉高贵得多,她不认为失了父母、处境尴尬的二房会从此一蹶不振,只要厉景琛心情好,从手指头缝里面漏出来也够三小姐活的好好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二房从此不行了,她只不过带着三小姐见了见自家的兄弟姐妹,也不算是大错。不得不说张氏赌得对了。 沉香居主人的态度显然是不欢迎人的,厉景琛带着弟妹略略坐了坐就走了,离开时厉景琛扭头看向沉香居的院门,院门旁零落的石榴树被雨打得东倒西歪,可枝头上嫩绿的新叶那样的生机盎然。 沉香居东厢房内,梁孝立家的掀开帘子走进来就看到自家夫人把玩着两只可爱的水晶兔子,“夫人,辉哥儿看了一会儿书累了,现在正歇着。” 李氏皱着眉头放下水晶兔子,“才看了一会儿的书,怎么就累了,辉哥儿可是要光耀门楣的,怎么可以松懈了去,奶娘你应该多多叮嘱他几声的。对了,嬷嬷你看这水晶的兔儿是不是很漂亮,过两天你让你儿子带出去悄悄的当了,买些上好的燕窝回来。”说到买燕窝,李氏有些肉疼,但是想到这是为了儿子补身子也就忍了,只要他儿子飞黄腾达了,别说燕窝,就是上好的金丝燕窝,也不愁买不起。 梁嬷嬷不喜李氏钻进钱眼里的样子,忍不住规劝道:“夫人,三少爷、七少爷、四小姐过来,您应该换身衣裳,在中堂间见啊,换上些好的果饼、茶水。” 李氏不屑的瘪嘴,“奶娘,我身上这身衣服也是上好的,穿着可不比那些绫罗绸缎要强,再说了拿出那些待客的好衣裳,穿上一会儿又要洗了,衣裳浆洗多了可是容易坏的,坏了又要重新做新的,那又要好几个银钱,不值得。还有茶水点心,我瞧着这点心也极好呀,麻圆吃着也甜,还是正月里头老夫人赏的呢。”看了茶水,顶好的瓜片儿,就这么让张氏端了出来,倒给二房的几个崽子喝,他们竟然连尝都没有尝,看着还温热的茶水,李氏舍不得浪费,竟然端起来几口自己喝掉了,拿起那壶茶,抱起厉景琛给尺头、端砚,“奶娘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想想怎么给辉哥儿补补身子才是正经,他最近都有些瘦了。” 李氏掀了帘子出去了,梁嬷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也时常说过,让李氏别将钱财看得那么重,却一点儿用都没有。她家小姐以前也是个漂亮可人、有着甜蜜闺梦的少女啊,怎么现在变成了这等模样,锱铢必较、吝啬小气,唉。 回去后,厉景琛就让李氏叫了文书、吴兴德过来,将带过来的账本从箱笼里拿出来,让他们趁着老夫人还没有回来前,核对一下二房的产业,收回上一年的收益。 厉景琛的母亲姜柔婉是威国公家的女儿,是现任威国公的嫡亲妹子,当年十里红妆直到现在依然被人津津乐道。当然,二房的产业并未只有主母的嫁妆,厉温瑜手头上的田地铺子那也是很丰厚的。 厉温瑜虽然不是老侯爷期待的孩子,没有在老夫人吴氏跟前长大,但是先老夫人对他特别的疼爱,先老夫人死后,她的嫁妆、产业都留给了厉温瑜。 两厢一加,二房的产业多的让人眼红心热,他们现在三个孩子想要保住产业,难。 大概是早晨的时候李氏到厨房闹过,所以午膳倒是按时的送了过来,看表象也是好的,但仔细一瞧便知了凉透了送过来的。李氏气得提着食盒就要去和厨房的人理论,但是厉景琛阻止了她,看着凉飕飕的饭菜,思量的问道:“嬷嬷,文管家在吗?” 这李氏是知道的,“清早起就看到文管家匆匆的走了,奴婢问了嫂子,说是因为大雨,老夫人并府中其他人都被困在了寺里面,现在生活上多有不便,就派人回来让文管家带些东西过去,文管家现在大概不在府中。” 厉景琛手指在台面上点了两下,“嬷嬷,等会儿让孙叔到外面采买一些米面菜蔬什么的,再买些柴碳、炉子,我们将西厢房最外间权充一个小厨房,以后要是有机会就砌个灶台,彻底的弄个小厨房来。” 李氏脸上的愁容不见,笑了起来,“这敢情好,奴和丁香以后为少爷小姐做个补品也方便。”丁香是奶娘刘氏的闺名。 厉景琛可没有显得乐观,小厨房也就是个临时的办法,等老夫人回来说不定就要撤了。“嬷嬷,我记得娘亲的陪房家人,还有爹爹以前的长随家人很多都留在了府中的,都是哪些人,嬷嬷可还记得?” “记得,按说当初留下婆子、丫头留下来看书院子的,但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人。少爷是要做什么?他们现在绝大多数人过得不是很如意,都盼着少爷能够重新用他们。”虽然回来的时间不长,但是李氏已经知晓了一些人的近况,当初留下来的人过得并不如意。 厉温瑜和姜柔婉一家长年在外,还是侯爷的时候,那些人就是阳陵侯的嫡系仆人,有的是体面,但当厉温瑜“畏罪自杀”后,风头立刻就倒了,很多人都被夺了差事儿,没有了生计,还要受人的冷嘲热讽,过得那叫一个憋屈。世态炎凉,厉温瑜才过世没有多久,一些人就忍不住落井下石来,首先针对的就是跟随厉温瑜的下人。 “嬷嬷你对这些人多加留意一些,观察谁可用谁不可用,院子中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始终将大伯娘的人留着也不是个事儿,还是用自己的人比较妥当。”厉景琛今天转了一圈,已经不想等着老夫人回来补充人手了,而且大夫人马氏能够做得出慢待他们的事情,那他就做得出打脸的事情,到时候谁吃亏了谁得了便宜,还未可知呢。 第一一章 祖母归来不情之请 后两日,雨依然的很大,雨下的阳陵侯府又开始了新的一天,大夫人在淑芳阁处理完事情,发完了对牌,正准备回怡景园的时候,注意到门外一个小丫头探头探脑的,马氏厌恶的皱了一下眉头,探头探脑的如同见不得人的老鼠一般,成什么样子。[.超多好看小说] 小丫头是桂嬷嬷最小的女儿,和她的老子娘一个德性。 马氏叹了口气,为自己手底下尽是这样的人悲哀了一下,浑然不觉重用这些人的正是自己。“出来。”就近靠坐在一张椅子上,马氏懒洋洋的唤了一声,雨天总是让人倦怠,不晓得大妞妞和安哥儿怎么样了! 大妞妞是大房嫡长女厉赵粉的乳名,安哥儿是嫡子厉景安,两人随着老夫人马氏上香,因大雨被困在寺中,现如今已经是第三日了,作为母亲的马氏心中很是忧心,连着派人送东西送吃食,要不是老夫人执意留在寺中等着大雨过去,马氏都要派人将孩子们接回来了。 得到马氏的召唤,小丫头怯生生的蹿了进来,活像只老鼠似的,刺溜的到了马氏面前,行了礼,动作看起来马马虎虎的十分粗糙,其实是害怕得僵硬,“回,回夫人,留在芜衡苑的人被送回来了,正、正等着夫人回去处置安、安排。”小丫头有些小小的口齿不清,面对马氏的时候一紧张就变成了结巴,磕磕巴巴的说完,就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局促的等着马氏接下来的吩咐。 马氏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因为感染上风寒有些疼的脑袋更加的疼起来,太阳穴好像有面鼓在里面咚咚咚的敲着。烦躁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什么时候才停雨! 因为心情烦躁,说话时候语气不自觉的尖利上了几分,“送回来了?小崽子翅膀硬了,连我送过去让他使唤的人也送了回来,哼,真是不识好歹,说,究竟是什么个缘故。” 小丫头瑟缩了一下,战战兢兢的说道:“回、回夫人,三、三少爷说、说,他、他那儿人、人够多了、了,就、就不占着、着夫人的人、人手、手了,还、还说,多、多谢夫人、人的厚待,只是他、他们芜衡苑主子、子少,用不到、到那么多人,但怡景园不、不一样,用到、到的人手多、多。”因为害怕,小丫头比刚才还要结巴了,越是紧张害怕,她说话就越是不顺溜,缩着肩膀、低着头,盯着地上的地砖缝,恨不得那条缝隙突然变大,把她给吞进去算了。 马氏心情恶劣的挥手,“去去去,别在我跟前儿碍眼,送回来就送回,等短缺了人手休要我在搭理他们,我们走,回怡景园。[.超多好看小说]”小丫头哆嗦着往外走,却又突然被马氏喊住,“回来回来,告诉你娘,让她喊人牙子过来把那些人都给卖了,连交代的事情都做不好,养着做啥!” 主子随意的一句话,底下的人生就生、死就死。 怡景园的主子心情糟糕,弄得整个院子都黯淡压抑得很,与之相反,芜衡苑内的众人气爽神清,就和三伏天吃了一大片放在井里镇得冰凉的大西瓜,那心里面别提多爽快了。 将碍眼的人全都赶走,添了得用的老人儿,芜衡苑内可谓是焕然一新,厉景琛还好心情的在了廊下打了一套花俏点儿的拳法,两个小的在他身边瞎比划,小妹厉魏紫是女孩子倒是不用习武,所以厉景琛也任由她比划着比划着就蹲到阶前看起了被雨水打得越加清脆的春兰,但是厉景深不同,他是要传家业的男孩儿,必须严格起来,厉景琛就让他从一些基础开始,蹲马步一个时辰,少了一刻钟都不行。 家中因故大变,厉景深和厉魏紫虽然年幼,但也懂得要努力奋进,特别是厉景深,从小以父亲为目标、崇拜父亲的英武,长大后想要当一个大将军,骑在高头大马上护卫着家人。有了这一层的缘故,厉景深习起武来也不喊苦喊累,特别的专注刻苦,让厉景琛倍感欣慰的同时,也觉得心疼。 经过两日的挑拣,在从前二房留在府中的老人中挑选出了人到芜衡苑中伺候,厉景琛自个儿身边就添了两个二等的丫头,名字为安梅、听南,一个是姜氏陪房的女儿、一个厉温瑜随从的女儿,都是十四岁花一般的年纪,安梅长相出众一些、人也更加的伶俐,听南稳重少言,伺候的时候眼睛都不会多转一分。芜衡苑新添置的人,虽然都已经打听过了他们的言行背景,但厉景琛还要多看一阵子,免得添了那背主忘义的。 厉景琛看了眼外面,刚才还很大的雨貌似小了一些,“安梅,你把刘嬷嬷喊来,准备了妥帖的衣裳给小沫儿、深儿换上。” “是。”安梅领了命令就去了,她的老子娘都是府中的家生子,要是愿意可以找到出路,另靠了别的主子,但是她爹一直念着二老爷的一两银子的救命之恩,宁愿受人白眼、让人嘲讽也没有像旁人那般另投了他主,安梅虽然是个有小机灵的,但也受爹娘的影响,对二房的主子们很衷心。 “深儿只要你坚持一个月每日都扎马步一个时辰,我就让兴德叔教你习武。(.好看的小说)”厉景琛给弟弟扔了一个大“苹果”,只等着小家伙上钩呢。 厉景深一听,眼睛变得雪亮,兴德叔的武义他可是见识过的,虽然比自家父亲差了点儿,但也是很好的,能够跟着吴兴德学上一身上好的武义,跟人打架的时候心里面都有底气。“我会的,哥哥不许耍赖,一个月后一定要让兴德叔教我习武。” “我说话算数。”厉景琛笑眯眯的应了,这可是小家伙自己答应的,不是他逼着去习武的。吴兴德教习武义的时候非常严格,厉景深到时候可不能够后悔。 待兄妹三人都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衫,即不违礼,又不会让人看了不喜,才歇下喝上一口茶水,安梅的老娘奔了过来,行了礼,急匆匆的说道:“少爷、小姐,老夫人的车马还有一盏茶的功夫要到门外了。” “知晓了,奶娘你多给深儿、小沫儿准备一件素点儿的斗篷,动作快点儿,我们这就走。”厉景琛站起来,吩咐照顾厉景深、厉魏紫的人更加小心仔细一些。 领着弟妹在二门候着,厉景琛的思绪有些飘忽,他们三个必须在府中找个靠山,没有人比老夫人更加坚实的靠山,也没有比老夫人更加合适的了,上辈子他不懂,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表现机会,这辈子不会了,他会抓住机会的。 连续了几日的大雨变成了蒙蒙的细雨,笼罩了京城数日的乌云有捡渐渐散去的迹象。老夫人吴氏从轿子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等候在二门处的厉景琛兄妹三人,当看到厉景琛的时候微微一愣,随后目光移开看向了厉景琛旁边的两个小的,当看到厉景深的时候,目光明显柔和了很多,仿佛在追忆什么一般。 吴氏虽然年近五十,但是保养得极好,看起来年轻了五六岁的模样,穿着靛青色的长袖褙子,领口用青色碧玺的锁扣儿扣着,一头乌发上只是简单的插了雕刻了木犀花的簪子的,额上包着一块与衣衫同色的抹额,抹额上不见珠玉装饰,只有简单却绣得精致的花纹。厉景琛心中一疼,为上辈子自己的粗心而心疼,老太太这幅模样明明是念着他的父亲呢,但他愣是没有发现,还因为老太太的漠不关心而顶撞过,失了老夫人的关心不说,还给自己弄来个忤逆长辈的名声,实属不该。 厉景琛带着弟妹上前正要拜见行礼,就被吴氏一把搂进了怀里,可怜心肝的叫唤着,大哭出声,其他人也跟着掩面而泣,一时间厉家二门处显得愁云惨淡,合着乌云细雨,不时吹来的冷风,看着好不凄惨。被气氛所感,厉景琛兄妹三人也止不住的哭了起来,厉魏紫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张小脸儿都哭花了,在吴氏的怀里面,好像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更是依赖的不愿意放手。 正当祖孙四人哭得伤心的时候,马氏也拿了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上前温言的说道:“老祖宗别为了故去的人哭坏了身子,不值当!” 马氏的话,却让厉景琛和老夫人吴氏皱起了眉头,这话说的,好似厉景琛故去的父母是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从马氏身后走上前一个女子,二十三四岁的模样,身姿如柳似风,端的是楚楚可怜的娇俏模样,一张芙蓉面、两弯相思眉,一双眸子仿佛含着弱弱春水,恁的动人。厉景琛知道,此人正是五房夫人、嫡次子厉睿明的夫人吴氏,也是老夫人吴氏的娘家侄女儿。 小吴氏绕过了马氏,温言的劝解,声音柔和,有如其人,“老夫人别伤心,二哥二嫂要是泉下有知也会不安的。” 其他人也劝了开来,慢慢的老夫人及厉景琛兄妹三人止住了哭声,厉景琛这才带着弟妹拜见了吴氏,之后一众人便往老夫人的居所松涛居。落座后,吴氏便给厉景琛兄妹三人介绍起来,一一指给他们看,“你们大伯母和四娘都见过了吧,这是你们三婶娘,这是你们五婶娘。还有你们五叔一路上累了,先回去休息了,等晚上吃团圆饭的时候就可以见到了。” 厉景琛带着弟妹一一拜见,三婶娘万氏是个性子软绵的老好人,长得微胖,一张脸如同银盘一般。说来,厉家三老爷外面看着也是个和缓的人,夫妻二人站着很有夫妻相。但深知三老爷为人的,都会不怀好意的笑上两声。三老爷厉礼宏是个奇葩,文不成武不就,繁衍子嗣的能力却让人叹为观止,多少子嗣艰难的人家恨不得找了厉礼宏去讨教一下方法。他捐了个虚职后,便管了一些家中经济庶务,现如今不在府中出去收租去了。 “让姑娘们、哥儿们上来,你们也见见,以后大家住在一块儿,可要相互照应,都是厉家子孙,当为厉家声名计。” 厉景琛兄妹三人与众多兄弟姐妹厮见,看起来最为亮眼的就是大房的嫡女厉赵粉,容貌十分的出众,只是气质上太过于清淡,目下无尘的模样,犹如一杆高贵的竹,让人无法生出亲近的心思来。这么多的兄弟姐妹中,还有三房的嫡女厉墨池和庶女厉二乔出挑些外,竟然没有拿得出手的。 厉景琛垂着眼转了转眼珠,心下想到,大房还有两个庶子、一个庶女跟着大伯父在任上,都被教养得极好,很是出挑。三房虽然三房孩子很多,拿得出手的男丁却无,四房只有一个被养得越加病弱的男孩儿,五房没有孩子。府中眼见着是大房势大啊! 老夫人又说了一番话后,厉景琛上前一步说道:“老祖宗,孙儿孙女不孝,直到现在才来看望您!在西北的时候,爹爹娘亲时常在我们面前提及到老祖宗,老祖宗的好我们都知道的真真的,现如今见到了,才发现父母说的不及老夫人的万一来,要是爹爹娘亲还在……”厉景琛红了红眼眶,打住了话题,转儿说起了其他,“孙儿带来了些小玩意儿,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是孙儿孙女的一片心意,嬷嬷你带人抬上来。” “是,三少爷。”李氏出去后,很快就带人抬了两个箱子上来,一新一旧,看着明显。厉景琛打开其中一个看起来新一些的箱子,从里面拿出礼物分给众人,各位婶娘都是一样的尺头,姑娘们是两朵做工精良的绢花、少爷们是一块砚台,他给了所有人却独独没有给老夫人、马氏和李氏,“老祖宗,孙儿先前拜见大伯娘和四婶娘的时候已经给了,她们待孙儿孙女极好。” 马氏气得要死,咬着牙维持着脸上端庄的笑意,小崽子给的东西她一根线头都没有见到,但是现在又不好说,难道她还巴望着一匹尺头不成! 厉景琛打开另一个旧的箱子,在座的都有意无意的看向箱子里头,只见箱子里面放了一些衣服,虽然保存得很好,但是依然看得出来是有些年头的衣衫了,还放着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厉景琛拿了小的那个盒子,打开后,里头是一对水头极好的和田玉手镯,大小正合适吴氏戴,“老祖宗这是父亲前年特意寻来,让巧匠做的,本想着过年的时候带着我们一起回来看望您,但是……” 厉景琛说的是真的,这对手镯用料考究、做工精良,厉温瑜狠下了一番功夫才弄好,可惜事与愿违,直到生命的尽头他也没有亲自送到他的母亲面前。上一世厉景琛虽然带在了身边一同回京,却狠老夫人无情就没有拿出来。 当旧箱子一打开的时候老夫人神情就有些不对了,看着像是不以为意,其实细看的话就发现她有些心不在焉,那些衣服仿佛是勾起了她的一些尘封的记忆,待看到手镯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有些颤抖,很轻微,不是厉景琛靠着老夫人近,都觉察不出来。 将手镯交给了老夫人吴氏后,厉景琛并没有回到座位,而是重新捧起了箱子里头的那个大盒子,有些为难的说道:“老祖宗,孙儿有个不情之请。” 第一二章 祖孙情意绵里藏针 盒子不大,也就一臂长、成人两只手掌宽,里面放着二房所有田产、店铺的地契、房契,还有各个铺子最近的账册,这就是厉景琛给老夫人吴氏的“投诚礼”,他不担心老夫人吴氏会昧下这些东西,当着这么多人的眼睛呢。(.无弹窗广告) 老夫人诧异,暗自打量着厉景琛,想他拿出这些东西究竟为何! 厉景琛露出为难的神色,“老祖宗,孙儿年轻,也不懂得经济稼穑,店铺田产放在我的手上只有糟蹋了的份儿,所以孙儿想将这些交给老祖宗管着,那样孙儿就放心了。” 吴氏意味深长的放下白瓷小杯,笑骂着厉景琛,“你这猴儿,我正清闲舒坦着呢,就给我找事儿了,你们瞧瞧瞧瞧,也就这猴儿会想出这么个法子来。” 在座之人一时间神色莫名,年纪小的尚不知事的懵懂无知,但几位夫人内心可就精彩多了,大夫人马氏,勉强维持着脸上端庄的笑意,手上的帕子却较得面目全非了,三夫人万氏圆润的脸上只是有着单纯的惊讶,四夫人李氏近乎贪婪的盯着厉景琛手上的盒子,竟然都不知道掩饰,五夫人小吴氏始终保持着温婉柔弱的浅淡笑意,表情表现得恰到好处,仔细辨认,可以从中看出惊讶、担忧、思虑,却唯独没有看到贪婪。 厉景琛眼角余光飞快的扫过,将众人的表情收进眼底,要不是时间不对,他真的很想嘲讽的笑出声来,看看、看看,这就是所谓的家人。 “老祖宗。”厉景琛上前一步,将盒子放在老夫人吴氏身下的坐塌上,试探的执起放在黄花梨束腰鼓腿小几上的紫砂壶,紫砂壶上雕刻着春景小鸭,有着“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意蕴,茶壶色泽温润饱满、做工精细,茶盖上的小鸭栩栩如生宛若活的一般,这只茶壶是老夫人吴氏的心爱之物,除非亲近之人,其他人不让触碰。厉景琛执起小壶给白瓷小杯上续上茶水,将小杯端给老夫人,“有老祖宗管着,孙儿就可以躲懒,恰好可以松快松快。孙儿年少,虽然天资愚钝,但也懂得努力上进,父亲母亲他们含冤受屈,孙儿一定要出人头地,为他们讨个说法。” 说到父母的时候,厉景琛的声音变得低沉、含着悲伤和思念,声音不大,只能够让老夫人听到,其他人隐约的听到一些字眼,却猜不到究竟说了些什么。 吴氏定定的看了一眼厉景琛,厉景琛在她的目光下不躲不避,目光毫无躲闪,黑眸中尽是坦诚,轻轻一笑,吴氏接过厉景琛递过来的白瓷小杯,“唉,儿女都是债哦,你也是小讨债的,祖母先替你看顾几年,然后你再接手。”厉景琛正要开口,吴氏抬手示意他不要讲话,“祖母手底下也有几个得用的老人儿,你跟着他们学学,学业固然重要,但当个书呆子、武痴子也不行,你也要懂得人情世故、庶务经济,这才是个理儿。” 此刻,厉景琛心中有些酸涩,两世加起来,还没有人对他如此关怀照料过,眼眶发红,隐隐的有着泪意,厉景琛语带哽咽的站起来就要给吴氏行个大礼,但吴氏按住他,一把将他搂进怀中, “我的孩子,有祖母在呢。” 看大哥如此,两个小的也奔了过来,厉魏紫的大眼睛里挂着泪珠儿、憋着小嘴,要哭不哭的抓着厉景琛的衣服下摆。 吴氏瞧见了,放开厉景琛将厉魏紫抱进怀中,从怀中拿出绢帕轻柔的擦着厉魏紫眼睛里挂着的泪水,“祖母的小沫儿哭得像是小猫儿一般,羞羞哦!” 厉魏紫害羞的躲进吴氏的颈窝处,闷闷出声,“小沫儿不哭,小沫儿喜欢祖母,祖母身上有爹爹的味道,有娘亲的感觉。” 厉魏紫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就像是芝麻馅儿的汤团一般,听着她的小声音,心里面都要化了。吴氏也是如此,泪水什么时候落了下来也不知道,她怀中抱着厉魏紫,手中牵着厉景深的小手,身侧站着厉景琛,蓦然的,她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她偷偷的躲在树后,悄悄的看着被先老夫人牵着的厉温瑜,满怀的想念、难过、痛苦、怨恨全都化成了此刻的泪,她的孩子、她满怀期待的长子、她都没有抱过几天的儿子却走在了她的前头,随着他的死,那些个积年的怨恨仿佛也在慢慢的消失。 “老祖宗仔细别伤了眼睛,见到琛哥儿、深哥儿和沫姐儿是件高兴的事儿,孩子们终于回来了不是,瞧瞧琛哥儿都这么大了,五婶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标志的少年郎。”小吴氏声音轻柔,说话的时候还拿了帕子擦拭着眼角,但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她提到了老夫人最不满意的一点。 厉温瑜驻守西北燕山关,作为妻子姜柔婉应该留在京中尽孝,那时候先老夫人还在,念着小夫妻成亲没两年还是腻腻歪歪的时候,不应该分开,就让姜柔婉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厉景琛随着厉温瑜一同去了西北燕山关。厉温瑜在燕山关从一个小小的中郎将做到了镇西大将军,给阳陵侯府带来了荣耀的同时,也带来了分别,十数年间因为述职就回来过几次,带着家眷的更是少之又少。先老夫人故去后,老夫人吴氏曾经想要姜柔婉带着厉景琛回京,但是厉温瑜以姜氏有孕拒绝了,姜氏那一胎没有做主,此后身子也不好,更加不好长途跋涉。 老夫人吴氏对此一直不满,见不到孙子是一点,儿子竟然为了媳妇忤逆自己又是一点,厉景琛长这么大吴氏就见过一次,别说两个小的了,直到现在才见到,这就是吴氏心头的一根刺,拔了刺伤口也会抽抽的疼。 “老祖宗是孙儿不对,提及了一些伤心事,竟然惹得老祖宗流泪,是孙儿不孝。”厉景琛说完话就转过身对着小吴氏作了个长揖,“父亲生前常说,他保家卫国不能够在老祖宗身边尽孝,母亲也忧心的说过,她身体不好不能够长侍祖母左右,多年来都是五叔和五婶娘在祖母身边替他们尽孝心。五婶娘请受侄儿一拜,以后有我们,婶娘也就不用辛苦了。”厉景琛如此一说,不仅仅是替父母说了话,将多年待在燕山关不能够回京尽孝归结为保家卫国、身体不好,又说了小吴氏多年的尽孝都是替二房做的,以后有了他们兄妹三人,小吴氏就不用这么辛劳了。 小吴氏看着柔弱如水,其实是个绵里藏针的性子,说话慢条斯理,又在不经意间下着绊子,稍有不慎踩上了她设的绊子就有可能因为一些小的差错失了人心,此刻便是如此,如果厉景琛没有听出小吴氏的言下之意,让小吴氏勾起了老夫人的伤心事,他和老夫人好不容易的温情就会彻底消失,再要让老夫人对他们兄妹三人另眼相看就难了。 小吴氏仿佛没有听出厉景琛的言外之意,浅浅的一笑,“老夫人,琛哥儿真是个好孩子,深哥儿、沫姐儿也活泼可爱,只是现下时间也不早了,您为着身体应该好好休息片刻。” “五婶娘说的是,老祖宗您伤了身子,那就是孙儿孙女的过错了,以后日子长着呢,只要老夫人不嫌麻烦,孙儿一定带着深儿、小沫儿来日日缠着您。”厉景琛笑得比小吴氏还要真心。 其他三位夫人也不会忘了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只是万氏口拙,李氏的心神都落在了盒子上,谁也说不出一个字儿来,倒是马氏恢复了常态,爽利一笑,口齿伶俐的说道:“老祖宗,我瞧着五弟妹这通身的气派,多标志的人儿,看得我心肝儿也跟着跳上两分,还有琛哥儿、深哥儿、沫姐儿,小可怜见的,我瞧了恨不得抱进怀里面好好疼疼,有这样的媳妇、孙子孙女,老祖宗怎么还跟着红了眼睛。唉,也就是媳妇我泥捏的胚似的,口舌笨得很,无法让老祖宗开怀。” 马氏一番话,说得大家都掩面而笑,小吴氏追着马氏要打,“老祖宗,看我不撕了她的嘴,尽说浑话。” “要打要打,灵巧的跟八哥儿似的,还说自己嘴笨,我看那,这是说我偏心呢,晚上上了金丝枣儿糕,我那份都给你了,老祖宗疼你。”老夫人吴氏破涕为笑,听了马氏的一番话,抱着厉魏紫笑得前仰后合的,厉魏紫不知晓老夫人为何发笑,但被欢快的气氛感染,也跟着甜甜的咧开嘴。 厉景琛笑着抓着厉景深的手站在老夫人的身边,心中不得不感叹,小沫儿对老夫人的喜爱就像是与生俱来一般,上一世小沫儿伤了脑子笨拙了不讨人欢喜,但也真的想要亲近老夫人,只可惜因为她的笨拙往往将喜欢表达成了哭闹,反让人厌恶。 “回吧回吧,近几日都累狠了,回去先歇着,晚上的时候吃团圆饭,老大家的饭食上做得精细些,但也别过了,咱府中还带着事儿呢。”厉温瑜夫妻过世不足三月,此刻大鱼大肉、尽情的饮乐,不和世故人情,也会寒了二房孤子的心,“吴家的,把盒子收好,放妥当了。琛儿,小沫儿和我亲近,待我这儿吧,你和深儿也在我用这边用完了午膳再回去午休。” 厉景琛眼眸闪了闪,应了一声,“是。” 第一三章 好消息一童稚歌谣 用过午膳后,厉景琛便带着厉景深回了芜蘅苑,妹妹厉魏紫被留在了松涛居,小家伙一开始还不怎么愿意,但厉景琛说祖母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小沫儿,小沫儿应该多陪陪祖母,晚上就会接她回去。大概是出于对老夫人吴氏的亲近,厉魏紫想了一会儿就同意了,但一再的要求一定要厉景琛晚上的时候来接她,乌亮圆溜的眼睛里面竟然有着害怕被抛弃的恐慌,厉景琛差点儿就想要将妹妹带回去。 但是厉景琛深知将厉魏紫放在老夫人身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得到了老夫人的关爱,会让她健康无忧的长大。厉景琛和厉景深势必要出去读书,将厉魏紫一个人放在内院,厉景琛始终是不放心的,而且他毕竟是哥哥,不是女性长辈,在教导上难免有疏漏的地方,会不利于妹妹的成长,但老夫人不同。 “唉。”厉景琛叹了口气,希望他的选择没有错。 厉景深走在厉景琛的身边,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快要到芜衡苑的时候才开口说道:“哥哥,妹妹还回来吗?” “深儿为什么这样问?”厉景琛有些诧异,弟弟怎么会如此问! 厉景深抓着衣服下摆,显得有些精彩,但是双目有神,仰头看着厉景琛,“因为我知道在祖母那边,妹妹会很好,妹妹喜欢祖母,祖母也会喜欢妹妹,以后我们出去做大事,就不用担心妹妹了。” 厉景琛失笑,揉着弟弟的脑袋,“对,以后我们出去做大事,就不用担心妹妹了。” 厉景深皱眉,忍耐着哥哥在脑袋上的手,撅着嘴巴不满的说道:“哥哥,我是男子汉了,不能够摸我的脑袋。” “好,我的小男子汉。”厉景琛强忍着笑意,像是对待一个男人一般,和弟弟进了芜衡苑。 松涛居内,本该躺下午睡的老妇人吴氏却坐在临窗的长塌上,手放在半旧的箱子上,几次想要打开它,却中途停下动作,任由时间慢慢的溜走。 “老夫人,这几日在寺里都没有休息好,还是安歇下吧。”候在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被老夫人唤作吴家的上了一杯安神茶,温声的说道。 吴氏摇摇头,叹息般的说道:“都收好了吗?” “三少爷拿来的盒子都收好了。”吴家的回道。 “让你儿子到三少爷身边伺候着,深儿手底下也没有一个经用的,文家的大郎是不错,可惜离得久了点,镇不住那些人,让你儿子帮着文家大郎打理店铺田产,这些东西还是他的,也要让他学了起来。我老了,能够帮着点就帮着些吧,唉!还好深儿是个好的,不是那等没脑子的,以后我们也要靠他了!”老夫人摸着旧箱子,似是在怀念,终于下定决心将箱子打开,如之前看到的,箱子内放着一些保存得极好的衣服。 吴氏拿出来一件,抖开来,大小正适合十岁少年穿,她依然记得自己做这些衣服时的心情,期盼、忐忑、想念、怨恨,在灯下一针一线的做着,不想有一丝一毫的差距。偷偷的让人送了过去,却从来没有见到过长子厉温瑜穿过,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知道这些衣服去了哪里,却原来它们都跟在厉温瑜的身边,从没有离过分毫。 如果一开始没有看见衣服,老夫人也不会这么快就接受厉景琛兄妹三人,“姜氏是个好的。” “是,老奴还记得头一次见到二夫人那会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竟然有这么漂亮的人儿,二夫人仁善,对二爷那是打心眼儿里好。”吴家的眯着眼,陷入了回忆,人年纪大了,总是不断的回忆着,她的话也勾起了老夫人的记忆。 老嬷嬷吴家的是孙大宝的姨妈,现在儿子也要去二房做事,吴家的心自然而然的就偏向了二房,别的做不了,在老夫人面前说说好话,那是可以的。 “琛儿像他娘,威国公想来近几日就会来接三个小的过去,你提前备好礼物,他们家小公子洗三我们就不去了,免得给人家添了麻烦。” “是。” “将这些都收起来,好好放着,等以后我都带着下去。” “呸呸呸,老夫人是要长命百岁的。”吴家的扶了老夫人去午休,床上厉魏紫正睡得香甜,小脸儿红扑扑的,吴氏看了喜欢到心里。 午休时间,厉家各位主子也并不是都睡了,五房的留霜院就没有往日的平静,一曲幽怨的《湘妃泪》,让人听了心里面发憷,弹琴的人正是五夫人小吴氏。小吴氏的脸色平静,但是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的坠落,让人看了无端端的害怕。 今日看到了与姜氏颇为相似的厉景琛,所有不愉快的记忆都被勾起。当十二岁那年她头一次看到了意气风发、温文儒雅的厉温瑜的时候,一颗芳心就彻底的落在了他的身上,本以为凭着魏云侯独女的身份,阳陵侯府老夫人又是自己姑姑,她成为厉家嫡长子媳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却没料到,先老夫人和吴氏定了姜柔婉为媳,她一颗白白的成了空。 后来父亲与姑姑商定,无论她如何反对,都成为了只知吃喝玩乐、游园赏花的厉睿明的妻子,成婚不到一年,厉睿明就因为坠马变成了瘫子,变得更加的不堪。 她狠、她怨,她恨不得促成一切的立马就去死! 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死太痛快了,她想要吴氏比她痛苦一万倍! 小吴氏幽怨的《湘妃泪》曲调悠远绵长,无论是技艺还是情感,都是极佳的,却无法得到唯一的观众厉睿明的喜爱,厉睿明满脸怨毒的看着小吴氏,嘴中愤怒的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双腿不能移动,他就拼命的拍打着椅子,将能够勾到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小吴氏毫不理会厉睿明的动静,任由厉睿明摔打胶囊,等厉睿明喊累了、摔累了,这才站起来,打开了房门对着外面伺候的人说道:“爷又犯病了,他要听琴,我弹给他听,但是爷又不乐意……”小吴氏的声音本就柔弱,合着脸上的未干的泪痕,更是娇弱,我见犹怜。 伺候在外的下人见了,没有不为小吴氏可惜的,五老爷未摔马前也是风流倜傥的人儿,摔马后又加上一场风寒,变得又瘫又哑、脾气暴躁、性情不定,也就是五夫人心善,待五老爷几年如一日。 晚上的家宴之前,外出几日的三老爷厉礼宏回来了,三老爷整日笑眯眯的,见到厉景琛的时候还掉了两滴泪,他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大老爷厉仁远在岭南一战功成,斩杀了蛮夷最大部落的首领,万岁爷召其回京。 这个消息对于刚刚被褫夺了爵位,小心度日的厉家来说,算是一个好事,仆人们争相告知,大老爷获了军功,快要回来了,厉家要有主心骨了! 马氏更是按捺不住,喜形于色,下人们的风向都变了,往马氏跟前凑的人更加多起来。 但这个消息之于厉景琛和老夫人来说并不是好事,嫡子刚刚兵败自杀、还因此被褫夺了爵位,庶子就立下了功劳、不日回京。吴氏一下子握紧了手掌,不由自主的看向年幼的厉景琛,只见厉景琛一脸的沉静,仿佛是不在乎这个消息,又像是没有了解背后的因果。 家宴,就在各怀心事中草草的收场,饭毕众人聚在老夫人的松涛居内嬉笑,不知是谁提议,众人开始玩起了接鼓传花,鼓点落后花在谁手上谁就表演一个节目,传花三五回,花枝到了厉魏紫的手上,小姑娘左望望祖母、右看看哥哥,抿了抿小嘴站了出来唱了一首童谣,是姜氏经常唱给他们听的。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小孩子特有的天真童稚,用着软糯可爱的声音唱着童谣,可爱极了。厉魏紫唱的时候,还扭了扭圆鼓鼓的逍遥身。可爱的表现,独特的表演,让人看了无不欢笑,老妇人更是心肝宝贝的将其抱进了怀里面,点了点厉魏紫挺翘的小鼻子,“小精怪,唱得祖母心都要化了,但是听着也有些不雅,以后啊,可不准在外人面前唱知道吗?” 厉魏紫点点头,“嗯,娘亲也说过。” “知道就好。”老夫人虽然高兴,但身为世家嫡女该注意的分寸还是要注意。 厉景琛暗自点头,想着小妹在老夫人身边是对的。 小辈们的玩闹渐渐的挪到了外头去,几位夫人就陪着老夫人说话,厉景琛三兄妹也在其中,过了稍许,一整晚都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三夫人万氏对着老夫人支支吾吾道:“老夫人,三爷出去了一趟,鲜见着都瘦了,身上都晒得脱了皮、脚上都起了泡,实在是太辛苦了些,媳妇想着三爷以后就别出去了,在家中照样可以学到本事。” 万氏如此说却原来是三老爷厉礼宏出去一趟,幸苦劳累不说,一屋子莺莺燕燕他也舍不得,就让媳妇到老夫人面前求情。万氏是个扛不过丈夫的,被吼了几声就支支吾吾的求情。 “哎呦,还是三弟妹疼人,像是我恨不得把爷们赶出门建功立业的,你说是不是五弟妹。”丈夫得了好大的功劳,马氏也有些得意张狂了起来。 五夫人小吴氏低头用帕子抿了抿嘴,“大嫂子是贤妻,我们都比不得。” 听到“贤妻”二字,马氏的额角跳了跳,得意的心情中增加了一些怨恨,为了这个“贤”字,她硬生生的忍住了厉仁远纳了贵妾的事实,她也不得不妥协,谁让贵妾进门的时候她都不知晓,待知道此事时,贵妾的肚子已经挺得老大。 万氏唯唯诺诺的应声,“三爷比不上大伯,是个能耐人。媳妇只三爷在家中,也好帮衬着一些。”后一句是对着老夫人所说。 老夫人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除了庶长子,她对其他庶子都一视同仁,可怎知给了厉礼宏机会,他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罢了罢了,你惯着他,我就随他去吧,只是你要约束好院子里的人,别让他什么好的歹的都带回来。” “是,是。”万氏忙不迭的应了,侧身回去的时候,厉景琛正好看到万氏用高领极力想要遮掩掉的青紫痕迹。厉礼宏不敢打在万氏的脸上,就往衣服遮得住的地方打,脖子上这一下想来很疼吧! 万氏之后就没有人再说话,这时厉景琛开口说道:“老祖宗,孙儿有个请求!芜衡苑中下人少了一些,而且都是些年纪小的丫头,孙儿怕她们不经用,尽躲懒散漫,孙儿知道祖母身边都是得用的人儿,想讨了几位姐姐回去,镇镇那些丫头。” “你啊,尽想着祖母身边的好东西了,就依你,红衣红袖。”老夫人吴氏点着厉景琛的额头嗔怪道,眼角的皱眉都带上了笑意。 两个十七八岁的稳重丫头走了出来,都是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头,吴氏指着这两个,“都提个一等,以后就跟在三少爷、七少爷身边,要好生伺候着,知道吗?” “是。” 此两人回去后,厉景琛就给她们改了名字,在他身边的名叫小之,在厉景深身边的叫做秋微。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李氏是个不甘人后的,人家有的,她也要有,看厉景琛兄妹三人得了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她儿子却没有,心里面就不平衡了,也腆着脸的求人,“老夫人,辉哥儿身边也少个一等丫头呢!” “好好好,今儿个不把我身边的人要了去就不甘心了,我就依了你。”又指了个人去了四房给了厉景辉。 “老夫人身边就是个洒扫的婆子都是顶好的,我们偏了老夫人的人儿高兴还来不及呢。”李氏得意的瞥了眼马氏、万氏和小吴氏,她得到了老夫人的人,她们没有吧,心里面一旦高兴了,说起话来也少了刻薄。 马氏用帕子挡了嘴角,心里面直骂着李氏蠢货,可不是,李氏的话刚落下,老夫人那儿又说了起来,“给了琛儿、深儿、辉儿,不给其他孙子孙女,你们心里面少不得要骂我偏心,罢了罢了,今儿个一次性给了。” 大房的嫡长女厉赵粉、三岁的嫡子厉景安、三房几个嫡子嫡女都得了老夫人身边的人。轮到三房,倒不是老夫人吴氏偏颇,只给嫡子嫡女,而是三房的儿女太多,房子又不大,再给了人,就住不下了,而且三房也就庶子叙齿排了行,庶女年幼,三房没有提,老夫人也就当不知道,格外的没有地位。 一场家宴,有尽兴而归的,也有败兴而回的,厉景琛抱着一定要跟着回来的妹妹,身边跟着弟弟厉景深,心里面倒是格外的松快,就算是不久后大伯父带功而归也不会让他感觉到半分彷徨。 第一四章 舅家来人贵妾梁氏 繁花似锦的三月,厉家宅院内几颗樱花树下,两个长相颇为肖似的小童正仰着头看着树上的花瓣打着旋儿的从高高的枝桠上落下,煞是好看,几片粉嫩的花瓣带着未干的晨露落在了厉魏紫的额头上,她伸出小胖手在脸上胡乱的摸了摸,但总感觉到没有弄干净,跑到厉景琛的身边祈求帮助。 树下看书的少年,姿容出色、沉静美好,粉嫩剔透的花瓣在他身边纷纷的落下,他就像是踩着春日烂漫而来的山精,看得都让人痴了。 “哥哥,看看。”厉魏紫仰着脑袋,伸出白面馒头似的手指着额头。到了府里面安定了下来,显见着都小家伙都长胖了,伸出来的手儿手背上有着五个小窝窝,白白嫩嫩都想让人啃上一口了。 厉景琛放下书,装模作样的捡了沾在厉魏紫额头上的樱花花瓣,“好了,没有了,去玩吧。” “嗯嗯。”厉魏紫高兴的点头,额头在厉景琛的手掌上蹭了蹭,张开双臂跑走了。 厉景琛忍着笑意,看着仰头看花瓣都能够高兴起来的弟弟妹妹,心里面是安静的。那边,绕着树跑累了的厉景深撑着腰呼呼的喘气,“小沫儿,你额头上怎么有花瓣啊!”一语道破了厉景琛小小的恶作剧,厉魏紫小嘴错愕的一张,立马捂住额头,跑到刘氏的身边,“嬷嬷,嬷嬷,弄掉它。” 刘氏小心的捡去厉魏紫额头上的樱花花瓣,拿出帕子擦掉额头上沾着的露水,心里面也不得不感叹,难怪三少爷舍不得将花瓣拿去,粉透的花瓣衬得小姐更加的娇憨俏丽,莹润白皙的皮肤就像是上等的白瓷一般让人爱不释手。 “沫姐儿没有了。” “真的?”被大哥欺骗了一次,厉魏紫有些狐疑的问道。 “当然。” 厉景琛几步跑上前从背后将厉魏紫抱了起来,小孩子心性敏感,可别因为他一次恶作剧就埋下了不信任的祸根,“是哥哥错了,没有帮小沫儿将花瓣捡了,小沫儿原谅哥哥吧!” 厉魏紫歪着头想了一下,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厉景琛的肩膀,“娘亲说骗人的小孩会不让喜欢的,哥哥以后可不能够骗人。” “嗯嗯,再也不会了。” 兄妹三人在樱花树下开心的度过了一个时辰,正要返回芜蘅苑的时候,松涛居来了个嬷嬷,说是亲家少爷来了,让他们三个过去。 说到母亲姜柔婉的娘家威国公姜家,两世加起来,厉景琛知道的也并不是很多,前世初回府中就恰逢弟弟妹妹受惊发热,妹妹厉魏紫又因此烧坏了脑子,那个时候的厉景琛如同困兽一般,那管什么舅舅不舅舅的,直到回府半年后才见到了舅舅一家,也因为并不熟悉,渐渐的也就没有往来。 现在想想,他其实大错特错,舅舅未尝不是关心他们的,不然也不会让大表哥经常送了东西过来,也不会有在府外多次的“巧合”遇见,后来他有孕一事,也还是大表哥无意间把脉得知的。 想到洒脱不羁、时而带着点儿呆气的大表哥,厉景琛没来由的高兴了起来,迫切的想要见到他。 松涛居内,一个俊美的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和老夫人吴氏说着话,也不知少年讲了什么,惹得吴氏连连发笑。细看,少年俊美异常,说笑的时候,嘴角带着点儿不羁洒脱的味道,连着两道剑眉也飞扬着笑意,英俊又不失温柔,说话风趣幽默,虽然年幼还带着微微的稚气,但举手投足间带上的肆意风流怎么都遮不住,难怪成年后即使不务正业的当了个游方的郎中,也依然是京城闺秀们梦寐以求的郎君。 姜弼宁笑着说道:“老祖宗父亲母亲让我带了点儿海边晒好的海货来,我从父母那儿听说老夫人最爱鲍鱼和海参的鲜味,晚辈就做主多带了一些,都是顶好的货色,也不知老夫人是否欢喜。” “欢喜欢喜,烦劳威国公和夫人挂念了。也不知道以后要便宜了哪家的闺女,瞧着嘴巴甜的。”吴氏笑着和身边的说道。 姜弼宁无奈的耸肩,有些不雅的举动到了他这边倒显出了别番的味道,“父亲母亲总说我说话不着调,还是老祖宗喜欢我,琛弟他们回来了,那以后我就要多多过来叨扰了,老祖宗到时候可不要嫌弃我啊。[.超多好看小说]” “怎么会,我还巴不得你多过来和我说说话儿,琛儿几个快要来了,你们兄弟也多说说话,别生分了去。” 老夫人话音刚落,厉景琛就带着弟妹走了进来,先给老夫人行了礼,就和姜弼宁互相见礼。姜弼宁看着厉景琛心中诧异,按打听来的消息,本以为会见到个冲动易怒的表弟,谁知竟是个沉静美好的人儿,瞧他与老夫人吴氏的对答,显见着没有因为久不见面带着生分。这就让姜弼宁对厉景琛有了好感,更加之厉景琛的长相,让姜弼宁更生了欢喜,几句话的功夫就消磨去了隔阂,毕竟是血溶于水的亲人,表兄弟几个见面分外的亲切,并不像是从未见过的摸样。 走的时候,老夫人让厉景琛送送姜弼宁,二人走在出府的路上,厉景琛有意的讨好,姜弼宁有意的迎合,两人谈论到了西北大草原的辽阔与成群牛羊的壮美,厉景琛形容的景色,让姜弼宁恨不得现在就插了上了翅膀飞过去看看草原的壮阔。 厉景琛何尝不想去看看,眸子中带上了黯然,他所描绘的景色还存在于遥远的上一世,今生有没有机会再见到都是两说。 姜弼宁注意到厉景琛眼中的黯然,还以为他是想到了去世的父母,停下了脚步,姜弼宁按着厉景琛的肩膀,“琛弟,因为事涉皇家,大家对西北之事都讳莫如深,但威国公绝对不会让他的妹子妹婿背负着骂名。姑父姑母事出突然,但逝者已矣,我们活着的还是要往前看。”姜弼宁突然挠头说道:“爹爹娘亲还让我特意嘱咐你,不要莽撞了,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看琛弟是个沉静的性子,爹娘的担心都太过了,他们从旁人处得来的关于琛弟你们消息,还是我说的对吧,要相信姑姑姑父教育出来的孩子不会是冲动暴躁的。我爹,呃,我娘刚生了小弟弟,待她月子就接你们到我家住上几日,我还有一对双生的弟弟,长得一模一样,比深儿、小沫儿长得还要想象,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都是自家兄弟,当多多来往。” “嗯,小弟知道了,只是现如今我们还在孝期,登门的话怕是……”厉景琛心中带上了苦涩,他又何尝不知道,不能够冲动易怒、不能够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只是知晓这个道理的代价太过巨大,花了一生、用去了一世,现如今舅家如此嘱托,反而让他由一开始对威国公府的可以逢迎变成了真心的喜欢,所以也多了几分的顾虑。 “说什么浑话,要是爹爹现如今不方便,早就将你们兄妹三人接到府中了。”姜弼宁打断厉景琛的话,不满意的说道,突然觉得自己失言,急急的补充,“爹爹要照顾娘亲,所以不方便。”说话的时候,带着那么一些的呆气,但丝毫不减损他的俊美洒脱。 厉景琛也没有留意他的话,心下感激,“嗯,等舅妈出了月子,我一定带着弟妹过来。” “这就对了。”姜弼宁满意的点头,又走了几步,姜弼宁又开口说道:“父亲母亲要我对你说,你们府上的大老爷不日就要回京,说不定阳陵侯的爵位就是他的了,你切莫心焦,该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但是让我说啊,好男儿应该自己闯出一番名堂来,建功立业、青史留名,而不是勾心斗角的争夺早先的名利地位,坐拥祖上传下来的荣光,早晚有挥霍一空的时候。” “大表兄说的是,我省的。” 厉景琛没有看黄历的习惯,但他想今日的黄历上也许写着,三月廿二,宜归家、宜团圆吧! 大伯父厉仁远即将归来,他的贵妾梁氏带着三个庶出子女却先一步回来了,马氏一张脸变得极为的精彩,脸上的表情怎么都无法变出一个笑脸来。大房的嫡长女厉赵粉站在马氏的身边清冷淡漠,嫡子厉景安还是个不懂事的懵懂儿童,嫡子嫡女较之于三个庶出子女来说,就薄弱多了。 大伯父厉仁远的贵妾梁氏并不是普通人家的闺女,而是晟国公梁氏的旁支嫡女,虽然不是嫡支子女,但也是诗书传家的大家闺秀,是老侯爷还在世时做主为厉仁远纳的贵妾。这就要说了,马氏是老夫人做主让厉仁远娶的,看马氏外表强干、内里污糟的模样,也可以知晓老夫人如此作为的一二用心。 说道梁氏,她长得并不看好,不及马氏半分,性子也很中规中矩,沉默寡言得很,和老夫人吴氏说了厉仁远的近况之后就站到马氏的身后,对马氏对她倒的水一会儿嫌热、一会儿嫌冷没有半点儿不满。 倒是万氏看了有些不忍,在这个家里面与万氏交好的也就是大房的贵妾梁氏,其他人都嫌弃万氏性子软糯、无主张。“大嫂,喝太多的茶水不好。” 马氏哼了一声,“三弟妹把自己爷们管好了就行了,还来管我喝不喝茶,是不是管太多了。”一句话就给万氏呛了回去,见到了梁氏,马氏连最基本的场合都不分了,竟然在老夫人的面前直接驳了万氏的面子,梁氏当着马氏的面对万氏感激的一笑,更是让她气炸了,大庭广众之下马氏就将一杯热水泼到了梁氏身上,还好茶水虽然是热的,却不是滚烫的,梁氏咬着下唇摇摇欲坠的要给马氏跪下请罪,看梁氏狐媚子样,马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要厉声说上几句。 “够了。”老夫人吴氏出声,“要管教妾侍回自己的院子去。” “是。”马氏被落了面子,咬着牙狠狠的瞪了一眼梁氏,对着老夫人屈膝行礼都看起来勉勉强强。 厉赵粉看母亲被梁氏气晕了头脑,心里面着急,但她本来就是个淡漠的性子,清高冷傲已经成为了生存的本能,颇有些“任那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感觉。 梁氏育有三个子女,分别是十五岁的厉景闫、十三岁的厉景越和十岁的庶女厉姚黄,十岁的厉姚黄长得明艳动人,完美的继承了来自于厉家的漂亮面孔,不似梁氏那么平凡。而且厉姚黄个性开朗,善说善行,不似高傲清冷的厉赵粉拒人千里之外,所以很得同一辈兄弟姐妹的欢心。 第一五章 母亲身世伯父归来 厉家大方的妾侍及庶出子女归来,对于厉景琛来说并没有改变什么,反而因为读书、教育两个弟弟妹妹多了一丝的忙碌。[.超多好看小说]因为二房一家目前地位尴尬,并且还身在孝期,老夫人思量过后请了西席短时间教导一下厉景琛兄弟二人,同时也为未到年龄的厉家开蒙教学。 四月初十,清明过后,天气一阵热过一阵,满目的绿色让人欣喜,从寺里做了法事的回来的厉景琛兄妹三人并没有回去厉家,而是禀过了老夫人直接去了威国公姜家。 虽然姜家是大齐六位国公之一,却最是没落的一家,姜家人丁凋零,上一代只得了姜昊然和姜柔婉兄妹二人,当代的的威国公姜昊然更是身体不好,不能习武也没有上朝围观,只是做了一个清闲的富贵人。倒是姜昊然娶了四位异姓王之一的东山王的亲妹子,靠着妻家的威名也不容忍小觑了去,姜昊然夫妻伉俪情深,已经育有四位儿子,最小的儿子刚刚出生,才是个刚满月的小不点儿,到了这一代人丁说不上繁盛,但也很是兴旺。 姜弼宁亲自出了大门将厉景琛兄妹三人迎进了府,到了二门处并没有如厉家那般坐轿,而是走了起来,去了赏花阁,姜昊然和妻子闵氏,还有三位小弟都在那里。(.) 姜家没有女儿,姜弼宁看到厉魏紫欢喜到了心底,抱着她就不放松了,高兴的给她指认着园中的花草,还说了这些花草都有何药性,果叶根都有些什么作用,他说的高兴,厉魏紫也听得认真,但厉景琛看妹妹认真中带着懵懂的眼睛,就知道妹妹肯定没有听懂。 赏花阁是整个威国公府位置最好的地方,四周风景秀丽,站在二楼的上可以看到整个姜府的情况,此刻姜家主子几个都站在赏花阁的门口迎着厉景琛三兄弟。 出乎意料的,姜家几口人中,舅舅姜昊然长得不是最出色的,但相较于普通人来说也是夺目的人儿,厉景琛长得和母亲很像,换句话说,他长得和舅舅也有几分的相似。 舅母东山王亲妹子闵氏是个洒脱爽利的性子,言语行事都不似普通闺阁妇妇孺,她去过挺多地方,见识就连一般男人也比不上。但厉景琛看着舅母总觉得有些违和,仔细想舅母好像比舅舅还要高挑,五官明丽却不是普通妇人的娇艳,竟然是英挺。 再看舅母穿着襦裙的模样,她时不时别扭的扯一下裙角,露出裙下一双大脚,男子的大脚。 厉景琛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集中注意力的挺起了舅舅的话,舅甥几个都是第一次见面,但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液,很快就熟悉了起来,一开始的生疏冷漠很快就消失不见。 姜昊然很文雅,话不多,但是总会温柔的看着你,让人有着他在听你说话的感觉,特别的舒服,对着和母亲相似的面孔,厉景琛实在是无法冷淡起来。 一家子说笑寒暄,时间过得很快,晚上休息的时候,兄妹三人就住在了姜柔婉以前住的院子。厉景琛梳洗后就拿着一枚核桃把玩,也不着急吃掉它,而是抓着核桃愣愣的出神,晚膳后舅舅告知了他一个消息,大伯父再过两日就要回来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炸听到这个消息,厉景琛依然有些慌张,此刻他的脑子乱乱的,一会儿是前世的种种不断在面前闪现,一会儿是今世的不同不断的浮现,好像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手中的核桃一下子没有抓住滚进了卧床的底下,厉景琛弯腰去捡,就看到床底下有一个锦盒,显然是放了很长时间的。拿出来抹掉上面的一层灰,锁扣已经腐朽,稍微一用力就打开了。 里面放着一些小玩意儿和很多的书,打开一看,里面的字迹厉景琛很熟悉,都是母亲姜柔婉的字迹。书中按照日期记载了生活的琐事,姜柔婉管这个叫做日记,厉景琛看了心惊,里头记载,母亲姜柔婉是带着记忆出生的,她拥有着另一个不同世界的全然不同的记忆,那个世界有着会飞的鸡、有着高楼林立,一切都让看书的厉景琛无法理解。 虽然弄不明白母亲叙述的是什么,但并不妨碍厉景琛借由这种方式来怀念母亲,仿佛通过这种方式,两个人有了共同的秘密,显得更加的亲近。 第二日打开门的时候,厉景琛的双眼微红,眼底有着乌青,一夜未睡的疲惫样。姜昊然看到了,又气又恼,还以为厉景琛是过多的在意厉仁远才弄得自己这般模样,吃完早膳就好好的和厉景琛说了一番话,开导他的同时也鼓励厉景琛努力奋进,不要拘泥在厉家一个小小的天地。天地间这么广阔,不是只有一个阳陵侯府,也不是只有京都,大齐之外还有更加广阔的天地,男子汉大丈夫应该立身于天地之间,不蝇营狗苟于尺寸利益。 厉景琛听了心里豁然开朗,就像是母亲日记中所说的,她那个世界如此广阔,她去了那么多的国家、见识到了那么多的东西,而自己只是执着于阳陵侯的爵位,上一世还累得弟妹与自己一起遭殃,最后自己还惨死火中。 打了个哆嗦,大火吞噬皮肤的感觉历历在目,一想到都害怕的瑟缩一下。 “舅舅,我知晓了,其实我并不是为了大伯父回府而辗转的睡不着的,而是住到了母亲以前住过的院子,想到了母亲,就有些……”厉景琛有些落寞,历经一世,娘亲的音容笑貌在记忆中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但娘亲的温柔和对自己的爱意,就算是再过一世他也不会忘记,现在知晓了母亲更多的事情,他甚至觉得更加亲近了,加之母亲日记中记载的东西,给厉景琛打开了一扇大门,让他有了不同的方向。 从姜家回厉府的时候,厉景琛就将母亲留下的那只盒子带走了,还换了一把大锁,藏在了东厢房主卧千工床的暗柜内,只有他一个人找得到。 还没有安顿好,就有小丫头过来禀报说,大老爷回来了。 在祖母处见到大伯厉仁远的时候,厉景琛讶异的发现,自己竟然出其的平静,看到大伯父对着祖母一副孝顺儿子的模样,他甚至有些好笑。府中曾经有过流言,说大伯父的姨娘阮氏就是祖母害死的,祖母之于大伯父来说有着“杀母”之仇,但看大伯父的样子,丝毫不见隔阂,甚至对着祖母还显着几分亲近。 这幅模样,温暖的四月天中,厉景琛还是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第一六章 伯父之慈皇家赏封 厉仁远进京之后就进了宫面圣,满脸的风尘,下巴上都是胡渣,眼睛中有着血丝,并没有想象中的意气风发。虽然是个浴血的将军,却不见锐利血气,平凡的仿佛赋闲在家的普通书生。 厉景琛父辈无兄弟中,他的父亲厉温瑜是长得最为出色的,能力也不俗,很得上官欣赏、据说在皇帝心里面也是挂了号的,如果还活着,必定前途不俗。其次就是三老爷厉礼宏,一副皮相长得很能够哄小姑娘,因此他们这一房的莺莺燕燕也是最多。长得最不好的就是厉仁远了,他有一张看起来平凡、憨厚的脸,笑起来很温和,表演起母慈子孝尤为的逼真,但是厉景琛知道对方有一颗狼子野心,对着老夫人吴氏的恭敬、孝顺都是装的罢了。 有些人装着装着都能够把自己骗进去,有些人怎么装心里面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厉仁远就是这样一个人。 “老大你也累了,老大家的你快些带你丈夫回去,好好休息。”老太太对厉仁远也有些发憷,她还记得姨娘阮氏被发现在荷花池里淹死的时候,厉仁远就像是一头野兽一般,看到她恨不得吃了她,可是不到七天,厉仁远又对她恭敬有加,甚至多了几分嘘寒问暖的亲近,让人心里面无端端的害怕,厉仁远去了岭南任职,一去就是几年不归,老太太心里面其实是庆幸的。 现如今府中情况明摆着放在眼前,自厉温瑜死后成年男子中只有厉仁远有资格继承爵位,大齐有组训,嫡子袭爵,当没有嫡子或者嫡子死亡,优秀的庶子可以袭爵。吴氏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厉景琛,琛儿是个好的,懂事、有担当,和其父很像,日后肯定大有作为,是厉家的嫡子长孙,出身上就比厉仁远高出一大截,但输就输在年龄上,厉景琛年龄尚幼,再高贵的身份也抵不过有军功在身的厉仁远。 吴氏叹息,厉温瑜一事涉及到皇子,就变得讳莫如深、扑簌迷离,但是按照厉家只是被褫夺了爵位,并没有毁掉丹书铁劵,大皇子除了得到千两黄金的奖赏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奖励,就可以推断出一二。但到底死得是不明不白,还担了个延误战事的罪名,累得厉景琛兄妹也不尴不尬的。 “是母亲,儿子等会儿就回去休息,这几年都是马氏在家替儿子尽孝,儿子不能够日日夜夜守在母亲身边,是儿子不小。可儿子虽然身在外,但时刻惦念着母亲,此番回来特意带了些南方的好东西回来,儿子知晓母亲喜欢海货,特意带了许多,有些还很新鲜,让厨房做了来,母亲也好品尝。”厉仁远贴心的表现,可以得到人的赞誉,但在座的人可就心知肚明多了。 “老大在外还挂念着我,我很欢喜,只是海货终究寒凉了一些,前段时间琛儿的舅舅送了一些过来,我吃了,这回老大带来的母亲怕死没有这个口服了,就分了吧,都是好东西可不能够浪费了。”老太太吴氏淡淡的说道。 李氏勾眉一笑,站起来向着老太太行了一礼,“那媳妇可就有福了,听说那海参吃了对身体好,我家辉哥儿身子弱,可要好好补补。” 厉仁远好脾气的应了,一张看起来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看着豆芽菜一般站在李氏身边的厉景辉怜惜之意明显,“我还特特的给辉哥儿买了一些补身的海货,等会儿让你嫂子捡出来给你,辉哥儿也太瘦弱了一些,当好好养养。” 李氏喜滋滋的答谢,“多谢大伯,有了您这样的大伯父疼着,我们辉哥儿只会越来越好。” “这是琛哥儿吧,之前见到的时候还是被你父亲抱在怀里,没有想到再见面都长这么大了。你父亲……唉,我们兄弟俩顶顶要好的,没有想到你父亲走在了前头,我知晓的时候一整宿都没有睡,心里面难受啊!”厉仁远说到这儿眼眶恰到好处的红了起来,按照厉景琛的肩膀,长辈一般的关怀和怜惜,上一世就是这般,厉仁远不到片刻就取得了厉景琛的好感,此后更是将其当成了如父亲一般的长辈,对他的话不说是深信不疑,也信了个□□分。厉仁远总会不经意的说起老夫人的不是,从而让厉景琛与老夫人吴氏越加的生疏冷漠。细算起来,还是厉仁远撮合之下,让厉景琛和祁泰初认识的,不知那时厉仁远打得什么好主意。 厉仁远会装慈爱,厉景琛也会装好侄子,听了厉仁远这番话,酝酿了一会儿的泪水一下子决堤了,抱着厉仁远的手哭得好不伤心,一看哥哥哭了,两个小的也哭了起来,“大伯父,看到你我就想到了父亲,我父亲母亲他们走得惨啊,大伯父帮帮我好不好,不能让父亲母亲就这么走了,呜呜,大伯父……”祈求的看着厉仁远,厉仁远可以从他的面孔中看到满满的信赖,反而弄得厉仁远有些招架不住,消息说的不对,厉景琛明明是个暴躁易怒、目下无尘的脾气,自己这般说不是应该让他恼怒吗? 厉景琛兄妹三人这一哭,老夫人也开始抹起了眼泪,“老二年纪轻轻的就走了,老大你们兄弟二人还没有好好叙旧吧,我记得小时候你们最要好了,你们应该多多聚聚的,你如今好好的,你二弟却已经走了!” 厉仁远抿了抿嘴,老太太这句话说得怪怪的,难道他应该死在老二的前头? “老大啊,你一回来我想起了老二来,你一提我心里面就越发的难受。”老太太拍着胸口,难过的喘息呻、吟。 厉景琛见了立刻放开了厉仁远的胳臂,安抚着老太太,“祖母你可不能够有事啊!”转头祈求的看着厉仁远,“大伯父,祖母见到您就想到父亲,您也一路风尘的归来,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厉仁远看起来憨厚的脸上笑容已经收敛,想要表达一下关心,但听了厉景琛这番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得好像是他这个久未归来的长子一回来就惹得老太太生了病一般。 “母亲别太过忧心了,该好生休息,琛儿你好好照顾祖母,儿子这就回去了,晚上再来给母亲请安。”厉仁远向后退了两步,恭敬的说道。 老夫人吴氏按着额角疲惫的挥手,“回去吧!” “是。” 待厉仁远走后,松涛居内恢复了平静,厉景琛懊恼的说道:“祖母,孙儿不喜大伯父的模样,看着仁孝,但是眼中无半分对您的敬意,说起父亲时孙儿都觉得他是高兴的,看得孙儿心中一阵阵的发凉。孙儿刚才这般做,心里有些不安,应该无事吧!毕竟是长辈。” 老夫人满脸的讥笑嘲讽,哪有半分刚才的难过忧伤,老夫人拍了拍厉景琛的手,“好孩子,你做得很好,没有没有被他给哄了去,也就是那些个没脑子的会以为他是好人,惯会装象,他那个媳妇是个蠢的,但是那妾梁氏颇有心计,二人很会笼络人心。以后你要注意了,特别是深儿、小沫儿,别着了他们的道。” “嗯,孙儿晓得。” 厉仁远上午刚回,下午就来了圣旨。颁旨的太监满面喜意,看到老夫人吴氏笑着迎了上来,“老太太,喜事啊,阳陵侯府有的是好日子!” 老夫人已经猜测到旨意的内容,虽然脸上挂着笑,但看起来依然带着勉强,“公公客气了。” 厉仁远就站在老太太的后面,闻言上前一步扶住老太太,“公公请用茶,您来了就是府中的大喜啊!” 包公公摸着下巴笑嘻嘻的摇头,“久闻阳陵侯府的茶好,但是咱家今日宣了旨还要回宫复命,不不能够久留,下来再来府中宣旨,咱家一定还好,哈哈!对了,原先阳陵侯的三个子女,咱家想要见见。” “是,琛儿他们都在后头,臣这就让他们过来。”不待老夫人开口,厉仁远就接了下来说道。 下人带上来了一个少年并两个五岁的稚龄儿童,少年十二三岁的模样,端的是俊秀非常,特别是一双眼睛,有着超乎年龄的安静沉着,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温柔笑意,虽然一身素淡的颜色表明了还在孝期,但不见过分的哀容,眉宇间淡淡的愁绪反而让人心疼,一个好儿郎啊!其旁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五六岁的儿童,雨雪可爱,虽眼含懵懂,却并不好奇的张望,大家之风隐然出现。包公公叹道:“好个儿郎,老夫人有福啊,有这样的儿孙,日后一定大有作为。” “公公哪里话,还是个孩子罢了。”老夫人谦虚。 “诶,老太太自谦了。时辰不早了,咱家也该宣旨了,老夫人准备吧!” “哈哈,也不耽误功夫了,老夫人、厉将军请吧!”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厉将军任远,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安定社稷,杀敌报国,朕心甚慰……升为三品辅国大将军,授封阳陵侯之爵位,钦此。”包公公说完就弯下腰对厉仁远说道:“侯爷,恭喜了!” 期盼已久的爵位终于获得了,厉仁远心里面掩不住的高兴,脸上也就显了出来,“公公客气了。” 厉仁远正要站起来,包公公歉意的说道:“侯爷,咱家还有一份圣上的口谕。” 厉仁远一愣,复而跪下静待下文。 包公公笑着说道:“陛下闻听先阳陵侯有子慧黠仁善,是个孝顺孩子,特封其为省中垒校尉,这是官服、令牌。还有,皇子们都大了,读书时应当有个伴儿,皇上得知校尉的聪敏,特让校尉三日后进宫,这是进宫的玉牌。” 这才是大大的惊喜,全家无不吃惊,就连厉景琛也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这是上一世所没有的,省中垒校尉虽然是个校尉,其实只是个七品的小官,还是个虚职,连三老爷用钱买来的都比这个虚职要来得好。但有了陛下这个赏赐,厉景琛以后也有有官职在身了,食皇家俸禄,乃军中人士,最最重要的一点这是陛下亲口封赐的,虽无圣旨颁发,却并无什么区别,也会有档在案。 第一七章 进宫遇害初次见面 厉景琛的意外获封,让众人惊讶,反而分薄了厉仁远受封的喜悦。[.超多好看小说]只是厉景琛难免忐忑,总觉得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想象,看着七品省中垒校尉灰色的官府和牙牌,忐忑的同时也坚定了功成名就的心。 厉家重获圣恩,前代阳陵侯厉温瑜的儿子获得封赏,这个消息张了翅膀,很快就传进了京都各大府邸,不到一个时辰威国公府就派人过来送礼,大表哥姜弼宁也亲自来了,还给老太太吴氏带来了一坛子药酒,用来泡脚舒缓疲惫最好不过。 走时,大表哥姜弼宁对厉景琛说,“万事都不需多虑,受封乃陛下赏赐,你就坦然的守着,无须战战兢兢。父亲母亲都这样说了,我看你放宽心吧,身上了官位俸禄,看什么人还敢小看于你。” 厉景琛不好意思的笑笑,“有了舅舅舅母这番话,我也就放心了,只是三日后让我进宫,这……” “这你也无须挂心,我想老夫人会告知你相关事情的,我在这边就不多了,唯一的要注意的。”姜弼宁降低了声音,凑到厉景琛耳边小声的说道:“晋王祁宏志你要多加小心,进得宫中万事需要注意,行差踏错就会酿下祸根,唉,我爹爹说还准备给你引荐名师教导,还拜托了武将教习你武艺,看来现在你进了宫当了伴读,这些也用不着了。倒是深哥儿,开蒙了吧,我爹爹准备的这些深哥儿都可以用上。” “嗯,累得舅舅劳心了,在宫中我会小心的。”厉景琛笑着说道,浅淡的一笑,霎时将眉宇间淡淡的忧愁驱散干净,纯净的仿佛一弯浅浅的流水,安静而美好。 姜弼宁看了握起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厉景琛的肩膀,“嗨,你这么一笑简直了,嗯,让人很舒服。”挤了挤眼睛,姜弼宁打趣道:“可别被公主看上了,留你下来当个驸马啊!”这句话说得悄悄的,拿了皇家打趣,让有心人听了参威国公一本,姜弼宁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厉景琛被姜弼宁打的歪了歪肩膀,苦笑道:“表哥可别这样说,我还是喜欢建功立业,施展拳脚,而不是成为附庸。还有,表哥这样的话可别再说了,省的被人听到,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省得,这不是自家兄弟,话赶话的说了出来嘛!”在厉景琛不赞成的目光下,姜弼宁只能够摸摸鼻子,答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那就好。” 这几日内,宫里面还派了人教习厉景琛最基本的礼仪规范,除此之外,厉景琛还要听老夫人吴氏讲一些注意的规矩,特别是皇宫中各位皇子的情况,真是让厉景琛大开眼界,也越大的觉得上一世的自己就是个井底之蛙,只是执着于阳陵侯一个小小的爵位,却忘了在阳陵侯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阳陵侯的爵位算什么,比之更加大的、更加位高权重的多得多,说一句放肆的,就算是天子,他也有着很多的不得已。 进宫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对于厉景琛来说是的,他有入宫的玉牌也需要在宫门外等候一段时间,等候的过程中有一人骑马而来,身边簇拥着七八个侍卫、小厮、太监。 “快快快,厉校尉这是晋王爷,快跟小的避到一边行礼。”领着厉景琛的小太监赶忙带着穿着低级官员服的厉景琛避让到一边,那身衣衫灰扑扑,而且还有些嫌大,穿在厉景琛的身上有些小孩子偷穿大人衣衫的感觉,只能说厉景琛实在是太过单薄了些! 晋王祁宏志就像是一把锐利锋芒的剑,眉宇间都带着淋漓的煞气,骇人的很,从西北归来更是锋芒毕露,不知道半点儿收敛,此次进宫就是去见他的母妃德妃。 像是低级小官吏,在晋王的眼中什么都不是,路过的时候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但是此次尤为的不同,他情不自禁的瞥了一眼,一下子被那双眼睛惊住了,进了宫门之后才反应过来。 厉景琛乘着他人不注意偷偷的看了一眼祁宏志,如印象中的一样,锋芒毕露、不知收敛,盛气凌人得很,眉宇间的煞气能够止三岁小儿的夜啼。如此不知收敛之人,在以后的皇位争夺中第一个倒下来也可以理解了。 厉景琛不知道,他无意间的一眼让祁宏志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中,那双眼睛太像了,太像厉姜氏的眼睛,仿佛洞悉知晓了一切,随时都会揭发自己。祁宏志握着缰绳的手狠狠的哆嗦了一下,随后就陷入了回忆。 如果说厉温瑜是西北的英雄,那么他祁宏志就什么都不是,他只不过是窃取了他人胜利果实的小偷罢了。 祁宏志不满于押运粮草,去了西北燕山关之后就想着建功立业,不顾其他人反对带领了将士准备偷袭匈奴人,谁知消息并不可靠,还未靠近匈奴人的营地就遭受到埋伏,还是厉温瑜带人过来营救,祁宏志才免于兵败,成为匈奴人刀下的亡魂。要是这件事让皇帝知道了,祁宏志必定受到谴责,还会失去圣心,为了弥补,和匈奴作战的时候他力主夜袭,厉温瑜并不同意他还一意孤行,带人夜袭却扑了个空,回程途中被匈奴人反扑,死伤惨重。 那个时候的祁宏志已经慌了,心中想着的都是被父皇知晓后的下场,幸亏身边幕僚想出了法子,说服厉温瑜背黑锅,只要他继承大统,厉温瑜现在的所作所为他一定会记住的,日后高官厚禄不是话下。 但是厉温瑜坚韧顽固,并不同意,还说已经写了折子要告知陛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祁宏志一下子失去了理智,让七八个侍卫制服了厉温瑜,幕僚为了他的安全,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勒死了厉温瑜,最后幕僚想要自尽将所有的过失都背在自己的身上,祁宏志深知幕僚对自己的好,劝住了幕僚。 事情已然发生,在后悔已经来不及,齐志宏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更多知晓事情始末的人,都推到了匈奴的身上。在厉温瑜的府中,却并没有搜到折子,与姜氏周旋了几日,以免东窗事发,就派人一把火将厉府给烧了,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 但到了京城中他得知厉家的三个孩子逃了出来,派人观察了一阵子,得知也就是个孩子罢了,翻不出天去。 可是此刻看到厉景琛的眼睛,和姜氏一样的双眼,好像洞悉知晓了一切,祁宏志惶恐不安了。 祁宏志将心腹太监喊了过来,这样那样的耳语交代了一番,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宫门,竟然来了就别出去了。 厉景琛还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经被人三言两语的定夺,只是谨慎的注意了一下身前身后的两个太监,进宫门的时候换了两个领路的小火者,相貌普通平凡,地位不高,也就当个打杂的,但是最不能够惹的也是他们。谁知什么时候,有人就得了宫中贵人的青眼一朝飞上枝头,而且像他们也许是因为身体的残缺,就更加的记仇嫉恨。所谓阎王易躲、小鬼难缠,一旦得罪了的小太监飞黄腾达了,对着贵人说上几句,说不定就是自己的死期。 厉景琛深知这一点,进宫的时候悄悄的递了两个荷包过去,一个里面封了五十两的银子,对于小火者们来说已经够了。 但是厉景琛却觉得自己走得越来越偏僻,去皇子们读书的地方不应该走这里,所以变得格外的小心,可是皇宫大内厉景琛颇有些顾忌,不敢行差踏错一步,也就变得踌躇不定、犹豫不决。 四周还是高大的宫墙,但处处透着寂寞凄清,厉景琛哆嗦了一下,待开口试探询问的时候,竟然被身后的小太监一把抱住,别看小太监是十五六岁的模样,看身材挺瘦,但很有一把子力气,厉景琛拼命挣扎却躲开不得。 “我是阳陵侯府的少爷,是皇上钦点的省中垒校尉,陛下命我进宫伴读,你们胆敢伤我。”厉景琛虽然被制,但说话依然平稳,并不见慌张。 两个小火者对视一眼,沉默之后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上头要厉景琛的命,要是他们把厉景琛放了,他们死得更快更惨。 被拖进了一个偏僻荒凉的院子,深宫之中竟然还有这种地方。院子中有一口井,将厉景琛扔进去就行了。 厉景琛闭上眼睛,心中不停的说着我命休矣,但是他不甘心,挣扎得更加厉害,可怎么都挣脱不开,看着逐渐接近的井口,心中越来越绝望。 身后抓着厉景琛的小太监,一声浅短的哀嚎,人就晕倒了下去,厉景琛看到一个穿着锦绣、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一脸漠然冷漠的扔了手中的石头,石头刚好扔进了井口,落入水中发出沉闷的“噗通”声,差那么片刻,他的命运就和石头一样了。 “真笨。”还没等厉景琛开口道谢,他就听到华服少年不屑的说道。 第一八章 得偿所愿十皇子轩 厉景琛承认,他是挺笨的,不然也不会明知两个小火者有问题,还一股脑的跟着……自嘲的一笑,宫廷深深,初来就给他一个莫大的教训,可是这又能怎么办,这偌大的宫廷看似安静,平静的外表下藏着无数的杀机,他大概是恼了何人,那人要他的性命吧,如蝼蚁一般的存在,宫中的贵人要弄死他轻而易举。(.好看的小说) 厉景琛要反抗的,想着就算是得了个扰乱宫廷的罪责也要将两个小火者甩脱,可惜不熟悉皇宫地形格局他根本就不知道两个小火者已经选好了他的葬身之地,连逃跑的时机都没有给他准备。 “多谢恩公相助,在下感激不尽。”厉景琛深深的一躬,要不是对方的及时出手,他早就成为井下亡魂了,同时也在揣测对方是何身份,是宫中贵人,还是和他一般到宫中给皇子伴读的? 救厉景琛之人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和厉景琛年龄相仿,身量却高出不少,体格也显得健壮一些,一张脸有着超脱年龄的冷漠,只是对方到底年幼,还没有学会彻底的收敛自己的情绪,眼睛中对厉景琛的嘲讽清晰可见,大概是嘲笑自己要被两个小火者杀吧! 那一声笨蛋拽拽的,听在耳中也挺讨厌,要不是少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厉景琛大概会皱眉厌恶吧。 少年根本就不在意厉景琛的道谢,他转身问着另一个呆愣的小火者,“谁让你们干的?” 小火者被少年的突然出现唬了一跳,醒过神来后就想着如何脱身,偷偷打量着门口,只要他逃出去了,混进了众多的小太监里面,就好了,像他这样的小太监宫里面多得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更何况他还是闻香阁的小火者,刷马桶、倒夜香,就更加不值一提了,就连他的管事公公大概也不记得他的名字。(.)所以打定主意没有吭声,吩咐他们做事的可是大有来头的人物,谁不知道现在晋王在众多的皇子里面最为出挑,惹怒了眼前这位小爷没有什么,惹了晋王,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少年就堵着前路,他要逃跑就必须先绕过面前的小爷! 少年眼睛一眯,嘴角掀起一个冷冷的弧度,也不急着逼问,而是又捡起了一块石头,半蹲到被打晕的小火者脑袋旁,掂量了一下手中石头的分量,成人巴掌大的石头上还沾着青苔,一只小蜗牛受到惊吓,缩进了壳子里面。 “叫什么名字?”少年又问道。 小火者眼睛转溜了一下,讷讷的说道:“奴叫做小桂子。”像这样的名字,宫里面一抓一大把。 小火者话音刚落,少爷眼睛都不眨的就落下了石头,砖头底下的那颗脑袋瞬间开花,一条血口子哔哔的往外冒血,看得厉景琛都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叫什么名字?”少年重复。 包大通哆嗦着双腿,哆哆嗦嗦的说道:“包、包大通,闻香阁的小火者。” “嗯,谁让你杀他的?”少年掂量着石头,有些懒洋洋的问道。 包大通一下子跪了下来,膝盖下面杂草中都是散乱的石头,咯得膝盖、小腿生疼,“小爷饶命、小爷饶命,奴不能够说啊!” 少年不给包大通拒绝的机会,手中的石头抬起落下,石头下的脑袋又开了花,血流得更加大了,晕倒的小火者痛苦的抽搐了一下,随后就没有了动静,仿佛死了一般。 “说,谁让你杀他的?”少年不耐烦的皱了一下眉头,手底下的好像不是一条命,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包大通狠狠的瑟缩了一下,埋着头说道:“是晋王爷让小的们杀了这位公子的。”违背晋王爷要过会儿才死,但忤逆眼前的小爷是立刻死,包大通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当时他和倒在地上这个被临时派了擦地,正好被晋王看到,施以锦绣前途的大饼让他们两个杀了厉景琛,看晋王的神色,他们不做也要做,至于事成之后会不会真的有晋王说的光辉前程,已经不容包大通他们考虑的了。 像包大通这样的小火者,最是晓得宫里面的弯弯绕绕,哪些地方比较好埋人、哪些的地方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都不知道,就连上头贵人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说不定他们也知道,让他们去杀了没有多少根基的瘦弱少年简直易如反掌。 这下少年满意了,站起来走了几步到井口,看着沾了血的石头落进了井中,“噗通”声,比之先前更加的大了。厉景琛苦笑,自己就像是石头上那只蜗牛,此刻生死都在贵人们的一瞬间,但是他不想命运就此被人主宰! 看着石头落下,少年才开口说道:“这才好,问什么都要照着回答。有些小聪明是不错,但别把自己的聪明太当一回事儿!” “喏,喏!”包大通忙不迭的应了。 少年手一抬,“东书房知道吧,送他过去。” “喏,喏!”包大通站起来,脚上抽抽的疼,但这些和命比起来,路过躺倒在地上的同伴时,包大通还算是有些良心的问道:“爷,他怎么办?” “你看着吧!”少年不在意的挥挥手,人已经走到院子的门口,再走上一步就出院子了。 厉景琛看着对方身着玄色衣衫,腰间系着水绿色的腰带,此刻阳光照射在上面,可见腰带上用同色的丝线绣有腾云瑞兽,这是皇子的象征。 东书房的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包大通虽然地位不高,但是地方还是识得的,抄了近路送了厉景琛过去,厉景琛去的时候,不算是最早的、也不是最晚的。偏殿内,前来作为伴读的世家官宦子弟有近十人,厉景琛初到京城对这个圈子的人还不熟悉,所以也没有可以说话的。厉景琛找了个靠窗的地方站着,等着召唤,想到先前发生的事情,他有些微微得了愣神,猜测着刚才那人的身份,按照老祖宗所说的,符合这个年龄的只有九皇子、十皇子、十一皇子。 可是如此暴戾冷漠的,却并不像其中的任何一个。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人小太监来请。厉景琛及其他人随着小太监来到了正殿,皇子们都在此地读书。此刻也有近十位皇子在其内,年龄从十三岁到□□岁不等,此代皇帝陛下子嗣颇丰,连尚在襁褓内的算上,皇子就有近二十位,大齐开国以来,庆历帝儿女最多。 行礼的时候,厉景琛偷偷的扫了一眼众位皇子,发现刚才遇到的少年就在其中,只是此刻少年没有了先前的暴戾狠厉,冷漠寡淡的脸给人呆笨木讷的感觉,与之前判若两人。 少年现在的模样,倒是让厉景琛想到一人来,那就是十皇子祁承轩。祁承轩的母妃是容德淑贤四大妃之一的容妃,是镇国大将军的外孙。只是那都是过去了,据说容妃十分善妒,意图谋害皇子,被皇帝当场识破,打入冷宫后不到半年就疯了,与此同时,镇国大将军年迈,在一次与匈奴人的对战中身死。 皇帝念在镇国大将军的功劳上,就将容妃放了出来,降至为昭仪。按照老祖宗说的,十皇子祁承轩受了刺激,容妃被打入冷宫后又有一段时间无人照看,可想而知会是如何,原本挺机灵的一个孩子,就变得木讷呆笨,一张脸千年没有一个表情,总是冷漠呆滞的。 但是历经一世的厉景琛不这样认为,他明明记得,日后祁泰初登基道路上最大的对手就是祁承轩,只是祁承轩并不得皇帝所喜,皇帝说他性情不定、且暴戾残忍,长江流域水患,他带人赈灾的时候,杀贪官污吏数百、杀无良商人上百、杀判断流民数千,给本就凄惶的水患添上了浓重的血腥。手段太过凶残狠厉,并不只是皇帝不喜,朝廷重臣也反对将祁承轩立为太子。 厉景琛倒吸一口气,要是能够攀上祁承轩,成为他的伴读,那也许前程似锦,但也伴随着危机,任是谁也不想伺候一个性情不定、暴虐成性的主子,机遇与危机相伴,厉景琛觉得很有尝试的必要,只是能不能够成为十皇子的伴读并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还要看圣意。 如同待宰的羔羊的一般,厉景琛有一种他们就是等待被宰杀的羊羔,仍人挑选嫌弃,不过也许只有厉景琛有这种想法吧!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厉景琛是第一个被点名的,圣上让他当了十皇子祁承轩的伴读,祁承轩被点到名字,笨头笨脑的站了起来,双手双脚都不知道如何去放,在众多兄弟的目光中更是变得局促不安。 厉景琛站在他的身边,看着祁承轩的动作,太过于逼真,连他都要被骗过去了,要不是此前就见过,大概厉景琛也会认为祁承轩就是个呆子了。 这是第一天,所有伴读陪着皇子们读了半天书,下午的骑射从明日开始。就一个上午,厉景琛就被打了六次手板子,十皇子答不出来挨打的就是他,厉景琛甚至觉得祁承轩是故意的,嘴角恶意的弧度是最大的证据。 厉景琛身份特殊,兼之又成为了最不受宠、呆愣木讷的十皇子的伴读,被众人嘲笑那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厉景琛垂着眼谁都没有理会。收拾了一下东西,对十皇子行李之后跟着小太监离开,但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路不对,可是对宫中本就不熟,感觉不对也是一种感觉罢了。 第一九章 陛下召见祖母教诲 领着厉景琛的小太监长着一张圆圆脸,眉眼弯弯,很讨喜,仿佛是知道了厉景琛的紧张,小太监笑着说道:“厉校尉不用紧张,陛下要见您,特让奴领您过去,因不方便被人看到,所以走这些偏僻的小道,请厉校尉原谅。(.好看的小说)” 厉景琛惊讶,皇上要见他,他何德何能让皇上见他,颇有些诚惶诚恐的说道:“无碍的,不知小公公是否可以告知,陛下要见我是因为何事?” 小太监笑眯眯带着厉景琛拐了个弯,“奴也不是很清楚,厉校尉见到了陛下就知道了。” “那烦劳小公公了。”从袖袋里取出个素色的荷包,里面放着两锭银子,走到小太监的身边轻巧的给了他,“我初来京城,也是初次进宫,很多都不甚了解,还请公公多多指点。” 小太监并没有推拒,始终挂着一张笑脸接了过来,揣进了兜里面,顺手摸了摸,两个五十两银锭的样子。“厉校尉客气了,谁没有个第一次不是,这边走,过了这条廊子就到了。” “那也不是很远了。”厉景琛接着说道。 不似刚开始那般拘谨,在偏僻的宫道上,两人随意的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但厉景琛也从中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皇帝要见他,不是要为难他。 小太监貌似无意义透露的这个消息,让厉景琛忐忑的心安定了稍许,但接下来带来了更加的不安,他即将见到大齐朝最有权威的人,是父亲以前效忠的对象,是祁宏志的父亲,他、他好想就这么义无反顾的告诉皇帝,祁宏志在西北燕山光的暴行。 但,厉景琛知道自己不能够贸然这么做。 小太监带着他偏殿的一个小侧间内等着,上了茶水和点心,让厉景琛安静的等着就出去了,徒留下厉景琛一个人待在不大的侧间内,点心大概是刚出炉了,有着甜甜的奶香,勾得厉景琛腹中咕咕的叫了起来,这个时辰本应该出宫回府吃饭的,但现在却要等在皇宫内院某个宫室的侧间,也不知道皇帝日理万机什么时候有空召见他。[] 早晨早早的就起了,厉景琛只是吃了一笼的烧卖加三四个豆腐皮的包子,没有敢吃粥水类的,怕在宫中如厕不方便。糕点的甜香越加的诱人,但是厉景琛闭上了眼睛催眠自己。 厉景琛留了一个心眼儿,在宫中尽量不碰茶水点心,就怕有个万一。 并没有让厉景琛等多长时间,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方才领着厉景琛进来的小太监让厉景琛出来,绕道正殿的门口。“厉校尉,陛下里面呢,进去吧。” “嗯。”厉景琛扫了一眼自己的衣物,发现没有不妥的地方方才深呼了一口气,迈了步子向里。 正殿内并不是厉景琛想象的那般富丽堂皇,而是布置得相当雅致清冷,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冷梅香味,厉景琛敛眉微思,这种味道他在哪里闻过?只是现下不是他思考这些时候,低眉顺眼、看着眼前方寸之地的叩拜行礼,“微臣厉景琛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厉景琛已经是身有官职的人了,自称都发生了变化。 坐上的中年人长相英挺,虽无任何动作表情,却不怒自威,有着上位者浑然天成的威严,如果厉景琛能够看到他的话,会发现十皇子祁承轩与皇帝长相肖似,可惜皇帝并不喜欢长得像自己的孩子。厉景琛的出现,他的长相,一下子触动了皇帝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心底里的那个人儿年少时分大概也是如此这般。 皇帝静静的看着叩拜在下方的厉景琛,思绪飘出了老远,通过厉景琛他看到他一生都求而不得人。只是那人不似厉景琛这般安静沉稳,年少的他开朗恬静,还有着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唉,终究不是那个人啊! 叩拜在地,厉景琛不敢有更多的动作,保持的时间长了,身体都变得僵硬,还好皇帝并没有静默多长时间,很快就让厉景琛起来了,“平身吧。” “谢陛下。”厉景琛力图做到每个动作都符合规矩要求,只是毕竟生疏,三天不到的学习时间还无法让他熟练的掌握这套苛刻到毫厘的礼仪。 “都读过什么书?”皇帝就像是个亲戚长辈一般,问起了一些厉景琛学习生活上的小事儿。 厉景琛虽然讶异皇帝问这些问题的用心,但还是依照着平时的习惯用心的回答了,“回陛下,微臣在家中读过《诗经》、《论语》、《事林杂记》、《孙膑兵法》。” “什么都有涉及,很好,有练过武吗?” “回陛下,父亲有教授过我武义。”厉景琛恭敬的说道,不因为皇帝的一个“很好”就松了一口气,反而更加的谨慎。 “以后跟着十皇子,骑射上应该更下功夫,不然会被嫌弃的。”皇帝语调中带着些微的笑意,此时厉景琛还不明白,待日后才知晓十皇子祁承轩在读书上显得愚笨不可教,但在骑射上表现出了极佳的天赋,骑射功夫在兄弟当中是最好的。只是这般,就被其他人说成了莽夫,不可教化之类的,更加坐实了日后残暴的名声。 皇帝又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厉景琛都仔细的一一答了。 “厉温瑜乃朕信任的大将,你母亲朕也见过,是个温婉善良的女子,你的父母很好,你长得很像你母亲。”皇帝没来由的加了这句话。 厉景琛心头一跳,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母亲日记中提到的,她和舅舅在白河畔踏青的时候遇到过东山王和一个男子,此后她就在舅舅的口中时常听到这两个人,她也随着舅舅见过两人几次。 厉景琛没有言语,低垂着头看着面前的方寸之地,青砖的地面光滑明亮,模糊的可以看到自己的脸,他心中克服不了的有着紧张,他还害怕,害怕自己控制不住的吼出来父母的冤情。 死死的控制住自己,咬着牙,他知道他不能够这么做,他没有证据,晋王祁宏志是皇帝的儿子,纵使儿子有千般不是,也容不得别人来说。 过了半饷,厉景琛听到皇帝说道:“以后好好跟着十皇子读书,下去吧。” “喏,陛下,微臣告退。” 踏出了宫殿,厉景琛才长吁一口气,心砰砰砰狂跳,这才惊觉自己方才为了不大声的喘气,都控制着呼吸,一旦放松,胸口就憋闷的难受,狂跳不止。 “厉校尉,请随奴来,奴带您出宫。”之前带着厉景琛过来的小太监走了过来,笑容比之之前更加的亲切和悦。 “多谢公公,劳烦了。”厉景琛也抱以笑容。 厉景琛不知,他出了正殿书房之后,皇帝就拿出了一幅画,河畔烟柳下一俊俏的少年郎端的是美好恬然,仔细看少年郎与厉景琛眉宇间颇有几分相似。 厉景琛平安的出宫,很快就传到了晋王府晋王爷祁宏志的耳朵中,心中一时惶恐,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就是他那双仿若洞察知晓一切的眼睛,好不容易得到的生命威望,好不容让父皇另眼相看,他不能够失去这一切。 一旦惊慌,祁宏志就想要发泄,漂亮的娇娃帐子一拉,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是他不是嫌弃长得不好看、就是嫌弃不够媚,整个晋王府都陷入了躁动。还是在燕山关为祁宏志出谋献策的幕僚史先生出了个注意,找来了京城西市里头美貌的胡女,胡女身段妖娆、长得娇艳奇特,金发碧眼、水蛇腰,弄得祁宏志就像是吸食了五毒散一般离不开她,很是宠信了一段时日。 厉景琛回去后就被老祖宗喊了去,问他在宫中如何,厉景琛如实的说了,包括自己差点儿被害死、陛下召见自己,但是没有提及到他脱困是靠着十皇子祁承轩,他下意识的认为祁承轩不想他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老夫人吴氏拍着胸口,“阿弥陀佛,琛儿日后在宫中行走要更加的小心谨慎,十皇子不聪慧,母族还是如此下场,你既然成为了十皇子的伴读就要为他着想,不可去攀其他的贵人,皇家最忌讳背主之人,可明白?皇上正值春秋鼎盛,我们厉家也不需要站队得那个名声。” “祖母,孙儿明白。”厉景琛此刻坐在老夫人旁的脚踏上,刚才吃了一碗燕窝粥垫了一下肚子,厨房稍后就送来午膳。他回来晚了,弟妹已经被带下去午休,他半日未见到他们两个心里面怪想的。 老夫人吴氏摸着厉景琛头上的发髻,温柔而慈善,语气却严肃,“琛儿,你要时刻记住这一点。成为十皇子的伴读也不错,说得不好听些,十皇子天资一般,在众多皇子中也不得陛下的喜爱,但因镇国大将军的缘故,陛下势必多看顾他一二,你跟了他我也放心些,只是宫中捧高踩低势力小人很多,你也无须样样都记挂在心中,伺候好十皇子就好。” 日后厉景琛才知道,镇国大将军是站在皇帝这边的,他挡了政敌的路,政敌动不了镇国大将军,便将手伸进了宫中,容妃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不屑于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尔虞我诈,却因为这种眼中揉不进沙子的性格着了人的道,皇帝不得不将其打入冷空。其实祁承轩母族便是皇权争斗中的牺牲品,他们背负了骂名为皇帝赢得了争斗,到头来受苦的却是祁承轩。 听了老夫人的话,厉景琛按捺着抽动嘴角的冲动,如果十皇子真的是个天资蠢笨的人就好了,但祁承轩藏着内恶,像只潜藏在角落中的小兽,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随时都会反扑。 第二十章 大房兄弟嫡庶有别 也许是饿狠了,轮到正式的午膳时厉景琛并未吃下什么东西,一小碗豆腐丝竹荪汤泡了米饭就饱了,歇息了半个时辰后就在老夫人吴氏的松涛居里歇了下来,原以为今日上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会辗转的睡不着,但是出乎意料的,他沾了枕头就着了,还睡得十分香甜。 朦胧间觉得眼见多了一小片阴影,脸上痒痒的,睁开眼就看到妹妹厉魏紫趴在床头看着他,小胖手正在自己脸上动来动去,见到他醒了,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哥哥。” 小妹从小就喜欢黏着他,自父母出事后就越发的离不开他,厉景琛抓了抓小妹头上的两个小揪揪,小揪揪上扎着两根湖蓝色的发带,发带的末端打成了流苏,小脑袋一晃,丝线制的流苏就在空中微微的晃动,衬得小妹更加的活泼可爱。 “嗷,不准碰,老嬷嬷帮小沫儿好不容易弄好的,乱了就不好看了。”抱着小脑袋躲开哥哥作怪的手,厉魏紫撅着嘴吧抗议。 厉魏紫口中的老嬷嬷就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吴家的,吴家的有一双巧手,厉魏紫扎着小揪揪的发带看着普通却是吴家的用心思编成功的,看着素雅,其实透着活泼俏皮。 厉魏紫的发丝薄,扎个小揪揪都要费一番功夫,这是因为像他们的娘亲姜柔婉,以前姜柔婉给厉魏紫扎头发的时候总会唠叨上这么一两句,说小沫儿长大了就好了,会有一头柔软顺直的长发。 厉景琛的眼睛有些湿润,眨了两下将涩意赶走,起身唤了人进来伺候,穿戴好衣服出来时问着坐在榻上晃悠着两只小脚的厉魏紫,“小沫儿,你小哥呢?”从刚才起就没有见到他,厉景琛本以为弟弟是还没有起,但现在还没有来,厉景琛就有些不放心了。 厉魏紫嘟嘟嘴,“小哥哥在跑圈,都不理我。” “跑圈?”这是什么新爱好? 带着妹妹出去了,厉景琛这才知道昨天兴德叔就给小弟加了锻炼的内容,晨起用完早膳后就绕着侯府一个比较小、不常有人去的小花园子跑上一圈,但今日小弟起晚了,跑圈就挪到了午后。(.)等厉景琛带着妹妹找到小花园的时候,就看到厉景深张大着嘴拖着步子晃悠悠的走着,他为了早点儿见到哥哥,跑得太急了,现在小腿肚子都打颤了。 “哥哥。”看到自家大哥领着妹妹来了,厉景深眼前一亮,跑了几步就呲牙咧嘴的停了下来,小胖脸都缩成了一团。 厉景琛放开妹妹的手急走了几步到弟弟身边,查看了一下弟弟的身体,发现只是跑圈累了并不是身体上有什么不适,这才板起脸来教训,“万事不可过犹不及,你刚开始跑圈理当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等你熟练适应后我会让兴德叔正式教你习武,每日上午文课,下午学习骑射。” 让弟弟厉景深蹲马步看他的毅力,发现弟弟很是刻苦,厉景琛就提前和吴兴德说让他从旁教导一下,等弟弟体能上提升了方可正式习武。像这一次的跑圈,本应该早晨厉景深醒了后由吴兴德一旁看着他跑步的,但是厉景深偷懒了一下,才轮到如此这般。 “天道酬勤,如果你还是这般偷懒的话,哥哥就和兴德叔不用教习你武功了,可明白。” 厉景深抿了抿嘴巴,很多大道理他不是很懂,但是他明白一点,那就是他不努力就失去了习武的机会,就无法成为像父亲那般的大将军。用力的点头,“哥哥我错了,日后我一定不会偷懒,好好锻炼,好好习武。” 厉景琛按捺住心头的不忍,继续说道:“希望你记得自己说的,好好习武,哥哥不在的时候要好好的保护妹妹,好好的保护自己,明白吗?” “嗯,深儿明白。” 日后恐怕鲜少有机会如此惬意的带着弟妹在花园子中闲逛了,厉景琛找到厉景深后也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带着弟弟妹妹漫无目的的在园中走动。正值四月天,太阳正好,照在花上显得安静甜美,有蝶儿、蜂子在花丛中来回的飞舞,静的花、动的蜂蝶,一静一动,更显春日风情。被哥哥说了先头还有些稳重样的厉景深见到飞舞的蝴蝶,一下子就把稳重给扔了,带着小团子般的厉魏紫开始扑蝶,抓到了一只白色的菜粉蝶都要高兴半天,但是厉魏紫不喜菜粉蝶单调的白色,她更喜欢色彩斑斓的蝴蝶,好哥哥的厉景深于是把菜粉蝶放了继续扑蝶。 一时间午后安静的花园子充满了稚童银铃般的笑声,重生以来心都是沉甸甸的厉景琛也不由的笑了起来。 “三少爷,大少爷、二少爷正朝着这边来了。”文双全上前小声的说道,并指给厉景琛看的方向。 文双全和孙秀武在厉景琛身边当小厮,孙秀武忠厚憨直,文双全聪慧机灵,两人相得益彰,而且厉景琛经过一世,更加熟知两个人的脾气性情,调动起来越加的得心应手。 厉景琛顺着文双全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与大伯父的庶长子厉景闫四目相对。厉景闫继承了大伯父厉仁远的长相,面貌并不出色,但看起来已经相当稳重,听说在岭南的时候还博得了一个才子的名声,颇得当地年轻文人的推崇,在这个年龄已经写得一手好字,只见他穿着一身青色儒衫,腰间一条颜色略深的腰带上挂着蜀锻荷包,另一侧一块和田玉雕纹刻着荔枝、桂圆等圆形果实。蜀锻织就不易,被列为宫中贡品。 厉景琛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厉景闫再过不久就要下场了,这是要连中三元啊,不知他有没有这个能耐! 厉景闫另一侧走着的十三岁少年身姿面貌上就要比他出色多了,穿着一身酱红色窄袖骑穿,手中拿着马鞭,身上并无佩饰,说话行走也中肆意自在多了。这是大房的庶次子厉景越,出了名的喜武厌文,尤好骑马,也正是因为这点多受厉仁远的喜欢,但也头疼于厉景越一本论语都没有通读下来的现状。 看二人的穿着打扮,可不是庶子该有的,远超过大房年幼的嫡子厉景安了。 “见过两位哥哥,深儿、小沫儿过来行礼。”待二人走近了,厉景琛这才作揖问好,还招呼了两个弟弟妹妹过来问安,在小的礼节上不应该有被人诟病的地方。 待厉景深和厉魏紫行礼之后,厉景琛就让他们继续去玩了,厉魏紫的眼睛一直朝着花丛中的彩蝶瞟,大概是看中了一只蝶儿要飞走了,着急着呢。 “去玩吧。” “嗯嗯。”厉魏紫笑眯眯的点点头,拉着装沉稳的小哥的手就跑了。 厉景闫就像是个长辈一般教导训斥了厉景琛几句,好像在岭南一般,他教训那些学业不好的同门一样,末了还说道:“业精于勤荒于嬉,琛弟在宫中为皇子们伴读理当更加努力刻苦,不能够堕了阳陵侯府的名声。” 厉景琛没有半点儿不耐烦的听了,就像是厉景闫说的都是对的,这也就更加助长了厉景闫的傲气,说来长居于岭南被父亲和姨娘捧在手心里面的孩子还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庶子就是庶子,就算是老子变成了阳陵侯依然是个庶子,作为兄长他有教导弟妹的义务,作为庶子他却没有训斥厉景琛的资格。厉景琛并没有言语,也没有出言争论,就让厉景闫更加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了。一个庶字,可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厉仁远对此深有感触,却忘记了及时的将自己的体会告诉自己宠爱的孩子。 “小孩子家家的,在花园子里扑蝶成什么样子,好好的花儿都被糟蹋了。”厉景越插嘴说道:“也不符合阳陵侯府的身份,三弟应该好好教管教管深儿和魏紫,可别埋汰了阳陵侯府的名声。” 厉景越一双略微上挑的凤眼,此刻看着厉景琛三兄妹带着几分嘲弄,厉家嫡出,呵呵,也就是这个样子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没爹娘管的野东西。幸好此番话厉景越是腹诽之语,要是出于口中,他来京城的第一跟头就要栽在这儿了。 厉景琛皱眉,并没有接话,大房的庶出子太没有规矩了。 见厉景琛沉默得很,刺他也不回应,厉景闫兄弟二人觉得很无趣,走的时候厉景闫状若无意的问道:“琛弟在宫中是为那位皇子伴读啊?知晓了我也好叫父亲打听一下皇子的性情,让琛弟有个应对。” 厉景琛淡淡一笑,“十皇子仁厚,无须大伯父烦劳了。弟弟有一话要说,哥哥也应当注意了,皇家之事可不是随便打听的,哥哥慎言,可别给大伯父惹来麻烦,堕了厉家的名声。” 厉景闫和厉景越走远一些了,依然愤怒难平,他们好心好意的规劝帮忙,竟然得了这么一句话,厉景琛真是不识好歹。 “哼,十皇子蠢笨那是出了名的,他跟了十皇子也得不了什么锦绣前程。”厉景越不满的哼了一声。 “二弟慎言。”厉景闫嘴上如此说,心中却十分的赞成亲弟的说法,父亲说过回京后就给他谋个皇子伴读的差事儿,谁知被厉景琛抢了个先。 “知道啦。”厉景越说话拖得老长,显然是不在意的。 厉景琛不为无关紧要的人而烦恼,但说到他的弟妹厉景琛就不淡然了,他的弟妹活泼可爱,有着嫡出的身份、舅家也显贵,只有他们说别人的,不容别人说他们半分。可见,厉景琛也是个护短的。 第二一章 狐媚夏实皇子性子 府里头对厉景琛给皇子伴读一事很多人都抱着不忿的心态,但也有例外,那就是大房夫人马氏,近日来脸上都挂着笑意,与其他几位夫人处理府中事务的时候也好说话了很多,更是吩咐了厨房让多给二房的少爷小姐做些好的吃食,当着众人的面就说三少爷要用功读书,努力习武,费精力得很,饮食上不能够有任何的短缺。 这话厉景琛晚上刚踏进府中就有人传到了他的耳里,随手将一块一钱重的银子抛了过去。 张小圆点头哈腰,笑出一对眯眯眼,“三少爷慢走。”心里面想着,府中那么少爷也就是三少爷最大方,也待他们这些下人亲厚,不像大房的那两个庶出少爷不给些银钱就算了,还看不起人,眼睛都长在脑袋瓜子顶上了,待他们这些看门的门丁就跟待看门狗似的,让人气恼。 “小圆啊,三少爷给了多少?”看门的中年仆人眼睛往张小圆的手上瞟。 张小圆摊开手,“一钱银子,待会儿我给各位叔叔哥哥打些酒菜去,晚上我们也乐乐。” “好好,多要些猪头肉来,我喜欢这个,还是三少爷好啊!” 其他人也不无迎合的。 厉景琛直接去了老夫人的松涛居,在那儿吃了晚膳,和老夫人说了这一日发生的时候后,就带着弟妹回去了。纵使厉景琛有一世经历,依然不敢托大的说他就无往不利、什么都会了,很多事情还是老夫人看得透、看得明白,因此每日回家后就会将宫中发生的事□□无巨细的告知老夫人,老夫人也会提点厉景琛一二,但更多的是让厉景琛自己去看、去思考,并不会将事情说透、说明白,老夫人还会将京城中、府中发生的一些事情摘出一些和厉景琛分析一二,宫中众位皇子的背后就有着京城之中各家的影子,虽然他们厉家嫡系不站队,但防不住被人站队了,因此厉景琛伴读时应当更加小心。 夜了,厉景琛便带着弟弟妹妹回芜衡苑,在他进宫伴读后,他本想和老夫人商量了,让弟妹都住在老夫人的松涛居中,但两个小的并不同意,白天已经无法和哥哥时时刻刻在一起,夜晚他们就更加不想错过了。 芜衡苑中廊下的春兰开得静谧,在朗月星空下散发着阵阵幽香,看弟妹都安睡下的厉景琛站在廊下仰头看着星空,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有多久没有这样安静的看着夜空了,上一世为了阳陵侯的爵位蝇营狗苟,忽视的何止是家人还有如此美好的良辰景色啊! “少爷,热水准备好了。”璎珞站在厉景琛的后侧,温言的说道。 夏实便是当初厉景琛从老夫人那儿求来的一等丫头,原本并不叫这个名字,是跟了厉景琛之后厉景琛改的,给厉景深的丫头改名为秋微,秋微看着更加谨慎、稳重,放在弟弟身边厉景琛放心,但依然让刘嬷嬷看了两个月,发现秋微的确老实本分也就渐渐的放松了对秋微的警惕。 夏实较之于秋微就显得温婉美貌多了,一双杏眼如同含着一潭春水,一来了芜衡苑就拐弯抹角的打定了厉景琛的喜好,得知厉景琛喜欢安静、懂规矩的丫头,她一改往昔娇俏的打扮,穿着素净雅致了许多。 厉景琛回头看去,正好看到夏实安静体贴的站在自己身后侧,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夏实微微敞开的领口处精致的锁骨以及柔弱无骨般的后颈,在清冷月光下更显得脆弱白皙。的确是个尤物,但是送错了地方,大概老夫人也没有想到她无意间给了厉景琛的丫头竟然是大房姨娘梁氏的人吧! 夏实注意到厉景琛的目光,眼波流转中显出了羞涩和仰慕,稍微上挑的眼尾带着些妩媚,但是她依然生涩,羞涩中透出了窘态、仰慕中看得出别扭,倒是妩媚仿若天生一般入骨,如果厉景琛真的是个十二岁的少年那说不定会被夏实迷住,可是他不是。 挑起嘴角,浅淡一笑,恰到好处的风流味儿,端的是挑逗人心,这一手还是上一世跟着那些世家纨绔厮混西市学来的。厉景琛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夏实就走了进去,夏实却一下子羞红了脸,少爷刚才笑得真好看。 安梅将廊下发生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咬着嘴唇跺了一下脚,夏实这个狐媚子来了就勾搭少爷,可是她到底是个年少的女孩子,脸皮薄,夏实这种事儿她都不好意思说。“少爷,夏实不好,你别搭理她。”支吾了半天,安梅跟上厉景琛扭扭捏捏的说了这么一句。 厉景琛闻言一愣,随即爽朗一笑,“嗯,我知道了。[]安梅以后你就专门盯着夏实,她去了那儿都不要落下了。” “……嗯。”虽然不明白少爷为何如此吩咐,安梅还是应了。 水温稍微有些烫,但是更加的舒服,厉景琛舒展了身体在水中闭上了眼睛,左手更是浸泡在水中,被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在宫中给十皇子当伴读的五天来,他多则被打十下、少则一天也要被打上五下,一旦祁承轩回答错误、或者回答的不好,受罚的就都是厉景琛。 厉景琛皱眉,祁承轩脾性恶劣的很,有时候就故意装作不知道,害他受罚,当然,所有的错误都是祁承轩故意犯的,只是有些时候犯的很拙劣,故意让厉景琛看出来,看厉景琛受罚了,还会朝着他眨眨眼。有了这么一个脾气古怪恶劣的主子,厉景琛觉得生活好黑暗。 “唉。” 皇子读书并不是外人想象的那么悠闲,东书房每天的上课时间都很早,五更(寅时,三到五点)刚过,天还全黑着,皇子们就要打着灯笼到东书房上学,上午文课,修习四书五经、诸子学问等,中午由侍卫送来饭食,老师和皇子分桌而食后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休息后便开始了下午的武课,到校场学习武功骑射,一直到下午的黄昏时分,方始完成一天的学业。风雨无阻,寒暑不歇,要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还要辛苦百倍。 由此,作为伴读就更加的辛苦,差不多寅时初刻就要起床梳洗,在皇子们到达东书房时候等候在书房内。伴读说来好听,其实并不只是伴读,充当的也是皇子们的小厮,端茶倒水、提包拎箱都是他们来做,当然也有小太监们帮忙,但是书房内不允许闲杂人等的进入,就只能是伴读们伺候了。 遇到好点儿的主子还轻快些,遇到那些脾性古怪、刁钻的,就有的苦了。恰好,祁承轩就是后者,今日更是让厉景琛一定要早早的去了东书房,还交代了一定要比任何人都要早,厉景琛只能够比往日更是早了两刻钟起床,天黑沉沉的,压得他想要缩进衣服里睡回笼觉。 被清早带着寒意的风一吹,厉景琛哆嗦了一下,彻底的失去了睡意,跟在包大通的身后慢慢吞吞的往里面走着。自从第一日后,每一天都是包大通候在宫门口等着厉景琛,带他进去。厉景琛看了一眼包大通,也不知十皇子用了什么法子收了这个人,还使得包大通心甘情愿的跟着他,说不定是血腥的恐怖吧,想到这个,就想到那日躺倒在地上脑袋开花的小火者,祁承轩的冷血由来已久啊! “厉校尉里面请。”不知不觉东书房就到了,此刻除了晨起伺候的太监、宫女,四周都静悄悄的。 厉景琛拱手,“多谢小公公引路。” “使不得,使不得,都是奴应该做的。”包大通避过去,摇着手说道:“校尉进去吧,十皇子等着呢!” “嗯!”厉景琛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就走了进去,就看到昏暗的书房里头一个黑黑的影子,看起来鬼鬼祟祟。厉景琛警惕起来,迈进去的脚又缩了回来,宫中肮脏事儿多的是,他可不想因此被卷进去。 怎知,那个鬼祟的黑影看到了厉景琛,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更显明亮,黑影不悦的说道:“躲着做啥,进来。” 一听,是十皇子的声音,厉景琛就皱了眉头,也不知他如此鬼祟是做什么!心中叹息,他现在和祁承轩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祁承轩无论做什么,他都是有份儿的。 厉景琛走进去正要行礼,被祁承轩不耐烦的挥手打断,“到门口守着,要是有人来了,就咳一声。” “……是。”厉景琛无奈的又走到门口,观察着是否有人过来,同时也不忘看里面祁承轩究竟在做什么。 皇子们读书笔墨纸砚都是直接放在书房内的,并不像伴读还要随身带着,此刻就见到祁承轩来到七皇子祁珺池的桌边,拿起七皇子新得来的端砚翻开了一番,随后放下,只听黑暗中传来嗤笑和轻微的嘟哝声,“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厉景琛微愕,没有想到祁承轩花了这么一番功夫,就是为了看一块端砚。昨日祁珺池带来了一块皇帝赏他的端砚来,虽并没有炫耀什么,但言语姿态上透露出的高傲无法让人忽视,特别是在课间休息时挑起的话题,总是和砚台有关。要说七皇子的这方端砚的确了得,听说是前朝大文豪的所有物,其体重轻,质刚柔,摸上去寂寞无纤响,按之如小儿肌肤,温软嫩却不滑手,研墨特别易发,加之端砚上的纹路雕刻绮丽,技艺巧夺天空,一看就不是凡物,能够得到这么一方砚台,可见皇上对七皇子的宠爱。也不知,这么好的一方砚台,七皇子为何没有带回去而是放在了书房里头。 眉头微皱,厉景琛想到七皇子祁珺池是淑妃梁氏的儿子,梁氏是晟国公的嫡女,亦即府中大房妾侍梁氏的同族姐姐,他还有一个妹妹,那就是孝漓公主。 还待继续思虑下去,厉景琛就被祁承轩扯了一下,不耐烦的说道:“发什么呆,还不快走,等他们来得差不多了再进去。” 被祁承轩扯着,厉景琛不得不加快步子走着,心中好笑,就是为了看一块砚台折腾这么多,但也有些为祁承轩心疼,不受宠的皇子和世家里头不受宠的庶子没什么两样,甚至过的更加不好。 到了一个拐角,两个人藏了起来,祁承轩抱着胳臂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厉景琛见他没有什么事,也就微阖着眼睛,四周安静微凉,二人静候着时间的到来。 “喂,你家不是挺有钱,明儿也给我弄一块那样的端砚来。”祁承轩突然开口,语气满不在乎的。 厉景琛嘴角抽搐,开口就要一块前朝有名的古董砚台来,他怎么不去抢的。这些话,厉景琛不敢说,也就按捺下性子对着祁承轩解释,“殿下,七皇子的端砚是前朝古物,十分难得,微臣家小业小,弄不来这样的东西。” “哦,原来这样啊。”祁承轩貌似恍然大悟,当厉景琛以为他放弃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又说道: “那就给我弄块上好的端砚来,这应该能够做到吧?” 口气听起来像是在商量,实则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在祁承轩斜眯的眼睛注视下,厉景琛只能够说道:“这个臣可以弄到,明日就给殿下带来。” “嗯,这就是了。时间到了,走吧!”说完就率先往前走了。 厉景琛恨得磨牙,谁说十皇子可怜的了,他要收回自己话,上好的端砚库房中还有一块,还是娘亲的嫁妆,唉,只能够拿出来了。厉景琛咬牙切齿,殊不知走在前面的祁承轩翘起了嘴角,有恶趣味成功的兴味、有条件得到满足的喜悦,看起来尤为惑人。 第二二章 七皇子池砚台破碎(补全) 回到东书房的时候,书房内已经来了不少人,厉景琛跟在变得木讷呆板的祁承轩身后走到了位于角落里的位置,将书箱内的笔墨纸砚和书籍拿出来后就开始了温故昨日一日学到的内容,厉景琛就算是有一世经历的所知所学依然不敢托大,反而比过往更加的认真努力,这也让他发现了过去自己的不足之处。 给皇子们上课的都是朝中的有能之士或者当世大儒,他们的见识学问当然不是其他普通的夫子可以比拟的,所教授的东西让厉景琛十分的感兴趣,学起来更加的认真。 与厉景琛的用功不同,祁承轩只是撑着脑袋呆呆的看着窗外的天空,寅时后的天空看似黑暗却格外的清朗干净,带着晨起的寒意让人格外的振奋精神,祁承轩仿佛看痴了,外表看起来就更加的呆滞,这也符合他展现在别人眼中的形象。 小小的角落内,祁承轩和厉景琛都是安静的,安静的发呆、安静的看书,他们一向如此,初始还有人偷偷的打量这两个人一眼,毕竟十皇子的呆愣、厉景琛父亲的罪臣身份都是京中有名的。久而久之看多了也就失了兴趣,他们自有自己的热闹。 来的最晚的是七皇子祁珺池,十五岁的少年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看起来瘦高瘦高的,如果厉景琛仔细的看七皇子会发现他的眉目间有着诡异的熟悉感,只是厉景琛的目光从来没有在七皇子的身上停留过超过片刻,至此都没有发现。 祁珺池的母妃是容德淑贤四位大妃之一的淑妃,淑妃深受皇上宠爱,诞下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不说祁珺池得到皇帝的偏疼,淑妃所生的小皇女更是惹得陛下抱不离手,疼爱至骨,出生不久就得到陛下赐封,是那么多公主中唯一一个出生不满三岁便得封公主的皇女,淑妃更是有些母凭女贵,地位仅次于皇后与玉贵妃。 据宫中小道消息称,陛下抱着孝漓公主的时候,曾小声的说道,孝漓真像我们的孩子,她长得很像你。 此小道消息是否可信不得而知,但在宫中小宫女小太监中流传甚广,甚至有人说皇上为何宠爱淑妃是因为淑妃肖似皇上心中的佳人,而孝漓公主就是像那个人。但这个小道消息也就在私底下传传,要是传进了主子们的耳中,可得要扒了一层皮的。 当然这些都是外话,此刻东书房内因为七皇子祁珺池的到来顿时变得安静,虽然都是龙子皇孙,但也有高低之别,像众位皇子中年龄最长的七皇子祁珺池就是其中身份最高贵的,不仅仅是母亲的地位高,也有他得到皇帝偏疼有关,说不定一等成年就会被封王,身份自是不同。 大齐朝男子十八岁成年行冠礼,自此便可娶妻纳妾,成年的皇子更是要进入前朝参与政事,而十五岁的祁珺池还有三岁便可成年。 祁珺池对着大家笑了笑,就坐到了靠前的位置里,他的伴读此刻已经早早的站在那儿等候,行礼过后小心翼翼的坐到了祁珺池身侧的位置上,只坐了稍许的位置,看起来随时都会掉下去一样。伴读有些紧张,双手不安的抓在一起,因为用力指骨泛白,指甲掐进了肉里,出现了弯月痕的凹陷,但伴读仿佛不知道疼一般,依然牢牢的抓着没有松开。 祁珺池未发现自己伴读的异常,如往常一般打开了书册开始温书,看到不懂或者有收获的地方就拿了笔沾了墨汁圈点出来,要想长久的得到父皇的宠爱,光靠聪明伶俐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拿出一番本事来。看得太过入神,手中的湖笔用力的戳到砚台上也不自知,只听咔嗒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引得伴读狠狠的哆嗦了一下,随即抿紧了嘴努力恢复正常。 声音祁珺池也听到了,皱起了眉头,他抬眼看了一眼,这一看了不得,父皇送给他的古物端砚竟然出现了一个缺口,使得一方好砚立刻变成了残缺品,一下子少了灵气,变成了凡物一般。 认真看书和用功看天的厉景琛和祁承轩是被书房内的呵斥声吵醒的,循声望去,正是七皇子在训斥他的伴读。(.好看的小说) “让你好好保管砚台,你就是这么保管的吗?”七皇子不顾砚台上的黑色墨汁拿在手中,黑墨染了一手。甩动的时候,墨点飞溅,伴读的身上已经黑乌。 “殿下,不是我弄的,我研好磨后还是好好的,回来后也没有碰过砚台,所以砚台怎么坏的我并不知晓。”伴读抿着嘴,因为七皇子像对待下人一般待他心里面有些不忿,虽说他父亲官位不显,却也有建安侯的爵位,是京中清贵一流,很有几分才学。七皇子像是训斥下人一般训斥他,让伴读十分的不满。 祁珺池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反而冷哼一声,“还敢狡辩,我的东西一向是你保管,如今出了差错就是你保管不得力,理当受到责罚,而不是开口狡辩,我不过是开口说了你几句,你就不满起来。你父母就是这般教导你伺候皇子的吗?谁给你的胆子,让你顶撞皇子的!哼哼,建安侯难道不想要他的爵位了吗?” 伴读的手垂在身侧握得极紧,垂着头咬着牙不敢吭声。 恰在此时,不知道是何人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刚才十皇子经过这里的。” 厉景琛皱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伴读一听,就像是找到了挨骂的理由,立刻目光灼灼的看向了角落内的祁承轩,厉景琛顺带着被关照了一下。 厉景琛飞快的扫了一眼祁承轩,初初听到七皇子的砚台坏了之后,厉景琛就在怀疑,是不是祁承轩做的,毕竟他抓着七皇子的砚台研究了一段时间,可是复一思量又觉不对,祁承轩残暴、性情无端了一些,但绝不是喜好做阴私不入流手段的人,所以厉景琛选择相信祁承轩。只是被人怀疑,他或多或少想要知道此刻祁承轩的表情是如何的? 只见祁承轩呆呆的收回看天的目光,仿佛才注意到祁珺池他们的目光,讷讷的开口,“七皇兄,找我吗?可是我不想离开这里。” 祁承轩如此一说,大家恍然,忘记了他们这位兄弟/殿下是个奇怪的人,一旦坐到位置上就不挪窝的人。那么刚才开口的人其心就值得思量了,大概那人才是真正打碎砚台的人,提到十皇子只不过是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罢了。 自以为了解祁承轩的众人控制得好的只是移开了目光继续做起了自己的事情,控制得不好的露出了轻蔑的表情,只是这些人收敛的很好,神情中的轻蔑转瞬即逝。在外人的眼中,祁承轩讷讷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微微有些胆怯的凑到厉景琛身边,小声的询问,“怀疑我,吗?”但事实却非如此,凑到厉景琛耳边的祁承轩淡淡的问道,虽然是疑问的句子,还为此加了一个语气词,但祁承轩的口气却是肯定的,平淡的让人有些害怕,带着拿石头砸人的淡漠。 厉景琛垂着眼,翻了一页书页,用着同样淡然的语气说道:“殿下是个正大光明的人,不会做这种事情。”按照厉景琛的理解,要是祁承轩存心要弄坏砚台,肯定会当着七皇子的面弄坏,还让七皇子吃哑巴亏,这才符合祁承轩恶劣的脾气。退一万步讲,真的是祁承轩先头弄坏的,他也不会摆成没坏的样子,而是会明目张胆的放在那里,让来的人一样就看到砚台坏掉了,之后站在一边看好戏。 也不知道是厉景琛哪一点取悦了祁承轩,祁承轩扯了扯嘴角算是露出一个笑容,“嗯,我就是坦荡磊落的君子。”还肯定的点点头。 “……”厉景琛扭头,无法直视祁承轩的脸。 祁承轩轻飘飘的话就洗清了自己的嫌疑,未让此事牵涉到自己,但七皇子那儿并未因此而停下,祁珺池拿着砚台环视四周,眯着眼睛思量着究竟是谁才是弄坏自己砚台的真凶,砚台乃父皇赏赐,平白弄坏了那也是对父皇的不敬。 都是皇子、世家官宦子弟,祁承轩如此作为,将每个人都当成罪人的态度,很得罪人,有些人碍于祁承轩的地位按捺着、有些人事不关己的等着看热闹、有些人在祁承轩的目光下胆怯的挪开眼睛垂下头,还有人翘起了嘴角跃跃欲试…… 祁珺池还没有蠢到去质问别人,但被宠爱着长大的孩子无法忍下心中的愤怒,只能够拿自己的伴读撒气,一把将砚台砸在了伴读的身上,“都是你的错,连一些小事情都做不好,我会禀告父皇,说你不配当皇子伴读,你现在就回去吧。” 伴读一下子慌乱了,砚台砸在他的身上,啪的一声落在地上,随之一起落下的是伴读年少的膝盖,伴读跪在地上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殿下,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一开始隐瞒,您可以责罚我,但请不要赶我走。”建安侯虽还顶着世家侯爵的称号,却已经大不如前,能够成为七皇子的伴读还是父亲托人走了关系、送了银钱给晟国公才得来的,自家指望着这份差事儿能够扭转家中的困境,如果他丢了伴读的身份,不仅仅是家中的指望落空,还会为建安侯府蒙羞。 少年就是不想失了皇子伴读的身份,才在失手打了砚台之后选择了隐瞒,七皇子爱炫耀、脾气差,对待下人非打即骂,就算他是建安侯的嫡子照样不能幸免,昨日便是七皇子辱骂了少年几句,少年心生不满才将古砚遗落在了书房,怎知今日手滑打碎了砚台。 “我就知是你这东西的错,狡辩不成还要祈求可怜,我身边绝不留你这样的人,给我走。”祁珺池听了伴读的话,一下子怒火中烧,都是这蠢东西的错,不仅仅打碎了他的砚台,还让他在众位皇子面前出丑,绝不能留,外祖都给他弄来的什么人啊! “皇兄何必为了一个砚台动怒呢!”满室的安静,除了祁珺池和伴读的交流别无响动,此刻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就显得突兀了很多。 坐在角落内的厉景琛一下子捏紧了手,他知晓为何先前的那个声音熟悉了,原来是他! 第二三章 前生业障生辰快乐 说话的是个十岁左右的漂亮少年,脸上还带着婴儿的粉嫩,粉雕玉琢的看起来十分的可爱,颈上挂着一块镶嵌着红宝石的金璎珞圈,在一众富贵天家子里头既显得贵气又不显眼。[]十岁的少年还未发育,说话声还有些奶气,听起来像个女孩子,和先头说出那句“刚才十皇子经过这里的”的声音并不相像,但厉景琛听得分明,两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为何不同,厉景琛猜想是他掐着喉咙说话的吧! 唉,真是业障,想到此生也会遇到,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你是何人?”祁珺池收敛了一下怒气,但语气仍旧僵硬的问道。 “七殿下,我是穆郡王的儿子,祁泰初。”少年笑眯眯的介绍自己,两腮上的嫩肉可亲可爱。 祁珺池打量了一下祁泰初,“哦,就是那个已故的旁支郡王的儿子啊,看着还不错,怎么着你要给他求情!” 祁泰初眼眸暗了一下,咬了一下下唇接着说道:“殿下何必和一个伴读过不去,以您的身份这样的伴读的确是配不上您,只是您赶他走让旁人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猜测您呢,要是说您亏待伴读且不是不好。” 祁珺池嗤笑,“我才不怕呢,看他们谁敢说嘴,但你说的也不错,那这个伴读就赏给你了,这块砚台坏了,不能够用了,就一并给你了。” “……谢殿下。”祁泰初一张粉嫩嫩的脸霎时变得难看,眼眸中带上了泪珠儿,泫然欲泣的模样惹人怜爱。 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八十”这句话一点儿都没有错,看起来是祁泰初好言相劝、受到了七皇子祁珺池的责难,其实深究起来是祁泰初三言两语的挑起了祁珺池的情绪,使得祁珺池说得越多错得越多,祁泰初此人目的性太强、功利心太深,不可深交,他此举肯定有着用意。 正在想着祁泰初的用意时,厉景琛的胳臂被碰了一下,扭头看向祁承轩,“殿下?” “外面的风好大,把窗关了吧。”祁承轩眼睛往窗外斜了斜,细微的动作厉景琛注意到了,眉头微挑,难道外面有什么? “是,殿下。”应了一声,厉景琛便站起来关上窗,脑袋探出去的功夫眼角余光注意到东书房门口立着几人,为首之人赫然是见过一面的皇帝。是了,早该到了开课时间却不见夫子进来,原来是这个原因。