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王的冲喜嫡妃》 楔子 死地 楔子死地 深夜,焱王府。(.无弹窗广告) 夜风寂寥,穿堂而过,檐下宫灯摇曳,发出惨白苍茫的光晕。 简陋的红色喜堂沉浸在一片黑暗中,此时,宾客早已散尽。 赵流苏一身大红喜袍站在当地,黑暗中,苍白却精致的小脸在半透明的红色盖头下摇曳出一抹白色柔光。 忽然,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她下意识回头看去,就见黑暗中闪过两盏惨白的灯笼,接着,一队人浩浩荡荡的闯进了喜堂。 她未曾反应过来,面上覆的红盖头已经被打头的华服女子一把拽下:“怎么?还在等王爷来和你拜堂?” 女子挑高了精心修饰的柳叶眉,丹凤眼中利光闪烁,尖利的声音让她的心不由一紧,只来得及讷讷的喊道:“昭华郡主……”身后粗壮的婆子们已经一拥而上,狠狠将她压在了地上。(.好看的小说) 她抬起头,就看到昭华郡主如花的笑靥在惨淡光晕中绽开,竟然有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袭上心头:“既然王爷已经平安,那你的用处就到此为止!但你我毕竟姐妹一场,不能寻常对待,那就灌下哑药,贬为贱妾,留你一席之地吧!” 昭华郡主唇边一抹残忍笑意,刻意加重了“哑药”二字的发音。 她冷酷的话音未落,一名粗壮侍女已经端着药慢慢走上前来。 “不……”她惊慌的挣扎,颤抖的呼号,摇头祈求,“郡主,是你要我嫁给焱王的……是你逼我嫁给焱王的啊!你不能这样……” “是我逼你……又如何?”昭华郡主在她面前蹲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因恐惧扭曲的面庞,“天楚惯例,王侯以上薨逝,妻妾陪葬。太妃是本郡主的姑妈,焱王是本郡主的表哥,你不过是姑妈在王爷生死未明之时给王爷准备的陪葬,如今王爷既然平安归来,焱王妃的位子,当然非本郡主莫属!” “横竖堂也没有拜,今日一场就当做纳妾吧!”昭华郡主站起身,一挥手,“还愣着干什么?” “不……” 她纤细的身体被狠狠压制住,脸上泪水横流,侍女端着猩红的药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口,苦涩的药汁尽数灌下喉头。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序章 爱人成亲了,新娘不是她 夜如泼墨,星光惨淡。[.超多好看小说] 云门圣地云池,四围烛光摇曳,血色的池水透着幽幽碧色的诡异光芒,寒气森森。 池中一块凸起的巨大青石上,苏云白衣染血,趴在上面,纤细的手脚被沉重的铁链束缚,凌乱的长发无力的垂落,任是谁,也不会认出,这是云门曾经才惊天下,名动九州的少门主。 她一动不动的趴着,眼眸紧闭,身下青石沁骨的寒意蔓延全身,渗透心底。 很久之后,云池的门缓缓开启,一名端着托盘的男子出现在门口。 男子温润儒雅,一身白衣仿佛谪仙,手中的托盘上放着几样精致小菜和一碗香气四溢的粥。 他单手托着托盘,衣袂飞扬间轻飘飘掠过血色的池水,稳稳落在苏云面前。他将手中的托盘放下,轻咳了两声,磁性优雅的声音不经意间带出志得意满的喜悦:“这两日,让你受苦了。若你乖乖听话,不出几日,我就放了你。送你去沂南的山庄。” 苏云听到男子的话,微微翻身,抬起了苍白消瘦的脸,一双漆黑的眼睛仿佛一柄锋利的剑直直刺向面前的男子。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她想起了一句不算好的话:你就是化成灰我也会认得! 这时候,她的的确确想要恶狠狠的对这个人吼出这句话,可是,现在要化成灰的……是她! 眼前这个人,曾是她倾心相爱的人。是她宁愿背弃了师父的遗愿和期望,也要将云门交到他手上的人;可是,这个人在拿到门主的信物之后,却将自己残忍囚禁,甚至……马上就要迎娶慧淑大公主赵懿淑为妻! 这还不算,更甚的是……他竟然想永永远远的囚禁自己,让自己成为他金丝笼中豢养的雀儿! 人的贪心和欲望到底能有多大,她现在才算明白。[] 他不止背叛了自己的师门,十年的爱情和亲情在他眼里,到底算是什么? 苏云看着眼前男子那英俊不凡的容貌,忽然觉得,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眼神都让人恶心至极。 她怎么就爱上了这么一个衣冠禽兽呢? 对师父的愧疚,对自己有眼无珠的悔恨,对眼前男子的愤恨让她的心如油煎火烧,但是,她绝不容许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再有一丝一毫的放纵。 她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怒涛,一双漆黑的瞳眸慢慢缓和,慵懒无谓的瞥过男子,闲闲问道:“神策将军?你不去迎娶慧淑公主,来这里做什么?” 如果她没有记错,今天,是她被囚禁的第七天,也是他迎娶天楚大公主赵懿淑的日子。 话既出口,她看着男子脸上维持的温和儒雅瞬间破功,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她,唇边恍然溢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其实,她也没想到,不过短短七天,她竟然就能这么轻松的问出这句话了,原来……不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男子瞳眸深处一波波未明的浪涛翻涌,声音有了一丝尖利:“苏云,我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你对我的感情了。你若真的爱我,怎么就不能多为我考虑一下呢?我还年轻,不可能和老头子一样在云门山中坐吃等死!” “呜……师父在你眼中原来就是坐吃等死的老头儿啊!”苏云微微点头,眸中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她却道,“不过,你不用再怀疑了!”她的目光慵懒鄙夷,“我对你的的确确是有感情……” 看着男子因为她第二句话陡然怒起的眸子和因为她第三句话眸中又陡然迸发出的惊喜,她淡定的伸手将他的手移开,抬起衣袖擦了擦下巴:“憎恨厌恶鄙夷恶心等等等等,这些够不够?”苏云说完,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她的动作扯动手上的铁链,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不过,我发现就算是这些感情一样要浪费精力,我一向不是个很勤快的人,所以……与其憎恨厌恶你来浪费时间,还不如睡上一觉来的划算!” 苏云说着,转身趴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她不敢保证自己再多看他一眼,还能忍住撕烂他那张脸的冲动。 假惺惺,伪君子说的就是这样的人。他妈她苏云以前还真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这么个衣冠禽兽?真是恶心死她了。 “你――”男子气结,瞪着苏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看着苏云趴在地上的瘦弱身影,他沉默半晌,声音软了下来,“云儿,不要闹了好不好?你乖乖的,我会和以前一样宠你,赵懿淑是公主,皇上赐婚,我也无可奈何……但她虽然担了个名分,在我心里,你才是我最爱的人!” 苏云微微侧脸,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仿佛半梦半醒之间的呓语,却是句句见血:“容渊,你别让我恶心了。你打架打不过我,琴棋书画也不如我,师父选了我传承衣钵,你早就嫉妒的了不得了;在你心里,是我的出现夺走了你云门之主的位子,这十年来你就是以压我一头为终极目标的,什么爱不爱的,你只是想将我踩在脚下满足你扭曲的内心罢了!” “说到底你就是从小缺爱,长大缺钙,人模狗样,心理变态的一主!” “啊……”苏云伸了个懒腰,在铁链“哗啦啦”的响声里翻了个身,背对容渊,不再说话。 “你……”容渊听到苏云的话,眼底闪过一抹被看透心思的尴尬暴戾,声音诡异中透出一抹阴枭,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那又怎么样?现在你还不是得任我摆布?从此,我就用铁链拴着你,当做养一条狗一样的养着你。看名动天下的云门少主臣服在我的脚下,甚至是摇尾乞怜的取悦我……这是多有趣的一件事啊!” 苏云朝后摆摆手,带着睡的迷迷糊糊的声音道:“别做梦了,快洗洗睡吧!” 容渊听闻,只觉一拳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眸中涌动着一抹阴森笑意,他俯身在苏云耳边低低道:“苏云,你现在只是一个废人而已!以前我能让你死心塌地的对我,不管你信不信,以后,我也一定会让你臣服在我的脚下!” 苏云闭目的睫毛轻颤了一下,未曾动作,就听到容渊轻掠而去的风声响起,然后,传来了云池铁门关闭的声音。 苏云翻身,费力的坐了起来,一双恨意涌动的黑眸里透出一抹锋锐决绝,她衣袖一扫,将容渊留下的托盘扫落云池。 …… 与云池的冷清不同,这一夜,云门上下张灯结彩,锣鼓爆竹声声震耳,整个云门山被浸润在了一片火红喜庆之中。 酉时三刻,慧淑公主的銮驾驾临,鞭炮喜乐的声音震天而起,响彻云门。 慧淑公主下嫁,容渊受封,并不止是一场简单的婚姻。这代表着不问世事,神秘清贵的云门入世,成为皇家走狗的开始! 这时候,容渊身着团花双喜的大红衣袍,满面笑容的迎出了云门大殿,在众人的恭贺声中上前,身形轻掠,将銮驾中蒙着红盖头的公主抱出,然后牵着公主的手朝云门正殿而去! 当两人在店内大殿内站定,四周立刻安静了下来,由主婚人永安郡王致辞,然后新人拜天地。 司仪“一拜天地”的声音未落,一声震天的爆炸声传来,沉浸在喜悦中的人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云门正殿就被掀到了半空,接着,漫天烟尘血腥中,爆炸声迅速蔓延到整个云门,血肉混着砾粉笼罩了云门山的上空! 此时的苏云,撑坐在高高的云峰之上,冷风飒飒,吹乱了她披散的乌黑长发。她看着山腰上迅速升腾而起的血色迷雾,唇边露出一抹凉薄笑意,眼底的尘埃迅速散去,瞳孔扩散开来,身子一倾,直直朝山下坠落而去―― ------题外话------ 6月15正式更新!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1章 重生成陪葬候选 耳边风声呼啸,白色染血的华衣翩然云海,苍翠老林的上空浓重的血腥味蔓延―― 苏云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虚无漂浮的灵魂正在承受地狱火烧冰冻的酷刑。不然,为什么热的时候放佛置身熔岩,冷的时候却全身的筋脉都能感到僵冷的疼痛? 这样子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前又开始放电影一样出现了她前世今生的画面,现代白色的病房,古代金碧辉煌的宫室,云门山上师父拿着小鞭子赶着她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切或悲或喜的画面慢慢闪现,就仿佛灵魂被领到望乡台上去看自己的过往一样。 又过了一段时间,身体却仿佛落到了实处。她感到喉中似有苦涩却清凉的液体滑下,将心中的燥热祛除,又奇迹般中和了那冷彻骨的寒意,虽然仍旧昏昏沉沉,身体却舒服了许多!这时候,迷迷糊糊中她已经能感到有脚步声在身旁走动,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也开始传入耳中―― “明明是娶妻,怎么就成了妾?小姐性子虽然弱了些,却也受不了这等侮辱啊!” “郡主也忒狠心了,说什么咱们小姐也是她的妹妹。焱王生死不明的时候,就把咱们小姐拉上去顶缸,焱王一旦平安,就要逼死小姐吗?” “你少说两句吧!焱王不是回来了,太妃也说了,焱王妃还是小姐。” “绣嬷嬷,焱王要是好好的,焱王妃还轮得到咱们小姐?如今焱王就是一口气吊着,万一……万一焱王有个三长两短……小姐就是醒过来,那也不过再死一遍!” “夏荷!越发的口无遮拦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 “……今日这话在这里说说就罢了!如今小姐焱王妃的身份已经是板上钉钉,再不可能起变故,只盼着王爷快些好起来,小姐也有个出头之日吧!” …… 郡主,太妃,焱王…… 她听着一老一少的对话,只觉的头痛欲裂。心中却升起一抹雀跃,她这一次又没死成吗?穿越还是重生呢? 焱王这个名字倒是很熟悉――忽然,一个名字跃入她的脑海,元晟! 天楚的异姓王元晟是闻名天下的杀神,生性冷酷嗜血,有止小儿夜啼的功效,难不成自己重生成了他的王妃? 苏云只觉浑身打了个冷颤,师父再三嘱咐过的,遇到这个人一定要绕路走,不然会死的很难看。而且,听着两人的对话,焱王现在似乎状况不大好,只剩下一口气了,那他要是死了……自己身为他的王妃,不得陪葬? 人家都说祸害遗千年,焱王怎么这么容易就要死了?还要连累自己,难道此焱王非彼焱王? 心中一急,苏云猛然睁开了眼睛:“焱王是不是叫元晟?”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身着半旧天蓝菱花缎子的小丫头惊喜喊道,“绣嬷嬷,小姐醒了……” 小丫头身形瘦小,皮肤白净,五官秀气,一双眼睛神采熠熠,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伶俐! 只是,这丫头根本没有理会她的问话,一见苏云醒来,就仿佛打了鸡血似的,一边喊着就朝外间跑去。 这是一间简单阔朗的屋子,青铜孔雀烛台,紫檀暗色雕花的桌椅和梳妆台,拔步床上挂着水红荷叶锦帐,床头一盏长明灯与桌上烛光交映,照在她的脸上,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她微微闭了闭眼,再睁眼就见一个中年妇人已经来到了床前。[]妇人一身半新不旧的蓝底白花布裙干干净净,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眉眼温和,气质沉静内敛中隐藏这一抹不易察觉的锋芒。 妇人伸手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高兴的道:“可算醒过来了!” 苏云还没忘记自己的问题,急切的看向妇人,沙哑着声音问道:“焱王……是不是叫元晟?” “小姐!”妇人一听,忙伸手握住了苏云的嘴,惊慌道,“小姐,您怎么可以直呼焱王爷名讳,被人听到可了不得!” “这是天楚?”苏云依旧不死心。 现在时空混乱,说不定是哪个封号姓名相同的人呢! 夏荷一听,口快道:“小姐你怎么了?怎么连咱们国家名字都忘了?” “……我是焱王妃?”苏云垂死挣扎。 一阵风从窗户缝里吹来,烛火摇曳,仿佛立马就要破灭! “大病初愈,有些事不记得是正常的!”绣嬷嬷一听,抢在夏荷头里劝说苏云道,“小姐成了焱王妃,以后这日子就能好过多了……” 最后一朵幻象的泡泡啪嗒一声碎裂,苏云也像是放了气的皮球一样浑身瘫软了下去,一时间她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边正说着,外头跑进来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赶快给王妃收拾收拾,一会儿太妃过来了!” 绣嬷嬷一听,忙令夏荷端水拿毛巾,自己则上前扶了苏云起身,三两下替她拢了拢睡的乱糟糟的头发:“太妃是安定王府的姑奶奶……按理小姐也该叫一声姑妈的,现今小姐虽然大病初愈,也要稍微收拾一下才不算失礼!” 苏云听了,心中一动,看这苍白的过分的小手,也不知道这具身子生的怎么样?便道:“帮我拿镜子!” 绣嬷嬷听了,伸手从枕头下抽出一面把镜,轻声安慰道:“小姐不用怕!” 苏云拿起镜子,闭了闭眼,才朝镜子里看去,这一看却是猛然一惊――这张脸这不还是自己原来那张?难道自己没死? 她眼底波涛翻涌,瞬间已是风过无痕! 她皱眉指着自己的脸:“你确定?我是你家小姐?”就算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也不能长的这么像。这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小姐?”绣嬷嬷一愣,“您怎么了?老奴说什么也不会认错自己的主子。”她看苏云依旧不相信,便掀起她的衣袖指着她手腕上一个小巧的血色莲花胎记道,“小姐还记得吗?这是小姐打出生就有的!” 苏云看到那个莲花胎记,只觉脑子里轰一下……连胎记都是一模一样的? 不对!她立马发现了不同。自己的胎记是在右手手腕,而这具身体的胎记……是左手手腕! 看来,自己的确是重生了! 但是这一模一样的面孔,一模一样的胎记,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长的这么像的人吗? 苏云黑眸迷迷蒙蒙中透出不解疑惑,却是慢慢低了头,哑哑的声音仿佛委屈不胜:“这一病,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绣嬷嬷听了,神情微怔,但看到苏云低头不语的样子,唯默默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始末一一道来。 苏云才知道――原来她现在这具身体是安定王府的二小姐赵流苏,本来嫁给焱王的应该是大小姐赵懿华,也就是昭华郡主,但前段时间前线传回消息,说焱王遇刺生死不明,皇上怜惜,下旨安定王府与焱王府的婚事即可办了,给焱王冲喜。 这种情况下,昭华郡主自然不肯嫁,自来太妃也宠爱昭华,两人一合计,便拉了性子懦弱胆小的庶女赵流苏来顶缸。这也就罢了,大婚当日又传来了焱王平安的消息,赵懿华一听,又不愿意赵流苏嫁给焱王为妃了,只是花轿已经进了焱王府,断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赵懿华和太妃一合计,反正也没有拜堂,只做是纳妾吧! 再说,焱王本来就不是赵流苏一个庶女能高攀的,此时给焱王做妾,也对得起她的身份了! 但是,焱王隔日回来了,却是半死不活,奄奄一息。赵懿华一看,立马就又改口了…… 苏云听着,不由握紧了拳头!怎么又是赵家的女人? 她这辈子和姓赵的犯冲不成? 容渊为了赵懿淑抛弃她,赵懿华却是明目张胆的欺负人! 灯影摇曳,晦暗不明,苏云的眼底恼怒奔腾,一双苍白小手紧紧抓住了绣被。良久,一双黑瞳才安静下来,仿佛一泓静止的碧波,迷迷蒙蒙中又带了一抹轻纱样的薄雾,她打了个哈欠,仿佛一只慵懒的猫咪,径自掀起被子躺了下去。 “小姐?”绣嬷嬷愕然! 苏云没有动,淡淡得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若是太妃来了,就说我又晕过去了!” “可是……” 绣嬷嬷看着那朝里卷缩着的小小身躯,直觉有什么不同了,一双褐色深瞳明明灭灭,终于什么也没说。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2章 昭华郡主 紫檀雕花的大床上,长河落日大漠孤烟的销金帐子如长瀑流泻,直垂到地上;床边的青铜仙人捧灯上罩着紫金琉璃罩子,里边的灯火跳跃了两下,终于在青色薄暮下沉于安静。 苏云站在焱王元晟的床前迷瞪着眼睛,伸手捂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扯开帐子,手脚并用的爬上床去,看也不看人家正主一眼,就毫不客气的将被子全绉了过来,身子朝里一蜷,呼呼睡了过去! 天色未明,太妃就派人将她从床上提溜了起来,对于一个大病初愈,急需睡眠的人,实在是太残酷的事情! 苏云一直秉着用百分之二十的时间来处理百分之八十的事情,所以……当前最重要的事,是补足睡眠,至于其他的,一切等她睡饱了再说! 不知过了多久,她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一声划破云霄的刺耳尖叫让她浑身一个激灵,猛然坐了起来――床边一名玫红金丝绣海棠花罩纱长裙的盛装美人正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指着她。 美人眉似柳叶,鼻若琼管,一双媚态横生的眸子充满怒气,樱桃小口张了好几次,才终于嘶哑的吼出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苏云挠了挠睡的乱糟糟的头发,一脸刚刚睡醒的懵懂迷惑:“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你……你不要脸……”美人气急败坏,眸子透出猩红,小巧细致的五官都显得狰狞起来。 苏云一双黑瞳透出无辜,不悦控诉道:“明明是姑娘不要脸,大清早乱闯人家卧房!” “我……”美人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身后的丫头忙为她理胸顺气:“郡主消消气!何必和一个小妇养的一般见识!” 苏云眸底几不可察的闪过一抹亮光――原来这就是昭华郡主赵懿华! 大半晌,昭华郡主才喘过气来,眸光一闪,却是面颊微红,透出了一抹娇羞! 苏云不解,前一刻还气的呼呼喘气,这会儿怎么娇羞不依了?她顺着昭华郡主的目光移动过去,目光落到了床上的男子身上――男子身材高大,挺拔有力,纵使昏迷,也有一股迫人气势。 此时,他上身裸露,肩膀宽阔,手臂结实,腹部紧绷,呈一个完美的倒三角形;下身一条暗黄色亵裤,两条长腿微微岔开,修长有力。 苏云从不知道,原来男子的身体也能这么有吸引力。 她的目光往上移动,落在男子刀削斧刻一般的脸上,不由一下睁大了眼睛! 若说男子的身材充满力量的美感,那么他的面容,则充满强势的霸道气息。鬓若刀裁,眉如剑锋,鼻梁挺直,薄唇轻抿,五官硬气中透出一股无与伦比的霸气,每一道线条都深入人心。 容渊已经算是美男子了,但与眼前的人比起来,却如一人居庙堂之高,一人处江湖之远。 或许是感受到了冷意,此时,他的眉心皱起――苏云一愣,几不可察的一颤,她竟然感受到了一股迫人的怒气袭来! 她忙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去,却见昭华郡主面颊绯红,呼吸急促,一双眼睛仿佛黏在了男子身上――竟然这么久都没回过神来! 苏云微微有些不悦,轻咳了两声,与此同时,伸手一扬,大方的分了男子一半被子。(.无弹窗广告) “你……”昭华郡主正想象这自己倚在男子怀中,享受着他的万般宠爱,却忽然视线被遮,有些气急败坏的抬头,就见苏云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是我的夫君!”苏云眸底的懵懂雾气瞬间消散,清明朗然中透出一抹让人不可违逆的气势! 昭华郡主看着苏云的目光仿佛要将她一口吞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若不是我,你能嫁给焱王?” “那是……”苏云打了个哈欠,皱眉摆手就要缩回床里,“我谢谢你还不成?”这种没有营养,浪费时间的问题,她从不会与人争辩――有时候,人不那么好强,并不是什么坏事! 昭华郡主见苏云竟然缩回了床上,还和焱王盖着同一条被子,一股气血上涌,狠声喊道:“赵流苏!” “什么?”苏云被她蓦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一愣,才反应过来是喊她,“有事?” “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随随便便就往……往人……床上爬,你……你还不下来!”昭华郡主面颊红的仿佛要滴血,她咬着唇,一双喷火的眸子瞪着苏云――现在要是她在焱王的床上多好! 苏云黑瞳危险的一眯,一抹金光在眼底转瞬即逝。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她不要脸?而且,还是姓赵的…… 她坐了起来,摇着一根手指,面不红气不喘的给昭华郡主普及婚姻知识:“昭华郡主,这个人是我夫君,我们同床共枕是天经地义,再合理不过的事情,就算再亲密的事情也是可以做的!比如……”苏云低头,“啪嗒”在焱王额头亲了一下,“这跟不要脸,随便爬什么的,根本没什么关系!如果这是你的夫君,你也可以……” 苏云心内小小傲娇了一下,什么美男?亲起来硬巴巴冷冰冰的,口感一点都不好! 最后,她鄙夷的看着昭华郡主,直接了当的说:“反而是你,未经通报就往妹夫屋里闯,还盯着妹夫的luo体流口水,一脸想入非非的样子,这才是真正的不要脸!” 昭华郡主怎么也没想到苏云会说的这么犀利露骨,就算她平日再如何嚣张跋扈,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震惊愤怒羞恼之下泪水就稀里哗啦的下来了! 她一张脸憋得通红,一边抹着泪水一边跺脚道:“你……你敢这么说我……你……你不知羞耻!” 苏云淡淡挑眉,毫不客气的道:“郡主的确是不知羞耻!如果郡主不信,可以找些人来评评理。” 昭华郡主看苏云垂眉冷然的样子,心中怒火滔滔里平添了一抹凉意。不错,现在赵流苏是焱王的王妃,而她只是一个外人,若是今日此事闹大了,人们只会说她不知礼数! 昭华郡主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末了,使劲跺了跺脚就朝外跑去! 昭华郡主迎风跑去,清风吹在脸上,只觉冰凉入骨,心中的愤怒恐惧才好了些! 她停在小池边的一棵柳树下,扶着树狠狠喘了两口气,抬头,一双哭的通红的眸子透出浓重血腥:“她还真是命大,冰凰竟然都没能要了她的命!”当日太妃给的哑药,她早已换成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冰凰。 “郡主!是不是分量不够?”身后的贴身丫头玉儿递上手绢,轻声劝道,“其实,看那样子,焱王怕是活不成了,二小姐也不过还有几天好日子而已,郡主何必和她一般见识?” 昭华郡主接过丫头手中的手绢擦了擦泪水,抽了抽鼻子恨恨道:“我赵懿华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既然得不到,那就毁掉吧!” 她伸手招过那丫头,在那丫头耳上说了几句话,那丫头神色大变,惊恐的看着她摇头道:“郡主,这……这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昭华郡主一斜眼,轻哼一声道,“怪只能怪焱王没有福气!更何况,他本来就还一口气吊着,也活不长了。” 焱王这样优秀的男子只能属于她,若焱王妃的位子不是她的,那么,她就连同焱王一起毁掉……然后,让赵流苏去陪葬!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3章 看看你还能活几天 昭华郡主离开后,苏云又在床上委了一会儿,实在没有睡意了,才爬了起来。(.) 她起身间目光触及元晟俊朗霸气的面庞,不由又呆看了半晌,蓦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竟然被男色蛊惑了。她心中不虞,自己一向是注重内在美的,怎么会被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色诱了? 她没好气的伸出手指狠狠戳了戳元晟的胸膛,顺便狠狠堪了两把油:“小子,你再使美男计姑奶奶也救不了你!”她说完,想了想,又贪婪的看了元晟的面庞一眼,补充道,“要是往日就罢了,看在你这么养眼的份上,本小姐少不了出手救救你。可现在,本小姐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这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人家都说祸害遗千年,你怎么年纪轻轻就要嗝屁了!” 她一边嘟囔,一边利落的翻身下床,拖着长裙立在床头,双手抬到身前,右手轻轻划过左手,蓦然如白鹤升空,一道金光陡然照亮了床上男子! 云门立身以五行八卦衍生出高于世俗武功的术法,可以窥命,改命,御神使鬼,炼制丹药――说白了就是一群神棍! 苏云先前以自身血脉驱动云池地宫月轮,引动池中血灵的恐慌涌动,产生爆炸地动毁灭了云门,一身法力已是衰竭到极致,后来灵魂转换之中,借助赵流苏的皇族血脉才得以稍稍恢复了一点,此时能看透元晟的命理已经算是极致。所以,若元晟是命里该绝,她是怎么也没有办法救治他的! 而她,本来也没打算要救治他! “如今,咱们来看看你还有几天活头!” 苏云手指捻诀,衣袖一甩,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共八枚印章顺次排列在半空,淡淡金光下快速绕着元晟旋转,不断变换排列顺序。(.好看的小说) 良久之后,八枚印章旋转的越来越快,金光却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终于,苏云“噗嗤”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身子颓然软倒在地,八枚印章也纷纷落在了地上。 苏云倚着床边,捂住了胸口,闭了眼睛。呆了半晌,她才重新睁开眼睛,漆黑的瞳眸平静如水,唇边露出一个苦笑:“难道你的魂魄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自己法力虽然衰微,但窥探一个人的命理应该还不是问题;但问题就是,她用尽了最后一点力量,看到的都只是白茫茫一片――元晟的命运轨迹,她一点都看不到! 她生来自负,先学剑术,至十二岁才入云门,短短五年,就集术法之大成,是师父也惊叹的天才。她才不信,她竟然看不透一个凡夫俗子的命理轨迹,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元晟魂魄已经离体,命运的交接已经完成,是真的是没有几天活头了! 这样的话,她就得赶快跑路了! 苏云想着,眸中慢慢透出一抹郑重――只是,好巧不巧的“咕咕”两声传来,打断了她好不容易出现的郑重神情。 她笑着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抗议了?” “咕咕”肚子又叫了两声,听起来真有抗议的味道。 “呵呵……”苏云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偌大的卧室里,打破了沉闷的空气,仿佛拨云见日,人的心情都变得轻快起来,她拍拍自己的肚子道,“你说什么?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你都没吃东西?” “好好,我知道委屈你了!你想吃什么?表妹的水晶虾饺和干姐的龙凤肠粉,饭后甜点要南瓜糯米滋?” “你也不怕毒死你!表妹和干姐早不知哪里投胎去了。”似乎想起了什么,苏云黑眸一眯,仿佛一只优雅的猫咪信步屋檐,随时准备扑向猎物,“记住!这里没有表妹和干姐,从今以后,都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说完,她又抱怨了一句:“傻瓜,来焱王府一趟都不知道要点好的吃!” 苏云说着朝外走去,刚到门口,忽然两柄雪亮长剑交错挡在了胸口。 她抬头眨了眨眼睛,看着忽然多出来的两尊冷面门神,挠了挠头,挺了挺小胸脯,笑眯眯的道:“你们王爷想吃……巴拉巴拉!” 她一口气报了一二十个菜名,然后笑眯眯一脸无辜的看着两人。 两人唇角都几不可察的抽动了两下,眼中神色古怪的看着她! 她笑容一敛,眼睛一瞪:“看什么?这已经快午时了,你们王爷都不用吃饭的吗?你们不知道病中更要保证营养,营养充足,身体抵抗力才会强,人才会恢复的快……” 等她说完,两人相视一眼,其中一面色稍黑的男子对她一拱手:“请王妃稍候!”说完便朝外院飞奔而去,那速度……啧啧! 苏云退回室内,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微微浸了浸唇,然后揉了揉肚子,等着上菜,完全没有留意到,她的身后,凌乱大床上衣不蔽体……厄,是胡乱被掩在被子里的男子,手掌紧紧攥起,额头上隐隐有青筋乍现! 他元晟的王妃,怎么是这种德性? 若不是不能让人知道他没事,他早就跳起来一把掐死她了……这个死女人,竟然敢亲他……还摸他! 床上的男子面颊几不可察的红了红! 不多时,冷面神带着丫头陆续将菜端了上来,然后带着人出去,顺便将门掩上了。 苏云吸了吸鼻子,不满的道:“的确没有表妹和干姐做的香……不过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凑合凑合吧!”她拿起筷子,忽然听到“咕咕”两声响。 她疑惑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馋猫,这就等不及了?” “咕咕”又是两声。 这次她听出来了,声音来自身后。她立马回头看去,男子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什么都没有变过。 “你也饿了吗?”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然后对着床上的男子喊了一句,“你吃吗?吃的话就快起来!” 看到男子没动,她高兴的道:“既然你不吃,那我吃了!” 她一边去夹菜一边嘟囔道:“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快要死的人吃了也是浪费……” 元晟躺在床上,只觉一腔热血直冲脑门,若非理智在叫嚣着让他不要起来,他肯定已经将她碎尸万段了! 明明他是需要照顾的病人,结果从早晨到现在,一口水也没喝上!这小女人要饭菜的时候说得好,什么病人得保证营养,营养充足才会恢复的快……他还以为她终于靠谱了一回,结果,他依旧饿着,她却吃的满嘴流油! 这短短的一早晨,苏云已经彻底颠覆了他对女人的认知。 传言中不是说她胆小懦弱,是被欺辱惯了的吗?但你看看现在,无赖,不知羞耻,狡猾,毒舌……简直没有一项符合传言! 也不知道安定王府怎么教出这样的女儿来的……难道她根本不是安定王府的小姐? 不管元晟怎么腹诽,怎么生气,怎么猜疑,那边苏云却是吃的不亦乐乎,吃完之后,她打了个饱嗝,漱了口,喊人进来收拾了,起身在室内转了一圈,又爬上了床! “老兄,好好睡一觉,咱们就要分道扬镳了……以后看不到你这样的美男真是可惜!”苏云趴在床头看着元晟嘟囔,“不过,留在这里也看不了几天,还是保命要紧那!” 她倒向床里,呼呼睡去! 等她睡着,元晟猛然睁开了眼睛,头也不回,只长臂一伸,双指准确朝她睡穴上一点,翻身下了床!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4章 元晟是活的 床上的女子身子蜷缩,巴掌大的白皙小脸上脂粉不施,柳眉弯弯,睫毛如帘翼一般在眼皮上垂下一抹光影,光晕摇曳中似乎可以看到她波光潋滟的瞳眸;琼鼻挺直发出玉般光泽,柔润中带着刚强,一如她看似慵懒实则犀利的性子;而朱唇微抿,则像一朵红莲绽放,让人忍不住想要攫取片刻温柔。 元晟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个女子,若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便是清艳绝伦。 她不是天真清纯的无知少女,也不是绝艳热辣的美人,但一清一艳,看似极端的两个字,却是完美的结合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一时间色授魂与,元晟心中升起了一股强烈的窥探欲望――不知醒着的她,是何等的惑人心魄? 看似不知羞耻,出言无状,身怀术法又性子古怪,甚至还有些无赖,但一言一行却难得的引动他心底的一处柔软……想起苏云在他额上的一吻和毫不客气在他身上堪油的柔软小手。元晟的唇角,竟然不自觉的翘了起来――心中有丝丝暗流缓缓流动,柔和波动沉寂已久的心弦。 他伸手替苏云盖了盖被子,起身披了一件墨色外袍,走到墙边博古架前,扭动一只花瓶,博古架一转,出现了一道暗门,他大步走进去,将博古架复位,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这是一间暗室,里边桌椅俱全,青砖地面打扫的干干净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东西。(.) 元晟进去的时候,里边已经有一名白衣倜傥的公子等在里边。 白衣公子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闭眼抬手在腿上打着拍子,听到元晟进来的脚步声,他“哗啦”一声打开纸扇,摇着站了起来,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半掩在扇子后边眨啊眨:“王爷眼角眉梢春情盎然,看来新王妃很合意啊!” 元晟轻抬眼角,瞅了他一眼,声音低沉:“皮痒了?” “没有,没有……” 白衣公子眼睛猛然睁大,说话间,身形一下飘开了半丈远,然后收起了扇子,面色一正,躬身一礼:“萧衍参见王爷!不知王爷有何吩咐?”他可不敢忘记上次他说皮痒了的教训――这腹黑主子果真让他皮痒了三天。 “我要安定王府二小姐的全部资料!”元晟径自倒了一杯茶喝。 从早晨到现在,他可是滴水未进,脑中闪过那张沉睡的小脸,元晟唇角一抿,仰头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怎么?出什么事了吗?”萧衍一愣,眉毛一挑,有些不解的问道。 一般若非事关紧要,王爷轻易不会让他亲自出手。但这次竟然只是让他去查一个闺阁弱女的事情,实在匪夷所思。 元晟放下杯子,声音淡淡:“觉得大才小用了?” “不是!”萧衍忙摇头,给人卖力,又摊上个没人性的主子,他哪里敢抱怨什么? “只是,安定王府二小姐不就是你的新王妃,这有什么好查的?”一个闺阁女子,有什么事情可查? 元晟鹰眸一眯,一抹锋锐银光一闪:“她用术法窥探本王的命理!” 萧衍听此,也是一愣,神色间不由郑重起来:“王爷是说……您这位王妃,是术者?” “难道……是他们派来的奸细?”萧衍的瞳孔一缩,闪过一抹危险的利光,“千百年来,术者向来秉承不问世事的原则,但慧淑公主下嫁容渊,朝中有了一位精通术法的将军,这条规则相当于名存实亡。[.超多好看小说]我们面对的形式,也越来越严峻!” 元晟沉吟,摇了摇头:“不是!她行事无状,丝毫不加掩饰,看起来倒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萧衍听闻,端详了元晟半晌,拿折扇拍着自己的手笑道:“难得啊!难得!难得王爷对一个女子有如此高的评价!” “王爷一向觉得京都这些所谓的大家闺秀娇柔做作,虚伪至极,难得这位安定王府的小小庶女竟然获得了王爷如此高的评价。看来这桩婚事虽然阴差阳错,倒是办的不错!” 萧衍看着元晟的目光有了些探究,声音却带了一丝狂狷:“那王爷要查什么呢?若只是担心泄露什么,衍有的是办法让她乖乖听话――纵使是术者!” 元晟冷冷看了萧衍一眼:“你只管做好我吩咐的事情就行!” 萧衍被他冷冽的目光一扫,只觉后背升起一股凉意,便不敢再妄自揣测什么,答应了一声,又笑道:“我刚刚得到消息,昨晚云门山发生大爆炸,殿门房梁都被掀到了空中,山石滚滚,血肉横飞,那叫一个壮观,这次,只怕云门一脉就此灭绝了!” 元晟听闻,神色一敛:“不可掉以轻心!容渊是云门门主的嫡传弟子,又是继任门主,法力登峰造极,只怕没这么容易出事。”他说完,又微微蹙眉问道,“是天灾还是人祸?” 萧衍拿扇子抵着手掌道:“看起来,是天灾,但分析起来,却肯定是人祸!”他看向元晟解释道,“那样大的爆炸怎么看也绝对不会是人力所能及,但是从云门这一阵子发生的事情来看,先是门主去世,门主葬礼刚刚结束,接着少主云公子就失踪了,而云门只象征性的寻找了几日,将几个长老头上按上个谋害少主的罪名杀了敷衍了事,甚至云门少主的葬礼也是象征性挂了三日白幡就罢了!” “后头接着就是容渊继任门主和迎娶慧淑公主,结果就出事了……” “这其中,似乎隐隐有一条线在联系着一切……这场爆炸,只怕与云公子脱不了干系啊!” 元晟听萧衍说完,点了点头,接着却是问道:“你不是说,这样大的爆炸不是人力所及?难道那云公子能有这样的本事?”若那场爆炸真是人力所为,要是用到战场上,该有多大的威力? 萧衍波光闪闪的桃花眼眨了眨,似是惊叹,似是惋惜一般的道:“云公子能力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若是她,倒也没有不可能……只是,这样一来,云公子只怕……也是灰飞烟灭了。” 萧衍说着,眸底闪过一抹复杂神色。 “恩?”元晟询问的看向他。 “只是惋惜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就这么陨落了!”萧衍摇着扇子,又恢复了万事不在眼中的油嘴滑舌模样,“容渊要是还活着,那可就真要天下无敌了!” “哼!歪门邪道!”元晟冷道,“不过是个妖人,本王还能怕了他不成?” “是,是!我们王爷乃是天命所归,当然不怕!”萧衍笑着敷衍道。 元晟转身,沉声说道:“交代你的事情,尽快!” “王爷放心!” 元晟从暗门中出来,将一切复原,转身躺回了床上! ------题外话------ 姑凉们,乃们要踊跃一点,这样霜才有动力…。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5章 pa墙跑路 临近傍晚的时候,苏云才醒来。 晚霞照过斜纹翡翠色的窗纱,在室内铺满一地光影。 光晕落在元晟的脸上,明暗交替中衬托的他棱角分明的面容更加英俊,硬挺。 苏云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微微愣怔了一会,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不能嫁给长得太好的老公”,便翻身下了床。 元晟不知道她口中的老公是什么意思,但大约也知道她是在说他长得好,心情莫名就变得不错起来。 苏云说出这句话,自己却先是“噗嗤”笑了出来,眼底光影变幻中透出一抹浓重哀伤的情绪。 长得不好的,就能嫁吗? 容渊与元晟比起来,真的不算好,当然,也不算不好,可是…… 苏云心内烦躁,毫不客气的将元晟一翻身,抽出床单,利落的结成一个包袱;然后,绕着屋子一圈一圈的逛起来,所过之处不亚于八国联军进京,除了大面上的东西不动,所有细软席卷一空,作案手法之娴熟简直让人匪夷所思,甚至连紫金灯罩上镶嵌的宝石她都给徒手扣下一块来――要不是镶的太结实,丝毫不用怀疑她会全部卷走! 苏云绕回桌前,呼呼喘着气倒了杯茶水饮下。看看天色已经黑透,便出门喊人摆饭了――要走也要蹭一顿饭再走。 不一会,饭摆上来,十二个盘子,龙肝凤爪,应有尽有。[]她将人全部赶出去,大快朵匿了一番,最后实在吃不动了,就将尚未动开的几盘点心打了包,一起塞到床下去。 然后,她又钻回去睡觉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十分。苏云麻利的爬起来,整理好衣服,钻到床下将两个包袱拖出来背在背上,转身朝元晟挥手告别,然后静悄悄来到了门口。 门外的两尊门神依旧雷打不动,她隔着门,抬手一挥,结成一个昏睡咒,然后大大方方的出门去。 今夜是个阴天,月影无踪,院子里寂然无风,树木的枝桠交错掩映,长廊上苍白的宫灯远远看去,仿佛惨白的星辰点点,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苏云站在王府的墙根下喘气,一双比黑夜更黑的眼睛依次掠过院中的景致,慢慢凝聚起一抹沉思――大门在哪里来? 不错,她找不到大门了! 什么?你说翻墙? 身为云门少主,苏云一项是很顾惜脸面的,就算当年跟着师父祸害江南十二富,一夜之间让人家倾家荡产的时候,她都走的大门,这时候你让她翻墙? 苏云思来想去,关于焱王府的大门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她放弃了思考,围着院墙来回跑了三四圈,最终连个角门都没找到。 苏云骂了一句娘,狠狠喘了两口气,将包袱往肩头搭了搭,准备――翻墙! 所以说,人是要懂得变通的,在此路不通的时候,只要效益大于支出,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值得的。在翻墙出焱王府与她云门少主的脸面相比之下,她毫无疑问的选择了前者――黑灯瞎火,谁知道她苏云翻墙了? 当然,这又应了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苏云忽然就觉得,其实自己也很博学,至少举一反三的本事还是有的。 苏云瞅瞅周围,花树静谧,鸣虫啾啾,墙根底下漆黑一片,空气中甚至没有一丝流动的痕迹,这才撩起裙子,在腰间打了一个结,拿出一条早准备好的绳子往上一甩套在墙头,然后就攀着墙壁开始往上爬! 一,二,三……眼看就要到墙头了,她忽觉身上气力不济,手一滑,仰面就摔了下去。 “呜……”她揉着屁股半天动不了,眼里的泪珠在月光下熠熠闪光,“好疼……” 她的法力未曾恢复就强行窥视元晟的命理,身子已经亏损严重,好不容易睡了一天,养了点儿元气,这会子又围着院墙跑了好几遭,体力透支之下,摔下来几乎成了必然。 若是聪明的,知道此路不通,这会儿肯定不会再浪费时间,乖乖回去养精蓄锐或者再寻求别的办法都可以,可是苏云却有一种近乎执拗的脾气,越是完不成的事情,她越要挑战一下――而,或许她运气还不错,这个脾气在她过去的人生里,曾经带给了她无数惊喜,但是,好运气总是有用完的时候,这不―― “啊――” “咕咚――” 苏云又做了一个自由落体,这次却没有立马爬上来,而是惊恐的瞪着墙头露出的一张人脸,忘了说话―― 面容棱角分明,凌厉霸气,一双黑眸沉寂如幽幽深潭,在漆黑的夜里散发着凛然寒意,不是元晟是谁? 元晟在苏云出门的时候便起身跟了出来,谁知这小女人先到处乱窜,接着又围着半边院墙转圈,最后,竟然来爬墙了! 元晟看着苏云围着院墙转,都替她感到着急,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笨的人?总是绕着没门的这半边转,还能转出个门来不成? 本来看着她要爬墙,元晟还暗暗松了一口气,还不算无药可救,竟然知道换一种方式,谁知,她竟然摔了下去! “傻了?”元晟跟着跃下墙头,皱眉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你、你……你竟然是活的!”这简直是对她术业的侮辱。 她仰头看去,只见男子一身墨色长袍,长身玉立,目光冷然,整个人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犀利锋锐,强势而充满掠夺性,莫名的心中便升起一抹惊慌。 元晟一听这话,脸上青黑一片:“你说什么?” “呵呵……呵呵……”苏云一边看着元晟傻笑,一边慢动作的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站起来之后,却是迅速转身朝后跑去。 元晟眉心微蹙,长臂一伸揪住她的后襟,一把将她拽的转了个身,而随着苏云转身,她的衣襟一散,在夜空下如一朵白莲绽放,露出了里边玉青色的里衣。 苏云冲着元晟,一拳就捣了上去:“流氓!” 元晟也没想到会这样,一愣之下苏云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他忙抬手一挡,大掌包住苏云的小拳头朝身前一拉,苏云便一个踉跄跌进了他的怀中。 两人身体相贴,一股暖流蓦然涌入各自心头,一时间就都愣住了,半晌,两人才如触电一般,砰然分开。 苏云心头跳的厉害,鼻端还萦绕着男子身上沉寂黯然的檀香气息,她只觉脑中一阵空白,低头胡乱掩着衣襟不敢去看元晟。 蓦然分开,元晟感到怀抱凉了下来,心中的一丝暖流也瞬间抽走,眸中不由闪过一抹失落。 他压下心中的情绪翻涌,脸一沉,沉声问道:“深更半夜,爬墙做什么?” 苏云猛然听问,条件反射般的道:“赏月!” “今夜阴天!” “……” 苏云抬头看去,夜空中漆黑一片,哪里有月亮的影子……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6章 黑猫黄泉 苏云雾蒙蒙的瞳眸难得的露出一丝尴尬。[] 元晟好整以暇,正打算看看她怎么将自己说的话圆回来,忽然,他只觉眼神一晃,就见苏云已经抬起了头,迷蒙的瞳眸中露出一抹野狼般的阴狠瞪着他磨牙:“你若敢告诉别人我翻墙,我就告诉别人你是装病!” 元晟没有回答,一双清寒缭绕的黑眸几不可察的闪过一抹错愕,唇角不自觉抽dong两下,眼底漾出了一抹意味深长――她还真是……敢说! 元晟星眸一沉,一抹凛寒闪过,沉声冷道:“你威胁我?”都这时候了,她纠结的竟然是让人知道她翻墙的事情吗? 眼前少女苍白纤细,身高还不及他的肩头。暗夜的斑驳树影里,她一头乌黑长发用绳子结成一束散在脑后,肩头一个大大的包袱似乎要将她压垮,衣衫凌乱,裙子的一角被系在了腰间,露出了里边阔腿的撒花长裤,一双纤小的脚掩在裤腿之下,越发显得玲珑可爱。 明明是无比弱小的存在,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脆弱,而那邋遢不已的装扮,看在人眼中更是难得的率性洒脱。 元晟注视着苏云的目光慢慢褪去了那层凛冽寒意,掩在夜色下的,是一抹凝重探究,却如锋锐剑锋直直刺向苏云――安定王府的二小姐,怎么可能是这样的? “你是赵流苏?” 元晟的声音充满冷冽强势的迫人力量,直指人心。[]苏云纵使一向无赖到底,装嘲卖傻的惯了,听此,也不禁浑身一颤,只觉将要出口的话全部哽在了喉头,瞬间忘记了动作―― 师父说的果然没错,这个人,太危险了……明明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经由他问出口,就能让人敷衍的话都不敢说了。 苏云正思忖着要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才能安全过关,元晟忽然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她来不及惊呼,一只大手便捂住了她的嘴,待她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落在了墙头上。 苏云惊魂未定,伏在墙头上朝下看去,就看到几抹黑影一闪而过,朝元晟的乾宁院而去。 苏云心内咯噔一下,这几人过来,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是因为灵力未曾恢复的原因,还是换了个身体,连本身的警觉性也消失了? 她下意识握紧了手掌,手心涔涔沁出一层细汗。 只是这一出神,远处已经升腾起一道火光,黑暗中直冲云霄,转眼间,已见撩云之势。 苏云看着那冲天的火光,眼底闪过一道金色光芒――那是乾宁院的位置,难道那些人是冲着元晟去的? “看看你惹的祸!”元晟森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惹的祸?”苏云一愣,蓦然笑眯眯的看向元晟,眼底却依旧是雾霭一片,让人辨不出她的真实所想,却也娇憨慵懒的很。 她随后懒懒的道:“那也是你的魅力不够!” 她没说出口的话是:若你魅力够大,赵懿华舍得杀你吗? 这些人竟然是赵懿华派来的。就因为自己白天与她针锋相对,她就受不了要杀人灭口?还连带着已经“活不长”了的元晟? 元晟身为异姓王,又是天楚的一员战将,若非有人默许,单凭赵懿华一个小小郡主的身份,怎么敢这般行事? 苏云唇角扯起了一抹轻微的嘲讽,眼底雾霭之下透出一抹尖锐的狠绝痛苦。 就在此时,元晟的手指看似不经意的划过了她的手腕,然后一把抱起她,施展轻功朝乾宁院而去。 苏云窝在他怀中,唇角嘲讽的弧度变大,眼底透出一抹晶莹笑意――元晟是在试探她有没有武功呢! 元晟带着她隐身在乾宁院一株茂密的梧桐树上,隔着密集的枝叶,她看到火焰冲天而起,仿佛燃尽一切的红莲业火,迅速蔓延了乾宁院所有的房屋,那蒸腾的轻薄烟气在漆黑的夜空下袅袅扩散,仿佛狰狞的魔鬼。 忽然――“喵喵……” 熊熊燃烧的烈焰中传来两声凄厉的猫叫。 苏云身子蓦然绷紧,一双不显情绪的眸子里雾气散尽,露出了浓重担忧,她恨恨的骂道:“该死!” 话音未落,她衣袖一甩,一条黑色练带缠上枝桠,随即,她身形一荡,仿佛一朵白莲盛开,直直朝火海落去―― 苏云的动作一气呵成,元晟一愣之下没来得及阻止,此时见她落向火海中央,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略一迟疑,他也跟了上去。 烈焰冲天,热浪滚滚,炙烤着皮肤,苏云的衣袂被热气缭绕而起,无风自动,仿佛踏着烈焰而来的红莲仙子。 她丝毫不在乎火焰的灼烧,纤巧的身形奔跑在火海中,灵活躲避着落下来的火焰梁木,口中焦急的唤着:“黄泉,黄泉……” 元晟追上来的时候,她的衣服上已经布满了一个一个烧出来的黑洞,面上几抹黑灰,血红的眼睛却前所未有的明亮,她在火场里焦急的奔跑,寻找着什么:“黄泉,黄泉,快出来!” “喵喵……” 忽然,两声带着欣喜的猫叫传来,一只偌大的肥硕黑猫从烈焰中冲出,直直朝她扑过去。 元晟一见之下,忙将她拉开――黑猫稳不住身形,一下子扑到了正燃烧着的一块梁木上,发出了惨烈的叫声:“喵……” 苏云面露欣喜,拨开元晟就朝那猫跑过去,一边还焦急担忧的喊着:“黄泉,黄泉,你没事吧?” 那猫微弱的“喵喵”两声,碧绿的眼睛幽怨胆怯的看一眼元晟,将身子朝苏云偎依过来:“喵喵!” “你是怪我不带着你来?” 猫儿瞪着绿色晶莹的眼睛控诉:“喵喵!” “好了好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这样可消气了?” “喵喵!” “你说你失恋了?碧落认了新主人,不要你了?” “喵喵!” “……” 四周火焰熊熊燃烧,空气中炙热的温度让人喘不过起来,而那一人一猫却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忘了危险就在身边。 元晟看一人一猫有在火海中长谈的架势,神情露出一抹冷沉不耐:“再不走,就不用出去了!” 苏云还未答话,元晟已经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脚下如风,左躲右闪,火海中带着她朝外面奔去。 黄泉大叫一声,也随即跟了上去。 就这样,两人在前边开路,后边一只黑猫狼狈的跟着,一身油光水滑的黑毛被烧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喵……” 随着黑猫奄奄一息的一声叫喊,两人一猫顺利冲出了火海。 黄泉朝地上一躺,身上还冒着烟气,就再也不起来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7章 太妃奔丧 第八章太妃奔丧 “快,快救火……快啊!” 火场之外,几个丫头扶着太妃踉踉跄跄的冲入乾宁院中,身后还有一众提着水桶,端着脸盆的家丁仆妇。(.) “王儿,我可怜的孩子……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将来。我可怎么面对你的父亲?” “我也不活了,我们娘儿两一起去了算了……” 太妃一身暗红金丝海棠绸衣,外边披着鸦青色斗篷,头上金钿步摇映着火光摇曳出璀璨光影。她声嘶力竭的哭喊着,被众人簇拥着冲了进来。 “呵呵……”苏云看着这一幕,在元晟怀里笑出声来,接着,声音却沉了下来,带着烟熏火燎的暗哑缓缓道,“哭丧的来了!这么快!” 不料,元晟听此,面色一沉,转手一松,就毫不留情的将她朝地上掼去。 苏云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脑袋,等着落地的痛楚传来―― “喵……” 身下一片柔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传来的是一阵惨烈的猫叫。 苏云睁眼,就见黄泉躺在她的身下,只露出脑袋和一只不断摇摆的尾巴,正张牙舞爪的惨叫着。原来,千钧一发之际,是黄泉一个猛子扎向了她的身下,阻挡了她与大地的亲密接触。 苏云憋着笑看向元晟,就见元晟眼底似也含了淡淡的笑意,一双泛着寒光的漆黑瞳眸仿佛上好的黑曜石,那抹淡到极致的笑意点缀其中,宛如冰晶,鲜亮光明,让人移不开眼睛! 苏云一愣之下,元晟已经面色一冷,淡淡转开了眼:“想笑就笑出来!” “哈哈哈……”苏云听到元晟如此说,她的大笑声就毫不客气的冲破了升腾的火光,直冲云霄,与此同时,震惊了冲进乾宁院的众人,众人惊讶的看向院中一卧一立的两人,一时都生生愣住了。 “王王……王儿,你你你……”太妃面上精彩纷呈,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火光的背景里,当庭站立的高大冷冽的男子。 “本王这一阵子,让母妃担心了!”元晟黑沉幽深的瞳眸散发着丝丝寒气,身上墨袍被夜风吹起一角,整个人高大霸气,凛然锋锐,在火光的背景下,仿佛烈焰之中走出的英武战神。 “不……不!你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太妃很快就反应过来,拿绢子压压眼角,满目慈爱的看着元晟,“这些天,母妃担心的吃不好睡不好,今晚刚刚躺下,就听到外边吵吵说是乾宁院走水了……母妃心中着急,爬起来就过来了……幸好你没事!” “老天保佑,终于让你醒过来了!”太妃双手合十,虔诚的朝天祷告。 苏云止了笑,躺在地上看元晟和太妃母慈子孝,一边“啧啧”赞叹两声。忽然,身子底下传来两声抗议的“喵”声,她才记起自己还躺在黄泉身上,不过,她并没有马上起来,而是不悦的伸手在某只肥猫的屁股上拍了两下,又引来两声更强烈的抗议。 “什么?你说我压疼你了,我该减肥了?”苏云咬牙,用力往黄泉身上压。 “喵喵!”黄泉含泪强烈的抗议某无良主人。 “你有情报要报告,这样没法说?”苏云似乎来了点兴趣。[.超多好看小说] “喵喵……”黄泉迫不及待的点头。 “我又没有压着你的嘴!”苏云的兴趣似乎没那么浓烈。 “喵喵……”某猫非常有骨气的抗议,顺便引诱。 “你的意思是我恩将仇报?我要是不起来,你就不告诉我?让我以后不要后悔?” 苏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淡淡道:“几天不见,你倒是长能耐了!” 某猫一听,忙摇着头“喵喵”了两声。 苏云薄雾缭绕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翻身坐了起来,目光一沉,看着黄泉:“你说的是真的?” “喵喵!”黄泉用后蹄子站立,举起一只前爪宣誓。 “怪不得我觉得这具身体难以聚气,原来是中了冰凰之毒。好吧!”苏云唇边露出一抹慵懒笑意,纤白柔软的手轻轻抚着黄泉的头,“人欺我不要紧,关键是不要自作聪明,自以为是,既然敢做,就要敢于承担后果才行。” 黄泉缩着脖子,猫眼里透出讨好的狗腿神情,不住点头,喵喵的叫。 苏云不顾黄泉的“喵喵”乱叫,提着它的脑后皮将它扔到一边,然后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走到元晟跟前,看着他的眼睛,神情无辜而郑重,声音却不带一丝感情:“火是昭华郡主让人放的!” “放肆!”太妃听到苏云说火是昭华郡主所放,只觉太阳穴突突两下。不待苏云说完,她便厉声呵斥道,“简直无理至极。昭华乃是王府嫡出之女,真正的大家闺秀,怎会做这等放火的勾当?” 苏云抬眼,迷蒙瞳眸看向太妃,声音缓慢懒散却透着不言而喻的威严:“太妃不要被郡主的表象所欺骗,否则有了同流合污的嫌疑就不好了!” 太妃听此,眼神一闪,瞬间已是眸光一沉,勃然怒起:“昭华是你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恶毒,红口白牙的污蔑昭华?你到底居心何在?”以前她这个不知母亲为何人的庶出侄女最是胆小,只要人一大声,便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了,今儿倒是长了胆子――她怎么听着这话似有深意呢? 乾宁院中起火,她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这个胆小如鼠的侄女知道了什么? 苏云看着太妃眼底闪烁不定的光芒,唇角轻轻扯开,轻哼一声:“太妃不要污蔑本妃!本妃向来对污蔑人没什么爱好!至于这火是谁放的,现在只消去昭华郡主的春华院一趟……” “大胆!”太妃不待苏云说完,蓦然厉喝一声,怒斥道,“对着长辈就本妃本妃的,这就是你的教养?” 苏云听到太妃的怒斥,一双薄纱缭绕的瞳眸深处犀利慑人的金光一闪而过;然后,她不悦的看了太妃一眼,依旧懒散的声音中却含了一股凛然的寒意:“不要转移话题!”接着,她转头看向元晟,虚心求教道,“王爷对太妃自称本王,本妃嫁夫随夫,自称本妃难道还错了不成?” 太妃被苏云一瞪,蓦然喉中一噎,便觉一阵寒意从脚后跟升起来,心中没来由一阵紧缩,只她接着被苏云说破心思,一阵恼羞成怒,便将刚才的不适掩盖了过去――一个惯来懦弱胆小的庶女,怎么会有那样迫人的目光? 这时,她听到苏云去问元晟,心内蓦然一转,羞恼褪去了大半,隐隐升起一股得意来――她确定元晟不会明着与她撕破脸,这次苏云是必须得吃个大亏了! 她正得意,却听元晟淡淡道:“你做的很好!” 她一愣,震惊的看向元晟:“王儿……”元晟竟然如此下她的脸面? 元晟刚毅硬朗的面孔在火光映射下更显得棱角分明,霸气凛然,他冷目一扫:“去春华院!” 苏云一听,笑逐颜开的跑上前来,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王爷英明!” 元晟看着她依旧覆着一层淡淡薄纱,看不清情绪的眸子,眼底凝光一沉,转身朝院外走去。 “哎呦,哎呦……头好疼……” “太妃,太妃……” “不好了,太妃犯病了……” 苏云随着元晟没走出几步路,便听到身后一阵咋呼,不悦的皱了皱鼻子道:“那是你娘吗?”怎么这么烦人? 谁知她话音未落,就见元晟狠狠瞪了她一眼,转头对忙乱的众人冷道:“还不将太妃的发髻散开,衣裳解开?”然后又缓缓道,“半夜匆匆起身,如此奢华隆重的装扮,不累的太妃病发才怪!” 苏云伴着他的脚步蓦然一僵,转头看向火光阴影里元晟棱角分明的脸―― “看什么?”元晟目不斜视,冷冷问道。 “没什么!” 苏云赶忙转过脑袋――原来焱王也是一腹黑记仇的主,太妃起先不过说了句“匆匆爬起来就赶过来了”,他竟然在这里等着她! 那她今儿白天非礼他,吃独食还洗劫了他的卧室…… 漫天火光里,苏云忽然打了个冷颤!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8章 女权主义者昭华 焱王府,春华院中。 空气沉闷,仿佛山雨欲来。 黑暗中,昭华郡主一身黑色薄绢纱衣站在窗前,钗环尽褪,只在乌黑发髻上斜斜簪了一朵白芍药,黑白相衬,越发显得她颈子优雅白皙,面容如玉。 她虚扶着窗台,闪烁着狂热目光的眼睛透过虚空,落在远处乾宁院升腾的火光中,唇边笑容毒辣狠厉。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后的屋门被无声的推开了。她的贴身丫鬟玉儿走了进来,轻轻来到她的身后,低头切切说道:“郡主,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做好,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来!” 昭华郡主没有回头,依旧遥望远处升腾的烈焰,弯唇一笑,声音和缓中透着一股决绝:“玉儿,你在怪我太狠毒!” “奴婢不敢!”玉儿惊慌的抬起了眼,“噗通”跪下摇头道,“奴婢从来没有觉得……郡主……狠毒……” “呵呵……”昭华郡主蓦然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笑声戛然而止,她收回目光,看着玉儿,恶狠狠的说道,“本郡主注定得不到的东西,还有什么资格存在于这个世上?” “这是上天欠我的!” 她的声音蓦然一扬,狠厉咬牙:“我想要的,就一定得属于我!不然,谁也别想得到。” 屋内的光线明明灭灭,昭华郡主睚眦欲裂的模样看在人眼中,触目惊心。 玉儿惊恐的看着她:“郡主……” “起来吧!”昭华郡主看着面露惊恐的玉儿,面容一松,仿佛刚才恶狠狠的根本不是她一般。她一甩衣袖,微微叹了一口气,“你自小跟着我,我也万事不瞒着你,我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吗?只是你总是太过胆小,也该好好历练一番,不然以后怎么跟着本郡主一起做大事?” “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昭华郡主起身朝里走去。 玉儿赶忙低头掩下面上惊恐,恭敬的答道:“都准备好了!” 昭华郡主听闻,点了点头,回身从玉儿手中接过一块黑布包裹的长方形物件朝内室走去。 这是一间小小的耳房,与昭华郡主的卧室连在一起,里边黑幔重重,上首的黑漆长案上摆满了一块块黑底白字的灵牌,前面摆着四时供奉,一只香炉,两边燃着两只白烛。 漆黑的暗室中,白烛光影摇曳,阴森沁骨。 昭华郡主将黑布中的物件拿出来,竟然也是一块黑色灵牌,幽幽烛光照射在上面,显出那一行白字,赫然是――第二十三侍君焱王元晟之灵位。 昭华郡主面无表情的将灵牌轻轻放入众多灵牌之间,纤指捻起三炷香燃起,拜了三拜,插在香炉里。 “元晟,你别怪我。若你肯娶我为妃,我怎么会舍得杀你――” “是你自己不愿嫁给他的!” 昭华郡主一句话未曾说完,一个娇憨慵懒的声音脆生生的闯入,暗室的门忽然被人一把推了开。 一阵风袭来,黑色幔布缭绕而起,香炉里的香灰扑面而来,昭华郡主下意识拿衣袖遮住了脸:“谁?” 苏云满脸黑灰,衣衫不整的倚在门口,懒懒看着昭华郡主被香灰呛得咳嗽不止,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危险的细碎笑意,缓缓道:“郡主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一宿不见,就忘了吗?” 苏云不待昭华郡主回答,她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黑幔,落在林立的灵牌上;轻纱缭绕的眼眸朝后一瞥,毫不掩饰的闪过一抹幸灾乐祸,身形一动,已经奔着那长案桌而去。 “赵流苏?”昭华郡主愣愣的看着那个狼狈的小身影动如脱兔,有些不确定的喊了一声,眼光一瞄,猛然看到了门边一身烟火,却浑身泛着寒意,冷如煞神的男子,她浑身一僵,“王……王爷?”怎么会?怎么会?他们不是应该葬身在那场大火里了吗? “感谢郡主的一场火,让本王浴火重生!”元晟眼光一眯,声音低沉暗哑,布满凛然寒意,仿佛来自地狱的魔王,眼光却直直追随那直奔长案而去的小身影。 “哇塞!女尊哎!” “侍君,侍夫……” “哈哈……元晟……二十三侍君……竟然只是二十三侍君!” 一阵兴奋不已的欢呼声响起,苏云一手一块灵牌转身几步来到昭华郡主身边,雾蒙蒙的大眼睛里布满雀跃兴奋:“侍君,侍夫不是这么用的。侍君指的是女皇男妃的品位,侍夫才是达官贵人家男妾的称呼,女皇正室称作凤后,民间则称作正夫……” “住口!” 一声饱含凛然怒气的怒吼传来,苏云只觉周围气压蓦然降到了冰点,浑身血脉都仿佛冻住了一样。 她一边嗫嚅的抬头去看元晟,一边还和一脸苍白,嘴唇哆嗦的昭华郡主抢怀中的灵牌。 “赵流苏!” 又是一声怒吼,苏云浑身一颤,猛然松手:“在!” ――昭华郡主不妨,抱着灵牌重重摔了出去。 “哎哟……” 元晟唇角chou动,胸口起伏,他转过头深吸几口气:“来人,将昭华郡主送回安定王府,以后不经本王允许,不准她进入焱王府大门半步。太妃身体不适,从今天起,颐养小佛堂,内院诸事由王妃负责!” “不……” 苏云刚想反驳――她闲的没事干了才给他管内院;就听一声惊慌的喊声响起,昭华郡主已经抢在她头里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你不能这么做,我不回去!”昭华郡主脸色惨白,一边反驳,一边不忘将长案上的灵牌一扫,全部扫落地上,然后在一片稀里哗啦声中,手忙脚乱的将元晟的灵牌扶正,“我发誓,从今往后我只有你一个男人。” 元晟头上“唰”滑下三道黑线! 苏云抚着胸口笑的肚子疼。她一边看向满脸黑线,神情冷冽,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的某人,一边好心提醒昭华郡主,手指头掩在衣袖下指了指元晟,轻声道:“那个……焱王还是活的!” 昭华郡主一听,猛然看向苏云,眼光一闪,仿佛大梦初醒,转头看到一脸冷沉,浑身寒凛的元晟,只觉一阵强大的压力袭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的心脏。她腿脚一软,“噗通”跪倒在了地上,额头豆大的汗珠滑落,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我……我……” “哼!”元晟冷哼一声,冷冷看了苏云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苏云只觉脊背升起一阵凉意,她脖子一缩,面上虽然慵懒依旧,却是站直了身子,难得的正经起来,开口对昭华郡主道:“郡主,你扪心自问,你爱的真是元晟这个人吗?”元晟临走的那个眼神是让自己给他擦屁股! 虽然气愤,可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苏云自认小女子能屈能伸,希望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昭华郡主――她不嗜杀。 “真正的爱,该是生死相随,不离不弃。”苏云的声音慵懒中透出了一抹淡淡惆怅,听起来却是犀利无比,“而你在他生死不明的时候却因为惧怕成为陪葬而拉了我来顶缸,又因为自己强烈的占有欲,在知道自己今生不能名正言顺与他站在一起的时候痛下杀手。” “你要的,只是焱王的优秀和焱王妃的尊贵身份来做你虚荣心的背景板,根本与爱无关!” “还有这些……”苏云指着地上横七竖八的灵牌,语带嘲讽,“这些人呢?都是你爱的人吗?那郡主的心,还真是大,竟然容得下这么多人。” 苏云这句话却仿佛踩了昭华郡主的痛脚,她话音未落,就见昭华郡主已经一跃而起,一脸阴枭狠辣:“为什么容不下?男人都可以容得下,我为什么容不下?” “因为我是女子吗?” 昭华郡主恶狠狠的质问让苏云蓦然愣住了――原来昭华郡主还是女权主义者? 在这样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能有这样的觉悟,不容易啊! 苏云的话音和缓下来,慢慢走向昭华郡主:“不管男女,都只有一颗心,所以,都容不下多一个的人。一个三妻四妾的男人,是没有爱的人,也没有资格去爱人的!” “我们不能改变世界,却可以坚守自己的信念!” “你这样做,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人首先要自重,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 苏云绕到昭华郡主身后,利落抬手,“咔”一声,昭华郡主朝地上软到下去。 苏云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只觉浑身虚脱:“以后,不管怎么样,在别人的地盘别嚣张的太过了……” 啧啧,竟然在元晟的眼皮子底下设了这么一个……众夫灵堂? 昭华郡主也真是极品至极啊! 苏云看着倒在地上的昭华郡主,瞳眸中的雾气有一瞬间散去,她喃喃道:“如果你改变不了这个世界……那就只有改变你自己!” ------题外话------ 又一个禁词,女尊…。求收藏,求包养,姑凉们,踊跃一点啊…。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9章 十算九不准 苏云站在门口,看着两名冷肃的黑衣人将昭华郡主抬上外边早已备好的软轿,一挥手,垂首而立的轿夫便抬起轿子朝府外而去――整个过程不闻一丝声响。 此时,天边已经露出轻微的淡蓝色,一阵潮湿的冷风平地卷起,树叶簌簌,枝桠摇摆着,闷热的空气一扫而空。她忽然感到一阵浓烈睡意袭来,身上的力气仿佛一下子就被抽走了,一股冰寒凉意从丹田之中蔓延开来。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抬眼看向负手而立,神情冷肃,挺拔刚毅的墨袍男子,迷糊问道:“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晦暗不明的天色中,男子墨色瞳眸轻转,瞥过她的面庞,冰寒目光定格在了她的脸上。 她只觉心底仿佛有冰水浸过,浑身一震,迷蒙睡意瞬间褪去了大半。 她强自撑起精神,举手郑重保证:“今天的事,我保证不会说出去!”一般达官贵人都有爱脸面的癖好,今日昭华郡主将元晟列为“第二十三侍君”一事,可是大大下了元晟脸面,他应该不会想杀人灭口吧? 元晟微微一愣,沉暮下的刚毅面庞上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冷哼一声道:“在别人的地盘别嚣张的太过了!” 说完,便大步离去了。 苏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站在当地,一脸迷糊――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呢?半晌,终是抵不过身体的疲倦不适,她摇了摇头,一脸容后再续的朝昭华郡主的内室而去,毫不犹豫的爬上床,被子都来不及盖好,便昏睡了过去。(.无弹窗广告) 元晟出门便去了王府中地势最高的一览阁。 一览阁恢弘大气,绿树掩映中,露出上头书写着阁楼名字的流金匾额,匾额上字迹遒劲有力,有挥斥方遒的豪迈;两边乌木金边方木上写着两句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站在上边,视野极其开阔,可以将整个焱王府,甚至是府前的大街都尽收眼底。 此时,阁楼上已经站了一名白衣男子,男子一手摇着折扇,一手端着酒杯,仰头看天,眼露迷醉,正是萧衍。 元晟走上来,便见萧衍一边摇头晃脑的眯眼看着天空,一边摇着扇子说道―― “王爷终于来了!衍等很长时间了,就知道王爷会来。” “衍今天晚上忽然兴起,为王爷算了一卦,啧啧……王爷的红鸾星终于动了啊!” “王爷未来的王妃惊才绝艳,身份品格更是高贵,万里无一,与王爷将来……乃是匹配匹配!” “就是……性子偶尔有些不大着调……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毛病……” 看到萧衍有喋喋不休的架势,元晟不悦的蹙眉,声音低沉暗哑,透出一抹冷寒之意:“你说完了吗?” 萧衍浑身一颤,从薄雾蒙蒙的天空中收回目光,看向眼前冷冽的男子,将扇子“哗”一下收起,双脚并拢站立,瞪着眼睛不敢再说话! 元晟站在阑干旁负手而立,眼神坚毅冰冷,棱角分明的面庞强势逼人,新换上的深蓝金丝蟒袍上盘绕的七爪金蟒在沉沉夜幕下发出慑人的冷寒金芒,霸气凛然,让人不敢直视。[.超多好看小说] “说完了就给本王滚!” 萧衍欲言又止了半晌,终是不怕死的凑上前道:“还有几句……”话未说完,元晟已经横目扫来,他触及元晟冷煞的目光,猛然朝后一跳,用扇子捂住了嘴,一脸惊恐未定,忙道:“说完了说完了!” 元晟大步朝前走了两步,冷哼一声,没再理会他。 “谁惹着你了?”萧衍眨巴着扇羽般的睫毛,小心翼翼的问。 元晟冷哼,不理他。 他见元晟没有发火,便锲而不舍的又前凑:“刚才我说的话,王爷都听到了吗?我神算萧仙人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请得动的。” “哼!”元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谁不知道你是有名的十算九不准!” “呵呵!”萧衍听此,知道元晟是彻底不生气了,便一扫刚才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自信满满的摇着扇子笑道,“十算九不准,偏偏有这一算就是再准确不过的。王爷已经年届而立,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本王已经有王妃!” 元晟抬眸朝远处看去,这时候,天色已经微明,因为阴天,显得有些暮霭沉沉,树木枝桠的黑影交错掩映,金碧辉煌的焱王府,仿佛一座死城。 他收回目光,就听身后萧衍不死心的又劝道:“你那王妃不过是你病重时候冲喜来的,人生一世,娶妻当然要娶个合心意的,再说以你之尊,要什么样的女人不得?偏委屈自己屈就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吗?” “再说,她的性子也不适合做王爷的王妃……”萧衍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张交给元晟,一脸的不敢苟同,“王爷看看她从小到大的事情,简直惨不忍睹,衍都不明白她怎么有脸活下来,不对,是怎么能活的下来!” 元晟皱眉,接过来看了两眼,眼角狠狠抽了抽,一把塞到了他怀中。 一岁时奶娘绣嬷嬷得罪安定王妃被关了三天,她差点饿死;两岁被昭华郡主下绊子落到陷阱里呆了两天才被奶娘找到,又差点饿死;三岁时候挡了府中下人的路,被一脚踢进了池塘里,差点淹死;四岁被昭华郡主撺掇到安定王书房放火,差点烧死,被禁足了半年;五岁…… 这都是哪里来的消息?虽然才认识不久,但他也看得出来,那丫头就是个不能吃亏的主。这上面写的这些记录,怎么可能是她? 不过……元晟脑中一闪――传说中安定王府的二小姐胆小懦弱,惯被欺辱,连下人都敢折辱……而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又怎么会是术者? 元晟一边想着,一边朝楼下走去;不经意间,眼角余光一瞥,猛然看到王府西南角上竟然一片火光升腾,他的步子不由停了下来。 暗沉的天色下,王府西南一片火光冲天,绵延如一条红色巨龙,烈焰滚滚不下昨晚乾宁园的的大火――那是,昭华郡主在焱王府落脚的春华院! 元晟一愣,身后已经传来了萧衍得瑟的声音:“刚刚忘了告诉王爷,衍已经一把火替王爷将安定王府的二小姐解决了……” 他话未说完,就被重重的一拳砸在了脸上,他“嗷”的一声捂住脸朝楼下摔下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10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萧衍站在一览阁下,歪着嘴,皱着眼,看着元晟穿过层层叠叠锦障一般的花树楼阁急匆匆朝春华院走去,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王爷生性冷漠,除了那人……自来没有什么事情让他有片刻失态,如今,看这样子……难道真的如老头子所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嘶……”他回神,轻嘶出声,嘟囔了一句,“下手还真狠!”便一瘸一拐的离去了。 再说苏云回到昭华郡主的内室睡下之后,只觉丹田之中一阵阵冰寒之气上涌,快速的蔓延过全身,再后来,就连四肢都开始僵冷疼痛。 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冻死。 她试着动动手脚,却发现浑身软成了一团,一丝一毫的力气也使不出来;想要睁眼,眼皮也仿佛有千斤重――竟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冷,好冷! 苏云觉得浑身仿佛浸在冰水里,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寒意,她的牙齿不自觉的打起了颤,理智也在慢慢抽离。 随着理智的抽离,这时候的她,只觉灵魂被吸入了一个漆黑的漩涡中,手脚都找不到着力点,光明慢慢消失在眼前,浑身被疲惫冷寒包围。她不肯认命,却无从反抗,只能任凭灵魂下坠,意识渐次抽离! 她的心底充满了不甘,绝望! 忽然,就在她将要失去仅存的意识的时候,外界一阵柔和的暖意涌入了她的身体,像是春风拂过心房,适时缓解了她身体上剧烈的冷痛和灵魂的坠落。(.) 她轻舒了一口气,神智随着那股暖意袭来,也慢慢有些回笼。 冰凰之毒,果然冷彻心扉! 元晟来到春华院的时候,院中空无一人,正厅厢房已经连成一片火海,火舌肆虐,映红了尚未透亮的天空,连院中花树都被染上了一层红色,显出别样的妖娆魅惑来。 他望着漫天大火,只觉心中一紧,毫不犹豫的一掠,就朝熊熊烈火之中奔去。 他的身后适时传来一声迫切的阻止:“王爷,不可!里边危险!” 元晟听到喊声,脚步一顿,一名冷肃的黑衣人已经一掠上前,挡在了他面前,对他拱手道:“王爷遗落了什么东西在里边吗?” 元晟一愣,微微皱眉,遗落了什么东西在里边? 不过是才相处一天的一个女子而已。 “属下愿意为王爷效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耳边侍卫忠心耿耿,义无反顾的表白让他神智一震――烈焰滚滚,她生还的几率能有多大?说不定她早就已经往生;而,为了一个不知何谓的女人,明知是必死之局,却让他手下的精英侍卫犯险,这从来不是他的作风! 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熊熊烈火照亮了他坚毅刚硬的面庞,蟒袍玉带无风自动,他站在连绵成海的火墙前面,寒意沉凝的漆黑眼底闪过一抹钝痛,刚想开口说“没有”,就听“咕咚”一声巨响传来,他猛然抬眼看向肆虐的火红巨龙,耳边几不可察的传来一声软濡慵懒的声音:“……黄泉,若我死在里面,你一定要继承我的遗志……啊啊啊!” “喵喵……” 接着,里边一阵稀里哗啦,黄泉气急败坏的“喵喵”声从火海中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元晟瞳眸一亮,心脏猛然雀跃:她还活着! “原地等候!” 等身旁的侍卫反应过来,他早已跃入火海,失去了踪影。 火舌席卷过春华院的卧房,像一条红色巨龙直直朝连着卧房的暗室扑来,暗室内的黑色帷幔被引燃,瞬间缭绕成一片火海。 苏云背着一个床单结成的包袱蹲在地上寻找被昭华郡主挥落的灵牌,找到一块就眼睛不眨的拾起放到包袱里,一边还念念有词:“……镇国公三公子陆炳,平阳侯世子楚越,刑部侍郎大公子阮玉……南郊张员外家五公子……良民童世章……” 黄泉在烧成火海的黑色帷幔之间跳来跃去,猫毛乱飞,尖利的猫爪将燃烧的帷幔扑落在地,力求减缓大火燃烧的速度,一边“喵喵”乱叫着提醒身后的疯女人保命要紧。 元晟进来的时候,就是这幅景象! 他隔着火帘,一眼就看到了那蹲在地上不断啧嘴的小女人,额头青筋跳了两跳,咬牙冷斥道:“快滚出来!” 苏云正手忙脚乱的结包袱,就听到一声怒喊传来,震得自己耳膜发疼。她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元晟站在暗室门口,一脸冷峻,怒气腾腾的的瞪着她。 然后,黄泉仿佛见了久别的亲人一样一个猫跃朝元晟扑过去,直起身子,一只爪子抓着元晟的衣襟下摆,另一只爪子在自己滴溜圆的绿瞳上一抹,一脸哀怨的“喵喵”乱叫! “黄泉,你敢给我告状!” 元晟眼前一花,苏云已经扑上前揪住了黄泉的脑后皮:“死肥猫,你竟然敢说我不知死活?” “喵喵……”黄泉凄厉大叫! “什么?你不是死的?”苏云扬手将黄泉朝火海一扔,“我这就让你变成死的!” 元晟被忽视的彻底,心中怒火蹭蹭往上涨: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真想烧死她算了! 苏云眼角一瞥,发现脚底下还有一块灵牌,她眼神一亮,就要弯腰去捡:“天楚大皇子……”这可是好东西,足够安定王府死一百次了! 只是,她手还未触到那块灵牌,身子已经被人拦腰捞了起来,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她便落在了某人的肩头。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还有一块,还有一块……”苏云的哀嚎湮没在了熊熊燃烧的大火里,最后只余微弱的抗议――“元晟你王八蛋,臭鸡蛋……我的灵牌……” 元晟扛着苏云左躲右闪的避着屋顶坠落的流火,眼角直抽,奔出火场,他一把便将苏云摔到地上,狠声道:“不知死活!”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人敢骂他! “哎呦……”苏云不雅的半支起身子抚摸着自己的屁股,皱着鼻子喊疼! 黄泉适时的奔过来,冲着苏云一阵“喵喵”乱叫。 苏云一听,也不喊疼了,眼睛一瞪,朝黄泉磨牙:“你说我不知死活?死猫,臭肥猫……早晚我要让你好看!” 元晟猛然冷冽的一眼瞪来,苏云怯怯,声音都湮没在了喉咙里。 竟然敢骂他是死猫,臭肥猫,还要让他好看? 很好,有胆量! 元晟眼底一抹寒光,长臂一伸,将歪倒在地的女子捞起来,扛在肩上,大步朝书房而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11章 投怀送抱 此时天已放亮,晨光透过书房的雨过天青色窗纱照进室内,辗转流连出明丽的光影,如流水一般慢慢流过地面,桌椅,书架,及致墙上挂着的《燃藜图》。