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花颜:风华医女》 莲叶雨,蓼花风,秋恨几枝红(一) 花落如霰,剑华夺目,那人收下最后一招剑势,曜亮如星的眼睛含笑向她瞥过,剑尖挑起一枝杏花,轻轻送她跟前。 他道:“有我许知澜一日,当许卿一日欢颜。” 浅粉的杏花蓦地在她眼底明媚,仿佛凝作了酽酽的红,慢慢散了开去…… 似梦非梦间,她的唇角向上扬了扬,随即被当头倾下的一盆冷水激醒。 被鞭子抽裂的皮肤刺痛。 她一阵哆嗦,终于睁开了眼。 主位上太子妃的身影愈发地飘缈并且高高在上,连带站在她身边的小姐聆花都面目模糊。 太子妃道:“欢颜,知澜也指认,你曾对大公子夫妻口出恶言,并且是最后一个经手乌骊马的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欢颜仿佛又给抽了一鞭子,转头看向三公子许知澜,和她心心相应誓同白首的许知澜。 许知澜神色平静,淡淡地瞥她一眼,慢慢地转过了脸,看向聆花。 聆花的脸庞便飞上薄薄的红晕,――如记忆里说桃花盛开时最鲜妍的颜色。 她从太子妃身后走出,盈盈而拜,柔声道:“都怪聆花管教不严,让欢颜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聆花愿领太子妃责罚!” 此时正是大吴顺成四十一年,顺成帝病重,太子许安仁朝夕在宫中侍病,谁知许安仁的长子许知文突然失足堕马死去。许安仁不想在这紧要关头惹出是非,对外声称长子病死,却让太子妃张氏严查真相。 查出的结果,那匹乌骊马曾被人下过致狂的药物;太子义女夏聆花恰在从小跟着她的侍女欢颜屋中发现了这种药物。 如今,一向维护欢颜的知澜也指证欢颜有害死大哥的动机和时机,欢颜更是罪名确凿,无可辩驳。 请罪的聆花跪在欢颜的侧前方,玉容仙姿,娴静动人。 欢颜忍不住想问她,为什么在害她,害她这个并不想挡任何人道路的小小侍女。 但她向聆花伸出手时,忍不住转了方向,颤抖却有力地伸向许知澜。 有你许知澜一日,便许我一日欢颜…… 如果海誓山盟都能在片刻间化作过眼云烟,所谓的主仆之义,姐妹之情,又能算得什么? 她的十指纤纤如玉,像春日里刚冒头的一把春葱,与公门侯府里的小姐并无二致。许知澜的心一颤,忙转过脸,走到聆花身畔并肩跪了,说道:“欢颜仗着几分才情,向来不把聆花妹妹放在眼里,也怨不得聆花妹妹管不了她的事,请母亲切勿怪罪。” 欢颜含恨,不甘。 但她的十指慢慢缩回,蜷紧。尖尖指甲入肉,然后折断。 ================================================== 莲叶雨,蓼花风,秋恨几枝红(二)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超多好看小说]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莲叶雨,蓼花风,秋恨几枝红(三) 欢颜摇头,“我还是!我就不信,我找不出破那血咒的法子,治不好你的眼睛!” 许知言淡淡地笑了笑,自己又捉了枚黑子,缓缓落子。[.超多好看小说] 他的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极漂亮,却沉沉如黑夜,无半点神采。 太子许安仁的二公子许知言,为元配太子妃李氏嫡出,因幼年一场大病而双目失明。 许久之后,才有名医诊出,他是在病中被人下了血咒才致失明。但许安仁觅遍名医,始终无法为皇家最尊贵的嫡长孙治愈双目。 欢颜是太子义女聆花的贴身侍女,也是聆花奶娘银姑的女儿。(.好看的小说) 聆花身份特殊,从小玲珑温顺,娴雅婉秀,在太子府上下口碑甚好;欢颜名义上虽是侍女,但有母亲娇养,倒比自家小姐俏皮些,又因母亲几度惊吓生病,常跟着为许知言治病的名医学医,居然颇有几分悟性。 许知言见她好学,便让她自由出入万卷楼,任凭她翻阅太子府的藏书,――太子许安仁自五岁立储,足足当了四十一年的太子,几度储位动摇,为了不给人抓住把柄,只作勤奋好学,搜罗了无数书籍,终日在万卷楼苦读。待地位稳固,却是一年也来不了三两次了。 但万卷楼所藏书籍已远不只万卷,其中不乏巫医之类,正是欢颜想学的。 她活泼俏丽,常和许知言相处,渐渐和太子的几位公子都熟了,尤其是三公子许知澜和五公子许知捷。 几年相处下来,连目盲的许知言都明白,她已和许知澜心心相印。 所以许知言道:“若是三弟唤你过来下棋,只怕你应的就快了吧?” 欢颜嫣然一笑,双颊便现出一对深深的酒窝,愈发显得花颜明媚,面如莹玉。她向许知言做了个鬼脸,依然翻着自己的书。 许知言明明是个盲人,偏偏像是知道欢颜在做鬼脸,笑着摇摇头,继续落子。 一左手,一右手;一边白子,一边黑子。 竟是自己跟自己下棋。 却丝毫不错,仿佛看得到棋枰上经纬纵横的线条。 木梯忽被踩得咯吱咯吱响,一侍儿站在木梯口说:“欢颜,聆花小姐又在唤你呢!” “知道了!” 欢颜把医书合起,快手快脚地放回原处,看向许知言。 许知言笑了笑,“欢颜,我们打个赌,唤你的绝对不是聆花。” 欢颜脸上一热,低声道:“二公子又来取笑我……” 许知言拿棋子敲着棋枰,轻笑道:“谁取笑你?若论你品格气度,原也合适。只可惜……” 他慢慢落下一枚黑子,叹息。 只可惜欢颜是侍婢,三弟许知澜也罢,五弟许知捷也罢,待她再好,也没法名正言顺娶她为妻。 了不得是个妾。 这样灵慧聪明的女孩儿,只能是看人眼色行事的小妾而已。 ================================================== 莲叶雨,蓼花风,秋恨几枝红(四) 欢颜神情一黯,忙笑道:“像如今这样安然度日,岁月静好,欢颜已经心满意足,又岂敢奢求别的?” “岁月静好……”许知言神思一恍惚,摆手道,“你去吧,别让五弟久等了!” 欢颜嘻嘻一笑,行礼退开。 临下楼梯,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坐在角落里,仿佛与外面所有的喧闹和繁华隔绝开来,安静如高蹈于山间的隐者。 欢颜下楼来,才觉外面风卷落叶,凄瑟瑟的冷意。 她抱了抱肩,便见太子第五子许知捷从那边梧桐树下奔出,解了蹙金麒麟紫缎披风把她兜住,笑道:“你也不看看这天,看你明儿着了凉,我可不给你传太医!” 欢颜瞧他穿着单衫,“嗳呀”一声道:“谁要你传太医呢,我自己医术也不赖罢?倒是把五公子冻坏了,太子爷怪罪下来,我才担当不起呢!” 她待要去解开披风时,许知捷已握了她的手不许她动弹,说道:“我自幼习武,哪里怕冷?咱们快走,三哥等着我们去喝酒,还说呆会儿带我们去骑马呢!” 三公子许知澜…… 欢颜的眼睛忽然亮了。 她的眼睛颜色比旁人浅淡,略觉透明,带了些如湖水般的碧色,此时竟像是盈满了春意。 她一拉许知捷的手,说道:“咱们快走,别让三公子等着。(.无弹窗广告)” 许知捷携了她的手一路往前奔着,笑道:“欢颜,我说了多少遍,你怎生叫别人我不管,只别唤我五公子。你叫我知捷,我听着更喜欢。” 欢颜吐了吐舌头,“我可不敢。你是皇孙,以后还会是皇子,到时治我个大不敬的罪名,我还活不活了?” 两从侧门出来,便见一辆朱幄翠缨的华丽马车候着,车上已立了一位年轻公子,也不过弱冠年龄,却眉目冷峻坚毅,举手投足都有沉凝尊贵的气势透出。 欢颜远远见着,面颊便微泛着红晕。 秋色便妩媚起来。 见他们过来,许知澜已步下车来迎着。 他虽是兄长,但五公子、八公子都是太子妃嫡出,身份反尊于他,待五公子许知捷上了车,他才扶了欢颜跟着上车,舒了眉眼笑道:“就晓得五弟不记得给你带件大衣裳。好在车里有前天你出行时穿的披风,快换上吧!” 看着马车在随从们前呼后拥下离府,门口的奴仆窃窃私语,无非艳羡欢颜出身卑贱却能如此得众公子青眼,想来早晚是这太子府的半个主子…… 欢颜骑的的确是那匹乌骊马。 神骏,温顺,难得的好马。 欢颜喜之不胜,回来时也不乘车,换了件小厮的服饰,径骑了马回府。 许知捷兴高采裂地跟在她身后,陪着她把马儿送入马厩,欢颜兀自恋恋不舍。 ================================================== 一个开头,写了四五遍,推翻四五遍,便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亲们如果觉得喜欢请收藏下吧!收藏的人多了俺就开始更新,现在先埋头存稿罢! 饺子写得慢,更得慢,但坑品还是很好的,没有一部烂尾,没有一部太监,对不对? 莲叶雨,蓼花风,秋恨几枝红(五) 许知澜将缰绳交给马夫,站在场院里冲他们微笑。 那时已是傍晚,落霞满天,夕阳浸在云层里,些微的光芒,周围俱笼在淡淡的暮色里。但许知澜静静站着时,他一身织锦的华衣,整个人像散着阳光般的柔柔光辉,让欢颜禁不住地欢喜。 许知捷摸着乌骊马的脑袋,只顾赞着这马儿好,又道:“欢颜,我瞧着这马也和你匹配,要不,我隔天去和父亲要来给你,怎样?” 欢颜撇撇嘴,“我又没法儿养马,要来又有什么用?” 许知捷道:“没事,我帮你养着,你要骑时直接到我那边骑走便的,――我陪着你出府,再不怕别人拦的。” 欢颜笑嘻嘻地不说话。 许知捷看她眼神,才发现她虽然摸着乌骊马的脑袋,却不时望向许知澜。 那笑意盈盈,看着是对着乌骊马,但更像是对着许知澜。 她的灵慧美丽,乌骊马不懂得,许知澜却懂得。 许知捷心底发酸,怏怏地走出马厩,向许知澜道:“三哥,既然欢颜喜欢,你何不把那马匹要下来养着?以后欢颜要骑时,自己便能骑走了,岂不方便?” 许知澜淡淡一笑,踏步往外走着,说道:“你可又胡说了!这是皇上赐下来的,父亲也不好随意赐给他人。” 许知捷道:“我们只说自己要的,算来还是一家子,皇祖父也绝不会怪罪的。(.好看的小说)” 许知澜摇头,“五弟,你不晓得其中厉害。御赐宝马,若有什么闪失,只怕……” 他们兄弟并肩走了出去。 欢颜已听不清许知澜在说着什么,呆呆地站在乌骊马边,看他们身影消失,心下有些怅然。 这时,但见许知澜的心腹随从奔过来,恭恭敬敬向她行礼,说道:“欢颜姑娘,三公子让小人传话,大后天他和朋友约了去千秋山看枫林,让姑娘预备好男装,到时他好带了姑娘一起过去。” “好!” 欢颜笑着应了,心情便雀跃起来,连暮夜里的满目秋色都不觉得凄瑟了。 天气再冷也不要紧,重要的是,人的心里能留有一片春意。 -------------------------------------------------- 两天后,因为大哥的死,许知澜并没能去千秋山;而欢颜心头的春意,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乱棒打散。 她到底没能和许知澜携手游千秋山,看红枫似火,映亮半边天空…… 尽蜀鹃啼血烟树中,唤不回一场春梦。 她隐约听到自己呜咽,然后有微凉的指尖抚着她的额。 有熟悉的男子声音在耳边低沉唤道:“欢颜,醒了?” 她的眼皮重逾千钧。有温热热的水滴漫过那沉重的眼皮,慢慢地溢了出来。 那微凉的手指抚过她的面颊,触到那湿润的一片,便顿了一顿,缓缓地移到她的眼角,慢慢地为她拭泪。 =================================================== 想一想,还是更吧!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 停更的日子没有跑去攒文,跑去游戏了!还是有人鞭策我时写得比较快~~(呜呜,我该有多么的不自觉啊!) 莲叶雨,蓼花风,秋恨几枝红(六) 他叹道:“你能醒便好。我真担心……” 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欢颜侧过脸,将面颊靠住他手掌,无声地抽泣着;那人便摸索着轻轻地搂住她的头,低低道:“没事了,没事了!凡事自己想开些,便不枉……不枉和我五弟千方百计救你一场。” “二……二公子……” 欢颜含糊地应着,也觉不出身上的疼痛,只是哭得浑身抽搐,仿佛一颗心被谁用铁棍捅穿了,放在火堆上来回翻覆地煎烤着。 二公子和五公子…… 目盲的许知言和她从不曾认真放在心上的许知捷救了她…… 她便不信,她便是给煎透了,烤熟了,她都不信,为什么许知澜会一手将她送上死路! 许知言的双目怔怔地对着前方雪白的墙壁,神色间有些无力。 但他终究诸兄弟中是最早和欢颜深交的一个,他终究是最了解她的一个。 他道:“三弟原不是那样的人。你只细想去,是不是……你无意间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或者……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连三弟都不敢再袒护你的那种?” 欢颜摇头,却忽然身体一僵。 目盲之人最是感觉灵敏,许知言已然发现,皱眉问道:“那是……什么事?” 欢颜身子有些哆嗦,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许知言苍白的面庞,低低道:“没什么,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三公子有时会说,其实他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连五公子和八公子都不如。” 许知言便不再问,淡色的唇紧紧抿着,许久才慢慢弯起。 一个凄凉之极的笑意。 他默然地抚着她的面庞,细致专注的神情,仿佛正用心地通过自己的指触感觉她最细微的一悲一喜。他柔声道:“欢颜,别想太多。我和五弟还在你身边。” 而欢颜已经哭倦了,湿湿的面颊无声无息地靠在许知言手上,仿佛已经睡着了,肩背犹在不时地抽动。 许知言觉出,顿下了指间的动作,出神地对着前方,自语般轻轻叹道:“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岂不是更好?若是真的举足轻重,才最可怕罢……” 他抬起手,在眼睛前方轻轻晃动。 依然一片漆黑。 他记得五岁时阳光最后一次照耀到眼底的灿烂和刺目。 那种灿烂和刺目,慢慢被岁月沉淀到记忆的最深处,却常在不经意间冒出来,用最璀璨也最凌厉的光芒,让他空茫地欢喜着,却更深地刺痛着。 屋中的烛火摇曳着灭了。 他自是不觉。 浅青的衣裳已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 莲叶雨,蓼花风,秋恨几枝红(七) 清月如钩,星河明灭,俱倒映在浩浩江水中。(.)悠悠的笛声亦清澈如水,一路在深夜的江波粼粼间荡漾。 载着笛声的小舟顺着江水徐徐而下,漫行于满天满江的星光中。立于船头吹笛的萧寻只觉肝胆都如冰雪般澄澈起来。他缓缓放下笛,稳稳立于船头,在两岸风景轻疾后退时,静静地望向前方。 一白袍女子从船舱中步出,凝注萧寻半晌,微笑道:“少主今日兴致不错。” 萧寻负手,扬唇轻笑道:“我看着这大吴风光,着实不错。” 白袍女子道:“当年他们逼走我义父,便是自断臂膀。这些年顺成帝愈老愈昏愦,虽然息了另立太子的心思,却又重用楚瑜这等奸诈之人为相,等如今这位庸懦太子登基,只怕这大吴还有的是风起浪涌的日子。” 萧寻淡然道:“轻凰,你觉得许安仁庸懦?” 白袍女子道:“身在储君之位,一再给那些大臣和庶出皇子逼得险些地位不保,难道不庸懦?我义父当年曾为太子太傅,全力保他太子尊位,他却眼睁睁看着夏家被人夷灭,难道不庸懦?” 萧寻冷笑,“可那些威胁许安仁地位的大臣和庶出皇子今天又在哪里?楚瑜虽厉害,又何尝动得了他的太子之位?母后早逝,他却安然地当了四十一年太子而平安无事,他又怎会庸懦?夏大将军举族被灭,太子却能保下他的幼女,并在地位渐稳时收作义女,又怎会是毫无决断之人?” 白袍女子亮如星辰的眼睛里便散出温柔的希冀,叹道:“不知道我这个从未谋面的义妹,会是什么样子的女孩儿。(.好看的小说)” 萧寻笑道:“将门必出虎女。何况夏夫人是出了名的天姿国色,想来夏大将军的女儿,怎么着都会是个与众不同的俏佳人。” 白袍女子睨着他,“你便是因为这原因,才应了义父临终的要求,到大吴求娶我义妹回蜀?” 萧寻便拿玉笛抬起白袍女子的下颔,轻浮地嘻笑:“呀,这话听着酸。夏轻凰,你这是吃醋了?” 夏轻凰脸一红,拍开长笛,抬脚便踹向萧寻,愠道:“我吃谁醋也不至于吃你醋吧?你满府的姬妾,我只愁我义妹娶回来你往哪里摆!” 她出脚迅捷,萧寻闪得更快。船头方寸之地,他居然旋踵而避,然后一闪身飞到船舱之上,长笑道:“不得了,你义父是要你辅助我,还是要 你谋杀我?” 夏轻凰哼了一声,说道:“你若是欺负我或我妹子时,我说不准真会谋杀你!” 萧寻耸肩,“还没见上一面,便这样姐妹情深了?” 夏轻凰神色一戚,黯然道:“这么些年,义父孤身一人,只牵挂着义母唯一留下的那点骨血,为她到死都不肯闭眼。他养育我一场,又教我武功谋略,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含恨九泉,怎么着也要看着我这义妹终身有靠才放心。” ==================================================== 莲叶雨,蓼花风,秋恨几枝红(八) 萧寻从船舱上方跃下,船儿照旧向前平稳行着,几乎不曾颤动一下。 他静默片刻,答道:“夏大将军几度救我于危难之中,我也断不会让他女儿受半分委屈。” 夏轻凰一笑,拭了拭眼角,说道:“难道你也肯说句正经话。” 萧寻拍拍她的肩,寻思道:“听说她在太子府里名叫聆花?” “是啊,聆花。” “这名字文雅娴静得很,不像是夏大将军取的名。” “义父一直为大吴征战沙场,何尝有机会替她取名?义妹两岁时,他倒是奉诏回京了,可惜还没到京师,就被人陷为叛逆,不得不逃往蜀地……父女俩都不曾有机会见上一面。聆花这名字,多半是许安仁为了避人耳目为义妹另取的。” “何以见得不是夏夫人为爱女取的闺名呢?” “据说义母生她时颇有异象,连着数日梦见彩凤飞舞,临产那日更是梦着飞凤入怀,随即生下她。战时书信缈杳,喜报传去时,一时未得夫婿确信,便先取了个小名,叫作凤儿。” --------------------------------------------------- “凤儿,凤儿……” 是母亲在唤她么? 还是,记忆里另一个模糊得仿佛不曾存在的身影? 欢颜模糊地喊了声母亲,便听得耳边有人在唤道:“欢颜,欢颜,我是知捷。” 欢颜睁开眼,看到了许知捷贴近自己的放大的脸庞。 她皱了皱眉。 许知捷忙向后退一步,赔笑道:“你醒了?身上疼得可好些了?二哥总说你睡得还算安稳,瞧来是在骗我。梦里都在嘀咕着什么。” 欢颜道:“何尝嘀咕什么,可能是在说梦话吧!” 许知捷道:“做什么梦了?” 欢颜道:“也没什么,好像看到我娘了。” 许知捷静默片刻,叹道:“若是银姑姑还在,只怕聆花不敢这样过分。她怎么就忘了,银姑姑不但奶大了她,夏家出事,她更把亲生女儿扔到一边,带了她千里奔逃……我真看不懂她。难道她真的那么喜欢三哥?横竖我瞧着三哥原先根本没把她放心上。” “原先?”欢颜听出些言外之意,“那么,现在呢?他们……在一起了?” “没有。”许知捷眼底浮过一丝幸灾乐祸,“本来母亲说要为他们把亲事定下来,可前天皇祖父驾崩,宫里又要预备大行皇帝丧礼,又要预备父亲登基之事,谁还顾得了他们的亲事?” 欢颜一惊,这才注意到许知捷穿着素衣。 这里是东城的慈恩庙。 许知言性情孤僻沉静,常与方外之人交往,与这里的方丈净德禅师更是好友。 欢颜出事,眼见许知澜都攀上她,他情知难以挽回,阻了许知捷冒然出言相救,只在暗中设法,和许知捷买嘱了行刑的婆子手下留情。 ==================================================== 莲叶雨,蓼花风,秋恨几枝红(九) 他们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太子妃亲生,尚德堂那些婆子得罪不起,何况也是有眼色的,料得他们也不敢再将欢颜带回太子府,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把欢颜当作死人由着他们运了出去。日后便是上头发现追查,大可说是欢颜自己命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 如今,欢颜已慈恩庙调养了一个多月。 这兄弟俩何等尊贵,自能觅来天底下最好的伤药补药来为她调理。太子妃管束得紧,许知捷每次出门都有大批扈从相随,又是众人皆知的少年心性,无故到寺庙中来,自是不便;许知言倒是常来探望,有几日直接便留宿于庙中,只是他素来寡言少语,大多时候只是与欢颜安静相对,沉默地把玩着他的棋子。 欢颜虽是侍女,但有母亲银姑疼惜娇养,从小吃穿用度和小姐聆花并无太大差别,别说粗活重活,连端茶送水之类的活儿都很少会去使唤她。 前年银姑去世,欢颜已经长成,生得清美飘逸,灵慧动人,又有诸公子明着暗着照应,家中上下仆役侍从谁敢对她不敬?聆花娴静温雅,也从不管束她,由她自在读书学医,日子过得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还富足悠闲,几乎不曾受过什么委屈。 如今亲如姐妹的小姐和山盟海誓的心上人联手要致她于死地,那等黯然绝望恰如山崩海啸,堪堪将她压得透不过气来。 过了这许多日子,她自觉身上的伤口痊愈得差不多了,可心头的创伤却日复一日地溃疡着,怏怏的连话都懒得说。许知言静默相陪,倒也合了她的心境。 前日许知言刚刚到庙中,便有从人上前附耳低语了什么。他神色未变,照例和净德禅师叙了话,又问了欢颜起居,才不急不缓离去。 早猜着必有变故,再想不到竟是顺成帝驾崩。 欢颜问向许知捷:“皇上驾崩,你不在宫里守孝,还到我这边来?” 许知捷笑道:“这时候宫内宫外都忙乱得很,我找个借口离开,连跟的人都少,正方便来瞧你。” 从来帝王之家最是无情。太子许安仁四岁立储,当了四十一年太子,其间几度险险被废,多少年风雨过来,虽然表面还是君慈子孝,可两人间的父子之情还剩多少,只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至于许知捷,本又隔了一层,对这所谓的皇祖父更是既惧怕又鄙夷,能不见就不见,能躲着就躲着,凭太子妃怎么劝导训斥,总不去亲近。如今听说祖父死去,也不见有多少戚意。 欢颜叹道:“五公子,你这不是胡闹吗?若给人发现了奏上一本,就是有太子和太子妃袒护,也难免给责罚。” ================================================== 莲叶雨,蓼花风,秋恨几枝红(十) 许知捷不屑道:“责罚便责罚。难不成杀了我?横竖我没有三哥他们的雄心壮志,何必呆在那里假惺惺掉耗子眼泪?” 他笑嘻嘻道:“何况二哥还在那里呢,他自然知道我来瞧你,便是有人追问,也会帮我遮掩过去。” 欢颜闷了半晌,问道:“三公子必定也在宫里吧?” 许知捷的笑容便冷了下来,“他?他还能去哪里?想想他和聆花以往对你那么好……呵,现在想着,他和聆花还真是天生一对,天配良缘呢!欢颜,你别再记挂着他了,他根本……不配你!” 欢颜强笑道:“五公子,你说笑了!” 许知捷明知她心里还是放不开,看她神情蔫蔫的,往日圆圆的面庞瘦作了窄窄的一道,苍白苍白的,不觉又是着恼,又是心疼。 他一把将欢颜从床上拖起,说道:“谁说笑?起来,我陪你出去走走,总这样闷在屋里,也不怕闷坏了!” 欢颜挣扎,只往棉被里钻着,说道:“我不出去。冷得很,我怕着凉。你也早些回去吧,别真给人抓了什么把柄。” 许知捷扯开棉被,拿了外袍便往她身上套。他怒道:“冷又怕什么?并不是只有他许知澜一人会为你准备大衣裳!” 欢颜手一顿,长睫颤了颤,黑黢黢的眼眸便飞快笼上雾气,却咬着唇一个字也不说。 许知捷抓了抓她头发,忽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欢颜,你放心,并不是人人都如三哥那样。我和二哥必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再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少年郎……” 他偷偷地窥探着欢颜的神情,面庞泛起微微的红晕,声音不知不觉低了下去,“不然,你一直跟着我也使得……” --------------------------------------------------- 欢颜到底跟着许知捷走出了房门。 不知不觉,初冬已至。 慈恩寺位于东山,虽然不高,但也比京城里冷多了。 果然不是许知澜一人会为她预备衣裳,不知是许知言还是许知捷已经为她备了厚厚的棉衣和大毛的斗篷,穿在身上并不觉得冷。只是脸上像是爬着干涸了的泪水,给冷风一吹,绷着般疼。 她是女眷,当然不便从前面招摇,却是从后门悄悄出来的。 佛门尚清静,后院植了许多竹子,出了后院的山坡,一样全是竹林。此事竹叶虽未凋尽,却是灰绿颓丧的颜色,地上更是铺满枯叶,在风里瑟瑟地抖。 欢颜无精打采,无心观赏周围风光,许知捷却大失所望。 他和欢颜年纪相若,又算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本就对她存着一段少年心思。以往欢颜心心念念只在许知澜身上,他自是说不出口。如今看着许知澜负了欢颜,愤怒之外私心又有些窃喜,自是不想错失良机。 =================================================== 一向这样温温吞吞的情节,喜欢的姐妹将就看看吧! 莲叶雨,蓼花风,秋恨几枝红(十一) 二人向上行了一段,到山顶看时,却见那边山坡颜色极是艳丽,枫树和橡树的红,白桦的黄,松柏的绿,层层堆叠,如锦如绣,远远看着便觉壮丽绮秀,风光独好。[.超多好看小说] 许知捷大喜,说道:“欢颜,你也好得差不多了吧?横竖时辰还早,我带你去那边走走吧!” 欢颜看了一眼,道:“有什么好看的?远看着还罢了,近看只怕叶子全快掉了吧?何况远得很,我走不动。” 许知捷却拉了她便跑,笑道:“没事,你走不动时,我背你。” 欢颜无奈,只得跟了他去。 她寻常跟着他们几兄弟四处走动惯了的,不但会骑马,甚至还学了点三脚猫的防身之术,并不像寻常闺阁少女那般娇弱,这点山路原不在话下。但她到底在床上卧了许久,脚下有些虚浮,好容易走到山边,往那边山上还没行几步,便觉气喘吁吁,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许知捷见她双颊红红,反比原来的苍白模样精神,倒也欢喜,一边放慢脚步,一边笑问:“要不要我背你?” 欢颜摇头,正要说话时,许知捷忽然变色,抱起她的腰飞快一闪。(.无弹窗广告) 但闻“嗖”的一声,两枝利箭从他们原来站立的位置飞过,钉在前方的乌桕树干上。 箭镞尽没。 刺客! 欢颜和许知捷同时变色。许知捷一把拖过欢颜,便从侧面往下奔去。 他秘密来探欢颜,并未带几个从人;如今携佳人出来散步,更是连兵器都没带。即便他从小习武,身手不弱,此时也不敢和人动手,只想快快冲回寺中,即便逃得狼狈也顾不得了。 欢颜虽然疲累,但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哪里还敢耽搁?跟着许知捷便往坡下飞奔。 两人还未及转身,便见那边冲来几名蒙面人,挥刀往他们身上砍来。 欢颜惊呼,调头奔逃时,脚下在岩石上一滑,顿时剧痛钻心,冷汗直冒。许知捷将赶上前的一名刺客踹飞,急扶了她问道:“怎么了?” 欢颜转头望向刺客手中明晃晃的刀,心中仿佛舒了口气般轻松了下,淡淡笑道:“崴了脚了!你先走吧,不必管我了!” 许知捷冷笑道:“你打量我是和三哥一样的人呢!” 欢颜心里一抽,抿唇不语。 许知捷已一把将她抱起,转头看回去的路被堵上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山上冲去。 偏偏那些人像早知道他会到这座山头一般,竟然预先在山上埋了伏兵。所行之处,草耸木动,不知哪里窜出的高手奔出,又有暗箭蝗石如雨飞来。 许知捷仗着自己身后高明,硬生生夺下一人单刀,破开一条路便往草木深入冲去,肩上却已被刺客的兵器拉开一条口子,有鲜血慢慢从雪白的素衣上渗出来。 =================================================== 犹记旧相逢,淡烟微月中(一) 眼看对方重追不舍,许知捷呼吸渐渐急促,几次险些被暗器伤到,欢颜大急,拍打他后背说道:“五公子!知捷,知捷,你放我下来!” 许知捷不理,顿下身劈开前方拦住自己的刺客,飞脚将他们向下踹落,趁着下方刺客救援同伴时又往前飞奔。 欢颜道:“知捷,我一介小小侍婢,算得了什么?你如今何等尊贵,若因我出什么事,我真真是百死莫赎了!” 许知捷哼了一声,道:“你当我傻子么?我瞧着你就是不想活的模样。” 他说罢,却顿了身,忽笑道:“不错,你不过小小侍婢,他们追杀你做什么?你在这里等着,我把他们引开,呆会过来找你。” 欢颜吓了一跳,忙道:“不错,他们不会拿我怎样。[]你先顾着自己逃命要紧罢!” 话犹未了,身体被往下倾落,眼前顿时绿暗一片。 许知捷将她放在灌木丛后一处凹下的部位,解了她惹人眼目的白狐斗蓬垫在她身下,匆匆拉了些枯黄的藤萝将她掩了,说道:“你藏好,我不过来,你千万别出来,知道吗?” 欢颜待要说话时,许知捷伏下身,黑黑的眼睛透过藤萝笑得弯弯看向她,“千万别动啊,若因你出什么事,你可是百死莫赎了!” 欢颜张张嘴,待要说什么,许知捷隔了绿萝将她探上来的额亲了一亲,低低道:“咱们都不能出事,我等着娶你呢!” 欢颜愕然。 许知捷已一跃身飞起,轻松地飞向正奔袭过来的刺客,喝骂道:“你们到底谁派来的?先帝刚刚驾崩,便这样等不及了?看小爷这便送你们去伴驾吧!” 但闻惨叫和斥喝连连,却是越来越远。 许知捷虽然看着憨痴年少,到底出身皇家,见惯了争权夺利,一被人刺杀立刻猜到是朝中有人想暗算他,听得欢颜满手冷汗,只觉心中一根弦绷得紧紧的。 她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在飞过落叶的沙沙声回旋,身子似乎被山石的冷意侵透了,渐渐冻得麻木。眼前尽是枯黄的藤萝叶子,死去的叶子。来年这满山遍野的草木再度被吹风吹绿时,这些掩护她周全的藤萝想必已尸骨无存。 想着许知澜曾送她两盆绿萝,她小心养护在窗口,倒也常年碧绿。 却经不起人的心都随着这冷萧萧的秋意凋零了。 她眼底又涩痛,忙用力霎了霎眼,把泪水逼了回去,侧耳静听山间再无人声,慢慢坐起身,揉捏自己崴了的脚。 她在医术上颇有天分,又有名医指点过,虽然只在太子府内偶尔行医,但医术着实不错,自有法子为自己医治。她扶着树枝慢慢走了几步,寻着一两昧草药,嚼碎了敷于伤处,拿帕子扎紧了,便不像原来那样疼得厉害。 看看天色渐晚,她既担心许知捷能不能平安脱身,又担心他找不回她的藏身之处,遂披了白狐斗篷,寻着根被他们打斗间斫断的白桦枝,也顾不得摘去上面金黄的枝叶,当作拐杖慢慢柱着往山下走。 走不多远,又听有打斗声由远而近,不觉大惊,忙藏身到一株大树后,悄悄往外窥探时,却还是原来那群刺客,正追逐着一名白衣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眉目俊朗,神情潇洒,腰间别了一枝玉笛,手中却持了一把宝剑,正和那群刺客斗得正狠。 =================================================== 介个少年,不难猜到是谁罢? 犹记旧相逢,淡烟微月中(二) 他的身手比许知捷更加高超敏捷,以一敌众竟无落败之象,只是左臂受了伤,黑色的血正缓缓浸透素衣。 黑色的血? 欢颜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就着夕阳的光线眯了眼细细看去时,再次确认那血是黑色的。 伤他的兵器或暗器上,必定是喂了毒的。 这些刺客要取他性命,就像方才要取许知捷性命一样。 欢颜常随太子诸公子出游,皇室宗亲和京城贵家公子大半是认识的。 她可以确定,这人绝对不是大吴皇室的一员,却再弄不清他是怎样的来历,怎么会和许知捷遭遇同一批刺客的追杀。 难道因为都穿白衣,这些人把这人当作许知捷了?可刚才明明已经碰过面,再迟钝也不至于个个都认错吧? 欢颜百思不得其解时,那少年行动已经迟缓下来,低头看一眼肩上的伤势,飞快往这边退了过来。 欢颜暗暗叫苦,正要柱着树枝离开时,少年已侧头瞧见她,略显黯淡的眼眸有什么亮光如焰火般闪了一下。他朗笑道:“呀,怪不得喊我来看白狐,原来这里真有白狐精呢!” 刺客们已经奔了上来,一眼看到欢颜,已有人在叫道:“瞧这个穿白衣的女子,一定就是夏轻凰!没错,这个才是萧寻!” 欢颜恍然大悟。 敢情他们要追杀的是这个叫萧寻的少年,她和许知捷才是被他们认错的人。 她忙道:“我不是夏轻凰……” 萧寻已欺上前来,一把将她腰揽住,飞身便往山上掠去。 风声呼呼响在耳边时,萧寻轻笑道:“没用的。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换谁都会这样。” 欢颜见他中了毒居然还能运着轻功飞奔,心中纳罕,忙道:“我住在那座山头的寺庙里,麻烦你将我送过去,我家主人必会保你平安。” 萧寻奇怪地看向她,“和尚养的狐狸精?” 欢颜吐血,但恨双臂被他牢牢束着,不能提过树枝来给他当头一棒,只是怒目而视,恨恨道:“你才是狐狸精!” 萧寻便定睛再看向她。昏沉的暮色里,他的眼眸如明珠般的灿亮。 他微微笑道:“不是狐狸精么?我却想不出,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间绝色!” 欢颜不晓得他是真心还是嘲讽,转头看慈恩寺越来越远,待他自侧面山顶攀下,便连那个山头也看不到了,自己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捏在掌中,不觉心中忐忑。 好在萧寻行动迅捷,此时已将刺客抛得远了。欢颜便道:“你既不送我回去,便放我下来,我自己觅路回去。” 萧寻垂眸看她,笑道:“天都黑了,山里有狼,也不怕吃了你?若你真是狐狸精,放了你走倒也不妨。” =================================================== 犹记旧相逢,淡烟微月中(三) 他虽是笑语晏晏,可不知怎的,欢颜总觉得他的声调像在微微打着颤,尾音中似萦着一丝虚弱。 抬眼看他神色,也不复原先的风姿焕发。 脸庞苍白,唇色青紫,眉宇间微见焦灼。 他是知道自己中了毒的,却不晓得他知不知道这毒性有多强烈。 欢颜正要提醒他时,萧寻忽然脚下一滑,抱着她的手臂顿时一软,她已自他怀间跌落,却无法在倾斜的陡坡站稳脚跟,身体飞快往山下滑去。 欢颜大惊,忙试图抓住什么稳住自己身形时,坡上的石头、草丛和灌木飞快自手边滑下,怎么抓不住。 正在头晕目眩时,但闻萧寻一声清叱,身体飞快落下,恰将她兜头抱入怀中。但他亦已是强弩之末,最后一式已经耗光所有的力气,终究连他自己都稳不住,抱了她一路往下飞滚。 后背和双腿被参次的石块磕得疼痛,但她的头和身体被他紧紧拥着,铺天盖地都是这少年陌生却让人安宁的气息。 她心中莫名地便镇静了些。 隐隐地,她想着,这样地死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不用活着看许知澜把柔情脉脉的眼神投给其他女子,也不用细想他该有多狠的心才能将海誓山盟的心上人一手推向绝境。 如果她从此再不在他眼前出现,也不知他日后会不会因为他的狠心而后悔。 可时至今日,她为什么还要介意他会不会后悔呢? 母亲从小便告诉她,即便她是个侍女,也不必为此自卑。有才有识有傲骨,便会有旁人不敢小觑的高贵。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与门第和血统无关,更不是带着一股子铜臭味的富贵可以比拟的。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她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可她……却潸然落下泪来。 在垂死之际,在一个陌生少年的怀里。 -------------------------------------------------- 醒来时似乎全身的骨骼都在疼痛,倒也不觉得山间有多么地寒冷。 她睁开眼,漆黑的苍穹将满天的星子倒映在她眼里。 她躺在自己软软的斗蓬上,身上盖着件厚厚的白袍。 定定地看了好久,看到肩袖处的黑色血迹,她才想起这是那个萧寻的外袍。 她赶忙坐起,才看到只穿了夹衣在一旁打坐的萧寻。 夜色下,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得可怕。看到她起身,他也没有动,只是抬眼向她笑了笑,低哑着说道:“小白狐,自己找回家的路吧!我没法送你了!” 欢颜不答,站起身望向此时看来高不可攀的山丘。 萧寻伸出右手,从一旁抓出一个小小包裹,放到她的脚边,说道:“这里有一点干粮,你不怕黑的话,就在就从这里往南走。估计到天亮时便会看到村庄了,自己雇辆车回去吧!” =================================================== 犹记旧相逢,淡烟微月中(四) 欢颜将四周打量一番,低低问道:“哪边是南?” 萧寻怔了怔,“什么?” 欢颜迟疑了下,到底说道:“我从没一个人出过门,分不清东南西北。” 萧寻无语半晌,依然没有站起身,只指点道:“那边是南。你看天上的星,最亮的那颗是北极星,你只往另一边走便对了。” 他又看了一眼星光下那张清美脱尘的面庞,耐心地指点她:“实在找不到时,天亮后记得找年长有德的老人问路,别给人骗了去卖青楼里。” 欢颜点头,披上自己的斗篷,捡起那个装干粮的小包裹,看一眼那颗北极星,便往南方觅路而去。 -------------------------------------------------- 萧寻看她身影消失,微觉松了口气,却觉好容易凝定的神智又是一阵模糊,便再也支持不住,身体一晃便伏倒于地,颤抖的右手伸过去,摸到肿大的左臂,却已完全失去知觉。 他无奈叹息:“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如今牡丹花飞了,难道我要死在满山的落叶里?” 正恍惚时,眼前忽然微微一闪,却见欢颜不知什么时候又折转回来,正蹲在他跟前向他凝望。 他挣了挣,竟没能起身,只向她苦笑道:“小白狐,怎么还没走?” 欢颜望一眼天空,说道:“我找不到哪颗是北极星了!” 萧寻跟随她的目光往向天空,只觉满眼都是星子乱晃,无奈叹道:“我也找不到了!” 欢颜不说话,忽取过他身畔的宝剑,拔出。 萧寻眼皮一跳,眸光蓦地冷凝,淡淡地看向她。 欢颜慢慢地扯过他的左边袖子,用宝剑小心翼翼地挑开,露出肿大的手臂,仔细看那伤口。 萧寻这才晓得她只是查看自己伤势,目光便又柔软下来,轻笑道:“小白狐,你有修练千年的内丹吗?传说狐狸的内丹可解百毒。” 欢颜不理他,又将手搭上在他的脉门。 萧寻看她动作娴熟,猛地悟过来,不觉又惊又喜又微觉忐忑,“你……是大夫?” 欢颜摇头,轻声道:“我学过医,但没救过人,顶多帮人伤风头疼之类的小毛病。” 萧寻便道:“那你还是快些走吧!呆会儿一个小姑娘家和我这个死人呆在一起,只怕会吓傻了你。” 话未了,欢颜已持剑在手,在他的伤口处划了个十字,跪在他跟前挤着黑血。 她一边挤,一边道:“毒已入血,部分侵及肺腑。好在你用真气护住了心脉,暂时无恙。若现在有药,我应该能救你。” 萧寻道:“你现在有药吗?” 欢颜道:“寻常的药铺应该就有卖的。” 萧寻叹道:“你给我去买,来得及吗?” “若以银针止了毒气蔓延,应该来得及。”欢颜垂着眉眼,“可惜,我不认路。” ================================================== 犹记旧相逢,淡烟微月中(五) 也就是说,她出了这里,十有八、九就找不回来了。[] 萧寻苦笑。 欢颜看一眼漆黑的山头,又道:“山上应该也有。” 萧寻没等她开口,便道:“可惜,你不认路。” 欢颜便不说话,看着能挤出的污血已不多,从头上拔出一根银簪,伸手扯开萧寻胸前衣衫,说道:“我试着帮你用银针先把毒气逼一逼吧?” 萧寻看着粗粗的簪挺,虽因毒性发作而渐渐动弹不得,却禁不住毛发竦然,干笑道:“小白狐,那是银簪,不是银针。” 欢颜将银簪顶部一拧,便有机簧轻轻弹开,里面却是中空的。她将帕子铺在地上,轻轻一倒,便倒出数十枚粗细长短不一的银针。 夜间的风越发地肃杀,萧寻半赤着上身卧于地上,身躯不由自主地打战,却觉不出寒意,朦胧间笑问:“你以前常给人扎针吗?” 欢颜利落地将细如牛毛的长针扎入他胸前几处穴位,答道:“我常给阿黄和小白扎针。” “阿黄和小白?” “我养来做试验的狼狗和猿猴。” “狼狗和猿猴!” 萧寻惊叹,很想抗议两声,却觉血脉流动得越发缓慢,连呼吸都似要停顿住,终于再说不出话来,连眼前少女晶明如玉的面庞也渐渐消逝在黑暗里…… --------------------------------------------------- 萧寻再度醒来时,只觉浑身都已肿大得失去知觉,但还能感觉出自己正在仰卧一辆什么车上,明亮的阳光下,蓝天白云的色彩都璀璨得过分,将他刺激泪水直沁。 他想抬手将眼角的泪拭掉,左手固然早已无法动弹,好容易抬起的右手,节节手指竟肿得跟猪蹄似的,连胳膊都肿大着,再也举不起来。 他正发怔时,一旁飘来一角雪白的袖子,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水滴。 但闻欢颜叹道:“你可真是个怪人。昨夜知道自己快死时还在笑着说话,怎么这时候反哭起来?疼得厉害?” 萧寻道:“这都让你知道了!果然是擅解人意的小狐仙呢!” 这时拉车的樵夫听到他们说话,已经停了下来,坐在旁边喝着水,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说话。 那樵夫又高又壮,面色黝黑,绝不是年长有德的模样,只是看着对欢颜颇有几分怯意,倒也毫无将她卖到青楼的意思。 萧寻努力支起身,才发现自己躺着的是山间装柴火木炭的板车,四周一无遮蔽,总算他身上身下垫了厚厚的棉被,不致让他冻着。欢颜原来也坐在板车上,这时车停了,她才走下车来,舒了舒手脚。 萧寻浑身酸疼,也想活络下筋血,可惜他连坐起身都困难。 看看自己肿大的身子,他苦着脸问道:“我的脸是不是也肿成这样了?” =================================================== 犹记旧相逢,淡烟微月中(六) 欢颜正拿了个竹筒蹲在路边草丛,并不瞧他一眼。 樵夫却奇道:“你这是肿的吗?早上这位姑娘领我们过去看时你就是这副模样,我还想着,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 他很厚道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寻无力地倒在板车上哀叹:“不会吧?谁不知道我萧寻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 樵夫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姑娘说了,你只是给山里的毒虫咬了才昏迷,等她带你到前面镇上抓药服了,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萧寻略感安慰,忽然想起一事,忙问向欢颜道:“你不是不认路吗?” 欢颜正小心翼翼地从草丛中抓出个什么东西来放到竹筒里,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不认路,可山间的樵夫认路。[.超多好看小说]我只一说附近有株被雷劈过的歪脖子榆树,他们立刻知道是哪里了……” 萧寻点头,“总算你还没笨到家。” 他转向樵夫道:“这位大哥,你好好将我送到镇上,待我朋友过来,必定重重回报。” 樵夫憨笑道:“不用了。姑娘给我们的那柄剑便已很好。” 萧寻点头,猛地悟过来,忙摸向自己身侧时,却只剩了玉笛,没了宝剑。他骇然道:“小白狐,你把我宝剑送人了?” 欢颜握着竹筒走过来,垂眸拨弄着里面的东西,说道:“是啊,我要雇车送你去附近镇上买药,可你身上没啥值钱的。给他们笛子和佩剑挑,他们说那剑砍柴挺利落,便给他们了。” 萧寻叫道:“喂,我那是上古名剑,连剑柄都是万年不朽的古木所制,你送他们砍……砍柴?” 欢颜轻描淡写道:“若你死了,人都在荒野里和草木同朽了,留着柄不朽的剑给谁用?” 萧寻气噎,然后看向欢颜从竹筒里拿出来的东西,立时抽了口凉气。 竟是条白底彩纹的大蜘蛛,足有鸡蛋大小,正瞪着眼邪恶地摆着头。 欢颜撩起他脚上的被子,几乎是粗暴地扯开他的袜子,便让那蜘蛛咬上他的脚趾头。 萧寻惊叫:“喂,那蜘蛛好像有毒!” 欢颜眉目不动,淡淡道:“没你身上的毒厉害。昨夜我好容易引来两只,用它们的毒性来克制你身上的毒性,瞧着还算有效。我原以为你会死在半路上。” 萧寻看着兴致勃勃咬着他的蜘蛛,虽是全无知觉,亦已是满额的冷汗,喃喃道:“你……你真是狐妖吧?” “我不是狐妖。” 欢颜答着,看那蜘蛛身上的白底渐渐转暗,最后淹没了彩色的花纹,才吐了口气,将那蜘蛛放回竹筒,随手用块手帕包了,也不盖盖子,便塞入袖中。 樵夫定定地看着欢颜,眼里更有说不出的敬畏。想来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欢颜这样的行止了。 =================================================== 犹记旧相逢,淡烟微月中(七) 若是看到她这样的行止还敢存非礼之念,或打算卖她去青楼,吃上几颗熊心豹子胆都不够。 萧寻道:“那蜘蛛……你不放了吗?” 欢颜道:“这蜘蛛身上有了你身上的剧毒了,若是放了,以后咬了人,只怕寻常的大夫都治不了了!” 樵夫忙道:“不错,不错,放不得,放不得!我们还得在山里砍柴呢!” 萧寻道:“可你放在自己身上,不怕它咬你吗?” 欢颜愁道:“我怕呀!我只在山中找了些驱毒虫的寻常草药涂在身上,未必有用。可我不知拿这些蜘蛛怎么办。” 萧寻道:“不然索性捏死它们算了吧!” 欢颜道:“我只学过救人,没学过杀生。” 萧寻半晌无语,却觉被蜘蛛咬过的地方越发地麻痒,全身的肿胀感越发强烈,喃喃道:“是不是肿得更厉害了?” 樵夫已经喝不下水,很肯定地向他点了点头。 欢颜上了车,抱着膝坐在他旁边,蹙了她秀美的眉发呆。 她的袖子正垂在萧寻的手边,却无法给萧寻带来半丝绮念。明明双手已经失了知觉,他总像感觉到她的袖子里有什么在动呀动,随时要钻出来咬上他几下。 萧寻透不过气来,艰难地说道:“喂,小白狐,你能不能把你的袖子拿远些?” 欢颜往她袖中掏了一掏,片刻后掏出条极大的蜈蚣来,说道:“我昨夜明明熏了药草引蜘蛛的,谁知引来了这个。(.)书上没记载过它的毒性能不能克制你所中的阴凉之毒,但我想了许久,总觉得也该是相克的才对。要不,咱们试试?” 纤白如玉的细巧手指捏着那条张牙舞爪的绝大蜈蚣,不紧不慢地凑到萧寻的脖颈间。 萧寻直接晕了过去。 --------------------------------------------------- 再有些神智时,萧寻只觉周身滚烫,鼻间尽是氤氲的药味,似正被人扔在药罐里活活地煮着。 萧寻几乎立刻就想起晕过去前凑来的大蜈蚣,立刻就想到那只小白狐千奇百怪的疗毒法子,未待睁眼便惊叫着跳起来。 旁边有人惊呼,伴着水桶碎裂、水流哗啦倾地的声音。 萧寻踉踉跄跄地稳住身形,才发现自己正身在一家客栈,两个小二模样的人正站到墙角边惊惶地望着他。 屋中已是水漫金山,浴桶的碎片飞得四处都是,一些叫不出名的药草飘在水上,也有些粘在他身上。 他定定神,才觉身上的肿胀已消了大半,连手足间都开始恢复力道,才能一惊之下生生地击碎了这只浴桶。 小白狐并没拿锅煮他,应该只是在用药浴给他解毒吧? 可他把浴桶都给打烂了…… 正迟疑时,房门开了,欢颜浴着阳光站着,白衣亮得晃眼,看不清她的容貌神色。但听她轻松地说道:“看来恢复得不错,力气真大!” =================================================== 犹记旧相逢,淡烟微月中(八) 萧寻见自己只穿着底|裤,不免尴尬,忙到床边去寻衣袍,却哪里找得到? 欢颜已小心踩着屋里没有积水的地方走进来,仔细地打量着他,仿佛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般满是审视。 她道:“若是按这个疗法来,再有两天便可除尽余毒了。不过……咱们换个治法可好?” 萧寻顾不得问她为什么要换个治法,翻着床上衾被郁闷地问道:“我的衣袍呢?” 欢颜道:“又脏又破,早就扔了。” 萧寻问:“那我穿什么?” 欢颜道:“等我治好你还有钱剩时,你自己让人去买一套罢。” 萧寻想起她没钱雇人送掉了他的宝剑,刚想问她哪来的钱时,脱口而出时却在问道:“我的玉笛呢?” “当了!” 欢颜从袖中取出一张当票,递到他跟前,“我瞧着那玉还行,可当铺老板非说是破石头,当了五十两。买药已经用去三十多两了,又买了套我自己穿的衣袍,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当么?” 萧寻身上除了条底|裤再一无所有,她审视他的目光让他疑心她是不是估量着他值多少钱,能不能把他也给当了。 他终于坐倒在床沿,无力地说道:“没有了……不过,我手下很快会找来,那时便有银子了……” 欢颜便点头,“想来你手下会带来你的行囊。那就不用买了,横竖你得养着,不用出门。” 欢颜说着,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萧寻不顾小二正在一旁清理碎屑污水,湿淋淋的身子便钻入棉被中,捏着当票哀叹:“五十两!大小姐,你怎不去试试,五千两能不能买个这样的笛子来!” --------------------------------------------------- 萧寻的手下,只怕也没法在这不起眼的小镇客栈里找到光溜溜连件衣服都没有的萧寻。既然身体渐复,他当然也不肯终日窝在衾被里发霉,到底让小二只在房钱上扣出钱来,先去买了套布衫来,至少可以出门给部属留下点讯息了。――幸亏欢颜预交了十日房钱,暂时不用担心被人扫地出门。 欢颜住在他隔壁的房间,买了百来种药在房中,每天早晚便丢出去一包让小二煎给萧寻服用。萧寻服了,却腹泻不止,一夜起来二三十次,第二天软在床上几乎不能动弹。 竟比给毒蜘蛛咬后那般全身肿胀还要无力。 欢颜每天四五次过来诊脉,不过问问他的病况,便照旧回到自己房中,闭门不出,连一天三顿的饭菜都让小二放在门口。萧寻留心察看时,她竟有一半的时候根本没取食过。便是拿进去的,吃得也很少,再不知终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做什么。 眼看着已是第四日,萧寻不但全身肿胀尽消,连原来的那点肉都瘦干了,却快露出骨瘦如柴的模样来。 =================================================== 犹记旧相逢,淡烟微月中(九) 欢颜再来给他诊脉时,他禁不住苦笑着问:“小白狐,你不是说,我不过两三天便能恢复了吗?这是闹的哪桩?” 欢颜道:“若用原来的疗法,这时早该好了。只是我想试试别的药能不能解这毒,不想会这样闹肚子。待我再想想,明天再换几味药,辅以针灸治着试试。” 萧寻猛地悟出她的意思,登时恼怒,“你在拿我试药?你把我当成你养的阿黄和小白了?” 欢颜怔了怔,说道:“之前我不是说过了,要换一种疗法试试吗?你并没有拒绝。” 萧寻冷笑道:“我只听说大夫们想方设法让病人痊愈得更快些,还没听说有大夫拿还未痊愈的病人试药的!” 欢颜见他眉目冷厉,声音便低了下来:“我很少遇到有人中这样的毒,自然要试一试。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 萧寻怒道:“我当然不愿意。你去问问天下所有的病人,有谁愿意遇到你这样的大夫!” 欢颜便不再说话,垂了头慢慢走了出去。 自从受了杖刑,她本就清瘦了许多,本来在慈恩寺中一日三餐都有人照应,许知言、净德大师等人又常过去好言开解,如今流落在外,再无人管她,越性连饭都懒得吃,身形更是纤薄如纸。 萧寻不解其缘由,但见她出门时寥落清寂,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立时开始后悔不该和她较真。 想来只是个认真的医者,太专注于钻研医道而已,并非有心为难他,更不晓得他身份尊贵,他又何必大动雷霆? 何况若不是正好巧遇她会解毒,只怕他早已中毒而亡,在东山脚下与草木同朽了。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此咆哮,着实万万不该。 萧寻思量着,正要起身去找那只至今没细问姓名来历的小白狐道歉时,那厢小二敲响了房门。 “那位女客官留下了这几包药,说早晚服用,两三天便没事了。” 萧寻一怔,问道:“她人呢?” 小二道:“已经退房走了。” 萧寻大惊,也顾不得闹肚子闹得体虚足软,推门便奔了进去。 --------------------------------------------------- 往东山方向的大道上急奔了一阵,他终于瞧见了欢颜,忙几步追上去拦住,笑唤道:“小白狐!” 欢颜正低着头慢吞吞走着,给他火急火燎奔到前面一拦,倒也吃了一惊,恍恍惚惚的眼神慢慢收敛回来,望向眼前的少年,问道:“还有什么事?” 萧寻嘻嘻笑道:“我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了。告诉了我,我回头好去那寺里找你。” 欢颜看一眼东山的方向,说道:“我的名字,我忘了。” 她绕过萧寻,继续往前走。 ================================================== 祝大家圆蛋快乐,新年如意哈! 顺便问一问,连载至今也有两万多字了,大家对这部小说的感觉怎么样?虽然开头有点虐,但后面我是打算尽量写活跃些的,尤其是欢颜和萧寻的对手戏,尽量让小说欢乐些。可我不知道大家习不习惯这样的转变哦! 犹记旧相逢,淡烟微月中(十) 萧寻只当她生气,忙又赶上前赔礼,笑道:“忘了也不要紧,我总会记得是你救了我。方才我不该对你吼,我和你道歉。你若心里还不舒服,可以冲我吼回来,或者打我一顿,骂我一顿,怎样?” 欢颜奇怪地看他一眼,说道:“我为什么要打你骂你?你又没做错什么。你也不用谢我。我并不是特特救你,只是想试试自己医术罢了。” 萧寻道:“嗯,你的医术是好得很。目前我还没复原,你继续帮我治着,待我好了,亲自送你回去,好不好?” 欢颜道:“你没复原就继续养着吧,但若改用原来的药,不需要我治了。横竖这里离东山并不远,便是徒步回去,晚上也该到了,不必你操心。” 她又要绕开萧寻离去,萧寻急急拦着,笑道:“这哪是我想不操心便能不操心的?路上歹人那么多,你这么个标致的小美人儿,指不定会出什么事。你是因为我才到了这里,我怎能看着你出事?” “你怎知我会出事了?我这里还有几只毒蜘蛛,一只大蜈蚣,若有人想害我,我便放虫子咬他。”欢颜忽退开两步,警惕地看着他,“你若敢对我存坏心,我一样放蜘蛛咬你。(.)我那药可治不了蜘蛛的毒!” 萧寻仿佛又看到了逼到自己脖颈前的大蜈蚣,心中犹有余悸,不觉退了一步。 欢颜便低了头,继续向前方走着。 萧寻看她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只觉胸口闷闷的堵得慌,却比蜘蛛咬了般还难受。 迟疑片刻,他猛地冲上前去,笑道:“喂,你不是说要研究其他的疗毒法子吗?针灸加药物什么的,不想试试吗?” 欢颜怔了怔,抬头看向他。 萧寻笑道:“很少有人中我这样的毒吧?若是错过了,你以后到哪里再找到人来试药?” 欢颜便顿住脚,犹豫不决地摸了摸头上那根装着银针的簪子。 萧寻试探着问道:“你也没什么急事需要立刻回东山吧?” 欢颜神色一黯,“嗯,没什么急事。我从来没什么急事。” 她一个小小的侍女,哪来什么急事?她的急事,从来不过是诸公子的急事,或者说……许知澜的急事。 萧寻察颜观色,猜她心意动摇,上前挽了她手笑道:“这不结了?走,我们回客栈吧!我若存坏心,你只管放蜘蛛咬我。” 欢颜果然转身随他往回走,一路在他身上打量。 ――又是那种审视货物般的目光,让萧寻很不自在,却还是满脸陪着笑,再不敢发作。 这时只闻身后马蹄阵阵,一行七八骑往这边直直奔来。 欢颜见来势凶猛,正要躲到一边去,萧寻却握住她手臂,只在路中站定,迎向那行人。 =================================================== 犹记旧相逢,淡烟微月中(十一) 他依然唇角含笑,甚至穿着也是普通,但凝定站立时,再不见对着欢颜小心翼翼陪笑脸的模样,甚至莫名便有了种不怒而威的王者气势,令人肃然起敬。(.) 骏马在他们跟前齐齐抬足嘶鸣,然后顿住。马上之人飞跃而下,屈膝而拜:“参见少主!” 萧寻笑道:“在外面便没必要这么多礼了。都免了吧!” 几人起身,看萧寻虽然清瘦憔悴,总算神情还宁和,这才松了口气。为首那人道:“可恨祝进那老儿,只说少主出游,我等许久才打听到是去了东山,又在东山寻了好久方才找到这里来。” 萧寻淡淡道:“无非是个圈套而已,这次不小心上了当,下回找补回来便是。” 众人齐声应诺。 那部属又道:“少主如今落足何处?主上在南面的朱陆镇便置有一所宅院,过去休养该很方便。” 萧寻出身富贵,给人侍侯惯了,这些日子窝在个简陋的小客栈里,早已郁闷之极,闻言便道:“那便先住过去吧!” 欢颜刚要说话,萧寻低笑道:“离这里并不远,咱们坐车去,半日便到了。[]你要回去时,我一样遣车送你,快得很呢!” 话未了,那边早有人赶了辆马车过来,瞧着颇是富丽。 但欢颜终日和太子诸公子混在一处,却也不放在眼里,见人放下矮杌,正要踏上去时,萧寻忽然退后一步,脸色骤变。 部属忙问道:“少主,怎么了?” 萧寻僵了片刻,才问道:“附近哪里有茅厕?” 部属一呆。 萧寻叹一声,一跺脚飞奔跑开,自去寻隐蔽之处解决。 部属愕然。 藏入灌木丛之前,萧寻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欢颜正倚着车辕站着,见他无奈苦楚模样,不由地红了脸,掩嘴一笑。 却笑得萧寻心中一荡,只觉心胸一畅,无奈另一处却已喷薄欲出,慌忙蹲下身去,却觉难堪异常,只得自嘲而笑。 给美人作弄么,便是作弄得苦楚,也是飞来艳福。 只能安然而受了。 说是不远,却也有大半日的路程。何况萧寻途中又下了几次车,再好的马儿也行得缓慢,直到亥时才来到那处宅院。好在萧寻早已遣人到客栈里取了药先行赶到住处煎好,到了那里也不敢叫欢颜诊脉,先服了药自去睡觉。 欢颜很少赶这么远的路,近来身体又羸弱,在车上便东倒西歪地打着瞌睡,到了住处草草吃了点东西也便倒头睡去,到底没再给萧寻换什么针灸加药物的疗法。 第二日,萧寻悄悄唤部下连夜找来的名医为自己诊脉,结果却大出所料。 =================================================== 犹记旧相逢,淡烟微月中(十二) 那大夫道:“公子所中的,乃是七步断肠毒,据说中毒后七步内必死,虽然夸张了些,但如果不能在一刻钟内服下解药,的确无药可医。[]不知公子是找的哪位名医所治?着实不同凡响,在下很想拜访拜访。” 萧寻虽知那毒厉害,但听他这样说着,也不觉毛发森然。他问:“若是我即刻遇到大夫,大夫有把握救下来吗?” 大夫道:“恐怕……险。若是手边医药齐全,或可一试。” “前日服药后下泻不止,会不会与大夫用的药相关?” 大夫笑道:“既是排毒,上吐下泻都属正常。若能救回性命来,公子便不必计较这些了吧!” 萧寻半晌才道:“可给我治的那人,明明有法子不必如此折腾我。” 大夫道:“若真有人有那样的医术,非妖当近妖,非仙当近仙,老朽愿拜其为师。” 萧寻静默良久,挥手令他退下。 好在他停了欢颜第二次用的药后,腹泻症状已渐渐止了。等欢颜醒来,依照前约给他再用针灸和药物调理时,除了一度脸色青得发黑,倒也没出现其它难堪症状。[] 于是日复一日恢复过来,两人便各各心满意足。 ---------------------------------------------------- 此处宅院却是清幽。如今初冬时节,万木凋零,只有几株松柏还算葱郁,衬着下方败荷残枝,更觉寂静。 欢颜生长在太子府那样的盛世繁华之地,虽是身份卑微,人却聪慧灵秀,又有母亲宠爱,诸公子另眼看待,性情原有几分娇惯。待当日受了那致命一击,神魂俱伤,这才陡地安静下来。后来拖着重伤之躯送在慈恩寺休养,见了许知言、许知捷这些往日亲近的公子,难免想到他们那位负情忘义的兄弟,心下更是悲凉难抑,终日怏怏地蜗居室内,寸步不出。 如今这里的宅院久不住人,只养着两个洒扫的老夫妇。欢颜在那又大又空旷的院子里走上半天,也常常遇不到一个人,倒是常见着些可以入药的花草树木,让她伤情的人或事便似远了些,心绪反而宁和许多。 萧寻看出窍门,暗暗吩咐了,每当她肯出来散心,其他人等一个不许出现,免得她给惊扰了,又窝在屋中不出来。又担心风大着凉,暗暗令人备了上好衣袍放到她房中。 欢颜并不精擅女红,衣冠鞋袜等物一向是母亲或许知言命人帮预备的,穿起来倒也理所当然,并不客套。 不过三五天,萧寻已然大好,见她不提回去的事,倒也欢喜。 这日欢颜散步回来,萧寻正在用午膳,忙唤她一起吃。欢颜心情正好,也不一个人躲回房中吃了,笑盈盈地应了。 =================================================== 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一) 萧寻道:“虽然有,但我家人很少过来住,只怕没几本书。不过你爱看什么书,我可以叫人搬些来。” 欢颜道:“医书或佛经都成。偶尔也看些诗词。” 萧寻迟疑道:“能让你看上眼的医书只怕不多。佛经或诗词倒不难。” 他转头让人去预备,却暗暗地吩咐:“医书或诗词多找些来,佛经少少几本便成。” 他瞧着欢颜性子清寂寡言,只当欢颜生长在庙宇里,看多了佛经才会如此,再想不到欢颜原来的性子却比他还闹腾促狭几分。 二人再相处几日,欢颜见萧寻殷勤,也看不出坏心来,也便放下了心,偶尔便笑道:“这里倒还清静,住着还不错。” 萧寻道:“你若喜欢这里,一直住着也不妨。” 欢颜拈一片落叶在手,道:“这里是你的家。我和你非亲非故,怎好一直住你家里?” 萧寻笑道:“我家在蜀地,这里不过是我父亲年轻时置下的一座宅院而已。你若喜欢,我便把这里送给你。” 欢颜眼睛亮了亮,却微笑道:“这样的大礼,我可受不起!” “你救我一命,我便送你十座宅院都是应该的。” 萧寻觉出她竟真有想长住这里的意思,又是惊喜,又是纳闷,问道,“不过,你不回慈恩寺,家人会不会担心你?” 他已暗暗着人查了,知道东山只有一个慈恩寺。寺中香火甚旺,寺中之人也多是有道高僧,再怎么仔细打听,谁有肯说寺中暗藏了个年轻漂亮的未婚姑娘? 慈恩寺周围也有些山野小村,细细问下来,也从未听说有欢颜那等性情容貌的女子,因此再查不出欢颜的来历来。 欢颜却似轻松了一截,倚在廊柱上遥望京城的天空,低低道:“我哪里还有家人?我想回那里去,只因……只因除了那里,我实在无处可去。” 相依为命的母亲已经去世,自以为的姐妹情深原是她的一厢情愿,海誓山盟的恋人心心念念置她于死地…… 唯有许知言、许知捷兄弟依然把她当作红颜知己,不惜代价救下了她。 可新帝登基后,他们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新皇后的嫡子,将来无疑也会面临诸多风雨。 而真正想杀她的那个人…… 欢颜打了个寒噤,越发打定主意,若有机会,她还是离他们远远的,别去拖累他们的好。 萧寻研判地观察着眼前的少女,愈觉捉摸不透,忽笑道:“我倒是越发相信你是个狐妖了。” 欢颜瞪着他。 他道:“而且是个给寺里的高僧收伏了许多年的狐妖,天天听佛经听惯了,便不想离开了。如今看着外面也不错,也就懒得回去吃斋念佛了?” =================================================== 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二) 欢颜懒得听他打趣,转头便走向自己卧房。[.超多好看小说] 萧寻紧紧跟着他,笑道:“如果你要证明自己不是狐妖,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可好?便是我把房契转到你名下,也得有个名儿,对不?” 欢颜已走到门口,回身便关门,说道:“我只要安安静静住着,谁要你家房契了?我的名字么……早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萧寻一愣神,竟被飞快阖过来的门扇打着鼻子,酸得差点掉下泪来,自己摸着发红的鼻子叹气:“在老和尚身边那么多年,也没学会什么是平心静气,凶悍成这样!也不知道没给人收服时该怎样张牙舞爪!” 侧耳听里,里面再无一丝动静,那小白狐根本就当作没听到他说话。[] 他无奈回身往外走时,忍不住又看一眼紧闭的门扇,纳闷自语道:“你的名字和你没关系?小白狐,你给老和尚养傻了?” 这时,那厢有侍女匆匆过来,在欢颜的卧室前却不敢高声,走到他跟前才低低道:“少主,夏姑娘来了!” “夏轻凰!”萧寻悻然道,“这会儿才过来,她怎不索性等我死了再过来致悼呢?” 他嘴里这么说着,脸上却已露出欣喜之色,急走向那边回廊。 回廊上,已听到夏轻凰在那边扬声笑道:“我早来难道就能替你中毒、替你腹泻?便是你死了,我也只该为你报仇,而不是致悼。可惜你偏还活着,害我逃不了这劳碌命!” 萧寻大笑,却道:“臭丫头,我没给毒死也快给你气死了!” --------------------------------------------------- 欢颜在屋中看了半天书,起身到窗口看新在院子里挖的几味草药,却见窗口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名女子。 她比欢颜略年长些,一身白袍,背负长剑,高挑俊俏,眉眼锐利,竟有种不输男儿的英气。 她正仔细打量着欢颜,待欢颜皱眉盯向她时,才扬唇一笑,说道:“我可以进来吗?” 欢颜看着条桌堆着的药材,说道:“不可以。我不喜欢人家碰我的东西。” 白袍女子不料她拒绝得如此爽快,微微惊讶,笑道:“好罢,那我便在这里说。我叫夏轻凰,是萧寻的部属,也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欢颜沉吟,然后叹道:“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都有几个这样的红颜知己吧?” 夏轻凰笑道:“我们是好友,但也仅限于好友而已。他这次来京城,是为了求娶我的义妹。” 欢颜安坐于桌边,轻嗅着一味草药,不紧不慢说道:“还有呢?” =================================================== 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三) “我义父不仅是萧寻的老师,也曾救过他性命。萧寻素来重诺守义,既然答应了会娶她的女儿,便绝对不会食言。他的原配妻子只会是我义妹。” 欢颜不说话。 夏轻凰继续道:“萧寻说你喜静不喜动,还说若是带你回蜀,找个安静的宅院给你住着,大约你也是肯的。” 欢颜舒了舒眉,慢慢道:“蜀国虽是大吴属国,但听说颇多奇山异水,风景秀丽,若是能去那里安身,也是不错的。” 夏轻凰笑道:“你可晓得他在家中养了多少姬妾?其中不乏身怀绝技的侠女和能说会道的才女,个个伶牙利爪,只怕你到了那里哭爹喊娘都来不及,还怎么安静。[.超多好看小说]” 欢颜从袖中摸出枚竹筒,向里面看了半天,忽抬头笑道:“想安静,或者不安静,我倒觉得都简单。” 夏轻凰怔了怔。 欢颜已从竹筒中摸出蜘蛛来,一只接一只排在窗棂上,说道:“这是我引来给萧寻治毒的蜘蛛,不但本身有毒,体内还有着萧寻所中的剧毒,若给咬上一口,你多半便再也回不了西蜀了!” 盯着那五只毛茸茸黑乎乎的怪异大蜘蛛,夏轻凰不觉退了一步。 欢颜一笑,忽伸手,砰地将窗扇关上。 有一丝似檀非檀的香味从窗缝间透出。 那五只大蜘蛛原本一字排在窗棂上,呆愣愣半死不活的模样,这时忽然动了起来,像脱了缰的马儿一般飞奔起来。 有奔向夏轻凰的,也有四散奔往草丛的。 夏轻凰惊叫,立时拔剑,先将袭向自己的蜘蛛刺穿,又想起蜘蛛剧毒,恐在这院里伤了旁人,急急又砍向其他四只蜘蛛。 她闹腾时,欢颜在内轻轻道:“真不安静!” 夏轻凰腾挪挥剑,好容易将五只蜘蛛除去,饶是她武艺高强,也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低头看掌中宝剑,本来灿亮夺目的剑锋竟通身蒙上了一层黑气。 果然是剧毒。 她僵立时,欢颜在内轻笑:“这不是又安静了?” 夏轻凰愠怒,正要说话时,欢颜又道:“我从不杀生,正不知道拿这几个东西怎么办,谢谢姐姐替我除了它们。顺便再告诉姐姐一声,我一向讨厌嬉皮笑脸的男子。萧寻这样的公子哥儿,白送我都不要。令妹若稀罕,我可以教她怎么养虫子,免得她给那群伶牙利爪的姬妾害得哭爹喊娘,再也回不了大吴来!” 夏轻凰目瞪口呆。 萧寻闻讯匆匆赶过去看时,正与刹羽而归的夏轻凰在湖石堆叠而成的假山边相遇。 夏轻凰气冲冲道:“你……你引过来的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 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四) 萧寻见她发怒,料他那只小白狐并没有吃亏,反而松了口气,笑道:“我也觉得她性情有些古怪。[.超多好看小说]可她救了我的性命,我无论如何得以礼相待,对不对?对于我的恩人,夏大小姐也一定会心怀感激,对不对?” 夏轻凰怒气稍歇,郁闷道:“你糊弄别人就行了罢,何必糊弄我?你对她那叫以礼相待?我看着叫居心叵测差不多!” 萧寻叹道:“撇下我偷偷去和你义妹聚了几天,便一心只护着你那妹子了?连我和旁的女子多说几句话都不许?你细想去,你霸道不霸道?” 萧寻转头便走。 夏轻凰才觉自己的确过分了些,忙上前笑道:“哦?这么说,还是我看走眼了?原来你并不喜欢那女孩儿?” 萧寻顿了顿,皱眉道:“你放心,我不会忘了我对夏大将军的承诺。我的妻子一定会是你那位义妹,也只会是你的义妹。” 夏轻凰试探道:“嗯,王侯世家若有三妻四妾其实也正常。若你真的喜欢得紧了,不妨纳作姬妾。” 萧寻只觉给蜘蛛咬过的地方又开始疼痒起来,叹道:“这个我倒是想过。只是我怕她半夜放毒虫咬我。” “很有可能。[]”夏轻凰笑得诡异起来,“你知道那丫头怎么看待你吗?” “她怎么看待我?” “她说,她最讨厌嬉皮笑脸的男子。你这样的公子哥儿,白送她都不要!” 萧寻转头看夏轻凰神色不似撒谎,不觉愕然,忽回身往欢颜卧室方向走去。 夏轻凰笑道:“怎么?去兴师问罪?不怕她放毒虫咬你?” 萧寻犹豫了下,答道:“怕。所以我去和她赔礼道歉罢!” 夏轻凰无语。 萧寻一甩袖,素色身影已经转过湖石,不见了踪影。 夏轻凰倚着山石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想着那少女那言行的确不像把萧寻放在眼里的模样,略略松了口气;可转头想着萧寻少有的态度暧昧,又忐忑起来。 一到京城,她便匆匆与萧寻分开,正是为了先行去见那素未谋面的义妹一面。 那位聆花妹妹一如想象中的聪慧美貌,可大约寄人篱下时日久了,身上毫无义父夏一恒的刚硬傲气,娴雅温柔得近乎懦弱,着实让她又是欢喜,又是发愁。 难道,真要让聆花跟这女子学学怎么养毒虫? 不然,恐怕真对付不了蜀王府那些一心钻营的姬妾们呢! 她摇头叹气。 看来她的确是劳碌命。 除了保护萧寻,从此又多了项艰巨任务:赶走他身边除了聆花以外的女人。 萧寻并没能和欢颜赔礼道歉。 他见门虚掩着,推门进去时,欢颜正抓了本书卧在榻上,眼神却飘在床角昏暗的角落。 他一度疑心她是不是在那里养了什么蜘蛛蜈蚣之类的,仔细观察一番,却一无所获。 =================================================== 看到几位亲送的荷包和鲜花了,很感谢哈! 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五) 而回头再看欢颜时,眼睛还是定定地盯在那个角落。[] 那目光……如此地黯淡空落,如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抬头也只有没有尽头的黑暗,看不到哪怕是一颗星子所发出的些微光线。 他忽然便想起那日抱着她从山坡滚下时透过衣襟熨到胸膛间的湿热。 他本以为她是给吓哭的;可如今想着,她怎么也不像那样胆小的人。 只怕大多数男人都可以被她不动声色地吓破胆。 可那时她给他的感觉,竟和她此刻的神情如此相似。 压抑,无助,悲伤,凄凉,甚至绝望。 他不觉放轻了脚步,低低地问她:“小白狐,想什么呢?” 欢颜一惊,猛地回过神来,怒视萧寻道:“你怎么进来了?” 萧寻一指房门,“你没关门。” 欢颜记起自己曾出去检查过蜘蛛有没有全给除去,却恍惚着怎么也记不起到底有没有关门,遂问:“你有事?” 萧寻陪笑道:“刚才轻凰是不是来过了?” 欢颜点头,“来过,又走了。挺不错的一个人。” “挺不错?”萧寻不可置信,“你没生气?” 欢颜淡淡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她为她妹妹出头说几句话而已,又没背地里使阴谋害我,怎么着都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她低头自思片刻,涩然笑道:“若我有这么个真心待我的姐姐,便是天底下人人都想害我,我也不用怕了!” 萧寻见她神色惨淡,虽然不明所以,心中还是微微地抽疼,忙笑道:“小白狐,你又胡说八道了!狐狸皮虽然暖和,也不是人人都想剥的。至少和你住一起的老和尚是绝对不杀生的,对不对?” 欢颜不答,丢开书走到书桌边,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纸笺。 萧寻跟过去,只见纸笺上面来来去去,潦草重复写着几个字:冬月十一,冬月十一…… 正是今天的日期。 他正纳闷时,欢颜已抓过纸笺揉了,扔到角落里,转头问他:“你这里有好酒吗?” 萧寻诧异:“你会喝酒?” 欢颜道:“两个人时,我常喝酒。” 萧寻眼睛一亮,“好,我陪你喝两杯!” 欢颜便怪异地看向他,“和你?那我还不如一个人喝!” 萧寻狼狈而撤,终于相信夏轻凰所说不假。 那只小狐狸眼里从没有他,只怕真是白送她都不要。 这一认知让他好生沮丧,连晚饭都不曾好好吃。 幸好朝中正因大行皇帝的丧礼忙乱,他既不好在此时去提亲,也不愿此时以蜀国皇亲的身份露面充什么孝子贤孙,因此只派了使者前去循礼致祭,自己潜于私宅休养,除了调查那些刺客的行迹,再无其他要事,有的是时间慢慢消化他的不快。 =================================================== 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六) 而小白狐要的酒自然是要送去的;不但要送去,而且得是最好的酒,最好的酒具。[] 萧寻让侍女把千里迢迢从蜀国带来的琥珀酒壶和酒盏送了过去,自己拿了骨瓷彩釉的杯子喝着酒,心下已是惆怅。 莫非他真喜欢上那个至今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别扭丫头了? “除了长得漂亮些,医术高明些,又有什么好处?” 萧寻自己掰着指头数落,“目中无人,骄傲自大,脾气又坏,人又懒,对谁都爱理不理,带回家第一个就把父王给得罪了,更别说母亲和那些丫头……还会养毒虫!啧啧,谁知道半夜会不会从袖子里爬出条蜈蚣来?” 他自语着,已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夏轻凰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奇道:“少主,你一个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萧寻一呆,忙道:“没说什么。只是想着狐妖或狐仙之类的,还是生长在山里更合适。” 夏轻凰略一思忖,便已明白,笑道:“你指东院那丫头吗?只怕她自己也是那样想的。你看看这多冷的天,外边黑漆漆的,她不说在屋子里好好呆着,还提着个酒坛往冷清地方走,可不是疯了么?” 萧寻不觉站起身,诧异道:“真……真的?” 夏轻凰指向外面,“刚我从二门回来,眼看着她沿着湖边的栈道往那边去了……那边连亭子都没有一座,到了晚上,只怕连会武艺的侍卫都不太敢往那里走吧?” 手中的美酒饮到唇边,忽然间寡淡如水。 他忽然掷下杯,说道:“我瞧瞧去,可别让狼给叼了去!” 夏轻凰抱肩站着,秀挺的眉挑起,“狼?自家宅院里哪来的狼?你也太夸张了吧?” 她迈步想跟过去,略一犹豫又顿住,转身坐到桌边,提起酒壶先喝一大口,取了双筷子便夹菜吃。 “如果有狼,哼,最好把你们俩一起叼了去!” -------------------------------------------------- 十一的夜晚,冷得刺骨,月色如水倾下,仿佛在草木万物上结了层霜。 薄薄的亮,却森森的凉。 而松柏深处,连薄亮都不见,只是一味凉得糁人。 “小白狐!小白狐!” 萧寻提了盏不怕风的八宝琉璃灯笼在手,一路唤着,一路寻找。 不知是因为国丧,还是因为她的爱好,他见到她时便见她一身白衣。后来令人为她预备衣衫也多是素色,她果然都挑的淡色穿戴。这样的夜色里,他应该很容易发现她。 但他绕过石山一直走到院墙边,都没有见到她的踪影;而她那懒洋洋的性子,即便听到了他的唤声,也不会回答罢? 来回寻了两遍,他便有些疑心是不是夏轻凰试探他,或者欢颜早已回去,遂闷闷地依然提了琉璃灯在手,一边往回走着,一边嘀咕道:“死丫头,让你藏着,给狼叼了、蛇咬了才好!” =================================================== 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七) 可她不怕毒虫子,大约也不怕蛇吧? 何况这样的季节,哪里来的蛇? 这时,瑟冷的寒风吸到鼻中,依稀有一丝酒香。 酒? 石山上有些微的动静,仿佛有一粒两粒的石子悉索着滚落。 萧寻抬头,恍然大悟。 呵了呵冻得发麻的手,他沿着蹬道飞快奔了上去,只向前看了一眼,已忍不住斥道:“喂,你找死吗?” 欢颜正倚着块冰冷的山石坐在地上,提了酒坛在手,大口地灌着。[.超多好看小说] 她没穿斗篷,只着了件窄袖的夹袄,细细的腰肢软在地上,如一枝给人折断了的白芙蓉。 萧寻上前,急丢开琉璃灯,上前将她酒坛夺开,便见一满坛的酒已经见了底;她前襟一直到上腹全淋上了酒,湿湿的。她的身体已给夜风吹得仿佛没有温度,口鼻间却有炙热的气息呼出。 但听她喃喃地念道:“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 萧寻一边脱了自己的外衣将她裹上,一边冷笑道:“胡说,你再折腾,绝对没命了!” 欢颜定定神,看清了萧寻。她居然笑了笑,唤道:“萧寻。” 她从没唤过他的名字。 萧寻甚至认为,她整天这般魂游物外的模样,说不准连他的姓名都没记住。 如今,他忽听她这样柔软地唤一声他的姓名,心头蓦地也柔软了下去,柔声道:“小白狐,我带你回屋去,咱把炭火烧得旺旺的,温了热热的酒来喝,可好?” 欢颜没回答他,只是将那双因清瘦而大得有些突兀的眼睛投向了夜空。 天很冷,天穹很黑。 半悬的月,满天的星,便倒映在她浅得近乎透明的眼眸里,亮晶晶的,像……泪水。 欢颜低低道:“今天是他的生日。往年,他和家人过了生日,便悄悄来找我,让我一个人伴着他。――也挑着这样没人的地方,对饮小酌。我很开心……我以为,总有一天,我们会白天黑夜都厮守在一起……” 她挣开萧寻裹向她的衣裳,纤瘦白皙的手指向夜空,“原来,最后只是我一个人的黑夜!” 萧寻像连大脑也一时冻得僵了,好半天不能转动。 等回过神来,他连嘴里都发酸了,苦笑道:“哦,我听明白了!以为遇到了只修心养性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狐妖呢,原来是只给男人迷了心窍的笨狐狸!痴心女子负心汉,自古皆然的道理。你看不开,便是醉死在这里,他不喜欢你了,也不会为你心疼半分!” ==================================================== 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八) 欢颜低低抽泣,呜咽道:“既然以后会辜负,又何必当初许诺?有他一日,便许我一日欢颜……萧寻,你听他这话说得可好听?原来……一日一日计算有那等好处!若有一日另觅新欢,只需让我即刻死去,便也不算违诺,是不是?” 萧寻吸了口凉气,“他看上了别人,便要你死?” 欢颜定定地看着那星光,大颗的泪珠落下,疲倦地说道:“其实我宁可已经死去,便也不必……不必每天都丢了魂般难受……比死还难受。[]可我又不甘心。(.好看的小说)我实在不甘心,我实在很想问他一问,便是人人想我死,他又何必来推我这最后一下?推我……堕深渊,入地狱……” 她捉住萧寻的前襟,忽然呜呜地哭泣起来,竟如孩子般地委屈。 萧寻只觉胸口的湿暖一阵一阵的,透过肌肤一直扎到心口,煎着刺着般难受。 许久,他将她抱起,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下石山。 他也像安慰孩子一样,很耐心地柔声安慰:“别怕,别怕!他若推你,我便拉你。(.好看的小说)我将你拉出深渊,拉离地狱,护着你一直开开心心的……唉,小白狐,从来只有狐妖戏弄人啊,你怎么被人戏弄了?” 萧寻将欢颜抱回屋中时,她已闹得倦了,哭得累了,沉沉地睡倒在他腕间。 萧寻急换侍女过来,将火盆笼到床边,在外候着侍女为她换了衣裳,看她睡沉实了,这才怏怏离去。 --------------------------------------------------- 他一夜都睡得有些不安。第二日一早起床便赶过去看时,果然见欢颜宿醉未醒,身体却从半夜起便开始作烧。 奉命值守的侍女明知她是着了凉,连夜熬了驱寒汤给她服了,裹了厚厚的衾被让她发汗,却丝毫不见效果,到晨间已经烧得满脸赤红。 萧寻见状,急请了大夫过来,却道她不仅外染风寒,更兼肝气郁结,应是忧思过甚,抑郁成疾。 竟然病得很是凶险。 那大夫道:“如果小人推测不错,姑娘当在近月曾受重创,连五脏都曾受损,至今尚未完全复原,又失于调理,方至如此症候。” 欢颜虽曾和萧寻一起自山上落下,但那时萧寻全力护着,虽有些皮肉创伤,无论如何也不至于伤着肺腑。萧寻想起昨日她提起心上人置她于死地,回忆着这些日子她终日把自己关于屋中,连饭都懒得吃的种种情状,心中极是懊恼。 她重伤之余,若有人小心看护,大约也不至于会到这等田地。 可她凡事从不和他提起,甚至连姓名都不肯告诉他,他又怎么猜得到这些缘由? =================================================== 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九) 他地位尊贵,即便身在吴国,也自有通天手眼觅来最好的大夫和最好的药材,当下又找来两位名医,细细为欢颜诊治调理。 如此到第三天,欢颜渐渐开始退烧,人也像有些清醒了,只是懒懒的,终日窝在衾被中不说话。 萧寻已见惯了她这副模样,如今知晓她的苦楚委屈,更是打叠起万般温柔,只在屋中陪她逗笑说话。 欢颜只作昏睡,说一百句都答不了一句,他也不在意。 眼见新帝登基,聆花的地位也定会跟着水涨船高,断断不可能在老皇帝丧期提亲,他左右无事,有的是时间相陪欢颜。(.好看的小说) 夏轻凰却是不悦。 这日见欢颜睡了,萧寻兀自不肯离去,倚在欢颜常坐的榻边看书,遂上去低低说道:“他们老皇帝的梓宫已经送入地宫,眼见得这葬仪结束,也该预备你和聆花的喜事了!” 萧寻叹气,“聆花聆花,你可就把你这妹子放心上了!” 夏轻凰微笑道:“我把她放心上是应该的,你也该把她放心上才对。[.超多好看小说]” 萧寻静默片刻,然后道:“我何尝不放心上了?你放心,我已约了楚瑜,这几日他便会过来商议此事,尽量来年春天便将聆花迎娶回国。” 夏轻凰嫣然一笑,“你放心上就好。旁的女孩儿么……你喜欢便带回去应该也不妨事。府里上百个姬妾,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萧寻不觉沉下脸,扭头看欢颜睡得正香,才略略放心,皱眉道:“她不同的……这事以后再说吧!你也不许在她跟前胡说,不然,我不饶你!” 夏轻凰闻言,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萧寻看着她离去,低头再要看书里,哪里看得进去? 他转身走到床边,看着欢颜的面庞。 纵然面色苍白,形容清减,依然看得出那眉眼的精致。想来在她心上人跟前,更不知该如何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可惜她几乎从不曾在他跟前一展欢颜。 他不禁轻轻握了她的手,低低道:“小白狐,跟了我可好?我会许卿一世欢颜。” 衾下的身子一动不动。 她呼出的气息急促而灼热。 分明又开始作烧。 萧寻出神地凝视着她,手指不自觉地抚向她的面庞,沿着她面部的轮廓轻轻勾勒。 那样惹人怜惜的美好轮廓…… 他不觉俯下身,想在她的面庞亲上一亲;可甫要接触她的肌.肤时,却又犹豫,苦笑着缓缓地直起了身。 他这算是什么呢? 趁人之危? 这不该是他萧寻做出的事。 ================================================== 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十) 又隔了数日,欢颜才渐渐恢复过来,却是有力气将萧寻往屋外赶了。(.) 萧寻给她那条不知藏在那里的大蜈蚣逼得站到了屋门边,苦笑道:“瞧着还是你病得半死不活时可爱。你看你没事弄这些毒虫子,能不把你心上人给吓跑吗?” 欢颜不觉变色,伏在枕上半晌,说道:“我以前从没弄过这些毒虫。便是找一些来,都是为了给人治病救命的。” 