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成仙》 第一章 毡笠人 殷国皇历一万四千二百六十七年,正泰五年春,三月初三,有雾,西南微风,阴爻卦象,忌婚娶,不宜出行。 三万里东荒偏东南隅一古镇,钟鼓楼上,悦来客栈,一个身披黑色齐膝大氅、背负燕白貂皮卷制的椭圆包裹、头顶乌雕翎海蓝彩边斗笠的颀长青年大步踏进,吸引了众多正海吃豪饮酒客们的眼球。 “小二,来一斤花雕,两斤熟牛肉。” 青年看也不看周围一众扫视自己这个外乡人的异样眼神,径直走向二楼靠窗的那只空桌,大马金刀地从容坐下,随手解下背负的貂皮包裹,“叮”地一声重重拍放在身前的歪梨木长桌上。 刺耳的金属激越嗡鸣震的众酒客一阵头昏耳聋,凭空长吟,经久不息。过得良久,众人才从失神中恢复正常,却“哗”地一下沸腾开来。显然,众人已从那包袱内发出的金属利器的怪音中判断出来人身份的不同寻常。 青年这一下敲山震虎果真骇住了周围一众起初对他虎视眈眈的赤膊莽客,保留毡笠扣在头顶裹住了大半容貌,青年以两指夹起桌上的水杯怔怔出神。 “秃毛,你猜这个小子身上能有多少家当?”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在东荒这个蛮兽横行人烟稀少的丛林地带,多的是过着刀头舔血日子的盗贼恶霸,纵然来人一上来便显露自己练家子的身份,却依然挡不住某些亡命之徒的贪财之心。 “他身上的披风应该是成年的虎狮兽皮,毡笠是乌雕尾翎做的,那条蓝彩边带应该是蓝蛟的筋,包裹是燕白貂皮,如果我没猜错,他包裹内藏着的应该是一柄传承多年的绝世宝刃。虎狮兽,乌雕,蓝蛟,这些可都是媲美人类筑基高手的存在……燕白貂更是千年难见的珍稀。帮主,这个人我们惹不起。”长着一副尖嘴猴腮样儿头顶三撮毛的瘦子拉住一个梳着蝎尾辫的独眼彪型大汉,制止了他要向来人挑衅的动作。 “筑……筑基?秃毛,你确信?”梳着蝎尾辫的独眼彪型大汉有些不死心,看着来人浑身上下的兽皮宝贝眼都绿了,要知这些珍稀的兽皮可都是生活在东荒死亡禁地的魔兽所有,放在百里外龙城的任何一家拍卖场都足以换来一笔巨大的财富。 “帮主,你仔细看看他的那只握茶杯的手,仅以食中二指夹紧杯身,却稳如磐岳,纹丝不动。这样的人修为深不可测,粗略估计至少也该在淬骨五阶以上。”头顶三撮毛的瘦猴双眼微眯,眸中精光大盛,紧紧盯住来人那张被毡笠遮挡大半的侧脸,喃喃道:“这个人莫非是中土四大道统的人物?” 头顶三撮毛的瘦猴本名李长发,几年前流落至此被“独眼龙”肖琨看重而收拢做后者数年前开创的“无敌帮”军师。莫要看瘦猴其貌不扬、长相猥琐,可本领却着实不小,他不仅能一眼辨认出许多古镇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魔兽种类,更是许多古镇人梦寐以求的修仙之人。据说他早在十年前已能通过兽火的淬炼,到如今经历了三重兽火考验达到了淬骨三阶的修为,虽谈不上惊世骇俗,却也让这个偏隅一角的古镇人望尘莫及。淬骨淬骨,正是修士要不断经过至阳至刚的兽火淬炼骨髓经脉。太多的人就是因为熬不过兽火的炙烤而功亏一篑,或者多年修为毁于一旦,更甚者身死道消、魂归轮回。 淬骨,乃是修仙一途不可阶跃的第一道门槛,更是仙道三元之“小三元”的开篇之路。 “所有人都出去,莫要耽误我们大师兄进餐!” 突然门外一人高亢的喝声令客栈内数十酒客瞬间振聋发聩,十几个靠近客栈梨木门的酒客率先被这道犹如兽吼的暴喝给吓破了胆,慌忙夺门而出。当然也有一些自持地头蛇身份的莽汉不愿这般容易屈服,强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猛灌几口桌前的花雕,欲要借酒壮胆。 “嗤”,蓦地一道无形剑气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高速疾快地自客栈门檐激射而入,划破长空,“噗”地一声深深扎入瘦猴和独眼龙的桌前,溅起桌上的碗碟杯筷犹如活物般弹跳不止。“蓬”,突然,两人身前的梨木桌毫无先兆地炸为齑粉,碗碟杯盘“哗啦啦”碎落一地,竟无一完好。 “再不走,这张桌子便是你们的下场。”门外的人显然已没了耐性,想要以武力强行吓退这帮无知的山野村夫。 “帮主,此人非常强大,绝不是我们能够招惹的。”头顶三撮毛的瘦猴压低声音对蝎尾辫独眼龙耳语道:“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智者当学那得利的渔翁善于隐忍、伺机而动;只有愚蠢的人才去做那所谓的坦荡君子、无敌英雄,白白为声明所累不说,最后还可能落得个不能善了、郁郁而终。” 蝎尾辫独眼龙似乎大为瘦猴的一番肺腑之言而动,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当下学“军师”以手遮面,偷偷溜出门外。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勇气豪情都只是虚妄。亲眼目睹了门外那人难以估量的强大实力,原本还逗留客栈不去想要浑水摸鱼的二愣子或者本身碍于颜面不想被人一言吓退而威望尽失的地头蛇,俱都灰溜溜地捂着脸退出了悦来客栈。 这个时候,客栈内兀自留下的便只有那个长披风圆毡笠颀长青年、以及胆颤心惊危立门口不知所措的店小二了。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 身披长擎、头顶毡笠,青年屹然不动地端坐在原来那张歪歪扭扭的梨木桌前,抬起桌上的盛满刺鼻浓酒的劣质酒杯送入口中,一口灌入,辛辣烫喉。 “咚咚咚……”十几人上楼的重重踏梯声宛如一颗颗巨石敲击在店小二的脆弱小心肝上,让他本就惴惴不安的心脏压抑的半天都喘不过气来。 “好胆,限你一息时间立马给老子滚出古镇,否则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十六个蓝衣蓝帽道士打扮自客栈残旧的梨木门鱼贯而入,当先一人面如冠玉、凤目阴寒,冷冷地瞟了靠窗孤坐的长擎毡笠青年一眼,没有说话,位于其身后的一个浑圆的矮胖道士却杏目圆睁、脾气暴躁地粗骂恫吓开来,言语丝毫不给毡笠青年留下半分情面。矮胖道士正是甫才于门外吓退了一众酒客的神秘人,看似长相温和,其实有一个火爆的脾气。 身披长氅、头戴毡笠的青年却根本像是没有听到矮胖道士的威胁,自顾自慢通通将空杯倒满劣酒,缓缓以手抬起,仰口灌入,又是一阵辛辣烫喉的痛快淋漓感觉。酒虽不是好酒,反不使人迷醉,倒让人醒神。 “臭小子,老子再说最后一遍,赶紧给老子滚!”矮胖道士差点儿没被毡笠青年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气炸了肺,若非是刚才出手吓退众酒客时被大师兄警告要保持低调、以免坏了大事,他真想拿起身旁那颗烧火棍样儿的乌黑筷子一把戳进这人的双眼双耳中。你不是装作听不到看不见吗?那好,从此我就让你变成真正的聋瞎。 “聒噪!”毡笠青年一声冷喝,倏地把手一挥,一道掌风好似无形剑气流星划破长空般朝矮胖道士疾刺了过去。 “老六小心!”面如冠玉的青年面色大变,急忙提醒一声,想要前去搭救却也迟了。只听“啪”地一声清脆的响音,矮胖道士左脸如同被人真正用手掌聒中一般顿时印出了五道清晰可见的指痕。 “啊!”矮胖道士嗷啕大叫一声,不是疼的,而是气的。当着众多师兄弟们的面被人打脸,这简直比杀了他还痛苦。羞辱,这是**裸的羞辱! “我要杀了你!”矮胖道士压抑半天的小宇宙终于爆发,浑身气势骤间飙升,咆哮一声,就要对准临窗的毡笠青年狂扑而上。“老六住手,”面如冠玉的青年一把拉住犹如发了失心疯般的矮胖道士,声音异常阴沉地道:“你不是他对手。”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的内心也同样震惊万分。要知这个胖子的脾气虽然暴躁了点,但天资却着实不低,五岁开始修道,十岁能通过火狐元火的淬炼而成功淬骨,到如今修行二十年,共经历了火狐、魔狼、妖虎、赤尾豹、火眼双头蟒五种兽火的淬炼骨髓,十足的淬骨五阶,只堪堪比自己这个大师兄低上半筹,却将余下的师兄弟远远拉下了。 “阁下到底是谁?”面如冠玉的青年神色复杂地紧紧盯着对面这个修为深不可测的长氅毡笠人,心中突然一沉,忖道:看他装扮极不正统,莫非竟是邪派四教的传人?若当真如此,今次可就麻烦了。因为从对方甫才的出手来看,若是将那颗杀手锏排除在外,己方十六人纵然合力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公孙弘还好吧?”对面身披大氅的毡笠人突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话来。 “呃……你……莫非前辈认识家父?”面如冠玉的青年突然想起了一种可能,终于确定对方非是邪派四教中的传承人物,心中宛如放下巨磐,舒了口气恭恭敬敬道:“家父现如今正闭关冲击筑基初级,身体倒是无碍,多谢前辈挂念了。”如果事实真的如同自己猜测的那般,那么称呼对方一声“前辈”却也不足为过。他只是奇怪自己等人从未自报过家门,对方却是从何得知自己等人的身份的呢。 “哦。”身披大氅的毡笠人淡淡应了一句,旁人也听不出是悲是喜,当然也没法判断他与公孙弘到底是熟识亦或是敌人。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毡笠人朝一众兀自站立一旁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道士扫视一圈,剑眉微皱道:“蓬莱仙岛距离东荒数十万余里,你们如此兴师重重赶过来所为何事?” 既然知道我们藏剑阁坐落在蓬莱仙岛,同时又清楚我父亲的名号,看来这人定然是某一派长老用特殊的方法改变容颜无疑了。想到这里,面如冠玉的青年心中不由冷笑一声,暗忖:你用缩骨成寸的方法让自己容貌变得年轻,不正是要避嫌四大道统的规矩而方便来此行事吗?做都做了,还在那里假装无知,真是无耻之极。当然,嘴上却不敢有丝毫埋怨或怠慢,面如冠玉的青年只得说道:“半年前,天下第一相师诸葛青寿终正寝,陨落前却留下了一句鲜为人知的天命畿语,‘三月初三,神龙葬现,蛮荒极地,断石塔前,五品龙元,惟我独仙。’这个传闻却在一次机缘巧合下被我们中土四大道统的前辈高人得到,四大道统共同商议下决定让我们年轻一辈出来找寻龙元,顺便历练修为。蛮荒正是东荒,断石塔应是东荒极南的万碑塔葬,所以晚辈们才会来此。” “神龙葬?”毡笠人眉头拧的更紧了,凝神片刻,突然眸中精光大盛,冷冷地盯着面如冠玉的青年,面无表情道:“还有谁会来此?” 蓦然被毡笠人目光盯死,面如冠玉的青年顿觉犹如被一道利刃刺透肌肤骨髓,强烈的撕痛甚至让他差点忍不住惨呼出声。虽然他早已将对方的修为放在一个极高的位置,然而现在觉得却还是低估了他。“这个人至少该是淬骨八阶或九阶的修为――堪比父亲的存在啊!”面如冠玉的青年心中再没了任何脾气,一五一十地道:“慈航剑斋的彩衣仙子、剑渊的少主莫尘,大慈悲寺的首席大弟子定海,他们应该都在赶来的途中。”说到这里,他心中却不由一阵恍惚,暗忖:如果那个人还在的话,怕也同样如这三大道统传人一般不可一世吧?哼哼,只是可惜,他却因不识时务而误了一生前程,现在说不定早已身死道消、尸腐骨枯了。天才又如何?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如果身后没有强大的门派道统保护,修士能够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 第二章 万碑塔葬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如果没有强大的门派道统做后盾,修士们能够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 且不说到处横行的强大魔兽,即便是同为人类修士,也有被其夺舍的危险。 香,空气中突然毫无先兆地散发出一阵阵清幽扑鼻的玫瑰花香。透过毡笠人身旁那只敞开的田字木窗,众人能清楚地见到半空中飘扬洒落的花雨,或殷红,或洁白,或淡黄,或酱紫……缤纷夺目的各色玫瑰花瓣翩跹起舞,共同构织成一幅奇彩却不刺眼的绝美画卷,让人看得一阵目晕神迷、如痴如醉。 “是彩衣仙子到了。”矮胖道士面露大喜之色,激动万分道:“大师兄,我们赶紧下去迎接吧?” 面如冠玉的青年闻言神色一动,眼中的炽热一闪即逝,不过却将目光投向了靠窗静坐的毡笠人,拱手恭恭敬敬道:“再过半个时辰就是雾开时分,前辈是否要一同前去万碑塔葬?神龙葬应该就要开启了。” 毡笠人忽地抬起头,斜眼睨了他一下,没有说话。 面如冠玉的青年却被他的这一眼看的浑身老不自在,尴尬地笑了笑道:“既然前辈喜欢独处,那晚辈就不多打扰了,这就告辞。”心里却暗骂道:果然是名副其实的老不死,高傲、冷僻、孤独、无情。原本还想借他的力量开山探路,如今看来是没戏了。 万碑塔葬坐落在古镇的西北角,是一处荒凉的乱葬坟地,却也是东荒唯一的一处标志性建筑。 塔高三百三十二丈八分,共计六十层,纯玄玉石筑,古朴,高耸,挺拔,纵如刀削。石塔四周被无数道耸立的残碑环绕,这些残碑有些已出现指粗的裂缝,有些甚至缺角断面,有些竟只余留尺许宽的根部……基本上很难再找寻几座完好的碑体,而所有的这些碑面刻纹却俱都模糊不清,显然是经历了无数个年岁的风霜雨打,碑文早被侵蚀腐化掉了。 传说,在上万乃至十几万年前,当这片大陆还未曾出现“殷”这个庞大国家的时候,统治着这个世界的是龙族而非人类。如同其他种族一样,人类也是龙族的奴隶,供它们驱使奴役。终于有一天,人类受够了龙族的血腥残暴,在一个名叫盘古的强大修士号召下,人类组织起了一支庞大的队伍,为自由而战。 那场决战的规模之大是空前绝后的,惨况也是千古难逢的。血流成海,尸积成山,到处是残肢断足,随地可见龙鳞角筋。战斗持续了整整十年,当人类终于因数量上占据了巨大优势而将龙族的最后一只神龙困住时,盘古却也由于伤势过重而陨落,参加战争的人类修士更锐减了五分之四,余下的也是些老弱病残,损失已不足以用惨重来加以形容了。 最后那只龙族的领袖被镇压在了一座百十余丈的石塔下,四周被埋葬了无数陨落的人类修士,这些死去的修士用上万颗魂魄组成了一道诛天大阵,从此将那只法力滔天的神龙锁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巍峨挺拔的石塔宛如一座高耸的山岚,擎天玉柱般插入云天之巅。 阴布瘆人的万葬坟寸草不生,残碑纵立,万坟绵延,在这九天云雾之下若隐若现,诡秘邪异,愈发的让人觉得心胆具颤。 一道残影好似野鹜般疾快地在林立的残碑上一点而过,迅若流星一般几下穿过朦胧的雾色,来到那座高耸入云的石塔门前。 身披长氅,头顶毡笠,来人居然是悦来客栈那个被面如冠玉青年当成是四大道统的前辈名宿。毡笠人首先双手试着推了推高达丈许的石门,纹丝未动。当下便见他绕着这座方圆十余丈的塔身急转开来,两掌连连在石筑塔身上或敲或拍,只短短数息光阴,就已沿着塔身转了一圈,重新回到了塔前石门处。 “石门厚六尺又五分,塔身厚七尺又八分,果然不是人力所能撼动的。莫非真的要等雾开后神龙葬自现才行……”毡笠人仰首看向那耸入天际的塔尖,仿佛觉得一根通天柱傲立在荦荦东荒,心中越发感觉到古人筑造此塔的不易,不禁喟然叹道:“这就是能够镇压神龙的塔葬吗?”神色蓦地一动,毡笠人脚尖忽地点地,身体凭空掠起,犹如一只滑翔的大鸟转瞬间落在了第二层石塔的塔檐上。(.无弹窗广告) 毡笠人足不稍停,闪电般在第二层塔檐续又一点,身子再度拔起,猿猱般扑上了第三层石塔塔檐,旋即一个转身躲在了塔身之后,身体蹲伏了下去。 片刻之后,才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混杂着青年男女交谈的声音。 “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当时因为传送阵出了些故障,所以才把我们送到了东荒西南角的一处荒林、而非是东南角的龙城。”说话的应该是在悦来客栈见到的那个矮胖道士,毡笠人甚至能够想象的到他此时此刻面红耳赤地与人争论的情景。 “就算是传送阵出了故障,你们在西南的荒林里果真的遇到了成年的虎狮兽,凭你们十几个修为如此低微的淬骨者当时逃命还嫌不及呢,居然敢和它公然叫板,还吹牛说把它吓得落荒而逃。吴诗,你干脆改名叫无耻得了。”一个听上去略带娇蛮的甜美少女声音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不是的,我们大师兄已经是淬骨六阶第九层,马上就要突破淬骨七阶了,哪里还能用淬骨低级来形容?”矮胖道士吴诗据理力争道。 “切,”声音甜美的少女不屑道:“淬骨九阶中的每一次晋阶都需要比前一次更高级的兽火加以淬炼。就凭你们大师兄公孙羽这么个吃不得苦头的小白脸还想晋阶,下辈子吧。” “你……你……殷亭亭,告诉你,莫要以为你是皇亲国戚,我吴诗就不敢对你怎么样?哼,侮辱我可以,但是侮辱我大师兄就是不行。”矮胖道士吴诗一张胖脸好似爆猪肝一般胀的通红,气呼呼地道:“你若再说一句我大师兄的坏话,我……我就跟你决斗。”放在往常,以胖子吴的暴脾气早就对这个不识好歹的丫头拳打脚踢了,眼下不动手还不是给了那位好似碧波仙子般人物的面子。 “好呀,好呀,”那挂着皇室宗亲姓氏的粉雕玉琢般的女孩磨拳擦掌,摆出一副好勇斗狠的姿态,笑嘻嘻地道:“好长时间没有尝过猪肉味道了,如今总算让姑奶奶我碰上一只臀圆膘肥的。” “殷亭亭,我饶不了你!”胖子吴终于发狂,太可恨了,居然敢骂自己是猪,还扬言要吃了我!“老六,冷静。”面如冠玉的青年公孙羽一把拉住歇斯底里般的胖子吴,无奈道:“你道心早已失守,又如何能再出手?” “无聊,真是一群无胆的鼠辈。你们藏剑阁除了五年前的苏典还是个人物,其余的全是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跳梁小丑。”粉雕玉琢般的女孩殷亭亭无奈地做仰天长叹状,摆出了一副高手寂寞的气人姿态,端的把矮胖道士吴诗气得七窍生烟、只差点儿没让他吐血当场。 “够了,亭亭。”那个始终走在最前不发一言的面附轻纱、身着纯白拽地长裙的高挑丽人终于忍不住出声呵斥住少女殷亭亭的挑衅。音若天籁,又似丝乐,悦耳仙吟,扣其心弦。 粉雕玉琢的女孩殷亭亭原本还嬉皮笑脸,闻言后顿时很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唇,足以挂两只油瓶。 “距离雾开还有多长时间?”面带纱巾的高挑丽人不去管女孩的使小性子,纤眉微挑,扬起那双勾人摄魄的绝色凤目扫向无尽的残碑和那座高耸的石塔,似在问身旁的众人,又仿佛在自语道。 “应该还有半刻钟。据说为防止塔底的神龙逃脱,塔葬的内部封藏了至少不下数十种大型机关。届时神龙葬现身,以防万一,还是让在下等人打头阵,彩衣仙子只管紧随便可。”回答的是面如冠玉的青年公孙羽,他的眼光最多的时候都是放在这位光凭那双凤目便能窥知全貌的绝代佳人身上,仿佛这一生都只为她而活,用情至深,日月可表,天地可鉴。 “虚伪!”粉雕玉琢的女孩又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 面如冠玉的青年干咳一声。胖子吴却对女孩怒目相向。绝代佳人只是美目流彩地看向四周似乎在逐渐变淡的浓雾,心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夺宝还没开始吗?看来莫某来的还不算太迟,啊哈哈哈。”伴随着一声长笑,一人好似一头雄霸天下的苍鹰自半里外的长空疾扑而下,人未到,气势却已震撼当场。 “天啊!嬷嬷又晋阶了吗?在这么高的空中来去自如,怎么也该是淬骨七阶的修为吧。”粉雕玉琢的女孩小手托着下巴仰望那道自半空急坠而下的身影,两眼满是崇拜的小星星。 哪知她的这句话还未说完,忽听那急坠的身形一声惨呼道:“不好,充气囊破了个洞。天啊,哪个好心人救我一救!” “蓬”,距离地面尚有三四丈的高度,“空中飞人”陡然以一道陨星滑落地球的闪电急速,在地面众人一阵目瞪口呆中,重重坠落在地,砸出一个大字深坑。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灰头土脸的彪型大汉才勉勉强强从深坑里爬了出来,却忽地冲众人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嘿嘿”赧然笑道:“不好意思,让大家贱笑了。” 这时,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光头和尚,双手合十,一本正经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莫施主每一次现身都给大家免费展示出一场别开生面的出场秀,贫僧无以为报,唯有赋诗一首,以示酬谢。呃,月下一小僧,酌酒数肉茸。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啊,这首诗太过高雅可能大家会听不懂。不如贫僧再来首低俗一些的,呃,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僧人去撵鸡。扑通扑通落下水,七六五四三二一。喂,大家别走,继续听贫僧吟诗啊……贫僧学富五车,马不嫌贫;胸有点墨,没有丘壑……” 第三章 残魂 “贫僧学富五车,马不嫌贫;胸有点墨,没有丘壑……呃,小亭亭,你可得好好跟贫僧学学诗词歌赋……”眉清目秀的光头和尚见众人都如避瘟神般远远躲开自己,当下急忙拦住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孩殷亭亭,一本正经地教导道。[.超多好看小说] “我学你个头,”女孩突然一蹦三尺高,“咚”地一声在和尚的光头上重重敲了一下,嘟着小嘴气道:“酒肉戒都破了的花和尚,再敢缠住姑奶奶不放,姑奶奶让你的光头开瓢。” “又来这一招,”眉清目秀的光头和尚捂着头,犹如被抛弃的怨妇般幽幽地看着粉雕玉琢的女孩道:“小亭亭,你总这样下去可不行,女孩子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子。你仔细瞧瞧彩衣仙子,多么斯文温雅,好好学学,否则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我嫁你个头”,女孩突然又蹦了起来,“咚”地一下重重敲在和尚的光头上,气呼呼地道:“小亭亭也是你这个酒肉和尚随便叫的吗?再敢叫姑奶奶我就把你的光头瓢打爆。” “还是这一招,”眉清目秀的光头和尚捂着头叫苦连连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亭亭,你再这么敲下去,贫僧可就失去花容月貌翩翩风度了,如此还怎能再给你找寻一个漂亮的尼姑嫂嫂呢?” “还漂亮的尼姑嫂嫂,又花又色的和尚,姑奶奶我敲爆你的头。”女孩第三次蹦了起来,“咚”地狠狠敲在和尚的光头上。 “贫僧受不了了!”眉清目秀的和尚终于被粉雕玉琢女孩毫不淑女的暴行给伤透了心,气冲冲地奔向那些正要向石塔挺进的众人。 雾,变得愈发稀薄了,远山天际尽收眼底。林立的残碑逐渐退去了缭绕的氤氲水汽,艳阳刹那破云而出。 乱葬坟不再阴森迫人,碑林失去了寒瘆的气息,百丈石塔越发光彩夺目。 云开雾散,晴空无风。 突然,蓦听一阵“轰隆隆”振聋发聩的爆鸣,天际竟凭空响起了几声闷雷。 “晴天响雷,这应该是夏天才该有的景象啊!”胖子吴抬头看天,满脸的疑惑不解道。 没有人回应他,因为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发现了空中倏然出现的异象。干雷声余音尚在,众人蓦然惊奇地见到原本还艳阳高照的万里晴空竟刹那间布满了黑压压的乌云,无尽的阴霾顿时压在众人的头顶上空,一场春雨似乎就要降临。 诡异,实在是诡异。上一刻天刚放晴,下一时就阴雨骤降。这种天气若放在盛夏或许不足为奇,可是在这料峭初春就实在是一桩奇闻了。 “轰……”一道拉长了十余秒的响雷顷刻间凭空炸下,肉眼可见的雷弧闪烁着耀眼的紫光“蓬”地一声轰在了距离众人不远的一座残碑之上,激起一阵碎石四散飞荡。 感受到雷弧的强大威力,众人心里不由一紧,同时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不同寻常。 “啪”,又一道闪电雷弧落下,轰在距离众人更近的一座石碑上,炸开的石块甚至飞溅到众人身前不足半丈的位置。 “天生异象,偶滴神类,该不会是有什么逆天的东西想要出世吧?那样可就真的悲催了。”衣衫因“空降”而摔的支离破碎的彪形大汉莫尘捶足顿胸,哇哇直叫道。 “你们快看那些残碑,上面好像出现了人的影子。”粉雕玉琢的女孩殷亭亭眼尖,忽地指着那好似逐渐又被一阵浓雾笼罩住的残碑林尖叫起来。 空气中不知何时已被一种暗红色的雾雨弥漫,远远看去就像是一蓬蓬四下飘散的血雾。由于距离那上万座林立残碑很近,众人甚至能够清晰地见到丝丝暗红血雾逐渐从碑底墓穴中缓缓逸出的诡异情状。无数道残碑上竟果如殷亭亭所说的那般游荡着各形各色飘忽不定的虚晃人影,有的缺足断臂,有的独眼少耳,有的干脆就没有头颅……一眼望去,竟少有五官四肢齐全的。[.超多好看小说] “嘎嘎嘎……”,半空中突然飞下一群红嘴绿毛状若乌鸦的怪鸟,怪鸟长着一对白里透红的阴阳怪眼,林林散散落在残破碎裂的石碑上,边叽叽喳喳欢喜雀跃边不断伸长喙嘴啄食那四下里飘荡游弋的虚晃人影。 “是噬魂鸦,果然这里游荡的都是人的生魂。”面附纱巾的白裙彩衣仙子神色异常凝重地盯着那些不断追逐虚影吞食的红嘴绿毛乌鸦,声音竟有些发颤道:“莫非传说竟是真的,这里埋葬的是十几万年反抗龙族的人类祖先,而塔下镇压的便是那只法力滔天的神龙?” “神龙葬,神龙葬……这个名字或许就是如此由来的。”眉清目秀的和尚这时也失去了往常的嬉皮笑脸,两眼失神地望着那群长着一对阴阳鬼眼的怪鸟,喃喃自语道。 雷声变得更密了,闪电雷弧也刹那间频繁起来。 无数道腕粗的雷弧噼里啪啦地轰炸在上万座残碑坟丘上,大有倾天盖地夷平万碑坟葬之势。噬魂怪鸟们具皆大惊,唯恐被天罚雷池般密密麻麻的雷弧劈中,怪叫着远遁逃窜。 “快躲到石塔那边去。”万雷齐落,天地变色,“空降男”莫尘当机立断,一马当先地奔向百丈石塔。众人惊骇莫名,争先恐后地借塔檐做掩护,躲避雷弧的狂轰滥炸。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一代贵面烫金、金石良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傥……堂男儿,未来的佛界仙王,无敌诸天的存在,莫非今天就要受困于此?”眉清目秀的和尚定海仰天长叹,扼腕痛惜,大有英雄尚未崭露头角便要被扼杀于摇篮中的郁闷痛苦压抑悲凉不甘气愤之意。 “咚”,粉雕玉琢的女孩殷亭亭对准大和尚的脑门就是一下重击,没好气道:“成语都不会用的花和尚,就你还想成为未来的佛界仙王,仙虫还差不多。赶紧闭上嘴,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不带这样玩的,总是敲我的头,算什么英雄好汉啊,”眉清目秀的和尚捂着光头,嘴巴一扁快要哭了出来,满脸幽怨地望着殷亭亭,气道:“就只许你那梦中情人苏典哥哥涅槃飞升,别人成仙都是虚妄啦?哼,贫僧偏要压他一头,率先涅槃,然后当着你那苏典哥哥的面把你抢过来做尼姑老婆,看不把他气得吐血自尽……” “定海,你个烂嚼舌根的花和尚,姑奶奶和你没完。什么梦中情人?什么苏典哥哥?还尼姑老婆……呸,姑奶奶今天要是不把你的光头瓢敲爆,姑奶奶就随你的姓……”殷亭亭又羞又愤,这厮太口无遮拦了,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料都敢爆,实在该千刀万剐。粉雕玉琢的女孩气得哇哇大叫,手脚并用地朝花和尚定海追杀过去。 “小丫头别不承认,难道你忘了五年前苏典那个家伙遭难后你哭的稀里哗啦,小脸儿梨花带雨模样任谁见了都心疼……嘿嘿,没打着……十二岁的妮子就已春心萌动,小亭亭还真是早熟啊。”眉清目秀的和尚抱头作鼠窜,行为要多猥琐就有多么猥琐,但嘴上却竹筒倒绿豆般片刻不停地把殷亭亭当年的暗恋事迹有声有色地形容出来,直差点儿没将本就恼羞成怒的脸嫩妮子气得想要将这和尚活活掐死。 “吼”,一声巨吼,地动山摇。众人突然被地底传来的这声震慑人心的狂吼惊得浑身一颤,吼声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威压让人从心底产生无言的战栗惊悚和恐惧,那情形,就像是一种低等的生物陡然遇见了自己的天敌,唯有束手待毙,抵抗只是徒劳无功。 所有人都被这声巨吼震撼的无以复加。 过了良久,当那道摄人心魄的巨吼余音早已散去,四周只剩下闪电雷鸣后,面附纱巾的白裙仙子率先恢复过来,却神色异常复杂地叹了口气道:“是龙吟!”。 “空降男”莫尘蓦地失声道:“该不会是那条神龙还活在世上吧?天啊,足足过了十万年啦!就是一具神骸那也该腐烂了吧。” 雷弧变得愈发密集和粗壮起来,残碑上空原本游荡飘散的虚影人魂甚至都被狂雷轰的支离破碎。就在这时,众人突然觉得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那……那里,有东西要破土而出了。”一个藏剑阁的道士忽地指着万葬坟的中心地带,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果然,顺着道士手指的方向,人们发现那处原本埋葬人类祖先的坟丘正不断地向上胀大。初如谷包,瞬若巨磐,眨眼间竟成了一座小山。当坟丘长大至二十余丈高,终于“哗啦”一声从中裂开,露出一颗巨大的长角马脸怪头来。 “真的是……神龙?”饶是莫尘平日里自负览尽天下奇闻异事,这时声音竟也有些发颤。 “是神龙,不过只留一缕残魂而已。”白裙仙子美目眨也不眨地盯着那条逐渐展露出全貌的庞然大物,若有所思道:“真正的神龙浑身散发着耀眼的金光,龙角可接闪电,龙鳞可阻雷弧,龙眼可通日月,龙须可引地气。而这条神龙残魂浑身散发着死气,双眼空洞,甚至连鳞片都是暗淡无光的,气势更只有真龙的一层不到。” “还好,还好,只是一缕神龙残魂,否则我们今日不是寻宝,而是白白送死来了。”莫尘心有余悸地抹了抹兀自狂跳不止的小心肝患得患失道。 “轰隆隆隆……”一道方圆丈余粗的巨大闪电雷罡突然毫无先兆地凭空落下,不偏不倚地轰炸在那只上半身已钻出地面足足二十余丈高的庞大神龙残魂头顶上,雷电强大的爆破力竟直接让小山一般的巨龙残魂“哗啦”一声缩退进了地底,只留下令人心寒胆战的惨嗷。 “太好了,这条神龙生前可能作恶多端,连老天都不让它的残魂出世为祸。”殷亭亭大喜着拍手称快道。 “嗷!”神龙残魂心有不甘,再度发出一声震慑万物生灵的龙威巨吼。 第四章 天罚 “嗷呜!”神龙残魂心有不甘,再度发出一声震慑万物生灵的龙威巨吼。 “天啊!神龙残魂又要冲出来了。这该是一种多么强大的存在啊,被那么粗的雷罡击中,居然毫发无伤。斗志依然顽抗不减。”眉清目秀的光头和尚嘴巴张的老大,目瞪口呆地望着那条气势汹涌澎湃与天斗法的神龙残魂,联想到它们过去的重重,心中也不知是扼腕叹息亦或是拍手称快。 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从前的天地霸主,掌控世间万物生灵,无敌于诸天神佛的存在,到头来,却也只不过留下一道虚弱的残魂被困于万碑塔葬之下,终生禁闭不见天日,并随时有遭受天罚折磨的可能。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吧! 接下来的一幕才真正让众人见识到什么叫做顽抗。 天罚已由先前的雷弧变成雷罡,每轰击一处都造成碑石俱碎、丘塌地陷,方圆数十里的荒凉坟地甚至都在剧烈地颤抖。 万葬坟上空早已变成了一处雷池,闪耀着紫光的弧形雷电,粗约丈许的纯白雷罡,人字形雷链,甚至有许多闪电幻化而成的狼、虎、熊、豹、狮等亦幻亦真的雷兽,最多的竟然是密密麻麻犹如云瀑的爆雷球,光阵仗就让众人看得一阵头皮发麻。 “嗷呜……”伴随神龙残魂一声拉长的龙吟,这条身长近百丈的四脚长角巨怪终于完全自地底钻了出来,几十丈的庞大巨尾猛地一摆,“轰”地一声重重扇在那道矗立的百丈石塔上,激起一阵地动山摇,玉石筑造的塔身竟左右晃动了几下,直吓得藏身塔下的众人面色具皆苍白如纸、大气也不敢喘上一下。 “轰隆隆……”雷池犹如倒倾的天伞铺天盖地注泄而下,霎间将神龙残魂近百丈的巨型体魄悉数吞噬。 雷弧划割、雷罡重击、雷链捆锁、雷兽撕咬、雷球爆破……神龙残魂被无数道雷光杀伤,却惨嘶嗷叫、不知躲避,就这么迎着雷池而上,左冲右突,然每每闯到雷池的边缘却均被另一股更强大的雷罡给砸回到雷池的中心。似乎这天大有不轰杀这条残魂便不罢休之势。 战斗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本就暗淡无光的神龙残魂肉身到处是被雷电划裂炸开的翻皮,有的地方甚至可见森森白骨。当残魂终于在最后时刻倾尽全力想要突围出雷电的包围圈时,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天罚之威突然毫无先兆地破空而出。 不再是普通的闪电雷罡,半空中竟陡然间开出一道眩眸刺眼的光门,一个铁塔般浑身散发着紫光的巨汉一手持浑圆的乌金巨锤,另手持紫金色的倒六角长锥,锥、锤猛地交击在一处。 只听“轰”地一声刺破苍穹的爆鸣,天地忽然都变了颜色,一道紫龙倏然间自锥、锤交合点电射而出,那雄宏无匹的磅礴气势竟然有天地万物皆不可阻挡的澎湃之威,似乎是天神用来惩罚世间生灵的终极杀招。 “那……那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雷神之威?”“空降男”莫尘蓦地失声惊呼道:“乌金巨锤就是雷公锤,紫色长锥便是紫金锥。天啊,我见到了什么?雷电化成的紫龙螭吻、雷神轩辕的幻影……这可都是神话传说中的东西啊!” 身长数十丈的紫龙好似一道匹练,以众人肉眼难辨的极速“哧溜”一声自横越半空上千丈的神龙残魂头顶穿入、尾尖穿出。随即便听残魂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嗷,龙身“噗通”重重砸在地上,接着便不断在地上惨叫嘶鸣、扭打翻滚,扑腾了老半天才奄奄一息地趴在万葬坟中央的那个破开的地面裂洞旁,两眼满是哀求地望着天空上那道铁塔般的紫光巨汉,惨痛嗷叫声甚至都已弱不可闻。 惨不忍睹,神龙残魂浑身上下再没有一处鳞片皮肤是完好的,半边马脸被轰成了柿饼状,一只龙角从根部断裂,另只稍好,只是断了上半截;最恐怖的是神龙残魂额头的那颗阴布森森的窟窿,分明是紫龙螭吻钻洞后留下的;两只龙眼四周眶部满是乌黑的血渍,龙须根根尽断,龙足缺了两只,龙颈和龙身裂开无数道口洞,有的深深见骨,有的甚至能直接透过洞口扫视那些白花花的龙筋和脏腑肠胃……千洞百孔,肢残体破,筋疲力尽,生死一线,神龙残魂横空出世,却以惨淡的命悬一线而结束。 见半空中的雷神轩辕最后夺命一锤久久不落,神龙残魂似乎感应到对方有放过自己之意,当下对着虚空发出一声满怀感激的长吟,身躯抖地一翻,“哗”地自裂洞重又坠落了下去。 片刻之后,那伫立于虚空之上的紫光巨汉雷神轩辕伴随着那道光门倏忽间凭空消失不见。残碑坟葬依然是那么地破败不堪,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雾开云散日现的起点。 唯一不同的便是位于万葬坟中心那道深不见底的庞大洞穴,看上去是如此地触目惊心。 “万魂引雷罡,天罚禁龙魂。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神龙葬了。”面如冠玉的青年叹息一声,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向身旁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绝代佳人,用他那副足以吸引百千少女的颇具磁性嗓音道:“塔葬石门只是一个幌子,神龙破开的洞穴才是神龙葬的入口,却不知洞底深有几许?” “探险的事情当然交由莫某来做,怎能劳烦你公孙大少爷?”莫尘一声怪笑,突然自随身携带的百宝箱中掏出一件形状样式极其古怪的蝙蝠状风衣,随便在身上一披,双脚立在洞前回头冲众人大笑一声道:“某家走一步先。”说罢,一跃而下,眉头都不皱半个。 “不行不行,像幽洞探宝这么凶险刺激的事情怎能少得了贫僧呢?”眉清目秀的光头和尚单手负后、摇头晃脑,一副学识渊博的文人骚客做派,故作高深地道:“如此宜人佳景,春雨蒙蒙,凉风习习,万碑作陪,石塔见证,神龙葬前,当可浮一大白。一代神僧忍不住作诗一首以舒胸中澎湃激荡的激动之情,呃,龙龙龙,曲颈向天吟,金鳞为日开,绿掌奔雷迎。乖乖不得了,贫僧果然学富五车,马不嫌贫;胸有点墨,没有丘壑……啊,谁踢得我?” “下去吧你!”却是粉雕玉琢的殷亭亭听不下去了,对准光头和尚的屁股就是一脚,没好气道:“见过自恋的,没见过像你花和尚这么自恋的。” 可怜眉清目秀的光头和尚还想在一众青年男女面前卖弄卖弄自己的风骚文采,却没曾想一个不慎被长相甜美本质恶魔的殷亭亭给毫不留情地踹下了龙窟,空飞的当口,他终于失去往昔的嬉皮笑脸,破口大骂道:“殷亭亭,你这个小魔女,你等着,和尚回去定要把你当年暗恋苏典的光辉事迹公布于众。若不能保证殷国老少皆知,和尚宁愿下辈子还俗。” “呸,”殷亭亭气得直跳脚,一个纵跃跳下了龙窟,羞愤交加道:“没脸没皮的花和尚,你早等着还俗那一天了吧?哼,你若敢把姑奶奶的事情捅出去,姑奶奶让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做和尚,永远还不了俗。” 两人就这样边借龙窟的泥壁下坠边你来我往地叫骂不迭,身影转瞬就变得淡了。 “彩衣仙子果真要潜入龙窟吗?那条神龙残魂尽管已被天罚轰击的奄奄一息,可是余力恐怕依然不是你我所能抗衡的。”面如冠玉的青年公孙羽见面附纱巾的绝代佳人莲步移至洞口,忍不住出言提醒。 彩衣仙子闻言只是顿了一顿,旋即看也不看公孙羽半眼,提步便要跃下龙窟。 “既然彩衣仙子坚持要入龙窟,”公孙羽“啪”地一声打开从怀里掏出的一柄纸扇,用那副足以秒杀千百少女的笑脸一瞬不瞬地望着绝代佳人,深情款款道:“在下早已说过要为仙子鞍前马后,龙窟内机关重重,探险的事情当然要交给在下,仙子只管在后跟随便是。”说罢,率领一众师弟当先从洞口跳了下去。 由神龙残魂破开的洞穴通径约莫十余丈,深却不知有几何? 众人来此本就是为了寻找五品龙元的目的,其中修行最不济的也有淬骨三阶的境界,飞檐走壁倒不成问题,借着洞穴边沿的岩土石壁,一时倒也不至于掉队。 借着火折,一路向下,众人均清楚地感觉到洞穴的口径越来越小,由起先的十几丈逐步缩小成几丈,到了最后竟只剩下丈许,岩壁更是变得滑不留手。终于,不知下滑了多少距离,当洞穴小的只能容纳一人通过时,岩壁也再不能攀附,众人却也幸运地见到了洞底。 “是个纵横交错的通道,那条神龙残魂竟由开始的一丈粗突然长大至几十丈。大师兄,光是得到这种神龙的变身法术就不虚此行。”胖子吴激动难耐地的叫道。 果不其然,龙窟从一纵直下的洞底突然又横向延伸了半里地,当穿过一道无物阻隔的拱形门洞,前方霎间变得豁然开朗。 这是一座方圆十几丈的宫殿,周围的石壁依稀可见刀砍斧斫的痕迹。正上方的椭圆形顶心嵌上了十二颗圆形排列碗口大小的珠玉宝石,照亮了众人眼前的这座到处堆满古老而华丽装饰品的穴内建筑。 由于是在地底,宫殿不需石柱支撑,设计者却在四角斫下四个高达十几丈的四方台,台顶分别搁上了四只雕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上古神兽的玉石,体态足足有一人来高,栩栩如生,宛若实物。 龙虎四方台一侧盛放着刀枪戟钺锤锥斧斫,甚至包括许多众人闻所未闻的古老兵器,这些散发着沧桑气息的远古寒铁器具经历了十几万年岁月的侵蚀,居然保持完好无损。另一端则在朱雀和玄武的四方台间安置了一座石刻的围棋棋盘,棋盘该有半人高,却只设计了一台石椅,石椅的两侧则分别固定着一架石矶,石矶上盛放着堆积如小山的竹制卷轴。竹当然不能如铁般长久封存,卷轴已腐蚀了大半,众人只是奇怪,空气中却闻不到半点竹简腐烂的霉味。 当然,最能引人注意的应是宫殿各个角落里堆放的金石、银器、草药贵材和无数散发着药香的小瓷瓶了。 天地四象,左右兵文,棋盘卷轴,金银药材……宫殿里的物件搭配的是如此地不合常理,就像是一个人临终前将毕生搜刮来的珍宝一股脑儿堆弃在自己的坟墓内陪葬一般,但众人又不禁为这个人能为自己建造如此宏伟的墓穴而惊叹不止。 第五章 招魂幡 天地四象,左右兵文,棋盘卷轴,金银药材……这里只不过神龙葬的入口,一座不知名的宫殿,甚至有可能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坟葬,因为从这里,众人丝毫嗅不到那条神龙残魂的半丝气息。[] 拥有了十余万年传说的神龙葬又岂是眼前所见的这般简单?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聚焦在宫殿后方那道唯一敞开的石门处,那里一片漆黑,是宫殿顶心的十二颗环状玉石光芒所不能及的死角。 丝丝凉气不断从黑漆漆的石门阵阵传出,但众人却分明感受不到风的味道。恍恍惚惚间,众人似乎觉得那石门就像是一个洪荒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隐隐有几分瘆人的阴森。 石门只不过三四丈高,门檐却已腐烂掉了大半,四周作框的檐壁千疮百孔,令人惨不忍睹,两边门壁竟骇然积满了血红色的石粉,在玉石荧光的难以笼罩的阴影下尤其显得触目惊心。 所有人,甚至包括那几个淬骨三阶的修士,均心中了然,在这座残颓破败阴气逼人的石门后定然潜藏着无人难料的重大危机,可偏偏他们却也十分清楚,那里却也同样藏有一颗传说中能给修仙者带来莫大造化的五品龙元。 五品龙元,那是神龙凝丹后结成的金丹,裨益堪比六品丹药的功效。丹药九品,三品一元,六品丹药属于大三元的范畴,可远非是那些只具备筑本培元作用的小三元丹药所能比拟的。修士修的是本元之力,而丹药正是将天材地宝所蕴含的无数本元之力浓缩成小小的一团,一旦修士服下积聚了澎湃汹涌的本元之力的丹药后,奇经八脉经骤然爆发的丹药冲击,少则修为大进,多则直接晋阶,效果甚至堪比枯坐修行几十年。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甘愿冒生命危险去寻宝?那是因为宝藏本身就蕴含着比人的生命价值更贵重的东西。 普通的淬骨修士一生最多活不过二百年,然而一旦经上品丹药的洗骨伐髓,这个修士或者修行突然上升一个大台阶,甚至于突破了筑基的修为,他的生命就能延长一倍,哪怕是活到五百岁都有可能。 所以,面对上品丹药中的极品——五品龙元,即便明知前方是生死险阻的大凶之地,也没有人肯轻易退缩。[] “生门富贵长青,死门阎罗索命。一入生门万世荣,一入死门转头空。生者光明庇佑,死者炼狱囚禁;生能永享繁华,死却幽魂无定。只知生前恋浮尘,那知死后贪梦境;人活百年转头空,死生轮回皆命运;不如生时多享乐,死将阴魂化虚空。生即是生,死即是死;生不是生,死不是死;生还是生,死还是死;生就是死,死亦是生……” 不知何时,石门内突然传出一“人”不含任何感情的禅唱,声音忽而沙哑、忽而清明;忽而淡远、忽而飘近;忽而沧桑、忽而幽宁;忽而老迈,忽而遒劲。如果你听得模糊,就好像感觉到禅唱者是一个上下左右不断飘飞的幽魂,飘忽不定;如果你仔细去听,却又是另外一番感受,仿若这位禅唱者是一位勘破生死红尘、精神浮游太空的道法高人。 尽管没有见到禅唱者本人,但众人均深切地体会到,这个神秘的人物的强大。无论是活人亦或是鬼魂,只怕他都是远远超出自己门派祖师们的存在。 他们再也想不到,在这个埋藏了十几万年的神龙葬下除了潜伏着那条敢与天斗法的神龙残魂,居然还隐藏着如此一个修为滔天的可怕存在。所有人均感觉到一阵来自灵魂的威压,有几个修行低的甚至腿脚酥软,差点儿忍不住跪了下去。 “世界本混沌,盘古辟天成。人魔妖兽鬼,世间聚五行。道法归一时,涅槃皆飞升。修行路漫漫,不如化魔魂。生死皆如是,命本亦归真。” 禅唱者突然好像化身一个来自远古魔窟的魔胎,无视正道天威,唯我独尊,化身成魔,却又自成一法,寻本朔源,大道终成。 “修行一途到了最后果真不分五届,只唯仙人?”众人听到这里心中禁忍不住诞生一种莫名的念头。 既然仙道归根结底都是一,那么世间为何还有人魔妖兽鬼五届之分呢?众人不由得又开始迷茫起来。 纵观整个殷国上万年的历史,修道者成千上万,可最终成正果涅槃飞升者却不过寥寥数人。一万年来人类修士涅槃者倒是不少,然而真正成功飞升者除了那个八千年前纵横天下打遍五届无敌手的皇家天王殷无极,加上四千年前疑似九天玄女落凡尘、不食人间烟火的上官仙子,余者皆在漫漫修仙途中身陨道消、化归尘土。 与人类的打坐苦修不同,妖魔鬼兽四届由于天生体质优越,且活跃在天材地宝丰富的山脉矿洞,在前期的修炼速度远非人力所能比拟;然而到了后期,当普通的天材地宝对修行的裨益效果变得异常微弱时,人类的修道反而却占了优势,综合相较之下,妖魔鬼兽四届修道大成者反而却更少,数万年来竟无一例。 人类的修仙途本与其他四届有着本质的区别,但禅唱者却说涅槃飞升后五者皆归一类,这不得不让在场的众人感到万分的疑惑不解。毕竟涅槃对他们来说是太遥不可及的事情,那个境界的东西本就让他们望尘莫及,更莫说要去领悟了。 “我有亿魂幡,镇守神龙宫。三魂听我命,七魄绕幡行。急急如律令,魂鬼皆称臣。”禅唱者声调陡然一变,化成一句句勾魂摄魄的索命咒语,那一个个自神秘的禅唱者口中发出的摄魂字语宛若一颗颗重愈万斤的巨磐重重敲击在众人的灵魂深处,所有人包括淬骨六阶第九层——即将迈入淬骨第七个台阶的彩衣仙子和公孙羽居然在这道法力滔天的摄魂咒轰击下,浑身直打颤栗,魂魄甚至隐隐有不受己控强行剥离的趋势。 “天啊,那是招魂幡,传说中鬼藏的至宝红白黄绿蓝五色之一的红幡!”胖子吴瞳孔暴张,满脸惊骇至极地呆瞪着众人头顶的半空上突然现身的一只殷红如血织的展旗、旗面用无数鲜血勾画的亿万骷髅头在晶莹的玉石光下愈发让人不寒而栗。 “啊,师兄,我的身子动不了了。” “糟糕,师弟,我的也是。” “莫非今天咱们师兄弟就要殒命于斯?” 印着亿万骷髅头的血红招魂幡突然暴胀数十倍,刹那间盖住了整片宫殿,玉石光源顿时被幡旗阻隔,整片天地陡然变得漆黑如墨,伸手难见五指。 “呜呜呜……”,黑暗中倏忽响起了无数鬼魂凄厉的惨叫,凄婉哀鸣,声嘶俱裂。所有人都觉得浑身上下寒毛竖立,两股战战,心胆俱裂。无数道夹杂着冤魂前身不甘暴毙的怨念宛如一颗颗无形的针深深刺进众人的骨髓心脏,那凄厉的、哀怨的、不甘的、尖锐的、含恨而终的惨嘶透过肌肤、骨髓、经脉、最后深入脏腑,直指人的心魂。一些个修为低微的三阶、四阶淬骨者已经开始直翻白眼,大有魂魄被生生剥离躯体的迹象。 “给我破!” 彩衣仙子一声娇喝,好似九天玄女般腾空掠起,手中突然多了一只青玉石制的玉箫,凌空蓦然一点,顿时一道耀眼的绿光自箫孔激射而出、划亮了整片虚空。 “啊……”无数道凄惨尖锐的嚎叫自那半空中来回穿梭的怨魂虚影传出,那阵阵揪心的哀嗷令胆小者差点儿忍不住尖叫当场。 “慈航剑斋的镇斋三宝之一,上品宝器青玉箫?”位于公孙羽背后的一个中等身材的道士神色一动,两眼微眯,双目如炬地死死盯住彩衣仙子手中那只瞬间秒杀数万鬼魂的玉箫,嘴唇微微向上一抽,嗫嚅道。只可惜他的声音太轻,这时众人的目光都被玉箫聚光击杀怨魂这精彩一幕吸引,一时又哪会有人去注意一个长相举止再寻常不过的道士的异常。 “尘世多烦恼,不如魂归天。听我招魂引,快快入魂幡。” 这一次禅唱者的摄魂咒语却在那道弥漫整个宫殿的招魂幡下方响起,却忽而飘左、忽而飘右,依然让人捉摸不定。 然而伴随禅唱者摄魂咒而来的却又是铺天盖地的怨鬼魂影,这些鬼魂明显比方才那些只懂凄厉惨叫的阴魂要可怕瘆人的多,至少它们已开始攻击那些身体遭到招魂幡控制的修士负隅顽抗的魂魄。 最糟糕地是,这些阴魂不散的怨鬼甫才被青玉箫斩杀一波,便又有另一波重生。此时,仅凭彩衣仙子手中的一种上品宝器却显然是难以招架了。 终于,在接连斩杀了十余波攻击性愈发强烈的怨魂后,彩衣仙子力竭,无奈地退下阵来。 没有了上品宝器的阻挡,怨魂更似洪水猛兽般倾盖而下,竟俨然有将在场的一二十名男女全部吞噬的气势。 就在众人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魂魄被无数从天而降的怨魂抽离身体的时刻,一道极光陡然冲天而起,“刺啦”一声破开遮天的招魂幡,瞬间让宫殿顶心的十二颗玉石源光普照开来。 “啊……”,伴随无数道凄厉至极的惨叫,魂幡下的亿万阴魂只数息光景竟被炽光射的魂飞魄散,化成丝丝烟雾袅袅升空。 “王品……灵器!” 招魂幡下潜伏的禅唱者终于再难保持先前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泰然自若,尖锐的惊叫声中竟毫不掩饰自己无穷尽的贪婪。 器有四品,器之下品为凡,譬如刀剑斧戟叉钺锤锥等等凡材所造,无容纳元力之能;器之上品乃宝,具备了存储天地元力的功效,但容量却有上限,威力堪比凡器的十几乃至上百倍;器之王品才算作灵,可无限制地吸收天地精华自然元力直至结胎化灵物而修成具备自己思想的器灵,自由操控灵器;器之圣品为仙,这是一种传说中可以毁灭乾坤的存在。 “太……久了,”,禅唱者终于不再清唱一句句道行高深的莫测偈语,反而开始如正常人对话那般一字一句的如说着晦涩的生词道:“已……已经上千年没尝过生魂味道了,咳咳,你……你们出现让老鬼觉得万分的……惊喜。” “刚才那真的是……王品灵器?”虽然那道救命的冲天极光眨眼即逝,但还是被有心人捕捉到了一点痕迹,即便刚从勾魂使者手底走一圈,但人的贪婪本性却让他忍不住双眼放光地瞄向那个极光源处。 那里是透过破开的招魂幡窟窿射下的宝石光源所不能及的死角,但众人却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颀长人影萧索地孤立着。 磅礴的元力如怒海春潮般绕着那道孤影盘旋,冰冷中又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这个人带给众人的感觉是:孤独,冷血,无情,深不可测。 这个世界便也只有屠杀过万千生灵的冷血魔王才会散发如此汹涌的戾气,那股股冰冷寒意甚至让修为即将迈入淬骨七阶的彩衣仙子都浑身战栗。 莫非这个人果真是来自魔窟具有魔胎的杀人魔王?不过众人却又对他方才的出手相助而百思不得其解。 “不想死的,赶紧顺着洞口离开。”独立在黑暗中的孤影突然冷冷道。 “前辈,是你!”公孙羽突然大喜过望,终于从对方的声音中判断出,来人正是那个在悦来客栈独酌自饮的毡笠人。 第六章 强! “前辈,是你!”公孙羽突然大喜过望,终于从对方的声音中判断出,来人正是那个在悦来客栈独酌自饮的毡笠人。 黑暗中那孤影慢慢移到了光明下,杀伐的血腥,冰冷的戾气,伴随毡笠遮住大半脸庞下那两道犹如冰箭的眼眸,那冷漠的、无情的、孤傲的、血性的、不可一世的气息全部聚集在一个人的身上,竟让所有人心中不禁产生由衷的敬畏。 是的,敬畏。 “万法归一,生与死却是有别!”毡笠人单手擒住那只被卷成长条状的白貂皮制包裹,突然将条状包裹的一端指向悬浮半空的招魂幡,面无表情地道:“你道自己是活物生灵,那么我便屠了你的肉身;你道自己是死灵恶鬼,那么我便灭了你的怨魂。” “狂……妄!”虚空中的招魂幡下那个神秘禅唱者一字一句费力地吐着那模糊不清的词语道:“一个小小淬骨者,也……配在老鬼面前指……手画脚,妄……言生死。” 伴随神秘禅唱者一声振聋发聩的狂叫,招魂幡猛地急速旋转起来,无数道刺鼻的殷红血雾扑天盖下。与此同时,血雾中张牙舞爪的万千怨魂咆哮着、尖叫着、惨嘶着朝独立于天地间的毡笠人杀将过来。 红眼魔狼、虎狮兽、五足蛟、火狐、赤尾豹、火眼双头蟒、乌雕、赤足金鹏、独角神龙、七彩天凤、人……恶鬼肆掠,人间地狱,无论是完好的亦或是残缺的怨魂攻伐残暴的气势远远比生前更胜,尤为可怕地是,它们没有肉身,所以不惧疼痛,更不知后退为何物。 “来得好!”仰天独立的毡笠人不退反进,裹成条状的貂皮在他手中宛如一条无影鞭,以劈、点、刺、砍、挑、引、划等等各种攻击手法迎击那些怒涌魂潮。 “前辈,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公孙羽见毡笠人应付惊怖暴虐的亿万生魂彷如扫垃圾般轻松惬意,旋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没有理会公孙羽的一片良苦用心,毡笠人挥动着漫天鞭影,表情冷漠,眸光如电,翩若惊鸿的身影穿插于亿万怨魂间亦游刃有余。蓦地,毡笠人撮口发出一声绵延悠长的清啸,啸声高亢,音波四散,似与岩壁山石共鸣,刹那间竟震碎万千游弋缠绕身周的暴戾生魂。霎时,那被无数道血雾魂影遮掩的招魂幡原形毕露。 便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毡笠人闪电般屈指连弹布卷长鞭,但听得“叮、叮、叮”一连三声悦耳的金属激越嗡鸣,只见三道绚丽的银白光柱犹如火炮冲天而起,瞬间刺破魂幡旗面,“噗、噗、噗”接连没入宫殿上顶的岩壁内。银白光柱强烈的冲击力竟震的整座石筑宫殿晃了一晃,无数石灰齑粉嗖嗖掉落,在地面积了厚厚一层。 “啊!”那虚空中招魂幡下的神秘禅唱者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魂幡屡屡遭王品灵器重创,饶是它千百年寂寞孤独下练就的不凡耐力却也乍然奔溃。 招魂幡,一种上品宝器,吸纳万物生灵魂魄入幡,祭生魂,吞精魄,炼厉鬼,本是天下间邪器的一种。传说中的招魂幡有红、白、黄、蓝、绿五色,五种彩幡齐聚可摆五行招魂大阵,威力堪比王品灵器,乃鬼藏几千年前镇魂之宝。只是眼下这一面红幡不知是被这个禅唱者何时盗去的,幡内竟已吞噬了不下亿万怨魂,邪气凛然,阴森可怖,令人望而胆寒,实力却比真正的王品灵器差了不止一截。 当然,即便毡笠人手中握有王品灵器,以他淬骨而尚未筑基的修为,原本也不应该将那个神秘的禅唱者逼至这般田地。只奇怪地是,那个神秘的禅唱者气势分明堪比四大道统的太上长老般澎湃如怒海春潮、庞大无匹,可身影却好像与魂幡融为一体,无法轻易分开。 毡笠人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每每在距离魂幡数丈下的地面出手,或者有时腾空掠起,却也一闪即落。(.好看的小说) 这时又被毡笠人三道灵器光晕偷袭成功,神秘禅唱者差点儿没被气得发疯,哇哇直叫道:“狡猾的……人类,我要把你魂魄……生祭!” 毡笠人一声冷笑,布卷长鞭戟指虚空下的招魂幡,淡淡道:“曾经有过太多的活物大言不惭地说要生祭我的魂魄,结果都做了我的剑下之鬼。眼下你既已是个半死不活的鬼,那么我不介意再杀你一次,让你从此就成了一个真正的死鬼。” 能在一个修为深不可测的鬼王面前从容自若地说出这些话的人本身该是一种多么强大的存在啊!公孙羽从第一眼见到这个不肯轻易露脸的毡笠人起,就不能自控地对他生出一种强烈的崇拜敬仰之意。 公孙羽平素可是极端自负骄傲、眼高于顶、从不轻易服人的。抛却有一个做藏剑阁阁主的父亲这个身价不说,公孙羽的修炼天赋也是万里挑一的。三岁修道,六岁通过赤尾狐元火的淬炼而晋级淬骨第一阶,以后的十五年,公孙羽每隔三年就有一次突破,修道速度直追那个被世人称为千年以来一大妖孽的怪胎,人送外号“小天才”。在如今的修仙界便也只有四大道统中慈航剑斋的彩衣仙子、剑渊的莫尘、大慈悲寺的定海区区三人堪堪与之并驾齐驱,公孙羽的心高气盛也非无的放矢。 况且自从五年前的那场修仙悟道大会后,藏剑阁的那个修仙界最富盛名的妖孽怪胎突然神秘失踪,公孙羽的名声一度水涨船高,一跃而成为阁内年轻弟子中的第一人。 二十一岁的淬骨六阶第九层,这在藏剑阁史上也足以排进前十了,但公孙羽的志向显然远非仅此,他真正目标是小三元后的大三元乃至最终的涅槃。藏剑阁的第一代祖师不就是区区一个大三元的元神之境吗,元神之后的涅槃才算是仙道小成,就像八千年前的皇家天王殷无极,或者是四千年前的九天玄女上官仙子……公孙羽每每念及此,不禁觉得自己小时候当神仙崇拜的父亲公孙弘简直就是小儿科,一个被筑基困了足足二十年的小小的淬骨九阶修道者,他未来的成就又能高到哪里去? 不可否认父亲公孙弘没有宽宏的气度,否则那个被世人称作修仙界妖孽的怪胎也不至于……怎地又平白无故想起了那个不识时务的傻子?公孙羽使劲摇了摇头,努力将脑海中的杂念抛出,旋即两眼放光地盯着面前这位无论心态、气度、举止、言谈皆有一代宗师风范的毡笠人,心中愈发坚定这个人就是自己想做却做不到的孤独剑客——便也只有这样的人,其未来之路才不可限量! 就在公孙羽满朝思绪的光景,毡笠人已与空中的招魂幡激战了不下两百回合。 迅若游龙,翩若惊鸿。毡笠人腾掠如猿猱鹰隼,神乎其技;出手似闪电奔雷,快若流星。这个人虽然只是淬骨的修为,但战力和身法竟俨然远远超出淬骨的范畴,几度将隐藏在招魂幡下气势滔天的神秘禅唱者攻的措手不及、哇哇直叫。若非身经百战、屠杀万灵,凡人哪里能有如此之威?况且他浑身散发的浓烈的血腥味在某些时候甚至盖过了那吞噬了亿万冤魂的招魂幡。 这是一个杀神!所有人心中都忍不住狂呼道。 果然是我的偶像啊!公孙羽目光一瞬不瞬地随着毡笠人的身影来回逡巡,那神情宛如遇见了一个风华盖世的绝代美人,半点也不肯放过。 这个人好强!彩衣仙子黛眉微蹙,俏目一扫先前的流光溢彩,反而却怔怔地盯着毡笠人若隐若现的身形发呆,那身影,那步法,那眼神……似乎在哪里见过。 “蓬!” 毡笠人故技重施,指弹布鞭,又是一道王品灵器的银白光柱冲天激射。眼见招魂幡再度要遭灵器重创,突然,那潜伏于红幡下的神秘禅唱者怪叫一声,“噗噗噗”一连吐出三道模糊的人影射向悬空虚立的毡笠人,叫道:“老鬼……还会回来的。”说着,红幡猛地卷起,初如漆柱,后似竹竿,“哧溜”顺着那道残破颓败的石门逃之夭夭。 “前辈快请收手,那是我们的人。” 彩衣仙子乍见毡笠人那裹着王品灵器的卷布长鞭对准空飞射来的三道人影,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出口请停。三道被招魂幡吐出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最先打头阵下了龙窟后却离奇消失了的粉雕玉琢女孩殷亭亭、“空降男”莫尘和眉清目秀的光头和尚定海。 三人不知被那个神秘禅唱者施了何等邪术导致神智迷失、生死难测,但彩衣仙子却非常清楚,若三人再被那个头顶毡笠、身披长氅的修道高人以王品灵器攻击,哪怕只是经受灵器光晕的小小波及,肉身恐怕都很难保全。在场的众人只知王品灵器袭杀怨魂、重创红幡很是轻松,却不知王品灵器对活灵的伤害更胜,拥有上品宝器的彩衣仙子正是深明此点才花容失色。 毡笠人没有理会彩衣仙子的叫唤,反而布鞭前探,连施勾、粘、挑三种诡异莫名的手法,于众人眼花缭乱间将三具瘫软的躯体平置安放在略显潮湿的泥地上。 “生魂被剥离大半,需要处子血水混石灰灌喉,要快!” 毡笠人瞟了一眼昏迷中三人,突然冷喝一声道。 当下彩衣仙子等人不疑有他,连忙破指存血、刮岩取灰,瞬间便把弄满一小瓷瓶的“药物”给灌进了殷亭亭的口中,但看着一旁同样不醒的莫尘和定海,众女子不由得犹豫起来,毕竟“药物”中混杂的可是自己的处女之血。 “仙子只管救助亭亭小师妹,莫兄和定海师傅交由在下便可。”公孙羽怎可失去这种向彩衣仙子大献殷情的机会,当下十分慷慨地做起了救助余下二人的药引子。 第七章 苏典 “仙子只管救助亭亭小师妹,莫兄和定海师傅交由在下便可。”公孙羽怎可失去这种向彩依仙子大献殷情的机会,当下十分慷慨地做起了救助余下二人的药引子。 等了约莫一炷香功夫,三人终于悠悠转醒。 莫尘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满脸疑惑地望着围在自己身周的众人,搔了搔首,愣了一下道:“偶滴神类,出了什么个情况?” “阿弥陀佛,贫僧记得当时正在吟诗来着……”眉清目秀的光头和尚定海一摸光头,旋即恍然道:“有了,贫僧有了,花鱼红鱼都是鱼,河虾海虾皆是虾。鱼吃虾来虾吃泥,咯吱咯吱吓死你。啊哈哈,贫僧学富五车,马不嫌贫;胸有点墨,没有丘壑……” “切!”众人还道这个和尚终于记起了被神秘禅唱者囚困的来龙去脉,哪知得到的却是这么不着调的一首“湿”,旋即都对他投去鄙视的眼神。 “彩衣姐姐,呜呜呜……”,反应最大的当属殷亭亭无疑,只见她一个乳燕投怀扑入彩衣仙子的怀中,抹着花猫脸哭诉道:“彩依姐姐,呜呜,我们刚进了石门就遇见一个鬼脸怪,那个鬼脸怪长得实在丑陋不堪,吓死人了。呜呜,我只听它说一句‘等了八百年,你们终于来了’就失去了知觉,太可怕了,呜呜,我再不要和你们分开了。”殷亭亭本是殷国皇家身份显赫的贵族,八岁时被送到昆仑仙池的慈航剑斋师从清音仙姑修道。前有皇宫里婢女护卫如众星捧月般小心呵护,后有慈航剑斋中同门师姊妹和授业恩师的疼爱照顾,殷亭亭就像是一个生活在温室里的花朵,何曾受到过这般惊吓? 不过当不经意间瞥见那个正向残颓破石门踱步的孤独毡笠人时,殷亭亭竟浑身一震,突然就止住了哭声,一下从彩依仙子的怀里脱了出来,并连忙抹去两边漂亮脸颊上兀自粘留的泪珠。 “怎么了,亭亭?”彩依仙子有些疑惑地望着那道孤独萧索的背影,若有所思道:“亭亭,莫非你认得那人?” “怎么可能?”殷亭亭闻言立即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地连连摆手否认道:“他看上去只不过像是一个散修,一路上我们又从未分开过,我怎么会认识他呢?” 尽管殷亭亭矢口否认,但彩衣仙子林彩依还是从她那夸张的举动中看出了些许蛛丝马迹。事出反常必有妖,要知殷亭亭素来性格娇蛮,我行我素丝毫没有半点淑女风范,这时却突然扭捏和不安起来,不得不令人疑窦横生。[] 彩依仙子却没有立即点破,只是在心里默叹一口气,刚刚她还觉得这个头戴毡笠、身披长氅的人看着有点儿眼熟,现在却肯定就是那人无疑了。 五年,整整过去了五年,这个人非但没有如世人所料的那般曝尸荒野身死道消,反而修为竟突飞猛进、到了令自己这个昔日苦苦追赶的对手再也难窥深浅的境界。想到这里,彩依仙子的美目不经意朝正两眼狂热地崇仰毡笠人背影的公孙羽淡淡一瞥,嘴角忽地逸出一个玩味的弧度,心下却觉得万分可笑,忖道“五年前你公孙羽尚且能在拜仙台与那人激战十几回合而不见落败,现在却只能口口声声尊称那人做‘前辈’了。” 林彩依依稀记得五年前那场于蓬莱仙山拜仙台举行的修仙悟道大会,那抹狂傲的孤影如一骑绝尘,败群修,夺魁首,傲立仙台绝顶,睥睨天下,一剑封尘,无敌诸君。 天纵奇才,修行近妖,三岁修道,十岁成功经受第五种兽火的淬炼晋入淬骨五阶,跻身四大道统强者之林,藏剑阁被誉为千年来妖孽怪胎的苏典就像是一颗耀眼的彗星横空般出世。他就像是一座山岳,压得几乎所有修道者皆喘不过气来,整整十五年来,包括四大道统中被众元老寄托厚望的几个传承者都只能望其项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这个“妖孽”越甩越远。 说起来似乎有点怪异,想想她林彩依如今乃是淬骨六阶第九层——即将迈入淬骨七阶的存在,这个境界在四大道统中足可以媲美护法长老了,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啸傲群雄的一代天骄。然而,林彩依心中却不由得苦笑一声,因为早在五年前,苏典,那个妖孽,就已经是史上淬骨七阶最年轻的记录保持者了。 五年前同辈中能够抵御他苏典寒冰化影剑十招的修士本就寥寥无几,现在,恐怕他的对手只能到老一辈中去寻了。 殷亭亭能够一眼认出苏典,林彩依没有半点怀疑。事实正如定海和尚所说的那样,殷亭亭早在五年前就将苏典当做心目中的英雄加以崇拜,朝思慕想,只求见一面方能心安。五年前拜仙台上那场修仙悟道大会殷亭亭确也如愿以偿地远远偷看了一眼苏典不可一世的傲立背影,从此却将之印在了芳心深处,再也难以忘怀。 自五年前那场比斗后苏典离奇消失,在最初的一年内小丫头整日郁郁寡欢,偷偷以泪洗面,容颜惨淡,身形消瘦憔悴,越发让人觉着心疼。直至后来小丫头被清音仙姑逼入仙池苦修了四年,转移了方向,情况才终于好转。 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林彩依对苏典其实很有成见的。 林彩依不希望这个自己当妹妹一般疼爱的丫头对那个孤傲冷漠的家伙越陷越深。何况那人今番归来,浑身散发的血腥戾气几乎压住了招魂幡的死气,他该是用了多少人的血肉成就了自己的无上辉煌! 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屠夫又岂会有情义可言? 对于苏典,林彩依要避而远之的心理甚至比起那个道貌岸然的公孙羽还要强烈。 “大虾,大虾,何必走那么快嘛,等等在下!”眼见那个毡笠人即将迈入破败石门,莫尘一个骨碌爬起,舔着脸无耻之极地追了上去,行为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地赔笑道:“在下乃是通天仙潭剑渊座下大弟子莫尘,急求合作,求包养,求抱大腿……” “阿弥陀佛,这位大哥……哦,不,施主,贫僧看你骨骼清奇、相貌堂堂,四肢健硕,想必是个酷爱文学的骚客。不如贫僧与你同行,也好一路有个切磋的对象。”眉清目秀的光头和尚定海大言不惭地卖弄着风骚,一把推开正死死抱住毡笠人双腿不放的莫尘,将右手向毡笠人的左肩上一搭,宛如遇见多年不见的知己好友一般“深情无比”道:“上天安排你我在此相遇本就是缘分所致,唉,藉此清风明月,良辰佳景,小弟,哦,不,贫僧忽有所感,急欲吟诗一首……” “滚丫的!”莫尘不甘人后,使劲掰开定海摊上毡笠人肩头的手掌,大翻白眼道:“都清风明月了,还良辰佳景?你家的明月和良辰居然出现在同一片天?不会用成语就少在那里丢人现眼。你作的都是些什么玩意,还大言不惭地说是诗,滚丫的,没时间听你闲扯,老子要和大虾去探宝了。” “怎么不是诗?怎么不是诗了?”定海如同被一头驴踩中尾巴的响尾蛇,顿时跳了起来,气急败坏道:“贫僧学富五车,马不嫌贫;胸有点墨,没有丘壑……” “启开!”莫尘没好气地推搡了他一把。毡笠人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发话了,依旧是凡事浑不在意的冷漠,道:“我只带走六人,修为不足淬骨五阶者可自行离去。” 众人中修为达到淬骨五阶者原本只有莫尘、定海、林彩依、公孙羽、吴诗五人,可殷亭亭执意要做那第六人,林彩依对刚刚小丫头遭的那场劫还心有余悸,这一回却说什么也不妥协,仙子那副义正言辞的御姐风范愈发的冷艳不可方物。最后,殷亭亭被彩依仙子的气场所慑,无奈之下只得将小嘴撅的老高随众沿原路返回。第六人则换成了一个淬骨四阶第九层的中等身材道士。 穿过腐朽岩石筑就的残门,入眼的却又是一片神奇的天地。 石廊,纯白岗岩打造的石廊,绵延无尽头。没有宫殿顶心十二颗环形玉石的光芒,石廊只显昏暗,却不黑漆,刀砍斧斫的痕迹略已淡去,岩壁满积石灰,足可显示出这条长廊历时早已久远。宽五丈高十四丈,宏伟壮阔的石廊两侧竟被筑造者用利器凿开了无数道密密麻麻的孔穴,这些孔穴排列有秩,俨然形成了一幅幅原本该栩栩如生现却了无生趣的灵物画卷。 第一幅是足足用七十二颗石孔勾勒出的一副三足丹炉图,坐落于左手位三尺八分处,白岗岩刻画的炉身久经岁月的洗礼早已失去了往昔的纹络印痕,只依稀可见两只硕大的耳朵状提手对称连接在炉身的侧边,炉内似有袅袅升起的浓烟,一颗浑圆石孔比拟的丹药亦幻亦真地飘在炉口宽颈处,大有随时飞升而去的迹象。 “这……这是……飞丹?”莫尘忍不住失声惊呼起来。 “传说葛洪祖师百日炼融神化阳丹,确实出现过丹药成型后飞天逃遁的情景。只可惜自祖师死后近两万年,天下再没有第二人能够炼出飞天神丹。”公孙羽幼年曾有一段时间迷上了炼丹,对这方面的古籍确有涉猎,这个时候说出此番言语却也没有故意彰显自己的嫌疑。 第二幅图是位于右手位的一百零八颗石孔排列的一尊金刚罗汉像,高十丈宽三丈二尺,金刚罗汉上身**,下身着鼻短裤,方头大耳,身壮如牛,盘膝而坐,端的怒目威严、气焰滔天。美中不足地是,金刚罗汉像原本该是肌肉虬结的四肢,现却因石壁脱落的缘故而显得空洞苍白。 “天啊,这是佛界的至尊怒金刚迦南菩提,五万年前涅槃的存在啊!”这一回震惊的却是定海,能够在这处埋藏了十万年的地底深穴见到佛门人物,而且是传说中佛界唯一涅槃的至尊,定海怎能不激动? 众人来到了第三幅图前,那是由三十六颗石孔组合成的一只盂钵,钵体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当定海认出了钵身由石孔排列的三个字体后浑身猛地一震,蓦“嗷”地一声叫了起来:“天啊,这是大慈悲寺八百年前丢失的上品宝器偷天钵。”忽然又看到偷天钵旁边的那条十八颗石孔组构的珠链,定海差点儿忍不住跳了起来,气急败坏道:“这是上品宝器定神珠啊,哪个天杀的偷去了我们宝刹这么多宝贝?害的八百年来我们宝刹连一只宝器都无,平白低了那三大道统一头。” 不过当接二连三地见到石廊上刻画的大慈悲寺丢失的上品宝器如雷音钟、佛舍利、镇妖塔、玉拂尘等等,定海终于颓然泄气,再没了跳脚大骂的勇气。 当然,与这些大慈悲寺几百年前丢失的上品宝器排列在一起的还有许多甚至连定海都没见过的不用猜也知是身价不菲的器物,总算让他找到了点儿心理安慰。 “怎么了,彩衣仙子,你的脸色为何变得这么难看?”公孙羽眼神时时刻刻有大半落在林彩依的身上,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位向来如不食人间烟火仙子的不同寻常。 林彩依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终于叹了一口气,声音如空谷幽兰的天籁般出尘道:“人人都以为我们慈航剑斋的镇斋之宝只有青玉箫、辟魔琴和七彩莲,却不知慈航剑斋的上品宝器本该有五件的。只是八百年前昆仑仙池出了一场事故,以致另外的两件上品宝器冰玉台和捆仙索无故失踪,迄今下落不明。只是没有想到,今次在这里,我居然有幸发现了它们的踪迹。” “乖乖不得了,原来大慈悲寺和慈航剑斋都丢失过上品宝器吗,莫某赶紧找找,看看是否石廊上也刻有我们剑渊的宝贝。”莫尘当下真的一幅幅画面对照着寻找开来。 这个时候,久不言语的毡笠人突然发话,声音依旧是冷漠低沉道:“不用寻找了,这里不会刻有你们剑渊的器物。” 莫尘闻言愣了一下,不由问道:“大虾为何这般确定?” “因为我已猜出了那个窃宝者是谁,那人只因与大慈悲寺和慈航剑斋结怨甚深,才会做下这等劣迹。”毡笠人淡淡地回应道。 “那人是谁?”定海那张眉清目秀的俊脸上突然显露出一副悲愤莫名的神情来。林彩依甚至都美目一眨不眨地紧紧盯住了毡笠人那张被毡笠遮住了大半的面孔。 毡笠人冷冷地扫视了一圈众人,蓦地一字一句道:“佛门弃徒药师琉璃光佛陀。” 第八章 一念成仙,一念成魔 毡笠人冷冷地扫视了一圈众人,蓦地一字一句道:“佛门弃徒药师琉璃光佛陀。” 是他!众人不禁恍然。 八百年前纵横天下的大慈悲寺药师,手捧琉璃灯的佛陀,倡导佛门修身胜过修心的异类,被尊师佛界子逐出寺门的弃徒,药师琉璃光佛陀最终以身试魔,举世皆敌,亡命天涯,不知所踪。 佛,屹立于世间已不下数万年,本不知为谁人所创,在很早的时候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的小教派,但在五万年前门下出了一个逆天级的佛尊怒金刚迦南菩提后,从此佛门就声名鹊起,寰宇来朝,传承至今,不见衰落。 作为佛门影响力甚巨的执牛耳者,迦南菩提在涅槃五千年后晋级无望,终于在身陨道消前给后代留下了一本毕生修道的心得,名曰《迦南心经》。与世间正统的修道注重修身一途迥然不同,《迦南心经》无论从小三元的淬骨、筑基、凝丹,乃至大三元的元婴、化神、元神,甚至到最后的涅槃,皆是以修心为首要。 修道,修的是体魄和本心,体魄即精血肉体和脏腑,本心乃魂魄意念和心神。修道的前期重在修身,譬如淬骨是淬炼血肉骨髓,筑基是筑五脏六腑经络之基,凝丹是凝丹田气海之金丹;修道的中期着重修本心,从元婴期的婴变开始结元神之婴,直至化神期的元神成形,再到元神期的成长磨砺最终元神出窍。只有当体魄和心神的修炼同时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接下来,才是修士涅槃的开始。 先修身后修心本是十余万年来众多修士默认下遵循的修道途径,毕竟在许多人的潜意思里身体的淬炼比心神的历练要容易的多。然而《迦南心经》偏偏就剑走偏锋,独树一帜,其开篇第一句话就是“贫僧观四方环宇,上游万丈险峰,下临千尺深渊,集百家之所长,聚千万灵物之术法,终觉世间万物之道修,壹是以身修为首要,成者数以百千计,达者寥寥无几,至者凤毛麟角也,遂尝逆行试道,以心修为第一,虽初有险阻,心煎体熬,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然百十余年勤修不迭,于仙道终有小成,结元婴,化元神,炼本尊,涅槃入微,以证天道,道成在筑容天纳地之基,日夜兼修,尔等勉乎哉!” 据说迦南菩提原本资质愚钝,最初的修道并不顺利。[]像公孙羽六岁淬骨、莫尘七岁淬骨、定海八岁淬骨、林彩依五岁淬骨……他们都应归入天才这一范畴,吴诗稍逊了半筹,十岁时通过了第一种兽火的淬炼,勉强能算作半个天才了。当然,似苏典那种十岁突破淬骨五阶的妖孽确实只能用怪胎来形容。 可迦南菩提,这个曾经创下一卷涅槃心经的涅槃高手,拥有佛尊怒金刚光荣称号的佛门鼻祖,却堪堪直到了二十岁尚且未能淬骨。这种龟速的修道途,放在任何一个稍有名气的修士面前,都算是资质愚钝的不能再愚钝的存在了。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位在众人眼中资质不佳、与仙门无缘的佛门小沙弥,最终另辟蹊径、大器晚成、自成一法、打破了自古以来的修道一途神话,创造出了一部被佛门历代高僧奉为圣经的修仙秘典《迦南心经》,其于佛门的影响力甚至不亚于十万年前涅槃大乘的妖仙帝阙对于整个妖界的威望,声明隐隐有直追当年盘古大仙、鸿钧老祖、雷公电母等等仙界始祖的趋势。 正如《慈航剑典》之于慈航剑斋、《大荒九字仙剑诀》之于藏剑阁、《太阴剑经》之于剑潭,《迦南心经》开辟以修心为先河的另类经典,乃是大慈悲寺五万年来传承至今的众僧藉以修道的至高法经,寺内库存的古典剑诀上古心经尚且没有任何一部可以轻易撼动其龙头地位。 然而就在八百年前,大慈悲寺忽然出了一个异类,一个半路出家的药师,佛门中第一个敢于挑战《迦南心经》无上地位的佛陀。药师琉璃光佛陀十五岁之前其实是一个挖药的山野娃子,双亲早亡,家徒四壁,生活清苦不堪,后来被一个游历的行僧看中并收做门徒。行僧将药徒琉璃光带回大慈悲寺,亲自传授其佛门独有的炼药法术。 如果说迦南菩提二十岁未能淬骨,晚年却能涅槃,是典型的大器晚成;那么药师琉璃光佛陀就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少年得志晚年失意的另类典范。 十五岁开始修道,药师琉璃光佛陀的起步比众师兄弟晚的多,但进步神速,一度让大慈悲寺一众心高气盛的内家弟子望尘莫及。要知大慈悲寺号称僧侣八千,但能有幸入内堂拜入几位德高望重护法师祖门下的内家弟子却屈指可数,更多的年轻和尚都被那座庄严宏伟的古刹给阻在了墙外,融入了众多打杂除尘的小沙弥中的一员。 药师琉璃光,这个起初挖药的山野娃子,甫一修道就展示出了无与伦比的天赋异禀。十八岁淬骨,这个年龄或许并不能让许多人觉得惊奇,但你要知道,药师琉璃光十五岁才开始打坐,也就是说,他仅仅用了三年光阴就通过了第一种兽火的淬炼。好吧,也许你会说,这算不了什么,林彩依三岁修道,五岁就已淬骨,中间只不过用了两年时间。那么,让我们再来看看药师琉璃光接下来的神奇表演。 十八岁淬骨一阶,二十岁淬骨二阶,二十一岁淬骨三阶,二十二岁淬骨四阶,二十三岁淬骨五阶,二十四岁淬骨六阶……,也就是说,药师琉璃光佛陀从二十岁开始,竟然年年晋阶,此举一度延续至药师二十七岁,这一年,琉璃光佛陀是淬骨九阶——即将筑基的存在。 人人都道近千年来天赋近妖的怪胎是那个五年前被藏剑阁逐出师门的苏典,毕竟能够在十岁达到淬骨五阶的存在实属史上罕见,然而,真正对人类修道史深有研究的老不休们嘴上不说心中却不得不承认,那个人乃是八百年前大慈悲寺的弃徒药师琉璃光佛陀。 只是可惜,在药师琉璃光佛陀二十七岁那年,他的修炼天赋突然就一跌千丈,十年内毫无寸进,直让一众将他视作佛界未来迦南菩提第二的师祖暴跌眼镜。偏偏在这个时候,药师琉璃光佛陀对《迦南心经》中所记载的修道途径产生了怀疑。当然,最初只是怀疑罢了。当他尝试着用正常修士的先修身后修心的方法重修血肉骨髓,竟而让他久久沉寂的脏腑死灰复燃再度触摸到了筑基的雏形。这一发现顿时给他灌注了挑战《迦南心经》的勇气。 那是大慈悲寺每隔半年一次的斋戒“参禅日”,当药师琉璃光佛陀慷慨激昂地拿亲身经历向代表佛门至高权威的藏经阁大护法披露《迦南心经》只适合少数人修习的弱点不足时,这位虚活了五百余岁执法酷严的老和尚大觉佛门的无上地位遭到挑衅,当即命执法僧将这个年少轻狂的药师囚禁禅房,罚其面壁十年。修仙一途,唯念者志,一念成仙,一念成魔。拥有不凡的天赋只是修道的一部分,心含不屈意志才是关键。为什么世间有数以亿计的修士寻求天道,可成功者却廖若星辰?那是因为太多的人在面对未知的修仙路途时迷茫了、胆怯了、退缩了、消沉了、心若死灰了、无欲无求了……便也只有那极少一部分经受得住修仙途重重关口考验的意志坚强者最终走上了成功的彼岸,他们所执的正是成仙之念。却也有一部分人,他们同样心存不屈意志,然而却存的是成魔之念,倒行逆施,乖张狠戾,为天地所不容。一念之差,判若霄壤。 药师琉璃光佛陀不服藏经阁大护法的裁决,最终逃出禁室,成为佛门的弃徒,却道心失守,从此堕入了魔道,与天下人为敌。群雄顿时组织了一场“灭魔”行动,其中打着匡扶正义、除魔卫道之名出手的非但有不少浑水摸鱼却本身心术不正的修道界败类,甚至还有某些中土四大道统的名门正派,慈航剑斋正是除魔大军的诸多领袖之一。 这是一段让大慈悲寺光辉庄严名门正统的形象抹黑的历史,在药师琉璃光佛陀终于被“灭魔”行动逼上绝路而消亡后不久,大慈悲寺便将这个佛界的弃徒从史书上抹除。所以如今能够知晓这段史实的修士少之又少,而这其中的大多数又被野史的胡编乱凑蒙蔽双眼因而对这位药师的了解不尽不实。 作为这一代大慈悲寺主持圆方的首席大弟子,定海却有幸目睹了记载着这位堪称佛界奇葩的故事全套。那是一部夹杂在众多禅经杂谈文献手札中侥幸幸存下来的孤本,定海闲来无事时翻阅东荒西漠的有关文献时偶然发现,这才意识到原来所谓的佛门庄严圣地也有其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定海只奇怪地是,有关药师琉璃光佛陀的传闻早在八百年前就被本门的老护法销毁殆尽,唯一遗留的手抄孤本也被自己埋藏在诸多书卷的最底层,那么面前这个身披长氅、头戴毡笠的家伙却又是如何得悉这一切的? 似乎察觉到了定海对自己突生的怀疑,毡笠人冷冷瞥了他一眼,却不解释。 “该死的,紫微星剑,这是我们藏剑阁丢失的上品宝器。”吴诗脾气向来火爆,方才压制良久不发,那是摄于毡笠人近乎筑基的境界威压,这时骤见一件本门失踪多年的宝物居然也被刻印了上去,再也忍耐不住,小宇宙终于爆炸,一拳砸向那左侧石壁上由六十四颗石孔排列组合的剑形。 “住手!”毡笠人蓦然失声爆喝阻止,然而却已迟了,吴诗的拳头不偏不倚地轰在了石孔剑形的剑柄上。 “嗤”,不是铁拳轰碎岩壁的声音,反而却像是骨肉被利刃刺穿的怪响。就在这时,众人忽听吴诗发出一声杀猪般地撕心裂肺惨嗷,顿觉脚下一阵地动山摇。 “蠢猪,我们要被你害死了!”毡笠人神色大变,第一次在诸人面前失去了平常的冷静,脚尖倏忽点地,就要凭空掠起。 “嗤,嗤,嗤……”,一连窜利物尖锐的破空声,无数道飞箭宛如铺天的蝗虫雨般整个笼罩了下来。 飞箭从那密密麻麻的石孔中射出,不用猜也知是被吴诗的鲁莽举动触发了原本潜藏在石壁内的机关。吴诗却也因此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的整只右手被一支乌黑的箭矢穿透掌心,黑血一度淹没了整个臂腕,若不立即救治,整只右掌可能就不保了。 当然,眼下被万箭包围,生死一线,保住性命那才是首要。 第九章 机关箭雨 当然,眼下被万箭包围,生死一线,保住性命那才是首要。 乌金打制的箭头,黄金铜管,燕尾翎,一簇簇破空的飞箭宛如一条条杀气腾腾的黑浪,快的让人一阵目晕神眩。密如飞蝗的劲箭本就让人无处藏身,更可怕地是,石廊宽不过数丈,箭矢迅若流星,根本不给人半点躲避的机会。 这是一个必杀之局,两侧岩壁上的石孔连接的正是隐藏在壁后的连弩机括,任谁碰巧触摸到某一颗石孔,均会引发机括的开关,触动弩箭接连激射而出。且不说胖子吴拿石孔组合的紫微星剑泄愤而触动了连弩机关纯属无心之失,是个意外,但这个世上总会有一些好奇心极强的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想要与石壁上的孔形排列零距离接触,那么,悲剧就此发生了。 机关设计者对人类心理的剖解不可谓不强大,他们既费思劳神地让一般人在正常思维下发现不了机关的潜藏点,又绞尽脑汁地令某些脑残的二缺自作聪明偏偏极其悲催地无意中点开机关的触点。堪当此任之人非极善攻于心计者莫可为! 卷布包裹好似一道匹练,毡笠人仰天长啸,浑身顿时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滔天气势,齐膝的披风猛地抖向虚空,露出一袭棉布青衫,颀长挺拔的身影仰天独立,一双修长的手掌正反两方向握紧卷布包裹的中心,倏忽逆向旋转开来。一只纯白貂皮制的包裹竟被毡笠人当成一根长棍舞成了浑圆的棍圈,竟堪堪挡住了左右激射而至的劲矢。 但听得“叮叮叮……”一连窜金属交击的脆鸣,无数道闪击的利箭被布棍纷纷击落,毡笠人以一己之力刹那间为众人阻住了第一波箭雨的必杀。 “退回去!”眼见第二波箭雨又要降临,毡笠人一声暴喝,提醒被突来的箭雨吓蒙了的诸人。箭雨是连弩发射,根本不知何时能是尽头,况且袭来的角度刁钻诡异,饶是以毡笠人的强势,这个时候却也萌生了退意。(.无弹窗广告) “糟糕,大虾,石门被封死了!”受毡笠人警醒第一时间逃向那道破败石门处的是定海,他眼见石壁上勾勒出了诸多本门失踪多年的上品宝器,原本随在队伍的最后想要趁机仔细研究一番,突来的箭雨却让他呆立当场,好不容易醒神,忽又被一块封死门庭的断石板给彻底震翻。 石门被封?石门是什么时候被封的?众人乍闻这个晴天霹雳般的噩耗霎时懵了。 前路是连弩箭雨布下的必死局,后路又遭神秘断石板封阻,生还的希望似乎已是极度的渺茫了。历经十余万年,神龙葬内埋藏的五品龙元依然未能出世,确也包含了诸多复杂因素。尽管心知万碑塔葬下的神龙葬机关重重,危机四伏,深入探宝可能是九死一生的结局,只是这时众人甫才踏入冒险的第一步就已面临生死攸关的绝境,心中的遗憾可想而知。 无论是对毡笠人心存计较的林彩依,亦或是唯毡笠人马首是瞻的莫尘和定海,再加上那个将毡笠人当做偶像来崇拜的公孙羽,甚至包括内心深处对毡笠人产生了恐惧心理的胖子吴,以及那个默默无闻的中年道士,在场的所有人似乎在无形之中都将毡笠人当做了能够带领诸人闯出绝境的首领,目光情不自禁地纷纷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毡笠人将手中的布棍舞成腾空的游龙,一拉一扯一点一扫都极尽妙态,或大开大阖气势雄浑,或昂首摆尾蜿蜒曲折,或神出鬼没无迹可寻,或连影成形势若匹练,或龙战星野唯我独尊。这是极端诡异的一幕,只见昏暗的白岗岩石廊下,无数头黑身黄尾白的箭矢从两侧的岩壁石孔蜂拥而出,一个身披长氅、头顶毡笠的青年舞动手中貂皮卷成的布棍如一道密不透风的棍墙将劲箭悉数挡回,长氅无风自起,毡笠下那恣意扬洒的黑发根根直起,一如仙人,又似魔神。 无限接近于筑基,令人仰视的存在啊!这是在场的众人发自内心对毡笠人的评价。 毡笠人的强势总算让几人重新看到了逃生的希望。公孙羽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荡,手中长剑猛地一抖,便要上前与自己顶礼膜拜的偶像同仇敌忾、共御来箭,忽地眼前白影一晃,却是林彩依先他一步闪入战圈。 莫尘不甘人后,怪叫一声紧随而上。相较之下,定海就无疑显得更有高手风范,只见他双手合十,先宣一声佛号,无比虔诚地做祈祷状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本斯文,现实太浊浑。心欲脱凡尘,唯有破戒行。乖乖不得了,贫僧学富五车,马不嫌贫;胸有点墨,没有丘壑,果然吟得一手好湿。”说完自乾坤袋里擎出一根银质禅杖,瞪眼横眉,做金刚怒目样儿,俨然一副大杀一方的姿态。 吴诗也在同一时间加入了战斗。此时此刻,唯一保持旁观状态的便只有那个长相极不起眼的中年道士了。当然,作为一个淬骨五阶不到的修士,在场的诸君可没将逃生的指望存在他的身上。于是,便没有人注意中年道士微眯着双眼饶有兴致地细细打量着箭雨中雄姿英发的毡笠人这一幕了。 “咔”,就在这时,众人突闻脚下的泥地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响,接着,便见整个地板都在急剧地裂变,隐隐有崩塌的趋势。 “糟糕,地下竟是空的,我们聚在一处压碎了地板。大家赶紧散开!”莫尘先前一直吊在队伍最后,所承受的箭矢最少,所以才第一个发现脚下的异常,当下骇极尖叫,提醒众人撤离。 然而却已迟了,这条石廊的地底本在十几万年前筑造万碑塔葬时就已掏空,刚刚几人齐聚一处并同时发力,早就超过了浮空的地板负荷,碎裂陡至,快的根本没有给众人半点反应的机会。 腾空只等于将身体喂箭,纯属送死,退回石门处却也无处借力……似乎只有脚下那漆黑幽深的洞渊才是唯一活命的去处。 “噗”,水花四溅,洞底居然是一个难测深浅的水潭,潭水冰寒刺骨,竟一度令拥有淬骨九阶第六层体魄的毡笠人也一阵瑟瑟发抖。 仰目环顾,入眼的是一片泼墨般的漆黑,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似乎都同时失去了踪迹。 毡笠人使劲晃了晃急坠时被潭水拍的有些眩晕的额头,顶上的毡笠早已不知去向,披风被冷水打湿紧紧地裹在身上,但这所有的一切却都不及他对这个未知环境的紧张心境。谈不上是恐惧,因为曾经的生死磨砺已让他的心志变得坚硬如磐。或者可以说他冷血无情,但他却做不到冷漠,否则五年来曾屠杀千万兽灵的他也不会在见到林彩依等人身居险境时毅然出手。 没错,他就是苏典,五年前被藏剑阁赶出师门的苏典,公孙羽崇拜的无以复加的苏典,曾一度被世人当成修道妖孽怪胎来崇拜的苏典,被殷国小公主自十二岁开始一度惦记至今的苏典,那个林彩依芳心深处意欲敬而远之偏又无可奈何的苏典。 五年前修仙悟道大会一举夺冠,却遭藏剑阁阁主公孙弘忌恨而逐出师门,从此流落世间成为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苏典五年来如无根浮萍独自流浪,无数次从魔兽口中险险脱身,屡番被心术不正的人类修士盯上欲强行夺舍,命悬一线,生死磨砺,苏典的修为却也同时大幅精进,眼下只需一个契机和一种上等兽火便可冲击筑基。 今番强势归来,这个东荒的小镇只是苏典的第一站,他的最终目的还是自己的故里――蓬莱仙岛的藏剑阁。 神龙葬寻宝不过是一个小插曲,久经生死险地,眼下的未知神秘的地底深潭当然无法令苏典坚毅如磐的心有过太多悸动。 将那只燕白貂皮制的包裹抓在掌心,苏典用五指感受其内蕴藏的那柄绝世宝刃,心中愈发的平静。这是王品灵器寒冰化影剑,藏剑阁传承了无数个岁月的镇阁瑰宝,却在临行前被恩师赐予了自己。想到这里,苏典似乎觉得原本冷寒的心窝也变得温暖起来。 怀中的火折被潭水浸湿不能再用,苏典试着在黑暗中摸索着游了几丈,竟惊奇地发现已到了岸边。水潭的体积显然不是很大。 苏典盘膝坐在岸边的泥地上,让元力周游身体奇经百脉,只片刻光景,虚耗的体力已尽数恢复,湿衣也被完全蒸干。修仙之人一旦步入淬骨的境界,不但能将自然界的元力通过吞吐纳入体内奇经八脉,甚至在让体内这些元力如液体般恣意流动,就像是血液般形成一个循环。 吐出口中的浊气,苏典缓缓站了起来。突然,他的双眼如利箭般死死盯住左手位的那处诡异而朦胧的光亮处。在半柱香之前,那里本应是一片浓浓的漆黑才对。 莫非是一个故意制造的陷阱?苏典心中一动,身体拔地而起,快步窜了过去。且不管亮光是否为陷阱,苏典艺高人胆大,当然不会有丝毫惧意。 这是一个小型的洞穴,方圆不过丈许,洞口是一块椭圆形的破败石壁,仅有一人高。透过洞门,只见一个翡翠玉石制的琉璃宝莲灯赫然安放在洞穴中心的一只石案上,灯芯闪烁着七彩芒光,耀亮却不刺眼。 石案后唯一一只高靠的石椅上静坐着一位身披赤红袈裟的中年和尚,袈裟的前领敞开,露出中年和尚那副光洁照人的胸肌,中年和尚双手合十,两眼微闭,做虔诚的礼佛状,那情形既显得庄重又让人觉得太过随意。 只见中年和尚慢慢将双眼睁开,突然对着门外的苏典咧嘴一笑道:“施主你好,欢迎来到阿鼻地狱!” 第十章 和尚非人 只见中年和尚慢慢将双眼睁开,突然对着门外的苏典咧嘴一笑道:“施主你好,欢迎来到阿鼻地狱!” 眼前的一幕极端诡异,在深不知几何的地底,一个莫名的洞穴内,蓦然被一位袒胸露乳的和尚笑意吟吟地迎进阿鼻地狱,实在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至少苏典感觉不到半点传说中的地狱阴森恐怖地味道,反而从那个貌似人畜无害的中年和尚身上,苏典觉得有几分静谧和安详。 传说中的阿鼻地狱分十八层,由黄泉池环绕,经奈何桥横渡,过轮回门,入阎罗殿,有拔舌、铁树、孽镜、蒸笼、铜柱、油锅、刀山火海……诸般刑罚,乃是诸界生灵死后魂魄的归宿,本是怨气冲霄阴煞幽冥的森罗禁地。而眼前的那只琉璃灯,苏典竟恍惚从中感受到些许庄严神圣的气息。 蓦地,苏典心中一动,突然就猜到了这个琉璃灯前端坐的中年和尚的身份。 药师琉璃光佛陀,佛界八百年前的弃徒,不正是一个手捧琉璃灯的中年和尚吗?苏典曾经一度潜伏在大慈悲寺翻阅古经达半年之久,恰巧在藏经阁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部记载琉璃光佛陀的手札,从而深刻了解到这位逐渐被世人淡忘了的佛陀的传奇经历。这也是他先前在石廊中见到如三足丹炉等诸多用石孔组合的宝器和那只琉璃古灯时一眼辨出药师琉璃光佛陀曾潜入过神龙葬的原因。而且通过那些石孔的侵蚀风化层度,苏典猜测至少该有七八百年的历史,岂不正与佛陀自人间离奇消失的时间相吻合。 手札上记载的这位修道近妖的佛陀消亡之前的修为是凝丹大圆满时期,即将触摸到大三元的境界。当时合大慈悲寺十八位祖师元老,外加慈航静斋的三代门主,再包括一众小门派的修道高手,近百位筑基和凝丹的修士齐出,才勉强将这个坠入魔道的佛陀困在方丈仙山的达摩洞中,却依然不能对其生命构成严重威胁。[.超多好看小说]最后关头,是慈航剑斋退休近二百年的老门主擎出了本门的禁器才终于将这个魔胎制服,但老门主也同样为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原本还该有二十年的寿命,老门主却在第二年因元力枯竭而身陨道消。至于那只禁器到底是什么,手札上却没有详述。不过苏典初步臆测,那纵然不是一只完整的圣品仙器,也至少该是一种仙器的碎片。 四大道统可能藏有器中的顶级――圣品仙器,这一点,苏典毫不怀疑。 望着眼前这位袒露胸怀的中年和尚,苏典不禁深深吸了口长气。 苏典再想不到,时隔八百年之久,自己竟有幸在这个地底洞穴中见到那个传说中引发修仙界大动荡的佛门传奇人物。 “命是轮回眼,道是本命桥,仙是无底洞。施主以轮回眼看无底洞,却过不了本命桥,终究是在向阿鼻地狱堕落。欢迎回到阿鼻地狱。” 中年和尚突然展开双臂,任白皙的腕部暴露在外,原本刚毅却不俊俏的四方脸愈发虔诚起来,摆出一副诚挚邀请多年老友的模样对着苏典款款言道。 苏典闻言却不由一愣,这一次和尚说的是“欢迎回到阿鼻地狱”而非是先前的“欢迎来到阿鼻地狱”,一字之差,寓意却顿时差了十万八千里。如果说早先中年和尚的做派令苏典感觉自己是正被邀请的客人,那么此时此刻,中年和尚的一句话,却霎时让苏典有种回归故里的错觉。似乎在许多年前,自己就是这里的一员,只是阴差阳错下,自己外出游历了无数岁月,恰在这个时节重返旧地、魂归轮回……蓦地,苏典浑身一震,强行拉回了满腹的思绪。 暗捏了一把手心的冷汗,苏典双目如电,冷冷地盯着那个貌似人畜无害的中年和尚,冷笑道:“勾魂吟,阁下果真是好手段。”他突然记起了在大慈悲寺翻阅古经时偶然瞥见的一门佛门绝学《摄魂诀》,其中记载的几种镇压生魂的手段就包括这种用吟唱的方法使人神魂眩晕、自动剥离。只是《摄魂诀》终究太过残忍,不符合名门正统的做派,这部古经当时被丢弃在藏经阁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苏典当时也是一时兴起拿来匆匆翻阅便过,他怎么也想不到,像药师琉璃光佛陀这种本来的佛门中人居然会修习此等邪术,说他是魔胎却也不算冤枉。 “世界是个炼狱,人在狱中,念在人心,无论你向往名冠京华的圣主,亦或是追求延年益寿的仙道,哪怕是存有恩爱情仇贪恋噌痴,终究只是可笑的牢中囚犯罢了。又何必执着于魂在人心抑或地狱?”中年和尚双手合十,做虔诚的礼佛状,可说出的话却是对追求神圣正道的“佛”极度的藐视。 这个人不仅怀疑本心,怀疑佛,甚至在怀疑世界,这是一个悲观到极致的存在! 而恰恰又是这种对凡事都漠不关心的人才最是可怕。因为你无论如何都猜不到这个人的底线,更莫说要抓住他的软肋。 最最令苏典感到棘手地是,此时此刻,自己竟依然没法判断出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足可以肯定“它”绝对不是人! 苏典慢慢从身后卸下那只燕白貂皮卷制的扁长型包裹,一丝不苟地将包裹沿着卷边缓缓摊开,直到露出一只纯乌金打制的尺长剑柄,这才用右手握在掌心,接着,缓缓抽了出来。 这是一柄长仅两尺又六分的窄剑,宽及拇指,刃未开锋,剑身上下各纹着一条怒海苍龙,古朴,典雅,却不失霸气。长剑不知为何等材质所制,金黄中透着些许银白,在琉璃灯光下泛着点点耀光,竟隐隐能看清剑身一条条曲折蜿蜒的纹理脉络,脉络至剑柄而止,显然是在告诉人们,这只尺许剑柄是剑身铸造成功后嫁接而上的。 “寒冰化影剑,藏剑阁传承近五万年的王品灵器?”中年和尚终于色变,眸中精光大神,突然一瞬不瞬地紧紧盯住苏典手中的古朴长剑,愣了片刻,忽地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剑虽好剑,可惜用剑的人实在一般。” 剑名“寒冰”,剑身却没有透出丝毫寒意。苏典并没有因中年和尚的蔑视而大动肝火,相反,在真正的对手面前,他的心平静如古井无波。 “四万七千六百五十三年,剑圣臧天河凭借一柄削铁如泥的绝世宝刃寒冰化影剑败尽天下群豪,登仙台,拜仙人,问天道,创下无敌教派,传承无上剑法心经,所作所为,堪称一代古圣大能。”中年和尚浑然没有在意苏典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反而却不紧不慢地娓娓说着一段鲜为人知的秘辛道:“人人都知臧天河一剑在手便举世无敌,却不知这位大能在成为剑圣之前的辛酸。臧天河最初并不擅长使剑,他在二十岁之前都在用枪。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兵器的长短早就决定了它的招法套路,臧天河只因一次比斗败在使剑高手之下,一怒而弃枪学剑。这就意味着他要完全颠覆原有的长枪“霸快狠准”的招式习惯,改修短剑的“灵诡疾逸”。整整三十年,臧天河每天除了打坐就是练剑,闻鸡起舞,夜半方息,练的只是简单的劈刺动作。而正是这十万零九百五十天的劈刺动作,才造就了他剑圣的无上地位,从此享有问鼎仙台的资格。” 三十年,那可是三十年,三十年就这么不含半点花哨地纵劈横刺,这人本身岂非就已无聊透顶。 可苏典偏偏就心中生不出对他哪怕半点讥嘲的念头,成功的背后往往是无数平凡的累积,绝没有任何人可一触而就。 臧天河最后的成功是历史的必然,因为他拥有无数人难以比拟的强大毅力。苏典只是奇怪,在敌我双方剑拔弩张下都表现出难以缓冲的敌意时,对方突然心血来潮地讲起了这个故事,到底意欲何为?是乍见自己手中的寒冰化影剑后睹物思人,还是想借臧天河的故事来提点自己?若对方真的想要提点自己,那么他又是出于何等目的? 苏典突然迷茫了。他突然在对方到底是好人或坏人这个问题上开始纠结起来。这尚且是他第一次长剑在手后久久不发。 苏典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血够冷的屠夫,至少在东荒待了足足三年,死在他手中的蛮兽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整整三年,他孤身仗剑一连横跨了整个东荒,浴血杀生,屠兽无数,生死险阻,疯狂磨砺。苏典有过险遭兽口的九死一生,有过十步一杀的疯魔狂霸,有过熊掌垒榻、虎皮做被、饿食蛟龙肉、渴饮神凰血的辉煌经历,有过生死肉白骨、积尸平壑谷、万坟乱葬岗、千里血成河的血腥遭遇。每日都在无数对冷血狂暴的魔兽红眼监视下,生与死不过只是一线之差,唯有不断地前进才能保住苟延残喘的性命,稍有不慎,恐怕就要立即成为饥肠辘辘的魔兽们口中的盛餐。 三年的生死角逐,苏典修行竟一路飙升,由原来的淬骨七阶一跃而至淬骨九阶第六层。 第十一章 来吧,赌一场 三年的生死角逐,苏典修行竟一路飙升,由原来的淬骨七阶一跃而至淬骨九阶第六层。(.无弹窗广告) 实情确然如林彩依所猜测的那般,苏典正是用难以计数的蛮兽尸骨铸就了自己的无上辉煌。屠夫一词,当之无愧。 但苏典真的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冷血杀神吗?这个暂且不论。望着那翡翠琉璃灯下身影愈发变得庄严神圣起来的中年和尚,苏典将长剑平摊手心,却无论如何下不去手。 也许事实正如这个悲观论调的和尚所言,世界就是一个天然的监狱,人活在狱中,而那一条条限制人们自由的栅栏就是人的情感道德观。 唉!自己终究摆脱不了情感道德的束缚,难以真正做到忘情。苏典突然甩了甩满朝思绪,举步踏进了被中年和尚称之为阿鼻地狱的地底洞穴内。 “哗”,苏典前脚刚刚穿过椭圆石门,后脚未及落下,前方抖地生出一股澎湃汹涌的吸力强行将他纳了进去。倏忽间,琉璃灯灭,四周霎时变得漆黑一片。 果然是个陷阱!苏典只来得及在脑海中转出这个念头,忽地耳旁响起一阵诡异莫名的破空声,苏典在第一时间听风辨位,寒冰化影剑瞬间出手,但听“叮”地一声脆响,剑尖不偏不倚地击中黑暗中袭来的硬物。由光明陡然转入阴暗,一切快的令苏典双眼片刻状如昏瞎,好在他过去整整三年一直周游在东荒众蛮兽之间,感官早就被磨练的灵敏至极,这时虽出手过于仓皇,却也不显得狼狈,唯一暗自心惊的只是那暗夜里神秘的偷袭物速度着实恐怖,以至于他握剑的手到现在还是阵阵酸麻。 “嗵”,就在苏典凝神戒备黑暗中再度袭来的硬物时,周围竟瞬息间被无数道光芒照亮,由漆墨的暗夜再一次回到银白的光明,苏典的双眼刹那失明。 苏典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对方端的好算计,先趁自己不备而熄灭琉璃灯,在自己双眼短时间不能适应黑暗环境时陡施偷袭,失败后却立即点亮光灯,再度令自己的两眼出现盲点,接下来便就应该是无穷尽的终极必杀大招了……利用人眼于黑白交替的瞬间入盲的弱点来营造最有利的偷袭时机,心计之深,实在令人胆寒。 苏典再不多想,索性双目紧闭,寒冰化影剑横空戟指,右手拇食重叠,便要对准剑身屈指弹去。 寒冰化影剑被称作王品灵器,当然不会只是表面所显露的那般简单。剑曰寒冰,却不冰寒,那是因为缺少至刚至阳的元力激发剑意。早在那座存有龙虎雀龟四方台的宫殿内,苏典凭借这柄王品灵器催发的剑气,以自己淬骨的修为逼得那个能与四大道统祖师比肩的老鬼王落荒逃窜,就足以说明器到了王品后的强大。 唯一遗憾地是,寒冰化影剑内封藏的器灵早在几千年前被人强行灭杀,以苏典现今的修为,只是勉强能够将体内的部分元力灌注到剑身的纹理之中,从而刺激宝剑本能的攻击性,远远达不到器灵入主的效果。否则,尽管那个神秘的禅唱者也能自苏典手中逃生,却至少要比先前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 诚然,苏典仅凭一己之力,想要借助王品灵器来击杀或困死那个前生至少该在筑基乃至凝丹境界的禅唱者,却是远远不够的。除非他能在精气神全部处在巅峰状态下,暗中给禅唱者来个致命一击。当然,这个机会极其渺茫。毕竟修道一途,一个境界之差,修为却如云泥之别。 弹指,输注元力,激发剑气,这几乎成为了苏典的一种求生本能。 苏典甚至已做好了一击不成便立即逃生的准备。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瞬间令苏典呆立当场。 预料的必杀一击久久没有出现,空气中忽地传来一阵阵扑鼻的丹药香气,那股股浓郁的药香好似一条条腾掠起舞的游龙,肉眼可辨,忽而骜放不羁,忽而翩跹灵动,丹香四散飘逸,竟隐隐有几分灵物启智的味道。苏典傻傻地看着眼前的诡异场景,似是痴了。 粗如儿臂的烛台端放四角,灯芯在焰火的燎烤下发出“嗤嗤”的刺耳怪音。一座半人高的古朴三足丹炉平平搁置在四面烛台的正心,丹炉内滚滚流淌的火焰在尽情地燃烧着,偶尔从炉口吐出一股猛窜数尺来高的火舌。炉的前后各连着一只长耳状提手,一颗浑圆的金黄色半成品丹药在丹炉的口径处忽上忽下、似欲随时准备冲天而起。带耳状提手的丹炉,急欲冲天遁逃的飞丹……这岂非是石廊内孔形组合的第一幅画面? 飞丹,传说中只有葛洪祖师在开仙坛洗涤瑰材,借大地圣火淬炼百日,以圣品仙炉温养三天方能成形,而后需用王品玉器盛装防止药性的流失,丹药本身已具有灵性,乃是天地难以一见的绝世珍稀。莫非今日竟让我有幸得以一观千年不出的稀世瑰宝?饶是苏典早已习惯了冷眼应对世事,这时也忍不住怦然心动。 “能于黑暗中躲过偷天钵的绝命一杀,想必你的感官还算灵敏。”一道人影忽地自那座丹香四溢的炉后幽幽转了出来,只见那个原本消失的中年和尚突然现出身形,一手捧着那只翡翠琉璃灯,另手竖立胸前作礼佛状,微眯着双眼,细细打量了苏典一番道:“身高体长,眉清目秀,长相还算可以。眉宇如剑,神态静默,气势还算浑然天成。五指修长,剑在掌心稳如磐岳,出手如风驰电掣,迅若奔雷,势如破竹,年纪轻轻便已触摸到筑基的伊始,修为勉强过关。嗯,好,好,好。” 中年和尚一连说了三声“好”,这才停止了大家闺秀挑选夫婿般对苏典赤裸火辣的挑肥拣瘦,然后突地把手一挥,对着苏典道:“开始吧。” 苏典被中年和尚一通诡异之极的言行弄得莫名其妙,不禁愕然盯着他问道:“做什么?” “怎么?你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吗?”中年和尚微微一愣,旋即恍然大悟一般拍了光溜溜的额头一把,“哈哈”大笑道:“八百年才遇到你这么个唯一在心性体魄上与贫僧有得一拼的对手,和尚实在兴奋地过了头。哦,事情是这样的,看见这只炼丹的炉鼎没有,一炷香过后,炉内温养的还魂大补丹药将会成品。还魂大补丹乃是六品上等丹药,一旦成品,便第一时间飞天逃逸,我们就趁那个机会同时出手夺丹。” “这算什么?”苏典冷冷地看着他道。 “赌!”中年和尚笑眯眯地回应他,一副慈眉善目人畜无害的佛界高僧模样。 “若是在下不同意呢?”苏典用手指轻抚着寒冰化影剑那薄如蝉翼的光滑剑身,斜睨了他一眼漫不经意地道。 “你会同意的。”中年和尚依然保持那副和蔼可亲的迷人笑脸,赤红袈裟在闪烁的烛光下好似蒙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愈发衬托的他的身躯神圣伟岸。偏偏这个时候,中年和尚单手做礼佛状,表情无比虔诚庄严地道:“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又言道,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救人便是在度己,悉发菩提心,消除宿业障,同登无上觉,广修无量德。有一个字叫做什么来着,义,对了,就是你们口中的舍己为人的大义。贫僧知道,为了你的六位同伴,施主定然乐于陪和尚一路玩到底。” 从落入洞底到现在,依然没能发现那六人的半点踪迹,苏典早已猜到他们处境不妙,这时听到貌似纯洁实如恶魔的中年和尚娓娓道来,方才知他们的性命暂且无碍,心中稍安。 琉璃灯下,身披袈裟,手着佛礼,宝相庄严,但这个中年和尚反而给苏典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恐怖到了极点的恶魔。 披着佛衣的魔鬼!这是苏典心中对中年和尚最好的定义。 “既然是赌博,当然应该有赌注。阿弥陀佛,”中年和尚虔诚至极地宣了一声佛号,无比慈祥地对着苏典说道:“第一个赌注就是那个胖道士,你赢了他就活,你输了他就死。你有半数的机会从和尚手中救活一个人,从此在自己的功德楼上加垒了七层浮屠石塔。看吧,贫僧是个心肠多么善良的和尚啊!” 第十二章 十字梯云纵 “看吧,贫僧是个心肠多么善良的和尚啊!”中年和尚仰天叹息一声,那表情,似乎颇为自己的乱发慈悲而感慨万千,甚至还存有几分苦恼的韵味。好吧,就当是和尚在广集业果吧! 苏典深吸一口长气,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刚刚真的认为留给自己半数的机会救人是出于好心施舍的目的。这,莫非便是一个作恶多端的魔头突然有感而发的一丁点儿慈悲之心。 “你还有十息的时间作调整,和尚可不希望接下来赢得太过于轻松。”中年和尚恶狠狠地瞪了苏典一眼,似乎要为方才的失态找回几分气场。 苏典却不为所动,将寒冰化影剑平摊在右手掌心,左手食中两指如轻抚爱人一般无比温柔地来回抚慰着绝世宝刃的剑身,看也不看中年和尚半眼,淡淡地道:“无需准备,在下随时可以出手。” 之所以决定与中年和尚赌上一番,那是因为苏典不想让那个胖子无端死在这个邪恶和尚的手中,尽管对脾气暴躁口无遮拦又喜见风使舵的吴诗没有好感,但苏典却也不忍心见到昔日的同门死后连阴魂都被人当做傀儡武器来使。 好吧,苏典承认自己突发善心了,那又如何,连这个恶魔般的和尚都能慈悲一回,自己偶尔发发善心却也无伤大雅。 最最关键的一点是,苏典突然感觉到这个中年和尚似乎与那个招魂幡下的神秘禅唱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没有理由,纯属直觉。 也许是因为他们两者的气息相近,或者是因为他们都是道法高深的修士,亦或者因为他们内心都是一般的邪恶变态,还有一种可能是,苏典仿佛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当年叛出佛门的药师琉璃光佛陀的影子…… 说起来或许可笑,作为同被师门逐出的弃徒,苏典在偷偷潜入大慈悲寺藏经阁中翻阅那部记载有关药师琉璃光佛陀传奇人生的手札时,竟一度为佛陀的无敌嚣张气概所折服,是的,说白了,苏典就是存了与药师琉璃光佛陀的拼比之心。[.超多好看小说] 想象一下,一个原本靠着采药为生,一辈子都不可能名扬四海的山野娃子,最后却在佛门的调教下成为了修仙界无数名门正统头痛的大魔头,更在大慈悲寺和慈航剑斋两大道统倾尽高手围杀下游刃有余,甚至引出了慈航剑斋珍藏无数个岁月的圣品仙器,多么热血的人生啊! 三岁修道,十岁淬骨五阶,被无数人称作妖孽怪胎,苏典少年时也曾心高气傲永不服输,只是五年来屡经的生死坎坷途渐渐磨去了他的棱角,让他学会了忍耐。否则以之前的苏典向来眼高于顶无视天下群修的傲气,又怎会在公孙羽等人面前以毡笠有意无意地遮挡大半容貌? 但这却并不代表苏典从此就心如止水、漠视胜负。 此时此刻,隐忍了足足五年之久的苏典,正是被中年和尚激发了骨子里不可一世的傲气。 八百年前凝丹境界的修士又如何?还不是死后变成孤魂野鬼给困在了这个幽暗的地底洞穴之中,不见天日。 “咚”,三足丹炉突地发出一声爆破的怪响,只见那炉口抖地窜起一股兽火,灵蛇般腾上半丈高的虚空,旋即“嗤”地化成无数烟花状的火苗四散开去。接下来的情况直让苏典看的一阵目瞪口呆。 自从丹炉内喷出第一股火焰后,突然就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的烟火爆竹一般“噼里啪啦”接二连三地向空中弹射焰火,无数个巴掌大小的焰火甫一临近虚空的最高点具皆炸开,散成数不尽的零星火苗点点飘落。一时间,那只三足丹炉俨然似浓缩在一处的百十个烟花筒,在炉口上空半丈处形成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烟火盛宴。 “蓬”!就在这时,悬浮于炉口的那枚还魂大补丹飞天遁去。 苏典立时点地跃起。便在同时,中年和尚那道赤红袈裟下高大威猛的身影冲天而去。 有关飞丹只能被葛洪祖师炼制的这个传说,苏典也略有耳闻,所以他在最开始时也曾怀疑过眼前这一幕的真实性,不过当想到面前的这个中年和尚极有可能不是人类,他当下也就释然。 游魂野鬼最拿手的招数是什么?无非是制造幻境迷惑人心。眼下离奇诡异的一幕,最有可能便是中年和尚操纵术法布下的幻影,当不得真。理通了此点,苏典反而愈发想要擒住飞丹赢得这场赌注。在中年和尚自己布下的秘境幻影中破了他的无敌的信念,岂非更能起着打击他道心的效果? 飞丹正以一种不可捉摸的奇异轨迹遁天逃逸,速度快的惊人。尽管猜出了这枚丹只是中年和尚幻境下的虚假之物,但苏典却也全神以付,不敢有丝毫懈怠。 没有任何保留,苏典甫一上场就施展出了藏剑阁传承上万年的绝学――十字梯云纵。 十字梯云纵本是苏典十岁时学自授业恩师“琴师”楚笑歌,招曰十字,是因为施展这种梯云纵的人首先需要横掠,然后是纵起,先横后纵,暗含“十”字。千万不要小瞧这小小的横掠纵起,其实若施展起来可是颇费元力的。首先,横掠时,必须要选中方向和终点,否则接下来尽管纵起的再高也是枉然;其次,纵起时必须要保持一口气不能松懈,否则便就前功尽弃,一泻千里。苏典虽自持是修道界的天纵奇才,但在习练这种诡异的身法奇招时也耗费了极大一番功夫,足足苦修了半年之久。 然而一旦成功地掌握了这种纵横结合的奇异身法,非但能让人的速度瞬间提升数倍,而且轨迹路线不合常理,决斗时更能令对方毫无准备下吃一个大亏。 三年来,苏典行走于蛮兽横行的东荒,曾经凭借这种诡异的身法成功地从多次必死之局中躲了过去。今次抓捕飞丹,苏典故技重施,横掠数丈,再纵起腾空,竟能先一步赶在那颗飞丹的身后,果然令那个自以为成足在胸的中年和尚大吃一惊。 “小子,看掌。”眼见苏典距离飞丹越来越近,中年和尚唯恐追之不及,当下想也不想,右手兀自擒住琉璃灯不放,做礼佛状的左手却陡然化成掌印,对准苏典的后背便拍了过去,掌力破空发出一阵阵“嗤嗤”响声,足可见和尚这股突来的力量之强大。 苏典早有准备,头也不回,后背宛如长了眼睛一般,右手长剑猛地向后一抖,“叮”地一声不偏不倚地点在中年和尚的手印正心。剑、印相击,竟发出一道刺耳的金属嗡鸣。这个和尚的手掌居然坚硬如铁。 苏典浑身猛地一震,如遭雷殛,躯体居然被和尚掌印传出的大力震得向前倏忽一窜,却正好赶上了前方那颗逃逸的飞丹。 苏典再不多想,顾不上去管被那股大力震得发麻酸疼的握剑右手,左手五指箕张,兜头对准那颗金碧闪闪的飞丹罩了下去。 “想取飞丹,做梦!”中年和尚横眉怒眼,气势陡然飙升数个境界,元力外放,竟俨然将方圆数十丈的空间都生生禁锢了。饶是苏典的左手就只堪堪距离那颗飞丹不及寸许的距离,偏偏再没法向前移动分毫。 这是修仙一道中的境界威压,中年和尚的修行至少比苏典多了两个境界不止,也就是说对方活着的时候极有可能是凝丹甚至是元婴的存在。 在这种逆天级的绝顶高手面前,苏典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这个人太强大了,在他的面前,苏典只感觉到自己像是三岁学步的初婴,或许唯有认输叩首一途。 第十三章 夺丹 这个人太强大了,在他的面前,苏典只感觉到自己像是三岁学步的初婴,或许唯有认输叩首一途。 在那座存有天地四大神兽四方石台的宫殿中,苏典遇上的那个躲藏在招魂幡下的神秘禅唱者虽然也显示出令人敬畏的境界,但偏偏那人被苏典窥破了不能与招魂幡分开的弱点,所以当时苏典借王品灵器相助,应付起来才能游刃有余。然而此时此刻,当面对这个托着翡翠琉璃灯的中年和尚,在对方强大无匹的境界毫无保留的展示出来后,苏典再没了任何挑战的勇气。 无形的元力好像实质的千斤巨磐压得苏典胸口几欲碎裂。身躯好似被无数道隐匿的锁链禁锢,苏典虚立半空,保持右手长剑倒勾、左手五指成爪形的姿势,彷如一个被施了定身咒的石雕,悬浮于空。四肢百骸不受己控,偏偏感官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苏典甚至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个披着佛衣的和尚逐渐靠近的恶魔气息,那似乎是来自阿鼻地狱的阴煞味道。 “蓬”,中年和尚的强势非但没能令苏典弃械投降,反而却激发了他骨子里的血性狂暴。纳气海元力点神藏、冲灵墟、过幽门、穿通谷、汇丹田,那股股灵动的元力流好似一条奔涌不息的涓涓溪流沿苏典的奇经八脉眨眼间转了一个周天。躯体无法动弹,但体内经元力流过的脉络却愈发使得苏典通体舒畅起来。而当涓细的元力流悉数汇聚在腹下丹田时,苏典竟隐隐感到丹田被充盈的元力撑胀的弹跳不止。 这已经不是苏典第一次有过这种古怪异常的感觉。早在三个月前,苏典途径东荒西南角的一处断谷荒山时被一群暴虐的魔狼围杀,苦战良久,元力枯竭,生死一线。眼见躲不过狼口吞食的命运时,苏典突然激发了求生的潜能,强行吸纳天地元力汇入丹田气海,竟而让他冲关成功,由淬骨九阶第三层连跳两级,一举突破至淬骨九阶第六层,功力瞬间提升一倍,连劈数狼,捡回一命。正是苏典强纳天地元力至丹田充盈的那一刹那,才蓦然觉得丹田乃至部分经脉被强大的元力流冲胀的隐隐作痛。 筑基,乃是筑五脏六腑经络之基,这是世间的修士们人人皆知的常识。然而,有关人体五脏六腑经络的基础到底该如何修筑,却很少能有人体会地到,否则,这个世间修道者数以千万计,因何达到那个境界的人反而少之又少? 修士在淬骨的阶段,元力由奇经八脉流转,最终汇入气海内的丹田。那么筑基又当如何?是元力突然改变凝聚点,从而刺激了经脉脏腑的重组;还是元力本身发生了变质,激发了经脉脏腑的勃勃生机?苏典曾经试图设想过无数个晋级筑基的可能,然而却十分清楚明白地是,当自己吸纳或凝聚元力入丹田后出现丹田撑胀的现象,定然不会与筑基有半点关联。 相反,苏典甚至隐隐觉得自己的做法似乎与晋级筑基有点背道而驰的味道。然而他却不能也不愿停足,因为只有将经脉乃至外界的元力强行纳入气海丹田,他才能获得比以往更强大的力量,从而去应对那瞬息万变的生死险境。 与修士的生命相比较,区区筑基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此时此刻,面对这个比自己高了数个境界的中年和尚,当身体被对方布下的元力场完全禁锢时,苏典突然就展开了一个令中年和尚愕然不已的举动,四肢百骸竟开始疯狂地吸纳那游散于天地间的自然元力起来。(.好看的小说) 这是一幕非常诡异的现象。只见一个悬浮半空一动不动的披发颀长的青年,一手握剑,另手箕张,头顶发丝根根直起,身后长氅无风飘飞,剑眉横挑,冷目如电,无数道肉眼可辨的元力气场好似涡流般绕着青年螺旋急转。股股元力流自涡流剥离而出,顺着青年的身体肌肤强摄而入,青年面部表情痛苦中又带着坚毅,忽地撮口发出一声震破寰宇的长啸。 纳入自然界的元力流好似一个无形的场,瞬间便搅乱了中年和尚布下的元力阵,倏忽间,苏典便从禁锢中脱了出来。 “强纳元力,自创魔功,心志奇坚,尤胜贫僧当年。”中年和尚双眼奇光大盛,蓦地“哈哈”大笑道:“差点让和尚看走了眼,原来你的潜质竟远远超出了常人的范畴。天眼尚且没能开启,竟敢用肌肤毛孔强行吸纳天地元力,这种胆大妄为的做法实在令和尚都不得不佩服。好,很好,太好了,和尚寂寞了八百年,今天终于能碰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开心啊!不过可惜,输的依然还是你。”说罢,中年和尚那礼佛状的左手食指临空对准那颗飞丹蓦然一点,一股元力波透指射出,闪电般卷上那颗飞丹,接着,倒飞疾回。 虚空一指,点出气波。竟然已能将元力变得实质化,这分明是凝丹的境界。 苏典终于确定,自己的确是在和一个昔日的凝丹高手在抢夺飞丹,于是心神变得愈发激荡,右手五指握紧寒冰化影剑,指尖元力尽透剑身,暗中催发着王品灵器的剑气。觑准眼前如流星般划过的飞丹金影,长剑陡然点了过去。 寒冰化影剑好似活了过来一般,凌空划出一个耀眼的剑花,剑花转瞬离开本体,幻化成一道极光般的剑气。王品灵器激射的剑气以一种快的令人窒息的速度闪电般划过那道金色的疾影。 “嗤”,金色飞丹只是眨眼的功夫便落到了中年和尚的手心,但中年和尚那张刚毅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因为平摊于他掌心的原本浑圆的飞丹分明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豁口,而用以补填豁口的那残缺的一块此时此刻正平平躺在苏典手中的那柄寒冰化影剑的剑尖上。 苏典终于在最后时刻用手中的王品灵器成功地切下了飞丹的一角,尽管只是零星的一小块,却也足以让他骄傲。 对方可是一位凝丹的高手,自己与他足足隔了一个筑基的境界,根本就是云泥天壤的差别。饶是苏典再怎么冷漠孤傲,这时心中也忍不住有些莫名的激动。 “可恶,居然让你一个蝼蚁般的淬骨者偷袭得手。哼,若非是依靠你手中的那柄王品灵器,你根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中年和尚眼见自己堂堂一个凝丹境界的高手,居然被一个小小的淬骨者偷袭成功,当下气的哇哇直叫,横眉怒眼,差点儿忍不住就要对苏典动手。 苏典当然不会给对方任何反悔的机会,当下冷笑道:“阁下事先可没有明说双方不能以器取胜,况且你手中的那把翡翠琉璃灯也该是一种王品灵器吧?阁下尽管用它做武器,在下当毫无怨言。” “呸,伶牙俐齿,狡辩如簧,被你切下了还魂大补丹的一角又如何?你手中只有拇指的大小,而和尚手中的丹药却是你的十倍还多。你依然输了。”中年和尚突然记起来规矩和赌约都是自己定的,实际掌控者是自己,当下眉开眼笑道:“所以你的那位同伴依然得死。” 在说出自己的决定后,中年和尚两眼几乎是眨也不眨地死死盯住苏典的脸庞,他甚至已猜到了那张俊逸的面孔上突然显露出的哀求、叹息、无奈、痛苦、失望、畏惧等等诸般复杂表情,他极度渴望而且异常喜欢见到人的脸上出现这些绝望恐慌的表情。用高境界秒杀低境界的修士哪有什么趣味可言,让那些原本心高气盛的天才修道者对自己产生来自灵魂的畏惧才真正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情。 这个不为人知的怪癖好在八百年前中年和尚入魔后逐渐被培养了出来,到了如今,这个怪癖甚至已刻印到了他的骨子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该如何折磨那些所谓的修道界天才。只可惜地是,八百年来,他的肉身被毁,灵魂附着在那只被自己抢夺来的招魂幡下,一度被囚禁在这里,居然没能遇到哪怕是一个境界低微的小修士来满足一下自己的欲望。 苏典的出现无疑让他兴奋到了极点。 没错,中年和尚正是药师琉璃光佛陀,八百年前的修道界妖孽,入魔后搅得天下动荡不安的存在。 第十四章 怪癖 没错,中年和尚正是药师琉璃光佛陀,八百年前的修道界妖孽,入魔后搅得天下动荡不安的存在。 人人都以为他在那场“灭魔”行动中身死道消,却不知药师琉璃光佛陀当年是凝丹大圆满时期,已能初窥元婴,那时被群修困在方丈仙山的达摩洞中,经慈航剑斋老门主借圣品仙器的力量毁灭了肉身魂魄,一丝具备了神识的元婴却偷偷逃了出来。 后来那丝元婴潜伏在世间煞气最重的鬼藏之中,非但躲过了一场大劫,反而却在鬼藏内幸运地得到了一只鬼藏的镇魂宝器――招魂幡。佛陀的元婴在招魂幡的帮助下,借着浓郁的死气温养,竟成功地重塑了元神。 药师琉璃光佛陀在肉身破灭前本是凝丹大圆满的绝顶修士,在前期的“灭魔”行动中,他早已屠杀了无数打着除魔卫道口号的所谓正道修士,从他们手中夺来了数以千百计的宝器。元神塑造成功后,他第一时间潜回那个埋藏着这些宝器的神秘山洞中。哪知上天这一回却没能再眷顾于他,取宝离开时,他的元神再度被数十名强大的修士围困,仅仅凭借刚刚重塑元神的佛陀再没了昔日大杀一方的气概,当下且战且逃,竟一度被修士们追到了这个东荒极地的万碑塔葬前,觑准那些林立的残碑,一头窜了进去,而这一进就是八百年。 当然,这一段历史才真正是秘辛,甚至连那本被遗弃在大慈悲寺藏经阁的手札中都没有记载。 起初的时候,这个曾经名极一时的佛陀的那丝元神也想着从那些残碑坟葬处重新逃离出去,然而每当将头露出残碑时,天地瞬间色变,原本平静的虚空突然就开始大降雷罚,甚至还会出现雷神虚影降临的天罚极刑。当佛陀的元神试图逃了上百次却被天雷连着劈了上百次后,终于认命,开始慢慢去适应自己暗无天日的囚禁人生。 无论是魂魄还是元神本都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为上天所认可,这些东西或者潜伏在世间极阴之地的幽暗角落躲避天道的神识,或者干脆就保留在活物的身体内轻易不出世,否则都会遭来天罚的降临。 而这处万碑塔葬周围埋葬了数万阴灵,本该是阴暗的极地,早期的设计者正是用万千没了神识的生魂排成一道大阵来平衡天道神识,虽然使得此处遭到上天的锁定,却也不至于让天罚轻易降下。然而,一旦生魂大阵的平衡遭到打破,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元神想要从生魂大阵中强行闯关,都要遭到上天大怒后的严厉惩罚。 毕竟,生魂大阵要锁困的是一只十万年的神龙残魂,当阵法波动,万千生魂齐皆破土挣出,引发的天罚又岂是一个凝丹者的元神所能承受的? 八百年来,佛陀的元神依然没能从这道生魂大阵中闯出去,索性也就死了这条心,更何况当亲眼见到那条比自己强横了无数倍的神龙残魂强行闯关时被天罚劈的那个凄惨模样,他甚至已变得绝望了。 到了如今,药师琉璃光佛陀的这丝元神所拥有的唯一癖好,就只有看着无数昔日的天才强者发自灵魂的对自己颤栗恐惧了。 他喜欢看着那些自觉高高在上傲气通天的修士惊悚慌乱畏惧胆寒地跪在自己面前的感觉,他不知道那种感觉有一个名字叫做“权力”,是一种能够随时对别人生杀予夺的力量。他只是纯粹地喜欢它,喜欢这种感觉。 太久了,一个元神孤单地被囚禁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塔葬之下,被上万颗傀儡般的魂魄困在地底,唯一的邻居还是一个血腥残暴的神龙残魂,药师琉璃光佛陀的凄惨可想而知。他实在是太希望能见到活人了,哪怕是一只有意识的生魂也行。 苏典等人的出现无疑是在他的快要濒临崩溃的干涸神识中降下了一场淋漓畅快的春雨,药师琉璃光佛陀的这丝元神差点儿喜极而泣。 最最重要地是,上天让他遇上了苏典,这个年纪轻轻便已步入淬骨九阶的少年天才,药师琉璃光佛陀第一眼见到这抹冷漠孤傲的身影时,就知道对方是自己千祈万盼的对象,用来调教折磨至满足自己欲望的最佳典型。 尽情地孤傲吧,奋力地清高吧,狂放地展现自己的修炼天赋吧,只有当你卖力地释放了自己的绝代风采时,匍匐在我脚下的身影才更能令我心潮澎湃!药师琉璃光佛陀舌头舔着龟裂的嘴唇,两眼灼灼地盯着苏典那抹颀长的身影,并逐渐从中诞生出了一种血红热辣的异彩,一股欲望正在慢慢沸腾。 被一个中年和尚用一种想要将你吞噬的灼辣眼神死死盯住,试问一下,你会作何感想? 苏典瞬间有种欲要吐血的冲动,随即想也不想,拔腿便逃。 对方身前可是一个凝丹大圆满的修士,若然失手遭擒,还不任他“为所欲为”?饶是苏典再怎么孤傲冷漠、心坚意强,乍见和尚那种充满欲望的灼辣眼神,一旦想到被对方捉住后的“凌辱”遭遇,哪里还顾得上去管胖子吴是死或活,落荒逃窜,保住名节那才是首要! “小家伙,你是逃不掉和尚的手掌心的。”中年和尚一手持翡翠琉璃灯,另手做礼佛状,如闲庭信步般追着苏典的背影,嚣张至极地大笑大叫,若是后面再加一句“你就从了贫僧吧”便真的像是一个调戏良家妇男的流氓和尚。 苏典哪里还顾得上许多,十字梯云纵全力施展,身后布下一道又一道元力屏障,精气神提到最佳,尽自己所有努力认准四周无尽的暗夜的一个方向,一头扎了进去。 曾经横渡东荒,有过太多次在媲美人类筑基高手的蛮兽口中成功逃命,唯独这一次,苏典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凝丹大圆满,果然是令人仰望的存在。 苏典深吸一口长气,两脚因长时间狂奔而逐渐变得酸麻,气海丹田的元力也在急剧流失。最最重要地是,从开始逃亡到现在,至少该有一炷香的功夫,苏典非但觉得自己没能将那身后紧追不舍的中年和尚落下,反而却从对方愈发清晰的气息中判断出,中年和尚与自己的距离正在不断接近。 这个对手甚至比自己以往的所有敌人加起来都要难缠!苏典甚至好几次想到放弃,直欲转身与对方痛痛快快地硬拼一场。但一想到自己唯一的凭借只有手中的王品灵器寒冰化影剑,而偏偏对方手中也有一种王品灵器琉璃灯,苏典于是便又气馁,重新积聚丹田仅存的元力,继续奔逃。 虽然没有光照,但苏典此刻感官提至最高,方圆几丈内的情景清晰入微地映入脑海。苏典感应到自己此刻正身在一个天然的溶洞中,没有丝毫刀砍斧斫的痕迹,溶洞通径不过丈许,地面潮湿,顶端却因长期滴水的原因而形成了一颗颗锥形的钟乳石流柱,有些石流柱的表面干涸积满腐化的石灰,有些石流柱甚至还残留着凝聚的水滴,随时有滴落的迹象。 又奔行了里许路程,前方突然有阵阵刺骨的阴风扑面而来,凉意袭体而入,苏典浑身忍不住打了个颤栗。 “吱啦”,脚下抖地一划,苏典打了个趔趄,差点儿仰天跌倒。原来地面竟已结了一层薄冰,滑不留足,若是一不小心,真能让人摔个跟头。 饶是苏典这时一心想摆脱那个疑似心理变态的中年和尚,这时却也不得不放缓了脚步。好在又走了十几丈,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昏昏的暗光,给了苏典莫大的便利。 走进这片暗光笼罩的区域,苏典却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 暗光是冰层反射的产物,借着淡淡的光晕,苏典发现,原来身处的溶洞石壁早已被厚厚的冰层覆盖,丝丝凉气自那冰面阵阵逸出,竟在半空中形成一抹肉眼看见的冰雾,端的诡异异常。 苏典凝神细探,惊喜地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失去了那个中年和尚的气息。望着眼前这条长长的冰窟般地溶洞,苏典心中一动,压抑不住强烈的好奇心,终于提足一步一步向前走了过去。 苏典可没有忘记今番众人潜入这个九死一生的神龙葬,本着的就是寻找那颗传说中的五品龙元的目的。 第十五章 冰棺封龙尸 苏典可没有忘记今番众人潜入这个九死一生的神龙葬,本着的就是寻找那颗传说中的五品龙元的目的。 但凡绝世珍稀,藏身必然匪夷所思,就像食尸魔芋大多生长在极北的冰山雪谷,千年参喜欢呆在东荒禁山的崖畔,极品灵石、绝品宝器大都被封藏在人迹罕至的远古遗迹或者蛮兽横行的大凶之地。五品龙元药效堪比六品丹药,本就是弥足珍贵的稀世奇宝,当然应该潜藏在比较有特点的非凡之所,比如说,这条钟乳石溶洞后的某一个未知的冰库。 冷风如刀,刮得肌肤阵阵撕痛;寒冰似镜,映出那道模糊的孤影。苏典不断催动气海丹田的元力驱逐袭体的寒意,寒冰化影剑横握在右手掌心,发丝被冰雾浸湿而紧紧粘附在额头,齐膝的披风因御寒而裹成条状,愈发显出苏典那副挺拔颀长的身形。略显发白的俊逸面庞,冻得隐隐有些发紫的嘴唇,每出一口气似乎都有即将化成雾雨的趋势,唯独苏典那双深邃迥异的双眼,时刻都不停地扫描着溶洞通道的各个未知角落。 能够将一位凝丹大圆满时期的修士吓退,这条溶洞通道的后方定然潜伏着一种更为神秘恐怖的东西。苏典甚至已经猜出了那个东西是什么。 在亲眼目睹了那条神龙残魂强闯万魂大阵、却被随之而来的天罚劈的惨不忍睹、最后重新落回神龙葬的那一幕,苏典压抑了良久的心湖早已沸腾。听说过某些逆天级的修士在强破某些玄关时也会引发天罚,但那至多只是雷罚或电击,而像那番雷神虚影降临、以雷公锤和紫金锥劈出螭吻的极刑一幕确然是苏典生平仅见。[] 轩辕雷神,那可是传说中与盘古大仙、电母上仙、鸿钧老祖等等齐名的上古大仙,乃是十几万年来人类瞻仰拜供的天神,代表着上天旨意的神话中的绝顶人物。人们为了拜供他们,甚至在无数个古镇村庄为他们建造庙宇神台,以神土塑造他们的真身,年年祭祀,岁岁供拜。 传说中的雷神轩辕,身高丈二,阔鼻大耳,眼若铜铃,一怒之威能令山河崩、天地震、乾坤翻、日月变色,一手持雷公锤,另手持紫金锥,座下螭吻神龙,遨游天地,执掌天罚,神伟傲岸,名震寰宇。 诚然,正如某些自负傲立绝顶的武林高手从不轻易出手,以雷神轩辕掌控天罚极刑的赫赫威名,只有当遇上某些逆天的东西欲要强行打破天地规则时才会现身降临,释放天罚的终极绝杀。那条神龙残魂无疑就是恰巧符合这一点的倒霉蛋。 值得一提地是,这同时却也能从另一方面衬托出了神龙残魂的强大。 能够引出雷神轩辕天降神罚的神龙残魂极有可能就藏身在溶洞前方的某处冰窖之中,苏典当然不敢掉以轻心,偏偏他也知道,那里却也是传说中的五品龙元最有可能的藏身点。 元力催发到极致,苏典脚尖轻轻点地,行走时几乎没有发出哪怕一丁点儿声响。能够在雄踞中土将近五万年的大慈悲寺藏剑阁中潜伏了长达半年之久,苏典若没有几分过人的本领,只怕早就可能被某些佛门掌刑的护法高僧给活祭了。[.超多好看小说]感官已经被他提至极限,当清晰地感应到前方元力波动逐渐变得浓密起来时,苏典三两下解开身披的长氅塞入燕白貂皮制的包裹,又极快地从中掏出一件乳白色长衫换上,蓦地一个纵跃攀上了头顶的钟乳石流柱,动作轻如狸猫,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寒冰化影剑已被他重新用包裹卷紧负在身后,苏典两手抓牢顶上尖突的钟乳石流柱,同时将双脚扣在石柱的尖突处,整个人就如同一个倒吸在溶洞顶端的树獭,不过行动依然矫健如猿。 苏典借手脚极快地沿着钟乳石流柱向前攀行,乳白的长衫与钟乳石的颜色似乎融为一体,远远的看去,就好像是一块移动迅速的乳岩,显得诡异莫名。 让身体与周围的环境相适应,借而躲避正常人肉眼的观察,这本是苏典幼年时候从一种叫做变色龙的蜥蜴身上学到,曾经用之多次成功地潜入大慈悲寺的藏经阁中。这时当苏典感应到前方那股元力波动的不懂寻常,知道距离那只神龙残魂已然不远,于是故技重施,穿上与冰层和钟乳石颜色相近的衣服,进而达到藏身的目的。 攀爬了约莫半里,前方突然豁然开朗,一座高达近百丈的冰库宛如一道擎天玉柱般赫然雄立当空。 没有任何门庭或冰石横垣眼前,冰库与钟乳溶洞之间就那么畅通无阻,苏典当然能一眼看见冰库中心盛放着的那条被一只硕大的冰棺封存的庞大的龙尸。好似马脸被无端放大了十几倍,龙尸大如毡帐的头颅正对着冰库与钟乳溶洞的交汇处。龙眼圆睁,大过灯笼,一眨不眨地瞪着攀附在石柱上的苏典,若非是看出了龙眼中不含半点灵动的光彩,苏典只怕根本再没了任何寻找龙元的勇气,有多远就逃多远。 封存在长宽高均达几十丈的巨型冰棺中的龙尸头顶的两只龙角如鹿茸般从中开叉,下颌处的龙须彷如根根倒垂的金针在冰棺的表层反射下闪出点点耀眼的星光,庞大的尸身好似一座小山将整个冰棺尽数塞满。龙尸的前足临空探的笔直,后足保持左右蹬地的姿势,像极了陨落前的垂死挣扎。 一片片斗笠大小的龙鳞表面呈纯度极高的黄金色,神龙已不知死去多久,但从冰棺里散发的阵阵龙威依然令苏典的灵魂止不住颤栗。 这是一条黄金神龙,活着的时候可是掌控亿万生灵的绝顶兽神,足可与传说中的上仙比肩的存在。 苏典此时距离它不过十几丈的距离,虽然面对的只是一头死尸,却依然难以压抑心中的澎湃与激荡。突然,苏典的那张俊脸刹那间变得难看之极,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何时已被一对蛇蝎般毒辣狠戾的眼神给死死盯住。 那是一条长不过数尺的黄金小龙,全身上下最粗的地方也不及成人的拇指,若不是见到它头顶的那两只牙签般的龙角,苏典还当自己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 但偏偏就是这么小小的一条黄金龙,从它那对细如米粒的眼睛里发出的阴鸷神光竟陡地让苏典有种被毒蝎蛰了一下的刺痛错觉。 直觉告诉他,这条迷你小龙似乎是一个极其不好惹的狠辣角色。 黄金小龙大概最初藏身在冰棺的尾后,这时却爬到了棺椁的最上端,前足微蹲,后足抖得笔直,尾尖高高翘起,做好了随时给这个闯入自己领地的不熟之客来个致命一击的准备。 苏典神情变得异常凝重,他突然间从那条小小的黄金龙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滔天骇浪般的强大威势,那情状,似乎自己面对的不是一条数尺长的小金龙,而是一头身长百丈的庞然巨兽。 行藏已然暴露,苏典却没有松开钟乳石流柱向地面跳下去,他甚至连向后伸手拔剑的动作都没有,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的手或脚有哪怕半点不合时宜的举止,都会迎来那条小龙狂风骤雨般的暴击。 现在的双方只是处于试探的阶段,苏典早在止步藏身时就已敛去了自己外放的气场,一时令那条小龙没法探清他的修行深浅;同时,苏典也对这条小龙躯体内隐隐封藏的庞大无匹地元力颇感费解,不敢贸然出手。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像是高手决斗之前的气场交锋,拼的就是双方的耐力。苏典和黄金小龙都意识到对方如箭在弦的气势,均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等待一方因率先支持不住而松懈的那一刹那。 那一刻,就是两者生死角逐的开始。 第十六章 火龙 苏典和黄金小龙都意识到对方如箭在弦的气势,均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等待一方因率先支持不住而松懈的那一刹那。 那一刻,就是两者生死角逐的开始。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苏典的身后衣衫已被冷汗浸透,攀附在钟乳石流柱上的四肢早已酸麻僵硬,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支持不下来而率先动弹,然后被那条黄金小龙轰杀地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地。所幸,凭借着三年于东荒禁地生死磨练的坚强意志力,终于让他苦苦支撑到了现在。 形势其实对于苏典来说是极端不利的,首先,苏典是姿势辛苦地倒吊在溶洞顶端的钟乳石流柱下,而黄金小龙是优哉游哉地趴在冰棺顶盖上;再次,苏典是一路逃命过来的路人甲,黄金小龙是秉承着我的地盘我做主的地地道道主家;最后,苏典是处在被黄金小龙俯视的位置,气势在最开始时就弱了一分…… 倒挂是一种折磨,等待是一种煎熬,在折磨中承受煎熬,是一种痛苦的罪过。但苏典偏偏没有任何选择。四肢如吸附石柱的胎盘,躯体似倒挂的吊篮,苏典心若磐意如山,脖颈长伸,双眼圆睁,誓要与那个线条不过指粗的黄金小龙血拼到底。 “咔”,异变突起。 冰库是人类的先祖用来封印那条神龙的,存在该有十几万年的历史,而这条连接冰库的天然钟乳石溶洞的形成也绝对有万年之久,石柱经岁月的洗礼已开始风化变质当然在情理之中。[]于是,苏典悲剧了。他四肢攀附的十几条石柱正是七八万年前钟乳滴水渐变而成,石柱的表面虽结上一层薄冰,却也躲不过时间的刻刀,柱体的表面早已腐化并积上了厚厚一层石粉,柱内也逐渐中空,甚至石柱的上端与顶壁的连接处都出现了肉眼可辨的裂纹。那么,当苏典这个百十斤重的汉子长时间借这些石柱支撑身体时,问题就出现了。 就在苏典满以为自己能够凭借超脱出正常人的意志力,逼得那条迷你小龙率先出击时,握在两只手心里的钟乳石流柱终于全线崩溃,瞬间裂成无数半。 苏典毫无防备之下,整个人顿如倒栽的大葱,急坠直下。黄金小龙哪里能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当即毫不犹豫地激射而出,劲矢般直刺苏典的心脏,俨然存了一击必杀的念头。 黄金小龙以流星划过的极速瞬间穿透虚空,只在冰库与溶洞之间留下一道金色的残影,快的令人瞠目。 一股无可匹敌的磅礴气势宛如怒海春潮眨眼间由冰库席卷而至,苏典浑身瞬间被冷汗完全浸湿,胸口在那一刹那甚至有种要被利物刺穿的撕痛感觉。从没有任何一刻,能令苏典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 “锵”!便在这身死攸关的瞬间,寒冰化影剑破空而出,对准那道席卷而至的金黄细线怒斩而下。 “叮”,寒冰化影剑终于在黄金细线堪堪触碰到苏典胸口的那一刻成功地劈中金线的头部,在一阵金属交击后的余音中,黄金小龙现出了真身。黄金细线显然就是小龙疾飞的身影,只是令苏典想不到地是,这条小龙身细如线,可躯体却坚硬如铁,速度更快的惊人,着实是一种恐怖到极致的东西。 唯幸地是,寒冰化影剑不愧是王品中的灵器,在关键时刻居然会自动护主,成功地截下了黄金小龙那必杀一击,给了苏典喘息的时间。便是这瞬间的喘息过后,苏典终于开始了强势反击。 兀自保持倒坠的姿势,苏典一把将寒冰化影剑反握在右手掌心,左手陡然屈指倏忽对准剑身弹去。“叮……”,一声悦耳的清音拖得极长,随即,一道耀眼的剑光蓦地冲天而起。 王品灵器被元力催发了无尽的剑意,一股夹带着浓郁杀伐气势的剑波冲霄直上,瞬间刺透冰库的顶层,震得整座冰宫都在急剧颤抖。剑意催发的剑波极光没有对准胸前的那条黄金小龙,难道是苏典因骤见自己的宝剑护主而激动地发了迷糊了吗? 不,苏典大脑从没有任何一刻能比现在更清醒,之所以没有用剑波极光去攻击那条横在半空随时准备再给他致命一击的黄金小龙,是因为他的右手擒住剑身时是保持剑尖朝上的姿势,在寒冰化影剑给他营造的第一个反击的时间里,他甚至来不及将剑身横劈过去,他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元力集中左手指尖然后激发寒冰化影剑的剑意,让这只王品灵器的剑意第一时间释放出去,藉此吓退那条整戈待发的黄金小龙。 高手过招,胜败只在一念之间。苏典知道,从手中的两条钟乳石流柱断裂的那一刻,自己就处在了极端的劣势下,若非是寒冰化影剑情急救主,此时的自己恐怕魂魄早已向阎王殿报道了。但宝剑护主,阻挡了黄金小龙的第一波攻势,并非意味着苏典从此就搬回了局势。他的处境依然相当不妙。寒冰化影剑自发护主只能作为对手毫不设防下的一次逆袭,却绝不能在同一个人身上连着施展两次,尽管对方只是一条其貌不扬的黄金小龙。 反观黄金小龙,虽然它的第一波攻击被阻,但气势非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还隐隐有不断增强的趋势。它就那么悬浮在苏典身前不到丈许的距离,仿若一只被拉了满弓的劲箭,随时可能激射而出。 冲天的剑波极光,让寒冰化影剑那王品灵器的无穷威势瞬间弥漫整个方圆百丈的冰库宫殿,冰冷中透着股沧桑,浓郁刺鼻的血腥味,杀气,剑意,灵器光芒万丈,陡然间令得那条阴鸷暴虐的黄金小龙神情一滞,足足有片刻的光景不敢轻易动弹。 苏典如战神附体,蓦地爆喝一声,长剑横在胸前,元力沿经脉疾疾游走,眼若电芒,长发无风自起,气势暴涨,脚尖倏忽点地,凭空掠起,寒冰化影剑由左及右划出一道耀眼的刺芒,对准横垣半空的黄金小龙横劈而去。 趁黄金小龙被王品灵器震慑的瞬间出手,正是苏典早早算计好了的绝佳时机。 “叮”,寒冰化影剑不偏不倚地斩中了黄金小龙的腰身,预料中的一劈两段的结果没有出现,反而苏典却被黄金小龙那硬比精钢的躯体震的虎口发麻。当然,这一击也不是没有效果,至少那条先前来势汹汹的小龙被自己的这一次重劈砍出了老远,总算让苏典找到了点儿心理安慰。 没有任何犹豫,手中的寒冰化影剑好似活了过来一般,连施劈、斩、砍、刺等数种杀招,于电光石火的瞬间,苏典居然一口气使出了近百剑,剑剑及肉,招招临身,终于,足足一百招过后,那条黄金小龙的身上总算出现了几道微不可见的剑痕。 但这一下却好像真的将黄金小龙给惹恼了。只见它阴毒的龙眼极其愤慨地死死盯住苏典不放,龙口倏忽大张,发出一声震破寰宇的长吼,吼声振聋发聩,差点儿没将猝不及防的苏典耳膜当场震碎。这还不算,伴随那道刺破苍穹的巨吼,蓦然一道米粒大小的火点自黄金小龙的口中射了出来,“蓬”地一声爆炸开来,接着,方圆几丈的空间都被一股滚烫辛辣的火焰笼罩,包括苏典。 这是一条火龙!苏典在被高温焰火包裹的瞬间才陡然猜出了黄金小龙的身份。 太可怕了,这么丁点儿大的火龙随便吐出一颗米粒大小的火源就爆发出这等毁灭性的威力,难怪人类先祖要用一座百丈冰库来封印那具庞大的龙尸。 第十七章 焚体 太可怕了,这么丁点儿大的火龙随便吐出一颗米粒大小的火源就爆发出这等毁灭性的威力,难怪人类先祖要用一座百丈冰库来封印那具庞大的龙尸。 纯紫的滚烫火焰已封死了苏典的全部退路,紫焰的温度奇高,远非是一般的兽火所能比拟,尚且还有几尺的距离,苏典却有种被纯紫焰火炙烤的融化了的恐怖错觉。高卷的火舌宛如一条怒放的火龙,呈席卷天下之势,铺天盖下,只似若将所有前路的阻碍尽数吞噬才算作罢。 这是黄金小龙的本命精元化成的紫火,黄金小龙就是那条庞大神龙尸身侥幸保存的那屡残魂,它同样也是那个天下第一相师诸葛青陨落前那句天命畿语中的五品龙元的化身。这条残魂的存在足足有五万年的历史,因为被封印在这个万魂诛天大阵的阴寒极地,长期得到死气的温养,它原本是一个异常强大的兽魂,否则也不会将那个生前凝丹的中年和尚元神给吓得望而却步。 十几万年前,神龙乃是掌控这个世界的超级霸主,统治天下万灵的存在,它们的高傲甚至已深深印到了骨子里。 试想一下,昔日的统治者,享有远古神兽光荣称号的神龙,现今却被一座塔葬给镇压,出路更被数万没有神识的魂魄给封死,它又怎会心甘?五万年来,它曾经多次试图强行破阵,急欲闯出这片万碑塔葬禁锢的魂海,重获自由。然而却均功亏一篑,过程皆如今次那般,闯关中非但造成了天降雷罚,甚至引来了雷神轩辕幻影的绝命一杀。 雷神轩辕用雷公锤和紫金锥互击激发的紫龙螭吻根本是难以抵挡的兽中之王,五万年来,神龙残魂有过上千次“越狱”经历,最终都是闯不过紫龙螭吻那一关而遭其穿体透骨的极刑。(.无弹窗广告) 今次当然也不例外。 最糟糕地是,每一次闯关被那条速度用风驰电掣也难以形容的紫龙螭吻透体而过后,正是神龙残魂最虚弱的时期。这个秘密,甚至连那个与它做了八百年邻居的药师琉璃光佛陀都不知晓。 当然,这与最初的几年内,那位药师琉璃光佛陀艰难逃逸的元神屡次三番被它教训地体无完肤脱不了干系。想想他药师琉璃光佛陀生前修到了凝丹大圆满的境界,也堪称是一代大能,哪知一个不慎被困在了这个暗无天日的阴洞里不说,还整日介遭到一个畜生骑到头上作威作福,憋屈郁闷不甘痛苦凄凉之心足可言表。 药师琉璃光佛陀早在几百年前就把这条暴虐狠辣霸道的神龙残魂当做了噩梦来对待,心中更坚定了一个念头,但凡有这头畜生驻足的地方,他都拒绝下脚。 否则,若是今番那个手持琉璃灯的中年和尚有幸见到昔日强大无匹的神龙残魂,此刻却化作不过指头粗细的黄金小龙这一幕,只怕要喜极而狂。能够让平素一副高高在上做派的神龙匍匐在脚下苦苦求饶,这岂非正能迎合中年和尚那些不与人说的怪癖?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中年和尚在后期堕入魔道后可没少干这种诛心不掉肉的龌龊勾当。 只可惜地是,此时此刻,作为神龙残魂被天罚劈后状态极其不佳的唯一见证人是苏典。然而这个唯一的见证者却被黄金小龙突出的紫火包围,随时有陨落的可能,也不知是三生有幸亦或是悲催至极。(.无弹窗广告) 火焰,纯紫色的高温火焰,远非人力所能抗衡的神龙精元燃烧的火焰,它们正以一种潮涌的威势卷上苏典的裤脚、腰身、头顶……若非奇迹出现,恐怕苏典再无生还的可能。 这是逆袭,黄金小龙用掩藏的火龙身份对苏典发出的一次绝杀的逆袭。否则,若是苏典能早先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一头具有喷火功能的龙,定然再不会如此托大,至少,他会首先选择穿上包裹内的那条避火的虎狮兽皮长氅。 当然,现在考虑这些,却无疑已显得太迟了。 拥有王品灵器寒冰化影剑又如何?修到了淬骨九阶第六层的境界又怎样?三年孤身独闯蛮兽横行的东荒禁地浴血屠杀、生死磨砺、练就了一番冷酷无情的心志便又能说明什么?