室内的一切都染上了光明的色彩。 苏云怀中紧紧抱着那个床单结成的包袱,低头深深的皱眉,时不时拿眼角的余光去瞟一眼上首负手而立的冷冽男子。 男子蟒袍玉带,贵气与霸气交织,身上浸染的戎马岁月的风霜,更凸显了他成熟男子的冷峻魅力。 焱王元晟,如果她没有记错,他今年应该是二十有七,正是男子最好的风华岁月,但他却一直没有娶妻,一直到自己重生过来,成为他的冲喜王妃。 苏云眼神有些恍惚,这样一个一直不肯娶妻的人,为什么要去救自己?按说自己烧死在大火里,才正合他的意啊! 这样看来,这个人,倒也算不错,除了冷了一点… “那个……谢谢你……”苏云低头,眨了眨眼睛,扇羽一般的睫毛闪动出璀璨的光影,率先开口打破了一室寂静。 她向来恩怨分明,别人特特的跑去救她,不管如何,道个歉是应该的。 忽然,她眼前一暗。她下意识扬起头,就见男子高大的身影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冷凝沉寂的眸子仿佛冰寒千里,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让她不自禁打了一个寒战,呼吸都困难起来。 “谢谢你去救我!”苏云好心的解释,想要打破这压抑的气氛。 只见元晟的眼神一闪,淡淡的涟漪一闪而过,瞬间已经冻结成冰! 他抬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轻轻摩挲,柔嫩的肌肤与他掌中握剑的茧子相贴,苏云感到下巴上传来一阵麻酥酥的感觉。 她的心头,忽然升起一股难掩的搔动。她微微偏开了头。 元晟眸底闪过一抹不悦,手下用力,强迫她与他对视,低沉的声音带着浓重煞气:“你当真,不怕死?” 女子额前刘海被汗水打湿,紧贴在白皙的额头。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永远让人看不见底的瞳眸轻纱缭绕,却隐见的其中的流光溢彩。她不是绝美,朦胧的晨光中,却让人有种移不开眼睛的感觉。 元晟的目光渐次向下,落在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上。(.) 她的颈子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柔软,几乎可见青色的血管,仿佛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拧断…… “怕!” 一声清脆濡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接着一句话更是让他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苏云说:“精武鸭脖吃起来还不错!” 她在说什么?元晟一愣,实在不能理解她的思路。 “你盯着我的脖子看……难道不是想吃……鸭脖?”苏云看他一脸不解,小心翼翼的吞了吞口水――盯着她的脖子看的垂涎欲滴,不知道鸭脖可不可以满足他的口腹之欲? 苏云在心里擦了一把汗,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要拿自己的脖子和鸭脖作比……这作比的人,还是她自己! 元晟一愣,眼中几不可察的闪过一抹无奈笑意,声音低沉充满磁性:“你的脖子是鸭脖?”说着,已是松了捏着她下巴的手。 这丫头……这是怎么想来? 好家伙!果然是想吃她的脖子! 元晟一松手,苏云便双手捂着脖子起身朝后一跳――她身子本就虚浮,不妨被身后的的椅子一挡,便直直朝后摔去―― 她心道糟糕,下一瞬,一道铁铸似的健臂穿过她的身后,揽住了她柔软的腰肢。她稳稳落入了男子的臂弯里。 男子的阳刚热力环绕周身,一阵暖意瞬间流入四肢百骸,浸入她枯竭的经脉之中,让她身上的寒意也缓解了一两分。她长舒一口气,顺势朝男子怀中靠去。 元晟一愣,没有想到苏云竟然这么大胆,一时便没有躲开。 苏云转身环抱住他,无数缭绕的暖流瞬间冲入自己灵气枯竭的筋脉,浑身暖意融融。她舒爽的叹了一口气,小手在他背后拍了拍:“乖!让我抱一会儿就好……”怪不得自己不能窥视他的命理,龙隐潜邸之时,也是……龙啊! 她心中漫过一抹了然,终于明白当日师父为什么再三的嘱咐自己要避开他。 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是啊!她就算术法再高强,能敌千人万人,甚至让所有人都忌惮,但在真龙天子的面前,也不过是一小小术者。 苏云埋头在元晟怀中,唇角溢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真龙天子身上的龙气,对于修道者来说,是起死回生的良药,却也充满不可知的危险,龙之一怒,便能焚毁修道者的根基,让其万劫不复!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 元晟看着胸前的小脑袋,微微皱眉,却也并不排斥。只忽又听到苏云的话,感受到她柔软的小手在腰侧拍打,心中升起一股难耐的搔动,也燃起了他的无名火:“不知羞耻!” 这算不算投怀送抱? 元晟冷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接着,苏云便被甩了开去。 她刚刚有些舒缓的筋脉被狠力一撞,寒气从丹田溢出,她一阵头晕目眩,跌坐在椅子上,咳嗽不止,嘟囔抱怨:“小气!抱一抱又不会死……” 元晟冷哼一声,不再看她,沉声冷道:“收拾一下,明日回门!”说完,便径自出了书房。 苏云止了咳嗽,慵懒的跌坐在椅子上,眉目半眯,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句:“明日回门……”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12章 鲜花插在牛粪上(修改) 临近正午的阳光肆意铺洒,金芒璀璨映出彩色的光圈,微风带着暖意透过车帘吹进马车里,眼前明珠穿就的车帘摇曳出明暗交织的光影。苏云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一阵喧哗声传来,仿佛炎热的空气中平地起了一阵冷风,她顿觉精神一震。眨了眨迷蒙的眼睛,她轻轻掀开了车帘一角朝外张望,只见外面太阳明晃晃的,照在地上仿佛铺了一地的银子,路两边都是拥挤的人群。人们纷纷扰扰,挤来挤去,吵吵嚷嚷,看起来乱糟糟的。面上表情也丰富多彩,有惋惜有羡慕有嫉妒有愤恨,却保留了最后的秩序――留出了中间一条路能让他们的马车顺利通过。 苏云摸了摸鼻子,显而易见这些人都在看她这辆马车,但她有这么受欢迎吗? 她慵懒的眯起眼睛,眼底锋锐的光芒一一扫过街面,思索着是不是要掀开车帘,学前世的前世领导人的样儿朝他们招招手,来一句“同志们辛苦了”。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大喊“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一堆牛粪上”。 她恍然大悟,呜……大家这是在为她鸣不平呢!想她一妙龄少女,连恋爱都没谈过就被拉去给焱王冲喜,要是焱王死了,还得陪葬,也真是命途多舛了! 苏云感叹一声“物不平则鸣”。几年不来京都,倒是没有想到人们变得这么热情了呢! 她点点头,满意的放下车帘,靠坐在椅背上,慵懒的眼底露出了一抹狐狸般的笑容――若是有朝一日她与元晟和离了,分财产的话,看群众们群情激奋的样子,她拿大头是没问题的了。 苏云想着,狡黠的目光一瞥旁边沉默冷凝的男子,就见一上车就开始闭目养神的元晟此时已睁开了眼。见她瞥过来,元晟淡淡一挑眉:“想什么?” 元晟清冷的目光扫过一旁坐没坐相,笑得跟狐狸一想的女子,微微蹙了蹙眉。 女子一身浅紫色银丝百合花长裙,白色波浪抹胸,外边罩着件轻透的纱衣,发挽朝云,插着一排水晶梳,额前缀着块水滴状的冰蓝玉坠,打扮简单素雅却不失庄重。只是,此时她倚在马车靠背上,随意跌坐,微眯的眼里透着一抹慵懒狡黠,脖颈靠后微微扬起,手臂随意垂在身侧,浑身懒散的模样,仿佛没有骨头,虽不让人讨厌,却生生将那份素雅庄重穿出个懒散样子来。 元晟目光一闪,想起了今早晨初见苏云时候的情景,就觉得有些头疼起来! 其实,今早晨苏云并不是穿了这件衣服,连打扮,也是……别出一格,堪称神奇。 她穿了一身大红孔雀牡丹长袍也就罢了,华贵的牡丹髻上插了不下十几根金钗,两手上带了二三十个戒指不说,两只胳膊上也挂满了金的银的玉石的玛瑙的手镯,远远走来,仿佛一移动的杂货铺,唯一看得过去的,就是那张没施脂粉的小脸了。 绣嬷嬷和夏荷跟在她的身后,羞得满面通红。她却还笑容满面,自以为很美,来到就给他转了个圈,翘着兰花指,眼睛抽筋一样眨个不停:“我美吗?” 他看的额头青筋猛跳,忽然就觉得萧衍放火烧死她的选择是多么明智!他问她为什么做这幅打扮。 她看着自己手上光芒璀璨的一众戒子,眼睛一眯,得意洋洋的说:这就叫有备无患,如果有人对我不利,我拿这些首饰也可以砸死他! 她发疯就罢了,他竟然也抽风似的来了句:你觉得有我在会让人对你不利? 他抽风也抽了,人家却不领情: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还是靠自己最好。 听此,他二十七年来头一次觉得有种无力的感觉。 当然,她最终没能这样出门――被他强制换上了这身衣服。 元晟看着苏云的目光慢慢转为幽深:这样的性子,哪里像个大家闺秀?只怕找遍整个天楚也没这样第二号人。 他正想着,就见珠帘明明灭灭的光影中她吸吸鼻子,毫不在意的拢了拢衣襟,舒服的眯了眼,没头没脑的来了句:“元晟,你人缘真差呢!” 元晟听此,寒眸一凛,自从封王至今,还从没人敢大喇喇的喊他的名字,况且是这么跟他说话。 还不待他开口,就又听苏云叹道:“哎!人们说的真对,本小姐这朵鲜花算是插在了你这堆牛粪上!可惜,可惜啊!” 苏云倚在靠背上,眯着的眼睛差一点就要闭上了,仿佛半睡半醒之间,语中的得意却是显而易见。 元晟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是听了外边百姓的喧哗断章取义来了,真不知道是该佩服她的胆量还是惋惜她的傻帽。 他冷哼一声:“先听清楚再说不迟!” 苏云听元晟一说,蓦然一愣!有些不解的歪着身子靠在马车壁上侧耳听了一会,外边的吵嚷清晰的传入了她的耳中,她只觉心中一股悲壮拔凉的怒气开始蹭蹭蹭往上涌,这些人是什么眼神?她大好年华的青春美少女竟然成了牛粪?元晟那粗手粗脚的大男人竟然成了鲜花? 苏云心内泪流满面,面上却不显。她淡定的缩回来,面不红气不喘的看向元晟,一双雾气朦胧的眸子鄙视的看了元晟一眼:“大男人也好意思说自己是鲜花!” 元晟一愣,然后,身子朝后倚进座椅中,清冷的眸光看着苏云,微微眯了眯眼:“你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对面的女子懒懒倚在靠背上,随着马车走动,珠帘摇动的光晕照在她的脸上,一张精致白皙的小脸仿佛透明,凝脂如玉,眼底光芒明明灭灭,分明璀璨横生的眸子,却仿佛覆着一层薄纱,让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此时,听了他的话,她脸上没有一丝尴尬,反而如得了奖赏一般笑的得意洋洋,声音都透着欢快:“我师父说,人不要脸,方可天下无敌!” “你师父?”元晟星眸一闪,沉声反问。 “是啊!我师父号称天机子,据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经武律,以立其身,但说到底,他就是一好吃懒做,无赖到底的老头儿罢了!还总是与我抢吃的。”提起天机子,苏云的声音软濡中仿佛带了哭音,“只看我这天楚的花朵就知道了,都给他教成什么样儿了呢?”败坏师父名声,是她一直汲汲而求的事情。但若是往常,师父早已暴跳而起,揪着她的耳朵耳提面命了,可是现在…… 没有了,都没有了!苏云的眼底,仿佛一片乌云飘过,遮挡住了所有的光彩,隐隐透出一股浓重煞气。 忽然,她猛地起身,一把掀开了车帘。 ------题外话------ 咳咳,这两天有点小卡,写的不大满意,其实内容基本没变的,只不过把一些大篇幅描写去了,改为后边文中带出来,大家再看看吧!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13章 贪生怕死 少女居高临下的站在马车上,阳光从头顶倾泻下来,为她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微风拂过,淡紫色衣袂轻舞,带动衣襟上的银丝百合摇摆着身姿,她就仿佛站在百合花田里的仙子。 她微微垂着头,雾气氤氲的瞳眸轻轻扫过底下喧哗的众人,眼底金芒一闪,一股锐气逼人,煞气瞬间笼罩全身,让人们从惊艳之中回过神来。 人群沉寂下来,街上除了风声簌簌,再无其他声音。 “是谁说焱王一朵鲜花插在了我这堆牛粪上?” 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懒懒划过众人心底,如一道惊雷炸响在人群里,人们都惊讶的看着居高临下的女子,忘了出声―― 良久,他们终于回神,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喧哗声。 “这……这是安定王府的二小姐?” “怎么可能?不是说安定王府的二小姐懦弱胆小,号称无盐吗?”一阵阵惊叹从人群中爆发出来。 “是啊!这姑娘长得跟仙女儿一样,怎么会是安定王府的二小姐?”眉如远山,目若横波,鼻似琼管,肤白如玉,这是无盐女? “还有……她的胆子看起来一点不小啊!”面对他们的污蔑都能出声质问,这叫胆子小? …… “住口!”苏云看着惊诧莫名的众人,冷冷开口,眸光褪去懒散之意,锋利如剑锋,直直刺进众人心底。 “你们以为,我想嫁给焱王?”她低低的声音中透着一抹血腥魅惑,让人听得心底搔动的同时又忍不住升起一股恐惧,“你们可知道?我嫁给他的时候,他重病在床,随时可能死去……我也随时要做好给他陪葬的准备呢!” “相比未知的死亡,我更愿意没有悬念的活着!” 她说着,眸子里透出一抹空旷辽远,仿佛透过虚空,看到了什么遥远而痛苦的事情――活着,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只要能活着…… “贪生怕死!” 忽然,静默的人群中又响起一声哆哆嗦嗦的怒斥指责。 苏云收回虚无的目光,一抹清泠泠的笑意在唇角绽开,她低低的重复:“贪生怕死?” 蓦然,她朝虚空抬手,指尖一道金芒直直刺向说她“贪生怕死”的那人心窝。 “救命……饶命啊……啊……啊……” 那人贼眉鼠眼,尖嘴猴腮,金芒触及他的心口,他一下就跳了起来。(.)他捂着胸口,凄厉的大喊大叫,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吐出,泅湿了他灰色的衣襟。 阳光下,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人们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纷纷朝后退开去,却再无一人开口说话。 站在马车上的少女眼底一抹凉薄,唇边笑容嗜血妖娆,仿佛开在彼岸花茎高挑的血色花朵。她冷冷看着血泊中挣扎的那人,指尖金芒不断……而她的脸色,也在迅速苍白下去。 “够了!” 忽然,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覆上了她纤白的几乎透明的手指。 不知何时,元晟已经从车厢里出来了。他蟒袍玉带,长身而立,阳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仿佛神邸。他站在苏云身后,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从头顶倾洒下来的阳光,将她小小的身影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也遮挡住了身后的万丈红尘。 “贪生怕死?”苏云收回手,又重复一遍,目光直指那口出妄言,现在则浑身鲜血,强烈喘息着的人,“他,难道不贪生怕死?” “指责别人的时候,先想想自己!” “你们为了区区一两银子,就受他人指使来此污蔑我。难道还能成了什么高风亮节,不畏生死的勇士?” “哼!” 低低平淡的声音抛入人群,激起千层浪花。人们面上涌上了羞涩与恐惧交织的情绪,眼神闪躲,不敢再看那站在马车上的紫衣女子。 “好了!”元晟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冷目一扫,看向周围战战兢兢的众人,淡淡说了一句,“原本与本王有婚约的是昭华郡主!” 言外之意,真正贪生怕死的人是昭华郡主;与此同时,也将自己的维护之意明明白白的表示出来。 然后,他牵着苏云的手将她引回车内。 苏云任凭他牵着手,炙热温暖的天子龙气渗透枯竭的筋脉,一点一滴将汹涌的寒气平复。 她将喉中涌上的甜腥压下,长舒了一口气。她灵力枯竭,好不容易积聚起来一点,便强力发功,这会儿只觉疲惫不堪! 忽然,男子冷冷的声音响起:“你不要命了!”她的手凉的跟冰块一样,一靠近她甚至就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冷意,一张小脸白的跟纸屑一样;纵使不懂术法,他也知道刚才那一击已经耗尽了她的全力。 他心中泛起一股难言的怒气,抬手便想要将她揽进怀中。手抬到一半,他忽然惊觉了什么,脸色一沉,又将手收了回来。 她却是毫不在意的扬起了一个无辜的笑容,往元晟身边靠了靠,低低道:“我最是贪生怕死,怎么会不要命……” 元晟并没有排斥她的靠近,只是冷冷对外边的车夫道:“回焱王府!”从来还没见到有人承认自己贪生怕死承认的这么理直气壮。 “不要!”苏云听此,一下直起身子,一双水雾朦胧的清浅眸子透出不解,“今天不是回门吗?” “你确定?”元晟一挑眉,沉凝的目光看向她虚弱的模样。 苏云懒懒一笑,点了点头:“我没有想对你不利。”有来有往,方是长久之道。 元晟沉凝的目光看着她,良久,淡淡道:“去安定王府!”她是在以“我没有想对你不利”这个消息换取去安定王府。 苏云看元晟良久不语,刚要再开口解释一下,就听到他说“去安定王府”。 她松了一口气,真没想到元晟竟然能听懂她的话呢!她眼底露出愉悦的笑容,转而,却如一片乌云飘过,露出了晦暗不明的神采。 安定王府……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14章 禁忌之恋 安定王府中花树交映,水流潺潺,阳光从树影中落下,如碎银一般打在地上,斑驳交错。[.超多好看小说] 苏云微微眯眼,享受的深吸一口气,跟着前来迎接她的丫头走过汉白玉的石桥,辗转朝内院的月影阁而去。 她一双瞳眸仿佛一泓碧水笼罩着薄薄烟雾,一动一静,明暗交织中带着洞彻世事的锋锐光芒。 她和元晟到达安定王府的时候,安定王竟然亲迎了出来。安定王一番寒暄,将元晟带往书房聊天,她便被扔给了这个丫鬟。 据说,昭华郡主和各位姐妹们都在月影阁等着她――安定王都迎出来了,昭华郡主……架子倒是不小呢! 苏云眼底闪过一抹玩味的笑意,漫不经心的瞥过前方带路的暗绿衣裙的丫头:“怎么还没到?” “快了!就在前边!”那丫头头也不回,敷衍的说道。 越往前走,路径越是偏僻,两旁树木参天,草木颓败萧瑟,一股沁凉的气息迎面扑来,日影都黯淡下来。终于,又走了小半盏茶的时候,在绿树掩映中露出了“月影阁”匾额的一角。 那丫头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衣袖擦了擦额上汗珠,停了脚步,转身对苏云道:“二小姐,前边就是,您快过去吧!奴婢肚子疼……” 苏云懒懒扫一眼前方树木掩映中露出的油漆剥落的匾额,只见阳光斑驳落在上面,看起来像是一块一块的狗皮膏药,丝毫没有“月影”这两个字的优美灵动。 她收回目光,不满的看向那弯腰捂着肚子的丫头,微微皱眉,雾霭沉沉的眼底透出一抹讥诮笑意,然后,她微微点头:“肚子疼吗?好,我相信你!”然后,她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轻轻道,“下一次再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一定要装的像一点喔!”这样拙劣的演技,难道她长了一副好欺骗的模样? 然后,她抬手狠狠一拳捣在丫头的肚子上,冷哼一声,抬步朝布满落叶的台阶迈去。 那丫头瞬间惊愕,及到腹中一阵绞痛传来,她呻吟一声,额上瞬间冷汗涔涔,抱着肚子弯下了腰…… 这次是真的肚子疼! 苏云步上台阶,轻轻推开斑驳的木门,走进院子里。院子里静悄悄的,铺满落叶,年久失修的阁楼上明漆剥落,蛛网缠绕,一步入内殿,一阵尘土气息扑面而来。她下意识捂住了口鼻。 “流苏!” 忽然,一声激动异常的男音从门外传来,打破了寂静的空气。苏云猛然回头,就见一名月白锦袍的男子隔着门槛站在外边。 男子俊眉修目,身形颀长,乌黑的头发用一只白玉簪子束起,领口袖口的祥云纹饰给他整个人添了一股儒雅气息。(.)只是,黯淡日影照在他身上,却平添了一股萧瑟。 男子看到她回头,大步迈了进来。 “流苏!”男子声音满含心痛,张开双臂想要抱住她。 苏云眼睛一下瞪得老大,慌不迭的朝一边躲开:“有话好好说!”这时候做出一副情圣样儿,谁知道是不是那人钱财替人办事的?说不定一会儿就来捉奸的了――她认定是昭华郡主设的圈套。 她狐疑的瞅瞅男子身上华衣锦服也掩不住的落寞心痛,还有那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一时间心底晦暗不明――这年头,做戏都这么认真? “流苏,你是在怪我吗?”男子颓然放下了手臂,布满红血丝的眼里透着痛苦,他喃喃道,“大哥……当时,不应该离开京城,离开你,要是大哥在,绝对不会让你嫁给焱王冲喜。” “当时,你求大哥带你走的时候,大哥就应该答应你的!” “你原谅大哥好不好?” 一阵风从门外吹进来,蛛网随风荡漾,木门摇摆,灰尘扑面而来,苏云用衣袖掩住了口鼻,眼底几不可察的闪过一抹惊讶! 大哥? 安定王世子赵明瑞? 不会吧?昭华郡主竟然这么下本钱?还是说……原本的赵流苏和她大哥就有奸情? 苏云眼底神色悠远,她微微低头,声音平淡:“大哥身为安定王世子,流苏不过一小小庶女,怎敢埋怨大哥?” “流苏,你不要这么说话。你当知道大哥的心!” 男子没有反驳什么,苏云心底瞬间翻江倒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眼前之人竟然真是安定王世子赵明瑞,而且还是赵流苏的老情人? 竟然是禁忌之恋? 不是说赵流苏胆小懦弱吗?怎么这上头一点也不懦弱,反而这么强悍呢? 这简直是天雷滚滚! 先有昭华郡主的女尊,再有赵明瑞和赵流苏的禁忌之恋,苏云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难不成赵家的女人都这么强悍? 苏云心底悄悄放下了一块石头――这大概不是昭华郡主的圈套吧! 她低着头,用微微暗哑的声音问道:“郡主姐姐呢?” 男子听此,颓然痛苦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无奈,艰涩的道:“大哥并不知道昭华……真会那么做!”毕竟是圣旨赐婚,她怎么敢做这样的手脚? “放心,大哥不会再放任昭华胡作非为!”赵明瑞眼底猛然划过一抹坚定决绝,双手紧紧压在了她的肩膀上,“流苏,只要你愿意,大哥现在就带你离开京城,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结为夫妻,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苏云使劲挺了挺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漫说她已经不是赵流苏,就算是……难道真要跟自己的亲哥哥? “怎么?你不愿意?”赵明瑞见苏云没有回答,仿佛受了很大的打击。他身子猛然一个踉跄,后退两步才勉强站稳。 他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少女,心底划过一抹尖锐的痛楚。 他想起他临出京的前一晚,单薄少女的苦苦哀求。 那时候,他并不相信昭华会大胆到让她替嫁,又加上离京的事情繁琐,便只是匆匆安慰了她几句……甚至语气是如此不耐,而少女向来乖巧敏感……可是,她离去时候那一眼,再想起来,他才感觉到,那是如何绝望的一眼? 短短五天,已经物是人非! 她已经是焱王正妃,身份高贵无双,荣华富贵,手到擒来,再也不用看他的脸色,忍受昭华的欺负,甚至是下人的侮辱…… 她凭什么要答应他?凭什么要答应一个曾经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抛弃她的人的请求? 一时间,赵明瑞眼底的神采迅速灰败下去。 这时候,苏云的声音蓦然响起―― “我们是……亲兄妹!”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15章 身世之谜 苏云说出这句话,心中蓦然一阵揪痛传来,她步子一软,朝后踉跄了两步。 她微微皱眉,轻轻抚上了心口――心头一阵凉意传来,就像是灼热的心房落了一滴冰凉的雨水,寒意沁骨,让她想起了那一日云池之下,她铁链加身的时候。 一个是能而不爱,一个是爱而不能,都是同样的折磨人心。 忽然,心底幽幽传来一声叹息,她顿觉一个激灵,仿佛有什么东西砰然抽离了她的身体。 她眸中闪过一抹了然,抬头看向赵明瑞,低低的声音如夜幽之昙,又带着血之魅息―― “她走了!” 是因为“我们是亲兄妹”这句话吗? 你一直都在欺骗自己,直到我说出这句话,你才真正死心――真正属于赵流苏的亡灵才选择了离开! “流苏,你说什么?你听我说……”赵明瑞的眼睛里透出一抹不解,却是急切的想要表达什么。 苏云打断了他,再一次,一字一句的道:“我们是亲兄妹!”这个残忍的事实摆在面前,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 就是赵流苏还在,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所以,那个执着的亡魂最后选择了离开! 苏云说完,只见赵明瑞眼底闪过一抹热切的希冀,他急切说道:“流苏,你先听我说!只要你愿意,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我这次去豫州就是查探苏姨娘的事情,很有可能你并不是苏姨娘的亲生女儿!” 苏云听此,蓦然睁大了眼睛,抬头看向赵明瑞――她并不是苏姨娘的亲生女儿? 这是什么意思? 听他的意思苏姨娘便是赵流苏的生母……为什么她听到这句话会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一阵风吹来,窗外树影摇曳,久久没有人修剪的枝桠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啪啪”的声音,打断了苏云的思绪。 她皱起了眉头,刚想询问什么,就听赵明瑞已经急切的说道:“苏姨娘是豫州人,当年父王是在豫州任知府时纳了苏姨娘的,因为没有事先告诉母妃,后来姨娘抱着你回来,母妃还生了好大的气。” 苏云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可以想象的出,作为一个妻子,丈夫瞒着自己在外另结新欢,等孩子都有了,自己才知道的悲凉愤怒。 赵明瑞见苏云点头,眼中燃起了闪亮的希望光芒。他缓缓说了下去:“我这次到豫州查探,苏姨娘是豫州人没错,但她并不姓苏,而是姓刘。在她八岁的时候就被兄嫂卖给了当地的大户苏家为奴了……我寻访了当时在知府府中当差的丫鬟仆役多人,他们都说,当年苏姨娘是在父王进京的前一个月才住进知府府的,来的时候就抱着你。(.无弹窗广告)” 苏云听此,心中蓦然浪涛汹涌,她攥紧了手掌――豫州苏家! 原来是惯出后妃的豫州苏家……怪不得…… 良久,她压下心中的波澜,微微一笑,眸中神色晦暗难辨:“那又能证明什么?达官贵人养个把外室,生了孩子接回府中的不是没有!” 她话音刚落,就见赵明瑞眼里透出了点点兴奋,他急急反驳:“话不能这么说!据当时府中当差的奴仆说,苏姨娘进府之后的一月之间从未与父亲同房,甚至只见过两次面,就是进府的那一日和离开豫州的时候!” “这像是一个男人对他的宠妾的态度吗?” “还有,母妃向来……”赵明瑞说到此,微微露出一个苦笑,“母妃这人你也知道,府中的妾室姨娘哪个不是……” 或许是子不言母过,赵明瑞这句话说得欲言又止,但苏云听此,却已经明白了是说安定王妃厉害的意思。当即也不为难他,点了点头道:“这我都知道!” “可是苏姨娘,除了进府那天母妃大发了一通脾气,后来就不理会了,这可不是母妃会有的态度……母妃那边的金嬷嬷说,苏姨娘进府,父王从未去过她的明兰院呢!”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低了下来。他自然知道,这也是流苏在府中日子艰难的原因。 苏云听此,眼底神色风起云涌。她轻轻抬起了自己左手手臂,衣袖滑下,正好露出了手腕上那朵透着魅惑气息的血莲。 “流苏……”赵明瑞看着她,一时有些弄不清她的态度,声音带了丝丝紧张。 她回神,将手臂放了下来,转头看向赵明瑞,眼底雾蒙蒙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 她平淡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讽刺鄙夷:“那又如何?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你以为父王真的不问世事,整日只知养花弄草,甚至糊涂到了给别人养孩子吗?”若安定王真的不问世事,为什么今天巴巴的迎到了大门口? “谁是我的母亲并不重要,关键,我的生父是谁!” 赵明瑞没有立即反驳,而是不解的看着苏云,微微摇头道:“流苏,你变了……这次回来,你变了好多!” 刚刚他沉浸在难过痛苦中,没有发觉,这会儿心情平静下来,他才发觉眼前的女子与他心爱的小流苏是那么不同。人还是那个人,整个人的气息却变了。以前的赵流苏气质柔弱干净,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呵护,现在站在他眼前的女子却透着一股血色魅息,身上的疏离如此的自然而然,慵懒而立却透着一股难言的威势,让人不敢随意侵犯。 难道是一朝身份改变,她的性子也跟着变了?还是……那场替嫁,让她心性大变? 赵明瑞这样想着,眼底流露出难言的痛楚。他甚至有些小心翼翼:“流苏,我相信……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只要你肯给我时间,我一定能弄清楚的!” 苏云没有再看赵明瑞,她低了头,低低的声音透着残忍:“已经晚了!”真正的赵流苏已经放弃了这个身体,她只是苏云。 “就算你查出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又怎样?” “我现在已经是焱王正妃――难不成你以为你查出来的那个结果可以让焱王出让自己的王妃!” “不管爱不爱,喜不喜欢,焱王是绝对不会忍受这样的夺妻之仇的!” 从今天在马车上时候他的维护就看得出来,纵使他再不喜欢她,在外人面前也总会维护她――或许权势脸面等物与爱情的确是不能共存的呢! 苏云心底冷哼一声,唇边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忽然,一道冷冷的声音从天而降―― “世子与本王的王妃真是兄妹情深那!”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16章 长痛不如短痛 冷峻如斯的高大男子站在月影阁颓败的院子里,墨袍上暗金色花纹流转,阳光从树叶的间隙里打下来,映在他的脸上斑斑驳驳,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却能让人感受到一股寒冽之气。(.无弹窗广告) 苏云看到来人,面上绽开一朵大大的笑容,仿佛春暖花开。 她轻快的跳着迎了上去,仿佛一个快乐的孩子:“你来了!” “恩!”男子听到苏云清脆的喊声,漫应一声,朝布满灰尘的殿内走来。 赵明瑞看着苏云迎上去,亲热的挽住了来人的手臂,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砰然碎裂了。他猛然踉跄着退后两步,胸中气血翻涌,尖锐的疼痛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树影光晕里,男的贵气与霸气交织,女的清纯与魅惑融合,他们站在一起,是那么的相配! 以前,流苏……从来没有笑的那么明快过! 原来短短几天时间,真的已经沧海桑田,再也回不去了。 错过……就是这样的吗? “流苏……”艰涩的张口,吐出这个魂牵梦萦的名字,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知道什么是心痛,什么才是――痛不欲生! 他一直知道,她是他最珍视的人,却不知道一旦失去,是这般的疼痛。 苏云笑靥如花,转身对沉浸在痛苦中的赵明瑞行了一礼,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 “大哥,进府之后还没去看看母妃呢!既然王爷找来了,我们就一起过去了。(.)” “这里阴冷,对身体不好,您也快些离开吧!”苏云想了想,又加了这一句。 说完,她再不看他一眼,挽着元晟的手臂朝外走去。 她的身后猛然一阵稀里哗啦,接着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再就是急促痛苦的喘息声。 她微微停了一下步子。 元晟清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他吐血了。你可以回去!” 苏云唇边露出点点笑意:“这样才好――以后大概不会来打扰我了!”说着,她便继续朝外走去。 长痛不如短痛,她一直都认为既然都是痛,快一些的痛肯定要好一些――不然为什么有痛快这个词? 元晟冷冷道:“最毒妇人心!”是真无情?还是情到深处自然薄?为什么她明明是为了赵明瑞好,却不肯为自己辩解一两句? 这个傻瓜! 周身的温度随着元晟的话蓦然冷了三分,苏云唇边笑意加深,眼底迷蒙之中都是无所谓的狡黠。 她不用看,就知道身边的冰块启动制冷了。 她偏了头,微微抬起的眼眸之中布满怜悯,看着他问:“你受过伤吗?” 元晟一愣,不解的看向她――他没有看错吧!她竟然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苏云笑了笑,眼底怜悯之色越发浓重:“如果没有吃过女人的亏,受过情爱的伤,为什么要说最毒妇人心呢?” “难道你喜欢的是男人?” “这也有可能!喜欢男人讨厌女人,自然觉得女人都是坏的!”苏云自言自语。 “闭嘴!”简直是不可理喻! 元晟冷哼一声,直觉皱眉,甩开了苏云挽着他手臂的手,大步朝前走去。 树影斑驳,路边杂草丛生,几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追逐着在林间飞跃;远处的亭台楼阁峥嵘轩峻,阳光照在碧色琉璃上反射出五彩的光晕。 苏云眼底晦暗一闪而过,然后掩嘴而笑,提步朝前方高大的身影追去,懒懒的声音带着讨好:“大叔,不要生气吗!难不成你真的喜欢男人?怪不得你一直都没成亲呢!” 元晟只觉魔音贯耳,身上寒气加大,步子也快起来。 苏云追的气喘吁吁:“就喜欢男人有什么大不了,你别恼羞成怒啊!我还喜欢男人……” 砰―― 苏云“哎呦”一声,捂着鼻子退后两步。 “够了吗?”元晟饱含怒气的声音响起。 他攥紧手掌,狠狠压下心中想一把掐死她的欲望,深吸了两口气。 “你干嘛忽然停下!”苏云软濡的声音带着哭腔控诉,仿佛不曾意识到危险。 眼前的男子脸上漆黑一片,狠狠咬着牙,眼底怒涛翻涌倒是打破了以往的冰封千里―― 一阵凉风吹过,树叶簌簌,苏云忽然感觉从脚底升起一阵冷意,但是,她却没有丝毫退缩,她一只手捂着鼻子,烟雾朦胧的瞳眸带着控诉瞪着眼前的男子。 “第一,我不喜欢男人。” “第二,不准再喊我大叔。” “第三,你再唠叨,本王割了你的舌头。” 苏云捂着鼻子,微微仰起头,薄雾掩映下的大眼睛眨了眨,看着眼前明明怒气腾腾却浑身冒冷气的男子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还有吗?” 元晟猛然觉得喉中一噎,冷冷看了苏云半晌,大步朝前走去。 苏云一愣,赶忙紧跑几步跟上,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大叔大叔,慢着点,跟你商量个事……” 话未说完,元晟一个冷冷的眼刀射来,苏云下意识捂住了嘴――她又忘了,不准喊大叔! 她松开捂着嘴的手,薄雾笼罩的瞳眸透出一抹坚定,认错态度良好:“我以后,再也不喊了!” 元晟甩开她抓着他衣袖的手,转身就要走,苏云见此,忙道:“不要这么小气嘛!” “我只是想在安定王府住两天而已!” 元晟听到她这话,步子没停,冷冷道:“不行!”还要住,再住下去难保他的帽子不变颜色。 “你是担心我给你带绿帽子吗?” 苏云此话一出,元晟停住了脚步,冷冷回头看向她:“你以为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动本王的王妃?” 苏云小小声的抗议:“可你从来没把我当你的王妃啊!”当然,她也从没当自己是他的王妃。 “本王的王妃?”元晟冷冷看着她,眼底寂寥冰原上折射出一片阴霾。 良久,他深邃的目光看着苏云,平淡的声音中透出一抹旷远的寂寥沧桑:“该放你走的时候,本王自会放你走。” 苏云听此,倒是乖巧的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苏云话既出口,元晟倒是一愣,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走去――他的心底竟因为她毫不犹豫的回答泛起了一丝不虞。 “我今晚要留在安定王府!”苏云看着离去的人,急切喊道。 转眼间,元晟已经走出很远,他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稳稳落在她的心上:“难道没人告诉你,回门都是要住一晚?” 苏云一愣――还有这规矩? 不过,她立马就笑逐颜开了。 一晚,已经足够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17章 安定王府的大火 是夜,焱王府,元晟的书房里。 烛火跳跃,将室内的书架桌椅拖出长长的影子。元晟一身墨袍,端坐在书桌后,面容冷峻,身罩寒霜。他拿出镊子,从一个小小竹筒里钳出一张薄薄的卷成筒状的纸,映着灯光看完,随手便就扔进了面前的火盆里,火焰卷起,瞬间映亮了黯淡的室内,纸屑燃尽,火焰黯淡下去,室内一切又落回了夜的阴影中。 “容渊没有死,他带着慧淑公主的骨灰回来了。” 他冷冷抬眼,看向桌边站着的白衣男子,漆黑的眼底除了冰寒一片,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么大的爆炸,竟然没有死,算他命大!”白衣男子正是萧衍,此时,他浑身上下褪去了往日的玩世不恭,挺直的脊梁竟然微微透出一抹慎重。 他微微一顿,看向元晟:“慧淑公主是今上最宠爱的女儿,这次容渊就算回来了,也难保皇上不会迁怒。”若非皇朝王气殆尽,为了得到术者的支持,仁宣帝怎么舍得将这个最宠爱的女儿下嫁给容渊?如今,这个最宠爱的女儿就此尸骨无存,他该怎么震怒呢? 元晟听了他的话,却是不屑的冷笑一声,冷眸轻轻扫过被风吹的摇摆的窗户,起身抬步朝门外走去。 “皇室贵族父母对儿女的宠爱从来不是单纯的――而且,你怎么知道,这次下嫁的就是慧淑长公主本人?” 慧淑公主自八岁开始便未曾以真面目示人过,到底长什么样,谁知道呢? 萧衍看着元晟离开的背影,微微一愣,等他反应过来,元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与此同时,安定王府早已火光一片,人们的哭喊哀嚎响彻天空。 相较于人们疲于奔命的狼狈来说,王府唯一没有被大火波及的浣花阁中,一名少女只着素衣,披散着头发懒懒坐在临水的阑干上,两只莹白如玉的小脚轻轻摇荡着,右手提着一只酒瓮,左手懒懒垂在身侧,时不时仰头喝一口酒,姿态闲适懒散中透着一抹随意。 浣花阁四面临水,月光与火光交映着照在粼粼水面上,仿佛一池晚霞。 清风从湖面吹来,撩起少女乌黑的长发,她白色的衣袂在月光下翩然起舞,白皙晶莹的面庞美得不似凡人。 苏云眼神迷离,仰头灌一口酒,看着原处烧成一片火红的天空和远远传来的人们的哭喊怒骂,眼底都是亮晶晶的笑意。 她收回目光,眼底却有一瞬讽刺的光芒闪过,她低低笑道:“今晚,真是多事之秋呢!” 忽然,“喵”一声,黄泉跃上了阁楼,一眼看见苏云手中的酒瓮,它立马两眼放光,伸出舌头一舔嘴唇,一跃上前,瞪着绿油油的眼睛直起身子,一边扒着她的衣襟去够那只酒瓮,一边“喵喵”叫个不停! 苏云一扬手,躲开了黄泉差点够到酒瓮的爪子,看着它“滋溜溜”流口水的样子骂道:“没出息!”一边从阑干下边提出一只小了一号的酒瓮递了过去。 “看在你行动成功的份上,奖励你的!” 黄泉不接,绿油油的眼睛直直瞪着苏云手中的酒瓮,苏云一愣,眼睛一眯,面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就要收回手来:“你不要?” 黄泉立马摇头“喵喵”,目光锲而不舍的盯着苏云手中大一号的酒瓮。 苏云眼角眉梢溢满笑意,低头问黄泉道:“你想要这个大号的?” “喵喵!”黄泉迫不及待的点头。 苏云收回目光看向自己手中偌大的酒瓮,脸上露出了思索为难的表情,迷迷蒙蒙的眼底却都是狡黠开心。 黄泉扒着她的衣襟,一会儿看看她手中的酒瓮,一会儿看看她的脸色,还时不时舔舔嘴唇,一副猴急的样子。 苏云看它这样子,终于憋不住笑意了。 她将酒瓮提在手中,盯着黄泉说道:“好,既然你这么想要这坛子大的,那就给你――只给了你,不许反悔!” 黄泉一听说给它,“喵”一声就朝那大瓮扑了过去,然后―― 它抱着酒瓮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猛然发觉不对,它才喝两口,竟然喝不到酒了?它疑惑的将酒瓮整个儿翻了过来,竟然一滴酒也没流出来? 黄泉泪流满面,抱着怀中偌大的酒瓮回头看向那晃荡着双脚,时不时仰脖喝一口小酒,眯眯眼的无良主人,悲凉的仰天大“喵”一声,转身朝苏云扑了过去!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苏云灵巧的躲避着,一边怒骂道:“死肥猫,言而无信!说好了不能反悔的……” 一时间阁楼里乌烟瘴气,猫毛乱飞―― 元晟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长发披散的少女在前边跑着,上窜下跳,身后一只通体乌黑,油光水滑的肥猫怒气冲冲的在后边追。少女口中不停的怒骂着,而肥猫则不停的“喵喵”乱叫,这幅场面丝毫不比前边救火逃命的场面逊色。 元晟扶额,只觉头晕脑胀。 “都给本王停下!” 一声冷然的怒斥传来,苏云和黄泉同时停了下来。 苏云停在了阑干上,黄泉蹲在地上做跃起状。一人一猫双双喘息着回头看向他。 “咦!你怎么来了?”苏云率先出声,一跃从阑干上跳了下来。 元晟一言不发,冷冷的目光盯着苏云看了半晌,冷哼一声,丢下一句:“天亮回府!”就转身离开了。 苏云不解的挠了挠头,看向黄泉:“他不是回焱王府去了吗?怎么半道上回来了?”看那青黑一片的脸色,似乎气的不轻啊! 他生什么气?难道是受了池鱼之殃?被烧了? 也不对,他身上衣服干净整齐,哪里像是逃命出来的;再说,放火的又不是她,就是被烧了,关她什么事。 不过,就算他不说,明天她也会打道回府的。 安定王府几乎被烧成了一片废墟,短期内,怕是不能住人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18章 进宫*惊人身世 苏云一身碧波莲花的水绿缎子长裙,整套明珠首饰,怀中抱着黑猫黄泉,神采奕奕的站在御书房外的台阶下,眼底清晨的雾气氤氲,透出点点细碎笑意,晨光下仿佛颗颗闪亮的钻石,又如清晨莲叶上滚动的露珠,饱满动人。 一阵晨风吹过,御书房院子里树叶簌簌作响,鸟鸣啾啾。她抬头,微微眯眼,逆着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看去,舒爽的深吸了一口气,丝毫不见久等之下的烦躁忐忑。 今日早晨,焱王府的马车未到,宫里已经先行来了人宣她进宫。其中缘由,她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是因为昭华郡主天还未亮便进宫给她告御状了! 苏云就这么优哉游哉的站在台阶下,良久,御书房的门开了,一名拿着拂尘的老太监朝她走来,傲慢的瞥她一眼:“走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苏云撇撇嘴,她都等一个时辰了,皇帝老头儿再久等,还能久的过她? 不过,她很识时务的没有说出来,只是一手微微提起裙摆,抱着怀中安逸的眯着眼睛的黄泉朝御书房而去。 走进御书房外的走廊,苏云眼底的闲适舒爽一扫而空,往日云遮雾绕的瞳眸在这一刻漆黑明亮的吓人,仿佛沉浸了剧毒的汁液又仿佛暗夜嗜血的修罗临世,漆黑之中透出一抹冷魅血色。就连前方带路的老太监都莫名打了一个寒颤。 苏云的手不自觉的慢慢攥紧,想是揪疼了黄泉的皮毛,黄泉“喵”一声睁开了眼睛,一双绿油油的瞳眸看到周围的环境,刹那竟然闪过一抹狂乱,浑身的毛猛然炸起,身子一挺就要从苏云怀中跃出。 苏云蓦然回神,忙抬手在黄泉背上轻轻抚了抚,良久,黄泉才又慢慢伏回了她的怀中。 苏云也慢慢收回了黑亮的眼神,一阵风过,烟雾平地而起,一双瞳眸又遮上了似有似无的轻纱。 她随着老太监步入御书房中,一双轻纱掩映的眸子在看到御案后头端然坐着龙袍帝王的时候,刹那又是一亮,只是很快就恢复了沉寂。 当朝皇帝仁宣帝,在位已经二十多年,如今已年过半百。他坐在御案之后,日益发福的身体透出沉沉暮气,面庞虚浮,眼底青黑,只那五官之中尚可隐隐看出他年轻时候也是一位英俊潇洒的男儿。 苏云一瞥而过,恭敬的低头,跪在地上,声音带着一丝清冷:“臣女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 沉沉虚浮的声音传入苏云耳中,苏云蓦然握紧了手掌,他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吗?声音中竟然已是油尽灯枯的架势。 苏云抬起头,薄雾轻掩的瞳眸里几不可察的闪过一抹深切的痛苦,直直看着上首的帝王,竟然忘了回避。 直到仁宣帝蓦然皱眉,冷冷问道:“你认的朕?” 苏云才回过神来,她唇角一弯,露出一抹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皇上天颜,臣女一时看呆了!” 仁宣帝没有再追问下去,轻轻哼了一声:“安定王家的老二?长的倒是和朕的慧淑挺像,性子怎么就差那么多?听说昨夜安定王府的大火是你放的?” “昭华可是天不亮就来找朕告状了!” 皇帝并没有疾言厉色的质问责罚她,话语间倒是透出一股柔和亲昵。(.好看的小说) 但越是如此,苏云眼底的雾霭越是沉沉弥漫,讽刺痛苦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涌上来又被她狠力的压下去――为什么他不拿出帝王的威严狠狠的质问责罚她?为什么不?为什么不? 是不是因为她长的像慧淑公主? 为了他那个心尖尖上的女儿,他到底还要做什么? 她真想问他一句――你还记不记得你的另一个女儿,五岁就被当做药人给你心爱的女儿慧淑公主炼药的小平安? 苏云的心一阵一阵的紧缩,多年以前那种彻骨的痛楚又蔓延了她的身体。她终是没能忍住,她抬头直直看着上首透出沉沉垂暮之气的帝王,露出了森白的牙齿,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五岁就被当做药人给慧淑公主炼药的那个女儿――赵平安!” 同样是父亲,为什么他可以牺牲一个女儿来成全他另一个女儿! 为什么被牺牲的那个人――是她! 不错……很久之前,她就是赵平安! 那些仿佛前世的记忆波涛滚滚而来,让她的心沉重的喘不过气来。 苏云只是师父为她取的名字,她还清楚的记得师父说过的话:“从母姓,以云门之云来命名,将来继承云门大统,将云门发扬光大,就叫苏云吧!” “以后,这个世上再没有赵平安!” “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吧!” 可是,那些切骨的痛楚,怎么是说忘就能忘的?几年来,她在云门山中深居简出,她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过往,放下仇恨,与心爱的人生活在云门山中一生一世,但是,随着她重生京都,越来越靠近他,深埋记忆深处的那些苦痛又开始翻涌,而今日,当她见到他,这些记忆便彻底冲破了藩篱,汹涌而出。 她只是异世一抹寄居在天楚这位出生即早夭的小公主身上的亡灵,或许她不该奢望什么,可是三岁之前的她,也曾享受了他深沉如海的父爱,温柔细心的呵宠―― 当她知道,天堂到地狱,却是那样一转身的距离,这让她如何不痛,如何不怨? 更何况,母亲死的不明不白……那是唯一一个肯为了自己付出生命的人! 苏云的声音低沉中透出沉重的苦痛血腥,听得那没有一丝精气神的仁宣帝眼睛里都透出了一抹震惊。 “你说什么?”仁宣帝猛然站了起来,目光蓦然冰冷,暮气森森的瞳眸里竟然透出一抹森然杀意。 苏云看着他露出杀意的目光,心底蓦然冰凉彻骨,连疼痛都麻木起来。她低头低低道:“臣女胡说八道!”对于这个人,她还在奢望什么呢? 仁宣帝逼人的目光紧紧盯着她,慢慢坐了下来,开口的话却硬邦邦再不复从先的平和:“既然敢在安定王府放火,那就先到诏狱呆几天吧!” “禀皇上!焱王在外求见!” 仁宣帝话音未落,外边就响起了一声尖细的禀报声。 仁宣帝微微沉吟了一会,沉声道:“宣!” ------题外话------ 推荐好看的现代文,潇湘元老级作者圣妖的《假爱真做》 她叫傅染,他叫明成佑。佑染,有染… 明三少说,他们的名字相配的如此销魂,不做点有染的事,简直是暴殄天物。 傅染轻扬下巴看着男人压到她身上,她嘴角点缀了笑意,“我不是处女,你要不要?” 她自己都觉得,她有一颗比石头更硬的心,在她眼里,他只是风流成性的明三少。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19章 辩&护 不多时,外边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元晟推门走了进来。 他眼底一片冰寒,对着仁宣帝拱了拱手,不待仁宣帝开口便直起身来,冷冷问道:“不知本王的王妃犯了什么错,皇上竟然要将她关到诏狱去?”众所周知,诏狱乃是天楚的死牢,进去的人还从来没有出来的。 他说完,朝苏云看去。只见苏云安静的跪在地上,怀中紧紧抱着浑身颤抖的黑猫黄泉,垂头敛目,水绿缎子的长裙仆散,碧荷颓败,浑身散发着一股颓丧冰冷的气息。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机。 他不觉心头一惊:昨夜她还没心没肺的和黄泉追逐逗笑,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仁宣帝对她做了什么? 他眸中寒意大盛,不待仁宣帝回答,便抬步走了过去将苏云扶起护在了自己怀中,沉声劝道:“别怕!本王在!” “喵!” 黄泉适时的睁开眼睛,喵了一声,从苏云怀中一跃而下,躲在了元晟衣襟下摆,还不住的瑟瑟抖动着。 苏云本来在看到仁宣帝眼底的杀意时,只觉万念俱灰,心仿佛沉入了一潭冰冷的死水中,勉强用仅存的灵力压制住的冰凰之毒随着她心智的溃散也开始活跃,蔓延,可是她却一点都不想去自救,甚至心底还抱着一股自残赌气的怒意,后来,她忽觉后背贴上了一个炙热的怀抱,一股热烫的阳刚热力蛮横的穿透了自己的身体,游走四肢百骸,瞬间就将心底的冷寒荡涤干净。 刹那间,她只觉精神一振,理智蓦然回笼。 她有些愣怔的抬头看了看元晟,褪去雾纱掩映的瞳眸漆黑一片,透着些许懵懂;忽然,她目光扫过了御案后满脸怒气的仁宣帝,才恍然记起了仁宣帝要将她关到诏狱去,接着,刚刚发生的所有事情便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她冷冷的目光定格在了仁宣帝的脸上。 “放肆!你们还将朕放在眼里吗?” 忽然,一声怒斥传来,就见仁宣帝面上透着外强中干的怒意,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苏云嘲讽的勾唇,有些贪婪的往元晟怀里缩了缩,一派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架势。 她盈盈妙目一闪,潋滟波光倾泻而出,她看着盛怒的仁宣帝,冷冷道:“皇上如何说本妃烧了安定王府?” “须知本妃也差点被烧死呢!” “本妃还想告昭华郡主意图谋害本妃呢!为什么大火早不起,晚不起,偏偏本妃回门的时候烧起来?” 她开口就自称本妃,竟是连最后的礼节面子情都不给仁宣帝了。 元晟黑眸中利光一闪,瞥过轻轻倚靠在他怀中的少女,唇角竟是几不可察的微微弯了起来――狐假虎威是不是就是她这样的? 仁宣帝听此,果然怒意更胜,狠狠一拍桌子:“放肆!”眼底神情闪烁三番,后头的话却是再没有说出口。 苏云看着他,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波光,心底忽然涌上了一波说不出是欢畅淋漓还是痛苦心酸的浪涛,让她的心微微颤抖起来。 她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原来短短十几年,这个曾经强势的决定了她命运的男人,她的血亲,已经窝囊到了这个地步,在掌握了天楚大部分兵权的异姓王面前连帝王威严都顾不得了。 若不是他的身形相貌上还存留着当年的影子,她说什么也想象不出这个外强中干的男子会是多年前的那个他。 苏云微微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情绪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冰冷:“皇上治国平天下难道都是仅凭有些人的一面之词?只要皇上拿出本妃反驳不得的证据,要治本妃的罪,不过皇上一句话!” 元晟微微低头,看向怀中睁眼说瞎话还说的义不容辞的少女,眼神微闪,冰寒之下仿佛有了些消融的迹象:“皇上,何不听听诸位大臣是怎么说的?” 元晟此话一出,像是回应他的话一样,御书房外响起了一阵乱糟糟的喧哗,甚至还夹杂着纷乱的哭声;接着,皇上的贴身老太监拿着拂尘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惊慌失措的对仁宣帝道:“启禀皇上,皇上,诸位大臣都在御书房外,喊着要您给评评理,要……要昭华郡主偿命,奴才怎么劝也劝不走……” 仁宣帝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看向相依而立的苏云和元晟,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元晟看向仁宣帝,淡淡道:“皇上不如宣召几位大臣进来问问!” 老太监听此,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附和道:“镇国公平阳侯都在,又是勋贵之家,皇上不如就宣他们进来问问。”那些大臣平日看起来一个个都温文尔雅的,撒起泼来竟然也那般在行。他是真的撑不住了。 仁宣帝微微沉吟了一会,抬眼道:“那就宣镇国公和平阳侯进来回话!” 老太监一得到命令,答应一声便忙不迭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外边便闯进来两个怒气冲冲,满面悲痛的中年男子,赫然就是镇国公陆涛和平阳侯楚风。 那老太监则气喘吁吁的跟在后边:“两位先冷静冷静,见了皇上慢慢儿说……” 这两人一进来,倒头便对着仁宣帝跪了下来:“皇上,冤有头债有主,安定王府的大火是我们几个老家伙放的,跟焱王妃没有丝毫关系!” “你――你们是仗着祖上的功勋不将皇室放在眼里了吗?”仁宣帝怒目而起,冷声质问。 “昭华郡主欺人太甚,我们不过为我们可怜的孩儿稍微讨还公道罢了……” “我可怜的柄儿……” “我可怜的越儿……” 镇国公和平阳侯说着,竟是用袖子捂脸呜呜哭了起来。 仁宣帝一听,脑袋就有些蒙了。他知道镇国公的三公子叫做陆炳,平阳侯原世子叫楚越,不过这两人都死了很长时间了,怎么又和昭华扯上了关系?还有那火……这是怎么回事? 仁宣帝疑问的目光看向一边侍立的老太监,老太监早已一脑门子的汗,见仁宣帝看来,忙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解释道:“皇上,外边候着的大臣都是死了儿子的,他们说他们的儿子都是昭华郡主害死的……安定王府的大火,也是他们放的……”这都是什么事啊! ------题外话------ 推荐太后好看的现代文《宝宝,吃净请擦嘴》http://。xxx/info/413164。html 小姐,你怎么了?“ ”我,要……要找个男人?“某个喝醉的女人不请自入缩进车里,霸占了副驾驶的位置。”你好像我十年前的初恋哦?可是他好坏,我好想将他绑起来玩sm哦……“ 她俗气,胆小,从小都是被人欺的对象,她胸无大志,守不住业绩看不住男人,打不过的经理压不住小三。 她单纯善良内心却很邪恶,邪恶纯属yy从未想过擦枪走火。 可是,现在谁能告诉她是什么状况?她为什么光溜溜的躺在”陌生人“的床上,而且这个”陌生人“。她是吓的连滚带爬的逃。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20章 爆发的丧子之痛 仁宣帝说什么也想不到,安定王府这场大火烧得竟然是这些权臣心底的隐痛和愤怒。 他满面震惊,却是不动声色的沉吟道:“据你们所说,你们昨天都收到了自己已故骨肉的牌位,上头滴了生血,以咒术困住他们的亡灵不得转生,只有以红莲之火烧掉滴血之人的生地,泻出她的元气,让她的本命之火暂时虚弱下去,不足以压制那些被施咒的亡灵,这些亡灵才能藉此突破咒术所困,转生彼岸――”接着,他话头一转道,“鬼神之事向来虚无缥缈,两位爱卿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再说,就算真的如此,那这又与昭华有何关系?” 仁宣帝说到此,面色已经微微不悦。 镇国公却是不依不饶,仁宣帝话音刚落,他就满脸怒气的抬头冷道:“慧淑公主当年大病,皇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镇国公还想说下去,仁宣帝已先一步怒喝道:“放肆!” 苏云自从镇国公和平阳侯进来,便与元晟站到了战圈之外,冷冷看着事态发展;此时,镇国公一语而出,她心头便是一紧,陡然抬眸看向镇国公,她眼底暗芒一闪而过――当年慧淑公主大病昏迷了三天未醒,太医束手无策,仁宣帝找大法师进宫为她治病……然后,自己被选中成为她的药人……当年的事情,镇国公竟然也是知情人? “怎么?” 元晟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苏云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僵硬的可怕,她忙深吸一口气,放软了身体:“没什么!” 苏云微微向前移了移,与元晟稍微隔开了点距离,再抬头看去时,就见仁宣帝浮肿的眼睛里露出了一抹毫不相称的狠厉光芒,他冷冷看着镇国公,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为利剑扑向他。 镇国公喉头动了两下,终于没敢再说下去。 但是,一直跪在一边抽着肩膀哭的平阳侯却是猛然一阵嚎啕大哭:“皇上,我们的孩子死的可怜,如今不求别的,只求能为他们讨得些微公道,让他们死也瞑目……皇上不信,何不找昭华郡主来对质?”楚越是他的独子,养到十八岁上竟然一命呜呼了,而他已经五十多岁,多半是要绝后了! 平阳侯越想越悲痛,捶着地哭的震天响。 镇国公听此,也忙抹着眼泪附和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就是全家不明不白死在皇上手中,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可今天失去儿子的臣下不只我们两个,皇上要是连对质都不肯,臣也……无话可说!”他虽儿子多,但陆炳却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可怜天下父母心。 苏云听着镇国公义正言辞的表忠心,眼底金芒闪过,唇角微微弯了起来――镇国公句句不说仁宣帝的错处,却又句句是指责他的错处,甚至毫不留情的指出“失去儿子的不止他和平阳侯两人”,隐以朝堂动荡威胁仁宣帝,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骂昏君了;果然是纵横朝堂的老狐狸! 果然,镇国公话音未落,仁宣帝已经咬牙切齿的道:“传昭华郡主!” 说着,他一眼瞥来,正好看到看在一边的苏云。苏云不妨,正对上他怒意翻涌的眸子,心底蓦然一颤,接着就看到仁宣帝眼中一丝利光闪过,隐隐杀意涌动。 苏云没有躲闪,她面上不动声色,漆黑清透的目光毫不退缩的的迎了上去。她这番作为却是让仁宣帝蓦然一愣,眸中闪过一抹疑惑――她若真是当年事情的知情者,不该是这样无辜清澈的眼神才对! 二十多年的帝王生涯,就是再昏庸,他这时候也明白,此时已经不能纠结于眼前这个苍白纤细的少女可能知道他做过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上。镇国公虽然说得话不好听,但却也是实话,这件事涉及的大臣太多,万一处理不好,将会引起朝堂动荡,彻底动摇天楚的根本;当然,若她真的知道什么,就算冒着得罪焱王的危险,他也不能留她。 苏云满意的看着仁宣帝眼底闪过疑惑的光芒,转开了眼睛! 御书房内静悄悄的,明黄色的帷幔在晨光下仿佛笼着一层薄纱,檀香袅袅从龟鹤延年的香炉里冒出,轻轻飘散在空气中。各怀心思的人们神色各异,只除了平阳侯时不时响起的抽噎的哭声,御书房内一时落针可闻。忽然,外边喧哗声大盛,隐隐有女子的怒骂哭泣传来,接着,御书房的门被人一把推开了,随着一阵暖风吹过,众人只觉眼前一晃,一个盛装华服的美人已经朝御案之前奔去,噗通跪倒在了地上――正是昭华郡主! “皇伯伯,您要替昭华做主啊!” 苏云随着众人看去,只见昭华郡主粉色朝服上布满褶皱,头上发钗凌乱,面颊赤红,眸含怒气,便知是她进来的时候从御书房前过,糟了饱经丧子之痛的大臣们的辣手摧花! 她眸色微沉,透出一抹破云霞光,静静看了下去。 昭华郡主直直跪倒在仁宣帝面前嘤嘤哭诉道:“昭华是皇伯伯亲封的郡主,可外边那些大臣,竟敢对昭华无礼,胡乱拍打撕扯昭华,昭华……皇伯伯一定要为昭华讨还公道!” 昭华郡主莹白如玉的面上泪珠滚滚,哭的雨打梨花,纤腰伏在地上,随着哭泣,身子浮动着,说不出的楚楚动人,可是,她再如何动人,也抵不住饱经丧子之痛的镇国公和平阳侯的怒火。 不待仁宣帝开口,平阳侯一看到昭华郡主便红了眼睛,此时更是一跃而上揪住了她的头发:“敢害死我儿子,老夫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你陪葬!” 苏云看昭华郡主像小鸡子一样被人高马大的平阳侯揪着头发提溜了起来,疼痛和惊怒之下花容失色的样子,倒是有些同情她了,不过再一想,相比人家平阳侯丧失独子的悲痛,昭华郡主这点痛楚就是毛毛雨! 而她,要的远不止这些! 苏云的目光瞥过上手抿唇不语的仁宣帝,眼底一抹嗜血残酷的暗芒一闪而过。 ------题外话------ 推荐公子朝惜的《蛇蝎尤物》http://。xxx/info/399072。html(字数已经四十多万,可以现宰) 婚前夕,他九弟代兄验身。邪笑冷道,“处女之身,确认无误。” 相府嫡女鱼青鸾,被自个儿的未婚夫太子无霜跟庶妹背叛,父亲为了遮丑,竟与他们联手将她冤枉至死。 再度醒来,她惊才绝艳,媚入骨髓,心如蛇蝎。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21章 皇贵妃 “你们这些疯子……疯子……放开本郡主,凭什么说本郡主害死了你儿子?有本事拿出证据来……”昭华郡主被揪着头发,一动更是扯的头皮生疼,眼里泪珠滚滚落了下来,“皇伯伯救命……皇伯伯平日果然只看慧淑妹妹的面子,慧淑妹妹一走,皇伯伯就不疼昭华了……” 说到最后,昭华郡主话音里透出了委屈的鼻音,让人听着心酸。 苏云听到“慧淑”二字,却是默默低下了头去,将眼底尖锐的嘲讽之意隐藏,手掌却不由紧紧握了起来,就连指甲掐进肉里,都毫无所觉。 慧淑,又是慧淑…… 这些年来,你还是那么宠爱她。原本以为你将她下嫁给容渊,是因为她在你心里怎么也抵不过社稷江山的分量;可是那毕竟是那般的爱宠――如果赵懿淑真的因此死了,那你……在别人提到她的名字的时候,还会是这样的表情吗? 现在看来,似乎远远不是那么回事…… 苏云脑海一闪,忽然想起了刚才仁宣帝自己提到慧淑公主时候那平静的眼神。 她的心底蓦然一抹尖锐的刺痛传来,身子微微摇晃了两下;忽然,她的手掌一热,被一只温厚的大手握在了掌心里,那只大手厚实有力,带着薄薄的茧子,此时,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温热的感觉从手上满满传递到心间,一阵酥麻的感觉传来,她紧紧攥着的手慢慢软了下来。 她回过神来,心底轻嘲:原来自己还是如此的在乎!如此的敏感!如此的……不甘心! 她抬头,就见元晟星眸深邃,如一柄直指人心的利剑,带着探究直直刺进了她的心里。她心头一颤,忙低了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淡定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揉了揉,然后若无其事的站立,继续看向中场。 昭华郡主话音一落,仁宣帝已经拍案而起。他扶着御案的边缘支撑住虚胖的身子,喘了两口气才猛然厉声道:“都给朕住手!你们要对质,朕准了!可你们看看,看看,一个个还有点天朝勋贵,宗室贵胄的样子吗?” “这跟大街上的泼妇有什么区别?” “你们就不怕朕治你们个御前滋扰的罪!” 平阳侯被仁宣帝猛然一喝,怏怏的松了手,蹲在地上抱着头呜呜哭了起来。 昭华郡主“咚”一下摔落在地上,转身掩面,也嘤嘤哭泣起来。 “一切都凭证据说话,朕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仁宣帝说着,坐了下来。 镇国公毕竟儿子多,没有像平阳侯那样疯狂:“皇上,这字可是昭华郡主所写?”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拓印的白纸,上头几个留白的大字让人看得触目惊心――第三侍君镇国公三公子陆炳之灵位。 昭华郡主一看,猛然狠厉的目光看向苏云,不待仁宣帝开口,她已经咬牙指向苏云,厉声道:“是她!是赵流苏!是她想害本郡主!” 昭华郡主话音未落,元晟便蓦然上前将苏云重新护在了怀里,他冷冷看着昭华郡主,声音缓慢低沉:“郡主胡乱攀咬本王的王妃,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苏云对赵流苏这个名字用的实在是不怎么熟悉,直到元晟冷斥昭华郡主,她才反应过来是说她,不过元晟既然今天总是摆出这么一副维护者的姿态,她不介意省点力气。 昭华郡主没有立即回答元晟的话,而是看向镇国公,问道:“敢问镇国公,这幅字您是在哪里得到的?” 镇国公看着昭华郡主冷哼一声道:“这幅字是我从炳儿灵牌上拓印下来的,平阳侯也有……外边的大臣们都有!” 此时,平阳侯也止了悲伤,从怀中掏出一张差不多的纸,打开:“昨晚为了破除郡主施下的咒术,灵牌已经全部烧了,我们就是怕郡主不肯承认,所以拓印了这些字下来!” “那灵牌两位又是在哪里得到的?”昭华郡主眼神炯炯――快了,快了,只要他们说出灵牌是焱王府找到的,那就与她无关了! 这次她真的是大意失荆州,本来那晚被击晕送回安定王府,她醒来后便叫不好,但又听说焱王府春华院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想是不会留下什么后患了,但没想到这些东西竟然……为了表示自己的爱重,她都是亲手为这些男子写的灵牌。 一定是赵流苏,一定是她留下了这些东西! 昭华郡主眼底闪过一抹愤恨,当时赵流苏见到这些灵牌时候兴奋的模样她可还记得一清二楚! “无可奉告!”镇国公冷哼,“只问郡主,这字是不是您写的?” 昭华郡主听此,幽幽一笑,衬着那狼狈的形容,让人心底蓦然升起一股恶心。 她看着那灵牌蹙眉道:“虽然这字看起来像是本郡主写的……但是……”她话音一转,“想必灵牌是本郡主二妹流苏给诸位的吧?” “二妹才分绝佳,模仿本郡主的字模仿的这么像,倒也不在话下!” 苏云听到昭华郡主的话,目光慢慢沉寂了下来,然后恍如焰火一般迸发出一抹强烈雀跃的亮光,濡软的声音带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适时羞涩说道:“郡主,您大约贵人多忘事,本妃其实是不大会写字的!”不是吹,穿过来也有十六七年来,她毛笔还是拿不稳。 “此灵牌跟焱王妃没有任何关系!”镇国公蓦然开口,冷冷看着昭华郡主,声音带着一抹嗜血残酷,“前一阵听说皇上责令安定王府和焱王府的婚约早日完成,听说郡主因为焱王当时朝不保夕,不肯下嫁,将庶妹拉出来顶缸!” “顶一次不算,难道郡主还想拉人家来顶缸?就是想,只怕郡主也要看看焱王的意思了!” 镇国公说着,对着元晟和苏云点了点头。 昭华郡主被镇国公说的羞怒交加,再看到元晟紧紧护着苏云,双目更是不由通红起来,一抹狂躁从心底升起:“是她非要……” 她话音未落,外边一声通报传来:“皇上,皇贵妃娘娘来了……” ------题外话------ 推荐漫殇的玄幻文《邪尊懒凰》有喜欢玄幻的亲们可以去看看。 她――岚小邪,人如其名,又懒又邪恶。 她是杀盟最另类的第一金牌杀手!诡异强悍让人咋舌!懒散随性的令人膜拜! 她――君赖邪,人如其名,无赖又痴邪。 她是君家最花痴的无赖废材美人!废材等级让人瞠目!花痴草包的威名远震! 当她占了她的身,她成了她的魂! 势必将天翻地覆,成为一段传奇的伊始! 懒眼看世间百态,却不知是迷了谁的眼,又夺了谁的心! 懒散中暗藏锋芒,随性中隐着霸强!且看君家花痴草包,如何扭转乾坤,逍遥异世,成就一代至尊懒凰!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22章 美人有毒(修改)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不错,乍一看到走进来的女子时,苏云想到的就是这两句诗。 皇贵妃极美,至少苏云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美丽的女子。她五官极其精致,仿佛丹青圣手的精心描画,身材纤弱,行动间似弱柳扶风,娴静处若娇花照水,而此刻,她眉心微蹙,滴水眼眸里仿佛笼着一层水雾凝成的愁绪,让人看了心生颤动,甚至有种屏住呼吸的感觉。 她一身烟雨流霞裙,臂上挽着雨过天青色的披帛,纤腰束素,不盈一握,头上梳着简单的流云髻,发髻上并无多余的首饰,只戴了两三支名贵雅致的簪子表明身份,后脑上嵌了一排白色的小珍珠固定头发,耳后垂下几条粉色流苏,素雅简单之中不失尊贵雅致,仿佛仙境中走下来的仙子――披着江南的烟雨,透着月下秦淮的朦胧。 皇贵妃就像是一幅画,若非要用两句诗来衬托,便是“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苏云感叹间,就见皇贵妃已经缓缓走上前来,对着仁宣帝行过礼,然后目不斜视的站直了身子,浅浅一笑,仿佛有些羞涩微垂着臻首道:“刚刚听到郡主说什么谁模仿了她的字,陷害与她,也没大听清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到此语,苏云眼底的欣赏瞬间如潮水退去,露出一抹好整以暇! 皇贵妃说着见仁宣帝面露不虞,抬手去揉太阳穴,便轻提裙摆,缓缓上前站到了仁宣帝的身后替他按压太阳穴―― 苏云看着皇贵妃优雅到了极致的一举一动,眼眸之中闪过一抹不明意味的光芒:还真是赏心悦目呢! 仁宣帝叹了一口气,瞥了昭华郡主一眼:“朕都被他们烦的头疼死了,你既然来了,也看看她们这段公案吧!”说着,便三言两语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跟皇贵妃讲了。 皇贵妃听了,倒是没说什么,只唇边柔柔牵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来。 昭华郡主见此,便忍不住问道:“贵妃娘娘倒是评评理啊!” 镇国公和平阳侯被昭华郡主的声音猛然一惊,才仿佛从看到美人的惊艳中回过神来,也纷纷附和:“请贵妃娘娘评理!” 苏云看到这两人这番样子,眼底晦暗一闪而过,仿佛一片云雾飘过,将眸中所有情绪遮掩了起来。 只见皇贵妃清泠泠的眼神扫过御书房内诸人,却是莺声燕语般柔柔的开口道:“本宫妇道人家,不得干政。”说完,便垂了眸子去为仁宣帝斟茶。 “无妨,这并不算朝政。贵妃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吧!”仁宣帝接过她手中的茶盏道。 “是!”皇贵妃这才盈盈对着仁宣帝福了福身,然后起身抬头道,“臣妾妇道人家,见识有限,但却知道这字相同实在是做不得数的!” “不说镇国公和平阳侯手中郡主的字是别人仿照的,就算是郡主亲手写的,但谁能保证,这些字不是有心之人盗了郡主的字出来又重新排列拼在一起,顺出这些句子,找人雕出来的呢?” “再说,郡主皇室贵胄,自小便知礼仪,平日行事各位大人也都看在眼里,怎么……怎么会做出这等事?”皇贵妃说着,露出了羞怒不已的神情,柔弱之中更添三分娇媚,“镇国公和平阳侯诸位大人想必都是中了人的圈套了!” “今日之事,还得从长计议!” 皇贵妃最后一句话说的极其缓慢,眸中则透着点点柔和笑意看着镇国公和平阳侯,眼角的余光却是在苏云身上微微停驻了一会。[] 苏云唇边一抹冷嘲,转头看向有些呆愣的镇国公和平阳侯,眼底一抹清冷的金芒一闪而过―― 镇国公和平阳侯顿时只觉眼前一花,一只金凤蓦然从眼前闪过,然后,浑身一个激灵,脑中瞬间清明起来,再看向面前的皇贵妃,想起皇贵妃说过的话,不由都心中咯噔一下! 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各自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刚刚他们竟然都在心中认同了皇贵妃的话,若非那只金凤及时提醒,他们竟然就…… 两人纵横朝堂多年,又年过半百。对于江湖中事也多有了解,只略一回想,心中便是大惊――难道是传说中的摄魂术? 平阳侯性子率直,一经想到,便怒道:“妖女,竟然对本侯使摄魂术!” 平阳侯怒斥声出,接着一跃上前大手一伸,就朝皇贵妃脖子抓去―― 皇贵妃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惊愕,身子朝后退了两步,羸弱不胜的惊慌娇喊:“皇上……” 仁宣帝身体已被酒色掏空,行动比之年轻时候不是慢了一点两点,眼看平阳侯的手已经够到皇贵妃纤细的颈子,平阳侯忽然“啊――”一声惨叫,手腕咯嘣一声就耷拉了下来。 却是元晟身罩寒霜的挡在了皇贵妃身前,高大的身形紧紧将皇贵妃护在身后,一只手还保持着折断平阳侯手腕的姿势,眸色冰冷一片:“御前失仪,以下犯上,罪当凌迟!” 苏云看着这一切,心底一抹晦涩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眼眸瞬间沉凝。 皇贵妃,摄魂之术,元晟―― 这个京都,越来越热闹了呢! 苏云的眼底透出一抹雀跃,身子一转,上前,握起了平阳侯被元晟折断的手腕,狠狠一用力,只听咯噔一下―― 平阳侯握住自己疼痛不已的手,怒瞪着苏云,一声惨叫直冲云霄。 他招谁惹谁了?只不过要给自己儿子讨还个公道,一只手一会儿就被折两次? 平阳侯欲哭无泪! 苏云清浅慵懒的声音蓦然响起在御书房中:“我祖上是做跌打损伤郎中的,治手折,腿折都很有一手,你试试看是不是不疼了!” 平阳侯疑惑的看着苏云,微微活动了活动手腕,果然完全好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苏云,激动的握住了她的手,对她行了一礼:“老夫多谢焱王妃!多谢焱王妃!”忽然,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疑惑的看着苏云,“王妃的祖上……不就是皇上的祖上……皇上的祖上是卖草鞋的啊!没听说还做跌打损伤郎中的!” 苏云听此,闲闲瞥他一眼:“你家祖上才是卖草鞋的,你全家都是卖草鞋的!”说完,她却是又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头发笑道,“其实我是说我自己……因为郡主不让我喊姐姐,安定王妃我基本没见过,父王虽然昨天才见了,但这会儿也大约记不清长什么样了,要不是因为嫁给了焱王,皇帝我这辈子想是也见不到,所以我觉得赵家的祖宗大概早就不认我了,而我自认也不是那么没骨气的,自己做自己的祖宗不是更自在?” “好!”平阳侯紧紧握了握苏云的手,对她竖起了大拇指,“有志气!” 苏云笑着拱手弯腰:“过奖过奖!”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23章 微微醋意(修改) 御书房外等候着为亡子讨还公道的大臣还有十好几人,他们都伸长了脖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御书房的门,甚至连额头上的汗珠流下来,都不敢抬手去擦,就怕错过了什么。 镇国公和平阳侯进去已经很长时间了,昭华郡主也在里面,皇贵妃也进去了,还有焱王和焱王妃……也不知道里边是个什么情况了? 前天晚上,他们统统梦见了自己早已过世的儿子,儿子声声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声称自己是被昭华郡主害死,下了咒术约束住灵魂,使得他们不能顺利转世,再如此下去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好不凄凉可怜。 本来他们是不相信的,但是醒来却无一例外的发现了枕头旁边多了一块黑色灵牌――上面赫然写的便是他们亡子的名字! 心痛哀伤之下,他们便想起了儿子梦中所说的解救之法,便想偷偷放火烧了安定王府,解救自己儿子的灵魂――安定王府天潢贵胄,他们势单力薄不敢公然与之作对,但也不能看着自己儿子就此魂飞魄散啊! 但谁知去了之后竟然才发现有此遭遇的并不止自己一人,不说公卿贵族,只平民百姓就好几个。 他们或许占理,但毕竟仅凭一个梦境和一块随着梦境出现的灵牌就像扳倒昭华郡主,却是悬之又悬,这下又加上皇贵妃…… 众所周知,皇贵妃和昭华郡主的关系向来亲密,自然是帮着昭华郡主的。 不过,有焱王在,皇贵妃应该翻不起什么风浪吧? 错错错!有焱王在,皇贵妃才更容易翻起风浪―― 也不对,他们今日来此,可是获得了焱王支持的,但是……遇到皇贵妃呢? 众所周知,几年前,焱王与皇贵妃的那段公案…… 哎,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大家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心神不宁,忽然,御书房的门被人一把推了开来,还不待他们看清楚出来的人,就觉一阵风从身边刮过,一男一女已经从他们身边穿过,朝远处而去! 那,那不是……焱王和……焱王妃吗? 他们不是眼花了吧! 焱王竟然拽着焱王妃的手,要知道焱王自从几年前皇贵妃入宫,身边便从没出现过女子,这么些年,想要嫁给他的名门闺秀不是没有,他却一个也看不上眼,甚至―― 上次宫宴一个舞女想要勾引焱王,被他一掌拍飞,当场死亡! 上上次刘侍郎家的一位庶出小姐,企图攀上焱王,给焱王敬酒的时候碰到了焱王的衣袖,结果焱王当场就把她碰到自己衣袖的那只手斩了下来。 还有上上上次…… 所以,由这些事情看来,他们并不看好这位给焱王冲喜的安定王府的小姐,再加上传言中这位小姐性格懦弱无比,大家更是摇头叹息。有皇贵妃在前,多少名门闺秀都没入了焱王的眼,焱王怎会喜欢这样一个小庶女? 但如今看来,似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超多好看小说] 这些大臣瞬间都睁大了惊愕莫名的眸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去的两人回不过神来―― 原本焱王和焱王妃在里面,他们还有几分胜算,这样一来,里边不是只剩下皇贵妃和昭华郡主了吗? 这可如何是好? 苏云被元晟拉着,步履踉跄的跟在他后边跌跌撞撞的从御书房前等候的大臣中间穿了过去。 她看着前方浑身罩着寒霜的高大男子,感受着他紧握的手心里散发出的炙热滚烫,浑身一阵舒畅传来,就连跌跌撞撞的步子都透出了难言的欢快――剩下的事情,已经不需要她,镇国公和平阳侯搞定就是了。 阳光耀眼,照着青石板的地面反射出白花花的光芒,一阵风吹过,御道两旁的树木簌簌作响。 走到僻静无人处,元晟狠狠甩开了她的手臂。 苏云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子,她揉着手腕,没好气的道:“你发什么神经?”她正和平阳侯说话,元晟忽然就向仁宣帝告退,戏都没看完呢! 元晟面色铁青,看着苏云揉着手腕的手,眼中神色变了三番,生硬的问道:“很疼?” 阳光下,苏云微微垂着头,睫毛颤抖,乌发如鸦,玉颈优雅,一阵风过,黑发缭绕而起,平添一股柔美。 元晟看着她,只觉心头升起一阵烦闷燥热,眼神却瞬间沉凝如寒夜的钢铁:“你是本王的王妃!行为举止代表的并不是你自己。”怎么能让平阳侯那样抚着手?若他不拉着她告退,她还想让平阳侯摸多久? 难道她不知道她这样的作为让有心人看到,与她的名声会有多大损伤,又要引起多少风浪攻讦? 苏云揉着手腕,有些狐疑的看向元晟:“你没发烧?”他不是吃醋吧? “本王好的很!”元晟眸子一冷,有种被看透心思的尴尬。 一时间,万籁俱寂,只有风声簌簌从两人贴近的身体间穿过。 苏云冷哼,眸中一抹利光刺破云雾射向元晟。声音漠然中透着乖张肆意:“我苏云怎么做,好像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你叫苏云?”元晟灵敏的扑捉到了她话中自称,眼神一沉,“你不是赵流苏?” “赵流苏被昭华郡主灌下冰凰剧毒,已经死了!”苏云眸子一垂,冷声说道。 这些年在云门山中肆意妄为惯了,竟然将自己本名说了出来,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赵流苏的名字她也用不惯。 “我母亲姓苏!”她低低道,“云是师父给我起的名字,自由,无拘无束的意思!” 元晟听他解释,倒像是明白了什么,眼底寒冰有了些微溶解:“本王省的!” 元晟话音未落,一个小宫女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开始磕头:“王爷……王爷……救救我家主子吧!” 苏云被元晟拉着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曾见这小宫女与几人等候在御书房外边,心知是皇贵妃身边的宫女,此时听了她的话,苏云眼底透出一抹冷寒嘲讽。 “你家主子怎么了?”元晟面无表情的沉声问道。 “平阳侯非说主子是妖女,皇上,皇上就将主子和昭华公主一起关到诏狱了!”小宫女伏在地上,急切的喘息着。 元晟听此,眸光一闪,似乎微微犹豫,深深看了苏云一眼:“等我回来!”然后,终是转身抬步,朝去诏狱的必经之路而去。 那小宫女抬头看着元晟离去的背影,站了起来,抬起衣袖擦了擦额上汗珠,露出了一个如释负重的表情。 忽然,她一回头,看到苏云还站在原地,眼神一愣便有些慌张。 苏云看着她,笑的肆意,晦暗未明的眼眸之中露出一抹血之魅惑,她低低道:“说不定……你家主子就是喜欢住在诏狱呢!” 苏云说完,不再看呆愣在当地的小宫女,抬步追上了元晟。 苏云转过御道,就见两名侍卫押着皇贵妃盈盈走来,而元晟则停在了不远处。 虽然被侍卫押着,但皇贵妃一身高贵,脊梁挺直,并不显落魄,而那纤细的身躯更是透出一抹倔强的力量感,再配上盈盈水眸之中那抹故作坚强,却又仿佛受尽委屈的模样……很能撼动人心那! 白纱……皇贵妃……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24章 旧情 苏云站在拐角处,没有上前,清冷悠远的眸光看着不远处的一切,将皇贵妃的每一个动作都收入眼底。 不得不说,皇贵妃真的是女人中的极品;她每一个动作都拿捏的恰到好处,若非跳脱世外,怎能看透她红颜之下的白骨模样? 皇贵妃在看到元晟的刹那,小鹿般无助的眼里流露出了激动的目光。她竟然下意识朝前跑了两步,直到身后的侍卫拦住她,她才恍然惊觉,蓦然停住了步子,小脸上却有着慌乱不堪,一双盈盈水眸饱含焦虑委屈信赖祈求的看向元晟! “王爷……” 元晟听到皇贵妃的喊声,下意识走上前去。 皇贵妃对着押送她的侍卫低声请求:“求两位大哥行个方便,本宫与王爷稍微说两句话就来!” 两名侍卫相互看了一眼,又看了元晟一眼,有些为难道:“请贵妃娘娘不要为难属下!”