萧寻笑道:“可是丫头,你若是玩这些,是男人都会给你吓走的!” 欢颜默默看他片刻,目光甚是迷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才道:“我这些日子没管这蜈蚣,它本来就要死了。刚它只是往屋外跑而已。” 萧寻一怔,乍着胆子去看时,才发现逼到自己跟前的蜈蚣真的已经一动不动了。 他松了口气,忙奔回她床边,笑道:“我就知道小白狐不舍得谋杀自己的病人。何况,我这病人好歹还有些用处。既能给你试药,又能在关键时候帮你治病,多好!” 欢颜不答。 萧寻伸入被底,摸着她瘦骨嶙峋的肩背,柔声道:“我知道你恨那个害你的男子。告诉我他是谁,我去帮你把他抓来给你出气。到时你要打他便打他,要杀他便杀他,要问什么也可以追根究底问个明白……我盼你从此解了心结,过得开开心心。” 欢颜脸色更白,忽然便背转过身,挣开他的手,将头蒙到衾被里。 萧寻猜着她满心必定还念着那男子,心下失望,正想离去时,忽听欢颜在衾被间含混问道:“萧寻,你喜欢我吗?” 萧寻不料她会突然问起这个,一时手足无措,竟也红了脸。但他感觉着自己此刻很想她拥入怀小心呵护的冲动,思忖了许久,终于很诚实地回答:“喜欢。好像还喜欢得紧。我若骗你,你尽管放毒蜘蛛咬我。” 欢颜沉默片刻,便转过身,从被中探出头来,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眸还是那种让人沉醉的半透明,浅浅地映着他微赤的面庞。 许久,她道:“那么,你别娶聆花,娶我吧!” 萧寻呆住,立时悟出那日夏轻凰和他的对话,她竟全听到了。 可他来大吴,本就为求娶聆花而来…… 他有他的承诺,他有他的抱负,没有一样可以舍弃。 欢颜的眼眸中渐渐蕴上嘲讽和不屑。她冷笑道:“你喜欢我,却不肯娶我?” 萧寻摇头,只觉嗓间干涸得难受,好容易才勉强笑道:“我喜欢你,我也愿意娶你。只是……人生在世,谁能事事遂心?我必须娶聆花,可我也会待你好,一辈子都待你好……不可以吗?” =================================================== 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十一) 欢颜冷笑,“我猜得到你必须娶聆花的理由,有多么地冠冕堂皇,光明正大!当有一天,聆花想杀我时,这理由将会成为你维护他的理由,哪怕我给害死;当有一天,我阻碍你走向预定的道路时,这理由同样会成为诛杀我的理由,对不对?” 她已坐起身,面庞赤红,鼻尖冒着细密的汗珠,身体颤抖,目光却亮得凌锐。 她握紧拳,冷冷道:“他和你,是同一种人。我上一回当,是你们太狠;再上一回当,便是我太傻。” 萧寻居然给她看得心里发虚,好一会儿才勉强笑道:“你认为,我和那个置你于死地的情人一样,都在欺骗你?” “难道没有欺骗吗?” 她紧盯着他,眸心里有着清晰的恨和怨,“很喜欢我,但早晚会娶别的女子,放任她欺凌我;很喜欢我,但更喜欢你们的富贵权势,必要时随时可以牺牲我。你们的喜欢也真不值钱!” 萧寻气沮,叹道:“在你心里,我便是这样无耻并无用?” 欢颜冷笑:“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还在打算着迎娶新帝的义女。你大约……还正盘算着未来怎样利用妻族的势力让自己在蜀国站得更稳更高……” 萧寻不觉变色,失声道:“你……你早知道我是……” 欢颜望着眼前这俊美潇洒的少年,喑哑一笑,“萧寻,年十八,蜀国国主萧旷嫡长子,虽未册太子,但人人皆知他是蜀国少主。(.无弹窗广告)性旷达,好嬉游,却甚有谋略,庆王屡次相害,均被其轻易化解,深得群臣拥戴。此人有鸿鹄之志,心比天高,只怕不会甘心长久向大吴俯首称臣。” 萧寻重新审视着这个从山里捡回来的小白狐,目光也渐深邃幽沉。 他慢慢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姓名,于蜀国子民也也并不陌生,但一般的吴国老百姓,只怕连蜀国国主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少主萧寻和萧寻的个性志向了。 她向来寡言少语,极少与人接触,再不可能是从他的随侍身边探听到的消息。 也就是说,从第一次见面听到他的姓名起,她便已清楚他的身份? 欢颜只是淡淡笑着回答:“我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而已。我只奇怪,你怎么敢在问我这句话前,就说什么许卿一世欢颜?即便你是蜀国国主,即便你是大吴皇帝,你可以许我一世富贵,一世荣华,也不能许我一世欢颜!萧寻,你许不起的东西,可不可以别乱许诺?别让我……瞧不起你!” 萧寻吸气。 本待揪出那个负心男子来为她出气,再不料他那满心满怀的温柔情愫,在她看来竟跟那男子并无二致,白白换来一场冷嘲热讽。 =================================================== 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一) 他回思果然是自己太唐突,一肚子郁愤再也发作不出来,只得自嘲一笑,正待寻话来解释时,那边门口已传来急匆匆的脚步。 却是跟着夏轻凰的侍女,面色惊惶地奔来,说道:“公子,不知……不知哪里来的一队人马,将我们宅第团团围了!姑娘让奴婢传话,让公子尽快从东侧门先行离去,那里人少。” 萧寻一怔,问道:“领头的是什么人?可曾和轻凰照面了?” 侍女答道:“是个年轻人,自称姓许;还有个人一直坐在软轿里,并未出面,再不晓得是什么人。他们口口声声说府里藏了他们要找的人,要冲进来搜人,姑娘已经和他们打起来了!” 萧寻沉吟半晌,冷笑道:“便是我潜在京郊不曾亲身到京城致祭,我便不信庆王敢这样明刀明枪跟我动手!” 他回头瞧了欢颜一眼,说道:“你说得很对,我现在的确没有资格向你许下那个诺言。一切……日后可见分晓。你好生养着,呆会如果有事,我会让部下先把你送走。” 他一把推开试图阻拦他的侍女,大踏步出了屋子,径奔往大门方向而去。 夏轻凰那个侍女急急追着,一路喊道:“公子,公子,危险!” -------------------------------------------------- 蜀国位于大吴以西,其地富饶却偏远。[] 武成帝一统中原时,蜀国国小力微,其主遂削去帝号,向吴国称臣,每年遣使纳贡;那时武成帝因久战沙场,身体大不如前,又纳了一位绝艳的蜀国公主为妃,遂将蜀国容了下来。 蜀国虽号称是大吴属国,执臣礼甚恭,但这些年屡屡开疆拓地,西方的狄人、北方的赫赫先后归顺。其地域虽小,可国富兵强,已不下于大吴。 如今这位萧寻,正是蜀国国主萧旷的爱子。 他本是正宫所出的唯一子嗣,地位自出世起便无可动摇。但蜀国靳太后偏爱少子王,屡屡提出让萧旷立庆王为皇太弟,待庆王百年后再传给萧寻。 萧旷虽孝顺,可他好好的有自己的子嗣,又怎肯立弟弟为皇太弟? 自古以来,皇家争权最是无情,兄弟手足一样地你死我活。 真立了弟弟为皇太弟,只怕他归天的那一天,得把自己儿子一并带上了。 故而他虽碍着靳太后的面子,虽然没立萧寻为太子,却令宫中上下以少主相称,其用意当然无人不知。 庆王无奈,萧寻才十三四岁时,便送了十个美人过去,想用美人计迷惑萧寻,盼其耽于酒色,不思进取,方才有机可趁;靳太后闻知,也送了数名美人给孙子;正宫柳后听说,只怕儿子真被引上邪路,便和萧旷商议,也陆续赏了许多美人,却是为了克制萧寻府上先去的那些美人,将萧寻往治国之路上引导。 =================================================== 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二) 故而萧寻年纪虽轻,但府中的确已姬妾无数,甚至其中大半连他自己都叫不出名字来。(.) 表面莺莺燕燕,春光明媚,暗地里明争暗斗,暗涛汹涌。身于其间到底是什么滋味,便只有萧寻自己清楚了。 娶个能镇住自己后院的妃子回去,对他着实是利不是弊。故而他还是很乐意地亲自跑来大吴,打算把大将军夏一恒的女儿给娶回去。 即便夏家这位女儿没有将门虎女的气概,好歹夏一恒还有一群很忠心的部将留在朝中撑腰;再则她还有个义姐夏轻凰,足以让他满府的姬妾避退三舍。[] 这便够了。 至于祝进利用他少年好胜的心性,借了山中狐妖之说引他入山设伏之事,他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是什么人做的。遇到个不知是救星还是魔星的小白狐,却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 但此地距京城极近,民阜物丰,并非东山那样的荒郊野岭,稍有动静便能传到京中。庆王敢在这里公然动手,便是真能除掉侄儿,只怕很快便能传到他哥哥萧旷耳中。(.无弹窗广告) 便是大吴皇帝,也断断不会容忍属国亲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耍勇斗狠。 匆匆赶到前院,只闻叱喝厮杀声不断。抬眼见夏轻凰正领着随侍和来人打斗,却把他们拦于门廊以外,不肯容他们踏入厅堂半步。 好在那些人似得过吩咐,虽执了刀剑,下手倒也留有余地,尚未出现太大伤亡。 领头之人一眼可见,却是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宝蓝锦衣,紧锁着眉站在一架软轿旁,正和轿中之人说着什么。见萧寻大踏步出来,他也只不过淡淡一眼扫过,并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 很明显,萧寻并不是他们的目标。 萧寻高喝道:“住手!” 夏轻凰因萧寻遇袭之事,看似漫不经心,这些日子着实警惕。何况萧寻隐居在此,并未知会吴国的亲朋故交,一见有人闯入找人,立时猜测他们是庆王派来对萧寻不利的,忙派人通知萧寻离去。如今胡乱打了一场,也看出对方并无杀机,听闻萧寻喝止,忙趁机住了手,跃到一边,只在萧寻身畔护卫。 蓝衣少年皱眉看向他们,负手道:“想住手,还不交人?看我今日拆了你们这破院子!” 他喝令左右:“冲进去!找到欢颜,把他们房子一把火烧了!” 萧寻忙喝道:“慢着!可否请这位公子把话说清楚?你们要找的是谁?” 夏轻凰神情古怪地看向他,“他们要找我们从东山带回的人。” 萧寻一呆。 只有他曾在东山遇险,在夏轻凰他们听来,这些人找的,一定就是萧寻,怪不得刚说话就动起手来。 可认真说起来,从东山一起出来的,并不只他一个…… =================================================== 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三) 蓝衣少年那些手下却也是训练有素、唯主人之命是从,根本不听萧寻呼喝,此时已又冲上来,持了兵器向前推搡。(.无弹窗广告) 萧寻正踌躇时,软轿中忽然有人缓缓道:“退下。” 他的声音并不高,平平静静,远没有蓝衣少年的凌厉和愤怒,但那些从人听见,立时住了手,屏声静气退到一边。 蓝衣少年怒意正盛,此却也低了嗓子,低低道:“二哥,欢颜身子还没好,给这些人抓来这许久,指不定欺负成什么样……” 他的喉间一哽,声音已微觉沙哑,自责道:“这事都怨我,不该丢下她……” 轿中男子柔声道:“五弟别急。既有了下落,不怕找不出来。” 萧寻已走上前,说道:“在下姓萧,是此间的主人,想请教二位,到底要在我府上寻找什么人?” 轿中男子淡淡道:“萧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我们要找的是谁,想必公子心知肚明。我们已经寻她一个月了,还请公子尽快交出。” 萧寻便知猜得对了,只觉心中忽然一紧,竟抿了唇没有答话。 夏轻凰见状,冷笑道:“这位公子既然说什么明人不说暗话,自己又为什么遮遮掩掩躲在轿中?难道公子见不得人吗?” 话未了,但闻兵刃出鞘声起,却是护在软轿周围的几名武者齐齐拔剑出鞘,向夏轻凰怒目而视;连蓝衣少年眸中都闪过一抹杀机,右手按到了剑柄上。 他自恃身份尊贵,轻易不肯与人动手,眼前打得再混乱,都只负手站着,可这一刻仿佛也已怒不可遏,并悄悄地瞥向软轿,神情间有些担忧。 夏轻凰愕然,再不知自己哪句话激得他们如此愤怒。 但轿中男子静默片刻,却喟然叹道:“的确是我失礼。扶我下来!” 随侍之人见他并无怒意,紧绷的脸色这才略略松驰下来。一旁有人打起轿帘,却是那蓝衣少年上前,亲自扶出那人,口中尚道:“二哥,小心脚下。” 那人缓缓走下,却是一身浅青色的宽袍大袖,很朴素的质地裹于修长的身段,隐然有种超然物外的出尘感。他的容貌极俊逸,眉眼都是罕有的沉静雅秀,连萧寻都有些自愧不如。 但浴在阳光下,他像很不适应,皱眉低问旁边的少年:“现在阳光是不是很烈?” 少年神色一黯,答道:“嗯,今天天气好,阳光是烈了些。” 夏轻凰迷惑地抬头看了看太阳。 冬日的太阳,便是再烈,又能烈到哪里去? 她再看向那人,只觉他的双眼黑白分明,干净得一尘不染,正定定地看向她,却又像根本没有她。 因着那双仿佛什么都看不到、又什么都能看到的眼睛,他被一大群人簇拥在中间,依然显得那样寂寞,那样沉静,那样……让人心痛。 那眼睛,那样乌黑漂亮的一双眼睛,竟然,是一个瞎子的眼睛! ================================================== 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四) 这对兄弟自然便是许知言和许知捷。[.超多好看小说] 因为国丧的缘故,那日许知捷也穿着白衣,被庆王的人误当作萧寻追杀。他藏了欢颜,自己好容易引开敌手,返回寺中急唤人一起到山中寻找时,天色都已经昏黑,欢颜早已不在原地。 他寻了一整晚没寻到,第二天急忙回宫告诉许知言。许知言怕他这时屡屡不见人影给人疑心,遂自己托病不出,暗暗调了许多人马,差不多把小小的东山翻转过来,哪里找得到人? 而萧寻和刺客们打斗留下的血迹更让他们心惊胆战。(.好看的小说) 后来找到送他们出山的樵夫,知道欢颜是带了病人自己离开的,这才略略放心,猜测欢颜痴迷医术,等将那人救回,多半便自己回来了。谁知左等右等等不到她回寺,而再往下打听,更知道她救的人已渐渐复原,她是在离开客栈的半路被人带走的,猜着必是欢颜姿容美丽惹的祸,再不晓得会落到怎样的境地。故而好容易找到这里,眼见得这小小的宅院竟然藏龙卧虎,潜着那么多的高手,连许知言都是满怀疑惑,任由许知捷让手下硬闯,却是想看看此间的主人到底是怎样了不得的人物。(.) 萧寻这时已回过神来,向许知言微笑道:“我府上的确寄居着一位从东山一起过来的朋友。但她来去自由,在下从不曾约束。请问二位又是她什么人?” 许知言轻轻一笑,答道:“她在我们身边长大,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的妹妹,我们的……家人。” 他说最后两个字时,声音已经温柔,慢慢将头偏向回廊的方向。 他的眸光虽定定的没有神采,面庞却是柔和含笑。 一如此时的天空,蕴了冬日阳光的煦柔,高远而明净,似可包容世间一切悲辛酸苦,灾厄困顿。 萧寻一回头,已经看到了裹着斗篷含泪走出来的少女。 她正抱着肩向那对兄弟凝望,完全没有看向他。 她只是他的小白狐,却是他们的朋友、妹妹或家人。 “欢颜!” 许知捷已惊喜地呼唤一声,飞奔过去将她拥住。 “五公子!” 欢颜笑了笑,一眨眼,泪水却飞快地滑落下来。 许知捷将她拥紧在怀里,伸手便抚向她的脸,神情已是不善。 “你……你怎么瘦成这样?”他一指萧寻,问道:“是他欺负你吗?” 欢颜摇头,哑着嗓子低低道:“没有,是我自己着了凉,近来一直病着。他延了大夫为我治病,原该谢谢他。” 许知捷面色稍霁,说道:“那我改日备上一份厚礼过来致谢吧!” 但他对萧寻显然没什么好感,这样说着时,甚至都不曾正眼看过萧寻一眼。 ==================================================== 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五) 许知言遥对着他们的方向,柔声道:“五弟,把她先送我轿里来。如今正病着,别再吹了风。” 许知捷应了,急将欢颜抱起,走向软轿。 萧寻忙道:“她的病的确还没好。我这边医药都已预备好,不如再在这里住几日,待她好了……” 他忽然间闭了嘴,定定地看着他们,呼吸仿佛一时停顿。 许知捷走到软轿前,轿帘已经打起。他恋恋地看着怀中的欢颜,忽俯下头,薄唇在她额上轻轻一碰。 欢颜并未挣扎或表现出不悦,那样无声无息地蜷着身体,偶人般由着他将她送入轿中。 许知言也被扶入轿中,却摸索着握到欢颜的手,让她倚在自己肩上靠着,命人为她再披上一层厚厚的毡毯,才隔了轿帘向萧寻道:“舍妹还有些作烧,请恕在下失礼,只得先带她回去医治了!今日冒犯之事,尚祈见谅!” 萧寻苦笑道:“阁下言重了!在下承蒙这姑娘相救,原想多留她些时日,以求回报万一。如今既然她想走……” 他凝视着那已经垂下的青布轿帘,冀盼着轿中那少女能有所动作。 再看他一眼,或再和他说一句话。 但他顿了好久,轿中始终安静。 他终究轻轻道:“看来我是留你不住了……” 许知捷向他一揖告辞,已当先带人步出宅院。 萧寻送出门,看着许知捷上了马,在大批扈从簇拥下伴着那软轿离去。 原来围着宅院的人马也随之解围而去,足足有三四百人。 虽是寻常富贵人家护院仆役的装扮,却进退有序,极有法度,分明是久经训练的府兵或官兵。 但他到底没去细问这两人的身份来历,如同他也不愿意告诉他们他的身份来历一样。 --------------------------------------------------- 看着部属散开,萧寻也像松了口气,急急便往后院走去,然后忽然在二门前顿住。 他的确想快快解决了前面的事,好尽快赶回后院去。 赶回后院,向他的小白狐好好解释解释。 即便不能让她相信他的许诺,至少也不能让她把他当成和她以前的恋人一样的负心汉。 可她已经走了。 并且,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不欢而散。 那个和他相伴一个月的少女,让他渐渐心动心痛的小白狐,已和他不欢而散。 他不知道她会被带到哪里去,但他看得出那两人的不同寻常。 闭于高门朱户,从此,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她。 而她,却对他冒撞的许诺耿耿于怀,只怕还盼着从此再不见他吧? 他坐立不安,忽转过身,急急向前厅奔去,却差点和匆匆赶来的夏轻凰撞个满怀。 =================================================== 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六) 他定定神,急问道:“刚有没有多派人手,去查探那两人的来历?” 夏轻凰点头道:“自然早已有人跟了过去。不过这事不急,你快去前厅,楚大人来了!” 楚瑜,吴国最年轻的丞相,顺成帝的宠臣。 即便太子许安仁继位,也不能无视楚瑜这么些年在朝中掌权渐渐形成的盘根错结的势力。 萧寻想尽快娶到聆花回蜀,便不得不依仗朝中近臣的协助和进言。 萧寻定定神,想到蜀国朝中的明刀暗枪,苦笑一声,摇头逼自己甩去那少女的身影,大步跨入客厅。 楚瑜才不过三十出头年纪,一身月白便装,亦是风神俊朗,并不见官场上的富贵庸俗之态。 此刻他正坐在厅中皱眉沉思着什么,见萧寻过来,急起身相迎。 二人虽是初见,但蜀主萧旷早年便常遣使在楚府走动,因而彼此并不陌生。 寒喧几句,楚瑜便看向门外道:“有件事正想请教少主。” 萧寻忙道:“楚相请讲。” 楚瑜道:“方才我过来时,险些和五皇子撞上。细细问时,仿佛是从这里出去的。” 萧寻失声道:“难道他们是……” 他心念电转,立时道:“是了,我早该想到的。(.)轿中的应该便是二皇子许知言。早听说他双目失明,不问政事,不想也有那样的风姿。――听说新帝那几个已经长成的皇子,都很出色。” 楚瑜笑了笑,“最出色的是三皇子许知澜,可惜不是皇后生的。是个有才有识的可交之人,有机会我为少主引见一下。” “好,好……” 萧寻端起茶盏,却有些失魂落魄。 楚瑜仔细地看向他,问道:“不知方不方便告诉我,二皇子和五皇子怎么会跑这里来?” 萧寻苦涩地笑了笑,说道:“我无意间结识了一个姑娘,将她留在了身边。不想……竟惊动了两位皇子,说是他们家的,方才已经将她带回去了!” “哦……那姑娘叫什么?” “好像叫……欢颜?”萧寻终于知道了小白狐的名字,却是从旁人的口中唤出,“二皇子曾说,她是他们的妹妹。可我并未听说,太子有这么个女儿,或者……义女。” “太子已经登基,这些日子都在忙着先帝丧仪之事,并未听说过哪个女儿走丢。而义女么,却只有你想娶的聆花一个……”楚瑜沉思片刻,“咦”了一声,说道:“莫非是聆花那个会医术的侍女?她还没死?” “什么侍女?” “聆花的侍女。据说人长得极美,又极聪明,太子的那几位公子和她走得都很近,她却对三公子情有独钟。但前儿太子的长子失足堕马而亡,人人说是意外,但我在太子府的眼线却回报来消息,说是这丫头害死的。” =================================================== 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七) “她?害死太子的长子?为什么?”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如果硬要塞一个动机的话,只能说她是在为三公子,――也就是如今的三皇子铺路了。他虽不是嫡子,但大皇子死后,二皇子双目失明,最年长的皇子便成了他。可后来聆花在这个侍女的卧房找到了致马癫狂的药物,三皇子则指证最后接触那匹马的就是这侍女。结果,这侍女当即被活活打死了……” 萧寻心中怦怦乱跳,不知不觉间攥了满手的汗,慢慢地说道:“她叫欢颜……” 楚瑜道:“没错,我记得这侍女,好像就是叫这名字。(.好看的小说)难道她没死?难道是二皇子和五皇子将她救下来了?我倒真想见识见识这丫头到底是怎样的尤物,竟让两个皇子肯冒这样的险?啧啧,瞧来连我们久历花丛阅美无数的蜀国少主都上心了……” 萧寻不答,脑中来来去去,都想着当日问她名字时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她早与她的名字无关了…… 欢颜。 她早已与欢颜无关。 所以,如果你没有足够的资格和诚意,千万别冒冒然地许诺,许你也许根本就许不起的一世欢颜。[] --------------------------------------------------- 欢颜再次给带回了慈恩寺。 而这一次,许知捷再不能如先前那般安心了。 他令自己的一队侍从乔作山野村夫在寺院外巡守,又将调了人在欢颜住的屋子外守卫。 许知言见他忙乱,皱眉道:“五弟,此地贵在僻静,不易招人眼目。一个山间寺院,冒然出来这许多人,反而惹人疑心。” 许知捷愁道:“刺客的来历尚未查清,即便是冲我而来,难保不对欢颜下手;何况咱们刚才调了这许多人马,虽然使了些碍眼法引开了跟踪的人,可我瞧着那个姓萧的不是寻常人,指不定早已知道欢颜住在这里。” 他不觉望向欢颜。 她和那姓萧的相处近一个月,便是再怎么不经心,多少都该有些线索才对。 可欢颜蜷在衾被中一动不动,黑鸦鸦的长发铺了一枕,越发见得露在外面的半张面庞清瘦得可怜。 许知捷无奈地叹息一声,将火盆往她床边挪了一挪,亲自动手加了两块炭,又摸她额上的温度。 许知言坐在桌边,静静地喝酒。 他也不要人侍奉,自己一手提酒壶,一手握住酒杯,缓缓倒着,总在美酒堪堪溢出杯沿的那一刻止住,然后稳稳托起,送到唇边。 竟是点滴不洒。 刚暖好的酒,润热了这些日子以来总是冰冷的指尖。 他唇边的笑意也渐渐柔暖起来。 =================================================== 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八) 他道:“五弟,欢颜有时看着迷糊,可心里聪明得紧。她敢和那位萧公子相处那么久,自然有把握他不会伤害她。” 许知捷眉宇间蕴着怜惜,却冷笑道:“我瞧未必。她若真的聪明,有些事也不至于到现在还看不穿看不破。真是……要多笨有多笨!” 许知言笑了笑,自顾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再不接话。 这时,有侍从急急进来禀道:“五殿下,皇后娘娘在找你。” 随着许安仁的登基,太子妃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又生过五皇子许知捷和八皇子许知洛,如今自然顺理成章成为母仪天下的章皇后。 许知捷听得母亲召唤,却也无奈,说道:“多半是为分封诸王的事。早日确定下来也好,我有了自己的府第,便将欢颜带过去。” 许知言微笑,“你恐怕未必会封王。” 许知捷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眸光闪了闪,冷笑道:“若有那机会,我自然也要争一争。三哥舍弃欢颜转而向聆花大献殷勤,无非因为父皇对聆花另眼相待而已,存了什么心,谁又不知道?便是为欢颜争口气,我也不会让他得偿所愿!” 许知言不语。 许知捷为欢颜掖一掖被子,再凝视她一眼,才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离开的脚步声疾速有力,很快便离他们远去。 是许知言永远不能企及的健康和活力。 屋中开始安静下来。偶尔有沥沥的倒酒声。 良久,许知言轻叹:“欢颜,便这么想逃开吗?连我和知捷一并逃开?” 欢颜睡着似的没说话,鸦翼般的长睫却颤了颤,有晶莹的泪滴滚落。 许知言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丢开酒杯,慢慢地走到床边,摸索着坐下,抚向她的面庞,很准确地拭上她的眼角。 欢颜便伏在他温热的手掌上,呜呜咽咽地哭。 许知言叹一声,轻轻将她扶起,拥到自己怀中,悠悠道:“想哭便好好哭一场,别憋坏了自己。别以为你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有知捷。你若愿意,我便是你的家人,你的兄长。” 欢颜哽咽了好一会儿,才能沙哑地答道:“二殿下,我攀不起……” 许知言落寞而笑,淡淡道:“攀不起?即便我是皇子皇孙吗?哪里又比谁高贵了?大哥送了命,我瞎了眼,三弟牺牲了你……其实我并不觉得,他完全是因为那个离他还很遥远的储位舍弃你。” 他顿了顿,侧了耳对着欢颜。 欢颜抬眼看着许知言柔和的侧脸,淡色的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 =================================================== 饺子给大家拜年啦!新春快乐,龙年大吉,红包多多,幸福满满! 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九) 许知言叹道:“没有人知道,下一轮不幸会落在我哪一个兄弟身上。(.无弹窗广告)我顾不了他们,当然他们也不会顾到我。我记得……我十岁生日时,父皇当众宣布,说我的眼睛已经无法恢复。所有的人都在惋惜,用叹息掩盖他们内心幸灾乐祸的欣喜。只有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忽然从人群中钻出,大声地向我说,她会治好我的眼睛!” 欢颜居然是记得的。 那日她们住的小院子忽然间人少了许多,连母亲银姑都带着聆花走出了院门。 可临走时,银姑一样吩咐她:“别出这院子,别让外人看到你,知道吗?” 她似懂非懂,点头答应了,心里却不以为然。 然后,她也悄悄地溜出了门,循着声音找到了府中最热闹的地方。 那里正搭着戏台,锣鼓喧天地唱戏为二公子庆生。 她不知道二公子是谁,但很乐意挤在仆役间看热闹,看戏台上那些花花绿绿的人儿走来走去吟唱着她听不懂的戏词。 一出戏结束后,是太子许安仁当众落泪,感叹爱子许知言命苦,一双眼睛已经群医束手,再也无法复明。 她这时才注意到许知言。 那是一个要么你注意不到,一旦注意到了便再也挪不开眼睛的小小少年。 听他父亲那样说着时,他依然那样安静地坐在桌边,接受着众亲友的不知是好意还是恶意的温言安慰,――像一个白玉雕的人儿,被人失手打碎了,又小心地粘了起来。 仿佛再多一点的言语,再多一点的同情,便能将他重新击碎,再度是不可救药的四分五裂。 欢颜忽然便想起了母亲银姑。 带着她和聆花安睡时,常常惊叫着从梦中惊醒,或者失声痛哭,或者怔怔出神。陪伴她们左右的婆子说她是给吓的,最好找大夫开几贴药,或许就好了。 但银姑不肯。她总是惊惶地摆手,不愿多惊动一个人。 欢颜很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那个安静坐于众人恭维之中的小小少年身上,看到了那种无所适从无能为力的压抑,并且在忽然间为他难受之极。 她几乎不曾考虑,便冲出去向着那小小少年道:“大哥哥,我会治好你的眼睛!” 银姑猛地发现她出现在众人跟前,给惊吓得半死,赶忙奔过去,一边告罪,一边匆匆抱走她。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插曲。 即便欢颜的称呼逾矩,也没人能否认她话语中的善意,自然更不会有人为此责罚她。 叫欢颜失望的是,那少年似根本没听到她的话,自始至终都那样安静着,甚至不曾向她的方向瞧上一眼。 那时她真的小,而且傻。 他既然失明,又怎么瞧得见她? 那时,他已失明近五年。 =================================================== 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十) 但他竟真的在那无边的喧嚣声里听到了她的话,并且在第二日便命人将她带了过来。 他问她:“你会医术?” 看着他的眼睛,欢颜摇头,然后道:“我以后会学医。我会治好大哥哥的眼睛,也治好我娘睡不好觉的毛病。” 他便笑了笑,说道:“你若要学,每天到我这里来吧!我让帮我治病的大夫教你。” 欢颜连连答应,又抬眼问他:“我叫欢颜,你叫什么?” “欢颜?”他心中描摹着她展笑欢颜的模样,不禁又是一笑,“我叫知言。” 他把她抱到膝上,捉着她白嫩嫩的小小手指,摸索着蘸了茶水,慢慢地在桌上写下“知言”二字。 那字迹,比正常人写的字还要端正秀丽。 欢颜又问他:“知言大哥,欢颜二字怎写?” 许知言摸摸她的头,重捉了她的手指,依然那样摸索着蘸了茶水,在“知言”二字的下方,又写下了“欢颜”二字。 欢颜便举着她肥嘟嘟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她平生第一次写下的字:“知、言、欢、颜……” 她也平生第一次认得了这四个字:知言,欢颜。 只有那一天,欢颜以“知言大哥”称呼许知言。 银姑听说许知言愿意让人教她识字学医,不胜欢喜;但听说欢颜称他为大哥,又惊得魂不附体。 欢颜被细细教导了许久,终于弄清她和许知言之间不可逾越的距离,从此也只敢称他为二公子了。 即便许知言双目失明,即便他早早失去了母亲,他在太子府的地位还是超然的。 他的母亲李氏,也就是许安仁的元配太子妃,不但出身高门大户,国色倾城,并且才识过人,不让须眉。 许安仁侧妃姬妾众多,但从不曾有人得到过李氏这样长久且深远的宠爱。 李妃在一次赴宫宴回来后忽然得病,不日便香消玉殒;许安仁哀痛之极,一连许多日子不曾过问府中之事,再不想爱子也骤得急症,双目失明。 当时虽未查出是被人所害,但许安仁自幼见惯风浪,便是猜也猜出几分,自此便不要任何姬妾插手,令奶娘将这个儿子抱在自己跟前养育。 直到许知言十二岁,章氏生了第八子许知洛,他认为许知洛酷肖他,也是万分喜爱,这才请旨册了章氏为太子妃,寻了处安静宽敞的院子把许知言搬出另住,兀自派了勤谨得力的心腹侍仆小心守护。 许知言极聪明,五岁之前便由母亲教导认了几千字,又有名师悉心教导,经史子集、兵法医术均有涉猎,琴艺棋术亦不同凡响。 可惜他双目失明,任凭许安仁怎么另眼相待,也无法承继太子府乃至这大吴国的一切。 =================================================== 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十一) 欢颜的凝噎声不知不觉间止住了。 她或许是不幸的。 但她到底活下来了,并没有缺胳膊少腿,甚至还比许知言多一双明亮清澈可以阅尽人世百态的眼睛。 她轻轻道:“知言大哥,我会治好你的眼睛。” 许知言一笑,拍拍她的肩,柔声道:“我等着那一天呢!” 欢颜又道:“那个萧公子,就是萧寻。” “萧寻?”许知言一怔,“蜀国少主萧寻?” “是,以前听几位公子说过他的事。那些刺客,应该就是蜀国庆王派来刺杀他的,只是最初把五公子当作他了……”欢颜迟疑了下,说道:“他到吴国来,是为了求娶聆花为妻。” “求娶聆花?”许知言疑惑,“如今父亲和皇叔们颇有几个及笄尚未字人的公主或郡主。以他的尊贵,完全可以求娶父皇的亲生女儿为妻,为何反而求娶一位来历不明的义女?” “不知道。” 欢颜的声音微有瑟瑟寒意。 萧寻虽然有时浮滑了些,但待她真算得万般周全体贴了。他要娶谁,她原也可以漠然置之。可为什么会是聆花? 她几乎可以肯定,从她房中发现的致马疯癫的药物正是聆花嫁祸。(.好看的小说) 其中的原因,她不是猜不到。 她怨恨,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没法想象,她试图远远逃开的地方,居然还有着聆花的存在,并且以主人的姿态高高在上俯视她。 许知言觉出她的怏怏不乐,安慰道:“聆花仗着父皇宠爱,行事的确过分。早些打发了她也好。想来萧寻府里上百的姬妾,还有蜀国朝中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有的是机会让她一展身手,也好让她的聪明才智找到用武之地。” 欢颜愕然,不由细细瞧向许知言,想从他神色间看出,他到底是在赞扬他的义妹聪明过人,还是在嘲讽聆花心机深沉。 但许知言偏偏很沉静,温热的手握着她的,许久才绷不住,“噗”地一声笑起来,“我居然觉得这两人很般配。欢颜,我是不是很恶毒?” 欢颜摇头,也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萧寻那样的出身,自然盼着自己的妻子越狡黠越好。 他手段高强,却轻浮浪荡,也该聆花那样的心机深沉才能管束,――果然般配。 许知言觉出欢颜不似原先萎靡不振,心中大是宽慰,又柔声劝了几句,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顿下身,偏了头说道:“欢颜,我瞧着五弟待你很是真心。你们又是一块儿长大的,以他的性情,便是以后不得不另娶正室,想来也不会亏待你。” 厚厚的棉被席裹着浓浓的暖意,可欢颜还是有些发抖。 ==================================================== 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十二) 她低低道:“我如今还算得年轻美貌,即便看在这副皮相份上,不论嫁给谁,大约都会待我不错吧?可如果他们厌倦了呢?或者,我老了丑了呢?” “五弟不是那样喜新厌旧的人。(.)”许知言唇角微扬,云淡风轻地说道:“便是真有一日,你老了,丑了,谁也不要你了,你也可以回到我身边来。我们可以做伴……老去。“ 做伴,老去? 看着许知言缓缓离去的颀长身影,欢颜心里不觉安妥了些。 也许,她并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么孤单。 她只是被世间的某一个人遗弃而已,并没有被这个世界遗弃。[]她该为不曾遗弃她的世界盛放,而不该为遗弃她的某一个人凋零。 她有健全的双脚,她有明亮的眼睛,她应该能一步一步走好前面的路,――走好她夏欢颜想走的漫漫人生路。 静默地蜷在暖暖的衾被中许久,她慢慢探出身来,从枕边摸出一本医书,开始一页一页地翻阅。 ---------------------------------------------------- 景和元年冬,景和帝即位不到两个月,群臣便就立储之事屡屡上表。 有的建议以历代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传统,立嫡子许知捷为太子;有的则认为若论嫡子,第一当立许知言;既然嫡长子因目盲无法成为储君,可从诸皇子中择长而贤者立储。 诸皇子中独有许知澜素来以贤闻名,行事进退有据,素得人心;如今大皇子夭逝,他又是除许知言以外最年长的皇子,故而包括楚瑜在内的不少大臣建议立三皇子为太子。 从来皇家争位,最是勾心斗角。 拥护许知澜的大臣虽不敢明着说许知捷少年任性,但此后关于许知捷嬉游奢侈、散漫无礼、行事不羁等种种或真或假的故事便在坊间流传开来,并且越传越不堪,直把许知捷说成了粗鄙浅薄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 章皇后大怒,一边派人彻查谣言源头,一边约束许知捷,不许他出府一步。许知捷恨不得终日陪在欢颜身边,哪里肯依?和母亲、守卫斗智斗勇,千方百计也要溜出府来和欢颜见面。 欢颜虽然身在寺庙之中很少出门,但从许知言和从人的交谈中隐约听到些消息,心中也是不安。待再见到许知捷时,便劝他以前途为重,多在父皇跟前侍奉要紧。 许知捷不以为然,冷笑道:“我便不去父皇前侍奉,父皇便全盘信了那些人鬼话吗?父皇英明,哪有这么容易受人蒙蔽!” 欢颜还待劝时,许知捷已生拉硬拽把她从后门哄出去散心去了。 他如今是中宫嫡出的皇子,身份愈发尊贵,给上回的刺客惊吓一番,即便是悄悄出门,便暗暗命从人封闭了寺后几处要道,再不敢带欢颜往远处走了。 好在太子府诸公子原就常到慈恩寺上香礼拜,许知捷又一向和许知言亲近,他受二哥影响常到寺中礼佛听经也不算奇事。便是落人眼目,也不至于说他品行不端。 ==================================================== 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原是分明月(一) 欢颜还是忐忑,待许知言过来探她便提到此事。 许知言微笑道:“他说的有道理。父皇若是那般糊涂,今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便不会是他了!” 欢颜道:“可目前只是皇后在追查此事,皇上若是疼惜知捷,便不该对此事不闻不问。” 许知言淡淡道:“若是他真的干预了,才证明这事闹得大了。现在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外面闹得沸反盈天,却还没有传到他耳中;或者已经传到他的耳中,他刻意地不去理会,来表明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超多好看小说]” 可景和帝当了四十一年太子,朝野内外不知安插了多少耳目。这么大的事,又怎么瞒得过他? 欢颜恍然大悟,“他这是在告诉那些造谣的人,他根本不信这些谣言?” “何况章皇后还在追查此事,牵扯到最后,肯定又会生有事端。父皇此时缄默,不论以后查出怎样的结果,他都能处置得游刃有余。” “这些……我不懂。” 欢颜回答着,在窗边仔细检查着他那双透不出光亮的眼眸,低低地叹息,“二殿下,如果你的眼睛能复明,那该多好!其实你比他们聪明,也远比他们看事透彻。(.无弹窗广告)” 许知言轻叹:“眼睛瞎的人,心地总要比别人明亮些。” 欢颜愁道:“我摸索了好久,总觉得目前用的方式并没有错,针灸加上煎剂,应该是对症的。那煎剂是从古方改来的,不仅明目化瘀,也当对巫术血咒之类的有效,不知为什么你服了这么久还不见效。” 许知言柔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随便吧,横竖……我也习惯了一个人静静的。何况……目盲的人,也许命还会长些,并没什么不好。” 欢颜不觉感慨,用她微凉的手握紧他的,低低道:“可我只盼你能复明。只要你敢让我治,我便不会放弃。我一定,想法治好你!” 许知言微笑,“我等着那一天。” 欢颜心里热了热,仿佛窗外的阳光透过皮肤洒到了骨血里,暖洋洋地流动着。 许久,她又问道:“二殿下,你觉得……皇上会册五殿下为太子吗?” “不知道。” 仿佛有着某种感应一般,许知言也侧过脸,静静地让阳光投在他的面庞。他极少走到阳光下,皮肤白皙却不见血色,像冰玉般微微地透明; 有轻风拂来,他的长睫微颤,如堪堪欲飞的墨黑蝶翼;可一双眼眸,依然空洞洞地倒映着后院瑟瑟的冬景。 枯黄的竹叶正在风中呻吟,入耳如谁正低低地呜咽。 ==================================================== 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原是分明月(二) 眼眸终于给风吹得干涩难受。 他霎了霎眼,慢慢道:“以父皇的性情,他们越是彼此闹得厉害,他越该下不了决心吧?何况他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皇子,四皇子敦厚,七皇子乖觉,八皇子聪明灵秀,更是深得他宠爱……他当了四十一年太子,大约不介意让晚几年确立自己的太子。” “那么……” “大约会先封王吧!” --------------------------------------------------- 欢颜不得不再次钦佩许知言的先见之明。(.好看的小说) 这年腊月,景和帝分封诸子,二皇子许知言封锦王,三皇子许知澜封襄王,四皇子许知临封泰王,五皇子许知捷封英王,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分别封荆王、夏王和豫王,连已故的大皇子许知文都追赠为雍王。 有大臣提及立太子之事,景和帝勃然大怒,指着那大臣鼻子喝骂:“朕方登基,又当壮年,你等不说倾力辅佐,战兢兢只顾虑着自己的后路!等立了太子,是不是就心心念念盼着朕早死,好抢那拥立新君的大功?” 竟把几个提议立太子的重臣骂得狗血淋头,葡伏于地再不敢吱声。 于是,此事就此定局,除年幼的七皇子、八皇子,其他皇子各治府第,从此自立门户,独当一面。 锦王许知言双目失明,行止不便,景和帝遂空出来的原太子府改作锦王府,免得他再为住处劳顿费心。聆花并无母妃可依,暂且住在锦王府她原先的屋宇中。 与此同时,蜀国皇子萧寻亲至吴朝,说是久闻皇上义女聆花小姐才貌双全,淑贤温柔,欲求娶为正妃。 这些年蜀国越发强大,顺成帝时便屡有大臣为此忧心。但蜀国每次遣使过来,均是执礼甚恭,无可挑剔;何况大吴近几代帝王耽于享乐,不恤民生,早没有了武成帝时的国盛兵强,只要边境靖绥,万事都好商量。甚至蜀使几次因国内遭遇天灾请求减免岁供,也都一一照准。 景和帝刚刚登基,更不想此时和蜀国冲突,见蜀国皇子亲自过来联姻修好,焉有不准之理? 何况谁都知晓萧寻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蜀国国主,嫁过去的女子会是将来的国后,无论这亲事落到哪个公主身上,都是求之不得的事。 景和帝遣人暗暗去探萧寻口风,为何指名要求娶聆花时,萧寻坦然答道:“当年父皇带着母后和我亲临北疆督战,不慎为狄兵所困,亏得夏将军星夜驰援,方才救了我一家三口。父皇母后感念至今;又听说新帝宽仁,将聆花视如己出,更感戴皇上恩德,故而遣臣前来,既报前恩,更修两国旧好。” =================================================== 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原是分明月(三) 景和帝听说缘故,黯然嗟叹良久,当即下旨重审夏一恒案,竟在数日便翻云覆雨,轻松为他昭雪冤情,并将聆花身份昭告天下,封宁远公主,指给萧寻为妻。横竖他儿女众多,算来几个亲生女儿反不如这个知情识趣的义女在跟前侍奉得多,嫁义女或亲女对他来说并无太大差别。 许知言将这消息告诉欢颜时,已经快除夕了。 许知言只觉她沉默得厉害,呼吸也不平稳,纳闷道:“欢颜,这不是意料中事吗?上回你自己也说过了,萧寻过来,本就为了求娶聆花。” 欢颜手指发凉,仿佛有嗖嗖的冷意从脊背往上窜,心头却像有着什么越烧越旺。(.好看的小说)她深深地吸着气,问道:“二殿下,当年……夏大将军逃走,传说在边境被官兵截杀,他……当真死了吗?有没有认识的人亲眼见过他尸体?” 许知言看不到她明暗不定的乌黑眼眸,只听她言语间有着说不出的仓皇和恐慌,怔了好一会儿才答道:“这都十五年前的事了吧?只怕没人说的清。幼时我跟在父皇身边,倒是隐隐听说过,当年许多人不想他当太子,对他诸多攻击,只有夏大将军对他百般维护,几次为太子储位和大臣据理力争,这才得罪了当时的权相,生生给他冠上叛国罪名,落得那样的下场……父皇也是万般过意不去,才千方百计救下了聆花……” 他叹息道:“那时你还小,只怕一点也记不得了……当时你的母亲为了救下夏家最后一点骨血,是把你这个亲生女儿丢在娘家,抱着聆花匆匆逃走的。直到后来她们被父皇救回太子府,生活安定下来,这才把你接回身边。” 他认识欢颜时虽然年幼,却早有自己的心腹侍从,将她们三人来历打听得一清二楚。对欢颜另眼相待,也褒扬银姑忠义之意。 欢颜既在他跟前长大,他又岂不知她的品性?如今见她反受聆花陷害,心中自是为她抱屈,语中已是恻然。 但欢颜浑然未觉,抱着肩看着窗外瑟瑟冬竹,低低道:“原来萧寻一心要求娶的……只是夏将军的女儿。” “不错,夏家女儿的身份,曾给聆花带来杀身之祸;但如今否及泰来,同样为她带来了无上荣耀。至于以后会怎样,便只有天知道了。――福,或者祸,都是她作为夏家女儿应得的,盼她好自为之。” “夏家……”欢颜眸光黯沉,慢慢道,“夏家的人真的死绝了吗?连主带仆,只剩了我和她……” 许知言只觉她语调中说不出的怆然悲凉,倒似经了多少年的流离般,心中微觉纳闷,只柔声劝道:“主仆之义也罢,姐妹之情也罢,如今既然这样了,她远远嫁走,你也可安心搬回府中,――或随知捷搬回英王府也成。” ==================================================== 无以自证是一种悲哀。 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原是分明月(四) 欢颜定一定神,黯然笑道:“然后呢?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谋害大公子那样的重罪!若是追究下来,皇上皇后震怒,你们两个必定难逃责罚。――尤其是五殿下,自皇上登基后,再不晓得多少人等着拿捏把柄,若被人趁机拿来做文章,只怕……” 许知言轻笑,“人人皆知我和你情谊不薄,待父皇闲些,我一个人去把这事认下来,想来父皇也不至于罚我怎样。何况……” 他皱眉,空茫的眼睛定定地对着窗外阳光的方向,慢慢道:“在你领了杖责之后,大哥的两名贴身侍仆离府还乡,突然暴毙于路上。我遣人暗中追查此事,发觉阻力重重,更可见得此事另有缘由。如今已有了些头绪,待我彻查清楚,到时还你清白,还用担心无法在锦王府或英王府立足?” 欢颜额上却滴落汗水,慌忙转过身道:“二殿下,不能再追查了!” 许知言却不意外,只向她轻轻笑了笑,“那么,你该告诉我,一切的……源头。” 他的眼神还是不变的空茫,但眉宇间的神色却恬淡而安然,微凉的手指有力地握住她冰凉沁汗的掌心。欢颜便不由自主地与他反手交握,嘴唇颤动着,一时没能说出话,却是掩也掩不住的焦灼惶急。 许久,她沙哑地说道:“二殿下,这事……不该再查下去。到此为止吧!” 许知言淡淡道:“你若不肯说,我当然会继续查下去。我已查明侍奉父皇的一位公公曾在出事前见过大哥暴毙的侍仆。” 他虽双目失明,极少理会那些国事家事,但因景和帝的格外怜惜,从小便有大批身手高明的侍仆相随;他性情清冷淡泊,等闲不与外人接触,可手下之精明忠心,丝毫不比其他皇子逊色。 “不能查!”欢颜黯然一叹,“二殿下何等聪明,既然觉出阻力,也该隐约觉出……这阻力到抵来自哪里。连三殿下都不敢不屈服依附的阻力……” 她说的其实已够明了。 她的手指紧抓着他的手掌,甚至有一瞬间会疑心,疑心他会不会惊怔中将她甩开。 但许知言只是一贯的容色如雪,双手亦稳定如初。 默默地与她十指交握片刻,他忽淡淡笑道:“别怕。即便是……也不致于会杀我灭口。你且讲来听听,如果真是个死结,我便丢开手。” 欢颜似被窗外的寒意沁入了骨,却反觉出眼前男子愈发温暖的掌心。 怔忡良久,她慢慢道:“听说,大公子被追赠为雍王,不知大夫人现在怎样了?” ==================================================== 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原是分明月(五) 许知言脊背一颤,神情立时复杂,嘴角漾出苦笑来,“我原就奇怪,为什么大嫂……并未册封……竟是这样的缘故!你素来谨慎,怎么偏能撞到那样的事!” “是大公子……他从衙门匆匆回来,正遇到我在后院晒制药材,便说大夫人近日怏怏的,好像身上不痛快,让我顺便跟他回房瞧一瞧。(.无弹窗广告)谁知他院里的人都给遣开了,他听到些异声,便拔了剑便踹门冲了进去……” 欢颜苦笑着掩住涩痛的眼。 撞到那样的事,还真不如瞎了干净,至少还能保一条小命。 不至于这般差点没了命,更碎了心,断了肠。 许知言并未诧异太久,只皱眉道:“我素日教过你,如遇是非,应该躲得远远的。无论是王府还是皇宫,死几个人……实在是太简单!有时候,心盲比目盲更可怕。” 欢颜有些委屈,低低道:“谁又想得到会是他……我只看了一眼,便急急逃开,连着几天没事,便猜着他应该没看到我,这事算是糊涂过去了。毕竟这样的家丑,想来他们也不愿意张扬。谁知大公子忽然便死了……” 她打了个寒噤,涩声道:“二殿下,那是大公子……若还活着,他本该是大皇子,是雍王殿下。” 没有许知言尊贵,却比许知言年长,并多了一双明亮锐利的眼睛。 却不明不白地死了,死在……他至尊无上的父亲手中。 许知言蹙紧了眉,眉宇间亦有悲戚之色,却抿紧薄唇没有说话。 欢颜眼圈泛红,连双颊都是薄薄的浅晕,“二殿下,其实我并不想死。即便……即便他背弃我,我也不认为我该死。可我一直不知道我活下来是对还是错,也不知道我能挣扎着活多久,会不会拖累你和五殿下……” “不会。”许知言似回过神来,发白的脸庞居然弯出一抹浅浅的笑弧,“此一时,彼一时。何况,我不是大哥。” 他揽过她的肩,柔声安抚道:“原来……只不过是因为这件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死结。你放心,这事容易,且忍耐十天半个月的,我来为你平息此事。总会……总会让你光明正大站到五弟身畔,从此安享富贵,受人尊崇。” 这样不可告人的皇家秘密,他说的轻描淡写。 却的确忽然间让欢颜轻松起来,仿佛掷下了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仿佛也掷下了让她夜夜难寐的那年轻男子的眉眼面庞。 许知言沉静寡言,却绝对是个重信守诺的君子。如果这样说,心中肯定有几分把握。 她挺了挺肩背,忽道:“如果能了结此事,我也不想嫁给五殿下。” ==================================================== 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原是分明月(六) 许知言挑眉,“为什么?五弟待你极好,并且……很喜欢你。听说,你们很般配。” 他看不到许知捷的模样,也看不到她的模样。连般配不般配,也只能是听说而已。 欢颜目注他那双如蒙着雾气般的漂亮双眸,说道:“我和三殿下看着是不是更般配?若你平息此事,若他回心转意,我是不是更该嫁给他?” 许知言不觉变色。 良久,他道:“那你待如何?听说那萧寻生得极是俊秀,文韬武略也是不凡,莫非……” “他怎样不凡和我有什么关系?那样的轻浮浅薄……”欢颜愤愤地打断许知言的话头,“二殿下若把欢颜当作家人或妹妹,便让欢颜留在二殿下身边吧!欢颜要治好二殿下的眼睛,然后走遍名山大川,一边游历赏景,一边治病救人,成为天下闻名的妙手名医!” 许知言闻言,眉目间已漾起轻笑,仿佛见到了江南江北的河山如画里,有伊人笑靥如花,瞬间让春光更加明媚旖旎起来。 他抚掌笑道:“如此更好。我可以和你一起走遍名山大川,看一看……看一看我们大吴的山河日月,究竟是什么模样。” 欢颜依在他身畔,见他笑容少有的畅朗,不由亦是展颜而笑,心头渐渐涨起如春日煦阳般的温暖和宁谧。 -------------------------------------------------- 翌日,许知言去见了尚留在原太子府守孝的大夫人吉氏。随即吉氏上表,自请出家为皇上祈福。 恰许知言近日时常头疼难眠,景和帝心疼爱子,亲身过来探望,顺路又召见了儿媳吉氏。 没有人知道这父子公媳都谈了些什么,但景和帝回宫时的确满面春风,随即下旨准许吉氏出家,赐名妙缘真人,让她带着一众仆妇浩浩荡荡奔往天音观出家去了。 妙缘真人出家前没忘了禀告景和帝,雍王许知文被害前夕曾经因痛责过两名犯事的仆役,她疑心夫婿失足堕马与此相关。景和帝遂叫心腹密查,又查到他们曾在某家医馆私配过可致人畜颠狂的药物。 可惜他们畏罪逃亡,却因身上所窃重金为贼人盯上,早已身首异处…… 案情已经很明了,许知捷开始在父亲面前惋惜那个屈死的小丫头,又被章皇后唤到昭阳光狠训了一顿。好在此事本就是秘密处置,最终怎样的结果也只那寥寥几人清楚。 一个卑贱的侍婢而已。 蝼蚁般的性命,生也罢,死也罢,好像并没那么重要,当然更不会有人追究。 欢颜明知这必是许知言在设法为自己洗脱罪名,却纳闷道:“二殿下,大夫人怎么跑去出家了?又怎肯为我撒这个弥天大谎?若是给人拆穿,那还了得?” 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原是分明月(七) 许知言已赶在除夕前悄悄将她接回她住惯了的太子府,――如今已改了府名,依着他的封号被称作锦王府了。[.超多好看小说] 她被安顿在闲人不许踏足一步的万卷楼暂住,虽然不便露面,但又闻着了熟悉的书香,唇角已不觉上扬。 她的性情甚是活泼,独看书写字或研究药理时安静。 许知言觉出她的安然,亦觉开怀,微笑道:“这个没什么,不过仿了前朝之事,让她先顶个出家的名义解了和父皇公媳的名分。我允她隔段日子帮她设法还俗入宫,五弟也悄悄找她说了一堆好话,她日后还想在宫中立足,怎会不帮忙?” “皇上呢?皇上……他怎肯容下我?” “当日父皇尚未登基,唯恐落人口舌,为人所趁,手段当然毒辣。如今根基已稳,他既打算顺手推舟纳下吉氏,哪里还怕你一个小丫头说闲话?” 他从白玉棋罐里掏出棋子,慢慢地在棋盘上摆着,悠悠道,“何况我告诉父皇,你从小便研究致我目盲的血咒之术,似乎已经找到了医治我的窍门。他心疼我,也便顾不得再追究你了!” 欢颜点头,却说不出怪异或寒心。 她轻声道:“二殿下,他也是大皇子的亲生父亲。” 许知言缓缓道:“大哥不该因心中抱怨便对楚瑜的心腹口出恶言,暗露联手之意。父皇素来谨慎,被他撞破后便一直暗中遣人监视了他的行动。既然认为他有背叛之心,当然再也容不了他。” “可你出这样的主意,让大夫人和皇上在一起,总觉,总觉……” 她紧盯着他,一时形容不出心中的感觉。 素衣清雅洁净,眉目沉静恬淡,哪怕身处闹市,他都是那般地翩然出尘,落落寡欢。 仿佛他天生便该与那些肮脏的事无关。 哪怕只是让他看到或听到这样的事,都是对他的玷辱和亵渎。 可他现在分明正一手将不明不白成为寡妇的大嫂推往父亲的怀抱。 媚俗,势利,且有违人伦道德。若是传扬开来,难免被天下人耻笑。 她终究没有说下去。 若不是因为她,他断断不肯卷到这件事里吧? 而许知言竟似完全懂得她的心意。 他摆弄了片刻棋子,忽低低道:“世事如棋局,从来变幻莫测。人们向来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只要结果如我所料,那么,便是我笑天下人,而不是天下人笑我。” 欢颜迷惑。 而许知言已丢开棋子,默默地握住她的手。 世事如棋,每个人都可能是他人手中的棋子。 可堪珍惜的人,太少。 ==================================================== 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原是分明月(八) 除夕,除旧布新、万家团圆的日子。 不论是皇室贵胄,还是平民百姓,总会在这天和和乐乐围坐于一处,怀缅今年得失,展望来年收获。 ――纵然困厄半生,这一刻在家人或真心或假意的欢笑声中,总能找到一丝安慰,总会有那么一刻,认为自己还是幸福的。 即便顺心遂意的,所谓身在福中更祈福,还得图个来年顺遂,这辞旧迎新之夜的酒席之上,凡事也需讨个吉庆。 景和帝当了四十一年的太子,第一次坐在那个至尊无上的宝座上与他兼为臣子的家人把酒言欢,愉悦之外,想必另有一番感慨。[.超多好看小说]如今太子未立,皇帝众后妃及诸皇子更是察颜观色,唯恐惹他不快。 而许知言便在满殿的奉承和阿谀谈笑声中携了欢颜姗姗来迟。 他依然是素蓝衣袍,只是换了紧密厚实的织绵暗花质料,又披了件天青色白狐狸皮里子的斗篷,袖口襟领处洁白柔软的风毛更把他衬得温润如玉,雅静脱俗。 俯身向景和帝行礼时,景和帝目注着他,已抬手令身畔内侍扶起,“不过是寻常家宴,不用拘礼。――听说前儿又着凉了?原就和他们说了,若是不舒服,就在府里休养着,不过来也使得。” 一旁章皇后也急忙吩咐道:“锦王体弱,快把火盆挪过去些。言儿,有烫得热热的惠泉酒,先喝一杯暖暖胃。” 她这样说着,目光从欢颜身上一扫而过,端雅从容的微笑一丝不改,再未流露出半点惊诧。 欢颜虽然忐忑,但她既已打算面对眼前的事,便不想再像蜗牛般继续躲下去。 生命中的这道坎,她必须越过去,才可能坦然地奔向她未来广阔而自由的天地。 许知言浅浅蕴笑,谢过父皇母后恩典,那边已有人急急过来,引他入席。 欢颜垂眸扶了许知言坐定,便静静地立于他身后,淡淡地对上几处投来的复杂目光。 她第一个便看到了许知澜。 他便坐在许知言的下首,以他一贯的冷静沉稳安然端坐,目光从她身上掠过时,同样的波澜不惊,依然是平素呈现于人前的冷峻持重,――仿佛他们无数个夜晚相偎相拥执手相对的温暖时光,只是她的错觉。 这样想着时,她的脸色还是白了白,幽暗的目光在他面庞停留了片刻,再慢慢地转了过去。 四皇子许知临也是熟悉她的,此刻神情微愕,转头看向五皇子许知捷。许知捷浑不在意,正微微笑着低头喝酒,只用眼睛余光悄然打量着欢颜,掩也掩不住的眼底欢悦。 令她想不到的是,聆花居然也在座。 ==================================================== 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原是分明月(九) 她一向乖巧谨慎,平素甚得景和帝宠爱,但在景和帝未登基前,因她的特殊来历,太子府的正式家宴几乎从未让她参加过,以免招来不测祸端。 但如今,到底不抵往日了…… 谁也说不清,曾经如丧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终日的叛将之女,未来会走到怎样的高位。 她当然不会看不到欢颜,但她依然端庄沉静地安坐着,唇角一抹不变的优雅笑意,――正与当今母仪天下的章皇后的姿态如出一辙。 欢颜淡然转眸,正待尽些侍婢本分,上前为许知言斟酒时,心中忽然莫名地一凛,忙抬眼看时,却见对面席上正有人向她举杯示意。 雪白缎袍,身姿潇洒,唇角含笑,竟是一别经月的萧寻! 但让她不自在的源头,却是他身畔那个三十多岁的男子。 气宇轩昂,风神俊朗,且着了一身朱紫蟒袍,必是朝廷一品大员。 他正定定地凝视着她,又似根本没在看她,只是无意间面对着她出神地想着什么。 可便是那样的目光,已让欢颜像脊背上爬了毛毛虫般不自在。 许知言感觉极是敏锐,侧头低问道:“欢颜,怎么了?” 欢颜忙为他将空杯斟满,答道:“没什么。只是奇怪今日皇上家宴,怎么来了好些外人。” 许知言已知其意,微笑道:“萧寻?他已算不得外人了……楚瑜提议,让他和聆花春天便在京城完婚。” 欢颜蓦地悟过来,“他身边坐的,便是楚相?” 许知言看不到,沉吟片刻才答道:“应该是吧?他是朝中重臣,便是父皇,也多有倚重之处。” 让楚瑜赴皇帝家宴,正示以景和帝隆恩,不曾将他当外人看待。何况吴、蜀两国联姻,他正是萧寻所请的大媒之一。 欢颜蹙眉道:“我似乎没见过他……” 许知言淡然道:“没见过才好。便是见过了……以后还是离他远远的才好。” 欢颜一怔。 许知言沉默片刻,又道:“若是萧寻和他走的近,你也别去搭理他。” 欢颜深知许知言绝不会说没有因由的话,忙轻笑道:“谁要搭理他?他虽帮过我,但为人轻浮可厌,我才不理他。” 许知言一笑,从桌下轻轻握住她的手。 那厢萧寻忽然见到欢颜,着实是意外之喜;但眼见她对自己视而不见,却与二皇子情意款洽,又不觉沮丧。 他转头向楚瑜低笑道:“瞧来……瞧来她的确很受几位皇子待见啊!我原以为她必定会和五殿下在一起。” 楚瑜“哦”了一声,依旧盯着欢颜,居然没有立刻答话。 萧寻见他神色怔忡,诧道:“楚相,有什么不对?” ==================================================== 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原是分明月(十) 楚瑜回过神来,又看了一眼欢颜,饮尽手中美酒,才道:“她就是欢颜?果然……长得不错。” 萧寻见其神色有异,遂道:“长得还行……若你喜欢这样的美人儿,改天我送你几个,怎样?” 楚瑜笑道:“这样容色的或许不少,但这样性情、这样医术的小美人,只怕不多。不然少主也不至于这样记挂吧?” 萧寻一时揣磨不透他在想什么,拈着酒盏笑道:“我记挂她?嗯,不错,哪个美人儿我不记挂?最近着实思念我府里那几个小辣椒般的小美人了……眼前这丫头好歹救过我一命,我记挂她这条小命了……她这样冒冒然出来,不怕皇上皇后命人补上几杖要她的小命吗?” 楚瑜冷笑道:“所以说,这丫头也是个聪明人。[]你没瞧见她是跟着二殿下过来的吗?” “二殿下……又怎样?” “二殿下双目失明,虽然注定无法成为储君,但也因此备受皇上怜惜,放在自己屋里亲自带到十二岁,才交给章皇后和乳娘照看。若是二殿下硬要保下她,皇上应该不会拗他心意。” “可她与大殿下之死有关。” “有关还是无关,无非是皇上的一句话而已。”楚瑜瞥了萧寻一眼,“少主英明,想来不会不懂得翻手为云覆手雨的道理。” 萧寻散漫而笑,不由向那个目盲心明的贵胄公子多看了几眼。 可不知为什么,他好像更注意到欢颜跪坐一旁时微微俯身的姿势,和淡淡含笑的眼神。 此时,他们该是十指交握,心意相通吧? 方才她看向许知澜的眼神那样黯然,只怕还在为她过往的那段情事伤心吧? 小白狐的心里眼里,从来没有他…… 美酒入口,竟然是酸溜溜的。 这时,只闻章皇后在上笑问道:“言儿,你身畔那侍儿,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她自然不会认不出欢颜,但明知其中必有蹊跷,既不肯置之不理,便只得宛转追问了。 许知言急忙离席,从容答道:“父皇、母后容禀,这侍儿正是前日因犯错被处罚的欢颜。论其行事不慎,原是死不足惜。但她自幼学医,颇通歧黄之术,对我的病情又极是了解,这些年儿臣屡有不适,亏她帮我细心医治才得以缓解。因此那日刑后见她一息尚存,便念着她这些年的勤谨将她救了下来。如今正要求父皇、母后暂恕其罪,且留她一命,日后儿臣再犯病时,也有个知根知底的人照应。” 章皇后一眼扫过许知澜,皱眉道:“只怕是你这孩子心软,经不起旁人撺掇两句好话便想着救人吧?要论你这病,从小到大多少名医在治着,哪个不是知根知底的?难道还比不上这么个小小丫头?” ==================================================== 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原是分明月(十一) 许知言黯然叹道:“多一个懂得儿臣病情的,儿臣也便能多一分安心。入冬以来,儿臣双眼干涩,太医院数位名医一齐开了药过来,唯独用这侍儿的煎药清洗后有效。不然,儿臣只怕一整个冬天都没法出屋子了!” 许知捷忙也站起来说道:“这事儿我知道,二哥那阵子一遇风就目眩头晕,连皇祖父的丧仪都只能告病,太医院那些人的方子哪里中用?不是这丫头开的方子,二哥今天还冷清清一个人窝在府里呢!” 景和帝盯着欢颜,开始脸色沉郁,待听得许知言禀奏,便渐渐缓过来,此时便摆手道:“一个丫头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爱留便留着吧!” 许知言连忙领了欢颜谢恩。(.无弹窗广告) 既然景和帝说了话,章皇后也不便再有异议,目注欢颜说道:“既然锦王为你求情,这事便算了。只是你从今往后更需勤谨本分,小心侍奉锦王,知道么?” 欢颜垂首,恭谨答道:“是,奴婢记下了,从今必定谨守本分,小心侍奉锦王。” 那厢许知捷已面露不豫之色,说道:“母后,她是从小跟着聆花的侍儿,并非二哥的侍儿。” 章皇后闻言道:“既然如此,要不要让她跟着宁远公主嫁往蜀国?” 许知捷顿时噤声。 于是这段小小插曲尘埃落定,席上再起欢笑,觥筹交错间,无非称颂当今圣上英明神武,国力蒸蒸日上云云。 楚瑜出神片刻,附耳向萧寻道:“皇后娘娘那主意不错。” 萧寻胸口闷疼的厉害,闻得他这话,心头竟是一松,无端便舒适了些,口中却道:“这丫头么,我可不敢要。我府中美姬极多,何必找这么个会养毒虫子的丫头回去惹是生非?” 楚瑜笑道:“你既然不要,讨来送给我,怎样?” 萧寻忽然间便有止也止不住的怒意涌上来,缓缓地晃着杯中美酒,嘴角的笑意却蓦地冷了,慢悠悠道:“不怎样。” 楚瑜拍拍他的肩,笑道:“瞧你醋劲上来的模样……我开个玩笑而已!” 萧寻向他举了举杯,“我也是……开个玩笑而已!若楚相真的喜欢,我便设法将她讨来送你又何妨!” 两人相视大笑,各自仰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景和帝与后妃及诸子谈谈笑笑,兴致更高,殿中便更是热闹。 许知言不想扫兴,也多喝了两杯,便有些支持不住,让欢颜去预备解酒汤来。 欢颜应了,出门到偏殿把方子开了交给小太监,自有人到小茶房预备。 殿中热闹得不堪,欢颜心中厌烦,也不急着回去,遂走到殿外散着心,准备等解酒汤煮好再送进去。 ==================================================== 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一) 虽说距先帝驾崩不过三四个月,但哪朝哪代的臣子不想讨新帝欢心? 天子二十七日除服之后,宫中便开始封王册妃,日渐热闹;待百日之后,宫中更是撤去丧幡,四处张灯结彩,开始预备新帝入宫后的第一个新年。(.) 欢颜立于殿外的御水河边,只见岸边两行绫纱宫灯,又被河水倒映着,如四串鲜红夺目的玛瑙珠,一路迤逦而去,再不知通向哪里。河面并未结冰,却有着丝丝缕缕的寒意从微漾的河水里散出,冷得沁骨。 欢颜抱着肩打了个哆嗦,开始犹豫要不要先去茶房烤烤火。 这时,身后忽有熟悉的男子嗓音低沉说道:“怎不回屋里去?这里冷。” 欢颜心头一颤,慢慢仰起头,看向那张沉静俊秀的面庞。 她本以为再次面对他时,她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把他痛骂甚至痛打一顿,然后痛不欲生地大哭一场。 但她居然很冷静。 她比她自己所能预料到的更加地冷静和淡然,那样缓缓地退开两步,恭谨却疏离地向他行礼:“见过三殿下。” 许知澜眸光一缩,默默地看向眼前这个容貌清丽神情淡漠的少女。 她还是以往的风姿,但眉目间再没有以往看向他时的娇羞含笑。 他记得她每次避开人悄悄过去和他相会的模样。那样羞怯却勇敢地奔向他怀抱,将柔软的身体藏到他怀间,踮着脚尖将头埋入他的脖颈。 她的身体总是紧张得发抖,小巧的唇也是冰凉冰凉的,脸颊却是赤热。 待他亲上她,耐心地去品味她的香甜和美好时,她的身体便抖得更厉害,脸颊烫得仿佛着了火,却依然仰着脖颈,无所畏惧地奉上她,由着他采撷掠夺。 那一刻,他抱着她,是这样的心满意足。 仿佛她就是他的天下,她就是他的一切。 可她到底只是小小的侍儿罢了;而他并不是殿中高高在上的那位,即便看上的是自己的儿媳,也能巧设圈套,踩着亲人的尸骨来成全自己的爱情或者淫欲。 相信不用多久,那人便能轻而易举把曾经的儿媳堂而皇之抱于怀中。 而他呢? 不得不因为那人的一声吩咐亲手将心上人推上绝路,然后…… 这般人在咫尺,心隔天涯。 欢颜见他迟迟不再开口,退开一步,绕过他便要往殿内走。 这时,她的手臂一紧,已被许知澜握住。 他垂眸看着她,然后用另一只手解开自己斗篷,轻轻搭到她身上,柔声道:“欢颜,小心着凉!” ==================================================== 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二) 欢颜一挣,没能挣脱他抓牢她的手。她垂头,借着浅浅的灯光,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然后猛地扯下斗篷,甩到他身上。 她慢慢道:“三殿下金尊玉贵,奴婢不敢领三殿下这份情!” 鲜红的八角绫纱宫灯投在她的眼底,亮汪汪的,浅浅的红,像那日她被打得满身是血,然后被一盆冷水倾下,――那忽然在眼前放大的浅红血水。 那一刻,他觉得他一颗心脏都已经被拍打得稀烂,忽然之间便盼着她再也不要睁开那双让他心旌神荡的剪水双瞳。 不要再醒来,不要再活着承受她根本承受不住的疼痛和屈辱。 他早已知晓,她逃不了。 连自己的长子都能痛下杀手,何况她一个小小婢女。 他没接她摔过来的斗篷,却在她迈步又要离去的一霎,再次执住她的手臂。 他仓促地解释道:“我知道想杀你的是谁。当初出首你,只是不想让你再受更多苦楚。我还暗中通知了二哥和五弟。你知道的,有些事,我……有心无力!” 她是懂他的。他不像许知言有父亲怜惜,也不像许知捷有母亲宠溺。他提到他卑贱早逝的母亲时,她看他的眼神是那样的了然和痛惜。(.) 可此刻,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咬着牙慢慢道:“三殿下,请放手!” 许知澜不放,反而将她用力一拉,让她几乎跌在他的怀里。他将她的手拖向他的心口,哑声道:“欢颜,我……一直没变过。” 欢颜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以往让她紧张而愉悦的暖暖气息,此刻意外地要逼出她的泪来。 她点头道:“是,你没变,是我变了!行了吧?” 许知澜猛地将她拥紧,喉间有压抑的哽咽:“我知道你也不会变。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怎么会说变就变?你须得明白,若我有二哥或五弟那样的地位,我……我便是死了,也舍不得你受那样的苦楚!” 欢颜狠狠地推拒着他结实的胸膛,忍不住迸着泪叫道:“你是该死!二殿下五殿下可以看着我死,甚至亲手送我死,唯独你不可以!你不可以!” 许知澜拢紧她,由她用力捶打着,再不肯放手,隐忍地说道:“我并不是亲手送你死……我只是不得不筹谋好我们的退路!任何你或我可能走下去的退路!” “我不要退路!” 欢颜抓挠他的手臂,却绝望地发现她的动作只是徒劳。 他的衣袍厚实,他的肌肉坚实,他以往让她骄傲的一切如今让她如此痛恨。 她努力尖着嗓子但终究只是嘶哑地叫出声来:“既然你立誓和我厮守终身,理当生同生,死同死,何必要什么退路!海枯石烂的山盟海誓,没有退路!” ==================================================== 海枯石烂的山盟海誓,没有退路。我喜欢这句话,你们呢? 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三) 许知澜红着眼圈,终于低吼出声:“若不留退路,如今我还能这样抱着你,做着一世相守的梦吗?” 他一俯首,将她亲住。(.无弹窗广告) 欢颜挣扎,双唇却已给堵得结结实实,愤怒的控诉被人狠狠地吮去。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气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陌生,陌生得让她绝望。 殿中的笑语喧哗淹没了她的呜咽和挣扎,连殿门口的守卫也只将注意力放在殿中的传唤上,再无人注意到不远处的轻微动静。 ――便是注意到了,谁又来敢管三皇子的闲事? 她只是小小的侍婢而已,甚至连宫女都不如。 不知是绝望还是伤心时,身后忽有人漫不经心般笑道:“楚相,你瞧在是在唱哪出呢?牛郎织女除夕相会,抱头痛哭成这副模样!” 许知澜一惊,手臂略松,欢颜已挣脱开来,抽泣着转头看时,却是萧寻、楚瑜缓缓走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萧寻见欢颜满脸是泪,眸光已是冷凝,眉梢眼角却依然是散淡笑意,“呀,这不是二殿下的侍儿吗?刚刚二殿下还在问你去哪里了呢,原来却和三殿下在此……” 他笑了笑,随手递过一块丝帕,说道:“眼泪擦干净再进去吧!二殿下看不见,可旁人都是明眼人。” 欢颜正是狼狈时候,只想快快逃离此处,眼见萧寻伸来的手腕挡住去路,“啪”地狠狠将他的手连同丝帕甩开,吸着鼻子冲了开去。 丝帕落地,手背给她拍打的地方麻麻的疼。 打他的力气不小,想来心中的怒气更大。 萧寻尴尬一笑,弯腰将丝帕拣起,说道:“真没想到,太子府出来的丫头,脾气也能这样坏!” 两人相处多时,他哪会真的不知欢颜脾性?只是一时想不出,她在他跟前胆大妄为,无所顾忌,难道在诸位皇子跟前也敢这样放肆? 或者,是和所谓的天朝贵胄相处惯了,她才没把他这个属国皇子放在眼里? 他该生气的,可攥回丝帕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楚瑜时,却见他正对着欢颜离去的方向出神,一双黑眸极其幽深,再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知澜神色已复,拾起地上的斗篷,向二人说道:“知澜一时失仪,让萧公子和楚相见笑了!” 楚瑜回过神来,向许知澜轻笑道:“三殿下失仪的时候并不多。” 许知澜静默片刻,缓缓道:“她虽是侍儿,却与我们几兄弟一起长大,情谊不比他人……前儿出了些事,她对我有点误会,我希望能解释清楚。” 楚瑜拍拍他的肩,叹道:“看来这误会不浅,三殿下还得加油啊!” ==================================================== 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四) 萧寻却笑道:“楚相真不懂得怜香惜玉!若我朋友把哪个女孩逼成这样的泪人儿,我一定劝他,兄弟,还是节哀顺变吧!” 他也拍拍许知澜的肩,笑道:“三殿下,从来美人如花,折了一朵,还有无数朵,还怕无处寻芳?三殿下若不是擅此道,改日萧寻送上一打蜀国美人给三殿下换换口味如何?” 楚瑜大笑,问道:“你既要送一打给我,又要送一打给三殿下,看来真的是嫌府上美人太多了!” 萧寻望天长叹,“楚相你懂的,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三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大殿走。[]经过偏殿时,却见欢颜端着盏茶自茶房奔出,却已拭尽泪痕,容颜冷凝,只看向许知澜。 三人不觉都顿了足。 许知澜眸光闪了闪,举步便走过去。 欢颜挺直脊梁立于阶上,看他走到跟前,忽扬手,将杯中茶水泼在他的脚边,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回茶房。 三人都怔住。 楚瑜愠怒道:“这丫头怎敢如此无理?便是有二殿下撑腰,也不该这等猖狂!三殿下,要不要叫人捆了,好好教训教训?” 许知澜看着犹在地上冒着热气的水渍,缓缓地摇了摇头,退开几步,慢慢走回大殿。 还是一惯的稳健,并看不出有多少的凄伤或不安,只是一双曜亮如星的眼眸明显黯淡许多。 楚瑜摇头叹道:“真想不到,三殿下也有这样痴情伤心的时候……这丫头也忒有个性了!” 萧寻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泼在地上的水渍。 热气已无,水渍渐冷。 无言地诉说一场覆水难收的爱情故事。 ---------------------------------------------------- 欢颜端了醒酒汤送进去时,聆花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许知言身侧,正轻言巧语地说着什么。 许知言侧了头问:“怎么去了这许久?” 欢颜道:“我自己开的方子,现煮的,可以益肝明目。” 许知言轻抚双眼,低叹道:“欢颜,一切不过是命而已,也不用太费心。” 欢颜静默片刻,答道:“有时候,怎样的命,也是靠自己争取的。小姐,你觉得呢?” 她目注聆花,眼眸亮得奇异。 聆花坦然看向她,抿唇而笑,“不错。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若是呆坐屋中,不谋不动,天下也掉不下成事的机会。” 欢颜笑道:“那么我是不是该恭喜小姐?人谋之后,还有天意相助,方才会有这段锦上添花的好姻缘。” 聆花微微蹙眉,眸中氤氲出一丝愁绪,低低叹道:“我便晓得你已记恨上我。” 欢颜冷淡地转过头去,说道:“奴婢不敢!” ==================================================== 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五) 她口中说着不敢,神情间殊无惧意,连许知言都皱了眉,劝道:“欢颜,聆花刚已经和我解释过,你房中发现的毒药,并不是她存心陷害。[]只怕……她也是给有心人利用了!” 聆花低垂臻首,婉然叹道:“欢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同甘共同,情如姐妹,你看我几时伤过你害过你?便是你的吃穿用度,又有哪样不如我的?只是那件事实在牵涉太大,若不能查个水落石出,不知会连累多少人,我又怎敢隐瞒?你可知……自你出事,我不知哭了多少眼泪,哪一夜睡得安稳?” 欢颜淡淡笑道:“我以为我出事了,小姐会睡得更安稳。(.无弹窗广告)” 聆花愕然,眼眸便蒙上雾气,渐渐聚于睫间,堪堪欲落。 许知言低斥道:“欢颜,住口!” 此时,楚瑜、萧寻在外散心片刻,刚刚走回席前。 萧寻一眼瞥到两人模样,不由地走上前,笑道:“你这丫头可真了不得,我以为只敢对我凶呢,原来对公主也是这般!我这心头可舒服多了!” 聆花忙收了泪,微笑道:“萧公子误会了,欢颜一向有礼有节,何尝对我凶了?我只是和欢颜叙些往事,偶尔有些伤感而已。” 她拍拍欢颜的手,柔声道:“这里人多,我们回府后再细聊罢!” 她站起身,向萧寻裣衽一礼,才扶了侍女的手款款走回自己座位。 却是姿形袅娜,清雅娇柔,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萧寻看着她身影,却向欢颜凑过去,低低笑道:“小白狐,你不会在外受了气,回来把气撒在她身上了吧?” 欢颜又羞又气,向他怒目而视。 萧寻见她眼圈微红,又后悔不该拿她的伤心事取笑,忙道:“好吧好吧,是我说错话了,我自罚三杯如何?” 言毕,他果然令宫女倒了酒来,满饮三杯,才和许知言打了招呼,退回自己席上。 ---------------------------------------------------- 许知言见他走了,才问道:“刚谁给你气受了?” 欢颜瞪了萧寻半晌,答道:“也没什么。刚等醒酒汤时遇到这个浪荡子,拌了几句嘴。” “萧寻?他不敢吧?你给他气受差不多。”许知言啜着醒酒汤,慢慢道,“你便欺我看不见,信口胡扯吧!” 欢颜嘀咕道:“我哪有?你不信便算了……” 她这样说着,声音却低了下去。 许知言笑了笑,也不再追问,只沉吟着说道:“聆花既然亲自过来解释,毒药之事,你也不要再耿耿于怀。” 欢颜冷笑道:“二殿下,你信她的话吗?” 许知言不答。 欢颜便有些灰心,黯然道:“我便知……若是她开了口,旁人便只会听她,只会信她。” ==================================================== 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六) 聆花虽是深得宠爱的太子义女,如今更是钦封的公主和未来的蜀国国母,却一向温和谦顺,连对府中婢仆都是和颜悦色,素有贤德之名;而欢颜身为一介侍婢却得众公子另眼看待,受她帮忙接济的人虽多,但心怀妒嫉不平背后嚼舌根的却也不少。 萧寻、聆花虽已定亲,但算来两人应该没见过几次,如今见两人争执,萧寻竟也一眼便认定是她无礼取闹,更让她心绪低落。 许知言沉默片刻,慢慢将喝了一半的醒酒汤放下,缓缓道:“忍一句,息一怒,饶一着,退一步,未必是输。” 欢颜眼眸中有什么闪了一闪。 许知言继续道:“言轻莫劝人,力微休重负。欢颜,我只信你。但这世上聪明人太多时,便只有糊涂人能活得更久些。” 他向她举起了酒杯,轻笑道:“我希望你活得长长久久,便能长长久久地伴着我,然后……找到一个可以和你长长久久快快乐乐携手一生的人。” 欢颜心头渐渐漾过暖意,伸手接过他掌中酒杯,将美酒一饮而尽。 新纳的几名宠妃正在轮流给景和帝敬酒。 章皇后心不在焉地坐着,留心到这边动静,附耳向景和帝说道:“皇上,知言似乎很喜欢那个丫头。” 景和帝醉眼惺忪,含糊道:“那便随他喜欢吧!古古怪怪的性子,至今不肯娶亲……先纳几个姬妾在屋里也好。” 章皇后笑道:“既然皇上也有此意,何不趁着今天高兴,把她许给知言?” 景和帝哂笑:“皇后,这些许小事,你拿主意便成,何必问朕?” 章皇后连声应了,目光投向席上已喝得醉意醺醺的许知捷。 这几个月许知捷常鬼鬼祟祟地跑慈恩寺去,到底是求的什么佛,听的什么经,别人不知道,难道她这个做母亲的还会不知道? 若是她出面,他这犟脾气发作起来,只怕又惹是非。 可若是不理,他满心只想着这丫头,指不定会坏了大事。 偏生许知言虽百般维护这丫头,却毫无将她收房的意思,否则他早就该近水楼台先得月,又怎么会轮得着许知澜…… ---------------------------------------------------- 回锦王府后,欢颜便将自己原来在聆花院中的箱笼卧具搬入万卷楼,住入楼上辟出的暖阁中。 此时诸皇子均已搬出,年幼的随母入宫,年长的分府另住,原来的太子府完全变成了锦王许知言的地方。 他并无妻室,欢颜和他朝夕相处,极得宠爱,虽是侍女,地位却是超然,比原来更加自在。她听了许知言的劝,再不去查探当日她房中致马癫狂的毒药是谁嫁祸,但她心生芥蒂,也再不可能与聆花和好如初。 【喂,有多少人在看呀?点击好少,收藏好低,留言木几个,连不要钱的咖啡都木人冲呢!饺子表示忧搡啊忧搡!】 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七) 好在她只在医理上用心,除了给人治病,寻常时候都只在万卷楼中研习医书,连原来养的小白猿都带到了楼中豢养着,再不会和聆花有太多交集。(.好看的小说) 许知言性情孤僻,行止不便,年后只往宫中和外祖家道了贺,便继续过他深居简出的生活。朝臣知他性情,也不敢过来打扰;兄弟中只有许知捷常来看他,――却是呆在欢颜身边的时候多。 这日已是正月十四,欢颜正在窗边用她的红泥小茶炉泡着茶,忽听得楼下有人喧闹说笑,院里养的猎狗阿黄上跳下窜汪汪不绝。小白猿听到动静,丢开爪上的果子,攀到窗棂上往下观望。 这来的便不会是熟人了。 欢颜正猜疑时,知言的贴身侍女宝珠已走上来禀道:“殿下,萧寻萧公子来了!” 许知言正在案边理着琴弦,闻声道:“也不是外人,快请上来!” 宝珠应声下楼,不一会儿便听得笑声朗朗,却是宝珠引了萧寻踏上楼来,一路笑道:“一盏茶,万卷书,加上红袖添香,仙猿相伴,二哥这日子,真可比神仙了!” 欢颜不觉翻了记白眼。 他倒不认生,和许知言才见了几面,便自顾哥哥弟弟唤得亲切了。 许知言浅浅而笑,说道:“萧兄快请坐。宝珠,看茶!” 萧寻一眼看到欢颜爱理不理的模样,却似给阳光直照到心底般通透爽亮,笑道:“原来我的救命恩人也在。欢颜姑娘,这些日子潜心医书,医术必定更上层楼了吧?” 欢颜自顾泡着茶,也不理他。 小白猿难得见到生人,好奇地绕着他走了两圈,像在品度眼前男子的来历。 萧寻谄媚地冲它笑笑,说道:“你是小白吧?听欢颜说你很听话,关键是试药试针时很配合……” 想到小白的命运,同病相怜感油然而生。 他示好地伸出手,打算摸摸它的头。可惜小白猿毫不领情,警惕地看着他的笑容。忽见他的手伸来,立刻跳跃着闪过,爪子已迅捷如电抓向他那张自负英俊无比潇洒无双的白皙面庞。 他身手高明,自是不会让白猿抓着,但疾身避开时还是吃了一惊。 更可恶的是,这白猿虽未继续攻击,兀自弓着身子向他龇牙咧嘴,横眉冷对,一脸的敌意。 萧寻苦笑道:“小家伙,就和我养过的那只小白狐一样,把我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这下便换成欢颜对他横眉冷对了。 若不是许知言在场,说不准又会从袖子里掏出蜈蚣蜘蛛之类的向他展示一番。 萧寻冲她一笑,退开两步,白猿也才慢慢踱回到窗边,依在欢颜裙裾旁,立时换了副俯首贴耳的乖巧嘴脸。 ==================================================== 原来你们都潜水,吼一嗓子好多人冒泡啊!