这世间的一切一切却哪里有比人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命都没了,名利取之何用? 苏典乱发飞扬、仰天狂啸、表情痛苦中夹杂着不甘,浑身急剧颤抖、青筋根根暴突,死亡的阴影就像是一颗千斤巨磐突然狠狠地撞击在他的五脏六腑之上,紫火陡然点燃四肢肌肤,心窝顿时好似被一把无形的刀瞬间刺透又倒剜而出,那阵阵撕裂的剧痛差点儿没让苏典当场昏厥。 “嗤嗤……”,苏典清楚地听到身上的皮肤被紫火灼烧时发出的诡异音符。衣物早已被烧成灰烬,骨髓在发烫,脏腑在沸腾,血液在蒸发,苏典的浑身上下已被紫火尽数着燃……“来吧”,“来吧”,“让我们一起堕落吧”,他似乎听到了来自自己灵魂的深情呼唤,是快要死去了吗? 皮肉发出一阵阵难闻的焦糊味,不知为何,苏典这时的脑海中竟闪出了第一次冲关淬骨时被火狐元火灼烧淬炼的画面。那委实是一场自焚般惨痛的经历,足足过了十七年,依然能清晰入微地自脑中不时闪现。 当时稚嫩的自己幼小的身躯就那么被禁锢在火焰四射的方鼎上空,鼎内燃烧着炙烈的火狐元火,时不时窜高的火舌几欲引燃自己的衣物肌肤,滚滚浓烟烫的自己骨髓血液都隐隐在沸腾,尚且只有三岁的苏典强忍着没有向师尊痛哭求饶,因为他知道,求饶只是枉然,有可能还会遭来那个“变态大叔”的呵斥大骂。 唯一活命的机会就只有依照“变态大叔”教授的修炼口诀,令自己打坐吸收的纯净元力沿奇经八脉循环疾走,并慢慢将元力逼出体外形成一个保护气盾,逐渐让肌肤骨髓去适应那炙烈地直欲将一切都蒸发掉的兽火,而非是反抗和躲避它。 元力是一个存乎于天地之间的弥足珍贵的至宝,它无惧水浸,也不怕火烧,可穿透世间最坚硬的精钢神铁,也能形成一道防护天下任何神兵利器的保卫气盾,它是气体,却能像血液那般沿人体经脉自由凝聚循环游走,小若涓涓溪流,大成江河湖海,不可一一言具。 三岁的苏典凭借一股压抑良久的毅力和怨气最终成功地逼出了体内的元力,用元力气盾防卫着肉体肌肤,达到了淬炼骨肉的目的,晋阶淬骨。 随后的几年,苏典在冲击淬骨的各个阶段时,虽然承受的兽火炙烈度逐渐增强,但却再没了第一次时的撕痛惨烈。 今天,在这里,一个神秘的地下冰库中,已经是淬骨九阶第六层的苏典,还差最后一种兽火淬炼和某种机缘就能成功筑基的存在,终于再度尝到了那种被兽火焚烧地死去活来的惨痛折磨。 早已感觉不到肌肤骨骼的存在,唯独五脏六腑还在滚滚翻腾,随时有爆裂的迹象。 苏典心若死灰,求生的欲望降至低谷,反而倒有种回到了昔日初婴的感觉。这个时候,他不禁想起了那个整日以一件破旧的灰色长衫裹体的中年大汉;想起他横眉怒眼瞪着自己的愤慨表情;想起他提着一根柳树枝恨铁不成钢地满院追打自己的情景;想起他缺了食指的右手;想起他捧着一只破琴独立在门口那条小河边柳树下的孤独背影;想起他整日懒惰地躺在木板床上逼着自己打水、洗菜、做饭,甚至还要隔三差五地步行五里地去小镇买上五斤一坛劣质花雕酒的“恶劣行迹”;想起他一个堂堂藏剑阁的护法之一,居然做起了诱惑五岁小童饮酒的龌龊行为,最终把一个根正苗红的四好青年培养成了整日无酒不欢的酒鬼;想起了他的头发半年不洗,就那么绾成叉烧包日夜不散的古怪模样;想起了他的醇厚略带沙哑的嗓音;想起了他刚过不惑之年却两鬓发白的沧桑容貌;想起了他脚下那双长年露出两颗大拇足趾在外的布鞋……苏典想起了那间每当下雨就四处滴漏的破茅草屋;想起了家门口那条每见到自己从小镇归来就对自己可劲摇着尾巴的大黄狗…… 这一刻,苏典想到了很多很多。 (这一章可是小弟在网吧码的字,兄弟姐们,急求收藏啊!) 第十八章 破而后立(上) 这一刻,苏典想到了很多很多。 从断了一指的恩师“琴师”楚笑歌到家徒四壁的破茅草房,从门前那条跛了一条腿的大黄狗到院外绿杨垂柳下的那条呜咽中的淙淙小河,苏典满朝思绪,仿若又回到了昔日那美好的童年。 “伊始,宇宙未分,世界是个混沌,元出于混沌。昔有上仙曰盘古,辟天而成,化浊气,还三清……”不知何时,苏典耳旁仿佛再度听到了幼时楚笑歌传授自己《大荒九字仙剑诀》的声音,那是恩师特有的沙哑醇厚嗓音,苏典整整听了十五年,早已耳熟于心。 “盘膝端坐于地,双手上托,拇中二指成拈花状,抱元守一,引天地纯净元气入少商,经太渊,涉尺泽,冲气舍,过膻中,点鸠尾,通期门,汇气海……凝神,静心,意守,念随气走,气沿脉行,存灵台一分清明,放神念融自然万象,感乎虚空精华元气,学海纳百川唯我独尊……”《大荒九字仙剑诀》开篇的淬骨篇字字珠玑,从修炼起始的坐姿到纳气,再到打通体内奇经八脉,最后意念回归自然,主身修,辅以凝练心神,取上古剑经要义之精华,揉数万年百千修道大成者毕生心得,可谓博大精深,包罗万象,堪称中土四大道统古典经藏之首。 苏典遭黄金小龙精元紫火焚体,浑身上下早已被烧烤城焦糊炭黑,脏腑重创,心神失守。皮肉骨骼一度烧成灰烬,痛到极致竟而没了知觉,苏典眼见求生无望,反而无欲无求,唯留一丝意念自由游走,无形之间,滚烫至欲要自焚的经脉居然随幼时经师尊教授的《大荒九字仙剑诀》自发运行开来。 气海丹田内凝练的元力流早在抗拒紫火时耗得一干二净,唯独奇经八脉中残存的些微的元力束依照儿时记忆的剑诀缓缓游动。好多处经脉被紫火的灼热给熔断,甚至某些经络关节被高温烤的变形而胡乱杂糅搅浑到了一起,苏典没有刻意去捋顺体内这些经脉紊乱断接的现状,只是无意识地让经脉仅存的微弱的元力束遵循剑诀的旨要自行流通。 不得不说地是,这一次的苏典无疑是被上天眷顾的宠儿。 要知黄金小龙本是存了十余万年的神龙一丝元神寄存在龙元金丹上的化身,它的前身乃是一条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火龙,堪与涅槃修士乃至上仙比肩,成年的火龙储存于体内的精元本命之火甚至可以轻易将一位元神期的修士焚为灰烬。还好苏典遇上的是一条肉身死去数万年的神龙残魂,遭受的也是这条刚刚经受天罚、被雷神虚影惩处至状态极端低迷的残魂米粒大小的本命精火。饶是如此,苏典的身体在神龙紫火的着燃下早已千疮百孔,五脏六腑经脉更是乱的一塌糊涂。 现在苏典的躯体就像是一个随时有可能崩盘的巨岩,这块巨岩斜倚在万丈崖顶的边缘,巨岩的内部早已中空,巨岩表面更出现了条条网状的裂纹,随时可能倾塌崩碎坠入万丈深渊。哪怕是苏典能有那么一丝的清明,想要刻意地去修复体内乱成一团的脉络,那么,结果就像是斜倚崖畔、腹空身裂的巨岩想要强行修复体表的裂缝一般,都会招来体碎身陨的万劫不复境地。 好在此时的苏典意识早已模糊不清,完全就像是一个修道的初婴般,体内元力细若游丝,奇经八脉淤塞不通,尚未凝练自己的道法心得,一切皆在迷茫的未知中摸索行进,反而却没了羁绊,意念任意驰骋,不拘一格,隐隐约约间,竟暗合天地道法存乎于自然之理,正是进入了修道者打坐苦修时不可多得的一种忘我境界。 眼前的一幕尤为神奇,只见一座百丈冰库与一条长形钟乳岩洞的交汇处,一团纯紫的高温焰火凝成茧形。茧形的紫焰不断向外喷发着灼热的气浪,四周的冰层在紫焰高温下迅速融化,冰水被焰火炙烤蒸发的“嗞嗞”音不绝于耳。透过朦朦胧胧的茧形紫焰依稀可见一道被焰火烧烤成焦炭状的人形,人形盘膝端坐于虚空,双手上托,拇中二指竟好似呈拈花状,抱元守一,仿佛在汲取着天地自然中的精华纯净之元。 盘膝端坐的人形被茧形紫焰包裹,衣衫焚尽,肌肤血肉化归炭灰,唯有那副不屈的意志横垣虚空。就那么盘坐于虚空良久良久,不知什么时候,人形的身周逐渐被一道肉眼可辨的气盾撑起,竟而慢慢将人形的躯体与外围的茧形紫焰给成功分割开来。 果然,苏典凭借儿时对《大荒九字仙剑诀》耳熟能详的记忆,加上不知不觉间步入了修道的忘我境,最后,竟然成功地逼出了体内不断吸纳自天地的纯净元力,在体表形成了一个自我保护的元力气盾。 破而后立,败而后成。接下来,才该是苏典重获新生的开始。 (晚上还有一章。断更一个多星期,手有些生,思路不太清晰,写的有点慢。不过还是要吆喝一声,求收藏啦……) 第十九章 破而后立(下) 什么是道?古典藏经言曰:一阴一阳谓之道。(.) 道是一,道是阴阳,道是太极,道是万法,道是四方上下之宇,道是古今往来之宙,道不可道…… 纵观古今典藏经文杂谈轶事,道之一字,无疑森罗万象暗合阴阳,实乃天地间任何言语皆不可尽述的深奥哲理。 修士修道修的便是那个万法归一,那个阴阳太极,那个寰宇光宙。以自身为炉鼎,借天地元气为桥梁,通经络,淬血肉,炼脏腑,凝金丹,结元婴,化元神,涅槃入微,道法大成,羽化飞升。修士一路走来,通过重重关卡,突破种种障碍,超越一切界限,问鼎仙台绝顶,成就无上辉煌。 这是一条前途注定千险万阻的不归路。成功便是万丈光芒,失败只能身殒道消。 苏典三岁修道,于这条千万修士共进的坎坷途攀行了整整一十五载,有过连连晋阶后的欣喜若狂,有过陷入瓶颈时的失落心伤。十几年来,苏典有过傲立群修之上的自满狂放,有过驱逐门厅后的不甘惘然,有过兽**命的感慨万千,有过屠杀万灵的冷漠无情。而今时今刻,当死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距离自己更近的一刹那,苏典突然对修道一途有了更深一层的感悟。 苏典是在体内残余元力成功地修复了淤塞断接的经脉时苏醒的。早先他的无意识勾起了儿时对《大荒九字仙剑诀》的记忆,残余元力自发充当了疏通经脉的先锋,身体依照剑诀所述摆出了虚空打坐的姿势,一时忘我,俨然是一副经受兽火淬炼而通关晋阶的状态。苏典手捏剑诀,口吐心经,纳天地元力入体,遵《大荒九字仙剑诀》淬骨炼体篇经文摘要,竟使得体内汲纳的元力循过往晋阶淬骨之法而被缓缓逼出体外,逐渐在体表形成一道护体的元力气盾。 元力气盾并非是单纯地将修士与包裹的兽火完全分离,它的作用是在兽火与修士之间隔一道降温膜,最终使得通过元力气盾的火焰温度恰恰达到一个足以淬炼修士肌肉骨骼却不会引起其自焚的目的。(.无弹窗广告)这是所有修士晋阶淬骨前的必修课,否则,即便是最最普通的火狐元火都能让淬骨高阶的修士自燃毙命。 苏典本是淬骨九阶第六层即将晋阶淬骨大圆满,也就是说,十五年来他一共经受了十种兽火的淬炼,但饶是如此,当陡然被黄金小龙吐出的本命精元紫火袭卷肉身时,他仍旧没有半分抵抗的能力。好在生命垂危的那一刻,他终于凝练了元力气盾,成功地躲过了被火龙本命紫火燃成灰烬的悲惨命运。 元力气盾就像是一个透明的蚕茧裹住了苏典那副被紫火摧残地惨不忍睹的躯体,混乱杂糅的奇经八脉在残余元力的通关循环流动下渐渐得以修复,苏典的灵台逐渐清明,大脑慢慢恢复了对四肢百骸的主控权。 此时此刻,苏典才真正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究竟糟糕到了一种何等境界! 浑身上下的皮肤肌肉没有一处完好,四肢百骸至少有上百处骨骼被蒸干了骨髓,小腿和手腕的部分脆骨甚至被烧成了灰炭,血液被熬掉了大半,连五脏六腑都变了形。苏典已经不敢去想象这时自己的模样究竟是何等地吓人,他只是纯粹地用意念去感应周遭的情状。 正对头顶的钟乳岩洞厚厚的冰层被紫焰烤出一个数丈方圆的窟窿,地面积了一大滩冰水,那条罪魁祸首黄金小龙此刻正两眼无神、耷拉着脑袋、极度虚弱地漂浮在冰水之上。显然,吐出了那粒本命精元后,黄金小龙也是强弩之末。 在凝练出了元力气盾后,苏典的性命也等于保住了一小半,除非是再度被那条黄金小龙窜起逆袭一回,否则,只要给苏典足够的时间,他完全可以将身体状况恢复到昔日的鼎盛时期。甚至,苏典还隐隐觉得,一旦自己成功修复内伤,境界定也要随之大进一步。 苏典一丝一丝地汲纳着透过茧形紫焰飘荡而过的自然元力,缓慢地修复着体内混乱不堪的经脉脏腑肉体肌肤,血液和骨髓显然是没法暂时恢复了,毕竟它们是身体的精华之所在,需要长期的丹药补液进行温养。 苏典丝毫不为此过分担心,他只是用意念紧紧锁着身下那道虚浮水面的指粗金影,心中则盘算着金影能够逃逸的方位。 虽然身体的状况逐渐好转,但苏典的四肢依然没法动弹。他清楚地知道,现在的自己和那条黄金小龙都是在与时间赛跑,而一旦两者间的某一方率先恢复气力,都将绝对要致另一方于死地,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客观上来说,苏典受创明显比这条黄金小龙要重的多,所以理论上,在这场生死角逐中,最有可能活下来的应该是五品龙元化身的神龙残魂黄金小龙。然而,事实却绝非如此简单。 就在苏典心中默默算计好了黄金小龙的所有能逃脱的方位时,他出手了。准确地说,是苏典第一时间释放了自己的护身符,那柄王品灵器,寒冰化影剑。 第二十章 封印 苏典盘膝端坐于虚空,双手呈拈花状,身遭被一紫一白两道茧形包裹,背负一柄无鞘窄长银剑,两眼紧闭,枯修静寂,状若忘我。 元力恣意沿奇经八脉游走,脏腑逐渐得以修复,焦糊的骨架表面正在慢慢新生出嫩白的皮肉,苏典意念凝聚一点,聚焦在那条浮游在化冰积水上层的黄金小龙处。眼与耳的功能被紫焰熏烤的急剧下降,可苏典的感官这时却分外清明。 此时此刻,那条黄金小龙似闭非闭的两只阴鸷龙眼、低垂而无精打采的小型龙首、僵直而缺乏生气的四条龙足俱皆清晰入微地反映到了苏典的脑海深处,那感觉,甚至比肉眼亲见更加明察秋毫。 当清晰地察觉到黄金小龙原本虚弱的气息正不断增强、恢复的速度甚至远远超过了自己,苏典再不多想,催动念力,陡然掣出后背的寒冰化影剑,对准黄金小龙的真身疾斩而去。 寒冰化影剑器灵被抹除,但本身的灵性却与苏典达成了心意相通。苏典意念动时,可催动剑体自发攻击,尽管威力不足苏典徒手握剑的十分之一,不过也足以应付这时虚弱不堪的黄金小龙。 但听得一连串金属碰撞的激越鸣响,寒冰化影剑已在眨眼的瞬间劈中了黄金小龙不下二十剑。在苏典的精心算计下,寒冰化影剑随着黄金小龙的逃逸方位在不断变换劈砍的角度,几乎每一剑都劈在了黄金小龙身体的同一个部位,而每一剑劈出后的力道均能保证将黄金小龙试图逃窜的身躯撞回至原来的位置,无论角度方位都准确无误,寸厘不差。 无论是寒冰化影剑还是黄金小龙,二者的速度都快到极致,远远的看过去,只能见到一条左冲右突的黄金细线被一道银白光影给围在垓心。(.好看的小说)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当寒冰化影剑在黄金小龙后足上三里的腰身部位连着劈了一千八百七十六剑后,这条不可一世的神龙残魂终于再度服输,就像是先前面对那道雷神虚影一般“嗷呜”悲鸣一声,两条米粒大小的龙眼泛着泪花哀求地望着半空盘坐的苏典,显然是想通过扮可怜来博取那个可恶人类的同情心。求饶认输只是权宜之计,一刻钟,哪怕是只给自己一刻钟的时间容自己修复受创的精元,届时自己将能再度做回这里的主宰,还不对那个可恶的人类予取予夺,黄金小龙满怀希冀地想着。 黄金小龙心中打着一通好算盘,只可惜地是,它低估了那个被它看作是可恶人类的可恶程度。 雷神轩辕的虚影之所以能够在最后关头放过神龙残魂,多半是因为在雷神轩辕的眼中,这条神龙残魂只是蝼蚁般的存在,翻不起多大浪花。可苏典则不同,在苏典的认识里,这条神龙残魂化身的黄金小龙是一个随时威胁着他的性命的存在,苏典怎可轻饶它? 在寒冰化影剑上千次重劈下,黄金小龙的腰身处竟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辨的裂纹,一股细若游丝的黄金龙血缓缓自裂口溢出,逐渐染遍了小龙的整个下腹。看来黄金小龙确实虚弱到了极点,否则以它那坚比赤金神铁的龙鳞又怎会敌不过王品灵器的上千次攻击? 而这恰恰却是苏典想要得结果。[] 嘴角泛起一个冷笑的弧度,苏典突然睁开了双目。苏典从来都是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在寒冰化影剑攻击黄金小龙为他营造的这一炷香光阴,苏典终于成功地修复了重创的脏腑皮肉。 两眼迸出一对犹如实质的神光,苏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顿觉浑身一阵舒泰。催动裹身的元力气盾小心翼翼地穿过火龙本命精火凝聚的茧形紫焰,苏典自百宝箱中取出一套衣物披在身上,十字梯云纵恣意展开,平平落在潮湿的钟乳岩洞地面上。 徒手接住临空虚立随时准备对有任何逃逸趋势的黄金小龙致命一击的寒冰化影剑,苏典表情渐渐变得冷漠起来,长剑平摊在右手掌心,左手温柔地抚摸着寒冰化影剑的剑身,两眼平静无比地看着眼前这条神色哀婉凄凉望着自己的黄金小龙,仿佛是自话自语道:“曾经有一个农夫在寒冷的冬天里遇见一条蛇正在冬眠,却误以为蛇是被冻僵了,于是便把它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试图用自己暖热的身体温暖着它。但那蛇却因此受了惊吓,而被无端吵醒。等它彻底地苏醒了过来,因为自卫的本能,突然用尖利的毒牙狠狠地咬了农夫一口,使得农夫受到了致命的创伤。农夫临死时痛悔地说:“我欲行善积德,但学识浅薄,结果害了自己,遭到这样的报应。”你说,这个时候,我会学那个善良的农夫放了你,给你一个修养身息翻身袭杀我的机会吗?” 苏典的话尚未说完,那条黄金小龙已怒吼一声,拼劲最后全力对准他的心口激射而来。 “已是强弩之末,何必作困兽之斗?难道你不知这样会死的更惨更难看吗?”苏典怡然不惧,长剑勐地一抖,撮口发出一阵震破寰宇的长啸。尽管血液骨髓未能尽数恢复,但苏典这时的精气神却无疑达到了最佳。青衫无风自扬,长发根根飞舞,苏典徒步迎上那道疾掠而来的金线,蓦地冷喝道:“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么我就成全你!”苏典战意滔天,长剑倏忽向前横劈而过。 “蓬”,寒冰化影剑犹如一道银色匹练横扫而过,狠狠地撞在黄金细线的头部,但听得黄金小龙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痛嗷,整个指粗的龙躯硬是被长剑劈出了十几丈开外。 黄金小龙原本就已遭重创的腰部伤口这时裂缝更大,黄金龙血洒满一地。 苏典却没有留给它丝毫喘息的机会,提步追上,长剑再度横劈了过去。只听一连串“叮”“蓬”“轰”的刺耳怪响,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苏典竟接连刺出了十几剑,或点,或砍,或劈……刹那光景,那条原本光鲜夺目的黄金小龙浑身上下已是千疮百孔、满目苍夷、令人惨不忍睹。 到了这个时候,黄金小龙再没了任何反抗的动作,就那么奄奄一息地趴在钟乳岩洞的一角,甚或连出声哀求痛吟的气力都无。 苏典一不做二不休,以剑尖挑起丢了半条命的黄金小龙,便要对准其腰间那道断裂了大半的伤口纵劈而过,索性了结了它的性命。就在这时,苏典掌心的寒冰化影剑突然光芒大盛,“嗖”地一声强行脱手飞了出去。 苏典大吃一惊,正要飞身追上,却忽地见到那柄十余年来行止第一次不受己控的王品灵器挑着那条黄金小龙悬在百丈冰库的上空,却堪堪停顿下来。 剑身散发出一道刺眼的银芒,银芒呈太极图样,而挑在剑尖不断扭动挣扎的黄金小龙则成了太极图的阴阳鱼。 苏典看得不由一阵啧啧称奇,索性停下来欲要仔细观察一番眼前突现的这神奇诡异的一幕。透过寒冰化影剑散发的太极银芒图,对黄金小龙的筋脉、血管、脏腑可一览无遗,苏典只奇怪地是,这条黄金小龙分明是在极度地挣扎扭动想要摆脱太极银芒图的束缚,偏偏却难以移动分毫。 “嗷呜”,伴随着充当太极银芒图阴阳鱼的黄金小龙最后一声绝望的哀鸣,太极图样的银芒连同那条黄金小龙俱皆消失不见。寒冰化影剑终于恢复正常,陨星般坠落而下。 苏典一个纵跃跳起,凭空接住剑身,这时却突然发现,剑身的两面纹理不知何时已变成了那条黄金小龙的形状。苏典将手指覆在剑身的龙形纹理上,试图再度与王品灵器进行心灵交流,却突然被长剑内传来的一阵怒气滔天的龙吟给震得浑身一颤。 到了这个时候,苏典终于相信,那条黄金小龙确实是被自己的寒冰化影剑给封印了。 做了这柄王品灵器十余年的主人,苏典还是首次见到自己的护身宝器有着自发封印灵兽的功能。回想到刚刚所见的那道将黄金小龙困死的太极银芒图,苏典不由得感慨万千。 王品灵器果然是千百年难以一遇的绝世珍稀,隐秘的功效真可谓层出百穷啊。 第二十一章 坍塌 本来的怒海苍龙纹理被一条黄金小龙替代,寒冰化影剑银白而未开锋的剑身好似蒙上了一层圣洁的金辉,在百丈冰库的昏暗冰光中,愈发的璀璨夺目起来。[] 作为一柄拥有四万余年悠久历史的王品灵器,寒冰化影剑在它的第一代主人手中创下了一段辉煌至极的历史,并一度占据了圣品之下第一这个无比荣耀的冠军宝座长达千年。那个留芳千古的一代剑圣臧天河凭借手中的这柄王品灵器诛妖邪、败群修、登仙台、创教派、传承剑经,风华绝代,名震古今,堪称数万余年人类修道史一代名宿大能。而作为这位名宿大能一路成功的见证者,寒冰化影剑非但品尝过无数蛮兽妖邪的皮肉,而且畅饮了不少大成修士的鲜血,屠杀万灵,染血无数,可谓是凶器中的极品。 只是臧天河在开创藏剑阁后数千年,因窥不破涅槃的奥义,最终阳寿耗尽,身殒道消,独留下《大荒九字仙剑诀》和寒冰化影剑成了藏剑阁数万年的传承古物。《大荒九字仙剑诀》中记载的淬骨篇和筑基篇是藏剑阁内家弟子必修的剑诀心经,寒冰化影剑则交由每一代的天字号元老守护。[] 藏剑阁这一代的天字号元老便是素有“琴师”称号的楚笑歌,也就是传授了苏典十五年的授业恩师。 想起临行前楚笑歌随手将这柄王品灵器抛给自己的风轻云淡模样,苏典坚硬如磐的心房竟陡然有了一种酸酸的感觉。藏剑阁每一代的元老级护法一共便只有四位,分天地玄黄四个等级,而作为四大元老护法之首的天字号无疑是在各个方面都能稳压同辈一筹的佼佼者,所以当楚笑歌将门内最宝贵的传承交由苏典时,苏典并没有恩师会遭受同门依刑律惩处的担心。 但是想一想自己离家也足足有五年之久,苏典确实有点儿想念那个整日一副腌臜懒散打扮的中年怪蜀黍了。 寒冰化影剑平摊在掌心,苏典深吸一口长气,感受一下体内滚滚如奔流长河的元力流,蓦地脚尖点地掠起。便在这时,苏典忽听周围传来一阵冰层急剧碎裂的“咔嚓”怪响,忍不住抬头一看,顿时吓得一阵魂飞魄散。 通天伫立的百丈冰库四周竟突然出现了无数道密密麻麻的网状裂缝,裂缝迅速扩大,瞬间延伸相连成了豁口,整座冰库剧烈颤动,隐隐有坍塌倾倒的迹象。 裂缝眨眼间就扩散到了头顶的钟乳岩洞处,苏典哪里还敢多想,催动体内元力如千丈飞瀑般急速运转,十字梯云纵展至极致,脚不沾地,兔子一般疾窜了出去。 “轰隆隆”,苏典前脚刚刚离开,身后的百丈冰库就整个倾压了下来,什么巨型冰棺,什么庞大龙尸,什么一望无际的钟乳岩通道,只瞬间的光景,就被无数巨磐型的冰块尽数吞噬,可能从此就成了齑粉。苏典不敢想象自己逃的稍慢一些后将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结果。 崩碎仍旧蔓延,坍塌还在继续,整条钟乳岩通道都没了藏身的可能,苏典沿原路疯狂奔逃,哪里还顾得上去考虑前方还有一个性情乖张、心存怪癖的中年和尚在等着自己。 眼前泼墨一般的漆黑,苏典已不知自己在黑暗中逃亡了多久,脚下颤动不停,头顶倾塌不止,苏典曾试过改变方位逃逸,无论是弧形亦或是折线,哪怕苏典沿着椭圆线路逃亡,脚下和头顶的倒塌仿若阴魂不散般依旧紧追不舍。苏典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似乎这整个地底神龙葬的坍塌誓要埋葬自己方才罢休。 不过片刻光景,身后已是山崩地裂、乱石飞滚,塌陷似乎一度蔓延至地表,隐隐约约间,苏典似乎闻到了些许花草树木的味道。 据说在某些逆天的绝世珍稀被人挖掘后,也会出现天地奇诡的惩罚现象,莫非那条黄金小龙也是一个天材地宝?苏典倏忽心中一动,蓦又惊觉脚下一阵剧烈的晃动,再不敢多想,亦没了试探坍塌线路的勇气,循着一条直线果断闯了出去。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又仿佛经历了生与死的多重轮回,苏典心力枯竭、元力耗尽,几已存了就此躺倒而一睡不起的念头。他不知道这一路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是心中唯一一个念头在支撑着自己,“我决不能死在这里,至少,在见恩师最后一面之前,我不可以死!” 疲累乏困、口干舌燥、心力交瘁、双腿早无知觉,出于本能,苏典纯凭一个意念在提醒着自己,提足,奔跑,提足,前方或许就是渴望的那一片光明。 本就遗失大半的血液骨髓这时更被耗得近乎干涸,苏典一阵头昏眼花,脚步虚浮,突然脚下一拌,整个人向前滚出了好远。 这一下可是再没任何活命的机会了,苏典浑身虚脱,大字型瘫软在地,手指连动弹一下都不能,感受到身下不断临近的裂缝,耳听头顶“轰隆隆”逐渐延伸而至的倾塌,心中已然绝望至极。 眯着眼看着上方那一道朦朦胧胧的光线,苏典仿佛从中看到了正要来取走自己魂魄的夺命死神。那弯弯长长的是死神之镰吗?那头戴棒球帽、帽顶挂一个鸽蛋绒球的长舌马脸是白无常吗?那根透明的玉棒莫非是孙悟空的金箍棒?那么周围无数奇形怪状的人又是什么,莫非是天庭派下擒拿齐天大圣的十万天兵?……太久了,这些个记忆被苏典压抑在心中太久太久,甚至已渐渐变得有些陌生起来。只是如今生命垂危,苏典才终于启动了尘封在内心深处整整长达将近二十年的绝密。 “少年,救……我!” 就在这时,苏典的耳边突然传来那个久违的禅唱者虚弱而沙哑的求救声。 (感谢阆苑仙君的鼎力支持,多的话不再多说,只能保证多多更新,尽量写出令你们更满意的文来……额,最后,收藏少得可怜,还请看客们喜欢的话收藏一下啊) 第二十二章 交易 隐藏在招魂幡下的神秘禅唱者,连同那个躲在地底心态不正的中年和尚,皆是药师琉璃光佛陀的化身。这一点,苏典早在与中年和尚夺丹时就已猜到,他只奇怪地是,以药师琉璃光佛陀前身凝丹大圆满的修为居然会向自己这个筑基不到的小修士求救,这,听上去似乎有种荒诞的感觉。 要知在几刻钟前,这个心存怪癖的佛陀还一度想要擒下自己以满足他自己不为人知的私欲呢。 当然,形势也容不得苏典多想,勉强转过头去,首先入眼的是一只旗面破乱不堪的红色招魂幡。幡面好似被炭火生生烙出了十几个透明的窟窿,招魂幡就那么胡乱横在身后半丈处,印着亿万骷髅头的幡面虚立着一道身披赤红袈裟中年和尚的模糊人影。 该死,定然是这个横在路前的招魂幡绊了自己一脚,断了自己活命之路。苏典怒火狂飙,咬牙切齿地狠狠盯住那个和尚虚影,若非是身体状况不允许,苏典只想跳起来把这个中年和尚给活活掐死。什么?已经死过一次了,那好,魂魄正好拿来祭天! “带我……走,所有宝物……归你!”招魂幡上中年和尚的虚影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原本就难听沙哑的嗓子说出的话更加刺耳。 宝物?苏典不由冷笑一声,神龙葬坍塌在即,自己随时有被砸成肉饼的可能,取你的宝物有何用处? “噗通”,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砸在身前数尺外,溅起满地的尘土,塌陷终于要降临了。这个时候,苏典却也再没了与中年和尚计较的兴致,没好气道:“你药师琉璃光佛陀八百年前不是凝丹的高手吗?为何不自己闯出去?”抬头看了一眼上顶,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逃到了那道被神龙残魂破开的地洞下,万里晴空下耀眼的日光浴透过数十丈的洞口直射而下,什么死神,什么悟空,什么十万天兵,不过是阳光中的一些依稀可见的土灰泥尘。 中年和尚闻言不由苦笑一声,双手捧出一对翡翠碎片,道:“早在洞底坍塌前,贫僧就尝试过闯出那片万魂诛天大阵,结果如何,少侠看看眼前这面千疮百孔的招魂幡和琉璃神灯碎片就一清二楚了。贫僧的本命宝器是琉璃神灯,可惜,甫一出世就被天罚劈成了碎片。没了琉璃神灯,贫僧的唯一凭仗就只是这面幡旗了。没了本命宝器,魂魄是万不能见光的。” 就如同那条黄金小龙是神龙残魂依附在五品龙元的化身,五品龙元乃是神龙残魂的本命宝器,药师琉璃光佛陀那丝逃逸的元神寄生在琉璃神灯上,翡翠琉璃灯便成了他的本命宝器。(.)虽然琉璃灯成了几十块碎片,但被握在中年和尚手中,依然令他的精神陡然间焕发了不少,甚至连口齿都变得清晰起来。 苏典不由回忆起了在那个被中年和尚称作阿鼻地狱的神秘洞穴内,二人抢夺还魂大补丹时,中年和尚仍旧是一手紧握琉璃灯一手做礼佛状的古怪模样,当下顿时恍然。 中年和尚见苏典明显没了先前敌视自己的神态,于是循循善诱道:“如今想必你也没了逃命的气力。贫僧畏惧的是那片魂海,你的障碍是这条几十丈深的洞穴,不若你我联手,或许还有几分活命的可能。” 苏典神色一动,却没有立即作出回应。 中年和尚当即趁胜追击道:“你的几位朋友眼下正在贫僧的手中,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随贫僧一道赴那地狱黄泉?” 苏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你想怎么做?” “很简单,”中年和尚指了指苏典的身体,道:“只要你肯放下戒备,容贫僧进入你的身体,一切便都迎刃而解。贫僧带你掠出地洞,你带贫僧闯过魂海,多么好的双赢合作。”临了,又补上一句,道:“你放心,贫僧只是暂借你的身躯,一旦离开万魂诛天阵,就会立即归还。” “你确定只是……暂借?”苏典将“暂借”两个字咬的特别重,心中却冷笑不已:“恐怕离开了万魂诛天阵,我若再想把你从体内赶出去就成妄想了吧?”暂借,哼,你无非是想要夺舍罢了,又何必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贫僧以本命宝器琉璃神灯起誓,”中年和尚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诵了一声佛号,义正言辞道:“迦南菩提祖师在上,佛界子恩师亲鉴,大慈悲寺第九十六代首席大弟子药师琉璃光佛陀在此起誓:今万魂禁足,天罚迫降,药师琉璃光佛陀暂借一少年身躯作求生一途,用毕立时归还,绝无半点贪图肉*体强行夺舍的邪念,若违此誓,着万毒浸体、面溃舌烂、臀部生疮、脚底长脓、吃嘛不香、喝嘛不甜、睡觉被闷雷吵醒、走路被鸟粪淋头、说话被咬破舌尖、穿衣被撕破裆部……” 苏典霎时愣在当场,片刻才反应过来,道:“你确定自己还能吃饭穿衣?” “好吧,贫僧承认是有点虚夸,”中年和尚闻后尴尬一笑,随即淡淡地望着苏典道:“其实你在心里已经默默应允了,不是么?” 中年和尚一眼将苏典的内心看个通透。或许苏典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磨砺而变得心志奇坚,但这也同时塑造了苏典善于抓住一切机遇只求活命的性情,有所得便有所失,这是事态发展的必然。 苏典怀疑中年和尚的诚意便又如何,只要他在心中默许了这个交易,那么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诚然,到了如今生死一线的瞬间,眨眼间就是阴阳两地的诀别,苏典再没有了任何选择的余地,因为,他需要活下来,即便只能苟延残喘。在生命随时可能遭受万劫不复的绝境之前,所有一切的算计盈利名誉权势宝物珍稀全都一文不值。 于是,当整个神龙葬最后坍塌的前一瞬间,两者终于达成一致,做起了这笔表面上公平公正的双赢交易。其实暗地里,他们都知道,这个交易注定要以一方彻底被另一方打压至万丈深渊而结束,除此之外,再没了第二种可能。 第二十三章 如来镇魂经 夺舍,又有一种说法叫做借尸还魂,实际上便是游魂占据他人躯壳的一种代名词,早在数万年前就被四大道统协商后列为修道的禁忌。 然而人们嘴里不说心中却都清楚,所谓的禁忌只不过是明面上被人吹捧作金科玉律的东西,私下里究竟被践踏蔑视至何等境地确然无从取证。且不说生活在鬼藏中的游魂野鬼对“夺舍”一途肆无忌惮,便是中土的某些名门正派中虚活了数百岁的老不休同样对这个所谓的禁忌乐此不疲。 夺舍就意味着重生,是能够帮助那些老不休暂缓被光阴踢进生命轮回的绝佳途径,没有人会因为它是禁忌而像虔诚的信徒一般对它顶礼膜拜。 五年前,就在苏典被逐出师门的第一年,他遇到的第一个生死大关便是险遭一个老态龙钟、面目可憎的老僧强行夺舍,好在苏典意念奇坚,终于在最后关头成功脱逃。不过从那以后,苏典就对佛门弟子没什么好感,并在随后的半年潜入大慈悲寺藏经阁翻阅了上千部佛门古经作为报复。 那种被人夺舍的瞬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惨痛经历,苏典至今记忆犹新,如果可以选择,苏典宁愿面对的是传说中最恐怖的九幽炼狱之火,至少,炙烤比剥魂要来的轻松。[.超多好看小说] 是成为碎石乱泥下的肉饼,还是允许自己的体内多一条拥有强大元神的魂魄?从没有任何一刻,能令苏典感觉到做出抉择是这般的困难。 艳阳如酥,湛蓝的晴空万里无云,山青水碧草绿。初春的茂林好似一片翠色的汪洋,微风拂过,荡起一圈圈跌宕起伏的涟漪。 一座百丈石塔高耸入云,方圆数里整个下陷了至少半丈余深,土质貌似初经翻新,周围寸草不生,甚至某些角落竟骇然可见人的头骨残骸。 这是坍塌后万碑塔葬的样貌,那数万道象征着乱葬坟的林立残碑俱皆被断石乱泥埋葬在神龙葬下,原本高三百余丈的石塔这时也深陷一半,荒坟化作深坑,残碑独留遗骸,断石,湿土,在充足的日光浴下化作一副别开生面的新面孔。 一个背着强光盘膝端坐于数里深坑边沿的青衣人手捏剑诀、口吐心经,那道被阳光拉的颀长的人影远远地映射到十几丈外的翠青林海深处,显得是那么地孤独寂寞苍凉。[.超多好看小说] 青衣人正是苏典,在神龙葬全部沦陷的刹那,他终于接受了中年和尚元神入体的做法。事实果如苏典猜测的那般,虽然最终他的身体成功地掠出了地穴,而中年和尚却违背了誓言赖在他的身体内不走了。 用中年和尚的话说就是,“好吧,就让老天诅咒贫僧万毒浸体、面溃舌烂、臀部生疮、脚底长脓、吃嘛不香、喝嘛不甜、睡觉被闷雷吵醒、走路被鸟粪淋头、说话被咬破舌尖、穿衣被撕破裆部吧。” 苏典没有半句怨言,脱离险境的片刻过后,他就盘膝坐地,口中开始默念三年前在大慈悲寺偷看的《如来镇魂经》。苏典从来都不会打一场没有把握的仗,若非没有几分将中年和尚的魂魄驱逐的把握,苏典怎么会如此轻易就默许中年和尚暂借他的躯壳? 《如来镇魂经》是苏典从大慈悲寺藏经阁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翻阅的镇魂和驱魂的经典之作,苏典相信,一旦自己将这部经文一字不漏地念出来,定会让那个玩阴耍赖的和尚魂魄从此坠入万劫不复之境。 “有佛门虔诚求道者曰如来,踽踽独行于名山大川江河湖海。曾登高望远,上知仙台大道;又临万丈深渊,下通黄泉冥域;中览五湖四海,晓人间万理。百十年来,观千万术士擒鬼捉魂,初学端倪,故自创一经,曰如来镇魂,徒然贻笑大方而。若夫天地万物,不外乎魂魄肉身,肉身外显,魂魄内敛;肉身纯阳,魂魄纯阴;肉身本有实质,魂魄无影无形;肉身吞日月精华,魂魄纳天地灵气……肉身惧火烧冰冻木钻土掩剑划斧斫冷风浸;魂魄怕金印光照雷劈电刺油炸刀锯孟婆汤……” “镇魂无外乎口吐咒语,强摄魂胆,心存金刚念,普光耀身,意若万雷奔腾,凝目如电,咒似滚油利刀,灌它一口孟婆汤……” 一袭青衫随风舞,长发飘飘觅封侯。苏典存无敌志、念镇魂咒,纳元力修复体魄,养精气固本根,孤影长坐,战意滔天,直欲将那道外来的魂魄强行逼出躯壳。 “好一句咒似滚油利刀,灌它一口孟婆汤!”中年和尚非但没有被苏典的咒语吓得魂胆俱碎,反而仰天长笑道:“八百年了,没想到贫僧自创的《如来镇魂经》依然流传于世,好不激动啊!” “你说什么?”苏典陡地睁开双眼,念力好如实质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端坐于脑海深处的那个举止泰然自若的中年和尚。 “准确地说,贫僧一生创了三部藏经。第一部历时一十五载,乃是贫僧二十年的炼药心得,名曰《如来药经》。第二部历时五载,乃是贫僧五年收集的捉鬼捕魂心得,名曰《如来镇魂经》。第三部历时十载,乃是贫僧十年独创修道心诀的《如来心经》。”中年和尚说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惜,贫僧最为看重的《如来心经》那一年被执法的佛心子老秃驴焚为一炬。” 荒谬,实在是荒谬到了极致!苏典剑眉倏忽一拧,蓦地冷笑道:“想要凭借打击我的意念好替你找寻夺舍的突破口,至少你也该编一个更能让人信服的理由。你本名药师琉璃光佛陀,却编撰以如来命名的经文,岂非是滑天下之大稽?” “怎么?”端坐于苏典脑海中的那个中年和尚表情玩味,笑眯眯地道:“难道你的老师没有告诉过你,药师琉璃光佛陀只是贫僧三十岁之后的化名,贫僧的本名其实就叫药师琉璃光如来?” (刚刚感觉写的有些不满意,后面删了一千多字。下一章该在22点左右,唉,现在都成黑白颠倒的活鬼了^) 第二十四章 夺舍 药师琉璃光佛陀本是大慈悲寺的判教之徒,这个名字早在八百年前就被大慈悲寺从史书中抹除,唯一一部记载着他修行生涯的手札还被封藏在大慈悲寺藏经阁的千万经书之中,哪里还会有教派刻意去向门下弟子传授这么一个佛门叛徒并不光彩的事迹? 若非是苏典三年前有过潜入大慈悲寺藏经阁翻阅典藏的经历,恐怕他连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都不知晓。[.超多好看小说] 有时候不知未必不是一种福,反而知道的太多却成了一种负担。是的,苏典不幸地窥见了药师琉璃光佛陀的“光辉”一生,看到了药师琉璃光佛陀三十岁之后改名的这段秘辛,所以这个时候才不得不思考一番《如来镇魂经》究竟是否其毕生三部著作之一。而恰恰是因为苏典过分于纠结经书的著作权归属,反倒却忽略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纵然他药师琉璃光佛陀是本经书的创作者便又如何?如今的药师琉璃光佛陀不过是一个没了肉身的魂魄,难道他就可以逃避镇魂经的裁决? “轰”,耳边突然传来好似上千磅炸弹爆响的超强声贝,苏典如遭雷亟,大脑瞬间陷入深度的昏沉。 “口吐镇魂咒语,强摄游魂孤胆,心存菩提金刚无敌念,普光照耀凡身,意若万雷齐奔腾,凝目聚如电,咒似滚油利刀,灌它一口孟婆汤。”中年和尚端坐于苏典的脑海中,一手捧一只黑不溜秋的木鱼,另手持一条小巧精致的木棰,口吐一声镇魂咒语,便就用力敲一下木鱼的椭圆背部。八句咒语,中年和尚敲了八下,而每一次当木棰击打在木鱼的背上,均会让苏典有一种耳边被重磅炸弹轰击的恐怖错觉。更何况,中年和尚口诵的是改良版的镇魂经,效果比苏典念出来的无疑强了千儿八百倍。敲打木鱼,口诵经文,中年和尚就做着普天之下所有僧侣日日皆做的正常功课,形似得道高僧,目的却是要强行对苏典夺舍,端的亦佛亦魔。 夺取一个活人的舍,首先要做的便是把这个活人的魂魄从其本体内驱逐出境。为此,中年和尚可谓煞费苦心。 要知道,在正常的情况下,一个人的肉体和魂魄本是密不可分的整体,任何外来物质的介入都会形同火中渗水般遭到两者的极力排斥。而中年和尚的高明之处就在于,第一步,他抓住了二人深陷险境的机会让自己的魂魄借了苏典的躯壳;第二步,他用巧言令色引诱的苏典道心失守。最最重要地是,他能够趁这个间不容发的瞬间发起攻击,彻底破了苏典的道心,逼得苏典本来的魂魄无处安身。 而现在,中年和尚只需借助安心咒和镇魂经,前者用来抚慰苏典发生了翻天覆地巨变的心湖,后者则借之驱逐苏典那受惊乱撞的生魂。 一旦生魂被从肉体中强行剥离,那么苏典的肉身将要被药师琉璃光佛陀完全占据,同时也就意味着后者夺舍成功。 这是一个双方不断进行的拉锯战。作为肉体的本来持有着,苏典的道心尽管被中年和尚攻破,但魂魄却本能的在反抗着中年和尚的驱逐;而作为以游魂身份虚活了八百年的中年和尚,他对魂魄的操纵熟练程度比苏典强了几十倍不止。 魂魄就要被生生地从肉体剥离,苏典已经痛到没有知觉,灵台一片混沌,道心失守,意念逐渐模糊,苏典只在潜意识里感觉到自己就要彻底远离这片天地。 “喂!” 突来的一道少女甜美如天籁的声音好似一泓沁凉的泉“嗡”地一下荡入了苏典的耳房深处,那甜美的、清丽的、悦耳的、扣人心弦的音符宛若来自天山之巅的洁白雪莲,纯净的不含半点杂质,不仅苏典,甚至是那个强行夺舍的中年和尚都有着瞬间的失神。 也就是这一刹那,苏典灵台陡然清明,紧守中宫那点道心,片刻间将移形错位的魂魄归正到本来的位置,而中年和尚则再度被他逼至脑海中的某个角落。在灵台道心意念不受外界干扰的情况下,苏典只需默念《如来镇魂经》,就根本不必畏惧那个活了八百余年的孤魂。 苏典这才转过身来,看向那个间接救了自己一命的妙龄少女。 首先引人注意的便是她那长得像是瓷娃娃一般粉雕玉琢的漂亮脸蛋,一对大眼扑闪扑闪毫无惧色地直直盯着苏典的俊脸,紫色连衣裙两边的彩带恣意飞舞,脚下是一双绣着彩蝶的棉布鞋,双手负在背后,突然对着苏典甜甜一笑道:“你好,我叫殷亭亭,亭亭玉立的亭。” 少女笑起来脸边各有一个梨窝,樱唇微微上扬,琼鼻略略翘起,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苏典呆了一呆,愣了片刻,才终于恢复到素来古井不波的冷逸面容,淡淡地道:“有事么?” 名叫殷亭亭的粉雕玉琢少女起初对苏典的反应暗暗窃喜不已,这时却见对方面部表情陡然冷了下来,俏脸微微一变,抿嘴使劲咬了咬樱唇,神情无比黯然道:“我见你先前一直站在深坑前,怕你想不开才叫住你的。”突然又似想起来什么道:“哦,对了,这里不是万碑塔葬吗?怎么会突然塌陷了?刚刚那座石塔一直晃动,我们吓得都躲到了十几里外的丛林里?怎么出来的就只有你一人了,你见过我的师姐吗?” 苏典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尽管看出来她满怀期冀希望自己为她解颐的急切模样,但性情素来冷漠的苏典却没有哪怕半句解释。 苏典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去,面朝那个方圆数里的深坑,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道:“不管你是如来还是佛陀,现在,就立即将他们释放出来吧。你应该知道,这个时候,我随时可以将你驱逐。” 早在殷亭亭那声呼唤叫醒了苏典时,苏典非但恢复了对身体的主控权,同时也找到了制服躲藏在自己体内的中年和尚的办法,武器依然是那部《如来镇魂经》,所谓镇魂经便是镇压魂魄的经文,本就是作为镇魂的手段,至于原始创作人到底是谁又有什么重要? 之所以没有立即下手,那是因为中年和尚手中还握有六条人命,令苏典有种投鼠忌器的感觉。 最终,苏典与中年和尚达成协议,容许后者在找到合适的栖身所之前暂且留在自己的体内,条件是立即释放那六位寻宝者。体内留着一枚定时炸弹总是令苏典有种榻前卧着虎狼的危机感,不过,苏典旋即叹了口气,权当是为了报答这个名叫殷亭亭的少女救命之恩吧。 第二十五章 筑基难 神龙葬塌陷,五品龙元化身的黄金小龙被寒冰化影剑封印,药师琉璃光佛陀的魂魄寄宿在了苏典的躯壳中,整场夺宝大战就像是苏典的个人秀。[.超多好看小说]当莫尘、定海等人被中年和尚从招魂幡中释放出来,渐渐苏醒过来后方才惊觉,所有的一切早已结束。 苏典早在确认众人没有性命之忧后就独自负剑离去,一方面是因为他素来独来独往惯了的性情,同时,他也不希望自己的身份现在就被昔日几位藏剑阁的同门认出来——苏典已在脑海中幻想过过无数次同一副画面,当那个逐自己出门户的老不休乍见自己安然无恙出现在他面前、甚至还于修道途大有精进、即将触摸到筑基时,将会何等的震惊、懊恼、苦闷、不甘、甚至于后悔…… 今番苏典决定离开东荒而重回藏剑阁,除了与久违了的恩师重聚之外,最最重要的,便就是去拜会那个当年扬言道“天才?可笑,出了藏剑阁,你苏典狗屁都不是”的藏剑阁当代阁主公孙弘。 苏典要去向他证明,离开藏剑阁,哪怕没有授业恩师亲临指导,我苏典依然能够在修道一途稳稳压你一头,这,无关乎门派,而是先天的潜质。 在这之前,当然最好是能够成功筑基。历时五年,苏典在那间悦来客栈再遇公孙羽等人,已经从他的口中探知其父公孙弘在闭关冲击筑基初阶。 筑基,压力山大啊! 苏典寻到一处离开万碑塔葬十几里外的百米土丘,盘膝坐在寸草不生的丘顶光洁硬质泥地上,抱元守一,开始了打坐苦修。 只是单纯的修复身体,而非是进行晋阶这种不容外界干扰的关键时期,所以苏典倒没有怎么用心去找寻适合打坐的洞穴或千丈峭壁。 这一天屡次三番遭到严重的创伤,尤其是那条黄金小龙吐出的本命精元紫焰差点儿没将苏典焚为灰烬,饶是后来借《大荒九字仙剑诀》凝练了元力气盾躲过一劫并修复了经脉脏腑,但紫焰的还是在苏典的身体内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血液和骨髓的遗失暂且不论,新生的经脉非但容量有限,而且转移元力的速度明显比原有的经脉滞后了不少,五脏六腑甚至也水土不服大有翻江倒海的趋势。苏典强压一口气,让元力成一条奔流不息的长川沿经脉循环急转,一方面奋力地刺激着新生经脉转移元力的流畅性,另一方面则苦苦压制着不安分的五脏六腑。 “唉,可惜,可惜,可惜啊!” 就在苏典费力地与自己的经脉脏腑做着抗争的关口,那个虚立在脑海中的中年和尚似乎看不下去了,突然连连摇头,扼腕皱眉,大叫可惜。 苏典却懒得搭理他。 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苏典的冷漠性情,中年和尚不以为杵,反而继续自言自语道:“殊不知堵不如疏,像这般强行把新生的经脉脏腑扼杀于摇篮之中,恐怕终其一生也再难筑基。” 苏典心中倏忽一动,不自觉地放缓了经脉内元力的流动。要知他药师琉璃光佛陀生前可是凝丹大圆满的修士,其对筑基的心得甚至比某些现今广为流传的藏经要丰富充实地多。 “少年,你可知何为筑基?” 中年和尚见苏典终于肯静下心来听他讲解,于是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模样,背负双手,在苏典的脑海中缓缓踱步,一本正经地望着苏典道。 “所谓筑基,不就是筑五脏六腑经络之基吗?古典藏经都是这么写的?”苏典被中年和尚的这种谆谆教诲地模样所感染,忍不住开口应道。 “那么,请问,如何筑基?” 中年和尚扮老学究上了瘾,居然忍不住伸手捋了一把光秃秃的下巴,这才想起自己貌似没有私塾古板教授的长长胡须,不过他也并不尴尬,再度将双手负在身后,踱起了八字步。 “这个……”苏典嗫嚅一声,旋即苦笑道:“若是知道筑基的窍门,在下也不会为此苦恼整整一年了。” “怎么?难道你的老师竟没有传授给你筑基的经文吗?” 中年和尚这一惊差点掉了下巴,仿佛苏典的授业恩师没有传授他筑基经文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惊天奇闻一般,那表情似乎在说,作为一个老师居然连筑基经都不传授给弟子,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活该浸猪笼,头顶“我是败类”四字游街示众三天。 苏典舔了一口苦的发酸的嘴唇,尴尬不已道:“其实我在五年前就离开了师门,那时才不过淬骨五阶的修为……”才……不过淬骨五阶的修为,该死,五年前淬骨五阶的自己可是被天下无数修道者视作未来涅槃的妖孽怪胎啊!不过碰上这么个同是妖孽的和尚,苏典再没了任何脾气。 “哦,是这样么……”中年和尚苦苦思索了片刻,仿佛在找寻苏典五年前才淬骨五阶与其授业恩师不传授筑基经有何关联,愣了片刻,似乎也没想通什么,却突然冲着苏典脑海中的意念咧嘴一笑道:“少年,遇上贫僧,你算是找到宝了。” “这么说,”苏典试探道:“你愿意传授我一种筑基经文?” “嘿嘿,理论上……可以这么说。”中年和尚蓦地一扫先前的老学究做派,露出了那副招牌的人畜无害模样地眯眼微笑,双手合十作礼佛状,无比虔诚地道:“阿弥陀佛,上一回赌的好不尽兴,不若今次我们再来一场。夺丹是武力的较量,这一场就赌胆量。你若侥幸赢了,贫僧就送你一部筑基经;若是不幸输了,只需借给贫僧三天对你身体的操控权。放心,这一回贫僧说到做到。” 中年和尚两眼灼灼地盯着苏典脑中的那一抹意念,一字一句道:“怎么样,你敢或是不敢?” 苏典突然有种古怪之极的感觉,直觉告诉他,刚刚中年和尚说的话确然句句属实。但上一刻两人还形同水火,下一刻中年和尚就甘心用一部筑基经来换取自己身体的三天操控权,虽然只是赌注,两者在中年和尚心中却俨然已是对等的关系。好不荒谬啊! 筑基经,那可是筑基经啊!世间拥有筑基篇的经文能有多少,绝对不超过百位数。 第二十六章 鬼藏(上) 除却拥有全本淬骨、筑基、凝丹三篇的《大荒九字仙剑诀》、《迦南心经》、《太阴剑经》和《慈航剑典》,世间尚存的筑基经大多都残缺不全。甚至像流云阁、问天社、迦叶寺等等一些不入流的小教派能够传承半部筑基经就已经算是祖坟冒青烟了,而若能再秘密地库藏着几页凝丹经文,则绝对是四大道统之下横行无阻的存在。 苏典当然不相信中年和尚会以大慈悲寺的《迦南心经》中的筑基篇拿来做赌注,毕竟后者本身对《迦南心经》就心存芥蒂,若然他拿出的是《迦南心经》,苏典还要怀疑其中是否有这个和尚移花接木的嫌疑。 就在这时,苏典脑中突然闪现出一只方圆半尺的金色盂钵,盂钵表层被一道赤金色的片状物体密封,片状赤金物通体散发着光鲜夺目的金芒,金光闪烁处,片状赤金物上刻印的无数蝇头小楷状经文愈发的神圣起来。只见中年和尚一手托着盂钵,另手戟指点向封印盂钵的片状赤金,默念一句常人难懂的古怪经文,旋即大喝一声“起!” “嗤”,元力劲透过中年和尚的指尖刹那间点破片状赤金,旋即从盂钵内传出一股强大至无可匹敌的吸力,苏典浑身陡然一震,两眼霎时一片抹黑,耳旁突地传来中年和尚犹如醍醐灌顶的爆吼“刻着《金刚经》的赤铁簿片下封印的是一道通往鬼藏的传送阵,不想被万鬼齐噬就立即随贫僧默念《如来镇魂经》!” 鬼藏!苏典瞬间有种把中年和尚复活后再掐死的冲动,那可是世间最阴怖幽暗的森罗禁地,甚至与传说中的幽冥地狱直连互通,根本就是游魂野鬼的集聚场所,早在数万年前就被列为生命禁区。 可惜地是,传送阵速度太快,苏典还没来得及出言抗议就惊觉自己已身在一片刺鼻的猩红浓雾深处。 夹着着浓郁血腥味的雾雨至少囊括了方圆数百里的域界,甚至覆盖了高达上千丈的虚空,下方鬼哭狼嚎魂泣,隐隐约约还传来几声模糊的洪荒巨兽的惊吼,根本就是一个小型的雾里世界。 苏典漂浮在半空,丝毫感受不到身体的重量,偏偏感官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他不知道自身出了什么状况,但感觉很是古怪。 “魂魄离体的感觉很是奇妙吧?正常人只有修到了元神境,魂魄才能彻底离体。”中年和尚如一道幽灵一般飘了过来,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典道:“你的这种状态叫做魂游外虚,靠的是贫僧附于你体内打开传送阵强行摄走生魂,并非是完全的魂魄离体,当然时间上也有限制,半刻钟后你的生魂必须归体,否则就真的成了游魂野鬼。” “什么?”苏典大惊跳了起来,哦,准确地是,是他的生魂忽地飘了数尺来高。现在的他,已经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很奇怪吗?”中年和尚丝毫没有自己拐骗良家做了恶人的觉悟,双手一摊,两肩一耸,理所当然地道:“现在你我都是魂体,才算真正的公平。那么,贫僧开始公布规则了。这里虽然是通往幽冥地狱的鬼藏,但同时也潜藏有世间最多的天材地宝灵兽奇珍。你我便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最后通过寻得宝物的珍稀度决出胜负。” 太疯狂了,世人有去远古遗迹、名山大川、深海神湖探宝的故事苏典倒是听过不少,但像中年和尚这般来鬼藏寻珍尚属苏典生平仅见。难道说做游魂久了也会被憋出癔症! “记住,一旦下落至地面三尺高处就时刻保持默念《如来镇魂经》,因为随时可能会有一两只鬼爪从地底伸出拉你进幽冥地狱。唉,八百年了,也不知那株万年食尸魔芋还在不在……”中年和尚在说出最后一句话后果断转身,仿佛轻车熟路般忽左忽右地远远游走了。 苏典瞬间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该死的,这个疯子居然在打着食尸魔芋的主意,难道他不知道无论是生灵还是鬼魂一旦被魔芋吞噬就断然没了逃逸的可能吗?食尸魔芋以生灵的血肉和精魂为食,生长速度奇快,不到百年就能长成参天大木。万年的食尸魔芋,那该是一种多么强大的存在啊,恐怕就是一个筑基九阶的修士来了也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到了这个时候,苏典除了在心中祈祷着那株万年食尸魔芋已辗转到了百里外再没了其他的办法。诅咒那个疯和尚被食尸魔芋吞掉,笑话,苏典还指望着那个和尚活着回来给自己还魂呢! 好吧,一炷香,我就静静地在这里等上一炷香,输就输吧,了不起筑基经不要,权当那三天自己是在梦游。苏典虚浮在血雾朦胧的半空,打定主意就是下方有金山银山也不会去偷瞟半眼。 眨眼,闭眼凝思,再度眨眼,深呼吸,呼吸,再呼吸……可能是与周围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可怖气氛有关,苏典从没有任何一刻觉得这一炷香时间是如此的长。 “公子……救命啊……公子……”悲凉幽愁,如泣如诉,哀怨凄婉,绝望断肠,一个女人柔弱凄绝的呼救声远远隔空传了过来,仿佛是距离十几丈远,又仿佛是在数里开外。 苏典默念《如来镇魂经》,管她凄呼哀盼俱皆如鸟过幽林充耳不闻,但守一颗道心,灵台一片清明。 “啊……”突然,伴随女子最后一声绝望的惨叫,四周刹那间变得沉寂了下来。 第二十七章 鬼藏(下) 登千丈绝峰,入万尺死海,闯万兽禁山,探远古遗迹,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那需要一个人拥有一定的实力作为前提。(.好看的小说)现在的苏典只不过是一个初尝魂魄离体禁果的生魂,莫说是上山打虎、下海捉蛟,如今纵然让他去撵狗缚鸡困怕都很难。 苏典或许有时候也会热血冲动,侠骨丹心,拔剑斩妖,除魔卫道,笑傲江湖,但量力而行四个字他却比任何人都深谙于心。三年的东荒禁地之行非但磨砺了他坚韧冷漠的心志,同时也造就了他“打不赢便逃”的五字保命秘诀。 女子的求救声来的毫无先兆,况且又是在这个恶鬼肆虐的阴极鬼藏之地,属于有人故意制造的陷阱的概率颇大。苏典依然没有动。 “嘻嘻……”蓦地,苏典耳旁响起一阵女子荡魂的媚笑,不知何时,身后居然飘来了一道婀娜多姿的艳丽身影。朦胧的血雾中看不清女子的脸,但见她纤腰流袖、长发飘飘、环姿艳逸、轻裾罗裳,修长的指尖摆动滚滚红丝巾,精致的赤足踩着七瓣白玉莲,犹如从天而降的仙子神女,若非是先前那声勾魂摄魄的妩媚荡笑,端的就是九天玄女下凡尘。(.好看的小说) 仙子让人远观而不可亵玩;媚女则令人腻而乏味。却也恰恰正是这个女子忽如神女又似媚娘的亦仙亦邪姿态,反而愈发的勾起男人的征服之欲。这个女人对男人的心态剖析的可谓淋漓尽致。 此时此刻,不得不说地是,意志奇坚的苏典确实也对她动了凡心。不过当愣神了足足半秒后,苏典总算记起了那个中年和尚临走之前说过要时刻莫忘念《如来镇魂经》,因为鬼藏地底随时可能会有一两只鬼爪拉自己进幽冥地狱。“凝目聚如电,咒似滚油利刀,灌它一口孟婆汤”苏典连着将这三句对鬼魂杀伤力最重的咒语默念了十几遍,才终于恢复了灵台的几分清明。 在某些时候,《如来镇魂经》甚至还能起着清心咒的效果。当苏典足足念了十九遍镇魂经后,再看那个媚态十足的仙子模样就刹那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女子依然是罗裳轻裾流袖长飞、三千青丝舞似瀑。唯一的不同是,这一刻,苏典看清了她的脸。(.无弹窗广告) 骷髅,那分明是一颗无血无肉的骷髅头。两眼空洞,鼻骨干瘪,下颌塌方,颧骨呈上宽下窄的瓜子型,就只一眼,苏典陡然间完全清醒过来,再没了丝毫陶醉入迷的心思。 苏典承认这个女人或许在生前是个倾城倾国的绝色,但,前提是那个女人活着的时候,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一具红粉骷髅。 苏典暗捏了一把手心其实并不存在的冷汗,抛却所有杂思邪念,守紧中宫那点道心,盘膝,端坐,闭眼,凝神,静心,大声念出了《如来镇魂经》。 “有佛门虔诚求道者曰如来,踽踽独行于名山大川江河湖海……”苏典字字紧咬,句句铿锵,一部长达千字的《如来镇魂经》甫才念到一半,那临身逼近的亦仙亦邪的红粉骷髅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道:“算你狠!”身子倏忽化为数道袅袅青烟,就此消亡散去。 然而还没当苏典安下心来,眼前白影一闪,半丈开外的虚空陡然现出一个白衣白发手持白拂尘的魔女。那魔女白发三千丈,脸色苍白如纸,眼泛青光,一身雪白葬服,好似刚刚从棺材里爬出的女尸,手持三尺银柄白丝拂尘,脚踏一抹血红浓云,携滔天的杀伐气势,怒叱而至。 尽管明知眼前的这个魔女是先前哀声求救和献媚勾魂两女的化身,极有可能都是幻化的虚影,当不得真。然而当那道裹含着魔女十二分杀气的拂尘临身的前一刻,苏典还是忍不住急退了半步。 拂尘险险擦着右肩划过,但苏典并没有被真实的兵器劈过后留下的火辣刺痛的感觉。这魔女和拂尘果然都只是幻象,苏典心中稍定。 那魔女就如同跟苏典有不共戴天之仇般,一击不中,蓦又娇叱一声,拂尘的白丝根根直起,化作一道道数尺长的银针,对准苏典的两眼狠狠扎了过来。 “这只是幻象,幻象,幻象……”苏典在心中连连默念了十几遍“幻象”,可是当眼睁睁地望着那一根根细若游丝的拂尘丝针一往无前地扎向自己的眼珠,距离仅及半寸的瞬间,苏典再度气馁,身子毫不犹豫地急退半尺。 就是这样,在魔女锲而不舍的攻击下,苏典纵然心知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可偏偏却没有豁出去一试的勇气,屡屡在她的狠辣杀招中退步,终于,十几次的攻防战过后,苏典竟然不知不觉地被魔女逼迫到了一处几米高的土丘之上。 魔女恰在这时停止了对苏典的追杀,竟突然一手将拂尘横在傲挺的胸前,另手撩起三千白发,冲着苏典嫣然一笑道:“你说,是现在英姿煞爽的我好看,还是刚才妩媚勾魂的我漂亮?又或者,你喜欢的是最初的那个柔弱哀婉的我?” 果然,早先悲呼求救和化身仙子勾魂的女人都是她。虽然现在的她白发清扬、英气迫人,但一想到这女人就是那颗红粉骷髅的化身,苏典还是忍不住一阵唏嘘。然而还没等苏典有挤兑她的机会,这个魔女面色倏然一变,身子陡地化作阵阵青烟,随风消散不见。 “哈哈,一炷香时间已到,少年,赶紧亮出你的宝贝吧,和尚这回是赢定了。”尚且还在十几丈开外,苏典就听见中年和尚大喜若狂的嚎叫声。 宝贝?苏典四目一顾,突然被身后的一块角状黑石所吸引。苏典俯身将它拾了起来,这才发现角状黑石竟然是一座石碑切下的一角。这个石碑残角不过巴掌大小,入手沉重,已不知存在了多少年,连齐整的切痕都出现了风化的石沫,石碑残角表面的字迹更是模糊一片,只能依稀可见残余的撇捺点横。 第二十八章 暗算 从扮凄呼求救的可怜女音引发苏典的同情心,到演亦仙亦邪的妩媚娘勾起苏典的欲念,直至最后以白发魔女出现试探苏典的胆量,那个躲藏在暗处的神秘女子智计层出不穷,一心要把苏典从几丈高的虚空引到置身于这座土丘上的石碑残角前,其意图早已昭然若揭。 只是苏典将石碑残角掂在手中摸索了半响,依然没法探知其中的珍贵之处,左看右看,都不过是一个普通至极的残碑,充其量就是时间久了些,石面被风化腐蚀的多了些,还有就是稍显黑了些。 “蓬”!就在苏典沉浸在参透石碑残角的奥义时,蓦地脚下地面传来一声地动山摇般地颤响,如天降陨石般,差点儿没将他从小丘顶直接震了下去。苏典愕然惊醒,这才发现丘下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只身长十几丈的巨蟒尸身。 巨蟒浑身呈黄金色,体表已长出了巴掌大小的鳞片,三角巨头好似一座小型毡帐,光腹部就足足有两人合抱的粗细,尾部不似正常蛇类的纯圆,反而却窄扁呈带状。巨蟒的两眼圆睁如大红灯笼,若非是看到其颈下的那道锅口大的窟窿,苏典还当这条巨蟒是在小憩。 中年和尚这个时候就那么优哉游哉地挺立在巨蟒额顶的那块软肉上,一手捧着一只鹅蛋大小的纯黄色金丹,另手竖立胸前作礼佛状,一本正经地宣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灭你道身、取你金丹只是因为在这一炷香的短短光阴下,再难寻到比你修为更高的妖兽了。且容贫僧最后为你念一句《地藏菩萨本愿经》,就此超度于你,你安息吧!”说罢,中年和尚真个像虔诚的佛教圣徒一般喃喃念起了这部佛门超度亡灵的经文。 对于这个中年和尚的装模作样,苏典早已见怪不怪,他只是吃惊于这个和尚的战力。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擒杀一个凝丹期的蛮兽,至少他也该恢复了凝丹期的修为。要知中年和尚现今不过是个魂体,而且在八百年前更只是从肉体内逃出的一屡残魂。看来八百年的囚禁生涯非但没有磨去中年和尚的意志,反而却激发了他的斗志,令他在修道一途别有一番收获。 “不会吧,少年,你寻了大半天的宝就只找到了这块丑陋的残碑?哦,还只是一角。”中年和尚做完了超度巨蟒灵魂的功课后,这才来到了苏典的面前,突然见到苏典手中的那块石碑残角,忍不住大跌眼镜,恨铁不成钢地道:“这里可是阴魂积聚的鬼藏,随便抓一掊土回去都能煎药治病,可你手中那块奇丑无比的残碑一角要之何用?你准备带回去辟邪吗?” “这……”苏典双手捧着这只乌黑残颓的石碑一角,尴尬无比地嗫嚅一声,却也说不出其有何值得收藏的价值,愣了片刻,突然一把将之随手扔进储物的百宝箱中,颓然看向得意洋洋的中年和尚道:“好吧,这一局,我输了。” 中年和尚就像是偷吃了蜜糖的孩童似地笑个不停,两眼眯成一道缝,嘴角咧的老开,露出上下两排泛黄的牙齿,一本正经地教导道:“嗯,坦然面对输赢,孺子可教。不过记住,你可欠了贫僧三天的身体主控权。哈哈,小心,走了。”说着,中年和尚再度掣出那只封藏着传送阵的盂钵,戟指点开钵体表面的那页赤金薄片。 传送阵衍生出一股强大至无可匹敌的吸力顿时把中年和尚和苏典强行纳了进去。 人们往往对拥有的东西不加重视,失去了才觉得它的重要。当魂魄重回肉身的那一刹那,苏典终于重新感受到了血肉脏腑的存在,心中愈发的觉得能够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不对,膻中、俞府、巨阙、期门四处大穴连同手足十几处穴位俱皆被封,甚至连气海丹田积聚的元力也被打散,苏典仍然保持盘膝端坐于百米山顶的姿势,魂魄已经归位,偏偏身体各个零部件却像是瘫痪了般不听使唤,不用猜也知是有人趁自己魂游外虚的光景对自己的身体做了手脚。 对了,寒冰化影剑,那柄十几年与自己形影不离的王品灵器,苏典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凭借与寒冰化影剑建立的心灵感应来催动神剑护体。 可怕的一幕发生了,以往每每召唤即致的寒冰化影剑这个时候突然与自己断开了心灵的联系,任凭自己如何凭意念催动,偏偏就是感应不到它的存在。这一刻,苏典才真正心惊了。 “你是在找寻这柄剑吗?苏……典!” 身后忽地传来一人苍老而沙哑的冷笑讥讽,伴随着一道轻晃而过的蓝影,只见一个中等身材穿着蓝衣蓝帽蓝布鞋的中年道士缓缓从一旁踱了过来,中年道士左手握着那个苏典从不离身的燕白貂皮包裹,右手负在身后,满脸戏谑地望着这一刻仿如囊中之物的苏典,冷笑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你这个叛徒被逐出师门后居然还能精进如此神速。十八岁的淬骨九阶修士,嘿嘿,是一个多么令人羡慕的修道界奇葩啊!只是可惜,五年前师兄心肠一软饶了你一条狗命,五年后的今天,上天安排了你我的这场重逢,是注定要将你的一切断送于我的手中。” 纵然中年道士相貌平平,看上去只有淬骨四、五阶的修为,但苏典还是从他的苍老沙哑的嗓音中听了出来,对方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家伙以缩骨成寸的逆天手段改变了容貌和修为,实际的修为至少该在淬骨八阶往上。 苏典再也想不到,在神龙葬中那个跟随在自己几人身后默默无闻的中年道士居然隐藏的如此之深,其真实身份竟是藏剑阁阁主公孙弘的师弟。 只可惜地是,十几年来,苏典一直随着恩师楚笑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名义上虽是藏剑阁的弟子,其实却连阁内各护法长老以及门内弟子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唯一一次见面,还是五年前的那场中土四大道统齐办的修仙悟道大会。事情足足过去了五年,况且又只是一面之缘,苏典哪里知道藏剑阁诸弟子中其实并没有中年道士这个人。 “或许你并不认识老夫,但老夫却忘不了你。当年在拜仙台上,你苏典一剑败尽群修,可谓是意气风发羡煞天下无数英雄豪杰啊!”中年道士似乎已经认定苏典再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索性也就不急于给他最后一刀,反而倒想在苏典临死前揶揄一番这个昔日的修道界风云人物。 苏典哪里听不出对方的反话,中年道士无非是想说:当年的风云人物如今命运还不是被掌控在我的手中,随我予取予夺。但苏典怎会让他称心如意,当下反唇相讥道:“让阁下一直记挂在心,苏某真是受之有愧啊。只可惜苏典没有那龙阳之癖,若阁下是个妙龄少女,或许苏某还可考虑以身相许作为回报。”言下之意,你个糟老头子就少在那里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自己不嫌膈应,我还觉得恶心呢! “牙尖嘴利!”中年道士面上杀机一闪即逝,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一把抽出那柄裹藏在燕白貂皮内的寒冰化影剑,伸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啧啧”赞叹两声道:“握着王品灵器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嘿嘿,楚笑歌那个老匹夫居然敢把这么贵重的一件镇阁之宝传授给一个外人。你说,若是老夫把这件事告诉了老阁主,那么你的这位曾经的授业恩师将会遭受何等的极刑呢?” 苏典面色陡然一变,蓦地大喝一声道:“你敢?” 第二十九章 龙有逆鳞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无弹窗广告) 十八年前,一个冷冰刺骨的腊冬寒月傍晚,是楚笑歌把不足一岁的苏典从一处倾颓的墙角抱回了那间破茅草屋,用一碗热酒救活了出生伊始便成了弃婴的他。 刚满三岁,楚笑歌就“残酷”而毫不容情地把他放在一只方鼎上空,用炙热的兽火焚烤着他稚嫩的肉身,逼他淬骨。 五岁多一点,楚笑歌做起了甩手掌柜,两耳不闻家务事。洗衣生火做饭打酒全部撂在了他那双幼小却坚毅的臂膀上。 八岁开始,他就已经在楚笑歌的熏陶下锻炼出了惊人的酒量,每日不饮上一两坛劣质的花雕便会酒虫作祟,煎熬难忍。 十岁,他在楚笑歌的粗如儿臂的棍棒逼迫下成功地熬过了第五种兽火的淬炼,步入淬骨第五阶,成为修道界冒起最快的一朵新秀。 十三岁,他决定要参加中土四大道统联合举办的八年一届的修仙悟道大会,却只得到楚笑歌一句“夺不到冠军宝座就不要回来见我”的临别赠言。而最终,他没有让恩师失望,凭借手中的长剑,败群修,夺魁首,傲立仙台绝顶,拿下了这一届的冠军奖励――血灵芝。甚至为了夺冠,在与同门师兄公孙羽对峙时,他婉言回绝了阁主公孙弘暗示落败会有比冠军奖更丰盛回报的提议。他的愿望很简单,就是要向恩师证明,你的期望,我做到了。 但随后阁主公孙弘利诱不成而恼羞成怒,一气之下逐他出藏剑阁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那一天,恩师的话出奇的少,只是默默地为他整理远行的包裹,临了,才平静地望着那条呜咽小河对面的无尽小路,仿佛喃喃自语一样说道:“你未来的路应该由自己来走,作为你的老师,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听完恩师的话,他的大脑就完全陷入一片空白,他甚至都没有留意到当时恩师在说出这句话后变得隆重无比的表情。很显然,他的恩师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不祥的事情将会发生。 如今,苏典十八岁,孤身于这个不太平的世界独闯了五年,无数次的生死磨砺,终于修道再有小成,触摸到了筑基的雏形。苏典总算有了几分勇气再度面对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中年人。尽管离开的时候,那人已经扬言与自己断绝师徒关系,可是在苏典的心中,那个人永远是自己心目中亦父亦师的存在,天崩地裂都不能改变。 楚笑歌,那个整日以灰色长衫裹体的中年大汉,那个提着一只破琴立在河边柳树下发呆的孤独客,那个诱骗五岁小童饮酒的怪蜀黍,那个头顶叉烧包的邋遢人,那个严师,那个慈父……正是苏典的逆鳞。 没有人可以出言污蔑讥讽嘲笑谩骂自己的恩师,哪怕是在提及恩师时稍有冷笑不屑的皱眉都不行! 这个中年道士非但扬言要状告自己的恩师,甚至言语中还对恩师充满不敬,苏典怒了! 深吸一口长气,苏典肝火狂飙,血气上涌,俊脸一丝黑气乍闪即逝,魔心再现,便欲要强行吸纳外界元力入体冲破被封的关口,然后一剑劈开这厮那副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 “小子,你疯了,你这是在自残!”脑海内突然传来中年和尚气急败坏的尖叫。 苏典丝毫不加理会,狂纳一股澎湃元力狠狠冲击着淤塞的尺泽穴,青衫无风自鼓,长发根根扬起,眼泛红光,脸现黑气,浑身青筋暴突,隐隐可见一条条充血胀大的血管。 “坏人,看剑!” 就在这时,身后陡地传来一声娇叱,苏典忽觉眼前一花,一道紫影凭空划过,仿佛一条瞬若流星的紫带,直奔正满脸戏谑地望着苏典的中年道士而去。 “找死!”中年道士丝毫没有被人偷袭的惊慌失措,反而眯着眼诡异之极地望着紫衣女疾刺而来的那点逐渐放大的剑尖,眼见剑尖距离自己不足数尺的距离,浑身气势瞬间飙升,忽地扬起手中的寒冰化影剑对准剑尖力劈而下。 “小心!”苏典看得一阵心惊,连忙出声提醒。寒冰化影剑的威力究竟强大至何等境地他可是一清二楚,若是这一剑劈实了,非但这紫衣女的长剑断折,甚至连她的那只握剑的手臂可能都不保。 不过好在紫衣女还算机灵,眼见剑尖就要被对方劈中,直冲的娇躯忽地凭空抬升了半尺,本来刺向中年道士的长剑改刺为划,险险躲过了一劫。 “蓬”!紫衣女横划的长剑撞上中年道士劈来的寒冰化影剑,忽如天雷击中磐石,骤然生出一道炸雷般的爆响。但听紫衣女闷哼一声,手中长剑寸寸俱断,娇躯仿若一只断线的风筝般摇摇直坠数丈开外,“噗”地一声溅起满地的泥灰。 虽然紫衣女身在半空时突来的那个提升的诡异动作不仅是苏典,甚至连中年道士都看得眼前一亮。只可惜无论是修为,还是兵器,她与中年道士之间都差距太大。 手中的长剑被寒冰化影剑震碎,虎口血流如注,浑身上下被摔得疼痛欲裂,紫衣女依然强撑着站了起来,娇躯摇摇欲坠,顾不上抹掉嘴角溢出的那丝殷红的血渍,她颤巍巍地举起原本洁白如玉现却沾满灰尘的左手,戟指指着中年道士,右手虎口的裂疼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却不忘杏目圆瞪地出言恐吓道:“兀那道士,我不许你伤害他!” 第三十章 踹脸 中年道士被紫衣女的动作言语给逗笑了,屈指弹了弹手中威力如自己料想的那般强大的寒冰化影剑,斜眼睨着紫衣女,表情玩味地道:“怎么?想替你的姘头找场子?回去修炼两年再来吧?” 说这句话就是赤*裸裸地打脸了,中年道士实际的年龄早过半百,人家一个小姑娘现在不过才豆蔻年华。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毫不忌讳地讥讽一位双十不到的小女孩修为不足,明显是在倚老卖老地欺负少年穷嘛。 紫衣女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苏典在万碑塔葬遇到的粉雕玉琢女孩殷亭亭,明眸皓齿,笑起来俏脸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本来很活泼开朗的一个女孩,却恁是被中年道士这句不留情面的讥讽给刺激的嘴唇咬出血丝来。仿若妙手天成的精致五官尽管沾上了些许灰尘,却依然难掩她娇美隽秀的丽容,只是殷亭亭此刻精美的秀丽面庞上苍白而无血色,亭亭玉立的娇躯摇摇欲倒,也不说话,就用那双原本灵动如宝石的大眼怒不可遏地盯住中年道士。 跟老夫玩暗战,小丫头可嫩了不知多少个春秋年代!中年道士将寒冰化影剑上托半尺,用嘴使劲在剑身上哈了一口气,这才眯着眼似笑非笑地望着与自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似地紫衣少女殷亭亭,阴阳怪气地道:“听说你们慈航剑斋的女子在修习《慈航剑典》心法后身体都会向纯阴转变,所以那些有幸与你们慈航剑斋女子双修的男人往往修为都会精进神速。嘿嘿,眼下你们剑斋来了九位弟子,若是元阴都被老夫采摘,想必老夫今年晋级筑基就有希望了。” “卑鄙下流,无耻之极!”饶是殷亭亭出身皇族,自幼接受宫廷礼仪的教诲,后来被送往慈航剑斋师从清音仙姑后,遇到的师姊师妹师伯师叔等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丽人,于礼仪方面更是面面俱到,哪知今日遇到了这么个心怀不轨的龌龊变*态道士,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 “你放心,”中年道士毫不介怀道:“鉴于姑娘你对苏典的一片赤诚之心,老夫铭感五内,所以决定保留你的纯阴之体,预祝你们黄泉路上结为良侣,做一对天羡地妒的鬼夫妻。不过贵派的彩衣仙子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啧啧,那个女人虽然整天用纱巾蒙着面,却依然遮不住她的绝代风姿,端的让人意醉神迷啊!” “敢打我彩依姐姐的主意,我跟你拼了!”殷亭亭听到这里终于再忍不住,催动丹田重新汇聚的一股元力,伸手自百宝箱里掏出一条七节长鞭,犹如一条受伤的雌虎般咬牙扑了上去。(.好看的小说) “好泼辣的个性,老夫喜欢。桀桀,老夫突然改变主意了,今晚就拿你来试那采阴补阳之术。”中年道士非但没有被殷亭亭的反扑吓住,反而大踏步迎了上去,寒冰化影剑被他随手插在了腰带上,双手呈爪型,显然存了要把这个泼辣的女娃生擒活捉的念头。 “我打死你这个老淫*贼!”殷亭亭气急败坏,一只长鞭被她抖成了直棍,对准中年道士的左手腕狠狠敲了下去。 “啪”,中年道士不躲不闪,任凭鞭尾的银钩击打在自己脆弱的腕关节上。殷亭亭意料中的道士手腕被敲碎的一幕没有发生,反而中年道士却像是腕部被鞭尾挠了痒痒般尤不尽兴地怪叫道:“力量太轻了,再来。” 殷亭亭这一刻仿佛女战神附体,一只长鞭在她手中竟被舞成了各种形状,或弹,或点,或打,或刺,或砍,或划,或勾,或黏……总之,所有长鞭能够施展的招式她尽数在中年道士身上试了个遍,然而当她弯着腰在气湍吁吁时,却见那个中年道士依然神态自若地如闲庭信步般朝自己缓缓走了过来。 殷亭亭直待中年道士步入了自己身前两尺的范围,突然积聚浑身所有的力量暴跳而起,抬脚对准中年和尚的面部踹了过去,口中更是怒不可遏道:“踢死你个老变*态。” 这一脚来的太猛太迅速,中年和尚先前见殷亭亭那副累的好似连腰都直不起的气喘模样,还当这个女娃已是自己囊中之物而再没了一战之力,所以也就稍微放松了一丝警惕,哪知就只是这片刻的松弛便让自己着了道。他再想不到,这个一身紫衣长着一副精致面孔的粉雕玉琢女孩居然是个打不死的小强。“蓬”,距离太近,还没当中年道士有反应的机会,那只绣着彩蝶的棉布鞋底就已经重重地印在了他的脸上。 奇耻大辱啊!中年和尚气的简直要七窍生烟,活了六十多岁,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娃给一脚踹上了脸。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恐怕他司空摘月就甭想在修道界混下去了。 想也没想,淬骨九阶的气势瞬间外放,汹涌澎湃的元力积聚在中年和尚那张与殷亭亭鞋底亲密接触的脸上,一股大力陡然涌出。 “轰”,殷亭亭忽觉自己的脚如同踢中了一道坚硬无比的铁柱一般,整条腿都似传来了骨折般的钻心剧痛,娇躯更是被一股滔天大力撞飞,活生生被震得昏死过去。 “噗”,中年道士预想中的殷亭亭被摔成四分五裂的一幕没有出现,反而那道空飞的紫影凌空被人双手一抄,顺势抱入了怀中。 那飞身救人的家伙不是旁人,正是那个原本该穴位被封一动不动坐在山顶的苏典。 中年道士刚刚释放了压制良久的元力,再也难以保持原来的年轻身形,骨骼眨眼变形,肌肉急剧缩水,皮肤快速干瘪,脸上皱纹霎现,鬓发刹那斑白,只瞬间光景,就已成了老态龙钟的花甲老人模样。 瞬息间老化了数十岁的耄耋道士一对死鱼眼死死地盯住环抱紫衣女缓缓超朝自己踏将过来的苏典,沙哑而苍老的声音有些颤抖道:“你……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苏典一步步走来,虽然没有刻意彰显自己的气势,却一度让变身成花甲老道士的淬骨九阶修为产生了无可匹敌的压迫感,后者在苏典的进逼下一退再退,当脚跟终于触碰道山丘的边缘时,才强作镇定道:“苏,苏典,你我都是淬骨……九阶的修为,更何况老夫,老夫手中还有……王品灵器,我,我不怕你的。” “是吗?”苏典在距离花甲老道半丈处终于停了下来,双手将怀中的紫衣女向上托了托,却饶有兴致地望着他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为何在颤抖?” 第三十一章 抉择 “既然如此,那么,你为何在颤抖?” 声音平淡无奇,但于听的人却无疑似初春乍雷。 三月的微风中还带有阵阵的凉意,苏典一袭青衫随风飘荡,长发披肩,剑眉朗目,略显苍白的俊脸不含任何感情,双手横抱着紫衣女孩,就那么一瞬不瞬地望着跻身断山崖畔的花甲道士司空摘月,看似静如处子,却又状若魔神。 该死,这个家伙的穴位到底是如何解封的?我明明记得已将他气海的元力都打散了啊!花甲道士司空摘月现在后悔的想死,心忖早知这个家伙能有如此逆天的手段,自己当该毫不犹豫地一剑劈了他完事,何必还大费周章地借言语对他进行人身攻击,白白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司空摘月尽管只是藏剑阁去年刚晋升的长老,但一身淬骨九阶的修为却不是盖的。藏剑阁的护法虽然分为多个等级,但除却元老级的天地玄黄四大护法修为均在筑基以上外,新晋长老和阁主不过只是淬骨**阶的境界,甚至连好几位大长老都才勉强算作半只脚踏进筑基的存在。 当然,能够一路从内阁弟子攀爬到大长老位置的都是一些熬了几十乃至上百年资历的老不休,他们纵然过不了筑基这道坎,却也是在淬骨期巅峰呆了不下数十年的人精,修炼的法宝奇术深不可测自不必说,有些甚至拥有能与筑基初期修士一战的通天手段,端的不可小觑。 司空摘月早在五年前已是淬骨八阶的修为,之所以在去年才被晋升作长老,是因为他为了冲击淬骨九阶而一度闭关了整整五年,五年后,成功地晋阶到淬骨九阶的他甫一出关便被各元老、大长老、长老们一致投票通过,做了藏剑阁天字号首席长老。 也就是说,司空摘月出关伊始便就直接跳过了黄、玄、地三阶的长老排名,坐到了最接近大长老的长老天字号首席位,光是这一条,就足以让他的名字被载入藏剑阁近百年的名人史册中。 其实修士修到了一定境界,就已不再热心凡尘俗事。这一点,光看看藏剑阁元老及大长老们对新任阁主公孙弘的放权就已初窥端倪。 今番入东荒寻宝,司空摘月受阁主公孙弘之托,以改变声貌的方法尾随在公孙羽的身后防卫其安全,完全是因为他在冲关淬骨九阶时,有幸得到公孙弘的一枚三品上乘的培元固本丹相助,才能一举成功。心存感恩是一方面,当然,能够在这次寻宝中取得意想不到的收获就更好。 原本神龙葬的五品龙元对他有着不小的诱惑,哪知从那条白岗岩通道坠落下去后司空摘月就此人事不知,醒来后却已无端由地回到了地面,甚至连那座埋藏神龙葬的万碑坟葬都已失去了踪迹,空留下一个方圆数里的深坑。[]不过好在司空摘月睁眼的瞬间,捕捉到了那个身怀王品灵器的毡笠人孤独离去的最后一抹背影,当下偷偷地尾随了过去。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当见到那个毡笠人盘膝端坐于一座山顶之上打坐,司空摘月并没有任何不轨的想法。他可忘不了在神龙葬中,毡笠人那副舍我其谁的王者风范。毡笠人那澎湃汹涌的无敌气势甚至令一度心高气傲的他也无端心折。在毡笠人身旁,司空摘月仿佛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宏伟山岳。 不过,随着毡笠人打坐的时间愈久,司空摘月就越发觉得不对劲。 要知正常人在打坐时,由于要吸收净化空气中大量的纯净的元力,所以身遭几丈乃至里许的空间都会因元力遗失而产生强烈的气流波动。元力本是空气凝聚的精华之所在,就像是堆积木,若你抽走的是外围不关痛痒的木块,对整体的积木影响不大,而一旦你动的是中心的那一根,整座积木都要跟着塌方。元力就像是中心的那根积木,一旦被外界强行摄取,则会立即引起整片空间的坍塌,产生肉眼可辨的空气流动。 反观毡笠人的头顶上空,除了在最开始的半刻钟光景,出现过元力被汲取、空气流积聚波动外,随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都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等了足足有一炷香时光,司空摘月最终挨不过王品灵器的诱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试探着一步一步向着毡笠人靠近。 终于,待司空摘月像做贼一样偷偷潜到了毡笠人的背后时,才总算确定自己的猜测无误。面前的毡笠人身体不知出了什么状况,虽然气息还算匀称,但圆睁的双眼中分明没了半点光彩,眉心黑气狂涌,嘴角保持翘起一个似笑非笑的角度,表情凝滞,状若痴呆,总让人感觉他的体内像是缺少了什么。魂魄,对,就是魂魄,传说中人丢了魂就是这种状态。这个时候,就是个傻子也知道接来下该如何做了,司空摘月再不多想,立即抢步上前连封了毡笠人的胸前四肢数处大穴,再震散他气海内凝聚的元力,然后才舒了口长气,伸手抹了一把额头噗嗖直掉的豆大汗珠。 当司空摘月做完了所有的对毡笠人的钳制工作,确定对方纵使陡然清醒也乏天无术后,总算敢抚慰着扑通乱跳的心脏来到毡笠人正面,欲一窥这个霸气通天的孤傲王者的全貌。 这一看之下可不得了。 司空摘月再也想不到,令自己心折甚至隐隐崇拜的那个不可一世的毡笠人居然就是五年前被师兄公孙弘逐出藏剑阁的苏典。 没错,是他,那个当年不听师兄劝言故意落败将有大礼赠送的提议,竟堪堪用十招击败师侄公孙羽的苏典,那个不识时务的傻子,那个自掘坟墓的二楞,那头犟牛,那个渣…… 足足五年过去,这个人的容貌变化不大,依稀可见当年苏典的身影――纵然神魂离体,仍旧是那副令人看后想一脚踹上去的孤傲清高模样。 司空摘月就是看不惯苏典一切都不放眼里的冷傲表情,他就是想趁苏典临死前挫一挫他的锐气,戳破他苏典那副不可一世的臭皮囊、露出其内隐藏的谄媚、奉承、卑微、屈膝等等丑陋一面。 没有缘由,司空摘月就是从骨子里讨厌苏典,讨厌他的一切。 只可惜的是,他用来折磨苏典的如意算盘被紫衣女殷亭亭的突然闯入救人而打破,现在,这个自己厌恶至极的家伙又已醒来,而且修为明显比自己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自己又当何去何从? 司空摘月那张布满皱纹的老态龙钟的脸上表情要多复杂就有多么复杂,他不知自己现在是缴械投降祈求对方饶恕,还是索性狠下心来与这人硬拼一场。求饶?不行,就在方才自己还扬言要借上天来取他狗命来着。硬拼?可笑,没见到对方元力尚未外放就已压的自己苟延残喘了吗。 莫非,司空摘月偷偷瞟了一眼身后的百米山崖,自己一代藏剑阁的天字号长老要从这里跳下去不成? 第三十二章 三招 自修道以来整整六十七载,司空摘月尝遍了恭维,受尽了吹捧,所闻所见都是他人阿谀奉承的丑恶嘴脸,何曾被一个人用那副掌控一切高高在上的戏谑表情玩味地藐视过?更何况这个将自己当成悲剧来看待的恶厮居然只是自己门下的一个被遗弃的弟子,想想都令司空摘月觉得满腹的抑郁不甘苦闷愤恨。他甚至在内心千祈万祷轩辕雷神哪一天突然神经大条,降下一道闷雷把这个令人厌恶的苦主给劈成肉渣,那样天下就太平了。 轩辕雷神没有神经大条,当然也不会降下闷雷把苏典给劈成渣。所以,司空摘月这一回注定要在劫难逃。 “见你已是六七十岁高龄,修到淬骨九阶也不容易。苏某让你三招。” 苏典说这句话的时候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袭青衫淡墨如画,颀长挺拔的身躯迎风独立,披散的发丝飞舞轻扬,剑眉朗目,俊脸古井不波,一双孔武有力的臂膀保持横托紫衣女的姿势久久不变,左脚比右足略略向前探出半步,立身入定,气势浑然天成。 司空摘月喉头一甜,差点儿没仰天吐出一口鲜血来。“让我三招,这个不过修道十余载的黄毛小儿居然扬言要让我三招!”司空摘月直欲仰天长啸,以舒心中狂飙的怒火。 纵然倾昆仑天山也难填这个黄口小儿对自己的无尽羞辱,司空摘月一声咆哮,怒发冲冠,暴喝一声道:“欺人太甚!”顾不得调整体内被苏典压迫地零散分布的元力束,司空摘月仿佛一头受伤的怒狮,抓起寒冰化影剑便朝苏典吼叫着狂扑了过来。 没有什么奇招怪式,司空摘月这一扑全为疏泄胸口的激愤,苏典的话已经深深地刺伤了他的灵魂。 “嗖”!长剑暗含司空摘月的满腔怒气破空直刺前方挺立的苏典的面门,剑尖过处,周围的空气好似被凝成一道肉眼可辨的锥浪,快得让人一阵胆寒。这是淬骨九阶修士全力爆发下产生的诡异效果,远比紫衣女偷袭司空摘月的那一剑要迅疾强大了十好几倍。 反观苏典,他应付起这一剑的手段却也无疑比之司空摘月要简单迅捷地多。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苏典就那么抱着紫衣女殷亭亭直直地凌空跃起,在长剑临身的瞬间,脚板擦着剑尖平平划过。仅仅不过一个平白无奇的动作,司空摘月这气势如虹锐不可当的一剑便被苏典轻易破解。而苏典果然如他承诺过的那般,这一回合只守不攻。躲开司空摘月的凌厉一击,苏典的身子再度轻飘飘落回原来的位置,甚至连表情动作都与先前如出一辙。(.好看的小说) 司空摘月的这一剑来的快去得更快。虽然处于盛怒状态,但他的理智不失,当然知道刚才的那一剑并不能对苏典产生何等致命的效果。不过自己的全力一击却连对方的衣衫都没能碰到,着实令他受到不小的打击。 然而司空摘月毕竟是成名多年的老修士,尽管不如苏典那般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大战,却也有过多次与同门师兄弟切磋斗法的经历。强行压下心中所有杂念,司空摘月一对老而弥坚的眸子泛起一道瘆人的精光,皱纹犹如沟壑纵横的老脸好似蒙上了一层刺眼的精芒,双脚后跟微微抬起,脚尖深陷泥地半寸,整个人好似陡然间拔高了少许。 就趁苏典对他整套动作都愕然不解的那一刹那,司空摘月忽如一发上了满膛的炮弹,整个人陡然弹射而起,劲矢一般撞向苏典怀中兀自昏迷不醒的紫衣女殷亭亭。 司空摘月何以名曰摘月,那是因为他在年轻时无论是弹跳的高度和速度都是天下无双,现在虽然年迈,弹跳功夫却依然堪称修道界中的佼佼者。弹跳又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飞叶摘花,这项绝技乃是他司空摘月压箱底的本领,原本想留待最后给苏典来个出奇制胜,哪知此时却不得不展露出来。因为方才的那一回合已经让他感觉自己与苏典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他怕再迟上片刻,自己就再没有施展的机会了。 苏典剑眉陡地一拧,显然被对方的这个突来的诡异身法给勾起了莫大的兴致,秉承只守不攻的承诺,他直待司空摘月激射而至的身形距离自己仅仅半米的距离才左脚沿地面轻轻一划,环抱殷亭亭的上身忽如一个陀螺般绕右脚转了个半圆,轻松化解了花甲道士的夺命奇招。原本苏典还想等司空摘月的身影更逼近些再动,却怕误伤了怀里的紫衣女孩,于是不得不早做回避。 令苏典更想不到地是,司空摘月的这一击还远远没有停止。 就当他环抱殷亭亭转过半圈的左脚甫才落地的刹那,忽觉身后风声四起,却是司空摘月空飞的身子凭空折了回来,再度撞向他的后心。 这一刻,苏典终于收起了先前的轻松自在,面色霎间一变,双手抱紧怀中的紫衣女,左脚猛然一抬,身体的重量瞬间全部落在了整只右脚之上,接着,收腹,挺胸,后背忽地前移了寸许,险险避开了花甲道士的必杀一击。 “嗤”,司空摘月犹如劲箭的躯体沿苏典后背划过,闪电般的疾速撕开了他青衫的一角,直擦的他背心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蓬”,飞叶摘花手段逆天,耗力甚巨,司空摘月连着两次全力施展飞叶摘花的诡异手段,虽然成功地触碰到了苏典的衣角,他的人却也同时因元力耗尽而完全虚脱,身躯顿如一道陨石般狠狠地砸在山崖的边缘,激起一阵飞沙走石。 “三招已过。”苏典面无表情地一步步朝状若死狗一动不动地趴在山沿的司空摘月走去,单手将紫衣女托起,另手对准被司空摘月丢弃在崖畔的寒冰化影剑凌空一下虚抓。“嗖”,寒冰化影剑好似有灵性的活物般应势窜入了苏典的掌心。 苏典手握剑柄,让剑尖触地,缓缓向司空摘月逼近。伴随他不紧不慢的步伐,寒冰化影剑一路在山顶划出一道醒目的剑痕,看上去是那么地触目惊心。 苏典浑身杀气外泄,冰冷地眸子不含任何感情地望着司空摘月,好似一个来自地狱的魔神般一字一句道:“苏某修道整整十五年,屠兽无数,但生平却还从未杀过人。很不幸,你,将会成为第一个。”且不说司空摘月今日对他苏典的暗算而差点害了两条人命,就凭这个心怀叵测的老不休扬言要状告恩师楚笑歌,便已万死也难辞其咎。 苏典誓要杀人,天王老子也拦不住。 第三十三章 自爆 纵然只是刚刚晋阶淬骨九阶第一层,以司空摘月数十年的道法积淀,原本不该如摧枯拉朽般败得这么快。只怪他这时依然没法将现在的苏典同先前所见的那个毡笠人加以区分,心中仍度像敬畏毡笠人那般对苏典存有几丝疑惧,气势上首先就弱了三分。 再加上随后被苏典扬言礼让三招的侮辱蔑视,司空摘月理智尽失,出招全凭宣泄胸口一股怒火,再没了半点毗邻筑基的修道界高手风范,一着错,步步错,三招发泄完毕,非但没能伤到对手,反倒先把自己给累得虚脱。 元力耗尽,身疲体软,司空摘月就那么屁*股朝天地趴在崖畔一动不动,任苏典提剑步步逼近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之内,仿佛已经没了丝毫防守反击的能力。 两米,一米,半米,终于,苏典在司空摘月身前一尺处停下,缓缓扬起手中的寒冰化影剑,就要对准这个花甲道士的脖颈纵劈而下。 就在这时,原本坠地后头脸被埋进泥灰中的司空摘月突然将头猛地一撇,霎时冲苏典诡异一笑,沟壑纵横的老脸因过分的扭曲而变得惊怖瘆人,口中更阴气森森地邪笑道:“苏典,你本不该靠的这么近的……”说完,脖颈、四肢、胸腹肌肉刹那间暴胀,浑身瞬间释放出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候更为恐怖骇人的磅礴气势。 苏典面色陡然间变得难看之极,蓦地想到了一种修道界传说中的极端可怕的事情,顿时魂飞魄散。没有任何犹豫,苏典脚尖点地疾掠而起,同时体内元力蜂拥而出,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已在体表形成一道肉眼可辨的元力屏障,倏忽间将自己连同紫衣女包裹了进去。 “没有用的,苏典,距离太近,你纵然拥有传说中的圣衣护体也是枉然。今次你将我司空摘月逼到这番田地,就算不能拉上你同归于尽,老夫也要在你道心留下一条永久伤痕。”司空摘月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躯体已经鼓胀如一只浑圆的皮球,蔽体的衣衫早被肌肤撑破,上下一般粗细,手足难分,头部被深陷入急胀的胸腹中,只留出那只一张一合的嘴,看上去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蓬!”,伴随司空摘月最后一个字吐出,球状的身躯陡然爆裂,瞬间炸成无数四散疾飞的肉块。 血肉、骨髓连同脏腑俱皆裂碎,化作漫天狂撒的箭雨,快的让人一阵目晕神炫。最为诡异地是,四散的肉体骨髓碎片仿佛携有炙热如烈焰的超高温,甫一落地,就将周围零散分布的杂草烫成焦糊状,甚至连一些拳头大小的碎石都被碎片烙上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这是修道界最为恐怖的一种功法,名曰自爆,乃是修士用自己的血肉骨髓脏腑爆炸作武器对敌人发出的致命一击,属于同归于尽的邪派魔功,素来被中土四大道统列为禁术。修士在自爆时,体内血液因高速循环而刺激肌肉脏腑产生烈火般的高温,同时经脉内积聚的元力被强行分散到无数炸裂的血肉碎片中,高温起着烫伤敌人皮肉的作用,分散元力则拥有侵蚀腐化敌人经脉的效果,端的邪异毒辣之极。 苏典尽管早在看出司空摘月神态有异时及时撤退,却依然没能成功逃过对方自爆的攻击。 “嗞嗞”,空飞的当口,后心骤然被一蓬血雾覆盖,苏典忽觉身后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肌肤已被滚烫的血雾烙的千疮百孔,一道道从血雾中衍生出的针形元力束好似跗骨之蛆般快速腐蚀着自己的奇经八脉,大有直逼自己的丹田气海之势。 若是让针形元力束成功侵蚀到了自己的气海丹田,恐怕自己这一身的修为便要就此毁了。苏典深吸一口长气,强行压下沉重的内伤,十字梯云纵施展到极致,彻底摆脱司空摘月自爆影响的场地范围。寻到山崖的另一边空旷处,将怀中的紫衣女端放在一旁,苏典盘膝坐下,抱元守一,紧守中宫那一点道心,再次进入打坐状态。 只不过是短短的这一瞬间光景,无数道针形元力束已经侵蚀到了气海的周围,苏典全力催动气海丹田积聚的庞大元力流,极力与无孔不入的针形元力束抗拒着。尝试了片刻,苏典却突然惊骇地发现,自己本体的元力流在遇到针形元力束时非但没有逼得后者退步,反而竟被后者逐步侵蚀腐化掉了精髓,最后变成了普普通通的空气。 苏典心胆俱寒,他再也想不到,那侵入体内的原本看上去细如针丝的元力束居然拥有这等奇诡的威力。难道真的如传闻的那般,被自爆的元力侵蚀入体,从此道心将会被留下永久的伤痕? 苏典不死心,再一次强行催动汇聚气海丹田的元力,旋即狠狠地朝着一周将自己的气海围在垓心的针形元力束猛撞了过去。 诡异的一幕又出现了,针形元力束就好似化身成了一层神奇的过滤器,而气海丹田喷发的元力流就是滤液,再度被针形元力束化去了精华本质,变成了失去灵性的普通空气。 这一刻,苏典才真正的绝望了。 “小子,快求贫僧啊!只要你肯向贫僧求教,或许贫僧有一种解救你的办法,嘿嘿。” 脑海中那个药师琉璃光佛陀的魂魄突然冲着苏典的意念急切挥手道,那表情,仿佛能够看到苏典低头,是一件多么值得弹冠相庆的喜事。 “你知道制服这些腐蚀元力的方法?”苏典表情陡地一凝。 “阿弥陀佛,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中年和尚突然双手合十,故作高深地宣了一声佛号,暗中却朝苏典偷偷瞥了一眼。被孤身幽禁在暗无天日的神龙葬内长达八百年之久,药师琉璃光佛陀确实被憋出一身不能用常理揣度的怪毛病。 第三十四章 压制 亦敌亦友,这是苏典心中对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的最好定义。[] 从神龙葬地底初遇时两人间的相互猜忌和敌意,到闯万魂诛天大阵的默契配合,接下来是中年和尚的强行夺舍未遂,再到深入鬼藏探宝的莫名信任,苏典似乎在潜意识里逐渐地对中年和尚放松了警惕。当然,这并不代表苏典从此就接纳中年和尚作为自己体内的一员,毕竟身体里多了一个魂魄总让他感觉好似骨鲠在喉,浑身不舒坦。 五年的独来独往,苏典早已习惯了孤身一人自由自在的生活,药师琉璃光佛陀的闯入,突然间让他有种自身的秘密全部遭人窥视的难受错觉。偏偏他又不得不承认,在那条原本可能是一种奇珍异宝的黄金小龙遭寒冰化影剑封印后,今番他入神龙葬探宝,其实最大的收获便是这个脾性古怪的中年和尚。 且不说中年和尚从无数修道教派抢来的那一身的上品宝器,便是他生前凝丹大圆满时期的道法心得都足以令苏典获益匪浅,当然,前提是,中年和尚愿意主动传授于他。(.好看的小说) 苏典可不敢忘记在鬼藏时,这个貌似人畜无害的中年和尚随手擒杀一头凝丹期巨蟒后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甚至怀疑究竟这个和尚是惧怕自己念如来镇魂经而被逼到自己脑海的一角,抑或根本就是故意在向自己示弱。当然,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由司空摘月自爆的血肉逸出的针形元力束已经占据了气海半数的天地,随时有向核心丹田侵蚀的趋势。苏典对此早已束手无策。但若因此而向中年和尚低头求救,却无疑比杀了他还难受。 苏典从来没有主动向任何人低过头,哪怕就是自己的授业恩师。当年还只是三岁的幼婴,在被师尊楚笑歌用一根铁索吊在那只盛有温度奇高的兽焰的上空炙烤、逼他淬骨时,苏典恁是眉头都没皱半下。正是因为执拗的本性,所以苏典才会在被逐出藏剑阁后,怀着满腹不甘和屈辱潜入修士禁足的东荒兽山,借蛮兽之口,催发自己的求生潜能,终于在无数次生死关口的磨砺逼迫之下,修到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淬骨巅峰,触摸筑基。 身后没有强大的门派以无数的上乘丹药天材地宝法器灵液作后盾,苏典作为一个散修,所有用来筑本培元的药物灵液都只能靠自己徒手取获。但独行于东荒禁山,随时都有遭遇蛮兽袭击的可能,苏典根本就没有静心提取药材炼制丹药的机会,以往每每从一只强大蛮兽口下夺得一种珍稀贵材就立即放进嘴里咀嚼吞咽,借肠胃的消化来吸收药材的灵力。然而靠消化吸收毕竟只能汲取药材的部分灵力,药物更多的灵性却随着排泄物自然流失,无疑显得太过于铺张浪费。不过这种做法同时也带来一种好处,那就是,伴随排泄物流失的大部分药物在肠道的流通过程中依然有不少被粘附在肠壁之上。 正是靠着这些平时未能排尽的粘附于肠壁之上的药物,苏典却终于幸免于难。 腐蚀性极强的针形元力束非但在侵蚀着苏典的经脉,甚至还在腐化着苏典的五脏六腑,它们如幽灵附体,无孔不入,似乎隐隐有让苏典的整个躯体都瘫软崩溃的趋势。而恰恰正是因为那些试图腐化苏典五脏六腑的针形元力束反而却暴露了它们的弱点。 针形元力束对元力的侵腐能力的确强大,但也仅仅只局限于元力而已。当它们遇上了那些附着在肠壁上的药物残渣,非但再没了侵蚀腐化一切的霸气,反而像耗子遇见猫一般触之即逃。 苏典瞬间抓住这个惊天大发现,积聚经脉未被侵蚀的残余元力,瞬间席卷粘附肠壁的所有药物残渣,藉之刺破包围气海丹田的针形元力束,护住了自己十几年小有成就的道修。 接着,苏典以药物残渣作武器,对针形元力束展开了极力的反扑。 这场反击战足足进行了一炷香的时光,苏典浑身累的虚脱,汗如雨下,四肢变得酥软无力,勉强能保持盘膝的坐姿。但却也在最后关头把那无数道原本无可奈何的腐蚀元力束逼入了丹田内凝成一团鹅蛋大小的球形。 球形的腐蚀元力束最外层被药物残渣包裹,尽管药物残渣暂时不能奈何腐蚀元力束,但腐蚀元力束却也不敢触碰药物残渣,两者形成一个僵持的残局,就那么成一团球状悬浮在苏典的气海丹田中,看上去是那么地诡异莫名。 苏典长长舒了口气,这个结果,他已经很是满意了。 “不是吧,这样也行?小子,你这是投机取巧!”中年和尚没有得到苏典的低头求救,心中很是不甘,气的直冲苏典哇哇大叫,怪他借了势,不按常理出牌,是小人行径。 苏典对中年和尚的无理取闹充耳不闻,静下心来一丝丝汲取着天地纯净的元力,慢慢修复着屡屡遭劫的奇经八脉。 “喂,小子,竟敢对贫僧装聋作哑,难道你不想要筑基经了吗?” 中年和尚见诋毁对苏典无用,索性又抛出了筑基经这颗重磅炸弹开始利诱。 苏典闻言心中倏忽一动。 “嘿嘿,肉身本心齐修,绝对新鲜出炉的一部上乘筑基经文,一般人贫僧都不告诉他。” 中年和尚眯着眼笑意吟吟地望着脑海中苏典的那抹意念,方圆阔耳的脸上再度恢复招牌式的眯眼微笑表情,看上去是那么地人畜无害。 苏典却知道,这个和尚又有什么不可理喻的奇诡念头了。 (这两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头昏沉沉的,可能有些感冒,迟来的第一章,下午还有一章……) 第三十五章 魂牌碎裂 第一次考验身法,地点在神龙葬底,两人以夺取飞丹作赌,苏典输了半筹;第二次考验胆量,地点在幽冥鬼藏,两人以探寻珍宝的贵贱作赌,苏典输了个通透;第三次,地点在这个未知的百米山崖,中年和尚又想考验他苏典什么? 临近黄昏,夕阳绝美。[]百米断山凉风习习,吹起崖畔蹁跹起舞的草裙花衣。一只彩蝶舞动着它那婀娜多姿地薄薄四翼,轻轻攀附在一颗初绽的野花苞上。经风一吹,野花嫩苞颤巍巍地打了个急转。彩蝶陡然一惊,蓦地煽动那四只五彩斑斓的羽翅,六足倏忽在娇嫩的野花苞心一点,翩然荡起,接着,绝美的身姿凭空划出条条夺彩炫目的弧形印痕,这才振起彩翼远远地掠过崖畔,朝那渐渐西沉的落日追去。 “嗖”,一颗碎石好似流星划过长空般瞬息间赶上逐日西去的彩蝶,但听“噗”地一声脆响,身娇体柔的彩蝶霎时被碎石击成点点飘落的齑粉。 “啊!”伴随彩蝶被碎石击杀,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陡地从那点点的蝶身齑粉中传出,然后,便见那里瞬间幻化出一道肉眼可辨的人形虚影。人形虚影在落日的余晖中浑身上下冒出阵阵青烟,青烟先绕着人形虚影头顶打了个盘旋,随即袅袅升空。不过堪堪片刻光景,人形虚影的手足胸腹尽数化归烟形,只余留那颗容貌酷似花甲老道士司空摘月的头颅正两眼恶毒地盯着挺立崖畔的那道青影。 就在形似司空摘月的人形虚影头颅化归青烟的刹那,这颗头颅突然发出一阵怨毒至极的尖叫道:“苏典,你不是与楚笑歌那个老匹夫师徒情深么?我司空摘月今日就诅咒你们这辈子都再无相见之期!”说完最后一个字,人形虚影头颅终于尽数化归青烟,就此消散不见。 人形虚影头颅正是司空摘月肉身自爆后弥留的一丝残魂,原本想趁苏典不注意而借着一只彩蝶偷偷逃生,待日后再重塑躯体。哪知在最后的关头,残魂还是没能逃过苏典的法眼,被后者弹出的一颗碎石灭了暂借的彩蝶躯体。毫无遁形而曝露于夕阳光下的司空摘月残魂根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那么生生被残日晒成青烟。 “噗”,便在同时,藏剑阁内堂供奉着的四排林立着的最前排第一列木碑突然毫无先兆地裂成八半,惊醒了躲在内堂一角背靠一只扫帚打瞌睡的一个道童。那道童乍见内堂供桌上的那仿若林海一般的木碑中醒目的一角残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把丢开掌中的扫帚,正要手忙脚乱地冲出内堂,却忽见屋内不知何时已多了三道高大威猛的苍老身影,随即脚下一软瘫跪在了地上,冲着当中那个下颌留着一抹山羊胡须的老人连连磕头求饶道:“师傅,师伯的魂牌是自己爆裂的。(.好看的小说)绝对和徒儿无关,您老人家要相信徒儿啊,徒儿是无辜的……” “丢人现眼!”留着一抹山羊胡须的老人见自己的徒弟遇事之后竟窝囊至这般田地,顿觉在左右两位师兄弟面前丢了颜面,袍袖一挥,一股大力陡然自袖底涌出,瞬间卷起瘫伏在地上的道童飞出了门外。然后,他才将目光转向左手位的那个面容清颧的鹤发老叟,神情无比凝重地道:“摘月师兄的魂牌突然爆裂,欧师兄,你怎么看?” 面容清颧的鹤发童颜老叟名曰欧晋,乃是藏剑阁一位黄子号排名的大长老,淬骨九阶第九层的修为,为人沉着老辣,观察和分析问题往往精辟入里,尽管只是黄子号大长老的身份,但在藏剑阁的威望素来不低,知名度甚至隐隐能超过那些玄字号乃至地字号的高层。留着山羊胡的老人之所以首先选择向他请教,确实不算薄了右手位的那名始终保持面色古井不波的黄衫老者颜面。 却见面容清颧的鹤发童颜老叟欧晋凝神细探了一番那突然爆裂成八半的木牌,过得良久,才终于叹了口气道:“唉,魂牌内再没了摘月师弟的半丝魂力波动,摘月师弟当身殒道消无疑。”旋即又似发现了什么而忽地“咦”了一声道:“从魂牌封印的摘月师弟的魂力损失过程来看,半个时辰前,摘月师弟的魂力当损失大半,最后的那丝残魂就在刚刚才完全消散。”便也只有对事物地探察精细入微的欧晋才能发现司空摘月魂力消失的不同寻常,这一点,无论是山羊胡段天行和那个面色古井不波的黄衫老者俞放鸽均办不到。 这里安置的四排木碑中封印的是现任的藏剑阁护法长老和三代阁主的一丝魂力,从后至前的第一排是藏剑阁尚存于世的最老一代阁主连同一干游历在外的祖师们的魂牌;第二排乃是藏剑阁上一代阁主以及各元老级护法长老的魂牌;第三排是藏剑阁一众大长老外加现任阁主的魂牌;第四排也就靠近最前的第一排才是摆有司空摘月等一众长老的魂牌。魂牌内封印的魂力隐隐与主人的魂魄遥相感应,若主人状态良好,那么木牌内封印的魂力就能保持安然无恙;而一旦魂力的主人出现不测,木牌内封印的魂力就会随之爆裂而炸碎木牌。欧晋正是根据木牌内曾经封印的司空摘月的魂力波动判断出他当时魂魄出现两次剧变的情状。 “谁人能有如此大胆,居然敢杀我藏剑阁的护法长老?”留着山羊胡的老人段天行突然探手捋了捋下颌的长须,表情无比阴鸷道:“纵然上天入地,也要把这人挫骨扬灰。”莫要看段天行表面上摆出一副不替司空摘月报仇便誓不罢休的狠戾神态,其实私下里欧晋和俞放鸽都知道,这个人狠戾是真,但为司空摘月复仇的豪言壮语究竟是发自内心抑或只是做做样子便就值得商榷了。 段天行的狠辣无情,从他一怒之下将丢自己颜面的徒弟大扫出门便可初窥端倪。他们甚至猜测素来以心胸狭窄著称的段天行恐怕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司空摘月一死,天字号长老的席位岂不就非他莫属了! 不过二人却没有说破,至少表面上还保持原有的平静。欧晋是聪明的懒得去戳段天行的脊梁,黄衫老者俞放鸽则是生性冷漠。 突然,却见素来沉默寡言不问世事的黄衫老者俞放鸽举步上前,以双手郑重地捧起供台上那碎裂成八半的司空摘月的魂牌,一字一句道:“犯我藏剑阁者,虽远必诛之。” 这一刻,段天行和欧晋俱都同时保持了沉默,不过他们却知道,面前这个性情冷漠刚毅的师弟终于要出手了。虽然只是占了黄子号护法长老的末席,但排在地字号长老位的段天行甚至连晋升到大长老席位的欧晋却都没法测知这位师弟的深浅,他们甚至一度怀疑,这个素来低调的师弟是否早已筑基。 然而现在,这已经不是关键,最最重要地是,一旦这位可能已经筑基的师弟俞放鸽决定要出手,定然将会是一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结局。 第三十六章 演绎 苏典从来都觉得打坐是一个极度考验人意志的异常枯燥乏味的事情,偏偏修道却必须靠打坐来炼化吸收那些自外界纳去的纯净元力为我所用。打坐,是修士每天必修的课程。 而这一次,中年和尚与苏典赌的便是打坐,并美其名曰要考验苏典的耐力。当然,两人所赌的并非是普通的打坐,一旦双方进入打坐状态,二者便可随时通过口诵经文干扰对方的心志或以意念攻击对方的神志,直至破坏对方道心逼其从打坐状态退出去。赌注当然是中年和尚口中那部迄今为止仍是一个谜的筑基经文。 这场赌无论输赢对苏典都没有太大的损失,苏典焉有不应承的道理。然而接下来,他才真正为自己的轻率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起始,苏典盘膝端坐于断山崖畔,中年和尚则如老僧入定般闭目悬浮沉坐于苏典的脑海,两者各自抱元守一,紧护中宫那点道心,保持灵台一点清明,倒也相安无事。 但是,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光景,就当苏典逐渐放松了警惕,满以为中年和尚果真只是存了与自己比拼耐性的心念时,突然脑海无端由地涌出一股滔天念力倏忽间将他那抹尚未来及逃逸的意念活活困住。[.超多好看小说]外来的那股滔天念力好似一道六面密封的铜墙铁壁,任凭苏典的那抹意念如何左冲右突硬是不能闯出,非但如此,而且每每当苏典的那抹意念撞上外来的那股念力墙顿时像是被万针齐刺一般痛的撕心裂肺。 苏典的那抹意念一连试图强行闯关十好几次,当吃尽了那股外来念力墙的苦头后终于气馁,只得乖乖龟缩在被外来念力墙密封成盒装的垓心,满脸不甘地望着那六面念力形成的铜墙铁壁。 然而,还未等苏典的那抹缩成一团的意念想出闯关的办法,忽地六面外来念力形成的铜墙铁壁齐皆响起中年和尚口念《如来镇魂经》的咒文。最可怕地是,每当中年和尚念出一字,六面念力墙顿时衍生出六颗巴掌大小的金色楷体文字。待中年和尚十几个咒文念过,六面念力墙衍生的六道金色楷体文字好似六条串烧一般形成长长的条状,接着,六道条状的金色楷体文字开始向垓心的苏典那抹意念缠绕过去。 伴随中年和尚《如来镇魂经》的咒文念的愈多,六道条状的金色楷体文字也越来越长,千百字咒文过后,六条金色楷体文字已彻底将苏典的那抹意念囚禁在了拳头大小的小型空间之内。 苏典的那抹意念也曾试图逃逸,奈何这些从六面念力墙衍生的金色楷体文字威力比之念力墙更甚。苏典用意念去触碰念力墙不过只是遭受针扎极型,而一旦他的那抹意念想要强行闯出金色楷体文字串,却忽如被十几万伏的超强电流重击顿时被烤的里焦外嫩。 金色楷体文字串硬是比六面念力墙可怕了十好几倍,苏典那抹意念只堪堪尝试了一次“越狱”就不敢再做他想,乖乖地回去蹲在一角画圈圈。 中年和尚千字《如来镇魂经》念毕,苏典那抹意念彻底被金色楷体文字串绕了个水泄不通,像极了那瓮中之鳖。 这个时候,蓦听中年和尚嗓音倏忽一变,再度换回先前在神龙葬中的那个神秘禅唱者忽而沧桑沙哑忽而老迈遒劲飘忽不定道:“贪念红尘的人儿啊,何必执着于这个天地炼狱的囚禁?生乃煎熬,死方解脱,就让我们脱掉那可怕的无形枷锁,魂归苍穹,魄返宇宙,身回自然,念入九幽,从此过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美好新生……” 苏典那抹被金色楷体文字串封印的意念在神秘禅唱者好似吹眠曲的口诵下逐渐失去了对自身的感应,仿佛真个要应禅唱着那句“魂归苍穹,魄返宇宙,身回自然,念入九幽”而去,只是潜意识里还做着些许无用的挣扎。 突然,就当苏典的那抹意念正要被神秘禅唱者的诵经而彻底失去知觉的刹那,忽听中年和尚的本音再度响起,却是陡然如闷雷般的一声暴喝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咄!” 六面外来念力形成的铜墙铁壁突然俱皆闪现出中年和尚那副方头大耳的威严面庞,只见他面部肌肉紧绷,浓眉直竖,暴目圆睁,不怒自威,口吐九字真言,犹如一个怒目金刚一般道出最后一个“咄”字,头顶陡地散发出一道耀眼刺眸的金光,刹那间刺透金色楷体文字串,直逼其内囚困的苏典那抹意念而去。 口吐魂咒,强摄魂胆,金刚怒目,普光临身,凝目如电,中年和尚一如传说中驱鬼逐邪的钟馗上仙;又口吐九子真言、咄字爆出,这一刻,中年和尚忽又好似一尊威严镇压四海的佛尊,端的诡异莫名。 只是无论这时的中年和尚化身成钟馗亦或是佛尊,其额顶金光和摄魂咄字都对苏典的那抹意念产生出澎湃汹涌的灵魂威压,甚至隐隐有生生将之压爆抹除的可怕迹象。 更令苏典魂飞魄散地是,囚困自己的金色楷体文字串恰恰在这个时候骤然开始响起轰隆隆的滔天雷音,似乎无数道镇魂的雷罚就要从中诞生。 苏典突然似想起了什么。口吐镇魂咒语,强摄游魂孤胆,心存菩提金刚无敌念,普光照耀凡身,意若万雷齐奔腾,凝目聚如电……这,分明就是《如来镇魂经》被中年和尚生生演绎出的一幕幕镇魂的真实情景。 苏典再也想不到,中年和尚的魂魄意念竟一度强至能演绎天地幻象的境界,这也太可怕了。 《如来镇魂经》的最后两句是“咒似滚油利刀,灌它一口孟婆汤”,难道,这个和尚接下来要演绎的是传说中只有幽冥地狱中才有的滚油利刀和孟婆汤?苏典肝胆欲裂,被金色楷体文字串囚困的那抹意念浑身瑟瑟发抖,显然已是恐惧到了极点。 第三十七章 淬炼 以一己之力演绎雷罚幻象,口吐九字真言,咄字震魂摄魄,中年和尚额顶金光爆射,如一尊怒目金刚菩萨,魂念呈六面铜墙铁壁囊括苏典的整片脑海,诵出的镇魂经文化身颗颗金色楷体文字封锁苏典的那抹意念,状若掌控一切的天道主宰,唯我独尊,气势澎湃如怒海春潮,八面威风。 化身金色楷体文字串的镇魂经文在中年和尚的念力催动下,突然开始衍生出一股强大若天道刑法的雷池幻象。 密密麻麻的闪电雷弧在雷池上空喷发闪烁,雷球,人字形雷链,甚至包括数种张牙舞爪的雷兽都亦幻亦真地徘徊于雷池的上空,大有随时降临将囚禁于雷池下方的那抹苏典的意念给劈成炭灰的可怕趋势。 苏典浑身猛地一震,不是那抹意念,而是现实中真正盘膝打坐的躯体。 修道十五余载,苏典尝试过各种生死考验,晋阶淬骨层层关卡时的兽火焚烤,被无良和尚强行夺舍时的剥魂剧痛,无数蛮兽血盆大口的险死还生,包括神龙葬底那条黄金小龙吐出的高温紫焰,以及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的百般算计,再加上刚刚经历的淬骨九阶修为的花甲道士司空摘月的自爆袭击……可以说,在许多次生死关头,甚至连苏典自己都以为自己将必死无疑,偏偏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求生欲却苦苦地支撑着他咬牙坚挺了过去。而纵观这数以千百计的生死绝境,无论是火焚,剥魂,兽口,还是修士自爆,等等等等,苏典遭天罚雷劈还是生平第一次。 最让苏典颇感无奈却又惊骇无比地是,这次自己所要承受的雷劈天罚居然是来自自己脑海的一个魂体演绎的天地幻象。此时此刻,苏典也不知是该庆幸自己没有惹怒上天而遭受真正的天道雷罚,还是该气愤那个藏身于自己体内的灵魂以怨报德的恶行了。 尤为可恨地是,中年和尚在苏典的脑海内演绎雷罚幻象偏偏却符合两人先前作赌时的约定,算不得违规。 突然,脑海中传来一阵振聋发聩的电闪雷鸣,中年和尚以道法演绎的雷罚幻象终于大逞神威,雷弧球链彻底将下方囚禁的苏典那抹意念吞噬。 “啊!”尽管现实中的苏典仍然保持闭目盘膝打坐的姿势,可脑海却犹如万马奔腾,搅的他紧守的中宫的那点道心片刻不宁。雷弧劈的只是苏典的一抹意念,却让苏典的真身感同身受。疼,是那么地撕心裂肺,苏典刹那间好觉千针刺颅、万虫噬脑,两手瞬间不受己控,就要去抱头痛呼。(.好看的小说) 就在这时,苏典忽觉两肩被人用大力连连晃动,耳旁更传来一声少女的急切呼唤道:“苏典哥哥,快醒醒,你要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轰,”脑海倏忽一震,苏典在那抹被雷罚包围的意念失去最后一丝神识的刹那,终于记起了自己半年前在东荒禁山遭一群虎狮兽包围时虚脱无力下,自悟的一种瞬间强纳天地元力入体的诡异功法。这种非正常的呼吸吐纳获得的元力,也就是被中土四大道统定义为魔功的一类。苏典皮下汗毛根根竖立,毛孔大张,以一种肉眼可辨的高速奋力地吞噬着周围空气中的纯净元力,方圆十几丈的虚空因精元被抽干而坍塌的空气形成一道道盘旋的涡流来回在苏典的身遭盘桓,看上去是那么地诡异。 苏典管这个自创的功法叫做鲸吸功,顾名思义,就是要像鲸一般疯狂吸纳天地间的元力。此法固然可以在非常时期令苏典的经脉气海失去的精元瞬间充沛,令他幸免于难。就如同三年来苏典独行于东荒多次在蛮兽口中靠着此功捡回一命,包括先前身体数处大穴遭司空摘月封死,苏典亦是凭借这种鲸吸功反败为胜。然而,正如中年和尚警示过一般,施展这种功法其实就是在自残。 存在于天地间的元力能够提升修士的修为不假,但,这需要修士通过打坐时的呼吸吐纳将自然界的元力纳入气海丹田,并通过气海丹田转化为适合自身的元力流作为前提,否则,就算是你体内储存再多的天地元力,也不过是无用的废气。而修士每当进入一个境界时气海丹田所能转化的元力容量是有限的,这就像是人吃饭穿衣,吃饱穿暖后若再添加食物衣料,就无疑会被撑住或捂出汗来。 苏典通过鲸吸功汲纳的正是远远超过他气海丹田容量的元力废气,短时间内虽然能让他获得所需的力量,多余的元力废气却也在同时破坏着他的奇经八脉乃至气海丹田,更严重者甚至能影响他的道心。 诚然,此时此刻,当苏典脑海中的那抹意念即将被中年和尚催动的雷罚幻象抹杀时,苏典却也再顾不得去管鲸吸功究竟对自己的身体造成多么大得伤害了。他只是奋力地汲取着天地间那股股纯净的元力,然后疯狂地将它们凝聚成波涛汹涌的元力流,狠狠地撞击着封锁着自己意念的那六面外来念力墙。 “蓬!”元力流与念力墙强强碰撞,瞬间产生的地动山摇般的急剧颤抖竟差点儿没令苏典有种脑海即将炸裂的错觉。 “噗”,苏典喉头一甜,终于忍不住仰天吐出一口鲜血。 便在同一时刻,那囚困苏典意念的金色楷体文字串霎时现出一个微不可见的豁口。苏典蓦然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契机,让那抹意念脱出了金色楷体文字串的封锁。 尽管仍旧处身在中年和尚那无比强大的念力墙之内,但苏典的这抹意念的活动空间终于大了十好几倍,总算让他能有喘息的时间。这时,苏典却突然感到疑惑无比,仅仅只是被中年和尚用雷罚幻象劈了数息的光景,但自己的这抹先前一直很是朦胧模糊的意念居然陡然间变得清晰了许多。苏典甚至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它那似是而非的人形面孔,依稀像是自己五官的无限度浓缩。 便在这刹那的瞬间光景,苏典蓦地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 淬炼,对,就是淬炼,只有经受了淬炼,才会出现意念逐渐化成人形的情状。 莫非?难道?竟然?这个中年和尚只是刻意地通过幻化的雷罚假象来淬炼我苏典的那抹的意念?苏典迷茫了。 第三十八章 筑基 到了这个时候,苏典哪里还猜不出中年和尚依附于自己体内的灵魂早就拥有了对自己强行夺舍的能力。凝丹期的修士根本就是强大至令无数人仰望的存在,哪怕就是他们的一颗灵魂都足以俯瞰众生。 在这么个活了八百余岁的法力滔天的“怪物”面前,即便是筑基期的修士怕也没了任何脾气,唯有叩首瞻仰的份儿。 尽管生性孤傲,但是面对中年和尚不怒自威的灵魂威压,苏典觉得自己的道心快要失守,忍不住要去对他顶礼膜拜。实在是两人之间的差距太大,若是中年和尚没有将凝丹大圆满境界的气势完全爆发出来,苏典或许还有几分抵御的可能,然而现在,在中年和尚决定毫无保留的出手的这一刻,苏典甚至根本连提手抬足的力道都没有。 境界威压,强大至逼入灵魂的境界威压,绝非是人力所能撼动的。 “噗”,苏典再度仰天吐出一大口鲜血,脑海中那抹被中年和尚以念力墙封锁的意念原本逐渐清晰的身影瞬间又变得朦胧起来,似乎隐隐有被中年和尚凝丹期的威势生生压碎的可怕趋势。[] “苏典哥哥,”紫衣女殷亭亭早已舒醒过来,在一旁等待苏典退出打坐状态可谓望眼欲穿,这时见苏典又无故吐血,顿时吓得花容失色,顾不得再因怕泄露苏典身份而装作对他只是初识的样子,两只小手一把抱住了苏典的双肩,使劲摇晃着他急剧抽搐的身躯,急切唤道:“苏典哥哥,你怎么了,快醒醒。” 此时此刻的苏典脑海一片混沌,五官俱皆失聪,却哪里还能听得到外界的呼唤,不过来自中年和尚那道犹如轰雷般的怒叱倒是清晰无比地深深刺透进了他的灵魂深处,“少年,如今你的躯体就像是一只嫩偶,一折就断,太弱了,贫僧等不及了,说不得,现在就让你筑基!” 随着中年和尚那最后一声狮吼暴喝,苏典顿时觉得奇经八脉好似被一圈强大至无可匹敌的吸力生生向外围拉扯,仅仅不足眨眼功夫,原本不过针管粗细的经脉竟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生生被胀大成人的小指的通径。苏典甚至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五脏六腑、血管肠壁、肌肉骨髓正在逐渐硬化变质增强。非但如此,苏典的那抹被念力墙囚困的意念同时好像置身于一片滚滚翻浪的油锅之中,头顶则是不断旋转的明晃晃刀山,稍有不慎,就有被刮削成肉泥的危险。 中年和尚果然在最后时刻演绎出了滚油利刀,不过他显然还不满意,大声念出一句拗口难懂的古怪经文,随即手指对准好似置身滚滚油锅中的苏典那抹意念倏忽一点,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两手捧着一碗热气腾腾汤水的老婆子应势化出了人形。只见那老婆子颤巍巍地一步步朝着动弹不得的苏典那抹意念靠近,满脸堆笑地和蔼可亲道:“来,年轻人,喝一碗孟婆汤吧?” 疼痛,苏典已经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早在经脉被强行扩张的时候,苏典的五官都已变得麻木了。咒文、摄魂、雷罚、滚油、利刀……这抹意念实在是承受了太多太多的折磨,就算再多了一碗孟婆汤却又有何打紧?不是传闻孟婆汤能够使人忘记前世今生吗?或许忘记了,就不会痛苦了吧?苏典在心中思忖道。 “淬炼肉骨,充实气海,扩奇经八脉,筑五脏六腑,少年,经历了这许多体魄磨砺,难道你想在最后关口神念崩溃,毁去多年的道修吗?凝神!静心!守意!” 最后六个字几乎是中年和尚咆哮而出,却端的对苏典的那抹意念起着醍醐灌顶之效。 “轰”,苏典如遭当头棒喝,那抹原本闭目等死的意念刹那间幡然醒悟,一把打翻眼前的那碗孟婆汤,猛地挣脱出油锅滚刀的束缚,“嗖”地一下飘飞而出,强行朝六面围困自己的念力墙闯了过去。便在同时,鲸吸功疯狂施展,苏典陡然自天地间强纳一股滔滔元力狠狠地撞向那六面念力墙。 一下,两下,……十下,二十下,……苏典足足凭借鲸吸功吸纳了上百次元力流强行撞击中年和尚幻化的那六面念力墙,却也终于在百次过后将铜墙铁壁般的念力墙撞开了一角缺口,苏典那抹意念霎时闯了出去,倏忽间获得了自由。 经受了百般折磨,苏典突然发现,自己的这抹守得云开见日月的意念非但已变得清晰无比,甚至连五官四肢都化成了人的形状,俨然就是苏典被生生缩小了十几倍的模型。 “恭喜你,少年,终于得以成功筑基。” 中年和尚慈眉善目地对着苏典的那抹意念吟吟一笑。 这就是筑基的感觉吗?苏典深深吸了一口长气,感觉自己那扩张后似乎能海纳百川的经脉,那胀大成十几倍的气海丹田,那功能愈发强大的五脏六腑,那强劲有力的骨骼肌肉,那亦幻亦真的人形意念……突然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不过这种享受筑基后的美好感觉旋即被中年和尚给破坏,只见他双手合十朝自己做了个标准的礼佛手势,道:“现在,贫僧要向你索取三天身体主控权的承诺了。” 说罢,还未等苏典有反应的机会,中年和尚再度掣出了那六面念力墙“嗖”地一声将苏典的那抹意念给囚困,接着,神念强行占据了苏典的中宫道心,彻底掌控了苏典的躯体。 “唰”,被中年和尚掌控躯体的苏典陡然睁开双眼,彻底从打坐状态苏醒,然后,顾不得去管身后那个惊喜莫名正要向自己打招呼的紫衣女殷亭亭,中年和尚操控着筑基后的苏典身躯倏然起立,随即,纵身朝百米高的断崖跃了下去。 第三十九章 方丈仙山 方丈仙山座落在殷国皇城偏东南一角,毗邻滚滚汉水而立,向东接茫茫万里禁山荒林,也就是史书记载的东荒禁山;向南与绵延数千里的崇山峻岭隔河相望。[]峰高千丈,巍峨挺拔,云雾缭绕,美不胜收。 方丈仙山由玉溪、天堑、武陵三大主峰组构合成,含七十二谷、一百三十六涧,全长一百余里。名动天下的中土四大道统之一的大慈悲寺就座落在玉溪峰顶。玉溪峰临近东荒,高一千零二十余丈,直插云霄,峰顶长年累月被白云烟雾环绕,云雾翩翩灵动,仿若潺潺流动的小河,古诗有云:“锦砾潺湲玉溪水,晓来微雨藤花紫。”(按:此句出自唐代贾岛的《莲峰歌》)玉溪峰正是因此得名。 玉溪峰东西南三面都是纵如刀削的陡崖峭壁,唯有直通皇城的北面被人工凿出了近万阶天梯堪堪连接峰顶的一处天然平台。万阶天梯长不过三尺,宽更仅及成人的一足。仰首瞧去,万阶天梯连绵向上延伸千余丈,千百步后都是浓浓云雾,一眼竟难以看到尽头,天梯几近垂直竖立,端的让人望而却步。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身着青衫、背负长剑的年轻人一步数十丈地如天马流星般远远逼近。距离那万阶石梯尚且还有数丈,这人忽地脚尖点地,矫健的身子蓦如一个大鸟般腾空掠起,转瞬间划破长空,平平地落在近百步天梯的石阶上。[]接着,便见这人鞋尖再度撑在天梯百步阶台上,力透脚趾,顿时让轻如鸿毛的身躯倏忽间飘上数十丈的高空,直至临界的最高点,这人竟打破自然规则,非但没有令腾空的身子如陨石般坠落,反而还凌空横移了十几丈,这才如一道抛物线般洒然降在数百步的天梯石阶上。 如此这般,青衣人足不稍停,忽而如鹰击长空,忽而若猿猱攀岩,忽而似劲箭流矢,或腾掠,或横移,或斜降,都是跨步十几乃至近半百丈的距离。一条隐隐与天相接、令人望而生畏的万阶天梯竟只是数息的光景已有一半被他落在身后。 如果有人看到青衣人上登天梯的这幅神奇地至乎诡异的画面,定然会忍不住愕然惊叹人世间居然还有强大到这种逆天的可怕异类。这,已不能称作是人,完全可以媲美仙了。 当然,如果他能有幸再看清青衣人的容貌,则肯定会被震惊的眼珠都要凸出来。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个媲美仙人上登天梯的异类太年轻了,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超过二十岁的年纪。这个年龄段的人,不是应该在父辈遮荫下没心没肺地嬉笑戏耍吗? 可惜地是,这个时候尚且只是黎明刚过的良辰,旭日未及初升,东方天边尚且是一抹嫣红,所以千丈险峰人踪寂灭鸟静林幽,有的不过是阵阵料峭春风。(.)因而,注定没有人能够抓拍到青衣人那仿若马踏苍穹、流星划落般媲美神仙的迅疾身形。 青衣人正是躯壳被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占据了的苏典,自从昨日被中年和尚强行筑基成功而操控身躯后,这个犹如犯了癫狂症的疯和尚艺高胆大,纵身跃下百米断崖连眉头也不皱半下,然后,又马不停蹄一步近百丈地急赶了一夜的路,到了今日凌晨方穿过茫茫万里东荒来到方丈仙山的脚下。 随即,中年和尚没做片刻停歇,趁着辰时风清林静,再度提足攀登天梯,直奔玉溪峰顶的大慈悲寺而去。 苏典如今那抹凝聚成人型的意念又一次被中年和尚幻化的六面念力墙给囚禁,没有了半点话语权,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这个疯和尚莫要把自己的身躯给折腾的不成人形便好。没有使用任何传送阵,光凭一双脚,历时一夜,足足穿行了近万里,凝丹大圆满期果然变*态啊!苏典腹诽不止。 东方天际的那抹嫣红愈发的透明了,突然,红日的一角好似害羞的小姑娘般偷偷将头探了出来,旋即,整片红彤彤的日盘冉冉升腾而起,耀眼的芒光刹那间普照万丈。 便在日出的那一瞬间,中年和尚操纵苏典的躯壳攀登上了万阶天梯的顶峰。 一步掠过天梯连通的那块方圆十余丈的平台,中年和尚操纵着苏典的躯壳涉过一条清澈的溪流,穿过一片半亩方圆的药圃,攀上一块丈许高的磐石,眼前突然现出一个数十亩见方的庄严古刹。 古刹座落在玉溪峰顶的一块通径近百丈的巨岩之上,巨岩的中部一平如洗,四周却是怪石嶙峋,石顶栖息着近百只迎日展翅畅吟的仙鹤。几棵迎客松由怪石的缝隙探出如臂般迎风招展的身影,十几条灵猴攀附在迎客松枝干上左窜右跳,嬉戏打闹不止。 此刻位于巨岩平整的中间那块光洁照人的场地上已经有积聚了不少晨练的僧人,他们或盘膝打坐吸纳天地元力,或迎日挺立感受自然灵韵,或拳来脚往习练功法绝技,或口诵经文凝练一颗佛心,或敲打木鱼遣散昨日业果……不过所有的僧人俱都在中年和尚操纵苏典身躯闯入的刹那结束了自己的早课,然后各怀异色地望着这个一身青衣的不熟之客。 中年和尚显然并不把面前的这些僧众放在眼里,操纵苏典的身躯大步若流星般直奔那座古刹的红漆大木门而去。 “敢问施主这么一早驾临敝寺有何贵干?” 一个昨日不慎踩死一只蚂蚁的僧人原本正手敲木鱼向佛祖祈求原谅,这时忽遭面前的青衣人打断心中顿时不快,几步上前拦住了操控苏典躯壳的中年和尚的去路。 中年和尚却哪里是个善主,怒喝一声道:“闪开!”袍袖猛地一挥,一股劲风陡然而至,霎时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僧人一连扇出了十几丈远,差点儿没让后者直接撞上一块尖突的怪石,却已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施主,这里是大慈悲寺,哪里是你随便能逞强的地方?” 终于,先前一直迎着旭日享受自然神韵的老僧忍不住出口了。老僧下颌留有几抹淡须,面容清颧,身着黄衫,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这时面带愠色地望着面前的这位明显不怀善意的青衣人,竟隐隐有种不怒自威的弥老佛尊地态势。 中年和尚已一眼瞧出了这个扮相十足的老僧不过只是筑基一到二阶的修为,当下冷笑不跌道:“一个筑基期的黄口小儿也配在老夫面前耍横!哼,限你十息功夫立即把你们的住持叫出来,否则,老夫今日就拆了你们庙堂,毁了你们宗祠!” 嚣张至极!实在是嚣张至极啊!中年和尚的这句话只差点儿没将老僧气的吐血。要知现在的中年和尚操控的是苏典的躯壳,也就是说,在老僧的眼里,这般毫不顾忌地辱骂自己是筑基期黄口小儿的不过只是一个年龄不足二十岁的少年。 你才是黄口小儿!你全家都是黄口小儿!老僧怒不可遏,一招猛虎掏心就朝操纵苏典躯壳的中年和尚扑了过去。 第四十章 闯寺 这个老僧名曰圆灭,乃是大慈悲寺新晋的一位授业长老,与执法长老、掌刑长老和传功长老并称大慈悲寺的四大护法长老,筑基一阶第九层的修为,原本就是凌驾于无数修士之上的存在,平时受尽了沙弥僧众的仰慕尊敬,何曾遭受过这等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骂作“黄口小儿”的奇耻大辱。当下他肝火怒烧,誓要教训教训面前这个口放厥词的黄毛小子。 第一招就施展出《迦南心经》下篇拳经中记载的以刚烈著称的猛虎掏心,其实是圆灭想给对面的青衣人一个下马威。莫要看圆灭淡须高雅面容清颧一副飘飘若仙的飘逸耄耋老僧模样,实际上他那温雅的骨子里一直压抑着一股狂暴的种子,一经释放,就瞬间一发不可收。猛虎掏心正是圆灭的成名绝技,五年前他就凭此招击败过修道界一位声名鹤唳的筑基期地老修士,威名之盛,一度盖过同门其他三大护法。拳心凝成一股肉眼可辨的罡风气锥,圆灭拳风成利剑之势,直插由中年和尚掌控的苏典心窝而去。 “不自量力!”中年和尚看也不看那集圆灭老僧毕生修为的绝杀一击,一声冷笑,一次挥袖。 “蓬”,青衫长袖再度衍生出一道庞大无匹的气浪,一把将含怒出手的圆灭给直接掀飞。可惜,这一回,圆灭却显然没有那个手敲木鱼的僧人一般幸运了,仙风临尘的身躯一度被气浪扇出十几丈远,重重地撞在一处嶙峋怪石上,落得个头破血流。 这一下,原本还心存看戏之心或者本身对这位护法长老抱有大希望的僧众俱皆傻眼了,特别是当对面青衣人目光扫过时浑身上下被看个通透的可怕感觉更让他们觉得灵魂都在战栗。 “何人在此喧哗?” 大慈悲寺的红漆大木门不知何时已被打开,只见门前石阶上挺立着四位身着浅黄僧服的老僧,当中一个身高八尺有余,虬髯由耳根一度延伸至下颌,方面阔耳,眼若铜铃,怒瞪着恣意闹事的青衣人苏典,张口暴喝,声如洪钟,震得周围一众老少僧侣耳聋发聩,端的气势汹涌。 “阿弥陀佛,”位于虬髯老僧右侧的是一位行削枯瘦身材矮小的花甲老僧,花甲老僧明显要比周围所有人都能沉得住气,这个时候居然还面带慈祥的微笑看着被中年和尚操控躯壳的苏典,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道:“贫僧乃是大慈悲寺的新任住持圆方,若是敝寺何时曾有得罪过施主的地方,在这里贫僧先行赔不是了。只是不知施主清早造访所为何事?” 果然不愧是住持,见这一身青衣的少年兴师重重地上门挑衅,圆方一眼判断出对方肯定是过去曾与大慈悲寺结怨,所以一上来就礼让三分,尽管知道一时之间或许不能套出对方的身家路数,但至少可以先在言语上稳住对方而避免门人再度受伤。圆方如今是筑基二阶第三层的修为,勉勉强强算作是眼下众僧中道修最深的第一人,但是偏偏连他此时此刻都看不透面前的这个青衣少年的修为,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对正常人而言。中年和尚向来我行我素,一颗被神龙葬洞底幽禁了八百余年的心早就被憋出了不能以常理揣度的癫狂怪癖,分分钟钟都有性情大变的可能。 “住持?就你?哈哈哈哈!”中年和尚仰首狂笑数声,那表情显然是对圆方这个住持身份充满了不屑蔑视讥讽嘲笑之意。 但落在众人眼中,分明就是一个刚刚及冠的青衣少年在猖狂地嘲讽一代中土四大道统的掌舵者名不副实。身高八尺眼若铜铃的虬髯老僧顿时一声怒吼:“找死!”双手沿腰间百宝箱倏忽一探,掌心已多了一根粗若儿臂的银质禅杖,只见他一把将禅杖尾部狠狠地在脚下地面一撞,伴随满地飞沙走石,他整个人已如苍鹰般凌空跃起十余丈,扬起禅杖,居高临下对准被中年和尚掌控躯壳的苏典脑门重重轰了下去。 银质禅杖虎虎生风,浑身散发出一股炫眸刺眼的银白光芒,好似一道破开空气的极光隐隐有劈天开地之威。在场的所有僧人都被虬髯老僧这一杖完全震慑,甚至包括那位筑基二阶第三层的住持圆方都觉得这一杖若是轰击在自己身上,少不得要躺上一年半载。 数月未间,没想到做了掌刑长老的圆一师弟修为大有精进,竟隐隐有与自己这个住持一较高低的威势。枯瘦矮小的花甲老僧圆方对虬髯老僧这含怒一击暗暗点了点头,脑海在瞬间模拟了数种对面的青衣人将要脱身躲避的招式,却俱都不得要义。 非但是圆方,就是此刻仍站在他身侧的执法长老圆空和传功长老圆真,以及处身巨岩平台上的所有僧众,此时此刻,都觉得那个嚣张狂傲至极的青衣人定然要被掌刑长老的这一禅杖给轰个七零八落。 “叮!”暗含毁天坼地之威的银质禅杖终于成功地轰击在青衣人身上,然而发出的却不是众僧所料的那般青衣人被砸成七八块的声音,甚至连青衣人的一句惨叫都没有,现场中只传出一道好似金属交击的怪吟。 随即,所有在场的大慈悲寺僧侣都被眼前能让他们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可怕一幕给惊呆了。 没有躲闪,没有武器,没有圣衣护体,甚至连催动元力气盾都没有,那个看上去面容俊逸身材挺拔颀长一身青衣的披发少年就那么徒手抓住了集藏剑阁掌刑长老圆一的全力一击,看清楚了,是徒手,徒手…… 蓦然,忽见那青衣人一把将抓牢的禅杖连同禅杖上的圆一长老对准大慈悲寺的那两道红漆大木门丢了过去,但听“蓬”地一声振聋发聩的爆响,两扇红漆大木门整个被圆一疾飞的大力给撞成齑粉。 伴随圆一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大慈悲寺门户顿时大开。 那可是大慈悲寺的新一代掌刑长老啊,刚刚晋阶到筑基二阶初期的存在,就那么被青衣人像丢垃圾般扔进了古刹之内?这……这也……太逆天了些吧?所有的僧众这时都被青衣人的强势给震撼的无以复加,良久不懂言语。 过了足足有十数息的光景,忽听一个躲在僧群中的小沙弥胆战心惊地指了指被中年和尚操纵的苏典身躯,声音无比颤抖道:“我……我见过你,你……你是五年前拜仙台上那个藏剑阁的苏典!” 第四十一章 寻衅 足足过去了五年之久,那道傲立藏剑阁拜仙台绝顶之上的少年身影依然像是一个不被时间之轮磨灭的神话般深深地刻印在当场的诸人脑海深处,永远难以抹除。(.) 小沙弥本是五年前跟随师傅一道去那场由中土四大道统联合举办的修仙悟道大会见见世面,完全没想到自己能有幸得见一个旷古绝今的奇才横扫四派年轻群修的场面。那是何等的令人热血狂沸心潮澎湃的一幕啊!一个瘦削颀长的少年,长发随风乱舞,一袭青衫,手持一柄银白长剑,就那么随随便便往拜仙台一站,浑身散发的强大至乎令人窒息的气势瞬间有种让人瞻仰跪拜的冲动。 没有人能是那个青衫长发的少年十合之将,甚至包括几位被四大道统当做未来接班人培养的所谓天纵之资的传承者。小沙弥清楚地记得,从小被自己当做偶像来崇拜的“文采斐然”的定海师兄只堪堪抵挡了青衫少年七招,便被那人一剑劈落了手中的禅杖。原本小沙弥对那位一身白衣好似九天玄女下凡尘的彩衣仙子存有莫大希望,哪知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姐姐却也仅仅只招架了青衫少年的九招便即落败。而后出场的那个藏剑阁阁主的公子公孙羽可能是占据了同门的优势,居然在青衫少年手底走了足足十招,可惜最终败得更惨,最后一招硬拼,公孙羽虎口震裂、衣衫尽碎、额顶发丝更被切下一屡,端的狼狈之极。最最不济的当属那脏话连篇牛皮吹上天的剑渊少主莫尘了,才不过接了青衫少年六招,这厮忽地一个借驴打滚就此倒地不起,一边手捧胸腹,一边哀嚎痛吟骂声不迭道:“说好是切磋的,你丫的还真打啊!乖乖偶滴肾呐,苏典,老子诅咒你这辈子都生不出带把的种来。” “生不出带把的种”算是骂人的话吗?小沙弥至今没有弄明白其中的含义,不过当见到眼前这位一袭青衫依稀有五年前的那抹风采的青年,他的脑海不禁清晰地闪现出了五年前拜仙台上的一幅幅画面。唯一不同地是,如今的苏典似乎比五年前更成熟俊逸、挺拔颀长、深邃难测了。 与小沙弥保持同样震惊状态的无疑是在场的大慈悲寺现任的三大护法和住持了,原因无他,只是五年前在藏剑阁拜仙台上举行的那场修仙悟道大会,正是他们四人连同那个被青衣人打进古刹的掌刑护法圆一率领门人入闱的。而这其中感受最深的却非住持圆方莫属了。 五年前的修仙悟道大会上,作为大慈悲寺头号种子定海的师傅,圆方在爱徒与苏典对峙伊始到迅速落败,可谓分分钟钟不曾懈怠,观察入微,现场模拟,分析拆解,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那个未曾一败的苏典其实在功法凝练上仅仅不过略胜自己的爱徒一筹,而自己的爱徒败就败在道法修为的不足――试问一个人以淬骨五阶巅峰的修为去对决淬骨七阶初期,焉有不败之理? 五年前,那个名叫苏典的青衫少年不过是淬骨七阶的修为,虽然堪称逆天,却也不足令已经筑基的自己有过太大压力,然而圆方万万想不到地是,五年之后,这个少年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境界居然一度远远地超越出了自己太多太多。莫非,这个年轻人竟然修到了筑基五阶以上?是筑基八阶?还是筑基巅峰?或者……他已凝丹? 这?不到二十岁的凝丹期修士,还是人类么?妖魔鬼兽也没有这么逆天级的存在吧? 想想他们这一代人能够以花甲的年纪触摸乃至勘破筑基的关卡已经算是修道界大有成就之人了。这个世界有着太多的修士在临终的前一刻都还在为毕生突破不了淬骨低阶而绝望心伤。而更多的凡人甚至连淬骨的窍门都不自知,能够解决温饱的一日三餐中偶尔再添点剩肉或劣酒或许就已经令他们感觉到莫大的满足。 不知是本身不屑于再与一个筑基二阶的修士多言,还是故意令对方误解,总之,这个时候,中年和尚并没有多作半句解释,反而就那么操纵着苏典的身躯一步十丈地朝大门碎裂的古刹走去。 古刹身高十余丈,遮挡的木门破碎,唯可见檐顶四个三尺见方的烫金楷体“大慈悲寺”极其醒目而威风八面地悬立着。古刹四周的围墙全由白岗岩打造,墙面雕着数十种龙凤虎狮的图腾刻纹,庄严神圣,墙顶扣琉璃藏青瓦,古意盎然。 透过那两扇破开的红漆大木门,古刹内正对门面的一座人像浮雕栩栩如生地盘膝端坐于一颗丈许高的青石台上。人像额顶光光,方面阔耳,上身赤*裸,下身着鼻短裤,身壮体阔,颈上挂着一串石珠,如一尊远古大佛,口张如盆,眼若铜铃,横眉怒目,威风犹存。中年和尚只一眼就认出这座浮雕乃是五万年创下《迦南心经》的怒金刚迦南菩提,也是大慈悲寺祖祖辈辈顶礼膜拜的佛界开山祖师之一。 回想八百年前自己叛出师门的因由正是源自这个迦南菩提创下的那卷经文,当下心血来潮,一步跨过兀自倒地呻吟不止的掌刑长老圆一,中年和尚一把将这个象征着大慈悲寺五万年圣辉的祖师雕像给提了起来,“呸”地一声骂道:“误人子弟的老秃驴,今日老夫就让你从此再做不成孽。”说罢,猛地扬起浮雕,“嗖”,地一下远远将之朝着古刹后墙的万丈深渊丢了下去。 “啊!”众僧乍见这一幕顿时都惊呆了,羞恼的有之,愤怒的有之,畏惧的有之,欲哭无泪的有之,甚至还有几个僧人摩拳擦掌想要找中年和尚拼命的…… “姓苏的恶贼,老衲跟你拼了!” 原本被中年和尚一把丢出、砸破木门、摔的头昏脑胀耳鼻口俱皆大出血的圆一老僧瞬间被满腔怒火充斥,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支撑着他暴跳而起,徒手朝被中年和尚操控的苏典躯壳舍命扑去。 到了这个时候,这位掌刑老僧也顾不上什么招式套路了,完全就是一副幼崽遭人屠杀的虎狼的玩命架势。 中年和尚看也不看这个发了疯般的虬髯老僧半眼,左手随便向后一挥,旋即从掌心衍生出的一股滔天元力“蓬”地一下狠狠撞上圆一的手臂。 “咔嚓,”伴随圆一手腕骨折的刺耳怪响,这位掌刑护法已被中年和尚随手扇出了几十丈外,落在地上只剩抽搐,半响都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苏典,你也太不把我大慈悲寺放在眼里了,老衲今日定要留你入达魔洞幽禁十年。” 中年和尚的恶劣行径终于彻底将圆方这个素来沉着冷静的住持给激怒,只见他须眉根根直竖,脸含青光,矮小的身躯气的阵阵颤抖,僧服无风自鼓,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众弟子听令,摆伏魔诛天大阵!” 第四十二章 太极伏魔诛天阵 伴随圆方一声令下,众僧霎时穿入破门,依照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八大方位首尾相接形成一个圆,将操纵苏典躯壳的中年和尚围在垓心。(.)三大护法分占东西南三方,掌刑护法的北位由一个老僧替代,住持圆方独守中宫。不知不觉间,这些大慈悲寺的僧人竟以自身演化一个太极八卦伏魔的图形阵法,而身处阵心的圆方和中年和尚无疑就成了太极八卦伏魔图的一阴一阳两只阴阳鱼了。 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无极演化太极,太极衍生阴阳两仪,阴阳和合而组构自然万象。反之,自然万象破碎则阴阳不合,阴阳不合则太极裂变,太极裂变则无极失衡,无极即混沌就是那个万法归一的道,道若失衡,则会对太极阴阳万象产生更大的创伤。由道化生万象,中间的任何环节出现脱轨,都会引发天崩地裂的剧变,这是亘古不变的天地奥义。 大慈悲寺的群僧演绎这个太极八卦伏魔图不下万次,他们早已让自身融入了太极图中的阴阳变化之中,而一旦太极八卦伏魔图运行开来,那么一切与之不协调或者是阻碍此图运转的物体,都要被太极图衍生的天地之力强行驱逐甚至抹除,譬如,那个孤立于太极圈阴极之位的青衣人。 所谓逆阳顺阴,太极八卦伏魔图逆转则阳极处于主位,顺转则阴极入主。不需任何指令,当圆方处在太极图的阳极之位时,外围的众僧连同四方的护法以及那位老僧瞬间开始整齐划一地沿逆向圆转动,太极八卦伏魔图霎时便以圆方为核心开始运转。 此时此刻,圆方却如同老僧入定般凝立不动。这个时候,处在阴极之位的中年和尚若是稍稍懂些太极伏魔阵法,便就应该令自身去迁就于圆方而同样保持静立,如此,才算是太极图的阴阳相合,方能不被太极八卦伏魔图衍生的天地之力灭杀。 哪知,中年和尚非但没有去迎合方圆,反而却冷哼一声道:“雕虫小技,这也算是太极伏魔诛天大阵?真是没想到啊,多年不见,大慈悲寺竟一度没落至此。住持只是一个刚刚筑基的黄口小儿,甚至连镇寺之宝的太极伏魔阵都被一群跳梁小丑给糟蹋成了耍猴戏。悲哀啊!”随即电目一扫群僧,一声暴喝道:“今日老夫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太极伏魔诛天阵!” 说罢,中年和尚操纵苏典的身躯倏忽间迈开大步沿顺向圆疾疾旋转开来,口中并念念有词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不足胜有余。(.无弹窗广告)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候列,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不谋而遗迹自同……” 中年和尚身影越转越快,口中经文也愈念愈急。才不过短短数息的光景,众僧只能见到内圈中一道青影好似翩翩青龙疾若风驰电掣般来回穿梭,四面八方竟仿佛都传来青衣人响若洪钟的清吟。