在御书房的时候焱王因为皇贵妃折断平阳侯手腕,说不定已经引得皇上嫉妒,不然怎么会将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关到诏狱去? 若他们还放两人单独相处,万一皇上迁怒,可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苏云站在拐角处的树后,冷冷看着眼前这一幕,眼底冰光闪烁,忽然,黄泉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一跃跃到了她的怀里。 苏云接住黄泉笨拙的身体,轻轻顺着它的毛,自言自语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帮帮他们?”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他们见一面真的很不容易呢!”苏云轻叹,别有深意的说道。 黄泉拿前爪搔了搔耳朵――“喵”。 苏云微微一笑,伸手朝前将黄泉一送,黄泉一个猛子朝前方跑去。 元晟看到皇贵妃这么低声下气的求人,蓦然一愣,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喵”一声大叫,一只偌大的黑猫从路旁蹿了出来,一个猛子朝远处跑去;接着,一声咋咋呼呼,气急败坏的喊声仿佛魔音贯耳―― “黄泉,死肥猫,你给我回来……” 他转头看去,就见苏云提着裙子跑了过来。她气喘吁吁的跑到这边,仿佛再也跑不动了,才停下来扶着膝盖喘了两口气,然后,一把拉过了押送皇贵妃的一名侍卫,指着他们道:“你、你――你们快去,帮本妃将那只死猫追回来……”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苏云跺脚:“快去,快去!将本妃的黄泉找回来,本妃会帮你们看住皇贵妃娘娘的――” 苏云看到两人还不动,上前推着两人,豪气的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怎么?你们信不过本妃?本妃现在是焱王妃,皇贵妃是本妃的情敌,放心吧!本妃不会放走她的!” 这事大家虽然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敢放在嘴边说啊!没想到焱王妃竟然,竟然毫不在意的吼了出来! 两名侍卫蓦然睁大了惊恐的眸子看着某豪放女,然后默默相视一眼,朝黄泉追去――皇贵妃的盛宠大家都看在眼里,而且皇上并没有褫夺皇贵妃的封号,他们也乐得卖个人情,更何况,若真被怪罪下来,不是还有这个……四六不着的焱王妃顶着吗? 苏云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眼底精芒一闪。(.无弹窗广告)她转身拍了拍手,对皇贵妃和元晟道:“两位抓紧时间互诉衷情吧!我去给你们放风!”丈夫跟旧情人偷情,妻子放风! 看她这原配当的! 苏云眼底晶莹,啧啧嘴朝拐角处走去,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皇贵妃惊愕的看着苏云离去的背影,眼神变幻三番:“这……”她是别有目的?还是说,她对元晟无情,所以一点都不吃醋?怎么看起来她与传闻中的赵流苏一点都不一样? 皇贵妃想着,眸中凝光一闪:不过,若她真对元晟无情,她倒是可以放她一条生路! 而元晟自从苏云出现,便脸色不停的往下沉,此时听了她的话,心中更是烧起了一把无名火――他听闻过安定王妃因为安定王纳妾大闹自杀,镇国公夫人因为府中丫头被镇国公摸了摸小手便被打杀,也有他的手下与驻地的姑娘亲近了一点,家里婆娘听说便不远千里赶过来,再也不走的……就是没见过她这样的! 她是真的没把自己当他的王妃! 元晟心中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挫败感的同时也升起了一股难言的愤怒。 “阿晟!” 他来不及深思,皇贵妃柔柔的声音响起,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什么?”他回神看向眼前这个永远都这么完美的女人,有瞬间晃神。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美丽,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印记。 “你放心,本王会尽快救你出来!”他转开目光,不再去看她。 皇贵妃看着元晟沉凝无波的黑眸,只觉心中咯噔一下――她想象过很多种两人相见的场面,他一身冷寒的责问自己为什么要抛弃他选择进宫,祈求自己与他一起离开,甚至强行将自己带走……这时候,她就可以顺利成章的将自己编好的理由告诉他,两人冰释前嫌,可是,她唯独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平静冷淡,甚至不曾向自己要一个理由。 这与预想中的相见场面差了太多,她心中升起一抹慌乱―― 她忽然就泪流满面:“阿晟,你变了,你以前从不会在我面前自称本王……” 元晟看着皇贵妃泪流满面的样子,没有回答什么,却是微微偏开了头。 皇贵妃这下子彻底着慌了,以前她只要一哭,元晟就会立刻变着法子哄她的,从来不会像现在这么冷淡。 “当年,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我的心里只有你,我并不想进宫的……” “够了!”元晟蓦然冷道,“当年我问过你不止一次,你是不是心甘情愿,你怎么说的?” “你说,你要的东西只有皇上才有,我永远都给不了你,我只是小小元家一个不得宠的儿子,你陪我的那几年就当做是发善心了!” “至今我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但当年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还说――从此陌路,要我不要再来打扰你!” 说起当年的事情,元晟眼底沉沉冷寒瞬间冰封千里,透出一股浓浓的心痛,高大的身影蓦然染上了暮霭的萧瑟。 “阿晟,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当年是太妃逼我的,我要是不肯,她就要对你不利!”皇贵妃蓦然上前抓住了元晟的衣袖,神情凄楚,泪珠滚滚,一脸欲碎,“阿晟,其实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不然你不会七年都不肯娶妻,刚才在御书房的时候,你不会折断平阳侯的手腕!”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25章 疑似故人来 不远处,苏云背后倚着一棵高大的杨树,眼睛闭着,阳光从树影中落下,斑斑驳驳洒在她的身上。她纤细的身体仿佛一抹剪影,随时都能随风逝去。 皇贵妃和元晟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入她的耳中,她猛然睁开了眼睛,眼底流光转换中透出点点金芒。她起身从树后转了出来。 她步履懒散,衣衫上微有褶皱,头上发钗也有些歪斜,眼睛迷迷蒙蒙,似乎好梦将醒,又仿佛神游太虚,一看之下,与皇贵妃痛哭之下依旧完美的姿容想比,是那么格格不入,却丝毫不显突兀,仿佛带着月华清冷的波光,一身风华,令人不敢逼视。 皇贵妃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蓦然出现,看到她的瞬间面上震惊一闪而过,戛然止住了话音,珠泪盈盈的看看元晟,又看看她,一脸的无助恐慌:“我……我不是……” 苏云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懒懒问道:“不是什么?” “没,没什么……”难道她睡过去了,刚才的话她都没听到? 苏云听此,却是猛然睁大了眼睛,冷冷看着皇贵妃,小小的身形一种傲然睥睨的尊贵无形散发:“没什么?身为贵妃公然调戏勾引外男,还是当着人妻子的面,这是没什么?” “行为放荡淫邪,叫人知道,是要浸猪笼的!”苏云越过元晟,走到皇贵妃跟前,缓缓的声音仿佛带着千钧力道击打在对方心头。 元晟听此,嘴角狠狠抽了抽,脸色蓦然铁青,调戏勾引,她还真敢说……只很不幸的那个外男就是他! 皇贵妃被苏云说的羞恼交加,蓦然睁大了眼睛,刚要开口反驳,就见她接着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说吧!你出多少?” 苏云说着,竟是那拇指和食指捻着送到了她眼前。 “出……出多少?”皇贵妃愕然,这是什么手势? “这多么年了,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苏云忽然恨铁不成钢的猛一拍她的脑袋,她头上的钗环被拍的歪到了一边,完美瞬间碎裂,怎么看怎么滑稽。 苏云凑上前,将手掩着嘴小声道:“当然是银票!” “银……银票?”皇贵妃依旧目瞪口呆,完美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苏云咬牙,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然后毫不客气的上前将皇贵妃头上身上的钗环首饰全部扫荡一空:“碧海明珠簪,凤鸣九霄钗,双凤戏月梳……北海东珠项链……彩云琉璃明月珰,墨翡镶金手镯,羊脂玉指环……”苏云一边摘一边往自己身上挂,速度风卷残云。 皇贵妃身上的首饰被她摘完,苏云又从她衣领上狠狠扣下那颗大大的珍珠纽扣,皇贵妃顿时领口招摇,露出了雪白的一片胸脯。 元晟连忙转开目光,努力压制住面颊的抽动,狠狠咳嗽了两声,意图提醒苏云别太过分了。(.无弹窗广告) 可是,苏云丝毫不理会他的提醒,只满意的上上下下打量皇贵妃一遍,伸手揉乱她的头发,转身将他一把推到皇贵妃面前:“好了……请随意!” 她话音未落,皇贵妃已经红着眼睛猛然扑了过来:“你——你欺人太甚!” 苏云躲到元晟身后,从他身后露出头来看着皇贵妃,用口型提醒:“完美……完美……” 皇贵妃眼看就扑到了元晟怀中,元晟手臂一抬,挡住了她:“贵妃娘娘!” 皇贵妃看向元晟,忽然脚步踉跄,退后两步,瞬间泪珠滚滚而下:“你……你们……”然后她指着元晟身后一直朝她做鬼脸的苏云,只觉气的肝疼,“原来你喜欢她这般不顾尊卑,粗俗至极的女子吗?” 元晟看着失去往日优雅,顶着个爆炸头,一身狼狈,眼睛血红,面色狰狞的皇贵妃,脸色微沉,转开了头,冷声对苏云道:“将东西还给贵妃娘娘!” 苏云瞥他一眼,从他身后出来,转转脑袋,那一头的钗钏簪环摇晃碰撞出悦耳的叮咚声,映着阳光,流光汇成璀璨的一片。 她看着皇贵妃,眼底一抹清冷:“当年,你既然选择入宫为妃,就失去了让元晟守护你的资格!如今又来苦苦追问,何必呢?难道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学会做人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她淡淡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目光如刀的刺向皇贵妃,缓缓轻叹道,“而且……你是真的爱他吗?” 皇贵妃听到苏云的话,眸中一抹惊愕不解,久久没有回神。良久,她眼底一抹狠厉快速划过,声音却透着虚弱无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云轻轻的走上前,唇边一抹笑容绽放,晃花了人的眼。她轻轻抬手,指甲划过皇贵妃吹弹可破的脸颊,在皇贵妃惊恐的目光中,忽然笑道:“还真是美人如玉那……” 然后她蓦然放下手来,目光越过皇贵妃看向拐角处带着兴奋怒气大叫道:“黄泉……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那两名侍卫气喘吁吁的抱着一只偌大的黑猫跑了过来,苏云跑上前,眼前一花,却见黄泉已经落入了元晟手中。 黄泉在元晟怀中支起半个身子朝苏云吐舌头,将苏云气的哇哇大叫:“死肥猫,吃里扒外的死肥猫……” 苏云喊着朝元晟扑过去。 元晟轻轻一躲,苏云便扑了个空,身子直直朝前栽去,元晟连忙伸手挽住她的手臂稳住了她的身子,她一站稳就一把夺过元晟怀中的黑猫开始气急败坏的怒斥,黄泉则将两只耳朵朝下一折,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模样。 元晟看着她们嬉闹,忽然有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仿佛生命中的阴暗瞬间被阳光照耀,他的心也暖起来。 “走吧!”他大步朝前边走去,苏云口中胡言乱语的叫骂着追了上去。 随着苏云和元晟的离去,御道上慢慢安静下来,皇贵妃面无表情的站在当地,浑身罩着一层浓重戾气,看着元晟和苏云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那两名侍卫上前:“娘娘,该走了!” 话音未落,两人只闷哼一声,便双双飞了出去,摔落在地,鲜血从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青石板的地面,阳光下透出一抹冷魅之色。 刚刚那去请元晟的小宫女跑了过来,掏出一个瓷瓶将粉末洒在两人的尸身上,两人的身体瞬间化成了一堆砾粉,一阵风过,便飘散在了空气中,无影无踪! “娘娘!”那小宫女走到皇贵妃身边,垂头将瓷瓶仔细收进怀中。 “是本宫当年看走了眼,今日竟然要费这么大的周折!”皇贵妃抬头,盈盈如水的黑眸一瞬沉凝,“今天操之过急了!” “派人盯着元晟。另外,去查查赵流苏到底是什么人!” “她真的是安定王府的二小姐?为什么本宫会觉得她认得本宫呢?”皇贵妃眼底闪过一抹诡异波光,她抬手弹了弹衣袖上的浮灰,“小心行事!”转身便匆匆顺着来路返回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26章 吻过去吻回来 天高云阔,万里无云,甚至连风声都沉寂下去。(.好看的小说) 这时候,已经来到宫门口的苏云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她雾蒙蒙的眸子映着太阳透出了两点幽幽金芒,抬头看一眼远处高阔的天空,在马车前略微一停,便手脚并用的开始攀爬。忽然,她身子一轻,只觉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已经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中。 她转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环抱住对方的腰,将头埋进对方怀中,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元晟身子一僵,低头看向怀中露出的小脑袋,黑眸一闪,脸色沉凝。他跃上马车,一把就将她扔到了马车坐垫上。 苏云皱着眉睁开了眼睛,一边嘶嘶揉着摔疼的小屁屁,一边嘟囔着埋怨道:“小气!” “你倒是大方!” 想起苏云竟然毫不留情的将他推给皇贵妃,元晟心内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冷哼一声,大刀阔斧的坐在座位上,脸色阴沉下来。 苏云一愣,看向他冰凝沉寂的星眸,蓦然凑到了他眼前笑道:“你莫不是看上我了吧?” 接着,她眼底似有阴暗一闪而过,明明是明媚的笑颜,却生生透出一抹血腥残忍的煞气:“元晟,上一刻你尚能义无反顾的为她折断平阳侯的手腕,下一刻却来指责我的大方,哼!” “别忘了,我迟早是要离开的。”原来是旧情人呢!还说什么御前失仪,啧啧! “你是在埋怨本王护着她?”元晟冷冷的眸光锁定她,眸底冰封却有了溶解的迹象。 苏云冷冷瞧他一眼,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没见过这么自以为是的人―― “你将本王推给皇贵妃,是在报复本王?” 她错了,自以为是是没有极限的! 苏云目露鄙夷,依旧不说话。 “本王知道了!”元晟虽然声音冷然,但眼底冰寒溶解,几不可察的透出了一抹轻快。 苏云探究的看向他,一挑眉稍道:“你知道什么了?你不会真喜欢上我了吧?” 元晟被她一说,眸底尴尬一闪而逝,接着,仿佛要掩饰什么一样,他冷目一沉:“胡说!” 苏云转头,没有再追问,轻笑一声道:“没有最好!” “皇贵妃不是你的菜,当年她看走了眼,也算是你福大命大。虽然现在我是你的王妃,但终有一天我们会分道扬镳,所以你有喜欢的人,大胆去追就是!要是实在不行,我也可以替你纳几个侧妃!” 元晟听着苏云的话,只觉心口一阵憋闷,手掌狠狠攥紧了坐垫,冷声道:“够了!本王对女人没兴趣!”待此话出口,他又惊觉有些不对劲,还不待他想明白,就听到苏云的魔音贯耳―― “天哪!你果然喜欢男人……哈哈哈哈!” 接着就是她张扬四溢的笑声。[.超多好看小说] 外面赶车的车夫被车厢里传出的劲爆消息呛了一口气,一阵猛烈的咳嗽:怪不得焱王一直不娶妻不纳妾,原来竟然是喜欢男人,那他和皇贵妃的事呢?难道是为了掩盖什么什么! 总之,不管如何,焱王喜欢男人这消息实在是太劲爆了! 车夫一脸八卦,竖起耳朵还想再听听车厢里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就听一声怒喝传来:“闭嘴!” 车夫一个瑟缩,忙乖乖关闭耳朵赶起车来:相比劲爆的消息,还是保命要紧,要是叫焱王知道他知道了他这么隐秘的隐私,还不得杀人灭口? 马车平稳驶去,接着车厢里却传来了女子“呜呜”的声音。 苏云正笑得昏天暗地,就觉身子一轻,待反应过来,唇上已经覆了一个温软濡湿带着淡淡青竹气息的东西! 苏云惊愕的看着头顶放大的人脸,老脸爆红! 这这这……她竟然被元晟吻了? 接着,她就发现元晟的唇只是停在她的唇上,根本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她抬手使劲去推他,元晟却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口就咬住了她的唇瓣。 她惨叫一声,狠狠一掌拍向元晟―― 你娘的,到底会不会接吻? 她捂着自己血淋淋的嘴唇欲哭无泪。 元晟似乎猛然回神,眼中依次闪过回味,迷茫,震惊,不知所措的目光,然后呆愣愣的看着苏云泪珠晶莹,欲坠不坠的样子,忘了反应。 他起先看着她嫣红的小嘴张张合合,便觉心浮气躁,听到她毫不遮掩的吼什么“他果真喜欢男人”,他气急败坏之下便想堵住她的嘴,这么一想,身体就随着感觉付诸了行动。 他覆上她的唇,只觉一阵沁凉的甜香扑鼻,唇下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底猛然战栗,而她推拒的动作,更使得他脑中一阵空白,心随意动,下意识便用牙齿去啃……却没想到…… 元晟看着苏云还在流血的唇,微微有些内疚,面颊也红了个透! 忽然,他发现苏云正恶狠狠的看着他,他怎么感觉苏云像是随时要向他扑过来―― 果然,不待他感觉完,苏云已经一跃而起,狠狠吻上了他的唇。明明能闪开的,但他却没有躲闪,心底还泛起一阵微微甜蜜的期待。 苏云在他的唇上辗转流连,舔咬啃噬,将前世今生所见所闻的十八般武艺痒痒用上阵来;元晟哪里招架的住?只觉一阵阵酥麻快感涌上大脑,血液都朝一个地方聚集而去,一阵燥热从心底升起,他猛然闷哼一声,狠狠抱住了苏云,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力道大的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苏云从没想到元晟竟然连接吻都不会,心中又恼恨他将自己的嘴唇啃破皮,回去之后绣嬷嬷还不知道怎么教训她,恼怒之下只是下意识好为人师的报复了一回――直到元晟猛然将她压倒在身下,她心中才着慌起来! 两世为人,不,是三世,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现在元晟要是真对她做什么,她怎么反抗的了?再说她现在还顶着焱王妃的头衔,真到那时候就只有哭死的份了! 苏云连忙松开元晟,拍打着他想要起身,却不想元晟抬手狠狠扣住了她的后脑,紧紧吻住她唇瓣,竟是将将才所学全部灵活运用到了她的身上! 苏云哀嚎一声,实在没想到他学习能力这么强,且会举一反三――终是抵不过他的挑逗,身子慢慢软了下来。 良久,她耳边响起了一个低沉略带得意的声音:“还敢说本王喜欢男人?”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27章 世间大法则 苏云的意识这才猛然回笼,她恨恨的瞅了元晟一眼。只见他黑眸一点,依旧寒光炯炯,细看却已经化去冬日的严寒,锋锐之中透出融融暖意,甚至带了些许戏谑调笑。 她心头几不可察的一颤,微微转开了目光,狠喘了两口气坐起身来,拿衣袖擦了擦嘴角,斜睇着眼睛,慵懒的声音语不惊人死不休:“还是童子鸡吧?” 元晟听此,瞳孔一缩,脸立马红成了一片。 苏云却是毫不在意,她微微眯眼,笑的痞里痞气,伸手揽住了元晟的肩头,另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没事,等有空,姐带你去开开荤!”她真没想到呢!这倒是难得。 元晟的脸这次已经不是红了,而是红黑一片。 他一把甩开苏云揽着他肩头的手臂,眼底怒意翻腾,一抹探究如冰封利剑般直射苏云,冷道:“你都是跟谁学的?”天楚民风虽然开放,也没有好人家的女儿做这般行为的,就算是青楼里的窑姐儿想必也做不出她这样挑逗的动作,可是她做起来竟然丝毫不显生疏……就仿佛游戏花丛的浪荡子? 元晟心底一阵浓浓怒火轰然而起,她还对谁做过这等动作? “你想学?”苏云挑眉,坦然与他对视,丝毫不害怕他的怒火,“可是要收束脩的。” 元晟看着苏云,压下心底翻涌的怒气,眸光悠然深邃,低沉的声音仿佛冰刃刺向苏云心头:“安定王府的教养果真奇特,赶明儿本王真得好好向安定王讨教讨教!”说着,他学苏云刚才的动作挑起了她的下巴,狭长双目里透出泠泠冷光。 “你根本就不是赵流苏!”元晟说的肯定,低沉磁性的声音仿佛一只骚动她心弦的手,让她的心微微颤抖起来。 “赵流苏从小到大的事情与你的性子行事跟本不符!” “你到底是谁?” 元晟身体前倾,她的后背已经倚在了马车靠壁上,再无可能后退。此时,两人的身体靠的很近,元晟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带着男子特有的强势气息,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苏云眸光微沉,却悠然冷厉,唇边绽开了一朵大大的笑容,毫不躲避他的目光:“我说过,赵流苏已经死了,新婚之夜被昭华郡主灌下了冰凰之毒,现在活着的是苏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才更能让人看不清楚,辨不出虚实;而她,需要赵流苏的身份来给她的出现一个合理的理由,但是云门少主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风格,却不能,也不会改变。(.) 还好!赵流苏的生母也姓苏…… 元晟幽深的眸子看着她,仿佛要看透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抵着她的下颚,让她有些不适。 良久,就在苏云耐心快要消耗干净的时候,元晟猛然松开了她的下颚,转身端坐,沉声问道:“你以前认识皇贵妃?” “有些事情并非只有认识才能知道!”苏云轻挑眉目,一抹狂肆不羁从眼底流泻而出。 元晟的目光蓦然深邃:“十七年前,汝阳白氏一族遭到云门术者的围剿,白纱是白之一族唯一的幸存者,当年她只有五岁。” “她的母亲是本王的远房姑母。白氏一族遭难后,她逃出来投奔了父王,她与本王是一起长大的,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苏云浅笑听着,眼底波光却微微涌动出淡淡晦暗的涟漪:“青梅竹马,听起来好浪漫啊!”好巧,她与容渊也是青梅竹马! 苏云转头看向元晟,浅笑问道:“那么你可知道十七年前白氏一族因何遭到云门的围剿?” 元晟星眸一眯,看向苏云:“你知道?” “我怎么知道?”苏云轻嗤一笑,“我是问你!” 元晟深深看了苏云一眼,转头沉声道:“本王后来让人去查过,云门做事一向诡异,又时隔了那么多年,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白纱,也从来不肯说,只说她一定会报仇!” 或许当年白纱选择进宫,就是因为自己不能帮助她报仇吧! 现在想起,他虽然没有了当年撕心裂肺的痛楚,但仍旧有淡淡的失落酸涩在心底蔓延。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努力的奋发上进,想要出人头地,想要证明给她看,他也一样可以做到…… “那你可知道云门和白家有什么关系?” 元晟听此,看向苏云的眸中透出一抹幽深探究,微微顿了顿,说道:“白家据说是第一代云门门主嫡传弟子的后代!” 苏云却没有理会元晟的探究,她点了点头,平淡的声音透着一抹凉薄:“不错,白家是从云门分裂出去的。他们当年发下重誓,走出云门山,便不能再使用术法!是以几百年来他们经商入仕,与寻常人一样,但那些薄云诡异的术法却被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直到到了白纱的父亲白显之那一代,因为时日即久,他竟然动了歪心思,这才招来了灭门之祸!” “说到底,云门不过是清理门户!” 元晟心中一动,看向苏云:“他们要用术法做什么?竟然惹的云门将其灭门!” 苏云轻嗤一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声音低低的道:“十七年前是庆丰五年吧?那一年秋天仁宣帝似乎是大病了一场,差点小命不保呢!” 元晟沉吟道:“是有这么回事!那年我正好十岁,父王连着有小半个月都没有回府,便是驻守在大内了。”那一年似乎不大太平,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安定王退出朝堂的。 难道? 元晟的心里已经有什么呼之欲出! 苏云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看着马车的帘幕,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虚空,看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方,“术者向来趋于世外,云门自建门以来更是立身世外,从不肯介入世俗皇权的争夺,这是它的门规,也是修道者赖以立身存世的根本……同样,它也不会允许别人拿着它辛苦探索得来的成就去改变世事的运行规律!” 世间的一切都有它运行的规律,术者已经是逆天的存在,所以他首先要遵行的便是世间的大法则! 马车的车轮压过地面发出细微的“隆隆”声,苏云和元晟双双陷入了沉默。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28章 牵手 “王爷,王妃,到了!” 咯噔一下,马车停住。车夫恭敬的禀报声穿透了车帘,落入沉思的两人耳中。 苏云回过神来,就见元晟深邃的目光宛如望不见尽头的黑夜,又如锁定猎物的猎豹,优雅而危险,正朝她看来。 她目光一闪,就见元晟已经率先起身,朝外走去。 她微微一顿,也跟着站起身来。 她从车厢内走出,抬眼看向车厢外明亮的阳光,眼底浮光掠影。她步子一停,轻提裙摆就要跳下马车,抬眼却见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自己面前。她一愣,顺着那只手看去,就看到元晟站在车前,高大昂藏的身躯微微侧立,阳光从一侧照下来,明暗交替的阴影中,他的面庞轮廓深邃,一双漆黑星眸余光微微看向她。 苏云笑了笑,纤细的小手“啪”一下握上了元晟的大手――就仿佛与他达成了某一个契约! 元晟这一瞬,心底仿佛猛然一下被什么击中了。他蓦然一愣,黑如点墨的星眸看向握在一起的一柔美一刚强的手掌,眼底浮现了点点凝光般的涟漪―― 她的手看起来是那么柔软脆弱,纤细苍白的可以看到青色脉动的血管,可是,肌肤相贴之下的掌心里,他却感到了这只手中蕴含的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力量,透过这只手,他似乎看到了眼前女子的不屈,倔强和对自己命运势在必得的掌握力。 她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一举一动看似乖张肆意,毫无章法,但实际上却处处透着对命运的探索和不屈服…… 元晟回神,苏云已经借势跳了下来,毫不犹豫的从他的掌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朝门内走去。 元晟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微沉,也跟了上去。 苏云走了一会儿,蓦然止步,回头打了个哈欠,懒散的对元晟道:“我在听风院等着,要做什么快一些,去晚了,我可就睡着了!”元晟要确定她的身份,冰凰之毒是最好的证明――被灌下冰凰之毒还能活下来的人,绝对只此她这一家,别无分号! 元晟看她有些睡眼惺忪的样子,忽然失笑,长年冰冷的面容在阳光下竟然透出些许温润。 他凝练漆黑的眸光带着一丝揶揄笑意看向苏云:“本王在你眼里,就这么不济?”见苏云微一挑眉,有些疑惑的样子,他眸光一冷,声音低沉,透着一抹睥睨天下的霸气,“本王说过信你,自然会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性格乖戾肆意,不拘于世俗――他基本可以确定她不是赵流苏,或许当时嫁过来的就不是赵流苏,但她所言虚虚实实,却并没半分谎话。(.)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苏云跟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身后万丈明光。 苏云逆光看去,只看到他面庞上棱角分明的轮廓。苏云忽然眯眼一笑,一抹淡淡的笑意溢出唇角:“那样最好!我这人最不喜欢拐弯抹角” 元晟点头,眸光凝练的看着苏云,淡淡道:“不过,本王倒是认识一人,或许对你有些帮助。”说完,也不强求,只是看着她道,“下午你可以直接去书房找本王,本王带你去见他!” 元晟说着,见她目光一闪,便又加了一句:“若是怀疑本王居心,大可不必前来!” 元晟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苏云看着他的背影,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波光,脑海迅速将当代的几名解毒圣手过了一遍,却并没想出那人是谁。她便也不想了,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毕竟身在元晟这个位子,搜罗几个能人异士是再正常不过的。 其实,她知道一种快速安全且能提高自己法力的解毒之法,只是,那法子虽然凑效,也太……苏云脸上几不可察的闪过一抹犹疑的红晕,微微摇了摇头。 在冰凰之毒的压制下,自己法力想要恢复可谓难上加难,若那人真有能耐解了自己的毒,倒也算是幸事;就算解不了,过去一趟也省的别人说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是? 苏云边走边想,不一会已经来到了自己居住的院子。 苏云居住的院子并不是身为焱王妃该住正院,而是一座小小的偏院,叫做听风院。 她刚一步入听风院的大门,夏荷就扶着绣嬷嬷一路小跑的迎了上来。 绣嬷嬷一脸担忧,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遍,似乎才放下心来,却是急匆匆的问道:“皇上宣王妃进宫做什么了?可有为难王妃?” 苏云一手揽了绣嬷嬷,一手揽了夏荷,眯眼一笑,懒散随意的说道:“不过是昭华郡主污蔑我,说安定王府的大火是我放的,让皇上治我的罪!但谁知,我竟然长得和皇上宠爱的慧淑公主很像,皇上心一偏,就把昭华郡主关到诏狱去了!” 苏云这话说的云淡风轻,眼底却是晦暗不明! “就这样……就将昭华郡主被关到诏狱了?” “恩!就这样。”苏云点头回答的肯定。 绣嬷嬷听了,面色微变,眼底神色有些犹豫,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她只淡淡道了一声:“皇上果真宠爱慧淑公主!”声音里却是带了一股压抑的悲凉怒气。 苏云心中一动,抬眼看向绣嬷嬷问道:“嬷嬷怎么了?” 绣嬷嬷听问,忙掩下了自己的情绪,笑道:“没什么!没什么!王妃回来了就好。”又道,“王妃去了这半天,想来连口水也没顾上呢!老奴在灶上热着燕窝粥,让夏荷伺候王妃梳洗一下,老奴去盛了来!” 绣嬷嬷说着,抽手便要离开。 苏云抬手,“啪”一下轻轻搭在了绣嬷嬷的手上,眼底一点明光闪烁:“嬷嬷,不急!” 绣嬷嬷一愣,抬头看向她。 她无辜的笑了笑,露出了一抹小女儿的娇憨,口气软濡中带了丝撒娇的味道:“嬷嬷伺候我梳洗,让夏荷去吧!我还有话想问问嬷嬷呢!”刚才看绣嬷嬷的反应,明显是有什么隐情。 绣嬷嬷是赵流苏的乳母,那对她对赵流苏的事情应该再清楚不过。 绣嬷嬷跟着苏云到了内室,伺候她换了衣服,正替她通头发,就听苏云低低问道:“嬷嬷,我并不是父王的亲生女儿,是不是?”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29章 太妃病了 绣嬷嬷的动作蓦然一顿,眼皮一抬,一抹震惊从眼底划过:“王妃听谁说的?”说着,她便垂下了眼睛,若无其事的拾起了刚才的动作,替苏云一下一下的梳起头来。(.无弹窗广告) 苏云见此也没再追问什么,只随手拿了妆奁里一支珍珠发簪把玩,神态慵懒肆意,仿佛她刚才什么都没有问过。 室内安静,阳光透过翡翠色的窗纱照进来,绿荫遍地,仿佛让人置身浓荫,一股沁凉流淌过心底,舒适惬意。 苏云单手转动着手中发簪,听着耳边绣嬷嬷手中的木梳划过她头发的声音,眼睛微微眯起,仿佛睡着了一样。 良久,绣嬷嬷开口打破了寂静:“王妃昨日回去,可是遇到什么人了?” 苏云睁开了眼睛,眼神沉凝,手中转动的簪子不停,随口敷衍:“不过几个闲杂人等!” 说话间,绣嬷嬷已经替她梳好了一个凌云髻,又接过她递过来的珍珠发簪替她插上,才端详了端详,满意的拿过小把镜照在后边让她看了看,扶着她起身,来到外间。 这一刻,苏云一身遍地海棠的家常锦袍,腰间流泻的月白腰带上明珠闪耀,凌云高髻,端庄贵重。 绣嬷嬷扶着她的手臂,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赞赏满意――这才是王妃的气派! 只是…… 苏云一坐下,身子便如没长骨头一般朝椅子里倒去,瞬间将她精心打造的“王妃气派”消灭的一干二净! 绣嬷嬷看着软进座椅里的苏云,默默转开了眼睛。 王妃自从失忆,性子就变了很多,行事乖张不说,竟然将以前交给她的礼仪规矩忘了个一干二净,一点也没有王妃贵女的样子,实在让她头疼的很。 苏云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看向绣嬷嬷眨了眨眼睛:“嬷嬷以为我遇到了什么人?” 只见绣嬷嬷回头,微微一愣,接着眸光一沉,却是透出一抹坚毅决绝,郑重看着苏云跪了下来,声音里带了一丝告诫:“王妃如今忘记前尘,是再好不过的,但老奴还是要提醒王妃一句――王妃如今已经是焱王正妃,王爷对王妃也还好,自古出嫁从夫,王妃别的不该有的心思是一定不能有的,不管旁人说什么,王妃都需记得自己身份。” “王妃别怪老奴,有些事情,以前不能,现在更是不能的!” 苏云听此,身子微微坐直了些。她看向绣嬷嬷,眉梢一挑,眼底仿佛有潋滟明光倾泻而出,刺破了云遮雾绕的天空:“嬷嬷说说,本妃以前倒是有哪些不该有的心思呢?”绣嬷嬷竟然知道赵流苏和赵明瑞的私情? 绣嬷嬷一愣:“这……” 苏云看着绣嬷嬷,轻轻一笑,又倚进了椅背里,懒懒抬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椅子扶手:“嬷嬷真当我如此不明事理?若然我再回到原点,岂不是浪费了嬷嬷的一片拳拳苦心?” “嬷嬷放心吧!” 这边正说着,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眼就见夏荷端着托盘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绣嬷嬷忙站起来站到一边。 “王妃,王妃……”夏荷气喘吁吁。 “怎么了?”苏云边打哈边问。 “太妃病了,遣了她院子里的孙嬷嬷来请王妃过去侍疾,孙嬷嬷正在院子里哭喊呢!”夏荷一张小脸气的鼓鼓的。 王妃又没说不去,就这般闹腾,让人看见还不说王妃不孝,连婆母生病都不去看看。 苏云听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眼底凝光一闪,一抹烦躁涌上:“不就是侍疾吗?走,去看看!”起身走了两步又对跟在后边夏荷和绣嬷嬷道,“我自己过去,你们去厨房整治一桌子吃食送过去。本妃一天没吃东西,快饿死了!” “记得,鸡鸭鱼肉样样都要!”苏云说着,还抚了抚小腹,眼底一抹笑意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心惊胆颤。 太妃住的貌似是小佛堂――苏云微微沉吟,小嘴轻轻咧了开来。 佛祖的日子清苦啊!千儿八百年的不见一点荤腥,还是她好心,不知道佛祖该怎么谢谢她? 苏云一拐出正房,便见院子里一个老嬷嬷正闭着眼睛哭天抹泪,微微仰起的头朝着天空,眼睛闭着,嘶哑的声音九曲十八弯,仿佛唱大戏:“王妃……求您去看看太妃娘娘吧!太妃病的……厉害……啊……求您了……啊……” “王妃……您不能这么狠心啊……” 苏云轻轻拍手,先感叹一句:“嬷嬷的嗓子真好啊!不去唱大戏,真是屈才了!” 孙嬷嬷一听,睁开了眼睛,似乎因为唱的太投入了,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眼底竟然露出一抹迷茫:“王妃?” 苏云来到她面前,一脸笑眯眯,眼底迷蒙之中却含着一抹冰霜:“本妃倒是认识几个戏班子,嬷嬷若有意,本妃可以考虑为你引荐!” “……”孙嬷嬷看着苏云,眼底露出一抹鄙夷,果真这位王妃脑筋不大清楚。 “嬷嬷,您就算想去戏班子唱戏,想让本妃引荐,也用不着这么着……”苏云说着,眸光不变,神情却是透出了一抹无奈,“您老这在本妃院子里一唱,让人怎么想本妃呢?” “知道的说您吊嗓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妃多么不孝呢?” “罢了罢了!”苏云摇头,喊过一名看热闹的婢女,淡淡的声音带了一抹强硬,“你去京郊的青云班找他们的班主,就说本妃给他们引荐个人才!” 那名婢女一听,还待犹豫,便听苏云又道:“怎么?本妃还使唤不动你了?看来本妃得去找你们王爷问问……” 苏云话未说完,那婢女一惊,忙答应一声,转身便朝外去了。 王妃看似不着调,但只看王爷的态度和她嫁过来之后太妃被软禁小佛堂,回门一趟昭华郡主又被关到诏狱去就知道她的手段了,而且,据说王爷将内院的权利都给了王妃了……她只是个三等洒扫丫头,要是讨好了王妃是不是可以升个级? “这这这……”孙嬷嬷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怎么她就成了来吊嗓子?想去戏班子唱戏了? “走!去小佛堂探望一下太妃!”苏云说着,走了两步忽觉身后没跟着两个人,气势不足,便回头一通乱点,“你,你,你……你!都跟着本妃!” 至此,歪瓜裂枣,高矮胖瘦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小佛堂而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30章 明月公子 月华如练,寒照长夜,夜风刺骨,直钻心底。 苏云坐在小佛堂正殿的蒲团上,手中拿着一只鸡腿,狠狠咬了一口,看看上面凝结的白色油渍,撇撇嘴,一把便朝堂上供着的弥勒扔过去:“你也笑了一天了,不累吗?这个,给你吃!” 鸡腿划过弥勒的笑脸落在香案上,发出“咚”一声沉闷的响声。 苏云眼神一闪,朝香案上看去。香炉里的高香早已被她灭掉,只剩下两只白烛被风吹得摇摇曳曳,幽幽烛光映着弥勒那一成不变的笑脸,晦暗未明中,竟然透出一抹诡异。 映着烛光,她眼底闪过一抹幽幽金芒,随手在衣襟上抹了抹手上油渍,缩了缩小小的身子,看看四周嗖嗖冒风的小佛堂,皱眉,搓了搓手,打个哈欠――等她出去之后,一定要告诉元晟修缮小佛堂! 她一直觉得人要在其位,谋其政。既然她现在顶着焱王妃的名头,太妃生病,她觉得她去侍疾也是应该的――虽然她早晨就被抓去皇宫,大半天滴水未进! 但是,要敬业么! 所以,带着一群人来到小佛堂――后面的厢房后,她先打了水来,抹桌子一样将太妃脸上扑的过多的白粉擦去,露出了她原本红润的脸色,将太妃气的直哆嗦;午饭时候,又秉着病人不能吃太多,太油腻的东西,硬是逼着太妃喝下了一桶的玉米面糊糊,肚子涨得老大才罢休,然后让人将自己要的饭菜摆在太妃床前,鸡鸭鱼肉,大快朵匿。[.超多好看小说] 只是,太妃的忍耐力比她想象的不只是差了一点半点,她还未吃饭,便被太妃赶到这小佛堂诵经来了;美其名曰为她祈福! 她哪里会诵经呢?还祈福……苏云眼底幽芒一闪,其实,这才是太妃的真实目的吧! 不过…… 小佛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缝隙,冷风扑面灌进来。苏云瑟缩了一下,抬头看去,就见一个长着龅牙的丫头猫着腰抱着一床被子走了进来:“王妃王妃……” “在这里!”苏云忙招手――终于还有人想着给她送床被子来! “王妃……王妃你在哪?”丫头使劲眯着眼睛。 “在这里!”苏云再次招手! “王妃?”丫头依旧不见,使劲伸着脖子到处搜寻。 “……”竟然是个近视眼! 苏云叹口气起身,懒懒散散来到丫头跟前一把夺过丫头手中的被子披在身上:“我在这!”又伸手在丫头眼前晃了晃,“近视这么严重?” 丫头扬起头,一脸天真的看着苏云:“近视是什么?” 苏云一愣,忽然想起这时候并没有这个词,便又在她眼前招了招手:“近视眼就是你这样的!”这丫头长的原汁原味,偏黑的肌肤,浓眉大眼,小嘴倒像樱桃,却一口龅牙,不过,胜在自然,看起来倒是比有些美人你都要赏心悦目。[.超多好看小说] 丫头有些委屈的低头道:“奴婢不是近视,奴婢眼睛好得很,白日看什么都能看清楚,只是一到夜晚就看不清楚东西了!” 原来是夜盲症! 苏云看着憨直的丫头呜呜答应了两声:“这是夜盲症,没事多吃点鱼肝油,就会好!” 丫头深以为然。 苏云打个哈欠抱着被子想回去睡觉,一眨眼就见站在她面前的丫头忽然直挺挺倒了下去―― “喂……”苏云一愣赶忙搀助她的手臂,却不想那丫头看似瘦弱,却沉重的很,差点将她拽到。 苏云眸光一沉,转身对身后喊道,“还不快过来帮忙!”看戏看了这么久,也该出点力了! 顿时,只觉殿内烛光一暗,一名红衣男子从弥勒佛像后边闪了出来。 苏云只觉眼前一片红云闪过,男子已经一把抗住了那丫头,将她轻轻放在地上,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朝她眨了眨:“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 眼前的男子俊美如仙,笑容邪魅,一双微微透着蓝色的瞳眸深邃如海,一看之下仿佛含着万千柔情,再细细看去,却仿佛陷入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洞之中,点点幽冷丝丝散发――其实,最是无情冷漠! 竟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采花贼明月公子傅明月! 没有随便给她找个人来,也算看得起她了! 苏云懒懒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雾蒙蒙的眼底看不出一丝波动,低低的声音带着一抹嘲讽:“看来,太妃真是下了大本钱!” “怎么?你认识本公子?”红衣男子听到苏云如此说,一挑眉,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折扇来呼呼闪了两下,将衣领扇开大半,露出了白皙一片的胸膛,烛光下泛着柔和温润的光芒,乍看充满诱惑。 刚刚躲在佛像后边,他便觉这位焱王妃像及了一个故人,此时面对面,他竟然发现除了一男一女之外,两人竟然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甚至连眼神都是那般想象! 他心中升起一抹久违的悸动! 只见苏云迷蒙的眼神瞬间透出一抹痴迷的亮光,喃喃自语道:“货色不错!真不错!不枉费本妃饥寒交迫的等了这么久!只不知道摸起来手感怎么样?”说着,小手一伸,便朝他胸口摸去,就差没流口水了! 他只觉胸口一窒,赶忙往后一跳,双手下意识护在了胸前:“你做什么?”这般不知羞耻,与那云山之巅的男子岂止差了一点半点,亏他还觉得两人相像! 傅明月眼神明明灭灭,心中已是升起一抹厌恶! 苏云眸中的痴迷瞬间褪去,冷冷道:“能与闻名江湖的明月公子春风一度,本妃也不枉来世上一遭!” 傅明月一愣,幽蓝色眸光透出一抹探究:“奥?王妃果然认识本公子!”接着却是话头一转,问道,“王妃是不是还有同胞的弟兄?”刚刚她竟然是装出来的。 太像,简直太像了! 苏云自然知道他为何如此问,当她还是云门少主云公子的时候,两人有过一面之缘! 苏云轻扯唇角,笑道:“难道明月公子原来是男女通吃?” “咳咳咳……”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31章 明月公子和云公子有JQ? 傅明月一阵猛咳。他怎么也想不到堂堂王妃,宗室贵女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一张脸上黑红青白交错变幻,仿佛开了染坊,说不出的精彩纷呈。 他好不容易止了咳嗽,抬眼看去,只见苏云微微偏着脑袋,精致的眉眼间水雾蒙蒙,如远山,如碧水,看似透着一抹天真无邪,眸底却有一抹清泠泠的冷光流淌。 他不由心头又是一窒。 世上真的有人长的这么相像吗?甚至连眼神都像了十成十? 他眸光慢慢沉寂下来,若是眼前之人换上男装,与“他”站在一起,怕是没有几人能辨的出哪一个是性情乖张狂肆的云门少主,哪一个是养在深闺的宗室王女! 如此一模一样的容颜,一模一样的神情气质,唯一不同的只是眼前少女身姿秀美,比之那云山之巅的少年多了一抹纤柔细腻,少了些许狂肆不羁,但那隐在眼眸深处的一抹黑金色幽光,却是如出一辙。 他的心头仿佛遮了一层云雾,拨开云雾就可以看到真相,但那云雾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你有没有同胞兄弟?”他眉梢一挑,眸中闪过一抹幽暗,看似不经意的再次追问。 云门少主云公子,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了呢?想起那个如妖如仙,雌雄莫辩的少年,他心底划过一抹尖锐的痛楚。 听说容渊已经带着慧淑公主的灵柩赶回京城,那么你呢?你在哪里? 云门门主去世,云公子失踪,然后云门为她草草举行了葬礼,容渊继任门主迎娶当朝仁宣帝最宠爱的女儿,云门……爆炸,毁于一旦! 一切都像是设定好的阴谋,而云公子,就仿佛一朵绚丽的烟花,还未曾绽放便已凋零! 这样名满江湖,惊才绝艳的一人,最后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果然,红颜圣人多薄命,莫怨东风当自嗟。 他心底一阵阵酸涩难耐的悲伤涌上来,下意识去看眼前的少女。 他没想到自己深夜无眠,跟踪一人至此,竟然遇到了一名与“他”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云公子,你的身世到底是怎样的?是不是你的失踪与云门山的爆炸,都与朝廷有关? 如果是…… 他心头一时悲伤怒意翻涌,邪气流露的眼角透出丝丝狠厉―― 忽然,懒散随意的女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太妃给了你多少钱?” 他回神,看去,就见眼前少女眼神幽暗,正作势抠抠耳朵,一脸雀跃好奇的看着他。 他恍然一愣:“什么钱?”他心口又是一窒,就连语出偏门的性子都是这么相同? “当然是买下明月公子一夜的价钱了!”苏云声音中带着一丝懒散,眼底如月光流泻的薄纱掩映,点缀着点点繁星,“听说青楼的姑娘大部分都是按夜定价钱!” “咳咳咳……” 傅明月听此,只觉一口气没上来。他堂堂明月公子,多少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竟然沦落到了和青楼女子作比!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说他?”说着,他转身走回大佛像后边拖出一个一身锦衣,昏迷不醒的男子,一脸嫌恶的将男子扔在地上皱眉道,“你得罪了什么人?让人找这么个寒碜的人来祸害你?”他就是跟着这厮进来的。 苏云眸光一闪,朝地上看去。 地上的男子如一滩烂泥,摇曳的烛光打在他的身上,可以看出他一身锦衣质地精良,头上玉冠也是上好的羊脂玉,应是出身不俗,只是骨瘦如柴,尖嘴猴腮,腮上还长了一个乌黑的疣子,上边两根黑色长毛让人一看就恶心。这长相让人实在不敢恭维! 的确够寒碜的! 苏云也不由皱了皱眉,她就说太妃怎么舍得下那么大本钱找上江湖上有名的采花贼明月公子,再说明月公子貌似也不是钱能驱使的。 很好,很好! 她看着地上的男子,眸中一片乌云飘过,仿佛山雨欲来。 她抬头看向傅明月道:“帮我个忙……完了我告诉你我有没有同胞兄弟!”竟然敢给她找这么个人,她眼光就这么差劲吗?要找也要找个像……至少不要有碍观瞻的! 苏云忽然想起了白日元晟在车上面红耳赤的尴尬模样,眼底的阴霾稍微散了些! 傅明月轻哼一声,邪笑道:“王妃的身份显而易见,本公子若想知道王妃有没有同胞兄弟,还不是易如反掌?”黄毛丫头,竟然跟他谈条件? 苏云目光轻扬,如纱似雾般扫过傅明月,仿佛能看透他的内心:“那你还问什么?” 皇族秘事纷纷,傅明月也是个聪明人,听此还能不明白苏云的意思? 他狭长的桃花眼里闪过一抹邪魅之色:“就只怕有些事情王妃也不知道!”安定王府女儿不少,男丁却只有世子赵明瑞一人,若那人真是焱王妃的同胞兄弟,必定是很小的时候,甚至是出生就流落在外的,她那时年纪也小,怎么知道? 苏云眸光一抬:“就算我不知道,但我身在其中,查探起来比你却又方便许多!” “帮不帮,一句话!”其实,傅明月的猜想她也不是没有。但是她生母为仁宣帝的贵妃,若有姊妹,便是公主,怎么会收养在安定王府?这个道理太说不通。 或许,只有查探一下当年发生的事情才能明白其中关窍! 苏云暂且将此事放下,抬头看向傅明月,只见傅明月眸光慢慢沉寂,良久,道:“你与她,真是很像!”接着又道,“好,这个忙我帮了!” “说吧!要我做什么?”看在眼前少女与那人如此相似的份上,他也会帮这个忙。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苏云唇角轻扯,雾气森然的眼底滑过一抹嘲讽笑意,轻轻凑近傅明月耳旁,说了几句话。 “咳咳咳……” 傅明月又是一阵猛咳:“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又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可是武安侯府世子,太妃的亲外甥!” “那正好啊!姨甥偷情……”苏云眼底一抹雀跃,看着傅明月道。 武安侯夫人貌似是太妃的异母妹妹,两人在娘家时好像就不合,据说,当年武安侯府的婚事应该是太妃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妃竟然还不放过吗? 苏云看一眼地上躺着的男子,眼神明明灭灭。 傅明月低头扛起地上的男子:“算我没说!”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32章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云打开一条门缝朝外看了看,发现外边空无一人,只有走廊上惨白的灯笼星星点点,随风摇曳。她这才“吱呀”一声将门打开,朝傅明月摆了摆手,大摇大摆走出门外,仰头伸了个懒腰。 小佛堂的院子里植满娑罗树,月光森然洒下,影影绰绰,一阵狂风乍起,冷冽逼人。 苏云带着傅明月穿过树木林立的院子朝后头太妃居住的厢房而去,两人走到拐角处停下来,苏云朝太妃厢房门口探了探头,忽然又嗖一下收回了脑袋。 太妃门口丫头婆子排排站,竟然都是今天她带来小佛堂的人! 苏云又微微探头,看着站的歪歪斜斜,高矮不等的一群人,心内叹一句:你们真是太敬业了!又不由骂一句:你们用得着这么敬业吗? 你们把太妃门口围得铁桶似的,我可怎么进去啊? “怎么了?”傅明月低低的声音响起,竟然带了一丝兴奋。 苏云白他一眼,目露鄙夷:“有人!” 这时候,远处的更鼓穿透云霄传来,苏云看看天色,原来,已经四更天了。 苏云看看那精神抖擞的一帮人,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些人不走,可怎么办呢? 她正想着,忽然就听一阵急促的喘息声传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婆子从外边踉踉跄跄的闯了进来,噗通一声扑倒在了太妃门前,惊恐大叫:“太妃救命啊!王妃要将奴婢卖到戏班子里去!” 苏云眼睛一亮,竟然是孙嬷嬷。[] 接着,孙嬷嬷话音未落,一阵杂乱的议论声响起在屋檐下,乱糟糟一片,然后,太妃屋子里的灯就亮了起来,不多时,太妃屋里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穿戴整齐的丫头,那丫头对着外边站着的一行人呵斥道:“怎么回事?吵吵什么?太妃睡觉呢!”又不悦的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呀!孙嬷嬷!”她忽然看到倒在地上的孙嬷嬷,不由掩嘴大叫。 那丫头忙上前将孙嬷嬷扶起来,替她理理衣服:“嬷嬷?您怎么了这是?” “快,快找太妃……不得了了,王妃要将奴婢卖到戏班子里去啊!”孙嬷嬷喘息着,急切的拉住那丫头的手道。 本来以为王妃只是说说,竟然真把她卖到戏班子里去了,还好她机灵,跑了出来。 “好好好!”那丫头忙连声应着,转身朝太妃房里走去,不多一会出来扶起孙嬷嬷,“太妃让你进去说话!” 孙嬷嬷抹着眼泪进去了,一会儿里头就传来了太妃的怒骂和摔打东西的声音,外头廊下站着的那群人就有点呆不住了。 其中一个抄着手的婆子低声道:“咱们还是走吧!就算咱们在这站一夜,王妃也不一定领情!” 她此话一出,纷纷有人开始附和! “就是!虽然王妃这阵子看起来比较得势,但太妃积威已久,哪能这么容易就败了?” “恩恩!王妃只是王爷的妻子,太妃虽不是王爷生母,却是嫡母,一个孝字就压死人。” “是啊是啊!再说王妃看起来,行事也不大靠谱,你见过和猫说话的吗?” “说不定王妃早忘了我们了……” “好了好了!走了走了……” 一行人呼啦啦瞬间散了个干净。 苏云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慢慢转身,抬头,看向傅明月,眸中云遮雾绕,脸上却忽然绽开一朵大大的笑容:“你说我靠谱吗?” 月光清泠泠洒在她白皙精致的小脸上,透着一股朦朦胧胧的美感,越发显得她眉如远山,眼如碧湖,气质清奇,神态肆意。 傅明月眼神瞬间有些恍惚,直觉是那年云山之巅匆匆一瞥之下,白衣少年清绝出尘的剪影:“云公子……” 他竟然低声喃喃的喊了出来。 苏云白眼一翻,掩下眼底的惊愕不解,啐了一口:“你还能不能再靠谱一点?什么云公子雨公子,难道我长的像男人?” 傅明月猛然回神,脸上略有尴尬:“抱歉!”说着他便起身,猫着腰朝太妃厢房的窗户下移去。 苏云看着他,眼底闪过一抹不解,她与他不过萍水相逢,一面之缘,值得他记挂这么久?待看到傅明月在窗下朝她招手,她忙收敛心神,也赶快跟了上去。 傅明月已经用手指在窗户纸上捅开了一个小洞在看,待她过去,便自动退开两步,将位置让给了她! 苏云将眼睛凑了上去。只见屋子里灯火通明,太妃披了件家常的翡翠撒花长袍坐在床上,头发也散着,一挥手便将床头柜子上一只上好的青花瓷花瓶挥到了地上,花瓶碎裂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仿佛击在人的心上。 太妃怒气冲冲:“我的人也敢动,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她就说孙嬷嬷怎么一去不回了呢?真是气死她了。 先前出来的那大丫头赶忙上前给她抚着胸口顺气:“太妃且消消气,赶天亮她就是再想蹦跶也蹦跶不起来了不是?” 太妃听了,面色才舒缓了些,点了点头,又对孙嬷嬷安抚了几句,面露疲惫的道:“今天忍了她一天,我这把老骨头也要散架了,凭有什么事,咱们都明天再说!红绫带孙嬷嬷下去好好收拾收拾睡一觉,我这里有小丫头们伺候,你也不必过来了。”她是真的累了,今天白天那个混不吝的简直气的她吐血。 太妃说着,面上闪过一抹阴狠。 孙嬷嬷听说,虽然心里的确恐惧委屈,但也不敢再说什么,忙答应了一声。红绫便伺候着太妃睡下,熄了灯,来到外间嘱咐了值夜的两个小丫头一番,便带着孙嬷嬷出来了。 苏云和傅明月早已躲在了廊下柱子后头,看着那叫红绫的大丫头扶着孙嬷嬷去了,知道她们不会再回来,苏云瞳眸雾气一散,唇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直到里边传出了太妃的呼吸声,苏云才一摆手,与傅明月越窗而入。 两人轻手轻脚的来到外间,两名小丫鬟听到声音迷迷糊糊还未醒来,傅明月便点了她们的睡穴,顿时两人便又睡过去了! 接着两人来到太妃的内室,傅明月如法炮制,也将太妃点了睡穴,然后将谢宗厚从肩膀上卸下来,扔在太妃身旁! 做完一切,两人悄悄退出了太妃内室!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33章 争风吃醋 兰月葳蕤,桂华皎洁,沉沉黑幕上明星闪烁,仿佛一袭华丽的黑色锦衣上镶嵌的颗颗钻石。[] 此时,太妃所居厢房对面的屋脊上,衣衫不整的素衣少女与邪魅逼人的红衣男子仰面躺着,身旁几个空酒瓮随意散落,月光照在上面,发出清冷的光芒,使明明绮靡的一幕,透出些冷清寂寥。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坐起身来,衣袖一甩,潋滟红衣划过漆黑的夜空,丝毫不见柔媚之气,只觉豪气壮阔。 他提起身旁的一只酒瓮仰脖“咕咚咕咚”一阵猛灌,然后放下坛子一抹嘴,仰头看看天色,问道:“还来不来?” 月色苍茫,身后风声簌簌,除此之外,悄无声息。 他转头看去,只见身旁少女躺着一动未动,粉面晶莹,梳好的发髻已经散乱,几缕秀发缭绕在脸上,眼眸紧闭,怀中尚抱着一坛子酒,小小的身子蜷缩,已是沉入深深的梦乡。 傅明月长舒了一口气:她终于醉倒了,她再不醉,他就要醉了! 他心中一松,忽而又想,难道世人皆这般能饮?一个小小闺阁女子竟然有如此海量,那若是“他”岂不是…… 他心中泛起一抹淡淡的失落惆怅! 今日从太妃的厢房出来,这丫头便非要答谢于他,说是请他喝酒。(.好看的小说)他习练酒量已非一朝一夕,只是从未与人对饮过。 月色朦胧,看着她与几年前那小小少年一模一样的面容,他忽然想起,那一日,在云山之巅,他与老门主对弈相谈,那个凉薄少年也是提了一坛子酒去,似乎是桂花酿来着,少年将酒坛抱在怀里,绯红的面颊,雾蒙蒙的眸子透出点点繁星般的亮光,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好东西。 老门主满眼宠溺,笑呵呵的说,云儿没别的嗜好,独爱饮酒,尤其爱找人拼酒,且有千杯不醉的量,至今鲜有对手,深以为憾! 他记下了,回来之后就苦练饮酒,就只为若有机会,可以与她一醉方休;直到现在千杯不醉,万杯不倒……可是,之后的岁月却再也没能遇到“他”! 所以,他从未与人对饮! 云门山一行,恍如一梦,梦中少年,只一眼就穿透万年,使他从此魂牵梦萦,再难忘却―― 而今夜,能遇到这个与“他”长相相同的少女,也是缘分吧!他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至于云公子,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一个男子会为了他苦练酒量! 这样想着,他苦笑一声,狭长的桃花眼里露出一抹深切的痛苦,起身移到睡着的女子跟前蹲下,抬手想要将她面上缭绕的几缕秀发抚开,好好看看这张令他魂牵梦萦的面容,忽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天而降―― “明月公子果然胆大包天,本王的王妃你也敢动!”冰冷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却如千钧大石压顶而来。 傅明月心中一紧,抬起的手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了俊美如仙的面庞,眸底清波一闪,邪气的唇角一勾,透出泠泠冷意。 对面的男子五官深邃,目狭且长,一身墨色长袍上殊无装饰,清风拂动衣角,霸气凛然,挺拔的身姿在苍茫夜色中仿佛矗立天地间的一柄出鞘的宝剑。 正是焱王元晟! “你家王妃很合本公子的心意!”傅明月桃花眼邪魅一勾,流露出一抹轻薄笑意,接着,手将刚才的动作继续了下去。 元晟鹰眸一闪,身移影动,劈手一掌,隔开了他拂向女子的手;傅明月掌风一抬,也不甘示弱,紧紧贴着元晟鬓角掠过,元晟身子一侧,躲过他这一掌,下一瞬,脚已经到了傅明月面门。 “焱王元晟,果真名不虚传!”傅明月脚尖一点退开两步,险险躲过元晟的一脚,一双桃花眼里邪气外露,“谁都知道王爷对当今皇贵妃娘娘情有独钟,留此佳人独守空房,良宵空度,不是太残忍了些?” “本公子不过替王爷抚慰佳人空闺寂寞,王爷何必动粗?”傅明月说着,手中折扇“哗”一下打开,在胸前轻轻摇晃着,月下红衣与黑发缭绕,说不出的风流妖魅,邪气逼人。 元晟侧身而立,冷目凌厉,其中风起云涌,声音缓慢流淌:“傅明月,你若很闲,倒不如有空回去看看江都王!” “江都王如何,干本公子何事?”傅明月听闻元晟提起江都王,蓦然瞳孔一缩,出口的话却是透着浑不在意。 “听说,江都王世子暴病而亡,江都王也身种寂寥花毒,如今现在正翻天覆地的寻找他的原配早年所出的大公子……”元晟缓缓的声音出口,漆黑的瞳眸仿佛融入了夜色之中,看不出丝毫情绪。 傅明月,江湖有名的采花贼明月公子,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江都王朱文的长子,母为江都王原配正妃傅氏! 傅明月听着,眼底神色慢慢深邃,透出一抹冰冷:“王爷知道的倒是不少!” 说着,两人仿佛有默契一般,双双掠开数十丈,远远离开苏云睡觉的地方,掌风呼啸朝对方而去。 月下两人你来我往,红衣邪魅妖娆,墨袍清贵霸气,转眼间已是过了数十招。 元晟内力深厚,又久经沙场,都是实打实对敌的招式,招招击向要害,不说一招毙命,也是非死即残;傅明月却以轻功见长,虽然武功也不弱,但对上元晟这样的高手,就颇觉吃力了,一个不查,被元晟一掌击中手臂,他身子一晃,凌空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跟斗稳住身形,气息已经有些紊乱,他知道自己非元晟对手,也无意与他一争高下,两人又过两招,他便虚晃一掌,运起轻功,飞掠而去。 元晟看他离去,也不去追,冷目一沉,隔空传音:“江都王后日抵达京都!” 说着,几个飞跃回到苏云旁边,看看四周散落的酒坛,不由眉心深蹙,他弯腰一把抱起了苏云,冷声吩咐隐在暗处的暗卫:“将这里收拾干净!”接着施展轻功抱着苏云飞掠而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34章 王妃的份额 耳边风声呼啸,黎明别有的寒意浸透单薄的衣物传来沁凉的感觉。 苏云将身子朝元晟怀里缩了缩,让男子身上的强势热力将寒意驱散。忽然,她感到元晟的手也慢慢调换了个姿势,她躺起来更舒服了些。 她微扯唇角,将酒意熏染的侧脸靠在他胸前,感受着布料的凉滑,舒服的低叹一声,脑中迷蒙的睡意瞬间褪去了大半。 好吧!她刚刚是装醉的。 她实在没有想到傅明月竟然如此海量,要知道她的酒量,就连老头子都是叹为观止,且从来未曾遇到过对手。要是境况变一变,或者傅明月不是采花贼,她或许会和他一较高下,不过,现在就免了,她可不想酒后乱那啥,要真乱了,让老头子知道,会唠叨死她的! 忽然,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凌空飞了起来,她慌忙睁眼,只听“噗通”一声,身子已经摔到实处,下意识伸手触摸,身下绵软一片。 头顶男子冰冷的声音响起:“装够了就起来。” 她懒懒坐起身,微黄的烛光映进薄纱掩映的瞳眸里,她装作迷迷糊糊的四周看看,哑哑的声音带着宿醉的味道:“这是哪里?”丝毫没有被人戳破的尴尬。 室内宽阔,雕梁画栋,一座穹顶将内外隔开,彩丝绣锦帘上还附着一层轻纱,上面缀着流苏,末端两条丝带上缀着大颗的东珠,这还不算什么,尤其是靠窗的梳妆台,竟然有半人高的一块玻璃镜子! 不管怎么说,她也曾在京都过了好多年,明明白白的知道,这时候的玻璃可是值钱的东西! “咦!”她雾蒙蒙的眸子里仿佛日光破云,透出了雀跃兴奋。(.) “以后你就住这里!”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传来,一块湿手巾递到了她眼前。 她眸子未抬,只伸手接过来擦了擦脸,又递回了元晟手中,接着下床朝那镜子奔过去,仿佛刘姥姥进大观园:“真是玻璃的,你很有钱嘛!” 元晟看着手中的手巾,眼神一暗,顺手将手巾搭在一旁的架子上:“今天怎么这么听话?”还侍疾? 元晟说完,只见苏云回头,薄雾笼罩的眸子在灯光下发出璀璨的笑意:“你难道不知道?这叫一劳永逸!”她笑的仿佛偷了腥的猫,眼底却雾蒙蒙一片,透出点点秋雨过后的凉薄冷意。 他看着苏云,眸光慢慢深邃,沉声道:“你似乎对皇室有着莫名的恨意?”又似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今天白天在御书房,她浑身的颓废绝望是只有被伤害至深或者打击至深才能有的表现,但若说打击至深,以她这幅……性子,就算被关到诏狱也不只会浑不在意吧!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她曾经被当时在场的人之一深深的伤害过……而当时御书房除了仁宣帝,并无旁人。 苏云听闻,眸底瞬间透出一股清晨雨后清泠泠的冷意,带着鼻音反问道:“不恨?难道我还应该爱他们?”不管是赵流苏还是赵平安拟或是作为苏云,她都有足够的理由恨他们! 苏云说完,抬头就见元晟深邃的眸子锁定自己的眼睛,目光锋锐,强势逼人,她心中只觉没来由的一紧,忙转开了目光,问道:“傅明月是江都王的大儿子?” 烛光跳跃,点点烛泪流淌,落到青铜烛台的孔雀雕花上,一道道仿佛纵横的泪水。 “江都王既然中了毒,还千里迢迢赶来京都做什么?”苏云轻哼一声。 良久,元晟都没有开口,烛光映着他的眼底明明暗暗,苏云却能感到一股迫人的压力,她忽然就有些烦躁,皱眉朝床边走去,准备被子一盖,睡大觉! 元晟低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云门容渊娶了慧淑公主,新婚之夜云门大爆炸,慧淑公主不幸罹难……江都王来,是参加慧淑公主的葬礼,顺便来京城延医问药!”这是官面上的说法。 苏云虽然心底清楚这件事,但是由别人嘴里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却让她的心依旧瞬间翻涌起来。 她冷冷转头看向元晟:“你相信慧淑公主死了?”她回想那日仁宣帝的表现,就能确定慧淑公主绝对没有死! 仁宣帝对慧淑公主的宠爱,绝对不是常人可以想象,若慧淑公主真死了,仁宣帝早就痛不欲生了,哪里还会这么平静!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容渊娶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慧淑公主,那么真正的慧淑公主去哪里了呢? 苏云忽然心中一个激灵,她感到这其中隐藏了莫大的秘密,这个秘密甚至与多年前她被当做慧淑公主的药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说不定她最后一刻炸毁云门,正合了某些人的意呢! 苏云想起,握紧了手掌,眼底金芒透出一丝血色红晕―― 只听元晟冷哼一声,道:“慧淑公主死没死,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得到术者的支持,仁宣帝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苏云听到元晟此话,眼底蓦然升起一股慑人的戾气。她绕到了元晟身前,小小的脑袋扬起,雾蒙蒙的眼底透出鄙夷厌恶甚至是憎恨的目光,声音却是如此轻快:“是啊是啊!为了自己的私心,牺牲个把人算什么呢?只要能达成目的!”她说着,声音却蓦然一低,透出一抹诡异的血腥阴毒,“可是……一定要斩草除根,否则,只怕有朝一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走吧!我要睡觉!”苏云说完,声音一松,手一摆,斌径自朝床边扑过去。她将自己卷到被子里,又睁开眼睛对元晟道,“别忘了,将夏荷和绣嬷嬷给我送来!”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一下子没人伺候的感觉还真不大适应。 比如,夏荷和绣嬷嬷若是在,就不用她自己脱鞋子――她两只脚蹭了蹭将鞋子蹭下来,皱着眉头想道。 元晟眼底眸光微微变了变,转身朝外走去:“明天一早本王会通知绣嬷嬷和夏荷来这边伺候你,还有你身为王妃的份额,也该补起来!”真是够懒的! 不过,安定王府也做的太过了……她嫁过来,竟然只有一个贴身的丫头和奶嬷嬷跟着,陪房就更不必说了! 估计当时,没有人想得到自己还能好起来吧! “王妃的份额?是银子吗?”苏云一听,睡意迷蒙的眼睛乍然亮起来,支起半边身子兴奋问道。 元晟的步子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向苏云,深邃黑眸似乎能穿透她薄雾掩映的瞳眸,让她心头一颤:“你很缺钱?” 苏云面上看不出一丝波动,伸出手来扳着手指头数,煞有介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要钱?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你的衣食住行都有份例!”元晟听着就皱起了眉头。 “现在是有,可等我离开王府呢?安定王府是决计不能回去了,到时候我得养我自己,还得给绣嬷嬷养老,给夏荷找个好婆家……样样都要钱呀!”苏云说着,脑袋晃了晃,颇有一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 元晟眸底幽暗一闪而过:“你就这么想离开王府?” 苏云一愣,雾气蒙蒙的眼睛仿佛宿醉未醒,眼底却透着一抹清冷凉薄:“我这不是为了你好?等你有了喜欢的人,肯定会嫌我碍事的,我这人呢!惯于为自己打好后路!” “你可知道,你是本王的王妃,离开本王,便没人敢再娶你!” “这话没有说服力!”苏云毫不留情的打断他,眸中一抹狡黠,啧啧有味的道,“比如今天那个明月公子,就明明知道我是你的王妃,还当着你的面调戏我呢!” “你……”元晟心中一阵气血翻涌,脸上一片阴寒――她还好意思说?不知羞耻! 第二天,明月公子开始了自己长达半年的逃亡生涯,这是后话! “王妃的份额不是银子!” “那是什么?” “补齐伺候你的人而已!” “可不可以将人换成银子……” 元晟…。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35章 悲剧的太妃 花树丛中,绿荫浓处,素衣少女仰面跌坐,闭目沉睡,脑袋下压着一团黑色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细看,才发现这是一只纯黑色的猫。(.无弹窗广告) 黑猫皮毛油光发亮,长尾有力的盘绕着,乍看该是英伟神武的一只猫,只是此时它却瑟瑟缩成一团,一动不敢动。 风声细细穿林而过,树影摇曳洒下耀眼日光。 它每呆一会便会抬起脑袋,碧绿的眼珠子转一转,含着无限幽怨的看向将自己当枕头的主人,却是一副被压迫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如此再三,黑猫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喵喵”愤怒的叫了两声。 少女眉头微蹙,仿佛为被打扰了好眠不悦,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伸手在猫儿头上拍了两下。 猫儿的叫声瞬间虚弱下去:“喵喵……” 少女翻个身,刚要继续沉睡,忽然,远处一阵凄厉的哭喊声传来:“我不去别院……都不准过来,都走开……我要见王爷,有人陷害我……是赵流苏那个小贱人陷害我……你们再靠近,本太妃就死给你们看!” 凄厉刺耳的尖叫哭喊传来,少女的眼眸蓦然睁开,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落到她漆黑的瞳眸中,映出深处两点幽幽金芒。 黑猫也被惊了一跳,竖起耳朵听了半晌,眨着碧绿晶莹的的瞳眸看向主人,“喵喵!”叫了两声。 “恩!”苏云坐起身来,眸子里透出薄薄一层笑意看向黄泉,声音慵懒玩味,“她不想去别院呢,怎么办?” “你说她死比较好,还是去别院比较好?”她一把抱起了黄泉,纤细的手指划过它油黑的皮毛,轻声问着,惹得黄泉浑身一震战栗。 苏云说完,抱着黄泉爬起来,拍拍衣襟上沾的草屑,钻出树丛朝哭喊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姨甥偷情么,毕竟不大光彩!所以,刚刚爆出此事,还未传扬开,下人之间就已经被封了口,谢宗厚也立马被悄悄送回了武安侯府,但太妃却是决计不能再呆在焱王府,元晟命将太妃送到焱王府的一处别院荣养。 此时,便是要送太妃离开了吧! 苏云站在树荫下看去,只见太妃披头散发,衣衫狼狈不整,眼睛睁的老大,隐隐一抹血红疯狂,手中挥舞着一把剪刀,阳光落在剪刀上,光芒锋锐刺眼。 此时,太妃正在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围攻下左突右闪,企图逃脱出去! 几个婆子如临大敌的盯着太妃,一边慢慢缩小包围圈,一边劝说着:“太妃,王爷已经发了话,您再不愿意也是白搭!再说,您去了别院,依旧老封君似的,有什么不好?” 这些婆子口上不说,却都知道太妃做了什么事,心中都是鄙夷的很,虽然是劝说,却带了一抹嘲讽不屑! “你、你……你……”太妃左手指着越来越靠近她的几个婆子怒斥,右手则将一把剪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本太妃说了不去!不去!都不准再靠近,你们再靠近,本太妃死给你们看……到时候看你们怎么向王爷,向安定王府,向皇上交代……” 太妃说着,一咬牙,剪刀划过她的脖颈,一道血痕刺眼,几个婆子一惊之下面面相觑,都不敢再上前――太妃毕竟出身皇族! “你以为,皇上和安定王府会为了你与焱王翻脸?”清泠泠的声音带着嘲讽玩味落入众人耳中,众人纷纷转头。 苏云怀抱黄泉缓缓走来,素衣纯净,随风飞舞,长发如瀑,披散在身后,一双雾蒙蒙的瞳眸仿佛无辜懵懂的孩童,美丽,纯真,清泠泠的声音却透着残忍的冷意,让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苏云越过众人,轻轻抚着怀中黄泉,缓缓朝太妃走去。 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低低叫了一声:“王妃……危险……” 太妃拿着剪刀的手颤抖着,猩红的眼睛瞪着苏云,急促喘息着咬牙,一字一句的说:“是你!是你陷害我的……这下你满意了?” 苏云走到太妃跟前,唇边绽出一抹笑容,眼底却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按照我的意思,你死不足惜!”又道,“不过这结果,本妃也勉强满意吧!”有时候让人活着比死会更难受! 当然,若是此事闹大,太妃少不得死无葬身之地,但焱王府也算彻底得罪了武安侯府和皇家,她行事之时,便已预料到元晟会适当掩盖部分事实! “你……”太妃伸手指着苏云,气的说不出话来! 果真是她!明明今天落到这步田地的该是她……她不甘心,不甘心啊!她争了一辈子,原本以为焱王府已经在她手中了,因此一事,她就一无所有。 都是因为她! 太妃拿着剪刀的手颤抖着,忽然她嘶吼一声朝苏云扑过来:“都是你……都是你……” 苏云身子轻轻一侧,太妃用力太过收不住身形,便扑倒在了地上。 苏云看着太妃,眼底的玩味讽刺慢慢扩大。她走上前,缓缓蹲下来,看着太妃缓缓问道:“你以为,如果没有我,焱王府就是你的了?” 太妃血红的眼睛盯着苏云不语! “目光短浅!”苏云不屑的轻哼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叠纸张在太妃眼前晃了晃,“看好了!”然后一张一张在太妃眼前翻了起来。 太妃的眼睛瞪着那一叠纸一张张从自己眼前快速翻过,忽然身子前倾,吐出一口血来:“不可能……这不可能!” 王府的产业早就都被自己掌握,可是这些契纸……田产店铺房契,这么多,每一张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这怎么可能? 怪不得元晟敢动自己,原来…… “哈哈哈……”太妃忽然疯癫大笑。 苏云直起身来,轻抿朱唇:“奉劝太妃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说完,她拍拍黄泉,转身沿原路返回。 或许,太妃永远也用不到这句话了,可是,她还是想说! 太妃的一生,被作为一颗棋子利用殆尽。武安侯府婚事被谋夺,嫁给元晟的父亲做继室,却没有被允许生下一儿半女,这一生,没有任何人为她做过打算,她为自己打算,狂肆敛财,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太过蠢笨了些! 苏云眸光沉凝,心底一丝冷寒酸涩的苦痛划过…… 忽然,身后传来太妃的喊声:“留步!” 苏云驻足,就听太妃喘息着道:“想知道你生母的事情,晚上来找我!”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36章 我缝衣服还算可以 太妃暗含深意的话落在苏云耳中,她眼皮微微一跳。[] 她站在原地,手掌缓缓抚着黄泉的背,直到太妃急促的喘息声和杂乱的喧哗消失在身后,她才再次抬步朝前走去,转过一处拐角,她身子一低,钻进了树丛里,不见了身影。 不久之后,焱王府西南角一处年久失修的院落,叫做萱轶院的,偏厢顶层的阁楼上,小天窗被缓缓打了开来,一束耀眼的光线射入其中,光影里灰尘浮动缭绕,隐约可见里头一排排密集的书架;接着一只纯黑色的猫咪步履优雅的出现在小天窗上面,只见它碧绿晶莹的眼眸一眯,身子一矮,猛的窜了下来,稳稳落在一排书架的顶端,然后回头朝上面“喵喵”叫了两声。 苏云听到黄泉的叫声,慢慢探头朝下边看来,打量了一下天窗到地底的高度,然后小心翼翼的扳着天窗的边缘,垂下脚来――忽然,她扳着天窗边缘的手一松,一下摔了下来,“咕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苏云捂着屁股,一阵龇牙咧嘴,黄泉抬起前爪捂住眼,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 良久,等疼痛过去了,苏云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问黄泉:“你确定?那些值钱的玩意你是从这里找到的?”为了打击到太妃,苏云让黄泉去找焱王府暗藏的地契房契等值钱的东西来用用,没想到黄泉一找竟然找出了这么多,还是这种地方找到的! 萱轶院地处焱王府的西南角,偏僻破败,杂草丛生,这处阁楼更是不起眼,但就这么一处不起眼的阁楼,谁也想不到藏书如此丰富。苏云一本本看过去,这些书上虽然落满了灰尘,但藏书之丰富却令人叹为观止,从戏曲杂谈到工艺冶炼,从画稿诗词到各朝史实,还有一些野史趣闻,神鬼妖狐的话本故事。 苏云不由啧啧赞叹了两声! 黄泉鄙夷的“喵”了两声,一窜,窜到正中间的一排书架上,手脚并用的抽出一本书来扔给苏云。 苏云接着:“是在这本书里发现的?” 苏云翻开,发现这是一本画稿,整本画稿画得都是同一个女子。女子身形纤美,气质柔弱出尘,衣饰精致华丽,尊贵雅致。只是无一例外,这名女子或坐或立或躺或行动处,都没有五官! 苏云掩下画稿,眸底闪过一抹凝思,她怎么觉得这画稿上的人有些眼熟? 一时想不起来,她挠了挠头,将画稿仍旧放回书架上,对黄泉道:“这里肯定是元晟哪个宠妾的住处,里头这些财物之类便是她给自己存的私房钱,有朝一日元晟不要她了,她也可以养活自己……” 苏云还未说完,就听黄泉又“喵喵”两声。(.无弹窗广告) “什么?你说元晟没宠妾?好好,那算他爹的行不?”苏云边说着边将那些书册一本本抽出来翻阅,“反正都差不多!这里年久失修肯定都是没主的财物,你快找找,看还有没有?” “喵喵!” “什么?你说我贪财?丢了师父的脸?光我手上这些就够我花八辈子了?”苏云空下手,狠狠敲了黄泉脑门两下,“我怎么养了你这么只白眼猫?我不贪财,你吃的喝的住的哪儿来的?” “快去!” 苏云看着黄泉无奈的“喵”了两声,身子一窜,开始行动,还不忘嘟囔一句:“还有人嫌钱多吗?要是老头子在,指定比我还贪!”这才拿起那些书,一本本翻阅起来。 苏云顺着一排书架,从头翻到尾,这些书里却什么也没发现。她站在书架头上,揉了揉腰,正要转过另一排,脚下忽然绊到了什么东西,身子直直朝前摔了出去。 “哎呀!”她一声惊呼尚未完全喊出,一只有力的手臂已经穿过她腋下,稳住了她跌倒的身形。 她回头,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大大大大……大哥……您您您……是人是鬼?”进来这么久,她竟然没发现里边有人? 昏暗中,一名黑衣男子背靠在书架上,面上带着玄黑色发亮的面具,只露出刚毅的下巴,一双漆黑浓亮的眼眸炯炯有神,仿佛含着不明怒气,又仿佛含着浓浓防备,直直看着她,锋锐有力的目光仿佛要刺穿她的灵魂! 苏云快速的打量过男子。黑衣,刺客的的专属工作服;面具,顶级刺客的标志――难道是潜进王府来的刺客? 外面倒是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不过,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苏云快速的眨了眨眼,转身,抱拳:“大哥!我们只为财来,若有打扰,您请见谅!我们什么都没看见――”说着,她看向黄泉,“是不是啊?” 黄泉鄙夷的看着苏云,优雅的从书架顶端一跃而下――“喵”。 苏云懒得理它,看着男子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神,她抬手在男子眼前挥了挥――不会死了吧? 这么一想,苏云才发觉隔着衣服,男子的手掌冰冷一片! “我受伤了!”男子忽然开口,手一松,苏云不妨,重重落在了男子身上,男子的瞳孔蓦然一缩,咬牙硬撑着没有喊出声来! “对不起!对不起!”苏云忙手忙脚乱的起身,一时不查又重重压在了男子的伤口上! 苏云这么一压一碰,已经大约知道男子的伤势。她看着男子额上浸出的汗珠,不由暗暗点了点头――是条汉子! “焱王妃!”男子忽然迟疑的开口,说的却是肯定句。 苏云尚未回过神来,就被男子吓得一个趔趄,一把又压在了男子的伤口上,男子倒抽一口冷气:“你故意的?”声音中已经有了点点怒气! 苏云回神,神态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姑奶奶就故意的?怎么着?”啧啧,伤势那么重,威胁力为零!她凭什么要忍他? 苏云说完,见男子不说话,闭目养神起来,不由又凑上前去:“喂!你不会是在这儿等死吧?” 男子睁开了眼睛。 “你的伤口很深,很长,再不处理,肠子就要流出来了!” 男子瞪她。 “这么深的伤口,是需要缝合的,若是一般方法治疗,痊愈的慢不说,还容易引发并发症……”苏云侃侃而谈,仿佛自己是行家里手。 男子这次开口了:“你会缝合?” 苏云犹豫了犹豫,抬起了晶亮的眼眸:“当然会――我缝衣服缝的还算可以。” ------题外话------ 我木有更新,真木有更新?我竟然忘记了……亲爱的姑娘们,原谅我吧!今上午一直没来电,霜中午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就觉得自己更新了,谁知道谁知道……呜呜呜……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37章 缝伤口和缝衣服 男子眼神沉凝的看着她,似乎在思索应该不应该相信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 苏云已经率先开口:“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吧!”