我乐了!改了下简介,作为小福利,看看感觉成不? 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八) 萧寻便觉得这白猿真的和他太像了,――给欢颜拿来当试验品,还能这么欢天喜地,他和它是不是一样的……贱? 许知言侧耳听着动静,摇头叹道:“萧兄莫怪,这丫头和这畜生都被我们兄弟宠坏了,没规没矩的。――可曾去见聆花?” 萧寻听得他把欢颜和白猿并举,得意地向欢颜扬了扬眉,才笑道:“刚已遣人进去问候。母后听说亲事议定,遣人送来一批上等蜀锦给公主做衣裳。萧寻不敢怠慢,因此一收到立刻送了过来。” 欢颜抿紧唇盯着他,正用乌漆描金茶托端了两盏茶走过来,先奉了一盏给许知言,又去取另一盏。 萧寻一边道谢一边伸手去接另一盏时,手指明明已碰着瓷盏,欢颜却轻巧地端了那盏茶从他掌边滑过,径自走了开去,很是惬意地自行饮了一口。 萧寻伸在半空的手顿住,已是傻了眼,叫道:“喂,你……” 许知言目不能视,也猜到必有蹊跷,皱眉道:“怎么了?” 萧寻恨得牙痒,却只得咳了一声,说道:“没什么,只觉过了一个新年,欢颜姑娘出落得更漂亮了!” 许知言不置可否,低头啜了两口茶,猛地悟过来,抬头问道:“欢颜,萧公子的茶呢?” 他听力灵敏,心细如发,听不到萧寻喝茶声,再忆及方才情形,倒也推测得十分准确。 欢颜瞪了萧寻一眼,答道:“殿下,宝珠已令人备茶去了。我不知道他来,刚只为殿下泡了一盏茶。” 许知言淡淡道:“那你现在喝的,又是什么?” 欢颜一呆,再不晓得他是听到了自己的喝茶声还是信口逛她,端着茶盏一时没能答话。 许知言愈发肯定,脸色微微一沉,将手中茶盏磕在案上,说道:“自己去管事那里,领上二十鞭子!” 萧寻一惊,忙笑道:“二哥别误会,欢颜只是开玩笑。” 窗边恼怒瞪他的,除了小白猿,还有他的小白狐…… 同时招惹了这两只好像不怎么好玩…… 他站起身,快步走到欢颜身边,接过她手中的茶盏,说道:“她的确只泡了一盏,刚见我过来,已经赶着又泡了一盏。这不是么?” 他走回案边,低头细细一品,便赞道:“好茶!是最上品的明前碧螺春吧?泡茶的水也轻,是东城的惠泉水吗?听说宫中所饮茶水都是那边汲来的。” 这茶却是欢颜喝过两口的。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嗅着茶水,却是眉眼弯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再不知是回味茶香,还是感觉她唇舌间留下的气息。 欢颜涨红了脸,更是恼他轻浮,但眼见得许知言已经动气,也便敢怒不敢言,只将一双明珠般莹亮的杏眼狠狠地剜向他。 ==================================================== 送道具的姐妹们注意啦,红袖抽风,送道具有时会没反应,这时大家到后台去看下道具有没有送出再试,多点会重复扣道具的,浪费币币啊!我看有几位读者送的花都是两个或几个一样数目的,猜着是不是中招了~~ 送道具成功后点“我要评价”,评论后才会出现在评论区,并在评论区下方的滚动条出现。 这文的书名没有最后定,出版那边希望我这次改改风格,取个通俗些的书名,我到现在没想着。谁来帮我想一个通俗又不太庸俗的书名?也就是看到书名就知道该书讲的是啥内容的那类书名。如果采纳了日后出版了我送样书啊! 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九) 许知言神情稍霁,这才微笑道:“不是惠泉水。这丫头也爱品茶,闲来没事最喜欢弄些新奇玩意儿泡茶。――这是隔年的雪水吧?” 欢颜瞪着萧寻,好一会儿才答道:“并不是一般的雪水。前儿在东山住时,禅房前有株绿萼刚开花时遇到雪天,我取的那花蕊上的雪,好容易才收了一小瓮……” 她盯着萧寻手中茶盏,神情间颇见惋惜和痛心之色,分明是认为这好好的茶给萧寻喝了去,简直是糟蹋了她的心血…… 再好的茶水,萧寻也开始食不知味。 当初似真似假的表白,还真让他顶了个轻浮浪荡子的帽子无法翻身了? 如今便是想辩解也无从辩解。那晚许知澜的模样固然不像放弃,便是许知捷、许知言只怕也各有想法,便是欢颜终身未定,也绝对不会容忍他来染指。何况他即将迎娶聆花,和她误会重重心结难解的宁远公主聆花…… 他叹道:“原来是梅花上的雪所泡,怪不得入口虽香,喝了后却一股子的凉意直往上冒,让人沉不下心来。” 欢颜盯他一眼,说道:“公子错了!梅实味酸平,可除热解烦,静心解毒;梅花则可开胃散郁,生津活血。梅花上的雪所泡之茶,只会让人愈发地沉心静气……只是若有人天生的心浮气躁,便是喝再好的茶也是无用。” 许知言皱眉。 萧寻忙笑道:“姑娘不愧是当世女华佗,居然连我心浮气躁也看得出!上回我受人暗算中毒极深,亏得欢颜姑娘救治才捡回一命。但也不知是不是余毒未清,的确时常不适。今日过来原就想请欢颜姑娘再帮我把把脉,瞧瞧有没有方子可以调理。” 许知言便轻笑道:“既是如此,欢颜,快去为萧兄诊诊脉。” 欢颜只得应了,坐到跟前听脉片刻,很不给面子地径直说道:“萧公子脉相平稳,心跳有力,身体应该十分健康才对。” 萧寻只觉她的手指滑腻如脂,所触之处莫名地微微酥麻,连心跳都不由跟着剧烈,想心跳无力还真不容易。他暗自诅咒一声,说道:“并非每日都不舒服,只是偶尔会气促心悸,四肢绵软。” “偶尔?” “嗯。”萧寻含糊道,“这一两个月间,总有那么几天觉得不适吧……或许还有余毒未清?” 欢颜凝望着他那张秀逸不俗的面庞,忽粲然一笑,“我明白了!我这便去开张方子,公子回去每日煎上一剂服了,调理两个月应该便不妨事了!” 她的面庞与萧寻近在咫尺,此刻笑容璀璨,绚烂之极,竟让萧寻目眩神驰,却油然生出种危险感,忙敛了心神,口中道着谢,心里却暗自盘算着,无论她开什么药,他绝对不会沾上一滴。 他活得好好的,犯不着找死。 ==================================================== 关于书名,我当然知道是原来的好。其实我也很头疼耶,想书名真是件很痛苦的事有木有! 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十) 欢颜遂到一边开药,萧寻却品着茶与许知言闲聊。(.好看的小说) 欢颜从小与许知言、许知澜等温文沉稳的男子相处,很是厌恶萧寻那副轻薄浮滑的模样,何况这一生最困窘无助最伤心难堪的时候都给萧寻看了去,虽然有过一段交往,却巴不得离他远远的,省得常因他想起那些伤心事。但她也知道萧寻文才武略俱是不凡,绝非寻常那些不学无术的贵家公子可比。此刻见他与许知言提起琴棋书画,居然也能侃侃而谈,风雅不输名士,倒让她刮目相看。 一时方子写好,欢颜送到萧寻跟前,眼见得许知言杯中茶水喝去大半,犹豫了片刻,到底重新烹了茶,为二人添满。 萧寻接过茶盏,黑亮的眼眸弯了弯,神色间的意味不知是得意还是感慨。 但他依旧如常向许知言说道:“久闻吴都元霄节闹花灯最是热闹,小弟正预备前去游赏一番。” 许知言微笑道:“聆花从小进府,很少有机会出门。如今眼看着就要远嫁蜀国,萧兄不妨带她同去赏灯,彼此也可多多亲近。” “这……”萧寻犹疑道,“宁远公主并非寻常人家小姐,何况男女内外有别,恐怕多有不便之处……” “哦,是我孟浪了!”许知言也不在意,温和笑道,“听欢颜提过萧兄一些事,原以为萧兄是个不为俗礼所拘的风流名士,原来却是位因循守礼的端方君子。(.无弹窗广告)” 萧寻一呆,再不晓得这是在损他还是赞他。转头去看欢颜时,她却已走回窗边喝茶看书,连瞧也不瞧他一眼。 这小狐狸到底在许知言跟前说他什么了? 许知言看着温和,可话语间不冷不淡的嘲讽意味和欢颜简直如出一辙…… 他终究干笑着说道:“宁远公主高贵娴淑,天下知名,萧寻怎敢等闲视之?” 许知言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修长的手指缓缓在琴弦拨过,几个音调缓缓流出。 仿若不经意,却如一道剔透清泉,潺湲自心田滑过。 萧寻已是眼睛一亮,“《平沙》?” “萧兄好耳力!” 许知言微讶。 他正在理弦,心有所思之际,指间不自觉地划了几下,连他都不曾留意自己弹的是哪支曲子,却让萧寻一语道破。 “这琴也非寻常,应该大历皇帝时,卫道士所斫的古琴琼响吧?”萧寻微笑,不觉摸向腰间玉笛,“闲来我也爱玩这些。不过我更喜吹笛子。” 他的笛和剑也不是凡物,和部属会合后,自然早早遣人赎了回来。 许知言笑意漾开,素袖忽动,十指拂弦,便有琴声宛转,悠扬荡开,却是声清韵雅,令人闻之心舒神畅,正是一支《平沙》。 ==================================================== 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十一) 萧寻听得出神,不由地取了玉笛放到唇边,顺着曲调而和,果然相依相辅,如见风静沙平,云程万里,长袖临风之际,宛然觉鸿鹄之远志,舒逸士之心胸。(.好看的小说) 欢颜开始还埋头看书品茶,懒得再瞧萧寻一眼;待琴笛相和,却觉心胸涤荡,神魂俱杳,如秋日临荷,惊鸿照影,飘然有凌云之气。 白猿也不再瞪萧寻,聚精会神地听着音乐,好像也能听懂一般。 一曲将了,萧寻眸光转到欢颜身上,见她正出神地往这边凝视,不觉心中得意,笛声中便多了几分欢悦之意。 这时琴声忽然拔高,如一节钢丝蓦地抛到了半空,却迟迟不曾落下,萧寻心中剧震,忙要敛回心神时,笛音已随之大变,犹未寻出琴音乍变的缘由,只闻刺耳的“铮”的一声,竟是琴弦断了。 欢颜惊呼一声,猛地站起身来,急奔到许知言跟前,叫道:“二殿下!” 许知言抚于断弦,有鲜血自指间溢下,一滴滴落于琴身,缓缓渗入桐木坚实的质理。他怔忡般默然端坐,如玉石琢就的面庞上眉目深邃,无声地卷出一抹苍凉。 欢颜急忙拿丝帕掩住他伤处,便要去寻药。 知言手腕一抬,已拉住她轻笑道:“没事,蹭破了点皮,不用上药。” 欢颜将那伤处再一打量,点头道:“的确不妨事。可这琴弦怎么好好的就断了?” 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去检查琴弦,只是惊疑不定地看向许知言。 她通晓音律,也知乐由心生,突然拔高的音调必定和他的心绪息息相关。 但许知言只微笑道:“没什么,方才只是走了神。――忽然便觉得,萧兄吹奏的,不是《平沙》,而是一支《凤求凰》。” 欢颜便瞪向萧寻。 萧寻摆弄他的玉笛,叹道:“不错,的确是我分神在先。” 他这样说着,神情却是无辜,分明在说,不是因你这只小白狐,我哪里会分神? 许知言沉吟道:“萧兄,我借问一句,你这支玉笛,是不是前朝靖惠皇帝赐给端木皇后的‘浮馨’?” 萧寻怔了一怔,答道:“这笛我无意间得来,并不知其名。” “此笛是不是通体雪白,一无瑕疵,却在吹孔处有几丝殷红如血?” “不错。当日我收下这支玉笛时,便有人说此笛若非此处颜色有异,应该价值连城。” 萧寻说着,很是感慨地向欢颜叹了口气。 这样的笛子,居然只被这丫头当了五十两。所谓明珠投暗,不外如是。 许知言却道:“那便对了,这笛便是浮馨。传说这笛本来通体如雪,为端木皇后的至爱。” ==================================================== 浮馨,琼响,简介中提到的两个怪名儿,都出来鸟! 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十二) “这位端木皇后本是歌妓出身,以微贱之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推恩至一门五侯,赏赐奇珍异宝无数。后来被污不洁而失宠,独带了这支浮馨笛离开皇宫,避世出家,吐血而亡。据说这浮馨上的殷红,便是端木皇后的心血所化。她愤郁啼哭,泪尽继之以血,血色凝于白玉之上,再不磨灭。后来靖惠皇帝查明真情,追悔莫及,遂厚葬端木皇后,并将浮馨留作纪念,终日把玩,最后郁郁而终。此笛在靖惠帝死后下落不明,据说被靖惠帝带入地宫陪葬了,再不知几时重见了天日。” 萧寻一呆,说道:“史书上似乎并无此记载。[.超多好看小说]传说端木被废是因母家跋扈,得罪了权臣。后来权臣谋反,反是端木皇后的兄长全力护驾,靖惠帝也因此复了端木皇后名位,最后帝后合葬一处,也算是端木家的荣耀。” 话尚未了,只听欢颜不以为然地轻声道:“这人都死了,荣耀要来何用?” 萧寻敢打赌,如果不是怕许知言着恼,她多半已不客气地甩他一记冷眼钢牙利口抢白过来了。他不知该为她的不见外着恼还是高兴,叹道:“这是正史上的记载,并非我的意思。” 欢颜道:“正史都是后面的皇帝让写的,怎样编排还不是皇帝一句话?我向来懒得看。” “那刚刚二哥所述,应该不是正史所记?” 许知言微笑道:“这座万卷楼中,有不少未曾刊刻过的孤本,欢颜从小爱读书,尤其是各类稗官野史,闲坐时曾读过许多给我听。其实年代过去太久,这中间的真伪,早已无从分辨。” “哦!” 萧寻忽想起一事,神色便古怪起来。 他转头看向欢颜,“你当时当掉我这只笛子时,知不知道它就是浮馨?” 欢颜便同样古怪地看向他,“知道又怎样?难道还能告诉别人这是价值连城的皇家宝物?还是能找到哪家大善人,让你白白地吃喝治病?” 萧寻作声不得。 他当时正给人追杀,如果真因玉笛被人识破行藏,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 许知言已拿丝帕慢慢缠住伤处,悠悠道:“她也精于音律,弹琴奏笛都拿手,哪会认不出浮馨?也因她自幼有几分小聪明,我们兄弟几个就把她惯坏了,行事有些任性,萧兄切勿见怪。” 萧寻喝一口快要凉透的茶,真心实意地回答:“不敢,不敢!” 欢颜问:“要不要我再去烹上一壶茶?” 萧寻情知她有送客之意,讪笑着起身告辞。 许知言素来孤僻,也不挽留;倒是欢颜将案上的方子递给他,很是殷切地说道:“萧公子记得按时服药。” “哦,欢颜姑娘果然是个尽职的大夫!” 萧寻扫了一眼那方子,脸色很不好看,却也接了下来,似怨似恨地瞪她一眼,方才下楼而去。 ==================================================== 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一) 待他离开,许知言便问:“那是什么方子?” 欢颜笑道:“他何尝有什么伤病在身?既然他随口一说,我也便随手开了张寻常的滋补方子。” 萧寻唇角扬了扬,若有所思道:“他过来送蜀锦给聆花,却过来见我。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欢颜道:“他这人还不错,只是太过轻浮。” “他那样的出身,才识又高,行事自然骄狂些。” 许知言皱了皱眉,轻叹一声,沉吟道:“元宵灯会……只怕五弟又会找你同去吧?你们别太招摇才好。” 欢颜便敛了笑,依在他身畔坐了片刻,轻声道:“二殿下,我不想去。” “为什么?你以往不是很喜欢看热闹吗?” “可我现在觉得,那热闹也没什么好看的。”她想了想,又道,“如果二殿下想去,我就陪二殿下过去。” 许知言微一失神,随即苦笑道:“你让我去看花灯?” 欢颜望着他那双好看却无神的双眼,一时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许知言叹道:“欢颜,过了年,你十八岁了!我不想耽误你。” 欢颜抿唇道:“我说过会治好你的眼睛,你也说过日后和我一起游遍大吴山水……” “你成了亲,一样能为我治眼睛。[.超多好看小说]” 他将手指缓缓抚过自己眼睫,轻声道,“何况,假如我失明一辈子,难道你一辈子不嫁人?” 欢颜迟疑良久,终究道:“可我不想嫁给五殿下。” 许知言一怔,“你不是和他相处得很好?我也看得出,他待你也是一片真心。” “五殿下待我是很好。可谁待我好,我就得嫁给谁吗?二殿下待我更好呢,我是不是也可以嫁给二殿下?” 许知言一手抚于琴弦,一手支着额,出神许久方笑道:“若是我眼睛好了,你可以嫁我。” 他一向端重自持,不近女色,即便和欢颜从小亲近,也从无半分狎昵之语,忽然说出这话,倒让欢颜心头猛地一跳,凝视着他端秀的面庞再说不出话,脸上却渐渐赤烧起来。 这时宝珠送了萧寻回来收拾茶盏,二人遂闭口不再提起。 宝珠寻机悄问欢颜:“那是什么方子?我看那位萧公子拿着那药方,似乎一路在研究。” 欢颜心里的不自在不觉间消逝,也悄声答道:“是补血益阴、调经解痉的,专治月经不调,血崩痛经……” 宝珠骇笑:“小心殿下知道,真把你捆到管事那里责罚!” 欢颜悻悻道:“他明明好好的没病,偏说什么一个月有几天不适,自然给他开这个,横竖吃不死人……” ==================================================== 一个月总有几天不适的银默默飘过~~女银们承受了生产育儿的痛苦,其实应该让男银们一个月有几天不适才公平~~ 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二) 元宵,有一元复始,大地春回之意,因此又被称为上元节。 元宵燃灯的习俗由来已久,吴国的灯会更是自十三便开始,至十八方散;当然十五那晚是最热闹的。 今年欢颜并无赏灯的兴致,吃毕元宵便打算休息,却给许知捷赶来,死活要带她出去。 欢颜道:“五殿下,我这几天乏得很,想早些睡了。” 许知捷看一眼天色,说道:“天都还没黑,睡什么睡?不如一起看灯去,大不了我早些送你回来。” 欢颜见他拉扯着不依,闷闷道:“我不想去。” 许知捷好言劝了半晌,也有些着恼,遂道:“如果是三哥喊你,不知该去的怎样快了吧?可他虽然不娶聆花了,也一样不会娶你。即便父皇不再追究你那件事,他也不敢冒这个险!” 欢颜愕然。 许知言摆弄着棋子,皱眉道:“欢颜,你去吧!五弟,你也不许再提三弟的事,欢颜向来灵慧,怎会看不出是非好歹?” 也就是说,连许知言都觉得她一再拒绝许知捷是不识好歹? 欢颜低头出门,眼前也有些模糊,差点被门槛绊倒。 许知捷却是心满意足,急急和宝珠要来斗篷,殷勤地为她披上。 ----------------------------------------------------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这首词据说某朝的丞相所写,但又有人说出自某位不甘寂寞的女词人之手。欢颜则觉得,这词一定是那位女词人所写。 这女词人还有首写上元夜的词写道:“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 两首相映照,就是个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与同类故事最大的差别则在于,这女子清醒地知道他们前途多舛,依然不肯放弃,哪怕仅是片时偷欢都不想错过。 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多么卑微而大胆的爱情! 欢颜一直觉得这女子错了。一晌贪欢又如何,逃不过来年泪湿春衫袖。既然不能相守,何必坚持最初的执手?南柯梦醒,往日的欢愉更将衬出未来的悲惨。 当许知捷执紧她的手从火树银花灯月交辉中走过时,欢颜忽然便想着,她会不会重蹈那女词人的覆辙。 女词人很不幸,但至少她当日和情人两相缱绻时是幸福的。或许正是那短暂的幸福让她有勇气面对未来可以预测的惨淡结局。 可欢颜有什么呢? 从那段让她痛彻心扉的晦暗爱情中慢慢走出,她当然希望能遇到可以同甘共苦执手一生的良人。 可这人显然不该是许知捷。 她感激他在她危难时升出的援手。可她刚历过一场情劫,清楚地知道那并不是动心。 她的卑微身世可以困扰许知澜,当然也会困扰更为尊贵的许知捷。 ==================================================== 中段提到的女词人指的是南宋女词人朱淑真。那句“无绪倦寻芳,闲却秋千索”也出自她的手笔。“去年元夜时”一词传说是欧阳修所写,饺子认为是夫子们在扯淡。朋友写宋词解析时我曾经建议她将这首写上,谁知朱才女不在她约稿范围内。好吧,等我年纪大了,懒得写小说时,也许会自己操刀写点这些诗词外的轶事玩玩。 现在么,我还是太懒了,不可救药的懒~~ 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三) 欢颜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在这满城的喜气洋溢灯火辉煌里跟许知捷把话说清楚。[] 这时,只闻得旁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人在唤道:“五殿……五公子,欢颜姑娘!” 许知捷不禁皱眉。 因近来他的口碑不佳,章皇后管束颇严,若被人发现他上元节带美人出游,指不定又会传成怎样。到时章皇后固然会责怪他,欢颜更逃不过去,指不定又被按上什么罪名。 转头看时,他已暗暗叫苦,却不得不顿足招呼:“萧兄,楚相!” 来者正是身着便装的萧寻和楚瑜。他们身后跟着夏轻凰,正和一女子携手而行,笑语晏晏。 那女子仙姿玉立,袅袅娜娜,正是新册封的宁远公主聆花。她淡淡瞥过欢颜,含笑启唇向许知捷见礼:“五哥!” 想起萧寻曾当面拒绝过许知言邀约聆花赏灯的建议,甚至说了一堆内外有别的道理,欢颜扫了萧寻一眼,已掩不住眼底的嫌恶和鄙薄。 她原来怎么没发现这看似磊落的男子竟如此虚伪? 外表道貌岸然却满肚男盗女女昌,果然与景和帝、许知澜是一路人。――也许,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可能排除万难坐到那个万众俯伏的位置吧? 萧寻给她看得心头好像有毛毛虫爬过般不自在,干笑两声,搭讪道:“你们也刚从那边过来?连着十八座灯楼,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呀!我们蜀地也闹元宵,阵势却差远了!这次前来大吴,真是不虚此行!” 欢颜向他清浅而笑,“便是不来赏灯,萧公子也是不虚此行。” 说不出的嘲讽意味,让萧寻的笑容更觉尴尬。 许知捷已走上前,向二人笑道:“今日元宵佳节,许多百姓出来赏灯,我也过来瞧瞧这普天同乐的情形,也算体察民情吧!” 二人忙点头称誉。 萧寻道:“五公子果然心系社稷百姓,一心为国,大有今上之风,在下佩服,佩服!” 他一脸诚挚,也看不出有多少的真心,多少的假意。 许知捷汗颜,更无意和他们多作纠缠,遂道:“我到那边茶楼歇歇脚,也便走了。萧公子,聆花妹妹一向娇弱,还得劳烦多加照料!” 萧寻只得应了,目注许知捷携了欢颜自顾离去。 欢颜侧了头,正向许知捷低笑道:“五公子多虑了!谁人不知萧府姬妾如云,萧公子久处其间,惯会做低伏小,怜香惜玉……” 萧寻无语凝噎。 她这是在给他添堵呢,还是在给聆花添堵? 又或许,她和聆花的恩怨结得深了,他决定娶聆花的那一刻,她便开始彻底讨厌他? ==================================================== 女昌,请自动合作chang字。发几次发不了文,让我为强大的屏蔽系统唏嘘不已~~ 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四) 夏轻凰瞥一眼蹙眉凝愁的聆花,拍了拍萧寻的肩道:“明天请楚相在这里立一块石碑吧!” “什么石碑?” “望姬石。好让所有吴都子民都晓得公子对看上眼的女子多会做低伏小,怜香惜玉。” 楚瑜笑道,“这主意……嗯,倒也别致。萧兄,想藉此机会名扬四海吗?” 萧寻咬牙切齿,一脚便踹向夏轻凰,叫道:“好,先让大家看看,我对你是怎样地怜香惜玉……” 夏轻凰飞身闪开,聆花却上前婉然轻笑道:“姐姐惯会说笑,公子别计较。” 萧寻见她娇怯怯如弱柳扶风般往自己跟前一站,和谁计较也不好和她计较,忙敛了方才的张扬,冲她微微一笑。 聆花便含羞低头,秀美的面庞被满街的灯光染上薄薄的红晕,嫣然生辉。 前方又有卖花灯的。萧寻走过去打量片刻,择了一只颇精致的富贵牡丹花灯买了,递给聆花,笑道:“牡丹雍容华贵,国色天香,与公主最是般配不过。” 聆花眸光盈盈,伸手接过,纤白的手指微有颤意。 夏轻凰抱肩看着,忽道:“少主这话,可是出自真心?” 萧寻的目光继续在花灯间逡巡,并不答她的话,却叹道:“轻凰,你几时改行了?” 夏轻凰一怔,“改行?” 萧寻道:“从大侠客、女统领一下子变成了老妈子!既然换了行当,本公子得考虑着以后是不是该把换下来的臭袜子留给你洗!” 夏轻凰冷笑道:“如果我是老妈子,你身边那些侍女都可以撤了,我一个人来服侍你,怎样?” 萧寻叹道:“如果就你一人服侍我,三天后,得找人来收尸了!” “怕我被你活活气死?” “怕没人做饭,我们两个活活饿死。”萧寻摘了一只花灯递到夏轻凰手里,“这个像你,不错。送你吧!” 夏轻凰定睛看时,却是一个孔雀开屏灯,五线彩线绣的孔雀翅膀倒也色彩斑斓,缤纷绚丽,只是这孔雀昂首阔步,趾气高昂,果然有几分夏轻凰骄傲自得盛气凌人的模样。 她抬眸怒视时,萧寻已退后几步,笑道:“哎,人有三急……轻凰,你先陪聆花赏灯,我去去就来……” 楚瑜见夏轻凰横眉嗔视,忙道:“我陪萧公子一起去。” 他跟着萧寻挑那人声鼎沸的去处奔去,却悄声笑问萧寻:“这两人真的认成了干姐姐干妹妹?如果夏姑娘是男子,我都该为你担心了!” “担心什么?” “担心宁远公主的驸马会换一个人。” 萧寻一笑,回头看二人已消失在灯海人群中,遂折转身往方才和许知捷等分别的方向走去。 ==================================================== 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五) 楚瑜负手道:“看来如果宁远公主的驸马换个人,萧公子会更舒心。(.)要不,我帮公子设个法子,让她跟着公主一起随你回蜀?” 萧寻揉着肚子叹道:“恐怕真的吃得太多,消化不良了!” 他大步奔向许知捷、欢颜落脚的茶楼,身形迅捷如飞。 楚瑜笑道:“你这是消化不良?我瞧是饿虎扑食吧?” 萧寻恍如未闻,一晃身人已进了茶楼。 楚瑜淡淡一笑,悄然走到墙边阴影里,向身侧一招手,便有便装的随从上前来,听他附耳吩咐两句,即刻退开。 他立于灯楼下,怅惘幽深的眸光仿佛随着附近的灯光在幽幽摇曳。 喧闹里,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后,这男子低低道:“夏一恒冤情已雪,夏家小姐即将远嫁,你依然没出现,――只剩这个欢颜了么?也好,也好……” ---------------------------------------------------- 欢颜正在楼上临窗坐着,看着外面满目的辉煌灯火,喧嚣人群,把手中温热的茶盏握得更紧了些。 掌心便有了些暖意,只是身上还冷。 透窗而入的,不仅有明灭晃眼的旖旎灯光,更有无声透骨的初春凛风。 许知捷令人备了手炉来,塞在欢颜怀中,自己边喝茶边看着她的面庞出神。 休养这些日子,她身体早已复原,只是性情仿佛在一夜间沉静了许多,白皙的肌肤愈发如凝冰琢玉般光洁剔透,别有一番萧肃清逸,更觉姿容绝美,令人魄动神驰。 他一直认为她是聪慧而单纯的;但心里终于可以转过别的念头时,他又觉得看不懂她。 但他们可以有很长的岁月慢慢相处,慢慢看懂她。她早晚也会像对许知澜那样对他死心塌地。 他微笑,把一把剥好的松子仁放到她掌心。 欢颜收回游移于窗外的目光,低头笑道:“真真折杀奴婢了!原该我为五殿下剥松子才对。” 许知捷不满地一啧嘴,说道:“怎么越大越和我见外了?在二哥身边也没见你这样。” 欢颜不答,一粒一粒地拈过松子仁吃着,思量着该怎么和许知捷说明白。 这时,只闻萧寻的笑声传来:“还好,我可赶上了,总算你们还没走!” 二人回头,萧寻已大踏步走过来。他虽笑着,脸上却有苦意,向许知捷叹道:“五殿下,在下还有事需麻烦欢颜姑娘。” 许知捷自是不愿开罪这位地位特殊的未来妹夫,闻言只得道:“哦,萧公子请说。” 萧寻道:“承蒙欢颜姑娘好意,前儿又为我开了方子调理。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些日子腹疼不适的毛病是好了,却多了些别的毛病。” 欢颜无奈地瞪他,“萧公子又有哪里不适?刚才怎么没听你说起?” =================================================== 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六) 萧寻笑道:“自从见识了姑娘养毒虫子的好本领,轻凰对姑娘已是奉若神明。听她口气,很想姑娘教她两手呢!我若当她面说姑娘方子不灵,岂不是坏了姑娘妙手锦心的名声?” 他坐到欢颜跟前,把手腕伸到她跟前,黑眸盈了笑意看她。 很漂亮的眼睛,曜亮得仿佛可以倒映人心。 就像……春日里花落如霰,那男子向她盈盈而笑,与她海誓山盟,许着天长地久的诺言…… 以夏轻凰的骄傲和才智,会夸赞或钦佩她? 可以轻易许下的诺言,从来只是谎言。她若认真,便输了。 她低眸,掩住自己的厌恶,敷衍道:“如今是什么症状?” 萧寻叹道:“心口一阵阵作疼,身上也一阵阵发冷。” 欢颜沉吟,然后道:“这么看来,我那方子是少了味引子了。” “什么引子?” 欢颜四下一打量,答道:“这里却没有。你出门往西,走到灯市尽头,拐右边小巷再行五十步,左首边那家铺子便有卖,你和老板娘打一斤吃了便可。” 萧寻纳闷道:“方子都不用,药名也不要?小白……姑娘又打什么主意?” 说了半截的小白,也不知想说小白狐还是小白猿…… 欢颜郁闷,却微笑道:“萧公子难道信不过我吗?轻凰姐姐对我奉若神明,我当然会爱惜羽毛,不会坏了自己妙手锦心的声名。” 萧寻怎敢说不信她?他打了两声哈哈,说道:“那好,我呆会便去买这药引。” 欢颜道:“再晚只怕那铺子便关门了。公子现在便去比较妥当。” 楚瑜已徐步走来,听得只言片语,笑道:“要去哪里?我陪萧公子一起吧!” 萧寻虽猜着欢颜不怀好意,但见她望着自己,黑眸似笑非笑,柳眉似挑非挑,若挑衅,又若含情,心中没来由地又是一荡,暗自忖道:“若是赢她一笑,便是给她作弄一回又何妨?” 但他犯不着让别人看着自己给她作弄。 他这般想着,已站起身笑道:“那我这便去瞧瞧。楚兄就在此稍坐吧,我去去便回。” 楚瑜含笑点头,欢颜却紧跟着又道:“一斤即可,别吃多了。若是吃多了,到对面那家铺子奉上十两纹银,老板自然会安顿你。” 萧寻古怪地看她一眼,到底不敌心底疑惑,从欢颜身畔一掠而过,竟不走楼梯,从窗口轻轻跃了下来,赢得街上路人一片惊叫赞叹之声。 楚瑜摇头道:“这萧少主,还能更招摇些吗?” 许知捷却脸色微微一沉。 他悄悄出来,最怕引人注目。萧寻招摇不要紧,若是连累他被人指摘不是,岂不大大糟糕? ==================================================== 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七) 侧头看欢颜时,却似也在惊讶萧寻离开得爽快,正支颐对着窗口发怔。[] 他问:“欢颜,你哄着他去买什么样的药引子?我们刚从那边过来,并没看到什么出奇的店铺呀。” 欢颜这才垂眸,拈着茶盏转动片刻,答道:“嗯,是家……酒坊。” “酒坊?!” “五公子……我并没骗他。酒味辛甘大热,可以和血通脉,散寒驱风,正治他阴寒内盛、心腹冷痛的症候。” 许知捷定定地看她半晌,慢慢道:“听着……是有几分道理。” “何止有几分道理,分明有十分道理。”楚瑜抚掌大笑,接着问道,“那么,对面那家铺子又是卖什么的?” 欢颜的神色便有些奇异。 她抬头看着他们,慢吞吞问道:“其实我并不知道,十两纹银……够买一副薄皮棺材么?” 许知捷、楚瑜俱是愕然,然后大笑。 许知捷忍笑道:“大概……够了!只是这新年头里,我那妹夫又好事将近,你这丫头怎可触他霉头?等我回去告诉二哥,看他怎么罚你!” 欢颜道:“二公子不会罚我罢?萧寻过不过新年,成不成亲,和他有什么关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许知捷听她似乎话里有话,正要细问时,忽有一人匆匆奔到楼上,径走到他身畔附耳说了两句。 许知捷脸色微变,站起身向楚瑜低声道:“楚相,知捷有事,只怕得先行一步。” 楚瑜探头往窗外只一瞥,已是了悟,也低笑道:“五殿下放心,本相今日只在灯市偶遇萧公子,并未见着其他人。” 许知捷神色一松。 他不愿意因为和美人同游落人话柄,楚瑜与属国皇子太过交厚也同样不妥,彼此当作没看见自是再好不过。 楚瑜又道:“令舅已到前面街口,顷刻即至,欢颜姑娘不会武艺,只怕难以藏身,不如先留在这边,我呆会送她回锦王府便了。” 许知捷略一犹豫,点头道:“好。也不必麻烦楚相送她,呆会自有人护送她回去。” 欢颜便知他在附近必留有随从暗中保护,忙道:“你快走吧!我坐这里看会儿灯便自己回去了。” 许知捷从窗侧留意,却见他大舅章焘带着从人已奔至茶肆门口,心知有人将自己行踪通知了恰在附近的舅舅,章焘有备而来。想起先前离开的萧寻,他暗自恼怒,匆匆别了两人,仗着自己一身武艺,飞快飘下楼去,从茶肆后门迅速遁逃而去。 于是,兵部侍郎章焘奔到楼上时,只看到丞相楚瑜正领着一小婢立于窗前,意气风发神姿飘逸地指点江山。 ==================================================== 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八) 二人见面,自有一番寒喧。 楚瑜道:“本相听说元宵热闹,便过来看看,借机也可多多了解京中民情。章大人这是……” 章焘的目光来回扫了几遍楼上的客人,口中应酬道:“下官忝为京官,也该贴近百姓,多多了解民情,因此也来瞧瞧。” 幸好晚饭吃得不多,欢颜已着实反胃。争权夺位骄奢自恣都不算什么错,但从皇子到丞相到官员都打着贴近百姓、了解民情的口号竞相奔走在谋取私利的通天大道上,她不晓得这是大吴的悲哀还是百姓的悲哀。(.好看的小说) 幸好许知言游离于这些人这些事以外,也许她还能藉此寻得一方清净吧? 好容易两人应酬完了,章焘意在寻找他的好外甥,很快寻了借口告辞离去,欢颜这才能坐下继续喝茶。 窗外的灯市仍热闹地亮堂着,金碧射天,辉煌夺目,如天街琼楼落入凡间,着实美不胜收,令人眼花缭乱。但欢颜早已无心欣赏;何况,在屡次相见后,对面那男子不但没有让她心生亲近,反而让她越来越不自在。 即便他并没有刻意看她,甚至唇角始终有着笑意,欢颜总有着芒刺在背般的不安。 她讨厌这种感觉,连离开的萧寻也顾不得等,便想起身离去。 这时,楚瑜忽低低道:“听说当年二殿下失明后,一位南疆进贡到太子府的宠姬忽然紧跟着病死。可惜,在好几年后那些太医才敢说出二殿下是中了血咒,若是当时那宠姬未死,二殿下的眼睛应该是有救的。” 欢颜刚预备站起的身子不觉坐了下去,问道:“楚相……什么意思?” 楚瑜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才道:“据说二殿下所中血咒,可能就是这宠姬所下,并且是以这宠姬之血为媒介诱发。若是当时未死,有通晓巫医之术的人取来她的血为引,想破解并不难。” 欢颜的掌心攥出了汗水,“既然不难破解,为什么那么多的太医会诊过去,竟无人能识出二殿下中的是血咒?” 楚瑜叹道:“姑娘有所不知。那几年宫中出现巫蛊案,有两名妃子因被人嫁祸行使巫蛊之术被逼自尽,皇上大怒,下旨彻查后牵连极广,太医院的太医为此撤换大半,甚至有好几个被赐死。当时宫内外所有人都是谈巫色变,加上中巫蛊之术的症状并不容易和一般病症区别开来,纵有一两个老太医看出端倪,若无十分把握,也宁可当作普通病症医治。待几年后太子从宫外觅来的名医诊出病源,那死了的宠姬连骨头都化成灰了……” 所以,许知言十岁那年,绝望的许安仁终于宣告放弃。 ==================================================== 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九) 欢颜怔忡良久,问道:“这些秘事,二殿下自己好像都不清楚,楚相又是哪里得到的消息?” 楚瑜目注她,淡淡笑道:“我无意间结识了一名叶姓妇人,专治疑难杂症,医术极佳,生活却异常困顿。[.超多好看小说]我可怜她处境,多有接济,也荐了几回病人过去,因此还算谈得来。这件事却是我无意提起,她推测出来的。” 欢颜垂着眼眸,双手松松紧紧地捏着茶盏,指节已屈得发白。 许久,她才漫不经心般轻笑道:“这可奇怪了,既然她医术极佳,求医之人必多,又怎会生活困顿?” 楚瑜叹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妇人十五年前便到了那个村子,据说回乡途中遇到劫匪,举家被杀,她自己因不甘受辱划花了自己的脸,结果被劫匪活生生砍掉双腿……亏她自己通晓医术懂得怎么止血,这才挣扎着活了下来。[]这妇人又残又丑又没法出诊,性子还傲气得很,轻易不肯帮人治病,也不肯求人,因此活得极艰难。” 欢颜黑眸空茫茫地盯着手中的茶手,唇角向上扯了扯,慢慢笑道:“这妇人住在哪里?既然医术高明,等闲了我倒要去讨教讨教。(.无弹窗广告)” 楚瑜道:“出城往西北方向行二十里有座鹿角山,你到山脚下打听叶姑就成。可怜她独自一人住在间茅屋里,空负一身好医术,褥子潮湿陈旧都没法替换,生了满身的褥疮,这么久还没死,也算是个奇迹。” ---------------------------------------------------- 萧寻回来时,却见临窗的桌面只剩了欢颜和楚瑜对面而坐。欢颜脸色发白,正怔怔地对着窗外出神,神情似有几分……惨淡? 楚瑜见他过来,已起身迎他,笑道:“萧公子买着药引了?” “果然是好药引!” 萧寻将手中拎的一坛酒推到欢颜面前,笑道,“我一说买药引,老板娘立刻就说酒就是最好的药引,可以行药势、通经络、行血脉、温脾胃、止冷痛……说得一套一套的,现烫一壶给我喝了,果然立时好了许多。想起欢颜姑娘也爱喝,因此把他们店里陈得最久的一坛桂花酿买了来,权作欢颜姑娘诊资,行不?” “自然……行。”欢颜勉强一笑,无意识地摸上面前的酒坛。没开过封,自然也没有温过,在这寒夜里触着肌肤,却是冰得糁人。 她忙缩手,定了定神。 萧寻已在张望,“五殿……五公子呢?” 楚瑜咳了一声,凑过头去低低道:“他不如我们自在,刚被人寻回去了。” 萧寻叹道:“可惜了,可惜了!我还带了样好东西给他。” ==================================================== 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十) 楚瑜道:“什么东西?可以回头遣人送过去。” 萧寻道:“不过是件吉祥东西而已,不值钱,哪值得特特送过去?”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打开,将里面东西在桌上一字排开。 竟是四具不足二寸长的小小棺材,也是纯木所制,结构和真正的棺材一般无二。 楚瑜指着那小棺材,一时说不出话来。 萧寻向欢颜笑道:“姑娘是不是把价格记错了?奉上十两纹银后,老板给了我四具小棺材呢!说此物可以避邪除恶,助人升官发财,正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他向楚瑜、欢颜各递过一具小棺材,自己收了一具,对着剩下的一具发愁道:“五公子走了,这具送谁呢?” 欢颜弯一弯唇,说道:“自然送给聆花公主了。――辟邪镇恶、升官发财什么的,公主最喜欢了!” 萧寻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 可惜他的附和似乎还是没能讨得美人欢心。 欢颜已无心和他们说话,站起身道:“你们慢聊,我先行一步。” 萧寻叹道:“这便走了?好生无趣。” 欢颜道:“我向来无趣。轻凰姑娘和公主才是趣人,公子何不快些寻她们去?” 萧寻道:“就这么急着把我赶走?” 临桌已有二人站起,悄悄随到欢颜身后,欢颜知是许知捷留下来暗中保护的随从,一边举步离开,一边道:“你可以留下慢慢喝茶,没人赶你。(.好看的小说)” 楚瑜便抬头看向窗外黑黢黢的天空,“到底元宵还没过,四处都是火药味,真是呛人,呛人啊!” 萧寻看她下楼,只觉这茶楼里委实客人太多了,空气这么闷,闷得他胸口发堵,好半天才转过头,捶胸顿足地向楚瑜苦笑,“到底是我得罪了她?还是她把火药吃肚子里了?” 楚瑜起身换小二结帐,懒懒道:“她一个小婢而已。若你看不顺眼,到锦王府告她一状,便是二殿下再宠她,也必会好好惩治一番。” 萧寻不答,拂袖下楼而去,连桌上那坛极好的桂花酿也懒得拿了。 此时欢颜正在茶楼门口候着,等随从去寻软轿。二人与她擦肩而过,萧寻负气,瞪了她一眼便走;楚瑜却冲她微微一笑。 欢颜心不在焉,侧身行了一礼,目送他们离去,才见随从领了一顶软轿过来。 她紧了紧斗篷,刚刚步入轿中,那厢店小二匆匆奔出来,递上那坛桂花酿和一具小棺材,赔笑问道:“姑娘……这东西,是你们桌上遗落的吗?” “酒留给你们喝罢!”欢颜扫过一眼,随手收了那具小棺材,垂下轿帘道:“走吧,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 呆在这里看着满目锦绣辉煌,想着某个偏僻的村落,有个病弱无助的无腿妇人正在破败的床榻上辗转呻吟…… 她想不出那妇人的容貌,就像记不起记忆深处那个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身影。 只是,她的眼睛忽然间湿了。 帘缝透出的浅金灯光便被夜风扑成一团光晕,时大时小。 有一点点很奇异的暖。 ==================================================== 预备上架了哦! 应似园中桃李树,花落随风子在枝(一)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居。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超多好看小说]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赭。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应似园中桃李树,花落随风子在枝(二)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居。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赭。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应似园中桃李树,花落随风子在枝(三) 欢颜摇头,“我还是!我就不信,我找不出破那血咒的法子,治不好你的眼睛!” 许知言淡淡地笑了笑,自己又捉了枚黑子,缓缓落子居。 他的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极漂亮,却沉沉如黑夜,无半点神采。 太子许安仁的二公子许知言,为元配太子妃李氏嫡出,因幼年一场大病而双目失明。 许久之后,才有名医诊出,他是在病中被人下了血咒才致失明。但许安仁觅遍名医,始终无法为皇家最尊贵的嫡长孙治愈双目。 欢颜是太子义女聆花的贴身侍女,也是聆花奶娘银姑的女儿。 聆花身份特殊,从小玲珑温顺,娴雅婉秀,在太子府上下口碑甚好;欢颜名义上虽是侍女,但有母亲娇养,倒比自家小姐俏皮些,又因母亲几度惊吓生病,常跟着为许知言治病的名医学医,居然颇有几分悟性。 许知言见她好学,便让她自由出入万卷楼,任凭她翻阅太子府的藏书,――太子许安仁自五岁立储,足足当了四十一年的太子,几度储位动摇,为了不给人抓住把柄,只作勤奋好学,搜罗了无数书籍,终日在万卷楼苦读。待地位稳固,却是一年也来不了三两次了赭。 但万卷楼所藏书籍已远不只万卷,其中不乏巫医之类,正是欢颜想学的。 她活泼俏丽,常和许知言相处,渐渐和太子的几位公子都熟了,尤其是三公子许知澜和五公子许知捷。 几年相处下来,连目盲的许知言都明白,她已和许知澜心心相印。 所以许知言道:“若是三弟唤你过来下棋,只怕你应的就快了吧?” 欢颜嫣然一笑,双颊便现出一对深深的酒窝,愈发显得花颜明媚,面如莹玉。她向许知言做了个鬼脸,依然翻着自己的书。 许知言明明是个盲人,偏偏像是知道欢颜在做鬼脸,笑着摇摇头,继续落子。 一左手,一右手;一边白子,一边黑子。 竟是自己跟自己下棋。 却丝毫不错,仿佛看得到棋枰上经纬纵横的线条。 木梯忽被踩得咯吱咯吱响,一侍儿站在木梯口说:“欢颜,聆花小姐又在唤你呢!” “知道了!” 欢颜把医书合起,快手快脚地放回原处,看向许知言。 许知言笑了笑,“欢颜,我们打个赌,唤你的绝对不是聆花。” 欢颜脸上一热,低声道:“二公子又来取笑我……” 许知言拿棋子敲着棋枰,轻笑道:“谁取笑你?若论你品格气度,原也合适。只可惜……” 他慢慢落下一枚黑子,叹息。 只可惜欢颜是侍婢,三弟许知澜也罢,五弟许知捷也罢,待她再好,也没法名正言顺娶她为妻。 了不得是个妾。 这样灵慧聪明的女孩儿,只能是看人眼色行事的小妾而已。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应似园中桃李树,花落随风子在枝(四) 欢颜神情一黯,忙笑道:“像如今这样安然度日,岁月静好,欢颜已经心满意足,又岂敢奢求别的?” “岁月静好……”许知言神思一恍惚,摆手道,“你去吧,别让五弟久等了!” 欢颜嘻嘻一笑,行礼退开。 临下楼梯,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坐在角落里,仿佛与外面所有的喧闹和繁华隔绝开来,安静如高蹈于山间的隐者。 欢颜下楼来,才觉外面风卷落叶,凄瑟瑟的冷意。 她抱了抱肩,便见太子第五子许知捷从那边梧桐树下奔出,解了蹙金麒麟紫缎披风把她兜住,笑道:“你也不看看这天,看你明儿着了凉,我可不给你传太医!” 欢颜瞧他穿着单衫,“嗳呀”一声道:“谁要你传太医呢,我自己医术也不赖罢?倒是把五公子冻坏了,太子爷怪罪下来,我才担当不起呢!居” 她待要去解开披风时,许知捷已握了她的手不许她动弹,说道:“我自幼习武,哪里怕冷?咱们快走,三哥等着我们去喝酒,还说呆会儿带我们去骑马呢!” 三公子许知澜…… 欢颜的眼睛忽然亮了。(.无弹窗广告) 她的眼睛颜色比旁人浅淡,略觉透明,带了些如湖水般的碧色,此时竟像是盈满了春意。(.无弹窗广告) 她一拉许知捷的手,说道:“咱们快走,别让三公子等着。” 许知捷携了她的手一路往前奔着,笑道:“欢颜,我说了多少遍,你怎生叫别人我不管,只别唤我五公子。你叫我知捷,我听着更喜欢。赭” 欢颜吐了吐舌头,“我可不敢。你是皇孙,以后还会是皇子,到时治我个大不敬的罪名,我还活不活了?” 两从侧门出来,便见一辆朱幄翠缨的华丽马车候着,车上已立了一位年轻公子,也不过弱冠年龄,却眉目冷峻坚毅,举手投足都有沉凝尊贵的气势透出。 欢颜远远见着,面颊便微泛着红晕。 秋色便妩媚起来。 见他们过来,许知澜已步下车来迎着。 他虽是兄长,但五公子、八公子都是太子妃嫡出,身份反尊于他,待五公子许知捷上了车,他才扶了欢颜跟着上车,舒了眉眼笑道:“就晓得五弟不记得给你带件大衣裳。好在车里有前天你出行时穿的披风,快换上吧!” 看着马车在随从们前呼后拥下离府,门口的奴仆窃窃私语,无非艳羡欢颜出身卑贱却能如此得众公子青眼,想来早晚是这太子府的半个主子…… 欢颜骑的的确是那匹乌骊马。 神骏,温顺,难得的好马。 欢颜喜之不胜,回来时也不乘车,换了件小厮的服饰,径骑了马回府。 许知捷兴高采裂地跟在她身后,陪着她把马儿送入马厩,欢颜兀自恋恋不舍。 ================================================== 一个开头,写了四五遍,推翻四五遍,便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亲们如果觉得喜欢请收藏下吧!收藏的人多了俺就开始更新,现在先埋头存稿罢! 饺子写得慢,更得慢,但坑品还是很好的,没有一部烂尾,没有一部太监,对不对?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应似园中桃李树,花落随风子在枝(五) 许知澜将缰绳交给马夫,站在场院里冲他们微笑。 那时已是傍晚,落霞满天,夕阳浸在云层里,些微的光芒,周围俱笼在淡淡的暮色里。但许知澜静静站着时,他一身织锦的华衣,整个人像散着阳光般的柔柔光辉,让欢颜禁不住地欢喜。 许知捷摸着乌骊马的脑袋,只顾赞着这马儿好,又道:“欢颜,我瞧着这马也和你匹配,要不,我隔天去和父亲要来给你,怎样?” 欢颜撇撇嘴,“我又没法儿养马,要来又有什么用?” 许知捷道:“没事,我帮你养着,你要骑时直接到我那边骑走便的,――我陪着你出府,再不怕别人拦的。居” 欢颜笑嘻嘻地不说话。 许知捷看她眼神,才发现她虽然摸着乌骊马的脑袋,却不时望向许知澜。 那笑意盈盈,看着是对着乌骊马,但更像是对着许知澜。 她的灵慧美丽,乌骊马不懂得,许知澜却懂得。 许知捷心底发酸,怏怏地走出马厩,向许知澜道:“三哥,既然欢颜喜欢,你何不把那马匹要下来养着?以后欢颜要骑时,自己便能骑走了,岂不方便?” 许知澜淡淡一笑,踏步往外走着,说道:“你可又胡说了!这是皇上赐下来的,父亲也不好随意赐给他人。赭” 许知捷道:“我们只说自己要的,算来还是一家子,皇祖父也绝不会怪罪的。[]” 许知澜摇头,“五弟,你不晓得其中厉害。御赐宝马,若有什么闪失,只怕……” 他们兄弟并肩走了出去。 欢颜已听不清许知澜在说着什么,呆呆地站在乌骊马边,看他们身影消失,心下有些怅然。 这时,但见许知澜的心腹随从奔过来,恭恭敬敬向她行礼,说道:“欢颜姑娘,三公子让小人传话,大后天他和朋友约了去千秋山看枫林,让姑娘预备好男装,到时他好带了姑娘一起过去。” “好!” 欢颜笑着应了,心情便雀跃起来,连暮夜里的满目秋色都不觉得凄瑟了。 天气再冷也不要紧,重要的是,人的心里能留有一片春意。 -------------------------------------------------- 两天后,因为大哥的死,许知澜并没能去千秋山;而欢颜心头的春意,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乱棒打散。 她到底没能和许知澜携手游千秋山,看红枫似火,映亮半边天空…… 尽蜀鹃啼血烟树中,唤不回一场春梦。 她隐约听到自己呜咽,然后有微凉的指尖抚着她的额。 有熟悉的男子声音在耳边低沉唤道:“欢颜,醒了?” 她的眼皮重逾千钧。有温热热的水滴漫过那沉重的眼皮,慢慢地溢了出来。 那微凉的手指抚过她的面颊,触到那湿润的一片,便顿了一顿,缓缓地移到她的眼角,慢慢地为她拭泪。 =================================================== 想一想,还是更吧!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 停更的日子没有跑去攒文,跑去游戏了!还是有人鞭策我时写得比较快(呜呜,我该有多么的不自觉啊!)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应似园中桃李树,花落随风子在枝(六) 他叹道:“你能醒便好。(.好看的小说)我真担心……” 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欢颜侧过脸,将面颊靠住他手掌,无声地抽泣着;那人便摸索着轻轻地搂住她的头,低低道:“没事了,没事了!凡事自己想开些,便不枉……不枉和我五弟千方百计救你一场。” “二……二公子……” 欢颜含糊地应着,也觉不出身上的疼痛,只是哭得浑身抽搐,仿佛一颗心被谁用铁棍捅穿了,放在火堆上来回翻覆地煎烤着。 二公子和五公子…居… 目盲的许知言和她从不曾认真放在心上的许知捷救了她…… 她便不信,她便是给煎透了,烤熟了,她都不信,为什么许知澜会一手将她送上死路! 许知言的双目怔怔地对着前方雪白的墙壁,神色间有些无力。 但他终究诸兄弟中是最早和欢颜深交的一个,他终究是最了解她的一个。 他道:“三弟原不是那样的人。你只细想去,是不是……你无意间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或者……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连三弟都不敢再袒护你的那种?” 欢颜摇头,却忽然身体一僵赭。 目盲之人最是感觉灵敏,许知言已然发现,皱眉问道:“那是……什么事?” 欢颜身子有些哆嗦,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许知言苍白的面庞,低低道:“没什么,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三公子有时会说,其实他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连五公子和八公子都不如。” 许知言便不再问,淡色的唇紧紧抿着,许久才慢慢弯起。 一个凄凉之极的笑意。 他默然地抚着她的面庞,细致专注的神情,仿佛正用心地通过自己的指触感觉她最细微的一悲一喜。他柔声道:“欢颜,别想太多。我和五弟还在你身边。” 而欢颜已经哭倦了,湿湿的面颊无声无息地靠在许知言手上,仿佛已经睡着了,肩背犹在不时地抽动。 许知言觉出,顿下了指间的动作,出神地对着前方,自语般轻轻叹道:“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岂不是更好?若是真的举足轻重,才最可怕罢……” 他抬起手,在眼睛前方轻轻晃动。 依然一片漆黑。 他记得五岁时阳光最后一次照耀到眼底的灿烂和刺目。 那种灿烂和刺目,慢慢被岁月沉淀到记忆的最深处,却常在不经意间冒出来,用最璀璨也最凌厉的光芒,让他空茫地欢喜着,却更深地刺痛着。 屋中的烛火摇曳着灭了。 他自是不觉。 浅青的衣裳已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优质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豆蔻梢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一) 清月如钩,星河明灭,俱倒映在浩浩江水中。[]悠悠的笛声亦清澈如水,一路在深夜的江波粼粼间荡漾。 载着笛声的小舟顺着江水徐徐而下,漫行于满天满江的星光中。立于船头吹笛的萧寻只觉肝胆都如冰雪般澄澈起来。他缓缓放下笛,稳稳立于船头,在两岸风景轻疾后退时,静静地望向前方。 一白袍女子从船舱中步出,凝注萧寻半晌,微笑道:“少主今日兴致不错。” 萧寻负手,扬唇轻笑道:“我看着这大吴风光,着实不错。” 白袍女子道:“当年他们逼走我义父,便是自断臂膀。这些年顺成帝愈老愈昏愦,虽然息了另立太子的心思,却又重用楚瑜这等奸诈之人为相,等如今这位庸懦太子登基,只怕这大吴还有的是风起浪涌的日子。” 萧寻淡然道:“轻凰,你觉得许安仁庸懦?” 白袍女子道:“身在储君之位,一再给那些大臣和庶出皇子逼得险些地位不保,难道不庸懦?我义父当年曾为太子太傅,全力保他太子尊位,他却眼睁睁看着夏家被人夷灭,难道不庸懦?” 萧寻冷笑,“可那些威胁许安仁地位的大臣和庶出皇子今天又在哪里?楚瑜虽厉害,又何尝动得了他的太子之位?母后早逝,他却安然地当了四十一年太子而平安无事,他又怎会庸懦?夏大将军举族被灭,太子却能保下他的幼女,并在地位渐稳时收作义女,又怎会是毫无决断之人?居” 白袍女子亮如星辰的眼睛里便散出温柔的希冀,叹道:“不知道我这个从未谋面的义妹,会是什么样子的女孩儿。(.)” 萧寻笑道:“将门必出虎女。何况夏夫人是出了名的天姿国色,想来夏大将军的女儿,怎么着都会是个与众不同的俏佳人。” 白袍女子睨着他,“你便是因为这原因,才应了义父临终的要求,到大吴求娶我义妹回蜀?” 萧寻便拿玉笛抬起白袍女子的下颔,轻浮地嘻笑:“呀,这话听着酸。夏轻凰,你这是吃醋了?” 夏轻凰脸一红,拍开长笛,抬脚便踹向萧寻,愠道:“我吃谁醋也不至于吃你醋吧?你满府的姬妾,我只愁我义妹娶回来你往哪里摆!” 她出脚迅捷,萧寻闪得更快。船头方寸之地,他居然旋踵而避,然后一闪身飞到船舱之上,长笑道:“不得了,你义父是要你辅助我,还是赭要 你谋杀我?” 夏轻凰哼了一声,说道:“你若是欺负我或我妹子时,我说不准真会谋杀你!” 萧寻耸肩,“还没见上一面,便这样姐妹情深了?” 夏轻凰神色一戚,黯然道:“这么些年,义父孤身一人,只牵挂着义母唯一留下的那点骨血,为她到死都不肯闭眼。他养育我一场,又教我武功谋略,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含恨九泉,怎么着也要看着我这义妹终身有靠才放心。”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小说在线阅读。 豆蔻梢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二) 萧寻从船舱上方跃下,船儿照旧向前平稳行着,几乎不曾颤动一下。 他静默片刻,答道:“夏大将军几度救我于危难之中,我也断不会让他女儿受半分委屈。” 夏轻凰一笑,拭了拭眼角,说道:“难道你也肯说句正经话。居” 萧寻拍拍她的肩,寻思道:“听说她在太子府里名叫聆花?” “是啊,聆花。” “这名字文雅娴静得很,不像是夏大将军取的名。” “义父一直为大吴征战沙场,何尝有机会替她取名?义妹两岁时,他倒是奉诏回京了,可惜还没到京师,就被人陷为叛逆,不得不逃往蜀地……父女俩都不曾有机会见上一面。[]聆花这名字,多半是许安仁为了避人耳目为义妹另取的。” “何以见得不是夏夫人为爱女取的闺名呢?” “据说义母生她时颇有异象,连着数日梦见彩凤飞舞,临产那日更是梦着飞凤入怀,随即生下她。战时书信缈杳,喜报传去时,一时未得夫婿确信,便先取了个小名,叫作凤儿。赭” --------------------------------------------------- “凤儿,凤儿……” 是母亲在唤她么? 还是,记忆里另一个模糊得仿佛不曾存在的身影? 欢颜模糊地喊了声母亲,便听得耳边有人在唤道:“欢颜,欢颜,我是知捷。” 欢颜睁开眼,看到了许知捷贴近自己的放大的脸庞。 她皱了皱眉。 许知捷忙向后退一步,赔笑道:“你醒了?身上疼得可好些了?二哥总说你睡得还算安稳,瞧来是在骗我。梦里都在嘀咕着什么。” 欢颜道:“何尝嘀咕什么,可能是在说梦话吧!” 许知捷道:“做什么梦了?” 欢颜道:“也没什么,好像看到我娘了。” 许知捷静默片刻,叹道:“若是银姑姑还在,只怕聆花不敢这样过分。她怎么就忘了,银姑姑不但奶大了她,夏家出事,她更把亲生女儿扔到一边,带了她千里奔逃……我真看不懂她。难道她真的那么喜欢三哥?横竖我瞧着三哥原先根本没把她放心上。” “原先?”欢颜听出些言外之意,“那么,现在呢?他们……在一起了?” “没有。”许知捷眼底浮过一丝幸灾乐祸,“本来母亲说要为他们把亲事定下来,可前天皇祖父驾崩,宫里又要预备大行皇帝丧礼,又要预备父亲登基之事,谁还顾得了他们的亲事?” 欢颜一惊,这才注意到许知捷穿着素衣。 这里是东城的慈恩庙。 许知言性情孤僻沉静,常与方外之人交往,与这里的方丈净德禅师更是好友。 欢颜出事,眼见许知澜都攀上她,他情知难以挽回,阻了许知捷冒然出言相救,只在暗中设法,和许知捷买嘱了行刑的婆子手下留情。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小说在线阅读。 豆蔻梢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三) 他们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太子妃亲生,尚德堂那些婆子得罪不起,何况也是有眼色的,料得他们也不敢再将欢颜带回太子府,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把欢颜当作死人由着他们运了出去。[]日后便是上头发现追查,大可说是欢颜自己命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 如今,欢颜已慈恩庙调养了一个多月。 这兄弟俩何等尊贵,自能觅来天底下最好的伤药补药来为她调理。太子妃管束得紧,许知捷每次出门都有大批扈从相随,又是众人皆知的少年心性,无故到寺庙中来,自是不便;许知言倒是常来探望,有几日直接便留宿于庙中,只是他素来寡言少语,大多时候只是与欢颜安静相对,沉默地把玩着他的棋子。[] 欢颜虽是侍女,但有母亲银姑疼惜娇养,从小吃穿用度和小姐聆花并无太大差别,别说粗活重活,连端茶送水之类的活儿都很少会去使唤她。 前年银姑去世,欢颜已经长成,生得清美飘逸,灵慧动人,又有诸公子明着暗着照应,家中上下仆役侍从谁敢对她不敬?聆花娴静温雅,也从不管束她,由她自在读书学医,日子过得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还富足悠闲,几乎不曾受过什么委屈。 如今亲如姐妹的小姐和山盟海誓的心上人联手要致她于死地,那等黯然绝望恰如山崩海啸,堪堪将她压得透不过气来。 过了这许多日子,她自觉身上的伤口痊愈得差不多了,可心头的创伤却日复一日地溃疡着,怏怏的连话都懒得说。许知言静默相陪,倒也合了她的心境。 前日许知言刚刚到庙中,便有从人上前附耳低语了什么。他神色未变,照例和净德禅师叙了话,又问了欢颜起居,才不急不缓离去。 早猜着必有变故,再想不到竟是顺成帝驾崩。 欢颜问向许知捷:“皇上驾崩,你不在宫里守孝,还到我这边来?居” 许知捷笑道:“这时候宫内宫外都忙乱得很,我找个借口离开,连跟的人都少,正方便来瞧你。” 从来帝王之家最是无情。太子许安仁四岁立储,当了四十一年太子,其间几度险险被废,多少年风雨过来,虽然表面还是君慈子孝,可两人间的父子之情还剩多少,只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至于许知捷,本又隔了一层,对这所谓的皇祖父更是既惧怕又鄙夷,能不见就不见,能躲着就躲着,凭太子妃怎么劝导训斥,总不去亲近。如今听说祖父死去,也不见有多少戚意。 欢颜叹道:“五公子,你这不是胡闹吗?若给人发现了奏上一本,就是有太子和太子妃袒护,也难免给责罚。”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豆蔻梢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四) 许知捷不屑道:“责罚便责罚。难不成杀了我?横竖我没有三哥他们的雄心壮志,何必呆在那里假惺惺掉耗子眼泪?” 他笑嘻嘻道:“何况二哥还在那里呢,他自然知道我来瞧你,便是有人追问,也会帮我遮掩过去。” 欢颜闷了半晌,问道:“三公子必定也在宫里吧?” 许知捷的笑容便冷了下来,“他?他还能去哪里?想想他和聆花以往对你那么好……呵,现在想着,他和聆花还真是天生一对,天配良缘呢!欢颜,你别再记挂着他了,他根本……不配你!” 欢颜强笑道:“五公子,你说笑了!居” 许知捷明知她心里还是放不开,看她神情蔫蔫的,往日圆圆的面庞瘦作了窄窄的一道,苍白苍白的,不觉又是着恼,又是心疼。 他一把将欢颜从床上拖起,说道:“谁说笑?起来,我陪你出去走走,总这样闷在屋里,也不怕闷坏了!” 欢颜挣扎,只往棉被里钻着,说道:“我不出去。冷得很,我怕着凉。你也早些回去吧,别真给人抓了什么把柄。” 许知捷扯开棉被,拿了外袍便往她身上套。他怒道:“冷又怕什么?并不是只有他许知澜一人会为你准备大衣裳!” 欢颜手一顿,长睫颤了颤,黑黢黢的眼眸便飞快笼上雾气,却咬着唇一个字也不说。(.好看的小说) 许知捷抓了抓她头发,忽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欢颜,你放心,并不是人人都如三哥那样。我和二哥必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再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少年郎……赭” 他偷偷地窥探着欢颜的神情,面庞泛起微微的红晕,声音不知不觉低了下去,“不然,你一直跟着我也使得……” --------------------------------------------------- 欢颜到底跟着许知捷走出了房门。 不知不觉,初冬已至。 慈恩寺位于东山,虽然不高,但也比京城里冷多了。 果然不是许知澜一人会为她预备衣裳,不知是许知言还是许知捷已经为她备了厚厚的棉衣和大毛的斗篷,穿在身上并不觉得冷。只是脸上像是爬着干涸了的泪水,给冷风一吹,绷着般疼。 她是女眷,当然不便从前面招摇,却是从后门悄悄出来的。 佛门尚清静,后院植了许多竹子,出了后院的山坡,一样全是竹林。此事竹叶虽未凋尽,却是灰绿颓丧的颜色,地上更是铺满枯叶,在风里瑟瑟地抖。 欢颜无精打采,无心观赏周围风光,许知捷却大失所望。 他和欢颜年纪相若,又算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本就对她存着一段少年心思。以往欢颜心心念念只在许知澜身上,他自是说不出口。如今看着许知澜负了欢颜,愤怒之外私心又有些窃喜,自是不想错失良机。 =================================================== 一向这样温温吞吞的情节,喜欢的姐妹将就看看吧!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优质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豆蔻梢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五) 二人向上行了一段,到山顶看时,却见那边山坡颜色极是艳丽,枫树和橡树的红,白桦的黄,松柏的绿,层层堆叠,如锦如绣,远远看着便觉壮丽绮秀,风光独好。 许知捷大喜,说道:“欢颜,你也好得差不多了吧?横竖时辰还早,我带你去那边走走吧!” 欢颜看了一眼,道:“有什么好看的?远看着还罢了,近看只怕叶子全快掉了吧?何况远得很,我走不动。” 许知捷却拉了她便跑,笑道:“没事,你走不动时,我背你。” 欢颜无奈,只得跟了他去居。 她寻常跟着他们几兄弟四处走动惯了的,不但会骑马,甚至还学了点三脚猫的防身之术,并不像寻常闺阁少女那般娇弱,这点山路原不在话下。但她到底在床上卧了许久,脚下有些虚浮,好容易走到山边,往那边山上还没行几步,便觉气喘吁吁,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许知捷见她双颊红红,反比原来的苍白模样精神,倒也欢喜,一边放慢脚步,一边笑问:“要不要我背你?” 欢颜摇头,正要说话时,许知捷忽然变色,抱起她的腰飞快一闪。 但闻“嗖”的一声,两枝利箭从他们原来站立的位置飞过,钉在前方的乌桕树干上。 箭镞尽没。 刺客赭! 欢颜和许知捷同时变色。许知捷一把拖过欢颜,便从侧面往下奔去。 他秘密来探欢颜,并未带几个从人;如今携佳人出来散步,更是连兵器都没带。即便他从小习武,身手不弱,此时也不敢和人动手,只想快快冲回寺中,即便逃得狼狈也顾不得了。 欢颜虽然疲累,但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哪里还敢耽搁?跟着许知捷便往坡下飞奔。 两人还未及转身,便见那边冲来几名蒙面人,挥刀往他们身上砍来。 欢颜惊呼,调头奔逃时,脚下在岩石上一滑,顿时剧痛钻心,冷汗直冒。许知捷将赶上前的一名刺客踹飞,急扶了她问道:“怎么了?” 欢颜转头望向刺客手中明晃晃的刀,心中仿佛舒了口气般轻松了下,淡淡笑道:“崴了脚了!你先走吧,不必管我了!” 许知捷冷笑道:“你打量我是和三哥一样的人呢!” 欢颜心里一抽,抿唇不语。 许知捷已一把将她抱起,转头看回去的路被堵上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山上冲去。 偏偏那些人像早知道他会到这座山头一般,竟然预先在山上埋了伏兵。所行之处,草耸木动,不知哪里窜出的高手奔出,又有暗箭蝗石如雨飞来。 许知捷仗着自己身后高明,硬生生夺下一人单刀,破开一条路便往草木深入冲去,肩上却已被刺客的兵器拉开一条口子,有鲜血慢慢从雪白的素衣上渗出来。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豆蔻梢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六) 眼看对方重追不舍,许知捷呼吸渐渐急促,几次险些被暗器伤到,欢颜大急,拍打他后背说道:“五公子!知捷,知捷,你放我下来!” 许知捷不理,顿下身劈开前方拦住自己的刺客,飞脚将他们向下踹落,趁着下方刺客救援同伴时又往前飞奔。(.无弹窗广告) 欢颜道:“知捷,我一介小小侍婢,算得了什么?你如今何等尊贵,若因我出什么事,我真真是百死莫赎了!居” 许知捷哼了一声,道:“你当我傻子么?我瞧着你就是不想活的模样。” 他说罢,却顿了身,忽笑道:“不错,你不过小小侍婢,他们追杀你做什么?你在这里等着,我把他们引开,呆会过来找你。” 欢颜吓了一跳,忙道:“不错,他们不会拿我怎样。你先顾着自己逃命要紧罢!” 话犹未了,身体被往下倾落,眼前顿时绿暗一片。 许知捷将她放在灌木丛后一处凹下的部位,解了她惹人眼目的白狐斗蓬垫在她身下,匆匆拉了些枯黄的藤萝将她掩了,说道:“你藏好,我不过来,你千万别出来,知道吗?” 欢颜待要说话时,许知捷伏下身,黑黑的眼睛透过藤萝笑得弯弯看向她,“千万别动啊,若因你出什么事,你可是百死莫赎了!赭” 欢颜张张嘴,待要说什么,许知捷隔了绿萝将她探上来的额亲了一亲,低低道:“咱们都不能出事,我等着娶你呢!” 欢颜愕然。 许知捷已一跃身飞起,轻松地飞向正奔袭过来的刺客,喝骂道:“你们到底谁派来的?先帝刚刚驾崩,便这样等不及了?看小爷这便送你们去伴驾吧!” 但闻惨叫和斥喝连连,却是越来越远。 许知捷虽然看着憨痴年少,到底出身皇家,见惯了争权夺利,一被人刺杀立刻猜到是朝中有人想暗算他,听得欢颜满手冷汗,只觉心中一根弦绷得紧紧的。 她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在飞过落叶的沙沙声回旋,身子似乎被山石的冷意侵透了,渐渐冻得麻木。眼前尽是枯黄的藤萝叶子,死去的叶子。来年这满山遍野的草木再度被吹风吹绿时,这些掩护她周全的藤萝想必已尸骨无存。 想着许知澜曾送她两盆绿萝,她小心养护在窗口,倒也常年碧绿。 却经不起人的心都随着这冷萧萧的秋意凋零了。 她眼底又涩痛,忙用力霎了霎眼,把泪水逼了回去,侧耳静听山间再无人声,慢慢坐起身,揉捏自己崴了的脚。 她在医术上颇有天分,又有名医指点过,虽然只在太子府内偶尔行医,但医术着实不错,自有法子为自己医治。她扶着树枝慢慢走了几步,寻着一两昧草药,嚼碎了敷于伤处,拿帕子扎紧了,便不像原来那样疼得厉害。 看看天色渐晚,她既担心许知捷能不能平安脱身,又担心他找不回她的藏身之处,遂披了白狐斗篷,寻着根被他们打斗间斫断的白桦枝,也顾不得摘去上面金黄的枝叶,当作拐杖慢慢柱着往山下走。 走不多远,又听有打斗声由远而近,不觉大惊,忙藏身到一株大树后,悄悄往外窥探时,却还是原来那群刺客,正追逐着一名白衣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眉目俊朗,神情潇洒,腰间别了一枝玉笛,手中却持了一把宝剑,正和那群刺客斗得正狠。 =================================================== 介个少年,不难猜到是谁罢?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优质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空怨慕,西池夜夜风兼露(一) 他的身手比许知捷更加高超敏捷,以一敌众竟无落败之象,只是左臂受了伤,黑色的血正缓缓浸透素衣。 黑色的血? 欢颜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就着夕阳的光线眯了眼细细看去时,再次确认那血是黑色的。 伤他的兵器或暗器上,必定是喂了毒的。 这些刺客要取他性命,就像方才要取许知捷性命一样。 欢颜常随太子诸公子出游,皇室宗亲和京城贵家公子大半是认识的。 她可以确定,这人绝对不是大吴皇室的一员,却再弄不清他是怎样的来历,怎么会和许知捷遭遇同一批刺客的追杀。(.) 难道因为都穿白衣,这些人把这人当作许知捷了?可刚才明明已经碰过面,再迟钝也不至于个个都认错吧? 欢颜百思不得其解时,那少年行动已经迟缓下来,低头看一眼肩上的伤势,飞快往这边退了过来居。 欢颜暗暗叫苦,正要柱着树枝离开时,少年已侧头瞧见她,略显黯淡的眼眸有什么亮光如焰火般闪了一下。他朗笑道:“呀,怪不得喊我来看白狐,原来这里真有白狐精呢!” 刺客们已经奔了上来,一眼看到欢颜,已有人在叫道:“瞧这个穿白衣的女子,一定就是夏轻凰!没错,这个才是萧寻!” 欢颜恍然大悟。 敢情他们要追杀的是这个叫萧寻的少年,她和许知捷才是被他们认错的人。 她忙道:“我不是夏轻凰……” 萧寻已欺上前来,一把将她腰揽住,飞身便往山上掠去赭。 风声呼呼响在耳边时,萧寻轻笑道:“没用的。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换谁都会这样。” 欢颜见他中了毒居然还能运着轻功飞奔,心中纳罕,忙道:“我住在那座山头的寺庙里,麻烦你将我送过去,我家主人必会保你平安。” 萧寻奇怪地看向她,“和尚养的狐狸精?” 欢颜吐血,但恨双臂被他牢牢束着,不能提过树枝来给他当头一棒,只是怒目而视,恨恨道:“你才是狐狸精!” 萧寻便定睛再看向她。昏沉的暮色里,他的眼眸如明珠般的灿亮。 他微微笑道:“不是狐狸精么?我却想不出,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间绝色!” 欢颜不晓得他是真心还是嘲讽,转头看慈恩寺越来越远,待他自侧面山顶攀下,便连那个山头也看不到了,自己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捏在掌中,不觉心中忐忑。 好在萧寻行动迅捷,此时已将刺客抛得远了。欢颜便道:“你既不送我回去,便放我下来,我自己觅路回去。” 萧寻垂眸看她,笑道:“天都黑了,山里有狼,也不怕吃了你?若你真是狐狸精,放了你走倒也不妨。”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空怨慕,西池夜夜风兼露(二) 他虽是笑语晏晏,可不知怎的,欢颜总觉得他的声调像在微微打着颤,尾音中似萦着一丝虚弱。[.超多好看小说] 抬眼看他神色,也不复原先的风姿焕发。 脸庞苍白,唇色青紫,眉宇间微见焦灼。 他是知道自己中了毒的,却不晓得他知不知道这毒性有多强烈。 欢颜正要提醒他时,萧寻忽然脚下一滑,抱着她的手臂顿时一软,她已自他怀间跌落,却无法在倾斜的陡坡站稳脚跟,身体飞快往山下滑去居。 欢颜大惊,忙试图抓住什么稳住自己身形时,坡上的石头、草丛和灌木飞快自手边滑下,怎么抓不住。 正在头晕目眩时,但闻萧寻一声清叱,身体飞快落下,恰将她兜头抱入怀中。但他亦已是强弩之末,最后一式已经耗光所有的力气,终究连他自己都稳不住,抱了她一路往下飞滚。 后背和双腿被参次的石块磕得疼痛,但她的头和身体被他紧紧拥着,铺天盖地都是这少年陌生却让人安宁的气息。 她心中莫名地便镇静了些。 隐隐地,她想着,这样地死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不用活着看许知澜把柔情脉脉的眼神投给其他女子,也不用细想他该有多狠的心才能将海誓山盟的心上人一手推向绝境赭。 如果她从此再不在他眼前出现,也不知他日后会不会因为他的狠心而后悔。 可时至今日,她为什么还要介意他会不会后悔呢? 母亲从小便告诉她,即便她是个侍女,也不必为此自卑。有才有识有傲骨,便会有旁人不敢小觑的高贵。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与门第和血统无关,更不是带着一股子铜臭味的富贵可以比拟的。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她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可她……却潸然落下泪来。 在垂死之际,在一个陌生少年的怀里。 -------------------------------------------------- 醒来时似乎全身的骨骼都在疼痛,倒也不觉得山间有多么地寒冷。 她睁开眼,漆黑的苍穹将满天的星子倒映在她眼里。 她躺在自己软软的斗蓬上,身上盖着件厚厚的白袍。 定定地看了好久,看到肩袖处的黑色血迹,她才想起这是那个萧寻的外袍。 她赶忙坐起,才看到只穿了夹衣在一旁打坐的萧寻。 夜色下,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得可怕。看到她起身,他也没有动,只是抬眼向她笑了笑,低哑着说道:“小白狐,自己找回家的路吧!我没法送你了!” 欢颜不答,站起身望向此时看来高不可攀的山丘。 萧寻伸出右手,从一旁抓出一个小小包裹,放到她的脚边,说道:“这里有一点干粮,你不怕黑的话,就在就从这里往南走。估计到天亮时便会看到村庄了,自己雇辆车回去吧!”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空怨慕,西池夜夜风兼露(三) 欢颜将四周打量一番,低低问道:“哪边是南?” 萧寻怔了怔,“什么?” 欢颜迟疑了下,到底说道:“我从没一个人出过门,分不清东南西北。” 萧寻无语半晌,依然没有站起身,只指点道:“那边是南。你看天上的星,最亮的那颗是北极星,你只往另一边走便对了。” 他又看了一眼星光下那张清美脱尘的面庞,耐心地指点她:“实在找不到时,天亮后记得找年长有德的老人问路,别给人骗了去卖青楼里。居” 欢颜点头,披上自己的斗篷,捡起那个装干粮的小包裹,看一眼那颗北极星,便往南方觅路而去。 -------------------------------------------------- 萧寻看她身影消失,微觉松了口气,却觉好容易凝定的神智又是一阵模糊,便再也支持不住,身体一晃便伏倒于地,颤抖的右手伸过去,摸到肿大的左臂,却已完全失去知觉。 他无奈叹息:“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如今牡丹花飞了,难道我要死在满山的落叶里?” 正恍惚时,眼前忽然微微一闪,却见欢颜不知什么时候又折转回来,正蹲在他跟前向他凝望。 他挣了挣,竟没能起身,只向她苦笑道:“小白狐,怎么还没走?赭” 欢颜望一眼天空,说道:“我找不到哪颗是北极星了!” 萧寻跟随她的目光往向天空,只觉满眼都是星子乱晃,无奈叹道:“我也找不到了!” 欢颜不说话,忽取过他身畔的宝剑,拔出。 萧寻眼皮一跳,眸光蓦地冷凝,淡淡地看向她。 欢颜慢慢地扯过他的左边袖子,用宝剑小心翼翼地挑开,露出肿大的手臂,仔细看那伤口。 萧寻这才晓得她只是查看自己伤势,目光便又柔软下来,轻笑道:“小白狐,你有修练千年的内丹吗?传说狐狸的内丹可解百毒。” 欢颜不理他,又将手搭上在他的脉门。 萧寻看她动作娴熟,猛地悟过来,不觉又惊又喜又微觉忐忑,“你……是大夫?” 欢颜摇头,轻声道:“我学过医,但没救过人,顶多帮人伤风头疼之类的小毛病。” 萧寻便道:“那你还是快些走吧!呆会儿一个小姑娘家和我这个死人呆在一起,只怕会吓傻了你。” 话未了,欢颜已持剑在手,在他的伤口处划了个十字,跪在他跟前挤着黑血。 她一边挤,一边道:“毒已入血,部分侵及肺腑。好在你用真气护住了心脉,暂时无恙。若现在有药,我应该能救你。” 萧寻道:“你现在有药吗?” 欢颜道:“寻常的药铺应该就有卖的。” 萧寻叹道:“你给我去买,来得及吗?” “若以银针止了毒气蔓延,应该来得及。”欢颜垂着眉眼,“可惜,我不认路。”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空怨慕,西池夜夜风兼露(四) 也就是说,她出了这里,十有八、九就找不回来了。(.) 萧寻苦笑。 欢颜看一眼漆黑的山头,又道:“山上应该也有。” 萧寻没等她开口,便道:“可惜,你不认路。” 欢颜便不说话,看着能挤出的污血已不多,从头上拔出一根银簪,伸手扯开萧寻胸前衣衫,说道:“我试着帮你用银针先把毒气逼一逼吧?” 萧寻看着粗粗的簪挺,虽因毒性发作而渐渐动弹不得,却禁不住毛发竦然,干笑道:“小白狐,那是银簪,不是银针。居” 欢颜将银簪顶部一拧,便有机簧轻轻弹开,里面却是中空的。她将帕子铺在地上,轻轻一倒,便倒出数十枚粗细长短不一的银针。 夜间的风越发地肃杀,萧寻半赤着上身卧于地上,身躯不由自主地打战,却觉不出寒意,朦胧间笑问:“你以前常给人扎针吗?” 欢颜利落地将细如牛毛的长针扎入他胸前几处穴位,答道:“我常给阿黄和小白扎针。” “阿黄和小白?” “我养来做试验的狼狗和猿猴。” “狼狗和猿猴!赭” 萧寻惊叹,很想抗议两声,却觉血脉流动得越发缓慢,连呼吸都似要停顿住,终于再说不出话来,连眼前少女晶明如玉的面庞也渐渐消逝在黑暗里…… --------------------------------------------------- 萧寻再度醒来时,只觉浑身都已肿大得失去知觉,但还能感觉出自己正在仰卧一辆什么车上,明亮的阳光下,蓝天白云的色彩都璀璨得过分,将他刺激泪水直沁。 他想抬手将眼角的泪拭掉,左手固然早已无法动弹,好容易抬起的右手,节节手指竟肿得跟猪蹄似的,连胳膊都肿大着,再也举不起来。 他正发怔时,一旁飘来一角雪白的袖子,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水滴。 但闻欢颜叹道:“你可真是个怪人。昨夜知道自己快死时还在笑着说话,怎么这时候反哭起来?疼得厉害?” 萧寻道:“这都让你知道了!果然是擅解人意的小狐仙呢!” 这时拉车的樵夫听到他们说话,已经停了下来,坐在旁边喝着水,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说话。 那樵夫又高又壮,面色黝黑,绝不是年长有德的模样,只是看着对欢颜颇有几分怯意,倒也毫无将她卖到青楼的意思。 萧寻努力支起身,才发现自己躺着的是山间装柴火木炭的板车,四周一无遮蔽,总算他身上身下垫了厚厚的棉被,不致让他冻着。欢颜原来也坐在板车上,这时车停了,她才走下车来,舒了舒手脚。 萧寻浑身酸疼,也想活络下筋血,可惜他连坐起身都困难。 看看自己肿大的身子,他苦着脸问道:“我的脸是不是也肿成这样了?”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空怨慕,西池夜夜风兼露(五) 欢颜正拿了个竹筒蹲在路边草丛,并不瞧他一眼。(.) 樵夫却奇道:“你这是肿的吗?早上这位姑娘领我们过去看时你就是这副模样,我还想着,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 他很厚道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寻无力地倒在板车上哀叹:“不会吧?谁不知道我萧寻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 樵夫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姑娘说了,你只是给山里的毒虫咬了才昏迷,等她带你到前面镇上抓药服了,很快就能恢复过来。居” 萧寻略感安慰,忽然想起一事,忙问向欢颜道:“你不是不认路吗?” 欢颜正小心翼翼地从草丛中抓出个什么东西来放到竹筒里,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不认路,可山间的樵夫认路。我只一说附近有株被雷劈过的歪脖子榆树,他们立刻知道是哪里了……” 萧寻点头,“总算你还没笨到家。” 他转向樵夫道:“这位大哥,你好好将我送到镇上,待我朋友过来,必定重重回报。” 樵夫憨笑道:“不用了。姑娘给我们的那柄剑便已很好。” 萧寻点头,猛地悟过来,忙摸向自己身侧时,却只剩了玉笛,没了宝剑。(.好看的小说)他骇然道:“小白狐,你把我宝剑送人了?赭” 欢颜握着竹筒走过来,垂眸拨弄着里面的东西,说道:“是啊,我要雇车送你去附近镇上买药,可你身上没啥值钱的。给他们笛子和佩剑挑,他们说那剑砍柴挺利落,便给他们了。” 萧寻叫道:“喂,我那是上古名剑,连剑柄都是万年不朽的古木所制,你送他们砍……砍柴?” 欢颜轻描淡写道:“若你死了,人都在荒野里和草木同朽了,留着柄不朽的剑给谁用?” 萧寻气噎,然后看向欢颜从竹筒里拿出来的东西,立时抽了口凉气。 竟是条白底彩纹的大蜘蛛,足有鸡蛋大小,正瞪着眼邪恶地摆着头。 欢颜撩起他脚上的被子,几乎是粗暴地扯开他的袜子,便让那蜘蛛咬上他的脚趾头。 萧寻惊叫:“喂,那蜘蛛好像有毒!” 欢颜眉目不动,淡淡道:“没你身上的毒厉害。昨夜我好容易引来两只,用它们的毒性来克制你身上的毒性,瞧着还算有效。我原以为你会死在半路上。” 萧寻看着兴致勃勃咬着他的蜘蛛,虽是全无知觉,亦已是满额的冷汗,喃喃道:“你……你真是狐妖吧?” “我不是狐妖。” 欢颜答着,看那蜘蛛身上的白底渐渐转暗,最后淹没了彩色的花纹,才吐了口气,将那蜘蛛放回竹筒,随手用块手帕包了,也不盖盖子,便塞入袖中。 樵夫定定地看着欢颜,眼里更有说不出的敬畏。想来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欢颜这样的行止了。