想来祁泰初也是注意到的吧!只是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因为专注于看书,他并没有注意到书房内何时多了一个人,或许祁泰初就是和皇上一起来的! 厉景琛所猜与事实差不多,今日是祁泰初来东书房与皇子一同读书的日子,他远远的就看到了皇帝的仪仗,加快了步子在皇帝前进入了东书房,来时刚好是七皇子训斥书童的开始。 祁泰初虽然是皇室祁家旁支的嫡系子孙,但家道中落、并不富裕,他父亲已故的穆郡王成日想的便是如何封王拜相,终于在一次围猎的时候救驾有功,封了个郡王,自此其父对祁泰初更加严苛,但是因为父亲的忙碌,祁泰初很少得到父亲的教诲,教导他为人处世的更多是祖母。祖母时常在他的耳边说过去的辉煌,他的母亲也时刻地提醒他让他出人头地,在如此环境下祁泰初的性子就歪了,在与皇子共同读书的时候,更是萌生了要取而代之的想法,并在以后付诸行动,想来这种想法在这个时候已经萌芽了吧! 同样姓祁,为何一个坐拥天下,一个只能够屈居为臣子,任人践踏,祁泰初他不服! 庆历帝在门外看了书房内发生的一切,脸色阴沉,示意先生进去教书之后再站了片刻就走了,虽然不见祁珺池得到了什么教训,但随后的几日他都被禁足宫中直到五月初五端阳节才再现人前,比前几日更显沉稳。(.无弹窗广告) 东书房内的闹剧落寞,夫子开始了今日的课程,撑着头发呆的祁承轩嘴角维扬,有着一个诡异的弧度。今日的事究竟他究竟做了什么,已经成了一个迷。 书房内多了一个人、少了一个人并未有什么区别,倒是第二日四月二十九时厉景琛带着祁承轩要的砚台来了,不仅仅是砚台还配了一支上好的紫毫笔和京城笔墨轩卖的宣纸,祁承轩看了微微点头,“去书房吧,该上课了!” 厉景琛应了也就跟在祁承轩的身后进了书房,他没有期待祁承轩会道谢什么的,但是倒是午间用饭时,祁承轩特意让厉景琛少吃了一些,虽然不知为何,可在祁承轩的逼视下,厉景琛只能够比吃了小半碗饭,肚子里还空落落的。 饭后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不似以往祁承轩会回去住处徒留下厉景琛一个人在侧殿呆住,今日难得的祁承轩别别扭扭的让厉景琛跟他一起回,“和我走。” “什么?”声音太小,厉景琛没有听清楚。 祁承轩恼羞成怒,自己好心喊他,竟然敢跟自己没听见,气急败坏的吼道:“我说了跟我走,你聋的啊,还不快走,呆站在这边干什么!”看厉景琛无动于衷的,祁承轩转身就走,不满的嘟哝,“爱去不去,哼。” 厉景琛失笑,真是别扭的孩子,他还没有弄清楚原委就得到了一通吼声,几步跟了上去,“殿下,我刚才有些走神了,不是故意没有听清楚的。”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厉景琛已经摸清了祁承轩的脾气,性子古怪、个性别扭的家伙,必须顺从他、而不是忤逆他,错了就要承认是自己错了,而不是去狡辩。 祁承轩跟着母妃,原来的容妃现如今的容昭仪住在落叶轩,落叶轩近似于冷宫孤院,清冷不说还阴湿,仿佛终年不见阳光,屋檐台阶下有着积水和青苔,有几只蜗牛趴在长满青苔的台阶上懒洋洋的没有动弹,随后就被一只脚踩过,成为一堆碎壳。住在落叶轩的人和那几只蜗牛一样,轻易地也能够被人践踏。 容妃身边还是跟着几个衷心的仆人的,迎着出来的就是个三十来岁穿着粗布衣衫的宫女,宫女走起路来十分的干净利索,显见着是有武功在身的。 “主子您回来了,面条都做好了,等着您呢。”爽利的宫女笑着迎了上来,站定后行了礼说道。 祁承轩点点头,“宁姑姑,我母妃好些了吗?” “好多了,正等着主子您呢!” “嗯,宁姑姑这就是厉景琛,阳陵侯府的嫡出少爷。”难得的,祁承轩竟然向宁姑姑介绍了厉景琛。 厉景琛拱手作揖,“景琛见过宁姑姑。”看祁承轩的态度,宁姑姑在祁承轩心目中的地位并不低。 宁姑姑避开,“厉校尉年轻有为,一表人才,有校尉在主子身边,奴也就放心了。” “宁姑姑过奖了。”厉景琛谦虚道。 落叶轩不大,一进的院子,房屋低矮,院中一颗高大的梧桐树就将整个天井遮住,阳光勉强从密密仄仄的树叶之间穿过,在潮湿的地面上落下零星的破碎光点。院子虽然不大,还很落寂,却被收拾得极为干净,能够利用上的土地都种上了时令的瓜菜,竟然还有几个南瓜放在天井一角。这儿不像是昭仪和皇子应该住的地方,更像是京城市井里头条件不怎么好的人家,过得清苦却有着人情味儿。 整个院子都弥漫着苦涩的药香味,并不难闻。 厉景琛单单扫了一眼就将整个院子的情况尽收眼底,看完后脸上也并无任何表示,始终带着浅浅淡淡的笑容,让人心生好感。宁姑姑暗自点头,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不知对主子是否忠诚? 上房便是容昭仪的住处,窗户和门都关得紧紧实实的,隔着门都能够闻到里面苦涩的味道。经历了冷宫的磨难,容昭仪眼睛被毁了只能够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身体也不好,经不住一丝的冷风,缠绵于卧榻,日日汤药不断,瘦弱的只剩下一把骨头被盖在厚重的被子下。 厉景琛隔着门给容昭仪行了礼,透过不大的门缝模糊的看清了里面的情况。心中唏嘘不已,以前明艳动人、巾帼不让须眉的容妃却成了这般模样,朝堂沉浮、后宫生死、世事难料。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容妃并没有疯,只是病,病得非常严重。 和母亲说了一会儿话,祁承轩便出了上房来到了中堂间,屋中桌上放了几碗面,面白汤清、几片青绿的菜叶放在面上,不见肉腥却有着鲜香的肉味,普通的一碗面条却让厉景琛震惊,一个皇子过生辰就是这样的待遇。 还有,今日竟然是祁承轩十三岁的生辰,他请自己来参加生辰礼! 厉景琛难得有些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祁承轩弯起嘴角欣赏着厉景琛的无措,坐到主位上接受院中仆人的行礼祝贺,宁姑姑带着其他几个人上前行礼,送上了各自的礼物,都很简单,却充满了心意。 整个落叶轩也就五个下人,宁姑姑、驼背的老太监、胆怯的小太监和一个长相粗糙的胖丫头,另外还有一个老嬷嬷一直在容妃的身边照顾并未出来。几人虽然形象各异,站在那儿却显得也挺和谐。 “主子,奴们下去了。” “嗯,下去用午膳吧!” 并未留人伺候,中堂间只剩下厉景琛和祁承轩,厉景琛微带着些无措的上前行礼,“祝殿下生辰快乐。”礼物他已经备好了,袖袋内有一个绣着夏荷的荷包,里头放着橘皮等,闻着清新温暖,是老夫人吴氏身边的老嬷嬷给他做的,上头还有妹妹小沫儿的几针在上头,因为这几针,厉景琛格外的喜爱,前几日拿到后也就放在袖袋中并没有挂在外面,现如今身上能够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个荷包了! 第二四章 起于微时不依不饶 厉景琛将荷包奉上,荷包上青绿色的穗子末端恰好碰到了祁承轩的手指,手指动了动,“殿下,荷包内方放了橘皮、丁香、沉香、兜娄婆香等,佩戴在身上时常闻闻有舒心暖肺的作用,都是自家做的,请不要嫌弃。” 祁承轩手一动,荷包就在他的手里了,坦然的放进了袖袋中,“嗯,我不嫌弃,用面吧,宁姑姑做的鸡汤面,味道很好。” “……好。”厉景琛面上一派正经,心里面却在抓狂,祁承轩就不能够谦虚一下说不要嘛,他就是看别人都送了意思意思的啊,他都送了一套纸砚笔了,心里面好滴血,希望回去后小沫儿不要追着问为什么没有把她送的荷包带在身上。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午膳在祁承轩的逼迫下就吃了一点儿,走了一段路早就肚饿了,现在闻着汤面的香味,顿时觉得腹中空空。面条入口,十分爽滑,筋道弹牙,汤鲜味美,如果材料充足一些,用干海货配着鸡汤熬出的汤头味道更好,小青菜烫得也刚刚好,一碗面不消一会儿功夫就要见底了,这时厉景琛快要空的碗里面多了半个煎鸡蛋,抬头看过去,一路汤水从祁承轩的碗里面一直滴到他的这边,夹着半个鸡蛋正准备往嘴巴里送的祁承轩被看个正着。 祁承轩尴尬的扭捏了一下,不满的吼了一声,“看什么看,快吃饭,休息片刻后换衣服去校场。” “谢殿下。”厉景琛笑眯眯的道谢,心里面嘀咕,真是个别扭的孩子。 落叶轩的月例用度并不多,还经常被克扣,绝大多数的银钱都花在了汤药上,饭食上也就不怎么好,像今日这锅面用的鸡汤还是宁姑姑买来的鸡架子熬煮的,鸡蛋已经算是最好的肉食。 饭后休息片刻两人就各自去换了骑装,宁姑姑给祁承轩换衣服的时候不免担忧的问道:“主子,这厉校尉真的可信吗?厉家嫡支现在情况也并不好,阳陵侯的爵位给了庶长子厉仁远,嫡子厉温瑜又身背延误战事、畏罪自杀的声名,厉校尉在府中过得艰难,也不知道他们府中老夫人是否护着他,唉,将军好不容易从东面回来,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祁承轩放在领扣上的手顿了一下,“西北燕山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只有大皇兄最清楚,我想父皇也是知晓的,不然也不会让一个罪臣之子来当伴读,虽然是给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当伴读,但也可见父皇在此事上的立场,厉景琛日后必有后福,而且我观厉景琛此人并非池中物,假以时日一定可以飞黄腾达。况且我们在宫内外都缺少人手,要想联系到舅舅也只能够靠他了。” 宁姑姑口中的将军,正是容妃的嫡亲弟弟宁正昌,在岭南任从六品骁骑将军,与南蛮诸部的战斗中他亦有功,此次随昭一同回京,被封为六品都护将军。当初镇国大将军在党争中失败,虽未抄家灭族,但也受到牵连,被流放至岭南交州一带,这几年宁正昌从一个小小的先锋官做到六品都护将军实属不易,此次来京动用先前家里头的老关系才得以联系到宫中的姐姐及外甥,宁正昌还能够在京中逗留半月,半月之后就要会岭南就职。 自古党争,胜利者傲笑朝堂,失败者只能够落寞乡野,但是活着才有希望,宁家不是没有翻身之日。祁承轩也不想一辈子当个呆傻的皇子给其他人当垫脚石,可以说他比之祁泰初野心更加的大。 这边厢祁承轩主仆就厉景琛讨论着,那边厢厉景琛也不仅仅是在换衣服,落叶轩那个怯生生的小太监被唤来伺候他,小太监名叫桂华,咋一听还以为是桂花呢,桂华今年十五岁,原先就是在祁承轩身边伺候的,容妃落难他也没有离开祁承轩,在祁承轩没有饭吃的时候还去找来饭菜,只是有一次出去找饭食自此被吓破了胆,人变得有些傻,怯生生的听到猫叫都会害怕。[] “厉校尉长得真好,主子从未带人回来过,厉校尉是第一个。”桂华竖起一根手指小声的说道。 厉景琛还没有这么直白的被人说过好看呢,桂华胆小、没有什么坏心思,和其相处感觉很轻松,但厉景琛也不敢多说什么,而且作为被祁承轩带回来的第一个人他也不知道是应该说荣幸还是说些别的,故只是笑笑。 桂华也不在意,厉景琛看着挺让人亲近,桂华不怕他,“宁姑姑做的面条很好吃,桂华很喜欢,每年也就主子和娘娘生辰的时候才可以吃到。” “汤面的味道真的很好,殿下日后一定可以让桂华天天吃到好吃的汤面的,到时候桂华就该说不喜欢吃了。”只要祁承轩成功,还有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到的。 上一世,厉景琛死前祁承轩只差一步就是笑到最后的人,祁承轩有一登大宝的资本,这一世想必也不会差,他们二人相逢于微时,想来日后祁承轩吃香的也不会忘了让他喝口汤。祁承轩虽然性情不定、暴虐凶残了了一些,但待追随他的人都很不错,这也是他能够笑傲到最后的原因之一,这一点祁泰初就是做不到的。 祁承轩将自己带到落叶轩来,就是表明了一个态度,他将自己当成了自己人,此刻就是在给厉景琛自己一个抉择,是选择投靠还是选择疏离,摸了摸脖子,就算是他无心投靠,为了自己的脖子他也必须表示出自己的诚意,心中苦笑,以祁承轩的性子他现在拒绝了他,待日后祁承轩成长起来了,势必会反过来报这个被忤逆之恨。何况,他从当皇子伴读开始,就选择了祁承轩。 庆历十一年,谁也不知道,开启大齐朝盛世的两个人在宫廷逼仄的小院内达成了共识,他们相逢于微时,成长于艰辛,成就于辉煌,也许只有共同的磨难过才会懂得珍惜,只是此时此刻他们还不懂。 桂华不知道厉景琛心中的弯弯绕绕,他认真的摇头,“不会的,桂华喜欢宁姑姑做的汤面,桂华要和主子说,等主子发达了,桂华要天天吃,不嫌弃。” “好,到时候我也和桂华一起吃。”等祁承轩发达了,我们就是功臣,喝酒吃肉不在话下。 梧桐落凤,落叶轩种着这么大一棵梧桐,就等着龙凤一起翱翔九天,共同谱写盛世年华。 桂华和厉景琛的对话一丝不落的传到了祁承轩的耳里,他已经明了厉景琛是愿意站在他这边的,嘴角含笑,心情不错。作为看顾祁承轩长大的宁姑姑也看出了厉景琛是个品性不错的孩子,待桂华无任何歧视和白眼,这样的人都心软,主子的心中有太多的愤怒和怨恨,希望有厉景琛在身边可以软化主子心中的狠厉,多一丝宽和。 厉景琛和祁承轩二人达成了某种共识,但平时相处也没有多大变化,依然如先前一般,但唯一让厉景琛不满的是,祁承轩变本加厉的出错,害得他近几日来又被多打了几个手板子,拉弓骑射的时候不免疼痛,缰绳摩擦着手心更是苦不堪言,他现在说不跟着祁承轩还行不行! 用沾了水的汗巾子擦着手,带着凉意的水抹上手心上缓解了手掌皮肤火辣辣的疼,摊开手心厉景琛觉得再这样下去左手手掌可以不要了,必须想法子和祁承轩好好说说,让他保有木讷的基础上尽量少出错。 “这是清凉膏,对擦伤很有效果。”还带着奶气的声音在身侧传来,一盒圆饼状的药膏盒出现在厉景琛面前,拿着药膏盒的手肉乎乎的白皙可爱,发面馒头一般,一按就可以按出一个小窝窝。 厉景琛知晓,表面的锦绣都是假象,退后一步行礼,“微臣厉景琛见过世子。” 穆郡王身死也算是为皇帝尽忠,他起于围猎、死于围猎,一只乱箭要了老穆郡王的命,留下一门孤寡,皇帝念其忠义,也不想看到皇族人过得凄苦,就让祁泰初当了世子,待成年后授予穆郡王的爵位。也是因为老穆郡王的死,祁泰初守孝过后就到了东书房与众皇子一同读书,现在想来厉景琛未出孝就与皇子读书,真的很不寻常了。祁泰初也是想到这点,才刻意接近厉景琛的,此刻结个善缘,待日后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祁泰初撅嘴,“厉校尉何必如此多礼,我们一同在书房读书,就是同窗,同窗之间应当互相关爱,我见你掌心都被磨破了皮,特送来膏药,可不是让厉校尉行礼来着。” 这话说的,厉景琛也不知道应该笑祁泰初无知还是要要说他太过自大,他们是一同在东书房读书不错,但身份可不一样,他是伴读、是书童,可不敢与天家子叙同窗之谊。 “多谢世子关怀,景琛只是小伤,无须浪费膏药了。”厉景琛坚辞。 祁泰初乌黑的眼睛在厉景琛身上滴溜了一圈,上前迈了一步,不依不饶的说道:“校尉太客气了,我年纪小,校尉年长,校尉当是哥哥,弟弟关心哥哥更是人伦常情,校尉就收下药膏吧,这可是御制的,对外伤有极佳的效果。” “真的吗?”横插了一个声音进来,还带着骑马颠簸后的气喘,声音听起来木呆呆的,还带着不知道拐弯的傻气,“世子有这般好的东西,怎么不早说,我手上正好就有擦伤。” 第二五章 端午节庆马氏心结 祁泰初首先是被一身酸臭的汗味熏了一个倒仰,拧着眉头一看是十皇子祁承轩,这么多皇子中如果说他最不喜欢谁,那就是祁承轩,一点儿知情趣味儿都没有,脑袋里一团草,就投了个好胎,成为了皇子,如果他投身到皇家,像祁承轩如今不受宠的地位,一定样样做到拔尖儿让皇帝注意到自己,而不是像个呆头鹅一般。[]现如今又要加上一条,祁承轩就是个莽汉,一身的臭汗味,真是让人受不了。祁泰初年纪还小,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厌恶祁承轩的情绪一下子显露在脸上,拿着药膏盒的手待要收回,嘴上说:“我的药膏也不是很好,殿下应该拿了御赐的药物来用。”鼻尖的汗味实在是受不了,祁泰初忍不住加了一句,“我忘了,也不知殿下有没有御赐的药物。” “世子说的是,御赐的物件儿我真的没有,你这御制的药膏就不错,我皮糙肉厚的,用你这个就好了。”不等祁泰初拒绝,祁承轩差不多是从祁泰初的手上将药膏盒给抢了过来。不容分说的打开了药盒,挖出一大块就往手掌抹,油脂般的药膏接触到皮肤就化成了水珠儿,带着冰凉的触感,很好的缓解了掌心摩擦的引来的烧灼感。 祁泰初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但又不敢发火,呼哧呼哧的喘气,转了身就跑了,估计他恨不得扑上来厮打,这药膏可是祁泰初好不容易弄来的,就是为了讨人欢心。 祁承轩咧嘴笑了笑,单单扯动了皮肤的笑容皮笑肉不笑的,看起来很假,盖上盖子随手将圆饼状的药盒一扔,“用着吧,好好护着手,免得不相干的人过来可怜,哼。” 厉景琛慌忙的接住,挖出一小坨抹在掌心处,清凉的感觉让他长吁了一口气,至于祁承轩的话,就当成耳旁风,听听就好,真的什么都往肚子里装,非要被祁承轩气死不可。 “谢殿下。” “不用谢我,应当谢穆郡王世子。”祁承轩凉飕飕的说道。 厉景琛这还不明白嘛,浅浅的笑了一下,他自己有所不知,每当他这样笑起来,眉眼儿都是弯弯的,“我拿到的药膏是殿下给我的,并不是世子给的,就应当感谢殿下,至于药膏原先的主人是谁,这就不是景琛要考虑的了。” 祁承轩皱眉,“笑的真难看,以后少这样笑。” “……”厉景琛收起笑容,“是,殿下。” 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精致的眉眼间却多出了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淡淡忧愁与洗尽铅华而来的沉稳,清泠的仿佛山涧的清流,流过光滑的石头,带动了整个山林的生机,反而更加吸引人了。祁承轩烦躁的甩动了马鞭,短小的马鞭发出“啪啪”声,“烦死了!” 十三四岁的少年已经开始了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情感、异性、□□都渐渐的进入梦中,只是有些人难免与普罗大众的不一样,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目前他自己还没有发现罢了。 “殿下因何烦恼,不如和我说说,景琛虽然不才,但亦可当个倾听者,让殿下一纾心中烦恼。” “不用。”祁承轩烦躁的走了两步,站定后这才正色说道:“明日端阳,要在白杨河沐兰汤、赛龙舟,你到时候准备好一辆马车,要普通、看不出身份来的,还要准备几身百姓的衣衫。” 这回轮到厉景琛皱眉了,他思索着祁承轩所言何为,脑中灵光一闪,有一点他差点儿忽视了,岭南那儿与南蛮诸部的战争大捷,祁承轩的舅舅就是从这里开始发迹,日后的成就不亚于其父镇国大将军,成为祁承轩成功道路上的重要筹码,他知道这点还是因为祁泰初说的,因为他就没有这样一个战功赫赫的舅舅。(.好看的小说)祁泰初冒险出行,想来就是要去见舅舅吧。 “是,我会准备妥当。” 此次见面一定在祁承轩的成功道路上起着至关重要的一步,他一定要小心妥当的准备好。不知上一世祁承轩是怎么见到舅舅的,但今世都将是他厉景琛促成! “不问为什么?”厉景琛答应的爽快,反而让祁承轩犹疑起来。 “殿下吩咐的,我只要照做就好,无须追根问源。” “说的不错,日后也应当如此。”祁承轩会为他这句话后悔的,日后他无论做什么厉景琛都不过问缘由,让他很没有成就感,当然这是后话。 五月初五便是端阳节,又称之为端午节,家家户户都有吃粽子、喝雄黄、挂艾叶、配五色长命缕的习俗,阳陵侯府当然也不例外,每年的这一日老夫人吴氏都会亲自给家中孩子带上五色长命缕,这已经成为了一种家族的传统,以往大房、二房的孩子都不像今年这么齐全,晨起松涛居内就热热闹闹的,老嬷嬷吴家的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五色长命缕和绣有梅花、菊花、桃子、苹果、荷花、娃娃骑鱼等花样子的荷包,这些都是出自松涛居小丫头之手,虽不是个个都精致绝伦,但都用了巧心思儿,玲珑好看。荷包内塞了白芷、川穹、排草等中药材,有着驱虫辟邪的作用,是否真的如此盖不可知,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就在大家伙热热闹闹的时候,马氏却声音不大不小的呵斥了一声,“梁氏,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你不是不知道,闫哥儿、越哥儿久未回京,未在老祖宗膝下承欢,已经是不孝,怎么着今日也不在,如此也太放肆了,这将祖宗规矩置于何地,将老祖宗的颜面置于何地!” 自从梁氏及几个庶出子女回来,马氏每日都要找些由头来训斥梁氏,或因茶水、或因饭食,只要梁氏在她面前一刻就是在提醒马氏当初的屈辱,她一个侯门嫡女成亲不到一年刚怀有子嗣就被迫往丈夫房里面抬进来一个贵妾,十几年来这个贵妾日日夜夜就像是心中的一个钉子,扎得她烧心烧肺。因月子里没有调养好,身子出现亏损,生了长女后十多年才生下宝贝疙瘩的儿子,可是儿子年幼,两个庶出的哥哥已近成年,这回梁氏带着三个孩子回来,让马氏更感迫切,当看到丈夫更加喜爱庶出子女对自己所出的两个孩子冷淡得很时,马氏恨不得扑过去撕扯厉任远,质问他为何要这般待他们母子。 但是厉任远是夫,是她的天,是孩子们的依仗,马氏不能也不敢如此做,她还记得厉任远的拳头有多狠,因此她只能够发泄在梁氏的身上,看着梁氏唯唯若若的摸样,她的心中有着诡异的快感。 今日就是了,端午这一日孩子们到老夫人的松涛居里头已经成为了习惯,但偏偏少了大房的两个庶出子,要是马氏不提出来,这件事也就糊弄过去了,没有人会在过节的时候找不痛快,但马氏偏偏不,有时候看着老夫人皱眉她也会觉得舒坦。 梁氏连忙小声的回了,“夫人,大少爷、二少爷早早的就出门了,今日是个好日子,待回去后妾向您细说。” “哼,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要回去细说。”马氏放下茶盏,茶船子在小几上一磕,发出清脆的声音。马氏心想,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才处处遮掩,待我在老夫人面前揭穿她的画皮。 厉赵粉坐在老夫人那儿,闻听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眉头,莲步微移,走到马氏身边。“母亲,茶汤可是有些烫,女儿给你换一杯。” 厉赵粉看了梁氏一眼,让她走,侧身挡在梁氏的面前,拿起茶壶续了热水。这不是厉赵粉在帮梁氏,而是免得母亲遭受到责难,在老夫人面前失了脸面。 但有时候好意总是无法让人心领,马氏已经铁了心要让梁氏好看,要让两个庶出子没脸儿,志在必得地笑着让女儿让开,“粉儿到母亲身边来坐,我们一同问问为何你两个兄弟大清早的就不在家,去了何处,今儿个可是端阳节,戴了五色长命缕后要一同去白杨河沐兰汤、观龙舟的,这是何等重要的事情,他们未禀明我这个嫡母就擅自出门,何曾将老祖宗、将我放在眼里。” 马氏声音渐大,原本热闹的松涛居逐渐冷清了下来,厉姚黄此刻正逗弄着三房新出生的小闺女,三房孩子最多,乌拉拉的一大片儿,特别是女孩子,一个一个的相差并不是很多,三房老爷厉礼宏很少将庶出的女儿们带出来,也不和其他房的女孩儿排了行,更是懒得取名字用三房里头的排行浑叫了几娘几娘的。 今日难得的带出来,厉姚黄更是喜欢那些个豆丁大的小妹妹,拿了荷包内的金橘糖出来逗弄,但也不是没心没肺的逗弄孩子,当马氏训斥她的姨娘时她就想靠近,还是梁氏一个眼神让她不要动。 三房呼啦啦的孩子一大堆,就更衬得四房、五房的冷清来,四房李氏抱着她的心肝儿儿子不知道落寞的想着什么,五房老爷坐在老夫人身边,他从来都是一脸的怒容,对靠近他的小吴氏又叫又闹的,“啊啊”无人知晓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小吴氏也不恼,始终挂着耐心温柔的笑容哄着厉睿明。 厉景琛就像是个看客,看着一出出闹剧,难得休息一日,却处处都是糟心事儿。 有看戏的人,当然也有演戏的人,马氏见大家伙儿都被自己这边的动静给吸引了目光,面上更是添了几分兴奋。 第二六章 白杨河畔端午庆祝 马氏的责难对于梁氏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恭敬柔婉的低垂着头听着训斥,此时听了马氏的话,心中一动便跪了下来。[.超多好看小说] 厉赵粉此刻是想将梁氏赶走都不成了,不免气恼的掐紧了手。母亲自父亲携着梁氏及几个庶出的兄弟回来后,就开始变得急躁,时时不忘挤兑庶出的兄弟们,将梁氏当成婢女,甚至连婢女都不如,但这样又如何,只会让父亲更加的厌弃母亲。厉赵粉的记忆中,父亲的存在少得可怜,在她心中父亲只是一个符号罢了,一个远在岭南带着小妾、庶出子女过日子的将军。 想到父亲,厉赵粉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看似温和的人一双眼睛却那么冰凉。 跪下的梁氏声音是一贯的平静,但是仔细听可以听出细微的颤抖,这恰好取悦了马氏,让马氏越加的得意,“回夫人,大少爷、二少爷是跟着侯爷一同出门的,只因出门太早,故没有和夫人说一声。老爷特让妾和夫人说的,只是妾一时得不到空禀告夫人,都是妾的错,请夫人息怒,原谅大少爷、二少爷。” 这话非但没有消解马氏心头的愤怒,反而让她更加怒火中烧,厉仁远回到京城中很少来到她的房里来,不是在梁氏就是在其他妾侍那里,她一个主母做到只能够让妾侍通知的份,冷冷的笑了两声,“混账,你是在指责我让你做的事情太多了吗,老爷带着大少爷、二少爷出门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及时告诉你,你安得什么心……” “够了。”老夫人不悦的制止马氏即将脱口的话,“老大家的要管教妾侍回自己屋里头去,在小辈们面前如此成何体统,这还是一个侯府当家主母的应该有的样子吗?” 自厉仁远成为侯爷,老夫人也就顺水推舟的卖了个好给厉仁远,让马氏一力掌管了家中的中馈,虽然还将一些边边角角的给其他三位夫人管着,但是主位已然变成了马氏。老夫人这么做,也是为了省的到时候和大房一家为了个主母之位费尽心力。 马氏按捺住怒气,起身屈膝行礼,“是媳妇错了,老夫人勿怪。” “罢了罢了,看你这段时间心绪不宁的,一定是累了吧,今日端午就留在家中好好休息吧,晚上家宴的准备也交给老五家的和老四家的一起弄,还有家中的事情就交给你三个妯娌照看,你养好身体再说。”老夫人语带关切的说道,她三言两语的就将马氏从需要好好休息的疲累变成了养好身体的病痛,一会儿的功夫就将现如今阳陵侯府的当家主母架空,虽然时间不会太长,但亦可见老夫人的厉害。 厉仁远回京后,虽然官职升迁,成为三品辅国将军,但目前只需要到兵部应个卯就行,和前头在岭南任一方军官、呼风唤雨不同,现如今处处透着憋屈,连兵部守门的门子都比他威武,为了能够尽快获得实际的官职,厉仁远上下打点,撒出去大把的金银,如今正是关键时刻,急需要用钱,马氏掌管家中中馈,钱从何来也就一目了然了。厉仁远虽为阳陵侯,但几房还未分家,他还无权从公众不断的支出银子来为自己的前程铺路。 而老夫人此举,就是要断厉仁远的财路,这个机会是马氏自己送到老夫人手上的。厉仁远想要从中挑出刺来也不行,谁让他的妻子是个蠢货。 马氏听得此言如遭电击,想到丈夫前两日说的让她拿出三四千两出来,好将古珍玩那儿的一尊玉白菜买回来送到晋王爷那儿去。可是最近老夫人过问账册次数多了,她只拿出了两千多两,距离三四千两还有一段的距离,此时如何是好? “老祖宗,媳妇儿身体很好,并无不适。(.无弹窗广告)”马氏强笑着说道。 老夫人吴氏摇头,“莫要强撑,身体是自己的,不要为了我们一大家劳累坏了,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其他几个妯娌在嘛,在你修养身体的这段时间尽可以让她们帮衬帮衬着,最不济还有我老婆子呢,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夫妻二人聚少离多,现如今老大回来了,你应当好好养着身子,为安哥儿添个弟弟妹妹。” 马氏知道,已经无力回天,气弱的应了,“是。” 大房的妻妾闹剧很快就收场,松涛居又重新开始热闹了起来,老夫人拿了五色长命缕给孩子们戴上,也不拘了大小排行、嫡庶之分的,谁挨得近就给谁先戴上,这下子到让厉景琛最先轮上了。 “老祖宗,孙儿都这么大了。”厉景琛看着五色的长命缕为难的说道,这都是给小童儿戴的,他戴什么呀! 老夫人吴氏不由分说的拉过厉景琛的腕子,仔细的系上五色长命缕,“诶,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别弄那么老成,在老祖宗的眼里啊,你就算是成家立业了,也还是老祖宗的孙儿。这不,我还要给你五叔戴上呢,在我眼中你们都是孩子。” 厉景琛抿抿嘴,看着戴在手腕上的五色长命缕,想到的却是父母还在的时候,母亲也是这般亲自给他们系上长命缕,垂下眼遮掩掉眼中的酸涩,每逢节日就越发的想念他们。 “谢祖母。” “系上了可别摘了,等它自然的掉了就扔到河里面,知晓吗?” “孙儿知道。” 老嬷嬷又端了盛放荷包托盘过来,让厉景琛挑一个,厉景琛挑了一个苹果的,绿色的果儿看起来素淡,也寓意着平平安安的意思。 在家中用了早膳,这一日肯定少不了粽子,那小小一口的三角儿粽子里头塞了莲子、红枣等物,吃起来甜丝丝的,厉景深还待再吃的时候让厉景琛阻止了,已经吃了三个了不能再吃了,糯米的食物不好克化。厉景深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端起了牛乳粥喝个精光,末了还对才吃了一个粽子、小半碗牛乳粥都没有的厉魏紫说道:“小沫儿要好好吃饭,不然长不高哦!” 老夫人虽然重规矩礼仪,饭桌上讲究一个食不言,但对小辈相对宽容一些,厉景深这般说话,她也不觉得恼,反而很可乐。 厉魏紫听了,撅起嘴巴,“哥哥,我好好吃饭了,会长高的。” “哈哈,小沫儿再吃一个蒸饺儿,吃多多才好长个子。”老夫人给厉魏紫夹了一个小蒸饺,剔透的皮子印出里面五色的馅心,是虾仁馅儿的,合厉魏紫的胃口。 厉魏紫笑眯眯的抬头,“谢谢老祖宗,老祖宗也吃。”小胖手抓着筷子,控制得不错的夹了一个翡翠烧卖到老夫人吴氏的碗里面,嫩绿的烧卖衬着白润的瓷碗,看着更加有胃口。 厉景琛看着妹妹和老夫人的互动,心里面是欢喜的,只要得到老夫人的喜爱,日后妹妹在后院也会相对安全很多。厉景琛并未在妹妹耳边灌输过什么讨好老夫人的话,太刻意反而不好,嫡亲的孙子孙女,只要付出一颗真心,就会得到老夫人的回应的,想来当初母亲为他们准备的那箱子衣服就是这个用意,血浓于水,这就是最大的联系,可惜上一世他没有想到这些,因想念父母将衣服都给烧了。 早膳后休息一个时辰,老夫人就带着厉景琛兄妹三人及家中其他人一同往白杨河而去,大夫人被强制留在家中,故跟着去的也就是大房的嫡出子女和厉姚黄、三房夫妻二人及几个嫡出子女、五房夫妻,四房李氏总是担忧人太多,怕给她儿子传了什么病症,就算是磕着碰着了也不行,故外出都不会去,老夫人也就由她去了。 白杨河说是河,其实是一条长条形的湖,位于贯穿京城而过的白河上游,自太祖皇帝端午时节在白杨河举行沐兰汤、赛龙舟的庆祝之后,到如今已经有百多年的光景。白杨河水清却并不平缓,颇有些水波儿拍打岸边,从外而来的船只停靠卸货都是在白杨河与江流交汇的地方。 白杨河旁青山绿水,河畔酒肆茶馆藏于林中,颇有几分风雅意趣,但今日甚少有人家进了酒肆茶馆里头,富贵人家就在岸边搭了棚子,一般百姓卷了草席就着树荫坐下,再贫苦点儿的索性席地而坐,揪了草叶子衔在嘴中,也是一番乐趣。 较之以往,河畔多了许多卖吃食的小贩,还有那卖各种小物件、荷包、扇子等物的,还有拎着花篮子卖着花儿的,买上一两朵插在鬓间,无论男女都添了几分春景儿。 阳陵侯府的棚子就搭在一棵柳树下,两边也都是相熟的人家,岸边柳树随风而摆,柳叶在风中舒展,男孩子大多数坐不住,三五成群的扯下一根柳条儿框了一个圈戴在头上,女孩子就摘了叶子斗草,银铃般的笑声阵阵传来,一年就这么一次,大家都很快活。 厉景琛兄妹初初回京,对其他府的少爷小姐还不是很相熟,老夫人领着一家子往自家棚子走的时候,遇到认识的人家就介绍起他们三个,厉景琛的沉稳斯文、厉景深活泼灵动、厉魏紫的俏皮可爱很快就被大家传开了。 第二七章 痴心妄想皇帝驾临 说来也巧,厉家的棚子右边正好是威国公姜家,国公爷姜昊然带着妻子闵氏及三个儿子来的,最小的儿子还小就没有带出来。闵氏高挑的身材,一身艳色,在众多的夫人小姐中显得格外的惹人注目,那爽朗开怀的笑声,也很另类。京中妇人大多不喜闵氏,但也艳羡得很,他们夫妻伉俪情深,威国公无小妾通房、也不在外流连,还生了四个嫡亲的儿子,本人也长得足够的惹眼。论京城中那么多人家,哪一家哪一户的男子能够做到这个份上。 姜昊然一家向老夫人行礼后,就带着厉景琛兄妹三人去了他们家的棚子,姜昊然也要带着厉景琛认识认识姜家这边的亲戚朋友。姜弼宁走在厉景琛的身边,给了厉景琛一个手肘,“琛弟在宫中伴读情况如何?我可听了其他人说,你经常挨板子,十皇子吧……”姜弼宁挠头,也不知用什么形容词比较好,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口。 “十皇子挺好的。”厉景琛违心的说道。 “嗯,我知道十皇子挺好,只是在课业上难免多出些错漏,那帮子人可都说了,看你挨板子那一下一下的都替你疼。”姜弼宁交友广泛,京城世家官宦人家的子弟很少有说不上来话的,厉景琛读书的时候经常挨板子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功夫和厉景琛见面。 厉景琛装作疼的咧了一下嘴巴,“习惯就好了。” “我没有告诉爹娘,不过,想来他们也是知道的,他们另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些清凉止疼的膏药,等会儿你带回去,被打了就挖一块按在手心里捏着,会好很多,也不会伤了筋骨。”姜弼宁提到他的药膏,就有些兴奋的指手画脚了,恨不得现在就拿出来给厉景琛用用。 “表哥你别老说挨板子,你说一次我手心就抽抽的疼上一次。(.)”厉景琛一脸肉疼的皱了一张俊秀的脸,这个样子才有些十几岁少年人该有的模样。 “哈哈哈,好好好,我不说不说。”姜弼宁哈哈大笑,爽朗的精神气颇得舅母闵氏的真传,引得其他人家的闺阁女子纷纷偷看,小脸儿都羞红了。 到了棚子里,闵氏抱起了厉魏紫就不撒手,他喜欢女孩子,可惜他们家情况特殊,有四个儿子尽够了。 闵氏和厉魏紫说话,厉魏紫声音奶声奶气的特别可爱,闵氏问:“小沫儿知道五毒是什么吗?” “知道,哥哥有对我说过。”厉魏紫也喜欢闵氏,但总觉得怪怪的,舅妈的怀抱为什么不是软软的啊,和娘亲、和老祖宗的一点儿都不像。掰着手指,厉魏紫一一说了出来:“有蜈蚣、蛇、壁虎、蝎子和,和,和……”厉魏紫想不起来了。 “和蟾蜍。”厉景琛正缠着两个双胞胎的哥哥玩,听妹妹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来,受不了的皱了眉头,字正腔圆的抢着说道。 厉魏紫挠头,脑袋上的小揪揪都被她挠乱了,小舌头折腾了半天,“馋,醋。”说出来的字眼却怎么都不是这个味道来,惹得大家笑了起来。 闵氏点了点厉魏紫挺翘的小鼻头,拿了一个青色的梅子逗弄着厉魏紫,“好孩子,馋醋了啊,可是醋太酸不好吃,我们吃青梅子好不好,也是酸的。” 青色的梅子个头老大,但看着就酸,生小儿子的时候威国公挺爱吃,今年庄子送东西时也就备上了,只是如今这梅子却没有人喜欢,太酸,酸的人倒牙。 厉魏紫皱起了小眉头,舌头在嘴巴里动动,看了青梅子她嘴巴里的口水就出来了,“舅妈,小沫儿不要,看着好酸。[.超多好看小说]” “哈哈,那我们吃青梅子做的蜜饯,这是甜的。”让婢女端上来了青梅蜜饯,酸中带着甜、甜中透着酸,味道很好,厉魏紫吃了一小瓣就喜欢的眯起了眼睛,窝在闵氏的怀中高兴的笑弯了眉眼。 间或有姜家熟悉的人过来,威国公姜昊然就带着儿子和厉景琛兄弟见客,不像老夫人之前带着厉景琛兄弟见的人都是女客内眷,威国公见的客人都是男子,对厉景琛打开人脉关系具有更大的作用。 又有人来拜见,此次来的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文士,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仿着前朝文人风骨穿戴着敞袖宽巾,人极为消瘦,眼睛深凹,看人都是眯着眼睛,下巴上一缕随风而动的山羊胡,颇有些乘风归去的感觉。他身后跟着一个少年,正是以前的七皇子伴读、现如今穆郡王世子的伴读,那么中年文士就应该是建安侯了。 姜昊然和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与建安侯并无往来,加之建安侯认为男子应当风流,看不上姜昊然只娶一妻的做法,就更加没有交集,再说了威国公府也不是建安侯可以高攀上的。 建安侯自以为文人风骨,看不上阿堵物,更是可怜爱惜勾栏瓦子里头的风月姑娘,常年厮混在其中,也颇做了几篇酸腐的文章,被青楼楚馆中的娇娘称之为郎君。但是总这样只出不进也不是办法,就拖了关系、走了路子把儿子送进了宫中当伴读。建安侯就觉得自己做成了一件大事,时常带着儿子招摇过市,再缠着人说说那前朝遗风、自家忧国忧民的论调,这样的人姜昊然夫妻是看不上的,也不屑于之交往。 “威国公安好,多日不见,某时常挂念,以前是某驽钝,多说了一些话惹恼了国公,是某错了,望国公原谅,日后两府之间多多往来,也好解了过往的嫌隙。”建安侯上来就长揖到地,一副“我错了,我道歉”的摸样,看起来认错态度良好、姿态诚恳,但其态度未尝没有逼着他人冰释前嫌的意味在,更何况两府之中本就没有什么嫌隙、更无往来。 建安侯话中什么多日不见、时常挂念,听得姜昊然头大,避让开来,还未等他开口,闵氏就哂笑的说道:“建安侯是否记错了,我家老爷与你并无嫌隙,威国公府与建安侯府也无往来,建安侯你这般作为不是说我家老爷与你之前是至交好友,建安侯还是快快起身为好,免得让人误会。” 闵氏的话说的不客气,但他就是看不上建安侯的做派。 建安侯一张瘦得仿佛脱了形的脸一时间十分的好看,想要发怒,但是顾忌什么又硬生生的压了下来,但胸膛上积压的愤怒已经到了顶点,一挥广袖,“男人说话的时候,妇道人家插什么嘴,国公爷理当好好管教管教夫人,别失了世家礼仪。” 闵氏嗤笑,“来人,请建安侯出去。” 闵氏乃大齐朝四大异姓王之一东山王的嫡亲妹子,整个京城能够让他卖面子的只有皇家,建安侯一个小小的侯爷就敢和他张狂,书读傻了吧。 “喏。”棚子两侧人高马大的侍卫得了命令,架着建安侯就扔了出去,建安侯那身板抵不住人家侍卫一拳头的。 建安侯被扔了出去,看热闹一阵笑闹,建安侯的儿子羞得恨不得挖个洞躲进去,连忙掩面离开。建安侯磊落坦荡的整理了衣裳发髻,一脸肃容的看着四周的人,看热闹的没了趣味纷纷离开,待周围没有什么人了,建安侯狠狠的朝着威国公家的棚子唾了一口,“哒,待某日后封王拜相,再看你们对某阿谀奉承,哼。”背着手,挺直着背走,迈着方步走了,想到日后的景秀前程,建安侯忍不住雀跃起来。 建安侯不过是个闹剧,棚子内又恢复了笑闹,厉景琛笑着听舅舅的关心之语时也不免想着,建安侯此番作态究竟为何,毕竟他的儿子成为了祁泰初的伴读,只是祁泰初不会这么没脑子的让建安侯做这些事情吧,也太没有脑子了些。 建安侯这般还真是祁泰初说的,祁泰初还是个童儿、没有一世的阅历,能够想到拉拢人已经不错。祁泰初看建安侯有利用的价值,但建安侯太清高自傲,得罪的人太多,就让建安侯放低了姿态,和别人家多走动走动,谁知建安侯自作聪明,认为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他,纵使皇亲也应该与之交往,因此就有了先前的一幕。 说来建安侯真是读书傻了,一开始靠向七皇子,但晟国公梁家对的态度是他可有可无的,后来儿子成为了穆郡王世子的伴读,在祁泰初有意交好下,他认为自己的好运气来了,做起了封王拜相、辅佐明君、青史留名的美梦,也不知道祁泰初何来魅力让他有这种妄想,不可知啊! 建安侯走后不大一会儿,就听外面传来了动静,皇帝来了,皇帝威严却不失平和,接受了众臣百姓的拜见后就让大家各自忙着。从马车上下来后,皇帝皇後领着众人往皇家搭建的帐篷而去,沿路与世家臣子叙话,也算是另类的慰问。 没有多长时间就走到了威国公家的棚子外,姜昊然领着家人拜见,厉景琛先前已经带着弟妹回了厉家的棚子,待会儿就轮到他们家了。 第二八章 端午事事有意刁难(三章 合一) 两家离的近,按照老夫人的意思,并没有托大的单独拜见皇帝,而是随着威国公府一同拜见了,皇帝让众人起身,站起身时,厉景琛偷偷抬眼,不知是不是厉景琛的错觉,总觉得皇帝看舅舅的眼神充满了柔和,看舅母闵氏时眼中就含上了冷意。(.) 闵氏嘴角上翘,有着明艳的笑意,但是笑不及眼底,每次见到皇帝他都有上前干架的冲动,当一个男人十几年如一日的肖想自己的丈夫时,再好的耐心都会被磨光。 舅母与皇帝眼神在空中交汇,仿佛有着火光在空气中炸开,随后两人同时错开目光,当对方不存在一样。 “姜爱卿身子可好些了,朕听闻你身子不适后就十分的挂念,特准备了一些滋补的东西,待回宫后就给你送过来。”皇帝温言的说道,他其实更想亲近一些,如同十多年前时那般轻松随意。 姜昊然垂下眼,拱手推辞,“臣惶恐,累得陛下惦念,是臣的不是。陛下,微臣身体已经好了,无须进食滋补的汤药,就不用浪费这些好物了。” “诶,爱卿无须多虑,爱卿乃大齐股肱,朕的能臣,区区一些滋补的东西就不用推拒了,将身体养好,好为朕、为大齐百姓尽一份心力。”皇帝长相英武,身材高大,不苟言笑就显得压迫感十足,一旦温柔起来,却如一潭春水,这样的温柔他只给了一个人。 只是上位者的温柔总是短暂的,还没有来得及扑捉就已经消失殆尽。 庆历帝并没有在威国公这儿多停留,在外人的眼中也并不能看出他对威国公的不同,刚才的温柔就像没有出现过一般,只有庆历帝本人知道,他是花费多大的气力,才挪开了眼睛。 厉景琛随着祖母转身,礼让皇帝皇后等人,觉得好像有人在看自己,微微抬头就看到一张冷清疏离的脸,那人对着厉景琛浅浅一笑,整张脸都变得生动起来,只是笑容稍纵即逝,很快就消失在清冷里头。 那人一身皇后袍服,红色袍服上的凤凰几欲展翅飞翔,在繁复的凤袍下单薄的身体挺直如松,纤细的脖子承受着沉重的凤冠仿佛随时都会折断一般。皇后向来是冷清淡漠的,周身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她没有子嗣,却能够牢牢的坐着皇后的位置,她不得帝心,却得到了陛下的敬重,因为在事涉镇国大将军的党争之中,她牺牲了家人,保得朝堂稳定,使得皇帝对朝堂的掌控更进一步。至今后族都窝在老家的山沟沟里头耕种,无人可以入仕,无人知晓皇后的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大概她是怨的,不想入宫却不得不入宫,她的心已经死在了白河畔烟柳下。 看到垂首乖巧立于祖母身边的厉景琛,皇后本能的露出一抹笑容,这是闺中密友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眼中带了一丝迷离,也许身体不好,让她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了回忆上,见到故人之子,见到了那个人,一下子勾动了心底最深处的柔软。 “陛下,今日的天气真好,白杨河看起来更加的清透呢!”皇后坐于皇帝左侧,而右侧坐着一个玲珑透剔的漂亮妇人,二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粉蓝色的高腰交领襦裙,领口处绣着点点寒梅,女子的声音不似普通妇人那般清脆,而是带着点儿低沉。这人就是淑妃梁氏,细看会发现淑妃眉眼间透着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就是在水边,风一吹还是带着点儿寒意,爱妃可觉得冷?”和先前的真情流露不同,此刻的皇帝完美的扮演着丈夫的这个角色,语气是温柔的,但眼睛中哪有什么爱意。 可是被表象吸引的人啊,看不清真相。更何况在深宫内院,得到皇帝的真情并不是好事,但得到皇帝的垂怜,假意的温柔和爱意,却已经足够。 淑妃含羞带怯的垂首,“陛下,有您在身边,臣妾不觉得冷。就是天气如此之好,把孩子们都拘束着多不好。” 庆历帝笑了笑,“端阳节让孩子们到处走走是应当的,爱妃思虑的是,在宫中太过拘束,是朕想的不够周到,池儿好动喜热闹,的确应该接着端阳节好好走走。” “瞧陛下说的,这些小事儿应当是妇道人家应该想的,陛下日理万机,所思所虑的都应当是国家大事儿。”淑妃嗔怪,眼角眉梢都带着被宠溺的笑意,白皙纤细的手按在清庆历帝的手上,红色的丹蔲衬得手越加的细白,“陛下,臣妾去看看池儿。” “下人总有照顾不周到的地方,爱妃去看看也是应当。”庆历帝抓着淑妃的手轻轻的捏了一下,眼中寒意渐多。 晟国公手中掌有兵权,在军中将士的心中威望极盛,特别是西北大营,三十万将士甚至是只认晟国公而不知有皇帝。厉温瑜就是皇帝插、进西北大营的一把尖刀,待厉温瑜成长起来之日,就是庆历帝夺回兵权之时。只可惜权利易动人心,长子一去西北就被人利用,致使厉温瑜被害。厉温瑜一死,庆历帝的全盘布局就成为了泡影,不得不再次拉拢晟国公,手中的柔荑就算是猪蹄他也要温柔的牵着。 “陛下,那臣妾去去就来。”淑妃的声音并不适合娇弱的羞涩,爽利泼辣一些更适合她,可惜淑妃从来不明白皇帝要的是什么,凭白的长了一张好脸。 待淑妃走后,庆历帝面容就落了下来,一扭头就对上了皇后上翘的凤眼,里头充满了讥诮,皇帝颇有些狼狈的移开眼睛。 皇后声音如她的气质一般的冰凉,也无什么起伏,听在庆历帝的耳朵里却充满了嘲讽,“陛下,那张脸是对他的亵渎,你看得下去吗?” 庆历帝握紧了拳头,长吁一口气后松开,“朕有一张相似的脸,皇后又有什么,记忆吗?可是他的记忆里并没有你!” 庆历帝的话狠狠的砸在了皇后的心上,她仿佛听到了心被撕裂的声音,麻木的、钝钝的疼,喉中干涩,有些艰难的说道:“可我不像陛下那样收集着与他相似的人,寻找虚妄的快乐,陛下,臣妾乏了,先行退下了。” 每年端阳可以见到他,哪怕远远的看上一眼,也让她满足了。看着威国公家所在的方向,皇后的眼中有着苦涩的柔情。 “啪——”茶盏狠狠的砸在地面上,与动作相反的,庆历帝脸上平静、不见怒容,“收拾了吧。”只是声音中或多或少的带上了疲惫。 他和皇后就像是有着共同秘密的仇人,在彼此的心上插刀子,又不得不靠在一起舔舐伤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证明他们曾经差一点儿就拥有了,只是差上一点儿而已…… 皇子们得到圣谕,纷纷找着相熟的人走动起来,祁承轩也如此,找到厉景琛的时候就看到厉景琛抱着妹妹够柳树上飘荡的柳条儿,小沫儿藕节似的胳臂嫩嫩的半天都够不到,反而举她的厉景琛胳臂有着承受不住了。 “小沫儿,你都长胖了,哥哥都举不动了!”厉景琛笑着抱怨。 厉魏紫不满意的嘟哝,“人家才不胖,明明是瘦瘦的嘛,哥哥再高点儿,我就要抓到了。” “好好好,哥哥再高点儿。”对于妹妹的要求,厉景琛能够做到的都全力以赴。 “啊,哥哥有人抢。”厉魏紫张圆了小嘴,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看中的柳条儿到了别人的手上。 厉景琛方才抬着头并没有看到有人来,听了厉魏紫的话才侧头看去,“殿下!”祁承轩漫不经心的抓着柳条靠在柳树上,听了厉景琛的叫唤也只是掀了掀眼皮而已。 厉景琛将妹妹放下,行礼的时候同时叮嘱厉魏紫,“小沫儿,这是十皇子殿下,快行礼。” 厉魏紫的礼仪有老夫人亲自教导,虽然还带着生涩,却也不堕了世家的风范,软乎乎的礼节也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可爱。“殿下,我送妹妹回祖母那儿,随后就随殿下走。” “等会儿。”祁承轩喊住厉景琛,拿着柳条走到厉魏紫的身边,半蹲下来将柳条递过去,“你哥哥没有帮你弄到的,给你。” “谢殿下。”厉魏紫笑得甜丝丝的接过柳条,还加了一句话,“殿下你好厉害,哥哥都没有你厉害。”崇拜的看着祁承轩,刚才祁承轩一跃而上,将哥哥抱着她怎么都拽不下来的柳条儿拽了下来,好厉害。 粉嫩嫩的团子仰头崇拜的看着自己,圆溜溜的眼睛中纯净得没有任何杂质,让祁承轩心里面动了动,实在是忍不住的伸出手在厉魏紫脑袋上的小揪揪上捏了一下,手感很好,再捏一下。平时将小揪揪保护得紧的厉魏紫竟然笑眯眯任着祁承轩捏着,肉乎乎的小手儿抓着柳条儿看起来特别高兴。 “咳咳。”厉景琛嫉妒的咳了一下,警惕的瞄了一眼祁承轩,他可不是好妹夫人选,性子阴晴不定古怪不说,日后龙翔九天,势必三宫六院一大堆,一定无法给妹妹幸福。宠溺妹妹的哥哥,从现在开始已经为妹夫的人选把关,只是这回看走了眼,祁承轩可不是小沫儿的良人。 祁承轩手握成拳放在嘴中掩饰的咳嗽了一下,“快去吧,在沐兰汤的时候要回来。” “是,殿下。” 将妹妹送到老夫人吴氏那儿,叮嘱了厉魏紫一定要在老夫人身边,并且交代了刘嬷嬷等人一定要不离小沫儿半步。随后拉过厉景深,让双胞胎的表哥照顾好他,走时还和舅舅、舅母说了一声。 表哥姜弼宁正在看书,听得厉景琛的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爹爹,娘亲,我也出去走走,赛龙舟年年看,都没有心意了。” “琛儿对京中还不是很熟悉,你带着他好好逛逛。”姜昊然解下荷包,将荷包递给厉景琛,“琛儿看到什么喜欢的尽管买了。” “舅舅,我带着钱了。”厉景琛窘迫的推拒,怎么可以拿舅舅的钱。 “拿着,难道是嫌弃舅舅给的少吗?” “不,不是。”厉景琛连忙摇头,“琛儿并不嫌弃,舅舅给的琛儿都不会嫌弃。” “好孩子,别整天拘束着自个儿,小小年纪看着都像是个小老头了。”姜昊然按着厉景琛的肩膀说道。 “可不是,你表哥快要到说亲的年纪了,还和个孩子似的,琛儿应当活泼一些,万事有我们呢。”闵氏拿自家儿子打趣。 姜弼宁听了,偷偷的朝着厉景琛挤眼睛,哀嚎着,“娘亲啊,别这样说我啊!那些个庸脂俗粉,你就忍心将儿子往火坑里推!”说到伤心处还做西子捧心状,惹得闵氏一个巴掌拍他脑袋上,姜弼宁的哀嚎声更加大了,“爹诶,救救儿子啊!”说完就蹿了出去,都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闵氏气得骂道:“臭小子。”但也因为儿子插科打诨,让他见到皇帝后郁积在心里面的愤懑之气消失殆尽。 待厉景琛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姜弼宁百无聊赖的蹲在岸边,隔着石栏杆看着湖里头的水,因白杨河水质清澈,可以看到水下三尺左右的景象,就见水中鱼儿慢悠悠的游着,很是有趣。姜弼宁从荷包里拿出糕饼捏碎撒进河里,湖里头的鱼傻呆呆的往糕饼屑那儿扑过去,一网兜下去就可以捞上十好几条上来。白杨河里头的有一种脊背黑、身白的白鱼,加了葱姜丝清蒸了味道最佳,来白杨河肯定要尝尝。 姜弼宁拍掉手里头的糕饼屑,撑着膝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说道:“琛弟走吧,我带你去吃清蒸白鱼,我知道一家店做出来的味道最正最美,就着那家店做的小米酒正正好。” 厉景琛为难,此次出去是祁承轩吩咐的,因为祁承轩的身份,他们势必偷偷摸摸的出行,要是带上姜弼宁就要露馅了,但厉景琛私心里希望能够带着姜弼宁和祁承轩接触一下,如无意外,祁承轩日后必定成就非凡、翔龙缠身,这时候与他交好,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厉景琛下定决心说道:“表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清蒸白鱼以后有机会再吃。[.超多好看小说]” 姜弼宁挑眉,不怀好意的笑着,“嘿嘿,心上人。” “……表哥,我还小。”厉景琛抚额,“见的是我为他当伴读的人,表哥殿下不易,而且众多皇子中,我看他最……” 姜弼宁肃容,抬手制止厉景琛继续说下去,“琛弟,陛下正值春秋鼎盛,所以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忌讳。而且以威国公如今的地位,姜家无须站位,我想老夫人肯定也是这个意思,你要明白夺嫡之争,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成者或许一登龙门,败者那就是死无全尸的。” 姜弼宁虽然年轻,看起来还不着调,但该知、该明白的,他也知晓,父母已经将家中部分人手交给他调度,姜弼宁对京中形势比厉景琛要了解的多。 厉景琛知晓自己莽撞、冲动了,最近凭着一世经历让他充满了优越感,而且许多事与上一世不同,他借着前世的经历抢占了先机,扭转了在府中的颓势,让弟妹能够快活,得到了祖母的庇佑,还攀上了未来最粗壮的大腿,这些都让他轻慢松懈起来。可是呢,未来还有许多未可知的东西,大伯父的步步紧逼、府中诸事的错综复杂、宫中伴读的处处小心,就连祁承轩也未必真的能够登上大宝之位。 姜弼宁的话,醍醐灌顶,仿佛三伏天的一碗酸梅汤,让轻浮起来的厉景琛清醒。 深吸一口气,厉景琛拱手,“表哥,是景琛鲁莽了,还好有表哥及时的提醒,不然景琛一定会铸成大错。” “琛弟不用这样,我们自家兄弟,谈什么提醒不提醒的,再说了,我也是瞎说的,哈哈哈,以我的阅历怎么说的出连番的大道理,也是听爹爹娘亲说话顺耳听来的。”姜弼宁挠着头,刚才的正经摸样消失殆尽。 经过此番,厉景琛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但他也不会变得畏首畏尾,犹豫不决,有些事他仍然相信,以祁承轩不甘于人下的脾性,在未来一定会大有作为。没有哪个男儿不想建功立业、封王拜相、青史留名,厉景琛的胸腔中也带着远大的报复和理想,辅佐明君、成就霸业,光是想想就觉得激动万分,既然他有这个先机,为何不在祁承轩成长的道路上留下足迹。 思量一番,厉景琛郑重的说道:“表哥,我带你去见殿下,你见了后再做决定,是否随我们一同出去而是不。景琛不敢托大,但是景琛有一种预感,殿下注定不凡。” 姜弼宁收起玩闹的表情,点头,“我信你。”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轻飘无物,却注定了不同。 “谢谢。”厉景琛感激的说道,除了这两个字他找不到更好的词语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谁知姜弼宁并没有对此有什么反应,而是接着先前的话题半开玩笑地说道:“不小了,再过几年就可以说亲,再几年就可以成年,然后呼啦啦的三书六礼,你就可以成婚了。”姜弼宁这般说着,仿佛方才两人的对话只是一场梦境,并不存在。 姜弼宁摊手,这些话看似玩笑却是他的肺腑之言,谁让他有这么一个娘呢,他娘就准备给他们兄弟几个早早的定亲、成婚,然后打发到东山王封地去,这样他和爹爹就可以优哉游哉的过二人生活了。 “……表哥,还有好多年呢。”厉景琛也选择了淡忘,顺着姜弼宁的话说下去。听了表哥的话,他无言以对,索性带着姜弼宁往祁承轩所在的地方而去。 烟柳下,兄弟二人达成了共识,也许未来的路并不好走,充满了荆棘,但年少轻狂,没有疯狂过的岁月到老也终将是平淡乏味。一阵风吹过,将柳条吹得晃动起来,空旷的河岸边只有柳条相互间碰撞的细微声响。 到了祁承轩所在的地方,就见他抱着双臂靠在柳树上,嘴中衔着一枚草叶嚼着,也不知道草叶的滋味如何,让他如此迷恋,仰着头看着天发愣也不忘咀嚼着。 厉景琛停下脚步,竟然不想去打扰对方,还是祁承轩从发愣中清醒过来,看向厉景琛和表哥姜弼宁,双目中不见任何颓然、迷离,眼眸深邃,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深沉。 姜弼宁挑眉,难怪厉景琛对祁承轩不同,眼神中透出来的东西就如此的相似。 “景琛见过殿下。”行礼后,厉景琛接着说道:“这是微臣表哥姜弼宁,威国公长子,表哥对京城巷道十分了解。”厉景琛敢这么说,也的确是姜弼宁对京城地形的了解达到发指的程度,很多土生土长在京城几十年的人都未必有他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来得清楚。 威国公府存世百多年,总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掌握京城地形的变化,就让国公府化险为夷很多次。姜弼宁聪慧,从小就接触这些,待掌握了家中部分力量后,更是如鱼得水。现如今还年少,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可惜姜弼宁性子不受拘束,更爱游方郎中的生活。 祁承轩明白了厉景琛的言外之意,姜弼宁是得用的,也是可以信任的,心中思量千转百回复又归于平静,只见他并没有在外人面前的装傻充愣,但也没有亲昵的拉拢,淡淡点了个头说道:“那就走吧。” 姜弼宁见了祁承轩后,也没有再说什么,坦然的跟着走了。 厉景琛一开始就设想好了,先带着厉景琛在岸边走动,甩掉有心人的目光,随后找个僻静的地方换了衣衫,混在百姓中离开白杨河附近到他安排好的马车那里,上了车后直接去西市。但人算不如天算,总有一些例外发生的。 赛龙舟未开始前大家也无事可做,不是聚在一起侃侃而谈,就是玩些投壶、下棋之类的游戏,而文人雅士最喜欢的还是斗诗,拿出一个彩头出来,谁作的诗最好,谁就是今日的魁首。 厉景琛对此并不感兴趣,可是总有人眼尖的想要将他拉进局中。 随着父亲大清早出行的厉景闫和厉景越就在一帮文人之中,向来自傲的厉景闫满脸的阴沉和得不到赏识的愤怒,看到厉景琛的时候突然心神一动,想也不想的就喊住了厉景琛,“三弟,你自幼饱读诗书,何不来作诗一首。” 厉景琛微不可查的皱眉,刚想开口拒绝,又一人开口劝道:“厉校尉文武俱佳,今日也应让我等开开眼界,拒绝就是不给前辈们面子了。”说话的是祁泰初的伴读、建安侯的儿子,厉景琛望过去,正好看到祁泰初不怀好意的笑容。 河畔聚集着许多文人墨客,有年轻的少年、也要耄耋老者,大家围着书案品评挥毫,十分的热闹。本来是年轻人的玩乐,因为来了几位长者瞬间变了味道,带上了烟火味道。 姜弼宁在厉景琛的耳边小声解释道:“看到那个青衫薄带的中年男子了吗,那是应天书院的山长林必清,林必清才学卓越,是当世大儒,陛下请他入仕,他推拒了,游学几年后回到了应天书院当了山长,娘亲与他是至交好友,曾一起游学,咳咳,那啥,就当我最后一句话没有说。” 姜弼宁抓耳挠腮的,他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觑了一眼表弟,有些事情迟早要知道的,他现在说漏了嘴也不要紧吧,应该吧!? 厉景琛无语的看着姜弼宁,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他能当听不见嘛!“表哥,在别人面前可别说漏嘴了。” 姜弼宁连忙点头,心虚的挠着头,“知晓知晓,这不是和你说嘛!” 厉景琛无奈,“我听我娘说过。”其实是他自己推断出来的,母亲一脉一定有着特殊,男子可以生子,姜弼宁兄弟四人是舅舅生的,而舅妈是个男子,真是难为舅妈了,一个伟岸男子要装成妇人。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爹爹和娘亲还不知道如何和你说呢。”姜弼宁恍然的点点头,“对了,得到林必清的赏识,成为他的关门弟子,是每一个学子的愿望,进入应天书院读书不亚于进入国子监,只是林必清收徒严苛,到目前为止就一个徒弟。”有些洋洋得意的挺起胸膛,“你明白哈!” 厉景琛讶异,没有想到看起来只对医药感兴趣的表哥,竟然是当世大儒林必清的徒弟。林必清,他也知道,上一世也曾希望进入应天书院成为林必清的关门弟子,还以为林必清不是个严苛的老头就是个仙风道骨的书生,没有想到长相平凡,就像是个教书的先生。 兄弟二人说话浑然忘了身侧还有一个祁承轩,也不是他们两个故意忘记他,而是祁承轩有时候的存在感真的很低,一路走过来就没有说过半句话,吭声都没有。让姜弼宁说话的时候就忘记了这么个人,而厉景琛本来想要提醒,却因为姜弼宁嘴快已经来不及。 祁承轩听了他们二人的话,默默地接受着,唯一觉得疑惑的就是为何是姜弼宁的娘亲和林必清是好友,还一同游学,一直听说东山王的妹子与众不同,原来是这样,男扮女装什么的的确超脱世俗。但听二人之言,好像又不是这样。虽然疑惑,祁承轩也没有去询问。 厉景闫和厉景越早早的出门就是随着他们父亲厉仁远去拜访林必清,厉景闫自视甚高,认为林必清收他为徒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没有想到林必清见了他未有半分言语,这让厉景闫深感狼狈。诗会的时候,有意要显露一下文采,作了一首言辞漂亮的关于端阳的诗作,别人都喝彩了,但林必清依然不以为然。随后竟然还有人说他的诗就是一堆华丽的辞藻堆砌了一篇毫无意义的东西,附和的人还很多,他兄弟二人与人争辩,还被说不知礼数,丢尽了厉家的脸。 厉景琛觉得狼狈却也十分的不服,在岭南被哄得越发看不清自己的他一看到厉景琛就有了之前的一幕。 而祁泰初嘛,不过是觉得事情还不够热闹罢了,上一次厉景琛不识好歹,和他的主子祁承轩一同耍了自己,他还记得真真儿的。 这个时候如果还拒绝,厉景琛就是傻的,拿了厉家的面子在丢,上前一步谦虚一礼,“兄长过誉了,景琛只是读过一些书而已,在众位长者、前辈面前当不得饱读诗书四字。” 厉景闫洋洋得意,他就知道,哈哈,他就知道厉景琛不敢作诗。 谁知厉景琛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虽然景琛不才,但略作一首诗还是可以的,只是景琛文采不够,做不出锦绣的文章来,还请各位长者、前辈们勿怪勿怪。” 十二岁的少年不卑不亢,谦虚守礼,文质彬彬,清泠的嗓音配着条理清晰的话就让人高看一眼。少年的言行很容易就让人忘记他的真实年龄,在场有些人脑筋快点儿的,很快就想到了少年是谁,想起他的家世,本想讥讽一二,罪臣之子还是不要献丑的好,但是看着少年的做派让人说不出来。有些知晓厉温瑜为人的人,甚至在怀疑罪臣一说是否是传言。 林必清早早的就看到了自家不靠谱的徒弟,也顺带的关注到了他身边另外两个少年,一个看着温和、一个看着呆愣,但少年装得再好也没有到修炼成精的地步,或多或少的露出了马脚,温和的有一颗冷漠的心、呆愣的有着掩藏的霸气和狠厉,他想给这两个少年时间,不知会成长成何种模样。 在众人的注视下,厉景琛来到长案前,那里摆放了笔墨纸砚,只要有了佳句佳作皆可上前书于其上。厉景琛望着白杨河清透的湖水,鼻尖萦绕着粽子的香味,仿佛置身于龙舟竞渡的激烈热闹中,诗句在脑中自然的形成,下笔就要写的时候,却有人从中打断。 “今日端午,写节庆的诗篇未免落了俗套,三弟不如就这柳条写一首诗,如何?”厉景闫看着厉景琛下笔的时候,心砰砰的跳了两下,果断出言打断厉景琛的思路,让他从头再来。 围观的人不免嘲笑,看来厉家兄弟不和啊! 厉景琛垂眼一笑,好说话的应了,“兄长说的是,写柳条也挺好的。” 被厉景闫打断,厉景琛也没有了先前认真构思的心思来,索性拿了前世所作写上。 宣纸上四行字流泻而出,一蹴而就,厉景琛写完有些人还没有回过味儿来呢。 四行字分别是: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条。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围观者纷纷上前,只见纸上之字灵动秀逸、结构紧密,看似简远平和,起笔却又有怒张奔放之感,仿佛在撕扯围困住自己的枷锁,有着对世俗、对人生的强烈不满,但落笔时好像经历了涤荡,回归了平淡,变得流畅豁达起来。 只是能够看出字中真意的,只有少数的人而已,在场的也就林必清看得分明,诧异十几岁的少年怎么会有如此人生经历、写出这样的字来,喜的是这字是真的好,多多练习必成大家。 再观厉景琛写的诗,简简单单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将柳树的形、叶、姿态囊括其中,越品越有味道。 林必清情不自禁的赞叹,“好诗。” 厉景闫也挤到前面看,看只是一些普通的字眼罢了,没有华美的辞藻、没有寓意深刻的典故,通篇近似白话,实在是看不出好来。听了林必清的赞叹,嗤笑出声,还说是大家,也不过尔尔。 厉景闫心中是这么想着,但是看厉景琛的目光带上了狠毒和嫉妒。 厉景琛并未在此多做停留,赞赏也罢、轻视也罢,都不过是身外之物,要不是有厉景闫和祁泰初的抬杠,他都不屑于出这个名头。 谢过了林必清的赞赏,厉景琛将纸业一卷就揣在兜里走了,身后的纷杂都与他无关。倒是姜弼宁比他高兴的多,手舞足蹈的说道:“老头难得夸人,琛弟你真行,哈哈,不愧是我弟弟,你写的字真好看,这首诗可不可以给我,爹娘一定也想要看看。” 厉景琛将纸业拿出来递给姜弼宁,“就是平时多练练,就写好看了。”上一世为了练成一手好字,让人刮目相看,厉景琛没少下功夫,真可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只是写出来后被人说不够豁达灵动,那时候的心是被仇恨困住的,不像今世,看透了很多东西,字反而更加好看了。 姜弼宁小心翼翼的将纸放进了荷包里头,“我可练不出来,爹爹说字如其人,让我多花些功夫,我宁可多看几副方子,也不愿意困在书房里头,字只要认得就可。” 看着姜弼宁把纸小心的收进荷包里,祁承轩眼睛闪了闪,想着反正厉景琛是自己的伴读,让他再写就好了,写多一些,不要仅仅只有二十八个字,太少了。 这时,姜弼宁的小厮上前禀告,“少爷,表少爷,公子,有人跟踪我们。”小厮是后来跟来的,并不知祁承轩的身份,故唤作公子。 姜弼宁皱眉,“小人作祟,就会使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琛弟,十少我们往这边走。”为了不泄漏祁承轩的身份,厉景琛和姜弼宁就称呼其为十少。 有人跟踪,厉景琛首先想到的就是祁泰初,这人就是这样,大概觉得他们一行人比较可疑,觉得有利可图所以派人跟踪。上一世毕竟相处过,厉景琛对祁泰初的了解大概比祁泰初本人还要多,跟踪的恶人的确是祁泰初派来的,只因他注意到厉景琛和祁承轩在一起,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想要探个究竟,说不定就有些好玩的东西挖出来。 白杨河畔今日人多手杂的,厉景琛三人看似随意的逛着,实则在兜圈子,很快就把后面的人给甩了,确定一番后才来到事先约定好的隐秘地点换了衣服,那里厉景琛安排老实的孙修武等着。 还好准备的衣衫多了一身,恰好给姜弼宁换上。换好衣服三人带着小厮又在人潮中逛了一圈,厉景琛看中一个泥做的不倒翁很好看,拿了几文钱买了下来,不倒翁手掌大,做的并不精细,却栩栩如生、像模像样的,带回家给妹妹玩也不错,不能够厚此薄彼,小男孩儿也是应该奖励的,弟弟最近表现不错,厉景琛看中一个摊子上的木雕,做家具剩下的下脚料做成了一套十二生肖,个个憨态可掬的,木头也是好木头,有着松木的芳香,厉景琛也买了。 祁承轩看着厉景琛东逛逛西走走,好像真的是出来逛街一般不免有些不满,但是看着平时像个老头一般的少年高兴的在摊位之间游荡,又不忍心打断,就只能纠结的皱了眉头。 厉景琛买了两样东西就收手,他可是深知今日出来是干什么的,带着祁承轩和姜弼宁到了饭馆前头,饭馆旁边的巷子里停靠着一辆马车,驾车的少年一看厉景琛来了眼前一亮,“驾,驾”,挥动马鞭,让马儿动了起来。 少年是机灵的文双全。 马车朴实无华,就是普通的青布马车,只是擦洗的很干净,马儿也不是什么纯种的好马,只是一匹吃苦耐劳的老马罢了。 三人上了车,小厮在后面跟着,缓缓的往西市而去。 白杨河下游就是一条贯穿整个京城的白河,白河旁有一个市名叫西市,大齐不限制商贸范围,但待胡商等外来商人依然规定了地域,西市便是如此。西市内不仅仅有外来的胡商,大齐本地人的商铺也有很多,兼之有茶肆酒馆、声色之地,可谓是琳琅满目又鱼龙混杂,祁承轩和舅舅宁正昌约定的地点就在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入v了,好激动,一下子放出来,还有些紧张,希望大家喜欢,手心里都冒汗了咋办_(:3ゝ∠)_ 希望大家喜欢,多多支持我,码字不易、看文不易,大家一起珍惜,支持正版,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你买不了吃亏、你买不了上当,字字不错、句句也不错,究竟好不好看了才知道o(* ̄▽ ̄*)ゞ 注: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条。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来自于唐朝贺知章《咏柳》,_(:3ゝ∠)_才学不够,编不出诗来,就找了一首,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第二九章 胡家饼店小狗沙皮 西市内有一家普通的酒肆名叫胡家饼店,是一名拥有棕色卷发、碧蓝色眼睛的大胡子西域人开的,店里头的羊肉汤配着烘烤得焦香的饼子吃起来格外的美味。一辆普通的青布马车缓缓的在店门口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了三个年轻人,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三个少年虽然穿着普通,却难掩身上的过人之处,要不是世家少爷避人耳目、要不就是落魄的管家子,普通人家的孩子养不出这般的气质来。只见其中一个面容姣好、气质沉静的少年问着最年长的那个少年,“表哥你确定是这个地方吗?” 这三人正是厉景琛他们三个,从白杨河出来后上了马车就直奔了西市而来,来到西市他们就捉瞎了,因宫中传递消息不易,又恐有人利用消息做些什么,故祁承轩的舅舅宁正昌传给祁承轩的消息只有模糊的区区几个字——西市、饭食、大胡子。 没头没脑的七个字让人苦恼,西市之大,用一天也未必逛得过来,胡人大多粗狂,留有络腮胡子的更是比比皆是,单单靠这七个字实在是难以寻找。还是祁承轩按照此前与宁正昌通消息的字里行间推断出,应该是一家西市的酒肆,而大胡子也许是店主的特征。 如此对西市颇为了解的姜弼宁就带着他们几个来了这里,胡家饼店,店主正是一个有着大胡子的胡人。 “店主好客,名字又古怪、极长,所以常来这里的人就直接称呼他为大胡子,久而久之胡家饼店也被称之为大胡子饼店,我想如果是酒肆的话应当是这里了。”姜弼宁详细的说道。 厉景琛看着颇具异族特色的饼店,装饰上都与中土截然不同,只是门脸儿狭小,店里头看起来很幽深,站在外头往里看有着憋闷的感觉,谈不上多少舒服。 “先进去看看吧,如果不是还可以继续找。”厉景琛让文双全停好马车后说道。 祁承轩并未给回应就直接走了进去,眼睛一扫就将店里面大致的情况看的分明。店小二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肩膀上搭着白色的巾子,看见几人进来了迎上去招呼,“几位这里请,我们这儿有熬煮得恰到好处的羊肉汤,烤羊肉,羊排骨,配着店里头新鲜出炉的饼子一起吃绝对的美味,让你吃了还想吃,回家了也忘不了。饼子啊可以沾汤吃,可以夹肉吃,只有想不到的吃法儿,没有饼子办不到的吃法儿。”伙计开口轻快的一连串话儿兜了出来,都不带停顿的。 祁承轩向来缺乏表情的脸上此刻多了几分急切,绕过喋喋不休的小二直直的往角落里头一张位置走去,厉景琛看过去那里正坐着一个中年的汉子,一脸未加修饰的大胡子看起来分外的凌乱,都分不清嘴巴在哪里,身上的衣服看起来灰扑扑的十分的邋遢,和不堪凌乱的外表比起来,中年汉子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极深的双眼皮使得他的眼睛更加的大、明亮。 西市、大胡子,大胡子也许还指中年汉子吧! 小二还在喋喋不休的介绍着他们家店里头吃法众多的饼子,厉景琛语气温柔的打断,“给我们每人来份羊肉汤、几个饼子,一桌来一盘烤羊肉,外加一大份手抓饭。就放到那里就好,我们是一起的。”厉景琛一指,祁承轩已经坐到了中年汉子的对面,“可明白!” “嗯嗯。”小二忙不迭的点头,少年看起来温柔,但是他觉得自己如果再喋喋不休下去的话,会很惨。 姜弼宁挖着耳朵皱眉,“哎呦喂,这小二嘴巴够利索的,说了那么多都不带喘的,亏得琛弟脾气好,要不是你拦着我都想将搭他肩膀上的巾子塞进他的嘴巴里。” 厉景琛笑笑,“我们过去吧。”历经一世,他的脾气已经好了太多太多,年少轻狂的时候他何尝不是个暴躁易怒的性子。 祁承轩和中年汉子相对而坐了好一会儿,他脸上的急切已然消失,又变成了一副呆愣相,也不知现在装成这幅样子是何意思,而中年汉子满脸的络腮胡遮住了表情,让人无法知晓他的情绪,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直到小二将所有的东西都上齐了也未有人开口说话打破僵局。 厉景琛和姜弼宁坐在邻桌上,一开始让几个小厮跟着一起坐,但看他们僵硬着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索性又开了一桌,给祁承轩和宁正昌足够的私人空间,只是过了半饷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厉景琛眼角余光看到祁承轩又装成了呆呆傻傻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直到回去也要相对无言吗?以后想要出宫就难了! 虽然心中为祁承轩着急,但厉景琛面上没有显露半分,慢条斯理地将饼子泡进了羊肉汤里,焦香的饼子吸收了羊肉汤变得饱满,随后放进嘴中咀嚼,口感并不是绵软如棉絮的,而是带着微微的弹牙,细细一嚼,唇齿留香,羊肉的鲜味,饼的甜香、焦香混合在嘴里,一种美的享受,小二所言不虚,果然吃了一次就让人忘不了。 也临近中午了,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腹中早就空空,连着吃了一块大饼子、喝了一碗羊肉汤、啃了一条羊肋骨,这才停了下来,扭头一看,厉景琛傻眼了,人呢!? “表哥,十少和他舅舅呢?”厉景琛连忙问坐在一侧的姜弼宁。 姜弼宁掏出手巾擦了嘴这才说道:“在你喝汤的时候走的!” “……”厉景琛怎么不知道。 姜弼宁摇头,表弟挺精明的,怎么碰上了吃的脑袋就不灵光了,殿下走的时候特意在厉景琛身边停了一下,但表弟光顾着喝汤连身边站了个大活人都不知道。姜弼宁“啧啧”出声,殿下走的时候那张脸黑的哦,真叫人难忘。 “他们去哪里了?”厉景琛问完后觉得不对,按着额角深觉自己的脑子都被羊肉汤给浸泡了,“唉,这不是我应当过问的,十少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如果间隔时间长的话,我们可以在西市里头逛逛。” “琛弟别将自己逼迫得太紧,你还年幼,本就不须事事周全。”姜弼宁皱眉,觉得厉景琛将自己逼得太紧,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十少说了在沐兰汤之前会一同回去,这期间的时间就都是我们自己的了,西市鱼龙混杂,等会儿你跟紧了我,不要乱跑。” 听了表哥的话,厉景琛觉得心中暖暖,嘴角上扬透出了心中的喜悦,但上翘的弧度中亦有着苦涩,他何尝不想真的如同十二岁的少年一般肆意潇洒,按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可是历经一世,心态已然不同,面对如今的形势又如何放松。 “表哥我知晓了,不会逼着自己的。” “这才是了。”姜弼宁点头,“吃完了我就带着你到处逛逛,西市好玩的很多,一些西域的宝石、首饰做得也很精巧,虽然不多贵重,但买了带回去送人也算是不错的物件儿,也是一份心意。” 厉景琛也想到了,但表哥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意思,这是亲人替自己考虑,其中意味不同。 大齐开国百多年来,虽西北与匈奴、岭南与南蛮诸部时有摩擦,多有不平,但总体是风调雨顺、太平祥和的,大齐的繁盛吸引了许多西域人过来经商,来到帝都后在顺天府尹做了登记就可以在西市做买卖,做的好的有些人甚至在帝都娶妻生子,扎根在这片土地上,成为了大齐的一份子。 西市的繁荣只有亲眼见过的人才能够明白,街上人来人往,有黑发黑眼的大齐人、有棕发碧眼的胡人,操着一口扣扣巴巴的大齐官话就和大齐人做买卖的比比皆是。街道两旁店铺琳琅满目,有卖皮货的、有卖宝石珍玩的、有卖草药兽骨的……看得人眼花缭乱。西市一共有四条街道,每条都极长,每家都看过去时间肯定是不够的,姜弼宁对西市很是熟悉,挑出其中比较好的带着厉景琛去了。 但姜弼宁有意的带着厉景琛避开了西市最末的一条街,厉景琛也没有好奇的发问,上一世的时候他总是和世家纨绔流连在那里,那条街上有着许多的勾栏瓦子、声色之地,白日的时候生意冷清,到了夜晚才是最最热闹的时候,西市的花巷已经成为京城最有名的寻欢作乐的地方。 姜弼宁带着厉景琛到了一家买卖宝石饰品的店铺,店家是个用纱巾围面的胡人女子,一双碧眼如碧水一般幽静,白皙的肌肤、亚麻色的长发,都让人心生好感,不知不觉的想要探究纱巾下的面庞究竟长成什么摸样。 大齐虽然对女子没有前朝那么苛刻,但也没有女人出来掌家开店的,也只有迫不得已的人家才抛头露面。像胡女这般亲自经营店铺的实属少见,甚至有卫道的中原人不齿于女子的做派,可是胡女的店铺的确有些好东西。 “两位小少爷要些什么,漂亮的宝石、精致的首饰还是些别的东西。”女子的声音很清透,说得官话带着一股股浓浓的异域味道,却不会让人听不懂。 “有没有蓝宝石,质地要好些的。”蓝宝石颜色沉静厚重,很适合上了年纪的妇人佩戴,厉景琛有意买回去让老夫人打一套首饰。 “有。”店家从柜台内拿出一盒子宝石。 未经过雕琢的宝石看起来低调暗沉,厉景琛拿在手中细看,摇头放下,“有杂质,不够清透,颜色驳杂。” 店家又拿出另外一盒,只是没有打开,“这个品质要好上许多,只是价钱上……” “价钱不是问题,只要东西好就行。”厉景琛出门的时候怕祁承轩会用到钱,所以带了不少,又有后来舅舅给的,足够了。 店家打开盒子,里头不仅仅是蓝宝石,还有艳丽的红宝石和神秘的紫宝石,看品相就不是先前的能够比的,“我全要了,出个价吧!”没有想到这么一家不起眼的店,有如此品相的好东西。 看到好的宝石,好哥哥顿时心动了,红宝石可以给妹妹当嫁妆,紫宝石可以给弟弟当聘礼,雕琢好了都是极好的东西。 姜弼宁推开厉景琛,一看厉景琛就不是时常买东西的,钱再多也要省着用啊,因爹娘给他的钱始终有限,姜弼宁没有其他世家公子的挥霍劲头。在姜弼宁的巧舌下,一盒宝石五百七十两成交,还搭了一把匕首,匕首不长,只有成人手掌长短,匕首身上装点的宝石也多有杂质,但匕首铸造的不错,衬不上削铁如泥却也锋利无比。 拿着两样东西要走的时候,厉景琛在一个笼子前停下了步子,里头有着一只皱巴巴的小狗狗,三个多月的样子,软趴趴的趴在笼子里,一身黄皮起着皱褶看起来就像是被狠狠的蹂躏过。 “这是一位朋友给的,一共给了三只,我养了一只,一只送人了,还有一只在这儿,公子喜欢嘛?喜欢的话,可以带回去!”小狗放在这边有一段时间了,却很少有人驻足,就算是停了下来也会嫌弃小狗长得难看。养狗看的是眼缘,她觉得眼前的公子会喜欢这只小沙皮。 厉景琛弯下腰看着里头的小狗,恰在此时软趴趴的小狗抬起了同样软趴趴的脖子掀开耷拉着的眼皮,里头的眼珠黑亮,厉景琛一看就喜欢上了,“多少钱?” “给一两银子就好。”店家未说直接送给厉景琛,她是个商人,厉景琛是个客人,当然要在商言商。 “好,我要了。” 厉景琛用毯子抱着小狗,看起来软塌塌的小狗却也有些分量,层层叠叠的皮肤上覆盖着柔软的短小的毛发,手摸上去软软的、暖暖的。“小沫儿、深儿他们肯定会喜欢的。” 姜弼宁嫌弃的看着小狗,“皱巴巴的,看起来还傻乎乎的,有什么好的,你要养小狗我可以给你弄来威武的獒犬,草原上的强者,成年了可以斗狮的。这能够干啥,傻乎乎的逗乐吗?养只威武的獒犬,在内院里还可以保护小沫儿不受欺负!” “……”厉家内院又不是待着豺狼虎豹,厉景琛无语了半响后说道:“挺可爱的,表哥别这般说它。” 姜弼宁摊手,“好吧,喜欢最强。” 买好了东西又回到了胡家饼店,不消片刻祁承轩就回来了,身边并没有跟着他人,想来宁正昌先回去了吧。踏入饼店时,祁承轩面色还行,但当他们一众人登上马车后,祁承轩的面色就黑了,阴沉着脸掀着帘子往外看,没有要搭理厉景琛的打算。 不知是不是先前光顾着喝汤没有理会祁承轩,此刻看着祁承轩黑沉的面色,厉景琛有些心虚,想了想从包袱中拿出了那把搭送的匕首,“殿下,我看匕首不错,就买来了,殿下看着可好!” 祁承轩移了目光落到祁承轩手上拿着的匕首上,敷衍的说道:“还行。” 厉景琛笑道:“可是我看着挺漂亮的,正想送给殿下……” “哦,那挺好的。”从厉景琛的手中把匕首抢了过来塞进怀中,祁承轩就抱着双臂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脸色没有先前那么阴沉了。 厉景琛抿嘴一笑,祁承轩就是个别扭性子,有时候哄哄就好。 姜弼宁将震惊的张开的嘴合拢,木木的挪开视线,他到底要不要告诉殿下,匕首是搭送的,不花钱。 作者有话要说:入v后第二章,这两天都会在上午十点左右发文,下个星期一恢复正常,晚上发文。 滚来滚去……~(~o ̄▽ ̄)~o。。。滚来滚去……o~(_△_o~)~。。。帮人家涨涨作收呗,轻轻一点,就可以包养我的专栏,么么哒!! 第三十章 目无尊长阿芙蓉膏 临近夏日,天气越加的燥热,早晚寒凉、中午炎热,疫病易于流行,人也极易生病,加之蛇虫繁盛,易咬伤人,故端午自古就有着毒日、恶日之称,在这一日人们会用柏叶、大风根、艾叶、菖蒲、桃叶等煮成药水,用药水擦洗谓之为沐兰汤。[] 只是传自现今,沐兰汤已经改了形式,不沐汤洗浴,而是择一漂亮纯净的侍女端一盆艾叶等煮成的药水站在长者身边,人们依次排好队走到长者面前,长者会用洗净的柳叶沾了盆里面的水,在面前人的双手、额头、脖颈处轻轻的拂拭一下,以示驱除晦气、平安无病,算是长者对晚辈的赐福。 主持沐兰汤的是皇帝陛下,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得到赐福,而是公侯世家、官宦高门嫡支的未成年的嫡子嫡女才有机会。人数不多,也就是七八十人罢了。 厉家这一代,嫡子嫡女就只有厉景琛兄妹三人,这是毋庸置疑的,血脉所决定。当小太监过来请厉景琛兄妹三人去的时候,厉家其他孙辈,特别是在林必清面前大大受挫的厉景闫,简直恨不得扑过来将厉景琛兄妹三个打杀了,眼中的愤恨有如实质,他爹是阳陵侯,他们兄妹却没有这般的待遇,自始自终厉景闫都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 老夫人吴氏注意到了,皱紧了眉头,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同,她一定要对厉景闫加以惩戒。文人斗诗的时候为难兄弟,已经大大的堕了厉家的名声,此刻还如此拎不清的想要发作,简直就是没有祖宗规矩,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庶子养出来的庶子,就是不入流的东西! 厉景琛也注意到了,趁着他人不注意,淡淡的朝着厉景闫一笑,眼神中充满了挑衅的味道,他就是要让厉景闫明白,属于他们家的始终就是他们家的,无论大伯父多么厉害,都无法抹去身为庶子的事实,就像是厉景闫一般,不得不承认只有嫡支嫡子可以参与的沐兰汤他永远都没有资格去。 厉景闫看到了,心中的不平和愤怒更甚,厉景琛的笑容虽淡,但厉景闫从中看到了轻蔑、嘲笑,轻蔑他只是个庶子、嘲笑他无法入林必清的眼,种种的愤怒和不堪充斥了少年高傲脆弱的心,厉景琛前脚刚走,反应过来的他就当着老夫人的面将茶盏给摔得粉碎,“贱人、杂种,有辱斯文。”大声的谩骂,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宣泄心中的不满。 迸裂开来的茶盏四溅开来,有一片正好飞溅到了老夫人身边,老夫人眼神一闪,用手一挡,瓷片在保养得很好的手上划出一道口子来,直到鲜血滴落在地上大家才反应过来,纷纷惊呼慌乱。[] 老夫人沉声训斥,“闭嘴,还嫌不够乱吗?来人,大少爷疯魔了,送进祠堂好好静心,明白错在哪里才可出来,吴家的你一同回去,告诉大夫人她管教少爷不当,延误厉家子孙,理当受到重罚,念在她身体不适,就抄写心经、地藏经各五十遍,让她好好静心思过,还有梁氏,身为大少爷的姨娘,没有教导大少爷要有一颗平易之心、孝敬之心,送进家庙反省,待大少爷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才可以出来。” 岭南时的厉景闫是将军的长子,受到众人阿谀追捧,被哄的已经辨别不轻身份、地位,此刻听了老夫人的话,冷冷一笑,“祖母,我爹可是阳陵侯,我可是阳陵侯的长子。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进祠堂,为什么我娘要进家庙!” 老夫人已经懒得理睬厉景闫,看不清自己的人才是最可悲的,“送回去,动作快,别发出什么动静了惹了别的人家。” “是,老夫人。” 老夫人话音刚落,就有那膀大腰圆的仆妇一哄而上,文弱书生,十五岁的少年一下子就被止住,嘴中还待说什么,一个混不吝的仆妇掏出了擦汗的汗巾子塞进了厉景闫的嘴巴里,厉景闫只能够发出“嗯嗯嗯”挣扎的声音。汗巾子酸臭,熏得厉景闫几欲昏死。 厉景越和厉姚黄上前帮忙,也被止住,厉姚黄有几分的眼力见,连忙阻止了二哥即将脱口而出的谩骂,不然兄妹三人都要进祠堂了。 老夫人有些疲惫的挥挥手,“送回去。” “是。” 棚子内一时间静若寒蝉,本该有的热闹气氛消失殆尽,老夫人身边得力的大丫鬟紫英蹲在老夫人的身前处理着不大的伤口,说话的声音婉转悦耳,“老夫人伤着了,待会儿三少爷、七少爷、四小姐看到了,要心疼了。” 老夫人笑将起来,“你这个小蹄子,怪会说好话。” “奴才没有说好话讨老夫人的欢喜呢,奴说的是大实话。”紫英处理好老夫人手上的伤口后,蹲身将碎裂在地上的茶盏一一捡在了帕子里头,因老夫人生气,下人恐触了霉头,没有主子的传唤,碎裂的茶盏都不敢收拾。 “哈哈哈,好一张巧嘴儿,紫英丫头过来,陪我说说话,这些个事情让旁人来做。”老夫人高兴起来,连带着棚子里的气氛都稍稍有些恢复,但到底没有一开始的热闹了。 话分两头,等待着沐兰汤的厉景琛可不知晓棚子里发生的事情,他护着弟弟妹妹跟在表哥的身后头,他们从西市回来后换了衣衫就各自分开了,买来的东西都让文双全驾着马车带了回去。 沾了药汤的柳条儿只需要在双手、额头、脖颈处轻轻的拂拭一下,所需时间并不长,很快就轮到了姜家三兄弟,他们之后就是厉景琛兄妹三人,在家中老夫人已经叮嘱过他们三人应该有的礼仪,之前厉景琛又仔仔细细的和弟弟妹妹说了一遍,两个小的虽然年幼,但也知晓分寸,腰板儿挺直的敛容站在哥哥身边不失世家的风范气度。 姜家三位表哥都是人中翘楚,传承自舅母的俊秀长相,让他们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只是皇帝并不买账,情敌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对他来说就像是一种挑衅,草草的拿了柳枝拂拭了一下就让他们下去了。 倒是厉景琛兄妹三人让皇帝大有好感,大概是厉景琛的面貌最为像母亲、也就是舅舅的缘故吧。皇帝威严却又不失慈爱,让本有些紧张的厉景深和厉魏紫放松了一些,当沾了药汤的柳条儿拂拭脖颈的时候,厉魏紫怕痒的缩了缩脖子,一不小心就将柳条儿给夹住了,皇帝抽不出柳枝,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头一遭遇到这种情况。 “你叫厉魏紫是吗?”皇帝温言的问道。 厉魏紫奶声奶气的回答:“回陛下,小女厉魏紫,是先阳陵侯的女儿。”因为要回答问题,厉魏紫脖子往前一伸,被夹住的柳条儿就松了开来,皇帝顺势抽了出来。 厉魏紫回答了问题,又不见皇帝接下来有什么反应,僵硬的不知道如何呢,才听到脑袋上传来了声音,“好孩子,下去吧。” “喏。” 轮到厉景琛就要快了很多,皇帝只在他行礼将要离开的时候说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条。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写的很好,但不得骄傲自满,当知学海无涯,你应当更努力的学习,而不是被赞誉迷晕了双眼,知道吗?” 厉景琛在诗会上的一首小诗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白杨河畔,更是有人说林必清在他走了之后亲自将诗写了下来,反复研读,浑然忘我,连说了几个“好”字。有了当世大儒的称赞,本来有些不以为然的人也加入了夸赞的行列,厉景琛的名字短时间内以才子的名头传进了每个公侯列家里头。 人们都是善于遗忘的,当皇帝都不追究厉温瑜过错的时候,他们也自然而然忘记了厉景琛罪臣之子的身份。 厉景琛还不知晓这些,闻言一愣,随后应道:“谢陛下称赞,只是一首平凡无奇的小诗罢了,景琛还有许多应当学习的东西。” “嗯,明白就好,下去吧。”看着年少的景琛,皇帝的目光像是在追忆,迷茫很快就消失,取而代之的还是那个威严深重的皇帝,哪有半分长者仁善的模样。 出了队伍,厉景琛带着弟妹赶上了在外头等着的姜家表哥,三人正待说什么,迎面走上来几人,为首的赫然是晋王祁宏志,祁宏志身后头跟着几个侍女侍从,其中一个紫衣侍女很引人瞩目,那人竟然是个胡女。 见到晋王,厉景琛的心砰砰跳了两下,悬在井口的滋味历历在目,头顶上如有实质的目光在他的颈脖处来回逡巡,祁宏志阴鸷一笑,先头让厉景琛给逃了,真是失策,但现在看看长了如此一张好脸,真的就那么杀了怪可惜的。 “起身吧。”晋王懒洋洋的说道。 “谢殿下。” 姜弼宁要带着弟妹们离开,却受到祁宏志的阻止,“这是厉家的孩子吗?我曾与厉将军共事,可惜历将军妄自尊大,不听他们劝告,一意孤行,致使西北战事失败,累得无数将士就此成为荒野上的枯骨,可怜可叹啊!” 厉景琛握紧拳头,仰起头来直面晋王,幽幽的说道:“殿下,微臣是厉温瑜将军的长子,西北一战,尸横遍野,不知殿下如今梦中可还见到那满目的鲜红、满山的横尸,到了夜晚,风吹过会将将士们的愤怒、不甘、怨恨送到京城来的,我听到父亲说,有人害他、有人害他,不知那人是谁啊!” 厉景琛本就长得好看,清泠的嗓音加上幽怨的倾诉,真如上苍派下来收拾罪人的仙子,祁宏志混沌的大脑一下子浮现出自己在尸体间横冲直撞的景象,当看到远方厉温瑜带领的兵马越来越近,他才屁滚尿流的扑了过去,可是身上占满了别人的鲜血,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一阵风吹过,脊背处传来了颤栗,祁宏志不敢往旁边看,就害怕肩头扒着恶鬼向他索命。 “胡说,胡说。”祁宏志捂着胸口,额头上冷汗淋漓,消瘦的面庞变得更加的惨白,眼下的乌青浓重的让人无法忽视,此刻他也没有兴致去责怪厉景琛的不敬了,抓着身后胡人侍女的手,“阿芙蓉,我要阿芙蓉。” “殿下,回帐子里去,阿芙蓉奴很快就会准备好的。”胡人侍女的声音很是清透,说的官话带着一股浓浓的异域味道,不会让人听不懂反而增加了一些意趣。侍女长得极好,白皙的肌肤、亚麻色的带着微卷的长发,一双碧眼如碧水一般幽静,恬然的仿佛会说话,带着淡淡的忧郁。穿着汉装、饰以汉饰,这些都无法衬托出她的美,如果换上她们本族的服装,那才叫惊艳。 晋王一行人匆匆离开了,徒留下厉景琛和姜弼宁兄弟二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然后一致的看向姜家的双胞胎兄弟,把他们兄弟二人看得糊涂。 “很像,对不对!”厉景琛说道。 姜弼宁点头,“一模一样,也不知是巧合还是……” 晋王身后的胡人侍女和他们在西市见到的胡人老板娘长得一模一样,能够让他们遇到应当是巧合,但又不得不多想一些,晋王身后出现这样一个侍女究竟为何! 厉景琛低垂着头,看着脚上踏着青草思量,晋王看起来消瘦了许多,一开始的精神还挺亢奋,到后来却变得极为虚弱、痛苦,阿芙蓉又是什么? 走到姜弼宁身边,厉景琛小声的问道:“表哥,你可知阿芙蓉是什么?” 姜弼宁也在发呆,闻言一惊,随后同样小声的在厉景琛耳边说道:“臣弟读过前朝史书,可知五石散?” “知晓,前朝末年,在文人士大夫中十分盛行,服之会让人暴躁癫狂,性情亢奋、暴躁,需要服用寒食、喝温酒,脱衣袒露、疾走等方式发散药力,有人服用过当,暴躁成狂,以致成疾。五石散会让人上瘾,欲罢不能,也让人精神懈怠,所以太祖皇帝开国之初就明令禁止服用五石散。”前朝历史厉景琛所读良多,姜弼宁一提,就张口说了出来。 姜弼宁摇头,叹息的说道:“琛弟你只之其一,不知其二,其实前朝不只是服用五石散,还有一种名叫阿芙蓉的黑色油膏物,阿芙蓉比五石散还要霸道蛮横,一旦服用上就会让人上瘾,服用时有飘飘欲仙之感,一旦时间不用就会觉得痛苦难当、混入骨肉如万蚁啃噬,恨不得扒开皮肉狠狠的抓挠,就此就离不开了。也是,这些普通史册上也不会记载,我也是偶然得知,晋王殿下服用阿芙蓉,以后就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亚麻色的长发啊,偶喜欢滴说,但是不敢染发,做了个离子烫头发都伤得厉害_(:3ゝ∠)_ 感谢哈哈、不离不弃扔的地雷,么么哒o(n_n)o 第三一章 捧杀棒杀妻妾之争 阿芙蓉,一个听起来不错的名字,却有着霸道的作用,让人欲罢不能,魂牵梦绕,愿当花下魂。 厉景琛回去的时候依然有些魂不守舍,晋王无论得到多么凄惨的下场,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如果凄惨的下场不是自己给予的,他总觉得不对劲,无法亲手雪恨的仇怨,怎么能够解开心头的痛苦。 但厉景琛并没有深陷其中太久,长叹一声,上一世晋王祁宏志在庆历十三年暴毙而亡,也就是近两年后,或许他就是死于阿芙蓉膏嗜血的残忍吧!能不能够手刃祁宏志其实并不重要,不得善终已经是对他的惩罚,而厉景琛最重要的还是洗清父亲的冤屈,还父母一个尊崇,想通这一点,厉景琛豁然开朗,困扰他的愁绪逐渐淡去。 安梅见三少爷神情变得轻松,这才大着胆子凑上前小声的禀报,“少爷,你跟七少爷、四小姐沐兰汤的时候,大少爷疯魔了,被老夫人提前送了回府。” 回位于东安坊桂花巷那儿的阳陵侯府要穿过京城最热闹的长安街,现在正是申时六刻(下午四点半),临近傍晚,长安街两旁不见冷漠,反而越加的热闹,售卖菜货的、小吃零嘴的……加之来往的行人、马匹、马车将宽敞的长安街塞得满满,如此马车行驶的就越加缓慢。 各种唱卖声不断传来,将安梅不大的声音打碎、重组,最后到厉景琛的耳朵中竟然变得并不真切。厉景琛将脑袋快要探出马车的厉景深给拉了回来,复而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仔细说来。” “是,少爷。”安梅口齿伶俐,娓娓道来,声情并茂,听的人仿佛置身其中,“……少爷就是这样了,大少爷在您走后打碎了茶盏,还伤了老夫人,二少爷、二小姐还要上前帮忙,就被老夫人让人一起提前送回了府。” 厉景琛挑眉,没有想到厉景闫这么沉不住气,目无尊长、暴躁无礼的名声这一世扣到了厉景闫的脑袋上,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他就是要让厉仁远尝尝他上一世他尝到的苦痛。 嗤笑一声,厉景琛就不将厉景闫的事情放在心上,“安梅,最近盯着夏实有什么结果?” 安梅正要开口汇报最近盯梢的情况,厉景深拽了拽厉景琛的胳臂打断了她要说的,“哥哥,能买些久味斋的首乌糕和牛乳糕吗?” 厉魏紫也期盼的看着他,厉景琛点点头,掀了车帘子让坐在外面的孙修武去买些回来,因要排队排些时候,故让孙修武买了后直接回去,从袖袋里拿出荷包检出三两银子,“修武哥,再去街头的烧饼店里买些鸭油烧饼,老夫人最爱吃这个了。” “是的,少爷。”孙修武跳下车就去了久味斋排队,久味斋的点心味道特别好,特别是首乌糕,最下面一层是白色牛乳膏、中间嫩黄的是豌豆黄、最上面的是黑色的首乌糕,三种颜色合在一块儿层层分明,没有模糊的参杂,一口咬下去既有牛乳的奶香、又有豌豆黄的沙糯,还有首乌糕的香甜,是两个孩子的最爱。只是每一日做的数量都极为有限,来晚了就没有了。 吩咐完了孙修武,厉景琛示意安梅继续说下去,安梅应诺,“少爷,奴盯着夏实发现她老是偷偷摸摸的往大房怡景园后头的巷子去,那条巷子偏僻、通透,难藏人,奴跟不过去,就不知道她到那儿见什么人了。”安梅对狐媚似的夏实很看不上眼,说到她的时候脸上自然而然的就带上了鄙夷,“肯定是见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然偷偷摸摸的干啥,少爷你不能够让她进到房里头去、不能让她靠近,奴婢娘说了,像夏实这样的人不安分,尽想着攀上主子,然后不做什么事,就等着享荣华富贵,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有那个命享福不。” “那安梅不想荣华富贵吗?”厉景琛好笑的问道。 安梅坦然的点头,“当然想,但是只要差不都就行了,奴婢爹爹、娘亲说了,咱的富贵都是少爷给的,只要好好的办差就一定差不了。(.好看的小说)” “呵呵,这话说的对,日后你好好办差,好处少不了你的。”厉景琛从荷包里掏出一两的小银锭子,“这回做的不错,赏你了,你还是盯着夏实,看她究竟和什么人见面,千万记住别让她发现了。” “是,奴知道了,一定不会让她晓得的。”安梅笑嘻嘻的收起了银锭子,少爷给的她可以偷偷的藏起来不让爹娘知道,自从跟了少爷后她的钱箱子也慢慢的鼓了起来,日后年纪大了被少爷指了人也可以给自己置办一些东西,安梅是看不上夏实的,尽想着往主子的床上爬的东西,当了姨娘那也是个下人,还不如嫁个小子,最好能够指出去给管事的,那就是当家的太太,可不比府里头的姨娘强。安梅已经十五岁了,这个年纪已经可以为自己日后的生活做打算了。 东安坊桂花巷阳陵侯府厉家门前,厉仁远回府后就早早的等在了这里,想到长子今日的所作所为,再想到威国公梁家对自己轻蔑的态度,就让他脸上的笑容挂不住,深吸一口气,先哄好老太太让马氏重新主持中馈弄出银子才是正事,梁氏也不能去家庙,还等着她到威国公府多走动走动呢,但心里面的烦躁怎么都压不下去。 本以为厉温瑜死了,凭着他在岭南的军功日后就可以平步青云,但到了京城之后圣上只给了个虚衔却无实际的权利,这就让他屡屡皱眉。特别是二房的长子入了宫当了伴读,还受到圣宠,得到了省中垒校尉的勋位,虽然官位芝麻绿豆般的小,但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心也跟着砰砰一跳,西北燕山关的事情做的很干净,再说了有威国公和晋王在上面顶着,陛下要深究起来也是找晋王的过失,肯定无法联想到他的,一定。 这么想着,厉仁远的心安定了一下,远远的看到了老夫人的车架驶来,挥手让下人们准备起来, “来人啊,准备着,老夫人回来了。” 文二有些无措的搓着手,在老夫人车架过来之前凑到厉仁远的身边小心的说道:“侯爷,老夫人吩咐的要将姨奶奶送到家庙去,现在这……” “好了好了……”厉仁远不耐烦的打断文二,“梁氏的事我自会和老夫人说。” “是是,是老奴多虑了。”说完了就退到了后面指挥下人准备。 厉仁远皱眉,养不熟的白眼狼,在文二的身上他可没少花银子,但文二呢,能给他提供的帮助太少了。 老夫人的车架行来,厉仁远靠上前,“母亲。” “哦,是老大啊,怎么着有空来正门处接我啊!”老夫人笑着说道。 “本来要到白杨河那儿来接您的,但是被有些事儿给耽搁了。” “嗯,进去吧,累了一日,孩子们也应当好好歇歇了。” “是。”厉仁远附和,跳上马车让驾车的动作快些,一张带着三分笑意的脸看不清有什么想法。 到了松涛居,老夫人独留下厉景琛兄妹三人让其他人都散了,厉仁远当没有看见老夫人的拒客之意稳稳的坐在下手。 老夫人抓着厉景琛的手笑得合不拢嘴,“琛儿今日在诗会上做的诗,祖母知道了呢,想不到我儿有如此本事,平时怎么都不和祖母说说的。” “老祖宗,孙儿会的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当不得什么。” “诶,琛儿过谦了,大伯父可是听说了,琛儿做的诗连当世大儒林先生都夸不绝口,连连说好呢,真是大大的给阳陵侯府添了风光。琛儿何不将诗再和我们说说,大伯父虽然是个莽夫,但好歹也读过几首诗,琛儿读出来了大伯父也会晓得是何意思的。(.)”厉仁远放下茶盏,像个仁慈长辈一样拼命夸奖厉景琛,恨不得就说厉景琛会写一首诗就是当世的大才子,立刻下场就可以博个状元郎的名头回来。 “老祖宗瞧大伯父说的,太过夸奖琛儿了,琛儿都不知如何是好。大伯父将大哥教养得如此好,琛儿可听说了,大哥在岭南的时候有才子之称,也就是今儿个大哥没有作诗罢了,不然也轮不到琛儿得了林先生的夸赞。”厉景琛笑着靠到老夫人的身边,“琛儿也就是不想辱没了厉家的名声才硬着头皮上的,不像是大哥有的是真才学,要是大哥做出诗来,那才叫是全了阳陵侯的名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厉仁远,“大伯父说我说的对吗?” 厉仁远的表情有着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复正常,“琛儿说笑了,你大哥也就是会读几本书而已。” 厉景琛还不知晓,在他作诗之前厉景闫已经作了一手辞藻华丽的咏端午的诗来,只是被林必清斥责为辞藻堆砌出来废物罢了。厉景琛不知晓,厉仁远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想到早晨去拜访林必清,让他收长子为徒时,林必清看他父子二人不以为然的样子,厉仁远就维持不了脸上一贯的表情。 而且厉景闫在诗会上对自家兄弟的刁难已经传遍了京城,不说孩子间不和,反而说他这当大伯父的为难侄子,这才让自家庶子处处为难厉景琛,连个失去父母的孩子都要为难,厉仁远的为人就很让人看不上了,他正是积累名声的时候,出不了半分的岔子,现如今却传出这样的苛待侄子的名声,让厉仁远几近发怒。 厉景琛和老夫人祖孙情深,在上首说着话儿,老夫人举手之间手背上的伤口刺目得很。坐于下方深吸一口气才克制住胸口蓬勃的愤怒,强笑的上前,“老夫人,闫儿不懂事,天气燥热让他头脑一时间不清楚,才莽撞的打碎了茶盏,儿子已经教训过他了,竟然让茶盏伤了母亲,真是不小心,我狠狠的打了他几板子,让他思己过,马氏教子不严,我也训斥过了。” 老夫人正和厉景琛说话,被厉仁远打断有些不耐的说道:“老大不是我说你,你为了前程事业奔忙是应该的,但也别忘了教导子女,闫儿此等做派必须规劝,我让他到祠堂反省,也是为了他好。马氏是一定要静心思过的,身为嫡母竟然连庶子都管教不好,让外人知道了会怎么说阳陵侯府,况且她身子不好,也不能够继续操劳,趁着这个功夫好好养着身子,你们还年轻,给安哥儿添个弟弟妹妹也是行的。” 老夫人说得坚决,让厉仁远想要为马氏求情的话也说不出口。 “是是,母亲说的是。”厉仁远被教训的一句话都不敢回,只有虚衔却无实权的他和当初刚刚从岭南凯旋而归的模样大相径庭,这才是厉仁远的可怕之处,他能屈能伸,忍得了一时的卑微, “只是母亲,梁氏刚从威国公府回来,她和宫中淑妃是自小的姐妹,过两日淑妃娘娘还要召她进宫,儿本想送她去家庙,但考虑到这点就不得不让她留了下来。” 既然无法让马氏重掌中馈,那就保住梁氏。厉仁远要靠着梁氏和威国公府打好关系,就必须保住梁氏,他可明白老夫人的手段,真正到了家庙,能够全乎的出来的可能性很低。 老夫人握着厉景琛的手一下子收紧,面上却不显,“罢了罢了,我老了,也不是你亲娘,你院里的事情我也做不了主,就这样吧,你回吧,闫儿被打了板子受了苦,也不用去祠堂反省了,马氏身为嫡母管教子女不严,必须知晓自己的过错,你亲自和她说,让她抄写心经、地藏经、孝经各五十遍,也顺带着养好身体,身体没有养好前不得出怡景园。” 当老夫说到不是厉仁远亲娘的时候,厉仁远一下子跪了下来,等老夫人说完了,厉仁远这才埋着头说道:“在儿子的心中,母亲就是儿子的生养之人,儿子的一切母亲都可以做主,母亲千万不要说之前的话,儿子心中惶恐的很。” “唉,你大了,已经是当父亲的人了,还要我管什么,下去吧,我乏了。”老夫人疲惫的挥挥手,让厉仁远出去。 厉仁远不甘的行礼后走了,回首刚好看到厉景琛的投来的目光,时光流转,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时候父亲还在,他是受宠的儿子,但在先老妇人面前,他始终是个庶子,纵使再受父亲的宠爱,也只是个继承不了爵位的庶出子罢了,比不上血统纯正的嫡子。 深吸一口气,他会让所有人都知道,纵使是一个庶子,他依然可以掌控整个厉家,嫡子算什么,都是可以死的。嘴角一抹嗜血的笑容稍纵即逝。 厉景琛看着老夫人,岁月带走了她的青春年华,却留给她足够的睿智和雍容,此刻疲惫的撑着头,也难掩身上的强势。 倒了一杯水,用手试了试温度,轻声的说道:“老祖宗喝杯清茶吧,今儿个忙了一天,等会儿用了饭食也好早点儿休息。” “唉,好孩子,祖母不喝,放下吧。”老夫人拉着厉景琛在自己身边坐下,“你可知你大伯父为何要夸奖你作诗做得好?” 厉景琛抿抿嘴,“琛儿不知。” “你啊,是知道却不愿意说罢了。”老夫人点了点厉景琛的额头,“所谓棒杀、捧杀,今日之后你会听到很多这样的言语,说你写诗写得好,才学出众,说得你飘飘然从而不思进取。” 厉景琛抱住老夫人的胳臂,半是撒娇半是认真的说道:“老祖宗琛儿明白,琛儿不会如此的,日后当更加努力刻苦,不堕了厉家的名声。” “哈哈,你这个小猴儿,就知道哄我高兴,要是让我知道你飘飘然的,我就打断你的腿。”老夫人一展愁眉,笑着搂住厉景琛,“那你可知道你大伯父为何单单为一个妾侍求情,却责罚了正室,这回可不准说不知。” “祖母,您都说了让大伯母静思己过的,大伯父听了当然不会再为大伯母求情啦。而且孙儿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也知晓大伯母并不得大伯父欢心,而妾侍梁氏出自于威国公府梁家,是梁家旁支嫡女,听大伯父刚才说还是宫中娘娘的好姊妹,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了,大伯父为了前程考虑,就应当要更加喜爱梁氏的。”厉景琛看老夫人欢喜了,这才给刚才的茶盏内蓄了些热水端给老夫人,“老祖宗喝些热水暖暖嗓子。” 老夫人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皱眉道:“太过寡淡了。” “那老祖宗可喝果茶,酸酸甜甜的,孙儿还让人买了些鸭油烧饼,只是想着快要晚膳了,就没有让人拿过来。” “哎呦,这还是要趁热吃了好吃,酥脆酥脆的。可是街口的那一家,那家的鸭油烧饼做的最是正宗。”老夫人最喜欢吃鸭油烧饼,巴掌大的一个一口咬下去酥香可口,芝麻、饼屑就往下掉,虽然吃相上看起来不雅观,但是挡不住它的好口感。“吃鸭油烧饼喝酸酸甜甜的果茶刚刚好。” “嗯,那孙儿这就让人弄去。” 刚出炉就带回来的鸭油烧饼还泛着热气,拿在手上轻轻一捏就脆了,里头的咸心馅料散发着香气,让人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 老夫人吃了一个后,拍拍手让老嬷嬷吴家的过来,“梁氏体弱,你带些金丝燕窝、山参送过去,让她把身子养好,也好让老大宽心。还有,将我这边的手抄的心经、地藏经和孝经给马氏送过去,让她认真抄写,不得怠慢,静心思过、好好养身才是正经。” “是,老夫人,奴这就去。”吴家的押着厉景闫他们回来,却遇到了厉仁远阻挡,没有办成老夫人的吩咐的差事儿,心里面正懊恼呢,这又得了老夫人的吩咐颇有些找回场子般的雄纠纠气昂昂的去了。 怡景园那儿,厉仁远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马氏揪着梁氏撒泼,心中正是气恼的时候,一巴掌就挥了过去,打得马氏醒不过神来。 打了马氏,但厉仁远也没有给梁氏好脸色,黑着脸训斥道:“你教导的好儿子。”但看梁氏柔弱温婉的样子,硬生生的将接下来的训斥给吞了回去,硬声硬气的说道:“好好教导闫儿、越儿,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嫡庶之分、孝悌之义,你也好好的养着身子,精神看起来好些,多和威国公府走动走动。” “是,妾知道了。” “我还有事,晚膳不用等我一起吃了。”这话是对马氏说的,临走的时候厉仁远还皱着眉头对马氏说:“你教子不严,好好抄写心经、孝经、地藏经,静心思过。” 马氏咬着牙狠狠的忍了屈辱,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屈膝应了。 老嬷嬷吴家的送东西的时候正好厉仁远刚走,她站在院子里就看看到马氏捂着脸凶狠的看着衣衫凌乱、发饰都掉了一地的梁氏。老嬷嬷吴家的就当没有看到,笑盈盈的让小丫头将金丝燕窝、山参拿上前,“老奴给大夫人、姨奶奶请安,老夫人知晓姨奶奶身子不好,特让老奴送了些金丝燕窝和山参来给姨奶奶补补身子。” 梁氏怯弱的看了马氏一眼,胆怯的梁氏让马氏心里头产生了诡异的满足感,嘴角扯出一个冷冷的笑容,梁氏吓了一跳,身体狠狠的哆嗦了一下,“妾谢……谢过老夫人。” 老嬷嬷看梁氏接过了燕窝、山参,这才转身对着大夫人马氏说道:“大夫人,这是老夫人平时抄写的经书,特让老奴送过来让您对照着抄写,每个抄写五十遍。” 马氏咬着牙应了,接过经书的手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妻妾之争、后院起火,连后院都摆不平,看厉仁远如何做好大事,可不要小瞧了女人。 老嬷嬷吴家的一走,马氏就忍不住上前抽掉了梁氏手中的燕窝、山参,燕窝、山参掉了一地,她狠狠的踩在上面,朝着梁氏唾了一口,“我呸,一个妾侍用这么好的东西也不怕折了寿。”还不解气,抓着梁氏的胳臂狠狠的甩了两巴掌,直打得梁氏眼冒金星。 马氏打完了人捂着脸嘤嘤嘤的哭了起来,“杀千刀的,我给他生儿育女,他竟然打我。” 桂嬷嬷这才缩手缩脚的上前扶了马氏,“夫人莫哭,别伤了身子。” “给我滚。”马氏甩开桂嬷嬷的搀扶,踩着一地的经书哭着回了房。桂嬷嬷连忙慌手慌脚的跟了上去,一张老脸有多谄媚就有多谄媚。 一阵风吹过,院子内的纸业被吹得越加凌乱,梁氏摸了摸被打肿的脸,拭去嘴角的血,穿过枝桠看着湛蓝的天空上几近透明的月亮,嘴角挂上了诡谲的笑意。 蹲下来收拾了经书,将打散的燕窝、山参捡进了盒子里,梁氏理了一下衣服,顺了一下头发,带着东西回了屋子,背影看着单薄却挺拔坚毅,这是个能够对别人狠、也可以对自己狠的女人。 屋内厉景闫趴在床上“哎呦”的叫唤着,厉景越和厉姚黄愤愤的坐在桌边,看到梁氏进来了连忙站了起来,厉姚黄急切的喊道:“娘,给大哥请个大夫吧,他一直喊疼。” 梁氏走到厉姚黄身边,扬手就给了厉姚黄一个巴掌,“记住,要喊我姨娘,要是让人抓住了把柄,可比这一巴掌疼得多。” 厉姚黄自小最甜聪明,一直被厉仁远、梁氏捧在手心,这还是梁氏第一次打她,顿时捂着被打的地方眼泪汪汪的。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有些事情,没有上午更新_(:3ゝ∠)_ 第三二章 梁氏教子永不分离 厉姚黄含着眼泪应了,委屈的坐到一边抹着眼泪,自小到大她就没有被打过,此刻梁氏的一巴掌让年仅十岁的厉姚黄无限的委屈,为什么不能够叫娘,他们在岭南的时候叫了那么多年怎么就没有人管,连爹爹都不说什么,厉姚黄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手上不停的绞着帕子,一块绫罗的绣牡丹花的帕子就开了线。[.超多好看小说]可要知道这小小的一块帕子值得上普通人家小半年的嚼用,府中众多闺秀也就是厉姚黄手上有,还是厉仁远在岭南任职时下属送的。 梁氏叹了一口气,硬下心肠没有去安慰女儿,让小丫头端来热水净了面,脸上的指痕清晰可见,三个本来还有些气闷的孩子看到亲娘如此也放下了些情绪,二子厉景越心疼的看着梁氏,“娘……” 梁氏横了他一眼,厉景越顿了一下改口,“姨娘,上些药吧!” “过会儿我会上药的。”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梁氏挤了帕子给厉姚黄敷眼睛,“唉,别哭了,小脸儿都花了,眼睛哭肿了就不漂亮了。”摸着厉姚黄的小脸儿,梁氏叹息般的说道: “姨娘也是为了你们好,须知你们是妾生子,就算是贵妾,那也是妾啊,你们是妾生的孩子,是庶子,是庶女,在府中万事都要谨慎。你们父亲虽然疼爱你们,但他更加爱自己、爱他的前程,总有护不到你们的时候。夫人又是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看到你们碍了眼,肯定要责罚你们。老夫人又最重规矩,嫡庶之分最是要紧。府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姨娘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让你们认清自己的身份。也是姨娘不好,在岭南的时候没有教你们规矩,让你们忘了自己的身份。” 听到这儿,趴在床上的厉景闫不服,咬着牙撑着身体说道:“姨娘,庶子又如何,爹爹也是庶子,不是照样当了阳陵侯。我读书习字,哪样不如别人,弟弟弓马娴熟又有哪里不如人,妹妹漂亮端秀,比之府中的嫡女又差在何处,再说了姨娘身份贵重,是晟国公家的女儿,夫人算什么,只是个不入流的侯爷家的嫡女,她凭什么打骂我们,哼哼,安哥儿年幼,能不能养大都是两说,我即将成年,日后阳陵侯府靠的也就是我们!” 梁氏厉声呵斥,“是谁告诉你这些的,是不是你身边的那起子小人,没有规劝你学好,反而告诉你这些有的没的,看我不收拾他们。(.好看的小说)”看儿子脸色变得难看,梁氏不得不放缓了语调,决定要和孩子们好好说说,“你们父亲是庶子不错,但嫡子还在的时候,他有再多军功也得不到爵位,要不是……”梁氏含糊了一下接着说道:“夫人的娘家不显,但她是侯门嫡女,坐着正室的位置,安哥儿就是阳陵侯的嫡子,大齐没有嫡子尚在就越过嫡子请封庶子为世子的事情。何况二房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嫡支嫡子,三少爷逐渐长大……” 梁氏没有说下去,有些事情告诉孩子们没有意义。三个孩子也没有心思去听,厉景闫满脑子想的都是“我是个庶子”“无法继承爵位”“我要被一个小屁孩压着”,脑袋里混混沌沌,加之臀上的伤口让他的说话都变得干涩,“姨娘,我不服,我明明文采出众,为什么要屈居人下,为什么林必清不收我为徒,为什么我写的诗比不上厉景琛一首近乎白话的破诗,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服。” 正值发育,厉景闫的声音本就粗嘎,现在更是声嘶力竭,让梁氏听了心中酸楚,强压下眼中的酸涩,梁氏硬下心肠的说道:“因为你是庶子,要认清自己的地位。儿啊,要知道人定胜天,当不成林必清的徒弟,但你依然可以下场科考,依然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获得权利,要知道嫡庶也不一定是定死的。” 梁氏此番话的意思是要让三个孩子认清自己的庶子身份,明白自己的地位,好低调行事。[]还给出了希望,庶子也是可以变成嫡子的,只要事情做好了,她就可以取马氏而代之。只是她何尝知道自己的一番苦心听到厉景闫的耳里就变了味道,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才学,林必清不收他为徒、看不上他的诗,是别人不懂得欣赏,而不是他不好,下场之后肯定可以连中三元、状元及第,至于庶子嫡子之别,如果嫡子没有了不就不要紧了。 不得不说,厉仁远和厉景闫不愧是父子,挡在他们面前的障碍想到的都是彻底的去除,死掉了不就可以了。 还有厉景琛,想到厉景琛抢走了自己的风光,心里面就恨得要死。他本来是要用柳条作诗的,作出来一定压过厉景琛的诗,都是厉景琛的错,明明可以拒绝用柳条作诗、明明可以拒绝不作诗,都是为了抢走自己的风光才这么做的。二房失怙失恃的孤子罢了,有什么了不起,他一定要给厉景琛一个教训。 大房显得冷冷清清的,松涛居却不然,厉景琛将从西市买回来的东西拿了出来,除了红宝石和紫宝石,虽然祖母对他们兄妹三人很好,也尽心的教导他如何管理店铺田产,但厉景琛没有忘记老夫人对五老爷厉睿明那才叫贴心贴肺的好,要不是五老爷前几年摔断了腿,后又因一场风寒,成了哑巴,厉景琛想一旦他爹爹没了,老夫人拼尽全力都会让五老爷当上阳陵侯。 所以在一些事情上,厉景琛对老夫人还是有些隐瞒的,瞒下些金钱宝石,也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老祖宗,这是我和表哥在西市里头寻摸来的,孙儿看着还不错,蓝宝石厚重端庄高雅,打一套首饰正好祖母可以佩戴。也不知老祖宗是否喜欢?”厉景琛之前和老妇人小声的说过,他要和表哥去游玩,让老夫人看顾好弟弟妹妹。 装蓝宝石的盒子换了个普通无雕花的,内里衬着黑色的抓绒布,朴实无华的盒子反而衬得未经雕琢的宝石更显华贵,好东西无须太多的装饰,简单的装点就特别有味道。 凡是女人都爱美,无关年龄,厉景琛拿出来的宝石很得老夫人的欢心,老夫人也没有推拒,只是略微埋怨,“花了不少钱吧,老祖宗这些都是有的,不用你在这上面费心,可给你舅舅、舅母买了东西?” 厉景琛点头,“都买了,还给刚出生的小弟弟买了脚镯子。” “这就好,不患寡而患不均,买了就要买全了,免得落下埋怨,况且你舅舅、舅母对你们兄弟十分的好,平时多和他们走动走动,带着深儿、小沫儿和他们亲近亲近,别寒了亲戚的心。”有威国公看护着厉景琛他们,日后的路会更加好走,老夫人眯起眼想起了个传闻,皇帝还没有成为皇帝只是个皇子的时候,曾和威国公、东山王是好友,只是后来因为意见不合而不再来往,但今日观皇帝对威国公的态度还想并未如此。人老成精,老夫人又是个细致入微的,发现一些端倪是正常。 “嗯,琛儿省的。孙儿也给家里头其他人买了东西,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明日孙儿要去东书房读书,老祖母帮我将这些给伯母婶婶、姐妹们吧!”无关乎利益,只在乎亲情的话,厉景琛也会多多的和舅舅一家往来,毕竟是母亲的娘家,他不想母亲泉下有知埋怨他,上一世他就太过轻忽了舅家,肯定让舅舅、舅母寒心了,这一世不会了。 “行,你安心读书,这些祖母会帮你处置的。” “啊,哥哥,哥哥,小狗拉臭臭了。”此时,小沫儿惊呼出声,那一坨软乎乎、臭臭的粑粑让小沫儿不知道怎么办,连忙找哥哥帮忙。 小沫儿又喊道:“啊,哥哥,哥哥,小狗拉了臭臭,竟然还吃东西,它不知道洗手吗?” 给小奶狗准备了一些热羊奶,因为换了地方,小沙皮有些不适应,肚子饿到现在,直到这会儿才想着吃东西。 厉魏紫一惊一乍的,惹得众人发笑。厉景琛原以为弟弟妹妹会不喜欢皱巴巴、看起来挺丑的小沙皮,却没有想到厉魏紫出其的喜欢,厉景深一开始也对小狗抱抱、逗弄,但是小狗不搭理他,也就没有那么喜欢了。厉魏紫让人给小狗做了个窝,然后就蹲在狗窝旁边看着小狗,小眼睛都没有离开过。 老夫人稀罕的将厉魏紫抱进了怀里面,“我们家小沫儿怎么这么可爱的,祖母都不想小沫儿嫁出去了!” 厉魏紫靠在祖母的怀里面摇头,“小沫儿才不嫁,我会一直陪着哥哥,陪着祖母的。”她还不明白嫁人是什么意思呢,只以为会一直和两个哥哥在一起,如果有爹爹和娘亲就更加好了。 老夫人吴氏点了点厉魏紫挺翘圆润的小鼻头,逗弄的说道:“傻丫头,你还小呢,以后肯定要嫁人的。” 厉魏紫撅嘴,“我才不要,要嫁也要嫁给哥哥,和哥哥、小哥哥永远在一起。” “哈哈!”老夫人被逗得大笑起来,原本萦绕在眉宇间的黯淡全都消散,从白杨河畔回来后,老夫人就不怎么高兴,现如今总算是开怀了。 厉景琛让人收拾了小狗拉的臭臭,听了厉魏紫的童言童语也笑了起来,摸着小狗柔软的脑袋,他问道:“深儿、小沫儿给小狗取个名字吧?要叫什么?” 厉魏紫不明白祖母和哥哥为什么发笑,正疑惑的撑着脑袋呢,听了哥哥的话更是皱起了眉头,给小狗取个什么名字呢。 厉景深摆弄着厉景琛送的十二生肖木雕不在意的说道:“它那么丑,就叫小丑好了。” “不要。”厉魏紫反驳,“小狗会伤心的,会认为我们不喜欢它,哥哥我想吃千层糕了,狗狗叫千层糕行吗?” “行啊!”厉景琛没有意见,小窝的小狗轻声哼唧了两声,从此它的名字就叫千层糕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单位体检,体重肯定让人好伤心_(:3ゝ∠)_ 第三三章 狠毒计策还治其人 六月初五,已然是炎炎夏日,酉时三刻(下午五点四十五)太阳依然悬挂在天上,知了狠狠的叫着,让被热浪淹没的人更加的烦躁,厉景琛利落的跳下马手中的扇子不停的扇着,一张白净的脸经过一路的风尘,沙尘后又被汗紧紧地贴在脸上,让他难受得恨不得现在就跳进浴桶里把自己洗干净。一身青色的薄衫已经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将少年挺拔颀长的身体勾勒得完美,在人们的眼中亦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只是厉景琛却不觉得多么的好,一进了芜衡苑就去了耳房洗簌,脱去了身上的累赘躺进温热的水中,叫嚣着难受的身体瞬间得到了解放,厉景琛长吁一口气,炎夏最是让人厌烦。 知晓他一日奔波,身上肯定难受,到了晚间下课的时辰,刘氏就会为他准备上热水,待他回来就可以洗浴,大大的缓解了因为炎热带来的烦躁。 明日便是休息日,不用早起去东书房,厉景琛就有些惫懒了,靠在浴桶上昏昏欲睡。