随着青衣人一句句阐明道之真谛的诵词,一阵阵大道之威好似天降神罚顷刻间笼罩了整片大慈悲寺方圆十余里的上空,那无形而重如泰山的大道威压竟刹那间让众僧灵魂忍不住匍匐跪拜。 最难受的莫过于处在太极伏魔诛天阵阳极之位的圆方住持。青衣人的疾速顺转和口诵大道,非但衍生出无与伦比的大道之威,而且还演化出了一个比之群僧演练的要强了十好几倍的太极伏魔诛天阵,这个更加强大的太极阵图同样是以青衣人和圆方作为阴阳两极,唯一不同的是,此图在青衣人的牵引下成顺转之势,恰恰与群僧演练的太极图转向相反。也就是说,圆方在群僧合演的逆转太极图和青衣人单演的顺转太极图间同时担任了阳极的角色,于是乎,顺逆相冲,阴阳瞬间失合,圆方还没来及惨呼一声,就被两道太极图衍生的天地之力给搅得五脏六腑经脉全部错位,“噗通”一下瘫倒在地,就此人事不知。 阳极一去,群僧演化的太极图顿时就像少了主心骨,瞬间成一盘散沙,只堪堪片刻光景,便被一身青衣操控苏典身躯的中年和尚所演绎的太极伏魔诛天阵给吞噬。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这群原本想要以太极伏魔诛天阵困住中年和尚的僧众反而却被对方以同样的阵法一举横扫。 中年和尚看也不看横七竖八地倒地呻吟不起的众僧,霎间操控着苏典的躯壳,举步便朝古刹左厢的那间供奉着大慈悲寺历代祖师的宗祠走去。 对付这些淬骨和筑基的小辈只是一时兴起陪他们戏耍戏耍,中年和尚的真正目标是那间象征着大慈悲寺五万年光辉神圣形象的宗祠,以及那座代表大慈悲寺数万年基业的号称藏书百万卷的藏经阁。当然,中年和尚心道,如果有可能,那个传闻是迦南菩提悟道之地的达摩洞也要闯一闯。 供有大慈悲寺几万年祖师灵牌的宗祠不过是一间高仅及丈许宽不过三丈的厢房,拱形的大理石门檐,没有设门板,那么,如果不是门前挺立着的一个丈二身高的铁塔般巨型僧人,中年和尚原本应该能从远远的半里外看清门内摆放的成排灵位。当然,现在,他看到的只能是那个巨型僧人的一双粗若桶沿的大腿。 可能是世间再找寻不到合适巨型僧人的衣物,他的上身由胸脯至肚脐之间就只能用一件黄衫缠住,下身套着一条喇叭裤,裤脚勉强能遮住大腿下三尺半处,看上去就像是一条亵衣短裤,但就那么随随便便往那宗祠门前一站,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这个人至少该在筑基七八阶以上,甚至可能已到了筑基巅峰。中年和尚剑眉一拧,逐渐放慢了疾行的脚步。 “宗祠庙堂,来人止步!” 巨型僧人口中陡然发出一道振聋发聩的狂吼大喝,声若洪钟,音如闷雷,竟震得整座古刹都好似晃了一晃。 中年和尚闻声瞬间一滞,操纵着苏典的躯壳倏忽顿足,浑身陡然散发出一股滔天战意。心中刹那涌出一阵淋漓尽致的舒畅感觉,从进入大慈悲寺到现在,终于让他遇上一个值得一战的修道界高手。 第四十三章 筑基巅峰间的战斗 巨型僧人的出现并没有令中年和尚太过意外,大慈悲寺有着数万年的积淀,其中不乏有活了近千年的妖孽,早在八百年前那场所谓的“灭魔”大战中,中年和尚就遇见过一个九百多岁的元婴初期老僧,骨瘦嶙峋,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完全一副半只脚已入棺材的耄耋老叟模样。然而当时原本胜算颇大的中年和尚最终被群修逼入达摩洞内,身陷进退维谷的绝境,其中却少不了那个干瘦老人元婴初期老僧的“功劳”。 今日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单枪匹马闯寺多少有些冲动的成分,毕竟他的灵魂才刚刚从神龙葬底的幽禁中解脱,道行勉强能够保持到凝丹的境界,但魂体却没法抱丹。也就是说,他现在的修为只是凝丹期的假象,遇上凝丹初期的修士或许还可以稳操胜算,但真正的凝丹巅峰高手来了,他却唯有暂避锋芒一途。 当然,那是指在正常状态下,如今,自己则未必就没有一战的能力。中年和尚拍了拍身后的那柄银白窄剑,嘴角泛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心忖,若然贫僧以王品灵器偷袭当年那个元婴期的老贼秃,却不知会有几分胜算呢? “少年,看好了,筑基巅峰的高手大战可不是你随便想见就能见的。[]贫僧尽量将修为压制到与那个蠢货持平,努力争取与他多战几个回合,你小子能够从中领悟多少道法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中年和尚突然向被幽禁于六面念力墙中的苏典那抹人形意念发来一阵传音,吐字清晰,音色绝佳,就仿若立身于苏典一旁耳语一般。 这一段时间,尽管苏典的人形意念被囚困在六面念力墙内,但外界的一切情景却能通过自己的感官清晰入微地传入自己的意念之中。这种感觉很是微妙,肢体的动作不由己控,偏偏肉体肌肤五官感应却是那么地真实,就像是……一个灵识尚在的傀儡。 从中年和尚占据自己躯壳后徒步穿行万里东荒,到中年和尚健步如飞地攀援那道万阶天梯,然后是中年和尚一袖扇飞大慈悲寺的授业护法圆灭,接下来是中年和尚徒手接下掌刑护法圆一临空轰杀的禅杖后便即将其丢出几十丈远,以及中年和尚拔起迦南菩提的人形浮雕将之抛入万丈深渊,再加上最后中年和尚破群僧的太极伏魔诛天阵而震昏住持圆方……所有的一切一切,苏典非但感觉身临其境,肉身更是亲力亲为,偏偏心里却十分清楚这些并非是出于自己的本意,端的古怪之极。 苏典却也因此得到一个讯息,那就是,自己的那抹人形意念确实拥有了比以前更强大的神识。这,或许就是经历了中年和尚演绎的《如来镇魂经》天地幻象淬炼后的结果。 苏典任那抹幽禁于六面念力墙内的人形意念盘膝成打坐的姿态,抱元守一,感官外放至极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感悟中年和尚与丈二巨僧两位筑基巅峰之间的大战。 没有使用任何上品乃至下品兵器,中年和尚与丈二巨僧就那么徒手战斗到了一起。 “轰”,两人一记实足实的拳拳相碰,霎时爆发的一股滔天骇势瞬间以两人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呈毁天坼地之力弥漫开来,那一波波肉眼可辨的元力气浪宛如一道道洪荒巨流俨然有倾万山千峰也难阻挡的磅礴之威,一时之间,满地的沙石泥尘好似被超级飓风席卷而过般旋起一条方圆十余丈的龙形巨浪陡然间囊括整座大慈悲寺的上空。顷刻的光景,这座方圆近百亩的古刹便被无数飞沙走尘所笼盖,尘漫如雨,仿若是天公突然降下的无尽沙雾。 苏典的人形意念浑身猛地一震,脸上写满了惊骇。仅仅只是筑基巅峰期的战斗就能产生这等沙尘暴般的强悍效果,那么凝丹期修士间的碰撞又会产生何等可怕的威力?凝丹以后还有元婴甚至是化神乃至于元神,这些修士们之间的决斗却又将是何等一番光景?拔山移海?毁天坼地?亦或是超出了这个寰宇光宙的范围?苏典甚至不敢去想象。 “蓬”! 就在两大筑基巅峰的碰撞所产生的好似怒海狂狼般的元力潮流即将要撞上那座十几丈方圆的宗祠时,突然自宗祠表面蓦地自发衍生出一股强大至令人不敢直视的赤金色气波屏障,倏忽间挡住了那道毁灭性极强的元力潮流。赤金色气波屏障与元力潮流毫无保留的撞击之下发出的那声轰鸣,好似暮鼓晨钟般刹那间传遍整座玉溪峰。 甚至连筑基巅峰期的中年和尚与丈二巨僧乍闻这道巨响,浑身都不禁颤了一颤。 “迦南贼秃居然在宗祠四周留下了仙元气盾,哼哼,老夫迟早要破了它!” 中年和尚眯着眼斜睨了一眼那道幸保大慈悲寺宗祠不失的赤金色气波屏障,蓦然冲丈二巨僧怪笑道:“你这个蠢货貌似还有点儿斤两。再来。”说着,中年和尚骤然暴跳而起,双拳再度爆发出十层筑基巅峰的滔天威势,对准丈二巨僧的那两颗铜铃巨目轰了过去。 但听一阵“轰”“蓬”“啪”……的怪响,只是眨眼的瞬间功夫,中年和尚已经攻出了近百招,丈二巨僧却也跟着抵抗了近百招。这一刻,中年和尚突然好似化身百变星君,身形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上忽下,端的快如闪电、瞬若游龙、无影无形、翩若惊鸿。百招下来,那个铁塔般的巨型僧人已被他累得呼哧呼哧连连气喘。 但是中年和尚显然还没尽兴,双脚竟忽地点在巨型僧人的一对肩膀上,突然将头凑近巨僧的耳旁以商量的口吻道:“都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样吧,傻大个,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若是你能摸得到头脑,老夫就保留你的双手,只截断你的两只腿;若然你摸不到头脑,老夫则断了你的双手,却不动你的双足。你看,无论如何你的四肢都能保留一对,不吃亏的。嘿嘿,你放心,老夫向来童叟无欺,绝不会占你便宜的。” 噗!苏典差点儿没被雷个里焦外嫩。手足都要断了,这……还叫不吃亏。 饶是这时被幽禁在六面念力墙中对自己的身体不能主控,苏典的那抹人形意念还是觉得阵阵脸红。 第四十四章 苦行僧 好在中年和尚披着自己的马甲作威作福时,均是自号“老夫”,而没有狗血地称呼自己一声“苏某”,总算令苏典还能心存几分“自己不是坏人”的自我安慰。然而潜意识中苏典却也清楚地知道,经过中年和尚这一通大闹,自己与大慈悲寺的梁子显然已经结下了。 其实按理说,苏典与大慈悲寺间的恩怨早在五年前就已开始。当年的修仙悟道大会后,苏典被藏剑阁阁主公孙弘驱逐出派,路遇一个邋遢的老和尚强行夺舍未遂,从那时开始,苏典就对整个大慈悲寺心存芥蒂。而后的半年,苏典潜入大慈悲寺的藏经阁中一度翻阅了不下上千部古典藏经,可以说是在触犯大慈悲寺这个传承了数万年大道的老古董的禁忌。 偷阅他派传承,此事若然传将开来,恐怕苏典遭受的会是整座大慈悲寺所有的僧侣合力擒杀,除此之外,绝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尽管都是在“道”的基础上建立,而且自古至今,门下弟子修的都是涅槃飞升的道法心经,大慈悲寺却在约束门徒时比其他三大道统要严厉苛刻地多,其中杀生、偷盗、邪淫、饮酒、妄语五大戒向来被众僧奉为金科玉律。但,这却并非意味着,万年传承被人偷窥,那群恪守门规的和尚们还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与你理论。(.好看的小说) 传承被人偷阅就如同祖坟遭人偷挖,这不仅仅是在挑衅,更像是在打脸,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还能沉得住气。 看一看现在大慈悲寺对操控着苏典躯壳的中年和尚贸然闯寺的态度就能知晓,这个素来秉承仁义待人的古老传承对待外敌的态度是何等的蛮横!诚然,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实属中年和尚无疑,大慈悲寺则占了“正义自卫”之理。 然而,中年和尚却并不这样想。要知八百年前将中年和尚逼入万魂诛天阵下的神龙葬地底的首恶元凶正是大慈悲寺,今日,他药师琉璃光佛陀才是代表正义一方前来讨债的。 “呼”!一声咆哮,中年和尚突然一把将这个铁塔般的丈二巨僧徒手举过头顶,青衫无风自鼓,发丝根根怒放,剑眉直竖,凝目如电,凝丹期的修为倏忽外散,陡然间将如小鸡般擒在手心的丈二巨僧压迫的浑身动弹不得。 这是极端诡异的一幕,只见在一座庄严神圣的古刹之内,一道大理石制的拱形门洞前,一个八尺的青衣少年衣衫飞舞、怒发冲冠,单手横过头顶,掌心竟骇然托着一个身长丈二腿粗如桶的巨型僧人,迎风挺立,狂傲孤绝。 “筑基巅峰,不过如此!” 青衣少年口中突然发出一声冷到骨子里的不屑,双肩一抖,强若大江汉水的元力流瞬间自臂腕外放,“嗖”地一下将手中的丈二巨僧抛向了十几丈高的虚空。 预料中的丈二巨僧被从高空坠地摔个七荤八素的场面没有出现,空中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条通体赤红的法衣袈裟,袈裟沿虚空急速旋转,好似一道无柄的赤红伞,冉冉飘至丈二巨僧的脚下,托住他的身子缓缓降落。 “喜怒哀乐贪嗔痴,人间七情莫如是。其实百年归尘时,一抔黄土化君知。”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灰衣脚踩草鞋的苦行僧慢慢自大慈悲寺那两扇破碎的大红漆木门踏了进来。 苦行僧看上去不过只有三四十岁的年纪,满面灰尘,左手托着一只和尚化斋用的盂钵,右手则竖立胸前作礼佛状,脚下的草鞋破烂不堪,左右两颗脏兮兮的大母脚趾和两只灰扑扑的脚跟都裸露在外,裤脚沾满湿泥。显然是曾经苦行了很长的一段路程。 仿佛是算计好了一般,伴随苦行僧最后一脚穿过古刹的门庭,那条载着丈二巨僧空降的赤红袈裟却也同时稳稳落地。然后,便见这个苦行僧把手一招,那件被他当做救人器物来使的赤红袈裟忽如活了过来般“唰”地一声飞入了他的掌心。 “多谢如惠师叔救命之恩。” 丈二巨僧刚刚被中年和尚击败颜面大失,垂头丧气地对远游归来的苦行僧道了声谢。 苦行僧微微点了点头,面带微笑道:“一池春水,纵然搅得浑浊不堪,平静过后,依然清澈如镜。得失若雁过无痕,胜败如过眼烟云,若是过分执着,苦恼自然降临;一旦敞开心扉,万物皆是浮云。” 丈二巨僧知道这是苦行僧在指点自己不要过分在意得失胜败,偏偏数百年来,自己的争强好胜之心就是苦苦压制不住,然而却有感于这位越发脱尘入仙的师叔一片好意,当下只得颔首道:“师侄受教了。” 苦行僧却暗暗叹了口气,对于这个丈二巨僧的脾性他早已一清二楚,偏偏却没法用佛心来加以感化。片刻的遗憾之后,苦行僧才终于将目光移到了那个一袭青衫的颀长俊逸少年身上。 “贫僧乃大慈悲寺如惠,不知施主如何称呼?”苦行僧向占据着苏典躯壳的中年和尚颔礼问道。 中年和尚没有立即回答,反而却眉头一皱道:“佛如玄圆定,你是大慈悲寺第五十六代弟子?” 苦行僧闻言神情倒没有太大变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而这时中年和尚心中却如翻了滔天巨浪,中年和尚本名药师琉璃光如来,三十岁后才改名作药师琉璃光佛陀。如来,如惠,也就是说,这个名叫如惠的苦行僧正是中年和尚那个时代的大慈悲寺“如”字辈弟子。 八百年了,中年和尚完全没想到还能再度遇上昔日的同门师兄弟。当然,那时的中年和尚是被大慈悲寺当做重点培养的传承者,并且一心痴迷丹药修行,与同门的师兄弟关系不是太好,甚至像这个名叫如惠的苦行僧,若非是对方首先提起自己的名号,中年和尚甚至都记不起自己的众多师兄弟中还有此人。 不过就是这个当年被自己忽略不计的师弟,如今却修到了令自己都难窥深浅的境界,着实让中年和尚心中感叹万分。 第四十五章 愤 自踏足大慈悲寺以来,向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地从容模样的中年和尚终于变色。 苏典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中年和尚这时的古怪反应,不是喜悦激动,也不是失落不甘,更不是惊慌恐惧,那感觉,就像是……原本中年和尚拥有一件世人齐皆艳羡的稀世珍宝,而突然有一天却见到了一个苦行僧拿出了这件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瑰宝,中年和尚惊奇中带着些微的怀疑、怀疑中又夹杂着少许的嫉妒,心情复杂至三言两语一时半刻也难道明。 殊不知,这位刚刚云游数万里名山大川归来的苦行僧,乍见眼前这么一个如此年轻的凝丹期高手,心中又是何等的波澜起伏! 正如中年和尚所猜测的那般,苦行僧本名如惠,乃是八百年前大慈悲寺掌刑护法佛心子门下排行十八的弟子,依照辈分来说应算作当年师从住持佛界子的药师琉璃光佛陀的师弟。 也怪不得药师琉璃光佛陀对如惠印象不深,只因那时的如惠资质并不高,两岁就开始修道,三十岁才勉强晋阶至淬骨五阶,较之当年二十七岁淬骨巅峰期的药师琉璃光佛陀可谓相差太远。但如惠贵在吃苦耐劳,每天闻鸡打坐、日落方息,百十个寒暑始终如一、从不言弃。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在花甲之年,如惠凭借多年苦修的积淀打破筑基的关卡,成功地迈过修仙途的一个大坎。而后百年,当如惠行将朽木时,眼见身遭师兄弟们个个阳寿耗尽道消身陨,心中愈发的不甘就此魂归轮回,于是决定登千峰临深渊寻仙问道,最后竟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凝成金丹,寿命从此延长千年。 与如惠经历相似的还有他的一个同门师兄如谙,后者正是丈二巨僧玄无量的师尊,这也是筑基期巅峰的丈二巨僧依然会恭恭敬敬称呼他一声师叔的原因。 凝丹之后,随着修为的逐步加深,如惠的容貌反而愈发变得年轻起来,如今八百多岁的他看起来宛如而立不惑之年,甚至一度令那些白发苍苍的花甲老叟喊他一声“祖师爷”都觉得老脸挂不住。不过如惠却自家人知自家事,虽然现在的他满面红光,但百年之后依然难逃身陨道消的命运——除非,他能在这百年之内突破元婴之境。 元婴,如惠不由得暗中苦笑一声,活了将近千年,几乎访遍了整个东荒西漠南岭北原,他也仅仅不过只见到一个元婴期的修士而已。而且那人自八百年前那场“灭魔”大战如昙花一现般露过一次脸后,从此就杳无音讯,至今是否建在尚且还是个未知之数。当然,如惠心里也清楚,修士一旦修到了元婴期,恐怕也不会是那么容易陨灭的。 也许你们已经猜到,不错,那个如惠唯一见过一面的元婴期修士正是当年将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逼入达摩洞中的神秘老僧。 那个中年和尚恨不得用苏典背后的王品灵器寒冰化影剑偷偷在其后心捅上一剑的存在。 那个枯瘦如柴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怪老头。 那个无良老和尚。 那个坏人。 那个渣。 望着眼前的年轻的有些过分的凝丹期的青衣人,如惠有着刹那的心境失衡。要知道,他可是将近两百岁才勘破了凝丹的奥义而成功抱丹,其中还是在得了一场莫大的机缘作为前提下。而面对着自己的这个左看右看也不超过二十岁的少年,他竟然也是一个成功抱丹的凝丹期修士!以他这么个小小的年纪是怎么参透的凝丹奥义?他怎么能够凝丹?他……他怎么就敢凝丹?难不成,我们这些人几百岁的年纪都活在狗身上了吗? 如惠心中那个愤呐!他气愤自己资质愚钝,气愤上天眷顾他人,气愤命运对己不公……当一切气愤无处宣泄时,如惠心中便生出一股更强烈的愤怒,对象就是那个凝丹了的青衣少年。 “毁我门户,伤我门人,坏我荣誉,扰我清修。”如惠心中掀起了滔天骇浪,面上却依然保持古井不波道:“施主今日若不给敝寺一个交代,就莫要想平安离去了。” “尚且没有毁掉你们某些祖师的灵位,也没能翻阅藏经阁天字号书库的千百部上古典藏,甚至连达摩洞都未及一闯,老夫怎会甘心就此离去呢?”中年和尚眯着眼微笑地望着那个一身风尘的苦行僧道:“你放心,老夫今日既然来了,便没打算轻易就走。” 老夫,他自称老夫,莫非他也与自己一般是某个活了几百年的老不休修炼成了年轻的体魄?想到这里,如惠刚刚被打击的千疮百孔的心脏终于得到少许的安慰。但是对方扬言要毁去自己祖师灵位和翻阅天字号书库典藏等等大逆不道的话语,还是将如惠气得不轻。且不说祖师是世人的本源所在,人们供奉祭拜祖师灵位正是要告诫自己莫忘根本;那个大慈悲寺的天字号书库存储的都是数万年前上古先人遗留的手札笔记,记载的乃是佛门修行的无上心法,本就为数不多。 所以,当听闻中年和尚那番近乎赤*裸裸挑衅的言语,如惠已知两者再无转圜的余地,当下便也不多言,而是单手沿虚空轻轻一划,淡淡地道:“那就战吧!” 那就战吧!四个字从如惠口中传出,好似晨钟暮鼓,霎时令藏身于六面念力墙内的苏典的那抹人性意念都感觉一阵瑟瑟发抖。 如果说,刚才中年和尚与丈二巨僧之间的战斗,苏典从中悟到的是筑基期气势磅礴的动;那么,这一刻,当中年和尚与苦行僧凝丹期的修为完全展示后,苏典的瞬间感觉是两者如渊渟岳峙般的静。 第四十六章 吐丹 (我晕,刚从网吧回来,就发现能上网了,好吧,这一章今天先发了。[]) 什么是筑基?经脉扩张,五脏六腑肠壁骨肉凝练如铜墙铁壁,就能算作是筑基?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至少,虽然依照中年和尚所言,苏典已经成功筑基,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他曾不断尝试着去感悟筑基与淬骨之间有何不同,除了感觉脏腑经脉等等的稍微加强外,便再没有其他的心得。有过那么一瞬间,苏典甚至怀疑自己究竟是否已经筑基。 毕竟苏典在此之前还只是淬骨九阶第六层的修为,却因与中年和尚赌比打坐时被这个性情古怪的家伙强行提升至筑基的境界,无论怎样都有一种被中年和尚拔苗助长的感觉。非但如此,中年和尚在强迫苏典筑基后便不管不问,而苏典又没有筑基经打基础。所以筑基之后,苏典反而对自己修道的前途霎时间变得渺茫起来。 恰恰正是这个时候,中年和尚与丈二巨僧间筑基巅峰的战斗,终于令苏典从中领悟到了些许筑基期修士的修道法门。筑基与淬骨的最大区别正是气海丹田转化天地元气的速度和容量。尤其是身体在中年和尚的操控下,苏典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丹田气海好似突然间拥有了海纳百川的恢弘庞大之势,纳自天地间的元力更以比之淬骨时快了不知几十乃至上百倍的速度转化成适合经脉内流通的元力流。 无需打坐,苏典竟骇然惊觉自己一呼一吸间,无数道犹如洪荒巨流般的天地元力自身体的各个穴窍疯狂涌入,不断补充着身体的内部消耗。不似自己的鲸吸功纳元力入毛孔,残留的元力废气可能损毁经脉气海,像中年和尚这般以苏典的穴窍吞噬元力,非但对穴位经脉没有损伤,反而还能刺激穴位替代气海丹田承担了部分转化元力的功能。直令苏典一度感觉到这种情状既诡异又神秘。 尤其是当现在与苦行僧对峙之时,由于二人的气势节节攀升,中年和尚需要吸纳海量的天地元力,光凭呼吸吐纳和气海丹田的转化显然不足供应,于是中年和尚便以他苏典的身体各部位穴窍作为主要纳气的器官和第二元力转化场,效果却是绝佳。连苏典都感觉出来了对面那个灰衣苦行僧气场明显要比中年和尚充足,然而十数息过去了,在中年和尚诡异的纳气窍门下,二人却依然保持对峙的状态良久不变。 苏典当然不知,此时此刻,苦行僧如惠心中的震惊更好比是骇浪滔天。如惠现今是凝丹七阶巅峰,他能够清楚地感应到对面那个青衣少年才勉强步入凝丹初期的修为。正常情况下,身为凝丹期的修士,因为每进一阶需要的都是几十乃至上百年,所以即便相差一个层次,低修为者也该被高修为者的强大气场所震慑,理该匍匐跪拜才是。但如惠却分明没能从对方的面部表情抑或身体状况中感应到“恐惧”这两个字。 甚至,当如惠看到青衣少年那种有恃无恐乃至稳操胜算的神情时,心中竟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锵”!异变突起。 一道银光陡然自苏典的背后激射而出。中年和尚终于在第一时间出手,武器便是苏典背后的王品灵器寒冰化影剑。 攻击来的如此突兀,苦行僧尚未来及做出反应,完全是出于本能,手中的袈裟倏忽间向着那道银光缠了过去。“噗”,能够于数十丈的半空稳稳接住一个丈二巨僧的赤红袈裟却只一个照面便被寒冰化影剑穿透,王品灵器继续以银光的速度直射苦行僧如惠的面门。 苦行僧终于色变,大喝一声“咄”,气势猛地提至极点,左手盂钵陡然化作一道流光,凭空对准那道银光电射而去。 “没有用的,”中年和尚微眯着眼看着对面如临大敌的苦行僧道:“老夫纵然不能演绎出寒冰化影剑的冰刃,却能演化出它的化影,除非你能掣出王品灵器来格挡,否则,就必然为它所伤。” “咔”,实情果然如中年和尚所言,盂钵只堪堪阻挡银光刹那光景便被其破开钵底,旋即碎成了无数半。银光继续朝苦行僧的面门射来。 这一刻,苦行僧再没有了昔日的从容淡定,双手如穿化蝶影般快速自百宝箱中掏出所有的积蓄,佛珠,木鱼,禅杖,一本藏经,几瓶丹药,十几块劣质灵石,几件灰衣灰裤,全部被他灌注凝丹期的十二分超强元力后弹向虚空。这些裹含磅礴元力的物品于半空中形成重重关卡,层层削弱着那道银光的速度。 终于,当佛珠、木鱼、经书、衣裤等等全部被寒冰化影剑化身的银光穿透,这柄王品灵器的威力竟果真被苦行僧给强行削减了两三层。当然,这个时候的银光依然是苦行僧万万不能徒手应对的,这就是王品灵器的威力,特别是在中年和尚以凝丹期的修为全力催动灵器剑意的情状下,寒冰化影剑顿时在吞吐剑芒和速度化影上都发挥出了超过苏典全力一击的十余倍威势。 “嗖”,银光眼见距离苦行僧已不及数丈,就在苏典满以为苦行僧已经黔驴技唯有闭目等死一途时,蓦然,苦行僧在这时倏地做了个极其诡异的动作。没有伸手或挥袖去格挡那道袭来的银光,苦行僧竟骤然将整个身体抬高半尺,“哗”地一声张口对准那道激射而至的银光吐出一颗金光散散的浑圆内丹。 “蓬”,如成人拳头大小的金色内丹成功地击中疾如银光般寒冰化影剑的身形,碰撞中顿时衍生出一道肉眼可见的超强极光波疾快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但听“嗤嗤”的一阵怪响,除却被迦南菩提以仙元气盾保护的大慈悲寺建筑物以外,整座古刹内院的所有花草石木俱皆被那道金丹灵器撞击的极光碾成粉末。 这个时候,寒冰化影剑的攻击竟骇然还未结束。 不过寒冰化影剑化身的银光明显已被金丹击的只剩强弩之末。苦行僧一口将同样遭到重创的金丹吞回肚内,接着一声低吼,两手忽然上下翻飞,好似两道彩蝶般来回屈指疾弹剑身,但听得“叮叮叮……”一连串的剑吟,只是短短的数息光景,苦行僧已在寒冰化影剑的无锋刃身上弹了不啻百下,却也终于在剑尖堪堪逼近眼前半寸的险境止住了长剑的这记逆袭。 果然不愧是凝丹期的决斗,出招都是大手笔啊!苏典看得一阵心潮澎湃。 第三十七章 十剑 一个凝丹期的八百年人精与一只器中的王品联合出手,将会产生何等的威力? 恐怕感受最深的,当属现在这个被寒冰化影剑攻击的左支右绌、同时还要随时防备着中年和尚冷不丁的一次逆袭的苦行僧如惠无疑了。[] 自五百年前丹田成功地凝结金丹后,能够与如惠一战的对手可谓屈指可数,高手寂寞,这是苦行僧如惠这几百年最大的感受。于是乎,这么多年,如惠便将目标放在攀登千峰绝顶、探究万尺深渊、遍访秀丽河山、寻找远古遗迹之上,做了一个独行自在的苦行僧,融身自然,返璞归真,逐渐倒也让他修出了几分仙风道骨。 这许多年来放飞心胸,如惠本以为自己的道心已经能够修到漠视世俗宠辱不惊的境界,哪知今日中年和尚携苏典的身躯出现,却还是让他保持将近五百年古井不波的心湖忽如投进巨石般掀起了一股汹涌澎湃的浪潮。 如惠的道心,乱了。 所以,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如惠才会被中年和尚所趁,而遭后者掣出的寒冰化影剑逆袭成功。好在如惠凝丹期七阶的修为造就了他强大到风过留声雁过留痕的感官,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凭借袈裟、盂钵、佛珠、木鱼、禅杖、藏经、丹药、灵石、僧衣僧裤的重重阻挡,接着口吐金丹凌空相击,最后终于通过近百次弹指消磨寒冰化影剑的激射速度,成功地止住了这柄王品灵器的绝杀一击。(.无弹窗广告) 便只是如惠这一刹那的手忙脚乱,中年和尚已经操控着苏典的躯壳猱身扑了上来。 不同于一般修士的近身格斗,中年和尚这时好似化身成一个来自魔窟的魔神,长发乱舞,眼泛红光,十指指尖闪烁着道道青光剑芒,剑芒长仅及数尺,闪烁着幽幽吞吐不定的青光,犹如实质的剑体伴随中年和尚如浮光掠影般的身形而忽劈忽刺忽点忽划忽割忽挑……不过就是眨眼的瞬间,十指青光剑芒已经在中年和尚状若魔神般的澎湃威势下一连攻出了上百招。 反观苦行僧如惠,如果说,先前他使尽浑身解数破解寒冰化影剑迅若银芒的逆袭,算是将动若脱兔四个字发挥到淋漓尽致。那么,这一刻,当中年和尚的十指青光剑芒临身时,如惠却一改先前的动,反倒却突然如老僧入定般不动如山。并且,如惠回应中年和尚指尖剑芒的奇招怪式也异常简单,就是待十指青光剑芒即将袭来的刹那,随随便便一记弹指化开。中年和尚整整攻了百招,如惠的身形竟纹丝未动,仅仅凭借双手出其不意的弹动便即尽数破解。此时此刻,不得不说地是,如惠这个苦行僧无疑已将静如处子四字演绎的神乎其技。 非但是苏典被苦行僧的如有神助给刺激的热血沸腾,便是向来眼高于顶的中年和尚也对苦行僧绵延缜密的防守暗暗心折。到了这个时候,中年和尚便也再不做任何保留,当下冷哼一声道:“十方伏魔剑被你破解,那么再来试一试老夫的无极斩仙剑!” 说罢,中年和尚双手十指并拢,元力如怒海春潮般汹涌喷发,十颗指尖顿时衍生出一道长足十余丈的青色剑芒。剑芒宽及丈许,破开虚空苍穹,霎时散发的耀眼光柱刹那间竟盖过了初升的旭日。蓦然,中年和尚催动指尖的巨型剑芒对准苦行僧凌空做了一个劈砍的姿势。 元力化身的巨型青光剑芒仿佛有毁灭乾坤的超强威力,这一刻,风骤停,云骤定,空气好似陡然凝滞,旋即,苏典竟骇然察觉,整个大慈悲寺的上方虚空仿佛都似要塌陷了下去。 这是巨型青光剑芒产生的磅礴毁灭之力,大有断山劈海破天坼地的趋势,凡人根本无从抵挡。 苦行僧如惠这一刻仿佛化身成一尊圣佛,双手合十,口诵经文,身体周遭竟刹那间散发出一道耀眼刺眸的金光。金光高近半丈,片刻间竟形成一个盘膝端坐的大成佛尊的相貌,佛尊上身赤*裸、下身着鼻短裤,方头大耳,依稀便是大慈悲寺五万年前的祖师迦南菩提的金光人像。但见这个迦南菩提的金光人像骤然仰首,张口对着凌空劈来的那道巨型青光剑芒吐出一串震破寰宇的六字大明咒语道:“唵嘛呢叭咪吽” 随着迦南菩提的金光人像念念有词,六字大明咒竟凝成颗颗半丈见方的金光大字,倏忽间撞向那道气势磅礴的巨型青光剑芒。 眼前的一幕实在诡异到了极点,只见一个身穿灰衣脚裹草鞋的苦行僧浑身被一道炫眸的金光笼罩,头顶半丈处更有一个金光闪闪的佛尊人像,一颗颗硕大的金字从金光佛尊人像的口中连连闪现,硕大金字犹如活物般纷纷朝力劈而下的巨型青光剑芒撞击而去,竟好似有千斤之力般发出一阵“蓬蓬蓬……”的刺耳怪响。 “你居然得到了怒金刚迦南菩提的传承?” 中年和尚剑眉陡地一凝,眼睁睁地望着自己倾力一击居然被对方以这种诡异的方式阻挡,心中愈发存了要与如惠一较高低之念,当下仰天发出一声穿云裂帛的长啸,旋即电目逼视如惠,两手同时出凝练出一道匹练般的剑芒,猛喝一声道:“太乙分光,破灭乾坤,再吃老夫自创的这招太乙破天剑!” 两道数丈长的青光剑芒在中年和尚手中恍如一对刺眼的光柱,呈劈山倒海之势生生砸向苦行僧如惠头顶的那道迦南菩提的金光佛像。 “很好,居然顽抗至厮。”金光佛像再度挡住了中年和尚指尖两道威猛无铸的剑芒,后者越战越勇,数次绝杀被阻,非但没有气馁,反而长袖一挥、乱发一扬,竟洒脱至极地“哈哈”大笑道:“看剑,三才归元,无敌碎空,此招乃是老夫自悟的三才碎空剑。” 接下来的时刻,中年和尚终于让苏典领会到了一个活了八百余年的凝丹期修士究竟强至何等境界。 “四象归位,屠灭天神,此招乃是老夫自创的四象屠神剑。” “五行齐聚,偷天换日,此招乃是老夫自创的五行换日剑。” “六合唯我,踏宇握宙,此招乃是老夫自创的六合踏宇剑。” “七星连珠,贪狼破军,此招乃是老夫自创的七星破军剑。” “八卦阴阳,离震坤断,此招乃是老夫自创的八卦断坤剑。” “九宫出世,地崩支裂,此招乃是老夫自创的九宫崩地剑。” 就这么眨眼的瞬息光景,中年和尚从十方、无极、太乙、三才直至九宫,居然一连向苦行僧头顶的那道金光人像发出了十次无差别的绝命杀招。 第四十八章 四拳 十剑过后,苦行僧头顶的那道迦南菩提化身的金光佛像终于全盘崩碎。[] 强就一个字,无需添文加墨地多做华丽的言语表述。 如果说,先前被中年和尚操控着自己的身躯闯入大慈悲寺恣意地寻衅闹事,还会令苏典觉得些许不满和愤怒,那么现在,当亲身体验到一个凝丹期修士庞大无匹的逆天神力后,苏典竟突然有种被幸运女神眷顾的感觉――要知道,被一个凝丹期的修士借用你的身体去演绎偷天换日毁灭乾坤的超级逆天大招,绝非是轻易能够遭遇的事情。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凝丹期的修士少到恐怕只在屈指之数。 最最关键地是,你还要保证这些凝丹期的“大神”操控你的躯壳只是出于暂借肉身寄居的目的,而非存了夺舍的歹念,否则,你便只能悲剧了。 中年和尚的这一连十剑无差别攻击均是通过苏典的指尖激射的剑芒,苏典彷彷佛佛中竟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它们的行功路数,或许说起来很是玄妙,偏偏却是一种不争的事实。当然,苏典的修为与中年和尚相差太远,纵然一不小心参悟了这十剑的心诀窍门,却根本也无法向中年和尚那般施展出来。毕竟这有着劈山断海之威的十剑所消耗的可是海量的元力。[] 假如说中年和尚的十剑之威令苏典感受到地是汹涌澎湃的洪荒巨流之势,那么,接下来的苦行僧如惠的表现则绝对是让他觉得面对的是一座巍峨挺拔的千丈绝峰。 迦南菩提的金光佛像被中年和尚的十剑震碎,这个远游归来的苦行僧终于开始了强势的反击。 寒冰化影剑随手**入身旁的坚硬巨岩之中,深没至柄,苦行僧舍削铁如泥的王品灵器不用,挥手弹了弹灰衣上的尘埃,反而将右手平平抬起,慢慢握紧,捏成了一颗盂钵大小的铁拳,随即缓缓向着暂居苏典躯壳的中年和尚胸前送了过来,口中更念道:“诸行无常,一切皆苦,且让贫僧这记降龙伏虎拳度你过轮回彼岸。” 苦行僧的这一拳几乎只是寸进,实在慢到了极点,偏偏就是这么好似蜗牛龟速的极慢一拳,却让中年和尚包括藏身在六面念力墙内的苏典那抹人形意念都觉得胸口被压抑的难受至极。拳风过处,空间霎时变得凝固,有着短暂的瞬间光景,苏典甚至觉得自己被中年和尚操控的躯体竟霎时动弹不得。 须知,现在苏典的感官虽然还在,但四肢百骸的操控权全部落在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的身上,那么,他的肉身反应则正是中年和尚魂体情状的真实写照。(.)也就是说,苦行僧的这一拳,非但令苏典的意念震颤,甚至在某一刹那竟然生生慑住了曾经凝丹期巅峰修为的中年和尚。 那慢如龟爬的一拳该强大到一种何等的境界啊! 剑眉陡地一拧,以中年和尚的强势,面对这似乎禁锢了时间空间的无敌拳风却也不得不退后三步,旋即又腾空掠起十丈,暂避锋芒。 “诸法无我,寂灭为乐。且让贫僧这记天马流星拳让你还前世业果。”苦行僧大步流星地飞身追上,双手握拳,批亢捣虚般直奔中年和尚的心窝而去。与前一招降龙伏虎拳的慢截然相反,这一记双龙齐出的天马流星拳却是出奇地快。风驰电掣,迅若流星,疾如劲矢,快比闪电……这些平日被人惯常用来描绘速度的词汇,此时此刻,却也没法形容这对拳头迅疾之万一。总之,就在中年和尚一眨眼的百分之一刹那,苦行僧的双拳就已触碰到了他的衣衫。 天马流星拳,果然不愧是天马电掣、流星飞逝,绝对到了倾尽凡人毕生之力也万难企及的速度极限。 幸亏中年和尚和苏典都非凡人,否则,就单单是苦行僧双拳的这一记绝杀便已能结束了这场凝丹期修士的战斗。 就在苦行僧的双拳即将破衣透体的电光石火瞬间,中年和尚突然做了一连串令苏典和苦行僧都意想不到的动作,那就是,抬脚,折身,后仰,接着,平平躺在了十余丈高的虚空之上。 这也诡异的太过于离奇了些吧! 苏典的那抹人形意念几乎地瞪大了眼珠直勾勾地望着自己身体突然展示的这个极度不可思议的古怪姿势,心中的震撼简直难以言述。要知道,人在正常腾空时,基本上都是头上脚下的姿势,一方面是为了保持身形稳定,另一方面则是便于换气,否则,若然呼吸不匀气血不畅,一着不慎便有可能直接从半空中坠下来摔死。所以很多情况下,修士在腾掠飞跃的过程中根本就不会做多余的动作,有时候甚至为了憋一口气连话都不敢多说。但你看看中年和尚,身处半空,他在做什么? 抬脚,好吧,我承认,修士在空飞时双脚是可以用来拨动空气,以增加身体前行的速度。然而,他却突然将身体沿一百八十度向后折叠了过去,好吧,为了躲避苦行僧的那双天马流星拳,我忍了。慢着,他,他就这么顺势后仰了下去,还平躺在了虚空之中……这,难道他将十几丈高的半空当成是一个泳池了吗?他难道就半点不怕自己一个呼吸不畅而就此坠落摔个七零八落?望着这一刻中年和尚用自己的身体来尝试的这些危险动作,苏典的心都快揪成了一坨。 身体不是中年和尚的,他肯定是想怎么折腾便就怎么折腾了。这个患了癫狂症的疯子!苏典心中那个愤呐,直恨不得将中年和尚潜伏在自己体内的那颗灵魂吊起来打。 不过说来也怪,中年和尚用苏典的身体施展的一连串诡异之极的高空危险动作,居然就那么险险躲过了苦行僧那记天马流星拳的必杀――苦行僧的那对翩若惊鸿迅若游龙的双拳最终擦着苏典的肚皮而过。 “施主好手段。”苦行僧两击落空,面上依然平静如古井无波,双手合十对着操控苏典身体的中年和尚宣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接下来还有两拳,施主可要小心了。” “地狱未空,何以成佛。且吃贫僧这记达摩炼魂拳。” “众生度尽,方证菩提。且吃贫僧这记菩提证道拳。” 突然之间,苦行僧好似化身无数道灰色残影,沿着操控苏典身躯的中年和尚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无敌的拳劲好似无数道无形银针刺得苏典四肢百骸肉身丝丝生痛。中年和尚发出一声穿透云霄的长啸,突然与苦行僧战斗到了一起。 接下来的时间里,苦行僧与中年和尚从半空打到地面,再由地面战到半空,拳拳到肉,掌掌临身。在短短不到一炷香光景,双方竟然交手了不下千次。 第四十九章 犀利 接下来的时间里,苦行僧与中年和尚从半空打到地面,再由地面战到半空,拳拳到肉,掌掌临身。在短短不到一炷香光景,双方竟然交手了不下千次。 没有使用任何法宝符篆,没有飞剑,没有嗑药,也没有灵魂卷轴,甚至连圣战衣或上品护腕类的宝器都没有,两个人就这么拳来脚往地徒手激战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空中,二人凝丹期修为所爆发的气场震得风云变色,艳阳惊骇,潜藏在层层阴霾后久久不敢一现;地上,两人那暴到狂的毁灭之力搅得飞沙走石、地震山摇,惊起玉溪峰顶一阵鸟鸣兽吼,幽谷深林乱做一片。 苦行僧与中年和尚的这场弥天大战可以说是颠覆了苏典对人体储存的能量的认知,让他忍不住对修士的能力做了一个重新的定位。 这一刻,苏典心中好似翻起了滔天骇浪。却原来,人在修道一途步入一定境界后,是可以翻手遮天、覆足踏宇的。 只因在那间茅草屋里与楚笑歌足足生活了十余年,那个整日惫懒散漫沉默寡言的落魄中年从来都不会向苏典讲解什么是道,更不会向他描绘凝丹元婴化神等等境界的强大修士们如何大展神威拔山劈海的光辉事迹,楚笑歌平日最多的都是二话不说地抄起饭桌上的木棍,逼着苏典饭后寝前枯坐吐纳。以至于,苏典如今修行了十五年,却对筑基凝丹的认知远不及同门的那些淬骨低阶的师兄弟们。 今日苦行僧与中年和尚的大战,无疑像是在拨开云天见日月般在苏典迷茫的修道途中竖立了一颗指引他未来行进的灯塔。再加上多年被恩师楚笑歌进行棍棒教育,苏典经过勤修枯坐的积淀,心中便逐渐地对未来的修道途变得明朗清晰起来。 苏典的人形意念再度将感官返回至苦行僧与中年和尚的交战之中。这才发现,当两人最后一记拳掌相撞衍生的狂风浪潮震得对方身子俱皆抛飞数十丈后,便都因元力消耗甚巨而大声喘息,大战终于接近了尾声。 “嗖”,就在这时,那柄被深埋入地的王品灵器寒冰化影剑突然被中年和尚召回到手中,凭借的当然是苏典与这只灵器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奇感应。 中年和尚学着苏典的招牌动作将灵器平摊在右手掌心,左手如轻抚爱人般来回在剑身摩擦着,两眼微眯,斜睨着这时正盘膝坐在对面行功疗伤的苦行僧如惠,笑意吟吟地道:“恐怕这时老夫要强闯那间宗祠庙堂,你如惠再没有阻挡之力了吧?” 最后一记硬撞,中年和尚用掌、如惠使拳,本是两人通过眼神交流共同达成默契后的肉身相搏。但如惠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上去俊逸颀长的少年居然会厚颜无耻到中途变卦的地步,就在二人拳掌相碰的刹那,青衣少年的五指毫无先兆地迸发出五道寸许长的青光剑芒直接刺进了他如惠的拳头之内,当场令他重创。 所以现在,如惠强弩之末是真,然而操控着苏典肉躯的中年和尚却依然还有一战之力。 强行压下心中的激愤,如惠平静地望着面前的这个青衣少年,淡淡地道:“施主失信于人,纵然胜了也不光彩。若然你一心要强闯敝寺宗祠,贫僧却也无话可说。”语气虽还算平淡,然而其中的愤慨不满之意却溢于言表。 “哦,”中年和尚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道:“这么说,你这个大慈悲寺的师祖对老夫强闯贵派宗祠一事已经默许了?” 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我什么时候说过默许你强闯我派宗祠了?你这是在污蔑,偷换概念地污蔑!如惠头顶青烟直冒,气的浑身一阵颤抖,本来已经静下来的道心再度失守,戟指指着中年和尚,怒不可遏道:“你……你若想进入我派宗祠庙堂,除非从贫僧的尸体上踏过去!”周围地上还躺着近百个大慈悲寺后辈弟子呢,万一他们中这时已有清醒过来的恰好听到了那个一身青衣无耻之极家伙的污蔑,若然真个误会自己这个师祖放任他人践踏本派的宗祠便就糟糕之极。所以如惠此时此刻的反应才会这般激烈。 中年和尚是谁?那是一个被一度幽禁在暗无天日的神龙葬底长达八百年之久的孤魂野鬼,多年的孤寂禁闭生涯早就使得他性情乖张亦疯亦癫半点也不能以常理揣度,更何况他的前身正是被大慈悲寺掌刑护法逼迫之下而做了叛徒,心中本就对佛门不存丁点儿好感。这时见苦行僧如惠说的冠冕堂皇、一副大义赴死的佛门高僧做派,中年和尚当下愈发的不屑道:“少在那里惺惺作态,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所谓名门正统口上都是弘扬大道惩奸除恶的做派,背地里尽是些男盗女娼卑鄙龌龊的思想。莫要以为老夫不知你心里打得那些小算盘,无非是想通过彰显自己誓死捍卫佛门清誉的大义而令老夫感动,进而诱使老夫心存愧疚饶了你一条性命罢了。” “噗”!如惠直接被中年和尚这一通话气的喷血当场。 如惠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何等义正言辞的一句话竟被对方歪解成了委屈求饶的托词,饶是他道心再如何深沉如海,此刻却也瞬间濒临崩溃。 苦行僧如惠强行压下五脏六腑经脉俱皆重伤的内伤,拼命咽下涌上嗓眼的一股心血,双眼死死地盯着中年和尚,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佛可杀不可辱!” “狗屎!”中年和尚毫不忌讳地爆了口粗话,冷笑道:“今日老夫将你们大慈悲寺如玄圆定四辈的佛门弟子欺辱了个遍,怎么就没见到你们中有一个贼秃去慷慨赴死的啊?佛可杀不可辱,可笑。老夫不仅欺辱你们佛门活着的人,我还要欺辱你们佛门死去的鬼。老夫想要做的事情,谁都别想阻拦,纵然元婴期的那个老秃驴再生都无济于事!” 这句话无疑是嚣张到了极点,不排除有中年和尚在吹牛皮的嫌疑,但却足以令如惠和一众逐渐清醒过来的大慈悲寺弟子心中燃起了滔天怒火。 不过苏典在听闻后却有一种很是古怪的感觉,暗忖明明这个药师琉璃光佛陀平素里就是一副光头和尚的打扮,却还口口声声地骂大慈悲寺的群僧作“贼秃”“秃驴”,端的令他又好笑又觉得臭味相投。 中年和尚大骂名门正统表面一套暗地又是一套的言语无疑说中了苏典的心坎。 第五十章 群情激愤 想一想他苏典的遭遇。[.超多好看小说]五年前他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下险一个遭腌臜老僧强行夺舍;而后半年他一怒之下,冒着触犯佛门禁忌的危险,潜入大慈悲寺藏经阁偷阅他派传承;接下来三年,他独创东荒蛮兽横行的禁山,在虎口狼窝蛟爪蟒尾的夹缝中逃生,用生死磨砺来催发自己的潜能,逼迫自己快速提升修为。而这所有一切的起因,却是五年前那场修仙悟道大会中,他苏典没有听从藏剑阁阁主公孙弘的提议,依然凭借十招击败了藏剑阁当成头号种子来培养的公孙羽,故而遭来了公孙弘的记恨而被对方随便找个理由驱逐出派。 苏典怎能忘记,那个表面一身正气、一副大义凛然君子做派的公孙弘当时驱逐他苏典的口气是何等的义正言辞道:“这个人手持王品灵器参加比赛,属于严重的作弊行为。藏剑阁乃正道大统,岂能容忍这等宵小败坏门庭?纵然他的天赋资质绝佳又如何?我藏剑阁最不缺的就是天赋异斌的青年才俊。所以,我公孙弘今日就在此宣布,从此将苏典这个品行不端的无良弟子逐出藏剑阁。” 作弊?笑话。若是我苏典当日想要发挥王品灵器之威作弊,你们四大道统的那些所谓的头号种子又岂能是苏某的一合之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苏典偏偏却没法与公孙弘强辩,毕竟他在比赛过程确实是在使用王品灵器,这是不争的事实。[.超多好看小说]尽管与一众参赛选手比斗的过程中,他从没有想过要催发过王品灵器的剑意,从头至尾,寒冰化影剑在他苏典的手中更像是一块凡铁。然而,此事,说出去会有人信吗? 至少那几个爱徒惨败于自己手中的老不休首先就会出言反驳,这一点,苏典毫不怀疑。 所以,总体说来,苏典对中土四大道统本就没有存多少敬意。如果有可能,苏典甚至希望此时此刻身体的主宰是自己,而那个被自己指着鼻子大骂虚伪做作的所谓正派名门人物正是公孙弘——多么快意恩仇的壮举啊,想想就令苏典有种热血上涌的冲动。 当然,将传承了五万多年的一大正派道统骂的狗血淋头,苏典和中年和尚心里倒是痛快了,却叫那些整日以光大门楣广布善因自诩的大慈悲寺的众僧们老脸何将安置?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呢,更何况是有血有肉的和尚?群僧怒了。 “师祖,快请出万年传承,将这个狂妄的恶贼永久封印。”一个花甲老僧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突然冲着盘坐于地的苦行僧如惠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大声请愿道。 “对啊,师祖,请万年传承,将这厮轰杀至渣。”一个原本眉清目秀的中年僧这时却满面狰狞地尖叫着回应一声,脸因过分的扭曲而看上去有些可怖瘆人。 随即那些苏醒过来的和尚们纷纷应承起来。 “请万年传承,诛杀此獠。” “诛苏姓恶贼,弘扬佛法。” “神魂镇压万年,永久不得超度。”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其身该屠,其魂该禁,其魄该诛,其念该灭。” …… 讨伐声此起彼伏,全部都是恳求苦行僧如惠请出大慈悲寺的万年传承,用来诛杀苏典肉身、囚禁苏典灵魂的言语,滔天的杀伐之意由四面八方的众僧体内传出,一时之间竟笼盖了整座古刹。 这个时候,大慈悲寺的住持圆方终于也醒了过来,当下他冲着苦行僧如惠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道:“贫僧大慈悲寺第五十八代住持圆方恳请师祖请出万年传承,诛杀此獠肉身,禁其魂魄于达摩洞中千年。” 中年和尚由始至终都是眯着眼彷如看跳梁小丑一般望着周围一群请愿讨伐的佛僧,最后当见到苦行僧如惠终于被群僧说动而站起身时,才冷笑道:“怎么?真的想要请出你们大慈悲寺的万年传承来镇压老夫?如惠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们所谓的万年传承下面可是封印着一个上古绝代大凶。请出传承后若是一个不慎放出了那个大魔头,后果可远非你区区一个凝丹期的修士所能担当的。” “这……”如惠神色陡然大变,蓦地戟指指向中年和尚的鼻子,声音有些颤抖地道:“你……你到底是谁?为……为何会知道我大慈悲寺这个从不外传的秘辛?”大慈悲寺有万年传承圣品仙器碎片,这件事恐怕早已不是秘密。毕竟大慈悲寺作为一个传承了数万年的道统大派,手底当然该有几张能够镇得住场面的王牌。 圣品仙器有拥通天彻地之能,即便是得到它的碎片也足以傲视天下,这个传闻当然不假。但是一只用来镇压上古绝世大凶的圣品仙器碎片却很难吓到人,因为没有人敢轻易挪动它,除非,敌人傻到站在这只仙器碎片面前任你宰杀,否则,它充其量也就只是摆设。 所以,有关大慈悲寺的万年传承下镇压上古绝世大凶这件事却绝对是寺内除了几个活了几百岁的师祖或两位老住持才有资格的秘辛。而如今,这个秘辛却被站在如惠面前的这个青衣少年一语道破,此事怎能不让如惠感到震惊? “老夫不仅知道你们大慈悲寺的万年传承下封印着一个上古绝代大凶,而且老夫还知道那个上古绝代大凶的名号,”说到这里,中年和尚突然冲着苦行僧如惠神秘一笑道:“要不要老夫当着你徒子徒孙的面讲出来啊?” “你……你是个恶魔!”如惠气的浑身打颤,口齿不清。 “不,我不是恶魔,迦南菩提才是,”中年和尚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道:“他将那个上古绝代大凶用葬仙碑的一块残角封印,却就此撒手不管,一度将隐患遗留给了几万年的后代。你说,他不是恶魔,谁才是恶魔?” “你胡说,”如惠浑身青筋暴突,据理力争道:“先祖曾经也试图将那个绝代大凶神魂灭除永绝后患,哪知葬仙碑最终被绝代大凶以几千年的魔力震碎,撒落到了世界各个角落,从此没法复原。仅凭葬仙碑残角是没法抹除绝代大凶元神的,所以先祖才会将它的神魂封印,以待后世涅槃期修士替先祖出手。” “呸,后世涅槃期修士?完全都是托词,”中年和尚不屑道:“迦南老贼秃这是在推卸责任,八千年前的殷无极和四千年前的上官妃暄都是涅槃期,怎么没见他二人将这个祸胎解除?难道老贼秃要把这个隐患遗留到天人五衰乾坤破灭文明陨落宇宙碎裂?” 第五十一章 模拟仙器(上) “阁下到底是谁?”这是苦行僧如惠第二次向操控着苏典身躯的中年和尚发出了这个疑问。(.好看的小说) 中年和尚屈指弹了弹手中的王品灵器,随即一把撩开额前一缕遮眼的发丝,暗中嘀咕一句“头发多了就是碍眼”,这才眯着眼微笑着望着苦行僧,摆出一副受过名门礼仪教育的绅士公子哥做派,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就当苦行僧满以为中年和尚接下来会立即将名号告诉自己,从而解了自己这么长时间的疑惑时,突见面前这个一身青衣的家伙蓦地冲自己诡秘一笑道:“你猜?” “噗”!苦行僧再度被中年和尚气的吐血当场。 中年和尚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把自己的名号告知了苦行僧如惠,当下他一个潇洒的转身旁若无人地从如惠身旁穿过,径直朝着那间供奉着大慈悲寺数万年先祖灵位的宗祠走了过去。 “施主,你这是在逼迫贫僧动用禁器了。”如惠目光如炬地死死盯着中年和尚的背影,几乎是在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中年和尚闻言竟没做半点停顿,甚至连头也不回地淡然道:“如果你想释放那个大魔头,或者是要毁掉整座大慈悲寺,那便也随你。呃,也许千年之后人们还会记得你呢。当然,那些记载殷国万年来功勋卓越流芳百世的伟人书籍上肯定不会有你,或许你的徒子徒孙们能够在那些编排殷国声名狼藉遗臭万年的千古罪人榜单上找到你的名字。” “你……你这个魔鬼!”苦行僧如何不知自己一旦动用大慈悲寺万年传承的禁器,极有可能如中年和尚所说的那般打破封印、释放魔头,最终遭来千古骂名,然而那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凝丹期的家伙说话表情动作实在是太可恨可恶可耻……苦行僧忍不住不动怒。 “翻来覆去都是这么一句,你好歹也在魔鬼前面加个万恶不做、倒行逆施、罪恶滔天之类的形容词,或者用败类、人渣、妖孽等等替换一下魔鬼这个词汇,听上去也能有点新鲜感嘛。唉,做了这么久的人,却连骂人的话都学不会,大慈悲寺真是害人不浅啊。”中年和尚无比失落地叹了口气,那神情,仿佛是见到一个原本能雕成白玉美人的璞玉却被人糟蹋乱刻成了歪眼斜嘴的丑妇雕塑,遗憾惋惜之意溢于言表。 什么叫做出口成章?什么叫做巧舌如簧?什么叫做伶牙俐齿?学一学这个中年和尚不带脏字的骂人之词吧,他将教会你如何从一个笨口拙舌的木讷之人变成一个拥有三寸不烂之舌的演说家。 憋屈、郁闷、压抑、愤怒、抓狂……苦行僧如惠此时此刻的心情可谓糟糕之极,修道八百余年,从早期的郁郁不得志,到垂暮时逆天改命,在最不可能的情况下成功筑基,而后数百年寻仙问道、探究自然奥义、幸得迦南传承,最终凝丹。如惠尝过百人白眼嘲讽、受过万人冷蔑不屑,更被无数人阿谀奉承,但生平接受到最多的还是他人犹如朝奉神仙般的敬仰崇拜。然而,今时今刻,如惠尚且是第一次被一个人用口舌欺辱到了这种地步。 如惠早在见到披着苏典马甲的中年和尚年纪轻轻便已晋级凝丹期道心就出现了紊乱,随即在阻挡中年和尚的王品灵器偷袭过程中金丹遭受重创,然后是与中年和尚千百个回合的激战而元气大伤,最后又被中年和尚一通犀利言辞气的七窍生烟口吐鲜血。诸般打击下,如惠几已完全失去了一个作为大慈悲寺师祖原本应该有的理智。 “佛曰: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无法相,亦无非法相,何以故?是诸众生若心取相,则为著我人众生寿者……如来常说:‘汝等比丘,知我说法,如筱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苦行僧如惠这一刻好似化身成一尊神佛,盘膝端坐于地,口念《金刚经-正信希有分》卷,浑身逐渐散发出一道神圣庄严的金色光辉。 金色光辉慢慢在苦行僧的头顶幻化出一个方圆大耳的人形影像出来,影像高出苦行僧头顶半丈,上身赤*裸,下身着鼻短裤,不是迦南菩提,又会是谁? 但见此刻伴随苦行僧口诵金刚经,其头顶盘于空虚坐的迦南菩提人形金光影像忽而双手拇食二指相捏呈拈花状、忽而两手相扣呈宝瓶状、忽而举过头顶作托天状……不消片刻,人像已竟摆出了拈花指、宝瓶印、金刚印、施无畏印、狮子印等等数十种佛门指法手印姿势,端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令苏典甚至包括中年和尚都看的暗暗心折。 当苦行僧《金刚经》的最后一字念毕,其头顶的迦南菩提金光人像恰好摆完最后一记手印。这个时候,整座大慈悲寺的上空陡然变得昏暗阴沉起来,黑云密布,刹那间遮住原本绚丽耀眼的艳阳,狂风四起,飞沙走石,尘扬漫天,偶尔还响起几道轰隆隆的震耳闷雷。似乎,这大慈悲寺要有什么逆天级的可怕物事将要出世。 中年和尚原本还对苦行僧的那一连串古怪动作很是不解,这时乍见天地异象,突然似想起了什么,面色骤然一变,几乎是爆吼起来道:“如惠,你疯了吗?以一己之力强行模拟仙器的圣品之威,难道你不知这样会直接耗掉那只葬仙碑碎片的五成仙力?仙器仙力大减,根本再难以封印那只洪荒大魔。大魔一旦出世,对整个人类都将是一场大灾难,莫非你想要做千古罪人不成?” 苦行僧如惠却好似根本未曾听到中年和尚的警告一般,蓦地催动头顶那道迦南菩提的金光人像开始用金光凝成的手指临空摹刻着一道又一道古怪而又诡异的金光纹络。 (今天第一章,接着码字去……求各种支持……) 第五十二章 模拟仙器(中) 毕竟是凝丹七阶的修为,苦行僧如惠纵然在与中年和尚连番激战后已是强弩之末,但其将近千年道法修为的积淀依然足以傲视群修,况且如惠又曾得到了迦南菩提的部分传承,当然不甘心就这么在中年和尚的偷袭使诈和唇枪舌剑下屈服。 在群僧的鼓动之下,如惠何尝不想动用那只万年传承的圣品仙器碎片直接将那个狂妄的青衣恶魔给镇压了。 然而,那只用来封印上古绝代大凶的圣品仙器碎片的真身是万万不可挪动的,这一点,苦行僧比任何人都清楚。原因无他,只是如惠永远忘不了八百年前自己亲身经历的那场佛门大劫。当时,为了对付那个天资纵横、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最终却甘入魔道的佛界叛徒,大慈悲寺的群僧倾巢出动,慈航剑斋三代门主亲临,外加数十位筑基或凝丹期的散修。 近百位筑基期连同数十位凝丹期,阵容何其强大。可惜地是,这么多修士于那人的必经之路布下了天罗地网,居然让那个令大慈悲寺蒙羞的佛门叛徒给轻松逃脱,事后,众人还在埋伏的山涧石壁上看到了这么一句话“强烈怀疑佛心子老贼秃与慈航剑斋碧月老妖女有染,生下一群蛇鼠马猴、牛羊猪狗之辈”。 佛心子是大慈悲寺当年的掌刑护法。碧月老妖女,哦,不是,碧月仙子当年正是慈航剑斋刚刚退休的门主。而那群所谓的蛇鼠马猴、牛羊猪狗则是一众呼吁诛杀魔胎口号最响亮的散修组合,绰号十二生肖。 入眼的醒目大字当场将佛心子和碧月两大筑基巅峰期的高手气的吐血。十二生肖更是肝火狂飙,想一想他们也是成名多年的筑基期老修士了,平白无故矮了他人一辈不说,但你瞧瞧那个挨千刀的魔胎是如何编排他们名号的,“蛇鼠马猴、牛羊猪狗”,这,怎么听着都觉得像是在骂人,更何况他们中还有“龙虎”两位听上去何等响亮的名号呢,怎么不见那厮给写上去? 结果,便是遭受此等大辱的情况下,大慈悲寺的两位老住持以及数位长老依然没有动用那只万年传承。最后却是慈航剑斋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掣出了本门的禁器将那个魔胎困住。再加之一个佛门元婴初期的老和尚出手,才总算解决了那个祸端。 所以从那时起,如惠就猜到被世间传的神乎其神的本门禁器似乎存在某一层不为人知的隐秘。直到五百年前晋升到凝丹初期时,如惠做了大慈悲寺群僧的师祖,他才终于被告知那只传承了几万年的禁器下居然封印着一个上古绝世大凶。[.超多好看小说]于是乎,如惠心中更坚定了不能动用这只被称作修道界禁器的圣品仙器的念头。 直到今日被那个一身青衣的少年逼至理智几已尽丧的地步,苦行僧如惠依然不敢轻易挪动那只圣品仙器碎片。但是他却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启动圣品仙器仙力的方法,那就是,通过已故的涅槃修士的涅槃之威来模拟圣品仙器的原型。这种近乎逆天的模拟耗的不是施法者的元力,而是他的意念和心血。 也就是说,苦行僧如惠此刻正通过燃烧自己的意念和心血的办法来召唤迦南菩提的金光影像,借助迦南菩提的涅槃之威来模拟出葬仙碑的无上仙力。 迦南菩提早年愚钝、晚年却大放异彩,修唯我志,证菩提无敌道,涅槃入微,自创《迦南心经》,传承一大道统,上穷碧落下黄泉,堪称古往今来一代大能。五万年前,迦南菩提曾以一种合天地之威、融仙元灵力精华、传承远古大道万法、聚万年难以一遇的仙石碎片铸造的葬仙之碑,与一代上古大魔决战于号称世界屋脊的东荒最高的禁山之巅,历时七天七夜。 没有人能够有幸一见那场旷古绝今的滔天大战,人们只是从当地狩猎居民的口中得到一些讯息。据猎人们说,那七天七夜,整片东荒最高的禁山周遭近百里都是黄沙弥漫昏沉如夜,到处是闪电雷鸣,天空中更随处可见十几丈粗的雷罡怒劈而下,没有猛兽的吼啸,没有虫鸟的嗡鸣,甚至连平日见得最多的食人蜂或捣药兔都绝了迹。这个原本被称作是万兽之林的东荒在那一段时间好像成为了一片死林。 七天之后,当迦南菩提与上古大魔的战斗终于结束,天地重新恢复晴朗,日照如初、月明似昨的时候,那些逃亡至千百里之外的蛮兽更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般,过了良久良久方才敢陆陆续续地返回原栖息地。 那场战斗最后被写进迦南菩提的个人传记中时,只是一笔带过,曰:大荒八万七千六百余年,迦南祖师战绝代大魔于禁山之巅,七日,以器斩魔于禁山脚下。 在殷国尚未统一整个东荒西漠南岭北原时,整个修仙世界都是以“大荒”为纪元。这个暂且不论。 但是,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你仍然会觉得这句记载迦南菩提与上古大魔的言论写的太过笼统,首先,禁山二字并非只是东荒的专利,南岭也有被称作禁山的地方。那么,迦南菩提与绝代大魔决战之地究竟是哪一处的禁山?其次,以器斩魔四字却也让人疑黩横生,人们定会忍不住要问,迦南菩提所携的那个“器”到底是什么?而所谓的“斩”又指何意,是将大魔彻底斩杀,抑或只是斩掉了大魔的头颅?要知道,当修士修到了一定境界,只要存有一丝元神或灵魂,四肢乃至头颅的残缺往往并不能令其彻底消亡。 上古大魔最终被迦南菩提封印在方丈仙山之中,包括迦南菩提施展的那个“器”乃是圣品仙器葬仙碑,这两个近乎不为人知的秘辛却恰恰被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偶然从其师尊佛界子与佛心子的谈话中听到,所以中年和尚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然而中年和尚做梦也没想到,那个失去理智的苦行僧居然胆大到以迦南菩提的金光影像来模拟这只葬仙碑的地步。 作为葬仙碑的主人,即便已经是逝去了多年,就算只剩一道金光影像,迦南菩提对葬仙碑的影响力还是无可言喻的。 第五十三章 模拟仙器(下) 随着金光影像两只金色大手摹刻的道纹越来越密,大慈悲寺上空方圆数里都好似被一种无形的气场所笼罩,一股股气场代表着天道神罚之威好似万斤巨盘,压的古刹数百名老少僧众两股战战、神魂俱皆颤抖,十几名修为低下的小沙弥甚至已经忍不住匍匐跪拜了下去。(.) 迦南菩提最后摹刻金色道纹的一笔堪堪划完,这个时候,那悬在苦行僧头顶的金色大道纹络终于异常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的眼前――骇然便是一座长十几丈宽数丈厚足半丈的石体墓碑。 以金色道纹形成的巨型墓碑通体透明,前碑面俱皆被镌刻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字体繁复难辨,应该是出自数万乃至十几万年前古人的手笔;后碑面则摹有数十座宫宇雕楼组合的古老建筑群,建筑群的具体形状有些朦胧,四周被云雾缭绕,好似置身在一片仙气氤氲的仙宫之中;左右碑面则各印有龙凤玄龟麒麟等古老的图腾;石碑的顶部刻着一只造型很是古朴的三足大鼎,鼎身的左右两道若隐若现的耳状提手好似一龙一凤两只人类朝拜祭奠的圣物;石碑的底部则被一只宽长的古剑占满,只是可惜,古剑表面的纹理脉络这时却显示的不太清晰,只能依稀可见剑身似乎刻画的是一道人形。(.好看的小说) 毕竟是一只被称为器之极的圣品仙器,其道纹的复杂程度远非是常人所难想象,以苦行僧凝丹期的修为能够借迦南菩提之手将之摹刻成这般似模似样就已经是极限。 然而此时此刻,便就是这只道纹不甚清晰的圣品仙器甫一现身,大慈悲寺近百名僧众无论老少均五体投地并朝它顶礼膜拜。 便只是眨眼的这一刹那,古刹之中,唯一还在苦苦抵抗着圣品仙器之威的便只有中年和尚一人,但是中年和尚那颤抖的好似振筛般的躯体则无疑已反映出他的抵御是多么地艰难无助。 “给我跪下!” 苦行僧突然发出一道穿透云霄的爆吼,随即那道悬于其头顶的金光影像冷哼一声,金色大手蓦地提起那座巨型石体墓碑对准地面的中年和尚当头砸下。 便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中年和尚闪电般抬起手中的寒冰化影剑全力向那座巨碑格挡了过去。“轰”!一声好似丈许粗的雷罡砸中千丈巨磐的爆鸣,整座玉溪峰顶的大慈悲寺竟被这道大力撞得一阵疾颤,好几十间未曾被迦南菩提以仙元防护的房宇刹那崩碎成千万片,石裂木断兽惊,方丈仙山一时之间仿似陷入人心惶惶的世界末日。 受创最重的当属中年和尚手中握着的寒冰化影剑,方才与圣品仙器的巨力撞击,非但震断了本就是嫁接而上的乌黑剑柄,甚至连印有黄金小龙纹理的银白剑身都出现了道道裂痕。“当”,长剑好似失去生命的陨石般滑落。这只王品灵器自出道以来,似乎还从未有遭受过这等巨大创伤。 中年和尚更是如遭雷亟,握剑的右手由指尖到肩头的骨骼根根尽碎,喉头一甜,仰天吐出一大口鲜血。非但如此,中年和尚的神念似乎也承受了不小的伤痕,其用来囚困苏典那抹人形意念的念力墙瞬告土崩瓦解。 苏典一得脱困,却还没来及破口大骂这个和尚发疯做狂惹来了这场大灾难,顿觉从头顶那座巨型石体墓碑上传来的滔天威压瞬间禁锢了自己的意念,并一度将之压迫的差点忍不住要屈膝跪了下去。 就在苏典灵魂神念快要达到临界支撑的瞬间,陡然见到这个兀自还掌控着自己身体主控权的中年和尚正用未受伤的左手一把从百宝箱中掏出一只通体散发金光的盂钵,旋即便见他使劲浑身力气狠狠地将盂钵对准头顶那座轰砸速度不减的巨型石碑丢了过去。 “蓬”,那只曾经封印着一道通往鬼藏传送阵的上品宝器偷天钵只一个照面便被巨型石碑轰成了渣。 中年和尚脸上却没有任何沮丧或惋惜的表情,接着,便一连从百宝箱中掏出了几十中宝器,什么镇妖塔、定神珠、玉拂尘、冰玉台、捆仙索等等等等,随即全部被他抛投到了半空去阻挡那只临空砸来的圣品仙器。 没有任何悬念,所有的上品宝器尽皆在一个回合被仙器的圣威给碾为齑粉。 “这个疯子!”到了这个时候,中年和尚终于再顾不得什么凝丹期的高手风范,认准古刹的那道破门方向,拔开双腿便逃。 “哪里走!” 苦行僧一声暴喝,头顶迦南菩提的金光影像两只金色大手突然将那座巨型石体墓碑再度提起,“嗵”地一声重重砸在了古刹那道洞开的门户前,霎时阻住了中年和尚的去路。 “噗”,中年和尚却也被圣品仙器这一记仙力的余波临身而遭受巨创,再度喷血。 “轰”,便是这一刹那间,金光影像的那双金色大手又已提起巨型石体墓碑瞬间对准中年和尚的腰身横劈了过来。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中年和尚又惊又怒,气的哇哇直叫道:“如惠,你要遭报应的,那个绝代大凶定会因你借了葬仙碑本体的仙力而挣脱封印,到时候你就是千古罪人。” “纵然做了千古罪人,我如惠今日也定要将你神魂镇压!” 这一刻如惠头顶迦南菩提的金光影像,身姿酷似一尊修成正果的大佛,但神态冷漠、杀机四现,分明又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神。 “你这是在燃烧心血神念来召唤迦南影像,一炷香过后,你定会形神俱灭。”眼见那座如洪荒巨流般的石体墓碑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横扫过来,中年和尚浑身被仙器的圣品仙威震慑再没有了动弹之力,却还想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掣出百宝箱中存储的最后一只上品宝器――招魂幡,注满元力,用力地朝那座葬仙碑缠了过去。 “一炷香时间,灭杀你,足够了。”如惠仿佛叹息一般喃喃念了一句,旋即再度大喝一声道:“葬仙碑,屠体!镇魂!慑念!灭神!” 第五十四章 逃 第五十四章逃 苦行僧如惠凭借燃烧心血神念来召唤迦南影像,本就存了一种玉石俱焚的念头。正如中年和尚所说的那般,一炷香过后,如惠的本命精元将被点燃殆尽,他自己也会随之道消身陨、神魂俱灭。 但这却不能妨碍如惠动用仙器之力诛杀中年和尚的决心。之所以要冒着千古骂名的危险也要将对面那个一身青衣的少年留下,一方面是因为如惠在中年和尚的言语和力量的双重压迫下道心失守理智尽丧;另一方则是因为从对面那个青衣人身上,如惠竟有一种好似遇上猛虎恶狼般的恐怖错觉。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一个凝丹期的寿命原本该有千年,但如惠曾经为了得到迦南菩提的传承而耗损了将近一个甲子的寿元,所以实际上不到三十年,如惠的生命之力将会再度枯竭。 尚且只有数十年光景,自己的大限即至,如惠隐隐觉得自己穷尽一生或许都没有化金丹成元婴的可能,而反观那个一身青衣的少年,对方的生命力旺盛的甚至让自己嫉妒。二三十年后,当自己身归尘土时,这个一身青衣的少年若是再存有践踏侮辱大慈悲寺之心,整个大慈悲寺却还有谁人堪能阻挡? 大慈悲寺数万年的传承岂能在自己这几代人手中覆灭断绝? “啊!”如惠发出一声好似狂狮的怒吼,浓眉根根直竖,暴目圆瞪,灰色僧衣无风自鼓。心血和神念的本命精华燃烧的速度陡然加快,如惠催动头顶的那道迦南影像两只金色大手将一座布满道纹的石体墓碑舞的猎猎生风。狂风怒,飞沙走,山石碎,乱云惊,乾坤大地日月山河似乎都在这只模拟的仙器圣威下动荡不安起来。 被浇铸了如惠本命精华的迦南菩提金光影像此时此刻宛如活了过来一般,突然口吐一道道晦涩难懂的经文咒语,一颗颗斗大的金色字体从金光影像的口中慢慢凝练成型,金字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高速闪电般没入那道巨型石体墓碑内。旋即,整个石碑犹如被激活了般陡然化身成一道耀眼的金光对准摇摇欲倒的中年和尚激射而来。 如果说先前石体墓碑只是力道强至极点,非人力所能撼动,那么,这个时候,当石体墓碑被迦南影像灌注金色大字后,速度竟也同样达到了一种超出一切自然范畴的极致。力道和速度均是逆天级的存在,根本无从可挡。 “蓬”! 在中年和尚有心无力下,苏典的肉身终于第一次被石体墓碑成功地扫中。[.超多好看小说] “噗”!这一刻,非但是中年和尚的魂体,连同苏典的那道人形意念俱皆崩碎,苏典仰天狂吐一大口鲜血,被石碑砸中的半边身子几已烂成肉饼。这还是在苏典成功筑基后肉体骨骼得以加强十好几倍,再加上身体的操控权依然在凝丹期的中年和尚手中作为前提。否则,若是换做昨日未曾被中年和尚强行筑基的苏典,光凭葬仙碑的这一记横扫,定然让他肉身彻底化归肉饼,纵然大罗金仙降世那也回天无力。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这就为你超度!” 一身灰衣好似苦行僧一般的如惠口诵《地藏菩萨本愿经》的超度经文,猛地催动心血和神念两种本命精华快速着燃,令头顶那道召唤的迦南菩提金身愈发的清晰起来。伴随如惠的一个绝杀之念,迦南菩提金光影像的那双金色大手抡起石碑,“哗”地一下劈头对准苏典的肉身纵砸而下,大有将这个一身青衣的少年生生轰成肉末的趋势。 那只曾经被中年和尚当成坐骑来使的招魂幡早已在仙器的圣品之威下碎成齑粉,中年和尚的百宝箱中已空无一物,魂体更在刚刚仙器的巨力轰砸下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根本再没有一丁点儿抵挡石碑之力。 “哼”!就在中年和尚和苏典满以为自己终将逃不掉被圣品仙器击杀的连渣都不剩之时,突然从大慈悲寺的地底传来一道摄人生魂的冰冷暴喝,喝声仿佛一根根无形的冰针生生刺透人的肉体肌肤,直指心脏神念灵魂。刹那之间,整个古刹的所有人都被这道冷哼给震的浑身战栗不止。 也就是这么一息的刹那,中年和尚的魂体“唰”地一下退回苏典的脑海,重新将肉身还给了苏典的那抹人形意念,口中同时虚弱不堪又惊慌莫名地道:“小子快逃,若是那个疯子回过神来,你我今日恐怕都要陨灭。”临了,中年和尚忍不住爆了口粗话:“圣品仙器真他奶奶*地变态。” 不用中年和尚提醒,苏典也知接下来该如何做。 重新接收肉身的所有权,苏典瞬间将鲸吸功催发至极致,疯狂地吸纳着周围的天地元力,接着,力灌双足,十字梯云纵提至极限,整个人忽如一个豹子般暴跳而起。 “留下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燃烧,如惠的本命精华已即将消耗殆尽,拼尽最后一股气力,如惠点燃了最后一丝心血神念,催动头顶那道迦南菩提的金光影像舞动金色大手中模拟的仙器,猛地朝苏典那逃窜疾快的身形背影砸将过去。 真是阴魂不散啊!眼见古刹洞开的门户就在眼前,偏偏苏典却知道,那道如影随形的仙器石碑定会在自己踏出门前而追上自己。连中年和尚这种八百年前的凝丹期高手都差点没被圣品仙器砸的神魂俱灭,我苏典却哪里还有半点抵抗之法。苏典又惊又愤,心中绝望至极,但却又不甘心就这么憋屈赴死,随手自百宝箱中掏出一个坚硬的石头对准身后袭来的巨型石体墓碑挡了过去。 “轰”,意料中手心的石头和自己被那道石体墓碑砸成渣沫的一幕没有上演,两物相碰,苏典眼前竟突然闪出一道呈劈天坼地之威的极光刹那间衍射万丈,一声振聋发聩的轰鸣陡然刺得他耳聋头昏,旋即从手心的石头中诞生出一股柔和之力“嗖”地一下将苏典抛出数十丈外的高空,落地处正是古刹之外的一颗怪石。 如惠最后一丝本命精元燃尽,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典被那股诡异的力量带出古刹之外,眼耳鼻口七窍顿时血涌如注,在生命最后即将消失的刹那,他心有不甘地狂呼一声道:“我恨呐!” 第五十五章 疗伤 第五十五章疗伤 被苏典随手从百宝箱内掏出并救了他一命的石头不是旁物,正是苏典从与中年和尚的第二场打赌中自鬼藏拾来的那块残碑的一角。 当时的苏典一连被三个女人用假扮可怜、引诱迷惑、攻杀逼迫等手段引到那座存放石碑残角的矮丘之上,心中原本就对这块石碑残角的来历存有疑惑。而今生死关头,居然是手心的这块石碑残角阻挡了圣品仙器之威,苏典不由得对它的身份愈发好奇起来。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寻找一个安全隐秘的栖身之所治疗身体的创伤。这场大战非但重创了中年和尚的灵魂,更毁了苦行僧如惠八百多年道修。苏典虽然只是在激战中提供了肉身,属于边缘人物,但躯体的受创程度反而是三人中最严重的。当然,这是因为苏典最终逃出大慈悲寺的那座古刹时没有见到苦行僧如惠身殒道消的一幕。 没有第一时间逃向那道万阶天梯,苏典自家人知自家事,现在的他浑身上下多处遭创,莫说攀梯上山下崖,就是登岩过丘都觉困难异常。 苏典小心翼翼地将手心的石碑残角放入随身携带的百宝箱中,抬头看了一眼位于大慈悲寺西首十余里的那片密林,再仔细瞧了瞧不远处三面环壁的大慈悲寺,思索片刻,深深提了一口长气,苏典一个箭步朝着密林窜了过去。[] 密林中的鸟兽早被方才中年和尚与大慈悲寺群僧的激战吓的不知所踪。苏典穿入林中,快速将自己包裹及百宝箱内的衣物尽数掏出,沿途每隔几十丈远便丢下一件衣衫或长裤,待得衣物撒尽,这才提起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返回大慈悲寺那座古刹外围半里处,矮身钻入一堆乱石的缝隙之中,这才开始盘膝打坐疗伤。 苏典但守灵台一分清明,抱元守一,意宁,心静,元力恣意沿奇经八脉循环流走,不断修复着重创的肉身骨骼。 气海丹田转化天地元力的速度分明比淬骨时快了十好几倍,容量也同时扩展了数倍有余。苏典那抹人形意念好似具有灵性一样自顾盘膝端坐于苏典的脑海之中,学苏典的本体那般双手托于两膝之上,两眼紧闭,俊脸古井无波,不消片刻,竟也进入深度的打坐状态。 意念幻化成人型这一幕已经让他的感官大受冲击,如今见到人型意念施展有血有肉的活人动作惟妙惟肖时,苏典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一人一念就这么如老僧入定般端坐足足半天有余,伴随苏典本体的呼吸吐纳、意念的静心打坐,苏典中宫的那点道心隐隐呈逐渐壮大的趋势,元力好似凝成一股急湍的江河不断冲击着淤塞的经脉、滋润着皲裂的五脏六腑。[]如果有人在场,就会发现,此时此刻,苏典那受创极重的半边身子坏死的皮肤开始结痂脱落,随后居然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生长出一种嫩白如肉芽的肌肤,过了足足半响,苏典那被仙器砸成肉饼骨末令人惨不忍睹的左臂和胸腔竟已诞生出一整块平滑如婴儿细腻光润的皮肉。 去死皮、结新肉本来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但是苏典自从筑基以后,身体的各部分零件就好像春蚕破茧般重获新生,无论是韧性还是活力都晋升到一个绝佳的状态。只要保证元力源源不绝,肉身骨骼的创伤若不刻意治疗,却也能慢慢自愈。 经过昨日苏典被中年和尚的魂体演化天地幻想而淬炼意念,随后被中年和尚强行提升修为而晋升筑基,接下来是今日被中年和尚操控肉躯而亲身感悟筑基巅峰及凝丹期修士的生死大战,苏典对“道”的领悟已渐渐摆脱了无数修士们目前身处的懵懂无知的状态。虽谈不上大彻大悟,但苏典对修道的前途却愈发的清明起来。 淬骨正是以肉体骨骼五脏六腑的淬炼为主;到了筑基,修士在加强肉身巩固筑造的同时,更要凝练自己的意念心神。筑基筑的不仅仅是凝丹的基础,更要为以后的元婴、化神乃至元神做好充足的准备。苏典隐隐觉得,要想突破修道一途更高的境界,自己的那抹人形意念才是关键。 修道的大方向已经确认,唯缺的就是一部筑基经啊。苏典心中一叹,试图用意念去感应脑海中药师琉璃光佛陀的那个魂体,却颓然发觉,自从这个中年和尚被苦行僧召唤的迦南影像以金色大手操纵葬仙碑砸的重伤后,其魂体从此就因过分的虚弱而陷入深度的沉睡之中。这本也无可厚非,要知道,在迦南菩提的金光影像操作巨型石体墓碑砸中自己肉身时,身处前沿第一线的乃是中年和尚的那颗魂体,而他苏典的那抹人形意念只是属于被仙器的余威波及者。 能够承受圣品仙器的绝杀一击尚且没有道消身陨,可见中年和尚凝丹期的修为强横至一种何等的境界。尽管那只仙器只是苦行僧通过燃烧本命精华模拟的圣品之威,但它实际所产生的毁灭之力恐怕比之真正的仙器本体也不诓多让。 望着脑海中那颗如婴儿般酣睡不醒的中年和尚的灵魂,苏典心中又可气又无奈,腹中几已抓狂道:敢情这个疯和尚用我的肉身制造了一大堆烂摊子,却就此做起了甩手掌柜而撒手不管,自个儿倒睡得安生。 唉,也罢,就看在他曾帮助自己筑基、同时又促进自己对“道”的感悟地份上,自己就暂且忍了吧。苏典吐出最后一口浊气,肉身的创伤几已复原,经脉脏腑的伤痕也已遏制,唯一不妥地是,曾经被囚困在气海丹田内的那颗腐蚀元力束凝成的球形似乎隐隐竟比先前壮大了少许。 腐蚀元力束乃是司空摘月自爆后血肉携带的侵蚀性极强的针形元力,后来被苏典以药物残渣囚困在气海丹田之中,苏典原本以为这些腐蚀元力已构不成威胁,然而现在看来,它们的危险程度依然不可小觑。苏典旋即暗中叹了口气,心道:还是找一个时间静下心来,将这个毒瘤给彻底抹除掉为好。 不过现在,自己当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苏典深深吸了一口长气,双眼陡然一睁,本体和意念同时从打坐状态退了出来。 苏典躬身自那乱石堆中钻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仰首看了一眼逐渐西沉的那颗红日,才知这一番打坐已耗去了大半天的光阴,当下喃喃道:“经过这么长时间那些和僧居然没有寻到这里来,足可见先前我用衣物布下的疑阵起作用了。” 但是,苏典的双目突然定定地瞄准大慈悲寺的那座古刹方向,声音无比坚定地自语道:“寒冰化影剑尚且还留在大慈悲寺中,看来,那座古刹我依然要再闯一回了。” 脚尖猛一撑地,苏典的身子蓦地腾空掠起,忽如一个大鸟一般凌空滑翔数丈,接着,深吸唤气,身子再度拔高半丈,这才如一道抛物线般斜斜降落,转瞬间没入那堆仙鹤林立的嶙峋怪石之中。 (这一章是修改过的。这两天有点事情,忙的焦头烂额的。) 第五十六章 惊闻 脚尖猛一撑地,苏典的身子蓦地腾空掠起,忽如一个大鸟一般凌空滑翔数丈,接着,深吸唤气,身子再度拔高半丈,这才如一道抛物线般斜斜降落,转瞬间没入那堆仙鹤林立的嶙峋怪石之中。[] 摸索着靠近大慈悲寺的那座庄严宏伟的古刹外墙,苏典将身子弹高数丈,双手在古刹的古色藏青瓦上轻轻一撑,颀长的身躯顿如一只狸猫般无比矫捷地攀附了上去。苏典身轻如鸿,沿着古刹的墙顶瓦尖如履平地般飞速疾行,便在眨眼的那一瞬间,已由古刹门户大开的前壁绕到了临崖而立的后墙。端的其形如电、其疾如风、迅若游龙、翩若惊鸿。 苏典首先半蹲在古刹后墙的瓦檐,仔细探查一番寺内左右的主要地形。 从苏典的这个角度,十几丈外正对而立的是一面数丈方圆的厢房,长四三丈高近丈许,俨然便是先前中年和尚操控自己的肉身欲要强闯的那间宗祠庙堂。庙堂的左首是一条通往古刹破碎大门的青石板路,庙堂的右首则是一片空旷的演武场,演武场临近一座三层古式雕镂而设。那雕楼由硬质的灰岗岩铸造,四周分设八根粗过二人合抱的青石柱,借着夕阳的余辉,苏典依稀可见八根石柱上雕刻着各形各色的龙凤麒麟等瑞兽。(.无弹窗广告)雕楼古朴庄严神圣,令人心中不禁生出由衷的敬畏。 古式雕楼正是大慈悲寺被传的神乎其神的藏经阁,号称藏书百万卷、数万年倚居四大道统榜首、无人撼动的古典藏书之魁首。苏典三年前曾藏身于雕楼的二层翻阅经书长达半年,对于其四周的警戒护卫早已如数家珍。 眼下无论是庙堂,还是演武场,亦或是那座古式雕镂,俱皆静寂的针落可闻。苏典觑准毗邻古式雕楼的演武场左侧的一个暗角,一掠而下,轻车熟路地沿“z”型线忽直忽斜忽折,避开记忆中几处神秘的暗桩,转瞬间便已潜近那座古式雕楼的右侧一根青石粗柱。苏典一个纵身掠上柱身丈许高度,两手沿石柱表面轻轻一拍,身子借力弹跳而起,眼见距离那古式雕楼高足过丈的古典石门上檐不足两尺,苏典的双手闪电般探出,十指瞬间勾上雕楼石门上檐的两处突起,接着,身子向前一送十指用力一扯,整个人便已攀附在了那道古式雕楼的石门檐上。 三个远古繁体烫金大字书写的“藏经阁”楷体被刻在一块长足半丈的陨铁板上,陨铁板深深嵌入雕楼石门的三尺顶檐处,只露出区区尺许的厚度向外延伸。苏典将双脚并拢,两手前伸,整个人摆成一条笔直的杆型,就那么平直地趴在陨铁板那尺许延伸的上方空间,收敛浑身气场,屏住呼吸,心跳减缓至最低,感官却外放至极致。 过了不多时,苏典的身下突然传来一老一少两个僧人的交谈声。 “师傅,今次我大慈悲寺遭受这等旷古绝今的惨变,古刹大门破碎,房舍塌陷过半,飞沙漫扬长达半天,甚至连玉溪峰上的仙鹤灵猴都被惊动而逃逸无踪,藏经阁的那位老祖宗该早已感知才对。但如今大战都过去了足足七八个时辰,老祖宗依然守在藏经阁中兀自不现身。此刻我们亲身恭迎垦求他老人家救场,他老人家会应承吗?” 从声音中可以判断出,说话的应该是一个年龄不足二十岁的青年和尚,口齿清晰,字正腔圆,估计长相也属于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那一种。 苏典对这个年青和尚倒没有太放在心上,无论是呼吸吐纳还是步伐节拍,年青和尚都与淬骨高阶的修士相差太远。苏典只是对年青和尚口中的那个“老祖宗”突然心中产生了很大的波澜。潜伏藏经阁偷阅大慈悲寺古典藏经长达半年之久,苏典从没有在这个被世人传颂为古典藏经之魂的雕楼里发现一个有资格被和尚们称之为老祖宗的活了千年之久的老不修。 就在苏典处于诸般震惊和怀疑中时,那个与年青和尚同行的老僧突然开口说话。老僧声音很是苍老无力,听上去就像是半只脚快要入土的将死之人,几乎是费力地咬紧口舌地一字一句道:“老祖宗活着的唯一责任便是守护藏经阁,这是大慈悲寺数万年来千篇一律的规矩。眼下若非我寺遭遇这等千古难逢的大劫,无量师兄又怎敢惊扰他老人家?今次我们前去相请老祖宗,成与不成倒是另一说。但是定清你要记住,届时面对老祖宗时,你只管俯首跪拜,切忌不可胡言乱语,甚或连抬头偷窥都不行。” 老僧在说前面几句话时口气很是平和,但到最后一句却陡然变得严厉起来,非但是地上的年青和尚听后惊慌失措地俯首称是,便是位于雕楼门檐的陨铁板上的苏典闻言都忍不住浑身抖了一下。 就在这时,老僧那苍老无力的嗓音又响了起来,道:“侵犯老祖宗的威严就如同侵扰我寺安宁一样罪责难恕。今次那姓苏的贼子扰我清幽、坏我门庭、害我师祖,实在万死难辞其咎。纵然最后让他侥幸逃脱,但是那柄被他遗落的王品灵器则要替他承担罪责。将那柄剑悬在祭祀台上忍受那万火焚体之刑还算轻的,要为师说,就该把那柄作恶多端的魔剑丢进铸剑阁内重新回炉。” 祭祀台上受万火焚体之刑?莫非寒冰化影剑此时此刻正处在大慈悲寺用来祭拜先祖的那座祭台之上?听到这里,苏典心中一动。待那一老一少两僧深入藏经阁内,交谈声并逐渐远去,苏典再不多想,一个轻纵漂移,身子沿半空滑翔数丈,脚尖点地,蓦如一只劲箭般朝着古式雕楼的西首疾奔而去。 大慈悲寺的祭台坐落在古刹西面的一处巨磐之上,也是玉溪峰海拔最高的真正峰顶。 奔近古刹的外墙,苏典故技重施,纵身探掌,颀长的身躯再度如猿猱般掠上墙顶的瓦尖之上,随即使了个梯云纵,身子倏忽拔高半丈,一举窜上古刹西首的那颗高耸的巨磐。巨磐几乎被一座古香古色的老式露天祭台给占满。 祭台的四周被一圈石墙围护,中间留有一块凹陷的空旷场地,那里此刻正盛放着九座半丈高的大鼎,鼎内燃烧着炽烈的焰火,火舌所至的几尺高处悬着一只似乎被人以大神通禁锢的银白窄长剑。 银白窄长剑宽不过三寸、长及数尺、刃身纹着一条黄金小龙、刃口无锋、浑身散发着银白相泛的刺眼耀光,不是那柄跟随了苏典十几个春秋的寒冰化影剑,又能是何物? 第五十七章 取剑 祭台上有八只颜色灰暗的青铜大鼎依照乾坤坎离震艮巽兑的方位排成八卦的形状,八只青铜大鼎内各燃烧着一种苏典没有见过的深蓝色兽火。深蓝兽火苗头窜高足足半丈,在各只青铜大鼎的上空化身成一种蓝焰火兽,有张牙舞爪的狮虎熊罴,有龙腾蛇舞,有大鹏展翅,有深海怒蛟,…… 八只蓝焰火兽同时向八卦中宫张口喷出一道灼热滚烫的深蓝火舌,深蓝火舌卷过之地,浓烟四起,火星四溅,周围的空气都好似要沸腾起来。 青铜大鼎组成的八卦正中垓心处被一只古铜色的四足方鼎给占据。四足方鼎明显比周围的八只青铜大鼎要小了许多,但其中燃烧着的一种碧绿深幽的诡异焰火却愈发地令人感到源自内心的惊悚恐怖。碧绿如鬼火的兽焰好似一颗无根的浮萍,就那么飘忽不定地悬在四足方鼎的颈口,兽焰吐出的半丈高火苗化成一只舞动九天的火凤。火凤喷出的一道长如巨蟒的碧绿火舌倏忽间牵动八方的深蓝火舌,呈席卷苍穹之势将上空悬吊的那只窄身银白长剑悉数吞噬。 窄身银白长剑起初还在挣扎扭动,企图逃出九道兽焰火舌的焚烧,奈何剑身被人用一种逆天的手段禁锢在一个狭窄的空间之中,无论长剑如何尝试劈斩划割刺撞等等大摆幅动作,最终却根本逃不出那九鼎上空半丈处方圆三尺的范围。 这么狭小的空间,用炽烈地足以焚烧陨铁仙石的兽焰进行炙烤,所谓的万火焚体,其实是大慈悲寺摆明了要用炽焰将寒冰化影剑给炼化。 眼见五年来与自己相依为命的灵器正在遭受着这等极刑的折磨,苏典一阵心疼,立即建立与寒冰化影剑间的神奇感应,试图用心灵的召唤来催动这只灵器破开空间禁制而重获自由。 一连尝试了数次,苏典却颓然发觉,每当自己的感应之力才堪堪到得寒冰化影剑身周三尺处,便均被一股磅礴汹涌的气墙给挡了回来。那股磅礴汹涌的气墙仿佛是一个庞大无匹的空间气盾,似乎是外力无可渗透的,至少现在,苏典感觉到对它无计可施。 能够以大神通禁锢王品灵器的人至少也该是筑基巅峰期的境界,以苏典如今尚未暂稳筑基初期脚跟的修为,想要以自身能力破开这人施展的空间禁制,困难可不是一星半点。 当下苏典再不多想,探手从百宝箱中抓出那颗石碑残角,双脚同时猛一蹬地,身子顿时弹射半空,如一只扑兔的苍鹰般对准悬吊九鼎之上的那柄寒冰化影剑掠将过去。 眼见距离那柄正承受万火焚身酷刑的寒冰化影剑已不足丈许,苏典陡然以两手十指握紧石碑残角的折边,将残碑一角当成利器,蓦地一把对准前方空无一物的虚空狠狠划了一道数尺长线。接着,苏典再度开启心灵感应之力,试探着去召唤那只被禁锢在三尺空间之内的王品灵器。(.无弹窗广告) 被苏典用石碑残角划过的空间与先前并无异样,但苏典这时却分明能够清晰地感应到寒冰化影剑内封印的那只黄金小龙怒嘶狂吼的惊叫龙吟。 空间禁制居然就这样被破开了! 苏典先前掣出石碑残角原本只是抱着一试的念头,没想到这颗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残碑居然真的起了作用。如果说,在逃出大慈悲寺时,苏典以手中的石碑残角挡住了苦行僧模拟仙器的必杀一击,还让他有种苦行僧已是油尽灯枯、石碑残角最多只是材质特别的托词地话,那么,此时此刻,当亲眼目睹了手中的石碑残角轻松划破筑基巅峰期设置的空间禁制这一幕,苏典哪里还不知自己是真的捡到宝了? 锋利程度堪比仙石磨成的刃片,制造此碑的材料不是圣品就是王品,无价之宝啊!苏典仔仔细细地将石碑残角上下左右通察一遍,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其小心安置在百宝箱中,然后催动念力,控制着寒冰化影剑向着九鼎上空的九条火舌外缓缓移出。 空间禁制破除,苏典本以为取得寒冰化影剑就成了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哪知,苏典以心灵召唤剑身只堪堪向外扯出尺许的范围,突然就觉得从那九条火舌中陡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大力倏忽间又将长剑给拉了回去。那种感觉很是微妙,就如同寒冰化影剑与九条火舌是两颗铁器产生了磁性,阴阳两极相互吸引,纵然能够拽开少许距离,却根本无法将之硬生分离。 斜日渐已西沉,夜幕即将降临,值班守夜的僧人也该出动。时间已不容苏典多想,当下他将气海丹田元力汇聚入右臂的多处大穴,默念《大荒九字仙剑诀》心法逼出元力流,使之沿臂腕拳头各处形成一层防护严密的元力气盾,接着,右手五指张开,闪电般探向那柄徜徉在九条火舌内的王品灵器。 “嗞嗞”,饶是有一层厚厚的元力气盾作保护膜,苏典的整只右手还是被九条火舌的超高温给烤的一阵皮焦肉烂。就在苏典的整只右掌都要被兽焰废掉的前一刻,他终于成功地抓牢了那柄银白长剑的七寸窄身。 毫不犹豫,苏典紧抓寒冰化影剑的三寸刃身,使劲浑身气力猛地向外一抖。 剑,被他的这股十二分大力拽出了足足三尺开外,眼见就要脱出九条火舌的包围圈,就在这时,一股比之刚刚强了不知多少倍的磁性吸力骤然自九条火舌的交汇点衍生而出。随即,苏典便觉得自己整个身躯犹如一只木偶般正强行被疾疾反拉进那九条火舌的垓心。 突来的变故差点儿没将苏典吓的一阵魂飞魄散,苏典骇极将寒冰化影剑从焦炭状的右掌心奋力丢出,同时身子猛地如陀螺般急旋数圈,欲要卸掉九条火舌对他陡生的扯拉巨力。便是这一耽搁,寒冰化影剑再度被九条火舌给完全吞没。 “嗖”,身后破风声起,还没等苏典有反应的机会,蓦觉后心一阵巨痛,背部已被一个硬物狠狠击中。 “哗”,苏典喉头一甜,仰天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更被那硬物撞击的大力给震飞出数丈开外,“蓬”地一声重重摔在古刹的石墙之上。 苏典顾不得浑身伤势,勉强手扶石墙支撑着站了起来,这才发现原来整个祭台的四周已经被一群身着袈裟的秃头和尚给围得水泄不通。这些和尚分明是早先在祭台四周掩藏好了身形,否则也不会现身的这般迅速。 群僧中为首的正是那个筑基巅峰期的丈二巨僧,只见他此刻正凌空扬起手中的一只银质禅杖,对准苏典的这个方向一把丢将过来,口中更无比悲壮地嚎道:“姓苏的恶贼,今次你害死我如惠师叔,老衲纵然拼尽这身老命,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银质禅杖好似一条腾空怒放的银龙,快的令人一阵目晕神炫。很显然,银质禅杖正是先前偷袭苏典的那只硬物。 望着半空里那道袭来的疾如劲矢的银线卷起周围犹如沙尘暴一般的狂风气浪,苏典肝胆俱裂,根本没有丝毫抵挡的勇气,唯有闭目等死一途。 第五十八章 陷阱 到了这个时候,苏典怎会还不知道自己已遭了大慈悲寺群僧们的算计。 或许,苏典心中又气又愤地思忖道:那个老僧早已猜到我躲在藏经阁的附近,所以就故意借与其徒弟闲谈时不经意间透露出寒冰化影剑的下落,好待引我上钩前来取剑,落入他们的圈套之中。 这群老和尚,要么是脾气暴躁的犟牛,要么是心机深沉如虎狼,端的没有一个好人。 苏典悲愤莫名,直欲仰天长啸以泄心中的积郁,但入眼的越来越大的禅杖却根本没留给他更多的动作乃至思考的时间。苏典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与修道一途的顶尖人物友谊切磋、共参悟道,今次对面那个身高丈二的铁塔巨僧终于给了他这个机会,哪知苏典好不容易实现了毕生愿望,却要因此付出生命作代价。心中真个窝囊憋屈之极! “小子,合掌!”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苏典终于听到了来自脑海中的久违的中年和尚的传音。 传音尖锐沙哑甚至有点儿刺耳,不过对于现在的苏典来说,却无疑比谪尘的九天仙子那扣人心弦的天籁还要悦耳。[.超多好看小说]没有任何犹豫,苏典两只肉掌倏忽间合成一处。下一刻,苏典顿觉肉身在某一瞬间失去己控,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合十的双掌仰天向前怒劈而出。 旋即,苏典便见眼前一花,十指指尖同时泛出阵阵炫眸刺眼的青光,十道青光只在电光石火的刹那凝成一柄长足十丈的巨型青色剑芒,巨型青色剑芒如有实质,宽足丈许的剑身仿佛陨石凡铁铸就,就那么呈力压千钧的滔天威势重重轰向那只破空袭来的银质禅杖。 “蓬”! 剑芒劈中禅杖,好似两道身粗过丈的雷罡陡然相撞,刹那间产生的爆炸破坏之力竟骇然令整座祭台都瞬间坍塌。除却九只古朴沧桑的大鼎幸保不失,祭台四周的青岩石墙乃至中心用来垒基的巨磐俱皆在两物撞击的余波中四分五裂。围在一圈的群僧乍见这等巨变,惊慌莫名,唯恐殃及池鱼,顿时你推我攘地向外窜逃开来。 “叮”,碰撞结束,银质禅杖被巨型青光剑芒从头至尾一分为二,两段残身同时坠落在祭台裂开成网状的石板上,发出一声清越动听的脆吟。 “你……居然完全复原了?”丈二巨僧满脸惊骇地望着对面一身青衣好似谪仙降世的苏典,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虽然刚刚丈二巨僧以禅杖偷袭苏典成功,甚至还令这个一度如泰山般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的“凝丹期高手”受伤吐血,然而毕竟先前丈二巨僧曾惨败于苏典的手中,脑海中依然存有苏典英勇无敌不可一世的阴影。所以这时见苏典随心所欲般操纵巨型青光剑芒,威风不减,丝毫没有被仙器击中的后遗症,丈二巨僧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丈二巨僧对苏典又疑又惧,殊不知,此时此刻的苏典又何尝不对丈二巨僧既惊且畏? 就在苏典的肉身被中年和尚再度操控,施展出的无极斩仙剑成功地破掉丈二巨僧的银质禅杖时,中年和尚已向苏典发出最后一次虚弱至极的传音道:“这已是贫僧所能积聚的最后力量,接下来该如何逃命,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中年和尚在说完这句话后,再度陷入了深度的昏睡之中,而后无论被苏典如何吆喝召唤,都没了半点回应。 求人不如求己,苏典用眼角余光扫向一圈退出祭台外围十几丈远的群僧,只见南西北三面各有一位身披赤红袈裟、须眉皆白的花甲老僧坐镇,东面则是苏典背靠的古刹石墙,直接就被苏典从逃逸的诸多方位中排除掉。 思索片刻,苏典终于将突围的目标定在了正西方向,那里守卫的是一个淡须高雅面容清颧的耄耋老叟,正是大慈悲寺的授业护法圆灭,也是中年和尚闯寺时一个照面以长袖掀飞的黄衫老僧。 之所以选择以这个圆灭作为突破口,一方面是因为苏典曾亲眼目睹了圆灭在中年和尚手中好似蝼蚁一般的孱弱卑微,心中对他根本难以生出敬畏之念;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苏典对南北两方坐镇的圆真和圆空两大护法长老了解甚微,心中难免对未知的东西有着些许忌惮。当然,还有一点最最关键地是,若然苏典能成功地从西方闯出,便可借那方圆数里的密林作掩护,从而躲避那群和尚们的追踪。 不过,眼下最主要的是,首先得闯过面前的这位铁塔般的巨型老僧一关。 苏典深吸一口长气,强忍着后心火辣辣的剧痛,右手五指探入腰附的百宝箱中,轻轻摩挲着那颗石碑残角,两眼平视,目测着丈二巨僧的方位,心中则盘算着从哪个角度出手才能一击致命。 “凝丹期的修士都是这般目空一切吗?”丈二巨僧见苏典久久不回应自己的问话,仿佛觉得自己被人无视了一般,哼了一声道:“贫僧的师父师叔与阁下同为凝丹期,但他们的肚量却比你大了无数倍不止。” 苏典暗中将气海丹田的元力催发到极致,五指已将石碑残角擒在掌心,闻言却淡淡一笑,道:“哦,是吗?不惜以损耗仙器本体仙元来模拟圣品之威御敌,贵师叔的肚量真是大到令苏某汗颜。” “若非阁下一心要损毁我寺的宗祠,师叔怎会一怒之下失去理智?哼,一切祸端都是源自于你。”丈二巨僧面红耳赤地据理力争道:“师叔他老人家原本正义善良心系天下,就是因为你的出现,才突然令他道心失守。若然那个被万年传承封印的大魔头出世,你才是罪魁祸首。” “是吗?”苏典的身子突然拔地而起,忽如一发上了满膛的炮弹般激射而出,凌空扬起手中的石碑残角对准丈二巨僧的盆型大脸划将过去,口中更冷冷地道:“那么,就让苏某罪恶到底吧!” 第五十九章 冷哼 苏典的突然发难,只是在瞬间的光景令丈二巨僧长足尺许的浓眉跳了一跳,旋即便见这个铁塔巨僧张开那瓢型大口哈哈大笑道:“苏典,其实你重伤之下修为早已大打折扣对不对?哈哈,还想故意装深沉而蒙混过关,这一出手便就露陷了吧。(.好看的小说)”说话间,但见丈二巨僧面带狂喜之色,怡然不惧地迎上了空中疾掠而至的苏典。 苏典暗叫一声糟糕,可惜现在再要退回却已不能了。 筑基初期与筑基巅峰间的差距犹如云泥,无论是道法感悟还是功法修为,都要远比淬骨初期与淬骨巅峰要巨大明显地多。苏典在心中已经将丈二巨僧筑基巅峰期的修为放到一个极高的位置,没想到最终还是低估了他。 手中的石碑残角距离丈二巨僧尚且还有半丈的距离,苏典蓦觉浑身刹那间好似被禁锢在了半空之中,四肢百骸竟然片刻没法动弹。 境界威压!这是筑基巅峰对筑基初期的境界威压! 苏典心中压抑苦闷到了极点,半丈,尚且只有半丈,自己就可以凭借手中犀利无比的残碑划破丈二巨僧的那张血盆大脸。偏偏就只是这半丈的距离于苏典来说却像是咫尺天涯,永远难以触摸到尽头。 苏典试图挣扎,可身体的各部分零件均被限制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之内,肌肉连弹跳都做不到;苏典试图呼喊,可音线似乎被一股无形的气墙给堵在嗓门,嘴里连半个“咿呀啊呃”的象声词都发不出;苏典试图行功,可气海丹田被那丈二巨僧释放的无形压力强行断开与奇经八脉间的连接,游走于经脉中的元力如脱缰的野马般完全不受己控。 从没有任何一刻能像现在这般令苏典觉得源自灵魂的恐惧。苏典不畏惧死神恶魔,但却害怕某一刻自己的身体呼吸意念全都脱出了自己的控制。先前肉身被中年和尚操控,苏典由于知晓对方没存有什么歹念,所以并不太过担心。然而此时此刻,当呼喊行功都被限制,甚至连脑海中的那抹人形意念都开始战栗的时候,苏典才真正惊慌了。 “哼”! 就在苏典眼睁睁地看着逐渐逼近的丈二巨僧,满以为自己定然在劫难逃时,突然从大慈悲寺地底发出的一道足以震慑人生魂心魄的冷哼又一次救了他。(.无弹窗广告)那个神秘的冷哼明显比上一次寒意更甚、威严更重、杀机更浓。尤为诡异地是,这道冰冷到人骨子里的冷哼似乎是刻意针对大慈悲寺的群僧所施,苏典只是在冷哼镇魂摄魄的压力下打了个战栗,但包括丈二巨僧在内的众和尚听到这声冷哼后面色俱皆痛苦不堪,甚至有些修为不济者更惨呼痛吟不已。 苏典怎会放过这个绝佳的逃命机会。便在丈二巨僧被神秘的冷哼刺激下放松警惕的刹那,苏典蓦然将十字梯云纵施展到极限,转身向西,头也不回地落荒遁逃。 “哪里走?” 饶是丈二巨僧在那道神秘的冷哼下好似遭受剥魂摄魄般的极刑痛苦,却依然将苏典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此时见这个搅得大慈悲寺鸡犬不宁更间接害了师叔如惠的恶贼丝毫没有半点凝丹期高手风范地夹尾逃窜,顿时怒意狂涌,拼着魂魄受创,丹田元力强行凝聚右手掌心,凌空击向眨眼间已窜出了数丈开外的苏典的后背。 “蓬”,苏典不躲不闪地以后肩硬挨了丈二巨僧这含愤出手的全力一击,整个身躯顿时被一股大力撞得如断线风筝般飘出了十几丈开外,却恰恰脱出了群僧的包围圈。苏典强行压下涌上嗓眼的那股血柱,脚尖点上青石地板,身子再度拔地而起,空飞的当口,却转头对着丈二巨僧的方向拱手施了一礼,“哈哈”笑道:“多谢大师掌风相送,苏某这就告辞了。” “恶贼,休要猖狂!” 丈二巨僧气的哇哇直叫,正要不顾一切地追上去把苏典给结果了,偏偏这个时候地底陡然传来那神秘人的第三道冷哼。当下他只能恨极地望着苏典逐渐消失的背影,强行压下胸口上涌的怒火,这才咬牙切齿地道:“所有大慈悲寺的弟子听令,立即去演武场集合。” 地底神秘的冷哼声实在太过诡异,似乎真的像是传说中某种逆天级的人物将要破开封印的前兆。纵然丈二巨僧心中这时恨极了苏典,却也不敢拿大慈悲寺的数万年基业不当回事。眼下可能是大慈悲寺千百年来难遇的一场大灾难,丈二巨僧望着古刹内那座古式雕楼,心中倏忽一叹,暗忖唯有请出他老人家出关才能震的住场面了。 却说被丈二巨僧隔空击中肩头的苏典并没有逃远,他此时此刻就躲在距离大慈悲寺那座祭台几里外的一处石罅之中,一边调息吐纳,一边观察着围在祭台一众和尚的动静。 丈二巨僧最后袭来的一掌狠辣至极,饶是苏典早有准备下暗中逼出了元力气盾作防护,依然还是被击断了十几处经脉,右肩肩胛更整个碎裂,整个后背血肉模糊一片,没有个十天半月是断难复原了。一路上苏典连喷十几口血箭,也幸好是大慈悲寺临时被那地底神秘的冷哼给震慑,否则若他们一路循着血迹找来,苏典便是上天遁地却也插翅难逃。 “这群贼秃,我日你个仙人板板。”苏典气极骂了一句中年和尚的口头禅,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那群原本围在祭台四周的和尚似乎接受了什么上峰的命令,竟一个个朝着古刹的大门疾奔而去。 似乎通知下达的很急,和尚们只顾疾疾奔回古刹,一时半刻竟然忘了带走那只被九鼎上空的九条火舌焚烧的寒冰化影剑。 真实天助我也!苏典心中狂喜,以指尖快速封住身体几处大动脉,止住血流。顾不得后肩的重创,苏典一个箭步窜起,一路借着石堆草木作掩护再度向那座祭台潜了过去。 第六十章 坼祭台,搬铜鼎 苏典这是算准了众僧猜测自己逃遁远走,万料不到自己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潜回,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苏典翻身跃上已经四分五裂的祭台,却见坐落在祭台之上的九只大鼎依然稳如磐岳。 九只大鼎的各只粗如两人环抱的青铜大足似乎深深嵌入座下的巨磐之内,所以并没有因巨磐上层的祭台出现皲裂而影响了鼎身的稳定性。 八只依照八卦方位排列的三足青铜大鼎,一只坐落中宫的四足方鼎,望着眼前的九只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古朴苍桑的铜鼎,苏典抚了抚后肩粉碎的肩胛和入手的模糊血肉,突然心中发狠,一把从百宝箱中掣出那颗石碑残角,接着蹲下身子,以石碑残角作利器,沿着就近一只三足青铜大鼎的一条腿柱开始划割开来。 此时此刻,石碑残角在苏典的手中仿佛化身一条无往不利的锐器,只是被苏典握着轻轻在大鼎的那只将近三尺粗的铜足上一划,便见这只铜足表面出现一道肉眼可辨的深痕。待苏典握着石碑残角沿铜足划过一圈之后,只堪堪使出半成元力在铜足上端拍了一拍,便听那深足两尺有余的划痕处传来“嚓”地一声尖锐刺耳的轻响,苏典知道,大鼎的这只铜足已然断裂。[] 当下苏典如法炮制,不消片刻,竟将祭台上九只铜鼎的二十八只铜足尽数割裂,再以手吐劲拍断石碑残角割开的裂痕。忙完了所有的活计,苏典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要知道,只能以目测来确定保留的每只铜鼎的铜足长度大致相当,可不是一件容易地事情,况且苏典还要绕着二十八只铜足转够二十八圈,也挺耗费体力的……好吧,我承认这些都算不得什么,那是因为苏典正在干着这件天怒人怨的滔天恶行而心中极度忐忑不安。 那可是大慈悲寺数万年来用来祭天用的九只铜鼎,代表着佛门将近六十代传承的光辉形象地存在,是名誉与威望地象征,是庄严与神圣地化身,是大慈悲寺数万年来屹立世间道统金字塔顶尖不倒的标杆。 可是你看看苏典,他在做什么? 只见苏典首先将腰间附着的百宝箱给取了下来,然后口中默念一句咒语,随即那颗初始不过手掌大小的百宝箱瞬间开始长大,先如瓢盆,顷刻成了毡帐,随即化身作一座小山。 接下来,苏典便伸出了他的那只万恶地“魔爪”一把擒住一只青铜大鼎的铜足,宛如丢垃圾一般随手扔进了状若小山的百宝箱中。旋即苏典手不稍停,接连将余下被截断铜足的八只大鼎一股脑儿朝自己以法术变大了的百宝箱内或丢或抛或仍或甩,只是眨眼光景,九只大鼎俱皆被苏典给一搬而空,唯留下皲裂的祭台上二三十根三尺许长的桶粗青铜大足,看上去是那么地古怪异常。 九只铜鼎经由苏典这一番折腾,燃烧于其内的兽火居然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甚至九鼎上端幻化的火兽吐出的九条火舌兀自紧紧缠绕交织、呈包裹寒冰化影剑之势。 苏典心知要想取剑还需花费很大一番功夫,不过眼下既然将九鼎搬进了自己的百宝箱,寒冰化影剑也等于入了自己的囊中,如何成功地从火舌中夺取灵器便就只剩下时间的问题了。 而后苏典扫了扫一目了然的祭台,只见整座平台上除了几十根铜足外便显的空空荡荡,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于是苏典一不做二不休,突然徒手提起祭台上一块裂开成半丈方圆的青石板,一把丢进了自己的百宝箱。 “恶贼,你在做什么?” 正当苏典坼祭台兴致高涨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丈二巨僧的一声狂呼怒吼。 如今那个越来越频繁的地底神秘冷哼声让丈二巨额僧感觉到极度的不安,他隐隐觉得传说中大慈悲寺古刹之下封印着的那个上古绝世大凶就要出世了。然而在古刹内的演武场上,便当丈二巨僧开始打算安排众僧加强防卫巡视的事宜时,竟不经意间瞥见古刹西首的那座祭台上蓦然出现一个小山般的毡房,毡房现身的毫无先兆,不能不令人疑黩顿生。 当即丈二巨僧决定暂缓议事,亲自前去祭台一观。 甫一临近那座数万年来被佛门当成神圣不可侵犯的祭祀场地,只第一眼,丈二巨僧就看的睚眦欲裂。 天啊!那个恶贼在做着什么?九只祭天的铜鼎已经被他尽数搬空,现在他居然要连祭台也一并坼掉,这个恶魔、盗贼、人渣、万恶不赦的败类,上天怎么不降下一道雷电把他给劈成肉渣啊啊啊!丈二巨僧气到狂,理智尽失,抬起一只铁杵般的臂膀就要朝台上的苏典拼命,口中更几乎似嘶吼了出来道:“姓苏的恶贼,老衲要把你活祭了!啊!”。 眼若铜铃,瞪出闪电火花;口如血盆,爆吼振聋发聩。丈二巨僧这一刻好似化身成一个浑身戾气的杀神,气势滔天,僧服无风自鼓,头顶因怒极而青烟直冒,状若疯魔,铁杵般的臂膀被他舞的虎虎生风,俨然存了不将苏典轰成肉末便誓不罢休的趋势。 苏典心念一动,让百宝箱再度化为巴掌大小,随手塞进了自己的腰带中,接着,拔腿便逃。 “恶贼,纵是上天遁地,老衲也要把你肉身活剐灵魂生祭!” 丈二巨僧愤怒到了极点,一步十丈,瞬间与苏典的距离拉近,再度横起铁杵般的右臂对准苏典的后背疯狂扫了过去。 苏典背后生风,丈二巨僧那筑基巅峰的澎湃威势几乎压的他喘不过起来,若然被巨僧的铁臂扫中,只怕苏典纵然不被拦腰折断,也定然没了逃亡的能力。 苏典肝胆欲裂,于这生死攸关的瞬间,掣出了未来及装入百宝箱中的石碑残角向后格挡了过去。“蓬”,丈二巨僧的铁杵臂膀不偏不倚地扫中苏典手中的石碑残角,顿时从中衍生的一股大力将苏典撞得身躯抛出十几丈开外,丈二巨僧同时如遭雷击浑身急剧抖了一抖。 便是这一耽搁,苏典已脱出了丈二巨僧的气势锁定。 苏典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压下好似掀起滔天巨浪的五脏六腑,身子倏忽腾空,仿佛一只大鸟般掠出十几丈远,百忙中却回头朝丈二巨僧骂声不迭道:“大慈悲寺真是抠门,不就是几只大鼎吗,至于这么喊打喊杀的?” 第六十一章 九幽碧火 苏典专捡崎岖难行的乱石土丘荒林溪涧奔逃,间或攀越几座十几丈高的巨磐,再循着某条千尺飞瀑坠流而下,中间尝试过空飞、迂回、绕圈等等方略,企图用藏洞、泅水、穿林、跳崖等等手段,一心要摆脱身后穷追不舍的那个丈二巨僧,但最终却无奈地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施展金蝉脱壳的办法,总是摆不脱铁塔巨僧那阴魂不散的身影。 丈二巨僧似乎铁下心来要结果了苏典的性命,紧咬着苏典的步伐,一路陪他翻山越岭穿瀑过溪,不舍不放,不离不弃,一副就算你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随你走一朝的“此志不渝”之趋势,心中更仿佛坚定纵然海枯石烂天崩地裂乾坤倒转日夜颠倒,也难阻挡我追随你脚步的“义重情深”。 被丈二巨僧像痴情的少女般沿着方丈仙山的玉溪峰顶一路尾追,苏典心中却暗暗叫苦不迭。 逃亡了足足有两三个时辰,黑夜彻底降临,先前苏典还能凭借白昼的光亮选择曲折蜿蜒的石堆山丘,借之拉开与身后那杀气滔天的巨型疯和尚间地距离;如今苏典两眼一抹黑,伸手难见五指,纵然他将感官提至极限,却也勉强只能探查到周围几丈以内的地形,况且身处疾行的当口,无从选择临时的遮蔽物,根本就再没了任何与丈二巨僧周旋的筹码。 耳听背后破风声逐渐逼近,苏典心慌意乱下一时不慎,居然没有仔细探清周围的地形,左脚忽地踏空,整个人“哗”地一下坠进了一个丈许深的石罅之中。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苏典这一脚踩空不打紧,却是后背着的地,肉身与地面的亲密接触,顿时让他原本粉碎的肩胛再遭重创,突来的撕心裂肺的剧痛差点没令他当场惨呼出来。 当然,与头顶陡然袭来的一股足以毁灭乾坤的杀伐之力相比较而言,苏典身体的创伤无疑就显得孱弱地多了。 就只是苏典这眨眼的瞬间耽搁,丈二巨僧便已杀到,其两只铁杵般的臂膀倏忽灌满元力,呈劈天盖地之势蓦地凌空砸向石罅中苏典的胸膛和腰腹,无论速度和力道都让苏典感到一阵胆寒。 苏典没有丝毫犹豫的时间,只能以最快的反应速度扬起手中的石碑残角奋力向上格挡。 “蓬”,饶是有利比神铁的石碑残角削弱了丈二巨僧铁臂的部分力道,苏典还是被丈二巨僧十层元力的绝杀一击轰的深陷石罅泥尘数尺,更觉头昏脑胀,一时难辨东西南北。 丈二巨僧见自己筑基巅峰期的屡次全力出手,居然没能令对方这个不知何故突然由凝丹期降至筑基初级的少年失去抵抗之力,当下不禁“咦”了一声,冷冷道:“恶贼,没想到,你手中除了寒冰化影剑外,竟然还有其他法宝。哼哼,今次正好拿来弥补你践踏我大慈悲寺万年清誉的恶行。”说罢,丈二巨僧便要纵身跳下石罅,就此将下方已是瓮中之鳖的苏典给结果了。 便在这时,他忽地心生警兆,陡然顿住下坠的庞大身躯。还没当丈二巨僧有反应的机会,脚下霎间窜起一股炙热耀眼的深幽碧火,碧火吐出的火舌足足有半丈余高,裹携的热浪成席卷苍穹之势,倏忽间将丈二巨僧的两只脚给悉数吞噬。 “啊!”丈二巨僧骇的肝胆俱裂。深幽碧火不是其他,正是祭台上那只四足方鼎内燃烧的九幽碧火,乃是数万年前迦南菩提祖师深入幽冥地狱取自一只邪凤本命精元的九幽碧火的火种,一直延存至今。丈二巨僧长年与祭台的九只祭天铜鼎打交道,如何能不知这种碧火的威力――它们可是连王品灵器都能炼化的存在,上品宝器沾之即溶。 丈二巨僧面无人色,心中恐惧到了极点,他万万想不到下方石罅中原本应是奄奄一息的苏典居然在这个时候释放出了燃有九幽碧火的四足方鼎,当下拼命凝聚元力气盾,一边防止更多的肉身被恐怖的九幽碧火着燃,一边飞快地朝着石罅外全力逃逸。 “苏典,你这个恶魔!” 丈二巨僧一度逃至石罅外好几丈处的一片空场地,这才敢停下来查探被九幽碧火烧伤的部位,见自己的双腿自足踝以下俱皆成了焦糊的碳状,直欲将苏典活撕了的心都有了,然而他却再没有胆量轻易闯下石罅,嘴里则忍不住骂了出来。 此时此刻,身处石罅底部的苏典也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他临时搬出的这只四足方鼎防卫,效果竟是出奇的好,居然一举烧毁了丈二巨僧的两只脚。当然,深幽碧火能够起作用,最最主要地还是,那时的丈二巨僧对他苏典放松了警惕之心。 现在,若是苏典再想以九鼎的兽火故技重施,恐怕已经很难伤到丈二巨僧了。 不过,毕竟苏典处身在一个小口径的石罅下方,若然他以九幽碧火紧守洞口,还是对丈二巨僧起到不小的震慑作用。再加上丈二巨僧被九幽碧火烧出了心理阴影,一时半刻倒没有想要主动出击,只愿待在洞口守株待兔。 “苏典,乖乖出来受死吧。就算你这样守着九幽碧火熬过了今晚,天亮之后你再也没法以碧火作偷袭,依然逃不出老衲的手掌心。既然迟早都得死,你何必还要在一个阴暗潮湿的洞里忍受一夜寒流冷气的煎熬呢?” 丈二巨僧见石罅内的苏典良久没有动静,于是便开始谆谆善诱道:“你放心,只要你肯主动从石洞里爬出来,老衲保证留你一条全尸。否则,”丈二巨僧声音陡地严厉起来道:“一待天明老衲擒住你时,老衲保管让你受够万刀活剐之刑。老衲向你保证,若是一万刀之前让你死去,老衲就挥刀自尽。” 石罅下依然是一片沉寂,似乎下方的苏典正处在艰难的抉择之中,一时半刻拿不定主意。 丈二巨僧还当自己的一软一硬的言语炮仗起了效果,旋即加紧攻击步伐道:“苏典,老衲知道你已是强弩之末,何必还在那里作困兽之斗呢?常言道,死并不可怕,可怕地是你觉得死可怕。要知……”说到这里,丈二巨僧终于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静,安静,太安静了,石罅下方安静的实在有些诡异。 “苏典,你还在吗?”丈二巨僧试图呼唤一声。等了半响,也没听到石罅之中有何回应,这个时候丈二巨僧才终于色变了。突然他忍着双足的剧痛,一个箭步扑到了那只石罅的洞口,以意念仔仔细细沿着石罅底部的边边角角探查个遍,却哪里还能找到苏典的半个人影。 第六十二章 达摩洞 丈二巨僧本名玄无量,乃是大慈悲寺第五十七代大弟子,自幼无父无母,被大慈悲寺群僧轮流抚养长大,五岁开始修道,师从上一代传功护法如谙,十岁淬骨,年逾七十知天命时方才筑基,坐上了大慈悲寺的掌刑护法之位,而后百年一度韬光养晦直至晋阶筑基巅峰期,一跃成为大慈悲寺屈指可数的镇寺的“巨佛陀”。 佛陀这个称号,乃是大慈悲寺群僧们对门内的筑基期高阶的前辈师祖的尊称。譬如药师琉璃光佛陀本名药师琉璃光如来,只因他三十岁而立之年筑基成功,便得了个“琉璃光佛陀”的尊号。玄无量的这个“巨佛陀”的名号与之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十年前玄无量卸去护法之职,从此呆在藏经阁第三层楼翻阅古典藏经、闭关求仙问道,一心探索那抱丹凝丹的深澈要义,本来已渐渐淡去了过问世俗凡事的欲念。只因今晨他突然觉得难以静心潜修,心烦气躁下,便踏出了藏经阁,欲要深入那天地自然之中,感悟一番寰宇光宙日月星辰乾坤苍穹的无边奥理。 玄无量万没想到,就是自己的这么一个突来的念头,却从此打破了自己的宁谧道修,更在自己向来无敌的道心上烙下了一个惨败于苏典手中的耻辱之印痕。 之所以拼着大慈悲寺即将面临魔头出世的险境不顾,玄无量也要一路穷追誓杀苏典不可,一方面是因为,苏典逼得其师叔如惠启动禁器之威而燃尽了本命精元,等于是间接害的其师叔如惠身殒道消;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玄无量清楚地知道,苏典已经成为了他中宫紧守的那点道心的魔障,若然不能将之抹除,那么从此他玄无量在修道一途上将再无寸进。 修道修到了玄无量的这个层次,修的不仅仅是肉身,更要修本心。且不说玄无量修的《迦南心经》是以修心为主,便是其余三大道统的修士在筑基后期时都要将修炼的主方向由肉身转嫁到本心上来,这是修士欲要凝丹的必经之路。 玄无量的本心修的是无敌念,存唯我志,深谙怒金刚迦南菩提自创《迦南心经》的要义。这种无敌唯我本心的修炼能够让人遇敌时,瞬间战意飙升,并激发十二分的斗志,心潮澎湃,血气狂涌,甚至能越级挑战;但它也同时存有一个弱点,那就是,修炼这种本心的人一旦无敌唯我之念被人打破,那么他的道心就从此被烙印下了那人的影子,也就是俗称的魔障。 而这个魔障一旦形成,则无论这个修炼无敌唯我本心的人今后如何努力都将难以摆脱,除非,他能够亲手将那个影响其道心之人击杀。 自从今晨被以压着打的极端羞辱方式惨败于苏典之手后,一身青衣的苏典便就成了丈二巨僧玄无量的道心魔障。只要一闭眼,玄无量的脑海中就会闪现出苏典如抓小鸡般将自己提在手心托向头顶的凄惨画面。修道将近两百年,玄无量还是第一次被人以近乎虐杀的手段打得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其心中的悲愤压抑不甘痛苦之意自不需多说。 况且,玄无量可忘不了苏典坼佛门祭台、搬祭天铜鼎时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嘴脸,光是践踏大慈悲寺数万年圣威荣誉这一条,他苏典就万死也难赎其罪。 综合以上所有原因,总之,丈二巨僧玄无量今日是铁了心要诛杀苏典不可。 石罅内突然失去了苏典的踪迹,原本让丈二巨僧吃了一惊,暗忖那个天杀的贼子果真能上天遁地不成?不过旋即他就从石罅洞底的一处湿泥中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 那是一滩足足有三四尺方圆的黏土层,黏土层介于两颗灰岗岩的狭缝之中,泥土好似翻新过一般带有明显的润湿水渍,与周围略显枯黄的土质迥然不同。 之所以能够辨清泾渭分明的两种泥壤,并非是丈二巨僧忽然拥有了夜视眼,而是因为那块黏土层下方竟隐隐有一道碗粗的朦胧昏光透射过来,弱弱地照亮了这片方圆尺许的空间,只是亮光实在昏暗,若不仔细去瞧则断难发现。 “这个狡猾的恶贼。” 丈二巨僧又怒又喜,怒的是苏典居然早已从这块黏土层逃脱,那么他方才软硬兼施的言语阵仗岂非是在放空炮?一想到自己方才那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居然是对着一个空洞自语,丈二巨僧本就肝火大动的怒气便愈发地狂涌而不可收。而丈二巨僧之所以又喜,那是因为,苏典的逃跑路线业已被他发现,那么追上苏典只是时间早迟的问题。 当下丈二巨僧一把拨开翻新的黏土层,果然见到石罅下方别有洞天。 入眼的是一座绵延悠长的地底通道,通道不过三四丈粗细,顶上每隔十几丈距离镶嵌了一颗巴掌大小的发光宝石。这是一种被人称作白焰晶石的发光宝石,石体晶莹剔透,如多棱的十二面体形状,浑身散发着一股柔和清明的白光。所有宝石好似规则排列的灯塔般熠熠生辉,一时将整条通道映如白昼。 丈二巨僧纵身跃下通道,直接无视十几丈远的似乎被人以石门封死的左手位,循着右手方向一路疾奔了过去。 疾行了约莫半里路程,丈二巨僧突然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原来已到了一座宽阔的方形石室之中。 石室约莫十几丈见方,方形室顶的四个角各嵌有一只碗口大小的发光翡翠宝石,这种翡翠宝石明显要比先前通道内的白焰晶石要珍贵明亮地多,竟是世上罕见的紫翡翠。紫翡翠体表所散发的紫光,直让整个方形石室都好似徜徉在一片纯净的紫海之中,看上去是那么地绚丽耀哞。 见到这座镶嵌着紫翡翠的方形石室,再联想到一路的白焰晶石通道,丈二巨僧终于知道自己此刻处身在什么地方了。 达摩洞,这里就是传说中迦南菩提祖师悟道的达摩洞,一个被世人神圣化的上古遗址,也是迦南祖师坐化之地。 丈二巨僧之所以能够通过白焰晶石和紫翡翠判断出立身之地为达摩洞,是因为他在四十岁那年晋阶淬骨巅峰时,年轻气盛下曾经闯过一次这个被大慈悲寺列为禁地的地下洞穴。尽管那年丈二巨僧只尝试着走了半里路程不到,便被一座重逾万斤的石门所阻挡,但当时沿途所见的嵌有白焰晶石的通道和镶有紫翡翠的方形石屋,却依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六十三章 石雕复生 镶有紫翡翠的方形石室只摆着一座玄玉石制的棋台,棋台约莫四尺余高,台面长宽不过三尺,上面被人以刀斧等利器斫出了纵横十九道指粗的深痕是作棋盘。(.好看的小说)尽管历时太过久远,棋台的边角上积满了厚厚一层石屑,但用作棋盘线条的斫痕却光泽如旧,显然是被人布施了一种神奇的法力。 棋台的一侧置有一条浑圆的石墩,石墩深潜入石室的地底,表面早已暗淡褪色积满石屑,材质显然远远不及棋台那般贵重。 望着眼前的一台一椅,丈二巨僧甚至能够想象迦南祖师独自端坐于石墩之上,一手捏白子,一手扣黑子,苦思冥想,自参自悟的情形。 打坐吐纳是一件枯燥至极的事情,但是冥想悟道却无疑比前者更无趣乏味。修道一途,耗地是人的精血,磨地是人的意志,世间的所有人在踏入这个不归路之前,都清楚明白这一点,偏偏人们自古就对那个飘渺的仙神往已久,人们祭拜他、供奉他、瞻仰他,甚至还要妄想触摸他、最终取代他,终归到底,都是“贪欲”两个字在作怪。 在这个浩渺的宇宙空间是否存在“仙”暂且不说,但在丈二巨僧玄无量的心中,却早已将迦南菩提祖师当做那个级数的存在了。 此时此刻,丈二巨僧突然生出了斋戒三日拜祭迦南祖师的心思,当然,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擒杀那个打扰了迦南祖师亡灵清静的恶贼苏典。 穿过方形石室,再度沿着嵌有白焰晶石的通道疾行半里,丈二巨僧的眼前居然再度出现一座十几丈见方的石室,不过这座石室内的四个顶角竟镶嵌着四颗颜色呈深碧色的水晶,质色像极了传说中的碧海泪晶。据说正宗的碧海泪晶是产自碧海深蛟的眼泪,人们能够在碧海碰到一只蛟的概率本就极其渺渺,更何况还要收集其近千滴眼泪凝成泪晶石,难度之大自不必说。所以市面上销售的碧海泪晶往往赝品居多,真品则只能在一些大型拍卖会上才可见到。 但丈二巨僧却绝对不会怀疑眼前所见的四颗深碧色水晶石有假,试想一下,当年的迦南祖师乃是涅槃期,站在整个修仙世界之巅的存在,想要什么奇珍异宝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在四颗深碧色水晶的碧光普照之下,整个石室顿时像是融进了一片深幽的碧海之中。(.)被碧光笼罩的石室内只摆放着一只蒲团、一串念珠、一只木鱼和一根木棰,看上去是那么地一目了然,但却有包含了一位佛尊一生的积蓄。 丈二巨僧幻想一番迦南祖师闭着双眼、盘膝端坐在蒲团之上、一手捻着念珠、一手握着木棰轻打木鱼的情景,其久久如枯井无波澜的道心竟刹那间好似顿悟了什么。然而等丈二巨僧再想刻意去抓住那个刹那间的明悟时,却陡然觉得入手是一场空。 丈二巨僧没有气馁,反而却难掩心中的狂喜。他蓦然间觉得,自己此次尾随苏典闯进达摩洞无疑做出了一个极其正确的选择,甚至,他心潮澎湃不止地暗忖道:在这个迦南祖师悟道的上古遗迹内,我极有可能通过对祖师遗物的观摩,而在修道一途有更深一层的明悟。 想到这里,丈二巨僧几欲喜极而泣。 几十年了,自己被困在筑基巅峰期几十年了,原本以为此生再无凝丹的可能,但是眼下迦南菩提祖师的遗物令自己突生的顿悟,却倏然令自己觉得于修道途再前进一步却非是没有可能……苏典啊苏典,你说老衲是该恨你还是该感激你呢?丈二巨僧仰首看了一眼石室四角的碧海泪晶,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这一刻,他竟真的激动地哭了。 接下来,丈二巨僧又分别穿过三座镶嵌有猫眼翡翠、虎睛石晶和天眼石的方形石室,从三座石室内各盛放的一座菩提石雕、一卷古典藏经《菩提问道》、一幅刻着天地自然万象的壁画前再度顿悟了些许道的深意,然后,他才终于来到了一座方圆几十丈许的宏伟庄严地古墓前。 古墓顶端好似一个椭圆的巨型锅盖,嵌满了一块块霞光异彩的仙石,仙石散发的道道氤氲仙芒将整个古墓照的亮如白昼日光正盛的晌午。被仙石仙芒映亮了各个角落的古墓没有设石门,所以丈二巨僧只一眼就能看到的古墓顶盖下一座长近十几丈的大型水晶棺椁。 大型水晶棺椁坐落在一块高足半丈的平台上,平台的四周林立着足足近百只身高丈许的僧人石雕。这些石雕或摆出闭目打坐的姿势,或摆出出拳练掌的造型,或摆出施展手印的古怪的动作……所有僧人石雕动作表情俱皆不一,但俱皆上身赤*裸、下身着鼻短裤,像极了迦南菩提生前的我行我素之装扮。 当然,眼前的这一切神秘古怪的景象,都不及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以手指在地上又涂又划的苏典,令丈二巨僧觉得来的诡异。 “苏典,这一回看你能还往哪里逃?” 丈二巨僧虽然对苏典这时的动作很是疑惑不解,但眼见仇人就在面前,他哪里还去多想,扬起两根铁杵般的臂膀猿猱般朝角落的苏典扑将过去。 眼见手臂便要扫中不知躲闪的苏典,哪知这个时候,原本正在地上涂画的苏典突然扭过头来冲着丈二巨僧神秘一笑。 丈二巨僧心中倏忽一跳,蓦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还没等丈二巨僧几近半丈长的手臂袭上苏典的后背,忽觉头顶和两侧破风声同时响起,无尽的气势铺天盖地般碾压过来,似乎有三只生于洪荒的巨兽便要袭杀而至。 丈二巨僧骇的肝胆欲裂,慌忙想要后退时,却陡然被右端骤生的一股滔天巨力给强行吸至古墓的中心,接着眼前一花,身子竟被一圈人影给围在了垓心。 这些人影动作迅猛如游龙,力道强如远古兽王,上身赤*裸,下身着鼻短裤,分明就是先前摆出各种姿态的僧人石雕复活了过来。 第六十四章 石傀 这是极端诡异的一幕。(.无弹窗广告) 只见一座仙气涤荡的古墓之中,一众原本毫无生命的石雕陡然间宛如被人灌注了灵魂血肉一般,挥臂如龙飞凤舞,踢足若脱兔鹰隼,石眼透射血红的凶光,石口不需张翕便吐出一个个穿云裂帛的“咄”字,杀气腾腾,宛若一只只来自魔窟的千年魔神,端的让人胆战心寒。 丈二巨僧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传说中的石傀,据说这种石傀一旦被人以无上法力注入了一道精气,便如启智的石胎活物一般,动作表情能随那人的意念恣意展开,并且伴随提供精气的人道法越强,石傀的行止也越发的接近灵性生物。甚至于,丈二巨僧曾在藏经阁库存的一部上古典籍《东荒杂记》中见到有关石傀诞生心脏而启智成灵的记载。 眼下的百余只石傀显然没有启智成灵的迹象,但是丈二巨僧真正惊骇地是,从这些石傀的石身风化程度来看,它们分明已具有了上万年的历史,然而封存在体内的那道精气依然能操纵它们如活生生的灵物一般向外来入侵者发起气焰滔天的攻击。那么,作为留下一道精气入石傀体内的那个主人,他该是一种多么强大的存在啊! 迦南祖师,这些石傀的主人一定是迦南祖师!丈二巨僧心潮澎湃,想到自己正在与五万年的祖师爷遗留的气息战斗,当下越发的热血沸腾,拳掌出动地更加卖力起来,只见他这时须眉根根直竖,眼瞪若铜铃,口张如血盆,僧服鼓胀好似浑圆的球体,铁杵臂膀以横扫千军之势倏忽间与众石傀轰杀到了一起。 但听得“噼啪蓬轰”的一连串肉石相撞的振聋发聩地刺耳怪响,随即便听丈二巨僧闷哼一声,浑身如遭雷击,四肢霎间竟被众石傀擒住。就在肉身险险被扯得四分五裂的刹那,丈二巨僧终于显示出了自己作为一名筑基巅峰期修士应有的高手风范,强若大江汉水的元力瞬间充斥四肢,躬身,扭腰,旋即铁塔躯体猛地向上一挣,倏忽间便脱开了诸石傀的禁制。 这个时候,围住丈二巨僧的十余只石傀们的反应居然也是一等一的迅疾,眼见丈二巨僧便要逃出它们的掌控,这些石傀竟一改拉扯丈二巨僧之势,齐皆挥掌,一举将丈二巨僧的庞大身躯轰出了十几丈开外,正好落入另一圈石傀的攻击范围。 那群等在一旁的石傀们似乎早已算好了丈二巨僧的落脚点,居然俱皆将硬如陨铁的石臂高举过头顶,十几只石傀的二十余条石臂围成一个浑圆的莲花状,待丈二巨僧的庞大肉躯堪堪降临,二十余条石臂同时轰出滔天巨力,“嘭”地一声齐齐砸向丈二巨僧玄无量的后背。 “哗”,只见这个铁塔般的巨僧忽如一根空飞的枯木被众石傀陡地抛至十几丈的高空,这才如一道陨石般疾疾坠了下来。 “蓬”,丈二巨僧重重摔在古墓的一角,眼耳鼻口七孔同时大出血,四肢后背的骨骼好似碎裂一般,便只是细微的动作也传来阵阵钻心剧痛。其实原本十几丈的高度并不能使丈二巨僧受伤,只可惜丈二巨僧在坠地之前后背同时挨了两拨二十余只石傀的重击,本就身受重创,这时落地前的刹那他竟在肉身痛极之下来不及催发元力护体,从而导致后背与地面的深度撞击,顿时肉身再遭巨创,头昏脑胀,良久不辨东西南北。 过得足足有数十息的光景,丈二巨僧才终于慢慢地恢复了些许意识,旋即又差点儿被眼前的情景气的再度昏厥过去。 该死的,这个恶贼在我的身上做了什么?丈二巨僧非但觉得自己胸口腰腹间的气海、俞府、期门等等大穴被封,便连四肢百骸的数十处小的穴位也被人强行封堵,最最令他看得睚眦欲裂地是,此时此刻,只见那个一身青衣的恶魔正探手从自己的腰间掏出那只自己珍藏了将近一百五十余年的扩展加固了两次的百宝箱,一把将之倒转过来。 便听“哗啦啦”一阵清响,自己这一多百年收集的奇珍异宝尽数被这恶魔给倾竹筒倒绿豆般一股脑儿堆在了古墓的这个边角上。丈二巨僧直恨得将苏典活撕了的心都有了。 “看你也像是活了近百岁的人了,怎么百宝箱中尽是一些腌臜废材?破碗,破盆,破念珠,破经书,破木鱼……唉,你这几十年竟然连一件至宝都没寻到吗?” 丈二巨僧眼睁睁地望着面前这个青衣恶魔将自己的家当随手翻过后便当垃圾一般扔到了一边,心中几欲抓狂,再听到对方毫不顾忌的冷嘲热讽,肺都差点儿没被直接气炸,恨恨地瞪着苏典道:“恶贼,你等着,只要老夫尚存一口气,就定要将你挫骨扬灰灵魂生祭。” “哦,是么?” 苏典似乎根本就不将丈二巨僧的威胁当成一回事,先自拾起一只缺了一口的破铁碗瞅了一瞅,然后一把丢开,这才漫不经意地瞟了他一眼道:“你这个和尚勇气尚佳,只可惜却是个榆木脑袋。到了这时候,你以为苏某还会放你离开吗?” “你才是榆木脑袋,你全家都是榆木脑袋!”丈二巨僧气的哇哇直叫道:“苏典,有本事你就解开老衲的穴道,老衲要跟你决斗!” “决斗?笑话,”苏典没好气地道:“你一个筑基巅峰的修士要找苏某筑基初期决斗,你不嫌害臊么?好歹你也是大慈悲寺一届佛门高僧,若是此事传将出去,你就不怕大慈悲寺名誉扫地?” 简直是无耻之极啊!丈二巨僧心中又气又愤又怒又欲疯狂,“呸”地一声怒不可遏骂道:“老衲眼下被你一个筑基初期的恶贼擒获早就名誉扫地了,你还在那里故意磕碜老衲。恶贼苏典,有种放开老衲,老衲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啊啊啊!”须眉气的根根竖立,怒目圆睁,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恐怕他早已将苏典肉身大卸九九八十一块了。 苏典却对丈二巨僧的怒言喝骂充耳未闻,反倒俯身从地上捡起了一只表面泛黄的一卷经书,口中蓦地“咦”了一声道:“这部经书貌似有些古怪,居然在仙石芒光下折射出几个楷体小字。呵呵,说不得,苏某先行笑纳了。”说罢,反手一抖,已将之塞进自己的百宝箱中。 丈二巨僧看得心中咯噔一声,一时竟忘了向苏典怒骂讨伐,反而满脸惊慌失措,声音有些颤抖道:“苏……苏典,那部经书你……你不能拿。” 见丈二巨僧反应如此强烈,苏典愈发觉得那卷光凭表面就知历时久远的经书来历确实不凡,当下更存了取走的念头。望着此刻又愤又惊又怒同时又带着祈求等诸般复杂神情看着自己的丈二巨僧,苏典心中一动,随即故作深沉地道:“我说老和尚,你想不想知道自己为何会被那些石傀无故攻击吗?” 第六十五章 噬元空间 丈二巨僧毕竟是筑基巅峰期的修士,若非是被那群石傀偷袭成重伤,擒杀苏典只是信手拈来的事情。[.超多好看小说]只因他刚刚被苏典的强盗恶行气昏了头脑,一时没有注意处身的这座古墓有何异样,才会为苏典所趁,这时听闻苏典所言,他才终于肯静下心来细察一番周围的空间,不消片刻,他突然似想起了什么,脸色陡地大变,霎时失声惊呼道:“噬元空间!这里居然是噬元空间!” 筑基巅峰期对空间的敏感度果然要比自己这个筑基期的菜鸟要强烈地多,苏典心中不由苦笑一声,暗忖自己是以差点付出生命做代价,并私下推演了良久,才勉强猜测出所处的空间环境是传说中三大异度空间之一的噬元空间,没想到面前这个巨僧随随便便闭眼感悟一番就已得出了结论。看来自己与筑基巅峰间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啊!但是苏典却嘴上依然不饶地讥讽一声道:“你总算还没有笨到家。这座古墓正是被古人布下了吞噬世间一切元力的噬元空间。” 噬元空间,原本是上古典藏中记载的一种神秘的异度空间,与仙元和异次元并称为传说中的远古三大异度空间。这三种异度空间据说是由混沌化出的三个并存的庞大仙界,最早则出现在距今十几万年的一部名曰《仙典》的上古典藏。 《仙典》中对三种仙界空间的记载颇为详细。其中噬元空间吞噬一切天地元力,最后只在空间内弥留下无数道充沛的普通空气,生活在这个空间中的人类不能修行,他们必须依靠自己的智慧极力发展科技,缔造属于自己的科技文明,从而保卫自己的空间领域不被外来物种的侵犯。 仙元空间内则弥漫着无穷尽的仙界元力,这种仙界元力是纯净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天地精华,其中蕴含着一股神奇的固本培元的能量,呈赤金色,简称作仙元。生活在这个空间的人类是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他们每日只需吞食炼化仙元即可达到饱餐的目的,同时淬炼过的仙元的能量还能快速提升他们的道法修为。所以仙元空间的人一般很容易晋升仙道的巅峰,据说他们中最最不济的修士也是筑基巅峰期的修为。 异次元则是空气和元力相互混杂的空间,应该说是介于噬元和仙元之间,有点类似于现今苏典等人所处的这个修仙世界。生活在异次元空间的人们可以通过炼化空气中的元力达到修行的目的。只可惜他们因空间中的元力有限,所以修炼的速度异常缓慢,而且普遍都是境界低微。那些往往能够晋升到仙道巅峰的人俱都是拥有天纵之资的奇才,千百年难出一个。 早在十几万前,这三种异度空间就已是一种传说中的存在,当然,对于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修仙界绝顶高手来说,以一己之力开辟出一个异度空间却也非是不可能的事情。[.超多好看小说]迦南菩提五万年前是一个涅槃境界的修士、几近羽化飞升的存在,他能够在这个古墓内开辟出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噬元空间却也不会令苏典和丈二巨僧有过半点怀疑。 丈二巨僧这回总算是明白,因何方才自己对含愤苏典出手时,那厮非但摆出一副任自己宰割的样子,而且扭头看自己一眼的表情是那么地神秘诡异,却原来,那厮早已知道这里的空间会吞噬一切外来元力,因而对自己根本就有恃无恐。这个天杀的贼子,端的好算计!丈二巨僧心中简直气愤到了极点。 突然,丈二巨僧心中一动,终于似想起了什么,蓦地“哈哈”大笑道:“苏典啊苏典,就算你是天纵奇才、年纪轻轻便能凝丹又如何?纵然你智计百出、心机深沉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一样与老衲一般被困死在这个噬元空间,直到饥渴而死。” 苏典神色有些阴晴不定地盯着这个陡然间心情大好的巨僧,声音倏忽变得阴沉许多道:“你都知道了?” “那是当然,”丈二巨僧喜不自胜道:“这里的噬元空间乃是迦南祖师开辟的一个异度空间。所谓的异度空间,顾名思义,存在于这片古墓内的空间与古墓外的那个空间已经不能相互连通了。哈哈,除非你能找到这个异度空间的坐位标,否则,便是大罗金仙也别想再强行闯出去。”丈二巨僧这一回总算觉得老天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自从与这个苏典对决以来,他屡次被苏典以各种防不胜防的手段算计,心中的憋屈郁闷压抑愤怒可想而知。 哪知此次上天开眼,竟让他苏典身陷这个被迦南祖师开辟的噬元空间中。在同一空间内可以通过传送阵达到瞬移的效果,但异度空间的转移必须要找到坐位标,否则,你就极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空间黑洞之中。然而想要从这片方圆数十丈的空间中找到那个不过米粒大小的坐位标,无异于大海捞针,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一想到面前这个恶魔将大慈悲寺搅得鸡犬不宁,更间接害死了师叔如惠,又屡次三番弄得自己暴跳如雷,现今他终于要陪自己一起枯坐等死了,丈二巨僧心中顿时欣喜若狂。 以苏典的素来小心谨慎,原本早该打散丈二巨僧的气海丹田而废去其一身修为了,毕竟放任一个筑基巅峰期的修士在身旁无疑等于留着一枚定时炸弹。三年的东荒生死磨砺,早已让苏典的心变得冷血无情。 但苏典却并没有选择这么做,因为他还想从这个极有可能活了一两百年的老不休口中问出有关古书中对噬元空间的记载,而且依照眼前的情景看,似乎这个筑基巅峰期的巨僧果真对噬元空间有所了解。 “老和尚,你应该知道找寻噬元空间坐位标的方法,对不对?”苏典蹲下身来,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丈二巨僧,面无表情地问道。 “哼,”丈二巨僧闻言脸色突地转寒,冷冷地瞥了苏典一眼,道:“老衲当然知道寻找坐位标的方法,偏偏就是不告诉你?”其实他哪里知道什么找寻噬元空间坐位标的方法,有关噬元空间的传说他还是从师尊如谙哪里听来的,此时此刻他说这句话当然是想故意激怒苏典。 “你会告诉我的。”苏典神情笃定地说道。接着,便见他慢条斯理地将右手探入百宝箱内,从中掏出那颗石碑残角,然后,伸出左手轻轻在黝黑的残碑上抚摸着,目光却落在丈二巨僧的那张盆型大脸上,淡淡地道:“你说世间是否真的有一个人受尽万刀活剐还兀自不死的?” “你……你想做什么?”丈二巨僧突然从苏典那无悲无喜的神情中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你不是曾扬言要令苏某受尽那万刀活剐之刑吗?苏某只是向你现学现卖罢了,”苏典扫了扫丈二巨僧那两颗铜铃巨目,“嗯”地一声点了点头道:“第一刀就从你的双眼开始。据说在剜人的眼珠之时,如果下刀够快,受刑之人是感觉不到疼痛的。此事也不知是真或假,要不咱们俩尝试一下?” “苏典,你这个恶魔,真当老衲是任你随意搓扁捏圆的软柿子吗?”丈二巨僧气的七窍生烟,突然一声爆吼,顾不得此刻兀自身处噬元空间之中,拼着经脉受损,强行催动气海丹田的澎湃元力,倏忽间挣脱禁制,陡然戟出右手两指一把插向毫无准备的苏典的双眼。 第六十六章 乱斗 丈二巨僧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莫要看他身高丈二形如铁塔,手长脚粗,腰圆臀肥,就以为他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巨人。其实早在感觉自己被苏典算计了以后,他就一方面通过言语稳住苏典,暗中则在悄悄打通受制的经脉。 这座古墓是被迦南菩提祖师开辟的噬元空间不假,但丈二巨僧却通过方才与一众石傀的战斗中觉出一丝异样――自己爆发的元力在这个空间中分明只是遭到石傀们的压制,而非是被空间给强行吞噬。 丈二巨僧第一时间猜到眼下自己处身的是一个变异的噬元空间,当他私下里尝试着用佛门秘法凝聚气海丹田的元力时,居然没有受到周围噬元空间的半点禁制压迫,于是心中愈发坚定所处的这个空间只针对人体体表散发的元力气场起着打压的作用,却对人体内部经脉的元力流动丝毫不存在任何牵制效果。 既然勘破了古墓噬元空间的这个极端隐讳的秘密,丈二巨僧心知逃生有望,当下便装作一副大受刺激的癫狂模样对着苏典怒骂叫阵以显示自己二缺脑残,好叫苏典逐渐放松对他的警惕,从而给他施展秘法冲破封禁的机会。 其实当时丈二巨僧在大言不惭地对苏典说自己知晓找寻空间坐位标的办法却偏偏不告知你苏典时,丈二巨僧已经偷偷地捋顺了气海丹田与期门俞府等胸口几处大穴的连通,唯独四肢各处的小的穴位尚且还处于重度淤塞的境况。他当时只是想故意激怒苏典,希望苏典在一怒之下对自己大打出手,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借助苏典攻击在自己身上的力道破开四肢的禁制。哪知,这个方案甫才开始实施,丈二巨僧便被苏典扬言要给自己施万刀活剐之刑的极大羞辱言辞给气炸了肺,当场发飙。 四肢穴位被苏典以重手法压制,原本需要丈二巨僧通过温水煮青蛙的缓慢细致的功夫进行层层渗透,如抽丝剥茧般逐渐解封,否则欲要强行冲关,非但会对经脉脏腑有损伤,甚至还能影响中宫的那点道心。而道心一旦遭受侵扰,轻则让人心神难宁严重干扰打坐吐纳,重则令他日后的修行从此停滞不前。 丈二巨僧拼着经脉受损、道心被扰的危险,也要破开四肢禁制,定要诛杀苏典不可,足见他这时真的已经将苏典恨到了骨子里。 “该死的!”,面对丈二巨僧筑基巅峰期的疯狂反扑,苏典首先想到的不是负隅顽抗,而是第一时间转身飞逃,直欲有多远就逃多远。 “恶贼受死!” 丈二巨僧两眼圆瞪如铜铃,须眉根根倒立,僧服猎猎作响,浑身杀气滔天,两只铁杵般的长臂被他当做一对长龙“呼”地一声一招横扫千军破空直轰苏典的腰背而去。 “筑基巅峰都是这么变*态吗?”苏典耳听身后如两股龙卷风一般的超强元力场席卷而至,当下惊骇莫名,使尽浑身吃奶力气疯狂逃命,口中更大骂道:“日你个仙人板板,老和尚,刚刚苏某只是故意吓唬你的,你需要这么拼命么?” “苏典,任你舌绽莲花今日也休想说动老衲饶你一命。哼,毁我大慈悲寺数万年清誉,便是将你千刀万剐也难消老衲心头之恨!” 丈二巨僧是铁了心要格杀苏典,筑基巅峰期的威力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竟刹那间好似禁锢了这片无形的空间,那铁杵般孔武有力的双臂仿佛两条怒海蛟龙,刹那间穿破古墓无尽的虚空,天马流星般横移十数丈,陡然追上前方落荒奔逃的苏典,便要对准其左右腰身怒砸而下。 “蓬”,就在苏典的肉身再度被丈二巨僧筑基巅峰期的境界威压给牵制,满以为身躯会被后面的巨僧拦腰斩断时,突然从耳边两侧闪出一对瞬若闪电的金影倏忽间挡住了丈二巨僧的铁拳,碰撞产生的磅礴爆破之力竟霎时将苏典掀飞数丈来高,狼狈落地时,恰好见到两只金身石傀与丈二巨僧汹涌激战的情景。 苏典哪里还猜不到,是丈二巨僧因元力外放而引起了身周噬元空间的气流紊乱,从而导致石傀再度出手压制外来侵犯的生物。 然而还没等苏典要冷笑嘲讽丈二巨僧几句,忽觉身后破风声起,慌忙扭头看时,却骇然见到一对金身石傀竟眼泛红光地朝自己杀将过来。苏典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逃亡时元力也被外放,同时引起了周围石傀们的注意。 早已领教过这些石傀们的铜臂铁拳,苏典心有余悸下,没有任何犹豫,元力内敛,转身再逃。 “哪里走?” 丈二巨僧便在与那两只强横无匹的金身石傀疯狂激战间,尚且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一丝念力始终系在不远处苏典的身上,将苏典的一举一动俱皆掌控,这时见苏典没有半点高手风范的又要逃遁,当下一声咆哮,右手催动十层元力与两只石傀各轰了一掌,左手同时卷起一股元力风暴,凭空逆袭苏典的后背而去。 “这个老秃驴!”苏典气极怒骂一声。面对丈二巨僧筑基巅峰期的掌风,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将身法催至极限,右脚凝立,左脚猛地扯动整个身子如陀螺般急旋一圈,险险躲开了巨僧那凌空一击。 但就是这么眨眼功夫的耽搁,那对红眼杀向苏典的金身石傀已一前一后阻住了苏典的逃亡之路。 苏典再没有任何选择,只得徒手与二石傀战斗到了一起。 石傀本就是石雕所化,身体坚硬如铁,苏典每每用肉掌与石傀的石臂相撞都觉得一阵刺骨钻心的剧痛。只堪堪斗了数十个回合,苏典便见两手已粗肿如馒头般没了任何知觉。然而尤为可恨地是,一旦苏典欲要凭借奇诡的十字纵云梯身法脱出两只石傀的包围,便均被身旁几丈外的另一个战圈中的丈二巨僧以滔天掌力隔空逆袭,最终又不得不退回自己与眼下两石傀的战圈中。 伴随丈二巨僧的筑基巅峰期元力外放的气势愈发汹涌,他招引的石傀数量也就越来越多。只不过是几下眨眼的数十息光景,围住丈二巨僧的金身石傀居然已超过了二十只。丈二巨僧显然一时半刻想要从这些石傀中脱身已变得困难非常,然而他似乎存了纵然自己身死也要搭上苏典陪葬之心,时不时地从应付众多石傀的百忙中抽空偷袭苏典一掌,逼得苏典无暇分心逃逸。 苏典原本应付两只石傀就已显得疲惫不堪,又得时刻小心丈二巨僧的不定时逆袭,斗了良久,更是左支右绌,最后他终于不得不释放对气海丹田元力的压制,将自己筑基初期的威力完全展开。如此一来,苏典身周吸引的石傀数量也逐渐变得多了起来。 随着复活的石傀数量越来越多,战斗也愈演愈烈,古墓内的两个战圈也如滚雪球般逐渐变大。