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小说在线阅读。 空怨慕,西池夜夜风兼露(六) 若是看到她这样的行止还敢存非礼之念,或打算卖她去青楼,吃上几颗熊心豹子胆都不够。[.超多好看小说] 萧寻道:“那蜘蛛……你不放了吗?” 欢颜道:“这蜘蛛身上有了你身上的剧毒了,若是放了,以后咬了人,只怕寻常的大夫都治不了了!居” 樵夫忙道:“不错,不错,放不得,放不得!我们还得在山里砍柴呢!” 萧寻道:“可你放在自己身上,不怕它咬你吗?” 欢颜愁道:“我怕呀!我只在山中找了些驱毒虫的寻常草药涂在身上,未必有用。可我不知拿这些蜘蛛怎么办。” 萧寻道:“不然索性捏死它们算了吧!” 欢颜道:“我只学过救人,没学过杀生。” 萧寻半晌无语,却觉被蜘蛛咬过的地方越发地麻痒,全身的肿胀感越发强烈,喃喃道:“是不是肿得更厉害了?赭” 樵夫已经喝不下水,很肯定地向他点了点头。 欢颜上了车,抱着膝坐在他旁边,蹙了她秀美的眉发呆。 她的袖子正垂在萧寻的手边,却无法给萧寻带来半丝绮念。明明双手已经失了知觉,他总像感觉到她的袖子里有什么在动呀动,随时要钻出来咬上他几下。(.无弹窗广告) 萧寻透不过气来,艰难地说道:“喂,小白狐,你能不能把你的袖子拿远些?” 欢颜往她袖中掏了一掏,片刻后掏出条极大的蜈蚣来,说道:“我昨夜明明熏了药草引蜘蛛的,谁知引来了这个。书上没记载过它的毒性能不能克制你所中的阴凉之毒,但我想了许久,总觉得也该是相克的才对。要不,咱们试试?” 纤白如玉的细巧手指捏着那条张牙舞爪的绝大蜈蚣,不紧不慢地凑到萧寻的脖颈间。 萧寻直接晕了过去。 --------------------------------------------------- 再有些神智时,萧寻只觉周身滚烫,鼻间尽是氤氲的药味,似正被人扔在药罐里活活地煮着。 萧寻几乎立刻就想起晕过去前凑来的大蜈蚣,立刻就想到那只小白狐千奇百怪的疗毒法子,未待睁眼便惊叫着跳起来。 旁边有人惊呼,伴着水桶碎裂、水流哗啦倾地的声音。 萧寻踉踉跄跄地稳住身形,才发现自己正身在一家客栈,两个小二模样的人正站到墙角边惊惶地望着他。 屋中已是水漫金山,浴桶的碎片飞得四处都是,一些叫不出名的药草飘在水上,也有些粘在他身上。 他定定神,才觉身上的肿胀已消了大半,连手足间都开始恢复力道,才能一惊之下生生地击碎了这只浴桶。 小白狐并没拿锅煮他,应该只是在用药浴给他解毒吧? 可他把浴桶都给打烂了…… 正迟疑时,房门开了,欢颜浴着阳光站着,白衣亮得晃眼,看不清她的容貌神色。但听她轻松地说道:“看来恢复得不错,力气真大!”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乘时得路何须贵,燕雀鸾凰各有机(一) 萧寻见自己只穿着底|裤,不免尴尬,忙到床边去寻衣袍,却哪里找得到? 欢颜已小心踩着屋里没有积水的地方走进来,仔细地打量着他,仿佛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般满是审视。[] 她道:“若是按这个疗法来,再有两天便可除尽余毒了。不过……咱们换个治法可好?” 萧寻顾不得问她为什么要换个治法,翻着床上衾被郁闷地问道:“我的衣袍呢?” 欢颜道:“又脏又破,早就扔了。” 萧寻问:“那我穿什么?居” 欢颜道:“等我治好你还有钱剩时,你自己让人去买一套罢。[]” 萧寻想起她没钱雇人送掉了他的宝剑,刚想问她哪来的钱时,脱口而出时却在问道:“我的玉笛呢?” “当了!” 欢颜从袖中取出一张当票,递到他跟前,“我瞧着那玉还行,可当铺老板非说是破石头,当了五十两。买药已经用去三十多两了,又买了套我自己穿的衣袍,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当么?” 萧寻身上除了条底|裤再一无所有,她审视他的目光让他疑心她是不是估量着他值多少钱,能不能把他也给当了。 他终于坐倒在床沿,无力地说道:“没有了……不过,我手下很快会找来,那时便有银子了……赭” 欢颜便点头,“想来你手下会带来你的行囊。那就不用买了,横竖你得养着,不用出门。” 欢颜说着,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萧寻不顾小二正在一旁清理碎屑污水,湿淋淋的身子便钻入棉被中,捏着当票哀叹:“五十两!大小姐,你怎不去试试,五千两能不能买个这样的笛子来!” --------------------------------------------------- 萧寻的手下,只怕也没法在这不起眼的小镇客栈里找到光溜溜连件衣服都没有的萧寻。既然身体渐复,他当然也不肯终日窝在衾被里发霉,到底让小二只在房钱上扣出钱来,先去买了套布衫来,至少可以出门给部属留下点讯息了。――幸亏欢颜预交了十日房钱,暂时不用担心被人扫地出门。 欢颜住在他隔壁的房间,买了百来种药在房中,每天早晚便丢出去一包让小二煎给萧寻服用。萧寻服了,却腹泻不止,一夜起来二三十次,第二天软在床上几乎不能动弹。 竟比给毒蜘蛛咬后那般全身肿胀还要无力。 欢颜每天四五次过来诊脉,不过问问他的病况,便照旧回到自己房中,闭门不出,连一天三顿的饭菜都让小二放在门口。萧寻留心察看时,她竟有一半的时候根本没取食过。便是拿进去的,吃得也很少,再不知终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做什么。 眼看着已是第四日,萧寻不但全身肿胀尽消,连原来的那点肉都瘦干了,却快露出骨瘦如柴的模样来。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乘时得路何须贵,燕雀鸾凰各有机(二) 欢颜再来给他诊脉时,他禁不住苦笑着问:“小白狐,你不是说,我不过两三天便能恢复了吗?这是闹的哪桩?” 欢颜道:“若用原来的疗法,这时早该好了。只是我想试试别的药能不能解这毒,不想会这样闹肚子。待我再想想,明天再换几味药,辅以针灸治着试试。” 萧寻猛地悟出她的意思,登时恼怒,“你在拿我试药?你把我当成你养的阿黄和小白了?居” 欢颜怔了怔,说道:“之前我不是说过了,要换一种疗法试试吗?你并没有拒绝。” 萧寻冷笑道:“我只听说大夫们想方设法让病人痊愈得更快些,还没听说有大夫拿还未痊愈的病人试药的!” 欢颜见他眉目冷厉,声音便低了下来:“我很少遇到有人中这样的毒,自然要试一试。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 萧寻怒道:“我当然不愿意。你去问问天下所有的病人,有谁愿意遇到你这样的大夫!” 欢颜便不再说话,垂了头慢慢走了出去。 自从受了杖刑,她本就清瘦了许多,本来在慈恩寺中一日三餐都有人照应,许知言、净德大师等人又常过去好言开解,如今流落在外,再无人管她,越性连饭都懒得吃,身形更是纤薄如纸赭。 萧寻不解其缘由,但见她出门时寥落清寂,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立时开始后悔不该和她较真。 想来只是个认真的医者,太专注于钻研医道而已,并非有心为难他,更不晓得他身份尊贵,他又何必大动雷霆? 何况若不是正好巧遇她会解毒,只怕他早已中毒而亡,在东山脚下与草木同朽了。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此咆哮,着实万万不该。 萧寻思量着,正要起身去找那只至今没细问姓名来历的小白狐道歉时,那厢小二敲响了房门。 “那位女客官留下了这几包药,说早晚服用,两三天便没事了。” 萧寻一怔,问道:“她人呢?” 小二道:“已经退房走了。” 萧寻大惊,也顾不得闹肚子闹得体虚足软,推门便奔了进去。 --------------------------------------------------- 往东山方向的大道上急奔了一阵,他终于瞧见了欢颜,忙几步追上去拦住,笑唤道:“小白狐!” 欢颜正低着头慢吞吞走着,给他火急火燎奔到前面一拦,倒也吃了一惊,恍恍惚惚的眼神慢慢收敛回来,望向眼前的少年,问道:“还有什么事?” 萧寻嘻嘻笑道:“我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了。告诉了我,我回头好去那寺里找你。” 欢颜看一眼东山的方向,说道:“我的名字,我忘了。” 她绕过萧寻,继续往前走。 ================================================== 祝大家圆蛋快乐,新年如意哈! 顺便问一问,连载至今也有两万多字了,大家对这部小说的感觉怎么样?虽然开头有点虐,但后面我是打算尽量写活跃些的,尤其是欢颜和萧寻的对手戏,尽量让小说欢乐些。可我不知道大家习不习惯这样的转变哦!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乘时得路何须贵,燕雀鸾凰各有机(四)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好看的小说)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居。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赭。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好看的小说)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乘时得路何须贵,燕雀鸾凰各有机(五) 欢颜摇头,“我还是!我就不信,我找不出破那血咒的法子,治不好你的眼睛!” 许知言淡淡地笑了笑,自己又捉了枚黑子,缓缓落子居。(.好看的小说) 他的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极漂亮,却沉沉如黑夜,无半点神采。 太子许安仁的二公子许知言,为元配太子妃李氏嫡出,因幼年一场大病而双目失明。 许久之后,才有名医诊出,他是在病中被人下了血咒才致失明。但许安仁觅遍名医,始终无法为皇家最尊贵的嫡长孙治愈双目。 欢颜是太子义女聆花的贴身侍女,也是聆花奶娘银姑的女儿。 聆花身份特殊,从小玲珑温顺,娴雅婉秀,在太子府上下口碑甚好;欢颜名义上虽是侍女,但有母亲娇养,倒比自家小姐俏皮些,又因母亲几度惊吓生病,常跟着为许知言治病的名医学医,居然颇有几分悟性。 许知言见她好学,便让她自由出入万卷楼,任凭她翻阅太子府的藏书,――太子许安仁自五岁立储,足足当了四十一年的太子,几度储位动摇,为了不给人抓住把柄,只作勤奋好学,搜罗了无数书籍,终日在万卷楼苦读。待地位稳固,却是一年也来不了三两次了赭。[.超多好看小说] 但万卷楼所藏书籍已远不只万卷,其中不乏巫医之类,正是欢颜想学的。 她活泼俏丽,常和许知言相处,渐渐和太子的几位公子都熟了,尤其是三公子许知澜和五公子许知捷。 几年相处下来,连目盲的许知言都明白,她已和许知澜心心相印。 所以许知言道:“若是三弟唤你过来下棋,只怕你应的就快了吧?” 欢颜嫣然一笑,双颊便现出一对深深的酒窝,愈发显得花颜明媚,面如莹玉。她向许知言做了个鬼脸,依然翻着自己的书。 许知言明明是个盲人,偏偏像是知道欢颜在做鬼脸,笑着摇摇头,继续落子。 一左手,一右手;一边白子,一边黑子。 竟是自己跟自己下棋。 却丝毫不错,仿佛看得到棋枰上经纬纵横的线条。 木梯忽被踩得咯吱咯吱响,一侍儿站在木梯口说:“欢颜,聆花小姐又在唤你呢!” “知道了!” 欢颜把医书合起,快手快脚地放回原处,看向许知言。 许知言笑了笑,“欢颜,我们打个赌,唤你的绝对不是聆花。” 欢颜脸上一热,低声道:“二公子又来取笑我……” 许知言拿棋子敲着棋枰,轻笑道:“谁取笑你?若论你品格气度,原也合适。只可惜……” 他慢慢落下一枚黑子,叹息。 只可惜欢颜是侍婢,三弟许知澜也罢,五弟许知捷也罢,待她再好,也没法名正言顺娶她为妻。 了不得是个妾。 这样灵慧聪明的女孩儿,只能是看人眼色行事的小妾而已。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乘时得路何须贵,燕雀鸾凰各有机(六) 欢颜神情一黯,忙笑道:“像如今这样安然度日,岁月静好,欢颜已经心满意足,又岂敢奢求别的?” “岁月静好……”许知言神思一恍惚,摆手道,“你去吧,别让五弟久等了!” 欢颜嘻嘻一笑,行礼退开。(.无弹窗广告) 临下楼梯,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坐在角落里,仿佛与外面所有的喧闹和繁华隔绝开来,安静如高蹈于山间的隐者。 欢颜下楼来,才觉外面风卷落叶,凄瑟瑟的冷意。 她抱了抱肩,便见太子第五子许知捷从那边梧桐树下奔出,解了蹙金麒麟紫缎披风把她兜住,笑道:“你也不看看这天,看你明儿着了凉,我可不给你传太医!” 欢颜瞧他穿着单衫,“嗳呀”一声道:“谁要你传太医呢,我自己医术也不赖罢?倒是把五公子冻坏了,太子爷怪罪下来,我才担当不起呢!居” 她待要去解开披风时,许知捷已握了她的手不许她动弹,说道:“我自幼习武,哪里怕冷?咱们快走,三哥等着我们去喝酒,还说呆会儿带我们去骑马呢!” 三公子许知澜…… 欢颜的眼睛忽然亮了。 她的眼睛颜色比旁人浅淡,略觉透明,带了些如湖水般的碧色,此时竟像是盈满了春意。 她一拉许知捷的手,说道:“咱们快走,别让三公子等着。” 许知捷携了她的手一路往前奔着,笑道:“欢颜,我说了多少遍,你怎生叫别人我不管,只别唤我五公子。你叫我知捷,我听着更喜欢。赭” 欢颜吐了吐舌头,“我可不敢。你是皇孙,以后还会是皇子,到时治我个大不敬的罪名,我还活不活了?” 两从侧门出来,便见一辆朱幄翠缨的华丽马车候着,车上已立了一位年轻公子,也不过弱冠年龄,却眉目冷峻坚毅,举手投足都有沉凝尊贵的气势透出。 欢颜远远见着,面颊便微泛着红晕。 秋色便妩媚起来。 见他们过来,许知澜已步下车来迎着。 他虽是兄长,但五公子、八公子都是太子妃嫡出,身份反尊于他,待五公子许知捷上了车,他才扶了欢颜跟着上车,舒了眉眼笑道:“就晓得五弟不记得给你带件大衣裳。好在车里有前天你出行时穿的披风,快换上吧!” 看着马车在随从们前呼后拥下离府,门口的奴仆窃窃私语,无非艳羡欢颜出身卑贱却能如此得众公子青眼,想来早晚是这太子府的半个主子…… 欢颜骑的的确是那匹乌骊马。 神骏,温顺,难得的好马。 欢颜喜之不胜,回来时也不乘车,换了件小厮的服饰,径骑了马回府。 许知捷兴高采裂地跟在她身后,陪着她把马儿送入马厩,欢颜兀自恋恋不舍。 ================================================== 一个开头,写了四五遍,推翻四五遍,便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亲们如果觉得喜欢请收藏下吧!收藏的人多了俺就开始更新,现在先埋头存稿罢! 饺子写得慢,更得慢,但坑品还是很好的,没有一部烂尾,没有一部太监,对不对?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思量世事,几千般翻覆,是非多少(一) 许知澜将缰绳交给马夫,站在场院里冲他们微笑。 那时已是傍晚,落霞满天,夕阳浸在云层里,些微的光芒,周围俱笼在淡淡的暮色里。但许知澜静静站着时,他一身织锦的华衣,整个人像散着阳光般的柔柔光辉,让欢颜禁不住地欢喜。 许知捷摸着乌骊马的脑袋,只顾赞着这马儿好,又道:“欢颜,我瞧着这马也和你匹配,要不,我隔天去和父亲要来给你,怎样?” 欢颜撇撇嘴,“我又没法儿养马,要来又有什么用?” 许知捷道:“没事,我帮你养着,你要骑时直接到我那边骑走便的,――我陪着你出府,再不怕别人拦的。居” 欢颜笑嘻嘻地不说话。 许知捷看她眼神,才发现她虽然摸着乌骊马的脑袋,却不时望向许知澜。 那笑意盈盈,看着是对着乌骊马,但更像是对着许知澜。 她的灵慧美丽,乌骊马不懂得,许知澜却懂得。 许知捷心底发酸,怏怏地走出马厩,向许知澜道:“三哥,既然欢颜喜欢,你何不把那马匹要下来养着?以后欢颜要骑时,自己便能骑走了,岂不方便?” 许知澜淡淡一笑,踏步往外走着,说道:“你可又胡说了!这是皇上赐下来的,父亲也不好随意赐给他人。赭” 许知捷道:“我们只说自己要的,算来还是一家子,皇祖父也绝不会怪罪的。” 许知澜摇头,“五弟,你不晓得其中厉害。御赐宝马,若有什么闪失,只怕……” 他们兄弟并肩走了出去。 欢颜已听不清许知澜在说着什么,呆呆地站在乌骊马边,看他们身影消失,心下有些怅然。 这时,但见许知澜的心腹随从奔过来,恭恭敬敬向她行礼,说道:“欢颜姑娘,三公子让小人传话,大后天他和朋友约了去千秋山看枫林,让姑娘预备好男装,到时他好带了姑娘一起过去。” “好!” 欢颜笑着应了,心情便雀跃起来,连暮夜里的满目秋色都不觉得凄瑟了。 天气再冷也不要紧,重要的是,人的心里能留有一片春意。 -------------------------------------------------- 两天后,因为大哥的死,许知澜并没能去千秋山;而欢颜心头的春意,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乱棒打散。 她到底没能和许知澜携手游千秋山,看红枫似火,映亮半边天空…… 尽蜀鹃啼血烟树中,唤不回一场春梦。 她隐约听到自己呜咽,然后有微凉的指尖抚着她的额。 有熟悉的男子声音在耳边低沉唤道:“欢颜,醒了?” 她的眼皮重逾千钧。有温热热的水滴漫过那沉重的眼皮,慢慢地溢了出来。 那微凉的手指抚过她的面颊,触到那湿润的一片,便顿了一顿,缓缓地移到她的眼角,慢慢地为她拭泪。 =================================================== 想一想,还是更吧!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 停更的日子没有跑去攒文,跑去游戏了!还是有人鞭策我时写得比较快(呜呜,我该有多么的不自觉啊!)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思量世事,几千般翻覆,是非多少(二) 他叹道:“你能醒便好。我真担心……” 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欢颜侧过脸,将面颊靠住他手掌,无声地抽泣着;那人便摸索着轻轻地搂住她的头,低低道:“没事了,没事了!凡事自己想开些,便不枉……不枉和我五弟千方百计救你一场。” “二……二公子……” 欢颜含糊地应着,也觉不出身上的疼痛,只是哭得浑身抽搐,仿佛一颗心被谁用铁棍捅穿了,放在火堆上来回翻覆地煎烤着。 二公子和五公子…居… 目盲的许知言和她从不曾认真放在心上的许知捷救了她…… 她便不信,她便是给煎透了,烤熟了,她都不信,为什么许知澜会一手将她送上死路! 许知言的双目怔怔地对着前方雪白的墙壁,神色间有些无力。(.无弹窗广告) 但他终究诸兄弟中是最早和欢颜深交的一个,他终究是最了解她的一个。 他道:“三弟原不是那样的人。你只细想去,是不是……你无意间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或者……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连三弟都不敢再袒护你的那种?” 欢颜摇头,却忽然身体一僵赭。 目盲之人最是感觉灵敏,许知言已然发现,皱眉问道:“那是……什么事?” 欢颜身子有些哆嗦,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许知言苍白的面庞,低低道:“没什么,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三公子有时会说,其实他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连五公子和八公子都不如。” 许知言便不再问,淡色的唇紧紧抿着,许久才慢慢弯起。 一个凄凉之极的笑意。 他默然地抚着她的面庞,细致专注的神情,仿佛正用心地通过自己的指触感觉她最细微的一悲一喜。他柔声道:“欢颜,别想太多。我和五弟还在你身边。” 而欢颜已经哭倦了,湿湿的面颊无声无息地靠在许知言手上,仿佛已经睡着了,肩背犹在不时地抽动。 许知言觉出,顿下了指间的动作,出神地对着前方,自语般轻轻叹道:“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岂不是更好?若是真的举足轻重,才最可怕罢……” 他抬起手,在眼睛前方轻轻晃动。 依然一片漆黑。 他记得五岁时阳光最后一次照耀到眼底的灿烂和刺目。 那种灿烂和刺目,慢慢被岁月沉淀到记忆的最深处,却常在不经意间冒出来,用最璀璨也最凌厉的光芒,让他空茫地欢喜着,却更深地刺痛着。 屋中的烛火摇曳着灭了。 他自是不觉。 浅青的衣裳已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思量世事,几千般翻覆,是非多少(三) 清月如钩,星河明灭,俱倒映在浩浩江水中。悠悠的笛声亦清澈如水,一路在深夜的江波粼粼间荡漾。 载着笛声的小舟顺着江水徐徐而下,漫行于满天满江的星光中。立于船头吹笛的萧寻只觉肝胆都如冰雪般澄澈起来。他缓缓放下笛,稳稳立于船头,在两岸风景轻疾后退时,静静地望向前方。 一白袍女子从船舱中步出,凝注萧寻半晌,微笑道:“少主今日兴致不错。” 萧寻负手,扬唇轻笑道:“我看着这大吴风光,着实不错。” 白袍女子道:“当年他们逼走我义父,便是自断臂膀。这些年顺成帝愈老愈昏愦,虽然息了另立太子的心思,却又重用楚瑜这等奸诈之人为相,等如今这位庸懦太子登基,只怕这大吴还有的是风起浪涌的日子。” 萧寻淡然道:“轻凰,你觉得许安仁庸懦?” 白袍女子道:“身在储君之位,一再给那些大臣和庶出皇子逼得险些地位不保,难道不庸懦?我义父当年曾为太子太傅,全力保他太子尊位,他却眼睁睁看着夏家被人夷灭,难道不庸懦?” 萧寻冷笑,“可那些威胁许安仁地位的大臣和庶出皇子今天又在哪里?楚瑜虽厉害,又何尝动得了他的太子之位?母后早逝,他却安然地当了四十一年太子而平安无事,他又怎会庸懦?夏大将军举族被灭,太子却能保下他的幼女,并在地位渐稳时收作义女,又怎会是毫无决断之人?居” 白袍女子亮如星辰的眼睛里便散出温柔的希冀,叹道:“不知道我这个从未谋面的义妹,会是什么样子的女孩儿。” 萧寻笑道:“将门必出虎女。何况夏夫人是出了名的天姿国色,想来夏大将军的女儿,怎么着都会是个与众不同的俏佳人。” 白袍女子睨着他,“你便是因为这原因,才应了义父临终的要求,到大吴求娶我义妹回蜀?” 萧寻便拿玉笛抬起白袍女子的下颔,轻浮地嘻笑:“呀,这话听着酸。夏轻凰,你这是吃醋了?” 夏轻凰脸一红,拍开长笛,抬脚便踹向萧寻,愠道:“我吃谁醋也不至于吃你醋吧?你满府的姬妾,我只愁我义妹娶回来你往哪里摆!” 她出脚迅捷,萧寻闪得更快。船头方寸之地,他居然旋踵而避,然后一闪身飞到船舱之上,长笑道:“不得了,你义父是要你辅助我,还是赭要 你谋杀我?” 夏轻凰哼了一声,说道:“你若是欺负我或我妹子时,我说不准真会谋杀你!” 萧寻耸肩,“还没见上一面,便这样姐妹情深了?” 夏轻凰神色一戚,黯然道:“这么些年,义父孤身一人,只牵挂着义母唯一留下的那点骨血,为她到死都不肯闭眼。他养育我一场,又教我武功谋略,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含恨九泉,怎么着也要看着我这义妹终身有靠才放心。”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思量世事,几千般翻覆,是非多少(四) 萧寻从船舱上方跃下,船儿照旧向前平稳行着,几乎不曾颤动一下。(.好看的小说) 他静默片刻,答道:“夏大将军几度救我于危难之中,我也断不会让他女儿受半分委屈。” 夏轻凰一笑,拭了拭眼角,说道:“难道你也肯说句正经话。居” 萧寻拍拍她的肩,寻思道:“听说她在太子府里名叫聆花?” “是啊,聆花。” “这名字文雅娴静得很,不像是夏大将军取的名。” “义父一直为大吴征战沙场,何尝有机会替她取名?义妹两岁时,他倒是奉诏回京了,可惜还没到京师,就被人陷为叛逆,不得不逃往蜀地……父女俩都不曾有机会见上一面。聆花这名字,多半是许安仁为了避人耳目为义妹另取的。” “何以见得不是夏夫人为爱女取的闺名呢?” “据说义母生她时颇有异象,连着数日梦见彩凤飞舞,临产那日更是梦着飞凤入怀,随即生下她。战时书信缈杳,喜报传去时,一时未得夫婿确信,便先取了个小名,叫作凤儿。赭” --------------------------------------------------- “凤儿,凤儿……” 是母亲在唤她么? 还是,记忆里另一个模糊得仿佛不曾存在的身影? 欢颜模糊地喊了声母亲,便听得耳边有人在唤道:“欢颜,欢颜,我是知捷。” 欢颜睁开眼,看到了许知捷贴近自己的放大的脸庞。 她皱了皱眉。 许知捷忙向后退一步,赔笑道:“你醒了?身上疼得可好些了?二哥总说你睡得还算安稳,瞧来是在骗我。梦里都在嘀咕着什么。” 欢颜道:“何尝嘀咕什么,可能是在说梦话吧!” 许知捷道:“做什么梦了?” 欢颜道:“也没什么,好像看到我娘了。” 许知捷静默片刻,叹道:“若是银姑姑还在,只怕聆花不敢这样过分。她怎么就忘了,银姑姑不但奶大了她,夏家出事,她更把亲生女儿扔到一边,带了她千里奔逃……我真看不懂她。难道她真的那么喜欢三哥?横竖我瞧着三哥原先根本没把她放心上。” “原先?”欢颜听出些言外之意,“那么,现在呢?他们……在一起了?” “没有。”许知捷眼底浮过一丝幸灾乐祸,“本来母亲说要为他们把亲事定下来,可前天皇祖父驾崩,宫里又要预备大行皇帝丧礼,又要预备父亲登基之事,谁还顾得了他们的亲事?” 欢颜一惊,这才注意到许知捷穿着素衣。 这里是东城的慈恩庙。 许知言性情孤僻沉静,常与方外之人交往,与这里的方丈净德禅师更是好友。 欢颜出事,眼见许知澜都攀上她,他情知难以挽回,阻了许知捷冒然出言相救,只在暗中设法,和许知捷买嘱了行刑的婆子手下留情。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思量世事,几千般翻覆,是非多少(五) 他们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太子妃亲生,尚德堂那些婆子得罪不起,何况也是有眼色的,料得他们也不敢再将欢颜带回太子府,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把欢颜当作死人由着他们运了出去。日后便是上头发现追查,大可说是欢颜自己命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 如今,欢颜已慈恩庙调养了一个多月。 这兄弟俩何等尊贵,自能觅来天底下最好的伤药补药来为她调理。太子妃管束得紧,许知捷每次出门都有大批扈从相随,又是众人皆知的少年心性,无故到寺庙中来,自是不便;许知言倒是常来探望,有几日直接便留宿于庙中,只是他素来寡言少语,大多时候只是与欢颜安静相对,沉默地把玩着他的棋子。[.超多好看小说] 欢颜虽是侍女,但有母亲银姑疼惜娇养,从小吃穿用度和小姐聆花并无太大差别,别说粗活重活,连端茶送水之类的活儿都很少会去使唤她。 前年银姑去世,欢颜已经长成,生得清美飘逸,灵慧动人,又有诸公子明着暗着照应,家中上下仆役侍从谁敢对她不敬?聆花娴静温雅,也从不管束她,由她自在读书学医,日子过得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还富足悠闲,几乎不曾受过什么委屈。(.) 如今亲如姐妹的小姐和山盟海誓的心上人联手要致她于死地,那等黯然绝望恰如山崩海啸,堪堪将她压得透不过气来。 过了这许多日子,她自觉身上的伤口痊愈得差不多了,可心头的创伤却日复一日地溃疡着,怏怏的连话都懒得说。许知言静默相陪,倒也合了她的心境。 前日许知言刚刚到庙中,便有从人上前附耳低语了什么。他神色未变,照例和净德禅师叙了话,又问了欢颜起居,才不急不缓离去。 早猜着必有变故,再想不到竟是顺成帝驾崩。 欢颜问向许知捷:“皇上驾崩,你不在宫里守孝,还到我这边来?居” 许知捷笑道:“这时候宫内宫外都忙乱得很,我找个借口离开,连跟的人都少,正方便来瞧你。” 从来帝王之家最是无情。太子许安仁四岁立储,当了四十一年太子,其间几度险险被废,多少年风雨过来,虽然表面还是君慈子孝,可两人间的父子之情还剩多少,只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至于许知捷,本又隔了一层,对这所谓的皇祖父更是既惧怕又鄙夷,能不见就不见,能躲着就躲着,凭太子妃怎么劝导训斥,总不去亲近。如今听说祖父死去,也不见有多少戚意。 欢颜叹道:“五公子,你这不是胡闹吗?若给人发现了奏上一本,就是有太子和太子妃袒护,也难免给责罚。”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思量世事,几千般翻覆,是非多少(六) 许知捷不屑道:“责罚便责罚。[]难不成杀了我?横竖我没有三哥他们的雄心壮志,何必呆在那里假惺惺掉耗子眼泪?” 他笑嘻嘻道:“何况二哥还在那里呢,他自然知道我来瞧你,便是有人追问,也会帮我遮掩过去。” 欢颜闷了半晌,问道:“三公子必定也在宫里吧?” 许知捷的笑容便冷了下来,“他?他还能去哪里?想想他和聆花以往对你那么好……呵,现在想着,他和聆花还真是天生一对,天配良缘呢!欢颜,你别再记挂着他了,他根本……不配你!” 欢颜强笑道:“五公子,你说笑了!居” 许知捷明知她心里还是放不开,看她神情蔫蔫的,往日圆圆的面庞瘦作了窄窄的一道,苍白苍白的,不觉又是着恼,又是心疼。(.) 他一把将欢颜从床上拖起,说道:“谁说笑?起来,我陪你出去走走,总这样闷在屋里,也不怕闷坏了!” 欢颜挣扎,只往棉被里钻着,说道:“我不出去。冷得很,我怕着凉。你也早些回去吧,别真给人抓了什么把柄。” 许知捷扯开棉被,拿了外袍便往她身上套。他怒道:“冷又怕什么?并不是只有他许知澜一人会为你准备大衣裳!” 欢颜手一顿,长睫颤了颤,黑黢黢的眼眸便飞快笼上雾气,却咬着唇一个字也不说。 许知捷抓了抓她头发,忽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欢颜,你放心,并不是人人都如三哥那样。我和二哥必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再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少年郎……赭” 他偷偷地窥探着欢颜的神情,面庞泛起微微的红晕,声音不知不觉低了下去,“不然,你一直跟着我也使得……” --------------------------------------------------- 欢颜到底跟着许知捷走出了房门。 不知不觉,初冬已至。 慈恩寺位于东山,虽然不高,但也比京城里冷多了。 果然不是许知澜一人会为她预备衣裳,不知是许知言还是许知捷已经为她备了厚厚的棉衣和大毛的斗篷,穿在身上并不觉得冷。只是脸上像是爬着干涸了的泪水,给冷风一吹,绷着般疼。 她是女眷,当然不便从前面招摇,却是从后门悄悄出来的。 佛门尚清静,后院植了许多竹子,出了后院的山坡,一样全是竹林。此事竹叶虽未凋尽,却是灰绿颓丧的颜色,地上更是铺满枯叶,在风里瑟瑟地抖。 欢颜无精打采,无心观赏周围风光,许知捷却大失所望。 他和欢颜年纪相若,又算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本就对她存着一段少年心思。以往欢颜心心念念只在许知澜身上,他自是说不出口。如今看着许知澜负了欢颜,愤怒之外私心又有些窃喜,自是不想错失良机。 =================================================== 一向这样温温吞吞的情节,喜欢的姐妹将就看看吧!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人情不似春情薄,守定花枝,不放花零落(一) 二人向上行了一段,到山顶看时,却见那边山坡颜色极是艳丽,枫树和橡树的红,白桦的黄,松柏的绿,层层堆叠,如锦如绣,远远看着便觉壮丽绮秀,风光独好。 许知捷大喜,说道:“欢颜,你也好得差不多了吧?横竖时辰还早,我带你去那边走走吧!” 欢颜看了一眼,道:“有什么好看的?远看着还罢了,近看只怕叶子全快掉了吧?何况远得很,我走不动。” 许知捷却拉了她便跑,笑道:“没事,你走不动时,我背你。” 欢颜无奈,只得跟了他去居。 她寻常跟着他们几兄弟四处走动惯了的,不但会骑马,甚至还学了点三脚猫的防身之术,并不像寻常闺阁少女那般娇弱,这点山路原不在话下。但她到底在床上卧了许久,脚下有些虚浮,好容易走到山边,往那边山上还没行几步,便觉气喘吁吁,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许知捷见她双颊红红,反比原来的苍白模样精神,倒也欢喜,一边放慢脚步,一边笑问:“要不要我背你?” 欢颜摇头,正要说话时,许知捷忽然变色,抱起她的腰飞快一闪。 但闻“嗖”的一声,两枝利箭从他们原来站立的位置飞过,钉在前方的乌桕树干上。(.无弹窗广告) 箭镞尽没。 刺客赭! 欢颜和许知捷同时变色。许知捷一把拖过欢颜,便从侧面往下奔去。 他秘密来探欢颜,并未带几个从人;如今携佳人出来散步,更是连兵器都没带。即便他从小习武,身手不弱,此时也不敢和人动手,只想快快冲回寺中,即便逃得狼狈也顾不得了。 欢颜虽然疲累,但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哪里还敢耽搁?跟着许知捷便往坡下飞奔。 两人还未及转身,便见那边冲来几名蒙面人,挥刀往他们身上砍来。 欢颜惊呼,调头奔逃时,脚下在岩石上一滑,顿时剧痛钻心,冷汗直冒。许知捷将赶上前的一名刺客踹飞,急扶了她问道:“怎么了?” 欢颜转头望向刺客手中明晃晃的刀,心中仿佛舒了口气般轻松了下,淡淡笑道:“崴了脚了!你先走吧,不必管我了!” 许知捷冷笑道:“你打量我是和三哥一样的人呢!” 欢颜心里一抽,抿唇不语。 许知捷已一把将她抱起,转头看回去的路被堵上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山上冲去。 偏偏那些人像早知道他会到这座山头一般,竟然预先在山上埋了伏兵。所行之处,草耸木动,不知哪里窜出的高手奔出,又有暗箭蝗石如雨飞来。 许知捷仗着自己身后高明,硬生生夺下一人单刀,破开一条路便往草木深入冲去,肩上却已被刺客的兵器拉开一条口子,有鲜血慢慢从雪白的素衣上渗出来。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人情不似春情薄,守定花枝,不放花零落(二) 眼看对方重追不舍,许知捷呼吸渐渐急促,几次险些被暗器伤到,欢颜大急,拍打他后背说道:“五公子!知捷,知捷,你放我下来!” 许知捷不理,顿下身劈开前方拦住自己的刺客,飞脚将他们向下踹落,趁着下方刺客救援同伴时又往前飞奔。 欢颜道:“知捷,我一介小小侍婢,算得了什么?你如今何等尊贵,若因我出什么事,我真真是百死莫赎了!居” 许知捷哼了一声,道:“你当我傻子么?我瞧着你就是不想活的模样。” 他说罢,却顿了身,忽笑道:“不错,你不过小小侍婢,他们追杀你做什么?你在这里等着,我把他们引开,呆会过来找你。” 欢颜吓了一跳,忙道:“不错,他们不会拿我怎样。你先顾着自己逃命要紧罢!” 话犹未了,身体被往下倾落,眼前顿时绿暗一片。 许知捷将她放在灌木丛后一处凹下的部位,解了她惹人眼目的白狐斗蓬垫在她身下,匆匆拉了些枯黄的藤萝将她掩了,说道:“你藏好,我不过来,你千万别出来,知道吗?” 欢颜待要说话时,许知捷伏下身,黑黑的眼睛透过藤萝笑得弯弯看向她,“千万别动啊,若因你出什么事,你可是百死莫赎了!赭” 欢颜张张嘴,待要说什么,许知捷隔了绿萝将她探上来的额亲了一亲,低低道:“咱们都不能出事,我等着娶你呢!” 欢颜愕然。 许知捷已一跃身飞起,轻松地飞向正奔袭过来的刺客,喝骂道:“你们到底谁派来的?先帝刚刚驾崩,便这样等不及了?看小爷这便送你们去伴驾吧!” 但闻惨叫和斥喝连连,却是越来越远。 许知捷虽然看着憨痴年少,到底出身皇家,见惯了争权夺利,一被人刺杀立刻猜到是朝中有人想暗算他,听得欢颜满手冷汗,只觉心中一根弦绷得紧紧的。 她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在飞过落叶的沙沙声回旋,身子似乎被山石的冷意侵透了,渐渐冻得麻木。眼前尽是枯黄的藤萝叶子,死去的叶子。来年这满山遍野的草木再度被吹风吹绿时,这些掩护她周全的藤萝想必已尸骨无存。 想着许知澜曾送她两盆绿萝,她小心养护在窗口,倒也常年碧绿。 却经不起人的心都随着这冷萧萧的秋意凋零了。 她眼底又涩痛,忙用力霎了霎眼,把泪水逼了回去,侧耳静听山间再无人声,慢慢坐起身,揉捏自己崴了的脚。 她在医术上颇有天分,又有名医指点过,虽然只在太子府内偶尔行医,但医术着实不错,自有法子为自己医治。她扶着树枝慢慢走了几步,寻着一两昧草药,嚼碎了敷于伤处,拿帕子扎紧了,便不像原来那样疼得厉害。 看看天色渐晚,她既担心许知捷能不能平安脱身,又担心他找不回她的藏身之处,遂披了白狐斗篷,寻着根被他们打斗间斫断的白桦枝,也顾不得摘去上面金黄的枝叶,当作拐杖慢慢柱着往山下走。 走不多远,又听有打斗声由远而近,不觉大惊,忙藏身到一株大树后,悄悄往外窥探时,却还是原来那群刺客,正追逐着一名白衣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眉目俊朗,神情潇洒,腰间别了一枝玉笛,手中却持了一把宝剑,正和那群刺客斗得正狠。 =================================================== 介个少年,不难猜到是谁罢?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小说在线阅读。 人情不似春情薄,守定花枝,不放花零落(三) 他的身手比许知捷更加高超敏捷,以一敌众竟无落败之象,只是左臂受了伤,黑色的血正缓缓浸透素衣。 黑色的血? 欢颜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就着夕阳的光线眯了眼细细看去时,再次确认那血是黑色的。 伤他的兵器或暗器上,必定是喂了毒的。 这些刺客要取他性命,就像方才要取许知捷性命一样。 欢颜常随太子诸公子出游,皇室宗亲和京城贵家公子大半是认识的。 她可以确定,这人绝对不是大吴皇室的一员,却再弄不清他是怎样的来历,怎么会和许知捷遭遇同一批刺客的追杀。(.) 难道因为都穿白衣,这些人把这人当作许知捷了?可刚才明明已经碰过面,再迟钝也不至于个个都认错吧? 欢颜百思不得其解时,那少年行动已经迟缓下来,低头看一眼肩上的伤势,飞快往这边退了过来居。 欢颜暗暗叫苦,正要柱着树枝离开时,少年已侧头瞧见她,略显黯淡的眼眸有什么亮光如焰火般闪了一下。他朗笑道:“呀,怪不得喊我来看白狐,原来这里真有白狐精呢!” 刺客们已经奔了上来,一眼看到欢颜,已有人在叫道:“瞧这个穿白衣的女子,一定就是夏轻凰!没错,这个才是萧寻!” 欢颜恍然大悟。[.超多好看小说] 敢情他们要追杀的是这个叫萧寻的少年,她和许知捷才是被他们认错的人。 她忙道:“我不是夏轻凰……” 萧寻已欺上前来,一把将她腰揽住,飞身便往山上掠去赭。 风声呼呼响在耳边时,萧寻轻笑道:“没用的。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换谁都会这样。” 欢颜见他中了毒居然还能运着轻功飞奔,心中纳罕,忙道:“我住在那座山头的寺庙里,麻烦你将我送过去,我家主人必会保你平安。” 萧寻奇怪地看向她,“和尚养的狐狸精?” 欢颜吐血,但恨双臂被他牢牢束着,不能提过树枝来给他当头一棒,只是怒目而视,恨恨道:“你才是狐狸精!” 萧寻便定睛再看向她。昏沉的暮色里,他的眼眸如明珠般的灿亮。 他微微笑道:“不是狐狸精么?我却想不出,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间绝色!” 欢颜不晓得他是真心还是嘲讽,转头看慈恩寺越来越远,待他自侧面山顶攀下,便连那个山头也看不到了,自己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捏在掌中,不觉心中忐忑。 好在萧寻行动迅捷,此时已将刺客抛得远了。欢颜便道:“你既不送我回去,便放我下来,我自己觅路回去。” 萧寻垂眸看她,笑道:“天都黑了,山里有狼,也不怕吃了你?若你真是狐狸精,放了你走倒也不妨。”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小说在线阅读。 人情不似春情薄,守定花枝,不放花零落(四) 他虽是笑语晏晏,可不知怎的,欢颜总觉得他的声调像在微微打着颤,尾音中似萦着一丝虚弱。 抬眼看他神色,也不复原先的风姿焕发。 脸庞苍白,唇色青紫,眉宇间微见焦灼。 他是知道自己中了毒的,却不晓得他知不知道这毒性有多强烈。 欢颜正要提醒他时,萧寻忽然脚下一滑,抱着她的手臂顿时一软,她已自他怀间跌落,却无法在倾斜的陡坡站稳脚跟,身体飞快往山下滑去居。 欢颜大惊,忙试图抓住什么稳住自己身形时,坡上的石头、草丛和灌木飞快自手边滑下,怎么抓不住。 正在头晕目眩时,但闻萧寻一声清叱,身体飞快落下,恰将她兜头抱入怀中。但他亦已是强弩之末,最后一式已经耗光所有的力气,终究连他自己都稳不住,抱了她一路往下飞滚。 后背和双腿被参次的石块磕得疼痛,但她的头和身体被他紧紧拥着,铺天盖地都是这少年陌生却让人安宁的气息。 她心中莫名地便镇静了些。 隐隐地,她想着,这样地死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不用活着看许知澜把柔情脉脉的眼神投给其他女子,也不用细想他该有多狠的心才能将海誓山盟的心上人一手推向绝境赭。 如果她从此再不在他眼前出现,也不知他日后会不会因为他的狠心而后悔。 可时至今日,她为什么还要介意他会不会后悔呢? 母亲从小便告诉她,即便她是个侍女,也不必为此自卑。有才有识有傲骨,便会有旁人不敢小觑的高贵。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与门第和血统无关,更不是带着一股子铜臭味的富贵可以比拟的。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她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可她……却潸然落下泪来。 在垂死之际,在一个陌生少年的怀里。 -------------------------------------------------- 醒来时似乎全身的骨骼都在疼痛,倒也不觉得山间有多么地寒冷。 她睁开眼,漆黑的苍穹将满天的星子倒映在她眼里。 她躺在自己软软的斗蓬上,身上盖着件厚厚的白袍。 定定地看了好久,看到肩袖处的黑色血迹,她才想起这是那个萧寻的外袍。 她赶忙坐起,才看到只穿了夹衣在一旁打坐的萧寻。 夜色下,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得可怕。看到她起身,他也没有动,只是抬眼向她笑了笑,低哑着说道:“小白狐,自己找回家的路吧!我没法送你了!” 欢颜不答,站起身望向此时看来高不可攀的山丘。 萧寻伸出右手,从一旁抓出一个小小包裹,放到她的脚边,说道:“这里有一点干粮,你不怕黑的话,就在就从这里往南走。估计到天亮时便会看到村庄了,自己雇辆车回去吧!”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人情不似春情薄,守定花枝,不放花零落(五) 欢颜将四周打量一番,低低问道:“哪边是南?” 萧寻怔了怔,“什么?” 欢颜迟疑了下,到底说道:“我从没一个人出过门,分不清东南西北。” 萧寻无语半晌,依然没有站起身,只指点道:“那边是南。你看天上的星,最亮的那颗是北极星,你只往另一边走便对了。” 他又看了一眼星光下那张清美脱尘的面庞,耐心地指点她:“实在找不到时,天亮后记得找年长有德的老人问路,别给人骗了去卖青楼里。居” 欢颜点头,披上自己的斗篷,捡起那个装干粮的小包裹,看一眼那颗北极星,便往南方觅路而去。 -------------------------------------------------- 萧寻看她身影消失,微觉松了口气,却觉好容易凝定的神智又是一阵模糊,便再也支持不住,身体一晃便伏倒于地,颤抖的右手伸过去,摸到肿大的左臂,却已完全失去知觉。 他无奈叹息:“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如今牡丹花飞了,难道我要死在满山的落叶里?” 正恍惚时,眼前忽然微微一闪,却见欢颜不知什么时候又折转回来,正蹲在他跟前向他凝望。 他挣了挣,竟没能起身,只向她苦笑道:“小白狐,怎么还没走?赭” 欢颜望一眼天空,说道:“我找不到哪颗是北极星了!” 萧寻跟随她的目光往向天空,只觉满眼都是星子乱晃,无奈叹道:“我也找不到了!” 欢颜不说话,忽取过他身畔的宝剑,拔出。(.) 萧寻眼皮一跳,眸光蓦地冷凝,淡淡地看向她。 欢颜慢慢地扯过他的左边袖子,用宝剑小心翼翼地挑开,露出肿大的手臂,仔细看那伤口。 萧寻这才晓得她只是查看自己伤势,目光便又柔软下来,轻笑道:“小白狐,你有修练千年的内丹吗?传说狐狸的内丹可解百毒。” 欢颜不理他,又将手搭上在他的脉门。 萧寻看她动作娴熟,猛地悟过来,不觉又惊又喜又微觉忐忑,“你……是大夫?” 欢颜摇头,轻声道:“我学过医,但没救过人,顶多帮人伤风头疼之类的小毛病。” 萧寻便道:“那你还是快些走吧!呆会儿一个小姑娘家和我这个死人呆在一起,只怕会吓傻了你。” 话未了,欢颜已持剑在手,在他的伤口处划了个十字,跪在他跟前挤着黑血。 她一边挤,一边道:“毒已入血,部分侵及肺腑。好在你用真气护住了心脉,暂时无恙。若现在有药,我应该能救你。” 萧寻道:“你现在有药吗?” 欢颜道:“寻常的药铺应该就有卖的。” 萧寻叹道:“你给我去买,来得及吗?” “若以银针止了毒气蔓延,应该来得及。”欢颜垂着眉眼,“可惜,我不认路。”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人情不似春情薄,守定花枝,不放花零落(六) 也就是说,她出了这里,十有八、九就找不回来了。(.无弹窗广告) 萧寻苦笑。 欢颜看一眼漆黑的山头,又道:“山上应该也有。” 萧寻没等她开口,便道:“可惜,你不认路。” 欢颜便不说话,看着能挤出的污血已不多,从头上拔出一根银簪,伸手扯开萧寻胸前衣衫,说道:“我试着帮你用银针先把毒气逼一逼吧?” 萧寻看着粗粗的簪挺,虽因毒性发作而渐渐动弹不得,却禁不住毛发竦然,干笑道:“小白狐,那是银簪,不是银针。居” 欢颜将银簪顶部一拧,便有机簧轻轻弹开,里面却是中空的。她将帕子铺在地上,轻轻一倒,便倒出数十枚粗细长短不一的银针。 夜间的风越发地肃杀,萧寻半赤着上身卧于地上,身躯不由自主地打战,却觉不出寒意,朦胧间笑问:“你以前常给人扎针吗?” 欢颜利落地将细如牛毛的长针扎入他胸前几处穴位,答道:“我常给阿黄和小白扎针。” “阿黄和小白?” “我养来做试验的狼狗和猿猴。” “狼狗和猿猴!赭” 萧寻惊叹,很想抗议两声,却觉血脉流动得越发缓慢,连呼吸都似要停顿住,终于再说不出话来,连眼前少女晶明如玉的面庞也渐渐消逝在黑暗里…… --------------------------------------------------- 萧寻再度醒来时,只觉浑身都已肿大得失去知觉,但还能感觉出自己正在仰卧一辆什么车上,明亮的阳光下,蓝天白云的色彩都璀璨得过分,将他刺激泪水直沁。 他想抬手将眼角的泪拭掉,左手固然早已无法动弹,好容易抬起的右手,节节手指竟肿得跟猪蹄似的,连胳膊都肿大着,再也举不起来。 他正发怔时,一旁飘来一角雪白的袖子,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水滴。 但闻欢颜叹道:“你可真是个怪人。昨夜知道自己快死时还在笑着说话,怎么这时候反哭起来?疼得厉害?” 萧寻道:“这都让你知道了!果然是擅解人意的小狐仙呢!” 这时拉车的樵夫听到他们说话,已经停了下来,坐在旁边喝着水,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说话。 那樵夫又高又壮,面色黝黑,绝不是年长有德的模样,只是看着对欢颜颇有几分怯意,倒也毫无将她卖到青楼的意思。 萧寻努力支起身,才发现自己躺着的是山间装柴火木炭的板车,四周一无遮蔽,总算他身上身下垫了厚厚的棉被,不致让他冻着。欢颜原来也坐在板车上,这时车停了,她才走下车来,舒了舒手脚。 萧寻浑身酸疼,也想活络下筋血,可惜他连坐起身都困难。 看看自己肿大的身子,他苦着脸问道:“我的脸是不是也肿成这样了?”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时得意两心齐,绮窗西,共于飞(一) 欢颜正拿了个竹筒蹲在路边草丛,并不瞧他一眼。(.) 樵夫却奇道:“你这是肿的吗?早上这位姑娘领我们过去看时你就是这副模样,我还想着,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 他很厚道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寻无力地倒在板车上哀叹:“不会吧?谁不知道我萧寻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 樵夫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姑娘说了,你只是给山里的毒虫咬了才昏迷,等她带你到前面镇上抓药服了,很快就能恢复过来。居” 萧寻略感安慰,忽然想起一事,忙问向欢颜道:“你不是不认路吗?” 欢颜正小心翼翼地从草丛中抓出个什么东西来放到竹筒里,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不认路,可山间的樵夫认路。我只一说附近有株被雷劈过的歪脖子榆树,他们立刻知道是哪里了……” 萧寻点头,“总算你还没笨到家。” 他转向樵夫道:“这位大哥,你好好将我送到镇上,待我朋友过来,必定重重回报。” 樵夫憨笑道:“不用了。姑娘给我们的那柄剑便已很好。” 萧寻点头,猛地悟过来,忙摸向自己身侧时,却只剩了玉笛,没了宝剑。他骇然道:“小白狐,你把我宝剑送人了?赭” 欢颜握着竹筒走过来,垂眸拨弄着里面的东西,说道:“是啊,我要雇车送你去附近镇上买药,可你身上没啥值钱的。给他们笛子和佩剑挑,他们说那剑砍柴挺利落,便给他们了。” 萧寻叫道:“喂,我那是上古名剑,连剑柄都是万年不朽的古木所制,你送他们砍……砍柴?” 欢颜轻描淡写道:“若你死了,人都在荒野里和草木同朽了,留着柄不朽的剑给谁用?” 萧寻气噎,然后看向欢颜从竹筒里拿出来的东西,立时抽了口凉气。 竟是条白底彩纹的大蜘蛛,足有鸡蛋大小,正瞪着眼邪恶地摆着头。 欢颜撩起他脚上的被子,几乎是粗暴地扯开他的袜子,便让那蜘蛛咬上他的脚趾头。 萧寻惊叫:“喂,那蜘蛛好像有毒!” 欢颜眉目不动,淡淡道:“没你身上的毒厉害。昨夜我好容易引来两只,用它们的毒性来克制你身上的毒性,瞧着还算有效。我原以为你会死在半路上。” 萧寻看着兴致勃勃咬着他的蜘蛛,虽是全无知觉,亦已是满额的冷汗,喃喃道:“你……你真是狐妖吧?” “我不是狐妖。” 欢颜答着,看那蜘蛛身上的白底渐渐转暗,最后淹没了彩色的花纹,才吐了口气,将那蜘蛛放回竹筒,随手用块手帕包了,也不盖盖子,便塞入袖中。 樵夫定定地看着欢颜,眼里更有说不出的敬畏。想来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欢颜这样的行止了。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优质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当时得意两心齐,绮窗西,共于飞(二) 若是看到她这样的行止还敢存非礼之念,或打算卖她去青楼,吃上几颗熊心豹子胆都不够。 萧寻道:“那蜘蛛……你不放了吗?” 欢颜道:“这蜘蛛身上有了你身上的剧毒了,若是放了,以后咬了人,只怕寻常的大夫都治不了了!居” 樵夫忙道:“不错,不错,放不得,放不得!我们还得在山里砍柴呢!” 萧寻道:“可你放在自己身上,不怕它咬你吗?” 欢颜愁道:“我怕呀!我只在山中找了些驱毒虫的寻常草药涂在身上,未必有用。可我不知拿这些蜘蛛怎么办。” 萧寻道:“不然索性捏死它们算了吧!” 欢颜道:“我只学过救人,没学过杀生。(.无弹窗广告)” 萧寻半晌无语,却觉被蜘蛛咬过的地方越发地麻痒,全身的肿胀感越发强烈,喃喃道:“是不是肿得更厉害了?赭” 樵夫已经喝不下水,很肯定地向他点了点头。 欢颜上了车,抱着膝坐在他旁边,蹙了她秀美的眉发呆。 她的袖子正垂在萧寻的手边,却无法给萧寻带来半丝绮念。明明双手已经失了知觉,他总像感觉到她的袖子里有什么在动呀动,随时要钻出来咬上他几下。 萧寻透不过气来,艰难地说道:“喂,小白狐,你能不能把你的袖子拿远些?” 欢颜往她袖中掏了一掏,片刻后掏出条极大的蜈蚣来,说道:“我昨夜明明熏了药草引蜘蛛的,谁知引来了这个。书上没记载过它的毒性能不能克制你所中的阴凉之毒,但我想了许久,总觉得也该是相克的才对。要不,咱们试试?” 纤白如玉的细巧手指捏着那条张牙舞爪的绝大蜈蚣,不紧不慢地凑到萧寻的脖颈间。 萧寻直接晕了过去。 --------------------------------------------------- 再有些神智时,萧寻只觉周身滚烫,鼻间尽是氤氲的药味,似正被人扔在药罐里活活地煮着。 萧寻几乎立刻就想起晕过去前凑来的大蜈蚣,立刻就想到那只小白狐千奇百怪的疗毒法子,未待睁眼便惊叫着跳起来。 旁边有人惊呼,伴着水桶碎裂、水流哗啦倾地的声音。 萧寻踉踉跄跄地稳住身形,才发现自己正身在一家客栈,两个小二模样的人正站到墙角边惊惶地望着他。 屋中已是水漫金山,浴桶的碎片飞得四处都是,一些叫不出名的药草飘在水上,也有些粘在他身上。 他定定神,才觉身上的肿胀已消了大半,连手足间都开始恢复力道,才能一惊之下生生地击碎了这只浴桶。 小白狐并没拿锅煮他,应该只是在用药浴给他解毒吧? 可他把浴桶都给打烂了…… 正迟疑时,房门开了,欢颜浴着阳光站着,白衣亮得晃眼,看不清她的容貌神色。但听她轻松地说道:“看来恢复得不错,力气真大!”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当时得意两心齐,绮窗西,共于飞(三) 萧寻见自己只穿着底|裤,不免尴尬,忙到床边去寻衣袍,却哪里找得到? 欢颜已小心踩着屋里没有积水的地方走进来,仔细地打量着他,仿佛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般满是审视。 她道:“若是按这个疗法来,再有两天便可除尽余毒了。不过……咱们换个治法可好?” 萧寻顾不得问她为什么要换个治法,翻着床上衾被郁闷地问道:“我的衣袍呢?” 欢颜道:“又脏又破,早就扔了。” 萧寻问:“那我穿什么?居” 欢颜道:“等我治好你还有钱剩时,你自己让人去买一套罢。” 萧寻想起她没钱雇人送掉了他的宝剑,刚想问她哪来的钱时,脱口而出时却在问道:“我的玉笛呢?” “当了!” 欢颜从袖中取出一张当票,递到他跟前,“我瞧着那玉还行,可当铺老板非说是破石头,当了五十两。买药已经用去三十多两了,又买了套我自己穿的衣袍,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当么?” 萧寻身上除了条底|裤再一无所有,她审视他的目光让他疑心她是不是估量着他值多少钱,能不能把他也给当了。 他终于坐倒在床沿,无力地说道:“没有了……不过,我手下很快会找来,那时便有银子了……赭” 欢颜便点头,“想来你手下会带来你的行囊。(.)那就不用买了,横竖你得养着,不用出门。” 欢颜说着,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萧寻不顾小二正在一旁清理碎屑污水,湿淋淋的身子便钻入棉被中,捏着当票哀叹:“五十两!大小姐,你怎不去试试,五千两能不能买个这样的笛子来!” --------------------------------------------------- 萧寻的手下,只怕也没法在这不起眼的小镇客栈里找到光溜溜连件衣服都没有的萧寻。既然身体渐复,他当然也不肯终日窝在衾被里发霉,到底让小二只在房钱上扣出钱来,先去买了套布衫来,至少可以出门给部属留下点讯息了。――幸亏欢颜预交了十日房钱,暂时不用担心被人扫地出门。 欢颜住在他隔壁的房间,买了百来种药在房中,每天早晚便丢出去一包让小二煎给萧寻服用。萧寻服了,却腹泻不止,一夜起来二三十次,第二天软在床上几乎不能动弹。 竟比给毒蜘蛛咬后那般全身肿胀还要无力。 欢颜每天四五次过来诊脉,不过问问他的病况,便照旧回到自己房中,闭门不出,连一天三顿的饭菜都让小二放在门口。萧寻留心察看时,她竟有一半的时候根本没取食过。便是拿进去的,吃得也很少,再不知终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做什么。 眼看着已是第四日,萧寻不但全身肿胀尽消,连原来的那点肉都瘦干了,却快露出骨瘦如柴的模样来。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当时得意两心齐,绮窗西,共于飞(四) 欢颜再来给他诊脉时,他禁不住苦笑着问:“小白狐,你不是说,我不过两三天便能恢复了吗?这是闹的哪桩?” 欢颜道:“若用原来的疗法,这时早该好了。只是我想试试别的药能不能解这毒,不想会这样闹肚子。待我再想想,明天再换几味药,辅以针灸治着试试。” 萧寻猛地悟出她的意思,登时恼怒,“你在拿我试药?你把我当成你养的阿黄和小白了?居” 欢颜怔了怔,说道:“之前我不是说过了,要换一种疗法试试吗?你并没有拒绝。” 萧寻冷笑道:“我只听说大夫们想方设法让病人痊愈得更快些,还没听说有大夫拿还未痊愈的病人试药的!” 欢颜见他眉目冷厉,声音便低了下来:“我很少遇到有人中这样的毒,自然要试一试。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 萧寻怒道:“我当然不愿意。你去问问天下所有的病人,有谁愿意遇到你这样的大夫!” 欢颜便不再说话,垂了头慢慢走了出去。 自从受了杖刑,她本就清瘦了许多,本来在慈恩寺中一日三餐都有人照应,许知言、净德大师等人又常过去好言开解,如今流落在外,再无人管她,越性连饭都懒得吃,身形更是纤薄如纸赭。 萧寻不解其缘由,但见她出门时寥落清寂,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立时开始后悔不该和她较真。 想来只是个认真的医者,太专注于钻研医道而已,并非有心为难他,更不晓得他身份尊贵,他又何必大动雷霆? 何况若不是正好巧遇她会解毒,只怕他早已中毒而亡,在东山脚下与草木同朽了。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此咆哮,着实万万不该。 萧寻思量着,正要起身去找那只至今没细问姓名来历的小白狐道歉时,那厢小二敲响了房门。 “那位女客官留下了这几包药,说早晚服用,两三天便没事了。” 萧寻一怔,问道:“她人呢?” 小二道:“已经退房走了。” 萧寻大惊,也顾不得闹肚子闹得体虚足软,推门便奔了进去。 --------------------------------------------------- 往东山方向的大道上急奔了一阵,他终于瞧见了欢颜,忙几步追上去拦住,笑唤道:“小白狐!” 欢颜正低着头慢吞吞走着,给他火急火燎奔到前面一拦,倒也吃了一惊,恍恍惚惚的眼神慢慢收敛回来,望向眼前的少年,问道:“还有什么事?” 萧寻嘻嘻笑道:“我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了。告诉了我,我回头好去那寺里找你。” 欢颜看一眼东山的方向,说道:“我的名字,我忘了。” 她绕过萧寻,继续往前走。 ================================================== 祝大家圆蛋快乐,新年如意哈! 顺便问一问,连载至今也有两万多字了,大家对这部小说的感觉怎么样?虽然开头有点虐,但后面我是打算尽量写活跃些的,尤其是欢颜和萧寻的对手戏,尽量让小说欢乐些。可我不知道大家习不习惯这样的转变哦!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当时得意两心齐,绮窗西,共于飞(五)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居。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赭。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当时得意两心齐,绮窗西,共于飞(六)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居。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赭。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当时得意两心齐,绮窗西,共于飞(七) 欢颜摇头,“我还是!我就不信,我找不出破那血咒的法子,治不好你的眼睛!” 许知言淡淡地笑了笑,自己又捉了枚黑子,缓缓落子居。 他的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极漂亮,却沉沉如黑夜,无半点神采。 太子许安仁的二公子许知言,为元配太子妃李氏嫡出,因幼年一场大病而双目失明。 许久之后,才有名医诊出,他是在病中被人下了血咒才致失明。但许安仁觅遍名医,始终无法为皇家最尊贵的嫡长孙治愈双目。 欢颜是太子义女聆花的贴身侍女,也是聆花奶娘银姑的女儿。 聆花身份特殊,从小玲珑温顺,娴雅婉秀,在太子府上下口碑甚好;欢颜名义上虽是侍女,但有母亲娇养,倒比自家小姐俏皮些,又因母亲几度惊吓生病,常跟着为许知言治病的名医学医,居然颇有几分悟性。 许知言见她好学,便让她自由出入万卷楼,任凭她翻阅太子府的藏书,――太子许安仁自五岁立储,足足当了四十一年的太子,几度储位动摇,为了不给人抓住把柄,只作勤奋好学,搜罗了无数书籍,终日在万卷楼苦读。待地位稳固,却是一年也来不了三两次了赭。 但万卷楼所藏书籍已远不只万卷,其中不乏巫医之类,正是欢颜想学的。 她活泼俏丽,常和许知言相处,渐渐和太子的几位公子都熟了,尤其是三公子许知澜和五公子许知捷。 几年相处下来,连目盲的许知言都明白,她已和许知澜心心相印。 所以许知言道:“若是三弟唤你过来下棋,只怕你应的就快了吧?” 欢颜嫣然一笑,双颊便现出一对深深的酒窝,愈发显得花颜明媚,面如莹玉。她向许知言做了个鬼脸,依然翻着自己的书。 许知言明明是个盲人,偏偏像是知道欢颜在做鬼脸,笑着摇摇头,继续落子。 一左手,一右手;一边白子,一边黑子。 竟是自己跟自己下棋。 却丝毫不错,仿佛看得到棋枰上经纬纵横的线条。 木梯忽被踩得咯吱咯吱响,一侍儿站在木梯口说:“欢颜,聆花小姐又在唤你呢!” “知道了!” 欢颜把医书合起,快手快脚地放回原处,看向许知言。 许知言笑了笑,“欢颜,我们打个赌,唤你的绝对不是聆花。” 欢颜脸上一热,低声道:“二公子又来取笑我……” 许知言拿棋子敲着棋枰,轻笑道:“谁取笑你?若论你品格气度,原也合适。只可惜……” 他慢慢落下一枚黑子,叹息。 只可惜欢颜是侍婢,三弟许知澜也罢,五弟许知捷也罢,待她再好,也没法名正言顺娶她为妻。 了不得是个妾。 这样灵慧聪明的女孩儿,只能是看人眼色行事的小妾而已。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一) 欢颜神情一黯,忙笑道:“像如今这样安然度日,岁月静好,欢颜已经心满意足,又岂敢奢求别的?” “岁月静好……”许知言神思一恍惚,摆手道,“你去吧,别让五弟久等了!” 欢颜嘻嘻一笑,行礼退开。 临下楼梯,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坐在角落里,仿佛与外面所有的喧闹和繁华隔绝开来,安静如高蹈于山间的隐者。 欢颜下楼来,才觉外面风卷落叶,凄瑟瑟的冷意。 她抱了抱肩,便见太子第五子许知捷从那边梧桐树下奔出,解了蹙金麒麟紫缎披风把她兜住,笑道:“你也不看看这天,看你明儿着了凉,我可不给你传太医!” 欢颜瞧他穿着单衫,“嗳呀”一声道:“谁要你传太医呢,我自己医术也不赖罢?倒是把五公子冻坏了,太子爷怪罪下来,我才担当不起呢!居” 她待要去解开披风时,许知捷已握了她的手不许她动弹,说道:“我自幼习武,哪里怕冷?咱们快走,三哥等着我们去喝酒,还说呆会儿带我们去骑马呢!” 三公子许知澜…… 欢颜的眼睛忽然亮了。 她的眼睛颜色比旁人浅淡,略觉透明,带了些如湖水般的碧色,此时竟像是盈满了春意。 她一拉许知捷的手,说道:“咱们快走,别让三公子等着。” 许知捷携了她的手一路往前奔着,笑道:“欢颜,我说了多少遍,你怎生叫别人我不管,只别唤我五公子。你叫我知捷,我听着更喜欢。赭” 欢颜吐了吐舌头,“我可不敢。你是皇孙,以后还会是皇子,到时治我个大不敬的罪名,我还活不活了?” 两从侧门出来,便见一辆朱幄翠缨的华丽马车候着,车上已立了一位年轻公子,也不过弱冠年龄,却眉目冷峻坚毅,举手投足都有沉凝尊贵的气势透出。 欢颜远远见着,面颊便微泛着红晕。 秋色便妩媚起来。 见他们过来,许知澜已步下车来迎着。 他虽是兄长,但五公子、八公子都是太子妃嫡出,身份反尊于他,待五公子许知捷上了车,他才扶了欢颜跟着上车,舒了眉眼笑道:“就晓得五弟不记得给你带件大衣裳。好在车里有前天你出行时穿的披风,快换上吧!” 看着马车在随从们前呼后拥下离府,门口的奴仆窃窃私语,无非艳羡欢颜出身卑贱却能如此得众公子青眼,想来早晚是这太子府的半个主子…… 欢颜骑的的确是那匹乌骊马。 神骏,温顺,难得的好马。 欢颜喜之不胜,回来时也不乘车,换了件小厮的服饰,径骑了马回府。 许知捷兴高采裂地跟在她身后,陪着她把马儿送入马厩,欢颜兀自恋恋不舍。 ================================================== 一个开头,写了四五遍,推翻四五遍,便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亲们如果觉得喜欢请收藏下吧!收藏的人多了俺就开始更新,现在先埋头存稿罢! 饺子写得慢,更得慢,但坑品还是很好的,没有一部烂尾,没有一部太监,对不对?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二) 许知澜将缰绳交给马夫,站在场院里冲他们微笑。 那时已是傍晚,落霞满天,夕阳浸在云层里,些微的光芒,周围俱笼在淡淡的暮色里。但许知澜静静站着时,他一身织锦的华衣,整个人像散着阳光般的柔柔光辉,让欢颜禁不住地欢喜。 许知捷摸着乌骊马的脑袋,只顾赞着这马儿好,又道:“欢颜,我瞧着这马也和你匹配,要不,我隔天去和父亲要来给你,怎样?” 欢颜撇撇嘴,“我又没法儿养马,要来又有什么用?” 许知捷道:“没事,我帮你养着,你要骑时直接到我那边骑走便的,――我陪着你出府,再不怕别人拦的。居” 欢颜笑嘻嘻地不说话。 许知捷看她眼神,才发现她虽然摸着乌骊马的脑袋,却不时望向许知澜。 那笑意盈盈,看着是对着乌骊马,但更像是对着许知澜。 她的灵慧美丽,乌骊马不懂得,许知澜却懂得。 许知捷心底发酸,怏怏地走出马厩,向许知澜道:“三哥,既然欢颜喜欢,你何不把那马匹要下来养着?以后欢颜要骑时,自己便能骑走了,岂不方便?” 许知澜淡淡一笑,踏步往外走着,说道:“你可又胡说了!这是皇上赐下来的,父亲也不好随意赐给他人。赭” 许知捷道:“我们只说自己要的,算来还是一家子,皇祖父也绝不会怪罪的。” 许知澜摇头,“五弟,你不晓得其中厉害。御赐宝马,若有什么闪失,只怕……” 他们兄弟并肩走了出去。 欢颜已听不清许知澜在说着什么,呆呆地站在乌骊马边,看他们身影消失,心下有些怅然。 这时,但见许知澜的心腹随从奔过来,恭恭敬敬向她行礼,说道:“欢颜姑娘,三公子让小人传话,大后天他和朋友约了去千秋山看枫林,让姑娘预备好男装,到时他好带了姑娘一起过去。” “好!” 欢颜笑着应了,心情便雀跃起来,连暮夜里的满目秋色都不觉得凄瑟了。 天气再冷也不要紧,重要的是,人的心里能留有一片春意。 -------------------------------------------------- 两天后,因为大哥的死,许知澜并没能去千秋山;而欢颜心头的春意,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乱棒打散。 她到底没能和许知澜携手游千秋山,看红枫似火,映亮半边天空…… 尽蜀鹃啼血烟树中,唤不回一场春梦。 她隐约听到自己呜咽,然后有微凉的指尖抚着她的额。 有熟悉的男子声音在耳边低沉唤道:“欢颜,醒了?” 她的眼皮重逾千钧。有温热热的水滴漫过那沉重的眼皮,慢慢地溢了出来。 那微凉的手指抚过她的面颊,触到那湿润的一片,便顿了一顿,缓缓地移到她的眼角,慢慢地为她拭泪。 =================================================== 想一想,还是更吧!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 停更的日子没有跑去攒文,跑去游戏了!还是有人鞭策我时写得比较快(呜呜,我该有多么的不自觉啊!)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优质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三) 他叹道:“你能醒便好。我真担心……” 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欢颜侧过脸,将面颊靠住他手掌,无声地抽泣着;那人便摸索着轻轻地搂住她的头,低低道:“没事了,没事了!凡事自己想开些,便不枉……不枉和我五弟千方百计救你一场。” “二……二公子……” 欢颜含糊地应着,也觉不出身上的疼痛,只是哭得浑身抽搐,仿佛一颗心被谁用铁棍捅穿了,放在火堆上来回翻覆地煎烤着。 二公子和五公子…居… 目盲的许知言和她从不曾认真放在心上的许知捷救了她…… 她便不信,她便是给煎透了,烤熟了,她都不信,为什么许知澜会一手将她送上死路! 许知言的双目怔怔地对着前方雪白的墙壁,神色间有些无力。 但他终究诸兄弟中是最早和欢颜深交的一个,他终究是最了解她的一个。 他道:“三弟原不是那样的人。你只细想去,是不是……你无意间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或者……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连三弟都不敢再袒护你的那种?” 欢颜摇头,却忽然身体一僵赭。 目盲之人最是感觉灵敏,许知言已然发现,皱眉问道:“那是……什么事?” 欢颜身子有些哆嗦,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许知言苍白的面庞,低低道:“没什么,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三公子有时会说,其实他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连五公子和八公子都不如。” 许知言便不再问,淡色的唇紧紧抿着,许久才慢慢弯起。 一个凄凉之极的笑意。 他默然地抚着她的面庞,细致专注的神情,仿佛正用心地通过自己的指触感觉她最细微的一悲一喜。他柔声道:“欢颜,别想太多。我和五弟还在你身边。” 而欢颜已经哭倦了,湿湿的面颊无声无息地靠在许知言手上,仿佛已经睡着了,肩背犹在不时地抽动。 许知言觉出,顿下了指间的动作,出神地对着前方,自语般轻轻叹道:“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岂不是更好?若是真的举足轻重,才最可怕罢……” 他抬起手,在眼睛前方轻轻晃动。 依然一片漆黑。 他记得五岁时阳光最后一次照耀到眼底的灿烂和刺目。 那种灿烂和刺目,慢慢被岁月沉淀到记忆的最深处,却常在不经意间冒出来,用最璀璨也最凌厉的光芒,让他空茫地欢喜着,却更深地刺痛着。 屋中的烛火摇曳着灭了。 他自是不觉。 浅青的衣裳已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优质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四) 清月如钩,星河明灭,俱倒映在浩浩江水中。(.好看的小说)悠悠的笛声亦清澈如水,一路在深夜的江波粼粼间荡漾。 载着笛声的小舟顺着江水徐徐而下,漫行于满天满江的星光中。立于船头吹笛的萧寻只觉肝胆都如冰雪般澄澈起来。他缓缓放下笛,稳稳立于船头,在两岸风景轻疾后退时,静静地望向前方。 一白袍女子从船舱中步出,凝注萧寻半晌,微笑道:“少主今日兴致不错。” 萧寻负手,扬唇轻笑道:“我看着这大吴风光,着实不错。” 白袍女子道:“当年他们逼走我义父,便是自断臂膀。这些年顺成帝愈老愈昏愦,虽然息了另立太子的心思,却又重用楚瑜这等奸诈之人为相,等如今这位庸懦太子登基,只怕这大吴还有的是风起浪涌的日子。” 萧寻淡然道:“轻凰,你觉得许安仁庸懦?” 白袍女子道:“身在储君之位,一再给那些大臣和庶出皇子逼得险些地位不保,难道不庸懦?我义父当年曾为太子太傅,全力保他太子尊位,他却眼睁睁看着夏家被人夷灭,难道不庸懦?” 萧寻冷笑,“可那些威胁许安仁地位的大臣和庶出皇子今天又在哪里?楚瑜虽厉害,又何尝动得了他的太子之位?母后早逝,他却安然地当了四十一年太子而平安无事,他又怎会庸懦?夏大将军举族被灭,太子却能保下他的幼女,并在地位渐稳时收作义女,又怎会是毫无决断之人?居” 白袍女子亮如星辰的眼睛里便散出温柔的希冀,叹道:“不知道我这个从未谋面的义妹,会是什么样子的女孩儿。” 萧寻笑道:“将门必出虎女。何况夏夫人是出了名的天姿国色,想来夏大将军的女儿,怎么着都会是个与众不同的俏佳人。” 白袍女子睨着他,“你便是因为这原因,才应了义父临终的要求,到大吴求娶我义妹回蜀?” 萧寻便拿玉笛抬起白袍女子的下颔,轻浮地嘻笑:“呀,这话听着酸。夏轻凰,你这是吃醋了?” 夏轻凰脸一红,拍开长笛,抬脚便踹向萧寻,愠道:“我吃谁醋也不至于吃你醋吧?你满府的姬妾,我只愁我义妹娶回来你往哪里摆!” 她出脚迅捷,萧寻闪得更快。船头方寸之地,他居然旋踵而避,然后一闪身飞到船舱之上,长笑道:“不得了,你义父是要你辅助我,还是赭要 你谋杀我?” 夏轻凰哼了一声,说道:“你若是欺负我或我妹子时,我说不准真会谋杀你!” 萧寻耸肩,“还没见上一面,便这样姐妹情深了?” 夏轻凰神色一戚,黯然道:“这么些年,义父孤身一人,只牵挂着义母唯一留下的那点骨血,为她到死都不肯闭眼。他养育我一场,又教我武功谋略,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含恨九泉,怎么着也要看着我这义妹终身有靠才放心。”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五) 萧寻从船舱上方跃下,船儿照旧向前平稳行着,几乎不曾颤动一下。(.) 他静默片刻,答道:“夏大将军几度救我于危难之中,我也断不会让他女儿受半分委屈。” 夏轻凰一笑,拭了拭眼角,说道:“难道你也肯说句正经话。居” 萧寻拍拍她的肩,寻思道:“听说她在太子府里名叫聆花?” “是啊,聆花。” “这名字文雅娴静得很,不像是夏大将军取的名。” “义父一直为大吴征战沙场,何尝有机会替她取名?义妹两岁时,他倒是奉诏回京了,可惜还没到京师,就被人陷为叛逆,不得不逃往蜀地……父女俩都不曾有机会见上一面。聆花这名字,多半是许安仁为了避人耳目为义妹另取的。” “何以见得不是夏夫人为爱女取的闺名呢?” “据说义母生她时颇有异象,连着数日梦见彩凤飞舞,临产那日更是梦着飞凤入怀,随即生下她。战时书信缈杳,喜报传去时,一时未得夫婿确信,便先取了个小名,叫作凤儿。赭” --------------------------------------------------- “凤儿,凤儿……” 是母亲在唤她么? 还是,记忆里另一个模糊得仿佛不曾存在的身影? 欢颜模糊地喊了声母亲,便听得耳边有人在唤道:“欢颜,欢颜,我是知捷。” 欢颜睁开眼,看到了许知捷贴近自己的放大的脸庞。 她皱了皱眉。 许知捷忙向后退一步,赔笑道:“你醒了?身上疼得可好些了?二哥总说你睡得还算安稳,瞧来是在骗我。梦里都在嘀咕着什么。” 欢颜道:“何尝嘀咕什么,可能是在说梦话吧!” 许知捷道:“做什么梦了?” 欢颜道:“也没什么,好像看到我娘了。” 许知捷静默片刻,叹道:“若是银姑姑还在,只怕聆花不敢这样过分。她怎么就忘了,银姑姑不但奶大了她,夏家出事,她更把亲生女儿扔到一边,带了她千里奔逃……我真看不懂她。难道她真的那么喜欢三哥?横竖我瞧着三哥原先根本没把她放心上。” “原先?”欢颜听出些言外之意,“那么,现在呢?他们……在一起了?” “没有。”许知捷眼底浮过一丝幸灾乐祸,“本来母亲说要为他们把亲事定下来,可前天皇祖父驾崩,宫里又要预备大行皇帝丧礼,又要预备父亲登基之事,谁还顾得了他们的亲事?” 欢颜一惊,这才注意到许知捷穿着素衣。 这里是东城的慈恩庙。 许知言性情孤僻沉静,常与方外之人交往,与这里的方丈净德禅师更是好友。 欢颜出事,眼见许知澜都攀上她,他情知难以挽回,阻了许知捷冒然出言相救,只在暗中设法,和许知捷买嘱了行刑的婆子手下留情。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小说在线阅读。 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六) 他们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太子妃亲生,尚德堂那些婆子得罪不起,何况也是有眼色的,料得他们也不敢再将欢颜带回太子府,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把欢颜当作死人由着他们运了出去。(.无弹窗广告)日后便是上头发现追查,大可说是欢颜自己命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 如今,欢颜已慈恩庙调养了一个多月。 这兄弟俩何等尊贵,自能觅来天底下最好的伤药补药来为她调理。太子妃管束得紧,许知捷每次出门都有大批扈从相随,又是众人皆知的少年心性,无故到寺庙中来,自是不便;许知言倒是常来探望,有几日直接便留宿于庙中,只是他素来寡言少语,大多时候只是与欢颜安静相对,沉默地把玩着他的棋子。(.好看的小说) 欢颜虽是侍女,但有母亲银姑疼惜娇养,从小吃穿用度和小姐聆花并无太大差别,别说粗活重活,连端茶送水之类的活儿都很少会去使唤她。 前年银姑去世,欢颜已经长成,生得清美飘逸,灵慧动人,又有诸公子明着暗着照应,家中上下仆役侍从谁敢对她不敬?聆花娴静温雅,也从不管束她,由她自在读书学医,日子过得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还富足悠闲,几乎不曾受过什么委屈。(.好看的小说) 如今亲如姐妹的小姐和山盟海誓的心上人联手要致她于死地,那等黯然绝望恰如山崩海啸,堪堪将她压得透不过气来。 过了这许多日子,她自觉身上的伤口痊愈得差不多了,可心头的创伤却日复一日地溃疡着,怏怏的连话都懒得说。许知言静默相陪,倒也合了她的心境。 前日许知言刚刚到庙中,便有从人上前附耳低语了什么。他神色未变,照例和净德禅师叙了话,又问了欢颜起居,才不急不缓离去。 早猜着必有变故,再想不到竟是顺成帝驾崩。 欢颜问向许知捷:“皇上驾崩,你不在宫里守孝,还到我这边来?居” 许知捷笑道:“这时候宫内宫外都忙乱得很,我找个借口离开,连跟的人都少,正方便来瞧你。” 从来帝王之家最是无情。太子许安仁四岁立储,当了四十一年太子,其间几度险险被废,多少年风雨过来,虽然表面还是君慈子孝,可两人间的父子之情还剩多少,只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至于许知捷,本又隔了一层,对这所谓的皇祖父更是既惧怕又鄙夷,能不见就不见,能躲着就躲着,凭太子妃怎么劝导训斥,总不去亲近。如今听说祖父死去,也不见有多少戚意。 欢颜叹道:“五公子,你这不是胡闹吗?若给人发现了奏上一本,就是有太子和太子妃袒护,也难免给责罚。”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一年春事急如流,每被颠风断送休(一) 许知捷不屑道:“责罚便责罚。难不成杀了我?横竖我没有三哥他们的雄心壮志,何必呆在那里假惺惺掉耗子眼泪?” 他笑嘻嘻道:“何况二哥还在那里呢,他自然知道我来瞧你,便是有人追问,也会帮我遮掩过去。” 欢颜闷了半晌,问道:“三公子必定也在宫里吧?” 许知捷的笑容便冷了下来,“他?他还能去哪里?想想他和聆花以往对你那么好……呵,现在想着,他和聆花还真是天生一对,天配良缘呢!欢颜,你别再记挂着他了,他根本……不配你!” 欢颜强笑道:“五公子,你说笑了!居” 许知捷明知她心里还是放不开,看她神情蔫蔫的,往日圆圆的面庞瘦作了窄窄的一道,苍白苍白的,不觉又是着恼,又是心疼。(.无弹窗广告) 他一把将欢颜从床上拖起,说道:“谁说笑?起来,我陪你出去走走,总这样闷在屋里,也不怕闷坏了!” 欢颜挣扎,只往棉被里钻着,说道:“我不出去。冷得很,我怕着凉。你也早些回去吧,别真给人抓了什么把柄。” 许知捷扯开棉被,拿了外袍便往她身上套。他怒道:“冷又怕什么?并不是只有他许知澜一人会为你准备大衣裳!” 欢颜手一顿,长睫颤了颤,黑黢黢的眼眸便飞快笼上雾气,却咬着唇一个字也不说。 许知捷抓了抓她头发,忽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欢颜,你放心,并不是人人都如三哥那样。我和二哥必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再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少年郎……赭” 他偷偷地窥探着欢颜的神情,面庞泛起微微的红晕,声音不知不觉低了下去,“不然,你一直跟着我也使得……” --------------------------------------------------- 欢颜到底跟着许知捷走出了房门。 不知不觉,初冬已至。 慈恩寺位于东山,虽然不高,但也比京城里冷多了。 果然不是许知澜一人会为她预备衣裳,不知是许知言还是许知捷已经为她备了厚厚的棉衣和大毛的斗篷,穿在身上并不觉得冷。只是脸上像是爬着干涸了的泪水,给冷风一吹,绷着般疼。 她是女眷,当然不便从前面招摇,却是从后门悄悄出来的。 佛门尚清静,后院植了许多竹子,出了后院的山坡,一样全是竹林。此事竹叶虽未凋尽,却是灰绿颓丧的颜色,地上更是铺满枯叶,在风里瑟瑟地抖。 欢颜无精打采,无心观赏周围风光,许知捷却大失所望。 他和欢颜年纪相若,又算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本就对她存着一段少年心思。以往欢颜心心念念只在许知澜身上,他自是说不出口。如今看着许知澜负了欢颜,愤怒之外私心又有些窃喜,自是不想错失良机。 =================================================== 一向这样温温吞吞的情节,喜欢的姐妹将就看看吧!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一年春事急如流,每被颠风断送休(二) 二人向上行了一段,到山顶看时,却见那边山坡颜色极是艳丽,枫树和橡树的红,白桦的黄,松柏的绿,层层堆叠,如锦如绣,远远看着便觉壮丽绮秀,风光独好。 许知捷大喜,说道:“欢颜,你也好得差不多了吧?横竖时辰还早,我带你去那边走走吧!” 欢颜看了一眼,道:“有什么好看的?远看着还罢了,近看只怕叶子全快掉了吧?何况远得很,我走不动。” 许知捷却拉了她便跑,笑道:“没事,你走不动时,我背你。” 欢颜无奈,只得跟了他去居。 她寻常跟着他们几兄弟四处走动惯了的,不但会骑马,甚至还学了点三脚猫的防身之术,并不像寻常闺阁少女那般娇弱,这点山路原不在话下。