说着她栖身上前,跃跃欲试,不顾男子意愿,撕拉一声已经一把撕开了他的衣服,男子唇角微抽,眼神闪烁两下,转开了眼睛。 映着天窗内射进来的微弱光芒,苏云发现男子的伤远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伤口从胸前一直延伸到腹部,想是他也曾匆匆处理过,点了周身几处大穴,此时血流已经很少,但细看之下,依旧触目惊心!皮肉外翻,红白交缠,新鲜的血液细细渗出,仿佛点点露珠,却很快就汇集成了一道涓涓细流,乍看之下,仿佛一条狰狞的毒蛇。 男子漆黑明亮的星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娇小纤弱的少女,见到少女脸上没有露出他预料中惊愕恐惧的表情,他眼中闪过一抹欣赏――很少有女子不惧怕这样血腥的场面! 苏云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眼底一抹狡黠闪过,她竟然伸出手指朝那白的地方戳了戳,然后在男子的抽气声中抬起头来,低叹一声:“原来,这就是脂肪?”然后在男子怒意沉凝的眸子注视下,对黄泉招手道,“去找针线!” 黄泉“喵”一声,灵活的身影几番跳跃,消失在小天窗外。 苏云用手做扇子扇着风,起身在男子对面坐下,双手抱膝,犹豫了犹豫,终是打破了寂静:“你是刺客吗?” 男子闭目养神,没有理会她,她锲而不舍的问道:“你是不是收了人家的钱,来取元晟性命的?” 男子还是不语,她想了想,又道:“如果是,我劝你还是赶快收手吧!元晟命格尊贵,不是寻常人能动的了的,既然你动不了他,那坚持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你伤筋动骨甚至……小命不保!” 男子终于睁开了眼睛,眸光平静无波,他唇角一挑:“何以见得?” 苏云一愣,一双雾蒙蒙无辜懵懂的大眼睛看向男子。 男子眼神微暗,唇角一挑,声音中浑似带了某种蛊惑的意味:“你怎么知道我是刺客?怎么知道我是来取元晟性命的?又怎么这么确定……我动不了他?” “这很简单!”苏云雾蒙蒙的眼底透出点点笑意,仿佛带了丝丝骄傲雀跃,“你穿黑衣,刺客的工作服,带面具,顶级刺客的标志,还有身上这伤口,肯定与人打斗过,现在躲在这里,定然是伤重走不了啦!” “工作服?” 苏云一愣,男子似乎没有捕捉到她话中的重点!她眼神闪烁了两下,解释道:“工作服就是工作的时候穿的衣服,刺客的工作服就是刺客刺杀的时候穿的衣服!” “原来如此!”男子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遮掩在面具下的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他很像刺客? “喵――”一声优雅却带着含糊的猫叫,黄泉从小天窗跃入,停在了苏云跟前,放下了口中叼着的布包。(.无弹窗广告) 苏云摸摸它的头,捡起地上的布包打开:针线,蜡烛,火石,药膏,包裹的布巾一应俱全! 苏云又翻了翻,抬头皱眉对男子道:“没有麻沸散!” 男子眼神不变,冷冷道:“我从来不用那东西!” 苏云云雾凄迷的眼底肃然起敬,难道她遇到了关云长的后代? “你姓关吗?” 男子不解。 “古有关云长刮骨疗伤,你必然是他的后人才如此勇武!”苏云竖起大拇哥,一脸崇敬的看着男子。 “关云长是谁?”男子皱眉思索,怎么想也想不出有这么一个人来。 “关云长名叫关羽,是三国时期著名的将领……”说到此,苏云忽然止住了话音,眼中几不可察的闪过一抹落寞,她抬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是我看的一个话本里的人物,你不认识,是自然的!” “有时间我给你讲讲这个故事!”这是架空,架空有木有?三国都是木有的,哪里来的关云长? 苏云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她引以为傲的中华上下五千年在这异世的时空里,一点痕迹都没有! 苏云只觉脑中一晃,原来,穿越重生,再次重生之后的她,脑海中最深刻的记忆依旧是……前世! 男子没有在说话,苏云也没有再没话找话。她点着了蜡烛,将绣花针在上边烤了一会,才穿针引线,将目光转移到了男子的伤口上。 黄泉此时已经将前爪捂在了脸上――惨不忍睹啊啊啊! 男子看着苏云笨拙的捻针,眸中有了一抹犹疑,他看着苏云问道:“你确定你能行?” 苏云吞咽一口口水,眼神虽然依旧雾蒙蒙的,但眼底一抹亮光却璀璨的震撼人心,她点了点头:“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行!”接下来她又道,“我缝衣服虽然不怎么样,但缝伤口应该技术要求比较低一些的!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 男子只觉自己还没落地的心一下又悬了起来,他很想告诉她,他的手下已经找来闻名江湖的神医,如果她实在不行完全可以……可是,当他看到她薄纱掩映的眼底晶亮璀璨的光芒,这句话就硬生生压了下去。 她的眸光很美,如果再没了这层薄纱,就更美了! 他自己的伤口自己知道,反正又死不了人,大不了让薛神医重新返工! 男子一咬牙:“来吧!” 苏云点点头,此时面上倒有了一种行家的镇定沉着:“不要紧张,放轻松!” 第一针下去,皮肉上沁出点点红色血珠,她下意识抬眼看向男子,只见阴暗中,男子棱角分明的下巴微含,薄唇紧抿,漆黑凝练的眸光一变未变! “继续!” 男子平静的声音仿佛和煦的春风,苏云听到,低头开始一针一针将两侧皮肉慢慢缝合,神情专注,动作也越发流畅,一扬手一低头之间,竟然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男子静静看着她,眸光深邃,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 “好了――” 良久,苏云轻快的声音响起,男子这才发现长长的一道伤口已经缝合完毕。 “我就说过我可以,缝伤口比缝衣服简单多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38章 苏云吃瘪 男子低头,微微眯眼朝自己胸前看去,本来狰狞张扬的伤口已经被细细缝合,针疤细腻潇洒,不疏不密,有一种潇洒肆意的自信蕴含其中。 这绝不是不懂医术的新手能有的成果! “你会医术?”男子不含波澜的声音带着丝丝探究。 苏云看似迷糊的眨了眨眼睛,嘻嘻一笑:“如果缝伤口算是会医术的话,那我刚才不会,现在会了!”说完,还大言不惭的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比缝衣服简单多了嘛!” 男子看着她,目光凝练无波,浓浓兴味却让她感到自己好像是被猎人锁定的猎物! 苏云微微皱眉,低头拿过金疮药细细洒在男子刚刚缝合,还在往外冒着血珠的伤口上,又拿过干净的白布,绕到男子胸前替他包扎。 当她拿着布条饶过男子后背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将脑袋倾向了男子胸前,她细细的呼吸洒在男子胸膛上,男子身体蓦然一僵! 她觉察到,蓦然抬头,晦暗不明中就见男子眼神有些艰涩忍耐的怒意羞涩,她心内噗嗤一笑,毫不避讳的拿手指戳戳男子有力的肌肉,啧啧称赞:“身材还不错嘛!” “你……”男子坚忍的一个字出口,神情却蓦然一变,眼神之中带了丝丝戏谑邪气,不待苏云反应过来,他已经微微低头凑近苏云,刻意将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苏云耳边,看着她白皙的耳廓脖颈慢慢变成娇嫩诱人的粉红色,薄唇一勾,“怎么?还满意吧?” 热气喷洒在耳朵脖颈上,苏云感到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扩散开来,不由就想要后退,但天生反骨,内心起了较劲的念头,说什么也不肯退缩。 她正集中精力不后退,就听男子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她不由一阵猛咳。 “咳咳咳……” 苏云好不容易咳嗽玩,抬头瞪着男子,一双雾蒙蒙的眸子带着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你也是采花贼啊!”向来只有她调戏人,怎么能给反调戏了? 男子却没有反驳,眼眸一闪,丝丝邪笑溢出,毫不在意的问道:“何以见得?” 苏云听闻,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向男子:“不是吧?”竟然不反驳?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男子一番,只见他胸前衣襟大开,胸膛强健有力,充满诱惑,当然,要是忽略那道长长的伤口的话,面容么,被面具一挡,看不见,但看那眼底的丝丝邪笑……一般小混混调戏小姑娘的时候就那表情吧! 这么标准,难不成这黑衣大哥还真是采花贼? “大哥,您还真是采花贼啊?”她眼神闪烁。忽然发现,这个时代的采花贼,似乎长的都不错,武功也不错……有才有貌,她要是开个牛郎店,光这位黑衣大哥和傅明月坐镇,那还不得门庭若市,赚他个钵满盆溢啊! 男子忽然觉得苏云云遮雾绕的瞳眸里露出的笑意,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当然……不是!”他眼神一闪,微微倾身,在苏云耳边低低魅惑道,“本主主业是刺客,顺便采采你这花而已!”说着,冰凉一片的大手竟然抚上了苏云脊背! 苏云被突如其来的凉意惊得一下弹开,眼眸之中晦涩一闪而过,她双手抚着衣襟嘻嘻笑道:“我这朵花顶多是朵喇叭花,还是朵后患无穷的喇叭花,实在不值得一采,皇宫内院百花争艳,您可以去看看!”这人的手怎么这么凉?就跟死人似的,就算受伤再重也不该如此吧! 苏云感到脑海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没有捕捉到。 她微微定了定神,就见男子薄唇一勾,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苏云不解的看向他,只见他眼神放肆的打量了苏云两遭,撇嘴道:“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喇叭花有你这样的?你这样充其量就是棵狗尾巴草。本主不过看在你帮我治伤的份上,勉强采采罢了!”说着,还一脸勉为其难的抿了抿唇。 苏云惊怒,一下跳了起来,双手叉腰,磨着牙恨恨瞪着男子质问:“姑奶奶这样的怎么了?胸是胸,腰是腰,臀是臀!” 男子一脸惋惜的看着苏云,那眼神就仿佛苏云神经错乱了一样:“你要是胸成了腰,臀成了胸,腰成了臀,那还了得?” 苏云愤然,伸手指着他:“你……你……很好!”想她凭着一张厚脸皮打遍天下无敌手,今儿竟然还遇到这么个极品――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我当然很好!”男子优雅的掩起衣襟,朝后往书架上一倚,神情恢复冷然,“我饿了!” 苏云一愣,愤愤道:“你饿了,和我说什么?”跟她欠他似的! 她不过今天一时手痒,熟悉熟悉前世所学技艺,到底救了个什么玩意,竟然这么埋汰她! 她当然知道现在这具身体虽然与自己本来的身体长相一模一样,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瘦弱了些,似乎还带着些小女孩的稚嫩,但他也不能这么说她啊! 苏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时间纠结起自己的身材来。 她想了想,忽然就觉得有句话说的很对:不管一个女子性子如何,她对自己的容貌身材都是在意的;所以,拿什么说事也不要拿女子的容貌身材说事!男子见苏云真着恼了,不由声音和缓下来:“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真的饿了,你不会刚救了我就看着我饿死吧?” 苏云沉默了一会,没有回答,转身便走。 “你……” 苏云回头,恨声道:“给姑奶奶等着!” 黄泉已经跃上天窗,从上边垂下一条绳子来,苏云将绳子绑在腰上,在男子惊讶的眼神中,慢慢朝上边攀爬而去。 或许是因为憋着一股气,这次她的动作倒是难得的流畅! 目送苏云的身影消失在天窗外,男子收回视线,冷声道:“出来吧!” 一名黑衣男子带着一名鹤发童颜的白衣老者出现在阁楼里。 老者呵呵笑着上前替男子检查伤口,当他看到那缝合的针脚之时,面上肃然起敬,露出欣赏的表情:“高手啊!”接着抬头对男子道,“爷遇到的是一位难得一见的高手啊!” “伤口缝合的很好,只要注意防风,不要见水,一天一换药,以爷的体质,不出半月定可痊愈!”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39章 等着你送大餐来 太阳慢慢西斜,从小天窗射进阁楼的光线渐渐暗淡,直至外面最后一丝光明消失,变成沉沉夜色,苏云也没有出现。 男子一直倚着书架闭目,直到阁楼里失去最后一丝光明,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仿佛黑睽睽的怪兽伫立,男子才蓦然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抬头,黑如点墨的星眸透过小天窗看向外头的繁星闪烁,眼底晦暗闪过,紧紧握起了拳头,一身慑人的寒冽之气瞬间散发。 该死的丫头,竟然放他鸽子! 忽然“咕咕”两声传来,打破了寂静诡异的气氛,男子蓦然回神,长叹一声,有些无奈的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爷,她恐怕不会来了,还是回去吧!”身后的黑衣人开口劝说,“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男子听此,星眸微沉,重重哼了一声,尚未开口说话,就听外头一声慵懒的猫叫传来――这声猫叫就像是划破黑暗的光明一般,打破了阁楼里山雨欲来的沉闷气氛,顿时,男子眼眸一亮,眼底竟然浮现了点点笑意――物似其人,光听这声猫叫就能想象出那个看似慵懒无辜却总是一针见血的少女是何等模样。 他身后的黑衣人听到这声猫叫,也松了一口气:来了就好!不然爷心情不好,回去不定怎么折腾呢! 果然,不一会儿,一只英伟的黑猫迈着优雅的步子出现在了天窗入口,朝下探了探头,然后身子一低,猛然朝下跃来,几番跳跃,稳稳落在了男子面前。 “喵喵!”黄泉对着男子叫了两声,回头示意他将它背上的包袱取下来;一边腹诽着:这年头做牛不容易,做马不容易,做猫更不容易――做猫的将做牛做马的活都干了有木有啊!摊上个无良主人就更不容易了有木有啊! 男子却没有理会它,仍旧望着天窗入口。 黄泉见此,对自己被忽视非常的不满,它不悦的“喵喵”两声抗议。 男子这次看向它了,不过眼神却仿佛含着狂风暴雨的凛冽之势,一股逼人的气势袭来,黄泉不觉瑟缩了一下,讨好的“喵喵!”两声――你不是饿了?快吃吧! “你自己来的?”男子眼神冷厉。 黄泉再缩缩身子,碧绿的眼眸瑟缩的转了转:“喵喵!”不是我不早给你送,是我家主人不让啊! “你家主人呢?”男子见过苏云对黄泉的指挥,便认为黄泉能听懂人话! 黄泉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喵喵!”难道不合胃口?快吃吧!快吃吧!都饿了一天了,什么都是美味佳肴……虽然那东西猫都不屑吃! “爷,这猫哪儿能听懂人话!”男子身后的黑衣人小心翼翼的提醒。 爷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一只猫说起话来了? 男子听闻,冷冷一眼扫来,黑衣人不由胸口一窒,吞了吞口水,犹豫道:“爷……就算猫儿能听懂人话,咱们也听不懂猫话啊!” 男子收回目光,点了点头,淡淡道:“看看有什么吃的!”虽然人没来,但能给他送吃的来,是不是证明她心里其实是有他的? 黑衣男子立马捡起那包袱打开,只一眼,却愣在了当场―― “怎么了?”饿了大半天了,也不知道这丫头给他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男子想着,眼神充满了期待。 “爷……您确定您要吃?”黑衣人苦着一张脸,将包袱中的东西递到了男子眼前。 男子疑惑的伸手接过黑衣人手中那黄褐色的一块饼子,拿到眼前看了看,又放在鼻端闻了闻,接着便递到了口中,在黑衣人和黄泉惊愕的目光下,大口大口的吃了下去。 饼子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黄褐黑各种颜色混杂,闻起来虽没什么异味,却粗糙涩口,极难下咽,拉碴的喉咙发疼。 他硬忍着吃下一个饼子,差点两眼翻白了――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水……”刚刚咽下最后一口,男子忙伸手要水。 黑衣人忙将自己腰间的水壶取下来递给男子,男子仰头咕咚咕咚一通猛灌,然后一抹唇边水渍,咬牙道:“好……”一个好字出口,却是打了个响亮的嗝。 如此几次,男子竟然接连打起嗝来,话也说不成句子了。 黄泉看着男子,一双猫眼里闪过同情怜悯:主人太过分了,回去得好好说说她,怎么说这也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啊!可以当做主人的夫君候选。 黄泉想着,碧绿晶莹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坚决,然后,深深看一眼还在猛烈打嗝的某人,转身一跃,朝小天窗跃去,几下就不见了猫影! 男子看着黄泉离去的背影,眼神微微沉凝,打嗝声蓦然止住,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然后轻轻朝书架上倚去,再次闭上了眼睛。 “爷,您……”感情爷刚才是装的,可是为什么要装打嗝? “您现在回去吗?”黑衣人看他又闭了眼,不由开口问道。 “肃风,你回去告诉诸位长老,告诉他们不要担心,本主稍呆几日再回去!”男子眼眸一眯,露出一抹期待戏谑,“本主还等着那丫头送大餐来呢!” “爷?”肃风一愣,一脸不解! 难到爷还没吃够那看不出名堂的饼子? “去吧!” 男子一眼望过来,肃风只觉身子一僵,忙答应道:“是!”说完,便朝小天窗一跃而上,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黑暗中,男子想了想,将衣服解开,四仰八叉的躺到了冰凉的地板上。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40章 生母之谜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焱王府名下,郊外的南庄别院荣轩堂中,雕梁画栋上的油漆剥落,色彩衰败,台阶下衰草离披,院中鸣虫啾啾,夜风呼啸着穿过年久失修的门窗缝隙,凄厉的吼叫着,惨淡的星光下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忽然,月影晃动,一个小身影从颓败的花树丛中钻了出来,拖着长长的影子,月光下漫步一样不紧不慢的朝荣轩堂正厢而去――正是苏云! “吱呀”一声,苏云推开了荣轩堂的门,一层浮灰纷纷扬扬落下来,她微微后退,掩住了口鼻。 荣轩堂内没有一点亮光,黑洞洞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她站在门口,等自己的眼睛微微适应了些,才继续迈步朝里边走去。 当她推开最里边卧房的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太妃披散着头发,一身白衣坐在后窗前。 许是听到了声音,太妃慢慢转过头来,好似早就料定她会来一样,太妃苍白一片的脸上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你来了!” 苏云拖着长长的裙子,有些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来到太妃靠着的窗台边,一跳,坐在了窗台上。 她闲闲摇晃着两只脚,点了点头:“恩。”然后从怀里开始往外掏东西―― 杏仁酥,芙蓉饼,绿豆糕,蟹黄卷儿,酸奶酪,牛肉干……各种各样的糕点瓜果慢慢摆了一窗户台。 最后,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包瓜子,打开纸包凑在鼻子上闻了闻,满意叹道:“好香!”拈起一颗刚要吃,就看到太妃一脸愕然的看着她,她不由面露纠结,犹犹豫豫的将纸包朝太妃递了递,似乎不舍的问道:“要不……你也来点?” 太妃的目光从窗台上各色瓜果糕点移到眼前的纸包上,又抬头看看苏云,似乎一时没反应过这事怎么回事。 苏云见此,皱了皱鼻子道:“这是京城苏记最有名的炒瓜子,精选大颗黑瓜子,三十八中中药浸泡后烘干,再行炒制而成,颗颗粒大饱满,常吃且有益寿延年,强身健体,祛百病,解百毒的功效……” “你这是……做什么?”太妃看着苏云说的神采飞扬,眉飞色舞,不由皱眉打断她问道。 苏云拿了一颗瓜子扔进口中嗑了,瓜子皮随意一吐,差点飞到太妃脸上,太妃连忙避让,一脸的不耐厌恶。 苏云却仿佛恍然未觉,仰着头道:“本妃那!没别的嗜好,就是对生活质量要求比较高,比如今晚来太妃这儿是干嘛的来?”苏云说着挠了挠头。(.) “我要告诉你你生母的事情!”太妃没好气的道。 “对,对!就是我生母的故事!”苏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一双雾蒙蒙的眸子黯然无波,让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我生母据说是父王那年在豫州任上纳的小妾,想必父王和母亲的爱情故事很有看点,所以我自备了瓜果糕点来,准备好好听听……”说着,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当然,还有这个。连有可能被感动的流泪我都想到了!” 苏云沾沾自喜,太妃却差点气得仰倒,咬牙道:“这怎么够?你还不把王府搬过来得了!” 苏云听闻,摇头道:“这倒不必,不过,要是……” “要是什么?”太妃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要是再来那么一杯热茶,就再好不过了!”苏云啧啧说道。 “你……”太妃转身,长吸一口气,“你还听不听?” “听,怎么不听?”苏云立马端正坐好。 太妃看她一眼,眼神在黑暗中似乎一沉,缓缓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些年你过的日子很苦,你父王也对你不闻不问?” 苏云想了想,点头道:“恩!”是很苦啊!原主的日子简直苦不堪言! 太妃冷笑道:“因为你并非王兄的亲生女儿!” “你的生母本是豫州苏家嫡系的小姐,王兄当时还尚未娶亲,奉皇命微服私巡在豫州遇到她之后,便心生爱慕,回来之后,便向父王言明,请求父王去苏家提亲,父王知道是苏家嫡系的小姐,身份也算门当户对,就应允了。” 苏云一边听太妃说着,一边点头,还不忘往口中塞着糕点。谁知,她正听得起劲,忽然就见太妃眼眸一抬,锐利的目光直直看向她,住口不语了。 “嗝!”苏云打个嗝,满嘴的糕点含含糊糊道,“然后呢?” 太妃看着苏云满嘴含糊的样子,眸中闪过一抹厌恶,别开了目光:“事情至此看似顺理成章!王兄也很开心,但就在大婚那一夜,王兄掀开盖头,新娘却换成了苏小姐的一位庶出妹子,但那晚王兄喝的也多了,苏小姐那位庶妹和她又有七分相像,王兄竟没有辨认出来,当第二日王兄醒来,才发觉!” 苏云咽下口中糕点,点头,颇有感触的插言道:“肯定是这位庶妹算计了嫡姐的婚事,要不就是苏小姐看不上你王兄,设计庶妹代嫁了!” “当时,王兄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第二天王兄就得到消息,苏小姐被人发现与王兄的一个好朋友睡在了一起!”太妃咬牙说道,“王兄这位好朋友早已妻妾成群,苏小姐再怎么说也是苏家嫡女,性情更是高贵,说什么也不会这么自甘下贱的!这便说明,苏小姐肯定是被她这位庶妹或者是王兄的那个好朋友设计了,说不定还是被他们两人共同设计的!” “王兄那位好朋友醒来后一再对王兄忏悔,痛苦流泣,说自己只不过饮了一杯酒,没想到醒来就成了这样了,这样一来,王兄便认为是苏小姐……你生母,是被她的庶出妹妹设计了,便对新婚妻子百般折辱,广纳妾室!” “说到这里,你大约也知道你生母的那位庶妹便是现今安定王妃了,王嫂这些年的日子着实过的不易啊!”太妃叹了一口气,见苏云听得全神贯注起来,满意的继续说道,“但是,五年之后,苏姨娘忽然抱着你找到了当时在豫州任上的王兄!当时,你生母早在三年前就已被王兄那位好朋友迎进了内宅,成了他一名妾室。” “虽然已经过了五年,但王兄依旧认得出苏姨娘是你生母身边的丫鬟,而且苏姨娘还带来了一封信,王兄看完才知道,当年的事情,竟然都是他那位好朋友运筹帷幄的结果,安定王妃根本就是被殃及的池鱼!”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41章 太妃之死 苏云听此,眼底波涛汹涌,衬着两点黑金色幽光仿佛波涛滚滚的大海里翻涌的船只。 太妃说的或许不尽是实情,但她听到此,心中已经有一个猜测呼之欲出――她的右手不自禁抬起,抚上了左手手腕红似火焰的血莲胎记! 赵流苏的确是赵氏皇族之后,她身体里汹涌澎湃的皇族血脉足以证明一切,那她既然不是安定王的亲生女儿,还能是谁的女儿? 这世上,还能有谁的女儿让安定王收养多年! 一定是了,一定是了……她感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喉头似乎有些被堵住了。 她微微垂眸,平复下心中翻涌的浪涛,拍了拍手,抚了抚衣襟上的糕点碎屑站起身来,然后抬头看向太妃,缓缓问道:“那父王的这位好朋友,到底是谁?还有,为什么苏姨娘会抱着我去找父王?” 苏云说完,只见太妃的眸底似乎闪过一抹明光,却是避重就轻道:“你生母后来从王兄那位好朋友家逃了出来,想必是当时她就有这心思吧!所以先将你送了出来,以求来日出逃的时候更简便些――苏姨娘这才会抱着你出逃!” 苏云一听,太妃明显是在敷衍,眸中不由闪过一抹不悦烦躁,冷声道:“那我生母生下的孩子不见了,就没有人找吗?还有,我生母后来如何了?” “说不定本身就有人容不得你的出生,你生母不过早先一步将你救下了呢!高门大户里,这种事情遍地都是。”太妃似乎也有了些不耐烦。 苏云冷笑一声,眸中朦朦胧胧一抹嘲讽,点了点头,捻起一把瓜子,示意太妃继续。 太妃见此,轻叹一声,缓缓道:“你生母本来已经逃出来了,路上,却被老焱王,也就是元晟的父王所杀……现在你明白了吗?” 苏云眸中两点光芒慢慢沉寂下去,玩味的看着太妃,淡淡问道:“明白什么?” “你还不明白?”太妃有些愕然,明明刚才她似乎很在意她说的话,怎么这会儿又好像没事人了呢?太妃犹豫了一下,又道,“王兄爱你生母入骨,你生母却为元晟的父王所杀,焱王势力太大,王兄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他将我嫁入焱王府,力求毁掉焱王府的基业,来日一击而中,为你生母报仇雪恨!所以我才将焱王府的产业都收到了自己手中,可谁知……元晟竟然早有防范!”说起此事,太妃有些牙咬切齿! “这下你明白了吗?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苏云没有看太妃,而是嗑完一颗瓜子,将手中的瓜子皮一吹吹散在地,才眉毛一挑,看向太妃,眸中露出一抹讽刺:“原来,太妃是想要我明白元晟的父王是我的杀母仇人,父债子还,要我找元晟拼命去吗?” 苏云说完,将手中未嗑完的瓜子“啪”一声扔在纸包里,冷哼一声,跳下了窗台:“元晟的父王为什么要杀我母亲?” 黑暗中,她的眸光似乎蓦然褪去了雾气,闪烁着逼人的锋芒。 太妃一时愣怔,没能说出话来――一般人此时都应该将心思放在杀母之仇这等大事上,而苏云却一再纠缠这些细节的问题,让太妃觉得自己有种有力使不上的感觉。 她站在太妃跟前,居高临下,冷冷的声音一扬:“元晟的父王与我母亲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杀我母亲?” “不要告诉我,元晟的父王也喜欢我母亲,因为我母亲嫁给了你王兄的那个好朋友心生怨恨才如此作为!”苏云的声音又平淡下来,其中蕴含的冷煞却让人不寒而栗。 只见太妃目光闪躲,尴尬的笑了笑:“当然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苏云倾身看向她,眼眸之间闪烁着一股浓重的戾气。 “是……是……”太妃移开了目光,不敢看苏云,“是因为他与王兄的那位好朋友关系很好,你生母出逃,他为好友出气,才杀了你母亲……当时设计你生母,他也有份的。” 苏云冷冷看着太妃,良久不语,就在太妃被她看的浑身发毛的时候,她的眼底蓦然薄纱飘过,忽然就露出了点点晶莹笑意:“这么说你在焱王府敛财都是为了我母亲?”然后,她话音一转,压低了声音道,“那么……将谢宗厚弄进小佛堂呢?” 太妃蓦然一愣,身子朝后一仰,眼中一抹浓烈恨意仿佛漆黑的夜空燃起了冲天火光:“你……果真是你!” 苏云冷哼一声,毫不在意的拿起一块糕饼吃了一口,才淡淡道:“不是我难道是你?” 太妃眼眸之中怒意腾腾,胸口起伏,良久,她勉强压下了心中怒火,看着苏云,眼神闪烁,声音狠绝:“元晟与你,有着杀母之仇,你该怎么做,就不用我说了吧” “我该怎么做?我已是焱王妃,当然是要吃好喝好,将这几年没吃没喝的都补回来!”苏云轻嗤一声,淡淡说着,拿起一块绿豆糕往嘴里塞去! 太妃一见,只觉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厉声呵斥道:“难道你要做那不忠不孝之人!” “不忠不孝?”苏云冷哼一声,眼底一抹幽光仿佛暗域鬼火,冷煞的声音在漆黑的空气里流动,让人心生悚然,话中似乎意有所指,“那些牺牲子女来满足自己私心的父母,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忠孝?” “你……你……”太妃指着苏云,牙齿打着颤,说不出话来! 黑暗中,苏云眼神平寂,一层薄纱缭绕开去,掩盖了眸底慑人幽光,她咬一口糕点,看向太妃,含含糊糊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安定王的那位好朋友是谁呢?竟然能如此算计皇亲国戚还逍遥法外,真是了不得呢!” 太妃眼神一闪,喘着气道:“这你就不必问了,王兄那位好朋友……早已不在人世!” 苏云恍如了然:“原来如此……”蓦然却话音一转,缓缓道,“你以为,我就这么好骗吗?” 苏云的眸底雾气缭绕,仿佛深渊巨洞,幽幽深处在这漆黑中却透出一抹黑金色诡异的光芒,仿佛幽冥之烛,透出点点阴森血魅。 太妃看着她的眼睛,只觉脚底一股寒意升起,腿脚都有些发软。 不知何时,外边星隐月蔽,已经浓黑成了一片,树影林立,如巨大的怪兽伫立;一时室内寂静无声,只有穿林而过的风拍打着窗户。 良久,苏云低低的声音响起,不含一丝情绪:“安定王的那位好朋友,就是当今皇上,而我的生母……应该是豫州苏家的大小姐,对不对?” 苏云说完,直直盯着太妃,只见太妃眸中慢慢露出一抹鄙夷,皱眉嘲讽道:“你……你还真以为你是皇族血脉?还当今圣上的女儿?你大约忘记了,你至今都没有上皇室的宗谱吧?” 苏云注视着她的目光良久,见她眼中都是鄙夷不屑,心知太妃是真不知情,便移开了目光:“我只是随便说说!”虽然心中百般猜想,但她心里也着实没有底,如此,只是想诈一诈太妃的话罢了! 如今看起来,太妃着实不知呢! 那…… 苏云看着太妃的目光露出一丝稍纵即逝的怜悯,然后她理了理衣襟,看看天色:“太妃的故事很精彩!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睡觉了,太妃也早点歇息吧!” 苏云说着便朝外走去! “哎……”太妃想开口阻止,一句话未出口,却忽然瞪大了眼睛,捂住胸口,鲜红的血液从七窍流出,朝地上倒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42章 安定王妃 苏云没有回头,而是抬头朝前看去,只见黑暗中一闪,一名盛装妇人盈盈出现在了太妃房间门口,为沉沉暗夜增添了一抹亮色。(.好看的小说) 妇人极美,一身锦绣牡丹的正红宫装,头上的红宝石簪环在黑暗中熠熠闪光,脸上妆容精致,保养得宜,没有一丝皱纹。 她的身后站着两个桃红宫装的丫鬟,两名丫鬟神情冷肃,眼神炯炯,站立如松,透着一股刚硬,与寻常丫鬟却是不同。 苏云暗暗颔首,这两名丫鬟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呢! 此时,凄迷夜色中,月光不知何时破云而来,素衣如霜,清辉泠泠洒在她的身上,映着她瞳孔深处中彷如鬼火的两点黑金色光芒,透出丝丝讽看世人的寒意。 她随意站着,浑身透着一股慵懒气息,眨着迷迷蒙蒙的眼睛,打了个哈欠看向拦路的妇人,然后,竟是伸手轻佻的挑起了妇人的下巴,眸底幽光一明,兴味盎然的打量着妇人,啧啧两声,别有深意的开口道:“看来本妃今夜艳福不浅呀!夫人是那狐狸幻化而成,前来报恩的……吗?”说道最后,苏云的声音隐隐带了一股戏腔,在这破败倾颓,晦暗潮湿的房屋内,生生添了一抹诡异阴森。 “放肆!” 妇人没有开口,她身后的一个丫鬟已经率先开口,手腕一挺,一抹银亮光芒闪过。(.) 苏云下意识偏头,一枚银色暗镖擦着她的脸侧飞过,“啪”一声,插在了窗台的木头上,尾部鲜红的流苏还摇曳不止。 苏云看去,眼神微沉,收回挑着妇人的手,看向妇人,只见妇人唇角微微翘起,眸底露出一点笑意,雍容优雅,却是缓缓开口斥责丫鬟道:“曼珠,吓着二小姐了!”然后又微微一笑,径自朝房内走去,边走边说道,“流苏不认得母妃了吗?” 苏云听此,瞬间恍然,却是深深皱起了眉头――难不成这就是安定王正妃……据说,她生母的那位好姐妹? 她眼底肆意玩味的笑意如涟漪般散开:“奥!原来是安定王妃!”来继续太妃未竟的事业吗? “流苏,你的确变得聪明了!”只见安定王妃回头,笑了笑,走到苏云跟前,微微仰着下巴,眸底一丝寒光迸射,“那你就更应当知道,没有娘家扶持,你便什么也不是……”然后,她意味深长的提起了那日宫中元晟为皇贵妃折断平阳侯手腕的事情,言罢,掩着嘴笑的欢畅。 苏云见此,由不得也笑了,她的笑声惊动了安定王妃,安定王妃不解的看向苏云:“你笑什么?” 苏云止了笑,肆意盎然的看着安定王妃,唇角一勾,笑问道:“我活了一十七年,什么时候有过娘家?”接着,她眸中升起一抹血腥煞气,映着夜色透出丝丝诡异血魅之气,坚决狂肆的冷道,“就算没有娘家,没有任何人的扶持,我一样可以让那些欠了我,欠了我母亲的人,欠血还血,欠命还命!” “你……”安定王妃身躯一挺,震惊的看着苏云,怒喝一声,后头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良久,他眸中盛起的怒火慢慢沉凝下来,冷冷问道,“你当真要弃昭华于不顾?” “唉,你早说不就行了……”苏云哈哈一笑,玩味的看着安定王妃蓦然睁大,充满希望亮光的眼眸,话音一转吗,道,“我为什么要顾她?” “她是你姐姐……”安定王妃被苏云戏弄,眼眸中怒意翻腾。 “你忘了吗?我并不是父王的亲生女儿!”苏云狠狠打断安定王妃的话,“哪里来的姐妹?”她话音一转,玩味笑道,“还是说,昭华郡主是王妃偷人所得?所偷之人……还恰好是……” “放肆!”安定王妃只觉一股怒意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恨不得将眼前侃侃而谈之人碎尸万段! 她蓦然扬高了声音,打断苏云的话,狠狠喘息几口,才又道:“那你就不想知道你生母生父到底是谁?” 她向来自恃甚高,若不是连王爷都不肯出手救昭华,她何必来找她?本来以为让太妃以她的身世为引子,收归己用,昭华自然可以无忧,谁知那个愚不可及之人,竟然为了自己,为了重新回到焱王府,话中多为自己着想,生生浪费了这次好机会。 不过,如今的赵流苏已非昨日的赵流苏,就算太妃按照她说的做了……就真的能成功吗? 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底,她收回心神,就见苏云笑容懒散肆意,眼神玩味,似乎能看透她心中所想。她不由心中一紧,接着升起一抹不悦:“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她转开了目光。 苏云轻哼一声:“王妃让太妃来当说客,只因我洞察了太妃的目的,太妃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私心,你就痛下杀手……试问,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我就是脑袋进水了,也不敢听王妃的话阿!” “太妃……” 此时,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正好照在太妃七窍流血,惨白一片的脸上。太妃的眼睛睁得老大,眼球突出,血从眼角流下,手紧紧握着胸口,表情是如此绝望,如此痛苦,如此不甘。 安定王妃一眼望去,吓得后退了半步,还未定下神来,就听苏云又缓缓说道:“太妃说的话虽然不尽其实,但她被当做棋子嫁给元晟的父王却是实实在在――或许她是不够聪明,这些年没能帮上你们什么大忙,却不该被你们迁怒,试问,你们有一个人为她想过吗?青春年华被当做棋子嫁给对手,对手深知她的身份,甚至不让她生下一儿半女以傍身,若到暮年,她该如何过活?这且罢了,你们倒好,用弃了便不管不顾,但她呢?她想活下去,说起来,她狂肆敛财,看似是不知死活的举动,实际上,却是最根本的求生欲望!” 苏云说着,回头看向安定王妃,唇边噙着一抹凉薄笑意:“焱王病重,朝不保夕之时,为了避免来日成为陪葬,你们伙同昭华让我替嫁,一旦得知焱王平安,昭华便逼我饮下冰凰剧毒――” “要知道,被你们用作棋子之人,也是血肉之躯!” “你知道吗?”苏云忽然倾身向安定王妃,眼眸之中浓重的雾霭里透出一抹嚣张肆意的笑容。她压低了声音,道,“那晚的大火,的确是我放的,我就是要她的命!” 安定王妃终于听不下去了,厉声喝道:“住口!” “赵流苏,你很聪明,跟我那个姐姐一模一样的聪明,怪不得这么多年你都能活下来!”安定王妃眼眸之中血腥一闪,“但是,你太嚣张,你要知道,嚣张是需要资本的!” “今晚,就是你的死期!”安定王妃指着苏云猛然一喝,然后步子一飘,朝后退开去,两名丫鬟瞬间上前朝苏云攻击而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43章 入瓮之君 两名丫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苏云攻过来,攻到近前时忽然变拳为掌,桃红衣袖下隐藏的利刃唰一下滑到手中,黑暗中闪过刺目的光芒。 苏云一直随意的站立在当地,雾蒙蒙的眸光懒散中透着一抹狂妄。 两名丫鬟眼底同时闪过一抹鄙夷不屑――不知死活。接着,手中利刃挽过一朵耀目剑花,不做一瞬停留,直直刺向苏云心口和颈项――竟是要一招毙命! 但,就在利刃触及少女衣襟的千钧一发之际,在利刃雪亮的光影里,两人忽见少女抿唇一笑,接着她们眼前一晃,一抹衣袂蹁跹如夜之幽昙绽放,划过漆黑的夜空,手中利刃,竟然双双刺空! 两人一愣,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如此诡异轻快的身法,就是当今江湖中,也无几人,眼前之人,真是那个懦弱胆小的二小姐? “她在那边!”忽然,安定王妃一声冷斥传来,两人双双收回心神,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两人抬头看去,就见苏云已经斜躺在了窗台上,她随意跌落,浑身透着一抹闲散适意,单手支着脑袋,衣襟垂落,月光从外边照进来,落在她的身上,看不清她的眼睛,映着她唇角一抹讽刺的笑意,却如白昙般优雅,又透着一股血腥气息――整个人看起来,既有月下仙子的轻灵美丽,又有地狱修罗的嗜血黑暗。 两人看着苏云,心底不约而同的升起一抹寒意! 苏云见她们看来,唇边笑容越发夺目耀眼,懒散的声音仿佛地狱的催命使者:“没想到闻名江湖的夺命双煞,地府千金,曼珠与沙华,竟然也甘心为人驱使,做人走狗!” 苏云话音一落,就见双煞之一的妹妹沙华神情一凛,眼中怒火滔天而起,咬牙怒斥:“用不着你管!”说着,她“呸”了一声,说着就要冲上前来,却被姐姐曼珠一把拉住了。 “姐姐?”沙华回头看向姐姐,不解! 曼珠冷冷看着苏云,漆黑的眸光透着慎重,仿佛疑问,又仿佛确定无疑,道:“是幻影移形?” 苏云听闻,轻嗤一声,把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懒懒垂眸,迎风扬起了白皙的面容,月光洒在上面,如梦似幻! 她缓缓道:“倒是真有识货的!” “你是重剑门下?”曼珠眸中越发慎重,探究的看着苏云,冷冷问道――重剑门下虽以剑术著称,但轻功也在江湖中享有盛名,特别是其前任门主云海老人独创的一招幻影移形,更是其中翘楚,但随着云海老人的去世,这一招,似乎也销声匿迹了,真没想到……今日,竟然是在这个她们都看不起的二小姐身上重现了当时云海老人的绝技! 曼珠眸色转深,眼中透出一抹犹疑。[]当年她曾有幸得到云海老人的点拨,使轻功大为进益,所以云海老人与她算有半师之谊;若眼前之人真是重剑门下,倒有些不大好办! “不用为难!你那只眼睛见过重剑门下传人用过这招?”映着月光,只见苏云眼底两点幽芒闪闪,仿佛幽冥之烛,透着千钧魔力,将人心,尽在掌握。 她伸手指着她们,转而轻笑道,“信不信?就算本姑娘不动手,你们也一样死无葬身之地!”云海老人与老头儿有同宗之谊,这招的确是云海老人独创,却融合了老头儿传授与他的些微术法,是以重剑门下根本就未能传下此招,倒是在云门山,这一招遍地都能见到――对于术者而言,这是在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若非灵力枯竭,她都不屑用呢! 苏云说完,只见曼珠沙华不再如刚才的气势傲人,眸中都透出凝重神采,倒是安定王妃,终于沉不住气了,冷声质问曼珠与沙华:“怎么还不动手?” 苏云清冷的眸光瞥一眼安定王妃,不待那两名丫鬟说话,转身朝着窗外一挥手,一声大喊:“看够了吗?还不出来!” 苏云话音一落,大家都惊愕看去,只见漆黑一片的院落里瞬间亮起了一片耀眼的灯光,一队队玄甲士兵出现在灯火氤氲里,他们手中的兵器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雪亮银光,让人不敢直视。 安定王妃一眼望去,心头大惊,仿佛不敢置信般朝前跑了两步,然后蓦然转身,咬牙对曼珠沙华吼道:“抓住她,以她为人质,冲出去!” 曼珠沙华紧紧盯着苏云,却不敢轻易上前――此刻,两人心中同时升起了一抹疑惑,这真的是那个懦弱胆小又白痴的二小姐吗?不但伶牙俐齿,乖张肆意,甚至连身形都那么诡异?今晚发生的一切只怕也是个请君入瓮的局吧! 安定王妃看看外面慢慢逼近的一队队英武士兵,再看到曼珠与沙华都毫无动静,不由心中升起一抹急躁恐惧:“你们还在磨蹭什么?想要活着出去,就必须抓住她!” 安定王妃一边说着,一边快速从袖口掏出一块丝巾蒙住了自己的脸――绝对不能让人认出她! “噗嗤!”忽然一声轻笑响起,安定王妃抬头看去,就见苏云坐在窗台上,摇晃着两只脚,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悠闲的看着她们。 安定王妃大怒,步子一移,手化鹰爪朝苏云抓去,眼看就要抓到苏云的喉咙,她还没来得及高兴,手腕一阵剧痛传来,就再也动不了了――却是苏云忽然出手,两指狠狠捏住了她的手腕。 “呀!是鹰爪功啊!我还从未见过鹰爪功呢!”一声惊叹,只见苏云缓缓抬起头来,精致白皙的脸上,透着纯真无害,唇边笑意慢慢加深,仿佛好奇的孩子,她抬起另一只手缓缓将安定王妃曲成鹰爪的手指一个一个扳直,在骨头的咯嘣声里,她叹道,“鹰爪功原来就是鸡爪功啊!” 安定王妃的手指被她一个个掰断,十指连心,只觉钻心的疼痛。她满脸大汗,狠狠咬着牙,瞪着苏云,看着她纯真无害的面容和唇角那一抹深深的笑意,只觉疼怒攻心,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她隐约听到苏云朝门口喊道:“你来了!”接着,一个男子浑厚宠溺的声音传来:“又调皮!”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44章 我跟你姓 男子站在门口,一身纯黑色蟒袍,上边暗金色的花纹流转,金蟒威武霸气,威严慑人,月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光影结合处,完美无缺! 苏云缓缓松开了捏着安定王妃手腕的指头,轻轻一推,任她摔落在地,然后,慢慢抬头,眉毛一挑,漫声问道:“你没抽风吧?”往常冷的跟冰块似的,说话都是硬邦邦的,今天她怎么听他说话的语气这么……这么别扭呢? 苏云话既出口,就见男子眼角似乎猛抽了两下,声音蓦然冷下来,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本王发烧了!” 苏云惊愕的长大了嘴,瞪着眼睛问道:“你吃错药了没有?”发烧了?还吃错药呢! “你怎么知道?”男子微微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黑如点墨的星眸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黑洞,可以吸魂摄魄! “我……”我怎么知道? 苏云低头,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挂了一个完美的笑容,对着他竖起大拇指:“王爷带病前来,实在是孝心可嘉!” “那是当然!”苏云看着眼前的男子大言不惭的微微侧身,朝苍天拱了拱手,接着面色一凛,冷声道,“将凶手通通带走,传太医为太妃诊治!” 苏云看着门外鱼贯而入的官兵和背着药箱的太医,唇角猛抽了两下,做戏也做这么全套?太妃早就死大发了! 月光迷离,晦暗交织,太妃惨白如纸的脸趁着那点点血渍在黑暗中尤其渗人。 苏云看了她一眼,再抬头,就见男子早已抬步朝外走去,她也忙跟上去。 忽然,她身子一轻,一阵天旋地转,不待她反应过来,“咕咚”一声,只听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男子冷冽慑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杀!” 只此一字,却带着万钧重压,仿佛能在瞬间夺去人所有的生机――也的确如此,苏云只觉眼前一阵血色溅落,曼珠与沙华,已经双双人头落地。 苏云目光瞬间一明,泠泠透出寒意看着那地上滚落的头颅和头颅上充满扭曲恐惧,瞪大的眼睛,良久,却是抬头,脸上绽放出一个似乎不属于她的妖娆魅惑的笑容,并不带半点责备的问道:“何必?她们罪不至死!”原来,在她转身之际,曼珠与沙华竟是同时动了……杀心?或许,也并非杀心,只是想抓住她,以她为人质,逃出去! 她笑容未落,耳边已经响起男子充满诱惑的磁性暗沉的声音:“若有人胆敢伤害你,这就是下场!” 苏云微微垂头,额际似乎抽了两下。 男子抱着她大步朝外边走去,将现场留给手下处理。 两人来到院落之外,苏云翻身跃下,男子看着空了的怀抱,微微皱了皱鼻子! 黑暗中,苏云漆黑的瞳眸一点幽光闪烁:“继续装!” 男子尚未回答,黑暗中传来两声猫叫,油光水滑,肥头大耳的黄泉一跃而上,攀住了苏云的衣襟:“喵喵!” 苏云轻抬眸子:“你说……他一天没吃饭了?” 黄泉赶紧点头,一双碧绿晶莹的眸子里充满控诉之意:“喵喵!” “哟,还发烧了?”苏云挑眉,轻哼一声看向男子。 男子见苏云看来,忙眼睛一眯,伸手抚着额头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苏云上前,一把揪住了男子的衣领:“装的挺像的啊!”然后一拳捣在了他的伤口上,看着男子蓦然睁大的眸子里咬牙忍痛的愤怒,苏云没心没肺的笑了。 不错,眼前之人正是萱轶院中那受伤的黑衣男子,一开始看到他的时候,她的确以为这就是元晟,但不管一个人长相或者在易容之下与另一个人的面容如何一模一样,但他的气质和神情却是绝对不会相同到天衣无缝。 他一开口,便露馅了,而且……他的眼神,幽幽寒潭中点点不易察觉的邪气肆意的笑意仿佛暗夜寒星,让人一看之下,便再难忘记! “你是谁?元晟呢?你怎么跟元晟长的一模一样?还有……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男子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你先松手!”该死的丫头,忒狠了,伤口裂开了吧? 黄泉早已用前爪捂着眼睛,蹲地上画圈圈了――主人越来越恐怖了,越来越没有女人味了,这以后怎么嫁的出去?不对,她已经嫁人了……要是被休了怎么办?摊上这么个懒女人……以后它的猫粮还有着落吗? 苏云松了手,轻轻退后两步站定,只见男子高大的身躯微弯,轻嘶一声,倚在了后面墙上,然后抬头,微微闭眼:“你问题那么多,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说着,他侧身从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手指一捻,将其焚化,接着,拿出怀中玄黑色的面具往脸上带去。 苏云眼神一沉,身移影动,快速出手,直直朝他手中面具夺去,眼看面具就要到手,苏云眼神发亮,一抹笑意闪过,谁知,男子抬臂一挡,她只觉手腕一麻,便失了力道,男子却是大掌一翻,裹住了她的小手―― 苏云抬眼看去,就见那玄黑色的面具在月光下幽幽闪着寒光,已是稳妥的戴在了他的脸上! 男子见苏云看来,棱角分明的唇角一勾,眼底露出一抹戏谑笑意,却是缓声道:“元晟一会儿就来了,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说话?” “先回答我的问题!”苏云心内暴走,她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被动过,都是她将别人气的火冒三丈,有火发不出来,自从今天遇到这个人,竟然角色转换了? 她这会儿真想问一句,既生我,何生他? 男子见苏云真的恼了,就不再逗她,沉声道:“元晟有点事情,耽搁了一下,一会儿马上就来!那些人,除了跟进去的几个是我的手下,剩下的都是禁卫军,至于我……”他眼底忽然露出一抹暗沉,“你可以喊我祈!” “姓什么?”苏云眼露凶光,这才认识不到一天,竟然就让她喊他的“祈”? 苏云心中暗暗“呸”了一声,只见男子漆黑的眼底看不出情绪,表情却是蓦然冷肃,透出三分寂寥,声音也冷了三分:“我没有姓!” “……”苏云面露震惊,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看着男子蓦然冷肃的面容和漆黑一片的眸子里翻涌的浪涛,只觉心底漫上了一层悲凉之意,竟然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 一时间,她不知如何开口。 “我……”这一刻,她忽然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有人性! 只见黑暗中,男子眼神一凝,蓦然看向她,刚刚的冷肃寂寥之意一扫而空:“不然……我跟你姓吧!”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45章 我还跟你姓呢 苏云砰然怒起,一拳捣去:“我还跟你姓呢!” 男子大掌包住她的拳头,她狠狠挣了两下,竟然纹丝未动。她只觉心中一种受制于人的无奈感升起,不由怒火滔天,抬头,却见男子眼底笑意明灭仿佛和煦的春风,柔和温暖中带着细腻的凉爽之意轻轻拂过她的心房。她一愣,心中的烦躁竟然慢慢平复下来! 她愣愣的看着男子,一时没有回神,蓦然却见男子朝她倾身过来,她还来不及躲闪,男子温热的呼吸已经扫过她的面颊,轻轻一句话飘入她的耳中:“那好!你跟我姓也可以!” 苏云精神一振,忙后退两步,嘴角狠狠抽了两下,咬牙转头,冷哼一声不语——她嘴抽了还不行,看这话说的! 风声簌簌,穿林而过,月影迷蒙中两人伫立当地,都没有率先开口。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苏云抬头看去,就见远处花树从中隐隐约约传来火把的亮光,似乎有人在喊她! 苏云眼睛一眯,似笑非笑的看着男子:“元晟来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男子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蓦然一暗,浓黑之中透出丝丝冷意:“恩!”男子转身走了两步,却又回头看向她,“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还发着高烧……” 苏云挑眉,示意他继续! “你自己看着办!”男子见她一副毫不在意的看戏模样,眼神一沉,冷冷吐出这句话,跃过墙头,不见了踪影。 苏云咬牙,看着他的背影狠狠跺了跺脚,蓦然却停下来,站在原地,眼底一抹狂妄血腥闪过:“难道你以为本姑娘是心慈手软之人?”不说发烧挨饿,便是活生生的亲人…… 她的眼眸瞬间被暗沉悲痛的潮水淹没,心脏一阵抽痛,她倒吸一口冷气,狠狠攥紧了双手。 忽然,她只觉身子一沉,低头看去,却是黄泉一个猛子扎到了她怀中;黄泉见她看来,碧绿晶莹的眸子里流露出担忧:“喵喵!” 苏云眼底的暗沉瞬间褪去,双手托住了它,抚了抚它的毛发,抱着它踏着地上的枯枝败叶迎着火光走去。 “你去哪里了?” 没走几步,就见元晟一脸焦急担忧,大步迎了上来,冷声问道。 她眼中一抹迷蒙笑意,却是朱唇一抿,单手提着黄泉的脑后皮将它提溜了起来:“这只死肥猫到处乱跑,我去找它了!” “喵喵!”它什么时候到处乱跑了?诬陷,这是诬陷! 黄泉愤怒的大声抗议,却没人能听懂它的话。 “恩!”元晟看了黄泉一眼,点头,“回去吧!”冷冷的声音却似乎柔和了许多。 苏云毫不在意,答应一声,双手张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黄泉本被她抱在怀中,她这一松手,黄泉不妨,四肢朝天摔在了地上,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猫叫。 报复,这是赤裸裸的报复有没有啊! 黄泉欲哭无泪的朝着苏云嘶吼,一双碧绿晶莹的眸子里都是惨不忍睹! 苏云一个眼刀过去,黄泉立马安静下来,身子缩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元晟看着这一人一猫的互动,眼角猛抽,最后,咳嗽了两声,转身大步离去。 苏云见此,也忙跟上去,两人一起出了别院,坐马车回焱王府! 元晟性子冷到极点,从不多话,苏云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性子,是以一路上倒是安静。 到了焱王府,元晟却破天荒屏退了下人,要亲自送苏云回去。 夜色阑珊,月上中天,月光如水银流泻,照在焱王府偌大的院落里,斑驳交错的枝桠映在建筑物上,影影绰绰。 此时,已是午夜过半! 元晟看着前边一步三摇,仿佛随时可以摔倒的少女,微微蹙眉,上前两步,有意无意的护在了她身侧。 不多时,便到听风院门口,元晟止步,看着仿佛毫无所觉,一径往里走的少女狠狠咳嗽了两声——这一路上,她竟然没有正眼看过他! 他心中一阵烦躁不虞升起。 苏云灵力衰微,又接连折腾了一宿,这会儿上下眼皮正打架打的厉害,猛然听到元晟不悦的咳嗽声,她这才发现,元晟早已停住了步子。 她回头,勉强瞪着迷迷蒙蒙的眼睛:“晚安……啊——”未曾说完,她就已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实在是太困了! 元晟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微叹一口气,转开了眼睛,道:“以后不会了!” 元晟说完,接着就见苏云眼底迷雾似乎散开了些许,透出了点点笑意,他不由长舒一口气,只是—— 下一刻,苏云却毫不在乎的道:“我不在意啊!” 元晟蓦然一愣,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你不在意?”从太妃召她去小佛堂,所有的一切事情他都知道,却没有告诉她,只是冷眼旁观,置她于危险之中不说,甚至利用她与太妃相斗,万一要是失败,她可是…… 元晟的神情慢慢冷峻。 月光轻绕,只见苏云轻笑一声,说道:“我如果在意,就不会在今晚通知你去钓大鱼了!”说着,她眼底一抹尖锐一闪而过,声音却很轻快,“能被利用,这说明我还有被利用的价值,这是好事!再说……” 苏云眼底两点玄金色光芒透出魔魅的笑意,夜空下透出点点森寒之意:“如果我不愿意,你以为你能利用我吗?” 她说的是那么的嚣张狂妄,元晟却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如果此时,他还看不出她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他就真的该一刀结果了自己算了! 元晟面色冷沉,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忽然就听苏云又问道:“安定王妃现在如何了?”“她的手指骨节全部碎裂,现已被押往诏狱!待案子走个过场,就能秋后问斩了。” 苏云听此,眼底雾霭微沉,一抹玄金色幽光明明灭灭:“人在做,天在看!她有如此下场,也是应该,但是——”她眼底一抹暗沉血腥闪过,她冷笑一声道,“她不该这时候死,也不该是如此死法!” 苏云看向元晟,幽冥暗沉的眼眸之中点点兴奋雀跃的光芒闪现:“让一个人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让她生不如死——替我保住她的性命!” 元晟眸中夜色沉凝,看着苏云,肯定道:“你恨她!” 苏云听问,抬头看向元晟,一阵清风吹过,眼底雾霭随之消散,只剩下一层缭绕的轻纱,她肆意笑道:“我这人,最是记仇!别人伤我一丝一毫,我都会百倍讨还,何况是她?” 苏云说完,笑着看了元晟一眼,打了个哈欠道:“没事的话,我得回去睡觉了!”说着不待元晟回答,抬步便朝院子里走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46章 人猫大战 夜色阑珊,月影迷蒙,室内烛火已熄,漆黑一片,就连往日床头长燃着的长明灯也被苏云自己一口气吹灭了!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瞪视着帐子顶端,漆黑的眼睛褪去了白日缭绕的薄纱,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熠熠光彩动人心魄,仿佛两颗绝世的黑宝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爱上了黑暗,因为只有在黑暗中,她的心才能彻底平静下来――黑暗会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全! 良久,她的唇边勾起了一个清纯与艳丽交织的笑容,如夜之幽昙,纯白无暇,又如血之魅息,带着丝丝血腥魅惑。然后,她双手抱着被子,闭眼,脸颊在被子里磨蹭两下,沉沉睡去。 深夜寂寥,除了风声细细,偶尔鸣虫啾啾,一切都沉浸在安静中。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一阵冷风吹过,丝丝寒意沁骨,她下意识将被子抱得更紧了些,然后,耳边传来两声刺耳的猫叫:“喵喵!” 她眉间深深蹙起,仿佛是为被打扰了好眠不悦,却并没有睁开眼睛! 猫叫声停了一会儿,她眉头尚未完全舒展,接着却是震耳欲聋的接连在她耳边响起来,终于,她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黑葡萄般的瞳眸里饱含怒气,慢慢转头,看向床下―― 黄泉趴在床前,瞪着一双碧绿的眸子控诉的看着她,见她看来,又微弱的“喵喵”了两声。 “干什么?”她皱眉怒问――最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喵喵!”黄泉叫声虚弱。 “他发烧?他挨饿?”苏云暴怒,这只死肥猫竟然为了萱轶院那个男子深更半夜来烦她,“管我什么事?” “喵喵!” “他会死?”苏云冷笑。 会死?那厮强悍的很,今晚她可是才见识了,她就不信,她不去的话,他会坐着等死! “喵喵――”黄泉锲而不舍的劝说。 苏云太阳穴跳了两下,抚了抚额头,指着门口:“走――好走不送!” “喵喵!”黄泉的眸子里褪去怯弱,猛然瞪向她,愤怒控诉! “什么?一定要去?不去你就不让我睡觉?”苏云皱眉看着黄泉,冷冷的声音显示她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竟然威胁她? “喵喵!”黄泉怒吼。 “我是狠心的女人?”苏云眉头皱的更紧,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七个字――这只死肥猫,竟然骂她是狠心的女人? “我不但狠心,还心狠手辣!”苏云伸出手掌,在虚空里狠狠一攥,冷哼――小心姑奶奶掐死你! “你又不是才知道!” 黄泉被她的动作吓得一缩脑袋,这次没有叫出声来。 苏云见了,满意的冷笑一声,翻身躺下,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揪过被子,将脑袋往被子里一蒙,就要再次睡过去! 黄泉见了,当即顾不得害怕,一跃而上,一边用两只前爪揪着苏云的被子奋力往外扯,一边还“喵喵……”叫个不停! 一时苏云只觉像是有百十只猫在自己耳边嘶吼,一下子坐起身来,怒瞪着黄泉:“你胆子肥了啊?”说着,一把将黄泉提溜来,瞪着他的眼睛,“说!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这只肥猫是无利不起早的,她被出卖过不是一回两回,不过都没这次这么奋不顾身罢了! 这次竟然这般奋不顾身的拉着自己去萱轶院,只怕得到的好处不少吧! 黄泉猫眼一垂,却立马就又瞪了起来,丝毫没有被人戳破秘密的尴尬,对着苏云“喵喵”两声! “没有?”苏云将它提溜的更高了些,啧啧有声的道,“连撒谎都学会了?还觉得他可怜?觉得我残忍?啧啧……哪儿学的这些词?” “喵喵!”黄泉被苏云提溜的越来越高,它奋力叫着,两只前爪就朝眼睛上捂去! 不待这样的,它有恐高症好不好! 苏云停住了手,不再上升,却也不下降,冷冷看着它:“说!” “喵喵!”黄泉这次说完,脖子一缩,猫眼里似乎有些尴尬! “十天全鱼宴?”苏云咬牙,“十天全鱼宴你就把我卖了?”然后指着黄泉道,“你可知现在姑奶奶是焱王正妃,跟着姑奶奶,别说是十天全鱼宴,一辈子全鱼宴也给得起你吃!” 死肥猫,有点忠心好不好!为了十天全鱼宴就卖了她,什么时候这么没骨气了?往常那还最少半月的全鱼宴好不好…… 苏云似乎想起了什么,眸子里一抹晦暗闪过,无数汹涌而来的黑暗仿佛潮水翻江倒海扑面而来。(.好看的小说) 她轻轻将黄泉放了下来:“去吧!本妃许你一个月全鱼宴!” 黄泉有些懵懂的看着苏云,却并不离开,猫眼里透出一抹坚决:“喵喵!” 苏云一愣,挑眉:“还不行?”接着,苏云眼睛一眯,“他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这只肥猫绝对是见利忘义的,这会儿还不行了?肯定没说实话! “喵喵!”黄泉挺着身子,直着脑袋,一副傲骨铮铮的样子。 “做生意要有先来后到?”苏云笑的危险,“来到京城时间不成,你倒是学会了不少新词儿!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苏云声音蓦然冷厉。 “喵喵!”黄泉声音小了下去,面露羞涩! 不错,就是羞涩! 苏云睁大了眸子看着黄泉的表情,这丫竟然学会羞涩了? “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 “喵喵!”得到保证,黄泉又羞涩的“喵喵”了两声。 接着,黄泉“喵喵”声未落,苏云已经抓起枕边的瓷枕就朝它扔了过去,然后也不睡了,精神抖擞的一跃而起―― “喵喵!”黄泉惊慌失措,一边跑着,一边喵喵大叫。 “死肥猫,重色轻友的家伙,竟然为了一只母猫就出卖我……我打死你!” 黑衣男子对黄泉的许诺竟然是他养了一只母猫,只要黄泉能促成他和苏云,他就不反对黄泉和那只母猫交往! 黄泉在前边跑,苏云在后边追,一时间寝室内猫毛乱飞,还夹杂着枕头,被褥,甚至茶碗,瓷器……人的怒骂和猫的叫声混杂,打破了静谧的夜空! 忽然,寝室的门哗啦一声打开了,门外站着一众丫鬟仆妇,绣嬷嬷和夏荷冲了进来:“王妃王妃……”屋里稀里哗啦一片,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苏云站在桌子上,喘着气,手中拿着鸡毛毯子,见她们进来,伸手朝博古架上一指:“给本妃抓住它!” “喵喵”两声微弱的猫叫传来,众人看去,才发现趴在博古架顶端缩成了一团的黄泉毫无往日的优雅英武,正瑟瑟发抖。 众人愕然!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47章 神秘教主“苏”祈 月影西斜,繁星闪烁,天边的沉沉夜色已经慢慢褪去,开始露出淡蓝色的天幕。黎明将要到来。 萱轶院中,高大的黑衣男子站在小阁楼顶端,脸上的玄黑色面具透出幽幽白光,越发衬得他一身寒凉,挺直的身体仿佛冰冷剑锋,直指天地。他冷沉的眸光远远望去,只见树影伫立,月影苍茫,一阵风过,枝桠摇摆,影影绰绰,却不见那一抹纤细跳脱的身影。 肃风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透着寂寥身影,艰难的开口劝说:“爷,您别忘了,她可是元晟的王妃。”从来不见爷为了什么事情如此伤神,还是一个女人,再想起一刻钟前,那只叫黄泉的黑猫浑身炸毛,一身狼狈的从小天窗上四肢朝天跌下来的样子,他就觉得这女人不靠谱! 虽然他觉得不靠谱,但此事要是传回教中,被那帮长老知道,只怕他们会乐翻天,只要爷肯忘了他心中的那个什么星星月亮,他们哪里管这女人靠谱不靠谱?只怕倾尽一切人力物力都会将这女人抓回去献给教主吧! 肃风想着,忽然又想起了那天苏云给教主缝伤口的事情,缝伤口,缝衣服……他不由打了个寒战! 他在心底下定决心,不管如何,绝对绝对不能让这女人成为教主夫人……这不着调的性子,太恐怖了,到时候教中众人受个伤,再被她找一群绣花绣的好的女人来给缝伤口――想想这场面他就头皮发麻! 他相信,这种事情绝对是那个女人能够做得出来的! 他打起精神准备再次劝说:“爷,她是元晟的王妃,肯定是和元晟站在一边的,我们……” 他还未说完,男子已经缓缓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沉沉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肃风,你说,我从此就叫苏祈,怎么样?” “教主?”肃风一愣,忽然想起那女人貌似自称苏云,心头警铃一阵大响――不知生父是谁,一直是教主心中大痛,但现在,教主竟然宁愿去冠那个女人的姓? 这代表了什么? 黑衣男子冷笑一声:“元晟的王妃?”接着却是一阵刺耳的咳嗽,肃风连忙上前扶住他低头道:“爷!”长老说了,小心隔墙有耳,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出来一定要喊爷! “想喊什么就喊什么吧!以元晟的本事,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的身份?说不定早就派人监视我们了!”男子轻嘲一声,懒懒一摆手道,朝脚下的小阁楼看了一眼,“不过,本主倒真是要谢谢他,将这里保存的这么好!”暴露身份又如何?他本就是魔教之主,难道还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 男子说着,冷冷一抹嘲讽从眼底溢出! 只他话音未落,一道冷冷的声音便从天而降:“谢就不必了!本王只是觉得这里面的藏书若然毁掉,实在可惜……更何况,这里是本王生母曾经居住的院落,本王自然要保存好!” 他顺着声音回头看去,只见元晟一身蓝黑色长袍,身罩寒霜,黑眸冷冽,正负手站在阁楼一角。[] 猛然见此,他黑眸中凝光一闪,却是恍然弯唇,高大的身形透出一抹懒散,他抬手对元晟拱手道:“焱王!”接着,他唇角一勾,玩味的看着元晟道,“王爷是来抓本主的?”他伤势严重,又被那没良心的丫头整的裂开,内力不济,一时竟然没发现元晟靠近! 他不相信他住在这里这两天,元晟会不知道!所以,元晟若真要想抓他,定然不会等到这时候。此时他来,只怕是为了那丫头吧? 他眼底一抹晦暗闪过――为什么她会成了元晟的王妃? “要抓你,何须等到这时候?”果然,只见元晟冷目一扫,接着就转开了目光,道,“你们走吧!以后,不要去招惹本王的王妃,否则,休怪本王不念手足之情!” 男子看着元晟,唇角微弯,温润的笑容衬着眸中一抹冷酷无情淡淡漾开,他玩味笑道:“焱王真是贵人多忘事,本主是父不祥的野种,怎么会是王爷的手足?难不成那老野种竟然是――”说着,他眼底浮现了一层冷然笑意,呵呵笑了两声,沉声道,“那么焱王不也是野种了吗?” 他话音未落,只见元晟眸中凌厉的目光一闪:“男子汉大丈夫,逞口舌之快算什么?”说着,身移影动,掌风已经呼啸而来,肃风想要上前,被他一眼扫来,又站回了原地。 “不错!男子汉大丈夫,凡事要以实力见真章!” 黑衣男子冷冷吐出此语,瞬间抬手,格挡住了元晟劈过来的一掌,接着只见两人拳来脚往,月光下人影浮动,转瞬已经过了数十招。 此时,风声飒飒而过,月影闪烁间慢慢迷蒙,星辰也开始黯淡下去,夜幕已经透出一抹青色,远处的天边也露出了第一抹鱼肚白的光芒! 良久,两人互对一掌,双双飘开数十步,隔着苍茫夜色,元晟冷道:“祈教主,你行走江湖,本王却在朝堂,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屡次挑衅于本王?”他重伤之下,竟然还能应对他数十招之多?这人的武功到底到了一个怎样恐怖的程度? 元晟的眼底闪过沉凝晦暗的光芒,嘴唇紧紧抿起,冷然看着带着玄色面具的男子。 “本主行事,从来不需要理由!”男子衣袖一扬,眸中一抹狂妄邪肆,“还有,本主准备跟你的王妃姓,从此就叫苏祈!所以,请称呼本主为教主或者苏教主。” 元晟只觉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怒喝一声:“你――本王的王妃不是你能觊觎的,你最好离她远一些!”这个人跟她一样不按常理出牌,实在可恶!跟一个女人姓,亏他想的出来! 苏祈却丝毫不为所动,冷笑一声:“你问过她的意思吗?”说着,又戏谑道,“还是我们痴情的焱王殿下终于移情别恋?喜欢上了你的冲喜小王妃?” 元晟听此,眼神蓦然一沉,刚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到远处一阵哨声传来,接着有黑衣人凌空而来,对他行了一礼,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他脸色更加铁青,一摆手,看了苏祈一眼,冷哼一声,转身掠去,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苏祈站在原地,看着元晟的身影消失,捂着胸口就是一阵猛咳,肃风赶忙上前想要扶住他,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长老们都等急了吧?”良久,他直起腰来,看着原处氤氲的亭台楼阁,眸子里一阵寒光闪现,“走吧!” 他话音一落,步子一掠已经腾空而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48章 落子无悔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御花园临水的阁楼里,一阵风过,纱幕轻拂,仿佛水纹般荡漾开去! 苏云一身月白绣金丝梅的长裙,外罩轻纱,臂上挽着流水般的素绢,懒散的跌坐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看着棋盘,闲闲抬手捻起一颗白子,“啪嗒”一声落在了棋盘上。(.好看的小说) 她唇边漾出一抹凉薄笑意,仿佛碧波微漾,阳光照在眼底,映出两点幽幽金芒。 她懒散的声音透出一股沁寒之意:“很多人喜欢将棋喻人生,如今看来,倒是有一定道理。首先,不管对错,成功或者失败,落子就须无悔;再来,前因后果,相互串联,既然选择走出这步棋,就须承担它所带来的所有后果!” 她说完,抬起头看向对面身材发福,眼底青黑的龙袍男子,眸中一抹晦暗闪过,仿佛碧波之上漾起的浅浅一道涟漪,转瞬,她已是浅笑盈盈:“皇上,臣妇说的可对?” 映着阳光,她眼角眉梢流泻而出的笑容慵懒肆意,衬着眼底的碧波纱雾,流光溢彩,却似别有深意。 昨晚睡下的晚,今早尚未起床,仁宣帝已经派来内侍宣她进宫,是以现在刚刚巳时,她已经坐在这里与仁宣帝下了一盘棋了。 只见仁宣帝看着棋盘的眼神一闪,仿佛如释负重,面上表情也似乎微微一松,转而抬头,朝她看来,呵呵笑问道:“你确定要走这一步?”走棋还有这样走的,这不是自取灭亡是什么? 仁宣帝看着眼前懒散肆意的少女,想起皇贵妃昨晚说的话,微微摇了摇头,不由觉得她有些太草木皆兵了! 昨晚安定王妃的事情一出,安定王便连夜进宫,为他的女儿王妃喊冤求情。 安定王是他的堂弟,他有心偏颇,但朝中大臣却也不好得罪! 慧淑不在,他就多多倚重了皇贵妃一些,他送走安定王他便去找了皇贵妃,问皇贵妃此事该如何处理方为妥当!毕竟安定王妃一事人证物证俱在,昭华郡主之事也不好得罪众位权臣! 皇贵妃告诉他,安定王不足为虑,犯不着因为他而得罪众位大臣,但也不必得罪他,只先将安定王妃和昭华郡主关押着就是。但赵流苏却不得不防,因为这些事里隐隐都有她的影子,若这些事真与她有关,那她的最终目的就令人不寒而栗了! 他听了皇贵妃的话,又想起那一日在御书房赵流苏的反常反应和她说的那话,不由心中也是一凛。 皇贵妃又说,很有可能此赵流苏已经非彼赵流苏,并为他支招,说通过对弈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性谋略,若是原本的赵流苏,就算经过大变故,性子强硬了,谋略心计之上却不该有大的改变! 如今再看眼前少女的行棋,仁宣帝不由松了一口气――这等自取灭亡之人,能有什么谋略布局? 苏云看着仁宣帝长舒一口气,浑身放松下来的架势,微笑着点了点头,抬手朝仁宣帝做了个请的姿势。 仁宣帝缕着胡子道:“既然落子无悔,不可重来,那每走一步,便须小心谨慎,若不然,种下的因化成果――”仁宣帝说着,伸手将一颗黑子落下,一扬手,豪气的道,“胜负已分!” 棋盘之上,黑子首尾呼应,大势已成,仿佛一条蜿蜒游龙,将白子围困其中,再反观白子,却散乱无章,毫无章法可言! 苏云看着仁宣帝,面上的笑意慢慢加深,轻轻问道:“是吗?”她抬手,“啪嗒”一声,一枚白子轻轻落下,看似杂乱无章的白子瞬间成为一只点睛之凤,翱翔九天,巨龙龙身却因此一子生生折断,瞬间打破了白子被困的掎角之势! 苏云轻笑,眸中透出意味深长的光:“皇上难道不知道有一句很有名的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仁宣帝蓦然愣住,猛然站起身来,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朝棋盘看去:“这不可能?”刚刚看似自取灭亡的一子,竟然是为了这下一步折断龙身? 若真如此,眼前之女竟然真有运筹帷幄之才! 仁宣帝不由两拳紧紧握起,暗沉的眼底眸光也是一凝,隐隐透出一抹锋锐。 苏云冷笑一声,直起身子:“臣妇所行事,从不为一城一地的得失,但若可以一劳永逸,付出些代价,倒也无妨!”昨晚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京都,元晟虽然刻意隐瞒了她在其中的作用,只怕仁宣帝还是风闻了些许,但是,今日之局……却不是下给仁宣帝看的! 她从来都不惧怕显露自己的实力,一个真有实力的人,为什么要惧怕显露? 良久,仁宣帝长叹一声,颓然坐了下来,看着苏云道:“传闻中安定王府的二小姐懦弱胆小,毫无主见,原来竟然是韬光养晦,只为有朝一日,凤鸣九天……” 苏云听闻,闲散轻笑道:“臣妇从来没想过什么凤鸣九天,皇上还记得刚才臣妇说的几句话么?落子无悔,既然选择了落子,那么所造成的所有后果,就要有胆量承担!” 苏云说着,眼眸微微沉黯,她清冷的眸光看着眼前的男子,一抹冷笑浮上眼底――希望最后你能承担你所造成的所有后果! 仁宣帝看着棋盘,幽幽长叹一声:“朕竟不知道,我赵家还有你这样运筹帷幄之女!如今天楚,能与侄女一较高下的,只怕只有朕的慧淑了!” 苏云听到慧淑的名字,心中下意识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笑问道:“皇上,常常听您提起慧淑公主,只不知慧淑公主该是何等的惊才绝艳,能被皇上如此看重呢?臣妇……能否有荣幸见识一下慧淑公主的伟略之才?” 苏云此话一出,就见仁宣帝眸光一变,凛然之意一闪而过,瞬间,眼中已是泪光涌动,一脸悲痛欲绝。 “皇上?” 仁宣帝深深闭眼,颓然倒在椅子后背上,摆手痛苦道:“慧淑……怕是你见不到了……” “公主怎么了?”苏云假装不解,漫声道,“前些日子听闻慧淑公主下嫁了什么门门主,想必是离京城路途远了些,若是这样,见一面倒是真不容易呀!” 仁宣帝仰面躺在椅子上,深深闭着眼睛,嘴唇翕动两下,一字尚未说出,他身边常跟着的大太监总管全公公忽然闯了进来,抹着泪“噗通”一声就朝仁宣帝跪了下来! “皇上……慧淑公主的灵寝,运送回京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49章 慧淑灵柩!!! 仁宣帝听此,蓦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阳光下灰败的面色透出蜡黄的苍白,眼中浊泪滴下,仿佛不敢置信般的看着全公公,嘴唇翕动两下,从喉咙里嘶哑的吐出四个字:“你说什么?” 全公公狠狠的磕下头去,再抬头时,额上已是青紫一片:“皇上,您节哀啊!慧淑公主的灵寝,已经走到西华门了!” 全公公此语一出,仁宣帝仿佛不胜打击,“咕咚”一下摔倒在了椅子里,满脸悲恸,浊泪横流,他垂头,捂着脸呜呜哭出声来! 苏云适时站了起来,一双薄雾缭绕的瞳眸中点点寒凉晕染,仿佛看透世事淡薄,高高在上的神邸,却又如此的冷酷无情,不沾一点悲天悯人的情怀。(.无弹窗广告) 她冷眼看着仁宣帝悲恸欲绝的倒在椅子里呜呜哭泣,唇角竟然慢慢勾起了一个魅惑凉薄的笑意。 不过一场戏,便如此悲痛欲绝。当年,我们母女真正身亡,你可曾为此掉过一滴眼泪呢? 她忽然想起,那一日,她从景阳宫的房顶看下去,大殿中一派歌舞升平,奢靡绮丽的景象,当密报传来,他抱起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孩,笑得如此欢畅! 大殿外,却是雪花飘落,寒风猎猎,她一身单衣,冻得嘴唇发青,孤寂的蜷缩在景阳宫的房顶,冷眼看着底下曾经属于她的那个温暖怀抱,不知何去何从——是从那一刻起,她彻底灭了心中对他的幻想的! 也是从那一刻起,她发誓,一定要手刃自己的生身之父,用他的鲜血,来祭奠亡母的在天之灵! 苏云唇角的笑意慢慢加深,牙齿咬紧,眼中恨意将眼底的金芒染成了猩红血色,在阳光下,发出渗人的血光。 良久,她收回目光,就见全公公抹着泪看向她,不知说了什么,却是满眼的震惊恐惧之意。 她眼神一闪,眼底浓雾浮起,将所有爱恨情仇掩盖,垂眸低声道:“臣妇竟然不知,慧淑公主原来已经……”接着又对仁宣帝劝道,“皇上,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已矣,生着还要继续,您请节哀!” 仁宣帝许是听到了她的劝说,呜呜的哭声更大,全公公见此,哭着膝行上前:“皇上……皇上啊!您要节哀顺变,保重身体,慧淑公主最是孝顺的,公主若是还在,也不愿看到您为了她这样啊!” 日影白的耀眼,空气中有些闷热,一阵风来,吹动碧池之中的田田莲叶,荷花的清香拂动而来,如魅惑邪恶的弦音轻轻传入她的心中。 她听着仁宣帝嘶哑的哭声,心中的酸涩愤恨一波波的涌上,心底的孤独寂寥也慢慢将她淹没——你们都有亲人,若然死去,还有亲人伤心悲痛,那么她呢?有朝一日,当她消失在这世间,可有人会为她掉一滴眼泪? 她从何处来,又如何落与此处?又将向何处而去呢? 苍茫天地间,竟然无一是属于她的方寸之地。(.好看的小说)前世今生,恍如一梦,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不可触摸。这一刻,她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寂寥。 茫茫人海,大千世界,竟然只她是孑然一身,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她心中忽然升起一抹恐惧,她恐惧自己有一天离开了这个世间,却没有人知道她的姓名,没有人为她伤心难过,甚至是掉下一滴眼泪或者施舍一抔黄土来将她掩埋。 忽然,她听到仁宣帝悲恸苍老的声音传来:“全公公,找人带焱王妃下去休息休息,你扶朕回寝宫吧!” 全公公抽噎着答应了一声,一挥手,令几个小宫女带苏云下去,他便上前扶起仁宣帝,慢慢朝皇帝寝宫的方向离去了。 苏云愣愣看着仁宣帝由全公公扶着,慢慢步下台阶,伛偻的身影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她的眼睛忽然有些酸酸的,眼底慢慢浮上了一层复杂的晦涩悲痛和难言的愤恨。 “焱王妃,请吧!” 穿着粉红宫装的宫女梳着双丫髻,白里透红的肌肤透着着健康青春的色泽,一双灵动忽闪的大眼睛,双颊上点点雀斑,看样子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行事作风却已经老练的很了。 苏云打量着她,点了点头,随着她的步子走去。拖地的锦绣宫装仿佛流水一般滑过一尘不染的青石板地面,走了几步,她仿佛恍然回神,忽然停住了步子:“你不用陪我了,找个人,送我出宫吧!” 小宫女似乎微愣:“这……宫门不许随意进出,王妃要是出宫,得先去与皇上道个别!” 苏云这下子完全醒过神来了,但牛性子也上来了,她眸光一冷,冷道:“慧淑公主的灵柩回京,皇上现在正悲恸欲绝,哪里有时间理会这些小事?你只管送本妃出宫,若皇上怪罪下来,自有本妃一力承担!”这是想将她留在宫里吗? 小宫女还想说什么,那边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过来,见到苏云,匆匆行了个礼:“奴才参见焱王妃,焱王在宫门外等着王妃呢!让奴才来看看王妃是不是已经与皇上下完了棋,要是下完了,王妃就快快过去吧!” 小太监话音一落,苏云便脆声道:“带路!” 小太监答应一声,带着苏云,脚底生风一般朝前走去,剩下身后那小宫女朝前追了两步,终是不及两人速度,不得不在一处拐角停了下来,扶着墙喘息着,对身后跟上来的小宫女恨声道:“罢了!去告诉皇贵妃娘娘吧!” 身后追上了的几个小宫女忙答应一声,几人又喘息一会,这才沿原路返回。 此时,刚刚仁宣帝和苏云下棋的水阁里,一名玫红宫装的美貌女子正神态优雅的端坐在棋盘前,纤白的皓腕轻轻抚着石桌边缘,眼睛则盯着刚刚两人对弈的棋盘,紧紧抿唇不语。 良久,宫装美人看着棋盘抚掌叹道:“妙!妙啊!世间竟有如此旷世奇才。” 说完,她优雅抬手,接过身后丫鬟递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口,眼底浮上一抹凝重,却是轻笑一声,起身道:“走,去看看皇上!” 她刚刚起身,水阁外头走进来一名宝蓝裙装的嬷嬷,那嬷嬷走到她跟前附耳说了几句话,她点了点头,那嬷嬷便朝外喊道:“传进来!” 粉红宫装的宫女走了进来,显然就是跟随苏云的那人。 她走到近前,“噗通”一声跪倒在皇贵妃跟前,战战兢兢的磕着头道:“禀皇贵妃娘娘,焱王妃,焱王妃出宫了,奴婢没能拦住!请皇贵妃娘娘恕罪!”皇贵妃交代的事情没能办好,还不知道皇贵妃要怎么处罚她呢! 她正心中忐忑,却听皇贵妃轻笑了一声:“起来吧!你要是拦得住她才怪了呢!横竖她早晚也还得进宫,这次就罢了!” 皇贵妃说着,已经扶着宫女的手,盈盈出了水阁!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50章 被劫了 再说苏云随着那小太监直奔宫门而去。 那小太监一路上奔在最前方,也不知叫她先行,这也算了,再看那小太监仰头朝天,一脸笑眯眯的样子,苏云忽然打了了冷战,就想到一个问题,这个小太监愣头愣脑,看起来也不是个有实权的,而不管元晟势力如何,明面上他应当还不敢违抗仁宣帝的命令吧! 毕竟如今君权至上,凡事都讲究个师出有名。那她没有出宫的令牌,也没有皇帝贵人们的命令或者有权有势的太监宫女带路,宫门的守卫能让她出吗? 再看那跑的比她还欢实的小太监,她伸手,一把抓住了小太监的肩膀问道:“你有出宫的令牌?” 小太监似乎一愣,抓了抓脑袋不解的傻笑:“王妃要出宫的令牌干什么?” “当然是出宫啊!”苏云白眼一翻,出宫的令牌还能干什么? “出宫还需要令牌吗?”小太监一脸愣怔。 “……”苏云忽然觉得与他的交流有些困难,想了想道,“没有令牌也没有皇帝的命令,你又无权无势,两袖清风,你说那宫门口的守卫能放行么?