乱斗到了最后,非但是苏典几近身疲力尽,便是强横如丈二巨僧也渐觉气海丹田出现了即将枯竭的可怕迹象。 这个时候,整座古墓唯一一片净土似乎只有那个盛放巨型棺椁的半丈高的平台了,两人在疲于应付身周石傀的同时,目光均自时不时地扫向那处坐落于古墓正心的半丈平台,似乎随时准备逃将上去。 第六十七章 报复 此时此刻,但见在这座通径几十丈的椭圆形古墓之中,一方高凸半丈的巨型笔砚石台上,一只小山般的水晶棺椁就那么不需任何支撑物地悬浮三尺余高,端的诡异非常。(.好看的小说) 水晶棺椁十几丈见方,浑身缭绕着一种光洁照人的柔和紫气。棺身晶莹剔透,如石晶玄玉雕成,在仙石仙芒的沐浴下,好似华灯初上,云蒸霞蔚,仙气氤氲,妍媸毕露,极尽妙态。 便在这座悬空于巨型笔砚石台的水晶棺椁下方十许丈外,苏典和丈二巨僧使劲浑身解数,带动由自己两人引发的一小一大两个战圈正不断向着石台边沿徐徐靠近。 被人封存一道精气入体而复活的石傀整个石体宛如铜皮铁骨,浑身沐浴金光,仿佛一群战神附体的金身罗汉,深谙群战技能,一攻一防,一进一退,前赴后继,似乎永不知疲惫为何物。 苏典浴血奋战,状若疯魔,杀到狂。战斗整整持续了足足有一刻钟,当苏典将十余年的所学技能功法道修统统演化一遍后,便又开始摹拟中年和尚借自己肉身施展的那十招超级必杀技。(.无弹窗广告) 从无极斩仙剑,到太乙破天剑,再到三才碎空剑,接着便是四象屠神剑,随即由五行换日剑、六合踏宇剑、七星破军剑、八卦断坤剑、九宫崩地剑,直至最后的十方伏魔剑,苏典当然不能如凝丹期的中年和尚那般激发实质的元力青光剑芒,他只勉强可以催动体内元力凝聚指尖,以十指幻化出种种似有似无的元力气剑,攻击力却无疑比中年和尚的剑芒弱了太多太多。 饶是如此,当苏典将这十招超级必杀技完完整整地摹拟出来后,分明见到周围一圈红眼金身石傀们似乎对他存了一丝忌惮,它们竟一改先前汹涌澎湃的滔天气势,开始有意识地闪躲起来。 战斗再度持续半柱香时光,苏典渐觉自己的双手摹拟出这十招超级必杀技越发的纯娴,浑身的压力也比之刚才轻松了许多。只是施展这种超级必杀技却需要海量的元力,苏典在连续从头至尾将十招演绎了几遍过后,顿军体内的元力好似大江决堤,飞速流逝,不消片刻,气海丹田竟已呈渐要枯竭的迹象。[.超多好看小说] 苏典不敢托大,只得终止摹拟这十招超级必杀技御敌,重新落入被诸多石傀巨力轰杀的战圈。 不过好在通过方才的极力反击,苏典已经将这个战圈牵引到了巨型笔砚平台的近前。觑准一个绝佳的时机,苏典凝聚丹田最后一股澎湃的元力入十指,以一招十方伏魔剑逼退十只扑杀上身的红眼石傀,拼劲浑身所有气力,将十字梯云纵提至极限,纵身跃上期待已久的巨型笔砚平台上,大字型瘫软躺倒,气喘吁吁,直欲就此不起。 歇了足足有数十息的光景,苏典才勉强能抬起两只疲软酸疼的手臂。然而他却没有第一时间用手掌撑起自己的身体,反自探手入百宝箱,从中颤巍巍地搬出了那只燃着九幽碧火的四足方鼎。 台下十几只金身石傀似乎颇为畏惧这方石台,尽管看着苏典的两眼泛起血色红光杀机毕露,却只敢在石台数丈外虎视眈眈地瞪视着苏典,间或对他龇牙咧嘴地尖叫吓唬几声,但当见到苏典搬出那只火星四射的四足方鼎后,众石傀没有任何犹豫,犹如启智的活物般,转身落荒便逃,有几只仿佛被吓破胆的家伙竟还抱头做鼠窜,无论神情动作俱皆惟妙惟肖。 苏典祭出九幽碧火当然不是为了应付这些没有生命的石雕傀儡,他微眯着眼瞟了瞟十几丈外那个激战中不断朝着石台方向靠近的铁塔巨僧,嘴角忽地逸出一个冷笑的弧度,强行支起伤痕累累的躯体,盘膝,端坐,呼吸,吐纳,开始慢慢调息体内紊乱翻滚的气息。 或许是因为丈二巨僧筑基巅峰期的气机完全暴露,吸引了大部分石傀的注意,才给了苏典逃生的机会。但苏典可没忘记先前自己原本有逃过石傀追杀的可能,却被这个四肢发达的巨型僧屡次三番以掌风给逼回了战圈,差点没害的自己陨落当场。 苏典自问不是什么好人,虽谈不上睚眦必报,然而当性命差点遭人暗算,他也绝不会云淡风轻地泰然一笑处之。 背后捅刀积深怨,谁人一笑泯恩仇?苏典决定要报复。 丈二巨僧不愧是筑基巅峰期的修为,面对近半百之数的金身石傀围歼,他虽败象尽露、险象环生,但依然顽抗不减,更将战圈一度移至临近巨型笔砚石台的十丈之内,接着,便见他倾尽全身仅存的一股澎湃元力,猛地撑起整个庞大身躯拔地近十丈,随即,其躯体便如一只鲲鹏般朝石台疾扑而上。 “唰”,苏典霎间张开电目,冷冷地扫了一眼空中那道如流星般疾掠而至的黑影。十丈,九丈,八丈……三丈,两丈,眼见丈二巨僧与平台的距离已缩短至不足丈许,苏典再不多想,凝聚所有的丹田元力入右臂,蓦使一招横扫千军,臂腕“当”地一声重重砸在身前的这只四足方鼎的一根铜足上。 “嗖”,铜足如一道黄线划过半空,以不足半息的迅疾光景闪电般坠在距离苏典数丈的平台另一侧,恰恰占据了丈二巨僧的落脚点。 “啊!” 丈二巨僧直骇的肝胆欲裂,差点儿没将自己整个肉身全部投进滚烫炙热的九幽碧火中,生死一线的瞬间,他终于显出了自己筑基巅峰期的高手风范,于短短的刹那,聚起体内最后的残余元力,猛地托起自己已被烤的熟透的躯体疯狂倒掠,倏忽间逃出了十几丈开外,再度落回十几只石傀的包围圈中。 险险躲开一只石傀的一招猛虎掏心,丈二巨僧恨极地瞪了一眼石台上的苏典,睚眦欲裂道道:“苏典,你等着,老衲但有命在,定要将你魂魄剥离、肉身祭天。” 第六十八章 切棺 苏典丝毫不为丈二巨僧的威胁所动,泰然自若地收回那只成功逆袭丈二巨僧的四足方鼎,调息片刻,踉跄着支撑站起。 没有去管下方被牢牢困在众石傀中丈二巨僧的死活,苏典转身面向眼前这座悬空三尺的水晶棺椁。他当然知道石傀们之所以不敢靠近自己脚下的这方巨型笔砚石台,畏惧的非是石台的本身,而是石台上的这座极有可能存放着迦南菩提尸身的水晶棺椁。 苏典突然有一种将身前这座水晶棺椁打开一观的冲动,这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对一代涅槃期绝顶修士的尸身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心,而且他在私下里也同时有种非比寻常的预感,似乎那个传说中的噬元空间坐位标应该就藏身在这座水晶棺椁之中。 不存在任何科学的依据,纯属苏典个人对危险之境求生意识的敏锐感官判断。 想到就去做,苏典可不是那种喜欢办事拖拉之人。当年还是淬骨七阶境界之时,苏典尚且敢只身独闯被明令禁止为人类禁足之地的东荒,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筑基,眼前的这座大型水晶棺椁又非是一头洪荒猛兽,苏典没有任何犹豫,一个纵身跃了上去。 水晶棺椁的内层也不知是何等材料制成,苏典蹲伏在棺身顶盖之上,感官外放至极限,然而念力才刚刚勘破棺盖的三寸厚度,便被其中陡然衍生的一道无形气状墙体给阻隔。收回无功而返的念力,苏典没有气馁,反而觉得合情合理,心忖只有这样才能越发显示出这座水晶棺椁的不一般。 棺盖与棺身似乎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苏典将元力附着在右手掌心,旋即脚尖轻轻于棺盖上一点,身子几个兔起鹘落,已疾快地沿着顶盖绕了一圈,便在同时,他舞动右掌如穿花蝶影般沿着水晶棺椁的上盖和四面的棺身连连急拍。不消片刻,整座水晶棺椁的上下棺身竟均已留下苏典轻重如一的微弱掌痕。 苏典如今是筑基初期的修为,肉身虽没强横到刀枪不入的境界,但在元力包裹下掌力碎石断金还是有可能的。 望着眼前水晶棺椁上浅不可辨的淡淡印痕,苏典心中不免生出些许挫败感,当然,更多地是对筑造这座巨棺的硬如神铁仙石的材质由衷地折服。 苏典深吸一口长气,单膝跪在水晶棺椁的棺盖之上,右手探入腰附的百宝箱中,掏出那颗石碑残角,选好棺盖的一个刚刚以掌力试探的厚度适中的方位,苏典将身体调整到作为一名切割工作业时最舒服的角度,力灌臂腕,便要对准水晶棺盖重割而下。 “姓苏的恶贼,赶紧住手!” 丈二巨僧原本已被一种围困的金身石傀给逼入穷途末路,元力枯竭,身疲体乏,四肢百骸犹如灌了重铅,举手抬足都似万虫噬体般痛不欲生,这个时候,他所散发的气势和出手的招式都已大打折扣,甚至存了就此放弃的念头,哪知便是他的消极和疲累反而却救了他一命。伴随着丈二巨僧的反抗力度的减弱,那一圈凶神恶霸的金身石傀敌意和杀机竟逐渐降低,攻击速度明显减弱了许多,终于给了他喘气的机会。 石傀毕竟是没有生命的傀儡,其体内保存的那道精气是根据判断外来侵犯物种的气机的强弱从而指令石身进行攻杀,外来生物的气极强,则石傀的杀意和攻伐都会暴增;相反,外来生物一旦变弱,石傀却也随之放松了警惕。丈二巨僧理通了此点,终于想到一个脱困的绝佳方略,然而还没等他开始执行,却不经意间瞥见,那个脚踏自己先祖棺身的苏典正埋首割裂棺盖的一幕。 丈二巨僧哪里容许苏典对自己先祖的棺葬进行玷污和践踏,当即他火冒三丈,一声咆哮,聚集残余元力,“呼”的凌空一掌,狠狠劈向石台棺盖上的苏典。 苏典心思本来正放在该如何解剖这座水晶棺椁之上,丈二巨僧的袭击又来的如此突兀,根本就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便听“蓬”地一声重响,苏典的后背已被掌风击实。 纵然是强弩之末,但丈二巨僧毕竟是筑基巅峰期的修为,这怒极的一次逆袭乃是他含愤出手,威力竟然不弱于其完好无损的状态。苏典没有任何防备,等于是肉身硬挨了筑基巅峰期的一记重击。喉头一甜,身子一晃,苏典仰天吐血,身子更被大力直接撞飞。 水晶棺椁高足十丈,何况苏典本就多处损伤的残躯再遭重创,此番坠落,定然凶多吉少。 便在这生死攸关的当口,苏典一把祭出手中的石碑残角,使尽浑身气力插入身下的水晶棺椁上盖之中,便听“嗤嗤……”一连串刺耳的怪响,苏典双手握紧石碑残角,一度在棺盖上拉出了一道长近丈的深彻划痕,最后终于借助棺盖与石碑残角的阻力止住了空飞的身形,这个时候,苏典的两只脚却也已悬空。 石碑残角险险地顿在了棺盖的边沿寸许处,支撑住了吊在半空中的苏典。 苏典暗叫一声好险,这才深吸一口长气,扫了一眼面前几乎被切成一半的棺盖,无奈地苦笑一声,他一把拔出深入棺盖足足尺许的石碑残角,轻身纵掠而下,落在巨型笔砚石台之上。 “咚”,就在苏典想要盘膝坐地、吐纳调息时,蓦听身旁的这座水晶棺椁内陡然响起一声重物敲击棺盖的怪音。 (这两天有些事情耽搁,更新不是很给力。今天准备更两章,这是第一章,接下来码下一章。) 第六十九章 神祇怨念 棺中有活物!这是苏典的第一反应。 苏典自问也是一个胆可通天的热血男儿。五年前傲立仙台绝顶,大战中土四大道统种子选手;三年前只身潜入有着数万年前传承的大慈悲寺,翻阅其禁忌典藏;而后孤身独闯东荒,于无数蛮兽之口磨砺意志,苦修大道;甚至于神龙葬底的紫火焚体,以及后来的中年和尚寄生,再加上眼下筑基巅峰的丈二巨僧穷追猛打。历经驱逐、夺舍等生死考验,忍受逃命、苦修等数重煎熬,苏典向来都是眉头不眨,从不轻言放弃。 但今时今刻,当面对眼前这个神奇古墓中的水晶棺椁内极有可能存在的一种未知生物,苏典的心终于产生了几丝畏惧。 棺内神秘物敲击棺盖的声音越发地频繁起来,怪音初闻似鞋匠学徒以重锤敲打鞋帮,轻重不一,仔细听时却又像是奏乐大师的紧锣密鼓,连绵不绝,那一声声“咚咚咚”的怪响直刺激的苏典心底阵阵发毛。 苏典面无血色,两眼死死地盯住水晶棺椁的上顶棺盖,身子却情不自禁地一步一步向着巨型笔砚石台的边沿退去。 “蓬”! 终于,当苏典的脚跟即将悬空的那一瞬间,水晶棺椁的顶盖突然被无故掀飞十几丈高,接着,便见一个浑身上下长着尺许红毛的人脸怪霎时纵身自棺内跃了上来。(.无弹窗广告) 红毛怪两眼泛起阵阵青光,脸部被红毛遮盖,看不清长相,全身不着片缕,手脚腰腹俱皆长满厚厚一层红的近乎诡异的毛发,看起来像极了一个活跃在深山老林的人猿,偏偏他的提手抬足的动作和五官灵动的表情却与正常的人类没什么两样。非但如此,苏典更从这个一身红毛的怪物体内感受到了一股强大至无可匹敌的邪恶威力,那似乎是瀚海般的怨力凝聚成的一汪澎湃汹涌的浪潮。 滔天的怨念震慑的苏典灵魂都在战栗。 就在这一刹那,苏典突然想到了一种只存在于上古典藏传说中的邪灵,神祇怨念,上古绝世大能陨落后元神遗留的一股邪恶怨念。 据说这种神祇怨念之所以形成,是因为上古绝世大能在身殒道消前心中还存有尚且未能完成的遗愿,这种遗愿经长久积郁而慢慢成为一种怨念,怨念再经千百上万个岁月的积淀而启智化灵,最终进化成了诞生于神话时代的邪灵——神祇怨念。 究竟是一个何等繁杂且困惑了迦南菩提一生的遗愿未能实现,才令迦南菩提元神陨灭后五万余年居然产生出了这种恐怖至极的神祇怨念? 望着头顶的那个足以令人从头至脚彻骨冰寒的邪灵,苏典心神俱震,尤其当被神祇怨念的两只好似来自地狱幽碧的青光眼扫中全身时,苏典竟骇然发觉自己的双腿酸软无力,几乎连转身逃跑都变得困难非常。(.) 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大关,面对过数不尽的猛兽恶灵,唯独这一次才真正令苏典恐惧到了骨子里。 如果说先前在丈二巨僧的境界威压下身体不能动弹,让苏典感觉到的是胆战心寒、惊骇莫名;那么,这一刻,在神祇怨念的不含任何气势的随便扫视之下,苏典只觉汗毛根根倒竖,魂惊魄颤,肉身到心脏霎间变得冰凉彻骨。 苏典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在惊惧到极点时,居然真的有灵魂战栗、彻骨冰寒、毛骨悚然的感觉。 其实,在神祇怨念现身之后,被惊恐震撼到无以复加的又何止是苏典? 丈二巨僧,甚至包括那一众原本没有生命的金身石傀,俱皆在这只邪灵的那对青光眼下瑟瑟发抖。神祇怨念不仅能恐吓活着的生灵,竟然同时能震撼只保留一道精气的死物傀儡,此等诡异莫名的神奇景象,恐怕是天下间闻所未闻的一件奇事。 突然,苏典感觉一阵头皮发麻,只见这个甫一出场就惊骇当场的神祇怨念竟踏空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苏典紧捏那颗石碑残角的右掌手心满是汗水,后背早被浸透,心脏怦怦乱跳,两眼既惊且惧地呆瞪着逐渐逼近头顶的那只红毛人怪,几次想要转身拔腿遁逃,却屡屡失却力灌双足的勇气。尽管没有尝试,但苏典心中竟异常清明,知晓在这片古墓的噬元空间内,无论自己逃向何方,恐怕都难以脱出空中那只邪灵的掌控。 这种潜意识让苏典颇有一种无力的深深挫败感。 神祇怨念就在距离苏典头顶丈许处脚踏虚空凝立不动,接着便见它缓缓伸出一只附满尺长红毛的手臂,对准苏典的方向凌空倏忽一抓。 随即苏典顿觉头顶生出一股庞大无匹的吸力,吸力如一个无底的黑洞强行提起自己的身躯疾如拉了满圆后射出的弓箭,凭空飞向对方的长满墨绿色鱼鳞的掌心。 苏典惊慌恐惧到了极点,但心中却极不甘心就这么被空中那只传说中的邪灵简简单单的一招秒杀,便在身体由那股吸力扯动如飞虹般激射半空的关口,他陡地一把祭出了手心的石碑残角狠狠地切向神祇怨念的那双青光眼。 “叮”! 能够划破水晶棺椁厚重棺盖的石碑残角果然不是凡物,竟逼得神祇怨念于百忙中徒手与之硬拼了一记。但由迦南菩提元神诞生的神祇怨念显然远非是丈二巨僧一等筑基凝丹之辈所能比拟的,一记碰撞,神祇怨念非但轻松化去了苏典倾尽全力发出的致命一击,更震的苏典那只紧握石碑残角的手臂如竹竿般节节寸断。 苏典强迫自己不去惨呼痛嗷,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私下早已偷偷搬出那只燃着九幽碧火的四足方鼎,这时眼见与神祇怨念的距离不足数尺,他再不多想,倏忽间将方鼎举高过顶,催动鼎沿那条火凤吐出的碧幽火舌骤然燎上神祇怨念的一身红毛。 “嗤”,苏典预想中的神祇怨念被九幽碧火引燃的一幕没有出现,反而神祇怨念的掌心中蓦然衍生出一团无形的金色气浪,气浪好似一道神奇的防护罩体,在苏典睁大双眼之下霎时将他连同其手中的方鼎俱皆裹成了一团。 苏典法宝用尽,正当准备闭眼等死时,忽见这只神祇怨念竟陡然冲着自己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接着伸出它那一双布满墨绿鱼鳞的手就那么“嗤啦”一声撕开面前的虚空,旋即一个闪身钻入其中,转瞬间便没了身影。 伴随神祇怨念自破开的空间神秘消失,那处空间只是眨眼功夫便又再度愈合,等苏典长大双目想要仔细查探时,整座古墓的空间却又重新变得正常起来,一切似乎都从未发生过一般。 第七十章 空棺 以一己之力强行撕裂无尽的虚空,这绝非是人力所能办到的,还好对方是一个涅槃期修士陨落后元神遗存的神祇怨念,本身就不是什么肉体凡胎,终于让苏典找到了些许心里安慰。 苏典深吸一口长气,强行压下目睹那个红毛怪破空而去所产生的震撼,立即盘膝端坐,呼吸吐纳,修补受伤的肉身经脉。这个时候,丈二巨僧终于在最后关口脱出了众石傀的包围,拼劲浑身力气爬上平台,在距离苏典几丈处打坐休养,恢复体力。 千钧一发,分秒必争,说的正是眼下古墓中的这两个命途多舛的悲催对手。 苏典自从在大慈悲寺的古刹外被中年和尚还回身体后,先是被苦行僧如惠模拟的仙器圣威砸成重伤;接着是被筑基巅峰的丈二巨僧紧咬追杀而伤上加伤;最后误闯进这座古墓的噬元空间内,遭到一群石傀围追堵截,肉身差点儿没被直接毁掉。短短的一天之内,苏典的肉身脏腑经脉乃至神魂三番五次承受致命创伤,若是换做一些心智不坚者恐怕早已嗷啕惨呼凄声哀鸣不止。 当然,一般人如果缺少苏典这种逆境求生的心态和韧力,却也万难支撑到现在。 这一日一夜,苏典可谓尝尽千般苦楚万种煎熬,命悬一线,九死一生,屡次在死神手中侥幸脱逃。[]反观丈二巨僧,这位大慈悲寺老一辈的掌刑僧,被佛门誉为“巨佛陀”的筑基巅峰期护法,又何尝不是被死神眷顾的幸运儿呢? 从日间**纵苏典肉身的中年和尚当成出气的沙包轰杀个半死,到追踪苏典时差点儿被后者以九幽碧火燎成烤乳猪,接着便是在这座古墓中险些遭到数以百十计的金身石傀撕扯成无数半……丈二巨僧屡屡遭劫、步步惊心,尤其是被一群分明没有生命迹象、可动作却迅疾无比的石傀围堵,他好几次都差点儿没直接缴械投降闭眼赴待死。 丈二巨僧能够苦苦支撑到现在,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一个奇迹。 苏典,一切罪魁祸首都是那个该死的恶贼苏典!丈二巨僧在心底暗暗发下重誓,一旦自己成功地逃出这座古墓,就定要颁布佛门诛杀令,发动天下所有佛门弟子满世界擒杀此獠。 丈二巨僧在心中存了必杀苏典之志,苏典又何尝不想一剑砍掉丈二巨僧的大好头颅而后快?若然没有丈二巨僧的穷追不舍,苏典此时此刻就可能会躺在某个客栈厢房的温暖被窝里,哪里还需面对眼前的百余只冷血石傀和一座未知名的古墓发愁? 不自觉地,两人竟好似同时默契地没有去想刚刚裂空而去的那只神祇怨念,也许在他们的潜意识里,那个浑身被尺长红毛覆盖的邪灵根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间,他们只想将其忘记,越干净彻底越好。[] “呼”!不知过了多久,苏典长长吐了一口浊气,率先退出打坐状态。 四肢百骸经脉脏腑只是勉强愈合,完全达不到恢复的效果,但苏典却不得不中途停止疗伤,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修为与几丈外的那个巨僧相差甚远,时间拖得愈久,便对自己越发不利。、 苏典将右手探入百宝箱中,正要掏出那只残碑利器暗中给对面的巨僧来个致命一击,突然瞥见丈二巨僧头顶逸出了股股肉眼可辨的指粗青烟。心中倏忽一动,他知道,这是丈二巨僧即将苏醒的前兆。 当下苏典再不敢托大,脚尖猛一点地,身子忽地腾空而起,直奔水晶棺椁的上顶而去,临近破开的棺盖位置,但见他两手倏忽沿着棺身一拍,陡然以掌力撑起整个身躯翩跹如虹般翻上了水晶棺椁的上沿。 站稳脚跟,苏典目光如炬,蓦然自破开的棺盖探入这座方圆十几丈的水晶棺椁内。就只一眼,苏典却看得满腹惊疑。 没有骨骼残骸,没有僧服袈裟,甚至连陪葬的玉器或首饰都没有,整座水晶棺椁内空空荡荡,除了四面光滑净结的棺壁,以及平整晶莹的底座,这座传说中的迦南菩提的葬棺居然没有任何残余物遗留。 历时五万年之久,迦南菩提的尸身早已腐化,这一点,苏典毫不怀疑,但其头骨以及四肢残骸俱皆消散却怎么也令苏典觉得不太可能。 何况棺内居然连一件衣物首饰都无,莫非迦南菩提在下葬时竟是赤身露体的吗? 苏典心中有百般疑惑千分不解,直觉告诉他这座埋葬迦南菩提尸身的水晶棺椁大有问题,但眼下丈二巨僧苏醒在即,他却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详细查探。苏典一个纵身跃下巨棺,元力布满双手十指,以指尖沿着棺椁底座以及四壁疾快地劈划拍打,急欲找出那个传说中的噬元空间的坐位标。 只是眨眼的瞬间光景,苏典已迅速将水晶棺椁的内壁摸索试探了一遍,然而却均未能觉出这座棺身有何异样。他还当自己匆忙下有所遗漏,于是便要再如法寻找一番。 就这这时,他蓦听头顶破空声起,当下心中骇然,知晓是丈二巨僧恢复体力重新追杀而至。 这个阴魂不善的老秃驴!苏典又惊又愤,元力疾速运转,身子猛地凭空拔起数丈,闪电般窜出水晶棺椁。苏典双手同时上托,霎间撞飞头顶半截碎裂的棺盖,将之当成一颗暗器凭空对准扑来的丈二巨僧面门袭去。 便在这眨眼的刹那,苏典双脚用力在水晶棺椁的上顶棺沿一撑,身子忽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般朝石台下的百余只石傀方向逃去。 单打独斗,苏典要想胜过丈二巨僧只是痴人说梦,况且这座古墓的空间又不适合千里奔逃,苏典若要逃脱丈二巨僧的追杀,唯有借助石傀一途。 “蓬”!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振聋发聩的爆鸣,不用猜也知是丈二巨僧以滔天掌力击中了那只苏典用来偷袭的残余棺盖,随即苏典便觉背后蓦地被一股汹涌澎湃的元力巨浪给击中,躯体踉跄跌飞数丈开外。 苏典如遭雷亟,仰天吐血,残躯如一道抛物线般飞坠跌落,惊慌失措中,他忽如一个溺水的将死之人般两手忽地拼命向着虚空乱抓一通,倏忽间,他竟骇然惊觉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似乎无意间触碰到了半空中的一个未知的无形机关。恍恍惚惚中,苏典似乎觉得头顶的虚空陡然撕裂,旋即自己整个身躯便被裂空瞬间衍生的一股庞大无匹的吸力给扯了进去。 肉身完全自这座古墓消失的刹那,他才霎时醒悟过来,这个吸扯自己的空间位置恰恰是那个神祇怨念破空而去的坐标点。 自己终于在最后的关头寻到了这座古墓噬元空间的坐位标,苏典心中瞬间百感交集。 第七十一章 升级,升级 元,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然能量,它常态之下是气体,混杂在普通的空气之中,肉眼难辨。(.无弹窗广告) 元力随呼吸进入人体奇经八脉,汇入气海丹田,经丹田转化成适合体内循环的元力流,旋即分散到身体的四肢百骸,加强肉身经脉脏腑肠壁意念等等各处的自我防卫能力。海量的元力沿经脉运转无数个周天,肌肤备受滋润,躯体得以强化,灵魂受到升华,意识得到淬炼,脱胎换骨,浴火重生,破而后立,凤凰涅槃,大抵都说的是现在闭目盘膝端坐吐纳的苏典。 “呼”! 苏典长长吐出胸口的一股浊气,两眼霎时大张,电目如炬,刹那间穿透方圆十数里的深谷长川。 这里是介于殷国皇城和玉溪峰之间的一处百丈谷壑,隶属方丈仙山的一条支脉,谷中奇花异草,飞禽走兽,流云飞瀑,奇石,古木,灵药,蝶舞,蛙跳,虫鸣……青山苍翠欲滴,飞瀑挂如匹练,古木老树盘根,碧水长青,怪石嶙峋,药香浓郁扑鼻,密林幽静宁谧,景致美不胜收,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苏典一个屈膝站了起来,感受一下体内充沛如大江汉水的海量元力,心中顿觉畅快淋漓,直欲仰口长啸,大呼痛快。 如今距离苏典从达摩洞的古墓内寻到那个神秘的噬元空间坐位标已经过去了足足一个月有余,当时的苏典被坐位标一度瞬移至万阶天梯上的那处悬空平台,旋即他便飞速下梯,一连翻阅十几座高近百丈的险峰断崖,涉百尺险滩,穿幽洞,过挂瀑,连夜逃亡百里,最后才终于心力枯竭而瘫倒在一个莫名的山谷之中。 谷深百丈,当中景致绝佳,环境清幽,倒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安全地界,正好用来修行养身。 在深谷内历时长达一个月的隐秘自疗,苏典非但觉得身体各部分得创伤得以痊愈,更将自己的修为稳稳地定在了筑基一阶第一层的初期,同时脑海中的那抹人形意念也越发变得活灵活现起来。苏典甚至觉得,经过上次与丈二巨僧的残酷战斗,自己遭受重创之下身体的潜能屡屡被得到激发,若是再能够拥有一部快速引导自己步入筑基正轨的筑基经,说不准现在的自己突破筑基一阶第一层的中期也非是不可能。 筑基经,真是迫在眉睫啊!苏典心中感叹不已。 现在的苏典要取得筑基经最有可能的是两个办法,其一是等待脑中的那个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苏醒,而后千方百计从他口中骗出《如来心经》亦或是《迦南心经》的筑基期经文要义;另外一种是立即偷偷潜回蓬莱仙岛,从恩师楚笑歌那里取来《大荒九字仙剑诀》的筑基篇。 可惜中年和尚自从被苦行僧模拟的仙器圣威砸成重伤后,中间只醒过一次,其他的所有时间都处于深度的昏沉状态,想要从他的口中套出筑基经却无疑需要一个漫长的等待过程;潜回蓬莱仙岛重遇恩师原本也是苏典此番踏出东荒的目的,只是眼下从方丈仙山到蓬莱仙岛先要走近万里的陆路,而后还需渡过茫茫的千里碧海,也非是一朝一夕之事。 但眼下苏典却急需快速升级,很需要,非常需要,极其而迫切地需要。 如今,苏典坼了大慈悲寺祭台,搬了他们的铜鼎,屡次害的其老一代掌刑护法丈二巨僧玄无量遭受重创;当然,毁坏大慈悲寺门庭,重伤现任掌刑护法圆一和住持圆方,以及逼死苦行僧如惠等等诸般恶行不需多说,定也要被大慈悲寺给算到他苏典的头上。 苏典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只怕已经成为大慈悲寺的头号通缉要犯。 大慈悲寺号称僧侣八千,那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数目,暗中这个代表佛门的泰山北斗到底有多少隐藏力量,恐怕只有寺中几个活了数百岁的老不休心知肚明。更何况,且不说大慈悲可能存在一些云游未归的千年老妖孽,便是那圆字辈的几个护法住持都是筑基二阶左右的修为,他们之中随随便便祭出一个都足以将苏典恣意搓圆捏扁。 所以,要想翻越方丈仙山、穿过皇城、避开大慈悲寺的势力范围,苏典就必须在第一时间提升自己的道法修为。 升级!升级!从没有任何一刻能够让苏典心中这么迫切地渴望着这两个字。 然而,没有筑基经作依仗,纵然他苏典是天纵奇才,却也不能于修道途再有寸进。 就如同剑客练剑需要剑诀、刀客练刀需要刀谱,筑基经,乃是筑基期的修士能够藉之修行的基础概要,是不可或缺的必须品。没有筑基经,便如同一个画师手中缺少画板、一个书法家手中缺少笔砚、一个音乐家手中缺少乐器,修士最终只能是镜中贴花、缘木求鱼、临渊捉鸟、海底捞月、望洋兴叹。 苏典脚踏一颗置身在千尺飞瀑上顶的巨石之上,极目挂瀑下一度连绵数里外的险峰山涧,愈发觉得胸中血气激荡,心潮澎湃,急欲寻找突破口释放一番。 “嗖”,便在这时,身后忽地传来一道刺耳的破空声,苏典心中一紧,便听一个老僧欣喜若狂的呼喊道:“圆真师兄,那厮在这里。经过将近一月的循迹追踪,终于让师弟我找到了他。” 苏典右手倏忽后甩,一把扇飞凭空逆袭而来的一根伏魔棍,旋即转身,这才发现自己身后已被十几个身穿浅黄僧服僧裤的和尚呈扇形给悄悄地围住了。 当中一位老僧大概花甲年纪,浓眉大眼,看似慈眉善目,但苏典却从他的声音中听出来,来人正是那日在藏经阁陨铁门匾下透露自己错误讯息、致使自己险遭大慈悲寺数十名高僧围攻的阴险老和尚。 这个奸诈险恶之徒,我苏典还没有去找你算账,你倒自己先送上了门来。苏典俊目冰寒地冷冷望着逐渐向自己逼近的花甲老僧,元力缓缓凝聚两手十指。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苏典,如今你已是笼中之鸟,就乖乖随贫僧回寺吧。” 这个声音是从另一个方向传过来的,苏典将头稍稍向右撇了一撇,恰恰见到另一名耄耋老僧带领五个年轻和尚从飞瀑的对面围将过来一幕。 前后夹击,左右开弓,看来这些和尚是铁了心要生擒活捉自己了,苏典眼中的杀机一闪即逝,强行压住了冒然出手的冲动。 第七十二章 绝境 “锵”,苏典一把祭出百宝箱中的寒冰化影剑,握在右手掌心。 寒冰化影剑终于在半个月前被苏典以那颗石碑残角成功地从八只青铜大鼎的深蓝火舌中分离出来,剑身经兽火的淬炼愈发坚硬如神铁,被仙器圣威崩裂的剑刃已经自愈,黄金小龙的纹路也变得清晰了许多,最重要地是,苏典竟突然感觉到手中的王品灵器好似拥有了灵魂般活了过来。 当苏典再试图用意念去感应剑中的纹理脉路时,听到的不再是那条被封印的黄金小龙地怒吼狂啸,反而倒像是一条黄金神龙在仰天长吟。 黄金小龙是那条神龙残魂的化身,这一点,苏典早就心知肚明。到了现在,他却也不得不暗呼一声侥幸,因为眼下若非是那条恢复法力的神龙残魂被封印在王品灵器寒冰化影剑内,苏典如今恐怕要面对的非但只是大慈悲寺的群僧追杀,还要分心去应付这条神龙残魂的疯狂报复。 传说中的五品龙元定然就是那条神龙残魂无疑了,可惜苏典却根本没有炼化它的本领,更不要说将其吞食了。 不过此时此刻,要摆脱这一群阴魂不散的和尚才是正事。苏典压下满朝思绪,灵台逐渐清明。 一剑在手,天上地下任我遨游。苏典一袭青衫,迎风独立,右手握住剑柄,剑身平摊左手,如老僧入定般凝立不动。 “苏典,你倒是逃啊?” 长着一副慈眉善目模样的花甲老僧圆通眼见自己一众人已将对面的青衫少年所有退路都封死,当下冷笑不跌道:“能够从玄无量师叔的掌心脱身,你苏典倒也有几分本事。不过可惜,你这一路逃来,留下难以计数的蛛丝马迹,要不是你身形够快,选的又是崎岖难行的山路,早在半个月前老衲就能把你给生擒活捉了。哼哼,少在老衲面前摆谱,你有几斤几两还当我们不知道吗?那日闯寺,你修为突然飙升至凝丹期,想必是借助了外力吧?” 苏典冷冷瞥了成竹在胸的圆通一眼,面上仍保持古井无波,心中却已掀起了滔天巨浪――圆通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那日闯寺,乃是中年和尚寄居在自己体内控制着自己的肉身演绎凝丹期的道法,而如今的自己只剩筑基初期的修为,在外人的眼中,岂非正是自己借助了外力?苏典剑眉陡地一拧,身子倏忽拔地而起,长剑挽起一个耀眼的剑花,对准几丈外的圆通,当头刺下。 “秘密被老衲说破,恼羞成怒了吧?哈哈!” 圆通一声长笑,凭空抓起地上被苏典击飞的伏魔棍,夷然不惧地迎了上去。 “蓬”,剑、棍相撞,激起一波方圆数丈的无形气浪。圆通闷哼一声止住了攻势;苏典却一连向后退了三步,身体被逼至巨石的边沿,脚跟已有半数悬空。 身后就是百尺急瀑,苏典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瀑下湍急的涡流,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且不说瀑布下方可能暗藏的尖锐石体足以穿透人的身体,便是这湍湍急流瞬间席卷吞噬之下,常人又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苏典心知自己再不能后退,否则定然要葬身瀑底不可。可眼前的这个筑基期的老和尚圆通对苏典来说却也是一个异常棘手的大麻烦,稍有不慎,他自己便极有可能遭了老奸巨猾的圆通的暗算。 前有虎狼追兵,后有生死绝地,苏典已身处进退维谷之境。 更糟糕地是,那个大慈悲寺现任的执法僧圆真兀自在一旁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如无奇迹,恐怕苏典今次彻底要沦为大慈悲寺的阶下之囚。 “苏典,你那不可一世的狂傲劲头哪去了?你不是向来被号称为修道界最有前途的少年天才吗?你不是纵横古今天下间最年轻的淬骨七阶吗?你不是曾经扬言要毁我宗祠、拆我庙宇吗?怎么,才堪堪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你就原形毕露变成胆小如鼠的怂包了?” 圆通狂笑不迭道:“能够从玄无量师叔手心逃脱,你苏典的凭借无非是一只削铁如泥异宝,外加我大慈悲寺祭台上的九种兽火罢了。没了那几种护身符,你苏典就是一个废物!” 财不外露,这是聪明人善于显拙藏精的绝佳做法。苏典突然感觉很是不妥,自己一路为了逃避丈二巨僧玄无量的追杀,几乎将所有的底牌都泄露了出去,如今却被传进了大慈悲寺群僧的耳朵中,眼下双方对峙,群僧定然早有准备应对自己手中底牌的办法,看来情况确已变得糟糕之极。 苏典心中发狠,突然决定大开杀戒。 鲸吸功再度运转,滔天元力由四面八方疯狂自肌肤毛孔纳入经脉,苏典强行增大气海丹田转化元力的速度,浑身气势陡然飙升,由筑基一阶第一层开始增长,接着是第二层,第三层……,最终他将修为稳稳地定在筑基一阶第六层。旋即,苏典一弹长剑,“唰”地一声疾刺圆通的心脏。 圆通彻底被眼前诡异莫名的景象给惊呆了,对方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一度将修为提升至与自己平齐,这……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圆通差点儿没以为是自己白天见鬼了。但当感受到苏典那王品灵器的澎湃威势时,圆通终于确定对方的确是硬生生将修为强提至毗邻筑基二阶的人,只是这时,圆通失却了先机,没有任何犹豫,他陡然一个闪身,躲开了苏典那凌厉的一剑。 苏典没有趁胜追击,反而长剑倏忽一转,“嗤嗤嗤”连划数声,瞬间割破了一圈围住自己的年轻和尚喉咙,在众僧未及惨呼间,闪电般取了他们的性命。 圆通“啊”地一声悲呼狂叫,亲眼目睹自己带来的十几名弟子眨眼的功夫都躺倒在苏典的剑下,他简直快要抓狂,心中直恨不得将苏典给生吞活剥了,睚眦欲裂地死死盯着苏典,蓦地咆哮一声道:“苏典,我圆通今生誓要喝尽你的血、吃光你的肉、活祭你的魂,让你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想要活祭苏某的人太多太多,恐怕要轮到你也是千百年后的事情,大师这副残躯早已腐朽枯木,半只脚已入了棺材,还是乖乖回去躺在蒲团上等死吧,少出来丢人现眼了。”苏典冷笑不已,正要回敬圆通几句气死人不偿命的恶毒言语,忽觉气海丹田一滞,当即猛地一惊,慌忙捂住鼻息,面色陡地大变道:“该死的,你们居然施毒,什么大慈悲寺?根本就是奸诈宵小之辈的贼窝!” 空气中不知何时已飘起了一阵阵浓郁刺鼻的药物香味,药香中夹杂着玫瑰、茉莉、薄荷等等花香,因而初始时没能引起苏典的注意,但当他感觉到经脉内元力的循环变得迟缓甚至凝滞时才终于知道不妥,虽然立即捂鼻合嘴屏住呼吸,但体内还是吸入了不少药毒。这种药物的毒性一场剧烈,只是短短的片刻之间,苏典便觉自己的身体变得酸软无力,并且头昏眼花起来。 “苏典,这一回,看你还能往那里逃!”圆通恨极了苏典,抡起手里的伏魔棍便要当头砸向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的苏典。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苏典,乖乖束手就擒吧,这种毒名叫迷魂断肠溃心散,初吸食后能迷人生魂,最后则溃心断肠,乃是根据七十二种毒草调配而成,药性堪比赤眼千足蜈蚣,你是逃不掉的。”位于瀑布另一侧久久沉寂的圆真突然面色无悲无喜地发话道。 果然是这个圆真老秃驴搞的鬼!苏典渐觉道宫都快要守不住,但心中却还有一丝浅显的意识,知晓自己绝对不能落入这群和尚的手中。 保存最后一点灵台的清明,苏典身子忽地向后仰倒,“噗通”一声坠下了百尺飞瀑。 第七十三章 姑娘 方丈仙山,玉溪峰顶,大慈悲寺的那座古刹之内。 圆方、圆一、圆真、圆空、圆灭、圆通六位大慈悲寺的圆字辈筑基期支柱呈一字排开,按照排行及职位高低分座在大慈悲寺诵经房的蒲团上,六人身前均安放着一只木鱼和一根木棰,他们双手合十,两眼紧闭,口诵《地藏菩萨本愿经》,似乎在为某一位刚刚逝去不久的亡灵超度。 不知过了多久,诵经到了尾声,众僧齐道一声“阿弥陀佛”结束这场法事。 圆方率先睁开双眼,双目呆呆地望着诵经房后墙上几幅刻着大慈悲寺数万年前祖师爷的壁画,过得良久,才终于重重叹息一声。 “住持师兄是否还在为定海师侄的事情发愁?”掌刑护法圆一性情最是急躁,率先出声问道。 “是啊,那个怪物一身红毛,却长着一副人类的面孔,偏偏法力滔天,连老祖宗都甘拜下风。定海师侄被它抓去,住持师兄也不需太过自责,毕竟当时你也曾强行阻拦下被它一掌击伤,算是尽了力。只是定海师侄向来被视为我大慈悲寺的下一代传承,如今吉凶难测,这件事情若是传将开来,会否影响我大慈悲寺数万年的清誉呢?”圆通接口道。 圆方闻言沉吟片刻,旋即才道:“这个暂且不论,不过圆通师弟,你确定那姓苏的恶贼当真尸沉无忧谷的百尺瀑底?” “如果不出意外,那个苏典该必死无疑。”圆通面色倏忽变得阴沉无比道:“且不说那条瀑布下方布满尖石,便是圆真师兄的迷魂断肠溃心散就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孔雀胆,蛛血,蝎尾液,蜈蚣牙,朱蛤心,便是取自这五种毒虫体内毒素最烈的部位混合的毒液,就足以毒杀一头千年巨头蛟。更何况还有断肠草这种毒中极品。苏典断无生还的可能。”圆真胸有成竹地补充道。 “但愿如此,”圆方浓眉拧成一团,瘦小的身躯越发显得虚弱无力道:“想必你们已经知道,那个被封印在古刹地底的大魔头即将出世,玄无量师叔已经在老祖宗的指导下开始沿古刹四周布置阵法。如今我们大慈悲寺已经够乱了,切不可再因为一个小人物而乱了阵脚。” 当下五位圆字辈老僧齐皆俯首称是。六个老和尚又商议良久,这才都面带忧色脚步沉重地举步离开诵经房。 ――---------- 痛,撕心裂肺的剧痛。苏典感觉自己的脏腑肠胃就像是被万虫吞噬一般,那一阵阵钻心蚀骨的痛楚几度令他忍不住惨哼出声。(.好看的小说) 身体随着湍急的水流一沉一浮,苏典不知自己此刻身在何处,但似乎觉得依然应该是方丈仙山的范围,迷迷糊糊间,他似乎听到猿啼虎啸声不绝于耳,甚至还能隐隐见到两侧高耸百十丈的险峰。 流水过了一道狭窄的涧口明显变得缓慢起来,左右两侧连绵峰岳间的跨度也越来越大,到了最后水流竟好似汇成一个三角形的湖泊。远远地只能见到湖的对岸有一座挺拔足足近千丈的擎天峰柱,峰柱穿入云霄,直指苍穹,好似要将这天也捅了个通透。 苏典早已被体内的穿肠溃心的毒液折磨的痛不欲生,却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欣赏湖山景色。他此时就裹着那件防水耐火的披风,保持身体漂浮在水面,感官肌肤都已渐渐麻木,只是随着水流越荡越远。 迷魂断肠溃心散的毒素早已使得苏典全身上下各处经脉瘫痪,若非是关键时刻,这种剧烈至极的毒液与苏典气海丹田内的那团针形元力束相持不下,只怕他的丹田早被攻破,从而真个失去道心灵台魂魄,步入万劫不复的绝境。 针形元力束原本是司空摘月自爆后留下的无数腐蚀性元力凝聚而成的腐蚀元力球,腐蚀元力球的外壁包裹着一层药物残渣,最终被苏典困死在自己的气海丹田内。原本他还想着寻一个好的时机,把腐蚀元力球这颗毒瘤给拔除了。 也幸亏这段时间苏典忙于应付大慈悲寺群僧们的追杀,无奈之下只得将腐蚀元力球暂留于丹田内,他却也因此借助两种毒物的互相抵制而抗衡僵持下捡回一条命。 修士只要保得气海丹田不失,肉身经脉脏腑俱可由丹田转化的元力慢慢自愈。所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丹田之于修士,便如同器灵之于灵器,乃是人体的第二生命。 苏典在体内两种剧毒相互较劲下侥幸保住丹田,但肉身经脉脏腑被断肠溃心散毁的不轻,浑身动弹不得,想要重新吐纳吸收元力更是变成了痴心妄想。 而一旦两种毒液熟悉了对方的气息,相互间放弃了对峙,那么,苏典就该身殒道消了。 更甚者,当毒液在人体内存得太久,非但能浸毁更多的器官,最终导致修士恢复体力后再也不能完全修复肉身;同时,这些毒液还能分散到修士的元力血液之中,致使修士成为一个气血肉骨都具有了毒性的毒人。 苏典不知道自己到底中毒有多深,但他却非常清楚,自己体内的毒素若再不排除,恐怕一身的修为就要彻底废了。 呼唤药师琉璃光佛陀足足有百遍而无半点回应,苏典最终不得不放弃。一个叫做绝望的词汇突然袭来,苏典深感疲倦,就想从此沉睡不醒。 “哗啦啦”! 一阵轻快的拂水声突然从耳旁丈许处响起,苏典费劲浑身气力勉强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水流荡漾到了一簇粗如儿臂的水竹边角,距离侧岸的山岚只差几丈的距离。 透过半人高的水竹缝隙,苏典率先看到的是一双修长洁白的大腿,然后是不足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腹,接着是丰盈傲挺的酥胸,最后才是那张倾国倾城的绝美俏脸。 女人,湖中竟然有一个正在沐浴的绝代佳人。 只可惜地是,此时此刻的苏典却再没有任何欣赏美人出浴的心情。他使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爬了起来,朝着绝代佳人的方向疾呼一声道:“姑……姑娘,我……”噗通,苏典话未说完,身子陡然一个仰摆,就此重重坠入湖中,昏厥了过去。 第七十四章 烤人肉 苏典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自己穿山越岭、翻丘涉涧,忽而登高峰极目千尺绝壁,忽而临渊仰望云谲波诡,有时像是坐车而一路狂颠,有时又像坐船而阵阵眩晕,四肢酥麻,腰肢酸软,突然感觉被一股炙烤的热浪席卷全身,苏典被呛得鼻涕眼泪如泄了闸的防洪坝一般蜂拥而出,倏忽间,整个人已被完全惊醒。 “醒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不冷不热的女子声音,听着感觉像是空谷幽兰,颇有几分天籁灵韵的味道。接着苏典便觉眼前一花,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靓丽身影如幽灵般飘到了近前。女子约莫二八芳龄,黛眉清浅,琼鼻微翘,樱唇轻启,明眸皓齿,嘴角斜斜勾起一个让人不甚明了的弧度,面上无悲无喜道:“好好睡上一觉吧,睡着了就没有痛苦了。” 女人只有在体现自己善良一面地时候最美,这无关乎容颜,纯粹是人的自然天性。 苏典鼻子一酸,心中最柔软的部位好似被触动,多少年了,自从离开师傅楚笑歌而决定独自闯荡以来,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像面前的少女这般对自己说出如此贴心的话语。这一刻,苏典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碰到了一位来自九天之巅解救众生的仙女,他怔怔地看着白衣女子那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一时竟似痴了。 这种心酸感动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苏典蓦然觉得嘴唇一阵发干,四肢百骸好似被炙热的焰火燎烤一般灼灼生痛,情不自禁下,身体想要挣扎扭动一番。然而无论他如何作出多大努力,摆出何等剧烈的动作,却分明觉得身体半点也动弹不得。不似体内两种毒素在作怪,倒像是手脚被外物给强行束缚了。 苏典心中惊疑不已,用尽全力将头向上扬起寸许,试图查探一下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这一看之下,苏典顿时魂飞魄散。 只见这时的自己手和脚被一种白色银链绑在四根粗如儿臂的松枝干上,身体被拉成了大字型,除了关键部位裹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遮羞布,浑身上下不着片缕,更可怕地是,位于自己身下不足半丈的地面上此刻正燃烧着一种温度奇高的湛蓝兽火,兽火时不时卷起几尺高的火舌,倏忽间将苏典的后腰连同胸腹给尽数吞噬。 她竟是要把我给活烤了!苏典乍见眼前的阵仗,心中好似掀起了滔天巨浪,脸上早已失去了往日遇事从容荣辱不惊的云淡风轻神色,嘴角一阵抽搐道:“你要做什么?” “难道眼前的一切还不够明显?”好似九天玄女下凡尘的白衣少女绝美的俏脸神色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变化,凤目一瞥,淡淡地扫了苏典一眼,道:“锁仙链,蛟脂火,能够死在这两种宝物之下,你也该无憾了。[.超多好看小说]” 苏典顿时有一种虎落平阳的深深挫败感。想想自己也是一种王品灵器的主人,更曾在一条黄金小龙的本命精元紫火下浴火重生,如今身中剧毒,却要被一只上品宝器和一团蛟脂引燃的兽火联合消灭,苏典心中可谓憋屈郁闷到了极点。 “姑娘,你我前世可是有仇?”苏典两眼死死地盯着白衣女子问道。 白衣少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思索了片刻,旋即轻轻地摇了摇螓首。 “那么,你我今生可曾有怨?”苏典不死心,续又问道。 白衣少女俏脸上依然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不过这一回她想的更久,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见她微微摇了摇头。 “既然无怨无仇,那么姑娘为何要这般待我?”苏典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咬着牙说道。任谁被一个不认识的人突然被绑在一堆篝火上当兽肉烤,心里也会愤怒地欲要发狂。 “我要杀人,不需理由!” 白衣少女终于开口,说出的话却足以将苏典给活活气疯了。 苏典再也想不到,世间居然还有如此横行霸道的女人,杀人不需理由,难道人命在她眼中都是草芥吗?四肢腰腹已被蛟脂火烤的焦黄流油,空气中渐渐飘起了阵阵熟肉的香味,苏典已经感觉不到肉身的存在,嘴里却气极怒骂道:“妖女,有种你就赶紧拿起手中的刀对准苏某的头颅抹下去,苏某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这一句话乃是苏典独自闯荡修道界时学来的口头禅,目的是激怒面前的女子一刀杀掉自己,免得自己受那焚体之刑。 “死人的肉不好吃。” 白衣少女淡淡地应了一声,手腕一翻,掌心已多了一柄明晃晃的银白色匕首,接着,便见她右手白皙颀长的五指握紧匕首,一步一步朝着被锁仙链架在空中的苏典走了过来。 “你……吃过人肉?”苏典觉得自己的牙关有些打颤。 白衣少女闻言摇了摇螓首道:“以前没吃过,这是第一次。但却不知道比起虎狮兽、蟒蛟和血狼肉的味道如何?要不,等一下,我切掉一块给你尝尝?”说着,拿起那只匕首在苏典烤焦的左臂二肱肌上来回摩擦两下。 “且慢!”苏典差点儿没当场崩溃,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一个恶魔,居然让我苏典吃自己的肉,这……倒不如直接杀了我干脆。 “唉,你们人类就是麻烦,临死之前还要留下什么遗言遗嘱给后人。”白衣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也罢,还有什么临终之言你就赶紧说吧?说完我送你上路。” “你刚刚说……你们人类?”苏典突然神色一动,道:“莫非……你是妖族?”心中的疑虑终于解开,是啊,在这个世界上,便也只有妖族才对烤食人肉这么肆无忌惮。 白衣少女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表情却有些不耐道:“你到底还有没有遗言,再不说我可就动手了?”说罢,竟真个将那柄吹毛求疵的锋利匕首一把插进苏典的臂膀,入肉三分。 苏典的四肢几已被烤熟,早就没了疼痛的感觉,但这时见白衣女子饥不择食的模样,心中惊慌莫名,口中却不得不小心地试探着问道:“你为什么要吃人肉?” “因为我饿。”白衣少女瞥了他一眼应道。 苏典听到她的这番回答,也不知可气抑或可悲了,重重地叹息一声道:“姑娘,虽然你是妖族,但眼下既然化成了人形,那么就该与我们是同类了,同类之间的肉是不能吃的。” “为什么?”白衣少女终于肯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对俏目满是疑惑地望着苏典,不解道。 第七十五章 青莲 看着面前这位妖族少女的眸光中夹带的那股无辜纯真的清澈眼神,苏典深吸一口长气,强行压下想要吐血的冲动,道:“人,作为这个自然界的主宰,之所以与动物区别开来,那是因为人有他自己的道德底线,意识形态,思想情操,人伦纲常,法律规范。”顿了一下,才又道:“你可以对纲常付之一笑,或者思想特别另类,甚至对法律嗤之以鼻。但惟独道德这一条你绝对不可以践踏,哪怕就是触碰也不行!而作为人类道德的第一条,就是不能互食同类。” “在这个世界上,并非是所有的长有两眼双耳、一鼻一口、披着人类皮毛外衣的动物都可以被称之作‘人’的。”苏典一瞬不瞬地望着白衣少女那张俏丽面容,神情说不出地凝重道:“它们也有可能是畜生,有时甚至连畜生都不如。”现在的这位妖族少女就像是一张纯净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白纸,苏典则担当起了在她那张白纸上信笔涂鸦的引路人。 “既然那些人已经具备了人的特征,怎么可能会是畜生呢?”白衣少女显然被苏典的这种奇怪的说话方式给引起了兴趣,忍不住眨动着那双清澈如宝石的灵动大眼满脸疑惑不解地望着他道。 苏典也不知自己为何会一时兴起居然想要给这位对人类世界一窍不通的妖族少女普及人类的基础知识,要知道,现在的自己可还处于被对方架在半空当烧烤的尴尬境地。或许,苏典心道,自己只是出于同情吧! “如果一个人奸淫掳掠、烧杀抢夺、贪赃枉法、恶贯满盈、坏事做尽,纵然他披着人皮,却不是畜生又是什么?”苏典冷笑道。 “那……吃烤人肉算不算坏事做尽?”白衣少女试探着小声问了一句。 苏典没有回答,反而却两眼一动不动地直直看着她。 白衣少女原本还满怀期冀地与苏典对视片刻,期望得到他的亲口否定,可不足数息功夫,少女终于败下阵来,无奈地垂下螓首,道:“好吧,我知道错了。这就放你下来。” 四肢甫一得到释放,苏典顾不得浑身散架般的酸软酥麻,首先想到地是从百宝箱中掏出衣物来遮羞。只可惜,身中剧毒后又遭兽火炙烤,现在的苏典除了痛哼之外,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做其他。 白衣少女见苏典将一条裤腿费力地往脚上套的艰难模样,似乎想要为刚刚烤食对方而犯下的天大错误赎罪,于是快步上前,娇躯半蹲了下去,纤纤素手一把提起苏典的衣裤,眼中神情无比诚挚地看着他道:“让我来帮你穿衣吧?” 苏典简直快要抓狂,两手死命盖住自己的关键部位,羞恼参半地瞪了她一眼道:“难道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男女授受不亲?什么意思?”白衣少女再度眨动着那双清澈灵动的大眼,表情满是无辜地地望着他道。 “意思就是,”苏典望着少女那副求知若渴的真彻表情,终于耐着性子解释道:“男女授受不亲就是指,男人不能趁女人没穿衣服时触碰或偷窥女人,女人不能在男人没穿衣服时触碰或偷窥男人。(.)” “可是我已经看过你没穿衣服的样子了,而且你也看过我的了。那我们这种情况又叫做什么?”白衣少女就像是一个对这世间一切事物都懵懂未知的幼童,那双大眼眨呀眨呀,好奇宝宝一样地盯着苏典猛看,颇有一种追着苏典问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趋势。 苏典欲哭无泪,瞬间崩溃当场。 “人刚一出生时不都是一丝不挂吗?为什么到了长大后反而却要找一层布把自己裹起来呢?”白衣少女换了个话题问道。 苏典费劲浑身气力将衣服胡乱套在了身上,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喂,你说为什么我的胸前长了两个肉块,可你的胸部却平平地什么也没有呢?”白衣少女眨巴眨巴大眼问道。 苏典努力将双腿盘起,再瞥了她一眼,又没有回答。 “你腰下面长的那条长长的是什么东西啊?难看死了。”白衣少女吐了吐俏皮的舌头,续又问道。 这一回苏典索性闭上了双眼,拒绝回答。 迷魂断肠溃心散的毒素和气海丹田内的那团针形元力束依然僵持不下,苏典试图启动少许元力来打破僵局,结果却颓然发现,两种毒素均有强烈的腐蚀效果,元力甫一涉入两者的势力范围就立即全盘溃散。不过好在被白衣少女以兽火焚烤的无心插柳之下,苏典体内的血液和肌肤中的毒素居然被随着汗液流失了不少,总算没有让他的身体彻底瘫痪掉。 又调息半响,当苏典感觉到四肢百骸终于恢复了几丝气力后,才慢慢从打坐状态退了出来。 苏典何尝不想将体内随时存有隐患的两种毒素彻底排除,但却也知这非是一朝一夕之事,更何况想要深度调息疗伤,眼下这个山脚湖畔也不是一个绝佳的场地。 睁开双眼,苏典站了起来,这才发现那个懵懂无知的妖族少女依然坐在距离自己不远的一株柳树下。 少女双手抱膝,将螓首枕在两膝之间,原本正望穿秋水地等待苏典醒来,但当见到苏典向她投射过去的眼神时,少女忽地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倔强地扭过头去,眼角却还在时不时地偷偷瞟着苏典,那双灵动的大眼仿佛在说“我很生气,快来安慰我吧,快来安慰我吧。” 苏典感觉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朝她走了过去,双手捧成拳状,礼貌有加地问道:“还没请教姑娘芳名呢?” “青莲。”白衣少女继续保持对苏典的无视,不冷不热地应道。 “在下苏典。”苏典只当白衣少女是使小性子的小女孩,丝毫不为她的无理而动怒,反而淡淡一笑道:“萍水相逢,苏某感激青莲姑娘的相救之恩,他日有缘,定当回报。只是眼下苏某还有要事,这便要告辞了。” “你要走?”白衣少女终于装冷漠继续不下去了,突然扭过头来,两眼满是不舍地望着他。 不知为何,尽管开始的时候两人相处的并不愉快,但苏典心中其实对这个清纯的少女还是存有一定好感的,只是眼下他正处于被大慈悲寺群僧追杀的状态,绝对不想让这位懵懂无知的妖族少女平白无故随自己一道陷入这种危险境况。 当下他只得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最后终究要分开。”说罢,也不待白衣少女有任何反应的机会,苏典潇洒转身,大步朝正东方那座耸入云端的千丈高崖踏了过去。 行了约莫半里,苏典突然心中一动,身形陡地一滞,头也不回地道:“出来吧?” 伴随苏典这声清喝,苏典身后的草丛里倏忽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道靓丽的白色身影不情不愿地从苏典左侧丈许外的杂草中站了出来。不是那个名叫青莲的白衣少女又能是谁? 苏典终于缓缓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位长着一副倾国绝色偏偏心性纯真的好似幼童的妖族少女,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饿?”白衣少女极快地瞟了苏典一眼,说完,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那动作,那表情,完全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第七十六章 御剑 一道银光蓦如浮光掠影一般闪电划过虚空,沿着苏典的四周陡然疾转一圈,便听“叮叮叮叮”四声金属交击的脆鸣,接着,只见苏典身子一震,倏忽间竟挣脱了四条锁仙链的束缚。 “嗖”,苏典猱身后掠,险险避开了洛璎的必杀一击,于半空中掏出衣物裹在身上,旋即右手凌空一抓,就见那道银光流星般返回其掌心,赫然便是那只窄身银刃的寒冰化影剑。 苏典右手反握剑柄,将银白窄身的长剑横在左手掌心,剑尖遥指丈许外的妖族白衣少女洛璎,面色如古井无波般无悲无喜道:“此剑身长三尺七分,宽三寸,重二十五斤,器含灵性,曰寒冰化影,有王品之威。姑娘,请亮出你的兵器。”手握凶兵,自报家门,此乃修士向人正式挑战前不成文的规定。 洛璎显然被苏典这突来的举动看得一愣,旋即饶有兴致地斜睨着他,樱唇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道:“你这是要逼迫我应战吗?你该知道,此时此刻,你体内可还有两种剧毒在侵蚀着你的心脏。难道你就不怕决战时气血攻心毒发身亡?” 苏典闻言不禁一愣,显然是对洛璎能够一眼勘破自己的身体状况而始料未及。便是苏典分神的这一刹那,洛璎蓦然间闪电出手。 洛璎的兵器是一种样式古怪的弧形短剑。弧形短剑由左右两侧一对扇形的剑刃组构而成,剑柄铸在两半剑刃的中间,乍一看像是个椭圆,但前后两端却向外弯成月牙状,仔细看时倒如同传说中钺。当然,与洛璎手中稀奇古怪的短剑比起来,她的疾如劲矢的身形才真正令苏典感到震惊。 忽然,面对洛璎这犹如神来之笔的逆袭,却见苏典不退反进,口中更冷笑一声道:“你上当了。”说着,便见他整个人忽如一个被上了满膛的炮弹般倏地弹射而起,身子好似一条泥鳅般折成一道弧形险险从洛璎的古怪短剑缝隙间擦过,苏典手中的长剑同时斜劈而出,剑尖好似千斤重锤狠狠砸在洛璎手握的短剑月牙状刃身上。 “叮”! 两种材质非凡的金属轰击的怪响,好似暮鼓晨钟,霎时传遍整个湖山谷川。 从苏典因洛璎的话而浑身一震故意露出破绽,到洛璎趁机出手想要一击致命,再到苏典陡然腾空,最后当苏典身在半空用寒冰化影剑击中洛璎的古怪短剑,一切块的不留给二人有任何喘息的时间,中间不过只是眨眼的数息光景,甚至可以用刹那间来形容。 苏典故意卖个破绽引洛璎出手,本就是有心算无心,更何况在两剑相击的瞬间,苏典将寒冰化影剑的剑意完全激发,灵器的王品之威精芒大盛,立时便让手持上品宝器的洛璎吃了个暗亏。 然而洛璎能够单挑拳王刀霸,毕竟不是绣花枕头,首战不利,她非但没有露出丝毫颓败或怯意,反而俏脸忽地逸出一抹病态的殷红,凤目中精芒大盛,战意高昂道:“再来!”说罢,两半月牙形的短剑被她“哧溜溜”地转动如盘,横空切向苏典的咽喉。 苏典深吸一口长气,洛璎的强势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是个不好的兆头。身中剧毒,勉强靠着体内残余的一股元力在苦苦支撑,苏典只宜速战速决,他本想凭借刚才那神乎其神的一记反击令洛璎的斗志受挫,但现在看来,那一次凌空重击,非但没有吓破洛璎的胆,却适得其反,激发了洛璎更盛的战斗欲望。 这女人不仅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战斗狂! 眼见那道疾旋如飞盘的古怪短剑距离自己不足数尺,苏典骤然将手中的长剑倒插回后背的衣带,两手十指凝聚成肉眼可辨的气剑形状,倏忽间纵横连扫过去,口中更豪气万分道:“此招曰十方伏魔剑,斩妖伏魔,十方俱灭。” 洛璎见苏典于这胜负即分的关键时刻居然弃锐不可当的王品灵器不用,反而极其托大地想凭一双肉掌来挡自己的奇门兵刃,当下心中霎时狂喜万分,三千青丝如飞瀑般扬起数尺来高,洛璎白衣飘飘,仿佛化身一个来自天宫的女战神,战意滔天,一往无前地朝苏典杀将过来。 苏典嘴角忽地逸出一丝冷笑,十指气剑上下舞动,剑气如穿花蝶影般接连撞向洛璎那气势如虹的短剑。但听的一阵“蓬蓬”气劲相击的怪吟,苏 典果然肉身难敌上品宝器,闷哼一声,后退数步;洛璎俏脸涌现出一股难掩的杀机,紧逼上前。便在这时,蓦见气势节节败退的苏典蓦如发了疯般猛地朝洛璎扑了过来。 洛璎先是被苏典这自杀式的一扑弄得表情一滞,随即杀气毕露地冷冷道:“找死!”手中短剑陡然加速,便要趁机割掉对面青衣少年那颗悬于颈上的大好头颅。 “唰”,身后刹那间破风声起。 洛璎本能对危机的敏锐感应令她百忙中扭过头来,这一看之下,差点儿没魂飞魄散。那是……剑尖,映入瞳孔中越来越大的剑尖! 洛璎突然想到了一种自己只在上古典藏中见过在修道界早已失传的神奇功法――御剑术。对,就是御剑术,以心灵感应与神剑之间建立微妙的联系,进而隔空御剑。 这个少年居然会修道界失传已久的御剑术?洛璎心中霎时掀起了滔天巨浪,先前她见苏典以寒冰化影剑切开束缚手脚的四条锁仙链时,还当他是凭借一根细丝来达到操纵王品灵器的效果,但这时见他的双手十指都在忙于应对自己的短剑,她才终于猜出了苏典的的确确是在隔空御剑。 难怪他能这么有恃无恐?洛璎百感交集,却再也不敢去理会正面扑来的苏典,娇躯倏忽一旋,短剑闪电般朝那只距离自己仅仅不过半尺的寒冰化影剑挡了过去。 “叮”! 洛璎不愧是被修道界称作邪派四教之一的妖宫的传人,于生死一线的瞬间,终于成功地以手中的短剑阻挡了寒冰化影剑那必杀的一击,伴随两种异质金属的正碰发出那道振聋发聩的爆鸣,洛璎娇躯陡然一颤,仰天喷出一大口血来。 便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苏典的人业已扑到,闪电出手,倏忽间以一种奇异手法封住了洛璎的气海丹田。经此一役,苏典却也终于力竭,一跤摔倒在地,呼哧呼哧喘着大气。 第七十七章 道痕烙印 第七十七章道痕烙印 苏典稍事休息,便就直起了身子,整了整衣角,反手提剑,一步一步朝着斜倚一株垂柳动弹不得的妖宫传人洛璎走了过去,脸上布满杀机。 美人既有蛇蝎的称号,一旦寻隙反击仇人,那还不拼命蛰咬毒噬一番。苏典怎会给她这个机会? 剑横半空,苏典便要将手中遥指苍穹的寒冰化影剑对准洛璎的眉心纵劈而下。怜香惜玉?笑话,苏典韧比磐石的心根本就没曾有过半点这等小儿女情怀。 就在这时,洛璎突然开口问道:“你莫非就是藏剑阁的苏典?”。 苏典闻言不禁一愣,长剑霎时顿在半空。 洛璎显然知道自己猜对了,当下便又续道:“我听说过你,而且知道你五年前被藏剑阁阁主以莫须有的罪名逐出藏剑阁的故事。” 苏典剑眉陡地一拧,冷冷地看着她,依然保持沉默。 洛璎毫不介怀地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扣人心弦的莺啼舌啭竟裹含无限的温柔诚挚地韵味道:“我猜你现在肯定是对藏剑阁心怀芥蒂,更对藏剑阁阁主公孙弘恨入骨髓。只是你单枪匹马,要想找寻公孙弘报仇恐怕困难重重,或许,我洛璎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说到这里,洛璎蓦如一个脉脉含情的深闺少女般,欲语还羞地偷瞥了他一眼,道:“修道漫漫,旅途寂寞,我们两人还可以结为良伴,共求那涅槃天道……” 假如苏典没有领教过这位容颜绝美的妖宫传人狠戾毒辣的作风,只怕还真要被她那柔情似水的小女人攻势所误导。现在,苏典当然是对她避之如蛇蝎。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苏典面无表情地道:“苏某该如何相信你?” “你可以在我的人形意念中烙下你的道法印痕,这样我今生今世便只能任由你摆布了。”洛璎这句话说得暧昧至极,一对凤目并大胆地向苏典频频投去挑逗的眼神,摆明了实在勾引他。 苏典却对这个蛇蝎美人私下的动作视而不见,不过却被她的交换条件说的心中一动。苏典神色一凝,双眼死死地盯住她道:“你确定要在自己的人形意念中留下我的道痕?” 意念是什么?那是左右着修士的躯体动作,更对修士筑基以后的修行起着决定性作用的不可或缺地存在。人体有两大命门,一是气海丹田,修士缺少之后便就失去了修行的能力;二是意念,修士失去之后便就成了任人摆布的傀儡。人形意念中被烙印下他人的道痕,就如同道心被种下别人的魔障一般,其结果都会伴随修士的一生,除非,那个施法者身殒道消。 当然,烙印道痕和种下魔障两者之间又有本质的区别,前者只是令修士此生一旦受那施法者的召唤便不得不听命现身,却不会影响修士的修行;后者则是让修士的修为从此因道心遭受干扰而停滞不前。 或者用一个更确切的说法是,修士一旦意念中被烙印施法者的道痕后,便等于成了施法者的忠实奴隶;而修士的道心被种下魔障后,便就相当于心中树立了一个永远无法超越的对象,修道一途大受挫折。 洛璎答应让苏典在她的意念中烙印下道痕,也就是说,从今往后,她愿意如一个奴仆一般听从苏典的召唤行事,直至苏典道消身陨。苏典闻听此言后又如何能再保持心如枯井般没有波澜? 洛璎没有信誓旦旦地作出何等保证,而是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诚意。当下她向苏典求得一滴鲜血封印入自己的脑海,人形意念中烙印下了苏典的大道之痕。以洛璎的聪明如何能猜不出来,若是自己稍有迟疑,眼前这个面冷心更冷的少年会毫不犹豫地一剑对准自己的眉心当头劈下。 洛璎自认心狠手辣杀生证道,但面前的这个青衣少年又岂是心存仁厚的善茬? 果不其然,尽管洛璎已经摆低姿态在自己的意念中烙印了苏典的道痕,却听对面的少年犹自不满意道:“或许,你该向我展示一番自己能够助我一臂之力的实力。” “我苏典不收废物。”顿了一下,苏典补充道。 洛璎探手入腰附的百宝箱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空心盘型小轮,轮身通体黝黑,显得古朴小巧而又大道苍桑。 “此轮名曰时经轮,轮内百日只抵外界一天,乃是修道界流传千百万年的旷世奇宝。今日我洛璎便以此宝聊表自己的诚意。”洛璎双手捧上盘型小轮,摆出一副奴仆向主子献宝的谄媚姿态。 “时经轮?”苏典终于色变,道:“据说是内部孕育有天地至宝——仙元宝气的王品灵器时经轮?轮中已方百日,现实才过一天……传说竟然是真的?” 苏典一把抓住这只其貌不扬的盘型小轮,心中陡然间好似掀起了滔天巨浪。 修士一生最缺的是什么?元力?哦,不,是时间。轮中百日才抵现实一天,也就是说,一旦你有幸在时经轮中盘膝打坐吐纳修行,你拥有的时间就无端由地比旁人多了百倍。 让修士视为珍稀的时间便能任由你支配,那么你便再也不需担心百年之后寿元枯竭的问题。 时经轮,虽然本身只是一种品阶不算太高的王品灵器,甚至还不如苏典手中的寒冰化影剑来得实在,但它却是修士梦寐以求的至宝,无数人愿意为了得到它而罔顾身家性命。 “你只需将自己的血滴入时经轮的轮毂,再将自己的一丝意念注入其中,便可打开时经轮的时光轮盘。”洛璎好似已经适应了自己作为一个女仆的身份,一步一步指导着苏典进入时经轮的方法。 “轰”! 终于,当苏典依照洛璎的引导滴血注念后,从这只古朴的盘型小轮中蓦然生出一股庞大无匹的吸力倏忽间将他整个人吸纳了进去。这一刻,洛璎那张原本满是诚挚谄媚的俏脸才终于露出了几分狠戾阴毒的杀机,嘴角逸出一丝讥讽道:“入了时经轮,看你苏典还如何能脱身……”哪知她这句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只尚未被盘型小轮完全吞噬的苏典的手臂一把给扯了进去。 第七十八章 血婴菩提子 时经轮中别有洞天。(.好看的小说) 这是一片小型的世外天地,没有飞禽走兽,亦无花鸟虫鱼,唯可见一个方圆数十里的坟墓好似一座小山般横垣在眼前,墓上布满闪闪发光的绿石,石缝间生长着一种颜色殷红如血的参天古木,树根盘桓虬结,如一根根奇形怪状的卧虎盘龙一般妙态百出。 苏典曾经从大慈悲寺的藏经阁的一部古经中见到过有关这种血红瘆人的古木的记载。据说这种古木名叫血菩提,生性属阴,极喜乱葬坟岗幽冥黄泉等阴气逼重之地,血菩提轻易不结果实,而一旦其上生出了血婴菩提子,就预示着生长之地乃是人间至阴至邪的极地。 此时此刻,苏典分明能从几株血菩提的枝干上见到几颗形如初生婴孩般浑身满布血色的菩提子。这些血婴菩提子是经过血菩提千年开花、万年结果所成,本生是血菩提长久吸食天地阴气凝聚的精华,属于世间不可多得的珍稀贵材,价值堪比那些千百年难以一遇的天材地宝。 据古经中记载,血婴菩提子在最初的时候不过成人的拇指大小,经数千乃至上万年才能长大寸许。那么眼前的这几颗如婴孩般长若尺许的菩提子至少该有五到六万年的光阴,再加上血菩提开花结果的万余年,也就是说,这几株血菩提居然拥有了七八万年的历史。 血菩提存在了七八万年,那么这座提供它们阴气的坟墓呢?它该历时多么久远?是九万年前,抑或已经超过了十万年?苏典不敢去想。 但至少,他知道,坟墓之下埋葬着的该是一个强大至乎逆天的存在,否则,这座坟茔也绝不会在此人死后数万年还能散布出提供血菩提开花结果的浓郁阴气。 望着眼前这座沧桑久远的墓葬,苏典不由得想起了在大慈悲寺达摩洞中闯入的埋葬着迦南菩提的那座古墓。面前的这座位于时经轮中的巨型坟墓因阴气太重而长出了结有血婴菩提子果实的血菩提,而那座位于达摩洞古墓中的迦南菩提棺椁因怨气太重而诞生了一个神祇怨念。无论是血婴菩提子亦或是神祇怨念俱都是夺天地造化而生的逆天级的存在。由此可见,埋葬于时经轮中的人物在九到十万年前至少也该是一个涅槃期的修士。 “此处葬的是妖族大帝诺澜,九万年前的涅槃大乘期。” 洛璎突然虔诚无比地对着坟茔跪拜了下去,俯首三叩,这才缓缓抬起螓首,似是在喃喃自语一般道:“昔北原有青莲,经千百万年化人形,淬肉骨,炼本心,闻始经,演术法,筑体基,凝金丹,结元婴,化元神,转涅槃,证天道,入微大乘,问鼎仙台绝顶,无敌于诸天神佛,缔造不朽神话传奇……此妖族之盛,天下之盛,宇宙洪荒之盛……妖宫第九十九代传人洛璎敬拜。(.无弹窗广告)”言罢,洛璎再度五体投地,跪拜叩首。 九万年前的妖族大帝诺澜的坟茔,果然又是一位陨落的涅槃期修士。苏典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虽然我答应将时经轮供奉给你做修炼用,但我希望你最好莫要去侵扰我妖族大帝的亡灵,否则,”洛璎神情陡地一凝,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苏典道:“纵然拼尽我这条性命,也要让你万劫不复。” “是吗?”苏典饶有兴致地瞥了她一眼,冷笑不迭道:“你的意念被烙印下苏某的道痕,不过只是苏某的一个身份卑微低下的婢女,有什么资格向我讨价还价?苏某生平最受不得威胁。你们妖族将诺澜视作无上光荣的大帝,但在我的眼中,他只不过是一个死人罢了。”苏典说到这里,突然一个纵身朝一株近百丈余高的血菩提掠了过去。 洛璎眼见苏典竟真的要强闯诺澜大帝的坟茔,当下惊怒交加,歇斯底里地尖叫道:“亵渎亡灵,苏典,你死后定要被打入阿鼻地狱!” 苏典原本只是做做样子,气一气这个心肠歹毒的妖族小妞,但这时当身子临近这座妖帝墓上生长的血菩提古木时,突然感觉道从中散发出股股纯净且浓郁的天地元力,随即不由的“咦”了一声,脚尖瞬间在古木枝桠上一点,接着,使了个苍鹰扑兔,身子便如大鹏般轻飘飘落在长有一颗血婴菩提子的血菩提枝干上。 果然,苏典能清楚地从这颗血婴菩提子中感受到它孕育着的那股时经轮外的天地间所不能比拟的纯净的元。透过血婴菩提子的外表皮,苏典甚至能够清晰地见到菩提子的内心长着一颗微带赤金色的水晶球,那是这股纯净元凝聚的原型。 只在外表泛起点点金光的纯净元水晶球不过人的拳头大小,但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却令苏典隐隐感到胆寒。 苏典没有立即下手摘掉这颗血婴菩提子,因为往往某些不该存在于世界的逆天级物事被从源生地取走时,都会发生令人意想不到的天地巨变。神龙葬底的那条黄金小龙正是前车之鉴。 为保险起见,苏典将那件防火避水的披风穿在身上,左手握紧寒冰化影剑,这才探出右手自百宝箱中取出那颗石碑残角,小心翼翼地祭起残碑的锋利一端,朝着那颗血婴菩提子慢慢划了过去。 “嚓”! 摧金断玉削铁如泥的石碑残角果然没令苏典失望,成功地切掉了这颗血婴菩提子与血菩提间的根蒂。便在这时,苏典忽听脚下狂风大作,蓦觉脚下生出一股汹涌澎湃的滔天吸力,旋即还没等他有反应的机会,整个身子陡然被生生吸扯进了脚下十几丈处的坟茔之中。 “蓬”,“蓬”,伴随着两声重物落地发出的巨大声响,苏典率先被摔得头昏脑胀,接着,洛璎竟也被那骤然诞生的庞大吸力给强行纳进了妖帝的墓葬中来。 “苏典,亵渎我大帝亡灵,我要杀了你!” 洛璎一声尖叫,忽如一匹受伤的母狼般狠狠地翻过身来,一把将苏典摁在地上,双手死死掐住苏典的脖子,状若疯魔。 苏典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心情,两手倏忽从洛璎的腋下探出,牢牢地箍住她的双臂,接着,臂膀猛一使力,将洛璎整个娇躯凌空提起丢到一侧,眼若冰刃地盯住兀自要扑上来朝自己拼命的洛璎,声音阴沉无比道:“不想死就给我安静点!” 洛璎闻言不禁一怔,俏脸刹那间苍白而无半点血色,直觉告诉她,如果现在自己再要闹腾,只怕眼前的这个冷血的少年真的毫不犹豫一剑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妖帝墓中阴气弥漫,但四周光线不算太过昏暗,能见度隐约在三米范围之内。这个时候,洛璎忽见苏典冷冷地瞥了自己一眼,突然将手中的那颗血婴菩提子悬在眼前,凝神细看,半响不动,似是痴了。 洛璎却不再敢轻易去打扰他,刚刚她从苏典眼中读到的那冷漠血腥无限杀机,竟一度令她的灵魂都忍不住战栗——那分明是一个人在屠杀万灵之后才能拥有的无尽杀伐之气。但坟墓四周未知的环境则更加令洛璎感到不安,她隐隐觉得,在两人处身的这座妖帝墓中看不见的阴暗角落深处似乎潜藏着什么洪荒巨兽,它们正虎视眈眈地凝视着自己。 第七十九章 妖帝墓 妖帝诺澜,一代天娇,九万年前涅槃大乘期,陨落道消,意念烟消云散,魂魄随风而逝,修为尽归寰宇,血肉皆化尘土,不过只剩下一座方圆数十里的坟茔墓葬。 有人说大道涅槃后便是羽化飞升,那么为何由古至今还会有这许多的涅槃至尊无故陨落?妖帝诺澜,大慈悲寺的佛尊迦南菩提,藏剑阁的始祖臧天河,皇家天王殷无极,慈航剑斋的圣女上官仙子……他们啸傲天下,他们道法无敌,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们历经千难万阻,突破筑基,凝聚金丹,结成元婴,婴变化神,元神出窍,涅槃入微,证天地之大道,无限接近于仙,最终却逃不过时间这个屠夫之手,身死道消魂灭念尽。 无情最是天道,此言果真不假。 妖帝坟冢,一届涅槃大乘修士的葬穴,历经将近十万年的古墓,铅华尽失,帝威不再,如今只留下一片惨不忍睹的荒凉和漫天的令人数不清的阴秽邪气。置身于这个阴森可怖的帝葬之内,非但是洛璎心中强烈不安,便是素来胆可通天的苏典浑身鸡皮疙瘩也直泛。 墓内死一般的沉寂,瘆人的阴风阵阵扑面,激起二人突发的源自骨子里的瑟瑟战栗。光线昏暗,两人只能隐隐见到左右两侧三米外垒起的一排半人高的土壕,土壕的表面被厚厚的一层早被岁月风化腐蚀了的血色黏土覆盖,一眼扫过,竟无从判断其真实的筑造年龄。 苏典将寒冰化影剑插入后背的衣带内,一手握紧掌心中的血婴菩提子,另手探入百宝箱中搬出了那只燃有九幽碧火的四足方鼎,借着火光,向着妖帝墓四下里扫了一眼,这才发现,原来整座坟墓都是由纵横交错的土壕组构而成。这些土壕宽足丈许,高及人腰,像极了古代战场上的攻防堡垒,只是高度却无疑显得低矮了些。 “哗”! 突然一股阴风扑面而至,倏忽间卷起地面暗黑如血的泥尘碎屑,霎时露出土壕内埋入地底的数不清的人骨残骸,以及难以计数的锈迹斑斑的刀剑斧钺叉戟等等凡铁铸造的冷兵器。 “这里竟然是一个古战场?” 洛璎樱唇微张,愕然小声惊呼出来,随后又唯恐声音惊动妖帝墓中暗藏的邪物,当下连忙伸手捂住了嘴。洛璎那张艳绝人寰的俏脸神色连番变换,情不禁下竟向着身旁的苏典靠近了少许,似乎想从对方的身上找到几分安全感。 苏典没有回应,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留给这个被誉为天下第一美女的妖宫传人,他只是双目死死地盯住半里外九幽碧火的火光所不及的帝葬深处。从那里,苏典有种置身幽冥地狱的错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咚”! 坟墓内陡然传出了一声震彻苍穹的踏地重响,整座妖帝墓都随之颤了一颤,那感觉,宛如是千百鼓手整齐划一的擂鼓爆鸣,初闻似奔雷狂炸,仔细听时又像是万马奔腾。蓦然,苏典神情倏忽一滞,刹那间整个身子如坠冰窖,冰冷至极点。 连绵不绝的如奔雷似擂鼓的轰鸣再度响起,天欲崩,地将裂,无尽昏暗的帝葬坟茔深处骇然涌现出了一队近千人的黑甲骑兵,银钩铁戟,马踏壕沟,旋风一般席卷近前。 近千黑甲骑兵当先一人身披乌黑生铁甲胄,手持丈二长戟,脚踏暗红如血的铜制马镫,浑身散发着浓郁刺鼻的血腥阴风气息,威风凛凛,令人不敢逼视。然而当苏典不经意间将目光瞟向这个骑兵队长的头部时,瞬间呆立当场。 甲胄由领口往上竟然空荡而无物!这个骑兵队长居然没有头!这是个无头骑士! 洛璎早被惊骇的面无人色,花容已不能用惨淡来形容,原本美艳绝伦的凤目这时瞳孔大张,其中写满了恐惧和战栗。 苏典却也在霎间被这个无头骑士给震撼的无以复加,但当他的目光逐一从无头骑士身后的众多清一色跨骑黑马的黑甲奇兵的阴沉面部扫过之后,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传说在某些生灵死伤无数的古老战场或乱葬坟岗中,由于阴气长年累月积聚不散,所以每到一些特定的时节,譬如七月十五的中元节,亡灵阴气最盛的时候,人们往往能够看到有阴兵阴将开场借路的惊悚一幕。 这座妖帝坟墓阴气浓郁至极,既然其中能够孕育出世间的至邪之物血菩提,那么能够从中得见阴兵阴将借道却也不再稀奇。 当无头骑士和一众黑甲骑兵逼近苏典二人十几丈内,清楚地闻到他们靠近时所散发的刺鼻的腐尸恶臭,以及亲眼见到他们浑身上下成块成块腐烂的甲胄肉骨,苏典终于确定这些从妖帝墓深处策马踏出的邪物确是阴兵无疑。 十丈,九丈,八丈……五丈,四丈,双方的距离到了仅仅不足三丈,洛璎却再也坚持不足,就要拔腿奔逃。 “别动!”苏典眼疾手快,闪电般探手,一把牢牢地将她的一只臂膀箍紧,压低声音道:“阴兵借道,活物万不可侵扰,否则惊动阴将,后果不堪设想。” 话音甫落,近千阴兵已如风驰电掣般疾快地由两人身旁穿插而过。洛璎惊骇恐慌至极,闭目不忍再看,中间有过好几次,她都以为自己即将被那一根根粗如碗口的黑马铁蹄踏成肉饼,奈何身子被苏典死死锁紧,半点也动弹不得。 终于,当腐尸恶臭和血腥阴风俱都消散殆尽,洛璎才勉强敢睁开双眼,上下检查一下身体,发现自己毫发无损 洛璎先是心有余悸地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胸口,但当缓缓回过气来后,这才感觉到另一只手臂被苏典拽的生痛,于是忍不住皱眉道:“现在可以松手了吧?” 苏典没有松手,甚至连瞥她一眼的动作都没有,此时此刻,他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盯着刚刚那队阴兵现身的妖帝墓深处,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阴兵不是已经借道了吗?你还在等待什么?”洛璎忍不住问道。 苏典没有回答。而这时,却也不需要他再作回答,因为那里,妖帝墓昏暗的深处角落里,已经出现了他要等的东西。 四匹马,一辆车,看上去再正常不过的四马拉车,但在这座阴气弥漫的妖帝坟冢内,却着实显得太过诡秘异常。 阴将!那端坐于马车内的必然就是民间传闻的阴司大将! 黑白红青四匹长鬃烈马身高俱皆八尺,身披玄铁镀铜软铠,头戴乌金重盔甲胄,四蹄被银灰色的青铜护足包裹,健步如飞,眨眼间便要拉着那只镶银边镀金檐的敞篷战车疾掠而至。 昂立于战车中的那名阴司大将身高丈许,眼若铜铃,鼻如银钩,口似血盆,银甲铜盔,手持长枪,背负劲弩,阴风袭人,霸气外泄,杀伐之意仿佛洪荒巨潮,迫人心胆,摄人生魂,令人魂胆俱颤。 战车高足近丈,车身正心凸起一处乌黑石质的柱台,那阴司大将脚踏黑石玉台,身子好似虚浮悬空,眼神阴沉冰冷,一副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王者风范,一度令苏典和洛璎看得心折不已。 车马临近,苏典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那气质非凡的阴司大将脸上腐溃的颊骨烂肉,阴将那凹凸不平的瘆人面容直让苏典心中一阵毛骨悚然。洛璎更是不堪,差点儿没忍住当场尖叫出声。还好苏典及时出手捂住了她的嘴,才没惊动眼前这个阴怖可怕的借道阴将。 第八十章 阴司大将 阴兵借道,又有一个通俗的说法叫百鬼夜行,其实便是幽冥地狱的阴司大将朝拜冥君途经阴气浓郁之地时无故现形,入了活物生灵之眼。 在此之前,苏典还一度以为有关阴兵阴将只是一个封建迷信的民间传说,但当此时此刻亲眼目睹了无头骑士、黑甲奇兵、四马战车上的无敌战将,他才终于相信,原来世间果真存有令人谈之色变的阴司鬼将。 苏典深吸了一口长气,入眼的帝葬之内那个脚踏四马战车上的阴司大将已经距离自己不足数丈的距离。逼人的阴气,刺鼻的腐尸气息,令人毛骨悚然的杀伐血腥味道,这个浑身腐溃肉身无一处完好的阴司大将,宛如一个屠杀万灵的厉鬼化身,让人灵魂止不住战栗。 “嘶”,就在阴司大将与苏典二人错身的刹那,突然从阴司大将两眼中射出的凌厉如冰刀的滔天杀气竟瞬间使得苏典魂胆俱颤。还没等苏典有喘气的机会,蓦地头顶一道乌光陨星般纵劈而下,那裹含洪荒巨潮般的磅礴阴气好似一座重逾千钧的巨磐自顶空疾疾砸压,霎时将他整个人尽数吞噬。生死一线的瞬息光景,苏典本能地举起了手中的寒冰化影剑。 “叮”! 振聋发聩的金属交击脆鸣,苏典浑身猛地一震,虎口欲裂,百忙中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原来偷袭自己的竟是那名阴司大将的寒铁长枪。数不清的腐蚀阴气自枪尖蜂拥而出,陡然沿苏典握剑的臂腕席卷而上,便只眨眼的数息光景,已将苏典的整只手臂腐溃的千疮百孔。 苏典顾不得去想因何隶属幽冥地狱的阴司大将居然能将手中的长枪发挥出实质的力量,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瞬间疯狂。鲸吸功施展至极致强纳时经轮内海量的元,然而这却还不够,他更一把刨开手中血婴菩提子的外皮果肉,五指倏忽间扣出其内孕育的那颗浓缩的淡金色表皮的水晶元力球,接着,一口将之吞入了腹中。 “轰”!苏典大脑霎时好似被千万道雷罡劈中,瞬间懵了,突然觉得体内仿佛孕育了一头洪荒巨兽,不辨方向,恣意沿着四肢百骸横冲直撞,并隐隐有直接将肉身肌肤尽数撑爆的危险。 潜意思中,苏典知道,那是元,血婴菩提子内裹含的纯净的元。这些能量远比时经轮外界天地蕴藏的更为庞大的元,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不断冲击撑胀着苏典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肉体肌肤……一如摧毁,又似淬炼。 “啊”!苏典撮口长啸,声穿裂帛,直冲云霄。血婴菩提子孕育的海量的元将肉身撑胀到了极点,急需一处缺口泄放。苏典睚眦欲裂,发丝根根倒立,浑身青筋暴突,披风鼓似圆球,一双修长的手掌彷如穿花蝶影般连番向头顶的那根寒铁长枪疾疾弹去。 “蓬,蓬,蓬……”接连数声磅礴的劲风撞击,自苏典与阴司大将四周骤然生出股股肉眼可辨的元力气浪,骇然如一道道汹涌澎湃的无形极光,倏忽破天而去。 饶是洛璎淬骨巅峰即将筑基的修为,恁是被这二人拳、枪碰撞时所散发的无敌气波给震的仰天倒飞出十几丈开外,一连撞破好几处低矮土壕方才堪堪顿住。鲜血染红了洛璎胸前的那抹白衣领,后背更是一片血肉模糊,她却浑然不顾,只是两眼状若痴呆地瞪着九幽碧火下的那个气势陡然飙升好几个层次的青衫少年。 从他的身上,洛璎有种前所未有的颓败感。 如果说先前在时经轮外的那条千丈峰底的湖畔,她洛璎以锁仙链困住面前的这个青衫少年,令她感觉到如女王般高高在上的话;那么,当苏典以寒冰化影剑斩断锁链而成功脱身,就已经让她心生疑惧和后怕;而此时此刻,在洛璎被苏典激战阴司大将时所释放的无敌元力震飞后,她便再也没了挑战眼前这个被世间传为“千年来修道界一大妖孽”的勇气。 纵然这个“修道界妖孽”因吞食了血婴菩提子才元力瞬间大增便又如何?洛璎甫才距离苏典很近,她能够清楚地感应到那颗血婴菩提子内孕育的能量之巨大,她甚至毫不怀疑,如果吞下菩提子内蕴藏的那颗水晶元力球的是自己,只怕自己早就被元力球内庞大无匹的能量给撑爆,绝无半点侥幸可言。 五年前力败群修傲立仙台绝顶,史上最年轻的淬骨七阶修士,这个苏典,确实有他孤傲而不可一世的资本! 战斗如火如荼地继续着,苏典的拳,阴司大将的枪,两者好似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于刹那的短暂光景,交锋了不下百次。森森妖帝坟葬,幽幽碧火之下,漫天的风化泥壤,数不清的浓郁阴气,起伏跌宕的残颓人骨、腐锈兵刃,中间夹杂着二人拳风掌劲,情景说不尽的暴虐凶险。 以杀止杀,以暴制暴。 阴司大将本就是源自幽冥地狱的冷血无情杀神,暴戾无常;苏典却因吞食血婴菩提子而身体机能不受己控,肌肤被海量的元撑的难受之极,急欲疯狂发泄一番。决斗反而成了两人最好的选择。 伸手抹去嘴角的血渍,洛璎美目圆睁,呆呆地望着那酣战中的一人一鬼,忽然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先不说民间传说中的阴司鬼将能够化身成实物,单就它那每每劈下的重逾千斤的寒铁长枪,却也与现实世界的枪戟毫无异样。若非是见到阴司大将浑身上下腐烂的千疮百孔的肉骨,洛璎甚至以为伫立眼前的是一位真正的沙场悍将。 最最令洛璎感觉倍受打击地,是徒手迎击阴司大将手中长枪的苏典。她怎么也想象不到,一个人的肉身居然能强悍到力抗神铁的境界――难道那颗孕育了庞大元力能量的血婴菩提子还具备筑体强肌的功用? “轰”!两者最后一记十足的元力气浪相撞,苏典浑身猛地一震,双腿硬生生被砸入墓地泥内三尺;阴司大将却也因真身显化人间的光阴有限,终于被迫停止乘胜追击。 洛璎神色一凛,却见那昂首挺立于四马拉车的黑玉台之上的阴司大将目光复杂地沿着那座四足方鼎中燃烧着的九幽碧火留恋一圈,忽地扭过头来冲着苏典和自己阴森一笑,露出满嘴森然可怖的血红牙齿,蓦“嘿”地一声发出一道刺耳的尖音怪叫,突地驾起四马缰绳,倏忽间消失于妖帝墓葬的黑暗深处。 洛璎暗中揉了揉刚刚被阴司大将盯得发麻的头皮,无数疑问刹那涌上心头:何以那名阴司大将会与眼前的这个姓苏的少年有隙,欲要一心杀之而后快?那名阴司大将最后盯住那只四足方鼎中的幽深碧火的目光为何会那般怪异?究竟那鼎口幻化成一只火凤形状的碧火到底是源自何处?洛璎心中霎时好似猫抓,急欲向苏典求解。 哪知还未等她有开口的机会,突见那苏典四肢好似被注满水银瞬间猛鼓急胀,只听他仰天发出一声痛极的嚎叫,一手操起地上的四足方鼎,蓦如犯了癫狂症的虎豹般“呼”地一下一头扎进妖帝坟茔的深处。 (前一段时间状态不佳,今日恢复正常更新,还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八十一章 五彩邪凤 昏暗,肃杀,冷寂,阴怖,妖帝坟茔笼罩在死亡阴霾之下,蹉跎的岁月非但没能化去它浓郁的死气,反而因腐尸恶臭经久不散,死气愈发积淀聚集。阴风过处,猩红的泥壤漫天翻飞,途经无数道纵横交错的低矮土壕阻隔,发出阵阵宛如鬼叫兽嗷的尖锐怪鸣,听上去是那么地森怖瘆人。 洛璎擦亮怀中的火折,一路循着苏典疾奔窜行留下的足迹而小心试探着朝诺澜女帝的墓葬深处寻去。 作为一个敢于只身挑战拳王刀霸、亲临琅琊山玉台顶枪挑“小枪神”的妖宫传人,洛璎虽身为女子,却巾帼不让须眉,胆量自不必多说。若非是她生性多变、蛇蝎心肠,光凭这踩在巨人肩膀之上的传奇的上位经历就能赢得修道界的满堂喝彩,再加上洛璎本身又生的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定然会比现今更加享誉盛名。当然,这些都只是后话。 踩在酥软如棉的红壤上,听着脚下“莎莎”的怪响,感受四周迫人的阴风尸气,饶是洛璎胆可通天,也觉汗毛根根直竖。 “呜”! 就在这时,前方几里外的昏暗墓穴深处蓦然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蛮兽怒吼,一如笙箫,又似钟鼓。吼声穿云裂帛慑人魂胆,初闻时像是一头愤怒的神龙低吟,但当仔细听来,吼声九转九颤,余音拉的颇长,更仿佛是传说中的凤鸣。 洛璎虽然起先被这道吼声震撼得无以复加,但心中却越发期冀着想要见到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龙凤的真身。提高裙裾下摆,加快移动脚步,洛璎穿过一道积满厚厚石屑的三尺石门,眼前突然一片豁然开朗。 入眼的是一座方圆近百丈的帝葬墓穴,墓顶镶嵌着成千上百闪烁着霓虹霞光的仙石,仙气氤氲,透明的方圆数十丈水晶棺置身于墓穴的正心,棺身绕满粗如儿臂的神铁仙链,仙链在棺顶组成一个纵横交叉的链网,一只身长足足有三四十丈的五彩邪凤骇然被链网锁紧,一动不动地悬在水晶棺的上空。 那五彩邪凤单翼长达二十丈,羽翼呈赤青黄白紫五彩,翼翅展的笔直,凤尾被一只寒铁神枪牢牢钉死在墓穴的后壁。彩凤的腰身连同头部则被近百条金光闪闪的仙链囚困在水晶棺身的上顶三丈处。十几条仙链各向左右衍生,同时将彩凤的两只翼尖分别栓紧,深深嵌入两侧的岩壁之内。 犹如一个危险囚犯般被禁锢在水晶棺上空的五彩邪凤鸟喙凤冠、蛇颈燕颔、背纹鼋鼍、鱼尾鹰爪,箕展的羽翅由赤红、碧青、炎黄、纯白、酮紫五色交绘组构而成,在仙辉的掩映下,耀眼炫眸,愈发的光彩夺目、美艳而不可方物。唯憾地是,彩凤头部翼翅腰身尾尖俱皆被困,舞不出得天独厚的仙姿楚态,更甚者从它那双阴鸷如钩的冷眼中射出的两道寒光,更令人无端由地感到心胆俱颤。 然而最最吸引洛璎的,还是位于五彩邪凤身前数丈开外的那股深幽碧青的灼热焰火。碧青焰火凝成球状,足足有半丈方圆,悬立于十几丈高的半空,火舌席卷数丈来高,燎烤的周围空气滚滚翻腾。灼热的气浪弥漫整座墓穴,竟霎时让洛璎如置身炎炎夏日的正午,瞬间便汗流浃背。 透过球状的碧青焰火,洛璎甚至能清楚地看到那里盘膝端坐着一个浑身**的人形,那人被一道茧形的元力气盾包裹,胸前浮着一本金光四溢的古经,两手端放于双膝之上,紧闭双眼,凝神守意,居然正在处于深度的打坐吐纳之中。 身处碧青焰火内打坐之人定然就是苏典无疑了。其下端地面上零星地散布着些许残碎的衣片,几大滩血迹异常醒目,间或还夹杂有十几只五彩的羽翎。衣片应是属于苏典所有,而羽翎呈赤黄青白紫五彩,仔细看时,竟然源自那只五彩邪凤的羽翼。 而当洛璎满脸疑惑地朝那只五彩邪凤的胸腹看将过去时,才蓦然惊呆了。号称远古兽王,堪与神凰、黄金神龙等比肩的五彩邪凤坚比神铁的腰腹居然被人给洞穿,凤血还在汩汩向外直流。 这,难道是碧火中打坐的那个少年做下的好事?那可是五彩邪凤,普通筑基期根本难以近身的存在,居然被他给破了肉身——他到底该强大到一种何等境界? 纵使他苏典因吞食了血婴菩提子而元力狂增,但肉身却也比之邪凤神凰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看了看那只眼中喷火的五彩邪凤愤怒地瞪着盘膝端坐于碧火之内打坐的苏典,洛璎倏忽颓然一叹,突然觉得自己错过了方才两者激战的最精彩的一幕。 徒手洞穿五彩邪凤、于九幽碧火中打坐吐纳、炼化血婴菩提子内海量的元……以上种种,当然非是苏典一个小小的筑基初期所能办到的。做成这些的是中年和尚,中途苏醒过来一次的药师琉璃光佛陀。 吞食血婴菩提子内孕育的水晶元力球后,苏典因肉身容纳元力的量有限,机能遭到前所未有的破坏,虽然与阴司大将一战消耗了部分纯净的元,但体内冲撞乱窜的元依然不是他区区筑基初期的体魄所能承受的。 就在苏典的身躯险遭庞大的元撑破的关键时刻,中年和尚终于及时醒来,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中年和尚以逆天手法压制住苏典体内紊乱的海量元,却没法令现在的苏典将这些元尽数吸收,无奈之下,只得寻找一点将之释放。而恰恰这个时候他意外地发现了那只被囚禁在帝葬墓穴之内的五彩邪凤,中年和尚病急乱投医下便只能将这只倒霉的邪凤当成活靶子了,当下他将海量的元凝聚拳尖,狠狠地轰在了五彩邪凤的胸腹之上。 五彩邪凤原本是生活在幽冥地狱中的存在,性情乖张,狠戾邪异,本命精元便是九幽碧火,无端由地遭受中年和尚的攻击之后,怒火顿然狂飙,躯体虽被仙链和寒铁长枪禁锢,但本命精元还在,当即毫不犹豫地张口吐出一大团有毁天灭地之威的九幽碧火,将中年和尚操纵的苏典肉身给悉数吞噬。眼见肉身被碧火包围,中年和尚竟再度无耻地做起了甩手掌柜,眼一闭头一歪,就此昏厥。 从淬骨到筑基,苏典足足经历了十一种兽火的淬炼,从低阶的火狐元火,中间经由火狼、赤眼双头蟒……直至神龙葬底的那团神龙紫焰,苏典应付起焚体火焰可谓驾熟就轻,当下连忙结出元力气盾,护体的同时又达到淬炼的功效。胸前悬浮的那部古经是苏典从百宝箱中取出的半卷筑基篇,原本隶属丈二巨僧玄无量所有,那日苏典从丈二巨僧的百宝箱中取来未及细看,如今才得知,其内记载的居然是《迦南心经》的筑基初期前三篇,正好符合苏典的修炼境界。 洛璎闯入帝葬墓穴的这一刻,见到的便是苏典处身九幽碧火之内、口中默念筑基经、打坐吐纳的一幕。 (接下来还有一章……) 第八十二章 葬帝空棺 火焚淬体或许不是修道的绝佳途径,毕竟这种方法太不人道,属于自残的一种,但它却是逼毒的最好手段。 迷魂断肠溃心散和司空摘月自爆后的针形元力束原本是苏典体内两颗困扰良久的毒瘤,现在经五彩邪凤吐出的本命精元九幽碧火的炙烤,竟然开始化身成颗颗豆大的虚汗滚滚滑落,随后被深碧的焰火“嗞嗞”烤成袅袅青烟。 这种遭遇苏典并不陌生,在时经轮外的那方碧水湖畔,被妖宫传人洛璎以锁仙链禁锢,身下架着蛟脂火焚烤时,苏典原本被剧烈毒液腐溃的动弹不得的四肢百骸却因烈火逼出了部分毒素而恢复了些许功能,从而一举操纵寒冰化影剑破了自己的禁制。 此时此刻,置身于这团温度比之蛟脂火高了无数倍的九幽碧火之中,苏典更能清楚地感受到体内两种剧毒的快速流失。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慢慢消逝,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弹指的一刹那,又似漫长的一千年,当囚困于气海丹田内的针形元力束尽数消散,当融于血肉中的迷魂断肠溃心散全部流逝,当《迦南心经》第一篇筑基经皆化脑海,当奇经八脉内流动的元力达到前所未有的充盈……苏典终于张开了双眼。 《迦南心经》的淬骨、筑基、凝丹三篇贵在修心,其中筑基篇尤以筑意念心魂的基础为首要,苏典心志本就奇佳,又修成了人形意念,再加上血婴菩提子孕育的接近仙元的元力提供能量,这时有筑基经在手,于修道一途一发而不可收,先突破筑基一阶第一层的中期,而后一路飙升,越过第一层的大乘期,直逼筑基一阶第二层而去。(.无弹窗广告) “呼”,苏典长长出了一口气,退出了打坐状态,说不出的神清气爽。催动身周的元力气盾缓缓脱出九幽碧火的范围,苏典这才得隙自百宝箱中寻出一件衣衫披在身上。 “你……已经筑基了?” 洛璎神色异常复杂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年龄不会超过二十岁的少年,霎时便有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修道一途,每一阶的差距都很明显,而境界的距离更是泾渭分明。淬骨九阶与筑基一阶之间看似只相差一阶,但两者处于截然不同的两个境界,或许世间存在有那些拥有超高阶功法底蕴的奇才能够越阶挑战道法更高的修士,然而能够挑战高境界的修士绝对是凤毛菱角的存在,他们更需要王品乃至圣品的器作为依仗。 修道一途漫漫无休止尽,境界威压重逾千钧迫顶。 放眼古今,修道者何止亿万,但能够真正突破筑基者又有几何?更多的人都在淬骨初中阶间徘徊,直至百年之后寿终正寝,终其一生也难以窥探筑基的奥义。 想他苏典以刚过弱冠之年便已筑基,这份得天独厚的天道圣眷恩宠羡煞多少旁人!洛璎作为近日风头正紧的女煞星,以杀求道,被修道界传为闻风丧胆的蛇蝎美人,名气甚至一度盖过销声匿迹了长达五年之久的苏典。然而今时今日,当亲眼得见这位自己素来不屑一顾的正道弃徒竟然已经筑基,洛璎心中的不甘和嫉妒可想而知。 苏典闻言却只淡淡地扫了这个明眸善睐的妖宫传人一眼,接着,目光就定在了那座葬有妖帝诺澜的水晶棺上。从那里,那座葬帝棺中,苏典竟有一种很是不妥的感觉。 “呜”! 五彩邪凤奋力挣扎,恶狠狠地对着地上的苏典发出一声出于威胁的凤鸣警告。凤、凰、龙、麒麟等本是存在于远古的兽王种类,它们历经乾坤倒转沧桑巨变,经无数的岁月年轮的进化,俨然当成自己是站立在宇宙乾坤金字塔尖的物种,它们狂妄自大,它们唯我独尊,在它们的意识中,虎豹蟒蛟乃至人类等等生物理该臣服跪拜匍匐在它们的脚下。 “锵”!苏典一把祭出了手中的寒冰化影剑,凌空戟指被囚禁于棺顶的那只暴戾的五彩邪凤,浑身陡然散发出一股庞大至令人胆寒的杀机。 对于蛮兽,无论它是黄金神龙亦或是凤凰麒麟,苏典从未有过半点手软。 “叮”!弹指击剑,苏典第一时间催动王品灵器的剑意,长剑横空,肉眼可辨的剑芒光柱对准五彩邪凤的双眼纵劈而下。 “嗷呜”!尽管五彩邪凤肉身强横,奈何躯体没法动弹,而苏典这一剑劈的又是它那肉身最柔软的部位,当场便让它惨嗷痛吼起来。 苏典可没有与浑身动弹不得的五彩邪凤战斗自己大占便宜的觉悟,三年的东荒经历,手上沾满了太多的兽血,方法手段都是次要,能够杀死对方才至关紧要。当下他手不稍停,在几次眨眼的数十息光景,握紧手中的寒冰化影剑接连对准五彩邪凤的两只凤眼一度劈了不下千剑。而每一剑的剑芒所劈中的位置都重复在那唯一一点。 千百剑过后,苏典累的手足酸麻,不过当见到那原本还不断挣扎扑腾的邪凤终于只剩下哀鸣之后,这才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只是当苏典目光扫向邪凤两眼淡淡的浅痕,并未如自己想象那般的血肉模糊时,心中却突又涌出强烈的不甘。苏典蓦然将丹田内海量的元力积聚双臂,力透指尖,激发灵器超强的剑意,倏忽间对准邪凤血眼的两道裂痕狠狠劈了下去。 “吼”! 寒冰化影剑霎时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神奇银色剑罡,一声响彻云霄的龙吼瞬间传遍整座妖帝坟冢。最后一剑,苏典居然在不经意间唤醒了灵器内封印的神龙残魂,剑威骤然猛不可挡。 “嗤”,剑罡不偏不倚地劈中邪凤血眼中的两道浅淡的印痕,竟一度切入凤骨寸许,尽管没能当场剁掉邪凤的那只凤目,却也令它永久地失了明。经此一役,那只原本嚣狂至极的五彩邪凤最终只能凄惨哀婉地低鸣求饶,再没了任何脾气。 苏典只手紧抓长剑,强行忍住疲累喘气的冲动,这么连番出剑,却也将他自己累的不轻。王品灵器连斩千剑居然只能破入五彩邪凤凤目的寸许肉身,传说中邪凤的肉躯硬如神铁能与神龙比肩,此言确然不假。 苏典千剑制服五彩邪凤,这才缓缓向着那座葬帝水晶棺移近,距离妖帝棺十几丈外立定。透过晶莹剔透的葬帝水晶棺,苏典能够一眼看清其内的布置。但当他将目光从梯形长边的棺沿移至窄边的棺底时,瞬间便就呆住了。 空棺!葬有妖帝诺澜的这座水晶棺居然又是一具空棺! 第八十三章 有轮回,无史今 妖帝坟茔的墓穴内盛放的水晶棺空无一物,加上达摩洞的那座古墓内迦南菩提的坟冢之中安置的巨型水晶棺椁,这已经是苏典见过的第二具埋葬涅槃期修士的空棺。 历经千百余年的苦修打坐,筑体基,凝金丹,结元婴,化元神,而后涅槃证道,中间的凶险过程又岂能用三言两语加以概述?想他苏典修道十余载,如今也是算筑基初期中的佼佼者,天赋自不必多说,但这十余年的勤修枯坐、髫龀幼年时恩师的威逼利诱、大慈悲寺藏经阁中上千部古经的洗髓伐脑、三年东荒禁地的生死磨砺、中年和尚演绎《如来镇魂经》对他意念的淬炼以及最终通过拔苗助长来强迫他筑基……苏典以十五年的修道龄突破筑基,又岂能有侥幸可言? 筑基尚且是如此困难,更何况那令无数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涅槃? 尽管被世人奉为千年来修道界一大妖孽怪胎,但苏典却深知自己比之早已作古的那些涅槃期的圣者相差太远太远,甚至犹自不及某些晋级元婴乃至凝丹期的前辈名宿中的大能。远的不说,单就是这个兀自寄居在自己脑内的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身前的凝丹大圆满期,便已令自己望尘莫及。心存这般想法,苏典于是便对葬帝的那具空棺生出了更多的疑惑。 那可是埋葬有一具涅槃期妖帝尸身的水晶棺啊,现今却就这么空空如也。九万年前是妖帝诺澜处在鼎盛辉煌的时代,随后几千年,她寿元枯竭,身殒道消,躯体被埋葬在这具方圆十几丈的水晶棺中,纵然肉身不敌时间的刻刀而腐蚀风华,但骨骼残骸却该有所遗留。再不济,一代涅槃期的妖族大帝陨落,总不会后辈族人只将她赤身入葬吧?其陪葬的衣物首饰器皿理应遗存下来。 苏典第一时间想到地是这座妖帝墓曾经被人偷盗过,但当看到那具完好无损的水晶棺以及缠绕在棺身上百条粗如儿臂的仙链,苏典旋即便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更甚者,苏典不禁忆起在达摩洞中所见的那具迦南菩提的水晶棺椁,心道其内诞生的神祇怨念只是在自己不慎切开棺盖后才破棺脱身,岂不正说明,在自己之前,那具水晶棺椁尚且无人问津。 经过多方面的观察,苏典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两具涅槃期的葬棺内的尸身是自发消失的。 一具涅槃期修士的棺内尸身自发消失尚且可以说是个偶然现象,那么两具涅槃期修士的棺内同时没了葬身之物,难道还是巧合?或者说,这只是一个意外?一个偶然的巧合的意外? 什么是涅槃?如何才能飞升成仙?苏典突然对自己苦苦追求的修道途感到迷茫了。 “你要做什么?” 洛璎突然见到伫立在诺澜葬棺前久久不动的苏典蓦地单手提剑、阴沉着脸、一步一步朝着那座葬帝水晶棺踏将过去,她心中骇然大惊,连忙闪身拦住了苏典前进的道路。 “闪开!”苏典一声清喝,面无表情地瞪了她一眼。 “要想动我诺澜大帝的葬棺,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洛璎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着,一把祭出了手中的一杆银柄金头长枪,枪头戟指苏典的面门道:“我知道你很强,但今日你若要杀我,也定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苏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道:“别忘了,你的意念还留有苏某的道痕烙印,莫非你想要以奴欺主不成?” “反正迟早要死,与其在这时经轮中忍受百年孤寂,倒不如为守护大帝亡灵而轰轰烈烈一场。”洛璎一手撩开遮眼的一缕刘海,昂首挺胸,倒有几分英姿楚楚的巾帼儿女模样。 苏典闻言剑眉却陡然一拧,似乎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韵味。苏典将手中的寒冰化影剑抬高数尺,剑身平摊在左手掌心,凝目如炬,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道:“什么意思?” “既然以后我们还要在这时经轮中过上百年,告诉你便又何妨?”洛璎忽地冲他妩媚一笑,倾国绝世的容颜好似那初春的百花齐绽,刹那间将满室的仙石源光都比了下去,却听她“咯咯”娇笑道:“苏典啊苏典,你可真傻的可爱。难道你没听说过‘时经轮内无史今,轮回眼中有轮回’这两句畿语吗?” 由坚贞不屈到巾帼儿女,最后恢复妖精的本性,这个被誉为“蛇蝎美人”的妖宫传人洛璎脸上好似戴了千重面具,犹如千面人狐,百变星君,变化多端,一时难以让人看清那哪一副才是她真正的面孔。 当然,苏典真正关心的还是她最后那句畿语。时经轮内无始今,轮回眼中有轮回,这两句话他确实只是首次听闻。 “我的好哥哥,”洛璎见苏典一脸迷惑的表情,哪还不知对方已经入了自己囊中,当下笑意更浓道:“所谓时经轮内无史今,也就是说,在这个与外界隔绝的时经轮之内,没有历史,也没有今朝,时间法则被完全打乱。否则,何来时经轮内百日,现实方才一天之说?”说到这里,她蓦地神秘一笑,冲着苏典眨了眨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良家模样,道:“少年,知道时经错乱后会出现什么情状吗?” 苏典陡地似想到了什么,神情倏忽一变,瞬间变得面无人色。时经都已错乱,那么空间又焉能还存在?空间若然错位,又何来的出口可言? “猜到了?”洛璎先对他甜甜一笑,随后欲说还休地偷偷瞥了他一眼,摆出一副羞怯怯的小女儿姿态,羞喜参半道:“奴家就知道,以典哥哥你的聪明才智,定然猜到这个时候想要闯出时经轮已是痴心妄想。不如我们俩结个伴,在这时经轮中颐养百年,共效那比翼双飞连理合枝吧?” 洛璎对苏典的称呼逐渐亲热起来,先是呼唤他的本名“苏典”,然后叫他做“少年”,最后直接娇滴滴地喊他一声“典哥哥”,心境由先前初见苏典筑基之后的紧张,到摆出一副捍卫先祖的仁孝侠女时的平静,再到大义凛然悍不畏死的活泛,最后当成功地将苏典引入套中后方才恢复了妖女的本色出演,足可以见,在人心的把握上,洛璎纯娴熟稔到了一种何等的境界。 面对这么一个心理素质绝佳、偏偏又生着一副花容月貌的妖女,考虑到修道的渺渺前途,如今又知道自己即将被困死在这个时经轮中一辈子,苏典久久压抑的小宇宙似乎有要爆发的倾向。 第八十四章 一股仙气 “锵”!苏典弹指击剑,正要以海量的元催动寒冰化影剑的剑意,避过距离葬棺极近的洛璎,一举劈开那座葬帝水晶棺,欲要一窥其中的究竟。 就在这时,那原本平静异常的水晶棺蓦然响起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怪响,旋即,苏典便头皮发麻地见到那具浑身缠满金光闪闪的仙链的水晶棺倏忽间自动抖了一下。 “刺啦”!水晶棺盖应声向后划开数尺,接着,苏典便看得目瞪口呆。 一股气,不,准确地说,是一股散发着奇彩的氤氲仙气自那敞开一道缺口的水晶棺内施施然袅袅飘了出来。仙气形似雨后的虹光蔚为霞观,初看时仿若一条玲珑剔透的彩带,翩翩灵动,再观之竟像是一道道柔韧细滑的柒色匹练,美艳绝伦。那股仙气聚而不散,绕着葬帝水晶棺急旋数圈,最后竟堪堪顿在水晶棺的上顶数丈处,慢慢凝聚,直至化成一道婀娜多姿的仙子模样。 一双翡翠玲珑般的晶莹玉足踏空悬立,洁白而丝毫不染纤尘的裙裾,衣带翻飞,长袖飘飘,纤细而不盈一握的羸弱腰肢,胸前动人的那对傲挺,如羊脂琼玉般白皙细嫩的肌肤,光洁照人的下颌,红润若丹彤的樱唇,微翘的琼鼻,如镶嵌着一对宝石般灵动的大眼,黛眉似画,三千青丝不加束缚,仿佛一道瀑布般垂落至浑圆的后臀。饶是以苏典这般心志奇坚之人,乍见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飘尘若仙的女子,心中也忍不住砰然大动。芳华绝代,倾国之色,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艳冠古今,美似天葩……什么天下第一美女?洛璎站在这位仙气化身的女子面前,已完全失去了往昔的光彩。 “你来了?” 那凭空而立的绝代佳人蓦地樱唇轻启,缓缓道出三个好似天籁的仙吟,靡靡之音若空谷幽兰,金石丝竹,如莺啼舌啭的音喉扣人心弦,绕梁三日,仿佛将人的灵魂都勾了去。 绝代佳人说话的对象显然不是自己,苏典情不自禁顺着她那对明亮如宝石般的俏目神光看去,这才发现,原来先前一直面对着自己的洛璎不知何时竟转过娇躯,一瞬不瞬地看着空中的那个丽人。此时此刻,洛璎的那张清丽的俏脸上神情很是古怪,眼中散发出的那抹奇异而热辣的光彩更是令苏典捉摸不透。 “我等了你很久。” 空中的绝代佳人再度向地上的洛璎发出一声好似叹息的动人清吟,随即苏典便见她抬手抚了抚额边的刘海,举手抬足都显得无比高贵典雅,看向洛璎的目光显得很是轻柔道:“你……愿意接受我吗?” 苏典正觉得这个绝代佳人的三句话说的都很奇怪、以为她脑袋似乎锈逗时,蓦见那个久久无言语的妖宫传人洛璎倏忽双膝一软,匍匐跪倒在绝代佳人的脚下,额头紧贴地面,声音无比虔诚地道:“承蒙大帝垂青,洛璎期盼这一天已经良久了。(.好看的小说)” “很好,”悬浮空中的绝代佳人仿佛出于安慰之心,突然对着地上朝自己顶礼膜拜的洛璎柔声道:“其实你也不必介怀,你原本就是我,而我本来也是你,你我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区别只是我比你早来到世间九万年。你我之间既是轮回,也是宿命。你……准备好了吗?” “洛璎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洛璎似在宣誓一般话音掷地有声道。 “好!那便开始吧!” 绝代佳人说到这里,突然纤纤素手凭空对准匍匐于地面的洛璎一阵虚抓,接着,苏典只觉眼前一花,便见那跪伏的洛璎好似一颗耀眼的流星般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度,直至浮空与绝代佳人正面对立方才顿住。 随后,苏典便看到了终其一生都难以忘却的惊怖一幕。 只见那空中的两个女子双手互拉沿着虚空旋成一个浑圆,然后便越转越快、愈旋愈急,直至最后成为一道浮光般的白影,快的令人瞠目。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当白影的转速终于缓缓降下时,苏典才骇然惊觉,原本的两道旋动人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单一的白色残影,另一人居然就那么离奇地消失了。 这……莫非我见鬼了!苏典心中惊疑万分。 约莫半刻钟光景,白色残影终于止住旋势,顿在了半空,而后她盘膝坐下,双手托于膝上,摆出了一副悬浮打坐的姿势。 这个时候,苏典才总算看清楚了她的那张脸。女子的容颜变换极度频繁,忽而是绝代佳人那张倾国倾城形如瓜子的丽姿,忽而又变成洛璎那冷艳中夹杂妩媚的稍圆的俏容。 突然之间,苏典想到了一个只在古典传说中记载的词汇:融合,对,就是融合。与磨灭意识的夺舍不同,融合是两个人肉身与意识的双重合并,效果远远比前者高明了千百倍。并且不像夺舍那般随便寻人便可施展,融合需要的是两者之间意识肉身灵魂等多方面默契的配合,最好的选择对象是前世和今生。然而一个人要想找寻自己的前世或今生仿若天方夜谭,因此这种功法早已失传多年,若非是苏典有在大慈悲寺藏经阁中翻阅数万年前的上古典籍的经历,只怕还真对眼前这诡异的一至极幕百思不得其解。 前世,今生……再联想到那具帝葬空棺,以及方才那绝代佳人对洛璎说过的话,苏典蓦地一阵头皮发麻,心中陡然好似掀起了滔天巨浪。 莫非?难道?逝去了足足九万年的妖族涅槃其女帝诺澜竟然轮回转世,化身成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妖女? 涅槃,涅槃,竟然真的是转世轮回?诺澜女帝转世成了洛璎,那么迦南菩提是否也有轮回转世?那么臧天河呢?殷无极呢?上官妃暄呢?……以及那些无数年前的一代代涅槃期的顶尖修士呢? 想到这里,苏典忽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早已被冷汗浸湿了全部衣衫。 第八十五章 杀机 妖帝坟茔沐浴在道道柒彩炫眸的仙霞之中,瑞光闪烁,条条华丽的霓虹彩带杂糅交织,悬浮空中的丽人仿佛置身于一片仙芒编织的唯美空间,青丝若瀑,白衣如雪,浑身好似笼罩着一股神圣净洁的光辉,凛然而不容人恣意侵犯亵渎。 苏典神色复杂地望着那个最终定格在仙气化身的绝代佳人那张令人不敢逼视的倾国俏脸,心中的感慨和疑惧早已超过了对美的憧憬和敬仰。 这个女人定然是九万年前陨落的妖帝诺澜无疑。苏典再也没有想到,时隔九万年之久,妖帝诺澜留下的一口气居然聚而不散,最终寻到了自己的轮回转世而融合重生。(.无弹窗广告)这,难道就是涅槃的隐秘? 想像一下洛璎身为妖宫传人,活了不下百岁,修到了淬骨巅峰期的境界,最终也不过是为自己的前世做了嫁衣。苏典不禁哀然一叹,心中想的却是那些曾经纵横捭阖睥睨天下的涅槃圣者到底还有多少存在于世间的轮回转世,他们是否也逃不过被前世融合的命运? “唰”! 一道犀利如刀的眸光陡然自半空闪电刺来,苏典浑身如遭雷击,百忙中瞥了那空中打坐的丽人一眼,只见绝代佳人那张艳绝人寰的俏脸好似蒙上了一层寒霜,电目如炬,冷冰冰地瞟了自己一下。 滔天的杀气瞬间笼罩了苏典的全身,苏典如坠冰窟,冷汗刹那间浸湿后背衣衫。这是一个比洛璎更冷血的女恶魔,苏典第一时间读懂了绝代佳人那美艳绝伦的眸光中所代表的无尽杀机,当下心胆俱颤,立即转身拔腿,头也不回地顺原路飞逃了出去。 前世今生成功融合后的诺澜修为远远超过了苏典太多太多,感受到她美眸中漫天的杀伐气息,苏典根本连抵抗的勇气也欠奉,只想趁女魔头状态尚未稳定下来之前,有多远就逃多远。 十字梯云纵提至极限,苏典眨眼间便遁回那座存有纵横交错低矮土壕的墓葬空间,接着腾空跃起,指尖元力灌注寒冰化影剑,长剑当空劈开墓顶的一处豁口,猱身窜了出去。 天空已显昏暗,云蒸霞蔚,斜日西沉,一际孤鹜逐日远去。凉风习习,空气肃杀,时经轮中一片静寂,没有蝉鸣,亦无蛙叫,四周到处弥漫着一种浓郁扑鼻的紫藤萝清香,仔细分辨时,清香中又夹杂有淡淡的血腥味,正是血菩提上结下的血婴菩提子所特有的古怪味道。 苏典力灌脚尖,双臂箕张,如一只展翼高飞的大鸟般几下兔起鹘落,人已沿着十几株粗如两人合抱的参天巨木血菩提的枝干上疾点而过,便在与巨型红木擦身而过的瞬间,苏典身子陡地一顿,倏忽探手切下那颗颗吊坠于血菩提粗干上的殷红果实。 十几次连番施展,苏典已将距离最近的十二颗血婴菩提子攥在手心,耳听身后破风声逐渐接近,目光热切地扫了一眼远处三四颗红彤彤的肉果,苏典蓦地扭头转身,觑准一个方向,毫不留恋地拔腿便逃。 (朋友聚会喝了点酒,坐在电脑前大脑有点昏,估计今天是码不出出来东西了,明天看能不能补上吧……) 第八十六章 掀翻女帝 时光有限,苏典匆匆布局,借一只身藏在青衫下的捣药兔来迷惑血脉觉醒后的妖帝诺澜,于半空中推下那颗千斤巨磐来吸引诺澜的注意,最后人剑合一的当胸一刺才是致命的绝杀。 天时,地利,均已被纳入苏典的精心算计之中,苏典巧施妙计,以有心算无心,原本想凭借最后一剑逼得妖帝诺澜方寸大乱,哪知,当苏典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寒冰化影剑刺出的刹那,眼前忽地失去了妖帝诺澜那白衣飘飘的绚丽身影。 苏典已经将血脉觉醒后的妖帝诺澜的修为放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未曾想最终还是低估了她。 毕竟历时了九万余年,陨落前的妖帝留下的一口仙气与转世轮回的洛璎成功融合,一时半刻当然没法达到当年涅槃的鼎盛时期,但这时她的修为至少也该在筑基巅峰的境界,直追那个大慈悲寺的丈二巨僧玄无量,却已远远地超过了苏典。 一击不中,苏典没有任何迟疑,立即转身,拔腿便逃。 “去死!” 突然,伴随白衣女子诺澜女帝的一声娇叱,苏典顿觉双眼一阵刺痛,一道剑芒以迅若流星的高速疾刺苏典胸口而来,力道庞大,角度刁钻,显然存了对苏典一击必杀之心。(.无弹窗广告) 这一刺裹含了女帝诺澜筑基巅峰期的十成元力,剑芒带动周围的空间成一条锥形的气浪,以汹涌澎湃之威,携排山倒海之势,霎时令苏典整个人如坠冰窖,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全身。 生死一线,苏典完全凭本能瞬移手中的王品灵器,只是短短刹那的光景,寒冰化影剑被他当成护心镜般横在了胸前。 “蓬”! 长足数丈的银色剑芒不偏不倚地击中苏典掌心那只寒冰化影剑的刃身,伴随剑身因大力碰撞而发出一道尖锐的清啸,苏典的身躯同时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被撞击之力掀飞十几丈开外,“噗通”一声重重摔落在地,激起一阵飞沙走石。 “哼”,一身白衣的女帝冷面凝霜,原本湛蓝如宝石的俏目这时却射出两道凛冽的杀机,她玉足晶莹光洁,虽缓缓踏地而来,却不染半点霜尘。白裙飘飘,宛如一个谪仙的九天玄女,高贵典雅,凛然而不容世人轻易侵犯亵渎。樱唇轻启,若天籁般动听的音喉却冷寒似冰道:“十息之内立即自尽,否则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时此刻,白衣女子就像是一个掌控世人生杀大权的女王,高高在上,完全当眼前的苏典只是一个蝼蚁般的存在。(.好看的小说) 苏典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背靠身后的一块三四丈高的巨岩缓缓坐了起来,双眼微眯,细细打量着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妖族女帝,不卑不亢道:“纵然要判苏某的死刑,但姑娘好歹也要给一个理由吧?”便在说话的当口,苏典一手五指暗捏寒冰化影剑的刃身,另手探入百宝箱内,倏忽间将那颗石碑残角攥在掌心。 “六、五、四!”白衣女子连数三声,眼中竟生出几分怜悯的神情,仿佛已当面前的苏典是一个死人。 这个女恶魔,竟逼我自戕!苏典心中只憋屈郁闷地欲要吐血当场,暗忖如若自己当真遂了她的心愿而挥刀自尽,只怕会是史上最最屈辱而死的筑基期修士了。苏典羞怒交加,心中恨不得将这个白衣若仙的女魔头给剥光后弃置于人声鼎沸的菜市场中。 “锵!”苏典一把将寒冰化影剑横在半空,剑尖遥指白衣女子,大义凛然道:“士可杀不可辱,苏某一身傲骨,宁愿战死。” “无知蝼蚁。”白衣女子一声冷笑,白皙修长的十指当空划过,一道元力凝聚的银色剑芒如有实质,破开空间的束缚,以肉眼难辨的高速对准苏典的眉心纵劈而下。 元气芒罡,世间四态。元之初始化为气,气凝而成芒,芒聚而成罡。 淬骨期可恣意将元力逼出体外作为攻击的利器,筑基期则能将元化成的气用作武器,凝丹期却能将气凝聚的芒当做攻伐武器,而到了元婴期便就能聚芒成罡达到攻击的目的,从元到气再到芒最终到罡,元逐渐被实质化,威力并逐步增强。 白衣女子本是筑基巅峰期的修为,却能催发凝丹期的剑芒,显然是在前世的涅槃期道法心得之下有所感悟。涅槃后得以重生,妖帝诺澜非但继承了九万年前的陨落前所领悟功法技能,且修道途比之当年更加通畅无阻。作为一代涅槃期的妖族女帝,诺澜心高气盛,傲气凌云,隐隐与群仙比肩,哪里会将苏典这等凡夫俗子放在眼底。 正是因为诺澜对苏典的不屑一顾,却反而给了苏典可趁之机。 剑芒即将临身,苏典陡然祭出百宝箱中的那颗利比神铁的石碑残角,当场将无坚不摧的“芒”给划成数半。便在同一时刻,他终于在通过数十次不间歇的呼唤中,令脑中的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再度苏醒过来,重新操纵了他身体的主控权。 “嗖”! 掌握了主动的中年和尚蓦地操控苏典的身躯仿佛一道离弦之箭,“哧溜”一声疾窜了出去,忽如乳燕投怀一般在白衣女子俏目圆睁中钻进了她的怀抱,冲力之巨,竟一度将筑基巅峰期的女帝给掀翻在地。 从苏典划破剑芒,到其身体被中年和尚操纵,直至他闪电出击,一切来的太快太迅速,根本就没留给白衣女子半点反应的时间。 中年和尚是是谁?八百年前的凝丹巅峰期,尽管现在只剩下一缕残余的魂体,却也非是刚刚血脉觉醒勉强晋入筑基巅峰的女帝所能抗衡的。伴随白衣女子一声惊羞交加的疾呼,这个不染霜尘好似谪仙降世的白衣女帝硬生生被中年和尚操纵着苏典的躯体给摁倒在地。 “好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竟敢逼苏某挥刀自尽,哼,今日苏某就拿你做那让人予取予夺的炉鼎!”中年和尚剑眉陡地一拧,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两眼摆出色迷迷地姿态,在白衣女子浑身上下仔细扫了几遍,两只大手十指箕张,竟一度将这个妖族女帝的胸口给尽数覆盖。 “啊!”白衣女子九万年前原本身在云端,这时却眼见自己竟被一个不过二十岁的黄毛小儿压在身下,心中顿时羞恼到了极点,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蓦地怒火攻心,竟生生昏厥了过去。 第八十七章 百日枯坐 调戏,猥亵,亵渎……或许这些下三滥的手法苏典不屑于做,但心中却也没有太多的排斥。妖帝诺澜从来都是自命清高、一副不将天下人放在眼底的女王做派,其实本身刚愎自用、徒有其表,早就被苏典归类于同中土四大道统一般的沽名钓誉虚伪做作一类。 纵使中年和尚没有以龌龊的行止气晕了白衣女帝,苏典也想亲手揭开她华丽外表下的伪装。 中年和尚在操纵苏典的双手对着白衣女子的娇躯作恶一番后再度做起了甩手掌柜,为防这个九万年前便已声名赫赫的妖帝道法复原,苏典双手闪电齐出,瞬间封禁了女帝的气海丹田以及胸腹四肢各处大穴,随后从她的百宝箱中翻出两条锁仙链,将她的手足捆缚,这才退回一旁,调息了片刻,待元力恢复大半,然后便使大力将昏睡中的妖族女帝拍醒。 望着眼前犹如从海棠春睡中苏醒的倾城绝代的佳人,苏典不经意间扫向她凌乱衣衫下的白皙娇嫩的肌肤,脑中竟突然闪现出刚刚由中年和尚操纵时双手覆盖在女子酥胸上的旖旎一幕。苏典直觉心脏怦怦乱跳个不停,默念两遍《金刚经》,眼观鼻,鼻观心,凝神静意,而后斟酌了片刻,才道:“你我本无仇怨,何必定要拼个死活?不若你告知我走出时经轮的方法,我解开烙印在你意念上的道痕,你我各不相欠,如何?” 直觉告诉苏典,涅槃之后重生的妖族女帝未来的修道途更不可限量,他可不想自己无端由地惹上这么一个妖孽级的存在。(.好看的小说)况且现在没了中年和尚的相助,他可没有把握令筑基巅峰期的女帝彻底道消身陨,能够息事宁人化干戈为玉帛乃是最好的选择。 “你,想与我讲和?”白衣女子眉目如画,饶有兴致地看着苏典,眸中少了先前的冷冽霸道,却多了几分苏典看不出的味道,一字一句道:“你,似乎,很怕我?” “你先别急着回答,”白衣女子见苏典欲要出言反驳,当下纤眉一舒,樱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旋即出声打断他,道:“让我替你分析分析你现在的心境……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本来的修为只是筑基初期,之所以刚刚能制服我,靠的是你体内禁封着的一股神秘力量,这股力量能够瞬间让你突破凝丹期的境界。只可惜禁封的力量毕竟不属于你的本体,所以你在强行施展时,或许是在付出身残作为代价,或许是禁封之力用一次便少一分。也就是说,现在的你极有可能在一时半刻之间再无法启动这种力量,是也不是?” 不得不说,白衣女子作为九万年前纵横寰宇的妖帝,看问题往往能够一针见血,眼下两人不过只是接触了不到半天光景,她随便猜测一番苏典体内的状况,却虽不中亦不远矣。 秘密被人勘破,杀人灭口才是最好选择。 苏典神色异常复杂地看着她,心中倏忽一叹,他慢慢伸出左手,拇中二指相扣,弹了弹右手掌心的寒冰化影剑。“叮……”,听着灵器发出的那道清幽悦耳绵延悠长的剑吟,苏典仰首望天,仿佛喃喃自语一般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我本一心向善,奈何世人逼我成魔。” 夜幕垂临,冷风肆虐,时经轮内这片昏暗朦胧的天地之中,隐隐可见一抹淡淡的白影匍匐在地,一道泛着点点银光的剑影横在半空,似乎随时便要对准那抹白影疾斩而下。 苏典承认自己是一个嗜杀之人,然而若非是迫不得已,苏典也不想与女帝诺澜结下生死仇怨,毕竟在时经轮外的湖畔,是诺澜的轮回转世洛璎救了他苏典一命——尽管那时的洛璎出于歹心欲要生烤了苏典,但苏典却又如何能对此等无意撒播的恩惠泰然处之? 在洛璎的意念烙印下自己的道痕是苏典对洛璎歹毒心肠的惩罚,只是除此之外,如若要让苏典再对洛璎进行更深程度的伤害却已不能。苏典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恩怨二字却分外清明。 挥剑,放下,再挥剑,又放下……苏典向来做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哪知这一回手提长剑,看着身下平躺着的这个貌似身娇体弱的白衣女子,由天刚微暗到夜幕垂落,却足足犹豫了超过一刻钟没能力斩而下。终于,当听到地上的白衣女子鼻端微不可闻的一声痛吟,苏典总算找了自己的症结之所在——且不论她妖帝诺澜前世如何睥睨天下不可一世,如今却不过是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弱女子一枚,苏典自问铁血男儿汉,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之辈,着实下不去手。 看来自己还是不够冷血啊!苏典心中默叹一声,划破手指凝聚一团精血,正要滴入身下白衣女子的脑海,再度令她的人形意念烙印下自己的道痕。 “苏典?”! 就在这时,苏典忽听身下传来那白衣女子一声懦懦柔柔的娇唤。音喉脆如莺啼,好似能酥到人的骨子里。 “你不是想知道闯出时经轮的方法么?”那白衣女子声音竟出奇地温柔道:“你且附耳过来,容我向你解颐。” 直觉告诉苏典,这一刻的白衣女子绝对有阴谋。但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他又终于忍不住朝她瞥了一眼。一看之下,苏典如遭雷击,顿时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多待,双腿如注灵丹妙药,兔子一般落荒而逃。 苏典看到的不是其他,正是白衣女子躯体内即将逸出的那股女帝临终遗留的仙气人形,绝非是现今的苏典和中年和尚所能招惹的存在。 苏典一口气奔出了几百里地,穿过矮山土丘,横贯阔原,重临妖帝坟冢,接着,头也不回地向帝葬的相反方向遁逸而去。逃了足足有一夜,当天将放明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一片一望无际的**。海天相接的远处,一抹殷红悬在半空,黎明就要到来。苏典将元力缓缓逼出体外形成一个盾体,接着“噗通”一声纵身跃进了碧海深处。潜伏到海岸几十丈深的石罅之内,以寒冰化影剑将石罅凿开一个仅容一人存身的洞府,接着便开始盘膝端坐,吐纳闭关。 妖族女帝最后逸出身躯的那股仙气人形令苏典觉到深深的危机感,原本脑内的中年和尚是他最后的凭仗,奈何这个和尚自从被苦行僧以仙器圣品之威击伤后便时而苏醒,时而浑噩,显得极不可靠。百般思量之下,苏典唯有通过提升自己的修为来增加保命的筹码。 深海之内的元或许没有空气中那么浓郁,但这对苏典却没有任何影响。苏典自百宝箱中取出一颗血婴菩提子,先以寒冰化影剑切开其外部的果肉,剜出内心孕育的那枚如镶金边的水晶元力球,血婴菩提子蕴藏的元力能量之庞大苏典可深有体会,他可再不敢将元力球整个吞入腹内,当下便见他用剑刃小心翼翼地切开元力球拇指大小的一块,放入嘴中咀嚼后才慢慢咽了下去。感受到腹内陡然腾升的海量的元,苏典再不敢多想,于是闭目凝神静心守意,保持灵台一丝清明,紧守中宫那点道心,脑海的那抹人形意念如入忘我之境。 不知不觉间,苏典已将整整三颗血婴菩提子的能量尽数炼化,那部记载有《迦南心经》筑基初中篇的经文已被他牢记心中,默念,参悟,消化,进而融会贯通。 光阴似箭,匆匆岁月不知过去几何,苏典但凭直觉意识到自己在这间海底石穴内至少该闭关枯坐了两三个月。将近百日的忘我打坐,三颗血婴菩提子提供纯净的海量的元作为能量,苏典顿觉修为精进神速,突破在即。 第八十八章 筑基第二阶 百日枯坐,苏典炼化三颗血婴菩提子,修为精进,突破在即。 苏典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一次的晋阶似乎要比以往造成更大的动荡,眼下处身的这片小空间显然不足以提供他折腾的场地。苏典强行压下腹内沸腾的气海丹田,猱身钻出石罅,一个箭步朝着海面猛窜了上去。 “噗”!破开海面,艳阳阵阵刺眸,苏典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适应外界强烈的日光浴。碧海长天,一际孤鹜甩开追逐的云层,尾翼划破万里长空,犹如一道坠毁的陨星呈抛物线般的几何形状,凭空滑翔而至。 近了,苏典才看清那空飞之物五彩斑斓的双翼,分明就是妖帝坟茔内囚禁的那只五彩邪凤所特有的彩翅,哪里是什么逐云的孤鹜? 五彩邪凤的背上此时竟负载着那个白衣赤足的绝美女子——妖帝诺澜。她临空独立,白衣胜雪,衣袂飘飘,青丝飞舞,一如谪仙降世,又似天女下凡,圣辉临身,仙霞覆体,黛眉凝脂,冰肌玉滑,艳冠京华,令人凛然而不敢逼视。 “呼”! 那展翼可达数十丈长、凤头鱼尾、鼋鼍背纹的五彩邪凤浑身布满蒲扇大小的彩鳞,利爪如剑,尖喙似钩,创伤已尽数复原,这时乍见海上的宿敌苏典,顿时狂性大发,张口吐出一大团滚烫灼热的火球,对准苏典的面门激射而去。 “嗞……”,苏典一个旋身,轻巧躲过,火球坠入深海,瞬间燎滚了方圆近十丈的水域,阵阵青烟袅袅翻腾,直烫的十几丈外的苏典肌肤火辣辣灼痛无比。(.无弹窗广告) “嗷呜”! 那五彩邪凤见漂浮于海上已是瓮中之鳖的苏典非但没有迫于它女主人的淫威而乖乖就范,竟敢避开这一火球的威力,当下惊怒交加,凤口箕张,腹间一鼓一收,蓦如孩童玩弹弓一般,一口气连吐百次,顿时便有近百颗通径丈许的滚滚火球好似连发疾射的弹子从它嘴内弹射而出,瞬间密布了方圆百丈的大片海域。 无数的火球仿佛呼啸而至的流星弹,快的让人瞠目。苏典尚且未能来及做好防护准备,整个人便陡然间被近百颗火球雨给尽数吞噬。五彩邪凤显然已经恢复到了昔日的鼎盛时期,吐出的炽烈火球温度奇高,竟远远超过妖帝墓内邪凤重伤之下所吐的那团碧青焰火,这个时候,莫说是人,便是一块神铁搁在这里,怕也要被生生给烤融成了铁水。 近百颗碧青色的滚滚火球齐皆落海,火星四溅,烟雾翻腾,方圆百丈尽数被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下,海水在炙烈的碧火烘烤下迅速蒸发,周围填补的水流掀起数十丈高的滚滚巨浪,一时之间,只见方圆近百里的海域都在翻滚沸腾,远远看去,就好像是海啸潮汐,惊心兼且动魄,令人震撼的无以复加。 足足过了有一刻钟时光,当火球渐渐燃尽,海水只剩翻滚,蒸汽袅袅飘升,波平,浪尽,涛息,一切归于宁谧。(.无弹窗广告) 白衣赤足的女帝驾着五彩邪凤降临在这片海域十几丈高的半空,美目溢彩,流光四盼,扫了扫海面到处漂浮的焦黑炭灰,只能依稀从它们碎骨残渣中判断出是鱼类抑或是水藻,却根本再分辨不出鱼虾蟹的种类来。苏典的骨灰会混杂在其中么? 五彩邪凤的本命精元九幽碧火号称是天下至邪之火,能够焚金熔铁,以苏典的血肉之躯,绝难幸免。除非他能在九幽碧火坠海的那一瞬间潜入深水数十乃至近百丈,然而,那却怎么可能? 哪知白衣女子的这个念头尚未转完,忽听脚下海面“哗”地一声响起一阵闷雷轰地的爆鸣,接着便见一道粗过十丈的水柱陡然自海底激射而起,好似一条张牙舞爪的巨蟒腾空怒放,蓦地朝悬空的五彩邪凤疯狂席卷了过来。 “该死!” 白衣女子一声娇叱,立即催动脚下的坐骑闪电瞬移,同时素手如穿花蝶影般上下翻飞,十指接连释放数十次超级必杀的银光剑芒绝技,终于在水柱袭中五彩邪凤胸腹前的那一刹那,将其尽数肢解化去。 “嗖”! 便在突袭的水柱尽散的那一刻,一道银光骤然冲天而起,疾射五彩邪凤的左翼而来。 水柱偷袭只是吸引人眼球的一个幌子,掩藏在水柱底端的最后一击才是致命的绝杀,巧妙布局,连环杀招,除了那个精明地近乎变态的苏典还能有谁? 只是令白衣女子想不到地是,在近百颗致命火球的围杀下,他苏典非但没有被燃成灰烬,反而还威风不减当初,端的没有将这位傲气凌人的女帝气的吐血当场。 “九幽碧火烧不死你,就让我的两极白链银光剑取你的狗命!” 白衣女子这一回是打出了真火,那日被眼前的这个登徒子恣意轻薄,差点没让她羞愤的欲要强行破开融合未久的前世今生而一心找苏典拼命,虽然最终她忍住了怒火,保住了融合的真身,道心却因此受创,一度吐纳了足足月余方才复原。 随后她翻山越岭,穿原涉溪,到处找寻苏典那个“恶棍”的身影以报羞辱之仇,可惜苦苦寻觅了将近一个月,她竟再没能见到苏典的半点踪迹,那个苏典就像是在时经轮的这片天地间无故蒸发了一般。 终于,白衣女子最后想到了存在于时经轮中的那片辽阔的**,**名曰苦海,方圆万丈,深足千尺,想从其中寻找一人,却无异是难比登天。接下来一个月,白衣女子就驾着自帝葬内释放的那只五彩邪凤,沿着苦海的四周巡游勘探,直至今日才总算发现了苏典的踪影。 她原本以为五彩邪凤的本命精元九幽碧火能够熔炼世间一切凡物,所以当亲眼得见苏典被近百颗火球包围时,心中已当苏典是个不折不扣的死人,未曾想,自己一着不慎,竟又给了苏典可趁之机。 但面对苏典精心布置的偷袭之局,白衣女子却丝毫不加惊慌,却见她两只纤纤素手迎光翻转,十指指尖好似嵌上了十颗银质光柱,皓腕一抖,十道光柱当空展向射空而来的苏典。 “蓬”! 白衣女子的光柱不偏不倚地劈中苏典掌心的寒冰化影剑,却听后者闷哼一声,浑身如遭雷亟,竟生生被那股撞击的大力给震得疾疾坠落了下去。 “不知死活的东西!”白衣女子眼见苏典来势汹汹,居然不堪一击,俨然是一个徒有其表的银样镴枪头,心中对他的鄙夷更甚。两眼杀机尽现,她娇躯倏忽向下一翻,指尖凝聚银芒,追杀苏典而去。 突然,白衣女子蓦见那急坠的苏典忽地冲着自己诡异一笑,心中正觉不妥时,只听头顶雷声轰隆,道道闪电好似银狐般疾劈而下。 “那是?”白衣女子悚然一惊,不自禁仰头望向那空中倏忽间密布的乌云,当看到那浓云内密密麻麻跳跃闪烁的电弧雷罡时,顿然似想到了什么,骇然指着那半空的雷池尖叫道:“天罚!竟然是天罚!——谁在渡劫?” “不好意思,”原本正自坠落的苏典身形忽地一滞,却见他一手将寒冰化影剑横在肩头,另只手冲着白衣女子招了招,腼腆一笑,道:“是小弟正在渡那筑基第二阶的天罚雷劫。” 第八十九章 渡劫 这个天杀的挨千刀的恶贼!自己渡劫本是九死一生,还要拉人来为他陪葬!白衣女子现在连将苏典活吞了的心都有了。 等一等,筑基第二阶的天罚雷劫?这是什么劫? 从来只听说过修士涅槃入微之前有两大劫数,一是丹结元婴时的婴变劫,二是元婴化神的融神劫,除此之外,或许世界还存在某些逆天级的妖孽在凝丹时为上天所忌而降下抱丹劫。然而但凡成功地渡过这三大劫数者,最终若非涅槃大乘而成为一方帝者圣王,便就涅槃入微而开宗立派,余荫庇佑后世千百代。妖帝诺澜九万年前能够涅槃证道,帝威震世几万年,也正是因为她一生经历了凝丹、元婴、化神的三次劫数,肌肤、脏腑、经络、骨骼、意念、生魂、心魄千锤百炼,肉身心神多番磨砺,才铸就其帝路的无上辉煌。 纵然是白衣女子这般九万年前涅槃大乘期,如今却也对苏典的这个筑基第二阶的雷劫感觉百思不得其解。她宁愿相信这是他苏典的抱丹劫早早到来,却也不愿承认这个年龄绝对不超过二十岁的黄毛小儿的未来潜质居然远远超过了远古的逆天圣王。圣王贵为帝尊,与飞升成仙就差临门一脚,乃是修道界至高无上的存在,为世人代代传诵敬仰,顶礼膜拜。[]他苏典能够拥有帝者圣王的潜质便已是上天千般眷顾、万种恩宠,又何德何能可以超越帝尊? 嫉妒,好吧,白衣女子承认自己看到如此年轻的筑基二阶心中确实不好受,难免想要处处诋毁贬低他。只是他以区区甫才脱离的弱冠之年突破筑基期,到底是怎么修炼的,难不成是天天在嗑药,还嗑的是极品丹药? “轰隆隆”!第一波雷劫强度降临,白衣女子被苏典故意示弱而引至雷池的垓心,根本就没有躲避的机会,当下再顾不得去想其他,只能狠狠地瞪了苏典一眼,娇躯猛地一旋,迎着漫天雷光冲天而起。 不愧是纵横九天的妖帝,别人见到雷弧闪电闪躲尚嫌不及,她居然就那么毫不畏惧地腾空迎击,蛮横强势,竟一度令一侧的苏典怀疑渡劫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个白衣赤足一如仙子又似魔女的妖帝。 苏典并不是第一次遭遇天罚雷劫,记得几个月前,在东荒的那处万碑塔葬,当那条神龙残魂欲要突破万魂诛天阵的封禁而重获新生时,天罚降临,密集如雨的雷弧,丈许粗细的雷罡,爆破威力甚巨的雷球,亦幻亦真的雷兽,人字形雷链……诸般雷劫齐聚,最后轩辕雷神幻影亲临,硬生生将一个黄金神龙的残魂给轰杀的苟延残喘,奄奄一息只剩半条性命。(.好看的小说) 作为远古蛮兽霸主的黄金神龙,即便只剩下一条残魂,那也远非是普通的人类修士所能比拟的。天罚之威,可见一斑。 苦海的上空阴霾万丈,银光烁烁的雷弧,弹跳不止的浑圆雷球,虎狼狮豹等张牙舞爪的雷兽,以及道道奇形怪状的雷链,伴随雷池的一声犹如咆哮的爆鸣,整个倾盖而下。 苏典仰天长啸,反手将长剑倒插入背后的衣带,一摆青衫的下角,长发任意披散随风乱舞,元力在双拳凝聚成一个尖锐的锥形,当空击向那袭来的两道碗粗的雷弧匹练。 “蓬”!雷弧犹如裹含千钧巨力,饶是苏典肉身骨骼筑基多日,两臂还是被这碎石断金的大力给当场震碎。苏典闷哼一声退后三步,心中惊骇到了极点。雷弧尚且如此强势,那么接下来的雷罡的威力究竟该到了一种何等田地?是否非人力所能撼动? 元力催发运转至极限,苏典第一时间令粉碎的双臂重生,再度朝着一道偷袭额顶的银质雷弧格挡了过去。“嚓”,雷弧被当空击飞,苏典的双臂应声折成数段。 “轰”!方才的三道雷弧不过是雷劫的试探先锋,随之而来的千百道雷弧密雨才是真正的劫难。每一道雷弧临身,好似巨磐迫顶,都会给苏典带来骨裂肉烂的惨状。苏典犹如一尊挺立不倒的战神,浑身浴血,乱发狂舞,四肢百骸碎了再重组,重组后续又碎裂……千百次身处生死的边缘, 苏典唯有保持灵台一分清明,但守中宫那点道心,鲸吸功施展至极致,疯狂地吸纳着时经轮内海量的元,肉身重塑,重塑,再重塑…… “锵”!寒冰化影剑自发脱开苏典腰身衣带的束缚,接受雷罚的淬炼;便在同时,那颗石碑残角竟也“嗖”地一声从苏典的百宝箱内窜了出来,迎接万雷的洗礼。 苏典百忙中只能匆匆瞥了一眼这两件至宝的异状,随后就被无数道碗粗的人字型雷链给紧紧缠绕。 雷链中仿佛蕴含了足以洞穿铜墙铁壁的高压电流,瞬间将苏典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尽数刺透,霎时令他整个躯体陡然僵硬而无法动弹。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银芒蓦如陨星般自雷池中急坠而下,携澎湃汹涌的万钧威势,骇然向苏典当空轰砸过来。 竟然是雷罡!通径足可与石磙比肩的纯银色雷罡! 莫非今日天欲亡我? 从没有任何一刻能令苏典感觉到死神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苏典几乎只是下意识地将所有的元力齐聚气海丹田、人形意念同时闪电外放。 “蓬”!肉身被人字形雷链锁紧,苏典根本没有闪避的机会,四肢百骸瞬间被雷罡给砸成肉末。雷罡刹那间便破开了苏典积聚的海量的元,直逼气海丹田而去,所幸最终被一层薄如蚕翼的元力气盾给阻隔,却也将丹田震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缝,只差毫厘便让苏典真个身死道消。 那抹逃逸的人形意念避过雷罡的绝杀,却没躲开四周雷弧的轰击,只不过短短片刻光景,便已被雷力劈的千疮百孔不成人样,保留最后一抹意识,苏典催动丹田汲纳元力,快速重塑了一副新的肉身,迅速将人形意念纳入了脑海。 眼见雷池中又降下一阵近百条的人字形雷链,苏典肝胆欲裂,再不敢徒手硬接,当下右手一招,“嗖”地一声将那柄被雷劫淬炼的愈发明亮的寒冰化影剑攥在掌心,率先迎上那股雷链之劫。 第九十章 奴仆 人字形雷链宛如银质电网,明晃晃的链边雷光闪烁,电流激荡,绵延数十丈,好似一顶天盖当空罩了下来。(.无弹窗广告) 苏典弹指击剑,催动海量的元注入寒冰化影剑的剑身,激发灵器的剑意,剑气喷发,银浪如波,远远荡漾三千丈。 灵器剑波仿佛一道肉眼可辨的极光冲天而去,于百丈高空撞向那阵繁密如织的雷链电网,衍生的光波气浪霎时洞开苍穹,直逼九霄。 雷池下的苦海如遇龙卷飓风,波涛汹涌,骇浪滔天,千条水柱好似水龙腾空,磨盘大小的粗大枝干倏忽窜高百十余丈。苏典头顶雷池,双脚各踩着一对冲天水柱的两颗龙头,青衣飘飘,黑发张扬,好似一个英伟傲岸的降世龙神,一手长剑仰天戟指,另手紧握一颗乌黑中夹杂着淡淡金光的石碑残角,傲然独立,仿佛一尊不败的斗战胜佛。 轻轻摩挲着掌心经万雷的洗礼而褪去了些许陈污腐垢的石碑残角,感受着残碑正心那个淡金色的繁体“葬”字,苏典两眼灼灼地盯着雷池中蕴藏着的一股绝杀的雷劫天罚之力,蓦地仰天狂喝道:“来吧!快快展示出你最恐怖的力量吧!” “轰”!百道雷罡忽如约定好了集结号一般自那半空的万丈雷池中蜂拥而出,瞬间将苏典整个人给尽数吞噬。天降雷罚恐怖至极的雷罡劫数终于完全降临。 “啊”!苏典仰天狂啸,王品灵器寒冰化影剑被他当做抽风机般舞成了一团光影,刻着“葬”字的石碑残角纵横疾划,刹那间破开了数道袭体的万斤雷罡。苏典双手虎**裂,四肢鲜血狂飚如注,一身青衣宛如被血缸浸泡过一般尽皆染红,躯体由痛到软,由软到酥,最终变得麻木而没了任何知觉。 终于,意志被消磨到了顶点,肉身撑到了极致,浑身骨骼寸寸俱裂、肌肤成块脱落,只是短短片刻光景,苏典的四肢百骸已成了千疮百孔,令人惨不忍睹。 “蓬”!一颗浑圆如灯笼的银质雷球步雷罡的后尘降下,就在苏典的残躯前方百尺处爆裂。雷球爆炸之力便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最终令苏典紧守的那具皮肉无一处完好、随处可见森森白骨的残躯霎间完全奔溃。 苏典再度凝聚元力,重组身体。这已不知是肉身的第几百次重塑,苏典已经疲累到了溃败的边缘,心血渐趋枯竭,元力越发稀缺,连素来被他视为禁忌的鲸吸功对时经轮内元力的海纳鲸吸却也已经难以满足身体的需求。唯幸地是,躯体的每一次重塑,都能让苏典深切体会到新生的肢体蕴藏着比上一个更加强悍的力量,总算让他找到了点儿心理安慰。 伊始,几道千钧雷弧便能将苏典的肉躯给直接崩碎,然而战斗到了现在,当肉身经千百次重塑之后,面对十几道重于万斤的雷罡,苏典甚至都能徒手抵御上片刻光景。 “呼”!目送最后一道雷罡消失在眼际,苏典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有隙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奋力抵抗着近千道雷罡的白衣赤足女帝诺澜,那些雷罡通径大过簸箕,竟超过了袭杀他自己的雷罚的两倍。 苏典隐隐觉得自己这一次晋阶筑基二阶遭受天罚雷劫,似乎与中年和尚强行提升自己突破筑基有关系,他当然没法去对中年和尚辱骂毒打一番,毕竟若非没有中年和尚的出手,他早已丧身在那只五彩邪凤吐出的百颗火球下。 对于中年和尚,苏典无计可施,当下便就将怒火转移到白衣女子的身上。要知道这个雷劫本是上天为苏典所准备的,白衣女子的闯入无形中就已违背了上天的旨意,尽管她是遭受苏典引诱,自己原本也是受害者。但天道无情,对她的惩罚无疑就严重了许多。纵然白衣女子是筑基巅峰期的修为,在千余道簸箕大小的雷罡轰杀下也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原本柔顺如瀑的三千青丝凌乱不堪,一尘不染的净洁白裙多处破裂,露出其内被万雷劈烤的阵红阵青的肌肤,这一刻的白衣女子再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女帝风范,那面对生死险境只求活命的狼狈不堪模样与任何女人都没有区别。 苏典抬头瞄了一眼座落在半空的雷池中翻滚弹跳不止的雷球,知道下一波更猛烈的雷劫即将到来。这个时候,他却将目光死死盯住正在全力对抗雷罡的白衣女子。他在等,等雷罡尽散的那一刻。 寒冰化影剑擒在掌心,剑身将四周噼啪降下的闪电反射出道道刺眼的银光,银光映出了苏典那张冷漠阴沉的俊脸。 苏典的身子微微弓起,双脚凝立在海面,如渊渟岳峙般一动不动。 “蓬”!最后一道粗如簸箕的雷罡被白衣女子击溃,白衣女子那张艳绝人寰的俏脸此刻竟苍白而无半点血色,元力几已枯竭,浑身疲累不堪,正要长长舒出一口。便在这时,蓦听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破空声,当她慌急转娇躯时,才骇然惊觉一旁早已窥视良久的苏典正人剑合一地朝着自己当胸刺了过来。 这个阴险的小人!白衣女子惊怒交加,奈何身子因刚刚激战千百道巨型雷罡而虚耗过甚,十指根本无法再凝聚剑芒,出于本能及时伸手挡住了苏典的这记绝杀,但力有未逮,竟被他一个小小的筑基初期修士给震得倒飞出数丈来远。 