皇子读书虽然风雨无阻、寒暑不歇,但每十日可以一休、每逢节日亦可以休息,厉景琛自从当了伴读后,就没有真真的松快过,仿佛每一日都在侯府与皇宫之间奔波。 屏风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厉景琛以为是李氏或者刘氏送了换洗的衣服过来,他洗漱都不喜人伺候,添水都是刘氏或者李氏做的,悉悉索索的声音片刻后便消失,有人绕过屏风走了进来,落地有着柔柔的脚步声,一阵淡淡的带着薄荷的冷香靠近。 霎时,厉景琛睁开了双眼,眼神锐利,哪有半点困倦的模样。厉景琛皱眉,十七岁少女青涩却不失丰满的身体,散发着柔柔的少女香,像是含苞待放的粉色徘徊花,娇嫩、羞涩,带着青涩拘谨的妩媚,夏实含着媚丝的眼睛颤颤,长而翘的睫毛如同展翅欲飞的蝶儿,轻盈盈地吸引着人的目光。 “少爷,奴婢伺候您沐浴。”夏实羞答答的绞着手指,暴、露的身体在厉景琛的目光娇羞的扭捏着,粉嫩的小脚试探的向前迈了一步,见厉景琛没有反对,复又走了一步,向着厉景琛慢慢的靠近。 随着夏实的接近,带着薄荷清凉的冷香也越来越浓,厉景琛冷笑,为了迎合他的喜好还准备的挺齐全,可惜他厉景琛不喜欢这一套,当少女的柔荑搭上他的肩膀的时候,厉景琛一个反劈,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的将夏实打到在地,漂亮的少女就这么摔了一个四脚朝天,臀尖儿狠狠的砸在地上,疼得夏实齿牙咧嘴的,将萦绕在空气中的旖旎之情打碎成了稀巴烂,要是被人知晓了,一定说厉景琛不解风情,糟蹋了尤物啊! 夏实的叫声太过痛苦,听得厉景琛都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头,听起来真的很疼。 厉景琛从浴桶的另一侧出来,慢条斯理的擦干净身体后穿上亵衣亵裤,看都没有看疼得半天都没有站起来的夏实,开了门正好看到听南走了过来,“把刘嬷嬷和李嬷嬷喊来。” “是,少爷。”听南稳重少言,但此刻厉景琛对她又有了别的想法,刚刚应该是听南守在门外的,夏实能够进来是听南故意为之还是不小心所为,但无论是哪一种听南都擅离职守。 刘嬷嬷和李嬷嬷相携着很快就来了,厉景琛对着李氏说道:“李嬷嬷,刘嬷嬷,你们到耳房里头将夏实弄出来,别让她发出声音来。” 刘氏和李氏面面相觑,夏实怎么在偏房里头,少爷刚刚可是在那边沐浴的,虽然惊疑,但刘氏和李氏也没有发问,应了一声就进了偏房。绕过屏风就看到趴在地上疼得不能自己的夏实,夏实全身赤、裸,此刻在男人的眼中或许还是很美,但在刘氏和李氏眼中,简直就是狐媚子的化身。 夏实这狐媚子简直该死,竟然敢勾、引少爷,少爷小小年纪要是让她得逞了还了得。李氏和刘氏气得发抖,李氏在偏房内逡巡了一圈,没有找到合手的东西索性脱了绣鞋将穿了一天的脏袜子的脱了下来,上前几步狠狠的给了夏实一巴掌。 “呸,不要脸的东西。” 夏实被打懵了,但本能让她尖叫,李氏冷冷一笑,手中的袜子就塞进了夏实的嘴巴里头,李氏唾了一口,“下贱的东西。” 刘氏咬着唇气得发抖,要不是她性子一向和婉绵软,做不出李氏的举动来,不然就上前狠狠的打上几下。不过再绵软的人也有发怒的时候,刘氏忍住的上前给了夏实一脚,在李氏错愕的目光下随便找了块罩东西的布将夏实给裹上,不让她的上半身和胳臂动弹半分,袒露着简直瞎眼,“这人、这人,不能够轻饶。” “哼,还想囫囵着出去,没门。”李氏推搡着夏实出去,在此期间还是不解气的掐了几下,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主子,简直不能够忍。 正房内,厉景琛正绞着头发,他的头发厚而密实,黑亮柔顺,好看是好看,却在炎炎夏日平添了几分烦恼,将它们弄干也是一件花费时间的事情。 夏实嘴上堵着李氏的臭袜子,身上裹着一块散发着霉味的脏布,泪水、鼻水糊了一脸,没有了半分媚色,厉景琛扫了一眼便不再看。 李氏推了夏实一把,让她跪下,“少爷,夏实带过来了,这狐媚子理应打死,套猪笼沉塘。” 厉景琛失笑,披散着的发丝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许多,尚未到发育成熟的年纪,精致漂亮的脸儿一时间有些雌雄难辨,说句不恰当的,他比脱光了的夏实更美上几分。“嬷嬷开口就打杀的,岂不是要吓坏了夏实,要我说啊,夏实有这么一副好皮相在芜衡苑是委屈了,要是卖到那等地方去,保证可以当上花魁娘子,日后遇上个书生,来段风尘女子与落魄书生的才子佳人的佳话,岂不是美谈。” 厉景琛看起来是在说笑,但脸上神色冰冷,让人胆寒,夏实更是狠狠的哆嗦了一下,几欲昏厥。厉景琛却不给夏实逃避的机会,扯了一下嘴角,“李嬷嬷,我听说用绣花针扎人手指会让人保持清醒,夏实姑娘这么漂亮可不能晕了,要是晕了怎么卖出个好的价钱。” 李氏会意连忙应了,从袖袋里拿出个荷包找出了一根绣花针,在夏实面前比了比,绣花针尖锐的针尖上折射着寒芒,让夏实看了连忙向后躲,她此刻恨不得大声的尖叫,只要能够让她离开这个鬼地方,她一定不会有着姨娘梦了。 “当然了,我很心软的,夏实要是告诉我,谁让你这么做的,我就不把你卖了,也不会让人打杀了你,甚至不会让人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依然保有一等丫头的份例。”厉景琛坐直了身体循循善诱。 夏实先是被吓破胆了,现在针鼻子大的希望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抓住,赶忙点头,被堵住的嘴巴里发出“唔唔唔”的声音,鼻涕、眼泪随着不断点头甩了出去,厉景琛嫌恶的别过身子。 “嬷嬷,把夏实嘴巴里的东西拿了吧,要是她有半点儿的声音,就割了她的舌头。”厉景琛说道。 刘氏犹豫了一下应了,将堵在夏实嘴巴里头的臭袜子给拔了出来,扔到一旁,想来李氏也不会再要了。嘴巴得到自由的夏实张嘴就想惊恐的尖叫,触及到李氏凶狠的目光,硬生生的憋了下来,喉咙发出“呼噜噜”如同鱼离开水频死的声音。 “说,为什么要这么做?”厉景琛问。 夏实哆嗦了一下,小声的说道:“回少爷,奴想当……当姨娘,过好日子。” “你说得倒是坦诚,是来了芜衡苑有这个想法的还是之前就有的?” “回少爷,奴婢、奴婢在老夫人那儿的时候,就想了。”夏实不自在的扭了一□子,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想当姨娘的这个想法就在心里头根深蒂固了,她不想随便被配了人,到了年纪就嫁个小子,然后年纪大了当个管事的妈妈,到死也是个奴才,自己的孩子也给人当一辈子奴才,她不想啊! 厉景琛拨弄了一下茶盏,垂着头问:“你平时都和什么人接触?去怡景园后头的巷子内是见谁?” 夏实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厉景琛一眼,免得连累了人,她都是偷偷摸摸的去怡景园后头的巷子的,少爷是怎么知晓?咽了一下唾沫,想到被杀或者被卖到脏地方去,夏实识时务的老实说道:“奴婢平时都和院子里的姐妹接触,原来松涛居的姐妹们来往,去怡景园后头的巷子,是去见……去见……”夏实支支吾吾的,不怎么想说。 厉景琛手一松,茶盖“啪”的落下,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夏实抖了一下,埋着头说道:“奴婢是去见姨奶奶,奴婢以前在松涛居的时候,姨奶奶就待奴婢很好,教会了奴婢很多东西,奴婢去巷子里见姨奶奶也是讨教她一些东西……”夏实索性竹筒倒豆子的都说了。 整个阳陵侯府,能够被称一声姨奶奶的也就是大房的贵妾梁氏了。 “哼,教你如何勾引少爷,当个妾对不对?”李氏忍不住插嘴。 夏实摇头,“没有,只是问了如何才能够讨少爷欢心,姨奶奶还劝奴婢不要当妾呢,说虽然锦衣玉食,但到底是个妾,还是个奴婢,永远不会成为正儿八经的主子。可是,可是姨奶奶过得很好,在大夫人前头生了儿子,还得到侯爷的爱戴。奴婢……奴婢长得好看,当了妾侍,一定可以讨得少爷欢心的。” 厉景琛嗤笑,梁氏这招好啊,欲擒故纵,嘴上说不好,举手投足流露出来的却都是让夏实心动的东西。梁氏也真够有先见之明的,早早的就在老夫人身边留了后手,日后夏实无论跟了谁,都是一个好的筹码。 “今天脱了衣服,是梁氏教你的?” “姨奶奶没有这般说,是奴婢自己想出来的法子,姨奶奶说了三少爷年幼,对男女之情还很懵懂,就算是我脱光了衣服站在少爷面前,少爷也不会心动。”夏实垂首小声的回忆,“然后奴婢就想了出来,少爷是嫡支嫡子,奴婢跟了少爷,就算是个通房,也会很好的。” 这就是个不甘于丫头身份,想要攀高枝的丫头,但头脑又不够聪明,从她和梁氏接触那刻起就处处被梁氏牵着鼻子走,梁氏用心不可谓不狠毒啊,要是夏实得手了,厉景琛小小年纪就沉迷于美色,自当不思进取,垮了身体,而且还让厉仁远和梁氏抓住了二房的把柄,孝期内淫、乱,传扬出去,厉景琛就毁了,连带着二房的另外两个孩子也抬不起头,老夫人也会厌弃二房。 当然,还有可能就是……厉景琛心想不对,连忙对李氏说道:“嬷嬷,你出去看好院子内的情况,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还有注意好听南,她说不定有问题。” 李氏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思量一番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屈膝行礼后赶忙出去了,虽说院子里现在都是信得过的人,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为了荣华富贵,多的是卖主求荣的东西。李氏前脚刚踏出去关上门,后脚刘氏就反应了过来,也是吓了个哆嗦,脸色煞白,不管夏实有没有和少爷发生什么事情,只要脱光了的夏实往衣衫不整的少爷面前一站,被人看到了就坐实了淫、乱苟且的名声,梁氏太狠毒了。 “嬷嬷也许是我想多了。”厉景琛反过来安慰吓坏了的刘嬷嬷,低头对着夏实说道:“我不过是没落二房的少爷罢了,嫡支嫡子又如何,没有父母照应,爵位也落在了大房的头上,而且还给皇子当了伴读,你知道伴读是什么吗,那也是奴才,无论什么时候,别人说起来都会说我是皇家的奴才,到了哪里都是抬不起的,我这个样子你跟着我会有富贵荣华吗?” “可是,可是……”夏实糊涂了,姨奶奶不是这样说的。 “可是姨奶奶不是这样说的,对吗?”厉景琛说穿了夏实想的,诱惑十足的对夏实说道:“唉,我为你可惜啊,你知道姨奶奶为什么这么说嘛,因为她不想你这么一个漂亮可亲的人儿出现在她的儿子面前,怕你耽误了大少爷的前程。要知道啊,大房得了爵位,她的儿子说不定日后也是个侯爷,大伯父也是个庶子啊!你要是当了大少爷的通房、姨娘,凭着你的好相貌,就一定可以得到大少爷的宠爱,姨奶奶害怕大少爷喜欢上你,这才在你面前说我的好话,啧啧,我真是为你不值。夏实是个漂亮可人贴心的姑娘,当了大少爷的红颜知己只会帮到大少爷,怎么会耽误他呢,姨奶奶是想得太多了啊!” 夏实听了厉景琛说的,脸涨得通红,有羞的有气的,对啊,她这么好,又和姨奶奶交好,为什么梁氏不让她成为大少爷的妾,想到大少爷,有文采、有相貌,最最重要的还有前途,可不比三少爷好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体重果然让人无法直视_(:3ゝ∠)_ (*/w\*)好羞羞,今天见到高中同学,我竟然忘记她名字了,真不好意思 第三四章 荔枝香甜天作之缘 四房太太李氏掐着腰踩着细碎的步子往芜衡苑走去,她走得极快,身后几个丫头都跟不上她的速度。李氏的手上亲自拎着一个果篮子,不假他人之手,篮子里头是从遥远的岭南送来的荔枝果,水润鲜红的果子表皮上密布着鳞斑状的突起,果皮缝合处一条绿色的线如同一根绿色的腰带,这是荔枝“带绿”,它的果肉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的玉绿色,吃起来口感饱满、入口即化,汁多肉厚、鲜甜无比,有着淡淡的桂花味道,小儿吃了根本就停不下来。 荔枝果是厉仁远原先在岭南的下属送来的,千里迢迢的送到京城金陵原先的几十公斤鲜果子如今只剩下十几斤还新鲜完好的,各家各院的分一分得到的也就没有多少了,老夫人那儿多一些,其余五房每一房也就得了十四五枚的样子。 李氏有些气不过,她可听说了,没了爹娘的二房分到的果子也比他们四房要多,凭什么,欺负她孤儿寡妇吗?二房两个小的一天到晚在老太太那儿吃吃喝喝,老夫人的荔枝果肯定多到了他们的肚子里头,那个大的在家也没有多长时间,要那么多果子干啥,她的辉哥儿日日苦读、从不懈怠,正是要补补的时候,荔枝果儿理当多给他们四房一些。 四太太李氏不顾李嬷嬷的阻挡,跑得极快的闯了进去,推开芜衡苑东厢房正房的门,鼻子耸动两下,“带绿”清甜的果香煞是诱人,眼睛往桌子上一扫,果篮字里的荔枝堆得可快要漫出来了,果篮子旁的白瓷骨碟里头还躺着两枚果核,拢共加起来肯定比她拿着的多多了。李氏冷冷一笑,就算是闹到老太太那边去,她也要好好的和厉景琛掰扯掰扯,为何得的果子比她多。 可叹,李氏不去找分果子的人,反而找被分到果子的人的麻烦,欺软怕硬,仗着长辈的身份耍威风,说的也就是李氏这样的。 李氏扯动了一下脸皮,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琛儿,荔枝果可好吃啊?” 厉景琛已经穿戴整齐,只是头发还没有绞干,松散的披在身后,停了剥荔枝壳的手,埋着头显得异常乖巧的夏实送上了帕子,厉景琛拿了擦干净手,这才笑着请李氏坐下,“四婶娘快请坐,侄儿这儿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能够请婶娘吃些点心茶水了,夏实快给四太太倒茶。”并没有接着李氏的话,说到荔枝。 “是,少爷。”夏实的声音有些沙哑,和平时软绵的声音并不相像,只是李氏的全副心神都在荔枝上头,并没有注意。 上了茶水点心,李氏却不碰,将自己的那篮子宝贝的放在桌面上后伸手就去拿厉景琛面前篮子里头的果子,动作极快的剥开来吃了,“嗯嗯,味道真不错,琛儿这边果子挺多的,不介意婶娘多吃几个。”嘴上是这样说,手却直接的伸了过去,五指大张,要真让她抓下去,七八个就没有了。 厉景琛微笑的将篮子拿走,“夏实,将果子冰镇起来,深儿、小沫儿回来也好吃。” 夏实接过篮子,屈膝应了下去了,李氏眼睁睁的看着果篮子从自己眼前慢慢消失,手还保持着五指大张、悬着的模样,没有想到厉景琛会这样做,李氏一时间反应不过。 “婶娘对不住了,深儿、小沫儿还小,挺稀罕这荔枝果的,婶娘是长辈,应当不会和我这个小辈过不去吧。”厉景琛歉意的笑笑,“侄儿这边的糕点也不错,婶娘要是饿了,可以敞开了肚皮吃,管够。” 李氏气得直发抖,抖着腮帮子,恨不得将一盘子糕点都砸厉景琛的脑袋上去,“就几个果子,几个果子,你……” “是啊,就几个果子,婶娘真是大方,请我吃果子。”说话间就伸手去拿荔枝。 李氏连忙抱起了篮子,护崽子似的警惕的看着厉景琛,“你有那许多,为什么还要吃我的,难道先生没有教导你孝悌之义嘛,你辉儿弟弟学习辛苦,夏日里想吃几口甜甜的果子,你都不愿意分我一些,还恬不知耻的要吃我带来的。”李氏拍着大腿哭号,“可怜我孤儿寡母哦,在府里面受尽欺凌,老天爷啊,现在一个小辈都欺负到我头上了,老爷啊,你还是带我们母子走吧,留下我们受人欺负啊……” 厉景琛落下脸来,“婶娘说得过分了一些吧,是婶娘你请我吃的,又不是我自己要吃的,辉哥儿勤学让人敬佩,但我也日日笔耕不辍,深儿、小沫儿也勤勉得很,我们也喜欢吃荔枝果,婶娘作为长辈,是不是应该多多体谅我们晚辈,分一些果子给我们。”嗤笑一声,厉景琛沉下声,“再说了,果子是大伯母使人送来的,又不是我去拿的,是多是少侄儿又无法控制,婶娘要泄火,是不是找错人了。” 李氏眼神游移,还待强辩,此时李氏的贴身嬷嬷梁嬷嬷提着裙子不顾仪态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屈膝向厉景琛行礼之后,走到李氏身边小声的说了几句,大意是李氏不要发糊涂,惹了三少爷发怒,免得到了老夫人那头吃不了好。 梁嬷嬷也命苦,摊上这么一个主子,稍微不留神,李氏就要捅出窟窿来。 李氏也就是欺软怕硬的,心里面知道是自己理亏,还真不敢吵到老夫人面前去,也就是敢在嘴巴上说要去老夫人面前掰扯掰扯罢了。 抱着一篮子荔枝果,李氏颇有些灰溜溜的走了,厉景琛哂笑,看到安梅探头探脑的于是招她过来,“可探听到了?” “奴婢问到了,之前往四夫人那儿送果子的是姨奶奶,姨奶奶走了不一会儿,四夫人就朝着咱们这儿来了。”安梅手脚利索,嘴巴又甜,在丫头婆子里面很吃得开,像探听什么事儿都是她在做,还没有让厉景琛失望过。 梁氏真是打的好主意,让李氏到他这边闹,要是他真的和夏实有些什么,就要被李氏堵个正着。可惜梁氏打的好主意,偏偏忘了还有马氏在前头杵着,马氏竟然先让人送了荔枝到芜衡苑来,让他有了警觉。 唉,他虽然事先就想到了也许会有人过来堵人,但想的也就是个管事妈妈找个由头过来罢了,让李嬷嬷到外头守着也好挡一挡,却没有想到梁氏会借着李氏锱铢必较的脾气让她来闹,还是他想得太简单了些。 “让夏实来吧。”厉景琛一时间有些疲惫,在家里头也要处处算计防备,让人一刻都无法松懈下来,有时候想想真的很累,长叹一声,将心肺间的烦闷吐出来,厉景琛不再为此而苦恼,魑魅魍魉何惧,他照样要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夏实进了屋就跪了下来,“少爷,奴婢信错了人,差点儿伤害到少爷,奴婢该死。” “想清楚了?” “是,奴婢想明白了,奴婢先前与大少爷有过几面之缘,大少爷看奴婢的眼神都不一样。”夏实有些扭捏的继续说道:“肯定是大少爷对奴婢有了好感,但姨奶奶不愿意奴婢跟了大少爷,所以引了奴婢来……来……少爷的。” 说话含含糊糊的,厉景琛也明白了她要说什么,勾、引,赤、裸的身体青涩中有着妩媚,夏实的确有着资本,想来厉景闫会喜欢的,弟弟送的这份大礼他可要好好的消受啊。 “大哥文采出众,人品才貌都不俗,更是体贴佳人,夏实长得这么漂亮,大哥又对你青眼有加,好一对才子佳人啊。”厉景琛轻轻拍了两下手,“让我羡慕得很。” 夏实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少爷日后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夏实与少爷无缘,不能够伺候少爷了。” “……不要紧,不要紧。”厉景琛突然觉得,夏实和厉景闫还真挺配的。 花前月下,才子佳人,一个自视甚高、一个渴盼高枝,就这么缠绕到了一起,只是稍加点拨的厉景琛都没有想到夏实有这样的能力,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荔枝粗砺的外表下,是香甜饱满的果肉,厉景琛带着一果篮稍微冰镇过的荔枝去了老夫人的松涛居,因他日日去宫中伴读,弟妹都放在老夫人那儿照顾,故他晚膳都是去老夫人那儿用的。 刚进了松涛居就听到妹妹厉魏紫的哭声,厉景琛心中一紧,连忙走了进去。窝在老夫人怀里面哭泣的厉魏紫一看到哥哥就瘪了小嘴,眼泪哗哗的掉个不停,伸出手就要厉景琛抱。 而厉景深蹲在千层糕的窝旁边抓耳挠腮的,看到厉景琛也仿佛看到了救星,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厉景琛并没有立刻接过妹妹,而是行了礼,“孙儿给祖母请安。” “好孩子快起快起。”老夫人吴氏立刻让厉景琛醒过来,“快看看小沫儿,都哭了好一会儿了,哭得祖母的心都揪起来了。” 厉景琛这才从老夫人怀中抱起了妹妹,“这是怎么了?” 厉魏紫藕节似的胳臂环住厉景琛的脖子,圆嘟嘟嫩嫩的小脸埋进哥哥的怀里面,哭得抽搭搭的,声音却猫儿叫一般不大,让厉景琛心疼得很,轻柔的拍着妹妹的背,厉景琛小声的哄着,“不哭,不哭,小沫儿告诉哥哥怎么了?” “嗯嗯。”埋在厉景琛怀里面的小脑袋摇晃着不出来。 老夫人无奈的摇摇头,“千层糕不舒服,大半天都不吃东西了,还上吐下泻的,现在在篮子里都没有动静了。府里头养牲口的家人看过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妹妹和我写完了大字过来就看到千层糕窝着动也不动的,就哭了。”厉景深哭丧着脸,蔫头耷脑的站在厉景琛身边说道。 厉景琛侧头看着小窝中的千层糕,本来挺精神的小狗一动不动的,但仔细看会发现胸膛上还有些起伏,活是活着的,但是状态并不好。好不容易哄好了妹妹,让她不哭了,但厉魏紫还带着哭音的一句话让厉景琛心酸不已,“哥哥,千层糕会像爹爹,娘亲一样离开我们吗?” 厉景琛一愣,眼眶蓦然酸涩,喉中带着哽咽的说道:“不会的,哥哥明天就带着千层糕治病去,它会好好的回来的。”抱着妹妹,伸手拦着弟弟,厉景琛说道:“爹爹,娘亲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呢,他们一直在我们身边守护着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梁氏算计人会倒霉到自己头上的 马氏就是猪队友 千层糕引起新事件 谢谢may7020,懿~团扔的地雷,么么哒~ 第三五章 假山隐秘野外鸳鸯 千层糕来到厉家后,小子日过得很滋润,有两个小主人每天都会关心它的生活,舒服的小窝、温柔的抚摸、合口的食物,还有专门的抱狗丫头伺候着,这样的狗生夫复何求。千层糕的胃口很好,因为在长身体的时候,连着宵夜要吃上五顿,虽然每顿都喂得不多,新鲜的碎肉、好喝的牛乳、还有好吃的泡软的干粮,让千层糕欲罢不能,每天最幸福的时候就是窝在太阳下吃饭,幸福的整只狗都要冒泡泡了。 可是,最近它整只狗都不好了,上吐下泻,肉吃不下、干粮吃不了,见到牛乳都很忧伤,小小的狗脑袋里不知道如何是好,出于本能的它认为自己就要离开可爱的小主人了,这种想法让千层糕非常的悲伤,虽然它还不明白死亡究竟代表的是什么。 厉景琛仔细的检查着小狗,掀开耷拉在眼睛上的皮肤,里面的小眼睛都是黯淡无光的,千层糕细声细气的叫唤了一声“呜”,一点精神都没有了,千层糕身上没有伤口,闻着除了小奶狗的奶腥味外也没有其他的异味。 千层糕脑袋耷拉着,呼吸都变得粗重,厉魏紫看了眼泪又要下来了,蹲在哥哥的旁边想要伸手去摸,又怕手重了伤害到千层糕,瘪着嘴无助的看着厉景琛。 厉景琛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厉魏紫心情不好,脑袋上的两个小揪揪都显得无精打采的,“小沫儿别担心,千层糕会好的。” “真的吗?”厉魏紫眼泪汪汪的看着哥哥。 “真的。”厉景琛怕妹妹担心,还重重的点头。 厉景深蹲在厉景琛的另一边也大声的说道:“千层糕会好的,它那么能吃,妹妹不用担心,等千层糕好了我们给它首乌糕、牛乳糕,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之前他和小沫儿吃糕点的时候,千层糕“唔唔”的也想要,但是他们没有给,厉景深现在有些小小的内疚,早知道就给千层糕吃了,也许千层糕就没有事情了。 厉景琛好笑的摸摸厉景深的脑袋,“这个可不能给千层糕吃,它会消化不良的。” “哦……”厉景深低落的应了。 兄妹三人吃完饭后就守着千层糕,今日的晚膳味道不错,但担心千层糕的厉景深和厉魏紫吃得并不开心,累得老夫人都没有吃好,厉景琛有些过意不去,待老夫人从侧间出来厉景琛就立刻上前搀扶,“老祖宗都是孙儿们的不是,累得祖母都没有好好的用晚膳。” 老夫人吴氏拍拍厉景琛的手,“和祖母说这些岂不是生分了,我也很担心千层糕啊,别看小家伙长得丑,但挺可爱的,无聊的时候逗弄它也解了闷子,要是千层糕有什么事情,我的心里面哦别提多难过了。”随着年纪的增长,老夫人信佛之后就变得越发的心慈了,要是过去才没有心思逗弄小猫小狗的,当然这话也是相对而言罢了。 “是孙儿的不是,孙儿日后都不这样说了。”厉景琛扶着老夫人吴氏坐下,“孙儿明日就带着千层糕出去看看,想来买狗的地儿肯定知道千层糕是怎么了?”厉景琛最不想知道的结果就是千层糕是被有心人下了药,如果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都有人对一只小狗下此毒手的话,厉景琛简直无法想象弟弟妹妹在后院怎么办! 两个孩子也是懂事的,知道自己的行为打扰到了祖母,厉魏紫依偎到老夫人的身边,“老祖宗,小沫儿不懂事,不好好吃饭,让祖母担心的也不好好吃饭了。” “孙儿以后也不会这样了,吃饭的时候不应该苦大仇深还是深仇大恨来着?”厉景深挠着头,五岁的孩子启蒙还没有学到这些成语,这些成语都是夫子上课的时候无意间顺嘴说出来的,厉景深就记住了,拿过来用却不知道怎么个用法。 “是愁眉苦脸,你说的两个都不行。”厉景琛解释了一下这些成语的意思,厉景深和厉魏紫听得很用心,虽然还有些担心千层糕的身体,但也没有牵肠挂肚、茶饭不思的。 让两个弟弟妹妹去玩,厉景琛就坐下来和老夫人吴氏说起了话,每日都会这样,说说宫中发生的事情,虽然千篇一律,但老夫人听得都很认真。厉景琛话音刚落,老夫人像是不经意的问道:“你四婶娘去你那边了?” “嗯,四婶娘觉得我们兄妹三人吃不了那些个荔枝果,就过来看看可不可以挪些给她。”厉景琛拿起一颗荔枝果,手轻轻一捏,荔枝果就在果缝处裂了开来,带着玉绿色、晶莹剔透的果肉就露了出来,淡淡的仿似桂花的甜香四溢开来,诱人得很。厉景琛剥得很小心,没有破坏果肉的完整,拿了牙签剔去里头的果核放到老夫人面前的白瓷骨碟上,“四婶娘说要多给辉弟吃,但是孙儿想着荔枝果吃多了容易上火,就没有给,可是四婶娘说不会,硬是要……”厉景琛有些没落的摇摇头,并不继续说下去,有些话点到即止即可。 四夫人李氏到芜衡苑都干了些什么老夫人大体知道,但具体的细节她就不知晓了,厉景琛的未尽之言她也明白,李氏抠门、锱铢必较,少了一根绣花针都要闹上一闹,说是让厉景琛匀一些荔枝给她,其实是嫌弃自己分到的少了。“你四婶娘有时候糊涂了一些,但是对你辉弟还是很好的,也可怜她一片慈母之心。” 厉景琛眼神闪了闪,随即说道:“是啊,孙儿年幼,有时候好事也能够办砸了,生怕辉弟吃多了荔枝果上火就回了四婶娘,让四婶娘生气了,是孙儿大大的不该啊。孙儿现在想着,将荔枝放在冰里头存着,让辉弟慢慢吃不就行了。我想将荔枝送过去,但生怕四婶娘还在气头上不见我,就带过来劳烦祖母差人给送过去,祖母疼我,就指使个姐姐帮帮我吧。” 老夫人喜欢玲珑懂事的孩子,她疼爱厉景琛兄妹三人,一是因为他们是长子的孩子,与她血肉相连,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骨肉疼爱是应当的。其次庶长子归来,小儿子又成了那样,为了在府中活得更好,夺回属于嫡支的爵位,她也必须疼爱厉景琛兄妹三人。最后就是为了小儿子了,厉睿明身有残疾,有没有子嗣都是两说,过段时间将厉景深过继给小儿,厉景琛、厉景深兄弟二人相互扶持,幺儿后半生也会有个倚靠。 如此种种参杂在一起,老夫人对厉景琛的感情就变得复杂无比,即希望他聪慧伶俐、强势一些,又希望他柔软好控制。今日李氏一事,让她蓦然警醒,厉景琛可以忤逆李氏,有朝一日会不会忤逆她,会不会亏待她的宝贝儿子,此般就有了先头略带试探性的话。 厉景琛笑容不变,但心里面或多或少的还是带上了隔阂,虽然知晓老夫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他们好,但私心里依然希望祖孙之间的情感能够纯粹,他要的还是太多了啊!弟妹说话的声音传到耳边,厉景琛心中一暖,最起码老夫人待弟弟妹妹还不错,是有着真心的,这就够了。 “诶,不用这般麻烦,分给你的荔枝果你存着和深儿、小沫儿慢慢吃,辉哥儿身子弱,吃不了凉食,也不能够多吃了容易上火的东西,你做得很好,只是你四婶娘有时候拎不清,说了一些话,让你委屈了。”老夫人吃掉厉景琛剥的荔枝,还拿了一颗到厉景琛的手中,“不用顾着我,自己和深儿、小沫儿也多吃一些。” “祖母。”厉景琛红了眼眶,一副受了委屈得到宽解的模样,看得老夫人心中一软。 一篮子荔枝果儿又齐齐整整的给带了回来,吃掉的老夫人还使人添上了,厉景琛让秋微将千层糕照顾好,秋微是当初和夏实一起从松涛居来的丫头,秋微沉默到几乎木讷,存在感极低,厉景琛看她很安分,也就让她成为了专门照顾千层糕的丫头,秋微欣然接受,而且做得很好,比伺候主子还要尽心。 千层糕被带了下去,今日勉强给它喂了一些拌着碎肉的厚粥,比之厉景琛刚回来时看到的要好了一些,厉景琛也就开始怀疑,究竟是不是有人下了药! 让两个弟妹洗浴睡觉,厉景琛回房招来李嬷嬷,“听南是怎么回事?” 之前厉景琛已经知道,在厉景琛喊听南请来李氏和刘氏之后,听南就找着机会出院子,还好厉景琛警醒,让李嬷嬷及时出去了,李嬷嬷找了一些整理针线的借口才阻止了听南出去。今日听南值夜,就更加出不去了,李嬷嬷过来也是为了问厉景琛怎么处置听南。 厉景琛知晓后就让李氏和安梅的老子娘去打听一下听南家的情况,他们手脚很快,已经打听清楚。李氏特来汇报:“奴婢打听出来了,听南的老子原先在马棚做事儿,最近调去了采买那儿,她娘还是在针线房做事,但最近新得了个银镯子,她娘也是个眼鼻子浅的,得了好东西就四处的炫耀。她哥哥已经到了年纪,听说年后就要成亲了,对方是红娟,挺漂亮的丫头,老子娘也得用。” “红娟?”府中的采买是五婶娘在管,至于这个红娟又是何人,厉景琛就不知晓了,府中的丫头他也没有一一都认识的道理。 李氏拍了一下额头,“瞧奴,都没有说清楚,红娟是五太太身边的三等丫头,她们一家都是五太太的陪房。” “五婶娘啊!”还真是心急,这么快就将手伸到他房里来了,手指在茶盖上溜了一圈儿,厉景琛说道:“安梅和听南一起做事的,就让安梅盯着听南,别太刻意了,和平时一样就行。” “少爷,不把听南弄出去?” “熟悉的放在身边还有个防备,总比弄出去后疑心身边每一个人,盯着就好,一个小丫头也翻不出天去。” “是,还是少爷想得周到。” 晚上还说到五婶娘,没有想到第二日就再次见到了她,还是以那么让人震惊的方式。厉景琛躲在假山后头,看着前头隐蔽处缠、绵的二人,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第二日厉景琛休息,带了弟弟妹妹到祖母那儿请安后说了一小会儿话,就送弟弟妹妹到夫子那儿。府中请了西席在家中教导年幼的孩子,待年长一些再送到书院中读书,妹妹厉魏紫也恰好跟着一同读书,不求她学富五车、才华横溢,一个女子也不需要这些,太聪明了在这个世间上活着也是一种悲伤,只要她识文断字、腹有诗书气自华就行。 厉景琛想到一条僻静的小路可以省去很多路,还是他上一世无意间知道的,小道穿过一片竹林,旁边假山林立,静谧、恬然,在炎炎夏日还显得特别的清凉,只是走这边的人特别的少,难免脏乱了一些,也显得太过的清冷,要是蹿出个什么东西非要将人吓出个好歹,也就是他带着才敢让弟弟妹妹走这边,小声的叮嘱他们在无人陪着的时候不可进来,在两个小的反复保证自己不会莽撞后,厉景琛才算是放下了心。 走到一座假山后头的时候,厉景琛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似痛苦的呻、吟,又像不耐的嘶吼,心头一跳,府中有些下人孟、浪,做出苟、且之事也是常有,但凡发现了都会责打一顿发卖出去。但仔细辨认发现声音好像在哪边听到过,很是耳熟。 示意刘氏带着两个孩子小声些快点儿走,和弟妹告别目送他们离开后,厉景琛带着文双全慢慢的靠近假山,心里头有个声音催促他让他一探究竟。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好怎么取章节名里头的八个字,劲爆又不会被框框掉,最后就有了这样的成品_(:3ゝ∠)_ 第三六章 惊起鸳鸯奇怪幕僚 林立的假山旁长着茂盛的竹子,风一吹,唰唰作响,清润的竹香缓解了夏日的炎日,发出的声响也很好的掩盖了那些若有若无的声音,要不是靠的近了,根本就听不到刻意压制的呻、吟。[.超多好看小说] 据说这片林子本来是个荷塘,塘內荷花品种繁多却不混杂、千姿百妍,更是成为京城一景,在厉家最鼎盛的时候更是被传为佳话,厉家有祖宗独爱莲之高洁、出淤泥而不染,在荷塘上下足了功夫,每年投掷千金亦是可能,其珍视程度与荷塘的价值可见一斑。甚至有世家千金以得到厉家荷塘内一株并蒂莲而骄傲,传闻有一年培育出了重瓣洒锦的荷花,多瓣白荷上如织锦一般的红色,还有内里金色的花蕊,现如今也只能够在画上看到了。 极盛后势必衰微,厉家也就慢慢的从一个一流豪门成为了一个只是空有厚重底蕴的二三流世家罢了,到了这一代更是不行了,原本厉温瑜在的时候大家还很看好厉家,说不定就要重振了,可现在不好说,不好说啊! 荷塘好像是在二三十年前被填了的,之后就种上了湘妃竹、立上假山,做这些人显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有人会在这边行这等苟且之事。衣衫凌乱、面色潮红,耸动时的喘、息呻、吟让人面红耳赤。 三老爷厉礼宏嗅着小吴氏身上的芳香,将自己沉沉的埋进她的身体里,脸上的表情沉迷疯狂,丝毫没有平时老实的模样,随着厉礼宏的顶撞,雪白的酥胸剧烈的晃动着,在青翠碧绿、假山灰石之中那样的晃眼,如同最美丽的芙蕖花,在风中颤巍巍的绽放,红色的花蕊在风中摇曳,让人移不开目光。 厉景琛恨不得自插双目,不堪入目的景象让他十分的不适,死死的皱着眉头才没有恶心的吐出来,心里头震惊啊,没有想到三叔会和小婶娘这般。 厉景琛父辈五人中,他的父亲厉温瑜人品才貌各方面都十分的出色,是五兄弟中长得最好的,其次就是空有一副好相貌却文不成武不就的厉礼宏,但厉景琛知道厉礼宏绝非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他也有自己的野心,而同样身为庶子的厉仁远给他树立了一个好榜样。 只是外表温婉却心高气傲的小吴氏怎么会看上厉礼宏这个色鬼,姨娘、通房、小妾,三房只要有些姿色的女人没有厉礼宏没有碰过的,这样一个色中恶鬼按道理说小吴氏应该是看不上的啊! 的确小吴氏是看不上厉礼宏的,但小吴氏是个女人,还是个愤恨婆家守着个残疾丈夫的女人,成熟的身体却得不到应有的爱抚,寂寞噬心蚀骨,恰好厉礼宏能够出现了,长相英俊的厉礼宏对待女人很有一套,嘴巴甜、手段多,一来二去的,小吴氏就软倒在了厉礼宏的温柔当中,当然小吴氏也不会这般愚蠢,全身心的爱上厉礼宏,她对厉礼宏只有利用没有感情。 云雨暂歇,小吴氏趴在厉礼宏的身上,厉礼宏还是有些意动的闻着小吴氏身上的味道,小吴氏和他别的女人都不一样,漂亮、高贵,就连身上的熏香都透着一股子权势味道来,滑腻的肌肤让厉礼宏爱不释手。 “巧儿你真香,真漂亮,让我欲罢不能。”掬了一缕乌亮的发丝放在鼻下轻嗅,厉礼宏迷恋的说道。 巧儿是小吴氏的乳名儿,现在很少有人叫了,从男人的嘴巴里喊出来更是少之又少,虽然和厉礼宏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但不得不说厉礼宏的柔情还是软化了小吴氏的心,连着乳名都让人给叫了。 自己的一颦一笑都厉礼宏心动,这在小吴氏看来是很受用的,高兴的弯起了嘴角,“尽说好听的,到了别的地儿是不是也说这些啊,说多了嘴皮子溜了,小心东家的蹿到西家去,喊着芳芳搂着的却是茜茜。”小吴氏不小气,简直大方的让人惊讶,她不在乎前一刻还和自己缠、绵的男人下一刻就搂着别人在怀,这也进一步说明了二人只是肉、体、关系罢了。 厉礼宏举手发誓,“绝对没有,只有巧儿最打动我的心,让我神魂颠倒,恨不得死在巧儿的身上。” “呵呵。”小吴氏笑了,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在厉礼宏的身上扭动,又勾起了厉礼宏的邪、火,抱着小吴氏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喉咙都发紧了,说出的话带上了暗哑,“再来一次吧。” “去你的。”小吴氏嗔怪,媚眼如丝的瞪了厉礼宏一眼,将被厉礼宏扯着的衣服拽了出来准备穿戴了走人,厉礼宏哪能放了人走,从背后贴上了小吴氏就是不放,小吴氏狠狠的掐了厉礼宏一把,厉礼宏哀叫,但他宁愿做花下鬼,那儿会放,手偷偷摸摸的摸到了前头,到处点火,小吴氏带着鼻音哼了一声,软绵绵的问道:“听说你那便宜小舅子得了晋王重用,有没有给你引荐引荐啊!” “我呸,那死王八蛋早就将我忘得干干净净了,还是我将他推荐给大哥,大哥惜才引荐给了威国公,才有他现在的造化,没有想到啊,过了墙就抽了梯子,那儿还想到我这个帮扶之人。(.无弹窗广告)哼,我还以为他会做威国公家的幕僚,没有想到攀上了高枝儿,成为了晋王看重的手下。”厉礼宏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一个小妾的哥哥有如此造化,晋王现在声望如日中天,要是日后荣登大宝,那作为幕僚一定会位列人臣,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要是那人不是个白眼狼,为他向晋王引荐引荐,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是晋王的座上宾。 “你啊,多和他走动走动,人情不就走动开了……” 强忍着恶心没有挪动的厉景琛挑眉,晋王看中的幕僚背后竟然还有这样弯弯曲曲的关系,厉景琛眼神深邃,招来文双全在他耳边这般那般的吩咐了一通,最后看了一眼假山后头再次情动的二人就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由远及近的,喧闹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的到了这边,厉景琛敏锐的扑捉到一抹惊呼,也不知是不是厉景琛选的地方实在是好,过了不一会儿衣衫凌乱,都没有来得及仔细打理的小吴氏从他的藏身之处前匆匆走过,稍后收拾的人模狗样的厉礼宏也匆忙的离开,厉景琛看着厉礼宏的背影不无恶劣的揣测,被人打断了好事儿的厉礼宏还行不行了。 文双全做的不错,吩咐他引了人过来不消片刻就办成了,还没有落了痕迹惹人话柄,没有偷偷的带了人揭穿了厉礼宏和小吴氏的事情,厉景琛也想了很多,有想过逞一时之快将两个人捉了,但按捺下去之后厉景琛发现自己不行,不说小吴氏在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就说他现在在府中根基不深,闹出这么一出虽然可以除了小吴氏和厉礼宏,但也会落下个算计深沉的名声,给人诟病。还会和祖母离心,在府中的日子只会变得艰难。 真是便宜了小吴氏和厉礼宏了! 引来的人都走光了,文双全四处张望,小声的喊着,“少爷,少爷。” “在这儿。”厉景琛从躲着的地方弯腰出来,拍去身上粘到的灰尘,“做的不错。” “呵呵,都是少爷教得好。”文双全嬉笑的说道。 “哦,是我教的,那我就不给赏赐了。”厉景琛从地上找了个看起来还算是干净的竹枝在手上,甩动了几下,牵动起猎猎风声,“走,到那边看看去。”走得匆忙,总有顾及不到的东西,遗留下来的就是罪证。 “啊。”文双全惊呼,可怜巴巴的祈求少爷不要收回赏赐,“不要啊,少爷。” 假山后头还有着淡淡欢、情味道,让厉景琛十分的不喜。他所料不错,捏着鼻子从草丛里找到了一个鸳鸯戏水的肚兜儿,如果没有猜错上面的绣样应该是出自于小吴氏之手,只是厉景琛毕竟是个男子对此还真是研究不明白,但只要是小吴氏的东西就好。 “少爷,小的发现这个。”文双全用草叶子拿出了一块脏帕子,厉景琛扭头一看就恨不得跳出去老远,上面粘着的东西是个成年男子都明白是什么,脏帕子上的一角只是简单的绣了一些花样儿,一个小小的礼字尤其的显目。 把肚兜儿用竹枝挑了送到文双全前面,“把两样东西收好了,以后有用处。” 文双全哭丧着脸从怀里面掏出一块旧的汗巾子,把两样东西胡乱的包好了提溜在手上,“少爷……” “让你收着你收着,可别丢了啊,丢了唯你是问。”厉景琛恶趣味的发现欺负文双全也是一件不错的乐事儿,“拿着吧,东西收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诶,小的明白。”文双全是个聪明的,他知道主子希望他扮演什么角色,插科打诨、逗乐解闷,那他就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然后把自己打磨成那样,虽然还没有纯熟,却已经深谙此道的精髓。 去了马棚,孙修武已经抱着千层糕在那边等着了,让他抱着狗等他就会完完美美地执行主子的要求,绝不会有半分的懈怠,就算是太阳底下抱着狗很不舒服,他也执拗的不会改变。好在他还知道选个遮荫的地方,没有真正的让自己暴露在太阳光底下。 厉景琛抓着千层糕的爪子看了看,又掀开了千层糕的眼皮,千层糕好像比昨天好多了,虽然依旧没有什么精神,却比昨日要死不活的模样好上许多倍。 看千层糕好了许多,厉景琛也没有急着出门,而是给自己的马刷了一下毛,父亲说过,马是自己战场上最好的伙伴和搭档,要像对待家人一般对待它,这匹马不是什么良驹宝马,却性情敦厚稳重,厉景琛很喜欢,经常亲自刷马和马儿交流情感。 刷马的时候,厉景琛就厉礼宏和小吴氏的话思量了一下,对他们口中的那个幕僚十分的感兴趣。放下马刷,厉景琛让文双全立刻找吴兴德过来,吴兴德就是当初陪着他们一起回京的家将,也是他费劲辛苦将厉景琛父母的尸身带了回来得以入土为安。 吴兴德原先是个游侠儿一般的人物,豪气仗义,在街上混得不错,有一次得罪了权贵,诬陷了他要置他于死地,这事正好让厉温瑜碰上了,看吴兴德虽然行为放纵了一些,混着帮会堂口,但也没有欺压百姓,为人仗义,很有侠客的味道,就出手救了吴兴德。自此吴兴德就自卖自身给厉温瑜当起了家将,他感念厉温瑜的救命之恩,对待主家十分的尽心忠义。可惜吴兴德二十七快要而立了也没有成家讨个婆娘,厉景琛还记得父母在时没少为此忧心,但吴兴德混不在意,说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挺好。来了京城安定下来之后,厉景琛也劝过吴兴德成个家,但是吴兴德笑着拒绝了,那时的目光悠远而悲伤,让厉景琛无端的也感伤了起来,从此就没有再提起过。 将吴兴德喊来,当然是让他打探厉礼宏和小吴氏口中的幕僚,吴兴德虽然不在帮会堂口上混了,但以前的人脉还在,厉景琛现在没有多少人手,只能够借助这个,给了吴兴德一个荷包,里头放着一百两的银票和几块散碎的银锭子,有父母留下的财产,了,厉景琛并不缺少钱财。 “兴德叔,那人是三叔小妾的兄弟,现在在晋王手底下当幕僚,很得晋王看重,此幕僚是大伯父推荐给威国公,威国公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他成为了晋王的幕僚,麻烦兴德叔打探一下这个人,我总觉得在他身上会发现一些重要的线索。”厉景琛待吴兴德不是主子对待下人,而是执晚辈礼。 吴兴德接过荷包,“少爷,我知道了。”西北燕山关发生的事情吴兴德知晓的一清二楚,对晋王他有着不输于厉景琛的恨意。 第三七章 胡女姐妹交错纵横 让吴兴德去调查厉礼宏和小吴氏提到的幕僚,厉景琛也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不然去给千层糕看病都会记挂着。[.超多好看小说]带着文双全、孙修武骑马去西市,千层糕就抱在孙修武的手上,看模样好了许多,但依然不让人放心,谁知道千层糕的不正常究竟是何原因。 沙皮狗是从西市胡女那儿得到的,生病了厉景琛首先就想到了找她,希望她或者她能够找到人看看千层糕究竟是怎么了!想到西市胡女,厉景琛就下意识想到大皇子晋王身边的胡人侍女,二人真的很相像,也或许是棕发碧眼的胡人女子都长得差不多,毕竟西域人和大齐人有着很大的区别,在很多大齐人的眼中西域人都长了一个模样。 厉魏紫和厉景深都十分在意千层糕,每日下学后都要看看它,逗弄逗弄它,本来就爱说爱笑的孩子现在更加的活泼开朗,让担心弟弟妹妹的厉景琛放心了许多,毕竟从西北燕山关来到京城,又遭逢家中大变,许许多多的事情变化得太快,对幼小心灵的影响是深刻而长远的。 西市依旧是那样的繁华,但也因炎热产生了变化,有糙汉子光着膀子、袒露着身体到处的走,不一会儿就被太阳晒得发红,身上细密的油汗用手一抹就是一手带着污渍的水,那些留着络腮大胡子的更是想把下巴上的大胡子都给剪了,太热了,今年比往年热上许多。 刚进了西市找了家茶肆寄了马儿,主仆三人感觉口渴,近准备进去喝碗解暑的茶汤。 “咦,琛弟?你也来西市啊,今儿天怪热的,我还以为你不出门,就没有找你。” 叫厉景琛琛弟的在京城之中也就姜弼宁一人,就算是听声音,厉景琛不用回头也知晓是谁了。 “表哥,这边坐。”厉景琛招呼刚来的姜弼宁一同坐下,让小二重新上了茶水,他们一开始点的只不是普通的杭白菊茶,清热解暑、消乏解燥,又有白菊的清香,而且还不贵,几个大子儿可以喝上好几大碗。但厉景琛知晓姜弼宁不喜花茶的馨香,就让小二重新上了武夷水仙,在炎炎夏日冲上一大碗,大口吞饮,最好不过。 店家上的武夷水仙还是放在井中镇过的,喝上去凉丝丝的,口感尤佳,连二者用的茶具都略有差别,看来西市上最好的茶肆并不是浪得虚名。 连着姜弼宁带着的小厮,他们一共开了两桌,主仆几人分坐其上,外头太阳明晃晃的让人看了头 晕,让出门的人越加的不想离开凉爽通风的茶肆了。 姜弼宁喝了一口武夷水仙,捡了一颗兰花豆扔到嘴中,动作看似粗鲁无礼,在姜弼宁做起来自由洒脱风流的模样,“怎么出来了?没有在家休息。”姜弼宁知晓厉景琛伴读也不容易,每日早起晚归,在宫中还要日日绷着神经,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祸及性命,连日下来是个人都会累得要命。 “千层糕病了,我带它去那家店看看,想来老板会有法子!”相较于姜弼宁肆意的动作,厉景琛喝起茶来就要规矩很多了,举手投足都可以作为世家公子的标准典范,这也是厉景琛上一世带来的习惯,为了能够让自己跻身于京城世家的公子里头,厉景琛可没有少努力。 “千层糕?”姜弼宁还不知道沙皮狗被取了个这样的名字,但他看到孙修武怀中始终抱着的小狗,指着没精打采的小奶狗,“取名千层糕倒是挺贴近的。” “小沫儿取的名字。”厉景琛笑着说起了弟弟妹妹和千层糕的趣事儿,说完了后不无感叹的说道:“小沫儿和深儿都喜欢千层糕,要是千层糕有个好歹,他们会很伤心的,唉,他们不想任何熟悉的人、事物再离开自己身边了。” 姜弼宁也跟着叹息,伸手按了一下厉景琛的肩膀,这个话题略微的沉重,姜弼宁转换话题,拿着自家新出生的小弟弟的糗事说了起来,“身上穿着小裙子,头上戴着一朵绢花,笑起来傻乎乎的,别提多好玩了,等下次休息了带着小沫儿、深儿来我家,看看这小子的傻样儿,等他长大了就可以说给他听,哈哈,那时候恼羞成怒,才最可乐。”姜弼宁是个充满恶趣味的哥哥,仗着自己最为年长,总拿弟弟们小时候的趣事儿说给弟弟们听,看弟弟们恼羞成怒的样子。 厉景琛听了扯了一下嘴角,还好他们兄妹三人在西北燕山关,要是在京城长大的,现在肯定被姜弼宁用小时候的事情打趣。 舅舅一家的和乐让厉景琛不无羡慕,威国公府人口简单,主子就那么几个人,没有其他大宅院里头的勾心斗角,舒心得很,而且姜家祖籍广陵,宅院更具京都金陵的特色,还添加了江南水秀的韵味,比规整的厉家宅子漂亮许多。厉家祖籍北方,京城的宅院都具有北方的特色。 兄弟两个也没有说多久就起身去了胡女的店铺,姜弼宁来西市也只不过要去西市里头的寳墨斋买些上好的宣纸,其他并没有事情也就随着厉景琛一同去了。 胡女的店看着和上次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和周遭格格不入的大概就是胡女的一身打扮了,燥热的天气她竟然还围面,难道不热吗? 见了厉景琛和姜弼宁胡女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听了厉景琛所求,她就让伙计看店亲自引着厉景琛和姜弼宁往里,里头是个不大的院子,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布置得相当安静舒适,还搭了葡萄架子,葡萄架子下是一方水井,水井旁是石桌石椅。阳光透过葡萄叶,在地上点缀出许多细碎的光点,一只和千层糕一样的沙皮狗趴在地上睡觉,这只应该就是千层糕的兄弟了,但它的兄弟看起来明显比千层糕壮实许多,听到有人来了,掀开了眼皮抬头张望,发现是主人带了来的也就没有了反应,继续扒着,懒洋洋的像是一块随便扔在地上的皱抹布。 待厉景琛几人落坐,将千层糕小心的放在石桌上的时候,地上的沙皮狗终于有了反应,“汪汪”的叫了两声,连带着千层糕也细声细气的回应了两声,大概是一母同胞、叼过同一个奶奶的原因,它们兄弟之间也存在着感应。 “千层糕大概是一两日就出现不适,有上吐下泻的现象,府中下人也看过了,并没有给出针对的良策,我想着千层糕送老板这儿得来的,想来老板应该知晓它生病的原因,今日就将千层糕带来了,叨扰了店家还请见谅。”寒暄过后,厉景琛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开口说道。 胡女入乡随俗取了个汉名唤作四娘,听了厉景琛的话,摆手说道:“公子言重了,小狗生病了能够想到小女,是小女的福气,公子将小狗带来并没有打扰到小女,反而让小店蓬荜生辉。小女看看小狗行吗?” “请便,麻烦店家了。” “公子唤小女四娘便可。”四娘将千层糕抱在手中,掰开千层糕的牙齿、掀开千层糕的眼皮,还稳了稳千层糕身上的气味,询问了一下千层糕最近的饮食,“千层糕,很可爱的名字,它只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罢了,吃些药、调理一下就好。小女这就叫下人拿了药来,以后注意饮食就不会再犯了,但沙皮狗容易得皮肤上的疾病,需要注意清洁,它的睫毛也容易倒长进眼睛里,也要注意了。” 四娘是个爱狗之人,将狗儿照顾的很好,店中不仅仅有一只几个月大的沙皮狗还有其他几只小土狗在,只是并不都在院中。 “你说谎。”姜弼宁唰的合上扇子,单手撑着头看着四娘说道,语气笃定。 四娘一阵慌乱,抓着千层糕的手不自觉收紧,千层糕本就不怎么舒服,现在又被这样对待,难受 的踢着爪子、“唔唔”的叫唤着,脑袋还往厉景琛那边扭期待着小主人能够救自己。 没有让千层糕失望,厉景琛伸手将千层糕从紧张的四娘手中解救了出来,坐下后、安抚的摸了摸 千层糕的背,这才慢慢地说道:“你见到我们虽然极力的想要表现出惊讶,但很不成功,你太刻意了,反而现在造作,太假了。”收敛了好说话的面孔,厉景琛冷眼看着四娘,“说,你背后什么人?引我们过来究竟为何?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给千层糕喂了东西?一一交代,我们会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不把送官法办的。”大齐对外来的商人虽然有诸多优厚的待遇,但犯了事儿了会得到重惩,比大齐人更加的严重。 四娘果然抖了一下,身后站着厉景琛和姜弼宁带来的小厮,虽然都是未成年的小子,但个个健壮,对付一个柔弱的女子并不是难事,除非四娘有武功或者其他独到之处。 片刻后四娘镇定了下来,被揭穿了反而没有了什么好遮掩的,在众人的目光下站了起来,绕到桌子的一侧,厉景琛他们并没有让人阻止,要看看四娘究竟要做什么。 四娘走到桌子一侧,抬手始终围在面上的纱巾摘了下来,纱巾后的脸让人倒吸一口气凉气,面颊上交错纵横的伤痕如同粗壮的蚯蚓在上面翻腾,让看到的人不寒而栗。 被纱巾遮着,四娘是个令人向往的神秘胡女,揭开纱巾,四娘就如同地狱来的恶鬼,对比越强烈就让人越加的恐惧,但四娘十分的平静,仿佛让大家恐惧的并不是她一般。 四娘跪了下来,“小女只想请求公子帮小女一个忙,救救小女的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有事,所以没有更新~ _(:3ゝ∠)_小攻还处于打酱油的状态,他好几章没有出来了,我会尽量增加他的戏份,但是报仇同样重要 第三八章 贵人出现围困大 安静的小院内,阳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光斑,风吹过,拂过葡萄叶,使得光斑也晃动了起来,变得迷离。四娘卑微的跪在地上,本以为貌美的胡女却拥有着一张伤痕累累的脸,仿佛来自于九幽地狱的恶鬼,寻找尚存于世的仇人。 一听四娘提到她的姐姐,姜弼宁和厉景琛对视一眼,纷纷想起了跟在晋王身边的那个胡人侍女,同样的棕发、同样的碧眼,白皙的肌肤如牛乳一般甜美,事情难道就这么巧合?! 厉景琛和姜弼宁决定静观其变,并没有接四娘的话。京城是非多,权贵皇亲更加多,他们不怕事、也不怕惹事,但是能够避免的麻烦他们也不想沾惹,要不是有可能涉及到晋王,厉景琛和姜弼宁早就拂袖而去了,就当从未来过四娘这里。 四娘苦笑一声,晋王对于她一个外邦的弱女子来说比天还大,姐姐落在他的手上肯定从此没有天日,但是四娘不甘心,姐姐是因为她才落入晋王之手,她要是什么都不做,简直就不是人,余生都会愧疚和不安之中。但四娘一个外邦来的弱小女子告官是不可能的,也结交不到权贵来帮忙,只能够在焦急等待中寻找机缘。 四娘的店以货品正、新奇而得名,来店里买东西的人也挺多的,四娘暗暗地观察客人也发现了几个目标,在货物上做了些许手脚,却都无疾而终,直到厉景琛和姜弼宁的到来。厉景琛和姜弼宁那日的穿着很普通,但举手投足中带来的贵气是骗不了人的,四娘在装宝石的盒子上做了手脚,里面藏了东西,会使得宝石的色泽产生变化,到时候买家肯定会带着宝石回来找她。四娘算计的很好,只是没有料到厉景琛会将盒子换了,根本就没有用她给的那个。 厉景琛看中笼子内的沙皮狗出乎四娘的预料,四娘可以向天发誓,她绝对没有给小沙皮喂药,只是失魂落魄之时遗漏了一些叮嘱,这才让沙皮狗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现象。[.超多好看小说]但也算是误打误撞,宝石之策无法成形,借了沙皮狗也达成了目的。 四娘垂着头袒露了自己的心计,她明白只有全然的坦诚才会让对方信任自己。 四娘说完,厉景琛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千层糕,软趴趴的小狗被抓得不舒服“唔唔”小声的反抗着,精神多了。“喂养千层糕一直很尽心,并没有给它吃杂七杂八的东西?” 四娘说道:“小女在千层糕的口中闻到了奶香,狗儿是不能够喂牛乳的,它无法消化,长时间了会出现上吐下泻的情况,停止喂牛乳就好了。” 厉景琛恍然,他还真是不知道原来有这个注意点,还一直让人准备了牛乳给千层糕,每一日都要喝上一顿。抓着千层糕的爪子捏了捏,“你这个小贪吃的,看到牛乳就扑上去,也不知道这对自己的身体不好啊,日后不给你吃了。” 千层糕可怜巴巴的“唔唔”两声,好像在抗议一般,但这件事它自己做不了主。 观厉景琛、姜弼宁的心情不错,四娘待继续说下去,外头小伙计做不了主带着一个客人进来了,客人看到葡萄架下坐着的厉景琛和姜弼宁挑眉,厉景琛看到来人也表示了一下惊讶。 祁承轩从舅舅宁正昌的手中接过了宁家在京城之中残余的势力,宫中也有,今日就借着宫中的关 系偷偷的跑了出来,母亲身体越加的不好,好不容找了太医诊治得知母亲的身体亏损严重,必须进补,在宫中他很难得到补品,祁承轩就冒着风险出宫购买,路过四娘的店时祁承轩看中了店内的一样东西,一把臂长的刀刃,外表朴实无华,内里的刀刃却锋利无比,祁承轩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只是这把刀外面看店的伙计做不了主,勉为其难下就带着祁承轩进来了,四娘眉目一立,她早吩咐了不要带人进来打扰,伙计怎么这么不懂事! 伙计十分的为难,他都说了不能够带客人进来,但这位客人态度强硬,他回绝不了,只能够带着对方进来了。 “老板,这可不是我的错,只是客人要那把刀,小的做不了主,才带着进来的,小的……”伙计也是个活泛的,见四娘恼怒了就开始絮絮叨叨的辩解,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别人,他是其中最无辜的。 “见过十少,没有想到会在西市见到十少,相请不如偶遇,十少待会儿可有空,不如我们到白杨河畔喝上一杯。”姜弼宁笑着打断伙计的话,请祁承轩坐下。 厉景琛也站了起来,“十少坐,今日天热,葡萄架下挺阴凉的,坐下休息一下,喝上一杯清茶解燥。” 祁承轩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姜弼宁和厉景琛,随后坐到石桌旁,“你们二人也坐吧。” “谢十少了。”姜弼宁笑嘻嘻的坐下,翻了一个干净的瓷杯,倒上清透的茶水,“十少请喝,味道还行。” 相较于姜弼宁的热情,厉景琛就显得沉默许多了,将千层糕给了孙修武,挥手让孙修武和文双全到外面去,不要在这边打扰,姜弼宁也让他的两个小厮下去。葡萄架下一时间就只有厉景琛、姜弼宁、祁承轩和四娘四人,祁承轩只带了个舅舅给的人手,在外面等着。 四娘冷眼旁观,厉景琛三人中最后来的一人的身份地位最高,观此人眉眼中透着冷漠,并不是好相与的人,四娘绞着手指,不知是该说还是不说,但一下子遇到三个贵人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日后说不定就没有这么好的时机了。 四娘挪动了一下,正对着三人跪下,深深的磕头,白皙的额头在地上撞得很响,两三下就青了,在座的三人都不是心软之人,更何况四娘也不算是貌美娇柔的女子,谁都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 祁承轩一杯茶水已经空了,厉景琛执起茶壶又给祁承轩倒了一杯,祁承轩看了厉景琛一眼,面色稍微和缓,厉景琛先前表情淡淡的,还真让他不舒服,“今日时间很多,可以午后再回,午膳就在姜兄说的地方用吧。” 厉景琛真想白自家表哥一眼,早送走祁承轩早好,怎么还引着对方一起用午膳啊,“十少,我还有……” “还有别的地方推荐吗,这也是,白杨河远了些,可以在西市找一家酒肆用饭,厉兄倒是说说西市哪一家的饭食比较好,中午去那边好了。”祁承轩不容厉景琛拒绝,直接断了厉景琛的后路。 厉景琛按捺住心中的无奈,只能够应了,“我是知道一家食肆不错,午膳就在那边吧,表哥觉得如何?”有些恶狠狠的给了姜弼宁一眼,要你多嘴啊! 姜弼宁甩了一下扇子,讪讪的摸了一下鼻子,避开厉景琛的眼神硬着头皮说道:“就按照表弟的来吧,只要十少喜好就好。” 祁承轩老神在在,“的确,我挺喜欢的。对了,刚才你们好像在说话,老板不妨继续,可以不用考虑我,当我不存在就好。” 有时候祁承轩说的话真是让人郁闷,姜弼宁只是顺嘴客套了一句,还特意选了远去西市很远的白杨河畔,想来祁承轩不会答应下来的。但祁承轩并不如姜弼宁所想,他还真愿意留下来,匕首也不急着买了,就等着四娘说下去。 四娘认为这是个好机会,不待其他人开口就急急地说道,还是冲着祁承轩说的,在她看来,三人中祁承轩身份地位更高,求他更加靠谱。“求求几位公子救救我姐姐,家姐被施爷抢进了晋王府中,家姐好不容传了消息出来,说生不如死,阿芙蓉膏迟早会要了她的命,家姐让小女快逃,走得越远越好,可是小女怎么能够舍下家姐自己逃命,小女没有法子,只能够求着公子救命。”四娘眼中含泪,说话却条理清晰,并没有带着哽咽听了让人心烦,如果除去她脸上交错的伤痕,她不可谓不是美女。 四娘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施爷就是晋王的幕僚,他不是个好人,书生模样却十分的残忍好色,她看中小女,想要占有小女,小女不从反抗,他,他……”这段记忆对四娘来说并不是多么美好的,刀刃在脸上破开皮肉的感觉至今无法忘怀,四娘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恐惧和愤怒,接着说道:“施爷他划花了小女的脸,打杀了小女的义父。后来好像是晋王想要美女,施爷就想到了小女的姐姐,家姐比小女长得还要好,而且能歌善舞,施爷以小女作为要挟逼迫家姐不得不从。” 四娘姐妹是被汉人行商收养的,本来生活也算是幸福美满,却因为施姓幕僚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葡萄藤下,只有四娘一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着,厉景琛三人垂目想着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四娘的诉说。 姜弼宁略微烦躁的抓着扇子,不安的扫了一眼祁承轩,四娘控诉的可是大皇子,祁承轩的大哥,皇家的晋王爷,这要是祁承轩有任何不满,在场之人都吃不了兜着走。不放心的看向厉景琛,大皇子与姑父姑母的死有着直接的关系,虽然西北燕山关的消息捂得很紧,但并不是严丝合缝,什么都透不出来的。 姜弼宁有些担忧,怕厉景琛沉不住气,但他显然是过虑了,此刻厉景琛听了四娘的话,结合厉礼宏和小吴氏说得,想得更加的远了,这施姓幕僚身后究竟有什么,莫名的感觉有一张大网罩了下来,将他困得透不过气来。 一定,一定要弄清楚这施姓幕僚,他身上肯定有着巨大的秘密,与自己有关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_(:3ゝ∠)_小攻终于出来了 第三九章 帮你报仇窥探秘密 葡萄架下,安静得近乎诡异,唯有风轻风拂过葡萄叶发出的“沙沙”之声、趴在井边的小狗发出的“呼呼”声毫无顾忌的始终响着,祁承轩转动着瓷杯,瓷杯并不是什么好的瓷器,摸在手上甚至有些粗糙,他反复的磨搓着瓷杯,仿佛这是稀世珍宝,值得好好欣赏。听到四娘说起大皇子晋王,祁承轩也表情淡淡,让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此刻他心中所思所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姜弼宁的耐性没有厉景琛和祁承轩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另外两个没有开口的意思,也只有他开口了,但姜弼宁并没有触及那些敏感的话题,反而问了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四娘,你说的那么幕僚究竟是姓施还是姓石啊?” 四娘说的大齐官话很好,就算是带着浓浓的异域味道,也不会让人听不懂,但发音上仍然有地方很模糊,仔细辨认会出现差错,就这施、石听起来很是相像,何况说得快了,这两个字音本就十分的相似。 四娘没有想到会提出这个问题,下意识的回到:“是姓施,施行的施,不是石头的石。” 姜弼宁和四娘的对话撬动了厉景琛久远记忆中的一幕,他突然想到上辈子娘亲曾经说过,晋王殿□边有一位石姓幕僚,带着大伯父厉仁远的信来府中拜访过父亲,父亲看信后勃然大怒,将这位幕僚赶了出去,这位幕僚出府的时候狠狠的撩下过一句话,说“厉温瑜别狗眼看人低,早晚有你的”。幕僚说这句话的时候,恰好被门房听到了禀告给了娘亲,娘亲那个时候说什么来着…… 厉景琛放在腿上的手蓦然收紧,“阎王易躲小鬼难缠,你父亲脾气耿介,现如今不知是好还是坏”,母亲带着忧虑的话音在耳边响起,厉景琛的心仿佛被手狠狠的抓了一下,揪得喘不过起来。 那个时候娘亲应该听错了吧,石姓幕僚应该姓施而非姓石,施姓幕僚是三叔小妾的哥哥,是通过大伯父之手推荐给了晟国公,之后成为了晋王的幕僚,他跟随着晋王去了西北燕山关。那大伯父在父亲的死上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厉景琛一身冷汗,他觉得自己参透了什么,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得到证实。(.好看的小说) 厉景琛额上出现了细密的汗水,脸色青白,呼吸都粗重了许多,坐在厉景琛身边的姜弼宁首先发现了他的异状,连忙问道:“琛弟怎么了?身体何处不适,难道是中暑了?把胳臂给我,我给你把把脉。” 姜弼宁对医术的热衷远大于别的,大病看不了,一些譬如风寒、中暑之类的还是可以的。 厉景琛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从袖袋中拿出帕子擦着额上的汗水,摇着头有些虚弱的说道:“没什么,大概是热到了,表哥不用担心。” “我这边有解暑的丸药,你服用一枚吧!”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酱红色的小瓷瓶,姜弼宁倒出一粒丸药让厉景琛服下,看厉景琛的面色好多了这才放下心来。 丸药入口有些苦涩,化在喉咙里面仿佛会苦到心头,厉景琛咽下嘴中的苦涩,喝下一杯水,苦涩转化为清凉,也让愤怒到极点的厉景琛压抑住了心中喷薄欲出的嘶吼。 飞快的扫了一眼祁承轩,厉景琛问着四娘,“阿芙蓉膏是什么?也是施姓幕僚给的吗?” “阿芙蓉膏我们也叫做阿扁,是一些波斯商人带来的,据说一开始的时候是作为药物用的,有着安神、安眠、镇痛、止泻、止咳、忘忧的功效,生病了少少的服用效果很好,但人们耽于阿芙蓉膏带来的飘飘欲仙的感觉,慢慢的加重了使用的份量,小女的阿父就是因为一直头疼常年的靠着阿芙蓉膏止疼,后来就离不开阿芙蓉膏,本来强健的身体也变得虚弱不堪,被施爷的手下推搡了几把,撞在墙上昏死过去,就再也没有醒过来。”说到伤悲处,四娘脸上浮现出压抑不下去的苦涩,如果他的阿父身体没有垮下去,说不定可以保住她们姐妹,阿父虽然不是亲父,却胜似亲父,四娘永远无法忘记阿父到死都没有闭上的眼睛。“姐姐传出来的消息说,晋王夜晚无法安寝、白天也疑神疑鬼,精神很差,施爷就找来了阿芙蓉膏让晋王忘记愁闷,也逼迫阿姐吸食阿芙蓉膏,一次阿芙蓉膏没有了,阿姐实在是受不了去找施爷要,恰巧听到施爷说到晟国公什么的怎么及时将阿芙蓉膏送来。” 又牵扯出来一个人,还是六位国公中声名最盛的! 厉景琛抿了抿嘴,不自觉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发出来的声音都是暗哑的,“你和你姐姐现在还有联系吗?怎么联系的?她如今在晋王府中情况如何?” 四娘有些游移,她突然有些不敢继续说下去,眼前的三个少年是何身份?和晋王是敌是友?她都不知晓,难道真的靠运气来赌姐姐和她的性命吗?到了此刻,四娘退缩了。 厉景琛冷笑,四娘难道不知道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吗,现在退缩又有何用,冷哼一声,厉景琛说的话毫不留情,“哼,你现在退缩又有何用,我们要是有歹心,在你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将你送官了,我想那位施姓幕僚知道你的心思,一定很乐意去见你义父的。” 厉景琛急躁了,急迫的想要从四娘的口中知道更多。四娘满脸的绝望,紧紧地咬着下唇,血珠子渗出来了也毫无所绝。 姜弼宁按了一下厉景琛的手,“琛弟,你急躁了。” 厉景琛闻言愣了一下,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不起,我急躁了。四娘,我无法答应你帮你报仇,但我会尽量的帮助你救出你姐姐,前提是你要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不然我帮不了你。” 这还是厉景琛头一次明确的表达会帮助四娘,姜弼宁甚至不赞成的看着厉景琛皱了一下眉头,至于没有说过话的更是不着痕迹的看了厉景琛一眼,大概是在思量厉景琛为什么要这样做吧! 四娘闻言一喜,心中绷紧的一根弦霎时松了很多,无论厉景琛说的是不是事实、能不能帮助她救出姐姐,四娘都情愿相信厉景琛能够做到,“姐姐很受晋王宠爱,据说在晋王府里头有着夫人的称号,她买通了厨房的一个下人,就是这个下人送了消息出来的。我和姐姐不是经常联系,上一次知晓姐姐的情况还是七日前。” “那人可可靠?”厉景琛皱眉,一个用钱买通的下人实在是无法让人相信。 四娘一笑,面颊上交错的伤疤牵动起来越发的狰狞,“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不是小钱,他不值得相信,但这人信钱,有钱就什么都做。” 厉景琛点头,也不知是觉得“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说法很对还是觉得买通的下人值得利用。 过了片刻,厉景琛展眉笑了起来,“四娘请起,我们会想法子帮你,你再收你姐姐的消息可以……”厉景琛歉意的看向姜弼宁,希望对方能够帮助自己,毕竟厉家情况纷杂,厉仁远、厉礼宏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就连小吴氏也不能够放松了警惕。 姜弼宁接着说道:“但凡有消息你就到寳墨斋,告诉里头的掌柜。”寳墨斋原来是威国公府在西市暗地里的产业,要不是姜弼宁吐口谁都不会知道。 “是,小女一定做到。”就算只是这样,也让四娘感激不尽,临走的时候四娘甚至将那把祁承轩看中的匕首直接送给了祁承轩,分文未取,这让厉景琛十分的郁闷,祁承轩做了什么吗?什么都没有做啊!还听了一堆的秘密,也不知道祁承轩对四娘说得有何感想,厉景琛知晓祁承轩是个有野心、有胆量的人,也不知借此机会祁承轩会做什么! 有祁承轩在场,厉景琛大可以不让四娘说下去或者他们立马离开,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在想祁承轩在此事中会做些什么,厉景琛相信,得到了宁家残余势力的祁承轩一定不会放弃任何打击对手的机会,想要得到那把椅子,他其他的兄弟就都是对手! 四娘在赌,他又何尝不是在赌,赌人心、赌气运! 在厉景琛推荐的食肆里头,姜弼宁张罗着点了一桌好菜,以清蒸、素淡为主,特别是白杨河上久负盛名的清蒸白鱼,只是姜弼宁吃了直摇头,说此道清蒸白鱼失了白鱼的本味鲜美,余下的只有人工添加的酱醋味道罢了,不好不好。 厉景琛并没有吃出多大的不同来,心中有事,美味也失去了味道,形容白蜡。饭后片刻,厉景琛已经没有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思,祁承轩也没有,姜弼宁无所谓,但他也在思量是否将晋王之事和父母说说,因此也没有了闲逛下去的兴致。 三人便在西市街口分开,各自归去,只是祁承轩并没有走远,看附近没有什么人了,招来身后跟着的随从小声的吩咐道:“查晋王身边一位施姓的幕僚,看他究竟是什么人,身后有什么关系,和晟国公有什么牵连。对此前那家的胡女做了些什么?”顿了一下,祁承轩问道:“在晋王府中可有暗子?” 跟随祁承轩的随从其貌不扬,扔进人堆里找不出来,声音也毫无特色,“回主子,没有。大皇子封王时,大将军已经先去,那几年府中势力遭到清洗,小的们都转明为暗,收敛人手,更加的小心低调。” 祁承轩看了一眼恭敬的随从,他知晓随从并没有真正的服他,恭敬说是对他其实更多的是对他身后的宁家,但祁承轩并不介意,迟早他会让他们诚服的。“低调是好事,但别低调到彻底的消失,我手上有暗部所有的情况,知道你们现在有能力再次发展起来,我让你们从现在开始发展人手,如果我要知道晋王今日吃了什么,那明天就要将消息传出来。”看随从眼中闪过一次激动,激动后又有些不以为然,祁承轩翘起嘴角语气平平的说道:“或者你们宁愿一辈子在暗地里生活,泯然于众人矣,就无须照着我说的做,也不用效忠于我。” 随从立刻抱拳,“主子说笑了,主子吩咐的,奴就一定会去做。” 所有暗部势力都是宁家的家奴,宁家没了,他们或早或晚都要消失,祁承轩的出现对他们来说就是黑暗中出现的明灯,为了一展宏图、为了生存,他们都会照着去做。 作者有话要说:_(:3ゝ∠)_这两天太忙了,键盘都要摸到吐了,本来很喜欢的码字都变得不轻松 第四十章 幕僚惊惶宫中玉妃 晋王身边幕僚众多,施仲谋一个后来的能够成为晋王的心腹,他的能力的确不错是一方面外,另一方面还是他身后之人的帮忙,这才让本就善于钻营的施仲谋成为晋王身边的佼佼者。[] 施仲谋本来不叫这个名字,身为布商的独子,自小被宝贝着长大,福根便是他用了十多年的名字,只是读书后这个名字就显得俗气了许多,求了人改了名字,变成了仲谋,“生子当如孙仲谋”,施仲谋的野心真的很大。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入仕是施仲谋最大的野望,只可惜施仲谋学业一般,科考不过就说是自己家没人没关系造成的。 好在家中姐妹多,其中一个庶妹就被施仲谋送给了厉家三老爷厉礼宏,这小施妹子也是个能人,不顾着自个儿,尽想着这个把自己送人的嫡兄了,总是在厉礼宏的耳边嘀咕自己的哥哥是如何的能耐,以至于总是对施仲谋看不上眼的厉礼宏也起了心思。厉礼宏和厉仁远沆瀣一气,又彼此利用、戒备,看施仲谋不错,厉礼宏就把他介绍给了厉仁远。 那时晟国公正少着人手,因缘际会下施仲谋就搭着厉仁远的顺风车成为了晟国公的人。 庆历十年,匈奴单于挛鞮勿契率军攻打大齐边境,后皇帝派大皇子晋王祁宏志押送粮秣草料去西北燕山关,随行的路上就有施仲谋的身影。此前说过,施仲谋善于钻营,在晋王的身边不消几日就谋得了晋王的欢心,后又办成了几件事渐渐的被晋王倚重。 春风得意马蹄疾,施仲谋从西北燕山关归来俨然成为了晋王府中除了晋王本人权势最大的人,晋王对其的看重已经超出了所有,一个时辰不见就会让晋王心慌不已,那阿芙蓉膏还要靠着施仲谋弄来呢。 “咦,施爷怎么刚回来又要出去啊?小的这就给您套车,是还先头那辆?”晋王府的下人谄媚的为施仲谋准备马车,高高壮壮的下人点头哈腰的显得十分的滑稽。 施仲谋不耐的瞥了套马的下人一眼,“难道我去哪里还要和你报备不成?” 下人连忙称不敢,哆哆嗦嗦的给给施仲谋套了车就胆怯的缩到了后头,拍马屁不成反而被训,下人再也不敢多说一言。 施仲谋冷冷的“哼”了一声,要是按照以往肯定要让将这个不识好歹的下人拖下去一顿好打,但近几日施仲谋有些不安,今日更是惊恐得很,实在是没有心思去为难一个下人。上了车就让人赶忙往晟国公府去,尽快见到晟国公。 夜路走多了总要遇到鬼的,施仲谋总觉得最近有人跟着自己,今日更是差点儿被人套了麻袋,施仲谋吓破了胆,一定是西北燕山关的事情泄露出去了,有人来寻仇了,要速速和晟国公禀报,让晟国公救命。 心里面事情越多,时间就变得越发的煎熬,在闷热的车厢里头施仲谋简直是度日如年,恨不得甩开膀子、扔掉读书人的斯文自己狂奔过去,也许这样心里头的不安会稍减几分。 自从施仲谋去了晋王身边,晟国公就明令禁止施仲谋再过来寻他,在公开场合也不得提起。故此次施仲谋就让人绕到晟国公府旁边的小路,准备从厨房日常采买卸货的小门儿进去,驾车的是他的人,施仲谋也不担心事情会泄漏。 “哐当”马车停了下来,施仲谋还以为到地方了,掀开车帘准备出去就被套进了一个口袋,挣扎两下就挨了一棍子,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久从小巷里头推出来一辆板车,车上堆放了几个麻袋,散发着一股子臭鱼烂菜的馊臭味道,老远的人们就避让开了。 与晟国公府旁僻静的小道不同,正门前人来人往、车马喧嚣、络绎不绝,今日正是晟国公的五十大寿,不说满朝文武尽来道贺,那也来了一大半的人了,唱和声、鼓乐之声声声入耳,晟国公的五十寿辰好不热闹。更是有那想要一飞冲天的寒门子弟捧着几样寒酸的小礼,站在大门不远处等待着机会,他们大声的吟唱颂贺着,歌颂着晟国公的伟岸高大、颂扬着晟国公的劳苦功高,说得那是天上有地上无,甚至是可以比肩三皇五帝的人物。 阳陵侯府的马车缓缓的停下,车上下来了一身华服的厉仁远及贵妾梁氏,身后的马车上下来了厉景闫、厉景越和厉姚黄兄妹三人,厉景闫看了不远处的穷酸书生,胳臂顶了顶身边的弟弟,嗤笑道:“真是痴心妄想,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贵人青眼,太让人好笑了,不说研究诗书、苦读勤学,反而做这些不入流的行当。” “是啊是啊,穷酸就是穷酸,看他们拿来的礼物,都透着一股子酸臭味道,不会是几两咸菜吧,哈哈哈。”厉景越大笑附和,他的声音传出去老远,让那些还在歌功颂德的寒门书生听见了,忿忿的怒视着厉景闫、厉景越兄弟,却也不敢莽撞的上前理论,只能够干瞪眼。 厉景闫不满弟弟狂放的笑声,嘀咕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抱紧了手中的黄花梨雕花长盒,里头是他静心绘制的一幅画,上写一首自己反复推敲、揣摩字句典故的长诗,叙写了晟国公 之前的丰功伟绩,想来肯定可以在众多的礼物中独占魁首,让晟国公另眼相看。 厉景闫信心满满,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晟国公当众夸奖的景象,两眼都冒出了志得意满的亮光。 晟国公的寿宴当淑妃娘娘携着皇子祁珺池来的时候达到了□,皇帝的圣旨祝贺晟国公生辰快乐,送上贺礼之后,更是让人艳羡不已,达到晟国公这般的地位、荣宠是人生最大的追求。 晟国公这边的热闹和厉景琛毫无关系,反而七皇子祁珺池不在让课堂氛围好了许多,自上次的端砚事件后祁珺池安分了一段时间,但随后宠爱不减、反而更甚,让祁珺池越发的高傲起来。因端砚一事失了面子,祁珺池处处和最无辜的祁承轩、厉景琛过不去,大概觉得祁承轩没有顺着意思承认是自己弄坏的砚台,让事情过去吧。就算是事情真相了又如何,他的面子已经丢了。倒是得到了他伴读的祁泰初和祁珺池的关系不错,两人时常有说有笑的。 没了祁珺池的日子,枯燥的经史典籍都变得生动起来,一个上午一晃而过。祁承轩和厉景琛二人用完午膳并没有回落叶轩,而是去了御花园走走。 御花园极大,走那些僻静的地方并不会遇到人,但这种想法显然是错误的,一个藤球滴溜溜的在祁承轩没有注意的时候滚到了他的脚边,抬头望去,有个小宫女循着皮球跑了过来,在小宫女的后头三四个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个妇人。 妇人一身素雅的高腰半臂襦裙,长相不是很好看,浓眉大眼,脸盘儿也挺大,就这么一张脸却出其的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她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笑意不是仅仅挂在嘴角上,她的眼睛里面也有着温柔的笑意,感觉很真挚,被她看着有一种被重视、珍重的感觉。 此人正是宫中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玉贵妃,她并无子嗣,却始终得到了皇帝的爱重,皇帝喜欢去她那儿坐坐,吃她特意调制出来的小菜,就连皇帝身上的亵衣、裤袜都是用玉贵妃织出来的布做的。 玉贵妃和皇后不同,皇后是从来没有生过孩子,玉贵妃却不是,她有一个儿子,生下来就十分的皮实,活泼好动,可惜长到五岁就夭折了。因儿子夭折,那时正怀有身孕的玉贵妃受不了打击流产,自此伤了身子再也没有孕育过子嗣。 厉景琛以前都不明白,其貌不扬的玉贵妃怎么就得到了皇帝的喜爱,见到了人厉景琛算是明白了,玉贵妃给人一种家的感觉,在她温柔的笑容里面能够心安,男人不就是要这样的嘛。 玉贵妃养了只狗儿,并不是多么名贵的品种,看起来就像是乡村农家里头的黄毛土狗,狗儿的名字也十分的土气就依着狗身上的毛取了个老黄称之,老黄喜欢玩球儿,每天都要出来溜达,大热天的在宫中觉得憋闷,玉贵妃就带着老黄出来了。 祁承轩用脚点了点藤球,用桐油刷过的藤球油光发亮的,藤球身上还有咬痕,可不是不知什么时候一只黄毛大狗蹲在了一边。老黄低头看了看被祁承轩踩过的藤球,眉头皱了皱,好像是不满祁承轩的举动,它的藤球竟然被不认识的人类小崽子给踩了! 老黄虽然生气,却被教养的很好,没有发怒的山前咬人,只是抬头用乌黑的眼睛严肃的看着祁承轩,准备用眼神来控诉祁承轩的不料举动。也不知祁承轩是怎么想的,竟然十分的认真和老黄对视,原本只是用脚尖点了点藤球,现在改成踩了。 厉景琛无奈的抚额,有时候祁承轩的行为幼稚得让人捉摸不透! 小宫女的到来打破了一人一狗的对峙,小宫女也就八九岁的模样,从树丛里钻过来头上、衣上都沾上了草屑、残枝碎叶,脑袋上的一个小揪揪也散了开来,丝丝缕缕的挡在脸上。小宫女看到老黄,眼睛一亮,憨憨的跑了过来就蹲在老黄的身边,过了半饷学着老黄抬头看向祁承轩,一脸纠结的严肃模样,只是小宫女没有老黄专注,不一会儿就溜号了,眼睛朝着祁承轩身后的厉景琛一瞟一瞟的。 第四一章 故人之子皇后召见 厉景琛他们选得地方比较的偏僻,站在小径里头,透过繁密的树丛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但站在外面就看不清小径里头的情况了。厉景琛两个都不是喜欢热闹的,加之这条小径又安静又阴凉,小径就成为了他们散步的好去处,这个习惯一直维持了很久很久,只是未来的心境和现在是不同的。 厉景琛朝着憨态的小宫女笑了笑,瞧小宫女的模样应该是个傻的,但傻子又如何,性情纯真憨态,没有多少烦恼,比聪明人活得自在。小宫女用手胡乱的弄走挡在眼前的发丝,这才眨眨眼,朝着厉景琛娇憨一笑,笑得纯净,别看她是个傻的,却天生的能够明白什么人是对她好的,什么人是坏人需要远离。小宫女就很喜欢厉景琛,第一眼就让她很喜欢。 小宫女脸颊还肉嘟嘟的,粉嫩可爱,因为追着老黄跑的缘故,双颊上晕出玫瑰色的红晕,像个甜美的苹果。五官一般,却十分的可爱,厉景琛手指动了动,刻制着想要捏上小宫女肉嘟嘟脸颊的冲动。 玉贵妃一行人很快就靠近了,玉贵妃笑着喊道:“双喜出来吧,别被树枝、草叶伤到了。”玉贵妃摇着一把团形麦扇,麦扇用竹片为柄,扇坠为浅棕色的团圆结络子,麦扇中间贴有五色绫罗,绫罗上绣有牧童骑牛图,不似精雕细琢的绢宫扇那么别致,却别有一番风味。 小宫女名唤双喜,听了玉贵妃的叫唤扭头看过去,但又舍不得厉景琛,面露纠结,倒是旁边的老黄听到了主人的叫唤,嘴中发出了“唔唔”的声音,爪子一抬,就要把自己的藤球儿从祁承轩的脚底下解救出来,祁承轩不让老黄得逞,轻轻一踢,藤球儿就滴溜溜的滚进了草丛里头,一会会儿就不见了。 “汪。”老黄不满的吼叫,这人类的小崽子真讨厌,一点儿都不可爱,它决定讨厌他。 眼见着老黄就要扑上来打架了,祁承轩凶狠的举起拳头朝着老黄一挥,老黄就胆怯的“呜呜”夹着尾巴跑了,好狗不和人类的无礼小崽子打架,循着藤球“嗖”的钻进了草丛里头。(.) “双喜,老黄怎么了?”玉贵妃又喊了一声。 双喜已经被老黄和祁承轩之间的互动弄懵了,反应过来像是做了决定,用力点点头,站起来就抓着厉景琛的手往树丛走,“小哥哥,跟双喜走吧,我们去玩球球,玉娘娘给双喜做了很多漂亮的球球,双喜和老黄玩儿。” 厉景琛哭笑不得顿住脚,双喜疑惑的看向厉景琛,“小哥哥,走啊?玉娘娘还会做好吃的,漂亮的糕糕,连陛下都喜欢的呢,玉娘娘做,双喜给小哥哥吃。” 厉景琛拉住双喜的手,“双喜,我们不走这里,小哥哥带你走另一条路,很近的,不用钻树丛。”扭头看向祁承轩,“殿下,玉贵妃娘娘就在外面,我们去请安吧。” 祁承轩沉默的点点头,看祁承轩的模样,厉景琛心里头是难过的,再多的钱也医治不了生命,祁承轩的母亲容昭仪身体亏空得厉害,现在只不过是用人参吊着命罢了,她会什么时候过世,厉景琛不知晓,上一世他对此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只是知晓祁承轩生母已去,后来过继给了玉贵妃当儿子,玉贵妃日后会母仪天下,祁承轩就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嫡子。 因为生母病重的关系,祁承轩性子变得更加阴晴不定,奇怪得让人难以揣测,看他和老黄较劲儿就很难弄清楚他究竟想什么。上一世也是这样,要不是祁承轩性子乖戾,做事手段又残暴被人诟病,那时候大概皇帝早就封祁承轩为太子了吧。 不说这些,就心肠冷漠一些的话,容昭仪反正都是要故去的,那么有此机会为什么不让祁承轩和玉贵妃先接触一下,在玉贵妃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只不知上一世祁承轩是如何入了玉贵妃的眼的,这一世有他厉景琛的参与,一切都将不同。 这条僻静的小道他们是走熟的,知道怎么最快的绕出去,也就几丈路的距离,双喜惦记着她的玉娘娘,拽着厉景琛就往前走,她力气还挺大,拽得厉景琛走的飞快,祁承轩沉默的跟在他们二人后头。双喜一路唠叨着漂亮的糕糕味道多么多么的好,带着童稚的的话语听了让厉景琛发笑,恰好扭头看向祁承轩,让祁承轩一愣,此刻的厉景琛眉眼间都飞扬着愉悦的笑意,精致的五官更加的好看,少年还没有往男人成长,所以还带着柔柔的女孩儿的感觉,却又不会让人是娇弱的女孩儿,这种感觉很奇妙,一下子就打开了祁承轩的心,在他的心底里面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玉娘娘,双喜带小哥哥过来玩儿,小哥哥……”双喜含着手指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形容词,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挤出了一个词儿,“漂亮,小哥哥漂亮,双喜喜欢。” 玉贵妃打量着厉景琛,很漂亮的孩子,精致的眼睛里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静,双喜的手上挺脏他也不嫌弃,这就让玉贵妃感觉很好,加之厉景琛的脸……玉贵妃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迷离,她掩饰的很好,并不明显。 从袋中拿出了了帕子爱怜的给双喜擦着手指,双喜的手在树丛里头摸索过、在地上摸过,脏得很,擦完了沾着口水的手指又擦了站着泥的手心,“我不是说过嘛,不准把脏手含在嘴巴里,会肚子疼的。” 双喜憨憨一笑,“玉娘娘别生气,双喜不会了。” 玉贵妃伸出指头点了点双喜的脑袋,“你哦,记吃不记打的,等什么时候肚子疼了,可别怪我哦。” 双喜挠头,扭捏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另一只动了动,对了,“玉娘娘,这是双喜认识的小哥哥,双喜要分糕点给小哥哥吃,还要和小哥哥玩球球。” “微臣厉景琛见过玉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厉景琛叩拜行礼,与此同时祁承轩也上前行礼。 “承轩拜见玉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祁承轩声音讷讷,俨然是变成了人前的模样。 玉贵妃虽然与世无争,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晓、不过问的,没有见过的祁承轩是十皇子,其生母容昭仪与她多少交集,她却十分欣赏容昭仪飒爽的风姿,只可惜红颜命薄,当初的明艳动人此刻只怕只剩下枯槁消瘦了吧。厉景琛的脸就已经说明了他的身份,故人之子,可惜故人再也见不到了,岁月催人,想当初姐妹三人已经没有了一个。 “好孩子,都起来吧。”玉贵妃声音很柔和,仿佛说得再多、再唠叨也不会让人觉得聒噪。 “谢娘娘。”厉景琛和祁承轩二人同时站了起来,恰在此时老黄也叼着藤球儿小跑了来了,离着还有一丈的时候突然刹住了脚,喉咙里头发出“呼呼”的声音,那个讨厌的人类小崽子竟然在! 双喜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走了,欢呼的跑过去接老黄,走了两三步又回过来拉过厉景琛的手, “玉娘娘,双喜要和小哥哥玩儿。” “琛儿,能够陪着双喜玩玩嘛,双喜很少找到朋友这么喜欢的。”玉贵妃歉意的看向厉景琛,毕竟陪着双喜玩耍并不容易。 厉景琛微愕,玉贵妃对他的称呼十分的亲昵,让他很奇怪,但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于是点头同意,“微臣愿意。” “好孩子”玉贵妃笑着朝着双喜挥手,“去吧去吧,别跑远了,小哥哥还要上课去呢。” 双喜拉着厉景琛跑出去不多远,玉贵妃笑着对祁承轩说:“轩儿也去吧,烦恼多了就要想开点儿,你强留着说不定并不是好事儿。这个院子很大,但也很小,用高高的围墙框着,分隔出一个又一个小院子,困住的何止是身体的,还有心呐,离开了说不定就是解脱了。” 玉贵妃幽幽的说道,长得平凡无奇的一张脸此刻竟然让人觉得琢磨不定,在宫里头生存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玉贵妃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却让祁承轩听懂了,他娘就说过,这么大的院子困得她透不过气来,离开才是解脱。但,祁承轩舍不得,他不愿意,他强留着,从宫外弄来了好药好食就是想让他娘养好身体,然后看着他走到最高的那张位置,和他一起享尽天下荣华。 如果娘亲没有了,他怎么办? 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年,纵使心性成熟,也无法坦然的面对生死,不,人这一生都不可能坦然的面对生与死。 和玉贵妃分开后,厉景琛觉得祁承轩更加的沉默了,学习武功、跑马骑射的时候更加的用力,箭射出去的时候发出“嗖嗖”地破空声,听了让人蓦然心紧。祁承轩的脸少有的在人前的时候就紧绷严肃着,并不似以往的那般弄得木讷粗笨,厉景琛几次三番的看向祁承轩,不知是不是要开口询问一下。 一轮射箭结束,有脸生的太监过来,在场中巡视了一圈,找到了目标径直走去,在厉景琛的面前停下,“咱家见过厉校尉,厉校尉请随咱家来,皇后娘将要见您。” 厉景琛放下弓箭,因身上换了衣服,也无法给太监打赏,只能够直接问道:“不知皇后娘娘找微臣何事?” 太监有些消瘦的脸上两只眼睛特别的明显,虽然是在笑,笑容却十分的枯干,“厉校尉去了就知道了,咱家是未央宫的掌事太监周志海,厉校尉换了衣服就和咱家走吧。”周志海表现出了善意,但也半强迫的让厉景琛跟着他走。 厉景琛不着痕迹的看了祁承轩一眼,两个人相处时间长了,已经默契得很,祁承轩是知道周志海的,的确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太监,微微点了点头,厉景琛知晓了周志海没有胡言,只是越发的疑惑,皇后找他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近几天比较忙,白天都在弄活动方案,晚上就有些疲惫了,无法更新的更多的字数。明天之后大概会多更新一些,手头上暂时没有事情的说,可以喘口气了! 第四二章 皇后未央同心玉佩 大齐开国以来,历代皇后住的宫殿都是未央宫,未央宫至今已经有了十三位皇后。皇后的未央宫与皇帝的长乐宫、太皇太后的永寿宫、议事大殿清凉殿并称皇宫四大宫殿,有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是为了能够住进里面,但宫外的人想要进去,却不知宫里面人也想要出来,看似巍峨的宫殿却也有着巨大的影子,庄严与森寒并重。 皇后姓章,娘家原本是权倾朝野的大家族,后因镇国大将军一案,在党争中表现暧、昧、不清不楚,后来更是流露出推翻皇帝、力主新皇的态势,章皇后大义灭亲,在皇帝未发落之前请求皇帝将章家一门贬为庶民,三代不可入仕,章家一门至今都在老家的山沟沟里头种田读书。章皇后如此做,也算是变相的保护吧,毕竟让皇帝来决断,章家就不仅仅是贬为庶民、三代不可入仕这么简单了。 章皇后为人冷漠,也不喜后宫的争斗,宫中之事都是交给玉贵妃和其他几位大妃共同掌理,要不是皇帝的恩宠,以皇后冷漠疏离的性子早就被退位让贤了。 未央宫离校场距离挺远,但是周志海领着厉景琛抄近路,而且还是阴凉的地儿,厉景琛对宫里头僻静的小路有阴影,时刻警惕的看着前面领路的周志海,就怕再被带进了什么荒僻的小院里头,还好祁承轩让桂华跟着他了,桂华虽然不聪明、也不够机灵,但做事很用心,让他跟着厉景琛就会寸步不离,有人跟着一起走,也算是壮了胆子了。 厉景琛换了衣裳后原本想要封个荷包给周志海,但周志海委婉的推拒了,并没有收下,这让厉景琛有些忐忑,钱能够办成的事儿就不是事儿,周志海收了银钱反而能够让厉景琛心安。 到了未央宫,周志海领着厉景琛和桂华进去,来到正殿,推开殿门,周志海躬身垂首说道:“娘娘,厉校尉来了。” “进来吧。”殿内光线不好,看起来很模糊,听到走动的声音不一会儿就传来了皇后冷清的声音。 “喏。”周志海侧身请厉景琛进去,“殿下,请进。” 厉景琛拱手,“谢谢公公。” 厉景琛整理了一□上的衣服就走了进去,他身后的桂华要跟着,被周志海挡了一下,“桂华是吧,跟爷爷来吧,到侧殿去吃东西,皇后娘娘和厉校尉有事情相商,不好打扰。” 桂华有些为难,抬头看了看昏暗的殿内,又瞧了瞧挡在自己面前的周志海,点了点头,“谢谢周爷爷。(.)” “好孩子,来吧。” “嗯。” 周志海将桂华带了下去就让人将殿门关上,殿内从明亮的室外突然进入了昏暗的室内,光线上的差异让厉景琛的眼前有一瞬间的黑沉,眯了一会儿眼睛才算是适应了。厉景琛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殿内,入目所及让他十分的惊讶,殿内毫无装饰,空洞洞的只余最基本的家具外,并无他物。 女子的居所应该是什么模样,厉景琛知晓的不多,他所接触到的女子有他的娘亲、有祖母吴氏、有小妹妹厉魏紫。娘亲总会将家里布置得温馨又舒适,祖母吴氏年纪大了布置就以精致雍容为主,而小妹妹厉魏紫房内总是充满了跳脱和小女儿家的欢喜。无论如何,都有着女子的雅致和美丽。 但皇后的殿内却不是这样,简单到简陋,真如雪洞一般苍凉。殿外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人热烘烘的,殿内却冷冷清清,带着附骨的阴冷。 空气中有着厚重的檀香味道,佛龛前的蒲团虽然是用上好的松江棉做的,却有些旧了,显见着是经常使用的。 明明听到了皇后的声音,此刻却不见皇后的身影,厉景琛老老实实的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当眼睛无法起作用时,耳朵就发挥了极大的用处,时时刻刻的捕捉着殿内的声音,不漏过一丝一毫。 皇后的步子不大,还显得有些轻飘,无端端给人一种随时都会飘去的感觉,感觉到面前的座椅上已经坐了人,厉景琛这才行礼,“微臣厉景琛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咳咳。”皇后的声音依旧淡漠,这次听来却带上了几分的沙哑,短短的几个字还带上了咳嗽。 “谢皇后。”厉景琛谢恩后站了起来,垂着看着自己的脚尖并没有过多的动作。 皇后好像也没有说话的意思,转动着手中的手串目光幽深而悠远,透过厉景琛她看到了别人,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却只是存在于梦中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后已经弄不清楚,她究竟是爱着那个人,还是只是守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我与你母亲曾是闺中好友,咳咳,你长得很像你母亲,看到你就像看到她一样,咳咳。”皇后带着追忆的说道,她不需要厉景琛的回应,只是想要找个说话的借口罢了,厉景琛就是这个借口,“她时常唱着一首童谣,我觉得很好听,她的声音很好听,却只会唱一首童谣。” 说着,皇后竟然就开后唱起了那首童谣,明明是跳脱欢快的童谣,姜柔婉唱给人柔和温婉的感觉、厉魏紫唱是童稚童音,而皇后,依旧那么的冷清,字里行间带着让人想哭的味道。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压抑着喉中的干痒,唱到这儿,皇后突然停了下来,有些恍惚的问道:“很久没有唱了,后面是什么,琛儿,唱给我听听吧。” 这已经是今日第二位宫中贵人亲昵的唤他琛儿了,这让厉景琛受宠若惊,却也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是好,张张口,嗓子里头像是塞了一把棉花,梗在喉中发不出什么声音来。 皇后仿佛没有看到厉景琛的窘迫,又说道:“咳咳,从头开始唱吧,唱给我听听,你母亲一定教过你怎么唱。” “是,景琛遵命。”厉景琛喉咙动了一下,开始唱起了这首在母亲时常唱给他们听的童谣,母亲别的童谣都不会唱,就会这么一首,在他小时候和弟弟妹妹睡不着的时候母亲就颠来倒去的唱着,直到将他们唱睡着为止,“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和皇后平平的语调唱出的忧伤不同,厉景琛唱得很活泼,少年未成长起来的嗓音清凌凌的,十分的好听。 “就是这个感觉,你唱得和你母亲唱得一样,真好听。”皇后弯起了嘴角,浅浅淡淡一笑如同白色的山茶花在雨中盛开,她很少笑了,只是这回厉景琛唱的歌大大的取悦了她,让她嘴角上的笑意越来越大,明明很高兴,眼中却全都是悲伤,控制不住的开始咳嗽着,好像要将整个心肺都咳出来一样。 “景琛唱得不好,母亲总是嫌弃景琛唱得走掉,不让景琛唱。”唱了一首歌,厉景琛也放松了下来,走过去看到桌上放着一个炖盅,打开后热气泛起了香甜,厉景琛闻到了川贝炖梨的味道。倒了一些出来奉上,“娘娘,川贝炖梨,西北干燥,家人一旦喉咙不适,微臣母亲就会炖上一盅川贝炖梨,喝上一两天就好了。” 皇后接过瓷碗,“川贝炖梨好像是你母亲拿手的炖品,你舅舅就说过,他一咳嗽你母亲就逼着他吃这个,但你舅舅最不喜欢川贝的味道。” 厉景琛闻言一愣,这个他倒是不知,“这些母亲没有说过。” 皇后吃了川贝炖梨,没有再说话,过了半饷,皇后说道:“回去吧,好好用功习武、学文,看你展翅高飞的时候呢。柳儿,柳儿。”皇后提高声音喊了两声。 从阴影处走出来一个身子高挑的宫女,此人是皇后宫中的管事姑姑,名唤柳儿。有其主必有其仆,柳儿和她的主子一样周身也透着疏离冷漠。“主子,奴婢在。”此前厉景琛都不知晓殿内还有一个人在。 “柳儿,拿一袋子珠子、金银裸子和……那块玉佩给琛儿。”中间小小的停顿了一下。 “喏。”柳儿面上的表情也有着小小的惊愕,一闪而逝,很快就恢复正常。 片刻后,柳儿就拿来了一个大大的绣着修竹的荷包还有一个古朴简单的盒子,荷包内放了满满一袋子的金银裸子、珠子和圆溜溜的粉嫩珍珠,而那块玉佩就在盒子里头。柳儿将这些东西递给了厉景琛,看他拿住后就回到了皇后身边。 厉景琛谢过皇后就出去了,来时两手空空,走时收获颇丰,就连着桂华手上都拿着东西,一袋做工精致的糖果,都是哄孩子的小零嘴儿,这是周志海给桂华的,周志海显然很喜欢桂华的单纯,将他们送到了未央宫门口还看了好一会儿。 未央宫很少来人,冷清的如同冷宫一般,别看周志海面相消瘦枯干,显得很严肃,其实私底下周志海很和蔼,很喜欢孩子。 桂华从荷包里透掏出来一块糖,奶白色的酥糖用糯米纸包着,举到厉景琛的嘴边,往前送了送,示意厉景琛吃,“公子,很少吃的。” 酥糖吃起来有些粘牙,还掉碎屑,厉景琛并不喜欢,摇着头不要,但桂华坚持,厉景琛也就接过来吃了,打开皇后娘娘给他的荷包,很沉,塞了满满的各色裸子、珠子,裸子有生肖的,也有花生、枣儿模样的,精致又漂亮,里头还有一个小袋子,打开来是饱满圆润的东珠,每一粒都有厉景琛拇指指甲盖大。那个两个金色的小兔儿塞给桂华,叮嘱他这些不是吃的,是让桂华玩的,桂华小心翼翼的塞进了衣服的内兜里头,还伸出手隔着衣服拍了拍。 合拢荷包,厉景琛又打开了盒子,里头一块长条形的玉佩,仔细看会发现原来是一对玉佩合在一块的,上面只有简单的纹理,并无多少雕刻。玉佩上系着同心结,红色的同心结已经失了原来艳丽的颜色,变得暗沉,这对玉佩有些年头了,厉景琛拧眉不明白皇后为何给他这些? 而且为什么召见他,难道仅仅是让他去唱一首歌吗? 厉景琛合上盒子,幽幽的叹了口气,他从来没有听母亲说过,原来她和当今的皇后曾经是闺中密友,岁月催人,母亲她已经和父亲长眠于地下,而皇后在宫中也枯槁得如同死了一般。 未央宫内,目送着厉景琛离开后皇后又跪在佛龛前,愣愣的看着一个角落,目光涣散没有焦距。 空荡荡的殿内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娘娘,您应该好好的照顾身体。” 皇后收回目光转动起了手中的手串,“咳咳。” 玉贵妃又叹了一口气,“娘娘,您将那块玉佩给琛儿,那是您最喜欢的。” “身外之物罢了,留给孩子也是一个念想。” 那块玉佩随在章皇后身边十多年了,她求着父亲与威国公府结亲,这对玉佩就会成为二人结为鸳盟的凭证。但章皇后在闺中甜蜜的绣着嫁衣,等来的却不是与威国公结亲的消息,而是皇宫的旨意,她成为了皇帝、那时的太子的正妃。 玉贵妃默然,看着越发瘦弱的皇后,心中很是难过,“娘娘,您应该为自己想想,多多顾虑着身体,活着才有念想。” 皇后捂着嘴轻轻的咳了一声,“活着也离不开这个大院子,何况时间已经带走了很多东西,‘他’也只不过是我心中一个美好的念想罢了,我和你之间又何尝不是,小时你唤我章姐姐,而现在不也是叫我娘娘,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 玉贵妃嘴巴动了一下,不知道要说什么,她们已经不是小时候了,有太多的身份套在了身上,顾虑太多太多。 “我知晓你怨我,孩子……” “不,这是我的命,德妃会遭受到报应的。”玉贵妃紧紧地抓着手,强忍着心中的恨意,她的孩子并不是无缘无故死亡的,其中原委时隔多年已经说不清、道不明,但有一点儿是可以明白的,孩子的死与德妃有关,晋王的母妃德妃。 作者有话要说:_(:3ゝ∠)_首页没有了,我的榜单啊,哭泣 第四三章 几方人马霎时心动 晋王母妃德妃并不是出身大家,原先只是宫廷歌舞坊里头一个小小的歌姬罢了,但德妃出挑的十分明艳,一次献舞的时候被当今的皇帝看中,就纳入宫中当了小小的才人,德妃也算是后宫励志的典范,从小小的才人一路做到容德淑贤四位大妃之一,她的儿子更是皇帝的长子,早早的封王,现如今晋王又有西北燕山关那儿得来的军功,更是如日中天。 德妃善妒在宫里头是出了名的,随着地位的提高脾气也越加的不知道收敛,惹得他人议论纷纷,但德妃浑然不觉,依然故我。 说来,德妃如今的荣华也算是她亲哥哥用命换来的,她的哥哥是当初和祁泰初的爹一起护驾、死在围场的。穆郡王都有了追赐,德妃的哥哥让人也有,只是其未成婚,没有子嗣,赏赐就给了德妃,这也是晋王成年后不久在没有功劳的前提下就封王的原因。 玉贵妃的声音中有着平静的愤怒,却也有着刻骨铭心的痛,“娘娘不说臣妾的事情了,都是些过去的事情,说了也无意义。琛儿是个好孩子,他是婉儿的孩子,看着就是个活泛的,肯定不会受欺负。” 皇后手动了一下,手串随着他的动作慢慢的滚动,“是啊,琛儿日后肯定不会差。也是我莽撞了,贸贸然的让他过来,咳咳,但这回不见,说不定以后就没有机会见到了。” 逛了一会儿御花园,玉贵妃就来了未央宫看皇后,顺带说起了在御花园中看到了厉景琛的事情儿,皇后听了竟然就想着见见厉景琛,这才有了这一幕。章皇后想要见见厉景琛,也只不过是想要透过厉景琛看到另一个人罢了,厉景琛的舅舅威国公是皇后心中一个遥不可及的梦,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梦被雕琢的越加的完美。 皇帝和皇后一样,都是在不断的回忆中雕琢着心中的姜昊然,其实梦境中的姜昊然已经不是现实中的姜昊然了。 皇后也明白这一点,只是自欺欺人的不愿意承认罢了。 “娘娘,您别这般说,只要好好的吃药,一定会好的。”皇后已经有些形销骨立了,玉贵妃每每看了都心疼万分,劝着皇后看病吃药,但皇后执拗的并不愿意,久而久之病就拖了下来。 皇后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晓。吃药?呵呵,治得了身体上的病,却治不好心病,你应该为我高兴才是,能够离开这个牢笼是我最大的愿望。” 皇后、玉贵妃和姜柔婉出阁之前是闺中密友,三人中皇后最是出色,德才样貌样样不俗,姜柔婉次之,但也有一颗八面玲珑的心,玉贵妃就最不出挑了,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学都是平平。玉贵妃不聪明,却活得最好,她没有妄念、没有痴心,虽然没有子嗣,却反而在皇帝的心中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玉贵妃守心,装的了蠢笨,在宫中她已经学会了去隐藏和不争,不争即争,比那些抢破了头争的活得更好、更长远。 “臣妾看到了容昭仪的孩子,对了,长得很好,看起来呆呆的,臣妾看啊,也是个肚子里有主意的。”玉贵妃转换了话题,她的孩子如果还活着也有祁承轩这般大了,所以看到祁承轩她莫名的就有好感,说起时脸上的笑意都开怀了几分。 皇后握着手串的手一紧,容昭仪就是当初的容妃,是镇国大将军的女儿,涉及到镇国大将军的党争一案她的娘家都到了山沟沟里头窝着,面上看起来不在意,其实心里头还是难过的,父亲、母亲多年不见,也不知他们如何了?皇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发现自己越加的伤春悲秋起来,说过的不后悔,就不会后悔。 可是心又那里是这般好控制的! 厉景琛带着一荷包金银裸子回去的时候,都已经下课了,明日又是每十日一次的休息,提前一日就会稍微提前一些下课。厉景琛正有些懊恼的时候就看到靠在墙上歪着头看书的祁承轩,屋檐认真看书的少年少了平时的乖戾尖刻,变得安静而平和,一侧围墙上蔷薇花开得正艳,粉色单瓣蔷薇在风中轻盈盈的颤动着,有从花托上掉下来的花瓣打着旋儿的在祁承轩的身前飘过,安静无害的少年一瞬间有些迷花了厉景琛的眼。 “发什么呆啊,傻啦!”祁承轩的视线从书页的最上侧看过来,上挑的眼珠子看起来像是在翻白眼。 厉景琛收回刚才旖旎的心思,表面看起来的安静无害都是假象啊假象。(.无弹窗广告) “桂华来,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也走了,后日见。”祁承轩合上书,招来桂华就准备走,也不询问皇后为何要召见厉景琛。 厉景琛提了提手中的荷包,“等等,殿下,我新得了这些,做得挺精致的,分一分吧,也可以用来打赏。”厉景琛从荷包中掏出来一把裸子,里头有金有银,做的精致可爱,就算是成人看到了也会喜欢上。 祁承轩挑眉,“舍得啊?” 厉景琛嘴歪,“有何不舍,东西都是用来用的,藏着有何意思,殿下要是喜欢可以多拿一些去,用来打赏比用银票更加讨喜。”而且都是雕刻成漂亮的形状的,送人可以说是送一个玩物、也可以说是送的金银。 祁承轩也不和厉景琛客气,让桂华兜了一些藏好,但祁承轩也不是白拿的,蹲□从靴子里头拿出来一把匕首,有些不耐烦的塞到厉景琛的手里面,“送你的,拿着吧,桂华我们走了。” “喏。”祁承轩大步走开,桂华急忙跟上,“公子,桂华走了,再见。” 厉景琛哭笑不拿着匕首朝着桂华挥挥手,手中的匕首就是那天从四娘的店里面得来的,看祁承轩爱不释手的样子就可以知道他是多么的喜欢,没有想到就这么送给了自己,这把匕首可谓是真正的削铁如泥,半臂长,颜色灰尘的刀鞘上只用银丝简单的编出了一些网格状的装饰,刀柄用的小牛皮包裹,手感十足,打开来,里面的刀刃散发着锐利寒光,刀面上有些划痕,像是划刺的时候留下的,证明了这把匕首使用鲜血开过刃的。很久之后厉景琛才无意间知道,这把匕首就是祁承轩准备好了要送给他的,只是祁承轩个性别扭,始终找不到好的借口,就一直在身边带着,这回算是名正言顺的给了。 匕首是一个很好的防身利器,祁承轩给的匕首很合厉景琛的心意,要不是他给了,厉景琛也会找一把匕首放在身上防身。 从宫中出来,厉景琛就看到自家的马车停在那头,马车边等着一个人,厉景琛细看发现是吴兴德,心头一跳,想来施姓幕僚那边得手了。 驾车的是文双全,老远的就看到了厉景琛从宫门里头出来了,忙招呼着吴兴德上了车驾车过去,“少爷。” 不待二人行礼,厉景琛就上了车,虽然已近傍晚,但太阳看起来依然明晃晃的,晒得人面皮发红,厉景琛急忙跳上了车,车角放了冰盆,使得车厢内很凉爽,再喝上一杯刘嬷嬷秘制的酸梅汁,透心的属舒爽。 厉景琛喟叹了一声,“兴德叔先别急着说事儿,喝上一杯酸梅汁吧,是刘嬷嬷特制的,和外头买的不一样,里头还有未融化的冰渣子,燥热的时候喝上一杯特别舒服。” 在外人看来,厉景琛不急着听消息是沉得住气的表现,不知其实是厉景琛有些害怕面对真相,不是害怕真相即将提到某些人,而是害怕听到了真相的自己却无法报仇,那种有心而无力的感觉就像是用钝刀子割肉,很痛苦。 吴兴德不是厉景琛,不知道厉景琛心中所想,所以心中感叹,厉景琛变得更加沉稳,成长了,主人泉下有知应该可以欣慰了。酸梅汁入口,酸酸甜甜,很是爽口,一杯下肚就将所有炎热带来的烦闷赶走了,吴兴德一抹嘴,舒服的叹息,“很好喝,少爷,抓到了。我发现,不仅仅是我们在调查施仲谋,还有其他的几拨人,包括我们大概四拨人,按照我的判断,有威国公府的人,有宁家原来的人马,还有一拨人非常的隐秘,手段十分的高超,但他们故意露出破绽给我们,引导我们去调查,借力于他们,我才发现了很多原本发现不了的东西。” 厉景琛又给双方倒满酸梅汁,“哦,那兴德叔怎么分辨出前面两方人马的?” 吴兴德自信的一笑,“蛇有蛇路、鼠有鼠道,不要小瞧了三教九流的人,很多正道手法看不出的细节他们都可以发现。”遗憾的摇摇头,“可惜并不好控制,给钱的就是大爷,要不是老吴我在道上还有几分的薄面,也无法让这么多人听从使唤。”吴兴德有些可惜,到京城后他就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挫败感,只是待在阳陵侯府教导小主子,这种平稳安逸的并不是他想要的,有心为小主子做些什么,但苦于没有人手。这回调查施仲谋,让吴兴德找到了灵感,只叹那些人并不好控制,浮动性太大,有时候有钱也收买不了。 吴兴德的话让厉景琛眼前一亮,也深知这些人不好管理,但厉景琛相信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道上如浮萍一般漂泊,想要安定下来的大有人在,事在人为,哪怕苦难厉景琛也愿意尝试一下,这件事按下后说,厉景琛准备想全面了再和吴兴德谈。 吴兴德喝了一口酸梅汁,继续说道:“在我们抓了施仲谋之前,宁家旧人差点儿就捉了他去,施仲谋这老小子也是个机灵的,让他躲了过去,嘿,后来还是让我们逮到了机会,套了麻袋塞进了烂菜里头运了出去。” 吴兴德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但厉景琛依然能够想象当时情况的紧张和迫切,有个疑问,厉景琛问了出来,“宁家旧人?”威国公姜家的人,厉景琛能够明白,之前在四娘那儿的时候表哥姜弼宁也在,以厉景琛对姜弼宁的了解,就算是他不告诉舅舅、舅母,也会自己派人出来调查。但宁家旧人,厉景琛对此好像有些知晓,但始终隔着一层纱似的,说不明确。 “镇国大将军姓宁。” 厉景琛恍然,就说嘛,以祁承轩的个性肯定不会毫无动作,原来是他的人。“兴德叔,施仲谋交代了吗?” “全都交代了,在那些人手上没有人能够扛得住,更何况施仲谋本身就不是个挺得住的人。”吴兴德嘲讽的一笑,施仲谋那怂包,棍子刚打到身上就开始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了,就连小时候偷看邻居家的大姐姐洗澡都说了出来,大恶小恶、劣迹斑斑。 厉景琛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咬着后槽牙的问道:“兴德叔,找的人可靠?” “审问的人绝对的可靠,和我都是过命的交情。”吴兴德拍胸脯保证,“此人原先是四九堂的一个堂主,老娘年纪大了,他不想再过刀头舔血的日子,就退了下来,就做些个小买卖,勉强维持一个生计。” 作者有话要说:累爱,纯爱看着真难受啊_(:3ゝ∠)_ 小景也要有自己的势力啊,努力培养!!! 第四四章 被害真相利益阴谋 四九堂其实并不在京城,放在京城它什么都不是,京城已经被各大豪门世家瓜分,容不得一个小小的帮会在京城里头撒野。但在广陵淮兴一带的漕运上头,四九堂却是举重若轻的存在,两江总督都要给它卖面子。因四九堂树大根深、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忍了又忍,才容许四九堂依然存在,但四九堂日益发展,把持沿江漕运,触及了皇帝的底线,迟早是要铲除的。 厉景琛知晓过几年江汉地区旱涝,祸及江南地区,在赈灾中四九堂从中阻拦,又有官员玩忽职守,一场由祁承轩带去的血雨腥风给灾难更是蒙上了一层血色。这些暂且不表,厉景琛没有想到早几年他就会遇到四九堂的人,虽然是金盆洗手、退隐江湖的。 可是,进了那种地方又怎么会是说退就退的,四九堂会成为他的噩梦,如影随形。 吴兴德与此人的相识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十来年前,当时才十七八岁的吴兴德因没爹没娘,又遭受到大伯父一家的苛待就逃出来混了,只是一个普通的混子罢了,说是参加了帮会堂口,也只不过是一条街上的不成气候的小帮派,连收个保护费还要看人眼色,啧啧,那叫混的一个凄惨,好歹也弄了个肚圆,不用再忍饥挨饿。 有一日在街行闲逛的时候,吴兴德就和此人对上了,打的不可开交,那人比吴兴德大却没有讨到半点儿好处,被吴兴德开了瓢,随后二人因当街斗殴被抓了进去关在了一个牢房里头,男人的友谊让人琢磨不清,生死不容的进去、换命的交情出来,自此就成为至交好友。 “说来惭愧,那时只不过是为了最后一个肉包子就打了起来,谁都不让谁,现在想想只不过是少年意气罢了,但换了一个生死之交,值。”吴兴德笑着介绍找来的帮手,有意多说一些也是想为其在厉景琛面前留个好印象,“那人姓梁,都叫他梁大,有本事、讲义气,但也不是鲁莽之辈,我现在讲的再多都没有用,少爷见到了就知道了,梁大是个好的,混了那么多年在四九堂也当了个堂主,后来受了伤、老娘年纪也越来越大,而且还得罪了人,刀头舔血的日子过多了也厌倦了,就萌生了退意。少爷可知晓帮会里头的人想要退出来要付出什么代价?” 厉景琛摇头,吴兴德说的虽然简单,但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描绘出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络腮胡、大嗓门,皮肤黝黑,说不定还缺条胳膊断条腿什么的,一个铁骨铮铮的草莽大汉。 “道上传言,脱离四九堂必须三刀六洞。”吴兴德在身上比划了一下,三刀下去对穿而过,可以想见是多么的凶残。 所谓三刀六洞是用利刃在自己的身体上对穿三个窟窿,是一种仅次于自尽的自我刑罚,所以说进了四九堂就别想出去,要出去就要付出血肉的代价,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挺过三刀六洞的刑罚,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毅力在自己的身体上开个窟窿,还不止一个。对梁大,厉景琛越加的好奇。 说完梁大,吴兴德的表情变得严肃,严肃下有着难以压制的愤怒,“少爷,施仲谋已经签字画押,爷的死都是他们一手造成的。”吴兴德从怀中掏出一份供词递给厉景琛。 厉景琛原本想着自己见到这份供词的时候会愤怒、会紧张,说不定手都会因为情绪激动而颤抖,但他错了,他十分的平静,内心毫无起伏,一片冷寂。打开供词,上头详细了写了施仲谋的生平,几岁当了童生,后一年考中秀才,随后就屡试不中,郁郁不得志而放浪于青楼楚馆,自认为风流的写了几首伤春悲秋、感叹时不待我的酸诗,庆历九年在青楼中结识了同在那边逍遥的厉礼宏。 施仲谋以妹子予之,其妹成为了厉礼宏众多姨娘小妾中的一个。施仲谋善于钻营和投其所好,很快就获得了厉礼宏的看重,同年厉礼宏将其推荐给了厉任远,在厉任远身边当过一段时间的幕僚,颇受重视。 后因晟国公身边缺少善于出谋划策、能说会道的谋士,厉任远就将施仲谋引荐给了晟国公。施仲谋虽然屡试不第,但他投其所好、逢迎拍马的本事已经学到了满级,在晟国公的身边也绽放了光彩。 庆历十年,西北燕山关战火起,西北边疆乃是晟国公势力所在之地,这次战役理当是晟国公的人出战,但皇帝点将厉温瑜。厉温瑜驻扎燕山关多年,表现可圈可点,而且为官为人都让人信服,在燕山关百姓官兵的心中地位超然,如果此次战役再让他获胜,晟国公在西北边疆的权威就会受到极大的挑战。晟国公耽于享受多年,已经不可能披挂上阵,他的手下也鲜有比得过厉温瑜的人。晟国公起了杀心,可他又爱才心切,屡次派人接触厉温瑜,企图说服厉温瑜投向于他,但厉温瑜忠诚于皇帝,并不向晟国公卑躬屈膝。 庆历十年末,前线战事吃紧,缺少粮草辎重。朝中几党相争,谁都不服谁,最后不知是谁提出让大皇子祁宏志负此重任,当今皇帝可以说是个明君却并不强势,在与权臣的较量中他始终选择温和的手段,此次也是如此,皇帝妥协了任用了大皇子祁宏志。 晟国公借此机会想要夺回自己在西北的权威,最后一次让施仲谋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去说服厉温瑜,一旦还不成,就杀了。故施仲谋又去了大皇子祁宏志身边,一人四主,也算是个传奇。 施仲谋的供词中这段说的很详细,可见这段经历对他的影响极大,已经在他的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回忆起来也越加的详实。 施仲谋来到西北燕山关后,假借厉任远之名见了厉温瑜,用着晟国公使者的面孔高高在上的看着厉温瑜,舌灿莲花的说着成为晟国公之人的好处。其实施仲谋也不算是假借厉任远之名,在他去燕山关之前,厉任远就与其通过信,因为是厉任远助施仲谋,他才有了一飞冲天的机会,对厉任远,施仲谋是感激的,由此厉仁远说什么施仲谋都会首先考虑。厉任远在信中侧面的将厉温瑜抨击的一文不是,最后辗转的说道,此人不可与之谋,当除之。 因为厉仁远的原因,又有厉温瑜多次驳去晟国公的好意,在施仲谋的心目中厉温瑜已经被打上了不好相与的印象,早就起了杀心。当施仲谋被赶出了厉家府邸,施仲谋更是坚定了这份心思。 后来的事情,厉景琛已经知晓的差不多了,晋王贪功,却指挥失败,施仲谋给晋王出了主意,让你嫁祸给厉温瑜,厉温瑜不服,便杀了他。 吴兴德始终注意着厉景琛的表情,只是厉景琛始终一脸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少爷”吴兴德迟疑的开口,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 厉景琛长叹,将供词叠好收进怀里,“兴德叔,到地方了再喊我,我靠一会儿。” 吴兴德看着这样的厉景琛莫名的想到沧桑二字,心头一酸,眼睛发涩,侧过头嗡声嗡气的应了,“好的,少爷。” 厉景琛抱着双臂靠在车上,缩在车厢一角,歪着脖子,显得有些脆弱,迷离的光线打在他的身上又让他显得不真实。车轮碾过一块石头,颠簸了一下,车帘噼里啪啦的一阵晃动,车厢一角的冰盆也跳了两下,后车辆回归平稳,就这么一下的功夫,原本凝结在车厢内的萧瑟感顿时消失不见,抱着双臂靠在车厢一角的厉景琛也变得坚强,全然不见脆弱,因车帘掀开光线直直的照在他的身上,给他加上了一层绒绒的光边,精致到美丽的少年越加的好看了。 就像是车厢内的变化,厉景琛本来乱杂一片的心也回归了平静,心田中生出了一片草原,有成群的牛羊悠闲自在的吃草,一匹骏马由远及近的奔驰而来,马上的人形影模糊,定睛细看的时候,厉景琛被吴兴德摇醒了。 就路上那么一会会的功夫,厉景琛竟然睡着了,还做了个短暂的梦,梦中的广袤草原让他豁然开朗。 “少爷,地方到了,先换身衣服吧,还有地上有些脏乱。”吴兴德掀开车帘一角看了看,车外并没有人,但他知晓有很多眼睛躲在窗后门后窥看着他们。 他们用的马车是一辆简单的青帷马车,看着还有些简陋,无任何象征身份的东西,十分的普通。 厉景琛依言换了一身衣服,青灰色短打,料子是粗麻的,穿在身上有些略微的膈,但做工上很是用心,厉景琛一看就知晓是摸摸李氏的手艺,他身上的衣服很多都是出自于李氏之手。 他们所到的地方是位于京城西侧、也就是白河西侧的东兴坊内的帽儿胡同,京城西侧云集着平民百姓、商贾等,帽儿胡同一带更是被认为是贫民窟般的存在,其内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每天都有人悄然的出现也有人无声无息的消失。这是京城最混乱的地方,却也是罪无可奈何的地方,全都抓进去吃牢房衙门里头也没有这么大的班房啊,更何况也不是这么好抓的。 梁大就住在此地,抓了施仲谋后没有更加安全可靠的地方,就将他抓到了这里。两三间低矮的房子前面围出一个不大的院子,看起来破百却打理的十分的干净,家里头应该有一个勤劳的女主人。 厉景琛很快就换了衣裳出来,站在破落的帽儿胡同内,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厉景琛身上有着浑然天成的优雅雍容,而这帽儿胡同内都是些社会上最底层的人,只有被生活一层又一层刻下的艰辛和操劳。厉景琛的出现就像是一群鸭子里头出现了一只优雅的白天鹅,不引人注意才怪,吴兴德也发现了这一点连忙让厉景琛进去,而他自己站在院门口逡巡着四周,历血的肃杀目光让人胆寒,将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都瞪了回去。 院子内,梁大早早的就等在了外头,看到厉景琛进来了就迎了上来,吴兴德恰在此时进来连忙介绍,“少爷,这就是梁大。” 和厉景琛的想象不同,梁大并不是高壮的草莽大汗,看着也就是普通人的模样,三十岁上下,国字脸、普通的相貌,麦色皮肤,因为天气热,上身只是穿着一件褂子,褂子敞着可以看到内里紧实的肌理,也可以看到那些随时间的流逝也无法抹去的深刻伤痕。三个洞状伤疤,还有一条半臂长的狰狞伤口在胸膛上清晰可见,可以想见这条伤口在刚刚诞生之初是多么的狰狞。 浓黑的眉毛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着一股子凛然正气的味道。 