还是有焱王的命令就可以出宫?” 苏云觉得自己这次解释的有够清楚了,只她话音刚落,小太监已经笑得一脸得瑟迷醉的道:“焱王再厉害,哪还能比令牌好使?也就王妃这么觉得他处处好,其实哪里比的上咱们――”说到此处,那小太监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忽然止了话,不再说了,转头看着苏云傻笑道,“守宫门的奴才有熟人,不用令牌的!” 苏云听到此处,眼底一抹雀跃的光芒一闪,丝丝笑意慵懒流泻:“好啊!这年头么!有熟人就是好办事。那快走吧!”京城虽然繁华,却总少了云门山上的肆意自由,如今这人家送上门的消遣,她哪能不笑纳?当然,如果她能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是绝对不会笑纳的这么痛快的。 日影斑驳,高大的宫门将影子投在青石板的地面上,雄伟壮阔,却也透着冷硬冰凉,仿佛世间人情冷暖。 苏云走着走着,忽然,心底浮起一抹淡淡苦涩的味道――不知道自己就如此失踪,可有人会找寻自己?安定王府不用说了,元晟呢?会不会来找自己? 还是如前世一样,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却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她总以为历经生死这世上再也没有让她惧怕的东西了,却忽然发现,她不惧怕死亡,却在惧怕着活着时候的孤独寂寥。 她大步走去,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期待!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宫门口,果然那守门的侍卫头领只看了一眼便放行了。 此时,宫门外头已经停了一辆红灿灿的马车――不错,就是红灿灿,马车全部用大红织锦的锦缎围起来,上边绣着金光闪闪的百合花,帘幕垂珠也是一颗颗圆润的红宝石穿就,拉着马车的骏马更是三匹英俊的枣红马,头上还拴着一块红绸布,甚至连马鞍也是一色大红的;更离奇的是赶车的那两个马夫,五短身材,两张黑乎乎的脸孔几乎长的一模一样,衬着一身大红衣裳,怎么看怎么喜庆。(.好看的小说) 那小太监正挠着头思索怎么跟苏云说,并将她引到那辆马车上,忽然抬头,就见苏云已经朝那马车走去,他立马双眼放光傻笑着跟了上去。 苏云走到马车跟前,两名红衣车夫立马恭敬的对她行礼:“王妃(夫人)……” “恩?”苏云一挑眉。 两人相视一眼,又连忙:“夫人(王妃)……” 前边喊夫人的开始喊王妃,那喊王妃的却又喊了夫人;两人话既出口,面面相觑,纠结的皱着眉,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苏云在心里憋着笑,笑的肠子都要打结了――这哪家的劫匪啊?能混进宫去,说明还是有些本事的,怎么行事就这么倒三不着两呢? 她移开目光,看向那马车,伸手在车上上拍了一把,木头厚实坚硬,马车稳妥轻便,锦缎是货真价实的松江织锦,宝石也是这个年代质地上好的,就连穿着宝石的金丝都是真金白银的捻成! 这劫匪倒是真下花了大价钱,不像是劫匪倒像是迎亲的! “你们确定是来接本妃的?不是来迎亲的?”苏云回头看着那两人,忽然弯唇一笑,眼底光芒流泻中透出一抹不羁狂妄。 “是(不是)……”两人话一出口,再次面面相觑,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平常他们是最有默契的了,不知道今天怎么了老是出状况! 苏云摆手:“算了算了!快走吧!”再耽误下去,只怕元晟就得到消息了,她还能被劫走吗? 这帮劫匪,脑筋怎么这么不灵光?要不是碰到自己,换个人来,他们还能劫走吗?还是说…… 苏云轻提裙摆,眼角的余光轻轻扫过周围,掠过皇城西南墙角的阴影之处时,她步子恍然一顿,眼底凝光一闪,接着,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她步上马车,迷蒙瞳眸透出一抹淡淡笑意。 小太监也随着上来了,替她掀起帘子,等她弯腰进了马车,才将珠帘放下,在外边车辕上坐下来! 苏云斜倚在马车里,珠帘摇曳生姿,将阳光都染成了绯红的色彩,看着倒是真喜庆。 马蹄声响起,马车缓缓行驶,慢慢加快速度,很快便消失在了皇城门前。 待马车消失,皇城墙角一名胖乎乎的老者笑眯眯的摇着蒲扇,披着一件灰布衣衫,大敞着怀走了出来,他身后还有一名玄衣冷肃的老者,却是清瘦矍铄,不苟言笑。 胖乎乎的老者抬手擦擦额上的汗珠,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长舒了一口气,却又觉心中有些忐忑――刚刚那丫头上车时候,朝这边瞥了一眼,那一眼,虽然隔着远,他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玄衣清瘦的老者板着脸:“穆长老,老夫还真替你捏了把汗,你今日到底睡醒了没有?怎么就选了那三个呆瓜过来?还有那辆马车,这一看哪里像是焱王府的呀?万一给那丫头看出事来,还能跟咱们走?” 玄衣老者说着,眼中露出一抹鄙夷――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那丫头看起来脑子比那三个呆瓜还不济,这么明显的问题都看不出来,不然能乖乖的跟着走? 穆长老摇着扇子眯眼,一脸笑眯眯的,大大的肚子仿佛一尊弥勒佛:“李长老,这你就不懂了!我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又道,“那丫头,你可别小觑了,估计呆会儿还不知道是我们耍她还是她耍我们呢!” 李长老不屑冷哼:“还姜太公钓鱼呢!就你整天神神叨叨的样儿!” “什么神神叨叨的?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这是有内涵,内涵懂不懂?”穆长老不悦的反驳,朝前走了两步,发现李长老还站在原地,不由回头一挥扇子,“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51章 如此劫匪 马蹄得得,马车奔得飞快,外边风声呼啸,红宝石的珠帘晃动,在苏云脸上投下绯红的光彩,越发衬得她光彩照人。 忽然,仿佛半梦半醒之间,她喃喃道:“是不是到城外了?” “是呀!”外边坐在车辕上的那小太监一边晃着脑袋,一边笑眯眯的答道。 原来,自从上了马车,苏云就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假寐,一直没有出声,这三个呆瓜就沾沾自喜起来;一般教中有这样打劫的事情绝对轮不到他们三个的,他们常常听别人说这活儿怎么怎么难怎么怎么危险还怎么怎么累的,就越发的跃跃欲试,这次终于穆长老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一定要好好表现一下! 但这一趟下来,他们才发现,这不很简单的事情吗?看,连焱王妃这样的大牌都能被他们顺顺妥妥的劫来,这还是他们未来的教主夫人呢!其他人能有焱王妃厉害吗?教中那些人一个个看着精明,竟然连他们三个都比不上,一定是他们偷懒了,回去一定要找穆长老告状去! 三人美滋滋的想着,警惕心也慢慢放了下来,苏云这突然一出声,小太监便顺着她的话答了出来,及到答出来,才觉得不妥,三个呆瓜蓦然反应过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赶车的两个红灯笼都怒目而视,瞪着小太监。 小太监吓得双手捂嘴,目瞪口呆,良久,才语无伦次,小心翼翼的道:“没没……怎么会到郊外呢?这就快到焱王府了……王妃再睡一会儿!” 小太监话音未落,只听里边传来了苏云伸懒腰的声音,小太监一颗心越发提的高高的了,竖起耳朵等着她回话,只未等到她回话,忽然一阵影动珠摇,珠帘发出嘈杂的碰撞声,只见一个娇小身影从一片红光闪耀中钻出来,仰天伸了个懒腰,懒散肆意的拖着衣裙,来到他们中间:“让让,让让!” 小太监目瞪口呆,两个红衣呆瓜也下意识朝旁边移了移,直到苏云坐下来,三人才反应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惊慌未定的模样。 苏云好笑的看着三人的表情,眼底也露出愉悦的笑容来――她伸手拍拍小太监的肩膀:“别怕!咱们这是去哪啊?” 三人看着笑眯眯的苏云,一时没反应过来,却动作一致的眨眼睛。 苏云看着三人这模样,只觉一阵眼晕,她闭闭眼睛,狠狠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你们知道要把我劫到哪儿去吗?”这三个呆瓜不会忘记路了吧? 劫匪做到这份上,还有更离谱的吗?当然――更离谱的还在后面! “嘿嘿,当然是将你劫到我们教中……”其中一名红衣呆瓜嘿嘿笑着开口,只他尚未说完,只听一阵纷乱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苏云眸光一凛,道:“不好!焱王府的追兵来了!”元晟的办事效率挺快的吗! 苏云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来,眸光也透出一抹轻快! “那、那、那……我们怎么办?” 只听另一个红衣呆瓜惊慌失措的喊道,苏云看去,就发现这三人竟然齐刷刷的朝她看来! 苏云掩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才是被劫来的好不好? “对啊!王妃,您说我们怎么办啊?”小太监移到苏云跟前,郑重其事的问道,“来、来的人似乎不少啊!我们打不过人家的!” 苏云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无语吞下去,侧耳听了听,沉声冷道:“将马车扔了,从树林里走――”说完,有看向三人,“你们可记得路!知道要把我劫到哪里去?” “记得记得!”小太监忙点头,自豪的拍拍胸膛,“大头是活地图,只要是在地上,去哪儿他都知道!” 苏云舒了一口气,回头看一眼远处马蹄过处,蒸腾而起的尘雾,果断让三人将马车仍在了路边,带头朝树林中跑去! 别看三个呆瓜模样的劫匪,行动却是不慢,很快,四个人便消失在了路旁树林中。 不一会儿,一队骑兵远远奔来,看到路旁的马车,打头的黑衣男子一扬手中马鞭“希律律!”停在了路边,身后众人也纷纷停了下来! 男子一身墨袍,面容冷峻,眸光凛冽,正是元晟。他翻身下马。上前,一把掀开了马车车帘,里边早已空无一人,虽然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他的脸色却越发的铁青起来。 “王爷!看样子,是扔下马车逃走了!”一名戎装男子上前,沉声冷道。 元晟看着那马车,一双星眸之中冰寒凛冽,风云暗涌,握着马鞭的手骨节咯咯作响,良久,冷冷吐出一个字:“搜!”言罢,率先朝树林中而去! 戎装男子见此,也忙回身对着身后众人喊一声:“搜!”接着,跟了上去! 一队官兵也立马跟上二人,朝两旁树林里奔去! 就在这时,一辆牛车吱呀吱呀的从远处行来,上边两名老者,一名圆润慈和,一名清瘦冷然,两人赶着牛车,缓缓行过,朝远处而去。 走出去大约一里地,圆润慈和的老者啧啧嘴,拿出水壶喝了一口水,朝后头看看,见没有追兵,才笑眯眯的道:“看到了吗?我说什么来?要不是那丫头,就凭他三个呆子,还不早给元晟抓住了!” “谁让你派这他们三个来?”清瘦老者不以为然,眼角的抽动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他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被劫者主动跟着劫道的跑的!要是往常说出去他也不信,可现在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不由他不信呀! 这两名老者赫然就是穆长老和李长老二人! 穆长老听到李长老如此说,摇着扇子呵呵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咱们是要来结亲的,不是结冤家,这主动跟被动是大大的不同的……再说那丫头,别看一副懒懒散散,万事不在眼中的模样,心中却都明白,而且……只怕这性子野得很啊!哈哈……”说着,他微微赞许的点头,大笑起来! 教主眼光不错啊!这丫头好,他喜欢! 焱王的王妃又如何?只要教主看中了,就是皇后他也得给抢过来! 李长老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穆长老看着远处,止住了笑声,忽然一脸肉疼的惋惜道:“这帮子败家子,那辆马车还不得值好几千两银子,竟然就这么扔在路边了!” 李长老冷冷看他一眼:“岂止是几千两银子!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光那锦缎金线就花了一万多两,连马车,宝石,三匹骏马,总共花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银子!据说是取了个什么天长地久的彩头。” “什么?”穆长老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捂着心口哎呦着趴了下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52章 又见面了 是夜,月色阑珊,星空寂寥,晦暗斑驳的阴影里,魔教圣殿仿佛张开巨口的怪兽,而门前两盏巨大的灯笼,暗夜中闪烁着惨白的光芒,长风呼啸而过,摇摇曳曳,就像是怪兽的眼睛。 忽然,一阵风声过后,灯笼氤氲的光芒里,走廊的尽头出现了几名装扮喜庆的侍女,她们肩上抬着一床卷起来的大红锦绣凤凰牡丹的锦被走了过来,被子鼓起,里边似乎裹着什么东西。 她们步履轻盈,看似闲庭漫步,转眼间,却已到了圣殿跟前。 领头的侍女提着灯笼上前,轻轻推开圣殿大门,一挥手,后面的侍女抬着锦被鱼贯而入,转过圣殿来到圣殿后头紧挨书房的休息室,将肩上扛着的锦被轻轻放在床上,然后,几人默默朝锦被施了个礼,才转身,退了下去。 月光透过黑幕的纱窗照进室内,晦暗阴森,映着床上的锦被发出幽幽红光,过了一会儿,只见锦被慢慢蠕动了两下,一个小小的头颅从中挣扎而出,头颅缓缓抬起,长发垂落,露出了一张莹白如玉的面孔――却是苏云! 她露出头来,双手支着床铺,一双黑亮的眼睛眨了眨,朝四周看去―― 书房内很安静,只有沙漏细细的声音在耳边划过,鼻端是清新的薄荷青竹气息…… 她的目光扫过室内,隐约可以辨认出屋内的摆设,简单的桌椅,青砖地面,墙壁上似乎还挂着一柄宝剑,再就是身下的大床――她伸手摸了摸,手感不错,坚硬厚实,木质却并非上等。(.无弹窗广告) 这是……魔教? 这间屋子想比白日的那辆马车,却是朴素了很多! 她一边想着,一边慢慢从那卷成一团的被子里钻出来,然后揪过床单,将自己裹在其中步下床来。 今天白天劫走她的那两个红衣汉子分别叫做大牛大头,大牛力气凶猛,一路上苏云就坐在他的肩头,大头正如小太监所说,是一部移动的活地图,方向感好的了不得,只是却不走寻常路――放着陆地不走走树,荡来荡去以为他是人猿泰山,好好的草地也不走非要走沼泽,四人差点变成死人,最后遇到一条河,人家却是放着河上的桥不过,硬是泅水过去的! 苏云想起,不由感叹,活了这么大,她总算深刻的体会了一把“不走寻常路”这句话! 当然,这也是她之所以坐在大牛肩头的原因――她是术者,没有内力,武功就那么三脚猫的一点,碰上高难度的爬树泅水便只有瞪眼的份了,再说,他们既然将她劫了来,自然要伺候好她! 至于那个小太监自称叫小牛,据说是羡慕大牛有力气。 当时,她帮着三人躲过了元晟的搜查之后,这三人便对她信服的很了,也不再隐瞒自个的身份,跟她自报家门说是魔教的。 魔教在江湖中神龙见首不见尾,血腥神秘,眼前这三人却呆呆傻傻。纵然她也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是仍不能将魔教与眼前三人联系起来。当即,小牛见她不肯相信,一急之下便将此来的目的说了出来:说是他们教主看上她了,要娶她做压寨夫人! 当时她听闻,一口气岔了,接着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然后,她挨个的试了试三人额头的温度――心道,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呢? 三人见此只差点哭出来,再三的赌咒发誓说的都是实话,这就由不得她不重视起来―― 她细细思索,心中当即升起一抹慎重。这三个男子虽然看似呆愣,却也个个身怀绝技――就说这三人的轻功,那就绝对非同一般,若不然,不说在树上荡来荡去,那沼泽是绝对过不了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这三人应该不是说谎,至少他们智商应该还达不到说谎的程度! 那就是说,他们的确是魔教的! 如此一想,当时她心中猛然便是一沉,说什么魔教教主看上她的话,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魔教这一任的教主在五年前继位,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行事毫无定性,惯随自己喜好而来,一时可以血流成河,一时又能普济众生,神秘以及――再说,云门避世已久,这位教主她的确连影子都没见过,怎么就会看上她了呢?难道又是赵流苏惹得桃花债?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只是一闪,就立马被她否定了。赵流苏不过是一个寻常弱女子,又养在深闺,再说有赵明瑞盯着,她哪里能再同魔教教主培养出什么感情来? 那么现在唯一的解释就是因为元晟,她只是被殃及的池鱼! 那么……她一定不能跟他们去魔教! 她不信,一旦涉及巨大的厉害关系,元晟还会救她……而她,便是身为云门少主之时,也不敢随意闯荡魔教,除非活的不耐烦了,更别提现在她灵力不足以前的十之一二! 当即,她便下定决定甩开这三人打道回府。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行动,便有一胖一瘦两个老者前来,三人称呼其为穆长老和李长老。 那胖子看似笑眯眯的,和她没说两句话,竟然径自走到她跟前,一声得罪,便是一个手刀,然后,她便晕过去了,再醒来,就已经是月上中天――她已经被泡在水里了! 此时,她看着四周,心中一动,越想就越发觉得诡异起来,那辆火红的价值连城的马车绝不是寻常劫匪可以拿得出来,但是眼前这间屋子又太过简单朴素了些。 她一边思考着一边走去,这个魔教到底要做什么?自己如今的模样就像是洗剥干净等着下锅的白斩鸡,但那下锅的人只怕不是他们的教主吧! 难道这些人要借凌辱自己来凌辱元晟?还是……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昭华郡主,皇贵妃,安定王妃,安定王,甚至是皇帝一系列的人! 会不会是这些人――接着,她又摇了摇头,不会的,这些人还没那么大本事,能请动魔教! 她慢慢走着,吸了吸鼻子,这屋子里干净朴素,气息清新,一点不像是处在传说中神秘莫测,血腥煞人的魔教,也不像是杀人越货的地方。 她走到门边,轻轻站立,眼中凝光沉寂,然后抬手,慢慢握紧了门把手,只是她还未来得及拉开―― “砰!”一声,门忽然就被一把推开了,她的身子被重重撞了出去,她痛叫一声,重重落在了地上。 “你!” 门外高大的黑衣男子透出愤怒血腥的目光在对上她的面孔时蓦然愣住。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53章 又一个酒友 女子躺倒在地上,面露痛苦,一手手肘支撑着身体,一手掩着胸前散落的床单,漆黑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就仿佛上好的宝石,反射出眼底两簇愤怒的金芒,床单滑落,露出她雪白的肩头,黑发如瀑布一般垂落,衬着如雪的肌肤,暗夜里构成一幅魅惑人心的画面! 男子的喉头滚动,目光不由顺着女子的面容慢慢下滑,下滑―― 目光尚未触及实质,忽然就见女子猛然狂怒暴起,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白日雾气沉凝的瞳眸此时亮的耀眼,瞪着他咬牙怒骂:“混蛋!” 他被女子打的脑袋一偏,还未来得及生气,寂静中已经响起了女子的痛呼――“我的手!” 他回头,看向抱着手原地跺脚的少女,哭笑不得,一双蒙着血腥煞气的瞳眸仿佛雨过天晴,露出了一丝清朗温润的笑意! 门外的男子身形高大挺拔,一张玄黑色面具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浓黑的眼睛和棱角分明的下巴,月光从他身后照下来,映着他黑袍上暗金色的曼珠沙华隐隐流动出血腥的色彩,而他,此时却正温和的看着她,唇角微弯,清朗的笑意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揶揄! 苏云转开了目光,抱手抿唇,冷哼,心内却是波涛滚滚,此起彼伏――魔教教主,竟然是她在萱轶院阁楼上救治过的那个黑衣男子! 她眼底滑过一抹震惊,瞬间就平静下来。[]她能感到他对她没有敌意,但是,他让属下将她劫来,到底要做什么呢?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任性嚣张了――她不喜欢麻烦,很不喜欢!但是貌似她无意中已经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苏云来不及细想,就见男子已经欺身过来,她猛然抬头,不由自主便退后了一步。 只见男子眸光一垂,唇角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许。 她心下一凛,眸光透出一抹锋锐的质问:“是你让人抓我来的?”已经忘记了是从多久之前,她就再没有这么被动过了,竟然丝毫摸不准对方的想法! 男子漆黑的眸子盯着她,但笑不语。 “你不是真看上我了吧?”苏云皱眉,声音里已经有了些不耐――难道那三个呆瓜说的是真的? 男子依旧没有开口,良久,却是转开了目光,径自朝房内走去。 苏云一愣,转身不解的看向他,只见他走到桌边,不紧不慢的拿出火石将桌上的灯点燃,然后将火石熄灭放在一边,回头,眸光平静,淡淡的沉声道:“难道你不知道想在气势上压过旁人,最好是不要开口?” 这是哪跟哪? 苏云只觉头顶一阵雷鸣电闪,心中一阵烦躁涌上,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眼眸一闪,已经恢复平静,换上了一副慵懒肆意的姿态:“真是你让他们抓我来的?”她眸子一扬,皱眉轻哼,“麻烦以后有点诚意,至少派几个有点技术含量的嘛!” 她说完,只见男子眼底一抹笑意闪过,大喇喇的在床上坐了下来,淡淡挑眉,唇角邪气的勾起,缓慢的声音仿佛诱惑:“春宵一刻值千金,云儿不觉得谈论这些太浪费时间了?”穆长老说的惊喜竟然是她?这倒真是个惊喜…… 苏云蓦然一愣:“你说什么?”然后走到他跟前,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几遭,不可思议道,“你不会真的……” 苏云话未说完,却见男子手中已经多了一坛酒,还将酒坛子在她眼前逛了一遭,戏谑的看着她笑道:“你想哪儿去了?”说着,竟然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苏云愣在了当地。 男子见此,将酒坛子拍开,瞬间一股浓郁的梅花香气在室内蔓延开了,酒香入鼻,苏云眸子一亮,深吸了两口气,看向男子手中的酒:“刘娘子家的十年梅花酿!你哪儿来的?”说着,她上前一把夺过,先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然后两眼放光的一抹唇角,“好酒,好酒!”又道,“你把这坛酒送给我,好不好?”刘娘子三年前去世,这样的梅花酿已经成为绝版,师父在时,曾再三感叹如此美酒,不能再得…… 忽然想起嗜酒如命的师父,苏云心底一阵酸涩翻涌,眼眸却更是闪亮:“你把这坛子酒送给我,今儿你们把我劫来的帐一笔勾销!”说着,她猛喝几口,眼睛眯起,一脸享受的样子,却是藉此将眸中晦暗隐藏! 男子看着她,眸色深邃,但笑不语,微微摇头,轻叹一声,朝床里一伸手,再收回手时,手中已经又多了一坛酒。 他伸手拍开酒封,仰头喝了两口,然后看向苏云,聊天一样随意说道:“不光十年的梅花酿,还有刘娘子的成名之作,三十年的碧叶荷花,三月桃花,梨蕊,杏红……甚至是翡翠花雕……”说到此处,男子忽然住了口,仰头一阵猛灌! 晕白的灯光下,男子黑衣退去凛然之意,玄黑色面具发出幽幽光亮,晶亮的酒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淌下来,粘在胡须上,亮晶晶的,仿佛颗颗钻石,更衬的他透出一股粗狂的野性。 苏云看着他,眼里都是狂热的雀跃:“真的吗?”这些都是世间难寻的美酒啊!她喝酒这么多年,顶多也就是喝过两三次的杏红,还是老头子想法设法弄来的,其它的却是只闻名从未见过的! 真没想到,魔教竟然这么多好酒!要是老头子知道,恐怕就不会说什么对魔教退避三舍的话了,怕是拼了老命也得把人家的好酒搬空吧? 苏云眼底一抹晦涩闪过,将手中酒坛一扬,看向男子:“你们魔教怎么会有这么多好酒?” 男子灌下最后一口酒,伸手擦了擦唇边的酒渍,灯光下眼底似乎含着温和的笑意:“我们魔教有十多个酿酒坊,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却又似乎诱惑似的看着苏云说道,“你要是能留在魔教,这些美酒,一辈子也够你喝的!” 苏云微微撇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将手中酒坛子朝他一扬:“咱们今晚一醉方休好不好?” 男子看着她,眼眸深邃,似乎透着点点笑意,但她仔细看去的时候,却又不见了那丝丝笑意,只剩了那看不见底的黑。 她见男子良久不语,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淡淡的尴尬,她苦笑一声,垂下头去,忽然却见男子站起身来,豪气的道:“好,一醉方休!”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54章 一醉方休 两个半时辰以后,魔教圣殿的屋顶上。 月光洒下,照在纯黑色的屋面上,反射出黑亮璀璨的光芒,一股凛然威严无形散发,透着慑人的寒意。 苏云一身黑色的男式长袍衬托的她越发纤细单薄,白皙的肌肤在一片黑暗中恍如上好的玉瓷,双颊上透出点点粉红,迷醉的双眸水雾蒙蒙。 此时,她欠着身子,一手揽着男子的肩膀拍打着,一手提着一坛子酒,边打着酒嗝边笑着道:“你这……魔教很好!很好……酒又多……又好,本姑娘喜欢的紧……喜欢得紧……真想喝个够……”然后还唱了起来,“一醉解千愁啊啊啊……” 男子看向她,也打着酒嗝,口齿打结的道:“想喝个够,那你就留下来……只要你留下来,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连我都是你的……好不好……” 苏云听闻,转头看向男子,眼露迷茫,似乎在思索男子的话,然后,猛然趴到了男子眼前,瞪大一双迷蒙的眸子,打量了男子半晌,忽然,嘿嘿傻笑道:“你长得蛮帅的嘛!”说完,又看向自己手中提着的酒坛,打了个酒嗝,“还有酒……不走了?” 男子听此,立马接口道:“你说的,不走了……要是骗人……就……就……”男子拿手指点着她,却没有说下去。 “变小狗!”苏云一扬手,接过话头,月光下两颊晕红,双眸潋滟,仿佛透着水光,“说不走了就不走了!”然后转头用手指点着男子的胸膛,迷离笑道,“我知道,你还藏着好酒!嘿嘿……” 男子听此,立马身体朝后一仰,大着舌头道:“谁说的?没了……”然后指着屋顶上散落的酒坛子,“都在这里了!” 苏云不高兴的一瞪眼:“敢骗我?我都闻到味了!哼……告诉你……你不是想跟我姓吗?把最好的酒拿出来,招待……”苏云打了个酒嗝,“我就让你跟我姓!” “说话算话?”男子听此,醉意朦胧的眼睛里忽然迸射出一道雪亮光芒,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按手印!” “嗝……”苏云眯着眼睛不肯,“你要把我卖了!” “按完手印……我给你好酒!”男子眼眸退去了迷蒙之意,轻声细语的诱惑,“魔教所有的藏酒,都是你的!” “真的?”苏云一听所有的藏酒都是她的,立马像一个孩子一样雀跃不已,她睁着无辜的眼睛看向男子,等着男子的保证! “真的!” 看到男子郑重的点头保证,她眼中透出一抹沉思,半晌,却是猛然使劲摇头,然后眨了眨眼睛,“好!”说着,颤颤巍巍的就着月光在男子手中的纸上按下了手印,“看好了!” 她一按好手印,男子便忙将纸收回,要塞进怀中收好,这一下,她不依了,双手扒着男子的手:“协议都是……一式两份……我的那份呢?给我,给我……” 男子眸子里露出一抹哭笑不得,衬着她不注意,然后伸手,变戏法一样从身后变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玉坛子,眸中一抹宠溺闪现:“百年的翡翠花雕!”都醉成这样了,还想着她的那一份……这丫头! 果然,苏云一眼看见,便被那小巧的白玉坛子吸引了目光,当即也不再管那张纸,一把便朝男子手上扑过去。 男子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然后将白玉坛子放到她手上:“拿好了!摔了可就没了!” “呜呜呜……百年翡翠花雕……”苏云迎着月光看去,对着那酒坛子泪眼朦胧,然后撕开封口喝了一口,猛然站了起来,却是将那花雕尽数洒在了屋脊上。 男子来不及管那酒,惊慌失措的扶住摇摇欲坠的她,稳住她晃晃悠悠的身形,才装作舌头打结的问道:“你……你这是做什么?本教主九死一生才得来的……” 他尚未说完,苏云已经张开双臂抱住他大哭起来:“师父……师父,这是你求之不得的翡翠花雕,徒儿敬你,呜呜……你看到了吗?” “你怎么还不出来呢?” “你不要徒儿了吗?徒儿会很乖很乖的……呜呜呜……” “老头子,你他妈给姑奶奶出来啊!” …… 一系列的怒骂饱含着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悲伤疼痛和嘶哑的哭喊从魔教圣殿的屋顶上传出来,消失在茫茫夜空。 不知何时,男子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毫无一点醉意,只是紧紧的,紧紧的抱住了怀中痛哭流泣的女子,似乎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圣殿下的角落里,一胖一瘦的老者听着屋顶上迸发出的怒骂,风中凌乱,欲哭无泪,良久,胖胖的穆长老吸了吸鼻子:“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原来是酒友?不是恋人? 李长老依旧是一张扑克脸,眼里却露出一抹欣慰:“你问我,我问谁?”教主从小就没这么疯狂过,这样发泄发泄,也好! 两人相扶着站起来,刚要离开,就听一道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看够了吗?” 两人脚步蓦然一个踉跄,面露惊恐,双双回头:“参见教主!” 月光下黑衣男子小心翼翼的抱着娇小的少女,仿佛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漆黑的眸底一片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随意懒散的姿势却让人感受到一抹阴寒冷魅的气息。 两人只觉一股凉意从脊背升起,心中忽然对自己自作主张的行为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恐惧感,只还不待说话,便见男子蓦然转身大步离去,清冷慵懒的声音从夜风中传来:“连夜通告天下,本教主从此就姓苏――跟着她姓!”当然,苏云从此就只是苏云,也不再是赵流苏,他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一体的! 穆长老和李长老站在当地,看着黑衣男子抱着怀中少女离去的背影,良久,迸发出一声激动的笑声! “好!好……请教主放心,属下这就去办!”看来这事他们没有做错,教主没有怪罪他们呢!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55章 逃跑 夜如泼墨,星云惨淡。(.好看的小说) 苏云背着个包袱气喘吁吁的在前边跑,身后一众黑衣人打着火把快速追来,领头的是一胖一瘦两个老头,正是穆长老和李长老! “快,快一点……” 身后的喧哗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上了,苏云却蓦然停住了脚步,猛然回头看向众人。 众人一愣,纷纷停住了脚步,面面相觑! “怎么不追了?” 苏云冷笑一声,慵懒问道,回头看一眼不远处的密林,眼底划过一抹阴霾,幽幽金芒却如激流涌现,璀璨无双! 此时,静谧的树林在惨淡月光的照射下,拉出交错无序的黑影,一层薄白的雾气轻轻缭绕飘散开去,仿佛梦境,靠近,却让人感受到一股血腥阴森的寒气。 她身后追来的黑衣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片密林,脸上也都流露出了恐惧凝重的表情! 魔教圣林,据说是以生人血祭,怨灵填塞而成,每一株树下,都沉睡着一个充满怨气的灵魂,进入之人,必死无疑。 她喘了两口气,慵懒的倚在一棵树上,月影从树木间落下,照在她的脸上,斑斑驳驳,晦暗未明,一双纱幕掩映的瞳眸中光影变幻,美轮美奂,仿佛海市蜃楼,却让人触摸不到深处的实质。 她抬起头看向天际的月影,缓缓道:“据说,这片树林是你们魔教的圣林,走进去的人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走出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话音未落,穆长老已经惊恐上前,伸出了手,郑重道:“夫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难不成她要私闯这片圣林?这可是要命的! 李长老倒是硬气,冷冷看着苏云,冷哼道:“她不要命,要闯便让她闯。” 苏云轻纱遮掩的瞳眸里透出一抹冰冷锋锐的利光,她看向李长老:“李长老,这片圣林还是你们魔教的命脉所在,我说的,对也不对?”苏祈竟然趁着她醉酒让她签下契约,同意让他跟着她姓,并且通告了天下,这也罢了,谁让她酒力不如人!但是,苏祈暂时有事不在教中,他们竟然妄想限制她的自由,这就罪不可恕了,而今早更是过分,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苏祈的寝殿之中! 更可气的是,这两个老家伙还异口同声她是梦游自己走来的,且口口声声的称呼她为夫人。 她苏云长这么大,就没这么被人摆布过! “夫人,你……”穆长老脸上的表情忽然凝重。 苏云轻笑,嚣张肆意道:“本姑娘认准的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成的……就算是为此死无葬身之地,也在所不惜,更何况区区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说完,她冷目扫过众人,缓缓道:“还有,不要再叫我夫人!” “你们教主非要跟着我姓苏,我也没意见,但你们想要限制我的自由,将我锁在魔教,你们就打错了算盘!” “本姑娘最讨厌被人束缚威胁,你们却通通犯了我的大忌。” 苏云的声音忽然扬起,只见她手掌一抬,一道玄金色光芒如幕布一般朝圣林上空倾泻而去,金芒与薄雾相冲,仿佛焰火绽放,在天空中倾泻出鎏金般耀眼的光华,金芒散落打中了几名教众,那几名教众瞬间便嘶叫着化成了一滩血水! 穆长老和李长老见此,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道:“快撤!” 穆长老和李长老护着魔教众人退出数丈,两人额头已是汗珠涔涔――没有想到,这丫头竟然是术者! 穆长老看着那与玄金色光幕相冲的薄白雾气越来越淡,不由瞪大了眼睛,朝苏云大喊一声:“快快住手!” 魔教圣林是以生魂为引,由第一代教主以术法结成的,又加以阴阳转换的理念,创造出一个内在的平衡转换,所以才这么多年都得以存在,生生不息,再加上后世无数怨灵被投入其中,它的威力已经非当日可言,一旦打破这个平衡,这片树林之中邪气外散,恐怕会引起人世之中的大灾难。 苏云听到他的喊声,冷冷看去,玄金色光幕中,她眼底冰冷的笑意让穆长老等人浑身发凉。 “我们放你走!” 穆长老颤抖着喊出这一句,抬起的手掌已经微微颤抖――本以为她就算是性子乖张伶俐一些,也只是一个闺中弱女,如今看来,他们都看错了她……她竟然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这才是真正的魔! 只听远远传来苏云慵懒的笑声:“现在本姑娘玩上瘾了,不想走了!” 穆长老听此,脑门上汗珠滴滴滑落,眼底都是焦急,却无计可施! 此时,李长老已经急不可耐的喊道:“快快住手!你再如此下去,圣林中的怨灵就会跑出来为祸世人了!” 李长老说完,紧紧盯着苏云扬起的手掌,他心内还抱着一丝侥幸,兴许她并不知道这样做是什么后果呢? 苏云听闻,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末了,她止住笑声,缓缓道:“你们知道这些怨灵出来会让世人遭殃,那么他们呢?被镇压在树下几百年,不能投胎,不能享受四时祭祀,忍受着阵法的折磨,永永远远,生生世世,就应该吗?” “难道你们忘了,他们是怎么才成为怨灵的?” “既然种下了因,怎么能不收获果?” “他们也不想成为怨灵!” “他们有什么过错?” 苏云的质问最后已经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嘶吼,一锤一锤砸在众人的心上,让人们一时都镇在了当地。 就在这时,远处天空忽然扬起一层黑幔,黑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倾泻下来,遮住了不断喷涌而出的玄金色光芒,玄金色光芒慢慢消退,最后,苏云踉跄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苍白的面孔,漆黑的瞳眸之中涌动的是一股彻骨的疼痛。 不远处,黑衣男子落在当地,却是捂住胸口,喷出一股黑血。 “教主!” 身后众人惊叫一声,想要上前,苏祈抬手阻止了他们,冷声道:“带他们回去!穆长老,李长老,去刑堂领罚!”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56章 魔女 此时的树林中,月影惨淡,薄雾不断的汇聚疏散,变幻无穷,黑白交汇中仿佛一张张扭曲的人脸闪现,风声嘶吼着,远远的就能感受到沁寒之意不断涌动,仿佛一股无形的气流想要冲破束缚逃脱出来。 苏云跌坐在地,仰头看向天空,眼角一滴清泪洒了下来。 苏祈上前,朝她伸出手:“对不起!”看了看天色,又道,“我送你回去!” 苏云伸手抓住他的大掌,一阵沁骨的寒意从两人手掌相接的地方传入四肢百骸之中,她心头一震,眼底几不可察的闪过一抹涩然。 她站起身来:“不用了!”苏祈的身体似乎总是冰凉的,但这次却是冷寒,只一接触,便觉的骨头都僵冷了。 她看向苏祈唇角黑色的血渍,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问道:“你……没事吧?”如果刚才他不贸然收功,便不会遭到反噬,但若那样,受伤的,会是自己! “没事!” 苏祈说着,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渍,却没有擦干净,留下的一滴在夜空下发出幽幽的暗红色,苏云忽然觉得刺目的很,她微微转开了头,声音冷淡凉薄:“你不必这样,我不会领情的!” 苏祈却没有说话,只见他伸手在口中吹了一个口哨,远处,一匹棕黑色的骏马奔腾而来,停在了二人身边。 苏祈拍了拍马儿的头,翻身上了马,才狂妄不羁的道:“我做我的,你何必计较?” 苏云听此,只觉心口一窒,眼神一暗,转身就要离开,只她没走几步,一阵天旋地转,待她回过神来,已经稳稳坐在了马背上――苏祈的身前! “抓好了!” 苏祈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在她耳边,夜空下,可以看到他因说话口中呼出的白霜。 虽然已近秋天,但这时候的天气并不是很冷,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苏祈呼出的气体,是寒冷的! 苏云皱眉,犹豫的问道:“你……很冷吗?” 一个人的体内要冷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外界的空气遇到他呼出的气体时瞬间结成冰晶? 她问出这句话,只觉身后苏祈的胸膛微微一僵,接着就听他淡淡道:“小时候中了毒,自来身体便是冷的,这次受了点伤……就更冷了!” 苏云听他云淡风轻的说着这话,心底却有丝丝涟漪轻轻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仿佛同病相怜,却似乎又不是! 马儿扬起四蹄,急速飞奔而去。因为惯性,苏云的身子朝后一靠,倚进他怀中,顿时,苏云浑身一震,鼻子蓦然就有了些酸涩――他的身体虽然发凉,却并不寒冷。 她心中一动,似乎有什么哽在了喉头――体内已经冷到可以令空气结冰的程度,身体却并不寒冷,除非,他用内力将所有的冷气聚集在五脏六腑! 她微微垂眸,冷声道:“不要用内力控制!” 苏祈,你到底是何苦?为了不伤到我,自己忍受内力的反噬,为了不让我感受到冷意,竟然将所有的寒冷聚集在五脏六腑?你不要命了吗? “好!”苏祈握着缰绳的手一顿,沉声答应一声,接着策马而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来到焱王府门前,苏祈才止住马,沉声问道:“你确定要回去?” 苏云回头,对着他弯唇一笑,轻纱掩映的眸底透出一抹淡淡冷意:“京城会越来越热闹的,我怎么能不看看呢?” 苏云说完,就毫不留恋的翻身下马朝王府大门走去。 他没有在说话,只是目送苏云走进了焱王府的大门,深深闭眼,然后调转马头,朝城外疾奔而去。 月光惨淡,夜风凛然,一路上疾驰而过,他只听到耳边风声呼啸,眼前是少女离去时毫不留恋的身影。 苏祈回到魔教的时候,穆长老和李长老已经领完了惩罚,正在他寝殿的门口等他回来。 两人见他走来,忙一瘸一拐的迎上来行礼:“参见教主!” 他步子不停,摆手让他们免礼,径直朝寝殿而去。 两人站起身,相视一眼,默默跟随他走进了寝殿。 寝殿内一片漆黑,两人连忙上前将蜡烛点燃,待点燃蜡烛,李长老就已经等不及的道:“教主,那个妖女……” 李长老话未说完,就见苏祈一眼扫来,生生止住了话头。 穆长老恨铁不成钢的瞅他一眼,然后上前对着苏祈拱手道:“教主,是属下操之过急,惹恼了苏姑娘,还请教主恕罪!” 烛光幽幽,苏祈坐在案边抬手斟茶,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优雅温润,仿佛温文儒雅的贵公子,眸底一抹煞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两位长老何罪之有?”他一边汤杯,分水,一边淡淡问道。 穆长老犹豫了一下,低头道:“我们自作聪明,屡次设计苏姑娘,想让她跟……跟教主早日……修成正果!”穆长老说到此处,停了下来,抬眸去看苏祈,正好与苏祈浓黑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他不由浑身一颤,接着道:“其一,我们不该设计苏姑娘;其二……”他看向苏祈,眸光一凝,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决绝道,“苏姑娘并不适合我们魔教!” 穆长老此话一出,苏祈汤杯的动作微微一停,眼底一抹利光闪过,薄唇轻抿:“此话怎讲?” 穆长老见苏祈并未动怒,这才心下稍定,拱手道:“苏姑娘身份神秘,精通术者一道,更兼身上煞气深重,若是再入魔教,恐怕一念之差,便会引起世间动荡,而且,这对她本身也未必是好事!” 今夜之事,差点酿成大错。这其中固然有他们的错处,但那纤细单薄的少女,身上竟然有毁天灭地,不管不顾的魔性,实在比他们魔教还要可怕! 她是真正的魔女! “所以,苏姑娘并不适合教主!”穆长老说完,只觉周身一股阴煞之气压顶而来,他“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请教主三思!” 李长老也跟着跪了下来:“教主三思啊!” 殿内烛火跳跃,人影照在墙壁上,映出高大的影像。 穆长老和李长老双膝颤抖,运气内力抵挡着苏祈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煞气,额上豆大的汗珠低落,依旧坚持道:“请教主三思!” 良久,只听苏祈淡淡的声音响起:“起来吧!” 他们顿觉周身的阴煞之气瞬间如潮水一般褪去,两人忙深深磕头:“谢教主不杀之恩!” 苏祈依旧坐在案前优雅的泡茶,仿佛刚才的生死一线从没有发生过。 良久,他淡淡的声音响起在殿中,却仿佛平地惊雷:“苏云的母亲……便是那圣林之中的一抹怨灵!” 苏祈此话一出,穆长老和李长老蓦然震惊的瞪大了眸子,不敢置信的看着苏祈:“这怎么可能?”怪不得她会那样失控,甚至为那些怨灵说话! 苏祈没有再解释,他站起身,负手道:“本主的事,以后不准随便插手!”然后,他朝里走去,“下去吧!” ------题外话------ 从此,教主就先叫苏祈…。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57章 要喊“妈妈”才对 苏云走进焱王府,抬头,却蓦然愣住了! 只见寂静的夜空下,焱王府亭台楼楼阁间大红灯笼高挂,廊柱上更有红绸缠绕,喜字当窗,朦胧的月光中,如梦似幻。 苏云回头看看高大的门楼――她没有进错府吧? 月光下,焱王府高大的门楼伫立,上头蟠螭环绕,琉璃熠熠,不是焱王府是哪里? 她站在高高的门楼前,轻纱缭绕的眼底闪过一抹冷光,淡淡开口:“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没有传来门房的回答,夜色下却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伴随着环佩叮咚,一名女子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响起:“是姐姐回来了吗?可担心死妹妹了……” “侧妃娘娘,您慢着点,小心摔着……” 随着纷乱的说话声,一众丫鬟仆妇簇拥着一名玫红衣衫的妙龄少女转过花树,急匆匆朝她走来。 少女身姿秀美,有弱不禁风之态,更兼冰清玉润,弯月明眸,粉嫩唇瓣,樱红欲滴,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苏云眯眼看去,发现她还是新嫁娘的打扮,一身玫红长裙,上面锦绣喜字不间断图案缠绕出一朵朵娇艳的梅花,腰间压裙的玉佩乃是喜上枝头的花样,头上花冠还未取下,珠围玉绕,黑暗中发出璀璨的光芒;此时,她踏月而来,虽是疾步行走,却不见凌乱,纤腰轻摆中却越发我见犹怜。 苏云眸中一抹轻纱缭绕,在夜色下平添一抹清冷――嫁衣虽非正红,但能有如此规格,只怕身世也是不俗,又是出现在深夜的焱王府……那些仆妇称呼她什么来?奥……是侧妃! 那就是元晟的侧妃了? 她失踪四天,清凉夜色下独自归来,无人迎接,她的夫君却喜迎新人,醉卧美人膝! 她唇角轻轻弯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流泻,心底一角却生生泛起一抹沁骨的寒意――她知道,那是对人世情感的又一次失望! 她站在原地,等着少女一行人上前。 只见少女紧走几步,走到她跟前,一双盈盈水目中闪着关切的眸光,亲热的上前就要搀扶起她的手臂:“姐姐,妹妹真担心你会出事……” 她眸底雾霭一沉,仿佛山雨欲来,身子轻轻后退,衣袂一角轻轻滑过少女手掌,躲过了她的搀扶,唇边晕染出一抹淡淡笑意,问道:“不知姑娘可是认错人了?” 看着少女盈盈美目之中闪现的热情关切,多年来,好恶都成为客观存在的她,心底忽然泛上了深深的厌恶,这种厌恶深至骨髓,令她连衣袂碰触到她的手,都觉的恶心。 少女似乎不解:“姐姐?怎么会呢?是我让刘嬷嬷在此等候,姐姐一回来就去禀报的呀!” 少女瞳眸盈盈如水,一脸单纯天真,她心中的厌恶却更加翻涌起来。 她转开了目光,声音清冷:“我是说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哪里来的姐姐妹妹?姑娘可不是认错人了吗?”说着,看似随意的弹了弹被少女碰触到的衣袖,看到少女正看着她,就笑道,“抱歉,我这人有点小小的洁癖,不喜欢别人的碰触……我不是嫌你脏!” “姐姐……”瞬间,少女晶莹的瞳眸蒙上了一层水雾,仿佛苏云欺负了她一样,委屈的看着苏云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这时,少女身后一个年长的嬷嬷看不下去了,她皱眉上前对着苏云行了一礼,淡淡的声音不卑不亢,却铿锵有力:“老奴参见王妃!王妃,我家侧妃因为但心你,让老奴彻夜等候,只要王妃一回来,即刻禀报……为此,我们侧妃甚至推了与王爷的洞房花烛,您……” “侧妃?”苏云打断了老嬷嬷的话,抬眸轻瞥,看向少女。 映着朦胧的月光,少女面露晕红,垂首低声道:“这几日姐姐不在,有些事情可能不知道!妹妹是江都王的女儿,是皇上赐给王爷的妃子,因为我叫盈盈,所以大家都喊盈侧妃,一同赐婚的还有柳姐姐,柳姐姐是户部侍郎柳大人的女儿……这会儿,春宵一刻值千金,只怕王爷正与柳姐姐洞房花烛呢!”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几不可闻。 说完,她抬起头来,看向苏云,似乎欲言又止的咬唇道:“她们都说姐姐被劫匪劫走了……只怕,只怕回不来了,就算回来……回来也是……也是……残花败柳……” “不是,不是!”盈侧妃此话一出口,接着神情一怔,猛然摇起手来,“盈盈才不相信,姐姐怎么会……若真如此……若真如此……”她皱眉思索,最后看向苏云,郑重道,“姐姐肯定会以死明志的!”她怎么回来了?她要是不回来,自己顺理成章就可以成为焱王妃,以后的一切,便都水到渠成。 不过,她被劫走四天,这四天里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她还是清白的,这文章能做的也大的很…… 这样想着,她收回目光朝苏云看去。 只见月下素衣少女慵懒站立,长发随风,衣袂轻扬,眼底纱雾朦胧,如梦似幻,此时,她唇角轻勾,不见一丝怒气和不快,淡然的眉眼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存在,浑身透着一抹清泠泠的气息,就像圣洁的白莲,清贵无瑕,让人不敢亵渎。 盈侧妃心中一震,眸中一抹晦暗闪过,看来昭华郡主说的都是真的了――以前的她,可不是这样的,而今看来,竟然隐隐有了那人的影子! 见她看来,苏云仰头伸了个懒腰,眸子一眨,打着哈欠问道:“说完了吗?说完了本妃得回去睡美容觉去……”说着就越过众人就朝前走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厌恶眼前的女子,但她向来不会委屈了自己,而再呆下去,她恐怕会吐出来! 盈侧妃见此,眼神一闪,心头一阵怒意翻涌,只觉自己说了这么多,都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难不成她说了这么多,这贱人根本就没听进去? 众人听到苏云的话,也是面面相觑。 苏云见众人不语,转身离去,只见她摇摇摆摆的走上台阶,忽然却又转头对着呆愣当地的众人弯唇一笑,月光下仿佛春花初绽,美不胜收,晃花了众人的眼。 然后,她伸手指着少女,笑道:“你……以后不要喊我姐姐……要喊妈妈才对!”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58章 盈侧妃 她话音未落,众人已经张大了口,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待反应过来,却是一阵哄堂大笑。[] “妈妈?这不是下人老婆子的称呼吗?” “王妃是不是被王爷纳侧妃的事情刺激的精神失常了?” “如此低俗女子,怎配做王爷正妃?” “听说她被魔教劫走了四天那!这四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要是有自知之明,就应当自裁以谢罪!” “要我说,应该浸猪笼……” 夜空下,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伴随着细细风声传来,仿佛锋锐的剑锋破空而来,每一句矛头都指向她,一步步紧逼而至,想要置她于死地才罢休! 众口铄金,舌头底下压死人……还有什么来着? 人的言语的确堪比刀剑锋利,但是,如果一个人什么都不在乎了呢? 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这些没有实质的东西对她还有什么作用? 苏云站在台阶上,冷眼看着这一切,唇角勾起一抹轻笑,眼底雾霭瞬间沉沉弥漫,仿佛将睡未醒,似乎眼前的人在她眼中都是跳梁小丑,所有的一切责骂挑衅都不能入了她的眼,进入她的心。[] 忽然,她唇边笑意慢慢加深…… 她眼角的余光扑捉到了盈侧妃盈盈美目之中一闪而过的一抹狠厉笑意,她转头看去,就见盈侧妃已经是一脸懵懂天真,见她看来,沉重的开口问道:“姐姐身份尊贵,美貌无双,为……为什么要让人喊您妈妈呢?这可是下人的称呼啊!” 盈侧妃说完,一脸不解的看向苏云,等着她解答! 苏云眸光一闪,雾霭之下透出一道破云的明光,然后一撩衣摆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手臂搭在腿上轻轻摇晃,闲散随意。 她看向盈侧妃,半晌,轻声问道:“你知道青楼吗?” 她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鸦雀无声,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随后,却是轰然大笑,接着,鄙夷不屑的议论声也不再遮掩丝毫。 苏云毫不在意,随意跌坐在台阶上,手臂轻摆,云遮雾绕的瞳眸只看着盈侧妃,眼底明明带笑,却让人感到脊背发凉! 盈侧妃微微皱眉,纯真的面孔已经快要绷不住了,她颤声道:“这干青……楼何事?” 苏云轻笑一声,眼睛一眯,一抹流光轻转,摄人心魄:“妈妈此称呼,并非只有下人奴才专用,盈侧妃难道不知道?青楼的老板,也称呼妈妈!” 苏云此语一出,众人顿时愕然。[.超多好看小说] 此时,只见盈侧妃眸底几不可察的闪过一抹鄙夷,接着却是脸色一冷,似乎非常生气的呵斥道:“姐姐怎能如此自甘下贱?您是堂堂王妃,竟然自比青楼老板,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苏云听此,却微微摇头,做出一副苦笑连连的样子皱眉道:“你以为我想啊?可是……”演戏么?谁不会啊!虽然不是科班出身,逗你玩玩还是可以的! 苏云慵懒的抬眸笑道:“难道你不觉得咱们焱王府,马上就是一座大青楼了?”说着还不忘张开双臂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姑娘们越来越多……本妃身为焱王正妃,就算是赶鸭子上架,这妈妈都得当定了的!当然……目前来说姑娘是少了些――只有两个,嫖客更少,只有一个,但你们一定要相信本妃,在本妃的带领下,你们的队伍一定会发展壮大的!”然后郑重看着盈侧妃道,“你要相信本妃,本妃一定会将你捧红的!” 等她说完,盈侧妃已经是满脸怒气,双颊通红,狠狠咬牙,怒视着她,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过来一样! 她眉梢一挑,好整以暇的问道:“现在,盈侧妃知道本妃为什么让你喊妈妈了吗?”然后她拍着腿,哈哈大笑的指着她――“因为你就是……哈哈!” 苏云说着,意味深长的看向盈侧妃――当然,她后边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盈侧妃听此,脸上更是青红黑白来回转换不停,最后,胸脯起伏,双颊通红的看着苏云:“你……你……你怎么……怎么能拿青楼出来说嘴?自甘下贱不说,还拖上妹妹们?这也罢了,竟然说……说王爷是……是嫖客……这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竟然敢说她是青楼女子! 这个苏云,哪里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族闺秀,粗鄙不堪,简直不可理喻! 盈侧妃浑身颤抖,满脸通红,胸口起伏,伸手指着苏云,面上却是珠泪将垂未垂,一副摇摇欲坠,弱不禁风的模样 “我们焱王府的脸面还往那里搁?” 盈侧妃说完,深吸两口气,将胸中翻涌的怒气压下,眼底厉光闪过――昭华郡主说的没错,她根本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世人在乎的,名声,性命,在她眼中根本不值一根草,对上这样没脸没皮,肆无忌惮的人,耍弄心机只有自己气自己的份! 除非……一招致命! “放肆!” 苏云正笑得昏天暗地,忽然,一声冷喝传来,她抬头看去,就见走廊尽头,元晟身罩寒霜,面容铁青,正大步走过来。 或许因为是大喜的日子,他没有穿惯常的墨色袍服,而是穿了一身普通的月白锦袍,映着月光,少了一丝冷冽,多了一丝贵介公子的温润清朗……当然,前提是不看他紧绷的面容! 苏云挠了挠头……好像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见元晟穿浅色系的衣服吧!倒也不难看! 但是,大喜的日子穿白衣服,虽然不是纯白,但总觉得有些不搭调! “参见王爷!”慧侧妃已经带着众人盈盈行下礼去。 苏云坐在台阶上,还在纠结大喜的日子元晟穿衣的问题,忽然就见元晟已经来到她身前,接着,她身子一轻,腰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几乎是脚不沾地的,被带着急速离去了! “你干什么?慢一点,慢一点……” 苏云反应过来,惊慌大叫。 盈侧妃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听着苏云的喊声,紧紧攥紧了手掌,面上划过一抹冷酷的笑容。 刘嬷嬷见此,上前遣散了众人,扶着她,两人慢慢走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59章 对峙 听风院,苏云的寝室内,气氛剑拔弩张,仿佛山雨欲来。 元晟大刀阔斧的坐在桌旁,右手握拳,放在腿上,烛光照在他的脸上,光影交错中,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表情紧绷,一脸冷峻,黑如点墨的星眸就像被乌云遮蔽的天空,仿佛下一瞬,便是电闪雷鸣! 苏云却丝毫不受影响,她双手撑在窗台上,微微仰着头,清凉的风从外边灌进来,吹在她的脸上,柔顺的长发翻飞。 她微微眯眼,一脸享受。 在苏云的要求下,绣嬷嬷正恨铁不成钢的在厨下给她煮她特意要求的鸡丝面。 夏荷战战兢兢的端上茶水,却没有立刻下去,而是站在原地,看看苏云,又看看元晟,眸中的担忧不言而喻。 王爷刚刚迎娶了新人,王妃的性子又不同以前,变得乖戾的的很,这要是牛心左性的一言不合,惹恼了王爷可怎么办? 想起安定王府的日子,她身子一抖。日子才好过了点,她是真的怕了安定王府那暗无天日的日子了。 她眼中闪过一抹坚决,抬头扯出一个自认为最灿烂的笑容看向苏云,想要开口旁敲侧击的劝说两句,就见苏云已经跳到了窗台上,两腿摇荡,形象全无。 她扯出的笑容戛然定格,唇角耷拉下来,成了一个苦笑! 夏荷欲哭无泪的转身,准备下去―― “夏荷,告诉绣嬷嬷,不要鸡丝面了,马上就要睡觉,吃了不好消化,随便来点点心垫垫就行……” 苏云打着哈欠的声音突兀响起,夏荷浑身一颤,生生停住了脚步,只听“咕咚”一声―― 夏荷艰难的吞下一口口水,然后机械的转身对苏云微微一礼:“是!” 说完,便逃一般转身跑了出去。[.超多好看小说] 待夏荷离去,苏云跳下窗台,走到桌前坐下,正面对着元晟,仿佛怕他看不清楚一样,双手撑着下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元晟冷目朝她看来,扫视她一眼,依旧一语不发! 苏云纠结的皱眉,雾蒙蒙的眸子里透着思考,半晌,她忽然呵呵笑道:“听说你正跟柳侧妃洞房花烛……刚刚惊动了你,真是不好意思啊!那个……现在……你是不是该回去继续了?” 苏云很好心的提出建议,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其实她想说的是我很困了,大哥,您走吧,我真的困了,我要睡觉了! 只是这话到了嘴边,她却忽然发现这么赤裸裸的赶人似乎不大好,她一向觉得自己于礼貌一途,还是比较有研究的! 师父是怎么说的来?要让别人认同你的观点,那就要站在别人的立场来说这番话,这是会有惊喜发生的! 可是,她说完后却见元晟本便冷峻的面容蓦然铁青一片,冷冷的目光朝她看来,仿佛要将她冻住一般! 惊喜,果然是有惊喜! 老头子没骗人,这惊喜就是,元晟貌似更生气了! 她脊背一僵,坐直了身体,很有诚意的道歉:“我也不想在那个时候惊动你……”听说人在那时候被打断的话都会非常非常生气,难道元晟想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忽然,她又想到一个问题:这应该是元晟二十七年人生的结束与开启吧! 那这就真不是一般的打断了,怪不得这么生气呢!这至关重要的一瞬间就被自己打断,是人都得生气。(.无弹窗广告) 虽然她觉得这打断一事不能怪自己,要是没有哪个盈侧妃拦路,她静悄悄进来,还能惊动他吗? 但是,她历来不大会推卸责任,再说,当务之急是自己要睡觉! 小女子能屈能伸。 她换上了一脸愧疚,雾蒙蒙的眼底却看不出丝毫情绪:“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惊动你……不然,我再给你寻几个更美貌,更善解人意的姑娘来?”看看,看看,老娘多么的善解人意! 她忽然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反正自己这辈子已经冷心无情,做一个大公无私的王妃……甚至是……,都是绝对够格的! 她暗下决心,自己从现在开始一定要好好表现,然后替元晟管理后宫,万一这次重生能活到七老八十,不但以后老有所依,甚至可以中饱私囊,赚它个钵满盆溢! 她正心潮澎湃,跃跃欲试,忽然就见元晟一脸古怪的看着她,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一番,眸中冷意更甚:“以后,不准与魔教教主来往!” 元晟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苏祈竟然还真的通告江湖,跟着她姓了。 想起她跟苏祈醉酒,苏祈对她的纵容,甚至她差点毁掉魔教圣林酿成大错苏祈都放过了她,还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让她伤到一丝一毫。 他想起黑暗中苏祈唇角的那丝黑色血迹和两人相依坐在马上奔驰的画面,紧紧攥拳,眸中冷冽凌厉,风云暗涌。 可是,最终,他只是长长呼出一口气,淡淡道:“魔教心狠手辣,苏祈与本王更是宿命的仇敌,你是本王的王妃,与他来往,会很危险!” 元晟说出这话,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看得出来,苏祈对她……真的不同! 苏云猛然一愣,他这是什么意思? 接着,她雾蒙蒙的眸子里透出一抹清泠泠的笑意,眉梢一挑:“我想,我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而且……”说着,苏云忽然话头一转,慢悠悠自斟自饮的呷了一口茶,才抬头慵懒笑道,“苏祈与你有仇是你们的事情,本姑娘虽说现在还是你的王妃,可以后……谁也说不准不是?”她忽然对做元晟的王妃兴致缺缺,就算以后“前途似锦”,她姑奶奶也不想奉陪了。 “夏荷,送客!” 苏云蓦然起身,将手中茶杯“砰”一下放在桌子上,里边的茶水纹丝未动,映着烛光,如一池青碧,晶莹剔透,却泛着丝丝冷意。 元晟也站起身来,面上怒容却悠忽一下消失了多半,苏云看的一愣,却也懒得理会,只她前脚才抬起来,就听元晟低沉缓慢的声音响起来。 “本王娶柳侧妃和盈侧妃,是有原因的。”说着,元晟走到了她身边,漆黑如墨的瞳眸中透出一抹郑重,声音缓慢和畅,泠泠冷意让人觉不出冷寒,反而觉得心头一阵舒爽,“容渊带着慧淑公主的灵柩回来,皇上悲伤之下精神失常,皇贵妃下令将公主灵柩直接葬在城外,令人都要假装慧淑公主仍在,这两个侧妃,说是皇上赐婚,实则,都是她赐婚。”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60章 本王不能赌 “原因?”苏云眸子一抬,看向他,纱雾盈盈的眼底笑意盎然,仿佛春花初绽般炫目耀眼,她笑着拍手道,“明白!王爷实在可敬可佩!王爷痴心未改,为了心中挚爱甚至可以牺牲至此……阿不!王爷应该是乐享其成的吧!呵呵……” 苏云迷蒙的眸子里露出一抹凉薄嘲讽的笑意,烛光下晶莹剔透,美不胜收:“美人环伺,哪里是牺牲?简直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美事啊!王爷得遇,实在可喜可贺!”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她说着,拱手朝元晟一弯腰。 元晟紧紧盯着苏云的面容,力图将她脸上所有的表情收入眼底,可是,她云遮雾绕的瞳眸如一潭静水,一如往昔,甚至连一丝涟漪也没有,而脸上的表情则要多真挚就有多真挚,要多高兴就有多高兴,仿佛同有乐嫣。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元晟觉得胸口猛然一窒,一股难耐的酸涩愤怒涌上心头。 他漆黑的瞳眸更加漆黑,面容愈加冷肃。 “本王与皇贵妃……再无任何关系!”他转开眸光,冷道,“你以为本王是这么肤浅的人?竟然愚昧至此?”皇贵妃当年的事情他早就觉得有蹊跷,只是总不得其门而入,自从那天在马车上她说了那些话之后,他回来便查证了当年所有的事情,所以,皇贵妃对他做过什么,他也已经了然! 只是,事情还不到应该揭露的时候。 但,她竟然怀疑自己是因为皇贵妃赐婚,为了配合皇贵妃才娶了这两个女子吗? 虽然她不在意,他却想要解释! 因为他在乎她……这个念头忽然在脑中一转,他心中蓦然明白了什么一样豁然开朗。 但当他看向灯光下苏云打着呵欠,眯着眼的样子,却又是说不出的失落憋闷。 即使这样,他仍要解释,他从来要做的事情都不会拖泥带水,而且,他是打从心底不愿意她误会。 只他尚未开口,苏云已经抬起脸,满面迷糊的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过王爷肤浅,愚昧啊?王爷自己……啊……”一句话没说完,她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 “不行了,不行了!在魔教这几天光提防那两个老头,都没好好睡一觉,来日方长,有什么事,明儿再说,明儿再说啊!”苏云说着,起身提着裙子,踉踉跄跄的就朝床上扑过去。 途中衣襟挂到了桌上茶杯,摔了两只杯子,一把茶壶,还带倒了一把椅子…… 元晟闭眼,深吸一口气,默默攥紧了拳! 夏荷端着点心进来,一眼看见桌上哩哩啦啦的茶水和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的杯子,倒了的座椅,一阵心惊胆颤,不会是打架了吧? 元晟站起身来,沉声道:“收拾了!”说完,便抬步朝外走去。 夏荷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还好,不是打架,不是打架! 元晟走到门口,忽然又住了步子,淡淡的声音响起:“王妃的衣裳被茶水浸湿了,替她换了!” 说完,这才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了! 元晟离开之后,就径直去了外院的书房。 王府正院应该是居安堂,取了居安思危的意思,但是苏云一直没有搬过去,元晟就也没有住过去,而是一应起居都在外院书房的偏房里。 元晟走进书房,书房的灯恍然便亮了起来,他一时不适应,微微眯眼,就见白衣痞子一般的男子已经翘着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王爷回来了,事情怎么样了?” 元晟没有回答,走到桌边坐下,面色一片阴霾,书房内气压一下子降了许多。“王爷,您没事吧?”萧衍坐直了身体,替元晟倒了一杯茶,放在他手边问道,“王妃怎么说?同意了吗?” “非要如此?” 萧衍听元晟如此问,便知没有成事,不由颓然坐回了椅子里,把玩着手中折扇叹气道:“天机子一生集术术之大成,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容渊是他的徒弟,虽然天机子在世的时候没有获得云门的继承权,但于术法一途,却不容小觑。” “王爷千万不要小看术者,只要他们愿意,逆天改命也是可以的!” “现在皇上和皇贵妃对容渊信任有加,几方势力都处于观望状态,这次剿匪回来,容渊一战扬名,以术法与王爷分庭抗礼,王爷大事遇阻就成定局了!” “云门寂灭,术者稀缺,也唯有王妃能与他对抗一二!” 元晟微微沉吟:“王妃从小养在深闺,就算对术法一途得知一二,与容渊对上,怎有胜算?” 萧衍闻言一笑:“王爷在担心什么?现在能找出来的术者,就只有王妃一人,就算王妃能力不济,也大不了赌一把!”又道,“再说,事到如今,王爷还认为王妃是养在深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吗?”说完,他心内叹息一声,苏云,真是嚣张的可以,实力未曾恢复,不是韬光养晦,竟然毫不遮掩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 老头子虽然乖张,但也不会这么……狂妄,她这是跟谁学的? 他说完,微微苦笑的摇了摇头,抬眸忽见元晟黑眸沉沉朝他看来,然后,冷冷的,一字一句道:“本王不想赌!” 他一惊,哗啦一下打开了折扇,眸中一抹亮光闪现:“王爷是担心王妃会有危险?”终于开窍了吗? 元晟听此,轻咳了两声,沉声道:“本王不能拿她去赌!”说完,他厉目朝萧衍一扫,“还有,那两个女人,哪里弄来的给本王弄回去!”他对于感情,或许有些生疏,但是他行事却从来都是认定目标,便一往直前,此时,他的目标,便是想要对她好……想要见她从内心里发出的笑,而不是笑容满面却衬着那双雾蒙蒙的眸子。 萧衍听此,看了元晟半晌,见他神情郑重,点了点头道:“王爷说得对,不能拿她去赌!”说着,他却话头一转,“但是……你为什么认为她就抵不过容渊呢?” 不待元晟回答,萧衍又道:“还有,那两个女人,可是我费了老大的劲才让她们来到焱王府的,要是当时一念之差,我们的麻烦不止会大一星半点,所以,绝对不能放出去!” “我想,王妃的心思应该与衍相同!” “王爷能否让萧衍与王妃谈一谈?”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61章 等 翌日,萧衍在听风院的客厅内不知来回走了多少趟,几乎要将地面踩出几个脚印来了,还是没有等到他想见的人。(.好看的小说) 他抬手擦擦额上的细密的汗珠,朝外望去,太阳当空,已近正午,听风院内却一派静谧,丫鬟仆妇们一声咳嗽不闻,井然有序,只有风声簌簌从走廊穿过。 他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末了,皱眉看看已经清水一样的茶水,索然无味的将茶碗朝桌子上摔去――他已经记不清这杯茶续了多少次水了! “小心!” 一声刻意压低的喊声传来,茶碗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一只纤纤素手中。 他目露惊讶,目光顺着那只手攀爬上去,就见手的主人正微笑的看着他,见他看来,手的主人轻轻弯腰施礼,声音却还是刻意压低:“萧公子稍等,奴婢给您重新泡一杯来!” 眼前的丫头一身水绿衣裙,身形瘦小,皮肤白净,一副伶俐的样子――怪不得动作那么快! 他见丫头转身拿着他的茶碗就要下去,不由伸手阻拦道:“不用了!你们王妃什么时候醒来?” “嘘!”丫头猛然回头,一脸不悦的将手指放在唇边“嘘”道,“还请萧公子说话声音低一些,王妃还在睡觉!” 萧衍被丫头蓦然的动作吓得一下瞪大了眼睛,刚刚他的声音就是正常说话,当然在这静悄悄的听风院中是显得大了点,可是也不至于就能吵醒了那丫头吧? 据他所知这听风院中的卧房与正厅可是隔了好几个厢房的,要是这声音那丫头都能听到,啧啧……那耳朵也太好使了! 他本想发发等了一早晨还没见到正主的牢骚的,但在丫头不悦的目光注视下,他蔫了下来,压低声音道:“好吧!好吧……可是,你们王妃得什么时候才能起来啊?” 在人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 这丫头看着就是有头有脸的,他这会儿要是发了牢骚,待会儿这丫头再一学舌,估计一会儿他谁也不用见了,等着被整死吧! 老头子的徒弟,哪个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比猥琐奸诈,容渊绝对比老头子厉害不止一点半点,而比嚣张狂妄,性情乖张,那丫头则是个中翘楚,他是望尘莫及,望尘莫及啊! 他问完,就见眼前的丫头悠然一笑,恭敬道:“这可说不准,不过,王妃要是醒得早,天黑之前,还是有可能的!” 什么? “天……天黑之前?”还是醒得早! “是的!萧公子。[.超多好看小说]”说完,丫鬟恭敬的裣衽一礼,悄悄退了下去。(.无弹窗广告) 萧衍只觉眼前一黑,顿时凌乱不堪――他貌似没有得罪过那丫头,为什么这么整他啊啊啊啊! 听风院的寝室内,苏云还在呼呼大睡,黄泉趴在她枕头边,团成一团,也正熟睡。 绣嬷嬷开门进来,皱眉摇了摇头,上前碰碰她露在外边的手臂,轻声喊道:“王妃,萧公子都等一上午了,您还不起?” “让他继续等……”苏云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将小脑袋朝被子里拱了拱,娇憨可爱的模样看的绣嬷嬷心内是又爱又怜,可却又担忧的很。 她叹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下来:“王妃,虽说王爷成大事者不会和你一个女子过不去,可现在这府上又多了两个侧妃了,您总是这个样子……她们要是有心,使个绊子,您可怎么办?”她知道,自从嫁过来,王妃和王爷还没有圆房,这也是她心中担忧的,可又不好明着说出来。 “嬷嬷……我在您眼里就这么不济事吗?凭她们……想算计我……还早着呢!” 苏云听着绣嬷嬷在她耳边叨叨,心内烦躁不堪,可绣嬷嬷是她的……不对,是赵流苏的奶嬷嬷,又是为了她好,她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只能迷迷糊糊的反驳一句,期望绣嬷嬷可以停止唠叨。 但是,绣嬷嬷听到她的回答似乎更来劲了:“王妃啊!老奴知道有些话您不爱听,虽则王爷不是那等拈花惹草,沉迷女色的性子,也对您有情,但以后王府里侧妃姨娘的只会更多,安定王府也靠不住,您不趁着现在笼住王爷的心,生个世子出来,这以后时间长了,您的日子可怎么过?” “嬷嬷……您饶了我好不好?”苏云实在忍受不住了,她猛然坐了起来,皱眉看着绣嬷嬷,“我只是补个眠,睡个觉,怎么又扯到这上头去了?”还对她有情?还生个世子出来?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真要命了! “要是实在不行,姑奶奶就带着你们离开焱王府,放心吧!”苏云说着,眉头舒展,豪迈的拍了拍绣嬷嬷的肩膀,“姑奶奶还养得起你们!” “有姑奶奶一口吃的,就绝对有嬷嬷一口吃的!” 说完,她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绣嬷嬷看着她大喇喇的模样,默默瞥开了头,心内哀嚎――夫人啊!老奴对不起您啊!竟然让小姐变成了这模样…… “算了,我也不睡了!”苏云看绣嬷嬷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沉痛模样,皱眉掀被子下床。 绣嬷嬷赶忙去给她拿鞋子:“这就对了!萧公子是王爷的好朋友,王妃记得过会儿端庄些!” 苏云凭空翻了个白眼――绣嬷嬷这么唠叨,她能睡得着才是神人,起来活动活动,晚上再睡吧! 苏云活动活动脖子,脚刚落地,就听夏荷在外边问:“王妃起身了?” 说着,已经来到了内室,见苏云已经在穿衣,她便问道:“王妃,您起身了,萧公子已经等不及了,您看是不是先告诉他一声?让他心里有个底。” 夏荷说着,想起萧衍那欲哭无泪的样子,就笑出声来。 不待苏云回答,绣嬷嬷已经道:“快去快去!告诉萧公子,说让他久等了,王妃立刻就到!” 夏荷答应一声,立马就要出去。 此时,只见苏云一抬手,道:“慢着!” 夏荷停住了步子:“王妃还有什么吩咐?” 苏云抬头,一朵灿烂的笑花在唇边绽放:“告诉他,本妃已经起床了就行,其他的,什么都不必说!” “王妃!”苏云话音一落,绣嬷嬷心头只觉咯噔一下,皱眉不赞同的看着苏云道,“萧公子可是王爷的好朋友,已经让他等了这么长时间了,您可不能太过分!” 苏云见绣嬷嬷如此,不由笑道:“嬷嬷是真了解云儿呢!可是,本妃总不能这么着出去见客吧!总得打扮打扮,收拾收拾!”说着她打了个响指,对夏荷道,“去吧!” 夏荷听闻,下意识看向绣嬷嬷,苏云眸光一沉:“恩?” 夏荷回神,转身就跑了出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62章 小师妹 夏荷出了苏云寝室就直奔前厅,萧衍见她来了立马站起身殷切的问道:“王妃起床了吗?” 夏荷痛快的答道:“王妃已经起身了,请萧公子稍等!” 萧衍长舒一口气坐回椅子上,神态恢复了悠闲! 但是,半个时辰之后…… “王妃怎么还没来?”萧衍有礼的问道。 “王妃正在梳妆,请萧公子稍等!”夏荷笑意盈盈。 一个时辰之后…… “王妃还没梳好妆?”萧衍皱眉不耐。 “王妃在选衣服,萧公子稍等!”夏荷的笑容有点勉强。 一个半时辰之后…… “王妃到底还来不来?”萧衍怒气上涌,咬牙忍着。 “快了,快了……王妃已经在选衣服了……萧公子稍安勿躁!”夏荷脸上的笑容真有些绷不住了。 两个时辰之后…… 天际云光变化,浓烈的日光慢慢柔和,太阳已经西斜,萧衍颓然坐在椅子上,双腿长伸,耷拉着眼皮,两眼无神――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了。 “咕咕”。 忽然,肚子传来两声“咕咕”的叫声,萧衍抬眼看去,伸手安慰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长叹一声:“老兄……稍安勿躁!”来不来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定不要让那丫头记住他,认出他来,否则以后的日子还不得做牛做马啊! 他果然还是最适合幕后工作的娃纸。[.超多好看小说] 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小丫鬟急切的喊声:“来了来了……王妃来了!” 萧衍立马精神一振,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等到了。 整整一天啊!他几乎要流下泪来! 随着喊声,只见一溜的丫鬟端着托盘陆续走了进来,抬桌子的抬桌子,按椅子的按椅子,很快就收拾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席面出来。 他拉住一个小丫鬟问道:“这是做什么?”良心发现了,要请他吃大餐吗? 不错不错!憋屈了一天的心情终于有了些好转。 小丫鬟有礼的弯了弯腰:“这是王妃的早饭!” 什么? 王妃的早饭? 萧衍的肚子顿时叫的更欢畅了,他看看天色:“这时候,吃早饭?”没弄错吧? 不过,吃晚饭倒真是早了点,可那也不能是早饭啊! 那丫鬟显然听到了他肚子的叫声,掩嘴一笑道:“萧公子也饿了吗?不过,王妃吃饭的时候一向奉行食不言寝不语,且不喜外人参与,所以,萧公子要是饿了,可以跟奴婢到厨下先吃点东西!有什么事情等王妃用完饭再说。” “啊!”萧衍一愣,“还是不必了!我等等就是!” 他这时候,脑子里只回响着五个字“用完饭再说”,这个用完饭又得多久?半个时辰,不,一个时辰? 起个床都要两三个时辰的人,你说她吃顿饭要多久? 萧衍泪流满面! “王妃一般用饭很快的,也就两个时辰左右……” 那丫鬟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适时为他解惑,这时候外边有人喊那丫鬟,那丫鬟便急匆匆下去了。 两个时辰?不错,才两个时辰而已,比起她起床,已经很快了! 萧衍看着那丫鬟下去的背影,忍不住嘟囔道:“简直比乌龟还慢!” 他话音未落,外边窗下传来两声打喷嚏的声音,接着,一个慵懒软濡的女声就传了进来:“谁在骂本妃是乌龟?” 他一愣,朝门口看去,就见苏云乌发素衣,翩然而至。 苏云一身素白绢衣,一色系的抹胸腰带,衣襟袖摆用银丝线勾勒出了淡雅的花边,随着她走来,衣袂轻拂,仿佛一朵白莲盛开,脑后乌发低垂,黑与白碰撞出善与恶的交汇,纠缠,撞击着人的灵魂。 萧衍的眸中有一瞬间的怔然――初见时云门山上的那个小女孩,竟然已经长了这么大了! “是你在骂本妃?” 他猛然回神,就见少女已经走到了他跟前,只到他肩膀的小小头颅高傲的扬起,云遮雾绕的瞳眸一如那年初见的时候――但是,他知道,这下边隐藏的精彩绝伦,足以让世间最绚丽的色彩黯然失色! 可是,有谁知道?这是多少沉重的伤痛和对命运的不屈服凝结而成的璀璨华光呢? “怎么会呢!”萧衍眼神一闪,掩下眸中翻涌的万千波涛,开始转移话题,“王妃气质高华,容颜绝世,仿佛姑射仙女,实在是令衍佩服之至!”竟然让这丫头抓住了他骂她! 这丫头可是最记仇的,这怎么了得! 萧衍说着,朝苏云弯下腰去,待他直起身来,苏云已经从他面前翩然而过―― “哼!”一声轻哼从苏云的鼻孔里溢出。 萧衍摸摸额头,额上已经汗涔涔了。 这时候,夏荷已经扶着苏云在桌前坐下,开始悄无声息的给她布菜,苏云挑挑拣拣,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又要吃那个,一会儿又指着其中几样菜:“这碗野鸡肉炖的酥烂,正好给绣嬷嬷端去,这炸耦合、炸鱼,炸虾的油腻的很,赏给二门上的小厮吃去,燕窝粥滋补,里边还加了红枣枸杞,最适合姑娘家,给几个丫头吃吧!” 说完,又拉着夏荷:“你坐下,和我一起用吧!” 夏荷推辞不过,便斜签着身子坐下了。 这边萧衍看着一盘一盘动也没动的佳肴被陆续端出去,肚子却叫的更欢畅了,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心内暗自鄙夷了自己一把,没想到他堂堂“江湖第一神算”竟然沦落到了此等地步! 苏云拉了夏荷坐下,两人一边吃一边谈论着菜肴的味道,可以说是不亦说乎。 “王妃,这道糖醋鲤鱼做的真不错,酸甜适口,味儿都到了鱼肉里了,就好像从内散发出来的香味,您多吃点!”夏荷给苏云夹了一筷子鱼肉。 “这道香菇炖小鸡也不错!香味浓郁,肥而不腻,特别爽口,你吃吃看!”苏云也指着一道菜说道。 两人边吃边说,吃的不亦乐乎,萧衍却坐立难安,形同煎熬――听着她们的描述,闻着饭菜的香味,他的肚子欢畅的叫着! 默默的吞吞口水,他在心内仰天长叹,这就是所谓的食不言寝不语? 良久,就在他心内痛苦逆流成河的时候,苏云忽然轻轻放下了筷子,淡淡的声音响起:“夏荷,撤下去吧!我要单独与萧公子谈谈!” 萧衍猛然一震,待反应过来差点要泪流成河,一句话脱口而出―― “小师妹,你还是有点人性的嘛!”师父他老人家在天有灵,可以瞑目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63章 大师兄和小师妹 室内静悄悄的,夕阳的光晕从外边照进来,纱窗筛下细密的纹络,纵横联络出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随着风声穿廊而过,撞击着纱窗,竹叶轻轻摇摆,活灵活现。(.好看的小说) 萧衍话一出口,猛然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他怎么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呢? 他看着坐在长案后的苏云,面上露出一抹涩然笑意:不错,苏云就是他的小师妹,他就是天机子早年那个莫名失踪的大徒弟,若不是她,如今……他才是云门门主! 他们本该是势不两立的两人,虽然他从未想过要做云门门主,但是因为她,他才被逼离开了从小生长的云门山,尘世浮沉中看遍世态炎凉,尝尽人情冷暖,但是如今再见,他对她的怨恨早已烟消云散,他想他已经了解了当时她必要成为云门少主的心情―― 他对这个女孩竟然有了一种心疼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他想她是应该得到幸福的。 