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见一击震飞白衣女子,苏典哪还不知面前的白衣女子已是个强弩之末的纸老虎,当即猱身扑上,右手长剑划劈斩刺削砍,左手拳打掌剁指弹甲抠,双脚踢踹蹬尦,等等各种损招滥式无所不用其极,瞬间便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给蹂躏地不成人样。 这还不算,折腾到了最后,苏典更索性发狠,咬破手指,将自己的一滴精血强行灌注入白衣女子脑海中,待将她的人形意念再度烙印下了自己的道痕终于作罢。 “如此才甚好,其实诺澜你天生就是一副做奴仆的模样,只是你自己一直没有发觉罢了。”苏典在一旁喘了几口气,随后眯着眼瞄了瞄白衣女子那张紫白相间的俏脸,“好心”出言“安慰”道。 “我要将你活祭了!”白衣女子已不知自己是愤怒还是抓狂,她本是一代纵横修道界几千年的女帝,如今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百般欺辱而沦落到为奴为婢的地步,这一刻,她恨不得将苏典给活活撕了。 “意念被烙印了苏某的道痕,杀了我你也会死,难道你喜欢自杀?”苏典斜睨了她一眼。 “与其做你的奴婢,我宁愿选择自杀!”白衣女子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使劲浑身气力朝苏典气势汹汹地杀将过来。 “轰”!就在这时,那雷池中酝酿良久的漫天雷球终于成型,雨点般急急陨落。第三波雷劫在这一刻全部降临。 第九十一章 劫满 雷池横贯万丈,降下千万雷球密雨。(.) 雷球不过逢年过节居家门前高挂的红灯笼那般大小,它们通体浑圆,外圈镶银边,不时闪烁着道道电弧银芒,数量繁多,坠速极快,威力巨大,能自爆,造成的破坏有时甚至超过了重逾万钧的百丈雷罡。 苏典不敢托大,当即舍却身侧的白衣女子,寒冰化影剑猛地一抖,眼神凝重,面沉如水,元力催发,如临大敌。白衣女子有心要拉苏典为自己陪葬,奈何眼见半空密集如雨的万千雷球之劫,也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百忙中瞥了一眼面前这个引发此等毁天坼地雷劫的元凶祸首,竟忽然隐隐生出了一种无法将其看透的错觉。 不到二十岁的筑基二阶,他到底是如何修行的?那时说他是嗑药当然只是气话,一个凭借极品丹药勉强能够晋升筑基的人,是绝对不够资格引发天怒而降下天罚雷劫的。而且纵观这次雷劫的始终,它确实是一个筑基期修士的劫,而非是筑基突破凝丹的抱丹劫。原委自不消多说,皆因白衣女子曾经亲身经历过抱丹之劫。 苏典这筑基第二阶的劫数虽然也很恐怖,但比之真正的抱丹劫还差了很多,至少那徜徉在雷池中的雷兽种类便少了很多,同时雷弧、雷链、雷罡和雷球的出场顺序也与抱丹劫大相径庭。而白衣女子之所以在这场雷劫中处处被动,最终甚至遭到苏典的偷袭,则是因为这场劫本是属于苏典的,她的无故介入引发了更深层次的天怒,导致上天对她降下了更重的雷劫作为惩处。 当深彻体会到了这场由苏典所导致的天罚雷劫的强大,白衣女子心中无疑感到对苏典更加难以捉摸。想她诺澜九万年前的一代妖族女帝,轮回转世后诞生的洛璎,用百年岁月化形,将近三十年的光阴修道,才勉强到了淬骨巅峰的境界,仅仅能触摸到筑基的门槛,却差了他苏典好几个层次,如今前世今生成功融合,修为骤间飙升到了筑基巅峰,却还处处受制于他。 枉自己号称为一代妖帝,他苏典才真正像是旷古绝今的一大妖孽! 白衣女子心中对苏典如斯年轻的筑基二阶修为羡慕嫉妒恨,殊不知这十八年来,苏典为了修道耗费了多少心血。 十三岁之前,在恩师楚笑歌的棍棒教育下,苏典的童年生活几乎就在打坐和火鼎之上渡过的,每日除了吐息就是淬体,寒暑昼夜从不间断。而后的五年,他为躲避各派邪修的夺舍和劫杀,先是藏身大慈悲寺的藏经阁中翻阅了半年古经,领悟各种道法战技和古人修道心得,最终逃入东荒人类禁足之地,在蛮兽血口下求生磨砺。[.超多好看小说] 突破筑基是中年和尚拔苗助长的作为,而后的晋阶筑基第二阶却无疑是血婴菩提子的功劳,当然,中间丈二巨僧的追杀也同样起着部分催化剂的作用。 有多少付出,才能有多少回报。纵观这十余年来苏典的修道途,苏典能够于区区不到二十岁的年纪突破筑基第二阶,又岂能有侥幸可言? 就如同这一回苏典晋阶筑基第二阶所遭遇的天罚雷劫,这定然是上天对他被中年和尚强行由淬骨九阶第六层越阶突破至筑基的惩罚。 所以,苏典并没有太多怨言。生平杀生无数,偶尔惹个天怒人怨,权当放松怡情! 苏典弹指击剑,王品灵器被他当成一条长鞭,或点或引或拍或挑,不消片刻,身周的万千雷球竟真个被他一口气连着毁去了数十余只。但雷球毕竟如恒河沙数,数量太多,纵然他苏典肋生千百臂膀,却也顾不尽全。 终于,在奋力抵抗了足足一炷香光景,苏典气血消耗过甚,忽地一个不慎,左肩被一颗雷球爆炸的余波袭中,接着一发不可收拾,右肩,两肋,后臀,随后是四肢百骸,前赴后继,尽皆中招。 “轰”!当一颗威力十足的雷球蓦然在苏典的怀里引爆后,苏典整个人被炸成了四分五裂。苏典瞬间令肉身重组,旋即又被一颗爆裂的雷球给炸的肉身崩裂,然后他继续重塑,接着再度爆裂,再重组,再崩碎,重塑,爆裂,重组,崩碎,重塑…… 多少遍了?白衣女子一边小心应付着漫天撒花般的爆雷球,不经意间扫向正在渡劫的苏典,眼皮陡然一跳,她再也想不到一个人为了生存,居然可以顽抗到这种地步。 雷劫到了最后几乎全部集中到了苏典的身上,白衣女子身处雷球雨的边缘,忽然一个轻巧纵身从雷池下脱困,却没有走远,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万千雷球下苦苦支撑的苏典。 只见他的肉身碎了无数次,又重组了无数次,接着再度崩碎……连白衣女子甚至也感觉到,上天似乎铁了心要借这个雷劫虐杀苏典,不让他安然渡过。 不知多了多久,苏典的肉身被爆碎了至少不下数千次,而他竟也同样凭借一股顽强的求生欲念不厌其烦重塑了不下千次。 那可是上千次被虐杀啊!他居然就那么生生地忍受了下来。且不论他的人品如何,光凭这个人对生命的强烈渴求、对命运的顽强抵抗便足以让人由衷地敬佩。 饶是白衣女子素来以冷血无情著称,此时此刻,眼角竟然也有几分湿润。 “呼”!最后一颗雷球被苏典以右手弹开,代价是整只右臂被炸得粉碎,但他却丝毫没有惨嚎或闷哼,甚至连嘴角的抽搐都欠奉,到了这个时候,肉身的感觉早已麻木,唯心存一抹求生念支撑着他走到终点。 望着头顶那片逐渐变得稀薄透明的雷池,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忽地扭过头来,冲着白衣女子急急招手道:“快将你的那只邪凤唤来,我终于想到了闯出时经轮的方法。” “闯出时经轮?”白衣女子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刻仿佛浴火重生的少年,心中顿时百感交集。这一刻,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苏典的气息比之渡劫前飙升了好几倍,虽然他还只是筑基二阶的修为,但身体中隐隐却蕴含了足以与筑基四五阶的中期修士们媲美的能量。这个小家伙,越来越有意思了。 苏典指了指空中正在消散的雷池,眼中难掩狂喜之色,道:“看到那片雷池了吧?既然天罚雷劫代表的是上天的旨意,显然它所诞生的雷池与时经轮外的现实世界是相通的。如果我们驾着那只邪凤追上雷池,定然就可以闯出时经轮内的这片空间。” 第九十二章 皇家都城,拍卖行当 许多年前,中土尚且还只是一盘散沙,诸国林立,割据一方,边界疆土纠纷屡见不鲜,战祸年年不断,以致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直至万余年前,偏居东南一隅占地不过数百里的小小殷国出现了一位英明神武的领袖人物,殷天正,据说此人身高丈八,臂长过膝,天生神力,智计百出,雄韬伟略,运筹帷幄,胸襟开阔,抱负远大,堪称一代枭雄。 正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人向往那虚无缥缈的天道仙途,有人向往那至高无上的王者霸权,有人追名,有人逐利,有人贪恋杯中之物,有人流连忘返于勾栏花丛……诸般种种,不可从一而足。 殷天正便是一个对天下怀有野心的霸者,他十年招兵,十年练兵,十年筹粮,十年备战,厉兵秣马,枕戈待旦,而后十年以雷霆手段将临近殷国的周燕楚韩卫秦齐七国尽数吞噬,领土瞬间扩张了十倍有余,接着,他又休整了十年,随后十年再以风卷残云之势席卷整片中土,征东荒土著,战南岭蛮夷,讨北原雪人,伐西漠蛇族,从此天下尽入囊中。 一统天下,马放南山,从此,殷国这个庞然大物就在殷天正的手底诞生了。 殷国皇都紫禁城东连方丈仙山,西通中土接壤西漠的第一大关嘉峪关,北临第二城瀚海龙骧,南毗汉水与渭河的交汇地带,渭河环城相护,汉水滚滚东流,紫禁城可谓依山傍水,风光无限独好。[] 皇都人口数百万,物产丰厚,繁华富饶,车马游龙,鱼龙混杂,书生侠客,商贩小厮,搬夫走卒,尼僧道儒,三教九流,应有尽有。最热闹的还数皇城的那条名曰正兴的中心街,两侧赌坊拍卖行比肩,妓院客栈毗邻,道观竞开,庙宇争放,街道人声嘈杂,沸反盈天,人人摩肩擦踵,举步维艰。 “高朋满座”便是坐落在皇城中心街、夹杂于诸多赌坊妓院之间的一家拍卖行。这家拍卖行的投资人据说姓姜,乃是一家外来户,总行依照拍卖物的贵贱分上中下三个会宾室,各占地十余亩,中等规模,名气虽不如“皇家行当”和贵戚宋大家族开的“招宝徕”等权贵或老字号响亮,但接收的物材种类还算齐全,而且价格殷实,回扣较少,宾至如归,童叟无欺,次次开市时都宾客爆棚,倒也应了高朋满座四字。 每一个拍卖行当都有它固定的开市时间,这是这个行当的不成文规矩。“高朋满座”的开市时间是每月的初三、初九和十八三天,也只有在这三天宾客可以竞相叫价拍卖自己喜好的物品,其余的时间便都只是将待拍物摆上柜台,供人鉴赏。人们则可以趁这免费观赏的时间,私下里选中自己看中的待拍物,等待开市的那天咬定青山不放松,然后过五关斩六将,一举将之抢入囊中。 据说越是享誉盛名的拍卖行,开市的时间便越少,就像那殷国皇家开设的“皇家行当”,以及贵戚宋阀开设的“招宝徕”,开市的日期都只设在每月的初一。物以稀为贵,宝以贱(剑)为荣,正是这个道理。 今日是正泰五年四月十八,也是高朋满座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开市的时间,宾客比以往多了足足一倍不止。 大厅黑压压一片站满了挤挤攘攘喧嚣不止的人群,他们中为争抢一件低劣便宜的拍卖品,有的脸红脖子粗地高嚷叫喝,有的相互看不过眼便瞪眼对骂,有的干脆你扯我衣领、我抓你头发地互掐开来……总之一句话:乱,混乱,混乱到了极点! 不过“高朋满座”的迎宾和礼仪们似乎很乐意见到这种混乱不堪的场面,便也只有满大厅的人们为一件器物争得面红耳赤,才能显示出他们高朋满座旺盛的人气值和绝对的物美价廉,不是么? 当然,若“高朋满座”招待的尽是这些身份普通寻常为一件低劣的拍卖品而大打出手的凡客,它却也没有开设下去的必要了。 穿过“高朋满座”的大厅后门,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四层别院,当中花园假山,木檐石廊,雕梁画栋,亭台楼榭,琉璃瓦,翡翠灯,清一色四尺见方的青石板铺地,殷红欲滴的三寸厚大红地毯由石廊阶下一度绵延至四层碉楼的红漆木门下,青红霞辉交相呼应,端的美不胜收。 这,还只是“高朋满座”的下等会客室。至于中和上等会客室则无疑要比这里布置的金碧辉煌地多。 会客室是一个通径十几丈的圆形围壁,被几十道屏风分割成了数十个小房间,每一间房的门前均设有一条透明的棉帐。房内简单摆着一张檀木桌和一只松纹椅,桌上供有茶水糕点果脯,桌下还燃有一只香炉,环境清幽高雅,香风宜人,与外间的那座大厅可谓是天壤之别。 几十座小房间的门均对着会客室的正心,那里摆着一架石质高台,高台内部中空,呈扇形,尾部留有一个三尺宽的豁口,供拍卖师穿行。 此刻台上正摆着一方银质端盘,端盘内盛放着一只乌黑流油的土碗,碗口还缺了角。只见那拍卖师无比郑重地将那端盘沿着扇形石台移了一圈,熟练地高声唱诺道:“前燕的皇家贡品玉碗一只,那位兄台已经加到了三十两,还有人加价没有?若是没有,这只上万年的宝物可就贵那位兄台所有了。万年的前燕皇家贡品啊,只此一枚,再无雷同,错过了可就追悔莫及了。还有人加价没有?有没有人加价?有没有加价。我再喊三遍,还有没有人……” “姑奶奶出四十两买你闭嘴!不就是一个从野山沟里掏出来的破碗吗,还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大家都知道你口才好,就少在那里卖弄了。赶紧拍卖下一件!” 突然从对面天字号传来的一声娇喝瞬间令拍卖师凝噎当场。我容易吗我?这只碗的底价就是二十两,除却拍卖行百分之八十的折扣,剩余盈利的百分之十才是我的工资,一共才半两银子不到,我容易吗我?拍卖师撇了撇嘴,强忍住流泪地冲动,无限委屈地从高台上拿起那只精致的银柄小锤,“啪”地一声敲响下方的案板,沙哑着嗓子道:“三十两,这只破……哦,不,前燕皇家贡碗归那位姓孙的小哥所有。”身为一个拿到了高级拍卖师资格证的高级拍卖师,居然差点叫错拍卖品的名字,可见这位老兄被那个天字号的魔女给气到了何等程度。 “这第二件拍卖品,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碧海泪晶,据说是产自千里碧海鲛人的泪珠,正所谓蓝田美白玉,碧海鲛泪人。所谓蓝田玉,鲛人泪,都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珍稀。所谓百磨成玉,千泪凝珠。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所谓山不在高,水不在深……”拍卖师还待再卖弄几句,蓦然感觉到从天字号传来的一股杀气,当即一口气说完道:“哦,这只碧海泪晶为中下品质,起始价一百两,下面开始竞拍……”呼,拍卖师长长出了一口气,暗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唯恐得罪天字号的那位姑奶奶。 第九十三章 古老传送阵 拍卖师靠的是什么?不过就是那张巧嘴。口若悬河,舌绽莲花,这些只是基础;死物说活,变废为宝,这才算小有成就。而真正的大师级拍卖师则个顶个都是点石成金的存在。 眼下身处“高朋满座”下等会客室的拍卖师本名郝德寿,入行足足二十年,由一届小小学徒开始逐步爬升,多年来经历了初中级拍卖师的多番考核,成绩斐然,直至月前终于通过拍卖公会认证,取得高级拍卖师的资格证书。 今日其实是他取得高级拍卖师资格证以来接手的第一场拍卖会,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独特的个人魅力和令人百听不厌的三寸不烂之舌,外加高级拍卖师的光荣身份,定然会博得满堂喝彩。哪知这才甫一出场,便被一个身份未明却一掷千金的小魔女给不带脏字地骂了个狗血淋头。 郝德寿真怀疑自己今早出门是不是踩到狗屎了,运气才会背到了姥姥家。好在接下来几件拍卖品,郝德寿尽量保持低调,往往只是简明扼要地描述一番待拍品后,就立即报出底价,而一旦宾客将物品抬到一个合适的价格,他便马上拍板定案,中间丝毫不留给小魔女插话的机会。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然而,当拍卖进行到了白热化,便在郝德寿将一卷通体泛黄的卷轴呈了上来后,混乱还是出现了。 “这是……历时数万年的古老传送阵?”有人禁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是啊,的确有数万年历史。上面的部分道纹都模糊不清了。”有人附和道。 “天啊,我没有眼花吧,那传送阵摹刻的地图好多处我都从未见过。”有人忍不住尖叫起来。 “不错,这确实是一部存在于上古年间的传送阵。”郝德寿见众人的目光均被这部泛黄的卷轴所吸引,心中欣喜若狂,其实这部卷轴原本是他一次偶然捡拾所得,当时还以为是一卷被人胡乱丢弃的地图。只不过前几日与一个修道几十年都未能淬骨的狐朋狗友喝酒闲聊,无意中被那自称能识遍天下仙器的损友看到这只卷轴,后者当即酒醒大半,捧着卷轴热泪盈眶地大呼道:“这是至宝啊!寻遍天下都找不到第二件的至宝啊!你个狗日的郝德寿实在气煞本仙了!丫的你在暴殄天物,知不知道?” 郝德寿早已习惯了那损友咋咋呼呼的疯癫模样,那时也没当真,只是今日主持“高朋满座”的拍卖会,才终于想到将那泛黄的卷轴拿出来试试运气。却未曾想,这部卷轴甫一亮相,竟收到了惊人的效果。 卷轴越是被人重视,便愈有可能拍出一个天价,当下他挥手示意会客室中的所有人都平静下来,脸上却不动声色故作从容道:“这部卷轴其实是一个古老的传送阵,阵图因历时久远而遗失了部分道纹,但总体的脉络还算清晰。在场的许多都是道法高深的修士,传送阵的功用不消我讲你们都自清楚吧。”传送阵究竟有何功用他也不敢多讲,言多必失,毕竟这些有关“道纹”“脉络”等等修道的深奥道理,他还是从那个只能算末流修士的损友处听来的。 不得不说,郝德寿的那位损友虽然修道天资奇差,但对道门法器的认知确实不是胡吹大气。传送阵之所以能够将修士瞬间移走,靠的确实就是阵上摹刻的道纹。 其实说传送阵是地图也不为过,它与地图唯一的区别是,地图是用笔墨模拟线条,而传送阵是用道纹摹刻纹络。这些道纹都是经由道法滔天的修士以逆天手段摹刻的天道至理,道纹被摹刻在卷轴之上形成一道道好似地图路线的弯弯曲曲纹络,这些纹络其实就代表传送阵能够瞬移的位置。 郝德寿不识真货,却并不代表场中没有真神。 就在郝德寿在将这部卷轴展示的那一刹那,会客室中至少有一半的人已经认了出来,并感觉到了它的不同寻常。 纵观存在于世间的所有传送阵,其中有往来于两座城池之间的低等劣质品,数量也最多,这种传送阵的摹刻极为简单,普通的凝丹期修士就能做到。他们只需在一副卷轴上以道法刻下两地的位置,再将两地以道纹连在一起便算成功。相较来说,一连在卷轴上刻有好几座城池的传送阵数量便就少了许多。而那些能够将整个殷国都囊括在内的传送阵则因耗费道法甚巨,便更为稀缺。 然而再看眼下郝德寿拿出的这部传送卷轴,其中整个道纹摹刻的地图足足有四尺宽半丈长,而殷国不过只占了区区巴掌大小,更多的纹络则描绘出了许许多多众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陆地森林海洋等等等等。 难道这个世界果真像卷轴上道纹所描绘的那么大? 震撼!这部古老传送卷轴所带给众人的是绝对地震撼! “这部卷轴我要定了!”位于天字号中久久未言一语的小魔女突然发话,声音无比笃定,就仿佛已当这部古老传送阵是她的囊中之物。 “凭什么定要卖给你?郝大师,你且说个底价,孙某出十倍!”说话的正是地字号的孙辉,只因他先前被那小魔女讥讽三十两买了个山沟里淘来的破碗,心怀嫉恨之下,便故意要与她争锋相对。 来了,郝德寿喜得都快合不拢嘴道:“这个,底价是一百……”他竖起一根手指,正要报出一百两的数目,突然听得天字号和地字号吵得正凶,当下心中发狠,一口咬定道:“一千两!” “好,孙某出一万两!”孙辉张口就来,说完还冲着天字号那间纱帐内身形苗条纤细的女子投去示威性的一撇,一脸欠揍地表情,仿佛在说“你咬我啊!有本事来咬我啊!” “一万零一两!”小魔女淡淡地道,声音听不出悲喜。 “孙某出十万……”总算孙辉还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理智告诉他十万两若是报出了口,回去定要被父母大人给活剐了不可,当下他及时住了口,抹了一把手心的冷汗,语气已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道:“我出两万。” “两万零一两!”小魔女依然是那副不温不火的口吻。 “我……我……”孙辉嗫嚅了两声,终于不敢再接口,孙家的家底终究只是勉强算得上殷实,却谈不上富庶,两万两已是极限,他哪里还敢再往三万上去报。当下孙辉颓然一叹,犹如一个斗败的公鸡般蔫了下去。 “宋某出十万两买下这部传送卷轴!”就在这时,“高朋满座”会客室的门前陡地一暗,倏忽间闪进一个面如冠玉的华服公子,那公子一手负在身后,另手“啪”地一声打开一只绘着百鸟朝凤图的折扇,却看也不看位于拍卖中心的那个郝德寿,反而目光如水,笑意吟吟地望着天字号的那个小魔女,道:“小亭亭,宋大哥借花献佛,用这十万两买下的传送卷轴,就当是送给你作为你十六岁的生日贺礼了。怎么样,你喜不喜欢?” 第九十四章 放她走! 姓宋,手握折扇,出手豪爽,又生得如此俊朗不凡,莫非是那号称京城第二大家的宋阀二公子宋玉星? 绫罗绸缎,锦衣绣服,五官精致,面如冠玉。生于富贵之家,偏偏还长得玉树临风,这个人甫一出场,就吸引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眼球。最最重要地是,他最后那句不是表白却胜似表白的高调送礼言词,一掷千金只为买佳人一笑,用情至深,似乎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然而场中有心的人却也从这为宋姓公子哥的一番话语中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 就在刚才,那位小魔女与孙辉的一通激烈斗法原本已经胜出,这部古老传送阵的拍卖价被她定格在了两万零一两。当然,不可否认场中还会有人不服气而继续加价,但他们撑死了将拍卖价抬高一两万便已是上线,毕竟这部卷轴上的摹刻道纹图谱虽然宏伟庞大,可惜那些纹络所描绘的山水陆地,纵使翻遍古典藏经都未曾一见,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这部卷轴至多与那些摹刻着整个殷国疆土的传送阵价值相当,五万两已是极限。 值得一提地是,那位姓宋的锦衣少年进场伊始便将这部卷轴提升至十万两的天价,虽说是出于令一众宾客望而却步的目的,但这其中却不乏有向那位心仪的女孩炫富耀贵的意思。 所有人这个时候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天字号纱帐内德蒙宋家二公子幸运垂青的神秘女子,甚至连拍卖师郝德寿都被这场别开生面的凤求凰而感动,一时之间只懂呆呆地望着场中这时成了主角的二人,心中感慨万千,竟而忘了自己的职责所在。唉,想当年我郝德寿也算是风靡万千少女、貌比潘安宋玉、号称一朵梨花压海棠的岸上小老虎浪里小白龙,谁知却被父母逼着稀里糊涂地娶了隔壁邻家李婶远房表姐的小舅子二姨妈的女儿,又稀里糊涂地生下一儿二女,稀里糊涂地过完上半生,到了如今耳顺之年,才幡然醒悟:可叹我郝德寿而今年逾半百,竟然连一场像样的恋爱都没谈过啊! 有几位目光殷切火热的年轻女子恨不得立即投身入那间厢房,化身为那个被上天眷顾的小魔女,与这个众口皆碑丰神俊朗的宋家二少共效那鸳鸯同栖鹣鲽双飞。(.无弹窗广告) 此时此刻,“高朋满座”的这间下等会客室突然变得静寂宁谧,以致针落可闻。 “唉!”便在这时,众人蓦地听闻那兀自逗留在天字号厢房内被宋家二公子称作“小亭亭”的小魔女竟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是的,叹息,让人听觉既清脆悦耳又莫名气愤的叹息。这么一个气质风度长相家世皆是上上之选的富家公子肯掏千金购买一张卷轴送给你,你就算不激动地欣喜若狂,至少也该出于礼貌道谢几声啊,叹息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居然让你找到了这里?三哥也知道我的行踪吗?”位于天字号的那个小魔女接下来的这一句话,却更让人听觉一阵云里雾里。 “三公子向来料事如神,这天下诸般事宜哪有能瞒得过他的?”说到“三公子”三个字,这位手握折扇丰神俊逸的少年神情陡然一凛,目光倏忽变得热切起来,浑身霎间好似注入了数倍神力。很显然,那个传说中的“三公子”在他的心目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崇高地位。 “只懂阿谀奉承的奸臣!”天字号的那个小魔女气嘟嘟地嘀咕一句,旋即“哼”地一声冷笑道:“告诉你,宋玉星,就算你把我三哥哄得头脑发昏而胡乱应承了你什么好处,却也休想我会答应你!哼,三哥是三哥,我是我,我的事情还由不得他做主。” 宋玉星!来人名叫宋玉星!果然是宋家的那个二公子!众人忽觉一阵热血沸腾,像这种素来身份显贵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平时就是花费重金也难求一见,如今诸人非但能与他近距离接触,还有幸目睹了他一掷千金为红颜却博不来红颜一笑的精彩一幕,哪里还能不疯狂? 如果单单只是家藏金山富贵堂皇,宋家当然不可能拥有“京城第二大家”这个名贯遐迩的光荣称号。宋家之所以在这个寸金寸土、千万富翁如过江之鲫的皇家都城占据了一方霸主席位,最最主要地,还是依靠了那个做了皇贵妃的宋玉盈,凭借皇亲国戚的便利,官方商路双开,从而保得家族日趋壮大。 宋玉星正是身份显赫的皇妃宋玉盈的同母胞弟,因为上头还有一个哥哥,所以通常被世人称作宋二公子。 与向往修道仙途的哥哥宋玉龙不同,宋玉星天生痴迷于研究天文星象奇门遁甲,虽然才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却于机关算术易理五行遁甲等方面小有成就,也勉强算作是一个奇才。 家世显赫,长相俊逸,脾气温和,又懂奇门算术,还肯千金一掷博取佳人微笑,这样的少年英才都看不上眼,你个小魔女究竟还要找什么样的如意郎君?皇子给你要不要?众人不禁替宋玉星打抱不平起来。 然而奇怪地是,被那小魔女近乎冷嘲热讽的一通数落,宋玉星非但没有大动肝火,反而还笑意吟吟地道:“宋大哥知道小亭亭你眼光极高,看不上像我们这些不学无术的凡夫俗子。只是天下虽大,真正能够求仙问道的人却有几何?远的尚且不说,便像小亭亭你这十几年追随清音仙子枯坐修道,结果却也不尽如意。要知人生百年不过匆匆白驹过隙,与其追求那虚无飘渺的无际天道,倒不如脚踏实地实实在在地享受一番现实来之不易的生活。” “我修道成与不成关你何事?哼,小亭亭也是你随便能叫的吗?”那天字号内的小魔女似乎被宋玉星这一番话击中了心中的软肋,眼看着就要处于暴走的边缘。 “这个……呃,”宋玉星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劝慰竟弄巧成拙,非但没能达到安慰效果,反而却激怒了对方,当下嗫嚅一声,道:“那个,小……呃,不,亭姑娘,三公子正在‘高朋满座’门外等着我们,要不我们取了那部传送卷轴,这便离开?” “今日我殷亭亭誓要去慈航剑斋,谁也别想拦我?”天字号的小魔女蓦地一声娇喝,浑身气势陡然飙升,“唰”地一下窜出了那间厢房,接着纤手倏忽凌空一探,那部置身于会客室中心拍卖石台上的传送卷轴蓦如活了过来一般,倏忽间弹跳而起,“嗖”地飞入她那白皙的掌心,接着便见她冷冷地瞥了那目瞪口呆的宋玉星一眼,面无表情地道:“转告我三哥,就说他什么时候将婚书销毁,我殷亭亭那时自会重归皇家。” 这一刻,众人才终于有幸目睹了这个小魔女的真实容貌。精致到无以复加的五官,如镶着一对蓝宝石的大眼,睫毛纤长,琼鼻樱唇,肌肤白嫩若羊脂琼玉,紫衣衬的身材修长婀娜高挑纤细,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然而,真正令诸人震惊的还是她那娇柔的身躯内散发的阵阵迫人窒息的磅礴气势――便是这么一个惹人怜爱让人疼惜的小女孩竟然也是一个修仙之人,天啊,你降下一道雷劈死我算了! “啪”!粉雕玉琢的女孩将怀里一包沉甸甸的重金准确无误地丢在位于郝德寿身前的拍卖桌上,豪气万分道:“整整十万零一两,比那个姓宋的报价多出一两。这部卷轴归我了!”说罢,紫衣女孩再不看一眼场中的诸人,娇躯轻轻一纵,便欲从那会客室的门口猱身飘出。 “唉,小亭亭,你总是这么不能令人省心。”门外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位白衣飘飘的俊逸青年,那人随随便便挺立在门口,却像是一堵墙瞬间阻住了紫衣女孩的所有出路。 “三……三哥?”紫衣女孩乍见门外的白衣青年,心中骇然一惊,霎时呆立当场。 “跟三哥回去,母亲还等着见你呢。”那俊逸的白衣青年目光如水,无比温柔地望着这个令自己又怜爱又头痛的妹妹,轻声道。 “我不回去,”紫衣女孩虽然对面前的这个三哥异常敬畏,但当关系自己的终身大事,她也绝不含糊,当下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道:“除非你们答应将我和这个姓宋的之间的婚约解除,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姓宋的,指的当然便是眼下身处在会客室中的宋玉星了。 原本殷亭亭那日在东荒的万碑塔葬与苏典分离后,无奈之下只得找到了林彩衣等一众慈航剑斋的姐妹重返昆仑仙池。但途经殷国皇城的时候,她突然有些想家,算上六岁离开皇宫那年,殷亭亭如今也有将近十年的时间没有再见父母一面,现在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哪有过家门而不入的道理?谁知,前日她才刚进家门,竟突然听闻自己的父母已将自己许配给了宋家的二公子宋玉星。她殷亭亭是何许人也?三岁时便自称天下无敌混世小魔女,牵系一生的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当下她想也不想,立即偷溜。 可惜皇城距离昆仑仙池不下千里,重返慈航剑斋的传送阵又在前日随彩衣师姐一道带走,于是乎,她便想到了偷偷潜入拍卖行拍得一部连接紫禁城和昆仑的传送阵,哪知却先碰上煞星宋玉星,接着又被自己的三哥给堵在了门内。 “婚姻本来就是两个人相互磨合的过程,或许你现在还感觉不到玉星的好,但等你们婚后的十年八载,你终归会爱上他的。”白衣青年苦口婆心地劝慰一番,接着又定定地看着紫衣女孩道:“跟我回家!” “放她走!”就在这时,位于会客室豪不起眼的一间厢房内蓦地传来一人淡淡的清喝。 (大大们,码字好辛苦,求各种支持慰藉一下……) 第九十五章 喜欢 放她走!多么嚣狂的一句厥词!你以为你是盘古大仙雷神轩辕吗?一言可号令众生? 诸人中反应最强烈的当属宋玉星无疑,不知为何,从那个阴暗角落的厢房内毫不起眼的神秘人身上,他感觉到了一种莫以言喻的危机。“啪”,他一把收起折扇,手心暗扣两枚淬毒的丧门钉,目光如炬地死死盯住白色丝绸蟠帐内若隐若现的一道青影,冷喝一声道:“阁下到底是谁?躲躲藏藏绝非君子所为,有本事就站出来让大家看个究竟。”说话间,丧门钉被他偷偷压在左手拇食二指之间,只待那神秘人露头便立即弹射过去。 丧门钉上淬的七七四十九中剧毒乃是宋玉星亲手调配而成,毒性剧烈至极。他曾经尝试过用手中小小一枚乌钉毒杀一只长愈百丈的独角巨蛟,那号称神龙之下无敌的独角巨蛟中毒后,由浑身抽搐到口吐白沫直至一命呜呼,之间不过是短短的刹那光景。宋玉星相信,一旦自己能成功地将乌钉弹中那个黑暗角落的危险人物,哪怕是只擦破他肌肤的一点皮肉,也能瞬间令他毙命当场,便是大罗金仙降世也乏天无术。 “朱蛤、冰蟾、赤眼蜈蚣、五彩毒蛛、赤练蝮蛇,你手中那两枚丧门钉淬的毒素种类还真是繁多,”暗处厢房内那个神秘男子突然哂道:“你左手肘到腕之间连接尺泽和孔最两处穴位的经脉曾经俱断,虽然找过接脉的医师进行诊治,可惜他只是将两处经脉以银针挑合,却未能将断裂的经脉头尾衔接融洽,仍属治标不治本。[]”顿了一下,才续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左手天井和手三里两个关节点如今还在隐隐作痛。若要想趁我现身时释放暗器,你最好还是将那柄折扇内潜藏的五颗丧门钉移交右手。” “你……你……”宋玉星蓦然感觉浑身一阵虚脱,豆大的汗珠顺着额顶“嗖”“嗖”滑落。这个人太可怕了,不仅能一语道破自己左手微恙,还能一眼看出自己以移花接木的手段偷藏于折扇内的五颗丧门钉,宋玉星满脸惊骇地望着那阴暗角落里的神秘人,突然脚下虚浮地连退三步,直至后背靠上那道红漆木门才勉强立定,却面部苍白而无半点血色,哪里还有半点丰神俊朗的俊俏公子风范。 宋玉星的左手正是半个月前狩猎时不慎坠落而摔伤了臂肘,当时找到整个皇城最出名的骨科刘医师医治,后者所检验出的症状确实与眼前的这个神秘人所言毫无悖出。其实宋玉星真正吃惊的不是神秘人能一眼看破他藏在左手掌心和折扇里的丧门钉,而是神秘人简单的三言两语却具体到自己被刘医师针灸留下后遗症的细节末梢。这半月以来,自己的左手天井和手三里两处穴位的确时不时的隐隐作痛,这一点,甚至连那个闻名皇城的医师都未能预料到。 宋玉星丝毫不怀疑这个神秘人只是单凭一双慧眼就看出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因为狩猎摔伤手臂这件事实在太过窝囊,他甚至连家人都隐瞒未报。[]至于刘医师那边,宋玉星私下里与他达成协议,两人心照不宣,后者更加不会透露。而越是如此,宋玉星便愈发地觉得神秘人的可怕。 “意念透视万物,元力凝立如山,阁下是个修道之人吧?”打头阵的先锋溃不成军,昂立门外的白衣青年知道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却见他微微躬身,冲着暗角的神秘人处拱手施了一个修道界的标准礼,正色道:“自古修道一途劫难重重,不说那令人望尘莫及的筑基,便是初临仙门最较基础的淬骨,便就阻隔了世间太多的英雄豪杰。阁下能够从无数的修道大军中脱颖而出,足可见本身就是天资绝佳之人。在下对天下的英雄最是敬重佩服,不若由在下做东,我们找一间酒楼,对酌畅饮一番如何?”世上的修道之人虽然多如过江之鲫,但真正能够凭借意念勘透万物的修士又有几何?白衣青年身份原本极高,如今纡尊降贵,言下确有招揽之意。 “我和你不熟!”那神秘人突来的淡淡一句话却霎时将白衣青年噎在当场。 “呃,”白衣青年尴尬一笑,无奈之下对着神秘人的方向一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么就后会有期了。”说罢,瞪了一眼凝立一旁神色异常复杂地望着角落里神秘人的紫衣少女,道:“还不走?” “我说过,放她离开!”就在这时,那个阴暗角落再度传来神秘人冷冰冰的一声清喝。 白衣青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无比铁青,因为身份尊贵,平日里他早已习惯了被人众星捧月般溜须拍马恭维奉承,刚刚谦卑有礼,不过是看重了对方的修士身份,欲要效仿古人礼贤下士进行招揽求才。如今求才不成,却被对方屡屡言语冲撞,白衣青年如何能不光火,不过为了顾及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翩翩风度绅士形象,当下他只能强行压下胸中的怒焰,阴声怪气道:“小亭亭乃是在下胞妹,在下带领她回家见父母不过是在下的家事,似乎与阁下无关吧?更何况,你口口声说让我放她离开,却又怎知小亭亭定会听从你的言行呢?” “我听他的。”紫衣少女毫不犹豫地接口道。 “你……”白衣青年简直快要气的吐血,蓦地高高扬起右手,停顿了片刻,却又颓然放下,毕竟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与自己血浓于水的同母胞妹,他终于下不去手,口中只得淡淡道:“不论你答应与否,这场婚事反正已经定下了,婚礼就在明年的中秋举行。玉星的人品长相都是上等,况且又是皇亲国戚,也足够配得上你了。” 此时此刻,那些处身这间“高朋满座”会客室的一众看客们俱都噤若寒蝉,他们已从几人的对话中或多或少地猜到了那个白衣青年的身份,能够被京城第二大家宋阀的二公子恭恭敬敬地称作“三公子”,喜好白衣,又举止气度如此恢弘大气,岂不正与街坊巷口传闻的那个“门客八千”“白衣贤王”的三皇子相吻合? 三公子既是三皇子,那么这个粉雕玉琢的紫衣少女不就是一位皇族的……公主?唉,又是一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悲催的皇家儿女啊!众人心中不禁瞬间感慨万千。 “我早就说过,这场婚姻我坚决不同意。”紫衣少女言辞决绝道:“莫说是皇城第二大家的宋二公子,便是第一大家宇文家的五位公子中的任何一个,我也不会嫁。”顿了一下,她的目光突然转向那个暗处角落的神秘人方向,道:“因为,我殷亭亭早已有了喜欢的人了。” 敢爱敢恨,这个皇家的公主果然不愧小魔女之名。众人看她的目光中有钦佩,有感慨,有欣赏,当然也会有嫉妒和不屑。紫衣少女却全然不顾,似乎这一刻她的眼中只有那个霓虹灯光线昏暗的角落下的神秘人。将自己的话说给自己想说的人听到,其他的却还在乎什么呢? 白衣青年闻言却眼角一抽,额头顿生出一股青气。 宋玉星更是气呼呼地叫了起来,道:“都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滚!”他当然不敢对紫衣少女大呼小叫,只能将怒火向周围的一众看客狠狠发泄一番。自己未来的老婆大庭广众之下竟扬言喜欢别人,世上还有比此事更令人憋屈郁闷地吗? “哗”!众人早被场中的紧张气氛压迫的大气也不敢喘上一下,这时听得宋玉星怒骂撵人,如获皇恩大赦,瞬你推我搡地窜出了门外。 第九十六章 围堵 白衣青年正是人称“门客八千,白衣贤王”的三皇子殷正奇,素来喜好白衣,性格沉稳老练,生平交友无数,兼且礼贤下士,温良恭俭让五德皆备,在民间的威望极高。(.无弹窗广告) 可惜这个在千军万马前指挥若定、于百千儒生雄辩的庙堂之上云淡风轻的贤王,如今却被自己的胞妹给弄得头痛欲裂,顺着小妹那裹含深情目光看过去,那里正是如洪荒巨兽窥视一旁的神秘人所在的位置。一个念头蓦然飘出殷正奇的脑海:那个令小妹魂牵梦引的人到底是谁? 非但殷正奇对神秘人的身份充满了好奇,宋玉星更是急切地想知道这个占据了自己未婚妻芳心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宋家二公子向来在人前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绅士作派,但自从得知殷亭亭竟然芳心暗许他人之后,他就有种瞬间发狂的冲动,方才吼退了一众看客就是暴走的征兆,现在见这个明年中秋就要嫁给自己的紫衣少女正一瞬不瞬含情脉脉地望着那个纱帐内的神秘人,宋玉星再顾不得心中对神秘人的畏惧恐慌,猛地一个箭步窜了出来,戟指指着阴暗角落那间厢房内的神秘人,色厉内荏道:“有本事你就像一个男人一样站出来,我宋玉星要与你决斗?” “决斗?”那神秘人说话的声音说不出的冷漠,道:“自五年前开始,我已经从来不会再与任何人决斗。” “为什么?”宋玉星忍不住问道。 那神秘人从鼻端发出“哼”地一声,冷冷道:“因为从那以后,我不懂决斗,只懂杀人。” 冷,彻骨的冷,就在神秘人不含半点感情地说出这句话,宋玉星霎间如坠冰窖,一种叫做‘毛骨悚然’的感觉陡然袭遍全身。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多说一个挑衅的字,哪怕只对他做一个多余的不敬动作,定会招来那神秘人的全力绝杀。 宋玉星从未有过像今次这般有种身在砧板任人宰割的可怕错觉,此时此刻,在这个神秘人面前,他完全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蝼蚁,一个被对方恣意践踏的蝼蚁。这种感觉,与以往偷偷被自己虏来藏在地下暗室里的任自己亵玩的少女情形何其相似,只不过两者主次颠倒,那时的自己是主人,此刻的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宋玉星大气也不敢喘上一下,两股因过度惊慌战栗而变得无比酸软,似乎随时有倒下去的迹象。 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吗?宋玉星不识得空气中逐渐凝聚的庞大气势代表什么,但殷正奇却清楚地知道,那是修为到达一定境界的绝顶高手所散发出的一种迫人窒息的威压。殷正奇于修道一途的资质一般,平时又忙于政事,很少有打坐吐纳的时间,但他府内的食客中修到淬骨中期乃至巅峰的人不知凡几,与他们接触的次数多了,他对这种修士所特有的气息便也渐渐熟悉起来。 “哨”!殷正奇撮口发出一声尖啸,随即,会客室外破风声骤起,接着,便听“唰唰唰唰”几下疾响,四道黑影蓦如幽灵般自红漆木门倏忽闪了进来。 四人手中分别握着刀、枪、剑、戟四种兵器,摆成一个犄角之势将那神秘人所处的厢房围住。使刀者是一位大汉,三四十岁年纪,身材粗犷,颌下浓髯一度蔓延至耳根,浓眉大眼,一柄银龙偃月刀反手倒提,银晃晃的芒光在圆形会客室的天花板吊着的几颗霓虹灯下闪闪耀眼,不用猜也知,这柄长足五尺的银刀乃是一种上品宝器材质所铸。 用剑的人身材瘦削高挑,年龄大概在二十七八岁左右,尖嘴猴腮,鼻孔朝天,凸眼凹颧,长相实在不敢令人恭维。只是这人行动时步伐矫健敏捷,显然剑法善于走灵动诡谲路线,握剑的手习惯性地捏着薄如蚕翼锋利无比的剑刃,足可见这人生性凉薄,嗜杀成性。伸指弹了弹掌心的上品宝器黄金剑,剑客阴鸷的眼神随便朝着场中的几人扫了一眼,就瞬间令人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双手横握长枪的是一个身着华服的老者,老者颌下长须飘飘,满头银发,只是脸上光润圆泽,一时没法看出年龄。老者手中的长枪名曰龙刺,同样是一种世间不可多得的上品宝器。甫一进场,老者便凝立不动,开始闭目养神,仿佛是在养精蓄锐。 最后一位以方天画戟作兵器的是个女人,这女人看上去不过二三十岁芳龄,身材高挑,长得还算眉清目秀,却头戴燕尾雕翎重盔,身披银质镶金甲胄,脚蹬龙头长靴,英姿飒爽,颇有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儿女气概。 “三哥,你要做什么?”紫衣少女突然见到四个道法高深的修士现身,便知不妙,正要向殷正奇问个清楚明白,哪知后者却忽地把袖一挥道:“看住五小姐。”接着,便大步朝着会客室的红漆木门内踏去。 紫衣少女还待追上去问个究竟,忽觉后背一麻,已被人从后制住了穴道,随后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妇人从一侧移至近前,道:“五小姐,得罪了。”说罢,双手闪电齐出,霎时竟将紫衣少女的胸前颌下几处大穴封住,令她哑然僵立当场。 “怎么样,”殷正奇得意洋洋地冲着厢房内那个神秘人道:“为了对付你,本王可是下足了血本啊。刀神刘芒,枪神李闯,剑王苏庆春,再加上本王的贴身侍卫青鸾,本王这四象大阵摆的还算似模似样吧?” “对付我?”面对两神一王一卫、三男一女、四大宝器的围困,那神秘人却没有丝毫惊慌失措的表现,反而竟正定自若道:“莫非你认识我?” “岂止是认识?”殷正奇眼见对方已入囊中,索性也不急于收割猎物,反自兴致勃勃地道:“自从你踏入我紫禁皇城的第一天,就已经被落入了本王的掌控之中。如果本王没有猜错,你之所以选择在紫禁城落脚,一方面是怕身在空中容易引起皇城内修为高深的大人物们的注意,另一方面则是选择一家拍卖行收购一两部传送阵,以备逃亡之需。所以本王就遂了你的愿,先容你轻轻松松进入高朋满座的会宾室,待你放松警惕后,再来个瓮中捉鳖。” “看来你果然是跟踪我良久了,”那神秘人冷笑道:“筑基一阶第二层的枪神李闯,淬骨九阶第三层的刀神刘芒,淬骨八阶第六层的剑王,淬骨七阶第五层的侍卫青鸾,四种上品宝器,三殿下还真是大手笔啊!” “对付你这种危险人物,当然得用最锋利的剑,”三皇子殷正奇两眼微眯道:“五年前阁下的大名就如雷贯耳,本王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唉,可惜。”那神秘人突然无奈地叹息一声,道:“真是可惜!” “可惜?”殷正奇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忍不住问道:“什么可惜?” “我是说三殿下故意用言语来拖住我,好待援兵到来,只是可惜,等了这么长时间,你期盼的人还是没到。”那神秘人再叹了一声,道:“错失擒杀我的良机啊,实在是太可惜了!” 殷正奇两眼杀机一闪即逝,冷笑道:“只要他们四人拖住你一炷香的时间,本王保证让你今日插翅也难飞出紫禁城。” “一炷香?”那神秘人忽地失声惊呼道:“三殿下,你未免把这四个草包看得也太重了些,若是让他们在我的手上挺过一炷香时间,那我的一世英明岂不要尽毁?” “苏典,少在那里逞口舌之快,死到临头,还要嚣张!本王今日就看看你是怎么破我四象大阵的!”殷正奇气的差点儿没吐血当场,袍袖一挥,便让四人对那厢房内的神秘人展开攻击。 第九十七章 三息 苏典,他是苏典,近日来被大慈悲寺发布红色诛杀令招榜通缉的藏剑阁弃徒苏典?宋玉星呆呆地望着灯光不及的昏暗角落的那间厢房,蓦如发了癔症的痴呆般喃喃自语几声,脸上惨白而无人色,身子不自禁向后连连倒退数步。(.) 在那个被世人哄传为修道界千年来天资第一的“妖孽怪胎”面前,宋玉星再没了任何挑战的勇气。这还怎么打?机关暗器、奇门遁甲、易经八卦、天文星象……自己擅长的这些平素被当做资本来卖弄炫耀的东西,在他苏典的眼中与废材无疑,对方随便丢一个法器过来,都能把自己给直接轰成渣。可笑自己以前还笑话只懂枯坐吐纳的大哥宋玉龙生活乏味枯燥毫无乐趣可言,然而从没有任何一刻,能令宋玉星如现在这般强烈地渴望拥有实力,真正修道者的无上实力。 “修士一阶之差便是天壤之别。苏某只出三招,三招之内若是不能将三殿下的这四个伪神假王给打出原形,苏某就束手就擒。” 突然,就在神秘人话音甫毕的刹那,便听他发出一声近乎嚣狂的清啸,忽如一道残影自那昏暗的厢房内激射而出。残影只在空中留下一条尾翼极长的青色划痕,仿佛一只脱枷的怒海苍龙,带起周围气浪犹如飓风般卷起一个簸箕大小的漩涡,呼啸着直逼握有刀枪剑戟的四大高手而来。速度之快,力量之巨,早已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残影所过之处,四周的空间瞬间崩溃塌陷,犹幸地是,会客室的上顶早在那神秘人动身的伊始,便被他随手弹出一道元力气盾给牢牢护住,才没有出现墙塌楼倒的惨状。 “后退!”三皇子殷正奇第一时间判断出那神秘人的攻击范围扩展极广,足以威胁到身处将近二十丈外的自己等人性命,当即提醒宋玉星并指挥那中年妇人拖着紫衣少女向门外退去。 “蓬”!一道银波蓦地自那腾空滑翔的残影处电射而至,如浮光掠影般以众人肉眼难辨的高速,倏忽间撞在那只红木漆的大门合页转轴处,随即木门好似被灌注了灵魂的活物,“吱溜”一声自动闭合。这个时候,殷正奇的前脚才刚刚踏入红漆木门的门前丈许之内。 “就这么走了多没意思。苏某愚钝,还有许多问题想要向三殿下请教。且等我三息时间。” 一息一次眨眼,三息就是三次眨眼。也就是说,那个神秘人要在三次眨眼的短短片刻解决掉包括老枪神李闯在内的四大修道界高手,这……他是否也太轻狂了些呢?想到这里,殷正奇有着刹那的迟疑。 然而事实证明,那个神秘人非但没有轻狂,反而还有些自谦了。 第一息,神秘人幻化的那道残影迅若游龙、翩如惊鸿,风驰电掣般由东方占据青龙位的刀神刘芒、到西方占据白虎位的剑王苏庆春、再到南方占据玄武位的枪神李闯、最后到北方占据朱雀位的侍卫青鸾疾疾划过一圈,分别以掌作刀、指化剑、臂当枪、拳成戟,蜻蜓点水般徒手硬接了四人以上品宝器催发的十成威力的四大绝杀招式。(.好看的小说)随即便听四人不分先后齐皆发出一道痛苦的闷哼,身子犹如遭千斤巨磐狂轰猛炸,同时踉跄跌退。 “噗”!侍卫青鸾修为最是不济,竟而不敌神秘人的最后一记重拳,银质甲胄下的娇躯如振筛般疾颤,一连后退十几步,当场喷血。 老枪神李闯毕竟是筑基的修为,手中龙刺所演化的“刹那一枪”曾经秒杀过太多的成名散修,因而与神秘人铁臂的这一记惨烈碰撞,虽然五脏六腑多处遭受巨创,却强撑着后退五步便陡然以枪尖插入脚下的青石地板,强行阻住了退势。 刀神刘芒的刀法虽已到了出神入化炉火垂青的境界,但道法修为似乎还欠缺火候,尽管甫才被神秘人的庞大气势所迫,银龙偃月刀施展的那招“天外飞仙”无论力道速度均达到了生平之最,最终还是被神秘人那诡异刁钻的掌刀攻破,刀背硬挨了对方犹如马踏雷亟的一次重击,整个人差点儿没被掀飞,却一连挥刀疾退十步,才勉强化去了神秘人遗留在刀身的那股澎湃汹涌的余力。 最惨的莫过于瘦猴剑王苏庆春无疑,他练剑十载,剑术走的是灵动飘逸的路线,这本也无可厚非。奈何他在与神秘人对攻喂招的那一瞬间,没有选择自求多福的保命招式,反而却想异军突起,给对方来个防不胜防的“葫芦窜烧”。他本来的打算是将黄金剑对准神秘人的胸膛一记虚刺,用以吸引对方的注意,然后趁机发难,剑走偏锋,闪电刺入神秘人的左肋,再沿其右肋穿出。哪知这个声东击西的计划才刚刚诞生出萌芽,便被神秘人给扼杀在摇篮之中。上品宝器临身,那神秘人根本连躲也不躲,就那么弹指点向黄金剑的剑刃。 指、剑相击,苏庆春只觉手中的剑好似被一根铁杵扫中,突来的滔天的大力顿时将他震的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十几丈开外,“噗通”一声重重摔落在地,耳鼻喉齐皆渗血。 第二息,神秘人疾掠的身影陡然一滞,就那么一步一步朝着兀自挺立极力支撑的侍卫青鸾、老枪神李闯和刀神刘芒踏将过来。 这个时候,众人终于见到了久违了的神秘人的庐山真面目。 年龄约莫二十岁上下,面容俊逸,身形颀长,青衣飘飘,黑发不加束缚恣意披散在肩头,一手负在身后,另手微抬,修长的五指随意屈起,面色宁谧,目光平静,举止从容,动作潇洒,看上去好似邻家踏青归来的小男孩。 但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犹如闲庭信步般慢慢走来,却让场中的老枪神等三人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威压。 “咚”“咚”“咚”!青衣少年每踏一步,三人仿佛便从中听到了自己的心急剧地跳一下,三步过后的心脏三次急跳,三人竟蓦然觉得胸口好似窒息了一般,喘气都变得困难非常。 终于,当青衣少年踏出了第四步,侍卫青鸾率先不支,大脑瞬间被无形的气波震懵,就此昏厥倒地不起。 接着是刀神刘芒。最后是老枪神李闯。 只是短暂的刹那光景,原本虽谈不上生龙活虎但至少还能一战的三人,居然被这个青衣少年随意踏出的四步给生生震的晕厥过去。 青衣少年果然没令三皇子殷正奇失望,他说三息便是三息,哪怕只需两息的时间就能解决战斗,但他最终还是拖到了第三息。 “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谈一谈了。”青衣少年淡淡地扫了浑身瑟瑟发抖却强作镇定的三皇子一眼,平静地道:“告诉我,大慈悲寺到底给你许了什么好处吧?” “本王……我……”三皇子殷正奇牙关打颤,道:“与大慈悲寺无……无关,我是替小亭亭打……打抱不平。” “也罢,你们私下里的那些肮脏交易我也懒得知道,”青衣少年沉吟片刻,忽然道:“既然这位亭亭姑娘不喜欢那位宋家二公子,你们就把这场婚事给解除了吧。” (这一更有些迟了,接下来码下一章,可能又要等到零点以后了……) 第九十八章 往日种种 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的这个青衣少年,场中几乎所有人都像是在看着一个恶魔一般,惶恐惊惧,瑟瑟发抖。(.)当然,那个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的紫衣少女殷亭亭除外。 从神秘人故意改变声线所说的第一句话,她就已猜出了这个人是苏典,是那个打破修道界淬骨七阶最年轻纪录的苏典,是那个拜仙台上意气风发一剑败尽群修的苏典,是那个五年来化作散修孤身仗剑走天涯的苏典,是那个万碑塔葬下独战鬼王剑挑亿万鬼卒的苏典,是那个百丈断山崖顶力劈恶道后翻身跳崖杳然无踪的苏典…… 紫衣少女正是因为知道了神秘人就是那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苏典,所以才会那么大胆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自己有了喜欢的人,一方面是让宋家二公子死心,另一方面则是间接地向他苏典告白。五年前,在拜仙台的那场修仙悟道大会后,她失去了苏典;半个月前,在东荒万碑塔葬的那座百丈断崖上,她再一次失去了苏典。这一次,她却无论如何也再不会对苏典放手。 殷亭亭不知道自己对苏典的这份感情是何时如何产生的,她只知道,在藏剑阁拜仙台由中土四大道统联合举办的修仙悟道大会上初遇苏典之前,她只是对苏典这个十三岁的淬骨七阶感觉到好奇。她当时很想知道那个被修道界传为“千年来一大妖孽”的苏典生的何等三头六臂,于是便痴缠着林彩衣带领她参观八年一届的仙道大会。[]那一天,她被拜仙台上那个一身青衣傲剑凌云的少年给完全吸引,目光竟再没能从他的身上移开。 无需任何人提示,她便知道,那个孤傲而不可一世的少年就是苏典,自己崇拜地无以复加的苏典。不出所料,那个一身青衣的少年最终果然夺得了整场大会的冠军。 那一刻,她仿佛感觉到自己突然停止了心跳。比斗结束,当四大道统公推的首席裁判——大慈悲寺的圆慧禅师,为冠军颁发奖品的时候,全场沸腾了,他们欢呼雀跃,他们疯狂尖叫,他们弹冠相庆,他们叫着苏典的名字,他们用欢迎英雄的仪式将苏典高高抛上了半空再齐手接住……那个时候,或许人们都没有注意到,看台下一个双手捧着一束野百合的小女孩,正用她那满怀激动泪水的双眼又哭又笑地望着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或许那时,情愫便已萌生了吧。 女孩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将手中的那束鲜花送上台,亲手递给自己崇拜钦慕的白马王子。但她没想到地是,就是这一少女固有的矜持,却让她与苏典的相识之期整整耽搁了五年。 修仙悟道大会圆满落幕了,但同样随之而来的竟是一则令整个修道界俱皆震惊的消息:修仙悟道大会的冠军,那个打破修道界淬骨七阶纪录保持者的少年,藏剑阁的那个苏典,居然涉嫌在比赛过程中使用禁器而被逐出了门派! 所谓禁器,便是指修道界达成共识明令禁止比赛决斗过程中所使用的器,首屈一指的当然是圣品仙器,此外还包括一些杀伤力极强的王品灵器,譬如魔窟的魔剑、鬼藏的轮回眼、剑渊的嗜血灵器十字斩刀闪……至于苏典在拜仙台上与四大道统的种子选手比斗时,手中所持的那柄寒冰化影剑,却没有被明榜张贴指出其属于禁器的范畴。[]更何况,当时的比赛过程中,其实场中已有不少目光如炬的老修士们认出了苏典的兵器,只是他们心照不宣没有说破罢了。 毕竟是藏剑阁的主场,他们一方面是给主家留颜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见到苏典虽持灵器却只将之当做普通兵刃来使,着实不算违规。所以最后,他们却也已默许了苏典的行为。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地是,这件事,身为客场的其余三大道统没有追究,却被身为主家的藏剑阁给揪住不放,并以德行有亏的罪名将苏典给强行驱逐出派。混迹世间多年的老不休们似乎已从藏剑阁对苏典的惩处中嗅出了些许阴谋的味道,可惜他们本着事不关己的念头,再度陷入了沉寂。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殷亭亭在初闻这个噩耗时,当即就想闯上藏剑阁寻那个阁主公孙弘理论一番,奈何却被师姊妹们拦住不放,多次偷偷潜出昆仑仙池无果,最后更被师尊关进仙池苦修三年,直至月前方才出关…… 往日的种种,一幕一幕在脑海回荡,殷亭亭想起拜仙台上初见苏典的情景,想起当日听闻苏典被逐出藏剑阁后自己的焦灼不安,想起半个月前与苏典再次相遇的欣喜若狂,想起百丈断崖分别后自己的失落心伤……将过去的那个心目中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与现在眼前的这个深沉若渊的青衣人慢慢重合,殷亭亭霎时热泪盈眶。 “我叫殷亭亭,亭亭玉立的亭。”殷亭亭回想起半个月前与苏典算作是第一次相互认识的一幕,心中瞬间感慨万千。“他还记得我的名字吗?”“恐怕早已忘记了吧?”“他是那么地优秀,恐怕现在已经筑基了吧?哪里会在乎我这么一个连淬骨六阶都不到的小女孩?”…… 殷亭亭呆呆地望着那个一袭青衫举止淡然自若的少年,神情恍惚间,一时竟没有听到青衣少年与自己的三哥殷正奇之间的交谈。 青衣少年自然便是苏典,自从那日渡劫之后,他便怂恿妖帝诺澜一道驾着五彩邪凤追逐那片雷池,最终果然如他所料,二人破开了时经轮的时间禁制,回归到现实世界。 重返那方湖畔后,两人这才觉得之间出现了特别尴尬的局面。诺澜的意念被苏典烙印下了道痕,终身都要受制于苏典;偏偏这个时候筑基二阶的苏典的修为却及不上筑基巅峰的诺澜,随时有被后者秒杀的危险。然而事实正如苏典所说的那样,意念被烙印下道痕的人与施法者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若是处在时经轮内,或许诺澜还会因为被困于异度空间,索性就与苏典拼个鱼死网破,只是眼下闯出了时经轮,诺澜又是初度融合了前世今生涅槃重生,才刚刚感受到生命的奥妙,却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去。 纠结了良久,诺澜终于放弃了对苏典的出手,准备返回妖宫与自己的妖族后裔重聚;苏典则急欲重归蓬莱仙岛见一见分离了五年的恩师楚笑歌,两人于是在那个湖畔分道扬镳。 方丈仙山到蓬莱仙岛之间相差数万里,中间还隔着一片茫茫的千里碧海,唯有依仗传送阵或飞天灵兽才能穿越。飞天灵兽抓捕起来异常困难,而且途经某些繁华城池时,还容易引起某些修为深不可测的老不休们的注意,如今与大慈悲寺的关系势同水火,苏典可不敢明目张胆地骑着飞天灵兽满世界乱逛。所以为保险起见,苏典最终还是决定购买几部通往蓬莱仙岛的传送阵。 只是传送阵制作极端不易,又是修士们的必需品,市场上流通的极少,往往只有某些大型的拍卖行才会有存货。当下苏典便冒险潜入皇城,紫禁皇城里排名前三的拍卖行便是“皇家行当”、“招宝徕”和“高朋满座”,前两家招待的大多是皇亲贵戚名门望族,碰上大慈悲寺门人的风险极大,于是苏典便选择第三家“高朋满座”混了进去。 苏典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那个紫衣少女殷亭亭捣乱和抢购古老传送阵的一幕,更没想到自己竟被她的三哥殷正奇给堵在了会客室。他同样也没想到,这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女孩竟被家族强行安排与自己不喜欢的人订婚。想到半个月前,自己被紫衣女孩屡次相救的情景,苏典遇上这等不平之事,当然要插手管上一管。 第九十九章 倒追? 苏典渡劫之后,修为稳定在筑基二阶第一层,而所谓的四大修道界高手,除却老枪神李闯筑基以外,其余三人不过只是淬骨的境界,苏典以一招扰乱四人的阵势,两招打破四人的联防,四步震晕四人的神识,在短短的三息光阴之内,便就掌控了绝对的主动,不过易如反掌的事情。(.无弹窗广告) 他看也不看脚下横七竖八躺倒的枪神剑王等四人,径直来到整场阴谋的策划者三皇子殷正奇近前,一脸的古井无波,声音听不出喜悲道:“婚姻本是男女相悦后定下的海誓山盟,既然这位亭亭姑娘对宋家二公子无意,那么这场婚约你们还是给解除了吧。”苏典在说这句话时虽然是与殷正奇以商量的口吻,但他表情异常决绝,似乎不容后者有半点反驳的机会。 殷正奇闻言不禁有些发愣,他原本从自己的小妹看苏典时那裹含神情的双目中猜测两人已经私定终身,哪知这时却听苏典称呼小妹作“亭亭姑娘”,显然两人的关系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亲密。“这是本……在下的家事。”殷正奇偷偷看了苏典一眼,嗫嚅一声道。在对面的这位蛮横冷漠的青衣少年之前,殷正奇再也没有任何身为皇家贵胄的高傲。 “叮”!一柄窄身银质长剑好似拥有生命的活物一般陡然自青衣少年背后弹跳而起,不偏不倚地落在少年的右手掌心,但见这个谈笑间横扫修道界四大高手的青衣少年右手握剑,左手食中二指仿佛轻抚爱人一般沿着剑身缓缓滑过,神色平静地看了他殷正奇一眼,淡淡地道:“世人都知道你三皇子素有‘门客八千,白衣贤王’的称号,这其中的深意苏某不需多说吧?将亭亭姑娘嫁给宋家二公子,不过是三殿下你为了拉拢宋家的一个手段。宋家前有女儿做公主,后有公主作儿媳,从此便与皇家的关系更密不可分。但不知三殿下你们急欲将亭亭姑娘嫁入宋家,是想依靠这个左膀右臂对付庞大的宇文世家呢?抑或根本就是你三殿下为了一己私欲而要牺牲自己亲妹妹的幸福?” “满口的胡言乱语,”殷正奇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道:“不过就是一场联姻,哪里有你想的那么肮脏?”这个一身青衣貌似人畜无害的少年实在太坏了,……就算,就算事实真的如此,但你好歹也该说的委婉隐涩一些啊,这么直言不讳,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破坏人家人家兄妹之间原本牢不可破的感情么? 还说将妹妹嫁给宋家是为了我的一己私欲?我叉叉你个圈圈!我殷正奇好歹也是一个正直善良温文尔雅拥有贤王光荣称号的君子,哪里会像你想的那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枉送妹妹幸福的奸佞小人?就冲我这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的外表也不像是一个坏人啊!饶是殷正奇涵养再深、对苏典惶恐甚巨,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暴跳如雷。(.) 苏典剑眉陡地一拧,冷冰冰地道:“苏某不想再重复第二遍,且不管是你们皇族招揽宋家,抑或是宋家攀附你们皇族,这场婚事立即解除。” 说这句话就已经是在下命令了。先礼后兵,能够心平气和地与三皇子殷正奇说上几分道理实乃苏典生平罕见之事,若是依照他本来的性格,绝对会直接打上皇宫,逼着殷国皇帝殷将这场婚事撤除。如今他一忍再忍,看的却是紫衣少女殷亭亭的颜面,毕竟皇家乃是生养她的地方,大闹皇宫,令皇家颜面尽失,若要因此使得她与父母兄长闹翻,则就违背了苏典处理此事的初衷。 殷正奇明显被苏典这句话气的不轻,俊脸煞白,身子颤了几颤,却终于没敢多言。 “也罢,恶人就有我苏典来做吧!”苏典扫了一眼危立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宋家二公子,心中一动,突然从百宝箱里掏出文房四宝,将一张宣纸摊在“高朋满座”会客室的拍卖台上,提笔写下一通洋洋洒洒百余字的婚约解除书,临了,逼着宋玉星在页脚签字画押,接着又解开殷亭亭的禁制,让她在宋玉星三个字旁边署上姓名按下手印,最后又在两人署名的下方写下见证人三皇子殷正奇九个大字,眼看后者摁下拇指印记后,苏典这才将宣纸交给门外近百名看客,由他们向天下人传递这个刚出炉的新闻。 一切办理妥当,苏典最后将这张婚约解除书折好递给殷亭亭,脸上竟出现少有的温柔,道:“那日断崖蒙亭亭姑娘相救,苏某感激不尽,一直想向你道谢来着。今日之事,权当是我还姑娘一个人情吧。” “你要走?”紫衣少女见苏典对自己拱手施礼后便有离开的趋势,忍不住抬头凝眸怔怔地望着他道。 “呃,这个……”饶是以苏典素来见惯生死绝境,却被面前少女那双依依不舍欲说还休的秋水眸子看得老脸一红,道:“苏某准备去寻觅一张传送阵,重回蓬莱仙岛见恩师一面。这便告辞了。”说罢,转身抬足,便要落荒而逃。 “传送阵……我这里就有一部啊!”殷亭亭好不容易有一次与苏典相聚的机会,哪里会轻易放过他?将纤纤素手中的那部古老传送阵扬的老高,殷亭亭冲着苏典的背影连连高呼道:“这部传送阵是我用十万零一两买来的,上面刻着通往殷国各个城池的道纹,当然能带你回蓬莱仙岛见你的师父。” 苏典出于礼貌无奈转头,愕然看着殷亭亭手中的那张泛黄的卷轴,不解道:“你不是要用它送你回慈航剑斋吗?若是借给了我,你怎么办?” “我跟你一起走!”殷亭亭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道。 轰!众人只觉自己的大脑不够用了。这是个什么情况?向来听说过最多的只是凤求凰,如今却让他们见识了一幕真正的鸯追鸳,更何况还是一位皇室的公主在倒追一介草民布衣。真是天下之一大奇闻啊,比之皇家与宋阀刚刚解除婚礼还要令世人感觉到火爆新鲜。 丢人现眼啊!殷正奇直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那可是自己的妹妹,皇室的五公主啊!居然要跟一个被宗门抛弃的散修离家出走?皇家的颜面可谓被这个不知廉耻的妹妹丢之殆尽了。都是那个该死的苏典惹的祸,他只恨不得冲上去扯住那个混蛋的衣角,然后一拳将他打扁在地,接着用脚狠狠地在他的脸上烙下尺半的大脚印――当然,前提是,如果自己能够打赢他的话。 哪知殷正奇的这个恶念还没转完,忽而听得那姓苏的家伙竟嗫嚅一声道:“我,恐怕……”,我恐怕你个鸟毛灰!我妹妹这么纡尊降贵地要跟你走,你非但不受宠若惊感恩戴德大念三声祖坟显灵,居然还挑肥拣瘦推脱嫌弃不知死活,我……我要和你决斗文房四宝诗词歌赋治国经略……有些自认身份高人一等的人就是这样,有时候违逆他们,他们会将你贬的声名狼藉一无是处;而顺应他们,他们则会说你阿谀奉承只懂溜须拍马。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说:宁拆十座庙,莫毁一桩婚。苏施主这般强行拆人姻缘毁人婚约,实在做的有些过分。老衲圆慧,今日特来替你家师傅教导你该如何做人。” (接着码下一章……) 第一百章 大师是在和小生说话吗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说:宁拆十座庙,莫毁一桩婚。苏施主这般强行拆人姻缘毁人婚约,实在做的有些过分。老衲圆慧,今日特来替你家师傅教导你该如何做人。” 不知何时,场中竟出现了一个身披赤红袈裟的白眉老僧。身材枯瘦,肌肤干瘪,个子矮小,颌下留着一缕尺长的白须,双眉皆白,头顶光秃如瓢,白眉老僧看上去不过花甲之龄,那张老脸却像是饱经沧桑,被褶皱所布满。颈上挂着一串燃灯古佛的成名灵器――青檀念珠的仿制品,身上披着一件象征佛门得道高僧的法衣袈裟,脚下踩着一双降青色的棉布鞋,鞋帮破了两个窟窿,露出一对脚踝和两颗大母脚趾。 苍老,古板,朴素,节俭,白眉老僧首先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执法酷严的法堂高僧,令人心中的敬畏油然而生。 “怎么?大慈悲寺何时不做诵经礼佛改作教堂授课了?教我如何做人?敢问大师你又是如何做人的呢?”苏典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位倚老卖老的白眉老僧圆慧,冷笑道:“不辨是非黑白便妄下判断,你这首先就犯了痴戒;随意动怒,口出狂言,你其次便是犯了嗔戒;身为佛门弟子,却妄言替代他人师尊恣意惩罚弟子,你又犯了佛门三聚净戒的第三条不得因嗔心打骂众生。贪、嗔、痴、恨、爱、恶、欲七戒你犯了其二,佛门三聚净戒你又犯了其一……敢问大师,佛门戒律都被你抛诸脑后屡犯不迭,那么你还有什么资格来教导我这个凡人呢?”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白眉老僧圆慧怒极反笑道:“别人都说你苏典的天资千年来天下第一,贫僧倒觉得他们在评价你时少写了一条,以你的口才,绝对不输给古今的那些拥有三寸不烂之舌的辩论大家。” “承蒙谬赞,与那些纵横古今的大家们相比,苏某的口才着实还有待提高。”苏典闻言竟向白眉老僧拱手施了一礼,仿佛真个当白眉老僧甫才含讽带讥的一通言语是在夸赞吹捧自己。 望着对面青衣少年装出的那副大师言重小生受教了的姿态,白眉老僧顿觉胸口一阵气血不畅,差点儿没当场被对方给活活气的吐血。强行压下怒涌的肝火,白眉老僧面无表情地道:“苏典,日前你毁我大慈悲寺门庭,伤我大慈悲寺门人,害我如惠师叔性命,坼我大慈悲寺祭台,搬我大慈悲寺铜鼎……哼,你做下这诸般恶行,可曾想过落入我圆慧手中的一天?”说完这些,连他自己都觉得老脸一阵通红,可叹大慈悲寺传承数万余年,还从未有过一次被人恣意欺辱践踏至这番田地! 而周围一众看客这时的表情则更为精彩,他们也曾道听途说,知道有一个名叫苏典的散修近日来惹得大慈悲寺鸡犬不宁,更迫使大慈悲寺发出红色诛杀令招榜通缉。红色诛杀令是大慈悲寺最高级别的通缉令,相当于殷国的皇榜,轻易不会被大慈悲寺拿出向所有佛门通告。他们原本以为那个苏典只是残害了几个大慈悲寺的门人弟子,触犯了佛门的众怒,却还不知其中有这许多原委。 此时此刻,位于高朋满座的大厅内,只有小部分与佛门关系比较亲善的人看着苏典的眼神不怀善意。 在场中不乏有一些向往修道江湖的热血男儿,他们因自身资质有限,没法淬骨步入仙途,所以对苏典这种修士很是向往。当听闻圆慧禅师亲口述说了苏典在大慈悲寺犯下的种种恶行后,他们非但没有替大慈悲寺打抱不平,反而还极力地为苏典辩护起来。 “毁你寺门伤你门人又怎么了?那是你们大慈悲寺学艺不精。”有人不屑道。 “是啊,怪只怪大慈悲寺的老和尚没用,连祭台铜鼎都守不住。”有人随即附和。 “依我说,大慈悲寺干脆改名作大悲剧寺得了,老子活了二十多年,恁是没看到一个慈悲的和尚,反而看到了一群悲剧的秃瓢。”说话的人似乎曾受到过大慈悲寺的不公平待遇,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混乱不堪,当即恶毒地骂了起来。 “苏典,你丫干得挺好,坼大慈悲寺祭台,搬大慈悲寺铜鼎,哈哈,这些事情老子早想去干了,没曾想被你小子给捷足先登了。”这人口无遮拦,骂了一句大慈悲寺,接着再力挺一句苏典,简直就没半点将大慈悲寺放在眼中的意思。你道这人是谁?浓眉大眼,轮廓分明,身材魁梧,四肢壮硕,长得一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模样,说出的话却每每能将人气的半死,不是那个脏话连篇的剑渊少主莫尘还能有谁? 苏典清楚地记得当日在神龙葬底,这厮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在下乃通天仙潭剑渊少主莫尘,求合作,求包养,求抱大腿。”唉,彪悍的人彪悍的人生无需解释。 “看什么看?丫的,没见过帅锅啊!再看老子派一群母箭猪把你给轮了!喂,你看谁呢……说的就是你!”“庄家汉”莫尘蓦地一个箭步蹿出,一把揪住正往人群里钻的一身着蓝衣的小白脸,两眼瞪若铜铃地恶狠狠盯住小白脸道:“老子一看你小子就不顺眼,奶奶地,居然敢瞪老子,当老子只会骂人吗?老子打起人来可更有一手,要不要来试试?” “大……大侠,饶命……饶命……”那身着蓝衣的小白脸被“庄稼汉”莫尘一手当小鸡般拧在手中,恁是半点也动弹不得,当下惊慌求饶,若非身子被莫尘提着,只怕当即要匍匐跪倒。 “奶奶地,你小子也太怂包了吧?老子这还没出手呢,你就吓成这样?刚才瞪老子的劲头哪里去了?你继续瞪啊?你瞪啊?瞪啊?不瞪老子怎么好意思出手?”莫尘口中骂骂咧咧,手上却毫不稍停,道一句“你瞪啊”便一巴掌扇在小白脸的左脸,再道一句“你瞪啊”又一巴掌扇在小白脸的右脸……几句过后,莫尘连着几巴掌,却已将小白脸那张原本能吸引百十粉黛的俊脸打成了彻彻底底的猪头,然后才一把将之当成垃圾般丢在一旁,临了还骂了一句“奶奶地,老子最讨厌比我帅的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位施主,身为修道之人,无缘无故殴打凡人终归不妥,施主还是亲自向这位受伤的施主赔礼道歉吧。”白眉老僧圆慧刚刚注意力一直在苏典的身上,他原本以为大闹大慈悲寺古刹的苏典已经够猖獗的了,不曾想身边竟出了一个比他更狂妄的角色,当着自己的面就对着一位自己的记名弟子左右开弓地扇起脸来。可惜对方动作太快,圆慧想要阻止却已不及。 “圆慧禅师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小生,让小生很不好意思呢,”“庄稼汉”,莫尘装出一副害羞的模样,故作无知道:“呃,那个,大师刚才是和小生说话吗?” 无耻!无赖!卑鄙!装13! 饶是白眉老僧涵养再深,这时也被面前这个无耻之极的家伙给气的浑身颤抖不已。 第一百零一章 气的吐血 白眉老僧圆慧算是看出来了,这厮分明就是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无耻败类,哪里像是什么四大道统前途无量的下代传承,真是丢尽了身为清高孤傲超凡脱俗的修士的颜面。 好在他幼年出家,而今花甲老龄,长期得到佛藏禅经的熏陶,观菩提祖师神像,听得道高僧讲经论禅,将近六十余年的耳濡目染,心境逐渐修到了一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忘我无我的境界——至少表面上是看是这样。 “苏施主,贫僧大慈悲寺第五十七代弟子圆慧,筑基二阶第三层,今日向你请战!” 相比较那个粗话连篇脾气暴躁的“庄稼汉”莫尘,白眉老僧忽然觉得对面曾践踏大慈悲寺道基的苏典此时此刻竟斯文儒雅了许多,鬼使神差下,老和尚一时头脑发热,蓦地道出了向苏典挑战的话来。 话才出口,老和尚当即就后悔了,要知这时场中围观的众人中除了那些只懂逞口舌之快的看客们,余下的便都是他从大慈悲寺在皇城所设的那座分庙中带出来的人,有乔装打扮过的佛门内家弟子,有带发修行的佛门外家弟子,他们几已将整个“高朋满座”的大厅围堵的水泄不通,只待自己一声令下,就立即冲出将这个践踏佛门的恶徒苏典就地正法。 这个苏典既然能够在高手如云的大慈悲寺古刹作恶之后毫发无损地逃遁无形,想必有他过人的本领,何况圆慧早在五年前那场拜仙台所举行的修仙悟道大会上,就见识过苏典异于常人的修为和战力。(.无弹窗广告)今次围杀苏典,圆慧在接收到暗桩传来的信号后,便令分庙和各大同宗同源的佛门高手倾巢出动,并向他们下达了誓杀苏典的决心。 数十位淬骨高阶,将近十位筑基初期,再加上自己这个筑基二阶……这么多的高手,便是一人一拳也能将他苏典给彻底轰杀,偏偏自己却突然心血来潮竟要寻他苏典决斗,圆慧的肠子都快悔青了。奈何向苏典请战乃是刚刚众目睽睽之下他大义凛然说出的一句豪言状语,现在想要收回却已来不及了。 都是那个该死的混账无赖惹的祸,若不是被他气昏了头,自己又怎会失言?白眉老僧圆慧恶狠狠地扫了不远处身材魁梧的莫尘一眼,眸中的杀机一闪即逝。 “哇塞,老子没听错吧?”莫尘突然极其夸张地大叫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接着阴阳怪气道:“圆慧禅师你一个半只脚都入了棺材的老不休,居然要向区区二十岁不到的羸弱少年苏小哥挑战?你老的脸皮之厚……乖乖得不了,不知道比起那紫禁城的围墙是否尚显不足?” 老不休就是老不休,用得着在前面加上“半只脚都入了棺材”这句前缀吗?难道你不知道这句话伤透了老人们的心么?……居然称呼姓苏的为羸弱少年苏小哥,简直是不知所谓!那姓苏的五年前就是淬骨七阶的修为,如今虽将浑身的气息内敛,但至少也该在淬骨巅峰乃至筑基初期,与羸弱连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圆慧突然觉得胸口一股怒焰狂涌上顶,差点没被莫尘气的当场吐血。 贫僧是有名的禅师,我忍!忍!忍!圆慧闭目在心中默念了三声忍字,这才张开双眼,长长呼出胸口的一股浊气,眸中陡然精光四溢,灼灼盯住苏典,几乎是暴喝而出道:“苏典,你是否怕了贫僧?”称谓由先前的“苏施主”改为直呼其名,显然这个名动京华的禅师已经沉不住气了。 “胡说,苏典哥哥才不是怕你,他是不屑与你一战!”紫衣少女殷亭亭哪里容忍他人诋毁心目中当偶像崇拜的苏典,当即一句话回敬了过去。 “咦,小亭亭,原来你也在啊。嘿嘿,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老和尚看着很碍眼啊?”莫尘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眉开眼笑地窜到殷亭亭身旁,指着白眉老僧圆慧骂骂咧咧地道。 “是啊,七老八十的人了,脾气还是这么臭,一点菩提如来的样子也没有,若佛门的和尚修到最后都是这幅德行,那大慈悲寺干脆关门得了。”殷亭亭的话比之莫尘更狠,攻击范围直接由圆慧个人上升到他的门派师承。 “噗”!圆慧蓦觉喉头一甜,胸腔内的一股血箭终于没有被压住,倏忽张口吐了出来。莫尘和殷亭亭的一唱一和句句攻心,竟而破了圆慧将近一甲子的禅心道行。 圆慧伸出一只干瘪枯黄的手掌,抹去嘴角残留的血渍,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莫尘和殷亭亭一眼,然后才冷冷地望着苏典,不屑道:“苏典,你竟然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么?”莫尘和殷亭亭的言辞虽犀利,但终究只能干扰圆慧的禅心,而场中那个一身青衣如仙临尘的少年才真正对圆慧的性命构成威胁。只要解决掉苏典,任那两个磨嘴皮子的跳梁小丑再怎么蹦跶又如何能逃出贫僧的手掌心?圆慧心中发狠道。 眼见苏典凝立不动,怔怔地望着自己久久不语,圆慧只当对方被自己筑基二阶的修为所慑,旋即一扫胸口被莫尘二人恶言抨击留下的阴霾,两条白眉斜斜上挑,眉开眼笑,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好似开出了一朵黑黄相间的花骨朵,道:“能够以短短的十五载修道龄到达一个凡人所万难企及的高度,苏典,不得不说你的天资果然是千年来屈指可数。也罢,就看在上天对你眷顾有加的份上,只要你肯自杀谢罪,今日贫僧就保留你一具全尸。” “自杀谢罪?”苏典饶有兴致地望着这个须眉皆白的老僧,怪声道。 “不错,”圆慧见苏典俊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还当对方的内心正在自杀与否间做着剧烈的挣扎,于是再向他强注一剂猛药道:“你们现在可正处在贫僧设下的包围圈中。刚刚你也看见了,你的这两位朋友对你可是忠心耿耿。如果你不顾及他们的安危而强行反抗,届时局势混乱,刀剑无眼,若是一不小心伤了他们,怕也不是你愿意见到的吧?” “不信?那好,定玉、定能、定破、定石……你们统统现身吧!”伴随圆慧一声暴喝,一众看客中突然有数人扯掉头巾露出浑圆的光头,同时有数十名普通装扮的佛家外门弟子除去外衣伪装,露出裹体的黑衣黑裤,脸蒙黑巾,整齐划一地向苏典等人缓缓围了上来。 “终于肯全部现身了吗?”这个时候,苏典非但没有出现圆慧所预料的震惊恐慌,反而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冲后者淡然一笑,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道:“圆慧大师今日就只带来了这么一些人么?若然真个如此,那么你今日围困苏某的计划怕要泡汤了。” 第一百零二章 名动京华(上) “铮”!苏典屈指弹中寒冰化影剑的剑身,令其发出一道穿云裂帛的清脆剑吟,经久不息。振聋发聩的灵剑清吟震得场中所有人耳膜欲裂,便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光景,苏典出手了。 脚尖倏忽点地,苏典的整个身子如旱葱般拔地而起,蓦如一只拉成满月的劲箭,陡然弹射了出去。空间凝滞,时间在这一瞬间好似停滞不前,“高朋满座”的大厅只剩下半空那道浮光掠影般的青影划破苍穹,疾如劲矢,迅若流星,在众人眼睁睁下,仿佛一条怒海苍龙,沿着一群围堵上来的杀气腾腾的黑衣人疾旋一圈。 “叮叮叮……”只是眨眼的瞬间,青影过处,却听得四周骤然传来一连串金属交击的脆鸣,随即便见那一圈围杀上来的黑衣大汉们手中的兵刃节节尽断。尽管器灵被人抹杀,王品灵器的威力还是普通的下品凡器所万不能及的,何况苏典突然间先发制人,动作轨迹迅疾诡异而又无法捉摸,根本就令人防不胜防。 好快的速度!这是场中诸君对苏典发出的共同感慨。从苏典屈指弹剑,到他毫无先兆地纵掠而起,最后再到他以一种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高速切断数十名黑衣杀手的兵器,之间不过是瞬息的功夫,非但一圈观众被这突来的变故看傻了眼,便是筑基二阶第三层的白眉老僧圆慧也同样来不及做出半点反应。 日访夜探,乔装易容,埋伏合围……耗时数天的精心布局就这么被苏典一招尽毁,圆慧心中那个恨呐! “苏典,老衲今日誓要拿你祭天!”圆慧一声咆哮,筑基二阶的气息陡然外放,霎间令周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阵来自灵魂的威压。干瘦矮小的身躯突然好似蕴含了滔天巨力,圆慧抬手祭出一只丈许长的狮头镀金青铜杵,“蓬”地一声将青铜杵的尾端狠狠地撞向脚下的大理石地面,激起一阵飞沙走石。 苏典眼睑微眯,显然也没料到面前这个看似一阵风就能吹走的瘦小老和尚,体内居然潜藏了如此巨大的能量。寒冰化影剑横在右手掌心,苏典以左手食中二指捏着灵剑的薄薄刃身,感受到剑身紧贴指尖传来阵阵刺骨的寒气,苏典心中竟陡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兴奋。 圆慧实在被苏典刚刚所表现出来的奇诡身法给吓怕了,右手竖立胸前默喧一声佛号,左手抡起青铜杵对准苏典当胸砸了过去。 “呼”!破风声起。雕有一颗黄金狮子头的青铜杵好似一根神铁仙柱如重万钧,以横扫千军之威,裂空袭向苏典防守最是脆弱的左侧胸腔下数第三条肋骨。 青铜杵名曰降魔,本身就是一只材质优良的上品宝器,刚刚又被圆慧以一颗极品灵石加持到上上级,威力甚至已经超过了下等的王品灵器,跟随了白眉老僧将近二十年,乃是老和尚生平最喜爱的称手器刃之一。 降魔杵过去曾多次在圆慧手中大展神威,降妖伏魔,斩恶灵,屠邪鬼,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今次被圆慧拿来镇压苏典,多半是因为他想试一试近日甫才加持品级成功的宝器,究竟与真正的灵器有何差距。 圆慧的这旋风一杵谈不上多么快,关键是力道出奇地大,直有毁天坼地不斩苏典誓不摆休之势。 非但如此,圆慧这一击时间拿捏的也异常精准,此时此刻,正是苏典飞身怒劈数十剑斩掉诸人兵刃恰需落地换气之时。百忙中,苏典长剑闪电移交左手,在降魔杵临近胸前尺许处,剑身霎时从上至下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险险劈中圆慧袭来的那杆青铜制的杵身。 “当”!剑杵交击,火花四溅,金属急撞的嗡鸣震得众人两耳近乎失聪。 苏典原本落降的身子陡然被碰撞的大力震飞半丈来高,白眉老僧圆慧同时“蹭蹭蹭”连退三步,而后躯体晃了一晃才勉强站稳,两脚却已在青石地板上留下六颗半尺见深的凹坑。二人这一记毫无保留的全力一击,双方竟势均力敌。 当然,苏典非常清楚,其实若单论气力,自己比之这个矮小瘦弱的老僧输了不止一星半点。而之所以能够将其击退,靠的是凌空降落时自己整个身体的重量,和两只兵器相交时,自己巧施的那记四两拨千斤的劲道,与自己本身的膂力无关。 这场战斗越来越有意思了,苏典身体凝在半空,眯着眼望着地面那个其貌不扬的瘦削老者,嘴角忽地逸出一丝邪异的弧度,体内的血液蓦然间沸腾了起来。 纵观古今佛门弟子,以“杵”作兵器的不是没有,但为数绝对不多。原因无他,只是“杵”这种东西与“棍”极其类似,制作起来却比后者多了好几道工序,外形又没有禅杖看起来更具佛根,和尚们勘破繁华簇锦世俗百态,但向佛问道之心不灭,大多都选择伏魔棍或禅杖作为武器,此事原也无可厚非。苏典只惊诧地是,在他所翻阅的古典藏经前人手札里,恐怕使杵伤人而又力大无穷者,非面前这个白眉老僧圆慧莫属了。 天下之大,奇人倍出。苏典原本以为,经筑基二阶的天罚雷劫屡番崩碎再重塑躯体之后,自己的肉身之强悍,在这个世上定已罕逢敌手,哪知才刚刚闯出时经轮不过几天时间,管教自己遇上了一个天生神力膂力远远超过自己的花甲老僧。 干枯如树皮的肌肤紧紧贴在皮肉包骨上,脸色青中带黑,两颊褶皱沟壑纵横,仿佛地壳生生挤压而成的褶岩,老态龙钟,沧桑腐朽,苏典左看右看,对面的这个白眉老僧也不过是一个久历风霜经岁月无情摧残的耄耋老叟。 “苏典,你的命,今日老衲取了!” 圆慧尺许白须根根扬起,两条白眉伴随双眼忽眯忽瞪而突突直跳,赤红袈裟无风自鼓,右手猛击握在左掌心的降魔杵,便听“嗤”地一声刺耳怪响,整只青铜杵倏忽间逆向疾旋开来。 “嗖”!青铜杵越旋越快、愈转愈急,到得最后,竟只剩下一道降青色的残影,就在这时,蓦见圆慧抬起那只干瘪的右掌,“蓬”地一下重重击在青铜杵的后尾,旋即,这杆青铜制的降魔杵宛如一根上了满膛的炮弹,“嗤啦”一声破空,疾刺半空中苏典的心脏而去。 高速旋转中的降魔杵裹挟一股滔天大力眨眼即至。苏典两眼瞬间微眯,原本横在掌心的寒冰化影剑顾不得调整角度,就那么倾斜着点了过去。 “轰”!剑尖不偏不倚地点中降魔杵的杵头,苏典浑身如遭雷亟,虎口*爆裂,差点儿没将长剑当场脱手。 第一百零三章 名动京华(下) 人人都道大慈悲寺圆字辈道法第一人乃是住持圆方,其实他们都错了。圆方或许在大局观和气度修养上稳居大慈悲寺的魁首,但武力值和修道天赋两方面却仅能屈居第二。 圆方突破筑基第二阶,如今修到了第二层,原本也足以令同门师兄弟仰望敬服,然而众僧却知道,早在五年前,那个年龄最小的师弟便已率先于他筑基,若非是当年由于脾气火爆的小师弟犯下了佛门嗔恶妄念的大戒,被上一任住持如放逐般留守在了皇城分庙,恐怕如今的住持之位归于谁人尚属未知之数。 不错,那个被大慈悲寺一众圆字辈高僧称作小师弟的和尚不是旁人,正是此时此刻将一杆降魔杵舞的龙飞蛇腾的白眉老僧圆慧。 五岁修道,八岁淬骨,三十而立之年晋阶淬骨巅峰,五十知天命之年筑基,而今六十耳顺之年突破筑基二阶第三层,天生神力,修道天赋绝佳,圆慧正是而今大慈悲寺圆字辈群僧的道法第一人,这一点,纵是身为大慈悲是现任住持的圆方也不得不承认。 且不论苏典知道此时与自己对峙的竟是大慈悲寺摆在台面上的修道者第一,心中会是一种何等感想,但至少,现在,面对着眼前这个须眉皆白的瘦小老僧,苏典颇有一种无法战胜的颓败感。 眼前的那杆疾旋的青铜降魔杵逐渐放大,时间已不容苏典再做他想,几乎是下意识中,苏典祭出右手掌心的寒冰化影剑当空向前送了过去。是的,在场中的所有人眼睁睁之下,苏典就那么持剑平平无奇地向神铁仙柱般的降魔杵送了上去,那举措,那情势,简直与喂招送死无疑。 苏典疯了了吗?乍见这一幕,“庄稼汉”莫尘顿时目瞪口呆。紫衣少女殷亭亭“啊”地惊呼一声,情不自禁捂住了嘴巴。而先前一直低头萎顿一旁状似犯了错的小孩子般的宋玉星和殷正奇,这时则目泛奇光地望着那空中形同自杀的苏典,二人再也难以掩饰眼中的激动狠戾神情。 最兴奋的莫过于那一圈围困苏典的黑衣杀手,以及数名穿着僧衣僧服的光头和尚,他们甚至已经看到了苏典被师尊以那只青铜降魔杵轰杀至渣一幕。真是大快人心啊!回去定要默念三天《地藏菩萨本愿经》,众僧心中喜极念道。 要说场中这时心思最较复杂,当属白眉老僧圆慧无疑了。 不知何故,入眼的分明是苏典如引颈自戕般自动撞向自己的降魔杵,但圆慧却有一种极其不妥的感觉,以他日前从大慈悲寺那里听来的有关苏典在众多佛门弟子重重围困下逃脱的传闻,那个苏典不应该是这种愚钝的莽夫才对。 哪知圆慧此念尚未转毕,果然见到令自己睚眦欲裂的一幕。 “轰”!苏典右手掌心的剑正中降魔杵的青铜狮身杵头,身子明显被杵身携带的巨力撞得剧颤一下,然而便在这时,突见这个青衣少年那藏于袖中的左手陡然间闪电探出,倏忽对准降魔杵的青铜杵身,重重劈了下去。 以血肉之躯硬抗青铜杵身,他苏典莫非疯了不成?此时此刻,非但是一众围观的看客,便是圆慧也看得百思不得其解。然而这种疑惑的表情尚且没能持续一秒,下一刻,他却突然惊呆了。 “叮”! 苏典的肉掌与青铜制的降魔杵霎时来一场毫无间隙的亲密接触,传出的却是一道金属暴击的脆鸣。旋即,降魔杵裂,苏典的肉掌完好,再度缩回青衫衣袖之中。 这……虽比不上神铁仙石却也堪称极品灵石之下无敌的青铜就这么被一只肉掌击断,这也太逆天了吧?莫非他苏典的手掌竟是金石陨铁铸造的不成?或者,就是那青铜制的降魔杵材质不纯。众人刹那间被这惊天一幕震撼的无以复加。 苏典的手掌不是金石陨铁铸造的,制作降魔杵的青铜也并非劣品,更何况圆慧前日才刚刚将一枚极品灵石加持在杵身之上,降魔杵被他以大法力提升了两个级别,品性甚至敌得过劣等的王品灵器。一切的缘由都是来自苏典的那只左手,或许场中的诸人吃惊于他苏典如故意送死一般将身躯送向降魔杵而没能看见,但圆慧却瞧得分外清明,就在苏典左手劈中降魔杵的刹那,一道乌光自他的左手掌心乍闪即逝。乌光速度太快,以至于圆慧都未能认出那是什么东西。 障眼法,这一切都是他苏典所使的障眼法。切断降魔杵靠的是他苏典掌心中的那道乌光,而非是凭借他苏典的肉掌,他身上必然藏有比那柄灵剑更可怕的器。这个人太卑鄙了,太阴险了,太狡诈了,先将自己置身于险境吸引所有人的眼球,再暗中掏出那只神秘的器,趁所有人不备的刹那蓦然间出手,这个时候,人们当然相信他苏典这场华丽的逆转依仗的是他强悍的肉身,哪里还会怀疑他私下里的动作。而偏偏自己是失败的一方,若当场指证他苏典身藏利器,怕会被人认作是不服输的嫁祸栽赃表现,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圆慧心思电转,强行压下向苏典逼问那只器的念头。 “苏典,能够徒手击断老衲的降魔杵,可见你的肉身已强悍到与金石比肩的地步了。当真是可喜可贺啊!”圆慧眯眼望着缓缓从空中落下来的苏典,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阴声怪气道。 “不敢,苏某只是侥幸罢了。”苏典抬手将寒冰化影剑平摊在掌心,一瞬不瞬地看着圆慧,淡淡回应道。 圆慧见苏典竟丝毫不加否认,心忖这厮脸皮真是厚比城墙,怒极反笑道:“以区区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居然突破到筑基二阶,苏少侠还真是人中龙凤啊。” 哗!人群举皆沸腾。他们中大多听说过苏典的名讳,有些甚至还对苏典这几年的事迹了解颇深。有关苏典在五年前拜仙台上的风光几乎在整个殷国是老少皆知,毕竟十三岁的淬骨七阶,放眼古今,也再找不出第二人。这之中感受最深的莫过于莫尘无疑了。他知道苏典的天资绝佳,修道一途精进神速,但他再也想不到,以短短五年不到的时间,他苏典竟已修到了筑基二阶的境界。 那可是筑基二阶啊,五年前自己还能与他拼上几招,谁曾想,五年之后,他的道法竟足以媲美四大道统资历最深的大长老,自己只能仰望。莫尘如遭雷击,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息。人与人的差距真的有那么大吗? 这一刻,苏典足足失去了五年的光环再度加身。所有人都知道,过了今天,他苏典的名字将又一次名动京师皇城,乃至整个殷国中土东荒西漠南岭北原。 第一百零四章 禅机 圆慧一语道破苏典的境界,当真只是让他再找回五年前失去的光环盛辉吗?事实显非如此,圆慧的这句话,或许能令在场的许多看客此时此刻对苏典生出难以言喻的崇拜敬仰之心,然而此事再经由众口哄传,那么苏典的实力便不再是什么秘密。[.超多好看小说]当然,若他苏典一生与世无争一心求仙问道倒也无可厚非,可苏典会是这样甘于平庸的人么? 若然真个如此,那么,他苏典就不会在五年前那场修仙悟道大会后被逐出藏剑阁了。古之但凡有大才者,不乏招人嫉恨怨怼。圆慧正是看通了此点,所以才令苏典的修道境界变得透明――至少,要让那个与苏典恩怨纠缠不休的藏剑阁知晓,藉此提醒他们做好防卫这个弃徒重归的准备。 圆慧算是看出来了,今次他苏典既然突破到筑基二阶,那么凭借自己所带领的几十名弟子想要再擒杀他,似乎已经变得困难非常。然而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苏典大闹大慈悲寺古刹的那一幕,圆慧却也没有荣耀即吾命的虔诚心意拿命去与苏典硬拼,以捍卫佛门的万年清誉。 但就此放弃对这个恣意践踏佛门尊严的贼人的惩处,圆慧却又感觉到很是不甘。 多番思量下,圆慧才终于决定要使出这一招遗祸江东的计策,将苏典的信息透露给藏剑阁,就让他苏典与藏剑阁互掐去吧。谁说大慈悲寺圆字辈的最小弟子圆慧是个只懂修道不知圆滑的犟牛?常言道: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圆慧并非不善于用计,只是不屑于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降魔杵被毁,圆慧竟没有动怒,反而脸上还挂着一幅似有若无的笑意,静静地望着面前这个五年前还是青涩孩童模样的青衫少年,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唉,苏少侠,其实当初公孙弘逐你出藏剑阁,确实是理亏的。以你的修为,五年前纵然空手参赛,定也能稳居四大道统的冠军魁首。只可惜,那时老衲人微言轻,没能替你辩护。” 苏典如何听不出圆慧在有意挑拨自己与藏剑阁之间原本就势同水火的关系,但他却并不道破,反而故作沉吟道:“大师刚刚不是还要誓杀苏某不可么?这时却故意示好,难道忘了苏某的名字如今还在贵寺红色诛杀令上榜居第一?”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古语有云:冤家宜解不宜结。”圆慧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神情无比虔诚道:“老衲愿代我大慈悲寺八千僧众向苏施主定下永不侵犯的协议。” “你确定你一个人能代表所有大慈悲寺的和尚?”苏典剑眉陡地一挑,斜睨了圆慧一眼,不屑道:“莫非你以为自己可以取代圆方的地位?” “苏少侠此言差已。佛说:众共生世故名众生,我佛慈悲,五界众生,亡于彼此,俱皆平等。(.好看的小说)尔时无男女,无尊卑,无上下,亦无异名,是曰四无法相,唯众生而。”圆慧双手合十,宝相庄严,道:“然则少侠生于凡尘,不免受世俗所累,误入歧途,妄言上下尊卑,原也无可厚非。” “哦,是吗?圆慧大师既然同苏某谈论起了众生平等,那么,”苏典顿了一下,才眯眼看着白眉老僧道:“昔有如来喂鹰、王子饲虎、尸毗贷鸽,不知大师可否割下一块鲜肉来喂一喂苏某这柄嗷嗷待哺的长剑呢?”这三则故事正是苏典三年前在大慈悲寺翻阅古经时所见,他于是心中当即冷笑道:“既然你圆慧禅师想要与我打机锋悟禅境,那么我就奉陪到底?” 如来剜肉喂鹰、小王子以身饲虎、尸毗王放血贷鸽,这三个源自佛经的典故,寓意正是向后世讲授众生平等,只是典故毕竟是传闻中的东西,真实性本就值得商榷,更何况佛门传授这些故事本意是用来教导后人要以身作则,却从没有让后世之人照本宣科亲身实践一番。苏典以这三则典故来激圆慧效仿故事中的主人用自身血肉饲喂寒冰化影剑,无疑是在无理取闹。 偏偏这个时候,圆慧并没有任何恼羞成怒的迹象,反而却淡然一笑道:“苏少侠说笑了。鹰虎鸽本是有生命的活物,如来佛尊和尸毗王才会割肉喂养。但少侠的剑却是没有生命的。” “不,它有生命。”苏典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只可惜大师这种自认高人一等的圣僧却感受不到。”口中说着圣僧,但苏典的脸上却无半分恭敬的表情。 圆慧浑身明显颤了一颤,旋即压住满腔的肝火,努力保持脸上平静如古井无波,道:“生命的奥义在于灵魂的升华,靠的非是少侠的一张巧令智昏的嘴。”言下之意则是:你说剑是有生命的便有生命吗?你当自己的嘴能够犀利到可以令剑诞生灵魂? “器有灵物有魂,合而为之灵魂。苏某的剑既已诞生了器灵,为何不能称作是有生命的活物?”苏典冷笑着望着白眉老僧圆慧道:“莫非在大师的眼中,众生还是不平等的吗?” “哼”!圆慧突然从鼻端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哼。方才他故意挑起苏典和藏剑阁的恩怨,目的就是激发苏典的怒火,令他古井无波的心出现些许波澜;而苏典非但没有入套,反而‘投桃报李’般回敬他一击闷棍,对圆慧与圆方五年前的争权之事借题发挥;接着,两人话锋一转,圆慧将话题引到了众生平等之上,苏典却以如来喂鹰、王子伺虎、尸毗贷鸽等典故揶揄圆慧;随后圆慧借生命灵魂的奥义来讥讽苏典对天地之‘道’的无知,苏典立即回应圆慧,嘲讽后者心中所谓的众生平等根本就徒有其表,将圆慧彻底激怒。 终于,到得最后,圆慧意识到这场机锋禅境的暗战,自己是彻底地输了。 “小亭亭,你知道他们两人在故弄什么玄虚么?”莫尘原本正期待看圆慧和苏典各自以武技、道法、灵器斗个昏天暗地,哪知等了半天,却也不见二人动作,反而两者竟像老朋友一般你来我往地谈个不亦乐乎。 “那是斗禅境打机锋,比的是一种对天地自然生灵以及‘道’的悟性。不过很显然,老和尚已经输了。” 禅,古佛“禅那”的简称,其意为“修思”或“静虑”。机锋又作禅机,乃是诠释人类心理活动的机宜,寓意深刻,无迹可寻。圆慧五岁开始修道,同时也在修禅,如今他道法大成,禅境同样也步入一个凡人仰视的境界。 降魔杵裂,圆慧没有立即寻苏典拼命,反而却与他打起了机锋,意图通过自己素来引以为傲的禅境击败苏典。只可惜事与愿违,多番言语交锋,苏典心志依然坚硬如磐,圆慧却率先动怒了。 “嗖”,圆慧一把祭出挂在脖颈上挂着的那颗青檀念珠,面无表情,声音冷冰冰地道:“苏典,斗禅境打机锋胜了贫僧,你很得意是吧?”接着话锋一转,蓦地扬声道:“众僧听令,摆太极伏魔诛天阵!” (昨晚喝了点酒,码出来的东西总感觉不是太合我意,所以又修改了一下。我是一个追求质量的人,虽谈不上字字珠玑,但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第一百零五章 佳人恩重 禅境机锋,说白了就是口水大战,虽也能伤人,却绝不致命。所以往往双方一旦发生冲撞,言语上互相僵持不下,谁也难以说服另一方后,往往都是靠武力来说话。拳头才是硬道理。 太极伏魔诛天阵乃是大慈悲寺创教始祖融合太极八卦五行易理等多方面天地奥义,再经由迦南菩提等几十代绝代天资的佛尊演化改进,使得阵法逐渐变得浑圆自然,隐隐有直追得天独厚独占鳌头的万魂诛天大阵趋势,更足以令天下的成名修士们闻之丧胆。 苏典并不是第一次接触这种集太极五行八卦易理合一的太极伏魔阵,早在大慈悲寺的那座古刹内,身体还被中年和尚操控时,苏典就已经深彻体会到这种阵法的超强杀伤力。好在身为凝丹期巅峰的中年和尚凭借那颗魂体独自演绎了一个更庞大精深的太极伏魔阵,以两极相冲的天道之力,震昏了身在太极图阴阳鱼阳极的住持圆方,从而破了那场由百十名佛门内家弟子合演的伏魔诛天阵。 此时此刻,眼见以圆慧为首的十余名光头和尚,外加几十个黑衣黑裤的佛门外家弟子,正要再一次演绎那种威力巨大的太极伏魔诛天阵,苏典心中陡地一紧,浑身气势刹那飙升,蓦然弹指击剑,瞬间率先出手。 “锵”!寒冰化影剑发出一道振聋发聩的高亢剑吟,苏典身子弹射而起,化作一条青龙,人随剑走,霎时破开虚空,激射圆慧而去。 圆慧微眯着眼,一瞬不瞬地望着空中那道风驰电掣般眨眼即至的青影,两只干瘪枯瘦的手掌将那条青檀木念珠撑开尺许,蓦如当头棒喝一般爆吼一声道:“聚气!” “唰”!围堵苏典的十余名光头和尚,以及几十个黑衣黑裤蒙黑巾的佛门外家弟子齐齐转身,后者掌心贴住前者背心,元力同时催发,以掌心互传,再经由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和尚作为桥梁,嫁接到圆慧背心的灵墟神藏两处大穴,最终汇入圆慧的气海丹田。 “嗤”!圆慧得众人传来的海量的元,唯恐被撑爆肉身,根本不敢让它们在丹田内过久地停留,霎时将之尽数逼入指尖,全部灌注进掌心的那颗青檀木念珠内。蓦然,那条原本颜色降青平平无奇的念珠忽如被注入了一道灵魂,刹那青芒大盛,顷刻间盖住了这漫天的艳阳圣辉。 那是……燃灯古佛的青檀念珠真品?苏典瞳孔瞬间放大,心中惊骇万分。不,绝无可能。他在心中疾呼道:燃灯古佛乃是佛门为了将自己的宗源添加点神秘感,杜撰出来的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就像是人类年年朝奉祭拜的神仙,如盘古上仙、电母天君、雷神轩辕等等,都是虚拟幻化出来的存在。(.好看的小说) 便在苏典迟疑的刹那,那颗青檀念珠浑身四散的青芒陡然自发地开始以肉眼难辨的高速开始凝聚,片刻之后,青芒竟以念珠为阴阳鱼,倏忽间旋成一道方圆半丈的青色太极图。青色太极图以青檀念珠为中心,愈旋愈急,越转越快,最后化成一条耀眼刺眸的青光,霎时如电芒乍射,疾刺当空的苏典而去。 “嗖”,太极图化身的青光裹挟着一股滔天巨力闪电袭来,苏典根本连施展十字梯云纵的机会也欠奉,没有任何犹豫,苏典第一时间祭出暗藏在左手袖口的那颗石碑残角,猛地对准那道青光疾划了过去。 “蓬”! 石碑残角险险点中青光中那串青檀念珠的真身,苏典如遭雷击,身子蓦地被两物相撞的大力掀飞十几丈高。好在双方激斗的场地是“高朋满座”大厅与会客室只见的空旷花园,才没有出现苏典撞上房顶楼板而伤上加伤的惨烈一幕。饶是如此,苏典的脏腑还是四分五裂,耳鼻口俱皆渗血。 “苏典哥哥!”紫衣少女看得一阵睚眦欲裂,娇躯剧颤,情不自禁地张口疾呼一声。 莫尘也被那串青檀念珠突然诞生的超强巨力惊呆了,他两眼失神地望着空中那道浑身上下衣衫被鲜血染透的身影,口中忍不住喃喃念道:“七窍流血,五脏六腑尽碎,大罗金仙降世也乏天无术了。一代天骄就这么死了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苏施主,你这就安息去吧。”圆慧抬手接住将苏典击成重伤的那串青檀念珠,聚起体内残余的元力灌注念珠之中,令其再度散发出一股刺眼青芒,接着,凌空扬起,一把射向空中摇摇欲坠的苏典而去。 “住手!”紫衣少女蓦地尖叫一声,突然疾掠而起,徒手向青檀念珠化身大那道青光抓了过去。 “妹妹!”殷正奇骇极惊叫。“啊”!众人看得一阵目瞪口呆。“这个老秃驴!”莫尘再也忍不住了,蓦地凌空一脚踹飞那最末一名黑衣蒙巾大汉,接着,足不稍停,朝下一个下下一个为圆慧提供元力的佛门外家弟子偷袭了过去。 “叮”! 正当众人以为扑向青檀念珠的紫衣少女就要被合几十人元力的念珠轰个香消玉殒,就在这时,突然一道乌光从半空激射而至,先她之前击中了那串化作青光的青檀念珠。 “呼”,眼看那个粉雕玉琢般惹人爱怜的女孩性命无虞,几乎所有人俱皆长长出了一口气。 那救下乌光紫衣少女殷亭亭的乌光不是其他,正是苏典暗藏掌心的那颗石碑残角。由几十人合力凝聚的元力虽然强横,但较之那日雷劫的千道雷罡万颗雷球却还差了几分,这时苏典虽被青檀念珠的青光震碎五脏六腑,却离被灭杀还很远。苏典毕竟经历过筑基二阶的那场浩瀚雷劫,肉身的崩碎重组业已驾熟就轻,当下便立即凝神守意静心,重塑自己受创的脏腑。 只是他没想到殷亭亭乍见自己受伤,竟顾不得自身安危,拼命去阻挡圆慧集几十人元力的绝命一击。心中惊骇之下,苏典顾不得多想,徒手弹出掌心的那颗石碑残角,险险击落那串念珠,救下了命悬一线的殷亭亭。 “嗖”,苏典一个箭步掠至依然被两物相击衍生的气浪边缘扫中受伤的殷亭亭身前,探手抱住这个娇躯疾疾坠落的紫衣少女,望着怀里陷入昏迷的女孩,他突然无奈地叹息一声,心中竟觉得莫名地沉重。 但旋即,他就将目光移向了地面的那个白眉老僧圆慧,面色无比阴沉,道:“圆慧,今日这场灾难乃是你自找的,可莫要怪苏某冷血无情。”蓦然,他从鼻端发出一声令人如坠冰窖的冷哼,一字一句道:“苏某今日要大开杀戒!” 第一百零六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苏典一手怀抱昏厥不醒的紫衣少女,另手提着那柄银质窄身的寒冰化影剑,青衫渗血,长发乱舞,状若魔神。 眼神化作两道寒冰利剑,苏典俊脸如冷冰铸,寒气外放十数丈,挺拔的身影在渐已偏斜的日光浴下拖得颀长,修长的右手五指反握着灵剑的那只嫁接的长柄,剑尖嵌入地板三寸,伴随苏典一步一步移动的双脚,寒冰化影剑那锋利的银尖在青石地板上划出一道醒目的印痕,看上去是那么地触目惊心。 “咚”“咚”“咚”……苏典的脚踏在地板上,那一声声犹如晨钟暮鼓的鞋帮击打青石板的重响,好似一道道由幽冥地狱传来的催命符,令周围的一众围观者听觉浑身汗毛根根倒竖。 饶是以白眉老僧圆慧筑基二阶第三层的修为,此时此刻,也不禁被苏典那仿佛洪荒巨兽般的眼神看得头皮阵阵发毛。余下的十几个和尚,以及那数十个黑衣黑裤蒙黑巾的佛门外家弟子更是不济,被苏典那杀意滔天的双目随便一扫,顿觉如芒刺背,有几人甚至两股战战,几欲落荒而逃。 “叮”!苏典屈指弹剑,令掌心的王品灵器发出一道清越刺耳的剑吟,随即一把将寒冰化影剑横空戟指圆慧,一字一句道:“圆慧,你且听好了,苏某今日用来斩杀你的这柄剑,名曰寒冰化影。(.好看的小说)” “轰”!圆慧直觉头脑一阵眩晕,胸口起伏不平,只差点儿没被苏典这句话给气炸了肺,想他圆慧花甲之龄,也算得上是苏典的前辈名宿了,哪知今日非但被苏典一口一个“圆慧”地无礼叫着,更被这个区区二十岁不到的黄毛小儿扬言要立斩于剑下……纵然修禅修了几十年,圆慧原本就称不上古井无波的心境瞬间沸腾,蓦地扬起手中的那串青檀念珠,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苏典,老衲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凭那柄剑斩杀我的。” 说罢,圆慧一扫场中的几十名弟子,大喝一声道:“摆阵”!他从苏典能够两次以左手暗藏的乌光抵御青檀念珠的攻击,便已察觉到苏典左手定然有古怪,眼下既然己方占了人多的优势,他当然不会傻到与苏典单打独斗。 要知道圆慧手中的这颗青檀念珠乃是他在偶然的一次机遇巧合下,在一个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远古遗迹中拾到的一种异宝,平时虽看不出什么异样,然而一旦给它灌注了足够的元力,它就立即像是灵魂复活了般拥有了媲美王品灵器的威能。若非是这串青檀念珠内不曾有过任何器灵存在的迹象,圆慧甚至一度以为它就是燃灯古佛遗留的真迹。 当然,且不管青檀念珠是真迹抑或是赝品,它足以与王品灵器比肩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可就是这么一件杀伤力较之灵器也不诓多让的青檀念珠,当灌注了合几十人的海量的元力后,居然还是被苏典以一道乌光给成功拦下了。这,又怎能不令圆慧感到震惊? 一个可怕念头不断在圆慧脑海中蹿升:莫非,他苏典,竟然拥有圣品仙器的碎片不成? 怀着这种既惊且惧的念头,圆慧便更加不敢与苏典单打独斗了。伴随圆慧犹如咆哮的暴喝,场中几十名皇城分庙的佛家弟子同时深吸一口长气,积聚体内残余的元力,通过后者手贴前者背心作为传递桥梁,经由最后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和尚定玉传入圆慧的气海丹田内。与那日苏典在方丈仙山的古刹内所见的太极伏魔诛天阵的防御阵不同,此阵本是由太极伏魔诛天阵所演变的另一类阵法,是一种主攻型的阵势。 青檀念珠吸纳海量的元,再一次光辉大盛,眼见就要重新聚起一道青色的太极阵图。就在这时,蓦听对面的苏典发出一声穿云裂帛的清啸,寒冰化影剑忽如一条怒海苍龙,刹那间弹出数道肉眼可辨的弧形银色剑气,对准阵法的最后几名黑衣人横劈了过去。 “噗”! 银色剑气乃是苏典含愤催发的王品灵器剑意,摧金断玉自不在话下,这时被苏典以毕生元力激发,没有任何悬念,剑气毫不费力地破开那几名黑衣人的胸膛。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那几人的胸口才出现一道肉眼可辨的裂痕,接着鲜血如注,几人未及惨哼一声,就此噗通仰倒,一命呜呼。 “苏典,只要除去那几个靠近圆慧的年轻和尚,圆慧就再也构不成威胁。”莫尘甫才一直处在外圈揣摩着这座几十人组成的伏魔大阵,终于叫他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当即高声提醒苏典。 正所谓旁观者清,苏典一剑劈杀数名黑衣人,却见圆慧掌心的那串青檀念珠光芒依然不减分毫,这时听得莫尘提示,当下深吸一口长气,重新聚起体内消耗甚巨的残余元力,手不稍停,长剑猛地一抖,再度催发灵剑的剑意,当空劈向那几个临近圆慧的青年和尚。 “蓬”! 如有实质的剑气如流星般划破虚空,以一个众人看得目晕神眩的奇异轨迹,不偏不倚地斩在那几名接收身后数十人元力而气势瞬间飙升数倍的青年和尚身上,顿令得几个佛门分庙的内家弟子当场吐血。 “哗”!青檀念珠上的闪烁的青芒便在同时吞吐不定,大有即将熄灭之势。 “苏典,你这个嗜杀恶魔,今日不将你千刀万剐,老衲誓不为人!”圆慧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几位弟子被苏典一剑击成重伤,差点便要身殒道消,但一身修为显然已经尽毁。他再也难以压制满腔的怒火,一声咆哮,扬起掌中兀自保留拳头大小的一团青芒的青檀念珠,凌空击向苏典怀中的紫衣少女。 便在同时,圆慧探手自百宝箱中取出一只通体乌黑的达摩棍,整个人如一只扑兔的苍鹰,陡然腾空而起,达摩棍呼呼生风,闪电般袭向苏典的胸膛。 这一刻的圆慧显然是被苏典的两次杀人而彻底激怒,再无保留,全力出手,誓要轰杀苏典于伏魔棍下不可。 苏典剑眉横挑,怡然不惧,一瞬不瞬地望着逐渐接近状若疯魔的圆慧,冷笑道:“你杀别人是替天行道,别人杀你便是嗜血恶魔。好一个除魔卫道的名门正统!”“叮”,他弹指击剑,衣衫无风自鼓,黑发根根直起,朗声道:“杀人者人恒杀之,莫说你只是大慈悲寺一个小小的长老,便是你佛门的创教始祖亲临,若然杀不掉旁人,就要有被人杀的觉悟。” 第一百零七章 生死一线 自从五年前被公孙弘以莫须有的罪名逐出藏剑阁,苏典对于大慈悲寺、慈航剑斋、剑渊等这些与藏剑阁齐名的所谓的名门正统就没有好感可言。(.好看的小说) 正与邪,魔与道,鬼与仙,在苏典的眼中再无任何分别,他心存的是唯我志,修的是唯我道,人挡杀人,佛挡斩佛,鬼挡屠鬼,魔挡灭魔。 唯我并不代表无情,相反,苏典对于受人点滴恩惠当涌泉相报这则古训奉若金科玉律般刻印在了骨子深处。 数天前,东荒禁地,万碑塔葬十几里外,苏典神游外虚,灵魂被中年和尚以传送阵瞬移至鬼藏,魂魄归体时,肉身被藏剑阁的新晋长老司空摘月禁锢,是紫衣少女殷亭亭拼命以自己淬骨五阶的修为牵制住淬骨巅峰的司空摘月片刻,为苏典突破禁制营造了时间,从而让苏典避过被司空摘月以他苏典自己的兵器――寒冰化影剑劈杀的尴尬险境。 百米断崖之上,苏典的意念与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的魂体斗法,意念遭后者幻化的六面念力墙围困,心中发狠,强行施展鲸吸功狂纳天地间海量的元,差点儿便要走火入魔身殒道消的生死关头,是紫衣少女殷亭亭摇醒了处在神志不清中的苏典,令他重新掌控了意念的主动权,破了中年和尚的幻术。 今日,便在这间“高朋满座”拍卖行的后花园内,苏典单枪匹马独抗大慈悲寺皇城分庙的几十名内外两家弟子,却一着不慎,险些被圆慧以青檀念珠融合的数十名修士的海量的元彻底轰杀,是紫衣少女殷亭亭冒着生命危险,要替苏典挡下那青檀念珠裹含洪荒巨力的绝杀一击。(.) 自古红颜多情深,佳人恩重为哪般? 饶是以苏典三年东荒独行,无数次生死磨砺之下,心志早已坚硬如磐,甚至可以用冷漠来形容,这个时候,却也不禁被紫衣少女那不求任何回报的奉献,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部位。 突然感觉眼角有些湿润,那是流泪了吗? 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纤眉因受创娇躯的痛楚而阵阵抽搐的紫衣少女,苏典心中一酸,旋即强行压下满腹的情绪,自言自语道:“你对我的恩,恐怕终我一生也还不清。今天就先补上一些利息吧。”说罢,他抬头望着那个手持伏魔棍逐渐逼近的白眉老僧圆慧,蓦然“铮”地一声提起手中的寒冰化影剑,双目紧紧逼视着圆慧渐渐放大的五官轮廓,一字一句道:“就让这所有的一切都结束吧!” 一剑在手,天地任我遨游。 苏典长剑横空,剑尖遥指圆慧的面门,鲸吸功施展至极限,无穷尽的天地元气疯狂地从毛孔纳至体内各处穴位,元力经由气海丹田,通期门,点鸠尾,过膻中,冲气舍,涉尺泽,经太渊,入少商,最终尽数注进掌心那柄灵剑的剑身。[] “嗷呜”!苏典仿佛听到了寒冰化影剑封印的那条神龙残魂发出一声雀跃的龙吟,似乎对这一刻,它同样也期待良久了吧。 “嗡”!剑身疾颤,竟让苏典瞬间有种把持不住的错觉。他知道,这是王品灵器被元力注满,即将彻底催发出汹涌澎湃的灵器剑意的结果。 “叮”!苏典不偏不倚地挑中那空飞而来的青檀念珠。剑、珠相撞,顿时一股大力从掌心传来,震得苏典胸口气息一窒。强行压下气血翻腾的脏腑,苏典深吸了一口长气,不待酥麻欲裂的虎口恢复到正常状态,他这才又将灵剑横提在右手掌心,当空戟指圆慧的面门。 苏典将浑身精气神均提至巅峰状态,目测着圆慧与自己之间的距离。五丈,三丈,一丈,绝佳的攻击范围。苏典蓦地一拍寒冰化影剑的剑柄,清喝一声道:“去”! 灵剑顿如注入灵魂的活物,离弦之箭般激射了出去。 仿佛是电光石火的瞬息,又若弹指的一刹那,寒冰化影剑以一种连苏典也没曾预料的极速倏忽间便到了圆慧的近前。几乎是出于本能,圆慧陡然扬起了手中的伏魔棍,下意识地去格挡。 “蓬”! 跟随圆慧三十余载的上品宝器伏魔棍霎时爆裂成数段,寒冰化影剑不减初速,目标依然是圆慧的面门。 “啊”!圆慧骇的肝胆欲裂,眼见那寒冰化影剑气势如虹,锐不可挡,他再不敢多想,一把扯下自己的赤红袈裟,蓦地将之旋成一道盾体,当空迎向那柄如跗骨之蛆般的寒冰化影剑。“嗤”!那袈裟也不知什么材质所制,甫才触碰到灵剑的剑身,袈裟的外皮红布瞬间便被那庞大无匹的剑气割成无数道碎片,但红布内裹藏的网格状丝线竟颇具韧性,虽被灵剑扯成一条半丈长的尖锥形状,却足足支撑了半息光景方才彻底断裂。 便只是这短短的半息光景,却给了圆慧逃命之机。 圆慧瞬间力贯双足,身子猛地拔地而起,狼狈万分地向空中逃逸而去,百忙中却不忘回头骂道:“苏典,依靠王品灵器,算什么英雄好汉啊?有本事就与老衲来个堂堂真正地决斗。啊……”却是圆慧话未说完,突见那柄破开袈裟内网格状蚕丝的寒冰化影剑又尾追而至,当下骇极转身,兔子般落荒而逃。 该死的!那可是千年难遇的冰蚕丝啊,只可惜质色不纯,否则也不会被轻易扯断。苏典,老衲跟你没完!圆慧恨欲狂。 此时此刻,众人只见到空中出现极其诡异的一幕。那身着黄色僧服的白眉老僧圆慧,身形化作一道黄影,沿虚空或上蹿,或下坠,或迂回,或曲行,好似出演空中杂技般,妙态百出,拼命疾遁,而寒冰化影剑犹如跗骨之蛆般紧随其后,片刻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当圆慧终于被寒冰化影剑追的疲累不堪,空飞的身影明显滞后时,一剑一人的距离正以诸人肉眼可见的尺寸在逐渐拉近。“啊”!圆慧浑身早已被冷汗浸湿,感受到背后渐渐逼近的滔天杀机,心知今日恐怕再难逃被苏典斩于剑下的厄运,当下发狠,一声咆哮道:“苏典,老衲要和你拼了!”说着,圆慧拼尽最后一丝余力,骤然加速,闪电般朝着苏典的方向激射过来。 “不好,苏典,那老和尚要自爆!”莫尘身在最外层,对圆慧的一举一动都了然于心,这时突见圆慧如狗急跳墙般扑向苏典,顿时想起了一个传说中极其可怕的功法,当即警醒苏典道。 苏典如何不知圆慧的意图,奈何对方来的毫无西安州,速度太快太迅疾,根本就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苏典曾经吃过修士自爆的苦头,深谙其中的可怕。那日被司空摘月自爆后的针形元力束袭体,让苏典痛苦了好一阵子。当时的司空摘月不过是淬骨巅峰,且只剩下一颗魂体,尚且自爆威力那般巨大,更何况今日面对的是一个肉身完好的筑基二阶修士自爆。后果如何,苏典简直不敢去想。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怀里的殷亭亭突然将一部泛黄的古老卷轴塞入苏典的手中,急切唤道:“苏典哥哥,快,快将传送阵打开。” (今日第二更,接着码下一章) 第一百零八章 仙人泪晶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怀里的殷亭亭突然将一部泛黄的古老卷轴塞入苏典的手中,急切唤道:“苏典哥哥,快,快将传送阵打开。(.好看的小说)” 通体泛黄的古老卷轴?是那部刻印着比殷国疆土更繁复的道纹的古老传送阵!苏典顾不得去考虑因何怀里原本还处于深度昏厥中的紫衣少女竟突然醒了过来,一把接过这部古老的卷轴,反手一抖,瞬间便将卷轴展开。一眼觑准卷轴上摹刻着蓬莱仙岛的道纹,苏典霎时从脑海的那抹人形意念中逼出一股念力注入其中。 念力所到处,古老卷轴上连接紫禁皇城和蓬莱仙岛之间的道纹脉络蓦然间大放异彩,“哗”,一股磅礴无匹的吸力倏忽自卷轴喷涌而出。苏典知道,古老传送阵就要被开启了。他当下探手朝虚空一抓,那柄紧追圆慧不舍的王品灵器刹那间回到掌心。 就在这时,那个一心想要与苏典同归于尽的圆慧业已逼近,他的肉身被丹田溃散的元力撑爆到了极点,四肢与头部缩进了腰腹,整个人看起来宛如一颗浑圆的肉球,突然“蓬”地一声炸成了无数半。 血肉四散,骨沫横飞,方圆十几丈的空间都被笼罩在圆慧肉身爆炸后诞生的茫茫血雾之中。众人早在见到空中被苏典的那柄飞剑追地上蹿下跳的圆慧举止有异后,就已有了警觉,当乍听莫尘那声提醒的惊叫,顿时争相朝拍卖行的大门挤去,作鸟兽散。 只有那几十个皇城分庙的佛门弟子逃之不及,他们似乎一开始并不相信自己的师尊竟然会被一个少年逼至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的地步,等到发现情况不对时,再要逃逸,却已迟了。除却少数几个修行较深的年轻和尚被圆慧自爆炸开的血雾气浪波及而重伤、性命却无虞外,其余的几十名黑衣黑裤蒙黑巾的佛门外家弟子,包括数名被苏典以灵器剑意劈伤的佛门内家弟子,躯体俱皆被圆慧肉身爆裂的气浪轰的烟消云散,连肉渣都不剩。 大慈悲寺留守在皇城分庙的内家弟子总数不过就只二十几人,被圆慧带出来的就有十八人,其中十二人身亡,死后连骸骨都没有;而幸存的六人中,只有一人身处爆炸的边缘,伤势较轻,勉强还有救治的希望。余下五人,一人当场不治身亡,另外四人肉身经脉脏腑多处溃烂,丹田几乎尽毁,显然也没几月可活。同去的五十六名外家记名弟子更是全军覆没。 大慈悲寺对于内家弟子的选拔甚是严格,资质与人品二者缺一不可,因而数量本就不多,如今又在这一役中毁去将近二十名。再加之筑基二阶第三层的白眉老僧圆慧的陨落,这对大慈悲寺来说,不啻于是一场浩劫。 当然,这些并不是苏典所关心的。 古老传送阵在圆慧肉身爆炸前的一刹那终于成功开启,将苏典和殷亭亭吸进了异度空间,使得二人险险避过了血雾气浪的波及。 空间穿行,又有一个名字叫做瞬移,千百里的路程也不过是瞬间的光景。殷国皇城距离蓬莱仙岛足足有上万里,中间还隔着一片茫茫千里的碧海,若是只依靠苏典的双脚,恐怕至少要走上数月。然而在古老传送阵的辅助下,两人通过空间瞬移,不过几下眨眼的数息光景,便已穿行了上万里,片刻即到了蓬莱仙岛。 “噗通”!苏典双脚平平落地,这才放开怀中紧紧护着的紫衣少女殷亭亭,他将手中的那部通体泛黄的古老卷轴递给紫衣少女,正色道:“这部传送阵摹刻的地域极其庞大,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看它的材质,显然历时颇为悠久,想必日后价值必将不菲,姑娘可要收好了。” 殷亭亭两颊绯红,好像还没能从苏典怀抱的感觉中恢复过来,但听得苏典还是口口声声称自己作“姑娘”,终于认识到两人之间的关系还很是生分,心中却未免又有些惆怅,神情恍惚道:“它对苏典哥哥的用途比对我更大,所以还是苏典哥哥你收着吧。” 苏典见殷亭亭兴致不高,当下也没作强求,将之收进百宝箱中,心忖这几日就由我先行保管,等离开时再还给你吧。他抬头望天,见时间已是傍晚,转身环顾一周,这才发现二人正处身在一片谷壑之中。 谷壑四面是陡峭的百丈绝壁,中间留出约莫方圆十几里的山坳。山坳状若阶梯,地表坑凹不平,土质泛红,当中竟栽满一行行一排排的花草果树,值此晚春时节,斜日西沉,落霞满天,绿树成荫,百花齐绽,蝶舞蜂飞,花香四溢,远处几十家屋舍炊烟袅袅,别有一番宜人的胜景。 殷亭亭乍见眼前花草掩映的唯美的绝佳景致,不禁呆了一呆,旋即一扫心中的压抑,对苏典甜甜一笑道:“我们去那边吧。”说罢,她如一个小女孩般欢呼雀跃地蹦向那些奇花异草,忽而弯下腰来嗅嗅这朵红花,忽而撒欢地追逐一只翩跹起舞的粉蝶,忽而置身一片桃林中伸出双手任纷飞桃花落在掌心、手臂、双肩上…… “好美!”她陶醉地望着漫天飞舞的桃花,闻着阵阵飘逸的花香,咯咯欢笑,情不自禁舞上了一圈。 苏典神情陡然一滞,有着那么瞬间的光景,他被眼前这幅少女于漫漫桃花下尽情舞蹈的画面给震撼了,刹那间好似忘记了呼吸。但这种怦然心动不过持续短短的几秒钟,苏典旋即暗骂道:“苏典啊苏典,你在痴心妄想着什么?你不过是师傅从雪夜破败墙角下抱来的一个弃婴,你不过是藏剑阁驱逐的一个弃徒,你无父无母无门无派,有什么资格去追求一个女孩的爱?” 苏典深吸一口长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旖念,大步朝着那桃花林外的并立着几十座房屋的村舍行去。 “苏典哥哥,等等我。”殷亭亭见苏典的背影越来越小,当下顾不得再去品尝漫山的桃花盛宴,手提裙裾,疾步追上了苏典。 穿出桃花林,迈过一根架在一条小溪上的独木桥,从两颗三人环抱的参天巨木间走过,入眼的便是那座隐匿在这间山坳内的小村庄了,村庄不过几十户人家,房屋多为石砌,屋高丈许,屋顶以枯叶茅草勉强遮风避雨。 世外桃源,茅草石屋,苏典起始也不以为意,但当他走近那些石墙时,当即被震惊的无以复加。只因这些被当做房屋围壁而砌成石墙的石头不是其他,正是传说中材质最坚硬、价格最昂贵的极品玉石――仙人泪晶。 仙人泪晶,中土各大拍卖行都有有价无市的极品玉石,竟然在这里被当做砌墙的烂石头。苏典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突然,苏典的目光被小村门口一座以仙人泪晶雕刻的半丈高的人像给吸引住了。 第一百零九章 道士石雕 与鲛人泪结出的碧海泪晶外表清脆光润晶莹剔透不同,仙人泪晶虽也有晶之名,但大都表皮粗糙如岩,有些甚至色泽乌黑晶表褶皱,第一眼看上去不免让人觉得有些丑陋。然而便是这些外貌平平无奇的晶石,其内部晶体的排列紧密程度却是世间所罕见的。 石有凡、宝、灵、仙四种,凡石最是普通,宝石材质稍显珍贵,灵石便属于石类的稀有珍品了,仙石则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而人类在石类凡宝灵仙的四大品级中,又将其细分为下中上极四个小品阶,下品质色低劣,极品最是绝佳。仙人泪晶便是灵石中的极品。 内紧质硬,内松质软,仙人泪晶的晶体密度在所有现有的极品灵石中排行第一,所以硬度也是仙石之下罕逢敌手,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不过令苏典郁闷地想要吐血地是,便是这么弥足珍贵的灵石中的极品,却被这个与世隔绝的村舍居民弃之如敝履,当成乱石堆来砌墙。 只是惊诧心疼之余,苏典看着那些用来挡风遮雨的棱角分明的巨块状地仙人泪晶,不免又疑黩横生,令他奇怪兼且疑惑不解地是,这些边边角角线条分明的晶石分明是经过利器切割修整过的,尽管手段粗糙,但印痕犹在——可是,那种能将仙人泪晶巨石的边角切掉割平的究竟会是什么锋利的器物呢? 苏典曾尝试着用手中的王品灵器寒冰化影剑去切割仙人泪晶,可惜屡番出手,只能在晶石表面留下一道并不明显的浅痕。 如果说那一块块用来堆砌屋舍围墙的仙人泪晶棱角被神秘利器切平,让苏典感觉到惊疑地话,那么,眼前的这座以仙人泪晶雕刻的栩栩如生的人像,给此时此刻的苏典所带来地感觉,便只有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震撼! 石雕人像约莫半丈来高,看上去似乎四五十岁年纪,头发向上高绾,以一条石质横髻固定,身着宽袖道袍,道袍的前后分别刻着两只大小方位俱皆对称的阴阳八卦图,脚下是一双石刻的锦绣布鞋,鞋面绣着龙凤呈祥的古老图腾。石刻的老道士盘膝端坐于一块丈许来高的石台上,一手反握着一只拂尘,另手作指点江山状,神态端详倨傲,举止脱尘不俗,一副仙风道骨的山居隐士模样。 盛放着老道士石雕的那方石台此时正坐落在一间四面透风的简陋庙宇之中,庙宇周身以四颗碗粗的石柱支撑,只在上方搭着一片以鸟兽毛羽编织的顶棚遮风挡日。石台的下方设有三道石阶,阶上摆满了形形**的果脯熟食鸟兽肉丸,最上一层台阶,竟赫然放置着一只烤全箭猪肉。[] 居然是一座供台!苏典剑眉陡地一拧,心中大感愕然。不过旋即他的目光再度被那道刻斫的异常细腻的老道士石雕所吸引。 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兵利器才能将一块仙人泪晶雕刻成这幅模样呢?苏典心如猫抓,恨不得立即寻一个村民问个究竟。 “这……这是?”殷亭亭气湍吁吁地追了上来,乍见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呆住了,愕然指着那座石雕,道:“仙人泪晶,竟然真的是仙人泪晶雕成的?怎么可能?什么器物能雕凿仙人泪晶?那可是极品灵石啊。” “你也觉得不可能吗?”苏典见殷亭亭突然表现的异样,心中愈发坚定自己的猜测。毕竟殷亭亭乃是殷国皇家的五公主,自幼见多了皇宫贡品,仙人泪晶虽然珍稀,但偌大一个殷国,其皇宫的库房内定然会有存货,既然连她也认出了这些晶石是仙人泪晶,那便多半不会错了。 苏典神吸了一口长气,抬头望着那房屋成排、炊烟四起、在黄昏的落日中愈发显得神秘的深山村庄,蓦地神情无比笃定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村庄内定然藏有着一种比王品灵器更为逆天的东西。” 比王品灵器更加逆天,那会是什么?不用多想,殷亭亭也知道苏典所说的那种器物了。这个世间除了圣品仙器以外,还有什么东西会比王品灵器更加逆天?然而圣品……仙器,可能么? 据说拥有圣品仙器的人,除却神话传说中位列仙班的轩辕雷神、电母天君和盘古大仙等等之外,在这个人类的世界中,便也只有五万年前的迦南菩提掌控了一件名曰葬仙碑的完整仙器。当然,不可否认藏剑阁、剑渊、慈航剑斋等等这些传承了几万年的道统没有库藏着什么逆天的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地是,他们纵然底蕴甚深,拥有传说中的仙器,却也绝对不可能是完整的。 因为完整的仙器威力足可与涅槃期的修士媲美,若然四大道统或者皇家中但凡其一拥有这等终极武器,中土便也不会出现四大道统与皇家五足争霸的局面了。 只可惜地是,当年迦南菩提以那件世间存在的唯一完整的圣品仙器大战一位上古绝世大凶,最终不幸将之崩碎成无数半,碎片散落到了人间各个角落。其中便有一只仙器碎片被大慈悲寺保存,用以镇压那个被迦南菩提以滔天法力封印在大慈悲寺古刹之下的绝世大凶。 那日中年和尚操控着苏典的躯壳与苦行僧如惠决战,后者正是根据那只仙器碎片模拟出了葬仙碑的原型,一举将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震的重伤。若非苏典机灵,生死一线的关头,掏出那颗石碑残角拼命抵挡了那只仙器的圣品之威,恐怕早就已被轰成了肉渣。 就算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许多天,当想起被如惠模拟出的圣品仙器追击的可怕一幕,苏典依然心有余悸,感觉一阵后怕。 想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小村庄中竟然有可能存在世间终极武器的碎片,苏典激动莫名,当即举步朝着村头的那条唯一的土路向村舍走了过去。 落日的最后一道余晖终于消失,昏暗的天空好似被蒙上了一层阴霾,暗夜即将降临。 村里唯一一条泛红的土路异常冷清,见不到一个行人,偶尔风过,扬起满地的飞沙走石,红尘漫天,阴测测的尤为瘆人。两侧的房屋家家大门紧闭,若非是看到隔三差五的几家屋顶上烟囱内冉冉升腾的烟雾,苏典还当是来到了一座鬼村。 苏典经过几家屋舍,见房屋俱皆以厚重的石板做门,终于,当行至一家炊烟正起的石屋门前,他再也忍不住,“嘭嘭嘭”地对准石板门重重地连拍三声,扬声道:“屋里有人吗?我们是路过的,想借宿一宿。” (今天依然三更,这是第一更……) 第一百一十章 天妖 “咯吱”,是木头移动的声音,接着石门的缝隙被一个人的眼睛堵住,那只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看清门外的来客后,正要打开门闩,忽听里屋传来一人的低声呵斥,当下又悻悻地放弃开门的举动,对着门外的苏典喊道:“大哥哥,我娘不让开门。(.好看的小说)你们还是赶紧走吧,不然天……妖来了,你们就再也走不掉了。” 石门内说话的是一个**岁的小女孩,声音脆生生的很是动听,只是当她提起“天妖”时明显一滞,身体还跟着颤了一颤,似乎极为害怕。 “天妖?”苏典剑眉陡地一拧,道:“那是什么?” “天妖很可怕的,它的头比磨缸还大,嘴里长着两颗扁担长的獠牙,背上还生有一对蝙蝠翅膀,毛发乌黑,每到夜间就出来害人,专杀牛羊家畜,还吃人……大哥哥,你们可要小心啊。”小女孩似乎很善言辞,三两句就将一个妖兽的凶悍模样给描绘了出来。 苏典却已从小女孩的简单描述中听了出来,这个所谓的天妖其实就是一只肆虐作孽的蛮兽,长有獠牙和翅膀,多半是血蝙蝠、剑齿飞虎一类的飞禽凶兽。 蓬莱仙岛虽然多得是崇山峻岭断崖谷壑,但整座岛屿不过区区方圆百里,在藏剑阁几十代人数万年的刻意清剿屠杀下,几乎每一片土地都留下过他们的足迹。岛上的大型猛兽凶禽早已灭绝殆尽,剩余的都是些性情温和与人类较为亲近的小型兽类,譬如捣药兔、火狐、灵猴、仙鹤等等。那么眼下那只恣意危害这座山村的天妖,就不得不令苏典感觉到奇怪。 当然,林多藏鸟,山多藏兽,蓬莱仙岛毕竟有百余座叠嶂峰峦,其中偶尔有几只蛮兽藏在深山老林中躲过了藏剑阁的追捕,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典旋即又似想起了什么,道:“你们村头供奉的那座道士雕像是怎么回事?” “大哥哥说的是清风观里供奉的那座雕塑吗?”小女孩闻言明显有些兴奋道:“那是替我们驱妖的仙道,听我娘说,那个仙道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二三十年,仙道人很好的,连我们家的房子都是他帮忙筑建的呢。哦,对了,听我娘说,今晚子时仙道就要来这里捉妖。” 驱妖筑房,捍卫人间正道,况且又长着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难道真的是自己多虑了?苏典使劲摇了摇头,将脑中突然闪现的那个村头供拜的道士石雕压了下去。向小女孩告了声辞,苏典这才重返那条冷清幽暗的土路。 清风观,四面透尽清风,果真是观如其名。苏典想起小女孩口中称呼那座盛放着老道士雕塑的破观的名号,不由得哑然失笑。 “苏典哥哥,问出什么来了么?哦……其实苏典哥哥你笑起来很好看啊,为什么整日板着张脸呢?”殷亭亭眨巴着镶有宝石样儿的双眼,嘴角含笑地望着苏典,打趣道。 苏典干咳一声,面色恢复到平时的古井无波,道:“找一处可以避风的角落,我准备在这个村庄留守到子时。” “避风的角落?”殷亭亭沉吟片刻,两颗大眼蓦然一亮,道:“那座破观的石雕下就不错啊。” 苏典点了点头,算作应承。当下两人足不稍停,由原路再折了回去,来到这座盛放着仙道石雕的破观,苏典盘膝坐在石台下方的石阶上,开始闭目凝神,进入打坐状态。殷亭亭原本也想学苏典那般静心潜修,奈何试了几次都觉得心神难以安宁,最后终于放弃,双手抱膝地蹲坐在苏典的身旁。殷亭亭将螓首枕在两条膝背上,就这么俏目圆睁,一瞬不瞬地瞧着苏典的面庞,似是痴了。 临近子时,天上那轮弯月隐入了一层薄薄的云雾之中,四周突然变得昏暗起来。 “呜”,山村的那条红泥土路上突然扬起了一阵飓风,卷起了满地的沙尘泥壤,红壤翻飞,竟使得整座村庄的几十间屋舍都好似笼罩在一片朦胧的血雾之下。 “唰”!苏典闪电般张开双眼,面沉如水道:“来了。” 苏典正要动身,忽听不远处的红泥路上突然传来一阵“嚓嚓”的鞋底踏地声。“是人!”殷亭亭压低声道。殷亭亭毕竟有淬骨五阶的修为,虽然在苏典的面前算不上什么,但听风辨位的能力却也比之凡人高出了十数倍。 苏典点了点头,感官外放,感应着那黑暗中不断向这座清风破观接近的神秘人,蓦觉耳旁一热,忽听殷亭亭凑近自己的耳旁,吐气如兰,小声对自己说道:“苏典哥哥,我们躲到石台后面去吧?”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刹那,苏典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从殷亭亭檀口内传来的少女特有的丝丝清幽的香味。耳根一热,苏典脸上的尴尬神色乍闪即逝,旋即压下所有的旖念,与殷亭亭一道隐藏在了那座石台的背后。 “嚓”,来人在石台的阶下止步。苏典二人透过石台的边角,只见来人约莫四五十年纪,头发高绾,横插一髻,身着八卦道袍,手握拂尘,脚踏锦绣棉布鞋,一副仙风道骨、潇洒出尘的山隐道士模样,岂不正是这座雕塑的主人? “嗤啦”!那道士一把撕开那条烤箭猪的一只前蹄,张口咬了上去,哪知才堪堪咀嚼上一下,便陡然如误吃了狗屎般“呸”地一声吐了出去,如避蛇蝎般慌忙将手中的烤猪蹄仍出很远,骂道:“妈的,这是什么味道?又辣又涩。这李村的土鳖们竟敢戏弄贫道,看贫道今晚不好好整治整治你们这些无知匹夫!” 苏典心中一动,扭头看了殷亭亭一眼,低声道:“你做的?” “我就是觉得这个雕塑的主人眉眼阴鸷,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所以才在那些供奉的熟肉上添加了点作料。”殷亭亭见石像下那个道士吃瘪的模样,顿时捂嘴偷笑,道:“你听他骂人时脏话连篇,哪里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模样。早知我就多放一些麻椒,最好将他辣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放了多少?”苏典看着面前的这个以整蛊为乐的小魔女,顿时满头黑线,忍不住问道。 “才放一斤啊,早知就放两斤好了。”殷亭亭颇觉可惜地叹息一声道。 苏典当场无语。 “哨”!就在这时,忽见那道士将手放在唇边,撮口发出一声尖哨。接着,便听远处传来一阵猎猎刺耳的破风声,只见一个身高丈许肋生双翅的怪物犹如一只苍鹰般疾扑而至,“蓬”地一声重重落在清风破观之外。随后便出现了令苏典和殷亭亭大跌眼镜的一幕。 “小伊,过来!”伴随道士的一声呼唤,那怪物蓦地双膝一矮,整个身体陡然匍匐下去,倏忽间将那颗生有两只三尺许长獠牙的怪头极其温柔地向道士伸了过去。 (这是第二更,接着码下一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妖怪被贫道赶跑了 这就是天妖么?苏典双眼微眯,凝神细细打量着那只通人性的怪物。(.) 但见此物身高丈许,呈倒三角形状的磨缸头几乎超出了那个道士主人的一半高度,两只蒲扇大耳耷拉在长有尺许灰毛的两腮边,碗口大小的一对红眼闪着道道狠戾的凶光,嘴尖似喙,角边各探出一颗利剑般的獠牙,喙口每每张开,都会从中传来一阵令人嗅之欲呕的浓郁血腥味道。 乍见这怪物的第一眼,苏典还以为自己遇到的是一只飞天灵猫,然而当目光移到怪物那两只连着接肩和脚的薄如蝉翼的翅膀,再看清了它浑身上下长不过尺许的茸茸灰毛,苏典又觉得它像极了一只变异的血蝙蝠。最后当苏典看向怪物那条蓬松粗大的长尾,以及尾尖紧贴的一对细弱竹竿的瘦腿,才愕然惊觉,这是豺狼特有的标记。 “蝙蝠翼,獠猪牙,狼足,这是蝠狟,”殷亭亭蓦地娇躯一震,指着那长相奇异至极的怪物,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低声道:“据古书记载,蝠狟是生活在南岭的一种群居猛兽,喜食腐肉,脾性暴躁,力大无穷,容易发狂,却又极端忠贞,一旦被驯服,便就唯主人命是从,终生不违。[.超多好看小说]” “南岭的蝠狟?”苏典心中一动,道:“素来听闻南岭山高水深,蛟龙虎狼倍出,凶险程度甚至不亚于蛮兽横行的东荒。故而能够在南岭生存的人大都身怀一项绝技,便是驯兽。莫非……这个道士竟是来自南岭的一个驯兽师?” “看那道士将那只凶猛的蝠狟驯服的这般听话,这人多半是驯兽师无疑了,”殷亭亭喜滋滋地道:“苏典哥哥,待会儿定要把这个无良道士捉住,从他口里逼问出有关驯兽的绝技来,日后捉龙擒蛟就不是问题了。” 苏典听得额头满是黑线,再次无语。 就在这时,那道士似乎向那只蝠狟下达了什么命令,只见那怪物蓦地仰天发出一道高亢的狂吼,接着身躯陡然一转,展开双翼,“嗖”地一声冲天而起。 “咚”!那名叫蝠狟的怪物重重落在道士口中称作“李村”的红壤土路正中央,顿时激起满地的飞沙走石,更震得整个小村庄数十间屋舍齐皆颤了一颤。那情形,简直与发生小型地震没有区别。 这还不算,那蝠狟也不知被无良道士指派了何等任务,在村庄正心制造了一次小地震后,随即伸长脖颈,向天张口“呜”地一声发出一道好似鬼哭狼嚎般凄厉的尖啸。尖啸直冲云霄,经四方百丈陡崖峭壁阻挡,再迂转折回,绵延回荡,经久不息。 若非是苏典和殷亭亭二人亲眼目睹了蝠狟的一连串古怪举动,只怕夜半忽闻那怪物这一声余音拖得颇长的鬼叫,也会瞬间汗毛倒竖。饶是早有准备,两人依然听得一阵头皮发麻。 等了约莫半刻钟,当蝠狟的那声凄厉尖啸终于余音尽消时,却见那怪物蓦地故技重施,再度将脖颈伸的颇长,倏忽仰天续又发出“呜”地一声鬼哭狼嚎的尖啸。 此时此刻,无良道士似乎意识到是自己出场的时候到了。只见他右手一把将掌心的那道拂尘横空一指,左手捏出一个剑诀,摆出一个不伦不类的招式,张口狂喝一声道:“兀那妖怪,哪里走?且容道爷爷来收了你!” “嗖”!说时迟那时快,那只刚刚还在嚣狂怪叫、差点儿没将一庄的山民吓破了胆的蝠狟,扭头乍见无良道士,陡然惊叫一声,两翼瞬间箕张,倏忽拔地而起,作落荒而逃状,霎时远遁而去。 无良道士将手中的佛尘当成长剑,沿蝠狟逃逸的虚空方向左右胡乱刺了两下,口中冷哼一声,暴喝道:“算你跑得快,下次若让贫道发现你再害人,定要将你扒皮抽筋不可!”说罢,无良道士忽地转过身来,对着路两侧的成排石屋房宇高声喊道:“乡亲们,大家都出来吧,妖怪已被贫道赶跑了!” “咯吱!”“嗤啦”,“嚓”……石门被打开的声音相继传来。接着便听有人欢呼道:“哦,仙道大显神威,又一次赶走了作孽的天妖,大家快点出来向仙道拜谢啊!” “真是神佑我李庄啊!管教我们遇上了仙道这样的好心人。” “仙道威武!” “仙道爷爷,仙道爷爷,你老人家能不能教我仙术,那样地话,我就能和你一样降妖除魔了。” …… 不消片刻,那个无良道士四周竟已围满了几十名身着粗衣粗布的山村居民,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他们中有的向无量道士表达最诚挚的谢意,有的提着装满果脯的果篮塞进无量道士的手心,有的拽着无良道士的道袍求他传授仙术……而所有人的这些恭维或酬劳,无良道士丝毫没有半点愧疚,俱皆堂而皇之地接受,还一脸诚恳地道:“应该的,应该的,为百姓谋福祉,乃是我们修道之人的本分。” 这是个什么情况?苏典和殷亭亭两人面面相觑。突然殷亭亭气极怒骂一声,道:“还仙道?我呸。那只天妖分明就是他的同伙,一人一兽在那里做着坑蒙拐骗的勾当,竟然还厚颜无耻地说为百姓谋福祉,我都替他感到脸红。那无良道士根本连半点武技都不会,佛尘当成了剑来使,还口口声声扬言捉妖,我看是妖捉他还差不多。咦……苏典哥哥,你去哪儿?” 殷亭亭还要愤慨地数落着那个无良道士的种种恶行,忽见身旁的苏典蓦如一道离弦之箭般凭空弹向半空,心中还道苏典要扔下自己独自离去,当下忍不住惊叫了出来。 “你稍等片刻,我去擒了那只天妖。” 苏典身在半空,声音却无比清晰地传进了殷亭亭的耳中。他居然肯让我在这里等他……殷亭亭眉开眼笑地望着空中那道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突然感觉到阵阵甜蜜。 (三更完毕,终于舒了一口长气……)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无良道士 身为殷国皇家最小的五公主,自幼被人众星捧月般当成上天的宠儿来呵护疼爱,殷亭亭的刁蛮性格逐渐被滋养了出来,但这却不并代表她任性妄为。(.无弹窗广告)相反,当六岁时被父母送往慈航剑斋师从剑斋的现任斋主清音仙子,殷亭亭受剑斋内各位师姊妹师叔伯们达者兼济天下的行事作风所熏陶,心中同样对穷苦的百姓分外亲近。 虽然不敢大义凛然地说自己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但遇上鱼肉百姓危害乡邻骗吃骗喝的霸王恶棍,她当然要管上一管。 眼下情况再清楚不过,这个无良道士道士定是先让自己驯服的那只蝠狟扮作天妖在村内为祸一番,然后借着除妖之名赶跑所谓的天妖,不仅赢得全村人的尊敬爱戴,更获得村民赠送的数不清的果脯肉食作酬谢,真可谓是名利双收。 好一个奸猾的无良道士!姑奶奶第一眼就觉得这座石雕刻画的道士眉眼奸佞阴险,果然没有叫我看错。殷亭亭越看那个无良道士被众人围在垓心一副我是仙人的飘飘然做派就越觉得气愤,抬头看了一眼朦胧月色下浩瀚空荡的暗夜苍穹,暗道:也不知苏典哥哥将那只蝠狟捉住了没有。 殷亭亭丝毫不担心苏典会被那只南岭凶兽所伤。通过白天亲眼目睹了那场苏典与大慈悲寺长老圆慧之间的惊世决战,她早已看出苏典的修为比之五年前精进了太多太多,她甚至怀疑以苏典的战力可能已经超出了自己的师傅清音仙子。 眼看着自己当成偶像来崇拜的少年五年来道法突然大进,殷亭亭心中的欣慰喜悦自不必多说,然而高兴之余,她芳心深处隐隐的又有些黯然和失落——苏典的境界越是高深,自己与他的差距便愈发悬殊,想到这里,殷亭亭难免有些患得患失的感觉。 “唉”!她在心里默叹一声,旋即压下满腹的思绪,当不经意间目光扫中那个在人群中伪装表演的无良道士正伸手抚向一个十六七岁少女的嫩白俏脸时,殷亭亭再也忍耐不住,蓦地一个乳燕三抄水拔地而起,莲足凭空疾点三下,倏忽间掠至无良道士近前,突然飞起一脚,“蓬”地一声将这个坑蒙拐骗的无良道士踹出老远。 殷亭亭尤不解气,气呼呼地腾腾腾几下快速移至被摔个七荤八素的无良道士近前,俏脸凝霜,裹含杀气,莲足“呼”地又自飞起,口中更娇叱一声道:“假扮天妖欺瞒乡邻,我踢死你这个假道士!”。 “哎呀,妈呀!”那无良道士眼见殷亭亭气势十足的当头一脚便要临身,当下骇的魂飞魄散,再不敢多想,就地一个驴打滚,倏忽蹿至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身后,双手顺势扯住那少年的两条裤腿,便要将其当成箭牌来阻挡殷亭亭的那惊艳养眼却又凶悍霸道的长腿绝杀。[] “嗖”!殷亭亭险险收住纤纤长腿,娇躯俱颤,呼呼踹息两声,接着探出一颗白皙纤长的手指指着那虎头虎脑少年背后的无良道士,道:“小弟弟,你且闪开,姑奶奶我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骗吃骗喝的假道士。” “阿虎,千万莫要听她的,你看她眉含煞气,眼泛红光,浑身散发着杀机戾气,又深夜孤身一人独自行走,定是一只修炼千年成精后幻化人形的女妖无疑。”那无良道士舌绽莲花,说谎从不打草稿,张口就来,道:“道爷爷我刚刚驱逐天妖时耗费了五百年的道行,现在身体处于最虚弱的低谷期,你可千万别让她靠近我,哦,不是,阿虎你且坚守片刻,容道爷爷我吐息一百零八个周天,待功力恢复,就一举将这女妖给收服了。” 那虎头虎脑的少年阿虎愣愣地点了点头,心道这么漂亮的阿姐咋就成了女妖怪了呢?不过仙道爷爷有大神通,他说这位阿姐是女妖,那就多半不会错了。当下他果然依照无良道士所言,身子绷紧,两手握成拳状,眼含敌意地望着殷亭亭,死死守在无良道士身前。 