厉景琛初步判断,这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 梁大深深一鞠躬,“梁大见过少爷。” “请起。”厉景琛虚浮一下,从吴兴德之前的话语中他已经知晓梁大有意投靠于他,在看到真人之后,厉景琛觉得梁大会是个可以信赖的属下,前提是自己能够让梁大信服。“梁大辛苦了,快快请起。” “谢少爷,做着我并不辛苦。”梁大强调了一个“我”字。 厉景琛浅浅一笑,这是既想要投靠,又想要保持自我了哦,可是天底下哪有这般的没事儿。 “兴德叔,那人关在哪里?”厉景琛侧身问吴兴德。 吴兴德略微皱眉,听了厉景琛的话这才引着厉景琛往关押施仲谋的地方去,梁大在院子里头挖了个类似于菜窖的东西,里头一片漆黑,空气并不流动,隐隐的有血腥之气。 吴兴德持着一盏油灯在前,厉景琛跟在后头,小小油灯火焰如豆并不能够照亮整个菜窖,吴兴德用油灯点了里头的一个火把这才亮了起来。这就看到了蜷缩在一角被五花大绑的施仲谋,嘴巴里还塞着一块黑乎乎的脏布,泪水、鼻涕、还有着血糊了一脸。听到响动,施仲谋一哆嗦偷偷的睁开眼睛,眼睛被火光给刺了一下,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眨巴了几下,好一会儿才适应了。 祈求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厉景琛和吴兴德,嘴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厉景琛看到施仲谋,突然启唇一笑,笑得灿烂而明媚,但眼底全是冰凉。墙上靠着一根木棒,被打磨得十分的顺手,一头粗一头细,厉景琛握着细的那头掂量了一下,还挺有分量,仔细看木棒上头还血粘着。 握着木棒,厉景琛慢慢地靠近施仲谋,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的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讨厌,电脑发烫,散热不好,冬天我还可以欺骗自己说,就当焐手了。可现在入夏了啊,烤肉还是咋滴_(:3ゝ∠)_l的电脑一身黑,等小电彻底不行了就换了它,再也不买这个牌子了。 第四五章 梁大归附舅家舅母 施仲谋长相斯文,一笑起来还显得老实忠厚,很能够欺骗了几个人,让人觉得他是可以信赖的。只是此刻糊了满脸脏污的施仲谋已经笑不出来了,任是他舌灿莲花也无法说动抓了他的人,只会说的他自己口干舌燥,聒噪得恨不得割了他的舌头。 施仲谋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一步一步逐渐靠近的少年,少年面容精致漂亮,嘴角的一抹笑意甚是动人,但眼睛中一片冰凉,与嘴角的笑形成了极大的反差,特别是他手中拿着一根棍子,施仲谋深刻的记得这根棍子打在身上有多疼。精致的少年在施仲谋的眼中就是魔鬼,害怕的拼命往墙角缩进去,但墙角就那么大,他已经将墙角占得满当当的,那个不大的角落已经腾不出更多的地方让他躲藏。 棍棒如雨点一般落在身上,每一下都打得他极疼,疼得在地上打滚,最终发出“呜呜”的哀鸣声,似求饶、似哭号,却没有人怜悯他。 厉景琛态度认真,面容严肃,已经是收起了嘴角的笑意,整个人冷漠得如一块寒冰中保存的坚硬岩石,看着因为疼痛而翻滚的施仲谋没有感觉到痛快,眼中反而带着悲凉,因为一己私欲,为了所谓的前途利益,施仲谋、厉任远、晋王祁宏志、威国公,他们待他人性命如草芥,多少儿郎自此没了性命,他们有父有母、有妻有儿,有些人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却已经凋零。还有他的父母,厉景琛的眼睛红了起来,有水色在眼眸中划过,却没有泪水掉下来,父母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浮现,因记忆久远而模糊的画面越加的清晰,他一定会为父母报仇,将掩盖了父亲威名的冤情彻底的洗清。 狠狠的落下最后一棍,就算是被堵着嘴巴,施仲谋依然闷疼出声,厉景琛随手将棍子扔在一侧,长吁一口气对始终守在身边的吴兴德说道:“兴德叔,将施仲谋好好的关押,等我想好了怎么办再说!” “是,少爷。”吴兴德应了一声之后,就上前给了施仲谋狠狠一脚,踢得施仲谋眼睛直翻,几欲昏死过去。 从地窖里出来,金乌已经西斜,西边的天空上火烧云灿烂似锦,从西边一直烧到东边,红彤彤的,大团大团白色的云都沸腾了起来,煞是好看。云霞如此灿烂,不知明天又会热成什么样子。 厉景琛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才看向守在院子里头的梁大,梁大身旁放着一张矮桌,桌子上放着从车上拿下来的茶盅杯盏,茶盅内的酸梅汤依旧凉爽却没有先头那么冰了,里头的冰渣子融化开了也让酸梅汤变得寡淡,喝在嘴中感觉不对了,厉景琛只是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就仰头将杯中的酸梅汤喝了一个精光。 “辛苦梁大了,你是兴德叔信得过的,我也自当信你,待这件事办好了好处少不了你的,但这件事中所听所闻所看到的都要全都忘记,这个规矩你应当懂!”厉景琛说得客气,但也带着强硬,看在兴德叔的面子上,厉景琛给些梁大面子,先前还有些爱才之心,但梁大的态度让厉景琛不满,他想要的是全心全意服从于他的人,而不是一边帮他做事一边还带着自己的小心思,小心思从容时间长了就会变成大的想法,这样的永不得。 吴兴德焦急的看了梁大一眼,但他心里头着急没有用,现在就看梁大的态度了,少爷是个好主子,不会亏待了跟随了他的人。梁大虽然离开了四九堂,却并不是完全的脱离,里头的道道多了去了,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了,梁大无所谓,要命一条的事儿,但他还有老娘要养、妹妹要嫁,他妹妹现年都二十二了,是个老姑娘了,之所以没有嫁出去都是因为梁大。在生活面前,尊严、自由都是无谓的,梁大要是头脑清醒,就应该明白怎么选择。 梁大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这是奴应当做的,少爷言重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奴会烂在肚子里头,绝不会泄漏半分。还有,奴的老娘、妹妹并不知晓此事。” 将施仲谋抓了这件事是吴兴德和梁大做的,其他帮忙调查施仲谋的人并不知晓。 自称的改变,也是态度的变化,厉景琛嘴角微微上扬,“强扭的瓜不甜,梁大可不要勉强了。” 梁大垂首,“这是奴自愿的,并没有勉强,只是奴的妹妹和母亲……” 厉景琛侧头看向吴兴德,吴兴德会意连忙说道:“梁大的娘原本是个绣娘,现在年纪大了,眼睛不行了,但手艺还在。他的妹妹也习得了一手好的绣工,做出来的东西很是好看。” 厉景琛点点头,“我不是那等苛待之人,我在通州地界上有庄子,那边养身正好,距离京城也不远,一天可以来回,将你母亲和妹妹送到那儿,安全又舒服,可不比在京城强。” 厉景琛手头上有田地庄子,大多数都在京畿旁的通州那儿,通州地肥,京城之中基本上每个世家豪门在那儿都有田地庄子。厉景琛的庄子在老夫人的帮助下已经理顺,现由老嬷嬷吴家的儿子负责打理,老嬷嬷的儿子是个实诚人,一家子的身契都在厉景琛的手头上攥着,也由不得他不老实。将梁大的娘亲、妹妹送去也正好,庄子很大,多两张嘴并不什么事儿。 梁大闻言,眼前一亮,就算是没有厉景琛,他也会想法子投靠到其他的权贵,无它,只因四九堂容不得他,他虽然不是四九堂的核心人物,但也知道的太多了,就算是从广陵逃到了天子脚下也不安全,死亡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他们的头上,就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吴兴德找到了他,给了他这个机会。 阳陵侯府虽然不是一流世家,但也老牌的世家,根基深厚。厉景琛虽然尚且年幼,但通过吴兴德的了解,可以想见此子不是池中之物。但梁大还是有些顾虑,想给自己留条退路,故才有此前强调自称“我”的一幕,而现在梁大想通了,“奴愿意写靠身文书,以后和兴德一起在少爷身边做事。” 厉景琛并没有假惺惺的推辞,而是点头让文双全拿来了笔墨纸,梁大混了那么多年也颇认识了几个字,写一份靠身文书并不是难事,写完之后签字、按手印,恭敬的递给厉景琛。自此,梁大就是厉景琛的仆人,而不是靠身于阳陵侯厉家。 给梁大留了银子,让他置办一些东西,照顾好老娘、妹妹,还嘱咐梁大一定要看好施仲谋,不要让他逃了,也不要让人发现了端倪。梁大一一应了,看着手上的一百两,心中五味杂陈,终化成一声叹息消散在金陵夏日的晚风中。 “双全,你回去和老夫人禀报一声,晚膳我不会去用了。老夫人如果问起来我去了哪里,你就说我去了威国公府。”出了帽儿胡同,厉景琛这般吩咐道。 “是,少爷。” “带些鸭油烧饼和五味斋的酱菜回去,银子给你,什锦菜、酱瓜和香辣肉酱,明儿早膳我要吃到的。”历经扔了五两的银子给文双全,“多了就给你了。” 文双全嬉笑的接过了,“谢少爷赏。” 文双全走后,吴兴德驾马车,很快就去了威国公府,进了内院去了正堂就看到了舅舅姜昊然和……雌雄莫辨的舅母! 厉景琛看向站在舅舅身边的舅母,明明衣服是道袍饰样却偏偏要用艳丽的红色,一张雌雄莫辨、明艳妍丽的脸第一眼让人惊艳、然后越看越深刻,红色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并不抢眼,反而让人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长相,红色就变成了点缀。 一头乌黑顺直的头发随意的抓出一个发髻,插着一根简单的乌木簪子,显得随意和潇洒。 以前穿着女装的时候,只觉得舅母身量极长,有些违和,现如今这一身打扮,颀长的身材恰到好处。 姜昊然还有些尴尬,总觉得这般坦然的在侄子面前有些不自然,舅母闵氏倒是自然,笑着朝厉景琛招招手,去了女子那身打扮,舅母身上多了英姿飒爽、潇洒肆意,他是自信的也是幸福的,脸上的笑意那么爽朗。 “舅舅,舅母。”厉景琛拱手行礼,恭敬又带着对二人的亲昵。 姜昊然观厉景琛脸上毫无轻视别扭之意,心里面那些个别扭也消失殆尽,连忙扶起厉景琛带他进去,晚上已经准备好,都是些时令的蔬菜瓜果,荤菜虽然有鱼有肉,却都做的不油腻,还有酸甜可口的白果酒,读书不高,权当茶水了,但姜昊然也不敢让孩子们多喝,喝多了也是会上头的。他们在湖边的凉亭内用的晚膳,风裹挟着湖水的水意阵阵袭来,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四周并不暗,他们吃酒说笑,白日的烦恼都暂且消失不见。 席间,舅舅家的四个孩子除了大表哥姜弼宁,其他三个疯得很,那个小的别看才几个月,却已经显露爱玩爱动的本性,在舅舅的怀里面都不带停的,随手转着脑袋看着四周的情况,身上穿着绣着锦鲤的小兜兜,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扑棱棱的动着,黑溜溜的眼珠子随着双胞胎哥哥的逗弄不停的转,没有牙齿的嘴巴开着,“呵呵”的笑个不停。 舅母看舅舅抱着孩子辛苦,就将小四接了过来,按在了怀里头,这下子小家伙安分了,不敢胡乱的动弹,可想而知小小的孩子也知道谁是不好欺负的。 舅母姓闵,全名闵修齐,他不是东山王的亲戚,而是东山王本人。 作者有话要说:喉咙痛,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更新 第四六章 舅舅家事怎么报仇 晚膳后,天也彻底的暗了,吹来的风也带上了凉意,湖边竖起了火把,侍从提起了灯笼,少了自然的柔和,多了灯火的昏黄,小包子小四早就穿上了衣服,被舅母抱着两眼渴盼的看着舅舅,小胳膊朝着舅舅敞开着,撇着小嘴不想呆在舅母的怀抱里头。[.超多好看小说] 舅舅并没有接过小四,只是笑着捏了捏儿子肉嘟嘟的小脸蛋儿,几个月大的孩子正是稚嫩的时候,可是他们家的小四特别的活泼,小胳臂小腿也特别的有劲儿,只有在舅母闵修齐的怀里头才会安分下来。 舅母闵修齐带着几个孩子走在前头,舅舅姜昊然带着厉景琛缀在最后头,他们的步子慢,一会儿的功夫就和前头的人差了一大截。 也许是为人父、为人夫了,舅舅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的柔和,厉景琛听闻舅舅身体不好,不是习武的料子,刚袭爵时勉强撑起了偌大的威国公府,后来娶了东山王的妹子情况才逐渐好转起来。就着昏黄的火光,厉景琛侧头看着舅舅的侧脸,舅舅和母亲长得很像,这么看更觉得是同一个人,只是终究是不同的,舅舅眉眼间有着男子的硬朗,母亲则是女儿的温情。 舅舅面色红润,神态轻松,眉宇间有着他自己都不知晓的幸福温情。 姜昊然简略的说了一下舅母闵修齐的身份,闵修齐是这一代的东山王,大齐有四位异姓王,四位王爷的先祖都是当初和□□皇帝一同打天下的,开国的时候异姓王不仅仅是四位,只是历经百年,其他异姓王都已经消失在了历史烟尘当中。百年的发展,四位异姓王的权势大步以前了,虽然实权不多,无法直接控制封地,但也享受着一方的供奉,拥有一支数量不多、但也十分客观的私君。四位异姓王,在大齐依然是举重若轻的存在。 也许是商讨好的,四位异姓王实力不相伯仲,没有过多冒尖的、也没有落后他人太多的,势均力敌。现如今四位异姓王,东山王最为年轻,其他的都已经年过五旬,而且东山王也最是神秘,一年到头很少出现在封地内。 厉景琛看着舅母闵修齐抱着小儿子,身边跟着三个儿子,已经明白了东山王为什么存在感最低了。 姜昊然说完,看厉景琛面色如常,心中也松快了许多,当大儿子姜弼宁回来说,厉景琛已经知道了舅母是个男人的时候,姜昊然惊了一跳,随后就有些紧张,毕竟他和闵修齐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世俗所倡导的,而且姜家的体质也是个隐秘的所在。[.超多好看小说]还好厉景琛并没有因此而与他们产生嫌隙,坦坦荡荡的面对了舅母是男子的事实,反而显得姜昊然落了下层。 姜昊然话音落下,厉景琛就从怀中拿出了施仲谋的供词,“舅舅,我调查施仲谋的事情你们应当知晓了吧!”吴兴德说过,一共有四拨人调查施仲谋,其中就有威国公姜家的人,就算是表哥自作主张调查的施仲谋,作为当家人的舅舅姜昊然肯定也是知道的。 “你表哥回家后便跟我和你舅母说了,本想和你说一声再派人调查施仲谋,但世事变化极快,为防事情有变,就先派人调查他了。正要和你说呢,施仲谋今日从晋王府出来后去了晟国公府,在临近晟国公府的小道上不见了。”姜昊然派出去的人也隐约的知晓并不是只有一拨人在调查施仲谋,只是厉景琛这边是一群“乌合之众”,行踪不好寻根,祁承轩这边是一群宁家旧人,隐秘了都有好几年了,也查不出是何人所派,倒是最后一拨对于厉景琛来说十分神秘的人,姜昊然却略微知晓是哪个人派来的。 厉景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舅舅,施仲谋是被我派人捉了的,时机差不多了,要是让他见了晟国公,让晟国公有了防备就不好了。”厉景琛收起脸上的笑容,将手中的供词递给舅舅,“这是施仲谋的供词,桩桩件件,说得都很详细,他是怎么去的晟国公身边、又是怎么成为了晋王的幕僚,如何引诱晋王在西北燕山关做下恶事,如何害死……害死了我的父亲,逼死了我的母亲。”厉景琛咬着后槽牙狠狠的说道,可笑他前世一直将晋王视为最大的仇人,殊不知晋王只是挡在最前头的罢了,晋王身后连着一根线,扯着晋王这根线头可以抖落出来一大堆人。 晋王是个眼大心空的傻子,施仲谋抛出来美味的前程他就狠狠的抓住了,但如果晋王不愿意听信施仲谋所言,难道就不会有西北燕山关一事吗?不,厉景琛觉得纵使没有施仲谋也会出现张仲谋、赵仲谋什么的,晋王膨胀的野心迟早会被人利用,而挡了晟国公权势的父亲也逃不过一劫。 胞妹的死,是扎在姜昊然心中的一根刺,西北燕山关的事情隐约的透露了出来,他虽然知晓是何人所为,却碍于皇家的面子,没有证据不好作为。现如今乍然听到有了洗脱妹夫罪名,让妹妹、妹夫正大光明进入厉家宗祠的证据时,长久绷在姜昊然心中的一根弦狠狠的跳了一下,他面容一整,让厉景琛将供词收好,“琛儿,你先收好,我们到书房细说。” 将供词妥善的收进怀中,厉景琛应了一声,“好。” 姜昊然招来侍从,吩咐道:“告诉王爷,安置好几个孩子,到内书房来。” “喏。”穿着藕粉色齐胸半臂襦裙的高挑女子应了一声便快步向前追上了舅母闵修齐,远远的看到女子和闵修齐说了什么,闵修齐点点头后转身抓着小四的小胖手朝着舅舅姜昊然挥了挥,小四还以为这是在和他玩呢,“咯咯”的笑了起来。 昏黄的灯火下,那高挑的女子看舅母闵修齐的目光都不一样,仰慕的、渴望的、忧伤的,而姜弼宁兄弟三个若有若无的隔开了那个女人,神情也是恭敬中透着疏离。厉景琛离得远看不真切,却也大致的看了个分明,这个女子神情没有半分的遮掩,穿着打扮也与其他侍从大相径庭,不是主子却也不是奴婢,厉景琛早就发现此人是个特殊的存在。 略微担忧的看向舅舅,将这个女的放在身边真的好吗? 大概是注意到了厉景琛的目光,姜昊然收回看向闵修齐和儿子的目光,不在意的一笑,“是不是好奇那个女子是什么身份?那是你舅母年轻时救下的,后来认了做妹妹,也就是这样,不用在意。” 既然舅舅都这般说了,厉景琛也就将此事放下,和舅舅一起去了威国公府的内书房,内书房很大,是三间屋子打通的,中间没有隔断。书房东西各有一张书桌,虽然家具上一样,风格却截然不同。一边各样东西都井井有条,带着素雅清新,另一边摆设精致华丽,多宝格上玉的、金的等等极尽华丽之能事,桌面上摊放着几本书,笔纸都随意的放着。显然井井有条的是舅舅的,精致华丽的是舅母的。 书房中间摆放着桌椅长塌,已经有侍从端来了热水蜜饯果子等,姜昊然亲自执起彩釉浮雕缠枝莲纹的大肚茶壶,茶柄正是三截白胖的莲藕,煞是好看。配套的几只小辈做成了荷叶状,边沿处两朵粉嫩的荷花,一开得正艳,一含苞待放,倒出来的茶水是琥珀色的,有着清新的金桔香味,随着热气的蒸腾,淡淡的甜香让人心生愉悦。端上来的蜜饯果子多是些酸甜或者咸口的,装在同套的荷叶盘里头,八只小盘子每只上头装着的东西都不多,却恰到好处,好看极了。姜昊然用心良苦,知晓等会儿话题有着苦涩和愤怒,特准备了这些让人心生愉悦的杯盘点心上来,这套荷叶杯还是闵修齐让人特意做的,只是姜昊然嫌弃它太过于注重外在,用了几次就弃之高阁了。 厉景琛捡了一颗盐津青梅扔入嘴中,咸味、酸味在味蕾上炸开,忍过了这阵子又变得极为的甘甜,只是不能够多吃,吃上两颗就够了,免得倒了牙。 “金桔茶,金桔上市的时候特意做的,泡茶的时候挖出一些来,闻起来甜香,喝起来却不甜腻,等会儿走的时候带些回去。”姜昊然看着厉景琛因为吃盐津青梅而皱了一张脸,感觉这样子的厉景琛才符合一个少年人的模样,平时的时候太端着了,累。 闵修齐从外面走进来,抱着胳臂看到桌面上摆着的茶具挑眉,“我就说这套茶具在夏日的时候用最佳,用完了就别收着了。我再让人做了菊杯、兰杯、梅杯来,正好凑了一套。” “舅母。”厉景琛含着盐津青梅立刻站起来行礼,面颊上凸出来一块,显得厉景琛傻乎乎的。 闵修齐看他这个摸样,善意的“哈哈”一笑,摆手让厉景琛坐下,“诶诶诶,都是自家人,怎么如此客气。你舅舅说的没有错,你啊,就是太拘谨了一些,守着那些没用的礼仪教条、规矩章程有什么用,要放开,多和你大表哥相处相处,学些个洒脱劲儿来。” 厉景琛连忙应了,“好的,侄儿知道了舅母。” “唉,还是不行,放开了,你叫我舅母,是我的侄子,血缘至亲,别这么客套。”闵修齐还是不满意,觉得厉景琛这么做太生分。 厉景琛嘴角微微的扯动了一下,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了好了,别难为琛儿了,琛儿重规矩不是坏事儿,难道都像你儿子似的什么都不顾,让他好好读书不肯,让他好好习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些是好吗?”姜昊然化解了厉景琛的尴尬,有些唠叨的说着闵修齐,闵修齐讪讪一笑,摸着鼻子认真的听着。 厉景琛感激的看着姜昊然和闵修齐,舅舅、舅母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啊,让气氛放松下来,让等会儿谈话的时候更加轻松,不会桎梏于仇恨。 厉景琛从怀里拿出了施仲谋的供词,“舅舅、舅母,我派人调查了施仲谋,也是机缘巧合吧,让我知晓了他是我大伯父引荐给晟国公的,随后便去了晋王身边。那天又和大表哥一同在胡女那头听到了更多关于施仲谋的事情,想来那天说的内容舅舅、舅母应当知道了,由此调查施仲谋就更加的紧了。今日,施仲谋差点儿被别人绑了去,让他受到惊吓就准备去找晟国公,我怕施仲谋找了晟国公,会引起晟国公的警觉,就让人捉了他,经过拷打,就得到了这份供词。”厉景琛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供词很是详尽,桩桩件件,应该和事实丝毫不差。” 将供词展开摊开了放在舅舅、舅母的面前,姜昊然、闵修齐细细看来,越看眉头越是皱紧,看完后,闵修齐抬手狠狠的拍了一下桌面,力气看着不大,桌面上的杯盘壶却都跳了一下,“混账,本是一父兄弟竟然这么暗害嫡弟,简直不能够忍。哼,晟国公想要在西北一手遮天,妄想。琛儿,你放心,舅舅、舅母一定会帮你报仇。” 姜昊然握着拳头,也是一脸怒容,没有了平时的云淡风轻。 姜昊然和闵修齐刚才所为还想厉景琛不要动怒,先动气的反而成了他们二人,厉景琛连忙给二人倒上茶水,“舅舅、舅母不要动气,侄儿想着,纵使我们手上有着这份供词、有施仲谋这个人证,却也无法为我父亲、母亲报仇,毕竟事涉权贵皇族。” “这个你无须过虑。”姜昊然一口饮尽金桔茶,长叹一口气,心肺间的愤怒随着这口气慢慢退散,愤怒过后身体犹然的觉得疲惫,他的妹妹正直盛年,家庭和美,她还有那么多心愿没有达成,却因为他人的私欲早早的没了性命……“明日将施仲谋偷偷带过来,我会带他进宫。” 第四七章 亲情温暖横生枝节 听到姜昊然要进宫,闵修齐脸顿时黑了,干脆利落的说道:“不准。” 姜昊然皱眉,看闵修齐的目光就跟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有些无力的说道:“我不去,难道你去吗?” “未尝不可。”闵修齐用力点头,皇宫就是个龙潭虎穴,怎么可以放姜昊然去,绝对不行。 姜昊然头疼的按住额角,“你去了,只会弄巧成拙。” 闵修齐思量,不得不点头,“这倒是,以那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个性,这种事绝对做得出来。算了,明日我和你一起去,最多我在外面等着不见他好了。” “要以什么身份?”姜昊然还是不希望闵修齐去,这件事事关重大,有个差错就对不起厉景琛辛辛苦苦收集到的证据,皇帝此人姜昊然了解,心思深、顾虑多,能忍、也什么都可以舍弃,爱情、亲情、子女、身边的女人。有时候姜昊然想想,皇帝对于他近乎于疯魔的执着真是不可思议,只不过是年轻时的泛泛之交,又不是可以促膝长谈的至交好友,姜昊然从来没有过什么逾越的举动,当知晓了他的身份后,更是恭敬有礼,所以姜昊然怎么都想不通就这样的自己竟然能够让皇帝惦记了这么多年。 姜昊然不清楚,但闵修齐了解的一清二楚,就是因为了解才不愿意让姜昊然单独去见皇帝。“当然是以你妻子的身份。” “你不是说天气热,不愿意穿女装的嘛?”姜昊然据理力争。 闵修齐扭头,“现在又不觉得热了。” 厉景琛实在是忍不住,噗呲的笑出声来,埋着头肩膀不停的耸动,舅舅和舅母之间的互动太可乐了,却也有让厉景琛羡慕的情爱在争论中流转。姜昊然和闵修齐同时看向他,刚才说话,姜昊然都把侄子就坐在这里的事情给忘记了,脸霎时变得绯红,这个样子的舅舅竟然称得上妩媚,让人心动。 厉景琛轻轻咳了一下,将上扬的嘴角拉了下来,正色说道:“侄儿信舅舅,明日便将施仲谋偷偷送来,只是,会不会连累了舅舅……”毕竟将施仲谋送进宫里头去,就等于在皇帝面前告他儿子的罪,厉景琛就怕会因此而累及舅舅,为了自己报仇而连累了至亲,厉景琛做不到。 而且听舅舅和舅母刚才的对话,仿佛皇帝对舅舅竟然存在着肖想,这个猜测让厉景琛有些惊愕,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这个你无须多虑,你可知晋王从西北燕山关大捷归来后,得到的封赐是什么?”姜昊然欣慰的笑了笑,欣慰厉景琛顾念亲情,并没有一味想着报仇,一旦被仇恨迷失了双眼,日后的成就也不会太高,他不愿意看到妹妹的儿子变成一个为了仇恨而活着的人。同时,厉景琛话语中的意思是在关心他,这也让姜昊然觉得慰藉。 厉景琛微思,脱口说道:“我记得皇上只是赏赐晋王千两黄金,并无其他。” “这就是了,如果真的赏赐,就不会只是金钱上的,要知道晋王目前都没有实权的职位,也没有进六部理事,只有眼鼻子浅的,才会认为晋王如日中天、会登上那至高的位置。”姜昊然摇头,皇帝心思莫测,又没有嫡子,到现今也没有立皇储,过两年,成年的皇子就越加的多了,到时候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厉景琛了然的点头,心中虽然还有顾虑,但看舅舅笃定的模样,也就缓了缓心中的担忧。 离开威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三刻(晚上七点三刻)了,来时空手两拳头,走的时候马车都差点儿放不下,有兄妹三人吃的用的玩的,表哥和两位表弟也给他们准备了东西,是大表哥姜弼宁送来的,满满当当塞了一马车,弄得厉景琛都有些不好意思,他每次来的时候带的东西都不多,走的时候却次次不落空,被关心爱护的感觉充实着胸膛,脑海中回想,下次来时给舅舅他们带些什么,马上就他名下的庄子送东西的时候,最好能送来一些野味,那就更加好了。 不能够一味的让舅舅付出却得不到回报,这也会寒了人心,那样厉景琛也会看不起自己。 抱着一坛子金桔茶厉景琛从马车里探出头去感激的挥手,有至亲家人关心着,心里面异常的满足。 大齐已经没有宵禁一说,但晚上了街上还是鲜有人走动的,但为了生计而忙碌的人依然执着的守候着清冷的街巷。有挑着担子卖饧糖的汉子扯着一把干哑的嗓子叫唤着,“卖糖嘞,好吃的饧糖嘞。”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夏日白天遗留下来的干燥,听了没来由的让人心酸。 马车路过一个小食摊子,店主是一对夫妻,守着热烘烘的炉子面孔涨红,锅炉内沉浮着饱满的扁食,厉景琛可以闻到大骨汤的香味。 马车不疾不徐的走着,马蹄砸在地上发出有规律的“哒哒”声,厉景琛就在市井之声中思绪逐渐飘远,今日看了施仲谋的供词,厉景琛说不难过、愤怒是假的,心里头酝酿着满满的愤懑,恨不得提了刀就杀了晋王、大伯父还有晟国公,可是理智又拼命的压制着自己,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无异于以卵击石,没有报仇反而会丢了小命,甚至会连累到至亲家人。 长叹一声,他还是太多弱小,连为父母报仇都不能够干干脆脆。握紧了拳头,厉景琛发誓他会让手中握到更多的东西,不会再让人伤害他的至亲之人,不会再被人鱼肉宰割。 夏季,寅时六刻(凌晨四点半)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窗帘子没有拉好,透进来些许微弱的光,打破了房内沉寂了一夜的暗沉,折腾了半宿没有睡着的厉景琛好不容易进入梦乡,正睡得香甜,梦里面的自己好像正提着刀挥砍着,正杀红了眼睛的时候,周身一轻,梦境中生出一片草原,有成群的牛羊悠闲自在的吃草,一匹骏马由远及近的奔驰而来,马上的人穿着一身玄色的劲装,待要看清对方的长相时,厉景琛却被人叫醒了,睡眼朦胧的看到了吴兴德,他初初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呢,含糊的喊了一声,“兴德叔,早。” 吴兴德焦急的推了推厉景琛,发现他还是有些懵,正想着怎么办呢,安梅端了脸盆走了进来,吴兴德赶紧让安梅绞了一块洗脸巾,没有让她绞得多干,浅浅的湿着好醒神。吴兴德接过了洗脸巾就小心翼翼的敷在了厉景琛的脸上,被温润的水一浸,厉景琛原本还有些糊涂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 擦拭了一把脸,厉景琛睁着有些酸涩的眼睛问:“兴德叔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吴兴德一般不会贸贸然的到了内院来,更何况是进了主子的卧房,肯定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让他不得不为之。 吴兴德惭愧,“少爷,是我无能,刚刚梁大找了来,说施仲谋被人劫走了,看对方的行事做派,很像那拨神秘人。” 调查施仲谋的一共有四拨人,包括自己的在内的三拨人已经弄得清楚,最后一拨人却怎么都弄不明白是何身份,就称之为神秘人,这拨人行事古怪,在调查施仲谋的时候竟然还给吴兴德他们提供帮助。厉景琛一直不明白,这拨人究竟何为,现在他们将施仲谋劫走了,厉景琛恍然的觉得,好像就应该这样,拧眉细思,厉景琛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神秘人想要抓施仲谋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根本不用从他们手中劫走,难道只是为了让他得到一份施仲谋签字画押的供词吗?不,何必这么麻烦,要让他得到供词的方法有很多,没有必要他的人亲自审问施仲谋。 现在不是思量这些的时候,看吴兴德惭愧内疚的摸样,厉景琛连忙安慰道:“那帮人神秘莫测,且能力很好,我们根部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件事不怪梁大,更不能怪兴德叔。兴德叔,梁大无事吧?” 吴兴德有感激有羞愧,从来只是将厉景琛当做爷的儿子,而不是主子,并没有全心全意的要跟随厉景琛,听了厉景琛所言,更是无地自容,小主人对自己全心全意的信赖,自己却从来没有将其当成真正的主子,太不应该了。吴兴德自此下定决心追随厉景琛,言语行动间也多了恭敬,少了随意,“少爷,施仲谋丢了我们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也是我和梁大轻忽了,以为藏在那儿就万事具备,梁大守在外头被人开了地窖的门也不自知,还是对方在搬运施仲谋的时候,施仲谋出生叫唤了才惊醒了他,梁大与之相搏斗,并不是对方的对手,被打晕了扔进了地窖内,那时大概是丑时三刻(凌晨一点三刻)的样子,他醒来时已经是寅时三刻(凌晨三点三刻),足足昏了一个时辰,醒来后就立马赶了过来,现在人还在我那头等着。” 强中自有强中手,梁大是个好汉,也是个练家子,但于武艺上还是差了一些,好在可以用别的来弥补,人无完人,得到梁大这样的下属厉景琛已经很满足了。 “兴德叔,我这就起,此事当告知舅舅,再去地窖查看一下,有没有什么线索遗漏下来。”厉景琛翻身就起,让安梅带着小丫头给他准备衣裳、洗漱,听南因为先头的事情已经被安置到屋外头做活,轻易不让她进到屋子里头来,免得在不留意的时候房里头多了什么或者少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老妈说我手心烫,肯定是有些热度了,可是我觉得额头挺凉的啊,并不烫,就拿了体温计量了一下,一看体温,本来挺舒服的我顿时就脆弱了,哭,真的是烧了。 剩下的明日补上,我去休息了_(:3ゝ∠)_ ps:补全 第四八章 晴天霹雳又生一计 吴兴德大清早是在嬷嬷李氏的带领下进来的,看吴兴德那么匆忙就知道一定是有要事找厉景琛,就快手快脚的准备了好携带的饭食,免得厉景琛要出门却空着肚子。(.无弹窗广告) 厉景琛喝了一杯水就带着吴兴德急忙忙往外走,在搭建的小厨房里头做饭食的李氏眼尖一下子喊住了厉景琛,“少爷,早膳都准备好了,带着走吧。兴德,过来,你拿着。” 李氏准备了两笼的玉米面的玲珑蒸饺,两口一个,里头是荠菜猪肉馅儿的,还有一笼香葱花卷,花卷除了抹上了香葱,还抹上了剁碎的鹿肉,加上炖盅里头熬得棉烂的大米粥,清早腹中空空的闻到这些香味,脚都不想挪动了。 厉景琛伸手抓了两只玲珑蒸饺,还抓了两个花卷,嘴里面半含着一只蒸饺,“不带着了,就这样吃了,兴德叔你也吃。”招呼好了吴兴德,厉景琛也把荠菜猪肉馅儿的蒸饺给咽了下去,外皮筋道香软,说是玉米面做的,其实用的也是极细的玉米面,都是精粮,里头的猪肉馅也恰到好处,荠菜吸收了猪肉的油腻,鲜香极了。咽下了这个蒸饺,厉景琛对李氏说道:“嬷嬷,照顾好深儿和小沫儿,如果他们找我了,就说我出去了,回来会给他们带好吃的。” “是,少爷。您慢点儿吃,喝口粥,别噎着。” 李氏作势要倒上一杯粥汤,厉景琛立马阻止,“不了,不喝了。”要是喝上了就真的要坐下来好好吃饭了,最后在吴兴德和嬷嬷李氏的坚持下,厉景琛同意带上一盅的米粥,由吴兴德带着。 出了芜蘅苑,厉景琛并没有走惯常走的大路,而是绕到了那条当初发现了厉礼宏和小吴氏奸、情的小道那儿,走这条小道速度会更加的快,也避人耳目了,免得生出更多的枝节。 刚走进小道,草丛里一阵乱动,吴兴德和厉景琛对视一眼,侧身就躲到了假山的后面,通过加上的缝隙看着外面的情况,悉悉索索的声音消失后却没有看到人,等了半饷也没有了动静,正等着再过一会儿就出去查看的时候,厉景琛的脚边一暖,低头一看,千层糕吐着舌头看着他,如果千层糕的眼睛可以露出来的话。 “是你啊!”厉景琛蹲下来挠着千层糕的颈脖子,这个动作让小狗十分的舒服,喉咙里头发出舒服的“哼哼”声,“大清早的不在屋里头待着,弄得一身的露水,这样可不允许靠近小沫儿知道不,你这只小脏狗。” 千层糕可不知道厉景琛在说什么,撒娇的用脑袋蹭着厉景琛的手心。大清早的出来溜达是千层糕最近养成的习惯,大概是在府里头交了朋友,厉景琛曾经看到它和三房一位姨娘养的白色松狮犬嬉闹。[]厉景琛并不阻止千层糕到处玩耍,但有一点儿让照顾狗的秋微注意了,千层糕一旦回来后就要检查它全身,不要沾染上什么东西伤害到弟弟妹妹,有一点倒是不错,千层糕不吃别人给的食物,无论多饿,都会空着肚子回来吃厉景深、厉魏紫或者秋微准备的食物。 “少爷,你看千层糕的右后爪。”吴兴德突然出声提醒。 厉景琛侧头看过去,首先注意到的并不是吴兴德提到的后面的爪子,而是千层糕一路走来留下的一串脚印,就像是血色的梅花越来越淡最后变成了单行,直到千层糕的右后爪。 吴兴德蹲下来沾了有些爪子上的液体放在鼻下轻轻一嗅,“血。” 厉景琛皱眉,“千层糕,你在哪里沾到的?”问了又觉得自己糊涂了,问一只不懂人语的小狗,它知道些什么啊! “唔?”千层糕脑袋一歪,微微掀开的眼皮里头黑亮的眼珠子疑惑的看着厉景琛,然后扭头看向自己的爪子,感觉很脏,爪子使劲儿的在地上蹭了几下。却怎么都蹭不干净,千层糕生气了,决定带着主人去找出把自己爪子弄脏的真凶。“汪汪,汪汪。”千层糕捣腾着小短腿往后退了几步,叫唤出声。 厉景琛不明白千层糕这是在做什么,于是没有动。 千层糕烦躁的叫着,“汪汪。”主人太蠢,太烦恼了。上前几步叼住厉景琛的裤腿,腿往后施力,圆溜溜的屁股撅着,看起来特别的有劲儿。主人太胖了,拖不动啊! 厉景琛算是明白千层糕是在做什么了,顺着千层糕的动作往前走了一步,千层糕高兴的叫唤出声,放开厉景琛的裤腿准备带路。狗儿走的都是什么地方,大概是什么地方都可以走的,为了不跟丢千层糕,他们只能够按照千层糕的路线来,钻了假山洞、爬过了树丛,终于在一座考里的假山旁停了下来,千层糕还要往前走的时候,被厉景琛一把抱住并且堵住了狗嘴,不让它发出什么声音来。 吴兴德挡在厉景琛的前面,保护他不会受到伤害,厉景琛对吴兴德作为表示高兴,却组织了吴兴德动作,绕过吴兴德小心的靠近假山,整座假山有高有低,高者五六丈、矮者一丈都不到,透过山石的缝隙,厉景琛勉强可以看到另一面的情况,石缝里头还长了青苔、爬了小小的蜗牛,这就更加阻碍视线了。还好,就算是模糊些,但也可以大概的看得清楚。 厉景琛和吴兴德靠近假山的时候,就听到了拖动的声音,很沉闷,这才阻止了兴奋的千层糕,不让它发出半点儿声响来。 视线穿过石缝,厉景琛看到穿着褐色劲装的男子费力的拖动着什么,随着男子的走远,拖动的东西也露出了全貌来,是个长条形的麻袋,麻袋差不多一人高,在大概是头部的地方有血迹渗出来。劲装男子赫然是大伯父厉仁远,只见他此刻费力的拖着麻袋,也许是麻袋够沉吧? 可是厉景琛听闻,大伯父厉仁远可拿重物千斤,这麻袋有千斤吗?仔细看,厉仁远拖动麻袋的时候,右肩膀显得有些不自然,像是受到过严重的伤害,这才使得他使不上力气来。 厉仁远往后退着走,突然踩到了什么,一个趔趄,手上松开,没有扎口的麻袋顿时松了开来,里头露出来一个脑袋和一只蜷缩的手。小道本就没有多少人走动,显得脏乱,更逞论深处,树枝、草叶、乱石,走动不好就会被绊倒,现下厉仁远不看路的走,被绊倒是迟早的事情。 厉景琛踮起脚,一看吓了一跳,被神秘人劫走的施仲谋出现在了厉仁远拖着的麻袋里头。捂住嘴,厉景琛将快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声压抑在了嗓子里头,脑中飞快的转动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那拨神秘人是厉仁远派出来的? 不。厉景琛一下子就将这个可能性否定,要是神秘人是厉仁远派出来的,在发现有人调查施仲谋的时候就会阻止,更不会引导吴兴德他们寻找线索,也不会让厉景琛得到供词。 那施仲谋怎么会到厉仁远的手里?神秘人送过来的吗?那神秘人如此作为是为了什么? 厉景琛脑袋里一堆的疑问在团团转,却怎么都理不清楚头绪,越想越混乱!蓦然的,厉景琛注意到麻袋中的施仲谋脑壳开花,大滩的血已经凝固在脸上,脑袋无力的歪着,掉出麻袋的手也不自然的蜷缩着,他已经死了! 晴天霹雳,一个重要的证人、一个可以将所有事情连起来的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厉景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慌张,他还有一份施仲谋签字画押的供词,不是什么证据都没有。这么安慰着自己,厉景琛渐渐的冷静下来,假山另一头厉仁远也重新套好了麻袋拖着麻袋往外走着,小道这儿竟然有一道连厉景琛都不知晓的暗门,木头制的门因为潮湿看起来爬满了青苔,青褐色的,十分的肮脏,厉仁远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门打开,外头就是一条窄小的弄堂,看地面散乱着枯叶杂物的样子,并不是经常有人走动的。府外面有这样一条窄小的弄堂,也是厉景琛始料未及的。 厉仁远打算处理了尸体,外面已经停了一辆板车,板车上放着蓑衣斗笠,厉仁远阴鸷的看了一眼四周,发现无人后就将麻袋拖上了板车,自己穿上了蓑衣、戴上斗笠,推着车埋着头慢慢的走着,融入到为了生计还早起的人当中。 厉 景琛让吴兴德远远的缀着厉仁远,看他究竟将施仲谋的尸身送去了哪里,如果有可能,就将尸身给偷出来,短短的时间内,厉景琛已经想到施仲谋死后应该怎么办了! 太阳逐渐压过了黑沉,普照了大地,厉景琛带着满腹的心事练武结束,然后带着起床的弟弟妹妹去给老祖宗请安,在老祖宗那儿再吃了一些东西,然后其他兄弟姐妹也来了,大家陪着老夫人吴氏说了一会儿话,随后老夫人便去礼佛,他们一一离开。 当厉景琛与大房庶长子厉景闫错身而过的时候,厉景闫嘲弄的笑了一声,轻蔑的看了厉景琛一眼,轻蔑的眼神中还带着骄傲自得。 厉景琛没有和他一般见识,厉景闫这般模样不就是和他的大丫头夏实勾搭上了嘛,厉景闫觉得自己有魅力、有实力,比嫡长嫡孙好了太多太多,这才让夏实这么一个美貌的丫头倾心于自己。 啧啧,连自己房里头的丫头都看不住,厉景琛啊就是个孬种。厉景闫看到厉景琛就是这么想的,浑然不知,厉景琛也正等着看他的笑话。 回了芜衡苑,厉景琛抽查了弟弟妹妹的功课,让他们写了几张大字,抽出了一段《弟子规》的内容让厉景深来背。 《弟子规》是才学的,只学到了“入则孝”这边,厉景琛张口说道:“就从‘父母责,须顺承,冬则温’开始背,能背多少是多少!”厉景琛已经从夫子那儿了解过厉景深他们的学习进度,知道夫子已经讲完了“入则孝”这一部分,虽然厉景深小小年纪还不懂其中意思,但只要会被就好,读书百遍、其义自见,随着年龄的增长,自会明白,而且每个年龄段对词义的理解都是不同的。 厉景深挠头,自以为是掩饰的很好,其实一些动作已经暴露了他的紧张,“入则孝”这部分在课堂上的时候他明明背熟了的,但是出了课堂好像都给忘光光了,哭丧着脸,厉景深宁愿去扎马步、跑圈儿,也不愿意背句子。偷眼瞄着哥哥,深知自家哥哥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厉景深就开始硬着头皮的开始背,吱吱呜呜的,“父母责,须顺承。冬则温……呃,夏则凊、晨则省、昏则定……出,出必告,反必面,居有常,常,常……哥哥你罚我吧,我不记得了。” 被抱在厉景琛怀里头的厉魏紫竟然顺溜的接了下去,“业无变,事虽小,勿擅为,事虽小,勿擅为,苟擅为,子道亏,物虽小,勿私藏,苟私藏,亲心伤……”一直将“入则孝”都背完了才住口。 厉景琛并不要求妹妹学多少学问,只要读书认字、知书达理就好,没有想到颇有些陪太子读书的厉魏紫竟然比厉景深有灵性多了,厉景琛也不知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父母在,他们会怎么做? 厉景琛想不到,索性就将心中淡淡的忧伤抛远,顺其自然吧,无论弟弟妹妹日后如何,都是他的弟弟妹妹,他甚至可以照顾他们一辈子。 厉景琛并没有批评厉景深,抱着揉了一下她脑袋上的小揪揪,“小沫儿很棒,这些字都认全了吗?还有,厉景深,我从夫子那儿了解过你的情况了,在课堂上你不是都会背的吗,怎么下了课之后就全忘了,上面的字你都会写了吗?作为惩罚,你要抄写‘入则孝’这一部分五遍,可明白。” 请到府上的西席近日家中有事,听说是媳妇生孩子了,家去了,故厉景深他们这两日都在休息,留了一些课业给他们,厉景琛看过了,也就是温书和写大字,抄书五遍并不为难。 厉景深一脸苦闷,“我以后要当大将军,所以要练功,不要读书。”末了还没有忘记回答哥哥的问题,“‘入则孝’上的字都会写了。” 在厉景琛怀里头的小沫儿不好意思的摇头,“认不全,有些不会写。” “小沫儿会背,已经很好了,哥哥很高兴呢。”对妹妹,厉景琛是宽容的,对弟弟,厉景琛却很严格,男孩子日后要继承家业、闯出一番天地,不严格不行。听了弟弟的话,厉景琛气急反笑, “当大将军就不用读书认字了吗,不认字你怎么看兵书,不读书你怎么看战报,爹爹每日都会读书练字,难道你觉得已经比爹爹还要厉害了吗?” 厉景深被说的深深的埋下了头,这是觉得羞愧了,厉景琛叹息了一声,觉得自己说重了,将弟弟拉了过来,摸着他的脑袋说道:“深儿‘入则孝’里的字都认全了,真厉害,哥哥五岁的时候,还不会写呢!” 厉景深眼睛一亮,觉得又找回了自信,抬头挺胸,他就说嘛,自己也挺厉害的,就是记性不好,背完了就忘记了。 厉景琛看弟弟的模样,忍着笑继续说道:“如果不仅仅是在课堂上会背就更加好了,所以要抄书 知道吗?这是你没有背出来的惩罚!” “哦……”厉景深拉长了声音应了,但也心服口服了很多。 厉景琛教导着弟弟妹妹,心里头也在焦急的等待着吴兴德回来禀报情况。而要毁尸灭迹的厉仁远呢,他也不好过,从凌晨到现在一切都乱糟糟的。 作者有话要说:有错字,明日改,我先睡觉去了,大家晚安~ 第四九章 毁尸灭迹世事难料 厉任远向来早起,年幼时是刻苦读书、努力习武,比身为嫡子的厉温瑜努力百倍千倍,生母阮氏也一向对他说要勤奋、要努力,父亲的宠爱并不是牢不可破的,为了固宠,抢走属于别人的父爱,厉任远比谁都知晓其中的艰辛。[.超多好看小说]阮氏其实并不相信老侯爷所谓的真心真爱,不然也不会在反抗先老夫人那么久之后,还是娶了后来的夫人吴氏,只因为吴氏的娘家有助于老侯爷的富贵前程,在男人的眼里头情爱都是个玩意儿,随时都会将给予你的疼爱转嫁到别人的身上去。阮氏深知这一点,从来就没有将自己的心真正交出去过,虽然没婚没聘,成为了贱妾姨娘,但她用自己的娇柔痴傻编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老侯爷牢牢的困在了里头。 阮氏时刻的教育厉任远,想要达成某种目的就要通过自己的手段去实现,可以是正大光明的、也可以是阴谋诡计见不得人的,须知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人人跑,什么都是靠不住的,唯有依靠自己。 当阮氏没了之后,厉任远更加明白这一点,一丝都不敢松懈,可谓是步步为营、殚精竭虑。终于,厉温瑜死了,他得到了爵位。厉温瑜的死不是偶然,晟国公的爱才之心简直就是妇人之仁、愚蠢至极,为了不让晟国公再蠢下去,他只是善加利用了一下施仲谋过分的骄傲之心,就借着他人之后让厉温瑜彻底的死了。 碍眼的人没了,厉任远又有军功在身,加之人脉关系,顺理成章的,他成为了阳陵侯。但接下来的事情并没有顺着自己的想法儿走,二房的长子厉仁远竟然不知不觉的获得老夫人的欢心,好,这是缘于血缘天性的,厉仁远可以理解,可为何皇上会封赐厉景琛为省中垒校尉,还得以进宫伴读。 不是都说厉景琛易怒、急躁,空有长相却没有脑子嘛,但事实与传言正好相反,他巩固了二房岌岌可危的地位,还借端午白杨河畔的诗会扬了声名,让越加多的人知晓了二房的嫡长嫡子,而不是即将成为京城新贵的阳陵侯本人。 二房长子的表现超出了厉仁远的预估,但毕竟是个毛都没有长全的小子,不足为虑,回京后最让厉仁远焦躁的是,皇上只是赏赐了他爵位,却好像是遗忘了要封他的官职,已经卸任了的厉仁远不可能再回到岭南,而且他筹算那么多也不是要回去的,他要留在京城。 京畿重地有东西两大营守卫,其中又以东大营更加的重要,厉仁远想得很好,凭他的本事和爵位,进入东大营成为三品的将军并不难事,此后就可以上朝与百官议事。(.无弹窗广告)但期盼和现实往往有着巨大的差距,厉仁远拿出了大把的金银,送礼送到手软,却如泥牛入海,毫无消息。 厉仁远焦躁着,起得的就更加早了,到了校场耍了一会儿大刀也无法将心肺间的郁闷发泄出来。正当厉仁远准备接着来的时候,身边人影一闪,一把柳叶刀旋飞而来,柳叶刀角度十分的刁钻,厉仁远看看避让,好险的就让柳叶飞刀□□了咽喉。 刺杀者很是嚣张,扔出飞刀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寻开外的地方,厉仁远本不是鲁莽之人,要是换做平常他肯定不会追上去,而是忍下这口气慢慢的找寻凶手,然后将对方置之死地,但今天不同,他急躁了,很显然暗杀者让他更加的恼怒。 厉仁远提着刀就追了上去,暗杀者像是在戏耍厉仁远一般,不疾不徐的在前头跑着,领着厉仁远到了小道那儿的暗门处。到了这边,厉仁远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好,生活在阳陵侯府这么多年他竟然都不知道小道这里头有一道隐藏在深处的暗门。 追到这边,暗杀者也消失了,徒留下一扇不知道通向哪里的木门,木门不知道经受了多少个岁月,在阴湿的地方吸收了水分变得暗沉,上头长满了青苔,许多蜗牛也爬上了木门。 “吱嘎——”一声,木门从外面打开,还没等厉仁远反应过来,从外面奔进来一个人,此人看到厉仁远眼前一亮,仿佛是找到了救星。 “厉兄,厉兄,救救我,救救我。”好似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赶他一般,此人边喊边躲到厉仁远的身后,声音尖利,仿佛磨着沙子,听了好生刺耳。 厉仁远一愣,试探的喊道:“施仲谋?”施仲谋脏的已经没有人样,能够认出来也是本事。 “是我,是我,厉兄,侯爷,将军,有人要杀我,那人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就是西北燕山关的事情,他知道了,他知道了。”施仲谋又是被打又是被关,还被人劫走扔在了这里,那些黑衣人说了,门后就是阳陵侯府。这让施仲谋看到了希望,门后就是通向生的道路。被关时间长了,神经已经十分的衰弱,说话都颠三到底、条理不清,但想活命的念头越加的强烈。“他要杀了我,不,是少了我们,你,我,晟国公,晋王,一个都走不了,一个都逃不掉。(.)”施仲谋神经兮兮的看着四周,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都躲着魑魅魍魉,随时都会扑上来杀了他们。 太阳升高,身上穿着的蓑衣、斗笠闷热的让人难受,好在也有其他赶早的人这么穿的,厉仁远这么一身并不显得突兀。他心中焦急,城外却变得老远,怎么都走不过去,肩膀上被施仲谋砸出来的伤隐隐作痛,让推着车的厉仁远苦不堪言。他已经不记得后来怎么和施仲谋发生了口角,施仲谋是一定不能够救的,免得引火烧身,厉仁远起了杀心。 施仲谋看出了厉仁远的打断,色厉内荏的说道:“好你个厉仁远,我尽心帮你,你却要害我。哼哼,可别忘了,厉温瑜,你的好弟弟,可都是你害死的,你不仁我不义,我要在众人的面前揭露你的丑恶嘴脸,让你机关算尽,最后却落得一场空。”生死攸关,施仲谋的脑子一下子好使了,说话都条理清楚。施仲谋不是傻子,燕山关他出了主意让晋王巧取厉温瑜的战功,杀了所有知晓真相的人,他也害怕,深夜里也会不断的思量,就越想越透彻,在他脑海里植根了要弄死厉温瑜念头的可不就是厉仁远,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施仲谋也是个善于找借口自我安慰的,弄死厉温瑜的方法千万种,他却选择了最血腥的方式,杀了厉温瑜、夺了军功,让西北燕山关血流成河,所以知晓真相的人都变成了冰凉的尸体。 施仲谋自以为小心谨慎,不会泄漏了秘密,殊不知天网网恢恢、疏而不漏,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蛛丝马迹都可以让人浮想联翩。只不过涉及到大皇子晋王祁宏志,才让这都千穿百孔的墙暂时密不透风罢了。 现在,报应该来了,所有枉死的人都藏在黑暗处窥视着他们,随时都要拉他们下去撕扯成碎片。 厉仁远已经起了杀心,就不会让施仲谋活着出去,死亡的威胁在前,施仲谋也迸发出了惊人的能力,竟然在零死前砸伤了厉仁远的肩头。施仲谋是撞在山石上,撞死的,脑壳上破了一个大洞,血咕咚咕咚的往外冒,好像一下子就要将施仲谋身上的学血放光一般。 厉仁远不是第一次杀人,战场上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凡几,每每战事结束,各种各样凌乱的尸体已经看得麻木,早早没有了杀人的恐惧。可不知道为何,看着施仲谋的尸身,对上暴突的双眼,厉仁远胆怯了。 板车磕了地上的石头跳了一下,板车上的麻袋也随之动弹了一下,让厉仁远的心没来由的一阵乱跳。 厉仁远选择了西门出城,那儿的守卫官最是懒散好钱,塞了一些散碎的银两就打发了那个有着酒糟鼻、老远就能够闻到一身酒臭的城门守卫,厉仁远顺利的出了城,再走上五里路来到了一座破庙。庙门口蹲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子,老头子头发油腻,一缕一缕的发丝上粘着蛛网等东西,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馊臭的味道,老头抽着旱烟,吞云吐雾,看到有人推着板车来了,眯着一双浑浊的老眼笑了起来,露出来的牙齿黑黄。 老头仔细的收好烟枪,手在嘴巴上一抹,看了麻袋的大小,手上比了一个数字,厉仁远胡乱的点头,扶着斗笠不露出脸来。 老头子扯开麻袋往里头看了一眼,啧啧出声,不错,好料子,就是瘦了点儿,从兜里磨出了几块脏污的银子递给了厉仁远,厉仁远也不嫌弃,直接拿了了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知晓以后就再也看不到名叫施仲谋的人了,施仲谋会连个渣子都不留。 老头“呵呵”出声,像厉仁远这样的老头见的多了,都是些道貌岸然的禽兽,不然也不会找到他老头子。老头在道上有个“鬼见愁”的诨号,做的蜡烛特别好,虽然蜡烛的料子特殊了一些,却并不是没有用蜡烛的人,老头儿的手艺是代代传下来的,几十年的功力不会让料子有了丁点儿的浪费。 别问厉仁远怎么知道老头的,只因因缘际会让他得知了还有此等人的存在,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用到老头儿的地方。 厉仁远找了个地方扔掉了斗笠、蓑衣,满身的疲惫却找不到歇脚的地方,出来的匆忙,身上连个铜子儿的都没有,刚才老头给的银疙瘩也给他扔了,后悔莫及。抹了一头的汗,厉仁远感觉不对,一直带在身边的玉佩不见了,上面可有着标记。应该是换衣服的时候放下了吧,可早晨的记忆太过纷乱,厉仁远怎么都无法回忆起来。 烈日当空,厉仁远却后脊发凉,“一定是放在屋里了,一定是。”神经质的重复着,心里面却空落落的,如果玉佩掉在了路上还好说,如果遗落在了施仲谋的身上如何是好!“回去找找,找找。” 返身走了几丈路,身后传来奔马声,顺天府尹的捕快从他身边鱼贯而过,看他们去的方向赫然是破庙所处的地方。 “咕咚。”厉仁远重重的咽了一口口水,其实干燥的口腔已经没有多少口水让他咽了,却因为紧张身体自然而然的做出了这个动作。 等厉仁远急赶慢赶到了破庙,藏在了草垛后面,远远的就看到破庙里头捕快们寻找着什么,心头一跳,应该不是找施仲谋吧,大概吧! 厉仁远也不知该不该庆幸,躲了半天,看他们都没有找到半点儿线索,老头已经走掉了,但心头隐隐的担忧又是怎么回事儿? 厉仁远的担心显然不是多余的,顺天府尹的捕快为什么寻到了这里,当然是厉景琛让吴兴德找人假借晟国公的名义报的案,吴兴德和梁大自是认识一些假扮伪装的高手,假扮一个晟国公府上的管事不是什么难事儿,那报案的名帖也做的和真的一样,也不知那些人怎么就知道了晟国公府上的名帖长的模样。 晟国公府上报案,顺天府尹自当十分的重视,姓赵的府尹本来是个硬骨头,什么权贵的面子都不卖,这回却偏偏很上路子,立刻就派了人出来寻找,就找到了破庙这儿。 可是破庙这里已经没有了施仲谋尸身的踪影,那个老头也不见了踪迹。 厉景琛想出来的计策,虽然粗暴却也凑效,如果时机恰到,弄个人赃并获,厉仁远吃不了兜着走。可惜,顺天府的捕快来得慢了一些,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却并没有将厉景琛的路堵死。 唉,也怪厉仁远倒霉,什么人不找偏偏找了名号为“鬼见愁”的老头儿,在道上头混的,或多或少的都认识。老头儿干的行当让人忌讳,人也脏的很,却不是没有朋友,梁大就是其中之一,老头从破庙离开了,翻开了尸身,从尸体的手上找到了一块玉佩,玉佩的正面写的“福佑”“康泰”,背面写着“任远”“阳陵”,再看尸体,好像在哪里见过。老头一拍脑袋,想起来,在梁大那儿看到过画像。 一晃三摇的,老头又推着板车进了京城,走的也是西门,醉酒的守卫还奇怪呢,揉了揉眼睛,那板车和麻袋好像见过,只是推车的人换了一个,晃晃脑袋,酒喝的还不够多,看看,脑子都糊涂了。 兜兜转转,施仲谋死后还在京城内外晃悠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世事难料,大概老天爷都在帮着厉景琛。 作者有话要说:错字还是明儿改_(:3ゝ∠)_,我都喜欢上这么干了 谢谢linko扔的地雷,么~ 大家节日快乐,撒花!*★,°*:.☆\( ̄▽ ̄)/$:*.°★*。 第五十章 梦中失魂报仇开始 先起头,是吴兴德亲自跟着厉任远的,但厉景琛想到了法子利用此事,就让吴兴德去办,于是吴兴德派了手底下一个小子去,这个小子初出茅庐,很有几分胆识,被吴兴德収为手下后很是做了几件大事儿,颇得吴兴德信赖,他衷心、人也活泛,此事吴兴德就让他去了。 只是这小子有一个缺点,就是看东西双眼模糊,以前吧是一只眼睛看东西不清楚,后来发展到两个眼睛都不行了,看人都是眯眯眼,吴兴德一时间忙糊涂了,竟然派了他去。原来此人性好在被窝里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看仗义江湖、美女倾心的话本,也不知道就他认字都没有一箩筐的怎么就看得懂的。 这小子跟着厉任远来到了破庙就窝在了草丛里头等,因为视力不好,连厉任远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更别说神出鬼没的“鬼见愁”老头子了。待顺天府的捕快来了,贼子遇官兵,更是吓得死死的缩在了草丛里头,就连躲在他正对面草垛里头的厉任远他都没有瞧见。 捕快们空手而归,悻悻然的回去禀报,马蹄声渐行渐远,躲在草垛里的厉任远这才猫着腰进了破庙,破庙不大,里头原先供奉的神佛已经分辨不清,总归是泥胎,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失去了原本的神圣意味,佛像的头部变得异常的狰狞,走到神像前头总觉得被盯着一般,让人浑身不自在。明明外面很热,破庙内却阴森发凉,厉任远感觉头皮发麻,后颈好像有人在吹着风一般。硬着头皮走了一圈,发现破庙里头还有个后门,说是后门其实也就是一块破板子挡了一下,推开木板就可以出去了。 厉任远也不从正门走了,直接推掉木板从后门绕出去离开,找了一路都没有发现他那块玉佩。怀揣着满腹的心事厉任远回了家,进了院子就看到马氏又在指使梁氏,梁氏一脸隐忍,忙得团团转。火上心头,不分青红皂白的将马氏推翻在地,拉着梁氏就回了院子,疲惫的躺倒在榻上,有心要和梁氏述说一下满腹的愁肠,却又碍于内容的隐秘不好开口,只能够一个人憋闷着。 太过疲惫,渐渐的他的眼底开始耷拉,在将睡未睡之际,厉任远好像听到自己说,让梁氏帮着找找他那块玉佩,随后就彻底的陷入了梦乡之中了。 厉任远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漆黑之地,不,其实也有亮光,只是光线穿透不过黑暗显得暗沉沉的,他不知道自己好好的睡觉怎么就突然来到了这里,经年的征战已经练就了厉任远处变不惊的性子。今日要不是事情太过纷乱,冲击太过,他也不会因为丢了玉佩而紧张慌乱。冷眼看着四周的环境,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水流声,厉任远迈着稳健却灵便的步子逐渐往前,在黑暗中眼睛已经失去了作用,唯有耳朵变得异常的灵敏。 也不过几丈路的距离,面前突然豁然开朗,一条宽不见岸、长不见头尾、幽深不见深浅的大河出现在眼前,厉任远堪堪站在岸边,就差那么一步就迈进了河里头,幽深的河水让他本能的感觉到危险,急急后退两步,保持了安全距离这才有心思勘察这条河的情况,这条河出现得太过诡异,明明只有几丈路的距离,在原先站着的地方却看不见。 河这边也黑,却相对给人明亮的感觉,眼睛可以视物,不再当个睁眼瞎。仔细看,河上飘着东西,好像是荷灯,只是不是鲜亮的颜色,反而都灰扑扑的,和幽暗的河水几近一体,荷灯上一点如豆的火光明明灭灭,看得厉任远眼神迷离,恰在此时,河上一阵大风刮起,荷灯却没有偏离自己的方向继续在河上飘飘荡荡。 狂风刮迷了眼,厉任远觉得周身发寒,一个人影扑面而来,施仲谋张着血盆大口朝着他挥舞着手爪,厉任远挥臂去挡,施仲谋半途又变成了厉温瑜,只见厉温瑜七孔流血,血洞洞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人影不停的转换着,熟悉的、不熟悉的人各种狰狞的面孔在面前呈现,厉任远吼叫、挥拳、踢腿,却怎么都无法驱赶走逐渐靠近的黑影。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湖岸边冒出来黑色的触手缠绕上了厉任远的双腿,扯动着,将厉任远拉进幽深不见底的湖中,带着恐惧、绝望、不甘,厉任远拼命挥着双手,却怎么都无法挣脱开。 “放开我,放开我。”厉任远的双手在空中不停的挥动,在卧房守着的丫头对视一眼,老爷午睡的动静很大,这都是第几次喊叫了。 还是梁氏过来,丫头连忙禀告:“姨奶奶,侯爷好像梦魇了,一直在叫唤。” 梁氏面容淡淡,轻轻应了一声,“知道了。”推开门,也许是光线的原因,梁氏看向长塌上的厉仁远时,表情中带上了厌恶,再仔细看发现这只是错觉,梁氏脸上明明带着脉脉的温情。她走到长塌边跪坐下,轻轻的推着让厉仁远醒来,“爷,爷……”小声的呼唤着,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温柔。 用柔情织网的,从来就不是一个人。柔弱的女人,也有着致命的武器。 在梁氏温柔的呼唤下,厉仁远才慢慢从噩梦中清醒,眼神恍惚,四肢脱力,仿佛长途奔袭后又经历了一番胶着的厮杀,由身到心有着说不出的疲惫和虚软,一时间厉仁远呆呆的看着屋顶,什么话都不想说。[] 梁氏也就静静的候在厉仁远的身边,过了好半响,厉仁远才虚弱的开口,“玉佩找打了吗?” “回爷,妾找遍了都没有找到您贴身带着的那块玉佩。” 听了梁氏的话,厉仁远的心蓦然下沉,眼前一黑一黑,仿佛回到梦境中的岸边,无数的手伸出来要将他也拖进九幽地狱。厉仁远病了,风寒之症,断断续续好几天才好。 不说厉仁远这边,那头藏在草丛里头的小子总算是发现了不对,连忙往梁大那儿去,年轻身体素质就是好,再加上自己没有办成吴爷的差事儿,害怕加紧张,催促的他更加快了速度,中间都不带停歇的。 到了梁大那儿,吴兴德果然在里面等待消息,见了小子进来了,面上一喜,“三儿,事情成了?” 视力不好的小子出来混的时候,与其他兄弟排了号,正好行三,慢慢地他的名字没有人叫了,反而三儿三儿叫了快来。见了吴兴德,三儿立刻软倒在地,一方面是自己没有办成差事儿,害怕羞愧的,另一方面实在是太累了,腿都软了。“吴爷,我错了,眼神不好,不知道阳陵侯什么时候离开的。”三儿哭丧着脸,“捕快来了,我害怕就躲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发现事情不对,就回来报信。” 吴兴德面露狰狞,好好的事儿就这么错了差距,他该怎么和少爷交代,连忙抓住三儿的胳臂让他细细说来。三儿结结巴巴的说了一遍,“我,我一路跟着阳陵侯来到破庙,看到阳陵侯将尸体给了那边一个脏兮兮的老头子。我,我眼神不好,没有看清楚,都不知道阳陵侯什么时候离开的,那个老头推着板车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也没有发现,就趴在草丛里面直到捕快来了这才发现了不对劲,我就连忙回来报信了。” 三儿自知自己有错,也不祈求原谅,只希望吴爷不要自此厌弃自己,他还是很喜欢跟着吴爷混的,生活有保障、待遇也不错。 梁大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问道:“那老头是不是很脏,常年烟枪不离手,特别宝贝他那破烟枪。” 三儿眯眼,“好像是的。”末了还嘀咕,“那是烟枪啊,我还以为是糖高粱呢!” “不好。”梁大疾呼,“此人善做蜡烛,人送外号‘鬼见愁’,做蜡烛用的是人身上的油脂,这尸身要是落在他手上可是连个渣子都不剩的。” “小梁子,小梁子。”正说着老头儿,外面就传来了老迈却精神的声音,仿佛搓着沙砾的声音听了很是刺耳,在烦躁的夏日一遍又一遍如同知了一般不厌其烦的叫着。 梁 大面色一喜,“天无绝人之路,老头儿来得正好。” 叫门的老头儿就是“鬼见愁”,他是来送“人”的,大家互相厮见后,老头儿也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老头儿简直就是及时雨,吴兴德连忙打开麻袋,就看到里头满脸糊着血的尸身,辨明了身份心中大喜,还好尸身还在,尸身也是重要的证据,只是现如今事情的发展与少爷预料的相悖,不知道如何是好。吴兴德让梁大留下老头,好好招待,老头儿可算是帮了大忙,理应重谢,从老头那儿要来了玉佩,吴兴德让梁大找来了一块帕子,用帕子将玉佩包上了就急匆匆的回了府。 此时的厉景琛正在静心的练大字,这还是上一世的习惯,上一世厉景琛知晓自己脾气暴躁易怒,为此没有少吃亏,为了改掉自己这个习惯,就拼命的练字,以便精心凝神,同时也练出了一手漂亮的字来。 吴兴德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精心凝神练字的厉景琛,安静、沉稳,仿佛万事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被气氛感染,有些焦虑的吴兴德也沉下了气。待厉景琛一页写好之后,他才上前禀告,也理清了头绪,“……少爷,现在施仲谋的尸身就在梁大的小院地窖里面保管,‘鬼见愁’在施仲谋手上还发现了这块玉佩。”将前前后后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吴兴德将玉佩奉上。 厉景琛接过,放在青色绢帕上的玉佩莹润,雕刻精细,正反面共八个字仿佛浑然天成,没有太过人工的痕迹,“仁远,阳陵,阳陵,仁远。”厉景琛反复的说了几遍,嘴角上扬,一个计策在心中慢慢形成。 厉景琛让吴兴德靠上前来,这般那般的仔细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就麻烦兴德叔了,事情务必做得隐秘,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来。” 吴兴德笑着应了,“我一定不会辜负少爷的期望,我这就去。” “嗯,去吧。”厉景琛将玉佩给了吴兴德,看着吴兴德离开,长吁了一口气,希望事情顺利。 早晨的时候已经让人去了威国公府告知了舅舅施仲谋消失和被大伯父打死的事情,现下舅舅也应该等着消息了,故此厉景琛让嬷嬷刘氏来收拾一些厉景深和厉魏紫的东西,他要带弟弟妹妹去舅舅家。同时让嬷嬷李氏过来,收拾一些东西带着去舅家,舅舅家什么都不缺,但带不带就是自己的心意了。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情感也需要维系,厉景琛现在越发的看重亲情,舅舅一家对他们来说是最重要的亲人。 听到要去舅舅家,两个孩子都很高兴,特别是厉魏紫,舅舅家几个哥哥对她特别好,小四弟弟小小的软乎乎的,很可爱。 在家中同龄的姐妹很多,却并不和她玩耍,哪怕四房的小庶女厉团红也不是经常的来,而且厉团红性子胆小怯弱,放不开,和活泼娇憨的厉魏紫实在是玩不到一起来,而且两人的身份也有差距,厉团红小小年纪已经学会了奉承、讨好,让厉魏紫和她在一起很别扭。 没有玩伴的厉魏紫显得有些独了,厉景琛为此很头疼,一旦休息就经常带着弟弟妹妹出去玩。只可惜,家中几位婶娘没有一个靠得住的、老夫人年纪也大了,不然带着妹妹多参加一些世家的宴会,也好多结交一些朋友。同时厉景琛也有些忧虑,他可以保护妹妹一辈子,却不想教养出来一个天真到蠢笨的妹妹来,和小姐妹们一同玩耍,不仅仅可以结交了朋友,也可以了解锦绣之下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好增长了见识,阳陵侯府毕竟太小了。 厉景琛带着弟妹到了老夫人那儿说了一声,兄妹三人便上了车去了威国公府。同一时间,一辆板车载着一个长条形的麻袋靠近了顺天府尹。 顺天府尹是掌管真整个京城行政事务、治安的衙门,虽然阶层不高,却与御史台、九门体统、保卫京城内安全的步军羽林等有几乎相等的权限,顺天府还承接全国各地的诉状,相当于一个小刑部的存在。顺天府还有着上达天听的能力,顺天府的府尹凭借这个职位甚至可以与众多权贵抗衡。 顺天府尹姓赵,个性油滑,面相冷硬,很多权贵都说他是茅坑里头的石头,又臭又硬,竟然什么人的面子都不卖,端的是铁面无私,让人咬牙切齿。 顺天府前面的街道行人熙熙囔囔,板车的靠近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是过了一会儿后,街上出现了骚动。 原来在顺天府的偏门前停了一辆板车,板车上放了一个麻袋,出门办差的差役骂骂咧咧的打开了麻袋,看到里面的东西倒抽一个凉气,“妈呀,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主任让我明天开始去下面实习一个月,_(:3ゝ∠)_还不知道下去实习都要做些什么,还有没有空码字,所以先和大家说一声,我会尽量日更的o( ̄ヘ ̄o*)[握拳!] 第五一章 顺天府尹玉佩归属 差役一把烟嗓,嗓音沙哑,却并不妨碍他那破锣嗓子尖叫时的音量,那一嗓子响彻了顺天府前的街道,街道内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安静,随后就骚动起来了。死人啊,多么刺激神经的一件事情,让周围的人兴奋着、激动着,好像自己变成了受害者的亲属义愤填膺。 有好事者更是一蹦老远,恨不得长了翅膀一下子飞过去看个究竟,顺天府偏门一下子被挤得水泄不通。有些人仗着胆量大,使劲儿的勾着脖子,看看里面的死人究竟是何摸样,群众议论纷纷,死者是谁啊,怎么就无缘无故出现了在顺天府的门口,哎呦喂,凶手胆子老大啊…… 等等说法不一而足,每个人都变成了捕快,分析来分析去,有自认为懂行的指着那板车说:“瞧这板车,两轮的,车把手包着小牛皮,轮子上包的也是小牛皮啊,啧啧,就这两轮子就顶的上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了。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可见死者的身份不简单啊。”说得头头是道,旁边的人也听得如痴如醉,连连点头,一时间顺天府前面变成了大戏台,众生的悲与喜其实与死者又有什么干系。 顺天府反应也快,立马就派出了差役将偏门与百姓隔开,并组织人手驱散人群,就算是大家的焦点板车也很快被推了进去,但人群的热情依然没有消散,过了好一阵子才在差役的驱赶下不情不愿地离开,可以想见顺天府前面发现了尸体的事情会在短短时间内传遍整个京城,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捕快将尸体抬了出来,有人惊疑出声,“咦,这不就是晟国公府要找的幕僚嘛,画像我还见过。” 身边的同伴闻言,也凑过去仔细辨认,只是这人记性不好,看了半天也无法从尸体面目模糊的脸上看出与画像上的相似,连忙从怀里面掏出了被揉皱成一团的画像,毛手毛脚的将画像打开,还好纸张的质量不叫过关,在这么粗鲁的打开方式下也没有过于的破损。将展开的画像放在死者的脑袋旁,仔细辨认,“就是他!” 咋咋呼呼的喊了一声,还没有等他继续说下去呢,就被同伴按住了脑袋拉到一边,原来他们严肃又诡秘的大人来了。据说赵府尹小时候生过一场重病,自此脸部表情就缺失了,除了冷硬的严肃再也没有了其他表情,笑亦或是苦都是这么一张脸。冷硬严肃的脸让他在顺天府府尹的位置上坐得牢牢的,没有人能够从他表情缺缺的脸上窥探出什么东西来。顺天府里上至副府台下至厨房里头烧火的丫头,都对赵府台大人恭敬有加,换言之就是害怕。 赵府台也就三十来岁的模样,穿着府台藏青色官袍,在大夏天衣裳也一丝不苟,就赵府台那张脸估计站在他身边也感觉是凉飕飕的。赵府台声音不大,却很是威严,“大虎,让仵作来。” 赵府台身边膀大腰圆的侍从抱拳应是,“是,大人。” 夏日炎热,尸体较之于其他季节更易腐烂,此刻院中已经有着腐臭味,随着仵作的动作,味道更是浓烈,也不知仵作做了什么,尸体的一双眼睛“唰”的睁开了,暴突的双眼里面遗留着生前的恨意和痛苦,吓人的很。在旁边围观的差役捕快都被唬了一跳,就连赵府台也微微皱了眉头,站在他身后长相粗壮的侍从侧身不着痕迹的挡住了赵府台的视线,这才让赵府台舒服了一些。 尸身被装进麻袋的时候眼睛就是睁开的,厉仁远怎么都无法将眼皮合上,也就这么让它去了,后来到了老头“鬼见愁”的手里面,也不知老头使了什么法子,手指在眼皮上轻轻一捏就合上了。此刻被仵作一弄,这一含着怨毒、咒恨的眼睛霎时睁开,仿佛在寻找着杀他的凶手。 “禀告大人,小的比对过,此人就是晟国公要找的幕僚施仲谋,死亡时间大概是今日早寅时时分(凌晨三点到五点),身上有多处伤口,分别为棍棒上、拳脚伤,有一些伤口大概在一天前出现,致命伤是脑袋上的撞击伤。”仵作擦着手一一说明,末了将从死者手中找到的玉佩呈给赵府台看,“大人,这就是在死者手中发现的,攥在手心里面姥姥的。” 侍从大虎从身上拿出汗巾子将玉佩放在上面,这才给赵府台看,赵府台隔着汗巾子抓着玉佩细看,上面八个字清晰可见,特别是背面的四字,轻而易举让人想起了某人,“仁远、阳陵。如果我没有记错,阳陵侯是叫做厉仁远吧。” “是的,大人。”大虎肯定的点点头。 赵府台将玉佩握于手心,“让人去告知晟国公,他要的人找到了。” 属下应了,派人前去告知,顺天府前面发生的事情以极快的速度传了开了,也不知是哪里走漏了消息,说那尸首是晟国公府的幕僚,也不知晟国公的幕僚怎么就死在了麻袋里头。厉景琛去了舅舅家,让弟弟妹妹跟着双胞胎表弟去玩耍,就和舅舅说起了后来事情的经过,也说了自己的计策,“无法人赃并获,就只能够借此法子将晟国公和大伯父牵涉进来,只可惜了这份供词了,现在拿出去只会将杀害施仲谋的凶手指向我,达不到报仇的目的。”厉景琛可惜的摇摇头,好不容易得到的供词,无法用让他心疼不已,只是拿出去获利的人就成为了他,这样不仅仅会被扣了个杀人的罪名,还会被晟国公呃厉仁远反咬一口,得不偿失啊。 “也不尽然,将供词给我,我会让它物尽其用的。”说话的是舅母闵修齐,厉景琛信得过舅舅一家,当然不会怀疑舅母是否做得到,将装着供词的荷包递给了舅母。 舅舅姜昊然笑了起来,“琛儿的计策很妙,将厉仁远和晟国公牵涉进来,接下来就要看晋王的了。” 厉景琛会心一笑,“侄儿觉得晋王会主动认他的幕僚的,只要稍加引导一下。” 厉景琛所言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只是事情总要有一个先来后到,现在晋王还在温柔乡没有发觉他的好幕僚施仲谋消失了。先前赵府台派人知会晟国公他找的幕僚找到了,所派的人却连晟国公府的门都没有进去,晟国公府的人说了,府里头没有一个叫做施仲谋的幕僚,就将人哄了出去。 差役灰头土脸的回来,正好撞见要出门办案的赵府台一行人,连忙一通添油加醋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国公府的下人太仗势欺人了,竟然将我等打了出来,还说我们是乡巴佬,将别人家的名帖攀附成国公府的。说我们顺天府都是睁眼瞎,连个人都分辨不出来。” 赵府台眉毛动了动,“哦,那就将晟国公家管事送来的名帖给送回去,我们做了事,可不是让人冤枉的。” “是。” 晟国公看到名帖时心中惊骇,名帖的纸张、笔墨、花纹,甚至是上面的字迹都如假包换,可是他真的没有派人去让顺天府找施仲谋。施仲谋已经到了晋王身边,从此明面上他与晟国公府再也没有瓜葛。听了顺天府尹的差役形容了那个送名帖的管事样貌,晟国公还真的在府中找到了这么一个长相的管事,可是这个管事管的车马,还是个结巴、拿不出台面的东西,晟国公还没有问话呢,管事就尿了裤子晕了过去。 不说晟国公如何恼怒,施仲谋是他的幕僚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传遍了整个京城,他纵使有千张嘴也说不清。 厉景琛得知顺天府府尹赵府台正往厉家去,心中一动,和舅舅舅母说了一声就先回府,等府中事情完了再回来和舅舅舅母一同用晚膳。待厉景琛离开,闵修齐也派人带着供词去了一个地方,不久的将来,这份供词就会大白于天下。 厉景琛和赵府台几乎上是前后脚到的阳陵侯府,厉景琛到了正厅的时候正好看到赵府台对老夫人吴氏行礼,“老夫人晚安,晚辈前来叨扰了。只是晚辈的到来不一定让老夫人欢喜。” 老夫人吴氏慈爱的让赵府台起身,“你这孩子说话还是这般的客气,赵吴两家本是至交,按道理你还要叫我一声姑婆,快快请坐,无论是府中何人犯事,只要确实,你尽管押了去,我厉家不要此等目无法纪之辈。” 赵府台扯动了一下嘴角,熟知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在笑,只是笑得不是很明显罢了,“老夫人说笑了,晚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来押人,府中都是金贵的人儿,怎么会目无法纪呢。只是晚辈得到了一块玉佩,看起来是府中之物。” “哦,我府上的东西竟然流了出去?”老夫人皱眉,“是何物?” 赵府台并没有将东西拿出来,而是喝了一口水说道:“老夫人还是将府中所有的主子请出来吧,事关重大,还是当面看个清楚比较好。” 老夫人眉头皱的更加厉害,招手让人去请各房的主子,本来阳陵侯厉仁远要一起见客的,只是厉仁远病了,起不了身就没有来。当下人来请侯爷夫人的时候,在床上热一阵冷一阵的厉仁远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是害怕、是气愤。本应该躺在床上好好休息的厉仁远撑着要到前面去,让梁氏服侍着起身,站在阳光底下眼前一阵阵发晕,撑着一口气才让自己没有晕倒过去。 厉景琛就站在门外在老夫人和赵府台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进去,此时让各房各院的主子前来,他也顺势的走了进来,向老夫人和赵府台行礼。 老夫人笑着让厉景琛到身边,“赵大人,这是我孙儿厉景琛。” “果然是有虎父就无犬子,早年我还与厉兄一同出游,没有想到现在已经天人永隔,唉,说来琛儿还和我同辈,要是不弃就喊我一声赵哥吧。”老夫人与赵府台攀交情的时候,赵府台不讲情面,划清界限。此刻,赵府台又对厉景琛刮目相看,实在是个怪人。 厉景琛看老夫人一眼,老夫人点头,厉景琛就欣然的喊了一声,“赵哥。” 赵府台身上也没有携带什么东西,只能够看向侍从大虎,大虎保管赵大人的衣食住行,区区一个见面礼不在话下,一块玉牌聊表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告诉大家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好的是实习初期我是常日班,晚上的时间是我自己的,可以码字。坏消息是,工作好累,以前还抱怨整天坐在电脑前面,枯燥,现在才知道这是多么的性福啊。因此,更新量不能够保证了,但可以肯定是日更。_(:3ゝ∠)_ 第五二章 妻妾争斗王来人 玉佩并不多么贵重,但贵在对方的心意,厉景琛郑重的收下,此时其他各房的人也陆陆续续来了,府上来了顺天府的人早就传遍了整个阳陵侯府,大家都在翘首盼着究竟为何而来。(.好看的小说) 厉仁远面色苍白,短短一段路就让他气喘吁吁,额上密布了细密的冷汗,勉强拜见了老夫人,又与赵府台厮见了一番,这才在梁氏的搀扶下坐在了老夫人下手。 见厉仁远这般,老夫人自当关心,一时间母慈子孝,让人看了无不动容。只是厉景琛偏头掩去要上扬的嘴角,厉仁远疲累并不想说话,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与老夫人周旋,脑门上的汗水更加多了。 赵府台也不时插上两句,待寒暄过后,他转到了正事上头,“某前来是为了一桩奇案,因案件奇特,目击之人甚多,大概明日整个京城都会知道顺天府前面发现了一具尸体,为了不让事态过大、早日破获案件,所以只要和线索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某都想一探究竟,故来到府中,打扰了。” “哦,是何案件事态如此严重?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也知晓轻重,如果我府上能够对案件有帮助,阳陵侯府一定义不容辞。” “老夫人之心让某心中大石算是落了下来,某甚至感激,大虎。”赵府台让大虎将从施仲谋那儿得来的玉佩拿了出来,玉佩被包在汗巾子中并没有袒露真言,赵府台也未急忙忙的打开汗巾子,而是说起了在顺天府门口发现尸首的事情,“其实说来也不是什么大的案子,今日差役办案的时候被偏门前的一辆板车给挡住了去路,板车上放着一个长条形的麻袋,将麻袋一打开,里头露出来一具面容狰狞的尸体。” 听到此,府中有胆小的女子倒抽了一口气,吓得花容失色,此时厉仁远那憔悴的面色就不显得突出了,只是搀扶着厉仁远的梁氏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厉仁远的反应太奇怪,听到发现尸首时身体哆嗦了一下,不像是生病打哆嗦反而像是害怕,梁氏觉得自己大概理解错了。 赵府台扫视了一圈在座众人的表情,特别在厉仁远的脸上停了一下,随后接着说道:“也不知是何时、何人将尸首放于顺天府门前的,偏门前发现尸首的事情被众多百姓看到了,为了不引起恐慌,赵某必须尽快找到凶手,对了,忘记说了,那具尸首是晟国公府的幕僚施仲谋,府中可有人认识?阳陵侯可曾听说过啊?” 厉仁远扯动出一个极为难看的表情,只是他现在身子不好,大家也不觉得奇怪,“赵大人说笑了,我怎么会认识晟国公身边的幕僚呢。” “哦――”赵府台拉长音应了一声,配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显得尤为诡异,“那这块玉佩就奇怪了,怎么就出现在了施仲谋的手上呢?阳陵侯看看,这块玉佩可是你的!” 展开的汗巾子上一块让人熟悉的玉佩跳入了眼帘,厉仁远的耳朵传来了嗡嗡的声音,突然从嗡嗡声中捕捉到了一个声音,“咦,看着好熟悉。” “不知夫人在哪里见到过?”赵府台看向说话的妇人,赫然是马氏。 马氏拿了帕子遮掩了一下嘴角,眨了一下眼睛,将眼中的恶意遮盖,“我记得我家老爷就有这样一块玉佩,我清楚的记得,玉佩上有字呢,好像是老爷的名讳和阳陵,至于其他几个字我就记不清楚了。” “胡说。”厉仁远横了马氏一眼,“我何时有什么玉佩刻着这几个字的,赵大人,妇人无知,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诶,侯爷此话说的不对,作为侯爷的贴身之人,侯爷有什么玉佩夫人怎么会不知道呢!”赵大人唤人来将玉佩拿着给厉仁远和马氏仔细看,特别是背面刻着的四个字,清清楚楚的刺着厉仁远的眼睛,“侯爷、夫人仔细看看,是否是这块玉佩?” “老爷,这块玉佩和你的很像啊!” 老夫人也仔细的端详,“是啊,老大,我记得当初老侯爷在的时候就千万百计的求来一块好玉给你雕刻了一块玉牌,上刻‘福佑’‘康泰’‘仁远’‘阳陵’这八个字,是也不是?”关于此刻玉佩也是一件陈旧往事了,老侯爷为了庶长子生辰费劲气力、不惜一掷千金得来一块好的玉石,又请了当世大家雕刻玉佩,上面的字彷如天成。(.无弹窗广告)而对嫡子嫡女,老侯爷甚至不记得孩子们的生辰。再次看到这块玉佩,勾起了老夫人不好的回忆,让她说话的时候声音中都带上了艰涩。 厉仁远急忙的撇清自己,“什么时候你成为了我的身边之人,我在岭南多年是你照顾的吗?我身边有什么玉佩你都知晓?笑话!”又转向老夫人,说话生硬却也不留面子,他太急切了,“老夫人事情都是多年前的了,你记错了。” 梁氏也及时的附和,“老夫人、夫人,妾在侯爷身边伺候多年,侯爷贴身的玉佩我是知晓的一清二楚的,赵大人拿出来的玉佩的确很像,却不是。妾记得,侯爷的贴身玉佩后面只是雕刻了名讳,并无‘阳陵’二字,但这块玉佩有。” “那这位小夫人说的玉佩在何处,可否拿出来给某看看?”赵府台让大虎将玉佩收好,这可是最重要的政务,不能够有任何散失。 厉景琛可以百分之一百的确定,赵府台那声小夫人的称呼是故意的,马氏的面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听到这声称呼时更是变得铁青,要不是情况不对,马氏肯定愤而起身,将梁氏按倒在地亲自上手狠狠的打上一顿。 “这玉佩侯爷给了大少爷,大少爷近几日不在京城,要过几日才回来。”说来是巧,厉景闫和厉景越午后和朋友去了庄子里,最起码三四日才回来。 “某不急,等府中大少爷回来了,可以通知某一声,某亲自过来看看玉佩。”赵府台不依不饶,势要一探究竟。 当赵府台前脚离开,厉仁远眼前一黑,就彻底的晕了过去,此次一事让他身体更加不适,病情加重。一直不生病的人,突然病了,真是应了一句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厉仁远一惊、一吓、一急、一怒,病得昏昏沉沉,胡言乱语,在此期间都是梁氏贴身照顾、不假他人之手。 更加热闹的是,厉仁远刚晕过去,马氏就忍不住一跃而起,丝毫没有侯门贵妇端庄雍容,挥起巴掌就打骂着梁氏,梁氏被打倒在地,马氏骑在她身上左右手齐上,和市井泼妇没有任何不同。 不知不觉间,正厅内就剩下大房妻妾二人,就连厉仁远也被老夫人以身体不适早早的让人扶了下去,没有了旁人梁氏俨然换了一个人,挥拳、踢打,比娇生惯养的马氏毫无章法的打发厉害多了,打得马氏嗷嗷叫唤,桂嬷嬷上前帮忙,却只能够添乱,真是一锅妻妾相争的乱粥,哭笑不得。 厉景琛送老夫人回了松涛居就离开了阳陵侯府,走得比较急,他要尽快回去告诉舅舅舅母此事,谁知到了威国公府却恰好看到了舅舅舅母和刚才颇有些咄咄逼人的赵府台相处融洽。 “琛儿回来了啊,快过来,见过你世兄赵楚容,你世兄和你大表哥是同门,年纪轻轻就成为了顺天府的府尹,掌京畿重事,当得一句年少有为。”舅舅姜昊然给厉景琛介绍。因赵府尹赵楚容和大表哥姜弼宁是同窗,虽然和姜昊然、闵修齐相差没有多少岁,却平生的矮了一辈。赵楚容辈分小,到哪里都要叫叔叔伯伯,和他平辈的都是十几岁的少年。 在威国公府上,赵府台同样刻板的脸却显得要和睦很多,整个人都是轻松的,眼睛里也带着笑意,“刚才见过景琛了,要是知道景琛要来您这儿,我们就一起来了。” “舅舅,舅母,侄儿和赵哥刚才就见过。”厉景琛和赵楚容二人当着对方的面都没有说起在阳陵侯府的事情,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今天注定就不是个普通的日子,赵楚容在威国公府还没有待多长时间,凳子都没有坐热就被人急急的叫了出去,走时他还带上了厉景琛和姜弼宁,赵楚容是这么说的,“师父很挂念师弟,还时常念道景琛的那首咏柳,如果师父知晓我来了威国公府、见到了景琛,却没有将他们两个给带回去的话,一定会骂我的。” 这般一说,厉景琛和姜弼宁也就没有拒绝,只是到了顺天府的时候出现了迟疑,厉景琛开口说道:“赵哥,你是来处理公务的,我二人跟着进去不好吧?” “你们走小门,在花厅稍等片刻就好,不会多长时间的。”赵楚容有些举动很奇怪,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厉景琛觉得赵楚容听到衙门有人找后,好像就一定要自己来到顺天府,态度不强硬,却也不容人拒绝。 顺天府的花厅当然不是多么的精致的,有多年未修缮过的顺天府还显得有些陈旧,桌椅墙壁带着历史的厚重感,让人觉得肃穆威严。厉景琛和姜弼宁相对而坐,虽然未有对话,但眼神的交流始终没有断过,只听这时一墙之隔响起了一个略带着嚣张的声音,“此人是晋王府上的幕僚,怎么死的,你们顺天府应当给个说话,不给晋王一个交代,你这个府尹就到头了。” 第五三章 无脑主仆心头之物 晋王府的管事就和晋王一样嚣张,却是带着无知的嚣张,只见留着山羊胡子的管事伸出食指,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戳到了赵府尹的鼻子,“施仲谋可是晋王的得力下属,十分倚重,现在死了怎么也要有个说法来,不给晋王一个合理的交代,管你是西陵赵家的嫡子,也要摘了官帽打入大狱。” 赵楚容一张脸本就看不出喜怒,此刻更是让人琢磨不定,也就晋王府的管事看不个所以然来,觉得自己掌握了大局。赵楚容疑惑的问道:“可是施仲谋是晟国公点名要找的幕僚,怎么转眼间就成为了晋王府的幕僚?” 管事嗤笑一声,“这也你也不懂,当然是施仲谋的本事,被晟国公看中后引荐给了晋王,王爷龙子风孙、身份贵重,当然要最好的幕僚、最好的谋士。” “哦,原来是这样。”赵楚容了然的点头,“因尸首出现在偏门一事太过的蹊跷,也无多少线索让本官办案,请问这位管事,施仲谋可是住在晋王府,如果是,可否让本官带人去查探个究竟,说不定可以找到什么线索了。” “这……”管事迟疑,不知道该怎么办! “难道管事无法做决定,如果不可以,那就算了,本官会上禀陛下,请陛下裁夺,是否要去施仲谋的住处一探究竟!” “这种小事怎么要上禀陛下呢,太小题大作了啦,施仲谋其实不是住在王府里面,只是王府旁边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里头罢了,赵府台要去,我自当舍命陪君子,同你一起去的。”管事不可行背了一个办事不得力的名声在脑袋上,施仲谋也就是王爷身边的一个比较得力的谋士了,还不需要让这么一个人脏了陛下的耳朵,给网页惹来麻烦。 “那就麻烦管事了,本官指派一下人手,马上就好。” 在隔壁花厅的厉景琛和姜弼宁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特别是厉景琛,兴奋的简直要发抖,本以为晋王最起码要隔个两日才来认施仲谋,没有想到他这么急不可耐的认上门来,真不知道应该说他胆子大,还是说他足够的愚蠢。 人高马大的大虎推门进来,蒲扇大的手上两套青衣皂隶的衣服就像是两块帕子似的,其实大虎长相挺俊朗的,浓眉大眼,还有些异域味道,只是长得太过高大,厉景琛站在他身边感觉只到他胸口,如铁塔一般的大虎给人的压迫感十足。说话的声音却异常的好听,厚重且富有磁性,“大人让我送来衣服,两位公子换上吧,我就站在门边,换好后请二位公子出来。” 衣服都显得宽大了一些,腰带在腰间绕上好几道才算是扎进了,显得两个人怪滑稽的,结合先前听到的,难道赵楚容要带着他们二人去晋王府哪里?!想再多都无济于事,只有事实才是真道理,厉景琛和姜弼宁二人换了衣裳就开了门,在大虎的带领下混进了差役的队伍里头,他们二人加进去正好是十个差役,其他差役显见着是被嘱咐过了,多了两张生面孔也未声张。 晋王众位皇子中最早封王的,不管他因何而成为王爷,都不妨碍他享受这份最崇,偌大的府邸占了一条街,青石板的街道没有行人走动,显得空落落的让人不安。晋王府的管事领着赵楚容一行人来到了晋王府的侧墙,那边人来人往就热闹许多了,施仲谋的院子虽然在晋王府中,但是单独开着一个进出的小门,赵楚容让一个青衣皂隶前去敲门,敲了半天才开了一条小缝隙,一只眼睛在缝隙后面出现,“我家老爷不在家,改天来吧。”眼珠子白多黑少,咋一看还是挺吓人的,声音很细小怯弱,应该来自于一个十几岁。 “你家老爷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把门打开。”说话的是急不可耐的管事,车子上实在是太热了,还不如在外面舒服,用袖子扇着风,管事没好气的吼了一声。 门后的少年吓了一个哆嗦,“可是,可是老爷说过,不让别人进来,老爷吩咐过的。” 管事翻了个白眼,“施仲谋死了,你自由了,开个门都娘们唧唧的,呸,用屁股伺候人的玩意儿。” 少爷讷讷的重复,“老爷说过,不让别人进来,老爷吩咐过的。” “赵府台,这是个傻子,还是让人闯进去吧。” 赵楚容深深的看了一眼管事,错过身走到门边,“开门吧,施仲谋让我们来帮他那东西的,你开了门他不会说什么的。” “真的?”少爷胆怯的问了一声。 “是。”为了让少年信服,赵楚容还用力的点点头。 少年脑子并没有问题,可是长久的打骂、拘禁、虐待,从身到心都彻底的学会了臣服,对施仲谋的吩咐没有不执行的。打开门,就看到门边站着一个瘦弱的少年,一身水蓝色的衣裳松垮垮的挂在他的身上,少年虽然瘦弱,却十分的精致漂亮,垂着头、抓着手,胆怯的小摸样让人恨不得将之狠狠地揉进身体里,看到他哭得模样,这就是施仲谋来到晋王身边后,晋王送的。 赵楚容让青衣皂隶搜屋子,大虎带着厉景琛和姜弼宁也加入其中,少年就缩着肩膀待在一边,看着皂隶们翻箱倒柜,箱笼里头的衣服都落了一地。 管事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挪到屋檐下头,让身边的小厮出去买些茶水回来,“让小厮买了些茶水回来,赵府台也到屋檐下凉快凉快,这鬼天气热的,都这个时候了还燥热成这样,连一丝风都没有。”管事看了一眼赵楚容身上的穿戴,暗暗咋舌,赵楚容知道冷和热的区别吗? “不用了,心静自然凉。”赵府台冷冷的回了一句。 不说在外面晒太阳的赵楚容,屋里面大虎领着厉景琛和姜弼宁四处找着什么,让厉景琛有些疑惑的是,大虎好像有着目标,并不像别人那般翻箱倒柜、弄得东西到处都是。大虎在一个美女耸肩花瓶前站定,花瓶半人高,里头插着三只荷花,一朵绽放得正艳,还有两朵含羞待放,放在室内只能是让人眼前一亮。大虎可不像是有那个兴致赏花的人,他也不是惜花之人,粗鲁的将荷花从美女耸肩花瓶里头拔了出来,娇花仍在地上甩出一地的水,大虎准备将手伸进美女耸肩花瓶里头,只可惜花瓶口太小,和他的胳臂完全不是个型号的。 厉景琛刚说,让他来试试,就见大虎将花瓶砸在了地上,“啪”一声,瓷片四碎,瓷片躺在一地的水里面,不对,和瓷片一起的还有一个牛皮纸包,大虎将牛皮纸包拿起来就喊道:“大人,找到一物!不知是什么。” “拿出来看看。”屋外,赵楚容也喊了一声。 “是。” 另一边在施仲谋的书房也有人找到了东西送了出去,盒子用封条封着,拆开封条就看到里面四四方方的折着一张字,打开一看,是一份供词,伤害还有施仲谋的签字画押,一目十行的看下来,赵楚容的目光变得更加的深邃。挥退皂隶,将供词小心的叠好了放入怀中,厉景琛出去就看到这一幕,心中一动,如果没有看错,赵大人放进怀中的就是施仲谋签字画押的供词了,没有想到舅母会以这样的方式让供词大白于天下。 不知为何,厉景琛觉得供词落入赵楚容的手中是最好的方式。 就当大虎拿着牛皮纸纸包出来准备交给赵楚容的时候,小院的角门传来了骚动声,一个略显亢奋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胡人侍女,侍女妇人打扮,一身行头美艳动人,柔若无骨的身姿如蒲柳一般。和端午白杨河畔一见相比,四娘的姐姐越发的清减了,吹弹可破的皮肤上隐隐的有青色的血管,轻轻一捏就会破一样。 亢奋的身影就是晋王,神色间的戾气更加的浓重,眼下的青影怎么都无法让人忽视,眼珠上爬满了血丝。晋王一进来就看到了大虎手上的牛皮纸纸包,竟然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大虎的身边,一把就将纸包给抢了过去,近乎贪婪的打开纸包,一股奇异的甜香慢慢的飘了开来,炎热的夏日好像更加的焦躁了。 “微臣参见晋王殿下,殿下万安。”随着赵楚容的动作,其他人也一一行李,包括躲在大虎身后的厉景琛和姜弼宁。 晋王不耐烦的挥手,“起来吧,起来吧。三娘,三娘,把我的烟枪拿过来,闻着真香,好东西啊。施仲谋这混账东西,下作的死物,明明有阿芙蓉膏却哄我说没有,真是该死!”抬起头眯着眼看着大虎,“阿芙蓉膏是否是在施仲谋的房间里找到的?” “是的,晋王。”大虎不卑不亢,从容应对。 晋王狠狠的皱了一下眉头,“下作的东西,赵大人那东西是不是在你那边,本王不要了,直接扔到乱在岗喂狗,本王没有这样吃里爬外的东西。” “晋王的意思是说,施仲谋肯定是您的幕僚是吗?”赵楚容不知为何,着重的问了一声。 晋王此刻满脑子都是一品阿芙蓉膏的美味,哪有心思猜测赵楚容问话后面的意思,“那是当然!不是本王的幕僚还会让他住在这里吗!?” “可是下官有一事不明,为什么晟国公也说施仲谋是他的幕僚呢?”赵楚容故作不知的问道。 晋王皱眉,“怎么,晟国公明明将施仲谋给了本王当幕僚的,难道晟国公还要要回去不成,那行,一具尸首而已,直接扔给晟国公好了。” 晟国公当初将施仲谋给晋王的时候,弄得很是隐秘,以晋王的脑子根本就不会对此在意,还会觉得晟国公是在拍自己马屁。 第五四章 收你为徒事态变化 晋王是个蠢的,但是别人不是,厉景琛从大虎高大的身躯后探出视线,竟然在赵楚容的脸上看到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心头跳了一下,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才发现这是自己的错觉。[] 很快就有人将晋王抽食阿芙蓉膏的器具送了过来,直接在廊下放下了长塌矮几,晋王颇为享受的吸食着阿芙蓉膏,满足的眯着眼睛喟叹,浑然不在意此刻有很多顺天府的人围观。 赵楚容领着顺天府的人走的时候,晋王也是随意的挥挥手,跟驱赶苍蝇似的。从晋王府回来,厉景琛和姜弼宁换了衣裳就马不停蹄的跟着换了一身湖绿色直缀长衫的赵楚容去了杏花巷,杏花巷住的都是清贵人家,有不少出名的学者住在里面,来往的行人,就连贩夫走卒举止形态上都带着一股子书卷气息。 杏花巷内最出名的人家当属当世大儒林必清的家了,林必清是应天书院的山长,学生弟子遍天下,只是关门弟子据传只有五人。 赵楚容带着厉景琛和姜弼宁去的也就是林府,林府不大,花木摆设明明都是人为却显得自然,进入内堂也不见传说中的厚重典雅,反而有着江南水乡的清泠水色。到林府的时候,已经是晚膳时间,林师母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江南风味,精致清淡,其实在西北生活多年的厉景琛一直是不喜欢这样清淡的菜色的,娘亲还在的时候做的也是口味重的饭食,上一世初到京城,厉景琛就为饮食不习惯了很多年,活到现在已经是什么吃了。 厉景琛一行几人到了就被请上了桌,这个时候厉景琛才知道大虎原来叫林彦虎,是林必清的侄子,林彦虎的爹爹是一个胡商,娶了林家女后就在大齐定居。 林彦虎的爹娘有着两艘海船,前段时间船带着大批的货物回来了,他爹娘就去了岭南看货了。 林彦虎表面上是赵楚容的侍从,其实……其实什么,厉景琛也说不清楚了。 晚膳很合口,不是什么精致菜肴,但有着家的味道,林师母准备的饭菜正和了苦夏季节,清淡爽口,花色摆盘上也下了心思,让人眼前一亮,厉景琛最喜那道龙井虾仁,虾他还是很喜欢吃的,就多吃了几口,被林必清扫了两眼,弄得厉景琛莫名其妙外加胆战心惊。 林家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饭桌上一大家子还说着一天的趣事,平淡而温馨,不知不觉的,厉景琛多吃了一碗饭、多喝了一碗汤,撑了。 今日从凌晨开始就心神不定,厉景琛早膳的时候只是胡乱的吃了几口,午膳更是除了连平时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在晋王府的时候腹中早已空空,唱着空城计。 饭后,林必清让厉景琛他们几个一起去书房,书房四周花木繁盛,幽静清凉,也无蚊虫滋扰,院中廊下挂着灯笼,方型的灯笼四面画着墨竹,垂着的青色流苏在风中轻轻的晃荡,在这边暑气全消,身外的烦躁全都消失,整个人都变得安静下来,厉景琛情不自禁的做了个深呼吸,鼻尖仿佛萦绕着冷冷的梅香,想要一探究竟香味究竟是从何处传来,却发现梅香已经消失无踪。 “琛弟这边坐,师父拿出来的茶都是好的,这壶普洱有些年头了,也就是借着你的面子,我们才能够喝到。”姜弼宁朝着厉景琛挤挤眼,让厉景琛不要端着,林必清为人随和,也不喜别人因为拘谨而变得束手束脚。林必清没有出仕,就是因为他的个性不适合官场,也不喜朝中那一套的拘束,放浪于野才是他的追求。末了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先生性子很随和的,琛弟不用拘束,轻松一些。” 茶汤红浓明亮,汤面上有油珠形的浮膜,茶香幽幽,绵软而悠长,有着一种很甜爽的味道,自然而不矫揉造作,清纯而不任性飞扬,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香味,仿佛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梅香相互辉映,却又彼此泾渭分明。厉景琛眯着眼细细的品着,太好闻了,这是一场嗅觉的盛宴,没有喝却已经知晓这是一杯好茶,好到可以让人一掷千金的地步。难怪有人说,普洱茶就是融化的玛瑙,此言不虚。 “景琛喜欢这茶?”开口的是林必清,他刚刚去了房内拿了些东西,现在才来。 厉景琛睁开眼,笑容中略带着恭敬的说道:“先生的茶光是闻着味道就让人垂涎三尺,景琛于口舌上有着几分的执着,很喜欢。” “就像是这猴儿说的,我很随和的,景琛与我说话不用刻意端着,敬意要是都浮于表面,心里面是没有的。只有由心而出的心意,才是最真。”林必清端起小盏抿了一口茶水,遗憾的摇摇头, “闻着不错,味道却还是差强人意了。” “如果用窖藏了一年的雪水泡普洱茶味道会更加好些,徒儿那儿还有几坛,明日就让大虎送来。”赵楚容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他和大虎坐得极近,厉景琛坐在大虎的另一边,差点儿看不到被大虎庞大的身影笼罩住的赵楚容。(.) 听了赵楚容的话,林必清抱怨,“怎么不早点儿拿过来!” “没有想到。”赵楚容一本正经的应了一声。 姜弼宁朝着厉景琛咧咧嘴,继而说道:“师父偏心,琛弟来了才拿出好茶水来,平时我来的时候就用白开水打发我。” “给你喝,也就是牛嚼牡丹,你能够尝出里面的好来嘛,在你嘴里,上好的普洱和凉白开也就一个样。”林必清一点儿都不给姜弼宁面子,五个徒儿里头,姜弼宁最让他欢喜也最让他失望,明明小时候很灵性的一孩子,长大了却越来越不靠谱,一心扎进了医道里头,让林必清失望了很久很久,这口气到现在都没有全消。说完了姜弼宁,林必清笑容可亲的看向厉景琛,“景琛就不一样,能够写出‘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条。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就比你有灵性得多,一定可以品出差中精髓。景琛所作咏柳,实在是我让我难忘,但也有几许不足需要改进,不知景琛是否愿意和你大表哥同门?” 厉景琛略微尴尬,他没有什么灵性,行事也多带了功利,实在是当不得林必清的夸奖。羞愧的厉景琛都漏掉了林必清的后面一句,被姜弼宁推了一下还有些愣神。 姜弼宁恨铁不成钢的在台面下掐了厉景琛一下,“还不快敬茶叫师父啊!” 厉景琛猛然清醒,不敢置信的看向林必清,林必清笑着点头等待着厉景琛的反应,厉景琛的心 “砰砰”跳了两下,随后欣喜若狂的起身跪到林必清的面前,茶水赵楚容已经准备好递到了厉景琛的手上,厉景琛敬上,一声“师父”哽咽在喉中,却半天没有喊出来,成为林必清的徒弟,厉景琛可以想见自己可以得到些什么,不仅仅是声名,还有很多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厉景琛突然有些不敢相信,上一世汲汲一生却没有得到什么,这一世却有那么多出现在生命中,他要感谢的太多,却不知道如何出口,此刻唯有哽咽在喉,才是他最真实的情绪反应。 林必清叹息一声,宽厚的手放在厉景琛的头上,“好孩子,以后有师父师兄在,不要苦着自己。” “师父。”这一声,发自于内心,来自于肺腑,厉景琛用身心喊了出来。 “好徒儿。” 厉景琛成为了林必清第六个弟子,大师兄和二师兄都不在京城,外放做官,三师兄是林彦虎,四师兄是赵楚容,五师兄是姜弼宁,厉景琛成为了最小,却在林必清的心中不输于其他五个弟子。厉景琛的灵性,让林必清心动,从端午节后起就心心念念,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厉景琛纳入师门,这时终于达成心愿,当浮一大白。现在没有酒,就以茶代酒,一小盏普洱没有细品就豪迈的灌进了嘴里,末了还咂咂嘴,“水不够绵软,不好不好,容儿记得让大虎把雪水送来。” “哦,徒儿晓得了。” 厉景琛还在地上跪着,林必清立马让他站起来,“过几日挑选一个良辰吉日,为师要大宴宾客,收你为徒。” “谢师傅。”厉景琛后来才知道,其他几位弟子都是小宴,并没有广延宾客、广而告之,收厉景琛为徒却一反常态,其中心意让厉景琛倍加的珍惜。 厉景琛并没有问赵楚容如何处理施仲谋一事,他相信他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回了威国公府,两个小的等不得已经睡着了,厉景琛也就没有带着弟弟妹妹离开,明日自有威国公府的人护送回家,知道了厉景琛被林必清收为徒,姜昊然和闵修齐很为他高兴,闵修齐扬言要置办一桌好席面大家乐呵乐呵。 姜弼宁用胳臂肘撞了撞厉景琛,坏笑的说道:“席面可以有,却不能够有酒,嘿嘿。”他“娘亲”一喝了酒,整个人就不对了,故姜昊然只让闵修齐小酌,从来不让他喝了超过一杯。 成为了林必清的弟子,厉景琛的日子还是照常过,第二日早早的起来进宫读书,嘴角有着压抑不住的飞扬,惹得祁承轩一个上午看了他好几次,次数多了,厉景琛也就注意到了,朝着祁承轩笑了笑就将心思放进了书中。皇子们的课程较之于普通人家更加的严格和深入,稍有不留神就跟不上,厉景琛不敢有一丝放松,有时候厉景琛真的很嫉妒祁承轩。祁承轩上课的时候就从来没有专心过,不是看天,就是在纸上胡乱的涂写着什么,但他的课业很好,甚至远超过现在的学习进度,厉景琛有时候都要怀疑,祁承轩是不是重生而来。 只是可惜,祁承轩要在人前要装一个憨傻的皇子,他的才能被掩藏着他们的讥讽后头,但厉景琛知晓,迟早有一天,祁承轩的光芒会展露出来,让所有人都不敢小觑他。 厉景琛的一个上午十分的平静,并没有什么不同,却不知道宫外面已经闹翻天了,晟国公、阳陵侯相继进宫,晋王府更是被皇帝亲卫锦衣卫押着进了宫,锦衣卫在晋王府搜了个底朝天,百姓们睁着大眼睛看到了锦衣卫从晋王府中抬出了一大一小两个箱子。随后,又有两队锦衣卫把守在了晟国公府和阳陵侯府,美其名曰保卫府中安全,其实就是监视,让两府众人人心惶惶,其他府的人也战战兢兢,特别是和晟国公、阳陵侯有关系的人,就怕下一个倒霉的会轮到自己。 锦衣卫是上一位帝王所设,是皇帝在宫外的口耳手,平时甚少出动,但一出动就是大事儿。锦衣卫的出现在炎热的夏天如同一滴滚油,将焦灼的大地一下子炙烤的滋啦作响,大家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兴奋的面孔被隐约的藏在了平静的面孔下。 很快,就传出了晟国公被陛下在御书房斥责的声音,晟国公出来的时候面色铁青,大家都在揣测晟国公究竟是什么被斥责,但御书房内的一切都是秘密,让人捉摸不透。然后,阳陵侯战战兢兢的刚踏进御书房就被陛下给轰了出去,让他跪在烈日下头思已过,厉仁远就像是铁板上的牛肉,任人炙烤却不容他反抗。 第三个进御书房的是晋王,晋王四肢抽搐、面孔因为难受而狰狞,他是被抬进去的,随他一同进去的还有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御书房内传出了皇帝的吼叫还有晋王歇斯利地的哀嚎,德妃得知儿子被罚,去首饰批发一身素色的衣裳来到御书房,却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进到,就一脸苍白的回了宫,据传有人听到了德妃撕心裂肺的哭声。 对于这一切,厉景琛都不知道,此刻他觉得午膳不是很合口,油腻了一些,厉景琛勉强自己吃了个肚圆,却难受的不想待在沉闷的室内,但外头太阳太大,祁承轩懒得动弹,厉景琛无奈也就决定一个人到外头走走。 走出了东书房,厉景琛被明晃晃的太阳照得头晕眼花,这该死的天气,怎么就这么热,记忆中回到阳陵侯府的第一年有这么热吗?厉景琛不记得了,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大概是那个时候忙于在府中站住脚跟就错过了太多。 厉景琛摇摇头,准备绕到御花园里面稍微走动一下消消食,但刚走到小径,厉景琛就被一个小太监拦住,面容一整刚准备说什么,厉景琛的身后又出现了两个太监,新来的两个太监就高壮很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到了蚊子对于相亲相爱的季节,数一数,竟然亲了我十几口,抓狂,受不了了,明天继续写,多多益善 第五五章 推他落水一时痴迷 小径一般很少有人过来,厉景琛和祁承轩午膳过后走了几个月了都没有见到过人,此刻突然出现三个太监,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不是偶然。厉景琛警惕的注意着三个太监,身前的小太监嬉皮笑脸的,面孔挺熟悉,一下子不记得在哪边见过。至于身后二人,膀大腰圆、腮上横肉,眼睛中带着血气,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厉景琛自认功夫还不到家,可以放倒其中一个,但两个人一起上,他就完全没有把握了。 在没有胜算的时候,厉景琛决定静观其变。他跟前的小太监也没有让他等多久,笑嘻嘻的说道:“厉校尉大忙人,让奴等好找。听说校尉写了一手好字,我们家殿下想要校尉写两个赏玩赏玩,不知校尉赏脸不!” 字句委婉,那神态可不容厉景琛拒绝,要是厉景琛说个不字,身后的两个就不是摆着看着玩的了。厉景琛说道:“我回去好好斟酌,写好了就给你送来,不知你家殿下是哪位啊?我好亲自给你家殿下送去!”脑中思索,厉景琛基本上已经确定小太监的主子是谁了,只不过需要得到进一步的确认。 小太监险些颠倒,他跟他们家殿下东书房里里外外的不知道走了那么多遍,谁不认识他小李子,走到哪儿不被人尊称一声小李公公,今天竟然被询问了主子是谁,小李子怎么不气恼,咧着嘴,“连七殿下都不知道,校尉是不是傻了。”末了还嘀咕一句,“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小李子自以为小声的嘀咕,其实在幽静的小径里头声音并不算是小,厉景琛听得清清楚楚,心中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小李子只不过是个奴才,他有什么胆子去编排其他主子,可想而知,祁珺池平时是个什么德性,目中无人、不可一世,弄得身边的奴才也长了十七八个胆子。 厉景琛虽然是祁承轩的伴读,但并不是卖身的奴才,身为阳陵侯厉家的嫡子嫡孙,他身份不可谓不贵重,不是一个去了根的小太监可以欺辱的。 厉景琛冷笑,“七殿下厉某还是知道的,但不知道殿下还是个爱好书画的,于书画一道还有造诣。”厉景琛暗暗地刺了一句,东书房的人都知道,七皇子祁珺池最不喜欢的便是书画,觉得这些娘们唧唧的,自己不喜欢也不准别人喜欢,看到了别人把玩字画都要嘲讽一声,表面上有人附和祁珺池的说法,其实暗地里都觉得祁珺池太过分,为此得罪的人海了去了,也就是祁珺池的身份撑在那里罢了,但这个身份却也是最现实的东西。[.超多好看小说] “那是,我家殿下才高八斗,文曲星下凡,万岁爷也时常夸奖,说殿下是他最钟爱的儿子。”小李子抬头挺胸,仿佛夸奖的是他自己一般。说完了小李子才想起来厉景琛最先说的话,“文房四宝都给校尉准备好了,校尉高才,还是直接跟着我走吧,免得殿下等久了恼了校尉,是也不是啊!” 厉景琛木然着一张脸,眼睛却悄悄的看着四周,寻找着出路,这条路他经常走,熟悉小径内的情况,七殿下祁珺池应该没有那个胆子在御花园内围追堵截一个七品的省中垒校尉,厉景琛准备一有空档就突破重围离开小径。祁珺池不是什么好货,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性子里的劣根性和他大哥祁宏志一个模样,厉景琛才不相信祁珺池是真的要看什么字画,把自己抓过去打一堆倒是有可能!厉景琛快速的思考着,想着祁珺池捉了自己去究竟是何作为,最近他和祁承轩与祁珺池并无什么交集,连个眼神都没有交汇过,厉景琛实在是想不明白! 这个时候身后柱子一般的两个高壮太监终于起了作用,看厉景琛要逃,两步上前就架住了厉景琛的胳臂,两条手臂如同铁钎子一般怎么都挣脱不开,小太监一脸笑嘻嘻的说道:“厉校尉请吧,咱别让殿下等急了。” 皇宫大了去了,厉景琛知晓的只不过是它的冰山一角,很多地方厉景琛不曾去过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御花园里头有一个小池塘,塘子内养着一些厉景琛叫不出名字的水生植物,植物开着蓝色的花朵,花心是黄色的,一片一片看着很漂亮,只是靠近了闻到一股浓厚刺鼻的花香,厉景琛下意识的皱了眉头。塘子内有几对鸳鸯躲在树荫下底乘凉,就算是有人来了,也只是抬了抬眼睑并不理睬。 厉景琛就被抓到了这么个地方,空气中的花香呛得厉景琛直恶心,但看另外三个太监却没有厉景琛这么大的反应,看来是因人而异,就像是有人喜欢吃臭豆腐,有人却避之惟恐不及一样。现在这个情况了,厉景琛还在瞎想八想,经历得太多,都已经变得宠辱不惊。(.好看的小说) 高壮的太监把厉景琛放开顺势往前一推,厉景琛一个趔趄,堪堪停在塘子边,差那么一点点儿的距离就掉进去了,厉景琛刚刚站定,就有人走一旁的假山边走了出来,来人正是七皇子祁珺池,想来是在这边等了一会儿了,等得心烦气躁,一出来就给了嬉皮笑脸的小李子一腿,踹得小李子歪倒在一边,疼又不敢喊出来,只能够忍着。 “死奴才,看了就心烦,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守在出路两边别让人进来了。”祁珺池不耐烦的说道。 “喏。”高壮的太监应声离开了,徒留下小李子在旁边期期艾艾的抽气,祁珺池一脚踢得挺重的,让他半天没有缓过来。风水轮流转,趾高气昂的小李子把自家主子当个宝,浑然不知在他主子心里头他不过是跟草。 烦心的人走掉了,祁珺池也没有觉得多少高兴,看着厉景琛嘟嘟囔囔的,“看着就是一个呆货,和老十那废物混在一起的玩意儿哪有什么本事,看来厉景闫也是个蠢的。”原来是晟国公五十寿宴的时候,祁珺池和厉景闫相识,厉景闫和祁珺池本质上是很像的,都是被宠得看不清自己的人,但有一点不同,厉景闫是个庶子,祁珺池虽然不是嫡出却是个身份贵重的皇子。两人一见,颇有些心心相惜,随着交情的加深,厉景闫就拜托祁珺池帮忙教训厉景琛。 教训一个人而已,对祁珺池来说小菜一碟,但他又不想让人知道了他仗着身份欺负厉景琛,免得被父皇知晓又说他莽撞不稳重,于是就让人偷偷的将厉景琛弄到了这儿来。 在祁珺池的心里面,欺负无外乎将人揍一顿、辱骂一番,按下来打一板子了事,可是厉景闫就缺德多了,他暗暗地给祁珺池支招,让他派人将厉景琛扔到河里面去,这样即让厉景琛失了面子,又让厉景琛得到了教训,说不定厉景琛就永远无法从河里面爬起来了。 皇宫里面哪一根梁子没有吊过人、哪一口井没有填过人,在一条河里面死个把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厉景闫想得很好,却不知道祁珺池也有顾虑,自上一次被关禁闭后祁珺池就收敛许多了,免得失了父皇的欢心。 “本以为能够看到什么趣事儿,谁知你这般无趣,你也挣扎一下让本皇子乐呵乐呵的啊,呆呆的怎么都不像是被人绑了过来的,唉,太无聊了太无聊了,这炎炎夏日什么时候可以过啊!听好了啊,以后不准欺负你大哥厉景闫,算了算了,厉景闫连你都比不过,肯定也是个傻的。”祁珺池觉得厉景闫欺骗了自己,和一个傻子交朋友不是祁珺池的风格,决定此事后就不要这个挺逗趣的小弟了。 将厉景琛扔到水里头随便派两人就可以办成,但祁珺池太无聊了,炎炎夏日,连只知了都过得比他欢乐,就亲自过来看看。怎知厉景琛一点儿都没有挣扎,脸上也没有恐惧之色,这让祁珺池很失望,连厉景琛无礼没有对他行礼都不计较了,无力的挥挥手,祁珺池说道:“小李子你看着他跳湖里面去,我随便走走,完事儿了来找我。” “喏。”趴在地上的小李子立马调整姿势跪趴在祁珺池的脚边,恭敬有加。 祁珺池摇着手走了,待祁珺池走了,小李子面露狰狞,都是厉景琛害的,才让他被主子厌弃,张牙舞爪的朝着厉景琛奔来,没有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李子手上也有几手功夫,厉景琛和他周旋了几下也脱不开身,小李子的功夫太黏人了。 耳边一阵风响,小李子“哇”一叫,“噗通”一声落到水里面去了,厉景琛被带的往前了几步,差点儿因为惯性被带到塘子里头去。塘中鸳鸯长叫一声,被吓得游走了,小李子也不知会不会水,小半天都没有露出头来。 “白痴,课业不好,功夫也不过关,你都会些什么,你说说没有我你该怎么办,要是没有我一开始入宫的时候就成为井中鬼了,还让你活到现在。”祁承轩劈头盖脸一通骂,恨不得掰开了厉景琛的脑袋,看看里面是豆腐渣子还是茶叶末子,怎么一点儿心眼都不长,要是他没有注意,怎么被人弄死的都不知道。 厉景琛悄然的将手从小腿上放开,如果不是祁承轩出手,小李子就要成为刀下鬼了,要不是顾虑到在宫里面见血不好,厉景琛早就下了杀手。 “谢殿下救命之恩,没有殿下,景琛早就成为亡魂了。”适时的讨好还是要的,厉景琛从来不吝啬对祁承轩的奉承。 祁承轩显然很吃这一套,头都昂起来了,“这还差不多,走吧,在这边熏死了,都是什么恶心的花。”嫌恶的咧咧嘴,呆久了,祁承轩都觉得自己要吐了。 谁都没有理会还在池塘里面的小李子,厉景琛和祁承轩都不是有同情心的人,甚至铁石心肠得很,对于要害自己的人也给予不了同情。 下午在校场挥汗如雨,一个时辰不到厉景琛就觉得自己被晒黑了一圈,好在教导武艺的师傅也不敢狠了,只是让众位皇子和伴读在外面练了一个时辰就进入了内室,打木人、对练,放着冰盆的室内要比外面凉快许多。 只是厉景琛有些心不在焉,被祁承轩撂倒在地,祁承轩压在厉景琛的身上,口中的热气喷在厉景琛的耳后,厉景琛不适的动了动,也不知因为锻炼还是因为脸红,耳朵尖也红了起来。 祁承轩喘着气不满的说道:“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厉景琛被压在地上也喘着粗气,缩着脖子扭着手,想要将祁承轩从自己身上弄下来,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夹着汗味竟然不难闻,没来由的让厉景琛的心一阵慌乱,本能的不喜欢这种感觉,却又琢磨不透自己为何不喜。别看祁承轩在人前憨傻,其实他是一个顶霸道的人,此刻厉景琛更是觉得祁承轩的存在感十足,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急急忙的开口,借此让祁承轩放开自己,“七殿下没有来。” “是嘛?”祁承轩环视了一周,的确没有见到那个嚣张的身影,“别管他,死不了。”祁承轩烦躁的摇摇头,视线却怎么都无法从厉景琛的后颈处离开,都是汗味,他竟然敏感的从厉景琛的身上闻到了好闻的味道,不是汗味的酸臭,反而带着清凌凌的芳香,就像是森里里头流淌的小溪流,有着水的清透、花草的清新和森林的空灵,祁承轩一下子痴了,竟然鼻子凑上去仔细的闻了闻,唇触碰到厉景琛的后颈,使得厉景琛一个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带着汗水的肌肤,有着几分的滑腻,却意外的不让人讨厌,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祁承轩立刻胡乱的摇摇头,肯定是被太阳晒得发昏了,怎么就觉得厉景琛香了,而厉景琛捂着后颈好像被蚊子咬过,脸上都不知道应该有什么表情。 他们两个在练功房的一角,视线昏暗,视野也不好,故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此后两个人没有了交流,对练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手脚都有些放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也是很重要的,对不对啊~ 第五六章 侯府被围众生百相 别别扭扭的厉景琛和祁承轩分开,各回各家,祁承轩路过那片蔷薇花墙的时候下意识的驻足回头看了一眼,少年还显纤弱的身影渐行渐远,祁承轩竟然有些舍不得,他没有什么朋友,厉景琛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自从身边有了厉景琛陪伴,宫中沉闷如死水的日子也变得灵动。厉景琛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祁承轩也回头向落叶轩而去,心中空落落的感觉大抵是不舍吧! 厉景琛走在熟悉的宫中小道上,身后跟着一直带着他进出宫的小太监包大通,包大通暗地里跟了祁承轩,只等着祁承轩把他调到身边就可以离开那臊臭的闻香阁了,也不知祁承轩是怎么给包大通画的大饼,让包大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也因为有了熟悉宫中各条道路的包大通,这样一来厉景琛不用在路上浪费过多的时间,而且走的也大多是阴凉的地儿,使得厉景琛免受酷暑侵扰。 厉景琛现在对小太监有心理阴影,这群宫中无处不在、无处不有的人,如鬼魅一般在宫中出没,谁都无法知道这群人背后究竟站着什么主子,皇宫多大,阴影就有多大,躲藏在阴影下的魑魅魍魉窥伺着宫殿的繁华,又有多少人穷极一生死死抓着富贵、权势、地位,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得到。胜者站在高处睥睨众生,败者就成为了阴影中的孤魂野鬼潦倒一生。 “唉——”厉景琛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后颈处被祁承轩双唇碰到的地方竟然微微的刺痛,提醒着他不要动心,情情爱爱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最是不靠谱,更逞论是沾染上了皇家之人。天家最是无情,厉景琛不想成为权利的牺牲品。自嘲一笑,先不说祁承轩少年心性,喜欢是否长久,就说性格乖戾、反复无常的祁承轩的喜欢真的能够信吗? “虚无缥缈的东西,想那么多干啥,真是庸人自扰。唉!”厉景琛束手叹了一声,叹息声刚落,身前就传来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抬头一看就看到吴兴德驾车急急而来。 “少爷!”吴兴德神情中有着疲惫,但双眼明亮,内里的喜悦和兴奋怎么都无法让人忽视。 