但她到底在床上卧了许久,脚下有些虚浮,好容易走到山边,往那边山上还没行几步,便觉气喘吁吁,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许知捷见她双颊红红,反比原来的苍白模样精神,倒也欢喜,一边放慢脚步,一边笑问:“要不要我背你?” 欢颜摇头,正要说话时,许知捷忽然变色,抱起她的腰飞快一闪。 但闻“嗖”的一声,两枝利箭从他们原来站立的位置飞过,钉在前方的乌桕树干上。(.无弹窗广告) 箭镞尽没。 刺客赭! 欢颜和许知捷同时变色。许知捷一把拖过欢颜,便从侧面往下奔去。 他秘密来探欢颜,并未带几个从人;如今携佳人出来散步,更是连兵器都没带。即便他从小习武,身手不弱,此时也不敢和人动手,只想快快冲回寺中,即便逃得狼狈也顾不得了。 欢颜虽然疲累,但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哪里还敢耽搁?跟着许知捷便往坡下飞奔。 两人还未及转身,便见那边冲来几名蒙面人,挥刀往他们身上砍来。 欢颜惊呼,调头奔逃时,脚下在岩石上一滑,顿时剧痛钻心,冷汗直冒。许知捷将赶上前的一名刺客踹飞,急扶了她问道:“怎么了?” 欢颜转头望向刺客手中明晃晃的刀,心中仿佛舒了口气般轻松了下,淡淡笑道:“崴了脚了!你先走吧,不必管我了!” 许知捷冷笑道:“你打量我是和三哥一样的人呢!” 欢颜心里一抽,抿唇不语。 许知捷已一把将她抱起,转头看回去的路被堵上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山上冲去。 偏偏那些人像早知道他会到这座山头一般,竟然预先在山上埋了伏兵。所行之处,草耸木动,不知哪里窜出的高手奔出,又有暗箭蝗石如雨飞来。 许知捷仗着自己身后高明,硬生生夺下一人单刀,破开一条路便往草木深入冲去,肩上却已被刺客的兵器拉开一条口子,有鲜血慢慢从雪白的素衣上渗出来。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一年春事急如流,每被颠风断送休(三) 眼看对方重追不舍,许知捷呼吸渐渐急促,几次险些被暗器伤到,欢颜大急,拍打他后背说道:“五公子!知捷,知捷,你放我下来!” 许知捷不理,顿下身劈开前方拦住自己的刺客,飞脚将他们向下踹落,趁着下方刺客救援同伴时又往前飞奔。(.好看的小说) 欢颜道:“知捷,我一介小小侍婢,算得了什么?你如今何等尊贵,若因我出什么事,我真真是百死莫赎了!居” 许知捷哼了一声,道:“你当我傻子么?我瞧着你就是不想活的模样。” 他说罢,却顿了身,忽笑道:“不错,你不过小小侍婢,他们追杀你做什么?你在这里等着,我把他们引开,呆会过来找你。” 欢颜吓了一跳,忙道:“不错,他们不会拿我怎样。你先顾着自己逃命要紧罢!” 话犹未了,身体被往下倾落,眼前顿时绿暗一片。 许知捷将她放在灌木丛后一处凹下的部位,解了她惹人眼目的白狐斗蓬垫在她身下,匆匆拉了些枯黄的藤萝将她掩了,说道:“你藏好,我不过来,你千万别出来,知道吗?” 欢颜待要说话时,许知捷伏下身,黑黑的眼睛透过藤萝笑得弯弯看向她,“千万别动啊,若因你出什么事,你可是百死莫赎了!赭” 欢颜张张嘴,待要说什么,许知捷隔了绿萝将她探上来的额亲了一亲,低低道:“咱们都不能出事,我等着娶你呢!” 欢颜愕然。 许知捷已一跃身飞起,轻松地飞向正奔袭过来的刺客,喝骂道:“你们到底谁派来的?先帝刚刚驾崩,便这样等不及了?看小爷这便送你们去伴驾吧!” 但闻惨叫和斥喝连连,却是越来越远。 许知捷虽然看着憨痴年少,到底出身皇家,见惯了争权夺利,一被人刺杀立刻猜到是朝中有人想暗算他,听得欢颜满手冷汗,只觉心中一根弦绷得紧紧的。 她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在飞过落叶的沙沙声回旋,身子似乎被山石的冷意侵透了,渐渐冻得麻木。眼前尽是枯黄的藤萝叶子,死去的叶子。来年这满山遍野的草木再度被吹风吹绿时,这些掩护她周全的藤萝想必已尸骨无存。 想着许知澜曾送她两盆绿萝,她小心养护在窗口,倒也常年碧绿。 却经不起人的心都随着这冷萧萧的秋意凋零了。 她眼底又涩痛,忙用力霎了霎眼,把泪水逼了回去,侧耳静听山间再无人声,慢慢坐起身,揉捏自己崴了的脚。 她在医术上颇有天分,又有名医指点过,虽然只在太子府内偶尔行医,但医术着实不错,自有法子为自己医治。她扶着树枝慢慢走了几步,寻着一两昧草药,嚼碎了敷于伤处,拿帕子扎紧了,便不像原来那样疼得厉害。 看看天色渐晚,她既担心许知捷能不能平安脱身,又担心他找不回她的藏身之处,遂披了白狐斗篷,寻着根被他们打斗间斫断的白桦枝,也顾不得摘去上面金黄的枝叶,当作拐杖慢慢柱着往山下走。 走不多远,又听有打斗声由远而近,不觉大惊,忙藏身到一株大树后,悄悄往外窥探时,却还是原来那群刺客,正追逐着一名白衣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眉目俊朗,神情潇洒,腰间别了一枝玉笛,手中却持了一把宝剑,正和那群刺客斗得正狠。 =================================================== 介个少年,不难猜到是谁罢?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一年春事急如流,每被颠风断送休(四) 他的身手比许知捷更加高超敏捷,以一敌众竟无落败之象,只是左臂受了伤,黑色的血正缓缓浸透素衣。[.超多好看小说] 黑色的血? 欢颜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就着夕阳的光线眯了眼细细看去时,再次确认那血是黑色的。 伤他的兵器或暗器上,必定是喂了毒的。 这些刺客要取他性命,就像方才要取许知捷性命一样。 欢颜常随太子诸公子出游,皇室宗亲和京城贵家公子大半是认识的。 她可以确定,这人绝对不是大吴皇室的一员,却再弄不清他是怎样的来历,怎么会和许知捷遭遇同一批刺客的追杀。(.无弹窗广告) 难道因为都穿白衣,这些人把这人当作许知捷了?可刚才明明已经碰过面,再迟钝也不至于个个都认错吧? 欢颜百思不得其解时,那少年行动已经迟缓下来,低头看一眼肩上的伤势,飞快往这边退了过来居。 欢颜暗暗叫苦,正要柱着树枝离开时,少年已侧头瞧见她,略显黯淡的眼眸有什么亮光如焰火般闪了一下。他朗笑道:“呀,怪不得喊我来看白狐,原来这里真有白狐精呢!” 刺客们已经奔了上来,一眼看到欢颜,已有人在叫道:“瞧这个穿白衣的女子,一定就是夏轻凰!没错,这个才是萧寻!” 欢颜恍然大悟。 敢情他们要追杀的是这个叫萧寻的少年,她和许知捷才是被他们认错的人。 她忙道:“我不是夏轻凰……” 萧寻已欺上前来,一把将她腰揽住,飞身便往山上掠去赭。 风声呼呼响在耳边时,萧寻轻笑道:“没用的。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换谁都会这样。” 欢颜见他中了毒居然还能运着轻功飞奔,心中纳罕,忙道:“我住在那座山头的寺庙里,麻烦你将我送过去,我家主人必会保你平安。” 萧寻奇怪地看向她,“和尚养的狐狸精?” 欢颜吐血,但恨双臂被他牢牢束着,不能提过树枝来给他当头一棒,只是怒目而视,恨恨道:“你才是狐狸精!” 萧寻便定睛再看向她。昏沉的暮色里,他的眼眸如明珠般的灿亮。 他微微笑道:“不是狐狸精么?我却想不出,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间绝色!” 欢颜不晓得他是真心还是嘲讽,转头看慈恩寺越来越远,待他自侧面山顶攀下,便连那个山头也看不到了,自己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捏在掌中,不觉心中忐忑。 好在萧寻行动迅捷,此时已将刺客抛得远了。欢颜便道:“你既不送我回去,便放我下来,我自己觅路回去。” 萧寻垂眸看她,笑道:“天都黑了,山里有狼,也不怕吃了你?若你真是狐狸精,放了你走倒也不妨。”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一年春事急如流,每被颠风断送休(五) 他虽是笑语晏晏,可不知怎的,欢颜总觉得他的声调像在微微打着颤,尾音中似萦着一丝虚弱。(.无弹窗广告) 抬眼看他神色,也不复原先的风姿焕发。 脸庞苍白,唇色青紫,眉宇间微见焦灼。 他是知道自己中了毒的,却不晓得他知不知道这毒性有多强烈。 欢颜正要提醒他时,萧寻忽然脚下一滑,抱着她的手臂顿时一软,她已自他怀间跌落,却无法在倾斜的陡坡站稳脚跟,身体飞快往山下滑去居。 欢颜大惊,忙试图抓住什么稳住自己身形时,坡上的石头、草丛和灌木飞快自手边滑下,怎么抓不住。 正在头晕目眩时,但闻萧寻一声清叱,身体飞快落下,恰将她兜头抱入怀中。但他亦已是强弩之末,最后一式已经耗光所有的力气,终究连他自己都稳不住,抱了她一路往下飞滚。 后背和双腿被参次的石块磕得疼痛,但她的头和身体被他紧紧拥着,铺天盖地都是这少年陌生却让人安宁的气息。 她心中莫名地便镇静了些。 隐隐地,她想着,这样地死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不用活着看许知澜把柔情脉脉的眼神投给其他女子,也不用细想他该有多狠的心才能将海誓山盟的心上人一手推向绝境赭。(.无弹窗广告) 如果她从此再不在他眼前出现,也不知他日后会不会因为他的狠心而后悔。 可时至今日,她为什么还要介意他会不会后悔呢? 母亲从小便告诉她,即便她是个侍女,也不必为此自卑。有才有识有傲骨,便会有旁人不敢小觑的高贵。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与门第和血统无关,更不是带着一股子铜臭味的富贵可以比拟的。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她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可她……却潸然落下泪来。 在垂死之际,在一个陌生少年的怀里。 -------------------------------------------------- 醒来时似乎全身的骨骼都在疼痛,倒也不觉得山间有多么地寒冷。 她睁开眼,漆黑的苍穹将满天的星子倒映在她眼里。 她躺在自己软软的斗蓬上,身上盖着件厚厚的白袍。 定定地看了好久,看到肩袖处的黑色血迹,她才想起这是那个萧寻的外袍。 她赶忙坐起,才看到只穿了夹衣在一旁打坐的萧寻。 夜色下,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得可怕。看到她起身,他也没有动,只是抬眼向她笑了笑,低哑着说道:“小白狐,自己找回家的路吧!我没法送你了!” 欢颜不答,站起身望向此时看来高不可攀的山丘。 萧寻伸出右手,从一旁抓出一个小小包裹,放到她的脚边,说道:“这里有一点干粮,你不怕黑的话,就在就从这里往南走。估计到天亮时便会看到村庄了,自己雇辆车回去吧!”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何处最关心事,恨落梅风急(一) 欢颜将四周打量一番,低低问道:“哪边是南?” 萧寻怔了怔,“什么?” 欢颜迟疑了下,到底说道:“我从没一个人出过门,分不清东南西北。(.)” 萧寻无语半晌,依然没有站起身,只指点道:“那边是南。你看天上的星,最亮的那颗是北极星,你只往另一边走便对了。” 他又看了一眼星光下那张清美脱尘的面庞,耐心地指点她:“实在找不到时,天亮后记得找年长有德的老人问路,别给人骗了去卖青楼里。居” 欢颜点头,披上自己的斗篷,捡起那个装干粮的小包裹,看一眼那颗北极星,便往南方觅路而去。 -------------------------------------------------- 萧寻看她身影消失,微觉松了口气,却觉好容易凝定的神智又是一阵模糊,便再也支持不住,身体一晃便伏倒于地,颤抖的右手伸过去,摸到肿大的左臂,却已完全失去知觉。 他无奈叹息:“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如今牡丹花飞了,难道我要死在满山的落叶里?” 正恍惚时,眼前忽然微微一闪,却见欢颜不知什么时候又折转回来,正蹲在他跟前向他凝望。 他挣了挣,竟没能起身,只向她苦笑道:“小白狐,怎么还没走?赭” 欢颜望一眼天空,说道:“我找不到哪颗是北极星了!” 萧寻跟随她的目光往向天空,只觉满眼都是星子乱晃,无奈叹道:“我也找不到了!” 欢颜不说话,忽取过他身畔的宝剑,拔出。 萧寻眼皮一跳,眸光蓦地冷凝,淡淡地看向她。 欢颜慢慢地扯过他的左边袖子,用宝剑小心翼翼地挑开,露出肿大的手臂,仔细看那伤口。 萧寻这才晓得她只是查看自己伤势,目光便又柔软下来,轻笑道:“小白狐,你有修练千年的内丹吗?传说狐狸的内丹可解百毒。” 欢颜不理他,又将手搭上在他的脉门。 萧寻看她动作娴熟,猛地悟过来,不觉又惊又喜又微觉忐忑,“你……是大夫?” 欢颜摇头,轻声道:“我学过医,但没救过人,顶多帮人伤风头疼之类的小毛病。” 萧寻便道:“那你还是快些走吧!呆会儿一个小姑娘家和我这个死人呆在一起,只怕会吓傻了你。” 话未了,欢颜已持剑在手,在他的伤口处划了个十字,跪在他跟前挤着黑血。 她一边挤,一边道:“毒已入血,部分侵及肺腑。好在你用真气护住了心脉,暂时无恙。若现在有药,我应该能救你。” 萧寻道:“你现在有药吗?” 欢颜道:“寻常的药铺应该就有卖的。” 萧寻叹道:“你给我去买,来得及吗?” “若以银针止了毒气蔓延,应该来得及。”欢颜垂着眉眼,“可惜,我不认路。”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小说在线阅读。 何处最关心事,恨落梅风急(二) 也就是说,她出了这里,十有八、九就找不回来了。 萧寻苦笑。 欢颜看一眼漆黑的山头,又道:“山上应该也有。” 萧寻没等她开口,便道:“可惜,你不认路。” 欢颜便不说话,看着能挤出的污血已不多,从头上拔出一根银簪,伸手扯开萧寻胸前衣衫,说道:“我试着帮你用银针先把毒气逼一逼吧?” 萧寻看着粗粗的簪挺,虽因毒性发作而渐渐动弹不得,却禁不住毛发竦然,干笑道:“小白狐,那是银簪,不是银针。居” 欢颜将银簪顶部一拧,便有机簧轻轻弹开,里面却是中空的。她将帕子铺在地上,轻轻一倒,便倒出数十枚粗细长短不一的银针。 夜间的风越发地肃杀,萧寻半赤着上身卧于地上,身躯不由自主地打战,却觉不出寒意,朦胧间笑问:“你以前常给人扎针吗?” 欢颜利落地将细如牛毛的长针扎入他胸前几处穴位,答道:“我常给阿黄和小白扎针。” “阿黄和小白?” “我养来做试验的狼狗和猿猴。” “狼狗和猿猴!赭” 萧寻惊叹,很想抗议两声,却觉血脉流动得越发缓慢,连呼吸都似要停顿住,终于再说不出话来,连眼前少女晶明如玉的面庞也渐渐消逝在黑暗里…… --------------------------------------------------- 萧寻再度醒来时,只觉浑身都已肿大得失去知觉,但还能感觉出自己正在仰卧一辆什么车上,明亮的阳光下,蓝天白云的色彩都璀璨得过分,将他刺激泪水直沁。 他想抬手将眼角的泪拭掉,左手固然早已无法动弹,好容易抬起的右手,节节手指竟肿得跟猪蹄似的,连胳膊都肿大着,再也举不起来。 他正发怔时,一旁飘来一角雪白的袖子,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水滴。 但闻欢颜叹道:“你可真是个怪人。昨夜知道自己快死时还在笑着说话,怎么这时候反哭起来?疼得厉害?” 萧寻道:“这都让你知道了!果然是擅解人意的小狐仙呢!” 这时拉车的樵夫听到他们说话,已经停了下来,坐在旁边喝着水,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说话。 那樵夫又高又壮,面色黝黑,绝不是年长有德的模样,只是看着对欢颜颇有几分怯意,倒也毫无将她卖到青楼的意思。 萧寻努力支起身,才发现自己躺着的是山间装柴火木炭的板车,四周一无遮蔽,总算他身上身下垫了厚厚的棉被,不致让他冻着。欢颜原来也坐在板车上,这时车停了,她才走下车来,舒了舒手脚。 萧寻浑身酸疼,也想活络下筋血,可惜他连坐起身都困难。 看看自己肿大的身子,他苦着脸问道:“我的脸是不是也肿成这样了?”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何处最关心事,恨落梅风急(三) 欢颜正拿了个竹筒蹲在路边草丛,并不瞧他一眼。(.无弹窗广告) 樵夫却奇道:“你这是肿的吗?早上这位姑娘领我们过去看时你就是这副模样,我还想着,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 他很厚道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寻无力地倒在板车上哀叹:“不会吧?谁不知道我萧寻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 樵夫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姑娘说了,你只是给山里的毒虫咬了才昏迷,等她带你到前面镇上抓药服了,很快就能恢复过来。居” 萧寻略感安慰,忽然想起一事,忙问向欢颜道:“你不是不认路吗?” 欢颜正小心翼翼地从草丛中抓出个什么东西来放到竹筒里,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不认路,可山间的樵夫认路。[.超多好看小说]我只一说附近有株被雷劈过的歪脖子榆树,他们立刻知道是哪里了……” 萧寻点头,“总算你还没笨到家。” 他转向樵夫道:“这位大哥,你好好将我送到镇上,待我朋友过来,必定重重回报。” 樵夫憨笑道:“不用了。(.好看的小说)姑娘给我们的那柄剑便已很好。” 萧寻点头,猛地悟过来,忙摸向自己身侧时,却只剩了玉笛,没了宝剑。他骇然道:“小白狐,你把我宝剑送人了?赭” 欢颜握着竹筒走过来,垂眸拨弄着里面的东西,说道:“是啊,我要雇车送你去附近镇上买药,可你身上没啥值钱的。给他们笛子和佩剑挑,他们说那剑砍柴挺利落,便给他们了。” 萧寻叫道:“喂,我那是上古名剑,连剑柄都是万年不朽的古木所制,你送他们砍……砍柴?” 欢颜轻描淡写道:“若你死了,人都在荒野里和草木同朽了,留着柄不朽的剑给谁用?” 萧寻气噎,然后看向欢颜从竹筒里拿出来的东西,立时抽了口凉气。 竟是条白底彩纹的大蜘蛛,足有鸡蛋大小,正瞪着眼邪恶地摆着头。 欢颜撩起他脚上的被子,几乎是粗暴地扯开他的袜子,便让那蜘蛛咬上他的脚趾头。 萧寻惊叫:“喂,那蜘蛛好像有毒!” 欢颜眉目不动,淡淡道:“没你身上的毒厉害。昨夜我好容易引来两只,用它们的毒性来克制你身上的毒性,瞧着还算有效。我原以为你会死在半路上。” 萧寻看着兴致勃勃咬着他的蜘蛛,虽是全无知觉,亦已是满额的冷汗,喃喃道:“你……你真是狐妖吧?” “我不是狐妖。” 欢颜答着,看那蜘蛛身上的白底渐渐转暗,最后淹没了彩色的花纹,才吐了口气,将那蜘蛛放回竹筒,随手用块手帕包了,也不盖盖子,便塞入袖中。 樵夫定定地看着欢颜,眼里更有说不出的敬畏。想来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欢颜这样的行止了。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何处最关心事,恨落梅风急(四) 若是看到她这样的行止还敢存非礼之念,或打算卖她去青楼,吃上几颗熊心豹子胆都不够。 萧寻道:“那蜘蛛……你不放了吗?” 欢颜道:“这蜘蛛身上有了你身上的剧毒了,若是放了,以后咬了人,只怕寻常的大夫都治不了了!居” 樵夫忙道:“不错,不错,放不得,放不得!我们还得在山里砍柴呢!” 萧寻道:“可你放在自己身上,不怕它咬你吗?” 欢颜愁道:“我怕呀!我只在山中找了些驱毒虫的寻常草药涂在身上,未必有用。可我不知拿这些蜘蛛怎么办。” 萧寻道:“不然索性捏死它们算了吧!” 欢颜道:“我只学过救人,没学过杀生。” 萧寻半晌无语,却觉被蜘蛛咬过的地方越发地麻痒,全身的肿胀感越发强烈,喃喃道:“是不是肿得更厉害了?赭” 樵夫已经喝不下水,很肯定地向他点了点头。 欢颜上了车,抱着膝坐在他旁边,蹙了她秀美的眉发呆。 她的袖子正垂在萧寻的手边,却无法给萧寻带来半丝绮念。明明双手已经失了知觉,他总像感觉到她的袖子里有什么在动呀动,随时要钻出来咬上他几下。 萧寻透不过气来,艰难地说道:“喂,小白狐,你能不能把你的袖子拿远些?” 欢颜往她袖中掏了一掏,片刻后掏出条极大的蜈蚣来,说道:“我昨夜明明熏了药草引蜘蛛的,谁知引来了这个。(.好看的小说)书上没记载过它的毒性能不能克制你所中的阴凉之毒,但我想了许久,总觉得也该是相克的才对。要不,咱们试试?” 纤白如玉的细巧手指捏着那条张牙舞爪的绝大蜈蚣,不紧不慢地凑到萧寻的脖颈间。 萧寻直接晕了过去。 --------------------------------------------------- 再有些神智时,萧寻只觉周身滚烫,鼻间尽是氤氲的药味,似正被人扔在药罐里活活地煮着。 萧寻几乎立刻就想起晕过去前凑来的大蜈蚣,立刻就想到那只小白狐千奇百怪的疗毒法子,未待睁眼便惊叫着跳起来。 旁边有人惊呼,伴着水桶碎裂、水流哗啦倾地的声音。 萧寻踉踉跄跄地稳住身形,才发现自己正身在一家客栈,两个小二模样的人正站到墙角边惊惶地望着他。 屋中已是水漫金山,浴桶的碎片飞得四处都是,一些叫不出名的药草飘在水上,也有些粘在他身上。 他定定神,才觉身上的肿胀已消了大半,连手足间都开始恢复力道,才能一惊之下生生地击碎了这只浴桶。 小白狐并没拿锅煮他,应该只是在用药浴给他解毒吧? 可他把浴桶都给打烂了…… 正迟疑时,房门开了,欢颜浴着阳光站着,白衣亮得晃眼,看不清她的容貌神色。但听她轻松地说道:“看来恢复得不错,力气真大!”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何处最关心事,恨落梅风急(五) 萧寻见自己只穿着底|裤,不免尴尬,忙到床边去寻衣袍,却哪里找得到? 欢颜已小心踩着屋里没有积水的地方走进来,仔细地打量着他,仿佛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般满是审视。 她道:“若是按这个疗法来,再有两天便可除尽余毒了。不过……咱们换个治法可好?” 萧寻顾不得问她为什么要换个治法,翻着床上衾被郁闷地问道:“我的衣袍呢?” 欢颜道:“又脏又破,早就扔了。” 萧寻问:“那我穿什么?居” 欢颜道:“等我治好你还有钱剩时,你自己让人去买一套罢。(.无弹窗广告)” 萧寻想起她没钱雇人送掉了他的宝剑,刚想问她哪来的钱时,脱口而出时却在问道:“我的玉笛呢?” “当了!” 欢颜从袖中取出一张当票,递到他跟前,“我瞧着那玉还行,可当铺老板非说是破石头,当了五十两。买药已经用去三十多两了,又买了套我自己穿的衣袍,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当么?” 萧寻身上除了条底|裤再一无所有,她审视他的目光让他疑心她是不是估量着他值多少钱,能不能把他也给当了。(.) 他终于坐倒在床沿,无力地说道:“没有了……不过,我手下很快会找来,那时便有银子了……赭” 欢颜便点头,“想来你手下会带来你的行囊。那就不用买了,横竖你得养着,不用出门。” 欢颜说着,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萧寻不顾小二正在一旁清理碎屑污水,湿淋淋的身子便钻入棉被中,捏着当票哀叹:“五十两!大小姐,你怎不去试试,五千两能不能买个这样的笛子来!” --------------------------------------------------- 萧寻的手下,只怕也没法在这不起眼的小镇客栈里找到光溜溜连件衣服都没有的萧寻。既然身体渐复,他当然也不肯终日窝在衾被里发霉,到底让小二只在房钱上扣出钱来,先去买了套布衫来,至少可以出门给部属留下点讯息了。――幸亏欢颜预交了十日房钱,暂时不用担心被人扫地出门。 欢颜住在他隔壁的房间,买了百来种药在房中,每天早晚便丢出去一包让小二煎给萧寻服用。萧寻服了,却腹泻不止,一夜起来二三十次,第二天软在床上几乎不能动弹。 竟比给毒蜘蛛咬后那般全身肿胀还要无力。 欢颜每天四五次过来诊脉,不过问问他的病况,便照旧回到自己房中,闭门不出,连一天三顿的饭菜都让小二放在门口。萧寻留心察看时,她竟有一半的时候根本没取食过。便是拿进去的,吃得也很少,再不知终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做什么。 眼看着已是第四日,萧寻不但全身肿胀尽消,连原来的那点肉都瘦干了,却快露出骨瘦如柴的模样来。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何处最关心事,恨落梅风急(六) 欢颜再来给他诊脉时,他禁不住苦笑着问:“小白狐,你不是说,我不过两三天便能恢复了吗?这是闹的哪桩?” 欢颜道:“若用原来的疗法,这时早该好了。[]只是我想试试别的药能不能解这毒,不想会这样闹肚子。待我再想想,明天再换几味药,辅以针灸治着试试。” 萧寻猛地悟出她的意思,登时恼怒,“你在拿我试药?你把我当成你养的阿黄和小白了?居” 欢颜怔了怔,说道:“之前我不是说过了,要换一种疗法试试吗?你并没有拒绝。” 萧寻冷笑道:“我只听说大夫们想方设法让病人痊愈得更快些,还没听说有大夫拿还未痊愈的病人试药的!” 欢颜见他眉目冷厉,声音便低了下来:“我很少遇到有人中这样的毒,自然要试一试。(.好看的小说)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 萧寻怒道:“我当然不愿意。你去问问天下所有的病人,有谁愿意遇到你这样的大夫!” 欢颜便不再说话,垂了头慢慢走了出去。 自从受了杖刑,她本就清瘦了许多,本来在慈恩寺中一日三餐都有人照应,许知言、净德大师等人又常过去好言开解,如今流落在外,再无人管她,越性连饭都懒得吃,身形更是纤薄如纸赭。 萧寻不解其缘由,但见她出门时寥落清寂,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立时开始后悔不该和她较真。 想来只是个认真的医者,太专注于钻研医道而已,并非有心为难他,更不晓得他身份尊贵,他又何必大动雷霆? 何况若不是正好巧遇她会解毒,只怕他早已中毒而亡,在东山脚下与草木同朽了。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此咆哮,着实万万不该。 萧寻思量着,正要起身去找那只至今没细问姓名来历的小白狐道歉时,那厢小二敲响了房门。 “那位女客官留下了这几包药,说早晚服用,两三天便没事了。” 萧寻一怔,问道:“她人呢?” 小二道:“已经退房走了。” 萧寻大惊,也顾不得闹肚子闹得体虚足软,推门便奔了进去。 --------------------------------------------------- 往东山方向的大道上急奔了一阵,他终于瞧见了欢颜,忙几步追上去拦住,笑唤道:“小白狐!” 欢颜正低着头慢吞吞走着,给他火急火燎奔到前面一拦,倒也吃了一惊,恍恍惚惚的眼神慢慢收敛回来,望向眼前的少年,问道:“还有什么事?” 萧寻嘻嘻笑道:“我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了。告诉了我,我回头好去那寺里找你。” 欢颜看一眼东山的方向,说道:“我的名字,我忘了。” 她绕过萧寻,继续往前走。 ================================================== 祝大家圆蛋快乐,新年如意哈! 顺便问一问,连载至今也有两万多字了,大家对这部小说的感觉怎么样?虽然开头有点虐,但后面我是打算尽量写活跃些的,尤其是欢颜和萧寻的对手戏,尽量让小说欢乐些。可我不知道大家习不习惯这样的转变哦!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机正发时谁中的,空山落日几惊心(一)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居。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赭。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机正发时谁中的,空山落日几惊心(二)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居。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好看的小说)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赭。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机正发时谁中的,空山落日几惊心(三) 欢颜摇头,“我还是!我就不信,我找不出破那血咒的法子,治不好你的眼睛!” 许知言淡淡地笑了笑,自己又捉了枚黑子,缓缓落子居。 他的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极漂亮,却沉沉如黑夜,无半点神采。 太子许安仁的二公子许知言,为元配太子妃李氏嫡出,因幼年一场大病而双目失明。 许久之后,才有名医诊出,他是在病中被人下了血咒才致失明。但许安仁觅遍名医,始终无法为皇家最尊贵的嫡长孙治愈双目。 欢颜是太子义女聆花的贴身侍女,也是聆花奶娘银姑的女儿。 聆花身份特殊,从小玲珑温顺,娴雅婉秀,在太子府上下口碑甚好;欢颜名义上虽是侍女,但有母亲娇养,倒比自家小姐俏皮些,又因母亲几度惊吓生病,常跟着为许知言治病的名医学医,居然颇有几分悟性。 许知言见她好学,便让她自由出入万卷楼,任凭她翻阅太子府的藏书,――太子许安仁自五岁立储,足足当了四十一年的太子,几度储位动摇,为了不给人抓住把柄,只作勤奋好学,搜罗了无数书籍,终日在万卷楼苦读。待地位稳固,却是一年也来不了三两次了赭。 但万卷楼所藏书籍已远不只万卷,其中不乏巫医之类,正是欢颜想学的。 她活泼俏丽,常和许知言相处,渐渐和太子的几位公子都熟了,尤其是三公子许知澜和五公子许知捷。 几年相处下来,连目盲的许知言都明白,她已和许知澜心心相印。 所以许知言道:“若是三弟唤你过来下棋,只怕你应的就快了吧?” 欢颜嫣然一笑,双颊便现出一对深深的酒窝,愈发显得花颜明媚,面如莹玉。她向许知言做了个鬼脸,依然翻着自己的书。 许知言明明是个盲人,偏偏像是知道欢颜在做鬼脸,笑着摇摇头,继续落子。 一左手,一右手;一边白子,一边黑子。 竟是自己跟自己下棋。 却丝毫不错,仿佛看得到棋枰上经纬纵横的线条。 木梯忽被踩得咯吱咯吱响,一侍儿站在木梯口说:“欢颜,聆花小姐又在唤你呢!” “知道了!” 欢颜把医书合起,快手快脚地放回原处,看向许知言。 许知言笑了笑,“欢颜,我们打个赌,唤你的绝对不是聆花。” 欢颜脸上一热,低声道:“二公子又来取笑我……” 许知言拿棋子敲着棋枰,轻笑道:“谁取笑你?若论你品格气度,原也合适。只可惜……” 他慢慢落下一枚黑子,叹息。 只可惜欢颜是侍婢,三弟许知澜也罢,五弟许知捷也罢,待她再好,也没法名正言顺娶她为妻。 了不得是个妾。 这样灵慧聪明的女孩儿,只能是看人眼色行事的小妾而已。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机正发时谁中的,空山落日几惊心(四) 欢颜神情一黯,忙笑道:“像如今这样安然度日,岁月静好,欢颜已经心满意足,又岂敢奢求别的?” “岁月静好……”许知言神思一恍惚,摆手道,“你去吧,别让五弟久等了!” 欢颜嘻嘻一笑,行礼退开。 临下楼梯,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坐在角落里,仿佛与外面所有的喧闹和繁华隔绝开来,安静如高蹈于山间的隐者。 欢颜下楼来,才觉外面风卷落叶,凄瑟瑟的冷意。 她抱了抱肩,便见太子第五子许知捷从那边梧桐树下奔出,解了蹙金麒麟紫缎披风把她兜住,笑道:“你也不看看这天,看你明儿着了凉,我可不给你传太医!” 欢颜瞧他穿着单衫,“嗳呀”一声道:“谁要你传太医呢,我自己医术也不赖罢?倒是把五公子冻坏了,太子爷怪罪下来,我才担当不起呢!居” 她待要去解开披风时,许知捷已握了她的手不许她动弹,说道:“我自幼习武,哪里怕冷?咱们快走,三哥等着我们去喝酒,还说呆会儿带我们去骑马呢!” 三公子许知澜…… 欢颜的眼睛忽然亮了。 她的眼睛颜色比旁人浅淡,略觉透明,带了些如湖水般的碧色,此时竟像是盈满了春意。 她一拉许知捷的手,说道:“咱们快走,别让三公子等着。(.)” 许知捷携了她的手一路往前奔着,笑道:“欢颜,我说了多少遍,你怎生叫别人我不管,只别唤我五公子。你叫我知捷,我听着更喜欢。赭” 欢颜吐了吐舌头,“我可不敢。你是皇孙,以后还会是皇子,到时治我个大不敬的罪名,我还活不活了?” 两从侧门出来,便见一辆朱幄翠缨的华丽马车候着,车上已立了一位年轻公子,也不过弱冠年龄,却眉目冷峻坚毅,举手投足都有沉凝尊贵的气势透出。 欢颜远远见着,面颊便微泛着红晕。 秋色便妩媚起来。 见他们过来,许知澜已步下车来迎着。 他虽是兄长,但五公子、八公子都是太子妃嫡出,身份反尊于他,待五公子许知捷上了车,他才扶了欢颜跟着上车,舒了眉眼笑道:“就晓得五弟不记得给你带件大衣裳。好在车里有前天你出行时穿的披风,快换上吧!” 看着马车在随从们前呼后拥下离府,门口的奴仆窃窃私语,无非艳羡欢颜出身卑贱却能如此得众公子青眼,想来早晚是这太子府的半个主子…… 欢颜骑的的确是那匹乌骊马。 神骏,温顺,难得的好马。 欢颜喜之不胜,回来时也不乘车,换了件小厮的服饰,径骑了马回府。 许知捷兴高采裂地跟在她身后,陪着她把马儿送入马厩,欢颜兀自恋恋不舍。 ================================================== 一个开头,写了四五遍,推翻四五遍,便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亲们如果觉得喜欢请收藏下吧!收藏的人多了俺就开始更新,现在先埋头存稿罢! 饺子写得慢,更得慢,但坑品还是很好的,没有一部烂尾,没有一部太监,对不对?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机正发时谁中的,空山落日几惊心(五) 许知澜将缰绳交给马夫,站在场院里冲他们微笑。 那时已是傍晚,落霞满天,夕阳浸在云层里,些微的光芒,周围俱笼在淡淡的暮色里。但许知澜静静站着时,他一身织锦的华衣,整个人像散着阳光般的柔柔光辉,让欢颜禁不住地欢喜。 许知捷摸着乌骊马的脑袋,只顾赞着这马儿好,又道:“欢颜,我瞧着这马也和你匹配,要不,我隔天去和父亲要来给你,怎样?” 欢颜撇撇嘴,“我又没法儿养马,要来又有什么用?” 许知捷道:“没事,我帮你养着,你要骑时直接到我那边骑走便的,――我陪着你出府,再不怕别人拦的。居” 欢颜笑嘻嘻地不说话。 许知捷看她眼神,才发现她虽然摸着乌骊马的脑袋,却不时望向许知澜。 那笑意盈盈,看着是对着乌骊马,但更像是对着许知澜。 她的灵慧美丽,乌骊马不懂得,许知澜却懂得。 许知捷心底发酸,怏怏地走出马厩,向许知澜道:“三哥,既然欢颜喜欢,你何不把那马匹要下来养着?以后欢颜要骑时,自己便能骑走了,岂不方便?” 许知澜淡淡一笑,踏步往外走着,说道:“你可又胡说了!这是皇上赐下来的,父亲也不好随意赐给他人。赭” 许知捷道:“我们只说自己要的,算来还是一家子,皇祖父也绝不会怪罪的。” 许知澜摇头,“五弟,你不晓得其中厉害。御赐宝马,若有什么闪失,只怕……” 他们兄弟并肩走了出去。 欢颜已听不清许知澜在说着什么,呆呆地站在乌骊马边,看他们身影消失,心下有些怅然。 这时,但见许知澜的心腹随从奔过来,恭恭敬敬向她行礼,说道:“欢颜姑娘,三公子让小人传话,大后天他和朋友约了去千秋山看枫林,让姑娘预备好男装,到时他好带了姑娘一起过去。” “好!” 欢颜笑着应了,心情便雀跃起来,连暮夜里的满目秋色都不觉得凄瑟了。 天气再冷也不要紧,重要的是,人的心里能留有一片春意。 -------------------------------------------------- 两天后,因为大哥的死,许知澜并没能去千秋山;而欢颜心头的春意,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乱棒打散。 她到底没能和许知澜携手游千秋山,看红枫似火,映亮半边天空…… 尽蜀鹃啼血烟树中,唤不回一场春梦。 她隐约听到自己呜咽,然后有微凉的指尖抚着她的额。 有熟悉的男子声音在耳边低沉唤道:“欢颜,醒了?” 她的眼皮重逾千钧。有温热热的水滴漫过那沉重的眼皮,慢慢地溢了出来。 那微凉的手指抚过她的面颊,触到那湿润的一片,便顿了一顿,缓缓地移到她的眼角,慢慢地为她拭泪。 =================================================== 想一想,还是更吧!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 停更的日子没有跑去攒文,跑去游戏了!还是有人鞭策我时写得比较快(呜呜,我该有多么的不自觉啊!)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优质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机正发时谁中的,空山落日几惊心(六) 他叹道:“你能醒便好。我真担心……” 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欢颜侧过脸,将面颊靠住他手掌,无声地抽泣着;那人便摸索着轻轻地搂住她的头,低低道:“没事了,没事了!凡事自己想开些,便不枉……不枉和我五弟千方百计救你一场。” “二……二公子……” 欢颜含糊地应着,也觉不出身上的疼痛,只是哭得浑身抽搐,仿佛一颗心被谁用铁棍捅穿了,放在火堆上来回翻覆地煎烤着。 二公子和五公子…居… 目盲的许知言和她从不曾认真放在心上的许知捷救了她…… 她便不信,她便是给煎透了,烤熟了,她都不信,为什么许知澜会一手将她送上死路! 许知言的双目怔怔地对着前方雪白的墙壁,神色间有些无力。[] 但他终究诸兄弟中是最早和欢颜深交的一个,他终究是最了解她的一个。 他道:“三弟原不是那样的人。你只细想去,是不是……你无意间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或者……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连三弟都不敢再袒护你的那种?” 欢颜摇头,却忽然身体一僵赭。 目盲之人最是感觉灵敏,许知言已然发现,皱眉问道:“那是……什么事?” 欢颜身子有些哆嗦,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许知言苍白的面庞,低低道:“没什么,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三公子有时会说,其实他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连五公子和八公子都不如。” 许知言便不再问,淡色的唇紧紧抿着,许久才慢慢弯起。 一个凄凉之极的笑意。 他默然地抚着她的面庞,细致专注的神情,仿佛正用心地通过自己的指触感觉她最细微的一悲一喜。他柔声道:“欢颜,别想太多。我和五弟还在你身边。” 而欢颜已经哭倦了,湿湿的面颊无声无息地靠在许知言手上,仿佛已经睡着了,肩背犹在不时地抽动。 许知言觉出,顿下了指间的动作,出神地对着前方,自语般轻轻叹道:“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岂不是更好?若是真的举足轻重,才最可怕罢……” 他抬起手,在眼睛前方轻轻晃动。 依然一片漆黑。 他记得五岁时阳光最后一次照耀到眼底的灿烂和刺目。 那种灿烂和刺目,慢慢被岁月沉淀到记忆的最深处,却常在不经意间冒出来,用最璀璨也最凌厉的光芒,让他空茫地欢喜着,却更深地刺痛着。 屋中的烛火摇曳着灭了。 他自是不觉。 浅青的衣裳已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花事阑珊到汝,更休寻满枝琼坠(一) 清月如钩,星河明灭,俱倒映在浩浩江水中。(.)悠悠的笛声亦清澈如水,一路在深夜的江波粼粼间荡漾。 载着笛声的小舟顺着江水徐徐而下,漫行于满天满江的星光中。立于船头吹笛的萧寻只觉肝胆都如冰雪般澄澈起来。他缓缓放下笛,稳稳立于船头,在两岸风景轻疾后退时,静静地望向前方。 一白袍女子从船舱中步出,凝注萧寻半晌,微笑道:“少主今日兴致不错。” 萧寻负手,扬唇轻笑道:“我看着这大吴风光,着实不错。” 白袍女子道:“当年他们逼走我义父,便是自断臂膀。这些年顺成帝愈老愈昏愦,虽然息了另立太子的心思,却又重用楚瑜这等奸诈之人为相,等如今这位庸懦太子登基,只怕这大吴还有的是风起浪涌的日子。” 萧寻淡然道:“轻凰,你觉得许安仁庸懦?” 白袍女子道:“身在储君之位,一再给那些大臣和庶出皇子逼得险些地位不保,难道不庸懦?我义父当年曾为太子太傅,全力保他太子尊位,他却眼睁睁看着夏家被人夷灭,难道不庸懦?” 萧寻冷笑,“可那些威胁许安仁地位的大臣和庶出皇子今天又在哪里?楚瑜虽厉害,又何尝动得了他的太子之位?母后早逝,他却安然地当了四十一年太子而平安无事,他又怎会庸懦?夏大将军举族被灭,太子却能保下他的幼女,并在地位渐稳时收作义女,又怎会是毫无决断之人?居” 白袍女子亮如星辰的眼睛里便散出温柔的希冀,叹道:“不知道我这个从未谋面的义妹,会是什么样子的女孩儿。[.超多好看小说]” 萧寻笑道:“将门必出虎女。何况夏夫人是出了名的天姿国色,想来夏大将军的女儿,怎么着都会是个与众不同的俏佳人。” 白袍女子睨着他,“你便是因为这原因,才应了义父临终的要求,到大吴求娶我义妹回蜀?” 萧寻便拿玉笛抬起白袍女子的下颔,轻浮地嘻笑:“呀,这话听着酸。夏轻凰,你这是吃醋了?” 夏轻凰脸一红,拍开长笛,抬脚便踹向萧寻,愠道:“我吃谁醋也不至于吃你醋吧?你满府的姬妾,我只愁我义妹娶回来你往哪里摆!” 她出脚迅捷,萧寻闪得更快。船头方寸之地,他居然旋踵而避,然后一闪身飞到船舱之上,长笑道:“不得了,你义父是要你辅助我,还是赭要 你谋杀我?” 夏轻凰哼了一声,说道:“你若是欺负我或我妹子时,我说不准真会谋杀你!” 萧寻耸肩,“还没见上一面,便这样姐妹情深了?” 夏轻凰神色一戚,黯然道:“这么些年,义父孤身一人,只牵挂着义母唯一留下的那点骨血,为她到死都不肯闭眼。他养育我一场,又教我武功谋略,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含恨九泉,怎么着也要看着我这义妹终身有靠才放心。”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花事阑珊到汝,更休寻满枝琼坠(二) 萧寻从船舱上方跃下,船儿照旧向前平稳行着,几乎不曾颤动一下。 他静默片刻,答道:“夏大将军几度救我于危难之中,我也断不会让他女儿受半分委屈。” 夏轻凰一笑,拭了拭眼角,说道:“难道你也肯说句正经话。居” 萧寻拍拍她的肩,寻思道:“听说她在太子府里名叫聆花?” “是啊,聆花。” “这名字文雅娴静得很,不像是夏大将军取的名。” “义父一直为大吴征战沙场,何尝有机会替她取名?义妹两岁时,他倒是奉诏回京了,可惜还没到京师,就被人陷为叛逆,不得不逃往蜀地……父女俩都不曾有机会见上一面。聆花这名字,多半是许安仁为了避人耳目为义妹另取的。” “何以见得不是夏夫人为爱女取的闺名呢?” “据说义母生她时颇有异象,连着数日梦见彩凤飞舞,临产那日更是梦着飞凤入怀,随即生下她。战时书信缈杳,喜报传去时,一时未得夫婿确信,便先取了个小名,叫作凤儿。赭” --------------------------------------------------- “凤儿,凤儿……” 是母亲在唤她么? 还是,记忆里另一个模糊得仿佛不曾存在的身影? 欢颜模糊地喊了声母亲,便听得耳边有人在唤道:“欢颜,欢颜,我是知捷。(.无弹窗广告)” 欢颜睁开眼,看到了许知捷贴近自己的放大的脸庞。 她皱了皱眉。 许知捷忙向后退一步,赔笑道:“你醒了?身上疼得可好些了?二哥总说你睡得还算安稳,瞧来是在骗我。梦里都在嘀咕着什么。” 欢颜道:“何尝嘀咕什么,可能是在说梦话吧!” 许知捷道:“做什么梦了?” 欢颜道:“也没什么,好像看到我娘了。” 许知捷静默片刻,叹道:“若是银姑姑还在,只怕聆花不敢这样过分。她怎么就忘了,银姑姑不但奶大了她,夏家出事,她更把亲生女儿扔到一边,带了她千里奔逃……我真看不懂她。难道她真的那么喜欢三哥?横竖我瞧着三哥原先根本没把她放心上。” “原先?”欢颜听出些言外之意,“那么,现在呢?他们……在一起了?” “没有。”许知捷眼底浮过一丝幸灾乐祸,“本来母亲说要为他们把亲事定下来,可前天皇祖父驾崩,宫里又要预备大行皇帝丧礼,又要预备父亲登基之事,谁还顾得了他们的亲事?” 欢颜一惊,这才注意到许知捷穿着素衣。 这里是东城的慈恩庙。 许知言性情孤僻沉静,常与方外之人交往,与这里的方丈净德禅师更是好友。 欢颜出事,眼见许知澜都攀上她,他情知难以挽回,阻了许知捷冒然出言相救,只在暗中设法,和许知捷买嘱了行刑的婆子手下留情。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优质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花事阑珊到汝,更休寻满枝琼坠(三) 他们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太子妃亲生,尚德堂那些婆子得罪不起,何况也是有眼色的,料得他们也不敢再将欢颜带回太子府,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把欢颜当作死人由着他们运了出去。(.)日后便是上头发现追查,大可说是欢颜自己命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 如今,欢颜已慈恩庙调养了一个多月。 这兄弟俩何等尊贵,自能觅来天底下最好的伤药补药来为她调理。太子妃管束得紧,许知捷每次出门都有大批扈从相随,又是众人皆知的少年心性,无故到寺庙中来,自是不便;许知言倒是常来探望,有几日直接便留宿于庙中,只是他素来寡言少语,大多时候只是与欢颜安静相对,沉默地把玩着他的棋子。[] 欢颜虽是侍女,但有母亲银姑疼惜娇养,从小吃穿用度和小姐聆花并无太大差别,别说粗活重活,连端茶送水之类的活儿都很少会去使唤她。 前年银姑去世,欢颜已经长成,生得清美飘逸,灵慧动人,又有诸公子明着暗着照应,家中上下仆役侍从谁敢对她不敬?聆花娴静温雅,也从不管束她,由她自在读书学医,日子过得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还富足悠闲,几乎不曾受过什么委屈。 如今亲如姐妹的小姐和山盟海誓的心上人联手要致她于死地,那等黯然绝望恰如山崩海啸,堪堪将她压得透不过气来。 过了这许多日子,她自觉身上的伤口痊愈得差不多了,可心头的创伤却日复一日地溃疡着,怏怏的连话都懒得说。许知言静默相陪,倒也合了她的心境。 前日许知言刚刚到庙中,便有从人上前附耳低语了什么。他神色未变,照例和净德禅师叙了话,又问了欢颜起居,才不急不缓离去。 早猜着必有变故,再想不到竟是顺成帝驾崩。 欢颜问向许知捷:“皇上驾崩,你不在宫里守孝,还到我这边来?居” 许知捷笑道:“这时候宫内宫外都忙乱得很,我找个借口离开,连跟的人都少,正方便来瞧你。” 从来帝王之家最是无情。太子许安仁四岁立储,当了四十一年太子,其间几度险险被废,多少年风雨过来,虽然表面还是君慈子孝,可两人间的父子之情还剩多少,只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至于许知捷,本又隔了一层,对这所谓的皇祖父更是既惧怕又鄙夷,能不见就不见,能躲着就躲着,凭太子妃怎么劝导训斥,总不去亲近。如今听说祖父死去,也不见有多少戚意。 欢颜叹道:“五公子,你这不是胡闹吗?若给人发现了奏上一本,就是有太子和太子妃袒护,也难免给责罚。”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花事阑珊到汝,更休寻满枝琼坠(四) 许知捷不屑道:“责罚便责罚。难不成杀了我?横竖我没有三哥他们的雄心壮志,何必呆在那里假惺惺掉耗子眼泪?” 他笑嘻嘻道:“何况二哥还在那里呢,他自然知道我来瞧你,便是有人追问,也会帮我遮掩过去。” 欢颜闷了半晌,问道:“三公子必定也在宫里吧?” 许知捷的笑容便冷了下来,“他?他还能去哪里?想想他和聆花以往对你那么好……呵,现在想着,他和聆花还真是天生一对,天配良缘呢!欢颜,你别再记挂着他了,他根本……不配你!” 欢颜强笑道:“五公子,你说笑了!居” 许知捷明知她心里还是放不开,看她神情蔫蔫的,往日圆圆的面庞瘦作了窄窄的一道,苍白苍白的,不觉又是着恼,又是心疼。 他一把将欢颜从床上拖起,说道:“谁说笑?起来,我陪你出去走走,总这样闷在屋里,也不怕闷坏了!” 欢颜挣扎,只往棉被里钻着,说道:“我不出去。冷得很,我怕着凉。你也早些回去吧,别真给人抓了什么把柄。” 许知捷扯开棉被,拿了外袍便往她身上套。他怒道:“冷又怕什么?并不是只有他许知澜一人会为你准备大衣裳!” 欢颜手一顿,长睫颤了颤,黑黢黢的眼眸便飞快笼上雾气,却咬着唇一个字也不说。(.无弹窗广告) 许知捷抓了抓她头发,忽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欢颜,你放心,并不是人人都如三哥那样。我和二哥必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再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少年郎……赭” 他偷偷地窥探着欢颜的神情,面庞泛起微微的红晕,声音不知不觉低了下去,“不然,你一直跟着我也使得……” --------------------------------------------------- 欢颜到底跟着许知捷走出了房门。 不知不觉,初冬已至。 慈恩寺位于东山,虽然不高,但也比京城里冷多了。 果然不是许知澜一人会为她预备衣裳,不知是许知言还是许知捷已经为她备了厚厚的棉衣和大毛的斗篷,穿在身上并不觉得冷。只是脸上像是爬着干涸了的泪水,给冷风一吹,绷着般疼。 她是女眷,当然不便从前面招摇,却是从后门悄悄出来的。 佛门尚清静,后院植了许多竹子,出了后院的山坡,一样全是竹林。此事竹叶虽未凋尽,却是灰绿颓丧的颜色,地上更是铺满枯叶,在风里瑟瑟地抖。 欢颜无精打采,无心观赏周围风光,许知捷却大失所望。 他和欢颜年纪相若,又算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本就对她存着一段少年心思。以往欢颜心心念念只在许知澜身上,他自是说不出口。如今看着许知澜负了欢颜,愤怒之外私心又有些窃喜,自是不想错失良机。 =================================================== 一向这样温温吞吞的情节,喜欢的姐妹将就看看吧!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花事阑珊到汝,更休寻满枝琼坠(五) 二人向上行了一段,到山顶看时,却见那边山坡颜色极是艳丽,枫树和橡树的红,白桦的黄,松柏的绿,层层堆叠,如锦如绣,远远看着便觉壮丽绮秀,风光独好。[.超多好看小说] 许知捷大喜,说道:“欢颜,你也好得差不多了吧?横竖时辰还早,我带你去那边走走吧!” 欢颜看了一眼,道:“有什么好看的?远看着还罢了,近看只怕叶子全快掉了吧?何况远得很,我走不动。” 许知捷却拉了她便跑,笑道:“没事,你走不动时,我背你。” 欢颜无奈,只得跟了他去居。[] 她寻常跟着他们几兄弟四处走动惯了的,不但会骑马,甚至还学了点三脚猫的防身之术,并不像寻常闺阁少女那般娇弱,这点山路原不在话下。但她到底在床上卧了许久,脚下有些虚浮,好容易走到山边,往那边山上还没行几步,便觉气喘吁吁,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许知捷见她双颊红红,反比原来的苍白模样精神,倒也欢喜,一边放慢脚步,一边笑问:“要不要我背你?” 欢颜摇头,正要说话时,许知捷忽然变色,抱起她的腰飞快一闪。(.无弹窗广告) 但闻“嗖”的一声,两枝利箭从他们原来站立的位置飞过,钉在前方的乌桕树干上。 箭镞尽没。 刺客赭! 欢颜和许知捷同时变色。许知捷一把拖过欢颜,便从侧面往下奔去。 他秘密来探欢颜,并未带几个从人;如今携佳人出来散步,更是连兵器都没带。即便他从小习武,身手不弱,此时也不敢和人动手,只想快快冲回寺中,即便逃得狼狈也顾不得了。 欢颜虽然疲累,但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哪里还敢耽搁?跟着许知捷便往坡下飞奔。 两人还未及转身,便见那边冲来几名蒙面人,挥刀往他们身上砍来。 欢颜惊呼,调头奔逃时,脚下在岩石上一滑,顿时剧痛钻心,冷汗直冒。许知捷将赶上前的一名刺客踹飞,急扶了她问道:“怎么了?” 欢颜转头望向刺客手中明晃晃的刀,心中仿佛舒了口气般轻松了下,淡淡笑道:“崴了脚了!你先走吧,不必管我了!” 许知捷冷笑道:“你打量我是和三哥一样的人呢!” 欢颜心里一抽,抿唇不语。 许知捷已一把将她抱起,转头看回去的路被堵上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山上冲去。 偏偏那些人像早知道他会到这座山头一般,竟然预先在山上埋了伏兵。所行之处,草耸木动,不知哪里窜出的高手奔出,又有暗箭蝗石如雨飞来。 许知捷仗着自己身后高明,硬生生夺下一人单刀,破开一条路便往草木深入冲去,肩上却已被刺客的兵器拉开一条口子,有鲜血慢慢从雪白的素衣上渗出来。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花事阑珊到汝,更休寻满枝琼坠(六) 眼看对方重追不舍,许知捷呼吸渐渐急促,几次险些被暗器伤到,欢颜大急,拍打他后背说道:“五公子!知捷,知捷,你放我下来!” 许知捷不理,顿下身劈开前方拦住自己的刺客,飞脚将他们向下踹落,趁着下方刺客救援同伴时又往前飞奔。 欢颜道:“知捷,我一介小小侍婢,算得了什么?你如今何等尊贵,若因我出什么事,我真真是百死莫赎了!居” 许知捷哼了一声,道:“你当我傻子么?我瞧着你就是不想活的模样。” 他说罢,却顿了身,忽笑道:“不错,你不过小小侍婢,他们追杀你做什么?你在这里等着,我把他们引开,呆会过来找你。” 欢颜吓了一跳,忙道:“不错,他们不会拿我怎样。(.无弹窗广告)你先顾着自己逃命要紧罢!” 话犹未了,身体被往下倾落,眼前顿时绿暗一片。 许知捷将她放在灌木丛后一处凹下的部位,解了她惹人眼目的白狐斗蓬垫在她身下,匆匆拉了些枯黄的藤萝将她掩了,说道:“你藏好,我不过来,你千万别出来,知道吗?” 欢颜待要说话时,许知捷伏下身,黑黑的眼睛透过藤萝笑得弯弯看向她,“千万别动啊,若因你出什么事,你可是百死莫赎了!赭” 欢颜张张嘴,待要说什么,许知捷隔了绿萝将她探上来的额亲了一亲,低低道:“咱们都不能出事,我等着娶你呢!” 欢颜愕然。 许知捷已一跃身飞起,轻松地飞向正奔袭过来的刺客,喝骂道:“你们到底谁派来的?先帝刚刚驾崩,便这样等不及了?看小爷这便送你们去伴驾吧!” 但闻惨叫和斥喝连连,却是越来越远。 许知捷虽然看着憨痴年少,到底出身皇家,见惯了争权夺利,一被人刺杀立刻猜到是朝中有人想暗算他,听得欢颜满手冷汗,只觉心中一根弦绷得紧紧的。 她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在飞过落叶的沙沙声回旋,身子似乎被山石的冷意侵透了,渐渐冻得麻木。眼前尽是枯黄的藤萝叶子,死去的叶子。来年这满山遍野的草木再度被吹风吹绿时,这些掩护她周全的藤萝想必已尸骨无存。 想着许知澜曾送她两盆绿萝,她小心养护在窗口,倒也常年碧绿。 却经不起人的心都随着这冷萧萧的秋意凋零了。 她眼底又涩痛,忙用力霎了霎眼,把泪水逼了回去,侧耳静听山间再无人声,慢慢坐起身,揉捏自己崴了的脚。 她在医术上颇有天分,又有名医指点过,虽然只在太子府内偶尔行医,但医术着实不错,自有法子为自己医治。她扶着树枝慢慢走了几步,寻着一两昧草药,嚼碎了敷于伤处,拿帕子扎紧了,便不像原来那样疼得厉害。 看看天色渐晚,她既担心许知捷能不能平安脱身,又担心他找不回她的藏身之处,遂披了白狐斗篷,寻着根被他们打斗间斫断的白桦枝,也顾不得摘去上面金黄的枝叶,当作拐杖慢慢柱着往山下走。 走不多远,又听有打斗声由远而近,不觉大惊,忙藏身到一株大树后,悄悄往外窥探时,却还是原来那群刺客,正追逐着一名白衣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眉目俊朗,神情潇洒,腰间别了一枝玉笛,手中却持了一把宝剑,正和那群刺客斗得正狠。 =================================================== 介个少年,不难猜到是谁罢?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捣麝成尘香不灭,拗莲作寸丝难绝(一) 他的身手比许知捷更加高超敏捷,以一敌众竟无落败之象,只是左臂受了伤,黑色的血正缓缓浸透素衣。 黑色的血? 欢颜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就着夕阳的光线眯了眼细细看去时,再次确认那血是黑色的。 伤他的兵器或暗器上,必定是喂了毒的。 这些刺客要取他性命,就像方才要取许知捷性命一样。 欢颜常随太子诸公子出游,皇室宗亲和京城贵家公子大半是认识的。 她可以确定,这人绝对不是大吴皇室的一员,却再弄不清他是怎样的来历,怎么会和许知捷遭遇同一批刺客的追杀。 难道因为都穿白衣,这些人把这人当作许知捷了?可刚才明明已经碰过面,再迟钝也不至于个个都认错吧? 欢颜百思不得其解时,那少年行动已经迟缓下来,低头看一眼肩上的伤势,飞快往这边退了过来居。 欢颜暗暗叫苦,正要柱着树枝离开时,少年已侧头瞧见她,略显黯淡的眼眸有什么亮光如焰火般闪了一下。他朗笑道:“呀,怪不得喊我来看白狐,原来这里真有白狐精呢!” 刺客们已经奔了上来,一眼看到欢颜,已有人在叫道:“瞧这个穿白衣的女子,一定就是夏轻凰!没错,这个才是萧寻!” 欢颜恍然大悟。 敢情他们要追杀的是这个叫萧寻的少年,她和许知捷才是被他们认错的人。 她忙道:“我不是夏轻凰……” 萧寻已欺上前来,一把将她腰揽住,飞身便往山上掠去赭。 风声呼呼响在耳边时,萧寻轻笑道:“没用的。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换谁都会这样。” 欢颜见他中了毒居然还能运着轻功飞奔,心中纳罕,忙道:“我住在那座山头的寺庙里,麻烦你将我送过去,我家主人必会保你平安。” 萧寻奇怪地看向她,“和尚养的狐狸精?” 欢颜吐血,但恨双臂被他牢牢束着,不能提过树枝来给他当头一棒,只是怒目而视,恨恨道:“你才是狐狸精!” 萧寻便定睛再看向她。昏沉的暮色里,他的眼眸如明珠般的灿亮。 他微微笑道:“不是狐狸精么?我却想不出,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间绝色!” 欢颜不晓得他是真心还是嘲讽,转头看慈恩寺越来越远,待他自侧面山顶攀下,便连那个山头也看不到了,自己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捏在掌中,不觉心中忐忑。 好在萧寻行动迅捷,此时已将刺客抛得远了。欢颜便道:“你既不送我回去,便放我下来,我自己觅路回去。” 萧寻垂眸看她,笑道:“天都黑了,山里有狼,也不怕吃了你?若你真是狐狸精,放了你走倒也不妨。”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优质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捣麝成尘香不灭,拗莲作寸丝难绝(二) 他虽是笑语晏晏,可不知怎的,欢颜总觉得他的声调像在微微打着颤,尾音中似萦着一丝虚弱。 抬眼看他神色,也不复原先的风姿焕发。 脸庞苍白,唇色青紫,眉宇间微见焦灼。 他是知道自己中了毒的,却不晓得他知不知道这毒性有多强烈。 欢颜正要提醒他时,萧寻忽然脚下一滑,抱着她的手臂顿时一软,她已自他怀间跌落,却无法在倾斜的陡坡站稳脚跟,身体飞快往山下滑去居。 欢颜大惊,忙试图抓住什么稳住自己身形时,坡上的石头、草丛和灌木飞快自手边滑下,怎么抓不住。 正在头晕目眩时,但闻萧寻一声清叱,身体飞快落下,恰将她兜头抱入怀中。但他亦已是强弩之末,最后一式已经耗光所有的力气,终究连他自己都稳不住,抱了她一路往下飞滚。 后背和双腿被参次的石块磕得疼痛,但她的头和身体被他紧紧拥着,铺天盖地都是这少年陌生却让人安宁的气息。 她心中莫名地便镇静了些。 隐隐地,她想着,这样地死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不用活着看许知澜把柔情脉脉的眼神投给其他女子,也不用细想他该有多狠的心才能将海誓山盟的心上人一手推向绝境赭。 如果她从此再不在他眼前出现,也不知他日后会不会因为他的狠心而后悔。 可时至今日,她为什么还要介意他会不会后悔呢? 母亲从小便告诉她,即便她是个侍女,也不必为此自卑。有才有识有傲骨,便会有旁人不敢小觑的高贵。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与门第和血统无关,更不是带着一股子铜臭味的富贵可以比拟的。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她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可她……却潸然落下泪来。 在垂死之际,在一个陌生少年的怀里。 -------------------------------------------------- 醒来时似乎全身的骨骼都在疼痛,倒也不觉得山间有多么地寒冷。 她睁开眼,漆黑的苍穹将满天的星子倒映在她眼里。 她躺在自己软软的斗蓬上,身上盖着件厚厚的白袍。 定定地看了好久,看到肩袖处的黑色血迹,她才想起这是那个萧寻的外袍。 她赶忙坐起,才看到只穿了夹衣在一旁打坐的萧寻。 夜色下,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得可怕。看到她起身,他也没有动,只是抬眼向她笑了笑,低哑着说道:“小白狐,自己找回家的路吧!我没法送你了!” 欢颜不答,站起身望向此时看来高不可攀的山丘。 萧寻伸出右手,从一旁抓出一个小小包裹,放到她的脚边,说道:“这里有一点干粮,你不怕黑的话,就在就从这里往南走。估计到天亮时便会看到村庄了,自己雇辆车回去吧!”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优质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捣麝成尘香不灭,拗莲作寸丝难绝(三) 欢颜将四周打量一番,低低问道:“哪边是南?” 萧寻怔了怔,“什么?” 欢颜迟疑了下,到底说道:“我从没一个人出过门,分不清东南西北。(.)” 萧寻无语半晌,依然没有站起身,只指点道:“那边是南。你看天上的星,最亮的那颗是北极星,你只往另一边走便对了。” 他又看了一眼星光下那张清美脱尘的面庞,耐心地指点她:“实在找不到时,天亮后记得找年长有德的老人问路,别给人骗了去卖青楼里。居” 欢颜点头,披上自己的斗篷,捡起那个装干粮的小包裹,看一眼那颗北极星,便往南方觅路而去。 -------------------------------------------------- 萧寻看她身影消失,微觉松了口气,却觉好容易凝定的神智又是一阵模糊,便再也支持不住,身体一晃便伏倒于地,颤抖的右手伸过去,摸到肿大的左臂,却已完全失去知觉。 他无奈叹息:“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如今牡丹花飞了,难道我要死在满山的落叶里?” 正恍惚时,眼前忽然微微一闪,却见欢颜不知什么时候又折转回来,正蹲在他跟前向他凝望。 他挣了挣,竟没能起身,只向她苦笑道:“小白狐,怎么还没走?赭” 欢颜望一眼天空,说道:“我找不到哪颗是北极星了!” 萧寻跟随她的目光往向天空,只觉满眼都是星子乱晃,无奈叹道:“我也找不到了!” 欢颜不说话,忽取过他身畔的宝剑,拔出。 萧寻眼皮一跳,眸光蓦地冷凝,淡淡地看向她。 欢颜慢慢地扯过他的左边袖子,用宝剑小心翼翼地挑开,露出肿大的手臂,仔细看那伤口。 萧寻这才晓得她只是查看自己伤势,目光便又柔软下来,轻笑道:“小白狐,你有修练千年的内丹吗?传说狐狸的内丹可解百毒。” 欢颜不理他,又将手搭上在他的脉门。 萧寻看她动作娴熟,猛地悟过来,不觉又惊又喜又微觉忐忑,“你……是大夫?” 欢颜摇头,轻声道:“我学过医,但没救过人,顶多帮人伤风头疼之类的小毛病。” 萧寻便道:“那你还是快些走吧!呆会儿一个小姑娘家和我这个死人呆在一起,只怕会吓傻了你。” 话未了,欢颜已持剑在手,在他的伤口处划了个十字,跪在他跟前挤着黑血。 她一边挤,一边道:“毒已入血,部分侵及肺腑。好在你用真气护住了心脉,暂时无恙。若现在有药,我应该能救你。” 萧寻道:“你现在有药吗?” 欢颜道:“寻常的药铺应该就有卖的。” 萧寻叹道:“你给我去买,来得及吗?” “若以银针止了毒气蔓延,应该来得及。”欢颜垂着眉眼,“可惜,我不认路。”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捣麝成尘香不灭,拗莲作寸丝难绝(四) 也就是说,她出了这里,十有八、九就找不回来了。(.无弹窗广告) 萧寻苦笑。 欢颜看一眼漆黑的山头,又道:“山上应该也有。” 萧寻没等她开口,便道:“可惜,你不认路。” 欢颜便不说话,看着能挤出的污血已不多,从头上拔出一根银簪,伸手扯开萧寻胸前衣衫,说道:“我试着帮你用银针先把毒气逼一逼吧?” 萧寻看着粗粗的簪挺,虽因毒性发作而渐渐动弹不得,却禁不住毛发竦然,干笑道:“小白狐,那是银簪,不是银针。居” 欢颜将银簪顶部一拧,便有机簧轻轻弹开,里面却是中空的。她将帕子铺在地上,轻轻一倒,便倒出数十枚粗细长短不一的银针。 夜间的风越发地肃杀,萧寻半赤着上身卧于地上,身躯不由自主地打战,却觉不出寒意,朦胧间笑问:“你以前常给人扎针吗?” 欢颜利落地将细如牛毛的长针扎入他胸前几处穴位,答道:“我常给阿黄和小白扎针。” “阿黄和小白?” “我养来做试验的狼狗和猿猴。” “狼狗和猿猴!赭” 萧寻惊叹,很想抗议两声,却觉血脉流动得越发缓慢,连呼吸都似要停顿住,终于再说不出话来,连眼前少女晶明如玉的面庞也渐渐消逝在黑暗里…… --------------------------------------------------- 萧寻再度醒来时,只觉浑身都已肿大得失去知觉,但还能感觉出自己正在仰卧一辆什么车上,明亮的阳光下,蓝天白云的色彩都璀璨得过分,将他刺激泪水直沁。 他想抬手将眼角的泪拭掉,左手固然早已无法动弹,好容易抬起的右手,节节手指竟肿得跟猪蹄似的,连胳膊都肿大着,再也举不起来。 他正发怔时,一旁飘来一角雪白的袖子,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水滴。 但闻欢颜叹道:“你可真是个怪人。昨夜知道自己快死时还在笑着说话,怎么这时候反哭起来?疼得厉害?” 萧寻道:“这都让你知道了!果然是擅解人意的小狐仙呢!” 这时拉车的樵夫听到他们说话,已经停了下来,坐在旁边喝着水,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说话。 那樵夫又高又壮,面色黝黑,绝不是年长有德的模样,只是看着对欢颜颇有几分怯意,倒也毫无将她卖到青楼的意思。 萧寻努力支起身,才发现自己躺着的是山间装柴火木炭的板车,四周一无遮蔽,总算他身上身下垫了厚厚的棉被,不致让他冻着。欢颜原来也坐在板车上,这时车停了,她才走下车来,舒了舒手脚。 萧寻浑身酸疼,也想活络下筋血,可惜他连坐起身都困难。 看看自己肿大的身子,他苦着脸问道:“我的脸是不是也肿成这样了?”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捣麝成尘香不灭,拗莲作寸丝难绝(五) 欢颜正拿了个竹筒蹲在路边草丛,并不瞧他一眼。 樵夫却奇道:“你这是肿的吗?早上这位姑娘领我们过去看时你就是这副模样,我还想着,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 他很厚道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寻无力地倒在板车上哀叹:“不会吧?谁不知道我萧寻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 樵夫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姑娘说了,你只是给山里的毒虫咬了才昏迷,等她带你到前面镇上抓药服了,很快就能恢复过来。居” 萧寻略感安慰,忽然想起一事,忙问向欢颜道:“你不是不认路吗?” 欢颜正小心翼翼地从草丛中抓出个什么东西来放到竹筒里,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不认路,可山间的樵夫认路。我只一说附近有株被雷劈过的歪脖子榆树,他们立刻知道是哪里了……” 萧寻点头,“总算你还没笨到家。” 他转向樵夫道:“这位大哥,你好好将我送到镇上,待我朋友过来,必定重重回报。” 樵夫憨笑道:“不用了。姑娘给我们的那柄剑便已很好。” 萧寻点头,猛地悟过来,忙摸向自己身侧时,却只剩了玉笛,没了宝剑。他骇然道:“小白狐,你把我宝剑送人了?赭” 欢颜握着竹筒走过来,垂眸拨弄着里面的东西,说道:“是啊,我要雇车送你去附近镇上买药,可你身上没啥值钱的。给他们笛子和佩剑挑,他们说那剑砍柴挺利落,便给他们了。” 萧寻叫道:“喂,我那是上古名剑,连剑柄都是万年不朽的古木所制,你送他们砍……砍柴?” 欢颜轻描淡写道:“若你死了,人都在荒野里和草木同朽了,留着柄不朽的剑给谁用?” 萧寻气噎,然后看向欢颜从竹筒里拿出来的东西,立时抽了口凉气。 竟是条白底彩纹的大蜘蛛,足有鸡蛋大小,正瞪着眼邪恶地摆着头。 欢颜撩起他脚上的被子,几乎是粗暴地扯开他的袜子,便让那蜘蛛咬上他的脚趾头。 萧寻惊叫:“喂,那蜘蛛好像有毒!” 欢颜眉目不动,淡淡道:“没你身上的毒厉害。昨夜我好容易引来两只,用它们的毒性来克制你身上的毒性,瞧着还算有效。我原以为你会死在半路上。” 萧寻看着兴致勃勃咬着他的蜘蛛,虽是全无知觉,亦已是满额的冷汗,喃喃道:“你……你真是狐妖吧?” “我不是狐妖。” 欢颜答着,看那蜘蛛身上的白底渐渐转暗,最后淹没了彩色的花纹,才吐了口气,将那蜘蛛放回竹筒,随手用块手帕包了,也不盖盖子,便塞入袖中。 樵夫定定地看着欢颜,眼里更有说不出的敬畏。想来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欢颜这样的行止了。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优质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谁料同心结不成,翻就相思结(二) 许知澜将缰绳交给马夫,站在场院里冲他们微笑。[] 那时已是傍晚,落霞满天,夕阳浸在云层里,些微的光芒,周围俱笼在淡淡的暮色里。但许知澜静静站着时,他一身织锦的华衣,整个人像散着阳光般的柔柔光辉,让欢颜禁不住地欢喜。 许知捷摸着乌骊马的脑袋,只顾赞着这马儿好,又道:“欢颜,我瞧着这马也和你匹配,要不,我隔天去和父亲要来给你,怎样?” 欢颜撇撇嘴,“我又没法儿养马,要来又有什么用?” 许知捷道:“没事,我帮你养着,你要骑时直接到我那边骑走便的,――我陪着你出府,再不怕别人拦的。居” 欢颜笑嘻嘻地不说话。 许知捷看她眼神,才发现她虽然摸着乌骊马的脑袋,却不时望向许知澜。 那笑意盈盈,看着是对着乌骊马,但更像是对着许知澜。 她的灵慧美丽,乌骊马不懂得,许知澜却懂得。 许知捷心底发酸,怏怏地走出马厩,向许知澜道:“三哥,既然欢颜喜欢,你何不把那马匹要下来养着?以后欢颜要骑时,自己便能骑走了,岂不方便?” 许知澜淡淡一笑,踏步往外走着,说道:“你可又胡说了!这是皇上赐下来的,父亲也不好随意赐给他人。赭” 许知捷道:“我们只说自己要的,算来还是一家子,皇祖父也绝不会怪罪的。” 许知澜摇头,“五弟,你不晓得其中厉害。御赐宝马,若有什么闪失,只怕……” 他们兄弟并肩走了出去。 欢颜已听不清许知澜在说着什么,呆呆地站在乌骊马边,看他们身影消失,心下有些怅然。 这时,但见许知澜的心腹随从奔过来,恭恭敬敬向她行礼,说道:“欢颜姑娘,三公子让小人传话,大后天他和朋友约了去千秋山看枫林,让姑娘预备好男装,到时他好带了姑娘一起过去。” “好!” 欢颜笑着应了,心情便雀跃起来,连暮夜里的满目秋色都不觉得凄瑟了。 天气再冷也不要紧,重要的是,人的心里能留有一片春意。 -------------------------------------------------- 两天后,因为大哥的死,许知澜并没能去千秋山;而欢颜心头的春意,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乱棒打散。 她到底没能和许知澜携手游千秋山,看红枫似火,映亮半边天空…… 尽蜀鹃啼血烟树中,唤不回一场春梦。 她隐约听到自己呜咽,然后有微凉的指尖抚着她的额。 有熟悉的男子声音在耳边低沉唤道:“欢颜,醒了?” 她的眼皮重逾千钧。有温热热的水滴漫过那沉重的眼皮,慢慢地溢了出来。 那微凉的手指抚过她的面颊,触到那湿润的一片,便顿了一顿,缓缓地移到她的眼角,慢慢地为她拭泪。 =================================================== 想一想,还是更吧!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 停更的日子没有跑去攒文,跑去游戏了!还是有人鞭策我时写得比较快(呜呜,我该有多么的不自觉啊!)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谁料同心结不成,翻就相思结(三) 他叹道:“你能醒便好。我真担心……” 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欢颜侧过脸,将面颊靠住他手掌,无声地抽泣着;那人便摸索着轻轻地搂住她的头,低低道:“没事了,没事了!凡事自己想开些,便不枉……不枉和我五弟千方百计救你一场。” “二……二公子……” 欢颜含糊地应着,也觉不出身上的疼痛,只是哭得浑身抽搐,仿佛一颗心被谁用铁棍捅穿了,放在火堆上来回翻覆地煎烤着。 二公子和五公子…居… 目盲的许知言和她从不曾认真放在心上的许知捷救了她…… 她便不信,她便是给煎透了,烤熟了,她都不信,为什么许知澜会一手将她送上死路! 许知言的双目怔怔地对着前方雪白的墙壁,神色间有些无力。 但他终究诸兄弟中是最早和欢颜深交的一个,他终究是最了解她的一个。 他道:“三弟原不是那样的人。你只细想去,是不是……你无意间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或者……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连三弟都不敢再袒护你的那种?” 欢颜摇头,却忽然身体一僵赭。 目盲之人最是感觉灵敏,许知言已然发现,皱眉问道:“那是……什么事?” 欢颜身子有些哆嗦,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许知言苍白的面庞,低低道:“没什么,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三公子有时会说,其实他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连五公子和八公子都不如。” 许知言便不再问,淡色的唇紧紧抿着,许久才慢慢弯起。 一个凄凉之极的笑意。 他默然地抚着她的面庞,细致专注的神情,仿佛正用心地通过自己的指触感觉她最细微的一悲一喜。他柔声道:“欢颜,别想太多。我和五弟还在你身边。” 而欢颜已经哭倦了,湿湿的面颊无声无息地靠在许知言手上,仿佛已经睡着了,肩背犹在不时地抽动。 许知言觉出,顿下了指间的动作,出神地对着前方,自语般轻轻叹道:“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岂不是更好?若是真的举足轻重,才最可怕罢……” 他抬起手,在眼睛前方轻轻晃动。 依然一片漆黑。 他记得五岁时阳光最后一次照耀到眼底的灿烂和刺目。 那种灿烂和刺目,慢慢被岁月沉淀到记忆的最深处,却常在不经意间冒出来,用最璀璨也最凌厉的光芒,让他空茫地欢喜着,却更深地刺痛着。 屋中的烛火摇曳着灭了。 他自是不觉。 浅青的衣裳已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谁料同心结不成,翻就相思结(四) 清月如钩,星河明灭,俱倒映在浩浩江水中。[]悠悠的笛声亦清澈如水,一路在深夜的江波粼粼间荡漾。 载着笛声的小舟顺着江水徐徐而下,漫行于满天满江的星光中。立于船头吹笛的萧寻只觉肝胆都如冰雪般澄澈起来。他缓缓放下笛,稳稳立于船头,在两岸风景轻疾后退时,静静地望向前方。 一白袍女子从船舱中步出,凝注萧寻半晌,微笑道:“少主今日兴致不错。” 萧寻负手,扬唇轻笑道:“我看着这大吴风光,着实不错。” 白袍女子道:“当年他们逼走我义父,便是自断臂膀。这些年顺成帝愈老愈昏愦,虽然息了另立太子的心思,却又重用楚瑜这等奸诈之人为相,等如今这位庸懦太子登基,只怕这大吴还有的是风起浪涌的日子。” 萧寻淡然道:“轻凰,你觉得许安仁庸懦?” 白袍女子道:“身在储君之位,一再给那些大臣和庶出皇子逼得险些地位不保,难道不庸懦?我义父当年曾为太子太傅,全力保他太子尊位,他却眼睁睁看着夏家被人夷灭,难道不庸懦?” 萧寻冷笑,“可那些威胁许安仁地位的大臣和庶出皇子今天又在哪里?楚瑜虽厉害,又何尝动得了他的太子之位?母后早逝,他却安然地当了四十一年太子而平安无事,他又怎会庸懦?夏大将军举族被灭,太子却能保下他的幼女,并在地位渐稳时收作义女,又怎会是毫无决断之人?居” 白袍女子亮如星辰的眼睛里便散出温柔的希冀,叹道:“不知道我这个从未谋面的义妹,会是什么样子的女孩儿。(.)” 萧寻笑道:“将门必出虎女。何况夏夫人是出了名的天姿国色,想来夏大将军的女儿,怎么着都会是个与众不同的俏佳人。” 白袍女子睨着他,“你便是因为这原因,才应了义父临终的要求,到大吴求娶我义妹回蜀?” 萧寻便拿玉笛抬起白袍女子的下颔,轻浮地嘻笑:“呀,这话听着酸。夏轻凰,你这是吃醋了?” 夏轻凰脸一红,拍开长笛,抬脚便踹向萧寻,愠道:“我吃谁醋也不至于吃你醋吧?你满府的姬妾,我只愁我义妹娶回来你往哪里摆!” 她出脚迅捷,萧寻闪得更快。船头方寸之地,他居然旋踵而避,然后一闪身飞到船舱之上,长笑道:“不得了,你义父是要你辅助我,还是赭要 你谋杀我?” 夏轻凰哼了一声,说道:“你若是欺负我或我妹子时,我说不准真会谋杀你!” 萧寻耸肩,“还没见上一面,便这样姐妹情深了?” 夏轻凰神色一戚,黯然道:“这么些年,义父孤身一人,只牵挂着义母唯一留下的那点骨血,为她到死都不肯闭眼。他养育我一场,又教我武功谋略,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含恨九泉,怎么着也要看着我这义妹终身有靠才放心。”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谁料同心结不成,翻就相思结(五) 萧寻从船舱上方跃下,船儿照旧向前平稳行着,几乎不曾颤动一下。 他静默片刻,答道:“夏大将军几度救我于危难之中,我也断不会让他女儿受半分委屈。” 夏轻凰一笑,拭了拭眼角,说道:“难道你也肯说句正经话。居” 萧寻拍拍她的肩,寻思道:“听说她在太子府里名叫聆花?” “是啊,聆花。” “这名字文雅娴静得很,不像是夏大将军取的名。” “义父一直为大吴征战沙场,何尝有机会替她取名?义妹两岁时,他倒是奉诏回京了,可惜还没到京师,就被人陷为叛逆,不得不逃往蜀地……父女俩都不曾有机会见上一面。聆花这名字,多半是许安仁为了避人耳目为义妹另取的。” “何以见得不是夏夫人为爱女取的闺名呢?” “据说义母生她时颇有异象,连着数日梦见彩凤飞舞,临产那日更是梦着飞凤入怀,随即生下她。战时书信缈杳,喜报传去时,一时未得夫婿确信,便先取了个小名,叫作凤儿。赭” --------------------------------------------------- “凤儿,凤儿……” 是母亲在唤她么? 还是,记忆里另一个模糊得仿佛不曾存在的身影? 欢颜模糊地喊了声母亲,便听得耳边有人在唤道:“欢颜,欢颜,我是知捷。” 欢颜睁开眼,看到了许知捷贴近自己的放大的脸庞。 她皱了皱眉。 许知捷忙向后退一步,赔笑道:“你醒了?身上疼得可好些了?二哥总说你睡得还算安稳,瞧来是在骗我。梦里都在嘀咕着什么。” 欢颜道:“何尝嘀咕什么,可能是在说梦话吧!” 许知捷道:“做什么梦了?” 欢颜道:“也没什么,好像看到我娘了。” 许知捷静默片刻,叹道:“若是银姑姑还在,只怕聆花不敢这样过分。她怎么就忘了,银姑姑不但奶大了她,夏家出事,她更把亲生女儿扔到一边,带了她千里奔逃……我真看不懂她。难道她真的那么喜欢三哥?横竖我瞧着三哥原先根本没把她放心上。” “原先?”欢颜听出些言外之意,“那么,现在呢?他们……在一起了?” “没有。”许知捷眼底浮过一丝幸灾乐祸,“本来母亲说要为他们把亲事定下来,可前天皇祖父驾崩,宫里又要预备大行皇帝丧礼,又要预备父亲登基之事,谁还顾得了他们的亲事?” 欢颜一惊,这才注意到许知捷穿着素衣。 这里是东城的慈恩庙。 许知言性情孤僻沉静,常与方外之人交往,与这里的方丈净德禅师更是好友。 欢颜出事,眼见许知澜都攀上她,他情知难以挽回,阻了许知捷冒然出言相救,只在暗中设法,和许知捷买嘱了行刑的婆子手下留情。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从今去,醉乡深处,莫管流年度(一) 他们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太子妃亲生,尚德堂那些婆子得罪不起,何况也是有眼色的,料得他们也不敢再将欢颜带回太子府,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把欢颜当作死人由着他们运了出去。[]日后便是上头发现追查,大可说是欢颜自己命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 如今,欢颜已慈恩庙调养了一个多月。 这兄弟俩何等尊贵,自能觅来天底下最好的伤药补药来为她调理。太子妃管束得紧,许知捷每次出门都有大批扈从相随,又是众人皆知的少年心性,无故到寺庙中来,自是不便;许知言倒是常来探望,有几日直接便留宿于庙中,只是他素来寡言少语,大多时候只是与欢颜安静相对,沉默地把玩着他的棋子。(.好看的小说) 欢颜虽是侍女,但有母亲银姑疼惜娇养,从小吃穿用度和小姐聆花并无太大差别,别说粗活重活,连端茶送水之类的活儿都很少会去使唤她。 前年银姑去世,欢颜已经长成,生得清美飘逸,灵慧动人,又有诸公子明着暗着照应,家中上下仆役侍从谁敢对她不敬?聆花娴静温雅,也从不管束她,由她自在读书学医,日子过得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还富足悠闲,几乎不曾受过什么委屈。 如今亲如姐妹的小姐和山盟海誓的心上人联手要致她于死地,那等黯然绝望恰如山崩海啸,堪堪将她压得透不过气来。 过了这许多日子,她自觉身上的伤口痊愈得差不多了,可心头的创伤却日复一日地溃疡着,怏怏的连话都懒得说。许知言静默相陪,倒也合了她的心境。 前日许知言刚刚到庙中,便有从人上前附耳低语了什么。他神色未变,照例和净德禅师叙了话,又问了欢颜起居,才不急不缓离去。 早猜着必有变故,再想不到竟是顺成帝驾崩。 欢颜问向许知捷:“皇上驾崩,你不在宫里守孝,还到我这边来?居” 许知捷笑道:“这时候宫内宫外都忙乱得很,我找个借口离开,连跟的人都少,正方便来瞧你。” 