殷亭亭却被无良道士这番不着边际的胡扯给气笑了,大眼微眯成月牙状,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头上沾满泥灰神情狼狈至极的无良道士,笑意吟吟地道:“假道士,你嘴角的油渍是怎么一回事呀?莫非是偷吃了哪一家的烤箭猪肉?还是麻辣味的。” 无良道士乍闻殷亭亭口中的“油渍”两字,下意识地伸手向嘴边抹去,却什么也没摸到,他立即心知自己被这个长相甜美的紫衣少女给耍了,正想发飙,忽又听到殷亭亭接着说出后面两句话,顿时浑身猛地一震,顾不得再考虑自己此刻还是道行虚弱的“低谷期”,蓦地一个箭步蹿了起来,戟指指着殷亭亭,怒不可遏道:“是你!在烤肉上撒麻椒的人是你!” “是我又怎样?”殷亭亭毫不客气地回敬他道:“趁夜黑风高,孤身潜去那座破观偷吃供台下的祭品,私养凶兽蝠狟,怂恿它为害乡里。欺瞒村民,骗吃骗喝,你这个仙道可是当得称职地紧啊!” 无良道士哪里还不知自己的所有秘密已被面前这个紫衣少女窥破,虽然这个少女看上去会几招手脚功夫,但容貌姣美纤弱,不过只是十六七岁年纪,果然男人都是容易被女人的相貌欺骗的,当即他歹心顿生,大喝一声道:“乡亲们,大家千万莫要被她的容貌所迷惑了,这个女人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女妖,老道我早就透过她的面相看到了她的本质,她就是一只千年蛇精,决计错不了。”说到这里,无良道士声音猛地高扬了数十个分贝,道:“大家快来动手捉妖,千万莫要放跑了千年蛇精啊!” 这李村的人向来将无良道士奉为神明,这时听他蛊惑,瞬间都围了上来。众人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只待道士一声令下,便要将这个化成人形的紫衣女蛇妖痛扁至渣。 “蓬”! 就在这时,众人忽闻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爆响,齐皆骇然转身,这才发现村头那条红泥土路的正中央竟突然躺着一只身长丈许的怪物。那怪物嘴长獠牙,肋生双翅,口中哀鸣惨呼,一双竹竿似的狼腿不断在泥路上踢蹬挣扎,奈何就是直不起身来。 “天妖!那是天妖!”不知谁先带头大喊一声。接着,众人举皆沸腾,顾不得再去管这个仙道口中漂亮至极的千年蛇妖,杀气腾腾地朝着那只怪物蜂拥而去,口中更喊着“杀天妖”“将天妖剥皮抽筋活埋”的愤慨口号。 “噗通”!却是无良道士乍见这突来的一幕,如遭雷击,一屁股颓然坐倒在地,状若痴呆。 (今天依然三更) 第一百一十三章 捉仙道,放天妖 “铮”!一道振聋发聩的清脆剑吟刹那间传遍整座山谷。 这一刻,所有人都被那个傲立清风观顶一剑临尘的青衣少年吸引,淡淡的清月下,只见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俊逸的面容却似饱经沧桑般隐隐带着些许忧郁,青衫浴血,长发乱舞,单脚点在清风观顶遮雨棚凸出的那颗檐角上,颀长的身子仿佛一根迎风独立的标杆凝立不动。 少年右手倒持剑柄,掌心的那柄窄身银质长剑戟指虚空,左手负在背后,青衫随风翻飞,俨然一副潇洒俊逸孤傲不凡的出尘剑侠风范。 “孽畜,还不向这些你伤害过的人叩首忏悔!” 那青衣少年双目如炬,一瞬不瞬地盯着地上那只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的怪物,剑眉陡地一轩,蓦然冲着怪物张口暴喝一声,音若滚滚惊雷,穿云裂帛,直冲九霄。 那尖嘴獠牙身高过丈脸泛凶光的怪物乍闻青衣少年的这道犹如九天怒雷般的清啸狂喝,浑身猛地一震,双膝一弯,竟“噗通”一声真个朝着一众村民站立的方向俯首跪拜了下去。 这还是以前见过的那只凶神恶煞的天妖么?众人眼见前半夜还从村头尖叫嘶吼到村尾、差点儿没将村民吓得魂飞魄散的凶兽,突然间变得温顺如猫,不由得都有些茫然。 “大哥哥,我听出你的声音了。我就知道你不是凡人,果然连天妖也给你降服了。大哥哥,你是神仙吗?”一个年龄不过八到九岁的小女孩,仰着头,好奇宝宝样儿地眨巴着一双大眼,望着清风观顶上的青衫少年,喜滋滋地问道。小女孩头上扎着两条羊角辫,身穿碎花布棉裙,长的明眸皓齿粉嫩嫩地煞是可爱。 青衫少年正是苏典,三年前尚且还只是淬骨七阶的修为,在东荒禁山时,他甚至能从一只成年鲲鹏爪下逃生,更何况如今他已然筑基,要追逐一条身长不过丈许的南岭凶兽蝠狟,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鲲鹏乃鱼首鸟身,成年时一对翼翅展开,可长达近百丈,号称神龙凤凰之下无敌,凶悍霸道,残忍嗜血,尤其是那对利比神铁的尖爪,能轻易剖开一只皮粗肉厚的河马的脊背。 苏典曾经就是被这么样儿的一只凶残嗜杀的鲲鹏大鸟沿着东荒禁山的一条支脉,追杀了整整三天三夜,当时若非是他意志奇坚,又身怀十字梯云纵和自创的鲸吸功两种绝技,恐怕当真就要命丧那只鲲鹏的利爪之下。 也就是那次的劫后余生,苏典才意识到速度的重要性。所以这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尝试着突破现有的身速极限。藏剑阁三大绝技之一的十字梯云纵原本需要纵掠与横移间相互配合,但这三年来他将两种步法融会贯通,已能随心所欲地恣意在纵与横间忽启忽顿,身法比之三年前提增了十好几倍不止。 筑基之后,气海丹田经脉得以极力扩展,足以给苏典提供空飞时海量的元。元力和步法齐备,也就是说苏典有了能够纵横虚空的能源与工具,追踪起那只蝠狟天妖自不在话下。 在最初时,当苏典如流星赶月般追上那只蝠狟,那个协同无良道士瞒骗村民的共犯还想着反抗,奈何刚要动作,便觉脖颈一紧,身子陡然被苏典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提在半空,半点也动弹不得。 这蝠狟也是极聪明的一种灵兽,知道今日遇上了人类修士中的绝顶高手,索性也就不再反抗,任由苏典给带回了这座山村。 “念你是被主人怂恿下作恶,属于从犯,今日暂且放过你。但有下次,定杀无赦。” 苏典面无表情地扫了那蝠狟一眼,冷冷道。 那蝠狟闻言后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了许多,还很人性化地冲着立于清风观顶的苏典万分感激地低声“嗷呜”一叫,神态动作不伦不类,不禁让一众围观的村民哑然失笑。 苏典一个纵身从清风观顶掠下,平平落在扎着两条羊角辫的小女孩近前,拱手施了一礼,道:“小姑娘,先前你告诉我有关天妖的事情,才给了我擒下它的机会,在这里我先行谢过了。” “大哥哥帮我们捉住了天妖,应该是我们谢谢大哥哥才对,”那小姑娘冲着苏典甜甜一笑,道:“我叫李梓,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苏典这一段时间接触的不是神龙邪凤等凶残蛮兽,便是大慈悲寺修为深不可测的老一代高僧,或者是涅槃重生的女妖帝诺澜,这时与一个再平常普通不过的小姑娘面对面闲话家常,心中竟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安宁祥和的感觉。 难道自己内心深处最渴望的是安逸平凡的生活?苏典心中瞬间竟感到有些迷茫。 “他叫苏典,是帮你们揭穿假仙道、驱逐天妖的恩人,小妹妹,你可要记住了。” 殷亭亭见苏典怔怔地站在那里发呆,心中一紧,急忙赶到他的近前,但见后者脸色并无任何异样,才暗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面前这位可爱的小女孩,柔情顿生,弯下腰来,笑眯眯地对小姑娘说道。 “嗯,大哥哥叫做苏典,这个名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名叫李梓的小姑娘使劲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道。 苏典面色平静地扫了一大一小两女一眼,对着轻轻二人点了点头,接着提步穿过一众神色复杂地望着他的村民,来到瑟瑟发抖地跪坐在红壤泥地上的无良道士身前,淡淡地道:“你不觉得自己应该给村民一个解释吗?” 无良道士抬头偷偷瞥了苏典一眼,眼珠骨碌乱转,也不知在想着什么,蓦然,突见他双膝一弯,俯首便向苏典匍匐跪拜了下去,接着无良道士两只眼眶倏忽一红,硬是被他挤出了几滴眼泪,身子陡地蹿前,一把抱住苏典的双脚,嗷啕大哭道:“师傅啊,徒儿等你等的好苦啊。你知道吗?徒儿守在这里,驯兽扮妖,混吃骗喝,日盼夜盼,就是等你老人家到来的那一天啊!” 非但是苏典,就是一众村民听后也一阵愕然。 苏典却根本不理睬无良道士这种伎俩,身体倏地一动,便将两只足从无良道士的手中脱了出来,冷笑道:“你以为虚情假意地叫苏某一声师傅,我就会饶过你假扮道士鱼肉乡里的恶行?” “真的,徒儿说的是真的,”那无良道士抹了一把眼角其实并不存在的泪珠,声音无比虔诚道:“徒儿真的是想拜你为师,苍天可证,日月可鉴,若是徒儿有半分虚情假意,管教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苏典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道:“你想拜我为师,可我凭什么要收你做徒弟?” 那无良道士见苏典脸上先前那冰冷的杀机分明弱了许多,当下凑近苏典稍许,神秘兮兮地道:“为表徒儿的拜师诚意,徒儿愿向师傅献上徒儿的一件至宝。” 第一百一十四章 至宝 至宝?苏典心中一动,突然就想起那个将仙人泪晶刻琢成道士石雕的神秘利器。能够将天下间质色最是坚硬的极品灵石仙人泪晶一刀一刀地雕琢成栩栩如生的人像,会是圣品仙器的碎片吗? 却见那无良道士先用一双贼眼乌溜溜地扫视一番围观的众村民,忽地将那颗沾满草屑泥灰脏兮兮的大头凑近苏典耳旁,抖了抖蓬松乱遭的乱发,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师傅,此事太过机密,如若不然我们还是到那清风观内,由徒儿当面向您老人家详述其中的原委吧?” 苏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率先迈开大步向那座四面通风的清风破观行去。 无良道士屁颠屁颠地跟上,一路还极尽谄媚地故意耍宝逢迎着苏典,奈何见无论自己怎样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他苏典荤素不吃,均是面色冰冷古板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生人勿进做派。无良道士最后说的口干舌燥,见苏典依然没有半点反应,终于只得悻悻地住嘴,低着头哈着腰地指着清风观石台下的石阶旁,一脸谄笑道:“师傅,这边。” “师傅,您老人家且看看这座徒儿亲手雕刻的自塑像,是否觉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无良道士晒宝一般指着石台上的那座自塑雕像,一脸地洋洋得意道:“这可都是徒儿以那颗至宝一划一割地雕琢而成,整整花费了徒儿三个月的时间呢。(.好看的小说)” 苏典闻言目光陡地一凝,他当然不是对无良道士孜孜不倦地花费三个月雕刻了一座自己的塑像而慨叹钦服,他只奇怪地是,面前的这个道士在提到那件至宝时,用的量词是“颗”,而不是“柄”或“杆”。如此说来,那至宝显然并非是刀枪剑戟一类的兵刃了。苏典脑海中突然无端由地闪现出藏于自己百宝箱中的那颗石碑残角。 “你是怎么寻到那颗至宝的?”苏典眼角一抽,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变得如往昔般平静冷淡道。 无良和尚见苏典终于开始对自己口中的那件至宝感兴趣,心中顿时欣喜万分。无良和尚其实也有自己的苦衷的,只因他深知那件至宝相貌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有点不堪入目,生怕苏典初见时不识真佛而迁怒于自己,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将之取出,反而在让至宝亮相之前,无良和尚苦口婆心地想要营造一种神秘的氛围,一方面为了突出至宝的重要性,另一方面则是要勾起苏典的兴致。 “其实徒儿本名吕波光,原本是南岭一个名门望族的嫡系子孙。三十年前家门惨遭不幸,几乎被人灭族,徒儿扮成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模样才侥幸逃过一劫,事后再不敢孤身于南岭落脚,便随逃荒的人群到了中土。谁曾想,才甫入皇城五天,徒儿当时正沿街乞讨,突然被几个人贩以药物迷晕,就此被他们带上了往来蓬莱仙岛的船只。那些人贩见徒儿昏睡不醒,还道徒儿真个被**控制,却不知徒儿天生对药物有一种神秘的抵抗力。徒儿暗中装作昏迷,却私下里趁他们不备,逃进了深山之中。”无良道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苏典哭诉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往事,道:“那时徒儿身无分文,又手无缚鸡之力,辗转流落到这片四面环壁的谷壑,若非是遇上年幼的小伊,哦,就是那只蝠狟,恐怕徒儿早就一命呜呼,再也没法伺候师傅您老人家了。” “我对你的生世来历不感兴趣,”苏典似乎已对无良道士一口一声的“师傅”“徒儿”产生了免疫,他剑眉微轩道:“我只想知道那颗所谓的至宝你是如何得到的。” “师傅且莫急躁,至宝马上就来了,”无良道士吕波光侃侃而谈,道:“当时徒儿与小伊相依为命,我们同锅而食、同塌而眠,整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兄弟感情笃深,我们曾扬言……呃,”突见苏典俊脸逐渐变得冷若寒冰,无良道士立即停止滔滔若悬河的煽情阔论,话锋陡地一转,慌忙道:“那颗至宝是在孵化小伊的巢穴内发现的。” 说了半天,只有最后这句才是重点。 苏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突然心中一动,道:“你口口声声只说小伊,为何不提孵化它的那只母蝠狟?” “没有母蝠狟,”无良道士闻言一愣,突然神情竟变得少有地沉重道:“当初我发现小伊时,巢穴内只有它和那件至宝。那时的它奄奄一息,身子彻骨冰寒,差点儿就要被活活冻死。” 提起那只蝠狟,无良道士表情再没了先前的谄媚卑微抑或耍宝浮夸,甚至眼眶微红,隐隐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显然,在他的心中,是真心把那只蝠狟当成朋友来看待的。 也正是因为无良道士没有彻底泯灭的良心,才终于让他躲过一劫。 要知道,自从那日开先例灭杀了司空摘月后,人命在苏典的眼中便已经不再是忌讳的东西,以苏典向来嫉恶如仇傲上媚下的性情,只怕今日不一剑砍下无良道士的头颅,也定要让他四肢残废。 这一刻,当见到无良道士竟肯为一只相依为命的畜生流泪时,苏典内心最柔软的部位被触动,终于消除重罚无良道士的念头。当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苏典也不会轻易放过这混吃骗喝为非作歹恶行昭彰的一人一兽。 到了此刻,那无良道士吕波光似乎感觉到前戏渲染已经进行地差不多了,这才珍而重之地从怀里掏出一卷锦帕,小心翼翼地摊开锦帕,露出其内的一颗拇指大小的百宝箱;缓缓打开放大后的百宝箱,无良道士从中取出一颗碗口大小的圆形玄铁盒;一点一点地将箱盖掀开,无良道士这才极度谨慎地拿出箱内的一只长约尺许宽不过半尺的檀木箱。 “那颗至宝就在这只檀木箱内,”无良道士将锦帕、百宝箱、玄铁盒一股脑地放在脚下的石阶上,以双手捧着掌心唯一的那只檀木香,唯恐苏典等的不耐烦,便向他解释道:“只因这颗至宝太过锋利,普通的凡铁朽木轻易便被它划破割烂,所以徒儿才找来磁性极强的玄铁作外层防护盒,用一节千年青檀的木头做内层容纳箱,这才免于被宝物的棱角穿透百宝箱。” 说到这里,无良道士已经各探出左右两手的拇指扣住檀木箱的上层箱盖,其余八指握紧檀木箱的下层箱底,接着双手齐皆使力。便听“咔嚓”一声,檀木箱盖被打了开来。 “哗”!就在箱盖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一道金光陡然自箱内冲天而起,霎时映的暗夜下的整座山谷亮如白昼。 突然之间,苏典便看清了那颗躺在檀木箱内的无良道士口中的至宝。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仙器碎片 幽幽檀香阵阵扑鼻,古老的青檀木箱表面布满道道云状的木纹,箱体上下匀称,制作小巧精致,古色古香,木箱前后窄边的八个棱角隐隐呈不规则的椭圆形状,显然是被人长久抚摸摩挲而至。 青檀乃是万年难求的远古神木,珍稀程度俨然可与世间可遇而不可求的极品灵石比肩,这种古木制成的器物外表绚丽,色泽多变,百毒不侵,万古不朽,亦能驱邪化凶,故青檀又被世人称作“圣檀”。 世间的檀木有青、紫、黑、红四种,据说在远古时期,青檀木其实并不很招人待见,只因它既没有紫檀木的似犀角色、微有芳香、深沉古雅、入水即沉、药性浓郁;也没有黑檀木的直浅交错、内构缅匀、金属光泽、材质硬重;同样缺少红檀木的红褐互生、明艳刺眸、管孔发散、易于雕凿。只因十几万年前佛门出了一个神话传说中的人物,燃灯古佛,他凭借一只青檀炼制的王品灵器,青檀念珠,上穷碧落下黄泉,无敌五届,独闯仙宫,竟一度将这种名不见经传的青檀木推上金字塔的顶尖,一跃而居群檀之首。 然而这些并不是苏典所关心的,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已经彻底被檀木箱内那颗闪烁着道道金芒的丑陋石状物所吸引。 细直又带有零星钝口的六条棱角,俯仰两向投影皆为长宽切合勾股定理的正三角,遍体深乌色,巴掌大小,石面每隔毫厘处的石褶处散射出一种淡金色的波状金光。波状金光零零散散,却在石表寸许外凝成一束,透射出檀木箱后,便就聚集成一道耀眼的柱形金芒冲天而去。 “啊!好烫!”无良道士吕波光正要探手将三角形散发着金光的乌色石体从檀木箱中取出,却蓦地被石体表面散发的一种高温给烫得闪电缩回,浑身一震,差点儿没让檀木箱脱手飞出,还好他,及时用两手抱住箱体,幸保石体至宝不失。 无良道士抹了一把额顶豆大的汗珠,心有余悸地道:“平时这颗仙石都是很安静的,却不知今晚为何如此反常?” 乍见这颗三角石体,苏典直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快提至了嗓眼中,这哪里是什么仙石,分明就是一颗与他的百宝箱中那颗石碑残角材质相同的石碑残块。苏典尝试着将一只手悄悄探入自己腰附的百宝箱,果然,当五指触碰到那颗石碑残角后,一股莫名的滚烫高温陡然袭体而来。 两者产生了感应!这一下,他便更加坚信两颗石体是源自同一块石碑。再联想到苦行僧如惠口中的迦南菩提崩碎的那座葬仙碑,苏典心中骤然如掀起了滔天巨浪,一个念头倏忽腾升而起,莫非,难道,这两颗残石都是葬仙碑崩裂后遗存的碎片? 苏典越想越觉得可能。(.好看的小说)要知当年涅槃期的迦南菩提与那个现今被封印在大慈悲寺古刹下的绝世大凶决战于东荒禁山,两人都是名极寰宇震古烁今的存在,道行无敌,法力滔天,最终双方毫无保留的全力一击,将崩碎的葬仙碑碎片震飞到世间各个角落,既然仙器碎片都能散落到天之涯海之角的那个与幽冥地狱相通的鬼藏,那么与东荒相邻的南岭遗落有一两颗葬仙碑残余的碎片却也并非没有可能。 蝠狟既是一种灵兽,对仙器的感应能力自然超强,试想一下,有那么一只母蝠狟碰巧路过仙器碎片的遗留地,碰巧感应到圣品仙器的气息,于是便碰巧寻到这颗碎片,但却碰巧被其他的凶灵蛮兽撞见,逃荒之下,碰巧落在了蓬莱仙岛的这座四面峭壁的谷壑之中,再碰巧临盆,碰巧难产而死,最后碰巧被路过的无良道士发现…… 应该就是这样了,苏典心道。因为他实在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解释因何这颗石碑残角会遗落在一个蝠狟的巢穴之内,他更想不通向来生活在南岭的灵兽为什么会到了偏东北的蓬莱仙岛,至于那只撇下幼崽不管不顾的母蝠狟便就愈发令苏典百思不得其解了。 “师傅,怎么样?这一颗仙石够不够徒儿拜师的分量?”无良道士见苏典阵阵失神,贼眼骨碌碌一转,双手将檀木箱捧高稍许,献宝一般,故作高深道。 苏典深吸一口长气,强行将目光从无良道士手中的檀木箱移开,压下汹涌澎湃的心潮,那只探入百宝箱的手缓缓移出,尽量使得自己的举止表情变得从容,道:“我从没有收徒的打算,所以……” “轰”!就在苏典手掌自腰附的那只百宝箱完全脱离的刹那,突然百宝箱发出“咔嚓”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刹那间碎成无数半。 “哗啦”!百宝箱内存储的宝物霎时落满一地,瞬间便被场中的所有人一览无遗。 众人乍见满地的奇珍异宝,陡然间有种奔溃眩晕的感觉。天啊!他们不禁在心中狂呼呐喊道:这个人究竟是如何巧取豪夺才肆掠了这么多的稀世珍宝啊! 什么灵石、灵果、珍稀药材、蛟龙筋、虎狮兽皮、雕翅等等天材地宝如小山一般堆得半丈来高。最醒目的却是八只燃着湛蓝兽火的青铜大鼎和一只燃着碧青兽火的四足方鼎,鼎身古朴庄严,纹着龙凤龟鼋等人类的远古图腾,九只铜鼎鼎口火兽狰狞,火舌翻滚,席卷丈许高空,乍见之下,火星四散,燎的空气“嗞嗞”颤响,不禁令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然而,所有的这些令人贪婪渴望艳羡到骨子里的珍宝却远远不及破空而去的那颗石碑残角来的炫眸。 那是一块体型不过巴掌大小如一颗被从石碑上一道纵切而下的残角,石体浑身乌黑,只在正反两面各留出一块铜钱大小的金斑,金斑光芒聚盛,隐隐有种与日月同辉的趋势。石表碎屑纷飞,仿佛经无数岁月的长久风化,出现了道道浅浅的腐蚀印痕。 “嗖”!便在同时,那颗原本安静平躺在无良道士手心檀木箱中的正三角石体犹如受到召唤一般,刹那间直冲半空的那颗石碑残角而去。 “蓬”!两颗金光熠熠的石块轰然相撞,突来的超强爆鸣犹如阵阵春雷,震得谷中众人耳膜生痛。撞击衍生的一阵光波,以诸人肉眼难辨的高速,迅疾衍射向无尽的虚空,片刻消散不见。 此时此刻,悬空的那两颗其貌不扬的石状物蓦地出现了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契合 两颗一般大小同样形状色泽相当的角状石体,仿佛两道浑身散发着道道金光的神陨仙石,金辉四溢,仙霞氤氲,将远山天际映的奇光异彩蔚为霞观。 “叮”!闪烁着熠熠金光的角状石体在第一次犹如万道雷罡轰击爆鸣后,竟忽如启智而拥有灵性的活物相互试探着冉冉靠近,三角短边朝外,偏长的棱边相互对峙,触碰,轻撞,啮咬,接着长边开始缓慢契合。 从拇指大小的残石刃口贴边开始,到半条棱边严合而不留半点缝隙,再到两块断石碑残边角的左右一对长棱完全切合,直至最后石体的窄长面彻底契合,不过短短的几下眨眼的数息光景,却令地面一众看客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在他们的认知里,忙种桃树,闲敲棋子,昼抗锄犁,夜挑灯花,没事邀上三五亲朋好友入山狩猎土狼、追捕火狐、群殴箭猪,偶尔来个月下赏花小酌自酿的桃花酒,或者实在无聊,便搬出一条木凳靠在门口,坐看村头哪家小娃爬上桃树偷摘下一颗青涩的生桃,放入口中咬上一口,立即眉头大皱,呸地一声吐了出来……没有只为一朝榜上有名入朝为仕的十年寒窗,没有百年枯坐求仙问道的孤寂难熬,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淳朴厚实,平平淡淡,这才生存在这座山村里大多数村民的正常生活。 世所罕见珍稀贵重的极品灵石在他们眼中不过是砌墙的好材料,一个平平无奇的无良道士光凭一只召唤的驯兽都能轻易在他们眼前蒙混过关而混吃骗喝,或许是因为太久地与世隔绝,以至于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肮脏权财交易、龌龊奸佞心计过于无知。但有的时候,无知,又何尝不是一种福呢? 隐居在这座山谷中的村民认不出悬空的两颗正在契合的石碑残角,他们只是本能地意识到那两件东西定然是非同寻常的。 无良道士两眼死死地瞪着空中那一颗印有一块铜钱大小金痕的残石,眸珠都快突了出来。直至现在,他兀自还不能相信,那颗残石竟然真的是从苏典的百宝箱中冲天飞出的。 初见空中那两颗石碑残角的契合,殷亭亭也同样被这极端诡异的一幕震惊的无以复加,但旋即她便喜不自胜地将目光移到苏典的身上,她知道,这两颗石块前身定是被启智化灵的存在,纵然不是仙器,也至少该是灵器,但肯定是一件稀世至宝。苏典拥有的至宝越多,便就多了一分保命的资本,殷亭亭当然越发觉到芳心雀跃。 这个时候,场中心绪最不宁静的却还是苏典。或许在一众村民以及殷亭亭甚至包括无良道士的眼中,那浮空的两颗正在相互契合的石碑残角只是一种绝世珍稀品性非凡,但于听闻过迦南菩提以葬仙碑决战绝世大凶这个故事的苏典来说,这两块其貌不扬的残石更有可能是仙器的碎片。 “嗖”!苏典探手入虚空,五指箕张,倏忽一抓,便将那两颗契合在一起的残石纳入掌心。 入手有些沉重,两颗角状石体的一对窄长面已经彻底契合在一处,四条棱边仿佛经高温融合彻底凝结并融入正反石体的两面。原本一对角状的石块完全契合凝融成一块方形的盒装,方形石条似乎从未断裂过一般,竟看不出半点缝隙或断点。 看着苏典肆无忌惮地把玩着手中那两颗凝融成一体的方形石条,无良道士嘴角不由一阵抽搐,却再没有胆量去向苏典索要那块原本属于自己的残石。“自己原本已经答应这个少年将那颗石块献给他作为拜师礼,哪里还好意思再收回去。”“拜师礼,对,那是老道的拜师礼。”,无良道士这样作着自我安慰道。 …… “大哥哥,亭亭姐姐,你们要走了吗?” 扎着两条羊角辫的小女孩李梓留恋不舍地看着整装待发的苏典和殷亭亭,情绪低落至极道。短短的片刻钟相处,小李梓已经与殷亭亭混的很是熟稔,开始开口闭口的亭亭姐姐叫个不停。小女孩聪明伶俐又生的明眸皓齿,更何况殷亭亭又是哪种天生自来熟的活泼少女,很容易便被小女孩给俘获了芳心,一大一小两女相谈盛欢。 只是收服了天妖,拆穿了无良道士的骗人伎俩,得到了那件圣品仙器碎片,苏典的心便早已飞到了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恩师楚笑歌那里,他想念那座简陋到风吹乱晃的破茅草屋,想念那条瘸了一只腿的大黄狗,想念门前那条蜿蜒如蛇行的小河,想念小河边那棵棵粗如两人环抱的垂杨柳……准确地说,是他苏典现在想家了,很想很想。 “这是一种圣灵果,能够提神养性,名字叫做血婴菩提子。千万要记住,里面的那颗果核一月只能服食一次,一次最多只能服食拇指指尖的大小,”苏典将一颗拳头大小状若婴孩的殷红果实放入女孩的小手心,声音听不出悲喜道:“你的天赋其实不错,日后能否有一番作为,就靠自己的努力了。” 其实早在初见小李梓的第一眼,苏典就从她的身上感应到一种纯粹浓郁的灵气,这是修道者资质绝佳的表现,只可惜她自幼生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谷中,平白被耽搁了淬骨的最好时期。苏典除了感慨惋惜之外却也无能为力,当下他将自己从时经轮中采摘的十几颗血婴菩提子取出一枚送给小姑娘,心中只盼这颗孕育着接近仙元纯净自然能量的圣灵果能够将她的潜质再度激发。 好强大好纯净的自然能量!无良道士贪婪地望着小女孩手中那颗芬芳四溢元力外放的果肉,咕咚一声,使劲咽下一大口涎液,然后便将热切的目光移向苏典的身上,暗道老道几十年一直霉运当头,没曾想今日管教我遇上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只有跟着这样随手扔出一大把灵石圣果当礼物的师傅,才有肉吃! “小妹妹,你一定要好好修炼,等有时间,姐姐一定会和大哥哥一起来看你。”殷亭亭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柔声道。 小女孩郑重地点了点头,目送着逐渐远去的三道人影,蓦将两只小手放在唇边,使劲浑身气力喊道:“大哥哥,亭亭姐姐,你们要保重。梓儿总有一天定能翻越这座山崖,驾着龙凤去寻找你们!” 有人欢喜有人忧,聚散自古不由人,世间每一天都在上演着悲欢离合这令人潸然泪下悲怆揪心的一幕,若过于执着,你便痛心疾首苦涩不堪;然而一旦看开,却也仅剩慨然一叹罢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梅溪小镇 梅溪小镇又有一个很清雅的名字叫做花雕之乡,花雕别名状元红或女儿红,是一种以糯米小麦为原料,配以甘露或雪水酿制而成的优质黄酒,酒色橙黄清亮,酒香馥郁芬芳,酒味甘香醇厚,年岁越陈便越发名贵,为蓬莱仙岛乃至整个殷国贪恋杯中之物的酒友们奉为上上品的佳酿。 梅溪盛产花雕,这个秘密已是天下尽知。 梅溪小镇占地约莫方圆数十里,不过几万的人口,地处山区,谈不上富庶,但民风淳朴,家家以酿制醇酒维持生计,却也不失为一处乐土。酒香十里袭春意,仰面无寒任朔风,深巷酒香阵阵迷人,端的让人心神皆醉。 宋怀仁是梅溪小镇一家小酒肆的老板,祖父三代以酿酒为营生,小本生意,诚挚待客,童叟无欺,所以经营的宋家酒肆号在附近十里街也算远近闻名,当然距离家财万贯日进斗金相差太远,但日常生活还算充裕,几乎每隔三天就能有一餐改善餐饮的肉食,家境在整个以勤俭拮据为荣的梅溪小镇也称得上是中等偏上的了。 宋怀仁如今四十五岁,妻子是隔壁王家的二小姐,一位与他自小为伴青梅竹马的姑娘。王家二小姐谈不上漂亮,但长得还算清秀,然而对于依靠祖上传承的一家小酒肆维持生计的宋怀仁来说,能够娶的起像王二小姐这种家境殷实而又知书达理的媳妇,便是祖上积了大德了。 二人育有一子,取名宋来喜,可惜为人老实憨厚,碰见陌生人还会脸红,虽被宋怀仁私下多番言语加棍棒的说教,奈何如烂泥扶不上墙般没有半点起色。好在这如今宋来喜二十二岁,生的四肢健硕,人高马壮,手脚勤快,逐渐便取代了宋怀仁的酿酒工作,如今更接替老爹打理酒肆,算盘理财日益加深,隐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宋怀仁眼见儿子除了木讷之外,对酒肆的管理活计无话可说,慢慢也就对这个闷声葫芦样的儿子习以为常,让他自个学习打理酒肆,自个则做起了甩手掌柜,毕竟这份家业最后还是要传给儿子宋来喜。 如往常一样,今天宋怀仁又闲来无事,在自家酒肆临窗的一桌摆上两个小菜,自持一只材质低劣的酒壶,倾口注入身前桌上一只缺了一口的土瓷杯中。酒是烫喉的烧刀子,纯度乃是花雕中最浓的,却是嗜酒贪杯者的最爱。宋怀仁十岁开始偿酒,至今算来,该有三十多年的酒龄,自是对烈酒情有独钟。 时间临近黄昏,酒客大都趁亮归家,正是酒肆生意最闲的时候。宋怀仁瞥了一眼忙着用一块破抹布擦拭着一只歪梨木桌的木讷儿子,醉眼惺忪地向他探了探手,道:“儿子过来,陪老子喝两杯。(.好看的小说)” 宋来喜平素对这个父亲最是敬畏,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将两手在胸前衣上抹了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宋怀仁的桌前站定,却两手不安地搓着衣角,不敢轻易坐下。 “咚,”宋怀仁看着儿子这幅畏首畏尾的胆怯模样,心中大怒,一下跃起,狠狠在宋来喜头上敲了一下,骂道:“你这个憨货,你就不能像当年的小典那样爷们一点。小典五岁就胆敢孤身徒行五里地,来我家酒肆打酒割肉。你小子二十多岁,居然连见了自己的老子头都不敢抬上一下,有时候老子真想将一包熊胆塞进你嘴里。小典是男儿,你小子也是男儿,莫非你真心比他少了裤裆那一坨不成!” 宋怀仁今天喝了两壶烧刀子,头有些懵,望着门口那道木篱笆,心中无端由地想起了一个失踪了足足五年之久的瘦弱的身影,想起五年之前,每隔上四五天,那个瘦弱的少年都会在天黑前的傍晚穿过那道篱笆,礼貌地称呼自己做“宋大叔”,一如既往地向自己打十斤酒割五斤肉,风雨无阻……五年,整整过去五年了,那小子怎么就离奇失踪了呢? 宋怀仁心中很是纳罕,这时又见宋来喜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真是越看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越觉得光火。 “小典是人中龙凤,当然和来喜不一样。”宋来喜乍听父亲提起“小典”这个名号,浑身,蓦如打了鸭血,突然就昂起了头,两眼一瞬不瞬地与自己的父亲对视着。 “哦,小典是龙,你是虫,那你小子岂不是变相地骂老子是虫老子?老子抽死你这个小王八蛋!” 宋怀仁火冒三丈,正扬起那只蒲扇大手便要一巴掌将面前这个不争气的憨货扇到姥姥山去,突然眼前一花,却见门外不知何时竟已经立着三道人影。 为首的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紫衣少女,明眸善睐,五官精致,一双大眼如镶了宝石般明亮动人,俏脸粉雕玉琢,看上去就令人有一种将她保护在男儿坚强臂膀下的冲动。 居中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道士,剑眉朗目,如果再年轻个二十岁,勉强算的上是玉树临风,举止庄重,一手倒持着一只拂尘,另手负在身后,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高手风范。 走在最后面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岁光景的青衫少年,身材颀长,背负长剑,面色温和,眉宇间依稀可见五年前小典的样子。 “小典?”宋怀仁一眼望见那个一身青衣的少年,表情先是一愣,旋即大喜过望,道:“小典,真的是你?” 宋来喜原本是背对着门口,闻言陡然转身,乍见突来的青衫少年,浑身猛地一震,蓦地神色激动万分,可惜不善口齿,却只讷讷道:“小……典,你……回来了?” 青衫少年闪身掠进酒肆,整日古井无波的俊脸竟霎时如冰雪初融般罕见地露出了几分诚挚的笑容,步伐也同样轻快了许多。 “苏典哥哥,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一直对你照顾有加的宋大叔和来喜大哥吧?”紫衣少女如穿花蝴蝶般莲步几下轻移,闪至青衫少年以及宋家父子身前,笑意盈盈道:“宋大叔,宋大哥,承蒙你们二位对苏典哥哥这么多年的照顾,亭亭这里先行谢过了。” “这位姑娘是……”宋怀仁何曾见过像紫衣少女这般精致秀美如仙女般的女孩,老脸瞬间通红。宋来喜更是腼腆地低下头,半天都不敢抬眼偷瞟紫衣少女半眼。 “哦,这两位,一个是贫道的师傅苏典,一个是贫道的师娘殷亭亭,可谓是男才女貌,金童玉女,珠联璧合,龙凤和配。”手持拂尘的道士煞有介事一本正经地侃侃而谈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破茅草屋 三人正是从那座山谷匆匆赶回的苏典、殷亭亭和无良道士吕波光。 宋怀仁眼见紫衣少女被那道士调侃,却只是害羞脸红,而没有恼羞成怒,哪里还不知道这女孩与苏典间的关系定然非比寻常,心中也不禁为苏典能够带回这么漂亮的小媳妇而感到高兴,伸手亲热地拍了拍苏典的肩膀道:“小典,这五年来你去了哪里,怎会凭空失踪了呢?” “宋大叔,此事说来话长。先给我打包五斤花雕,十斤熟牛肉!”相隔五年,再见昔日的乡里近邻,苏典心中早已不能平静。只是离家愈近,苏典对恩师的也就越发思念,这时却没有心情再与宋怀仁心平气和地坐下叙旧,只盼着肋生双翅,恨不得立即飞回那间溪畔的破茅草屋。 宋怀仁熟练地将一坛入手沉重的陈年花雕从柜台下取出,操刀从砧板上切掉一大块足足十二三斤的熟牛肉,一股脑儿塞入苏典的手中,佯装生气道:“足足有五年之久没见到你们师徒俩来我这里打酒,今天这酒肉全当是宋叔送给你们师徒俩的礼物。千万别给宋叔钱啊,否则宋可叔就跟你急!” 苏典闻言淡淡一笑,伸手接过宋怀仁递过来的酒坛肉袋,道:“宋叔有令,苏典哪敢不受?”蓦然又似想起了什么,苏典脸色霎时微变,两眼怔怔地看着宋怀仁,道:“宋叔刚刚说……足足有五年没见过我和师傅来打酒?这么说……宋叔你这五年来莫非再未曾见过家师?” 宋怀仁闻言先是被苏典的反应看得一愣,旋即点了点头,自以为猜透了其中的关键道:“你那师傅是出了名的老酒鬼,每日无酒不欢,几十年来足足喝光了我酒肆的千余坛好酒。(.)但自从五年前你失踪后,宋叔便再没见过他来我酒肆打酒,宋叔知道你师父性情放荡不羁,想必他定是学那闲云野鹤,满世界云游去了。” 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足足有五年没有涉足过酒肆,若非是离家出走,便就是……苏典不敢再往下想,匆匆向宋怀仁父子告辞,便就健步如飞向着家门口的那条羊肠小路疾奔而去。 殷亭亭何等聪明,已从宋怀仁与苏典刚刚的对话中猜出了些许异常,眼见苏典逐渐远去的那道孤独背影,心中莫名一痛,立即转身追上。无良道士也很好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出像苏典这么年轻变态的修道界高手,旋即提步紧随殷亭亭的身后。 宋家酒肆坐落在梅溪小镇的外围,里许外便是一片青翠欲滴的松林郊区,穿过密林,爬上一座几十米高的山坡,下方是一条蜿蜒的小溪,溪流不过丈许宽,水质清澈,深可见底。溪畔生有几株合三人环抱的粗壮垂柳,透过如瀑的垂柳密枝,隐隐可见十几丈外一道半丈许高的篱笆栅栏。 殷亭亭亲眼见到苏典的身影穿过那道篱笆栅栏,倏忽一闪,瞬间不见。心中一紧,殷亭亭当即加快脚步,掠过溪流,从两株存在了至少上百年岁月的垂柳间蹿过,三步并作两步,莲足疾快地移至那道栅栏的入口处,抬起螓首,一眼便望见篱笆栅栏几丈内那座破败不堪的茅草屋。 明显是久未修葺,屋顶破了至少有三处簸箕大小的窟窿,两面土墙塌方,正墙的一对门框只剩半截,门檐早已脱落,甚至从殷亭亭的这个角度,能清楚地透过破烂的门框看见里屋后墙那通径丈许的墙洞。 究竟是茅草屋的材质太过不堪,还是有人故意以大力妄加破坏?但不论是何原因,却都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座破茅草屋已经太久没有住过人了。 “啪”!突然传来一阵瓷物坠落的脆响,殷亭亭愕然一怔,目光瞬间被一处倾颓的墙角下呆呆立定的苏典所吸引。 那是与主屋相搭配的偏房,看上去像是一间卧室,因为透过一处破烂不堪的橱窗,一架木板床清晰入微地展示在殷亭亭的眼前。 此时此刻,苏典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呆立在卧室的那道塌方一半的正墙前,不知是见到了什么让他震惊的物什,竟令他一时不察,手中的那坛陈年花雕陡然坠落,酒水溅了满身都是。但他却浑然不顾,只是两眼状若痴呆地怔怔望着墙角的那几截断木,脸上再没了任何血色。 殷亭亭疾步奔近,这才发现令苏典失去冷静的竟是七八截断裂的红檀木,红檀木头端均留有一颗肉眼可辨的细孔,有两截断木上居然还连着两条沾满泥污的丝线。 “是师傅最喜爱的琴!”苏典嗓子沙哑,哽咽一声,喃喃自语道:“十几年来从不离身的焦尾琴!” 苏典蹲下身来,两手颤抖着将墙角下这几截制作焦尾琴的红檀木拾起,小心翼翼地以衣袖拂去木身沾满的灰屑,露出截截檀木一平如整的断口。 “切口平整如刀削,这把琴似乎不是摔裂的。”无良道士吕波光不知何时来到了二人身后,指着苏典手中的几截红檀木似是好心提醒道。 殷亭亭狠狠地瞪了老道士一眼,气呼呼地道:“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任谁都看出了这数截红檀木是被人以锋利的兵刃割裂所致,但若说出来无疑对苏典的刺激更大。 苏典缓缓抬起头,双目无神地扫了二人一眼,慢慢转身,抱着怀里的几截断木朝主房的那道颓败的破门走去。 苏典就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般身体漫无目的地穿过腐朽破损的木门,穿过横梁断折顶棚裂开七八处的茅草屋,穿过后墙的那颗丈许的墙洞,来到房屋后一片空旷的菜圃前。 菜圃不过占地五六亩,上面荒菁密布,杂草横生,早已无人问津,一圈木质的防护栏甚至有多处断折颓倒,看上去已经有太久没人重整修葺过。 苏典没有停足,反而加快步伐迈过荒废的菜圃颓废的护栏,仿佛正在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召唤,直奔一片十亩见方的竹林而去。 “轰”!距离竹林尚有四五丈远,苏典却蓦然一滞,大脑瞬间懵了,脸色苍白如纸,额顶大汗淋漓,浑身犹如振筛般急剧颤抖,两眼死死地盯住竹林外围的一处偏角,状若痴呆。 顺着苏典的目光,殷亭亭看到的骇然是一只头尾被一根竹竿贯穿的棕色狼狗。只是这条棕色狼狗显然被射杀多时,眼鼻口早已腐蚀变形,胸腹更有一道碗口大小的裂口,脏腑肝肠截截溃烂,令人惨不忍睹。 殷亭亭只看了那条狼狗尸体一眼便不忍再看,将目光移至旁侧的竹林。却见竹林多处倾倒,千百根纵如刀削的竹竿胡乱堆摆,分明有交战过的痕迹。林中更有几十处旱竹被人连根拔起,只留下一抹抹方圆数丈的空地,足见当日战况是何等的激烈。 就在殷亭亭想象着当时竹林激战的惨况时,忽见身旁的苏典双膝一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口中哽咽道:“师傅,徒儿来晚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雨中少年 第一百一十九章雨中少年 “轰隆”!春雷乍起,惊起竹林一阵飞鸟,闪电顿明,划亮远山一片天际。 无边黑夜,朦胧虚空,惊雷阵阵振聋发聩,仿佛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在怒吼咆哮;道道闪电撕裂苍穹,刹那间映的远山近林弥漫在无尽的浓雾阴霾之下。山风肆掠,竹林瑟瑟颤抖,晃动间发出的音响,好似一声声尖锐惊怖的哀鸣,令人头皮阵阵发麻。 “撕拉”!伴随一道粗如儿臂的闪电如陨星般划破天地,密密麻麻的雨点忽如撒豆般噼里啪啦急降而下。 雨如瓢泼,这是今年梅溪小镇的第一场春雨。 就在这电闪雷鸣骤雨急降的苍茫夜色里,一座残颓破败的茅草房后,一片挺拔繁密的青竹前,一道人影如石雕般凝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雨水顺着他的额头自脸颊顺流而下,再灌入脖颈,一度涌至胸膛心窝腰腹。青衫尽湿,仿佛化身一块块被浸泡在水中的布锦,黏在身上分外难受,但这人似乎失去了五官感应,只是渊渟岳峙般呆呆伫立,浑身仿若没有半丝生气。 春雨持续了足足有两三个时辰,这个人就这么萧索孤立,姿势从未有过半点变更。 不知何时,他的身边已俏立着一位身着紫衣粉雕玉琢的少女,裤脚布鞋俱皆渗水,紫裙湿漉漉地贴在那副纤细高挑妍媸毕露的玉体上。电光乍闪,映出她那光洁额头粘附的一缕青丝,一双宝石大眼不知是含着泪水抑或浸了雨水而显得雾气蒙蒙。 春雨过后,一阵凉风刮过,激的少女柔弱的娇躯瑟瑟颤抖,但她却咬紧牙关坚强地玉立在青衫少年那副萧索孤寂的身旁,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自从一岁起,我就与师傅相依为命。那个时候,师傅教育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懂得感恩。”青衫少年仿佛是在喃喃自语,又好像是在说与身旁的少女听,道:“其实在十几年前,师傅养了两条猎犬,一条名叫小白,另一条叫做大黄。那一年,我刚满八岁,师傅将我带上鸡鸣山狩猎。由于当时我很是顽皮,当不经意瞥见一只闪过的白毛灵狐时,便没有依师傅的话乖乖地守在一座大石上,反而追着那只灵狐入了深山。我当时只是天真的以为,凭借自己四五年的打坐修行,身边又带着小白和大黄两只凶猛的猎犬,一般的豺狼虎豹哪里能伤的到我。” 青衫少年顿了一下,左腿先是曲蹲,接着右腿一弯,“啪”地一声半跪在泞泥的湿地上,突然伸出双手使劲抓住自己的头发,满脸痛苦地沙哑着嗓子道:“我好恨,我太无知太自大太狂妄,我竟然错把一只蓦然间遇上的成年的虎狮兽当成是一般的恶虎来看待;我那时竟首先没有想到逃跑,反而却在思量着如何捉住这只恶虎来向师傅邀功;我竟然残忍地招呼小白和大黄来吸引那虎狮兽的注意力,自己却妄想从背后突施偷袭,一举将它生擒。然而,那只虎可是虎狮兽啊!陆地上近乎是无敌的兽王霸主,它又怎会是易于的泛泛之辈?” “我终于为自己的愚蠢犯下不可弥补的滔天大祸,”青衫少年如自言自语般惨然一笑道:“我那自以为必杀的一掌非但没能成功地令虎狮兽失去行动能力,反而却激发了它的凶性戾气,对我、小白和大黄发起更为凌厉的反扑。若非是师傅及时赶到,恐怕我们三个俱皆命赴黄泉。饶是如此,大黄瘸了一条腿,小白更是重伤之下休养月余后不治身亡。而作为罪魁祸首的我,却偏偏毫发无损。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紫衣少女知道,眼前的少年正是因为看到那只棕黄狼狗的尸体而大受刺激,思想有些偏激,当下柔声安慰道:“苏典哥哥,你也说了,那时的你才八岁,心志尚且不成熟,匆匆布局下算计有亏,却也怪不得你啊?我八岁的时候才叫顽劣呢,整天让一群太监扮牛扮马陪我玩耍,偷看宫女斋戒沐浴,闲来没事拽拽父皇的头发,扯扯老祖宗的胡须,无法无天,胡作非为,将偌大一个宫廷弄的乌烟瘴气,更博得一个‘小魔女’的光荣称号。” 青衫少年正是苏典,俏立在他身畔的当然是殷亭亭。 苏典因离家五年后归来,骤逢家中巨变,后悔万分,痛心疾首,深感自责,苦不堪言。这时听得殷亭亭故意说得有趣以宽慰自己,苏典却用力地摇了摇头,喃喃道:“不一样的,且不论你幼时如何顽劣不堪,但至少没有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恶行,可是由于我的判断失误,却白白害了小白一条性命,岂不是罪无可赦?” “不是这样的,”殷亭亭见苏典钻入了牛角尖中,知道今日若说服不了苏典,恐怕他会一直待在这条与小白亲昵有加的大黄尸身旁不肯离去,当下字字铿锵道:“苏典哥哥你想过没有,小白当时之所以不顾一切地拼命护住你,正是它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守护主人的义务,它当死而无憾。但若苏典哥哥你因此而伤心欲绝,萎靡不振,岂非有负小白以性命救下你的厚望?难道你想让它死后灵魂也得不到安宁吗?” 果然在殷亭亭说到最后一句话,声音故意提高了好几十个分贝后,明显令苏典听后浑身猛地震了一下。 殷亭亭绷紧的俏脸终于缓和了少许,蹲下娇躯,趁热打铁道:“况且如今楚师傅失踪,大黄又被人残忍地射杀在竹林,苏典哥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绝对不能意志消沉下去,不是么?” 苏典呆呆地抬起头来,两眼迷茫地看了她半晌。雷电已经消散,夜色再度漆黑如泼墨,但道法修行到苏典这个程度,夜间视物却已不成问题。 虽然已是深春,但一场雨过后,料峭风起,依然有些寒冷。殷亭亭修为本就不如苏典,却与他一般先自那桃花源般的深谷李村长途跋涉近百里来到梅溪小镇,又淋了大半夜的瓢泼骤雨,现今湿衣贴身,娇躯不免因疲惫而生出寒意下瑟瑟发抖,嘴唇冻得有些发紫,只是勉强支撑着。 苏典探出左手握住殷亭亭一只冰寒彻骨的白皙柔荑,将一股元力自她掌心传入体内流转一个周天,替她驱除阵阵寒流,道:“你先进屋去吧。我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第一百二十章 藏剑阁 据师傅楚笑歌说,小白和大黄乃是魔狼和藏獒的后代,肉身近乎通灵,所以尸身过了足足五年只是部分腐烂而尚未脱落成残骸,倒也不足为奇。 苏典将身下这只被竹竿洞穿的棕黄色狼狗尸身埋入竹林的一片空白地,跪下身来连叩三首,眼神恢复至平素的冷厉,一字一句道:“你且等着,待我寻到真凶之时,便是为你刻碑立字之日。” 离家五年,没想到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埋下跟随了自己十几年之久的老友。苏典心中的悲恸自不必多说,所幸的是,寻遍了整个后山,除了见到卧室墙角的断琴和竹林内激战过的痕迹,便再没看到有关恩师楚笑歌的半点物什,总算令他有些师傅可能依然在世的心理安慰。 苏典恋恋不舍地对着竹林内那座新起的坟丘怔怔看了半响,蓦地转身,毅然决绝地举步踏回那间破败的茅草屋。 天刚拂晓,黎明及至。 借着昏暗的天光,可以见到茅屋地上积满一滩一滩的雨水,几已没有下脚立足之地。 苏典径直来到紫衣少女殷亭亭身前,将怀中的那部泛黄古老的传送卷轴递给她,郑重其事地道:“如今蓬莱仙岛正是多事之秋,你且带着这部卷轴回慈航剑斋,那里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说着,他又将那只后备的百宝箱中取出五颗殷红的婴儿状果实,道:“这血婴菩提子内蕴藏着接近仙元的纯净天地能量,对你日后的修行可能大有帮助。不过切记,服食时要谨慎过量,一次以拇指大小为咸宜。” 殷亭亭没有伸手去接,反而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神情竟少有地沉重,道:“你是不是准备去藏剑阁?” 苏典闻言一呆,却没有立即答她。 “师傅,那我怎么办?你老人家是不是也该留些灵丹妙药圣果仙液什么的给徒儿洗涤洗涤筋骨啊?”无良道士充分发挥自己的无赖本领,见苏典摆明了要在这里与自己两人分道扬镳独自上路,当下还不厚颜争取一番。 在他以为,苏典既然可以将一颗蕴含巨大能量的圣灵果大方地送给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小女孩,如今又眼都不眨地送出五颗给眼前这位紫衣少女,那么自己孬好也是他苏典的挂名徒弟,地位当然比不上这位少女,但至少也该超过那个李村的小女孩,怎么着也该分上两三颗吧? 哪知无良道士这句话甫才说完,苏典非但没有如他所料般慷慨地送上几颗圣灵果,反而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一心要拜我为师吗?这个时候要这些灵丹妙药圣果作甚?莫非你想取了丹药圣果后直接跑路?” “徒儿绝不是这个意思!”无良道士大骇道:“徒儿一心想跟师傅你老人家潜心修道,若有异心,管教徒儿受那五雷轰顶万魂噬体的极刑。” 苏典见他一副信誓旦旦大义凛然的模样,虽明知他口不对心,却也懒得反驳,淡淡地道:“既然你想随我苦修,那就走吧?” 无良道士吕波光闻言心中不由一紧,道:“去哪?” 苏典冲着殷亭亭挥了挥手作最后的道别,随即目光移向紧张兮兮的无良道士,道:“跟紧了,否则路上被人干掉可怪不得我。”说罢,洒然迈开大步,踏出茅屋。 无良道士霎时面如土色,虽有心逃跑,却无胆违背苏典的意愿,只得悻悻地尾随而去。 殷亭亭神情复杂地望着苏典的背影,她知道苏典这一去,定是要寻藏剑阁的晦气,心中倒是想一路追随,奈何自家人知自家事,晓得以自己区区淬骨五阶的修为,去了非但帮不上苏典的忙,更有可能会成为他的累赘。纠结了半响,终于眼睁睁地看着苏典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远山密林深处。 便如大慈悲寺之于方丈仙山,蓬莱仙岛正是凭借藏剑阁方能闻名遐迩,在臧天河名满天下创造藏剑阁这个庞然大物之前,蓬莱仙岛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碧海群岛的一处荒岛。 纵观十几万年来世间修行几乎登峰造极的涅槃期,除却天资不佳凭借后天苦修涅槃证道的迦南菩提,便就属臧天河修道一途最是艰难了。 自幼年开始步入修道途,臧天河无时无刻不在寻衅天下久负盛名的道法高手,借境界比自己更高的修士之手来逼迫自己激发体内更大的潜能,兵器由善用的烈焰长枪改为寒冰化影剑,浴血奋杀,生死磨砺,一路几乎是用血战硬拼出来的,到的后来他成功涅槃,在蓬莱仙岛建立与慈航剑斋、大慈悲寺和剑渊四足鼎力的藏剑阁,更于岛上一方与天人交感的仙石上摆下擂台,广邀天下修道界绝顶高手登台斗法,臧天河三个字顿然名极一时,由他一手创办的藏剑阁更是天下皆知。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蓬莱仙岛摆脱荒岛的不雅之名,成为与方丈仙山、昆仑仙池和通天仙潭齐名的仙境圣地。 藏剑阁坐落在蓬莱仙岛偏西北的一处百丈断崖之上,距离岛外的碧海不过千步之遥。 断崖名曰砚台山,崖顶是一片低洼的深谷,看上去倒着实像一颗砚台,那里布满广袤的房宇楼舍,千百座房屋众星拱月般围着一起高耸足足三十丈的巨型道观。 道观的顶端支撑着一块方圆近百丈的天然巨石,据说这颗巨石表面光洁平滑如美玉,能够在某些特定的时期(譬如天怒而降下雷电的那一刻)感应到神秘的天道自然之力,从而仙光聚盛,大放异彩,所以此石被世人称为拜仙之台,属于藏剑阁演武格斗一类的场所。 此时此刻,便在这座巨型石台数里外的一处断崖高石上盘膝坐着一位面容隽秀的青衣少年,少年双手枕于膝上,闭目打坐,状若无我。位于少年身旁的是一个中年道士,约莫四五十岁光景,生的五官齐整,面容光洁,身着前后绣着八卦图案的道士袍,若是凝立不动,乍看之下倒也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姿态。 可惜中年道士的频频看向身下的千百座道观房宇和时不时偷瞟一眼身侧的青衣少年,泄露了他此刻坐立难安的心情。 两人正是一路从梅溪小镇赶来砚台山的苏典和无良道士吕波光。 第一百二十一章 立威 “唰”,苏典陡然张开那双电目,元力瞬间于奇经八脉流转数个周天,灵台清明如溪潭,道宫稳若磐岳,精气神刹那提升至极点。(.无弹窗广告) 淡淡地扫了无良道士吕波光一眼,苏典俊脸似古井无波,平静地道:“有没有胆量随我一道下山去拆几座观宇?” 无良道士头皮发麻地望着脚下数以千座皇宫般的道观殿宇,回想一下藏剑阁这些年在中土的赫赫威名,牙关不禁有些打颤,道:“真……真的要非这么做不可吗?” 苏典冷冷地道:“若你能有更好的办法迫的公孙弘上拜仙台与我决斗,那也未尝不可。” 无良道士闻言立即蔫了下去。让他吕波光去逼迫公孙弘与人决斗?笑话,撇开公孙弘如今是藏剑阁现任的阁主的身份不说,即便他如今的修为没有筑基,却也该在淬骨巅峰的境界,自己一个靠着一只南邻蛮兽混吃骗喝的假道士根本就只有望尘莫及的份。 “走!”,苏典却没有给无良道士自怨自艾的时间,忽地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蓦如一只大鸟般凭空向崖边的深谷倒翻了下去,在无良道士一阵心惊肉跳间平平落在了一座观宇门前。 与其说藏剑阁是一个传承了几万年的教派,倒不如说它是一座容纳了万余人口的崖居小镇,与普通小镇唯一的区别是,镇上的民众俱皆对藏剑阁愚忠并以“道”为信仰罢了。 镇内居中的那座高足三十余丈的巨型观宇名曰洗剑池,乃是藏剑阁主观之所在,更是阁内嫡系弟子日常起居的场所,与大慈悲寺那座古刹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典原本的打算是强闯主观剑冢,好从阁内嫡系弟子中探寻恩师楚笑歌的消息,但细细思量之下又觉不妥。尽管有三年前潜藏大慈悲寺半年翻阅古经的经历,然而如今回想起来,那日被中年和尚操控肉身闯出大慈悲寺遭遇凝丹期的苦行僧和筑基巅峰期的丈二巨僧,以及那个神秘的老祖宗,苏典再不敢小觑这些有着深厚底蕴的道家正统。 更何况与大慈悲寺的藏经阁后临千丈绝壁,因而留出些许破绽不同,纵使是筑基第二阶的修为,苏典亦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在不知不觉中闯入防卫更教森严的藏剑阁洗剑池。 所以,他才想到要从这座房宇俱皆以古式建造的小镇外围的一间道观下手。 入眼的是一座占地不过方圆十几丈布局古典的精美屋舍,青砖红瓦,亭台楼榭,若非是红漆的一对木门上涂画的太乙和鸿钧两大道家仙君始祖,苏典还当自己来到了一处普通民宅。(.) “蓬”,没有礼貌地敲门问安,苏典掌心元力倏忽一吐,强行破开紧闭的门户,一步踏进了门内半亩见方的敞院。仿佛唯恐自己的行为不能引起较大的轰动,苏典力贯双足,随即脚底狠狠地震在足下的青岩地板上,但听“轰”地一声爆鸣,整个敞院的坚硬青岩地板犹如被万钧巨石重砸一般节节皲裂。 “何人胆敢擅闯我李君儒的道观?” 伴随一声怒不可遏的咆哮,只见一人双手各持一只流星锤,气势汹汹地从敞院的内堂冲了出来。面容粗犷,眼若铜铃,身高八尺,臀圆膘肥,四肢健壮,这人身着浅蓝色的宽袖捋底道袍,怒发冲冠,剑眉竖成八字,眸中煞气冲天,浑身杀气腾腾,一副凶狠暴戾的盖世魔君模样。 苏典收敛气息,故意将修为压至淬骨六阶的境界,右手扣起一枚拇指大小的碎石,倏忽弹指,“嗖”地一声将之如利箭般射入内堂门檐上那三颗斗大的繁体“君儒观”的“观”字之上,深入木檐三寸。旋即冷声道:“限你十息时间立即献出你供拜的太乙鸿钧两大邪尊,否则我就把你这君儒观给拆了。” “你……”突然感觉到从来人身上散发的强大无匹的气势,李君儒大骇之下竟不自禁连退三步。尽管没有被选擢入洗剑池而成为藏剑阁内家弟子的资格,但李君儒三岁修道,苦修了足足三十五年,如今已是淬骨四阶第九层,即将得窥淬骨五阶,隐隐已在藏剑阁外门中脱颖而出,并有望在入秋举行的试剑大赛中入闱洗剑池,再加之向来火爆的脾气,故而逐渐养成了他眼高于顶我行我素。 藏剑阁本是中土四大道统之一,宣传正道,弘扬正气,阁内弟子涵养甚深,不因外物轻露悲喜,但这只是相对于洗剑池的内家弟子而言。至于外门弟子,一方面是由于试剑大赛落选的自暴自弃,另一方面则是人人为争夺年年选擢内家弟子少的可怜的名额,所以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流血事件屡见不鲜。 今日苏典的强行闯入,首先让李君儒想到的便是哪一座道观不知死活地家伙想要踩着自己上位,于是他才第一时间操起吃饭的家伙――那对极品宝石炼制的流星锤,想要一举将这个胆敢向自己寻衅的愣头青轰出门外。 哪知甫才冲出内堂大门,便听到对方近乎侮辱的令自己献出供拜的道门先祖塑像,接着又见来人举手抬足间足可媲美洗剑池内家弟子的威势,李君儒终于色变。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苏典声音冷若冰霜道:“三息之内再不献出那两座邪尊雕塑,就莫怪在下不客气。” 李君儒脸上血色尽失,双眼惊骇不已地来回在苏典和无良道士吕波光的身上扫射数下,两股战战,身躯似乎因为极度害怕而腾腾腾连连直退,就当他后背贴在一颗石柱前的一刹那,蓦见他身子陡然疾转,忽如一只受惊的野兔般朝着内堂敞开的大门激射而去。 便在身影即将消失的刹那,却见李君儒百忙中倏忽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苏典一眼,咬牙切齿道:“你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无良道士急的直跳脚,大惊道:“师傅,千万不能放走了他!他定是想从观内的密道离开,若让他通知藏剑阁的其他弟子,我们将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 苏典却丝毫没有衔尾追击李君儒的意向,淡淡地瞥了无良道士一眼,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追去吧。” 无良道士闻言不禁一呆,旋即苦笑道:“师傅你是故意取笑徒儿吧?你也知道我这微末的道行,骗骗无知的村民还行,遇上像李君儒那般的淬骨四五阶的高手,根本只有挨打待宰的份儿。” 苏典再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脚尖倏忽点地,身子蓦如一只大鸟般腾空掠起,人在半空,声音却无比清晰地传了下来,道:“入内堂取了那太乙鸿钧两座雕塑,随我上房顶。” 第一百二十二章 蓬莱七星 晴空万里无云,整座砚台山沐浴在充裕的日光下,无边的山风拂过,春雨滋润过的花树翩跹起舞,醉人的馨香扑鼻而来,愈发掩映出蓬莱仙岛的三月,风光无限独好。 就在这春光明媚晚风袭人的崖顶山坳,一片古老建筑群的山中小镇,一座高约三丈的石楼上顶,一身青衣的苏典如一尊雕塑凝立不动。他的身旁站着无良道士吕波光,后者正双手环抱着两尊小型仙道石雕,头皮发麻地望着脚下围住石楼的数十名身着浅蓝道士服的道士。他们却是去而复返的李君儒邀一群藏剑阁的外家弟子杀将回来。 当先的七人个个横眉怒眼,以一种奇妙的阵法将屋顶合围,他们便是修道界新近冒起的素有“蓬莱七星”称谓的藏剑阁外门七大新秀,居中的正是使一对流星锤的“金星”李君儒,位于李君儒左右两侧的分别是善使一对银钩的眉眼阴鸷身材高挑的“银星”梁文铎,以及手持一支水竹削制的齐眉棍年逾四十的大汉有着“水星”之称的铁士宏。 而分立在“银星”梁文铎和“金星”铁士宏身侧的则是两对双胞胎,前一对是各持一只力逾百石造型古朴的折弓的古里和古怪,被人称作“双木星”;后一对则是有着“双土星”称号的莫失和莫忘,两人分别以一支土质长矛和一块土盾作为御敌的兵器。(.无弹窗广告) 七人呈扇形展开,缓缓向着苏典和无良道士处身的那座石楼徐徐靠近,丹田元力全力催发,再无保留,躬身提腹,掌心兵刃蓄满劲气,随时准备对准楼顶的那道青影全力出手。 其实便与大慈悲寺的和尚中有人善于使棍,有人惯于摆弄禅杖,甚至有人喜欢以杵作兵器等等等等如出一辙,藏剑阁在这方面也没有严格的明文戒条规定,使用何等兵刃大多都是看个人的喜好。当然,在洗剑池的内外两阁弟子中,用剑者还是居多的,他们在阁内更起着中流砥柱的作用,毕竟藏剑阁珍藏的最多的还是剑。 剑,作为一种短兵,素有百兵之君的美称,一般呈柳叶或三角状,铜质居多,锷锋脊隆,背成直线,两刃窄薄,尖突如针,通常可作截削刺挑等多番杀伤动作。相较而言,锤的可塑性就小了许多,因为受其本身重量和形状的影响,持锤者往往对敌时大多只能施展一招,那就是,砸。 李君儒从十二岁开始练习使用流星锤,如今算下来该有二三十个春秋,所以这个在旁人眼中单调无比的劈砸动作他早已驾熟就轻,甚至施展起来可以用得心应手来形容。 “轰”,作为七人中修为最较身深厚的“金星”李君儒,眼见楼顶的那个境界足足比自己高出两个阶层的少年缓缓转身时露出的唯一的破绽,当下再不多想,狂喝一声,道:“胆敢亵渎我藏剑阁拜祭的先祖,今日定去你狗命。”说着率先凌空跃起,倏忽祭起掌心两只流星锤,同时迅若流星般疾疾轰向苏典的胸膛。 “算上我们!”,破风声起,与李君儒保持齐头并进的“银星”梁文铎和“水星”铁士宏仿佛商量好了一般,皆愤慨地咆哮一声,齐齐以银钩和齐眉棍急点苏典的双臂小腹三处重要穴位。 “嗤”!“嗤”! 便在这要命的短短刹那光景,古里古怪两兄弟各持长弓,陡然间拉满弓弦,霎时将两枚劲箭闪电射出,箭矢不分先后,角度刁钻,气势如虹,直取苏典的双眸。 莫失莫忘当然不甘人后,前者抡起手中的土盾对准苏典的面门当头砸下,后者将掌心的那支长矛舞成蛇形,疾刺苏典的心脏。 七人修为几乎旗鼓相当,其中最强的李君儒是淬骨四阶第九层,最弱的古里古怪也处在淬骨四阶第三层的境界,这时俱皆毫无保留下全力出手,俨然一副不灭杀苏典便不罢休的趋势。 流星锤眼见便要砸中苏典,李君儒甚至想象地到这个不知是嚣狂托大抑或有绝技依持的少年胸膛被浑圆的锤头砸个对穿的情形,嘴角忽地泛出一丝狠戾地诡笑道:“你去死吧!”说着,双手猛地挥动流星锤,锤身竟“嗤啦”一声破开虚空,再次加速,电速射向苏典的左胸。 “叮叮叮叮叮”! 就在锤身距离苏典的肉身堪堪不到三寸,众人忽见这个貌似弱质翩翩的少年左手蓦地臂腕一抬,五指如穿花蝶影般对准极品宝石炼制的流星锤连弹五记,在七人目瞪口呆间从容化去了锤身的杀招。 同一时刻,古里古怪的两支利箭后发先至凭空射来,苏典的双瞳眼见不保。 “唰”!蓦地,只见苏典两腿刹那间向前一弯,身子倏忽一矮,就那么让两支蓄满古里古怪全部元力的劲箭擦着额顶头发而过。 这个时候,梁文铎的银钩和铁士宏的齐眉棍才堪堪逼至。 突然,苏典的左腿好似钉在了石楼的屋顶,右腿猛一蹬地,整个身子忽如一颗陀螺般疾速旋转一个浑圆,待回至原点的那一瞬间,躯体恰巧与泛着芒光的银钩和虎虎生风的齐眉棍擦肩而过。 此时此刻,对苏典依然能构成威胁的,便只剩头顶的那只土盾以及朝心脏电射而至的土质长矛。也不见苏典有什么动作,他的双手一只竟不知何时已托在额顶,另只凭空抓向木矛的头尖。 但听“蓬,蓬”两声巨响,莫失的土盾被苏典上托的手臂握拳轰出数丈开外,而长矛竟如算计好般自动滑入苏典的掌心,再不受莫忘的控制。 苏典倏地冷喝道:“这回该我了!”。 在电光石火的瞬间破了七人的联攻,苏典陡地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长啸,颀长的身子骤然掠起,“唰”地一下疾旋开来,双脚蓦如一杆铁杵,“蓬蓬……”连连点中七人的胸膛,顿时令本就被苏典的诡异招式弄得气血翻腾的“蓬莱七星”如遭雷击,沿楼顶几下翻滚,齐皆狼狈不堪地坠落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约战 作为藏剑阁洗剑池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蓬莱七星无论在蓬莱仙岛亦或是在中土,都能算是小有名气。然而今日以七敌一,还败得如此窝囊,七人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流星锤,银钩,齐眉棍,土盾,长矛,双弓,七种上品宝器,配合七个修为在淬骨四五阶之间的强者,居然在一个淬骨六阶的少年手中连一招都难以招架,这对七人的打击实在太大。 当然,上品宝器也有品质低劣和高等之分,七人手中的兵刃无疑是宝器中的下等劣质品,固然没法和洗剑池中库藏的上等和极品宝器相提并论。然而,值得一提地是,七人所持的兵器固然不是绝佳,可对战中,那个一身青衣潇洒从容的少年可是赤手空拳啊! 空手套白刃,光这份胆识就足以令修道界无数修士折服。 修为武技涵养心性举止俱都彰显出一种从容自若的大家风范,莫非这人又是哪一派的传承?潜意识下,他们不得不将这个人与藏剑阁洗剑池内的那几位号称传承种子的内家优秀弟子放在一起互作比较。 李君儒暗抚被苏典一脚震得欲要撕裂的胸口,知道对方的这一记重击,自己至少需要月余方能复原。强行压下翻腾的脏腑,李君儒尽量使得自己面部表情显得从容不迫道:“这里可是中土四大道统之一的藏剑阁,阁下如此孤身犯险,难道不怕引来洗剑池的内阁高手,令你有来无回吗?” 苏典自高向下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甫一见面便要以众欺寡,务求一击绝杀,不给他人反驳辩论的机会,眼见不敌又想着用身份来压人,藏剑阁就是这么教育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弟子么?” 李君儒剑眉瞬间挑成八字,两眼灼灼地盯住苏典不放,道:“你到底是谁?来我藏剑阁所为何事?” 苏典左手凌空虚抓,倏地将无良道士怀抱的两尊仙道雕塑擒在掌心,冷冷道:“某家今日来此,就是让你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供奉拜祭的道门先祖在某家的手中化为灰烬。”说到这里,掌心元力陡然一吐,“嚓”地一声将太乙仙尊的一颗三寸许长的石耳震裂。 “住手!”李君儒看得睚眦欲裂,惊怒交加道:“阁下来此定然不是为了区区两尊石像那般简单,若有何要求,不妨划下道来。” 太乙仙尊和鸿钧老祖本是传说中“道”的始祖,臧天河创立藏剑阁这个教派,弘扬的正是“道”法,尊的也是这两位道教始祖,所以五万年来,门下弟子几乎将两位道家仙尊当做与臧天河一般的先祖来供奉祭拜,心中对两仙的尊重敬仰自不必多言。 李君儒故意用“区区两尊石像”来贬低两位上仙的雕塑,其实是一种心理战术,在他以为,自己越发装作对两颗石像满不在乎,便愈能令对面的青衣少年觉得手持两仙的石像对他李君儒构不成威胁。最理想地是,那青衣少年眼见威胁无果,无奈之下,只得放弃两尊石像;再不济,青衣少年在盛怒之下毁掉无关痛痒的仙尊雕塑的概率无形中也降低了几分。 “多么高明的一石二鸟之计,我李君儒不愧是一个天才!”李君儒暗中窃喜不已。 哪知他的这个念头还没转毕,忽听楼顶的青衣少年冷笑道:“很好,某家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一炷香内,某家要在那边的断崖上见到公孙弘的身影,否则,哼哼,贵派一千一百零八座道观不是储存着三千三百二十四尊石像吗?那我就每隔一息毁灭一尊,看看到底是我的时间充裕,还是你们祭拜的先祖雕塑够数量。” 说完,苏典再不回头,一手擒住太乙鸿钧两尊石像,另手抓牢无良道士吕波光的后心,就那么腾空掠起,转瞬间没入琼楼玉宇之中。 眼睁睁地看着苏典从容带走供拜了千万余年的两尊道门始祖雕塑,七人连同身后的数十位藏剑阁外家弟子俱皆欲哭无泪,偏偏却根本没有上前阻拦的勇气。 “银星”梁文铎双手倒持两只弯月般的银钩,一对鹰目死死盯着苏典消失的方向,眸中透着一股狠戾的神色,咬牙切齿道:“要不要潜过去给他来个暗中偷袭?” 李君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你确信能够在不知不觉下潜到他的身后?” 梁文铎脑中不禁闪出刚刚苏典应对自己七人合力攻击的灵动巧妙身法,想起他那犹如神灵附体的诡谲奇招,蓦地心有余悸地颓然一叹道:“那是不可能的,唉。” “那我们该怎么办?”“水星”铁士宏恨恨地道:“我们干脆就去禀明阁主,那小子分明是淬骨六阶的修为,他自己要送死却也怪不得别人。” “当然不行,”李君儒眼中的凶光乍闪即逝,又极快恢复平静,很好地保持了自己正人君子的形象,道:“如果我们七人连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都收拾不了,又如何能在今秋的试剑大赛中脱颖而出。你以为藏剑阁的洗剑池是那么好进的?” “关键是凭我们七人的修为,的确是拿他没有办法。”古里皱眉道:“他的动作奇快无比,根本就已超出了人类应有的极限。而且淬骨六阶毕竟高出了我们两个层次,灵觉无形中提高了许多,我们恐怕还未能靠近便要被他醒觉。” “是吗?”李君儒嘿嘿怪笑道:“偷摸没法靠近,用毒又如何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小人物的大幸福 吕波光首次怀疑自己今次是否跟对了正主。 南岭与东荒西漠北原一般,是个人迹罕至的蛮荒极地,作为在南岭无数蛮兽飞禽虎视眈眈的狭缝下土生土长的吕家,实力虽谈不上雄浑无匹,但至少也该有自保的本领,而其中最能令中土感觉高深莫测的还是他们神乎其技的驯兽本领。 便如同身居江河海畔者必然善于泳,家在深山老谷原始森林若没有狩猎或驯兽之技傍身,必然没法生存,这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然而吕波光偏偏却是南岭山民的一个异数,他自幼便对驾驭驯服蛮兽一途兴致乏乏,反而天生却钟情于追求那虚无缥缈的仙道。少年时曾软磨硬泡,求得家族唯一一位被奉为仙人的叔辈心软教授行功打坐,可惜受天赋所限,吕波光苦修五载体内毫无进展,最终在那个据说修到淬骨四阶的远房表叔多番劝导下才不得不放弃成仙得道的想法。 后来吕家惨遭剧变,当然情形非是他向苏典所讲的那般被宿敌偷袭,而是被一众遭受吕家多年围猎屠杀并妄图驯服的蛮兽族群环伺攻击,差点儿便被灭了满门。那些屠杀吕家的兽族不是其他,正是被吕家彻底激怒了的性情暴戾喜群居的蝠狟。 也是吕波光幸运,激战当天恰逢一只张开血盆大口差点便要将他吞噬的母蝠狟即将临盆,才险险躲过一劫。当时的他为求活命,眼见这只濒临生产的母蝠狟正处在极度的虚弱期,趁机对它施展自己半生不熟的驯兽技艺,虽成功地迷惑了母蝠狟的心志,却没法操控和命令它的行止。母蝠狟神志不清,胡冲乱撞之下,竟将他挑入了南岭蛮荒乱林深处,接下来的事情大抵与吕波光对苏典透露的相当了。 失去清明即将临产的母蝠狟遇上了一只凶狠残暴的虎狮兽,惨受重创,在阖眼之前,产下一枚卵,被吕波光带着颠沛流离辗转数千里来到了这座蓬莱仙岛。而那颗三角状的石碑残角正是从孵化的小蝠狟蛋壳中发现的,显然是年前被母蝠狟当成食物误吞所致。 拮据颓败的颠沛生活,吕波光与小蝠狟相依为命,两人配合演戏混吃骗喝,逐渐培养出了无比深厚的感情,所以才有吕波光在苏典面前谈论扮演天妖的小蝠狟时露出的少有的温柔一幕。 能够与蛮兽建立诚挚无欺的友谊,又凭借自己掌控的锋利神器替村民建房筑屋,说白了,吕波光其实算不上是一个坏人。 只是苏典的出现,突然打破了吕波光的平静生活,令他对修道一途早已绝望的心顿时又死灰复燃。 是的,他崇拜修士,非常非常崇拜。 他做梦都想当一个身披道袍背负长剑游走于天地之间的侠道,幻想自己举手移山抬足崩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上穷碧落下黄泉,无敌天下,藐视寰宇,昂长七尺男儿,拔剑斩妖除魔卫道,多么快意恩仇! 可惜事与愿违,只因天资所限,吕波光一生注定要志比天高命如纸薄,在穷极一生的四五十年,他竟从没感受到过天地间所谓的纯净元力。 直至亲眼目睹了苏典毫不吝啬地将身藏的圣元果送给小女孩李梓和紫衣少女殷亭亭,吕波光突然福至心灵,觉得或许这一次是自己命运的轨迹即将发生改变的机遇。 吕波光的拜师举动绝非是一时的兴起,只因眼前的苏典对他视觉的冲击着实太大,一方面是苏典如斯年纪便有了深不可测的修为,着实令人难以置信,另一方面则是吕波光凭借多年行走大江南北的识人经验,理性地认为他苏典纵然没有舍我其谁的侠义心肠,却也绝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宵小之辈。 人品和武功,这是吕波光对苏典的双重认可。 只是可惜,今日的苏典不知是受到十几年相依为命的黄狗被人以竹竿射杀的刺激,亦或是因恩师神秘失踪杳无音信而失去理智,竟然一改初见时的从容冷静,破道观,毁道尊,战主。 唯幸地是,他苏典的理智尚且还未曾丢失殆尽,没有疯至直接强闯藏剑阁的洗剑池。 崖顶晚风肆掠,愁云惨淡,乱霞如织,一如无良道士吕波光现在的心情。 就在这时,砚台山百丈断崖的四周突然飘来一阵令人闻之欲醉的沁人清香,淡雅如桂,清幽若兰,乍闻好似百合初绽,细嗅又像玫瑰盛开,整座断崖仿若被千百多竞相绽放的奇花包围,花香四溢,醉人心脾。 “赶紧屏住呼吸,这是龙涎香,裹含剧毒!” 吕波光还待深嗅一口空中传来的百花齐绽般好闻的味道,耳边陡然传来苏典犹如乍雷一般的清啸,脑际轰地一声懵响,如遭当头棒喝,赶紧依言闭住呼吸,可惜却还是迟了,只因刚刚他没在意时误吸入几口空中散播的香气,身体已然中了龙涎香的剧毒。 无形的毒素如毒蛇般渗入脉络血管,迅速攻心,吕波光浑身如振筛般晃了几晃,眼见便要不支倒地,蓦觉后背一热,却是苏典将一股纯净的元力注入其体内,封住了其经脉血管中正肆掠乱窜的毒气。 “轰”! 苏典掌心传来的元力如一股股浩瀚的川流,在驱逐毒气的同时,也在强烈地冲击着吕波光体内的奇经八脉。突然,吕波光清晰地感觉到被苏典以元力催逼并凝聚成一团的毒气,蓦如一支劲箭强行破入自己的气海丹田,那刹那间传来的肉身撕裂的剧痛,顿时令吕波光惨哼出声。 却也恰恰正是气海丹田被打通的这一刻,吕波光忽觉身体一轻,感官灵觉霎时升至毕生从未曾到达过的高度。 这一刻,吕波光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游弋于天地自然中的股股纯净的元。 “啊!”吕波光发出一声犹如兽吼的兴奋尖叫,他知道,从此时此刻起,自己终于有了修道求仙的资格。做足了四十余年的美梦,终于得偿所愿,吕波光激动万分,目光灼灼地看着苏典,倏地,只见他双膝一弯,噗通一声重重跪了下去,嗓音沙哑哽咽道:“师傅,请收弟子吕波光为徒。” 人说福祸相依,谁又能想到刚刚差点被龙涎香剧毒攻心致死的无良道士,却意外地因中毒而被苏典打通经脉丹田,从而真正步入修士一途呢? 造化弄人,天意如此。饶是以苏典的孤傲冷漠,却也不得不被无良道士这时的热切目光所感化,胸腔血气上涌,承诺的话差点便要冲口而出。 好在最后关头,苏典及时抑制住内心的冲动,深吸一口长气,叹息一声道:“待我今次保的性命再说吧。” 吕波光强行忍住心中的狂喜,苏典虽然没有亲口承认,但至少不反对,也就是说还有的商量。谁说小人物就不能有大幸福?我吕波光颠沛流离二三十年,如今过了不惑之年,终于在一朝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这不是大幸福是什么?想到这里,他再不坚持,欣然起身,退往苏典的身侧,眼泛奇光地时时注视着苏典。 苏典先自神色复杂地扫了他一眼,蓦然“唰”地一声转过身来,目光陡地一凝,冷冷地望着崖边十许丈外的那间密林,声音不含丝毫感情地道:“蓬莱七星,你们既有下毒的本事,难道连现身一见的胆量也没有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震撼 “铮”!寒冰化影剑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清脆剑吟,苏典反手倒持剑柄,令剑尖如灵蛇般当空疾颤,海量的元由掌心注入剑脊,霎时催动灵剑剑身条条龙形的纹络泛起阵阵耀眼刺眸的奇光,旋即“嗖”地一声横空划过。 剑气仿佛无形的气浪水波般荡漾扩散,瞬间没入崖畔那片高大繁密的乔木林深处,惊起一阵鸟飞兽窜。 几声闷哼清晰入微地传入苏典的耳膜,接着便是几道迅疾远去的破空声。不用猜苏典也知,那是所谓的蓬莱七星受伤后惊慌远遁。 苏典要的正是这个效果。 今次苏典冒着极大的风险探访藏剑阁,最主要的目的是寻查师傅楚笑歌的下落,强闯肯定不行,需要谋定而后动。蓬莱七星只是尚未有资格进入洗剑池的藏剑阁外门弟子,生死无关痛痒,但若能借他们之口骗得阁主公孙弘亲来,那么苏典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之所以将境界压低至淬骨六阶,正是苏典的惑敌之计,一方面让李君儒等人以为凭借他们的修为尚且还对付不了自己,同时令他们又误会自己心高气盛,想要凭借自己淬骨六阶的修为挑战公孙弘,借踩踏藏剑阁阁主肩膀的声名上位。 起初,苏典的示敌以弱计策完美地得以施展,通过君儒观楼顶的那场激战,成功地使得蓬莱七星对他淬骨六阶的修为深信不疑。然而这番动作却也同样遭来七人胆大包天地想凭施毒对他苏典进行算计控制。 于是乎,苏典索性便就断了他们这方面的念想,催动丹田部分元力,激发王品灵器的剑意,借灵剑划空时散发的强大气波,向七人传递一个他们没法战胜自己的讯息,霎时将他们惊退吓逃。 苏典敢担保,现在那七人定然对自己的道法修为疑神疑鬼,再不敢轻易捋自己的胡须,一准是有多快就逃多快地赶去洗剑池向公孙弘禀明情况。 作为一阁之主,而本身又打着弘扬道法匡扶正义的旗帜,藏剑阁有身份未明的外敌来犯,公孙弘不得不亲临。 五年了,这一刻,终于要来了么? 苏典抬首望天,心中刹那间变得一片澄明。 光阴在偷偷溜走,一炷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苏典因一切皆在掌控,所以表情显得从容不迫,长剑插在身前三尺外的断崖岩石上,盘膝端坐,双手结成宝瓶法印,一袭青衫随风鼓扬,潇洒自若。吕波光则初被打通体内经脉,有种浴火重生的深彻感受,终于肯一改往昔的浮夸轻佻,静下心来,享受着游弋于天地自然间的元力划过肉身肌肤的美妙感觉。 “唰”!苏典电目陡然箕张,眸中的神光刹间若实质剑芒凝视不远处的崖畔,那里,不知何时,竟已凭空虚立着一个翩跹若鸿面如冠玉的负剑青年。青年身着裁剪合体的深蓝道袍,髻发高绾,凤目阴寒,唇角逸出一丝淡淡地邪笑,一瞬不瞬地盯着苏典,眼中却似裹含着初见绝代佳人的诡异温柔,白皙修长的双手似有若无地凝成一个捏剑的诀式。(.) “你来了。”青年淡淡言道。声音听不出悲喜,颀长的身子却微不可察地轻轻晃了一晃。 苏典知道,这是对方即将出手的征兆。没有凝神,没有戒备,苏典竟就那么保持端坐的身姿半响不动,口中却冷冷道:“你最好等吴诗将包围苏某的形势做到滴水不露时才再出手,否则今日你羽公子智勇双全的英名将再难保全。” 来人当然便是数月前随同吴诗、司空摘月以及一众藏剑阁弟子潜入东荒万碑塔葬探寻五品龙元的公孙羽,羽公子乃是修道界对他的尊称,皆因此人无论智计和修为在四大道统年轻一代中都足以名列三甲,又是藏剑阁阁主公孙弘的爱子,身份显赫,地位尊贵,足以媲美门下长老的修为,长的又是玉树临风貌比潘安,故而在修道界博得一片好彩。 “依然如五年前那般狂妄!”公孙羽冷笑一声,不屑道:“你苏典怎会越活越回去了?五年前你尚且已晋阶淬骨七阶,如今修为却足足跌退一个阶层不止,莫非是因为被逐出本派后自知理亏,心怀愧疚下再不能凝神打坐?苏典啊苏典,你终究还是要败在我公孙羽的手中。” 苏典平静地瞥了他一眼,显然没有因公孙羽的冷嘲热讽而动气。就在这时,蓦见苏典旋风般转过头去,倏忽对着密林深处扬声冷喝道:“吴诗你个鬼鬼祟祟地死胖子,莫要在那里藏头藏尾讨人厌烦?是个男人就赶紧给苏某滚出来!” 苏典这声暴喝裹含十足的元力劲气,穿云裂帛振聋发聩的余音,经对面山谷断崖的阻隔,再如绕梁三日般阵阵回返,顿时令整片山谷崖畔刹那间连连响起一道道“给苏某滚出来”,“滚出来”,“滚出来”……等等闻之耳膜生痛的高亢回音。 终于,足足过得半响,当震耳欲聋的回音到了最后的尾声,一个体态丰腴身材低矮四肢粗壮的胖子眯着眼,笑意吟吟地从密林深处一步一颤地缓缓踏了出来,道:“真没想到,时隔五年不见,苏兄你还是这么地风度翩翩俊逸非凡。唉,生有一副好皮囊就是能讨娘们喜欢,光看看慈航剑斋的殷小妞当年为了你寻死觅活,差点没哭瞎了双眼,就知你这厮着实害人不浅。” 人人都道胖子吴的脾气火爆,然而他们却不知,笑里藏刀才真正是这人的拿手好戏。若非是苏典刚刚与殷亭亭分开,保不齐就要受他的最后这句话影响心态,届时自己心神摇曳,定然就是眼前这个胖子凌厉出手的那一刻。 若是放在筑基以前,说不定苏典还会故意装作被他胖子吴的攻心计所趁,引他出手,然后再给予吴诗凌厉的反击。只是如今的吴诗和公孙羽在苏典的眼中便与三岁幼婴没甚区别,此时此刻,修为远远高出两人太多的苏典当然再没了闲情逸致去耍这些心眼诡计。 苏典的目标异常明确,那就是藏剑阁阁主公孙弘。 “李清,赵恒,元朗,风一刀,你们也不必躲藏了,都现身吧。” 这些人都是五年前修仙悟道大会在拜仙台上与苏典比斗过的昔日同门,虽然时隔良久,苏典依然能清晰地记得他们的姓名容貌修为深浅。 果然,伴随苏典这声清喝,密林内继胖子吴后又走出四位蓝衣蓝帽的青年道士,他们俱皆用一种满腹惊疑的复杂眼神看着苏典,很显然,他们也与胖子吴和公孙羽一般,对苏典一人独抗自己等六位藏剑阁洗剑池的内家弟子却怡然不惧的从容模样感到疑惑不解。 要知场中的诸人,除了赵恒年前初才晋阶淬骨五阶外,李清、元朗、风一刀三人早已在淬骨五阶这个境界呆了足足六年之久,即将触摸到淬骨五阶的巅峰;而胖子吴则在上一次的东荒之行手臂遭受重创,调养数月后,非但内伤痊愈,更因伤痛激发了潜能,于数日前一举突破至淬骨六阶,成为藏剑阁年青一代继苏典、公孙羽后的第三人。 最最重要地是,天资仅次于苏典的公孙羽也在神龙葬底获益匪浅,隐隐有突破淬骨七阶的趋势。 如此强悍的六人组,放眼修道界,又哪一派的传承者见之不胆寒心慑?除非他能自以为可与四大道统的大长老们拆式过招…… 想到这里,蓦然,六人再看苏典的眼神陡地一凛,不会吧,他们在心中颤声疾呼道,这个变*态莫非真个修到了大长老们的那个境界?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剑横扫 “叮”,苏典弹指击剑,令掌心的王品灵器嗡鸣疾颤不止。 撮口发出一道穿云裂帛的长啸,苏典仰天独立,青衫迎风招展,发丝根根飞舞,长剑横空戟指苍穹,剑尖闪烁着道道灵蛇般吞吐不定的耀眼银芒,澎湃汹涌的威压以他自身为圆心,滔天洪流般向着四面八方潮涌而来。 方圆数十丈的虚空在这一刻好似刹那间静止,风停,林顿,日隐,云收,山色沧澜,鸟鸣林幽。此时此刻,位于砚台山百丈断崖之上,公孙羽吴诗李清等六人粗重的喘息和怦怦的心跳声分外清晰。 “你……竟已筑基了?”公孙羽牙关有些打颤,面如死水,呆呆地望着面前这个昔日的宿敌,表情要多难看就有多么难看。 十几年来,公孙羽身为藏剑阁阁主的公子,地位显赫,受尽奉承尝遍逢迎,再加之本身天赋绝佳,于修道一途进展神速,因而心高气盛,只将慈航剑斋的林彩衣、大慈悲寺的定海以及剑渊的莫尘当做生平劲敌,却轻易绝不服输。 五年前拜仙台上那场修仙悟道大会,他公孙羽占尽地主优势,原本极有希望取得冠军,哪知却在比赛中场,突然被一个自称楚师叔关门弟子的家伙横空出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台上四大道统种子选手,败群修,傲立仙台绝顶,一举夺魁。 公孙羽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那个年龄比自己足足小了四岁的家伙,背负长剑,一身青衣,高挑颀长,俊逸潇洒,举手抬足都隐隐有一个问鼎修道界数十年之久的大家风范。当日惨败的画面就像发生在昨日,令公孙羽记忆犹新。 十一招,那人就只堪堪用了十一招,公孙羽甚至能够清楚地记得那人施展这《大荒九字仙剑诀》中十一招的姿势。 第一招以“临”字剑诀开篇的“千星临尘”作为起手式占尽先机;接着是“兵”字剑诀的“落英缤纷”封住自己所有退路;然后是“斗”字剑诀的“乾坤斗法”攻的自己措手不及;随后是“者”字剑诀的“无敌者胜”一往无前的杀招让自己疲于应对。 旋即那人剑招倏忽变得凌厉无比,使出“皆”字剑诀的“万法皆我”主攻一点终于令自己受创;再然后是“阵”字剑诀的“河洛阵图”幻化千万剑阵逼得自己左支右绌;随即是“列”字剑诀的“大道列缺”斩尽尘缘般迫使自己再无反抗之力。 最后,当他使出“前”字剑诀的“负弩前驱”如天外飞仙般完全崩碎自己的所有抵御时,大局已定。伴随最后“行”字剑诀的“天马行空”配合“龙行虎跃”和“风行草偃”两招一举令得自己彻底败北。 饶是自负高傲如公孙羽,却也不得不承认,《大荒九字仙剑诀》在那个名叫苏典的少年手中仿佛灵魂附体般的神法仙招,无论是剑姿亦或招式都若行云流水,妙态百出,看得人目晕神眩,直呼神技。[] 修道十数余载,正是拜仙台上那场比斗令公孙羽尝到了生平第一次败绩,而且是被对方以区区十一招生生震晕,最终输得一塌糊涂。 也正是因为那场比斗,让公孙羽心中首次生出一种将一人食肉喝血的深彻大恨。原因无他,只是这个于拜仙台上击败他公孙羽的苏典,让他在心爱的仙子女神面前丢尽了颜面。 苏典,一切罪孽的根源都是这个冷血无情的恶魔苏典,他想一鸣惊人,难道就不在乎被他无情踩在足下的踏脚石的感受么? 望着眼前这个依稀能辨出五年前那抹潇洒孤傲身影的青衫少年,公孙羽好想自己突然被仙魔附体,霎间拥有了超人类的无敌技艺,王霸之气外泄,一指将面前这个讨人厌烦的恶魔弹出寰宇苍穹千百万里,任他自身自灭。然而,公孙羽瞬又在心底叹息一声,因深知这种想法太不切合实际。 就在这时,公孙羽忽觉苏典两道犀利的电眸好似利箭般朝自己扫将过来,顿时感觉如芒刺背,浑身刹那间如坠冰窟,仿佛陡然间被苏典一眼洞穿了自己的内心。 太可怕了!纵是与黄字号大长老欧晋或天字号长老段天行对坐,公孙羽也没有这种体内隐秘被人一眼窥视毫无遁形的恐怖错觉。 直觉告诉公孙羽,今时今刻,这个昔日恒压自己一头的妖孽更已成长为自己只能仰视的存在。 “锵”!恰在这时,苏典的剑破空而至。 恐怖的气息好似吞噬一切的恶魔强行撕裂无尽的虚空,无形的剑气化成成道道割裂一切的凌厉气场波浪般荡漾扩散,山在颤,林在抖,整个方圆数十丈的砚台山断崖顶尽数被苏典的这一剑笼罩其中。 那是剑法和修为同时晋阶到宗师级别的表现。这一刻,公孙羽再不怀疑,他苏典确实有与内阁洗剑池地字号大护法一战的资格。 这还怎么打?双方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苏典超出了自己太多太多。有着刹那光景,公孙羽想着转身跳崖落荒而逃,但直觉告诉他,若然自己有丝毫转身或提足的动作,定会遭来那柄悬浮半空气场强大的灵剑全力追杀。公孙羽不敢尝试以自己的身法和灵剑的速度进行竞赛,所以只得乖乖地保持凝立不动。 寒冰化影剑悬浮于半空十丈高,从剑身纹络散发的耀眼的银芒宽足数丈长近二十丈,剑身好似被凭空被加长扩宽了数十倍,犹如一柄巨型光剑发出万丈光芒,剑波足以威慑方圆百丈。 无论是身处数十丈外密林边缘的李清、赵恒,元朗,风一刀,抑或是十几丈外的胖子吴,甚至是崖畔的公孙羽,俱皆被悬空的那道巨型银芒光剑震撼的无以复加,莫说是拔腿逃跑,甚或连手足细微动弹的胆量也欠奉。 一剑破空,横扫诸君。 此时此刻的苏典,在这些昔日的对手眼中仿佛无敌魔君的化身,彻底令他们感觉到肝胆俱寒。一种叫做畏惧的词汇霎时渗透到诸人的骨子深处。 “轰”!便在众人皆以为即将被苏典的那柄令人灵魂止不住战栗的巨型光剑毁灭在这百丈断崖之上时,破空声忽至,蓦见一颗重逾万钧的乌黑巨石突如一道陨星般对准苏典的背心轰砸而下。 偷袭来的如此突兀,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个时候,便是神仙下凡怕也遁地无形了,六人几乎已经看到苏典被巨石轰杀至渣的快意一幕。 “蓬”!就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那苏典竟出乎众人预料地没有侧移或腾空进行躲避(当然,其实他们也知道,无论他苏典朝那个方向躲避都是枉然),而是第一时间探手入怀,摸出了一颗乌黑丑陋的方形石砖,抬手祭之挡向当头砸下的万钧巨石。 第一百二十七章 新仇旧恨 螳臂焉能挡车?以一块尺许见方的石砖格挡一座重逾万斤的巨磐,这人不会是被吓成痴呆了吧? 崖顶六人这时俱皆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怜悯地望着对面的苏典,他们仿佛已经预见这个昔时的天才今日的无敌王者被巨磐砸成肉饼,落的个凄惨收场的一幕。(.好看的小说) “啊”!就在这时,但见那青衫之下的少年蓦然发出一道闷雷般的狂啸,脚踩虚空,仰天独立,长发乱舞,衣袖翻飞,一对修长白皙的手掌倏忽间将那颗丑陋的方形石砖合在掌心,蓦如萧萧兮一去不复返的易水壮士,陡地人石合一,凌空对准那天降陨石般的巨磐纵劈而去。 “轰”!碰撞处突然传出一阵仿佛千百磅药性浓烈的炸弹齐皆爆响,那一道道宛若洪荒巨流般的强大声波深深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甚至令他们感觉灵魂都在战栗不止。 便是这电光石火的瞬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合握在苏典双手掌心的方形石砖不偏不倚地轰击在方圆近三十丈重逾万钧的巨型磐石上,从两者撞击处衍生出一道肉眼可辨的超强极光波刹那间扩散百里,霎时令整个日月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咔”!万斤巨磐似乎不堪淡金色极光波的负荷,石体表面居然以场中诸人肉眼难辨的速度开始皲裂崩碎,瞬间被爆成千百余块,裹含磅礴巨力的碎石轰然炸向四面八方。 而这个时候,合扣于苏典掌心的那颗方形石砖非但依然保持完好无损,其乌黑丑陋的体表更骤然如启智的活物般,自发逸出一股比之碰撞时愈发光彩炫眸的淡金色极光波,倏地将百十颗崩碎后疯狂射向苏典的乱石震散击落。 极光波呈微红偏暗的淡金色,乍一看,竟像是埋藏在褐石沙堆中尚未被开发而出的金石,渗透出金红双色交织掺杂的万丈光芒,耀眼但不刺眸,夺彩却非浮华,绚丽醒目,圣洁辉煌,仿佛一道道仙石神物散发的神圣仙光,流光溢彩,端的美艳而不可方物。 此时此刻,就算是一个对法器灵石等一无所知的凡人也该知道,苏典手中的那颗方形石砖定然是一种千年难遇的异宝了。 “噗”!饶是有异宝护身,但那颗万钧巨磐裹挟的澎湃大力依然令苏典的脏腑惨遭巨创,喉头倏忽一甜,张口喷出一股血箭,这个一袭青衫好似谪仙临尘的少年剑眉陡然一拧,双目裹含滔天杀机,死死盯住被震裂成万千碎石的巨磐后那个中年文士,咬牙切齿道:“藏剑阁阁主不是向来自诩正人君子吗?何时也学起龌龊小人施那暗算偷袭的卑鄙勾当?” 没错,来人正是公孙羽的父亲,现任的藏剑阁阁主公孙弘。 但见这公孙弘约莫四十余岁年纪,中等身材,生的五官齐整,朗星凤目,面色红润,发丝乌黑,眉宇依稀可见当年丰神朗目的俊逸风范,足可见其子公孙羽的冠玉俊面正是遗传了乃父的优良品质。 一袭雪白的文士儒衫,浓密的黑发用一条蓝丝巾扎成一个辔髻,脚下配着一双黑面白底的棉布鞋,着装异常简单,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品,予人一种干练朴素的学者感觉,若然他公孙弘一只手再握着一把折扇,便真个与学富五车的学究没甚两样。 但苏典知道,这么一个貌似两袖清风文弱书生的中年学者最擅长的,其实却是工于心计。 无论是五年前那场修仙悟道大会,公孙弘私下利诱他苏典不成,恼羞成怒下对苏典所使的王品灵器借题发挥,最终成功将苏典驱逐出派;亦或是今次,公孙弘趁苏典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公孙羽吴诗等人的当口,操纵一颗万斤巨磐突施偷袭,便就从公孙弘这两次针对苏典的算计来看,这个人的心计绝对不像他表面所展现的那般普通寻常。 事实确也如苏典所料。 眼见苏典居然能在万斤巨磐的轰杀下仅以一口鲜血的代价躲过一劫,公孙弘眼中的阴霾乍闪即逝,双目不经意间在苏典手握的那颗方形石砖上瞟了一瞟,阴声怪气道:“苏典你既然被本座逐出藏剑阁,就该在东荒西漠或南岭北原寻一个无人问津的地界安度晚年,如此招摇过市,难道就不怕心存不良的邪修们见你式微而对你强行夺舍?今日你行为猖獗气焰嚣张,胡乱伤我阁内弟子,本座虽有悲悯天下之心,但形势所迫下,亦不得不使出些非常手段。” 这些话乍闻起来,感觉像是危言耸听,但苏典却从他的话外之音中听出另一层威胁的意思:公孙弘表面上是在说“心存不良的邪修”见他苏典式微而强行夺舍,暗中却是在警告苏典,惹火了他公孙弘,他虽贵为一代维护正统的藏剑阁主人,却也不妨做一回夺人之舍的邪修强盗。 “行为猖獗气焰嚣张?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苏典闻言不怒反笑道:“这五年来,你公孙弘已经将‘无耻’这门学问研究的炉火纯青,着实令小可佩服地五体投地啊!” 公孙弘耳听苏典毫无顾忌的对自己冷嘲热讽,额顶青筋瞬间根根暴突,从鼻端发出一声冷哼,道:“找死!” “嗖”,苏典右手五指虚抓,元力化成一股吸劲,当空将悬浮的寒冰化影剑擒在掌心,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恼羞成怒的公孙弘,道:“这里除了你的儿子和五位弟子便再没有外人,何必还要端摆着那副道貌岸然的臭脸模样呢?难道你不觉得这般表面装出正气凛然、暗地则卑鄙无耻的生活,过得很累吗?” “苏典,少在那里胡言乱语诋毁家父!”公孙羽等人刚刚被悬空的寒冰化影剑震慑心魂,虽亲眼目睹了苏典以方形石砖抵挡千钧巨磐和公孙弘诡异现身的一幕,却苦于没法动弹言语,这时当苏典收回那柄灵剑,众人才恢复了言谈行止的功能。这时听得苏典字字诛心地辱骂父亲公孙弘,公孙羽当然要毫不客气地予以回击。 苏典冷笑一声,蓦地将长剑横空遥指公孙弘,淡淡地道:“浊者自浊,清者自清。若然你的父亲真的是一个匡扶正义除魔卫道的正人君子,又何惧他人谩骂诋毁呢?”说到这里,他话锋陡地一转,道:“但你可以让你父亲拍拍胸脯扪心自问,他真个是这种大义无私的好人么?” “好,好,好,”公孙弘每说一个“好”字便就自鼓一掌,三个“好”字说完,便也同样鼓了三掌,而后,才听他哑然失笑道:“苏典啊苏典,本座万没想到,你与楚笑歌那老匹夫分离了足足五年,依然能把他的牙尖嘴利学个十全。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啊!”顿了一下,看向苏典的眼神倏忽变得犀利无比,冷声道:“但不知你的功夫又学足了你师父的几层呢?” 苏典淡淡地道:“公孙阁主不妨来试一试。” “锵!”公孙弘一把自百宝箱中祭出一柄玄铁重剑,一瞬不瞬地与苏典对视着,道:“但愿别让本座失望。”说罢,浑身气势霎间腾腾飙升。 第一百二十八章 生死角逐 (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生死角逐(上) 玄铁重剑,洗剑池库藏的十大名剑之一,被誉为藏剑阁剑榜三甲中排名仅次于状元寒冰化影剑和榜眼紫微星剑的探花,上品宝器中的极品,差点可媲美王品灵器的存在? 公孙弘为了对付我苏典,居然肯动用如此大手笔,看来今次果真是志在必得啊!苏典剑眉微拧,旋即又舒展了下去,但保灵台一丝清明,紧守中宫那点道心,精气神逐渐进入佛家所说的“禅那”俗称的“忘我”之境。(.好看的小说) “铮”!作文士打扮的公孙弘右手反握森乌冰凉的玄铁剑柄,突然将重剑剑身横空猛地一转,顿令宽半尺长五尺七分的玄铁重剑发出一道如暮鼓晨钟般的清越剑吟。剑吟响彻云霄,震得场中诸人耳膜阵阵生痛,万年玄铁打制的重剑应声嗡嗡疾颤,余音长久不消。 苏典危立崖畔,长发披肩,青衫随风疾舞,银质窄身长剑平摊在两手掌心,面沉如水,两眼平静地望着对面那浑身散发着磅礴威势的中年文士,淡淡地念道:“重剑无锋,巧夺天工,其音如淙淙溪流,其色若深乌褐红,其质像晶莹软玉,其表似千年寒冰,摧金断玉,削铁如泥,劈砍斩刺,点撩拈引,千般万法,杀人无形,玄铁重剑,不愧是王品之下剑中无敌。” 声音不大,偏偏字字铿锵,清晰入微地传入场中每一个人的耳鼓深处。 “哦,”公孙弘两颗乌黑浓密的剑眉陡地一跳,闻言先是一愣,旋即蓦然“哈哈”大笑道:“苏典啊苏典,你的见识和修为真是越来越令本座感觉到由衷的欢喜,若非是五年前你忤逆本座的意愿,使得你我如今的关系成为一个必死之结,本座恐怕会忍不住把你当成下一任阁主来培养。” 苏典“叮”地一声屈指弹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若是当阁主都要像你公孙弘这般假公济私心胸狭窄道貌岸然任人唯亲,苏某宁愿去做那无拘无束的自在散修。” 公孙羽耳听苏典竟然直呼父亲的名讳,当即忍不住怒喝一声道:“苏典,休要对家父不敬!” “无量那个仙尊,”却是被人忽视的无良道士吕波光突然从一块藏身的大石后跳了出来,指着公孙羽劈头便骂道:“你小子直呼贫道小师傅的名讳,岂非是对道爷爷我的大不敬!”。 无良道士才刚刚被苏典打通经脉,尚没来得及用兽火焚体淬骨,所以连修士都算不上,因而见得潜上崖顶的诸人个个气场强大,唯恐他们激战中殃及自己这条式微的池鱼,便就早早寻到一块乱石堆后躲藏了起来。原本他打算一直藏到众人激战结束再现身,毕竟他最擅长的只是磨嘴皮子,若论手脚功夫,拍马都不及场中任何一人的一颗小指头,若仍然呆在场中趟洪水,非但帮不上苏典什么小忙,更有可能成为这位甫才认的小师傅的累赘。 只是当听到战斗场中公孙弘和公孙羽父子俩竟不知廉耻地联合对自己的小师傅打起了口水仗时,无良道士这才忍不住跳了出来,为苏典帮腔。 “你又是谁?”说话的是一直冷眼旁观的胖子吴诗,他刚刚被苏典那道悬空的巨型光剑震慑魂胆,奈何有心寻他苏典晦气却没胆上前,心中正觉憋屈窝囊,这时忽见凭空跳出来一个打扮的不伦不类浑身半点元力波动也无地道士,当即就像是找到了一个泄愤的出气筒般两眼瞬间放光,若非是摄于苏典在一旁虎视眈眈,只怕胖子吴立时便要扑了上去。 无良道士装模作样地单手竖在胸前,作出一副虔诚的神棍做派,一本正经道:“阿弥陀佛……哦,不对,无量他姥姥地那个仙尊,贫道本家姓吕,名波光,道号清风,师从无量山无量仙尊座下大弟子无量仙道,哦,不过那是百十年前的旧黄历了。现在贫道吕波光乃是小师傅苏典座下首席记名大弟子,当然,不久就要转正,届时贫道将征得小师傅同意将道号更换作斩虹,所以,小胖子你可以称呼贫道作吕波光,也可叫贫道作斩虹。” “吕波光,女剥光,哈哈,老道士,你这名字可真邪异地紧……等等,斩虹,斩弘,妈的,”吴诗突然醒悟过来,这个老道士是变着相地在侮辱自己的师尊,当即他肥颤颤地胖脸猛地一抖,豆眼微眯,冷睨了无良道士一眼,咬牙切齿道:“吕波光,你竟敢对吴某师尊的名讳不尊,是否活腻了?” 无良道士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般斜瞥了吴诗一眼,不屑道:“你才听出来吗?脑筋未免也太迟钝了些。” “我要宰了你这个牙尖嘴利地假道士!”吴诗脾气向来火爆,这时听得无良道士变相地骂自己愚蠢呆笨,再也忍耐不住,顿然像是被引爆了的火药罐,刹那疯癫,狂吼一声便要扑上去把无良道士撕成碎片。 “哼”! 就在这时,一声冷哼突如一道无形的针形气波,透过耳膜,生生刺入吴诗的心脏深处。吴诗就像是被人当头浇下了一盆冷水,霎时清醒过来,骇然顿足,忐忑不已地朝着声源处偷瞥了一眼,却见对面的苏典目光似有若无地淡淡朝自己扫了扫。 就只是这一眼,吴诗心中陡然间犹如掀起了滔天巨浪,心胆俱寒,浑身如坠冰窖,再不敢对无良道士有任何不轨的举动。同时他也深深地意识到,从这一刻起,自己作为藏剑阁洗剑池内排行第六的新一代弟子,被阁内长老大长老们寄托重望的传承种子,再也没有成为他苏典对手的资格。 “锵”! 便在苏典发出冷哼声震慑吴诗灵魂的这一电光石火的瞬间,公孙弘长剑倏忽一抖,蓦如一道被拉了满圆的劲弓,箭矢一般朝苏典的方向疾射而至。 空飞的当口,便听这个藏剑阁现任的阁主“哈哈”仰天长笑道:“苏典啊苏典,与本座生死对峙的当口,居然还敢中场分心,你这不是在自己找死又是什么!” 第一百二十九章 生死角逐(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生死角逐(下) 曾经有人联合东荒西漠南岭北原中土五大领地,结合海陆空三大地域,综合人魔妖兽鬼五界,编排了一个以速度为主题的排行榜,其中独占鳌头的当属神龙,邪凤与神凰并居第二,第三名是鲲鹏,接下来的是乌雕、鹰隼等等大型飞禽,随后才轮到陆地上的虎狮兽、飞豹、吞天蟒等等蛮兽,这些飞禽走兽统统被划归为速度中的极品。 至于深海的蛟龙和人鱼则被列为与妖、鬼两族同等的速度中的中品。 魔族屈居速度中的下品。 而人类,却仅陪末席。 正是因为速度与其他四族相比天生有缺陷,所以上天才给了人类修行方面的补偿。无论是淬骨到筑基,亦或是筑基到凝丹,乃至凝丹到元婴,以及元婴到化神,然后化神到元神,最后元神到涅槃,由低境界到高境界的晋升,人类所承受的天道惩罚较之其余四大种族无疑要少的多。 或许是天意有让人类成为五界主宰的原因吧,而恰恰是由于上天的这种有意令五界的五大种族在速度和力量上相互均衡的调和,直接或间接地导致了最终道法大成涅槃证道者,大多数都是人类的修士。 伴随修士道法的逐层晋级,其力量和速度也在不断蜕变。 涅槃之后便是飞升,那是超出世间五界的存在,甚至可能成为传说中永恒的仙人,当然不再受速度的限制。[] 故而,将上述诸般因由融合在一起,再来看这种纯粹以生灵自身行动快慢排列的速度榜,你便会觉得其囊括的范围是很值得商榷的,至少,你总不能拿一个刚出道的幼年神龙与一个涅槃入微的人类修士进行速度对比,那样只会是一个笑话。 公孙弘无疑就是一个不能仅仅只用这个所谓的速度排行榜来进行编排的异类。 公孙弘是在闭关了四年之后才新近成功筑基,或许修为与苏典的筑基二阶相比差上半筹,但凭借其在淬骨巅峰长达二十余年的积淀,筑基之后,爆发的能量异常强大,竟隐隐可与筑基二阶期一较高低。再加上公孙弘修炼十字梯云纵足足有四五十年,虽达不到洗剑池内大长老以及元老们炉火纯青的境界,纯娴程度却比之才堪堪苦练十余载的苏典犹如云泥天壤之别。 所以,当公孙弘人剑合一地当空向苏典疾刺而来时,首先给苏典的感觉便是避无可避。 仿佛流星划过,又似劲矢飞掠。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只雌伴被抢的虎狮兽愤怒剪扑,又如一只幼崽被偷的鲲鹏疯狂掠杀,疯魔狂暴,不死不休。 苏典再也想不到,看上去仿若儒雅的文士般地公孙弘在全面爆发起来,速度居然是如此地锐不可当。(.) 以一种令所有人看觉目瞪口呆的极速腾空疾掠,手中乌黑沉重的玄铁重剑划出道道耀眼刺眸的乌红异芒,一身雪白儒服的公孙弘突然化身成一道白影光箭,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刹那即至。 东荒独行三年,于虎狮兽口鲲鹏利爪双头蟒尾蛟龙独角下死里逃生,苏典尝尽了被飞禽走兽穷追猛打的滋味,所以一朝脱离东荒,苏典深深感觉到,自己的警觉性明显变得钝化滞后了许多。 除却在大慈悲寺古刹被筑基巅峰的丈二巨僧追击,以及冲击筑基第二个阶层时渡那天罚雷劫,仅仅这两次让苏典重新拾掇回在东荒于兽口鹏爪下逃生的刺激滋味外,就算是在万碑塔葬神龙葬底与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赌拼念力和道法,或者是在百丈断崖上三招击杀司空摘月,哪怕是在时经轮中无所不用其极地与女帝诺澜斗智斗力,甚至是在紫禁皇城那家“高朋满座”拍卖行内与圆慧生死激战,总是难以令苏典在战斗中找到那种生死极速命悬一线的诡异感觉。 没有身在东荒无时无刻不想着生存保命的外界环境刺激,所以渐渐地,苏典似乎对这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变得陌生起来。 而恰恰却在这个时候,公孙弘,这个几乎将人类能够达到的速度演绎到极限的对手,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刁钻角度全力一击,终于再一次激发了苏典那渐要淡忘了的逃生本能。 玄铁重剑距离苏典的面门眼见只有半尺,而剑身竟还在加速。 这种情况,若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只怕眼鼻口至少有一处难保,除非你的修为高出公孙弘三四个阶层,而且,能高明至迅速判断重剑来袭的角度,闪电出手,在短短的一息的百分之一刹那,突然以两指夹住裹含公孙弘十二分劲气的玄铁重剑。最最重要地是,你只能夹,不能弹,否则若是不小心被吹毛求疵的重剑反扫,不是断手,就是毁容。 苏典的修为没有高出公孙弘三四个阶层,甚至在决战时眼力和经验远远不如公孙弘那般老谋深算,所以他没有探手夹剑,不是不敢,而是自知纵然夹住重剑却也枉然。 凭借敏锐的直觉,苏典清楚地感应到这看似平平直刺的玄铁重剑背后至少还有三种变化,就算是他侥幸夹住剑身阻住了重剑的直刺,随之而来的重剑的重劈、平削和上挑再非他的能力可以控制。 探指夹剑无疑等于自取灭亡。 苏典还没有活够,他可不想两手十指无端被削断一根,更不想脸上多出一条毛毛虫般丑陋的伤疤,所以夹剑这个貌似简单却很凶险的高危度动作方略被他第一时间放弃。 玄铁重剑距离更近了,甚至已到了苏典面门三寸之境。 这个时候,场中突然出现了让所有人都惊骇地长大了嘴巴地诡异一幕。 眼见玄铁重剑即将要触上苏典那张俊逸非凡的清秀面孔,就当所有人都欲要闭眼不忍再看他苏典被重剑刮花脸颊遭受毁容的惨不忍睹的场面,忽然,便在这里,蓦见那原本无动于衷的苏典陡地张开大口,“咯嘣”一声死死地用上下两排牙齿将玄铁重剑生生咬住。 “叮叮叮……”同一时刻,苏典的双手霎间如穿花蝶影般连环疾弹在乌黑厚重的玄铁重剑剑身之上,令其发出的悦耳剑吟犹如丝竹奏乐,煞是好听。 “铮”!寒冰化影剑电射而出,骤如一道离弦之箭凭空划过,对准公孙弘紧握玄铁重剑的右掌怒劈而下。 苏典先用牙齿在刹那光景阻挡了玄铁重剑的直刺,同时封住了剑身上挑的后招;同时他两手的左右弹指瞬间化去重剑的平削;最后苏典催动灵剑飞斩公孙弘的握剑臂腕,分明是要令公孙弘分心,使他延长控制玄铁重剑作重劈招式的时间。 牙齿,弹指,飞剑,苏典奇招迭出,就这么破解了公孙弘偷袭之下全力出手的必杀一击。 挡住了?他苏典就用这么一个奇诡的方法挡住了阁主的“天外飞仙”?所有人都看的一阵傻眼。 第一百三十章 奇招迭出 公孙弘既然能够在高手辈出的藏剑阁洗剑池中脱颖而出,德蒙上任阁主青睐,力排万难,成功上位,尽管与他交际逢迎的手段脱不了干系,然而若非其本身拥有能够令多数人信服的实力,纵使他如何溜须拍马善于钻营,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被提名担任藏剑阁阁主的资格。 或许他公孙弘天资不如黄子号大长老欧晋,狠戾不如天字号长老段天行,冷血不如黄字号长老俞放鸽,但他却胜在灵敏迅捷的反应和风驰电掣的速度,而这两点恰恰也正是双方战斗时除却力量之外决定胜负的关键。 公孙弘的速度不消多说,光凭他方才破空而来偷袭苏典的凌厉一剑便可窥一斑而知全豹;眼下,他公孙弘所要展示给场中众人的,正是他那超乎寻常神乎其技的奇诡反应。 寒冰化影剑犹如灵魂附体的活物,在众人眼睁睁之下,以一种无法用肉眼捕捉归纳的邪异轨迹,闪电般凭空划过,瞬间斩向公孙弘的铿锵有力的右臂虎口。 没有人可以形容寒冰化影剑御空飞行的诡谲异状,灵剑所过之处,空间坐标似乎遭到扭曲,时间转轴仿佛被强行扰乱,一切再不能以常理得以揣度。 如果说,先前众人从公孙弘绝杀苏典的那一剑中,深彻体会到其犹如电光石火的速度的不可思议;那么,当乍见苏典催动灵剑御空反击公孙弘时,他们霎间便被那灵剑蕴含的庞大至扭曲空间扰乱时间的磅礴力量震撼的无以复加。 这厮先前竟一直在隐藏实力!他究竟到了什么境界?是筑基一阶中期,还是筑基一阶巅峰,亦或者……他竟已经晋升到了筑基二阶?公孙羽瞳孔陡然箕张,死死地盯住决战场中那道颀长提拔的青影,蓦然间有种欲要崩溃的错觉。他再也想不到,时隔仅仅五年,自己居然被苏典甩出了千百丈远,两人间的差距竟一度由五年前的一两个小阶层变成了如今的云泥天壤之别。 这个妖孽,怪胎,魔鬼,变*态,公孙羽感觉到心好似在滴血,俊面被郁闷憋屈痛苦不甘诸般表情霎时写满。此时此刻,眼见那苏典操纵灵剑进行凌厉反击,连他都不看好新近才突破筑基初期的父亲公孙弘。 事实证明,公孙羽的担心是暂时多余的。至少,在目下看来,苏典那裹含巨力御空疾斩公孙弘的一剑,并没有能够对后者造成致命的伤害。 “唰”!横握玄铁重剑乌黑剑柄的右手五指蓦然松开,公孙弘身子倏忽逆向疾转半圈,两手瞬间迎空弹向寒冰化影剑的银白窄身,伴随“叮叮”两声悦耳的清脆剑吟,公孙弘双腿霎时前移,上身刹那后仰,整个人陡地以场中所有人包括苏典在内都意想不到的姿势拔地而起。[] 竟然是传说中的旱地拔葱! “嗖”,突然,公孙弘凌空的双腿忽如一对终于千钧的铁杵,左右横扫苏典的两侧腰腹。这个时候,兀自保持牙齿紧咬玄铁重剑剑尖、两手疾弹重剑左右刃身姿势的苏典再没有任何抵御之法,唯有闪身后撤一途。 “锵”!公孙弘,刹那间把握住这个千钧一发的机会,倏地探手仰天虚抓,闪电般将玄铁重剑擒回右手掌心,右腕骤然翻转,一下反向横扫,“叮”地一声重重劈在恰在此时疾射而至的寒冰化影剑。 从公孙弘趁苏典分心时人剑合一地进行偷袭的绝杀一击;到苏典以牙齿咬住剑尖,两手急弹重剑双刃,御剑疾斩公孙弘握剑右手的虎口:再到公孙弘毫不犹如地舍弃玄铁重剑,以旱地拔葱的诡异姿势腾空掠起,弹指击中寒冰化影剑剑,接着双腿疾踢苏典的左右两腹,逼得后者无奈撤身;最后再到公孙弘重新掌握玄铁重剑的主控权,重剑横扫,成功劈中寒冰化影剑的剑身……一切都不过只是发生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快的令人窒息。 短短的刹那光景,两人竟各以奇招妙式破了对方的凌厉击杀,然后同时腾空追擒自己的宝剑,最后齐齐后退丈许,再度返回先前的对峙状态。唯一不同地是,二人身处的位置进行了相互对调。 场中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 先前公孙弘面向砚台山密林背靠断崖时,公孙羽吴诗李清等六人均不自觉地移向了他的身后;而无良道士吕波光自认是苏典的忠实记名大弟子,当然毫不犹豫地做起了苏典孤身一人的坚实后盾。这时当公孙弘和苏典位置相互调转,到得苏典背靠断崖面向密林时,场中敌我双方处身的境地突然就变得混乱起来。 位于苏典身后的变成了公孙羽吴诗李清赵恒元朗风一刀六个生平宿敌,无良道士则尴尬地成为了公孙弘身后一只送入虎口的羔羊。 然而,很明显,两人这时精气神完全被对方所吸引,再没有丝毫闲情逸致去理会身后的诡异情状。 最后一抹残阳消失在远山天际,砚台山百丈断崖之上突然变得安静异常,四周除却一阵阵嗖嗖的寒风肆掠声,便就是几人难掩的粗重喘息的鼻音。 “铮”,就在这时,苏典蓦地弹指击剑,身子倏忽点地掠起,化成一道青影,疾射公孙弘而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上一次是本座占了先机,这一回让你主攻又如何?”公孙弘眉宇间裹挟一丝淡淡地冷笑,怡然不惧道:“《大荒九字仙剑诀》何其博大精深,你苏典初学皮毛,就想在老夫面前卖弄,忒也不将我藏剑阁传承万年的古典放在眼底了!哼哼,苏典啊苏典,你竟敢以临字剑诀来作起手式?也罢,今日本座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临字剑诀的攻防兼备。” 公孙弘浸淫剑道四五十载,眼见苏典竟敢以《大荒九字仙剑诀》中的九字剑诀来与自己对战,心中只当这小子是黔驴技穷的无奈之举。 从鼻端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公孙弘冷冷地望着逐渐接近的苏典的声音,讥诮道:“班门弄斧!”说着,就那么步履从容地踩踏着百丈断崖的厚重岩地,单手提剑,嘴角带着几分嘲弄之色,迎了上去。 这一刻,公孙弘豪情万丈,意气风发,才终于有了几分剑道宗师的大家风范。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谁比谁阴 自五年前被公孙弘驱逐出派,苏典便再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藏剑阁的上古典藏,所以有关藏剑阁的镇阁剑经《大荒九字仙剑诀》,他只是在师父楚笑歌的口授下学全了淬骨篇,却对《大荒九字仙剑诀》接下来的筑基经文一概不知。 一个月前,苏典被中年和尚强行筑基,苦于没有筑基经文,又被妖帝诺澜衔尾追杀,无奈之下,只好选修了从丈二巨僧处夺来的大慈悲寺佛门至宝《如来心经》的三篇筑基经。所以与纯修《大荒九字仙剑诀》淬骨与筑基两篇的公孙弘相比,苏典所修习的驳杂的道法经文首先就令他在守意静心方面弱了公孙弘一线。 同时,苏典修习《大荒九字仙剑诀》才堪堪十余载,与潜心钻研此诀长达四五十年的公孙弘相较之下,就更加显得粗糙浅显微不足道,只会令人觉得他不过是初学皮毛,难以尽得其精髓。 无论是纯度亦或是积淀,苏典之与《大荒九字仙剑诀》都不如公孙弘更能体会其中奥义,因而以公孙弘向来善于隐忍的性格,这时也禁不住将内心的狂喜表露了出来。 苏典的剑还在加速,但公孙弘似乎早已如未卜先知般窥破了他的全部动机。 “‘千星临尘’中途三变,一变呈斜刺微小楔度的‘居高临下’;二变呈横削平划的‘秋水临波’;三变呈上挑的‘攀危临崖’,招式由临字剑诀的起手式改为凌厉的破剑式,苏典啊苏典,你当本座瞧不破你暗中所使的技俩吗?”公孙弘一眼洞悉了苏典掌心疾颤的寒冰化影剑潜藏的所有后招,却不动声色地横提玄铁重剑临空封扫,表面上当然只是为了对付苏典那犹若千星陨落的“千星临尘”起手招式。[.超多好看小说] 其实私下里,公孙弘已经将苏典变招后所有的前行退路都已算计好了。若他苏典采用的是“千星临尘”换为“居高临下”的斜刺一变,那么公孙弘就会立即操纵重剑顺势上挑;若他苏典采用的是“千星临尘”换为“秋水临波”的横削二变,那么公孙弘则将立即改重剑封扫的轨迹为斜劈;若他苏典采用的是“千星临尘”换为“攀危临崖”的上挑三变,那么公孙弘便就马上将重剑横空凝滞,旋即狠狠重砸而下。 最妙地是,公孙弘心中暗喜道,无论他苏典采取的是哪一种变招的方式,均难逃被自己重剑扫中左右两只手掌的厄运。 怀着这番邪恶的念头,公孙弘将充沛的元力暗藏在掌心,借玄铁重剑封扫寒冰化影剑的当口,悄悄把裹含了自己筑基一阶的全部元力尽数注入剑身的纹络,缓缓改变着重剑移动的轨迹,只待苏典中途变招的当口,重剑就立即反其道而行,趁机给他苏典来个一剑对穿双掌的致命一击。 眼见苏典距离自己已不及丈许,其掌心明晃晃的如一条灵蛇般吞吐不定的灵剑剑尖越来越大,公孙弘甚至已经预料到了他苏典掌心被自己以玄铁重剑洞穿后惨呼哀嚎的一幕。想到这里,公孙弘的嘴角不由泛起一丝邪异地诡笑。 “唰”!突然,就在这时,那原本正以风驰电掣般的疾速划空而来的苏典身形蓦然间一滞,身躯竟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关口急停了下来。 这一招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疾掠急停,这两种原本不可能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的极端动作,偏偏却发生在苏典的身上。 这诡异之极的一幕固然让公孙羽吴诗等围观的七人看得目瞪口呆,却更加打乱了公孙弘的全盘计划。 公孙弘欲要以重剑反击苏典的中途变招,企图将苏典双掌对穿的愿望落空,甚至使得他蓄满元力横空封扫的玄铁重剑顿时劈在了空处,浑身气息倏忽一窒,直难受的差点没吐血当场。 恰在这时,苏典的剑直刺了过来。 不是“千星临尘”,亦非“居高临下”,也不是“秋水临波”,更不是“攀危临崖”,苏典的剑就那么凌空飞射,平白无奇地直直刺向公孙弘的胸膛,如一杆脱手而出的长枪,不含任何花哨。 直觉告诉公孙弘,眼前的一幕极其不妥,偏偏他又不知问题出现在什么地方。目睹寒冰化影剑眨眼奔袭而至,公孙弘却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只得扬起手中的玄铁重剑,一把挑在寒冰化影剑的剑身七寸上。 “嗤”!就在公孙弘以玄铁重剑疾挑寒冰化影剑的那一刹那,蓦听头顶传来一声剑气破空的异响。怀着既惊且疑的复杂心情百忙中仰首细看时,公孙弘这才骇然发现,那兀自悬空的苏典双手合并,其十指不知何时竟凝聚了一道宽足丈许的青色气剑。 是了,公孙弘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感觉到不妥的地方究竟在哪里――就是苏典的双手。方才公孙弘的目标一直放在苏典掌心的那柄灵剑上,居然忽视了他双手的异常。 元力聚气的过程本就极端繁复,更何况纯粹由元力积聚双手十指指尖凝汇而成丈许长的青色气剑,所需的时间则愈发长久,成功的概率更是渺渺。苏典在双方交战的短短瞬间就能凝元聚气,合成气剑,这种不合常理的逆天的手段,着实令公孙弘大吃一惊。 当然,这是因为公孙弘没有亲眼目睹中年和尚操控苏典的肉身强闯大慈悲寺时,将十指的元力凝成十几丈长的巨型青光剑芒的那可怕一幕,否则他就该觉得苏典这时凝元成剑气的表现太过稀疏平常了。 没错,苏典这一招凝元成剑气,正是学自脑海的中年和尚大战如惠时所施展的那十招超级必杀技。以苏典如今的筑基二阶修为当然没法与中年和尚生前的凝丹大圆满期相提并论,因而不能像中年和尚那般徒手化十指成十数丈的青光剑芒,但经由那日中年和尚操纵自己的躯壳与如惠激战,清楚地感受到中年和尚凝元成芒时的脉络走势后,苏典依样画葫芦,凝元成气,竟而化成了一道丈许长的青光剑气。 “十方俱灭,降妖伏魔,公孙阁主不妨试一试苏某的这招十方伏魔剑!” 苏典撮口发出一声穿云裂帛的长啸,凝聚丈许青光剑气的双手倏忽横空,作了一个纵劈的姿势。旋即,便见苏典十指凝聚的青光剑气如有实质,蓦然对准公孙弘的面门当头斩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超级必杀技 第一百三十二章超级必杀技 青光剑气长足丈许宽近半丈,巨型气剑如有实质,剑身闪烁着道道灵蛇般吞吐不定的耀眼青气。(.好看的小说)气剑两侧薄如蝉翼的透明剑刃被气波拉得颇长,没有微凸的剑脊,亦无护柄的剑锷。 苏典的双手十指充当剑柄,青光气剑在他那十根白皙修长的指尖仿佛生了根,伴随他的指尖横移竖劈。青衫飘扬,长发翻飞,剑眉疾颤,眸光如电,这一刻的苏典就像是一个源自魔窟的魔神化身,脚踏虚空,仰天独立,双手十指衍生的丈长气剑破开苍穹,剑波荡漾三千丈。 苏典战到狂,学自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的十招超级必杀技被他一式接着一式频频施展,从九宫崩地剑到八卦断坤剑,再到七星破军剑,接着到六合踏宇剑,然后是五行换日剑,随后到四象屠神剑,及至三才碎空剑和太乙破天剑,最后到无极斩仙剑,一气呵成,中间竟未曾有丝毫停顿。 早在数日前于那只时经轮内,苏典在渡那筑基第二阶的天罚雷劫时,便就将这十招超级必杀技联合演练了上千近万次,十大剑招已能融会贯通,因而此刻运用起来才自驾熟就轻。 可惜却苦了公孙弘这个被当做试炼的对象。 便当苏典合掌凝聚气剑,以十方伏魔剑纵劈公孙弘的那一刹那,面对这种纯以汹涌无匹的元力聚集的强大气剑,公孙弘就已生出无可抗拒的颓败感。 勉强收摄心神,公孙弘拼命聚起气海丹田的全部元力灌注玄铁重剑,险之又险地挡住了重逾千钧的青光气剑,浑身却顿时如遭雷击,被气剑裹含的滔天大力撞击的五脏六腑气血翻滚不止。喉头倏忽一甜,一股血箭差点便要喷口而出,还好及时被他死死压住,强行咽回了嗓中。 这尚且还是两人交战以来第一次以硬碰硬,公孙弘吃了暗亏。 这倒不是说公孙弘的修为比苏典弱了多少,相反,以公孙弘在淬骨巅峰期足足呆了长达二三十年之久的积淀,再加之最近新近筑基,同时修行的又是纯种的《大荒九字仙剑诀》的淬骨和筑基两篇,在某些方面,譬如心得感悟和剑道休养,甚至比之修到了筑基二阶的苏典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公孙弘败就败在临场误判,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料敌先机,洞悉了苏典的一切动作行止,甚至对他苏典的后招变化都能了熟于心,哪知事态最终却没有如他所设想的那般向后发展下去。 换句话说,那就是,他公孙弘太托大了。 公孙弘的第一个失误,就是他事先绝对没能预料到,他苏典竟将十字梯云纵演练到如斯地得心应手,居然能够在空中疾掠急停。这突如其来的一招,非但使得公孙弘变招洞穿他苏典双掌的计划落空,更累的他灌注全部元力的重剑劈在空处,差点没因气劲无处泄放而积郁成内伤。 公孙弘的第二个失误,就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苏典竟然可以在短短的刹那光景凝元成气、化气成剑,更大出公孙弘所料地突然舍王品灵器不用,纯以气剑来与公孙弘拼杀。 两番料敌失误,公孙弘败局已定。 公孙弘勉强抵住苏典的那招十方伏魔剑,但随后苏典接踵而来的九宫崩地剑八卦断坤剑……及至无极斩仙剑等等九招无差别的超强攻击,顿令他公孙弘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彻底将他压制。 “蓬”! 伴随苏典最后一招由海量的元力凝聚而成的四五丈长的无极斩仙剑,不偏不倚地劈在玄铁重剑的剑身七寸之上,突然从两剑相交处传来的洪荒巨流般的大力霎间震得公孙弘虎口撕裂,鲜血如注般倾泻而下。 玄铁重剑如被万钧巨石砸中,公孙弘浑身疾颤,体力透支到极点,手足酸软,竟而觉得掌心的玄铁重剑好似重逾千百来斤,五指再难扣紧,指头倏忽一松,便听“叮”地一声脆响,玄铁重剑终于脱手坠地。 “嗖”,恰在这时,破空声起。 苏典的人忽如一道青影般闪电袭来,两手十指瞬间齐出,如穿花蝶影般上下急点公孙弘胸腹四肢各处大穴。只在电光石火的刹那光景,苏典便就封禁了这个声名赫赫的藏剑阁现任阁主的十几处经脉穴位,进而将之如小鸡般提在手中。 公孙弘眼见自己身为一阁之主,居然失手落入一个昔日被自己以雷霆手腕驱逐出派、并骂作狗屁不是的后辈掌心,顿时羞怒交加,突觉一股滔天闷气冲胸而来,蓦地两眼一黑,就此昏厥过去。 场中的诸人一时被突来的一幕看得傻了眼,还是公孙羽最先回过神来,瞬“锵”地一声祭出背负的长剑,剑尖遥指对面呼哧呼哧直喘气的苏典,色厉内荏道:“苏典,赶紧放了家父,我保证放你安然离开。” 经公孙羽提醒,吴诗李清等人这才从刚刚的冲击中反应过来,当即齐皆拔剑,脚踩阵步,将苏典围在了垓心。 苏典不屑地扫了诸人一眼,冷笑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拦住我?”说完,又急剧地喘息几声。刚刚连着施展十招无差别的超级必杀技,饶是以苏典如今的筑基二阶修为,却也承受不住,丹田的元力几已耗尽,心血濒临枯竭,正该觅得一处清净地静坐休养。 公孙羽等人显然也看出了苏典身体虚弱至极的状况,否则,但凭他们亲眼所见苏典激战公孙弘时那强大无匹的气场,早就有多远就逃那么远,哪里还敢轻易寻衅? “苏典,少在那里危言耸听!你已是强弩之末,只不过在苦苦支撑罢了,当吴某等人眼盲吗?”吴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地绕着苏典迈着阵步,故意试探着阴声怪气道:“我吴诗敢保证,现在就算是一个三岁的娃娃,都能一指将你点倒。” 苏典脚步一阵虚浮,身子如振筛般颤了一颤,提着公孙弘的左臂却纹丝未动,俊脸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斜睨了吴诗一眼,淡淡地道:“哦,是吗?一个三岁的小娃娃都能将苏某点倒么?哼哼,吴胖子你不妨来亲自试一试。”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扬长而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扬长而去 “噗,”苏典一句话说完,终于没能压住胸腔的那股血箭,张口喷了出来,顿时嘴角衣领俱皆被醒目的血渍染满一片腥红,看上去是如此地触目惊心。(.好看的小说) 这个时候,任随都能看出来苏典已是强弩之末,偏偏公孙羽吴诗等六人却被苏典先前那状若魔神的滔天神威所慑,一时之间,竟没有人敢轻易触其霉头。 苏典一手抓提公孙弘的后背乳白儒服,另手伸出,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接着意念一动,探掌收回斜插崖顶岩石中的那柄王品灵器寒冰化影剑,反手倒扣入后背的腰带中。 整了整激战后有些凌乱的衣衫,待一切收拾妥当,苏典这才漫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隐隐将自己合围的藏剑阁六大年轻种子高手,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地冷冷道:“告诉贵派的天地玄黄四大长老,你们的阁主已被苏某所擒,若要救人,必须奉上苏某的恩师楚笑歌作为交换。” 说罢,苏典大袖一挥,踉跄举步,身子颤了几颤,便要向着砚台山百丈断崖唯一通向山脚的羊肠小道蹒跚走去。 “苏典,我承认你很强,但是以你一人之力想要与我整个藏剑阁作对,无疑是以卵击石,”公孙羽眼睁睁地望着自己的父亲被对面的青衣少年提小鸡般擒在手中,心中一阵滴血,道:“且不说我们并没有楚师叔的下落,就算真个让你成功交换了人质,你又有何本事逃出敝派地字号和玄字号两位大长老的追杀?你是逃不掉的。” 吴诗帮腔道:“是啊,苏典,我很怀疑你现在是否有走下山的力气,更莫说要应对敝派两位法力滔天的大长老了。若我是你,如今既已击败了阁主,报了当年被逐派之仇,便该有多远就逃那么远。” 苏典闻言缓缓顿足,慢慢地转过身来,先自斜睨了一眼眸珠骨碌乱转似乎在脑中打着什么算计的吴诗,这才将目光平静地移向崖下那座数十丈高的巨型道观,那里正是藏剑阁的核心洗剑池之所在。望着那观顶徜徉在晚霞中、颜色有些迷离的拜仙台,苏典的眼角有些湿润,喃喃道:“所以你不是我,你永远不懂师徒情深。” 师傅,你是被困在那里吗? 五年了,你究竟是过着怎样一种生活啊? 苏典很想直接冲下高崖,强行打入洗剑池中,一看究竟。奈何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这种做法非但没有任何机会救出楚笑歌,最可能地是,自己与恩师一齐死无葬身之地。 尤其是与公孙弘一番激战之后,苏典对洗剑池内那些守护藏剑阁数万年传承的老不休们更是忌惮。 并非是苏典心怯,要知公孙弘作为现任的阁主,地位不过是比长老们高出一线,却远不比天地玄黄四位大长老来的尊贵,更何况大长老之后还有元老以及两代老阁主,那些根本就是他苏典不可撼动的擎天玉柱般地存在。 自从那日在大慈悲寺筑基巅峰期的丈二巨僧衔尾追杀下九死一生地成功脱逃后,苏典是彻底意识到自己与这些四大道统的前辈名宿之间的差距,那根本就是不可逾越的一道鸿沟。 “苏某在那座临海的龙泉断崖等你们三天,届时,我希望你们能给苏某一个满意的答案。”苏典说完这句话,再不看场中六人半眼,转身提步,洒然向崖底迈去。 “师傅,师傅,等等徒儿,就让徒儿来替你老人家拿这件沉重的包袱吧。”吕波光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接下公孙弘的身体他口中的“包袱”,一把将之头下脚上地夹在腋下,欢天喜地地追上苏典的背影。 苏典手提公孙弘的后背衣衫就已经令公孙羽等人颇觉不忿了,哪知这无良道士做的更过分,完全将一代藏剑阁的阁主当做是货物般夹在腋下,还是头下脚上的倒立式,这如何不让公孙羽等人火冒三丈? 乍见这令人睚眦欲裂的一幕,公孙羽突觉胸口一股怒焰腾腾一度飙升,气的暴跳如雷,当场要寻那个天杀的无良道士拼命,奈何被吴诗等人死死托住,忽闻后者低声阴测测地道:“就让他们嚣张三天又如何呢?” 听完吴诗这一句话,公孙羽才强行压下杀人的冲动,却兀自气的浑身直颤,死死盯着苏典和无良道士的背影,眼中涌出滔天的杀机,咬牙切齿道:“那个活该千刀万剐的臭道士是我公孙羽的,你们谁也别跟我抢!” “没有人与你争那个假道士,”吴诗豆眼微眯,看着苏典和无良道士逐渐消失在密林深处,眸中闪烁着道道慑人的精芒,喃喃念道:“苏典啊苏典,吴某真的很期待看到你卑微地跪下、向人哀声求饶的一幕呢。” 藏剑阁四面环山,正东的砚台山与大泽岭接壤,通向蓬莱仙岛的内陆;偏南的九华山山脚是繁华的宣城;偏北的天目山绵延数十里,山路如蛇走龙形,是出了名的九曲十八弯;唯有偏西的龙泉山才是滨临千里碧海的一处断崖。 龙泉山崖高三百九十八丈七分,如一刀纵削,悬崖峭壁,陡峭危立,令人望而生畏。崖壁平滑如整,没有凸岩和凹陷作为缓冲,仰视便已让人头皮一阵发麻,攀崖更是难比登天。 还好苏典已经修到筑基二阶,丹田存纳的元力足够充沛,但饶是如此,以苏典的心志和胆魄,也在觅得一处吐纳半天待气息恢复到巅峰状态,才敢提气纵掠而上,中途更是借了寒冰化影剑数次连点崖壁之势,才终于成功攀上崖顶。 相较之下,召唤出那只蝠狟作为飞天灵兽的无良道士,倒显得从容怯意了许多。 与高仅百余丈的砚台山相比,龙泉山崖顶的料峭寒风无疑更加刮骨生痛,好在崖顶的乱石不少,躲在其中尚能避风求暖,否则以无良道士微末的道行,只怕支撑不了几个时辰,便要被冻成了冰棍。 将御风的皮大衣使劲裹了裹,无良道士先用力扯了扯被自己拉来躲在这颗巨岩下避风的公孙弘,旋即抬头偷偷瞥了一眼不远处迎风独坐在一处岩石上的苏典,再扭头扫了扫身畔十几尺外崖底一望无际的深幽碧海,暗忖,难道眼下就是所谓的背水一战?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引蛇出洞 非但是无良道士,就算是换做任何一个人,眼见苏典处在这座高三四百丈的龙泉断崖,前临藏剑阁,后接万尺碧海,首先的猜想便是,他苏典将自己逼入一个进退维谷的绝境,正是要刺激自己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心。 没有人能够猜透苏典心中的打算,除却他自己。 龙泉山虽坐落在蓬莱仙岛的西首,位置却比较偏北,距离大陆传说中常年冰雪皑皑的北原约莫只有千百余里,因而受北原极寒气候的影响,气温与岛北的天目山很是接近,虽季时已至深春,却还阴风料峭刺骨,冷的一塌糊涂。 无良道士尽管裹着一件用厚厚的兽毛堆成的御寒大衣,却仍然感觉飕飕冷风如毒蛇般强行穿透衣领袖口,无孔不入,阵阵袭体的寒流刺激的浑身好似振筛般只打哆嗦。 使劲搓了搓冻得麻木快要失去知觉的两只硬如馒头的大手,无良道士不经意间抬头朝那个差点儿令自己崇拜的五体投地的少年盘坐的方向瞥了一眼,这才发现,那个青衫少年不知何时已从打坐状态中退了出来,正在卖力地挖坑支石,布置着一些简单粗糙的捕兽陷阱。 苏典掳去了藏剑阁的现任阁主,以藏剑阁素来在修道界雷厉风行的作风,此事定然难以善摆甘休。连无良道士都能猜到,三日之后,苏典苦候的藏剑阁以楚笑歌交换公孙弘的妥协一幕出现的概率极端渺渺,最有可能地是,他们会派大批高手埋伏在这座龙泉山的四周,伺机将苏典这个敢掳其胡须的刺头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三日之后,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所以,在见到苏典在崖顶的四周布置一些陷阱险石木桩阵法,无良道士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无良道士只奇怪地是,别人设置深坑陷阱后都会小心谨慎地在深坑的周围布满陈土碎沙枯草野藤作为伪装,他苏典挖好一处五六尺的坑洞后,便随手扯了几根朽木搭在洞顶,徒手捧起几抔刚刨出的新土撒了上去,接着,竟唯恐他人不知此处地面存有异常似地,倏忽探出二指,将满遮洞口的新土像一旁扒拉了两下,留出一抹似明似暗的光线透射而入。 木桩阵本来是以无数新鲜的硬质树桩按照一定的规律排列组合而成的奇异阵法,这些树桩的两端均被削成尖尖的枪头形状,树桩中段以粗绳绑紧,绳头连接着一处机括,平时整个桩身连同粗绳俱皆被埋在泥壤深处,一旦被不明所以的敌人误闯而触发机括,便立即会引发粗绳扯动成排木桩倾巢破土而出,椎如枪头的桩尖则在第一时间穿透猎物的身体。[.超多好看小说] 以此种阵法布置的木桩阵桩尖刹那间穿透的杀伤力强悍无匹,便是一头成年的虎狮兽也不能幸免。 可惜令无良道士感觉到百般疑惑千番不解地是,那苏典布置的木桩阵竟比之先前的深坑陷阱更是离谱,他只是随便寻来数十根枯黄腐朽的木桩,粗略而毫无章法地歪歪斜斜插入一处乱石堆旁的泥土三四寸深,与其说是布阵,倒不如说是小孩儿玩过家家的插木桩。 至于将巨石以木杆支起扮作危石,趁敌不备时突然以极快的手法撤掉支石的木杆,令巨石阵阵滚落偷袭形成声势浩大的滚石阵,像这种传说中存在于远古战争时期的古老阵法,无良道士已经不期望能在苏典的身上得以重现,但是,无良道士心中哭笑不得,暗暗为他着急道,小师傅啊小师傅,你就算对滚石阵一窍不通,也不该用那种粗足尺许的圆木去支撑重不过百十来斤的小石块啊,还东支一块,西撑一颗,你这是摆阵呢,还是堆乱石? 这种杂乱无章的“巨石阵”莫说是对付藏剑阁的修道高手,便是一只捣药兔若是速度够快,也能从容躲过。 无良道士强烈怀疑此时此刻他苏典的脑袋瓜是不是秀逗了。 摆弄这些乱糟糟的所谓“陷阱阵法”,苏典竟忙了足足一天一夜,这完全与精心布置沾不上半毛钱关系,纯粹是因为苏典闲的蛋疼,在整个龙泉山方圆数百丈的断崖边边角角坑坑凹凹俱皆布上了他“苏式独门”的防御陷阵。 甚至包括那临近藏剑阁的一抹乔木密林,竟也被他苏典给伐倒了许多林木搭接在一起。 无良道士极度怀疑这个素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师傅是否准备放火烧山。 “怎么?连你也看出来这些陷阵大有问题么?”苏典做完了所有收尾的工作,这才重新昂天独立在那块巨石之上,淡淡地瞥了无良道士一眼。 岂止是大有问题,根本就是狗屁不通!无良道士心道,口中当然不敢表现出来自己对这位小师傅作为的不尊重,当下谄笑道:“不,不,这种故布疑阵的陷阱做的极好,令人疑神疑鬼,防不胜防,简直堪称是绝妙,妙不可及,妙至毫巅!”说着,边赞不绝口,边还故意向苏典竖起了自己一颗大拇指。 “我根本没有打算要用这些陷阵来伤敌,”就在这时,苏典突来的一句话蓦然让无良道士所有谄媚奉承的笑容顿时凝滞,便听这一袭青衫好似仙人临尘的少年缓缓道:“这些陷阵的威力弱不可言,但贵在数量甚多,若能拖得洗剑池内高手们一时三刻,那么我的功夫就没有白费。” 无良道士听得一阵迷糊,却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表情,道:“尽管师父你用这些陷阱拖住了他们,但这些混乱不堪……哦,这些陷阵最多只能阻住他们盏茶功夫,甚至更短,可是师父接下来又该如何破敌呢?” “陷阵能够阻挡他们盏茶功夫,再加上那片浓烟四起的密林呢?”苏典戟指指着身后的那抹方圆半里的乔木林,从容一笑,大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潇洒儒将风范。 真的要放火烧山?天啊!无良道士不禁仰天疾呼道,我吕波光究竟是跟了一个什么样的主啊!想到这里,无良道士不由颓然一叹道:“至少能再拖上一盏茶。” 苏典平静地望着龙泉山断崖下那抹沐浴在日光下闪烁着道道白芒的星石,那里正是藏剑阁洗剑池的拜仙石所在,但听他一字一句道:“如此,那便足够了。” 无良道士目光随着苏典移向崖底古镇那处巨观上闪星般的仙石,突然心中一动,道:“师父你究竟有何打算?” “引蛇出洞!”苏典淡淡地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洗剑池 “引蛇出洞。(.无弹窗广告)”苏典淡淡地道。 人质交换,笑话,藏剑阁乃是传承了足足五万年的正门道统,底蕴甚深,门下多得是道法深不可测的老修士,他们打心眼里看不起散修,根本就对苏典这么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卑微弃徒不屑一顾,哪里会有什么闲情逸致来与他谈交易论买卖? 遇见像苏典这种不识时务又桀骜不驯的刺头散修,他们绝不会姑息养奸,定要在第一时间将之灭杀在萌芽中。放虎归山终留后患,公孙弘当年放任苏典离去就是一个前车之鉴,以藏剑阁向来行事雷厉风行的作风,当不会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龙泉山地貌奇特,前依宿敌巢穴,后傍千尺深海,若然苏典没曾潜伏过大慈悲寺翻阅古典藏经半年,恐怕这时唯有学那古今末路英豪来个孤注一掷,毕其功于一役。而恰恰是因为有过成功潜入大慈悲寺藏经阁的经历,所以苏典才想到以公孙弘作饵,引出藏剑阁洗剑池内深藏的大能倾巢而出,接着故技重施,偷偷潜进洗剑池,伺机探寻师傅楚笑歌的下落。 此计的关键之所在,就是凭借崖顶那无数粗略设置的陷阱阵法给藏剑阁围崖的内阁弟子所造成的困扰,这段时间越长,便愈能为苏典争取更多偷入藏剑阁的光阴。 玩的就是心跳,这是苏典三年来独闯东荒,从无数飞禽走兽的利爪血口下九死一生的逃命法则。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时间仿佛白驹过隙,日光好似年华荏苒,三天匆匆而过。 这日傍晚,红霞满天,晴空万里无云,料峭山风肆掠,苏典从打坐状态退出,长长吐出胸中一口浊气,迎风展臂,仰天独立,长发披肩,一袭青衫随风乱舞,体态潇洒,举止从容,俨然一副睥睨天下的大家宗师风范。 今天是苏典从时经轮中脱身的第一十六天,也就是说,距离苏典成功渡那筑基二阶的天罚雷劫已足足过去半月有余。这之后的苏典三息败殷三皇子身边的四大高手、于紫禁皇城“高朋满座”拍卖行中激战圆慧、闯太极伏魔诛天阵的主攻型法阵、君儒观楼顶压低境界与蓬莱七星的惊险激战、砚台山崖顶与藏剑阁阁主公孙弘的生死角逐…… 苏典有过强压对手一头的痛快秒杀,有过生死一线的挣扎求存,有过势均力敌斗智斗力的惊险刺激,伤过人,也受过伤,诸般经历,多番感受,才塑造了他孤傲不群的坚韧不拔心性。 也正是因为苏典这种卓立不群冷傲孤绝的性格,故而能够忍常人所难忍的枯坐静寂之苦,熬常人所难熬的焚体雷罚之劫,修道一途虽然劫数繁复磨难重重,却注定了他在此似若永无休止的茫茫仙道旅途中独领风骚,力压群雄,取得骄人的成绩。 譬如这一刻,当激战过后枯坐吐息三日后,苏典便觉体内元力充沛异常,精气神俱皆升至极点,脑海中的那抹人形意念五官清晰四肢壮硕,人形意念积聚的念力进一步得到升华,修为稳稳地保持在筑基二阶第一层巅峰的境界,隐隐又有即将突破的迹象。 苏典心中舒畅至极,蓦地撮口发出一道中气十足的长啸,啸声远送三千里,穿云裂帛,直穿云霄。 突然感应到龙泉山崖顶四周传来几十道似有若无的强者气息,苏典嘴角忽地泛出一丝冷笑,扭头对躲在乱石堆中的无良道士说了一句“去梅溪小镇的那间茅草屋等我,如若苏某但有命在,从此就传你真正的修道心诀。” 说罢,苏典再不作任何停留,陡然转身沉腰,脚尖倏忽点地,身子霎间腾空掠起,蓦如一道离弦之箭,疾射对面的那片乔木林而去。 距离密林尚有十数丈,空飞的苏典骤然停足顿空,闪电般探手入腰腹的百宝箱中,只手搬起那座燃着九幽碧火的四足方鼎,另手刹那间祭出后背的寒冰化影剑,突然一剑削掉一粒拳头大小的幽碧火源,一把甩进堆满枯枝干草的密林深处。 “蓬”,九幽碧火的火源被苏典灌注了一股气息暴躁的元力,甫一落入乔木林,蓦然间炸成无数零星的火苗,霎时将整片密林燃成火海,火势如腾蛇般飞速疾窜,浓烟顷刻蔓延千百丈,瞬间笼罩了方圆数百丈的龙泉断崖。 呛鼻的乌黑浓烟火速四溢,崖顶伸手不见五指,苏典趁机弹指击剑,令灵剑发出一道清脆的剑吟,一方面借剑鸣告知来袭的几十名藏剑阁强者自己的存在;另一方面则是通知无良道士驾飞天神兽蝠狟遁逃。 无良道士尚未淬骨,甚至连修士都算不上,苏典倒不担心素来自称名门正统以捍卫人类和平自居的藏剑阁会对他不利。待亲耳听闻四周破风声逐渐接近,苏典深知是洗剑池的强者正在靠近,当下他再不多想,忽地单掌扣在崖畔的一块巨岩边沿,另手抓牢一根早已准备好的垂藤,接着双脚轻轻一挣,身子便紧贴着崖壁无声无息地向下疾疾滑去。 月黑风高,暗夜似墨,苏典脚尖连连点在古镇几座高层楼台上,身子如一只幽灵般飘然飞过,没有发出哪怕半点余震或音响。 穿过外围石式镇楼,越过内层台状观宇,苏典避过古镇重重把关,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镇心的这处高足三十六丈三尺七分的巨型道观前。 夜黑无月,苏典功聚双眼,周围十丈之内都亮如白昼。 巨型道观形如石塔,却非如石塔上窄下宽的锥字型,而是整体如一的桶壁状。观分十层,每层高足三丈,观壁纯大理石筑,古意盎然,朴实雅观,浑圆石壁刻满太乙鸿钧臧天河以及历代元老师祖修功炼丹的壁画,画面清晰入微,依稀可见刀凿斧斫的痕迹,显然是经常被人重描续刻。 眼见巨型道观的前檐石壁刻着“洗剑池”三个远古繁体烫金大字,苏典一扫字下那两扇紧闭的红木漆大门,便知自己绝不可能在不弄出半点声响的情况下撬开门后的闭闩,当即轻轻一个纵身,跃上第一层浑圆石壁的顶端。 觑准上下两层巨型塔状道观间的一处通风窗口,苏典忽如狸猫般转了进去,先自附在横梁上,接着慢慢下滑落地,随后屏声敛气,蹑手蹑脚地朝着院内潜去。 苏典将体表毛孔收敛,浑身没有散出半点元力波动,躬身猫腰,脚尖紧贴着石壁边沿闪动电移,片刻便就穿过塔型巨观第二层的封闭式内阁庭院,入眼的是一座富丽堂皇的殿堂。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七彩光桥 苏典将体表毛孔收敛,浑身没有散出半点元力波动,躬身猫腰,脚尖紧贴着石壁边沿闪动电移,片刻便就穿过塔型巨观第二层的封闭式内阁庭院,入眼的是一座富丽堂皇的殿堂。 殿高二十七丈,几乎贯穿整座洗剑池的十层内阁石塔,殿阔十丈,圆比壁桶,无门亦无窗。洋溢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的霞光自殿壁成列纵排的墙洞散射而出,墙洞数尺见方,厚五尺又七分,纯极品宝石筑就,石体晶莹剔透,雕工精细,仿若浑然天成,巧夺天工,石表流光溢彩,似如圣辉谪尘,蔚为霞观。 七色彩光自数尺见方的墙洞透射出殿外,竟在宝石筑的石殿外围形成一道道长若丈许的拱形彩虹光桥,这些彩虹桥或交叉或并列,桥梁咬合,桥墩交织,桥台互接,远远看去,就像是在石殿的四周布成一片环绕的七色网状防护层,炫彩夺目而又诡异莫名。 苏典从腰附的百宝箱中扣出一枚巴掌大小的乌色石块,这是取自大慈悲寺古刹外的那座祭台,品质当属宝石的一种,但具体的名称苏典却叫不上来。