厉景琛皱眉,“兴德叔发生了何事,怎么是你驾车,而且换了这辆?双全呢?”吴兴德驾的车并不是他惯常坐的那辆青帷马车,车窗内垂下的黄色纱帐一看就不是凡物,整辆车都带着低调的奢华,虽无徽纹,却也知道不是普通人家能够拥有的。 “府上被锦衣卫围了,双全出不来,我就去了国公爷府上,借了这辆马车过来接少爷。”吴兴德从车上跳了下来,掀开车帘让厉景琛上去,待厉景琛坐定了才跳坐上马车嘴中发出“驾驾”的声音,马车很快就远离了宫门,吴兴德这才接着说了起来,“少爷,上午大老爷被锦衣卫驾进了宫,从宫里面传出来的消息,他连皇帝陛下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轰了出来,被罚跪御书房外。晟国公也是如此,只是晟国公稍微好些,被皇上骂了之后就回了府,据传他面色铁青、毫无血色,淑妃娘娘要为其父求情,连御书房的宫门都没有踏进就被请了回去。” 吴兴德说得高兴,声音不自觉的大了起来,坐在马车内的厉景琛斥责道:“兴德叔声音小些,不要喜形于色,免得被人看到落人口舌。” 吴兴德立马收起嘴角,他也知晓自己莽撞了,只是看到晟国公和厉仁远倒霉他心里面高兴,恨不得吆喝上三五好友好好的喝上一顿以示庆祝,但这也是妄想罢了,为了不给少爷惹来麻烦,吴兴德需要的是谨慎而非得意忘形,“少爷说的是,我得意忘形了。” “兴德叔的心情,景琛也明白,只是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陛下圣意难测,谁都说不清楚大伯父和晟国公究竟会如何!”最坏的结果就是,厉仁远和晟国公只是被斥责一顿,小惩一番,并不会被削了爵位,丢了性命,他的父亲也不会沉冤得雪。为了一个已死的臣属而弄死两个活着的能臣,太不合算了,再说了为了平衡朝野,皇帝也不一定痛下了死手,晟国公兵权在握,权倾朝野,何尝不是皇帝统治天下的筹码。想到这一点,厉景琛就高兴不起来,就怕最坏的结果出现, “兴德叔,晋王那边如何?” “几乎是府中来了锦衣卫的同时,晋王爷也去了一大波的锦衣卫,晋王是被锦衣卫抬着进宫的,锦衣卫还从晋王府中搜出了一大一小两个盒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吴兴德驾车避让开另一辆马车,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个原因,今日的街道好像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少爷,说不定盒子内是罪证,背负在老爷身上的冤情就得以洗清。” “还不够。”厉景琛冷笑一声,“就我们弄出来的东西远远不够,唉,府中现在情况如何?”如果人赃并获,那才是最好的,可惜施仲谋死了,现下死无对证,光靠死物怎么能够置敌人于死地。 “还被锦衣卫围着,只许进不许出。府中有老夫人镇着,只是老夫人毕竟年纪到了,各房主子心思又不弃,下人们人心惶惶,好像还有人去角门那儿贿赂守门的锦衣卫被好好的嘲讽了一番。” 府中的情况他也能够猜测出一二,主子们各有心思、下人们也多有自己的想法,要不是还有老夫人在上面镇着,早就散了。“这是回府的路?”厉景琛看向四周,他说了是去威国公府的,但这条路明显不是去威国公府的路。 吴兴德拍了一下脑门,“瞧我这记性,竟然忘记说了,国公爷说让少爷从宫中回来后就直接回府,老夫人一人在府中说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厉景琛点点头,知晓锦衣卫围府,他就想着回府去的,只是不放心在舅舅府中的两个弟弟妹妹,故而希望先回威国公府去。吴兴德见厉景琛听进去了,没有吵着要改道去威国公府,心下高兴,趁着府中生乱,正是树立威信的时候,一旦错过,在老夫人面前也落不到好来。“国公爷说,小少爷、小小姐都很好,少爷不用担心。” “知晓了。”厉景琛放松了身体靠在车厢上,车轮滚动,一刻钟的时间不到,就到了阳陵侯府。 侯府出入的地方都守着锦衣卫,一身黑袍、佩戴绣春刀的锦衣卫面容冷硬,不苟言笑,在他们锐利的双眼注视下,一只苍蝇都无法从阳陵侯府中飞出来。 厉景琛跳下车,走到门前,对着守门的锦衣卫拱手说道:“在下阳陵侯府二房嫡子厉景琛,七品省中垒校尉,现下从宫中伴读归来。” 守门的锦衣卫一双利眼上上下下的看着厉景琛,仿佛是确认了身份,过了半饷方才说道:“厉校尉请进,一直听闻厉将军一表人才、威武不凡,今日见到厉校尉,某知晓传言不虚,只可惜厉将军一生忠义,却落得个如此下场。” 厉景琛一愣,面上霎时带上哀泣,“我父磊落一生,无愧于天地君亲,大人还能够记得我父亲,景琛十分感激,请受我一拜。” 还未等厉景琛长揖到地就被锦衣卫阻止,“校尉言重了,某当不得校尉这一拜。校尉请进。”锦衣卫侧身请厉景琛进去,厉景琛顺势往前走去,放在身侧的双手逐渐的收紧,锦衣卫的眼睛中毫无敬佩之意,他说的那番话是有人授意他这样说的,都说锦衣卫是皇帝的口耳鼻,果然如此,呵呵,难道皇帝要借此告诉自己,他是知晓父亲是清白的,口头上的意思有什么用,他厉景琛要的是能够看得见、听得到的事实。 突然顿住脚步,厉景琛快速往后退了两步,飞快的转身往门口处奔去,吴兴德因为要控制马车还没有进来,和刚才的那个锦衣卫打了一声招呼,厉景琛拉着吴兴德到了一边,“兴德叔你别进去了,和梁大去西市找四娘……”这般那般的吩咐的一番,厉景琛这才进了府去。 与往日的井然有序截然不同,此刻的阳陵侯府颇有些萧条,虽然花草依然繁茂、雕饰依然富丽,但空气中隐隐的透着混乱、嘈杂和焦灼,丫头婆妇们交头接耳,哪有半点儿规矩,被斥责了又如何,下人们根本就无法克制住自己,阳陵侯府一旦败落,他们这些下人就是草芥,被变卖,流离失所在所难免。 厉景琛近乎一路小跑了到了老夫人的松涛居,松涛居内都是人,老夫人坐于上首,面容慈睦,垂眸诵经,镇定泰然,与其他人的焦躁不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感应到了厉景琛来了,当厉景琛踏进屋内的时候老夫人吴氏睁开双眼,眸中霎时闪过某种情绪,待厉景琛要细究的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厉景琛进屋后,径直走向老夫人,行礼问安,精致的面容上带着干净的笑意,“老祖宗孙儿今日被太阳晒了一个时辰,人都黑了,再晒个两日,您都要认不得孙儿了。” 老夫人吴氏也笑了起来,拉着厉景琛的胳臂顺势将厉景琛按在自己的身边坐下,慈爱的抚摸着他的额头,“琛儿是被晒黑了不少,但男子汉大丈夫的黑点不算是什么,我还记得你爹爹小时候就是这般,本来顶白嫩的一个孩子眨眼的功夫就晒成了一个小黑球儿,转眼间你都这么大了,老祖宗也老喽。” 抱着老祖宗的胳臂,厉景琛摇头说道:“老祖宗才不老呢。”这是实话,老夫人吴氏保养得宜,皮肤白嫩,面容红润,哪有半点儿老态。 “你就逗我玩吧。”老夫人吴氏戳了戳厉景琛的脑袋,“深儿、小沫儿都在你舅舅家,你怎么不去那儿?” “舅舅好久不见深儿和小沫儿,想着多留他们几日,琛儿大了,当然还是回家的好,陪着老夫人解闷,而且啊孙儿舍不得紫英姐姐做的芙蓉羹呢,老祖宗是用晚膳了吧,孙儿都有些饿了。” 紫英跪坐在老夫人的脚踏上为老夫人捶着腿,听了厉景琛说的话,温婉一笑,柔和的说道:“三少爷喜欢奴婢做的芙蓉羹,过了两日厨房里送来了银鱼干,奴婢就给三少爷做。” “那我有口福了。” 下面出现嗤笑声,在诡异的安静中听起来异常的刺耳,厉景琛循声看过去,竟然是本应该在京外庄子上游玩的厉景闫,厉景琛这才注意到大房的气氛比松涛居内假装的平静还要诡异。 厉景闫的手抓着一只娇小白嫩的手,顺着那只手厉景琛往上看,娇羞的夏实落入眼帘,而夏实微微的隆起的腹部让厉景琛震惊的同时又觉得意料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演讲比赛当主持人,昨天做准备的,_(:3ゝ∠)_今天一站到台上看着下面吧咋吧咋的眼睛,还是好紧张 第五七章 自大狂妄真情假爱 注意到厉景琛的目光,厉景闫骄傲自得的挺了挺胸膛,嘴角带着自认为优雅温柔的笑意抬头对着夏实浅浅一笑,十五岁少年的心中充斥着对表弟的轻蔑、情情爱爱的的美妙和初为人父的喜悦,他的动作毫不知道收敛,坐在他旁边的马氏掩唇嘲讽,而站在马氏身后的梁氏更是神色复杂,她脸上还带着伤,发丝凌乱,配饰更是胡乱的插着,梁氏此刻的模样不仅仅是马氏弄的,还有她引以为傲的大儿子。(.无弹窗广告) 厉仁远被锦衣卫带走,大房乱成一团,梁氏准备偷偷溜出去找晟国公帮忙,怎么这个时候本该在庄子里游玩的厉景闫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劲爆的消息,他和厉景琛的大丫头夏实勾搭上了,夏实还有了身孕,算算时间也有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夏实的动作够快,厉景闫的动作更快,这么快就弄出了小人命来。 原来夏实将自己身怀有孕的事情偷偷的告诉了厉景闫的小厮,这个小厮也是糊涂的,待厉景闫去了庄子里头才想起来赶忙告诉了厉景闫。厉景闫就带着胜利者的喜悦和初为人父的兴奋回了府。 厉景闫要纳夏实为贵妾,并且希望立刻抬夏实进门,丝毫不顾自己的父亲被锦衣卫带走、生死未卜,他一点儿都不担心,为何,因为他打发了自己的小厮去求了贵人,他相信只要这位贵人出手,自己的父亲就一定没有事。 自己即将将父亲救出来,成为阳陵侯府的救星,这么一想厉景闫就兴奋的合不拢嘴,他的兴奋和笼罩在府上的阴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算是自己要纳夏实为妾的事儿遭受到嫡母的嘲笑、受到姨娘的阻拦,也没有让厉景闫苦恼半分。 梁氏神色复杂的看了喜形于色的儿子,心里面既愤怒又无力,她蓦然发现自己所仰仗的一切都是空的,丈夫、晟国公、儿子,这些时刻都可以失去,没有了这一切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妾侍罢了,可以随意被发卖、连儿子都不理解自己的妾侍。 跟着厉仁远在岭南多年,看不清自己的不仅仅是厉景闫,也包括梁氏,把自己看得太高,最后就摔得有多疼。[] 这个教训厉景琛已经用一生看得分明,付出的代价太多、经历太过沉重,仅仅是回想都让人喘不过气来。厉景琛暗含嘲讽的看着大房一家子,但是他不会让大伯父他们有看清自己、幡然悔悟的那天,这一世无论如何都要置大伯父于死地,将上一世至死都没有完成的事情全都完成。 只是有一点厉景琛不明白,厉景闫哪里来的自信,父亲被锦衣卫带走、府上被围,怎么就不见厉景闫慌张和害怕,视线移到厉景闫握着夏实的手上,甚至还在这个时候弄出这么一出! 担惊受怕一整天,厉景琛的父亲厉温瑜出事的时候让府里面乱了一阵子,换了一个人当阳陵侯才过了几个月啊,又让人担惊受怕。三房、四房、五房那就是池鱼被殃及,尽陪着大人物担惊受怕,四房孤儿寡母的搂在一起,厉景辉被吓到了,脸色青白没有血色,四太太李氏心里头哦跟刀绞似的难受。见了厉景闫这幅样子,气不过扯扯嘴角,“小娘生的玩意儿,年纪小小就找娘们。” 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让在座所有人都听到了,李氏一句话得罪的可不是厉景闫一个人,在座有多少人是正儿八经的从正房夫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根正苗红的也就是二房和五房的人了。其他人有顾及不好发怒,倒是作为小辈的厉景闫一下子皱了眉头,功臣的喜悦感正在逐渐的膨胀,不允许有任何人在喜悦上添加污点,“四婶娘此话怎讲,我虽然年幼,但也是阳陵侯的儿子,身份上就高出许多,再说了,我与夏实是真心相爱,两情相悦,神圣的感情容不得他人半点儿的玷辱。” “哼,还是不是阳陵侯的儿子还说不定呢,拽什么拽啊!”四太太李氏气得鼻子都歪了,他们孤儿寡母在家里受尽欺凌,现在竟然被一个小辈蹬鼻子上脸,说到后面李氏开始嘤嘤哭泣,搂着受到惊吓的厉景辉说道:“嘤嘤嘤,老夫人你要为媳妇做主啊,媳妇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不容易,受尽人的白眼,寄人篱下,好不凄凉,呜呜呜,我们四老爷去的太早啊,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嘤嘤嘤,如今一个小辈都欺凌到我头上了,这是要逼死我们两个啊,老夫人我这就抱着辉哥儿找口井跳进去,一家子好在下面团圆。” “闫儿还不跪下,向你四婶娘道歉,身为小辈顶撞长辈,这就是你父亲教导你的礼义廉耻嘛?”老夫人淡淡的说道:“厉家没有少爷在加冠之前房里头放通房的规矩,来人啊,把夏实带下去。” “不准。”厉景闫拦住要拉夏实的仆妇,大声的说道:“规矩都是死的,人是活,难道因为一条规矩抵得上一条人命吗?我与夏实情投意合,我要纳她为贵妾。” 夏实哆嗦着嘴唇,被那么多主子看着,她已经不想强求了,死死的抓着厉景闫的手,她不能够被带走,一旦被带走不说孩子,就是她也会没命。“大少爷。”弱弱的喊了一声,夏实祈求的看着厉景闫,容颜姣好、我见犹怜,被一双仿若含着春水的眸子信赖的看着,厉景闫的心都要化了,感觉自己重大,他已经有了女人、有了孩子,是个大人了,不能够受人摆布。 “夏实放心,你和孩子都会好好的。” “嗯。”夏实咬着嘴唇,希望厉景闫说到做到,她后悔了,偷眼看向站在老夫人身边的三少爷,虽然年纪小,但不情况自傲,对长辈孝敬、对弟妹友爱,对下人也好,跟在他身边一定很好,就秋微那样不是也得到了重用,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唉……可惜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苦果吃在了肚子里,吐不出来了。 “哟,小两口很恩爱啊。”马氏幸灾乐祸的笑了出来,“呵呵,老太太您马上就可以看到曾孙子了呢,媳妇儿原本想着当祖母还要几年,没有想到这么快啊。啧啧,夏实的肚子都这么大了,怎么看着都现怀了啊,有四五个月没,天……”马氏突然捂住嘴巴,不怀好意的瞄了一眼厉景琛。 厉景琛垂眸,就当没有看见马氏那一眼,还嫌府中不够乱,是要拉他下水呢! 厉景琛还没有生气,厉景闫就跳了脚,这是怀疑他们纯洁的爱情呢,“母亲此言是何意,我与夏实花前月下,看星星看月亮,作诗作曲,很是得了几篇好的诗词,得到了朋友师长的夸奖,就连七殿下也说了我与夏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得意的看了一圈,厉景闫笑着说道:“父亲也就是被例行带出去问问话罢了,说不定陛下还要夸奖父亲劳苦功高,给父亲赏赐呢,大家没有必要愁眉苦脸的,锦衣卫都说了,只是为了保护府上的安全才守在门外,我看祖母你们也就是太过紧张了。我进府之前已经差人和殿下说了,七殿下可是我的好友,一定会帮助父亲,还有晟国公可以帮助父亲,我们大可不必担心。” 梁氏看着沾沾自喜的儿子,心里面一阵阵的发凉,什么时候他的儿子变成了这样,空长了一颗聪明的脑子却不做聪明事儿。梁氏目露悲哀,但她另外两个孩子却不是这样,听到大哥所言眼睛都亮了,一扫之前的紧张和恐惧,连夏实也崇拜的看着厉景闫,她果然没有跟错人,只是缩着腰,就显得不那么自信了。说来也是夏实贪嘴,好吃好喝的往肚子里面灌,孩子还是豆芽菜的大小,肚腩却吃了出来,可她可以保证,跟着厉景闫的时候她可是个黄花大闺女。 “胡闹。”老夫人吴氏听了厉景闫所言,当下斥责出声,“和皇子称兄道弟,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说,是怎么和七殿下认识的,是你父亲授意,还是……”视线阴阴冷的移到梁氏的身上,老侯爷和她做对,不满她为厉仁远找的妻子,就求来了晟国公梁家旁支的嫡出女儿梁氏,梁氏表面本分,手段却是十个马氏都比不上的,简直就是个搅家精。 “和父亲、姨娘无关,是七殿下欣赏我的诗文,这才主动与我交好。”每每说到这个,厉景闫就激动的面色发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厉景闫这般一说,到让厉景琛想起来了,七皇子祁珺池要推他落水的时候就说过,是替厉景闫出头。没有想到这两个人能够搅合到一块去,真是小看了厉景闫的本事,只是现在梁家自身难保,祁珺池如果够聪明就不会跑到皇帝面前莽撞的为厉仁远求情,就算是梁家无事,祁珺池也不能够这么做,要是在皇帝的心中落得个私交外臣的印象,祁珺池吃不了丢着走。 看着兴奋的厉景闫,厉景琛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说他愚蠢,还是说他读书读傻了。 “好好,好的很。”老夫人咬牙狠狠的吐出几个字,站起身,“夜了,大家散了吧。”嘲弄的说道:“有大少爷的帮忙,还不把肚子放到心里面去,散了散了,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死不了。琛儿,扶我回屋。” “老祖宗注意身体,别气坏了,孙儿让紫英姐姐多准备好克化的、清爽的膳食,对了,虾仁可好,龙井虾仁的味道甚是可口,老祖宗一定爱吃。”厉景琛扶着老夫人的胳臂,搀扶着气得发抖的老夫人往屋里去,清泠的嗓音听了悦耳,莫名的让人觉得安心。 老夫人吴氏看着厉景琛,心里面叹了叹,要是长子还在那该多好啊,府中该少了多少事儿,厉景琛是个好的,“好孩子。”叹息般的说了一声,老夫人将身后的人抛在脑后,是福是祸都不是他们能够说得算的,唉,阳陵侯府要做的就是稳、是不乱,要是让厉景闫说的事情成了,唉…… 阳陵侯府这一夜不好过,多少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睁着眼睛等待着天明,厉景琛倒是睡得不错,说不定明天还有一场大仗,不睡好养足了精神怎么行。 但宫里面祁承轩就睡得不是那么踏实了,一开始梦到自己骑着马在草原上狂奔,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草原、成群的牛羊,却无端端的梦到了这些,他骑着马向前奔着,好像前面有着什么召唤着他。蓦然的,草原消失了,牛羊消失了,马儿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房间,布置的雅致温馨,撩开帷幔,一张大床落入眼帘,床上侧卧着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捏,小攻做了个啥梦哩 第五八章 梦境旖旎锦衣叩门 大床上挂着紫色的帐幔,帐幔半垂下来,不知道哪里吹来了一阵风,将帐幔吹得飘飘荡荡,编织帐幔的时候大概是加上了金丝,在烛火的照耀下有着星星点点在帐幔上流泻。掀开帐幔,是同样颜色锦被,紫色的锦被衬得人皮肤更加得白皙莹润。 床上侧卧的人背对着祁承轩,那人只是拉了锦被的一角遮住了腰部,大片白皙的背脊露在外面,还带着水气的黑亮发丝一半垂在背脊上,一半落下了床,勾动着淡淡的旖旎,心里面好像有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一动一动的,祁承轩不自然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一步,踮着脚害怕将床上的人儿吵醒。 床上的人仿佛感受到了祁承轩的到来,转过身,半阖着眼睛带着浓浓睡意的喃喃说道:“回来了啊!” 清泠的声音带上了粘稠的妩媚,祁承轩不自觉的应了一声,“嗯,回来了。”说完了才发现,这个声音不是自己的,确切的说不是现在的自己的,听起来低沉浑厚,带着压抑情潮的暗哑。 床上人的脸始终半遮掩在帷幔之下,朦朦胧胧、明明暗暗,灰蒙中只能够注意到那张脸精致漂亮却不失了英朗帅气,随着他的动作,白皙的脊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白皙的胸膛,皮肤紧致而细腻,潮湿的发丝黏在胸膛上,黑的黑、白的白,那胸前一点更是动人,床上之人半睡半醒间嘤咛了一声,竟然手撑着床坐了起来,锦被随着他的动作滑倒腰间,发丝倾泻而下,在空中划出诱人的弧度,恰在此时还微微滴着水的发上落下了一滴水珠,水珠顺着精致的锁骨而下,毫不留恋胸膛,直接滑入了腰间消失不见。祁承轩急切的向前走了几步,他看到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有一个名字吐口而出。 呆呆的,祁承轩抱着自己的亵裤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向来冷静的脑袋里此刻是一团浆糊,他做了个梦,梦里面自己纠缠着一个人来回的要来要去,一想到这个,祁承轩一颗少男心就忍不住“砰砰”,脸也红了起来,感觉到鼻子上有些湿意,连忙上手去摸,还好还好,只是鼻涕罢了,要是真的血,祁承轩更加不知道自己如何去面对了。看了看手上的亵裤,祁承轩心里面一片慌乱,不是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却因为自己的梦境而感觉到荒诞。 不是应该抱着一个柔软妩媚的美女嘛,为什么他的梦里面是个精致漂亮的男子,而且还是那个人? 天地阴阳,男女交‘合,这是符合天道大义的,那男男之间呢,这又是什么? 没有人给祁承轩解惑,他就这么半是恐慌、半是羞愧,还有些留恋梦境的呆坐在床上。 见祁承轩没有在往常的时间起床,宁姑姑不放心敲了敲门推门进去,就看到自家小主人拿着一条粘着白色脏污的亵裤坐在床上,抿唇一笑,“主子长大了!” 祁承轩连忙把亵裤往被子里藏,藏到一半又觉得这么做有失身份,想要拿出来,却手如千斤重,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僵硬在那里,宁姑姑见了爱怜的笑笑,“主子起来,奴给您端热水去。” “嗯,宁姑姑下去吧。”祁承轩假装咳了两声,勉强淡定的点点头让宁姑姑下去。 门轻轻的“吱嘎”一声关上了,祁承轩挺值的背脊霎时弯了下来,懊恼的捂着脑袋,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唉,厉景琛,为什么我的梦里会出现你! 祁承轩还可以自然的从梦中醒来,阳陵侯府的众人却是翻来覆去的勉强睡着后又被无情的吵醒,一队锦衣卫竟然半夜撞门进来,不顾家丁守卫的阻拦进了大房的怡景园,带走了睡意朦胧、衣衫不整的厉景闫,厉景闫一开始还有些发懵,被午夜的冷风一吹,瞬间清醒,大喊大叫的,“你们是谁啊?要带我去哪里?放我下来,我可是阳陵侯的儿子?是七殿下的好友?啊啊,啊啊,放我下来。” 厉景闫大呼小叫的声音都崩裂了,却怎么都得不到冷面锦衣卫的回应,梁氏一众人在后面追,好说歹说的求情威吓,也没有半点儿作用,只能够眼巴巴的看着厉景闫被锦衣卫带走,消失在黑洞洞的暗夜里头。 经此一事,厉家胆战心惊,谁都不敢睡去,倒是本来辗转反侧睡不着的马氏见了梁氏母子的狼狈,敞开的笑了出来,“哈哈,报应报应,哈哈。桂嬷嬷,我们回去,夜还很长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哈哈。” 看到梁氏母子的狼狈,马氏心中有着扭曲的兴奋,空荡荡的午夜星空回荡着马氏张狂的嘲笑声,每一声都撕裂着梁氏的耳膜,梁氏面容几近扭曲,平时的淡然消失不见,现在的她也只不过是被男人、儿子的事情左右的普通女人罢了。 “娘。”厉姚黄怯怯的拽了拽梁氏的衣袖,小脸蛋上挂着模糊的泪水,她有些害怕此刻的梁氏。 梁氏看着女儿,突然笑了起来,爱怜的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将凌乱的发丝别到脑后,“别害怕,有娘亲在呢。” “嗯。”梁氏这样,厉姚黄更加怕了,平时表现得再成熟,她也不过是个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害怕才怪呢。 厉景越一直抿着嘴站在一边,梁氏一反常态的自称了娘亲,而不是姨娘,让他有些迷茫,想要拉着妹妹的手将妹妹带离梁氏的身边。 “越儿,把妹妹带回房,娘亲还有事情要做,好好睡吧,会没事的。”梁氏整理了衣衫,散乱的发丝在她几下的打理下变得顺滑,没有了白日的刻板,梁氏平凡的脸上竟然也带上了妖冶,能够俘获厉仁远的心不仅仅是靠着密织的温柔,她也有着过人之处,只是甚少有人知晓罢了。 梁氏要做什么,战战兢兢的夏实抱着胳臂茫然的也想知道,厉景闫被带走的时候,她正睡得舒服,锦衣卫的突然撞入将美梦打散,留下的只是惊恐、害怕和茫然。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何事就被梁氏派人从床上拽了下来,所有人的面孔都换了一张,在幽幽的火光下狰狞的害怕。 一碗苦涩的药汤慢慢的靠近,夏实本能的害怕,匍匐在地向着梁氏的方向爬了两下,“姨奶奶,奴婢肚子里的可是您的孙子啊,是你儿子的血脉啊。” “动手。”梁氏冷漠的踢开夏实的手,让仆妇动手,她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是从岭南带回来的,很是衷心,被调、教的只听梁氏的话,梁氏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家子的性命身契捏在梁氏的手中,他们不得不听。 仆妇抓了夏实就将一碗药汤灌了下去,夏实挣扎着,一碗药汤倒是有大半的出去了,梁氏怕药效不够,让人又端了两碗过来,掰着夏实的嘴一丝不漏的灌了进去。 看着奄奄一息的夏实,梁氏放心了,看这小骚蹄子还怎么勾搭她的儿子,“拖下去,扔到柴房里头。” “姨奶奶,这夏实要是……”仆妇看了一眼夏实,进气多出气少的,要是没了咋办。 “夏实的老子娘是府中的?”梁氏轻飘飘的问了一句,跟一个游魂一样。 仆妇听了,脑袋发麻,硬着头皮回道:“奴听说,夏实是买来的,不是家生子。” “哦。”梁氏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要是没了,凉了,就扔到乱葬岗吧,给她一卷草席,被露天了,好歹跟着闫儿一场。” “是。”仆妇短促的答应了,午夜的风冷飕飕的,吓得人发麻。 夏实就这样被拖到了柴房里面,腹中翻搅着就像是要把五脏都搅碎了流出来,腥浓的血从双腿之间喷涌而出,恍惚中,夏实好像听到了婴儿稚嫩的哭声,眼皮越来越重,胡乱的她已经弄不清楚自己走得这条路究竟是对是错…… 府中半夜发生的事情,厉景琛是早晨起来才知道的,他一夜好眠,如往常一般的时间醒了过来,喝着鲜甜的豆浆,吃着翡翠蔬菜卷、土豆鹿肉酥饼和红薯饼,嬷嬷李氏怕只是吃这些厉景琛吃不饱,还准备了鸡蓉蔬菜粥和黄瓜薄饼。厉景琛吃了一个肚圆,特别是那翡翠蔬菜卷,用片得极薄的萝卜卷着菠菜、青椒、木耳、香菇切成的丝,用高汤蒸熟,看起来剔透、吃起来味香,不腻口也不寡淡,厉景琛连着吃了好几个还意犹未尽。 厉景琛在一些细节上的极为的克制,再好吃也不会贪食,多吃了两个就够了。见厉景琛吃完了,嬷嬷李氏才说起了府中发生的事情。 “什么?厉景闫被锦衣卫带走了?”厉景琛重复的说了一遍。 “是的,锦衣卫也不没有说是什么原因,就这么被带走了。”李氏小声的说道:“夏实死了,梁氏给夏实灌了几碗的堕胎药,人就这么没了。” 李氏也没有细说,听说挺惨的,守在柴房外的人闻着血腥味害怕得直哆嗦,顶健壮的婆子吓得缩成了一团,老是说自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查探夏实的情况的仆妇一打开柴房的门就对上了夏实瞪大的眼睛,入眼的全都是血,流了一地。想到这些,梁氏硬生生的吓出了一生冷汗,这么着李氏就更加不敢告诉厉景琛了,这些事情也不是厉景琛这个年纪的人应该知道的。 “老太太醒了吗?”厉景琛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李氏赶忙回了,“老嬷嬷差人过来说了,老太太折腾的很了,凌晨才睡着,现在还休息了,让您等会儿过去。” “嗯,知道了。” 厉景琛背着手站在屋檐下,看着太阳脱离桎梏慢慢的升起,鸟雀都起来开始觅食,知了不知疲倦的叫囔着,大早晨的就没有一丝风,空气沉闷得令人发慌。 守门的婆子是安梅的老娘,平时挺稳重的一个人现在提着裙子慌里慌张的冲了过来,“少爷,少爷,锦衣卫,锦衣卫来了。”一段普普通通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带着哆嗦的好一会儿才说完。 作者有话要说:黄瓜绿茶的沐浴露味道好奇葩_(:3ゝ∠)_ 第五九章 皇子沉塘胡乱攀咬 黑色袍服上绣有类似于蟒的图纹,蟒有两角,眼珠圆瞪,充满威严,在大齐唯有锦衣卫穿此衣服。飞鱼服的男子大步而来,目不斜视,冷硬如铁,腰间配有绣春刀,花纹精致、颜色厚重,散发着冷硬的张力,寒意森森。 厉景琛微眯着眼,在男人走近之后才笑了起来,笑不及眼底,“不知大人前来有何贵干?” 男子手放在绣春刀上,语调平平的说道:“有事相请,厉校尉请随我来。” 此男子就是昨日厉景琛进府时与厉景琛说过的那个锦衣卫,侧身请厉景琛随自己走,不容拒绝。 厉景琛点点头,“可否让我换上衣裳,家具的衣服不好见客。” “请便。”对厉景琛,男子十分的客气,虽然不苟言笑,却也不无礼慢待。 厉景琛很快就换了一身衣衫出来了,石青色的直裾长衫,腰间系有颜色稍浅的腰带,除此之外毫无配饰。厉景琛年纪尚幼,这么一身打扮就显得成熟许多,加之气质沉稳、身量高瘦,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十二岁的少年,很多时候人们也忽视了他的年纪,包括他自己。 这样一身穿着,既不显得过于隆重,生出疏离之感,又不会过于散漫,给人轻浮之色。厉景琛生得极好,无论穿什么都自成风韵,小时就如此出众,长大不知道会是如何的引人夺目。锦衣卫忍不住端详,这就是自家哥哥新认下的小师弟,长得的确是好,赵楚星这般想着。现在在执行任务,身为皇帝亲信,赵楚星不好多透露些什么,但想到昨日陛下交代自己特意说的内容,想来厉景琛是不会有事的。 阳陵侯府府门洞开,外面就是空荡荡的街巷,看起来竟然显得凄凉,百年世家、历经多代,现在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失了世家的脸面、没了撑门立户的人才,厉景琛甚至听到瓦砾崩裂的声音,阳陵侯府老了,也不知道熬得熬不过此番的折腾。 府外停了一辆围得毫不透风的马车,厉景琛掀开车帘弯身进去,待厉景琛进了马车之后,赵楚星站在车外小声的说道:“在下赵楚星,厉校尉不必担心,只要问心无愧,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厉景琛一愣,随后点点头,“多谢赵大人提点。” 放下车帘后,整个车厢内闷热黑沉,睁着眼睛和闭着完全一个模样,看不见车厢内的情况亦看不到自己,厉景琛索性闭着眼睛,赵楚星的名字和三师兄赵楚容仅仅差了一个字,事情不会那么凑巧,赵楚星能够说这番话,显见着是看在赵楚容的面子上,赵楚星不是三师兄的兄弟就是家人。他说的很短,但透露的意思有两点,一是让他过去是有关于一个案子,二是只要他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平平安安。 只是厉景琛百般思量也想不通,究竟是何事牵涉到了他,如果仅仅是大伯父被抓了去,那么厉景琛会觉得是和燕山关、和父母的事情有关,但厉景闫半夜被抓走,事情就变得扑簌迷离了。 胡乱的想着,在无边的黑暗中时间就过得飞快,摇摇晃晃的马车什么时候不再摇晃厉景琛都不知道,车帘被掀开,刺目的光亮照射进来,厉景琛下意识的抬手阻挡,外面的人也没有催促,等厉景琛适应了光亮这才让厉景琛下了马车。 马车外的地方很陌生,是个敞亮的院子,院子内没有种植花木、也没有任何雕饰,红柱瓦檐都是最最规整普通的规格,看起来普通,却也透着不平凡。厉景琛眼眸一扫,就将整个院子的情况尽收眼底,眼眸中划过一抹忧色,“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院子是个闭合的四合院造型,坐北朝南,东西北三面都是紧闭的朱漆大门,就算是大门显得陈旧、朱红的油漆已经斑驳,但在阳光下依然显得肃穆、诡秘,让人想要一探究竟门后究竟是什么,又害怕门后存在的一切。 掀开车帘的差役站在厉景琛的一边,即没有催促,也没有呵斥,仿佛是等厉景琛观察完了,“小的只是个普通的下人罢了,当不得大人之称,厉校尉请随我来,上官已经等候校尉多时。”说着就引着厉景琛往东面从南往北数第三个房间而去,朱漆大门很是厚重,推开时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吱嘎声,在空荡荡的院落,传出了老远。 里面很暗,厉景琛站在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此时差役指着屋内说道:“厉校尉请,大人正等着您。” “有劳了。”厉景琛拱手一礼后,就提着石青色直裾长衫的下摆抬脚走了进去,门在身后“砰”的关上,关上门后,里面竟然出乎意料的是明亮的,窗户大开,有风浅浅的吹来,空气中有着绿茶的香味,没有意料中的沉闷和可怖。 “厉校尉请坐。” 厉景琛光顾着看屋内的情况到忽视了坐在里头的人了,连忙转身过去,就看到一个中年的男子,穿着酱红色正三品官袍,面容很斯文。屋内有两章圈椅面对面的放着,每张圈椅旁边都有一张茶几,茶几上青花瓷的茶盏半阖着,茶香正是从茶盏中而来。 现在三品官员就坐在其中一张圈椅上,他指着对面的一张圈椅示意厉景琛坐,厉景琛走到那人面前行礼,“厉景琛见过大人。” 对此,三品官显然很受用,笑了眯眯眼,“厉校尉不用客气,坐。” “谢大人。” “我是大理寺卿石唯一,此次请厉校尉来是要问一些事情,请厉校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厉景琛一坐下来,大理寺卿石唯一就开门见山的问道。 大理寺是大齐的司法机关之一,大理寺卿石唯一虽然只是个正三品的官,却是皇帝的亲信之一,不仅仅统领大理寺,还是神秘的锦衣卫副指挥使之一,明面上的身份石唯一已经说了,后面的身份是厉景琛进入了锦衣卫之后才知晓的。 未等厉景琛说话,石唯一接着问道:“请问厉校尉昨日上课可见到七皇子殿下?” 听到此问,厉景琛心如擂鼓,面上却不显,“回石大人,昨日上午东书房上课的时候,七殿下与我们一通上课,所以我见过。午休过后,下午的武课,因我与十殿下在角落里练武,并没有注意到七殿下。” “哦,那你与七殿下可有什么交集,昨日午休时可有交流?” “七殿下高贵,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伴读,怎么可能与七殿下有了交集。”厉景琛自嘲的笑笑,笑容的意味石唯一应当明白,他不过是不受宠皇子的伴读,父亲还背负这罪臣身份,怎么会挤入东书房最尊贵的圈子。“至于昨日午休,我用完午膳感觉到室内憋闷就出去走走,随后十殿下出来了,我们就去了御花园走了一圈消消食,随后就去了校场上武课。” “期间可有什么事情发生,比如见到了七殿□边的小太监小李子,或者与七殿下发生了冲突?”石唯一不给厉景琛任何喘息的机会,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厉景琛话音刚落,下面的问题就脱口而出,不给厉景琛任何思考的机会,全看厉景琛下意识的反应。 “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与十殿下在御花园散步十分的平静,除了知了鸟雀的声音,御花园很安静。在此期间,我与十殿下没有见到七殿□边的小太监小李子,更别说是发生什么冲突了。”石唯一问的直白,厉景琛回答的也毫不客气,甚至是带上了几分怒意,“石大人为何这般问,我只是个小小的伴读,怎么会做出了有违身份的事情!石大人这么问就是在质疑我的礼仪规矩,厉家百年世家、簪缨门第,身为嫡子,我不会做有失身份的事情。” “诶诶,厉校尉不要动怒嘛,我也只是例行问问罢了,并不其他意思。”石唯一连忙说道:“宫中发生了一些事情,事涉令兄厉景闫,我们请了令兄过来问了一些话,是他告诉我们,校尉与这些事情有关。” 厉景闫被抓了后可没有厉景琛这么好的待遇,刑房逼供,一开始还有些文人的傲骨,对问话都严词反驳了过去,后来上了鞭子,一鞭子打了下来,厉景闫就屈服了,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什么都说、什么都道,将他与七殿下如何认识、如何成为至交好友,他又是怎么抱怨的、怎么拜托七殿下祁珺池教训厉景琛,当然他也留了一些,不将自己的狠毒用心说出来,只是说厉景琛处处为难他这个当兄长的,弄得他有苦难言,这才拜托了七殿下帮忙。 厉景闫胡乱攀咬,十句里面到有七句在说自己的不如意、厉景琛对自己的不敬不尊,死死的咬着厉景琛,恨不得就说七殿下淹死在河里面,就是厉景琛做的。 厉景琛面上露出被伤害的震惊,“什么,家兄说事情与我有关,怎么可能,我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怎么就与我有关了。”厉景琛隐隐的有着不好的预感,他不能够露出半点儿的怯弱和游移,不然什么时候落入石唯一的眼睛,成为疑点都不知道。厉景琛一口咬定的说道:“我每日都要进宫伴读,与十殿下几乎形影不离,没有单独见过七殿下,也没有与七殿□边的小太监小李子有过接触。说了不怕石大人笑话,我与家兄闹过一些不愉快,家兄说事情与我有关,大概是一时的气话,等他想清楚就不会乱说了。” “呵呵,厉校尉说的我都记住了,十殿下也说了,你们二人无休之时只是在御花园内走动了一下消消食而已,并没有见到任何人。”石唯一站了起来,收起脸上的笑容,肃容说道:“七殿下薨了。” 厉景琛震惊得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了一遍,“七殿下薨了?” 石唯一沉痛的点头,“找了一夜,今日早晨在御花园的小塘子内找到了。” 厉景琛震惊的长大嘴巴,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明明是要至他于死地的人,竟然死在了那个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花香的小塘子内! 石唯一仔细的辨认这厉景琛的表情,发现他的震惊并不是假装,眼眸动了动说道:“在没有查明七殿下死因之前,就麻烦厉校尉了,先在这边好好休息,有茶水供应,稍后就可以走了。” “好。”厉景琛除了这么说还能够怎样,拒不合作,会有好果子吃吗? 说是稍等片刻,厉景琛觉得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这片刻未免太长了一些,就在厉景琛准备走到窗边往外看看的时候,门开了…… 第六十章 状告王圣心难测 厉景琛望去,门外站着的是赵楚星,赵楚星和他哥哥赵楚容一样,同样一张冷面,但赵楚容迫不得已、无法控制脸上的表情,而赵楚星是刻意而为之,一张冷脸很可以拒绝很多东西。 “厉校尉事情有变,请跟我来。”赵楚星说道。 厉景琛点点头,“好。” 厉景琛出了房间,向后看的时候,果然发现房内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法,造就了这样的效果。在厉景琛看向房内的时候,赵楚星走到了南边一排房屋的最中间那一扇门,推开门,示意厉景琛过来。 这扇门内的房间一如先前,站在外面只能够看到一团漆黑,进入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说它是个房间,还不如说是一个过道,青石铺就的路面有些潮湿,站在过道内感觉到了与炎日夏日不同的凉爽,很是舒服。过道不长,很快就到了尽头,尽头没有按上什么门,却有绿萝垂下,如同一道绿色的珠帘,新奇别致。出了过道,竟然来到了刑部的后堂,厉景琛看到匾额上偌大的两个字,心中惊骇。 “这边请。”赵楚星领着厉景琛往外走,走到了刑部的前堂,期间不时有官吏、差役、捕快走过,他们都是目不斜视,好像没有看见赵楚星和厉景琛二人一般,厉景琛恍惚的想,就好像他和赵楚星是隐形的一样。 前后堂之间有一个很大的天井,穿过了天井就到了公堂所在的地方,厉景琛还以为自己是被叫着来作证或者什么的,却不然,赵楚星带着他走了侧面去了公堂旁边的小间,小间内东西摆设都很简单,毫无特色,唯有墙上的几个洞眼特别的醒目。赵楚星站到洞眼前,示意厉景琛通过洞眼往外看,厉景琛按照他示意的做,走到洞眼前往外看。 洞眼开得角度刁钻,通过不同的洞眼可以看到公堂内不同地方的情况,大堂内“明镜高悬”四个字给人莫名的压力,它的下方是主审官,面貌不多做赘述,看起来也就是个普通人的样子,没有想像中铁面无私的包公脸。 堂下左右持棍的差役面目严肃,只要上官一下命令就会毫不犹豫的架着犯人一顿好打。刑部作为主管全国刑罚政令及审核刑名的机关,与都察院、大理寺共同为“三法司”,但也不是什么案子都会直接到刑部这边来,一般案件自有掌管京畿刑案的顺天府掌管,只有涉及到皇亲国戚、江山社稷、特重大血案才会到这边来。厉景琛两辈子加起来这孩子第一次来到刑部,也是第一次看到刑部审案。 堂下除了左右持棍的差役,还有一妇人跪在其上,通过现在这个洞眼只能够看到妇人的一个背影,穿着华丽、发髻明艳、簪环更是夺目,但一头亚麻色的长发被固定在汉饰多少带着些别扭。 看到妇人的背影,厉景琛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换了一个洞眼往外看,还是确定一下为好。 妇人虽然垂着脸,但白皙的肌肤、姣好的面容,与大齐人截然不同的五官依然能够一眼就能够让人认出,她就是晋王身边的胡人侍妾,四娘的姐姐三娘。 “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惊堂木一拍,开始了例行公事般的审问程序。 “小女子大皇子晋王身边侍妾,胡三娘。” “因何事而来?”这些问话只不过都是走过场罢了,可有可无,但为了秉持公正,在大堂之上所说的每一句都要留作案底,故主审官员都不会觉得问这些是麻烦事情,不厌其烦的重复着。 “小女子要状告晋王,一告他欺男霸女、草菅人命,掳我进府,少我养父;二告晋王不顾祖宗规矩,吸食阿芙蓉膏;三告晋王为了一己私欲,嗜杀成性,至西北燕山关数万将士丢了性命,杀镇西大将军厉温瑜,逼死厉将军妻子姜氏;四告晋王有不臣之心,私造皇袍,使用厌胜之术不利于陛下。”胡三娘从袖带中拿出状纸,高举过头,“这是小女子的状纸,所告内容都详尽的写于其上。(.)” “来人,呈上来。”主审官拿到状纸后一目十行的看完,眉头紧锁,“你可知状告皇家有什么后果?” “小女子都知晓,但事关重大,小女子可以不顾身家性命,一定要状告成功。”胡三娘声音一如先前,并没有什么铿锵之声,简简单单几句却让人听出了她的坚决。 “本官会受理此案,你所告如有半点污蔑,你都会受到严惩。来人啦,拖下去,百杖之刑。”主审官收下状纸,其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当胡三娘带着晋王私造的皇袍、挖出晋王弄的小人离开晋王府的时候,刑部就已经接到了要主审此案的命令,只是程序还是要走的,不能够有半点的错漏。 棍棒加诸在肉体上的声音,沉闷、浓烈,每一下都打得胡三娘痛苦万分,但她苦苦的挨着,经受了那么多,她想要活着,好好的活着,和妹妹离开京城这个是非地,再也不踏足大齐。 大齐规定,状告皇亲国戚,无论案件是否属实,告状的人都要受一百杖的刑罚,是死是活,都要看命了。胡三娘挺了下来,只是打完一百杖也去了大半条性命,原本光鲜亮丽的胡人侍妾,此刻血肉模糊,但眼睛亮得惊人,糊着鲜血的手指在状纸上留下了浓烈的指印,她的嘴角挂上了令人惊惧的笑容,看起来竟然那样的明丽。 此后,刑部会就此案进行审理,状纸还会送交到皇帝的手中,加上此前施仲谋的状纸,皇帝想要保住晋王也是不可能的。 皇帝其实很矛盾,一开始他要保住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处处为他遮掩,晋王行事张狂,皇帝也忍了,甚至晋王破坏了他在西北燕山关布置的关节,他也当作不知,只是为了留下这个愚蠢的儿子好让朝堂上的势力更加的平衡,纵使自己的儿子也是可以当枪使的。但后来,皇帝又改变了策略,他发现利用晋王,可以重伤威胁到自己皇位的人,而且晋王越来越不像话了,有了不臣之心、被歹人利用,留着只会对江山社稷有害,还不如去了。 有了种种的想法和顾虑,皇帝也就变得犹豫不决,一会儿不让事情扩大化,一会儿又让锦衣卫调查,使得一潭水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 都说君心难测,皇帝的想法的确是凡人无法揣摩的,厉景琛自认是个凡人,他只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绝对不去揣测上位者的想法。 大堂之上已经尘埃落定,空气中仿佛还弥散着血液的腥味,说不上是激动还是震惊,厉景琛左右手交握着,死死的抿着唇。昨日进府之前,他就让吴兴德一并梁大去找了胡四娘,让胡思娘联系胡三娘,再让胡三娘出面状告晋王,只是这么一来,事情都是建立在胡三娘愿意豁出去性命的基础上,百杖之刑可不是每个人都用勇气去承受。 厉景琛只是让胡三娘状告晋王强掳民女、仗势杀人和燕山关的事情,没有想到晋王有这个胆子做下谋反之事,真是上天也不愿意放过晋王。 “厉校尉,皇上让在下告诉校尉,他一直念着厉将军,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当燕山关事情发生的时候,皇上从来不相信是厉将军所为,只是没有证据。现下,皇上得知是晋王所为,很有可能还牵涉到阳陵侯和晟国公,陛下十分的重视,定要还了厉将军青白。”赵楚星顿了一下,又说道: “七殿下的事情想必厉校尉已经知晓了,校尉有所不知,在七殿下的手中发现了晋王的衣袍一角,还有,晋王昨晚是在宫中的。” 厉景琛面上的震惊不是假的,七皇子祁珺池是晋王杀的?搜索上辈子的记忆,厉景琛可怜的发现,对七皇子他知晓的并不多,但可以肯定七皇子是活到成年后才病死的,但这一世七皇子提前了几年死了,还是人为死的!赵楚星说是晋王祁宏志所为,但厉景琛怎么都无法相信。 “我,我……”厉景琛连说了几个我字都没有说出话来,眼眶发红,父亲终于可以沉冤得雪了,上一世没有完成的事情,这一世竟然可以了,不可思议,竟然觉得不真实。 “时间不早了,校尉还是回去吧,刑部外就有马车在等候。”赵楚星一脸木然,习惯了刻板的表情他已经不知道怎么用面部的变化来表达情绪,稍微放柔了语调,赵楚星说道:“你是家兄承认的师弟,那也就是我赵楚星的师弟,圣意难测,但圣上通过我告知你这些事情就是在给你吃定心丸,厉将军不会蒙冤太长时间了。一切都有朝廷在,师弟只管安心的等在家里面就行。” 后面的话就是看在私交上的善意劝解和告诫了,厉景琛知道好歹,立刻表示感谢,“赵大人是师兄的弟弟,那也就是我的亲人,你说的我都明白,这一拜一定要受,家父蒙冤已久,能够得到沉冤得雪的这一日,我已经感激不尽。景琛会安心等待,不再多做它事的。” “请师弟记住自己的话,多做无益。”厉景琛手上一堆乌合之众,做的事情其实都在锦衣卫的掌握之中,当初调查施仲谋的四方人马,神秘莫测的那一方可不就是锦衣卫的人,锦衣卫知道了,皇上也就是知道了,但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引导厉景琛去调查。可见皇帝真的是个反复无常、犹豫不决、心思深沉的人,圣意难测,这句话一点儿都没有错。 厉景琛是从刑部的侧门出去的,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就在这时,一辆马车急匆匆在厉景琛身边停下,驾车的人惊愕出声,“少爷?” 厉景琛看去,是吴兴德。吴兴德看到厉景琛,不顾厉景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急切的说道:“少爷,我与梁大去找四娘的时候,西市店铺已经换了店家,她将铺子转了出去,百般打听也不知她的去向。” 第六一章 神秘身份多说无益 厉景琛昨日进府之前就交代了吴兴德去找胡四娘,让四娘劝着她姐姐一同去报官,状告晋王,将事情闹大,皇帝想要庇护晋王也要考虑到悠悠众口。厉景琛担忧皇帝不会公告天下的严惩晋王,这不是厉景琛想要的,父亲的冤情、西北燕山关众多将士的血仇绝对不能够悄无声息的被掩埋。 刚才在刑部大堂看到的,胡三娘明明已经将告了,厉景琛还以为这就是吴兴德劝的,现在看来竟然不是。难道胡三娘是真的不怕状告皇亲国戚主动去状告晋王? 厉景琛想不通就决定不想了,有太多的疑问不是目前的他能够得到的答案的,其实只要结果是自己想要的,其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兴德叔你怎么驾车来到这里?”厉景琛上了马车之后问道。 “少爷你被锦衣卫带走后,我和梁大就着急的想要找到你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去,但是锦衣卫神通广大,根本就不是我们能够找到的。后来还是有人给我传了一张纸条,说少爷你会在刑部附近出现,我就驾车来到这里,碰碰运气。”吴兴德挥了一下马鞭,马车缓缓的动了起来,待马车走了几丈路之后,吴兴德抿了抿嘴,神情微带着些凝重的说道:“少爷,传纸条的人是锦衣卫,我认识他那张脸,围府的人中就有他。” 厉景琛了然的点点头,赵楚星告诉他有马车在府外等,原先他还以为是锦衣卫或者别个衙门的人送他回去,但看到吴兴德之后厉景琛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应当是锦衣卫通知了吴兴德,让吴兴德来接他的。 只是如果就这么简单,吴兴德也不会面带凝重,他继续说道:“但那人的手法我之前就见过。”吴兴德也没有吊人胃口,而是直接说道:“少爷还记得调查施仲谋时的第四拨人,也就是那拨神秘人嘛?那人的手法和神秘人的很像,不对,应该说那人就是神秘人中的一个。” 换言之,神秘人其实就是锦衣卫,而锦衣卫众所周知是皇帝在民间的耳目。厉景琛眸光闪动了一下,随后归于平静,“兴德叔不用管这些,我们行得正、坐得直,就算是曝光在青天白日之下也不会惹来非议。只要能够让含冤的父亲得以沉冤得雪,让燕山关那么多枉死的将士死得安宁,上刀山、下火海,我在所不辞。”厉景琛清明的双眼中藏着一缕迷惘,天下大道归根结底还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的,如果皇帝为了保住儿子、维护皇家的脸面,在他一开始调查此事的时候就可以抹杀他,不是任何时候正义的时候都可以得到他们的理解和支持,就像是做了恶的人照样可以坐在高位享受着劳苦大众的奉养。自古以来,谈公平、谈正义、说天下大同,只不过是妄想罢了,真正的大同社会只存在于梦中。 回府后,锦衣卫已经撤去了对阳陵侯府的控制,但失去了阳陵侯的厉家又遭受锦衣卫两次撞府抓人,早就没有往日的光线,锦绣雕饰都蒙上了黯淡灰尘,门庭前一片冷落,所以人都在观望,却没有人给予援手,这个时候当然是有多远躲多远,免得自己惹来一身腥臊。(.好看的小说) 大概是被锦衣卫接二连三的进府抓人吓破了胆子,不管是当值还是不当值的下人都胆战心惊的躲在了门后,透过窄小的细缝窥探着外面的情况。很多有能力的下人已经想好了退路,不是家生子的奴仆对厉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有本事的就自赎自身或者让家人来赎回自己,老夫人做主都一一的放了。有些家生子当然也羡慕这些人,但是他们是厉家累年的仆人,祖祖辈辈都是厉家的下人,全家老小的身契都在厉家的手心里面攥着,那里是那么好脱身的。家生子中有些脸面的就腆着一张老脸求了老夫人,放了他们一家老小出去,有些没有那个脸的只能够期期艾艾的待在房内,等待着厉家被罚的那日。 家生子中求了来的,老夫人也好说话的让人给了赎买自身的银两走了,不是真心留下来的东西留着也是祸害,还不如走个干净。老夫人吴氏早就想到这么一天了,长子在燕山关不明不白死的时候,她就等着这么一天的到来,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她想要挽救过厉家的百年基业,甚至已经想好了除掉了厉仁远就请封厉景琛为侯世子,待厉景琛成年后当上侯爷。 但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得让她措手不及。心已经安静不下来了,念经都变得机械而麻木,那么多人虔心的叩拜慈眉善目的菩萨,但又有多少真正的脱离苦海、得到了救赎,狠狠的握了一下手中的珠串,老夫人吴氏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狠厉,“吴家的传我话下去,所有人都待在屋中不准出来,凡出来者无论是谁都扔到柴房里头,不准出来。你多挑一些身强力壮的婆子守在内院的各个出入口,不准进出。再派些人看好怡景园。” “是,老奴这就去吩咐。” “等等。”老夫人喊住要退下去的老嬷嬷吴家的,“梁氏可说了什么?” “姨太太只说自己不知情,然后就一直哭。” 老夫人默然,稍后说道:“把梁氏放了吧,送她会怡景园,送到大太太面前,就对马氏说,是梁氏的儿子得罪了宫中的贵人,才累得府中众人一起遭殃。”梁氏不是什么都不说嘛,行啊,那就让她好好受着吧。 “是。” 老嬷嬷吴家的刚刚下去,紫英就提着裙子跑了进来,“老太太,老太太,三少爷回来了。” 要是以往,紫英这般不顾规矩,一定会遭受到老夫人的呵斥,但今天不同,就连老夫人自己都险些失了规矩礼仪。规矩这个时候算个屁,厉景琛能够平安回来才是正经。 厉景琛老远就看到了等待在松涛居外的老夫人吴氏,吴氏相较于之前苍老了一些,面色带着疲惫的青白,眼睛有些发红,眼中带着血丝,一夜未有好眠、加之于担心厉景琛,精神始终紧绷着人就显得疲累。(.好看的小说) “祖母。”厉景琛加快步子,走到老夫人身边就要行礼,却被老夫人拦了下来,老夫人连连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人总是带着私心的,老夫人对厉景琛兄妹三人好,也是为了能够在府中有个倚靠、能够让自己疼爱的却瘫痪哑巴的儿子后半生有个着落,但几月的相处,让老夫人对懂事明礼、聪明机智、又刻苦有才学的厉景琛多了真心。人心都是肉长,对别人尚且能够培养出几分的真情,更何况是有着血脉牵连的亲孙子。 早晨,辗转一夜才睡着的老夫人被人推醒,得知厉景琛被锦衣卫带走,就心惊跳到现在,后来锦衣卫一撤走,她立刻就派了人出去打探,却没有半点儿关于厉景琛的消息,反而是各种各样的关于阳陵侯府的小道消息传了过来。 厉仁远被罚跪御书房门前,陛下就没有让他起来过,本就生病的厉仁远跪了一个时辰不到就晕了过去,但也没有得到理会,依然暴晒在太阳底下,后来幽幽的醒来,继续跪,直到月上中天才得到了第一碗水喝。据说皇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问了厉仁远几个问题,随后厉仁远就继续跪着晕倒了也照样没有人管,直到今日早晨人已经快要烧糊涂了才被脱了下去。 还有从宫中传来的消息,七殿下好像出了什么事情,只是语焉不详,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事。 厉景琛扶着老夫人吴氏走了进去,老夫人抓着厉景琛好好的查看了一番,发现厉景琛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这才松了一口气,“紫英把早就炖煮的燕窝端来来,琛儿喝一碗压压惊,有什么事儿都在吃完了再说。” “知道了祖母。”厉景琛放下茶盏笑着说道:“祖母不比挂心,孙儿无事,只不过是被问了几句话而已,问完了就回来了,就按照祖母说的,等孙儿吃完了燕窝粥就向祖母一一道来。紫英姐姐给祖母也来一碗燕窝,祖母忧心,肯定没有好好用早膳,先吃了一碗燕窝粥垫垫肚子,等会儿就和孙儿一起用午膳。” “好好。”莫名的,老夫人吴氏觉得厉景琛回来后她就有了依靠,明明是个瘦弱的十二岁少年,却能够给人信赖的感觉,老夫人越来越倚重这个孙子。 燕窝粥熬煮得软烂合口,里头放了牛乳一起熬煮的,带着香甜的奶香更是合口,厉景琛吃了一碗也觉得腹中好过了很多,别看在小院内他没有被为难,甚至是好茶好点心招待着,但是在那种毫无响动的空间内,一个人的思绪是空虚的,越是安静人越是会乱想,房屋内细微的动静都会让人浮想联翩。那时候只要厉景琛表现出半点儿不合时宜的举动,他都会受到进一步的排查,这也是锦衣卫惯用的审讯伎俩。 在小院内,厉景琛的神经始终绷着,到了刑部看了过程序的审案,就算是听了赵楚星的那番话,心里头也没有放松,不到最后一刻,事情就有变数,他必须时刻的警醒。 离用午膳还有近一个时辰,厉景琛挥推伺候的人,让紫英守在门外,这才对祖母说道:“老祖宗,孙儿被锦衣卫带走,是因为七皇子,今日凌晨时分,七皇子被发现沉在御花园的小塘子内。” “七皇子死了?是淑妃娘娘的皇子,晟国公的外孙吗?”老夫人吴氏不敢相信的问道。 “正是。”厉景琛肯定的点点头。 “那与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你带走问话?”老夫人立刻抓住厉景琛的手问道,“难道是你在伴读的时候,和七殿下有了嫌隙,所以才怀疑到你?” “没有,祖母放心,我在宫中当十皇子伴读时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十殿下也不是个轻狂的人,我们都做着自己的事儿,从来不参与其他,更别说是和七殿下有什么嫌隙了。”厉景琛连忙安抚祖母,“至于我被带出去问话,这都要归功于我的好大哥了。”厉景琛冷笑,“大哥与七殿下交好,昨日他不是说了嘛,派人去找了七殿下,七殿下一出事,所有相关人等都要被询问,他自己正好撞了上去,而且大哥在被问话的时候还攀扯上了我,还胡扯说是我将七殿下害死的。” “这畜生!”老夫人对目无尊长、妄自尊大、轻狂傲慢的厉景闫早有不满,此刻听了厉景闫自己出事还攀扯上了自家兄弟更是气愤难当,恨不得将厉景闫拖出来家法伺候。 “老祖宗现在不是气愤的时候。”厉景琛凑到老夫人吴氏耳边悄声的说道:“孙儿得知,在七殿下的手中找到了晋王殿下的衣袍一角。” “难道……”嗜杀兄弟,晋王难道没有脑子吗? “还不确定真的是晋王所为,还是有人嫁祸。”厉景琛宁愿相信是晋王做的,那么置晋王于死地就又多了一条罪状,“还有,孙儿还晓得了,晋王身边的侍妾状告晋王四条罪状。”厉景琛将四条罪状一一道来,心中也不免激动,“晋王胡作非为,为了功绩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了,这回父亲一定可以得到青白。” 老夫人一愣,眼睛没来由的变得酸涩,她一直都明白长子厉温瑜的死一定存在着□□,和从西北燕山关凯旋而归的晋王肯定也有关系,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更没有想到长子的死和庶长子也有关。嘴巴开开合合,老夫人喉咙里好像堵住了一团棉花,梗在喉头,上不去下不来,闷疼得难受,最后发红的眼眶溢出了泪水,不知不觉间老夫人已经泪流满面,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还记得自己怀孕时满怀欣喜的心情,还记得孩子被婆母抱走的不舍和心酸,几十年过去,白发人送黑发人,爱过、怨过、恨过、不舍过的儿子却已经成为一副枯骨,本来有大好前程的儿子就这么没了。 老夫人呜咽出声,怎么都忍不住心中的酸涩,厉景琛又何尝不是,他还带上了上一世未能复仇的不甘和识人不清的悔恨,一时间祖孙二人相对悲伤,谁都说不上话来。 哭了一场,老夫人更加疲累了,心力交瘁,厉景琛扶着老夫人吴氏洗漱之后就劝着她好好休息,府中有他看顾着呢! 安置好老夫人,外面就有人来禀报,亲家少爷、威国公家的大公子来了。厉景琛被锦衣卫带走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被威国公家知晓了,他们也花了功夫打探,但是姜昊然和闵修齐深知锦衣卫的厉害,不敢轻举妄动。当厉景琛被放了出来,回到府中的第一时间威国公府就收到了消息,姜昊然就立刻让长子姜弼宁过来探望。 姜弼宁一来就将厉景琛从头到尾好好的查看了一番,恨不得厉景琛脱光了衣服给他好好检查检查,他还真有此种打算,手都伸到厉景琛的腰带上了,厉景琛连忙按住,“表哥,我身上没有伤,真的。” “真的?”锦衣卫凶名在外,都说他们刑讯的手法高超,有些人看着表面完好,其实受了大折磨,内里都坏了,而且他出生到现在知晓的,被锦衣卫带走的人就没有玩玩好好的出来的。姜弼宁担忧厉景琛,对厉景琛说自己无事不免就狐疑起来,“别你自己受伤了也不知道,听说锦衣卫会用小针扎人,那种针又长又细,刺穿胸肺当事人也不知道,要过了一段时间才发现不适,你确定自己没有受到伤害?” 厉景琛无语,难道有人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自己还不知道吗,“真的,锦衣卫只是带我过去问问话而已,并没有为难我。”其实向厉景琛问话,不一定需要锦衣卫副指挥使、大理寺卿石唯一亲自出场,就算是事涉七殿下的死亡原因,也不需要,厉景琛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但很多事情是无法用常理来推断的,就像是善变的帝王,一会儿要保住自己的儿子、一会儿又帮助他找寻儿子的罪证,真是矛盾的存在。这些话,厉景琛不好说,也就没有告知姜弼宁。厉景琛挑拣了一些能够说的,尽量都告诉给了姜弼宁,其实和告诉老夫人的差不多,只是都省去了一些细节,大概的说了说就够了。 听个厉景琛的话,姜弼宁这才放下心来,他们早就屏退了众人,并且让心腹之人在门外守着,所以在屋中说话也少了几分顾及,“我觉得七殿下的死并不是晋王所为,晋王昨日的确是在宫中,却因为毒瘾发作,人不人鬼不鬼的,一直被关在德妃的宫中,当然,也不是所有时候晋王身边都守着人,出现疏漏让晋王跑出去了也在所难免,这就是我们不知道了。而且晋王毒瘾发作,发狂后六亲不认也有可能。” 直觉的,厉景琛也觉得七皇子祁珺池并不是晋王祁宏志所杀,只是又像是姜弼宁说的那样,晋王发狂后丧心病狂的把弟弟弄死了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七殿下掉进去的那口小池塘太过巧合,让厉景琛始终觉得七殿下的死并不是那么简单。 厉景琛并不打算将七皇子想要找自己麻烦、将自己推入河中的事情说出去,就算是舅舅他也不会说,就让它就此成为自己和祁承轩之间的秘密好了。七皇子祁珺池已死,说再多也是无意。 第六二章 这般下场躲避不过 七皇子祁珺池死在那个小塘子里,厉景琛甚至怀疑过是不是祁承轩干的,只是这个念头刚起就被按下,打心眼里厉景琛不相信祁珺池是祁承轩弄死的,虽然祁承轩有这个胆量。 和姜弼宁说了一些事后,厉景琛就送了他离开,阳陵侯府目前就是是非之地,他不希望连累了舅舅一家,还是让大表哥快快离开比较好。姜弼宁走的时候,还带了一些厉景深和厉魏紫的东西一同回去,府中还不太平,结局如何都是未知的,虽然锦衣卫走了,厉景琛还是没有接回弟弟妹妹的打算,一旦府中事情不好,徒刑或者其他,那么舅舅一家保住年幼的弟妹还是可以的。 刚送走大表哥姜弼宁,又有师父林府的下人过来,那人送来了一些书籍,说是让厉景琛静心看看的,等看完了林必清要考核的。和林府下人一同来的还有三师兄赵楚容的人,那人送来一些时令的瓜果,习惯纹理清晰饱满,刀切下去一点点整个瓜就裂了开来,清爽的果香瞬间溢满整个屋子,西瓜的果肉脆甜,和放上一段时间形成的砂囊不同,但厉景琛更爱这样的西瓜。 老夫人吴氏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厉景琛在切西瓜,果香浓郁,将屋中的闷热都赶走许多,看到厉景琛如此,她心中的焦虑也少了很多,反而因为厉景琛在而多了依靠。 胡三娘状告晋王很快就有了结果,那龙袍、那挖出来的厌胜娃娃已经确定是晋王私造,谋反叛逆之事不用当事人狡辩就已经成为定局,再加上晋王对此事供认不讳,就连仅有的怀疑都消失殆尽,只是晋王对杀害七皇子祁珺池一事始终否认,可是任是谁看了他吸食阿芙蓉膏后的飘飘欲仙和不吸食后的癫狂摸样,都不会相信他的,晋王的反驳显得很无力。 厌胜之术、有意谋反、杀害手足,还有西北燕山关的种种足以晋王死上一百次,昭告天下,大皇子也变得臭名昭著,但是还未等晋王受到惩罚,他就被发现死在了德妃的宫中,死因是吸食阿芙蓉膏过量,而德妃也盛装打扮的死在了儿子的身边,吞食阿芙蓉膏而死。 事情尘埃落定了吗?没有! 晋王虽然死了,但厉仁远和晟国公还活着,皇帝手中拿着施仲谋签字画押的状纸,竟然在朝会的时候直接让人读了出来,此时厉仁远还不知道被关押在何处,晟国公为了自保,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厉仁远的身上,皇帝也顺水推舟的给厉仁远安了罪名,夺了厉仁远还没有焐热的阳陵侯爵位,收归厉家御赐的宅院,没收阳陵侯府的财务。 厉仁远是被人扔回来的,瘫软得如同一滩烂泥的他神智十分的清晰,只是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连说话都变得异常的困难,烧虽然退了,却伤了身体,疲软的仿佛感觉不到四肢一般。 因为厉仁远的回来,厉家沸腾了起来,有高兴的、有疑惑的,还没有所有的情绪发散开来,圣旨来了。 这是厉景琛这辈子第二次接圣旨,但比任何时候都觉得迷惘,圣旨上的每一个字都砸在自己的身上,将听到的文字组合在一起,过了好一会儿厉景琛才反应过来是何意思。 厉仁远被剥夺了爵位,毁去丹书铁卷,厉家被收回了御赐的宅院,除了二房、三房、四房、五房和老太太私有的财务,包括大房在内所有的公中财物都被抄没,大房一家还被判了徒刑。与之相反的,西北燕山关的事情弄清楚后,厉温瑜就变成了英雄,击杀匈奴单于大功一件,后又被冤屈,为了补偿,厉温瑜追封为镇国大将军,谥号忠义,其妻姜氏追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他们二人的孩子其长子厉景琛获封从六品虎贲郎官,虽然依旧是荣耀性的虚职,但已经成为了羽林军中的一员,有俸禄在身。(.无弹窗广告)幼子厉景深和女儿厉魏紫也获得不同的赏赐,分别是千里驹幼崽一只和金银裸子各一百两。 随着圣旨一同而来的还有大理寺的人,他们是过来抄家的,带队的人是问过厉景琛话的大理寺卿石唯一,石唯一礼貌的给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还是尽快的将东西收拾妥当了吧,稍后凡是未收拾的东西都将被收缴。” “老身知道了,会让家人尽快收拾妥当,不会耽误了大人的事情。”圣旨一下,老夫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说话都没有精神,显得十分的疲惫,倚靠在厉景琛的身上,要不是厉景琛始终扶持着,老夫人大概已经摔倒了吧。 慌忙中,哪有收拾的那么仔细的,许多的大件儿都留在了府中,威国公府得知了厉家的事情,更是派了人马过来帮忙,二房是五房人家中收拾得最为全面的,姜氏留下的东西没有一件落下。至于其他,能够将贴身之物、贵重的金银收拾妥当已经不错了。 大房彻底的乱了,软软的趴在地上的厉温瑜没有人管,他的妻妾正厮打得厉害,马氏恨梁氏、恨厉温瑜,梁氏又何尝不恨,两个人厮打的时候还顺带着照顾到了厉温瑜,不稍片刻,厉温瑜就被两个女人打得鼻青脸肿,好不凄惨。 威国公府的人是来接厉景琛和老夫人的,但三房、四房、五房的人跟过来也没有驱赶,厉家明面上的产业都是公中之物,也在查抄之列,但老夫人在京城中有一幢两进的院子,就让人送他们去了那里,本来威国公府还准备了房子给他们住,现在也就没有必要了。 来到了院子,还没有等大家都收拾好,老夫人就将所有人都找了来,受了惊吓的女人孩子、没有用的男人、惊慌不知所以的下人,老夫人看着屋中所有人,长叹一声,“阳陵侯府已经没了,彻底的没了,除了大房之外,你们四家就分家吧。”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分的,公中之物都已经被没收,剩下的都是各自的东西,“我手头上还有其他几处房产,老三带着你们家住出去,另外还给你一千两,日后好生过日子。二房、四房、五房的情况也放在这里,老婆子我也放不下他们,他们就留在这里,每房也得到一千两。” 厉礼宏不服,傻瓜都知道老夫人是嫌弃他们一房人口多,碍事,赶他们走呢,一幢院子、一千两的银子,就这么一点儿的东西有什么用处。但他一向软弱惯了,面对老夫人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只能够收拾了东西带着妻妾子女走了。 阳陵侯这一支虽然不是族长,却胜似族长,此次仓促之间分家,虽然不甚公平,但考虑到厉家现在的情况,也说不上失礼来。 厉温瑜夫妻得到追封,沉冤得雪,恢复了往昔的尊容,厉景琛带着弟弟妹妹处理好父母的事情归惊的时候,已经到了九月份了,而晋王谋反、厉仁远勾连晋王残杀将士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厉仁远一家判了徒刑,发配置北方苦寒之地,但厉仁远还没有出京城就被家人打残,瘫痪在床,用板车拉着去北方的。厉仁远的命很大,受尽折磨也没有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追求的一切土崩瓦解,所有唾手可及的辉煌都变得遥不可及,妻妾咒骂他怎么不早点儿死、儿女痛恨他怎么就拖累了他们,望着苍白的天,厉仁远想不通,自己明明计划得好好的,怎么回到了京城一切都不按照预定的路线发展了呢? 被锦衣卫打断了腿,如果得到尽快的治疗还不至于蹶的厉景闫骂骂咧咧的将一只缺了口的粗茶碗“哐”的砸在了厉仁远的脑袋边,“都是你害的,我本来和七皇子交好,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但是你呢,你竟然勾结晋王做出那等事情,都是你害得我的前程都没有了,呵呵呵呵,还要喝水,去你妈的。”带着恶意的笑容,厉景闫将一碗水全倒在了厉仁远的身上,寒风一吹,厉仁远瑟瑟发抖,却动弹不得,嘴巴里谩骂出声,却立刻被厉景闫堵住了嘴巴,“呜呜呜”的哀鸣得不到任何人的关注。 九月份的天已经凉了,厉景琛也添上了一件衣服,早早的起床就进了宫,他已经近两月没有进宫伴读了,也不知祁承轩究竟如何。书箱中除了带着笔墨纸砚和书籍外,还带了一些糕饼,都是自家做的,有咸甜两种口味,也不知道祁承轩喜欢哪一个。 虽然换了一幢两进的小院子,一大家子住在一块钱难免拥挤,为了能够住的下去还精简了人手,但厉景琛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仿佛灵魂都变得轻松。置父母死亡的凶手已经死了一个、残了一个,还有一个虽然依然身居高位,但迟早有一天也会落得凄惨的下场的,厉景琛绝对相信,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再有他自己的努力,没有什么是不能够成功的。 来到了东书房时间还早,在大家指指点点的目光下,厉景琛坦然的坐到了老位置上,打开书看了起来,这段时间没有来东书房看书,可是课业、武功上厉景琛没有丝毫的松懈。 直到先生来了,祁承轩依然没有来,这倒是怪了,据他所知祁承轩从来不缺课的啊,还是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有人幸灾乐祸的说,容昭仪病得快死了,祁承轩在日夜照顾呢。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说不定连普通人家的庶子都不如,厉景琛和先生请了假一路上胡思乱想的到了落叶轩。落叶轩内高大的梧桐树枝叶没有以前茂盛了,叶片转黄,看起来越加的凄凉,推开门的一霎那,厉景琛听到了凄厉的哭声,心头一跳,有些事情终究发生了。 第六三章 斯人已去岁月不再 往常的落叶轩都是异常冷落的,但今日却不同,破旧的院门外停着贵妃的仪仗,宫门太监将窄小的过道占得挤挤挨挨,厉景琛进去的时候还是在柳姑姑的带领下才能够进入的。 院内充斥着悲伤,容昭仪还是去了,厉景琛没有进屋,却能够感受到来自于祁承轩的悲伤,有些迷茫的站在院子内,前段时间来的时候,分明看到容昭仪精神不错的在柳姑姑的搀扶下走了一圈,还以为她会好起来,怎知容昭仪还是按照命运的设定去了。 帘子掀开,从屋内走出来的人是玉贵妃,一身兰色的衣裙衬得她身姿高挑,温婉脱俗,她的身后跟着眼圈发红的祁承轩。玉贵妃面带忧伤,温言的安慰着祁承轩,祁承轩不时点头,外表看来竟然像是母子一般和谐。在厉景琛所不知道的时候,祁承轩和玉贵妃的关系变得亲近了。在玉贵妃的帮忙下,容昭仪病逝前的一段时间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只是容昭仪的身子底子伤了,多少的补药下去就像是倒进了破了洞的桶里面,补都补不回来了,容昭仪的身子未见好转,反而越加的病弱,到了今天终于撑不下去走了。 厉景琛行礼之后,玉贵妃就让厉景琛在宫中陪着祁承轩,毕竟是年幼丧母,纵使内心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孩子,厉景琛目睹了祁承轩一夜之间的成长。经历过血亲的离世,祁承轩原本身上还带着一些稚气的全都消失,完完全全的蜕变成为了男人,眉目间有着厉景琛看不懂的晦涩,厉景琛心中长叹,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同样失去了骨肉至亲的二人,经过一夜的相守,关系又亲近了几分。 容昭仪的丧礼并不简陋,甚至可以说是隆重,死后还追封为了荣贵妃,只因为岭南又爆发了战事,祁承轩的舅舅宁正昌屡建奇功,可惜容昭仪死了,不然活着得到的更多。 南蛮诸部卷土重来,死灰复燃,一时间岭南边境再次不太平了,战争剥夺了多少人的性命,却也让许多人飞黄腾达,“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的残酷不是一句话可以道尽的。祁承轩的舅舅宁正昌就是战争的幸运儿,经此一战,开启了他一代军神的辉煌生涯。在厉景琛的记忆中,通过这场战事飞黄腾达的不仅仅是宁正昌,还有厉仁远,凯旋而归的他巩固了在京中的地位,坐稳了阳陵侯的位置,受到了皇帝的倚重。一切重来,厉仁远已经没有了成功的机会。 祁承轩毕竟未成年,失去生母的皇子,不是同一进入皇子居所居住,就是被没有孩子的妃子过继,这两种方式说不上哪种更好,但后者让没有依靠的皇子皇女多了依仗,也算是宫中皇子求存的方式吧,如果被位份高的妃子看中,更好一些。 在容昭仪头七过后,玉贵妃就向皇帝提出了过继祁承轩的意思,玉贵妃进宫那么多年从来没有求过皇帝什么,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皇帝欣然同意,祁承轩一跃成为众皇子中的佼佼者,有势头正盛的舅舅、有身为贵妃的养母,一时间风光无量,不比之前的七皇子祁珺池差。表面上的奉承永远无法掩盖掉私底下的嘲讽,祁承轩蠢笨的形象早就深入人心,很多人都觉得,祁承轩能够成为皇贵妃的儿子纯属走了狗屎运,得了皇贵妃的亲眼,可是祁承轩自己是个不争气,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笨蛋一个,以后也不会有多大的发展,早晚会被玉贵妃厌弃,大家都等着看祁承轩的笑话呢。 祁泰初背地里更是气得将屋中的摆设摔得个粉碎,玉贵妃无子,他也趁机会多多在玉贵妃面前露脸,以期能够让玉贵妃看中,収为养子。祁泰初也是皇家人,流着皇家的血脉,而且自认为聪明伶俐、长相出众、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为何不能够过继给玉贵妃,祁泰初筹划良久,本以为自己的鸭子却成为了别人的盘中餐。祁承轩有什么好,木讷、呆滞,不会变通,一点儿都不会做人,人情世故更是一窍不通,只是个会些齐射功夫的莽夫罢了。 无论祁泰初多么的不忿,祁承轩都成功的成为了众多皇子、伴读的追捧对象,连带着厉景琛都受到了关注。颇有些疲惫的从马车上下来,在宫中又要应付其他皇子和伴读,又要应付祁承轩,层出不穷的事情让厉景琛厌烦,却又不得不应对。厉景琛揉着胳膊,上面肯定淤青了,祁承轩心情不好就拉着他对练,厉景琛的手脚功夫在不断的努力中可谓是同龄人的翘楚,但和祁承轩比起来,依然有很大的差距,和祁承轩对练基本上就是被压着打,身上挨了很多下,虽然打的都不是很重,但累积起来,依然挺疼的。 新的厉府只是个两进的院子,不大,住着几房人家甚至是拥挤的,但在府中厉景琛是除了老夫人之外唯一的主事之人,其他几房人家或多或少要仰仗他生存。厉温瑜恢复了声名,还追封了爵位,加封了谥号,他们夫妻二人的牌位正大光明的进入了厉家宗祠。可是作为嫡出的二房在事后并没有得到更多,连御赐的宅院都被收回。皇帝的心思不好猜,皇帝觉得厉景琛心思太多,手段太狠,他的长子会死、皇家的颜面会受损,与厉景琛有很大的关隘,夺了阳陵侯府的丹书铁劵、收回御赐的宅院,都是因为皇帝心里面对厉景琛、对厉家存在着不满。 皇帝是个多思多虑、生性多疑之人,毁了阳陵侯的丹书铁劵、收回了御赐的宅院后,又觉得这样做会被人诟病,此后又给厉家下了第二道圣旨,嘉奖了厉景琛孝顺、聪慧,送还了阳陵侯的祭田,还多给了二房一千亩的良田地契。(.无弹窗广告) 无论如何,庆历帝反复的性格在厉景琛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庆历十一年,对于大齐来说,注定是个多事之年。九月末,皇后没了,当丧钟响起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厉景琛正在教导弟弟妹妹练字。 “哥哥,这是什么声音?”厉景深抬头问道,一张小脸都成了花脸猫,全都是各种的墨迹,脸上、手上、纸上,就没有彻底干净的地方,只要他一练字,就会成为这般摸样,而纸上的大字,糊成一团,厉景琛头疼的都不知道拿厉景深怎么办才好。 相较于厉景深的脏兮兮,厉魏紫就好了太多太多了,而且字也写的端正漂亮,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培养出一个才女来。厉景琛在教导厉魏紫的时候,多让她看偏向于开阔眼界、增长见识见闻的书,至于经史子集,厉景琛本身不喜这些,更何况妹妹是个女儿家,也不需要考状元,经史子集不学也罢。 厉景深抬头问了,厉魏紫也在写完一个大字之后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哥哥,他们都很好奇,这在空气中晃荡的沉重空幽的声音是什么。 厉景琛看向窗外,黑天的天空看起来像是要下一场大雨,风急急的刮来,将钟声绞得支离破碎, “宫里面有一位贵人永远睡着了。” “哦。像爹爹和娘亲一样吗?那她的孩子再也见不到她了!”厉景深咬着笔杆子,煞有其事的说道。 厉景琛闻言一愣,随后浅笑着说道:“不会的,她自由了。” 也许是未央宫内空落落的正殿,也许是皇后那首充满了悲伤的儿歌,厉景琛总觉得死亡对于皇后来说是一种解脱,她自由了。 厉景深和厉魏紫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一同扭头随着哥哥看向窗外,天更加的沉了,风也越加的急了,好像是要下雨了。 皇后故去,所有身有诰命的命妇都需要到宫中哭灵,厉家的爵位虽然没有了,但老夫人的诰命依然还在,大清早就收拾妥当,沉重的命妇衣冠压在老夫人吴氏的身上,铜镜中的自己年华不再,临老了,厉家的爵位还在自己手中没了,老夫人吴氏长叹一声,时也、命也,是自己的总归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总要失去的。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经历过阳陵侯府的起起落落,老夫人吴氏也变得豁达,很多事情都想通了。 门帘子掀了开来,穿着从六品虎贲郎官墨色官袍的厉景琛显得更加的瘦高颀长,虽然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但沉稳、冷静,丝毫不比其他人差,有这样的孙子,老夫人吴氏觉得由衷的欣慰,这就是厉家的未来。 “老祖宗,时间到了,我们走吧。”厉景琛上前搀扶了老夫人说道。 “好,时间差不多了,去得晚了,会惹人诟病的。”老夫人拍了拍厉景琛的手。 “老祖宗给你帕子。”厉景琛偷偷的眨眨眼睛,“孙儿的特意弄的,您往眼睛上碰一碰就行了。”帕子里有股子呛人的味道,往眼睛上一抹,辣辣的,眼睛控制不住的红了起来,泪水止都止不住 老夫人会心一笑,“也亏得你想得出来,可不要到处乱说,让人知晓了会被人说嘴的。” “嗯,孙儿省的。” 皇后的葬礼十分的隆重,在厉景琛的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尽显了皇后的尊容,却都是死后的荣誉,就算是这样大概也是很多人渴盼的吧。以厉景琛的官位是没有资格给皇后哭灵的,只是他身为祁承轩的伴读,被要求进宫,安置好了老夫人,又塞了几个荷包到小太监的手里面,让他们多多照顾老夫人,别让风吹着了,昨日刮那么急的风,今日却没有下雨,但看着天阴沉沉的,云层厚重,随时都会落下雨来,还好老夫人的位置在里面,要是落雨了,也不会被淋湿。 安置好了老夫人,厉景琛这才脱身去找祁承轩,今日宫中秩序井然中有平添了几分的忙乱,人多手杂,一时间还真不好找,还好厉景琛眼尖看到了包大通,连忙穿过人群走过去。 包大通现在脱离了闻香阁,祁承轩被玉贵妃过继后,就提拔了包大通到身边伺候,虽然不是近身伺候,但也足够包大通感激涕零了,见到厉景琛,包大通急走了几步迎了上去,“公子,往这边走,殿下等着您呢。” “小包公公请带路。”阎王易躲、小鬼难缠,像包大通这样的,最是烦人,得罪不起,要是在祁承轩耳边说上那么几句,不倒霉也膈应人。 包大通眼睛里有止不住的喜色,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对,他肯定忍不住咧嘴笑出声来,“公子说笑了,喊奴小包就成,要不是公子,奴还没有如今的造化呢。” 厉景琛扯了扯嘴角,当初把他往井里面塞,应该没有想到现如今的造化。包大通干干的咳嗽了两声,显然他也想到了与厉景琛、祁承轩的第一次见面,那次见面肯定不是美好的记忆,虽然扭转了他的人生,却也是黑污点,偷偷的瞄了一眼厉景琛,看厉景琛人挺好相处的,应该、大概、或许不会在主子面前说自己的黑话,为了以防万一,包大通觉得自己还是要尽心伺候着。 各怀心思,包大通很快就带着厉景琛找到了祁承轩,祁承轩守在玉贵妃的身边,玉贵妃神情悲伤,是从骨子里偷出来的悲伤,纵观全场,真正因为皇后死去而伤心的又有几个人。 斯人已去,岁月不再,曾几何时,皇后还是那个凭栏远望的少女,看到了心上人亦会脸红羞怯,一晃十数年过去,少女变成了妇人、妇人变成了棺椁中冰冷的尸体……皇帝站在玉贵妃的身边,面容沉静,仿佛能够滴出水来,双目直直的看着一个方向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厉景琛行礼后就走到了祁承轩的身边站着,垂首看着脚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响起了皇后唱的那首童谣,幽幽而来、悠悠而去,他想这首童谣日后他再也不会唱了,就将它留给记忆中的人吧。 有一道视线如同实质般的落在自己的身上,想要忽视都难,厉景琛抬头望去,就看到一双含着浓烈恨意的眼睛,淑妃梁氏因为失去儿子而变得形销骨立,素色的衣裳衬得她更是脸色青白,失去了珠翠点缀的发丝黑压压的堆在头上,那么的沉、那样的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七皇子祁珺池死得蹊跷,都说是得了失心疯的大皇子祁宏志推到小塘子里去的,但这种说法站不住脚,也就是骗骗傻子罢了。七皇子为什么去御花园的小塘子那儿,掩埋得再好,他身边贴身伺候的人或多或少的也会知道,伺候的人知道了,那么淑妃梁氏也知晓了。厉景琛可谓是最后见到七皇子祁珺池的人,那么很有可能知道七皇子是怎么死的,很有可能她的儿子就是厉景琛弄死的,淑妃梁氏甚至就是这么想的,但是她的这种想法同样没有证据,到皇帝耳边说还会抹黑了自家的儿子。 淑妃恨不得生嚼厉景琛的肉、喝了对方的血,疯狂眼神中已经将厉景琛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眼中的恨意太过浓烈,厉景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个仇算是结下了。 祁承轩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挪动了一下步子挡在了厉景琛的身前,侧头一脸漠然的小声说道:“以后行事小心一些,她就是个疯子,见人就咬。” 祁承轩虽然冷漠,但言语中的关心之意还是显而易见的,厉景琛觉得祁承轩越来越别扭了,有时候看他也是侧着眼睛、歪着头,正眼看一下不行吗?厉景琛心中无力,却也知道祁承轩是自己无法改变的,点头小声的应了,“我知道了,谢殿下提醒。” 祁承轩哼了一声,扭头的看向另外一边,厉景琛的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引得心头的某种清楚蠢蠢欲动,实在是可恨。心里面这么想着,但身体又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厉景琛,厉景琛就像是阿芙蓉膏,惹得人上瘾、欲罢不能,总是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变换着各种模样,但毫无例外的都是在勾、引自个儿。 一定是妖精变的!祁承轩狠狠的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事情,所以没有更新~<(__)> 谢谢炭扔的地雷,么么哒~ 第□□章 旱涝之灾遍地哀鸿 长江中游的江汉地区被称之为大齐的谷仓,其中丰城更是有名的鱼米之乡,与江南地区相比不逞多让,百姓生活富足和乐。只是今年本来风调雨顺的江汉地区从二月底到六月中旬滴雨未下,河道水位下降,就连广阔的长江眼见着都少了湍急,带着让人心慌的平和。种下去的庄稼就算是有农民佃户不断的挑水浇灌也免不了奄奄一息,今年还热得特别早,四月份就烈日当头照,照得水更少了、庄稼更羸弱了、百姓心也更加的慌了。 “爷爷,喝水,还有菜瓜,奶奶刚从井里面提上来的,趁着凉快吃。”江有声的乖孙孙提着篮子在田埂上快步的跑着,脑袋上的草帽歪斜着,额头上一圈细密的汗水,要不是太阳太晒,他都不想戴了。 江有声是种田的好把式,种田供出了一个秀才,秀才儿子又娶了举人先生家的女儿,现在儿子带着媳妇儿去了广陵当通判,等在广陵扎下了根,就把他们老两口和小孙孙一同带过去享福,每想到这个,江有声那张黝黑、布满了皱纹的老脸就高兴得笑开了花。在同村人羡慕的打趣声中,江老汉抹了一把脸扛着锄头走到了田头上的枣树下,儿子有出息,家里面的近百亩地都请人种了,但是江老汉操劳了一辈子,依然放不下田间地头的那么一些事情,现在田里面干得厉害,江老汉就更加放心不下了,这都是明年一家人的嚼口啊。 江老汉的小孙孙有个特别大众化的小名儿叫做狗蛋,糙名好养活,狗蛋他爹小时候也是这么一个俗气的小名儿,狗蛋孝顺,上下午都要给爷爷来送水、送菜瓜,其他人都羡慕江老汉的好福气,是个享福的命。 “爷爷,我在路上看到一个黄毛的怪物,它有一双通红通红的眼睛,嘴巴里还有一对老长的牙齿露出来,我看到它的时候它正在路边,好朝我呲牙,吓了我一跳,我拿了一根棍子挥它,它就跑了,对了,它还有一条很长很长的尾巴,尾巴上还带着血一样的东西。”狗蛋儿蹲在江老汉的身边好奇的问道,“爷爷,这是什么啊?” 江老汉一愣,吃着菜瓜的嘴巴蠕动了两下,听了小孙子的话,心里面一阵惊慌,一双浑浊的老眼直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的稻田地,虽然极力的挑水浇灌,村子里还集体出资造了水车、打了水井,但田里面还是干得厉害,特别是正午时分被顶热的太阳一晒,还没有湿的地面干得冒烟,皲裂的田地上即将灌浆的稻子无力的耷拉着,死气沉沉。大热天的,江老汉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从后心升起一股子凉意,都说小孩子的眼睛干净,看得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凶兽都出来了,这是上天在预警呢。 江老汉不是放不下的人,三两口的将菜瓜吃了,一骨碌的站了起来,扛起锄头就拉着小孙孙往家走,回了家就和老婆子收拾了东西投奔儿子去了,田不要了、田里面半死不活的庄稼也抛之脑后。 江老汉走了不到三天久旱的丰城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苦哈哈的人们欢呼着、雀跃着,他们有活路了。只是还没有高兴多长时间,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势要将几月未下的雨一下子还给大地,还没有从干渴中恢复过来的庄稼又被泡进了水里面。随着大雨,河道水位上涨,多余的河水不断的汇入江河,江河上也在下着雨,在一个夜晚,丰城中熟睡的人们听到一声巨响,轰隆隆仿佛从天际而来的奔马,咆哮而来,江上的堤坝塌了,一夜之间数十万人失去了家园、数不清的人丢了性命,无法估计的损失。 家没了,生计没了,受灾的人像是蝗虫一般四处的逃窜着,他们成群结队,路过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就遭了殃,渐渐的,粮食吃完了,树皮啃光了,观音土也吃死了许多人,后来在荒凉中有肉香味传来,小小的骨头堆里面有孩子的啼哭声,倒在地上的尸体下一刻就消失不见…… 江汉旱涝严重,差不多祸及整个长江中下流域,此时江南地区又爆出四九堂把持漕运,延误救灾,更有官员中饱私囊被疯狂的灾民分尸,一时间鱼米之乡变成了炼狱场,易子而食、饿殍满地,飘荡在浮华之上的是恶鬼的嚎叫和受灾百姓的哭号。(.好看的小说)朝廷立刻派出钦差大臣负责赈灾,开仓放粮、惩治贪官污吏,但是受到的阻碍很大,时有百姓起义被镇压。 一艘朴实无华的船静悄悄的从白杨河出发,沿着金广运河南下,如果顺水船行三日便可到广陵,如果并不顺利,五日也可到达。从京城出来,沿路都是一片繁华,沿岸码头热闹的人来人往,就算是到了广陵,依然看不出旱涝带来的影响,只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广陵城内人们的脸上都带着惶急,一点儿都不想在外面待着,河上除了来往的货船,只有醉生梦死的画舫传来靡靡之音。 这艘船并没有在广陵多待,掉转方向顺着长江逆流而行,向西而去,广陵上游是为晋州,晋州是四九堂的总堂所在地,也是广陵的屏障,数不清的灾民拥堵在晋州城外,哀鸿遍野,随时都会发生暴动,但晋州的知府公然与四九堂勾结,以次充好,将霉烂的米面当作赈灾的好粮熬了稀粥给灾民吃,夹着浓浓霉味的米香引得一群衣不蔽体的灾民眼睛都绿了。 上一任钦差在路上被人宰了,赈灾没有见效,连死了三任钦差,朝廷上也没有了动静,四九堂势大、灾民矛盾随时都会激化、贪官污吏上下勾结,真相传到京城天子耳边的时候又换了一副嘴脸,所有的事情并不是派了一个钦差可以解决的。朝堂上日日为此争论,党派之争这个时候越加的突出,皇帝又是个多思多虑的反复性子,一时间局势僵持在了这里。 祁承轩站在船头凭栏远望,岁月让他更加的成熟稳重,面上表情似笑非笑,微微歪着头,仿佛仔细的听着随从汇报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听,更加捉摸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了。成为了玉贵妃的养子,祁承轩逐渐展露了自己的实力,温水煮青蛙一般慢慢的成长蜕变,当大家反应过来时,惊讶的发现祁承轩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木讷呆笨、空有一身气力的傻瓜皇子了。 皇帝在朝堂上与朝臣周旋,私底下派了众皇子中最出众的祁承轩微服私访,紧随其后的是第四任钦差大臣赵楚星。祁承轩的能力让皇帝都不得不赞叹,有子如此,很难让掌控欲极强的皇帝安心。随着祁承轩的成年,又有成长为新一代军神的宁正昌在背后支持,祁承轩的个人魅力又很让清流一派看重,越加年老的皇帝心底里是恐慌的,派了祁承轩微服私访未尝没有私心,成功了是皇帝教导有方、失败了是祁承轩能力不佳,成与不成于皇帝都是有利的。 “殿下,午膳好了。”清泠的声音在祁承轩身后响起,祁承轩不用回头也能够描绘出厉景琛的长相,不,不是厉景琛的面容,而是厉景琛在自己心中的感觉。 庆历十一年的种种还在眼前,一晃的庆历十七年也来了,成年后的厉景琛长得更加的出众,精致的五官不显女气,沉静如水的气质让人着迷,他身上有着墨香的书卷气和舞刀弄枪时的英武,身上干净的味道流连在鼻尖,引得祁承轩越加的心动。 从厉景琛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的梦中,祁承轩就知道自己完了,彻底的沦陷在了名叫厉景琛的旋涡中。祁承轩试图推开厉景琛,不让厉景琛影响到自己,曾一度对厉景琛冷言冷面,后来厉景琛正式到羽林军中就职,祁承轩就觉得空虚了,一回头却见不到日思夜想的人的感觉简直糟透了,那段时间祁承轩周边简直生人勿进,一见到厉景琛脸色就更加的黑了,弄得厉景琛百思不得其解,还以为哪里得罪了祁承轩。 一路行船,厉景琛和祁承轩的交流仅限于日常的对话,其他皆无,弄得祁承轩更加的烦躁。 较之于六年前,厉景琛越加的成熟,身上有着清澈与幽深混合的气质,仿佛一汪潭水让人想要一窥究竟。 厉景琛有些复杂的看着凭栏远望的祁承轩,成年后的祁承轩锋芒毕露,却也显露得太过,有着过刚易折的感觉,心中长叹一声,他还没有活够了,希望此次行程能够一帆风顺,不要出现过多的波折。 “午膳吃什么?”祁承轩有些不自然的问了一声,手成空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不自在的眼睛逡巡了一圈。 厉景琛回忆了一下,照实说了,“有清蒸鳜鱼、白灼虾、红烧肉、豆腐冬瓜丸子汤……” 祁承轩烦躁的皱眉,“不是让你……算了算了,去吃饭吧。”有些气鼓鼓的转身,袍服一角被风带起,在空中卷出一道圆弧,然后缓缓的落下。祁承轩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孩子气的举动了。 厉景琛在祁承轩身后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祁承轩的众多变化他不是不懂,但厉景琛更加相信,少年人一时冲动的情爱不是牢不可破的,新鲜劲头一过,等待着他的就是万劫不复。 更何况祁承轩的志向远大,那个位置注定不容畸形的恋情,与祁承轩在一起,时刻都在提心吊胆的担忧,这样的生活并不是厉景琛想要的。厉景琛已经不向往爱情,等弟弟妹妹都长大成家有自己的事业后,他就卸去官职,去四处游历,厉景琛出了一笔钱到了林必清家的海运生意里头,还弄了一艘海船淘换着海外的商货,赚了很多银钱的同时也知晓了很多海外国家的事情,他对大齐以外的世界很向往,到时候厉景琛就随着海船一同出海,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至于情情爱爱就让它去吧。 第六五章 州城外思郎渡口 傍晚时分,船在晋州附近的一个小渡口靠了岸,渡口名唤思郎渡,因镇子上的人家都是以水为生,当家的男人常年跑船,很少归家,在家中的女人日日在渡口张望,眉目中都是对远方人的思念,久而久之就有了这么一个名字。(.好看的小说) 思郎渡旁边就有一个食肆,店面不大,却十分的热闹,在店前撑起的棚子下坐满了人。 厉景琛端起了茶碗喝了一口水,茶沫子煮出来的苦茶喝完后喉咙眼里涩涩的苦苦的,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就像是这五味杂陈的日子,让人无端端的想要叹一声,苦啊。菜都是一些时下的家常菜,只是较之于过于贵上了许多、分量也少了许多,一小盘木耳炒青菜都要贵上几十个大钱,而且青菜还不是新鲜的,胡乱的炒了一盘子,青菜叶子上甚至爬满了油蚂蚁(没洗锅造成的),让人无法下咽。 小二又端上来一盘子油炒花生米,“花生米一盘,菜齐了,客观慢用。”盘子在泛着油星子的桌面上滑了一段距离,碰到了木耳炒青菜的盘子才算是停下,盘子里数得过来的花生米稀里哗啦的滚着,还有几粒掉了出来,滴溜溜地向桌沿滚去,将将要掉下来的时候被一只修长的手指按住。 顺着手指往上看,是一身绿沈色劲装的祁承轩,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在手指下的那粒花生米就碎裂开来,发出轻微的“啪”声,手指上也难免的沾上了脏污。 包大通大惊小怪的“呀呀”出声,着急的团团转,“脏了,脏了,怎么办,奴去船上打盆水绞块帕子来。” 祁承轩眉毛一皱,包大通就安分了下来,“吵吵什么,烦死了。” 包大通恹恹的应了一声,“是。” 厉景琛心中叹息,从午膳开始,祁承轩整个人就显得怪怪的,沉着脸、不说话,还舍了船上精美的饭食到岸上的小食肆里来吃,周围坐着的人看向他们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傻子。无力的从袖带中拿出了帕子递给了祁承轩,“爷,擦擦吧。” 祁承轩定定的看了递到眼皮子底下的帕子一眼,棉白的帕子一角绣着一朵兰花,针脚不是很细密,配色上倒是很正,兰色的蝴蝶兰恰恰好躲在厉景琛的手指下,手指很漂亮,修长、白皙,让人忍不住想要握住在手里面。祁承轩就这么盯着看了一会儿,看得厉景琛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十爷?” “啊?”祁承轩眼神迷蒙的看过去,“哦。”好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将粘着有油污的手指伸到了厉景琛的面前,用力过猛,差点儿戳到厉景琛的下巴,随后眨巴着眼睛看着厉景琛,等着擦手指。 厉景琛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殿下啊,你又不是小娃娃,再怎么眨巴眼睛都不可爱,反而让人觉得你眼睛是不是进沙子了。厉景琛发现,这次出来他叹息的次数特别多,难道大伯父死了之后,自己一下子懈怠了? 认命的给祁承轩擦了手指,厉景琛推了推,示意祁承轩把手指收回去,“十爷,回船上吃吧,这饭菜也凉了,吃了不好。”说话间看向那碗肉片汤,浮着一层油星的里面是白乎乎的肉片,肉片看起来极为的不正常,也不知道是什么肉,一粒像是芝麻的黑色小点在汤上飘飘荡荡,还以为又是油蚂蚁,定睛细看,才发现有头有脚,赫然是一只长者翅膀的小虫子。 食物不干净不说,原料还引人怀疑,祁承轩金贵的肚子吃了这些肯定闹肚子,就连厉景琛自己,两世为人也没有吃过这样的食物。 思郎渡上架起了火把,小小的口岸停满了各色的船只,绝大多数是载满了货物的货船,一身油汗的汉子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捞起筷子就大口的吃了起来,吃到了虫子就当是补充营养了,要知道在晋州城外的灾民,吃到了白乎乎的虫子算是一堆大餐了。 “不用,就这样吃吃吧。”祁承轩遗憾的把手指拿了回来,手指皮肤上还有着帕子柔软的触感,可惜了,隔着一块帕子什么都感觉不到。用另一只手之间捡了一粒花生米扔进了嘴里,祁承轩皱着眉头嚼着,花生米估计是放得时间长了,口感很硬,也不知是用什么油炒的,都是油腥味。 “别吃了。”厉景琛按住祁承轩想要再次伸向花生米的手。 祁承轩看着按住自己手腕的手,眸光闪了闪,达到了目地,他也不难为自己吃难吃的炒花生米了,反手握住厉景琛的手,祁承轩好说话的应了,“待在船上那么长时间也闷了,等赵楚星和吴兴德他们回来后,我们再回去。” “好。”厉景琛垂着眼应了一声,使了力气也没有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随着厉景琛他们一同南下的有吴兴德、梁大,还有负责祁承轩安全的锦衣卫一众人,上了岸后祁承轩就让赵楚星他们散了去打探消息,他自己反而领着厉景琛他们来到了小食肆内。江汉地区旱涝成灾,顺着长江下游往江南地区来的灾民被晋州城高大的城墙阻隔住,晋州粮价猛涨,有无良商家乘此机会囤积粮食,这往晋州的货船上大多数都是运送的粮食。 发国难财的商人坐船去晋州的,也有从晋州带着家小逃出来的富人,一时间河道内来来往往,竟然比受灾前还要热闹上几分。思郎渡最靠近晋州的渡口,近段时间也热闹上了许多,小食肆的生意红红火火,厨房里的家伙什都没有功夫洗,反正都是油,炒黄瓜和炒青菜都是炒,也就懒得洗了,吃饭的都是一帮子泥腿子,大家也不在乎这些。 像那些大户人家都是到镇子上的好店里住着吃喝,今日却不同,在棚子下坐着衣着光鲜的一行人,与泛着劳碌味的食肆格格不入,大家说话吃饭或多或少都关注着这一行人。 坐在祁承轩他们邻桌的是一群船上的伙计,因为天热,就只穿着敞开的褂子,裤脚挽得老高,脚上的鞋子随意的耷拉着,他们说着荤话,说到好笑的地方还哄闹起来,笑得嚣张,旁人无人。 厉景琛和祁承轩被迫听了半响,这才弄明白这些伙计是隶属于四九堂的,四九堂在这一代那可比官府还要厉害的存在,就连官老爷都要卖几分面子,几个最底层的伙计都嚣张得很。 “……闻起来可都是发霉啊!”在笑闹声中也有别的声音,说话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大概是第一次跑船,无法融入其他人,怯怯的和身边的同伴嘀咕了一声,厉景琛和祁承轩大概听到这么一句,其他的因为声音太小、环境太嘈杂,没有听清。 另一个人嗤笑了一声,“这算什么,半袋米半袋沙子,看多了就好,你小子可别掉链子,我介绍你进来,可不是让你发善心的。” “哦,哦。”先头那人忙不迭的应了,缩着头像个鹌鹑一样坐在一角,听了好笑的也咧嘴傻乎乎的笑了几声。 四九堂伙同官府调换赈灾的粮食,没有想到猖狂到这种地步,厉景琛和祁承轩对视一眼,他们此行顺利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说话间,出去的吴兴德他们回来了,吴兴德身边还跟着梁大,梁大是提前了几天从陆路走的,说好了在晋州汇合,不知怎么现在就找了过来。 梁大以前是四九堂的人,还是个堂主,他脱离四九堂多年了,但四九堂依然不放过他,隔三差五的有人找他的麻烦,幸好他有先见之明跟了厉景琛,还将妹妹、老娘送到了厉景琛的庄子里待着,不然后果真不好想。与其畏首畏尾,一直躲避,还不如主动出击,梁大知晓只有四九堂彻底的没了,他才能够过上安定的生活,所以厉景琛找他说了南下的事情后,梁大就欣然同意,一同过来了。 回来时,吴兴德手中还拿了两个纸包,一大一小,大的里面是思郎渡特有的大肉饼,素有十里飘香的名号,小号的里面装了十几个黄桥烧饼,有甜的有咸的还有没有馅料的,虽然思郎渡这儿的黄桥烧饼做得不是顶好,但来了一趟不吃一些也说不过去。 吴兴德特意买了带给厉景琛的,也多亏了这些黄桥烧饼,才让厉景琛和祁承轩度过一劫。 笑闹的声音中也有说起旱涝的,有人是从晋州成里面逃出来的,一开始灾民们来得突然,被他们进了城,饿得面黄肌瘦的灾民见什么吃什么,哄抢事件不断,在晋州城的大街小巷,每天都可以看到死人,有灾民也有晋州城里的人。 后来知府下令关了城门,却也没有缓解多少,站在城楼上,外面黑压压的一片看得人心慌,每时每刻都有人死。 思郎渡的气氛越来越压抑,黄色的笑话也带着无力的苍凉,水气渐重,江上弥漫了一层雾气,靠在江岸上的船只被水雾掩盖,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中。厉景琛他们的船只来得早,就没有靠在江岸上,而是进入了长江的支流内,那里也停满了船,厉景琛他们的船被挤在了最里面,只有等所有的船只都挪开了才可以出去。 上了船,吴兴德他们就汇报了调查的来的事情,鼠有鼠道、蛇有蛇路,吴兴德找的是三教九流的人,得到的东西更加的细致,而锦衣卫在思郎渡有设点,赵楚星就从那边知道了晋州的情况。 说话的并未是吴兴德和赵楚星二人,而是梁大,“殿下,公子,小的前日便到了这边,本想进城,靠近了才发现,晋州城城门把控极严,进城要经过详细的盘查,出城按人头给不同的银子的,有些富户倾家荡产了才能够出来。小的特意找人问了问,晋州知府和四九堂的老大合谋,扣下了所有的赈灾的粮食,换了霉烂的米面熬了稀稀的粥给灾民们吃,灾民内情绪十分的激动,只要稍微有些挑唆,就会发动起来。”梁大狠狠的说道:“四九堂的帮主根本就不是在求财,他得到了赈灾的粮食也不卖出去,反而放在露天里任其被暴晒雨淋,这晋州城的人都知道。知府也被他收买了,根本就不管事。” 晋州城严防得如同一个铁桶,他们要进去也要费一番功夫。 第六六章 半夜偷袭劫后余生 之后,梁大又说了几件事就退下了,祁承轩把目光移到赵楚星身上,赵楚星身为锦衣卫的小统领,此次出来除了保护祁承轩的安全外,还有的就是负责协助祁承轩调查晋州城之事。 锦衣卫是大齐一个特殊的机构,可不经过大理寺、刑部等司法机关,直接奉召受理诉状、逮捕官吏平民,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就没有不怕锦衣卫的,锦衣卫的官服上有特殊的金属扣子,骑马走动的时候会发出铿锵之声,凡闻此声者,都两股战战、恨不得当场刨一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免得被锦衣卫抓了生不如死。 锦衣卫除了负责审理诉状等外,最大的作用就是替皇帝监管朝野上下,他们神出鬼没,也许是家中刷马桶的下人、也许是自己的某个儿子,无法预料,家中究竟哪一个人会是锦衣卫,防不胜防。要是落入了锦衣卫的手里面,脱了一层皮那是轻的,其用刑之残酷,致使朝野上下无不人人自危。 锦衣卫是皇帝的耳目和爪牙,下领十七个所和南北镇抚司,在全国各地都有秘密的分支机构。锦衣卫乃上一任皇帝初登基时所设,在庆历帝接任皇权时发展到顶峰,每一任皇帝登基都伴随着血雨腥风,庆历帝也不例外,锦衣卫更是给腥风血雨添加了更加恐怖的传说。此后为了笼络人心,庆历帝裁剪了锦衣卫的设置,十七所去十留七,南北镇抚司统一为镇抚司,在全国各地的分制机构也减少了许多,人员也少了许多许多,已经为了前任皇帝那时的威风。 这一下子,赵楚星去找留在此地的锦衣卫时遇到了麻烦,本身设点就小,现在索性找不到了。 晋州城因为是四九堂的总支所在地,故晋州城附近的几个县镇都是有锦衣卫的设点的,恰好思郎渡这边就有,可是赵楚星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更加别提得到关于晋州城的信息了。原本赵楚星还看不上吴兴德他们用的法子,认为是鸡鸣狗盗之徒,用的也是上不了台面的伎俩,此刻也不由得佩服起吴兴德他们来。 “属下无能,未找到锦衣卫再此的设点,所以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赵楚星停顿了一下,继而说道:“而且,原锦衣卫的设点已经成为了四九堂的买卖,而且还是卖寿材的。” 赵楚星和手下四处打听了一下,原来的店家在一年前突然病死了,一夜之间全家老小消失殆尽,留下来的铺子就被四九堂的人霸占了,周围四邻都觉得晦气,好好的一家烧饼店变成寿材店不说,四九堂的人还特别的霸道专横,拿了东西从来不给钱,弄得街坊四邻怨声载道,却又不敢言明。(.好看的小说) 更让赵楚星惊慌不定的是,这个设点一年来始终与京城锦衣卫所保持联系,传递着消息,难怪消息多为平安,就连几天前传来的消息也是一切安好,要知道那时的晋州城已经算是沦落在了四九堂的受理,究竟是谁传来的这些消息不言自明,这简直是锦衣卫的一大耻辱。四郎渡这边尚且如此,更逞论其他地方,锦衣卫已经大不如前了,或许还成为了其他人手中的工具来反过来哄骗京城,哪里是皇帝的耳目,已经是蒙蔽皇帝的道具了。想到这里,赵楚星就出了一身冷汗,此前就连忙派人将此消息送至京城。 更深入的赵楚星没有言说,究其原因,怕是说了就制不住十皇子祁承轩吧,赵楚星此行出来还有一个秘密任务就是监视祁承轩。这可难为了赵楚星,赵楚星不像他哥哥那般油滑铁面,板出来的脸也只是为了给自己增加气势罢了,能够成为锦衣卫还是因为他令行禁止,从不敢阳奉阴违,皇帝让他监视祁承轩,他就会一丝不苟的完成任务。可这次赵楚星出现了游移,他哥可说了,让他不要什么都往上报,给自己留条后路,适当的时候卖个好给祁承轩,只是这个度赵楚星不知道如何拿捏。 “属下打听到一个消息,也是那家寿材店的伙计喝醉了无意间透露出来的,说是四九堂有意天下。”怎么拿捏这个度,让赵楚星很烦恼,索性就不想了,就按他哥说的,不什么都向上面汇报,也适当的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十皇子,赵楚星不是圆滑的人,让他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为他了。 听了此言,祁承轩哂笑,“有意天下,用什么有意啊,饿肚子的灾民还是四九堂的莽夫,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嘴上如此说,祁承轩心里头却弯弯道道想了一堆,猜测四九堂背后站着的究竟是谁,将有可能的对象都拎出来揣摩了一遍,发现都有可能却也都没有可能。 祁承轩和他老爹一个摸样,凡事都会多想想,走一步想十步还要顾虑身后走出来的几步,但有一点祁承轩和庆历帝不同,祁承轩敢为、敢做,自己想要的就要完全掌握在手中,不会为了权利而牺牲掉感情,当然,他会想法子让两者兼得。看了一眼厉景琛,他看中的就别想走。 厉景琛被祁承轩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隐隐的有一种被野兽盯住猎物的感觉,而他就是那只猎物。 天下可不是其他人能够议论的,听了祁承轩一些交代后就各自散了,大概是被祁承轩盯得那一眼太过古怪,弄得厉景琛心里面毛毛的,走的时候竟然抱着吴兴德给自己的饼子回了船舱,肉饼已经在晚膳的时候分着吃了,咸香可口,肉末内的肥油完完全全被外面的面饼吸收,小葱的香味又综合了肥肉的油腻,仔细品尝里面还放了切得极细的木耳和花椒叶,面饼上面撒了炒的香喷喷的白芝麻,一张肉饼就能够让人吃了个半饱。 这等时节,店老板做的肉饼也没有半分的参假和偷工减料,实在是难得,价钱比以前贵了,这对于厉景琛他们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吃了鲜香的肉饼,那看起来干巴巴的黄桥烧饼就没有人看了,其实黄桥烧饼做得也不错,用料上没有肉饼那么考究却也有独到之处,只是精贵的嘴巴在品尝了鲜美的肉饼之后就嫌弃黄桥烧饼的不美味了。 厉景琛用一张牛皮纸将黄桥烧饼给包了起来随后放在自己打好的包袱上,这一趟行程着实凶险,厉景琛现在惜命得很,为了以防万一,他就打了个包袱放在床边,里面有几种常用的药品,换洗的衣物,还有银票和散碎的银子,每样都用牛皮纸仔细的包着,东西都不多,但应应急还是好的。现在又有了干粮,厉景琛看着自己准备好的包袱,真有一种随时都要逃命的错觉。 子时刚过,好梦正酣,厉景琛迷蒙间好像听到了刀枪相撞的铿锵之声,还以为是在做梦,突然船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猛烈的摇晃,厉景琛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透过舷窗,外面一片火光,几乎将整个船舱照亮。空气中隐隐的有火油的味道,灼烧的热度几乎让厉景琛想到前世死时火焰跳落到身上的感觉。 心中一阵慌乱,厉景琛麻利的穿好了衣服,将常年不离身的匕首揣在怀里,出船舱时顺手将包袱背在身上,还将用牛皮纸包着的黄桥烧饼塞进了包袱里面,事后证明厉景琛这么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出了舱门,厉景琛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冲天的大火照亮了半边天,热浪扑面而来,像是一只吞噬万物的巨兽,让弱小的人类只有哀嚎哭喊的份。思郎渡停靠了众多的船只,船只还是紧紧挨着停靠的,加之有人刻意放火,空气中火油燃烧的味道特别的刺鼻,浓浓的黑色烟雾遮天蔽日。大火烧了一片,眼看着就要烧到厉景琛他们这艘船了,但厉景琛他们所在的河道狭窄,前后都有船停靠着,只有等旁边的船挪动了才有逃命的可能,这简直要人命啊。 哭喊声、木头被烧灼的噼啪声,催命魔音般声声灌耳。 人们无助的看着大火,从船上逃出来的看着自己的家当灰飞烟灭,没有逃出来的就变成了火球烧毁殆尽。厉景琛直愣愣的看着大火,皮肤感觉到了烧灼感,脑海中浮现了上一世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死的时候,那种无力感和慢慢被烧焦的感觉是怎么都无法遗忘的,厉景琛本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大错特错,死亡的记忆永远烙印在了灵魂的最深处,火,成为了心底的梦魇。 感觉半边身体被拽了一下,厉景琛这才从恐惧的恍惚中回过神来,掉转头看到了祁承轩焦急的脸,耳边的嗡嗡声也逐渐的消失变得清晰,“发什么呆,要死嘛!” 祁承轩的发狠的掐住厉景琛的胳臂,厉景琛吃疼,“啊”一声叫了出来,“被烧死难看死了,你要这么死吗!” 厉景琛下意识的摇头,“我们走。”主动拽着祁承轩的胳臂往船外奔,只有弃船逃命了,好在船上也没有放什么贵重的东西。 但,大火显然不是无缘无故而来,纵火之人可不想祁承轩逃出去。早有贼子乘乱摸黑上船,厉景琛在睡梦中听到的刀枪相击之声就是由此而来,吴兴德、赵楚星和梁大他们都被黑衣人缠住,黑衣人进退有度、组织得极有章法,手脚功夫上带着明显的军旅痕迹。 有黑衣人举刀而来,狰狞的大刀上也不知道是谁的血滴滴答答的落着,厉景琛抽出怀中的匕首挡去,还好匕首不是短匕首,勉强挡住一击。黑衣人一击不成,挥刀又来,眼眸中尽是冰冷的杀意,其功夫了得,目标是厉景琛身后的祁承轩,厉景琛怎么会让黑衣人得逞,厉景琛缠斗上去,不让黑衣人靠近祁承轩半分。 匕首较之于大刀短上许多,但也有优势,厉景琛知晓自己的弱点,远距离进攻并不是强项,所以练武的时候着重于练习近身攻击,更是在吴兴德及一众手下的调、教下,学会了很多“不入流”的手法,缠得黑衣人无法前进半步。 祁承轩那边也遇到了麻烦,在厉景琛和黑衣人动手打的时候,又有人攀援上了船只,那些人并没有蒙面,上身的褂子敞开着,露出精瘦的胸膛,□肥大的裤子因为水松垮垮的耷拉着在身上。这拨人身上的痞气怎么都无法掩盖,像是水老鼠一样让人防不甚防,他们身法极为的灵活,出一拳换一个地方,嬉笑的逗弄着恼怒的猫儿。 祁承轩一脸狠厉,反手夺了靠近自己的一个黑衣人的大刀,没有任何拖沓的向前挥刀,在像是水老鼠的偷袭者胸口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紧接着还补上一刀,狠狠的插进了那人的肚子后猛的一搅,刀子抽出来的时候甚至带着肚肠,那人捂着破口的肚子,惨叫的摔进水中。 祁承轩解决了这个人,眼角余光注意到厉景琛的身上又多了几条血口,眼底染上血色,脚上几个腾挪就到了厉景琛身边,与厉景琛缠斗的黑衣人已经十分的恼怒,他每每要逃脱了都被厉景琛缠上,身上更是被厉景琛的匕首拉出了很多血痕,但厉景琛也没有讨到好,手臂上、肩头上都已经鲜血淋漓,他套在身上的恰是一件颜色较浅的衣衫,此刻半边身体都是血,唬人得很,简直和血人一般。 黑衣人的目标是祁承轩,而“水老鼠”一开始胡乱的攻击,后来见黑衣人的目标是祁承轩也纷纷的加入其中,一时间祁承轩被重重包围,纵使有锦衣卫等帮忙,也无法从包围中冲出来,身上也难免的出现了伤口。 就在此时,船猛的动了起来,打斗的人们站立不稳,倒是给了祁承轩挣脱的间隙,他奋力一奔,抽刀就给了和厉景琛缠斗的黑衣人一刀,黑衣人被逼着往后倒退几步,趁此功夫,祁承轩拉着厉景琛往船头跑。 紧挨着的船动了起来,梁大就连忙让人开动了船,船开动的突然,也开得很快,顺风顺水,顺着河道往里飞驰,随着祁承轩而来的不仅仅是船上的这么多人手,岸上也有大队的人马,现在只要靠岸,就能够把船上的偷袭者一网打尽。 只是想法和现实总是有很大的差距的,有水鬼在船底捅了一个窟窿,船的速度越来越慢,河道上又有几条扁舟靠了过来,前是黑茫茫的河水,后面是虎视眈眈的敌人,身边又有厉景琛受伤严重、呼气越来越粗重,祁承轩权衡一二,就抱着厉景琛往河中一跳。 河水湍急,水内又有水鬼,厉景琛进入水后,伤口被冷水一泡,狠狠的打了个哆嗦,身体控制不住的开始打颤,要不是被祁承轩死死的抓着,他呛了几口水就要成为水中鬼了。 祁承轩是会游泳的,且水性还不错,拉着厉景琛在水中东躲西藏,藏在了一片水草中躲过了一队搜索他们的人马,待东方既白,搜寻的人马才逐渐离开,泡在水中的厉景琛和祁承轩也差不多去了半条性命。 从水中出来,又逃命了半天,才在田间找到了守田人搭的简易窝棚,厉景琛和祁承轩软倒在木板床上,都有劫后余生之感。 第六七章 劫后余生亲密接触 窝棚顶上的稻草掉得差不多了,透出了一块又一块残缺的天空,天色不想想象中的那般阴沉,当太阳高升,水汽被蒸腾,四野都泛着炎热。已经包扎好伤口的祁承轩正在给厉景琛处理伤口,身子一动,身下的木板床就发出“吱嘎”一声呻、吟,木板床上面铺了一条发霉的草席子,天气一热,整个窝棚都散发着霉烂的味道、陈年累月堆积下来的酸臭味,现下还夹杂着血腥味和金创药的味道。 在多种味道的包围下,祁承轩吸了一下鼻子,鼻尖依然可以闻到厉景琛身上清爽的香味,也不知道是什么香,那么让人魂牵梦绕。 祁承轩手上没个轻重,厉景琛吃疼的“嘶”了一声,与他对战的那个黑衣人功夫十分了得,但却不适应在飘荡的船上打斗,下盘不稳,手上就失了准头,但就算是如此,厉景琛也没有讨到任何好处,手臂上被开了一条口子、肩头被拍击了一下,还好没有震碎肩胛骨,后来又被砍了一刀,伤口几可见骨。这是身上两处最重的伤口,其他零零星星的就不说了,后背的伤口看不见、肩头上的伤口自己也不方便上药,要不然也不需要祁承轩动手。 厉景琛伤得严重,祁承轩一开始是让厉景琛先处理伤口的,但厉景琛推拒,坚决让祁承轩先来,伤药带得不错,勉勉强强够用。 劫后余生,厉景琛心中有着逃脱一死的怅惘和疲累,四肢百骸一下子都空落落的,有一只手在身上动来动去,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紧了紧,一阵阵酥麻的感觉从被碰触的地方传来,陌生的触碰、异样的感觉,厉景琛仰起头,微眯着眼看向天空,身体懒懒的、提不起精神来,也不想去阻止。 祁承轩给厉景琛处理完伤口后,看着光裸在眼前的脊背,肌理分明的背脊上几条红痕十分的刺眼,祁承轩的眼睛都红了,手不自觉的碰上了伤口,指尖摸到滑腻的肌肤,有一道电“嗖”的的蹿进了心里。(.好看的小说) 不想去压抑自己,祁承轩粗野的拥抱着厉景琛,厉景琛的顺从更加让他激动,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手上的动作粗暴却也不失温柔,历经生死,还去拘泥那么多干什么。 从濒死的纠缠中感受着生命的存在,窝棚下的吱嘎声,成为了另一种天籁。 厉景琛迷蒙着眼睛,一时的纵容,后果他不敢想、也不想想,数年的陪伴,他对厉景琛的感情也早已不同,不是皇子、不是同伴、不是兄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将祁承轩放在哪一个位置,所以只能够选择远离。此刻,奋力的撞击,已经将先前所有的设定都打破,命运进入了另一个拐点。 干旱后大雨,就算是晋州附近地区的旱涝的程度不严重,田地上的作物也荒了,祁承轩也不认识田里面那些东西究竟怎么吃,食物他只认识盘子里的样子,冒着被抓获的危险摸到了河边,他记得在水草丛里面看到过水鸟蛋。 祁承轩也算是好运气,搜捕的人刚走了一拨,让他捡了个空子,循着记忆的方向找到了两颗鸟蛋,祁承轩傻傻的笑了一下,年轻的脸上哪有半点往日的稳重。就算是有宫里面教导人事的嬷嬷教导过,祁承轩的第一次难免毛手毛脚的,一时冲动的时候不知轻重的还伤了厉景琛,祁承轩很懊恼,却并不后悔。 厉景琛平时表现得太过疏离,让想要掌控一切的祁承轩没有了信心,只有彻底的占有了,才能够放心。 窝棚里面有一个破罐子,祁承轩找鸟蛋的时候顺便带出来了,冲洗干净后灌了水回去。[]厉景琛的包袱准备的还算是周到,火折子被保存的很好,扯了一把窝棚上的稻草,费了一番功夫的点燃。 蹲在简陋的灶台前,祁承轩抓着两只鸟蛋犯了难,“这怎么吃啊?”能够算计人心的心思此刻却拿两颗鸟蛋没了法子,他吃过水煮蛋、蒸蛋羹、各种炒蛋芙蓉蛋,却不知道这些菜是怎么从生鸡蛋变成了菜的。 纠结了半天,祁承轩直接把蛋送进了火堆里,拍拍手,他就从包袱里直接拿出了四个黄桥烧饼,一下子去了三分之一。四个黄桥烧饼被撕碎,有甜有咸的做了一锅面饼汤,闻着,呃,算是不错吧。对于饿肚子的人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美味。 