从来帝王之家最是无情。太子许安仁四岁立储,当了四十一年太子,其间几度险险被废,多少年风雨过来,虽然表面还是君慈子孝,可两人间的父子之情还剩多少,只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至于许知捷,本又隔了一层,对这所谓的皇祖父更是既惧怕又鄙夷,能不见就不见,能躲着就躲着,凭太子妃怎么劝导训斥,总不去亲近。如今听说祖父死去,也不见有多少戚意。 欢颜叹道:“五公子,你这不是胡闹吗?若给人发现了奏上一本,就是有太子和太子妃袒护,也难免给责罚。”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从今去,醉乡深处,莫管流年度(二) 许知捷不屑道:“责罚便责罚。[.超多好看小说]难不成杀了我?横竖我没有三哥他们的雄心壮志,何必呆在那里假惺惺掉耗子眼泪?” 他笑嘻嘻道:“何况二哥还在那里呢,他自然知道我来瞧你,便是有人追问,也会帮我遮掩过去。” 欢颜闷了半晌,问道:“三公子必定也在宫里吧?” 许知捷的笑容便冷了下来,“他?他还能去哪里?想想他和聆花以往对你那么好……呵,现在想着,他和聆花还真是天生一对,天配良缘呢!欢颜,你别再记挂着他了,他根本……不配你!” 欢颜强笑道:“五公子,你说笑了!居” 许知捷明知她心里还是放不开,看她神情蔫蔫的,往日圆圆的面庞瘦作了窄窄的一道,苍白苍白的,不觉又是着恼,又是心疼。 他一把将欢颜从床上拖起,说道:“谁说笑?起来,我陪你出去走走,总这样闷在屋里,也不怕闷坏了!” 欢颜挣扎,只往棉被里钻着,说道:“我不出去。冷得很,我怕着凉。你也早些回去吧,别真给人抓了什么把柄。” 许知捷扯开棉被,拿了外袍便往她身上套。他怒道:“冷又怕什么?并不是只有他许知澜一人会为你准备大衣裳!” 欢颜手一顿,长睫颤了颤,黑黢黢的眼眸便飞快笼上雾气,却咬着唇一个字也不说。 许知捷抓了抓她头发,忽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欢颜,你放心,并不是人人都如三哥那样。我和二哥必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再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少年郎……赭” 他偷偷地窥探着欢颜的神情,面庞泛起微微的红晕,声音不知不觉低了下去,“不然,你一直跟着我也使得……” --------------------------------------------------- 欢颜到底跟着许知捷走出了房门。 不知不觉,初冬已至。 慈恩寺位于东山,虽然不高,但也比京城里冷多了。 果然不是许知澜一人会为她预备衣裳,不知是许知言还是许知捷已经为她备了厚厚的棉衣和大毛的斗篷,穿在身上并不觉得冷。只是脸上像是爬着干涸了的泪水,给冷风一吹,绷着般疼。 她是女眷,当然不便从前面招摇,却是从后门悄悄出来的。 佛门尚清静,后院植了许多竹子,出了后院的山坡,一样全是竹林。此事竹叶虽未凋尽,却是灰绿颓丧的颜色,地上更是铺满枯叶,在风里瑟瑟地抖。 欢颜无精打采,无心观赏周围风光,许知捷却大失所望。 他和欢颜年纪相若,又算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本就对她存着一段少年心思。以往欢颜心心念念只在许知澜身上,他自是说不出口。如今看着许知澜负了欢颜,愤怒之外私心又有些窃喜,自是不想错失良机。 =================================================== 一向这样温温吞吞的情节,喜欢的姐妹将就看看吧!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从今去,醉乡深处,莫管流年度(三) 二人向上行了一段,到山顶看时,却见那边山坡颜色极是艳丽,枫树和橡树的红,白桦的黄,松柏的绿,层层堆叠,如锦如绣,远远看着便觉壮丽绮秀,风光独好。 许知捷大喜,说道:“欢颜,你也好得差不多了吧?横竖时辰还早,我带你去那边走走吧!” 欢颜看了一眼,道:“有什么好看的?远看着还罢了,近看只怕叶子全快掉了吧?何况远得很,我走不动。” 许知捷却拉了她便跑,笑道:“没事,你走不动时,我背你。” 欢颜无奈,只得跟了他去居。 她寻常跟着他们几兄弟四处走动惯了的,不但会骑马,甚至还学了点三脚猫的防身之术,并不像寻常闺阁少女那般娇弱,这点山路原不在话下。但她到底在床上卧了许久,脚下有些虚浮,好容易走到山边,往那边山上还没行几步,便觉气喘吁吁,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许知捷见她双颊红红,反比原来的苍白模样精神,倒也欢喜,一边放慢脚步,一边笑问:“要不要我背你?” 欢颜摇头,正要说话时,许知捷忽然变色,抱起她的腰飞快一闪。 但闻“嗖”的一声,两枝利箭从他们原来站立的位置飞过,钉在前方的乌桕树干上。 箭镞尽没。 刺客赭! 欢颜和许知捷同时变色。许知捷一把拖过欢颜,便从侧面往下奔去。 他秘密来探欢颜,并未带几个从人;如今携佳人出来散步,更是连兵器都没带。即便他从小习武,身手不弱,此时也不敢和人动手,只想快快冲回寺中,即便逃得狼狈也顾不得了。 欢颜虽然疲累,但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哪里还敢耽搁?跟着许知捷便往坡下飞奔。 两人还未及转身,便见那边冲来几名蒙面人,挥刀往他们身上砍来。 欢颜惊呼,调头奔逃时,脚下在岩石上一滑,顿时剧痛钻心,冷汗直冒。许知捷将赶上前的一名刺客踹飞,急扶了她问道:“怎么了?” 欢颜转头望向刺客手中明晃晃的刀,心中仿佛舒了口气般轻松了下,淡淡笑道:“崴了脚了!你先走吧,不必管我了!” 许知捷冷笑道:“你打量我是和三哥一样的人呢!” 欢颜心里一抽,抿唇不语。 许知捷已一把将她抱起,转头看回去的路被堵上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山上冲去。 偏偏那些人像早知道他会到这座山头一般,竟然预先在山上埋了伏兵。所行之处,草耸木动,不知哪里窜出的高手奔出,又有暗箭蝗石如雨飞来。 许知捷仗着自己身后高明,硬生生夺下一人单刀,破开一条路便往草木深入冲去,肩上却已被刺客的兵器拉开一条口子,有鲜血慢慢从雪白的素衣上渗出来。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从今去,醉乡深处,莫管流年度(四) 眼看对方重追不舍,许知捷呼吸渐渐急促,几次险些被暗器伤到,欢颜大急,拍打他后背说道:“五公子!知捷,知捷,你放我下来!” 许知捷不理,顿下身劈开前方拦住自己的刺客,飞脚将他们向下踹落,趁着下方刺客救援同伴时又往前飞奔。 欢颜道:“知捷,我一介小小侍婢,算得了什么?你如今何等尊贵,若因我出什么事,我真真是百死莫赎了!居” 许知捷哼了一声,道:“你当我傻子么?我瞧着你就是不想活的模样。” 他说罢,却顿了身,忽笑道:“不错,你不过小小侍婢,他们追杀你做什么?你在这里等着,我把他们引开,呆会过来找你。” 欢颜吓了一跳,忙道:“不错,他们不会拿我怎样。(.好看的小说)你先顾着自己逃命要紧罢!” 话犹未了,身体被往下倾落,眼前顿时绿暗一片。 许知捷将她放在灌木丛后一处凹下的部位,解了她惹人眼目的白狐斗蓬垫在她身下,匆匆拉了些枯黄的藤萝将她掩了,说道:“你藏好,我不过来,你千万别出来,知道吗?” 欢颜待要说话时,许知捷伏下身,黑黑的眼睛透过藤萝笑得弯弯看向她,“千万别动啊,若因你出什么事,你可是百死莫赎了!赭” 欢颜张张嘴,待要说什么,许知捷隔了绿萝将她探上来的额亲了一亲,低低道:“咱们都不能出事,我等着娶你呢!” 欢颜愕然。(.) 许知捷已一跃身飞起,轻松地飞向正奔袭过来的刺客,喝骂道:“你们到底谁派来的?先帝刚刚驾崩,便这样等不及了?看小爷这便送你们去伴驾吧!” 但闻惨叫和斥喝连连,却是越来越远。 许知捷虽然看着憨痴年少,到底出身皇家,见惯了争权夺利,一被人刺杀立刻猜到是朝中有人想暗算他,听得欢颜满手冷汗,只觉心中一根弦绷得紧紧的。 她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在飞过落叶的沙沙声回旋,身子似乎被山石的冷意侵透了,渐渐冻得麻木。眼前尽是枯黄的藤萝叶子,死去的叶子。来年这满山遍野的草木再度被吹风吹绿时,这些掩护她周全的藤萝想必已尸骨无存。 想着许知澜曾送她两盆绿萝,她小心养护在窗口,倒也常年碧绿。 却经不起人的心都随着这冷萧萧的秋意凋零了。 她眼底又涩痛,忙用力霎了霎眼,把泪水逼了回去,侧耳静听山间再无人声,慢慢坐起身,揉捏自己崴了的脚。 她在医术上颇有天分,又有名医指点过,虽然只在太子府内偶尔行医,但医术着实不错,自有法子为自己医治。她扶着树枝慢慢走了几步,寻着一两昧草药,嚼碎了敷于伤处,拿帕子扎紧了,便不像原来那样疼得厉害。 看看天色渐晚,她既担心许知捷能不能平安脱身,又担心他找不回她的藏身之处,遂披了白狐斗篷,寻着根被他们打斗间斫断的白桦枝,也顾不得摘去上面金黄的枝叶,当作拐杖慢慢柱着往山下走。 走不多远,又听有打斗声由远而近,不觉大惊,忙藏身到一株大树后,悄悄往外窥探时,却还是原来那群刺客,正追逐着一名白衣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眉目俊朗,神情潇洒,腰间别了一枝玉笛,手中却持了一把宝剑,正和那群刺客斗得正狠。 =================================================== 介个少年,不难猜到是谁罢?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从今去,醉乡深处,莫管流年度(五) 他的身手比许知捷更加高超敏捷,以一敌众竟无落败之象,只是左臂受了伤,黑色的血正缓缓浸透素衣。 黑色的血? 欢颜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就着夕阳的光线眯了眼细细看去时,再次确认那血是黑色的。 伤他的兵器或暗器上,必定是喂了毒的。 这些刺客要取他性命,就像方才要取许知捷性命一样。 欢颜常随太子诸公子出游,皇室宗亲和京城贵家公子大半是认识的。 她可以确定,这人绝对不是大吴皇室的一员,却再弄不清他是怎样的来历,怎么会和许知捷遭遇同一批刺客的追杀。 难道因为都穿白衣,这些人把这人当作许知捷了?可刚才明明已经碰过面,再迟钝也不至于个个都认错吧? 欢颜百思不得其解时,那少年行动已经迟缓下来,低头看一眼肩上的伤势,飞快往这边退了过来居。 欢颜暗暗叫苦,正要柱着树枝离开时,少年已侧头瞧见她,略显黯淡的眼眸有什么亮光如焰火般闪了一下。他朗笑道:“呀,怪不得喊我来看白狐,原来这里真有白狐精呢!” 刺客们已经奔了上来,一眼看到欢颜,已有人在叫道:“瞧这个穿白衣的女子,一定就是夏轻凰!没错,这个才是萧寻!” 欢颜恍然大悟。 敢情他们要追杀的是这个叫萧寻的少年,她和许知捷才是被他们认错的人。 她忙道:“我不是夏轻凰……” 萧寻已欺上前来,一把将她腰揽住,飞身便往山上掠去赭。 风声呼呼响在耳边时,萧寻轻笑道:“没用的。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换谁都会这样。” 欢颜见他中了毒居然还能运着轻功飞奔,心中纳罕,忙道:“我住在那座山头的寺庙里,麻烦你将我送过去,我家主人必会保你平安。” 萧寻奇怪地看向她,“和尚养的狐狸精?” 欢颜吐血,但恨双臂被他牢牢束着,不能提过树枝来给他当头一棒,只是怒目而视,恨恨道:“你才是狐狸精!” 萧寻便定睛再看向她。昏沉的暮色里,他的眼眸如明珠般的灿亮。 他微微笑道:“不是狐狸精么?我却想不出,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间绝色!” 欢颜不晓得他是真心还是嘲讽,转头看慈恩寺越来越远,待他自侧面山顶攀下,便连那个山头也看不到了,自己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捏在掌中,不觉心中忐忑。 好在萧寻行动迅捷,此时已将刺客抛得远了。欢颜便道:“你既不送我回去,便放我下来,我自己觅路回去。” 萧寻垂眸看她,笑道:“天都黑了,山里有狼,也不怕吃了你?若你真是狐狸精,放了你走倒也不妨。”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从今去,醉乡深处,莫管流年度(六) 他虽是笑语晏晏,可不知怎的,欢颜总觉得他的声调像在微微打着颤,尾音中似萦着一丝虚弱。 抬眼看他神色,也不复原先的风姿焕发。 脸庞苍白,唇色青紫,眉宇间微见焦灼。 他是知道自己中了毒的,却不晓得他知不知道这毒性有多强烈。 欢颜正要提醒他时,萧寻忽然脚下一滑,抱着她的手臂顿时一软,她已自他怀间跌落,却无法在倾斜的陡坡站稳脚跟,身体飞快往山下滑去居。 欢颜大惊,忙试图抓住什么稳住自己身形时,坡上的石头、草丛和灌木飞快自手边滑下,怎么抓不住。 正在头晕目眩时,但闻萧寻一声清叱,身体飞快落下,恰将她兜头抱入怀中。但他亦已是强弩之末,最后一式已经耗光所有的力气,终究连他自己都稳不住,抱了她一路往下飞滚。 后背和双腿被参次的石块磕得疼痛,但她的头和身体被他紧紧拥着,铺天盖地都是这少年陌生却让人安宁的气息。 她心中莫名地便镇静了些。 隐隐地,她想着,这样地死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不用活着看许知澜把柔情脉脉的眼神投给其他女子,也不用细想他该有多狠的心才能将海誓山盟的心上人一手推向绝境赭。 如果她从此再不在他眼前出现,也不知他日后会不会因为他的狠心而后悔。 可时至今日,她为什么还要介意他会不会后悔呢? 母亲从小便告诉她,即便她是个侍女,也不必为此自卑。有才有识有傲骨,便会有旁人不敢小觑的高贵。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与门第和血统无关,更不是带着一股子铜臭味的富贵可以比拟的。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她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可她……却潸然落下泪来。 在垂死之际,在一个陌生少年的怀里。 -------------------------------------------------- 醒来时似乎全身的骨骼都在疼痛,倒也不觉得山间有多么地寒冷。 她睁开眼,漆黑的苍穹将满天的星子倒映在她眼里。 她躺在自己软软的斗蓬上,身上盖着件厚厚的白袍。 定定地看了好久,看到肩袖处的黑色血迹,她才想起这是那个萧寻的外袍。 她赶忙坐起,才看到只穿了夹衣在一旁打坐的萧寻。 夜色下,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得可怕。看到她起身,他也没有动,只是抬眼向她笑了笑,低哑着说道:“小白狐,自己找回家的路吧!我没法送你了!” 欢颜不答,站起身望向此时看来高不可攀的山丘。 萧寻伸出右手,从一旁抓出一个小小包裹,放到她的脚边,说道:“这里有一点干粮,你不怕黑的话,就在就从这里往南走。估计到天亮时便会看到村庄了,自己雇辆车回去吧!”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优质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从今去,醉乡深处,莫管流年度(七) 欢颜将四周打量一番,低低问道:“哪边是南?” 萧寻怔了怔,“什么?” 欢颜迟疑了下,到底说道:“我从没一个人出过门,分不清东南西北。[]” 萧寻无语半晌,依然没有站起身,只指点道:“那边是南。你看天上的星,最亮的那颗是北极星,你只往另一边走便对了。” 他又看了一眼星光下那张清美脱尘的面庞,耐心地指点她:“实在找不到时,天亮后记得找年长有德的老人问路,别给人骗了去卖青楼里。居” 欢颜点头,披上自己的斗篷,捡起那个装干粮的小包裹,看一眼那颗北极星,便往南方觅路而去。 -------------------------------------------------- 萧寻看她身影消失,微觉松了口气,却觉好容易凝定的神智又是一阵模糊,便再也支持不住,身体一晃便伏倒于地,颤抖的右手伸过去,摸到肿大的左臂,却已完全失去知觉。 他无奈叹息:“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如今牡丹花飞了,难道我要死在满山的落叶里?” 正恍惚时,眼前忽然微微一闪,却见欢颜不知什么时候又折转回来,正蹲在他跟前向他凝望。 他挣了挣,竟没能起身,只向她苦笑道:“小白狐,怎么还没走?赭” 欢颜望一眼天空,说道:“我找不到哪颗是北极星了!” 萧寻跟随她的目光往向天空,只觉满眼都是星子乱晃,无奈叹道:“我也找不到了!” 欢颜不说话,忽取过他身畔的宝剑,拔出。 萧寻眼皮一跳,眸光蓦地冷凝,淡淡地看向她。 欢颜慢慢地扯过他的左边袖子,用宝剑小心翼翼地挑开,露出肿大的手臂,仔细看那伤口。 萧寻这才晓得她只是查看自己伤势,目光便又柔软下来,轻笑道:“小白狐,你有修练千年的内丹吗?传说狐狸的内丹可解百毒。” 欢颜不理他,又将手搭上在他的脉门。 萧寻看她动作娴熟,猛地悟过来,不觉又惊又喜又微觉忐忑,“你……是大夫?” 欢颜摇头,轻声道:“我学过医,但没救过人,顶多帮人伤风头疼之类的小毛病。” 萧寻便道:“那你还是快些走吧!呆会儿一个小姑娘家和我这个死人呆在一起,只怕会吓傻了你。” 话未了,欢颜已持剑在手,在他的伤口处划了个十字,跪在他跟前挤着黑血。 她一边挤,一边道:“毒已入血,部分侵及肺腑。好在你用真气护住了心脉,暂时无恙。若现在有药,我应该能救你。” 萧寻道:“你现在有药吗?” 欢颜道:“寻常的药铺应该就有卖的。” 萧寻叹道:“你给我去买,来得及吗?” “若以银针止了毒气蔓延,应该来得及。”欢颜垂着眉眼,“可惜,我不认路。”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小说在线阅读。 歌管酬寒食,奈蝶怨良宵岑寂(一) 也就是说,她出了这里,十有八、九就找不回来了。(.好看的小说) 萧寻苦笑。 欢颜看一眼漆黑的山头,又道:“山上应该也有。” 萧寻没等她开口,便道:“可惜,你不认路。” 欢颜便不说话,看着能挤出的污血已不多,从头上拔出一根银簪,伸手扯开萧寻胸前衣衫,说道:“我试着帮你用银针先把毒气逼一逼吧?” 萧寻看着粗粗的簪挺,虽因毒性发作而渐渐动弹不得,却禁不住毛发竦然,干笑道:“小白狐,那是银簪,不是银针。(.)居” 欢颜将银簪顶部一拧,便有机簧轻轻弹开,里面却是中空的。她将帕子铺在地上,轻轻一倒,便倒出数十枚粗细长短不一的银针。 夜间的风越发地肃杀,萧寻半赤着上身卧于地上,身躯不由自主地打战,却觉不出寒意,朦胧间笑问:“你以前常给人扎针吗?” 欢颜利落地将细如牛毛的长针扎入他胸前几处穴位,答道:“我常给阿黄和小白扎针。” “阿黄和小白?” “我养来做试验的狼狗和猿猴。” “狼狗和猿猴!赭” 萧寻惊叹,很想抗议两声,却觉血脉流动得越发缓慢,连呼吸都似要停顿住,终于再说不出话来,连眼前少女晶明如玉的面庞也渐渐消逝在黑暗里…… --------------------------------------------------- 萧寻再度醒来时,只觉浑身都已肿大得失去知觉,但还能感觉出自己正在仰卧一辆什么车上,明亮的阳光下,蓝天白云的色彩都璀璨得过分,将他刺激泪水直沁。 他想抬手将眼角的泪拭掉,左手固然早已无法动弹,好容易抬起的右手,节节手指竟肿得跟猪蹄似的,连胳膊都肿大着,再也举不起来。 他正发怔时,一旁飘来一角雪白的袖子,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水滴。 但闻欢颜叹道:“你可真是个怪人。昨夜知道自己快死时还在笑着说话,怎么这时候反哭起来?疼得厉害?” 萧寻道:“这都让你知道了!果然是擅解人意的小狐仙呢!” 这时拉车的樵夫听到他们说话,已经停了下来,坐在旁边喝着水,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说话。 那樵夫又高又壮,面色黝黑,绝不是年长有德的模样,只是看着对欢颜颇有几分怯意,倒也毫无将她卖到青楼的意思。 萧寻努力支起身,才发现自己躺着的是山间装柴火木炭的板车,四周一无遮蔽,总算他身上身下垫了厚厚的棉被,不致让他冻着。欢颜原来也坐在板车上,这时车停了,她才走下车来,舒了舒手脚。 萧寻浑身酸疼,也想活络下筋血,可惜他连坐起身都困难。 看看自己肿大的身子,他苦着脸问道:“我的脸是不是也肿成这样了?”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歌管酬寒食,奈蝶怨良宵岑寂(二) 欢颜正拿了个竹筒蹲在路边草丛,并不瞧他一眼。 樵夫却奇道:“你这是肿的吗?早上这位姑娘领我们过去看时你就是这副模样,我还想着,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 他很厚道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寻无力地倒在板车上哀叹:“不会吧?谁不知道我萧寻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 樵夫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姑娘说了,你只是给山里的毒虫咬了才昏迷,等她带你到前面镇上抓药服了,很快就能恢复过来。居” 萧寻略感安慰,忽然想起一事,忙问向欢颜道:“你不是不认路吗?” 欢颜正小心翼翼地从草丛中抓出个什么东西来放到竹筒里,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不认路,可山间的樵夫认路。我只一说附近有株被雷劈过的歪脖子榆树,他们立刻知道是哪里了……” 萧寻点头,“总算你还没笨到家。” 他转向樵夫道:“这位大哥,你好好将我送到镇上,待我朋友过来,必定重重回报。” 樵夫憨笑道:“不用了。姑娘给我们的那柄剑便已很好。” 萧寻点头,猛地悟过来,忙摸向自己身侧时,却只剩了玉笛,没了宝剑。(.无弹窗广告)他骇然道:“小白狐,你把我宝剑送人了?赭” 欢颜握着竹筒走过来,垂眸拨弄着里面的东西,说道:“是啊,我要雇车送你去附近镇上买药,可你身上没啥值钱的。给他们笛子和佩剑挑,他们说那剑砍柴挺利落,便给他们了。” 萧寻叫道:“喂,我那是上古名剑,连剑柄都是万年不朽的古木所制,你送他们砍……砍柴?” 欢颜轻描淡写道:“若你死了,人都在荒野里和草木同朽了,留着柄不朽的剑给谁用?” 萧寻气噎,然后看向欢颜从竹筒里拿出来的东西,立时抽了口凉气。 竟是条白底彩纹的大蜘蛛,足有鸡蛋大小,正瞪着眼邪恶地摆着头。 欢颜撩起他脚上的被子,几乎是粗暴地扯开他的袜子,便让那蜘蛛咬上他的脚趾头。 萧寻惊叫:“喂,那蜘蛛好像有毒!” 欢颜眉目不动,淡淡道:“没你身上的毒厉害。昨夜我好容易引来两只,用它们的毒性来克制你身上的毒性,瞧着还算有效。我原以为你会死在半路上。” 萧寻看着兴致勃勃咬着他的蜘蛛,虽是全无知觉,亦已是满额的冷汗,喃喃道:“你……你真是狐妖吧?” “我不是狐妖。” 欢颜答着,看那蜘蛛身上的白底渐渐转暗,最后淹没了彩色的花纹,才吐了口气,将那蜘蛛放回竹筒,随手用块手帕包了,也不盖盖子,便塞入袖中。 樵夫定定地看着欢颜,眼里更有说不出的敬畏。想来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欢颜这样的行止了。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歌管酬寒食,奈蝶怨良宵岑寂(三) 若是看到她这样的行止还敢存非礼之念,或打算卖她去青楼,吃上几颗熊心豹子胆都不够。[] 萧寻道:“那蜘蛛……你不放了吗?” 欢颜道:“这蜘蛛身上有了你身上的剧毒了,若是放了,以后咬了人,只怕寻常的大夫都治不了了!居” 樵夫忙道:“不错,不错,放不得,放不得!我们还得在山里砍柴呢!” 萧寻道:“可你放在自己身上,不怕它咬你吗?” 欢颜愁道:“我怕呀!我只在山中找了些驱毒虫的寻常草药涂在身上,未必有用。可我不知拿这些蜘蛛怎么办。[.超多好看小说]” 萧寻道:“不然索性捏死它们算了吧!” 欢颜道:“我只学过救人,没学过杀生。” 萧寻半晌无语,却觉被蜘蛛咬过的地方越发地麻痒,全身的肿胀感越发强烈,喃喃道:“是不是肿得更厉害了?赭” 樵夫已经喝不下水,很肯定地向他点了点头。 欢颜上了车,抱着膝坐在他旁边,蹙了她秀美的眉发呆。 她的袖子正垂在萧寻的手边,却无法给萧寻带来半丝绮念。明明双手已经失了知觉,他总像感觉到她的袖子里有什么在动呀动,随时要钻出来咬上他几下。 萧寻透不过气来,艰难地说道:“喂,小白狐,你能不能把你的袖子拿远些?” 欢颜往她袖中掏了一掏,片刻后掏出条极大的蜈蚣来,说道:“我昨夜明明熏了药草引蜘蛛的,谁知引来了这个。书上没记载过它的毒性能不能克制你所中的阴凉之毒,但我想了许久,总觉得也该是相克的才对。要不,咱们试试?” 纤白如玉的细巧手指捏着那条张牙舞爪的绝大蜈蚣,不紧不慢地凑到萧寻的脖颈间。 萧寻直接晕了过去。 --------------------------------------------------- 再有些神智时,萧寻只觉周身滚烫,鼻间尽是氤氲的药味,似正被人扔在药罐里活活地煮着。 萧寻几乎立刻就想起晕过去前凑来的大蜈蚣,立刻就想到那只小白狐千奇百怪的疗毒法子,未待睁眼便惊叫着跳起来。 旁边有人惊呼,伴着水桶碎裂、水流哗啦倾地的声音。 萧寻踉踉跄跄地稳住身形,才发现自己正身在一家客栈,两个小二模样的人正站到墙角边惊惶地望着他。 屋中已是水漫金山,浴桶的碎片飞得四处都是,一些叫不出名的药草飘在水上,也有些粘在他身上。 他定定神,才觉身上的肿胀已消了大半,连手足间都开始恢复力道,才能一惊之下生生地击碎了这只浴桶。 小白狐并没拿锅煮他,应该只是在用药浴给他解毒吧? 可他把浴桶都给打烂了…… 正迟疑时,房门开了,欢颜浴着阳光站着,白衣亮得晃眼,看不清她的容貌神色。但听她轻松地说道:“看来恢复得不错,力气真大!”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小说在线阅读。 歌管酬寒食,奈蝶怨良宵岑寂(四) 萧寻见自己只穿着底|裤,不免尴尬,忙到床边去寻衣袍,却哪里找得到? 欢颜已小心踩着屋里没有积水的地方走进来,仔细地打量着他,仿佛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般满是审视。(.) 她道:“若是按这个疗法来,再有两天便可除尽余毒了。不过……咱们换个治法可好?” 萧寻顾不得问她为什么要换个治法,翻着床上衾被郁闷地问道:“我的衣袍呢?” 欢颜道:“又脏又破,早就扔了。” 萧寻问:“那我穿什么?居” 欢颜道:“等我治好你还有钱剩时,你自己让人去买一套罢。” 萧寻想起她没钱雇人送掉了他的宝剑,刚想问她哪来的钱时,脱口而出时却在问道:“我的玉笛呢?” “当了!” 欢颜从袖中取出一张当票,递到他跟前,“我瞧着那玉还行,可当铺老板非说是破石头,当了五十两。买药已经用去三十多两了,又买了套我自己穿的衣袍,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当么?” 萧寻身上除了条底|裤再一无所有,她审视他的目光让他疑心她是不是估量着他值多少钱,能不能把他也给当了。[.超多好看小说] 他终于坐倒在床沿,无力地说道:“没有了……不过,我手下很快会找来,那时便有银子了……赭” 欢颜便点头,“想来你手下会带来你的行囊。那就不用买了,横竖你得养着,不用出门。” 欢颜说着,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萧寻不顾小二正在一旁清理碎屑污水,湿淋淋的身子便钻入棉被中,捏着当票哀叹:“五十两!大小姐,你怎不去试试,五千两能不能买个这样的笛子来!” --------------------------------------------------- 萧寻的手下,只怕也没法在这不起眼的小镇客栈里找到光溜溜连件衣服都没有的萧寻。既然身体渐复,他当然也不肯终日窝在衾被里发霉,到底让小二只在房钱上扣出钱来,先去买了套布衫来,至少可以出门给部属留下点讯息了。――幸亏欢颜预交了十日房钱,暂时不用担心被人扫地出门。 欢颜住在他隔壁的房间,买了百来种药在房中,每天早晚便丢出去一包让小二煎给萧寻服用。萧寻服了,却腹泻不止,一夜起来二三十次,第二天软在床上几乎不能动弹。 竟比给毒蜘蛛咬后那般全身肿胀还要无力。 欢颜每天四五次过来诊脉,不过问问他的病况,便照旧回到自己房中,闭门不出,连一天三顿的饭菜都让小二放在门口。萧寻留心察看时,她竟有一半的时候根本没取食过。便是拿进去的,吃得也很少,再不知终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做什么。 眼看着已是第四日,萧寻不但全身肿胀尽消,连原来的那点肉都瘦干了,却快露出骨瘦如柴的模样来。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歌管酬寒食,奈蝶怨良宵岑寂(五) 欢颜再来给他诊脉时,他禁不住苦笑着问:“小白狐,你不是说,我不过两三天便能恢复了吗?这是闹的哪桩?” 欢颜道:“若用原来的疗法,这时早该好了。(.好看的小说)只是我想试试别的药能不能解这毒,不想会这样闹肚子。待我再想想,明天再换几味药,辅以针灸治着试试。” 萧寻猛地悟出她的意思,登时恼怒,“你在拿我试药?你把我当成你养的阿黄和小白了?居” 欢颜怔了怔,说道:“之前我不是说过了,要换一种疗法试试吗?你并没有拒绝。” 萧寻冷笑道:“我只听说大夫们想方设法让病人痊愈得更快些,还没听说有大夫拿还未痊愈的病人试药的!” 欢颜见他眉目冷厉,声音便低了下来:“我很少遇到有人中这样的毒,自然要试一试。(.好看的小说)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 萧寻怒道:“我当然不愿意。你去问问天下所有的病人,有谁愿意遇到你这样的大夫!” 欢颜便不再说话,垂了头慢慢走了出去。 自从受了杖刑,她本就清瘦了许多,本来在慈恩寺中一日三餐都有人照应,许知言、净德大师等人又常过去好言开解,如今流落在外,再无人管她,越性连饭都懒得吃,身形更是纤薄如纸赭。 萧寻不解其缘由,但见她出门时寥落清寂,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立时开始后悔不该和她较真。 想来只是个认真的医者,太专注于钻研医道而已,并非有心为难他,更不晓得他身份尊贵,他又何必大动雷霆? 何况若不是正好巧遇她会解毒,只怕他早已中毒而亡,在东山脚下与草木同朽了。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此咆哮,着实万万不该。 萧寻思量着,正要起身去找那只至今没细问姓名来历的小白狐道歉时,那厢小二敲响了房门。 “那位女客官留下了这几包药,说早晚服用,两三天便没事了。” 萧寻一怔,问道:“她人呢?” 小二道:“已经退房走了。” 萧寻大惊,也顾不得闹肚子闹得体虚足软,推门便奔了进去。 --------------------------------------------------- 往东山方向的大道上急奔了一阵,他终于瞧见了欢颜,忙几步追上去拦住,笑唤道:“小白狐!” 欢颜正低着头慢吞吞走着,给他火急火燎奔到前面一拦,倒也吃了一惊,恍恍惚惚的眼神慢慢收敛回来,望向眼前的少年,问道:“还有什么事?” 萧寻嘻嘻笑道:“我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了。告诉了我,我回头好去那寺里找你。” 欢颜看一眼东山的方向,说道:“我的名字,我忘了。” 她绕过萧寻,继续往前走。 ================================================== 祝大家圆蛋快乐,新年如意哈! 顺便问一问,连载至今也有两万多字了,大家对这部小说的感觉怎么样?虽然开头有点虐,但后面我是打算尽量写活跃些的,尤其是欢颜和萧寻的对手戏,尽量让小说欢乐些。可我不知道大家习不习惯这样的转变哦!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歌管酬寒食,奈蝶怨良宵岑寂(六)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居。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赭。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歌管酬寒食,奈蝶怨良宵岑寂(七)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居。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赭。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超多好看小说]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人事改,三春秾艳,一夜繁霜(一) 欢颜摇头,“我还是!我就不信,我找不出破那血咒的法子,治不好你的眼睛!” 许知言淡淡地笑了笑,自己又捉了枚黑子,缓缓落子居。 他的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极漂亮,却沉沉如黑夜,无半点神采。 太子许安仁的二公子许知言,为元配太子妃李氏嫡出,因幼年一场大病而双目失明。 许久之后,才有名医诊出,他是在病中被人下了血咒才致失明。但许安仁觅遍名医,始终无法为皇家最尊贵的嫡长孙治愈双目。 欢颜是太子义女聆花的贴身侍女,也是聆花奶娘银姑的女儿。 聆花身份特殊,从小玲珑温顺,娴雅婉秀,在太子府上下口碑甚好;欢颜名义上虽是侍女,但有母亲娇养,倒比自家小姐俏皮些,又因母亲几度惊吓生病,常跟着为许知言治病的名医学医,居然颇有几分悟性。 许知言见她好学,便让她自由出入万卷楼,任凭她翻阅太子府的藏书,――太子许安仁自五岁立储,足足当了四十一年的太子,几度储位动摇,为了不给人抓住把柄,只作勤奋好学,搜罗了无数书籍,终日在万卷楼苦读。待地位稳固,却是一年也来不了三两次了赭。 但万卷楼所藏书籍已远不只万卷,其中不乏巫医之类,正是欢颜想学的。 她活泼俏丽,常和许知言相处,渐渐和太子的几位公子都熟了,尤其是三公子许知澜和五公子许知捷。 几年相处下来,连目盲的许知言都明白,她已和许知澜心心相印。 所以许知言道:“若是三弟唤你过来下棋,只怕你应的就快了吧?” 欢颜嫣然一笑,双颊便现出一对深深的酒窝,愈发显得花颜明媚,面如莹玉。她向许知言做了个鬼脸,依然翻着自己的书。 许知言明明是个盲人,偏偏像是知道欢颜在做鬼脸,笑着摇摇头,继续落子。 一左手,一右手;一边白子,一边黑子。 竟是自己跟自己下棋。 却丝毫不错,仿佛看得到棋枰上经纬纵横的线条。 木梯忽被踩得咯吱咯吱响,一侍儿站在木梯口说:“欢颜,聆花小姐又在唤你呢!” “知道了!” 欢颜把医书合起,快手快脚地放回原处,看向许知言。 许知言笑了笑,“欢颜,我们打个赌,唤你的绝对不是聆花。” 欢颜脸上一热,低声道:“二公子又来取笑我……” 许知言拿棋子敲着棋枰,轻笑道:“谁取笑你?若论你品格气度,原也合适。只可惜……” 他慢慢落下一枚黑子,叹息。 只可惜欢颜是侍婢,三弟许知澜也罢,五弟许知捷也罢,待她再好,也没法名正言顺娶她为妻。 了不得是个妾。 这样灵慧聪明的女孩儿,只能是看人眼色行事的小妾而已。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人事改,三春秾艳,一夜繁霜(二) 欢颜神情一黯,忙笑道:“像如今这样安然度日,岁月静好,欢颜已经心满意足,又岂敢奢求别的?” “岁月静好……”许知言神思一恍惚,摆手道,“你去吧,别让五弟久等了!” 欢颜嘻嘻一笑,行礼退开。 临下楼梯,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坐在角落里,仿佛与外面所有的喧闹和繁华隔绝开来,安静如高蹈于山间的隐者。 欢颜下楼来,才觉外面风卷落叶,凄瑟瑟的冷意。 她抱了抱肩,便见太子第五子许知捷从那边梧桐树下奔出,解了蹙金麒麟紫缎披风把她兜住,笑道:“你也不看看这天,看你明儿着了凉,我可不给你传太医!” 欢颜瞧他穿着单衫,“嗳呀”一声道:“谁要你传太医呢,我自己医术也不赖罢?倒是把五公子冻坏了,太子爷怪罪下来,我才担当不起呢!居” 她待要去解开披风时,许知捷已握了她的手不许她动弹,说道:“我自幼习武,哪里怕冷?咱们快走,三哥等着我们去喝酒,还说呆会儿带我们去骑马呢!” 三公子许知澜…… 欢颜的眼睛忽然亮了。 她的眼睛颜色比旁人浅淡,略觉透明,带了些如湖水般的碧色,此时竟像是盈满了春意。 她一拉许知捷的手,说道:“咱们快走,别让三公子等着。” 许知捷携了她的手一路往前奔着,笑道:“欢颜,我说了多少遍,你怎生叫别人我不管,只别唤我五公子。你叫我知捷,我听着更喜欢。赭” 欢颜吐了吐舌头,“我可不敢。你是皇孙,以后还会是皇子,到时治我个大不敬的罪名,我还活不活了?” 两从侧门出来,便见一辆朱幄翠缨的华丽马车候着,车上已立了一位年轻公子,也不过弱冠年龄,却眉目冷峻坚毅,举手投足都有沉凝尊贵的气势透出。 欢颜远远见着,面颊便微泛着红晕。 秋色便妩媚起来。 见他们过来,许知澜已步下车来迎着。 他虽是兄长,但五公子、八公子都是太子妃嫡出,身份反尊于他,待五公子许知捷上了车,他才扶了欢颜跟着上车,舒了眉眼笑道:“就晓得五弟不记得给你带件大衣裳。好在车里有前天你出行时穿的披风,快换上吧!” 看着马车在随从们前呼后拥下离府,门口的奴仆窃窃私语,无非艳羡欢颜出身卑贱却能如此得众公子青眼,想来早晚是这太子府的半个主子…… 欢颜骑的的确是那匹乌骊马。 神骏,温顺,难得的好马。 欢颜喜之不胜,回来时也不乘车,换了件小厮的服饰,径骑了马回府。 许知捷兴高采裂地跟在她身后,陪着她把马儿送入马厩,欢颜兀自恋恋不舍。 ================================================== 一个开头,写了四五遍,推翻四五遍,便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亲们如果觉得喜欢请收藏下吧!收藏的人多了俺就开始更新,现在先埋头存稿罢! 饺子写得慢,更得慢,但坑品还是很好的,没有一部烂尾,没有一部太监,对不对?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人事改,三春秾艳,一夜繁霜 许知澜将缰绳交给马夫,站在场院里冲他们微笑。 那时已是傍晚,落霞满天,夕阳浸在云层里,些微的光芒,周围俱笼在淡淡的暮色里。但许知澜静静站着时,他一身织锦的华衣,整个人像散着阳光般的柔柔光辉,让欢颜禁不住地欢喜。 许知捷摸着乌骊马的脑袋,只顾赞着这马儿好,又道:“欢颜,我瞧着这马也和你匹配,要不,我隔天去和父亲要来给你,怎样?” 欢颜撇撇嘴,“我又没法儿养马,要来又有什么用?” 许知捷道:“没事,我帮你养着,你要骑时直接到我那边骑走便的,――我陪着你出府,再不怕别人拦的。居” 欢颜笑嘻嘻地不说话。 许知捷看她眼神,才发现她虽然摸着乌骊马的脑袋,却不时望向许知澜。 那笑意盈盈,看着是对着乌骊马,但更像是对着许知澜。 她的灵慧美丽,乌骊马不懂得,许知澜却懂得。 许知捷心底发酸,怏怏地走出马厩,向许知澜道:“三哥,既然欢颜喜欢,你何不把那马匹要下来养着?以后欢颜要骑时,自己便能骑走了,岂不方便?” 许知澜淡淡一笑,踏步往外走着,说道:“你可又胡说了!这是皇上赐下来的,父亲也不好随意赐给他人。赭” 许知捷道:“我们只说自己要的,算来还是一家子,皇祖父也绝不会怪罪的。(.好看的小说)” 许知澜摇头,“五弟,你不晓得其中厉害。御赐宝马,若有什么闪失,只怕……” 他们兄弟并肩走了出去。 欢颜已听不清许知澜在说着什么,呆呆地站在乌骊马边,看他们身影消失,心下有些怅然。 这时,但见许知澜的心腹随从奔过来,恭恭敬敬向她行礼,说道:“欢颜姑娘,三公子让小人传话,大后天他和朋友约了去千秋山看枫林,让姑娘预备好男装,到时他好带了姑娘一起过去。” “好!” 欢颜笑着应了,心情便雀跃起来,连暮夜里的满目秋色都不觉得凄瑟了。 天气再冷也不要紧,重要的是,人的心里能留有一片春意。 -------------------------------------------------- 两天后,因为大哥的死,许知澜并没能去千秋山;而欢颜心头的春意,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乱棒打散。 她到底没能和许知澜携手游千秋山,看红枫似火,映亮半边天空…… 尽蜀鹃啼血烟树中,唤不回一场春梦。 她隐约听到自己呜咽,然后有微凉的指尖抚着她的额。 有熟悉的男子声音在耳边低沉唤道:“欢颜,醒了?” 她的眼皮重逾千钧。有温热热的水滴漫过那沉重的眼皮,慢慢地溢了出来。 那微凉的手指抚过她的面颊,触到那湿润的一片,便顿了一顿,缓缓地移到她的眼角,慢慢地为她拭泪。 =================================================== 想一想,还是更吧!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 停更的日子没有跑去攒文,跑去游戏了!还是有人鞭策我时写得比较快(呜呜,我该有多么的不自觉啊!)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汛远槎风,梦深薇露,化作断魂心字(一) 他叹道:“你能醒便好。我真担心……” 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欢颜侧过脸,将面颊靠住他手掌,无声地抽泣着;那人便摸索着轻轻地搂住她的头,低低道:“没事了,没事了!凡事自己想开些,便不枉……不枉和我五弟千方百计救你一场。” “二……二公子……” 欢颜含糊地应着,也觉不出身上的疼痛,只是哭得浑身抽搐,仿佛一颗心被谁用铁棍捅穿了,放在火堆上来回翻覆地煎烤着。 二公子和五公子…居… 目盲的许知言和她从不曾认真放在心上的许知捷救了她…… 她便不信,她便是给煎透了,烤熟了,她都不信,为什么许知澜会一手将她送上死路! 许知言的双目怔怔地对着前方雪白的墙壁,神色间有些无力。 但他终究诸兄弟中是最早和欢颜深交的一个,他终究是最了解她的一个。 他道:“三弟原不是那样的人。你只细想去,是不是……你无意间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或者……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连三弟都不敢再袒护你的那种?” 欢颜摇头,却忽然身体一僵赭。 目盲之人最是感觉灵敏,许知言已然发现,皱眉问道:“那是……什么事?” 欢颜身子有些哆嗦,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许知言苍白的面庞,低低道:“没什么,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三公子有时会说,其实他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连五公子和八公子都不如。” 许知言便不再问,淡色的唇紧紧抿着,许久才慢慢弯起。 一个凄凉之极的笑意。 他默然地抚着她的面庞,细致专注的神情,仿佛正用心地通过自己的指触感觉她最细微的一悲一喜。他柔声道:“欢颜,别想太多。我和五弟还在你身边。” 而欢颜已经哭倦了,湿湿的面颊无声无息地靠在许知言手上,仿佛已经睡着了,肩背犹在不时地抽动。 许知言觉出,顿下了指间的动作,出神地对着前方,自语般轻轻叹道:“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岂不是更好?若是真的举足轻重,才最可怕罢……” 他抬起手,在眼睛前方轻轻晃动。 依然一片漆黑。 他记得五岁时阳光最后一次照耀到眼底的灿烂和刺目。 那种灿烂和刺目,慢慢被岁月沉淀到记忆的最深处,却常在不经意间冒出来,用最璀璨也最凌厉的光芒,让他空茫地欢喜着,却更深地刺痛着。 屋中的烛火摇曳着灭了。 他自是不觉。 浅青的衣裳已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小说在线阅读。 汛远槎风,梦深薇露,化作断魂心字(二) 清月如钩,星河明灭,俱倒映在浩浩江水中。悠悠的笛声亦清澈如水,一路在深夜的江波粼粼间荡漾。 载着笛声的小舟顺着江水徐徐而下,漫行于满天满江的星光中。立于船头吹笛的萧寻只觉肝胆都如冰雪般澄澈起来。他缓缓放下笛,稳稳立于船头,在两岸风景轻疾后退时,静静地望向前方。 一白袍女子从船舱中步出,凝注萧寻半晌,微笑道:“少主今日兴致不错。” 萧寻负手,扬唇轻笑道:“我看着这大吴风光,着实不错。” 白袍女子道:“当年他们逼走我义父,便是自断臂膀。这些年顺成帝愈老愈昏愦,虽然息了另立太子的心思,却又重用楚瑜这等奸诈之人为相,等如今这位庸懦太子登基,只怕这大吴还有的是风起浪涌的日子。” 萧寻淡然道:“轻凰,你觉得许安仁庸懦?” 白袍女子道:“身在储君之位,一再给那些大臣和庶出皇子逼得险些地位不保,难道不庸懦?我义父当年曾为太子太傅,全力保他太子尊位,他却眼睁睁看着夏家被人夷灭,难道不庸懦?” 萧寻冷笑,“可那些威胁许安仁地位的大臣和庶出皇子今天又在哪里?楚瑜虽厉害,又何尝动得了他的太子之位?母后早逝,他却安然地当了四十一年太子而平安无事,他又怎会庸懦?夏大将军举族被灭,太子却能保下他的幼女,并在地位渐稳时收作义女,又怎会是毫无决断之人?居” 白袍女子亮如星辰的眼睛里便散出温柔的希冀,叹道:“不知道我这个从未谋面的义妹,会是什么样子的女孩儿。” 萧寻笑道:“将门必出虎女。何况夏夫人是出了名的天姿国色,想来夏大将军的女儿,怎么着都会是个与众不同的俏佳人。” 白袍女子睨着他,“你便是因为这原因,才应了义父临终的要求,到大吴求娶我义妹回蜀?” 萧寻便拿玉笛抬起白袍女子的下颔,轻浮地嘻笑:“呀,这话听着酸。夏轻凰,你这是吃醋了?” 夏轻凰脸一红,拍开长笛,抬脚便踹向萧寻,愠道:“我吃谁醋也不至于吃你醋吧?你满府的姬妾,我只愁我义妹娶回来你往哪里摆!” 她出脚迅捷,萧寻闪得更快。船头方寸之地,他居然旋踵而避,然后一闪身飞到船舱之上,长笑道:“不得了,你义父是要你辅助我,还是赭要 你谋杀我?” 夏轻凰哼了一声,说道:“你若是欺负我或我妹子时,我说不准真会谋杀你!” 萧寻耸肩,“还没见上一面,便这样姐妹情深了?” 夏轻凰神色一戚,黯然道:“这么些年,义父孤身一人,只牵挂着义母唯一留下的那点骨血,为她到死都不肯闭眼。他养育我一场,又教我武功谋略,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含恨九泉,怎么着也要看着我这义妹终身有靠才放心。”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汛远槎风,梦深薇露,化作断魂心字(三) 萧寻从船舱上方跃下,船儿照旧向前平稳行着,几乎不曾颤动一下。 他静默片刻,答道:“夏大将军几度救我于危难之中,我也断不会让他女儿受半分委屈。” 夏轻凰一笑,拭了拭眼角,说道:“难道你也肯说句正经话。居” 萧寻拍拍她的肩,寻思道:“听说她在太子府里名叫聆花?” “是啊,聆花。” “这名字文雅娴静得很,不像是夏大将军取的名。” “义父一直为大吴征战沙场,何尝有机会替她取名?义妹两岁时,他倒是奉诏回京了,可惜还没到京师,就被人陷为叛逆,不得不逃往蜀地……父女俩都不曾有机会见上一面。聆花这名字,多半是许安仁为了避人耳目为义妹另取的。” “何以见得不是夏夫人为爱女取的闺名呢?” “据说义母生她时颇有异象,连着数日梦见彩凤飞舞,临产那日更是梦着飞凤入怀,随即生下她。战时书信缈杳,喜报传去时,一时未得夫婿确信,便先取了个小名,叫作凤儿。赭” --------------------------------------------------- “凤儿,凤儿……” 是母亲在唤她么? 还是,记忆里另一个模糊得仿佛不曾存在的身影? 欢颜模糊地喊了声母亲,便听得耳边有人在唤道:“欢颜,欢颜,我是知捷。” 欢颜睁开眼,看到了许知捷贴近自己的放大的脸庞。 她皱了皱眉。 许知捷忙向后退一步,赔笑道:“你醒了?身上疼得可好些了?二哥总说你睡得还算安稳,瞧来是在骗我。梦里都在嘀咕着什么。” 欢颜道:“何尝嘀咕什么,可能是在说梦话吧!” 许知捷道:“做什么梦了?” 欢颜道:“也没什么,好像看到我娘了。” 许知捷静默片刻,叹道:“若是银姑姑还在,只怕聆花不敢这样过分。她怎么就忘了,银姑姑不但奶大了她,夏家出事,她更把亲生女儿扔到一边,带了她千里奔逃……我真看不懂她。难道她真的那么喜欢三哥?横竖我瞧着三哥原先根本没把她放心上。” “原先?”欢颜听出些言外之意,“那么,现在呢?他们……在一起了?” “没有。”许知捷眼底浮过一丝幸灾乐祸,“本来母亲说要为他们把亲事定下来,可前天皇祖父驾崩,宫里又要预备大行皇帝丧礼,又要预备父亲登基之事,谁还顾得了他们的亲事?” 欢颜一惊,这才注意到许知捷穿着素衣。 这里是东城的慈恩庙。 许知言性情孤僻沉静,常与方外之人交往,与这里的方丈净德禅师更是好友。 欢颜出事,眼见许知澜都攀上她,他情知难以挽回,阻了许知捷冒然出言相救,只在暗中设法,和许知捷买嘱了行刑的婆子手下留情。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汛远槎风,梦深薇露,化作断魂心字(四) 他们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太子妃亲生,尚德堂那些婆子得罪不起,何况也是有眼色的,料得他们也不敢再将欢颜带回太子府,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把欢颜当作死人由着他们运了出去。日后便是上头发现追查,大可说是欢颜自己命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 如今,欢颜已慈恩庙调养了一个多月。 这兄弟俩何等尊贵,自能觅来天底下最好的伤药补药来为她调理。太子妃管束得紧,许知捷每次出门都有大批扈从相随,又是众人皆知的少年心性,无故到寺庙中来,自是不便;许知言倒是常来探望,有几日直接便留宿于庙中,只是他素来寡言少语,大多时候只是与欢颜安静相对,沉默地把玩着他的棋子。 欢颜虽是侍女,但有母亲银姑疼惜娇养,从小吃穿用度和小姐聆花并无太大差别,别说粗活重活,连端茶送水之类的活儿都很少会去使唤她。 前年银姑去世,欢颜已经长成,生得清美飘逸,灵慧动人,又有诸公子明着暗着照应,家中上下仆役侍从谁敢对她不敬?聆花娴静温雅,也从不管束她,由她自在读书学医,日子过得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还富足悠闲,几乎不曾受过什么委屈。 如今亲如姐妹的小姐和山盟海誓的心上人联手要致她于死地,那等黯然绝望恰如山崩海啸,堪堪将她压得透不过气来。 过了这许多日子,她自觉身上的伤口痊愈得差不多了,可心头的创伤却日复一日地溃疡着,怏怏的连话都懒得说。许知言静默相陪,倒也合了她的心境。 前日许知言刚刚到庙中,便有从人上前附耳低语了什么。他神色未变,照例和净德禅师叙了话,又问了欢颜起居,才不急不缓离去。 早猜着必有变故,再想不到竟是顺成帝驾崩。 欢颜问向许知捷:“皇上驾崩,你不在宫里守孝,还到我这边来?居” 许知捷笑道:“这时候宫内宫外都忙乱得很,我找个借口离开,连跟的人都少,正方便来瞧你。” 从来帝王之家最是无情。太子许安仁四岁立储,当了四十一年太子,其间几度险险被废,多少年风雨过来,虽然表面还是君慈子孝,可两人间的父子之情还剩多少,只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至于许知捷,本又隔了一层,对这所谓的皇祖父更是既惧怕又鄙夷,能不见就不见,能躲着就躲着,凭太子妃怎么劝导训斥,总不去亲近。如今听说祖父死去,也不见有多少戚意。 欢颜叹道:“五公子,你这不是胡闹吗?若给人发现了奏上一本,就是有太子和太子妃袒护,也难免给责罚。”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汛远槎风,梦深薇露,化作断魂心字(五) 许知捷不屑道:“责罚便责罚。难不成杀了我?横竖我没有三哥他们的雄心壮志,何必呆在那里假惺惺掉耗子眼泪?” 他笑嘻嘻道:“何况二哥还在那里呢,他自然知道我来瞧你,便是有人追问,也会帮我遮掩过去。” 欢颜闷了半晌,问道:“三公子必定也在宫里吧?” 许知捷的笑容便冷了下来,“他?他还能去哪里?想想他和聆花以往对你那么好……呵,现在想着,他和聆花还真是天生一对,天配良缘呢!欢颜,你别再记挂着他了,他根本……不配你!” 欢颜强笑道:“五公子,你说笑了!居” 许知捷明知她心里还是放不开,看她神情蔫蔫的,往日圆圆的面庞瘦作了窄窄的一道,苍白苍白的,不觉又是着恼,又是心疼。 他一把将欢颜从床上拖起,说道:“谁说笑?起来,我陪你出去走走,总这样闷在屋里,也不怕闷坏了!” 欢颜挣扎,只往棉被里钻着,说道:“我不出去。冷得很,我怕着凉。你也早些回去吧,别真给人抓了什么把柄。” 许知捷扯开棉被,拿了外袍便往她身上套。他怒道:“冷又怕什么?并不是只有他许知澜一人会为你准备大衣裳!” 欢颜手一顿,长睫颤了颤,黑黢黢的眼眸便飞快笼上雾气,却咬着唇一个字也不说。[.超多好看小说] 许知捷抓了抓她头发,忽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欢颜,你放心,并不是人人都如三哥那样。我和二哥必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再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少年郎……赭” 他偷偷地窥探着欢颜的神情,面庞泛起微微的红晕,声音不知不觉低了下去,“不然,你一直跟着我也使得……” --------------------------------------------------- 欢颜到底跟着许知捷走出了房门。 不知不觉,初冬已至。 慈恩寺位于东山,虽然不高,但也比京城里冷多了。 果然不是许知澜一人会为她预备衣裳,不知是许知言还是许知捷已经为她备了厚厚的棉衣和大毛的斗篷,穿在身上并不觉得冷。只是脸上像是爬着干涸了的泪水,给冷风一吹,绷着般疼。 她是女眷,当然不便从前面招摇,却是从后门悄悄出来的。 佛门尚清静,后院植了许多竹子,出了后院的山坡,一样全是竹林。此事竹叶虽未凋尽,却是灰绿颓丧的颜色,地上更是铺满枯叶,在风里瑟瑟地抖。 欢颜无精打采,无心观赏周围风光,许知捷却大失所望。 他和欢颜年纪相若,又算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本就对她存着一段少年心思。以往欢颜心心念念只在许知澜身上,他自是说不出口。如今看着许知澜负了欢颜,愤怒之外私心又有些窃喜,自是不想错失良机。 =================================================== 一向这样温温吞吞的情节,喜欢的姐妹将就看看吧!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优质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汛远槎风,梦深薇露,化作断魂心字(六) 二人向上行了一段,到山顶看时,却见那边山坡颜色极是艳丽,枫树和橡树的红,白桦的黄,松柏的绿,层层堆叠,如锦如绣,远远看着便觉壮丽绮秀,风光独好。 许知捷大喜,说道:“欢颜,你也好得差不多了吧?横竖时辰还早,我带你去那边走走吧!” 欢颜看了一眼,道:“有什么好看的?远看着还罢了,近看只怕叶子全快掉了吧?何况远得很,我走不动。” 许知捷却拉了她便跑,笑道:“没事,你走不动时,我背你。” 欢颜无奈,只得跟了他去居。 她寻常跟着他们几兄弟四处走动惯了的,不但会骑马,甚至还学了点三脚猫的防身之术,并不像寻常闺阁少女那般娇弱,这点山路原不在话下。但她到底在床上卧了许久,脚下有些虚浮,好容易走到山边,往那边山上还没行几步,便觉气喘吁吁,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许知捷见她双颊红红,反比原来的苍白模样精神,倒也欢喜,一边放慢脚步,一边笑问:“要不要我背你?” 欢颜摇头,正要说话时,许知捷忽然变色,抱起她的腰飞快一闪。 但闻“嗖”的一声,两枝利箭从他们原来站立的位置飞过,钉在前方的乌桕树干上。 箭镞尽没。 刺客赭! 欢颜和许知捷同时变色。许知捷一把拖过欢颜,便从侧面往下奔去。 他秘密来探欢颜,并未带几个从人;如今携佳人出来散步,更是连兵器都没带。即便他从小习武,身手不弱,此时也不敢和人动手,只想快快冲回寺中,即便逃得狼狈也顾不得了。 欢颜虽然疲累,但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哪里还敢耽搁?跟着许知捷便往坡下飞奔。 两人还未及转身,便见那边冲来几名蒙面人,挥刀往他们身上砍来。 欢颜惊呼,调头奔逃时,脚下在岩石上一滑,顿时剧痛钻心,冷汗直冒。许知捷将赶上前的一名刺客踹飞,急扶了她问道:“怎么了?” 欢颜转头望向刺客手中明晃晃的刀,心中仿佛舒了口气般轻松了下,淡淡笑道:“崴了脚了!你先走吧,不必管我了!” 许知捷冷笑道:“你打量我是和三哥一样的人呢!” 欢颜心里一抽,抿唇不语。 许知捷已一把将她抱起,转头看回去的路被堵上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山上冲去。 偏偏那些人像早知道他会到这座山头一般,竟然预先在山上埋了伏兵。所行之处,草耸木动,不知哪里窜出的高手奔出,又有暗箭蝗石如雨飞来。 许知捷仗着自己身后高明,硬生生夺下一人单刀,破开一条路便往草木深入冲去,肩上却已被刺客的兵器拉开一条口子,有鲜血慢慢从雪白的素衣上渗出来。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小说在线阅读。 寂寞芳菲暗度,岁华如箭堪惊(一) 眼看对方重追不舍,许知捷呼吸渐渐急促,几次险些被暗器伤到,欢颜大急,拍打他后背说道:“五公子!知捷,知捷,你放我下来!” 许知捷不理,顿下身劈开前方拦住自己的刺客,飞脚将他们向下踹落,趁着下方刺客救援同伴时又往前飞奔。[] 欢颜道:“知捷,我一介小小侍婢,算得了什么?你如今何等尊贵,若因我出什么事,我真真是百死莫赎了!居” 许知捷哼了一声,道:“你当我傻子么?我瞧着你就是不想活的模样。” 他说罢,却顿了身,忽笑道:“不错,你不过小小侍婢,他们追杀你做什么?你在这里等着,我把他们引开,呆会过来找你。(.好看的小说)” 欢颜吓了一跳,忙道:“不错,他们不会拿我怎样。你先顾着自己逃命要紧罢!” 话犹未了,身体被往下倾落,眼前顿时绿暗一片。 许知捷将她放在灌木丛后一处凹下的部位,解了她惹人眼目的白狐斗蓬垫在她身下,匆匆拉了些枯黄的藤萝将她掩了,说道:“你藏好,我不过来,你千万别出来,知道吗?” 欢颜待要说话时,许知捷伏下身,黑黑的眼睛透过藤萝笑得弯弯看向她,“千万别动啊,若因你出什么事,你可是百死莫赎了!赭” 欢颜张张嘴,待要说什么,许知捷隔了绿萝将她探上来的额亲了一亲,低低道:“咱们都不能出事,我等着娶你呢!” 欢颜愕然。(.好看的小说) 许知捷已一跃身飞起,轻松地飞向正奔袭过来的刺客,喝骂道:“你们到底谁派来的?先帝刚刚驾崩,便这样等不及了?看小爷这便送你们去伴驾吧!” 但闻惨叫和斥喝连连,却是越来越远。 许知捷虽然看着憨痴年少,到底出身皇家,见惯了争权夺利,一被人刺杀立刻猜到是朝中有人想暗算他,听得欢颜满手冷汗,只觉心中一根弦绷得紧紧的。 她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在飞过落叶的沙沙声回旋,身子似乎被山石的冷意侵透了,渐渐冻得麻木。眼前尽是枯黄的藤萝叶子,死去的叶子。来年这满山遍野的草木再度被吹风吹绿时,这些掩护她周全的藤萝想必已尸骨无存。 想着许知澜曾送她两盆绿萝,她小心养护在窗口,倒也常年碧绿。 却经不起人的心都随着这冷萧萧的秋意凋零了。 她眼底又涩痛,忙用力霎了霎眼,把泪水逼了回去,侧耳静听山间再无人声,慢慢坐起身,揉捏自己崴了的脚。 她在医术上颇有天分,又有名医指点过,虽然只在太子府内偶尔行医,但医术着实不错,自有法子为自己医治。她扶着树枝慢慢走了几步,寻着一两昧草药,嚼碎了敷于伤处,拿帕子扎紧了,便不像原来那样疼得厉害。 看看天色渐晚,她既担心许知捷能不能平安脱身,又担心他找不回她的藏身之处,遂披了白狐斗篷,寻着根被他们打斗间斫断的白桦枝,也顾不得摘去上面金黄的枝叶,当作拐杖慢慢柱着往山下走。 走不多远,又听有打斗声由远而近,不觉大惊,忙藏身到一株大树后,悄悄往外窥探时,却还是原来那群刺客,正追逐着一名白衣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眉目俊朗,神情潇洒,腰间别了一枝玉笛,手中却持了一把宝剑,正和那群刺客斗得正狠。 =================================================== 介个少年,不难猜到是谁罢?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小说在线阅读。 寂寞芳菲暗度,岁华如箭堪惊(二) 他的身手比许知捷更加高超敏捷,以一敌众竟无落败之象,只是左臂受了伤,黑色的血正缓缓浸透素衣。 黑色的血? 欢颜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就着夕阳的光线眯了眼细细看去时,再次确认那血是黑色的。 伤他的兵器或暗器上,必定是喂了毒的。 这些刺客要取他性命,就像方才要取许知捷性命一样。 欢颜常随太子诸公子出游,皇室宗亲和京城贵家公子大半是认识的。 她可以确定,这人绝对不是大吴皇室的一员,却再弄不清他是怎样的来历,怎么会和许知捷遭遇同一批刺客的追杀。(.好看的小说) 难道因为都穿白衣,这些人把这人当作许知捷了?可刚才明明已经碰过面,再迟钝也不至于个个都认错吧? 欢颜百思不得其解时,那少年行动已经迟缓下来,低头看一眼肩上的伤势,飞快往这边退了过来居。 欢颜暗暗叫苦,正要柱着树枝离开时,少年已侧头瞧见她,略显黯淡的眼眸有什么亮光如焰火般闪了一下。他朗笑道:“呀,怪不得喊我来看白狐,原来这里真有白狐精呢!” 刺客们已经奔了上来,一眼看到欢颜,已有人在叫道:“瞧这个穿白衣的女子,一定就是夏轻凰!没错,这个才是萧寻!” 欢颜恍然大悟。 敢情他们要追杀的是这个叫萧寻的少年,她和许知捷才是被他们认错的人。 她忙道:“我不是夏轻凰……” 萧寻已欺上前来,一把将她腰揽住,飞身便往山上掠去赭。 风声呼呼响在耳边时,萧寻轻笑道:“没用的。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换谁都会这样。” 欢颜见他中了毒居然还能运着轻功飞奔,心中纳罕,忙道:“我住在那座山头的寺庙里,麻烦你将我送过去,我家主人必会保你平安。” 萧寻奇怪地看向她,“和尚养的狐狸精?” 欢颜吐血,但恨双臂被他牢牢束着,不能提过树枝来给他当头一棒,只是怒目而视,恨恨道:“你才是狐狸精!” 萧寻便定睛再看向她。昏沉的暮色里,他的眼眸如明珠般的灿亮。 他微微笑道:“不是狐狸精么?我却想不出,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间绝色!” 欢颜不晓得他是真心还是嘲讽,转头看慈恩寺越来越远,待他自侧面山顶攀下,便连那个山头也看不到了,自己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捏在掌中,不觉心中忐忑。 好在萧寻行动迅捷,此时已将刺客抛得远了。欢颜便道:“你既不送我回去,便放我下来,我自己觅路回去。” 萧寻垂眸看她,笑道:“天都黑了,山里有狼,也不怕吃了你?若你真是狐狸精,放了你走倒也不妨。”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寂寞芳菲暗度,岁华如箭堪惊(三) 他虽是笑语晏晏,可不知怎的,欢颜总觉得他的声调像在微微打着颤,尾音中似萦着一丝虚弱。 抬眼看他神色,也不复原先的风姿焕发。 脸庞苍白,唇色青紫,眉宇间微见焦灼。 他是知道自己中了毒的,却不晓得他知不知道这毒性有多强烈。 欢颜正要提醒他时,萧寻忽然脚下一滑,抱着她的手臂顿时一软,她已自他怀间跌落,却无法在倾斜的陡坡站稳脚跟,身体飞快往山下滑去居。 欢颜大惊,忙试图抓住什么稳住自己身形时,坡上的石头、草丛和灌木飞快自手边滑下,怎么抓不住。 正在头晕目眩时,但闻萧寻一声清叱,身体飞快落下,恰将她兜头抱入怀中。但他亦已是强弩之末,最后一式已经耗光所有的力气,终究连他自己都稳不住,抱了她一路往下飞滚。 后背和双腿被参次的石块磕得疼痛,但她的头和身体被他紧紧拥着,铺天盖地都是这少年陌生却让人安宁的气息。 她心中莫名地便镇静了些。 隐隐地,她想着,这样地死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不用活着看许知澜把柔情脉脉的眼神投给其他女子,也不用细想他该有多狠的心才能将海誓山盟的心上人一手推向绝境赭。 如果她从此再不在他眼前出现,也不知他日后会不会因为他的狠心而后悔。 可时至今日,她为什么还要介意他会不会后悔呢? 母亲从小便告诉她,即便她是个侍女,也不必为此自卑。有才有识有傲骨,便会有旁人不敢小觑的高贵。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与门第和血统无关,更不是带着一股子铜臭味的富贵可以比拟的。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她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可她……却潸然落下泪来。 在垂死之际,在一个陌生少年的怀里。 -------------------------------------------------- 醒来时似乎全身的骨骼都在疼痛,倒也不觉得山间有多么地寒冷。 她睁开眼,漆黑的苍穹将满天的星子倒映在她眼里。 她躺在自己软软的斗蓬上,身上盖着件厚厚的白袍。 定定地看了好久,看到肩袖处的黑色血迹,她才想起这是那个萧寻的外袍。 她赶忙坐起,才看到只穿了夹衣在一旁打坐的萧寻。 夜色下,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得可怕。看到她起身,他也没有动,只是抬眼向她笑了笑,低哑着说道:“小白狐,自己找回家的路吧!我没法送你了!” 欢颜不答,站起身望向此时看来高不可攀的山丘。 萧寻伸出右手,从一旁抓出一个小小包裹,放到她的脚边,说道:“这里有一点干粮,你不怕黑的话,就在就从这里往南走。估计到天亮时便会看到村庄了,自己雇辆车回去吧!”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寂寞芳菲暗度,岁华如箭堪惊(四) 欢颜将四周打量一番,低低问道:“哪边是南?” 萧寻怔了怔,“什么?” 欢颜迟疑了下,到底说道:“我从没一个人出过门,分不清东南西北。” 萧寻无语半晌,依然没有站起身,只指点道:“那边是南。你看天上的星,最亮的那颗是北极星,你只往另一边走便对了。” 他又看了一眼星光下那张清美脱尘的面庞,耐心地指点她:“实在找不到时,天亮后记得找年长有德的老人问路,别给人骗了去卖青楼里。居” 欢颜点头,披上自己的斗篷,捡起那个装干粮的小包裹,看一眼那颗北极星,便往南方觅路而去。(.好看的小说) -------------------------------------------------- 萧寻看她身影消失,微觉松了口气,却觉好容易凝定的神智又是一阵模糊,便再也支持不住,身体一晃便伏倒于地,颤抖的右手伸过去,摸到肿大的左臂,却已完全失去知觉。 他无奈叹息:“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如今牡丹花飞了,难道我要死在满山的落叶里?” 正恍惚时,眼前忽然微微一闪,却见欢颜不知什么时候又折转回来,正蹲在他跟前向他凝望。 他挣了挣,竟没能起身,只向她苦笑道:“小白狐,怎么还没走?赭” 欢颜望一眼天空,说道:“我找不到哪颗是北极星了!” 萧寻跟随她的目光往向天空,只觉满眼都是星子乱晃,无奈叹道:“我也找不到了!” 欢颜不说话,忽取过他身畔的宝剑,拔出。 萧寻眼皮一跳,眸光蓦地冷凝,淡淡地看向她。 欢颜慢慢地扯过他的左边袖子,用宝剑小心翼翼地挑开,露出肿大的手臂,仔细看那伤口。 萧寻这才晓得她只是查看自己伤势,目光便又柔软下来,轻笑道:“小白狐,你有修练千年的内丹吗?传说狐狸的内丹可解百毒。” 欢颜不理他,又将手搭上在他的脉门。 萧寻看她动作娴熟,猛地悟过来,不觉又惊又喜又微觉忐忑,“你……是大夫?” 欢颜摇头,轻声道:“我学过医,但没救过人,顶多帮人伤风头疼之类的小毛病。” 萧寻便道:“那你还是快些走吧!呆会儿一个小姑娘家和我这个死人呆在一起,只怕会吓傻了你。” 话未了,欢颜已持剑在手,在他的伤口处划了个十字,跪在他跟前挤着黑血。 她一边挤,一边道:“毒已入血,部分侵及肺腑。好在你用真气护住了心脉,暂时无恙。若现在有药,我应该能救你。” 萧寻道:“你现在有药吗?” 欢颜道:“寻常的药铺应该就有卖的。” 萧寻叹道:“你给我去买,来得及吗?” “若以银针止了毒气蔓延,应该来得及。”欢颜垂着眉眼,“可惜,我不认路。”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寂寞芳菲暗度,岁华如箭堪惊(五) 也就是说,她出了这里,十有八、九就找不回来了。[] 萧寻苦笑。 欢颜看一眼漆黑的山头,又道:“山上应该也有。” 萧寻没等她开口,便道:“可惜,你不认路。” 欢颜便不说话,看着能挤出的污血已不多,从头上拔出一根银簪,伸手扯开萧寻胸前衣衫,说道:“我试着帮你用银针先把毒气逼一逼吧?” 萧寻看着粗粗的簪挺,虽因毒性发作而渐渐动弹不得,却禁不住毛发竦然,干笑道:“小白狐,那是银簪,不是银针。居” 欢颜将银簪顶部一拧,便有机簧轻轻弹开,里面却是中空的。[.超多好看小说]她将帕子铺在地上,轻轻一倒,便倒出数十枚粗细长短不一的银针。 夜间的风越发地肃杀,萧寻半赤着上身卧于地上,身躯不由自主地打战,却觉不出寒意,朦胧间笑问:“你以前常给人扎针吗?” 欢颜利落地将细如牛毛的长针扎入他胸前几处穴位,答道:“我常给阿黄和小白扎针。” “阿黄和小白?” “我养来做试验的狼狗和猿猴。” “狼狗和猿猴!赭” 萧寻惊叹,很想抗议两声,却觉血脉流动得越发缓慢,连呼吸都似要停顿住,终于再说不出话来,连眼前少女晶明如玉的面庞也渐渐消逝在黑暗里…… --------------------------------------------------- 萧寻再度醒来时,只觉浑身都已肿大得失去知觉,但还能感觉出自己正在仰卧一辆什么车上,明亮的阳光下,蓝天白云的色彩都璀璨得过分,将他刺激泪水直沁。 他想抬手将眼角的泪拭掉,左手固然早已无法动弹,好容易抬起的右手,节节手指竟肿得跟猪蹄似的,连胳膊都肿大着,再也举不起来。 他正发怔时,一旁飘来一角雪白的袖子,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水滴。 但闻欢颜叹道:“你可真是个怪人。昨夜知道自己快死时还在笑着说话,怎么这时候反哭起来?疼得厉害?” 萧寻道:“这都让你知道了!果然是擅解人意的小狐仙呢!” 这时拉车的樵夫听到他们说话,已经停了下来,坐在旁边喝着水,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说话。 那樵夫又高又壮,面色黝黑,绝不是年长有德的模样,只是看着对欢颜颇有几分怯意,倒也毫无将她卖到青楼的意思。 萧寻努力支起身,才发现自己躺着的是山间装柴火木炭的板车,四周一无遮蔽,总算他身上身下垫了厚厚的棉被,不致让他冻着。欢颜原来也坐在板车上,这时车停了,她才走下车来,舒了舒手脚。 萧寻浑身酸疼,也想活络下筋血,可惜他连坐起身都困难。 看看自己肿大的身子,他苦着脸问道:“我的脸是不是也肿成这样了?”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寂寞芳菲暗度,岁华如箭堪惊(六) 欢颜正拿了个竹筒蹲在路边草丛,并不瞧他一眼。 樵夫却奇道:“你这是肿的吗?早上这位姑娘领我们过去看时你就是这副模样,我还想着,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 他很厚道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寻无力地倒在板车上哀叹:“不会吧?谁不知道我萧寻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 樵夫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姑娘说了,你只是给山里的毒虫咬了才昏迷,等她带你到前面镇上抓药服了,很快就能恢复过来。居” 萧寻略感安慰,忽然想起一事,忙问向欢颜道:“你不是不认路吗?” 欢颜正小心翼翼地从草丛中抓出个什么东西来放到竹筒里,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不认路,可山间的樵夫认路。[]我只一说附近有株被雷劈过的歪脖子榆树,他们立刻知道是哪里了……” 萧寻点头,“总算你还没笨到家。” 他转向樵夫道:“这位大哥,你好好将我送到镇上,待我朋友过来,必定重重回报。” 樵夫憨笑道:“不用了。姑娘给我们的那柄剑便已很好。” 萧寻点头,猛地悟过来,忙摸向自己身侧时,却只剩了玉笛,没了宝剑。(.好看的小说)他骇然道:“小白狐,你把我宝剑送人了?赭” 欢颜握着竹筒走过来,垂眸拨弄着里面的东西,说道:“是啊,我要雇车送你去附近镇上买药,可你身上没啥值钱的。给他们笛子和佩剑挑,他们说那剑砍柴挺利落,便给他们了。” 萧寻叫道:“喂,我那是上古名剑,连剑柄都是万年不朽的古木所制,你送他们砍……砍柴?” 欢颜轻描淡写道:“若你死了,人都在荒野里和草木同朽了,留着柄不朽的剑给谁用?” 萧寻气噎,然后看向欢颜从竹筒里拿出来的东西,立时抽了口凉气。 竟是条白底彩纹的大蜘蛛,足有鸡蛋大小,正瞪着眼邪恶地摆着头。 欢颜撩起他脚上的被子,几乎是粗暴地扯开他的袜子,便让那蜘蛛咬上他的脚趾头。 萧寻惊叫:“喂,那蜘蛛好像有毒!” 欢颜眉目不动,淡淡道:“没你身上的毒厉害。昨夜我好容易引来两只,用它们的毒性来克制你身上的毒性,瞧着还算有效。我原以为你会死在半路上。” 萧寻看着兴致勃勃咬着他的蜘蛛,虽是全无知觉,亦已是满额的冷汗,喃喃道:“你……你真是狐妖吧?” “我不是狐妖。” 欢颜答着,看那蜘蛛身上的白底渐渐转暗,最后淹没了彩色的花纹,才吐了口气,将那蜘蛛放回竹筒,随手用块手帕包了,也不盖盖子,便塞入袖中。 樵夫定定地看着欢颜,眼里更有说不出的敬畏。想来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欢颜这样的行止了。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何时一枕逍遥夜,细话初心(一) 欢颜跌落,却依然被萧寻揽于怀中,虽然摔得头晕眼花,但留心身上,到底没多出一支箭来,忙挣扎着爬起身时,却见萧寻皱眉撑地,咬牙不语。 他本就受伤不轻,匆忙间伤口处置得很是草率,此时新换的衣衫又已几处殷红。 欢颜慌忙扶他起身时,目光瞥过,已是惊叫。 他的左背结结实实地插着一支羽箭,整个箭簇都没入肌肉中。 人在半空,他虽尽力躲避,终是无法尽数避开。眼见最后一箭即将射中欢颜,遂在空中硬生生旋身挡下。 欢颜虽不知他中箭的前后因果,到底清楚原来那些箭都是射向自己的,心里也不知是感激,还是惶急,眼底便涌上了一片水雾。 萧寻强撑起身,笑道:“得,小白狐,算还了你半条命了吧?嗉” 两人说话间,前方阻截之人已疾驰而至,却是一行七八骑团团将他们围住。 萧寻将他们只一打量,便已皱眉。 虽是狄人装束,但这些人却蒙着脸,露出来的些微轮廓,似不像长期生于苦寒之地的北漠人…… 这时,只闻其中人有低低说:“杀了,别留活口!” 不但不是狄人话语,甚至有着明显的蜀音。 萧寻暗恨,早已持剑在手,正待奋力一搏,旁边欢颜忽道:“看我的七步见阎罗!暗” 她猛地将一物掷于地上,但听得“啪”地一声,立时有浓烟滚滚而出,瞬间迷了眼目。 萧寻只听她说话,便知晓她又有怪招,早已屏住呼吸,趁着尚能睁目的瞬间将周围一打量,竟不急着逃走,抱了欢颜裹在烟雾里扬剑猛砍,便刀锋入骨的咯嚓声响,以及马儿接二连三的惨嘶不绝。 他们已失了马匹,一个重伤一个不会武艺,便是要逃,怎么也比不上四条腿的马。毒烟四起时,这些杀手第一反应便是各持兵刃护住自己要害,再不料萧寻把他们的座骑当作了偷袭对象。 凭了记忆中的位置萧寻连伤五马,待要再动手时,已是体力不支,倒是欢颜清醒些,拖了他便往外跑。 浓烟之中,萧寻也不辨方向,跟着她直往前冲,宝剑径砍向前方挡道的人或座骑。 一时奔离浓烟区,萧寻咳嗽,欢颜却回头冲那些人道:“赶快坐地屏息,还有一线生机!我的毒烟厉害得很,行七步便可直达阎王爷那里了!” 萧寻跟着她奔跑,却苦笑道:“小白狐,你该说百步见阎罗才对。” “为什么?” “人家行了七步没到阎罗殿,不是立时知道你在虚言侗吓了?不如让人家试着行个百步,咱们还能逃得远些!” “……” ---------------------------------------------------- 两人奔走一程,萧寻未听见身后有追来的脚步,紧绷的神经略略一松,便再也支持不住,脚下趔趄着,差点摔倒在地。 欢颜忙扶紧他,向后细看一眼,叫道:“阿寻,撑着点,他们……好像不只走了七步了!” 萧寻向后看时,果见浓烟里的人影正试探着往这边行走。 他再往四面一打量,已苦笑起来,“欢颜,你怎会往这边走?” “嗯?应该往哪边走?” 萧寻道:“往山间。这些人未带猎犬,天又黑了,有树木遮蔽,咱们容易脱身。” 而欢颜居然拉着他走到了这边荒原方向,此时暮色绵缈,将黑未黑,依然很容易被人盯紧目标。 欢颜却迷惘地看向前方,说道:“可我的马儿和小白往这边来了呀!” 萧寻郁得想吐血。 敢情她根本没看地儿,只是看准了小白猿离开的方向才往这边奔逃? 趁着还未偏离山间太远,他吸了口气,拉她说道:“走,从那边走!” 欢颜却道:“我要追小白。” 她将一粒药丸塞到他嘴里,转身走到他身后,捉住箭身用力一掰,顿时将露在外面的木质箭柄折断,却牵动萧寻伤口,疼得几乎背过气去,膝间一软,已经跪在地上直不起身,满额尽是冷汗。 他好久才能道:“小姑奶奶,我真给你跪了,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谁要你跪了?那箭身太长,行动时会加剧你伤痛……来不及处理伤口,只能先折断了罢!”欢颜拖他起身,说道,“快起来,那边人真追来了!” 萧寻疼得耳中都在嗡嗡作响,转头好容易看清眼前情形,却觉心都凉了。 他道:“看来我们都不用走了!” 欢颜所用的毒向来不致命,这回用的迷烟更不过一时眩人眼目,方便自己脱逃而已。此刻烟雾散去,却只有萧寻砍倒的五匹马发挥了作用。 剩的两匹竟被两人合乘一匹奔过来追人;而剩的三人没了马,一样步行往这边赶来。 这七人并非狄人,身手都颇是高明,以他们目前的状况,大约只能束手待毙吧? 但欢颜却高声道:“快走,快走,他们追不上我们的!” 萧寻正想问她是不是在说梦话时,欢颜拉他道:“快,快上马!” 哪来的马? 萧寻忙转头,正见欢颜的雪马如一道亮白闪电般飞快自远方奔来。 小白猿也在马鞍上,因为马儿行得太过迅捷,它再也坐不稳,前臂扳紧马鞍,身体已被带得腾空,快和马背平行,一路尖叫不已。 萧寻呆呆看着,待雪马奔到跟前,才嘀咕道:“好马……这么忠心,一定也是公马吧?”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何时一枕逍遥夜,细话初心(二) 雪马果然不同凡响,驮着两人一猿依然奔得飞快;追兵若是舍得改作一人一骑,大约还是能追上的。(.无弹窗广告) 可惜萧寻盛名在外,都知他身手不凡,却不敢只两三个人冒险行动。 如此追逐,双方距离便拉得远了。 待欢颜找到一处狭谷拐进去时,天色早已墨黑墨黑。猎鹰还能不能看到他们虽说不准,但他们肯定已经看不到猎鹰了。 在遇到后来这群“狄人”前,都是萧寻带了欢颜骑马;但那一箭的确已将他所剩不多的元气耗尽,只能抱了欢颜的腰让欢颜骑马带着他走了。 欢颜再向山林间行了一段,只觉萧寻靠在自己身上的的躯体越来越沉,鼻间的呼吸却越来越热,问道:“阿寻,你感觉怎样?” 萧寻咬牙道:“呆会你扎一个箭簇在背上,然后骑马颠上半个时辰,你便知道我现在感觉怎样了!嗉” 欢颜道:“想来感觉也不会太差,不然你不至于还有这么多的话儿!” 萧寻叹气,真想伸手捏断小白狐的脖颈。 好在欢颜从来也就一张嘴儿不肯饶人,觉出萧寻支撑不住,立时找了一处僻静的山林勒住马,小心把萧寻扶下。[.超多好看小说] 小白猿极会拍马屁,明明对萧寻没多少好感,见欢颜待他温存,便也搭着手,很是殷勤“照顾”他。 好在欢颜的家当都在马上,各类药物用具取用都还方便,很快拿出当日沉修送他的珠簪,让小白猿拿在手中为她照明,自己则拿了小刀借着月光和珠光为他挖出箭簇。 她的小刀虽利,指触却温软柔和,又或许刀上另敷过什么药,微微地凉,却不见得有多疼暗。 他甚至很悻然地发现,他好像在吃醋。 为什么她随身的猿儿马儿狗儿全都是公的? 而且,浪迹天涯之时,她会想着把它们带上,却不会想着把他萧寻带上。 若不是这次委实伤重,只怕她还不肯亲自动手为他诊治,甚至还想着让小白猿为他敷药…… 四年,四年不见,好像他的心眼反而长小了…… ---------------------------------------------------- 因担心再被人追上,为萧寻包扎处理完伤处后,二人便继续上马前行。 欢颜向来没有方向感,一到夜里更是迷糊,还是萧寻强撑着辨明方向,指点她往东南方向行走。 可一旦入了山林,不过由着雪马觅路而行。走到后来,连萧寻都不知道到底走到哪里了。 最后,前方居然出现一处才七八户人家的小小村落,见有人经过,有两三只土狗开始此起彼伏的叫唤。 萧寻便道:“欢颜,我好像饿了。” 欢颜怔了怔,“你不会想吃狗肉吧?” 萧寻道:“如果你捉不了野兔野鸡,我不介意你迷倒一两条狗来喂我。” 欢颜闻言,果然在一户有狗的人家门前下了马,跑进人家竹蓠圈的小院里,老半天不见出来,也不知在折腾些什么,那狗儿却叫得越发凶猛了。屋里主人被惊动,在内叱骂道:“阿黄,半夜三更的,让不让人睡了?” 那狗便不叫唤了。 片刻后,欢颜出来,把手里一个黑乎乎的什么玩意儿在路边的枯草上擦了擦,塞进包袱里,继续上马赶路。 萧寻郁闷道:“那个……狗呢?” 欢颜道:“那狗挺胖的。” 萧寻道:“嗯,肉多。烤上两条腿,还可以把骨架留着,明天找口锅炖汤。” 欢颜道:“那狗挺嗓门挺大的,叫得真响。” 萧寻道:“你一用药,它自然便不响了!” 欢颜抬高了嗓音道:“那狗也叫阿黄!” 这回,便轮到萧寻不响了。 他们不敢在狄人居住的村落久呆,很快又离开小村,顺着水流声寻了处密林停下,让辛苦了大半夜的雪马自在喝水啃草,欢颜自己也走到溪边洗了手,用冷水拍着满是灰尘的脸。 萧寻却倚着处山石半卧着,自己取水袋喝了口水,疲倦地阖着眼休息。 欢颜自己也已是饥肠辘辘,料得萧寻给追杀一路更是又饿又累,遂道:“我带了薏仁米。” 萧寻不由地睁开眼睛,“你……在外行走不带干粮,带米?” “米最不占地方,一把可以煮一大碗粥。何况薏仁米性凉味甘,可健脾益胃、补肺清热、去风袪湿……还可美白肌肤,延缓衰老。” 萧寻叹道:“这个你可不能吃。你再白该和阎罗殿里的白无常差不多了!” “所以,我不吃,省给你吃吧!你比四年前难看许多呢!” “……”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还是出自欢颜口中,萧寻抑郁了。 如果不是给追得滚了一头一脸的泥尘,到现在没机会好好清洗,而且身上还穿着她那么小的衣袍,他这样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能给人评价为难看么? 可即便他是风度翩翩浊世佳公子时,她好像也没怎么高看他。 于是,片刻后,他还是把思维转到现实问题上来,“小白狐,煮粥得有锅灶。” “不用锅灶,能煎药就能煮粥。” 