只见,长案后,苏云轻纱雾掩的瞳眸里一丝明光闪现,她看着他,慢慢站起身来:“大师兄,我输了!” 她说的缓慢,眼底明光仿佛和煦的日光照耀,唇边的笑意是那么悲伤。 萧衍忽然感到心头涩涩的,他转开了目光,接着,就听苏云缓缓的声音带着一抹轻笑淡淡传来:“当年,你离开云门的时候我对你说过,云门在我的手上比在你手上更合适,我会让云门天长地久,发扬光大,你说,你拭目以待。[]如今云门……却只是一堆废墟。” “所以,我输了!” 苏云说完,忽然又笑了起来,笑声张扬肆意:“其实,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注定要输了,师父和你们都被我骗了……云门在我心里,只是我复仇的踏板和工具,师父怎么能那么傻!”那么的纵容我? 苏云笑着笑着就流下泪来,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在面前的桌面上,盈盈夕阳下仿佛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宝珠。 师父的纵容,她一直知道。 因为,她一直没有放下心中的仇恨,师父那样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云门避世,又怎么会立一个满心仇恨的女子为门主? 当时她想,师父或许是因为惜才,毕竟自己的确是难得一见的术法天才,短短两年便将世人几十年都参不破的九转玲珑诀参透,可是大师兄的才华并不在自己之下啊? 直到师父寂灭之前,她在师父充满爱怜慈和的目光里才终于明白,一直一直以来,师父都是在纵容自己。 为什么? 师父为什么要那么纵容自己? 纵容自己……毁了云门? “大师兄,我夺走了你的一切,你恨我吗?”很多年了,她一直想问问他的,可是,自从他离开云门山,就失去了踪迹,她找不到他。 萧衍听问,蓦然一愣,看向苏云,只见日影中少女满面泪痕,笑容却如最闪亮的星辰,美丽纯真。 “当时或许怨恨过,但现在已经不恨了!”萧衍哗啦打开手中折扇,轻轻摇晃着,眼眸之中褪去了玩世不恭,郑重道,“若不是你,我会一直留在云门山,或许能继承门主之位,却不会有机会看遍这大好河山,品尝世间百态,若真如此,人生岂不是虚度!” “所以,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恨你呢?” “那么你来?”苏云眼眸一闪,衬着脸上晶莹的泪滴,沉沉黑眸之中雾霭瞬间弥漫,“你是要替元晟来游说我吗?” “其实,我早该猜到元晟背后之人是你,除了你,谁还能了解我的实力?”苏云微微轻哼,眸底露出一抹嘲讽笑意,衬着眸底一抹沉痛,竟是美得夺人心魄,她低低说道,“师父要是还活着,大概会对我们都彻底失望吧!大师兄成了焱王麾下谋臣,容渊因利益之争归顺朝廷,而我……” 苏云说到此,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师父一生三个徒弟,没有一个恪守了云门的门规,远离尘世。 而她,会是令师父最失望的一个吧!但是,以师父对她心性之了解,大约应是早有预料,那就不会对她太过失望了! 她长叹一声,看向萧衍,面上沉痛一扫而空,灿然笑道:“大师兄,就算你不来,我也没打算袖手旁观……” 萧衍站了起来:“你对元晟……”小师妹是不是在那两个侧妃的刺激下终于觉察到了对元晟的感情?难道自己的招数凑效了…… 萧衍心内一阵激动,可是,只听苏云轻哼一声:“大师兄想哪里去了?我已是死过多次的人了,我要的,只是血债血偿而已!” 苏云说着,朝他看来,眸底一抹金芒幽幽:“大师兄,当年能令师父彻底下定决心立我为少门主,还有一点就是……只有我才能驱动云池月轮!” 她唇边笑容慢慢加深,影影绰绰的光晕里,萧衍忽然觉得一股渗人的凉意从心底升起。 他不自然的道:“小师妹,你别笑了行不行?”又问,“为什么只有你才能驱动云池月轮?”小师妹似乎对元晟根本不感冒啊? “因为……我流着赵氏皇族的血脉啊!”苏云低低笑道,“云池月轮看似毫不起眼,却是天下命脉的归结,云门第一任门主,乃是太祖皇帝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弟,他为兄长守护月轮,守护着天楚命脉,却被多疑的兄长杀害,血洒云池……所以云池月轮也凝聚了他不散的怨气,只有同样心中充满愤恨的怨气的赵氏血脉,才能驱动!”这也是最后死亡的一瞬间,她脑中出现的景象。 “当日我费尽一身功力驱动云池月轮,毁掉云门的同时,也毁掉了天楚的命脉根基……天楚赵氏,气数已尽!”当日,这是同归于尽的选择,她也没有想到,上天再一次厚待了她,让她重生在了这名相同样貌的少女身上! 苏云想起,眼底波涛翻涌,浪涛滚滚,铺天盖地而来,既然再一次重生,那么前生负她伤害她的所有人,她都不会放过! 而容渊就算在大爆炸中逃过一劫,但他选择了赵氏皇族,若他想为赵氏续命,则要毁掉自己一身修为……若他不为赵氏续命,那么……他亦是死无葬身之地! 苏云唇角的笑意仿佛妖娆的曼珠沙华绽放,透着浓浓的血腥诡异气息。 萧衍轻叹一声,走到她身边,大手抚上了她白皙的面庞:“小师妹……不要只看到仇恨!好不好?”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在门外响起――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64章 如此嚣张 苏云和萧衍同时一愣,朝门外看去,就见一橘色百合长裙,身段纤巧的女子正以袖掩面,身子欲坠不坠,被丫鬟扶着尖叫不止。 “啊……” 她的尖叫声经久不息,直冲云霄,听风院的寂静瞬间被打破,鸟儿呼啦啦从树木间飞起,叽叽喳喳的叫着朝天空中远去。 萧衍和苏云面面相觑。 还是苏云最先反应过来,没好气的朝那女子冷喝一声:“叫够了没有?” 那女子听到苏云的喝斥,放下了掩着面容的衣袖,露出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妆容画得很精致,只是底盘不大好。 她瞪着眼睛伸手指着苏云,语无伦次,尖利的喊道:“你……你……你们……” “我怎么了?逞能你嗓门大啊?看看看看――”苏云指着外边的天空一脸愤慨,睁眼说瞎话说的无比顺溜,“我养的鸟儿都被你的大嗓门吓跑了,说吧!怎么赔!” 苏云说着,便喊夏荷拿算盘。 夏荷本就伶俐,这段时间跟着苏云已经上道的很,很快就将算盘取了来,一脸悲痛:“王妃,您养的鸟儿一只也没了!” 苏云接过算盘,口中念念有词:“巴哥,鹦鹉……鹦鹉……鹦哥……”她沉吟着,纠结的皱起了眉头,半晌,实在想不起都有什么鸟的种类来了,一挥手刚要来个总之……猛然抬头看到萧衍,她眼中蓦然一簇亮光。 萧衍直觉不好,还不待反应过来,就见苏云身子一倾,算盘掩嘴朝他凑过来,小声问道:“还有什么鸟?最好值钱点的!”她对鸟类没研究。 萧衍沉痛的闭目:“天楚的海东青是最值钱的,仙鹤也很值钱,富贵人家爱养这玩意,再就是孔雀……”小师妹,您还是这么强悍啊!从来不见污蔑人还污蔑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想起自己在云门最后的悲惨岁月,他乖乖的将天楚值钱的鸟儿一一道来。 萧衍尚未说完,苏云一声“够了!” 接着,便见她回身端正坐好,手中算盘一阵噼里啪啦:“海东青十只,每只一千两,仙鹤十只,每只八百八十两,孔雀十只,每只六百六十两……一共是两万五千四百两银子,还有十只巴哥,十只鹦鹉,每只五十两银子,这就是一千两,给你打个折,两万六千两银子,现银还是银票?” “你……你们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如此有违礼仪的行为举止……本侧妃,本侧妃……要……要告诉……”柳侧妃最后一句话没吼出来,就被苏云的话打断了,她只觉喉头一噎,看向苏云的目光满是不敢置信,“什么?” 两万六千两银子? 苏云扬了扬手中算盘,面无表情道:“柳侧妃,两万六千两银子,现银还是银票?”这女子不是丫鬟,焱王府女主子少有,盈侧妃她已经见过,那就定是那位昨晚和元晟洞房花烛的柳侧妃了! 她本无意招惹,但既然人家自个儿找上门来了,不让她出点血,这怎么行? “你……”柳侧妃咬牙,“我什么时候欠你这么多银子了?”她听丫鬟说一个年轻公子进了听风院一天都没出来,甚至与王妃单独在屋里里,身边不留一个丫鬟,她这才起了心,想来看看,最好抓个现行,怎么一来就欠下了这么多银子? “你惊走了我的鸟,这是账单!”苏云接过夏荷写好的的账单看了看,示意夏荷递给柳侧妃。 柳侧妃下意识接过账单,一看之下,怒气蹭蹭蹭上涌:“本侧妃哪里惊走了你的鸟?这仙鹤孔雀,是可以惊走的吗?” 说出此话,柳侧妃忽然觉得自己抓住苏云的漏洞了,说话的底气也足了,冷冷看着苏云怒道:“王妃,您不要血口喷人,欺人太甚!” “是吗?”苏云闲闲一笑,“你怎么知道本妃喜欢血口喷人,欺人太甚?”接着,她看着柳侧妃盈盈挑眉,“既然孔雀和仙鹤惊不走,那就因惊而亡……” 柳侧妃被苏云的话噎的一愣,然后,她轻哼一声冷笑道:“你、你、你、你们谁看到本侧妃惊走了王妃养的鸟?因惊而死的孔雀仙鹤的尸体呢?”说着,她伸手指着门口围观的几名丫鬟转了一圈――眼底不屑的目光流泻,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她也敢? 柳侧妃现在觉得自己已经占尽先机了。 苏云听到柳侧妃的话,轻笑出声,慵懒看向那几个丫鬟:“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了!”丫鬟们异口同声。 “说说,都看到什么了?”苏云漫不经心的缓缓问道。 萧衍在一边默默地垂头,心内为柳侧妃鞠了一把同情泪。 “柳侧妃吓死了王妃养的孔雀和仙鹤,还惊走了其他的鸟儿……王妃大度,只让柳侧妃赔银子,柳侧妃却不肯,还对王妃不敬!” 丫鬟们同仇敌忾,纷纷指责柳侧妃。 柳侧妃只觉一阵眩晕,身后的丫鬟扶住了她:“你们……你们怎么能睁眼说瞎话?” “柳侧妃,睁眼说瞎话的是您吧!”夏荷当仁不让。 “哼!”柳侧妃深吸两口气,平复一下胸中翻涌的怒气,回头问自己的两个丫鬟,“你们可看到了本侧妃吓走了王妃的鸟儿?” 那两名丫鬟早被听风院众志成城的气势震慑住了,听到柳侧妃问,都有一瞬间愣怔。 柳侧妃见此,怒道:“到底看到没有?” 两名丫鬟立马浑身一颤,急忙道:“没,没……没看到!” 柳侧妃这才觉得舒了一口气,一挑眉:“听到没?” 苏云毫不在意的呵呵一笑:“侧妃带着的这两个丫头都是您的陪嫁,她们是侧妃的人,自然说话向着侧妃了!” 柳侧妃冷笑道:“那这听风院的人也都是王妃的,自然也是向着王妃的……只说孔雀和仙鹤的尸体在哪里?” 苏云听此,明目张胆的转头对萧衍淡淡道:“萧公子,麻烦您帮忙找十只海东青,十只孔雀的尸体来――银子到账后,咱们五五分成。” 萧衍深吸一口气……他能说不吗? 柳侧妃见此,惊怒交加,惶恐无助道:“你……你们怎么能这样?”这里都是听风院的人,现在这个白衣公子也向着苏云,她可怎么办啊? 苏云看着柳侧妃如热锅上的蚂蚁,盈盈笑了,眼眸之中的嚣张几乎将人气的吐血:“怎么能这样?就凭这里全是我的人,你说出去,也没人信你!”说着,她起身来到了柳侧妃身边,淡淡道,“我自认人品还不错,喜欢让人死也死个明白,你应该庆幸才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笨蛋! 苏云眼眸之中的一抹纱雾缭绕,夕阳的光晕中美不胜收,她缓缓走去,淡淡吩咐身后的丫鬟:“去找王爷来!” 柳侧妃听此,恍然松了一口气,如今她最怕的便是苏云私下里就处置了她;毕竟苏云还是正妃,她说的好听是侧妃,说的不好听了,也就是个妾,正室夫人处置一个妾室,就算有失偏颇,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可是,当她蓦然抬眼看去,看到苏云眸中别有深意的盎然笑意时,忽然觉得脊背一股凉意升起,心头咯噔一下! ------题外话------ 亲们,行文到此,霜要说的话大家大约也该知道了,就是此文经过两个月的挣扎,终于要v了。老生常谈的话,霜就不多说了,霜要说的是,霜不是最优秀的,在潇湘这片海洋里,甚至是不起眼的,但是我们相遇,相逢,在电脑两端因文字而结缘,那么霜就有责任坚持写下去,尽自己的能力写好,给亲们,也给自己一份满意的答卷! 谢谢亲们的支持,霜一定会努力的。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六十五章 秋日碧空如洗,天高云阔,万里无云。(.) 此时已近戌时,日影西斜,璀璨的霞光映照着大地,风声簌簌中树木摇摆,花树都染上了一层绯红的色泽,乍一看去,焱王府的亭台楼阁碧瓦琉璃,光彩熠熠,如梦似幻,仿佛仙境。 萧衍出了听风院的大门,并没有直接去搜集孔雀和仙鹤的尸体,而是去了元晟的书房――在做这些事情之前,他得先叫人知道他“助纣为虐”是被逼的,以防以后被追究起来自己死的太难看!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年头,做个幕僚都这么难那――想想以后的日子,他就觉得头疼。 他来到元晟书房的时候,元晟正在看各部传回来的公文。 夕阳从窗外照进来,元晟脊背挺直,悬腕提笔,面容冷肃,神情专注的在一卷卷公文上点点画画,一面批注着,一面面无表情的听他叙述一天的悲惨生活和现今即将面临的进退两难的境地! 萧衍一边说着,一边想道:不管如何,柳侧妃也算是个娇滴滴的美人,且她身后柳侍郎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更重要的是昨日刚刚大婚,苏云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她,元晟总要做做样子,好给侍郎府一个交代,这样一来,以苏云的性子,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强强相遇,必有一更强的……那就有好戏看了! 萧衍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这么的恶趣味――他在心底轻叹一声,是啊!不管走到哪里,他也是老头子的徒弟,这一点永远也改变不了。 云门山中山居无聊,大家除了斗斗嘴喝喝酒,剩下的也只有自己给自己找乐子了。 只是,凭他说的添油加醋,元晟的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公文,甚至连面部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就在他心中微微失望的时候,忽然一愣――元晟黑如点墨的冰寒瞳眸里似乎有了丝丝荡漾的愉悦的波纹?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由揉了揉眼睛,这下子更了不得了――元晟的唇角竟然在抽筋? 错,不是抽筋,是笑! 萧衍心中咯噔一下,这算什么?强强联手? 忽然,他一口气岔了,猛烈咳嗽起来。 他正咳嗽着,就见元晟淡淡抬眸,寒冽的目光轻轻扫向他,漆黑深邃的瞳眸仿佛能看透他心中的想法。 他心中咯噔一下,忙止了咳嗽继续诉说,最后做小伏低,将自己沉没到尘埃里总结自己面临的难处――能屈能伸乃处世之道。 “……是以王妃让小的去找十只孔雀十只仙鹤的尸体来,可这么名贵的鸟儿,一下子哪儿能找得到十只?要是活的也就罢了,最最主要的,还得是死的!”富贵人家养一只仙鹤或者孔雀比伺候老子还周到,哪里是那么容易死的? 这不是为难人吗?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元晟也处理完了最后一份公文,只见元晟抬手将毛笔扔在笔架上,淡淡朝他看来:“既然有活的,死的你就没办法了?” 萧衍一愣:“王爷您的意思是……”他瞪大眼睛,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元晟冷哼一声:“那还不快去!” 萧衍只觉泪流满面,那不是鸡啊鸭啊,那是孔雀仙鹤……一只很贵的! “开支能报销吗?”他是穷人…… “恩?” 元晟冷目看来,萧衍立马摆手:“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萧衍说着赶快回身往外跑。 “去账房支三百两银子!” 元晟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衍硬生生停住了步子――三百两? 三百两能买两根鸟毛不? 这不跟没说一样…… “怎么?嫌少?” 身后淡淡的声音传来,萧衍连忙摇头:“不少不少……”总比没有好! 萧衍说着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元晟看着萧衍离开的背影,微微出神,映着傍晚的阳光,眼底的神色似乎柔和了许多――自己是受到她的影响了吗?怎么也变得这么幼稚了? 不过,这么调剂一下,看了一下午公文的疲劳似乎真的减轻了许多! 隐约他似乎明白了苏云为什么总是那么不着调的原因,可是他想要捕捉,却一无所得。 元晟正想着,外边飞跑进来一个小厮:“禀王爷,王妃派了个丫鬟来,说是请您去听风院!” …… 此时,听风院中,苏云吩咐了丫鬟去请元晟,便不再理会柳侧妃。此时,她正捧着一碗茶慢慢啜饮,茶香氤氲,室内静悄悄一片。 柳侧妃则站在当地,由丫鬟扶着,脊背升起的凉意迅速蔓延过全身,她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柳侧妃出身柳侍郎府,柳侍郎别的不行,在美人上头却是专攻,所以府中也蓄养了不少妻妾。而柳侧妃的生母容姨娘自从进府便是荣宠不衰,现今虽已年近四十却是最得柳侍郎青眼的女人,不然柳侧妃也嫁不进焱王府,大家想想也能知道这容姨娘的手段。 柳侧妃自小耳濡目染,就算脑袋再不开窍,对这内院争斗却是耳熟能详,便也自认为自个儿是这宅斗之中的行家,苏云,或者说赵流苏这样衰名在外的,她自然不放在眼里。 只是,往常那些内院妇人总有最看重的东西,脸面名声或者金钱利益,所以她们的阴谋总是会披上一层真善美的外衣,只要揭开这件外衣,那么她们也就不足为惧了;但,像苏云这么明目张胆的污蔑人还理直气壮,不遮不掩的,她却从没见过! 听了苏云嚣张霸道的话,她心内震惊愤怒惊恐一起涌上来,她的脸色连番变换着,眼睛也闪烁不定起来。 至此,她在震惊愤怒之下也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名看似懒散迷糊,实则犀利锋锐的女子! 她也不算很笨,很快就看清了目前的形势和自己的处境,她知道元晟现在已经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只要见不到孔雀仙鹤的尸体,苏云就无法诬陷自己,那白衣公子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这时候还未回来,肯定是逃跑了,那么元晟来了,自己再反咬一口,只要元晟相信他,苏云便死无葬身之地――这件事情,最后拍板的还是王爷! 这样想着,她心中的怒气惶恐很快平复下去,心底一阵雀跃,很快便调整好情绪,做出了一副西子捧心,泫然欲泣的模样颤巍巍站着等着元晟的到来,力图能够引起他的恻隐之心――容姨娘很早就教过她如何才能博得男人的怜惜宠爱,她自认为做的也不错。 苏云冷眼瞧见,仰天翻翻白眼,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看向柳侧妃,很不客气的慵懒说道:“诚然美人楚楚可怜的姿态会引起大家的怜惜,尤其是男人的保护欲,可这前提得是美人啊!” 柳侧妃听到苏云的话,刚刚定下的心神便瞬间坍塌了――她本来容色一般,但却最听不得人家说她貌不及人。 此时她听到苏云贬低她的容貌,只觉一阵怒火直冲脑门,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张口怒骂着就要朝苏云扑过来。她身后的丫鬟见状使劲的拦住了她,她几番挣扎不过,劈手就朝自己的丫鬟打去,其中一个丫鬟见状,忙松了手抚着她的胸口在她耳边低声劝说了几句,她神情一怔,这才慢慢停止了挣扎,却怒瞪着苏云,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就在她的表情还没调整过来的时候,外头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她下意识回头看去,元晟已经大步走进门来,淡淡的声音似乎带着埋怨:“内院之事。王妃处置就是,叫本王过来做什么?” 柳侧妃顿时一腔怒火僵硬在了脸上,进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的愣在了当地。 这时候,元晟说着,已经大步走上前去,在上手坐下来。 苏云捧着夏荷新泡的茶水,唇边一抹笑意,热气氤氲而上,浓浓雾霭之中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睛,待元晟落座,她才缓缓开口,淡淡的声音慵懒而清冷,却透着一种上位者的强势力量:“王爷的侧妃害死了本妃所养的十只仙鹤,十只孔雀,外加吓走了巴哥鹦鹉无数,本妃也被她吓得气短神虚,只让她赔偿两万六千两银子,她竟然不肯,王爷说,该怎办?” 苏云话音未落,柳侧妃已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纤细的身子摇摇欲坠,泫然欲泣的对着元晟哭诉道:“王爷明鉴!臣妾冤枉啊!臣妾只是来给王妃请安,却不想看到了些不该看的景象……一时惊恐万分,喊叫了两声,王妃却偏说臣妾吓死了她养的鸟儿,非要臣妾赔偿两万六千两银子――且不说臣妾连那仙鹤孔雀的影儿都没见到,就说那仙鹤孔雀,哪里那么容易吓死了?”说到不该看的景象时,她眼神闪烁,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 她想只要元晟开口询问,她便会添油加醋的将苏云与那人的亲密举动描述出来,她相信绝对没有男人可以容忍自己的妻子与别人如此作为,到时候不怕王爷不震怒……但是,元晟却没有如她的愿,开口询问什么。 夕阳西下,室内已经晦暗不明,落日的余晖照进来,将家具都拖出了长长的影子,霞光遍洒之中璀璨无双,却也透着暮霭之下“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可悲可叹。 时间慢慢过去,柳侧妃心中再也不淡定了,一波波的恐慌升起,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所有的表演在别人眼中都是一个笑话。 她偷眼看向元晟,只见元晟的目光仿佛覆了一层薄冰,清冷犀利,他的手掌抚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摩挲,冷峻的面容看不出丝毫情绪,却完美的如同神祗,让她心跳不由的加快。 这时候,元晟却忽然开口道:“柳侧妃贬为姨娘,禁足同安院中思过半年!” 元晟此语一出,她顿时如遭雷击,恍然倒地,满面震惊,不敢置信的看向元晟,“什么?” “柳姨娘耳朵不好使吗?”夏荷冷冷的开口讽刺,接着两手做喇叭状,“柳侧妃贬为柳姨娘,禁足同安院中半年!” 苏云看着,眼底幽光闪现愉悦,夏荷这丫头,其实底子不错的,伶俐泼辣,只是先前跟着原身,委屈多了,性子才压抑了起来。 柳侧妃如遭雷击,良久,狠狠悲凉的冷笑道:“我不服……不服……”为什么?元晟根本什么都没有问,就定了她的罪?她是真的不服! 忽然,元晟冰冷的眸光扫过,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噎在了喉咙里,一股寒彻骨髓的冷意瞬间蔓延上心头,浑身仿佛浸在了冰水里――她只是侍郎府的庶女,圣上赐婚,让她嫁给焱王做侧妃已经是她高攀了,但她虽是庶女,却是从小当做嫡女教养长大的,她实在不甘心就这么着做了人家的偏房;母亲看出了她的不甘心,临出嫁的时候劝说她,不管侧妃还是正妃对男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宠爱是最靠不住的一种东西,但凭借宠爱得来的地位和财富却可以依靠,以后的日子是靠争来,赌来的,母亲身为妾室却在侍郎府活的风生水起,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深深的记在了心里,想着自己虽为焱王侧妃,但总有一日也要与母亲一样风光,更何况……赵流苏,她还不放在眼里! 但是,如今她还没有争,没有赌,就一败涂地了吗? 她的脑中有些混乱,眼前的女子真的是安定王府的那个赵流苏?怎么一点都不像呢? 一时间,她六神无主,半年时间足以沧海桑田,到那时候,焱王还能记得有她这一号人? 忽然,一股绝望从她心底涌上,她尚未回神,就听一个慵懒的声音淡淡响起―― “本妃也不服!” 她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苏云缓缓放下了手中茶杯,闲散慵懒的目光看向元晟,氤氲的雾气弥漫,一抹清冷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她顿时震惊了。 这时候,元晟也下意识看向苏云――他顺着她,她倒是不服了? 元晟眼神微沉,心内一叹:这丫头倒是最喜欢出人不意! 苏云右手的拇指和无名指结成一个圈,中指屈起,缓缓敲击着桌面,闲适随意的样子仿佛在话家常:“惩罚人,不管如何,总得叫被罚的心服口服!柳侧妃还有话未说,王爷总该让她把话说完!”说着,她看向柳侧妃,缓缓的声音带着蛊惑道,“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有什么话,痛痛快快的告诉王爷,王爷兴许……会为你做主喔!” 苏云的唇角玩味的勾起:你不是喜欢装吗?诬陷人还想表现自己的善良……那就看看你是要命还是要继续装下去。 虽然柳侧妃并非十恶不赦,但她自认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种逼迫别人现原形再重重落井下石的游戏,她最喜欢! 果然,她的话一出口,柳侧妃瞬间目瞪口呆,却很快就膝行上前,抛却了刚才的欲言又止,对着元晟哭喊道:“臣妾看到王妃与一名白衣公子形容暧昧……王妃是怕臣妾说出来对她不利,才对臣妾落井下石的……王爷明鉴!”接着,又转头看着苏云,珠泪盈盈的道,“王妃,臣妾也不想的,可您不该步步紧逼的逼着臣妾,您莫怪臣妾!” 她知道这已经是她最后的机会了,一旦放过,再想翻身就难了! 今天是她大意了,但她还是想要赌一回,她不甘心这样没有出场便已经万劫不复。 元晟目光冰寒,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仿佛闲谈一般淡淡问道:“王妃怎么说?” “萧公子回来了吗?”苏云窝回椅子里,捧着茶杯眯眼问道。 夏荷答应一声便出去了,不一会,萧衍翩翩走了进来,来到近前,手执扇子对苏云和元晟微微拱手:“王爷、王妃!” 苏云见到萧衍进来,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推,笑靥如花衬着一双云遮雾绕的瞳眸,懒散随意的笑道:“萧公子,柳侧妃说……您与本妃形容暧昧,貌似不清不白啊!你怎么说?” 萧衍听闻,心内咯噔一下,还不待反应过来,就觉一道冰冷的目光射向自己,他浑身不由一颤――不用想他也知道这是元晟的目光! 他深深吞了口口水,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看向元晟:“今天衍来听风院是奉王爷的命令来探视王妃,王爷明鉴!”说着,嘲讽的看向柳侧妃,冷哼道,“柳侧妃为了赖账,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说着又转头对元晟道,“王爷明鉴!衍熟知岐黄之术,王妃身体不适,您才让衍来探视,这您都是知道的,属下怎么会对王妃……”说着,他深深皱眉,恨恨的看着柳侧妃,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 “王爷,臣妾冤枉……臣妾也是出身望族,哪里会因两万来两银子就如此诬陷别人?实在是臣妾亲眼所见……”柳侧妃声嘶力竭的呼喊哭诉,娇弱的身躯伏在地上,微微起伏。 昏暗的室内,每个人面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元晟面容冷肃,眸光冰冷,仿佛与常无异,而萧衍则一脸沉痛,委屈愤恨,柳侧妃震惊惶恐之下珠泪盈盈,极力喊冤,而丫头们,则义愤填膺的怒视着柳侧妃…… 可是,这所有的表情之下,有哪一个是发自内心的呢? 苏云看着眼前的一幕,忽然就觉得很是无趣,争来斗去,来来回回的,有什么意思呢? 人世这个大戏台子,果然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本来就已经是戏子了,却还得竭力的掩饰真实的情绪――人,可悲可叹啊!但是再想想,哪一个演戏的人,最终不是为了活下去,活的更好? 那么,他们又有什么错? 这时候,夏荷已经带着几个小丫鬟上来掌了灯,明亮的灯光恍然亮起,有些刺眼。 她微微偏开了头,白皙的面容露出了一抹明显的不耐――有时候她就觉的,人世不过是大神们摆的一盘既定结局的游戏――这就是所谓的命运,而当他们在其中苦苦挣扎的时候,摆游戏的大神们则喝着茶水嗑着瓜子在一边欢笑指点,好不讨厌! 所以,她才总是喜欢背道而驰,任性妄为……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是一个活生生的,可以掌控自己的人。 忽然,她蓦然站起身,一言不发,就朝外走去。 身后灯光明亮,被晾在一边的几人都面露不解。 “王妃?”萧衍不解之下,冲口而出,“柳侧妃污蔑我们……”小师妹你不是要让我自己善后吧?这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情啊!关乎您的闺誉您就不辩白两句吗?老头子可是教导过我们,别人的欺辱要百倍的还回去呀呀呀!难道您都忘了吗? “王妃要去哪里?”元晟的声音也适时响起,“内院之事,由王妃全权负责,此事,王妃怎么说?”他看着苏云纤细的身影,心里忽然升起一抹愧疚。 “既然王爷已经开口做出处罚,柳侧妃就执行吧!”苏云微微驻足,淡淡道。 “我不服!”柳侧妃开始的时候见萧衍竟然与元晟认识心内便叫不好,又听了萧衍的话,当即心神大乱,只能喊冤,此时见苏云转身要走,她迷迷糊糊之下竟然以为苏云是因为辩不过她,想要开溜! 不行,绝对不能让苏云离开! 她顿时就两眼放光,跟打了鸡血似的扑了过来,张开双臂拦住了苏云:“王妃,怎么?要逃了吗?今日之事不说明白,可没那么容易走!” 苏云淡淡挑眉,缓慢的道:“萧公子,麻烦您带柳侧妃看看那些死了的鸟儿尸体,顺便,与王爷谈谈,咱们是不是真有什么暧昧!”这柳侧妃,委实不大很聪明! 苏云微微在心内叹了口气……可她也不是十恶不赦,但是,善恶因果,她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切还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元晟忽然开口了:“本王相信王妃和萧公子是清白的!” 他说着,站起身朝苏云走来,淡淡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势:“来人,将柳姨娘带回同安院,禁闭一年!” 元晟话音一落,几名健壮的仆妇便上前拖着柳姨娘往外走。 急转直下的情势让柳侧妃如遭雷击,直到仆妇架着她朝外走去,她才从中震惊中回过神来,使劲挣扎着喊:“不……我不服……我不服……明明是王妃行为放浪不端,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不服……” 这时候,苏云忽然出声道:“慢着!” 两名仆妇停下了步子,苏云绕到柳姨娘身前,纱雾朦胧的眸子雾霭沉沉,一抹金芒若隐若现,仿佛能吸魂摄魄。 “柳侧妃,奥!不对!是柳姨娘!”苏云笑靥如花,却让人看的心惊胆颤,她走到柳姨娘跟前站定,缓缓有力的说道,“一个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做这件事情的能力。”说着,她轻哼一声,声音放轻到了只有两人能听到的程度,却透着一抹阴森,“你信不信?本妃就算真的放浪不堪,也没人动得了本妃!一个人只要有能力,那么她怎么狂妄嚣张都不为过!反之,若没有能力,那就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直到自己有能力的那一天为止。”曾经,她也是低到了尘埃里的那一人,所以,后来纵使云门山中的生活舒适安逸,她也一直鞭策自己让自己更加强大,从不敢懈怠一丝一毫。 术者一途,或许有人惊叹她为天才,但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甚至是逆天的代价――这一生,她都不要再受制于人。 苏云说完,一甩衣袖,率先朝外走去,良久,身后才传来柳姨娘呜咽的哭声,飘荡在夕阳暮霭之下的听风院上空,但很快就消失了。 正厅内,元晟看着苏云离去的背影,也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萧衍见此,忙追上两步:“王爷,您去哪里?” “你不觉得本王应该表现的有点诚意?”元晟薄冰之下,漆黑的眸子透着丝丝沉吟,缓缓说道,接着,又淡淡道,“她不是不明事理的女子,本王与她谈谈!” 说完,元晟便大步朝外走去。 “我也去……”萧衍喊一声,赶快追了上去。 “你去做什么?”元晟眉头一皱,明显不悦。 “我……我去问问她,那些死鸟怎么办!”萧衍一脸沉痛的咬牙说道――二十只死鸟,花了他一万多两银子,肉疼! …… 夕阳落尽,天边最后一丝璀璨霞光也消失无踪,暮霭之下,苏云一脸的安逸,慵懒躺在在花阴之下的一张吊床上,右手支着脑袋,微微眯眼,左手边的果盘排排坐,距离刚刚好,方便她一伸手就能够到。 元晟则坐在不远处的石桌旁,慢悠悠的品茶,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意这边的情景! 萧衍与苏云,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他虽然知道柳姨娘说的话不能当真,当年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间接的表现出来就是讨厌看到萧衍和苏云独处。 此时,萧衍背对着元晟,正苦着脸磨牙,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肉疼的滋味:“小师妹,你不会这么残忍,看着师兄破产吧?”破产这个词,还是当年从她那里学来的。 他还记得她初上云门山,背着师父敲诈她―― 小小的女孩儿双手枕在脑后躺在一块巨石上,斜着眼睛打量了他许久,就是淡淡来了这么一句:“我已经破产了……要钱没有,要命倒是……还有一条!” 倒是……还有一条?这是什么话?她以为她是九命猫妖来着?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曲折复杂,充满坎坷痛苦的身世,当很多年后,他终于知道,再想起来,他不由感叹一句――岂止是九命猫妖,简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啊! 一个人,怎么能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还没有精神错乱,反而很好的活了下来? 那时候,他还是师父的大弟子,云门未来的继承人,风光无限的同时也是山上的混世魔王,他变着法儿欺负她是新来的,却每次都被她淡淡的戳穿,然后狠狠的整治一番……他乐此不疲,直到被她整治的下了山…… 说出这句话,萧衍忽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的这些事情,他看着少女的目光微微闪过一抹怀念。 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对她说出这个词,只是,世事无常,现在夕阳落日下的景色,不是云门山上青石板的小道、老林,而是滚滚红尘中处于天楚政治权利中心的京城,一切早已是沧海桑田。 苏云听到萧衍的话,喉头似乎有什么一哽,心潮一波波翻涌上来再退却,她眼中似乎有些水汽聚集,可她知道衬着迷蒙傍晚的夜色,是没人可以看出来的。 她也就不理! 只微微眯眼,朝他勾勾手指:“我说不管了吗?”慵懒随意的语调和动作,一如当初。 只是萧衍却没有再横眉怒对,而是立马就凑前来拍她的马屁:“我就知道小师妹最好了!” 萧衍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他的钱不是天上掉的,那是一万多两银子啊! 刚刚的怀旧气氛顿时被打的烟消云散! 苏云看着萧衍,眸光一闪,轻纱之下,似乎柔和了许多,她微微翻身看向萧衍,笑容在傍晚黯淡的光芒下,绚丽夺目:“师兄……”她低低喊出一声,其中似乎饱含了万千情绪,然后在萧衍一脸的期待中,蓦然扬高了声音,“你可以去卖鸟毛啊!” “噗嗤”。 萧衍眼睛等的老大,一脸吞了苍蝇的憋屈样。 她似乎听到了萧衍吐血的声音,笑的就越发的放浪形骸起来,腰都直不起来了。 萧衍看着她,深情的来了三个字――“你真狠!”然后默默转身身子不打弯的朝前走去。 苏云下意识抬头,只见晦暗光影下,萧衍颀长的身形竟然显出一抹萧瑟。 她心中一动,眼底眸光微凝:“鸟毛怎么处理,我会派人告诉你,你只管负责按照我的要求处理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真的?”萧衍蓦然回头,一脸小心翼翼的等待确定。 “当然是真的……”苏云的声音忽然转了个弯,“入账要五五分成的!” 萧衍一脸挫败的默默转身,心中默念着,总比没有好,总比没有好,准备退场――他要是再不退场,估计有人要冻死他了! 嘶……小师妹怎么受得了的? 果然小师妹的道行比他高。 萧衍眼角的余光瞥过一旁端坐喝茶兼放冷气的某人,身体又是一僵。 待萧衍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苏云懒懒的窝回吊床上,伸手拿了块绿豆糕慢慢品尝着,微微眯眼的样子,仿佛一只慵懒的猫咪。 元晟冷着一张脸坐在树下,递到嘴边的茶已经凉透,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喝下去还是该喝下去还是该喝下去呢? 就在这时,苏云忽然坐了起来,左右看了看,又望望天,才抚了抚衣襟,疑惑道:“好像有蚊子!”然后就抱膝坐在吊床上,居高临下的看向元晟,“王爷,您还口渴吗?”如果不口渴,本姑娘要移驾了! 当然,后头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她默默算了算,今天听风院的茶叶似乎去了不少,柴火也用的差不多了,赶明儿这块消费得报公帐上去才行――焱王府每个院中的一应用度都是一定的,萧衍和元晟来喝了一天的茶水,她就得赔上茶叶和柴火不成? 这样赔本的买卖她是绝对不做的! 元晟听到她的话,慢慢转动着手中茶杯,斟酌着开口:“你跟萧衍很熟?” 苏云听此,脸上露出一抹沉思,微微沉吟道:“我跟他吗?还算可以……但,也不是很熟!”云门山上相处了有半年?斗智斗勇斗得水深火热,秉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战争理念,她也狠下功夫研究了他一番,但这时候已经很多年不见了,当时性格单纯的大师兄在人世这个大染缸里跌打滚爬,定然不复当初,那到底熟……还是不熟呢? 元晟看着苏云脸上的一抹沉思,眼神蓦然幽暗,似有暴风雪过境,眼底一抹凛然翻涌的寒意奔腾,他握着茶杯的手紧紧收紧,“砰”一声,茶杯碎裂,茶水四溢,顺着他玄色衣襟流淌下去,他蓦然一愣,就见苏云也正朝她看来。 他还不待说话,苏云双眸之中精光一闪,一下子从吊床上跳了下来,朝他扑过来―― 他心神一荡,只觉春风拂过心房,刚才的怒气悠忽不见,取之而代的是一抹莫名的甜蜜高兴和期待,可是―― “哎呀!这可是上好的哥窑瓷器,现在就是想买都买不到呢!这一套还是我生母留给我的,你怎么能摔了?” 苏云扑向的是地上碎裂的茶碗…… 元晟看着苏云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碎裂的瓷器一片片捡起来,放在桌子上,小巧的鼻子皱着,雾蒙蒙的眼睛带着委屈控诉的看向他,太阳穴狠狠跳了两下。 他淡定的转头,掩下眸中的失望:“本王陪你!” 苏云听闻,蓦然抬头,纱雾蒙蒙的瞳眸中闪现出一抹晶亮的光芒,幽幽摇荡,却那么的不真实。 元晟叹了一口气,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本王还不至于连几套茶具都赔不起――”接着,就在苏云将要皱眉反驳的时候,他又道,“库房里收藏的茶具,你随便去挑。” 这下子,苏云面上的笑意才真的破云而出,绚烂耀眼,美不胜收,而那雾蒙蒙的瞳眸,却依旧毫无涟漪,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触动。 元晟心中升起一股怅然烦闷,抬手,将桌上摔碎的茶具重重挥到地上,然后,却是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衣袖一下一下替她将手上的水渍擦拭干净。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夜风柔柔拂过,树叶簌簌,带来了属于秋天的凉意。 苏云忽然微微颤了颤,元晟察觉,大手蓦然收紧,一股炙热顺着她的手掌蔓延而上,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 她微微一怔,心里却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一个浑身冰冷没有温度,却甘愿为了她伤害自己的人―― 他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 世事纷扰,真真假假,她懒得去辨别,却还知道是非对错的分别。 不管他是为什么那样对她,她不会感激,却会默默记住他的一个恩情。 元晟对她朦朦胧胧的情愫,她也知道,但却不能接受! 不是因为元晟的利用,也不是因为元晟不顾她的生死娶妃纳妾,因为他与她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他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他心中所谓的黄图大业,站在他的角度,这本没有什么错,她能理解――这个世上,就连山盟海誓,爱的死去活来的人转瞬间都可能背你弃你,你还能要求别人怎么样? 元晟与她,本就是陌生的两个人啊! 说起来,元晟有些地方与她是很像的。他们都有一个目标,为了这个目标可以冷心无情,不顾一切,可是……她终究是个女子,没能抵住爱情甜蜜的攻击,便致使自己最终一无所有。 苏云微微叹了一口气,三生三世,谈了一次恋爱,却是差点灰飞烟灭的下场,教训太深太重,她发誓,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再触及这些。 她只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可以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足矣。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她相信,只要她做到冷心无情,心比这个世界更冷,就再也没有弱点,没有人可以伤害她了! 这一刻,她眼眸之中有坚决的凝光射出,却无人可以看见…… 苏云低着头,黑压压的头发垂落鬓边,露出一片白皙的脖颈,才出头的月光照在上面,发出玉般的光泽,那般美好,可是,她的整个人,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悲凉气息。 元晟看着,心中一动,似乎有什么蓦然击中了他的心房,一种酸酸涩涩的疼痛开始蔓延。 他想说什么,却发觉根本无从说起。 这时候,苏云忽然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抬起头,纱雾轻饶的眸子在月光下带着梦幻般的色彩,深处玄金色的幽光点点,仿佛绚烂的烟火,却经久不息。 她唇边一抹清泠泠的笑意,月光下越发显得寒凉:“你什么都不用说――现在,我不能给你什么保证,但是,我不会与你作对!” 元晟深邃的眸光一凝,静静看着她,褪去冷意的眸子里却透出一抹郑重:“抱歉!”这一刻,他忽然不想再对她要求什么。 苏云一愣,仿佛不解:“抱歉?”接着她恍然笑道,“元晟……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我在魔教的那几天,你派出了身边最得力的暗卫跟随保护,你自己也去过几次吧!” “你接受赐婚,娶柳侧妃和盈侧妃是因为什么,萧衍做了什么,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元晟黑眸一沉。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只要我想,便能知道。”她狂妄的冷笑,眸底没有一丝波动,仿佛这些在她看来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你没有做错什么,所以也不用说什么抱歉――”抱歉有用的话,还要捕快做什么? 她说着,转身朝来路走去,走了两步,又微微停了步子,淡淡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以后,你做事,不用考虑我!” “因为,我不会领情!”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六十六章 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月亮爬上树梢,深蓝色的天幕上繁星闪烁,清冷的空气里,鸣虫啾啾。(.好看的小说) 苏云转过曲折的花树丛,朝前走了几步,就见绣嬷嬷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正迎面走来,见她走来,绣嬷嬷紧走几步迎了上来,左右看了看,问道:“王爷呢?” 苏云朝后努了努嘴,忽然,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尴尬的摸了摸肚子笑道:“嬷嬷做了什么好吃的?都快饿死了,我感觉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绣嬷嬷这两日是侃足了劲想把她和元晟凑做堆,她都要头疼死了。 果然,她话音一落,绣嬷嬷就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再理会她了,而是一边说着一边越过她朝前走去:“这感情都是慢慢培养起来的……都这时候了,留王爷吃个便饭多好!王妃总是躲着王爷,对王爷不冷不热的,这怎么能行?” “王妃先回去准备准备,老奴去请王爷!” 绣嬷嬷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沿着曲折的小径朝树丛中走去。 苏云看着绣嬷嬷离去,撅嘴,仰面朝天张开双臂,也学着绣嬷嬷的样子摇了摇头,然后“噗嗤”一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林中石桌旁,元晟微微垂头,月光照在他高大的身影上,一抹寂寥悄悄攀爬。 她不会领情? 人人都说他性情冷,在他看来,她才是真正的冷,说这句话时,她那清冷无情的模样,足以把人所有的热情浇灭! 人都说以夫为天,可是她,似乎从来都没有把他当……盘菜,更别说是什么天了! 世俗礼法,在她眼中恍如无物,她只以自己的目光看对错,无谓黑白,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目光,这样的女子―― 她的心,坚硬如铁,仿佛金刚不坏……到底是什么做的? 石桌上的茶杯碎瓷上沾着些茶水,在月光下发出清冷晶莹的光芒,透着冷漠无情。 良久,他轻叹一声,攥了攥手掌,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迎面却见绣嬷嬷正转过树丛走来,他不由又住了步子――这是她身边的嬷嬷,兴许是有什么事情! 这一刻,他的心不受控制的雀跃。 “王爷!”绣嬷嬷提着灯笼走到他跟前,微微下了一礼,“王妃说王爷这时候还未用晚膳,也该饿了,故而遣老奴来请王爷过去用点便饭!” 元晟听此,眸中一亮:“王妃遣你来请本王过去用餐?” “是!”绣嬷嬷深深垂着头,恭敬的答道,声音却透着一丝迟疑――也不知道那个小祖宗会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元晟见她如此,瞬间了然,负手轻叹了一声,似是无奈的道:“罢了!本王回书房用也一样!”她要是能让人来请他,那太阳就真的打西边出来了! 方才雀跃的心情一下就沉到了谷底,元晟抬步准备离开。 “这……”绣嬷嬷见元晟要走,一咬牙道,“王爷留步!” 元晟步子微顿,就听身后绣嬷嬷沉痛郑重且急切的声音传来―― “王妃幼年失母,在安定王府中生存艰难,老奴又是下人,有些事情也不好说,更帮不上什么忙……王妃长期如此,这慢慢就养成了乖戾的性子,但王爷要相信,王妃本性是纯真善良的,只是为妻之道无人教导,才总总怠慢了王爷,只要王爷肯给王妃机会……多与王妃相处相处,教导王妃,定然会发现王妃的好……” 月色阑珊,星辰寂寥,黑暗中元晟高大的身影伫立,月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罩了一层寒霜,远远的,绣嬷嬷便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朝自己袭来。 绣嬷嬷浑身一颤,猛然惊觉自己逾矩了,脑中又想起往日关于焱王杀人不眨眼的传言,不由“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王爷恕罪!老奴逾矩了……王爷恕罪!” 夜色下,绣嬷嬷只觉一股强大的寒冽气息朝自己压迫过来,她手脚沁凉,身子微微颤抖,心脏跳动的“咚咚”声仿佛就在耳边,她深深埋头,甚至不敢去看眼前的男子一眼――可是,她却不后悔今日这番话,为了王妃,她什么都不怕。 良久,就在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的时候,元晟淡淡的声音忽然传来:“起来吧!” “你做的很好!”元晟看着眼前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微微颤抖的身体,赞许的道,“有你们守着她,本王就放心了!” 绣嬷嬷一愣,抬起了头,疑惑道:“王爷,您……” “本王今晚留在听风院用饭!”山不来就我,只有我去就山了。 他轻轻叹了一声:他们已经是夫妻,总不能永远这么下去。 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在不久之前,他还那么排斥娶妻。 元晟话一出口,绣嬷嬷顿时眉开眼笑:“是!是!老奴这就带王爷过去……” 绣嬷嬷心内升起一抹欣慰,王爷对王妃还是有心的,如今只盼着王妃省心一点吧! 绣嬷嬷想起苏云,不由一阵头疼――自从上次醒来,原本乖巧的女娃娃就不见了,好似这么多年的气性都集中到这时候来了一样,性子简直乖张的让人不敢置信。 …… 此时,听风院的饭厅内,灯光跳跃,将室内照的灯火通明。 当厅的饭桌上,苏云正对着一桌子菜挑挑拣拣吃的不亦乐乎,夏荷则苦着一张脸在一边不停地劝:“王妃,王妃……您少吃一点,少吃一点……待会儿王爷来了一起吃不好吗?” “我都饿死了!”苏云一边吃着一边嘟囔道,“等他来,你们就给我收尸吧!”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夏荷一边说着一边张开手去挡苏云的筷子,“王妃您已经吃那么多了,再吃就吃光了……王爷来了怎么办?”难道让王爷吃剩菜? 苏云看夏荷一张苦瓜脸的样子笑得没心没肺:“什么童言无忌?你才多大,还童言无忌?” 两人你来我往,一边斗嘴一边一个挡一个抢,来来回回一番,只听――“啪”一声,一只盘子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瓣,盘子里精心烹制的菜肴撒了一地,红绿相交,倒是好看。(.好看的小说) 夏荷呆愣当地。 苏云只看一眼,立马转头拿着筷子立马下一盘。 夏荷欲哭无泪:“王妃……” “这不怨我!”苏云端着一盘油闷大虾一边吃着一边喊道。 这时候,外边传来了绣嬷嬷兴奋的声音:“快去禀告王妃,王爷来了!” 夏荷一听,忙手忙脚乱的收拾摔在地上的盘子,而苏云则赶快夹着好吃的菜往自己嘴里塞,夏荷看着,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元晟走进饭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混乱的景象。 绣嬷嬷跟在元晟身后进来,顿时也呆在了当地,待反应过来,便是一阵眩晕。 夏荷忙起身挡在餐桌前头,一个劲的道歉:“是奴婢不下心,是奴婢不小心洒了菜的,请王爷稍等,奴婢一会儿就收拾好,不会耽误了王爷和王妃用饭的……” 夏荷话音未落,苏云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打断了她的话:“我吃完了,真饱!”说着就大摇大摆的朝外走去。 绣嬷嬷和夏荷不敢置信的看着苏云理也不理元晟的步出门口,一时不知所措。 元晟看着桌上已经明显是剩下的饭菜和凌乱的地板,脸色明明灭灭,良久,冷哼一声,也转身而去。 苏云站在廊下,看着元晟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唇边露出了一抹轻笑――如果你注定无法回报,那么又何必给人希望? 接着,她又长叹一声―― 今晚上,又少不了绣嬷嬷的唠叨和夏荷的冷战,不过今天白天已经睡饱了,倒是不怕。 忽然,她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眼底一抹玄金色的幽光蓦然绽放。 …… 却说元晟饿着肚子憋着一股子气到了一览阁。 月亮当空,漆黑的天幕上繁星闪烁,阁楼掩映在树木的黑影中,影影绰绰露出一角檐脊。 而此时的阁楼上,萧衍面前正摆着一桌子小菜,提着一坛子小酒乐滋滋的自斟自饮,还时不时摇头晃脑的哼两句小调。 萧衍见元晟上来,一看他铁青的脸色就在心内笑的肠子都打结了,不过,他面上却不敢显露丝毫,而是殷勤的站起身来邀请元晟入座:“王爷吃过没有?没吃过的话一起来吃点吧!” 元晟冷冷瞥他一眼,倒是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但却没有去拿筷子,而是一把提过他的酒坛也不用杯子,“咕咚咕咚”就喝了一气,然后放下来,一抹嘴,赞道:“好酒!” “王爷,您吃菜!”萧衍笑嘻嘻的递上筷子,“空腹饮酒,容易醉的!” 不过是寻常的竹叶青,哪里是好酒了? 看来受的刺激不小――他就说,师父根本不用担心小师妹会吃亏的吗! 只听元晟冷哼一声,就见他接着提起酒坛子又是一气好灌:“本王今日就是要好好的醉上一醉!” 萧衍看着元晟这样,觉得自己身为大师兄――曾经的大师兄,是有责任给小师妹的情路指点一下迷津,顺便穿穿线的,不然这两个人,一个冷,一个更冷,什么时候才能热起来?只怕最后都要结成冰了。 他想了想,遂小心翼翼的倾身过去问道:“王爷,可是王妃照顾的不周到,惹您生气了?” 但是,这句开场白似乎开的不大好,他话音一落,就见元晟面色一沉,冷目扫来,一言不发,接着又是一阵猛灌。 萧衍见此,呵呵干笑了两声直起了身子:“衍虽然才见了王妃一面,但也看得出来王妃就是个面冷心热的,再加上面皮薄一点,又是个姑娘家,所以有些事情还是得王爷主动一点……” 面冷心热?面皮薄…… 萧衍说着,都觉得冷汗在脑门上流了。 果然,他还没说完,就见元晟冷冷一眼扫来,已经带了点微醺醉意的瞳眸中点点寒光闪现,冷哼一声道:“她面皮薄?”她要是面皮薄,这世上还有面皮厚的人吗? 萧衍被噎了一下,想了想,要是比面皮厚,苏云稳打稳的可以拿第一,但要是说面皮薄,似乎还真的沾不上边。 但要让小师妹主动,以她那乖戾的性子,这不啻于是天方夜谭,再看王爷这样,明显是动情了,而且王爷又是男方,这种事,寻常来说,男方还是要主动一点的。 他正要寻思个足以说服元晟“热脸贴人冷屁股”的理由,就见元晟眸中闪过了一抹沉思,然后沉吟的问道:“如果是你遇到这种事,你会怎么做?” 萧衍听元晟如此问,心下便长舒了一口气,正了正色道:“王爷,其实云……王妃早年生活艰难,受过伤,这才养成了如今冷情乖戾的性子,您想赢得王妃的心,衍可以为您支招,但是,在此之前,衍想问问您,您对王妃是不是真心的?能不能做到……至死不渝?” 苏云受过情伤,容渊与她本也算是青梅竹马,最后却舍弃她娶了慧淑公主,不管最后如何,这总是她心里的一根刺,若是再来这么一遭,难保她心性不会真的大变,成为狂妄嚣张的女魔头。 让她动情难,但动情之后再遭遇抛弃背叛的话,只怕…… 若真如此,师父在天有灵,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萧衍心内苦笑了两声,若是放在以前,他恨不得她毁了呢!可是现在,就是因为看遍了人情冷暖,知道了她的身世吗? 可,似乎又不完全是。 云门覆灭,是宿命之中的事情,但是,他知道她有能力让重新让云门站立起来,所以,他还想赌一把! 他身虽不在云门,云门却是他的根,这个信念深植在他心中,已经改变不了――一个人怎么能没有根呢? 元晟听了萧衍的问话,黑眸沉沉看向他,深处浪涛轻轻翻涌,良久,将酒坛子往桌子上一放,蹙眉沉沉道:“本王不知道!”但是,他接着又道,“本王从未想过娶妻,但娶了她,却貌似还不错――我们已经是夫妻,这是无可更改的。本王会好好待她!”只是,她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想起苏云清冷狂肆的眸光,他心中怅然若失。 “王爷自己或许还不觉,这是动情了呢!”萧衍微微叹了一声,就见元晟深深蹙眉,脸色冰寒之中似乎还带着些思索,他不由又道,“云丫……王妃性子看似虽冷,但对长的比较好的男子还是比较……有兴趣的,王爷本就天人之姿,若能在一夜月光朦胧之下略施小计,王妃只怕就接受您了!” 以前在云门山的时候,这丫头总是与容渊混在一处的,背也只肯他一个人背,不就是因为容渊是大家里头长的最好的一个? 他还记得,当年她看容渊看呆了呢!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么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丫头应该大体性子也没怎么变吧? 元晟猛然一愣,却瞪大了眼睛,良久,冷冷道:“你是让本王使美人计?” 萧衍脖子一缩。 “你是怎么知道……王妃对长得好看的男子比较有兴趣的?”元晟微微沉吟,想起了当日他假装昏睡之时,苏云在他耳边叨叨的那些话。 其实,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但是…… 怎么想怎么别扭! 萧衍被元晟这么一问,当即一愣,掩饰的呵呵笑了两声:“寻常女子都喜欢英俊的男子嘛!这跟男人喜欢美女是一样的道理……”他说着,一抬头猛然对上元上清冷的目光,蓦然一愣,后头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他脑子飞速的一转,又笑道:“今早晨王妃见到衍的时候,有一瞬间愣住了,所以衍才断定王妃喜欢美男的!” “你?”元晟冷冷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遭,冷冷道,“美男?” 萧衍顿时泪流满面――他长得也不算差吧?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英雄计也可以,但是英雄救美人的戏码太老套了,再说王妃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一般人根本伤不了王妃,她也不会害怕!到时候只怕王爷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萧衍说着,皱眉思索着沉吟道:“倒是还有个办法!” 元晟提过酒坛子,拿过一只酒杯倒上,抿了一口,淡淡道:“还不快说!” “实在不行,王爷不如自己捅自己两刀,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送上门去,王妃见王爷受伤,本就心软,肯定会救治王爷,然后王爷再编个惊险刺激的故事,就说不能让人知道你的行踪,更不能让人知道你受伤了,借此藏在听风院养阵子伤,顺便培养培养感情……” 萧衍越说越顺溜,元晟实在忍不住了,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你确定她看到本王受伤会救治本王而不是将本王扔出去?”还救治他……只要不补上两刀,他都已经知足了! 忽然,他又想起了那日苏祈在萱轶院中发生的事,脸色蓦然铁青了下去。 她能救治苏祈,为什么不能救治他? 这样想着,元晟心里蓦然升起一抹烦躁,他端起面前的酒杯,狠狠灌了下去,然后将杯子一放,起身朝楼下走去。 萧衍看着元晟离开,直起身,摇着扇子,唇角微微噙起了一抹笑意。 元晟在感情上就是只菜鸟,如今,只看他能为小师妹做到哪一步,他才能确定后头该撮合他们,还是……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六十七章 神秘的紫阳宫主 同安院中,漆黑的夜色下,惨白的月光洒下,鲜明的雕梁画栋仿佛瞬间失去了色彩,朦朦胧胧,仿佛做旧的画布。 院内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拂过花木的声音窸窸窣窣,没有关闭的窗扇开合拍打着,一声声低低压抑的哀嚎从窗内传出来,悲凉之下遍布阴森。 忽然,风声仿佛静止了一样,所有的声音都蓦然消失,只有那一抹压抑的哭声清晰的传来,缭绕院中。 这时候,一抹黑色身影从院中急速飘过,停在了没有关闭的窗前。 那是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看动作身形,应该是个女子。 此时,她微微低着头,斗篷上偌大的帽子合下,遮住了她的面孔,只露出雪白的下巴和血红妖艳的唇,乍一看去,夜色下,鬼魅妖邪的很。 “哭有什么用?”她微微侧身站在窗前,出口的声音微微沙哑,却和缓柔婉,不辨男女,其中隐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魅惑之意,一听之下便让人心旌摇荡。 “世上没有什么是注定属于你的,一切,都得靠你自己去夺回来!” 室内没有燃灯,月光洒下,影影绰绰的阴影中,柳姨娘伏在地上呜咽不止,她衣裙上布满褶皱,好几处都沾染了灰尘,头发披散而下,看不清面孔,一身的狼狈丝毫没有了白日的光鲜亮丽。 她今早晨起来,还是焱王府人人都尊称一声的“侧妃娘娘”,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就从云端跌落……到现在,她也想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稳操胜券的她会落败,而那满口胡言乱语的女子却完好无损? 她觉得就好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醒之后,她便已经落魄至此了,焱王府的丫鬟婆子们不理她,那还有的说,但就连自己带来陪嫁的四个丫头都不知道去哪里了,这就说不过去了。 她震惊愤怒之下,心中也升起了浓浓的恐惧。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不满双十的妙龄女子,一遭此变,亲友无靠,早已六神无主。 这时候,她只想把自己的委屈和对未来生活的恐惧都哭出来,忽然,就听到了一个沙哑和缓的声音传来,这个声音仿佛一道带着温热气息的水流,蓦然流入她心中,让她精神为之一振,四肢百骸也瞬间舒展开来。 她猛然抬起头来,露出了巴掌大的小脸,脸上的脂粉早已被泪水洗净。她面色苍白,一双经过泪水洗涤的眼睛却越发黑亮,平白为她添了几分姿色,只是此时,她目光闪烁,游移不定,显示出了她内心的恐慌。 她看向床边黑衣黑帽的女子,眼中露出一抹恐惧疑惑,出口的声音已经沙哑:“你是谁?”然后,她很快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瞪大了眼睛。 窗外月亮不知何时已经隐在了云层后面,点点星辰的光芒黯淡至极,根本照不亮大地。此时的小院里,四周除了黑暗就是黑暗,树木枝桠的阴影那么的不真实,整个院落中不闻一丝声响,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样。 黑衣女子衣袂无风自动,飘飘摇摇,仿佛在向她招手一般:“你不必管我是谁,只要知道我能让你走出这里,成为元晟心中唯一的女人就是了!” “你……”柳姨娘眼神闪烁,疑惑狂热贪婪质疑的目光一一闪过,最后,却微一垂眸,咬唇道,“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她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凭着她一句话,她就信吗?万一是那个女人布的局呢? 她没那么好骗! 黑衣女子红唇微翘,似乎笑了一下,她一扬手,宽大的黑色衣袖里一条黑色蜿蜒的蝮蛇浑身闪着黑光冲天而出,瞬间,小院内雷鸣电闪,一片阴霾。 柳侧妃被闪电吓得一缩脖子,然后朝天空中看去,眼露震惊的看向黑衣女子:“神……神仙?” 呼风唤雨在她的印象里,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 “哼!”黑衣女子冷哼一声,嘴唇不屑的一抿,一扬衣袖,收回了空中奔腾的巨大蝮蛇,淡淡的声音飘渺响起,“你相信了吗?” 柳姨娘眼见着巨大的蝮蛇伴随着一阵浓黑烟雾隐入女子的衣袖,蓦然双眼发亮,朝窗边扑过去,抓住窗沿探出身去,急切道:“我相信你,你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只要能杀了那个贱人,我死也甘愿了!” 黑衣女子依旧静立当地,飞扬的衣袂充满诡异魅惑,她两片红唇缓缓的开合,柔婉的声音不辨雌雄:“苏云的底细,我最清楚,她性格乖张狂妄,说是不知天高地厚也算对得起她了,若她只一味狂妄便也罢了,但她偏偏行事却不是一般的老辣,你要想从她这里下手,不是没有可能,却万万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到此,黑衣女子似乎微微沉吟了一下,唇角一抹讥诮的弧度扬起,柳姨娘已经迫不及待的打断她的话,恶狠狠的道:“怎么?这么说来,我就奈何不得她了吗?” 本以为这女子有些本事,可以对付得了苏云,原来竟也没有办法吗? 想起白日被苏云明目张胆的诬陷,苏云非但什么事没有,自己倒是被关了起来,柳姨娘抓着窗沿的手指甲狠狠掐进了木料里。 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黑衣女子接着魅惑问道:“难道你只想杀了她就算了吗?” 柳姨娘一愣,疑惑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就不想成为焱王正妃,尊享一世的荣华富贵?” “我……”柳姨娘觉得自己的心跳蓦然加快,激动雀跃的感觉随着女子的声音慢慢扬起,仿佛浪涛,在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这种情绪则扬高到了极致。 焱王正妃代表的不仅仅是荣华富贵,还有尊荣无限和被无数人羡慕仰视的目光…… 她使劲咬了咬牙:“我想!”看得出,眼前女子的确很有本事,那么这就有可能是一次机会,她本就不甘愿做人妾室,且容姨娘告诉过她,富贵荣华的到来,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把握机会,不要犹犹豫豫,错失良机。 那么,别人说她贪婪也罢,说她虚荣也罢——这样的事情,哪个女子不想呢?不管怎样,她要抓住这个机会! “哈哈哈……” 黑衣女子诡异的笑声忽然响起,柳姨娘眼露错愕:“你……” 黑衣女子的笑声戛然而止,别有深意的声音响起:“你很不错!” “男人靠武力来征服世界,女人可以靠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你既然想,那么,你就听我的……从元晟下手!” 柳姨娘一愣:“王爷?” 她怎么敢? 黑衣女子依旧站在当地,衣袂飘摇间她的身姿似乎有些模糊,柳姨娘只看到她那红的瘆人的唇在眼前开合,雌雄莫辩的声音诡异异常:“元晟虽然心性坚韧,命格尊贵,但毕竟是凡夫俗子,又在初识情滋味,求之不得之际……从他这里下手,就简单的多了!” “只要你笼住元晟的心,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黑衣女子唇角讥诮的弧度越发深邃,似是含了一抹毒辣般自言自语。 黑衣女子的话音一落,柳姨娘愤恨的抓住自己的头发,迫不及待的冷声问道:“你说的倒是容易,可是我现在连同安院都出不去,我能做什么?” 她还以为她会有什么好办法……笼络住元晟的心,说的这么容易。 “这几日,你只管修身养性,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将这块玉牌带好……”女子抬起一样白的渗人的手,手中握着一枚蝴蝶形状的玉牌,“等时候到了,元晟自然会送上门来!” 女子说完,院落中恍然起了一阵狂风,柳姨娘只觉沙尘扑面而来,下意识抬起衣袖去挡自己的脸,衣襟的缝隙里,只见女子黑色的身影仿佛剪影一般平地被风吹起,迅速朝后退去,瞬间就不见了。 她追过去,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哎”,便两眼一翻,软到在了窗沿下。 院内月光如水,风声簌簌穿林而过,窗扇摇摆,寂静一片,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一名素衣披发的女子缓缓从院落中走来,清泠泠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映着她精致的眉眼,仿佛月下的精灵。 女子轻轻走到柳姨娘倒着的窗沿下,伸手拿起了她手中攥着的蝴蝶玉牌,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云遮雾绕的眼底透出点点明光,一抹讥诮浮上唇角。 然后,她轻轻弯腰,将玉牌原样放回柳姨娘手中,起身,缓缓抬步,朝走廊尽头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不一会儿,柳姨娘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摸到了手中玉牌,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待看到手中的玉牌,她猛然一惊,便扔了出去。 柳姨娘深深喘了两口气,朝外喊道:“来人,来人!” 室内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神情微怔,目光移到了被她扔在地上的玉牌上,蓦然瞳孔一缩,直直盯着那块玉牌,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她喃喃道:“难道……不是梦?”刚才惊觉手中之物,一眼望去一阵刺目的光芒,她下意识便扔了出去,并没有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此时看到那块玉牌,可不就是那梦中黑衣女子手中握着的那块吗? 梦中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她越想越觉得梦非梦起来。 柳姨娘从地上爬起来,走上前,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玉牌仔细打量了一番。 只见玉牌如一只展翅的蝴蝶,通体晶莹,惹人喜爱的很,但仔细看去,却发现蝴蝶的身体中似乎涌动了丝丝缕缕的黑色墨迹,时而浓时而淡,仿佛云彩变化,又如青烟缭绕,丝缕不绝,变幻无穷。 她慢慢将玉牌拿到心口,紧紧握住,眼底闪过一抹坚毅神色。 忽然,外头有脚步声传来,她忙将玉牌挂在脖子上,掩在了衣襟里。 …… 此时,天楚诏狱的大牢里。 昭华郡主正背靠在简朴的床榻上闭目养神,她面色虽然有些苍白,却并不见消瘦,一头乌黑的长发水缎一般垂落下来,在黑暗中闪着凝练的光芒。 看得出来,她这阵子虽然身陷囹圄,却过得还不错。 忽然,深夜寂静的大牢里一阵微光闪过,黑色斗篷罩面的女子隔着牢门出现在半空中。 仿佛有感应一般,昭华郡主睁开眼睛扑了过去,不满的埋怨道:“你们都在做什么了?怎么这么久了还不来救我出去?” “你急什么?这不是来了吗?” 黑衣女子缓缓落地,沙哑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恼怒:“你这次惹得麻烦大了,你这个癖好再不改,总有一天会害了你!” “好了好了!”昭华郡主的声音软了下来,似乎知道自己的确给对方惹了大麻烦,但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你快救我出去吧!再在这里呆下去,我都要疯了!” “哼!”黑衣女子冷哼一声,微微转身侧立,拢着衣袖缓缓道,“救你,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看你狠不狠得下心罢了!” “你说!”昭华郡主一愣。 “你也知道,我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如今你的罪的大臣太多,天楚要想维持下去,又不得不依靠这些大臣们,你说放了你如何平息众怒?”黑衣女子却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办法,而是责备的质问昭华郡主——她最后一句话的声音蓦然一高,露出一抹阴狠之意。 昭华郡主一怔,眼神微闪,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次是捅了大篓子了,然而,只一瞬,她便冷道:“以你紫阳宫主的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将我弄出这诏狱还不是小菜一碟,到时候只要皇上对外宣称我被劫走了,谁知道真假?”她的本事她最清楚,难道她是不想救她? “就算如此,只怕这些大臣们也会心生寒意,天楚本就风雨飘摇,臣下一生反意,江山不倒才怪!到时候怎么办?”黑衣女子蓦然打断了她。 “你最想的不就是如此?”昭华郡主口下丝毫不留情面! 黑衣女子怪异的笑了两声:“但本宫对为他人做嫁衣裳从来没什么兴趣!”她以为她不知道她的想法吗? 愚蠢!她倒是真的不想救她,就让她死了算了,可是…… 黑衣女子看了昭华郡主一眼,继续说道:“况且,诏狱之中为防冤魂作乱,有弘法寺历代高僧的加持,本宫连你的牢房都进不去,如何带你出来?又如何神不知鬼不觉?” “那……那弄一具假的尸体,变成我的模样行不行?”昭华郡主略一迟疑,“你术法高强,这对你,该不难吧?然后你再派人来偷偷将我运送出去不就是了?”既然不能用术法救她出去,那就必须要用人力,这就难办了点! “宫中有的是你的人,我不信诏狱没有你的人!” 这次,黑衣女子听闻,倒是笑了:“你倒是有心了,还知道本宫在诏狱有人!本宫如今想的,也是这个法子,只要能用换颜之术找一人替换于你,你就可以出去,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好好活下去……只是……我紫阳宫中术法惊奇,这换颜之术只有在亲人同性之间方可……” “赵流苏!”不待黑衣女子说完,昭华郡主已经打断了她的话,兴奋的喊道,“对,就是赵流苏!” “赵流苏?”黑衣女子听闻,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笑道,“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赵流苏?就算有,赵流苏也不是你的亲姐妹!你可知道?” “本宫所说这亲人同性,上至父母,下至兄弟姐妹,这兄弟姐妹必须是同父同母方可!赵流苏莫说是不是安定王的亲生女儿还是两说,就算是,也不行!” “安定王和王妃可还给你生了个姐姐妹妹没有?” “我……”昭华郡主喉头一噎,后头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她想了想,烦躁的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做才行?”不管如何,她都不要在这里边呆着了! 黑衣女子一甩衣袖,转身背对着昭华郡主,沙哑的声音含着魅惑残忍:“你的母亲安定王妃在诏狱也住了一段时间了,她杀死太妃,又要对赵流苏不利,这一幕很多人都看到了,也算是人赃俱获,想要救她出去已经不可能,让她最后起点作用,倒还是可以的!” “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昭华郡主不待她说完,已经面露震惊,朝后踉跄了两步,抬手指着黑衣女子:“你……你是说……说……让母妃……”后头的话,她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安定王妃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向来宠爱她,她虽然任性狠辣了些,但对宠爱自己的生母却也……更何况,母亲是因为她才进来的,她怎么能…… 这弑杀生母的罪名,她如何担待的起啊? “不错!”黑衣女子蓦然转身,帽檐下的红唇缓缓吐出残忍的话语,“本宫说的,就是这个法子!” “所以,本宫说端得看你狠不狠得下心啊!”女子沙哑的声音透着魅惑轻佻的笑意,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六十八章 救安定王妃 昭华郡主猛然倒抽一口气,摇着头,蓦然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低低喊道:“不……” 安定王妃说到底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她若真为了自己活命,陷生母于死地,那她算什么? “你的案子,本宫已经尽力,无奈那些大臣都太过固执,而刑部迫于众位大臣的压力,已经拖不了多长时间了……” “本宫说话做事,你最清楚,本宫说现在不准动天楚的根基,就是不准!” “如今已是秋后,正是往常行刑的时候!” “这个世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无弹窗广告)王妃她就算不替你去死,暂时活下去,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以王妃对你的宠爱,若她知道此事,定然也会非常愿意替你去死……”黑衣女子竖起一根手指在眼前轻轻摇晃,指甲上的蔻丹在黑暗中闪现着血红的光泽,她鲜红欲滴的唇瓣妖娆笑意绽放,轻柔的声音苦口婆心的劝说,说出的话却仿佛催命的符篆,“你要想好了啊!造成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你与王妃却先后奔赴黄泉,谁还会去替你们报仇?安定王爷吗?呵呵……这岂不是仇者快,亲者痛吗?” “不……不……”昭华郡主只觉满心的痛苦如潮水一般袭上心头,她从来不知道做出一个选择会这么难――若说她还有在乎的人,想要保护的人,也就是母妃一个人了,如今却是要让母妃去替她死? 那毕竟是她的生身之母! 黑衣女子见此,长叹了一口气,沙哑的声音透着落寞:“既然你狠不下心,那便罢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但这可不是本宫不愿救你的……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可不许怨恨本宫啊!一旦你违反契约,你是知道下场的……” 十一年前,她遭受术法反噬,在最衰弱的时候遇到昭华郡主,那时候安定王妃并不得宠,在安定王府过的艰难,而昭华郡主就更不用说了,她为了掩盖自己的行藏,而昭华郡主则为了得到更好的生活,两人达成契约,若有一方违反,将对方的秘密说出,则灵魂永坠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转世为人,受尽红莲烈火的焚烧之苦。 后来,这个契约对昭华郡主似乎并没什么作用,反而处处成为昭华郡主对她的制肘…… “本宫与你姐妹一场,你死后,本宫会替你多念几遍往生咒……” “好了!不要再说了!”昭华郡主猛喝一声,捂着耳朵在牢内蹲了下来,将头埋在膝间慌乱的说道,“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难道真要让她背上弑杀生母的罪名吗? 可是,如果不,如果不的话,她就会死…… 她不想死……她才十七岁,她不想死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慢慢想,本宫还有事,可没时间陪你,本宫先走了!”黑衣女子看着她痛苦的蹲在地上,血红的唇优雅弯起,沙哑的声音淡淡吐出。 “慢着!”昭华郡主猛然抬起头来,“救我出去!否则,我就将你的事情说出去!” “本宫没有说不救你,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黑衣女子转身的步子一顿,沙哑的声音透出冷意,“违反契约的后果,你是知道的!你既然想,那就请便!” 这么多年,昭华郡主仗着知道她的一些事情,嚣张妄为的很,如今竟然还敢威胁她…… 或许她已经忘了,但她却永远记得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她曾经说过:如果她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她不违反契约,也一样可以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这么多年被一个没头脑的傻子制肘,她已经受够了! 黑衣女子说完,一甩衣袖,周身渐次升起一股缭绕的浓黑烟雾,身形在烟雾中慢慢变淡…… “慢着……我……我……好吧!我……我答应你!”昭华郡主望着她的背影,猛然站起身来,朝她伸手,眼神却没有焦距,狠狠咬牙吐出了这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她一身的力气。(.好看的小说) 说出这几个字,她就是弑杀亲母的罪人了! 黑衣女子微愣,似乎没有想到昭华郡主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然后,她周身浓黑色的雾气仿佛凝固了一样,开始慢慢变淡。 她的红唇妖娆的勾了起来:“开弓没有回头箭,你真的想好了?” “恩!”昭华郡主重重点头,眼里都是恨意,咬牙道,“你说得对,如今的一切都是赵流苏造成的,为了复仇我也得活下去,让赵流苏那个贱人陪葬!” “很好!”黑衣女子弯唇。 “不过,在这之前,我要见母妃一面!”昭华郡主垂下头去,低低的声音似乎饱含痛苦。 黑衣女子微一沉吟,点了点头:“好!”然后,她衣袖一挥,一抹浓黑色流光闪过牢房,朝远处奔去。 不一会,远远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铁锁撞击的轻微碰撞声在漆黑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如一根极细的针,刺进了昭华郡主的心里。 昭华郡主下意识握紧拳头,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两名狱卒抬着一个黑色人形包裹走上前来,转瞬两人已经来到了牢房门前。 两人将包裹放在地上,对黑衣女子弯腰行了一礼:“属下参见宫主!” “恩!”黑衣女子答应一声,“去吧!” 两人恭敬的应了,才上前,将关押着昭华郡主的狱门打开。 昭华郡主一见狱门打开,立马便跑了出来。 她跑到黑色包裹的前面,蹲下去,上上下下打量着那黑布包裹问道:“这是……”这是母妃吗? 这时候,黑衣女子微一点头,两名狱卒立马上前,其中一人扶起包裹,另一人打开来,将包裹退下,慢慢的,露出了苍白如鬼的女子容颜。 昭华郡主震惊的看着头发凌乱如杂草,面色惨白如鬼魅的囚服女子,不敢置信的喃喃喊道:“母妃?” 