送进火堆里的鸟蛋受不了烈火的炙烤,“啪”的碎裂开来,沉沉睡着的厉景琛吓了一跳,睁开酸涩的眼睛又看到一张花猫脸,心更是跳得厉害。仔细看,花猫脸是祁承轩,一脸傻笑的看着自己,这样的祁承轩是厉景琛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相处这么多年,他就没有从祁承轩的脸上看到过真正的笑容,心蓦地柔软,长叹一声,在回去之前就这么着吧,也给自己一次放纵的机会。 “醒了,我做了面饼汤和鸟蛋,这就给你拿过来。”祁承轩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兴匆匆的跑出去将破罐子端过来,稳当当的放在木板床旁边,这才火急火燎的跳脚,“烫,烫,先放一会儿,面饼汤等会儿吃,我这就去拿鸟蛋,我都闻到香味了。”祁承轩含着手指,含糊的说了一声就又跑了出去,从火堆里面扒拉出鸟蛋,一个已经彻底的碎了,只有一些渣渣,还有一个半裂着,揭开蛋壳,里面竟然是一只没有孵出来的小鸟,脑袋、羽毛看得清清楚楚,祁承轩厌恶的扔掉鸟蛋,虽然听说有一道菜名叫毛蛋,吃那些没有孵出来的小鸡,但祁承轩本身十分的厌恶这些,只可惜好不容易找到的两个鸟蛋给厉景琛养养身子,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挫败,祁承轩期期艾艾的走进了窝棚,有些难为情的对厉景琛说:“鸟蛋是坏的,我们还是吃面饼的,你想得真周到,出来的时候还带了这些,景琛你就是我的大宝贝,要不是你,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用什么来填饱肚子了。” 厉景琛虚弱的扯扯嘴角,眼睛干涩难受,喉咙火烧的疼,身体上的不舒服让他一点儿力气都提不起来,但看着现在的祁承轩,他还是想笑,作为记忆的一部分,他只想永远珍藏现在的一切。 祁承轩说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厉景琛的不对劲,一抹额头,滚烫,他的心猛的往下缀了缀,从指尖传来的热度,甚至比刚才的破罐子还要烧灼手指上的皮肤,反应过来,连忙翻找着包袱,除了金创药,只有一瓶固本培元的药丸略有些用处。 祁承轩连他们在那里都不知道,窝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找个大夫都是千难万难,喂了历经吃了药,又勉强他吃了一些面饼汤,又甜又咸的面饼汤有着说不上的味道,破罐子此前也也不知道是放什么的,一股子老咸菜发酵后的酸臭,合着黄桥烧饼的味道更是怪异,但祁承轩还是全都吃了,还几次三番的喂了厉景琛吃了一些,厉景琛烧得昏昏沉沉,做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反应。 将干净的衣服都套在了厉景琛的身上,祁承轩胸前挂着包袱,身后背着厉景琛寻找着出路。 要活着,大家都要活着,好好的活着,谁都无法从他手里面夺走东西,老天也不行。 晋城外灾民数量庞大,就连距离晋州城十里外的永年乡也成为了灾民的聚集地,还有源源不断的灾民往这边赶,大家的目标都是富庶的江南地区,听说晋州城有稀粥馒头吃,有棚子遮风挡雨,简直就是梦想中的天堂,要去那里,一定要去,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喝上一口浓香的米粥。 有些人在恍惚的梦中睡去,就再也没有醒来,软倒在地上的尸体不一会儿就失去了踪影,在哪一个角落传来了亦真诡异的肉香,江老汉护着自家的小孙孙,挡在老婆子的身前,浑浊的老眼警惕的看着四周,他们走得是早,但老的老、小的小,行程满了许多,不出两天丰城那儿的堤坝就被冲毁,大批失去家园的灾民逃了出来,江老汉一家三口很快就淹没在难民堆里,他们的行李被抢了、驴车被拆了、连拉车的老骡子都成为了其他人的盘中餐,要不是江老汉有些力气,他们一家三口都无法囫囵的走到这里。 眼看着晋州城就在眼前,穿过了晋州就是广陵,他们的儿子啊,到了那儿就好了!只是到了永年乡,江老汉的老婆子病了,耽误了行程,滞留在了这里。 队伍中一阵骚乱,有两个年轻人闯了进来,背着人的年轻人一脸煞气,衣衫不整也难挡满身的贵气,他身上的年轻人面色苍白,显然是正病着,两人身上都带着伤。 江老汉一时起了恻隐之心,开口喊住了青年,“小伙子别往里走了,永年乡被土匪占了,人数很多,还吃人,别进去了。” 说是土匪,也只不过是一群凶悍的灾民,以往不是游手好闲的懒汉就是街巷上厮混的流氓痞子,这样的人往往比普通人活得更好,灾荒竟然还给了他们机会,占地为王,当起了一方的“霸主”,永年乡里原先的居民闻风都早跑了,空空的镇子反倒是便宜了这帮子土匪。 祁承轩看了一眼江老汉,抬腿还想往里走,前路却被几个男人挡住了。 第六八章 弱肉强食可乘之机 弱肉强食,放之四海都是真理,祁承轩不屑的看着软倒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的拦住者,凭着这么一点儿本事竟然还要挡他的道路,简直是找死。满身的戾气,吓得旁边的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拦路者抖着身体,色厉内荏的喊道:“你,你等着,等我们老大来了,会让你跪地求饶的。” 祁承轩瞪了那人一眼,说话者一个结巴,连滚带爬的跑了,其他人也不敢多留,跌跌撞撞的跟在其后也很快消失。 “干嘛和那些人过不去,阎王易躲、小鬼难缠,咳咳,像他们那样的和水蛭差不多,很麻烦,咳咳。” 虚弱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祁承轩托着厉景琛的手紧了紧,声音中带着些许激动,“你醒了,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要不要下来休息一下,这边是永年乡,往前走不远处就是晋州城了,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到了。” “不饿,咳咳,嗓子里有些干,放我下来吧,你也累了很长时间了。”厉景琛很难受,趴在祁承轩的背上,掂来掂去的头更加晕眩了。 “好,我们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儿我就带你去永年乡,找个地方先睡一觉,吃一顿好的,最好能够雇到一辆车,载着我们去晋州城。”祁承轩的神情中有着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温柔,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好像声音大一些就会把厉景琛震碎一样。 厉景琛抿了抿嘴,苍白的嘴唇干裂的难受,呼出来的气连自己都感觉得到是热乎乎的,眼睛干涩,鼻子发堵,喉咙变成了盐碱地,每吞咽一下,都仿佛凌迟一下痛苦,从来没有这般的难过过,眯着眼看着把自己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的男人,厉景琛有些恍惚的想,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就让它停在这里好了,被呵护的感觉真的很好。 四周褴褛的灾民见到祁承轩都害怕的躲到一边,大家的脸上带着麻木的幸灾乐祸,看着这个得罪了土匪的年轻人穿着好衣裳,包袱里看起来还有吃的和用的,以前肯定还吃着肉馅的大包子、有村头里正家闺女那么漂亮伺候着。他们都等着看祁承轩他们的笑话,等着土匪打劫了祁承轩后自己能够捡到一些残渣分分,一路上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灾民们也分了好几个团伙,有麻木等死的、有如鱼得水的、有像是鬣狗捡拾残羹冷放的,当然也有江老汉那样保持着本心的。 祁承轩选的地方就是江老汉一家的旁边,让厉景琛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他从包袱里头拿出来一个小水囊,厉景琛准备的真是很周到,有了小水囊他们一路上也没有缺水喝,更没有像其他人喝着路边水洼里头的脏水。 从窝棚到这儿,祁承轩靠着双脚走了一整天,一路上看到的景象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路边随处可见的尸体、骸骨,徘徊在死尸上怎么都无法驱赶走的乌鸦粗嘎的叫着,还有盯着尸体上的肉眼泛绿光的不能够称之为人的行尸走肉,只有亲眼见到过,才能够理解什么叫做人间炼狱、什么是易子而食。 江老汉善意的提醒,让祁承轩找地方的时候就到了江老汉附近的地方,“慢慢喝,里面有很多的,够喝的。” 厉景琛歪靠在祁承轩的身上,虚弱的点头,就着祁承轩的手,喝了一些水,“够了。” “才一点儿。”祁承轩皱着眉头说道。 “喝不下了,你喝吧。”厉景琛推了推,这水还是此前在窝棚里祁承轩有破罐子煮的,近一个白 天他们就靠着这一小水囊的水过着,小小的水囊早就不剩下多少水,大多数还都进了他自己的肚子,祁承轩都没有喝多少。 祁承轩抿了一口,沾湿了双唇和口舌就将水囊塞好放了起来,坐到厉景琛的旁边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祁承轩这才看向一直偷看他们的江老汉,江老汉偷看被抓个正着,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老头儿本来就精瘦,一路逃难到这边更是皮包骨头了,一副老骨还算是结实,勉强为老婆子和孙儿遮风挡雨。(.无弹窗广告)摸着孙儿的脑袋,很长时间没有清洗的头发油油腻腻,江老汉却丝毫不嫌弃,爱怜的看着孙子,这可是他们老江家的香火啊,他和老婆子年纪大了,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但是孙子还小,一定要活着。 江老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一副老骨头能够撑多长时间,又偷眼瞄了一下祁承轩两个,江老汉见过最大的人物就是他儿子的恩师,丰城的知府了,那样的人物江老汉觉得已经是天上的了,此刻见了面前过得两个年轻人,江老汉才知道什么叫做龙子凤孙,皇帝老儿的儿子大概也就是这样。 江老汉是个有本事的,摸着孙子的脑袋就琢磨了开来,他也不求别的,只要能够求着两个年轻人带着小孙孙找到儿子儿媳就好,“狗蛋儿,把这个给那边的少爷送过去,好不好?” 狗蛋瘦得皮包骨,显得眼睛更加大了,手里面拽了一根爷爷偷偷拿出来的草根子,有些胆怯的走到祁承轩身边,“少爷,好东西,给。”狗蛋儿还有些舍不得,奶奶生病了,他就看到爷爷用这个给奶奶吃,奶奶这才好了些。 现下,凡是能够找到的吃的,都被塞进了肚子里头,树都被啃掉了一层皮,也不知明年还能够长的起来不。还有人吃了观音土,肚子涨得老大,几天不拉肚,给活生生的胀死了,狗蛋儿就见过观音土做的假馍馍,用滑石粉和糯米土的蒸出来的,又白又嫩还软乎乎的,和真的馍馍一个模样,有女人就给自家的小孩子吃这个,每次只给一点点,然后喝上很多很多水,肚子看起来很饱很饱。 狗蛋儿就眼馋的想吃,他太饿了,但是爷爷立刻就打消了他这个念头,不能够拉肚活活胀死的小孩子太可怕。江老汉年轻的时候学过两手看病的功夫,算是他们那边的赤脚郎中,实在是看不过就救过一个涨肚的小孩儿,狗蛋儿全程围观,之后再看到观音土就吓得要死。 不说这个,江老汉有这么一手功夫,身边也很是围了一些老弱病残的灾民,一路走来,江老汉还偷偷的藏了一些能够治病、也能够平常吃的草药,他一看就知道厉景琛是受了风寒又有刀伤引起的炎症感染,两厢一加就发起了高烧,再烧下去人就烧糊涂了。 祁承轩看着手上的草根,发干发黑的草根被保存得很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冷眼看向江老汉,江老汉慑于祁承轩的目光变得有些躲闪,活了大半辈子就没有见到过这样仿佛带着血的眼神,这个年轻人一身的煞气,难相与的很,太吓人了。 江老汉有些躲闪,结巴的说道:“这是药,好药,可以治病。”在祁承轩的目光逼视下,江老汉思路都变得奇怪,说完了才觉得不对,连忙补充,“嚼碎了敷在伤口上可以减缓伤口的发炎,加快愈合,掐一点儿含在嘴里面慢慢的嚼着,还可以降低热度,不然就要烧糊涂了。” 身边没有治疗伤寒和炎症的药物,祁承轩看着厉景琛面颊上不正常的酡红,心里面越发的焦急,这边远去晋州城还有十余里地,到了晋州城外能不能够立刻进去还不得而知,这是没有想到,他们被敌人追杀竟然一路逃到了晋州城的另一边。 “让我吃一些吧,死马当活马医,我身体好,一下子也死不了的。”厉景琛一闭上眼就是凌乱的线条在眼前出现,头晕眩得恶心,身体里好像抱着一个火炉,燥热的蒸腾着灵魂,就这么死了也太可惜了。 “呸呸呸,说什么呢。”祁承轩的眉头拧紧,双眉之间出现一个烦躁的疙瘩,摸着厉景琛脸颊的手却异常的温柔,从少年时就喜欢的人还没有尽情的在一起过,怎么能够就这么死掉,看了一眼手上的草根,口舌动了一下,他自己先咬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并不好受,待嚼烂了又有清爽在喉头泛起,竟然有些清凉止渴的作用。 祁承轩眼前一亮,将草根伸到了厉景琛的面前,“稍微咬一口,慢慢的嚼着吃,开始的时候有点儿苦。” 厉景琛的舌头都麻了,口腔内都是苦涩的,现在琼浆玉液放在他面前估计和黄莲水差不多。靠在祁承轩的身上,厉景琛慢慢的嚼着草根,一阵小风吹过,也许是心灵上的安慰,竟然觉得好了许多。 江老汉近似于讨好似的主动示好,让祁承轩微微放松了一下紧绷的神经,和江老汉有一句没一句的攀谈了起来,江老汉说得最多的还是路上的苦,活了四五十岁了,丰城一带都风调雨顺,没有想到临老临老,快要享福的时候遭了这么一次天灾,一家三口能够活着走到现在,江老汉都觉得神奇。 “唉,路上的看得多了,都觉得自己不是个人了。”末了,江老汉叹息的说道。 祁承轩只不过在灾民逃难的路上走了一个白天,对此就深有感触,在人间的炼狱走得多了,恍惚中是有一种自己已经不是活人的错觉。不是说路上死了很多人,而是活人的情绪,对死亡和灾难的麻木,歇斯里地的哭号和不顾一切只为向前的愤恨,对生的恨、对死的恨、对其他人的恨,灾难化成了无边无际的恨,一想到晋州城外霉烂的稀粥,好不容易、千辛万苦的找打了活路,却发现活路是这样的。 灾民紧绷的神经稍加跳动就能够绷断,揭竿而起,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那就毁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焦躁,终于上来了,于是更新 第六九章 州城外枕边之人 江老汉差不多是和这一支流民一块儿走到现在的,对霸占了永年乡的土匪深有了解,和祁承轩攀谈了一会儿,觉得这个青年人也就是面相看着凶了一些,心底还是不错的,于是耿直善良的江老汉决定给年轻人提个醒,免得他们受了难。(.好看的小说) 习惯性的摸了摸腰侧,却摸了一个空,砸吧了一下嘴巴,跟了他十多年的烟锅子早在路上的时候就折了,里面成年的烟油用光之后免得增加负担他把烟锅子也就给扔了,想想就心疼哦。江老汉放弃了寻找抽烟锅子的感觉,但烟叶的香味徘徊在脑海里,经久不绝,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江老汉还是决定用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年轻人啊你刚才打的可是灰巾团里的人,灰巾团是我们对那些人的称呼,背地里也喊他们土匪,他们一路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灾年倒是让他们得了自在,杀人了,没有官府管,抢劫了,也是正大光明的事情。在路上,他们还把李大人给打死了,唉,县令老爷是个好人啊,就这么被他们活活打死了。丰城的堤坝毁了,大水眼看着就要过来了,他第一时间冲出来组织人手救人,之后又让大家一起逃难,连他自己的老子娘都没有救出来,他婆娘孩子恰好在县城另一头的娘家,这才逃了一劫。” 江老汉叹息了一声,朝着另一边努了努嘴,隔着江老汉一家两三个人的地方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抱着一个坛子守着妇人和孩子,注意到他们的视线,少年警惕的看了过来,眼中全是凶光,看到是江老汉才微微的放松了一下。少年抱着坛子的手十分的小心,呵护备至,带着崇敬之意。 “李大人过世后,我就帮着他们家把李大人给火化了,不然这等年月,刚埋的都能够给挖出来。”江老汉连连叹息,“灰巾团说是要替天行道、锄强扶弱,让流民们有饭吃、有衣服穿,一开始的时候还真有人信了跟着他们,但怎知灰巾团说的好听,其实干的都是缺德事儿,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不是被嘴巴上占了便宜就是……唉,丧尽天良的狗(杂)种,早晚要受到天谴的。(.)” “官府会处置他们的。”大概是江老汉给的草根儿有些作用,厉景琛嚼了一些后脑袋清醒了很多,不再昏沉得难受,听了江老汉的话偷偷的瞧了祁承轩一眼,以他对祁承轩的了解,他现在一定为官府的不作为而觉得愤怒,本质上祁承轩真的是个好的上位者,为天下苍生计。 江老汉对此不置可否,从丰城到这儿,一路上走过大大小小的城镇,不是城门紧锁,就是小气的施舍一些粥米,还驱赶逃难的灾民,流民们已经对官府很不满了,不然也不会不远不近的缀在为非作歹的灰巾团身后。 “你们一来就得罪了灰巾团的人,以后有的麻烦了,看你们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少年,但是遭了难到了这边大家都一个样儿。老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满打满算,你们只有四只手,而他们那儿有百多人,得罪了他们不划算啊。”江老汉摇摇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江老汉不懂什么诗文、也不会识文断字,但他知晓一个道理,那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在鸡群里头的凤凰想要活得好,照样要低下高贵的头颅。 祁承轩沉默半响,“永年乡里面有药材、有住处,我要进去。” “哪有哦。”江老汉连连摆手,击碎祁承轩的妄想,“知道有大批的流民过来,永年乡里头的人早跑了,像这样的小镇子,有一个药堂、有一个坐诊的老大夫就不错了,收拾了东西跑了,哪里会有什么药材,有也被灰巾团给糟蹋的差不多了,至于住的,灰巾团的人一进去就霸占了地方,还把看不顺眼的地方给烧了,拆了不少家具被褥烧火,想一出是一出的闹腾,我们到了这边是第三天了,依照先前的习惯,明天灰巾团就会离开永年乡,我们也要往前走了,听说晋州城外有粥喝、有饭吃、有被子盖,去了那儿就好了。” 和江老汉想得一样的人并不少,大家都将远方的晋州城想象成天堂,却不知想象中的天堂其实是现实中另一个地狱罢了。 听江老汉说的,祁承轩心中还是想到永年乡看看,厉景琛的身体不好,最好有被褥有床好好休息,但厉景琛劝了他几句,明天大队伍就会移动,与其在这边多生枝节,还不如顺顺利利的走到目的地,免得多了一些不必要的磨难,至于灰巾团,一群乌合之众,早晚会收拾他们的。(.) 在外勉强过了一夜,好在天气热,夜晚的野外也不算是多冷,祁承轩抱着厉景琛睡了一夜,在祁承轩的怀里面,厉景琛竟然一夜好眠,宽厚温暖的怀抱为他遮风挡雨,心竟然动摇了一下。厉景琛闭着眼睛静静的趴着,等这段路走完了,他们就会各归各位,此前的旖旎不过是一场露水姻缘,劫后余生的一时心动罢了。自欺欺人的这般想着,厉景琛又何尝不贪恋祁承轩的怀抱,只是不敢妄想,怕给了心到头来也只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祁承轩弓着身子,头刚好搁在厉景琛的脑袋上,清醒时辩不明情绪的脸上此刻多了稚子般的娇憨,厉景琛惊奇的发现,祁承轩睡觉的时候原来会嘟嘟嘴,平添了几分的稚气。 肚子发出了咕咕的叫声,趴在祁承轩怀里面的厉景琛情绪的感觉到了祁承轩肚腹叫囔时的动静,咕噜噜的。祁承轩嘴巴蠕动了一下,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带着初醒的茫然对上了厉景琛的双眼,情不自禁的俯□在厉景琛的额上亲了一下,“肚子饿吗?还有……” 厉景琛连忙捂住祁承轩的嘴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忍忍吧,到了晋州城就好了。”不能够把烧饼拿出来,稍微有一点儿食物的香味就能够让饿得发慌的流民们眼睛发绿,他们还是忍忍吧。 四周的灾民看向他们的目光本来就不友善,忌惮于祁承轩的身手这才没有上前抢,厉景琛能够感觉到很多目光盯着他们的包袱,如果拿出来烧饼,那就是火上浇油,彻底的激起灾民们的抢夺之心。 饿肚子的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咕咕的叫声此起彼伏,分不清是你的还是我的,反正都是大家的,麻木的感受着来自于身体的叫嚣,大人还能够忍得住,小孩子就难说了,孩子吵囔着要东西吃,大人给不出来,听了哭声又闹心,就打了,打了就更加哭,原本宁静的早晨就是在这样的吵闹声中开始的。 “可是肚子好饿。”祁承轩拧着眉头,肩膀很酸,身板都僵了,高大的身体窝在一块石头上睡了一夜,睡得还不安稳,时不时清醒过来警惕的看着四周,就这么一晚上,身体上的疲惫是次要的,主要还是精神的疲累,活动了好一会儿才算舒服了一些,只是肩膀还是木木的。 厉景琛摇头,祁承轩微微叹息,何曾想,他连让自己的喜欢的人吃饱肚子都成了问题,祁承轩舍不得厉景琛,但也深知现下不是时候,准备等什么落了单,再偷偷的把烧饼拿出来给厉景琛吃。 果然如江老汉说的,灰巾团天亮透之后就舍弃了被他们糟蹋得一塌糊涂的永年乡往晋州城去了,祁承轩坚持的背着厉景琛走在江老汉一家的旁边,穿过永年乡的时候看到了永年乡的破败,才几日的功夫,本来还算是富庶的小镇子一片狼藉,到处可见支离破碎的家当。 灰巾团有吃有喝,对粮食一点儿都不爱护,地上抛洒的剩面剩饭和烂菜叶子倒是便宜了后面的灾民,为了一片叶片边沿已经腐烂的生菜叶子大打出手的事情屡见不鲜。 太阳越加高升,流民们也安静了下来,大家埋头走路,不知是谁扯着干哑的嗓子唱起了调子,后来越来越多的人随着调子唱了起来,古朴而苍凉,歌颂丰收的调子与现实的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讽刺极了。 从永年乡往晋州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牛车要走商两个多近三个时辰,靠两条腿,还是饿得眼冒金星的腿,走上一天也是可能,天亮透的时候从永年乡出发,现下已经是金乌西沉,余晖将天际渲染成绚烂的金色,看似蓬勃而富有朝气,却是近黄昏。夕阳给大地镀上了一层金黄,模糊了一张张渴望食物的脸。 晋州城外的人远比想象的还要多得多,他们这一波大概是三百多近四百人,包括灰巾团的百多人,汇入晋州城外的流民中,都不发出一个响声的。灰巾团的人闹哄哄的抢着地盘,看中了好地方就把原先待在那处的人给赶跑了,因为肚子饿早早的躺在地上睡觉如同等死一般的人慢吞吞的爬起来,慢吞吞听得挪了地方,比之充满希望的江老汉一行人更加的麻木、死气。 看了晋州城外堆积如山的人群,就晓得这儿并不是想象中的天堂,江老汉忍不住连连叹气,搂着孙子狗蛋、拖着老婆子的手都沉甸甸的,本就弯曲的背脊更加的佝偻。 但江老汉并没有停下脚步,不像其他人到了地儿就找了地方认命的坐下,他带着老婆子、小孙子往城门走。与他有相同行为的不只一个,祁承轩和厉景琛也在其中,到底是年轻人,厉景琛已经好了很多,四肢渐渐有力,在祁承轩的搀扶下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和他们一路的还有李大人的家小,李夫人始终沉默的低着头,精神上好像出了问题,搂着小儿子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一天来都是她的大儿子找吃的、张罗一切。 “灰巾团的人说不定等会儿要找麻烦。”厉景琛凑到祁承轩的耳边悄声的说道,一路上灰巾团的人时不时过来招惹他们,就是言语上的不敬,轻佻的话什么都有,祁承轩打了一回,后来次数多了就当没有看见,但这笔帐算是记上了。 要说灰巾团的人,真如同地狱来的恶鬼,死了肯定下十八层地狱,厉景琛和祁承轩亲眼看到他们从锅里捞出嫩嫩的肉,但肉的形状明显是小孩儿的小腿,还连着被煮得烂了脚丫,他们身上还背着疑似人体肉块的东西。灰巾团的领头竟然是个看起来颇有些几分的和善的老头,但老头眼睛一睁开,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所谓相由心生,眼睛更是其中最重要的地方,光从一个人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好坏来。灰巾团的老头就是,灾前就是个拍花子,得了皮相好的小孩儿专门往那些脏地儿卖,无论男女。因为老头一头乱发灰蓬蓬的,像是一条脏兮兮的灰巾子堆在脑袋上,这才了有了灰巾团这么个名号。 “早晚都要来,我弄死他们。”祁承轩心里面憋了一肚子气,自小受人白眼的他养气功夫了得,遇到了灰巾团却怎么也压不住心里头的火气,言语上对他不敬就算了,但是对厉景琛污言秽语,就让祁承轩恼火得很,连自己的枕边人都无法保护,何论大丈夫! 要是让厉景琛知道了祁承轩想的,也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果然,他们一行人经过灰巾团的时候,灰巾团的人就跳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年中了,忙得团团转 第七十章 进入城中毫不遮掩 祁承轩的动作流畅而潇洒,但出拳、踢腿,每一下都带着狠厉,他的双眼幽深而平静,就是这种主宰他人性命的平静无端端的让人害怕,仿佛只要被他看上一眼,就会死在当场。 灰巾团的人出来挑衅,嘴巴还不干不净的说着脏话,最最主要的是,他们还是围绕着厉景琛说的,厉景琛因为身上有伤,加之风寒,面色苍白,显得柔弱而无助,精致的面庞上一双水蒙蒙的眼睛,说实话此刻的他有着绝大多数女人都无法企及的动人。 厉景琛已经被祁承轩彻底的划归到自己的地盘上,就差在厉景琛的脑门上刻上“祁承轩专属”几个大字,但观祁承轩的表现,虽然没有刻上那几个字,其实表现得也差不多了。 自己的人被一群瘪三言语上调、戏,是个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祁承轩,还没等灰巾团的人说完祁承轩就冲了出去,然后就开始了单方面的碾压式打斗。 灰巾团的人灾前大多数是地痞流氓,拳脚上会的都是一些下三滥的路子,对上正儿八经练过的祁承轩只有挨打的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也不知灰巾团的人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被压着打还一个接着一个的上,直到被彻底的打趴下为止。 就如同江老汉所说,双拳难敌四手,祁承轩再厉害也经不过几十人的车轮战,渐渐的完美的防护中出现了漏洞,祁承轩也挨了几下,好死不死的有一下还打在了他的伤口上,疼得祁承轩直皱眉,眉目间的杀意更加浓烈,本来不想闹出人命,现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出手一下子扭断了一人的脖子,那人抽搐了几下软倒在地上,不自然扭曲的脖子、暴突的双眼,无不昭示着,祁承轩是玩真的。 祁承轩出手越来越狠,围着他的灰巾团之人也害怕的退缩,没有人真正的是怕死之人。就在祁承轩被几人缠着的时候,灰巾团的领头动了起来,这还是个隐藏的高手,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到了祁承轩的背后,只见他双手成爪,干瘦的手上皮肤皱褶,每一条皱纹里头都藏着黑垢,干黄的指甲缝里更是如此,如同鬼爪一般。 江老汉的孙子发出惊呼之声,江老汉甚至已经做好了见到祁承轩受伤的准备,在路上江老汉就见到老头儿用这一手将一只疯狗制服了,前后甚至不到一息,谁都没有看清楚老头儿究竟用了什么法子。 老头儿的快,有人的动作更快,一把锋利的匕首穿透了老头的心脏,灰巾团的首领迟钝的看着前胸冒出来的刀尖,刀尖滴滴答答的掉着鲜红的血液,原来作恶多端的他心头血也是红的啊! 厉景琛捂着肩头的伤口强忍着伤口撕裂的痛苦咳嗽了几声,抓着匕首的手因为伤口的缘故变得迟钝,每动一下,伤口上的疼痛都锥心刺骨,虽然如此,厉景琛还是将匕首拔了出来,活生生的心脏就这么被捅出了一个大窟窿,老头儿倒在地上,有鲜血从喉咙里涌出来,阴鸷的双眼渐渐迷离。 见到他们的头儿死了,剩下的灰巾团之人顿时惊慌,纷纷作鸟兽散,还没有等他们逃开,就有一队训练有素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从人群中冲出来两个人,侍卫打扮的二人赫然是赵楚星和吴兴德,行到近前,赵楚星和吴兴德纷纷跪下。 “属下来迟,让世子和公子受苦了,属下们罪该万死。”说话的是吴兴德,摇身一变,他成为了东山王世子身边的侍卫统领,一身酱红色的侍卫袍服竟然格外的适合吴兴德。 祁承轩没有功夫管他们,狠狠的踹了将死的老头儿一脚,这一脚用力十足,将老头儿踹飞四五丈路,摔在地上的时候老头儿已经没了气息,祁承轩满身的戾气,但搂抱住厉景琛的手却格外的温柔。 “伤口裂开了。”祁承轩陈述着一个事实,眼中的怜惜和心疼怎么都遮不住。视线化为了实质密密的缠绕在厉景琛的身上,丝丝密密,弄得厉景琛喘不过气来,下意识的避开了祁承轩的目光,厉景琛注意到李大人的家眷,抱着李大人骨灰的少年看向他们的时候双眼明亮,却也隐藏着深深的忧虑,抱着骨灰坛子的手越发的用力,瘦弱的少年蓦然的竟然和当初容昭仪过世时的祁承轩重合。 厉景琛摇头,暗笑自己是伤糊涂了,但也不得不承认祁承轩对自己的影响越来越大了。厉景琛看那个少年的目光被祁承轩注意到了,顿时皱眉,淡淡的瞟了那个少年一眼,目光中的寒意让那个少年禁不住的哆嗦了一下,迫于压力垂下了自己的脑袋。 祁承轩嗤笑,还算是识相。 “带走他们几人。”不顾厉景琛的反抗,祁承轩使力就将厉景琛抱了起来,厉景琛身上有伤,一时间也无法挣脱开,只能够恨恨的抿着嘴巴,冷着一张脸不言不语,这样子的厉景琛反而更让祁承轩喜欢,二人相处多年,祁承轩总觉得厉景琛有时候太假,到哪里都是端着,失了灵动,所以总喜欢惹他,甚至故意答错问题让厉景琛受到先生的惩罚,祁承轩承认,他挺幼稚的。 一看这一众人就是高门大户的,更何况刚才祁承轩和灰巾团的打斗更是震慑了其他人,所有围在晋州城外的流民胆怯的缩在一边或羡慕或嫉妒或麻木看着他们消失在城门后,那代表着生的入口,为了以防灾民动乱,晋州城的大门守得很严,仅仅开了一条供一人出入的缝隙让人走动,待厉景琛一行人全都进城了,更是飞快的将沉重的大门关上。 从吴兴德和赵楚星的口中得知,厉景琛他们二人一失踪,他们就开始了寻找,寻找时发现也有其他人在找人,其中一伙人就是四九堂的人,袭击者中的“水耗子”就是四九堂的人。 吴兴德他们毕竟是外来人,人手不够,于是大张旗鼓的找到了官府,以东山王世子的名头找人,这是他们在一开始就商量好的,一旦事有变化,就用东山王的名头来行事。四大异姓王中东山王最为神秘,做事也透着古怪,用他的名头最是合适,当然祁承轩这么做,和东山王的嫡亲妹妹是厉景琛舅母也有很大的关系,这也是间接的示好,要成大事单打独斗那是不可能的,身边站得人越多,那么得到那张至尊宝座机会就能够越大。 厉景琛拗不过祁承轩,只能够任由他抱着,肩头的伤口崩裂开,鲜血早就渗透了出来,衣衫都被鲜血染透,什么时候晕了过去,厉景琛都不晓得,也错过了进晋州城的一系列事情。 厉景琛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看着陌生的帐幔,神情有些恍惚,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很快就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就看到正蹑手蹑脚走进来的祁承轩。也不知是不是光线的问题,厉景琛总觉得此时祁承轩看起来格外的温柔。 “微臣为殿下请安。”厉景琛挣扎的要从床上起来给祁承轩请安。 祁承轩大步走了过去,制止住厉景琛的动作,听了厉景琛的话,眸子暗了暗,并没有说什么。 “要喝水吗?你睡了一天一夜,肩头上的伤口很深,幸好赵楚星他们来的及时,不然……”祁承轩的身上煞气一闪而过,并没有停留多久。“肯定饿了吧,我这就让人送了鱼片粥来,养身适口,我记得你特别喜欢吃。” “谢殿下。”厉景琛有意无意的拉开着与祁承轩的距离,但是祁承轩黏得很久,无视了厉景琛的疏远。 鱼片粥很好吃,咸鲜适口,就算是厉景琛生病而口淡,也多吃了两口,肚子抱了,人也来了精神,厉景琛就询问起了祁承轩晋州城内的事情。 晋州城自古就有长江关隘之称,是以广陵地区为代表的江南地区的门户之地,过不了晋州城的城门就进不了江南地带,高大的城墙成为了晋州城最大的标志,也不知什么时候四九堂的根据地慢慢的进入了晋州城,待突然发现时,已经改变不了四九堂渗透进晋州城大大小小之事的事实。 就在十数年前,四九堂一改先前的沉稳做派变得激进,加入了很多江湖人士,所谓江湖,也就是不受官府管制的一群无业人士,大多好勇斗狠,厉景琛不排除江湖中真的有大侠的存在,但大侠毕竟是少数,更多的还是偷鸡摸狗之辈,这样的人充斥了四九堂,可想而知现在的四九堂是个什么模样。 灾年一到,四九堂把控晋州城一事彻底的暴露了出来,就算是如此,四九堂还没有做好与官府彻底撕破脸的准备,当吴兴德他们打着东山王世子的名号进城的时候受到了晋州知府的热情款待,晋州知府配合吴兴德一行人找寻着厉景琛他们,当知晓他们在城门外出现时,吴兴德、赵楚星才会出现得那般及时。 “晋州城的事情并不好,知府的态度暧昧,四九堂的有恃无恐,与其说是四九堂不愿意和官府彻底的撕破脸,还不如说是他们想要在‘东山王’身上得到好处。”祁承轩端了一杯水让厉景琛漱口,脸上带着讽刺的说道:“在我身上有利可图,当然释放出友善,吴兴德打探得知,大批的米面放在露天,风吹日晒,散发着浓浓的米面发霉的味道,毫不遮掩。” 第七一章 变相禁锢不由心软 厉景琛靠坐在床上,傍晚时分柔和的光线半照在他的身上,听到祁承轩说起四九堂时,神情专注而认真,眸子清亮中带着些许对四九堂的愤恨,显得更加的生动。厉景琛自己有所不知,刚才漱口后嘴角尤带着微微的水意没有擦干净,显得淡粉的双唇水嫩嫩的,让祁承轩的眼神越加的幽深。 祁承轩的眸子暗了暗,心头处淡淡的怜惜在慢慢飘荡,要不是为了帮他挡住黑衣人的攻击,厉景琛身上也不会有这么重的伤。此时此刻,帐幔间萦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触不及防下,厉景琛毫无防备下被祁承轩搂个正着,他下意识的去推挡,只是祁承轩不容厉景琛的反抗,将厉景琛两只手都紧紧的搂在怀里面不让它们动弹,搂着厉景琛的手还顾及到他的伤势,紧而不失温柔。 隔着薄薄的衣衫,能够感觉到祁承轩胸膛内有力而微带着些急促的心跳声。鼻尖都是祁承轩身上沐浴后清爽的香味,仔细分辨,还有着淡淡的酒香,微醺的气息将自己整个包围。 厉景琛不喜欢这般弱势的姿势,却动弹不得,垂着眼任由祁承轩抱着,心中的慌乱被他刻意的忽视掉了。 回到晋州城,他们的身份已然改变,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一个普通的下臣,最大的交集不过是厉景琛当过他的伴读,早已不是落难之时相依相偎的平等。祁承轩的心意,厉景琛能够懂,不然也不会放纵祁承轩在窝棚里的所作所为,但厉景琛更加懂,他作为一个男人,永远都不可能正大光明的站在祁承轩的身边。不是厉景琛妄自菲薄,将自己放在最卑微的位置,而是他深刻的明白,情爱与权利相比,永远都比不过权利。 厉景琛身体上没有动作,但是周身散发出的抗拒让祁承轩心中气恼,狠狠的皱了一下眉头,由此方才挥散不去的旖旎之情渐渐消失殆尽。祁承轩爽快的松开了抱着厉景琛的手,给厉景琛压了压被角,“晋州城内的事情已经略微有些眉目,你受伤严重,又失血过多,就借此机会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也可以和包大通和你身边伺候的人说。” 厉景琛心中一紧,面上却不显,轻声的答应了。事后几日,果如厉景琛所想,祁承轩根本就不让他出这个院子,身边时时刻刻的跟着包大通,包大通也不是那等嘴碎之人,从他嘴巴里基本上套不出祁承轩的事情来,况且包大通还真不知道什么。至于厉景琛自己带出来的人,文双全机灵,此次出行就带着他出来伺候,几日来进入院子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出来,每次待上一盏茶的功夫就被人用他身子还没有康复、需要静养的借口给请了出去,文双全知晓的也不多,带进来的消息支零破碎。祁承轩要变相的软禁他,难道就因为自己对他的拒绝? 厉景琛百思不得其解,却在那日后就没有见到过祁承轩的人,在院子里待时间长了,好人都要变病人了,祁承轩总不能因为自己表现出的拒绝就因此对他不满吧。 一个人闲了下来,就喜欢瞎想八想,而厉景琛每每从沉思中醒过神来,都会发现自己每次发呆十有八九想的就是祁承轩,祁承轩就像是个病毒无孔不入。 “主子又差人送来了好东西了,长江白虾,虽然错过了最佳的时节,不是最名贵的籽虾,味道却丝毫不差,而且长江白虾鲜而不发,受伤的人吃了再好不过了,吃了也只有补,却不会补得过了,很好的。”包大通端着切好的甜瓜进来,嘴巴上絮絮叨叨的说着祁承轩的好来,其实厉景琛总是能够想到祁承轩与包大通时不时的提起也有很大的关系,包大通不愧是祁承轩看中的人,谈乱的话题就没有和他主子分开过。 此时厉景琛正坐在院中唯一一棵树下的阴凉处,也不知是不是落叶轩里头有一棵梧桐树的关系,所以祁承轩对梧桐树也情有独钟,这个小院中的树亦是梧桐,且养护得很好,枝叶繁茂葱翠、枝干遒劲而有力、树干上的结疤看起来也是那样的精神,就像是一位斗志昂扬的风雅书生准备上考场一搏。树荫下凉而不阴,间或有小风吹来,厉景琛不用卧床修养后就时常让包大通搬了躺椅坐在树下。 听了包大通的话,厉景琛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实在是最近祁承轩总会差人送来好东西,而包大通总会配上一车的话,厉景琛耳朵都起茧子了。包大通见厉景琛不感兴趣,却没有停下要说的,端着手中的甜瓜放在厉景琛身旁的小几上,“主子千叮咛、万嘱咐,让厨子做出最好的美味来,保管公子喜欢,不过最鲜的还是水煮,蘸上一点儿香醋,味道好极了,公子您吃了,身体好得更加快。主子也不容易,这晋州的天也怪怪的,得来一笼子白虾也很困难。听说前段时间这里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断断续续,下得人心烦意乱,后来这雨不下了吧,太阳又变得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出门一趟,都觉得自己在蒸笼里头待着。” 不用包大通说,厉景琛待在院子里头都知道外面的气候有多差,今年的天特别的怪,特别是长江中游一带,一开始大旱、几月滴雨未落,后来又下起了磅礴大雨,直至大雨成灾、变成洪涝,现下天又干了起来,太阳火辣辣的晒着,明明已经是九月,夏日渐过、秋爽渐来,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秋日的凉爽丝毫没有登门的打算,连秋季的丰收都变得疲软,田地里的庄家没有往年的一半好。 厉景琛闭着的双眼动了动,这一年在他的记忆中尤为的鲜明,不仅仅是长江一代爆发了严重的灾情、形成流民乱,也不仅仅是祁承轩手段狠辣、杀伐果断,给灾情又蒙上了一层血影,而是民间渐渐有说法流传,说庆历帝早年间登基时手段残忍,残害了手足,现在开始天罚了。 庆历帝斋戒,向上天祈求国泰民安,事后他的身体却每况越下,储位之争拉开了序幕。 登上大宝之人,不容有半点儿被人诟病的地方,杀伐果决只能够算是帝王权术的一种手段,最多说一声这个人太过嗜血,却不能够成为否决储君最重要的地方,而如果储君人选与男子暧昧不清,那就另说了。 在权利与情爱上,祁承轩会选择什么! 蓦然的,厉景琛脑中中浮现出这个问题,弄得自己也是一愣,心底深处却不能够否定,祁承轩对自己的影响越来越大。 包大通停顿了一下,估计是口干了,做了两个吞咽的动作的,这才稍微好些,“公子,午膳的长江白虾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午膳用好后,您休息一会儿奴就将准备好的衣服给您送来,主子特意的吩咐了奴才,一定要最舒适的衣服,一定要让公子您满意。” “哦!”厉景琛感兴趣的发声,准备了衣服,难道要让他出去了? 厉景琛想得不错,包大通嬉笑地接着说道:“主子要带你出去呢,特意让奴准备了衣服等物件儿,保管公子您满意。” “你主子带你出来,真是带对人了啊!”厉景琛浅笑出声,但笑不及眼底,感觉冷飕飕的。 包大通讨好的笑笑,笑容干巴巴的,很是牵强,别看厉景琛在祁承轩面前挺好说话的,那是因为身份所限,其他时候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包大通作为当初差点儿要将他扔进井里头的人,感受很深。 厉景琛也没有难为一个下人,闭上眼睛重新小憩起来,可是脑子里却一点儿都没有表面上的平静,心里面琢磨着祁承轩究竟要带他去哪里? 午膳果然如包大通说的,堪称白虾宴了,白灼油爆煎制炖煮,将白虾的美味发挥到了极致,在灾年能够整治出这样一桌饭菜,要花不少心思。厉景琛最满意的还是白灼虾,保留了白虾的原汁原味,新鲜的白虾清甜可口、鲜香肉嫩,虾壳薄而透,可以连着虾壳一通咀嚼,味道更加。如果以往,提前两三月过来,就可以吃到籽虾,籽虾下腹抱有饱满的虾卵,肉质也更加的厚实,厉景琛记得这一代有一道名菜就是用虾籽所做,虾籽面,应季的美味。 午膳后,厉景琛消消食就小睡了片刻。在小院被“禁”的几日,可谓是他重生几年来过得最是清闲的几日,吃了睡、睡了吃,只要考虑饭点的时候要吃什么就可以。难得清闲,厉景琛却没有半点儿享受的感觉,被人困禁,这是厉景琛所不能够容忍的,内心积攒的愤怒和焦躁已经堆积到一个程度,只是缺少一个发泄的出口罢了。 小睡后醒来,厉景琛看着天青色的帐幔,还没有彻底清醒的大脑微微有些呆滞,等意识回笼这才发现了不对劲,他都要骂脏话了,心里面一堆的国骂几欲脱口而出,消失了七八日的人总算是出现了,还以这种情况出现,是不是太拿他当回事了! 愤怒过后,厉景琛也在反思自己,什么时候警惕性如此差,一个大活人爬上了自己的床,胳臂占有式的搂着自己的腰,大脑袋就搁在自己肩膀上,呼吸间带出来的微微潮湿的气息喷在耳边,痒痒的、麻麻的,心里面也跟着酥酥的。 打住打住,厉景琛立刻不再接着想,胳臂用力,准备悄悄的挣脱开祁承轩的桎梏起来,放在腰侧的手臂收紧,耳旁也传来含糊的声音,“累死了,再睡一会儿。” 厉景琛侧头看去,祁承轩眼底下的青紫怎么都掩盖不掉,满脸的疲惫,他心软了,任由祁承轩抱着,不知不觉的自己又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丫丫丫的,今天办业务和dx发生不愉快,真是店大欺客,一肚子气<(‵^′)> 第七二章 心生懊恼开诚布公 再次入睡,厉景琛直到申时中(下午四点)才醒,纵使身边多了一个人,也没有影响他的好睡眠。(.无弹窗广告)醒来时,身边的人已然不见,待厉景琛起床梳洗后,包大通送来了厉景琛晚上出门要穿的行头,一身月白色的直缀深衣,腰间是一掌宽的腰封,腰封上用奶白色丝线绣有流云纹,真如同飘渺自在的云雾一般带着舒朗和惬意,一左一右分别挂着饰物,左边是一枚压袍的翡翠玉环,玉环为两尾鲤鱼首尾相连,翡翠水头好、颜色通透无杂质,浓烈的绿色如同一抹清凉,连燥热的空气都为之一静,玉环悬挂的地方都被晕染成了绿色,相较于翡翠,厉景琛更爱白玉,特别是羊脂玉,只是好玉难求,厉景琛身边好的羊脂玉雕至今就那么几件。右边是个绣工精致的扇套,厉景琛拿起来细看,绣的是江南□□,柳枝拂动,就像是真的在春风中摇曳一般。 这般穿戴后,侍婢又给厉景琛穿着一件同色的纱衣外罩衫,纱衣为上好的丝绸所致,质地轻盈柔软,也不知如何制作的,光线照射下,有水波在荡漾。 “公子,扇子。”待厉景琛全都穿戴好后,包大通举着个托盘进来,上头摆着一把扇子,扇骨为象牙所制,扇面为缎面,上画山水,较之于扇子的材质来说,扇面上的画作就相形见拙许多了。 厉景琛这么一穿戴,端得是风雅,却也隐隐的透着“我有钱,来抢我”的感觉。就在厉景琛琢磨着今晚究竟要见何人时,祁承轩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厉景琛的打扮顿时眼前一亮。 “很漂亮,就是最近清瘦了许多,要多补补。”视线在厉景琛腰间流连,食指和拇指揉搓了一下,劲瘦的腰肢在手中的感觉尤为的动人的。 厉景琛无言以对,漂亮这个人真是让人厌烦,微微的皱眉看向走近的祁承轩,一身藏青色的袍服显得祁承轩更加沉稳威严,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咋看使人亲近,再看却拒人千里之外,祁承轩的养气功夫更好了,都无法从他的面上看出他此刻心中所想所思。[]只是面对厉景琛时,祁承轩或多或少的有着不同,此刻眼睛发光,流露出来的欣赏与热烈,让厉景琛不自在得很,看得他头皮发麻。 “咳咳。” “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包大通喊大夫来。”厉景琛一咳嗽,祁承轩就穷紧张,虽然厉景琛没有见到他,但是他可是每日都会过来看看厉景琛,厉景琛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好,这可让祁承轩放下了心头大石,只是大夫说了,厉景琛失血过多,气血有亏,现在年轻还显不出来,日后一旦上了年纪,种种毛病就全都出来了,所以一定要趁早保养。 厉景琛神色中显露出了一丝窘迫,消失得很快,忙于关心厉景琛身体的祁承轩并没有注意到。 “没什么,我现在身体很好,你无须担心,刚才只是嗓子有点儿痒,不碍事的。” 祁承轩眼前一亮,“你刚才没有称呼我为殿下,景琛,你……” “是微臣无礼了,殿下勿怪。”厉景琛打定主意要和祁承轩拉开距离,但祁承轩步步紧逼,这距离又哪里是怎么好拉开的。 祁承轩有一瞬间的懊恼,他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再说了一个人在心底存了难么多年,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忘记了,厉景琛对自己总是恭敬有加的,祁承轩也算是熟悉,唯一可惜的就是两个人之间有了实质的接触后,这份恭敬和疏离也没有消失。 “那就好,但如果身体上有任何不适也尽快说出来,不可有丝毫的耽误,身体可是自己的,别疏忽了。[]” “殿下说的,景琛明白,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 “嗯,那走吧。” 待祁承轩和厉景琛走了出去后,跟在身后的包大通眼睛转了转,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变化,这种变化还是关于情爱的,知晓这一点的包大通变得更加的乖觉,对厉景琛越加的恭敬有加,就差跪舔了。 马车内并没有因为贪凉而放上冰盆,而是在角落放了一个青花釉里红的大肚瓷坛,瓷坛内是带着微微凉意的清水,这么准备即增加了马车内的湿度,不会感觉到空气的燥热,又不会因为放了冰块而带着浸骨的凉意。车厢四壁都是竹编,半个铜钱大的孔洞,让人看不清车厢内的情况,赶车的时候也带来了阵阵的风。 晋州城厉景琛并不熟悉,也不知道马车是往哪里去,但下车后,附近莺歌燕舞、软语温声,空气中浮动的香味和在风中飘动的菜色帐幔,让人想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都难。 晋州城外哀鸿遍野,到了这边却见不到一丝灾年的样子,反而纸醉金迷,带着垂死前最艳丽的辉煌。厉景琛一行人进去的是一家名叫莺歌馆的馆子,轻声笑语、歌舞之声,果然符合它这个名字。大堂中间搭的台子上正有一穿着宽松的女子弹着琵琶,珠圆玉润的乐点从指尖流泻而出,水乡的乐调十分的好听,但台下的人更多的是关注女子欲漏不漏的酥胸,而不是动人的调子。 厉景琛他们一行人一进莺歌馆,就有人迎了上来,带着讨喜的笑意领着众人上去,莺歌馆实在是个附庸风雅的地方,情、色不张扬,却也勾人得很。二楼都是雅间儿,以往都不是好进的,更何况这等年月,能够进入的不是有权有势、就是身份特殊,这身份特殊在四九堂上,花柳街其他的馆子或多或少的受到了灾荒的影响,有些萎靡不正,但莺歌馆反而更加的热闹,和其背后的势力有很大的关系,四九堂就是莺歌馆最大的金主。 文双全虽然知道的不多,但在晋州城内打探一下四九堂还是可以的,只言片语中自然提到过莺歌馆,厉景琛不动声色的看了祁承轩一眼,难道他们此行要见的就是四九堂的人? 事实就是厉景琛想得那般,祁承轩来到晋州城之后就很忙,忙碌了日后后终于有了成果,今日就是验证成果的时候了。 和一般的雅间不同,他们进入的雅间不像是一间青楼楚馆里头的房间,更像是农家小院的摆设,桌椅板凳都带着浓浓的农家气息,粗重桌面上摆放着粗瓷粗碗,简单的菜色,份量却很足,不见精致风雅,却透着质朴鲜美,一个土陶的碗盘里是白灼虾,打成结的葱和几片姜在白虾里面非常的显眼。 “世子请坐请坐,粗茶淡饭,不要介意。”招待厉景琛他们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农家汉子,留着稀松的胡子,笑起来十分的憨厚,连褶子看起来都不见丝毫的违和。虽然外貌是一副农家汉,厉景琛可不会将此人真正的当成了农民,就这人炯炯有神的双目来看就不是普通的老者。 “怎敢,怎敢,一直听闻尤老是个爽快人,此言果然不需。”祁承轩率先坐下,随后就让厉景琛坐在自己旁边,他们对面坐着被称为尤老的老者。“尤老真是好兴致,我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装扮,大俗即大雅,尤老的境界我们赶不上啊!” “世子这是笑话老朽呢,老朽不过是农家子出身,年纪大了反而留恋起了这些,所以就在这边弄起了这个,不过是追忆一些东西罢了,谈不上什么境界。” 就房间内的摆设,祁承轩和尤老打机锋,左右不触及到此行的目地,厉景琛偶尔也加入到谈话中,寥寥几言却切中要害,让尤老刮目相看。眼睛在祁承轩和厉景琛的身上来回的绕了几下,心中已然有了认定,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刚才还很精神的老者不知为何一下子萎靡了不少,说话的兴致也少了许多。 心生疲惫,尤老也不愿意继续绕来绕去的试探和防备,直截了当的说道:“老朽今日请世子过来,为的还是四九堂的事情,想必世子也看到晋州城的情况,四九堂虽然是一群草莽,却也不都是乌合之众,我们在晋州城扎根几十年可不都是靠蛮力而为。四九堂如今的发展离不开百姓的支持,灾年一到,我们就积极的帮助受灾的百姓,只是现如今被官府盯着,我们想要帮忙救灾也无能为力。” 厉景琛闻言,戳了戳筷子下的清蒸鳜鱼,鳜鱼肉白嫩,入口轻轻一抿就化了开来,让人找不到的整块的肉粒,在口中化成一团模糊的碎肉,就像是尤老的话,光表上听起来不错,四九堂是要为赈灾做事的,只是他们一个民间的组织不好打了官府的眼,但仔细品评,未尝没有将现状全都归结到官府身上,而有错也不是四九堂一个人的错。官府在救灾一事上是有错误,但也容不得一个草莽指摘。 祁承轩面上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尤老是在指责官府做事不利嘛,可是我怎么听说四九堂把持晋州城,将好好的米面堆在露天上的发霉。尤老可不要忘记了,本世子也算是半个官府的人!” “世子误会了,老朽不是这个意思的。”尤老眯起眼睛,仿佛是下定决心的说道:“老朽想要和世子合作,当然开诚布公。老朽这般说不是无的放矢,实不相瞒,四九堂早就不再老朽的手中了,想必结合老朽刚才所言,世子能够明白,真正参与到四九堂事务中的是谁。要知道,一个由百姓组织成立的帮会很难控制晋州城。”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看一本小说入迷啊,都耽误码字了(′▽`〃) 第七三章 老姜更辣人不见了 尤老的话说得不清不楚,却极具想象的空间,厉景琛抬头看向对面的尤老,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决定不言不语,现在是祁承轩的主场,而不是他厉景琛在主事,闭紧自己的嘴巴才是正经,略微的侧头看向祁承轩,不知道祁承轩接下来会如何反应。 祁承轩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筷子砸在桌面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啪”声,时刻注意着尤老的厉景琛从尤老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对祁承轩的轻视,想必尤老是觉得情绪如此容易被动摇的年轻人真的不足为虑,尤老说的话,水分很足,半真半假,迷惑视线。 厉景琛相信,四九堂内肯定有官府的眼线,晋州城变成现在这般,也有官员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但要说四九堂很无辜,是被官府胁迫的,那简直就是在睁眼说瞎话,唬弄人呢。 “尤老说得过了吧,要真是官府在控制四九堂,您可就无法安稳的坐在这边了吧,要知道您的大弟子可比您更加适合……”祁承轩未尽之言稍稍一想,就能够明白究竟在说什么,官府要想一把枪却不会直接出面控制四九堂,而是要扶持一个傀儡,尤老可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人,相反,尤老的大弟子绝对是个官府需要的“人才”。 厉景琛不知道尤老的大弟子是什么人,但祁承轩这么一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尤老此次请我来所为何事,大家都明白,尤老可要想清楚了,不是我求你,而是你求我,如果你还是这般不清不楚、藏头露尾的,那也不用谈下去了。要知道,我也觉得你的大弟子可堪大用。”祁承轩皱眉,看向尤老的目光充满了警告。 也不知为何,尤老的反应较之于刚才稍显迟钝,可观尤老的身体的情况,并不是多么的老迈,虽然五六十岁的人了,可是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比一些年轻人还要精神。(.无弹窗广告)厉景琛自己先前还没有感觉到,可是祁承轩却看得清清楚楚,尤老反应迟缓是因为他在看厉景琛,目光中有着怀念、热切和点点的悔恨,复杂难辨,使得明亮的双眼都变得浑浊。 热切的视线,就算是再麻木的人也能够感觉到了,厉景琛甚至的怀疑,祁承轩将自己带到这边来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先出去,自己到外面看看吧。我和尤老还有话说。”祁承轩侧头对厉景琛说道。 厉景琛站起来,拱手应是,“世子,那我先出去了。” 祁承轩使了个眼色,让包大通也跟着出去。厉景琛一出去,迎面的脂粉香味让呼吸都变得困难急促,和雅间内农家的质朴不同,外面金碧辉煌、极尽奢靡,满目的红粉之色混合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情迷之香,让人沉沦。 厉景琛在大堂一角要了个位置坐下,最近吃得好、睡得好,作息规律到分毫不差,在雅间里头吃了那么几筷子,根本就吃不饱,可这边也不是吃饭的地方,天知道汤汤水水里头有没有加料。 厉景琛的出现让大堂内有短暂的平静,待他坐下后,男男女女的目光或多或少的飘到了他的身上,风神俊逸的长相,奢华精致的打扮。厉景琛这身打扮可是晋州城最时兴的,流行语江南一带,时有大冬天还执扇的,就是为了附庸风雅。仔细看,在场的男人绝大多数都是这么穿的,左悬玉佩,尤以翡翠最佳,右悬扇套,手中拿一把折扇,再吟诗两首,自认为美好到了极致,其实很少有人能够穿出风雅之感,更多的是庸俗,暴发户的轻浮。厉景琛通身气派绝佳,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说不定还是世家子,在青楼女子眼里面,那就是散发着金主气息的香饽饽,谁不爱啊。 香饽饽厉景琛不喜被众人围观,往旁边的纱幔阴影里靠了靠,杜绝其他人的目光。 “哎呦喂,好俊的小哥儿,怎么就孤单单的住在了这儿,告诉妈妈,妈妈给你找漂亮可心的姑娘,保管你喜欢。”徐娘半老的鸨母酥胸半露,一笑,胸口的大白兔颤巍巍的晃眼,虽然过了最佳的年月,但鸨母身上成熟的妩媚依然让好这一口的人挪不开眼睛。 鸨母用丰满的臀部挤开了包大通,还顺带抛了个媚颜,“小伙子让让啊,到了我们这儿怎么也要看看摸摸,光是守着主子怎么行,让下人去乐呵乐呵,公子一定不会介意吧。”说完,一个充满风韵的媚颜就甩在了厉景琛的身上,整个身子都差点儿倚靠在厉景琛的身上,因为用力,酥胸都变了形了。 厉景琛垂眼看看,白皙粉嫩的胸部如同两只白面馒头一样,但厉景琛一点儿都不为所动,反而因为保姆身上浓郁的脂粉香味直皱眉头,“身上太丑,离我远些。” 包大通急哄哄的去拽鸨母,都没有拽动,急得团团转,恨不得上嘴巴咬上一口,要是让主子看到了,非扒了他一层皮不可。被包大通怎么拽都不动摇的保姆听到厉景琛的声音,浑身一震,她身上用可是上等的茉莉粉,没有人闻了觉得不美的,保姆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活动了一□上出汗了,致使香味有了变化,极力克制去闻的冲动,保姆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呵呵,小哥儿说笑了,说笑了,哈哈,妈妈还有事儿就不陪你了,要吃什么、要什么姑娘尽管说,妈妈一定办到。” “不用了,鸨妈客气了,今日我来就是看看台上姑娘的表演,不要人陪。”厉景琛微微一笑,疏离之感顿消,让鸨母看了眼睛都直了,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好俊的小伙子,要是她年轻的时候遇到了,一定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真是太可惜了。 鸨母也不强求,在厉景琛的手臂上摸了一把,这才摇着水蛇腰舍不得的走了,走了片刻,就有小二送上来了酒水和点心,点心的酥油饼,看起来十分的可口,厉景琛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但有觉得莺歌馆里头的茶水点心不干净,“包子,你去买些吃食过来,要干净温热的。” 出门在外,自然不能够用真名实姓,包大通就变成了包子,包大通可怜巴巴的挤了挤眼睛,两只手不知所措的绞在一块儿,“公子,奴自从来了晋州城就没有出来过,那个,不知道在哪里买!” 包大通还真没有说假话,来到晋州城后,他基本上就在厉景琛身边伺候,晋州城具体长什么样子,他都不清楚,就更加别说哪里能够买到合口的吃食了。厉景琛默然,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双全,你快去快回。” “是,公子。”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文双全也没有回来,厉景琛等得有些不耐烦,却也知道催促不是办法,这不是京城,大家熟悉的地方,找吃食还是有些难度的。厉景琛不想在这边浪费时间,再说了,也不需要自己做什么,肚子有些涨,急需要排泄一下,准备如厕后就和厉景琛说一声离开这里。莺歌馆如厕的地方也很讲究,精益求精到一定程度,厉景琛边整理衣衫边从里面出来,却没有看到包大通腆着脸的讨好表情,耳边一阵风响,厉景琛迅速侧身,转身之时抬腿抽出匕首,不带任何停顿的向前攻去,一系列动作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地方,一气呵成。 攻击厉景琛的人显然没有料到他有如此身手,一下子有些手忙脚乱,被厉景琛手上的利刃在身上开出了几道伤口,对方很快反应过来,掌握了自身的节凑,与厉景琛开始缠斗,动作狠辣,出手果决,只是每每要伤害到厉景琛时突然转变角度,避免伤到他。几次下来,厉景琛虽然疑惑,却也明白对方是要毫发无伤的活捉自己的。 对方有顾及,但厉景琛没有,出手越加的干脆利落,每一下都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一些纪念。因为打斗,呼吸变得急促,鼻子敏锐的捕捉到了奇异的香味,只是被莺歌馆内脂粉的香味弄得麻木的鼻子分辨不出这问道是一直都在的还是突然出现。待反应过来不对劲时,厉景琛眼前变得迷糊,腿脚也变得绵软,前一刻堪堪避让开一击攻击,下一刻就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攻击者一把拖住厉景琛,和藏在阴暗出点香的人点点头,那人出来,两人一起抬起厉景琛小心翼翼的挪动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口。 文双全带着买来的点心进了莺歌馆,到了位置却没有发现厉景琛他们,于是上楼找祁承轩。规律的敲了两下,“主子,小的文双全。” 敲了半天,却没有得到回应,文双全觉得不对,大声的喊道:“公子,公子,主子,主子,包大通!” 所有人都喊了一遍的同时,文双全手上也在用力,门纹丝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挡住了门口,文双全立刻下去喊人,在一众人的努力下,门终于被推开,门后厚重的橱柜也仅仅是被推开了一条缝隙而已,文双全立刻挤了进去,这才看到祁承轩倒在地上。 “主子被迷晕了,拿水过来。”进来的恰是吴兴德,他和梁大、赵楚星办事,办完了吴兴德就来这边寻厉景琛他们,谁知一来就遇到这事。 给祁承轩下的迷药并不重,茶水泼面,几息功夫之后就醒了过来,“人呢?” “主子,没有别人在。”吴兴德咬牙说道,没有别人的,他家的公子不见了! “尤大!”祁承轩身体还有些虚软,但说到这个名字依然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尤大撕扯成碎片! 第七四章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普通的白棉帐子挂在架子床上,架子床上雕刻着百子千孙等寓意吉祥图案,雕工都不是很精致,但胜在寓意佳,村子里许多农户家都用的这样的架子床,有着朴实的安逸感。(.)白棉的帐子空隙很小,风很难吹进来,床内的空间就显得很闷热,一出汗,草席子就跟黏在身上一样。身上穿着棉布的亵衣亵裤,不是很合身,却很柔软,碎花被面的被子一角盖在肚子上,其余的都放在身侧,这床被子还是冬日盖的厚被子,现在用,就算是只是盖了一角,依然热得很。 厉景琛试着动了一下手脚,虚软乏力,就像是睡得时间太长了,导致整个人都变得软趴趴的。眼睛略微干涩,闭上眼又重新睁开后才算是适应了一些,强撑着坐了起来,掀开帐子,入眼是个普通的房间,一门一窗,空气里有淡淡的米饭香,肚子发出饥饿的声音,厉景琛扶着床站了起来,活动了几下四肢,才算是长了一些力气,在架子床的旁边摆着两个樟木箱子,最上面的箱子上放着一套衣服,青色儒衫,一条藏青色腰带,绣着福字的荷包,外带一条与衣服同色的头巾。 穿上衣服,略微大了一些,长度正好,衣服看着是新的,却是那种仔细存放了很久拿出来的新,不是新做的。 穿戴好后,厉景琛慢慢走向靠窗的那张书桌前,腿脚还有些发软,便拉开椅子做了下来,手指磨搓着扶手,这些家具用了一段岁月了,只是保存得很好,未见陈旧。临窗的位置摆放着书桌,让这边的光线十分的好,侧头望去,书桌旁边是一个书柜,里面摆放了很多书,都是经史子集,厉景琛猜测,这是一个要参加科考的书生的房间。将视线从书柜上挪开看向书桌,一般书桌上都会留下笔墨,可以揣测房间主人的身份。书桌上笔墨纸砚样样俱全,还有一本打开的书放置其上,就像是主人看了一半随手放下没有整理一般。 厉景琛皱眉,书页泛黄,纸业上的内容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三十多年前的,那一版的论语因为制版的原因,每一页上左侧页脚都有一个小小的类似于爪印的痕迹,算是瑕疵品了,本来这版的书卖不了几个钱的,后来竟然传出了使用这版书的人不是中举就是会试顺利通过,传得神乎其神,厉景琛会知晓,还是身边有人拿到这么一本书炫耀来着。 国人都有讨好个好彩头好云兆的心理,科考的人谁不想蟾宫折桂,一时间这版书千金难求,到了现今依然被大多数人的推崇,好似得到了这么一本书就可以立刻成为状元光耀门楣一般。 书的一旁是一张发黄的纸,纸上写了几行字,上书: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字迹潦草,应该是仓促而为,观笔墨,也是有年头的物件了。正待厉景琛准备小心的翻看其他东西的时候,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他下意识的望过去,厉景琛挑眉,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啊! “宝儿,爹爹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鲫鱼山药汤,闻到香味了吗,你刚起来先喝碗米汤润润肠胃,待会儿我们就吃饭。”尤老笑得一脸灿烂,脸上的褶子都带着喜悦,喜悦直达心底,不是假装出来的。 米汤熬煮的恰恰好,浓郁的米香顿时充溢了整个房间,让本就饥肠辘辘的厉景琛不自觉的往尤老手中的米汤看了好几眼。 厉景琛的动作取悦了尤老,尤老高兴中带着宠溺的说道:“你这孩子啊,科考又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你也要慢慢来啊,每天都废寝忘食的读书,这好吧,弄得自己的都病了,让爹爹好心疼。”尤老将米汤稳稳的放在书桌上,米白浓香的米汤晃悠悠的,隐隐约约的倒影出两张脸来,尤老的慈爱与宠溺,厉景琛的冷静与默然。厉景琛的冷脸尤老毫不在意,他忽视了自己不想看到的一切,“昨儿爹爹回来,差不多都是三更天了,看你房里的灯还亮着,爹爹推门一看,你就开着窗趴在桌子上,身上发烫,可把爹爹吓坏了,连忙请了郎中过来,宝儿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都告诉爹爹,如果觉得不舒服再去床上躺躺,好不好。[.超多好看小说]” 尤老的宠爱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看来他和自己的亲自关系并不好。厉景琛微微拧眉,毫不客气的开口说道:“尤老,你认错了人了。” “午饭还要吃别的啊,青椒炒鸡丁放辣椒是吗,你伤寒还没有好,不能这么吃,嗓子会更加难受的。”尤老活在了自己的世界,对厉景琛的话不予理睬。 厉景琛直直的看向有尤老的双眼,“尤老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的你儿子。”以厉景琛的年纪,做尤老的孙子都够了。 尤老的眼睛闪了闪,眼睛不敢与厉景琛对视,转而说起了其他的,“一定要吃青椒炒鸡丁吗,吃可以,不过不能够再放辣椒了,也只能够吃一两块,吃多了爹爹可是要生气的。” 厉景琛猛地站了起来,身高的优势让他能够俯视尤老,带上了一丝的压迫性,“尤老将我掳到这边来总要给一个说法,请尤老清醒了和我说,别将我当成你记忆中的代替品,要知道失去的已经失去了,是你怎么都无法挽回回来的。” 厉景琛说的斩钉截铁,其实也是底气不足,他可不能够把握尤老记忆中的那个人已经过掉了,失去只是个模糊的字眼罢了。 尤老挂在面上的喜悦一下子消失,眼神如同两把利刃狠狠的扎向厉景琛,恨厉景琛残忍的打碎了他的自欺欺人的梦境,不让他继续做梦。“我儿子可不像你这么尖刻!” “那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你儿子。”厉景琛争锋相对。 尤老暴怒,端起桌上的粥碗就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狠厉的看着厉景琛,喘着粗气,他更加想摔的是厉景琛,但顾及到什么,尤老没有发泄到厉景琛的身上,“你干嘛要揭穿,你干嘛不配合我,啊,啊,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爹爹,一个臭男人让你要死要活的,不要爹爹了吗?那个人不要你啊,你怎么还死心塌地的去找他啊,宝儿,宝儿,爹爹的好宝儿,你怎么这么傻啊,爹爹的宝儿,爹爹的宝儿……” 厉景琛往后退了两步,等尤老宣泄够了才试着开口,“尤老……” 尤老充血的眼睛一下子捕捉到厉景琛,面孔上扯开了一个堪称狰狞的笑容,“宝儿要吃什么,爹爹给你去做?” “够了。”厉景琛厉声喊道:“尤老你明白你面前站得是谁。” 尤老瘫坐在地上,低声的笑了起来,“是啊,我知道你是谁,你不是我的宝儿,我的宝儿已经没有了,他在找那个臭男人的路上遭遇水匪劫船死掉了,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哈哈,我不会让皇帝好过的,是他害死了我的宝儿,我不会让他好过的,哈哈。”尤老状似疯癫的吼叫着,渐渐的讲了三十多年前的一件往事。 尤老原是思郎渡那儿的一个普通农民,为了养家糊口就在农闲的时候做起了船夫的工作,因为尤老敢作敢为、讲义气守信用,渐渐的被当时还是个小帮派的四九堂看中,慢慢的就成为了四九堂内的中流砥柱,日子也越发的好了。尤老的妻子早亡,只留下一个孩子,孩子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季节变化的时候身体就会发病,尤老十分的爱护。 这个孩子成长得很好,知书达理、善良懂事,还有着被保护得很好的天真,小名名叫宝儿的孩子长得很俊,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帅小伙,还很会读书,未满十四岁就考中了秀才,还是案首。 “我的宝儿从小就聪明伶俐、知书达理,虽身在农家,虽然我不经常在身边,却从来不埋怨我,也是我的错,我竟然不去关心孩子,让他误交匪类。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这句话我以前不懂,后来明白了,却明白得痛彻心扉。”尤老捂着胸口,面上表情空洞一片,因为宝儿的过世,他的心已经缺掉了一块,唯有报仇是他说下去的动力。 宝儿认识了一个男子,那个男人对宝儿很好,让宝儿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自此深陷其中,可男子很快就厌倦了宝儿,空有一张相似的脸的宝儿却没有男子心中所爱的性情,一个不像的替代品怎么会长久的获得男子的关心。男子走的时候和宝儿说清楚了,残忍也果断,还给了一大笔足够宝儿生活无忧的钱,但宝儿用情至深,男子走后也恋恋不忘,浑浑噩噩一段时间后决定上京去找男子,可惜水路北上的路上遭遇到了水匪,水匪劫财不算还杀人性命,当尤老找到宝儿的时候,宝儿已经在水里面飘了好几天了。 失去了唯一亲人的尤老痛不欲生,将四九堂发扬光大霸占水路漕运的同时,也为报仇而酝酿着,旱涝成灾,给了尤老机会。 “我就要天下大乱,让狗皇帝坐不稳江山,凭什么他可以安然无事,我的宝儿却早早的没了。”尤老用四九堂把持水路漕运,贿赂官员,霸占晋州城,后来事态发展得尤老无法控制,尤老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激化矛盾,将米面暴露在野外就是尤老让人做的。 厉景琛皱眉,陈年旧事听了却很惊讶,尤老口中的男子就是当今圣上,尤老的儿子应该长得和舅舅很像。 厉景琛心中一团乱麻,尤老还在继续说话,“你长得和宝儿很像,我们老尤家长得都一般,宝儿娘却是村子里的一枝花,宝儿长得就更加好了,小时候白胖可爱,长大了更是清俊潇洒。你和我的宝儿很像,你就当我的宝儿吧,要是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得来天下。” 厉景琛深吸一口气,不由冷笑的说道:“用你无法全然控制的四九堂吗?” 第七五章 小院被困雷霆手段 四九堂由一个小小的帮派发展到现如今控制整个江南漕运的大帮会,想要再上一步,已经是不可能了,其中滋生的问题良多,已经不是尤老可以控制,四九堂成为如今的模样已经到顶了,盛极必衰,四九堂的灭亡只是朝夕的问题罢了。 何况四九堂还不都是在尤老的手中掌握着,厉景深说那番话只不过是在诈尤老,却误打误撞的窥探到了真相。 尤老为了报仇,极力扩张四九堂,四九堂在他手中的确发扬光大了,却也不可避免的带着局限和狭隘,不是每个草莽组织都可以推倒当权者掌控天下的。四九堂在发展中吸收了很多无赖地痞,成为了一群乌合之众聚集的地方,掌控水路就是在像过路人收受保护费,弄得沿岸百姓怨声载道,又敢怒不敢言。 又在前两年被京城里头的贵人相中,在四九堂内扶持了一个傀儡,渐渐的架空了尤老,四九堂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货,成不了多少的气候,致使晋州之祸的根源还是官府的身影在里头,有人要天下大乱好坐收渔翁之利,而四九堂只是作恶的先驱,试水的竹杠罢了。 尤老满心的仇恨被人利用,待发现自己无法全权控制四九堂时已经来不及了,想要夺回四九堂却已经力不从心,也只能够调动一下衷心下属,在混乱中制造更大的混乱。 祁承轩在晋州城活动那么多天,寻找到了尤老作为事件的突破口,尤老也想要借助“东山王世子”的力量重掌四九堂,只是尤老不想被一个青年人牵着鼻子走,这才说话模棱两可。后来见到了与死去儿子宝儿颇为相似的厉景琛,四九堂的发展等等都抛诸到脑后,脑海里唯一转的念头就是把厉景琛掳回去。 尤老可不觉得厉景琛只是长得和自己的儿子像,他固执的认为厉景琛就是儿子的投胎转世,儿子回来找他这个苦命的爹爹了。 听了厉景琛的话,尤老面上有一阵的恍惚,嘴上喃喃,“是啊,四九堂都不成样子了,不要也罢,爹爹带着宝儿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然后给宝儿找个漂亮媳妇,生一窝可爱的娃娃,宝儿想读书就读书、想种地就种地,想要干啥就干啥,爹爹不会阻止的。我的宝儿那么俊俏,以后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的闺女。” 尤老的精神已经出现了问题,不是厉景琛多次的否认可以让他认清事实的,尤老只会认定他想要认定的事实,其他的一概不听。扯了一个不算是多么友善的笑容,尤老冷冰冰的看着厉景琛, “你就是我的宝儿,不要去想别的了,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随后变脸,变得慈爱无比,“宝儿要吃青椒炒鸡丁啊,爹爹这就去做,还有宝儿最喜欢吃的鲫鱼山药汤,中午我们就吃这些,宝儿一定喜欢。” 说完不给厉景琛反应的机会,拔腿就走了,留下厉景琛拧眉站在屋中。厉景琛不会坐以待毙,逃出去才是正经,也不知祁承轩他们如何了?厉景琛不想受制于人,也不想有人用他来要挟别人,所以一定要逃出去。 尤老找到了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会轻易的放厉景琛走,说到底还是厉景琛的长相引起了一段陈年旧事。 十多年庆历帝下江南,无意间看到了与姜昊然长相极为肖似的宝儿,和宝儿痴缠了一段时间,发现宝儿与心中的爱人相去甚远,空有一张相似的长相却没有内在的灵魂,他们本就是两个人。宝儿身上没有庆历帝所要的灵韵,渐渐的庆历帝觉得就连宝儿的长相也不是心目中的样子,给了宝儿一笔钱就打发了一颗心都掉在他身上的宝儿。 宝儿也是痴人,庆历帝不要他了,他觉得是自己不够好,相处期间他也知道了庆历帝的身份,庆历帝走后他决定去找,怎是路上遇到了水匪就没有了卿卿性命。留下老父白发人送黑发人,相依为命的儿子没有了,尤老怎么会善罢甘休,要是换作他人,当得知仇人是皇帝的时候大概只能够咽下这口气,但尤老没有,他发展了四九堂决定与朝廷对抗。 四九堂注定无法成功,而厉景琛能不能够逃出去院子也是两说。 内里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农家,而外面谁又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厉景琛一走出去,四面围墙围出来一个农家院子,房屋如同扁担一样,长条形,也俗称扁担屋,中间是堂屋,两边是用作其他的房屋。白墙青瓦,因为经常修缮,所以不见毁朽,但大概不是经常居住的原因,房屋保存得很好,却显得人气不足,透着荒凉孤凄之感。 四面围墙很高,大致丈量一下,足有一丈高(一丈等于三点三米),围墙表面抹了白灰,平滑得连只蜗牛都爬不上去。厉景琛徒手是翻越不了这堵围墙的的,别说什么轻松,在现实生活中这根本就是话本小说里杜撰出来的本事,厉景琛自认是普通人,还修习不到这种本事,只能够的看着围墙干瞪眼。 让人惊讶的是,四面围墙上根本就没有出入的门洞,围墙附近也没有高大的植物可以借力,要出入围墙只能够靠外面的人接应。厉景琛绕着围墙走了一圈,踩死了几只蜗牛、踩塌了许多杂菜,弄得裤脚沾满了绿色的污迹,也没有找到出入的法子。进入屋子,左右看了一下,一应家具物件儿差不多都是齐全的,只是没有梯子等东西,厉景琛踢了一角桌子,桌子也不知用的什么料子,一个成年人根本就抬不起来,倒是几张长条凳、椅子等物给了厉景琛启发。 说好的午饭根本就没有来,太阳从正上方逐渐倾斜,大致推测是未时初(下午一点左右),厉景琛用了小半个时辰弄了一个“梯子”,借助其已经跨到了围墙上,也看到了围墙外的情况,典型的江南园林,亭台楼阁、白墙飞檐,有着江南水秀的精致和脱俗,厉景琛觉得自己没有离开晋州城,却也辨别不了自己究竟在何方。 围墙外也没有借力的地方,只能够拼着摔出个骨折往下跳,但现实与想象有着很大的差距,围墙外也有人守着,一看到厉景琛越过了围墙就有数人挥着竹竿驱赶他,厉景琛极力阻挡,还是被结结实实的打了几下,尤老早就料到厉景琛不会安分的待在院子里,打了几下就是教训,如果厉景琛还不听话,那么就不是简单的几下可以解决的了,断胳膊断腿尤老都已经准备好,他要的是个听话的儿子,而不是忤逆自己的敌人。 厉景琛被打了回去,狼狈不堪,尤老还断了他的吃食,好在院子里种了一些时令的瓜菜,生吃虽然涩嘴,但好过肚子饿来得强。 日暮西垂,渐渐,玉碎星辰挂满了天穹,有夜鸟在空中打着旋儿的迅速消失,只余“咕咕”提醒着它曾经来过。厉景琛靠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望着黑幕上的星子,也不知外面的情况如何,也不知那人有没有在找自己? 厉景琛想得那人可不就是祁承轩,祁承轩被迷倒了醒过来,发现厉景琛不见了,就像是被人活生生的挖走了半拉心肝,心都揪了起来,火速派人围住了莺歌馆,将莺歌馆翻了个底朝天,抓了鸨母等一干人等,也逼问不出厉景琛的下落。 这毕竟是四九堂,还不是一个远道而来的“东山王世子”能够在这边指手画脚、闹翻天的,要找人只能够慢慢找,还要担心厉景琛的安全,所以不能够打草惊蛇。一夜间,失去了厉景琛踪影的祁承轩就跟老了十岁一样,眼中爬上了血丝,眼下挂上了眼袋,嘴角都是耷拉着的,不见丝毫笑容。 吴兴德和赵楚星等人调遣人手出去找人,一昼夜过去,撒出去的人手还是没有得到半点儿音信,二人硬着头皮汇报,吴兴德已经急得嘴巴上长毛了燎泡,一说话就火辣辣的疼,所以回话的就是成了赵楚星,赵楚星话音刚落,就觉得头皮一紧,如同实质一般的目光刮刺得他心头直跳。 经过一昼夜的等待,祁承轩已经从最开始的焦急变成了诡异的平静,“将四九堂位于晋州城的四个点都端了。” “殿下,可是我们人手根本就不够,这样会打乱计划。”赵楚星焦急的反驳,连来到晋州城后就更改的称呼都变了回来。 祁承轩一个厉眼就让赵楚星噤声,“别告诉锦衣卫是无用的,如果这点事都处理不了,你们可以解散了。” 赵楚星无言以对,对处理四九堂锦衣卫的确做了很多规划,但没有一个计划是这么快就施行的,他们一度认为应该和平接手四九堂,而不是通过血腥的杀戮,免得激发灾情,让四九堂有机可乘。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四九堂,来个反扑,作为地头蛇的四九堂可要比外来者要强得多。 “快刀斩乱麻,再拖延下去,难道要留在这边过年嘛,你等得了,外面的流民可等不得,孰轻孰重,赵统领你能够负责吗?”祁承轩的心乱了,但思绪没有乱,迅速主动的抢占先机祁承轩已经思考过可能性,却有些游移不定,没有下定决心罢了,此刻厉景琛不见成为了导火索,祁承轩将计划变成了现实。 赵楚星是个令行禁止,听命令执行口号的最佳下属,“是。” 吴兴德目光中隐含着担忧,祁承轩对小主人的关心已经找过了普通上下属的关心,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第七六章 困境脱逃疾病肆虐 此后两日,晋州城内气氛越加的紧张,百姓如无必要就不再出门,就连街上的行乞之人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统统找地方藏了起来,不见踪影。[.超多好看小说]晋州城东,大户人家住的地方,其中有一家人家是为张府,一直平平常常,即不张扬,也不普通,中规中矩的在晋州城已经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 青瓦白墙,飞檐亭台,有着江南园林的精致与秀丽,细节处也透着主人家的巧思来。今日,张府面前来了一队人马,个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吓得张府的门丁战战噤噤,点头哈腰,“各位爷,我家主人不在,你们改日再来吧。” 吴兴德扭住门丁的胳臂,“最好老实点儿,把门开了,不然我可不保证你的胳臂还在身上。” 门丁苦哈哈,“主人不在家,不让我们开门,小的也没有法子啊。” “你要是再不开门,我们就取了你的性命,得了钥匙,不用你开,我们也可以进去,尤大给你许了什么好处,让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啊!”吴兴德手上使力,门丁的胳臂传来嘎嘣声,再用力猛上一分,这胳臂可就断了。 门丁的小鼻子小眼都因为痛苦而皱缩到了一块,“哎呦哎呦”的呼喊着,可吴兴德没有错过门丁眼睛中的闪烁,“哎呦,哎呦,小的主人家姓张,府上也没有姓尤的人啊,爷教您肯定找错地方了,哎呦哎呦,爷饶命饶命啊,我的胳臂,哎呦,胳臂!” 吴兴德眼睛一眯,手一抻一松,门丁就跌跌撞撞的倒退了几步,一个屁股敦跌倒在了地上,一条胳臂无力的垂在一边,门丁疼得面白如纸,但细细的观察可以发现,门丁的眼睛始终往门口看去,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注定的,门丁等的人永远都回不来了,吴兴德倒是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看到拐角处跑过来的人,吴兴德面露喜色,还未等人走近,吴兴德就连忙问道:“情况如何?” “公子找到了,现在正和主子在一起。”来人是赵楚星手下的小兵,因为年小,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说话的时候高兴得眉飞色舞的,别提多喜庆了。 被小兵这么一说话,吴兴德也高兴了起来,点了手下几人,“你们几个留在这边看着大门,有人从大门出来,劝其进去,如果不听劝告执意闯出去,无论何人,格杀勿论。”挥手示意,“其他人跟着我来。” “是。”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让倒在地上的门丁冷汗淋漓,心中明白,大势已去。[.超多好看小说] 布置妥当后,吴兴德带人去了张府的后门。原来他和赵楚星分别带人守在了张府的几个出入口上,赵楚星在后门,吴兴德就在前门。吴兴德在前门威逼,让张府里头的人自乱阵脚,赵楚星就守在后门来个瓮中捉鳖,没有花多少功夫,厉景琛就被救了出来。 不错,张府就是尤老在晋州城内的老窝,尤老抓到厉景琛后就觉得厉景琛就是自己儿子回来了,为了将厉景琛彻底留在身边,尤老觉得将祁承轩除掉就能够万事大吉了,两日来,屡次向祁承轩出手,此举没有杀掉祁承轩,反而自露马脚,让祁承轩有迹可循。 尤老如此作为,没有给焦头烂额的四九堂解围,反而给四九堂添了许多的麻烦,拖了四九堂的后腿,给了祁承轩机会将四九堂各个击破,此中种种极其繁冗,在此就不多做赘述,总之尤老帮了祁承轩的忙,将四九堂往末路上推了一大把。 尤老的心急了,从而暴露了自己,让祁承轩摸到了这儿,张府在外人看来只是个晋州城普通的富户人家,家财是有,但也不出挑到让人眼红心跳,平时张老爷还行善积德,颇做了一些好事,在百姓们心中口碑也算是不错,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却是四九堂的大佬尤大的老巢。这个老巢只有小部分尤老的的心腹才知道,可谓是秘密之极。 四九堂眼看着就要成为历史,现在只是在垂死挣扎,不死心罢了。尤老看得分明,他已经找到了“儿子”,是应该享受天伦的时候了,绝对不能够随着四九堂一起没了,但是简简单单的舍弃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一切,他不甘心啊,让他将本该在最里面的肉轻轻松松的吐掉是不可能的,尤老准备做最后的挣扎,捞回一笔后就带着“儿子”隐退江湖,不问世事,过上含饴弄孙的生活。 很多时候,失败就失败在一个“贪”字上,人心不甘,从而一败涂地,尤老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他提前一步将厉景琛带走,说不定就真的过上儿孙满堂的生活了,这也是如果罢了,别说祁承轩,就是厉景琛也不会让这种“如果”发生。 尤老状若疯癫的看着厉景琛,一双本该炯炯的双眼此刻变得混沌不堪,红色的血丝爬上了眼球,在浑浊中更是添了一分狰狞,他抻着脖子努力的向厉景琛的方向够着,嘴中狂喊,“宝儿,到爹爹身边来,宝儿,宝儿,别去找他,别去找狗皇帝,回来吧宝儿,爹爹带你回家。”尤老祈求的看着厉景琛,又愤恨的看着祁承轩,垂老毁朽的老人眼含浊泪,他的眼中,自己当心当宝的儿子离自己越来越远,悲伤充盈了心肺,撕裂着胸膛,仿佛又回到了冰冷的江边,一具泡肿胀的浮尸将他生活的支撑化为了乌有。 厉景琛抿了抿嘴,两日来,除了不让他出去外,尤老对他可谓是千依百顺,一个老人对儿子执着又偏执的爱,喟叹了一声,对着祁承轩说了一声,厉景琛就扭头离开,不想继续待下去。“你爹造下的孽,你自己处理吧。” 走时也不再看尤老一眼,厉景琛抱着双臂向吴兴德走去,一开始被祁承轩借以养伤的名义关在院中数日,出来后又被尤老关了两日,算了算,来到晋州城后,他竟然就是被关在院子中度过的,外面的情况如何了,灾情如何了,他丝毫不知。 “兴德叔幸苦了。”厉景琛感激的说道。 吴兴德飞快的看了一眼祁承轩,“我没有做什么,都是听十少的吩咐在办事,少爷能够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厉景琛嘴唇蠕动了一下,终究没有说什么,马车就停在不远处,他登上马车,靠在柔软的锦缎靠垫上有着恍如隔世之感,微闭着眼睛,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想,什么都不想说,随后身边传来声音,紧接着自己被强势的抱进了怀里,光闻着对方身上的味道,厉景琛就能够分辨出此人是谁。 “对不起,早知那日尤老会对你起了歹心,我就不会带你出去了,本来想着一同出去散散心的。”祁承轩有些无措的说道,他想要解释的更加清楚,但一贯撑着脸面的他在厉景琛面前放不□段,做不出祈求对方原谅的作为了,但心里面真的害怕,因为厉景琛不在身边,患得患失的想着各种可怕的结果,越想越是惊心,连日来都没有休息好,待看到从张府出来的厉景琛时,他甚至恍恍惚惚的觉得是幻觉,此刻抱着厉景琛,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他才肯定是真实的,而不是自己的幻觉。 厉景琛垂着眼,被祁承轩抱着也没有丝毫的气力对推开他,就这么任由他抱着,缓了半饷,他开口说道:“殿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厉景琛能够理会自己,这比什么都好,祁承轩有些迫不及待的应了。 厉景琛缓缓的说道:“思郎渡的乡下有一户姓尤的人家,这户人家女主人去的少,只剩下男主人父子两相依为命,为了让儿子过得更好,男人就弃了田在水上讨生活,随后加入了水上的一个小帮派,小帮派名叫四九堂。男人的儿子越长越大,越长越好,是十里八乡的俊俏儿郎。再后来,儿子被一个京城来的老爷看上了,很是过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但是京城来的老爷看上的是儿子的皮囊,发现皮囊下的性情与自己要的相去甚远,老爷就给了儿子一笔钱抛下了他走了,儿子的心已经在老爷身上就上京去找老爷,谁知路上出了意外死了。男人就只有儿子一个亲人,儿子死后他满心都是想要报仇的愤怒。” “那个老爷是……”祁承轩心头一跳,总觉得有什么已经在心中明朗起来。 厉景琛点头,“是的,男人的儿子和我长得很像。殿下见过我舅舅,是不是觉得我和舅舅长得也很像。” 祁承轩心中恍惚了一下,眼神却越加的清明,“我还知道宫里面很多人受宠的人都或多或少的有着相似,淑妃她,很像……” “嗯,和尤老很像,都是求而不得的偏执罢了。”厉景琛对庆历帝近乎变态的收集与舅舅相似的人的做法很是看不起,他们年轻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厉景琛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明白,那就是庆历帝肯定是为了帝位而放弃了心中珍爱,放弃就放弃了,是个男人就应该放弃的痛快点儿,而不是在放弃之后一味的去用这种方法去填补心中的空白,偏执得可怕。 祁承轩眼中浮现出嘲讽之意,“一开始的时候就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怀里面不就行了,求而不得从来都是弱者所为。”虽然没有明说,祁承轩对他的父亲心中是怀有恨意的,这种恨意从小就种在了心里面,随着年龄的增长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加的茁壮。说完,祁承轩抱着厉景琛的双臂加上了一分的力量,无论是什么阻挡,都不会让自己舍弃心中挚爱。“我回去后,会禀告这些的。”虽然不会明说,但什么都不说,让他的好父亲高枕无忧,这也不可能的。“这两日来,让你受惊了,回去之后好好给你补补。” “不用了殿下,这两天虽说被困,但说实话并没有受到什么苦楚。” “这不行,回去后还要让大夫看看,免得受了什么暗伤而不知。”祁承轩十分的坚持,不容分说。 回去后,还真有大夫在等着,一番检查下来,厉景琛毫无问题,身体上原先的伤也是好的。这个大夫也是先前帮厉景琛看伤的人,按在他的脉上仔细琢磨了一番,在祁承轩犹如野狼般的锐利眼神下,不甘有任何的遗漏和小动作,“公子身上的伤是好了,但此前就说过,因为失血过多,气血不足,底子上是有些亏损的,前段时间调养了一番,还没有好透,这两天断了药再续上同样的汤药就不行了,老夫再重新拟一张方子,吃上三日后,再诊脉换方。公子年轻,底子好,仔细调养,一年半载也就去掉病根了。” “多谢大夫,包子,带大夫下去开方抓药。” 包大通引着大夫下去了,祁承轩却还是暗自嘀咕,“乡野郎中也不知道靠不靠谱,待我们回京后让太医远院正仔细看看。” “太医们也不一定好。”厉景琛含糊的说道。 太医们给富贵人家看病,自有一套生存的法则,医术上虽然是好,但在某些方面和乡野郎中比起来却是差远了,更何况祁承轩找的郎中不是普通的乡野大夫,而是晋州一带号称为神医的大夫,老大夫做人上有些油滑,但在医术上堪称大能。 祁承轩默了一下,随后说道:“我先去换身衣服,待会儿一起吃午饭,你也换洗一下。” “好的,殿下。” 这儿是临时的住处,与京城的规矩相去甚远,能够在现下找到一块舒服的地方住着实属不易,至于规矩什么的,厉景琛本就不那么在意。泡在澡盆中,让水没过肩膀,温暖的水包裹住整个身体,水中放了些许舒筋活络又味道怡人的甜杏仁油,厉景琛没有说过,他其实并不喜欢洗澡的时候放其他的东西,特别是一些精油花瓣之类的,被热水一冲,香味肆意开来,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但祁承轩固执的认为这样会让厉景琛舒服,在晋州城的这段时日,他就没有用过纯水的洗澡水。微阖着眼睛靠在浴桶上,氤氲的热气模糊了整个空间,多了迷离之感。不知何时,窗外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在外面伺候的小丫头耐不住寂寞开始唧唧咋咋的说话勒,一开始声音还克制着小些,后来说得欢了,胆子大了,声音也响亮了起来,在室内泡澡的厉景琛也被迫了听起来小话儿。 其中一个声音低哑,厉景琛记得那是个矮个子长得粗壮的丫头,粗壮丫头说:“听说城外大片大片的死人啦,都是病死的。” “真的嘛?”这个声音轻快,有着不谙世事的天真,是个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小姑娘,要不是最近受灾,他们一家的生计受到了影响,她爹娘也不会让到大户人家帮工。 “小丫头不知道了吧,我有个表哥,他的朋友的发小在城门守着,每天都熬了粥给外面的人送去,他看到了告诉我们的,啧啧,听说死人身上半两肉都没有,跟柴火似的,而且全身黑乎乎的。”粗壮的丫头胆子要大许多,描述起这些来也都不怕,还说得津津有味,压低了声音,厉景琛只能够听到个模糊的大概,好像是在说:“据传,是人瘟。”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有事儿,所以没有能够更新 第七七章 但求无愧等待厌烦 江汉地区旱涝成灾,人死无数,多少人暴尸荒野,加之气温升高,加速了腐烂,还有人吃人的惨事发生,发生瘟疫是迟早的事情,但所料之中的瘟疫奇迹般的在江汉地区到晋州城的路上一直没有发生。 晋州城外堆积的灾民越发的多了,疾病也越来越盛行,一开始只是小小的咳嗽,本以为是伤害,本就是贱命一条,没有人理会,到后来的咳嗽带血,人也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一身皮肤就算是没有太阳暴晒也黑得和碳一样,随后人就在猛烈的咳嗽声中没了性命。 这样死掉的人在灾民们被说成饿死鬼,就远远的扔掉了,就连饿得眼冒金星的人也不会去动那些骨肉,倒是尸体成群的地方常有野狗、耗子、乌鸦等动物出没。先起头,这种疾病只在少数人中发生,后来范围扩大,渐渐成灾,成片成片的人死亡,晋州城名存实亡的官府下令,凡是死人都拉出去少了,凡是看起来快要死的也拉出去少了,弄得民怨沸腾。 瘟疫蔓延的舒服很快,很快就感染了晋州城附近的一个小镇子,镇子上的人抱团夺过了流民乱,却不知何时镇子上的人特别是老人和孩子渐渐的得了怪病,就和灾民中的人一个模样。官府得知此事后就封了镇子,并且将得病的灾民尽可能往镇子里赶,那个镇子原先叫什么名字已经无人去在意,现在它的名字要瘟疫镇,进去后就只能够等死。 祁承轩除掉了四九堂的根基,还剩下一些残余的势力需要解决掉,残余势力也就是些虾兵蟹将,不足为虑。在找到厉景琛后,祁承轩就表明了身份,不久之后又有赵楚容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带着大批的人马赶来,现下需要解决的就是灾情,稍有不慎就会形成民愤,到时候不仅仅是数量庞大的灾民,更有因旱涝之灾而受到牵连的其他百姓,数量之巨实难想象。 赵楚星和宁伟晨带人抬着几个大箱子从张府回来,大箱子表面沾了泥土草屑,带着土腥味,明显是从地里面刚挖出来的,还有一口箱子是湿的,一路滴水而来,竟然是从水里面捞出来的。宁伟晨让人将所有的箱子都搬到祁承轩的书房后派可信之人看守,这才禀告了祁承轩。宁伟晨是宁家留下的旧人,在祁承轩彻底收拢了宁家的势力为己用之后,就挑了宁伟晨出来。宁伟晨本来只有一个代号一样的名字,这个代号今天可能是你的,明天的也可以是别人的,待主人家赐了名字之后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 宁伟晨其貌不扬,扔到人堆里面也认不出来,但他对祁承轩的忠诚,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祁承轩听了宁伟晨的禀告之后眉头微皱,“那个老东西除了给出这些账册来,什么都没有说?”抓了尤老之后,祁承轩就让人加紧对尤老的审问,当然还有四九堂其他抓到的人,让他们交代出他们背后还有什么人。祁承轩可不觉得一个简简单单的民间草莽组织能够做到现如今的地步,他们背后肯定有官府之人,而且来头还不小。 “嘴巴硬得很。”宁伟晨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尤大说他要见公子,见到公子后才会说出究竟是什么大人物和他们勾结,尤大还说,那人身份地位极高,一般人根本联想不到是他。” 祁承轩拨弄着手中的两颗核桃,核桃是炒制的椒盐核桃,此前祁承轩已经剥了一一小碟子准备带给厉景琛吃的,“其他人的嘴巴也这么紧?” “这倒没有,就是那个尤老的大弟子,也掌管了四九堂的一些事情,但处事能力不佳,人也糊涂,他倒是说了很多四九堂的秘辛,但对于我们来说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宁伟晨一一道来,“四九堂以前的副帮主李大力据说就是大人物在四九堂安插的人手,尤大被抓后,那人就消失了,在晋州城遍寻不着,有人说看到与之相似的人坐了船往京城方向去了。” “这个消息赵楚星可知道?”祁承轩手上用力一压,两颗饱满的核桃应声碎裂开来,他拿起其中一半小心翼翼的将果肉剥出来放在一旁的小碟子上,小碟子上已经有堆成小山似的核桃仁了,祁承轩听说吃核桃补,洗好澡之后等剥了这么多。 “下属禀告时,赵楚星在场。”宁正昌回道。 祁承轩将两个核桃剥好之后拍拍手,拍掉手上的碎屑,“那就好,直接的告诉他们李大力去了京城,让锦衣卫在京城留意。” “是。”宁伟晨抱拳应是。 祁承轩挥手,“将找到的账册都整理一遍,所有牵连进来的官员,特别是借着灾情发财的都关押起来,下去吧。” “喏。”声音宏亮,掷地有声。 祁承轩端着一碟子核桃仁去找厉景琛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个丫头在外面嚼舌头,说得一惊一乍的好不热闹。不愉的皱了眉头,但也知身在外带出来的人手不够,规矩礼仪上无法苛求太多。 “咳咳。” 两个丫头顿时噤声,下意识的往后看,看到是主人家,顿时心惊得手足无措,“主、主人。” “下去吧。” “是、是。”两个丫头急急忙忙跑了,真的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屋内,正在泡浴的厉景琛迷迷糊糊的思绪飘远,瘟疫的严重性不用外面两个丫头说,他就明白,心中有些恍惚,上一世他在京城忙于算计夺位,只觉得晋州地区的灾情离自己很远,后来得知爆发瘟疫死了十数万人也只是戏谑一二,随后就抛诸脑后不再挂心。而这一世,他竟然成为了这件注定要录入史册事件的参与者之一,真是世事难料,变化莫测啊! 生命那么脆弱,当死亡变成了数字之后,对死亡的震撼也变得麻木,但真的就可以对此不管吗,厉景琛做不到,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不求拯救苍生,但求问心无愧。 一步踏进室内,祁承轩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竟然可以的放轻了脚步,绕过了屏风,氤氲的热气带着潮湿的甜杏仁儿香味,有点儿腻有点儿稠,像一张化不开的大网一下子兜头罩来,将祁承轩密密实实的拢在里面,一呼一吸将更多的甜腻味道吸进了身体里头,初识情滋味的身体一下子变得火热,他多么希望能够贪足的饱尝美味,只是厉景琛身体未好,他就一直压抑着自己,不刻意去想那日的旖旎,用繁杂的事物填满自己的生活,刻意不去接近厉景琛让自己忽视。 而此时此刻,浓郁的香味就像是催化剂,一下子点燃了祁承轩心中的导火索,年轻而躁动的心变得蠢蠢欲动,满怀的爱意急需要通过最原始的律、动来宣泄,健壮的身体躁动起来,已经到了压抑的边缘,再憋下去就要考虑找大夫看看是不是有问题了。 帜热的视线投在身上,是个人都能够感受到,厉景琛警惕的回头的,毫无防备的落入了一双幽深的双眼之中,眼中的情绪不用去猜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是什么。厉景琛心中长叹,疏离的方法并不奏效,祁承轩像是铁了心一般不放手。 历经了尤老一事,厉景琛也算是看明白了一件事,求而不得就会想一辈子,就像是皇帝对舅舅、尤老想念自己的儿子,因为得不到,所以在记忆中被描绘的越加美好,从而更加不舍得放下。其实真正的得到了,这才会发现现实与美好的想象其实是两码事,就像是舅舅不也是一个凡人,尤老的儿子要是活着也不会让尤老事事顺心。 与其让祁承轩一直念念不忘,不如就让他厌烦了直到主动放送吧! 厉景琛的态度就像是在默认祁承轩的到来,祁承轩只觉得鼻尖一热,下意识的一摸,还好没有流鼻血。祁承轩还记得把放核桃仁的小碟子稳妥的放在一边,好歹是自己辛苦剥出来的,一定要让厉景琛知道自己的苦心。 室内一片爱意朦胧,有强势的霸占、有放纵的迎合,这场爱情的博弈中究竟谁是赢家、谁是输家,真的很难说。 厉景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子时时分,黑暗中万阑俱静,身体上的感觉如此鲜明,不可思议的想着,两个人竟然又有了亲密的接触,也不知道他如此选择是对是错,手不自觉的发放到了小腹上,千万希望不要有小生命,他承担不起一个孩子的到来,明日一定要让文双全到外面买药,喝一碗保险。心思又从这上面转到了晋州城外的瘟疫上,母亲留下的书册内有很多知识,厉景琛用了几年时间仔细的阅读整理,并且内化为自己的东西,只是许多知识需要实践来证明是否有效,也许这一次是个机会。 耳旁的呼吸声绵长而强势,一如他环在自己身侧的胳臂,强势得不留一丝缝隙让自己逃离,祁承轩霸道的性格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来越厉害了。 没来由的长叹一声,也许声音有些大了,惊心了身边的人,带着睡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肚子饿不饿,晚饭你就喝了一碗米汤就睡了,肯定是饿了吧,来碗面条吧,正好我也有些饿了,一起吃。” 不容分说的,祁承轩就决定了吃夜宵的准备,点了灯,喊了人,一阵鸡飞狗跳,两碗香喷喷的鱼丸面端了上来,还有几碟爽口的小菜和一碗核桃糕,祁承轩剥了那么久的核桃糕,厉景琛也没有吃上两个,他就让人做了核桃糕过来。 核桃糕内放了芝麻、红糖等,也是补身益气的,祁承轩现在恨不得把厉景琛补成一个胖子,什么都是捡着温和补身的东西让他吃。 鱼丸面的汤是用鲫鱼熬了好几个时辰,只放了少许的盐和料酒,汤里面全都是鲫鱼本身的鲜美,吃面的时候筷子一夹,会发现面条上带着些许白色的鱼肉,是因为好几个时辰的炖煮,鲫鱼肉都融化到了鱼汤内,经过细致的处理,内里没有一根鱼刺。鱼丸是用鲅鱼,也就是马鲛鱼做的,马鲛鱼是海鱼,新鲜的更加不易的,刺少肉鲜,放在面中味道极佳。鱼丸个头不大,咬一口,外层嫩滑而又弹压,内里还有其他的肉类,吃得不好,汁水都会喷出来,厉景琛尝了尝,好像有牛肉馅的、猪肉馅的、鸡肉馅等,很好吃。 面条是一直宽的宽扁面条,质地柔软,入口滑溜,吸满了鱼汤的鲜美,滋味独特。出锅的时候还撒了点儿白胡椒粉,让鲜美却稍显寡淡的汤面有了点儿别样的芳香。 几样小菜也各有不同,酱香浓郁带着点儿甜的小黄瓜条、爆腌的白菜丝、黄酱黄豆、凉拌水萝卜丝,十分的下饭。 厉景琛本就肚子就饿了,这么一碗面条在前,更是觉得饥肠辘辘,一口面条一口汤,时不时夹块小菜,吃得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到最后一大碗汤面几样小菜都下了肚,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人也放松,胃口也好了,前两日就算是尤老端来了山珍海味,他也尝不出鲜美来,更加不敢下筷子去吃来路不明的食物,肚子就没有饱过。 汤面和小菜吃得精光,祁承轩满怀爱意用他亲手做的核桃仁做的核桃糕却是碰都没有碰,让祁承轩一番心意成为了摆设。祁承轩本来肚子不饿,本想着陪厉景琛意思意思的吃上两口,闻了面条的香味也不自觉的吃完了汤面,至于几碟小菜,他看厉景琛喜欢吃,夹了两筷子就没有动过,分量太少,两个人有些不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内容还要多的,但是和闺蜜打电话耽误了,被她哭得心都乱了,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 唉,感情的事情最说不清楚,闺蜜和她男友不被她父母看好,作为好友的我只能够安慰她却无法给她的感情出谋划策,只希望远在异乡的她能够好好的,冷静的思考一下现实和未来,惟愿一切安好! 第七八章 疫情发展预防之道 吃碗面,漱了口,稍作休息,二人熄了灯重又躺在床上,肚子满满,心中也格外的充实,都是血气正旺的大小伙子,身体之间的碰触难免点燃了火焰,慢慢的厮磨、低声的喘息,在暗夜中持续着。 厉景琛醒来时已经是的辰时二刻(早七点半),身边没有人在,被窝内就只有自己一个,想起昨日的荒唐,懊恼的拉起被子把自己埋了,真有一种上了祁承轩的贼船的感觉,唉,这条船自己可不是早就上了嘛。 洗簌之后就是早饭,做面上赫然有昨晚夜宵时看到了核桃糕,核桃糕放了一夜,有些蔫了,没有刚出炉时的好口感。 “主子昨日剥的核桃仁,让厨子做了核桃糕送了来,本来让公子晚膳时吃的。”包大通笑眯眯的又给厉景琛夹了一个核桃糕,他就是他们家主子祁承轩的得力马屁精,特别喜欢在厉景琛的面前说祁承轩的好话,祁承轩身上一个细微的优点都能够经过包大通的嘴巴放大十倍,这样的人才也算是难得。 厉景琛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包大通,包大通立刻腆着脸咧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厉景琛懒得再看包大通一眼,垂下眼吃着核桃糕,细细的品尝,味道和刚才好像有了细微的变化,特别是核桃仁,有了别样的味道。 辰时末(早八点)厉景琛带着包大通、文双全等人出了住了几月的别院,站在门口回首望去,门上牌匾上写——疏月居,住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知道了别院的名字。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厉景琛曾见过祁承轩在纸上写这首词,高旷洒脱、绝去尘俗,很飘渺空旷又超凡脱俗的意境。“包大通,别院原先就是这个名字吗?” “回公子不是的,是主子来了后让人改了名字。”包大通骄傲的说道:“是不是更加好听了,原先叫什么梨园,明明没有种梨树、结梨子,叫什么梨园嘛。(.)” “……”厉景琛侧头,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我们在路上随意逛逛。” “是。” 除了文双全和包大通,还跟了其他侍卫保护安全,明明暗暗保护的人少说也有十数人,吃一堑长一智,祁承轩不会再让类似于尤老的事情发生。但也有些过了,厉景琛看着前前后后跟着的人,这阵仗未免大了些,京城豪贵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啊! 因为灾情,又有近几日城内发生的打杀事件,晋州城内显得十分的萧条,鲜少有店门开着,就算是开着也梦庭冷落。走过几条街,倒是有不少的米面粮油的开着,但是售价极贵,就连以往十文钱一斤的糙米都卖到到了六十文一斤,且一天一个价,已经不是翻了几倍的问题了。糙米内还带着沙砾,一斤糙米真正能够入口的并不多。 “行行好,我就要这糙米一斤,能不能便宜一些,家里面老老小小等着吃呢,行行好?”饿得面黄肌瘦的中年汉子一头凌乱的头发,他的双手上就零碎的躺着的十几文钱。 磕着瓜子的伙计斜了中年汉子的手上的铜子儿,“呸,十几文钱想要买一斤,你这是大白天做梦啦,不认识字啊。”点了点插在糙米桶上的牌子,“七十文一斤,十几文钱给你一把都不够的。” “什么?”汉子哆嗦着嘴唇,“上面明明写的六十,六十一斤。” “没长眼啊,涨价啦!” “你,你……”汉子一个发狠,趁着伙计不注意抓了一把糙米就跑了,粮店内的伙计一个不注意,待要追时,人已经不见,骂骂咧咧的呸了嘴巴里的瓜子壳。 瓜子壳在地上反弹,正好弹到了厉景琛墨绿色的直缀长衫的下摆,身侧的护卫上前将刀架在了伙计的脖子上,“嘴巴放干净些。” 伙计也就是个吃软怕硬的,被刀架了脖子,两条腿撑不住,像滩烂泥一般软倒在地上,“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厉景琛厌恶这样的画面,让人给了伙计一些教训就走了,又来到了一家药店,发现药价也飞涨,不是普通人能够享受得起的,心情受到影响,不复出门时的高兴,护卫他的一个侍卫走到厉景琛身边,“公子,晋州城内的物价马上就会恢复,主子已经接管了晋州官府,不会再让刚才的事情发生。” 这个侍卫厉景琛认识,名叫宁伟晨,是祁承轩成年后调到身边的护卫,长相其貌不扬,双眼坚定内敛,“上城楼。” “这……”宁伟晨有些游移,站长城楼上就可以看到城下乌鸦鸦的流民,用哀鸿遍野来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 “这就去。”厉景琛只是告知宁伟晨一声,而不是征求对方的意见。 晋州城西边的城楼高且大,是四面城墙中最高最坚固的,阻挡了一切从西面来的流民,站在高大的城楼上往下看,望不到头的天、密密麻麻的人,好似将天都沾满了一般,浓烈视觉冲击感扑面而来,压抑的气氛在众人中慢慢散开,厉景琛看着楼下数以万计的灾民,那么多人,失去了家园、肚子空空,每一天都像是捡来的,晚上闭眼随时都做好了醒不过来的准备。 毫无生气,很少有人到处的走动,就连孩子的哭声都是那么的稀少,因为饿肚子,大家都选择睡觉,睡觉可以减少体力的消耗,肚子里稍许的食物可以消化得慢一些,而且太饿了,也没有多少的力气去做别的事情。 城门口发生了骚乱了,有呵斥声不断,让灾民们后退排好队,安静的等着,不然谁都吃不到,原来城门口在熬粥,一袋又一袋的米面运到了城门后,打破了此处的安静,变得喧闹。无论是米,还是面,都加了水熬成粥,大家最喜欢的还是面煮的,看起来稠得多,眼见着就饱了。前几日,一日只有三顿的稀粥,还是那种一袋米熬几十锅的粥,一锅里面一抓的米,大家喝的也就是有点儿味道的水。今日却不同,没有到饭店却熬起了粥,大家都很好奇,却都咽着口水死死的盯着粥锅,不放过一丝一毫,一旦可以开锅了,就立刻一拥而上,你用你的破碗,我用我的破坛子,就算是什么容器都没有,还有一双手,合拢起来也可以喝上几口,滚烫的稀粥烫得皮肤通红,却舍不得松开,等看得见的粥汤吃掉了,还长大了嘴巴伸出舌头舔着手,将一双本来脏兮兮的双手舔得干干净净,看得人蓦地心酸。 “四九堂留下了许多的米面,虽然有些放在露天脏污了,但更多的可以食用,主子做主让人抬了几十袋米面熬粥,每隔两个时辰就熬粥一次,不会多稠,但也让灾民们吃到了米香。”在城楼底下熬粥的时候,宁伟晨在厉景琛身边说道。 厉景琛看着下面,粮食的香味终于让死气沉沉的人活了起来,大家眼巴巴的看着城门口,黑压压的人群挡在面前也阻挡不了香味的传来,身强体壮些的挤到了最前面等待第一锅出来就吃,那些老弱病残只能够眼巴巴的在他们身后看着,就算是如此,闻着空气中的香味,依然让他们得到了满足,喉头不断的动着,仿佛已经迟到了粥汤。 “疫情的发展如何了?得到控制的方法了吗?都是怎处理的?”厉景琛连着问了三个问题,远远的,他看到了距离沉闷几十丈的地方有一个大坑,坑里面填着的是焦骨焦肉,有流着腥臭涎水的野狗在坑里面进进出出,尖利的猫叫声老远就能够听到,天空上盘旋着红眼的乌鸦,仿佛能够从它们红色浑浊的眼睛里面看到对食物的贪婪。老远的,依然可以看到硕大的老鼠在尸堆内穿来穿去。未等宁伟晨回答问题,厉景琛继续说道:“那个坑挖得可深?如果不深,派了人手继续深挖,往里面放石灰放水,彻底的焚烧干净,那些食用过尸体的动作也都捕杀干净烧死,除了给流民施粥,还摆了大锅烧水,不允许人喝生水,特备是地上水洼里的水。” “属下问过人,坑一开始挖的时候就很深,不用再派人挖坑了,只是这石灰是什么?”宁伟晨正色问道。 厉景琛倒是忘了,石灰是母亲书册上记载的称呼,大齐不叫石灰,而叫白灰,在修建房屋的时候涂抹在内墙上,后贴上黄纸,起到了防止蚊虫的作用,只是白灰的使用范围并不广,不知道也很正常。厉景琛能够知晓,也多亏了娘亲的书册,上面各种知识让厉景琛大开眼界,原来很多不起眼的东西原来还有这样的作用。厉景琛将石灰,亦即白灰细细讲来,“我们这边不盛行这般做,但是在岭南地区,为了防止蚊虫肆意,就用白灰糊墙,白灰有……”灭菌,厉景琛自己也是结合了娘亲的笔记琢磨了好久,才将细菌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理解就是一种人眼看不到的、很小很小的小虫子,人吃到了嘴巴里会生病、会死。但是这些道理一时半会又说不清,厉景琛停了下来不知道如何解释。 宁伟晨还在等他接下来说,发现厉景琛不说了,还急切的想要追问,就在此时,祁承轩从城下走了上来,“按照公子说的做。” “喏。”主子吩咐了,没有任何疑问,立刻去执行。 “疫情发展的很迅速,也不知道怎么就得到的,一旦得了病,非死不可。我下令召集大夫,晋州城内的大夫已经召集好,短时间内没有发现解决的办法。唉,我也只能够像之前做的,一旦染病,就将他们送到了瘟疫镇里面,自生自灭吧。”面对自然的力量,任是谁都是无力的。“景琛,希望你的办法能够有效。” 作者有话要说:惨了惨了,下巴皮肤过敏了,呜呜,又刺又疼,还掉皮(>﹏<。)~呜呜呜…… 第七九章 关于抉择防治之策 从高高的城墙上下来,厉景琛的情绪被城楼下的情况所影响,有些低落,只是一墙之隔罢了,外面却像是人间炼狱,所有人都挣扎在死亡的边缘,也许下一刻死神拖走的就是前一刻见到的熟面孔,这种感觉很槽糕。 祁承轩还有事忙,瘟疫的事情不容迟缓,在强硬的命令下,才集齐了十三个大夫,本来要派这十三人去瘟疫镇,但十三,这个数字着实晦气,索性将这十三人分成两批,一批六人、一批七人,分批前往瘟疫镇。有祁承轩的高压命令下,就算是怕得要死,他们也不得不去死镇一般的瘟疫镇,因为父母妻儿都在这里,为了家人,他们也不得不行。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害怕胆怯的,有人义高,以救人治病为己任,自愿前去。厉景琛扫了一眼前往瘟疫镇的大夫,一个背影在面前一闪而过,很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是谁。 厉景琛并没有立刻回疏月居,而是来到了一家茶肆,冷冷清清的茶肆就三三两两个人低头喝茶,招呼人的伙计也没有了往日的热情,总有一种“反正都要死了,我还不伺候了”的悲观情绪。茶肆本来还供应几样茶点,现在也不做了,厉景琛让包大通出去买,包大通不情不愿的走了,其他侍卫等也都在雅间外伺候着,他这才吩咐了文双全做事。 “是,奴一定办妥。”文双全心底里虽然好奇厉景琛要堕胎的药干什么,但主子有吩咐,没有必要追根究底,照做就是。 厉景琛很喜欢带文双全出来,就是因为他识时务、会看颜色、机灵,吩咐了也会照做,却不会刨根究底的询问,反而会将一些疑惑埋在心里面,然后逐渐忘记。 外面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待的,清冷的晋州城中弥漫着灾年的慌乱和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仿佛连只耗子都知道年景不好,早早的躲了起来,更何况是人呢。而且厉景琛也有事要做,他虽然不是学医出身,不懂得如何治疗瘟疫,但母亲的日记中记载了许多预防疾病、保证环境清洁卫生的法子,如果做得好,控制瘟疫应该是可行的。 所提知识并不系统,还提到了很多新奇的字眼,在日记中有详细的记载,但厉景琛在告诉别人的时候不可能再解释这些词语,总不能说都是自己发明的,太牵强附会了,因此梳理成册势在必行。 到了晚膳时分,厉景琛才将一小半的内容整理出来,放下笔伸展筋骨,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脖子都僵硬了。 外面传来敲门声,文双全的声音响起,“少爷,小的回来了。” “进来吧。”厉景琛放松的动作一顿,叹了一口气后让文双全进来。 “是。” 文双全进来时手上端着一个汤盅,将汤盅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揭开后苦涩的药味飘散开来,倒出来刚好一碗药,这碗药好像比往常的汤药还要显得浓稠苦涩。 文双全见厉景琛盯着药碗看,嘴巴蠕动了两下,想起买药时那个仿佛要作古似的老大夫说的,思量再三后还是决定说出来,“少爷,原本开的药并不是这个,先前的汤药坐堂的老大夫说,那汤药霸道,喝了后腹中的那团肉是能够掉下来,但人也会去了半条性命,极为伤身,很少有人家用,小的就做主换了这个方子,较之于前者温和了许多,只是……” “只是什么?”厉景琛听到了文双全话语中的迟疑,心中烦躁的催促了一下。 文双全硬着头皮说道:“就算是温和的药,那也是相较于前者的,现在这碗药药性依然强烈,吃了后重者流血不止、轻者也会落下个腹痛的毛病,而且那位坐堂的老大夫说了,打胎药其实打胎都打不干净的,最好还是生下来。”坐堂的老大夫说话可没有这么委婉客气,他可是说了,要么就管好自己的裤腰带、收好自家的兄弟,要么就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来,生养下来好好养,用药来解决的都是个畜生。 厉景琛揉着额角,摆摆手,“你出去吧,我知道如何处理!” “是。”文双全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家少爷,他和孙修武是和少爷一块儿长大的,少爷的性情文双全了解,平时洁身自好,不喜眠花宿柳,府中有少爷房里头都放了通房丫头了,少爷依然是一个人,文双全想像不到少爷要了堕胎药究竟是何用,看着黑稠的药汤,文双全的心跳了两下,总有不好的感觉。 退出书房后关上门,文双全控制不住的叹息一声,此次南下好像许多事情都超出了想象,十皇子对少爷,也超过了一般皇子与臣下的关系,也不知是福是祸。 太阳逐渐西沉,书房内未点灯已经发暗发沉,灰暗的光线看不清厉景琛的表情,过了不知道多久,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也放凉变得冰冷,只听一声幽幽的叹息,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门毫无准备的被推开,厉景琛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想要将桌面上凉透的药碗给藏起来,但越是急的时候,就越找不到藏药碗的地方,等推门的人进来了,厉景琛还保持着端碗的姿势,人显得木呆呆的,目光中都少了平时的轻灵沉静之感,却多了几分的可爱,看得祁承轩的心都软乎乎的。 厉景琛脑袋有些发木,待祁承轩走到近前才反应过来,药碗是处理不了了,只能够装作若无其事的放在桌面上,自欺欺人的期待着祁承轩不会发现碗中的是汤药。 祁承轩笑着揉了揉厉景琛的鬓角,富有磁性的声音低沉而柔缓,“怎么不开灯?” “忘记了。”厉景琛一看,天都黑了,屋内一片暗沉沉的,就连站在身前的人也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厉景琛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那么那晚汤药应该看不见了吧?! “点灯吧?”