她从包袱里掏出方才在那人家门口拿出来的黑乎乎的东西,说道:“这个应该行。” 萧寻定睛看时,却是个缺了口的瓦罐,下方干干净净,上沿却结了厚厚一层污垢。 ==================================================== 猜猜,那瓦罐原来是干嘛滴?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优质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何时一枕逍遥夜,细话初心(三) 刚才她在那人家门口耽搁许久,难道就是在研究这玩意儿能不能煎药? 想起方才土狗叫得格外惨烈,他无力地说道:“欢颜,这好像是狗的食盆,乡下人家喂狗的。” 并且这户人家一定很小气,狗儿才会把瓦罐下面舔得那么干净…… 欢颜却不以为意道:“没事,我洗刷干净,再用火烤一遍,便是那狗有什么病,也不致于传染到你身上。嗉” 萧寻气噎,盯着她笑道:“好,咱俩一起吃,才不枉我们同甘共苦一场。咱这才叫患难之交,谁都比不上,对不?” 欢颜也不和他争论,招呼小白猿一起捡了柴枝,在萧寻旁边生了火,再到附近小溪将瓦罐清洗了,果然拿到火上细细烤上两遍,然后便捧了瓦罐对着火堆发呆。 萧寻已强撑着走到水边把自己的手和脸洗干净了,又头发里的灰尘碎屑拍了拍,草草绾好,自觉不会很难看了,却已牵引得伤处疼痛,手足无力,一阵阵地冒着冷汗。 转头看欢颜那模样,便知她又在犯迷糊,他忙忍疼起身,寻来些小石块,比着瓦罐的大小搭了个小小的炉灶,帮她引燃了,这才满头大汗地跌坐回山石边休息。 欢颜舒了口气,这才放了几把薏仁米,在瓦罐中注入水。 萧寻看她举止生涩,忍不住又问:“欢颜,你会煮粥吧?暗” 欢颜道:“我会煎药。” 萧寻沉思,然后道:“煎药和煮粥……嗯,应该差不多吧?” 于是,欢颜拿着她偷来的狗用瓦罐煮粥,――像煎药一样煮粥。 萧寻疲累之极,可看她跪在地上吹火,把自己吹得一脸黑灰,终于比他还难看,忍不住又问道:“你一个人在外面流浪这么久,每天都吃什么来着?” 欢颜道:“有镇子的地方就有客栈,怎会没吃的?便是山林乡村,有人家的地方也可以去和人家讨些吃的,没有人家的地方……” 她指一指小白猿,说:“它吃什么,我跟着吃什么。” 小白猿不知什么时候钻到了萧寻身边,正从它腰间小红裙的大兜里掏果子吃,有红的有绿的,有干的有潮的,再分辨不出都是什么果实,居然吃得不亦乐乎。 萧寻惊叹:“小白狐,你聪明,和小白猿一样的……聪明……快可以成仙了!” 火终于旺了,欢颜拍着身上的灰正对着弄脏的衣袍发愁,倒也没顾得上理会他称赞里的弦外之音。 而萧寻已卧到火边,只一阖眼,便沉沉睡去。 ---------------------------------------------------- 不知过了多久,萧寻在睡梦里闻到了阵阵香味,――嗯,焦香味。 他一惊坐起,欢颜的外袍并她一件厚实的狐狸皮大斗蓬便自他身上滑下。 身着单衣的欢颜正手忙脚乱地用帕子隔着从炉灶上端开瓦罐,然后吹着给烫了的手对着那罐粥发愁。 萧寻笑问:“煮好了?” 欢颜点头,又迟疑道:“好像有点不对……煮得太久了?” 萧寻道:“没事,煮得久,营养更好。” 欢颜一笑,待瓦罐凉些,依然用帕子隔着,将粥端到萧寻跟前,说道:“吹凉些再吃。可惜没有碗,不然舀在碗里吃着更方便。” 她这样说着,却也递过来一双筷子。萧寻看时,却是用坚硬的细树枝刮去树皮小心削成。 他牵过欢颜的手打量,果然发现食指和拇指指节上有磨出的小小水泡,还有烫红的痕迹。他叹道:“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当了十多年的侍女,反比娇小姐还娇弱几分。” 欢颜还没来得及生气,他已将欢颜的外袍披回她身上,柔声道:“自己这样娇弱,还不知道保重。如果着了凉,谁来照顾你?” 欢颜围着火堆煮粥,本觉不出凉意来,此时忙乱出的一身汗意被风一吹,果然觉得背脊生凉,不由地捏紧了衣襟,却道:“我自己便是大夫,还怕着凉?” 萧寻道:“好吧,我是怕大夫病了,没人照顾我。” 欢颜沉了脸。 萧寻已捧过瓦罐,却见里面果然已煮好一大罐的粥,只是米粒放得太多,稠厚无比,且颜色看着很有些不对。 他努力不去想今天以前是什么动物吃着这瓦罐里的食物,提筷便吃。 刚入口,他便顿住,默然望向欢颜。 欢颜便忐忑,问道:“不好吃?” 萧寻摇头,弯弯嘴角笑道:“没有,很好吃。只是……有些药味。” 欢颜便纳闷,拿了自己剩余的生米细看,说道:“的确是和些常用药材放一起了。难道是洗得不干净,药味渗进去了?” 萧寻道:“没事,药香也是香,我爱闻,也爱吃。” 他果然低头就着那瓦罐大快朵颐,吃得很是香甜。 欢颜见他狼吞虎咽,想起那条被她夺走饭碗的土狗,再想想萧寻素常的骄傲尊贵,心中渐渐也好笑起来,悄悄侧了头,唇角已向上扬起。 萧寻明晓得她多半在笑话自己,却是忍不住因她那欢喜而大感快慰,痛快淋漓地吃掉大半罐,才舒了口气,说道:“我差不多了。要不要我去煮些给你吃?” 欢颜接过瓦罐,向罐内看一眼,说道:“这么多我尽够了。” 她居然也不介意是土狗或萧寻吃过的瓦罐,拿过萧寻吃过的自制筷子便喝粥。 ==================================================== 不是尿壶啊!哈哈哈,口味没那么重啦!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何时一枕逍遥夜,细话初心(四)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嗉。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暗。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何时一枕逍遥夜,细话初心(五)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居。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好看的小说)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赭。(.)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何时一枕逍遥夜,细话初心(六) 欢颜摇头,“我还是!我就不信,我找不出破那血咒的法子,治不好你的眼睛!” 许知言淡淡地笑了笑,自己又捉了枚黑子,缓缓落子居。 他的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极漂亮,却沉沉如黑夜,无半点神采。 太子许安仁的二公子许知言,为元配太子妃李氏嫡出,因幼年一场大病而双目失明。 许久之后,才有名医诊出,他是在病中被人下了血咒才致失明。但许安仁觅遍名医,始终无法为皇家最尊贵的嫡长孙治愈双目。 欢颜是太子义女聆花的贴身侍女,也是聆花奶娘银姑的女儿。 聆花身份特殊,从小玲珑温顺,娴雅婉秀,在太子府上下口碑甚好;欢颜名义上虽是侍女,但有母亲娇养,倒比自家小姐俏皮些,又因母亲几度惊吓生病,常跟着为许知言治病的名医学医,居然颇有几分悟性。 许知言见她好学,便让她自由出入万卷楼,任凭她翻阅太子府的藏书,――太子许安仁自五岁立储,足足当了四十一年的太子,几度储位动摇,为了不给人抓住把柄,只作勤奋好学,搜罗了无数书籍,终日在万卷楼苦读。待地位稳固,却是一年也来不了三两次了赭。 但万卷楼所藏书籍已远不只万卷,其中不乏巫医之类,正是欢颜想学的。(.) 她活泼俏丽,常和许知言相处,渐渐和太子的几位公子都熟了,尤其是三公子许知澜和五公子许知捷。 几年相处下来,连目盲的许知言都明白,她已和许知澜心心相印。 所以许知言道:“若是三弟唤你过来下棋,只怕你应的就快了吧?” 欢颜嫣然一笑,双颊便现出一对深深的酒窝,愈发显得花颜明媚,面如莹玉。她向许知言做了个鬼脸,依然翻着自己的书。 许知言明明是个盲人,偏偏像是知道欢颜在做鬼脸,笑着摇摇头,继续落子。 一左手,一右手;一边白子,一边黑子。 竟是自己跟自己下棋。 却丝毫不错,仿佛看得到棋枰上经纬纵横的线条。 木梯忽被踩得咯吱咯吱响,一侍儿站在木梯口说:“欢颜,聆花小姐又在唤你呢!” “知道了!” 欢颜把医书合起,快手快脚地放回原处,看向许知言。 许知言笑了笑,“欢颜,我们打个赌,唤你的绝对不是聆花。” 欢颜脸上一热,低声道:“二公子又来取笑我……” 许知言拿棋子敲着棋枰,轻笑道:“谁取笑你?若论你品格气度,原也合适。只可惜……” 他慢慢落下一枚黑子,叹息。 只可惜欢颜是侍婢,三弟许知澜也罢,五弟许知捷也罢,待她再好,也没法名正言顺娶她为妻。 了不得是个妾。 这样灵慧聪明的女孩儿,只能是看人眼色行事的小妾而已。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千里庭闱云满眼,十年湖海雁惊心(一)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居。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赭。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无弹窗广告)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千里庭闱云满眼,十年湖海雁惊心(二) 他叹道:“你能醒便好。(.好看的小说)我真担心……” 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欢颜侧过脸,将面颊靠住他手掌,无声地抽泣着;那人便摸索着轻轻地搂住她的头,低低道:“没事了,没事了!凡事自己想开些,便不枉……不枉和我五弟千方百计救你一场。” “二……二公子……” 欢颜含糊地应着,也觉不出身上的疼痛,只是哭得浑身抽搐,仿佛一颗心被谁用铁棍捅穿了,放在火堆上来回翻覆地煎烤着。 二公子和五公子…莜… 目盲的许知言和她从不曾认真放在心上的许知捷救了她…… 她便不信,她便是给煎透了,烤熟了,她都不信,为什么许知澜会一手将她送上死路! 许知言的双目怔怔地对着前方雪白的墙壁,神色间有些无力。 但他终究诸兄弟中是最早和欢颜深交的一个,他终究是最了解她的一个。 他道:“三弟原不是那样的人。你只细想去,是不是……你无意间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或者……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连三弟都不敢再袒护你的那种?” 欢颜摇头,却忽然身体一僵翱。 目盲之人最是感觉灵敏,许知言已然发现,皱眉问道:“那是……什么事?” 欢颜身子有些哆嗦,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许知言苍白的面庞,低低道:“没什么,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三公子有时会说,其实他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连五公子和八公子都不如。” 许知言便不再问,淡色的唇紧紧抿着,许久才慢慢弯起。 一个凄凉之极的笑意。 他默然地抚着她的面庞,细致专注的神情,仿佛正用心地通过自己的指触感觉她最细微的一悲一喜。他柔声道:“欢颜,别想太多。我和五弟还在你身边。” 而欢颜已经哭倦了,湿湿的面颊无声无息地靠在许知言手上,仿佛已经睡着了,肩背犹在不时地抽动。 许知言觉出,顿下了指间的动作,出神地对着前方,自语般轻轻叹道:“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岂不是更好?若是真的举足轻重,才最可怕罢……” 他抬起手,在眼睛前方轻轻晃动。 依然一片漆黑。 他记得五岁时阳光最后一次照耀到眼底的灿烂和刺目。 那种灿烂和刺目,慢慢被岁月沉淀到记忆的最深处,却常在不经意间冒出来,用最璀璨也最凌厉的光芒,让他空茫地欢喜着,却更深地刺痛着。 屋中的烛火摇曳着灭了。 他自是不觉。 浅青的衣裳已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千里庭闱云满眼,十年湖海雁惊心(三)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超多好看小说]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居。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赭。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千里庭闱云满眼,十年湖海雁惊心(四) 萧寻从船舱上方跃下,船儿照旧向前平稳行着,几乎不曾颤动一下。 他静默片刻,答道:“夏大将军几度救我于危难之中,我也断不会让他女儿受半分委屈。” 夏轻凰一笑,拭了拭眼角,说道:“难道你也肯说句正经话。嗉” 萧寻拍拍她的肩,寻思道:“听说她在太子府里名叫聆花?” “是啊,聆花。” “这名字文雅娴静得很,不像是夏大将军取的名。” “义父一直为大吴征战沙场,何尝有机会替她取名?义妹两岁时,他倒是奉诏回京了,可惜还没到京师,就被人陷为叛逆,不得不逃往蜀地……父女俩都不曾有机会见上一面。[.超多好看小说]聆花这名字,多半是许安仁为了避人耳目为义妹另取的。” “何以见得不是夏夫人为爱女取的闺名呢?” “据说义母生她时颇有异象,连着数日梦见彩凤飞舞,临产那日更是梦着飞凤入怀,随即生下她。战时书信缈杳,喜报传去时,一时未得夫婿确信,便先取了个小名,叫作凤儿。暗” --------------------------------------------------- “凤儿,凤儿……” 是母亲在唤她么? 还是,记忆里另一个模糊得仿佛不曾存在的身影? 欢颜模糊地喊了声母亲,便听得耳边有人在唤道:“欢颜,欢颜,我是知捷。” 欢颜睁开眼,看到了许知捷贴近自己的放大的脸庞。 她皱了皱眉。 许知捷忙向后退一步,赔笑道:“你醒了?身上疼得可好些了?二哥总说你睡得还算安稳,瞧来是在骗我。梦里都在嘀咕着什么。” 欢颜道:“何尝嘀咕什么,可能是在说梦话吧!” 许知捷道:“做什么梦了?” 欢颜道:“也没什么,好像看到我娘了。” 许知捷静默片刻,叹道:“若是银姑姑还在,只怕聆花不敢这样过分。她怎么就忘了,银姑姑不但奶大了她,夏家出事,她更把亲生女儿扔到一边,带了她千里奔逃……我真看不懂她。难道她真的那么喜欢三哥?横竖我瞧着三哥原先根本没把她放心上。” “原先?”欢颜听出些言外之意,“那么,现在呢?他们……在一起了?” “没有。”许知捷眼底浮过一丝幸灾乐祸,“本来母亲说要为他们把亲事定下来,可前天皇祖父驾崩,宫里又要预备大行皇帝丧礼,又要预备父亲登基之事,谁还顾得了他们的亲事?” 欢颜一惊,这才注意到许知捷穿着素衣。 这里是东城的慈恩庙。 许知言性情孤僻沉静,常与方外之人交往,与这里的方丈净德禅师更是好友。 欢颜出事,眼见许知澜都攀上她,他情知难以挽回,阻了许知捷冒然出言相救,只在暗中设法,和许知捷买嘱了行刑的婆子手下留情。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千里庭闱云满眼,十年湖海雁惊心(五) 他们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太子妃亲生,尚德堂那些婆子得罪不起,何况也是有眼色的,料得他们也不敢再将欢颜带回太子府,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把欢颜当作死人由着他们运了出去。日后便是上头发现追查,大可说是欢颜自己命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 如今,欢颜已慈恩庙调养了一个多月。 这兄弟俩何等尊贵,自能觅来天底下最好的伤药补药来为她调理。太子妃管束得紧,许知捷每次出门都有大批扈从相随,又是众人皆知的少年心性,无故到寺庙中来,自是不便;许知言倒是常来探望,有几日直接便留宿于庙中,只是他素来寡言少语,大多时候只是与欢颜安静相对,沉默地把玩着他的棋子。 欢颜虽是侍女,但有母亲银姑疼惜娇养,从小吃穿用度和小姐聆花并无太大差别,别说粗活重活,连端茶送水之类的活儿都很少会去使唤她。 前年银姑去世,欢颜已经长成,生得清美飘逸,灵慧动人,又有诸公子明着暗着照应,家中上下仆役侍从谁敢对她不敬?聆花娴静温雅,也从不管束她,由她自在读书学医,日子过得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还富足悠闲,几乎不曾受过什么委屈。(.无弹窗广告) 如今亲如姐妹的小姐和山盟海誓的心上人联手要致她于死地,那等黯然绝望恰如山崩海啸,堪堪将她压得透不过气来。 过了这许多日子,她自觉身上的伤口痊愈得差不多了,可心头的创伤却日复一日地溃疡着,怏怏的连话都懒得说。许知言静默相陪,倒也合了她的心境。 前日许知言刚刚到庙中,便有从人上前附耳低语了什么。他神色未变,照例和净德禅师叙了话,又问了欢颜起居,才不急不缓离去。 早猜着必有变故,再想不到竟是顺成帝驾崩。 欢颜问向许知捷:“皇上驾崩,你不在宫里守孝,还到我这边来?莜” 许知捷笑道:“这时候宫内宫外都忙乱得很,我找个借口离开,连跟的人都少,正方便来瞧你。” 从来帝王之家最是无情。太子许安仁四岁立储,当了四十一年太子,其间几度险险被废,多少年风雨过来,虽然表面还是君慈子孝,可两人间的父子之情还剩多少,只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至于许知捷,本又隔了一层,对这所谓的皇祖父更是既惧怕又鄙夷,能不见就不见,能躲着就躲着,凭太子妃怎么劝导训斥,总不去亲近。如今听说祖父死去,也不见有多少戚意。 欢颜叹道:“五公子,你这不是胡闹吗?若给人发现了奏上一本,就是有太子和太子妃袒护,也难免给责罚。”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千里庭闱云满眼,十年湖海雁惊心(六)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莜。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好看的小说)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翱。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小说在线阅读。 银屏梦与飞鸾远,只有珠帘卷 (一)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嗉。(.无弹窗广告)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暗。(.无弹窗广告)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银屏梦与飞鸾远,只有珠帘卷 (二) 眼看对方重追不舍,许知捷呼吸渐渐急促,几次险些被暗器伤到,欢颜大急,拍打他后背说道:“五公子!知捷,知捷,你放我下来!” 许知捷不理,顿下身劈开前方拦住自己的刺客,飞脚将他们向下踹落,趁着下方刺客救援同伴时又往前飞奔。 欢颜道:“知捷,我一介小小侍婢,算得了什么?你如今何等尊贵,若因我出什么事,我真真是百死莫赎了!嗉” 许知捷哼了一声,道:“你当我傻子么?我瞧着你就是不想活的模样。” 他说罢,却顿了身,忽笑道:“不错,你不过小小侍婢,他们追杀你做什么?你在这里等着,我把他们引开,呆会过来找你。” 欢颜吓了一跳,忙道:“不错,他们不会拿我怎样。[]你先顾着自己逃命要紧罢!” 话犹未了,身体被往下倾落,眼前顿时绿暗一片。 许知捷将她放在灌木丛后一处凹下的部位,解了她惹人眼目的白狐斗蓬垫在她身下,匆匆拉了些枯黄的藤萝将她掩了,说道:“你藏好,我不过来,你千万别出来,知道吗?” 欢颜待要说话时,许知捷伏下身,黑黑的眼睛透过藤萝笑得弯弯看向她,“千万别动啊,若因你出什么事,你可是百死莫赎了!暗” 欢颜张张嘴,待要说什么,许知捷隔了绿萝将她探上来的额亲了一亲,低低道:“咱们都不能出事,我等着娶你呢!” 欢颜愕然。(.好看的小说) 许知捷已一跃身飞起,轻松地飞向正奔袭过来的刺客,喝骂道:“你们到底谁派来的?先帝刚刚驾崩,便这样等不及了?看小爷这便送你们去伴驾吧!” 但闻惨叫和斥喝连连,却是越来越远。 许知捷虽然看着憨痴年少,到底出身皇家,见惯了争权夺利,一被人刺杀立刻猜到是朝中有人想暗算他,听得欢颜满手冷汗,只觉心中一根弦绷得紧紧的。 她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在飞过落叶的沙沙声回旋,身子似乎被山石的冷意侵透了,渐渐冻得麻木。眼前尽是枯黄的藤萝叶子,死去的叶子。来年这满山遍野的草木再度被吹风吹绿时,这些掩护她周全的藤萝想必已尸骨无存。 想着许知澜曾送她两盆绿萝,她小心养护在窗口,倒也常年碧绿。 却经不起人的心都随着这冷萧萧的秋意凋零了。 她眼底又涩痛,忙用力霎了霎眼,把泪水逼了回去,侧耳静听山间再无人声,慢慢坐起身,揉捏自己崴了的脚。 她在医术上颇有天分,又有名医指点过,虽然只在太子府内偶尔行医,但医术着实不错,自有法子为自己医治。她扶着树枝慢慢走了几步,寻着一两昧草药,嚼碎了敷于伤处,拿帕子扎紧了,便不像原来那样疼得厉害。 看看天色渐晚,她既担心许知捷能不能平安脱身,又担心他找不回她的藏身之处,遂披了白狐斗篷,寻着根被他们打斗间斫断的白桦枝,也顾不得摘去上面金黄的枝叶,当作拐杖慢慢柱着往山下走。 走不多远,又听有打斗声由远而近,不觉大惊,忙藏身到一株大树后,悄悄往外窥探时,却还是原来那群刺客,正追逐着一名白衣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眉目俊朗,神情潇洒,腰间别了一枝玉笛,手中却持了一把宝剑,正和那群刺客斗得正狠。 =================================================== 介个少年,不难猜到是谁罢?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银屏梦与飞鸾远,只有珠帘卷 (三)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嗉。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暗。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银屏梦与飞鸾远,只有珠帘卷 (四) 他虽是笑语晏晏,可不知怎的,欢颜总觉得他的声调像在微微打着颤,尾音中似萦着一丝虚弱。 抬眼看他神色,也不复原先的风姿焕发。 脸庞苍白,唇色青紫,眉宇间微见焦灼。 他是知道自己中了毒的,却不晓得他知不知道这毒性有多强烈。 欢颜正要提醒他时,萧寻忽然脚下一滑,抱着她的手臂顿时一软,她已自他怀间跌落,却无法在倾斜的陡坡站稳脚跟,身体飞快往山下滑去嗉。 欢颜大惊,忙试图抓住什么稳住自己身形时,坡上的石头、草丛和灌木飞快自手边滑下,怎么抓不住。 正在头晕目眩时,但闻萧寻一声清叱,身体飞快落下,恰将她兜头抱入怀中。但他亦已是强弩之末,最后一式已经耗光所有的力气,终究连他自己都稳不住,抱了她一路往下飞滚。 后背和双腿被参次的石块磕得疼痛,但她的头和身体被他紧紧拥着,铺天盖地都是这少年陌生却让人安宁的气息。 她心中莫名地便镇静了些。 隐隐地,她想着,这样地死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不用活着看许知澜把柔情脉脉的眼神投给其他女子,也不用细想他该有多狠的心才能将海誓山盟的心上人一手推向绝境暗。 如果她从此再不在他眼前出现,也不知他日后会不会因为他的狠心而后悔。 可时至今日,她为什么还要介意他会不会后悔呢? 母亲从小便告诉她,即便她是个侍女,也不必为此自卑。有才有识有傲骨,便会有旁人不敢小觑的高贵。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与门第和血统无关,更不是带着一股子铜臭味的富贵可以比拟的。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她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可她……却潸然落下泪来。 在垂死之际,在一个陌生少年的怀里。 -------------------------------------------------- 醒来时似乎全身的骨骼都在疼痛,倒也不觉得山间有多么地寒冷。 她睁开眼,漆黑的苍穹将满天的星子倒映在她眼里。 她躺在自己软软的斗蓬上,身上盖着件厚厚的白袍。 定定地看了好久,看到肩袖处的黑色血迹,她才想起这是那个萧寻的外袍。 她赶忙坐起,才看到只穿了夹衣在一旁打坐的萧寻。 夜色下,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得可怕。看到她起身,他也没有动,只是抬眼向她笑了笑,低哑着说道:“小白狐,自己找回家的路吧!我没法送你了!” 欢颜不答,站起身望向此时看来高不可攀的山丘。 萧寻伸出右手,从一旁抓出一个小小包裹,放到她的脚边,说道:“这里有一点干粮,你不怕黑的话,就在就从这里往南走。估计到天亮时便会看到村庄了,自己雇辆车回去吧!”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银屏梦与飞鸾远,只有珠帘卷 (五)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嗉。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无弹窗广告)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暗。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优质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银屏梦与飞鸾远,只有珠帘卷 (六)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嗉。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暗。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遇合一时,英雄千古,谁是高强手(一) “的确因为猫眼石,却不是普通的猫眼石。” 夏轻凰轻笑。 “当年国主恋上了如今的国后,可国后也是个出身不凡目高于顶的人间绝色,恰家中藏有一枚大猫眼石,号称举世无双;而国后扬言也要嫁个举世无双的夫婿,见国主提亲,遂要求他去找个一模一样的猫眼石来作为聘礼。” “于是那半年,国主想猫眼石想疯了,把自己住的楼宇改作了猫眼楼,又建了现在你住着的这栋凤仪楼,喻意为有凤来仪,打算娶回她后让她住在这里。所幸国主鸿福,此楼落成之日,猫眼石也找到了!后来国后带了那对猫眼石做为陪嫁,就在猫眼楼里成了亲。” “原来如此。”欢颜不禁感慨,“若是有缘时,老天爷也愿意成全吧?阄” “国主所住之处常有心腹之人来往处理事务,所以婚后国后都是住在这里,国主登基后才搬进宫去。” 夏轻凰感慨,目光在楼内逡巡,“太子前去吴国求娶公主前,曾下令将这里整饬翻修,谁都知道这座凤仪楼将会留给未来的太子妃住。但迎回聆花后,这座凤仪楼就是空着,他也从不提让她住进来!” 欢颜不由看向四年前就被搬进来的她的嫁妆箱笼,然后慢悠悠道:“他不让她住,那是他的事,也和我无关。哦” 夏轻凰不觉苦笑,“嗯,与你无关,只是聆花倒霉,遇到了太子这样心狠意狠的人。” 欢颜想起萧寻说过聆花被迫四年堕胎六次的事,倒也忍不住好奇萧寻的手段,问道:“萧寻怎么着她了?” 夏轻凰的脸便渐渐地涨红,憋了好久才道:“开始我只知太子冷落她,后来……聆花小产,大出血,还不敢告诉人,只叫人悄悄来求我。我才知道……太子从未跟她圆房,在吴都时便安排了一个身材相若的随从和她行房……” “她到蜀都后才渐渐察觉,可身边的亲信全被太子换光了,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就是偶尔见到吴使都不会给她机会说话,何况这些事本就难以启齿。而那个随从……奉命扮作内侍一直跟在她身边,见她怀孕,也不敢让她生下来,悄悄去寻游医开了堕胎药,差点送了她的命……” 欢颜也是骇然,再不想萧寻居然敢这样对聆花。 她好歹是吴国公主,好歹是他拜过堂的妻子…… 但她终于发觉了她和萧寻还是有一点相似之处的。 若不是他们自己认可的婚姻,拜天地在他们看来便和过家家无异。 欢颜是因为死心眼惯了的,而萧寻……完全把那桩婚姻当作了一场政治交易了吧? 欢颜问道:“她是太子妃,又是长媳,总有机会见国后吧?怎不告诉国后娘娘?” 夏轻凰冷笑道:“国后只太子一个孩子,极其溺爱,几乎无人不知;国主后来虽奉太后懿旨纳过几个妃嫔,生过几个皇子,可始终敬爱国后,其他妃嫔皇子根本无法和他们母子相提并论。国后、国主都偏帮太子,太子妃能到哪里说理去?” 她想了想,又自叹道:“想来太子回蜀后一定和他们说起过聆花不是夏家女儿的事。这话我从未信过,但如果国主和国后早就认识义父义母的话,可能立刻就认同了太子的说法。怪不得难得几回家宴见面,聆花那样殷勤,国后始终不冷不淡……” 聆花容貌并不出色,五官既不像夏一恒那样粗犷,也不像叶瑶那样精美夺目。萧旷和柳后听了儿子的话,再回过头来看聆花,无论是五官还是气质,自是越看越不像。再猜疑真正的夏家小姐不知给她害到怎样的地步,更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了。 欢颜也不知该不该同情那位锦衣玉食的太子妃了,好久才问:“她……是不是堕了好几次胎?难道萧寻把那随从留在聆花那里,让他天天强……强她……” 夏轻凰虽比欢颜大些,到底是个黄花闺女,听着也觉得尴尬,困难地答道:“想来……想来还不至于。聆花找我哭诉了几次,一腔幽怨,好像说现在反而只有那个男人还肯把她当回事儿……” 她思忖着,苦笑道:“其实……也只他算是她的男人吧?常在一起也不奇怪……只是怀了那么多次却不敢生下来,也够惨。我每次见她,都觉得她好生可怜。” 欢颜道:“她诬陷我害死大皇子时,还因为和我的姐妹情深掉了许多眼泪哩!那时我都快给打得断气了!” 夏轻凰呆了呆,声音便沉郁下来,“你就这么恨她?” 欢颜道:“你还指望我喜欢她?” 夏轻凰道:“她闲着时找我聊天,常提到小时候的事……堆完雪人一起搓手取暖,饿了彼此谦让同一张大饼,乳娘把她的新棉衣给你穿,把自己的棉衣改小给她穿……” 欢颜的目光便不知不觉间怅惘起来,“是啊,曾经那样,所以我不知道她后来怎会这样。” “也许,只是害怕吧?” “害怕?” “除了眼前的富贵,她其实贫瘠得很。没有人真的疼爱她,她也没有你的才情和美丽。她只是怕她连仅有的富贵都失去了,所以才一时糊涂,做出那些事吧?” “然后呢?” “嗯?” “轻凰姐姐是要我把凤仪楼让给她,还是想让我劝萧寻和她圆房?” “你……说笑了!” 夏轻凰指向对面的猫眼楼,“看到没有?一楼灯火通明。萧寻正和心腹将士们议事,却将我排除在外。” 欢颜怔了怔,“为什么?” “如果我猜得没错,明天他的安国寺之行,必定没那么简单。聆花……表面上的富贵尊荣,只怕都已到头了!” “这可奇了,就是他在安国寺暗中施展什么计谋,和困在太子府里处处受监视的聆花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但他避着我,必定是因为聆花。” 夏轻凰也微露疲倦,“我每每因聆花和他争执,所以他万事不会避我,独与聆花相关的事,必会把我排除在外。” “可聆花也没犯什么错。就是那……那件事,也是萧寻自己的授意,总不致抓她这个错儿吧?”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遇合一时,英雄千古,谁是高强手(二) 若是看到她这样的行止还敢存非礼之念,或打算卖她去青楼,吃上几颗熊心豹子胆都不够。 萧寻道:“那蜘蛛……你不放了吗?” 欢颜道:“这蜘蛛身上有了你身上的剧毒了,若是放了,以后咬了人,只怕寻常的大夫都治不了了!嗉” 樵夫忙道:“不错,不错,放不得,放不得!我们还得在山里砍柴呢!” 萧寻道:“可你放在自己身上,不怕它咬你吗?” 欢颜愁道:“我怕呀!我只在山中找了些驱毒虫的寻常草药涂在身上,未必有用。可我不知拿这些蜘蛛怎么办。” 萧寻道:“不然索性捏死它们算了吧!” 欢颜道:“我只学过救人,没学过杀生。” 萧寻半晌无语,却觉被蜘蛛咬过的地方越发地麻痒,全身的肿胀感越发强烈,喃喃道:“是不是肿得更厉害了?暗” 樵夫已经喝不下水,很肯定地向他点了点头。 欢颜上了车,抱着膝坐在他旁边,蹙了她秀美的眉发呆。 她的袖子正垂在萧寻的手边,却无法给萧寻带来半丝绮念。明明双手已经失了知觉,他总像感觉到她的袖子里有什么在动呀动,随时要钻出来咬上他几下。 萧寻透不过气来,艰难地说道:“喂,小白狐,你能不能把你的袖子拿远些?” 欢颜往她袖中掏了一掏,片刻后掏出条极大的蜈蚣来,说道:“我昨夜明明熏了药草引蜘蛛的,谁知引来了这个。[.超多好看小说]书上没记载过它的毒性能不能克制你所中的阴凉之毒,但我想了许久,总觉得也该是相克的才对。要不,咱们试试?” 纤白如玉的细巧手指捏着那条张牙舞爪的绝大蜈蚣,不紧不慢地凑到萧寻的脖颈间。 萧寻直接晕了过去。 --------------------------------------------------- 再有些神智时,萧寻只觉周身滚烫,鼻间尽是氤氲的药味,似正被人扔在药罐里活活地煮着。 萧寻几乎立刻就想起晕过去前凑来的大蜈蚣,立刻就想到那只小白狐千奇百怪的疗毒法子,未待睁眼便惊叫着跳起来。 旁边有人惊呼,伴着水桶碎裂、水流哗啦倾地的声音。 萧寻踉踉跄跄地稳住身形,才发现自己正身在一家客栈,两个小二模样的人正站到墙角边惊惶地望着他。 屋中已是水漫金山,浴桶的碎片飞得四处都是,一些叫不出名的药草飘在水上,也有些粘在他身上。 他定定神,才觉身上的肿胀已消了大半,连手足间都开始恢复力道,才能一惊之下生生地击碎了这只浴桶。 小白狐并没拿锅煮他,应该只是在用药浴给他解毒吧? 可他把浴桶都给打烂了…… 正迟疑时,房门开了,欢颜浴着阳光站着,白衣亮得晃眼,看不清她的容貌神色。但听她轻松地说道:“看来恢复得不错,力气真大!” =================================================== 遇合一时,英雄千古,谁是高强手(三) 萧寻见自己只穿着底|裤,不免尴尬,忙到床边去寻衣袍,却哪里找得到? 欢颜已小心踩着屋里没有积水的地方走进来,仔细地打量着他,仿佛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般满是审视。 她道:“若是按这个疗法来,再有两天便可除尽余毒了。不过……咱们换个治法可好?” 萧寻顾不得问她为什么要换个治法,翻着床上衾被郁闷地问道:“我的衣袍呢?” 欢颜道:“又脏又破,早就扔了。” 萧寻问:“那我穿什么?嗉” 欢颜道:“等我治好你还有钱剩时,你自己让人去买一套罢。” 萧寻想起她没钱雇人送掉了他的宝剑,刚想问她哪来的钱时,脱口而出时却在问道:“我的玉笛呢?” “当了!” 欢颜从袖中取出一张当票,递到他跟前,“我瞧着那玉还行,可当铺老板非说是破石头,当了五十两。买药已经用去三十多两了,又买了套我自己穿的衣袍,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当么?” 萧寻身上除了条底|裤再一无所有,她审视他的目光让他疑心她是不是估量着他值多少钱,能不能把他也给当了。 他终于坐倒在床沿,无力地说道:“没有了……不过,我手下很快会找来,那时便有银子了……暗” 欢颜便点头,“想来你手下会带来你的行囊。那就不用买了,横竖你得养着,不用出门。” 欢颜说着,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萧寻不顾小二正在一旁清理碎屑污水,湿淋淋的身子便钻入棉被中,捏着当票哀叹:“五十两!大小姐,你怎不去试试,五千两能不能买个这样的笛子来!” --------------------------------------------------- 萧寻的手下,只怕也没法在这不起眼的小镇客栈里找到光溜溜连件衣服都没有的萧寻。既然身体渐复,他当然也不肯终日窝在衾被里发霉,到底让小二只在房钱上扣出钱来,先去买了套布衫来,至少可以出门给部属留下点讯息了。――幸亏欢颜预交了十日房钱,暂时不用担心被人扫地出门。 欢颜住在他隔壁的房间,买了百来种药在房中,每天早晚便丢出去一包让小二煎给萧寻服用。萧寻服了,却腹泻不止,一夜起来二三十次,第二天软在床上几乎不能动弹。 竟比给毒蜘蛛咬后那般全身肿胀还要无力。 欢颜每天四五次过来诊脉,不过问问他的病况,便照旧回到自己房中,闭门不出,连一天三顿的饭菜都让小二放在门口。萧寻留心察看时,她竟有一半的时候根本没取食过。便是拿进去的,吃得也很少,再不知终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做什么。 眼看着已是第四日,萧寻不但全身肿胀尽消,连原来的那点肉都瘦干了,却快露出骨瘦如柴的模样来。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遇合一时,英雄千古,谁是高强手(四) 欢颜再来给他诊脉时,他禁不住苦笑着问:“小白狐,你不是说,我不过两三天便能恢复了吗?这是闹的哪桩?” 欢颜道:“若用原来的疗法,这时早该好了。只是我想试试别的药能不能解这毒,不想会这样闹肚子。待我再想想,明天再换几味药,辅以针灸治着试试。” 萧寻猛地悟出她的意思,登时恼怒,“你在拿我试药?你把我当成你养的阿黄和小白了?嗉” 欢颜怔了怔,说道:“之前我不是说过了,要换一种疗法试试吗?你并没有拒绝。” 萧寻冷笑道:“我只听说大夫们想方设法让病人痊愈得更快些,还没听说有大夫拿还未痊愈的病人试药的!” 欢颜见他眉目冷厉,声音便低了下来:“我很少遇到有人中这样的毒,自然要试一试。[]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 萧寻怒道:“我当然不愿意。你去问问天下所有的病人,有谁愿意遇到你这样的大夫!” 欢颜便不再说话,垂了头慢慢走了出去。 自从受了杖刑,她本就清瘦了许多,本来在慈恩寺中一日三餐都有人照应,许知言、净德大师等人又常过去好言开解,如今流落在外,再无人管她,越性连饭都懒得吃,身形更是纤薄如纸暗。 萧寻不解其缘由,但见她出门时寥落清寂,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立时开始后悔不该和她较真。 想来只是个认真的医者,太专注于钻研医道而已,并非有心为难他,更不晓得他身份尊贵,他又何必大动雷霆? 何况若不是正好巧遇她会解毒,只怕他早已中毒而亡,在东山脚下与草木同朽了。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此咆哮,着实万万不该。 萧寻思量着,正要起身去找那只至今没细问姓名来历的小白狐道歉时,那厢小二敲响了房门。 “那位女客官留下了这几包药,说早晚服用,两三天便没事了。” 萧寻一怔,问道:“她人呢?” 小二道:“已经退房走了。” 萧寻大惊,也顾不得闹肚子闹得体虚足软,推门便奔了进去。 --------------------------------------------------- 往东山方向的大道上急奔了一阵,他终于瞧见了欢颜,忙几步追上去拦住,笑唤道:“小白狐!” 欢颜正低着头慢吞吞走着,给他火急火燎奔到前面一拦,倒也吃了一惊,恍恍惚惚的眼神慢慢收敛回来,望向眼前的少年,问道:“还有什么事?” 萧寻嘻嘻笑道:“我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了。告诉了我,我回头好去那寺里找你。” 欢颜看一眼东山的方向,说道:“我的名字,我忘了。” 她绕过萧寻,继续往前走。 ================================================== 祝大家圆蛋快乐,新年如意哈! 顺便问一问,连载至今也有两万多字了,大家对这部小说的感觉怎么样?虽然开头有点虐,但后面我是打算尽量写活跃些的,尤其是欢颜和萧寻的对手戏,尽量让小说欢乐些。可我不知道大家习不习惯这样的转变哦!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知言番外 :若待明朝风雨过,人在天涯,春在天涯(一)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嗉。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暗。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知言番外 :若待明朝风雨过,人在天涯,春在天涯(二)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嗉。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暗。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知言番外 :若待明朝风雨过,人在天涯,春在天涯(三) 欢颜摇头,“我还是!我就不信,我找不出破那血咒的法子,治不好你的眼睛!” 许知言淡淡地笑了笑,自己又捉了枚黑子,缓缓落子嗉。 他的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极漂亮,却沉沉如黑夜,无半点神采。 太子许安仁的二公子许知言,为元配太子妃李氏嫡出,因幼年一场大病而双目失明。 许久之后,才有名医诊出,他是在病中被人下了血咒才致失明。但许安仁觅遍名医,始终无法为皇家最尊贵的嫡长孙治愈双目。 欢颜是太子义女聆花的贴身侍女,也是聆花奶娘银姑的女儿。(.) 聆花身份特殊,从小玲珑温顺,娴雅婉秀,在太子府上下口碑甚好;欢颜名义上虽是侍女,但有母亲娇养,倒比自家小姐俏皮些,又因母亲几度惊吓生病,常跟着为许知言治病的名医学医,居然颇有几分悟性。 许知言见她好学,便让她自由出入万卷楼,任凭她翻阅太子府的藏书,――太子许安仁自五岁立储,足足当了四十一年的太子,几度储位动摇,为了不给人抓住把柄,只作勤奋好学,搜罗了无数书籍,终日在万卷楼苦读。(.无弹窗广告)待地位稳固,却是一年也来不了三两次了暗。 但万卷楼所藏书籍已远不只万卷,其中不乏巫医之类,正是欢颜想学的。 她活泼俏丽,常和许知言相处,渐渐和太子的几位公子都熟了,尤其是三公子许知澜和五公子许知捷。 几年相处下来,连目盲的许知言都明白,她已和许知澜心心相印。 所以许知言道:“若是三弟唤你过来下棋,只怕你应的就快了吧?” 欢颜嫣然一笑,双颊便现出一对深深的酒窝,愈发显得花颜明媚,面如莹玉。她向许知言做了个鬼脸,依然翻着自己的书。 许知言明明是个盲人,偏偏像是知道欢颜在做鬼脸,笑着摇摇头,继续落子。 一左手,一右手;一边白子,一边黑子。 竟是自己跟自己下棋。 却丝毫不错,仿佛看得到棋枰上经纬纵横的线条。 木梯忽被踩得咯吱咯吱响,一侍儿站在木梯口说:“欢颜,聆花小姐又在唤你呢!” “知道了!” 欢颜把医书合起,快手快脚地放回原处,看向许知言。 许知言笑了笑,“欢颜,我们打个赌,唤你的绝对不是聆花。” 欢颜脸上一热,低声道:“二公子又来取笑我……” 许知言拿棋子敲着棋枰,轻笑道:“谁取笑你?若论你品格气度,原也合适。只可惜……” 他慢慢落下一枚黑子,叹息。 只可惜欢颜是侍婢,三弟许知澜也罢,五弟许知捷也罢,待她再好,也没法名正言顺娶她为妻。 了不得是个妾。 这样灵慧聪明的女孩儿,只能是看人眼色行事的小妾而已。 ================================================== 为君憔悴尽,百花时(一) 欢颜神情一黯,忙笑道:“像如今这样安然度日,岁月静好,欢颜已经心满意足,又岂敢奢求别的?” “岁月静好……”许知言神思一恍惚,摆手道,“你去吧,别让五弟久等了!” 欢颜嘻嘻一笑,行礼退开。 临下楼梯,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坐在角落里,仿佛与外面所有的喧闹和繁华隔绝开来,安静如高蹈于山间的隐者。 欢颜下楼来,才觉外面风卷落叶,凄瑟瑟的冷意。 她抱了抱肩,便见太子第五子许知捷从那边梧桐树下奔出,解了蹙金麒麟紫缎披风把她兜住,笑道:“你也不看看这天,看你明儿着了凉,我可不给你传太医!” 欢颜瞧他穿着单衫,“嗳呀”一声道:“谁要你传太医呢,我自己医术也不赖罢?倒是把五公子冻坏了,太子爷怪罪下来,我才担当不起呢!嗉” 她待要去解开披风时,许知捷已握了她的手不许她动弹,说道:“我自幼习武,哪里怕冷?咱们快走,三哥等着我们去喝酒,还说呆会儿带我们去骑马呢!” 三公子许知澜…… 欢颜的眼睛忽然亮了。(.好看的小说) 她的眼睛颜色比旁人浅淡,略觉透明,带了些如湖水般的碧色,此时竟像是盈满了春意。[.超多好看小说] 她一拉许知捷的手,说道:“咱们快走,别让三公子等着。” 许知捷携了她的手一路往前奔着,笑道:“欢颜,我说了多少遍,你怎生叫别人我不管,只别唤我五公子。你叫我知捷,我听着更喜欢。暗” 欢颜吐了吐舌头,“我可不敢。你是皇孙,以后还会是皇子,到时治我个大不敬的罪名,我还活不活了?” 两从侧门出来,便见一辆朱幄翠缨的华丽马车候着,车上已立了一位年轻公子,也不过弱冠年龄,却眉目冷峻坚毅,举手投足都有沉凝尊贵的气势透出。 欢颜远远见着,面颊便微泛着红晕。 秋色便妩媚起来。 见他们过来,许知澜已步下车来迎着。 他虽是兄长,但五公子、八公子都是太子妃嫡出,身份反尊于他,待五公子许知捷上了车,他才扶了欢颜跟着上车,舒了眉眼笑道:“就晓得五弟不记得给你带件大衣裳。好在车里有前天你出行时穿的披风,快换上吧!” 看着马车在随从们前呼后拥下离府,门口的奴仆窃窃私语,无非艳羡欢颜出身卑贱却能如此得众公子青眼,想来早晚是这太子府的半个主子…… 欢颜骑的的确是那匹乌骊马。 神骏,温顺,难得的好马。 欢颜喜之不胜,回来时也不乘车,换了件小厮的服饰,径骑了马回府。 许知捷兴高采裂地跟在她身后,陪着她把马儿送入马厩,欢颜兀自恋恋不舍。 ================================================== 一个开头,写了四五遍,推翻四五遍,便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亲们如果觉得喜欢请收藏下吧!收藏的人多了俺就开始更新,现在先埋头存稿罢! 饺子写得慢,更得慢,但坑品还是很好的,没有一部烂尾,没有一部太监,对不对?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为君憔悴尽,百花时(二) 许知澜将缰绳交给马夫,站在场院里冲他们微笑。 那时已是傍晚,落霞满天,夕阳浸在云层里,些微的光芒,周围俱笼在淡淡的暮色里。但许知澜静静站着时,他一身织锦的华衣,整个人像散着阳光般的柔柔光辉,让欢颜禁不住地欢喜。 许知捷摸着乌骊马的脑袋,只顾赞着这马儿好,又道:“欢颜,我瞧着这马也和你匹配,要不,我隔天去和父亲要来给你,怎样?” 欢颜撇撇嘴,“我又没法儿养马,要来又有什么用?” 许知捷道:“没事,我帮你养着,你要骑时直接到我那边骑走便的,――我陪着你出府,再不怕别人拦的。嗉” 欢颜笑嘻嘻地不说话。 许知捷看她眼神,才发现她虽然摸着乌骊马的脑袋,却不时望向许知澜。 那笑意盈盈,看着是对着乌骊马,但更像是对着许知澜。 她的灵慧美丽,乌骊马不懂得,许知澜却懂得。 许知捷心底发酸,怏怏地走出马厩,向许知澜道:“三哥,既然欢颜喜欢,你何不把那马匹要下来养着?以后欢颜要骑时,自己便能骑走了,岂不方便?” 许知澜淡淡一笑,踏步往外走着,说道:“你可又胡说了!这是皇上赐下来的,父亲也不好随意赐给他人。暗” 许知捷道:“我们只说自己要的,算来还是一家子,皇祖父也绝不会怪罪的。” 许知澜摇头,“五弟,你不晓得其中厉害。御赐宝马,若有什么闪失,只怕……” 他们兄弟并肩走了出去。 欢颜已听不清许知澜在说着什么,呆呆地站在乌骊马边,看他们身影消失,心下有些怅然。 这时,但见许知澜的心腹随从奔过来,恭恭敬敬向她行礼,说道:“欢颜姑娘,三公子让小人传话,大后天他和朋友约了去千秋山看枫林,让姑娘预备好男装,到时他好带了姑娘一起过去。” “好!” 欢颜笑着应了,心情便雀跃起来,连暮夜里的满目秋色都不觉得凄瑟了。 天气再冷也不要紧,重要的是,人的心里能留有一片春意。 -------------------------------------------------- 两天后,因为大哥的死,许知澜并没能去千秋山;而欢颜心头的春意,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乱棒打散。 她到底没能和许知澜携手游千秋山,看红枫似火,映亮半边天空…… 尽蜀鹃啼血烟树中,唤不回一场春梦。 她隐约听到自己呜咽,然后有微凉的指尖抚着她的额。 有熟悉的男子声音在耳边低沉唤道:“欢颜,醒了?” 她的眼皮重逾千钧。有温热热的水滴漫过那沉重的眼皮,慢慢地溢了出来。 那微凉的手指抚过她的面颊,触到那湿润的一片,便顿了一顿,缓缓地移到她的眼角,慢慢地为她拭泪。 =================================================== 想一想,还是更吧!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 停更的日子没有跑去攒文,跑去游戏了!还是有人鞭策我时写得比较快(呜呜,我该有多么的不自觉啊!) 为君憔悴尽,百花时(三) 他叹道:“你能醒便好。我真担心……” 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欢颜侧过脸,将面颊靠住他手掌,无声地抽泣着;那人便摸索着轻轻地搂住她的头,低低道:“没事了,没事了!凡事自己想开些,便不枉……不枉和我五弟千方百计救你一场。” “二……二公子……” 欢颜含糊地应着,也觉不出身上的疼痛,只是哭得浑身抽搐,仿佛一颗心被谁用铁棍捅穿了,放在火堆上来回翻覆地煎烤着。 二公子和五公子…嗉… 目盲的许知言和她从不曾认真放在心上的许知捷救了她…… 她便不信,她便是给煎透了,烤熟了,她都不信,为什么许知澜会一手将她送上死路! 许知言的双目怔怔地对着前方雪白的墙壁,神色间有些无力。 但他终究诸兄弟中是最早和欢颜深交的一个,他终究是最了解她的一个。 他道:“三弟原不是那样的人。你只细想去,是不是……你无意间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或者……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连三弟都不敢再袒护你的那种?” 欢颜摇头,却忽然身体一僵暗。[.超多好看小说] 目盲之人最是感觉灵敏,许知言已然发现,皱眉问道:“那是……什么事?” 欢颜身子有些哆嗦,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许知言苍白的面庞,低低道:“没什么,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三公子有时会说,其实他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连五公子和八公子都不如。” 许知言便不再问,淡色的唇紧紧抿着,许久才慢慢弯起。 一个凄凉之极的笑意。 他默然地抚着她的面庞,细致专注的神情,仿佛正用心地通过自己的指触感觉她最细微的一悲一喜。他柔声道:“欢颜,别想太多。我和五弟还在你身边。” 而欢颜已经哭倦了,湿湿的面颊无声无息地靠在许知言手上,仿佛已经睡着了,肩背犹在不时地抽动。 许知言觉出,顿下了指间的动作,出神地对着前方,自语般轻轻叹道:“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岂不是更好?若是真的举足轻重,才最可怕罢……” 他抬起手,在眼睛前方轻轻晃动。 依然一片漆黑。 他记得五岁时阳光最后一次照耀到眼底的灿烂和刺目。 那种灿烂和刺目,慢慢被岁月沉淀到记忆的最深处,却常在不经意间冒出来,用最璀璨也最凌厉的光芒,让他空茫地欢喜着,却更深地刺痛着。 屋中的烛火摇曳着灭了。 他自是不觉。 浅青的衣裳已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 为君憔悴尽,百花时(四) 清月如钩,星河明灭,俱倒映在浩浩江水中。[]悠悠的笛声亦清澈如水,一路在深夜的江波粼粼间荡漾。 载着笛声的小舟顺着江水徐徐而下,漫行于满天满江的星光中。立于船头吹笛的萧寻只觉肝胆都如冰雪般澄澈起来。他缓缓放下笛,稳稳立于船头,在两岸风景轻疾后退时,静静地望向前方。 一白袍女子从船舱中步出,凝注萧寻半晌,微笑道:“少主今日兴致不错。” 萧寻负手,扬唇轻笑道:“我看着这大吴风光,着实不错。” 白袍女子道:“当年他们逼走我义父,便是自断臂膀。(.无弹窗广告)这些年顺成帝愈老愈昏愦,虽然息了另立太子的心思,却又重用楚瑜这等奸诈之人为相,等如今这位庸懦太子登基,只怕这大吴还有的是风起浪涌的日子。” 萧寻淡然道:“轻凰,你觉得许安仁庸懦?” 白袍女子道:“身在储君之位,一再给那些大臣和庶出皇子逼得险些地位不保,难道不庸懦?我义父当年曾为太子太傅,全力保他太子尊位,他却眼睁睁看着夏家被人夷灭,难道不庸懦?” 萧寻冷笑,“可那些威胁许安仁地位的大臣和庶出皇子今天又在哪里?楚瑜虽厉害,又何尝动得了他的太子之位?母后早逝,他却安然地当了四十一年太子而平安无事,他又怎会庸懦?夏大将军举族被灭,太子却能保下他的幼女,并在地位渐稳时收作义女,又怎会是毫无决断之人?嗉” 白袍女子亮如星辰的眼睛里便散出温柔的希冀,叹道:“不知道我这个从未谋面的义妹,会是什么样子的女孩儿。” 萧寻笑道:“将门必出虎女。何况夏夫人是出了名的天姿国色,想来夏大将军的女儿,怎么着都会是个与众不同的俏佳人。” 白袍女子睨着他,“你便是因为这原因,才应了义父临终的要求,到大吴求娶我义妹回蜀?” 萧寻便拿玉笛抬起白袍女子的下颔,轻浮地嘻笑:“呀,这话听着酸。夏轻凰,你这是吃醋了?” 夏轻凰脸一红,拍开长笛,抬脚便踹向萧寻,愠道:“我吃谁醋也不至于吃你醋吧?你满府的姬妾,我只愁我义妹娶回来你往哪里摆!” 她出脚迅捷,萧寻闪得更快。船头方寸之地,他居然旋踵而避,然后一闪身飞到船舱之上,长笑道:“不得了,你义父是要你辅助我,还是暗要 你谋杀我?” 夏轻凰哼了一声,说道:“你若是欺负我或我妹子时,我说不准真会谋杀你!” 萧寻耸肩,“还没见上一面,便这样姐妹情深了?” 夏轻凰神色一戚,黯然道:“这么些年,义父孤身一人,只牵挂着义母唯一留下的那点骨血,为她到死都不肯闭眼。他养育我一场,又教我武功谋略,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含恨九泉,怎么着也要看着我这义妹终身有靠才放心。”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二十四帘人悄悄,花影碎,月痕深(一) 萧寻从船舱上方跃下,船儿照旧向前平稳行着,几乎不曾颤动一下。 他静默片刻,答道:“夏大将军几度救我于危难之中,我也断不会让他女儿受半分委屈。” 夏轻凰一笑,拭了拭眼角,说道:“难道你也肯说句正经话。嗉” 萧寻拍拍她的肩,寻思道:“听说她在太子府里名叫聆花?” “是啊,聆花。” “这名字文雅娴静得很,不像是夏大将军取的名。” “义父一直为大吴征战沙场,何尝有机会替她取名?义妹两岁时,他倒是奉诏回京了,可惜还没到京师,就被人陷为叛逆,不得不逃往蜀地……父女俩都不曾有机会见上一面。(.无弹窗广告)聆花这名字,多半是许安仁为了避人耳目为义妹另取的。” “何以见得不是夏夫人为爱女取的闺名呢?” “据说义母生她时颇有异象,连着数日梦见彩凤飞舞,临产那日更是梦着飞凤入怀,随即生下她。战时书信缈杳,喜报传去时,一时未得夫婿确信,便先取了个小名,叫作凤儿。暗” --------------------------------------------------- “凤儿,凤儿……” 是母亲在唤她么? 还是,记忆里另一个模糊得仿佛不曾存在的身影? 欢颜模糊地喊了声母亲,便听得耳边有人在唤道:“欢颜,欢颜,我是知捷。” 欢颜睁开眼,看到了许知捷贴近自己的放大的脸庞。 她皱了皱眉。 许知捷忙向后退一步,赔笑道:“你醒了?身上疼得可好些了?二哥总说你睡得还算安稳,瞧来是在骗我。梦里都在嘀咕着什么。” 欢颜道:“何尝嘀咕什么,可能是在说梦话吧!” 许知捷道:“做什么梦了?” 欢颜道:“也没什么,好像看到我娘了。” 许知捷静默片刻,叹道:“若是银姑姑还在,只怕聆花不敢这样过分。她怎么就忘了,银姑姑不但奶大了她,夏家出事,她更把亲生女儿扔到一边,带了她千里奔逃……我真看不懂她。难道她真的那么喜欢三哥?横竖我瞧着三哥原先根本没把她放心上。” “原先?”欢颜听出些言外之意,“那么,现在呢?他们……在一起了?” “没有。”许知捷眼底浮过一丝幸灾乐祸,“本来母亲说要为他们把亲事定下来,可前天皇祖父驾崩,宫里又要预备大行皇帝丧礼,又要预备父亲登基之事,谁还顾得了他们的亲事?” 欢颜一惊,这才注意到许知捷穿着素衣。 这里是东城的慈恩庙。 许知言性情孤僻沉静,常与方外之人交往,与这里的方丈净德禅师更是好友。 欢颜出事,眼见许知澜都攀上她,他情知难以挽回,阻了许知捷冒然出言相救,只在暗中设法,和许知捷买嘱了行刑的婆子手下留情。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二十四帘人悄悄,花影碎,月痕深(二) 他们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太子妃亲生,尚德堂那些婆子得罪不起,何况也是有眼色的,料得他们也不敢再将欢颜带回太子府,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把欢颜当作死人由着他们运了出去。日后便是上头发现追查,大可说是欢颜自己命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 如今,欢颜已慈恩庙调养了一个多月。 这兄弟俩何等尊贵,自能觅来天底下最好的伤药补药来为她调理。太子妃管束得紧,许知捷每次出门都有大批扈从相随,又是众人皆知的少年心性,无故到寺庙中来,自是不便;许知言倒是常来探望,有几日直接便留宿于庙中,只是他素来寡言少语,大多时候只是与欢颜安静相对,沉默地把玩着他的棋子。[.超多好看小说] 欢颜虽是侍女,但有母亲银姑疼惜娇养,从小吃穿用度和小姐聆花并无太大差别,别说粗活重活,连端茶送水之类的活儿都很少会去使唤她。 前年银姑去世,欢颜已经长成,生得清美飘逸,灵慧动人,又有诸公子明着暗着照应,家中上下仆役侍从谁敢对她不敬?聆花娴静温雅,也从不管束她,由她自在读书学医,日子过得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还富足悠闲,几乎不曾受过什么委屈。[] 如今亲如姐妹的小姐和山盟海誓的心上人联手要致她于死地,那等黯然绝望恰如山崩海啸,堪堪将她压得透不过气来。 过了这许多日子,她自觉身上的伤口痊愈得差不多了,可心头的创伤却日复一日地溃疡着,怏怏的连话都懒得说。许知言静默相陪,倒也合了她的心境。 前日许知言刚刚到庙中,便有从人上前附耳低语了什么。他神色未变,照例和净德禅师叙了话,又问了欢颜起居,才不急不缓离去。 早猜着必有变故,再想不到竟是顺成帝驾崩。 欢颜问向许知捷:“皇上驾崩,你不在宫里守孝,还到我这边来?嗉” 许知捷笑道:“这时候宫内宫外都忙乱得很,我找个借口离开,连跟的人都少,正方便来瞧你。” 从来帝王之家最是无情。太子许安仁四岁立储,当了四十一年太子,其间几度险险被废,多少年风雨过来,虽然表面还是君慈子孝,可两人间的父子之情还剩多少,只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至于许知捷,本又隔了一层,对这所谓的皇祖父更是既惧怕又鄙夷,能不见就不见,能躲着就躲着,凭太子妃怎么劝导训斥,总不去亲近。如今听说祖父死去,也不见有多少戚意。 欢颜叹道:“五公子,你这不是胡闹吗?若给人发现了奏上一本,就是有太子和太子妃袒护,也难免给责罚。”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二十四帘人悄悄,花影碎,月痕深(三) 许知捷不屑道:“责罚便责罚。难不成杀了我?横竖我没有三哥他们的雄心壮志,何必呆在那里假惺惺掉耗子眼泪?” 他笑嘻嘻道:“何况二哥还在那里呢,他自然知道我来瞧你,便是有人追问,也会帮我遮掩过去。” 欢颜闷了半晌,问道:“三公子必定也在宫里吧?” 许知捷的笑容便冷了下来,“他?他还能去哪里?想想他和聆花以往对你那么好……呵,现在想着,他和聆花还真是天生一对,天配良缘呢!欢颜,你别再记挂着他了,他根本……不配你!” 欢颜强笑道:“五公子,你说笑了!嗉” 许知捷明知她心里还是放不开,看她神情蔫蔫的,往日圆圆的面庞瘦作了窄窄的一道,苍白苍白的,不觉又是着恼,又是心疼。 他一把将欢颜从床上拖起,说道:“谁说笑?起来,我陪你出去走走,总这样闷在屋里,也不怕闷坏了!” 欢颜挣扎,只往棉被里钻着,说道:“我不出去。冷得很,我怕着凉。你也早些回去吧,别真给人抓了什么把柄。” 许知捷扯开棉被,拿了外袍便往她身上套。他怒道:“冷又怕什么?并不是只有他许知澜一人会为你准备大衣裳!” 欢颜手一顿,长睫颤了颤,黑黢黢的眼眸便飞快笼上雾气,却咬着唇一个字也不说。 许知捷抓了抓她头发,忽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欢颜,你放心,并不是人人都如三哥那样。我和二哥必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再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少年郎……暗” 他偷偷地窥探着欢颜的神情,面庞泛起微微的红晕,声音不知不觉低了下去,“不然,你一直跟着我也使得……” --------------------------------------------------- 欢颜到底跟着许知捷走出了房门。 不知不觉,初冬已至。 慈恩寺位于东山,虽然不高,但也比京城里冷多了。 果然不是许知澜一人会为她预备衣裳,不知是许知言还是许知捷已经为她备了厚厚的棉衣和大毛的斗篷,穿在身上并不觉得冷。只是脸上像是爬着干涸了的泪水,给冷风一吹,绷着般疼。 她是女眷,当然不便从前面招摇,却是从后门悄悄出来的。 佛门尚清静,后院植了许多竹子,出了后院的山坡,一样全是竹林。此事竹叶虽未凋尽,却是灰绿颓丧的颜色,地上更是铺满枯叶,在风里瑟瑟地抖。 欢颜无精打采,无心观赏周围风光,许知捷却大失所望。 他和欢颜年纪相若,又算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本就对她存着一段少年心思。以往欢颜心心念念只在许知澜身上,他自是说不出口。如今看着许知澜负了欢颜,愤怒之外私心又有些窃喜,自是不想错失良机。 =================================================== 一向这样温温吞吞的情节,喜欢的姐妹将就看看吧!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小说在线阅读。 二十四帘人悄悄,花影碎,月痕深(四) 二人向上行了一段,到山顶看时,却见那边山坡颜色极是艳丽,枫树和橡树的红,白桦的黄,松柏的绿,层层堆叠,如锦如绣,远远看着便觉壮丽绮秀,风光独好。 许知捷大喜,说道:“欢颜,你也好得差不多了吧?横竖时辰还早,我带你去那边走走吧!” 欢颜看了一眼,道:“有什么好看的?远看着还罢了,近看只怕叶子全快掉了吧?何况远得很,我走不动。” 许知捷却拉了她便跑,笑道:“没事,你走不动时,我背你。” 欢颜无奈,只得跟了他去嗉。 她寻常跟着他们几兄弟四处走动惯了的,不但会骑马,甚至还学了点三脚猫的防身之术,并不像寻常闺阁少女那般娇弱,这点山路原不在话下。但她到底在床上卧了许久,脚下有些虚浮,好容易走到山边,往那边山上还没行几步,便觉气喘吁吁,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许知捷见她双颊红红,反比原来的苍白模样精神,倒也欢喜,一边放慢脚步,一边笑问:“要不要我背你?” 欢颜摇头,正要说话时,许知捷忽然变色,抱起她的腰飞快一闪。 但闻“嗖”的一声,两枝利箭从他们原来站立的位置飞过,钉在前方的乌桕树干上。[.超多好看小说] 箭镞尽没。 刺客暗! 欢颜和许知捷同时变色。许知捷一把拖过欢颜,便从侧面往下奔去。 他秘密来探欢颜,并未带几个从人;如今携佳人出来散步,更是连兵器都没带。即便他从小习武,身手不弱,此时也不敢和人动手,只想快快冲回寺中,即便逃得狼狈也顾不得了。 欢颜虽然疲累,但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哪里还敢耽搁?跟着许知捷便往坡下飞奔。 两人还未及转身,便见那边冲来几名蒙面人,挥刀往他们身上砍来。 欢颜惊呼,调头奔逃时,脚下在岩石上一滑,顿时剧痛钻心,冷汗直冒。许知捷将赶上前的一名刺客踹飞,急扶了她问道:“怎么了?” 欢颜转头望向刺客手中明晃晃的刀,心中仿佛舒了口气般轻松了下,淡淡笑道:“崴了脚了!你先走吧,不必管我了!” 许知捷冷笑道:“你打量我是和三哥一样的人呢!” 欢颜心里一抽,抿唇不语。 许知捷已一把将她抱起,转头看回去的路被堵上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山上冲去。 偏偏那些人像早知道他会到这座山头一般,竟然预先在山上埋了伏兵。所行之处,草耸木动,不知哪里窜出的高手奔出,又有暗箭蝗石如雨飞来。 许知捷仗着自己身后高明,硬生生夺下一人单刀,破开一条路便往草木深入冲去,肩上却已被刺客的兵器拉开一条口子,有鲜血慢慢从雪白的素衣上渗出来。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断梗无凭,岁华摇落又惊心(一) 眼看对方重追不舍,许知捷呼吸渐渐急促,几次险些被暗器伤到,欢颜大急,拍打他后背说道:“五公子!知捷,知捷,你放我下来!” 许知捷不理,顿下身劈开前方拦住自己的刺客,飞脚将他们向下踹落,趁着下方刺客救援同伴时又往前飞奔。 欢颜道:“知捷,我一介小小侍婢,算得了什么?你如今何等尊贵,若因我出什么事,我真真是百死莫赎了!嗉” 许知捷哼了一声,道:“你当我傻子么?我瞧着你就是不想活的模样。” 他说罢,却顿了身,忽笑道:“不错,你不过小小侍婢,他们追杀你做什么?你在这里等着,我把他们引开,呆会过来找你。” 欢颜吓了一跳,忙道:“不错,他们不会拿我怎样。(.好看的小说)你先顾着自己逃命要紧罢!” 话犹未了,身体被往下倾落,眼前顿时绿暗一片。 许知捷将她放在灌木丛后一处凹下的部位,解了她惹人眼目的白狐斗蓬垫在她身下,匆匆拉了些枯黄的藤萝将她掩了,说道:“你藏好,我不过来,你千万别出来,知道吗?” 欢颜待要说话时,许知捷伏下身,黑黑的眼睛透过藤萝笑得弯弯看向她,“千万别动啊,若因你出什么事,你可是百死莫赎了!暗” 欢颜张张嘴,待要说什么,许知捷隔了绿萝将她探上来的额亲了一亲,低低道:“咱们都不能出事,我等着娶你呢!” 欢颜愕然。 许知捷已一跃身飞起,轻松地飞向正奔袭过来的刺客,喝骂道:“你们到底谁派来的?先帝刚刚驾崩,便这样等不及了?看小爷这便送你们去伴驾吧!” 但闻惨叫和斥喝连连,却是越来越远。 许知捷虽然看着憨痴年少,到底出身皇家,见惯了争权夺利,一被人刺杀立刻猜到是朝中有人想暗算他,听得欢颜满手冷汗,只觉心中一根弦绷得紧紧的。 她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在飞过落叶的沙沙声回旋,身子似乎被山石的冷意侵透了,渐渐冻得麻木。眼前尽是枯黄的藤萝叶子,死去的叶子。来年这满山遍野的草木再度被吹风吹绿时,这些掩护她周全的藤萝想必已尸骨无存。 想着许知澜曾送她两盆绿萝,她小心养护在窗口,倒也常年碧绿。 却经不起人的心都随着这冷萧萧的秋意凋零了。 她眼底又涩痛,忙用力霎了霎眼,把泪水逼了回去,侧耳静听山间再无人声,慢慢坐起身,揉捏自己崴了的脚。 她在医术上颇有天分,又有名医指点过,虽然只在太子府内偶尔行医,但医术着实不错,自有法子为自己医治。她扶着树枝慢慢走了几步,寻着一两昧草药,嚼碎了敷于伤处,拿帕子扎紧了,便不像原来那样疼得厉害。 看看天色渐晚,她既担心许知捷能不能平安脱身,又担心他找不回她的藏身之处,遂披了白狐斗篷,寻着根被他们打斗间斫断的白桦枝,也顾不得摘去上面金黄的枝叶,当作拐杖慢慢柱着往山下走。 走不多远,又听有打斗声由远而近,不觉大惊,忙藏身到一株大树后,悄悄往外窥探时,却还是原来那群刺客,正追逐着一名白衣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眉目俊朗,神情潇洒,腰间别了一枝玉笛,手中却持了一把宝剑,正和那群刺客斗得正狠。 =================================================== 介个少年,不难猜到是谁罢?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断梗无凭,岁华摇落又惊心(二) 他的身手比许知捷更加高超敏捷,以一敌众竟无落败之象,只是左臂受了伤,黑色的血正缓缓浸透素衣。 黑色的血? 欢颜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就着夕阳的光线眯了眼细细看去时,再次确认那血是黑色的。 伤他的兵器或暗器上,必定是喂了毒的。 这些刺客要取他性命,就像方才要取许知捷性命一样。 欢颜常随太子诸公子出游,皇室宗亲和京城贵家公子大半是认识的。 她可以确定,这人绝对不是大吴皇室的一员,却再弄不清他是怎样的来历,怎么会和许知捷遭遇同一批刺客的追杀。 难道因为都穿白衣,这些人把这人当作许知捷了?可刚才明明已经碰过面,再迟钝也不至于个个都认错吧? 欢颜百思不得其解时,那少年行动已经迟缓下来,低头看一眼肩上的伤势,飞快往这边退了过来嗉。 欢颜暗暗叫苦,正要柱着树枝离开时,少年已侧头瞧见她,略显黯淡的眼眸有什么亮光如焰火般闪了一下。他朗笑道:“呀,怪不得喊我来看白狐,原来这里真有白狐精呢!” 刺客们已经奔了上来,一眼看到欢颜,已有人在叫道:“瞧这个穿白衣的女子,一定就是夏轻凰!没错,这个才是萧寻!” 欢颜恍然大悟。 敢情他们要追杀的是这个叫萧寻的少年,她和许知捷才是被他们认错的人。 她忙道:“我不是夏轻凰……” 萧寻已欺上前来,一把将她腰揽住,飞身便往山上掠去暗。 风声呼呼响在耳边时,萧寻轻笑道:“没用的。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换谁都会这样。” 欢颜见他中了毒居然还能运着轻功飞奔,心中纳罕,忙道:“我住在那座山头的寺庙里,麻烦你将我送过去,我家主人必会保你平安。” 萧寻奇怪地看向她,“和尚养的狐狸精?” 欢颜吐血,但恨双臂被他牢牢束着,不能提过树枝来给他当头一棒,只是怒目而视,恨恨道:“你才是狐狸精!” 萧寻便定睛再看向她。昏沉的暮色里,他的眼眸如明珠般的灿亮。 他微微笑道:“不是狐狸精么?我却想不出,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间绝色!” 欢颜不晓得他是真心还是嘲讽,转头看慈恩寺越来越远,待他自侧面山顶攀下,便连那个山头也看不到了,自己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捏在掌中,不觉心中忐忑。 好在萧寻行动迅捷,此时已将刺客抛得远了。欢颜便道:“你既不送我回去,便放我下来,我自己觅路回去。” 萧寻垂眸看她,笑道:“天都黑了,山里有狼,也不怕吃了你?若你真是狐狸精,放了你走倒也不妨。”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断梗无凭,岁华摇落又惊心(三) 他虽是笑语晏晏,可不知怎的,欢颜总觉得他的声调像在微微打着颤,尾音中似萦着一丝虚弱。 抬眼看他神色,也不复原先的风姿焕发。 脸庞苍白,唇色青紫,眉宇间微见焦灼。 他是知道自己中了毒的,却不晓得他知不知道这毒性有多强烈。 欢颜正要提醒他时,萧寻忽然脚下一滑,抱着她的手臂顿时一软,她已自他怀间跌落,却无法在倾斜的陡坡站稳脚跟,身体飞快往山下滑去嗉。 欢颜大惊,忙试图抓住什么稳住自己身形时,坡上的石头、草丛和灌木飞快自手边滑下,怎么抓不住。 正在头晕目眩时,但闻萧寻一声清叱,身体飞快落下,恰将她兜头抱入怀中。(.无弹窗广告)但他亦已是强弩之末,最后一式已经耗光所有的力气,终究连他自己都稳不住,抱了她一路往下飞滚。 后背和双腿被参次的石块磕得疼痛,但她的头和身体被他紧紧拥着,铺天盖地都是这少年陌生却让人安宁的气息。 她心中莫名地便镇静了些。 隐隐地,她想着,这样地死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不用活着看许知澜把柔情脉脉的眼神投给其他女子,也不用细想他该有多狠的心才能将海誓山盟的心上人一手推向绝境暗。[.超多好看小说] 如果她从此再不在他眼前出现,也不知他日后会不会因为他的狠心而后悔。 可时至今日,她为什么还要介意他会不会后悔呢? 母亲从小便告诉她,即便她是个侍女,也不必为此自卑。有才有识有傲骨,便会有旁人不敢小觑的高贵。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与门第和血统无关,更不是带着一股子铜臭味的富贵可以比拟的。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她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可她……却潸然落下泪来。 在垂死之际,在一个陌生少年的怀里。 -------------------------------------------------- 醒来时似乎全身的骨骼都在疼痛,倒也不觉得山间有多么地寒冷。 她睁开眼,漆黑的苍穹将满天的星子倒映在她眼里。 她躺在自己软软的斗蓬上,身上盖着件厚厚的白袍。 定定地看了好久,看到肩袖处的黑色血迹,她才想起这是那个萧寻的外袍。 她赶忙坐起,才看到只穿了夹衣在一旁打坐的萧寻。 夜色下,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得可怕。看到她起身,他也没有动,只是抬眼向她笑了笑,低哑着说道:“小白狐,自己找回家的路吧!我没法送你了!” 欢颜不答,站起身望向此时看来高不可攀的山丘。 萧寻伸出右手,从一旁抓出一个小小包裹,放到她的脚边,说道:“这里有一点干粮,你不怕黑的话,就在就从这里往南走。估计到天亮时便会看到村庄了,自己雇辆车回去吧!”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断梗无凭,岁华摇落又惊心(四) 欢颜将四周打量一番,低低问道:“哪边是南?” 萧寻怔了怔,“什么?” 欢颜迟疑了下,到底说道:“我从没一个人出过门,分不清东南西北。[]” 萧寻无语半晌,依然没有站起身,只指点道:“那边是南。你看天上的星,最亮的那颗是北极星,你只往另一边走便对了。” 他又看了一眼星光下那张清美脱尘的面庞,耐心地指点她:“实在找不到时,天亮后记得找年长有德的老人问路,别给人骗了去卖青楼里。嗉” 欢颜点头,披上自己的斗篷,捡起那个装干粮的小包裹,看一眼那颗北极星,便往南方觅路而去。 -------------------------------------------------- 萧寻看她身影消失,微觉松了口气,却觉好容易凝定的神智又是一阵模糊,便再也支持不住,身体一晃便伏倒于地,颤抖的右手伸过去,摸到肿大的左臂,却已完全失去知觉。 他无奈叹息:“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如今牡丹花飞了,难道我要死在满山的落叶里?” 正恍惚时,眼前忽然微微一闪,却见欢颜不知什么时候又折转回来,正蹲在他跟前向他凝望。 他挣了挣,竟没能起身,只向她苦笑道:“小白狐,怎么还没走?暗” 欢颜望一眼天空,说道:“我找不到哪颗是北极星了!” 萧寻跟随她的目光往向天空,只觉满眼都是星子乱晃,无奈叹道:“我也找不到了!” 欢颜不说话,忽取过他身畔的宝剑,拔出。 萧寻眼皮一跳,眸光蓦地冷凝,淡淡地看向她。 欢颜慢慢地扯过他的左边袖子,用宝剑小心翼翼地挑开,露出肿大的手臂,仔细看那伤口。 萧寻这才晓得她只是查看自己伤势,目光便又柔软下来,轻笑道:“小白狐,你有修练千年的内丹吗?传说狐狸的内丹可解百毒。” 欢颜不理他,又将手搭上在他的脉门。 萧寻看她动作娴熟,猛地悟过来,不觉又惊又喜又微觉忐忑,“你……是大夫?” 欢颜摇头,轻声道:“我学过医,但没救过人,顶多帮人伤风头疼之类的小毛病。” 萧寻便道:“那你还是快些走吧!呆会儿一个小姑娘家和我这个死人呆在一起,只怕会吓傻了你。” 话未了,欢颜已持剑在手,在他的伤口处划了个十字,跪在他跟前挤着黑血。 她一边挤,一边道:“毒已入血,部分侵及肺腑。好在你用真气护住了心脉,暂时无恙。若现在有药,我应该能救你。” 萧寻道:“你现在有药吗?” 欢颜道:“寻常的药铺应该就有卖的。” 萧寻叹道:“你给我去买,来得及吗?” “若以银针止了毒气蔓延,应该来得及。”欢颜垂着眉眼,“可惜,我不认路。”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世事无情,天公有意,岁岁东风岁岁花(一) 也就是说,她出了这里,十有八、九就找不回来了。[] 萧寻苦笑。 欢颜看一眼漆黑的山头,又道:“山上应该也有。” 萧寻没等她开口,便道:“可惜,你不认路。” 欢颜便不说话,看着能挤出的污血已不多,从头上拔出一根银簪,伸手扯开萧寻胸前衣衫,说道:“我试着帮你用银针先把毒气逼一逼吧?” 萧寻看着粗粗的簪挺,虽因毒性发作而渐渐动弹不得,却禁不住毛发竦然,干笑道:“小白狐,那是银簪,不是银针。嗉” 欢颜将银簪顶部一拧,便有机簧轻轻弹开,里面却是中空的。她将帕子铺在地上,轻轻一倒,便倒出数十枚粗细长短不一的银针。 夜间的风越发地肃杀,萧寻半赤着上身卧于地上,身躯不由自主地打战,却觉不出寒意,朦胧间笑问:“你以前常给人扎针吗?” 欢颜利落地将细如牛毛的长针扎入他胸前几处穴位,答道:“我常给阿黄和小白扎针。” “阿黄和小白?” “我养来做试验的狼狗和猿猴。” “狼狗和猿猴!暗” 萧寻惊叹,很想抗议两声,却觉血脉流动得越发缓慢,连呼吸都似要停顿住,终于再说不出话来,连眼前少女晶明如玉的面庞也渐渐消逝在黑暗里…… --------------------------------------------------- 萧寻再度醒来时,只觉浑身都已肿大得失去知觉,但还能感觉出自己正在仰卧一辆什么车上,明亮的阳光下,蓝天白云的色彩都璀璨得过分,将他刺激泪水直沁。 他想抬手将眼角的泪拭掉,左手固然早已无法动弹,好容易抬起的右手,节节手指竟肿得跟猪蹄似的,连胳膊都肿大着,再也举不起来。 他正发怔时,一旁飘来一角雪白的袖子,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水滴。 但闻欢颜叹道:“你可真是个怪人。昨夜知道自己快死时还在笑着说话,怎么这时候反哭起来?疼得厉害?” 萧寻道:“这都让你知道了!果然是擅解人意的小狐仙呢!” 这时拉车的樵夫听到他们说话,已经停了下来,坐在旁边喝着水,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说话。 那樵夫又高又壮,面色黝黑,绝不是年长有德的模样,只是看着对欢颜颇有几分怯意,倒也毫无将她卖到青楼的意思。 萧寻努力支起身,才发现自己躺着的是山间装柴火木炭的板车,四周一无遮蔽,总算他身上身下垫了厚厚的棉被,不致让他冻着。欢颜原来也坐在板车上,这时车停了,她才走下车来,舒了舒手脚。 萧寻浑身酸疼,也想活络下筋血,可惜他连坐起身都困难。 看看自己肿大的身子,他苦着脸问道:“我的脸是不是也肿成这样了?”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世事无情,天公有意,岁岁东风岁岁花(二) 欢颜正拿了个竹筒蹲在路边草丛,并不瞧他一眼。(.无弹窗广告) 樵夫却奇道:“你这是肿的吗?早上这位姑娘领我们过去看时你就是这副模样,我还想着,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 他很厚道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寻无力地倒在板车上哀叹:“不会吧?谁不知道我萧寻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 樵夫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姑娘说了,你只是给山里的毒虫咬了才昏迷,等她带你到前面镇上抓药服了,很快就能恢复过来。嗉” 萧寻略感安慰,忽然想起一事,忙问向欢颜道:“你不是不认路吗?” 欢颜正小心翼翼地从草丛中抓出个什么东西来放到竹筒里,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不认路,可山间的樵夫认路。[]我只一说附近有株被雷劈过的歪脖子榆树,他们立刻知道是哪里了……” 萧寻点头,“总算你还没笨到家。” 他转向樵夫道:“这位大哥,你好好将我送到镇上,待我朋友过来,必定重重回报。” 樵夫憨笑道:“不用了。姑娘给我们的那柄剑便已很好。” 萧寻点头,猛地悟过来,忙摸向自己身侧时,却只剩了玉笛,没了宝剑。他骇然道:“小白狐,你把我宝剑送人了?暗” 欢颜握着竹筒走过来,垂眸拨弄着里面的东西,说道:“是啊,我要雇车送你去附近镇上买药,可你身上没啥值钱的。给他们笛子和佩剑挑,他们说那剑砍柴挺利落,便给他们了。” 萧寻叫道:“喂,我那是上古名剑,连剑柄都是万年不朽的古木所制,你送他们砍……砍柴?” 欢颜轻描淡写道:“若你死了,人都在荒野里和草木同朽了,留着柄不朽的剑给谁用?” 萧寻气噎,然后看向欢颜从竹筒里拿出来的东西,立时抽了口凉气。 竟是条白底彩纹的大蜘蛛,足有鸡蛋大小,正瞪着眼邪恶地摆着头。 欢颜撩起他脚上的被子,几乎是粗暴地扯开他的袜子,便让那蜘蛛咬上他的脚趾头。 萧寻惊叫:“喂,那蜘蛛好像有毒!” 欢颜眉目不动,淡淡道:“没你身上的毒厉害。昨夜我好容易引来两只,用它们的毒性来克制你身上的毒性,瞧着还算有效。我原以为你会死在半路上。” 萧寻看着兴致勃勃咬着他的蜘蛛,虽是全无知觉,亦已是满额的冷汗,喃喃道:“你……你真是狐妖吧?” “我不是狐妖。” 欢颜答着,看那蜘蛛身上的白底渐渐转暗,最后淹没了彩色的花纹,才吐了口气,将那蜘蛛放回竹筒,随手用块手帕包了,也不盖盖子,便塞入袖中。 樵夫定定地看着欢颜,眼里更有说不出的敬畏。想来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欢颜这样的行止了。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世事无情,天公有意,岁岁东风岁岁花(三) 若是看到她这样的行止还敢存非礼之念,或打算卖她去青楼,吃上几颗熊心豹子胆都不够。 萧寻道:“那蜘蛛……你不放了吗?” 欢颜道:“这蜘蛛身上有了你身上的剧毒了,若是放了,以后咬了人,只怕寻常的大夫都治不了了!嗉” 樵夫忙道:“不错,不错,放不得,放不得!我们还得在山里砍柴呢!” 萧寻道:“可你放在自己身上,不怕它咬你吗?” 欢颜愁道:“我怕呀!我只在山中找了些驱毒虫的寻常草药涂在身上,未必有用。可我不知拿这些蜘蛛怎么办。” 萧寻道:“不然索性捏死它们算了吧!” 欢颜道:“我只学过救人,没学过杀生。” 萧寻半晌无语,却觉被蜘蛛咬过的地方越发地麻痒,全身的肿胀感越发强烈,喃喃道:“是不是肿得更厉害了?暗” 樵夫已经喝不下水,很肯定地向他点了点头。 