安定王妃紧紧闭着眼睛,身体直挺挺的一动不动,一头乌发此时杂乱不堪,惨白的面容沾染了灰尘,消瘦的不成人形。 昭华郡主上前揽过安定王妃,抬头看向黑衣女子,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母妃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住在牢中除了行动不便之外,并未受到多大的刑罚,每日餐食也不算特别难以下咽,为什么母妃竟然……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短短几日就已经憔悴至此,她摸了摸安定王妃的手臂,心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好看的小说) 安定王妃的身上已经瘦得没有一点肉,仿佛受尽了世间万般苦楚,又如地狱之中瘦骨嶙峋的饿鬼。 黑衣女子缓缓蹲了下来,叹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你的案子虽然有那些大臣们指责,但毕竟没有找到实在的证据,你又一向与本宫交好,他们摸不准风向,自然不敢如何,而本宫也曾暗地里托人照顾与你,但王妃此事却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秋后问斩已是定局,谁还会理会她原来的身份是什么?不去磋磨她,就是好的了,这一水一饭自然与寻常死囚一样,王妃养尊处优惯了……如今这般模样,还是本宫托人照看的结果呢!” 黑衣女子说着,纤手一挥,一阵黑雾从安定王妃的脸上溢出,瞬间散于无形。 昭华郡主一愣,戒备的看向她:“你对我母妃做了什么?” 黑衣女子轻笑着站起身来:“本宫能做什么?”又问道,“你没有话要对王妃说吗?” 昭华郡主听此,再看向安定王妃的时候,就见安定王妃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安定王妃的目光慢慢转了转,最后定格在了她的脸上,似乎恍然缓过神来,挣扎着就要起来:“华儿,我的华儿……” “母妃,母妃……”昭华郡主赶忙抱住安定王妃,“我在这儿……” “华儿,你没事?”安定王妃的目光细细的打量着她,瘦的皮包骨头的手慢慢抚过她的面庞,面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眼中一滴清泪洒落,她问道,“是不是你爹爹来救我们了?” 昭华郡主一愣,心中一抹恼怒升起,父王何曾在乎过母妃的生死?倒是母妃,这么多年来看似浑不在意,心底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父王! “值得吗?”昭华郡主忍不住问道。 “不是吗?”安定王妃的眸光慢慢黯淡下去,唇边扯起了大大的笑意,却不见方才发自内心的喜悦,“值不值得只有母妃自己知道……其实母妃早就知道的……” 安定王妃微一停顿,又扬起了希望的眸光,道,“不管是谁来救我们,只要能出去就好……”诏狱的日子不是人过的,这会是她一辈子的梦靥。 昭华郡主面对安定王妃希冀的目光,一时不知作何回答:“我……”她要怎么说出让母亲去替自己死的话来。 就在她愣怔的时候,安定王妃已经看到了旁边的黑衣女子,不由疑惑的拉了拉昭华郡主的衣袖,问道:“她是谁?” “她是……”昭华郡主不知怎么解释。 黑衣女子打断了昭华郡主的话:“本宫乃是紫阳宫主人,是来救你们出去的――但是,本宫只能救出你们其中的一个。” 安定王妃蓦然愣住:“为什么?”她既然有能力将她从深处的死牢带出来,难道就不能救她们出去? 黑衣女子似乎看透了安定王妃的想法,淡淡沙哑的声音如毒蛇嘶哑:“昭华郡主不同于王妃,她得罪的是诸位大臣,诸位大臣乃是天楚的基石,一旦昭华郡主在诏狱消失,那么后果,王妃应该知道!” “你的意思是?”安定王妃的神色郑重下来。 她从未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本宫与天楚皇室颇有渊源,所以,是不可能看着天楚皇室陷入困境,看着皇帝为难的!” “本宫找王妃来,是想问一问王妃,若是您舍不得女儿,便替了昭华郡主……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黑衣女子此话,仿佛一声惊雷炸响在安定王妃的脑海里:“你是说……要我代替华儿……” 安定王妃蓦然转身看向昭华郡主,就见昭华郡主早已转过身去,以袖掩面,不敢看她。 她心中一阵翻腾的绞痛,耳边黑衣女子沙哑的声音却仿佛无处不在一般不断传入她的耳中―― “本宫熟知换颜之术,但须在同性亲人之间实行,如今能救得了昭华郡主的,也只有王妃您了!” “郡主的生死,就看王妃的选择了!” 安定王妃看着掩面不语的昭华郡主,心中瞬间了然,她眸中闪过沉痛的失望之色,忽然仰面哈哈大笑,悲凉的叹道:“本妃一生机关算尽,就是没有算得到这一步啊!罢了,罢了……谁让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呢?” 这时候,昭华郡主却猛然转身朝她扑过来,一头扎进了她的怀中:“母妃……华儿对不起您,华儿对不起您啊!” 安定王妃一愣,抚着昭华郡主的背,喃喃冷笑道:“母妃如今,只怕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黑暗中,安定王妃眯眼看着在她怀里痛哭的女儿,心头一阵悲凉升起:这就是她自小宠爱的女儿,她倾注了一切心血的女儿?要她去死的女儿? 哪怕她稍微的阻拦一下,说一句不愿意……可是她什么都没说,甚至不给自己选择的机会! “母妃?”伏在安定王妃怀中的昭华郡主身子一僵,慢慢坐了起来,擦了擦面上的泪痕,微微垂着头,不敢去看安定王妃,“母妃,您放心……华儿一定会为您复仇……谁害的我们落到如今的地步,华儿都会一一向她讨还!” “华儿杀了赵流苏,一定会去找母妃的!” 安定王妃听着昭华郡主信誓旦旦的话,微微摇了摇手,然后蓦然将她推开,已是一脸死灰。 她忽然觉得面前的少女是那么的陌生,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信誓旦旦,铿锵有力,却不知其中有没有一句真话! 可是,这就是她的女儿啊! 瞬间,安定王妃瘫坐在地上,眸子没有焦距,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 黑衣女子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惨白渗人的手指微微捻起一朵兰花,指尖浓黑的云雾划过她的面庞,她深深闭上了眼睛。 昭华郡主压抑的哭声传入她的耳中,她恍若未闻,一动不动,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良久,昭华郡主的哭声渐渐远去,传来了狱门被关上的声音,她才深深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却早已泪流满面。 此时,牢房不远处,素衣披发的少女缓缓走了出来,她怀中抱着一只黑色的猫咪,猫咪慵懒的眯着眼睛趴在她的臂弯里,素色如莲的衣袂随着她的动作柔柔举起,说不出的风流婉转,只是不施脂粉的面容上,却透着一抹讥诮清冷的笑意,云雾缭绕的眸底,金光幽幽,透出一抹说不出的诡异。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么喜欢这个游戏!”少女轻轻抬手抚着怀中黑猫油光水滑的皮毛,有一下无一下的拍打着,淡淡的声音透着慵懒,却不含一丝情绪。 “可是……”她抚着猫咪的手停了下来,怀中的猫儿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向她。 “我很不喜欢!” 可怜天下父母心! 安定王妃这样的人竟然也愿意为了自己的骨肉去死。 苏云的心中浪涛翻滚,一波波的疼痛的浪潮似乎要将她湮没,她的眸底玄金的的光芒时明时暗,幽幽如鬼狱烛火,阴寒可怖。 “喵喵!” 黄泉慵懒如打哈欠的声音蓦然响起,在深夜寂静的大牢里,让人猛然打了一个激灵。 这次,惊醒的不只是苏云,还有安定王妃。 安定王妃在大牢内瞪大了眼睛,巡视着四周,瑟瑟发抖。 深夜猫叫如儿啼,最是诡异渗人。 安定王妃一听到黄泉的叫声,只觉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黑暗中,苏云见此,缓缓拍了拍黄泉的脊背,淡淡道:“调皮!” 安定王妃一愣,蓦然厉喝道:“谁?”听说诏狱之中冤魂甚多,会不会是…… 她忽觉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 就在这时,一声幽幽的叹息传来,她忽然就看到不远处一阵淡淡的金芒慢慢闪现,金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一名素衣飘飘的少女怀抱一只黑猫,缓缓走出,朝她走来。 她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忘了回神――若说那个黑衣的紫阳宫主是魔鬼,那么眼前这名素衣少女会是……神仙吗? 金芒缭绕中,她如一朵盛开的白莲,长发披散,不施粉黛,小巧精致的面容上―― 赵流苏? 安定王妃蓦然一愣,看着少女的面容眨了眨眼。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少女那张素淡如莲花的面容,失声喊道:“赵流苏?”眼前之人,竟然是赵流苏? 苏云的身体穿过了牢狱坚硬的铁门,走到安定王妃身边站定,身上金芒也黯淡下来,牢狱之中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在安定王妃惊愕的目光中,她从怀中掏出一颗鸡蛋大小的珠子,牢狱内瞬间又是灯火通明。 她看了看那颗珠子,目光扫视了四周一遍,微微皱眉,然后低头看向黄泉,一把将珠子塞进了黄泉口中。 黄泉呜呜叫了两声,自发的从她怀中跳下来,蹲到墙角当照明的灯笼去了。 苏云一撩衣摆,在一旁的稻草上坐下来,微微抿唇,似乎很为难的样子,良久,她看向安定王妃,问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六十九章 角落里,黄泉大张着口,夜明珠的光芒射出,将大牢照的灯火通明,牢房铁栅栏的阴影投在地上,氤氲的光芒中,寒凉萧瑟! 苏云坐在稻草上瞅着安定王妃,只见安定王妃看了看她,然后,又看看蹲在角落昂头张嘴,造型奇特的黄泉,皱了皱眉,眸光不解而戒备:“你要做什么?” 苏云云雾遮掩的眸子映着夜明珠的光亮,深处透出两点微微晶亮的金芒,再次耐心的开口问道:“你想活还是想死?给句话!” 不知是哪位圣人说过的,救人之前,你总得先问问那被救的人是愿意活着,还是愿意去死,如果人家本身就是愿意去死的,你救了人家,说不定那人立马就会给你一刀子,让你去陪葬! 虽然她不担心安定王妃会给她一刀子――一直以来,她给赵流苏的刀子还少? 但秉着云门的敬业精神,她觉得还是问一问比较好――安定王妃既然刚刚愿意替昭华郡主去死,说不定,现在还是愿意去死呢!她总得问个清楚,才好下手不是? 这也不费什么时间。 可这沟通的技巧,她似乎就是学不大会。她自觉这话应该没问错吧,为什么安定王妃一脸见鬼的样子? 她斟酌再三,准备再开口问一问,顺便解释一下自己的居心,就见安定王妃眼神闪烁不定,面露惊恐,双手撑着身子开始微微后退。 她不由瞪大了眼睛! 只见安定王妃戒备警惕的看着她,不断的后退,直到缩进了墙根,退无可退才哆嗦着停了下来。 夜明珠的光芒里,苏云黑发披散,眉眼精致,整个人却透着一抹不真实的朦胧慵懒,如同仙境白莲,又带着黑暗地狱的血腥气息。 她皱眉看着仿佛惊弓之鸟的安定王妃,眨了眨眼睛,不解的坐直了身体;而安定王妃见她一动,立马就用双手遮住了面孔,歪着头不敢看她,惊慌失措的喊道:“流苏……本……我虽然对你不好,但我毕竟让你平安活到了现在,没有把你……没有把你怎样……你,你不能……不能这样对我……”她已经是将死之人了,赵流苏还想要怎么惩治她? 想起曾经她对赵流苏做过的事情,她浑身如筛糠一下颤抖不止。她只想利落的死了,不想钝刀子割肉! “不能怎么对你?”苏云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解的朝黄泉看去――我脸上没有脏东西吧?她怎么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角落里,黄泉含着夜明珠呜呜两声,摇了摇头,差点翻了白眼。 苏云转回头来,眼眸微闪,瞬间,紧皱的眉头松开,已是一脸了然――原来这就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安定王妃以前磋磨赵流苏磋磨的厉害,如今定是怕她报复了! 这就说明,人啊!还是不要做太多亏心事了,否则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不是? 只是现下,她没有那么多时间与安定王妃玩游戏。 苏云拍拍衣襟,准备站起身来―― “你……你不能杀我……”安定王妃看到她的动作,蓦然惊恐的大喊大叫,两手遮在眼前,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无弹窗广告) 苏云的动作僵住了一瞬,转而,慵懒的声音带着千钧力道朝安定王妃压顶而来:“闭嘴!” 安定王妃瑟瑟颤抖的缩在角落里,从指头的缝隙里看着光晕中素衣如莲的少女,不敢再出一点声音。 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求生的欲望是那么强烈,当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那种如影随形,深入骨髓的恐惧是那么的可怕。 她摸上自己的脸,不知何时,脸上泪水已经干透,剩下的是淋淋冷汗! 她想起自己一生钟爱的女儿,心头翻涌的疼痛让她几近窒息。 苏云看到她的表情,心下了然,却也升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来――这就是母亲吗? 不管是作恶多端还是纯洁善良的母亲,在子女遇到困难,甚至是生命不保的时候,她都会义无反顾的选择自己来承担灾难,而将生的希望留给孩子。 苏云的眼睛慢慢失去了焦距,其中浪涛翻涌,铺天盖地的涌上来,一抹深深的,望不到底的痛苦深渊渐次呈现出很多年以前的形状。 “你……”安定王妃也觉察了她的不妥,瑟瑟问道,“你怎么了?” 黄泉大叫两声,吐出了口中的夜明珠,一个猛子朝她扑来,后头双蹄支撑着身体站立起来,两只前爪不断在她衣襟上磨蹭,还一边“喵喵”的叫着。 终于,苏云的目光慢慢有了焦距,她眸中翻涌的浪涛渐渐沉寂下去,却再也没有了朦胧的美丽,那道黑的不见底的痛苦深渊却依旧存在,且更深、更黑。 她微微转开目光冷笑一声,缓缓的问道:“我有说要杀你吗?”她竟然以为她潜入大牢是想要杀她? 安定王妃的确是让赵流苏平安活到了她的到来,但恐怕她不是不想杀了赵流苏,而是不敢吧! 苏云缓缓的声音带着一抹讥诮,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如今这样,还用得着我动手吗?” 安定王妃一愣,慢慢移开了挡住自己面庞的双手,抬起头来,问道:“你……不是来杀我的吗?” “我对仇人,一向不会让他们死的太过痛快!”苏云低头伸手揪起一根稻草随意的弯折着,神态恣意,仿佛闲话家常一样,说出的话听在人耳中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当然,你也是我的仇人,我此时此刻虽然可以救你,但下一刻,可能就会让你生不如死!” 安定王妃看着苏云,心中的恐慌慢慢放下,而更深的心底则升起一抹悲凉。 的确是的!她如今已经是命不久矣,谁还犯得着来特意跑来杀她? 可是……刚刚她说什么了? 她说她此时此刻可以救她吗? 难道她是特意跑来救她的……可是,为什么呢? 安定王妃小心翼翼的看向苏云,求证道:“刚刚你说什么?” 此时,苏云手中的稻草已经成为一只活灵活现的蚱蜢,她端详着手中的蚱蜢,缓缓道:“我说……我对我的仇人,一向不会让他们死的太过痛快……让他们生不如死,才是我的追求!” “不是……不是的……你说,你说你此时此刻,可以救我?”安定王妃眼神闪烁的看着苏云,瑟瑟说道。 苏云手中把玩着稻草编的活灵活现的蚱蜢,一边引诱这黄泉扑过来扑过去,一边淡淡看向安定王妃点头道:“我是可以救你,但你到底愿意活还是愿意死啊?” 安定王妃听闻,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她胸口起伏,眸中迸发出一抹惊喜:“活……我当然愿意活着!”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着,她当然是要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有一切,只要能让她活着,怎么样都行! “你能救我,是不是?流苏!”安定王妃朝苏云扑了过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求求你救救我,流苏!是母亲不好,是母亲不好……对不起……难得你还不计前嫌,愿意来救母亲……母亲错了……” 苏云皱眉,眸中闪过浓浓的不悦――猫哭耗子假慈悲! 她嫌恶的躲开,淡淡的道:“我叫苏云,不是赵流苏!我只有一个母亲,我的母亲……”她说到此处,忽然停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一把将手中的蚱蜢扔掉,冷冷看着安定王妃道,“赵流苏已经被你的宝贝女儿害死了,我救你……不是不计前嫌,我没有那么大度,你与我的仇恨,将来,我都会一笔一笔的清算!” “此时此刻,我救的不是你,我救的是一位母亲!” 苏云说到此,眼底似乎有波涛滚滚而来,眼底露出的浓黑墨色透着冰冷的色泽,点点玄金色光芒轻轻流转着,仿佛一个漩涡,漩涡里溢满了世间所有的苦楚怨气,这些苦楚与怨气凝结,成为滔天的恨意和怒火,顷刻之间,便可以将仇人的魂魄吞噬。 安定王妃看着苏云的目光,心头升起一抹深深的恐惧。 “苏、苏云,你……你说过要救我的!”她不会是说完就忘了,此时此刻,便要将自己拆吃入腹吧? 她话一出口,就见苏云眸中黑色的浪潮瞬间退去了,一抹薄纱轻轻飘过,仿佛清晨的雾气弥漫,遮掩了她眸中所有情绪。 苏云轻轻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本姑娘说过的话,向来算数!说过救你,自然会救你!” 说着,她站起身来,不顾安定王妃的躲闪,手指沾着唾液,在她的脸上一番写写画画。 “你做什么?苏云……你……”安定王妃抬手去挡,却并不坚决。 “想出去就老实一点!”苏云冷声怒斥。 随着她的写画,安定王妃的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直到消失在大牢中。 这时候,苏云才收回手来:“好了!跟在我身后!” 苏云转身,黄泉“喵”一声扑了过来,她抬手抱住它,轻轻拍了拍它的脊背,径直朝前走去。 此时,安定王妃并不知道别人已经看不见她了,她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苏云,不解无措的道:“你要去哪里?我……我怎么办?”说着就要抬起衣袖去擦脸上流淌的口水。 只见苏云侧身回眸,缓缓轻笑道:“本姑娘的口水乃是上好的隐身液,你不想出去,就尽管擦去!”说完,她头也不回,朝前走去,在安定王妃惊愕的目光中,身体穿过了监狱的门。 她回头,冷斥:“还不跟上!”什么时候了,还磨磨唧唧的,一会儿紫阳宫主施的术法失效,想走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安定王妃被苏云吓得一抖,不敢再磨蹭,忙跟了上去,也学着苏云的样子不躲不避的朝铁栅栏走去―― 果然,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穿过了铁栏。 她深深吞咽了一口口水,看着苏云的目光充满震惊。 此时,确认了自己可以得救,她的理智已经回笼脑海,她看着前方抱着猫咪缓缓走去的素衣少女,眸底一抹沉思悄悄升起。 上次在焱王府别院中,她没能杀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事到如今是她来救了她! 但是,她是赵流苏吗? 她是赵流苏应该没错,可是她的气质性格,还有这神乎其神的术法,根本不是赵流苏能有的! 是从什么时候? 或许当她嫁入焱王府的时候,就已经不是赵流苏了吧! 那么,赵流苏到哪里去了! 她又是什么? 精通术法的凡人,还是山魈魔怪或者神仙精灵? 安定王妃一边想着,一边紧紧跟在苏云身后走去,忽然平地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寒战,蓦然回神,就发现二人早已出了诏狱,此时,正在一条幽暗的小巷子里行走。 月光从头顶流泻下来,将巷子两边的墙壁映出斑驳的影像,一丝风也没有,人家墙头的枝桠静静伫立,黑睽睽的有些吓人。 素衣少女缓缓走在前边,长长的黑发散在素白衣襟的背后,惨淡的月光照射下,发出凝练的光芒,有一种清冷高贵的美丽。 这个背影…… 看起来,好熟悉! 她忽然心头一震,一抹浓浓的恐惧从心底升起……那是……那是……是她―― 这时候,苏云蓦然回首,看向安定王妃,安定王妃被吓得浑身一颤,脑海中浮现的那个名字,荡然无存。 “里面柴米油盐足够你三日所用!”苏云看向巷子尽头低矮的小茅屋,缓缓道,“本姑娘会派人通知你的儿子赵明瑞,如果他也不肯来救你,那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苏云说完,转身看向安定王妃,唇角露出一抹不真实的笑意,她缓缓走过安定王妃的身边,微微驻足,勾唇低声道:“本姑娘希望你能活下来……你一定要活下来……” “不要让我失望!”我们的仇恨还没有清算,就让她这样死了,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苏云说完,抱着黄泉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 秋日的夜晚已经有了些寒凉,走在听风院的夹道里,穿堂风吹来,有一种潮湿阴冷的感觉。 苏云拢了拢衣襟,将怀中的黄泉抱得更紧了些。 黄泉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了看,然后,在她怀中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自己的春秋大梦去了。 苏云好笑的看了看它,大步朝前走去。 忽然,空气中传来细微的波动,她生生止住了步子,停在了夹道的出口处。 此时,听风院中只有风吹动花树簌簌的声音。 她微微停了一会儿,转身,竟是要沿着来路悄悄返回。 就在这时,一声苍老的咳嗽声响起:“门主,您要去哪里?” 苏云生生止住了离去的步子,却没有回头,涩然的道:“婆婆!” 中庭中人影一闪,出现了一名拄着拐棍,满头银发的老人。 老人步履蹒跚,老态龙钟,手中一柄金光闪闪的龙头拐杖。她的左手边是一身雪亮银袍,身姿挺拔,面无表情的青年男子,右手边,则是一名哭的一抽一抽的红衣少女。 两人扶着老人,一步一步的朝苏云走来。 苏云听着身后渐渐靠近的脚步声,脸上,两道清泪悄悄滑下,落入了黄泉的毛发中,惊醒了沉睡的猫咪。 “喵……”黄泉不悦的叫一声,却蓦然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而后,它从苏云的怀中一跃而下,朝身后的老人奔去,团团围在老人的脚边不停的转悠。 院中,老人中气十足的笑声冲天响起:“呵呵……黄泉,别转了,老身都给你转的头疼了!” 苏云听着,眼中的泪水流淌的越发欢畅。 婆婆在云门中的地位很是微妙,面上就是一个打杂的老婆子,但遇事连师父都要礼让她三分。婆婆也算是她的乳母,从她进入云门,便一直是婆婆事无巨细的照顾着她,一直都将她当做孙女儿看待,那时候师父将自己做男孩儿教养,婆婆还很生气的与师父理论,说什么好好的女娃娃偏偏要当做男孩儿,孩子以后长大了嫁人可怎么办? 婆婆力争之下没有求得师父的认同,最后甚至不惜拿性命威胁师父,还是自己出面,说愿意做男孩儿,才挡了下来。 婆婆却也因此大哭了一场,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了一场。 苏云只觉自己的心一颤一颤的疼,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婆婆,怎么解释自己没有死,却不肯让她们知道。 就在此时,红衣少女已经抽噎着奔上前来跪在了她脚边:“公子,珠儿好想您,好想您!您怎么能抛下大家不管了呢?” 她为什么抛下她们不管了? 当日,她在云池之中义无反顾的转动了云门月轮,将云门毁于一旦的时候,她们已经都不在云门了。 玄冰和珠儿作为她的护法,在她沉入云池之时,她想,他们便该灰飞烟灭了,而婆婆…… 容渊说过,婆婆因为自己的“死亡”精神错乱,走失了。 如今看来…… 应该是婆婆救了玄冰和珠儿,三人一起躲了起来。 那自己当日要是没有毁掉云门呢? 只怕一切就不是如今这样了! 苏云缓缓转头,看向三人,清冷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痛:“难道,你们就不怪我吗?”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七十章 “傻丫头!云门是注定有此一劫,这怎么能怪你呢?”婆婆说着,拄着拐棍朝她走来,她见此,忙迎上去扶着婆婆,就听婆婆长叹一声道:“你师父那老头子一生料事如神,只是却苦了你啊!” 苏云一愣,看向婆婆:“到底是怎么回事?”师父术法通天,云门注定有此一劫,他不会不知道,也不会坐以待毙才对。(.好看的小说) “虽是苦了你,但你只苦的一时,只要熬过这一劫,对你以后,却是受益无穷的!”婆婆抚着苏云的手叹道,“其实,你虽然悟性颇高,是术者一途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但你命中带着沉重的煞气,且有早夭之相,并不是云门之主最好的继承人。当年,你师父为此,思索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尤其是看到你为了术法更上一层楼竟然行逆天之法拿性命去赌之后,你师父更加犹豫,云门避世,门主继承人不适合有太极端的性格,但最终,你师父却挡不过惜才之心,还是立了你做少门主――你也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啊!” 婆婆一边说着,一边怜惜的看着她,粗糙的手掌抚着她柔嫩的小手,苏云忽然感到一股暖暖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 或许婆婆的话并不尽实――谁没有些许的秘密呢?只要她知道婆婆不会害她就足够了。她也一直都知道师父对她的偏爱,师父看似无赖,像个老顽童一样整日都嘻嘻哈哈的,也没少带着她干些荒唐事,但却常常对着她的背影叹气,这她也知道。 这些,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用计逼迫的大师兄下山,自己取而代之一事师父对自己有失望的情绪,而师父之所以立自己为少门主,是因为自己在术法一途过人的悟性――在云门的时候,她将自己满身的恨意用玩世不恭来隐藏,自认为可以瞒过所有人,师父也不会例外! 其实,她也曾经愧疚过,对师父,对云门,对大师兄――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将那些刻骨的仇恨忘却,终有一日,她会让那些踩着她挚爱的人的尸骨,安详了尊荣的人血债血偿! 可是,她从不知道,师父原来早就洞彻了她的心思,将一切看在眼中,还曾为她如此的伤神! 她下意识反握住了婆婆的手。 这世上,还能让她安心信赖的人,就剩下婆婆了! “你命中带煞,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云门倒也罢了,一个门派哪里有长盛不衰的呢?他不忍看到的是他的爱徒在他死去之后也紧跟着命丧黄泉,为此,他一直苦思对策,但直到他去世之前才恍然大悟,世间法则,堵不如疏,你心中既有仇恨,便让你将这恨意发泄出来。” “你师父推演过往,正好在你的命轨一旁遇到了另一条轨道,这条轨道与你的命轨并行,但也是早夭之相,却在一些先天的东西上与你出奇的相合,且她的命轨单薄,并非不可更改,你师父查探此人,得知她便是安定王府的二小姐赵流苏,有了赵流苏这具身体为引,你师父大喜过望,先是用续命之法延长了赵流苏的生命三年,最终又以血咒逆转了你命星的轨道,硬生生将你与赵流苏的命运轨迹汇聚,融合,你这才……” 婆婆说着,长叹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苏云听到这些,心中已经了然,她微微垂了眸子,压下心潮的翻涌,轻声道:“我一直不明白,我既然命带煞气,师父为什么还非要选定我做继承人,如今这么着,我倒是明白了!” 婆婆的声音苍老而温暖,她很喜欢听,她总觉得婆婆的声音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听着婆婆唠唠叨叨的话,她可以忘却尘世的所有,自己的心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安详。 但这一刻,她心中涌动的对师父的思念暗潮随着婆婆的声音翻涌,却差点将她湮没,让她窒息――她从来不知道,师父竟是这般的纵容宠爱她的。 她也知道了她为什么会二次重生,这不是幸运,而是师父用毕生的功力扭转了她命运的轨迹! 血咒乃是禁咒,若用此改命,在术者一途是要耗尽施术者一生心血的,师父的去世是不是……若是没有她,没有施展这个血咒,师父是不是可以多活一些时日? 苏云心底忽然翻涌起一股难言的愧疚痛苦心酸! 师父啊…… 婆婆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你不必愧疚,你师父其实早已油尽灯枯,硬撑到现在,也不过是放心不下你和云门,能为你改命,他才好安心的离去!” “不破不立,师父为了我,可真是煞费苦心!”轻轻的叹出这一句话,苏云感到自己的鼻子有些酸涩,寒凉的风从夹道中涌出来,吹在身上,她竟然感到了一股久违的暖意。 师父已经为她做到如此地步了,她还能说什么。 她不是天生冷情,更非无心无情,可是,为什么已经失去了呢? 心中的痛苦难以言喻,对师父的思念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她好像揪着老头儿的耳朵问问――你不要云儿了吗? 可是…… 就在这时,婆婆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却是有些轻快的扬起:“你闯过这一劫,就算是焕然新生了,命格更是一扫从前的阴霾,慢慢明朗起来!好孩子,容渊并非你的良人,你也不必再执着于他的背叛,不然……”说到后来,婆婆的声音有了些迟疑。 “不然,就是辜负了师父的一片苦心!”苏云缓缓接上了婆婆的话,她转而叹道,“容渊心术不正,师父定然也早就了然,却为了我苦苦布局,我要是还执着于此,确然是对不起师父的!”师父博古通今,知过去未来,但自己命格要改变,却也该历一次劫难,就好比神仙妖精的飞升――世间一切都是有一定规则的,有得就有失,有付出才有回报,这个平衡是不能打破的。 她与容渊的一段情,便是助她历劫的,脱胎换骨之后,便什么都不剩下了――唯一剩下的,是两人站在对立面的对决! “婆婆你放心,这么多年来,我的为人处事,你一向清楚,他既然如此做了,那就在我心中彻底除名了,但是,师父也教过我,被人欺辱了,是要百倍千倍的还回去的!”苏云眼底薄纱缭绕变幻,似乎没有了从前的暗沉浓重,透出一抹故作的轻快,“我不会放过容渊,不是因为我自己,而是因为云门……” “云门出了这种逆天而行的败类,本门主自然要清理门户!” 容渊,你太过自信了,你以为你可以博得过天吗? 你想要功名利禄,想要扬名立万,本姑娘就偏偏让你一败涂地,遗臭万年。 苏云云遮雾绕的眸子里,雾气舒散,缭绕,映着月光变幻出绝美的光影,一抹玄金色的光芒在她瞳眸深处幽幽闪烁。 婆婆看着她,目光怜惜,长长的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了,也罢!不让你出这口恶气,你什么时候也会念念不忘……你呀,就不是个能吃亏的性子!” 说道最后,婆婆呵呵笑出声来。 苏云眸光一闪,尴尬的垂头笑了笑,然后抬起头来,眼底一抹破云的光明涌现,带着酸涩的声音淡淡响起:“我这不都是跟师父学的么!” 婆婆、珠儿听此,都哈哈大笑起来,就连不会笑的玄冰,眼底都露出了璀璨笑意。 大家的眼里似乎都有一抹晶莹在月下闪光。(.好看的小说) 这一刻,苏云忽然觉得,她的生命里也并不全是阴暗寒冷,至少此时看着大笑的三人,她心里溢满了一种叫做窝心的感觉。 良久,苏云长舒一口气,松开婆婆的手朝前走了几步,她仰天看着明亮的月轮,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她蓦然转身,声音一沉:“玄冰听令!” “属下在!”玄冰忙双手握拳,对着苏云拱手。 “本门主令你即日赶去燕南山,将协助燕匪的势力全部撤出,必要的时候,再助容渊一臂之力!”苏云收回望月的目光,眼底一抹晦暗一闪而过。 “门主?”玄冰蓦然愣住。 “怎么?” “不是应该趁机协助燕匪让容渊一败涂地,名声扫地吗?为什么我们还要帮助他?” 玄冰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问出,平铺直叙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苏云却听出了不满和不甘心的味道。 苏云眸光微沉,唇角一抹讥讽笑意溢出,纱雾下是流光溢彩的璀璨霞光:“这一战,是朝廷让容渊扬名的,容渊术法上的造诣虽然不及本门主,但也不容小觑,咱们掺和了一脚,他短时间内或许察觉不到,但现在……恐怕早有察觉,我们的人就很危险了……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而不是丧命在容渊手中!”为了这个人渣,不值得! “而且,让一个人从云端摔下才能更令他印象深刻不是?” 苏云眼底明明灭灭,唇角笑意慵懒,缓缓的声音懒散而玩味。 她自认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得罪了她的人,她都会一一记得,慢慢的与他们清算。 容渊,自然也不例外,她一定要让他记住,她苏云不是那么好骗的。 “是!”玄冰了然,毫不犹豫的道,“属下这就去!” “恩!”苏云懒散点头。 玄冰说完,已经迫不及待的一跃而起,银白色的身影急速闪过月下,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月光下,婆婆微微点头,眸中含着怜惜骄傲看着她,一身红衣的珠儿依偎在婆婆身边,瞪着晶莹的大眼睛,一脸傻乎乎。 苏云扬唇一笑,转头看向一脸懵懂的珠儿,伸手揉乱她的头发,伸手勾起她的下巴,戏谑笑道:“小珠儿,有什么问题要本公子解答吗?” 珠儿立马抿唇不语――门主说过,她长的一脸好骗,出去一定要谨言慎语,不要笑,甚至不要做任何表情,尽量给人一种冷不可攀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在人前有问题也不可以问。 苏云疑问的看向珠儿――傻丫变聪明了?往常不是十万个为什么来?今天怎么不言不语装哑巴了? “没问题要问?” 珠儿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两圈,终于憋不住了,转头看向苏云:“公子,珠儿刚刚看起来是不是很冷不可攀?” 苏云慢慢转头望月,呵呵笑了两声:“你倒是记得清楚――” 珠儿眼珠子又转了两圈,小心翼翼问道:“那您怎么知道我们的人在燕南山?”她们似乎还没有告诉门主,门主怎么知道的? 她还以为过会儿告诉门主,门主会很高兴,还会夸她们呢! 这下可好,门主已经知道了…… 珠儿问出此话,邀功无着的失望迸发出来,眼睛嘴巴都耷拉了下来。 苏云还不待开口,就见婆婆先啐了一口,笑骂道:“傻子!这世上有什么事是门主不知道的?你以为咱们这点小动作,能瞒得住门主吗?”这么说着,婆婆竟然露出了一抹自豪的笑意,仿佛说的是她自个儿。 苏云一眼看穿了珠儿的小心思,心中一动,也不由笑了:“珠儿,我现在也很高兴啊!”又道,“珠儿,你目前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婆婆,知道吗?” 珠儿其实比她还要大两岁,年幼的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智力就像是个十岁的孩子,但在术法上的造诣却很是惊人,对她也是绝无二心的。 果然,她话音一落,珠儿就一脸自豪,脆声答应道:“是!请门主放心!” “恩!”苏云拉着婆婆的手在一棵树下坐下来,“婆婆,你们现在住在哪里?” “我们现在就住在焱王府那个……死了太妃的别院里!”婆婆抚了抚额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实在想不起那别院叫什么名字了! “这样啊……”她记得那别院的,里边杂草丛生,乱糟糟的,屋子就没一间齐全的,“不如搬来府里大家一起住吧!” 苏云很敞亮的邀请。 多两个人吃饭而已,反正焱王府家大业大,也不怕吃穷了……元晟应该也没那么小气! “这就不必了,我们住在外边,行动方便些!”婆婆说着,看了看苏云,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听说……焱王娶了两个侧妃?” “婆婆消息满灵通的么!”苏云随口答道,“是两个,一个看着天真单纯,一个张扬跋扈,却都是……妙龄的美人呢!” 本来她是想说都是美人的,想了想柳侧妃那张脸蛋,还是加上了个妙龄! 苏云说完,就见婆婆正细细的端详着她的脸,她一愣,抬起衣袖摸了摸脸,疑惑道:“我脸上有东西?” 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怎么都盯着她的脸看? 婆婆见此,眸中闪过一抹心疼,微微叹了一口气转开了头:“你这丫头啊!” 情根不慧啊! …… 此时,焱王府另一位侧妃,曾经江都王的小郡主盈侧妃的院落里,一片漆黑,风从走廊里穿过,吹打着窗檐“啪啪”作响,细看,院落里似乎有一道道时浓时淡的烟雾挥洒,仿佛泼墨。 室内,盈侧妃只穿着里衣倚在床头,长明灯黯淡的光晕里,她精致的眉眼失了白日的纯真,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娆攀沿其上。 刘嬷嬷正跪在床下,裹着灰黑色衣衫的身体仿佛一截木桩,一动不动。 “安定王妃从诏狱里消失了……” 盈侧妃淡淡的声音吐出,声音浑厚,音调如刀剑般铿锵有力――她口中吐出的竟然是男子的声音。 “主子,诏狱守卫森严,又有咱们自己的人,有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从里头将一个大活人劫走?”刘嬷嬷微微抬头,猜测道,“云门术者所剩无几,如今有能力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将人从诏狱弄走的,除了主子,就剩了一人……难道是?” 刘嬷嬷眸光一亮,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不会的!”盈侧妃蓦然打断了她的话,漆黑的眸底一抹阴森,不屑的道,“不会是那个蠢物!” “云门的人基本已经死绝了,剩下的也都不足为虑……那会是什么人呢?” 盈侧妃微微沉吟:“是什么时辰发现安定王妃不见了的?” “就在主子回来后不久!” “也就是本宫施术的法力消失后……那应该不是术者……”盈侧妃缓缓道,“去问问昭华郡主,她有没有认识的能人异士!” “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能人异士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刘嬷嬷答应一声,又道:“今下午我在院子里听丫鬟们嚼舌头,说是王妃正让人处理那些死鸟的毛,似乎过两天就要开个什么鸟毛大会,我们是不是趁着那个时候……” “鸟毛大会?”盈侧妃疑惑问道。 “不错!是鸟毛大会,王爷身边的那个浪荡公子正找人收拾那些鸟毛呢!据说是为了诬陷柳侧妃花光了银子,要赚回来!”刘嬷嬷说着,掩嘴不屑的笑道,“这赵流苏性子是改了,脑袋却有些不大灵光了,一群死鸟的毛,能弄出什么道道来?” “哼!”盈侧妃听此,冷哼一声朝刘嬷嬷看来,眸中露出一抹阴晦,刘嬷嬷一惊,忙住了口! 盈侧妃抬头挽着兰花指道:“本宫早就知道她要弄这么一出。那一天人多,正好行事……这焱王府地气诡异的很,本宫不能在这里久待。”说着,她又看向刘嬷嬷,“不要小看你她!赵流苏是没什么本事,但现在这个却未必……” “是!老奴不会轻敌的!”刘嬷嬷忙答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又道,“柳侧妃那边……” “本宫都已经安排好了,到那天你只管将惑魂汤掺进元晟的吃食里去!” “那王妃那边呢?”刘嬷嬷又问道,“主子打算放过她吗?” “她?敢让本宫出丑,哼!既然能一箭双雕,当然不能浪费了机会!”盈侧妃说完,刘嬷嬷答应一声刚要退下,她又一摆手道,“慢着,王妃与以前大不相同,本宫是真有些怀疑她已经不是赵流苏了,你行事务必要稳妥,别出岔子!” “是!老奴办事,主子放心!” 刘嬷嬷说完,慢慢退了下去。 室内,盈侧妃微微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蛋,脸上笑意妖娆魅惑,但转瞬,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脸阴枭的狠狠捶上了床柱! …… 三日之后的早晨,苏云用完早餐,令夏荷搬了各种点心,随手从床头下抽出一本托珠儿从外头偷带进来的才子佳人的话本,便一溜烟躲进了花树丛中的吊床上养神去了。 大约过了有小半个时辰,苏云看那才子佳人的话本刚刚看的渐入佳境,便听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娇俏的女子声音也跟着传入了她耳中。 “夏荷姐姐不用打搅王妃,我过去就是了……” 接着就是夏荷恭敬急切的阻拦声传来,苏云耳听六路,眼珠子却盯着那话本没有移动半分,只是眼底的薄纱似乎浓重了些,透出些山雨欲来的味道。 不一会儿,一阵花树的簌簌声传来,接着就听到纷乱的脚步声来到了她的吊床跟前。 苏云眼珠子依旧没有离开那话本:“盈侧妃?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 盈侧妃委委屈屈的向着她行了一礼:“姐……” 一个“姐”字还没出口,苏云斜眼瞪来,立马噎在了她喉咙里。 “王妃虽然宽容,不让臣妾们晨昏定省,但是礼不可废,臣妾这几日思来想去,委实恐慌不安的很。臣妾是来向您请安的!” 苏云斜眼看去,只见那恐慌不安的某人微微向她弯了弯腰,便满面笑容的站了起来:“王妃既然还有事情,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苏云抬头,透过树荫看向渐渐浓烈的太阳,揉了揉眼睛――看书时间长了,眼睛有些酸疼! 也罢!中场休息一下吧! 苏云将书随手扔在一边,翻身看向盈侧妃,抬手按着太阳穴:“难道本妃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本妃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们晨昏定省了?”然后,她啧了一声,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目露亮光,“不过……本妃看你眼角一笑都有鱼尾纹了,应该……也不比本妃年轻吧?”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七十一章 花阴之下,少女慵懒肆意的勾唇轻笑,随意跌坐,素白衣衫上斑驳的日影流泻出顺滑的光泽,很少梳起的乌黑长发随意铺散在身后,黑与白的对比下,几片秋海棠的花瓣随风飘下,落在她的枕上发间,精致的眉眼间笑容玩味,让人一看之下,晃了神魂。 “本妃的年纪看起来比你倒是还要小几岁,这么说来,本妃的记忆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至少应该比你好一些!”苏云皱眉,似乎稍有纠结的道,“既然如此,本妃说过的话不该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才对!虽然本妃着实不大想应付你们,但还明白身为王妃的本分,哎……枉费了本妃这日日早起,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你们来请个安,原来……你们竟是臆测出了本妃的意思啊!” “许是盈侧妃未老先衰,记忆着实不大好了,看着印堂上的皱纹,啧啧……人说这里就是主记忆的区域!”苏云说着,脸上露出了一抹了然的样子,还不住的点着头,“盈侧妃最好请个大夫来看看,按说十几岁的年纪正是如花一般的样儿,怎么会长皱纹呢?” 那边盈侧妃早已眼露恐慌的抬手在自个儿脸上轻轻摩挲――苏云看着她强自镇定下惊慌的样子,眼底一抹晦暗一闪而过,打蛇就要打七寸! 她话音即落,盈侧妃也停下了摩挲自己脸庞的手,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牵强:“许是臣妾听错了,王妃恕罪,臣妾身子不适,就先告退了!” 盈侧妃说着,就要转身离去――她得回去好好照照镜子,是真的有鱼尾纹了吗? 这两年下来,她的肌肤粗糙的很快,她也越发注重自己的保养和日常的容颜,一道小小的细纹她都不能容忍。 只她没走得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淡淡的喊声:“盈侧妃,留步!” 五个字,淡淡的带着将睡未醒的慵懒,却如千钧重击,猛然砸在了她的心头,让她的步子不由停了下来。 她转身,就见少女居高临下的坐在吊床上,长发与素衣铺散,玉色的双足垂下来,轻轻摇荡着,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落下来打在上面,越发显得那双细腻的足莹润小巧,让人忍不住心神荡漾。 她神魂一荡之间,少女已经再次缓缓出声:“盈侧妃……今天你是来向本妃定省的吗?” “是……”她脱口而出,猛然惊觉,眸中一抹浓黑墨色闪过,忙收敛心神笑道,“臣妾的确是听错了,只以为王妃免了我们的晨昏定省,只是成婚以来,臣妾尚未正式拜见王妃,所以……只是来拜见王妃的!”苏云说是定省,那她就要反其道而行之,看她还如何拿捏于她? “奥……”只见苏云云遮雾绕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情绪,唇边玩味的笑容却越发的惑人心魄,“原来盈侧妃的记性着实不大很好,正式拜见本妃,竟然只是弯弯腰便作罢?这是你江都的规矩吗?”换游戏可以,姑奶奶却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盈侧妃眼神一闪,笑道,“我江都人性情豪迈,都讲究心到则灵,礼节上是疏忽了些,但臣妾拜见王妃的心却丝毫不差!”脑子倒是转的很快,可也不能强求万事如一吧! “是吗?”苏云坐在吊床上盘起了双足,微微垂头,眸中雾霭瞬间弥漫,一点玄金色光芒如金色巨龙攀沿云雾之中,“不知盈侧妃可知道入乡随俗这句话?既然来到了天楚的皇都,江都的那套规矩自然要放一放,按照我天楚的规矩来拜见本妃!” “若都如盈侧妃这般将自己家乡的规矩带到京城来,那京城还不乱套了?”讲道理谁都会,但通常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主要的是你要让人觉得你自己最有理。(.好看的小说) “首先,便是要想本妃行跪拜大礼,然后,再是奉茶,若然本妃计较,本妃房内根本不用丫鬟,该是你来伺候,铺床叠被,端茶倒水,说到底,妾室侧妃一样,都是伺候人的丫鬟――这才是天楚的规矩!” “你……” 盈侧妃蓦然瞪大了眼睛,狠狠瞪着苏云。 苏云轻笑迎上去,意味深长的转头,眸光瞥过不远处。 盈侧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蓦然一愣,硬生生收回了瞪大的眼睛,面上露出委屈的神色,瞬间珠泪盈盈,仿佛受尽委屈的小媳妇。 苏云轻嗤一笑,转身在吊床上卧倒,拿起话本,继续翻阅开去。 果然,不一会儿,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传来,盈侧妃娇俏的声音带着委屈响起:“参见王爷!” 接着,元晟不悦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回事?” 苏云理也不理,一双眼睛盯着话本看的起劲。 盈侧妃瞅瞅苏云,又瞅瞅元晟,委委屈屈的道:“王爷,臣妾身体不适,先退下了!” 盈侧妃说完,便由刘嬷嬷和身边的几个丫头簇拥着下去了。 花jing幽深,盈侧妃缓缓离去的身影衣袂翩跹,纤巧的背影略带一丝恐慌,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苏云将眼睛稍稍从话本上移开,啧啧的看着盈侧妃远去的背影:“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娴静时如娇花照水,啧啧……看来都摸准你的喜好了!” “什么?”元晟不解的看向苏云。 苏云“噗嗤”一笑,将书往床边一放,玩味的看向他:“皇贵妃似的美人啊……”然后又微微沉吟道,“通常这时候,男方都应该追上去抚慰美人受伤的心灵的――” 苏云上上下下打量着元晟:“难道你眼光变了?觉得这不是美人了?” 元晟冷哼一声,声音里却不见多少怒气:“哪里学来的这些?” “这里呀!”苏云一扬手中的话本,元晟一眼就看到了粗糙的话本封面上那男女相拥的画面,她面色蓦然冷下来,脸上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黑红之色,只听他怒问道:“谁给你的?” 元晟这会儿是真的生气了,天楚的小姐闺秀们从小被教养要温婉贤淑,贤惠知礼,嫁人之后三从四德,与夫君举案齐眉,可以说管教甚严,这些东西是绝对不能让她们接触的,因为怕移了性情就不好了,而一旦接触,不但本人名声尽毁,还会连累家族名声。 苏云虽然不得宠,却也是出自赵氏宗室,怎么会接触到这些东西? 看来,听风院的仆人也要好好的洗剥洗剥了――要是让他知道谁拿给她的,他不扒了那人的皮。 说实话,苏云一直觉得自己虽然狂妄了些,嚣张了点,但大体上还是入乡随俗的好公民,一些太出格的事她都是私下里完成的,从不会刻意叫人说三道四。 这刚刚说让元晟追出去的话,也纯属自己看书看到得意处――她正看到那书中的女主角因为看到男主角与女配在一起,一怒之下伤心的跑了出去,男主角追出去伏低做小的哄才脑抽的蹦出这么一句来! 而扬起手中话本的动作――她根本没有经过大脑,也只是下意识的。 以前在云门,这种事情也没少出现过,只要不被师父抓到,大家遇到这种事情,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看不见,这不,这会儿,她就顺手了。 但是,她一向有些护短,更何况是暴露了自己的短处。 当即便理直气壮的挺直了腰板:“没有谁拿给我,不过是我前些天出去逛了逛,在一家书肆碰到了这好看的话本,就顺手买了回来!”她一脸坦荡,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末了还补上了一句。“绣嬷嬷和夏荷她们都是不知情的!” 说完,她自己先啧了啧嘴――她觉得自己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味道,为此她还特意挺了挺腰板! 元晟见她这样,刚刚的怒气荡然无存,眸中冷光也微微消融:“烧了吧!以后不可再看。” 苏云一听,顺口答道:“看完就烧!” “什么?” 元晟周身气息蓦然一冷――这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云一看他这模样,知道不能硬碰硬的来,得以柔克刚,忙做出一脸惋惜的表情说道:“这本书花了我十多两银子呢,现在还没看完,烧了怪可惜的!” “十多两银子?”元晟眸光微微惊诧――其实这种粗糙的小话本,他幼年的时候也背着大人看过,顶多几个铜钱就能买好几本,她竟然花了十多两银子? 抢劫吗?但她……有这么好抢? 苏云正自我陶醉,就见元晟一脸古怪的看着她,她不由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自己说的太离谱了,正想着怎么原委原委――她还想借此机会给婆婆她们赚点生活费呢! 接着,就听元晟又问道:“你从哪里买的?”哪家书肆,这么明目张胆的卖这种书,还这么坑人? 苏云听元晟如此问,不由小小愧疚了一下――人家根本没往别处想,倒是选择了对自己无条件信任,利用别人的信任,会不会太无耻了点呢? 可是,银子面前,其他的先过会儿再谈。 但是,她要说哪家书肆好呢? 她不喜欢逛街,也不愿读书,有限的几次逛街都看人家玩杂耍了,要说京城的书肆,她倒是真的去也没去过。 不过……云海……云海书肆! 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了天楚随处可见的一家书肆,这家书肆貌似还是连锁来着,到处能看到它的身影,京城定然也会有了。 她心下一定,脱口而出:“云海书肆!” “云海书肆?”元晟反问,眉心纠结,似乎不大相信。 “我就是在云海书肆买的!”苏云信誓旦旦。 说谎的艺术就在于你要先自己相信自己说的谎话,这样才能叫别人相信――苏云深谙这一点。 “云海书肆是天楚最大的商号萧氏旗下的,向来书目最全,印刷最清楚,也一贯以童叟无欺,价格实惠的美名传遍天楚,他们……怎么会有这种书?”元晟微微负手,淡淡挑眉,看向苏云问道。 苏云仰面躺在吊床上,伸了个懒腰,道:“你也说了,他们的书目最全,这也是书的一种啊!他们怎么能没有?” 元晟冷哼一声:“给本王少了!你损失的银子……本王照价赔你!” 若说刚开始的时候他没反应过来,那是因为苏云给他的印象一直是狂妄不羁的,这种人最不屑于撒谎,可若这会儿他还看不出苏云实在漫天撒谎,那他可真就该回家卖红薯了。 这丫头,不就是为了多赚他几两银子,他就给她――二十两银子! 果然,苏云听闻,蓦然一愣,一下子就蹦了起来:“什么?才给我是二十两银子?”怎么说,也该是十倍往上啊! 再不济,五倍赔偿,她也可以接受……他怎么这么小气? 难道他看穿了?明明开始的时候没看穿嘛! 苏云狐疑的打量着元晟,只见他已经在一旁的石桌旁坐下来,面容冷峻,身姿挺拔,脊背挺得直直的,浑身仿佛罩着一层寒霜,阳光从树缝里洒落,照在他深蓝色的金丝蟒袍上,微微泛起丝丝暖意。 怎么看,也不像是识破她的样子啊! 苏云盘算了一会儿,做出一脸失落纠结的模样微微叹道:“二十两银子也罢了!本妃怎么说也是焱王正妃不是?区区二十两银子还是出得起的,只是……这精神损失费,却是好大的一笔数目啊!本妃觉得有点心疼……” 元晟挑眉,冰冷的眸底一抹好笑闪过:“精神损失费?”这是什么费? 这丫头倒是为了银子花招百出! “你看……这个故事我还没看完,就听你的话烧了,后头的故事可能我一辈子都捞不着看了,心里总存着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我日思夜想,得耗费多少精神啊?”苏云皱眉,雾蒙蒙的眸子不变,却一脸沉痛,“这在我的精神上,并不是二十两银子的问题,而是我以后长达一生的精神折磨啊啊啊啊!” 苏云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元晟。 元晟微微偏头看向她,瞳眸深邃,仿佛幽幽深潭,深处却似有点点细碎的笑意,她细心去看,却又不见了,只见一池的冰冷! 她收回目光,就见元晟已经站起身来,淡淡道:“那你慢慢看吧!看完这一本――下不为例!”然后在苏云惊愕的目光中,他淡定的一甩衣袖,“本王,先走了!” 这…… 小子变聪明了啊!竟然不上套…… 想着两张百两的银票扑闪着翅膀从眼前飞走,苏云微微肉痛了那么一下下,不过转而就自我安慰道,这是意外之财,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再说,婆婆她们没有这百十两银子又不会饿死,倒是自己再为了这白十两银子肉痛,是大大的不值! 这样想着,苏云出声喊道:“你来,没别的事了?”不会是专门跑来看自己根他的小老婆过招吧? 这样想着,她面露鄙夷――真是无聊! 元晟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淡淡道:“你以为本王这么闲?”微微顿了一下,又道,“本王听说,你要协助萧衍办什么鸟毛大会?” 苏云听闻,啐道:“什么鸟毛大会?这么难听……是鸟羽展销会!” “恩!”元晟淡淡点头――在他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有什么事?” “本王有一批上好的仙鹤羽毛,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萧衍说她的鼻子是狗鼻子,对银子的感觉很灵敏,只要她出手,准能赚个钵满盆溢;而他的经费正好出了点问题,所以想算上一份子。 苏云看着他,没有马上说话,而是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意,良久才道:“那我有什么好处?”求她办事,自然要有足够的好处! 元晟听此,便知道苏云已经了然了他的目的,不由再次转身坐下来:“本王急需一笔钱,这批仙鹤羽毛是前年从苗疆收购的,也不值什么钱,只要你能――”说着,他伸出了五个手指,“本王只要这个数!剩下的就看你的本事了!” “五十万?”苏云扬眉笑道,“没问题!” “那可说好了,剩下多赚的都是我的!” 元晟看着苏云笑的跟狐狸似的,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开价低了,但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况且,他用这些,也足够了,剩下的,就随她吧! “恩!”元晟点头,“本王说话算数!剩下的都是你的!” 当元晟的身影消失在花jing尽头,苏云才抱着那话本眉开眼笑的躺了下来――这下子岂止是百十两银子啊! 她仰面看着天空自己乐了一会儿,脸上笑容一收,眸中透出一抹晦暗桀骜,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她喊道:“夏荷!” 守在林外不远处的夏荷听到喊声,立马小跑着过来问道:“王妃有什么事情?” “使个丫头去盈侧妃那儿,告诉她三日后的鸟羽展销会让她筹备!至于怎么筹备,安排成什么形式,本妃已经写好了样例,就在梳妆台下的盒子里,你拿了给她!” “对了,别忘了,备份一份!然后将里头那些人涉及到差事的也摘录出来,每个地方送一份去!”苏云说完,不顾夏荷一脸愣怔的样子,径自打了个哈欠,缩回了吊床上!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七十二章 盈侧妃回到自己的院落中,屏退了伺候的众人便直奔寝室的梳妆台前。 室内挂着厚厚的窗帘,遮住了外面明媚的秋阳,梳妆镜顶端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黑暗中微微透出带着绿莹莹色彩的光芒。 盈侧妃趴在镜子跟前,细细打量镜中女子的影像:镜中女子皮肤细腻白皙,饱满莹润,仿佛能掐出水来,弯弯柳眉之下目似横波,纯真莹澈,深处却似有一抹浓黑色浪涛涌动不止。 她看着镜中的美人,抬起纤白的手掌,指甲圆润的手指缓缓拂过镜中女子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最后滑落下来,眸中迫切紧张的目光一松,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瞬间松懈了下来,颓然坐在了梳妆台前的椅子上。 就算女子的芳华易逝,容颜易老;但她这具皮囊不过十五妙龄,正是如花的年纪,根本不必担心这些问题。只是她修行的术法都是邪恶的禁术,不但导致了生理上的改变,如今连她曾引以为傲的容颜也以比普通女子十几倍的速度开始衰老。 以前她从不知自己如此看重身为女子的外表,但当容颜开始急速衰老的时候,她便开始变得恐慌起来,甚至不惜想尽一切办法来弥补。 这时候,寝室内侧的墙壁忽然发出了轻微的响动,她抬头看去,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一阵细微的摩擦声过后,墙壁上开了一道暗门,刘嬷嬷端着一只白玉碗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玉碗之中鲜红的液体发出浓重的甜腥味道,她却猛然双眼放光。 “主子!”刘嬷嬷恭敬的呈上玉碗。 盈侧妃一把接过,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放下碗,伸出舌头快速的扫了一遍嘴唇,似乎意犹未尽! 然后,她长舒一口气,微微闭眼,抬手轻抚自己的额头面颊,脸上露出了舒畅享受的笑容。 良久,她微微蹙起眉心问道:“剩下的血液还能用多少天?”处子新鲜的血液是她维持容颜不老的一道良药。 “已经不多了,大约还能用五六天吧!”刘嬷嬷想了想又道,“而且,也不新鲜了!” “恩!”盈侧妃睁开了眼睛,抿唇道,“焱王府的地气着实诡异,本宫的修炼非但没有进展,还仿佛被什么压制住了一样,法力竟然还有些微衰退的迹象。”这就使得她为了维持容颜,需要饮用更多的鲜血。 “可能是潜龙之气的压制吧!等柳侧妃那边一得手,主子将潜龙之气化为己有,那就好了!”刘嬷嬷说完,微微蹙眉又问道,“今天主子既然都去了,怎么没提协助王妃主持鸟毛大会的事呢?”被讥讽几句就放弃自己的目的,这不是主子的性格。 说着,刘嬷嬷又惋惜的道:“首先,主子自己主持这场大会,到时候咱们才好下手!再者,这场大会是个难得的机会,京城但凡有些头脸的大小官员还有那些有钱的富户家的夫人小姐,都被王妃发帖子邀请了,这些人养尊处优的,主子可以借机从中物色几个合适的供体啊!不比现在这些要好的多!” 夜明珠绿油油的光芒照在盈侧妃的脸上,她原本白皙的面庞透出一抹妖冶的绿色,唇边一抹深邃笑意:“苏云不简单啊!本宫从来不会轻看任何一个敌人,更是没有轻看过她,但是今天本宫突然发现,本宫仍然是看轻了她!” “她比本宫想象的要厉害的多!”说着,盈侧妃冷哼一声道,“为了保险起见,咱们还是按兵不动的好!给元晟的惑魂汤里,也要再加一味药――”说着她示意刘嬷嬷附耳过来,悄悄在刘嬷嬷耳边嘱咐了几句话。 “咱们就按兵不动,等着元晟主动送上门来就行!这时候,切不可因小失大!” “当然,关于新鲜血液的问题,也要尽快解决,就交给你了!”盈侧妃说着,妖娆的勾起兰花指,端起来桌上茶杯。 “是!”刘嬷嬷忙低头答应一声。 交代完这些事情,盈侧妃好像一下没了精神,便挥手让刘嬷嬷退下,刘嬷嬷转身刚走几步,外边忽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禀报声在门外响起:“侧妃娘娘,王妃院子里的夏荷来见侧妃,说王妃有事要交代侧妃娘娘!” 盈侧妃和刘嬷嬷都是一愣,两人快速的相视一眼,刘嬷嬷便忙迎了出去。 不一会,刘嬷嬷便带着一名翠色衫子,皮肤白净的少女走了进来,这少女正是夏荷。 夏荷还不待走上前来,盈侧妃已经忙起身迎了过来,一脸俏丽的笑容:“原来是夏荷姐姐啊!王妃又什么事情便是刚才忘记告诉盈盈了,这会儿再传了盈盈过去也是一样的,没得劳烦夏荷姐姐跑一趟!” 夏荷这一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修炼的炉火纯青,听了盈侧妃的话,当即面上笑容也是真挚热情,一面道着:“不敢不敢!”一面又笑着道,“哪里呢!不过还真给侧妃娘娘说对了,刚才王妃是忘记了点事情,等您走了才想起来的。便是几天之后的鸟羽展销会,会上王妃请了很多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到时候怕礼数不周,想请侧妃娘娘帮着把这事给包圆了!” “这……”盈侧妃眼神微闪,有些弄不清楚苏云的目的! 按说这内院妇人争得就是这管家的权利,她是意不在此,所以不甚在意,但是苏云呢?这么好的机会,办好了还可以借此扬名,她会放过? 夏荷说完,见盈侧妃一脸犹豫,眼神不定,不由又笑道:“王妃还有话让我带给您!” “请说!”盈侧妃忙道。 “王妃说,她的出身大家都知道,从小没见过这么大阵仗,萧公子托付了她,她也想着办好,但只怕到时候失了礼让人笑话咱们焱王府。侧妃娘娘出身江都王府,是王府的小郡主,身份贵重,各种大小场面自然不在话下,还请侧妃娘娘施以援手!别让人笑话咱们焱王府。” 盈侧妃微微垂着头,眼底快速闪过一抹犹疑,最终,郑重的抬头道:“承蒙王妃看得起,盈盈要是再推辞可就说不过去了,但是……盈盈也着实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只怕到时候办砸了……” 盈侧妃迟疑的说道。 夏荷听此,笑道:“这不怕!王妃早知侧妃娘娘会这么担忧,王妃说了,谁知道这宴会是谁承办的呢?到时候若真出了什么事,都算在她头上就是。要是办的好了……可是盈侧妃的功劳。侧妃娘娘定然会扬出美名的。” 说着,夏荷将手中的一摞纸张恭敬奉上。 盈侧妃狐疑的接过来,看着上头早已列好的各种名目,心头疑云渐重,这上面哪一件事情该怎么办都写的清清楚楚,毫无一丝难度,如此看来,这鸟毛大会根本就是拿着来给她扬名的嘛! 可是,苏云会有这么好心?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盈侧妃忽然觉得有些迷糊了――她虽然也想承办这次大会,但从没想过一力承担,只要能让她掺和进去一点,稍稍让她显露头角,也就足够了,而到时候元晟出事,她只是协助的,也怨怪不到她头上,这时候,她再来个祸水东引,将苏云当做替罪羊除掉,趁机一跃而起,扬出名声,而元晟没有子嗣,那么……历代焱王麾下的三十万亲军,以她的能力,还不是手到擒来? 江都王的小郡主,焱王的侧妃,这个身份……其实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好用的! “王妃事事想的周到,只要吩咐下去,哪里还有完不成的呢?”盈侧妃试探的看向夏荷,“这样一来,岂不是让盈盈占了王妃的便宜?” 夏荷轻笑一声:“王妃又料到了!王妃说她最不耐烦这些事,还是比较喜欢做幕后的那一个,所以幕前的工作,就交给侧妃娘娘了!” 夏荷说完,就见盈侧妃还在犹豫,又道:“当然,要是盈侧妃执意不肯,王妃也不会强求!” 说着,竟是上前要拿过盈侧妃手中那摞纸,盈侧妃一惊,“哎”了一声,道:“盈盈答应就是!” 夏荷听此,微微一愣,接着笑道:“既然侧妃娘娘答应了,奴婢也该回去复命了!” 然后朝盈侧妃微微施了一礼,不紧不慢的转身朝外走去。 待夏荷的脚步声消失在外面,刘嬷嬷狐疑的瞅瞅盈侧妃:“主子……您就这样答应了吗?” 盈侧妃抬步朝桌前走去,边走边说道:“王妃已经将大会的准备条款一一列出,我不过是照章行事――”说着,皱眉冷道,“不知道她是真的如她所说喜欢躲在幕后还是另有所图!”天上掉馅饼的事,她还是头一回遇到! 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但是,她怎么想都想不出苏云要做什么,鸟羽大会的准备工作都替她拟好了,只等她一条一条发下去即可,根本不用她动脑子,还好处全占? 苏云……到底要做什么? 晦暗的室内,盈侧妃眉眼之间透出浓浓的不解疑惑! “不管王妃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们只需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刘嬷嬷的声音响起,盈侧妃抬起头,唇边微微露出了一抹笑意! 不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不信比计谋她还不如一个内宅女子! …… 花阴之下,苏云素白的绸衣流水一般倾泻下来,斑斑驳驳的日影落在上面,映出树叶的阴影,一阵风过,树叶在衣襟上摇摇摆摆,恣意闲适。 苏云双眼迷蒙的看着光影下晃动不止的树叶,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传来,她下意识睁开了双眼―― 她一眼看去,就见对面花树丛中一个人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白衣上树叶杂草混杂,落满灰尘,头发凌乱,手中的扇子也断了两根扇骨,一身的狼狈。 却是萧衍! 苏云眨眨眼睛看向萧衍,慢慢从吊床上爬了起来,抱膝坐在床沿,狐疑问道:“你到那里边去干什么?” 她话音未落,一声凶狠的猫叫传来,一团黑影已经从树丛中一跃而出,朝萧衍扑过来。 萧衍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那团黑影正是她养的那只黑猫黄泉,此时黄泉正仿佛被踩了尾巴一样尖利的叫着,对萧衍穷追不舍。 苏云不解的看着一人一猫围着她的吊床转来转去,看了一会儿,觉得萧衍委实狼狈的紧,萧衍虽然已被云门除名,却也是师父认可的弟子,如今被一只猫追的这般狼狈,传出去于师父的英明实在不美。 便脸色一沉,冷喝一声:“黄泉!” 黄泉听到苏云的喊声,前爪正保持跳起的姿势,猛然收住前扑的姿势,后蹄子却刹不住了,在地上划出好大一条痕迹。 “喵喵!” 黄泉好不容易停下,回头委屈的朝苏云叫了两声――不待这么吓唬人的! 苏云眉梢一挑,看向萧衍:“你毁了他的窝?” 萧衍喘着粗气,欲哭无泪:“谁知道那个丑东西是它的窝……”他本来还想用术法摆脱这只死猫的,谁知道竟然还是只不怕术法的猫! 她养的猫,不怕术法也在情理之中! 但他实在不知道被他一屁股坐烂了的那个说圆不圆,说方不方的,还鼓鼓溜溜的东西是它的窝……他非但将其一屁股坐烂,还狠狠的赠送了几脚,结果这只猫就追着他不放了! “喵……”黄泉仿佛猛虎下山,一声怒吼。 萧衍冷不丁吓得一抖:“不知者无罪……我不知道……”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猫! 苏云朝黄泉伸手,黄泉一跃而上,扑上吊床窝进了苏云怀中,委屈的蹭了两下:“喵喵!” 苏云抚着它的毛,懒散劝慰:“他不知道那是你的窝,不知者无罪……所以,让他亲自做一个陪你,好不好?” 萧衍听了苏云前半句,刚刚松了下神,苏云后半句话便脱口而出,萧衍“哎……”一声便要反驳――让他这风度翩翩的公子去给一只猫垒窝?这怎么可能! 只是他反驳的话尚未出口,就听黄泉又怒吼吼的朝他看来,不由就萎了下去。 苏云顺顺黄泉的猫,很淡定的抬头看向萧衍:“它说它还嫌弃你垒的不好呢!” “谁说的?”被一只猫追也就罢了,还被鄙视了? 萧衍心中怒气蹭蹭蹭上涨,脑袋一充血,拍着胸脯道:“本公子垒的猫窝绝对是世上最好的窝!本公子还不屑给它垒呢!” “喵……”黄泉从苏云怀中支起半个身子,等着晶莹剔透的猫眼怒视萧衍。 萧衍心中发毛,却还硬撑着,忽然,苏云淡淡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黄泉曾跟随师父学过几天术法,也算是咱们的小师弟,它别的不会,就会记仇,你要是不答应它,让它满意,说不定你哪天睡着睡着,就睡大街上去了……衣服啦,头发啦,脑袋啦不翼而飞也是有可能的!” 萧衍只觉脊背一凉:“我垒,我垒还不行吗?”衣服头发不翼而飞还在他接受范围之内,这脑袋……怎么可以不翼而飞? 萧衍一边说着一边朝苏云喊道:“我来找你有正事,你快将它打发了!” 苏云看也不堪萧衍,轻柔的抚了抚黄泉的脊背:“他说给你垒个更好的,你先去找绣嬷嬷吃点东西好不好?” “喵喵!”黄泉依恋的看着苏云。 苏云脸色微微一沉:“听话!” “喵!”黄泉小小声的叫一声,知道苏云不会心软留下它了,便从吊床上一跃而下,耷拉着尾巴顺着鹅软石的小路慢慢离去。 它走过萧衍身边时,忽然停了一下,抬头怒吼了一声,露出了尖利的猫牙。 萧衍吓得浑身一哆嗦,黄泉转身,昂首阔步而去。 萧衍看着黄泉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才虚脱一般颓然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拍着胸口紧喘了两口气,哗啦一下打开缺了两根扇骨的扇子扇了两下,看了看,皱眉又合了起来。 他看向苏云,声音带着不满:“你怎么把置办鸟羽大会的事情交给了盈侧妃?” 苏云偏头,雾蒙蒙的眼睛看着远处一簇灿如烟霞的秋海棠:“怎么了?” 萧衍似乎被噎了一下,眼神一闪,强势道:“总之就是不行!” 苏云捡起落在吊床上的一枚树叶,轻轻一吹,看着它飘飘摇摇的落到地上,淡淡道:“我说行就行!”然后一抬眼,看向他,“你将我交给你的事情办好就等着收钱吧!” 萧衍皱眉,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犹豫道:“盈侧妃天真单纯,着实不适合这样的大会!万一办砸了怎么办?”盈侧妃的底细他最清楚,这鸟羽大会可承载着上千万两的银子啊!要是让她刻意给搞砸了,这可怎么办? “天真单纯?”苏云闲闲一眼瞥过来,“你确定?”她?天真单纯?看来扮的很成功啊! 苏云说着,眸底闪过一抹晦暗阴枭―― 接着,就听萧衍支吾道:“看起来就是嘛!” 苏云仰面躺倒在吊床上:“你心中所想,我一概清楚!鸟羽大会,绝对不会办砸了,这你放心就是!” 有些东西,盈侧妃汲汲而求,总以为唾手可得,她怎么好让人失望呢? 她一般不会让人失望,她喜欢的是――让人绝望! 苏云眸中迅速升起了沉沉雾霭,雾霭之下的一点玄金色幽光,带着来自地狱的笑意,仿佛缓缓绽放出高挑花jing的曼珠沙华,这一刻,竟然有一种妖艳的美丽。 萧衍看着,只觉心中猛然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每次他倒霉的时候,苏云就是这种眼神。 但是这次,绝不是他倒霉,那是……盈侧妃要倒霉了? 看着苏云这样的目光,萧衍心中也猛然升起一抹雀跃。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七十三章 秋日骄阳当空,万里无云,院子里一丝风也没有,花树静静的伫立,阳光透过花树的缝隙照在地上,映出静止的影像。(.好看的小说) 几名端着托盘的丫头快步走过一丛花树,一边欢声笑语的谈论着什么,一边急匆匆朝因为鸟羽展销会的召开正热火朝天的澜苑而去——如今的澜院内,已经俨然一个热闹的市场,各种精美的展台上摆着用仙鹤孔雀的羽毛做的衣服,首饰,摆件,色彩艳丽缤纷,做工精致新奇,不止那些夫人小姐们喜欢的不得了,就连她们这些丫鬟都爱不释手呢! 可惜那些东西的价格太贵,她们也只看看罢了! 她们一边谈论着一边远去了,却都没有注意,脚下踩过的花树影子有一阵哗啦啦的乱摆。 “死肥猫!老实一点!”素衣披发的少女在繁密的树叶中伸出手来,朝着一只油光水滑的大猫头上狠狠拍了一掌,话音濡软,带着将睡未醒慵懒。 “喵喵!”某猫鄙夷的回头看一眼少女,大叫两声,充满抗议。 “你敢不听话?” 繁密的树叶间,少女浑身仿佛没有骨头一样随意跌坐在一枝粗壮的梧桐树干上,她眼睛闭着,神态慵懒肆意,乍一看去,说不出的逍遥闲适,颇有醉卧山林的高士意味。 可是,下一刻——少女猛然踢出一脚,随着一声凄厉的猫叫,黑猫成抛物线形状被完美抛出。 然后,少女微微眯眼,看向黑猫降落的地方,懒散的打了个哈欠,慵懒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要睡着:“还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是猫,又不是人,学这些做什么?也想学那些卫道士吗?无聊……自己不想做的事也不让别人做,那事还能做成吗?” 少女声音低喃濡软,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挪动身体,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专管王府主子饭食的小厨房屋顶上,只听“咚”一声响,一团黑色圆球重重砸在了瓦面上——黄泉四肢朝天躺在上头,无力的“喵喵”两声,腹诽了一番某无良主子,半晌,才翻身爬了起来。 它怒吼一声,使劲摇了摇头,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有见过把猫当奴隶的吗? 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黄泉优雅的迈步,沿着屋檐走了几步,猫鼻子耸了耸,然后瞅准目标,一跃而下。 小厨房的灶下,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王爷王妃和一位侧妃一位姨娘的饭菜都已经做好盛在盘子里摆好了。苏云和元晟的两份上头盖着水晶盖子,盈侧妃和柳姨娘的则罩着一张细纱布做的网,菜肴色彩搭配鲜艳,雕花精致,一眼看去,真让人舍不得下口。 黄泉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优雅的一窜,上去在各盘饭菜中间逡巡一阵,那鼻子闻了闻,似乎没有寻到自己要找的东西,它又一跃跃了下来;然后,四周看了看,碧绿晶莹的眸子一亮,锁定了灶上文火煮着的一砂锅的杂粮粥。 黄泉围着灶台转了两圈,刚要跃上灶台,忽然外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黄泉猫眼一瞪,朝窗户跃去,瞬间不见了猫影。 这时候,一名蓝布衣衫,围着白围裙的中年厨娘从外边快速走了进来,她先看了看案上摆好的食物,接着转身来到灶台前,掀开砂锅的盖子搅了搅粥,然后她鬼鬼祟祟的回头看了看,见无人,快速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将一些黑色粉末倒进了里面。 黄泉在屋檐上看的分明,猫眼眨了眨,然后,英武优雅的一跃,灵活的身影一闪,朝苏云睡觉的树枝奔去。 …… “这么说来,是巫蛊之术!” 树荫里,苏云轻轻坐起身来,眯着眼睛笑的慵懒,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斑斑驳驳的阴影中,她面容闲适。 “凭她的本事,何用什么巫蛊之术?果然……本姑娘预料的没错,她是有后招的啊!”巫蛊之术是为她准备的吧! 但是,她既然顺遂了她的心意,将承办此会的资格给了她,又怎么会对她的目的一无所知? 苏云说着,笑容满面的朝黄泉摆手:“过来!” 只见黄泉身子一抖,毛立刻炸了起来,如临大敌的看着苏云,四蹄紧紧抓着树干,说什么也不肯朝前走一步。 苏云的笑容不变,眼睛危险的眯起,声音越发的和缓柔腻:“过来!” 黄泉抖索了一下,脖子一缩,两只耳朵耷拉下来捂住耳孔,怯生生的双腿发颤,就要在原地蹲下来。 苏云蓦然一扬手,一条彩色丝带蜿蜒如游蛇,直冲黄泉而去,猛然缠绕上它的身体,苏云轻笑,用力一拉,在黄泉惊慌失措的叫声里,拉回了自己手中。 黄泉正稳稳落在她的膝上,猫眼紧闭! 苏云手腕一翻收回那条丝带,瞥了一眼:“还不错!” 这是绣嬷嬷给她绑头发的丝带,被她拆了下来随手收进了袖袋里,这会儿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场。 她回头就见黄泉趴在她的膝头一个劲的颤抖,怯生生的猫眼睁开,差点滴出泪来。 苏云微愣:“你什么时候这么怕我了?”以前这小子虽然也怕她,但从不会像现在这样,腿都软了。 “喵喵!”黄泉怯生生的叫,一脸委屈祈求。 “什么?就算你偷吃了我的鲜鱼片,我也不该将你煮了做汤?”苏云皱眉,这是哪里跟哪里?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自己的鲜鱼片是它偷吃的!毕竟那么一大包呢! 苏云猛然一瞪眼,怒道:“我的鲜鱼片是你偷吃的?” 然后一把揪着黄泉的脑后皮将它提溜了起来,云遮雾绕的眸子里透出一抹危险的光芒:“你不说,姑奶奶还不知道……”接着,苏云却是话音一转,声音也柔和下来,“现在,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怎么样?” 苏云说着,将黄泉慢慢放了下来,抬手轻柔的抚着它的毛:“你要不要啊?” 黄泉瞪着眼睛死命的摇头:“喵喵!”还将功赎罪,只怕一会儿它就变成一锅猫肉汤了! 黄泉欲哭无泪! “不要将你煮了?”苏云蓦然一愣,然后不由失笑,“我怎么会将你煮了做汤呢?”猫脑袋果然和人脑袋不大一样。 “傻猫!”说着,苏云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小刀,小刀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刺眼的很。 黄泉一见,两眼就一翻白,身子一歪,倒在了苏云膝头——死猫的肉不好吃! 苏云一愣,看看自己手中的刀子,又看看倒在自己袭上装死的黄泉,淡淡道:“本来是没想把你做汤的……但是你既然已经死了,看你这么油光水滑,肉肯定不少,哪能浪费了?虽说死猫的肉不好吃,但刚死的猫还是可以凑合的。本姑娘就勉为其难,将你做了汤吧!” “喵!”黄泉猛然一声大叫,诈尸一样蹦了起来。 “你没死啊?”苏云笑的一脸灿烂,就连雾气氤氲的瞳眸深处都露出一丝破云的笑意。 苏云手中挽着锋利的小刀,小刀在阳光下闪耀出璀璨的光芒,反射着她瞳眸深处的两点玄金色幽光,绚丽多彩—— 忽然,苏云手中的刀蓦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黄泉而去。 “喵喵——”凄厉的猫叫直冲天空,苏云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小刀再收回时,苏云的手中已经多了一簇油黑的猫毛。 黄泉叫声虚弱,猫眼愣怔里闪过一抹惋惜悲痛——它的毛……头可断,猫毛不能乱呀呀呀呀! 苏云收起小刀,掏出一块白丝帕将黄泉的猫毛放上去,然后捻指成咒,只见一簇蓝焰腾空而起,丝帕上只留了一些黑色的粉末闪着黑亮的光芒。 黄泉一愣一愣的看着苏云,眼里已经没有了惊恐,而是充满好奇。 黄泉凑上前来,看着自己的毛被烧成的粉末,抬头看向苏云“喵喵!”叫了两声。 苏云将丝帕包起来,让黄泉含在口中,轻轻拍了拍它的头,慵懒一笑:“去吧!将这些粉末洒在那锅粥里,至于原因——回来我就告诉你!” 黄泉狐疑的看了看苏云,想了想,大约好奇心真被勾了起来,它转身一跃,灵活的攀下树,快速朝那边的小厨房而去。 苏云看着黄泉离去的背影,唇边微微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眼底轻雾微散,缓缓躺了回去。 却说黄泉一溜烟跑到了小厨房,瞅着里头无人,就快速溜了进去,直奔灶台。 今天鸟羽大会是重中之重,宴席定然也少不了。而焱王府中元晟又不是很讲究吃穿,苏云倒是讲究,却也是一阵一阵的,很不巧这一阵她格外的不讲究,光吃零食就混个饱了,而另外两位主子,盈侧妃和柳姨娘倒是想讲究,一个没心情,一个没资格,便也都不讲究了。这么一来,小厨房里的厨娘就都被征调到了隔壁的大厨房,只抽调出两个厨娘抽空回来给三四位主子做午饭。 黄泉一跃跃上了灶台,伸出猫爪将锅盖掀开,然后吐出口中含着的丝帕一抖,提着一角扔进粥中洗了洗,待那些黑色粉末尽数混入粥中不见了踪影,黄泉将丝帕提出来,扔进了灶台,毁尸灭迹! 那动作是叫一个熟练,可见以前在云门,它没少干这样的事情。 黄泉将锅盖子给盖好,伸舌头舔了舔嘴唇,绿莹莹的猫眼里露出一抹得意的光芒——让元晟吃它的毛,哈哈哈! 越想越兴奋,黄泉用后蹄子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两只前爪别扭的叉腰,微微仰头,一脸的瑟。 这一得瑟,它就忘了回去复命了。 “呀!有猫!”忽然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传来,“厨房里怎么进猫了?” 黄泉扭头一看,一名身着碎花裙的厨娘正举着笤帚朝它扑过来,黄泉立马一跃,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碎花裙的厨娘还不待放下笤帚,外头已经又传来一个重重的声音:“在厨房里举着笤帚,也不怕灰尘落在主子们的饭菜上?作死呢!” 随着说话声,先前那名蓝布衣衫,围着白围裙的中年厨娘已经走了进来。 碎花裙厨娘听闻,忙将笤帚放了下来,恭敬的答道:“齐姑姑,香兰刚才在厨房看到一只大黑猫!” “大黑猫?”蓝布裙的齐姑姑猛然一愣,快步走进厨房,将案上的饭菜都检视了一遍,又看了看灶台上文火炖着的粥,见没有什么不妥,才严厉的道,“厨房里进了猫的事,就你知我知,若有第三人知道,你知道后果!” 厨房在富贵人家一向是重地,平时别说是猫了,就是连只苍蝇也不能飞进来,如今她管着这小厨房,要是让人知道,一番盘查下来……说不定连累自己丢了差事也是可能的! “是!