祁承轩看厉景琛一脸的疲惫,心疼了。 “不了,不了。”厉景琛立刻阻止,主动拉起祁承轩的手往外走,“天黑了,正好去吃晚膳,灯就不用点了,我写了一些东西,等用完晚膳后再看。” “好。”厉景琛说什么,祁承轩就依什么,不带反驳的。 饭毕,厉景琛嘱咐文双全去书房将他整理出来的东西拿出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将书房内那碗透凉的汤药给扔了,文双全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叠纸,面色上有些怪异,厉景琛忙着和祁承轩分享自己整理出来的内容也就没有在意,一直和祁承轩讨论了很久,完善了防治结合的方案才睡下。 翌日,厉景琛又投入到整理知识的事情当中,全神贯注,时间就过得飞快,他下了功夫,一个白日便弄好了,午膳也只是简单了吃了一些,一碗大馅儿的馄饨和一些小菜,有一盘酿豆腐特别好吃,半盘子都被他吃掉了。馄饨的馅各大饱满,不是单一的馅料,而是号称“百种”,说是百种有些过了,但近十种还是有的,猪肉、牛肉、鸡肉、鱼肉等纯肉的或者与蔬菜搭配的,新鲜而美味,连着馄饨汤厉景琛都喝得精光,动脑也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情,厉景琛真的是难得好胃口,一个人差不多吃了两个人的饭量。 晚膳比较清淡,粳米粥、虾饺、汤包等主食和凉拌海菜丝、酱牛肉等下饭菜,可口又好吃,吃饭的过程中厉景琛和祁承轩还就今日写的东西进行了讨论,讨论到激动处还争执了几句,因为边讨论边吃饭,不知不觉的厉景琛又吃多了,撑着肚子坐着就十分的难受。本来祁承轩要陪着厉景琛到园子里走动一下消消食,但是他急着拿厉景琛整理的知识去和那些研究瘟疫的大夫看,一同消食的行为只能够作罢。 厉景琛让跟在后面的人退后,只留文双全在身边伺候,今日都忙得忘了问文双全药是否处理了,直到现在空闲下来厉景琛才想起,“是否处理了?” 文双全面上带出了惶恐,“小的该死,小的回书房只看到少爷整理的纸张,反复寻找也没有找到汤碗。” 厉景琛皱紧了眉头,“怎么不早些和我说?” “少爷,小的……”文双全总不能说您太忙了,我来了多次找你说,你都没有理会吧。 “算了,今日我太忙了,你也不能够怪你。”厉景琛揉了揉额角,他想起来了,文双全过了来多次,每次都吞吞吐吐要说什么,都被厉景琛挥退了出去。整个院子都在祁承轩的掌控下,厉景琛可以想见,这碗汤药已经被祁承轩拿走了。 的确,祁承轩进书房时就看到了厉景琛手上的汤碗,厉景琛的身体已经好了,不需要和汤药来补身,毕竟是药三分毒,还是少吃为妙,药补不如食补,祁承轩更加偏向于让厉景琛吃好睡好,这才能够养身。这时突然出现一碗汤药,厉景琛还遮遮掩掩的想要将其藏起来,祁承轩就留了一个心眼,让人将药端走。 将书册交给宁伟晨,组织大夫们照着上面的东西进行准备,“大家辛苦了,瘟疫实乃大患,大家现在做的就是在拯救苍生,找到了解决之道,就是大德,当然大家也能够得到皇帝陛下的赏赐,名留青史、福佑子孙。” “我等一定努力,不辜负陛下、殿下的期望。”大夫们推出来一个人上前说了几句,祁承轩说得好听,他们也希望治好瘟疫,但冒着生命的危险,是个人都会害怕胆怯,过不了两天他们就会出发去瘟疫镇,再好的许诺都是空空的,能不能够活着回来都是两说。 “那我就不打扰大家了,大家请便。” 祁承轩出去不久,就有一个大夫迎面而来,正是祁承轩找来为厉景琛看病的那个郎中,见到祁承轩后,大夫行礼说道:“殿下,您交给我的药已经查清,是堕胎药。” “堕胎药?” 作者有话要说:写群线的材料,一个头两个大啊,不知道消耗了多少脑细胞,领导还说写得太空,哭,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把报告填得充实,唉…… 第八十章 意外之喜心动之声 祁承轩满脑子转着“厉景琛要堕胎药为何”的疑问回了院子,卧房内只余一盏小灯放在角落,就像是在等待晚归的人,不知为何,原来还在脑海中盘旋的那些个质问、疑惑都烟消云散,唯留下柔密的情意在心肺间飘飘荡荡,整个人都飘乎乎的没有着落,急切的想要看到等待自己的人,让自己一颗飘荡的心沉静下来。 幽幽一点的火光照亮了一小块地方,让人看不真切纱帐内的情况,但祁承轩却能够从黑暗处分辨出一个躺卧的身影,心中顿时觉得满足。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缓缓的掀开纱帐,睡在外侧的厉景琛恬然的睡颜落入眼中,他眼角下有淡淡的青影,脸上带着疲惫之态,就算是睡着双唇依然抿着、眉头微皱,睡得并不安稳,也不知道他的梦中有着什么。 初见时,他狼狈的被两个小太监架着,宫里头的倾轧他自小就看得多了,可是那时却动了恻隐之心,出去阻止了两个小太监的行为,自此结缘。 祁承轩知道父皇为什么让他一个不受宠的儿子越过众多兄长第一个得到伴读,不就是因为父皇心中那些虚无的愧疚嘛,愧疚利用宁家、利用镇国大将军来平衡朝野,但给的伴读却是身份最尴尬的厉景琛。祁承轩那时心中也是带着不忿的,却冥冥中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厉景琛少时就沉静内敛,活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一般,祁承轩偏不要看到他这个模样,故意答错题,看他受罚,想要从厉景琛的平静淡然的脸上看到别的情绪。 经年的相处,从陌生到熟悉,到日思夜想,祁承轩少年的时光都塞满了一个名叫厉景琛的岁月。小小年纪就看清宫中冷暖的祁承轩更渴望平淡温馨的情感,就像是农家最平淡的夫妻那样,虽生活艰辛,但日夜相伴,从少年夫妻到老来伴,一直相依,这就是祁承轩最想要的。 不求轰轰烈烈,但求长相依! 一盏等待夜归人的灯,勾起了祁承轩心中最真切的渴望。 祁承轩少时磨难,容妃即后来的容昭仪被打入冷宫、宁家一门败落后,过了几年凄苦的日子,宫中是什么地方,没有人庇护的皇子那是连一只富贵人手中的狗都不如的,从那时祁承轩就养成了古怪的性格。后来,容昭仪从冷宫里放出来,身子却坏了,他无法从容昭仪那儿得到母亲的庇护,反而要庇护母亲,人也逐渐变得冷硬。在他最需要照顾和关怀的时候,没有人来,在他逐渐不需要这些的时候,厉景琛出现了,可不就像是夜晚的一盏灯,温暖而温馨嘛! “唉。”淡淡的叹了一口气,祁承轩翻身躺到厉景琛的身边,轻柔的将他抱进了怀中,“无论你要做什么,只要在我身边就好,我不会让你走的,绝对不会。” 厉景琛就是他的救赎,失去了他,生命也就只剩下黑冷。 接下来,厉景琛和祁承轩都忙乱了起来,赈灾、救治瘟疫都不是简单的事情,赵楚星来了后没有分担掉多少,反而更加的忙碌了,祁承轩每日天不亮就走、厉景琛睡着了才回来,虽然晚上还在一张床上睡,但都没有见到过面。 这已经是来到晋州城的第二十天,前一半时间养病,后两天被抓到张府被困,后一段时间又为瘟疫之事奔忙,厉景琛身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掉了下去,虽然人瘦了,但厉景琛精神看起来很好,与那些老大夫讨论防治措施的时候,讨论到激烈处眼睛发亮,能够将母亲日记中的内容发扬光大,厉景琛是高兴的。 这一日,刚从城门处看防治效果回来,厉景琛就被告知前一段时间去瘟疫镇的几个大夫回来了,并且找到了解决瘟疫的突破口。 “当真?”厉景琛高兴的问道。 包大通就是通报这个好消息的人,脸上喜气洋洋的重重点头,“公子是真的,还是个年轻的大夫提出来的呢,奴总觉得那位小代夫看起来好生面熟,却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奴想着公子知道这个消息一定高兴,就早早的守在了门口,公子一回来就可以知道了。”告诉好消息的时候,还不忘了邀功,满脸都写着“我做得好,快来奖赏我吧”的表情,他这种表现并不让人讨厌,包大通是个机灵的,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讨好、什么时候可以卖乖、而什么时候应该闭嘴,不然也不会被祁承轩看中,后来又放到厉景琛的身边。[] 果然,厉景琛听到这个消息十分的高兴,从荷包里拿出来一个金裸子,“做得不错,赏你了。” “谢公子,谢公子。”包大通看都没有看那枚精致的金裸子,却做出了极尽高兴的模样,然后就将金裸子妥帖的放进了荷包里面,一枚金裸子罢了,他自从跟了祁承轩,上百两的银子从手上轻飘飘的出来都不觉得什么,但这枚金裸子意义不同,这可是厉景琛给的,厉景琛是谁,是他们家爷爱重的人。 进了疏月居,刚过了一个月亮门,迎面就走过来一个人,仔细看可不就是满面喜色的祁承轩,“我正要去找你呢,他们找到了解决瘟疫的关键,颓势可以逆转了。” 厉景琛笑而不语,静静的看着祁承轩,此刻他能够感受到来自于祁承轩身上的喜悦,两个人日夜奔忙了这么长时间不是没有回报的。 “怎么!?”祁承轩看厉景琛不说话,又注意到包大通悄悄的往后退,抬腿就不轻不重的给了包大通一脚,“好啊你个奴才,竟然抢在了爷的前面报喜。” 包大通立刻讨饶,“爷,小的这不是腿脚快了些,呵呵,小的去准备吃食,一会儿就好了。”包大通行了礼,连忙就跑了。 “这奴才。”祁承轩嘴角翘着,高兴得很,在厉景琛毫无准备的时候拉起了他的手,“先不用晚膳,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祁承轩面上的笑容收了一下,“地方比较脏,做好准备。” 厉景琛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祁承轩抓着,应了一声,“好。” 祁承轩带厉景琛去的地方离疏月居不远,是一家客栈,祁承轩带着厉景琛直接往后堂走,来到后堂又去了厨房,在厨房一片蒸汽的忙乱中坦然的让人挪开了一个大水缸,水缸下面是个大洞,有向下的楼梯,一股阴冷之气传来,与有着食物芳香的厨房格格不入。 洞下有一个巨大的空间,应当是整个客栈下面都是私牢。走在这里,脚步声在阴森的私牢异常的清晰。 “这里是锦衣卫在晋州城的私牢,尤老就关在这里。”祁承轩始终拉着厉景琛的手,除非必要,祁承轩根本就不会带他到这边来,“尤老熬了今日,依然不肯说出四九堂背后在京城的大人物,只能够麻烦你走一趟了。当然啦,这件事只是顺带,最主要的还是别的。如果你不愿意,随时都可以走,你说一声,我们现在就走。” 祁承轩抱歉的看着厉景琛,厉景琛垂下眼,“都到了这里,去见见吧。” 祁承轩从厉景琛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埋怨,连忙解释,“我是真的不愿意带你来的,只是……” “我知道,我没有怨怪殿下的地方,要不是殿下今日带我到这边来,我也会求您让我见见他的。”厉景琛抢着说道。 祁承轩叹息一声,“越解释越乱,算了,随我来吧。” 尤老蜷缩在地牢的角落,身上有用刑的痕迹,却不是很多,听到了脚步声,尤老抬起头,掀开眼皮用浑浊的老眼看向来人,当看到厉景琛时,尤老无法自制的激动起来,“宝儿,宝儿。” “我不是你的宝儿。” 一句话将尤老打进了现实,尤老凄然一笑,“我都是将死之人了,难道还不让我满足一下吗?” “有用吗,假的就是假的,永远都不可能是真的,人你见到了,把东西交出来吧。”祁承轩拉了厉景琛一下,将他藏在身后。 尤老阴鸷一笑,“呵呵,不想知道四九堂背后的大人物是谁?” “晟国公!”分析账册和别的线索,祁承轩已经找出了几个可疑人物,而晟国公是最可疑的一个,现在就缺少尤老的亲口承认了。 “哈哈,原来你都知道了,哈哈,知道了你还带他过来干什么,慰藉一下我这个老头子吗?哈哈。”尤老大笑,从来都这么畅快的笑过。 祁承轩皱眉,“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把东西交出来吧。” “哈哈,在张府的书房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去找吧,哈哈。”尤老笑得捂住了肚子,眼泪水都笑了出来。 厉景琛茫茫然一片,被祁承轩拉着从私牢里拉出来,又连忙的去了被封住的张府,找到了张府的书房,祁承轩这才开口说道:“找找看,有什么熟悉的东西吗?” 厉景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这才观察起了书房,很简单的书房,重要的东西都被收拾了起来,余下的都是些装饰物,在多宝格上扫了一眼,金银□□,精致有之朴素有之,却没有让他眼熟的东西。祁承轩也帮着寻找,突然看到书柜最上面有一个长条形的楠木盒子,拿下来后放在桌面上,祁承轩笃定东西就在里面,“打开看看。” 观祁承轩郑重的模样,厉景琛也认真起来,摸上楠木盒子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第一次拨开搭扣的时候竟然没有打开,第二下才成功,入眼的是把朴实无华的大刀,刀鞘为玄色,上无绚丽的花纹,还有着许多划痕,虽然如此,却因为主人的珍视而保存完好。刀柄也是黑色,上缠有一条布条,以防拿刀的时候手滑,不用再拿出来细看,厉景琛已经知道了这把刀的主人,“谢谢,谢谢。”语带哽咽,这把刀是他父亲厉温瑜的心爱之物,上战场的同伴,早就失踪在西北燕山关,没有想到会在这边见到,意外之喜,更多的是怀念和感动。 祁承轩抱住他,温言的说道:“四九堂的副帮主李大力是晟国公的人,燕山关一事中,晟国公曾派他盯住你父亲和晋王,尤老察觉到有异,也让人去了,事必后带回了这把刀。尤老敬重你父亲,就将刀收了起来,刑问他的时候,他无意间说了出来,只是询问他刀放在哪里,他不肯说,只有见到你才愿意说出来。” “谢谢。”厉景琛讲头顺势的埋进了祁承轩的怀里,这一刻,好像有了心动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叹息,前段时间写的材料都交了,竟然被上级机关要求修改,唉,小的写不来了啊! 第八一章 州事毕返京途中 当初厉景琛兄妹三人从西北燕山关逃出来的时候,带的东西都是母亲姜柔婉准备的应急之物,关于父母记忆的东西其实并不多,楠木盒中的刀承载了厉景琛对父亲的记忆,伟岸英武的将军,慈爱威严的父亲,仿佛这把刀就是父亲不同身份转换时的纽带,在三个孩子的记忆中占据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厉景深和厉魏紫年幼,关于父母,很多事情他们其实已经记不清楚,但有时谈起,在记忆中父亲的佩刀依然十分的鲜明,也加深了厉景琛对佩刀的感情,此刻见到,真的是千言万语都述说不清,恨不得立刻就插上翅膀飞到京城,与弟弟妹妹们分享此时此刻心中的激动。 短时间内还是无法回京城的,城外的瘟疫虽然找到了解决的关键,却不是找到了解决的方法,什么时候彻底的解决还是时间问题,而且如何救灾、安置灾民、受贿人员的处理等,事情接踵而至,让人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处理堆积如山的事务。 这都是后话,此刻厉景琛满怀着失而复得的喜悦,与祁承轩一起回了疏月居。大概是祁承轩让人将已经找到了瘟疫解决关键这个消息传了出去,疏月居内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气,不似往日的死气沉沉。 沉寂的晋州城的确需要一场振奋人心的事情了,厉景琛可以想见,很快这个消息就会冲出疏月居,不出一两日整个晋州城都会知道――十皇子带人找到了解决瘟疫的办法,他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于民于己,都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晚上设宴宴请那些大夫们,特别是力排众议找到关键的那个大夫,实在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祁承轩被气氛感染,脸上也带上了笑意,说到这边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如果再晚两日还没有找到解决之道,我准备下令焚烧瘟疫镇。”祁承轩有一句话没有说,瘟疫的危害实在是太大,到了现在死亡人数都是成倍的增加,在瘟疫镇外挖了个大坑,坑内每日都要焚烧掉数十具乃至百具的尸体,死状之恐怖只有亲眼看过的人才能够真切的体会到。 城外的大坑出于各种考虑已经被填埋,然后在瘟疫镇外挖了个更大的坑进行焚烧,用的也不是普通的柴火焚烧,而是用的石灰水。生石灰遇水产生大量的热量,看着咕咚咚起泡泡的深坑,任是谁都无法保持冷静。感染瘟疫后死去的人,尸体内也藏有大量的病毒,不及时处理,只会危及更多的生命。如果还没有找到解决之道,那么整个人瘟疫镇都会被火焚,厉景琛从记忆中翻出了这么一段,上一世祁承轩最后下令烧死所有感染瘟疫的人,虽然控制了瘟疫、并且在一年之后瘟疫彻底的消失,但也留下了阎罗的称号,被世人所诟病。 厉景琛惊了一跳,“上千条人命……” “那也没有办法,你有所不知,晋州城内也出现了两起瘟疫。”祁承轩压低了声音在厉景琛耳边说道。 “什么!?”一开始他还庆幸,瘟疫被控制在锦州城外,一堵高大的城墙将生的希望留给了晋州城,但没有想到,真实情况比他所看到的严重得多,目前只发现了两起,但没有发现的呢,说也说不清楚究竟有多少。 百姓们都知道瘟疫的严重性,凡得瘟疫镇都要送到瘟疫镇或等死或被瘟疫折磨而死,因此就算是有家人得了瘟疫,也会尽量的隐瞒。 “没有发现的说不定更加多,你最近也尽量不要出门,要出门也要多带些人,城内最近不安全。” “知晓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厉景琛喝了太多的酒水要去如厕,索性就提前退场,如厕完后正往院中而去,不远处站了一个人,背影很是熟悉,心中微跳,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稍稍走近,只见那人一身郎中打扮,应当是受邀参加酒宴的大夫之一,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一个相似的背影不算是什么,但侧脸也相同那就问题大了去了。 “表哥!” 那人讪讪一笑,尴尬的挠头转身,赫然是本应当在东山王封底的姜弼宁,“哈哈,琛弟啊,外面风景不错,看这明月,又亮又圆哈!” “未到月半,哪来月圆。”厉景琛无语的看着面前的青年,颀长俊秀的身姿如一杆青竹,不骄不躁又带着任性潇洒,举手投足间既有贵公子的优雅从容,又带着乡野的随意肆意,就是挠头的姿势破坏了整体的感觉,显得近亲了许多。“表哥随我来吧,想来你应当有很多话对我说。” 今夜的天乌云满满,遮住了星空朗月,要不是有灯火照明,就是全然的黑暗,远处传来了一阵呜咽之声,似乌鸦啼叫、似野猫嘶鸣,希望明日不要下雨,不然对于城外好不容易住进了窝棚、有了安身之所的流民们来说,就是更大的灾难。 姜弼宁狼吞虎咽的吞着点心,吃得太急,突然卡了喉咙,抓着喉咙另一只手胡乱的在空中的挥舞了几下,抓到一个杯子直接往嘴巴里灌,将喉咙里的东西好不容易咽了下去,这才伸着舌头,“太烫了,太烫了。” 厉景琛无语的又给他倒了一杯凉水,“喝吧,这是凉的。” 咕咚咕咚的喝完,姜弼宁满足的长叹一声,“可算是活过来了。” “宴上没有吃什么吗?”厉景琛将鲜果往姜弼宁面前推了推。 姜弼宁拿起一块水果往嘴巴里填,说话变得含含糊糊的,“没有,都和饿死鬼投胎一样,抢不过。” 回想一下,从瘟疫镇回来的大夫好像都是饿死鬼投胎一样,拼命吃东西,“舅舅舅母知道的你来了这边吗?你不是去了永锡吗?”永锡是东山王封地的首府城市,作为东山王世子,姜弼宁从成年后就开始逐渐接管了东山王封地上的事务,每年有十个月都在那边,上一次见面还是过年的时候。 “有事回京城的,前段时间暂留在广陵,后听说了晋州城的事情就来了这里,正好赶上征集大夫去瘟疫镇,我就报了名一块去了。”广陵是姜家族地所在地,姜弼宁去那儿也是父亲姜昊然有事嘱托才在广陵停留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怎么能够以身犯险,去瘟疫最严重的地方,知不知道去了那边随时都会死,你出了事让舅舅舅母怎么办,你不告而去,就算是出事了也没有人知道,这让我们该多着急。”厉景琛看姜弼宁说起去瘟疫镇时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忍不住说道了起来。 “其他人也去的,而且我不是好好的嘛!”姜弼宁小声的嘀咕。 厉景琛瞪眼看了过去,谁不知道奉献和义无反顾,但是这些说在嘴巴里都十分的轻松,真正涉及到自己的亲人却变得无比沉重,谁都不愿意自己的亲人去以身犯险,理智上知道姜弼宁这么做是利国利民的,但感情上却不愿意姜弼宁去。唉,事情已经发生,没有还转的余地,只希望姜弼宁以后能够多想想亲人和父母兄弟,不要说什么就是什么。 看厉景琛的表情和缓了下来,姜弼宁咧嘴笑了笑,“要理解我,我医术不错,去了瘟疫镇,哪怕无法救人也能够保护自己的。”敛去面上的笑容,姜弼宁严肃的表情上也有着恐惧,“真的,只有去了那里,才明白什么叫做人间炼狱,不说这个了,琛弟,我找到了瘟疫传播的途径,和其他大夫还配制出了医治瘟疫的方子,只是现在只能够起到缓解的作用,而不能够完完全全的治疗好,给我几日,一定可以弄出治疗的方子,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 瘟疫因不洁的食物和水引起,灾年食物紧缺,水源很多,却缺少干净的水源,不干净的食物就酝酿出恐怖的疾病。 姜弼宁过来不仅仅是只身去了瘟疫镇,还带来了许多的粮食,以缓解晋州城的粮食短缺。瘟疫在各方面的努力下,逐渐的受到控制,并没有造成更大的灾难,流民也得到了安置,以工代赈的方式慢慢的被推广。 之后又安排流民逐渐返乡,无法回去或者不想回去的就就地安置,而瘟疫镇成为了最佳的选择,焚烧尸体的大坑已经被填埋,但那块地方及其附近几里地都成了死地,十多年内都不会出现生机。 两月后,已经进入了十一月份,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庆历十七年即将过去,庆历十八年慢慢到来。厉景琛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推开了窗户,带着水气的冷意附骨的寒冷。想在晋州城的几月,真有恍如隔世之感,牵一发而动全身,四九堂的沦陷带出了大大小小的官员无数,有些人在救灾的时候还屡屡阻拦,祁承轩杀鸡儆猴,十几颗人头落地后,反对的声音就小了很多,后来又查抄了一些官员的家、削去官位,一时间长江两岸很多官位都成了空缺,亟待人才的进入。 姜弼宁推门进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总算是可以回京了,这段时间累死了。” “那就好好休息。”厉景琛将手中的书一扔,起身给姜弼宁倒了一杯水。 姜弼宁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的说道:“晚上老晚就睡了,早晨很晚才起,可是还是觉得自己睡不够,觉得很困。”揉了揉眼睛才说道:“我是很累,但面色不错,倒是你,面色怎么这么惨白的,眼下带青,双唇发白,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我给你看看。” 厉景琛迟疑了一下,将手腕伸到了姜弼宁身前。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爸爸回来了,陪着去逛街的,所以没有更新。 明儿个老哥结婚,要去参加婚礼,不能够更新了! 第八二章 回京回府府中琐事 按着厉景琛的脉搏,姜弼宁的神色逐渐的凝重,弄得厉景琛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症状,即将不久于人世一般。 “表哥,我没事吧?”厉景琛身子向前倾了倾,小心的问了一声。 姜弼宁一下子抬起头,严肃的看向厉景琛,“你和谁在一起了?” “什么?”厉景琛目光有些闪烁,“我不是现在和你在一起吗!这个房间除了你我,没有第三个人。” “啪!”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得桌面上的茶盏咣当作响,姜弼宁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厉景琛一眼,吼道:“你他妈的让哪个缺德玩意儿给摸上床上了,你以为生孩子那么好玩吗,那个混蛋是谁,老子要砍了他第三条腿,奶、奶的。”姜弼宁狂躁的撸着袖子,眼睛四处转动找着能够伤人的利器,恨不得立刻把那人拉出来剁成稀碎。 厉景琛木呆呆看着地面,“真的有了吗?” 姜弼宁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快要三个月了,那个时候你在晋州城,在你身边的……难道是他!” 厉景琛突然笑了起来,“算了表哥,我也想过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之前甚至还让人准备过堕胎药,想着如果有孩子了,一碗药下去也生不出个蛋来,但是我不敢。” “还好聪明一回,没有喝药,普通的堕胎药对于遗族人来说,根本就没有用,反而会伤身,生孩子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出现难产,到时候怎么的死的都不知道。”姜弼宁看不惯厉景琛那副云淡风轻的笑模样,好像着急的只是自己一个人,当事人浑然不在意,咬着牙狠狠的说道:“现在怎么办?唉唉唉唉!”姜弼宁连连叹了几声,“真是欠了祁家的,我爹,你,怎么都牵扯上了这家人。皇家人就是疯子,绝对的!” 姜昊然、闵修齐和庆历帝三个人之间的事情,姜弼宁知道的比厉景琛清楚得多,就更加了解皇帝的偏执和古怪,十皇子祁承轩性子乖戾古怪也是出了名的,简直就是应了那句话,有其父必有其子。 “生下来呗。”厉景琛早就不想成家了,现在有个孩子感觉也不错,“回京之后休整一下,我就和你去永锡。” “……”厉景琛如此坦然,姜弼宁都不知道要说什么,“简直,简直气煞我也。” 到京城的时候,是十月二十一,一个晴好的日子,厉景琛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天空,灿烂的太阳驱赶走了阴暗,沐浴在阳光下,心情都变得极为的明朗。三个多月的小腹还没有什么变化,但好像能够感受到来自于血脉的牵动,一下子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了,心都被填满,没有一起期盼孩子出生甜蜜,却有着属于一个人的温馨和恬然。 自从知晓自己有了身孕后,厉景琛的心情就变得极为的柔软,面上时刻挂着笑容,不是多么的灿烂的笑容,却柔柔的让人错不开眼。 祁承轩的面色可不好看,他说不上来,不知从哪一日开始,厉景琛对自己的态度说不上是的疏远,但也说不上是亲近,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淡。平平淡淡的看着自己,和看别人没有任何不同。烦躁的叹了口气,不经意的侧头,正好与姜弼宁视线相对,然后得到一个大大的白眼和狠狠的一声“哼”,与厉景琛对自己的态度同时的变化的,还有姜弼宁,见到自己不是冷哼就是白眼亦或是彻底无视。[.超多好看小说] 要不是看在姜弼宁是厉景琛表哥的份上,姜弼宁还能够竖着站在这里? 祁承轩下了船就直奔皇宫,庆历帝正等着他上报救灾的相关事宜,没有风光迎接,亦没有加封的圣旨,从晋州城回来的他们就这么平淡的各回各家,那些辛劳与奔波在他人眼中看来竟成了笑话,还不如在京城里头写了一篇祈求风调雨顺的骈文的祁泰初,好歹人家还因此获得了陛下的奖赏。 婉拒了表哥的邀请,厉景琛上了马车就靠在车上拿了个暖炉捂手,安梅坐在旁边高高兴兴的给厉景琛砸核桃吃,“三少爷您终于回来了,七少爷、四小姐恨不得掰了手指数着日子盼您回来。” 真是有几个月未见了,厉景琛也怪想他们的,“府中诸事安好?” “都好,五太太前段时间身体不适,请了大夫一看,竟然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老太太高兴得很,天天都乐得合不拢嘴的,等少爷回去,老太太保管更加的高兴。”安梅剥了兴起,剥了核桃又去剥松子儿,厉景琛都来不及吃的,“五老爷身边的丫头春柳也有身子了,比五太太晚上半个多月,老太太就做主抬了春柳做了姨娘,春柳娘家姓王,现在府里头多了个王姨娘了。” 安梅各种消息攒了一肚子,但苦于主子不在家,只能够憋在肚子里,现在厉景琛回来了,安梅叨叨的恨不得一下子全都说不出来。 “松子儿的味道的不好,安梅别剥了,剥出来的你吃了吧。”厉景琛吃了一颗松子,味道有些让人倒胃口,连忙吐了,“五老爷的病有起色了?” “哦,知道了,少爷。”安梅连忙将装松子的盘子挪了挪,还从身上拿出来一个干净的荷包,将剥出来的松子仁给倒了进去,“嘻嘻,谢少爷赏。五老爷身子骨还是那样的,五太太和王姨娘有了身孕后,他的脾气更加坏了。” 厉景琛眼睛微动,五太太的肚子里装的不是他的种,厉睿明能够高兴才怪,现在最高兴的怕是三老爷厉礼宏了吧。前几年分家,三房得到一座院子,一千两银子,厉礼宏一开始没有作声,后来到了老太太面前哭诉,有得到了两千两银子的补贴,看起来挺实惠的,只要他好好经营,未尝不能够好好的过日子,只是厉礼宏怂包惯了,在家里是条龙,出去了就是条虫,以前仗着阳陵侯府的名声还有人巴结他,阳陵侯府倒了后,就彻底没有了钱财的来源。 三不五时的,厉礼宏带着一家老小到府中哭诉,老太太为了得到安生日子就用钱财打发,少则数十两,多则百两,没有银子拿的时候也让他们拿些吃食去。老太太年纪大了,心肠反而越加的和软,面对日渐贪婪的厉礼宏也没有出狠手,还时常的接济。 厉景琛其实一点儿都想不通,如泼皮无懒一样的厉礼宏怎么就入了心高气傲的五太太小吴氏的眼,其中缘法也只有他们自己说得清了。 至于王姨娘春柳,那人是老太太送到厉睿明身边伺候他的通房丫头,是个花少老实的人,还死心眼,不知道她肚子里的种是谁的。不是厉景琛想得龌蹉,实在是五老爷厉睿明瘫了后,还影响到了子嗣传承,除非他吃了什么药突然勇猛了起来。 厉景琛回府,让老太太更加的高兴,晚膳的时候拉着厉景琛说了很久的话,无外乎就是她的小儿子有后了,让他日后好好的照顾弟弟或者妹妹。 人的心都是偏的,老太太也是如此,得知小儿子有了后代,吴氏的心头大石就落了下来,性情也发生了变化,更爱礼佛了,说是祈求家宅平安,还不如说是为了她的小儿子厉睿明求平安。 厉景琛冷笑一声,招来文双全让他和孙修武一起了解一下府中的情况,如果能够找到三老爷厉礼宏和五太太小吴氏之间的来往,就更加的好了,小吴氏放在府中始终是个祸患,他宁愿让老太太怨他,也不愿意让小吴氏待在府中使得家宅不宁。 “哥。” “哥哥。” 长高、长得更加健壮的厉景深带着妹妹妹妹厉魏紫等在院门口,一看到厉景琛来了,两人就高兴的喊道。 十一岁的二人早就褪去了童稚,是个大人了。厉景深因为习武,比同龄人要高出许多,手脚有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只是功夫是略有小成,文课上也就只能够让厉景琛稍稍满意,这上面让厉景琛颇为头疼。而厉魏紫,娇憨的女儿一下子变成了娇俏的少女,让厉景琛有一种吾家有女将养成的感慨,穿着一身紫红色对襟长裙,外罩猩红色大氅,领口的一圈白色的狐狸毛衬得她一张小脸儿更加的雨雪可爱。 “等在外面做什么,怪冷的,还不快点儿进去。”厉景琛假意板着一张脸,责怪弟弟妹妹不爱护身体。 厉魏紫几步上前抱住厉景琛的胳臂,不依的说道:“想哥哥了,一刻都不愿意在屋里待着,谁让哥哥走了那么长时间,都不要我们了。” 厉景琛笑着刮了一下厉魏紫的鼻子,“丢了谁也不会丢了你们,走,进去,外面怪冷的,把哥哥的小沫儿的小鼻子都冻僵了,鼻子掉了就不好看了。” “哈哈,掉了不要紧,我给小沫儿找个玉做的镶上去,照样好看。”厉景深打趣的说道。 厉魏紫朝着厉景深挥了挥拳头,“哼,小哥哥真坏。” “好好好,我坏。” 兄妹三人进了屋,屋内早就摆放了热水点心,都是厉景琛爱吃的,心中一暖。 叙了离情,厉景琛开始说起正事来,头一件事就是考校弟弟妹妹的功课,厉魏紫是好评通过,而厉景深就让人有些头疼了,“深儿,当个将军可不是光会武功、会打架就可以的,不会看兵书、不会谋略怎么调兵遣将,怎么让人信服于你,这些道理我从前就说过,你怎么现在还是没有多大的长进哦!” 厉景深梗着脖子,“术业有专攻,我兵书会看,也理解的了,现在缺少的就是实践,哥哥,将军又不是书上看来的,而是凭真功夫打出来的。不信你和我比划几下,考校一下的武功如何了!” 厉景琛现在的身体情况可不能够和厉景深动武,摇头,“哥哥相信你武功上更加有了进步,你说的也对,兵书上看来的终归是纸上谈兵罢了,但你现在还小,书上的东西都没有学会、学精,连纸上谈兵都谈不上,如何上战场,我说得对不对。” 厉景深虚心听教,他更爱武学,轻文课,哥哥不在家中,就少了人叮嘱,难免出现了松懈,“知道了,哥哥,我会更加努力的。” “这就好。” 在兄弟二人说话的时候,厉魏紫让丫头拿来了一个包袱,待二人说完这才将包袱打开,里面是一身白色的里衣,“哥哥,这是我头一次做,从裁衣到缝合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还在边角上绣了一些小花。”找出边角给厉景琛看,上面绣着一支红梅,在雪白的里衣上真如寒雪梅花,仿佛能有幽香传来。 “啊,你给大哥做了一身了里衣,就给我一块帕子,厚此薄彼哦!”厉景深抗议。 厉魏紫撑腰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要急啦,过段时间我就给你做,以后每年给你们的做一身衣服,嘿嘿,老嬷嬷都说我的技艺更加好了呢。” 摸着里衣,做好了后又洗过几遍,所以手感上不是僵硬的,有着旧衣的熨贴之感,心中暖暖看,被家人爱护的感觉真的很好,“小沫儿的手艺见长,但也别为了做衣服还伤了眼睛,知道吗?” 厉魏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知道了。”这一身里衣其实从厉景琛离开的京城的时候就开始做了,做了好几个月现在才拿出成品,厉魏紫只能够用慢工出细活来安慰自己了。 说了自家兄弟的事情后自然而然的说到了府中的变化,厉景深是男子,就算是不忙于学业对内院之事、特别是女人之间的事情也了解得不多,但厉魏紫不同,她是个女孩儿,课业之余就都在内院之中,自从和老嬷嬷吴家的学了针线之后,就更是一有时间就在老太太那儿,一来可以学习针线手艺,二来可以跟着老太太学习打理家事,三来就是和老太太经营祖孙情谊了。厉魏紫很聪明,已经跟着老太太一起打理家事了,还在老太太面前维持着二房一家子的亲近之情,让老太太越加的倚重二房,五房有了子嗣后,首先想到的也是让厉景琛兄弟日后多多照顾提携五房,而不是抢了二房的东西来贴补五房。 “辉哥儿读成了个书呆子,前儿个过节,老祖宗看他读书读得呆气,心里面气四婶娘将好好的孩子教成了这样,就挑了个问题问他,问现在过得什么节,都要吃什么应节的食物,哥,你猜辉哥儿说什么。”说话间,厉魏紫将炭盆上烤的橘子拨弄出来,来回滚了滚,剥掉上面的皮,露出烤得恰到好处的果肉,甜酸可口,厉景琛也分到半个厉魏紫亲手剥的橘子。 厉景琛咽下口中的橘子,摇头说道:“不知。” 没有妹妹帮忙,厉景深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吃着橘子含糊的说道:“辉哥儿说,今儿个是中秋节,应该吃粽子,还将屈原的《离骚》背了一段,最后还加了一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厉景琛正色说道:“辉哥儿是你们的哥哥,可别回辉哥儿辉哥儿的叫,没大没小的。” 四房的独苗苗厉景辉从小就体弱,又被四婶娘李氏教养得像个闺女一样,只会读书,却不知庶务。身量不高,还很瘦弱,力气上连十一岁的厉魏紫都比不过,说话细声细气的,拿不出一点儿兄长的奇葩来,有时候竟然还要做弟弟的厉景深照顾着,也不怪两个小的不拿他当兄长。 厉魏紫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啦。” 厉景深也应了一声,“哦。” “自从哥哥出门后,三叔父每个月都会带人来要钱,听三叔父说他得到了什么好的差事,只是上峰压着不给他机会,他要钱通融通融。”厉魏紫又说起了别的事情,三老爷厉礼宏要钱的时候她就在老太太身边待着,听的一清二楚,“他后来凑到老祖宗身边说的,说得含糊,我没有听清楚,只听到晟国公什么的。还有哦,三叔父又收了几个小妾,生了几个小妹妹小弟弟,三叔父家的几个哥哥都要成家了,也没有银钱拿出来成婚。” 厉礼宏好色成性,已经是烂到根里头去了,这样的人能够有什么好的差事儿,能够和晟国公搭上关系的,厉景琛只觉得是在图谋坏事,应当让人好好查查。 “还有哦,小婶婶和王姨娘能够同时被诊出有身孕,是因为小婶婶要喝什么药,正好被王姨娘撞见了,两个人后来争执了起来,小婶婶的药就被打翻了,人也被气得晕了过去,王姨娘就被罚跪,跪了一刻钟都没有也晕了过去。大夫来后诊脉,都诊出喜脉。”内院事多,厉魏紫在家中的相当于二房女主人的角色,小小年纪就不得不知道了很多事情,每当厉景琛回来都要将家中发生的事情说一遍,都变得有些小八卦了,“听说小婶婶要喝的药是补药,但药渣子都没有,天知道她喝的究竟是什么药啊。” 正如厉魏紫所说,天知道此药是不是补药,说不定是小吴氏知道了自己有孕,为了遮掩买了堕胎药来喝,然后正好被王姨娘撞破,两人争吵起来。至于王姨娘,这也不是个真真正正的老实人,像她们这般的丫头出身,身子骨是自小练出来的,哪里是跪上一刻钟都没有就会晕过去的,想来也是借此将自己有身孕一事爆出来。 后宅是非多,真真是不能够细细思量,一思量就都是有隐情和内幕的。 “魏紫,我们府人口没有以往多了,但是非一点儿都不少,你在内院看得多、见得多,想来也有了自己一套思考的套路,你怎么想、怎么思,哥哥无法教导你,但有一条你要知道,坚守本心,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失去父母的他们,都比同龄人要更加的成熟,厉魏紫也不例外,她成长得很好,既有相对成熟的心智,也有这个年龄该有的娇憨,但厉景琛还是怕妹妹看多了内宅阴私从而自己也被影响,走上了一条拈酸吃醋、尖酸刻薄、阴损刻薄的路,他无法代替母亲这个角色,只能够一有机会就和妹妹说说做人的道理,也拜托老嬷嬷吴家的教导妹妹,她身边也有教养嬷嬷和奶娘刘氏。只是厉景琛始终担心,厉魏紫得不到母亲的教导会变得不同。 厉魏紫点头,认真的听了,她知道哥哥在担心什么,十一岁不小了。没有父母的保护,早早成长的他们有了一套自己的三观和处事原则,但幼年父母对他们的影响是深刻的,厉魏紫始终记得母亲说得话,女儿家要温婉娴静、要坚强坚韧、要学会以柔克刚……很多道理,她小时候不懂,长大后才慢慢的明白、体悟。 第八三章 不明圣意夺嫡之争 府中诸事看似平顺,实则内有玄机,仔细分辨可以发现麻烦的源头全都汇集在五房,却与晟国公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人做事或多或少就会留下蛛丝马迹,厉景琛就不相信抓不到五太太小吴氏与三老爷厉礼宏之间的马脚,这么一个隐患留在府中实乃大患,连睡觉都不会安稳。(.无弹窗广告) 躺在自家的床上,浑身都变得软乎乎一片,舒服得直想感慨人生的美妙,在外面就算是锦衣玉食也没有自家的一张旧床舒服。厉景琛将睡未睡之时,突然感觉到帐幔被掀开,有人站在床前。大脑还没有清醒,身体却做出了本能的反应,常年不离身的匕首一下子出鞘直攻对方,在黑暗中,过招三五回合,厉景琛也知道了来人是谁,攻势减弱,被对方发现了可趁之机,手腕被抓住,之后握着他的手腕一捏一转,匕首脱手而出,只听一声轻响,匕首被钉在了桌面上。随后,厉景琛只觉得身子一轻,被轻轻的放在了床上,身上单薄的衣服不知何时不见,还未捂暖的身体开始发热,与之同时有一个更加火热的身体覆了上来。 慢慢的厮、磨,久久的缠、绵,两道不同的声响在帐幔内交织,厉景琛逐渐变得混沌的大脑只来得及抓住一个念头――还好表哥说过,过了三个月就不禁鱼、水之欢了。 翌日,厉景琛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身上舒爽,没有任何不适,但觉得懒懒的,提不起劲来,一动都不想动。错过了早饭,腹中早已叫嚣着饥饿,就算是要和身体过不去继续懒床但为了孩子还是要起床啊。 身侧的被褥尚有余温,想来那人走了没有多长时间,也不知那人是怎么进来又怎么溜出去的,府中的安全要加紧啊。枕边放着一个羊脂玉的小件,不足半个手掌大,玲珑可爱,一只威风凛凛的羊驮着一只幼猴,幼猴手上还抱着个桃子,猴子脸上还挂着傻兮兮的笑。幼猴与羊雕刻得都栩栩如生,精细绝伦,毛发都根根分明,仿佛风一吹,就会飘动起来。 祁承轩比厉景琛年长一岁,属羊的,威风凛凛的羊带着傻兮兮的猴子,看得厉景琛不由发笑,也不知他怎么就想到让人雕刻成这般模样,视线停留在桃子上,桃子不是羊脂玉的,用的是琉璃所致,粉嘟嘟的琉璃桃子像极了孩子幼嫩的小脸,让厉景琛的心没来由的一软,弄得厉景琛都在猜想祁承轩是不是知道了他有孕一事。 可笑的摇摇头,这怎么可能,以祁承轩的性格,要是知道了非得闹上一场不可。要么是高兴得恨不得天下皆知,要么是厌恶他身为一个男子竟然会生孩子,从此再也不见。 无论是哪个,都不是厉景琛所想要的。用一个锦盒将玉雕小件放进去,又妥善的收好,厉景琛这才起床用膳。 说是早膳亦可,说是午饭也可,干的、稀的都有,厉景琛还是最爱嬷嬷李氏做的羊肉羹,冬日吃羊肉暖身又进补,特别是李氏做的羊肉羹,香而不腻、温和补身,配以酥脆的千层饼,更是美味。厉景琛连吃了三个千层饼和一大碗羊肉羹才算是饱了,千层饼酥脆的厉害,吃的时候下面放了个骨碟,三个吃完,骨碟上掉了许多的饼屑和核桃碎,不得不说,用核桃碎制作的千层饼既有椒盐的咸香,又有核桃的干果香,要不是腹中已满,他肯定还要吃一个。 “嬷嬷,还是你做的饭菜最好吃,外面吃的山珍海味都不及嬷嬷做的一碗稀粥来得香。”厉景琛让人撤了桌上的东西后,拿着一个橘子把玩起来。 李氏站在厉景琛的身侧,给他端上一杯温热的白开水,羊肉羹味香好吃,但吃后还是会觉得口中油腻,这个时候喝上一杯白开水最好不过。“少爷是山珍海味吃多了,才会觉得老奴做的粗茶淡饭好吃。”说着话,眼眶红了起来,语中也带上了哽咽,“少爷在十皇子身边想必一定过得很好,老奴听说晋州那儿爆发流民乱,后来又爆发了瘟疫,心哦就一直吊在那儿,谢天谢地,老爷夫人保佑,少爷安安稳稳的回来了,老奴这颗心也就放进了肚子里头。” 厉景琛笑眯眯的听了,还点点头,“嗯,我在十皇子身边一切安好,瘟疫是很严重,灾民们没有饭吃也很可怜,但我一直很好,没有深入到流民之中,跟在十皇子左右一直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吃饱穿暖的,嬷嬷有没有发现我都胖了一些。”在外发生的事情,厉景琛已经让吴兴德、文双全他们闭紧了嘴巴,不让家人知晓。 晋州城那段时间忙碌,厉景琛就没有胖起来过,回京后面色能够红润,还是多亏了在船上的时候姜弼宁的照顾,这才补了起来。 “老奴瞧着啊,不胖,还瘦了好多呢,老奴一定做了好多吃的把少爷补得胖胖的。”李氏笑着在心里面琢磨午膳再给厉景琛做些什么,离正餐也只有一个时辰了,现在吃得多,那午膳就吃得精细一些吧。 饭后,厉景琛在园子中走了才一会会儿,文双全就急匆匆的找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少爷,圣旨,圣旨到。” 厉景琛一惊,立刻去了老太太那儿,老太太也才得到消息,面上的迷茫一闪而过,看到厉景琛还未换衣服,立刻把他赶了出去,“快换衣服去,怎么还穿这么一身啊,快去快去,别待着了。” “好的老祖宗,孙儿这就去换衣服,老祖宗也别急,外面文叔和文管家陪着呢。”与老太太微带着焦急的催促不同,厉景琛稳当当的都没有怎么着急。 “这孩子,越来越沉得住气了,快去吧。”老太太欣慰的看着厉景琛,这就是厉家的未来,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但还是要多多让他和幼子接触,就算是她百年之后,幼子也不会晚景凄凉,即将出世的两个小孙孙也不会悲苦。 厉景琛料想到会有旨意,却没有想到会是这般,圣旨中让厉景琛到岭南宁将军麾下任六品前锋小将,宁将军麾下这样的小将不计其数,多一个厉景琛不多、少一个不少,但对于厉景琛来说简直就是顺应了心意。他正在想着用何种借口去永锡,却不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 是事有凑巧,还是有意为之,如果是有意为之,其目的究竟是为何?厉景琛的脑海中盘旋着这些疑问,反而与其他人的喜气格格不入。厉景深和厉魏紫高兴于哥哥有了实际官职,但也伤心于哥哥会在年后赴任,真是让人心疼又欣喜,而且更多的忧愁,到外面当一个小将和在京中任一个虚职大大的不同,哥哥面对的可是未知的前路啊。 而老太太就全然的是高兴了,厉家以战起家,多代男子都是从军获功,她想得很美好,认为厉家兴旺指日可待,只要厉景琛功成名就,那么她的幼子生活更加有保障了。 家中其他人的心情不一一道来,或冷静旁观或笑面迎合,唯有一人,柔弱温婉的站在五老爷厉睿明身侧,微垂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明明灭灭。 厉景琛年后要到岭南赴任,而那边厢吴兴德也打听到,祁承轩因救灾有功,得以封王赐府,封号为宁。但除此之外,没有了其他的夸赞,也没有让祁承轩到六部任职。 封号为宁,其实内有深意,宁家本就在军中很有威望,现如今宁正昌军神之称已经叫起,渐渐有了与同样在军中颇有威名的晟国公分庭抗礼的实力。可以说,祁承轩得以获封主要是因为宁正昌,而非他在晋州城救灾的功劳,其中意味,让人琢磨不清。 皇帝儿子很多,成才的却没有几个,现在最突出的也就是祁承轩,祁承轩先是玉贵妃的儿子,后又有救灾之功,进入六部任职无可厚非,他在百官中也有很多人支持。 特别是这一世,厉景琛阻止了祁承轩在江南地区大开杀戒,让他少了很多残暴虐杀的诟病,在民间的口碑也很好,越来越多的人向祁承轩靠去。 但,祁承轩却不得帝心,反而是穆郡王祁泰初更得皇帝欢喜,祁泰初还很得淑妃梁氏的喜欢,已经当成了儿子看待。大齐帝位是有才者居之,并没有规定一定是给皇帝自己的儿子,大齐史上也不是没有皇帝子嗣不丰将皇位传给侄子的事情,所以有观望着渐渐的向祁泰初靠拢。 祁泰初身后的势力是晟国公,晟国公在朝中权势滔天、根深叶茂,在军中威望十足、一呼百应,故祁泰初甚至有超过祁承轩之势,而现在祁承轩唯一比祁泰初强的,就是他是皇帝的亲身儿子,继承帝位顺理成章。 夺嫡之争、皇位归属,随着庆历帝的身体日渐不好,争斗也快要从暗地里的较量搬到明面上了。 此刻让厉景琛离开是非之地的京城,也是好的。 厉景琛午膳后就带了礼物去了舅舅家威国公府和师父林必清家,他们帮着分析京中局势,虽不明厉景琛怎么得到这个赏赐,但都觉得他离开夺嫡之争愈演愈烈的京城未尝不是好事,毕竟厉景琛与十皇子祁承轩走得近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免得这层关系被有心人利用。 当然,舅舅姜昊然还将厉景琛拉到书房狠狠的说了一顿,说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竟然连小人命都弄出来。所说种种,有言论过于激烈的,但厉景琛能够从舅舅的话中感受到浓浓的关怀,都认认真真的听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午去了总公司开会,中午还在那儿吃了顿工作餐,小菜小汤,竟然有一半才放了蒜末,那个天哦,直到现在都觉得嘴巴里一股子蒜头味。 谢谢徵羽清越、藏梓扔的地雷(*^__^*) 第八四章 女人之恨拖进地狱 离过年没有几个月了,厉景琛年后要去岭南,反而觉得在京中的时间越来越短,与弟弟妹妹们相处的时候反而越加的珍惜。[] 这一日,厉景琛差人去京中的卤味店买些卤肉回来,特别是卤猪蹄、耳朵等,多日不吃,甚是想念,弟弟妹妹也对这家店的卤味情有独钟,得知他要买时,乐得很。今日是今年文课的最后一日,午膳要在师傅那儿用,中午就不回来了,厉景琛让人多买了些,好让厉景深和厉魏紫晚上也能够吃到。至于厉景琛自己,午膳就想尝尝了,本想着午膳时分就可以吃到,却不想等来等去,桌面上却没有这几样东西。 “安梅,卤味怎么没有上桌?”厉景琛有些不满的问道。 安梅眼眶有些红,强忍着心头的委屈摇摇头,“少爷,奴已经让人重新买了卤味,过不了一会儿就会送过来的。”卤味店东西畅销,也不知道后来买的还有没有少爷指定要的肉食。 “重新?是何意?”厉景琛放下筷子,看向安梅问道。 安梅垂着头,闷闷的说道:“没什么。” “怎么,和少爷也不说实话了,爱笑的安梅都变成受气包了。”厉景琛笑着说道,他也不是一定要吃那盘卤味,只是说好的东西没有上到桌中,其中的原由就值得深思了,是有奴才玩忽职守、敷衍拖延,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家之主并不好当,厉景琛现在深有体会,就算是小门小户都容不得欺瞒主子的下人,更何况他们家也算是大户人家了。有一就有二,这种头开不得,纵容了一次就有无数次。 安梅抽搭搭的说道:“张小圆买了卤味送来,奴都接过了往咱院子里来,但是路上遇到了五太太,五太太让人拦了奴的去路,还命人推奴,奴手上的牛皮纸包掉在了地上,还,还……” 五太太小吴氏看着日渐红火起来的二房,心中气闷难当,看到厉景琛兄妹三人恨不得直接就生吃了,哪怕她平时按捺得再好,不时间也会流露出阴鸷的神情来,厉景琛兄妹三个远远的看到她都是绕着走的,就连他们养的狗儿千层糕看到了吴太太也会远远的避开,动物最知道趋利避害,可见五太太小吴氏是多么不待见他们二房。而现在,知晓了五太太有孕后,厉景琛他们兄妹三人更是让着五太太,无它,只以为五太太小吴氏甚得老太太的欢心,而厉景琛他们还尊重着老太太,不愿意老太太因此而烦心。至于旁的原因,那就是见仁见智了。 小吴氏的忍耐总是会有一个头的,当她怀孕之后,人就逐渐的变了,不是说她突然就变得处处与厉景琛争锋相对,而是渐渐的不再忍耐,直面的表达起来对二房的不满,老太太疼爱她、更加疼爱她肚子里的孙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小吴氏大概是怀孕,智商也慢慢的没有了,现在与厉景琛做对有什么好处,除非她有足够的底气。 安梅拿着的卤味就是被小吴氏让人毁了的,上好的卤味经不起泥沙的践踏,就算是洗净了也难入主子的嘴,安梅还被推搡、还挨了打,心中充满了委屈和气愤。 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安梅的眼泪珠子也成了断了线的珠子掉了一地,厉景琛柔声的安慰,“好了好了,不就是一包卤味嘛,大不了再买就是了,哭成花脸猫都不好看了,修武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厉景琛的奶兄孙修武和安梅上半年订了亲,只等着安梅满了二十岁就成亲。 “下去吧,今日不用来伺候了,身上有伤的也尽快的看了。” “嗯。”安梅小声的应了一声,带着泪水的脸上多了一抹羞涩,也不哭了,行了礼就退了出去。走出屋的安梅看着晴空,略微的凝神了一下就回了自己的屋。 屋中伺候的并不只有安梅一个,还有其他人,见厉景琛虽然没有训斥安梅办事不利,但也没有护着安梅,向主动挑事的五太太讨个说法。 厉景琛坐在桌旁,面上的笑意渐浓。 此后几日,五太太蹦跶得越发的厉害,仗着老太太的喜爱和肚子中的骨肉,一再在小事上与厉景琛做对,厉景琛都一一让了,还让人送了东西到五房去,不像是小吴氏得罪了他,反而是他得罪了小吴氏赔罪一样。 下人们最是势利,风向立马就变了,向小吴氏溜须拍马之人甚多,五房一时间风光无量。 腊月十二,没有几日就要过年了,位于通州的几个庄子一同的送了东西过来,米面果蔬、肉蛋鱼禽应有尽有,还有许多山珍野味、枣物坚果等,过年的东西足足的,厉景琛还让人挑了东西给威国公府、林府和已经建府的宁王祁承轩。[] 老夫人还没有吩咐,厉景琛就让人将好东西挑了出来送去了五房,五太太和王姨娘可都是怀着身孕呢,也有五个月的身子了。 “琛儿你是好意,可也别惯着你五婶娘她们,弄得府中一有好东西就来要,你当家也辛苦。”老太太慈爱的说道,厉景琛对五房的好,老太太都是看在眼里的,对厉景琛那是十二万分的满意。看厉景琛兄妹三人吃的都是普通的东西,用的也是旧物,心中不忍,就出言说了几句。 府中但凡有些好东西都是紧着五房,厉景琛兄妹三人见到五太太小吴氏也是礼让有加,其待遇在府中仅次于老太太。 厉景琛在府中近两月,那是吃得好、谁得好,将养得面色红润、气色很好,人都胖了两圈了,连着肚子都出来了,幸好是冬日,有厚衣服挡着并不明显。“五婶娘肚子里有着小弟弟,理当多照应一些,而且五叔叔身体不好,冬日多多进补,也能够保养身体。这不是王姨娘腹中也有着孩子,五房需要好好养身的人多呢,我们兄妹三个正年轻着,不用那些个好物。”厉景琛招招手,让人将几个盒子拿过来放在桌子上,“老祖宗这是孙儿寻来的金丝燕窝、花胶、阿胶和鱼翅,特备是金丝燕窝,隔三差五的炖煮了吃上一碗,滋补养身,最好不过了。” “诶,这要花多少心思才能够弄到了,太费心神,花了不少钱吧。”老太太嘴上怨怪着,眼睛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没有花多少心思,只要老祖宗吃着身子好,孙儿花再多的力气也要弄好的。年后孙儿就要去岭南了,也不知何时能够回来了,家中诸事还要偏劳老祖宗了,这是孙儿不孝,孙儿也就能够从物质上来弥补了。”厉景琛面上带上了些落寞,眼中情绪却十分的坚定,在去岭南之前,必须将府中异端拔除,不然弟弟妹妹留在京城他怎么能够放心。 “好孩子,岭南虽然偏远了一些,但好在不是那等苦寒之地。男儿志在四方,当以立功建业为己任,怎么可以被家中琐事所恼,家中万事有我,你去岭南后不用挂心。”老太太吴氏望厉景琛能够建功立业,重振厉家的威名,最好能够将阳陵侯的爵位重新弄回来,如果有战事,她恨不得立刻就将厉景琛打包上战场,对自家孙子的能力,她相信得很。 “是,孙儿晓得了。”厉景琛轻轻的笑了一下,不再言语。 回到院中不消一会儿,厉景琛派出去打听的人就回来了,他可是让人大张旗鼓的带着一堆好东西去的老太太那儿,如果这样小吴氏都上钩,那真是要刮目相看了。小吴氏就像是闻到了鱼腥的猫似的,差不多是厉景琛前脚刚走,小吴氏就走了进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身后的下人手里头捧着的盒子赫然就是厉景琛刚刚送过去的。 “老太太是不想给五太太的,只是五太太说自己身子不好,五老爷身子也不爽利,需要多吃一些补品,软磨硬泡之下,老太太就同意给了。” “盯着五太太,看她……”厉景琛还没有说完呢,外面又走进来一人。 来人是张小圆,以前是阳陵侯府的门丁,现在依然是门丁,却是厉宅的,档次不知道降了多少,好在张小圆也是个安于现状的,自从得了厉景琛的青眼,觉得自己的日子越发的好了,再求个少爷身边的丫头当媳妇,就更加美好了。“少爷,五太太让人套了车要出门。” “这么快!有说去哪里吗?”厉景琛下意识的揉揉肚子,有只小脚在里面踹了一下,还挺疼。 张小圆摇头,“没有。”带着些腼腆的挠挠脸,“但让人偷偷的跟着了。” “哈,不错,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也出去逛逛吧!”厉景琛站了起来,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总是待在家中也不是个事儿。 远远的缀在小吴氏的身后,他们一行人来到一品斋,京城中一个茶馆,以花果茶闻名,去的大多数是女客。厉景琛没有上那儿,反而是去了一品斋对面的饭庄,咬了几样点心吃了起来,最近容易肚饿,吃多了又觉得撑得慌、胃涨涨的难受,厉景琛就养成了少食多餐的习惯。 小吴氏进去了没有多少功夫,厉礼宏深怕没人知道他鬼鬼祟祟、心有不轨似的,走路起来都是藏头露尾、遮遮掩掩,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蠢。”厉景琛轻轻的吐出来一个字,厉礼宏浑身上下全都用在了“色”字上头,为了这么一个字处处专营,让人佩服得紧呐。 厉礼宏和小吴氏说话用了一个多时辰,厉礼宏走的时候背了一个大包袱,转角就去了一个当铺,当了东西得了银子,近千两的东西只当了五百两,这还不算,他藏了三百两,就给了小吴氏两百两,小吴氏气得脸涨得通红,却也没有办法,用钱养一只狗也不错。 厉礼宏带着银子走了没有一个会儿,又有一个男子去找了小吴氏,那个男子长着一张方正的脸,看似正义凛然,实则目露色心,眼睛游移不定,一看就是个色胚,此人厉景琛见过几次,是晟国公的小儿子梁伟明。 几月来,表面上厉景琛迎合小吴氏,在家中捧着她,实则派人打探,将与小吴氏有关联的人事物翻了个底朝天。 以前阳陵侯府的时候,空虚寂寞,看厉礼宏也算是不错,小吴氏也就将就着与他在一块儿,后来,阳陵侯府倒了,厉礼宏一个怂包还入不了小吴氏的眼,却不知厉礼宏无赖,为了钱财竟然摸进了府里头强要了小吴氏,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半推半就的两个人又勾搭在了一起。 看二房日子越发的好了,厉景琛飞黄腾达也指日可待,小吴氏想要报复厉温瑜的子女,但是到了今天也没有成功,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厉礼宏就是个混蛋、畜生,在一次私会中他竟然带着另一个人去了,那人看小吴氏长得貌美,也起了色心,可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厉礼宏混在一起的不是有共同爱好的,也是个混蛋。总之,小吴氏的入幕之宾又多了一个。 小吴氏恨,她恨厉温瑜、恨厉睿明、恨厉景琛,恨厉家的每一个人,甚至是对她一直很好的老太太,连着娘家人她也恨。为了报仇,她刻意逢迎着梁伟明,也与厉礼宏笑脸相对,她筹谋着,要将厉家所有人都拖进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年中检查的人终于来了,简直就是开了一天的会,累死了,早晨例会、接下来应付检查的领导、下午继续开会,一开就是一个下午,作为记录员,手都要断了,哭,所以昨天没有更新。 第八五章 梁家蠢货故地重游 梁伟明进得雅间内,就看到因为怀孕而显得更加娇美的小吴氏,丰润的皮相、如丝的媚眼,每一句话都仿佛带着钩子一样刮刺着梁伟明的心。 没等伺候的下人走干净了,梁伟明就色急的解了裤腰带,要不是雅间儿日夜烧着暖炉,这么猴急不得风寒那是不可能的。 梁伟明急急的在小吴氏身上逞能,小吴氏忍着厌恶逢迎着梁伟明,大而尖的腹部随着母体的晃动也不断的晃着,崩裂开的皮肤上有着青筋,看着并不美观,带着狰狞。 暖意融融的室内有着说不出的淫、靡味道,依偎在一起的梁伟明和小吴氏声音懒懒的说着话,梁伟明口干的灌了一杯温水,这才让沙哑的嗓子好过了些许。 “小妖精,跟了爷不错吧,是不是比你那个瘫子丈夫和没用的三伯好得太多,好好给爷养着孩子,等事情晚了,爷就把你接回家让你做姨太太。”梁伟明捏着小吴氏的下巴,眯着眼在小吴氏的身上流连,一只手在她的肚子上揉着,动作并不温柔,惹得腹中本就被打扰得孩子更加的焦躁不安,肉眼可见的在腹中翻了个身。 小吴氏娇甜的喊了一声,“爷,孩子踢我呢,在爷的身边,我们娘俩都觉得安心。”痴痴的笑了一声,挣开梁伟明的手将脸埋进了梁伟明的怀中,“爷的功夫自然不是那些废物可以比的,奴家可高兴了。”说话甜腻勾人,眼中却全是厌恶、愤怒和恶毒交织出来的光芒,如果目光能够化成利剑,梁伟明早死了千百回了。 依偎半饷,小吴氏用细白的手指在梁伟明的身上画着圈圈,“爷,我们家那三少爷怪可恶的,说我们五房寄人篱下,都看不起我们,竟然还私底下说奴家腹中骨肉生出来也会是个小瘫子,养不活的,奴家气得要死,这可是爷的骨肉,真正的尊贵人,哪里是他那种下贱胚子可以比的,奴家脸皮薄、说不过他,加之在府里头的地位也不高,只能够偷偷的在房里面哭。” 梁伟明抓住小吴氏作怪的手,放在嘴边一根根亲吻,漫不经心的说道:“还有这事,这是不把长辈放在眼里头啊,不孝不悌,枉为人子。你说的厉家三少爷是不是那个十殿下的伴读,哦,对了,现在是宁王爷了。”嗤笑了一声,“在晋州城花那么多功夫赈灾救民,回了京也就只得到个封王的奖赏,其他一切皆无,宁王爷都要成为世家贵族中的笑柄了,可笑这样的笑柄在朝中竟然还有人支持,和我们晟国公府做对,真真是蠢笨之极。宝贝儿,不用焦心,等宁王爷倒了,你那个侄子就任由你揉圆搓扁,随便你哦,开心嘛!” “开心。”小吴氏应景的“咯咯”的笑了两声,心里面却笑梁伟明才是个蠢货,难怪身为晟国公幼子、淑妃梁氏的胞弟,都快要而立了,还是碌碌无为、厮混在风流场所之中,心中愤恨,小吴氏又不得不借梁伟明之手搞定厉景琛,搞垮厉家,只能够忍着这个蠢货。 被小吴氏认定为蠢货,又实实在在是个没脑子的梁伟明继续说了:“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大姐的儿子就是宁王爷弄死的,他可是和我们家有着不共戴天的大仇啊,七皇子多么伶俐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要不然我们家也不用那么麻烦的去扶持一个旁姓人,好在穆郡王是个聪明的,又没有什么野心,父亲找到了他让他帮忙,等我家夺得了帝位,就让他做个闲散王爷,他倒也好心的同意了。穆郡王龙姿凤章,比那什么宁王爷好了太多,还肯与我一同夜游白杨河,真是个好人,听说他怪会说讨巧的话儿,哄得长辈欢心,皇帝陛下很喜欢他呢,就算是没有什么功劳也有可能晋升为王爷,而不是屈居为郡王。” “那郡王爷真是个好人,能够和也做朋友的都是大能人呢。(.无弹窗广告)”小吴氏忍着恶心夸奖着空有一副好皮囊的草包,心中却震惊异常,原来晟国公一家有不臣之心,这天真的要变了。 “哈哈,那是,也不看看爷是什么人。”梁伟明高兴的大笑,丝毫不觉得把自家的隐秘之事说出来有什么不好的,“皇帝身子不好,眼看着就要大去了,宝贝儿你就等着当王爷的姨太太吧,把也伺候好了,爷高兴了就让你当侧妃,来,爱妃,还不来伺候爷。”梁伟明放在小吴氏身上的爪子老实不安分的,又是一轮不堪入目的妖精打架,让隔壁窥视的人瞎眼。 梁大恶心的揉揉眼睛,没有想到老派的晟国公有着这么一个急色、蠢笨的儿子,不知是他的幸事还是他的不幸,但对于他们来说肯定是个好事。 喘息声中,梁伟明高亢的声音含糊的说道:“爷真是舍不得你这身皮肉啊,后天欢喜园搭台,你再出来,爷等着你。” 听了半天的壁角,发现接下来都是写儿童不宜的事情,再也没有什么可用的信息,这才悄然的退了雅间儿。 原来,厉景琛不亲自去茶馆,而是让梁大要了小吴氏他们雅间的隔壁,话说像这样供世族贵女玩乐的雅间儿私密性都是很好的,就算是两个相邻的雅间儿都无法知道一墙之隔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梁大何许人也,年纪轻轻就出来混的,一路混到了四九堂的堂主一职,那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人,一道墙而已,拦不住他。 梁大从茶馆中出来后,也没有直接去茶馆对面的饭庄,而是在街上晃悠了一阵子,东边转悠一会儿、西边晃荡一会儿,这才摸到了饭馆的后门,找到了厉景琛所在的雅间。到了厉景琛这儿,梁大将在雅间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告后,接着说道:“后日,梁伟明约五太太在欢喜园见面。”说完后,梁大就退到一边,安安静静的当着壁花。 厉景琛轻点着桌面,静默半饷后说道:“老太太不是有几个老友,想来有一段时间没有聚聚了吧,欢喜园唱的《西厢记》、《穆桂英挂帅》不错,老太太就喜欢看这些。” “正是呢,老太太多日没有出来走动了,想必也想和老友们热闹热闹,奴才这就让人去安排,保管让老太太满意。”文双全机灵,有些主子说不出口的是话,都可以借着他的嘴巴说出来,肯定符合厉景琛的心意,“小的这就去安排,欢喜园的雅间儿可不好订。” “那就去吧,别让老太太白高兴一场。”后日老太太吴氏的行程就这么定了,当然,让老太太去看戏可不是厉景琛让她起的意,而是老太太自己起的心思,厉景琛决定接下来的事情他就不参合了,这个年啊,注定会不寻常,只希望老太太不要太过烦心,伤了身体。 厉景琛目光清冷、坚定,连自己的家宅都不安宁,那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他年后就要去岭南,不能够将弟弟妹妹们身边,却可以给他们创造一个安定的家居环境,况且弟弟妹妹总要长大,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走自己的人生,他不可能样样监管,此事一过,是该放手让他们自己飞了。 从饭庄内出来,走了不消一会儿,就有人前来说是宁王爷召见,厉景琛从车帘的细缝中往外看,见是宁伟晨,“知道了,双全,驾车去宁王府。” “是,少爷。” 宁伟晨跳上了马车,坐到了文双全一边,马车身后还跟着其他侍卫,一行人往宁王府去。宁王府并没有新建的府邸,而且厉景琛还很熟悉,就是的此前厉家几代人生活过的宅院——原先的阳陵侯府。 此刻,阳陵侯府的牌匾早就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腐朽,宁王府的御制匾额正悬门上,在暮霭沉沉的旧宅院中显出了几分鲜活。侧门门槛被卸掉,厉景琛的马车直接驶进了内院,路都是熟悉的,景色也那么的熟悉,却从主人变成了客人,颇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看着芜衡苑的院门,厉景琛有些哭笑不得,府里面那么多好的院子,祁承轩怎么就偏偏选了芜衡苑作为居所,这是有意为之而是无意而为啊。 芜衡苑内一切都没有多大的改变,还是厉景琛走时的模样,廊下的春兰依旧在往日的位置上,在冬日里萧条的颓败着枝条。推开门,家具摆设都变了,找不到往昔的模样,到底是不一样了。 “外面冷吗?”祁承轩正在窗下的长塌上看书,面前的矮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空气中有着厉景琛喜欢的橘香,甜甜的。 室内温暖,去除了大氅厚衣的厉景琛就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夹袄,领口、衣襟出镶着一圈的白色绒毛,衬着脸庞越发的白皙圆润,到显得小了几分,和越加成熟稳重的祁承轩比起来,更是不同。 厉景琛有些懊恼的伸出自己的手,因为腹中的小东西,他都胖了一圈了,手一伸出来,好像都有了五个窝窝,整个人站着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清俊颀长,倒是能和团子称兄道弟了。 厉景琛自怨自艾时,他的手被握进了一只修长有力、掌心干燥温暖的大手中,麦色的皮肤和玉色的肌肤对比,很是鲜明。 “晚上就别回去了,就在我这边吧,厨房准备了一些山珍,你正好尝尝。”祁承轩温柔的说道。 厉景琛点头,让文双全回去和家中说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和没有见过面的相亲对象聊扣扣,怎么有一种网恋的感觉,虽然恋字根本就谈不上╮(╯-╰)╭ 第八六章 不提不问紧张局势 祁承轩手里头也有好几个庄子,有自己置办的、有宁家留下的、也有玉贵妃给的,过年过节都会送来东西,这一年因为祁承轩封王,送来的年货更加的多了。鲜嫩的刨子肉、鹿肉烧烤后夹在生菜内蘸着大厨调制出来的酱汁,好吃的能够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厉景琛被表哥姜弼宁限制了吃食,说不能够过油过腻,不然影响身体,而且烤肉燥热了一些,也不适合多吃。 生菜是祁承轩的温泉庄子上种出来的,还有些其他新鲜的蔬菜,冬日里能够吃到新鲜的菜蔬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生菜夹着烤肉,淋上酱汁后又撒了一些炒熟碾碎的芝麻,香气四溢,虽然以厉景琛现在的身体情况来看,还是不要多吃的好,但厉景琛最近特别想念烤肉,老想弄一些吃吃,越是想就越是想要吃到嘴巴里,这不是控制就能够控制得住的,要不是外有表哥盯着、内有奶娘刘氏和嬷嬷李氏看着,厉景琛早就吃到了。 奶娘刘氏和嬷嬷李氏都是姜家的老人儿,知道的竟然比厉景琛还要多,上一世厉景琛是直到自己怀孕了,才隐约知晓姜家男人的不同,而这一世,厉景琛身形的变化是骗不了两个当过娘、还知晓姜家秘密的人的。李氏和刘氏一开始都很担忧,都自欺欺人的认为是自己弄错了,后来发现骗不了自己,这才主动提起,得到了厉景琛的确认后,李氏和刘氏甚至是反过来宽慰了一下厉景琛,此后就秘密的行动了起来,准备起了厉景琛生娃时要用的东西。鉴于厉景琛年后要去岭南,李氏都已经做好了年后跟着他去岭南的准备。 在经得厉景琛的同意后,李氏还去了一趟威国公府,也就是这一趟,让她和大表哥姜弼宁达成了共识,于饮食上,对厉景琛的要求变得都苛刻起来,营养的却无法让厉景琛满足的食物,吃得厉景琛嘴巴都淡了。 厉景琛吃着烤鹿肉,香嫩的鹿肉配着浓香带着点儿鲜辣的酱汁,在口中慢慢的嚼咀,唇齿留香、香气四溢,满足得都能够让人哭起来。 祁承轩一时间没有注意,厉景琛竟然已经将两人面前烤制好的鹿肉都给吃了,这差不多是两人份的,弄得祁承轩哭笑不得,“你手上的是第几个了?” “啊?”厉景琛迷茫的看着祁承轩,呆呆的眨了一下眼睛,边吮吸着手指上的烤肉酱,边含糊的说道:“好像是第四个,吃的不多,我还可以吃一个。” “不行了,这么多够了,不能够再吃了,一下子没有留意,竟然让你吃了这么多。”祁承轩有些担忧,吃了那么多烤肉应该没事吧?!“让厨房炖些冰糖雪梨粥来。”下人应是后飞快的出去了,过不了多长时间自有厨子做好了呈上来。 祁承轩拉着厉景琛的手,用着湿手巾擦着他的手指,修长有力的手指因为长肉的缘故,变得绵软,于手感上变得更加的好了,指甲修剪得整齐光滑,指尖饱满圆润,捏一下,肉肉的,在烛火下,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让人舍不得放手,欲罢不能。 摸着摸着,祁承轩手上的动作有了变化,气息也出现了不稳,只是视线挪到厉景琛的隆起的腹部,眼神暗了暗,祁承轩不得不按捺住心中的蠢蠢欲动,调整内息,让自己的注意力移动到别的地方去。 大概是智商都分给了肚子中的孩子了,厉景琛现在有时候显得呆呆的,反应都慢了半拍,祁承轩的目光中占有欲十足的情绪都没有注意到,反而哀悼自己好不容易能够吃顿烤肉就这么被祁承轩残忍的给阻止了。 “唉,好吧,不吃就不吃,等……那啥了,我一定要吃个够。”厉景琛含糊的带了过去,心头跳了一下,是气氛太好,还是面前的人是祁承轩,让他的戒备之心都减弱到最低,差点儿将怀孕的事情吞口而出,如果有可能,这一世他都不想让祁承轩知道孩子的存在,如果有可能的话,唉…… 洗漱沐浴后,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为了保暖,祁承轩竟然还在身下铺了一层兽毯,黑色的兽毯也不知是何种动物的皮毛,柔软光滑,触感十足,躺下去人就不想起来了,真是堕落意志的东西。 厉景琛看着床顶,手无意识的在兽毯上长而密的绒毛中打转,突然,腹中的孩子懒懒的动了起来,李嬷嬷说过,孩子到了四个月后就会动起来,五月之后就能够感觉到明显的动作,日后再大点儿,甚至能够看到一只脚丫子或者一只小手撑在肚皮上,小小的一块,挠两下孩子就会害羞的缩回去。 一开始厉景琛都不敢想象这种感觉,身为男子,能够怀孕生子已经很神奇了,至于胎动,都不好意思直接面对。第一次感受到孩子的动作时,厉景琛都惊呆了,胸腔内慢慢的流淌开一种名叫幸福的感觉,那一刻厉景琛才真切的明白父母的感受。 “冷吗?我让人弄了汤婆子,感觉到冷,就放到脚边!”祁承轩紧着单衣就走了过来,身上还带着水气,他手上拎了个汤婆子,远远的就能够感觉到滚烫的气息来。 厉景琛摇头,“不冷,被窝里挺暖和的。” “那行。”祁承轩把汤婆子往旁边一放,就掀开了被子躺了进去,胳臂撑着侧身躺在厉景琛的身边,亵衣大敞开,露出里面紧实的肌肤,厉景琛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肚皮都撑开来了,他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嫉妒了。 帐幔落下,隐隐的有微弱的光透了进来,以防要起夜,放了一盏灯在屋角。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却比任何一次都让厉景琛敏感,有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恰在此时,腹中的孩子仿佛是感觉到了父亲的存在,积极的回应,狠狠的踹了一脚在厉景琛的肚子上,祁承轩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一块的凸起,情不自禁的用指腹挠了一下,孩子才心满意足的缩回了小脚,睡觉去了。 黑暗中,厉景琛能够感觉到祁承轩的气息变化,那一瞬间,祁承轩应该是感动的、惊喜的、讶异的、满足的,眼角带着的湿意,也只有祁承轩自己能够知道。 身体上那么明显的变化,祁承轩不主动去问,厉景琛也不主动去提,两个人默契的当之不存在,拥抱着彼此静静的感受着这一刻的宁静和温馨,暗暗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变化,快的厉景琛抓不住,却能够真切的感受到存在。 鹿肉属于纯阳之物,性温,具有补肾益气之功效,烤制给鹿肉添加了一份燥意,年轻的身体贴合在一起,情动也在所难免。厉景琛自有孕后,更加的敏感,又吃多了鹿肉,祁承轩就在身侧,不自觉的就向对方靠近,一声渐渐的嘤咛,打破了帐中的平静,慢慢的厮、磨,悠长的缠、绵,给这个平添了几分暧、昧的颜色。 翌日,厉景琛起得很晚,身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慵懒,头发松松散散的挽了一个发髻,用一根白玉的簪子固定着。厉景琛本来清俊带着些疏离清冷的外貌,显得柔和而慵懒,斜斜的靠坐在提花斜纹的大靠枕上,看着窗外稍显寂寞的景色,一杯羊奶放在他身前的矮桌上,冒着氤氲的热气,用杏仁煮过去了腥膻味的羊乳散发着甜香,格外的诱人。 厉景琛拿起玉色的瓷碗,里头的羊乳轻轻的晃动着,久久没有平静下来,早膳刚吃好,肚子里其实没有多少空余的地方装下这碗羊乳,但是闻着香味,馋人得很,厉景琛忍不住的喝了一口,入口丝滑、奶香悠长,毫无腥味,只有在口中化不开的香甜,让人流连。 处理了事务结束的祁承轩推门进来,就看到厉景琛懒懒的靠坐在窗边,周身的寒气、充斥在心中的冷漠,霎时消失殆尽,僵硬的脊背放松了下来,就有疲惫之感爬上心头。 将自己扔在厉景琛对面的位置上,祁承轩长叹一声,“年后就尽快上任吧,把弟弟妹妹也带着去,京城的天也变了。” 没有多少功夫,一碗羊乳去了大半,厉景琛将碗放在矮桌上,有些欲盖弥彰的拿了碗盖盖上,微带着疑惑和担忧的看着祁承轩,琢磨一二,他还是决定将昨日听到的消息告知对方,“……梁伟明就是这么说的。” “哼。”祁承轩冷哼一声,“晟国公之心,那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晟国公手掌大权、在军中又富有声名,不臣之心已久,只是他做了表字还要立贞节牌坊,不想背负了谋权篡位的污名,想要个好名声就扶持了祁泰初,再让祁泰初叫出来。晟国公又何尝不知道,祁泰初那个玩意儿,,到了手的东西岂会乖乖的交出来了嘛。当然,祁泰初也明白,利用完了他,晟国公又岂会留他。与虎谋皮,也就所图利大,让他们甘愿冒着被捅刀子的危险也要尝试。” “就这么看着他们胡作非为吗?”皇帝应该没有糊涂到那种地步,任乱臣贼子窥伺自己的大好江山,按照厉景琛上一世的记忆,皇帝虽然从这一年身体日渐不好,但还撑了好几年,直到他死,祁承轩和祁泰初也没有分出胜负来。 “陛下已经多日没有上朝,病体违和,多日未出寝宫,只有淑妃被允许自由出入寝宫,就连母妃也得不到召见,我已经多日没有见到父皇。”祁承轩拧眉说道:“京城局势日渐紧张,我会尽力见父皇一面,想来大年夜团圆宴,总不会也不出现。” 第八七章 剖析表白大戏开场 厉景琛不用上朝,家中除了他也无人身有官职,因为身怀有孕,基本上就不出去走动,厉景琛还真不知道皇帝已经多日不早朝一事。[]大齐并不是日日都要早朝,而是五日一大朝、三日一小朝,平时都是六部官员等到御书房一同议事。但庆历帝已有月余没有露面,无论是大小朝还是御书房议事,都是如此。 一直代为掌管朝政的是晟国公与睿王爷,睿王爷乃庆历帝亲弟、祁承轩的皇叔,在朝中地位超然,睿王爷果决睿智,封号睿字并不虚言,此前都是当个闲散王爷,庆历帝生性多疑,就连亲弟都不信任,为了避嫌,朝中诸事,睿王爷从来不参与。 但几月前,庆历帝大概是感觉到身体不佳,就让睿王爷进宫长谈,此后睿王爷就入朝理事,在庆历帝未露面时,代掌朝政,也是用来牵制晟国公的。晟国公狼子野心,却又没有那个魄力直接干掉庆历帝称帝为王,他想要婉转的法子获得大齐江山,睿王爷的出山让晟国公心头恼恨,却也没有法子。 睿王爷生性随和,和每个人都有说有笑的,无论是对皇位继承人的大热门祁承轩还是祁泰初都是一个态度,让人猜不透,倒是祁泰初时常找睿王爷说话、讨教问题,十分讨喜,观睿王爷态度慈爱、耐心,倒是让揣摩睿王爷态度人大大的疑惑起来。 照理来说,睿王爷应当更加亲近宁王爷祁承轩才是,毕竟祁承轩是他的亲侄子,而且睿王妃和玉贵妃还是亲族,两人未出阁时还是闺中密友。再看祁承轩不主动迎合睿王爷的态度,大家好像找到了原因,果然是会主动亲近的孩子有糖吃。 说来,庆历帝也是个悲哀,繁衍能力很好,有那么多的儿子,但真正有心机、能成才的并不多,唯一优秀的就只有祁承轩,但祁承轩性情乖戾、手段狠辣,端看旱涝之灾掉了脑袋、抄了家财、没有官位的官员那么多就可以知道了。祁承轩过于狠辣的手段,是让人诟病的原因之一,不支持或者态度游移不定的人,都有这个原因在作祟。 “朝中之事你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的,倒是你,年后就要去岭南了,此去路途遥远,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我心甚忧。”祁承轩捏着厉景琛的手,言语中的担忧、舍不得满满。 “岭南虽远,但也是大齐境内,再说了我是到宁将军麾下,诸事肯定平顺。”厉景琛顿了顿,垂下眼睛说道:“只要殿下在京中一切安好,保重身体,想来景琛回到京城的日子并不会多么遥远。” 厉景琛言语中的宽慰和担忧不用言明,祁承轩也是能够感受到的,霎时觉得纵使前面满布荆棘,他也能够挥刀弄一条路出来,只为了自己最重要的人。“景琛你真好,你放心,不会让你等多久的,我会让你光明正大的和我站在一起,天下江山与你共享。” 狷狂的笑声流泻而出,回荡在居室之内,一扫先前的沉郁。 祁承轩身体前倾,抓着厉景琛的手紧贴在胸膛之上,笑起来胸膛的起伏随着手掌传递到心底,厉景琛面上发红,带出了些许羞窘的感觉。大概是孩子都有了,厉景琛的心也软化了下来,竟让生出了与祁承轩共度一世的念头来,但真的可以吗? 有野心的不只是晟国公和祁泰初,祁承轩比他们更加敢想敢为。 而江山与情爱孰轻孰重,祁承轩真的能够分得清吗? 对方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厉景琛的心却往下掉了掉,就差那么点儿又要掉进了冰封的深潭,堪堪在幽深的水面停留,长叹一声,也许可以相信一次,如果实在不行,他就带着弟弟妹妹孩子出海,海外天地广阔,与大齐远去百里的海上小岛无数,占个岛称个王,那也是可以的。 笑声停下,看厉景琛面上带着淡淡的羞涩,但也未见多少喜悦,祁承轩反而忐忑起来,眼睛一闭,索性坦然的说道:“景琛,请相信我,我是想要和你一生一世的永远在一起,真的,如夫妻一般,天长地久。江山我要,你,我也要,虽然你一直没有明说,但是我可以感受到你心里面的逃避和疏离,此刻我要告诉你,你休想逃开,这辈子,你,我是要定了。” 厉景琛的心跳了跳,被祁承轩抓着的手下意识的想要缩回,面上羞红尽退,全是清冷和防备,看着祁承轩的目光也带上了审视和戒备,这让祁承轩心中一痛,却也更加坦然的面对厉景琛的目光,他知道,如果这一次不说清楚,这辈子都没有说清楚的可能了,“景琛,这一生都不会有人像你这么让我觉得安心,在你身边,我才是真正的我,不怕你笑话,小时候我最盼望的就是上学,那样你就时时刻刻在我身边了,恨不得就没有休息、没有过年过节,想着你在家里面过节欢笑,我在宫里面冷冷清清,就疯狂的想要把你从宫外抓回来。外公因为党争而死,母亲落难,在宫里面没有庇护,受尽白眼和欺凌,自小我就明白,只有掌握至高的权利,才能够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让谁死谁就要死。”哂笑一声,祁承轩看着厉景琛的双眼说道:“更何况,我与晟国公,可以说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他恨我杀了他的好外孙,破坏了他的棋局,让他夺得帝位的路出现更多的波折。燕山关一事,你父母的死,四九堂在晋州的胡作非为,还有很多很多,都是他搞的鬼,景琛,难道你不想报仇吗?你放心,就算是我坐上那张位置,我也不会舍下你,我觉得你母仪天下也正合适。还有我们的孩子,难道你想让他生下来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爹爹!” 不得不说,祁承轩说的正中厉景琛的心思,他很想报仇,很想让晟国公死,时时刻刻都在想,祁承轩坐上帝位,好像是弄死晟国公最快最有效的手段。至于孩子,已经有一个爹了好不好,他不需要知道自己有两个爹爹。 摸着肚子,厉景琛狠狠的拽了一下自己的手,祁承轩的力气很大,手都拽疼了都没有松开,没好气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就是那个,孩子的存在。” “回京的路上,你和表哥在舱中说话,我都听到了!”那也是厉景琛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祁承轩笑着揉了揉厉景琛的手,都拽红了,怎么这么不听话啊,放在自己手里面有什么不好的! “这么早?!”厉景琛瞪大眼睛,“难道你就不觉得好奇,不觉得奇怪,不觉得恶心吗?” 祁承轩起身,走到厉景琛身边,心疼的将他搂进了怀里面,“我本想好,日后我们在一起没有子嗣,就让大齐江山在我手里面断了,但现在不是很好,日后孩子继承江山,让我们的血脉传承下去。什么恶心、什么奇怪,你能够以男子之身为我孕育子嗣了,我高兴都来不及,恨不得现在就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祁承轩有后了。景琛,我也有小小的私心,一直想要你亲口告诉我孩子的存在,想让你,把心交给我,但是……唉,不过不要紧,我来说也是一样的,我还不能够让你全心全意的信任我,但是时间能够证明一切,对你之心,可昭日月。” 祁承轩霸道得很,要厉景琛可是从小就在心里面种下的,就像是要得到江山,只要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江山如此、厉景琛亦是如此,只是厉景琛到底不同,厉景琛是个人、他有心、他会变,祁承轩霸道的外表下还藏着一颗不安的心,他不担心自己要厉景琛的决心,他只担心厉景琛会离开自己,自从厉景琛怀孕后就这种想法就更加的明显,想要厉景琛亲口说出来的愿望就越来越强烈,只可惜,厉景琛的态度从来就不按照他的来,这让祁承轩心慌不已,今日今时气氛到了,祁承轩按捺不住,也就说出来了。 祁承轩一番话,不是不让厉景琛心动,但心动的代价太大了,他承担得起吗?这一刻,厉景琛迷茫了,心抽抽得疼,但是不想去探究心疼的原因,就这么让它去吧! 厉景琛的沉默不语,让祁承轩的心沉了沉,深吸一口气,用力的抱紧厉景琛,“景琛,给我时间,我会向你证明,对你的心永远不变,要知道,你比江山更加重要。”而你和江山,我都势在必得。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可以证明人心易变、也可以证明心性坚定,而祁承轩的心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他会让厉景琛看个分明。 厉景琛走的时候,祁承轩恨不得将整个宁王府搬个空,什么好的东西都要让他带走,还是厉景琛落下脸来才没有得逞,不过最后还是带走了一床兽皮毯、许多山珍野味。 厉景琛带走的不只是这些东西,还有一颗茫然不定的心,心里面有两个小人,一个说随了祁承轩吧,一个说祁承轩是个王八蛋,甩了他。 两个小人不停的打架,各有胜负,却谁都压制不住谁,厉景琛就带着这么一颗“砰砰”的心回去了。 两日后,老太太一早就让老嬷嬷吴家的准备了起来。 “有多长时间没有出去走动走动了?”对着铜镜,老太太看着鬓角已白的自己感概的问道。 老嬷嬷吴家的梳发是个好手,伺候老太太几十年了,带出了一批又一批的梳头丫头,她自己也变得头发花白、人老珠黄,但老太太怎么都不喜欢其他丫头,坚持让吴家的伺候着。 “有一阵子了,三少爷出行后您就一直放不下心,都没有心思出去游玩。现在三少爷在家,前途光明,您是要好好享福的时候了。”将一只祖母绿的发簪插/进老太太的发中,通透油亮的绿色让人欣喜。 “是啊,孩子在外面始终都是要挂心的,回来我就安心了,还有明儿有后了,我的心哦也安定了下来,是该好好的乐乐了。你啊,知道我爱看戏也不提醒我,还是我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听到那些小丫头碎嘴,才突然记起来,不然就要错过了欢喜园的年前大戏了。”老太太吴氏摸着自己的脸,感概,“到底是老了,眼看着皱纹多了,头发白了,老喽。” 老嬷嬷吴家的笑了笑,那一日还不是她带着老太太去园子里逛逛的,“是奴的不是,竟然没有想到这个,该打该打。老太太一点儿都不老,奴和您不是同岁,眼睛不好了、手都在抖了,很快就伺候不了您了。” “唉,你也老喽。” 欢喜园的年前大戏最是精彩,平时见不到的角儿都会登台唱戏,而不是被权贵人家包了。每每这个时候,欢喜园的包厢、大堂都挤满了人,有皇宫贵族亦有贩夫走卒,一个包厢千金难求。 “三少爷知道您要去看戏,费劲了心思也没有弄到一个包厢来。三老爷孝顺,倒是提前想到了给您安排好了。”老嬷嬷吴家貌似无意的说道。 “哼,算他有心,从我这儿弄走了多少好处,如果连这点儿孝心都没有,那就是白眼狼。这么多孩子还是景琛最好,唉,要是明儿没有受伤,叔侄两共同为家中努力,该多好啊。”老太太的心中,幼子还是最好的,时时刻刻都不忘记。 如果厉睿明真的安好,和平共处,大概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天气,热得让人苦恼,还是过冬天吧╮(╯-╰)╭ 谢谢哈哈扔的地雷,谢谢凝霜扔的手榴弹,[亲亲]o(* ̄6 ̄)o 第八八章 搭台唱戏拔出隐患 欢喜园在京城里头可是有名的存在,里头的角儿每个人都被世家贵族追捧着,给豪门世家唱戏,百姓们平时难得一见。古代娱乐活动稀少,戏子地位虽低,却给绝大多数人带来了意趣,在生命最灿烂的年岁,周转于豪富之家、见识了众多锦绣繁华,有的被贵人看中,成为后宅之中的家雀,至于之后怎样就是各自的缘法了;有的年华不再,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淘汰掉,或者自己搭起班子,成为班主一类的人物。两者究竟哪一个更好,已经说不清楚,还是要看自己的选择的。 欢喜园里头的戏班几十年前只是个进京演出的杂班,有幸被贵人看中,现在的班主常欢喜更是被那个贵人包了很长一段时日,等年纪大了,常欢喜就利用手中的人脉和金钱给自己开了一家欢喜园,培养出更多的角儿,他写了一手好的台本,老太太就很喜欢常欢喜写的戏,经过常欢喜润色改编过的《穆桂英挂帅》和《西厢记》更是她的最爱。 老太太吴氏已经有几年没有看戏了,家中遭逢大劫后,她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家中事务上,待厉景琛成年才松快了一些,她心中想啊,给厉景琛寻摸个家世好、性情好、会掌家的姑娘,到时候就让孙媳妇管家,她也好真真正正的过上含饴弄孙的生活,岂不快哉。 欢喜园位于京城之中最繁华的长安街与东正大街的交叉路口上,占地近十亩,三面可待客。今日,欢喜园高大的牌楼上挂着红绸,红绸飘动,乐鼓之声不断传来,真是喜气。 车马轿子占了一街,正门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家走的,铺了红毯防潮防滑,正门两侧还写了今日要演的曲目,老太太最喜欢的两出戏就有演。有机灵的小二连忙上前待客,将老太太一行人领到了预定好的包厢内,上了茶水点心,这才退去。 欢喜园的主楼是个“回”字型的结构,中间搭了个大戏台,底层是大厅,二楼以上围着的就是包厢了,一共三层楼,今日那包厢可都是满当当的。 老太太的丫头紫英带着小丫头们将包厢打扫规整了一遍,在椅子上铺上了厚实的软垫和靠枕,这才让老太太坐下。正对着大戏台的窗全都开着,下着帘子,帘子的空隙较大,可以清晰的看到戏台上的表演。 这一日,无论是皇亲贵胄、豪门世家,还是小富之家、贩夫走卒,都一台看戏,也就是这一日罢了,也算是欢喜园的特色,这也让欢喜园和常欢喜在百姓中换得了一些好的名声。 开场的就是老太太最爱的《西厢记》,张生、崔莺莺、红娘,无论看了多少遍,老太太吴氏都不错眼的看着,仔细的听着唱词、分辨着戏子们的表情,动情处还挂上了眼泪,有多长时间她没有这般高兴过了。 只是这一日,注定就不是让人高兴的。 隔壁的动静越来越大,渐渐的有盖过唱戏声的趋向,老太太好不容易出来看场戏容易嘛,还被这些污糟事给坏了心情。 老太太吴氏拍着扶手,皱着眉说道:“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这都是什么世道,在这种场合竟然就苟且上了,这欢喜园是怎么做事的,简直岂有此理。紫英让人去找常老板,我倒要他好好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老太太。”紫英应是出去,找了外面的小厮让他拿了厉家的名帖去找常老板,看了一眼隔壁的房门,唾了一口,脸上带着尴尬的绯红,“真是不要脸。” 屋里头伺候的丫头都是没有成亲的,听了隔壁的动静,羞愤难当,有好些个婆子胆子大、手头粗,听着隔壁的声响就擂起拳头砸墙,让隔壁的人有些分寸,怎知隔壁的人因此而更加得劲了,桌椅撞动、喘息之声越加的响起来,有个婆子嘀咕,“怎么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啊。” 究竟是谁,婆子突然想了起来,哆嗦了一下,真的希望是自己相差了,偷偷摸摸的缩到了角落,婆子极力的隐藏了自己,总感觉主家要出事了,还是不要出头的好。 常欢喜是个面包无须、长相周正,甚至带着几分娇媚的中年男子,他年轻的时候演的是花旦,那扮相真真的比女子还要漂亮几分,就现在的皮相,就可以想见年轻时是多么的出尘出彩。 “老太太日安。”常欢喜站定后请安,态度不卑不亢,嘴角带笑的模样让人看了亲切,仿佛是个熟人,没有任何疏离感。(.) 老太太打量了一下常欢喜后并没有说话,而是挥了一下手,让人请着常欢喜坐下,整个包厢内都是安静的,除了外面传来的曲乐声,就是隔壁的男女纠缠的声音了。 听了这声音,常欢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起身道歉,“老太太这是我的不是,这壁墙没有做得更加厚实一些,扰了老太太了,是我们欢喜园没有做好。只是……”常欢喜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只是这雅间本来就有说话,贵府上的三老爷定房间的时候,也是知晓的。” 老太太敲了一下扶手,“哦,原来还有说法,难道这雅间的说法就是让人听这么不堪入目的壁角嘛,要是这样,倒是常老板一片好心啊!” “老太太误会了,这雅间名为子母间,中间隔板较薄,是可以拆卸的,子母间是专门给一家子过来听戏所用,左为男客、右为女客,要是有了外人,不想让人见到自家女眷,就会命人将中间隔板安上,就像是现在这般。”常欢喜听出了老太太吴氏口中的不悦,立刻解释道:“府上三老爷过来订房间时,也没有说清楚要的是子母间还是隔开的普通间,那时他说来的都是自家人,加之园内其他雅间儿都没有了,我鸡做主弄了这么个雅间来,没有想到让老太太遇到如此之事,实属常某的不是。只是隔壁雅间儿的也是府上的人,常某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换言之,是你府上的人不知自重,一家人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也敢于不了。 老太太气急,口气也变得越加的生硬,任是谁家的家教被质疑,都会不高兴的,“照常老板说的,隔壁是我家的三老爷厉礼宏?” “雅间儿是厉三爷订的,今日他也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位女客和晟国公家的小老爷。”常欢喜停顿了一下,给老太太消化的时间,“我看那位女客的身形,好像是有了身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府上的女眷。” “胡说。”府上怀孕的女眷也就是五太太小吴氏,常欢喜这么说就是在败坏厉家的名声,将厉家的女眷置于何地,至于府中另一位怀孕的姨娘,这个时候老太太下意识的忽略掉了。 常欢喜混迹贵胄圈里面亦可以游刃有余,岂是会被一个败落的厉家的老太太吓到的,站起身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常欢喜淡淡的说道:“在下是不是胡说,老太太亲眼见过便是,常某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绝对不会让他人靠近这边,方便老太太处理家事。再说了,常某只是大概的猜测了一下,可没有怀疑府上女眷声誉。” 老太太的牙关紧咬,脸色青白,一字一顿的吐出来,“行,我到是要看看厉礼宏带什么人出来鬼混。” 得到老太太的同意,常欢喜就亲自动手打开了隔板上的小门,这隔板做得精巧,既开个小门走动,又可以将整个隔板都拿掉,形成一个大的隔间。一将隔板打开另一边的不堪入耳的声音就越发的响了,老嬷嬷吴家的就站在常欢喜身后,隔板一打开她就看到了另一边的情况,惊呼出声,连忙让常欢喜挡在那边,驱赶了丫头婆子到房间的另一头,惴惴不安的走到老太太的身边,“老夫人今日出来也乏了,我们还是回去吧,隔壁小辈儿的荒唐待回家后再审问审问。” 这是让老太太在这边别管了,还是回家吧,但是先前有了常欢喜一激,老太太当然想要在这边将事情处理了,让他好好看看厉家的教养,“扶我过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这边鬼混,要是厉家子孙,当家法处置。” 隔壁这么大的动静,另一边竟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在那边纠缠,老太太咋一看一下子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晃荡的、恶心的纠缠,怀着身孕的五太太小吴氏像只母狗一样趴在桌子上,还有两个男人在她身上作怪,其中一个就是厉礼宏,还有另外一个年轻一些的,应当就是常欢喜口中的晟国公家的小儿子,在外面称之为小老爷的梁伟明。 不堪入目,置人伦大道、礼教修养于不顾,这么多眼睛看着,他们依然故我,梁伟明甚至张狂的笑了两声,神情癫狂,带着红丝的眼睛圆睁着,简直是恐怖狰狞。 愣在原地半饷,老太太吴氏才终于反应过来,“来人,来人,把他们给我分开,把五太太带回去。” 几个婆子犹豫了一下就冲了进去,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在老嬷嬷吴家的催促声中才有了动作,推开了男人,把小吴氏弄了下来,包上了衣服,她神情有些恍惚,看着面前的老太太,突然狠狠的哆嗦了一下,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掉,任何辩白在事实面前都苍白无力。 戏是看不下去了,老太太吴氏一行人急匆匆回去,张皇忙乱,与先前的惬意悠闲截然不同。 常欢喜甩了一下袖子,“把雅间儿打扫干净了,门窗大敞着通通风。”交代完了收手底下的人,常欢喜这才上了三楼进了一个雅间儿,跪下行礼,“见过殿下。” “起来吧,做得不错。” 宁王亦即祁承轩抱臂站在窗前,他身前的圈椅内坐着的正是厉景琛,厉景琛端着一杯滚烫的茶水,手指因为用力,骨节处微微泛白,面色沉静,仿佛能够滴出水来。 “谢殿下,有什么事情殿下都可以找小的,小的就在外面伺候。” “嗯,下去吧。” 常欢喜还有着另外一个名字,那就是锦衣卫,从晋州城回来后的几月间,祁承轩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将大半个锦衣卫抓在了手里面,锦衣卫虽然没有了前代帝王时鼎盛,但威名扔在,作为皇家密探,知道的事情多得是,有了锦衣卫这把利器,祁承轩简直是如虎添翼。 雅间内,厉景琛长叹一声,“我这么做对吗,希望老太太别因此伤了身子,那就是我的不孝了。” 祁承轩走到厉景琛身边,握着他的肩膀,“与将隐患放在身边时刻不安比起来,一时的痛算什么,将毒瘤拔出来,厉家才会更好。说不定老太太还要感激有这件事的发生呢,不然小吴氏那个毒妇在你小叔身边,时时刻刻都不安宁。” “嗯,这个我明白。” 他能够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要看老太太怎么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上班的时候,走在路上,觉得自己就是铁板上的牛肉,都要熟了,太热了_(:3ゝ∠)_ 第□□章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今天的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偶然,而是厉景琛让人刻意而为之,自从祁承轩知道了厉景琛的计划后,也积极地配合,在他心里面,自家景琛做什么都是好的,就算是算计人,他也要陪着一起挖坑。(.好看的小说) 事情其实很简单,有人配合就行。老嬷嬷吴家的老了,自家儿孙也需要发展,她不想让自家世世代代都为家奴,而且她的小孙子课业特别好,有望科考中举。厉景琛早就就许诺过,可以放老嬷嬷的小孙子自由身,老嬷嬷对此非常感激,厉景琛让她做什么都愿意。而且只是在特定的时间带着老太太到花园里面逛逛而已,即做成了三少爷吩咐的事情,又没有做出伤害老太太的事情,老嬷嬷没有多做考虑就答应了下来。由此,老太太就听到了欢喜园要唱戏的事情,说这些话的人也是厉景琛提前安排好的。 本以为老太太会邀上三五好友一同去看戏,以往都是这样的,但今年老太太图个清静就一人去了。 老太太要去看戏的事情,也是厉景琛让人透露给了厉礼宏,厉礼宏帮着梁伟明订包间的时候顺带着就帮着老太太也一同订了一间,手头上拮据,厉礼宏还指望着老太太能够从指缝里头多漏一点儿出来给自己呢。 欢喜园的老板常欢喜是锦衣卫,隐于民间,戏班子出入世家豪门,知晓的阴私事情也多,更利用收集情报,有了常欢喜的配合,这出戏就更加的精彩了。 一两日飞快的过去,日子也到了欢喜园搭台唱戏的时候。梁伟明有时候为了尽心会服用上一些使人亢奋的药物,今日也是如此,只是不用他服用,也有人给他下了药,两男一女,亢奋的苟合着,□□至极,因为服药,根本就停不下来,反而因为兴奋,越加的放纵了。 厉景琛没有想到小吴氏口味如此之重,也没有想到梁伟明有如此癖好,远比厉景琛预想的要厉害得多,强烈的画面一下子就冲击了老太太的心。 对小吴氏有多好,此刻老太太的心就有多愤怒和痛苦。没有想到自己一直疼爱有加的侄女加儿媳妇,竟然会如此,愤怒与痛苦背后是浓浓的失望。 胡乱了裹了一条床单的小吴氏蓬头垢面的跪在地上,面上还带着欢娱后的潮红,这是服药所制,身体却因为寒冷瑟瑟发抖,抬着头,眼中有着扭曲的兴奋,嘴角因此而翘起,看起来竟然有些狰狞,这还是平时那个娇弱如水的五太太吗? 室内如雪洞一般,就算是穿着厚厚的衣服也冷得直打颤,老太太拒绝了紫英提过来的手炉,盯着下面的小吴氏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般做?女儿家的青白都不要了吗,吴家怎么教出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我平时待你如何,厉家待你如何,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几乎将你捧到了天去,要什么不给,自从你怀有身孕,更是万事都顺着,你怎么就做出这样的事情,置人伦礼教于何地?怀着厉家的骨肉,做这般苟且的事情,怎么对得起你丈夫!”老太太本不想多说,但看着狼狈的小吴氏,想到在雅间儿看到的那一幕,眼前真叫是一阵阵发黑,质问之语便源源不断的吐口而出,恨不得抓着小吴氏的肩膀,狠狠的摇晃她,让她说出究竟为什么! “呵呵,呵呵。”小吴氏笑声了几声,因为寒冷,声音都打着颤,“厉家,厉家给了我什么,一个瘫子丈夫,一个守活寡的日子,我的好姑姑,这就是你给侄女的大礼啊。你那个好儿子,连最起码的夫妻之道都做不到,我大好的青春年华,难道就守着一个废物过日子吗?” “你,你,你说什么?”老太太惊得坐了起来。 “哈哈,你不知道吧,厉睿明连个男人都不是,你以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做梦,哈哈,你的好儿子日后连个后都没有,是不是很好,很爽,这就是你应当得到的报应,你害死了阮姨娘,这是大伯报复你呢。”厉睿明为何瘫痪,小吴氏从厉礼宏的嘴中知道了一些,害得厉睿明坠马的是已死的厉家大老爷厉仁远,瘫痪后又找人坏了厉睿明的嗓子,让他成为了哑巴,小吴氏恨,她同样恨厉仁远将厉睿明弄成了这般,半死不活的,直接弄死不就成了,她也不用在厉家守活寡。 老太太一屁股坐了下去,一下子面上血色全无,哆嗦着嘴唇不知道要说什么,她难道要辩解厉仁远的亲娘阮氏并不是她害死的,是自己投河自尽,但年岁已就,自己无论怎么辩驳都显得无力,她的幼子都因为此而断送了大好的人生。 看老太太痛苦,小吴氏就觉得高兴,她兴奋,扭曲着面孔,说着更多恶毒的话,老太太气得发抖,咬着牙说道:“你不是恨厉家嘛,想要脱离厉家吗,我偏偏不如你的意,紫英让人把五太太给绑了,送到家庙里头去,对外说五太太身患重疾,需要到清静之地静养。[.超多好看小说]” “是。”紫英胆怯的应了一声,知晓了这等丑事,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活路。 “生,你是厉家的人,要为厉家养儿育女、相夫教子,死,你也是厉家的鬼,要进厉家的祖坟。你越是讨厌,就越是不能够离开,就算是死,也逃不掉。” 小吴氏瞪大了眼睛,她想要厉家败落,想让厉家所有的人都进地狱,还想要脱离厉家,和厉家再也没有瓜葛,听到老太太的话,她生死身上都要压着厉家,这简直是生不如死。 不给小吴氏任何挣扎的机会,直接就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给绑了,嘴巴里不知道塞了谁的臭袜子,被塞进了马车里头往城外而去,不大的家庙,里面还住着两个老侯爷的姨太太,这算是进了新人了。 至于厉礼宏,老太太连见面都不愿见,更别提是审问了,直接让人灌了药,扔去了三房住着的宅子。世家门阀里头,自由一套杀人不见血的法子,让一个好端端的人莫名其妙的没了或者慢慢的病弱死掉,都是常有的手段,厉礼宏与弟媳通、奸,光这一条就够家法处置,从族谱中除了,更逞论还有许多别的事情是没有问到的,这样的后患留不得。 这也是牵扯到了五老爷厉睿明,老太太才如此杀伐果断。 五房的院落不错的,紧挨着老太太的院子,此刻房内瘫痪无法说话的五老爷厉睿明安然的躺在靠椅上,他面前的炉子内烤着地瓜,香甜的闻到弥漫了整个屋子,姨娘王氏坐在他身边做着一件小衣,做得累了,还揉了揉后腰,腹中的孩子翻了个身,王姨娘小小的哼了一声。 厉睿明扭头看去,王姨娘笑着抓着他的手放在腹上,“爷,孩子动了!” “啊,啊,啊。”厉睿明高兴的咧着嘴巴,双手挥动了起来,显得十分的兴奋。 王姨娘抿着嘴笑了起来,不出彩的脸上带着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也变得耐看了起来。 “姨奶奶,紫英姐姐让你过去,老太太找。”外面有丫头喊道。 “诶,我知道了,很快就来。”王姨娘应了一声,回头对着厉睿明说道:“爷,我去去就来,很快的。” 厉睿明不高兴的撅嘴,“啊,啊。”急切的喊了几声,意思是让王姨娘早点儿回来,心里面还埋怨着母亲这个时候让王姨娘过去干啥,小吴氏那贱人不在家,正是逍遥的时候。 王姨娘去了老太太,老太太直接就让人打杀了她,王姨娘懵了,棍子堪堪落在身上的时候,厉景琛正好来了,让人阻止。 “老祖宗这是干啥,王姨娘腹中可有着小叔叔的孩子呢。”厉景琛当没有看到老太太青白的面色,拿了个烤热的橘子给递给了她。 老太太摆手,长叹了一声,那些个污糟的事情也不愿意让厉景琛知道,只能够闷在心里面,闷闷的说道:“她不守规矩,打杀了干净。” “可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老太太不妨问问王姨娘,她都做了什么不守规矩的事情,免得错杀了无辜。” “……好吧。”老太太心里面还抱着一丝希望,如果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小儿子的那该多好。 老太太不想让厉景琛知道她要问的事情,就以让厉景琛问问厨房今晚都做些什么为由,将厉景琛打发了出去,这种小事,一个丫头就够了,远远不用厉景琛亲自过去。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老太太疲惫的撑着头,开门见山的问道。 王姨娘一愣,随后明白了,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老太太,孩子是五爷的,真的,奴家敢以性命保证,奴家家里头有着偏方,老爷吃了几年了,终于有了起色,这才有了这个孩子,奴别的不知道,但晓得出嫁从夫、从一而终,在老太太将奴给了老爷的时候,奴就是老爷的人了,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爷的事情。” 王姨娘流泪说了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情,她本是老太太送给五老爷当通房丫头的,她长得不好看,但甚在细心、耐心,心地善良。任是谁嫁了个瘫子、哑巴都不会甘心,但王姨娘骨子里的服从让她不会反抗,但又不甘心这辈子就这样了,正好她娘家一直传着一个偏方,吃了能够有孩子。 因小吴氏在家里面将他们看得死死的,对五老爷厉睿明非打即骂,王姨娘几次要向老太太说明,都被小吴氏给堵了回去,而且老太太也不相信她,老太太对小吴氏的相信程度都胜过了五老爷。 老太太听到这边,老泪纵横,她想起来了,是有很多次,王姨娘欲言又止,但都被小吴氏给挡了回去,如果当初她好奇一下,让王姨娘说出来,也许事情就不是这样的了。 小吴氏在被押到家庙的路上,几个婆子歇脚的时候,看小吴氏软弱可怜,放松了对她的看守,竟然让小吴氏给逃了。 小吴氏无处可去,就去找了梁伟明,梁伟明被人搅了好事,再看到小吴氏狼狈不堪的模样,简直是欲恶心想吐,哪有半点儿旖旎之心。 “你肚子也有六个多月了,正好,来人啊,六月紫河车熟了,赶紧取了给娘娘送去。”踢开小吴氏的手,梁伟明没有丝毫流连的走了。 紫河车,就是胎盘,性温味甘,入肺、心、肾经,具有补肾益精、益气养血、美容养颜之功效,六月紫河车更是其中上品,刚从腹中取出,趁热与枸杞、当归等物炖煮,出锅即食,据说效果立竿见影,立马就年轻了十几岁似的,面皮红润有光泽,堪称养颜圣品。 小吴氏在梁伟明看来就是养药的容器,在药还没有成熟的时候就是个好看好用的玩物,现在没有用处了,当然就直接取药。 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吴氏眼睛里面都是愤恨,在弥漫着血气的房间里那么的狰狞可怖。铜盆的血污里面是个小小的胎儿,在血水里面白生生的十分的模糊,刚取出来的时候甚至能够动,但也就是一会儿功夫而已,很快就没有了声息,对这个孩子小吴氏是恨的,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小吴氏生命力堪称强悍,当十几日后梁伟明知道小吴氏还活着的时候,惊讶的笑了两下,想到她滑腻的肌肤,心里面还是挺想念的。梁伟明在郊外有个宅子,专门供人取乐用的,他的狐朋狗友都会去那儿逍遥,养着许多娇艳的“花儿”,小吴氏就被送到了那边去,小产的月子还没有过呢,就迎来了第一个人…… 厉景琛写满了字的纸扔进了火盆里头,看着纸化成了飞灰。 作恶当知行恶的代价,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作者有话要说:六月紫河车是编的,紫河车倒是真有,忘记了听谁说过,胎盘吃起来是没啥味道的肉,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第九十章 岁岁年年年年岁岁 这个年,就这么悄然来了,十几日的日子仿佛一眨眼就没有,转眼间庆历十七年即将过去,再过几个时辰,庆历十八年都要来了。 厉景琛换上了没有穿过几次的官府,这一身将要到岭南赴任穿的官府大概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腰身宽了那么多,完美的将他越加粗大的腰身给包裹了起来,官袍外罩了一件黑色的大氅,同色的风毛毛绒绒的,让略显严肃的色调显得跳脱起来。 厉景琛这是要去参加宫中大年三十晚的年宴,照例来说,厉景琛也就是个即将外放的六品小官,还是个被夺了爵位之家的后辈,无论是身份背景,还是官位大小,都轮不到他去参加年宴,但作为宁王昔日的伴读、现在的好友,仗着宁王爷的身份地位,他就可以去。 是宁王爷让他去的不是,在年宴的桌子上加一双筷子的权利,祁承轩还是有的。 “少爷,马车都已经备好,可以出发了。”孙修武走了进来,朗声的说道,孙修武不愧于他名字中那个武字,身材魁梧,容貌刚硬,一双大掌,甚至可以直接夺人性命,从小与厉景琛一同习武,他身上的功夫可是十分之好的。 “嗯,这就走吧,安梅把食盒带上,李嬷嬷新尝试做的几样点心,味道挺好,正好带了给宁王爷尝尝。”也许祁承轩表白了心意,让厉景琛坚固的心防也出现了缝隙,总之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对祁承轩越来越好了,甚至是自己嘴巴里的口粮都愿意分一些给祁承轩。 拎着食盒,穿着一身杏色小袄的安梅走了出来,娇美的脸上薄施粉黛,显得更加水嫩漂亮了,“少爷,不先去和老太太说一声了吗?” “不了,直接走吧。”厉景琛叹了一声,自从小吴氏的事情发生,老太太就有些心灰意冷,加之被气得身体上不爽利,就更加不喜出来走动,整体将自己关在房中,吃斋念佛,是否心静如水就未可知了。(.无弹窗广告) 老太太不出门,也不愿意见到其他人,小吴氏的举动,狠狠的打了脸,让老太太的面子火辣辣的疼,当初有多疼爱小吴氏,现在就有多后悔。一时心痛、一时后悔、一时的愤怒,种种的情绪纠缠在心里面,那是纠结万分,如此关头要是见了人,就像是在提醒她的错误一般,索性避居屋中,得到一个清静。 孙修武驾了马车先往宁王府去,到了那儿祁承轩已经早早的等着了,换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皇宫去了。 祁承轩所坐的马车绝非外表看起来的那么的简单,外面看起来粗笨,其实内有乾坤,厚实的软垫,实用的抽屉,舒适的靠枕,种类繁多的书册,暖和而不憋闷,透气而不阴寒,绝对是豪华级的享受。此刻,中间置放了一张矮桌,也不知矮桌是如何安放的,就算是使劲的推也纹丝不动。 马车动起来,竟然感觉不到移动的颠簸之感,人在其中十分的舒适。厉景琛将自己带来的点心端出来,“这些都是李嬷嬷新学来的,这是红豆糕,看着普通,吃起来带着乳香,红豆香软,粒粒分明,咋看起来硬硬的,其实入口化渣,如果用新下来的红豆做,更是美味。这是红薯千层酥,看着像是甜食,其实内里的馅儿放了咸蛋黄,吃起来咸香适口,只是吃的时候要小心了,外皮酥脆,容易掉渣。这是南瓜芝麻球,放在油里面炸了之后又用上好的竹棉纸吸了油,撒了黑芝麻,外皮焦脆,内里绵软,加了槐花蜜,甜而不腻。这是……” 连着拿出来七八碟的小点心,分量不多,花样却很繁复,看着就赏心悦目,厉景琛自从有了身子后,就更加的注重起口腹之欲来,在吃上头下足了功夫,李嬷嬷也顺着他,学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那手艺也是蹭蹭蹭的往上涨。(.)厉景琛每介绍一种,都会往祁承轩那儿送上一份,自己也吃上一份,到了皇宫,下了马车,看起来还挺多的点心也吃了个七七八八,肚子都饱了。 厉景琛说什么,祁承轩都认真的听了,送什么到嘴边也来者不拒,上翘的嘴角、眸中的光亮,都说明了他的心情很好。 宫中饮宴,吃的也就是个气氛,而并非食物本身,如果不吃些东西垫垫,那是要饿着肚子回去的,而且在宫宴上大吃大喝,也不成样子。厉景琛一盒子的点心,也算是让他们二人免于等会儿的饥饿了。 身为宁王,皇帝唯一出彩的儿子,祁承轩本应该负责饮宴,但这份出风头的事情却落到了祁泰初的头上,祁承轩知晓后也只是了然的笑笑,浑然不在意,谁笑到最后,可不是一个饮宴就可以证明的。 来到宫中,他们先去了玉贵妃那儿,和前世的记忆不同,按照厉景琛前世的记忆来,祁承轩从晋州回来后,母凭子贵,玉贵妃会直接封后,往越加激烈的夺嫡之争上浇上一勺滚油,祁承轩也凭着皇后养母风头更甚,至于具体的细节如何,厉景琛那时忙着家中之事,还真的刻意的去在意过,也就不得而知。 这一世没有出现这一幕,也不知晓会不会影响到祁承轩的前程。厉景琛有些担忧的看向祁承轩,他的侧脸越加的坚毅,也越加的凛然,有着睥睨天下、不容侵犯的威严。 察觉到了厉景琛的视线,祁承轩侧头望去,唇角扬起,露出一个堪称宠溺的笑容,“等会儿跟在我的身边,不要离开。” “好。”厉景琛点头应了,宫中是非多,不离开祁承轩左右也好。 还未到玉贵妃宫中,他们首先遇到了淑妃梁氏的车架,远远看去,好大的排场,威风极了。 待车驾离了远了,厉景琛这才小声的说道:“按照规制,这已经是越制了。”排场太大,近似于皇后,远非一个妃子可以使用的。 “那张至尊之位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囊中之物,当然要显摆起来。”祁承轩捏了捏厉景琛的手掌,还好,离了暖和的车厢,也没有冷到。 被捏了手心,厉景琛浑然未觉,自从表露心意,平时的动手动脚越发的多了,要是每一次厉景琛都介意的话,那就不要活了。 “可毕竟还不在手心里面,还是低调的好。” “景琛说的是,我就很低调。” “……” 玉贵妃越发的慈眉善目,待厉景琛和祁承轩都是一副慈母模样,虽然祁承轩不是亲子,但也十分的孝顺,玉贵妃又是宫中分位最大的,除了偶尔淑妃梁氏的找茬,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哟,一段时日未见,景琛怎么胖了那么多。”穿了厚实的冬衣,人显得更加的圆溜溜,倒是圆润的面颊抢走了丰润腰身的风采,让厉景琛稍微心安了一些,也仅仅是一点儿而已。 “微臣见过贵妃娘娘,娘娘日安。当初在晋州吃了些苦头,饿了段时间的肚子,待回京后就放了腰身的吃,家里面长辈也心疼我,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应有尽有,就吃成了现在这般模样,请娘娘不要见怪。”在室内脱了外面的大氅,失去了斗篷的庇护,就这么大咧咧的将身形袒露在人前,厉景琛还有些不适应。 玉贵妃笑着说道:“冬日就是个长肉的季节,敞开了肚子吃,能不吃胖嘛,但是年纪轻轻的也别尽顾着吃,吃了多,肉长多了对身体也不好。唉,年轻的时候我也贪嘴,可是为了保持身形,却尽量的控制饮食,而现在老喽,不用在意那些虚的了,还是不能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御医说什么这个对身体不好,那个不好,就只能够控制着,唉。” “其实可以少量多品种,这样即可以吃饱,又可以满足口腹之欲。”说到吃的,厉景琛像是找到了知音,说起自己的美食经验那也是头头是道的。 玉贵妃觉得厉景琛说的是个好办法,欣然的接受,“是啊,这个办法倒是不错,不妨一试。景琛往日看起来太过清冷了一些,现下胖了,反而喜庆多了,看着就养眼。” 厉景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还真的不想这么胖下去,待腹中的骨肉出来了,他肯定能够瘦下来。 厉景琛与玉贵妃两人有说有笑的,祁承轩反而成为了陪衬,很快就到了宴会的时候。 宫中饮宴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就是今年绽放光彩的是祁泰初,里里外外一手抓,像是宫中的主人一般,身体不好的皇帝在淑妃梁氏的陪伴下只是一开始的时候露面了一会儿,说了几句类似于普天同庆的话后就在梁氏的搀扶下离开了,之后的事情都交给了祁泰初。 除此之外,在宴会中祁泰初对晟国公的奉承,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俨然是一副“太上皇”的架势,在一片歌舞声中,显得那样的刺眼。 看着歌舞的百官众臣又有多少是专注于那些柔软的腰肢的,闪烁的眸光中算计重重,为了日后,究竟要倒向哪一边,还是要合计合计。 今日让厉景琛到宫中来,可不是让他来参加这么“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宴会的,主要的还是祁承轩想要和厉景琛过个年,从宫里面出来就直接回了宁王府,两人过了一个只有彼此的年,不,是一家三口才是。 厉景深和厉魏紫,厉景琛送去了威国公府过年,先前在宴会的时候厉景琛就询问过,得知弟弟妹妹非常开心也就放下心来。 岁岁年年、年年岁岁,这样舒心的日子,究竟又有多少。清冷的风下,年味正浓,窗上映出来的剪影,模糊了模样,却温柔的动人心弦,随着鞭炮响起,庆历十八年来了。 第九一章 弄璋弄瓦双全之喜 新年一过,元宵未至,厉景琛就上了去往岭南的大船,去岭南赴任,他带上了弟弟和妹妹,本要带着老夫人一起去外面散散心,但老夫人经过小吴氏一事,竟然有些看破红尘、心灰意冷之态,身体年迈,也不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好看的小说)京城始终是个是非之地,免得遭受池鱼之殃,厉景琛就安排老夫人和其他人一起去了通州的庄子上,到那儿接触一下地气,感受一下四季变化,老太太去了那儿,又有最喜爱的小儿子长伴身旁,说不定心思就开了。 厉景琛去岭南搭坐的大船是东山王家的,堪称豪华,以他自己的财力和物力,也就能够坐得起这艘船的货运舱罢了。 船上空间很大,但不似其他客运船只那般人员混杂,船上就只有他们自家人,安全和私密性都可以得到保障,而且因为空间大,也活动得开,减少了在船上的拘束感。站在船头,厉景琛拢了拢身上的大毛披风,朝着岸上的人挥挥手,嘴角扬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其实有人时刻关心着真的很好。 “哟,还专门过来送啊!”姜弼宁说话阴阳怪气的,自从知道了祁承轩把自家表弟的肚子弄大了,他就对祁承轩横看竖看都不顺眼,但也无法否认祁承轩对厉景琛是真的好,在厉景琛所看不见的角落,祁承轩做了很多。 祁承轩专门堵过姜弼宁,让他配合着照顾厉景琛,还不让他告诉厉景琛自己已经知晓厉景琛身体情况的事实,一开始的时候,姜弼宁送到厉景琛那儿的好吃的、好用的都是祁承轩准备的,简直一锅乱粥,弄得姜弼宁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亏待了厉景琛了。 “去了岭南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过来送送未尝不可。”嘴上说得疏离,但上扬的嘴角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姜弼宁歪歪嘴,“这人野心颇大,所图可不小,和他在一起你想过会长久吗,日后他龙翔九天,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有的是人给他生孩子。”