乌色石块的石表生满呈螺旋状的石胎花纹,断面有四五种颜色迥异的分界层,显然是由多种土层挤压后凝结而成,质色比之纯种的极品晶体宝石无疑却差了一个档次。 苏典当日坼大慈悲寺祭台后搬鼎取石,当然不是觊觎这些宝石奇鼎,他纯粹是为了打击报复这个将自己追杀的上天无路遁地无门地佛门龙头。 毕竟有寒冰化影剑这种王品灵器珠玉在前,一般的宝石法器哪里能够入他苏典的法眼。 所以这个时候,面对眼前难测危安的境况,苏典需要弃卒保帅来投石问路,取自祭台的乌黑石块便就被他弃之如敝履般丢向了那网状的七色彩虹光桥。 “咔嚓”! 伴随一道微不可察的硬物碎裂声,便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乌色石块霎时被七彩网状光桥给割裂成千百颗粒状碎屑,随后化成齑粉撒落一地。 七彩光桥锋利如刃,居然比起摧金断玉削铁如泥的陨铁神器亦不诓多让。苏典神色陡地一凛,心中不由对这个传承了五万余年的正门道统又自多出了几分忌惮。 就在这时,石殿两侧破风声蓦然响起。不用猜,苏典也知,定是留守在洗剑池的强者被乌石崩碎的异响警觉,眼下正飞速赶来视察。 苏典的气息虽已内敛,但感官却提至极限,分明感应到石殿左右两股极强的元力波动如风驰电掣般疾快接近。 无论从来人的气场抑或身法,都无不显示出,两人正是筑基一到二阶的修道界高手。在寒冰化影剑配合那块仙器碎片同时攻其不备的情况之下,若然全力出手,苏典自问想要彻底击杀二人,自己最多只需出招在三到四十之间。 然而一旦以雷霆手段袭杀了这两大筑基初期,届时自己的元力悉数外放,行藏定也会完全暴露。(.)这无疑违背了自己潜入洗剑池探寻师傅楚笑歌下落的初衷。 权衡利弊之下,苏典旋即压下了这个诱人的念头,转身向来路的内阁庭院闪去,瞄准内庭那条高悬两丈的横梁,脚尖轻一触地,身子顿时拔地而起。 苏典的两手先如鹰爪般对准横梁的支柱倏忽一勾,双脚借膂力撑住三角支架的那一瞬间,猛地向上倒翻,刹那间脚尖整个嵌入梁臂与支架的接缝中,就这么头下脚上呈倒挂金钩的贴壁蜥蜴般纹丝不动,一时之间,身躯似乎与整架石质的横梁融为一体。 “嗖”,“嗖”。 这个时候,那奉命留守的两大藏剑阁洗剑池长老才闻风而至。 当先一人鹤发童颜面容清颧,位于其身后的是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花甲老叟,前者双手负后,神色平静,沉着老辣,眼中时常闪烁着睿智的精芒,素有“智多星”的称号;后者双手各持一只判官笔,眼神阴鸷,脸含煞气,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罗”,杀人如麻,冷血无情,两人正是五年前与苏典有过一面之缘的藏剑阁黄子号大长老欧晋和地字号长老段天行。 两人几个兔起鹘落,迅疾掠至那座高大的石殿前。留着一抹山羊胡的段天行正要说话,却忽见那鹤发童颜的老者欧晋突然双目如炬般死死盯住一处地板,扬手对段天行作了一个打断的姿势,接着蹲下身去,探出五指自地上抓起一撮石屑,面无表情地扫了段天行一眼,沉声道:“石屑并非洗剑池所有,有外人潜了进来。” 段天行剑眉陡然一挑,捋了捋颌下的山羊须,沉吟道:“龙泉山已被那小贼当做主战场,那小贼断无分身的可能,莫非他竟还有同伙不成?” 鹤发童颜的欧晋忽地仰天长叹一口气,道:“怕就怕龙泉山只是那姓苏的蟊贼故布疑阵,而他真正的目标却是我们藏剑阁的洗剑池。” 段天行表情明显一愕,道:“他不会高明至能洞悉我们的目的,猜出我们决然不会与他交易,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倾尽内阁的高手埋伏在龙泉山崖顶四周,给他来个瓮中捉鳖吧?” 鹤发童颜的欧晋闻言再叹一声,道:“楚笑歌素来以智计著称,他收的徒弟又会差到哪里去?这种交易连我们都觉得没可能,更何况是楚笑歌的亲传弟子?我敢肯定,此时此刻,在龙泉山顶,等待俞师弟和海师兄的除了冷风和乱石外再无其他。” 苏典听到这里,不由得将门外石殿下那个鹤发童颜的老叟重新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他清颧的面容如古井无波,沉着老练,胸有城府,双眼满透智慧神光,目光所至,似乎能洞悉世间所有的一切。 尽管没有亲临龙泉山,却能一语道破其中的玄机。如今自己已与藏剑阁彻底闹翻,像欧晋这种聪明绝顶的人,将来必成自己的大患,苏典想到这里,眸光陡然一凝,蓦然间对那个鹤发童颜的老叟动了杀机。 此时,段天行一惊一乍的声音又自传来道:“哎呀,师兄,若然情况真个如你所料,那么姓苏的小贼此刻定已身在这座观塔之中,眼下我们内阁弟子几乎倾巢尽出,再没有搜寻他的能力,情况岂非糟糕至极?” “怕什么?”那鹤发童颜的欧晋闻言却胸有成竹地淡然一笑,道:“任他苏典精明似鬼,也万难猜出他的师尊眼下被我们万师兄给囚禁在熔铁剑池的剑炉之中,精魄正要被祭炼出肉身去铸造那传说中的终极灵器七彩流星落。” “嘘,师兄,小声点,千万莫要被那偷潜进来的苏小贼听到,否则若被他胡乱闯进剑炉打断万师兄铸剑,那便不妙了。”段天行四下里打量一通,眼见并无异状,这才压低声音道:“据说万师兄铸剑正在关键时期,这个时候心神最易受外界环境的干扰。我们还是赶紧各回自己的岗位,以免那小贼趁虚而入吧?” 两人当下又交头接耳的小声耳语一番,这才展开身法,沿原路疾掠而回。 苏典只待两人的身影俱皆消失的一刹那,骤然自内庭的横梁电射掠出,甫才临近石殿,距离那七彩光桥尚有数丈远,蓦地一股灼热的气浪自石殿的孔洞扑面而来。 苏典再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心知这座石殿正是欧晋段天行两人口中的熔铁剑池,当下再不多想,身子忽如一道无骨的软蛇般自那七彩光桥布织的网孔间疾穿而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十大名剑 第一百三十七章十大名剑 苏典之所以在听闻欧晋与段天行的对话后,欲要第一时间闯进熔铁剑池,一方面是因为他通过石殿透射的七彩光桥,确信这是某一位大能在利用自己逆天的道法锻造灵仙之器无疑;另一方面,他在担心,担心事实果真如欧晋所说的那般,自己师傅的精魄正被剥离肉身而遭那位大能用作铸剑的魂引。 苏典心志奇坚敢与天地斗法不假,他胆可通天于兽口鹏爪下眉头不皱半个也是真。若非能力受限,苏典甚至想一剑在手,登千丈断崖绝顶,临万尺深海底层,闯天阙,入地宫,探冥狱,上穷碧落下黄泉,拔剑斩空,睥睨诸天,问鼎仙台,涅槃证道,飞升成仙,令这寰宇苍穹都印下自己莅临的足迹……如此这般,苏典不畏生死,心比天高,志比海深,胆可包宇,然而他却唯独不敢拿自己师傅的性命做赌注。 只是不过短短的几句交谈,欧晋所表现的急智便可见一斑。试问这么一个足智多谋心机深沉的“智多星”,在明知洗剑池可能会有外敌潜入的情况下,又怎会犯下与人谈论间不经意泄露门派机密的低级错误? 有关楚笑歌被欧晋口中的万师兄囚禁在剑炉铸造七彩流星落这件秘辛,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欧晋在故意向隐藏在暗处的苏典暗示透露,目的其实是要引诱苏典不顾一切地闯入熔铁剑池的剑炉之中。 不需刻意去猜,苏典也心知肚明,此时此刻,熔铁剑池的剑炉内定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正等待自己这个送入虎口的羔羊乖乖入瓮。 苏典对此早已胸有定见,偏偏却唯有甘心以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吧。 以一种近乎缩骨成寸的诡异身法迅速穿过尺许见方的石殿壁孔,苏典仰空使了几个乾坤翻,轻飘飘落在殿内一根悬空横摆的玄铁架梁臂上。忍受着殿内陡然飙升的超高温度,苏典环目四顾,顿时便将整座石殿内景一览无遗。 首先横垣眼前的是一座密封的巨型金黄铜炉,铜炉通径约莫五六丈许,炉身以纵横交错的玄铁梁臂作为支架,自一块占据全部内殿的地底空心赤炼焰晶透顶而出,炉高一十五丈,如一根擎天玉柱般耸入殿首。 镶嵌在洗剑池地板山岩深处的空心赤炼焰晶表面近乎透明,隐隐可见呈赤红色的铁水在焰晶内翻滚流淌,道道弱不可察的青烟透过焰晶体表逸出,仿佛丝丝雾气,袅袅腾空。 赤炼焰晶乃是一种宝石中的极品,质色坚硬,不易腐蚀,耐高温,正是盛装滚铁沸水的上好容器。只是这种晶石数量极度稀少,多数存在于火山口或地底岩浆活跃的高温地带,找寻起来困难异常,因而,纵然其质地不如灵石那般绝佳,但珍稀程度甚至堪比仙人泪晶等某些极品灵石。 所以,饶是以苏典向来修炼到非常人的心志,乍见脚下的这数丈见方的一块赤炼焰晶,眼角还是忍不住急剧地抽搐了一下。 还好这颗赤炼焰晶并非实体,而是内部中空,更被浇铸满滚烫的熔铁沸水,否则,苏典恐怕还真的难以自控,要动手做一回强盗。 苏典从未承认过自己是个好人,那日之所以在峡谷内的李庄见到村民以仙人泪晶垒砌房屋而没有动手强抢,那是因为苏典遵循不扰民不欺弱不诈贫的做人原则,然而对于藏剑阁,他却没有这种心理负担。 傲上媚下,或许,这就是对苏典最好的评价。 石殿内的温度明显比殿外高出了数十倍,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滚沸铁水的刺鼻浓锈腥味,这是劣质玄铁熔融后扩散到空气中的味道。 玄铁虽被世人哄传的神乎其神,甚至更被无数人当成是与陨铁一般的绝世珍稀,其实大多数人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玄铁有赤、青、黄、乌四种,赤色最次,青色稍好,黄色上等,乌色绝佳。玄铁中真正可称得上是至宝的只是表面呈墨漆色的乌玄铁,至于漆黄色的黄玄铁和藏青色的青玄铁最多只算得上是宝,而表面赤红的赤玄铁则更是普通至极的凡铁。 此时此刻,石殿内的赤炼焰晶中飘逸散发的正是一种名叫赤玄铁的金属沸水,这种铁水本身并不用来铸造兵器,而是用来填补品质高级的乌玄或陨铁兵器的缝隙或缺口,或者被镀在高等器刃的表面当做一层保护膜,因其腐蚀生锈的概率较大,熔融后的味道明显比之普通的青玄铁或黄玄铁要锈腥浓郁地多。 可惜,有关乌玄铁熔化成铁水后的味道,苏典尚且没有机会闻到。因为迄今为止,苏典有幸得见的以乌玄铁熔融铸造的兵器,不过只有公孙弘所使的那柄玄铁重剑一把而已。 眼下公孙弘被苏典走前藏在龙泉山断崖顶的一处暗洞中,借以吸引那群洗剑池内阁弟子的注意力,故而那柄乌玄铁制玄铁重剑便就入了苏典的囊中,只是苏典尚未有机会拿出来研究罢了。 藏剑阁的洗剑池中库藏了名闻天下的十大名剑,单见玄铁重剑只排在王品灵器寒冰化影剑和吞吐星光之力的紫微星剑之后,仅仅屈居第三的探花之位,便可窥一斑而知全豹。 纵观库存在洗剑池内的十大名剑,除却排行前三甲的寒冰化影剑,紫微星剑和玄铁重剑,再加上烈炎曝日剑,极光剑,青檀巨剑,龙骨剑,萤石剑,奔雷剑以及乘风剑,正是代表冰、星、铁、火、光、木、骨、石、雷、风十种自然灵韵的物质天象,每一柄都是天下不可不多的剑中极品,几乎在所属自然灵性的宝器中无敌的存在。 由此可见,玄铁重剑能够在名剑辈出的洗剑池中脱颖而出,力压群芳,一跃而成为剑中的佼佼者,其本身所蕴藏的实力必当深不可测。 苏典左手探入腰附的百宝箱,轻抚着百宝箱中那柄重逾百斤的玄铁重剑;右手却将寒冰化影剑擒在掌心,五指摩挲着灵剑的那道指宽的润滑剑身,极目四顾,两眼迅疾探寻着进入金黄铜质剑炉的洞口,脑中则飞快地计算着强闯剑炉的后果。 撇开筑基初期的黄子号大长老欧晋和地字号长老段天行两人不提,剑炉内这时尚有一位姓万的修道界大能在坐镇。最怕地是,此时此刻,铜炉内的阴暗角落还埋伏着其他藏剑阁筑基期的高手……一味硬闯,只怕正遂了欧晋两人的心意,届时自己必当落入十面埋伏的绝境……这些念头只在苏典的脑海一闪即过,突然,他的目光停在铜炉离地五丈三尺七分处的一块凸起之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汝,可知否 剑炉通体铜铸,炉壁浑圆如柱,雕满龙凤鼋鼍等远古图腾,铜壁光艳夺目,散射着缕缕黄金赤芒,美轮美奂,甚是辉煌。 苏典的目光却被剑炉铜壁五丈许处的一块凝聚七彩光源的凸石给彻底俘获。凸石不过巴掌大小,呈半倾斜的三棱体状,棱体的一端镶嵌在铜壁深处,另一端向外凸出三寸。石体晶莹剔透,内中隐隐有无数道七彩的光晕缓缓蠕动,石表光洁齐整,如平面镜般将条条七彩光芒透射扩散而出。 突然,苏典将眼神聚焦到透射扩散的七彩光芒终点所在,那里,正是剑炉外围石殿留出的颗颗方形孔洞。 这个时候,苏典才注意到,原来在那些方形孔洞的两侧,居然被人分别装置了一只水平如镜的光滑晶石,自凸石透射的七彩光芒再经由这两片晶石的双重反射,竟而形成了苏典于石殿外围有幸目睹的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七彩光桥。 眼前的这一颗三棱体凸石透射的七彩芒光笼罩了石殿的半数方形壁孔,不需多想,苏典也能猜测地到,此时此刻,位于此处剑炉铜壁的对面,必然也镶嵌着另一颗对称的三棱体凸石。两者透射的七彩芒光将偌大的石壁方孔悉数囊括。 好一个巧夺天工的奇妙构想!利用晶石体表反射光源的自然原理,创造出这等妙至毫巅的绝佳奇景,设计者无疑是一位智慧深沉如海学识渊博若山的天生奇才。(.好看的小说) 苏典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拥有“智多星”称号的藏剑阁黄子号大长老欧晋。 尽管与那欧晋只不过才有两面之缘,苏典却通过这两次短暂的接触中判断出,这个欧晋确实是一个聪慧到极点的人。 双方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五年前那场修仙悟道大会的拜仙台上。其实当时苏典在参赛之前,曾经找到四大道统的一位前辈名宿咨询过寒冰化影剑是否属于禁器的问题,记得那位前辈笑眯眯地告诉自己道:“禁器?笑话,若连你这个毛头小子都能拥有禁忌之器,那么禁器也就太不值钱了些吧?你小子手中的这柄剑顶多只能算是件摧金断玉的灵宝之器,当然,前提是,你能催发它的灵性剑意。” 正是因为得到那位前辈名宿的否定,苏典才没有再存阵前易兵的想法,就那么手持寒冰化影剑登上了拜仙台。 事到如今,当苏典脑海中再度闪现出咨询的那位前辈名宿的容貌身材时,才惊诧地发现,原来这人面容清颧鹤发童颜,相貌正与甫才院外石殿下的藏剑阁黄子号大长老欧晋一一吻合。(.好看的小说) 联想到刚刚两人的第二次见面,虽然苏典只是匆匆一瞥,但对方迥异常人的容颜以及深不可测的智慧,均已在苏典的脑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苏典蓦然间有一种极端大胆的猜测――莫非,难道,那欧晋当日只是故意用言语稳住自己,好诱使自己疑虑尽去而在比赛中以王品灵器寒冰化影剑作兵器,从而给自己扣下一个滥用禁器的帽子? 若然实情果真如此,那么这个欧晋的心机之深也着实令人胆寒! 苏典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且不说当日公孙弘以滥用禁器的罪名驱逐自己出派时,那欧晋非但未曾替自己作丝毫辩护,甚至还落井下石地污蔑自己品行不端;再加之今日他欧晋装作不经意间泄露门内机密,利用自己与恩师的深厚情谊借机引诱自己误闯熔铁剑池,用心之歹毒便已昭然若揭。 智机如海,心肠若蝎,这个欧晋留不得了! 苏典心中已将欧晋刻上了暗排的必杀榜,更令他的身份一跃而超出了公孙弘、丈二巨僧等人,荣登榜首的状元之位。 “一日,太乙鸿钧共聚银汉仙河,鸿钧问太乙道:‘何为仙?’太乙戟指银汉,洒然道:‘汝观乎此涤荡仙河,河之以西为凡,河之以东为仙。’鸿钧讶然,不解道:‘一河之隔,焉能分仙凡?’太乙怡然道:‘勺有凹凸两面,凹面盛物,凸面废材;人有聪愚之分,聪者智慧,愚者呆钝……举凡物与人,纵只一面之隔,却有云泥之别,珍稀与废料,贫穷与富贵,卑微与高尚,霸权与平凡,本质虽同属一类,表象却相差万里。汝又焉知仙河东西两岸不能分仙凡?’” 就在这时,剑炉内陡然响起一人沙哑着嗓音的授道,自铜壁清晰入微地娓娓传了出来。 声音经铜壁的传导扩散,无形中被放大了好几倍,苏典除却从其中听出几分沙哑的味道,便再没法判断说话的人是何身份。 “少年,你可知鸿钧老祖对太乙仙尊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正当苏典在猜测着剑炉中藏身的是藏剑阁的哪一位大能时,忽听剑炉中又传来这人一句近似私塾先生考较学生的话语。 鸿钧老祖和太乙仙尊与轩辕雷神、刑天战神、电母天君以及盘古大仙一般,本是存在于修道界最古老的典藏《仙典》所记载的神话传说中地人物,他们均是拥有大智慧的天资卓绝的存在,一言一行都暗含天地至理深合自然奥义,根本就不是常人所能揣度思量的。 尽管苏典曾经潜入大慈悲寺的藏经阁翻阅古经长达半年之久,间中也曾有幸目睹过几部有关《仙典》的记载,却从未见过剑炉中那人所述的太乙鸿钧高谈阔论的这则故事,又哪里能猜得到鸿钧老祖对太乙仙尊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何内容? 所幸地是,接下来,藏身在剑炉内的神秘人却也没有过分为难苏典,自己则一字一句娓娓道来。 “鸿钧耳听太乙思想竟这般极端,忽而慨然叹道:‘非也,汝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世间若无凡人,何来成仙之说?汤勺若无凸背,何来凹口之说?人类若无愚笨,何来聪慧之说?自然若无废材,何来珍稀之说?人间若无贫穷,何来富贵之说?世间若无卑微,何来高尚之说?天下若无平凡,何来霸权之说?须知事物有其对立面,方可彰显其特征,同时废材可眨眼间变为瑰宝,珍稀亦可瞬间化成废物;穷可变富,富可变穷;高尚者可能行卑微之径,卑微者亦可做高尚之事;凡人可修仙,仙人又会贬谪作凡……世间万物便在不断的转化更替之中,不可因其一时的表象而妄下断言,汝,可知否?’” 汝,可知否? 最后一句话,剑炉内的那人以一种蕴含自身滔天元力的声劲咆哮而出,刹那间震的苏典两耳嗡嗡颤鸣,霎时近乎失聪。 第一百三十九章 酒痴,剑痴,情痴 第一百三十九章酒痴,剑痴,情痴 喝声穿石裂帛,直冲云霄。这是一个道法初步估计在筑基中期以上的修道界大能,甚至可能是筑基高阶的存在,但却可肯定早已超出苏典太多太多。 “锵”!苏典不敢托大,第一时间祭出了背负的寒冰化影剑。 “一日,鸿钧问太乙曰;‘汝可信轮回重生?’太乙曰:‘生者,魂体合一,道心不消,灵台清明;死后,神魂剥落,道心磨灭,灵台混沌。是故生死有别,人鬼殊途,天道命理所致,世间焉有轮回?何来重生?’” 俄顷,石殿内再度传来剑炉中那神秘人经由铜壁放大数倍的沙哑古怪嗓音,内容却依然是太乙鸿钧两大道祖的“悟道驳论”。 眼观处身的这座险安难测的熔铁剑池,耳闻剑炉内神秘的洗剑池大能讲法授道,苏典瞬间有种回到东荒万碑塔葬的神龙葬底,听那中年和尚扮神秘鬼王作禅唱度化众生的古怪错觉。 直觉告诉苏典,此时此刻,那个藏身在剑炉内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神秘人,纵然其道法修为不及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却也相去不远。 蓦地,苏典脑中灵光刹那一闪,霎时便猜出了这个隐藏在剑炉中的神秘人的身份——此人定然就是欧晋段天行口中正铸造终极灵剑七彩流星落的万师兄,藏剑阁地字号大长老“归藏剑”万归藏,差点可媲美恩师“琴师”楚笑歌的存在! 据说这人五岁习剑;三十而立之年剑法大成而名极一时;四十不惑之年于拜仙台顶约战群修,剑道无敌于天下;五十知天命之年自创九九八十一式“归藏剑法”,终成一代宗师;六十耳顺之年,草、叶、竹、木等等凡物皆可作剑;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之年步入“忘剑”的无我境界;如今年过古稀,举手抬足,早已脱离剑客之形…… 万物之道,在于痴。(.)唯有痴于剑,才能极于剑。 这,正是藏剑阁酒、剑、情三痴的由来。酒痴楚笑歌痴于酒,所以才能几十年如一日忘情于酒;剑痴万归藏痴于剑,所以才能于耄耋古稀之年极于剑;情痴海无颜痴于情,所以才能五十年忠贞不二孑然一身。 从幼年善使重剑,到成年钟情薄剑,再到中年改用木剑,万归藏年过花甲后便再不受剑形的束缚,化草木竹叶等自然万物为剑,及至而今即将百龄,万归藏对剑的痴迷仍度不减,不惜花费十数年心血亲铸一柄终极灵剑——七彩流星落。[] 藏剑阁传承至今,寒冰化影剑一直荣居洗剑池库藏的十大名剑之榜首,七彩流星落的出世,无疑便是要打破寒冰化影剑万年第一的神话。 如果单从此事的表面去看,大抵只是万归藏想要继臧天河之后,为藏剑阁再度缔造一个神话;然而若要从更深一层去理解,这其中却不乏有万归藏暗地里与楚笑歌较劲的意思。 尽管被称作洗剑池的剑榜中地魁首,可惜早在二十年前,寒冰化影剑就已成了曾经的藏剑阁天字号大长老楚笑歌的专利。所以心高气傲如万归藏,自然不甘心在大长老排名输给楚笑歌一筹后还要于剑道上弱了对方半分,因此他才打算铸造出一柄超越寒冰化影剑的终极灵剑。 作为地位仅次于令人瞻仰瞩目的元老们的存在,藏剑阁的天、地、玄三位大长老,哪一个不是天纵奇才名震五界不肯轻易屈居人下。 天字号大长老楚笑歌痴于酒,更弹得一手好琴,大醉之后,以琴入道,开创琴律音波杀人之先河。“琴师”称谓名副其实。 地字号大长老万归藏痴于剑,悟性更是绝佳,年过半百自创九九八十一式“归藏剑法”,人送外号“归藏剑”,剑道修养可见一斑。 玄字号大长老海无颜痴于情,更作得一手好画,恋劫情殇,生无可恋后,他醉心于丹青,妙手点笔,以画入道,竟被人封作“画圣”。 而恰恰正是因为酒痴、剑痴、情痴三人的天资绝顶悟性高深,才铸就了三人孤傲不凡唯我独尊的性格,多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最终令楚笑歌心疲神惫下黯然退出洗剑池,寻到梅溪小镇的一处山野田园过着隐居的生活。 这些被奉为藏剑阁高层的秘辛传闻,不需苏典刻意去探查,便早已成为修道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还有好几个对楚笑歌万归藏海无颜三人褒贬不一的不同版本。 十几年的相依为命,苏典深知自己的恩师虽放浪形骸却为人不争的性格,因而猜测他在这场与内阁两位师兄弟的暗斗中,扮演的是一个中途退场的失败者身份。 不幸地是,楚笑歌虽然黯然退场,可惜却带走了作为藏剑阁万余年名誉象征的王品灵器寒冰化影剑。 这,却也正是苏典在得知恩师失踪后,第一时间想到是藏剑阁做的手脚的原因。 苏典甚至一度怀疑,设计陷害自己恩师的主谋极有可能便是万归藏或海无颜中的一人,现在看来,分明是眼下藏身于剑炉内的万归藏嫌疑最大。 “少年,你猜,这一次,鸿钧老祖又是如何令太乙仙尊口服心服的?” 剑炉内那极有可能便是“归藏剑”万归藏的神秘人一字一句缓缓言道。 第一则故事是讲万物对立,太乙仙尊认为万物的对立面,好即是好,坏即是坏,摆明了褒扬精华摒弃糟粕的心态,尊崇的是自然静守如一;鸿钧老祖却不以为然,他认为万物的对立才能彰显自我,而且对立物间是相互自由转化的,流动才是天地奥义自然之理。 太乙仙尊以为世界是静止的,鸿钧老祖却相信世界是流动的。万归藏用这一则故事到底要说明一个什么样的寓意呢? 就在这时,苏典突然清楚地感觉到身处的这片石殿内的空间刹那变得渊渟岳峙般凝滞静止,旋即又霎时恢复极速流动的状态。 “这是……”苏典蓦地如遭雷击般浑身一震,骇然道:“空间之力,这是动静随心的空间之力。”苏典两眼死死地盯住剑炉铜壁上的那颗三棱体晶石,那里正是这种诡异力量的源泉。 “哦,”剑炉内的神秘人闻言不禁讶然道:“动静空间,生死时间,你竟然还知道这两种久已失传的神秘天地力量?” 动静空间,生死时间!苏典心中一动,突然就猜出了万归藏口述第二则轮回重生故事的寓意。 第一百四十章 袭杀(上) 第一百四十章袭杀(上) 徒手改变空间坐标,掌控空间的动静之力;恣意更换时间转轴,决定生死的瞬间轮回……这种逆天改命的超级手段,错非是苏典曾经在达摩洞迦南菩提的古墓中亲身体验过这位佛门祖师布下的噬元空间,只怕还真的难以笃信。 而今,现在,此刻,当苏典再度重温那种空间错位的奇诡感觉,心中便没了任何异议。 他知道,一旦人类修士的道法超出天道秩序的界限,的确拥有脱出时空法则束缚的能力……或许,那是化神之后的元神出窍,又或许,那是元神之后的涅槃入微,抑或许,那是涅槃入微之后的大乘期…… 然而苏典却可以百分百肯定地是,拥有这等能力的超凡入圣之人,绝非是万归藏海无颜丈二巨僧迦南菩等等筑基巅峰或凝丹期所能比拟的。 那么眼下,在石殿内制造出这等空间动静错位的神秘力量,来源就只能有一处,便是透过三棱晶石散射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芒光的那柄终极灵剑——七彩流星落。 至于那颗反射七彩芒光的三棱晶石,虽然色泽光润,透光性绝佳,但材质最多只能算得上是宝石中的极品,苏典第一眼便就将它否定了。 想到这里,苏典突然对那传说中的终极灵剑产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七彩流星落,”苏典口中喃喃念道:“会否真如传说中吐冰剑化虚影的寒冰化影剑那般,能够诞生威力媲美天罚雷劫的流星陨石呢?” 紊乱的空间法则不过持续短短的数息光景,片刻之后,动静的空间之力无端蒸发,身体的禁制杳然无踪,苏典却没有第一时间足点脚下的玄铁横梁,趁机落荒而逃。 此时此刻,苏典的脑中忽地生出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念头,直觉告诉他,自己就这么离去似乎很是不妥。 令苏典感觉很纳罕地是,这种不妥的来源并非是剑炉内那个疑似万归藏的神秘强者,而是熔铁剑池的四周柱形石殿,准确地说,就是那石殿上留出的成排成排的方形墙洞——从那里,苏典竟深彻地体会到阵阵强烈的杀机。 蓦地,就在这时,剑炉内再次响起那神秘人的沙哑嗓音,听不出喜悲道:“那是驱魔箭阵,雕弓金弩,乌玄铁箭,十星连珠,例不虚发。” 苏典闻言面色陡然一变,呆呆地望着环绕的颗颗尺许见方的石殿壁孔,心中霎时好似掀起了滔天巨浪。 苏典清楚地知道,若然实情真个如剑炉内那人所言,有人在石殿外摆起箭阵,将箭头对准这些窄小的壁孔,待自己毫无防备下钻出孔外的那一刻,突然万箭齐发暗施偷袭,届时,自己纵使肋生双翅,怕也再难逃出生天。 苏典早就预料到欧晋和段天行以自己的师傅楚笑歌做饵,诱自己误闯进这座石殿绝对没安好心,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人竟用心歹毒至斯。 “或许,”剑炉内的那个神秘人淡淡地道:“老夫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你……助我?”苏典闻言不禁一呆。 “哼,”那神秘从鼻端发出一声冷哼,冷冷地道:“欧晋那厮竟敢趁老夫熔铸七彩流星落到了紧要关头,故意诱你误闯剑池来扰乱老夫的心志,老夫岂能轻饶他?” 顿了一下,便听这神秘人续又道:“老夫助你脱困,但你必须要保证,务必将欧晋格杀在这熔铁剑池之中。” 藏剑阁高层的勾心斗角,苏典早有耳闻,却未曾想,如今尚有外敌在伺,身为藏剑阁的长老以及大长老们自个却起了内斗,甚至都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苏典知道,也许在数息之前,这个现已确定是“归藏剑”万归藏无疑的神秘人存了必杀自己之心。这一点,只从万归藏借七彩流星落启动空间法则,禁锢苏典的肉身,便可初窥端倪。 但就在刚刚,当欧晋和段天行在石殿外围布下了驱魔箭阵后,估摸着他万归藏心中生出一种被人恣意摆布利用的不舒服感受,因而便觉得自己的逆鳞遭人触犯,杀心顿起,急欲除欧晋而后快。 万归藏与欧晋两人间的矛盾激化,无疑是苏典乐于见到的。 苏典左手一整衣衫,右手扣牢掌心的寒冰化影剑,尽量压制内心的狂喜,使得声音变得沉稳许多,道:“如何设计诱使欧晋孤身入瓮,还请前辈赐教。” “嗖”!苏典话音甫毕,突见一道彩光自那剑炉铜壁上镶嵌的三棱晶石电射而至,晶石裹挟的一股滔天大力,仿若洪荒巨流,风驰电掣般撕裂虚空,狂暴灼辣,竟非人力所能撼动。 苏典魂飞魄散,心中惊骇到了极点。饶是暗中被万归藏传音告知眼下只是二人在演戏,然而苏典依然感觉头皮阵阵发麻,浑身汗毛根根倒竖,差点便要忍不住落荒而逃。 好在这种七彩风暴涌至身前半丈许处终于和缓了许多,力量和速度总算接近了苏典躯体承受的范围,苏典这才暗中收起左袖潜藏的方形碑体石砖,以后背硬挨七彩风暴的一记轰砸,旋即装出重伤后发出一声闷哼,顺势跌坠十余丈外,身子重重地砸在地底的赤炼焰晶之上,传出一道刺耳的怪响。 便在同时,身居剑炉内的万归藏暴喝声响起道:“欧晋,此人是否你故意放入我藏剑阁洗剑池的贼匪,哼,十息之内,立即将这个亵渎我藏剑阁万年传承的匪类擒入魂殿生祭,否则老夫便治你欧晋一个玩忽职守之罪!” 苏典不由暗叫一声好,心忖如此连喝带骂方能显示出他万归藏在铸剑中途受人干扰后盛怒狂暴,心性自然流露,反而却不会令人怀疑其中有诈。看来,这个藏剑阁的地字号大长老的心计也绝不在欧晋之下。 “轰隆隆”,果然,伴随一声振聋发聩的异响,原本浑然一体的石殿突然生出一道高足半丈的细长的裂缝,接着,裂缝以苏典肉眼可辨的速度缓缓向两侧撑张扩展,先如拉长的扁指,后似延伸掌刀,最终形成一道宽足三尺的小型门洞。 透过这座小型的石门,苏典一眼便见到石殿外掩映在无数道火光之下的成排成排的乌森箭头。 第一百四十一章 袭杀(下) 第一百四十一章袭杀(下) 数不清的高大弩车将整个石殿围得水泄不通,这是纯银制的军用战弩巨车,车身高足五丈,弩身分上中下三层箭阵,每层箭阵由二十排弩膛组成,每排弩膛分装箭矢一百二十石,每颗待发的劲箭之后连接一个活动的机括,机括开启后,直接触动弩膛后嫁接的膛箱,激发膛箱内备用的九颗箭矢连环弹射而出,从而诞生出一幅十星连珠的华丽场景。 这种触发十星连珠的巨弩箭阵,苏典只是在大慈悲寺藏经阁的一部古书上有幸目睹过一次,当时的自己还对这中巧夺天工素有“沙场屠夫”凶名的巨型器械感慨颇多,却未曾想,时隔三年,今日竟管教自己亲眼见识到它的庐山真面目。 弩车宽在一丈及丈五之间,因而尽数合围这座占地数十丈的石殿,该有八十到一百之数。 涂满兽油燃料的火炬分别插在每一台弩车的四角,映的整个洗剑池的观塔内院亮如白昼。 苏典蹲伏在滚烫的赤炼焰晶之上,咬紧牙关,以深嵌焰晶半尺的寒冰化影剑撑起自己的躯体,尽量避免肌肤与熔融的铁水炙烤后温度奇高的晶石过多接触。 元力如同漩涡一般在气海丹田内打了个转,接着自由写意地灌输到身体的各个部位。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关键一刻,苏典的心境反而变得异常澄明,仿佛再度回到月前的东荒禁山周旋于各种凶禽恶兽的紧张时期。 这一瞬间,苏典的感官提升至极点,精气神刹那间到达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四肢百骸乃至每一寸肌肤都充满热血沸腾的战斗欲*望。 “咚”! 踏地声在石殿外十丈处清晰入微地传进苏典的左右耳鼓,苏典甚至已经捕捉到了来人三缓一急的步伐节拍――那是一个人谨小慎微到了极点的表现。 不愧是心思缜密的“智多星”,欧晋的一行一止都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决计不会给敌人逆袭暗算的可趁之机。 忽地石殿内的光线陡然一黯,却是欧晋的身形移至熔铁剑池的那道窄形石门前,刹那间阻住了门外的火炬亮光。 由殿外兽油火炬光源普照下的极明,霎时转为殿内七彩芒光所不及的死角处的极暗,举手抬足深谙防守姿态的欧晋明显因为对两种截然相反的极端环境的不适应,双眼突然微微眯起。 “锵”!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苏典的剑强势出手。 道道剑光仿佛怒海苍龙,呈纵横捭阖之势,携睥睨天下之威,倏忽间将半只脚踏入石殿内的欧晋尽数笼罩。 苏典的人同时如一只拉了满圆的劲弓一般疾射而出,双手变掌成爪,目标直取欧晋的左右两颗眸珠。身在半空,但听他口中蓦地发出一声犹如怒叱的清喝,道:“苏某奉贵派‘归藏剑’之命前来擒杀于你,欧晋你还不乖乖纳命来!” 这句话说得半真半假,却无疑最能扰乱他欧晋的心志,令他变得疑神疑鬼。毕竟“归藏剑”万归藏的乖张性情他欧晋早已感同身受,何况今日引诱苏典入瓮,确实有利用这位藏剑阁地字号大长老的嫌疑,说他欧晋不怕万归藏的报复那是假话。 其实真正令欧晋感到震惊的,还是苏典突然从刚刚一蹶不振的颓废中霎间变得精神抖擞的奇诡表现,再配合苏典口中的这句半真半假的话……饶是欧晋智计百出天资聪慧到极点,这个时候也不禁要相信苏典万归藏二人真个要里应外合来对付自己。 想到这种可能,欧晋骤然间被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想也没想,转身拔腿便逃。 却也正是因为欧晋的这个转身逃逸的举动,反而却害了他自己的性命。 要知苏典的修为虽然是筑基二阶,但他却是被药师琉璃光佛陀强行提升到筑基,无论是功力积淀亦或是道法心得都欠缺磨练;而欧晋则不同,因为多年身处淬骨巅峰期,他的修道底蕴甚深,尚且没有筑基时便能与筑基初期的修士战个旗鼓相当,如今他已然修到筑基一阶的巅峰期,在灵仙之器的帮衬下,甚至比之筑基中期的大能亦不诓多让。 所以在正常情况下,欧晋若能展开手脚与苏典全力斗法,鹿死谁手尚属未知。 可坏就坏在他首先被石殿外内从极明到极暗的光线刺激的双眼刹那失明,接着又被苏典的诈伤大吃一惊,随后听到苏典以万归藏作威胁的话时被吓破了胆,惊惧恐慌之下,竟而不敢与苏典放手一战,反倒想着第一时间逃出石殿,再趁机催动驱魔箭阵射杀苏典。 严格说来,欧晋的这通算计很是符合正常人的心态。试想一下,如果你在与一位势均力敌的对手激战时,身旁还环伺着一个与敌人关系很是暧昧的绝顶高手虎视眈眈,你首先想到的会否便是落荒而逃? 欧晋的这个暂避锋芒的举动没有错,只可惜地是,他高估了自己逃命的潜能,却低估了苏典的腾掠速度。 “嗖”! 欧晋的右脚才刚刚踏出石殿窄门半步,身后破风声忽至,却是寒冰化影剑裹含苏典灌注的海量的元,御空逼近。 直觉告诉欧晋,若自己依然保持遁逃的姿势一成不变,只怕下一息,自己的前额后脑定会被这柄震古烁今的王品灵器给刹那贯穿。 瞬间的权衡利弊之后,欧晋深吸一口长气,毅然顿足,旋风般转过身来,两手同时闪电探出,蓦如穿花蝶影般凭空弹向疾射而来的那柄龙腾蛇舞般的灵剑。 “噗”! 就在这时,一双蓄满元力的肉掌蓦地从天而降,忽如一对重逾千钧的铁扇般不偏不倚地印欧晋的左右胸膛之上――却是将十字梯云纵施展至极致的苏典,突然仿佛一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鬼魅般飘然而至。 “你……卑鄙……噗!”欧晋应声若断线风筝般自窄门倒飞而出,两眼裹含不甘愤恨绝望痛苦等诸般复杂表情,死死地瞪着尾随而来的苏典,原本对苏典的怨毒喝骂最终却化成一股血箭喷口而出。 苏典的身形快到极点,几乎是瞬息间便赶上重创的欧晋,不给对方任何回气的机会,苏典双手化拳,只是短短的数息光景,便就“蓬蓬蓬……”一连数十拳重重轰在欧晋左右胸腔的同一部位。 被一个筑基二阶修士将近百拳的全力轰砸,欧晋的胸腔明显干瘪了下去,眼耳鼻口七孔血流如注,气若游丝,生机显然尽失。 突然,只听对面的弩车下方传来一人怒极的狂吼道“放箭!快放箭!老夫今日定要将这贼厮万箭穿心,替我欧师兄报仇雪恨。”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仅以身免 第一百四十二章仅以身免 百拳轰杀藏剑阁黄子号大长老欧晋,苏典再不敢于洗剑池多做停留,两手倏忽抄起地上的欧晋尸身,就那么将之当做防御弩箭的盾牌横在胸前,接着身子几个兔起鹘落,转瞬间拔高数丈,躯体陡然化作一道青龙,蓦地凭空射出十丈开外,眼见就要没入那座封闭式内阁庭院中。[.超多好看小说] 就在这时,雕弓金弩驱动乌玄铁箭,驱魔箭阵瞬间触发,漫天的劲矢忽如天女散花般破空而至。 无数道箭影气势如虹,遮天盖地般呼啸直下,铁箭撕裂苍穹的“呜呜”刺耳怪鸣,仿佛怨鬼嘶哭恶狼哀嚎,令人汗毛根根倒竖头皮阵阵发麻,甚或连灵魂肝胆都俱皆战栗不止。 苏典暗道一声来的正好,百忙中一把扯过身前的欧晋尸身,迎空对准铺天盖地的漫天箭雨挡了过去。 但听“噗嗤”“噗嗤”……数声硬物破开肉骨的怪响,便只短短的刹那光景,原本浑身上下染满血污的欧晋顿时被射成了刺猬模样――肉身千疮百孔,丹田额顶均被利箭洞穿,如果说先前被苏典百拳轰塌了胸膛的欧晋还有被修士中的绝顶圣王救治的希望,那么此时此刻,恐怕是大罗金仙降世却也回天无力了。 便是这瞬间的功夫,苏典的人业已闪掠至庭院的敞开椭圆石门前。 但见他右手倏地提起被当做箭靶的欧晋尸体,扬空抛丢,借以阻挡连珠疾射的弩箭;左手蓦如一只鹰爪,五指“噗”地一声仿佛切进豆腐块一般深深嵌入庭院石门的檐顶,指尖同时使力,猛地扯动他整个身躯仿若一只勾连弹簧的单摆,双脚陡然甩开半丈,霎时四肢百骸俱皆贴上门檐下的石框,险之又险地避开一支衔尾追来的乌玄铁箭。 接着,便见苏典抓牢门檐的双臂突地向后一撑,旋即整个躯体忽如一尾灵活的游鱼般贴着石框滑出半丈。伴随数不清的箭矢自身下的石门呼啸而过,苏典的人已刹那间没入内阁庭院的深处,瞬间消没不见。 “嗖!”,颌下留着一抹山羊胡须的段天行猛地自一座巨型弩车后跃上车顶,几下兔起鹘落,闪电般掠至欧晋尸身坠落处。 当抱起肉身被百十弩箭插成刺猬状的欧晋冰凉尸体,段天行恨欲狂,双目喷火地死死盯住苏典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道:“苏典,你个挨千刀的小贼,纵使上天遁地,老夫也要将你生擒活捉,肉身剥皮抽筋,灵魂焚炼祭天!” 说到这里,他忽地冲着石殿的方向弯腰俯身作拜,道:“欧师兄现已丧命苏典贼厮之手,还请万师兄出山,替我欧师兄主持公道。(.无弹窗广告)” “无妨,”却听石殿内铜铸剑炉中的万归藏冷哼一声,成竹在胸道:“他逃不掉的。” “轰”!万归藏的话音甫毕,蓦听那铜铸剑炉内陡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破巨鸣,旋即,便见整座石殿连同观塔都随之急剧颤了一颤。 “哗啦”一声,却见原本浑然一体的剑炉忽地从中一分为二,瞬间裂成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接着,只见一个白衣华服的中年儒士背负一柄样式古怪、刃含七彩的巨剑自那道缺口从容踏出。 甫一现身,中年儒士眸光如炬,不怒自威,就那么一眼扫向场中诸人,竟有睥睨天下的君王霸主之威,直令场中包括段天行等洗剑池内阁弟子心胆俱寒,差点便要忍不住朝他匍匐跪拜。 段天行最先反应过来,当即向白衣儒士一揖到地,恭恭敬敬地道:“恭喜万师兄铸剑大成!”。旁边几位身份卑微的内阁弟子这才回过神来,当下再不犹豫,噗通跪伏下去,向万归藏叩首道喜。 万归藏挥手打断众人的阿谀奉承,拍了拍身后背负的古怪巨剑,沉声道:“此剑融铸了星铁火光木骨石雷风九中天地属性,独缺寒冰化影剑的冰之灵力。”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斜瞥了一眼段天行怀中的欧晋尸身,这才看向段天行,以命令的口吻一字一句道:“尔等要全力守护洗剑池,确保一只苍蝇也难飞入。” 说罢,白衣胜雪的万归藏身形闪电掣出,倏然冲天而起。 白影去势甚急,只是眨眼的瞬息光景,便就消失在火炬芒光所不及的夜幕深处。 这个时候,处身观塔石殿之下的段天行等众藏剑阁弟子才觉的浑身的压力一轻,方敢大声地喘着粗气。 “师傅,难道我们真的要像万师伯所说的那样,严守洗剑池的各个进出口要道吗?”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道童扫了一眼偌大的观塔庭院,愁眉苦脸道:“可惜大部分师兄弟都被海师伯和俞师叔带去了龙泉山,只留下我们十几个,人手着实太少了些啊?”。 “笨!”段天行一巴掌重重拍在道童的额顶上,没好气骂道:“你当那苏典是和你一样的蠢猪吗?杀了一派的大长老后不立即逃之夭夭,竟还敢再度迂回偷潜入洗剑池,难道他就不怕我们这些被欧师兄惨死而大受刺激的同门将他生擒后给生吞活剥了?” 道童抚了抚火辣辣生痛的额顶,腹诽不已道:“明明是万师伯为防备那苏典迂回折返后再度偷潜入观,所以才吩咐我们要严守阁内各个角落,若依照师傅你这通说法,难道万师伯也是蠢猪吗?”他当然不敢将这句话说出来,只因他深知自己的这个师傅是个极爱面子的主,唯恐话语冲撞了师傅的颜面,从而遭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段天行当然猜不出自己的小徒弟心中盘算的小九九,何况这个时候他也没有闲心再去管其他事情――此刻,他的心思,早已全部放在了怀中的欧晋尸身之上。 “师兄!”蓦地,突见这段天行双手紧紧托住生机断绝的欧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仰天悲呼道:“你死的好惨啊!小弟本还打算中秋之夜与你把酒言欢共叙天伦,哪知你就这么命薄西山撒手归去,倒让做弟弟的我情何以堪啊?” “切,”小道童心里不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师傅你装模作样给谁看呢?洗剑池内哪个不知道师傅你其实与欧师伯的关系最差,前些日子还因为分红的问题而大吵一架,差点没当场动手……” “无痕,”段天行一声暴喝打断了小道童的腹议,只见这个眼角兀自带有点点泪痕的藏剑阁天字号长老仰天长叹道:“准备焚香祭祀,为师要替你欧师伯的亡魂开坛做法。”临了,却见这留着山羊须的老叟瞬又扫了一眼场中十几名年轻道士,道:“你们无需守在此处,都随老夫去后堂魂殿护法。老夫敢断言,经此一役,那苏典定然不敢再来了。” 苏典真的不会再来了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逆枪回马 第一百四十三章逆枪回马 苏典果真如段天行所断定的那般不会再折返迂回了吗? 不,若然事实真个如此,那么,苏典就不再是苏典了。 从苏典诈伤诱骗欧晋入熔铁剑池,到苏典以雷霆手段百拳轰杀欧晋,再到段天行触发驱魔箭阵疯狂射杀苏典,及至苏典以神鬼莫测的身法成功逃离乌玄铁箭的射程,最后到白衣胜雪的“归藏剑”万归藏破开剑炉强势出山,中间不过是短短的刹那光景。 苏典在即兴表演这一场别开生面的个人秀,令一众围观的藏剑阁内家弟子大饱眼福后,本人其实并没有走远。 鬼魅幽灵般瞬移至观塔的第二层窄约尺许的透气窗,苏典的气息再度内敛,毛孔收缩,浑身上下没有散发出哪怕半点元力波动。 苏典就那么藏身在观塔透气窗外沿的一处微凸的敞篷下,四肢如一只四脚蛇般吸附着敞篷底层的岩壁,仿佛冬眠的冷血动物似地,心跳与呼吸均在刹那间降至最低。 方才苏典本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潜入熔铁剑池的计划失败,最终竟被身居剑炉内的万归藏隔着剑炉铜壁窥破端倪,心中顿时引以为戒,当下掩藏自己的手法更加高明,几已到了神鬼莫测的地步。 四肢百骸一动不动尚且还在其次,苏典屏住呼吸、收敛气息,将代表正常人活着的体表温度、心跳以及脉搏降低至一个匪夷所思的极点。 这一刻,苏典仿佛再一次回到东荒禁山,伤重之下,敛声屏气躲避猛禽恶兽衔尾追杀的场景。 当脏腑遭到剧创,心血元力枯竭,举手抬足都成为一种奢望的生死一线光景,伪装则成了苏典的保命筹码。 苏典的这一招是学自生活在东荒深山老林中的一种四脚蛇,也就是中土人们俗称的变色龙。据说这种小型肉食性蛮兽为躲避天敌鹞鹰或乌雕的袭杀,肉身的肤色可以伴随周围的环境而恣意变换,借以迷惑天敌的双眼。 苏典没有那种功能,所以只能通过屏声敛气降低脉搏压制心跳转换服色,来增加伪装的成功概率。 不可否认,苏典做到了。 三年前独闯东荒,他成功地以这种奇异伪装避过了嗅觉灵敏的虎狮兽衔尾追踪、躲过了目力绝佳的鲲鹏俯瞰扫视;而今隐身观塔,他再次凭借这种神奇伪装偷天换日,非但避开段天行等洗剑池内阁弟子的围捕,更逃过了藏剑阁地字号长老万归藏的感应。 先听破开剑炉的万归藏为寻他苏典的踪迹而冲天离去,再闻携欧晋尸身的段天行率众弟子回魂殿开坛做法,苏典觑准这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时机,一个闪身掠上内庭的横梁,接着双足一点梁尾,整个人顿如一道劲矢,风驰电掣般自那座拱形石门疾射而出。 由欧晋触发石殿外围机关启开的那道窄形小门已经闭合,不过这却难不倒苏典。 更何况如今剑炉内的七彩流星落被万归藏取走,原本环绕在殿壁的成排方形墙洞外的锋利如刃的七彩光桥早已凭空消失,这无形中更为苏典的偷入提供了便利。 苏典故技重施,如一只鹞鹰般腾空掠起,身体堪堪跃至最高点,便见他箕张的双臂先自横空摊成个“一”字,接着双脚猛地向后一蹬,人蓦如一只泅水的泥鳅般陡然前蹿数丈,旋即,忽见他横摊的双臂倏地齐齐后划,躯体仿佛化身成一位逆水而上的游鱼,刹那间再次向前滑翔丈许,闪电般穿过一颗尺许见方的墙洞,霎时便没入石殿的内进空间。 苏典脚尖于铜炉四周支架横出的一截玄铁梁臂上轻轻一点,整个人顿如一只大鸟般纵掠十余丈,觑准那剑炉临近底盘赤炼焰晶的铜壁开出的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豁口,倏忽闪身而入。 甫一踏进铜铸的剑炉,入眼的是浓密如雾的黄黑熏烟,苏典正要深吸一口长气,蓦然一股辛辣灼热的气息扑鼻而来,顿呛得他鼻涕眼泪直流――那是劣质金属熔融后散发的难闻刺鼻性气味。 闻起来有点像是陈放百年的赤玄锈铁,间中还混杂着燃木燎骨焚石等等怪异至极的味道。 苏典功聚双眼,透过缭绕的浑浊烟雾,四下里打量这个被称为洗剑池的核心也不为过的铜铸剑炉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桶状的巨型风箱,风箱的占地该有十余丈方圆,高足三丈;箱体两侧各与一座灶台相通;箱尾连接着一根铜质通风管,管长近二十丈,彷如一根擎天玉柱般一度耸入剑炉的天花顶盖。 坐落于风箱两侧的灶台宽只有丈许,灶膛深却足足有六七丈,这还仅仅是裸露在赤炼焰晶以上的部分,苏典目测了一下灶台深嵌入焰晶以下地底的高度,竟瞬间有种深不可测的可怕感觉。 直觉告诉他,这两座灶台必然有古怪。 风箱加灶台,再配上用作烟囱的通风管,这可是被修道界称为“凡间极品”的铸剑“三件套”。苏典焉能不心动? 不过他脑中尚且还保持清醒,理智地告诉自己今次潜入剑炉目的是要找寻恩师楚笑歌的下落,切不可被一时贪欲所误,因小失大,从而引起段天行等人的警觉。 苏典使劲咽下一抹口水,强行将目光从三大铸剑宝物身上移开,转而看向风箱对面的一架螺旋型石梯。 螺旋石梯约莫百十余阶,每阶高三尺,宽及人足,呈悬浮的扭曲螺旋涡流型石梯一度延伸至十丈高的半空,螺旋石梯的尾端连接着一座封闭式的箱状石屋,石屋占地不过丈许,恰恰处在剑炉的正中垓心位置。 苏典深吸一口长气,压下澎湃的心潮,蓦地一个箭步瞬移至螺旋石梯的脚下,身子没做半点停留,忽如蜻蜓点水般脚尖陡然点在螺旋石梯的第十个台阶边沿,左右两根大母脚趾借力撑起整个躯体纵起十数丈,再落地时,苏典的人已在第三十个台阶之上。 苏典足不稍停,故技重施,大母脚趾续又疾点石阶边沿,再次借力掠起……如此这般,苏典终于在第三次借助螺旋石梯的力量后,成功地攀上石梯的最高点,落地处恰巧便是悬浮的封闭石屋正门前半丈,方位角度俱皆精准无误,仿佛事先早已预定好了一般。 再次深吸一口长气,苏典尝试着抬起两只微微颤抖的手,缓缓按上箱状石屋的一对石门,慢慢将之朝内推开。 第一百四十四章 瞒天过海 第一百四十四章瞒天过海 再次深吸一口长气,苏典尝试着抬起两只微微颤抖的手,缓缓按上箱状石屋的一对石门,慢慢将之朝内推开。(.) “咔嚓”,合页绕着门轴旋转半圈,带动两片门扇摩擦分离,左右石门应声开启,逐渐现出箱体石屋内琳琅满目的杂物。 最较醒目的当属石屋正中摆放的一座超大方形石台,石台高约半丈,宽却足足有三丈七分,几乎占去整个石屋的半数面积。 台上摆满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瓶瓶罐罐,有绛红色镶蓝底的细颈瓶,有橘色的黄纹瓶,有青色的青花瓶,有纯白的宣瓷盛药瓶,有紫色的紫凤瓶……而所有的这些瓷瓶俱皆被人以一种密封性极好的锡纸遮住端口,只在锡纸的中间留出一个圆形的孔洞,孔中通入一条铜质的空心长管,铜管的另一端则均被连通到一只占地大概在三尺见方的扁形陶罐中。 扁形陶罐的颈口被一只弯作环形的丝状赤玄铁箍紧悬在五尺高的半空,赤玄铁丝连在一座十字铁架横梁上,十字铁架则被人以两颗楔钉固定在方形巨台的边沿。 就在十字铁架两尺开外扁形陶罐的正下方,此刻竟赫然端放着一只三尺见高的小型四足方鼎,鼎内这时正燃烧着一种深蓝色的高温兽火,火舌向上蔓延四丈,焚烧着陶罐焦黑糊状的微凸罐底。 苏典忽然意识过来,这种古怪至极的摆设,像极了自己曾经在大慈悲寺藏经阁内翻阅的一部古经中所记载的、被上古先民称之为“实验台”的东西……据那部残缺不全的古经粗略透露,这种叫做“实验台”的存在,原本是生活在三大异度空间之一的噬元空间的人类发明创造,乃是他们引以为傲的科技文明的里程碑式标志。 方形石台上摆放着不多不少恰恰是九只瓷瓶,便也同时有九根铜管自那只悬空焚烧的陶罐口倒*插而入。 突然,苏典被九只瓷瓶下分别枕压的九条深嵌石台的石匣所吸引。 怀着急欲一窥究竟的好奇心,苏典一把移走那只表面泛着红彤紫光的紫凤瓶,试探着抽开一条石匣的上层活动的石盖,这才发现,原来石匣中储藏的居然是一柄刃身纹着一条紫龙的窄长薄剑。 窄长薄剑浑身泛着道道耀眼刺眸的晶莹闪光,好似点点繁星铺满夜空,令人看得阵阵目晕神眩。剑身的紫龙刻纹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大有随时破剑而出的迹象。 剑脊透骨生寒,剑刃薄如蚕翼,剑柄巧夺天工,宝剑锋利,削铁如泥。不需刻意去猜,苏典也知道,这柄剑定然就是藏剑阁十大名剑中排行第二的紫微星剑。 当下苏典如法炮制,接着打开第二只瓷瓶下石匣的石盖,露出一柄金光四散的极光剑,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直至第九只宣瓷瓶下的第九颗石匣……九只瓷瓶对应九颗石匣,除却乌色黑丹瓶下的石匣空空如也,余下八只瓷瓶下的八颗石匣内中俱皆存储着一柄摧金断玉的神兵利剑。 从紫微星剑开始,到烈炎曝日剑、极光剑、青檀巨剑、龙骨剑、萤石剑、奔雷剑,直至最后的乘风剑,八大藏剑阁的名剑具现无遗。 蓦地,苏典脑中刹那不经意间闪过万归藏离去前所说的那句话,“此剑融铸了星铁火光木骨石雷风九中天地属性,独缺寒冰化影剑的冰之灵力。”,就这这时,苏典心中倏忽一动,探手将一只瓷瓶翻转过来,果然便发现了瓶底留出的密密麻麻的针形小孔。 倏忽间,苏典便霎时猜出了这座“实验台”的功效。 当陶罐被加热时,罐内存储的神秘药物便通过加热的方式,经由铜管输送到瓷瓶之内,最后被瓷瓶底面的针孔扩散进储藏八大名剑的石匣中;而一旦加热停止,陶罐内的温度骤降,罐内膨胀的气体瞬间缩小,渗透进石匣中的神秘药物便通过化身成蒸汽的方式逆向逸回扁体陶罐内。 如果苏典没有猜错,这种神秘的药物必然拥有某种融合天地自然属性的能力,因而其在化成蒸汽逸回的过程中,可以裹挟石匣内储藏的宝剑的天地属性,折返重归陶罐。 如此这般,当八大名剑的所代表的星火光木骨石雷风等八种天地属性齐聚陶罐,就能进行“属性融合”。 能够想出这等夺天地造化之奇功的人,到底该是一种多么聪颖智慧的奇才怪杰啊?饶是苏典素来心高气傲眼高于顶,这个时候,也不禁为设计此等神鬼莫测的巧融天地属性的“实验台”之人所心折。 苏典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个声若洪钟的藏剑阁地字号大长老,旋即又推翻了这种猜测,因为从眼下这座方形石台上留出的九颗石匣的色泽来看,其存在的年龄至少该在一百五十到两百之间,设计者最有可能是藏剑阁云游未归的某一位活了二三百年的元老。 然而心折归心折,不过有些冒犯还是不可避免的。 苏典几乎没有多做犹豫,立即取出自己腰腹的银质百宝箱,连提带抓,一股脑儿将石台上的瓶瓶罐罐石匣宝剑席卷一空,心中想着的是“幸好我有了上回百宝箱不堪重荷而爆裂的前车之鉴,这次换了个空间容量更大的百宝箱。”却丝毫没有自己做了无耻盗贼的反省觉悟。 将方形石台上的所有物品悉数笑纳,苏典这才转移目标,开始于石屋的边边角角试图找寻自己师傅留守过的蛛丝马迹。数十息光阴眨眼即逝,苏典探查的异常仔细,甚或连一个脚印一颗头发也没有放过,却仍没有半点收获。心中正怀疑是否那欧晋与段天行真的只是在鬼话扯谎时,蓦听殿外陡然传来万归藏的一声怒极暴喝道:“段天行,你个蠢猪,立即给万某滚出来!” 苏典霎时如坠冰窖,身子刹那间彻骨冰寒,差点没有立即魂飞魄散,脑中唯存一丝理智告诉他:逃亡只是死路一条。 生死攸关的瞬间,苏典心中倏地一动,突然间以最快的速度退出石屋,忽地绕着屋外的石墙疾转半圈。待身子瞬间移至石屋的后壁,苏典的四肢蓦如闪电般倏忽探出,陡然间好似一只八爪鱼般紧紧贴了上去。 敛声屏气,收摄心神,苏典再次令自己的躯体处于先前躲避万归藏等人感应的“假死”状态。 苏典在赌,赌下一刻闯进剑炉的万归藏见石屋内狼藉不堪的凌乱情状,猜测他苏典早已携宝潜逃。 第一百四十五章 行藏败露 第一百四十五章行藏败露 放眼天下,除非是境界恒压剑痴万归藏一头的凝丹期修士自信可徒手灭杀这位藏剑阁的地字号大长老;否则,即便是修为在筑基巅峰期,譬如天字号大长老楚笑歌,恐怕要在百余招内逼得万归藏没有还手招架之力,却也绝非易事。(.) 这,可不是苏典的胡乱臆测,而是当初他听闻恩师楚笑歌品评天下剑道至尊时亲口所授。 记得那时的恩师对当时修道界享誉盛名的剑帝萧沧澜评价褒贬参半,称誉其剑道罡风四溢,霸气外泄,隐有万雷奔腾之威,可惜不足之处在于其剑势宁折勿弯、缺乏刚柔兼济的轻柔飘逸之风,虽能名极一时,却终究不能成为剑中无敌圣者。 当说到百岁高龄的皇家老剑圣殷天阙,楚笑歌只是轻轻一叹,无可奈何道:“时光蹉跎,岁月无情,若放眼五十年前,殷天阙或许还能凭借那犹如天马行空的‘无极十剑’睥睨诸雄笑傲天下,但是如今,剑圣已老,无极剑再不复当年之勇。” 唯独声名不及剑中帝圣二人的剑痴却得到楚笑歌的极力推崇。 “为师与你万师叔之间有摩擦不假,甚至当年为师被逼出洗剑池,其中有你万师叔暗中使绊陷害也是真,但是,”苏典清楚地记得,那一刻楚笑歌在说出这句话时面上竟展现出少有的庄严神圣表情道:“撇开敌对身份不谈,你万师叔才真正是剑中的宗师大家。大巧若拙,大直若屈,你万师叔将剑道之理运用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极致,剑走偏锋,挥洒自如,令人神为之夺,无迹可寻……假以时日,必可荣登剑道的无敌至尊。” 临了,但听楚笑歌沉声道:“你道你万师叔因何被人称作‘剑痴’?”没等苏典回答,便听他再叹一口气,道:“那是因为你万师叔深谙一个天道至理,那便是:‘万物之道,在于痴,唯有痴于剑,方能极于剑!’。” 有人痴情,有人痴酒,有人痴恋美色,但试问古今天下,三域五界,又有谁人能像万归藏这般,穷极一生都在痴于剑? “剑痴”之名,唯“归藏剑”一家,别无分号。 事实却也正如楚笑歌所预测的那般,伴随剑痴“归藏剑”万归藏的强势崛起,剑帝与剑圣却如江河日下一泻千里,自从十几年前两人先后败给万归藏后,便封剑退隐,而今只留给修道界闲杂人等茶余饭后的谈资。 记得当时苏典在听闻恩师对一个生平宿敌毫不吝啬称赞推崇之意后,心中颇为不忿,于是便问楚笑歌,道:“若师傅你与万师叔两人决战,胜算该有几分?” 楚笑歌闻言后若无其事地道:“二十年前,你万师叔初入‘忘剑’之境,师傅稳胜于他;而今看来,他的剑道该再有突破,否则也不会心血来潮突然想着熔铸终极灵剑七彩流星落……如此算将起来,”楚笑歌说着伸出一只手掌,沉吟片刻道:“该在五五之数。[.超多好看小说]” 尽管楚笑歌从没有在苏典的面前提起过自己的境界,但苏典却通过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多多少少也能猜出来,自己的这个师傅道法修为至少该在筑基九阶第一到三个小阶层的巅峰期……那么也就是说,自创九九八十一式“归藏剑”的万归藏同样也是筑基巅峰期的大能? 筑基巅峰期的强悍,苏典早就深有体会,且不说大慈悲寺的那个被中年和尚重伤下的丈二巨僧追的他苏典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若非苏典利用达摩洞古墓噬元空间内的一众石傀协助,差点便被那悍勇无匹的丈二巨僧当场生擒活捉;便是涅槃重生后,修为在筑基七到八阶的妖帝诺澜也管教他苏典吃尽了苦头。 时经轮内,融合了前世今生的女妖帝完全将苏典当成一个蝼蚁般的宵小存在,蔑视不屑自不必多说,更催动五彩邪凤那只扁毛畜生口吐火球差点没将他苏典轰杀至渣。好在最终苏典的筑基二阶天罚雷劫降临,才总算给了他咸鱼翻身的机会,成功反制住高高在上的女妖帝。 放眼天下,能够修到筑基二阶的修士,若非成为一方霸主,便就被选擢为一派掌门,到得哪里都足以威名赫赫傲视群雄。然而反观苏典,无论是筑基之前的三年东荒禁地之行,抑或是筑基之后被那些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逆天修士衔尾追杀,苏典均是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徘徊,趋避不及。 譬如眼下,苏典躲在剑炉内螺旋石梯上的这座箱体石屋之后,极尽伪装掩藏手段,目的只不过是要躲避又一位筑基巅峰期的大能——藏剑阁地字号大长老“归藏剑”万归藏的灵觉感应。 幸运地是,万归藏纵然修为深不可测,却没有猛禽恶兽远远超出人类的感官嗅觉,终究未能感应到苏典的存在。 在一眼目睹了箱体石屋内到处凌乱不堪的场面后,便听这位藏剑阁的地字号大长老怒极闷哼一声,接着气势汹汹地冲出铜铸剑炉,劈头盖脸大骂闻讯赶来的段天行一顿,又风驰电掣般追出了洗剑池观塔之外。 苏典耳听万归藏破空而去,又闻段天行等人为搜寻他苏典的踪迹而渐行渐远,暗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当即一个纵身疾跃而起,恋恋不舍地最后瞥了一眼炉内摆放的风箱、灶台和通风管等铸剑“三件套”,旋即再不多做任何停留,身子化成一道劲风,疾矢般射出了铜铸剑炉的那道窄门。 没有第一时间选择从石殿敞开的大门逃走,那是因为苏典清楚地感应到门外守着一对洗剑池内阁弟子。苏典确定自己从未刻意探出灵觉去探查石殿外围的情状,这种诡异莫名的感觉完全是下意识的,偏偏脑海中却出现一副殿外门角掩藏着一胖一瘦两个年轻道士的清晰入微的画面。 只是在目下这分秒必争的千钧一发间,苏典去也没有闲暇功夫去理会自己这个新近诞生的神奇的功能,足不稍停,脚尖急点石殿地底的赤炼焰晶,借势拔地而起,闪电般攀上殿壁的一处尺许方孔,猱身钻了出去。 趁那守护在石殿门外的两人转身的那一刹,苏典陡然将十字梯云纵施展至极限,身躯蓦如一道流星般划过苍穹,转瞬间没入封闭式庭院的内进。 苏典接着攀悬臂梁,然后钻透气窗,只是眨眼的数息光景,便就自藏剑阁洗剑池的观塔逃遁了出来。 双脚平平落在一座五丈高的石楼顶层一片凸起的琉璃瓦上,苏典正要提气纵起。 倏然,就在这时,对面忽地传来一人似赞若叹的低沉沙哑嗓音道:“唉,居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躲过万某的灵觉感应,苏典,你今日纵死,却也足以自傲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另有隐情 第一百四十六章另有隐情 语气中有些看破世情的冷漠沧桑,又裹含着些许高人隐士的清高孤傲,低沉而沙哑,俨然便是先前苏典在石殿内所听到的铜铸剑炉中那个神秘人特有的嗓音。(.) 苏典第一时间猜出了来人正是藏剑阁地字号大长老“归藏剑”万归藏。 果不其然,就在三丈石楼隔街相望的小型观宇石牌顶端,上一刻还是空空荡荡,下一刻却凭空多了一个仰空独立的中年白衣负剑儒士。 儒士面部轮廓分外颧秀,白衣胜雪,头发向上绾成一个髻,在当空皓月的淡淡柔光下,整个人仿佛与傲岸的天地宇宙融归一体,一时竟分不清是如水的月光点缀了他,亦或是因为他的存在,而为朗星皓月平添了几分荡人心魄的色彩。 不是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也没有虎躯一震便令寰宇来朝的王霸之气,但这个人的出现却如横垣在一马平川的旷野中的一座千丈险峰,令人一眼便深入其中不能自拔。 泛着七彩荧光的巨型宽剑负在背后,只露出半截乌青色的剑柄悬在肩头,白衣胜雪的儒士左手微微前驱,右手自由写意地垂在右腰与大腿之间,距离巨型宽剑斜露腰外三寸的剑尖仅仅只有半尺之遥。 只一眼,苏典便看了出来,面前的这个人时时刻刻都令自己保持着十二分的小心警惕,哪怕是对手的实力与他自己相差极端悬殊,这个人也绝不会给对方丝毫可以反戈一击的机会。 一击致命,或许就是此人的宗旨。 苏典知道,越是这种机警冷静且不折手段,务要以最快最狠辣的方式击杀对手的冷血之人,就愈发不好对付。 苏典曾经在东荒遇到过一种嗜血魔狼,这类猛兽凶狠残暴且嗜杀成性,通常喜群体合围擒杀猎物,每每百十头齐进齐出,战绩彪炳,无往而不利。 但,这却并不是令人感到最害怕的,真正令人恐惧到骨子里地是,这种魔兽非但行动敏捷,甚至连智慧也几乎达到了人类的水准。 它们在无数次的配合作战下,掌握了不少迂回包抄、攻防拉锯等群战技能,单兵作战时更加懂得引蛇出洞、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等诱敌之计,身法矫健敏捷,灵活机动,不动则已,一动便以雷霆暴风手段对猎物一击致命,决计不留给猎物任何反扑逃跑的机会。 眼前的这个看似举止洒然自若动作行云流水的白衣儒士,便像极了苏典在东荒所遇的那种嗜血魔狼,两者一般的冷静警惕,一般的善于隐忍,一般的冷血无情,一般的乖张狠戾…… “苏典,你来告诉老夫,因何我们的关系竟要到了不死不休的田地?”白衣胜雪的中年儒士突然深深地瞥了苏典一眼,重重地叹息一声道:“想当初万某与你的师傅楚笑歌楚师兄相互交心,无话不谈,更引以为平生的知己,那时的我们没有猜忌也无暗斗,同赏亭下伊人,共醉漏寺佛前,崖顶听潮,月下赏花,笑语欢歌,其乐融融,生活是何其美好……曾几何时,我们的心态竟潜移默化下被沾染了世俗的污浊之气,开始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说到这里,中年儒士声音忽地一顿,双眼一动不动灼灼地望着苏典,沉声道:“苏典,你可知道,其实自从你师傅离开洗剑池后的这二十余年,海师弟也视我为洪水猛兽,老夫活的比谁都痛苦,孤家寡人的滋味可不好受……” 乍闻中年儒士这好似石破天惊的一通言语,苏典心中犹如掀起了滔天巨浪,这一刻,他竟再无从去揣度面前的这个人此时的心意。 “这么说,”苏典试探着问道:“师傅的失踪与万……前辈你并没有关系?”苏典本来要称呼对方一声万师叔,但仔细一想自己在藏剑阁内的尴尬身份,旋又作罢。 “楚师兄失踪了?”中年儒士闻言竟愣了一愣,愕然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苏典再次迷茫了,从对方此时此刻的面部表情来看,中年儒士绝非故意做态,很明显是真的不清楚师傅楚笑歌失踪的消息……莫非,今次自己竟误将冯凉作马凉,摆了个大乌龙? 沉默片刻,苏典终于声音低沉地缓缓言道:“三日前晚辈远游归来,才发现家中惨遭巨变,大黄横死,师傅失踪,房屋前后俱皆有人激战过的痕迹……晚辈根据现场留下的蛛丝马迹粗略目测了一番,觉得事情该发生在四五年前……,”顿了一下,苏典忍不住续又问道:“前辈真的对此事一无所知?” 尽管中年儒士无论是言语或表情都显示出对楚笑歌的失踪毫不知情地样子,然而欧晋与段天行故意以楚笑歌的消息引苏典入石殿的一幕却深深地印在苏典的脑海之中,苏典有充足的理由怀疑楚笑歌哦失踪与藏剑阁脱不了干系。 他只奇怪地是,以万归藏筑基巅峰期的修为,身份何等尊崇高贵,根本没必要在自己一个筑基初期的晚辈面前弄虚作假。如此看来,此事之中必然还潜藏着另外一种不为人知的隐情。 中年儒士见苏典竟怀疑自己的诚意,当下面带愠色道:“老夫闭关铸剑十二载,整整一十二年足不出炉,哪里会知道五年前所发生的事……咦,等一等,”说到这里,他面色忽地一变,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他?” 苏典接口道:“前辈说的‘他’是谁?” 中年儒士没有立即回答苏典,反自神色复杂地瞟了他一眼,蓦地长长叹了口气,道:“几十年前的情孽纠缠,过了如斯之久,居然还没能解开心结……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师兄弟间竟反目成仇,甚至到了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地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 就在这时,苏典终于猜出了中年儒士万归藏口中所谓的“他”指的到底是谁。 此人定是藏剑阁黄子号大长老,“酒痴”楚笑歌和“剑痴”万归藏的小师弟,被世人封作“画圣”的“情痴”海无颜无疑。 情孽纠缠?一个女人?兄弟反目?仇恨不共戴天?突然之间,苏典感觉到,此事的复杂离奇程度竟远远超出了他早先的想象。 (更新有些晚了,不过终于将第二更码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前尘往事 第一百四十七章前尘往事 万归藏的一席话彻底颠覆了苏典对其恩师楚笑歌离奇失踪的凭空臆测,令他感觉到此事暗中似有千头万绪,变得愈发错综复杂起来。(.) 苏典清楚地知道,藏剑阁在这件事情上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是真,但究竟有多少人参与其中,却是一件值得推敲勘查的事情。 苏典唯一可肯定地是,五年前那场算计恩师楚笑歌以及虐杀大黄的阴谋,藏剑阁黄子号大长老欧晋和天字号长老段天行二人必定难辞其咎。至于玄字号大长老海无颜,若依照眼前的这个中年儒士万归藏所言,恐怕也难以推脱干系。 苏典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自己的师傅乃是筑基巅峰期的境界,哪怕就算喝的酩酊大醉意识全无之下,浑身自发散出的防御气盾也足以令等闲之人望而却步。 除非这个心怀不轨的歹人是修为在筑基中期以上的大能,否则其若想靠近师傅楚笑歌身周三丈范围以内都必然难比登天。 这一点,绝不是苏典故意夸下海口,只因他过去十几年与师傅朝夕相处,曾多次吃过这等苦头。 而纵观藏剑阁洗剑池内的修道高手,长老及其以下的众道士自不必多说,四位大长老中却也唯有玄字号的海无颜、地字号的万归藏和天字号的楚笑歌三人拥有筑基中期以上的道法修为。(.好看的小说)当然,不可否认藏剑阁内还隐藏着某些活了不下数百年半只脚已经入土的元老,这些老古董随便拧出来一个,那都是雄霸一方的存在,少说修为也在凝丹期以上, 只是这些行将就木的老古董早已没了过问阁内琐事的心思,他们或者选择驾鹤骑龙云游四方,或者选择藏身在书库剑冢钻研天道,或者干脆躲在某一深山老林颐养天年……除非遇到藏剑阁大厦将倾的生死大劫,否则,这些人恐怕终其一生都不会再选择入世。 最好的例子便是月前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驾驭他苏典的躯壳强闯大慈悲寺,重伤住持圆方等一众佛僧,亵渎迦南菩提的金光佛像,累死凝丹期的苦行僧如惠,坼佛门祭台,搬九只祭祀大鼎,哪怕最终差点拆了这座传承数万余年的佛门古刹,然而那个传说中的老祖宗依然没有现身。 如今的情势变得异常分明,苏典心道,暗算恩师的人若非是地字号的万归藏,便就是玄字号的海无颜,除此之外,再无第三人选。 既然万归藏十二年来潜心铸造七彩流星落这柄终极灵剑而足不出炉,那么元凶就只剩下海无颜一人了。 对于这个师傅与万归藏共同的小师弟海无颜,苏典所知甚少,唯一的印象也是五年前那场修仙悟道大会时在拜仙台上的一面之缘。 苏典隐隐约约还记得,这个小师叔身量极高,似乎长相颇为斯文清秀,可惜却整日阴沉着一张脸,据说其终年很少露出过笑容,不善言辞,所到之处,寒气彻骨,令人凛然而不敢逼视。 这样一个冷漠孤傲的人,会卑鄙到设计暗算自己师兄的地步么?或许因为一个女人引起的情债孽缘,他会吧? 亦或许,可能此人的清高冷傲都是平素里装出来给人看的,其实骨子里就是一个阴毒奸佞的龌龊小人? 然而不知为何,当种种迹象都表明海无颜是陷害楚笑歌的罪魁祸首后,苏典的心中竟刹那间感觉到阵阵的迷茫。 足足思忖良久,苏典才找到这种迷茫的症结之所在。 仔细想来,其实这个藏剑阁玄字号大长老,被世人封作“画圣”的情痴海无颜,与他苏典相比,正是同一类人――一样的冷漠孤绝傲岸清高。 骨子里,也许苏典希望,海无颜并非是那种心肠歹毒的卑鄙奸佞之徒吧。 “当年我的师傅与海师叔之间到底有何纠纷?万师叔可否坦言相告?”苏典心如猫抓,急切想知道究竟是何原因导致两个原本互相敬重的师兄弟反目成仇。 白衣胜雪的万归藏随手撩开额头一缕遮眼的乱发,微风拂过,衣带随风飘舞,好不洒脱。 皎月如水,映在万归藏那出尘脱俗的乳白道袍之上,刹那之间,他整个人好似初临凡尘的谪仙,随时准备羽化飞升而去,但见他先自微微耸了耸肩,作了个自觉洒脱飞扬的动作,而后才漫不经意地斜睨了苏典一眼道:“你可曾听说过五十年前被誉为天下第一奇女子的林倩怡?” “林倩怡?”苏典喃喃念道:“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哦,是了,”苏典说到这里,眼前倏地一亮,道:“师傅的焦尾琴琴脚上刻着的正是这个名字。难道说……” “不错,”万归藏接口道:“祸首正是这个女人。” 说到这里,万归藏忽地仰天长叹道:“都说红颜祸水,此言果然不假。那林倩怡生的一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之容,偏偏还对琴棋书画丝竹管乐样样精通,更令人惊羡地是,她的修道天赋竟也绝佳,才仅仅只是双十年华,就已成功筑基……她的入世就像是谪仙降世彗星临尘,短短数月之间,便就吸引了几乎天下所有男人的眸光。” “那个时候我与你师父以及万师弟三人间的感情还是极好的。”万归藏神色飘忽,思绪仿佛再次回到了五十年前,道:“记得那一天是元宵佳节,我们师兄弟三人相邀一起去紫禁皇城逛彩灯庙会。那晚皇城中心街的游客出奇地多,几乎是平时的十倍。当我们拉住一位卖灯的小贩询问下才知,原来那晚是花灯女神在紫禁之巅献舞的大好日子。大多人赶来其实都是为了一睹传说中花灯女神的绝代佳容,却非欣赏路边摆设的五颜六色的花灯。” “听说有花灯女神献舞,我们当即热血沸腾,哪里还顾得上周围看客们的气愤怒骂声,狂喜之下便朝着紫禁之巅挤拥而去,终于,经过几番周折,管教我们冲到了紫禁城的最下方,却也恰恰在那一刻,花灯女神如天外飞仙般华丽出场。” 顿了一下,万归藏斜瞥了苏典一眼,竟突然问了一个与“元宵庙会女神献技”毫不相关的问题,道:“你可知这东荒西漠南岭北原及至中土的各大道统中,哪一派的女弟子最多?” 苏典被万归藏叙述的场景所感染,脑中兀自还停留在那元宵灯会的唯美画面之中,闻言想也不想接口便道:“当然是昆仑仙池的慈航剑斋。”慈航剑斋自数万年前传承开始,只收女弟子,这,已不是什么秘辛。 万归藏不置可否,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反自重重地叹息一声,道:“万某不得不承认,当花灯女神如九天仙女下凡尘的那震撼人心一刻,她的光华刹那之间便盖过了所有慈航剑斋的仙子圣女。” 第一百四十八章 善恶难辨 第一百四十八章善恶难辨 苏典忽然有一种极端古怪的感觉,眼下的自己分明是擒抓藏剑阁阁主公孙弘、袭杀藏剑阁黄子号大长老欧晋、席卷藏剑阁洗剑池库藏的十大名剑、令藏剑阁传承数万年的清誉蒙羞的祸首元凶,偏偏这时却与藏剑阁的地字号大长老如一对叔侄般傲立于两座石观楼顶,迎风赏景,月下谈心。 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 紫禁皇城,元宵庙会,花灯女神献舞,三兄弟春心萌动。无需多想,苏典也能猜地到,接下来要上演的,该是楚笑歌和海无颜两师兄弟乍见花灯女神出场,疑为天女下凡,为博得女神欢心而竞相献技,争风呷醋,以致兄弟反目,最终闹得不可开交,二人老死不相往来。多么狗血的历史桥段! “没错,”万归藏仿佛猜出了苏典心中所想,道:“花灯女神正是当时风靡一时的天下第一奇女子林倩怡,也是令楚师兄和海师弟神魂颠倒的祸水红颜。” 苏典心中倏忽一动,突然感觉到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东西,这种感觉稍纵即逝,未等他仔细凝神思考时,便又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一切从没有发生过一般。 “怎么,苏典?你的表情分明带有几丝玩味,莫非你竟怀疑老夫所讲的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万归藏双目微眯,斜睨着苏典,淡淡地道:“你道你海师叔的‘情痴’称谓是如何得来的?他痴情的对象不是旁人,正是这个红颜祸水林倩怡。只可惜地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林倩怡这个祸胎芳心早已暗许他人,自始自终都没有拿正眼瞥过你海师叔半眼。” 对,就是这种表情,苏典终于意识到刚刚被自己忽略的是什么――便是他万归藏每当提到“林倩怡”这三个字时咬牙切齿的发狠表情。很明显,万归藏是恨透了林倩怡这个女人。 直觉告诉苏典,万归藏与林倩怡之间必然还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莫非,”苏典忍不住问道:“万师叔竟然知道林前辈芳心暗许之人是谁?”之所以这么问,并非是苏典的八卦心起,只因他深知此事有关自己恩师失踪的原委和海无颜的名节,所以不敢放过任何细节。 万归藏闻言突然“嘿嘿”冷笑两声,怪眼斜瞟着苏典,道:“如果老夫说这个人就是万某,苏典,你信么?” 苏典不禁一呆,愕然愣在当场。 “连你苏典都不信吗?看来万某活的也真够失败。(.)”万归藏自嘲地苦笑一声,叹道:“万某一生痴情于剑,唯一一次动情就是那晚元宵庙会,目睹圣洁的花灯女神翩跹起舞的婀娜仙姿,可惜,这场恋情注定只是老夫的一次单相思。当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师父楚笑歌被这个仙女一般的花灯女神邀请上了舞台,这场单恋最终也被万某强行扼杀在摇篮之中。” 顿了一下,却听万归藏续又道:“在这种情况下,万某唯有暗中祝福你师父孤身飘荡半生后终于有了归属。”说到这里,万归藏的两眼突然似喷火一般咬牙切齿道:“如果那林倩怡肯将全部心思放在你师父身上便也算罢,但她千不该万不该在招惹了你师父后,又对其他男人烟视媚行欲拒还迎。” “天下第一奇女子又怎样?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个女人,”万归藏不忿道:“自古以来只有男人可以左拥右抱娶妻纳妾,哪里轮到女人踩在男人头上作威作福?当然,这个世上也有那么两类女人身边成天有一群男人围着打转,只可惜,这两类女人一种是卖艺卖笑卖肉身份卑微地位低下的妓女,另一种则是高高在上掌握千万人生杀大权的尊贵女王。” “她林倩怡一不是妓女,二不是女王,凭什么要让天下的男人都臣服于她的脚下?”万归藏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暴喝了出来,道:“她以为自己真的是九天玄女下凡尘么?” 积愤,万归藏这是将压抑在心底良久的对林倩怡的积愤全部爆发了出来。 “她林倩怡不是沽名钓誉自命清高么?她林倩怡不是自觉高人一等么?她林倩怡不是想要天下所有男人对她匍匐跪拜么?”万归藏蓦然“嘿嘿”怪笑两声,道:“老夫偏偏就是要让她堕落凡尘,堕落地越彻底越好。” 苏典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愕然看向此时此刻状若疯狂的万归藏,道:“你……” 万归藏扬手作了个打断的手势,邪笑道:“苏典,你可知道让一个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仙子一朝变成需求无度的淫*娃荡*女,最简单有效的办法是什么?” 不待苏典有回应的机会,便听他续又“桀桀”怪笑道:“那便是春*药,让人春心荡漾情*欲横生、急需男女媾合的催情药物。” 苏典怒气狂飙,望着万归藏的眼神几乎喷火道:“亏你是藏剑阁人人敬仰的长老,竟做出下药这等卑鄙龌蹉至极的下三滥勾当!” “若没有老夫的春*药,怎会促成你师父与林倩怡的好事?”万归藏完全没有自己做下滔天恶行的觉悟,没好气道:“只不过是尚未拜堂成亲提前入洞房而已,万某这是在替你师傅未来的幸福生活着想,只是手段有些拙劣罢了。可惜地是,你师傅非但不感激老夫,竟然还要与老夫划开界限。唉,着实令老夫感到心寒啊!” 人,怎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苏典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师傅黯然之下离开洗剑池的真正原因,恐怕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 “是你?下药的人竟然是你?是你逼走了倩怡,最终使得她黯然隐退丫角终老!” 就在这时,远际一道蓝影忽如一颗流星般划过苍穹,凭空疾射而来,月色朦胧,映在这人寒冷如冰的苍白面容之上,分外阴沉。 身材颀长,面沉如水,眸光似电,冷漠孤绝,来人正是藏剑阁玄字号大长老海无颜。 甫一落地,一袭蓝衫的“情痴”海无颜双目便再无法从对面的师兄万归藏身上移开,几乎是用牙缝挤出几个字道:“万归藏,你好,你很好。” (有些迟了,唉,这一章是中间删了几百字后又重写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和好如初 第一百四十九章和好如初 一袭齐膝蓝衫,脚下是一双被洗的发白的蓝帮布鞋,海无颜头发恣意披散,眉若刀削,眸若星辰,面容颧秀,俊脸轮廓分明,身材挺拔颀长,一动不动地矗立在五丈石楼观顶,就像是一座冰雕,冷漠孤傲,不近人情。[.超多好看小说] 修为到了海无颜这个境界,已经拥有永葆青春返老返童的逆天法力,所以尽管可能年龄已经近百,海无颜那俊逸非凡的白皙脸颊上丝毫没有老年人该有的白斑皱纹,且皮肤娇嫩细滑,看上去仿佛似刚及弱冠的少年,甚至较之他苏典竟也有的一拼。 或许在五年前苏典的修为低微尚且还不觉得,但当今次再度见到眼前这个师傅口中的小师叔后,苏典才幡然醒悟,其实在师傅、万师叔以及这位小师叔三人之间,道法修行最较高深的确属年龄最小的海师叔无疑。 原因无他,但凭小师叔这种将容颜逆返至垂髫少年的超凡手段,就已经比他的两位勉强恢复中年相貌的师兄技高一筹。 果然,万归藏乍见自己的这位小师弟海无颜从天而降,更摆出一副对自己兴师问罪的强硬姿态,当下面色微变,却硬着头皮冷哼了一声,道:“难道老夫说错了吗?那个林倩怡将你们一群大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难道就没有效仿古之女帝凌驾于天地之上的嫌疑?哼,既然当初她林倩怡钟情于楚师兄,就该学那些贤惠典雅的女子般好好在家相夫教子,但你看看她……” 万归藏说到这里,声音突然提高数个分贝,愤慨不已道:“她有了楚师兄尚且不算罢,私下里居然还与那些皇家贵族的皇子少爷暗通款曲!八王爷殷开明,宋家的小白脸宋凌峰,宇文家的无敌正坤两大纨绔……老三,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说说,万师兄的这些话有否冤枉她?” 海无颜突然长叹一声,道:“那是乐师之间的音律切磋,哪里像你说的那般不堪?” “呸,”万归藏不屑地啐了一口,讥诮道:“宋凌峰那个小白脸对宫商角徵羽略有精通倒也无妨。然而宇文无敌那个草包纵情酒色,不学无术,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他会懂音律?老三你这是在自我安慰吧?” 海无颜闻言俊脸胀的阵红阵白,嗫嚅一声,终于没有继续反驳,只因万归藏这席话虽听觉刺耳,但是话粗理不粗,说的正是百分百的实情,令人没法辩解。 宋凌峰对丝竹管乐皆有涉猎,弹得一手好琴,更奏的一口好箫,堪称音律界的传奇人物,名气威望甚至曾一度排在“琴师”楚笑歌之上。林倩怡与这位音乐大师切磋音律确也无可厚非。(.) 可惜反观宇文世家的大公子宇文无敌,此人纵情声色,留恋勾栏,欺男霸女,横行无忌,说他是纨绔倒还抬举了他,甚或用败类、渣滓来形容他却也不为过。那么,林倩怡与这类人还保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便就难免让人疑黩横生了。 难道真如姓万的所言,倩怡故意周旋于众多男子之间,目的是要操纵他们?想到这里,海无颜俊脸刹那间变得煞白,就像是心目中一直守护的幸运女神像快要崩塌,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醒醒吧,老三,”万归藏眼见海无颜神色动作,就知方才的一席话已经将其说动,当下再向他注一剂猛药道:“实话告诉你,老三,”万归藏突然向海无颜凑近少许,小声神秘兮兮地道:“你万师兄我甚至怀疑,当初我下药促成她与楚师兄的好事时,这个女人已经不是雏了。” “你胡说!”海无颜顿时暴跳而起,指着万归藏的鼻子怒极狂吼道:“万归藏,我忍你很久了!当年你下药坑害楚师兄,令楚师兄因玷污倩怡清白后心存愧疚下断指明志;而今又在这里胡乱编排倩怡的是非,更妄想污蔑她非圣洁之躯……犯下累累罪行还有诸般借口?哼,万归藏,你无非是想报复当年向倩怡示爱不成反被倩怡婉拒而颜面大失罢了!” 面对海无颜的怒指愤骂,万归藏不以为杵,反自轻笑道:“老三,你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次这般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了。你知道吗?这十二年来,我一个人躲在那枯燥乏味的剑炉中,有的时候,真的很怀念这种感觉。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令我感觉到,我们三师兄弟依然在一起。” 海无颜闻言不禁一呆,愣了一下,突然现出一个没好气的表情,道:“别人骂你竟被你当成是享受,莫非你万归藏天生犯贱,喜欢被人骂?” “哈哈,”万归藏蓦如一个顽童般喜极跃起,忽地一个箭步掠至海无颜近前,接着大手一伸,狠狠地拍在海无颜那副瘦削的肩膀上,咧嘴大笑道:“老三,你小子终于肯原谅万师兄啦!我就说嘛,何必因为一个女人而影响你我师兄弟亲密无间的感情呢?” “滚!”海无颜被万归藏这一记大力拍得浑身酸痛,一阵龇牙咧嘴,抬手弹掉万归藏扣在肩头的“鬼爪”,怒不可遏地骂道:“谁与你亲密无间?你不觉得自己变*态,我还嫌你恶心呢?” 万归藏悻悻地缩回手掌,不过眉开眼笑满脸放光的喜悦表情,无疑不在显示出他此时此刻的心花早已怒放。万归藏知道,这一回,自己的这位小师弟终于肯消除了心中对自己的埋怨和记恨。 几十年前,当三人还是铁杆关系时,万归藏喜欢挑逗讷言的海无颜,海无颜回敬他的则是愤怒的喝骂。至于他们的师兄楚笑歌,则最喜欢做的,便将两人揍得鼻青脸肿。在那最纯真的年代,三个尚且未被这个混杂的世界沾染利欲、权望、美色、虞诈、心机等等“灰色尘垢”的小子,就以自己的方式向身边的兄弟表达两人间诚挚的友谊。 “如果楚师兄这时也在场,那该多好。”万归藏倏然长长一叹道。 “是啊!”海无颜借月色极目远眺,感慨万分道:“已经整整二十年没有再见过楚师兄的一面,好怀念当初我们铁血三人组同闯魔窟的日子啊。” “哎呀,”万归藏蓦地一拍后脑,懊恼不已道:“光顾着与老三你叙旧,老夫都忘了楚师兄最疼爱的弟子还在场呢。”说到这里,万归藏陡然转身,冲着隔街对立的苏典招手道:“苏典,你且过来,容万师叔给你介绍介绍你的这位海无颜海师叔。” “苏典?”海无颜朝对面苏典挺立的方向斜瞥了一眼,道:“当年拜仙台上曾见过一面,只是当初这小子太过眼高于顶不可一世,且锋芒毕露,极易招人嫉恨,却不知经过这五年的磨砺,是否凝练了一副坚毅隐忍的心志?” 却说此时的苏典,在闻听万归藏与海无颜的这一通言语之后,蓦然间好似被人施了定魂咒,霎时呆立当场。 第一百五十章 元老归来 第一百五十章元老归来 却说此时的苏典,在闻听万归藏与海无颜的这一通言语之后,蓦然间好似被人施了定魂咒,霎时呆立当场。[.超多好看小说] 苏典没有想到,因为一个女人,自己的师傅与万归藏及海无颜三师兄弟之间原本亲密无间的友谊就这么悉数破裂。然而当亲眼目睹了万归藏与海无颜的和好如初,以及两人所表现出来的对自己授业恩师楚笑歌的敬重和怀念,苏典心中再次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这一刻,他再也无法猜出那个阴谋设计陷害自己授业恩师楚笑歌的凶手系属谁人。 沉吟片刻,苏典突然向对面石观楼顶的两位师叔说出了心中盘桓已久的疑问,道:“如果晚辈没有猜错,以海师叔你的年纪应该比欧晋段天行他们至少超出十岁,为何师傅和万师兄却称呼你做小师弟?” “同门不同师,小子,你怎会连这个也不懂?”万归藏今日难得与海无颜化解多年怨隙,心中好不欢喜,眉梢时刻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就如同你的师傅是楚师兄,公孙羽的师傅是他老子公孙弘,然而行走在外,旁人均会将你二人当做藏剑阁的后代传承……哦,差点忘了,据说你小子五年前在比赛场中使用禁器,被公孙弘那家伙给驱逐出派了。[]” 万归藏说到这里,蓦地恶狠狠地瞪了苏典一眼,接着恨铁不成钢地道:“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你小子难道就不懂悄悄使些障眼法将禁器稍微改装一下,譬如在剑身镀上一层赤玄铁更换一下材质,或者抹上一层兽油改变一下颜色,便是裹上一层纱布遮掩一下光泽也行啊!” 万归藏的语气虽然蛮横无理,但苏典却明显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关怀的韵味,再联想到方才海无颜批评自己当年“眼高于顶不可一世”时也似夹杂有长辈对晚辈的期望,苏典哪里还看不出这两位师叔对自己的诚意? “哎呀,坏了,”万归藏忽地似想起了什么,蓦然惊叫一声道:“既然海师弟你这二十年来也没见过楚师兄,那就证明五年前暗算楚师兄的另有其人,并且此人道法修为决计不在你我之下……” 海无颜脸色陡然大变,沉声道:“有人暗算楚师兄?” “此事还是让苏典说与你听吧,”万归藏抬头颓然瞥了苏典一眼,旋即埋首苦思道:“这个人会是谁呢……如今留守在藏剑阁内筑基九阶以上的就只有你我师兄弟二人。莫非是其余三大道统做的手脚?那也不可能。楚师兄宅心仁厚,待人亲善,除了爱酒如命这个毛病,却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应该不会得罪三大道统的老古董们……莫非是负心了哪个娘们?” 就在万归藏胡乱猜测楚笑歌失踪的可能原因时,忽听身侧的海无颜淡淡地道:“不用猜了,我已知道元凶是谁。[]” 见苏典和万归藏都用灼灼的眼神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一副急切期待下文的样子,海无颜眸中寒光乍闪即逝,倏地一字一句道:“‘青龙’龙天杖。” “是他,”万归藏闻言不由倒抽一口凉气,道:“他二十年前不是云游南岭去了吗?莫非现今竟远游归来了?” 苏典清楚地注意到,万归藏在说到“是他”这两个字时,身子居然微不可察地颤了一颤。很明显,这个名叫“龙天杖”的人,是一个足以令他万归藏也产生了畏惧之心的绝顶强者。 顿了片刻,苏典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个龙天杖到底是谁?他很强吗?” 万归藏闻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藏剑阁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大元老中的青龙,你道他是否很强大?” 元老?那就是抱丹成功的凝丹期绝顶大能了。难怪万归藏听了这人的名号之后,居然会有那般强烈的反应? 不过若是唤醒了脑海中的中年和尚,我苏典倒未必便没有与他一拼的能力,苏典暗忖道,当日在大慈悲寺的古刹内,修为接近凝丹巅峰期的苦行僧如惠燃烧心血模拟仙器圣品之威下,不也照样被我成功逃脱了吗? 苏典在那里暗中盘算着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这位代号“青龙”的藏剑阁元老居所,去打探师傅楚笑歌的消息时,万归藏和海无颜则俱皆用一种充满疑惑好奇的目光在打量着他。 他们原本以为,以他苏典区区不过筑基二阶的修为,在乍闻龙天杖这个“青龙”元老的名号后,虽不至于吓得大惊失色,但至少也该表现出几分不自然的表情来,然而很明显,对面这个看上去绝对不超过二十岁的少年,其镇定功夫远远超乎出了二人的想象。 万归藏见苏典对龙天杖的名号无动于衷,还以为他不知道藏剑阁元老们的恐怖,当下忍不住提醒道:“龙天杖乃是藏剑阁的青龙元老,凝丹三阶第六层的修为。” “哦,”苏典闻言终于从沉思中惊醒,抬头看了万归藏和海无颜一眼,道:“两位师叔可否告知晚辈那青龙元老龙天杖的洞府?” 万归藏和海无颜听后不禁一呆,很明显是对苏典这种泰然自若的表情看得疑惑不解,前者更是忍不住问道:“你要青龙元老的洞府作甚?”说到这里,他眼皮陡然一跳,蓦然似想到了什么而骇然大惊道:“苏典,莫非你想如先前偷潜洗剑池那般要夜探龙天杖的洞府?小子,别傻了!你连老夫的灵觉都躲不过,又如何能避过凝丹期绝顶大能的感应?” “哼,”海无颜冷声道:“年轻人有胆有识固然是好,但要有自知之明。你苏典如今才不过区区筑基初期,就妄图想夜探一位凝丹期大能的洞府,莫非真个活腻了不成?” 苏典苦笑一声,却没法辩驳。总不能告诉这两位师叔自己脑中寄存着一位凝丹期大圆满修士的魂体吧?毕竟这是他苏典最后的底牌,纵然现在他已能对万归藏和海无颜极端信任,却也仍要保留着这个自身隐藏最深的秘密。 至于那块仙器碎片,苏典暗中将手伸进腰腹的百宝箱内,轻抚着箱内库藏的那颗方形碑体石砖,心道:该不该将这个隐秘告知两位师叔呢?毕竟他们与师傅都是亲如手足的兄弟…… 海无颜见苏典目光闪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苏典,你离开的这五年,是否经历过什么离奇的遭遇了?” “我……”苏典嗫嚅一声,沉吟片刻,终于狠下心,正要一五一十地把方形碑体石砖、大慈悲寺祭祀的九只大鼎、《如来心经》的三篇筑基经文等等一股脑儿说将出来。 就在这时,忽听脚下的街道传来一人的喜极狂喝道:“师傅,他在这里,苏典那个蟊贼就躲在这里,是无痕第一个发现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遮天蔽日 第一百五十一章遮天蔽日 万归藏冷眼斜睨着石楼檐下街道上十几个气势冲冲杀将过来的藏剑阁内家弟子,嘴角忽地逸出一丝玩味地怪笑,饶有兴致地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段天行奸猾似鬼,他的这几个徒弟也有样学样,明明是在追捕外敌,却搞得跟沙场演练似地,还未等前进半里路程便就慌忙矮身藏在一处断墙下,当做突击掩护。” 海无颜不屑道:“一群跳梁小丑。” 万归藏看出了苏典眼中的疑惑,于是便耐心解释道:“段天行、欧晋、司空摘月以及公孙弘都是青龙元老龙天杖的亲传弟子;俞放鸽师从玄武元老姬远玄前辈;朱雀元老司徒雀前辈的徒弟正是藏剑阁失踪多年的玄字号长老林碧月;至于你的师傅、老夫再加上海师弟则均是出自白虎元老叶天虎叶师的门下。” 苏典听出了些门道,万归藏在称呼姬远玄司徒雀时都会加上一个“前辈”的尊称作后缀,甚至语气中更不乏有对自己三人授业恩师叶天虎的敬仰之意,可唯独在说起青龙元老时不痛不痒地叫出他的名字龙天杖――这,实在不是一个后生小辈对前辈名宿该有的口吻。 再加上刚刚海无颜在乍闻恩师楚笑歌失踪后几乎不假思索,一口咬定凶手就是青龙元老;及至联想到在熔铁剑池的石殿内,万归藏暗助自己袭杀黄子号大长老欧晋……直觉告诉苏典,万归藏海无颜等人与欧晋段天行这一派系必然积怨甚深,保不齐就是源自龙天杖和叶天虎两大元老的上代恩怨。 好一个匡扶正义除魔卫道的名门正统!苏典心中冷笑不已,暗道藏剑阁表面弘扬正道风光无限,私下里门人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甚至不惜生死相搏,欺世盗名丑陋肮脏的内幕具现无遗。 “苏典那个挨千刀的贼子在哪呢?老夫今日不将他挫骨扬灰就不姓段……咦,无痕,你们为何都是这么一副表情?”段天行先前因守卫不力而被万归藏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时忽闻有苏典的踪迹,再难压抑心中的狂喜,蓦如一阵风般疾扑而来,正要一雪前耻,与他苏典清算新仇旧怨,哪知第一眼却见到自己的几名徒弟俱皆用一种古怪至极的眼神看着另一侧的石观楼顶。 段天行好奇之下,顺着这几名徒弟的目光看将过去,只一眼,就立即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想也不想,段天行一个箭步跳了起来,拔腿便向来路兔子般落荒而逃。[.超多好看小说] 海无颜看得一阵疑惑不解,愕然道:“段天行何时竟这般畏惧万师兄?居然如同一只遇见猫的耗子般,连见一面都不敢?” 万归藏眼睁睁地望着段天行越逃越远,脸上也是一副惊诧不已的表情。 苏典略加思索,突然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道:“他这是被欧晋在熔铁剑池中离奇暴毙的一幕吓怕了,竟误会我与万师叔真个达成一线,欲要里应外合联手共同对付他们这青龙元老的支脉!” 海无颜瞳孔陡地一缩,蓦然间从鼻孔发出一声冷哼道:“那就留不得了!”言罢,身子忽如一道蓝龙般腾空疾射而出,转瞬横移数十丈,凭空划过昏暗淡月下的夜色苍穹,闪电般逼近拼命遁逃只余一个朦胧黑点的段天行。 “嗖”,只是短短的眨眼数息光景,化身怒海蓝龙的海无颜如风驰电掣般去而复还,手中同时还多了一个颌下留着山羊胡无精打采的花甲老叟――不是藏剑阁过去的地字号长老如今的天字号长老段天行又能是谁? “蓬”!被海无颜当做垃圾一般随手丢在石观楼顶的一角,段天行慌忙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躬身朝二人施了一礼,尴尬地陪着笑道:“万师兄,海师兄,师弟这厢有礼了,您二位别来无恙啊?……” 海无颜厌恶至极地扫了段天行一眼,面色阴沉,不屑道:“似你这等奴颜婢膝、阿谀逢迎的软骨头,为免日后给藏剑阁蒙羞,倒不如早点引颈自戕地好。” “若老夫是你段天行,在自己的徒弟面前丢尽了颜面,现下早该扬刀提剑寻海师弟拼命,”万归藏“嘿嘿”怪笑道:“如此还能在后辈子孙面前留下一个视死如归的英雄男儿榜样。” 段天行闻言羞愤欲死,情知对方这是故意拿言语刺激自己,好待自己怒极奋起之下寻他二人拼命,从而给予他们灭杀自己的借口……因而尽管被气得七窍喷火,满腔沸腾的怒焰却依然被段天行强行压下,甚至为了表现自己颓然无助的表情,他更垂头丧气,面如死灰,俨然一幅萎靡不振的惨败者模样。 苏典目光如炬,蓦地不经意间瞥见段天行嘴角突然逸出一丝似有若无的诡笑,这种讥诮中夹杂着狠辣的古怪笑容乍闪即逝,未等苏典要凝神细察时,便就瞬间消失不见。旋即,只见这个藏剑阁天字号长老留给苏典的,依然是那副战战兢兢地惊吓过度举措。 苏典心中倏忽一动,暗忖莫非这段天行还留有什么后招不成? 没有立即出声道破,苏典暗中却将灵觉向四周缓缓扩散,试图探查一番这个石观的外围是否有段天行一众布下的天罗地网。 方圆五里之内,苏典预料中的驱魔箭阵没有出现,守卫达到淬骨高阶的数量稀少,筑基期的几乎是零……如此阵仗,他段天行凭什么可以从容应对自己一个筑基初阶的高手,外加两个筑基巅峰期的大能? 想到这里,苏典的心中不由瞬间变得一阵茫然。 “嘶”!就在这时,他清楚地“听”到一声锐物破空而来的可怕怪鸣。 这种似龙吟又如凤鸣的奇诡音符,的的确确是苏典“听”到的,这一点,苏典可以对天发誓。唯一令他倍觉疑惑不解地是,他在清清楚楚地“听”到这声怪音的一刹那,靠的不是双耳聆听,而是灵觉感应。 可惜苏典尚没来得及为自己突生的异禀而狂喜庆幸,就立即被头顶遮天的浮动青云骇得当场呆滞。突然,他分明听到身侧传来万归藏的一声惶急的惊叫道:“那是……遮天蔽日,青龙元老的成名绝技,龙天杖果然远游归来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三位一体 第一百五十二章三位一体 青云密布,遮天蔽日,方圆百丈尽如泼墨的虚空苍穹,仿佛一场即将预演的天罚异象灾难浩劫,震撼人心。(.无弹窗广告) 这是拥有滔天法力的逆天级大人物,将自身化作天道主宰,以自己的无上道法演绎的一幕天地神威。效果相当于月前寄生于苏典脑海中的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在苏典的脑中演绎《如来镇魂经》,便如同当时的雷罚、天劫、滚油、利刀、孟婆汤等等一般,百丈遮天的青云也是以道法虚化出来的幻影。 偏偏连天的青云徐徐蠕动,冉冉降临,它们如此地真实,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令人心魄俱震,魂胆皆颤,恐惧一度蔓延至骨子深处。 段天行两眼又是崇敬又是狂热地灼灼地盯住上空的那片青云,蓦地“噗通”一声匍匐跪拜了下去,激动万分道:“徒儿段天行恭迎师傅您老人家大驾,愿您老人家神祇降世,仙威圣光普照三域五界,名慑万世,永垂不朽!” “呸,”万归藏对准段天行卑微的身影狠狠唾了一口,不屑道:“身为一代天字号长老,却只懂卑躬屈膝阿谀逢迎,真是丢尽了我藏剑阁的颜面!” 海无颜一瞬不瞬地望着头顶那抹逾垂逾低的青云,突然斜瞥了一眼苏典,道:“苏典,懂不懂什么叫做三位一体?” 联想到方才万归藏青乍见这遮天蔽日的青云时满脸的惊骇,以及海无颜此刻目睹倾盖而下云层的沉重表情,再加之段天行这时莫以言喻的欣喜若狂,尽管没有明言,但苏典也能从三人的表情中看出这片突生的青云的不同寻常。[.超多好看小说] 环目四顾,只见石观下的十几名藏剑阁后代传承弟子早已跪趴在地,身子俱皆瑟瑟发抖,如振筛般颤抖不止……苏典忽地心中一紧,直觉告诉他,这个藏剑阁的青龙元老龙天杖决计不似自己所想象地那般易于对付。 “铮”!苏典倏忽弹指击剑,以一声清脆悦耳的剑吟打破这一刻石观方圆百丈场中的宁静。 苏典右手握剑,剑尖戟指苍穹,那里,青云密布的虚空深处,令他隐隐感觉到一种狂暴难安的洪荒气息。 青衫飞舞,发丝飘扬,苏典仰天独立,傲岸的身影在灵剑泛出的点点银光下,恍如一尊永不言败的无敌战神,冷漠孤绝,杀意滔天。 “三人成品,自成一体!” 苏典再不压抑自身的修为,丹田气海储存的海量的元恣意游走奇经八脉,筑基二阶的气息瞬间外放,蓦地仰天发出一声穿云裂帛的长啸,狂喝道:“我自横剑破虚空,斩妖屠魔弑诸神。” “锵”!万归藏一把祭出后背的七彩流星落,“哈哈”狂笑道:“苏典,不愧是师兄楚笑歌的弟子,够胆,够狂,够血腥!”说着,万归藏身形倏忽一动,陡然提剑于苏典的左翼立定,撮口长啸道:“神仙俱无道,群魔皆乱舞。拔剑斩仙人,弹指诛。” “斩妖屠魔,弹指弑神!说得好!”海无颜一声长笑,身子蓦地化作蓝影,倏忽一闪,瞬间移至苏典的右翼,如渊渟岳峙般凝立不动,一对白皙的手掌微曲抱成瓶状,眸光如电,凝视苍天,洒然道:“天地无情,看我翻手覆灭乾坤;寰宇泯道,瞧我覆手擒宇握宙。” “疯了,疯了,这三人铁定是疯了!”段天行骇然望着面前这三个成品字形立在石观楼顶的胆大包天之人,耳听三人扬言屠魔弑神诛天,心中顿时犹如掀起滔天巨浪,惶恐万分,唯恐从天而降的师尊龙天杖因三人大逆不道的言语发怒而殃及自己这条吃鱼,当下竟将头趴的更低,半天再不敢动弹丝毫。 青云垂落的更低了,借着微若星辰的零星剑光,场中诸人甚至能透过头顶那藏青色的云雾表皮,清楚地看到那隐藏在云层中的漫天浓郁血气。 “是源自鬼藏地底十丈处的血云雨!”万归藏冷喝一声提醒道:“这种血雨杀伤力不大,却数量奇多,腐蚀性极强,皮肤触之即溃。” “叮”!苏典弹指击剑,怡然不惧道:“就让晚辈来充当一个冲锋陷阵的先锋官吧!” 说罢,寒冰化影剑倏忽擒在右手掌心,十字梯云纵同时提至极限,苏典的人蓦如一支蓄了满力的劲矢般腾空而去。空飞的当口,但见他陡然弹指击剑,第一时间催发手中王品灵器的灵剑剑意。 “嗤”!一道耀眼的银白极光波自寒冰化影剑的剑尖透射而出,仿佛一颗冲天而去的实质性光柱,以场中诸人肉眼难辨的高速,闪电般破入掩藏在藏青表皮的血雨云深处,霎时便在遮天蔽日的云层中撕开一道通径丈许的窟窿。 “啊!”伴随银色剑光破开血雨云的刹那,众人分明听到云中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尖叫,仿佛鬼哭,又似狼嚎。 “做得好!”万归藏“嘿嘿”怪笑道:“这一次,该老夫表演了!”说着,便见他“唰”地一下徒手将掌心泛着七彩的巨剑抛向半空。七彩流星落顿时如活了过来一般,以剑身的七寸为轴心,刹那间逆向疾旋开来,片刻便化作一道闪烁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的数丈光盘。 巨剑化身的光盘旋转的当口,竟如风驰电掣般猛地蹿高近百丈,瞬间破开血雨云的一处通径十余丈的真身,在青云遮掩的诡异血雾一声惊怖刺耳的惨烈嘶叫下,七彩流星落闪电倒掠而回。 海无颜闷哼一声,双手忽地齐齐扬起,蓦如穿花蝶影般瞬间对准半空的血云疾弹近百下,旋即便见无数道元力凝聚的青光剑芒好似百弩齐发的劲箭般霎时冲天而去。 青光剑芒化作百箭,例无虚发,俱皆准确无误地射中垂落至地面只剩百丈的漫天血雨云层。 凝元成气,聚气成芒,海无颜手段逆天,仅以区区百道剑芒竟刹那间破开了血雨云的二十余丈真身,道法修为之深不可测,无疑足以令苏典二人感到由衷地折服。 “啊”!就在三人各以滔天的手段令漫天的血雨云层遭受巨创那一刹,突然,一颗方圆近十丈的巨型人头陡然自云雾中闪现而出,如灯笼的巨眼倏忽射出两道刺眸的电光,怨毒地瞪着下方石观顶上的三人,血盆大口箕张,恶狠狠地道:“万归藏,海无颜,你二人竟敢违逆老夫的裁决?老夫定要让你们万劫不复!” 第一百五十三章 掌掴元老 第一百五十三章掌掴元老 方圆十丈的巨型头颅怒发冲冠,周身血雾缭绕,俨然一副择人而噬的浴血魔神,令人心胆俱寒。 万归藏脚尖点在石观楼顶的琉璃瓦脊上,白衣胜雪,反手将七彩流星落握在右手掌心,双眼微眯,一瞬不瞬地望着上空那颗盛怒中的巨型人头,蓦地哑然失笑道:“万某还当是青龙元老本体亲临,哪知却是一缕加持了元老念力的意念体。唉,看来元老今日想要我们三人万劫不复的殷切期望,恐怕要尽数泡汤了。” “万归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元老大不敬?”段天行仗着龙天杖的那颗散发着凝丹期威力的头颅在场,倏忽戟指万归藏,色厉内荏道:“识相点的就赶紧给段某跪下!……啊!” “蓬”!却是海无颜听不下去了,横刺里一脚踹在段天行的腰眼上,顿时痛的他当场惨哼出声。 接着便听这个沉稳寡言冷静睿智的藏剑阁玄字号大长老冷冰冰地道:“你若活的不耐烦,海某不介意送你一程。” 段天行深知这位海师兄素来冷漠孤傲不近人情,当下嗫嚅一声,惶恐至极地低下头去,再不敢对三人有丝毫不敬或抱怨。(.无弹窗广告) 万归藏突然探下身去,一把拽住段天行的后衣领,将之倒提而起,挑衅似地怪眼斜睨着半空的那颗巨型人头,“哈哈”狂笑道:“龙天杖,你不是傲视天下唯我独尊吗?现在却连一个瞻仰自己的门徒都守护不了,难道你就不觉得羞愧?” “哼!”那浮空的巨型人头突然从鼻端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冷哼,灯笼巨眼电光疾射,不屑地瞥了瞥下方百丈处石观顶上的万归藏三人,讥诮道:“米粒之光,焉可与日月争辉?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伴随巨型人头这记毫不客气的冷嘲热讽,遮天蔽日的血雨云中陡然间响起一阵振聋发聩的闷雷轰鸣。 旋即,便见云中瓢泼般的浓血急雨骤然降临。 血雨如箭,腐蚀性异常剧烈,甫一降落,就瞬间穿透无数大理石制的石观观墙,不消片刻,便在石墙上留下一道深足数尺的溶洞。仅仅第一波血雨结束,石墙已是千疮百孔,残颓不堪,一眼看去竟是如此地触目惊心,令人惨不忍睹。 只是那龙天杖似乎存了戏耍三人之意,这一波血气箭雨虽然数量繁密,威力强盛,坠落范围更是极广,却唯独留出了以万归藏海无颜苏典及段天行四人为中心的方圆近十丈空白地。 这,当然不是龙天杖突发善心,欲要放过万归藏三人一命。完全是因为他将自己看成了猫,却将万归藏三人当做耗子,故而试图通过吓唬的手段,给三人的内心造成恐慌惊惧,令他们不攻自溃。 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确也证实了自己的这个恶毒念头,道:“老夫若要杀你们,就像是捏死一只耗子那般容易。之所以没有动手,那是因为老夫喜欢看一个人在彻底绝望后的垂死挣扎。唉,老夫很想知道,当一个人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求生的本能究竟可以令他产生多么大的潜能。” 顿了一下,却见他双目放光地灼灼盯着四人中久久不语的苏典,簸箕大的巨型脸庞写满了渴望的神情,一字一句道:“年轻人,你知道么,老夫曾经在数以万计的活人身上做过这个死前测验,可惜他们或者因为胆小怯弱而活活吓死、或者因为心智不坚而得了失心疯、或者干脆就忍受不住外界的恶劣环境而咬舌自尽……结果都不能令老夫满意。但是年轻人,只是第一眼,老夫就觉得,你就是老夫千挑万选的最佳人选,肯定能交给老夫一份满意的答卷。年轻人,你说,老夫是否独具慧眼?” 耳听龙天杖化身的那颗巨型头颅对苏典的一通言语,海无颜和万归藏蓦然间齐齐将目光移向身旁的这个青衣少年,现下,他们终于也觉出了几分不同寻常。原因无他,只是眼前这个年轻的有点过分地筑基期少年太过于平静了。 或许他苏典冷漠孤绝,或许他苏典不善言辞,或许他苏典傲气通天,或许他苏典眼高于顶……然而,此时此刻,在这座石观楼顶之上,身处一个凝丹期绝顶大能意念体的虎虎逼视下,甚或连万归藏海无颜这等筑基巅峰期修为的大能都难以保持冷静,他苏典一个区区筑基初期勉强入修道界高手之林却因何能久久无动于衷? 这,难免会让万归藏和海无颜心中产生一个疑问:他苏典的凭借,究竟是什么? 是啊,苏典一个筑基二阶第一层修为的修道界高手,却对境界在凝丹三阶的绝顶大能龙天杖冷漠以待,表情中更不乏蔑视和不屑,其依持到底是什么? 面对龙天杖凝丹期绝顶大能的意念体,苏典仍能保持孤傲不凡仰天独立,凭借的当然非是他筑基二阶的修为,而是他第一时间唤醒的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 自从那日被苦行僧如惠以仙器圣品之威击成重伤,中年和尚魂体虚弱至极,甚至曾一度昏厥而不省人事,除却在时经轮中有过一次被苏典唤醒来对付诺澜女妖帝的经历,他基本上都是处于休眠状态。 而今苏典眼见自己三人被一个凝丹期的绝顶大能以滔天道法困死,心知处境不妙,当即脑中经由千百次的急切呼唤,终于再度令中年和尚苏醒片刻。接着苏典再不多想,元力陡然催发,蓦如一发上了满膛的炮弹般闪电弹射半空,只是电光石火的刹那光景,便就瞬移至悬浮半空的龙天杖那颗巨型人头近前。 “我让你嚣张”!没有给龙天杖这颗意念体化身的巨头半点反应的机会,苏典倏忽出手,突然一掌狠狠掴在巨型人头的左半边大如簸箕的宽脸上。“啪”,伴随手掌重重落下,忽地,一声巨响顿然传遍云霄。 “啊”?所有人俱皆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望着苏典。 苏典的这一记对青龙元老意念体实实在在的掌掴,顿时将场中的所有人都打懵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拘禁 第一百五十四章拘禁 这?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一瞬不瞬地望着苏典。 青龙元老,那可是凝丹三阶第五层的修士,在这个元力匮乏修道充满艰难险阻的时代,元婴期的皇者几已绝迹,凝丹期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位傲立于世界之巅的绝顶大能,如今却被苏典这么一个筑基初期的弱冠少年一掌掴在了脸上。 响亮的耳光震撼全场,这,不仅仅只是打脸,而是羞辱,赤*裸裸地羞辱! 龙天杖瞬间爆发了! “啊”!三千青丝根根倒竖,龙天杖眼若铜铃,眉如刀削,青筋暴突,怒发冲冠,一声咆哮,刹那传遍三千丈。尽管只是一缕念力凝聚的意念体,但巨型头颅蕴含的凝丹期滔天威势尽数释放,霎时便令场中的所有人魂胆俱寒。 饶是以海无颜万归藏筑基巅峰的修为,这个时候也不禁被巨型头颅所散发的磅礴气场给震得浑身颤了一颤。段天行更是不济,只懂埋头匍匐跪伏在地,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不停地说着恭维奉承龙天杖的话语。 至于石观下方的十几名藏剑阁后代传承,则早已为凝丹期的恐怖气息所慑,当场瘫软昏厥在地,半天都没能恢复清明。 此时此刻,唯一不受龙天杖气场影响,兀自保持渊渟岳峙凝立不动的,便就只有苏典一人。 他,盘旋在数十丈高的暗夜虚空,长发飞扬,青衫舞动,横剑在手,悬空而立,恍如一尊谪仙降世的无敌战神,令人凛然而不敢逼视。 没有散发出哪怕半点元力波动,一袭青衫的苏典,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傲立在,龙天杖凝丹三阶第五层所散发的气场垓心,剑指苍穹,脚踏虚空,冷漠孤绝,傲岸无匹。 不知何时,遮天的青云开始急剧浓缩聚集,滚滚流动的血雾化作漫天的殷红丝带互相缠绕交织,不消半响,便就编织凝汇成一团稠密的浓厚红云。红云通径不过十丈,却仿佛一条血雾化身的血柱,足足延伸千百余丈,隐约贯穿了整片天际。 龙天杖念力凝聚的那颗巨型头颅,这个时候,便就处于红云血柱的前端,与浮空的苏典成对峙之势。 “小子,报上你的门派师承,老夫从不杀无名之辈。”龙天杖的巨头猛一晃动,带动头颅后接的红云血柱仿佛龙腾蛇舞般不断扭摆摇曳,远远看去,竟真个如浴血的神龙腾云驾雾,翱翔九天。 苏典暗中将身体的主控权再度交给中途苏醒的中年和尚,闻言哂道:“青龙元老好大的口气,莫非小子无门无派亦无名,元老便就突发善心,放过小子一命?” “好一个伶牙俐齿巧舌如簧,”龙天杖蓦地仰天咆哮一声,音波化作道道声浪滚滚逼来,阴测测地道:“别以为你不说,老夫便不知你手中握着的正是寒冰化影剑?哼,楚笑歌这个叛徒竟然敢私下将本派的万年传承送与他人,背叛先祖,私通外敌,活该受那千刀万剐灵魂生祭的炼狱极刑!” “老匹夫!你将我师傅怎样了?”苏典乍闻楚笑歌身受极刑,如遭雷亟,几乎是想也不想,死盯着龙天杖巨颅的双眼睚眦欲裂,陡然冲着他怒极暴喝道:“龙天杖,但凡我师傅有个三长两短,苏某保证,他日定当血洗你青龙一脉!” “大言不惭!”龙天杖那颗巨型头颅不屑地藐视了苏典一眼,冷声道:“你能不能活过今日尚且难说,还要口出狂言血洗我青龙一脉?哼哼,也罢,既然你一心求死,老夫又何妨送你一程?” 方才苏典的那一记掴掌,早已将龙天杖打出了真火,如今又听他苏典扬言血洗自己的后代,龙天杖再度发狂,直恨不得将他苏典千刀万剐方才甘心。[] 巨颅带动血柱猛一搅动,顿时,藏剑阁上空方圆千百丈的整个天地仿佛都在剧烈颤抖。空间塌陷,气流扭曲,数不清的元力绕着血柱极速旋转。 这是凝丹期的绝顶大能以逆天道法更换空间坐标,效果远比万归藏借助七彩流星落演绎动静空间生死时间之力要强大无数倍。 “诛心箭,去”!伴随龙天杖一声狂喝,便听“嗤”地一道巨响,数以千万计的血箭突然毫无先兆地自巨颅后的红云血柱疾射而出,目标直取对面苏典的浑身上下各处血肉肌肤。血箭撕裂虚空,因极速而诞生的“嗤啦”刺耳怪音,甚至令远离气场外百十丈的海无颜和万归藏都感觉到头皮阵阵发麻。 两人飞快地在脑海中盘算了一通,最后颓然一叹,情知若此刻面对龙天杖意念体逼发的千万血箭围杀的人是自己,怕也没有丝毫活命的可能。 他们想不通他苏典甫才凭借何等奇功方可瞬移百丈,趁龙天杖不备而狠狠地掴了这个青龙元老一掌,但却知道他苏典侥幸完成此举,靠的定然是一种神秘的外援力量。 所以,这时,当目睹龙天杖这颗意念体怒极发飙后,二人却也如段天行一般不看好苏典。不同地是,段天行轻视苏典,完全是出于对龙天杖的盲目崇拜;海无颜和万归藏认为苏典无力御敌,则是在深度分析苏典和龙天杖二人间修为的云泥天壤差距后的结果。 哪知,就在段天行满怀希冀、海万二人不忍目睹他苏典被万箭穿心身殒道消的惨状时,令三人愕然呆立当场的诡异一幕突然出现了。 一只手,不,准确地说是一根手指,便在众人眼睁睁之下,蓦然间胀大数十倍,霎时竟凝成了一道长近十丈宽足三丈七尺的青光芒剑,倏忽“唰”地一声横向划过天际。 “蓬”! 震耳欲聋的劲气交击爆鸣,接着,那无数道蕴含凝丹期汹涌元力的千万血箭,在三人头顶数十丈的半空,瞬间化为漫天血沫齑粉,“嗖嗖”坠落。 “雕虫小技,也敢拿来卖弄!” 这还不算,便当踏空悬立的苏典以一记指剑崩碎所有血箭,忽见苏典身子陡然化作一道青影,“哧溜”一下瞬间钻入龙天杖意念体巨颅的额顶,俄顷,竟“撕拉”一声破开巨颅的后脑透体而出。 “啊”!巨颅发出一记痛彻心扉的嘶鸣惨嗷,突然疾疾侧转,蓦如兔子一般觑准一个方位,落荒便逃。 “想走?”苏典嘴角泛出一丝冷笑,忽地一把弹出掌心的寒冰化影剑,令灵剑化作光影急追龙天杖那颗意念体巨颅的同时,他的双手瞬间凝聚十道长足数丈的青光芒剑,只是电光石火的刹那光景,便就对准巨颅劈出了千百剑。 第一百五十五章 喋血龙泉(上) 第一百五十五章喋血龙泉(上) 元力化气,气凝成芒,聚于苏典十指指尖的青光剑芒如有实质,通体透明,银白刃身薄如蝉翼,无锷无脊亦无柄。[.超多好看小说] 便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银芒旋出千百道耀眼炫眸的剑花,剑花陡然化成无数交织的剑网,倏忽将龙天杖那颗意念体化身的巨型头颅当空罩住。被剑网捕捉的巨颅仿若入网的鲸鱼,惨嘶哀鸣,痛苦悲嚎,剧烈挣扎,奋力抗争,却终究无法脱出这个无形剑阵的束缚。 入眼的是极端诡异的一幕。 只见在这蓬莱仙岛极东的藏剑阁,洗剑池三十丈观塔外围,一座石观楼顶的百丈高空,一个青衣少年悬空虚立,少年双手十指操纵无数道青光剑芒,令青光剑芒凝成绵延的剑网,霎间将身前十余丈外一颗方圆近十丈的巨型人头彻底禁锢。 “去龙泉崖顶”! 半空中的苏典袍袖倏忽一卷,蓦然将被剑网封禁的巨型头颅纳入左手掌心,接着一把将之塞入腰腹的百宝箱中,这才冲着下方的万归藏海无颜两人送出一记传音,旋即,便见他脚踩虚空,蓦如一只大鸟般滑翔近三十丈,转瞬消没在夜色深处。 万归藏与海无颜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俱皆看出了对方眸中的惊疑不解神情。 愣了片刻,万归藏突然闪电出手,一把提起观顶的段天行,功聚双足,身子骤然腾空而起,老怀欣慰道:“小子隐藏甚深,差点连我们两个活了百余年的人精也被糊弄过去了。嘿嘿,说不得,今次我们且跟上去,老夫倒要看一看这小子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段天行胸口要穴被万归藏拿住,身子半点也不敢动弹,闻言赔着笑道:“万师兄,您看……那个,嘿嘿,您二位去龙泉崖顶与多年未见的师侄叙旧,就不需要带上师弟我这个多余的累赘了吧?” 海无颜冷哼一声,斜眼瞥了瞥这个藏剑阁的天字号长老,脸上写满了不屑的表情。(.无弹窗广告) “这么说,”万归藏故作沉吟一番,道:“段师弟是想现在就结束这种生活?” 段天行忙不迭地点头。 万归藏忽地“嘿嘿”怪笑道:“那么段师弟现在就乖乖地将自己的头伸过来吧。” “伸头?”段天行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很不妥的感觉,暗中将上身向后侧开少许,小心翼翼地瞄了万归藏一眼,试探道:“万师兄你要作甚?” “当然是送你上西天!”万归藏没好气道:“不然你还以为老夫送你回洞府向龙天杖的真身传讯吗?” “别,千万别,”段天行差点没被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举手求饶道:“师弟我愿鞍前马后誓死追随两位师兄,还请两位师兄看在我们同为藏剑阁护法长老的份上,绕过我这条贱命。他日小弟定当结草衔环,愿效犬马,为两位师兄肝脑涂地,此志不渝。如违此誓,着五雷轰顶,灵魂生祭,永世不得轮回。” 万归藏没好气道:“你倒是摸准了老夫的脾气,知道老夫平生最讨厌的是没有半点骨气的软蛋,但却从不会为了杀他们而弄脏自己的手。唉,”万归藏说到这里,蓦地一把捏住段天行的半只臂膀,在对方一阵龇牙咧嘴惨哼痛嘶时,倏地破口骂道:“你就不能表现的稍微硬气一些吗?哪怕是装也行,就当是迎合老夫的脾胃,好给老夫一个杀你的理由?” 段天行闻言瞬间如一只蔫公鸡般低下头去,闭口缄默,久不言语。笑话,段天行腹诽不止道,明知迎合你万归藏是死路一条,老子还会傻里吧唧地顺着你的话去说?呸!……老子是软蛋,但不是傻蛋! 龙泉山,三百丈断崖顶。 月清,夜冷,风寒,崖静。 苏典盘膝端坐在一方巨石之上,双手呈拈花状,吐息打坐,状若忘我。 方才苏典已对龙天杖的意念体――那颗巨型头颅严刑逼供,问到了恩师楚笑歌的关押地点。事实也正如海无颜万归藏所猜测的那般,楚笑歌确实是在五年前遭青龙元老龙天杖亲自出手擒获镇压,眼下正被关押在龙天杖创建的一处洞府之中。 这个洞府坐落在蓬莱仙岛东首碧海百里外的另一座岛屿,正是龙天杖百年前闭关冲击凝丹境界的府邸。 只是在苏典的印象中,记载有蓬莱仙岛的地图上标记的其四周附属岛屿如恒河沙数,数量极其繁多。巨型头颅最后不堪于苏典以九幽碧火的焚烧炼烤的逼供,最终怒极自爆,断了苏典最后一丝找寻恩师的线索。 苏典本打算要挨个登临那些附属岛屿而深入查探,却因体力被中年和尚透支耗尽,无奈之下,只得先自打坐修养复原。 万归藏海无颜及段天行上崖所见,正是苏典刚刚审完龙天杖的那颗人头意念体,盘膝端坐于一颗方圆十余丈的巨磐上,吐纳打坐的一幕。 万归藏从苏典口中得知楚笑歌的近况以及苏典搜岛的策略,心中忽地一动,道:“何不想一个计策诱龙天杖的真身来龙泉崖顶?” 海无颜闻言双眼杀机乍闪即逝,冷冷地道:“此计安出?” 第一百五十六章 喋血龙泉(中) 第一百五十六章喋血龙泉(中) 段天行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在做梦。 首先是藏剑阁的阁主公孙弘甫才筑基成功,出关伊始,为一个五年前被他以滥用禁器的名由驱逐出派的弃徒所擒;接着是自己的师兄欧晋被这个弃徒联合本派的地字号大长老万归藏合力袭杀;然后是这个弃徒趁自己防守松懈,竟再度潜入铜铸剑池的核心剑炉,席卷了炉内库藏的十大名剑;最后是当自己的师尊青龙元老龙天杖的一缕意念体如神祇降临,这个藏剑阁的弃徒又一次大逞神威,非但当着自己等人的面掌掴元老,更大逆不道地强行拘禁元老的分身…… 凝丹期的绝顶大能,虽不敢说翻手崩地覆手遮天,却也是傲立在这个世界的金字塔顶尖,几已无敌的存在……别人觐见朝拜瞻仰瞩目都嫌不及,哪里还敢对他有丝毫不敬或亵渎? 偏偏就是这个藏剑阁五年前的弃徒苏典不知死活,胆大包天,居然蛊惑两位藏剑阁的大长老联合作案,扬言诛仙弑神,齐皆出手共同镇压青龙元老的意念分身,做下这犯上作乱人神共愤的滔天恶行! 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段天行暗中狠狠地瞪了此刻位于龙泉崖顶的三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一眼,心忖就让你们嚣张个一时三刻又何妨?哼,叶天虎那个自称“剑道至尊”的白虎元老几十年前无故失踪,多半早已道消身陨……待我师尊动了肝火,真身亲临,看谁还能施以援手救你们逃遁? 然而段天行这个邪念还没转毕,蓦然间竟见得这三个胆可通天的恶魔凑在一起,互相合计商量引诱自己师尊龙天杖真身亲临龙泉崖顶的事宜。 第一个发话的是万归藏,却见这个说话口无遮拦做事雷厉风行的“嗜血魔狼”舔了舔皲裂的嘴唇,道:“不若将青龙一脉的弟子悉数擒来,以他龙天杖后代传承的性命作要挟,逼他现身。” 就在段天行暗骂万归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时,接着便听向来心如止水性情冷漠孤傲的“冷血煞星”海无颜闷哼一声,道:“据说人在被劓鼻剜眼后,只要迅速止血,就轻易不会死去。青龙一脉的弟子众多,尽数杀光也非良策,不如我们每隔上一炷香光阴,就切下他们一只耳朵,或者剜掉他们一只眼睛,甚至剁掉他们一只手指……只需让他们痛极的惨嗷声传遍整个藏剑阁,便能刺激阁内潜伏的龙天杖的暗桩,令他忍不住向龙天杖传递讯息。(.好看的小说)” 好歹毒的奸计!段天行浑身如坠冰窟,手足彻骨冰寒。 蓦然,就在这时,“恶魔”苏典的声音清晰入微地传了过来,道:“传说毕竟是没法考证的东西,我们何不以面前的这个人做场实验,看看一个人在被割鼻剜眼之后,是否真个能幸保不死。毕竟你们是藏剑阁位高权重的大长老,若太多的青龙一脉弟子熬不住你二人施加的极刑而暴毙,两位师叔招人话柄自不必多说,还因此在后代门人前留下滥用私刑的不良印象,那便不妙了。” 万归藏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倒是个不错的办法。”说着,一把祭出后背的七彩流星落,来回在段天行的脸上比划两下,剑刃对准后者的挺鼻,作势要割。 “噗通”!段天行双膝齐齐跪地,面如死灰,呜咽道:“师兄,给条活路吧?我招,我全招!” 这三个人仿佛魔狼现身,煞星降临,恶魔转世,一个比一个铁石心肠,手段残酷,冷漠无情,段天行心脏承受能力本来就弱,这时更被吓得魂飞魄散,当即便一五一十地将向龙天杖传讯的手法吐露了出来。 “向龙天杖传讯的东西就是这枚神火飞鸦?”苏典将手中的一颗外形酷似乌鸦的黑色玄石翻来覆去专研了良久,却终究没法看出其中的异样。 黑色玄石不过巴掌大小,形如振翅欲飞的乌鸦,喙尖留出一个微凸的石纹,两眼深陷半寸,头顶开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阙口,双翅平展,尾翼如钩。 “确实是藏剑阁内阁高层传讯用的神火飞鸦,”海无颜淡淡地道:“鸦嘴的石纹以及两眼的凹陷,就是一明两暗三处触动鸦身自爆的机括。神火飞鸦内储存的并非是普通的火药,而是一种封印了修道者一缕灵魂波动的赤炼焰晶。启动机括后,只需在十息之内放生飞鸦,待赤炼焰晶自发引爆,向外界释放出焰晶内封印的这名修道者的灵魂波动,便可达到传讯的目的。” “赤炼焰晶竟能自爆?”苏典惊奇不已道:“那因何存储在洗剑池剑炉下的赤炼焰晶盛放高温滚沸的铁水,居然什么什么事情也没有?” “小子,孤陋寡闻了吧,”万归藏“嘿嘿”怪笑道:“赤炼焰晶遭遇超高温的兽焰引燃时极易自爆不假,然而若外界的火焰温度低于它着燃的临界,那么它却也是一件绝佳的盛装高温物体的容器……因为在烈火的焚烤之下,它轻易不会变形。” 倏地,苏典的双目刹那间精芒四溢,道:“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对付龙天杖的办法。” 万归藏和海无颜愕然看向他,却见苏典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神秘笑容,道:“此事还需两位师叔鼎力配合。” 依照苏典的精心策划,三人于龙泉山顶合力开垦出了一座可容纳数百人的大型溶洞,洞口却仅留出一人通过的三四尺许,洞腹则设计成千折百回的蜿蜒走蛇形状,洞分九段,每段长一十五丈,各段段首设有一座厚足三丈的石墙,墙中留出一道通底的圆形窄洞。窄洞通径不过丈许,洞中盛满取自洗剑池剑炉下用作地板的赤炼焰晶。 苏典将储藏在百宝箱内的九只大鼎取出,招来海万两人分别将之与九道石墙存储的赤炼焰晶埋在一处。当然,为了防止鼎内燃烧正旺的超高温蓝焰兽火不慎引燃赤炼焰晶,三人在埋藏时,故意让鼎与晶石之间留出了数尺的间隙。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三人这才明细分工。海无颜居于洞口,负责释放神火飞鸦和引诱龙天杖入洞。万归藏身处溶洞正中,负责牵制入洞的龙天杖。 苏典则留守在洞尾,做点九鼎兽火引燃赤炼焰晶的最后工作。 第一百五十七章 喋血龙泉(下) 第一百五十七章喋血龙泉(下) 见苏典的百宝箱中突然多出了九只燃着奇诡兽火的大鼎,再联想到先前苏典身如鬼魅,突然瞬移百丈,破空袭至龙天杖那颗巨颅近前,掌掴这位藏剑阁的青龙元老……海万两人才终于觉得面前的这个便宜师侄实在有太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只是眼下对付龙天杖要紧,二人原本满腹疑黩,这时却也顾不上去向苏典询问。 藏剑阁酒剑情“三痴”早在几十年前就已名扬四海,“酒痴”楚笑歌豪放不羁,“剑痴”万归藏狠辣腹黑,“情痴”海无颜冷傲孤绝,三人天资卓绝,悟性奇高,苦修大道,百年有成,联手御敌,战无不胜。 最最引人乐道的还是四十年前,三人组成的“铁三角”同盟共闯魔窟,浴血奋战,斩魔千万,力敌魔剑,无恙归来,以男儿的热血谱写了一段修道界无数修士憧憬向往的英雄传奇史。 那一年冬,风雪满京城,三痴一鸣惊人。 楚笑歌的琴,万归藏的剑,海无颜的拳,名极一时,再无人能出其右。 然而日后伴随年龄的增长,当年热血冲动的青年逐渐变成了独当一面的大能,楚笑歌万归藏海无颜三人慢慢脱离青涩,涵养功夫被培养了出来,多了一种宠辱不惊的隐忍,却少了一分十步一杀的豪情。 哪知却在今日此时,处身于这片高三百余丈的龙泉断崖,在苏典计诱青龙袭杀元老的疯狂举措刺激下,万归藏和海无颜再度被勾起了当年热血征战的万丈豪情,忍不住答应要连同苏典大干一场。 其实这一回由苏典脑中灵光乍现,想出的诱杀青龙元老的计策,说来也极为简单,就是首先由海无颜借助神火飞鸦封印的龙天杖灵魂波动来诱使这位青龙元老真身露陷,接着以段天行悲呼惨嚎声引诱龙天杖入溶洞,然后海无颜立即引爆洞口掩埋的赤炼焰晶封锁龙天杖的退路,中间通过万归藏凭借九曲十八弯的洞腹拖延龙天杖一时半刻,直至最终苏典暗中催动九鼎兽焰点燃所有储藏的赤炼焰晶。 事成之后,三人必须以最短的时间自溶洞尾端留出的一道隐秘的暗口退出洞外,而后立即封死这条通道,令整座溶洞彻底变成一间绝地死穴。 届时埋藏的千百斤赤炼焰晶在九鼎兽焰的引燃下,于密不透风的溶洞内悉数爆炸,产生的高温气浪纵不能将龙天杖焚为灰烬,也至少令他遭到重创。 接下来就该是痛打落水狗了,这种简单之极的事情不需苏典多言,海万两人也能驾熟就轻自如应对。 此计,的的确确可以算的上是一个好计! “笃”! 神火飞鸦冲天而去,传出一声振膜刺耳的怪鸣。 “咚咚咚”,那是海无颜在成功释放神火飞鸦后,一连三下屈指疾弹青铜大鼎所发出的音响,目的是向洞内的万归藏和苏典二人传讯一切正常计划不变的信息。 苏典此时此刻就盘膝端坐在溶洞尾端的一处矮石之上,身前石下左侧平搁着那只四足方鼎,右侧倒插着那柄寒冰化影剑,闭目凝神,状若忘我。 这里距离头顶的地面足足有七八丈,刚刚从洞底湿泥起出的矮石还有些潮气,不过苏典有元力护体,全然没有半点不舒服的感觉。 位于他脚下三寸处有一条细若游丝的捻绳,捻绳表面被一种易燃的兽油浸泡过,因而不惧洞内的湿气。捻绳的另一端分别连接着其余八只大鼎,那几只大鼎燃烧的火焰距离赤炼焰晶不足数尺,必要时,苏典只需轻轻一扯绳头,便就轻易可令鼎内的焰火触上晶石,达到引燃的效果。 以兽火点燃晶石,这是诱杀龙天杖的最关键的一个环节,苏典没有假手海无颜和万归藏二人,而是自己亲手操刀。 说实话,尽管这两位师叔对苏典表现的异常关切热忱,然而直至此刻,苏典依然没法对两人百分百的宽心。 当时在洗剑池的观塔之外,万归藏向苏典讲授鸿钧老祖和太乙仙尊对生死轮回的观念看法时,苏典是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万归藏对他的杀意,但对方最终没有下手,反而还毫不避讳地告诉了苏典当初他与楚笑歌海无颜三师兄弟分道扬镳的前因后果,最后更委婉地向苏典表达了自己对他这个师侄诚挚的关切之意…… 这一切的一切,乍看之下似乎极为合情合理,但仔细想来,却又并非如此。 说白了,苏典实际上是对万归藏不放心、 从他万归藏能够毫不顾及道德观念,对当年梦中女神林倩怡和师兄楚笑歌暗下春*药,此举非但毁了天下第一奇女子的一世清誉,更累的自己师兄断指明志黯然神伤,由此便可推测出,他万归藏必然是一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行事作风狠辣乖张之人。 再联想到熔铁剑池中,万归藏连同他苏典计诱欧晋入得石殿,给予苏典一击袭杀的机会,足可见,他万归藏决计不是那种视门人为兄弟手足、奉门规为金科玉律之人。 及至想到他万归藏企图在观塔外伏击自己的一幕,苏典才不会相信,这个不惜以卑劣手段陷害自己师兄于不义的家伙,会突然一朝良心发现,希望能够给苏典――这个他的师兄最宠爱徒弟些微的关怀作为补偿…… 或许,苏典心忖,龙天杖代表的青龙一脉与他万归藏海无颜乃至自己的师傅之间水火难容,所以,他万归藏才会不遗余力地襄助自己对付欧晋段天行以及龙天杖。 但是,苏典暗道,也许在合力擒杀龙天杖之后,他万归藏会否立即逆转枪头来对付自己这个便宜师侄呢?毕竟,自己可是他以诡计陷害地黯然退隐之人的徒弟。 苏典甚至怀疑,当时他万归藏在洗剑池的观塔外悬崖勒马,没有立即对自己出手,是因为第一时间感应到了其师弟海无颜的到来。 所以,苏典在取出九只大鼎后,没有再向两人展示自己百宝箱内储藏的仙器碎片以及《迦南心经》的筑基篇,更别提告知二人自己脑内寄存着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这件隐秘。 苏典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联合海万二人,借赤炼焰晶将龙天杖炸成重伤后,一旦问出了师傅楚笑歌的下落,他就会立即独自上路,再不会与这两个名义上的师叔有半点瓜葛。 第一百五十八章 棋差一着 第一百五十八章棋差一着 元力恣意游走四肢,苏典将精气神提至极限,灵觉感官悉数外放,聚精会神地聆听着溶洞内外的动静异常,没有放过哪怕半点风吹草动。 凝丹期的绝顶大能可绝非易于之辈,且不说苏典有过在大慈悲寺面对凝丹七阶的苦行僧如惠的经历,若非有脑内暂居的生前凝丹大圆满期的中年和尚坐镇,就单单是先前那颗由龙天杖一缕意念体化身的巨型头颅,恐怕早已令苏典落荒而逃。 楚笑歌,这个苏典亦师亦父的存在,可以说是苏典在这世间的唯一亲人,苏典宁可拼尽自己受伤,也不愿恩师有半点损失。然而理智又告诉他,鲁莽和冲动只会适得其反,只有在保证自己性命的前提下,才能有解救恩师楚笑歌的机会。 依仗中年和尚的力量擒获龙天杖的巨颅意念体,逼问楚笑歌的下落;借助海无颜万归藏的襄助诱出龙天杖,引他误闯布满赤炼焰晶的溶洞……苏典做下这所有的一切,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从龙天杖处探知楚笑歌囚禁的地点,然后亲赴搭救。 “呼……”! 龙泉崖畔破风声忽起,接着溶洞外倏忽传来一连串劲气交击的激烈打斗爆响,然后苏典便清晰地听到海无颜闷哼一声,好像受伤不轻。 旋即,洞外的激斗声逐渐接近,元力“蓬蓬”交击爆发的刺耳怪鸣,指风掌刀切掉岩壁残屑扑嗽扑嗽坠落的音响,海无颜的惨哼,神秘来人的暴喝……无一不在显示出双方交战的惨烈凶猛。[] 战斗愈发逼近了,苏典甚至已经能清楚地听见海无颜粗重的喘息以及神秘来人绵延悠长的呼吸声,很明显,海无颜这位玄字号大长老不敌神秘来人而惨遭重创,且战且退,渐渐向洞口折返。 一切都依照原本的计划在进行,神秘来人正被一步一步地引入这间布满赤炼焰晶的溶洞,等待着被千百斤的焰晶炸成碎屑。 猎物已乖乖入瓮,苏典随时做好收网的准备。 当然,如何让神秘来人被陷入首尾洞口彻底密封的死亡墓穴,还要看居于洞腹中位的万归藏拖延来人的时间长短。 万归藏拖延神秘人的时间愈长,处身洞尾的苏典封锁洞口、点燃焰晶、轰炸溶洞的收网布置的也就越发完美。 成功失败就看此举,否则,等待三人的,将会是一个凝丹期绝顶大能怒极而无休止的疯狂追杀。 打斗声已经传至洞腹中段,苏典缓缓张开双目,左手五指蓦地探出,隔空陡然虚抓住那条掌控成败关键的捻绳,收摄心神,敛声屏气,做好了随时扯绳带动九只大鼎点燃赤炼焰晶的准备。 “蓬”! 一道蓝影忽如一颗陨星般急坠了下来,落地前的那一刹,蓝影浑身霎间逼出一股磅礴的气劲,狠狠地撞在洞底。借着气劲撞击洞底的反弹力,蓝影迅雷不及掩耳的坠速稍稍缓了一缓,触地后却依然踉跄跌退三丈,这才勉强立定。(.无弹窗广告) 此人正是释放神火飞鸦迫龙天杖现身、诱龙天杖入洞而遭重创的海无颜。原本湛蓝整洁的道士袍多处被扯乱撕破,胸部领口被烂泥血渍沾满,发髻凌乱,清秀的面颊皆是脏乱的血污,脸上时不时露出几分强忍痛楚的扭曲表情,情形狼狈不堪。 苏典淡淡地扫了这个形象凄惨的筑基巅峰期大能一眼,平静地点了点头。 两人迅速以眼神作了个短暂的交流,俱皆心照不宣。而后苏典眼观鼻,鼻观心,再不看海无颜半眼。海无颜则没做丝毫停留,撑着颤巍巍的躯体,亦步亦趋地向苏典身后洞尾的一处岩壁奔了过去。 到了洞尾岩壁的近前,却见海无颜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手,轻轻按在洞尾岩壁一处微仅可察的凸起之上,旋即便听岩壁发出“嚓”地一声轻响,一道宽仅数尺的暗门徐徐启开。 觑准暗门的窄小空间,海无颜深吸一口长气,蓦地猱身钻了出去。 就在海无颜身影完全消失的刹那,苏典头也不回,右手反转,屈指对准洞尾岩壁的那处凸起倏忽弹出一股气劲,“蓬”,暗门应声迅速闭合,再度与周围的岩壁融为一体,肉眼轻易难察。 这是苏典根据半年前潜伏在大慈悲寺藏经阁中,偷偷翻阅的一部名曰《机关术》的古典术法书籍所记载的设计暗门机关的机关术。这种机关说白了也极为简单,就是将一根丝状的玄铁折成若干个环形的圆箍。这些折弯后的圆箍,弹性极强,无论被压缩或拉伸致何等形状,都能尽数复原。 因而只要将这丝状的玄铁圆箍压缩至极限,再让其两端分别连接在门框和门壁上,借助玄铁圆箍收发自如的弹性,便就达到开启和关闭门框的效果。 由于时光匆匆,苏典固然没法如《机关术》所述的那般以玄铁打制弹性圆箍,他用的材料是一种弹性不佳的青铜,效果和寿命均比之玄铁差了许多。 如今那条丝状的青铜被折成圆箍后,就被苏典给强行压缩,使其蓄满复原之力,接着再被安装在岩壁的凸起之中。铜箍的一端被固定在岩壁上,另一端则与那只暗门相连。需要时,只须在凸起上轻轻一按,被压缩后蓄满弹力的青铜圆箍就瞬间弹开复原,同时扯动暗门自发开启。 而一旦再次压缩青铜圆箍,便就可以令启开的暗门达到自动闭合的效果。 这种控制暗门开关的机关术的关键所在,就是那条收放自如的弹性圆箍,若然弹性圆箍出了故障,那么暗门机关必然立即瘫痪。 这,却也是苏典要亲自守在洞尾的另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 他可不想己方还未能将龙天杖这个藏剑阁的青龙元老囚困在布满赤炼焰晶爆炸物的封闭洞穴中,自己却遭“队友”的暗算,失去了最后的退路。 容防守洞口的海无颜率先离开,让万归藏守在洞腹的中段拖延龙天杖,为的也是防患于未然。相较于性情冷漠孤绝沉默寡言的海无颜,苏典其实最不放心的,还是狠辣腹黑的万归藏。 所以,苏典才会留万归藏最后与自己一道离去。 洞腹的战斗似乎即将要进入尾声,万归藏好像是被龙天杖压着打,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藏剑阁地字号大长老惨呼闷哼声不断,显然已经左支右绌疲于应对。 “哨”,苏典再不多想,撮口发出一道向万归藏喻示马上要燃石炸洞的讯息。 “龙天杖,害得老子受这么重的伤!老子日你个仙人板板!……哎呀,奶奶滴,老子不陪你玩啦!” 伴随万归藏一阵骂骂咧咧的尖声怪叫,他的人便已如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般上蹦下跳,左转右折,迅速自九曲十八弯的蛇形溶洞腰腹,向着洞尾亡命般疾蹿而来。 “速走”! 苏典一把扯动手心的捻绳,确认这一记猛力,足以让所有的鼎内兽焰燃上旁侧埋藏的赤炼焰晶后,旋即暴喝一声,接着立即飞身后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哪知苏典才堪堪腾掠至洞尾暗门的近前,却见白衣胜雪的万归藏非但没如自己所料般启门遁走,反而却一脸苦瓜相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苏典不解道。 “该死的,”万归藏突然一拳重重轰在那处启动暗门机关的凸起之上,又是恼怒又是无奈又是慌乱,甚至脸上还夹杂着些许悔恨的神情,道:“暗门被人从外面封死,我俩都被海无颜那个家伙骗了。他分明是想让我们与龙天杖同归于尽!” 第一百五十九章 功亏一篑 第一百五十九章功亏一篑 看不见的刀子才最疼痛,意料之外的背叛才最致命。 苏典根据海无颜冷傲孤绝的心性,就先入为主地以为这种人纵然再如何冷血无情,也决计做不出那种背后捅刀落井下石的小人行径,哪知却正是苏典的这一着判断失误,竟将自己和万归藏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绝境,生死再不能由己主控。 眼下的情状,岂不正应了那句古语: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轰”! 赤炼焰晶终于成功着燃,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云霄,洞顶岩壁迅速崩裂,整座龙泉断崖仿佛都在剧烈颤抖。洞内飞沙走石,浓烟四起,塌陷即将到来。 苏典当机立断,道:“上洞顶。” 说话间,苏典已一马当先,猱身朝着三丈高的溶洞顶端窜了上去。 闪电般探出双手虚按上一块四分五裂的棱形黑玉岩,苏典掌心元力倏忽一吐,霎间便将黑玉岩向上推的内陷半尺。 “噗”,苏典左手五指成爪,对准黑玉岩留出的凹陷用力一抓,指头便如切豆腐一般刹那间破入头顶凹陷的内侧岩壁之中。 右手迅疾取出百宝箱内的方形碑体石砖,苏典将方砖斜扣在手心留出一个适宜的角度,露出砖身一条锋利的棱边在外,接着,一把将之仰空划向洞顶的岩壁玉石。 只听“咔嚓”一声硬物碎裂的异响,旋即,紧随在苏典身后的万归藏便讶然见到,位于二人头顶上空一整块厚足半丈的黑玉岩瞬间从中断作两半。 这是?万归藏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心忖光凭这颗长相古怪丑陋的黑砖所展示的这一手,就足以与世间任何一种摧金断玉削铁如泥的神兵宝器相媲美。 想到这里,万归藏看向苏典的目光就变得愈发复杂了。 再联想到前不久他苏典瞬移百丈、掌掴龙天杖那颗巨颅意念体的一幕,直觉告诉万归藏,面前的这个深藏不露的便宜师侄,远远不似自己事先所想象的那般简单。 苏典哪里猜不出万归藏心中的疑黩,不过因有公孙弘海无颜欧晋等人的前车之鉴,导致他对藏剑阁门下的弟子信任极度缺乏,因而苏典选择了继续沉默。 接下来的数息时间里,两人就将自己当做了一对只懂挥臂切石的机器。 小至方圆丈许厚仅数尺的黑玉岩,大到通径数十丈上下足足有几丈来厚的金刚玉,万归藏以七彩流星落挖土掏泥,苏典借方形碑体石砖切石断玉……二人挥汗如雨,拼命劳作,与时间赛跑,同光阴比足……终于,在爆炸迫近塌陷降临的前一刻,成功凿穿了几十丈厚的溶洞顶壁,见到了久违的第一缕曙光。 “轰隆隆!” 就在两人手脚并用、三步并作两步、一股脑儿从凿穿的洞口爬上来的那一刹,整座腹空的溶洞霎间崩碎,顿时整体塌方凹陷了下去。 两人拖着疲累不堪的身子,迈着沉重的步伐,踹着粗气,亦趋亦爬,待得寻到龙泉崖顶一处安全地界,同时体力透支,瘫软在地,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崖顶尽管稀薄但却不失新鲜的空气,只愿就此躺倒不起。 “啊”! 突然一人声如洪钟的狂吼暴喝,刹那间震得二人耳鼓俱皆生痛。两人骇然撑起半个身子,忽见数十丈外的那处溶洞坍塌的中心地带,一道灰影蓦然冲天而起。 灰影气势如虹,于几十丈的半空,仿佛一只怒海苍龙,腾云驾雾般滑翔数里,旋即,便见那灰影瞬间如渊渟岳峙般凝立不动,犹如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化身,傲立虚空,唯我独尊,睥睨天下,俯瞰众生。 “唰”!如君似帝的灰衣人脚踏虚空,一对炬目竟如两颗实质电芒,刹那间刺透苍穹,陡然扫向地面的苏典和万归藏两人。 “万归藏,尔等鼠辈真是吃了熊心豹胆,竟然敢设计陷害老夫?哼,扰乱老夫清修已属死罪,在洞内埋藏赤炼焰晶妄图炸毁老夫的道身更是罪加一等。”仿佛帝者君王化身的灰衣人神目如炬,就像是在凝视着两只蝼蚁般神情漠然道:“今日老夫就代表天道,宣判尔等的死刑。” “大言不惭!”万归藏见封锁溶洞借赤炼焰晶爆破之力轰杀龙天杖的计策功亏一篑,情知接下来等着自己的将是这个凝丹三阶第六层的元老无休止的追杀,索性也就豁了出去,破口便骂道:“龙天杖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不过是一个活了几百岁半只脚业已入土的老不死?你凭什么可以宣判老子的死刑?我呸,别人尊称你一声青龙元老,那是看你年龄太大给你面子而已,你还真当自己是天道主宰么?” 灰衣人却没有动怒,面部表情依然如古井无波,平静地道:“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力量就是王道。天地间便也只有那些身怀超凡道法的无敌圣者,才配拥有话语权。老夫道法高出你小子无数倍,所以,老夫说自己能代表天道,那就是至高无上的真理。” 说到这里,灰衣人突然冷笑道:“想要辩驳老夫也行,拿出能够压制老夫的道法来。” 被对方这番毫不客气地赤*裸裸挤兑,万归藏纵使口齿再如何犀利,却也没法开口辩驳。只因对方说的乃是事实,“弱肉强食,力量就是王道,拳头才是硬道理”正是众人处身的这个修道界所奉承的宗旨。 无门无派的散修独行时突然遭人离奇夺舍,弱小式微的门派传承一夜之间被人悉数吞并……便是那些传承成千上万余年的大门派,流血厮杀事件也屡见不鲜。 力争上位比武斗法期间,淬骨初中期被淬骨巅峰袭杀,淬骨巅峰遭到筑基初期屠灭,筑基初期不敌筑基中期而道消身陨,然后再有筑基巅峰期乃至凝丹期的绝顶大能出面收拾残局……杀人与被杀,凭借的都只是个人的道法修为和技能功法,正应了那句“力量就是王道”的说法。 出来混,那就是将自己的头挂在别人的剑尖刀头,而非是自己的颈上,要做好随时屠灭敌人和遭人虐杀的准备。 万归藏出道近百年,当然深谙这个修道界不成文的道理。所以这一刻,当被提及自己与龙天杖的力量差距,他顿时再没了先前的蛮横,无奈低头,颓然无语。 只是令万归藏倍觉奇怪地是,从龙天杖现身到现在,位于自己身旁的苏典竟半天没有说出只言片语。 愕然抬头朝对面的青衣少年投去匆匆一瞥时,万归藏蓦地呆了一呆,只因他忽然发现,此刻的苏典嘴角竟含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冷笑。 是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诡异之极的冷笑。 