欢颜上了车,抱着膝坐在他旁边,蹙了她秀美的眉发呆。 她的袖子正垂在萧寻的手边,却无法给萧寻带来半丝绮念。明明双手已经失了知觉,他总像感觉到她的袖子里有什么在动呀动,随时要钻出来咬上他几下。 萧寻透不过气来,艰难地说道:“喂,小白狐,你能不能把你的袖子拿远些?” 欢颜往她袖中掏了一掏,片刻后掏出条极大的蜈蚣来,说道:“我昨夜明明熏了药草引蜘蛛的,谁知引来了这个。书上没记载过它的毒性能不能克制你所中的阴凉之毒,但我想了许久,总觉得也该是相克的才对。要不,咱们试试?” 纤白如玉的细巧手指捏着那条张牙舞爪的绝大蜈蚣,不紧不慢地凑到萧寻的脖颈间。 萧寻直接晕了过去。 --------------------------------------------------- 再有些神智时,萧寻只觉周身滚烫,鼻间尽是氤氲的药味,似正被人扔在药罐里活活地煮着。 萧寻几乎立刻就想起晕过去前凑来的大蜈蚣,立刻就想到那只小白狐千奇百怪的疗毒法子,未待睁眼便惊叫着跳起来。 旁边有人惊呼,伴着水桶碎裂、水流哗啦倾地的声音。 萧寻踉踉跄跄地稳住身形,才发现自己正身在一家客栈,两个小二模样的人正站到墙角边惊惶地望着他。 屋中已是水漫金山,浴桶的碎片飞得四处都是,一些叫不出名的药草飘在水上,也有些粘在他身上。 他定定神,才觉身上的肿胀已消了大半,连手足间都开始恢复力道,才能一惊之下生生地击碎了这只浴桶。 小白狐并没拿锅煮他,应该只是在用药浴给他解毒吧? 可他把浴桶都给打烂了…… 正迟疑时,房门开了,欢颜浴着阳光站着,白衣亮得晃眼,看不清她的容貌神色。但听她轻松地说道:“看来恢复得不错,力气真大!”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小说在线阅读。 世事无情,天公有意,岁岁东风岁岁花(四) 萧寻见自己只穿着底|裤,不免尴尬,忙到床边去寻衣袍,却哪里找得到? 欢颜已小心踩着屋里没有积水的地方走进来,仔细地打量着他,仿佛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般满是审视。 她道:“若是按这个疗法来,再有两天便可除尽余毒了。不过……咱们换个治法可好?” 萧寻顾不得问她为什么要换个治法,翻着床上衾被郁闷地问道:“我的衣袍呢?” 欢颜道:“又脏又破,早就扔了。” 萧寻问:“那我穿什么?嗉” 欢颜道:“等我治好你还有钱剩时,你自己让人去买一套罢。” 萧寻想起她没钱雇人送掉了他的宝剑,刚想问她哪来的钱时,脱口而出时却在问道:“我的玉笛呢?” “当了!” 欢颜从袖中取出一张当票,递到他跟前,“我瞧着那玉还行,可当铺老板非说是破石头,当了五十两。买药已经用去三十多两了,又买了套我自己穿的衣袍,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当么?” 萧寻身上除了条底|裤再一无所有,她审视他的目光让他疑心她是不是估量着他值多少钱,能不能把他也给当了。 他终于坐倒在床沿,无力地说道:“没有了……不过,我手下很快会找来,那时便有银子了……暗” 欢颜便点头,“想来你手下会带来你的行囊。(.)那就不用买了,横竖你得养着,不用出门。” 欢颜说着,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萧寻不顾小二正在一旁清理碎屑污水,湿淋淋的身子便钻入棉被中,捏着当票哀叹:“五十两!大小姐,你怎不去试试,五千两能不能买个这样的笛子来!” --------------------------------------------------- 萧寻的手下,只怕也没法在这不起眼的小镇客栈里找到光溜溜连件衣服都没有的萧寻。既然身体渐复,他当然也不肯终日窝在衾被里发霉,到底让小二只在房钱上扣出钱来,先去买了套布衫来,至少可以出门给部属留下点讯息了。――幸亏欢颜预交了十日房钱,暂时不用担心被人扫地出门。 欢颜住在他隔壁的房间,买了百来种药在房中,每天早晚便丢出去一包让小二煎给萧寻服用。萧寻服了,却腹泻不止,一夜起来二三十次,第二天软在床上几乎不能动弹。 竟比给毒蜘蛛咬后那般全身肿胀还要无力。 欢颜每天四五次过来诊脉,不过问问他的病况,便照旧回到自己房中,闭门不出,连一天三顿的饭菜都让小二放在门口。萧寻留心察看时,她竟有一半的时候根本没取食过。便是拿进去的,吃得也很少,再不知终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做什么。 眼看着已是第四日,萧寻不但全身肿胀尽消,连原来的那点肉都瘦干了,却快露出骨瘦如柴的模样来。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惟恨花前携手处,往事成空(一) 欢颜再来给他诊脉时,他禁不住苦笑着问:“小白狐,你不是说,我不过两三天便能恢复了吗?这是闹的哪桩?” 欢颜道:“若用原来的疗法,这时早该好了。只是我想试试别的药能不能解这毒,不想会这样闹肚子。待我再想想,明天再换几味药,辅以针灸治着试试。” 萧寻猛地悟出她的意思,登时恼怒,“你在拿我试药?你把我当成你养的阿黄和小白了?嗉” 欢颜怔了怔,说道:“之前我不是说过了,要换一种疗法试试吗?你并没有拒绝。” 萧寻冷笑道:“我只听说大夫们想方设法让病人痊愈得更快些,还没听说有大夫拿还未痊愈的病人试药的!” 欢颜见他眉目冷厉,声音便低了下来:“我很少遇到有人中这样的毒,自然要试一试。(.无弹窗广告)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 萧寻怒道:“我当然不愿意。你去问问天下所有的病人,有谁愿意遇到你这样的大夫!” 欢颜便不再说话,垂了头慢慢走了出去。 自从受了杖刑,她本就清瘦了许多,本来在慈恩寺中一日三餐都有人照应,许知言、净德大师等人又常过去好言开解,如今流落在外,再无人管她,越性连饭都懒得吃,身形更是纤薄如纸暗。 萧寻不解其缘由,但见她出门时寥落清寂,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立时开始后悔不该和她较真。 想来只是个认真的医者,太专注于钻研医道而已,并非有心为难他,更不晓得他身份尊贵,他又何必大动雷霆? 何况若不是正好巧遇她会解毒,只怕他早已中毒而亡,在东山脚下与草木同朽了。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此咆哮,着实万万不该。 萧寻思量着,正要起身去找那只至今没细问姓名来历的小白狐道歉时,那厢小二敲响了房门。 “那位女客官留下了这几包药,说早晚服用,两三天便没事了。” 萧寻一怔,问道:“她人呢?” 小二道:“已经退房走了。” 萧寻大惊,也顾不得闹肚子闹得体虚足软,推门便奔了进去。 --------------------------------------------------- 往东山方向的大道上急奔了一阵,他终于瞧见了欢颜,忙几步追上去拦住,笑唤道:“小白狐!” 欢颜正低着头慢吞吞走着,给他火急火燎奔到前面一拦,倒也吃了一惊,恍恍惚惚的眼神慢慢收敛回来,望向眼前的少年,问道:“还有什么事?” 萧寻嘻嘻笑道:“我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了。告诉了我,我回头好去那寺里找你。” 欢颜看一眼东山的方向,说道:“我的名字,我忘了。” 她绕过萧寻,继续往前走。 ================================================== 祝大家圆蛋快乐,新年如意哈! 顺便问一问,连载至今也有两万多字了,大家对这部小说的感觉怎么样?虽然开头有点虐,但后面我是打算尽量写活跃些的,尤其是欢颜和萧寻的对手戏,尽量让小说欢乐些。可我不知道大家习不习惯这样的转变哦!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小说在线阅读。 惟恨花前携手处,往事成空(二)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嗉。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暗。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惟恨花前携手处,往事成空(三)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嗉。[.超多好看小说]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暗。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惟恨花前携手处,往事成空(四) 欢颜摇头,“我还是!我就不信,我找不出破那血咒的法子,治不好你的眼睛!” 许知言淡淡地笑了笑,自己又捉了枚黑子,缓缓落子嗉。 他的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极漂亮,却沉沉如黑夜,无半点神采。 太子许安仁的二公子许知言,为元配太子妃李氏嫡出,因幼年一场大病而双目失明。 许久之后,才有名医诊出,他是在病中被人下了血咒才致失明。但许安仁觅遍名医,始终无法为皇家最尊贵的嫡长孙治愈双目。 欢颜是太子义女聆花的贴身侍女,也是聆花奶娘银姑的女儿。 聆花身份特殊,从小玲珑温顺,娴雅婉秀,在太子府上下口碑甚好;欢颜名义上虽是侍女,但有母亲娇养,倒比自家小姐俏皮些,又因母亲几度惊吓生病,常跟着为许知言治病的名医学医,居然颇有几分悟性。[.超多好看小说] 许知言见她好学,便让她自由出入万卷楼,任凭她翻阅太子府的藏书,――太子许安仁自五岁立储,足足当了四十一年的太子,几度储位动摇,为了不给人抓住把柄,只作勤奋好学,搜罗了无数书籍,终日在万卷楼苦读。待地位稳固,却是一年也来不了三两次了暗。(.好看的小说) 但万卷楼所藏书籍已远不只万卷,其中不乏巫医之类,正是欢颜想学的。 她活泼俏丽,常和许知言相处,渐渐和太子的几位公子都熟了,尤其是三公子许知澜和五公子许知捷。 几年相处下来,连目盲的许知言都明白,她已和许知澜心心相印。 所以许知言道:“若是三弟唤你过来下棋,只怕你应的就快了吧?” 欢颜嫣然一笑,双颊便现出一对深深的酒窝,愈发显得花颜明媚,面如莹玉。她向许知言做了个鬼脸,依然翻着自己的书。 许知言明明是个盲人,偏偏像是知道欢颜在做鬼脸,笑着摇摇头,继续落子。 一左手,一右手;一边白子,一边黑子。 竟是自己跟自己下棋。 却丝毫不错,仿佛看得到棋枰上经纬纵横的线条。 木梯忽被踩得咯吱咯吱响,一侍儿站在木梯口说:“欢颜,聆花小姐又在唤你呢!” “知道了!” 欢颜把医书合起,快手快脚地放回原处,看向许知言。 许知言笑了笑,“欢颜,我们打个赌,唤你的绝对不是聆花。” 欢颜脸上一热,低声道:“二公子又来取笑我……” 许知言拿棋子敲着棋枰,轻笑道:“谁取笑你?若论你品格气度,原也合适。只可惜……” 他慢慢落下一枚黑子,叹息。 只可惜欢颜是侍婢,三弟许知澜也罢,五弟许知捷也罢,待她再好,也没法名正言顺娶她为妻。 了不得是个妾。 这样灵慧聪明的女孩儿,只能是看人眼色行事的小妾而已。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难堪琼玉惊心骨,坐觉清寒几倍添(二) 许知澜将缰绳交给马夫,站在场院里冲他们微笑。[.超多好看小说] 那时已是傍晚,落霞满天,夕阳浸在云层里,些微的光芒,周围俱笼在淡淡的暮色里。但许知澜静静站着时,他一身织锦的华衣,整个人像散着阳光般的柔柔光辉,让欢颜禁不住地欢喜。 许知捷摸着乌骊马的脑袋,只顾赞着这马儿好,又道:“欢颜,我瞧着这马也和你匹配,要不,我隔天去和父亲要来给你,怎样?” 欢颜撇撇嘴,“我又没法儿养马,要来又有什么用?” 许知捷道:“没事,我帮你养着,你要骑时直接到我那边骑走便的,――我陪着你出府,再不怕别人拦的。嗉” 欢颜笑嘻嘻地不说话。 许知捷看她眼神,才发现她虽然摸着乌骊马的脑袋,却不时望向许知澜。 那笑意盈盈,看着是对着乌骊马,但更像是对着许知澜。 她的灵慧美丽,乌骊马不懂得,许知澜却懂得。 许知捷心底发酸,怏怏地走出马厩,向许知澜道:“三哥,既然欢颜喜欢,你何不把那马匹要下来养着?以后欢颜要骑时,自己便能骑走了,岂不方便?” 许知澜淡淡一笑,踏步往外走着,说道:“你可又胡说了!这是皇上赐下来的,父亲也不好随意赐给他人。暗” 许知捷道:“我们只说自己要的,算来还是一家子,皇祖父也绝不会怪罪的。(.无弹窗广告)” 许知澜摇头,“五弟,你不晓得其中厉害。御赐宝马,若有什么闪失,只怕……” 他们兄弟并肩走了出去。 欢颜已听不清许知澜在说着什么,呆呆地站在乌骊马边,看他们身影消失,心下有些怅然。 这时,但见许知澜的心腹随从奔过来,恭恭敬敬向她行礼,说道:“欢颜姑娘,三公子让小人传话,大后天他和朋友约了去千秋山看枫林,让姑娘预备好男装,到时他好带了姑娘一起过去。” “好!” 欢颜笑着应了,心情便雀跃起来,连暮夜里的满目秋色都不觉得凄瑟了。 天气再冷也不要紧,重要的是,人的心里能留有一片春意。 -------------------------------------------------- 两天后,因为大哥的死,许知澜并没能去千秋山;而欢颜心头的春意,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乱棒打散。 她到底没能和许知澜携手游千秋山,看红枫似火,映亮半边天空…… 尽蜀鹃啼血烟树中,唤不回一场春梦。 她隐约听到自己呜咽,然后有微凉的指尖抚着她的额。 有熟悉的男子声音在耳边低沉唤道:“欢颜,醒了?” 她的眼皮重逾千钧。有温热热的水滴漫过那沉重的眼皮,慢慢地溢了出来。 那微凉的手指抚过她的面颊,触到那湿润的一片,便顿了一顿,缓缓地移到她的眼角,慢慢地为她拭泪。 =================================================== 想一想,还是更吧!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 停更的日子没有跑去攒文,跑去游戏了!还是有人鞭策我时写得比较快(呜呜,我该有多么的不自觉啊!)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难堪琼玉惊心骨,坐觉清寒几倍添(三) 他叹道:“你能醒便好。[.超多好看小说]我真担心……” 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欢颜侧过脸,将面颊靠住他手掌,无声地抽泣着;那人便摸索着轻轻地搂住她的头,低低道:“没事了,没事了!凡事自己想开些,便不枉……不枉和我五弟千方百计救你一场。” “二……二公子……” 欢颜含糊地应着,也觉不出身上的疼痛,只是哭得浑身抽搐,仿佛一颗心被谁用铁棍捅穿了,放在火堆上来回翻覆地煎烤着。 二公子和五公子…嗉… 目盲的许知言和她从不曾认真放在心上的许知捷救了她…… 她便不信,她便是给煎透了,烤熟了,她都不信,为什么许知澜会一手将她送上死路! 许知言的双目怔怔地对着前方雪白的墙壁,神色间有些无力。 但他终究诸兄弟中是最早和欢颜深交的一个,他终究是最了解她的一个。 他道:“三弟原不是那样的人。你只细想去,是不是……你无意间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或者……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连三弟都不敢再袒护你的那种?” 欢颜摇头,却忽然身体一僵暗。 目盲之人最是感觉灵敏,许知言已然发现,皱眉问道:“那是……什么事?” 欢颜身子有些哆嗦,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许知言苍白的面庞,低低道:“没什么,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三公子有时会说,其实他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连五公子和八公子都不如。” 许知言便不再问,淡色的唇紧紧抿着,许久才慢慢弯起。 一个凄凉之极的笑意。 他默然地抚着她的面庞,细致专注的神情,仿佛正用心地通过自己的指触感觉她最细微的一悲一喜。他柔声道:“欢颜,别想太多。我和五弟还在你身边。” 而欢颜已经哭倦了,湿湿的面颊无声无息地靠在许知言手上,仿佛已经睡着了,肩背犹在不时地抽动。 许知言觉出,顿下了指间的动作,出神地对着前方,自语般轻轻叹道:“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岂不是更好?若是真的举足轻重,才最可怕罢……” 他抬起手,在眼睛前方轻轻晃动。 依然一片漆黑。 他记得五岁时阳光最后一次照耀到眼底的灿烂和刺目。 那种灿烂和刺目,慢慢被岁月沉淀到记忆的最深处,却常在不经意间冒出来,用最璀璨也最凌厉的光芒,让他空茫地欢喜着,却更深地刺痛着。 屋中的烛火摇曳着灭了。 他自是不觉。 浅青的衣裳已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难堪琼玉惊心骨,坐觉清寒几倍添(四) 清月如钩,星河明灭,俱倒映在浩浩江水中。悠悠的笛声亦清澈如水,一路在深夜的江波粼粼间荡漾。 载着笛声的小舟顺着江水徐徐而下,漫行于满天满江的星光中。立于船头吹笛的萧寻只觉肝胆都如冰雪般澄澈起来。他缓缓放下笛,稳稳立于船头,在两岸风景轻疾后退时,静静地望向前方。 一白袍女子从船舱中步出,凝注萧寻半晌,微笑道:“少主今日兴致不错。” 萧寻负手,扬唇轻笑道:“我看着这大吴风光,着实不错。” 白袍女子道:“当年他们逼走我义父,便是自断臂膀。(.)这些年顺成帝愈老愈昏愦,虽然息了另立太子的心思,却又重用楚瑜这等奸诈之人为相,等如今这位庸懦太子登基,只怕这大吴还有的是风起浪涌的日子。” 萧寻淡然道:“轻凰,你觉得许安仁庸懦?” 白袍女子道:“身在储君之位,一再给那些大臣和庶出皇子逼得险些地位不保,难道不庸懦?我义父当年曾为太子太傅,全力保他太子尊位,他却眼睁睁看着夏家被人夷灭,难道不庸懦?” 萧寻冷笑,“可那些威胁许安仁地位的大臣和庶出皇子今天又在哪里?楚瑜虽厉害,又何尝动得了他的太子之位?母后早逝,他却安然地当了四十一年太子而平安无事,他又怎会庸懦?夏大将军举族被灭,太子却能保下他的幼女,并在地位渐稳时收作义女,又怎会是毫无决断之人?嗉” 白袍女子亮如星辰的眼睛里便散出温柔的希冀,叹道:“不知道我这个从未谋面的义妹,会是什么样子的女孩儿。” 萧寻笑道:“将门必出虎女。何况夏夫人是出了名的天姿国色,想来夏大将军的女儿,怎么着都会是个与众不同的俏佳人。” 白袍女子睨着他,“你便是因为这原因,才应了义父临终的要求,到大吴求娶我义妹回蜀?” 萧寻便拿玉笛抬起白袍女子的下颔,轻浮地嘻笑:“呀,这话听着酸。夏轻凰,你这是吃醋了?” 夏轻凰脸一红,拍开长笛,抬脚便踹向萧寻,愠道:“我吃谁醋也不至于吃你醋吧?你满府的姬妾,我只愁我义妹娶回来你往哪里摆!” 她出脚迅捷,萧寻闪得更快。船头方寸之地,他居然旋踵而避,然后一闪身飞到船舱之上,长笑道:“不得了,你义父是要你辅助我,还是暗要 你谋杀我?” 夏轻凰哼了一声,说道:“你若是欺负我或我妹子时,我说不准真会谋杀你!” 萧寻耸肩,“还没见上一面,便这样姐妹情深了?” 夏轻凰神色一戚,黯然道:“这么些年,义父孤身一人,只牵挂着义母唯一留下的那点骨血,为她到死都不肯闭眼。他养育我一场,又教我武功谋略,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含恨九泉,怎么着也要看着我这义妹终身有靠才放心。”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云聚散,月亏盈,海枯石烂古今情(一) 萧寻从船舱上方跃下,船儿照旧向前平稳行着,几乎不曾颤动一下。 他静默片刻,答道:“夏大将军几度救我于危难之中,我也断不会让他女儿受半分委屈。” 夏轻凰一笑,拭了拭眼角,说道:“难道你也肯说句正经话。嗉” 萧寻拍拍她的肩,寻思道:“听说她在太子府里名叫聆花?” “是啊,聆花。” “这名字文雅娴静得很,不像是夏大将军取的名。” “义父一直为大吴征战沙场,何尝有机会替她取名?义妹两岁时,他倒是奉诏回京了,可惜还没到京师,就被人陷为叛逆,不得不逃往蜀地……父女俩都不曾有机会见上一面。聆花这名字,多半是许安仁为了避人耳目为义妹另取的。” “何以见得不是夏夫人为爱女取的闺名呢?” “据说义母生她时颇有异象,连着数日梦见彩凤飞舞,临产那日更是梦着飞凤入怀,随即生下她。战时书信缈杳,喜报传去时,一时未得夫婿确信,便先取了个小名,叫作凤儿。暗” --------------------------------------------------- “凤儿,凤儿……” 是母亲在唤她么? 还是,记忆里另一个模糊得仿佛不曾存在的身影? 欢颜模糊地喊了声母亲,便听得耳边有人在唤道:“欢颜,欢颜,我是知捷。” 欢颜睁开眼,看到了许知捷贴近自己的放大的脸庞。 她皱了皱眉。 许知捷忙向后退一步,赔笑道:“你醒了?身上疼得可好些了?二哥总说你睡得还算安稳,瞧来是在骗我。梦里都在嘀咕着什么。” 欢颜道:“何尝嘀咕什么,可能是在说梦话吧!” 许知捷道:“做什么梦了?” 欢颜道:“也没什么,好像看到我娘了。” 许知捷静默片刻,叹道:“若是银姑姑还在,只怕聆花不敢这样过分。她怎么就忘了,银姑姑不但奶大了她,夏家出事,她更把亲生女儿扔到一边,带了她千里奔逃……我真看不懂她。难道她真的那么喜欢三哥?横竖我瞧着三哥原先根本没把她放心上。” “原先?”欢颜听出些言外之意,“那么,现在呢?他们……在一起了?” “没有。”许知捷眼底浮过一丝幸灾乐祸,“本来母亲说要为他们把亲事定下来,可前天皇祖父驾崩,宫里又要预备大行皇帝丧礼,又要预备父亲登基之事,谁还顾得了他们的亲事?” 欢颜一惊,这才注意到许知捷穿着素衣。 这里是东城的慈恩庙。 许知言性情孤僻沉静,常与方外之人交往,与这里的方丈净德禅师更是好友。 欢颜出事,眼见许知澜都攀上她,他情知难以挽回,阻了许知捷冒然出言相救,只在暗中设法,和许知捷买嘱了行刑的婆子手下留情。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云聚散,月亏盈,海枯石烂古今情(二) 他们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太子妃亲生,尚德堂那些婆子得罪不起,何况也是有眼色的,料得他们也不敢再将欢颜带回太子府,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把欢颜当作死人由着他们运了出去。日后便是上头发现追查,大可说是欢颜自己命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 如今,欢颜已慈恩庙调养了一个多月。 这兄弟俩何等尊贵,自能觅来天底下最好的伤药补药来为她调理。太子妃管束得紧,许知捷每次出门都有大批扈从相随,又是众人皆知的少年心性,无故到寺庙中来,自是不便;许知言倒是常来探望,有几日直接便留宿于庙中,只是他素来寡言少语,大多时候只是与欢颜安静相对,沉默地把玩着他的棋子。 欢颜虽是侍女,但有母亲银姑疼惜娇养,从小吃穿用度和小姐聆花并无太大差别,别说粗活重活,连端茶送水之类的活儿都很少会去使唤她。 前年银姑去世,欢颜已经长成,生得清美飘逸,灵慧动人,又有诸公子明着暗着照应,家中上下仆役侍从谁敢对她不敬?聆花娴静温雅,也从不管束她,由她自在读书学医,日子过得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还富足悠闲,几乎不曾受过什么委屈。 如今亲如姐妹的小姐和山盟海誓的心上人联手要致她于死地,那等黯然绝望恰如山崩海啸,堪堪将她压得透不过气来。 过了这许多日子,她自觉身上的伤口痊愈得差不多了,可心头的创伤却日复一日地溃疡着,怏怏的连话都懒得说。许知言静默相陪,倒也合了她的心境。 前日许知言刚刚到庙中,便有从人上前附耳低语了什么。他神色未变,照例和净德禅师叙了话,又问了欢颜起居,才不急不缓离去。 早猜着必有变故,再想不到竟是顺成帝驾崩。 欢颜问向许知捷:“皇上驾崩,你不在宫里守孝,还到我这边来?嗉” 许知捷笑道:“这时候宫内宫外都忙乱得很,我找个借口离开,连跟的人都少,正方便来瞧你。” 从来帝王之家最是无情。太子许安仁四岁立储,当了四十一年太子,其间几度险险被废,多少年风雨过来,虽然表面还是君慈子孝,可两人间的父子之情还剩多少,只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至于许知捷,本又隔了一层,对这所谓的皇祖父更是既惧怕又鄙夷,能不见就不见,能躲着就躲着,凭太子妃怎么劝导训斥,总不去亲近。如今听说祖父死去,也不见有多少戚意。 欢颜叹道:“五公子,你这不是胡闹吗?若给人发现了奏上一本,就是有太子和太子妃袒护,也难免给责罚。”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云聚散,月亏盈,海枯石烂古今情(三) 许知捷不屑道:“责罚便责罚。[.超多好看小说]难不成杀了我?横竖我没有三哥他们的雄心壮志,何必呆在那里假惺惺掉耗子眼泪?” 他笑嘻嘻道:“何况二哥还在那里呢,他自然知道我来瞧你,便是有人追问,也会帮我遮掩过去。” 欢颜闷了半晌,问道:“三公子必定也在宫里吧?” 许知捷的笑容便冷了下来,“他?他还能去哪里?想想他和聆花以往对你那么好……呵,现在想着,他和聆花还真是天生一对,天配良缘呢!欢颜,你别再记挂着他了,他根本……不配你!” 欢颜强笑道:“五公子,你说笑了!嗉” 许知捷明知她心里还是放不开,看她神情蔫蔫的,往日圆圆的面庞瘦作了窄窄的一道,苍白苍白的,不觉又是着恼,又是心疼。 他一把将欢颜从床上拖起,说道:“谁说笑?起来,我陪你出去走走,总这样闷在屋里,也不怕闷坏了!” 欢颜挣扎,只往棉被里钻着,说道:“我不出去。冷得很,我怕着凉。你也早些回去吧,别真给人抓了什么把柄。” 许知捷扯开棉被,拿了外袍便往她身上套。他怒道:“冷又怕什么?并不是只有他许知澜一人会为你准备大衣裳!” 欢颜手一顿,长睫颤了颤,黑黢黢的眼眸便飞快笼上雾气,却咬着唇一个字也不说。 许知捷抓了抓她头发,忽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欢颜,你放心,并不是人人都如三哥那样。我和二哥必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再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少年郎……暗” 他偷偷地窥探着欢颜的神情,面庞泛起微微的红晕,声音不知不觉低了下去,“不然,你一直跟着我也使得……” --------------------------------------------------- 欢颜到底跟着许知捷走出了房门。 不知不觉,初冬已至。 慈恩寺位于东山,虽然不高,但也比京城里冷多了。 果然不是许知澜一人会为她预备衣裳,不知是许知言还是许知捷已经为她备了厚厚的棉衣和大毛的斗篷,穿在身上并不觉得冷。只是脸上像是爬着干涸了的泪水,给冷风一吹,绷着般疼。 她是女眷,当然不便从前面招摇,却是从后门悄悄出来的。 佛门尚清静,后院植了许多竹子,出了后院的山坡,一样全是竹林。此事竹叶虽未凋尽,却是灰绿颓丧的颜色,地上更是铺满枯叶,在风里瑟瑟地抖。 欢颜无精打采,无心观赏周围风光,许知捷却大失所望。 他和欢颜年纪相若,又算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本就对她存着一段少年心思。以往欢颜心心念念只在许知澜身上,他自是说不出口。如今看着许知澜负了欢颜,愤怒之外私心又有些窃喜,自是不想错失良机。 =================================================== 一向这样温温吞吞的情节,喜欢的姐妹将就看看吧!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小说在线阅读。 云聚散,月亏盈,海枯石烂古今情(四) 二人向上行了一段,到山顶看时,却见那边山坡颜色极是艳丽,枫树和橡树的红,白桦的黄,松柏的绿,层层堆叠,如锦如绣,远远看着便觉壮丽绮秀,风光独好。 许知捷大喜,说道:“欢颜,你也好得差不多了吧?横竖时辰还早,我带你去那边走走吧!” 欢颜看了一眼,道:“有什么好看的?远看着还罢了,近看只怕叶子全快掉了吧?何况远得很,我走不动。” 许知捷却拉了她便跑,笑道:“没事,你走不动时,我背你。” 欢颜无奈,只得跟了他去嗉。 她寻常跟着他们几兄弟四处走动惯了的,不但会骑马,甚至还学了点三脚猫的防身之术,并不像寻常闺阁少女那般娇弱,这点山路原不在话下。[]但她到底在床上卧了许久,脚下有些虚浮,好容易走到山边,往那边山上还没行几步,便觉气喘吁吁,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许知捷见她双颊红红,反比原来的苍白模样精神,倒也欢喜,一边放慢脚步,一边笑问:“要不要我背你?” 欢颜摇头,正要说话时,许知捷忽然变色,抱起她的腰飞快一闪。 但闻“嗖”的一声,两枝利箭从他们原来站立的位置飞过,钉在前方的乌桕树干上。 箭镞尽没。 刺客暗! 欢颜和许知捷同时变色。许知捷一把拖过欢颜,便从侧面往下奔去。 他秘密来探欢颜,并未带几个从人;如今携佳人出来散步,更是连兵器都没带。即便他从小习武,身手不弱,此时也不敢和人动手,只想快快冲回寺中,即便逃得狼狈也顾不得了。 欢颜虽然疲累,但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哪里还敢耽搁?跟着许知捷便往坡下飞奔。 两人还未及转身,便见那边冲来几名蒙面人,挥刀往他们身上砍来。 欢颜惊呼,调头奔逃时,脚下在岩石上一滑,顿时剧痛钻心,冷汗直冒。许知捷将赶上前的一名刺客踹飞,急扶了她问道:“怎么了?” 欢颜转头望向刺客手中明晃晃的刀,心中仿佛舒了口气般轻松了下,淡淡笑道:“崴了脚了!你先走吧,不必管我了!” 许知捷冷笑道:“你打量我是和三哥一样的人呢!” 欢颜心里一抽,抿唇不语。 许知捷已一把将她抱起,转头看回去的路被堵上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山上冲去。 偏偏那些人像早知道他会到这座山头一般,竟然预先在山上埋了伏兵。所行之处,草耸木动,不知哪里窜出的高手奔出,又有暗箭蝗石如雨飞来。 许知捷仗着自己身后高明,硬生生夺下一人单刀,破开一条路便往草木深入冲去,肩上却已被刺客的兵器拉开一条口子,有鲜血慢慢从雪白的素衣上渗出来。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当时携手高楼,依旧楼前水流(一) 眼看对方重追不舍,许知捷呼吸渐渐急促,几次险些被暗器伤到,欢颜大急,拍打他后背说道:“五公子!知捷,知捷,你放我下来!” 许知捷不理,顿下身劈开前方拦住自己的刺客,飞脚将他们向下踹落,趁着下方刺客救援同伴时又往前飞奔。 欢颜道:“知捷,我一介小小侍婢,算得了什么?你如今何等尊贵,若因我出什么事,我真真是百死莫赎了!嗉” 许知捷哼了一声,道:“你当我傻子么?我瞧着你就是不想活的模样。” 他说罢,却顿了身,忽笑道:“不错,你不过小小侍婢,他们追杀你做什么?你在这里等着,我把他们引开,呆会过来找你。” 欢颜吓了一跳,忙道:“不错,他们不会拿我怎样。[]你先顾着自己逃命要紧罢!” 话犹未了,身体被往下倾落,眼前顿时绿暗一片。 许知捷将她放在灌木丛后一处凹下的部位,解了她惹人眼目的白狐斗蓬垫在她身下,匆匆拉了些枯黄的藤萝将她掩了,说道:“你藏好,我不过来,你千万别出来,知道吗?” 欢颜待要说话时,许知捷伏下身,黑黑的眼睛透过藤萝笑得弯弯看向她,“千万别动啊,若因你出什么事,你可是百死莫赎了!暗” 欢颜张张嘴,待要说什么,许知捷隔了绿萝将她探上来的额亲了一亲,低低道:“咱们都不能出事,我等着娶你呢!” 欢颜愕然。 许知捷已一跃身飞起,轻松地飞向正奔袭过来的刺客,喝骂道:“你们到底谁派来的?先帝刚刚驾崩,便这样等不及了?看小爷这便送你们去伴驾吧!” 但闻惨叫和斥喝连连,却是越来越远。 许知捷虽然看着憨痴年少,到底出身皇家,见惯了争权夺利,一被人刺杀立刻猜到是朝中有人想暗算他,听得欢颜满手冷汗,只觉心中一根弦绷得紧紧的。 她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在飞过落叶的沙沙声回旋,身子似乎被山石的冷意侵透了,渐渐冻得麻木。眼前尽是枯黄的藤萝叶子,死去的叶子。来年这满山遍野的草木再度被吹风吹绿时,这些掩护她周全的藤萝想必已尸骨无存。 想着许知澜曾送她两盆绿萝,她小心养护在窗口,倒也常年碧绿。 却经不起人的心都随着这冷萧萧的秋意凋零了。 她眼底又涩痛,忙用力霎了霎眼,把泪水逼了回去,侧耳静听山间再无人声,慢慢坐起身,揉捏自己崴了的脚。 她在医术上颇有天分,又有名医指点过,虽然只在太子府内偶尔行医,但医术着实不错,自有法子为自己医治。她扶着树枝慢慢走了几步,寻着一两昧草药,嚼碎了敷于伤处,拿帕子扎紧了,便不像原来那样疼得厉害。 看看天色渐晚,她既担心许知捷能不能平安脱身,又担心他找不回她的藏身之处,遂披了白狐斗篷,寻着根被他们打斗间斫断的白桦枝,也顾不得摘去上面金黄的枝叶,当作拐杖慢慢柱着往山下走。 走不多远,又听有打斗声由远而近,不觉大惊,忙藏身到一株大树后,悄悄往外窥探时,却还是原来那群刺客,正追逐着一名白衣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眉目俊朗,神情潇洒,腰间别了一枝玉笛,手中却持了一把宝剑,正和那群刺客斗得正狠。 =================================================== 介个少年,不难猜到是谁罢?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当时携手高楼,依旧楼前水流(二) 他的身手比许知捷更加高超敏捷,以一敌众竟无落败之象,只是左臂受了伤,黑色的血正缓缓浸透素衣。 黑色的血? 欢颜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就着夕阳的光线眯了眼细细看去时,再次确认那血是黑色的。 伤他的兵器或暗器上,必定是喂了毒的。 这些刺客要取他性命,就像方才要取许知捷性命一样。 欢颜常随太子诸公子出游,皇室宗亲和京城贵家公子大半是认识的。 她可以确定,这人绝对不是大吴皇室的一员,却再弄不清他是怎样的来历,怎么会和许知捷遭遇同一批刺客的追杀。 难道因为都穿白衣,这些人把这人当作许知捷了?可刚才明明已经碰过面,再迟钝也不至于个个都认错吧? 欢颜百思不得其解时,那少年行动已经迟缓下来,低头看一眼肩上的伤势,飞快往这边退了过来嗉。 欢颜暗暗叫苦,正要柱着树枝离开时,少年已侧头瞧见她,略显黯淡的眼眸有什么亮光如焰火般闪了一下。他朗笑道:“呀,怪不得喊我来看白狐,原来这里真有白狐精呢!” 刺客们已经奔了上来,一眼看到欢颜,已有人在叫道:“瞧这个穿白衣的女子,一定就是夏轻凰!没错,这个才是萧寻!” 欢颜恍然大悟。 敢情他们要追杀的是这个叫萧寻的少年,她和许知捷才是被他们认错的人。 她忙道:“我不是夏轻凰……” 萧寻已欺上前来,一把将她腰揽住,飞身便往山上掠去暗。 风声呼呼响在耳边时,萧寻轻笑道:“没用的。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换谁都会这样。” 欢颜见他中了毒居然还能运着轻功飞奔,心中纳罕,忙道:“我住在那座山头的寺庙里,麻烦你将我送过去,我家主人必会保你平安。” 萧寻奇怪地看向她,“和尚养的狐狸精?” 欢颜吐血,但恨双臂被他牢牢束着,不能提过树枝来给他当头一棒,只是怒目而视,恨恨道:“你才是狐狸精!” 萧寻便定睛再看向她。昏沉的暮色里,他的眼眸如明珠般的灿亮。 他微微笑道:“不是狐狸精么?我却想不出,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间绝色!” 欢颜不晓得他是真心还是嘲讽,转头看慈恩寺越来越远,待他自侧面山顶攀下,便连那个山头也看不到了,自己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捏在掌中,不觉心中忐忑。 好在萧寻行动迅捷,此时已将刺客抛得远了。欢颜便道:“你既不送我回去,便放我下来,我自己觅路回去。” 萧寻垂眸看她,笑道:“天都黑了,山里有狼,也不怕吃了你?若你真是狐狸精,放了你走倒也不妨。”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当时携手高楼,依旧楼前水流(三) 他虽是笑语晏晏,可不知怎的,欢颜总觉得他的声调像在微微打着颤,尾音中似萦着一丝虚弱。(.好看的小说) 抬眼看他神色,也不复原先的风姿焕发。 脸庞苍白,唇色青紫,眉宇间微见焦灼。 他是知道自己中了毒的,却不晓得他知不知道这毒性有多强烈。 欢颜正要提醒他时,萧寻忽然脚下一滑,抱着她的手臂顿时一软,她已自他怀间跌落,却无法在倾斜的陡坡站稳脚跟,身体飞快往山下滑去嗉。 欢颜大惊,忙试图抓住什么稳住自己身形时,坡上的石头、草丛和灌木飞快自手边滑下,怎么抓不住。 正在头晕目眩时,但闻萧寻一声清叱,身体飞快落下,恰将她兜头抱入怀中。但他亦已是强弩之末,最后一式已经耗光所有的力气,终究连他自己都稳不住,抱了她一路往下飞滚。 后背和双腿被参次的石块磕得疼痛,但她的头和身体被他紧紧拥着,铺天盖地都是这少年陌生却让人安宁的气息。 她心中莫名地便镇静了些。 隐隐地,她想着,这样地死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不用活着看许知澜把柔情脉脉的眼神投给其他女子,也不用细想他该有多狠的心才能将海誓山盟的心上人一手推向绝境暗。(.无弹窗广告) 如果她从此再不在他眼前出现,也不知他日后会不会因为他的狠心而后悔。 可时至今日,她为什么还要介意他会不会后悔呢? 母亲从小便告诉她,即便她是个侍女,也不必为此自卑。有才有识有傲骨,便会有旁人不敢小觑的高贵。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与门第和血统无关,更不是带着一股子铜臭味的富贵可以比拟的。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她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可她……却潸然落下泪来。 在垂死之际,在一个陌生少年的怀里。 -------------------------------------------------- 醒来时似乎全身的骨骼都在疼痛,倒也不觉得山间有多么地寒冷。 她睁开眼,漆黑的苍穹将满天的星子倒映在她眼里。 她躺在自己软软的斗蓬上,身上盖着件厚厚的白袍。 定定地看了好久,看到肩袖处的黑色血迹,她才想起这是那个萧寻的外袍。 她赶忙坐起,才看到只穿了夹衣在一旁打坐的萧寻。 夜色下,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得可怕。看到她起身,他也没有动,只是抬眼向她笑了笑,低哑着说道:“小白狐,自己找回家的路吧!我没法送你了!” 欢颜不答,站起身望向此时看来高不可攀的山丘。 萧寻伸出右手,从一旁抓出一个小小包裹,放到她的脚边,说道:“这里有一点干粮,你不怕黑的话,就在就从这里往南走。估计到天亮时便会看到村庄了,自己雇辆车回去吧!”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当时携手高楼,依旧楼前水流(四)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嗉。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暗。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当时携手高楼,依旧楼前水流(五)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嗉。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超多好看小说]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暗。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重帘静,层楼迥,惆怅落花风不定(一) 欢颜正拿了个竹筒蹲在路边草丛,并不瞧他一眼。 樵夫却奇道:“你这是肿的吗?早上这位姑娘领我们过去看时你就是这副模样,我还想着,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 他很厚道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寻无力地倒在板车上哀叹:“不会吧?谁不知道我萧寻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 樵夫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姑娘说了,你只是给山里的毒虫咬了才昏迷,等她带你到前面镇上抓药服了,很快就能恢复过来。嗉” 萧寻略感安慰,忽然想起一事,忙问向欢颜道:“你不是不认路吗?” 欢颜正小心翼翼地从草丛中抓出个什么东西来放到竹筒里,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不认路,可山间的樵夫认路。[.超多好看小说]我只一说附近有株被雷劈过的歪脖子榆树,他们立刻知道是哪里了……” 萧寻点头,“总算你还没笨到家。” 他转向樵夫道:“这位大哥,你好好将我送到镇上,待我朋友过来,必定重重回报。” 樵夫憨笑道:“不用了。姑娘给我们的那柄剑便已很好。” 萧寻点头,猛地悟过来,忙摸向自己身侧时,却只剩了玉笛,没了宝剑。他骇然道:“小白狐,你把我宝剑送人了?暗” 欢颜握着竹筒走过来,垂眸拨弄着里面的东西,说道:“是啊,我要雇车送你去附近镇上买药,可你身上没啥值钱的。给他们笛子和佩剑挑,他们说那剑砍柴挺利落,便给他们了。” 萧寻叫道:“喂,我那是上古名剑,连剑柄都是万年不朽的古木所制,你送他们砍……砍柴?” 欢颜轻描淡写道:“若你死了,人都在荒野里和草木同朽了,留着柄不朽的剑给谁用?” 萧寻气噎,然后看向欢颜从竹筒里拿出来的东西,立时抽了口凉气。 竟是条白底彩纹的大蜘蛛,足有鸡蛋大小,正瞪着眼邪恶地摆着头。 欢颜撩起他脚上的被子,几乎是粗暴地扯开他的袜子,便让那蜘蛛咬上他的脚趾头。 萧寻惊叫:“喂,那蜘蛛好像有毒!” 欢颜眉目不动,淡淡道:“没你身上的毒厉害。昨夜我好容易引来两只,用它们的毒性来克制你身上的毒性,瞧着还算有效。我原以为你会死在半路上。” 萧寻看着兴致勃勃咬着他的蜘蛛,虽是全无知觉,亦已是满额的冷汗,喃喃道:“你……你真是狐妖吧?” “我不是狐妖。” 欢颜答着,看那蜘蛛身上的白底渐渐转暗,最后淹没了彩色的花纹,才吐了口气,将那蜘蛛放回竹筒,随手用块手帕包了,也不盖盖子,便塞入袖中。 樵夫定定地看着欢颜,眼里更有说不出的敬畏。想来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欢颜这样的行止了。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重帘静,层楼迥,惆怅落花风不定(二)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嗉。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暗。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小说在线阅读。 重帘静,层楼迥,惆怅落花风不定(三)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嗉。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暗。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重帘静,层楼迥,惆怅落花风不定(四) 欢颜再来给他诊脉时,他禁不住苦笑着问:“小白狐,你不是说,我不过两三天便能恢复了吗?这是闹的哪桩?” 欢颜道:“若用原来的疗法,这时早该好了。只是我想试试别的药能不能解这毒,不想会这样闹肚子。待我再想想,明天再换几味药,辅以针灸治着试试。” 萧寻猛地悟出她的意思,登时恼怒,“你在拿我试药?你把我当成你养的阿黄和小白了?嗉” 欢颜怔了怔,说道:“之前我不是说过了,要换一种疗法试试吗?你并没有拒绝。” 萧寻冷笑道:“我只听说大夫们想方设法让病人痊愈得更快些,还没听说有大夫拿还未痊愈的病人试药的!” 欢颜见他眉目冷厉,声音便低了下来:“我很少遇到有人中这样的毒,自然要试一试。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 萧寻怒道:“我当然不愿意。你去问问天下所有的病人,有谁愿意遇到你这样的大夫!” 欢颜便不再说话,垂了头慢慢走了出去。 自从受了杖刑,她本就清瘦了许多,本来在慈恩寺中一日三餐都有人照应,许知言、净德大师等人又常过去好言开解,如今流落在外,再无人管她,越性连饭都懒得吃,身形更是纤薄如纸暗。 萧寻不解其缘由,但见她出门时寥落清寂,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立时开始后悔不该和她较真。 想来只是个认真的医者,太专注于钻研医道而已,并非有心为难他,更不晓得他身份尊贵,他又何必大动雷霆? 何况若不是正好巧遇她会解毒,只怕他早已中毒而亡,在东山脚下与草木同朽了。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此咆哮,着实万万不该。 萧寻思量着,正要起身去找那只至今没细问姓名来历的小白狐道歉时,那厢小二敲响了房门。 “那位女客官留下了这几包药,说早晚服用,两三天便没事了。” 萧寻一怔,问道:“她人呢?” 小二道:“已经退房走了。” 萧寻大惊,也顾不得闹肚子闹得体虚足软,推门便奔了进去。 --------------------------------------------------- 往东山方向的大道上急奔了一阵,他终于瞧见了欢颜,忙几步追上去拦住,笑唤道:“小白狐!” 欢颜正低着头慢吞吞走着,给他火急火燎奔到前面一拦,倒也吃了一惊,恍恍惚惚的眼神慢慢收敛回来,望向眼前的少年,问道:“还有什么事?” 萧寻嘻嘻笑道:“我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了。告诉了我,我回头好去那寺里找你。” 欢颜看一眼东山的方向,说道:“我的名字,我忘了。” 她绕过萧寻,继续往前走。 ================================================== 祝大家圆蛋快乐,新年如意哈! 顺便问一问,连载至今也有两万多字了,大家对这部小说的感觉怎么样?虽然开头有点虐,但后面我是打算尽量写活跃些的,尤其是欢颜和萧寻的对手戏,尽量让小说欢乐些。可我不知道大家习不习惯这样的转变哦!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千古是非成败,一枕烟霞溪野(一)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超多好看小说]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嗉。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暗。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千古是非成败,一枕烟霞溪野(二)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嗉。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好看的小说)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暗。(.无弹窗广告)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千古是非成败,一枕烟霞溪野(三)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无弹窗广告)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嗉。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欢颜咬紧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着他,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她像一个布偶被人拖过高高的麒麟纹包金门槛,拖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尚德堂暗。 那里的人浸在明亮的烛光,像散着光晕的瑶池仙人,离她越来越遥远。 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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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还能听到太子妃含笑在说道:“知澜,聆花,这事解决了,下面是不是得议一议你们的亲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下。 欢颜想,也许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许知澜。 问一个为什么。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时,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够不够格和许知澜并肩站在一处。 母亲银姑鼓励她和他亲近,但直到银姑临死,她都不肯明着告诉欢颜,她和许知澜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败絮,半点声息也发不出,由着人拉起,卷入一张破席。 有婆子在说道:“看什么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叹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丫头!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吗?想从前……” -------------------------------------------------- 想从前…… 其实何必从前? 不过……两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后,欢颜照例呆在万卷楼。 书卷的墨香和书架的檀香满盈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很快便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二公子许知言。 许知言天青色宽袍大袖,素带随意地将长发绾于脑后,愈觉斯人如玉,儒雅安详,那样静默地坐于角落间把玩棋子,仿佛时光都流逝得缓慢了。 他摸索着从紫檀棋罐里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摆去,微笑着问:“欢颜,不过来下盘棋吗?” ==================================================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江山画出古今愁,人与落花何处水空流(一) 太子妃已淡淡道:“若非聆花细心,你父亲还不知得为此事操心多久,她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她扫一眼欢颜,吩咐道:“至于她,拉出去,即刻杖杀。此事不宜张扬,到此为止便好。” 欢颜被两个婆子自地下血水淋漓地拉起,喘着气望向正转过身来的聆花。 聆花怜悯地看向她,低低惋叹道:“欢颜,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自找的!” 欢颜轻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问问母亲,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蓦然变色嗉。 欢颜又叹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说太多,慌忙扭过欢颜脖子,用帕子将她嘴塞了,扭紧她双手,拖起来便走。(.好看的小说) 许知澜脸色发白,却只字未发,漠然看着她被拉走,然后……杖毙? 他的眼睛已没有了海誓山盟之际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让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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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随分随缘天地里,心与江山不老(一) 慕容雪正在烹茶。(.) 天下大定,富贵已极,做些自己爱做的事,总会很快乐;想到不久,自己这份快乐可以和心爱的人分享,会更快乐。 许知言爱喝茶,欢颜擅烹茶。 但慕容雪自信,她如今的茶艺,不会比欢颜差。 只要她愿意,她做任何事都不会比别人逊色,包括怎么赢得夫婿的心阄。 欢颜走上前时,她已嫣然轻笑,“姐姐怎么一早就过来了?也算是赶巧儿,正好可以尝尝我刚泡的好茶!” 她这般说着时,已为欢颜斟了一盏,说道:“姐姐,来,看看这茶的火候怎样?” 欢颜站着不动,却道:“皇后娘娘,我不需要好茶,我需要好马,还需要两个心眼简单身手高明的随从。哦” 慕容雪怔了怔,诧道:“欢颜姐姐,你说什么呢?” 欢颜道:“皇后可以找出一百个理由来,证明昨晚我遇到的那两名宫女与皇后无关。我也认为这事与皇后无关,只是我自己突然很想念萧寻,苦苦求了皇后安排我去找他。” 慕容雪看了一眼外面明澈的天空,忽轻叹道:“我不想知言怨我啊!” 欢颜便道:“欢颜虽愚笨,但总和皇后娘娘相处,多少能开些窍,绝不会令皇后为难。我已写好了给皇上的书函,向他说明此事与皇后无关,是我自己不复当年的心意,执意想离开他,回到萧寻身边。” 慕容雪蹙眉道:“要预备人马,原也方便。只是越过北疆,那塞外苦寒之地,清苦不说,更有烽烟四起。沙场厮杀,刀剑无眼,我便是派再厉害的人跟过去,也未必护得了你呀!” 欢颜道:“皇后只需将我送到北疆即可,我孤身一人行走惯了,懂得怎么在那样的地方照顾自己。” 慕容雪这才微笑,侧头吩咐几句,立时便有侍女奔出去预备车马人手,一时又有人奔去欢颜卧房,果然拿到了一封给许知言的亲笔信函。 信函未封,慕容雪随手取出信笺来看了,笑容便愈发温柔。她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知言和颜儿。你既只把小白带走,阿黄我也会令人好好饲养,或留在这里,或日后送去蜀国,横竖不会委屈它。” 欢颜淡淡一笑,转身正要走时,慕容雪又叫住了她。 欢颜回头,慕容雪的目光里难得出现一丝迷惑。 她问道:“萧寻不是把你休了吗?你不怕过去找他会自讨没趣吗?” 她设计让人在欢颜跟前说这些,的确很是盼望欢颜就此离去;但她真心不认为一个被休弃的女子,还会有冒死去找从前夫婿的勇气。 何况,欢颜在皇宫里住的安宁恬适,既有许知言温柔照拂,又有娇儿膝下承欢。 这样富贵闲适的生活,可以让天底下任何一个女子心满意足,像被豢养于金丝笼中的鸟雀,逐渐安于现状,忘却外面世界天有多高,地有多宽,甚至忘却怎样张开自己的翅膀自由翱翔。 她深知欢颜看着散淡,实则比任何人都要重情,重义,因而故意让她认为是许知言忘恩负义要取萧寻性命,只盼两人心生嫌隙,她便可在不动声色间掌控全局,进一步赢得许知言的心,让他更离不开她。 她真的没料到,竟能这么顺利地扫开她感情生活里最大的阻碍。 她为欢颜的离开设想了很多种理由,而欢颜的回答,却出人意料的简单。 “他休我是他的事,我找他是我的事,两者没关系。” 果然呆得很,聪明人理解不了。 ---------------------------------------------- 一时浅杏送欢颜离去,慕容雪倚着靠背慢慢地喝着茶,唇边已掠过浅浅笑意。 外面忽然传来浅杏的惊叫,随时是怯怯的见礼声:“皇……皇上!” 慕容雪心里一紧,连忙奔出殿门看时,许知言正扶着李随的手,缓缓从侧面的回廊转过来。 他静静地看着慕容雪,眸光不若平时晶明流辉,幽黑犹如夜间天幕,一味地暗沉着,无悲无喜,无恨无怒。 慕容雪度其来处,此前多半便站在了东侧窗口。 虽说昭和宫殿宇阔大,窗棂紧闭,但许知言自幼失明,听力远非常人可比,只怕连她喝茶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现在的问题是,他到底来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她忙笑着迎上前去,说道:“可巧皇上过来了,我也正想去找皇上呢!” 许知言默默看向她,然后轻笑,“什么事?” 慕容雪道:“方才欢颜姐姐过来求我,说思念萧寻了,一定要我送她出宫。她看着很急,所以我只作先答应着让人预备她出宫,这边再和皇上商议。若皇上不肯放她离去,咱们在宫门口令人把她阻住,也方便得很。” 许知言不答,只问道:“她是不是有信留给我?” 慕容雪忙道:“有。” 浅杏忙取了信笺递上,许知言打开,很快扫了一眼,果然为慕容雪出脱得干净,尽是她如何记挂萧寻,休书之事如梗在喉,不去问个清楚明白将食不下咽,睡不安枕…… 想她这性子,没在夜间即刻启程离去,除了收拾行李,大约就在想着怎样写这封信吧? 慕容雪小心地看着他,问道:“此刻欢颜姐姐应该在拿行李,要不要派人拦阻?” 许知言凝眸看她,然后轻笑,“不用了。她既要走,我何必留?何况,你做事,我放心。你既已妥当安排,我相信她会平安找到萧寻。” 慕容雪满心又甜又酸,便不敢和他对视,吃吃道:“我……我自会尽力……” 许知言笑了笑,拍拍她的肩,快步走出昭和宫。 始终跟在他身畔的李随却不自觉地擦了擦额上的汗。 许知言得报欢颜意外地一早起床,甚至屋中已预备行李,便急叫人打听了行踪,几乎和欢颜前脚后脚来到了昭和宫。他不许宫人通传,自然可以轻易走到窗前细听屋内交谈。他清楚地记得,许知言倾听时越来越惨淡的脸色,和快要站不住的身体。 所庆幸者,待欢颜离去,他也渐渐神色如常,和皇后交谈看着也是心平气和。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随分随缘天地里,心与江山不老(二) 李随忙紧跟着,问道:“去哪?” 不久后,许知言已站在了东首宫城之上,扶着女墙默然向下方凝望。 不过片刻,便见数骑自宫门疾驰而出。 当先那人身姿玲珑,眉目婉媚,正是欢颜。 她的身后,坐着围了小红裙的小白猿阄。 因为休养了太久,它的身体肥硕笨重不少,不时从鞍上滑下,又慌忙抓紧马鞍,生恐掉落下去。 奔出数十步,欢颜忽然间像有了什么感应,猛地勒住马,转头向宫城上方凝望,正与许知言四目交汇。 两人都有片刻的呆怔哦。 大片的阳光投射于两人之间,模糊了彼此熟悉的容颜,往年相处的一幕幕却如闪电般飞快在脑中闪过。时光回旋里,多少年月的欢声笑语,如烟花般在心中璀璨盛放。 良久,许知言向她轻轻地挥了挥手。 欢颜忽然间便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向那个曾爱过多少年的男子高声叫道:“知言,我会回来看你的!” 许知言微微笑着点点头,眉眼一如往日的沉静温柔。 欢颜心里一暖,这才略放了心,拨转马头,箭一般地窜向前去。 走到老远,她又回转头,恋恋地看了许知言。 许知言如一尊温润的玉雕静静地屹立,目送她远去。 他安好,她才安心。 安心远去,顺着她不知不觉转变了的心意,奔向她心目中最重要的男子。 一时错过,一生陌路。 留不住,便只能放她幸福。 花开正好,堪折不折,并非因为不爱花。 真正的惜花之人,会放她在最适合的土壤里鲜妍妩媚,自在开放。 待她的身影消失于大道尽头,许知言看着卷在空中久久不散的烟尘,唇角的温柔笑意慢慢凝固,忽一晃身,弯腰将一口殷红无声吐出。 随着鲜血吐出,他的面容血色尽失,已是一片灰白。他削薄的身体靠在女墙上,如纸片般颤动。 “皇……皇上!” 李随大惊,忙扶住他,直着嗓子要令人传唤太医时,许知言已颤着手指止住他。 他惨淡地笑,“欢颜,骗我呢……她再不会回来了……” 若她死去,她自然回不来;若她活着,萧寻也不会容她再回来。 今日一别,从此天上人间,再不相见…… 她曾是他的欢颜。 低低唤一声,她便会应她;回头看一眼,她便在身畔…… 为他烹茶,陪他下棋,听他弹琴,携他的手去听杏花盛放和飘落的声音,在他耳边温柔地呼唤:“知言,知言,我喜欢知言……” 他按着胸口,阖起眼大口喘气,像在忍受不知哪里钻出的剧烈疼痛,疼得四肢百骸所有的骨节都像已被人生生捏碎。 他的浓黑眼睫颤动,像身体完全失去生命力的蝶翼,犹自凭着本能栖于枯枝,在风里一阵一阵地哆嗦。 良久,他抬起脚,将地上的血迹踩踏得干干净净,低声道:“不要告诉任何人。” 李随战战兢兢地对着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年轻男子,却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 许知言却已抬手擦尽唇角的血迹,缓缓地调匀呼吸,歇了半晌,说道:“回去吧,还有大臣在武英殿候驾……” 他挺直了脊背,举步向前行去。 依然是素常的不急不缓,雍容沉静。 想来回到武英殿后,依然会是镇定面对众臣的吴国帝王。 温文尔雅间的孤高淡漠,从容谈笑间的杀伐决断,柔中带刚,永远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帝王心性…… 他会是一个有着铁血手腕的真正帝王…… 绝不会让人看出,他刚被人生生剜去了心中最柔软的角落,满是不肯与人言说的悲惨和痛楚…… 最广袤最富饶的天地和疆土,也填不满那处角落;最明亮最完美的眼眸,倒映不出脚下世界的缤纷多彩。 千种妩媚,万般风姿,滤进那双天下罕见的绝美眼眸,唯余最本原最清寂的黑白二色。 一个人的孤独,一个人的伤心。 从此再无人知。 ------------------------------------------------ 塞外,闵西。 萧寻鼻际依稀有似药非药、似麝非麝的清香飘过,心头便是一软,柔声唤道:“小白狐……” 侧身扑过去时,胸口的剧痛却让他疼得呻吟一声,终于清醒过来。 大卢在旁慌忙叫道:“太子别乱动,刚挖出箭簇来!” 看到眼前嶙峋山石和跳跃的火堆,萧寻这才记起,他是重伤后率着还跟在身边的最后数十骑避入了山间。 又是谯明山。 曾几度把他带往生死边缘,又带给他多少喜悦和希望的谯明山。 如今,唯余失望,甚至绝望。 情场失意,战场失手,好容易找到扳回局势的机会,闵东的援兵从后包抄,将他所部兵马打得落花流水…… 平生仅见的惨败。 他叹气道:“大卢,你的手真够重的。” 小白狐为他挖箭簇时,她的指触让他的皮肤酥酥麻麻,几乎每一处毛孔都张开了,清凉而舒适,几乎觉不出疼意。 大卢也在叹气,“随军大夫打光了,药也没了。若是太子妃在,山间随意看两眼,也能挖出些止血止疼的药来。” 萧寻忽然间连疼都觉不出,怒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再提她!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我早就休掉了夏欢颜,和她再无瓜葛!” 大卢没答他,只是忽然转过头去,对着那边山洞口吸气。 不仅他,山洞内还在休息的其他人都在瞬间鸦雀无声,奇异地看向洞口。 萧寻举目望去,一只围着小黑裙的小灰猿,正探头探脑地走进来。 模样举止和欢颜的小白猿很相似,只是毛色不对,且比这半年来越长越肥的小白猿瘦小了不只一圈…… 它向里面张望几眼,忽看到萧寻,顿时吱吱叫两声,飞快窜了出去。 萧寻如堕梦中,转头看向大卢,“你……你看到小白了吗?” 大卢怔怔道:“大概……可能……不是吧?可能小猿都是这副模样,这种叫声?小白怎么会跑这里来?何况毛色也不对。” 正这样说着时,小灰猿又出现在门口,后面还跟了个灰扑扑的人,戴着个灰扑扑的貂皮帽子。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随分随缘天地里,心与江山不老(三) “……” 萧寻好久才绷着脸道,“你定了不算!我不认!” “你不认,我放毒虫子咬你!” “你放,你放呀!啊……” 欢颜忽然间便红了眼圈,扑上去便狠狠一口,正咬在他胳膊上阄。(.无弹窗广告) 萧寻疼得叫出声来,吸气道:“好大的……毒虫!” 却觉一直勉强撑着的强硬手肠,立时被她咬得软了,化了。 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拖过她,将她拥到怀里哦。 她瘦了,纤细得让人心疼。紧紧抱着她,他的眼眶不知不觉间又潮湿了。 大卢在旁很扫兴地大叫:“太子,太子,你的伤!” 萧寻道:“不疼,不疼……” 欢颜却已推开他,揉着鼻子道:“你身上气味……好难闻……” 萧寻狼狈,却比她当日说自己难看更堵心。 便是她如今也闹得灰头土脸,不成模样,却还是脖颈间却还尽是淡淡的药香,他这大半年闻惯了,却觉得极好闻。 好在这回欢颜没嫌弃他臭或丑,很快把自己背上的包袱取下来,翻找着药和布条,说道:“我真聪明,就猜着我是你的救星,每次都会看到你半死不活的模样……所以我带了很多药。(.好看的小说)” 萧寻给噎得无语,却万不肯再说是因为遇到了她,自己才会这么倒霉。 欢颜分了些药给大卢,让他们为受伤的将士裹伤,自己解开了萧寻的前襟,重新为他清理敷药。 她的头发绾着小髻藏在帽子里,倒还光洁乌黑,脑袋埋在萧寻胸前收拾时,萧寻出神地看着,一直以来浮躁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平定下来。 他低声问:“你怎么来的?” “骑马来的。” “马呢?” “留在山那边了。山太陡了,我差点没摔死,马儿自然更过不来。” “过不来?”萧寻疑惑地看向山洞外。 数十匹战马正在外面草地上啃着草。这边离山外荒漠并不远,他也没打算一直在这里藏着。谯明山说小不小,说大也不是很大,一两人应付数十人追击可能还逃得过去,一群人应付千军万军真只有给狙击的份儿。 他想了想,问欢颜道:“哪座山峰?” 欢颜道:“就是和我娘住的山谷隔了一个山头的那个。春天时我们见过,我说像兔子耳朵,你说像老鹰嘴巴的那个。” 萧寻好一会儿才能说道:“你……又走错路了?还是谁送你过来的,故意让你走错了路?那边是东南,这边是东北……” 欢颜道:“慕容皇后派来的人把我送到北疆我就打发他们走了,然后自己寻来的,并没有谁陪我。(.无弹窗广告)你没看到我的小白跟着我爬山路都爬得丑死了么?” 小白猿在旁极委屈地看着她,到底累坏了,便大猿大量,继续懒洋洋趴着,不去和她计较了。 萧寻笑道:“不丑,不丑,小白猿变作了小灰猿,别具风格。嗯,别具风格。” 这话欢颜爱听,唇边便弯过笑意。虽是灰扑扑的脸,但萧寻看着却是一样清新可爱。但他心里却更奇怪了,“你路都不认得,怎么从山里找来的?难道你的罗盘真的能标记我的位置?” 欢颜道:“自然不能。但你忘了?我那日入宫前说过的,一定会回去找你。活着会来找你,死了也会来找你。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怎……怎么找?” “我把你毒得不能动的同时,还给你下了母子情深蛊。子蛊在你身上,我身边的母蛊便会始终朝着你所在的方位,并且根据方位的远近,母蛊会有不同的表现。只要我还能看得懂母蛊的暗示,便是死了,我都能找得到回你身边的路。” 欢颜已为他包好伤口,抬起头笑嘻嘻地看向萧寻,“你看,我再不会迷路了吧?” 萧寻凝视着她,问道:“你那时便下了蛊……难道真有打算回来找我吗?” 欢颜问:“我为什么不回来找你?” “……” 她反问得理所当然,萧寻给问得哑口无言,趁她不注意,悄悄把一直攥在掌心的那纸休书丢到火堆上,看着火焰将它吞没,再不留丝毫痕迹,这才舒了口气。 好了,小白狐手中没有了休书,依然是他萧寻的爱妻。——若是日后吵架,提起休妻之事,他耍赖一口赖掉,倒也方便得很。 不过,他们还有日后吗? 也亏得欢颜是从另一边山头绕过来的,如果从北边平原过来,便是没碰上狄兵的主力,也很可能遇到狄兵派出哨探的斥侯,那就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可能都没了…… 他想了想,问道:“许知言怎么舍得让你走的?还是你悄悄跑出来的?” 欢颜说道:“我给你那休书气得病了一场,他自然是不舍得放我走。是慕容皇后安排我离开的。不过……” 见她顿下,萧寻不觉追问:“不过什么?” 欢颜不觉脸色微红,侧了头道:“你知道的,他一向对我好,从不会强我做任何事。看我走了,他悄悄赶到宫门口远远送我。” 她转头看向萧寻,“阿寻,若能逃过此劫,明年找机会再去吴都好不好?我还想看看他,看看……颜儿。” “好。” 萧寻答应得很快,却已在心中暗暗立誓,若能逃过此劫,今生今世,绝不会容她再踏入吴国半步。 他终于敢确定,欢颜心里到底是有他的;可有他的同时,分明还是有着许知言。 多情不是坏事。可花心什么的,对他也太不公了…… 萧寻等人终于有了名医良药相助,又休息一晚,伤员们多少恢复了些精神。此时派出去哨探的骑兵回来,禀报狄兵大队人马正往这边快速推进,可能已经发现他们藏于谯明山中。 萧寻皱眉,当机立断下令出山,往西南方向撤离。 欢颜这才知道,萧寻孤军挺进闵西狄人腹地,虽有些意气用事,倒也不是全无算计。 他仗着将士勇武,兵强马壮,飞快把战火烧到狄人地界。狄人自顾不暇,一时便顾不得再侵扰边境。 居峌王虽在左相金柬的鼓动下派人偷袭蜀营,可眼看蜀军粮草被烧,却阵脚不乱;待太子萧寻赶来,不仅迅速补给粮草,而且一路挺进,以他的优柔软懦,败退之下,很可能失去与蜀国对敌的勇气,再次向蜀国称降。 因地形不熟,近月虽然败了几次,但蜀国已派出骑兵前来接应,若能拖到那时候,即便深入敌境,也未必没有胜算。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随分随缘天地里,心与江山不老(四)及番外 欢颜忙张望时,却见东面烟尘滚滚,旌旗蔽日,喊声震天,南面亦隐见烟尘…… 不知多少的敌人正涌过来,半边天空都被漫卷的黄尘掩住,阳光迷蒙而晦暗…… 萧寻这点人马,即便身手再高,被那千军万马挟裹住,无异于水滴入海,却叫人连螳臂挡车的勇气都没有了。 欢颜牙齿格格格地颤抖,说道:“真得死吗?” 她该怕吗? 好像也没什么可害怕的吧? 便是死了,萧寻还会在她跟前;便是死了,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许知言和小世子如今尊贵安好,她更无需挂心。于是,就这样陪着萧寻吧! 见萧寻愧疚地回眸看她,欢颜忙笑了笑,说道:“答应我两件事。” “什么事?” “听说黄泉路挺窄的,你要拉紧我的手,别让无常鬼把我带别处去。一个人孤伶伶地在不认识的地方,怕得很。” 萧寻哽咽,“好。” “听说奈何桥边的彼岸花,有袪风消肿、止痛解毒之效,到桥边你别忙着喝孟婆汤,先给我采几朵彼岸花研究研究。” “……” 说话间,吼杀声已到跟前。 萧寻正要一马当先,冲向敌人,拼个鱼死网破时,只闻身后的欢颜高声喊道:“看我的百步见阎罗!” 她用力将手中几枚东西掷到东方,虽掷不到狄军,却飞快在对方前方路上炸开。 “砰——” “砰——” 骇人的炸声连声响起,黄尘之外,更添滚滚浓烟,迅速弥漫开来,恰将奔到近前的狄军前锋裹住。 萧寻见状,忙拨转马头,忙高声通知部属:“先撤……” 一群人忙向后撤去。 但南方亦有不明兵马奔袭而来;加上未被浓烟影响到的前锋骑兵,依然绕开烟雾往这边冲杀而来。 萧寻问道:“这东东还有吗?” 欢颜忙道:“有,有二十几个呢!听说你太招人嫌,被很多人追杀,我都带来了……” “……给我。” 欢颜急忙递过去。 萧寻窥着有人冲近,甩手便掷两枚出去,却比欢颜掷得又远又准,尽在人堆里炸开。虽不能伤人,但也能令他们行动速度大大减缓;烟雾之中,弓箭也失了效用。如此这般,居然渐渐拉远了他们和敌人的距离。 萧寻得空还在问道:“欢颜,不是叫七步见阎罗吗?改进了?” 欢颜道:“春天那次用的时候,你不是说叫百步叫阎罗可以多拖延些时候?” 萧寻默了,然后道:“嗯,其实差不多。” 欢颜道:“百步的话,可以和你在这红尘俗世多呆一会儿。” 萧寻便道:“小白狐,谢谢你。” 欢颜奇道:“谢我做什么?都用完了吧?还是得被人砍死。” 萧寻道:“我谢谢上天让我遇到你,我也谢谢我的小白狐,终于让我觉得死而无憾。” 欢颜啐道:“这时候还不忘甜言蜜语,我可讨厌你了!” 她这般说着,却紧紧抱住他,将面颊贴住他的后背,倾听他激烈的心跳。 不错,也许她也该谢谢上天。 这一刻,她居然也觉得,如此携手同赴黄泉,的确没什么好遗憾的。 这时,后方喊杀声更甚,而原来候着浓烟渐散疾奔过来的狄兵也开始向后方张望,甚至有拨转马头的…… 萧寻再不知是福是祸,急问道:“怎么回事?” 早有眼尖的奔到稍远处浓烟浅淡的地方眺望,然后惊喜道:“好像是接应我们的骑兵来了!” 又有人道:“不对,好像不是咱们蜀兵……” “我看到了咱们陈将军的大旗!” “为什么我看到的是吴国临邛王的帅旗!” “临邛王!开什么玩笑,他们正巴不得我们和狄人斗个两败俱伤呢!” “可你们看那旗,那颜色,那字……慕容!是慕容启亲自率的兵!” 算算时间,蜀国前来接应的骑兵的确该到了。 可吴国的慕容启,怎会出现在闵西?! 浓烟渐散,黄尘之中,只见刀光交错,血光冲天,兵刃交击声与厮杀惨叫声融作一片…… 往年荒凉贫瘠的土地,来年当会格外肥沃。 无数的血肉,正为隔年的青草提供着足够养料…… ------------------------------------------------- 后来的史书这样记载这段历史:嘉文元年,吴蜀合军于谯明山西大败狄军,斩首六万。闵西居峌王膝行跪迎蜀太子及临邛王,递罪己书、请降表。蜀太子萧寻斩左相金柬及诸逆臣,临邛王于谯明山勒碑而还。北狄经此一役,十数年不敢南窥。 对于欢颜而言,后面的混乱局势实在太过复杂了。 让她欣慰并兴奋的是,他们得救了。 在最危急的关头,不但蜀国的救兵赶到,连慕容启都亲自领兵赶到了闵西。各自领兵行进途中,双方斥候哨探时发现彼此,交流后发现目的一致,双方主将立刻相见,议定合兵向北。 狄军人数也不少,但和萧寻出其不意被袭一样,他们同样没料到慕容启会突然出现,还与蜀国合兵,立时大败。 据临邛王说,是部将不慎,把闵东狄兵放了过来,他自愧失职,好生过意不去,故而亲自领兵过来歼灭闵东所部。 既然合兵大败了狄军,太子也安然救回,也便无人再去追究他此话真假,同时发自内心地感激不已。 ------------------------------------------------- 北狄的事尘埃落定,欢颜和萧寻返回蜀国,在蜀国境内的驿馆休息时,她卧在床上待睡不睡时,才恍然里钻出个大悟来。 她向萧寻道:“还是知言对我好。听说他原来很乐意除掉你,必是因为我来了,怕我卷进来送了命,才令慕容启出兵相救。” 萧寻瞅了她一眼,说道:“不对吧?我已打听得明明白白,临邛王是因为慕容皇后的一封紧急密信才出的兵,新继位的嘉文皇帝根本没下过旨啊!” “啊,皇后!”欢颜沉吟道,“这可奇了,她对我虽好,可我看得出,她并不喜欢我。她为什么救我?” 萧寻没有回答。 但他想,他明白慕容雪为什么救欢颜。 她手段再狠辣再高超,不过是和他一样的痴心之人。他在宫变之日可以救许知言,她也便有足够的理由救欢颜。 不错,欢颜是她最大的隐患和敌手,不但可能抢夺她的夫婿,还可能抢夺她的爱子。 她不想留着欢颜。但以许知言的机警,以欢颜的医术,想不动声色害死她真的很难。 而且,被识破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那么她只有把欢颜送走了。 只要送到萧寻身边,萧寻怎么着都会看住她,绝对不会再放她到吴都来争夺她的夫婿。 可如果人是她亲自安排送走的,许知言又清楚是她安排着送走的,她便不能让欢颜出事。 若欢颜因此而死,许知言伤痛之余,必会怨恨慕容雪。 纵然利害攸关,不会动摇她皇后的宝座,她从此也将不可能再得到夫婿的宠爱和欢心。 所以,她只能请父亲出面救人。 临邛王无权调动兵马回国,但完全可以借口狄兵突破自己防线追往闵西。 许知言深爱欢颜,却始终一无动作,想来早就料定了慕容雪必会有所行动。 这等城府和心机…… 萧寻只觉怀中抱着欢颜都不是很安心,窥着欢颜已经开始拥着棉被打盹,一副神思恍惚的模样,便问道:“欢颜,你还喜欢许知言吗?” “喜欢。” “……” “他是窗前的白月光,比任何人都孤洁美丽,我当然喜欢。” 萧寻吸气,“那我呢?” “也喜欢。” “我是什么?” “床上的大棉被。” 萧寻备感屈.辱,“棉……棉被……” 可欢颜丝毫没觉得这是对他的羞.辱。 这边疆的驿馆,可真是冷啊! 她贪恋地看着他总是温暖异常的身体,说道:“冬天想抱着,夏天想踹走……” 萧寻闻言,抬脚便往外走。 欢颜瞌睡跑了一半,忙跳下床问:“你去哪里?” “去求老天爷,从此年年岁岁,别再有夏天!” “哎,别走啊……夏天你别当拿棉被了!” 萧寻便转头看向她:“那我夏天当什么?” “当……当凉席吧!”欢颜笑盈盈地看着他,“冬天当棉被,夏天当凉席。” 萧寻的脸色忽然间诡异起来,“你是说,让我冬天睡你上面,夏天睡你下面?” 欢颜瞠目结舌,“啊?” “就是这样!” 萧寻大笑,反身将她压住。 “喂!你……” 唇被温柔地堵住,欢颜再也说不出话来,却觉大是郁闷。 哎,她到底比喻错了! 天底下有这么重的棉被么…… ------------------------------------------------ 【番外: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我叫木槿,萧木槿。 据说母后欢颜很嫌弃我这名字,说太土了。 可父皇萧寻说,这名字好,极好,比欢颜那等直白的名字更要喻意深刻。 他说他们是在吴蜀与北漠交界的丹柘原捡到了我。那是个好地方,也是父皇和母后初遇的地方。 那时,父皇九个月,母后……好像母后娘亲的肚子里。 不过父皇坚持认为这是他和母亲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注定了他们一生一世的缘分。这样上天注定的要紧地方,捡到的婴儿当然也注定了和他们都有缘。 我当时被放在一个水碧色的襁褓里,静静地躺在木槿花下。母后高高兴兴地去采花,差点一脚踩在我脸上,把我脸给踩花了。 父皇身手很好,来不及抱起我,就把母后给抱起来了。然后两个人一起蹲下来研究我。 即便那时候,我也没什么值得研究吧? 我从小就没有父皇和母后那等秀逸如神仙般的品貌,鼻子有点塌,脸圆得跟绣球似的,眼睛倒是很大,只是看人时愣愣的,看着没什么精神。 母后便说我的眼睛不好看,可父皇却说我最美的就是眼睛。 他说我的眼睛从小就美,美极了,和母后一样呆呆的,傻傻的,木得可爱! 我暗暗怀疑过父皇的眼光。也许他认为和母后相像的,就都是美的,所以才会认为我的眼睛美。 于是,我可以懂得,父皇和母后对于我名字的理解为什么差异这样大了。 母后没觉得木有什么好,父皇却觉得木头木脑的样子很美,何况我又是在木槿花下捡到的,木槿二字再合适再深刻不过了。 父皇和母后一直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有人谣言母后生不出,但又有人谣言说是父皇的问题,因为根据另一则据说被证实过的谣言说,吴国现在那个小太子,就是母后亲生的。 我很不明白母后为什么会替吴国的皇帝生孩子,而不是替父皇生孩子。 我悄悄问父皇时,他看到母后不在,也就悄悄告诉我,母后跟个木头似的,他怕她为他生个木头出来,索性不要她生了。 可是,父皇不是就喜欢我呆呆的跟木头似的模样么? 后来,我才听轻凰姑姑说起,母后生第一胎时曾经大出血,差点送了命;父皇问过很多太医,母后的体质不大好,再次生育可能还会大出血。父皇权衡后,认为自己弟弟很多,侄儿更多,从侄儿挑个最聪明的过继为太子,比让母后冒险生一堆儿子出来挑选更安全更可靠更省心更高枕无忧,于是就不让母后生了。 据说父皇很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得意,因为母后不怀孕为他节约了很多方便行事的时候。 我始终没明白什么叫方便行事的时候,我只知道我有很多不方便见母后的时候。 我有时午觉醒得早了,蹦蹦跳跳跑去找母后时,门口姑姑会拦住我,说我不方便这时候进去。 作为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既然姑姑说不方便,那就不方便了。 侧耳向里听一听,母后好像很不高兴,正咬牙切齿地说:“萧寻,你还有玩没玩?” 父皇却像很高兴,急急忙忙在答道:“玩了,玩了,快玩了!” 我转头出去时,委实奇怪之极。 他们在玩什么呢?为什么不带我玩? --------------------------------------------- 我八岁时订下了和吴国小太子的亲事,也就是我母后和吴国皇帝生的儿子。 母后对我的亲事心满意足;父皇却像有些怅惘。 夜间我听到父皇问母后:“你那么急替他们订下亲事,是怕我对吴国不利吧?” 母后连打呵欠,“怎么会呢?你也不是那等穷兵黩武的君主。难不成真会为了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什么万世基业让两国血流成河?” 父皇叹道:“如能一统天下,让两国血流成河原也没什么。” 母亲便沉下脸。 父皇一见母后不高兴便会去陪笑脸,说道:“不过一统天下什么的,也没多大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生来没志气,又懒,才不想去打什么仗呢。来,今天身上方便了吧?***一刻值千金,万世基业总归零……” 等我长到十多岁,我才渐渐明白,吴国嘉文皇帝许知言虽有才识,只是登基后始终郁郁寡欢,时常缠绵病榻,渐渐无力顾及国事。慕容皇后母族趁势掌握朝中权柄,时常倾轧朝臣,排斥异己,许知言即位前几年的清平安乐便又有些没落的迹象。 蜀国虽向吴国称臣,但这些年日益富足,兵强马壮,国力直追吴国。母后应该是怕父皇不甘臣服,又生事端,赶紧让两国结了亲家,不但打不起仗,她的亲生儿子地位也会稳固许多。 彼时我不懂得嫁给那位吴国太子意味着什么,只是看着父皇和母后相处的模样,便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我想,那吴太子是母后生的,多半也和我一样木木的,和母后一样脾气好、容貌美。 我从没想过,新婚洞房之夜,他挑开我的喜帕,会嫌恶地看着我,说道:“原来娶回了一截木头!” 他摔门而去时,我忽然又想到了我的名字。 我叫木槿,木槿花的木槿,又叫舜华、舜英。 诗经那句“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是说人家迎娶妻子时多么快乐的。 可这种快乐,与我无关。 也许是因为,木槿花还有一个名字,叫作朝开暮落花。 风露凄凄秋景繁,可怜荣落在朝昏。 传说,这是一种很薄命的花。 但吴国皇宫里的父皇许知言却说,孩子,别怕。 前一晚的凋零,是为了第二天迎着朝阳开得更美丽更绚烂。 我们的木槿,一定是天底下最勇敢最无畏的花儿。 一定是。 【全文完】 ============================================== 《云鬓花颜:风华医女》之姐妹篇《君临天下》也快结局了,近期出版上市。——2014年4月和谐风吹来,本文被关禁闭,搡心的饺子趁机在修稿重发时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