姜弼宁的担忧不错,与男子在一起终是与天地道义相悖,一旦被人知晓影响的可不仅仅是声名,对两个人都不好,而且身有特殊的厉景琛明显是吃亏的那一方。就算是隐瞒了一辈子都不让人知道,厉景琛也要做祁承轩背后的人,一生都见不得光,还要看着祁承轩左拥右抱,这个世上像他父母这般的真的很少很少,就算是他父母,也付出了太多太多。 “他要的是大齐的大好江山,我也有自己的抱负和理想,在一起又不是要日日夜夜长相对,有朝一日,他若变心了,拥有了三宫六院,我也可以找个人共度一生,天下之大,就算是他为大齐之主,但大齐之外天地更广,我可以出海游历,何不快哉。”这番话与其是说给姜弼宁听的,还不如是说给自己听,厉景琛突然有了豁然开朗之感,此前的纠结都了然无踪,笑容都变得开朗起来,看着岸上的人越来越小,他反而期待起两人下次的相逢,不知到时候会是如何! 姜弼宁抹了把脸,无力的说道:“你自己觉得行就行,按照自己的心来,顺心而为吧,你要知道,你的身后有我们。” “嗯,我一直都知道,有你们真好。” 厉景琛在夹板上站了一会儿就回了舱房,姜弼宁仍然一个人站在外面吹了一会儿冷风。琛弟一向有着主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这种弟弟不听话,要被人拐走了的心情怎么这么糟心,当哥哥的好命苦。 岸边已经变成了一条线,姜弼宁突然坏笑了起来,看不到长子的出生,别提多后悔了吧,自己要当伯伯呃或者是舅舅的感觉还是很美妙的,唉,也很复杂。 此去岭南路途遥远,走水路也要几月的时间,厉景琛赴任也没有规定日期,他可以慢慢的去,就当是旅行了,这人一生又有几次这样的机会,他只要在生产之前到永锡城就行。一路上,途经许多城镇,凡是有特色的、风景秀丽的都会下去逛逛,所获良多,收获最大的还是厉景深和厉魏紫,从来没有坐过船的他们非但没有晕船,反而很适应,没有长辈约束、没有后宅的勾心斗角,最关键的是不用读书受老师管教,这日子别提多美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话讲得有理,自从见证了一路的风光,厉景深和厉魏紫都长进了许多,就连厉景琛自己都受益良多。 到达永锡城的时候已经开春了,阳春三月,加之地处南方,道路两旁不知名的花树上大团大团的粉紫色花束漂亮得惊人,远远的就能够闻到清淡的花香,不浓不烈、恰到好处,让人的心情也随之飞扬。脱去厚重的冬装,穿着春衫的厉景琛身形变化极大,那肚子遮都遮不住了,好在饮食和锻炼上都跟上了,身子底子又好,这才没有多难受,但幸苦那是肯定的。 在路上的时候朝夕相处,厉景深和厉魏紫隐约的也知道了些什么,只是犹豫的没有去求证,还是厉景琛看他们那个难受劲,这才拉着他们长谈了一次,当知道自己要有小侄子了,弟弟妹妹的表情相当的精彩,也许年纪尚幼、也许是对哥哥的全然信服,二人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对小婴儿的出世抱着极大的期待,厉景琛没有说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谁,两人也没有去询问,总觉得问了就会忍不住去揍对方,好好的哥哥就变成“姐姐”了,这种违和感,只有体会到的人才会真切的明白。 东山王的封地是以永锡为中心,方圆三百里的地方,范围很大,只是东山王对此并没有全然的掌控权,地方政务、赋税、军兵都有朝廷掌管,东山王只是拥有一个虚名罢了,藩王对封地最大的掌管就是封地内每年两成的税收,仅此而已。相较于三百里之地,只有永锡这个不大的城镇才算是东山王最大的根据地,皇帝为了掌控江山又怎么会容忍实权藩王的存在,就算是如此,几位异姓藩王也小心谨慎,就怕触了皇帝的霉头。 永锡此地物产丰富,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饶,生活在这里很是安逸,就在这样美好的地方,厉景琛迎来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第一次。 午后的阳光灿烂,本来要小睡一觉的厉景琛因为腹部负担太大而放弃了这个想法,在安梅的搀扶下逛起了花园,东山王王府花园突出的是自然之趣,而不是人为的造作,没有独树一帜的主题,只要看着顺心就好,厉景琛就在一丛迎春花的旁边停了下来,黄色的花朵粉嫩可爱,在绿色的枝条上如一捧黄色的火焰,在春日柔和的阳光中温暖宜人。 “奴婢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迎春花,真漂亮。”安梅将岸边的石凳擦干净,又让人放上了软垫,扶着厉景琛坐下后说道。 “是很漂亮,只是总觉得春日短暂,一晃儿的夏天就到了,安梅就可以穿漂亮裙子了啊!” “少爷笑话我。” “难道不是吗?” “可是不要说出来的啊!” “哈哈。” 说笑间,厉景琛觉得肚子有些饿,这种事常有,少食多餐的他身边总是备着零嘴,安梅拿了食盒让厉景琛挑了点心,怎知今日在他眼中,所有的点心都变得苦涩无味,他突然想吃鱼丸面,还有核桃糕,就像是当初在晋州城里头,有一夜晚上祁承轩让人准备给他吃的那种,鲫鱼的面汤、马鲛鱼的鱼丸,那种鲜美好像已经沉浸到了骨子里头,让人越是想念就越是想要吃上一口。 有现成的材料,但是厉景琛点名要的鱼丸面做起来依然费时费力,厉景琛想吃一时间还真是做不出来,但核桃糕加紧点儿动作还是很快可以吃到嘴巴里的。厉景琛吃着核桃糕,味道算是甜美,但怎么都没有以前吃起来的美味,总是感觉少了些什么。肚子微微的有些疼,孩子动弹得厉害,厉景琛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手指在肚子上画着圈圈。 “你也想吃面了对不对,爹爹也很想吃啊,特别想。”好像还有些想端面过来的人,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京城的消息时有传来,厉景琛也知晓祁承轩在京城之中干了什么事情,在于晟国公、祁泰初的争斗中各有输赢,只是仍然处在弱势之中,倒是晟国公的气焰越发的嚣张起来,出入皇宫如进自家的庭院,既不需要令牌,也不需要皇帝的传召。而庆历帝,年后开朝至今上朝的次数屈指可数,也不知祁承轩有没有想办法与庆历帝见上一面,被晟国公和淑妃梁氏控制住的庆历帝,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罢了。 鱼丸面的香味萦绕在鼻尖,都等到晚膳时间了,厉景琛才算是吃到,一口气吃了大半碗,咬了一个鱼丸,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少了熟悉的味道,没有那时候吃的好吃了。 “嬷嬷,我好像吃多了,觉得肚子疼。”厉景琛揉着肚子皱着眉头对李氏说道。 近段时日,李氏都时刻注意着厉景琛的情况,要不是手头上还有别的事情,恨不得整日都跟在厉景琛的身边,此刻听到厉景琛说肚子难受,立马上前查看,肚子发硬,腹中的孩子顽皮的动来动去,李氏咽了咽吐沫,“少爷,什么时候肚子开始疼的?” 看李氏的模样,厉景琛也有些紧张起来,但心里面知道这么一天会很快到来,所以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好像午后在园子里逛的时候就有些难受,但是没有现在这么严重,我一直以为是吃得不消化,所以肚子疼。” “哎呦,我的少爷,你这个要生啦,快快,安梅,春杏。”李嬷嬷连忙喊了起来,一时间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在厉景琛身边伺候的人都是绝对信得过的,人数不多,但不会存在人手不够的问题,还有姜弼宁不知道从那儿请来的大夫,据说是姜氏一族族中的大夫,经他手出生的孩子没有成百,也有几十。 姜弼宁是经历过的,他下面几个弟弟可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大场面都见过,现在怎么会怯场,如果他不急得团团转的话,这话的可信度会更加的高。厉景深和厉魏紫也守在门外,姜弼宁一转悠,厉景深也坐不住的跟在他身后走来走去,不时抻着脖子看着门口,“怎么一点儿的动静都没有,急死人了。” 厉魏紫被他们两个转得头晕,但忍着没有说,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房门,耳朵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她心里面也急着,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房内,一波疼痛过去,仿佛从水里面捞出来的厉景琛松了一口气,距离被李氏发现要生的迹象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他觉得肚子里那点儿存货都要被孩子折腾光了,“嬷嬷,肚子有些饿?” 李氏一顿,手在腿上猛然一拍,“面消化得快,少爷才吃了一点儿,肯定饿了。怎么办,少爷要弄些什么东西吃吃,现做什么来得及。”李氏精明的大脑也成了一团浆糊,自己在那儿团团转怎么也想不到要弄些什么给厉景琛填填肚子。 “我熬了米汤,还有先前做的核桃糕,现在摸着温度刚好。”奶娘刘氏比李嬷嬷细心,早就准备了吃食,只等着厉景琛力要用的时候端出来。 奶娘刘氏准备的米汤是新鲜的稻米熬得稀粥,米粒个个开花,味道甜香,琉璃般的米汤入口细腻,就着米汤厉景琛吃了两个核桃糕,刚咽下口中糕点,肚子又疼了起来,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疼。 姜弼宁请来的大夫是个样貌平和的中年人,眉眼带笑,给人踏实的感觉,他没有说多少话,但是说出来的每一言都让人觉得舒服、安心,此刻他就摸着厉景琛的肚子安抚的说道:“缓缓的吐气,吸气,疼就不要忍着,让身体接受这种疼痛,你会感觉到身体的某一个部分在慢慢打开……” 大夫的话很有安抚作用,一次疼痛过后,紧接着又是一次,疼痛变得密集,孩子努力奔着出生的方向,厉景琛连说话的精力都没有了,正如大夫说的,他感觉到身体的某个部位在打开,孩子正要出来。 种子从什么地方进去,就要从什么地方出来。 只听大夫说道:“看到头了,看到头了,加把劲儿。” 那么一瞬间,彻底的脱离,又是更加紧密的联系,孩子出生了。 “是个男孩儿。” 随着男婴的啼哭之声,肚子又开始痉挛痛疼,大概是哥哥出来了,让从来没有与之分离过的妹妹感觉到了难过,就算是有爹爹温暖的怀抱也无法形容这种空虚,于是又一个小生命诞生了。 “是个女孩儿。” 又是那个熟悉的梦,他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远处有成群的牛羊悠闲自在的吃着草,一阵风吹来,带着马蹄之声,就见远方一个小点逐渐的扩大,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由远及近而来,马上的人又模糊变得情绪,祁承轩的面孔就这么突然的跃入眼帘。 半梦半睡间,厉景琛好像真的看到了祁承轩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在空调间里待待,又出去晒晒,现在脑袋疼啊,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还是觉得冬天舒服,最起码冷了可以添衣衫╮(╯-╰)╭ 谢谢yu、kingfly2012扔的地雷,么么~ 第九二章 血脉相连身后力挺 祁承轩一脸疲惫,但是精神却很亢奋,匆忙洗了个澡就蹲在厉景琛身边,脸上都是满足之情,侧间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祁承轩想要站起来脚上一个趔趄,蹲时间长了,腿脚都酸麻酸麻的,就算是如此,他的脸上依然带着傻乎乎的笑,好像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阻碍到自己,满足的一塌糊涂。 《百子游戏图》的屏风也让他越看越顺眼,拖着一条酸麻的腿绕过屏风的时候他还伸出一根手指逗弄了一下《游戏图》上的一个胖娃娃。 谁也没有想到厉景琛会一下子生了两个孩子,之前无论是把脉,还是让有经验的族人摸怀,都没有看出来。现在想想,难怪他的肚子那么大,祁承轩看着双生兄妹,心里面酸疼了一下,怀着两个孩子,孕育数月,厉景琛一定很辛苦,酸痛中又带着异常的满足,这就是他的爱人、他的孩子,为了他们,自己也要创造一个最好的环境。 双生兄妹,睡觉的时候也紧紧的挨在一起,要是奶娘将其中一个抱分开一些,都会难过得哼哼唧唧。哥哥相较于妹妹要瘦弱一些,但也是正常婴儿的大小,而妹妹就要胖乎许多了,在肚子里的时候,估计都欺负哥哥来着。刚出生的宝宝们皮肤红红的,小眼睛闭着,小拳头抓着,睡觉的时候还不时蠕动一下小嘴巴。 “是不是肚子饿了?”祁承轩小声的问道,他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孩子那么小,、自己一个手掌就可以将孩子笼罩住,那么软,好像稍微用力就会弄伤,如此娇弱,却也那样的神奇。看着孩子,祁承轩是怎么看怎么都满意,嘴巴咧得更加大了,奔波的疲累都被幸福所取代,他当爹爹了! 李嬷嬷在厉景琛生产的时候全程照顾着,孩子出生后,她也累得不想动弹一根手指,现在都是奶娘刘氏在照应着。本来准备了两个奶娘,看孩子更喜欢哪一个就留下哪一个,现在只能够两个都留下。奶娘都是精挑细选而来,是从姜氏遗族的依附族人中挑的,卖身契都抓在厉景琛的手中,而且观察了几月,发现都老实得很,不是那等爱惹事,喜欢打听主家事情的人,但再表现得老实,厉景琛也放不下心来,在她们照顾孩子的时候,一定要有个信得过的人看着,刘氏以前是他们兄妹的奶娘,而现在成为了两个新生儿的嬷嬷。(.好看的小说) 刘氏是个喜欢孩子的,对厉景琛又衷心得很,将厉景琛兄妹看成了自己的孩子般疼爱,现在又有了两个小主子,看着粉粉嫩嫩的孩子,刘氏别提多高兴了。虽然对让自家少爷受苦的祁承轩,刘氏有些看不顺眼,但看祁承轩那个小心翼翼、高兴满足的模样,刘氏又硬不下心肠来。 “已经喂过了,小小姐要比小少爷更加能吃,能吃才长得壮壮的。小孩子一天一个模样,眨眼间好像就长大了。”老实人也有生气的时候,刘氏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感概,就跟扎着祁承轩的心窝子似的,难受的狠狠的揪了一下。 可不是嘛,小孩子一天一个模样,转眼间就长大了,而祁承轩注定要错过孩子们的成长,这让他的心里面怎么能够好受得了。 这种喜庆的日子不适合叹气,祁承轩将心中的苦闷都憋着自己承受,然后就越加用心的看着孩子们,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大概是感受到了父亲的视线,更加壮实些的妹妹竟然朝着祁承轩的方向伸了伸幼嫩的胳臂,也许这个动作没有任何意义,但看在祁承轩的眼里面,这就是女儿在需要着自己。 “我,能够抱抱他们吗?”祁承轩期待又紧张的看着刘氏。 刘氏点点头,“新生的小儿骨骼柔嫩,要这么抱才不会伤到他们,他们也才会觉得舒服,嗯,手放在这边,托着他们的身体,现在还不能够竖着抱,会伤到脖子的,对,就这样抱着,把小脑袋放在心脏前,让他们听到你的心跳声,孩子就会安静下来,会觉得很有安全感。(.好看的小说)” 祁承轩从来没有这般认真过,每一个步骤都恨不得用尺子量过之后才确定下来,从一开始的僵硬到后来的放松,抱了一回孩子,祁承轩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仿佛是脱去了稚气,一下子成长起来,越加的成熟和稳重,气质沉稳,让人想要弓腰臣服。 厉景琛体力消耗太大,但也没有睡上几个时辰就醒了过来,一摸肚子,大肚子没有了,而身后的某个地方隐隐的疼痛着,迷糊的大脑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孩子出生了,他生了两个娃娃! “来人。”厉景琛喊了一声,只是嗓子干哑,声音并不大。 祁承轩早就守在他的身边,他时间有限,只能够争取每一分每一秒的守在厉景琛和孩子们的身边。 “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饿吗?要吃些什么?孩子们很可爱,要看看他们吗?儿子长得像我多些,女儿就长得像你了,其实我觉得两个孩子都像你才好,长大了多好看啊!”祁承轩抓着厉景琛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一连几个问题都不带喘息。 厉景琛眨了眨眼,顾不上身上的难受,伸出另一只手抓着祁承轩的面颊往外拉了拉,“真的?” “当然。”说话有些漏风。 厉景琛慌忙放开,“这,一时间没有注意,冒犯了殿下,请殿下勿怪。” 祁承轩眼神暗了暗,看厉景琛面色有些虚弱的苍白,立刻心疼了起来,“什么冒犯不冒犯,你刚才的动作我很喜欢,真的。” 满目的深情,那么的浓烈,让厉景琛怎么都忽视不掉,眼神躲闪了一下,发现无论怎么躲避都无法逃离,就坦然的看向祁承轩,“我想要像父亲那样,成为一名威名赫赫的将军,还想要在孩子们都长大成家之后,到处走走,走遍好山好水,还想要出海看看别的国家。我不是笼子里的金丝雀,如果硬是要折断我的翅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祁承轩抓着厉景琛的手紧了一下,随后便是狂喜,“你同意和我在一起了是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 祁承轩自信的认为,厉景琛的沉默便是默认,“太好了,太好了,景琛,虽然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但是我还要告诉你,我一定不会负你,海枯石烂,情缘不断,你要当将军,我就成为你的帝王,给你创造最好的环境,你无论要打哪里,我都支持你,让你率领最好的军队、给你筹备最好的粮草、为你打造最锋利的刀剑、为你配备最好的马匹,开疆拓土,你指向哪里,哪里便是你的战场。等孩子们长大了,我就退位,你也不当将军,然后我陪你走遍大好江山,看看我们统治的江山究竟是什么模样,然后再出海,看看蛮夷外族都是什么模样。” “……”怎么感觉是个大昏君。 奶娘刘氏的到来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略带着些诡异的气氛,“少爷,喝碗燕窝粥,厨房里做着好吃的呢,先喝了燕窝粥垫垫肚子,很快就好的。” 温润的燕窝粥,让干哑的嗓子都舒服了,厉景琛舒服的长吁一口气,“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做梦!”厉景琛记得昏睡前看到一张风尘仆仆的脸,满布疲惫,尤甚现在。 祁承轩坚持亲自喂给厉景琛的吃,不让他自己动手,拿了湿手巾轻轻的擦拭了一下厉景琛的嘴角,“我算着时间了,就求了睿皇叔给了我这个机会,岭南军务出现一些问题,让我过来询问一下。” 祁承轩说得好听,厉景琛又怎么听不出来,岭南军务的掌管者正是宁正昌,有地方大吏参了宁正昌一本,说他军费比预期的超支三成,说这三成都被宁正昌挥霍干净,添置了豪宅、霸占了名女,吃穿用度奢华无比,自己过的奢靡,对手下军士却苛刻到极致。种种说法,夸张之处比比皆是。 说是询问,其实是让祁承轩过来训斥宁正昌的。 有个脑子的都能够明白这是栽赃陷害,但晟国公要的就是这个议论非非的效果。作为宁正昌的侄子,祁承轩更是处在了风口浪尖处。 就在此时,京城中又爆出了一个惊天秘闻,原来十皇子喜欢的是男人。 这个说话,传得神乎其神,说什么都有,但都是流传于暗地里,上面了台面,皇亲贵胄中圈养个娈童、捧个戏子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个风雅的爱好罢了。 但处在是非中心的祁承轩始终沉默,没有对此有任何辩驳,面对谣言不动如山,其实他觉得这么说出来也算是个铺垫,日后成事了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祁承轩就像是只收敛了爪子的雄狮被晟国公和祁泰初逼到了角落,在他人的眼中就是在做困兽之斗,殊不知一张大网已经铺开,祁承轩对皇位那是势在必得。 为了让大网铺展得更加好,祁承轩决定给晟国公和祁泰初一个机会,也是为了来看看厉景琛,就自请过来“训斥”宁正昌。 祁承轩这么做,还是很让晟国公和祁泰初满意的,自信心涨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只等着临门一脚,就可以成为天下之主。 厉景琛皱紧了眉头,“对你可有影响?” “不会。”祁承轩说得斩钉截铁,大手温柔的抚上厉景琛的眉头,“今天是个喜日子,别皱眉。” 厉景琛看祁承轩信心满满,也就不再纠结,“别掉以轻心,小心仔细为上。” “我知道。”祁承轩笑容灿烂的点头,有了厉景琛这么一句话,前面纵使是刀山火海,他也会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在厉景琛面前轻松的祁承轩,其实神经紧绷,一丝都不会松懈,面对晟国公和祁泰初的步步紧逼,虽然游刃有余,但依然不轻松,就算是到了最后一刻,他也不会放松警惕,只有真正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面,才算是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台风尾扫了一下,起大雨、下阵雨,温度还算是不错! 第九三章 心中珍宝可恶谣言 欢聚的时光终究短暂,祁承轩把两个孩子抱了又抱,不顾厉景琛的反抗,将他也抱进怀里,将脑袋埋进厉景琛的颈窝,绣着属于厉景琛独有的味道,安心的、满足的、不舍的,让祁承轩沉迷,但为了未来,又不得不狠狠的放开。(.好看的小说) 在厉景琛的面颊上重重的亲了一下,“晟国公派人来和我一起来的,我此次过来避着他们而来,时间有限。等会儿就要离开,真是舍不得你们,下次再看到孩子们,也许都长得不认识了。” 祁承轩不可停留太久,免得引起晟国公所派之人的怀疑,从而暴露了厉景琛的情况,从而伤害到他和孩子们,只是祁承轩万万不想看到的。 厉景琛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拍了拍祁承轩的肩头,“凡是千万小心谨慎,晟国公在朝那么多年,根深叶茂,诡计多端,绝对不能够狂妄自大,掉以轻心。”厉景琛就怕祁承轩太过自信,高看了自己,况且晟国公为官多年,身边笼络了大批的人马,没有几把刷子是吃不开的,祁承轩亏就亏在年龄小,经验不足,要是再不小心些、谨慎些,怎么能行。 祁承轩高兴的在厉景琛嘴巴上吻了一下,“嗯嗯,景琛说的是,我会牢记的,绝对不敢忘。” 这个吻有些用力,亲的厉景琛脑袋都有些晕了,面上染上了红晕,使得虚弱苍白的面色都变得好看了许多。 “孩子们的名字我也没有想好,也懒得动脑筋,你,平日里多想想吧,想到了再告诉我。”让祁承轩来起名字,也算是让他有个念想,知道远方还有人等着他平安。 争夺皇位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如果祁承轩没有斗过晟国公和祁泰初,要么逃走后隐姓埋名、伺机而动,要么一死,凶险程度可见一斑,一想到祁承轩会死,厉景琛竟然就心慌了起来,情不自禁的就开口说了这番话,话音刚落,就觉得尴尬起来,讪讪的低下了头。 祁承轩抱着厉景琛的手收紧,知道有个地方有人等待着自己平平安安,就像是有了依靠,不再孤独,“我一定好好想想,翻遍辞海的想,不取个好听的名字誓不罢休。先想个小名吧,宝宝、小宝、元宝、宝儿、宝贝、贝贝……” “……”厉景琛觉得还是别指望祁承轩了。 初为人父,祁承轩的心里面都冒着泡,觉得自己的孩子配得上天底下最好、最尊贵、最完美的名字,他们是自己的心头宝、是掌中珍,一般的名字怎么能够配得上他们,“就这么说定了,儿子小名宝儿、女儿小名珍儿,琛儿你觉得怎么样?” 厉景琛打了个哆嗦,这一声琛儿,喊得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就这么定了吧,宝哥儿、珍姐儿,叫着上口,也好记好听。”你都说定了,我还反对什么,免得难得见了一面还为此生了嫌隙,只是一个小名,不算是什么,但大名自己一定要好好把关,别出现天宝、珍珠这么些个名字,这样就太对不起孩子了。 两个孩子乖巧的躺在身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名儿,带着两位父亲殷切的希望和关怀,茁壮成长。 不知何处,公鸡报晓,一夜竟然就这么过来了,祁承轩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熟睡的厉景琛放在床上,拢好了被子,又仔细的看着两个孩子可爱的睡颜,视线在一大两小三张脸上不断流连,将他们深深的烙印在心底深处,然后毅然的离开。 厉景琛醒来时,身边除了两个孩子在酣睡,并无其他人,要不是唇上还残留着那个人的吻,他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梦到了祁承轩的到来。 “宝哥儿,珍姐儿,别怪爹爹啊,可不是爹爹给你们起这样的小名儿的,但宝儿、珍儿听起来也很好听,普通些的名字也不会折了福气,你们的大名儿,爹爹一定好好的把关,不让他胡来。”厉景琛伸出手指点了点女儿肉嘟嘟的脸颊,只是一夜,几个时辰而已,原本泛红的小脸就变得粉嘟嘟、肉乎乎的,像个刚出炉的小包子,轻轻一点,两团小肉就颤巍巍,宝哥儿脸颊没有那么胖,但也隐隐的有团小肉,女儿是大包子的话,那么儿子就是小笼包,厉景琛噗哧一笑,被自己的比喻给逗笑了,要是女儿以后长大了知晓了自己被爹爹比喻成大包子,也不知道会怎么想,她最起码也是一只非常可爱、非常精致的大包子。 吹弹可破的皮肤细腻玉润,嘟着的小嘴巴红润润的,像是个刚摘下来的小樱桃,小鼻子小巧玲珑,鼻梁高挺,眼睛还没有睁开,但眼缝狭长,眼睛肯定小不了。两个孩子长得极为的相似,唯一的差别就在个头上了,大包子的珍姐儿、小笼包的宝哥儿,都是厉景琛的心头宝。 “不要那么快的长大,长大了烦恼太多,爹爹会舍不得。” 祁承轩来了又离开,好像并没有改变什么,唯独留下两个小名,身在外、情况又特殊,两个孩子的满月宴、百日宴也不可能大办,倒也是轻省,少了许多口舌上的麻烦。 半强迫的,厉景琛坐了双月子,说是双生子,生产的时候更是辛苦,坐个双月子也好补了亏空,厉景琛觉得自己明明生宝哥儿、珍姐儿很顺利的,没有这个必要,但先有表哥姜弼宁和远在京城的舅舅的信要求着,后有奶娘刘氏、嬷嬷李氏请求着,厉景琛就这么在房里面闷了两个月,待从放里面走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五月的天了,春暖花开已经错过,草长莺飞的暮春倒是还在,好吃好喝的养了两个月,腰身都变得粗了,但和怀孕时的粗壮比起来,还是小菜一碟。 生产完后,厉景琛就开始做起了简单的体能训练,希望尽快的恢复到未怀孕时候的模样,好在生孩子也没有降低厉景琛的身体机能,隐隐的好像还有更好的趋向。 打了一套拳停下,厉景琛拿了块汗巾擦拭汗水,他的身体协调性、肌肉的强度、经络的韧性还有体力、耐力好像更加的好了,这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真实的发生了。 姜弼宁在一边吃着新摘下的大樱桃,厉景琛打一套的功夫,一盘子满满的樱桃就剩下四五个孤零零的待在一边了。厉景琛坐下后捡了一个吃了,果汁浓郁、新鲜甜口、骨肉紧实饱满、肉大核小,很好吃,难怪姜弼宁一个人消灭了那么多的。 “这个好吃,还有吗?”厉景琛眼疾手快的把剩下的几个抢到了手里面。 “有。”姜弼宁看着只剩下果核的盘子吧嗒了一下嘴巴,“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机能得到提高了?” “是啊。”厉景琛不明所以的看着姜弼宁,将口中最后一个果核给吐了出来扔进了盘子里,“再来一些。” 姜弼宁挥挥手让侍从下去再端上来一些,“你知道是为什么不?” 厉景琛摇头不知。 姜弼宁“嘿嘿”一笑,“那是因为姜氏遗族的特点,男人生产完后,好好坐月子,最好能够坐个双月子,之后进行锻炼,身子的素质会很快恢复,甚至会超过之前,是不是很神奇!” 厉景琛翻了个白眼,“看你挺羡慕的,要不也找一个生个娃娃试试!” “别,我可是喜欢妹纸的,想要找个姑娘过一辈子,生一大堆娃娃,可不是自己给别人生孩子。”姜弼宁连连挥手,作为日后的东山王继任者,他其实已经有了岳家,对方他也见过了,彼此都很满意,虽说不像他的父母那样有着浓烈的爱情,但姜弼宁喜欢对方温婉的柔情,身为一个直得不能够再直的直男,他还是更向往一下女子娇弱的身躯。 厉景琛也知晓这些,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跟我说说姜氏遗族的事情啊,我还从来没有听过。” “我没有说过吗?那是我疏忽了,其实要说起来真的很神奇,姜氏遗族啊……”说起姜氏遗族就要说到神话故事,说到族人,说到那些个神奇的过往,他们威国公姜家其实已经是姜氏遗族的旁支了,不算是嫡脉,了解不到核心,但一些旁枝末节的、大体的还是知晓的,在厉景琛听来,更像是神话故事,男人生子,违背了一贯所讲的阴阳之道,但他自己都亲身经历了怀胎生子的过程,知晓听起来是神话的故事其实都是真的。 边吃着樱桃边听着故事,很快一个多时辰就过去了,宝哥儿和珍姐儿也醒了,哇啦哇啦的哭了起来,其中尤以珍姐儿哭得最响。 珍姐儿是真的要哭,而宝哥儿是看妹妹哭了,索性就陪着哭一会,两个孩子要笑一起笑、要哭一起哭,带着他们的时候欢乐多多,但也颇多的头疼,厉景琛从奶娘的手里面接过了哭得最厉害的珍姐儿,将她哄好了,宝哥儿那边也就停了下来不哭了。 三十多天的两个宝宝,皮肤莹白、面颊红润,嘴巴小小哭起来力道倒是不小,眼睛大大的、圆圆的,纯真无暇的黑亮眼珠里面倒映着厉景琛的脸,熟悉的怀抱里那么的安心,珍姐儿就不哭了,脑袋朝着哥哥的方向侧着,“啊啊。”小声的囔囔,这是要哥哥呢。 宝哥儿也“啊啊”的叫了两声,仿佛是在告诉珍姐儿,哥哥在,不怕。 厉景琛笑了起来,让人将摇篮放在树荫下,将珍姐儿放进去,又抱起了宝哥儿,宝哥儿懂事、安静,只是个婴儿就懂得护着妹妹,日后肯定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好吃好喝的养着,宝哥儿的小身板很快就赶上了妹妹,现在两个娃娃放在一起就真的是一模一样了,远着看厉景琛都分不清哪一个是哥哥、哪一个是妹妹,要是祁承轩在,肯定要脱了孩子们的衣服才能够分出来。 想到这一幕,厉景琛脸上就挂上了笑意。 将两个宝宝放到一块儿,他们就主动的靠在了一起,宝哥儿是个好哥哥,还懂得护着妹妹,小身子挡在珍姐儿的前面,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却也真实得动人心弦。 “这两个小东西,真是一天一个模样。”姜弼宁抓着宝儿个的小手在小手指上亲了亲,眼睛冒着光,心里面直呼好可爱,恨不得立刻就成亲和老婆造孩子。 “长得很快的,很快就能够坐着,能够爬,能够说话,会走路、会说话,有了自己的思考,那个时候就不好管了哦,珍姐儿一看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宝哥儿又纵着她,这个要好好管管,别养出个女霸王来。”小孩子见风就长,转眼间自己老了,孩子大了,回头一想,时间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切,要是那人成了,珍姐儿还愁嫁,天底下好男儿任她挑选,每天看一个,都不带重样的。” “……有志向、要拼搏的好男儿愿意当附庸吗?” “这倒也是。” 孩子那么小,厉景琛就开始愁起来了孩子们的未来,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远方,京城之中风云诡谲,祁承轩的每一日都过得精神紧绷,不敢有任何差池,但也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候,翻着辞海,势要给自己的孩子取个好名字,可咋看这个字不错,取名字挺合适,但再一看,意思不行,看起来又不是那么好了,总之纠结得比再外面应付晟国公的刁难都要难。 “王爷,礼部又有官员上本,让您娶亲。”有下属在门外说道,听先头走过来的脚步声,人数还挺多,应当是养着的那些个幕僚。 祁承轩放下手中的笔,面上看不出喜怒,“本王的婚事不用他们做主,还没有到他们插嘴的时候。” “可是……”有幕僚不赞成,宁王爷已经到了逃婚论嫁的年纪,正是娶一门好妻,纳几位如夫人,与其他家族联盟的时候,姻亲关系可是最好的纽带,这也加重了他们这边的筹码!再说了,京中有人有意将宁王爷喜欢男子的谣言炒得沸沸扬扬,此时正好是娶妻纳妾,让谣言不攻自破的时候。 再者,庆历帝众多儿孙中,成家并且有子嗣的并不多,宁王爷娶妻生下嫡子,那也是筹码。要知道穆郡王那儿已经张罗着成亲了,对方可是晟国公的嫡亲孙女儿,还有几家有意将女儿送入穆郡王府当妾侍如夫人,怎么能够让穆郡王抢先,获得更多的人支持。 另外,宁王爷这边有几有实力的人家左右观望,游移不定,这个时候用姻亲关系让他们安定下来也正合适。 幕僚有一大堆的谏言亟待出口,在他们看来,喜欢男人不要紧,那就是个风雅的爱好,哪个大家族里头不出这么一两个这个嗜好的男子,看惯了也就习以为常了,但有这么一个谣言甚嚣尘上也不是好事,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不知道做什么,而是尽快成家。 自古有成家立业一说,成了家的男人那就是真正的大人了。幕僚们真的不知道自家主子在坚持什么,屡屡劝谏都不听,生孩子有了继承人那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就不听呢! “用谣言来胁迫我,他们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告诉外面的那些人,用心做事,成婚与否是本王的个人私事,轮不到其他人插手。”宁王爷祁承轩重新拿起笔来,他看着这个字就不错,准备琢磨琢磨。 “是。”宁伟晨抱拳应是后离开,很快外面的那些个幕僚就走了,幕僚们嘀嘀咕咕的,宁王爷很好,知人善任、纳谏听言,是个好上司、好的上位者,就是在成婚一事上态度强硬,很多人真的怀疑,宁王爷是不是对女人使不上力气来,但为了权力地位,娶个女人回来当摆设何尝不可。 他们还不懂,得罪了女人有什么下场,与其娶个摆设回来,当个怨偶,还不如从来就没有娶过。更何况,祁承轩心里面有人了,他答应过厉景琛就不会改变,江山他要,厉景琛他也要! 宁伟晨悄然回来,站定后,祁承轩就问道:“谣言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查到了吗?” “属下正要禀报,已经查到了谣言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谣言已经可以确定是晟国公那一派人弄出来的,但祁承轩要找到源头,想出这么个谣言的源头,查这个花了一些时间。 在这个时间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宁伟晨就找打了这个痕迹,从而寻找了源头,“一开始想到这个谣言的是梁伟明,而梁伟明能够编造出这么谎言来是因为厉家原来的五太太小吴氏。” 当然,成为梁伟明家女支的小吴氏并不知道祁承轩和厉景琛的事情,她会弄到现今的地步都是拜厉景琛所赐,她想要报复,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编造出这么个谣言,要是让宁王爷听到了,肯定不会让厉景琛好过。找了个机会,小吴氏就半真半假的告诉了梁伟明,梁伟明大喜,自此小吴氏日子也好过了一些,最起码不用接待那么多人了。 这个谣言半真半假,虽然谣言中没有明确的提到厉景琛的存在,而且传得多了,谣言的谣言就变了模样,对厉景琛的影响到也算是小。 祁承轩哂笑,“有这么两只苍蝇飞来飞去,怪恶心的,先容着他们些许日子,待日后算总帐。” “是。” 作者有话要说:我开始对前文中的错字、bug进行修改,所以出现更新,但又没有看到新章节,绝对不是伪更,是我在修改呢! 第九四章 永田赴任时光荏苒 小孩子真的是见风就长,六个月大的娃娃能笑能叫,一刻都少不人看着,让厉景琛头疼不已,却也喜悦不已,看着孩子们成长,教导他们喊爹爹,成就感太足了。厉景琛身体各方面的机能已经恢复到了巅峰状态,甚至比以前更加好了,孩子们也长大了一些,是该上任的时候了。 因为有祁承轩提前和宁正昌说了一声,故厉景琛赴任被一拖再拖,但总是拖着也不好,这一日,厉景琛就告别了大表哥姜弼宁,带着一家老小往宁正昌统帅的营地所在地永田而去。永田相去永锡百多里,有水路一路到那儿,在逼仄的船上呆上两天,不需要在马车上颠簸,也是个欣慰,头一次出院门的小家伙们高兴得一刻都不愿意在船舱内待着,一定要人抱着在夹板上看着江河,单调流动的江水也让他们兴奋不已。 因为有小孩子在,也就没有一路赶着去永田,慢慢悠悠的厉景琛一行人到了第三日的凌晨才到达永田。永田没有永锡那么富裕,也没有永锡那么漂亮,街道两旁也没有花树摇曳生姿,鲜少见到高墙大院,倒是规整的青瓦白墙随处可见,青石板的街道上干净整洁,少了几分南方水乡的柔媚,添加了几分飒爽英姿的威严。 东山王在此地是有几处宅院的,厉景琛挑选了其中一个不大的院子当做住所,院中正好有一棵高大的梧桐,郁郁葱葱,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院子方正整洁,有一个自带的小花园子,没有河塘,等日后孩子大些了,在花园子里走动的时候也不怕落水等事故的发生。园子内草木都很简单,没有什么名贵的品种,嬷嬷李氏和奶娘刘氏看中了园子里一块平整的地,已经打算着将里面的花草除掉,自己种菜养鸡,每日新下的鸡蛋总比外面屯了几日的鸡蛋要好,给孩子们吃也安全营养,厉景琛听了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安置好家人,厉景琛就往将军府而去,这是祁承轩特意来信嘱托的,让厉景琛到了永田之后一定要先以私人身份去见见宁正昌。(.好看的小说)将军府只是稍微巍峨一些,与永田其他建筑并无多大变化,见到宁正昌,还是那副草莽汉子的摸样,但少了几分的落拓,多了几分的不羁潇洒,征战沙场、杀敌众多,宁正昌身上自然而然的带着煞气,胆小之人估计都不敢靠近他。宁正昌一双虎目深邃而锐利,仿佛利剑一般可以直插人心,。 厉景琛见礼后就端坐于下首,在锐利的目光下并没有露出怯弱和胆颤。 “殿下和我提过很多次,说你是个人才,缺的就是个历练的机会,现下看你也看不出什么东西出来,按照我的本意,直接把你扔进军营里头就完事了,但有了殿下这句话,我当然是要好好的栽培于你,到时候可不要哭着鼻子回去,就算是向殿下告状,我也不会理睬的。”看宁正昌的目光,他其实对厉景琛还是很满意的,但就像是长辈不希望自家晚辈自骄自傲一样,宁正昌越是欣赏一个人就越希望他有出息,对待对方就是越加的严格,他的侄子祁承轩日后肯定不凡,如果厉景琛不出彩,也无法和他比肩而站。 厉景琛站立起来,拱手说道:“我一定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最好是这样。”宁正昌轻哼了一声。 厉景琛突然发现宁正昌别扭的可爱,虽然大胡子罩脸的宁正昌与可爱这个词相去甚远,但别别扭扭的模样的确很让人想笑。 临走的时候宁正昌突然喊住厉景琛,别扭的咳嗽了一声,“什么时候把孩子带过来,都有六个月大了吧,满月宴、百日宴都没有见到,怪可惜的。” 厉景琛顿了一下,意识到宁正昌作为祁承轩唯一的亲人,孩子的事情透露给他听也是可以的,“好的,还都不会说话,但都闹腾得很,一刻都不肯停的。” “哈哈,闹一些好,长大了有出息。”自家的孩子,就算是吐个鼻涕泡泡都比别人家的要大要圆。(.无弹窗广告) 此后,厉景琛就开始了痛苦并快乐的军营生活,宁正昌果然没有放水,反而加大了对厉景琛的训练。在军营中,一开始俊秀的厉景琛显得格格不入,被普通军士嘲笑、被同僚排挤,但厉景琛没有生气,没有懊恼,统统置之不理,用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能够成为六品的虎贲郎官不是浪得虚名,功夫不负有心人,渐渐的,敢于拼命又没有世家子弟的臭脾气臭架子的厉景琛被众人所接受。 但时间也过了几个月,炎夏已过,寒冬来临,冬日冷冽的寒风吹得人脸皮生疼,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厉景琛外面披着黑色的大毛斗篷,站在马车变,待两个两个奶娘将孩子抱下来,检查了没有疏漏后才带着众人进入了将军府。宝哥儿和珍姐儿被包成了两个小粽子,外面还裹了红色的小斗篷,红色的风毛衬得两张小脸儿更加的白皙粉嫩,水灵灵的大眼睛透过斗篷好奇的看着外面的风景。还不会说话的兄妹俩特别的淘气,对声音和彩色的东西十分的敏感,厉景琛喊了一声“宝哥儿”,宝哥儿就扭头张望着找爹爹在哪里,找到了还乐呵呵的笑着,伸出手来要抱抱。 珍姐儿没有睡饱,现在正埋着脑袋犯困呢,小哈欠打着,眼泪水都出来了,被宁正昌的妻子抱进怀里也不反抗,要是放在平时,她都是要闹腾一会儿的,要抱小公主也要小公主的心情正好才行。 今日是冬至,宁正昌提前几日就邀请厉景琛将家人都带过来,身在外,这种日子不热闹热闹就说不过去了。宁正昌成婚晚,长女比厉景深和厉魏紫也要小上一岁,是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特别喜欢和厉魏紫玩,已经和厉魏紫是闺中密友。来到永田后,厉景深也恢复了课业,平时也到将军府请教武艺,一来二去的,被宁正昌的妻子梅氏看中,颇有一些让厉景深当女婿的感觉。 看小儿女高兴的分享,厉景琛虽然没有促成之意,但也不阻止,顺其自然。 梅氏特别喜欢宝哥儿和珍姐儿,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娃娃坐在榻上,灵动的双眼、乖巧的模样,看得身怀有孕的梅氏心花怒放,恨不得自己也生出这么一对漂亮的双生儿女来,可惜,宁家和梅家都没有双胞胎的历史,想要生出双生子来真的要看本事了。 冬至天冷,正是吃羊肉锅子的好时节,锅子内的高汤滚沸,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切成薄片的羊肉放在汤里面烫上几下,很快就熟了,肥瘦相间,不蘸酱料吃起来鲜香,蘸着吃也别有风味,看得两个不能吃的娃娃哇哇乱叫。 果然,乖巧什么的都是假象,一旦闹腾起来,十个厉景琛都觉得头疼,也就是厉景琛面对自家的孩子心软,硬不下心肠来,像是宁正昌一张胡子脸一沉,天生对气场就敏感的宝哥儿和珍姐儿不敢叫囔了,珍姐儿抽搭搭的靠在爹爹的怀里面,偷眼看着凶凶脸的舅爷爷,呜呜,好吓人。 宁正昌也很无奈,他其实很喜欢小孩子的,可是面相不讨喜,孩子看到他就害怕,就连自家的几个丫头、小子也不敢挑衅他的威严。 “哈哈,你舅舅其实很喜欢小孩子的,大姐儿还小的时候他就喜欢抱着女儿,但胡子太扎人,把大姐儿的小脸儿都弄红了,这以后大姐儿就害怕了,弄得你舅舅可无奈了。”梅氏笑着揭露宁正昌的糗事。 厉景琛笑着听了,身上的珍姐儿好像对舅爷爷宁正昌的大胡子特别的好奇,害怕他的凶脸的同时也好奇的连连偷看,小眼睛巴巴的看得宁正昌心里面痒痒的。厉景琛笑着将珍姐儿放进了宁正昌的怀里面,高高大大的宁正昌突然手脚变得僵硬,搂着珍姐儿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珍姐儿进了宁正昌的怀抱,突然愣了一下,干爽温暖的怀抱和爹爹的不一样,但是也不讨厌,而且看起来毛茸茸大胡子就在前面。 在大家都没有注意的时候,珍姐儿突然伸出小手向宁正昌的大胡子下手了,宁正昌“哎呦”一声,捂着下巴,几根胡子已经被珍姐儿给拔了,疼得宁正昌差点儿就呲牙咧嘴了。 珍姐儿发现手里面的胡子没有想象中的柔软,放在眼前看也不颜色也不好看,有些嫌弃,但又觉得自己从凶凶脸的舅爷爷脸上拔了黑毛毛是件特别了不起的事情,“啊啊”的向自家哥哥举着几根胡子,炫耀着自己的成果。宝哥儿待在爹爹怀里面严肃的点点头,妹妹真是了不起,能够从凶凶脸的舅爷爷脸上拔下黑毛毛。 这个插曲会成为大人记忆中的趣事,但长大了的宝哥儿和珍姐儿却不会知道在冬至的这一天,他们从舅爷爷的下巴上拔了几根胡子下来,疼得舅爷爷脸都红了。 冬至的饺子吃了,很快就迎来了新年,宝哥儿和珍姐儿在异地过了生命中的第一个年,收到了第一份压岁钱,远方他们另外一位父亲也对着寒夜的天空,耳边是不远处爆竹的声响,心里面想念着厉景琛、也想念着两个孩子,不知道孩子们长什么摸样了,多大了,还记不记得他这位父亲。 已经会说“叠叠”的珍姐儿和宝哥儿估计不会记得刚出生时抱过他们的男人,但好吃的金桔糖彻底的征服了他们,抱着糖块含得脸上、手上都是口水,厉景深和厉魏紫守着侄子侄女,笑着取笑他们两个,还言之凿凿的肯定自己小时候肯定不会这样。 “你们两小时候也差不多,过年的时候,深儿还在爹爹身上尿尿呢。”厉景琛从外面进来,听了他们的话,立刻笑着说道。 厉景深红脸,长大了,知道好了,才不愿意哥哥取笑他,“才不会,哥哥肯定记错了。” 厉景深盯着他,要是自己敢说不是,小年轻都要扑上来了,“好吧好吧,哥哥记错了。” “……”好敷衍。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突然死机了,折腾了一会儿,才弄好,还以为自己今天更新不了呢,幸好,电脑比较给力,又活过来了(-_-;) 第九五章 西洋货物大齐天变 新年一过,元宵来临,随后春节就真正的过去了,开始了新的一年,庆历十九年。新年伊始,厉景琛就接到了个去往永泉的任务,押解一笔走私的货物送交到岭南监察司。永泉是大齐对外最大的口岸,来往于此的商船络绎不绝,厉景琛跟着自家师兄林彦虎的父母做海船的生意,船便是在这边靠岸,然后分拣货物,有些在当地就卖掉,有些送到京城转手卖了或者送到自家的铺子里面售卖,着实为厉景琛赚了一些身家。西洋货物新奇多样,买来的时候也许并不值多少钱,但是转手卖出却大大的超出了其本身的价格,而且因为货物少,导致了供不应求,价格连连攀升,让厉景琛赚的个盆满钵满,他只有一条船就赚了那么多钱,可以想见那些大商人赚了多少。 出海的时候并不是空船而去,而是装载了大齐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物,这些东西在海外甚是走俏,简直可以打上贵族专属的烙印,很受外国人的追捧,用这些东西可以换来真金白银无数,用钱再采买货物,运回来变又是一笔钱的进账。 海运赚钱,那是众所皆知的,但风险也很大,出海的时候遇到海盗、大风大浪,说不定连人带货都会葬身大海,就此痕迹全无。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铤而走险的人不计其数,官府对此控制得极其严格,海船的规模、带货量的多少等都有要求,每次出海都需要在官府登记造册,回来后也要经过官府的验收,并且税额巨大――一船货物的五到六成都需要上缴国库。苛刻的税收挡住了一些人的脚步,当刨去了税收,那还有四到五成的收益,收获依然颇丰,怎么能让人不眼馋,厉景琛就深有体会。 在高利润的驱使下,走私也应运而生,厉景琛此去,就是押解一批走私的货物。永泉厉景琛早就想去了,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到了此地,负责此事的官员去交接,他和其他兵士就有时间去闲逛一下,独自一起走在永泉热闹的街道上,能够看见不同发色的在交流,彼此语言不通就扯着嗓门比手比脚,抓耳挠腮的好不热闹,就算是如此,依然挡不住人们买卖的热情,纵使语言不通,依然可以做成生意,最后交易到自己想要的货物,不过不一定件件都让人满意。 无路哪里都不缺少吃食摊位的痕迹,云吞面香气四溢,让人无不驻足来上一碗,在冬日里吃上一碗热乎乎的汤面,那简直就是享受,大骨汤面上沉浮着几只云吞,咬一口,云吞也是肉馅的,吃起来鲜香可口,吃一口云吞、吸溜一口面再喝上一口汤,好不快哉。 “我和你换,很值钱的。”口音虽然很生硬,但大体可以听明白是说什么。 “不要不要。”摊主连连摆手,“这土疙瘩一样的东西能值什么钱,快快拿走,别以为你是外国人在大齐行骗就不要紧了,也是被抓紧去吃牢饭的。” 麦可对着大骨汤面流口水,他是跟着父亲一起来到东方的神秘国度大齐的,据说这儿遍地都是黄金,随便捡,但到了这儿,麦可没有看到黄金,反而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美食,为了这些美食,麦可努力的学习大齐官话,吃货的毅力是不可小视的,一年不到他就可以无障碍的和大齐人进行交流,他的父亲和为他骄傲,和大齐人做生意的时候都是让麦可做翻译,再也不用去官府请雇佣价格昂贵的翻译了,很是让他在商人圈子里头涨了脸。 今日一路走到这儿,麦可丢里的钱都吃光了,本想着回去,但闻到了云吞面浓郁的香味,他是怎么都迈不开脚了,于是就拎着一袋子摊主眼中的土疙瘩希望换到食物。 摊主不识货,这可让麦可急得上火了,恨不得立刻就把土疙瘩煮熟了给摊主吃,“好吃,好吃,真的好吃,很好吃的。”毕竟是异国他乡的语言,麦可可以进行日常交流,但急起来就不流利了。 “不要,不要。”摊主皱着眉头挥手。 厉景琛本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听到了土疙瘩这么个形容,鬼使神差的转头看去,正好看到麦可敞开的布口袋内的马铃薯,为了保存并没有洗净的马铃薯上还裹着泥,土疙瘩的形容很是贴切。 “店家,这位先生的钱我付了,给他一碗云吞面吧!”厉景琛扬声说道。 “好咧。”既然能够赚钱,摊主当然不会拦着。 麦可喜极而泣,看厉景琛的目光简直就跟看亲人一样,“大善人啊!” “……”厉景琛无语了半饷,“一碗云吞面而已,不值当什么。” “不,不,吃对我来说是生命的意义所在,是耶和华赐予我的使命,今天看到这碗面,如果吃不到,神赐予我的使命就无法完成,我会得到惩罚的。”麦可自来熟的坐到了厉景琛的对面,云吞上来后他感谢了一下上帝,然后大口的开吃,幸福的眯着眼睛,“唔唔,太美味了,简直是人间极品,我的天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好吃的东西,这个面,这个馄饨,这个汤,这个肉,都让我想起了妈妈。大善人,您是我的大恩人,是您救赎了差点儿堕落的灵魂。” 厉景琛扯了一下嘴角,“呵呵,没什么的。” “大善人,我这一袋子马铃薯已经无法抵偿这一碗面的价值,等会儿请一定要随我回家,我会报答你的。”如果今天立时的吃到这碗面,麦可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死掉,而现在知道了面条的鲜美,他觉得这一刻死掉也值得了。 “马铃薯?”厉景琛从麦可的袋子里拿了一个出来,母亲的日记当中称之为土豆,是一种很好的食物,可以当饭吃也可以当菜吃,产量也很高,适应性强,足以在贫瘠之地种植。 麦可直点头,“就是马铃薯,我喜欢把它做成泥吃,可好吃了,不加调味品吃的时候微甜,然后加什么调味品都会很快的入味,烤着吃也很可口。” “一碗云吞面不值多少钱,你给我三个马铃薯就行。” “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 厉景琛不想平白受人钱财,就算是几个土豆也不行,但麦可觉得马铃薯便宜,一袋子都不一定吃得了一碗面,两人意见不和,加之麦可大齐官话不好,说话的时候就冲,两人差点儿吵起来,还好彼此都比较克制,才没有一袋土豆吵起来。 最后,以两碗云吞面买下来土豆,麦可吃了好吃的,吃得又多了一些,差点儿路都不会走了。麦可觉得厉景琛是个大好人,于是盛情邀请邀请厉景琛去他家看看,他家租了个不大的院子,很多货物样品都堆放在这里。麦可父亲是做珠宝布匹生意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厉景琛还看到一对象牙,立刻就掏钱买了下来,好的象牙可遇不可求,像这边如此大的一对象牙、质地又那么好的堪称珍品。 其他精巧的玩意儿也买了一些,麦可见厉景琛出手大方,眼光上佳,就偷偷摸摸的将厉景琛带到了内院里头,让他稍等片刻,很快就抱着一个盒子出来,“嘿嘿,我给你看看好东西!” “什么啊?”麦可是个没有多大心计的大吃货,唯独对吃的有特殊的情节,钱在他的眼里面等同于可以买到好吃的东西,厉景琛就对盒子里头的东西没有抱多大的期望。 “看了就知道了!” 盒子一打开,厉景琛眼睛蓦然睁大,两把半臂长的手握式火枪,麦可见厉景琛神情惊讶,倒是有些好奇了,“你见过?” “听说过,但是没有见过,这是第一次。”厉景琛娘亲的日记中清晰的记载过,对一些新奇的事物还配了画,画中的火枪与麦可现在捧着的外型虽然有差别,但大体上没有不同。 “哦,难怪嘞,这是好东西,用过的都说好。” “开个价吧!”厉景琛对此势在必得。 麦可笑眯眯的比了个数字,“已经是友情价了,要知道这玩意儿在大齐可没有。” “行。”厉景琛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银票,但是他在这边也是有店铺的人,为了方便海货在当地周转和存放,特意购置的。 转手数千两银子出去了,换回来了两把火枪,还有相应的适应方法,厉景琛觉得很值。 “还有没有?” “很难弄到。” 但不是弄不到,厉景琛听得懂,“要是还有,可以尽管找我,和刚才那家店的掌柜的说一声,我就会知道。” “哈哈,爽快人。”麦可就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特别是对美食有共同爱好的,厉景琛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此后麦可有什么好东西、新奇的玩意儿,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厉景琛,厉景琛也没有让他失望,要么是豪爽的收购了,要么是给他介绍了顾客,要么是为对方拉来了货源,要知道麦可他们不仅仅是把东西卖给大齐人,还要把大齐的东西卖出去,那些光滑柔软的丝绸、那精致绝伦的瓷器,都让人流连。可这些东西也分当次,精品没有路子是很难弄到手的,自从认识了厉景琛,麦可家才算是成为了高端货物的代言人,在他们国家乃至周边国家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从麦可那儿厉景琛又得到了几样食材,圆葱、玉米、西兰花等,还得到了相关的种植方法,这些都会在东山王的庄子上试种,看看效果如何,毕竟母亲日记上记载的总归是书面的东西,与实际还是存在着差别。 就在宝哥儿和珍姐儿满周岁时,京城传来了消息,庆历帝病重,祁泰初被封为太子,晟国公监国辅政,睿王爷遇刺病危,有消息传宁王爷是下手之人,但翻遍整个京城都不见宁王爷的踪影,仿佛自此消失不见。 晴好的天空也笼罩上了云层,这个天难道就这样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o( ̄ヘ ̄o*)正文一定要写满百章,请大家多多担待,写得不好可以扔砖,我顶着锅盖呢! 第九六章 久别重逢武器威慑 消失的祁承轩去了哪里,反正晟国公和祁泰初他们是不知道,翻遍整个京城都不见他的踪迹,仿佛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一般,当然,很有可能,他已经冲破了晟国公和祁泰初在京城布置下的严严防线,离开了京城,那么他去了哪里? 祁承轩的亲舅势力在岭南,晟国公和祁泰初设想,他肯定去了那里,一路上布置了暗探杀手无数,期待着能够将漏网的祁承轩斩杀在路上,但遍寻不到,让京城之中的晟国公他们愤怒不已,更加大了对祁承轩的搜索,可是自认为掌握了全局的晟国公太过高看了自己,大齐那么大、朝中势力那么多,真的是他一人能够掌控的嘛,就连祁泰初他都未必掌控的了。 去寻人的一同而去的还有颁旨的太监,晟国公假传圣旨,意图夺去宁正昌手中的兵权,圣旨的大致内容就是说宁正昌玩忽职守,让他交出虎符,不日押解入京。 那祁承轩真的去了岭南嘛,那是肯定的,在永田一个种着梧桐树的院落内,风尘仆仆的他抱着自家的儿子、闺女笑着咧开了嘴,就算是珍姐儿一脸嫌弃的只想哭、宝哥儿也不耐烦的被抱抱。 两个豆丁大的小娃娃眼睛里包着泪水,要哭不哭的模样逗笑了一堆人。珍姐儿可怜巴巴的看着哥哥,宝哥儿觉得自己责任重大,终于,爆发了,“爹啊,爹啊,爹爹,抱,抱……” 两个孩子已经会模糊的发音,但总是说不对,“爹爹”这两个字无论教多少遍说出口的时候听起来都像是“滴滴”,这回被逼急了终于爆发了,只听宝哥儿吐字清晰、声音宏亮,头一次被人叫爹的祁承轩傻了,“宝儿喊我了,呵呵!” 厉景琛忍不住笑了,“哈哈,我觉得宝哥儿是在喊我。” 宝哥儿十分的配合,立刻就张开了手对厉景琛求抱抱,“爹啊,爹啊!” 祁承轩僵住了,两个孩子的不配合,让一颗激动的心瞬间的萎了,还好他并不气馁,很快就重拾信心,抱着两个不配合的孩子让他们喊爹爹,宝哥儿和珍姐儿憋着小嘴,面前的怪叔叔好讨厌,逼着他们喊爹爹,可是爹爹明明在面前站着,他们喊了又不理睬他们,小家伙们生气了,眼泪汪汪的控诉着自家无良的父亲,为什么不过来抱抱他们,他们好伤心。 厉景琛有些幸灾乐祸看着祁承轩和两个孩子的互动,祁承轩毅力十足,眼看着天黑了,要吃饭了,两个孩子才妥协了,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爹爹,但他们真的明白眼前满面疲惫的男人是谁吗,这只有孩子们自己知道了。 听到两个孩子喊了自己爹爹,祁承轩满足了,满面笑意的转头就看到了厉景琛,神情温柔、眼带笑意,一年不见,却没有让祁承轩觉得有隔阂,好像厉景琛一直都在那里,只要自己一转头就可以看到他,这种感觉让祁承轩觉得满身的疲惫都消失不见了。 但终归是累的,用晚膳的时候祁承轩哈欠连天,勉强吃了几口就实在熬不住细细睡了。他待遇还很优厚,竟然睡到了厉景琛的卧室内,床帐内有着厉景琛身上的味道,这让奔忙疲惫的祁承轩很快的进入了梦乡,在这里,他不用担心随时随地会遭受到暗杀、不用去怀疑身边哪一个是晟国公派来的、不用每时每刻都在想如何做好下一步,这一年是最艰难的一年、也是最辛苦的一年,付出一年的离别换来的也不过是被迫离京。 但祁承轩不会放弃,睡觉时嘴角都带着嘲讽的笑意,晟国公把自己看得太高了,真以为成功的果实那么好获得嘛!他已经在晟国公与祁泰初之间埋下了隐患,现在他们认为大权在握,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就是这个隐患爆发的时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啊! 厉景琛哄好了两个孩子,就洗漱后回了房。卧室的大床被祁承轩占了,原本撒娇要和他一起睡的宝哥儿和珍姐儿只能够自己睡,为此还发了脾气,本来性子很好的两个小家伙觉得那个大家伙一来,他们的爹爹就不只是他们的了,“地盘”被霸占的威胁可是很深刻的。(.好看的小说) 但无论他们两个如何的撒娇、耍赖都没有让厉景琛留下,反而自己太累了先进入了梦乡,梦中爹爹就是他们自个儿的,嗯,看大家伙那么可怜,稍微分给他一只手好了。 孩子的占有欲,显得那样的直接,但始终血浓于水,他肯定孩子们和祁承轩不用多久就会很好的! 他不陪着两个孩子睡,倒并不是因为祁承轩的到来,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更加主要的原因是最近海岸线不太平,随时都有可能领兵作战,与其半夜起床将孩子们吵醒,还不如不和他们睡在一起。 永泉一带的通商口岸时有倭寇来犯,他们行踪诡秘又诡计多端,最擅长的便是胡搅蛮缠、找茬找借口,前几日,倭寇说他们有一名武士在永泉失踪,要求大齐将人交出来。 地方官员及时查找,并没有发现这名武士的踪迹。倭寇就说永泉把人藏起来了,要求自己来搜,这可不行,绝对的拒绝。 倭寇又岂是如此好回绝的,在接下来数十日中,屡次挑衅,还派人强行进入永泉,全都被驻军打退,之后就平静了许多,不再叫嚣,但倭寇的船只始终停在海上二十里处,一看就不怀好意着。分析倭寇的性格得出结论,他们绝对是不会放弃的,肯定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床上的人睡得香甜,一张大床坚持的睡在了外侧半张,里面的位置就是个厉景琛的留的。就着昏暗的小灯看着床上的人,一年未见,他的眉宇间多了更多的威严和稳重,让人无法忽视。 一年的时间过得真是很快,看着熟悉中添加了几分陌生的祁承轩,厉景琛叹了一声。 时间可以让感情变得淡薄,也可以将本来淡薄的感情变得浓厚,他对祁承轩好像就是这样,看着孩子、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阅读对方不时写过来的信笺,字里行间的关心与脉脉的温情,真的让厉景琛无法忽视,心好像就在这样温吞的相处方式中渐渐的沉沦。 “你说,我该怎么办?”厉景琛轻轻的问了一声。 放在床侧的手突然被抓住,带着睡意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慵懒,就像是一根轻轻的羽毛扫过耳边,痒痒的感觉直达心底,“那就和我在一起。” 来永田的时候祁承轩想了很多,纷乱的情绪中唯一鲜明的就是要将厉景琛牢牢的抓在身边,上穷碧落下黄泉,绝对不放松,纵使这回争夺皇位他失败了,他也不会放手。 厉景琛抽了抽手,没有抽开,“如果令我不满,我随时都会离开,不允许阻拦。” “不会有这一天。” 外面传来了打更声,已经是三更天了,打更着的声音悠长苍老,沉沉的透进了深深的夜里面。 “少爷,衙门里来人了。”安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破了房间内淡淡的旖旎。 厉景琛立刻站了起来,甩掉了祁承轩的手,急忙说道:“我出去看看,你先睡吧。” 见到来人,厉景琛才知晓,原来倭寇真的有了动作,岸边监视的人发现倭寇的船只向海岸靠近,在距离三四里的时候有小船向岸边飞驰,大概是五百多人靠岸,分成三路进入了永泉。 宁正昌将军已经率军前去,告知厉景琛要尽快带人赶来。厉景琛立刻前去军营,点兵出发,幸好永泉相距永田不远,有倭寇犯边,也不会出现远水解不了近火的现象出现。 城门打开,厉景琛刚要出发,就看到身后有一队人前来,定睛一看,是祁承轩。 “你怎么来了?” “一起去。” “回去,有倭寇犯边,危险得很,何况你连日奔波,急需要休息。”厉景琛不满的皱眉。 “无碍,要是不在你身边看着,我心不安。”祁承轩已经驱马上前,神采奕奕,要不是眼下还有青影,面上带着奔波之色,端看精神,就根本不像长途劳累之人。 得到了厉景琛的正面的回答,祁承轩那高兴得根本就不想睡觉,与其待在家中担惊受怕,还不如与厉景琛一同作战。 祁承轩神色就根本就不容忍拒绝,而起说得动心动情,厉景琛默然了一下,勉强点头同意了,“好,但是不要好勇冲动,不要离开我身边。” “好。”只要同意了,说什么都好。 在赶往永泉的路上,一对约二百来人的倭寇行迹诡秘的向永田军营所在的方向而去,他们决定夜袭,趁着永田兵士还在睡梦之中来个突袭,以小胜多,这将载入史册。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很快就与大齐士兵相遇,二百多人对二百多人,在人数上没有任何胜算,就看彼此的能力了。 祁承轩与厉景琛并肩作战,已经不知道伤了多少贼寇,倭寇实力不弱,差就差在他们太轻敌了,就在形势向厉景琛一方一边倒的时候,一个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倭寇武士突然暴起,举刀向祁承轩袭来。 “砰!”一个偌大的洞出现在那人的胸膛上,瞬间血肉横飞,那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就死翘翘了。 厉景琛举着火枪,手臂被火枪发射时的冲击而震得发麻,神色却十分的平静,隐隐的带着兴奋,没有哪一个男人能够忽视掉武器给自己带来的力量,厉景琛也不例外。 同样被震慑到的祁承轩一样的兴奋,“这是什么?” “火枪!” 第九七章 兵临城下伏低做小 清点数目得知,往永田而去的倭寇共有二百三十六人,其中活捉十六人、失踪四人、死二百一十六人,我方伤亡一百五十六人。事后得知,厉景琛遭遇到的倭寇人数最多,配置也最精良,武力值也最高,活捉的十六人中竟然还有一名佐官,大致是中佐之类的人物,是倭寇此次行动的副指挥,厉景琛算是立了一个大功。 将人交到宁正昌那儿后,厉景琛便被祁承轩拉着走了,祁承轩就和自己的舅舅说了那么几句话,连更多的叙旧都没有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厉景琛离开,厉景琛手中的两支火枪让他格外的好奇,那强大的威力让人震惊。 他们现在就在永泉,统计有二十名的倭寇潜逃在外,必须留在此地搜索永泉和周边等地,永田也加强了防守。滞留在永泉的厉景琛和祁承轩找到了麦可,祁承轩对火枪的热衷超过了厉景琛的想象,他想要得到更多的火枪,但是麦可拿不出来更多的了,将火枪拿到大齐来卖,之于双方两个国家来说都算是走私,不可能一次性拿出那么多。但麦可给祁承轩介绍了一个人,那人是他父亲的好友,也在大齐做着生意,此人最喜欢大齐的丝绸,那些美轮美奂、摸样逼真的刺绣是他的最爱,此人名叫戴维,据说路子很多。 厉景琛已经明白祁承轩要那么多火枪干什么了,因此去见戴维的时候他没有跟着过去,而是带人在永泉周边巡查,这还这让他找到了一两个形迹可疑之人,一审问,竟然就是漏网之鱼,好不容易逮到了当然要送交上级。 五日后,所有倭寇都被找到,其中一人找到的时候当场自杀,海岸边的大船也被宁正昌派人控制。岭南是有海军的,只是海军设置上并不成熟,实战经验稀少,要是面对大型的海战情况堪忧。 “那个倭寇的中佐交代,他们觊觎大齐国土很久了,国内已经在紧锣密鼓的练兵,他们还从那些外国人手里面买了大炮,装上这种叫做大炮的东西顷刻间就可以将目标化为虚无。[.超多好看小说]这回这一波人是擅自行事的,本来目的是我国海运的船只,对了,近年来海上失事的船只大多是他们所为。但是因为醉酒错过了海船,大佐为了弥补过错就想到了偷袭永泉的法子。”宁正昌面色凝重的说道:“我去看过他们的船了,比我们的好了太多,要是真的爆发海战,大齐肯定吃亏。就是那船上没有大炮,威力还不可知!” “我们的海军不好,那就练,没有好的船,那就造,没有大炮可以先买,然后自己造,我就不信没有办法对付海外那个弹丸岛国,真当大齐无能了嘛!”祁承轩冷笑一声。 倭寇一事结束,祁承轩和宁正昌就商议起了这件事情,厉景琛也在场,他手中的两支火枪也拿了过来,此时祁承轩说道:“舅舅,火枪真的是好东西,威力惊人,但其他国家有了,我们没有,心中甚为担忧,要是他们拿着这些东西过来侵犯我们,仅仅靠着血肉之躯是挡不住的。” “不可能,我的军队是最优秀的。”刚才听了祁承轩的壮志雄言,宁正昌心里面还觉得热血沸腾,也为自己侄子有这样的觉悟感到万分的自豪,但现在听了侄子说自己的军队竟然挡不住倭寇和几把铁,心里面就不痛快了。 “舅舅勿恼,景琛前段时日得到了两支火枪,等会儿我们就试试它们的威力,你看了就知道我不是枉言。”祁承轩骄傲的提到了厉景琛,能够知晓火枪的厉害都靠了他们家的景琛了,要不是景琛,说不定要等到别人拿着火枪打上门来,他们才会知道火枪的厉害,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谈话地点转移到校场,只听“砰”的一声枪声,不远处的稻草人直接一分为二,撕裂的断口处稻草横飞,宁正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捧着一把火枪激动的同时又深深的害怕,一把小小的火枪就有如此威力,要是换成倭寇口中的大炮,不是威力更大,敌人握着如此强悍的武器,真的是让人无法安枕无忧。 “这个怎么来的?”宁正昌抓着厉景琛的胳臂急切的问道。 “是从来大齐行商的外国人手中购买。”厉景琛详细的介绍了一下麦可和戴维,也不知祁承轩用的什么法子,和戴维达成了协议,让他弄更多的火枪来,什么型号的都可以,又让麦可介绍些会制造火枪大炮的人到大齐来,一开始麦可还犹豫着没有答应,最后厉景琛用一笼虾肉烧卖收买了麦可,让麦可没有再多做思考的就同意了,据说他的一个堂哥就会做这个,是他们国家军部的武器研发人员,只是此人得罪了人,始终得不到重用,无数想法得不到实现而变得郁郁寡欢,如果再这样此人宁愿回家种田也不愿意继续待在军部了。 祁承轩听说后十分的满意,恨不得让麦可立刻就将人带过来,好在麦可的父亲和戴维即将出海归国卸货进货,几个月之后就会归来,虽然才五六个月的时间,但祁承轩依然觉得这近半年的时间着实的漫长。将宝压在一个外国人的身上未免太过冒险,祁承轩还拜托了林彦虎的父母的海船一同出海,双重保险才能够万无一失。 就在他们研究火枪的时候,一个突兀的消息传来,京城来传旨的太监了,要求宁正昌立刻交出虎符,解下战袍,立即押解进京。 不等太监有任何反应,祁承轩从侧间走了出来,“晟国公迫不及待的想要坐上那张位置了吧,祁家人还没有死绝呢,轮不到梁家人坐拥江山。” 太监惊恐的看着祁承轩,“来人来人,宁王在这里,抓到他国公重重有赏。” 太监浑然忘了这里可不是晟国公的地盘,但他带的人虽然不多,但个个是好手,直取祁承轩的性命,甚至不惜身死也要杀掉祁承轩,其中一人就是如此,还好厉景琛注意到了,一声枪响,那人身体上就出现了一个打洞,血肉横飞,吓得那个太监惊叫连连。 将尸体踢开,祁承轩将带血的剑抵在太监的胸口,“告诉你的主子,我过来取他性命了。” 一山不容二虎,祁家江山岂容他人霸占,就此祁承轩以勤王为旗号,率领岭南大军一路北上,在晟国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晟国公与祁泰初两人所想背道而驰,每个人都想坐上那张至尊的位子,晟国公想,祁泰初也想,而祁泰初更加的名正言顺,而晟国公就要理亏许多了,他为了堵天下众人悠悠之口,可是煞费苦心,不惜与虎谋皮和祁泰初合作。眼看着就差临门一脚了,但祁泰初突然变得积极主动起来,在朝中拉拢权贵,还见到了病重的庆历帝。 祁泰初言笑晏晏的和孝漓公主说着话,“只要今日陛下写下圣旨,传位于我,不日我就可以登基为帝,而陛下也可以到行宫去养病。” “嗯,只有你当了皇帝,这个天下才太平,父皇也太过冥顽不化,也不想想我那些个兄弟有哪一个是成器的,只有你,文成武功、才貌双全,最最好了,要是成为帝王一定可以让大齐千秋万代。”孝漓公主一脸着迷的看着祁泰初,他们二人才貌双全、郎才女貌,一对璧人,母妃竟然说自己与他是堂兄妹关系,在一起于理不合,是乱、伦。孝漓公主在心中对此说话不屑一顾,自己一支与祁泰初一支差了那么远,已经出了五服,谈何乱、伦一说,更何况祁泰初长得那样俊俏,嘴巴那么甜,可以哄自己开心、可以让自己快乐,日后他成为帝王,自己就是皇后,统领后宫,完成母妃怎么都完成不了的事情,孝漓公主幻想着自己穿上那身华丽至极的后服,那么的漂亮、那么的华丽,只有自己才能够配得上这一身衣服。 孝漓公主被宠溺得大脑和思维都与常理不同,她不顾礼仪、不顾人伦,只要自己认为好的、感觉适合自己的,她就想要,不折手段,如果这个手段真的很高明的话! 祁泰初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的就将这丝厌恶给按了下去,还需要孝漓公主配合。“我们进去吧,很快这个天下就是我们的了!”宠爱的在孝漓公主面颊上轻轻的亲了一下,她身上浓重的香味一下子充斥了整个鼻腔,让祁泰初心中泛起了恶心,一阵恍惚,心中突然浮现出另一个身影,想要看清楚却变得更加的模糊,仿佛是从另一辈子传递而来,带着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 “嗯。”孝漓公主羞涩的应了一声,低头半天却没有得到更进一步的动作,孝漓公主抬头看过去,就看到祁泰初眼神恍惚,立刻柳眉倒竖,厉声的喝道:“你干什么呢,觉得亲我很难受嘛,一副那种样子,说啊,你说啊,要是觉得我不好,你就别来求我。” “怎么会,怎么会,你弄错了,我只是觉得你那么香,那么美,让我情不自禁的想要更加靠近。”祁泰初立刻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伏低做小的赔笑。 “哼,这还差不多。”孝漓公主嘟了嘟嘴,“要是你有任何对不起我的,我都让父皇不传位给位,让外公把你关起来。” “是,是,我的公主小的怎么敢哦。”在孝漓公主看不到的地方祁泰初眼中尽是讽刺,晟国公现在自身难保,他下的可是要命的毒药。 第九八章 贪婪与蠢束手就擒 庆历帝虚弱的靠坐在床上,原先那个伟岸的皇帝如今变得形销骨立,下巴上几根胡子稀稀拉拉的散发着晦暗的光泽,他的眼睛浑浊,眼神中带着不甘,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被拔掉了利爪、锐齿的狮子,只余下苍老的威严,无法愤怒的嘶吼、也无法将敌人撕碎,只能够留着这一口残留的气息看着自己的敌人,如何走向的失败! 祁泰初拿着一份已经誊写好的圣旨好言相劝,“陛下,你只要将玉玺拿出来,在这边轻轻的盖一下,一切就都结束了。你就可以到行宫养老,那儿山好、水好,到了那里,你就可以治好病,不像现在这样缠绵于病榻之上,到时候你要什么样的美人我就给你送什么样子的,满足你的一切需求,你要女的,给你美女,你要男的,给你美男子,要什么给什么,吃穿不愁、享用不尽,这样多好啊,干嘛非要霸占着这张位子,你想想看,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不就是一把椅子嘛,要是没命,坐着又有什么意思,你自己想想对不对。” 庆历帝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声音虚弱而无力,如果不竖着耳朵留心的听,根本就听不清楚,“你这个孽畜,朕是不会拿出玉玺,让你的狼子野心得逞的。” 祁泰初狠狠的皱眉,他的耐心差不多要到极限了,祁承轩已经兵临城下,打的还是勤王称号,庆历帝的异样已经持续了一年多,已经引起了众多权贵的怀疑,他虽然在晟国公的授意下成为了太子,但终究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血脉纯正的继承人祁承轩又手段了得,不知何时得到了那么多人的支持。如今形势大有向祁承轩那儿倒的倾向,京城内人心浮动,原本支持他的世家也出现了倒戈的矛头,晟国公又是个靠不住的,祁泰初负面受敌,只能够寄希望于得到玉玺,让自己编的名正言顺。 祁泰初想到这儿,狠狠的握了一下拳头,修剪饱满的指甲刺着手心,细微却尖锐的疼痛刺激着自己,提醒着自己现实的残酷,他必须得到庆历帝亲口的承认,加盖了玉玺的传位圣旨那就是最好的证明。[.超多好看小说] 但是庆历帝这个老东西早早的将玉玺给藏了起来,弄得近一年来他们颁发的旨意盖的都是私章,那么的名不正言不顺。 “将玉玺拿出来吧,你留着又有什么用啊,你要知道你现在要是得到及时的医治,还是有活下去的希望的,还会长命百岁。只要你拿出玉玺,我立刻就让人给你治病,好的药好的大夫,绝对不会少。但你留着玉玺又有什么用呢,它医治不了你,难道要带着进棺材嘛,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祁泰初苦口婆心的劝说着,“陛下,我的好陛下,其实我当了皇帝,你还是太上皇,还有着和我差不多至高无上的权利啊,没有什么不同的,以后你当了太上皇,就可以在行宫内安享晚年,不用上朝理政,不用三更眠五更起,不用严冬酷暑的为国家操劳,想想就累得慌,对不对!” 庆历帝虚弱的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意,“既然这么辛苦,你干嘛要当皇帝!” 祁泰初“哈哈”一笑,“我年轻,有活力,比你更加适合这个位置。” “是啊是啊,父皇你就把玉玺拿出来吧,留着又不能够吃,还不如拿出来让有用的人用,你留着就只能够等死了。”孝漓公主觉得祁泰初说得很对,连忙点头的应着。 庆历帝看着被自己宠爱大的女儿,她的那张脸多么的像心中的那张脸啊,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对自己是坦然的、没有私心的,也不知姜昊然现在如何了,是否为自己担心过,是否会想着救自己。庆历帝有一阵子的恍惚和黯然,面前的一男一女,让他感觉到恶心,憋闷的胸口更加的难受,好想将他们都拖出去杀掉,就当生命中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孝漓公主见庆历帝不理自己,嘟了嘟嘴巴,父皇都老糊涂了,明知道对自己好的事情也不做,年纪这般大了还扒着皇位不放,真真是可恶。“父皇你反正都要死了,还是把玉玺拿出来吧,它也不可能让你长生不老。不会是想着留给我的那些兄弟吧!?”孝漓公主惊讶的捂住嘴巴,“不会吧,我的那些个兄弟有那个是好的,他们连泰初哥哥的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谁都比不上泰初哥哥,呵呵,父皇你是很会生孩子,但是没有生出一个好的来。” 祁泰初从来没有觉得孝漓公主那么的聒噪,果然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庆历帝生出来的东西没有一个好的。 “咦咦咦,不对耶,父皇你那么多孩子里面有好的,就是我和哥哥,可惜我哥哥不长命,早早的就没有了。而我是个女儿家,更喜欢看着自己爱的人功成名就,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然后生一堆漂亮可爱的娃娃。”孝漓公主羞涩的看了一眼祁泰初,想到只要父皇将玉玺交出来,未来就是他们的了,但心中还有着一丝的痛惜。 她想到自家的同胞哥哥,就觉得心疼,她哥哥没有的时候她还小,记不得那么多,但听母妃的描述,哥哥是个漂亮的、文武功夫样样皆通的神童般的孩子,要是她的哥哥还在,皇位肯定是她的哥哥的,而且父皇肯定会早早的让出皇位和母妃到行宫里安享生活。孝漓公主有些矛盾,痴迷的看了一眼玉树凌风的祁泰初,要是哥哥还活着,泰初哥哥怎么办,他也是那样的优秀!好在哥哥死掉了,嗯,哥哥肯定知道孝漓的烦恼才早早的没有的,这样同样出色的泰初哥哥就可以成为皇帝,她自己也可以成为皇后,母仪天下。 庆历帝都不想看到孝漓的那张脸,从来没有觉得她是如此的愚蠢,顶着一张形似于姜昊然的脸说出这么一番不长脑子的话,简直就是玷污,他怎么以前还觉得孝漓聪慧,简直就是瞎了眼。 祁泰初和孝漓公主在寝殿内苦苦相劝,祁泰初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随时都会爆发,到时候用了武力逼问,这可怪不了他了! “这可是你逼我的,疼了、痛了,放下了尊严求我了,可不要怪我。”在庆历帝不配合的前提下,祁泰初一张俊脸都变得扭曲,也不想在孝漓公主的面前表演什么谦谦君子,兵临城下之际,他只想快点儿找到玉玺,他的玉玺,今天一定要得到。 从怀里面掏出布包,一打开里面是各种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针,不像大夫用的银针,而是刑堂用来严刑逼供的铁制针,这一套针虽然时常保养,还上了油使其更加的光滑,但因为沾了血的缘故,纤细的针身上带着点点锈迹。祁泰初拔出一根细而长的针,长度都有一手那么长了,在空中比了比,有些痴迷的说道:“这个针长,扎进去的时候一点儿都不疼,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连血都没有。”长针悬在庆历帝的上空比划了一下,“扎哪里好呢,我想想啊,一定让陛下一点儿都不疼的!” 不疼才是鬼话,这么一针下去,那么长,肯定会扎透内脏器官,对脏腑造成伤害,以现在的医疗条件和庆历帝糟糕的身体情况,是严重的负担,说不定一针下去就交代在这里了! 在庆历帝的眼中,针越来越近,越来越巨大,瞳孔急剧缩小,想要避开,浑身却使不上力气来,只能够徒劳的挣扎着,动作是那么的小。 祁泰初言笑晏晏的掀开了庆历帝的亵衣,在左边靠近距离心脏很近的地方找了个位置,“我特意问过御医了,这边距离心脏最近,扎进去的时候擦过心脏进去,感觉是不是很美妙,啧啧,只是你瘦了,饱满的肌肉都没有了,不然扎着一根针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干瘦的肉皮紧紧的包裹着胸骨,肋骨清晰可见,庆历帝一颗心脏不可避免的剧烈跳动着,胸口剧烈起伏,伴随着庆历帝的咳嗽声,祁泰初要下针了。 孝漓公主惊恐的看着前一刻俊秀伟岸的甜蜜情人下一刻变成恐怖的魔鬼,她尖叫出声,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些的她受不了了,怎么祁泰初变成了这样,她的完美俊秀的爱人呢! 针扎进了一个指甲那么大的距离,祁泰初停下了动作,笑得无害的问道:“可以告诉我玉玺在哪里了嘛?” 庆历帝剧烈的喘息着,但就是不说玉玺在哪里! 祁泰初眼神一变,狰狞的说道:“告诉我玉玺在哪里,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我可以告诉你玉玺在哪里!” 沉闷昏暗的寝殿不知何时被打开了,逆着光有人几人站在寝殿门口,细看,祁泰初骇然,这不是率领岭南军队一路北上,现将军队驻扎在京城城楼下的祁承轩嘛,只见祁承轩身高体长,刚毅的脸上尽是的不屑,逆着光,仿佛天神降临,威严而不可侵犯。 看着这样的祁承轩,祁泰初顿时气弱,但很快反应过来,嚣张的笑了起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不知道是要说你勇敢,还是要说你蠢。整个紫禁城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以为通过密道进来了,就可以安然无恙的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哈哈哈,哈哈,你自己送上门来让我瓮中捉鳖,简直太可笑了太可笑了!”大齐建国百多年,皇宫又是是前朝开始就不断修缮使用的,有皇室成员才知道的密道存在那也是正常。 祁泰初就认为突然出现的祁承轩就是通过密道进来的,一阵的慌乱后顿时变得安定下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但看着他慌张的眼神,其实他自己都不承认自己害怕了! “哦。”祁承轩语调平平的应了一声。 祁泰初气结,恨不得跳脚,额角青筋直跳,“你这是什么意思!” “哦,没有什么意思。” 祁泰初恨不得撕了祁承轩那张平静中尽是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的脸,看着上位者般的祁承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小丑,如同过去的日日夜夜,在称之为天子骄子的皇家嫡脉逢迎拍马、卑躬屈膝,想到过去,祁泰初的脸就越发的狰狞。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又被祁承轩刺激得头脑发昏,祁泰初张牙舞爪的就冲了上去,同时高声的喊着,“来人啊,来人啊,抓住他们,本王重重有赏,加官进爵。” 随着他的声音,外面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祁泰初笑得越发的张狂,“哈哈,我的人来了,你们死定了,死定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哈哈。” 第九九章 束手就擒不会放弃 祁泰初睁大着眼睛看着赵楚容、赵楚星兄弟二人,眼睛在他们的脸上来回的看着,心中惊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人呢,怎么是这两个人带队过来,不可思议的在人群中搜索着自己熟悉的面孔,没有,一个都没有。(.无弹窗广告) 赵楚容和赵楚星兄弟与祁承轩走得近,这代表着西陵楚家也站在了祁承轩的身后,祁泰初知晓其中的厉害,老早就控制住了楚家在京城中的嫡系后辈,也就是赵楚容兄弟,还派人去刺杀赵家兄弟,并且嫁祸给祁承轩,在刺杀中赵家兄弟身受重伤,不日便死了,他可是派人去看的,葬礼都举办了,西陵楚家更是说与祁承轩不共戴天,怎么好端端的死人突然出现! 跌跌撞撞的后腿了两步,祁泰初喃喃的说道:“不可能的,明明刺杀顺利,嫁祸成功,怎么突然就活了。不可能的啊,御林军明明都是我的人,怎么变了,怎么都变了。”眼神蓦然尖利的看着祁承轩,面目凶狠而狰狞,“是不是你搞的鬼,是不是?”但又觉得自己想多了,神情变得恍惚,“但是不可能啊,京城都在我和晟国公的手里面,你是不可能堂而皇之的进来的啊。” 祁泰初觉得自己最近太累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你看到的都是事实,别做梦了,乖乖投降吧!”祁承轩身边的幕僚得到授意,站起来嘲笑般的说道。 祁泰初突然发狂,“不可能的,差一点儿我就成功了,啊——” “虽然差一点儿,但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们啊,都没有机会了。”有一个声音从大家的身后传来,祁承轩带来的侍卫们同时戒备的往后看,抽刀对视,说话者赫然是传说中中毒的晟国公。 此刻的晟国公满面红光,带着胜利者的喜悦,何来半点儿病弱之态。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祁泰初就是那只螳螂,他以为只要得到加盖了玉玺的圣旨就可以登基为帝,却不知祁承轩突然出现,将当皇帝的梦想彻底的浇灭,谁知烽火路转,晟国公又带着大量的士兵出现了,将祁承轩带来的百十来号人团团围住。 “年轻人啊,你们还是太嫩了一些,不知道好的猎手都是要等到最后才出现的嘛,这下子可谓是一网打尽了。”晟国公看着祁承轩和祁泰初,心情大好,他起先只是来抓祁泰初的,没有想到会在此地见到祁承轩,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国公,你可算是来了,这乱臣贼子企图残害陛下嫁祸于你,被我识破,又要让我背黑锅,多亏了国公及时赶来,阻止他的狼子野心。”祁泰初从短暂的惊愕中回过神来,立马谄媚的对晟国公说道。 晟国公无奈的看了一眼祁泰初,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还企图蒙蔽于他,真当他是个傻子嘛!“祁泰初,我早就看出你的狼子野心,但那时候你还有利用价值,暂且放过于你,想着只要你听话,到时候让你当个闲散王爷,可以安正无忧一生。没有想到你与孝漓合谋,企图在我茶水中下毒,幸好我发现的及时,才躲过一劫,我一直按捺着看你能够做到什么地步,看你身后究竟有什么势力,以期一网打尽,哈哈,你宫外的人手都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中,束手就擒把!” 祁泰初今日被连番的打击,本以为自己是最后的胜利者,没有想到却成为了最大的笑话。 “不过也是要谢谢你,竟然引来了宁王爷,宁王啊,你要是不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逃出京城后就不要现身,说不定我还会就此放过你,让你从此安享民间。”可惜的摇摇头,晟国公继续说道:“可惜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太过贪心,企图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祁承轩率领岭南大军一路北上,最后兵临城下,准备围困晟国公的时候,晟国公也在集结西北大军,等待时机让他们悄然的包围岭南大军,来一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但囊外必先安内,祁泰初越来越不安分,晟国公就决定先解决掉祁泰初再对付祁承轩,没有想到今日一个两个都在这儿凑热闹,让他给一锅端了,最大的隐患都没有了,从此以后晟国公就可以安枕无忧,这怎么不让他高兴。 只是万事都要到最后再笑,提前庆祝说不定结果都不令人满意,这不,晟国公带来的几百人很快被另一波不明人士给包围了,这些人的手中都拿着长枪,只要晟国公及他带着的人稍有异动,立刻就可以让他们脑袋开花。 一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虽然穿着和其他人一模一样的衣服,但精致的外表、极佳的气质,让人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他。(.) 厉景琛一身戎装,手握火枪,比之一年前更加的富有魅力,加之精致绝伦的外表,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厉家小子。”晟国公一眼就认出了厉景琛,说话的同时惊讶的看着祁承轩,“真是后生可畏啊,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当了黄雀,却不知身后还有一张大网等着我,唉,错想一步啊,但是就凭这些管子举着对着我,真的就可以打败我吗?”太天真了。 对于火枪,认识它的人少之又少,知晓它的威力的人就更加的少了,晟国公虽然对厉景琛一行人举着的长管子心生警惕,但也没有将之当作一回事儿,他带的人中甚至有人忍不住嘲笑出声,说着粗鄙的下流话。 厉景琛一抬手,就有人听令开了一枪,打在了晟国公身后一人的大腿上,大腿上瞬间出现一个洞穿的洞,那人哀嚎的捂着伤口倒在了地上,这人嘴巴最臭,打在他的腿上算是便宜他了,按照厉景琛的心思,就应该一枪爆头。 晟国公面上的轻松霎时消失,面色铁青的看着属下血肉模糊的腿。 自古以来,能够笑到最后的人总是具有实力的人,在晟国公与祁泰初内耗的时候,祁承轩已经占了先机,结果当然是以他们二人锒铛入狱为终结。 让人押着晟国公和祁泰初进入锦衣卫的大牢,祁承轩不顾那么多人在场直接握住厉景琛的手拉着他进入了寝殿,比祁泰初折磨得气若游丝的庆历帝大张着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们二人握着的手。 “传言果然是真的!”庆历帝虚弱的开口,浑浊的眼睛里面冒着火,有愤怒,也有嫉妒。 “父皇,从传言之初,你不是就知道了。”祁承轩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庆历帝消瘦得让厉景琛吃惊,但脱了形的庆历帝眉眼间和祁承轩依然很相似,不愧是父子二人。厉景琛的心情有些复杂,转眼,他们离开永田已经有三月有余,从南到北,一路行来,看着祁承轩步步紧扣、逐渐征服天下。 厉温瑜在西北十多年并不是白费的,他手底下带出了一拨人,现在已经是西北大军中的中坚力量,在晟国公集结西北大军的时候,厉景琛靠着先父的情面,还有那把先父的佩刀顺利说服那些人,显得西北大军是在集合上京,其实在消极怠工,八成大军是在做表面功夫迷惑晟国公。 这个计划很冒险,只要晟国公稍加留意,就可以发现破绽,可惜晟国公舍大取小,忙于与祁泰初进行内斗,全然将最大的依仗给忘记了,也是祁承轩让人给晟国公制造了假象,让他觉得西北大军全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厉景琛叹了一声,他不知道上一世局势最后变成了什么样子,但他可以确定最后的赢家肯定是祁承轩。 不知何时,大齐最大的特务部门锦衣卫已经在祁承轩的掌控之中,虽然晟国公对锦衣卫一再的打击,但更多的锦衣卫隐藏在暗中,就连自己的同伴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京城的消息就是这样源源不断的传到了厉景琛的手中,而厉景琛再整理好了交给祁承轩,厉景琛在祁承轩的授意下已经成为了锦衣卫的新一任的统领,上一任的统领和副统领不是投靠了晟国公就是已经被害死了,祁承轩相信,好东西还是要放在自己手中才放心,当然,放在厉景琛的手中就是等于在自己的手里面。 庆历帝坦然的扯扯嘴角,祁承轩并不是他最看中的儿子,确切的说,那么多子女中竟然都没有让他满意的,祁承轩霸道、自我,并不好掌控,他当皇帝太久了,这性子倒是和他像了十足,他当皇帝太久了,实在是舍不得放下权利,不论是觊觎皇位的外姓人,还是自己长大成人的儿子,都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看着祁承轩与厉景琛交握的手,庆历帝觉得十分的刺眼,他为了皇位费尽心机,甚至可以舍弃心爱之人,一辈子生活在后悔之中,为什么儿子就可以两全其美,他嫉妒得发狂,“就算是你包围了京城,铲除了敌人,但你没有传位圣旨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是篡位,要被世人诟病,咳咳,咳咳。”庆历帝眼含疯狂,带着快意的说道:“我会给你安排世家女当皇后,只要你同意,我就告诉你玉玺在哪里!” 厉景琛的心跳了跳,手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来,历经那么多,他相信祁承轩对自己的爱,但他不相信自己,不想自己能够留住祁承轩。 祁承轩握紧了手,不然厉景琛有丝毫的逃避,“不,世家女我不会要的,我唯一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就是厉景琛,谁都无法改变。” “这会被世人诟病,会遗臭万年。” 祁承轩哂笑,“当了天下之尊,掌控所有人的生死,谁还敢多嘴半句,至于遗臭万年,那都是身后之事,我又不知道。父皇,我不是你!” 庆历帝被气得猛烈的咳嗽了几下,“刚登基,根基不稳,你拿什么和天下抗衡,拿什么保住自己的爱人,你这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我用大齐百万士兵和天下抗衡,谁敢不服!父皇,你说的一切都是借口,你只是最爱自己,所以甘愿用一切来换至尊之位,玉玺我已经拿到了,不用父皇操心,我会派御医来给你治病的,是好是歹,就看您自己的造化了。”祁承轩蹲在床脚,摸索了一遍后找到了暗盒,从里面拿出了传国玉玺。 “你……”庆历帝不敢置信的看着祁承轩。 祁承轩举了举手中的玉玺,“您是想说我怎么知道藏在这儿的嘛,很简单,你的贴身太监是我的人。” 从内殿走出来,厉景琛有些沉默,过了半饷他说道:“陛下说得对,你初初登基,根基不稳,不应该为了私情与天下做对。” 祁承轩沉下脸来,“你休想离开我,纵使与天下为敌,你也是我的。爱男子不就是因为不能够传宗接代嘛,现在我们都有了宝哥儿、珍姐儿,日后再多生几个,不就可以堵住悠悠之口。” “……” “你别听父皇的,他根本就不懂得爱,他最爱的是自己,你知道的祁珺池是怎么死的嘛,最后让他下水的可就是我们的好父皇,为了让晟国公没有筹码,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竟然是这样。”厉景琛感叹,皇家真的是一滩浑水,要不是祁承轩,他真的不想去趟。 作者有话要说:_(:3ゝ∠)_前两天中午下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手一松,我就和小电动一起摔倒了,我还冲了出去,趴在了地上,皮外伤,手抻着了。(┬_┬)最悲哀的还在后面,伤口涂了药水,对它过敏,现在腿上多了几个大面积的肿的斑,又红又痒,具体就不形容了。今天终于更新,还有几章嫡子策就要完结了,也挺期待的。 第一百章 比肩而立天长地久 庆历帝身体不好,情况堪忧,经过众多御医的会诊得出需要静养的结论,且不能够有丁点儿的操劳,不然已经垮掉的底子会兜不住生命的重量,庆历帝最终还是爱自己的,胜过了爱皇位,在百般不舍下写下了传位的诏书,他在宫中修养一段时间后就带着尚存几个性子比较好的妃嫔去了位于通州的行宫,其中就有淑妃梁氏,虽然梁氏与性子好这三个字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趁着庆历帝生病,她在宫中铲除异己,很多漂亮的、曾今受宠的妃子都死在她的手上,她想要独占庆历帝到了病态的地步。 一同去的妃子害怕梁氏的手段,就趁着梁氏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联合起来,无所不用其极,让梁氏吃尽了苦头,而最让淑妃梁氏痛苦的,庆历帝身边照样莺莺燕燕无数,是她怎么都无法赶尽杀绝的,对一个用情至深、独占欲到变态的人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大的惩罚了。 在退位诏书前,让人怎么都没有想到的,庆历帝竟然写了另一份诏书,册封玉贵妃为皇后,子凭母贵,祁承轩一跃就成为了嫡子,后又被册封为太子,身份贵重,继位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皇袍加身,祁承轩站在脂膏处傲视天下,但此刻在他的眼中,与江山社稷分量相同,甚至更多的便是厉景琛夫子三人,这是心底深处的柔软,无人可以诋毁和污染这个净土。 举国大庆的时候,在大齐的另外两个地方,情况就没有那么美好了,被打断双腿的祁泰初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只能够被孝漓公主当成一个漂亮的娃娃摆弄,被圈禁的二人会过着永远的二人世界,也许那一天孝漓公主会厌倦,那么那个时候就是祁泰初的末日了吧。亦或者祁泰初愤而暴起,想法子弄死了孝漓公主,从而获得小范围的自由。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厉景琛和祁承轩要去理会的了。、 “好哥哥,我们说好了要成亲的,那我们现在就成亲好不好,嫁衣漂亮嘛,这可是人家亲手绣出来的,你可不能够说难看,不然,嘻嘻,人家可是要用针扎的哦,会很疼的。”孝漓公主纤纤手指捏着一根细长的银针,烛光下,银子折射出森寒的光,让反抗过多次就被扎了多次的祁泰初狠狠的瑟缩了一下。 一饮一啄,祁泰初当初利用孝漓公主达到自己控制庆历帝、以期成为大齐之主,而事败之后就要承受代价,孝漓公主的爱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与祁泰初一同落败的还有晟国公,原本以为自己是黄雀,事后就可以享尽天下荣华,没有想到最后成为了猎人网中的猎物,是生是死都在别人的一声令下。(.无弹窗广告)祁承轩也没有太过分,只是将祁泰初没有下成功的毒药给晟国公灌了下去,与虎谋皮,可不是要做好被背叛的准备,这就是下场。 祁泰初给晟国公准备的是慢性的毒药,不是吃一次就可以发作的,之前祁泰初利用孝漓公主偷偷摸摸的他下药,发作起来那看定是缓慢的,期间又被晟国公发现,晟国公索性将计就计,让祁泰初松懈,准备最后一网打尽,当然这个计划并没有成功。 祁承轩当然不用费那么多的心思,晟国公每日服用一次毒药,就跟吃饭一样自然。 “国公,今天的药来了,请用。”说话之人原是晟国公家的某个管事,不足挂齿,只是如今摇身一变,他变成了国公府的管家,身为锦衣卫的他负责看管晟国公,虽然如今的国公府只是乡野之中一个不怎么大的院子。 药物已经发作,是一种让人身体日渐虚弱的毒药,而且能够使人上瘾,晟国公已经上瘾了,现在没有人逼着他,他也会将毒药吃下去。 厌恶又渴望的神情在晟国公的枯槁的面上出现,“拿走,拿走。”侧过头拼命的回避着药碗的靠近,但是眼睛中对汤药有着近乎贪婪的神情,骨子里有着酸麻的瘙痒,克制不住的,晟国公一把抢过汤药,喉结上下起伏,“咕咚咕咚”的几声,一碗黑稠苦涩的汤药就消失了。 “哈哈,哈哈。”晟国公满面痛苦而纠结的大笑着,抓着空碗的手奋力的向前一扔,力气不够,汤碗在身前不远的地方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最后停了下来,倒扣的地上。晟国公笑着笑着声音就哑了,沙哑着声音说道:“成王败寇,我认栽,给我一刀就是了,何必如此折磨我。要不是你棋高一着,胜的就是我,太小看你了,一个小毛孩子竟然有如此能耐,哈哈,我输了,输了!如果有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不会错得,我会这么做……如此做……”在现实面前,后悔是没有用的,将过去反复的推测,只能够生活在过去和现实的失败中。 晟国公这般那般的臆想,与祁承轩没有半点干系,成为天下之主又如何,身边的爱人还是跑了! 祁承轩的眼中暴戾之情逐渐的浓烈,寒风一吹,霎时让充血的大脑冷静下来,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信纸上。 ――心中所想是自由,是并肩而立,而非附庸、非禁锢。景琛留。 看着纸业上熟悉的字迹,祁承轩喃喃的说道:“你希望翱翔,我就不会斩断你的翅膀,但别飞得太高、太远,不然我会忍不住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偷偷从京城离开的厉景琛守着两个酣睡的孩子,心中什么都没有想,平静得一片空茫。就算是爱了,他也是自由的,不希望被囚禁,就让时间来做决定吧,他会努力打造一双与祁承轩并驾齐驱的翅膀,给世人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接下来一年,祁承轩和厉景琛二人分居两地,各自为共同的将来而奋斗着。 朝堂上风云变幻,形势诡谲,但祁承轩做得游刃有余,何况自从睿王爷退居幕后,成为一个闲散王爷后,整个大齐又有什么人可以管教祁承轩的,在他大刀阔斧的改革下,大齐一些冗杂的设置被废除,其中锦衣卫更是由明转暗,彻底的消失在大众的眼前。但是一些人还是知道,这一支诡秘的队伍还是生存在大家的身边,也许是街头贩卖糕饼的老汉,也许是家中洒扫的唠叨婆子,或者就是自己本身,可是不用在意,只要不作奸犯科,元和帝祁承轩是不会上门来找麻烦的。 大齐在元和帝祁承轩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在岭南亦有一个人为大齐做着贡献。 厉景琛靠着麦可的人脉、母亲留下的日记和自己的判断,又陆续找到了几种植物,可食用、可药用或者可以投入到日常的生产作业中,大部分比如马铃薯、玉米已经投入到种植当中,马铃薯和玉米的生长不挑地方、产量又大,很是解决了大齐一部分地区的饱腹问题,加上其他的作物,更是丰富了百姓们的餐桌。 老百姓可不管上头谁当了皇帝,谁让自己吃饱、吃好,那才是最好的,而仿佛一夜之间出现的马铃薯和玉米等作物,让靠天吃饭的劳苦大众才体会到什么叫做不饿肚子。他们自然而然的将找到这些作物的人当作了神,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为他立了长生牌位,期待保佑他们能够风调雨顺。 又过了一年,春暖花开,暮春三月的京城草长莺飞,宫苑错落有致的城墙也无法阻挡春日的暖阳,一阵和煦的风吹来拂动起了包大通的衣摆,一身大太监的靛青色衣衫衬得过于灵活的眼睛也带上了几分的沉稳,包大通觉得自己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庆历十一年去了那个破落的院子,从而认识了当今圣上和圣上的心尖儿,当然也因为这件事情,包大通变得更加的机灵,就怕主子一个不高兴就翻了旧账,他发誓,绝对不会惹得主子不高兴的。 “大总管早啊。”一路行来,以往自己要仰慕的总管们都笑着向自己问好,表情中带着小心翼翼。 这让包大通心中得意,但也更加的警醒,同样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到了御书房,包大通推开门照例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今日的元和帝很高兴,嘴角上扬的弧度就没有掉下来过,就算是有大臣犯了错误,他没有一棒子打死,这让提心吊胆的众人刮目相看,还有人甚至怀疑今天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一日的晨会终于结束,祁承轩高兴的让包大通去收拾东西,“过两日,朕要去岭南,带着你去了。” “喏。”包大通闻言一愣,很快一张脸就笑成了一朵花,比祁承轩还显得高兴,“很快就要见到小主子们了,奴真是高兴,厉主子不知道怎么样了,肯定又发现了一些好东西。” “哈哈,可不是,景琛这回可是立了大功。”祁承轩开怀大笑,一颗心啊已经飞到了岭南永田了。 过年的时候,厉景琛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一起过年的,宝哥儿和珍姐儿已经会跳会跑,活泼机灵,可爱非常,让祁承轩喜欢得紧,恨不得日日夜夜留在身边,他们在厉景琛的教导下,也会叫祁承轩父皇,但通过孩子们灵透的眼睛,祁承轩知道,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声“父皇”究竟代表着什么。 朝中大臣多次上本让祁承轩进行选秀,广纳后宫,一开始祁承轩用国家历经大事,需要固本培元被借口推掉了,后来被逼得紧了,就将几个出头的椽子给革了职,以帝王私事不能够拿到朝会上议论为由给打发了。没有人敢和掌握着全国百多万兵马的皇帝做对,作为一个实权的皇帝,也不愿意自己的威严被挑衅,虽然祁承轩登基不久,但其威严却不是他的先辈们可以比的,是大齐开国以来最为强势的帝王。 随着一声炮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被夷为平地,原来小山包的位置被一个大坑取代,厉景琛自信而骄傲的看着散发着热气的大炮,这可是用了一年,经历了反复的失败后,终于打造出来的成品,虽然射程还无法和其他国家的相比,但威力是有了,假以时日,肯定可以造出射程更远、质地更优的大炮。 大炮试用完后,就是自主打造的枪支了,枪支上绘制着威严的凶兽,从长枪中射出的子弹如嘶吼的怪物冲出去老远,直接将一百多米远的稻草人给撕扯成了碎片,威力更甚以往。 戴维,也就是麦可的介绍到大齐来打造枪支的亲戚,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同时更加满意大齐这块地方,虽然不是自己的国家,但是能够将自己心中所想所思都毫无保留的设计出来,还能够得到来自于庞大国家的财力、物力、人力的支持,将设想制造成现实,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好的。 “长枪的稳定性还需要加强,减轻后坐力,效果会更加的好。”戴维用一口生硬的大齐官话和厉景琛说道。 “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以尽管的提,和大家一同思考商量,会得到更好的效果。”厉景琛笑着鼓励戴维,同时也提醒他,不要藏私。制造的火器的技术都握在一个外国人的手中,那太不安全了,从戴维来的第一天,厉景琛就在他的身边安插了人手,戴维这个有些秃顶的中年胖子对偷师倒也没有阻止,但一些关键技术还是遮遮掩掩的。 戴维“呵呵”的笑了两声,“你们大齐有一句话,教了徒弟饿死师父,我也是在为自己日后考虑啊。” “只要你做得好,大齐就不会亏待你,也不会亏待你的家人。做个大齐人好不好,有美食、有威望,被重用……那天请你吃的叫化鸡味道如何啊?” 戴维口水都要出来了,和麦可一样,他也是个吃货,最喜欢的就是大齐的美食。“哈哈,只要让我尝遍大齐美食,就行。” “当然。” 祁承轩站在不远处看着神采飞扬的厉景琛,觉得他身边的那个胖子特别的碍眼,嫉妒得发狂,此刻应该站在他身边的是自己。这么想,祁承轩也这么做了,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站到了厉景琛的身边,不顾众臣的目光抓起了厉景琛的手与他并肩而立。 此次大齐自主制造的大炮、火枪等的测试,祁承轩带来了朝中大臣一同前来,而作为一力监管大炮设计、制造的厉景琛也得到了众人的关注。 当看到大炮的威力后,大家更是心服口服,大力称赞,此刻看到自家英明神武的陛下与厉景琛比肩而立,举止亲昵,心中都咯噔一下,以前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传言,好像成真了。 “景琛,并肩而立,现在可以了吗?” 厉景琛精致的眉眼因为自信变得更加的明丽,让人看了错不开眼睛,他笑着回握住祁承轩的手,眼睛看着前方被大炮轰出来的大洞,掌握了武器制造的自己,又有什么配不上大齐的陛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算了完了,日后会慢慢的写番外。 这个星期比较烦,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糟心的事情都太多,就感觉自己脑袋上顶着一片黑云一样,低气压得很,就只想“呵呵”一声。唉,人啊,活着真心不容易。 101 番外 威国公姜家乃是大齐六个国公之一,可谓是位高权重,可惜姜家到这一代子嗣单薄,只有姜昊然与姜柔婉这一子一女,姜昊然根骨不好,并不能习武,倒是对诗书画有着很高的造诣。 五月的白河畔十分的热闹,一身青衫、头戴书生包头巾的姜昊然带着妹妹逛着西市,不同于庆历年间,现在的西市还远没有后世那么热闹和繁华,但同样聚集了许多的外国人,胡商在此地经营各种生意,也有大齐商人看中了西市的好地段在这边开铺子的。 姜柔婉在一家店里面看中了几件皮子,上好的貂皮,皮毛油亮、顺滑,“哥哥,这买回去给母亲可以给母亲做一件大氅,冬天穿了最好不过了。” “是啊,这位小姐说得对头,这皮子可是从东北来的,绝对是上好的,只要好好的保存,用个十几年不成问题。”店家立刻上前说道,顺手又拿过来其他几种颜色的皮子,“还有这样的小鹿皮,毛短,绒头却很足且富有韧性,这是梅花鹿,上面有天然的斑点,做了靴子女孩子穿最为合适。” 姜柔婉看了看,一整块棕色的皮子上有着白色的小点,看着真的挺漂亮的,扭头征求姜昊然的意见,“哥哥?” 姜昊然走了过来也上手摸了摸皮子,“是挺不错,但是天气渐热了,这皮子也用不上啊!” “诶,公子这话就不对了。” “哦?”姜昊然笑着看着店家,但并不为对方打断自己说话而恼。 “是这样的,这皮子好,觉得心仪就要买了回去,要是错过了心里面岂不是难受。再说了,天气热热了总有冷的时候,现在买了回去,做成了物件儿放着待天气天气了冷了就可以穿戴,岂不是更美。”店家一副巧舌,说得那可是头头是道,让姜柔婉心动了几分。 姜柔婉有心要拿下这块皮子,“老板这块梅花鹿的皮子要价多少?”看了看同样的皮子还有两块,做一套梅花鹿皮子的物件儿应该够了,伸手指了指,“一共三张多少钱?” “呵呵,这个嘛……”店家伸出一只手。 “五十两?”好的皮子是值这个价格,三张加起来五十两也算是便宜,但依然不在姜柔婉的心理预期内,现在都快要夏天了,像冬天使用的皮子应当便宜一些吧,三张加起来最多四十五两! 店家淡笑着摇头,“错了错了,是五十五两” “你就伸了一只手。”姜柔婉无语,就伸一只手谁知道是五十五两啊!“三张五十五两太贵了,老板四十两怎么样?” “又错了又错了。”店老板还是摇头,“是一张五十五两,这可是东北运过来的皮子,路上的花销就不只是这么多,要是三张才卖五十五两,我就要亏死了哦!” 姜柔婉气急,这老板漫天要价,三张皮子五十五两,怎么不去抢啊。 “老板,你这东西不真啊!”突然有个声音横插了上来,姜柔婉侧头看过去,是个俊秀的青年,拎着老板强烈推荐的梅花鹿皮子嫌弃的说道。 此人穿着打扮并不显眼,看着倒像是个普通人,但是站在此人旁边姜昊然却看得分明,这人左手手腕上带了一块羊脂玉佩,就值上百两,这还是保守估计的价格,如果将雕工、来历等算一算的话,价值绝对在百两以上。只是这人明显不想让人看出来,抬手的时候都用的是右手,左手鲜少用到,就算是用到了也会遮掩一二。 很显然,皮子店的老板没有看到此人手上戴着的玉佩,被对方说的话虎了一跳,连忙抢过皮子,嫌弃的摆手,“去去去,休得胡言,我这边的皮子都是上等的货色,如果不真我就把皮子吞进去。” “老板这话可是你说的啊。”青年一个巧劲儿又把皮子给抢了过来,动作迅速的将皮子翻开来之后绷直,“这边可是有着线头的,虽然巧妙,但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货。”翻过来之后绷直就会发现,皮子里头有着巧妙的缝合线,很是细小,要是不注意看根本就看不到,如果不是青年突然□□来提醒,姜柔婉买回去可就是吃了大亏了,当然一张五十五两,三张加起来就要一百六十五两,这样的价格也不是姜柔婉可以接受的。 店老板被人揭穿了事实,颇有些恼羞成怒,但看到旁边有客人看过来,立刻强压下怒气,“这位兄弟,大家混口饭吃不容易。” “但也不能够骗人。”青年不敢苟同的摇头。 “那你要怎么办?”店老板咬着牙问道。 “五两!”青年伸出一只手,又收回去两根手指,“三张。” “你……”店老板被气得发抖,指着青年话都说不出来了。 “如何?”青年好整以暇的等着,要是老板不同意,他一旦叫嚷开,这家店就没有开下去的必要了。 “行。”店老板咬牙切齿啊。 青年这才笑着点头,然后将皮子让给了姜昊然,“同意吗?”话虽然是对姜昊然说的,其实要买皮子的是姜柔婉,等于间接问的姜柔婉的建议。 姜昊然以眼神询问自己妹子,姜柔婉眼睛眨了眨,表示同意了,“多谢公子谦让。” 在老板一脸肉疼的目光下,三人结伴走了,随后找了一家食肆姜昊然邀请青年一同用午膳,饭后撤了碗盘换上了解腻清口的茶水和点心,姜柔婉忍到现在疑问终于问了出来,“厉公子,你是怎么知道皮子是假的?” 青年已经做了自我介绍,原来他是阳陵侯府的嫡出少爷厉温瑜,“我在家行二,唤我厉二就可以了。至于皮子,可否将皮子拿出来,我指给你看。” 姜柔婉点点头,让侍从把皮子拿过来,递给了厉温瑜,“要不是你指出来了,我可是看不出来这皮子原来是拼接的。”可见,从古至今,造假的技术都是扛扛的。 “其实也不难,只是老板拿给你们看的时候,特意的遮掩了一下,这样就看出来了。”厉温瑜将有花纹的那一面朝上给姜昊然和姜柔婉看。 姜柔婉看了皮子上的花纹,彻底的无语了,其中有一个斑点明显就是两半拼成一个的,都不齐整,但也只有特意指出来之后才会注意到,可见店家的造假技术多么了得。 这是姜柔婉和厉温瑜第一次见面,很巧合的偶遇,却让姜柔婉记住了这个人,后来的后来在喜庆的房间内,蒙着一层盖头的姜柔婉紧张的坐在床上,只能够看到盖头下的方寸之地。 只听喜娘说道:“请新郎挑起盖头来,称心如意、和合美满。” 姜柔婉的心跳都开始加速,两世加起来都没有现在这般紧张。只觉得眼前一亮,她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了厉温瑜温柔的笑脸,这一刻仿佛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到这里彻底的结束了~\(≧▽≦)/~啦啦啦 威国公姜家乃是大齐六个国公之一,可谓是位高权重,可惜姜家到这一代子嗣单薄,只有姜昊然与姜柔婉这一子一女,姜昊然根骨不好,并不能习武,倒是对诗书画有着很高的造诣。 五月的白河畔十分的热闹,一身青衫、头戴书生包头巾的姜昊然带着妹妹逛着西市,不同于庆历年间,现在的西市还远没有后世那么热闹和繁华,但同样聚集了许多的外国人,胡商在此地经营各种生意,也有大齐商人看中了西市的好地段在这边开铺子的。 姜柔婉在一家店里面看中了几件皮子,上好的貂皮,皮毛油亮、顺滑,“哥哥,这买回去给母亲可以给母亲做一件大氅,冬天穿了最好不过了。” “是啊,这位小姐说得对头,这皮子可是从东北来的,绝对是上好的,只要好好的保存,用个十几年不成问题。”店家立刻上前说道,顺手又拿过来其他几种颜色的皮子,“还有这样的小鹿皮,毛短,绒头却很足且富有韧性,这是梅花鹿,上面有天然的斑点,做了靴子女孩子穿最为合适。” 姜柔婉看了看,一整块棕色的皮子上有着白色的小点,看着真的挺漂亮的,扭头征求姜昊然的意见,“哥哥?” 姜昊然走了过来也上手摸了摸皮子,“是挺不错,但是天气渐热了,这皮子也用不上啊!” “诶,公子这话就不对了。” “哦?”姜昊然笑着看着店家,但并不为对方打断自己说话而恼。 “是这样的,这皮子好,觉得心仪就要买了回去,要是错过了心里面岂不是难受。再说了,天气热热了总有冷的时候,现在买了回去,做成了物件儿放着待天气天气了冷了就可以穿戴,岂不是更美。”店家一副巧舌,说得那可是头头是道,让姜柔婉心动了几分。 姜柔婉有心要拿下这块皮子,“老板这块梅花鹿的皮子要价多少?”看了看同样的皮子还有两块,做一套梅花鹿皮子的物件儿应该够了,伸手指了指,“一共三张多少钱?” “呵呵,这个嘛……”店家伸出一只手。 “五十两?”好的皮子是值这个价格,三张加起来五十两也算是便宜,但依然不在姜柔婉的心理预期内,现在都快要夏天了,像冬天使用的皮子应当便宜一些吧,三张加起来最多四十五两! 店家淡笑着摇头,“错了错了,是五十五两” “你就伸了一只手。”姜柔婉无语,就伸一只手谁知道是五十五两啊!“三张五十五两太贵了,老板四十两怎么样?” “又错了又错了。”店老板还是摇头,“是一张五十五两,这可是东北运过来的皮子,路上的花销就不只是这么多,要是三张才卖五十五两,我就要亏死了哦!” 姜柔婉气急,这老板漫天要价,三张皮子五十五两,怎么不去抢啊。 “老板,你这东西不真啊!”突然有个声音横插了上来,姜柔婉侧头看过去,是个俊秀的青年,拎着老板强烈推荐的梅花鹿皮子嫌弃的说道。 此人穿着打扮并不显眼,看着倒像是个普通人,但是站在此人旁边姜昊然却看得分明,这人左手手腕上带了一块羊脂玉佩,就值上百两,这还是保守估计的价格,如果将雕工、来历等算一算的话,价值绝对在百两以上。只是这人明显不想让人看出来,抬手的时候都用的是右手,左手鲜少用到,就算是用到了也会遮掩一二。 很显然,皮子店的老板没有看到此人手上戴着的玉佩,被对方说的话虎了一跳,连忙抢过皮子,嫌弃的摆手,“去去去,休得胡言,我这边的皮子都是上等的货色,如果不真我就把皮子吞进去。” “老板这话可是你说的啊。”青年一个巧劲儿又把皮子给抢了过来,动作迅速的将皮子翻开来之后绷直,“这边可是有着线头的,虽然巧妙,但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货。”翻过来之后绷直就会发现,皮子里头有着巧妙的缝合线,很是细小,要是不注意看根本就看不到,如果不是青年突然□□来提醒,姜柔婉买回去可就是吃了大亏了,当然一张五十五两,三张加起来就要一百六十五两,这样的价格也不是姜柔婉可以接受的。 店老板被人揭穿了事实,颇有些恼羞成怒,但看到旁边有客人看过来,立刻强压下怒气,“这位兄弟,大家混口饭吃不容易。” “但也不能够骗人。”青年不敢苟同的摇头。 “那你要怎么办?”店老板咬着牙问道。 “五两!”青年伸出一只手,又收回去两根手指,“三张。” “你……”店老板被气得发抖,指着青年话都说不出来了。 “如何?”青年好整以暇的等着,要是老板不同意,他一旦叫嚷开,这家店就没有开下去的必要了。 “行。”店老板咬牙切齿啊。 青年这才笑着点头,然后将皮子让给了姜昊然,“同意吗?”话虽然是对姜昊然说的,其实要买皮子的是姜柔婉,等于间接问的姜柔婉的建议。 姜昊然以眼神询问自己妹子,姜柔婉眼睛眨了眨,表示同意了,“多谢公子谦让。” 在老板一脸肉疼的目光下,三人结伴走了,随后找了一家食肆姜昊然邀请青年一同用午膳,饭后撤了碗盘换上了解腻清口的茶水和点心,姜柔婉忍到现在疑问终于问了出来,“厉公子,你是怎么知道皮子是假的?” 青年已经做了自我介绍,原来他是阳陵侯府的嫡出少爷厉温瑜,“我在家行二,唤我厉二就可以了。至于皮子,可否将皮子拿出来,我指给你看。” 姜柔婉点点头,让侍从把皮子拿过来,递给了厉温瑜,“要不是你指出来了,我可是看不出来这皮子原来是拼接的。”可见,从古至今,造假的技术都是扛扛的。 “其实也不难,只是老板拿给你们看的时候,特意的遮掩了一下,这样就看出来了。”厉温瑜将有花纹的那一面朝上给姜昊然和姜柔婉看。 姜柔婉看了皮子上的花纹,彻底的无语了,其中有一个斑点明显就是两半拼成一个的,都不齐整,但也只有特意指出来之后才会注意到,可见店家的造假技术多么了得。 这是姜柔婉和厉温瑜第一次见面,很巧合的偶遇,却让姜柔婉记住了这个人,后来的后来在喜庆的房间内,蒙着一层盖头的姜柔婉紧张的坐在床上,只能够看到盖头下的方寸之地。 只听喜娘说道:“请新郎挑起盖头来,称心如意、和合美满。” 姜柔婉的心跳都开始加速,两世加起来都没有现在这般紧张。只觉得眼前一亮,她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了厉温瑜温柔的笑脸,这一刻仿佛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到这里彻底的结束了~\(≧▽≦)/~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