第一百六十章 打击 第一百六十章打击 “铮”!震耳欲聋的清越剑吟响彻云霄,苏典倏地长身而起,左手微曲,捏了个临字起手剑诀,右手横空持剑,剑尖遥指空中悬浮虚立的龙天杖。(.好看的小说) 青衫迎风飘扬,长发根根乱舞,这一刻的苏典,沐浴在傍晚偏斜的柔和日光下,浑身散发出道道莫以言喻的大道圣辉,仿佛谪仙降世,又如神祇莅临。 万归藏敢用自己的人格担保,此时此刻的苏典,无论在气势抑或涵养上,都绝对与自己认识的那个筑基初期少年相差甚巨……那感觉,就像是苏典从先前的筑基初期突然蜕变升华,气场瞬间飙升十好几个阶层,直骇然有凌驾于自己这个筑基巅峰期大能的趋势。 如果说在初识不到二十岁的筑基初期的苏典时,万归藏只是将这个青衫少年当成是天赋异禀修道精进神速的后辈来看待。 哪怕是在亲眼目睹了苏典掌掴青龙元老的意念体分身后,万归藏最多也不过是瞳孔急剧收缩内心强烈震撼,然后便罢。 那么这个时候,当清楚地感受到苏典体内刹那间逸出的、强大至令他万归藏也感觉到胆寒的气场的瞬间,万归藏终于意识到自己以前错的是多么地离谱,这才开始以一个修道者的身份正视苏典。(.无弹窗广告) 身材颀长挺拔,长相俊逸潇洒,性格孤傲冷漠,修为深不可测,做事从容淡定,举动不可琢磨,略带轻狂偏执,有点冷血无情,大多时候都处在沉静思考的状态,但说起话来却言辞犀利往往能将对手气个半死…… 然而凭借近百年来阅人无数的主观直觉,理智告诉万归藏,只有在遇到生死攸关的绝境面前,这个看上去不过甫才脱离弱冠之年的青衣少年方能真正展露出他的超凡急智。 目睹筑基初期的苏典怡然不惧地与凝丹期的龙天杖隔空对峙,万归藏突然生出一种感慨:就如同世间储藏的剑足足有成千上百万,而自己唯独对七彩流星落疯狂痴迷;恐怕在这个寰宇天地乾坤苍穹,能够令眼前这个年龄绝对不超过二十岁的少年情有独钟的,只能是对死亡禁地生命绝境永无休止的探索。 尽管接触不深,但万归藏通过苏典这一日一夜应对敌人的一系列非同寻常的手段,却已能深深地体会到,面前的这个苏典,绝对是一个胆大心细冷静从容智计百出手段狠辣的无情冷血之人。 譬如日前,他苏典借“蓬莱七星”之口诱出藏剑阁阁主公孙弘上砚台山与其决斗,从而一举将公孙弘擒获,接着他顺势使出一招交换人质的引蛇出洞奸计,引得洗剑池弟子几乎倾巢出动前去龙泉山断崖解救阁主,而他苏典则趁着洗剑池内部空虚,单枪匹马潜入观塔。[] 孤军深入熔铁剑池的石殿,被身居剑炉内铸剑的自己这个藏剑阁地字号大长老窥破行藏,他苏典非但没有正常人应该表现出来的惊慌失措,反而还从容不迫地借助自己这个地字号护法的名望威势,佯装不敌下诱得欧晋误入石殿,从而一举将这位藏剑阁的黄子号大长老百拳袭杀。 成功袭杀藏剑阁的黄子号大长老后,他苏典借助欧晋的尸身作盾牌躲过驱魔箭阵的乱射,原本该有多远就逃那么远。哪知,这个少年竟胆大妄为,二闯洗剑池的核心铜铸剑炉,非但成功躲过自己的灵觉感应,更一举席卷炉内库藏的八大名剑,扬长而去。 然后是逃亡途中,他苏典被自己这个地字号大长老和海无颜二人中途拦截,当三人生命遭到突然出现的青龙元老一缕意念体威胁时,这个少年陡然发飙,瞬移百丈,掌掴龙天杖的巨颅意念体,更将之强行拘禁。 随后是自己、海师弟再加上他苏典三人合议商量对付龙天杖的办法,这个少年竟想出将龙天杖的真身引至龙泉崖顶的一处溶洞,再以兽焰引燃的赤炼焰晶轰炸至渣的计策。实际上,此计的确妙至毫巅,若非是中途海无颜的叛变堵死了逃遁的暗门,导致两人不得不在洞顶凿开一条通道,若然任由千百磅的赤炼焰晶在密封的溶洞内爆炸,绝对能令龙天杖吃一个毕身难忘的大亏。 最后,就在此刻,当自己与苏典的行踪败露,被凝丹三阶第六层的青龙元老龙天杖堵在这座龙泉崖顶之上,自己一个筑基巅峰期修为的大能已经快要濒临绝望,然而苏典这个筑基初期的毛头小子居然怡然不惧地傲立当空,与龙天杖从容对峙…… 这份男儿冲动的热血豪情,这份飞扬跋扈的包天胆量,这份舍我其谁的凌云壮志,不能不令向来对龙天杖存有畏惧之心的万归藏感到羞愧欲死。 不自觉地,万归藏想起了日前面对龙天杖那颗巨颅意念体时,苏典剑指苍穹,说出的那句豪言壮语。 我自横剑破虚空,斩妖屠魔弑诸神!是谁给了他苏典当空拔剑斩妖屠魔的力量?是谁赋予他苏典怒破虚空弑杀诸神的胆量? 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神仙无道,视众生为蝼蚁。所以你苏典就要逆天诛神吗? “锵”! 突然一声清脆悦耳的空灵剑吟,震醒了沉醉于自己的满腹思潮中的万归藏。当他愕然仰首时,正好见到,数丈外的苏典化作一道青芒,如浮光掠影般,疾射悬立半空的青龙元老龙天杖而去的一幕。 “蓬”!空中逐渐逼近的二人,突然各以自己十二分的滔天元力,硬碰硬地狠狠撞了一记。 由此诞生的强烈声波,响彻云霄,刹那间传遍整个远山天际,更震得万归藏脚下的龙泉断崖剧烈地抖了一抖。 怀着万分复杂的目光望着半空那道青影,万归藏瞬间有种欲要崩溃的错觉。他再也想不到,一个筑基初期的毛头小子居然可以逼出比自己这个筑基巅峰的大能还要强悍的元力气劲。 蓦地,就在这时,万归藏愕然呆滞当场,因为他清清楚楚地发现凝聚在苏典左手十指的,竟骇然是五道长足丈许的剑芒,如假包换的青光剑芒!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一个区区筑基初期的所谓高手,居然可以如一个凝丹期的绝顶大能那般聚气成芒!这……恐怕就算是一个修到筑基九阶巅峰期的大能也不能轻易做到吧?除非是像海无颜那般悟性卓绝的疯子变*态。 至少,以万归藏如今筑基九阶第一层的修为,便就力有未逮。 看到这里,万归藏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第一百六十一章 道逆 第一百六十一章道逆 修道将近百载,如今的万归藏年过古稀,勉强步入修道界称之为大能的筑基巅峰之林,距离抱丹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取得如斯成就,可以说是万归藏一方面德蒙上天恩宠,赋予了他卓越超凡无与伦比的修道天赋,同时加上他自己万日如一百折不挠浑然忘我地苦修打坐。 运气加血汗,二者缺一不可。 一个人的成功绝非侥幸,人们大多数时候看到的往往都是圣者帝尊伫立在金字塔尖傲视群雄睥睨天下的一幕,却忽视了他们在此之前挥汗如雨勤恳耕耘不辞劳作默默苦修的艰幸历程。 万归藏曾经尝试过连续百日百夜不眠不休地习练剑术,并且是单一地劈刺动作,这种简单到三连岁小娃都能施展的剑术,枯燥乏味,毫无乐趣可言,甚至练习到最后,他自己都差点忍不住要呕吐出来。然而最终,那一次次称之为煎熬折磨也不为过的百日苦炼硬生生被他忍了下来,直至他出剑的动作行云流水浑圆如一再无滞后死板的感觉,才算作罢。 在万归藏长达百年之久的血腥杀伐亡命天涯的精彩人生中,他坚守的信仰便是,勤能补拙,笨鸟先飞。 记得在五十年前,那时的万归藏才刚刚筑基,声名寂寂,不见经传。然而为了扬名立万,他竟胆大包天至向当时如日中天的剑圣萧沧澜下了一纸挑战书,约后者三月后上藏剑阁的拜仙台比斗剑术。[] 乍闻这个堪称是修道界千年以来逆差最大的无名氏上位挑战的讯息,修道界仿佛似炸开了锅。 剑帝萧沧澜是谁?那是堪称剑圣之下第一人的剑道帝尊,几乎是站在修道界金字塔顶尖的存在,尽管已经年逾花甲,但一身神鬼莫测的奇诡剑术外加筑基七阶的道法修为,足可与中土四大道统的任何一位大能比肩。 据有关人士透露,当年群修于紫禁之巅的排榜论剑,剑帝萧沧澜与剑圣殷天阙的那场不为人知的秘密决斗,萧沧澜仅仅只输了剑道至尊的殷天阙半招。 甚至在私下里比斗结束,这个群修公推的天下剑道第一人剑圣殷天阙慨然叹道:“沧澜兄实乃殷某平生所见对剑道的悟性第一人,今日之败,他只是输在求胜心切上。殷某相信,不出三年,当沧澜兄消除浮躁平心静气,必当于剑道一途胜过殷某。” 在场的没有一人认为,这是剑圣殷天阙对败北的萧沧澜刻意出言安慰,只因他们中的大部分早已深深领会到这位年轻剑帝的无敌霸气,剑中有罡气,傲立如帝尊,那是唯我独尊傲视天下的王者风范。 便就是从那一日起,萧沧澜的帝王剑声名鹊起,成为如殷天阙的无极剑一般家喻户晓的剑中极品。 而萧沧澜本人更被群修封为剑道帝尊的剑中之帝。 紫禁论剑,惜败剑圣。一朝封帝,名满天下。 从此,剑帝这两个字就已成了萧沧澜的代名词。 而当时寂寂无名筑基伊始的万归藏要挑战的,正是这位名声威望一时无人能出其右的剑道帝尊。这,怎能不令修道界俱皆沸腾? 修士中有的认为这是万归藏想要上位想疯了,竟然不顾双方的境界差距,不知死活地挑战高高在上的剑帝。 也有人认为万归藏的这个做法极其聪明,因为他口口声声说要与剑帝切磋比斗剑术,而非是比拼道法,所以萧沧澜在出手时虽不至于刻意压低自己的境界,必然也会有所顾忌。如此一来,他万归藏至少能保证自己的性命无虞。 当然,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看好万归藏,即便是那些意识到万归藏在玩弄文字游戏的家伙,也绝不会相信,他万归藏一个区区习剑二三十载的筑基初期,能够在剑术上胜过三年后足以与剑圣有的一拼的剑帝萧沧澜。 只可惜地是,三月后的那场剑术切磋,竟让在场的所有人大跌眼镜。 除却开场时,万归藏不出所料地被萧沧澜压着打,哪知比赛到了中途,场中居然突然出现了一幕屌丝逆袭咸鱼翻身地华丽丽的大翻转——那个上半场萎靡不振的万归藏,霎时好似吃了春*药一般,连番向萧沧澜发出了近千次狂轰猛攻,以杀对杀,非但逼得萧沧澜放弃进攻,甚至一举突破后者的严防死守,攻的这位剑道帝尊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诚然,如果萧沧澜肯不顾及颜面地催动自己远远高出万归藏许多的元力气劲,想要扳回劣势只是举手之劳。可偏偏这位剑帝也是位极端心高气傲地主,一心想要凭借自己多年演练的剑术来抵御对方的猛攻。不幸地是,他的愿望最终落空,又以半招惜败万归藏。 当决斗场上出现万归藏将剑尖抵在萧沧澜喉咙的那一幕,非但是萧沧澜瞬间精神坍塌崩溃,场外的众多观众更是当场呆滞。 输了,被剑圣殷天阙亲口赞誉三年后足可胜出他这个剑中圣者的剑帝萧沧澜,就这么输在了一个无名小辈的手中! 这一刻,人们才知道,那个位于拜仙台绝顶,白衣胜雪的青年,并非如自己想象的那般不堪,他是有真材实料的! 然后,场中的诸人才开始疯狂地向外界哄传着这个击败剑帝的白衣剑客。那一天,剑痴万归藏之名,如雨后春笋,传遍三域五界。 只可惜地是,所有人包括萧沧澜看到的都是万归藏华丽转身千次狂杀一举败敌的光辉一幕,他们却不知道,万归藏为了这一刻,没日没夜不眠不休地苦练了整整三个月,并且都是枯燥乏味单一至极的劈刺动作。 十年寒窗,只为一朝金榜题名,十年磨一剑,为的只是,一朝扬名立万。 成功绝无侥幸,就在昨天,万归藏还坚信这条真理……直至今日,苏典,这个怪胎妖孽的横空出世,才终于令万归藏对自己多年的信仰产生了动摇。 如果说日前苏典擒藏剑阁阁主公孙弘、闯洗剑池的观塔剑炉、杀欧晋大长老、掌掴青龙元老的意念体……只是让万归藏感觉到这个青衣少年胆大心细冷静急智杀伐果断,那么,此时此刻,当亲眼目睹苏典与龙天杖的真身于半空中疯狂激战时,万归藏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传说中修道界的变*态。 万归藏曾经在库藏与藏剑阁书库的几页《仙典》古籍中见到过有关这种变*态的记载,书中描述这种修道神速的变*态时,又赋予了他们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道逆之徒”,顾名思义,就是与天道正途相违背的存在。 凡间的修道便如攀梯,别人都是一步一步往上爬,便也只有这些传说中的“道逆之徒”是跨阶而上,甚至有的人能一跃数阶。 最具有代表性的一个人,便是四万年前陨落的藏剑阁创教始祖——涅槃入微期的剑神臧天河。 第一百六十二章 底牌尽失 第一百六十二章底牌尽失 其实有关臧天河的本心不能容于天道、是一个“道逆之徒”的记载,乃是万归藏数十年前,有一次在藏剑阁的库房内翻阅古典藏经时,从一卷搁置在黑暗角落内无人问津的手札内无意中发现的。[.超多好看小说] 记得那本由臧天河陨落前遗留的唯一一部手札,开篇就给“道逆”下了一个明确的定义:道逆者,天道之叛逆者也。 不同于世间传说的某些因体质特殊故而修道神速的上天眷顾的宠儿,“道逆”是一种精神境界,拥有这种神通的人往往在吐息打坐的过程中,脑海中的那抹人形意念能够与恣意游走在天地间的元力相互沟通,通过意念纳元的功能达到提升自身道法的作用。 简单说来,普通的人类修道修的是肉身和本心,肉身包括血肉、骨骼、脏腑、经脉等等肉眼可辨的实物;本心则囊括了意念、心魄、生魂、灵台及道宫等精神物质。肉身作为本心的寄托,同时本心又操控着肉身,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修士欲要涅槃飞升,必然要将两者同时修到大圆满的境界。 世间的那些传说中源自远古血脉遗存的特殊体质,由于肉身异常强悍,因此修道一途精进极端神速。与这些远古遗存的血脉相比,有异曲同工之妙地是,“道逆”者往往因为本心的意念、灵台、道宫甚至是魂魄异于常人,故而修道一途较之常人事半功倍。 这类人在凝丹乃至于元婴前期的修为一日千里,甚至用逆天来形容也不为过,只是一旦到了凝丹或者元婴后期,当他脑中人形意念的强大精神力量被上天察觉后,就会立即惹来天道惩罚。 轻者上天会降下雷劫,要将此人劈的神魂俱灭,重者天罚中则会出现雷神轩辕的幻影,直接将之轰杀至渣。 一般说来,修士在漫漫修道一途,正常情况之下所经历的天罚雷劫只有三种,一种是凝丹期的抱丹劫,另一种是元婴期的婴变劫,最后一种则是化神期的融神劫。 可是,据说当年涅槃入微期的臧天河自从成功凝丹以后,每当晋阶时都会遭来天罚雷劫。更有传闻,之所以修道天赋不弱于九万年前一代妖帝诺澜的臧天河,最终未能成功涅槃飞升,是因为他在冲击涅槃大乘的关键时期,不幸引来了轩辕雷神的幻影袭杀,最终落得个神魂俱灭尸骨不存的惨淡下场。 因为意念逆于天道,所以臧天河这个“道逆之徒”为天道所不容而不得善终。那么眼前的这个同样有“道逆”嫌疑的青衣少年呢?他将会于这个漫漫坎坷的修道途走出多远?是元婴,还是化神?抑或是元神,乃至到涅槃? 万归藏双眼微眯,一瞬不瞬地盯着半空中那道犹如怒海蛟龙化身的狂暴青影——他突然很期待见到,这个名叫苏典的少年,一朝冲破天道束缚,成功修成大道的一幕——那,将会是对代表寰宇苍穹至高无上的天道一记最响亮的打脸,想想也令人热血沸腾。[.超多好看小说] 如果苏典知道自己无意间唤醒脑内中年和尚助阵的举动,竟令的身为一代筑基巅峰期大能的万归藏误以为自己是臧天河那般的“道逆之徒”,心中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但至少,欣喜若狂激动万分,那是肯定的。毕竟,臧天河可是创下了藏剑阁这一大教派的涅槃期的存在,在他所处身的那个时代,臧天河这三个字,就是天下无敌的代名词。 只可惜地是,此时此刻,身处半空战圈中的苏典,非但没有丝毫兴奋或刺激,脸上竟还出现了少有的凝重表情。 原因无他,只是与龙天杖的交战才刚刚进入白热化的阶段,大道伤痕仍未复原的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突然虚弱到了极点,又有昏厥沉睡的趋势。 “唉,真没想到,当年从没有被老夫看在眼里的如惠,最后居然让老夫遭受如斯重创,”中年和尚羸弱的传音在苏典的脑海中响起道:“苏典,你且谨记,这一次老夫的大道伤痕几乎无药可治,原本唯有依靠沉睡后借助光阴慢慢恢复,但中途老夫被你唤醒数次,大道之伤再度加剧,道法透支到了极点,眼下急需作深度的沉睡期冀复原。” “此后半年,老夫将令自己的魂体进入胎息之境,再不受外界的任何环境干扰。这期间,你可要小心谨慎保住性命,能逃则逃,该避就避,一切都等待老夫觉醒后再作计较!” 说完,中年和尚彻底沉寂了下去。 便在同时,由中年和尚暗中操控苏典躯壳的滔天道法,如同爆日烤晒的水汽般,悉数蒸发,完全消失。 “叮”!就在中年和尚提供的道法杳然流逝、战势即将逆转的千钧一发间,苏典蓦然弹指击剑,借清脆悦耳的剑吟,震得龙天杖出拳的动作缓了一线。 没有做出哪怕半点多余的思考时间,苏典猛地一个疾旋,身子忽如一颗平抛的陨石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的轨迹,迅疾滑落。逃遁的当口,苏典还不忘向地面上一动不动的万归藏示警道:“愣着作甚?逃命要紧!” 苏典的这句警告,陡然惊醒了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决斗场中如云谲波诡情势转瞬即变的万归藏,但听后者怪叫一声,蓦地猱身窜起,忽如一只受惊的小鹿般,一头向着对面烧的仅剩光秃秃树干的密林奔去。 苏典百忙中朝万归藏投去匆匆一瞥,当骤然见到对方选择的逃命线路后,不由暗骂一声愚蠢,心忖他龙天杖乃是凝丹期的绝顶大能,徒手即可将百丈范围的龙泉断崖尽数覆盖,纵使教你万归藏成功潜入密林,迟早也逃不出这个青龙元老的掌心。 其实这也怪不得万归藏,只因刚刚他见苏典在空中还与龙天杖势均力敌,双方拳来脚往,激战千百余招不分胜负,然而不过是堪堪眨眼的功夫,这个原本被万归藏极其看好的青衣少年,突然就二话不说落荒便逃,事先甚至连丁点儿先兆都没有,完全没留给万归藏些微反应的时间。 说实话,万归藏能够在苏典提醒立即逃遁的刹那,选择第一时间奔向密林,希望借林木来阻挡龙天杖的追杀,还算有几分急智,至少没有堕了他地字号大长老的威名。 只是,与在东荒禁山猛禽利爪恶兽血口的死亡逼迫下,练就了一身无迹可寻的高超逃命本领的苏典相比,万归藏无疑就显得稚嫩了许多。 “随我下崖!”苏典一个箭步朝着藏剑阁坐落的方向遁去。那里的崖畔置有一根垂落近百丈的枯叶草藤,乃是几日前他擒获了公孙弘,借助交换人质的手段,设计引诱洗剑池的众多弟子上崖后,为了给自己迅速下崖提供方便,特意留出的一条后路。 第一百六十三章 弄巧成拙 第一百六十三章弄巧成拙 万归藏毕竟是筑基巅峰期的大能,曾经在籍籍无名时越级挑战剑帝萧沧澜,为自己日后的成名上位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他有过联合海无颜及楚笑歌两位师兄弟齐闯死亡禁地之一――魔窟的经历;年过古稀,他自创九九八十一式归藏剑法,剑道从此凌然于群修之上。 他尝过生死绝境,试过情殇玄关,心志原本极坚,只是最初被苏典与龙天杖的决战前后云泥霄壤之别的巨大反差,刺激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了,这时回过神来,便又再度恢复昔日的狠辣腹黑地“嗜血魔狼”身份。 甫才顺着枯叶草藤滑落至崖底,这个白衣胜雪面容俊朗颇有几分中年儒士风范的剑痴,率先择路疾奔藏剑阁的观塔而去,眼角更闪过一丝狠辣地表情道:“苏典,你且随老夫入观!老夫今日定叫龙天杖这个老匹夫有来无回。” 两人将身法提到极致,瞬间穿街过巷,转眼便来到刻有“洗剑池”三个烫金大字的观塔门前。万归藏二话不说,倏忽探指疾点在红漆观门那颗豆大的猫孔中,旋即便听木门立轴传来“咔”地一声怪响,单扇门页应势向里徐徐启开。 就在两人前脚踏入观塔的那一刹,一道长足数丈的剑芒蓦如一颗流星般划过长空,“蓬”地一声重重轰击在两人上一刻处身的位置,霎时便在观塔门前砸出一个深足半丈的大坑。 由此诞生的一股强烈的冲击波,刹那间震得整座观塔都急剧晃了一晃。 蓦然,就在这时,忽闻半空里龙天杖那犹如猛兽暴吼的咆哮,滚滚传来,道:“卑鄙无耻地万归藏,藏头藏尾地海无颜,那个楚笑歌地无名徒弟,你们三个无胆鼠辈,快快滚出来受死!” 震耳欲聋的狂吼暴喝,被四方八面高达百丈的断崖阻挡,宛如龙天杖就在对面嘶吼,清晰入微的回音仿若万马奔腾,绵延悠长,经久不消。 一时之间,只听整个藏剑阁的洗剑池仿佛都充斥着“快快滚出来受死!”“滚出来受死!”“出来受死!”“受死!”……的穿云裂帛响彻云霄令人听觉振聋发聩的滚滚惊雷般地余音。 “去剑炉!” 万归藏脸色微变,立即加快移动步伐。从封闭式庭院到那座内孕铜铸剑炉的石殿,之间足足有三十丈的距离,万归藏超常发挥,以近乎平常半数的时间如风驰电掣般眨眼完成。 这一刻,犹如即兴表演速度与激情的万归藏,突然让随后而至的苏典都不禁看得一阵目瞪口呆。 “锵”,尚且距离石殿还有三丈,万归藏倏地一把祭出背负的七彩流星落,蓦“嗤”地一声徒手弹入殿墙的一处尺许方孔内,旋即,便见浑圆如一体的殿壁面对内院的方位霎时从中洞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长窄门。 那个尺许方孔定也是如如同观塔木门留出的猫孔一般,是个启动门页的机括,这一点,苏典早已见怪不怪。他只奇怪地是,万归藏口口声声扬言要令龙天杖有去无回,却只顾亡命一般朝着这座洗剑池的核心石殿奔来――莫非,机关就在藏石殿内的剑池之中? 然而眼见猱身钻入石殿的万归藏正忙不迭地向自己急招手,当下他再来不及多想,猛提一口长气,身子陡然拔地而起,瞬间腾掠数丈,觑准那道狭长窄门,倏忽闪身而入。 正要向这个表情举止神秘兮兮的藏剑阁地字号大长老询问究竟,突然,苏典的瞳孔急剧收缩,情不自禁下,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 因为此时此刻,他竟骇然见到,万归藏的双手捧着的,赫然便是一整块半丈见方的赤炼焰晶。尽管晶体内部的纹络紧密结构及不上青铜玄铁等金属,但这么严实的一块晶石,怎么说,也该有二三百斤的重量吧。 “看到了吧?”万归藏斜瞥了苏典一眼,邪笑道:“嘿嘿,我们藏剑阁的这座青铜剑炉材质可不比龙泉山断崖的黑玉岩,便是用王品灵器来劈砍,那也不能在炉壁上留下丝毫刀剑痕迹。这么大一块焰晶若是在这个密封的剑炉内爆炸,够他龙天杖喝一壶的了。到时候,他龙天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哭天抢地,悲鸣哀嚎,想想也让人激动。” 兴许是想到了龙天杖被剑炉内骤然爆炸的赤炼焰晶吓得屁滚尿流地一幕,兴奋到极点的万归藏在手舞足蹈吐沫横飞地意淫抨击一番龙天杖的惨状后,还忍不住伸手捻了一把下颌其实并不存在的胡须,这才向苏典大手一摊道:“好了,苏典,赶紧把你的大鼎掏出来一只,今日你我能否成功逃出龙天杖的追杀,关键就要靠你那只保存了珍贵兽焰的鼎了。哈哈,苏典,你真不愧是老夫的福星……” “大鼎?”苏典闻言没好气道:“溶洞坍塌时,我们是一起凿穿洞顶逃出来的,你几时见到我取了那九只大鼎?” “什么?”万归藏瞬间表情剧变,大吃一惊道:“你把百宝箱内仅存的九只大鼎都用上了?”愣了一下,他霎时好像忽然间苍老了十岁般容颜变得惨淡无比,嘴角泛出一丝苦涩至极的笑容道:“我原本还想给龙天杖来个腹内开花,哪知竟弄巧成拙,躲在这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剑炉内,岂不正方便他瓮中捉鳖?苏典啊苏典,我们这回都要被你害死了。” 苏典大骇道:“你既然想到用赤炼焰晶炸龙天杖,难道事先竟没准备兽焰吗?” 万归藏惨笑道:“这方赤炼焰晶乃是取自剑炉底层的那颗被当做容器使用的焰晶内心,原本就被掩埋在石殿的地底,才刚刚被老夫给挖了出来。老夫本以为你既然能掏出储藏有九只燃着焰蓝蛟和邪凤本命精元火的大鼎,想必不会缺少兽焰这种东西,哪知……唉!” 苏典瞬间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心忖你可真是看得起老子,从大慈悲寺祭台上抢来那九种兽焰,老子差点没因此被丈二巨僧那个变*态给活祭了,你竟还夸下海口说老子不缺少兽焰,你当苏某是生产兽焰的专业户吗? 不过眼下辩驳万归藏也已无益,当下苏典剑眉微拧道:“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难道要坐以待毙?” 沉吟数息,万归藏神情一动,一瞬不瞬地盯着苏典,道:“或许还有一种办法,但能否行得通,却还是个未知之数。” 第一百六十四章 重施故技 第一百六十四章重施故技 “苏典,你信不信命?”万归藏目光灼灼地望着平摊于右手掌心的一颗黄颈白底纹焰边的尺高瓷瓶,喃喃道:“还记得当初老夫与你讲的太乙鸿钧对生命轮回的观点看法吗?” 万归藏突然将黄瓷瓶抬高数尺,送到左手五指棘爪的一柄泛着刺眼黄芒的古式宽剑近前。(.无弹窗广告) 平摊在万归藏右手心的黄颈白底纹焰边的瓷瓶,乃是取自苏典印象中盛放于箱体石屋中的那方“实验台”;至于扣在万归藏左手掌心的那柄泛着刺眼黄芒的古式宽剑,则是被苏典日前自剑炉的箱体石屋内席卷而去的八大名剑之一的烈炎曝日剑。 此时此刻,万归藏的左右手分别持着一只黄瓶和一柄古剑,苏典的双手齐捧着那颗半丈见方的赤炼焰晶。两人就那么一动不动,屹立于那座箱体石屋的脊背之上。 箱体石屋位于螺旋石梯的上顶,螺旋石梯座落在铜铸剑炉的正心。 剑炉,静至针落可闻。 “鸿钧谓太乙曰:‘人之生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为气者,循环往复,永生不灭。是故无生死,无道消,无寂灭,无轮回,肉体凡胎百年遗逝,而吾之气长存永恒。’老夫虚活九十六载,生平从不信命,但这一次,却不得不祈祷鸿钧老祖所言是真,人的肉身寂灭之后,一口气还能长久保存,如此,才能得以重生。” 万归藏面沉如水,表情虔诚神圣无比,再没了先前轻狂浮佻暗藏辣手的举止神态,声音变得异常庄重道:“太乙修今生,以为世间无重生轮回,一旦道身魂魄寂灭,则精神不复存在;鸿钧修前生转世,相信道身虽陨落,而气却不灭。老夫命之所归,尊鸿钧敬太乙,修前世今生及轮回,愿上仙始祖,精神虽誓,唯气长存。我辈向天祈祷,不求成仙问道,只愿今日劫数,平平安安渡过。” “嗖”! 剑炉外的破空声业已逼近,不用猜也知,是紧追不舍的青龙元老龙天杖到了。 “苏典,准备好了吗?”万归藏神情无比凝重道:“等一下老夫就会催动手中烈炎曝日剑的火属性精气,由此激发黄焰瓶内储存的曝日烈焰产生明火,届时你要把握住机会,第一时间将赤炼焰晶送上火舌点焰晶。记住,在焰晶着燃的三息之内,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躲进这座石屋之内,否则,今日将不是我们算计龙天杖,而是你我的祭日。” 苏典点了点头,算作应允。 其实,在东荒禁山时,苏典曾经遭遇的较之眼前一幕更加凶险的生死绝境无从可数。令他记忆最为深刻的,还是两年前无意间误闯进禁山南首的一片方圆百丈的黑水潭,途中陡然被一头闪电蹿出的身粗丈余的双头乌鳞巨蟒死死缠紧,那一刻,他的四肢腰腹俱皆断折,无法呼吸,意识逐渐丧失,差点以为自己的生命就此断绝。好在灵台即将失去清明的刹那间,苏典凭借最后一丝意念成功催动寒冰化影剑斩杀了巨蟒,终于逃过一劫。 也许是人类对体型庞大性情残暴的蛮兽生来就产生畏惧心理的原因吧,这一次面对的虽然是比那条双头乌鳞巨蟒强大无数倍的凝丹期的青龙元老,苏典反而却没有那种被强敌环视的胆寒心颤的惊恐感觉。 当然,不可否认,也许这是龙天杖故意压低境界,给苏典和万归藏营造出一种二人联手对敌还能有的一拼的假象,好教两人不至于情知逃生无望下拼死反击,如此,反倒避免了二人对他龙天杖产生的不必要的伤害。 且不论是自身心理起作用,还是外界气氛所致,总之,此时此刻的苏典心神刹那间变得一片宁和。 但保灵台一分清明,紧守中宫那点道心,大敌环伺在侧,苏典反倒如老僧入定般瞬间进入忘我禅那之境。 万归藏分明清楚地感觉到这个时候苏典所表现出的那种如高山仰止般玄之又玄的精神境界,心知这是点燃赤炼焰晶的最好时机,当下再无多想,蓦地挥动左手的古式宽剑凌空对准右手掌心那颗黄焰瓶的口端削去。 “嗤”! 古式宽剑薄如蝉翼的剑身陡然逸出一道刺眼的黄芒,刹那之间便自射入黄焰瓶的指粗瓶颈内。 “蓬”! 一条粗仅指宽的黄蛇状火舌霎时如一颗劲箭般猛地弹出黄焰瓶口,瞬间便要朝剑炉的上空逃逸而走。“嗖”,说时迟那时快,苏典忽如一个未卜先知的神算子般,第一时间祭出手捧的方体晶石,一把将之当空对准黄蛇状的火舌疾射了过去。 “轰”!方体晶石在黄蛇状火舌即将遁走的刹那险险追上“蛇尾”,顷刻即被火舌给整个席卷引燃。 “退入石屋”! 万归藏暴喝一声,翻身倒掠,身子化作一道白影,眨眼就已到了箱体石屋的窄门近前。苏典不敢托大,亦飞身紧随而至。两人迅速进屋,立即闭合石门。 “轰隆隆”!仿佛天塌地陷,又似万雷齐轰,震耳欲聋的爆破轰鸣,地动山摇的震颤晃动。这一刻,身处箱体石屋内的苏典万归藏二人,犹如波涛汹涌的汪*洋中的一叶孤舟,伴随整个密封的石屋,起伏跌宕,颠簸摇曳,旋转翻滚……就差被外界剧烈的爆炸气浪给撕裂震碎。 “啊……”他们清楚地听到了石屋外龙天杖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哀鸣,尖叫先是响彻云霄令人听觉头皮阵阵发麻的痛极惨嗷,然后是遭受炼狱极刑的悲惨哀呼,随后是阵阵声泪俱下的嘶鸣,最后则变成了一声声若不可闻的呻*吟…… 终于,伴随赤炼焰晶爆炸的最后一波气浪尽数消散,箱体石屋外龙天杖那蚊蚋般的呻*吟也同时静了下去。 “死了?”苏典将左耳附在仰天侧翻的石屋一面墙壁上,却听得屋外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动静,他忍不住将灵觉向四面八方探索一番,依然没有丝毫发现。 万归藏慢慢取出后背的七彩流星落,一丝不苟地用手指拂掉剑身因刚才石屋的颠簸滚动而沾染的尘灰,从鼻端发出一声冷哼道:“凝丹期的绝顶大能岂是这般容易便道消身陨的?老夫敢肯定,此时此刻,他龙天杖定然躲在某一个旮旯角落里调养重伤的残躯,只待你我露面,便第一时间含愤出手,务求一击将我们彻底袭杀。” 苏典情知万归藏说的在理,不由得慨然道:“凝丹期的绝顶大能既然能成功渡过抱丹劫,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炸死的。只是不知方才的爆炸到底给龙天杖造成了多大伤害?” 万归藏长身而起,眼角逸出一丝狠辣嗜血的残酷表情,道:“且不管龙天杖受伤轻重,他今日肯定要必杀你我方才甘心,因为我们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藐视他这个凝丹期绝顶大能的地步,这是身为凝丹期傲视一切的绝顶大能最不能忍受的。” 苏典神情倏忽一动,双眼微微眯起,淡淡地扫了对面的万归藏一眼。这个时候,苏典才突然发现,眼前的万归藏与其先前所表现的轻佻浮夸举措迥然有异,似乎重新恢复到苏典在剑炉外初见时的凛然狠戾。 莫非?苏典心中暗道,这,才是你“归藏剑”万归藏真正的性情么?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十步一杀(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十步一杀(上) “嚓”!石屋的两扇石门突然从中洞开,接着,便见屋内两道人影蓦如风驰电掣般疾射而出。(.好看的小说) 苏典以一柄银白窄身长剑旋出十几道剑花,万归藏反手倒持一柄剑身泛着七彩炫光的巨剑,二人化作电芒,以一种近乎扭曲的螺旋轨迹划破虚空,分别向着剑炉的左右两翼飞掠了过去。 人的名树的影。尽管方才爆炸时,二人藏身于箱型石屋中,偷听到了青龙元老龙天杖被焰晶着燃的气浪轰炸地惨嘶悲鸣的情景,然而龙天杖毕竟是凝丹期的绝顶大能,近乎是傲立在修道界金字塔顶尖的存在,肉身意念俱皆强悍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普通的流血创伤绝对难动其道基,对他来说只会是隔靴搔痒,根本无伤大雅。 其实对于修士而言,只要有充足的元力作为依持,在气海丹田灵台道宫生机尚存的情况下,续接断肢重铸道身那也并非是天方夜谭。 断肢裂骨及皮外伤只需修士损耗自身的元力进行短时间的吐息调养,便就自动复原。(.好看的小说) 真正能令修士们致命的,是动本伤元的大道伤痕。 这其中最好的例子,莫过于月前中年和尚携苏典的肉身强闯大慈悲寺,激战中,苦行僧如惠燃烧精血模拟圣品仙器最终心血枯竭而亡,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遭仙器的圣品之威重创而胎息半年…… 苏典并不知道刚刚数百磅的赤炼焰晶爆炸是否伤了龙天杖的本元,因而不敢托大,飞身腾掠间,一举一动都不循常理,如天马行空,令人不可捉摸。 寒冰化影剑凭空旋出几道靓丽的剑花,苏典青衫无风自鼓,撮口发出一道振奋人心的高亢清啸,剑尖斜指剑炉靠门处那块断裂的残石身后。残石是赤炼焰晶炸断一座灶台后崩裂溅射的碎块,石表青烟四溢,其上还分布着零星的点点煤渣燃烧后的余烬。 从那里,残石与炉门间的狭小空间,苏典隐隐感觉到有几分微不可察的元力波动。 此时此刻,兜了一个大圈沿苏典相反方向疾奔炉门而去万归藏,仿佛竟似与苏典心有灵犀,不动声色地冲着这位青衣少年微微颔首,接着便见他白衣胜雪的身影倏忽施展几个乾坤倒翻,躯体凭空纵跃而起,蓦如表演踏雪无痕飞叶摘花的神技般,化作一阵白风,电射炉门而去。 “叮”!便在同时,苏典陡然弹指击剑,顿令掌心的寒冰化影剑发出一道清越如昆仑山泉绕石而过的悦耳剑吟。剑吟若暮鼓晨钟,扣人心弦,荡人心魄,穿云裂帛,响彻云霄。 默念《大荒九字仙剑诀》的临字起手式剑诀,暗中催动丹田海量的元瞬间充盈四肢百骸,突然,苏典整个人弹射而起,人剑合一地朝着那颗残石狂风扫落叶般席卷了过去。 这是方才苏典与万归藏匆匆擦肩而过时,两人迅速以眼神作交流而私下计定的战略――此计以灵活机动的苏典扮作吸引龙天杖注意的正面敌人,万归藏则趁机悄无声息地潜至龙天杖的侧翼,关键时刻给予这个青龙元老致命一击。 正面惑敌,暗中侧袭,计虽是好计,只是可惜,苏万两人着实低估了这位凝丹期青龙元老的实力。 距离横垣在剑炉窄门的那颗残石尚有五丈的距离,苏典猛地将丹田内存储的海量的元力源源不断地灌注入灵剑的剑身,第一时间催动灵剑的剑意,令右手超薄的银白窄身长剑蝉翼般的剑刃倏然逸出一道刺眸耀眼的无形银光剑波。 旋即便见苏典的双手合握灵剑,蓦地凌空作了个华丽丽的砍劈动作,霎时,只听“蓬”!地一声巨响,却见那寒冰化影剑刃身凝汇的无形剑波,如有实质,刹那间便狠狠地砸向那块灶台崩碎的残石。 无形剑波撞上灶台残石,没有任何悬念,残石化为颗颗粒状的齑粉。 突然,苏典表情瞬间一滞,预料中藏身在残石后方的龙天杖竟离奇消失,入眼的只是一颗巴掌大小的浑圆金丹。 好强大的元力波动!那是?龙天杖的金丹? 正当苏典心中挣扎纠结于是否要上前取走那枚金丹时,身后破风声突起,倏然,一股洪荒般的滔天巨力仿若要强行撕裂苍穹的瀚海涡流汹涌而至。 不好!苏典魂飞魄散,情知自己两人中了龙天杖以金丹惑敌的诡计,当下惊叫一声警醒侧翼的万归藏,心胆俱裂,再不敢多想,撒开脚丫不顾一切落荒便逃。 从身后蜂拥而至的那股气势磅礴的洪荒巨力中,苏典清楚地知道,迟逃片刻,自己与万归藏恐怕都没有任何机会再见到明天的太阳。 凝丹期的可怕根本就不是自己所能想象的!苏典心中犹如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几乎可以肯定,先前赤炼焰晶爆炸时,龙天杖惨嘶悲呼哀嚎呻*吟分明都是装出来欺骗自己和万归藏两人的把戏。 这个青龙元老的心智远远要比自己所想象的高出太多太多!苏典心中苦涩不堪道,自己事先已经将其放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哪知最终还是低估了他。 十字梯云纵施展至前所未有的极限,苏典的精气神提升到极点,灵觉神识无限制扩大,旋风一般自铜铸剑炉的那道窄门亡命窜了出去。 “啊”! 就在这时,一道凄厉而令人听觉毛骨悚然的惨叫突然自剑炉内响起,苏典心中涌出一阵强烈的悲哀,情知万归藏已然没得救了。 只是可惜,苏典却连回头一看的机会都没有,身后那股洪荒巨流般的滔天大力又已逼近。 强行压下满腹的悲愤,苏典猱身跃起,一个箭步朝着观塔外围的天窗狂奔而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十步一杀(下) 第一百六十六章十步一杀(下) 今次联合万归藏和海无颜对付龙天杖,甚至可以用惨败来加以形容。(.好看的小说) 海无颜中途背叛,万归藏生死未卜,而他苏典更是被盛怒之下的龙天杖撵得上天无路遁地无门。 苏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洗剑池的,他只记得当自己闯入观塔内的那间封闭式庭院后,正待要破门而出,身周突然被一群蓝衣蓝帽的藏剑阁内家弟子给重重围困。这些人都是藏剑阁的后一代传承,包括公孙羽吴诗风一刀等人在内,俱皆在段天行公孙弘等几位藏剑阁长老的坐镇下,清一色手持长剑脚踩阵步眼泛凶光,大有不斩杀苏典便不罢休之势。 一身儒服打扮,却面目狰狞恐怖吓死人不偿命的公孙弘“嘿嘿”邪笑道:“苏典,这回管教你插翅也难套!”日前在自己的徒弟面前被苏典擒获,公孙弘羞愧万分,直恨不得食尽苏典的血肉甫才甘心。 此时见得这个令自己遭受奇耻大辱颜面尽失的青衣恶魔被自己数十名高手合围,公孙弘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 段天行亦怪笑道:“苏典,万归藏那个老匹夫已经完了,识相点的你就乖乖束手就擒。桀桀,保不齐老夫心中突然一软,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段天行当日做海无颜和万归藏的阶下之囚时,卑躬屈膝,极尽媚颜,阿谀奉承,丑态百出,索性知情者只有海无颜万归藏和苏典三人,海无颜因为特殊原因而倒戈反向,万归藏落入青龙元老手中不死也要脱层皮,余剩的便只苏典一人。 如今这最后一人被段天行等一行围在垓心,即将要命丧当场,从此段天行的那段屈辱卑微的日子就要成为一个永远的隐秘。这,怎能不令段天行感到欣喜若狂? “哼”,苏典的双眼仿佛万年寒冰所铸,从中射出两道冷冽的电光,令人顿觉如坠冰窖,浑身彻骨冰寒。但听他一字一句阴气森森地道:“这是你们逼我的!” 耳听身后追来的龙天杖正逐渐逼近,苏典情知被这些人多耽搁片刻便就多一份危险,当下弹指击剑,令剑吟震彻云霄。同一时刻,他的人忽如一只闯入群羊的猛虎一般,将手中的寒冰化影剑当做砍瓜切菜的利器,完全没有什么鬼斧神工大巧若拙的诡招谲式,只凭本能,苏典握剑横劈纵砍上挑斜刺,每一剑出手,不是砍掉敌人的臂膀,便是斩断敌人的大腿,抑或直接破开敌人的胸腹…… 鲸吸功提至极限,狂纳天地间海量的元,源源补充着气海丹田流失的能量,银剑殷红,青衫浴血,苏典三千发丝根根扬起,双眸充血,彷如一尊来自死神空间的狱血魔神,杀到狂。 从庭院的后进到观塔的前门,之间足足二十丈的距离;从淬骨五阶的风一刀到筑基二阶的段天行,场中称得上入的台面的修道界高手堪堪有五十之数,却无一人能是苏典的一合之将。 苏典五步一转,十步一杀,灵剑过处,几入无人之境,只是眨眼的瞬息功夫,便就闯到观塔的两扇红漆木门前,留下身后遍地令人惨不忍睹的残肢断足,印证着这一战的血腥狂暴杀伐惨烈。 脚尖猛地在观塔大理石地板上狠狠一点,苏典整个人蓦如一只大鸟般腾空掠起,身子化作一道青影,电射紧闭的红漆木门而去。 寒冰化影剑被合扣在苏典的双手掌心,剑尖破空疾颤,仿佛化身成一条沿虚空苍穹恣意游走的灵蛇,刹那间抖出几抹绚丽的剑花,忽而“蓬”地一声重重轰在前方红檀木制的宽大门扇上。 木门被灵剑强行破开一个方圆半丈的豁口,苏典人随剑走,一个鹞子翻身,就要从洞口遁出。 “撕拉”!便在这要命的关键时刻,一股劲风忽如长了眼的千磅箭矢般疾袭苏典的背心灵台而来,速度迅疾,角度刁钻,力道狂暴,分明不欲给苏典留出半点躲闪抵御的机会。 劲风携一股超强的螺旋气流席卷半空,隐隐有气吞万象包罗天地之威,这是青龙元老龙天杖独有的龙卷劲,非常人所能匹敌。很明显,龙天杖已经追至。 苏典不敢托大,第一时间祭出腰腹百宝箱内的方形碑体石砖,身体却兀自保持前掠的姿势,头也不回,反手一把将之向后对准劲那股气势恢宏的劲风纵劈了下去。 “蓬”! 方砖、劲风产生正碰,苏典闷哼一声,整个人犹如断线的风筝般被碰撞衍生的气浪给强行震飞十几丈开外,却恰恰穿出木门的破洞,踉跄跌落在观塔外的青石板地上,躯体急剧颤了一颤。 显然,方才短短的一记气劲相较,苏典已遭重创。 勉强压下胸口翻腾的气息,苏典伸手抹掉嘴角溢出的血渍,鲸吸功再度施展,浑身毛孔齐张,贪婪地吸纳着自然界无穷尽的元力精华。 俄顷,待得疲软的四肢再度恢复几分劲力,苏典蓦然弹跳而起,身在半空,百忙中却不忘回过头来冲着破门而出的龙天杖洒然一笑道:“德蒙青龙元老亲自相送,苏某好生荣幸。只是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元老这便折回吧?” “苏典,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龙天杖蓦地加快身形,瞬间将与苏典的距离拉近数丈,冷哼一声道:“老夫知道你体内封印着一股神奇的能量,赶紧全部释放出来吧,否则,三息之内,老夫将力毙你于掌下!” “大言不惭!”苏典力贯双足,拼劲吃奶力气,亡命飞奔,嘴上却半点不肯吃亏道:“龙天杖,你一个活了几百岁的老匹夫也就是在我们这些晚辈面前充尽高手门面,有本事你就去寻那些四大道统的同辈们较量去!哦,对了,听说五十年前你比拳输给自己的师兄,四十年前斗法输给自己的师妹,三十年前比剑输给自己的师弟……唉,在同辈师兄弟手下夹尾落逃,就想在晚辈面前找回场子,龙天杖,说白了你就是个心理阴暗的伪君子。” 苏典这番话并非无的放矢,他是从万归藏那里听来的可以算作是藏剑阁秘辛的消息。五十年前青龙元老龙天杖与玄武元老司空玄比拳,惜败;四十年龙天杖与师妹朱雀元老司徒雀斗法,再败;三十年前龙天杖与师弟白虎元老叶天虎比剑,又败。 一连败给自己的师兄师妹师弟,这,对于龙天杖来说,就像是横垣在心中的一根刺,无疑是生平洗不尽的耻辱,如今却被苏典重新揭开疮疤,比赤*裸裸地打脸还要疼痛。 龙天杖瞬间爆发,浑身陡然逸出一股汹涌滔天的杀伐之气,两眼阴气沉沉地死死盯着苏典的背影,一字一句冷冷道:“你是在找死!” 第一百六十七章 破釜沉舟 第一百六十七章破釜沉舟 龙天杖三岁修道,到而今足足有四百五十余年,成功渡过修士闻之丧胆的抱丹劫,越级挑战过天下享誉盛名的前辈名宿,有过名满天下荣耀即吾命的人生辉煌鼎盛时期,尝过惨败于后代传承之手的名誉最低谷滋味……用多历生死劫数,久经天道磨砺……来加以形容也不为过。(.好看的小说) 抵住无情岁月的屠刀,打破筑基的束缚,修到凝丹三阶第六层,龙天杖如今被修道界视作纵横寰宇睥睨天下的绝顶大能,心高气傲不可一世妄自尊大自不必多说。 就如同一个两丈高的巨人面对一个不足三岁的幼婴,在骨子里,龙天杖根本就对苏典这种筑基初期的所谓高手不屑一顾。说句不好听的话,以龙天杖现在的修为,若想力毙苏典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用易如反掌四个字来加以描绘已经不太妥且,甚至可以说是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那是因为龙天杖突然间对苏典这个人产生了兴趣。 首先,是在龙泉山断崖之顶,原本只有筑基二阶修为的苏典,道法刹那之间无端由地飙升十数个阶层,竟一举突破到凝丹期,甚至与他龙天杖也有了一拼的资格。 其次,是在那座铜铸剑炉内,龙天杖以自己的那颗金丹成功地吸引了苏典的注意力,然后他趁苏典惊觉上当而心神恍惚的瞬间出手偷袭,原本有十层把握可以在苏典警醒的前一刻将之击毙,哪知最终却被对方第一时间察觉后落荒而逃。无奈之下的龙天杖只得将泄愤的目标转移到后知后觉的万归藏身上。 最后,就在此时,位于洗剑池观塔外半里处的一座三丈石观楼顶,龙天杖再一次领略到了苏典那非同凡响的逃命极速。 纵跃随心,横掠由意,线路呈抛物线般的半弧线形,速度如浮光掠影似的风驰电掣,迅如游龙,翩若惊鸿,浮掠仿佛雁过无痕,腾跃似若猿猱鹰隼……若非是亲眼所见,龙天杖还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居然能将逃跑也表演成一种令人赏心悦目的行为艺术。 道身封印神秘力量,神识灵觉敏锐过人,行踪飘忽捉摸不定……这个名叫苏典的少年人,可着实是一个身携数密的奇异妙人呢! 龙天杖双眼微眯,一瞬不瞬地盯着苏典逐渐腾掠跌宕的诡异身法,就像是在欣赏着一种杂艺表演。很明显,在龙天杖的眼中,根本就没有将苏典当成是一个对手来看待。 “苏典,你不是埋怨老以大欺小吗?嘿嘿,老夫就给你一炷香的时间,”龙天杖已当苏典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索性也就不再急于宰割猎物,反自笑意吟吟地看着他道:“这一炷香内,随便你往哪个方向逃遁,老夫都不会加以阻拦。(.好看的小说)不过一炷香后,老夫将全力出手,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到了龙天杖这个修为境界,杀人已经没有半点乐趣可言,他们更喜欢以自己的无上道法去戏耍玩弄人,尤其是耍弄那些自持清高不可一世的所谓修道界天才。 让平日高高在上孤傲卓绝的修道天才一朝在大庭广众之下奴颜媚骨卑躬屈膝,岂非比无人处拧掉他们的脑袋更能令人倍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先有不可一世的楚笑歌,后有狠辣腹黑的万归藏,现在则轮到了冷漠孤绝的苏典……至于那个心高气傲中途倒戈的海无颜,龙天杖心中冷笑一声,不屑道:“就你的那点骗人的小把戏也想瞒过老夫,真当老夫老糊涂了吗?哼,不过你既然想跟老夫玩潜伏,老夫又何妨假扮一回老眼昏花识人不清,与你奉陪到底。” 且说此时此刻的苏典,乍闻龙天杖竟然肯大方地留给自己一炷香的时间用来逃跑,几乎是情不自禁地怔了一下。旋即,他便想通了这个青龙元老的阴险用心。 似乎生活在东荒禁山的飞天神猫在捕捉火鲩鼠之前,都会将猎物戏耍玩弄地精疲力尽,然后才不紧不慢地伸出自己锋利的猫爪,按在早已瘫软在地无力潜逃的火鲩鼠的咽喉上,一击致命。 很显然,龙天杖定是将他自己当做捕猎的飞天神猫,却把他苏典看成是猎物火鲩鼠。 这一炷香的逃跑时间,正是龙天杖想藉此耗尽他苏典的所有气力,以便他最终擒杀苏典时不需耗费吹灰之力。 尽管明知这是龙天杖设下的一个圈套,可苏典偏偏却不得不往里钻。原因无他,只是若然苏典不抓住这一炷香逃命的机会,恐怕立即就要与这个世界说再见。 凝丹期的绝顶大能太过逆天,根本就不是现在的苏典所能抗衡的――万归藏就是一个前车之鉴――想他一个筑基巅峰期的大能,只是反应稍微迟钝片刻,就再没能从龙天杖的手中逃出生天。 苏典一个区区筑基初期的所谓修道界高手,在脑内寄存的中年和尚魂体胎息沉睡之后,再没了应付凝丹期的底牌,根本就非龙天杖的一合之将。 当然,如若能充分地利用这一炷香的光阴,保不齐还能有一线生机。 苏典脑内飞快地转过这些念头,脚下却不稍停,健步如飞地朝着龙泉崖顶疾掠了过去。他当然不会走远离藏剑阁的砚台山方向,只因他深知,砚台山脚是一片广袤的平原,选择此地,只会是自掘坟墓。 更何况,龙泉山断崖上还遗留有苏典当初逃命时来不及带走的九只大鼎,他尚且需要从九鼎内燃烧的炽烈兽焰身上做点文章。 至少,苏典心道,今次纵然自己无法从龙天杖的手中逃脱,也定要让这个傲气通天的青龙元老吃一个生平未遇的大亏。 想到便去做,当下苏典几个兔起鹘落,跋山涉水,翻丘过溪,如莺燕穿巷过林,似猿猱攀岩附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上龙泉崖顶。 没有任何耽搁,苏典上崖的第一件事,便是扒开坍塌溶洞的一处缺口,从中取出九座被泥石掩埋的大鼎。随后,只见他以剑代锹,片刻不停地在崖顶的岩地上掘出九个环形排列的方圆丈许的深坑。 这些深坑占据九九归元的方位,隐隐暗合天道至理。 接着,便见他将九只大鼎分别埋在九只深坑中,再以薄土将深坑填平。 做完这所有的一切,苏典心血几已枯竭,元力即将耗尽,手足俱皆疲软,瘫倒在龙泉断崖的一颗巨石之上,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气,只愿就此躺地不起。 然而只堪堪过得片刻,苏典便又强撑着盘膝坐了起来,开始闭目调息吐纳,极力地恢复着丹田的元力,静待着青龙元老龙天杖的到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穷途末路 第一百六十八章穷途末路 元力沿奇经八脉游走一百零八个周天,脑海中的那抹人形意念学苏典的道身盘膝端坐吐息静修,苏典但保灵台一丝清明,紧守中宫那点道心,凝神静意,状若忘我。 修道打坐者的光阴无可捉摸,约莫是漫长的的一千年,又似弹指的一瞬间,苏典紧闭的双眼“唰”地一下张开,一对电目瞬也不瞬地紧紧盯着对面的崖畔,那里,不知何时,竟已临空傲立着一道高大挺拔的灰衣人影。 崖畔与天际交接,清风伴白云舒卷,灰衣人双手负后,单脚点在崖沿一颗耸立的危石上,长发乱舞,衣袂飘飘,仿佛举世独立,又似羽化登仙,道身竟隐隐好像融入身后那个广袤无垠的虚空苍穹之中。 这是一个人在道法修为步入一定境界后,展现出来的凌然于众人之上的无匹气势。 如果说在此之前,苏典还对自己今次能够逃出龙天杖的追杀存有侥幸心理,那么这一刻,当亲身体会到这位青龙元老将自身与天地互融的滔天道法,苏典的满腔热血蓦然间竟如同被戳破的气囊般,霎时便颓然蔫瘪了下去。 此前有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作为后盾依持,苏典尚且还不觉得。直到眼下中年和尚沉睡胎息,苏典重新与凝丹期的龙天杖对峙龙泉崖畔,他才终于幡然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的修为与凝丹期的绝顶大能之间的差距,绝对不是零星半点。 苏典突然重重一叹,他知道,如无意外,今天,自己,恐怕将在劫难逃。 这一刻,苏典想到了那个整日一副古怪装扮稍不顺意就对自己棍棒教育的恩师楚笑歌,想到了那个古灵精怪喜善厌恶长着一副粉雕玉琢讨人喜爱俏脸的少女殷亭亭,想到了李家村的那个扎着一对可爱羊角辫喜欢喊自己作“大哥哥”的小女孩李梓,想到了那个道德败坏口无遮拦却良心不失懂得报恩的无良道士吕波光。 苏典想到了那只为了给自己的逃命拖延时间而奋不顾身地扑向体型是它五倍的虎狮兽的狼犬小白,想到了那只喜欢对自己乖顺地摇着尾巴用毛茸茸的大头蹭自己裤脚的棕犬大黄,想到了那座承载了自己童年所有梦想的破茅草屋…… 修道一十五载,前十年在懒惰酒鬼的楚笑歌身前尝过父爱的滋味,后五年潜伏过天下人人敬畏的大慈悲寺藏经阁并翻阅了不下千部世间早已失传的古经,而后三年独闯修士谈之色变的东荒禁山并于猛禽凶兽口爪之下成功逃生。 苏典曾亲身参与过强逼一位凝丹期绝顶大能道消身陨,曾越级挑战过高出自己数个境界的修士,曾成功渡过筑基第二阶的天罚雷劫,更曾收服过一代妖帝诺澜做了自己的奴婢,斩杀过筑基处期的高手,挑战过筑基巅峰期的大能,算计过凝丹期的绝顶大能…… 如此这般,苏典这一十八年来,无论是见识经历,亦或是是生死磨难,哪怕是血雨腥风,恐怕都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无弹窗广告) 生死玄关,天罚雷劫,飞禽利爪,猛兽血口,邪修夺舍,大能追杀……不过短短二十载,便就叫我苏典经历了如斯大风大浪,这等多姿多彩的人生,于我却又有何憾可言? 美中不足地是,苏典心中一叹道,临死之前,自己却未来的及渡那令天下男女俱皆沦陷的情关大劫。 或许,这是唯一一件令苏典心有不甘的生平憾事吧? “咚”……是鞋底敲击在崖顶岩地上的刺耳怪音。 龙天杖背负双手,开始一步一步不急不缓地朝着苏典盘坐的巨石方向迈步走来。 似乎是想凭借强大的气场令苏典丧失斗志,龙天杖每踏一脚,都故意将绣有青龙布雨的棉布鞋底重重踩踏在龙泉崖顶坚硬如铁的岩石地上,发出一声低沉却清晰入耳的古怪音符。 音符初闻时仿佛重锤敲打在劣质的熔铁上,尖锐刺耳;再听时又像是风箱内燃烧的湿椿木,膈应挠心。 饶是苏典有筑基二阶的修为,更曾在东荒禁山磨砺了坚韧不拔的心志,此时此刻,也不禁被龙天杖那仿佛催命符一般的踏地声给震得心神俱颤。 道法修为的境界差距,果然非人力所能阶跃的。苏典纵使天赋异斌修道神速更经历无数次生死磨难,却拍马也不及龙天杖四百五十余年的苦修打坐。 虽说岁月如梭年华荏苒,然而毕竟只有光阴,才是修道之人真正最宝贵的财富。 或许再给苏典个一二百年,哪怕只是数十载,待苏典凝丹之后,那时的他再应付起龙天杖来,就会轻松惬意地多。但此时此刻,区区筑基二阶第一层的苏典,在凝丹三阶第六层的龙天杖面前,绝没有任何侥幸逃生的可能。 苏典正因为深谙此点,索性也就豁了出去,不再计较逃命的事宜,只愿拼尽自己陨落也要重创龙天杖,心境反而逐渐恢复到昔日的古井无波。 “苏典,你守在这座临海的孤崖之上,是打算与老夫背水一战吗?” 龙天杖微眯着双眼,饶有兴致地望着对面盘坐于巨石上的苏典,突然在巨石前方十丈处立定,笑容玩味道:“如果老夫没有猜错,你在这颗石下埋有九只燃烧着蓝蛟邪凤兽焰的大鼎吧?不妨容老夫来猜一猜你的战斗策略……” 不容苏典有说话的机会,便听这位一身灰袍的青龙元老续又笑意吟吟地道:“首先,你肯定会趁老夫步入九鼎的三丈范围之内强行出手,当然你情知自己绝非老夫的一合之将,这一次蓄势待发的全力一击本意肯定并非是要伤到老夫,而是要老夫受不了你一个区区筑基初期小辈的挑衅而怒意狂飙,忍不住对你强势反击,如此便就落入你的精心算计之中。” 顿了一下,便听龙天杖再道:“接下来,你的战略目标便是使尽浑身解数将老夫引至地底埋藏的九鼎之上,待老夫注意力全部放在你的身上,一着不慎而脚步踏空,不幸坠入陷阱之内。如此一来,老夫纵使不被陷阱中的兽焰烧死,至少也要超高温的兽火烧成重伤。” “苏典,”龙天杖突然表情一变,大失所望地看着苏典道:“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你就只布下了这么一个让人一眼即可窥破究竟的粗陋陷阱么?唉,却也着实令老夫感觉失望透顶啊!” 却说此时的苏典,在骤然听闻龙天杖一句话道破自己苦心经营了许久的玄机后,心中犹如掀起了滔天巨浪,瞬间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当然,真正令苏典感觉到魂胆俱裂的,还是,他龙天杖仿佛洞穿一切的神明般一眼窥破了自己的全部心意。 蓦然,就在这时,苏典忽听十丈外的龙天杖仰天发出一声犹如咆哮的爆吼道:“既然你苏典已然黔驴技穷,玩起来便再无乐趣可言,老夫这便送你与令师重聚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龙象般若 第一百六十九章龙象般若 无尽的道法竟似将龙泉崖顶方圆百丈的苍穹尽数笼罩,龙卷劲起,虚空禁锢,一身灰袍的龙天杖仿佛化身为一尊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邪神,凛然不容人恣意侵犯。 身高八尺,手长足阔,束发高绾,灰衣齐膝,龙天杖眸若星辰,剑眉轩昂,四方阔脸,白面无须,只是历经四百五十余年的沧桑年岁,时光之刀已经在他的俊朗潇洒的面庞上刻下了无情的岁月痕迹。 此时此刻,龙天杖看上去宛如一个年入古稀的耄耋老人,已然不再年轻。 “螺旋力,龙卷劲,遮天蔽日,吞噬苍穹,这是老夫自创的龙象般若拳,取龙象之威,演般若之势,形如拳,力如山。” 龙天杖一字一句念道。 说罢,没有使用任何兵器,龙天杖就那么徒手朝着苏典盘坐的方向毫无花哨地隔空打出一拳。 顿时,整个龙泉崖顶上空百丈空间刹那之间悉数塌陷,一股涡流仿佛龙卷飓风,漫天席卷苏典而去。 如龙卷似暴风的超强涡流携洪荒浪潮般的磅礴威势,撕裂苍穹,崩碎乾坤,隐隐有千雷齐降万马奔腾的无匹力量,俨然非普通人力所能撼动。 “铮”!苏典不敢托大,第一时间祭出背负的寒冰化影剑。 “蓬”,灵剑闪电出手,剑尖不偏不倚地点中那股涡流的旋心,碰撞来的太过剧烈,苏典瞬间如遭雷亟,虎口*爆裂,胸口更几乎被万钧巨石击中,陡然压的他喘不过起来。[] 不过苏典却隐隐感觉到,这尚且还是龙天杖未用全力的结果。 当然,苏典知道,并非是龙天杖对他苏典动了恻隐之心,而是这位藏剑阁的青龙元老存心想要如猫戏耗子般玩弄苏典,直到将他苏典戏耍地精疲力竭无从抵抗后再突施狠手一击致命。 果不其然,就在苏典脚步虚浮,向巨石后踉跄跌退三丈的电光石火瞬间,龙天杖的第二拳忽如鬼魅般已然袭至他的面门尺许处,待苏典险之又险地躲过之后,接着龙天杖闪电般出了第三拳,然后是第四拳,第五拳,第六拳…… 只堪堪是眨眼的瞬息光景,龙天杖已对苏典打出了不下百拳。 其中最令苏典感到惊诧地,尚且还不是龙天杖仿若离弦之箭风驰电掣般的出拳速度,而是他每一拳无论从任何方位或角度出动,着落点总能恰到好处地轰击在苏典下颌的偏三寸位置。 就如同是他龙天杖事先经过精密的计算一般,不多不少,正是下颌偏三寸。 这种近乎天马行空神乎其神的奇诡拳法,尚且还是苏典第一次见到。抛开敌对身份不谈,光是龙天杖这百余拳的拳劲力道的均衡把握,便已令他苏典由衷地折服。 好在龙天杖似乎存心要耗尽苏典的元力,所以每出一拳,无论角度多么刁钻速度多么迅疾,均会在即将触碰到苏典的下颌时故意缓上一线,给了苏典千钧一发间险险避过的一丝契机。 然而,苏典却心知肚明,每当自己以十二分的精神险死还生地从龙天杖的拳头下躲过一劫后,无论是对敌的气势亦或是气海的精元,都会随之降低一分……直到最后,当自己面对龙天杖时再没了任何挑战的雄心壮志,同时气海丹田的元力耗尽,心血枯竭,意念神识薄弱,道宫朦胧,灵台混沌,那一刻,就是他龙天杖灭杀自己之时。 蓦然之间,面对眼前这么一个法力滔天气势雄宏的灰衣花甲老人,苏典心中突兀地生出一种无法战胜的颓败感。 可偏偏他却又清楚地知道,逃跑一样是无计可施。 或许,苏典心中深深一叹,暗道,只有祭出最后一张底牌了。 方才龙天杖的连环百拳已经耗去了苏典将近大半的元力,苏典使劲地喘息一声,身体急剧地颤了一颤,表现出一副体力不支摇摇欲坠的虚弱样子,暗中则将鲸吸功展至极致,疯狂地吸纳着天地间纯净的元。 右手倒提着寒冰化影剑移花接木上的乌黑剑柄,苏典将左手悄悄滑落至腰腹的百宝箱中,五指扣紧那颗疑似仙器碎片的方形碑体石砖。 苏典的双眼微微眯起,一瞬不瞬地盯着脚踩虚空从容踏来的龙天杖,口中却极尽尖酸刻薄道:“龙象般若拳既无龙象之形又无般若之意,形如三岁小娃过家家,毫无力道可言。青龙元老难道技穷于此吗?若然情况属实,却也着实令晚辈太过失望了。” “不知死活,”龙天杖耳听苏典故意借贬低自己的拳法来激怒自己,却也不动气,反而竟像是一个私塾先生在谆谆教导自己的学生一般不急不躁道:“苏典,你可知道古今天下修道之人多如恒河沙数过江之鲫,却因何筑基者不过百里挑一,凝丹者约莫千中二三,元婴者大概万中四五,化神者只是十万之一,元神者便似极品灵石王品灵器般稀缺罕见,涅槃者更如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苏典摸不准龙天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毒药抑或灵药,反手将寒冰化影剑倒扛在肩头,剑眉微扬,面带似有若无令人不可捉摸地轻微笑意,眨了眨眼,故作无知地向龙天杖请教道:“恕晚辈愚钝,还请青龙元老慷慨解囊,提点则个?” “那是因为他们大多数都太过急于求成,静不下心来苦修打坐,”龙天杖倏然对着苏典展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气势瞬间飙升数个阶层,挥一挥衣袖,大有指点江上激扬文字的王者风范道:“须知修道一途,打坐才是王道。十年磨剑,养精蓄锐,厚积方能薄发,放眼古之圣者帝尊,哪一个不是在成千上百年的漫漫苦修中涅槃证道?妄图想毕其功于一役,一蹴而就,只是痴人说梦,最终必然被滔滔不息的历史车轮碾压至渣。” 苏典冷笑道:“青龙元老对修道神速的天纵奇才如此不屑一顾,苏某是否可以理解为,青龙元老这是在妒忌苏某以区区不过十余载的修道光阴,就已达到了元老足足二三十年的成就吗?” 龙天杖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哑然失笑道:“苏典啊苏典,看来,你对自己的修道天赋,不是一般地自负啊?哦,也对,不到二十岁的筑基二阶,这个年龄,放眼古今,却也足以排进前十了。” “当然,”龙天杖话锋陡地一转,道:“若非你的修道天赋这般逆天变态,老夫也不会留你到现在了。好了,这段时间,你趁着与老夫对话的关口,丹田损耗的元力也已恢复地差不多了吧?嘿嘿,借助毛孔吸纳天地元力来补充丹田损耗,这种奇功着实诡谲古怪地紧。小子,这是你自创的吗?只是可惜,这等古怪的奇功从此就要伴随你苏典永埋于此了。” 苏典乍听此言,差点没被骇的魂飞魄散,几乎是想也不想,长剑猛地一抖,暴喝一声道:“看剑!”。说罢,猱身朝龙天杖的方向狂扑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章 血浴紫衣(上) 第一百七十章血浴紫衣(上) 苏典是不得不出手,因为他唯恐再迟上片刻,对方会连自己左袖内潜藏的那颗方形碑体石砖也能一举窥破,到得那时,自己将失去所有的底牌,唯有俯身授首一途。(.好看的小说) 先是埋藏在巨石下的九只大鼎被他龙天杖一眼窥破,然后是自创的鲸吸功被他龙天杖一眼看穿,这个藏剑阁的青龙元老真是强大到令苏典心悸的地步。 苏典不禁感慨万千,暗忖难怪凝丹期的修士被修道界奉为大能中的绝顶,因为他们尽管只比筑基巅峰期的大能多出一个或几个小境界,道法修为却是这些筑基巅峰期拍马所不能及的,灵觉神识更比之高出千儿八百倍。 海量的元透过右手五指注入灵剑的窄长剑身,苏典青衫无风自鼓,长发根根乱舞,眉含煞气,脸凝寒霜,身随剑走,仿佛化身为一道拉了满圆的劲矢,人剑合一地瞄准龙天杖的胸膛疾射而去。 空飞的当口,掌心的这柄王品灵器剑意瞬间被苏典暗中催发。 霎时,只见一道绚丽刺眸的银色剑气光波陡然破剑而出,倏忽瞬移五丈,眨眼袭至龙天杖的近前。 正当苏典满以为自己这蓄满劲气的凌厉一击虽不至于令龙天杖望而却步,但至少也该让他警惕防卫。哪知,就在这时,苏典忽见眼前一花,接着浑身陡地一震,竟骇然惊觉那一身灰衣的青龙元老蓦如一尊无敌战神般抡起自己的铁杵长臂,“呼”地一声重重轰砸在破空而至的灵剑银波上。 “叮”! 铁臂在苏典一阵目瞪口呆中不偏不倚地击中剑气银波,二者撞击的刹那所衍生的音波爆鸣,霎时令毫无防备的苏典耳鼻口七孔俱皆渗血。 这还不算,银光剑波被龙天杖的铁臂强行阻挡,倏忽间竟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反弹而回,闪电般撞向头脑因失血过多而片刻混沌的苏典的胸膛。(.) “轰”,苏典遭灵剑银波反噬,身子仿佛被万钧巨石击中,如遭雷亟,犹若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踉跄跌飞十数丈,“蓬”地一声,重重摔落在龙泉断崖的一方巨石之上。 顿时,只见这块厚足半丈硬如玄铁的黑玉岩,好像竟抵不过苏典的坠势,硬生生被砸出一个三尺见深的大字型人坑。 “噗”,苏典仰口喷出一股血箭,肉身骨骼尽碎,四肢百骸俱裂,浑身上下似若撕心裂肺般强烈的剧痛,终于令他忍不住惨哼出来。 然而,这一刻,苏典却分明觉得,自己肉身的受伤远远不及本心的重创来的惨烈。 苏典凭借一股韧劲将一缕经脉内残留的元力,沿周身缓缓运转一圈,试图查探一番身体重伤的情状。最终,苏典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道宫崩碎,灵台坍塌,丹田扭曲成一条麻花状,脑海中的那抹人形意念更是被直接轰炸成渣。 苏典曾经试图设想过自己在与凝丹三阶第六层的青龙元老龙天杖对峙时,究竟能够强撑几招。 撇开脑内中年和尚的暗助不提,当第一次在龙泉山断崖,苏典以自己筑基初期的真实修为面对龙天杖时,因为受到龙天杖轻易遭海无颜激怒而被诱入那座埋藏有赤炼焰晶的溶洞影响,苏典就先入为主地以为他龙天杖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因而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至少可以在这位青龙元老手底走上十招。 但是,当身处铜铸剑炉中,苏典亲眼目睹了自己与万归藏两人联合算计龙天杖未遂,反而遭到他龙天杖强势反扑,最终导致万归藏生死未卜、自己落荒而逃,那个时候,苏典才在深彻体会到龙天杖深不可测的智计道法后,意识到正面交锋时,自己恐怕很难在这位青龙元老手底撑过五招。 直至此刻,当苏典重回这座龙泉断崖,埋藏九鼎算计龙天杖的计谋被后者识破,甚至连自创的鲸吸功也难逃这位青龙元老的法眼,苏典还自负地以为,只要自己能够占据有利的战略地形,再配合那颗神秘的底牌――方形碑体石砖,至少在三招之内,也该性命无虞。 哪知,苏典心中凄然一叹,惨笑道,自己居然敌不住他龙天杖全力出手后的区区一招! 修士之间的境界差距果然是一道无可逾越的鸿沟。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以卵击石,不自量力。蚍蜉焉能撼树,米粒之光何以与日月争辉? 此时此刻,面对元力尽数外放的凝丹期绝顶大能龙天杖,苏典心中的感觉,用这些自作孽不可活的飞蛾蛋卵蚍蜉米粒之光加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 苏典颓然闭上了双眼,心中霎时好像万念俱灰,从没有任何一刻能像现在这般让他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 (头脑昏沉沉的,可能感冒了,先写这么多吧,接下来再接着码,能写多少就是多少……) 第一百七十一章 血浴紫衣(中) 第一百七十一章血浴紫衣(中) “嗤”!龙天杖的双手十指指尖突然逸出几道电光闪闪的银质剑芒。[.超多好看小说] 弧形的剑芒宛如跳动的琴弦般在龙天杖的指尖闪烁,芒光耀眼却不刺眸,仿佛深秋夜空下的清冷月色,纯净无垢,清丽如水,看上去是那么地赏心悦目。 龙天杖双手保持上托的姿势,爱不释手地摆弄着十指指尖弹跳不止的银质剑芒,忽地转首冲着苏典“深情”一瞥,道:“苏典,你知道么,其实从第一眼见到你,老夫就知道,你是老夫所要找寻的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尽管明知身处险境,苏典还是忍不住一阵恶寒,没好气道:“恐怕要令青龙元老失望了,苏某可没有那龙阳断袖之癖!” 龙天杖耳听苏典故意曲解自己话中的本意,却不以为杵,反自保持眯眼微笑的神情不变,双膝微屈,蹲下身来,饶有兴致地望着被嵌入巨石三尺之内的苏典,道:“你天资卓绝,修道神速,以区区一十五载的修道龄,就已冲破决定修道一途成败关键的分水岭,步入凡人梦寐以求的筑基境界,着实令天下无数修士艳羡不已。嗯,天赋过关。” “不,不,”苏典仿佛似怕对方真个会因为自己天赋异斌而对自己“倾心折服”一般,连忙摇头否定道:“苏某能够打破筑基的玄关,完全是凭借一位前辈名宿的指点迷津,这一点,皇天后土皆可作证。” 其实苏典能够筑基,根本就是药师琉璃光佛陀揠苗助长强行助他冲破玄关的结果,这一点,他苏典确实没有撒谎。当然,有关体内这个隐藏最深的秘密,苏典兀自还保持最后一分理智,没有全盘透露。 龙天杖却像是没有听到苏典的辩解一般,先自上下打量了一番苏典的样貌,接着“啧啧”赞道:“你剑眉朗目,鼻梁高挺,唇红齿白,下颌齐整,面容清秀,皮肤皙白,十指修长,身材高挑……颇有几分玉树临风器宇轩昂俊逸潇洒的俏公子哥风范。嗯,长相过关。” 苏典耳听一个头发稀白的老头子目泛奇光地对着自己的相貌品头论足,唯恐对方被自己的容貌“大犯花痴”,当下挤出一丝苦笑,道:“其实苏某闲逸懒散惯了,已经整整一月没有洗过一次澡,足足半年没有洗过一回头,而且这身青衫长年累月都未曾换洗过,恐怕将身上的虱子煮了都能盛满一大碗……” 正当苏典还要再恶补几个自己四肢不勤的佐证来恶心龙天杖,却忽见对方陡然挥手作打断之势道:“你聪颖明慧,智计百出,反应灵敏,身法奇诡,思绪如天马行空言,动作似行云流水,做人之所不做,能人之所不能。表面冷傲孤绝,其实能言善辩,口辞犀利,往往能举一反三,辩的人哑口无言。嗯,智慧和功法过关。” 苏典听到这里,心已凉了半截,生怕对方不知道自己的缺点一般,拼命摇头道:“不,苏某狂妄自大,嗜血如命,冷血无情,杀人如麻。三岁那年,苏某气愤不过整日被恩师逼着焚身淬骨,一怒之下将恩师的唯一一件完好的皮袍丢尽火鼎给烧成灰烬;五岁那年,苏某开始尝试饮酒,从此被滋养成终日无酒不欢的酒鬼,更多次宿醉下伤人……” “八岁那年,苏某不听恩师之言,擅自带领两只狼犬大战虎狮兽,最终导致两犬一只败亡,另只瘸腿;十三岁那年,苏某不顾修道界道义,兀自在拜仙台顶决战时使用四大道统明令禁止的禁器,最终导致苏某自己被逐出师门,更玷污了恩师的一生清誉;十四岁那年,苏某因存心报复大慈悲寺,竟丧心病狂地潜入大慈悲寺的藏经阁翻阅他派古经多达万千余部……” “一个月前,苏某杀念顿起,屠灭了你青龙元老的得意门生――天字号长老司空摘月;半个月前,苏某灭杀了大慈悲寺在皇城分庙的住持圆慧长老;六日前,苏某擒了藏剑阁的阁主公孙弘,给这个传承了数万年的名门正统留下一个永远洗刷不掉的耻辱;三日前,苏某袭杀了你青龙元老的又一得意弟子――黄子号大护法欧晋……” 顿了一下,便听苏典再道:“随后,苏某掌掴了你的那缕巨颅意念体,对你这个青龙元老存有大不敬;日前,是苏某设计,联合海无颜和万归藏两人,要将你龙天杖炸死在这座龙泉崖顶的那间溶洞中;接着,是在洗剑池的铜铸剑炉内,同样是苏某与万归藏联手,要以赤炼焰晶的爆炸之威将你龙天杖永远埋葬其中……” 说完这些,苏典两眼一瞬不瞬地望着龙天杖,表情庄严而神圣,就像一个慷慨赴死的战士一般,夷然不惧道:“苏某冷血嗜杀,坏事做绝,同时又多次对你青龙元老动了杀机。来吧,给苏某一个痛快吧!” 龙天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想死?” 苏典哼了一声,道:“落在你青龙元老的手中,难道你还会给苏某一个活命的机会不成?” 龙天杖再瞥他一眼,声音依然冷淡道:“你故意将自己昔年做下的坏事糗事尽数抖出来,借机贬低自己,目的就是想要老夫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苏典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突然,龙天杖忽地“哈哈”大笑起来,看向苏典的表情说不出地促狭与玩味,道:“诚如你苏典所言,你这一个月来不仅杀害老夫大弟子欧晋和三弟子司空摘月,同时令老夫的关门弟子公孙弘受尽屈辱,更多次对老夫动了杀机……你说,似你这般冒犯老夫的贼子,老夫若不能在你死前好生折磨一番,又怎能对得起你的所作所为呢?” 苏典闻言终于变色,头皮发麻地瞪着再次目泛邪光看向自己的龙天杖。 龙天杖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这一刻苏典眼中流露出的那抹恐慌畏惧的表情,心中犹如偷吃了蜜糖般狂喜不跌。缓缓将双手十指的银质剑芒向苏典的胸膛划下,但听他口中笑意吟吟地道:“苏典,你知道一个人的生魂被强行从肉身剥离后,这个人的肉身至少还能保持七天七夜不死吗?” 苏典强忍着胸膛被破开血流如注的痛苦,牙关紧咬,道:“你最好保证七天七夜后苏某神魂俱灭,否则,总有一日,你对苏某的所作所为,苏某定当加倍奉还!” 龙天杖不理苏典色厉内荏般的警告,双手闪电齐划,瞬间便在苏典的胸口上刻下一道太极的图样。 这个太极图是以苏典的鲜血组合而成,汩汩血水顺着太极的外环和阴阳鱼喷涌而出,瞬间便将苏典的整个上身染红。 殷红的鲜血在刺目的日光浴下,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龙天杖就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目泛奇光地灼灼看着自己在苏典的胸口留下的杰作,嘴角逸出一丝邪异的诡笑,道:“苏典,你知道么,从这幅太极图阴阳鱼的阳极着手,一旦皮肉和胸骨被挖通之后,下面埋藏的就是你的中宫大穴。只要老夫强行取出你的中宫,那么你的道心便就随之烟消云散,同时,也意味着你十五年的修行化归墟烬。怎么样,十余年道行一朝被废,苏典,你是否觉得心在痛?” 苏典长长呼了一口气,抬眼瞥了他一下,没有说话。 龙天杖不以为意,蓦然“哦”地一声,装出一副幡然醒悟的表情,道:“对了,苏典,老夫忘了告诉你,其实从阴阳鱼的阴极入手,目标直通你那提供肉身一切生机源泉的心脏,心脏被挖,又哪里还会觉得痛呢?” “唉,”龙天杖突然重重一叹,忽地将自己闪烁着银质剑芒的双手移向苏典头顶的左右太阳穴,指尖剑芒在苏典的太阳穴四周来回游弋着,却听这位青龙元老无奈道:“其实,老夫更想做的,首先便是挖出你的灵台,将你的灵魂和意念剥落出肉身。只可惜,老夫又有一点点担心,怕就这么取出你的灵台之后,再等老夫挖取你的中宫和心脏时,你就没法感觉到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如此,却又有何乐趣可言?” 说到这里,龙天杖就像是痛下决心,终于决定做出取舍一般,咬了咬牙,蓦地将指尖剑芒移向苏典胸口那道太极图的阳极,道:“也罢,就先从你的中宫入手吧。毁去十五年道行,至少你还能感觉锥心刺骨的痛。”说罢,但见他双手猛一用力,就要将十指剑芒刺入苏典的胸膛。 “嗖”! 突然,正当龙天杖的指剑即将破开苏典胸口皮肉的刹那,苏典那只被深深嵌入巨石内三尺的左手蓦如一道利刃般闪电破开虚空,狠狠划向龙天杖那颗因俯身而压低的瘦长脖颈。 恐怖的威压眨眼便至,龙天杖大吃一惊,百忙中祭起双手十指剑芒对准苏典那鬼魅般的左手猛斩了过去,同时灵活的躯体如猿猱般迅疾后掠。 “蓬”,指芒击中苏典的左手,却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极波,龙天杖应声后退,直到远离苏典身处的那颗巨石数丈外甫才站住,却神色异常复杂地望着强撑着坐了起来的苏典,惊魂甫定道:“你左手的那道乌光究竟是什么?为何碰撞后竟能产生仙器才有的金芒?” 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以仙器碎片进行偷袭,居然仍令他龙天杖安然躲过,苏典心中的遗憾可想而知,不过更多地是对龙天杖道法修为的钦服。 当然,苏典的面上丝毫没有露出半点失落的神情,反自一腿微蹲另腿曲摊在巨石上,右手借插在身前的灵剑强撑摇摇欲倒的身躯,装出一副高深莫测云淡风轻的模样,口中故意叹道:“常言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宁惹疯狗,莫惹恶狼。” 第一百七十二章 血浴紫衣(下) 第一百七十二章血浴紫衣(下) 龙天杖只因刚刚将全部心思放在如何折磨苏典之上,故而一着不慎下才误被苏典的偷袭所趁,这时定下心来,突然就感应到了苏典左手掌心那颗方形碑体石砖的远古洪荒气息,当下哑然失笑道:“原来是颗圣品仙器的碎片,只可惜,以你苏典如今的修为,却根本没法催动它万分之一的力量。[]” 说到这里,龙天杖倏忽邪异一笑,蓦地躬身提气,正要借力拔地而起,接着瞬移十丈,一举将对面那个胆敢挑战自己威信的青衣小子击毙。 就在这时,他忽觉脚下土层急剧塌陷,双足陡然踩空,身子竟不受己控地急坠下去。 糟糕!龙天杖心中陡然一震,突然意识到自己落地处正是苏典埋藏的那九只燃有兽焰的大鼎位置。 “噗”! 厚仅半尺的薄土泥层因承载不了龙天杖十层的劲力而瞬间崩塌,一股湛蓝兽焰宛如一条盛怒的火蛇般刹那间腾空窜起,霎时仿佛跗骨之蛆般陡然燎上龙天杖毫无防备的双足。 “嗤”,湛蓝兽焰温度奇高,瞬间就引燃了龙天杖的那件齐膝的雕翎灰袍,然后是裹腿的那条蓝丝绒裤,接着是寸许长的汗毛,旋即,蓝焰便开始灼烧他的皮肉与腿骨…… “啊”!龙天杖发出一道令人听觉毛骨悚然的惨叫,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矮身向一侧泥地滚落了过去,接着手忙脚乱狼狈万分地扑打着身上越燃越烈的火焰,惊慌错乱的模样,竟丝毫没有半点作为凝丹期绝顶大能的高手风范。 这实在是因为龙天杖曾经在淬骨九阶冲击筑基的玄关时,被最后一种兽火的淬炼焚烧的不成人形,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烈煎熬给龙天杖留下了深刻的心里阴影,以至于这四百年来,他对与火有关的东西向来是敬而远之。[.超多好看小说] 否则,以他龙天杖高出万归藏和苏典许多的道法修为,在洗剑池的那座铜铸剑炉内,既然能轻易制服筑基巅峰期的万归藏,又怎会容忍筑基初期的苏典成功脱身遁逃? 那是因为他龙天杖在经历了龙泉断崖的一次赤炼焰晶轰炸之苦后,再次被苏万二人引入洗剑池的剑炉内重温焰晶爆炸的一幕,两次高温爆破的气浪,确然令他身负不小的内伤。 然而,若非是天生畏火,以龙天杖凝丹以后堪比上古蛮兽的体质,又怎会惧怕那区区赤炼焰晶的爆炸之威? 当然,他就更不会如同现在这般,像一只狗一样在地上来回打滚,目的只是要扑灭那两股燎燃双腿的湛蓝兽火了。 自从二百年前成功渡过抱丹劫之后,龙天杖还从未像今次这般丢尽颜面,狼狈不堪到了极点。 “这个该死的苏典,老夫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龙天杖将苏典这个害的他颜面大损的元凶恨到了极致,急欲将之虐杀后鞭尸万次来泄愤。 才堪堪以双手或拍或撸扑灭燎腿而上的蓝焰,龙天杖终于压制不住胸口狂飙的怒焰,掌心足尖齐一点地,腾地一声,便要蹬地冲天而起。 龙天杖这一拍之势,威力凶猛,气焰滔天,再配合他那杏目圆瞪气吞天下的一声爆吼,大有睥睨众生唯我独尊的邪王魔尊气势, 只是可惜,这个时候龙天杖一门心思都放在找苏典寻仇之上,却反而忘记了苏典埋藏的九只燃着兽焰的大鼎是依照九九归元的方位排列的,而他方才打滚扑火后停顿的位置,要死不活地恰恰却正是另一只青铜大鼎的藏身处。 于是乎,气吞星河豪情万丈的龙天杖就再一次华丽丽地悲剧了! “噗”!是土层骤然塌陷所发出的刺耳怪音。龙天杖瞬间如一颗陨石般急坠了下去。 “呼”!炽烈的兽焰火舌陡然席卷半空而上。 这一回,毫无防备下的龙天杖再不是双腿中招,而是整个背部瞬间被一股超高温的炽烈兽焰给迅速燎绕。 “嗖”,就在龙天杖遭这兽火焚体的要命时刻,盘踞巨石上的苏典倏然积聚起体内残余的元力,蓦地扬起左手的那颗方形碑体石砖,风驰电掣般袭杀而至。 “欺人太甚!”龙天杖眼见那苏典竟卑鄙至趁自己疲于应付兽火焚体的当口突施偷袭,当下惊怒交加,猛提一口长气,身子陡然凭空拔高数尺,瞬间脱出蓝蛟精火的束缚,同时右手化掌,自下而上狠狠击向苏典左手当空劈下的那颗残碑。 “蓬”!掌、石交击,被偷袭的龙天杖应声下坠半尺,而苏典却硬生生被这一撞击的大力震飞十几丈开外。 “噗通”!几乎耗尽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元力的苏典,仿佛一颗断线风筝般,再次踉跄跌坠在那方巨石之上,双脚更一度在岩表划出一道长足丈许深达半尺的醒目血痕,方才勉强化去坠势,然而他却再支撑不住,一跤重重跌坐在地。 由此可以见,方才两人的那记硬拼,究竟产生了多么大的撞击之力。 正是因为苏典这次偷袭,终于使得龙天杖耽搁了灭火的机会,导致其身披的灰袍霎时整个被蓝蛟精火尽数燎燃。 “啊”!只听龙天杖发出一道犹如狼嚎狮吼的咆哮,浑身气势陡然急剧飙升,气息瞬间囊括了整个龙泉断崖的百丈虚空。 “撕拉”!灰袍仿佛经无心的大力撕扯一般裂成数半,伴随道道燎燃的蓝焰四处散飞,龙天杖浮空的双脚焦黑一片,发髻紊乱,衣不蔽体,后背青烟汩汩直冒,妆容狼狈不堪,然而他却眼瞪若铃,剑眉高挑,面沉如水,傲岸的身躯虚立在崖畔,神情说不出的高大威严。 他立在那里,以一个裁决者的神态,藐视着下方的苏典,声音不含半点感情地冷冷道:“苏典,能够令老夫遭受这等奇耻大辱,你纵死也无憾了。”说罢,他缓缓抬起双手,就像是在操纵着一道无形的屠刀一般,徐徐对准身下的苏典斩落了下去。 龙天杖的双手滑落的很慢很慢,以至于苏典感觉到哪怕是只需给自己的四肢重新灌注提手抬足的力气,自己纵使是一步一步地向旁爬过去,那也能躲过对方的这记绝杀――可偏偏诡异莫名地是,苏典的四肢却分明连动弹半下也办不到。 那并非只是体内元力枯竭耗尽的原因,苏典甚至觉得平时运转娴熟的鲸吸功此时此刻竟也失去了功效。 那感觉,就像是,身体的一切功能突然都凝滞而停止了运转一般。 莫非?苏典心中惊骇到了极点,暗道,这,就是所谓的境界威压? “苏典,是不是感觉到你的身体功能全部瘫痪,口不能言,眼不能闭,心脏冻结,意念停滞,道宫紊乱,灵台混沌,丹田尘封……”龙天杖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一般俯视着身下的苏典,道:“古往今来,只有经历天罚雷劫,受那万雷淬体之苦,才能真正算的上是修士。像尔等这种勉强突破筑基玄关,就沾沾自喜,妄称修道高手者,在老夫眼中,与那卑贱的蛇虫蝼蚁无甚区别。” 说到这里,龙天杖突然加快悬空的双臂下移速度,冷哼一声道:“拥有仙器碎片又能如何?在老夫眼中,纵然你苏典操纵一只完整仙器,那也一样逃不出老夫的裁决。九天灭地刀,给我斩!” “轰”!伴随龙天杖的掌刀纵劈而下,恐怖的威压仿佛洪荒巨流一般向苏典的头顶潮涌而来。 苏典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突然,就在那道庞大无匹的刀气撕裂虚空即将破开苏典头颅的刹那,一股神秘的吸力陡然自十几丈外的一座巨岩后席卷而至。苏典愕然惊醒时,顿觉自己的身体正不受己控地被吸力强行扯带着向那座巨岩电闪而去。 “想以传送阵转移乾坤?哼,可惜你的道行太弱了!”龙天杖就像是未卜先知一般,蓦地扬起左手,屈指对准那座方圆近十丈的巨岩疾弹一道指风。 “蓬”,巨岩应势碎成齑粉,露出其后潜伏的一道窈窕的紫衣人影。 “啊”!紫衣人惨呼一声,娇躯一度被龙天杖那道强劲的指风撞出数丈开外,这才踉跄跌退在地,便在同时,一卷泛黄的古老转轴陡然自紫衣人手中脱出,劲矢一般射向悬空虚立的龙天杖。 第一百七十三章 因为喜欢,所以就做 第一百七十三章因为喜欢,所以就做 “嗖”!眼见那部泛黄的古老卷轴就要被法力滔天的龙天杖隔空攥取,就在这时,突然半空横刺里毫无先兆地探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柔荑,如玉般修长的五指,竟先他之前,闪电般扣上那部卷轴的竹制沿边。 那是一只晶莹剔透纯净无暇完美到极点的女人的玉手,冰肌玉滑,肤若凝脂,皓腕如月,纤指润甲,仿佛绝非凡尘俗物,而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精雕细琢而成。 泛着沧桑古老气息的暗黄卷轴此时此刻就平摊在神秘玉手的掌心,玉手后是被裹在一条纯净如天山雪莲的白绸缎袖的纤纤皓腕,皓腕之后,则是一对纵若刀削的俏肩,俏肩上是一颗肌肤若天鹅般洁白如玉的脖颈,再往上则是一张艳绝人寰的绝美俏脸。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明眸善睐,仪静体闲,顾盼流转,婀娜翩跹……傍晚的龙泉山断崖畔,不知何时,竟突然踏空悬立着一位千娇百媚仪态万千的绝世丽人。 她,白衣赤足,丽质天生,仿佛九天下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踏空虚浮而立,俯瞰芸芸众生。冷傲如霜,静凝似雪。 “凝丹一阶?”龙天杖神色异常复杂地盯着崖畔虚立着的这位疑似九天玄女下凡尘的绝世丽人,心中霎时好似被掀起了滔天巨浪——如此年轻的凝丹期,实在是他生平仅见。 早在龙天杖强行隔空攥取那部古老卷轴时,由卷轴衍生的澎湃吸力便已凭空消失,同一时刻,被龙天杖以境界威压禁锢躯体的苏典也恢复了自由。 顾不得打坐调息恢复元力,苏典一个箭步奔向那个早先被龙天杖弹指击飞的纤弱紫衣少女。 那紫衣少女似乎被龙天杖甫才弹指逼出的一记强横的指风击成重伤,倒地昏迷不醒。 即便从苏典的这个方位看到的只是紫衣少女的精致侧脸,但他却已能从紫衣少女那副熟然于心的粉雕玉琢般的五官中认出,来人正是那个与自己在老家的破茅草屋中分手的殷国五公主殷亭亭。 精致到无以复加的绝美俏脸,如粉雕玉琢般惹人怜爱的姣好容颜,可惜胸口遭受巨创,少女的紫衣领口被殷红的血渍染成梅花状,俏脸因失血过多而变得卡白,黛眉因牵扯伤口的痛楚而微蹙,看上去尤为令人心疼。 唉,红颜多情,佳人恩重啊! 苏典重重一叹,倏忽将鲸吸功提至极限,疯狂地吸纳着天地间海量的元,使之沿体内奇经八脉游走一个周天,除尘去杂后,再度注入殷亭亭的气海丹田中,藉此修补着这位体质柔弱的紫衣少女重伤的娇躯。[.超多好看小说] 直到殷亭亭嘤咛一声,纤眉微皱,隐隐有醒转过来的迹象,苏典才终于缓缓收手。 当然,他因此错过了白衣赤足的绝世丽人与龙天杖抢夺古老卷轴的精彩一幕,却第一时间听到了龙天杖那声“凝丹一阶”的骇极惊呼。 白衣赤足的绝世丽人当然便是妖帝诺澜,苏典只奇怪地是,两人上次在皇城外分道扬镳时,这个涅槃重生的妖族女帝尚且还只是筑基中期的修为,哪知才堪堪一月不到,她竟已渡过抱丹劫而成功凝丹了! 这种变*态的修道极速,放眼古今,恐怕也再难寻到第二人吧? 就在这时,苏典心中倏忽一动,忖道,莫非是那颗时经轮的功劳? 突然感觉到怀里的紫衣少女娇躯急剧颤了一颤,接着悠悠苏醒过来,苏典长长舒了口气,却无奈地叹息一声道:“亭亭姑娘,你好傻,苏某一介莽夫,何德何能要劳心你一个皇族公主不计生死如斯记挂啊?” “傻吗?我不觉得啊。”殷亭亭俏脸因病体尚未痊愈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殷红,仿佛杜鹃泣血般令人看觉一阵触目惊心,但她却强自挤出一抹笑容,露出两边脸颊醉人的梨涡,一对暗淡少许的宝石大眼弯成月牙状,笑着望向苏典道:“因为喜欢,所以就做了。” “因为喜欢,所以就做了。”简单的九个字,却包含了殷亭亭对他苏典多少情谊! 从东荒万碑塔葬,殷亭亭拼死在司空摘月的手中,给苏典受制的道身营造冲破禁锢的时机开始;到中年和尚药师琉璃光佛陀强行对苏典夺舍时,殷亭亭不顾一切地急欲唤醒苏典的意念,使得苏典重新夺回身体的主控权,从而免遭一劫;再到皇城的“高朋满座”拍卖行内,殷亭亭奋不顾身,甘愿以肉身替苏典抵挡圆慧凝汇数十名修道高手的绝杀一击;直至方才,殷亭亭为了让苏典躲过龙天杖的毒手,竟不惜亲身启动那部古老卷轴…… 数次濒临死亡,均是在殷亭亭舍身忘我的援助下,苏典才能安然渡过。 这份恩情,恐怕终苏典一生,也难还清了。 想到紫衣少女几次三番搭救自己,苏典觉得心中万分沉重,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于是转移话题道:“我刚刚为你打通了淤塞的经脉,你……感觉如何?” 殷亭亭闭目调息了片刻,感受到游走于体内经脉的元力畅通无阻,当下重重地点了点头,大眼对着苏典眨了眨,笑意盈盈地道:“经苏典哥哥你的调息,我觉得浑身好似被一股暖流包裹,舒泰极了。我想,自己应该已经无恙了吧。” 苏典瞥了一眼崖畔激战正酣的一男一女两大凝丹期高手,道:“那日我不是让你回慈航剑斋了吗?你怎会与那个妖族的女帝走在一起的?” “妖族女帝?”殷亭亭大眼扑闪扑闪地满是疑惑不解表情望着苏典,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蓦“啊”地失声惊呼道:“原来诺澜姐姐是妖族的女帝吗?难怪长着一副沉鱼落雁的倾国之貌呢?……其实那天苏典哥哥带走那个无良道士后,我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尾随在你们的身后。只是我怕自己修为不够,会给苏典哥哥你带来不便,所以不敢靠的你们太近。” 说到这里,殷亭亭突然幽幽地瞥了苏典一眼,委屈地撅起小嘴,道:“哪知在那座名叫砚台山的山脚,苏典哥哥你突然带着吕波光那个无良道士飞身上崖,我苦于道法低微,寻不到攀崖之法,终于还是将你二人跟丢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妖帝逞威 第一百七十四章妖帝逞威 与妖帝诺澜的芳华绝代倾国倾城冷艳逼人不同,殷亭亭清丽出尘,如粉雕玉琢的精致五官,再配上时刻予人甜美醉人感觉的纯净无邪笑靥,无疑能更加引起人们的爱怜保护之意。 殷亭亭笑的是那么地甜美纯真,甚至连蹙眉撅嘴都是那么地净洁无瑕,以至于像苏典这种自认杀孽深重的罪人,与她相处,自惭形秽下,心中竟忍不住一阵黯然,突然生出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苏典杀伐果断冷漠孤绝不假,但他绝非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冷血之人。 这一点,从他在恩师楚笑歌失踪之后,对庞然大物般的藏剑阁进行的一系列的挑衅动作即可看出来,其实,他苏典是一个对感情异常看重的赤血男儿。 当然,平日里,他心志奇坚,强行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底最深处不轻易表现出来罢了。 只有在那少有的几个能在苏典的内心占有一定分量的人或物遭到他人侵犯践踏时,他才骤然爆发,对来犯之敌予以最狠辣最残暴的打击报复。 苏典的心肠硬如铁石不假,但紫衣少女殷亭亭的三番五次以命相救,早已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那抹柔软——饶是未曾经历过旷古绝今的惊世绝恋,苏典又如何不懂紫衣少女对他那似海深如山高的义重情深…… 然而,几次面对殷亭亭,他却均像一个刺猬般将自己包裹起来,甚至不惜在这位紫衣少女眼前故意表现出自己冷血无情的一面,目的只是要让对方知难而退,远离自己…… 这种伤害对方更加伤害自己的残忍做法,难道仅仅只是一个人无情的表现吗?不,从另一方面,苏典的畏缩不前,反倒却印证了他的多情。 之所以苏典在此之前的数次没有在心中接受紫衣少女,非是他苏典心存畏惧胆小怕事,而是他自知杀孽深重配不上这位纯净无邪的天真少女。 甚至于,他觉得,自己与这位圣洁的少女多待片刻,都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从三年前东荒禁山的浴血厮杀,到这一月来的大慈悲寺、紫禁皇城和藏剑阁的生死角逐,且不说死在苏典剑下的飞禽走兽不计其数,便是佛门信徒和藏剑阁弟子中被苏典收割的亡魂也足有上百之数。 有时候,甚至连苏典也觉得,自己的血是被沾染了邪恶魔性的魔胎之血。 “就在我对着那座几百丈高的砚台山无计可施时,突然就见到诺澜姐姐如一个白衣仙子般,驾着一只五彩邪凤从西边的天际降落了下来……”紫衣少女殷亭亭那悦耳灵动的音喉,伴随她那偶尔发出的“咯咯”动听的笑声,在苏典的耳畔响起道:“那只五彩邪凤起初还目露凶光,妄图对我嘶吼恐吓,却被诺澜姐姐一声呵斥震住了,乖乖地趴在山脚,半天都不敢动弹一下。咯咯,五彩邪凤那副温顺如猫的模样,就跟无良道士的那只被苏典哥哥你制服的天妖蝠狟一样,可爱极了。” 苏典心中一暖,突然有一种重回五年前、与恩师楚笑歌一起生活在梅溪小镇时的温馨感觉。 脱离俗世的勾心斗角杀戮争逐,没有尔虞我诈,平淡安逸,自由自在,惬意宁谧,言谈随心,举止由意——一副多么令人向往憧憬的山居隐士生活画面。 “蓬”! 崖畔的一声劲气相击的爆鸣,突然打破了这一刻二人之间相处的短暂宁静。 苏典神情骤变,双眼陡地一凝,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虚空的一白一灰两道人影仿佛怒海蛟龙一般搅得天地元力动荡不安的滔天激战。 白影翩跹,灰影傲岸,两大凝丹期的高手正以逆天的无上道法演绎刀兵相击的汹涌惨烈。 诺澜白衣赤足,一双纤细莹白的柔荑十指凝聚十道窄细如丝带的青光剑芒,指头仿佛敲击着琴键的乐师一般上下弹跳不止,由此带动十指指尖十道青光剑芒或点或挑或划或劈,无论是剑芒刃身划出的轨迹,抑或是剑芒尖端刺出的角度,都如龙飞凤舞,天马行空,仿佛神鬼莫测,令人难以捉摸。 灰袍燃尽,龙天杖一身灰色贴身道服裁剪合宜,更加衬得他身躯挺拔傲岸威猛无铸。此刻,但见他双手合十,凝聚于十指指尖的一柄长足数十丈的巨型银白芒刀,隐隐透着淡淡的金影,刀芒如龙卷飓风,搅得整片龙泉山断崖顶方圆百丈的虚空都在翻滚不止。 诺澜的青光芒剑,龙天杖的银白芒刀,在苏典愣神眨眼的刹那光景,竟不可思议地交击了不下千次。碰撞发出的无数次仿佛金属相击的清越鸣响,几乎将苏典的耳膜都给强行震破。 苏典心胆欲裂,鲸吸功施展至极限,吸纳天地间海量的元力,以紧守道心灵台的同时,他慌忙探出左手握紧紫衣少女殷亭亭的一只嫩白小手,将经脉间流转的充沛的元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殷亭亭的手三里,借之保护修为不足的少女不被二人激斗的音波气浪所伤。 苏典目光复杂地望着半空中那腾挪闪烁如浮光掠影般的白衣丽人,心中的震撼却难以用任何言语来加以形容。 短短月余,从筑基中期冲到凝丹一阶,这个妖族女帝真是让苏典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逆天夺道一跃千里。 时经轮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天地至宝啊! 苏典双眼微眯,一瞬不瞬地盯着悬空的那个白衣赤足的绝世丽人,心中霎时好似掀起了滔天巨浪。 突然,他分明感觉到身旁的紫衣少女娇躯开始急剧地颤抖起来,当下侧转身来,竟见到少女那白皙粉嫩的额头忽如受热浪灼烤般溢出颗颗豆大的汗珠,先前还如粉雕玉琢般的晶莹如玉的嫩颊刹那间变得毫无血色,那双原本灵动的大眼也似失去了往昔的光彩。 糟糕,苏典暗呼道,这是她脑海中的那抹意念经受不住两大凝丹期修士的境界威压,快要被压迫至奔溃的现象。 苏典情知再不能让殷亭亭在崖顶再多待片刻,当下急忙探手一把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接着力灌双足,拔腿便要向崖边掠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黯然销魂 第一百七十五章黯然销魂 二十三丈七尺五分,这是苏典身处的黑玉断岩与龙泉崖畔之间的精确距离。(.) 鲸吸功提至极限,海量的元仿佛不息的川流沿苏典的奇经八脉循环不止,苏典青衫飞扬,发丝乱舞,一对孔武有力的臂膀平托着面色越来越差的紫衣少女,十字梯云纵展至出神入化,健步如飞,瞬间腾掠近十丈,眨眼便移到龙泉断崖纵如刀削的陡峭壁沿。 保持右手臂腕勾托住殷亭亭纤细腰身的姿势,苏典左手五指箕张,沿着虚空闪电一抓,顿时便将崖畔的那条垂落百丈的枯叶长藤擒在掌心。 脚尖倏忽点在壁沿一颗方圆半丈的临崖危石上,苏典颀长的身躯陡然拔地而起。 保持一只手的臂弯卷紧怀里的殷亭亭,苏典另手扣牢百丈垂藤的蔓茎,携着这位虚弱到极点的紫衣少女,蓦如两颗陨石般对准三四百丈的龙泉断崖壁沿,俯冲骤降而下。 “苏典,好歹你曾经也算是我藏剑阁门下的一位后代传承,如今见了老夫这个藏剑阁的青龙元老,竟然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要离去,难道你师傅当年就没教育过你,在藏剑阁内,一个晚辈见到长辈之后,首先便该行那三跪九叩之礼才能离开吗?” 就在苏典携殷亭亭沿光滑的崖壁,顺着百丈垂藤才堪堪滑落不及十丈,身后突然传来龙天杖的一声犹如暮鼓晨钟般的清喝。喝声穿云裂帛,响彻云霄,刹那间震得苏典耳膜仿佛爆裂般撕痛万分。 苏典肝胆欲裂,几乎是想也不想,元力瞬间灌注紧贴藤茎的左手掌心,扯动自己与殷亭亭两人的躯体忽如一颗劲矢般激射崖底而去。 “嚓”! 突然,头顶上空数丈高处的一声软物断裂的清脆异响,清晰入微地传入苏典的耳鼓。接着,苏典便觉得拉扯百丈垂藤的左手蓦地抓空,旋即,他分明感觉到自己连同殷亭亭的坠速,倏忽间加快了十好几倍不止。 糟糕!苏典在心中疾呼道,垂藤竟在这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断作两截,眼下两人距离崖底至少还有两百多丈的高度,就这么毫无缓冲的空降下去,却与自杀无异? “苏典,这断藤一指是老夫对你不敬长辈的惩戒,但有下次,老夫可绝不会只是让你做一次空中飞人那般简单。(.)” 龙天杖威胁的喝声,很合适宜地,由龙泉断崖之顶,阵阵传将下来。 耳旁风声呼呼疾响,苏典逆风急坠,左右两边脸颊均被冰冷无形的风刀刮的猎猎生痛。 深吸一口长气,苏典意念倏忽一动,蓦“锵”地一声催动背负的寒冰化影剑,使之瞬间弹射半空。 “唰”!左手闪电探出,苏典第一时间抓住灵剑的乌黑剑柄,接着反手一把狠狠将剑尖插入身畔的崖壁之中。 旋即,便见苏殷二人如同两只树袋熊般倒吊在寒冰化影剑的下方,两人坠落的疾速瞬间将灵剑剑身拉成一道近圆的弧。 “叮”!终于,被拉成圆弧的寒冰化影剑,在不堪负荷苏殷两人重量和坠速的情状下,陡然划破坚硬的崖壁,霎间反弹恢复成原形。 “嗖”,接着,便见苏典和殷亭亭再度如陨星般疾疾坠落了下去。 苏典闷哼一声,急坠的当口,倏忽探手擒住寒冰化影剑,再度如法炮制,反手插入崖壁之中,以此作缓冲,降低自己的坠速……如此这般,苏典边急速降落边借灵剑缓冲,片刻之间,竟已下坠了将近百丈。 百丈高度,苏典保持每隔十丈的一次借灵剑深嵌崖壁进行缓冲。将近十次的冲力撞击,苏典的虎口早已被寒冰化影剑的反弹之力震得爆裂,元力透支甚巨,四肢百骸仿佛失去知觉般俱皆不受己控。 苏典身心疲累到了极点,每一次的借剑缓冲都近乎耗去他的丹田内将近一半的元力。鲸吸功已不足以弥补体内的消耗,数次的元力枯竭,竟令苏典的经脉气海出现元力断接的可怕情状,体力几度无以为继,几乎在他的道心留下一道恐怖的大道伤痕。 突然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小手在轻轻抚平着自己微皱的剑眉,苏典心中一动,俯首看向怀中正心疼地以嫩白的玉手抚慰着重创之下的自己的紫衣少女,终于肯卸下平日冷漠的伪装,柔声道:“百丈的高度,足以将我们摔个粉身碎骨,你,怕不怕?” 苏典这句话甫才说完,忽见怀里的紫衣少女冲着自己甜甜一笑,宝石大眼弯成一个好看的月牙形,娇嫩白皙的精致面颊不知是因冷风还是害羞而泛着点点红润,道:“修士在选择修道一途后,就等于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况且有苏典哥哥在,亭亭为什么要怕呢?” 苏典脑际忽地响起嗡地一声爆鸣,霎时好似懵了。 苏典没曾经历过情关大劫,但却并不意味着就是情感白痴。况且殷亭亭屡次三番的舍命相救,苏典纵然心肠硬如铁石,又如何能没有半点触动和感怀? 这是一个肯将性命交付于自己手中的少女!濒临生死绝境的关口,苏典终于肯打开心里的那道防线,目光轻柔地看了一眼怀中的紫衣少女,突然声音无比坚定道:“你放心,今次纵然我苏典万劫不复,也定要保你安然渡过此劫。” 说罢,苏典深吸一口长气,蓦地撮口发出一声震彻云霄的长啸。 激起脑内最后一丝念力,苏典拼尽全力催动着那柄陨石般急坠的王品灵器,同时探手入腰附的百宝箱内,扣住那颗方形碑体石砖,欲要在最后一刻合王品灵器和仙器碎片两者之力,来阻止自己与殷亭亭的两人坠落的极速。 苏典知道,这次的代价,肯定是惨烈无比。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只手遮天 第一百七十六章只手遮天 寒冰化影剑御剑空飞,剑身泛着道道光怪陆离的闪电银芒,银芒绕着苏典的头顶盘旋急转,片刻便就形成一个以苏典为涡心的螺旋涡流。[] 疑似仙器碎片的方形碑体石砖被苏典扣住两条长足尺许的棱边,碑体绚出几道靓丽的金花,金花如初沐晨光甫沾雨露,竟诡异至极地绽放出九瓣指宽的金莲骨朵来。 灵剑旋出漩涡,仙器绽出金莲。如果是龙天杖或者妖帝诺澜有幸目睹这发生在苏典身上堪称异象的诡谲一幕,恐怕会忍不住啧啧惊叹,甚至直接被震得目瞪口呆。 原因无他,只是剑芒旋成涡流缓冲坠速,碑砖绽出金莲阻挡坠势,眼前的这种景象,分明是灵仙之器在自发护主。 王品灵器乃是孕育了器灵的器中极品,圣品仙器更是得天独厚器中独占鳌头的存在,两者在择主方面异常苛刻,考较的非但是器主无上的道法修为,甚至还有他们对器的逆天的感应灵根。 这也是因何葬仙碑存在于世间十几万年,却唯独认了五万年前的佛门至尊迦南菩提做主人——没有感应灵根的人,纵然他是天纵奇才能涅槃证道,那也没法得到启智了的灵器的垂青。 而此时此刻,灵剑和碑砖围绕着苏典周身的奇诡表现,正如启智的灵器对拥有感应灵根的修士态度异常亲和的表现。[] 寒冰化影剑跟随苏典至少有十个春秋,经过长期的磨合和气息的相互渗透,两者之间早已达成一种莫以言喻的神奇默契。否则,以苏典如今勉强步入筑基初期的修为,却又怎能如凝丹期的绝顶大能那般凭借强大的意念御剑飞行? 方形碑体石砖在苏典手中的时日尚短,却多次在苏典濒临生死攸关的绝境时大发神威。 第一次是在方丈仙山的大慈悲寺替苏典挡下了苦行僧如惠模拟仙器的绝杀一击;然后又被苏典当做神兵利器用来割断大慈悲寺祭台上的九座大鼎铜足。 接着是紫禁皇城的“高朋满座”拍卖行,残碑替苏典化去了圆慧集数十名佛门弟子演绎的太极伏魔诛天阵的全力轰杀。 最后是在这座龙泉断崖上,苏典以残碑偷袭龙天杖,最终再一次凭借这颗外貌不扬的石碑残块,在凝丹期绝顶大能的手中逃过一劫…… 如果说寒冰化影剑自发护主,是因为灵剑与苏典长期相处,相互熟悉并达成默契的结果;那么,疑似仙器碎片的方形碑体石砖诞生出九瓣金莲,为苏典化去急坠之势,就只能说明,他苏典是真正得到灵器青睐并拥有感应灵根的器主了。 在灵剑和碑砖两大灵仙之器的守护下,苏典和殷亭亭的坠势终于逐渐减缓了下来。(.好看的小说) “蓬”,突然,就在两人正要为避免摔成粉身碎骨而长舒一口气时,却分明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劲气交击的闷响。 二人愕然抬头,只见那上空百丈高的崖壁处,白衣赤足的妖帝诺澜与紧身灰服的龙天杖刀来剑往地激斗正酣。 诺澜的十指青光芒剑,龙天杖的十丈银质芒刀,两者每一次以十二分巨力的撞击,非但产生震耳欲聋的雷轰爆鸣,漫天纵横交错如有实质的气剑更激起断崖一阵残石雨四散飞溅。 密集如蝗通径足足达半丈的断石仿佛天女散花,瞬间笼罩了苏殷二人头顶的方圆数十丈虚空。 “苏典,”龙天杖的声音仿佛滚雷般阵阵传来道:“老夫六十七岁筑基,二百五十岁凝丹,到而今四百五十六岁步入凝丹三阶第六层。自筑基以后的四百年来,老夫纵横天下,杀生无数,可以说从未遇到过像你这种能够给老夫带来莫大羞辱后,还能存活长达足足一刻钟的无知蝼蚁。” 最后一句话经龙天杖充沛的元力送出,仿佛千雷齐轰万马奔腾,片刻之间,只听整个龙泉山断崖都是,“无知蝼蚁”,“蝼蚁”等等令人听觉头皮发麻的滚滚咆哮声。 龙天杖足踏苍穹,手握芒刀,灰服猎猎作响,发丝根根倒竖,俨然一尊源自魔窟睥睨天下的杀君魔神。 傲岸的躯体隐隐与无垠的虚空融为一体,在龙天杖那浩瀚无匹的凝丹期绝顶大能的威猛气势催发下,石雨仿佛一片遮天的乌云倾盖般对准崖下的苏殷二人兜头罩下。 “哼”,就在龙天杖大发神威的当头,白衣赤足的妖帝诺澜如谪仙降临。 纤秾合宜的一对晶莹玉足踏在一只羽翼呈五彩的邪凤鼋背上,诺澜玉手戟指虚空,十道青光剑芒在十根春葱般的指指尖噗噗疾颤。但见她檀唇轻启,从上下两排皓齿间挤出几个莺啼舌啭的音符,道:“论杀伐果断,你龙天杖只是小儿学步,差的太远。” 冰冷的音喉仿似她冰冷的俏脸,令人不敢逼视只敢瞻仰,不敢窃闻只敢聆听……否则,便是对她圣躯的亵渎和大不敬。 “呸,大言不惭!”龙天杖冷冷地瞥了这位如女帝临尘的绝世丽人一眼,眉角的阴鸷乍闪即逝,不屑道:“把自己说的就跟天地的主宰一般,你以为自己是九万年前涅槃大乘的诺澜妖帝,还是六万年前的涅槃入微的血凤凰,亦或是四千年前涅槃大乘的上官仙子?哼,其实你不过是一个勉强凭借卓越天资而抱丹成功的天地幸运儿罢了。” 诺澜妖帝、血凤凰和上官妃暄本是十万年来修道界涅槃证道的仅有的三位女性,并且分别是妖族、人族和兽族的三大芳华绝代的帝尊级的存在。 龙天杖拿三位早已陨落的五界涅槃证道的女帝与眼前的白衣赤足女子相比,其中当然不乏有故意羞辱贬低白衣女的意思。 今日龙天杖真可谓是出师不利,首先是被修为比自己低了好几阶的万归藏连同筑基初期的苏典联合算计,差点没被二人合力点燃的赤炼焰晶炸成重伤;接着是被苏典以一种神秘的利器暗算,慌忙后退时,竟被苏典暗藏的九只大鼎烧毁了自己倾心研制的防火防水防腐的“三防灰袍”;最后当与修为低出自己两个阶层的白衣赤足女子对战时,竟被这个看似纤弱娇柔的绝世丽人杀的左支右绌疲于应付。 更甚者,龙天杖郁闷地想要吐血地是,自己一代凝丹三阶的绝顶大能,杀生无数,冷血无情,竟然被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女说成是“小儿学步”! 被鄙视了,自己傲视天下足足有数百余年,今天居然被一个女人给鄙视了,龙天杖瞬间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看来只有施出最后一招了!否则老夫这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这龙泉断崖之上。 龙天杖血气狂涌,气势陡然飙升数个阶层,身周虚空尽数塌陷,纯净的天地元力仿佛一道道洪荒巨流,以他为旋心,旋成一个方圆近二十丈的半空形成一个涡旋。 但见他缓缓抬起自己正疯狂吸纳涡旋巨流的右手,徐徐朝对面的白衣赤足的妖帝诺澜抓将过去,一字一句不含任何感情地冷冷道:“人法道,道法自然,自然曰寰宇苍天,且看老夫只手遮天!” 第一百七十七章 道士无良 第一百七十七章道士无良 灰服无风自鼓,龙天杖横眉怒眼,长发乱舞,凝丹三阶的磅礴气势瞬间外放,右手无限胀粗,以无上的道法演绎遮天之威。 游弋于天地间纯净的元,仿佛道道肉眼可辨的无形气浪,绕着龙天杖那副伟岸挺拔的身躯四周螺旋盘桓。 元力漩成一个通径足足有二十余丈的涡,踏空悬浮的龙天杖此时此刻就昂立在元力漩涡的涡心。 冷风如刀,斜日西沉,淡红的日光浴下,一身灰服隐隐与天地融为一体的龙天杖,好似一尊傲视苍穹唯我独尊的王者帝尊,当他那恍若万年寒冰的双眸俯瞰众生,就像是在蔑视着一群在生死线上挣扎求存的蛇虫蝼蚁,冷漠而无情。 只是眨眼的刹那光景,龙天杖那只顷刻间胀大十好几倍的右臂横贯虚空,小山般的大手如天伞般倾盖而下,陡然笼罩了龙泉断崖方圆数十丈的虚空。 气如螺旋,劲成龙卷,龙天杖擎柱般的臂膀带动山岚般的大手好似遮天蔽日般对准白衣赤足的女妖帝重重掴扇而去。 “呼”! 龙卷风起,乱云狂涌,饶是身处龙泉崖底近百丈外的苏典,都有一种被龙天杖这一记滔天大掌扬空扇飞的可怕错觉。 更诓论首当其冲处在掌力漩涡中心的白衣妖帝,尽管她拥有前世涅槃大乘的道法心得和如今凝丹一阶的境界修为,在龙天杖这只法力滔天的遮天大手之下,俏脸终于忍不住变色,娇躯更如振筛般疾颤不止。(.) “气如螺旋,劲似龙卷,海纳天地纯净之元,胀臂柱凝掌山,吞云蔽日,只手遮天……这,分明是凝丹高中阶的王者才能施展的逆天道法,你,不过只是一个凝丹初期的绝顶大能,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诺澜赤足踏在五彩邪凤鼋背之上,青丝乱舞,白衣飘飘,仿佛九天下凡的脱尘仙女,凛然而不容人恣意侵犯。只是这时被龙天杖那只遮天大手压迫,她黛眉微蹙,长期冷凝如霜的俏脸多了几分疑惧的色彩,反而予人的感觉却更加真实起来。 龙天杖撮口发出一道令人听觉耳聋发聩的长啸,啸声仿若万马奔腾,响彻云霄,瞬间传送三千里。 音波如浪潮,滚滚若惊雷。 龙天杖双眼血红,一瞬不瞬地瞪着对面白衣赤足的绝色丽人,眸中杀机聚盛,凝丹三阶第六层的元力悉数外放,气势顿然如洪荒浪潮般澎湃汹涌,锐不可当。 他,灰服鼓胀浑圆如球,高绾的发髻凌乱不堪,如银的白发根根倒竖,须眉仿佛灵蛇般俱皆抖跳疾颤不止,声音恍若寒寺洪钟,滚滚传出道:“何为逆天?武力压制低修为的蚍蜉蝼蚁,智谋算计愚蠢的无知蚁民?令天下跪拜臣服,万民敬仰瞩目?纵横五界?睥睨三域?傲视群雄?俯瞰众生?” “不,那不叫逆天?”龙天杖摇了摇头,道:“那充其量只能称作是天纵奇才聪慧睿智卓岳不群罢了。”说到这里,忽见龙天杖将那只山岳般的大手猛地一翻,倾盖一般朝着白衣赤足的妖帝诺澜头顶覆压了下去,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因过度兴奋而泛出几丝妖异的红润道:“老夫要的是天地仰视,神鬼跪伏,仙魔齐贺,寰宇来朝……” “无量他姥姥滴个那个仙尊,你个老匹夫真可谓是胆大足以包天啊!” 就在龙天杖那只山岳般的大手即将覆盖白衣赤足妖帝的整个娇躯、大手煽动的龙卷飓风立刻便要将苏典连同殷亭亭一起掀飞的那一刹,忽听崖底传来一人阴声怪气的邪叫道:“天地鬼神跪伏朝拜,真仙魔尊恭贺敬服,你以为自己是陆地神仙、鬼藏鬼宗、魔窟魔尊,还是妖族大帝、远古兽王啊?阿弥陀佛……哦,不是,无量……那个仙尊,人,要有自知之明,需懂得礼义廉耻!否则,一味妄自菲薄唯我独尊寡廉鲜耻不知天高地厚,却又与畜生有何分别?” 如果说神秘来客前面的冷嘲热讽还不足以使心态素来良好的龙天杖大动肝火,那么,当这位一口一个“无量仙尊”唯恐别人不知他道士身份的仁兄,说出最后一句近乎谩骂的厥词时,终于令这个四百年来一度活在他人的敬仰朝拜之中的藏剑阁青龙元老彻底暴走。 可以说,在龙天杖这充满传奇色彩的一生中,曾经有过十步一杀浴血屠魔、被人称作远古神龙附体上古邪凤临身的无限风光,有过不敌邪君千里逃亡落魄潦倒的惨痛经历,杀人无数也曾受过差点不治的重创,数落过人也曾被人指着鼻子骂个狗血淋头……但惟独没有哪一个人能够像崖底这个万死不辞的无知蚁民这般,敢于将他龙天杖与畜生相提并论。 所谓无知者无畏,龙天杖不由得佩服起来人这份孤胆闯龙潭虎穴的勇气来。 “蓬”!一把将白衣赤足的妖帝诺澜扇向几十丈高的虚空,龙天杖嘴角泛出一丝冷笑,面无表情地道:“妄自菲薄不知天高地厚是吗?那好,老夫便来告诉你什么是天!” 说罢,但见他反手便将那只山岳般的大掌当空压下,五根玉柱般的指头弯成长钩,对准崖下近百丈处一个正驾着一只飞天蝙蝠样儿蛮兽的中年道士隔空虚抓而去,顿时,从龙天杖的掌心衍生出一股庞大无匹的磅礴气势,恍若山洪暴发海潮骤起,令人看得一阵胆战心寒。 那道士身着一套前后各绣有一只阴阳八卦图案的齐膝道袍,头顶绾一个叉烧包样儿的古怪发髻,腿上绑着一对锈迹斑斑的镀铜赤玄铁护膝,脚踩一双半旧的战士靴,打扮得滑稽可笑不伦不类。 原本这个道士正在招呼脚下的那只像极了放大版飞天蝙蝠的蛮兽横掠半空,前去解救在龙天杖大手威压下苦苦支撑的苏典和殷亭亭两人,忽然抬头不经意瞥见那青龙元老的遮天大掌铺天盖下,顿时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我的妈呀!”,飞快操纵着脚下的蛮兽闪电遁走。 那蛮兽极通灵性,似乎预感到了危险的逼近,当下奋力地扇动双翅,使劲吃奶力气,拼命朝着崖底密林的方向疾窜了过去。 “想走?”龙天杖的那只大手斜刺里倏忽一翻,仍然保持当空覆压无良道士和那只蝠狟的姿势,口中更冷笑道:“南岭蝠狟的速度堪称鲲鹏之下第二不假,可惜你的年龄实在太小,飞速远远不及成年之后的十分之一,妄想逃出老夫的手掌心,只是痴人说梦!哼,老夫今日就要将你活捉了拿来下酒。”说罢,山岳般的大掌再度加速,瞬间便将两者的距离拉近了近十丈。 “日你个仙人板板,龙天杖,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没发现贫道的气海未通丹田未开吗?自古修士不欺平民,难道你要违背这个十几万年来人们恪守的禁忌古训不成?” 只是眨眼的数息光景,无良道士便被龙天杖那只山岳大掌散发的洪荒气息压迫的百骸欲裂,脚下的蝠狟也同样因境界威压而飞速大减,兽体如振筛般疾颤不止,摇摇欲坠。 无良道士惶恐至极,还要再忍不住破罐破摔地大骂龙天杖几句不堪入耳的粗话,忽觉左后方蓦然传来一股异常强大的蜂拥吸力,接着身子一轻,便见自己连同脚下的蝠狟“嗖”地一下闪电破开虚空,旋即如风驰电掣般疾速后射。 “传送阵?”空飞的当口,无良道士最后听到空中的龙天杖气急败坏的暴喝道:“姑娘好狡猾的手段!趁老夫追杀这个假道士的光景,竟借机启动了传送阵!哼,想走也行,留下苏典和那个假道士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和尚有爱 第一百七十八章和尚有爱 原来诺澜被龙天杖那只山岳大掌扇飞只是故意示弱,目的是转移这位青龙元老的注意力,待后者将攻击重心放到无良道士的身上,她便趁机凝聚念力启动手中那部古老传送阵,先自暗渡陈仓,将苏典和殷亭亭通过传送阵的道纹瞬移度走,再行偷龙转凤,让无良道士被传送阵强行吸纳而摆脱龙天杖的道法束缚。 且不说这部通体泛黄的古老传送阵存在的年岁至少长达数万乃至十几万年,便是其上密麻繁复浩瀚无比的道纹,就已经非是一般的凝丹或元婴哪怕是化神乃至元神期的修士所能摹刻的。 保守估计,诺澜猜测这部卷轴应该是十五六万年前,经由一位涅槃大乘即将飞升的帝尊级人物耗尽心血制作的传送阵图。阵图上摹刻着各型各色诺澜在上古典藏中有幸得见的山河地理,有广袤无垠的矿藏森林,有无边无际的瀚海汪*洋,有绵延千里的万丈险峰等等等等。 摹刻道纹消耗的是修士的本命精元,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最重要地是,一部传送卷轴上的道纹在摹刻时必须一气呵成,否则稍有片刻停滞,便就前功尽弃。 一个凝丹期的绝顶大能穷尽毕生之力,一口气充其量也就能摹刻出百余条大道纹络;元婴期的王者稍有改善,可以摹刻出八百到一千条道纹;当修士步入化神期,拥有了皇者之威,摹刻道纹的数量较之元婴期成倍递增,该有三千到五千之数;而想要摹刻出上万条大道纹络的传送阵图,道法修为没能突破元神期的圣者万难办到。 诺澜粗略计算了一下,手中的这部古老卷轴上摹刻的道纹至少该在十万到二十万之数,如此庞大的阵容,非涅槃大乘期的帝者所不能为也! 甚至于,诺澜心中苦笑一声,暗忖即便是九万年前自己处在涅槃大乘的巅峰时期,要在一口气不泄之下摹刻出十万条大道纹络,却也难比登天。 由此可见,摹刻出这部古老传送卷轴的神秘高人道法究竟高深到何等境界——纵使没有涅槃飞升,那也是无限接近于鸿钧老祖、太乙仙尊、燃灯古佛、盘古大仙、电母天君等代表天道至高无上的存在。 以妖帝诺澜曾经作为十万年来天下屈指可数的几位涅槃帝尊之一的绝顶人物,尚且被这部卷轴上广袤浩瀚的道纹所心折,更诓论凝丹初期的藏剑阁青龙元老龙天杖。 尽管二百年前冲击凝丹期渡那抱丹之劫时,龙天杖有幸得到藏剑阁创教始祖臧天河的部分传承,并能演绎出只手遮天的逆天道法,但这时当诺澜成功开启古老卷轴上的部分传送阵纹后,他顿时便失去了对全局的掌控。 与殷亭亭起先急切解救苏典时启动的单一线路的传送阵纹不同,诺澜显然是摹刻道纹的行家。(.)她在以念力启动传送阵转移苏殷二人的瞬间,打开了至少有十余条阵纹空间隧道,如此一来,非但迷惑住了龙天杖的灵觉感应,避免了他挥动山岳大掌打破空间阻挡二人逃逸,同时令他因愕然惊诧于诺澜的逆天神通而瞬间愣神…… 而恰恰正是龙天杖愣神的这一刹那耽搁,便就给了诺澜解救无良道士的时机。 “唰”! 无良道士当然便是一心要拜在苏典门下的吕波光,他在传送阵那股澎湃吸力的作用下,仿佛一道流星划过苍穹,转眼消没不见。就在这时,龙天杖那只山岳大掌迟了一线,空击在崖岸的光滑岩壁之上。 但听“轰”地一声爆响,山岳大掌顿时便在龙泉崖壁留下一个长达近百丈的粗大掌印,掌印深陷数十尺,五颗指印仿若五根擎天壁柱,长近五十丈,看上去是如此地触目惊心。 “苏典,哼,妄想凭借区区一道传送阵就要逃出老夫的手掌心,简直是痴人说梦!老夫以一代藏剑阁青龙元老的名誉在此发誓,今日纵是上天遁地,也要将你生擒活捉,肉身脏腑拿来烹食,生魄灵魂用来活祭,剥皮抽筋,挖脏剜骨,魂魄永世沉沦,不得轮回重生。” 龙天杖颜面尽失,心中愤怒到了极点。 灵觉感官瞬间提至极限,当龙天杖以无上道法捕捉到苏典殷亭亭诺澜及无良道士消失的一丝契机,再不多想,海量的元蓦然倾注双足,身子陡地踏空疾行,缩地成寸般急追四人消失的方向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座横垣百里的千丈险峰。峰顶积雪百尺,云雾缭绕,怪石尖耸,如一根擎天玉柱般插入云端。 峰高鸟绝,古松罅生。 夕阳西沉,落霞满天,烟雾蒙蒙的积雪在落日余晖的沐浴下,好似披上了一层圣洁的朱红赤纱,晚霞险峰,古松危石,仿佛是一代画圣用他那丹青妙笔呕心沥血勾勒出的一副“险中求安危中求宁”的绝世佳作,美得令人窒息。 但龙天杖却没有心思去欣赏这傍晚彩霞、险峰、古松、奇石怪异搭配的奇美景象,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完全被峰顶那个脚踏奇石、背临古松、手托落霞的青年和尚所吸引。 通体上下泛黄的僧衣僧裤,预示着这个青年和尚身份不高,尚且没有穿戴佛门护法才配有的赤红袈裟的资格;眉宇清秀,俊面红光,十指修长,皮肤嫩白如婴,足可见这个青年和尚年龄确如其表面所显示的那般绝对不超过三十之数…… 然而正是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面相极端稚嫩的年轻和尚,偏偏却予龙天杖一种面对高山大海无法一眼看透的可怕感觉。 最最令龙天杖觉得诡异地是,当他走近这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和尚身前十丈处,竟头皮发麻地发现青年和尚的四周落满了厚厚一层长足尺许的殷红毛发。从那些令人看觉毛骨悚然的红毛中,他分明感觉到一丝残余的境界威压。 直觉告诉龙天杖,那些红毛的主人定是一个道法修为比他高出无数倍的恐怖存在。 是元婴还是化神抑或是元神?甚至到了涅槃? 不是说自四千年前涅槃大乘期的上官妃暄道消身陨后,天地间的元力突然变得稀疏枯竭,四千年来,人类再也没有能修到元神期的存在了吗? 难道传说有误,这个小和尚刚刚见过一个涅槃期的帝尊?龙天杖双眼微眯,不由得重新打量起面前迎风而立的眉清目秀的青年和尚起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不惜舟车劳顿风尘仆仆而来,莫非是见此地峰高石奇、松古霞艳、风清云逸,所以骚兴大发,想要吟诗作对一番?唔,贫僧昨日夜观星象,掐指一算,就知今日必有贵客莅临,未曾想甫才诗兴大发,登山眺远,竟管教贫僧遇上尔等同道中人,贫僧直欲喜极而泣!” 那眉清目秀的和尚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宣了声佛号,道:“贫僧学富五车,马不嫌贫;胸有点墨,没有丘壑……藉此古松险峰,霞光蔚人,不如由贫僧抛砖引玉,即兴一手打油诗。”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吓退 第一百七十九章吓退 那眉清目秀的光头和尚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宣了声佛号道:“藉此古松险峰,霞光蔚人,贫僧忽有所感,妙手偶得一首打油诗。诗曰:连就连,你我相约赴黄泉,谁若奈何桥落水,三生石下等百年。” “这……”,龙天杖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没有弄明白青年和尚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愕然愣在当口。 龙天杖活了四百五十余年,生平遇到的筑基凝丹期的修道界大能没有一万也该有八千之数,其中性情乖张狠辣绝情、脾气古怪谈笑杀人、嗜好奇特断袖女同之流,他也着实见识过不少。 但是像面前的这个一见面就要吟诗给人听的绝顶大能,说实话,龙天杖还是第一次得见。 莫非又是一个有怪异癖好的修道界的变*态,喜欢在杀人之前吟诗一首? 想到这里,龙天杖不由暗中运转丹田的元力,凝神戒备起来。 尽管被无数人尊称一声“青龙元老”,但龙天杖从来不标榜自诩为那种光明磊落道德至上的圣人,相反,他崇尚冷血暴力钟情攻奸暗算,心性邪异,性格孤僻,每每杀人于无形。 就像现在,身处这座高达千丈的险峰峰顶,面对难测深浅行止古怪不以常理出牌的青年和尚,龙天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明面上是与青年和尚提气较劲,暗地里却在找寻对方露出的任何破绽,以便予自己一次陡然突施逆袭的契机,务求一击必杀。(.) 峰高千丈,乱霞如织,傍晚的夕阳绚出最后一抹嫣红,唱着临终的绝响。 山风凄厉,古松狰狞,一道道冰冷的风浪仿佛无形的刀剑袭体划过,刮的人脸刺骨生痛。 龙天杖凝神守意,道心无限度扩大,灵台逐渐清明。 “呜”!一阵疾风卷过,激起峰顶石罅古松发出一道好似惨嗷的哀呼。 “锵”!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千钧一发间,龙天杖闪电祭出百宝箱内一柄泛着七彩的宽锷长剑,以摧金断玉之势,携怒龙翻海之威,催动剑身逸出耀眼刺眸的七彩剑光,漫天席卷青年和尚而去。 螺旋力,龙卷劲,剑光如雨,遮天蔽日,这是龙天杖的成名绝技“怒剑狂花”。 “咄”! 突然,那久立峰尖仿佛亘古未曾动弹分毫的青年和尚,蓦地张口对准漫天的剑花吐出一个震耳欲聋的“咄”字,刹那间竟震的龙天杖如狂风骤雨般的猛攻凝滞迟缓片刻。 便是这一瞬间的耽搁,青年和尚的两根白皙的手指倏忽掣出,蓦“叮”地一声险险夹住龙天杖当空劈来的那道七彩巨剑的锋薄剑身。 漫天剑花消散无形,磅礴气势杳然无踪,千丈峰顶此刻忽地出现极端诡异的一幕。 只见在五彩斑斓的落霞之下,一座耸入天际的千丈峰峦之上,一个眉清目秀的光头和尚脚踏嶙峋的怪石,背临盘根错节的古松,双手交叉举过头顶,左手握住右手腕部,右手食中二指并拢仰天戟指,指尖夹着一柄泛着七彩的宽刃长剑,七彩宽刃长剑的另一端挺立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耄耋灰服老叟,老叟弓腰坐马,灰服圆鼓,发丝倒竖,怒目圆睁,俨然一尊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嗜血杀神。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青年和尚摇头晃脑故作痛心疾首姿态道:“刀剑乃嗜血邪器,无端伤人性命,不讨世人欢喜,施主你看这里清风宜人,夕阳绝美,落霞满天,古松招展,奇石养眼,正适合莘莘学子春游踏青。打打杀杀既劳命又伤材,损人不利己,终究不可取,哪里有你我酌酒畅饮吟诗作对共叙天伦来的快活?” 眉清目秀的青年和尚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接着摇头晃脑,摆出一副“文人骚客”的“潇洒”做派,一本正经地道:“你道一句'之乎者也',我说一声'怪哉怪哉';你吟一首风花雪月,我回一篇云日山海;你唱金银铜铁,我喝霜露霭霾;你起诗词歌赋,我奏丝竹管乐……” “哼”!龙天杖闷哼一声,蓦然弹跳而七,旋即摆出一个头上脚下的倒吊姿势,集中全身重量在左右双手,十指指尖扣紧宽剑剑身,整个人仿佛一个无根的浮萍,随风摇摆不停。 峰高,风疾,松古,石奇,日斜,霞蔚,剑无心,人有隙,生死极速,浴血战红衣。 “叮”! 龙天杖将自己凝丹期的气息瞬间外放,海量的元倾注七彩宽剑剑身,元力沿着剑脊刻画的道道纹络蜿蜒流转,霎时竟令宽剑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清脆剑吟。 剑吟仿若高山流水,扣人心弦,又似箫音笛鸣,荡气回肠,令人听觉刹那间灵魂俱颤,神为之夺。 泛着七彩炫光的宽身长剑正是万归藏倾十年之力铸造的那柄七彩流星落。重剑无锋,巧夺天工,七彩流星落剑身闪烁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晕,剑宽尺五,长七尺八分,锷呈弧钩,刃厚半寸,尚未开锋……椭圆长柄,无穗,有脊,刻龙纹,剑尖如星。 “唉,”突然,只听那莫测高深的青年和尚口中发出一道沉重的叹息,道:“贫僧本斯文,现实太浊浑;心欲脱凡尘,唯有破戒行。”说罢,但见他那双晶莹白皙的修长手掌陡然化身成灵蛇飞龙,如穿花蝶影般在龙天杖一阵目瞪口呆中连环弹中七彩宽剑剑身。 每一次指、剑交击,伴随“叮叮叮……”震聋发聩的撞击巨响,击点均会产生出一股连龙天杖都差点把持不住的滔天巨力,连续数十记无差别的磅礴劲气碰撞,终于令龙天杖虎口*欲裂,心中凛然而萌生了退意。 这还不算,就在青年和尚弹出最后一指完全破开龙天杖气势如虹的纵剑凌厉一劈后,蓦见那和尚,倏然弹空跃起,使了一个鲤鱼跳龙门的古怪招式,单脚在眨眼的瞬息光景横甩一百八十度,“蓬”地一下重重踹在七彩流星落的剑脊之上。 “嗤”! 龙天杖仗剑纵劈的气势殆尽,新力未生,这时被青年和尚踢中剑身,顿时如遭雷亟,身体瞬间滑出近十丈,只在地上留出一道深足半尺的醒目划痕,触目惊心。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那眉清目秀的青年和尚弹指震裂龙天杖的虎口,随后一脚将其踹飞,完事,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喧了声佛号,叹了口气道:“其实,贫僧,是个好人。” 呸,装模作样的死秃驴!你要是好人,那老夫就是天下第一的大善人!龙天杖惊魂甫定地扫了那个一副和尚打扮、行事却乖张至极的家伙一眼,试探道:“佛如玄圆定,阁下究竟是大慈悲寺的哪一代弟子?与那苏典又有何关系?”说话间,他暗中迈动双腿,缓缓后退,伺机挨到千丈峰边沿,以便转身遁弹。 那和尚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轻笑,道:“贫僧乃大慈悲寺首席大弟子定海,师从圆方住持,现年二十有五,生肖属虎,性喜交友,善文学,爱吟诗,学富五车,马不嫌贫;胸有点墨,没有丘壑……” 老夫只是问你是何身份,哪个让你作自我介绍了?龙天杖郁闷不已,但总算成功偷移至千丈峰沿,这时他也终于有了几分底气,“哼”地一声冷瞥了青年和尚一眼,道:“小和尚你今日之赐,他日老夫定当原数奉还!”说罢,一个闪身跳下峰去。 第一百八十章 空间裂缝 第一百八十章空间裂缝 青年和尚当然便是月前随莫尘等人一道去东荒万碑塔葬寻五品龙元的定海。[.超多好看小说] 数日前,他被达摩洞古墓内存放的迦南棺椁中逃逸的那只神祇怨念携至这座千丈险峰,之后在他身上发生了一系列堪称灵异的诡秘事情,最终神祇怨念神秘消失,而他自己则仿佛洗毛伐髓启智进化般无端由地拥有了近乎凝丹期的无上道法,灵觉神识意念更骤然飙升了数十个台阶,脑海则如放灯片般时不时地闪过一系列远古道场的奇诡画面。 这些堪称残缺不全的画面中,有佛尊参禅打坐讲法*论道教化世人,有五界大乱沙场征战血流成河,有天人五衰雷罚天劫毁灭乾坤,有幽冥地狱封印洞开恶鬼肆掠,有仙人大战,有混沌轮回…… 当然,这些早已消散多时的远古异象,却远远没有那股滞留在定海体内的神秘能量更令他感到惊异。 这股恣意游走于四肢百骸的神秘能量,乃是那个红毛怪消匿之前,在定海体内遗留的一股洪荒气流,气流呈螺旋形状,仿佛一条怒海苍龙,掀起一抹洪荒浪潮,渡气海,通幽门,过俞府,涉尺泽,聚百汇,再反向逆转而下,点鸠尾,冲气舍,汇丹田……来回周转一百单八个周天。 龙天杖一路循着苏典等人的气息追踪至这座千丈险峰时,正是定海体内那股洪荒气流运转至气舍即将聚汇丹田的紧要关头。 那一瞬间,龙天杖觉得定海深不可测,定海又何尝不对龙天杖的突然驾临心颤胆寒。 有着那么一刹那的光景,定海都觉得自己差点忍不住要落荒而逃。唯幸地是,龙天杖因早先被苏典和妖帝诺澜两个低修为的“后辈”逆袭而恼羞大怒,心态再难恢复正常的古井无波,反倒给了定海一丝越级挑战的契机。 尽管体内被那红毛怪注入一股洪荒气流,但定海的道法却并没有因此而大幅度飙升,通过脑海间断闪烁的远古道场无数大能圣者帝尊傲临九霄的画面,他甚至能够清楚地将自己的修为定位到筑基九阶第一层——分明比之对面那个灰服老叟差了一个不可阶跃的境界啊! 好在定海装傻扮痴很有一套,明知不敌后,便故作深沉装出一副舞文弄墨的风流不羁的花和尚做派,使得龙天杖疑神疑鬼踌躇不定下,错过了击杀他的最佳时机。 待到龙天杖幡然醒悟后对准定海的面门举剑怒劈,恰在这时,定海奇经八脉内循环的洪荒气息刹那顺畅,旋即给予这位藏剑阁的青龙元老一连串汹涌澎湃的强势反击。 终于,在定海近乎狂暴的数十记弹指均如出一辙地点在龙天杖掌心那柄宽刃巨剑七彩流星落的剑身七寸,竟一度令得这位在藏剑阁享誉盛名的凝丹三阶的绝顶大能落荒而逃。 “噗”! 眼见龙天杖身影消失在远山天际,定海再压制不住胸腔翻腾的那股血气,蓦地一口仰空喷出了一条血箭,接着颓然向后踉跄跌退三步——甫才一连六十五记弹指击剑,定海遭龙天杖灌注入七彩流星落的海量的元力反弹,自己也受到不轻的内伤。 “这副身躯还是太弱啊!”定海无奈地叹息一声,仰首看了看头顶红霞夕阳下,仿佛洪荒巨兽张开血盆大口般令人惶恐万分的无尽虚空,喃喃自语道:“距离那个大破灭时代的时间已然不多,看来是有必要闭关苦修一番了。” 探手抹了一把嘴角残留的血渍,定海朝龙天杖逃遁的方向投去复杂的一瞥,这才转身一步踏上一方状若狮兽的花岗玉石。 脚尖轻轻在狮兽玉石一只深陷半尺的眼窝位置一点,定海两只修长的白皙手掌如穿花蝶影般沿狮兽玉石的光滑背部来回划着一个一个通径约莫尺许的圆。这些圆宛如有生命的活物一般,徐徐带动周围的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不止,不消片刻,竟在狮兽玉石的后背衍生出大片方圆丈许的气波涟漪。 就在这时,定海的双手突然停止了搅动。 蓦地,只见他骤然探出右手食中两颗颀长的指头,刹那间催动指尖泛起两道璀璨夺目的金芒,倏忽对准圆形气波涟漪的正心重重一点。 “噗”! 是气波破开时发出的刺耳异响。 旋即,便见那座狮兽玉石的光滑圆润后背半尺处的虚空霎时竟出现古怪地近乎诡异的一幕。 圆形气波涟漪形成的空间平面,仿佛似一扇无形的空间气门一般,就这么从中……缓缓洞开了。 透过裂开的空洞气门,入眼的是一眼见不到底的空间深渊。如果突破了凝丹期的藏剑阁青龙元老龙天杖这时未曾逃离,恐怕会瞬间被定海徒手点开气体空间的神奇手段震惊的无以复加。 原因无他,只是这种掌控空间波动的逆天道法,分明是渡过抱丹劫的绝顶大能才能施展的奇诡技能。 然而,反观这个气息勉强步入筑基巅峰期的青年和尚,在神乎其神地使出这招远远超出其自身道法的夺天地之造化的奇异功法后,他那张清秀的俊脸上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下位者逆天的兴奋神情,反自流露出几分上位者羸弱的颓然无奈,道:“沉寂了五万一千六百三十二年,一朝醒来,指力竟不及当年的一层,果然漫漫修道一途,光阴才是王道啊!” 突然单脚在空间气门上重重一踏,定海浑身猛地一沉,化作一道陨石,流星般直直坠入无尽的空间深渊。 气波裂开的空间深渊似乎永无止尽,整整一刻钟,定海粗略估算了一下,自己至少降落有几十上百里,但坠速明显还在增加。 所幸地是,空间裂缝的四周岩壁嵌满鹅蛋大小的泛着红蓝绿紫黑五彩的翡翠奇石,一时倒也不至于使这个通径丈许的空间深渊太过昏暗,总算令向来惧黑的青年和尚心安了不少。 “嗤”! 定海,觑准一个差点便要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丁字叉洞,骤然探手插入丁字叉洞的边沿镶嵌的一块黑玉岩上,借力撑起自己的整个身躯,接着“嗖”地一声闪入丁字叉洞的横向窄圆口中。 穿过仅余一人通过的笔直的圆形甬道,定海眼前陡地豁然开朗,原来竟已踏入了一片广袤的原始森林。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直插云霄的参天巨木。 巨木合三人环抱,通体泛着赤红的淡金色,主干多枝,上疏下密,仿佛一柄金光灿灿的巨型天伞,耸入云端。 伞状的淡金虬枝按照从上至下的规则排列结出了十二颗鹅卵大小的人型金杏,金杏仿佛天然雕刻的人类幼婴,通体泛着耀眼刺眸的金芒,杏肉晶莹剔透,内孕的杏仁散发着股股浓郁的令人灵魂战栗不止的赤金色仙元。 金杏巨木下的两男两女一白一青一紫一蓝四道人影此时此刻正背对定海而立。 正当定海欲要举步上前,与四人相聚一处,蓦然,他的目光忽地被盘桓在金杏巨木主干上的一条眼泛绿芒的双头巨蟒给尽数吸引。 第一百八十一章 赤眼双头蟒 第一百八十一章赤眼双头蟒 那是一条腰粗在两丈到丈五间的巨型双头蟒,蟒腹微泛白纹,蟒身嵌满蒲扇大小的赤金色鱼鳞,鳞纹饰着虎狮狼豹等等各种陆地猛兽,森罗万象,乍看之下,仿佛是一场圆形画卷的万兽展。(.) 最较醒目的还是那头巨蟒的磨缸蟒头,标准的倒三角形状,烙铁般闪烁着森冷杀机的赤金灯笼巨眼,两根长短不一吞吐不定的暗红蛇信,无不在告诉场中的众人,惹怒这正处在暴走边缘的赤眼双头蟒,代价将会是无比惨重的。 与方丈仙山大慈悲寺古刹下达摩洞内的那座古墓中的噬元空间一样,这里,也是由绝代圣者帝尊以无上的逆天道法开辟的一处同外界的自然天地泾渭分明的另类空间。 潜意识里,定海对处身的这个异度空间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他隐隐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在许多年前,当自己还在以另一种睥睨天下纵横五界的无敌至尊身份存在时,这个异度空间似乎只是自己开辟的许多空间结界的一个附属品。 空间结界?对,就是这个乍听起来隐约有种生僻的古怪名词,曾经,正是划分圣者帝尊强弱的代名词。 想到这里,定海有着刹那间的失神。 “咕”! 就在这时,突来的一声巨蟒怒极的嘶吼瞬间将他彻底惊醒。 定海愕然抬头时,蓦见参天巨木下耸立着的那个一袭青衫的颀长少年,陡然化作一道劲矢,仿佛流星划过苍穹,只在电光石火间,闪电般袭至赤眼双头巨蟒的腹下七寸,旋即“铮”地一声祭出背负的银白窄身长剑,一把对准巨蟒那泛白如鱼肚的腹纹狠狠插了下去。 剑法纯娴,手段狠辣,认准目标,一记绝杀……似乎,青衫少年这剑走蛇龙的奇诡剑招,看起来,竟予定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蓦地,定海浑身猛地一震,双眼死死地盯住青衫少年掌心那柄刹那间在巨蟒鱼肚腹纹闪电劈出一百零九记的银白窄身长剑,突然就猜出了这个孤胆傲绝仗剑屠蟒的少年的身份。 一袭青衫,淡墨如画,长发披肩,随风乱舞,一剑在手,天上地下,任我遨游。 依然是五年前那般的冷傲孤绝,举手抬足,无不透露出一种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狠戾血腥。 苏典,这个曾经傲立藏剑阁顶,纵横四大道统,睥睨天下群修,问鼎仙台,无敌诸君的少年天才,一如豪情万千名极一时的当年,仍旧是那么地令人感到由衷地敬服。 进退由心,去留随意,提手抬足,云淡风轻。不自禁地,定海隐隐觉得,眼前的这个剑招出神入化的青衫少年,与月前他在东荒万碑塔葬所见的那名神秘的毡笠人,无论神态动作竟都异常地相似。 然而,无论是五年前拜仙台顶仿佛剑神重生的苏典,亦或是月前东荒万碑塔葬下宛若战神附体的毡笠人,对于此时此刻的定海来说,都远远不及金杏巨木下的人蟒大战来的刺激。 苏典的剑,巨蟒的尾,每一次以十二分大力的无缓冲撞击,均会产生一道令场中众人听觉震耳欲聋的通天巨响。(.无弹窗广告) 灵剑泛着纯白银芒,蟒尾绚出五色彩光。 银芒锋利如刺,彩光尖锐若锥。 光刺、肉锥闪电交击,顿时便衍生出一股无形的元力气浪,仿若极光气波,直穿云霄,刹那传送三千丈。 “阿弥陀佛……哦,不对,无量他姥姥滴那个仙尊!兀那邪蟒,遇见我小师傅这等奇人,还不快快引颈就戮!” 突然,位于参天巨木下三人中的那个一身浅蓝道士服的瘦削中年激动地跳了起来,但见他手舞足蹈,耍宝搞怪地替仗剑屠蟒的苏典纳威助兴道:“贫道昨日夜观星象,只见紫薇北漂北斗南移,掐指一算,便知小师傅今日头顶凶兆,当遭小劫。但贫道又同时依据乾坤易理阴阳八卦的至理,推演出小师傅乃天地宠儿,得天独厚,轻易便能驱邪化吉。果然不出所料,小师傅,你这一招直捣黄龙,犹如云谲波诡,仿佛天马行空,使得出神入化,令人头晕目眩,神为之夺――不愧是出自道法逆天的无敌宗师的大手笔啊!” 说罢,蓦见那道士施施然鼓起掌来,不知是出于赞誉苏典出神入化的剑术的目的,还是在夸奖自己滔滔不绝的口才,表情夸张至极地“哈哈哈”怪笑三声,道:“小师傅怒剑出白光,奇道士三语吓赤蟒。今日你我师徒联手屠宰赤蟒,千百年后,当是一场多么精彩绝伦的传奇佳话啊!” “呸,”便当中年道士正摇头晃脑地在那里厚着脸皮自夸自赞个不停时,突听一侧久不言语的紫衣少女狠狠啐了他一口,气呼呼地道:“吕波光,你个不知廉耻为何物的臭牛鼻子假道士,你自己一心想要凭借坑蒙拐骗胡吹大气成就欺世骂名,可莫要因此玷污我苏典哥哥的一世英名!” “是,是,是,”那道士似乎对这个脾气不佳精灵古怪的紫衣少女颇为忌惮,闻言连忙一揖到地,赔笑道:“徒儿谨记小师娘的教诲。” “谁……哪个是你小师娘了?”那个长着一副粉雕玉琢精致玉靥的紫衣少女似乎很是脸嫩,听后又羞又急,恨恨跺了跺脚,却不忘偷偷朝苏典的方向瞥了一眼,当见到那个青衣少年与赤眼双头蟒斗的正酣而无暇他顾,于是少女樱唇倏忽翘起,心口不一地哼了一声,道:“吕波光,你这个挨千刀的臭牛鼻子假道士……若再胡言乱语,小心,小心姑奶奶我……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中年道士“嘿嘿”干笑两声,忽地凑近紫衣少女稍许,摆出一副狗头军师的做派,故作叹息地道:“小师娘,你可知道,机会稍纵即逝,若是不及早把握,可是要遗憾终生的啊!”说着,中年道士朝一旁的白衣赤足的绝色丽人方向呶了呶嘴,压低声音道:“敌方的阵容,可绝非是一般的强大啊!” “知己,知己啊!”定海双眼放光,仿佛骤然间发现了一位风华绝代的倾城佳人一般蓦地喜极跳起,倏忽探手在中年道士肩膀上重重一拍,激动万分道:“臭牛鼻……哦,不,这位兄台,贫僧乃大慈悲寺首席大弟子定海,上知天文下懂地理,精通诗词歌赋琴棋音律,学富五车,马不嫌贫,胸有点墨,没有丘壑……爱作赋,善诗文,喜交友,嗜酒,痴琴,识五音……想必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哦,”中年道士被定海毫无先兆的大力一拍,不禁痛的龇了龇牙,慌忙与后者四手相握,干咳一声道:“贫道观大师眉清目秀、言行不羁、举止洒脱,更出身于中土四大道统的名门正派,却哪里是贫道这种下里巴人所能比拟的……” “哪里?哪里?”定海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道:“道长聪慧睿智、尊师重道、口才一等,乃是吾等文人墨客学习之典范,着实有大智慧。” “不,”中年道士挥了挥手道:“大师学识智慧堪比佛尊,才是才智容集一身的奇人异士!” 定海摇头微笑道:“道长神态举止媲美仙道,方是百世不出的绝顶人物!” “佛尊修前世来生,想必千百年前,大师也是一代纵横四海睥睨天下的超凡圣人!” “仙道重今生轮回,所以千百年后,道长同样成就一番旷古绝今无敌诸世的伟业!” “佛尊乃佛界至尊,傲立于圣者帝尊之首!” “仙道乃修道巅峰,无敌诸天神佛的存在!” “过奖,过奖!” “彼此,彼此!” …… 中年道士吕波光与眉清目秀的光头和尚定海就这么看似自贬实际互夸地僵持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相互间的称呼从“大师”“道长”到“佛尊”“仙道”;内容从各自的身材样貌学识智计的对比,到后来同圣者帝尊诸天神佛相拼……一时之间,两人竟似乎乐在其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屠蟒(上) 第一百八十二章屠蟒(上) 金杏,是一种存在于上古典藏《仙典》中的无花果实,性喜湿温的亚热气候,通体泛着淡淡的赤金黄芒,皮瓤可以用来医治奇难杂症,果核蕴含无与伦比的纯净元力,服食之后,效果足以与三到四阶的极品丹药相媲美,乃是修仙之人梦寐以求的无上至宝。 也正是因为金杏珍稀贵重,属于绝世的天材地宝一类,所以它便也与世间存在的其他稀世奇珍一般,周围存在着忠实的守护灵物。 作为天材地宝的守护灵物,本身的道法修为异常强大是一方面,更重要地是,它们与宿主之间达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共识,存有为宿主肝脑涂地至死不渝的决心,所以往往都是极度难缠的一类天地灵兽。 譬如眼下在这个异度空间中的这条赤眼双头蟒,它盘栖在此的目的,显然便是为了守护这棵参天的上古金杏。它的濒死反击,却无疑让不可一世的苏典都吃尽了苦头。 经过砚台山与公孙弘的生死鏖战,到洗剑池的观塔内袭杀欧辰,以及后来在龙天杖手底死里逃生,苏典多次挣扎徘徊在生死线上,心志和意念得到磨砺而受益良多,道法精进神速,即将有突破到筑基三阶的趋势,可以说是在同辈修士中无敌了。 然而毕竟只是筑基二阶的修为,苏典尽管功法技能远在赤眼双头蟒之上,但灵觉感应却比之这种号称百蛇之王的赤蟒差了不值一筹。 所以当赤眼双头蟒突然张开血口,以一对滴着涎液的镰钩状巨齿袭向苏典的左臂时,后者甚至来不及做出半点反应。 伴随“噗”的一声轻响,赤蟒巨齿深入左臂足足半尺,苏典的整个臂膀瞬间血肉模糊。 “呃”,无良道士与青年和尚俱皆看的嘴角直抽,忘了你追我捧。 “这条坏蛇!”紫衣少女殷亭亭气的火冒三丈,腾地一下跳了起来,抡起路边一条枯枝,待到杀气腾腾地窜到赤蟒的两颗三角蛇头近前,却见赤蟒浑身浴血,少女又不免存了几分恻隐之心,没有立即动粗,只是装出一副凶巴巴的雌虎模样,恶狠狠地瞪着赤蟒的四对血色巨瞳,威胁道:“兀那坏蛇,还不赶紧放了我苏典哥哥,否则,否则姑奶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仿佛觉得自己的气势还欠缺点杀伐果断的侠女火候,少女故意扬了扬手中干枯的枝条,横起柳叶眉,怒瞪丹凤眼,分明想要摆出几分不怒自威的巾帼英姿,哪知却愈发的娇俏动人。 当然,蛇类是不懂得欣赏人类少女的绝世风采的。 故而,面对紫衣少女殷亭亭此时此刻的惹人爱怜的动人英姿,那条死死咬住苏典臂膀不放的赤眼双头蟒只是不屑地朝她吐了吐长足半尺的殷红蛇信。 于是乎,我们的这位刚刚还满脸戾气的巾帼少女立即打了个不雅的寒颤,娇躯一震,再震,三震,最终无奈地后退半步,一对俏目滴溜溜地转了数圈,来回在赤蟒三角巨头上逡巡几下,口中却色厉内荏道:“姑奶奶可……可不是怕了你,知道你最厉害的是蛇身缠锁的本领,但你把嘴和眼张那么大做什么?有本事,有本事你就把自己的眼口全部闭上!” “咝”!回应少女的是赤蟒的又一次瞪眼吐信。 被赤蟒那双滴血的四颗灯笼巨眼像刀子一般死死盯住,殷婷婷浑身一个激灵,娇躯猛地一颤,情不自禁下再退一步。 “哞”!蓦地,还未等殷婷婷有反应的机会,突见赤蟒的另一只血盆大口“哇”地一声张开半丈,涎液四溅的两颗镰钩蛇牙倏然如电光一般拦腰啮向这位早已吓呆了的紫衣少女。 “啊”!这一幕正好落入定海和无良道士吕波光两人的眼底,二人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可惜双方相距太远,他们只能万分惊恐地看着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少女要被巨蟒撕成两半,却根本无计可施。 “哼”! 便在这时,忽听身处赤蟒血盆巨口下的苏典从鼻端发出一声冰冷的闷哼。只见这位浴血奋杀的冷傲少年眸光如电,三千怒发根根倒竖,青衫猎猎直响,筑基二阶的气势瞬间外放。 寒冰化影剑“锵”地一声破空腾起,仿佛拥有灵魂的活物般绕着苏典身周三尺方圆疾旋,无形的剑气纵横交错,编织成道道肉眼可辨的剑网,“嗤”地一声将浑身浴血的赤眼双头蟒整个圈了进去。 “大道三千,只取幻影,九天幻影斩,给我破!” 就在苏典险遭巨蟒血口吞噬而生死立判的电光石火的刹那,他的灵台竟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脑海霎时闪现出一幅灵剑横空、剑影九分的奇诡画面。 倏忽之间,他便觉得四肢百骸好似被一种无形的丝线牵引,元力循着一条奇异的线路恣意沿体内经脉游走,双手不自觉地依照脑海所闪现的画面控制着寒冰化影剑横削纵劈的走向,片刻之间,竟成功地以寒冰化影剑演绎出一招玄之又玄的奇诡异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