香兰谨记!”那叫做香兰的厨娘忙恭敬的答道。 齐姑姑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不用过去了,就守在这里吧!别再有什么猫啊狗啊的进来了,等等看时辰到了,找几个小丫头将饭菜一并给主子们送过去!” “是!” 齐姑姑说完,见香兰恭敬应了,便转身朝外走去,走到院子的时候,她微微停了停步子,侧身朝后看了看,眼底一抹精光一闪而过,然后接着转身,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大步朝外走去,转过隔壁大厨房去了。 …… 再说黄泉一溜烟的跑回来向苏云邀功。 苏云倚在树干上,随手摘了一片树叶把玩着,听着黄泉一阵“喵喵”乱叫,眯眼笑的欢畅。 终于,黄泉描述完自己的丰功伟绩,猫眼一转,又想起了自己的问题:“喵喵!” 苏云将手中的树叶一扔,抬手扫了扫落在衣襟上的树叶,笑眯眯的看向黄泉:“你是说……元晟也没怎么得罪过我,我竟然让他吃你的毛?是不是太缺德了?” “喵喵!”黄泉赶忙为自己辩驳! “奥!你是想问……为什么要用你的毛欺负人啊?”苏云眉眼盈盈,懒懒说道。 “喵喵!”黄泉点头。 “我这不是欺负人!”苏云唇边漾起一抹慵懒的笑意,她伸了个懒腰看向黄泉,“你知道那锅粥里下了什么吗?” “惑魂汤!”苏云倾身,点着黄泉的鼻子,眼中一抹浓重的阴煞之气一闪而过,“惑魂汤也就罢了!她竟然还用了苗疆的情蛊,那里头一味引子——若其没有猜错,应该是某个女人的头发,元晟若然喝下这粥,自然就会爱上这名女子,在情蛊的作用下而与之……”而这个女人,应该就是柳姨娘! “喵喵!”黄泉瞪着眼睛——那用它的毛发做什么? 苏云微微垂头,乌黑顺滑的头发流泻下来,她看一眼黄泉:“惑魂汤是阴毒至极的,趋阴性极强。而女子属阴,头发才能与它紧密相容,产生作用,要想盖过女子头发的功效,唯有用比女子毛发更具阴性的东西——而猫,尤其是你这样的黑猫,在某些情况下眼睛就是连通幽冥界的通道,所以,世上再无什么比这个更具阴性的了,那惑魂汤中的药材咒术自然会放弃那名女子的头发转而与你的猫毛结合……” “那倒时候……” “喵喵!”黄泉听着苏云的话,猫眼里震惊愤怒惊恐一一闪过。 苏云听到它的叫声,蓦然笑了:“你是说这会有什么后果呀!这能有什么后果,元晟要是喝了,就会爱上你,追着你不放呗!” 苏云说着,想着元晟追着黄泉不放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着躺倒在了树干上! “喵……”黄泉叫的凄厉。 它不喜欢人,更不喜欢男人…… 就在黄泉要发飙的时候,苏云忽然坐起身来淡淡冷哼道:“元晟要是笨到如此无可救药,那本姑娘也没得说了!” …… 午时,一览阁顶,丫鬟仆役们将饭菜一一摆好,便井然有序的下楼去了,整个过程连一丝咳嗽声都不闻。 不一会儿,元晟负手从楼梯下走了上来,身后跟着抱着算盘,脸上笑容藏都藏不住的萧衍——鸟羽大会举办的非常成功,区区三成收入竟然就有几千万两银子。 萧衍眉开眼笑,却也心中有些不解……那些鸟毛做的衣服啦首饰啦还有什么小摆件的有什么好的?怎么就那么多人争着抢着的要呢? 要是他,就绝对不要……不过,此时他却是非常希望她们会要,而且出的价格越贵越好! 一览阁上阳光倾泻,琉璃熠熠,光华璀璨无双。 一黑衣一白衣的两人缓缓步上阁楼,黑衣硬朗,带着铁血刚硬,白衣温和,带着玩世不恭,却一样俊朗不凡,让人侧目。 元晟边走边沉声说道:“这次经费的问题一解决,人心大震。水渠修成之后,北地的形式也会越来越好,不出三五年,北地粮仓必然爆满,大军出征的粮草问题就解决了。”真没想到他的小王妃这么有本事,区区一早晨赚得银子就有几千万两了! 北地三城,辽州,炎州和冀川是他的封地,若是起事,这三城也是他的依仗。但北地这两年大旱,粮食日益减产,所以水利之兴,迫在眉睫! 萧衍被元晟低沉的声音拉回了心神,忙收敛笑容:“经费是到位了,但这几年北地长年受朝廷打压,虽有王爷维护,却也日益萧条,人手问题王爷打算如何做呢?” “三十万大军是做什么用的?”元晟的唇角微微勾起,冰冷的声音也透出一抹自信霸气,“本王准备遣散大军!” “什么?”萧衍差点没蹦起来。 三十万大军是元晟的立身之本,遣散大军?元晟是不想活了不想活了还是不想活了? “他们大都追随本王多年,忠心不用怀疑,但这些年呆在京城,各方人马都盯得紧,武艺多有荒疏,再说……军饷都是本王自己掏腰包,本王近年也觉得有些吃力!”元晟说着,一撩衣摆在桌前坐了下来,阳光照在他冷峻的面容上,似乎透出了一抹柔和。 他接着沉稳说道,“遣散之后,让他们回到北地,成为修建水渠的主力军,不但可以掩人耳目,更可以闲暇时候练练兵!” “如此化整为零,待到用时,再化零为整就是!”最后,元晟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漆黑冰冷的眼底似乎透出了睥睨天下的霸气。 元晟话音一落,萧衍便抱着算盘站了起来:“妙啊!妙啊!北地荒远,朝廷这两年打压的也差不多了,朝廷见无油水,探子们也被召回了。现在王爷出这一招,真正是秒啊!” 元晟摆手,示意萧衍坐下来:“探子虽然被召回了,但朝廷却也没有放松对本王的警惕。三十万大军全部遣散会引起他们怀疑,本王意图只遣散一半,其中五万老弱病残者,这些人用来掩人耳目,就说是选送了老弱病残回乡颐养天年的——说实话,这么多年背井离乡,也该给他们回乡了。另外十万精兵,随在里面,便是将来本王南征京都的利器。” 元晟说完,端起桌上的粥刚要入口,黑如点墨的眸底蓦然一阵冰凌翻涌。 长年的戎马生涯,他的胃不好,是以每到饭食,厨下总会熬一碗杂粮粥,但是这粥,味道与他惯常喝的似乎有点细微的区别。 萧衍也看出了问题:“怎么?”他凑头过来看了看,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好阴毒的法子!”又道,“看来是忍不住动手了!” 萧衍还想说什么,就见元晟已经拿起调羹舀了一勺送进了口中,不由大惊:“王爷!” 元晟冷笑一声,手指似乎捏动了碗的哪个部分,只见那碗粥一晃,本来的那一碗消失,又出现了一碗新粥。 然后他不紧不慢的舀起一勺粥送进口中,冷冷道:“本王在自己的府中,还能给人暗算了不成?” 萧衍长舒一口气,果然再看那碗的时候,便发觉那碗比寻常的碗要厚一层,顿时了然——夹层里的粥是好的,碗里的粥是加了料的,如今机关一动,夹层里的出来,而本来碗里的则被放进了夹层里。 萧衍啧啧两声,摇着头也端起自己的碗来。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七十四章 更深露重,一轮圆月当空。(.) 秋日清寒的夜晚,空中月轮显得格外明亮。 苏云坐在同安院柳姨娘寝室窗外的一棵树上,怀中抱着黄泉,身侧还放了几包吃食。 她右手抚着黄泉的脊背给它顺毛,左手则提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珐琅酒壶,她看看月亮,喝一口酒,迷蒙双瞳里都是惬意。 “好酒!”苏云微微抿唇,低低说道。 同安院中漆黑一片,只有柳姨娘寝室里的灯光还亮着,隐约可以看见灯火之下女子清浅的剪影照在窗上,与前几日那张扬明媚的样子,已经是天壤之别。 “看来这几日,柳姨娘过的很艰难啊!”苏云自言自语道,“这些欺上瞒下,狗眼势力的奴才,应该好好清理清理才行!” 苏云说的随意,人情冷暖,她遇到的多了,焱王府的下人势力,她其实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么说,不过是她想起了曾经逃亡途中被人势力对待的事情,将怒意转嫁—— 很多年了,以前的事情早就恍如隔世,她的心性也早已不是当时,她一直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不要嫌别人势力,那只怪你自己没有能力! 她伸手拍了拍黄泉,又是一口豪饮! 黄泉还沉浸在元晟会喜欢上它,对它穷追不舍的噩梦里没有醒来,被苏云一拍,抬头敷衍的“喵喵”叫了两声,就又窝了回去。 这时候,树叶忽然一阵簌簌作响,苏云抬眼看去,就见白衣男子一撩衣摆,已经落在了她对面的树枝上。 男子在对面坐下,拿出折扇哗啦一声打开——损坏的扇骨已经被他修好,扇面上的寒江秋雨图在夜色中仿佛活了一样,江面上泛着粼粼波光,很是不凡。 他哗哗摇了两下,唇边都是遮不住的笑意,他扬手向苏云打招呼:“早!”以前在云门的时候有这等好事,大家都会提前去占座位的。 苏云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番,唇角一瞥,转开了目光,眼底却浮起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萧衍从来就是这个得瑟模样,以前在云门,也是春夏秋冬扇子不离手,没想到这么多年都没有改变。 苏云忽然想起了一句话,淡淡看了萧衍一眼淡淡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萧衍听了她这句话,不但没有收敛,反倒更是笑得得意起来:“那是!本公子风流倜傥的本性怎么能改?” 苏云伸手从身旁纸包中抹了一粒李子,一弹—— “呜!”李子正好堵住了萧衍的嘴。 萧衍顿时目瞪口呆的看向苏云。 苏云看着他滑稽的样子,眉眼一眯,一点笑意从眼底流泻:“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苏云话音刚落,同安院的大门便吱呀一声打了开,两个丫头提着食盒朝正厅而来。 “才戌时一刻,怎么院子里都黑乎乎的?” “是啊!也没个通传的人!” “你还不知道府里的人都是一双富贵眼睛?柳姨娘落到如今这样,说还耐烦她?” “那倒也是!” 两名丫鬟边说着,四处看了看,看向了柳姨娘亮着灯的寝室。 其中一个拉了拉另一个的衣袖:“那边亮着灯!” 两人的脚步踩过落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苏云看着她们敲开了柳姨娘的门,柳姨娘很欢快的将她们迎了进去;接着,里头传来了三人的说话声,似乎是那丫头在说食盒的由来,至于柳姨娘说的什么,她并没有听清。 柳姨娘自从被关了禁闭,焱王府的丫头婆子不耐烦她,她自身的四个大丫头也被她打骂的越来越躲着她,这几天她一天三顿倒是只吃一顿的,只怕是惊喜的很! 果然,不一会,两人便一脸鄙夷的空着手出来了。 苏云看向窗户,便见柳姨娘弯着腰端着碗使劲往嘴里巴拉饭菜的侧影照在了窗户上。 苏云抚着怀中黄泉,眸中云雾升腾而起—— 她尚未回神,便听萧衍微微沉吟的声音传来:“你这样对她,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柳姨娘也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并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如此一来…… “只是普通的迷魂散,让她睡到明日午时而已,也算重?”睡一觉就救她一命,这等好事算重? “这……怎么会?”萧衍一愣,心中猛然咯噔一下,“难道……” “不错!”苏云看向萧衍,见他一脸震惊,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就仿佛一个顽皮的孩子似的得意道,“谁种的苦果谁来吞,我怎么说也是云门之主,不会殃及无辜的!” “你知道她是谁吗?”萧衍猛然正色。 看苏云那模样,他就知道这会儿那惑魂汤已经到了哪里,可是那个人,紫阳宫主啊!连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她竟然……紫阳宫主会乖乖上钩? 要是上钩了……紫阳宫主喝了加料的惑魂汤会是什么模样?追来找柳姨娘?两个女人……不对,紫阳宫主已经不算是女人了吧! 也不对,她就是变得怎么像男人,内里也是女人! 可是……萧衍默默看一眼窗格上映出的还在大吃特吃的柳姨娘的侧影,默默看向苏云,忽觉有些不大对头! 既然主战场不是这边,那苏云大晚上坐在树上干什么?就为了看柳姨娘?这绝对不可能,难道是怕元晟着了道,原来苏云对元晟的感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啊! 但是,让两个女人…… 萧衍想想,就浑身鸡皮疙瘩。 “你嫉妒情有可原,但你不觉得这太残忍了?”嫉妒竟然真的可以使女人失去理智,就连小师妹这样的都开始牵连无辜了,他得加以引导才行! “嫉妒?残忍?”苏云似乎不解,挑眉轻笑,眸中却含着一抹阴煞狂妄,“我嫉妒什么?她有什么令我嫉妒的吗?而且,我也不觉的残忍!黄泉跑的够快,她追不上的!” 苏云说完,看到萧衍的表情,不由问道:“你不会是以为……”她指了指柳侧妃的窗户,“我想把紫阳宫主和她凑做一堆吧?” 然后在萧衍一脸的确如此的表情里,苏云嗤之以鼻:“我还没那么变态!” 前世她也算是腐女一枚,而且,男人和男人前世她也真真正正的见过,一向挺接受的;但是女人和女人,她的确没见过,可能自己是身为女子的缘故,她对这有点不大感冒,所以还真没这么想。 “那你……难道你放的是?”萧衍心中默默为紫阳宫主鞠了一把同情泪,“黄泉的毛?”还黄泉跑得快,她追不上? 苏云眯眼一笑,伸手抚了抚黄泉的脊背:“是呀!” 萧衍一听,忙抬手捂住了嘴,将到口的咳嗽声逼了回去——还有比这更缺德的吗? 紫阳宫主爱黄泉爱的死去活来,追着跑? 黄泉被苏云抚的浑身一僵,它似乎也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凄厉的“喵喵”叫了两声。 苏云默默地低了头,忽然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黄泉虽然是只猫,但一向是只挺有原则的猫的,要是让它知道紫阳宫主是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会不会悲愤的抹了脖子? 萧衍终于憋住了咳嗽,月光下,他咧着嘴朝苏云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一代更比一代狠啊! 老头子可以瞑目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斗着嘴,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亥时已到,月亮似乎也更明亮了些,这时候,微微有些起风,吹的树叶哗啦啦一阵作响,空气也瞬间透出了深秋的冷意! 萧衍抱着胳膊取暖! 而苏云则抬头看了看天色,从身后掏出一个袋子,打开,里头竟然是一件厚棉布的披风,然后,她便在萧衍震惊的眼神中不紧不慢的裹紧了,身子朝后一倚,闭上了眼睛。 萧衍这才发现苏云占据的这根树枝竟然呈一把躺椅的形状。他顿时深深的吞了两口口水! …… 月上中天,苏云仰头倚靠在树枝上,紧紧裹着厚厚的披风,乌黑的长发披散,一张素淡如莲的小脸在树影间明明灭灭,眼眸轻闭,闲适慵懒。 随着夜色渐深,空气中似乎越来越冷了。 萧衍仰头看看天空中清泠泠的月影,紧紧抱着双臂来回摩擦着取暖——他怎么就没想到早先准备好衣服呢? 再看看苏云身边散落的吃食,酒壶,他不由舔了舔嘴唇,肚子适时的“咕咕”叫了两声! 他怎么就没想到要提前准备这些东西呢? 不过,以前在云门的时候他们也都没有准备啊!难道是他离开云门之后,大家新兴起的规矩? 一阵阵寒意袭来,萧衍觉得只有这么不断的思考才能减轻寒冷的侵袭,他烦闷的看向苏云,却是微微一愣,眼底一抹晦涩复杂的情绪悄悄升起——少女紧紧裹着披风半躺着倚靠在粗壮的树枝上,两只着素色绣鞋的小脚从衣摆下露出,轻微卷缩,而她沉睡的姿势虽然看起来慵懒肆意,但细看,却发现她的身体每一个弯曲,每一个弧度,都无时无刻不在保持着随时可以攻击的状态。 他的眼眸之中轻轻流泻出一抹心疼怜惜,是什么样的生活才让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养成了这样连睡觉都保持攻击状态的习惯? “看什么呢?”不知何时,苏云已经睁开了眼睛,黑暗中,她瞳眸之中淡淡的烟雾笼罩,慵懒的声音还带着鼻音,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萧衍眼神微闪,想了想,还是问道:“既然这惑魂汤没有送到同安院中来,你为什么在这里等着?”等一个大晚上没有好戏看,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那啥了! 他话音未落,就见苏云唇角便扬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淡然慵懒的声音似乎透着些许玩味:“虽然惑魂汤没有送到这里来,可是,我知道有人想要暗算我,睡不着啊!而这个暗算我的人又会到这里来取走他想要的东西,所以……我就来等着看看喽!” 萧衍心中顿时响起了警铃——难道元晟的“美男计”和“苦肉计”她已经知道了? 他狐疑的瞅了瞅苏云:看这架势,定然是知道了……但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在苏云的目光注视下,他只觉脊背一阵凉飕飕的。 原来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元晟喝了那惑魂汤之后才告诉他原因,竟然是他随口说的什么美男计英雄计的元晟都放在了心里,觉得施展英雄计的前提得有什么东西能震慑住苏云,这个太有难度,也有些不大忍心。所以回去之后,他苦思冥想,竟然还真琢磨出了一条“美男计”和“苦肉计”相结合的计谋来,想要试试苏云对他到底有没有一点心! 这会儿,萧衍脊背上的冷汗那个嗖嗖。他知道现在已经不是计较苏云是怎么知道的时候了,一会儿元晟来了,肯定会死的很惨,元晟死的很惨,那自己这出主意还信誓旦旦帮着拍板的……那会死的更惨! 当务之急,阻止元晟的到来! 他眼神一闪,忙呵呵笑了两声,慢慢挪动了下身体,看看天空,掩饰般的掩了掩衣服,皱眉道:“更深露重的,有点冷……”说着,他“阿嚏,阿嚏”的打了几个喷嚏,然后揉了揉鼻子,“好像有点感冒,我先走了!不等了……” “怎么?不看好戏了?”苏云淡淡挑眉,声音中没有一丝起伏。 既然敢这么算计她?哼…… 萧衍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转头扯出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来:“不是还有小师妹吗?呵呵……明天我去听风院找你,到时候听你讲讲就是了!” “那要……”苏云捻了捻手指,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银票?”萧衍呵呵一笑,“没问题!”不就是银子嘛!今天赚死了,他不差钱。 “我要一千万两!”苏云竖着一根手指头轻轻摇晃。 “好,好……”萧衍只想快点回去挡住元晟,随口答道,话既出口,却猛然反应过来,“什么?” 他瞪大了眼睛:“一千万两?”他一共拿了三千万两,这一下子就去了三分之一? “怎么?”苏云淡淡看着他,“你不愿意?” “不是……”萧衍觉得有些头大,“能少一点吗?” “那你就乖乖给本姑娘坐下!”苏云霸道一撇嘴! “好……好……”萧衍急得脑门冒汗,一千万就一千万吧! 他破财消灾还不行?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苏云轻轻抬起一只手,声音缓慢,“不可反悔!” “绝不反悔!”萧衍只想快走,抬手便与苏云的掌碰了一下! 只是,他的手掌刚刚收回,同安院门外,便大步走进来一个身体发直,步子踉跄的黑衣男子。 月光下,男子冷峻的面容似乎柔和了许多,步伐虽然踉跄,但身上的王者霸气却是依旧,犀利如刀锋般充满慑人的威力。 正是元晟。 萧衍欲哭无泪的回头,看向苏云,就见苏云唇角笑意凉薄而冷漠,正淡淡看着他,手指却已经捻起一个熟悉的诀—— 这一刻,他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他还想弄出点动静让元晟看到他们呢!这么一来,此咒一出,就算元晟武功再如何登峰造极,不懂咒术,也是白搭! 忽然,他很想由衷的称赞一句:小师妹,你算的可真准! 可是,他只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可以收回我刚才的话吗?”死已经死定了,难道还要破财? “你说呢?”苏云浅笑盈盈,却是凉薄冷漠。 “好吧!”萧衍默默蹲回了树上。 然后,苏云意味深长的声音忽然传来:“兄弟,节哀!本姑娘只是想让你知道,有时候破财也是不可以消灾的!” 萧衍默默将眼泪吞进肚子里,乖乖缩回了树枝上! 只见元晟踉跄着进了院子,走在中庭的时候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转了一圈才进了柳姨娘的屋子,不一会便又踉跄着出来了,但是苏云知道,他定然已经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蝴蝶破茧成蝶之前,是毛毛虫,紫阳宫主交给柳姨娘的那快蝴蝶玉佩,便是养着那些毛毛虫的母体。 千年古墓中掘出的女性佩玉,阴寒至极,用这种东西来养这帮“小鬼”,让这帮小鬼在柳姨娘与元晟交合之际取得他的潜龙真元,她倒是真有想法啊! 这帮小鬼…… 苏云冷哼一声:昭华郡主竟然是因此才弄出那等杀人之子的事情的,怪不得呢!她就说,昭华郡主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天楚贵女,就算再如何跳脱,也不该生成那样的想法……竟然都是她在背后一手促成! 不只是她家破人亡…… 她的到来,还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苏云微微握拳,眼眸之中一抹暗沉闪过。 只见元晟出来之后,在廊檐下微微驻足,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才一副虚软无力的样子朝院外走去。 苏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云遮雾绕的眸底一抹冷笑渐渐浮出——元晟也不笨么!还懂得做戏要做全套? 待元晟出了院落,她翻身下了树,轻轻理了理衣服,淡淡扫了萧衍一眼,头也不回的跟在元晟身后朝院外走去! 萧衍蹲在树上,猛然一拍额头“唉哟”一声,却是一个不稳,“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抱着脚一阵无声的哀嚎!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七十五章 盈侧妃的寝室里,夜明珠幽幽绿光遍洒,将室内的桌椅等物都染上了一层妖异的绿色。[] 盈侧妃坐在桌前,一身家常的枚红色长衫,领口袖口都用金线绣着缠绕蜿蜒的花朵,面上妆容清淡,透着少女的纯真,但她白嫩的面容在夜明珠的光晕下也染了层幽绿色的光芒,与身上的红衣相互映衬,隐隐却透出一抹妖冶诡异。 她面前的桌上摆着晚饭,两盘素菜,一盘红烧鱼,一盘清蒸羊羔,还有一个香菇汤――这是王府之中给她配的晚饭! 她皱眉挑挑拣拣,青菜一概不碰,只捡着红烧鱼和蒸羊羔吃的欢畅。 “王府的厨子倒还可以,就是肉不新鲜!”她一般吃的肉都是从活物身上生生割下来的,但不准用铁刀,用的都是削的很锋利的竹子做的刀! 她说这肉经由铁刀一割,味道就走了样了,而竹子做的刀虽然不锋利,但割下来的肉带着竹子的清香。 她这边吃着,另一边刘嬷嬷已经盛了一碗上选的粳米粥递上来。 见此,她摇了摇手,皱眉夹起一枚鱼眼,映着绿油油的光芒,泛白的鱼眼仿佛正在瞪着她,渗人的紧;她却毫不在意,反而兴致勃勃的轻转筷子,仔细的看了看,眼底一抹愉悦兴奋的笑容溢出,一口吃下,才道:“今天本宫不喝粥!” 刘嬷嬷伺候她多年,自然知道她的习惯。 她喜爱肉食,每顿饭都无肉不欢,但她本出身贵重,自然也注重养生,知道肉食吃多了以后容易得中风等病,不吃粮食是绝对不行的,所以每顿饭都会喝一碗米粮熬得粥来调节,她这次竟然不吃粥了,定然是有什么问题! 刘嬷嬷见此,忙小心翼翼的夹过一只米面做的饼子递上去:“不然主子尝尝这个?”这也是米面做的,与粥的功效一样。 她话音一落,就见盈侧妃转头看来,盈盈美目一挑,似乎有些故作风情,却透出一抹阴寒之气,刘嬷嬷迅速低了头,不敢与她对视。 “你知道本宫今天为何不喝粥吗?” 她幽幽的声音响起,泛着惨绿色光芒的室内仿佛忽然平地起了一阵冷风。 刘嬷嬷打了个颤。 “想是主子喝腻了!”刘嬷嬷知道这时候哪怕你随便找个理由,但一定不能说不知道,不然她会生气,说完,又补充道,“毕竟这粥熬过来熬过去就是那么几种,主子喝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换换口味了――老奴看着米面的饼子就不错!” “恩!你说的也有道理!”盈侧妃没有立即反驳,似乎对那米面做的饼子也起了兴趣,伸手拿过,端详了一下,扳下一块放进了口中,微微咀嚼了几下才又道,“听说今天做给元晟的杂粮粥他并没有用尽!” 刘嬷嬷一愣:“那会不会……” “不会!此粥只要有一滴入口,效果都是一样!”盈侧妃阴森微笑道,“我们的人说,元晟只喝了一碗,剩下的都让送回了厨房,赏给下人吃了!” “那……这和主子不喝粥有什么关系?”刘嬷嬷看一眼桌上的粥碗,不解的问道。 “本宫今天忙了一天,并非一无所获,在厨房的时候隐约听到了几个厨娘嘀咕,说是主子吃剩的东西才赏给她们,她们成天的就吃剩饭了,似乎怨气挺大的!”各个府中都是如此,焱王府的奴仆倒真是养尊处优的紧。 盈侧妃说着,面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她看向刘嬷嬷,“其中有一个就说,将这些粥混在给主子的下顿饭里,他们也吃不出来,她们倒是能吃顿新鲜的!” “虽然说这只是说说,你怎么知道她们没有掺杂在给本宫的粥里呢?” 盈侧妃说着,似乎有些盈盈得意的味道。 刘嬷嬷恭维道:“还是主子考虑的周到!老奴竟然险些……”说完,她却微微皱眉道,“可是主子的粥都是白米,今中午给王爷熬的却是杂粮的……” “掺进一点都不行!”盈侧妃冷笑说道,“那个方子有多毒,你可知道?” “他们府里熬粥都是在一口锅里,谁知道会不会混进来?”说着,她又狠狠咬了两口那米面做的饼子。 刘嬷嬷一眼看到她手中的饼子,猛然一愣,忙道:“主子,不能再吃了……”她说着,已经扑上去就夺下了她手中的饼子。 盈侧妃一愣,眼睛猛然一瞪,一抹戾气一闪而过,怒道:“放肆!”竟然敢从她手中夺东西? 刘嬷嬷被她厉声一喝,只觉双腿一颤,“噗通”就跪了下来:“主子,这饼子也是米面的呀!要是她们掺在这里头一点可怎么办?” 刘嬷嬷也知道自己自己此语一出,以主子的性子心里必定认为自己实在卖弄聪明――主子总是以为自己是个聪明的,别人鲜少能比的过她,让自己一个老妈子说出这话,主子生气是一定的了! 但是,她却必须得说。不管主子变成什么样,却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是真心的为她好,就是一点点的危险的可能,她也不能眼看着…… 刘嬷嬷话音一落,盈侧妃果然怒目一扫,冷哼道:“你当本宫是傻子?那粥已经熬得稀烂,这面饼却是硬的,那粥怎么能做得了面饼?” 刘嬷嬷忙道:“主子生来尊贵,自然不知道这些事。这粥虽然熬得稀烂了,但和面的时候混进去做成饼子,并不能吃出来,倒是混着再熬粥,反而能吃出来!” 盈侧妃能做到如今,成为紫阳宫主,自然也不是傻得,只是性子有些虚荣罢了。 她听了刘嬷嬷的话,当即一愣:“此话当真?”她从记事起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所用所食,无一不精,这些事她的确是不知道! “当真!” 她的目光慢慢落在桌上盘子里剩下的饼子上,眼神闪烁三番,一甩衣袖:“你起来吧!”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刘嬷嬷知道她这是接受了,站了起来,有些焦急担忧的道:“主子如今可怎么办?” 盈侧妃直直看着桌上的饼子,想了想:“将这些饼子研成粉末,洒进各个院子里――看活物吃了会如何!”刘嬷嬷是她的乳母,对她的忠心是不用怀疑的! 但是,现在她却不能辨别自己到底中没中毒。[]因为她修习黑暗术法,并不精通人世间的草药和蛊毒,这个方子还是以前跟随大法师学艺的时候从苗疆民间得来的。 但是,她只会配置,却不会辨别! 而要知道自己中没中毒,按照毒发的时辰来算,却得等到大半夜了,但要是动物吃了这个东西,发作的时间就会短很多,她就可以提前知道自己中没中毒,好早作打算! 刘嬷嬷见此,忙答应一声,端起那盘饼出去了。 盈侧妃身子一松,倚进了椅子里,她要是吃了……难不成还会爱上柳姨娘? 她忽然伸手摸向自己的喉咙,眸中泛起一抹阴狠―― 焱王府的厨娘,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 再说苏云跟在元晟身后离开了同安院。 月光清冷,寒霜罩地,路旁的树影斑驳交错,路旁鸣虫啾啾,一阵风来,空气中都透着清寒的滋味。 不远处,元晟的步伐歪歪斜斜,开始的时候还见生涩,越走却越是顺妥,很快就到了苏云的听风院。 他站在听风院的门口却没有立刻敲门,抬起的手停在半空,月光照在他高大的身影上,良久,只见他身子似乎一挺,一扫刚才故作的歪歪斜斜,一股凛然霸气瞬间充斥了他整个身体! 月光下,他有力的手指骨节分明,轻轻叩响了听风院的大门! 苏云躲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口,捻起的咒将自身的所有气息屏蔽,她看元晟敲响了听风院的大门,便没有再跟着他,而是悄悄转过后院,从后门抄近路直接进了自己的卧室。 再说刚才,元晟只觉越接近听风院,自己的心就越发敲的跟擂鼓似的,脚下的步子不同于刚刚故作的跌跌撞撞,不自禁的就有些打颤,而心中的悸动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初经情事的毛头小伙去见自己的情人一样。 他不由有些恼恨自己不争气,抬手狠狠捶了自己的胸口一把! 他站在门外稍稍停顿,在心中为自己打气! 不就是个女人吗?还是他的王妃,自己来她这里睡是天经地义的,就算他要行周公之礼,也是她作为王妃的责任,更何况自己如今身中惑魂汤和情蛊的双重毒素,如果她不愿意,自己就会找别的女人解毒……不是说女人都是善妒的吗?难道她作为妻子还会将自己推给别人不成? 可是想归想,若是天楚任何一个女子处在苏云这个位置,他都会有信心对方会接纳他,但是遇到苏云,他的底气就不是那么足了。 萧衍说的没错,她什么都不在乎,内心冷的像是一块冰,跳脱的思维又虚无缥缈的像是一阵风,整个人就像是看得见够不着的云彩,想要抓住她,他任重而道远。 元晟想到此,微微苦笑了一声! 别说自己身中两种毒素,就算是要死了,只怕她该将自己扔出来还是会扔出来,甚至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若是她真的将自己推给别的女人,或者直接走人呢? 元晟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就算以前面对千军万马,他都稳如泰山,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但是此刻……他似乎极是害怕见到这样的结果。 惨淡的月光之下,一阵冷风吹来,他不由打了个寒战:就算这次让他得逞,那要是以后让她知道了呢?以她的性格,怎会容忍别人算计她?或者她根本就连那……也不在乎,只是单纯为了救自己这个合作伙伴的性命? 是啊!目前在他的王妃心中根本毫无他一丝一毫的地位,他就仅仅是她的合作伙伴而已……而已呀! 元晟想着,心中有些微微的酸涩,似乎看到了自己被扫地出门的窘态和她毫不在意冷笑的面容……毕竟,从前面发生的事情来看,这样的结局也不是空穴来风,毫无根据的! 他在想,一个人的心怎么能冷到这样的地步? 夜色下元晟冰寒的眼眸之中慢慢流露出一抹怜惜心疼的情绪。 不,他不能这样做! 他元晟向来敢作敢当,怎么能用这样的方式对待自己心爱的女子? 心爱的女子? 他猛然被脑海闪过的这个词汇惊的一个激灵…… 他愣了一会儿,冷峻的面容上慢慢泛起了一丝笑意――心爱的女子,爱上自己的王妃,这个主意其实不错! 想到此,他心头的阴霾瞬间消散,挺直了身体,抬手敲响了听风院的大门。 门房的婆子睡眼惺忪的开了门,见到是元晟,猛然吓了一跳,立马清醒了过来,忙要行礼,元晟却已经大步越过她朝内院走去。 月光下,剩下那婆子一个人站在半开的大门口,一脸愣怔――这么晚了……是不是王妃惹了王爷生气,王爷来兴师问罪了? 她想了想,却又觉得恍惚看到了元晟脸色没有白日那么冷峻,隐隐又觉得不是。 却说苏云早已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她先将门窗全部打开,摆好了一桌子的糕点,又准备好了酒水,然后拿起一只酒杯,用一块绸巾在酒杯的内壁抹了一圈。 然后,她拿起那只酒杯,映着月光看去,洁白细腻的瓷器,完全看不出动过手脚。她的唇角慢慢翘了起来。 她从不会心慈手软。 竟然想要算计她……那他就要付得起代价! 她刚刚放下那茶杯,门外就传来了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 元晟此时已经没有了来时的各种心思,这会儿,他只是想看看她,看她一眼就回去;但待他走到门口,却是蓦然一愣,心头一阵恐慌升起――深更半夜,门窗大开…… 她…… 元晟紧走几步,闯进门来,结果,他一眼便看到了素衣披发的少女正坐在圆桌旁边。 室内没有燃灯,月光照进来,少女素衣如流水一般倾泻,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眼眸,明暗之中,他只看到她轻轻举杯,唇边一抹淡淡笑意流泻,仿佛邀请! 苏云看着元晟愣怔在门口,唇边笑意加深,淡淡的声音响起,仿佛含着魅惑:“来者是客,既然来了,那就坐下喝一杯吧!” 元晟蓦然回神,点了点头,走到桌边坐下,抬手拿起了自己面前那只酒杯看了看―― “你知道本王要来?”酒杯是干净的,没有用过,这说明之前,没有人与她对饮! 苏云无所谓的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举杯邀明月,不可以吗?” 说完,她提起酒壶,清澈的酒水散发着醉人的芳香,仿佛一股清泉,缓缓流进了她的杯中。 她给自己倒上酒之后,抬头看一眼元晟,将酒壶朝他一扬:“来一杯吗?” 元晟点了点头,将酒杯递了过去。 这一刻,他的心无比安静,只是看着她,他就觉得岁月静好,这种满足静谧,是他从前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 苏云给他斟完酒,将酒壶放回桌子上,端起酒杯朝他一扬,已经一饮而尽。 元晟见此,也一饮而尽。 云晟放下杯子,就见苏云手执酒壶,缓缓为自己又倒了一杯,却没有再为他斟酒。 他微微皱眉看向自己的酒杯,很生硬的开口夸赞:“你这里的酒似乎格外清冽!” 他话音未落,就见苏云抬头看着他,唇边的笑意慢慢加深。 他心中咯噔一下,忽觉心中一股热气慢慢升起,有一种燥热的感觉在体内攀爬。 他恍然惊觉不好,猛然皱眉,冷声道:“酒里有东西?” “怎么?还要再来一杯吗?” “这酒就是你府中寻常窖藏的酒,不过本姑娘在里面稍微放了点……”苏云微微朝他点头,笑容意味深长,“你懂得!” 苏云此时的声音听在他耳中说不出的诱惑,他心中的火似乎烧得更旺了,他运动真气,企图压制住,却发现根本毫无作用,反而激的那股热流四处乱窜起来。 “为什么?”他声音暗哑,透出浓浓的忍耐意味。 他不解,他并未对她做什么,她怎么这样对付他? “听说,王爷说在自己的府中,不会让人算计了去,本姑娘一时好奇……就试一试!”苏云玩味的看着手中酒杯,唇边笑意残忍而冷漠,“结果,你令本姑娘失望了!” 说着,苏云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 元晟极力忍耐之下,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苏云步子微微停顿,回首嫣然一笑,缓缓道:“你中的是宫廷秘药合欢,若极力忍耐,是很伤身的!”合欢之毒,男女皆能用,但若及时发作出来,对身体是无害的,宫廷之中常用来助兴。 “你……” 元晟只觉身体仿佛被一团火包住了一样,当他看到苏云的嫣然一笑时,这种感觉达到了极致,他已经来不及听她后面说了些什么,身形一动已经猛扑过来。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七十六章 前世的时候,苏云因幼年身子受了伤,一身武艺尽皆荒废,故而她术法虽高,武功造诣上却是平常,且无内力,元晟一扑之下,她只觉一片乌云罩顶,一阵头晕目眩,待反应过来,已经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旋了个圈。(.无弹窗广告) 元晟的怀抱火热,苏云只觉一股炙热的气流瞬间包围了自己,将空气中的清寒驱除的一干二净,四肢百骸的筋脉瞬间舒展,这些日子以来体内一直艰难生长的灵力瞬间有了长足长进,在经脉间汇聚成了汩汩涌动的细流,熨帖的流过她的每一寸经脉,让她舒服的在心底轻叹出声。 她有一瞬间沉浸在这种舒畅的感觉里,竟然忘记了挣扎。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平地而起,院子里树枝摇摆,门窗拍打着,月影悠然黯淡,一阵湿冷的空气凭空袭来。 她蓦然打了个寒战,回神,看到自己与元晟的姿势,不由面色一沉,云遮雾绕的瞳眸之中瞬间雾霭沉沉,一股阴煞之气瞬间弥漫了她的周身,仿佛山雨欲来。 她声音清冷的道:“放手!” 元晟非但没有放手,抱着她的手臂反而又紧了紧。 她这才在心中升起一抹淡淡的惊慌,她可不想将自己给搭进去―― 她心中恼怒倔强的劲儿上来,使劲挣了两下,却发觉是徒劳。元晟两条手臂仿佛铁铸的一样,她的挣扎根本不能撼动丝毫,但是,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风格,哪怕是鱼死网破! 她黑眸之中透出一抹凉薄冷笑,猛然抬脚,狠狠踩上了元晟的脚巴骨! 脚巴骨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之一,苏云猛然用力踩上去,元晟不妨,一声痛呼,手中劲道一松,苏云便趁机脱身了出来。 苏云翩翩退开一丈远,待确定元晟不会扑过来之后,才冷然站定,淡淡抬眸看向他,云遮雾绕的瞳眸中风云际会,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感。 她清冷的声音带着讽刺玩味:“怎么?这就受不住了?” 这时候,脚面传来的疼痛袭来,将元晟被欲火烧毁的理智也拉了回来,他只觉浑身犹如罩在火炉之中,尤其是小腹下一股股燥热难耐不断侵袭而来,仿佛一头巨兽要残忍的吞下他的理智! 这时候,他也想起了合欢之毒的妙用,知道内功是无法抵御的,越抵御只会激的毒发的越快。 他不敢再运功抵御,只能凭着坚韧的意志力强忍着,他心中一波波滚烫的热浪翻涌,心底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微微散发――他说什么都想不到苏云会这么对付他! 她对他……竟然没有一点手软? 他心中怒火空前高涨,抬头看向不远处清泠泠站立的少女,睚眦欲裂:“你竟然这么对本王?” “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是中了惑魂汤还是情蛊,或者二者兼有,本姑娘都不会心慈手软!”苏云嚣张的声音传来,眼底的狂妄不羁让人心惊,“所以,不要试图用什么招数来对付本姑娘!” “你……”元晟想为自己辩解几句,浑身的火焰却烧得他连说一句话都是那么困难! 他抬起右手,狠狠一掌击在了自己的左臂上。 尖锐的疼痛让他欲火焚身的感觉稍微减退了些,他抬头看去,就见苏云站在不远处的花树下,月光如流水一般倾泻在她的衣襟上,素衣清冷,黑发如墨,少女云雾之下的瞳眸透出的冷如一柄锋利的剑,直直刺中了他的心! 那种冰冷的感觉,让他浑身仿佛被冷水一激,蓦然一个激灵,情潮燃烧着身体,却再也燃烧不起他的灵魂! 这一刻,看着月下冷然无情的少女,他心中因为她给他下了合欢之毒的怒气蓦然烟消云散,他的心有了一丝尖锐的疼痛。 一个人要经历过怎么样的事情,才能有那样决绝冰冷,不顾一切的眼神? 她云雾缭绕的美目就像伫立在心房之前的一堵坚硬厚实的墙壁,再锋利的刀剑似乎都刺不破! 元晟这一刻,心里恍然有些明白苏云为什么会这么对他了,她是要将所有可能对她造成伤害的事情全部扼杀,这是人在长期的危险状态下才会养成的一种貌似极端的心理。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刚刚从军时,几人在一场大战中与大部队走散,困在沙漠中半个月,大家为了生存下来,不择手段的杀掉同伴夺取那仅有的一点水的事情! 那时候,每个人都想杀掉别人,明明都已经接近沙漠的边缘,他们还是如此…… 这一刻,他同样恍然明白了那时候不明白的事情,或许大家并不是为了夺取那一点水,而是怕别人会先杀了自己,所以,他们要将危险彻底扼杀! “我……不会伤害你!”元晟嘶哑着声音,艰难的吐出这句话,想要安慰苏云,出口的声音确实嘶哑艰涩的,“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想伤害你……” “我……喜欢你!” 月光下,元晟的双手紧紧扳着门框,手指狠命的插进了门框的木料里用以阻止他疯狂想要将苏云抱在怀里,压在身下的欲望! 这一刻,他竭力的想要将温暖传递到院中少女冰冷的心中。 可是,不远处,苏云冷眼看着血从元晟的手上流下来,清冷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动,她毫不在意的冷哼一声道:“你未免也太过自大了!”他喜欢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以为她会相信吗? 月影朦胧,秋日的深夜已经寒意沁骨,苏云微微抿紧了唇。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云雾之下的瞳眸透出一抹慑人的利光。 元晟的指头已经深深的扣进了门框之中,鲜血一滴一滴的滴下来染红了地面,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眼前的景物已经模糊,只剩下那站在当庭,一身清冷的少女,而他的身体则仿佛一头叫嚣的野兽鼓动着他朝院中的少女扑过去,扑过去…… 他艰难的阻止这种欲望,嘶哑的吼出声来:“打、晕、我!” 苏云站在当地,没有动作,她看着元晟的目光慢慢沉寂,深处似乎透出了一抹不解疑惑――打晕他? 他完全可以不用这么痛苦,找别的女人……甚至是扑过来! 当然,他要是敢扑过来…… 这时候,忽然,一声惊呼从她身后传来,萧衍站在不远处,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呆愣的立在了当地:门口元晟的身体痛苦的抽搐,双手十指紧紧扣进了门框中,血水不断滴下,十指连心……这要多痛? 可是,不远处素衣如莲的少女却呆呆的站立,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将她衬托的如一朵纯净的莲花。(.无弹窗广告) 她的脸上微微露着困惑和不解,正偏头看着门口痛苦挣扎的男子! 听到惊呼,苏云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垂下眼眸收回目光,对后边的来人淡淡道:“去给他找个女人!” 萧衍听闻,机械的就要转身。 这时候,元晟却忽然出声,声音磕磕绊绊,已经透出理智消失前的模糊:“不!将……本王……送到……冰窖!” 然后,他猛然从门框中抽出染血的十指,狠狠刺向了自己的左臂,不顾血液流淌,他凭借着微微回笼的意识看向苏云,一字一句道:“本王……说过喜欢你,就不会碰别的女人一下!” “要是……谁敢给本王找女人……本王就杀了他!” “说到做到!”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似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说完,他便用尽全力的抓紧门框,再也不说一句话! 萧衍呆愣当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苏云的面上也有一瞬的震惊,但更多的却是迷惑。 今天晚上的事情有点太劲爆了,她虽然是元晟的王妃,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这个自觉……如今,元晟竟然在身重合欢之时宣誓为她守身? 这,似乎与预料的不大一样! 这时候,萧衍的轻叹声传来,带着微微的愧疚:“王爷想要将计就计的事情,是我……给出的主意!你知道的,王爷并没中毒,若你真的不愿意,王爷绝对不会强迫你丝毫!”对元晟的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王爷不过是想试一试你对他的态度罢了,你何苦……”如今这样,再耽误下去,王爷只怕一辈子都不行了! 萧衍心中升起一抹急躁,却又觉得无从开口。 苏云听着萧衍的话,心中却微微起了涟漪,是不是她真的做的太过分了? 回想元晟进来的时候,一脸的焦急担忧,身姿更是挺拔,步子也稳妥的很,丝毫不像是在路上他装的那模样…… 忽然,苏云脑海中闪过了元晟在听风院门口停留的画面,似乎,他停留了一会儿之后再敲响门,就不再踉踉跄跄了! 难道那时候他已经改变主意了吗? 可是,这…… 她本来跟着元晟就是想看看他会不会幡然悔悟改变主意,她一直觉得惩罚一个人的轻重是要看他对自己错误的认知,若是元晟可以临时改变主意,她也不会再有下面的动作的,但是一直跟到听风院门口,元晟都没有……就是因为见他一直不悔悟,她这一气之下,才……才放了加倍的量! 要是未来的人中之龙因此绝了后,那她可就罪过大了? 天理不容啊! 苏云心里一急:“快,快送他去冰窖!”多亏这合欢并非非要找女人解,只要撑过两个时辰,药性退了就没事了――当时她选用合欢的考虑就是因为元晟至今还是童子鸡! 没想到结果元晟竟然是要为她……守身? 怎么这么别扭呢? 苏云皱眉摸了摸脑袋。 萧衍一听苏云发话,立马上前扛起元晟就走。 苏云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纠结的皱眉――她是要跟过去关怀一下呢?还是不去呢? 正想着,就见黄泉怯怯的在一棵树后露出了脑袋,声音透着一种深深出了口气的感觉:“喵喵!” 元晟走了,终于走了……不会追着它跑了! 黄泉见苏云看来,忙紧跑了几步,一跃跃上了苏云坏中。 苏云抚着它的毛皱眉问道:“你说……我用不用去慰问一下?” 她虽然冷情,却一向很是讲究礼节的,既然人家已经幡然悔悟,也没有伤害到她,那她这么折腾人家,似乎有点说不大过去。 而且,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 她怎么说现在也还住在元晟的屋檐下,要是他醒过神来生气了赶她走,她……就要从新寻找立足之地了。 “喵喵!”黄泉立马信誓旦旦的抬起了猫头。 “你是说……我做的正好?不过分?”苏云疑惑的看向黄泉――这家伙心肠变硬了。 要是以往,定然要像个老妈子一样在自己耳边喵喵叫个不停了。 “喵喵!”黄泉叫声柔婉的安慰苏云,那对不住转动的碧绿猫眼却显示它心内却在腹诽:绝对不过分,为了老子的贞操,杀了他都不为过呀呀! “真的不过分吗?”苏云沉吟着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说不过分,那就是不过分,我就不用去了……” “他应该没这么脆弱……不会断子绝孙吧?” 苏云抱着黄泉朝室内走去,走到门边的时候,映着月光,她看到了门框上深深的十个指洞和仍旧鲜红的血迹,忽然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三生三世,她都没有做过男子,不知道那种忍耐是什么滋味,但似乎,应该是挺痛苦的,不管是什么原因,可元晟却忍了下来……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她佩服! 她宽大的衣袖一挥,术法结成的结界消失,她回到室内,缩回了床上! …… 却说冰窖之中,元晟褪去上衣盘腿坐在其中,眼睛紧闭,身材肌理分明,宽肩窄臀,黑发披散下来,透出一抹不羁的狂野之态;而萧衍则裹着厚重的棉衣,里三层外三层包的跟粽子似的在一边哆哆嗦嗦的给他包扎伤口! 萧衍一边为元晟包扎左手手臂上的伤口,一边喷着白气啧啧惊叹:“你怎么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没有一个月只怕这左臂都不能动了,这对他可是很不方便的啊! 他没想到元晟竟然对苏云用情至此了,竟然不惜自残? 啧啧,这难道真的是应了那句话: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可是,似乎又不大对! 小师妹那边,似乎根本就没有动情的迹象,毫不留情的将元晟整成这模样,如今连来看一眼都不来! 再看看元晟一脸惨白,左臂上伤痕累累的摸样,萧衍由衷的叹道――小师妹,你真他妈狠啊! 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小师妹! “包你的!”元晟眼睛紧闭,冷声开口! 他的身体已经冻的僵硬,狂热的浪潮却还在心底翻涌,脑中还不时出现苏云那张清冷无情的面容,他便越发觉得难以忍耐了! 元晟咬着牙,极力忍着寒颤和心中的悸动,心底却有一抹如释负重的情绪升起――他喜欢苏云,甚而是爱她! 不同于当年因为摄魂之术对皇贵妃近乎痴迷的爱恋,这一次,更多的是理性的成分! 可是,他又不由微微皱眉,都说他冷,可是……哎! 苏云那个小冰块,他什么时候才能给捂热了呢? 萧衍古怪的看他一眼,也不再说话,专心为他包扎起来。 …… 再说盈侧妃这边,盈侧妃用了那饼之后一直有些不安,但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自己到底中毒没中毒,便让刘嬷嬷将剩下的碾碎了洒进院子里喂给那些小东西吃,想提前知道自己的情况。 这会儿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刘嬷嬷却还没有回来,而同安院那边她也感觉不到什么异动,更不知道成事没成事,这么一来,她心中不由有些焦躁,便在室内来来回回的踱起步来。 她微微念动咒语,什么都感觉不到! 按说这个时辰同安院那边应该已经结束了,但她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会不会? 一时之间,盈侧妃的面色在夜明珠的光芒下闪烁不定!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夜猫子的叫声,她身子一震,眸光一凝,面上露出一抹惊喜,忙伸手一挥宽大的衣袖,一抹黑烟从中冒出,消散之后,她手上已经停了一只夜猫子。 这只夜猫子通体乌黑,却偏偏生着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模样甚是怪异,而它落在盈侧妃的手臂上之后,便从口中吐出一枚圆球。 圆球接触到空气,一阵黑焰腾空,出现了同安院中的景象。 只见画面中柳姨娘的屋子里已经熄了灯,院外月光惨淡,盈侧妃心头一阵激动。 可是,待到画面拉进,转换,却只见盈侧妃合衣躺到在室内的床上睡的呼天海地,根本不见元晟的身影,而除了桌上剩下的残羹冷炙,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 盈侧妃只觉脑中轰一下,不由踉跄了两步,扶着桌沿才稳住身形。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不成章法的脚步声,刘嬷嬷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主子,不好了,不好了……”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盈侧妃本就心情不佳,看到刘嬷嬷这样,不由冷声呵斥道。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七十七章 淡绿色的光晕里,盈侧妃的面容透着生硬的青白,根本不像活人。(.) 只见,她红唇一咬,冷声的斥责带着狠厉阴森的味道,黑瞳如同啐了毒液的利刃,直直刺向刘嬷嬷! 同安院中的失败,让她心中的怒火空前高涨――这么多年了,自从修行术法之后,她就从来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一时之间,只觉心如火烧,恨不得将所有人都烧成灰烬方解她心头之恨! 刘嬷嬷看到这样的盈侧妃,只觉心头一颤,腿脚一软,“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说!”盈侧妃的声音狠厉而愤恨,夜明珠幽幽的光芒中,她面色青白,仿佛来自地狱青面獠牙的恶鬼。 刘嬷嬷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鼻尖上的汗在夜明珠的光晕下盈盈波动:“禀主子……主子……院子里那些,那些老鼠啊,狗啊什么的吃了那饼之后,一直都没什么异常,老奴等了一个时辰,本以为没事,就想回来复命,谁知道老奴还没走,就有成群结队的老鼠朝听风院那边跑去了,这会儿……这会儿凡是吃了饼的,都开始疯了一样长朝听风院跑去了……” 盈侧妃虽然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但是近几年,随着身体的变化,她的心性越来越难以捉摸,性格乖戾暴躁的很。 果然,她话音一落,盈侧妃就眼睛一眯,冷冷看向她,双瞳之中浓黑翻涌的煞气似乎要将她吞没。 盈侧妃的声音阴森可怖:“听风院?” “是听风院!”刘嬷嬷忙点头,生恐晚了一步就激起了盈侧妃的怒火! “此话当真?”盈侧妃似乎不敢置信。 “千真万确!”刘嬷嬷说的肯定坚决,然后,又微微猜测道,“你说会不会……会不会是弄错了,药引子其实是王妃的头发?” “不可能!”刘嬷嬷还未说完,盈侧妃便蓦然打断了她的话,心中却升起了一股不确定。她仿佛要说服自己一样喃喃道,“柳姨娘的头发是本宫亲自取来的,怎么会有差错?” 说完,她扶着桌沿微微愣了愣,心内却一时间千回百转! 赵流苏自从下嫁焱王,被昭华郡主谋害不成醒过来之后便性情大变,且自己与安定王府断绝了关系,改名换姓,自称苏云。 从她与她的交锋来看,这苏云除了样貌,竟然与赵流苏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那么,有没有可能,她其实就是苏云,而不是赵流苏? 可是,这苏云到底是谁呢? “主子……快些拿个主意吧!”刘嬷嬷焦急担忧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将盈侧妃的心神拉了回来! 盈侧妃抬起一只手,阻止了刘嬷嬷继续说话,心内将此事慢慢理顺过来:苏云的确有些本事,但她再怎么有本事,与她修行之人想比,那也是天壤之别。 这便说苏云不会提前洞悉她的行动,更不会提前换了药引。 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那些吃了饼子的小动物都向听风院跑去了? 难道是焱王府有人知道了自己的打算而告诉了苏云,苏云才拿她自己的头发做药引要勾引元晟……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她始料未及的。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苏云身为王妃,似乎也并不怎么受宠,又失去了安定王府这个靠山,也唯有抓紧元晟一人了! 这些女子的内宅之事,她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到底是谁洞彻了她的心思的? 虽然一时之间,她还想不明白柳姨娘的头发是怎么被换了的,但是如此看来,焱王府定有高人坐镇! 但是,云门少主云公子已死,术法界中,这世上绝无可以与她匹敌之人了,到底是谁能做到这么神不知鬼不觉? 敌人不知不觉间便将她耍的团团转,自己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这么想着,盈侧妃便觉那人似乎无处不在,一股寒意从她的脚底慢慢升起。 盈侧妃抬手抚向自己心口,面上狰狞的神色一闪,转而却哈哈大笑起来。 她张扬阴森的笑声在幽暗的室内猛然暴起,衬着她青白的面色,一身红衣,仿佛鬼魅。 刘嬷嬷一愣,不解的抬头看着她,有些胆战心惊的喊道:“主子……” 盈侧妃的笑声戛然而止,冷哼一声:“苏云三番两次令本宫下不来台,这次本宫虽然失算,却也不算完败!想想苏云被那些猫狗纠缠的狼狈样子,本宫便觉出了一口好大的怨气!” 接着,不待刘嬷嬷说话,盈侧妃又急急忙忙的抬步朝外走去:“趁着本宫的毒还没发作,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去找大法师!” 她必须赶在毒素发作之前就解毒。她对苏云有一种天生的敌意,她也能感觉出苏云对她的敌意,所以,她说什么也不能喜欢上……苏云! “可是大法师不是被主子您……” “放肆!”盈侧妃步子一停,厉声一呵,接着又咬牙道,“他的命握在本宫手中,他敢不听话?” 说完,盈侧妃便大步朝外走去。 “是、是!”刘嬷嬷一边答应着,一边跟在她的后面朝外奔去! …… 王府后花园的一角,高高的院墙上,苏云正抱着黄泉斜坐在上面。 不远处是一棵梧桐树,秋日梧桐花开放的泼泼洒洒,在夜晚的月光下露出粉白的笑靥,鼻端都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味道。 黄泉颤抖着将头埋在苏云的怀里,炸起的毛良久都没有松下来。 “喵喵!”黄泉叫声虚弱,将脑袋使劲往苏云怀里拱了拱! 好多好多的老鼠都来追它……呜呜,它是猫,不怕不怕! 想着想着,黄泉的身体却猛然打了一个寒颤:“喵喵!” 它怕! 苏云安抚的拍着它的身子,眼神之中浓浓的云雾层层弥漫,只有瞳孔深处反射着月光的两点金芒幽幽闪烁,仿佛漆黑的荒野之中燃着的两点明光! 紫阳宫主吗? 虽然有些晚,但是竟然没有等到毒发就猜到了毒下在了米面里,很多年不见,她的智商倒是进步了不少! 可是,害的它的黄泉现在见了老鼠就打颤,这就不对了! 所以……她要关门打狗! 苏云抬头看看月亮,打了个哈欠,貌似她的工作都是在晚上比较多……这个,前世说来,加夜班至少要双倍薪水吧? 她眼睛眨了眨,微微有些纠结,她这么做算是在帮元晟做事吧! 那用不用去向他申请双倍的薪水? 想起元晟,苏云有些微微的愧疚――等这事完了,她一定要给元晟找一个真心爱他,他也真心爱慕的女子娶进门! 这会儿元晟自顾不暇,自然没时间理会她! 那么,今晚所作所为,就当是对他的赔礼道歉吧! 苏云想着,云遮雾绕的瞳眸微微一闪:远处树木的阴影之下,两名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正缓缓的朝这边而来! 苏云眼底顿时一抹流光闪过,璀璨如烟火! 终于来了! …… 树木沿着院墙种植,青石板的小道两旁也都是花坛,月光洒下,层层叠叠的树影交错遮挡,狭窄的小道上阴暗的很! 盈侧妃和刘嬷嬷披着黑色的披风,尽量的贴着树木的阴影而行。(.) 今夜的王府似乎格外安静,守卫也比较放松,走了这么久,似乎就只在出二门的时候遇到了两队侍卫。 这样一路行来的顺利让盈侧妃不由在心中就放松了警惕! 又走了一段时间,盈侧妃微微喘息了一口气,抬头看看前方,扶着旁边的树木直起身来,血红双唇微微开启,喘息不已。 “主子!”身后低头弯腰的刘嬷嬷小声喊道,“小心有守卫!” 盈侧妃轻嗤一声:“刚才出来的时候不是听到那些丫鬟在议论,说是今晚内院进了刺客,元晟受了重伤,这会儿守卫只怕都到内院搜查去了!”这些守卫还不都是马后炮,若她可以用术法,根本不怕他们! 原来,因为怕惑魂汤和情蛊之毒提前发作,她功力都用来压制两种毒素了,所以这会儿根本不能使出一点法力;而她从小就养尊处优的紧,每每出门也都是以车辇代步,而自从修行术法之后更是每每出行都以术法代步,这会儿她不能用术法,走了这么一段路,只觉嗓子生疼,仿佛要冒烟一样的难受,腿也一阵阵的酸软起来! “主子!”刘嬷嬷拿着帕子上前给她擦了擦汗,心疼的劝道,“离毒素发作应该还有半个时辰,足够我们出了焱王府了,主子稍微用点法力,该无妨吧!” “本宫总觉的焱王府地气不同别处,本宫在这里不但修行缓慢,身体处处似乎都被压制着,若在这里用出法力,达到同样效果要用三倍的力量,无异于浪费,不如出了焱王府,本宫再使出法力,一气去找大法师!” 盈侧妃说完这句话,又轻轻喘息一会,这才抬步继续朝前走去! 刘嬷嬷赶紧跟上。 焱王府的后院东西南北各个角落各开一个小门,寻常日子都是紧闭的,因为今天苏云在府中开宴会,来来往往的人多,前院的几个门都不够用,便下令开了二门,让一些采买差事或者跑腿打杂的走走。 而东西南的三个门入了夜就都紧闭了门户,北门却因被运送米粮等物的大车撞了一下,撞坏了门扇,那门一时间装不上,入夜她便请示了苏云遣了一队守卫彻夜看守! 盈侧妃白日主持鸟羽大会,此事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她也是直奔北门而来,打算来到门口的时候运起法力一冲而过! 只是,这会儿,盈侧妃抬眼看去,却见凄迷的月光下,北门洞开,夜色中仿佛乍然张开了一张巨口,一眼便可望到街面上! 盈侧妃微微一愣,便听一个缓慢而有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此门是我开,人是我支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盈侧妃抬头,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北门一边的墙头上,素衣少女随意跌坐,怀中抱一只黑猫,轻轻摇晃着双脚,长发没有挽起,随风轻舞,月光落在她精致白皙的眉眼上,仿佛误入凡间的仙子! 此时,少女正一副闲适肆意的看着她,缓缓轻唱! “苏……云?” 盈侧妃浓黑的眼眸之中一抹震惊闪过。 她现在不是应该在听风院被老鼠追的满地跑,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苏云轻轻弯唇,一抹优雅淡然却带着清冷的笑意缓缓流泻,“让盈侧妃失望了?” 盈侧妃愣愣看着她的笑容,一时之间脑海中一张曾熟悉无比的面孔一闪而过,但是,似乎隔了很久了,她竟然想不起那人是谁! “你是……” “盈侧妃贵人多忘事!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就将本妃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我自然知道你是王妃,但是……在这之前,我们是不是见过?”盈侧妃微微皱眉,下意识开始搜寻脑海中所有的记忆,可是找遍了,都找不到有这样一张面孔! 与眼前这张面孔一模一样的只有那个懦弱胆小的傻子赵流苏,可是,她心中却明确的知道,那个人……根本不是她…… 恍然,她脑海中一闪,一张优雅轻笑的面孔定格在她的眼前――是她! 很多年前,那个女人跪在她的脚下苦苦乞求她被她无情拒绝的时候,她冷冷的看着她,唇边就是这么一抹淡然优雅却清冷无比的笑容――那个笑容仿佛是一把仇恨凝结的冰刃,锐不可当的刺中了她的灵魂,让她在很久之后都能感受到由衷的颤抖。 从此,她的记忆里再也甩不掉那个女人的笑容,优雅的,含愁的,愉悦的,清冷的……愤恨的……甚至是绝望的! 豫州苏家的嫡长女……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苏笑笑! 笑笑,笑笑……就是这个名字,那个人喊得最多的一个名字,甚至也为她取名笑笑! 可恶! 盈侧妃眸中一抹利光猛然射向苏云:“苏笑笑是你什么人?” 苏云坐在墙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盈侧妃,唇边的笑意一直没有收敛,眸底却是浪涛翻涌,滚滚浓黑的浪潮卷着其中两点玄金色的光芒,仿佛要将这个世界吞没!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们……也不例外! 第一次相见,她看着她,就能感到心中的愤恨翻涌,甚至对他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憎恶,原来,都是因为……她,就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仇人! 苏云想着,唇边的笑意越发的灿烂,眼底的阴霾却风云际会,翻涌聚集,深处的一抹利光,破云而出! “苏……笑笑!”苏云低低的喊出这个名字,只觉心中猛然抽痛一下,“她是我什么人?” 很多年,很多年了……十一年还是十二年?在她刻意的遗忘中,她忘记了时间,却忘不掉她临死之前望着自己时候的那一抹温柔慈和的笑容。 她说:“平安,娘为你取名平安,就是要你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你一定不能让娘失望啊!” “好……好!” 大雨滂沱中,小小的女孩子紧紧抱着母亲的头颅,不迭声的答应,染血的利刃扔在一边,上头的血迹已经被暴雨冲刷干净,她却再也走不出此生的梦靥! 大雨冲刷掉了所有的血迹,却冲不掉染在她心中的那抹血色! 苏……笑笑! 苏云的眼底浓重的阴煞之气猛然迸发,唇边的笑容慢慢透出一抹血魅之气:“她的名字你也配叫吗?” “你……”盈侧妃一愣,眼眸微微闪了两下,“你是她的什么人?”苏云……果然与苏笑笑有关系! “我是她的什么人?”苏云唇边笑意越发的深邃,“她是我的生身之母啊!” 苏云的声音缓缓的,淡淡的,但每一个字都说的无比有力,无比清楚,仿佛每一个字瞬间都可以化为利剑刺向敌人――她是用了多少力气,才将用当年的仇恨和绝望凝结出的这句话吐出啊? 说出这句话,苏云只觉浑身的气血都翻涌叫嚣起来,当年在魔教圣林之旁,大雨中抱着母亲尸体的痛苦绝望一瞬间便袭上了心头! 那么清楚,那么熟悉,那么刻骨铭心的痛……仿佛就在昨日! 她的目光一扫云遮雾绕的迷茫,如锋锐的剑锋直直刺向下边站立的黑衣女子:“我与你,不只是杀母之仇……” “你……”盈侧妃一脸不敢置信,红唇翕动半晌,却没有说出她的名字,“你是她的女儿?”这怎么可能? 苏云唇边笑意残酷冷煞慢慢流出,在盈侧妃一脸不敢置信中又一字一句的说道:“还有灭门之恨……” “紫阳宫主!” 云门被灭,固然有宿命的关系,可是,若无她的汲汲谋划和引导,长年居于云门深山的容渊,怎么会变成那样?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七十八章 夜色苍茫,月光迷离,焱王府的亭台楼阁掩映在树木的枝桠间,偶尔有屋顶的琉璃瓦反射出点点清冷的光芒,在漆黑一片的院落里,却更显得寂寥。 “灭门之恨?” 盈侧妃……不,是紫阳宫主,在月光下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她不解,很是不解……苏妃已死多年,她的女儿也早就坠落悬崖……归于尘土。 她慢慢记起来,苏妃母女的死,还是大法师亲自告诉她的消息,并且带回了她们母女身上的一件信物为证,那件信物便是如今紫阳宫的镇宫之宝——凝魂灯。 这是苏妃母女用尽生命保护的东西,也是苏妃生命得以延续的根本,失去凝魂灯,苏妃恐怕活不过三年吧! 此物拿回,这么多年却不见这对母女中的任何一人来取,就足以说明她们都已不在人间! 可是,为什么如今,她忽然又冒出了一个女儿来? 还是说当年坠崖,她根本就没有死?只有苏妃死了…… 那么,她不是赵流苏……为什么会与赵流苏长的一模一样! 并且,就算她的母亲是因她而死,她与她,也不会有什么灭门之恨啊? 这灭门之恨,又从何说起? 这一刻,无数问题接踵而来,紫阳宫主血红妖异的唇在月光下紧紧抿起,勾画浓重,倍显妖娆的眼睛里透出一抹锐光,直直盯着苏云,似乎要穿透她的内心,得到这无数问题的答案! 苏云静静的看着眼前黑色斗篷之下,满身故作的妖娆的女子眼中依次闪过不解,迷茫,猜疑和狠厉的目光,默默将心底的仇恨压下,转而轻笑出声:“怎么?亏心事做多了,记不起是哪一件了吗?” “不过,本姑娘不在乎!”苏云冷冷开口,轻轻抚着黄泉的背,“我与你的仇恨不是简单的一刀毙命就能了结的……所以今天只要你留下足够的买路钱,本姑娘自然会放行!” 苏云话音一落,便见紫阳宫主冷哼一声:“想从我紫阳宫捞银子,本宫看你是想银子想疯了!” 苏云听了,并不以为意,呵呵一笑,眸中一抹狂妄肆意的光芒流泻而出:“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本宫就是想银子想疯了……本姑娘——” “要用你紫阳宫的银子来协助元晟去打赵氏的江山!”苏云看着紫阳宫主的眼睛,慢慢吐出了这句话! “你……你未免太狂妄了!” 只见紫阳宫主面色瞬间青黑,胸口不断起伏,仿佛怒意盈胸,苏云心中只觉一阵畅快。 “呵呵……你觉得本姑娘狂妄吗?”苏云笑的高兴,眼底却被浓重的云雾遮掩,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真是过奖了!说本姑娘狂妄的,不只是你一人……” “你不要忘了,你也姓赵!”紫阳宫主见苏云毫不在意,更觉得怒气冲天,蓦然冷声打断了苏云的话! 她若是苏妃女儿,那就是赵氏的公主,帮助别人攻打赵氏的江山,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那么你呢?”苏云冷哼一声,声音蓦然一沉,“是赵氏先对不起本姑娘母女,本姑娘就算为母报仇,毁灭赵氏江山虽然有些过分,却情有可原!可是你呢?” “赵氏可有对不起你一丝一毫?你竟如此挥霍赵氏的江山?”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呢?” “你是为了什么?为了你心中的贪念吗?”苏云说着,唇边露出一抹冰冷讥讽的笑容,声音一贯的慵懒,却都是一针见血,“如今,你弄的自己男不男女不女,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就满意了?” “住口!”苏云的话音未落,紫阳宫主就蓦然厉喝出声。[] 她胸口不断的起伏,出口的声音已经不再是柔婉的女声,而是带着尖锐嘶哑的男人声音:“不过是本宫的手下败将。本宫如何,还用不着你来评说!” “是吗?”苏云看着紫阳宫主怒气滔天的样子,玩味笑道,“是不是手下败将,一时成败不能定论。我们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不过,今日你要出这道门,却必须留下买路钱!” “你做梦!” 这时候,远处忽然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透过清冷的空气传了过来,就仿佛是有什么东西爬过草丛朝这边蜿蜒游来。 惨淡的月光下,听在耳中,让人有一种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的感觉! 苏云眼眸一抬,朝远处看去:远处的草地树丛之间,甚至是青石板的地面上都布满了一层黑压压的东西,那群东西仿佛一块浓重的乌云,正快速朝这边攀爬过来! 是老鼠! 她瞳眸深处一抹利光闪过! 它们是追着黄泉来的…… 苏云快速了扫了扫身上的鸡皮疙瘩,心内腹诽到:真没想到焱王府的老鼠有这么多,看来这灭四害的工程搞得不怎么样啊! 不一会儿,这片老鼠汇集成的乌云已经靠近过来。黄泉也觉察到了,顿时缩进苏云的怀里,惊恐的颤抖着,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凄惨的呜呜叫出声来—— 它是猫没错,可不是超猫……这么多老鼠,它也会发憷啊! 接着,紫阳宫主也注意到了远处的不妥,抬眸看去,唇角露出了一抹得意舒畅的笑容,仿佛终于出了一口气。 她看向苏云,眼底一抹鄙夷得意的目光闪现:“它们追来了……”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虽然不大确切,不过也差不多! 只怕,这苏云千算万算,再怎么算,都算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这么多老鼠——求爱! “哈哈哈……”紫阳宫主心中一扫刚才心头的怒意,越想越觉得舒畅,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喵喵!”一阵惊恐的猫叫将她的神智拉了回来。 黄泉正侃足了劲埋头往苏云的怀中钻去,一边还惊恐的“喵喵”乱叫;苏云则一个劲的给它顺毛,企图安抚它躁动惊恐的情绪。 紫阳宫主终于发现了不妥,抬眼看向远处的一群老鼠,拧眉问道:“你不会是……用了它的毛吧?”为什么苏云一点没有紧张,反而是这只猫一个劲的乱叫? 黑猫至阴……难道苏云用了它的毛? 她就说,柳姨娘的头发绝对不会出问题,原来问题是出在这里! “主子,小心!” 刘嬷嬷惊恐的叫声拉回了她的神智,她低头一看,就见脚下已经布满了一层灰扑扑的老鼠,这些老鼠此刻已经爬到了墙根底下开始吱吱喳喳的往墙上爬。 她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一声惊叫蓦然出口——“呀!” 这时候,苏云坐在墙头一手抱着黄泉,一手伸出,在空中划了几道微微透着金芒的符咒,口中低低喊了一声:“疾!”底下的老鼠便再也攀爬不上来了,仿佛被隔绝在了一道看不见的光罩之外。 然后,她转身轻抚着黄泉的脊背道:“乖乖!没事了,它们进不来……”是她考虑不周到! 黄泉从她怀里抬起了幽怨的眸子瞅了瞅地下吱吱喳喳的一地老鼠,又看看苏云:“喵喵!”叫了两声! 它总不能总生活这这罩子里吧? “放心吧!本姑娘既然敢用你的毛,自然就有办法帮你解除困扰……”苏云觉得黄泉有点不识抬举! “喵喵!”黄泉摇头,表示不相信! “死肥猫,竟然不信我!”竟然敢质疑她的能力? 苏云一拍黄泉的脑袋,作势要将它扔下墙头。 “喵喵!”黄泉使劲巴住苏云的衣襟,很有骨气的喵喵叫:说不放手,就不放手! 而这时候,呆在墙下头的紫阳宫主和刘嬷嬷二人早已被老鼠包围,虽然老鼠们理都不理会她们,但是一群老鼠在周围叽叽喳喳的,总之不是个好事。 更何况此时—— 苏云探头朝下看去,瞬间露出了一个无比得瑟的笑容。 “呀!走开,走开……” 身边布满灰压压的老鼠……紫阳宫主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虽然老鼠开始的时候没有攻击她们,可是她一时害怕,或者还是仗着自己个儿大,一脚一个踢得倒是很准确,但是踢得多了,被踢的老鼠也不是吃素的,也顾不得黄泉了,返回头来便开始攻击她! 刘嬷嬷本来龟缩在一边不敢乱动的,这会儿看到自家主子落难,哪里还能坐得住?很快便也加入了战圈。 而那边紫阳宫主一见这些老鼠竟然跟她动真格了,便也忍住心中的恶心恐惧,四肢并用,一时间倒是打死了不少! 这下子,老鼠们也呆不住了——人鼠大战就此开始! 无数老鼠被摔得血肉模糊,然后有更多的老鼠便围攻上来,两人应接不暇,也少不了被咬两口,顿时,底下人的惨叫和老鼠的吱吱喳喳汇聚成了一支别样的音乐! 这会儿,不但苏云看的愣住了,就连一直恐慌乱叫的黄泉都瞪着一双绿莹莹的眼睛看的愣住了。 忽然,紫阳宫主一声刺耳的尖叫,似乎被咬疼了。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发疯似得运起了咒术,只觉周围一阵阴风扫过,她的身子一掠已经朝门口奔去—— 苏云冷冷看着这一幕,拍着黄泉的手微微慢了下来,眼底一抹冷光闪过,唇边勾起了讥讽的笑容! “砰!”一声,紫阳宫主一声痛呼被弹了回来,摔倒在了地上,顿时,身上就爬满了老鼠。 苏云眼底纱雾之下露出了一抹嘲讽:“本姑娘说过,要想出去,就要留下买路钱!” “你……”她竟然也是术者? 紫阳宫主震惊的看着苏云,红唇翕动,良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她心中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苏云竟然也是术者,甚至术法之精妙都超过了她的造诣——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世上,还有人在术法上超过她的造诣? 怎么可能? 紫阳宫主愣愣的看着苏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此时,更多的老鼠已经迅速围攻过来。一只小黑鼠趁着她呆愣的时候爬上了她的额头,占据最高地之后,猛然低头,狠狠一口咬上了她的额头! “呀!”一声刺耳的尖叫,她猛然就坐了起来。 小黑鼠受惊,两只颤巍巍的小爪子攀住她的额头,晃啊晃的,差点掉下来! 紫阳宫主见此,心中怒火一上来,伸手狠狠揪住小黑鼠,一把甩了出去,额头上却也不可避免的留下了两个流着血的牙洞! 刘嬷嬷逃脱了众老鼠的进攻,赶忙上前扶起了她,将她挡在身后,而更多的老鼠则朝她们围攻了过来! 刘嬷嬷一边紧紧护着紫阳宫主,一边与众鼠辈作战,而紫阳宫主则一只手捂着额头,一只手指着苏云,面上怒气之下露出了一抹阴晴不定的猜疑。 “你到底……” 就在她说话这档口,想是又被咬了两口,她话还没说完,就听一声“哎呦”的惨叫声传来。 苏云猛然打了个寒战—— 原来这就是不男不女的声音,太渗人了! 在众多老鼠的围攻下,刘嬷嬷寡不敌众,身子已经摇摇欲坠,就连脸上都被咬了好几个个牙齿印,手上也是一片血肉模糊,黑色的布鞋也被咬烂,露出被撕扯掉皮肉的脚面! 她一边抵挡着老鼠的进攻,一边虚弱的劝说紫阳宫主:“主子,现在保命要紧,日后再徐徐图之吧!” 紫阳宫主听了刘嬷嬷的话,从愤怒之中回过神来,一脸愤恨的看着苏云,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紧紧攥着看向苏云,厉声问道:“这些,够不够?” 苏云冷冷看着她因为用力攥着银票而泛白的骨节,忽然哈哈大笑,蓦然笑声止住,她冷声道:“紫阳宫主的一条命,只值这么几张银票吗?” 紫阳宫主听了她的话,心中的愤怒仿佛要冲破胸腔,可是却不得不忍着问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本姑娘不贪!只是要一样与你的命价值相当的东西——而且,这样东西本不属于你,本姑娘只不过是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 “你……”还说不贪? 苏云此话一出,紫阳宫主便明白她要什么了! 当年,凝魂珠是从她们母女手中取得的不错,但是,如今凝魂珠是紫阳宫的镇宫之宝,她身为紫阳宫主,怎么能……这且不说,若是让宫中之人知道她将紫阳宫的镇宫之宝给了她,那她这个宫主,还有何威信可言?又如何统领紫阳宫? “啊!”猛然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她下意识狠狠一甩手,一只老鼠从她的手上飞了出去,而与此同时,她的手上也被扯下了一块皮肉,在月光下露出血淋淋的光芒! “主子……主子……”刘嬷嬷惊慌的想要上前,却发现两人已经被一群老鼠分割了开来,不由大喊道,“主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紫阳宫主看看周围的老鼠,也知道此时她别无选择了,但是她不甘心啊! 当年,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得到的凝魂珠,竟然就要拱手送回去了吗? 可是,如今的形势…… 紫阳宫主愤恨的咬牙,慢慢从怀里掏出了一颗圆滚滚的珠子—— 珠子在月光之下透着绿莹莹的光芒,映着她惨白的脸,透出一抹诡异的神采。这颗珠子,竟然就是她梳妆台顶端那颗绿油油的夜明珠! 紫阳宫主的眼睛紧紧看着那颗珠子,不舍,不甘,愤恨,恼怒等等情绪依次闪过。 但是,她终于还是交了出去——绿莹莹的珠子在月光下缓缓脱离了紫阳宫主的手掌,慢慢朝空中飘浮上去,越来越接近苏云,它的亮光也越来越明亮…… 苏云在墙头上伸出了手掌,眼眸之中似有一种莫名涌动的情绪晕染——时隔十多年,这颗珠子终于回到了她的手中,可是,她的母亲,却再也回不来了! 再也回不来了吗? 凝魂珠落入她手中的那一刻,发出了空前未有的亮光,绿色转为璀璨干净的碧色,光华如流水般倾泻,照亮了漆黑的夜空,掩盖了月亮的光华! 一种熟悉的感觉传入她的心头! 不会的……凝魂,凝魂,那么,母亲的魂魄是不是可以重新凝聚? 这一刻,她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这样逆天的想法! “这是我紫阳宫的传世之宝,可以说是价值连城……用它来抵你的路钱可够?” 紫阳宫主被凝魂珠空前明亮的光芒吸引了目光,这颗珠子在她手中就总是半死不活的,刚刚一落入苏云手中,光芒竟然大变,这代表了什么吗? 可是此刻,在与老鼠的纠缠争斗中,她已经无暇多想,这会儿只要能让她离开这里就好! 苏云听到她的问话,在凝魂珠碧色纯净的光芒里微微转头看向她,淡淡慵懒的声音却想让她吐血:“紫阳宫主似乎挺有钱的,那些银票,本姑娘也笑纳了!” 苏云说着,手中一条彩色丝带蓦然飞出,朝她袭来,待她回神,胸前的银票已经全部被卷走了,而那罪魁祸首,苏云正坐在墙头,翘着二郎腿,一张一张的数呢! 紫阳宫主只觉胸口一窒,一股甜腥直冲喉头,她忙回神,竭力压下涌上胸口的气血,身形一动,朝门口冲去—— “砰!” 她又被弹了回来,落入了老鼠群中。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七十九章 月光下,墙头的少女淡定的将手中厚厚的一叠银票收进怀中,神态说不出的慵懒不羁,偏偏那云雾缭绕的瞳眸却冷冷看着地上黑衣狼狈的女子摔得四脚朝天的模样,透出一抹凉薄嘲讽的波光来! “急什么?本姑娘还没有准许你走呢!”苏云的声音濡软慵懒,唇角笑容玩味,眼底点点冷光冰寒刺骨。 她话音一落,便见老鼠群中苦苦挣扎的女子一声渗人的惨叫,然后,女子一边躲闪一边快速抬起右手,小指与拇指成圈,指尖一团黑雾腾起,瞬间笼罩了鼠群,浓重的腥膻气味中,老鼠们惊慌不已的唧唧喳喳,抱头鼠窜,却怎么也逃不出黑雾的笼罩,很快,它们的动作就慢了下来,仿佛垂老一般在黑雾中慢腾腾的挪动身子,喘息着绝望的尖叫,趴在地上,慢慢死去。 紫阳宫主终于站了起来,黑色的斗篷在夜空中猎猎飞扬,她血红的唇紧紧抿着,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苏云,不要以为本宫怕你!”虽然使用术法会使毒素发作加快,可是,她再也受不了了! 紫阳宫主扬手,两只宽大的衣袖翻滚着,睚眦欲裂的瞪视着苏云,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 苏云看着狂性大发的紫阳宫主,眼底凝光沉寂,缭绕的云雾慢慢静止,在月光下,仿佛梦幻般静谧的光彩。 她看着紫阳宫主凉薄轻笑,眯眼,一抹锐光从雾气深处直直射出,声音却是懒散随意的很:“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怕我?”说着,她微微挪了挪身子,一脸求知的看向紫阳宫主“不过,一般醉酒的人都喜欢说自己没醉……是不是,你也是一样呢?因为自己怕我,所以要一口咬定不怕我?” 紫阳宫主的衣服下摆已经被老鼠咬的一缕一缕,脸上的老鼠牙龈还带着血渍,衬着那描画精致的红唇,还有烟熏妆一样的眼睛在月光下狼狈而诡异。 不待她回答,苏云又不屑的冷哼一声,缓缓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可以不怕本姑娘,但是――你敢惹烦了本姑娘,本姑娘就能将你关在这里老死!”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无助的小女孩,别说紫阳宫主,就是大罗神仙,也别妄想叫她低头! 苏云说完,就见紫阳宫主面色青白黑红一阵变化,仿佛开了染坊,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放软了声音道:“苏云,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到底要做什么?”苏云面上露出一抹朦朦胧胧,慵懒肆意的笑容! 她倒是还知道在人屋檐下,该低头时需低头!不错,她的适应能力一向比她好,可以尊贵也可以……下贱,很懂的放低身段博取生存的空间,而她总是太过倔强,不懂的低头,所以,她才能踩着她的血泪,顺风顺水到如今。 可是,俗话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靠不断的出卖自己的尊严和灵魂得来的顺风顺水也总有顺完了的一天啊! “我只是还没来得及将结界撤去呀!”苏云挠了挠头,表情无辜至极。 说着,她伸手一挥,一道金光闪过收入了她的袖中。 紫阳宫主看着苏云,眼睛瞪得有铜铃大:“你……”她说的好轻巧,她只是还没来得及将结界撤去? 这个苏云…… 紫阳宫主胸口憋着一股气,只觉的不吐不为快,她冷笑一声,隐藏在宽大斗篷下的手指缓缓曲了起来――结界已经撤去了,她还怕她什么? “你信不信,本姑娘可以再次将门封上……”苏云慵懒却有力的声音蓦然传来,她屈起的手指仿佛冻结了一样,再也动弹不得了。(.无弹窗广告) 这个结界做的精妙绝伦,环环相扣,看似用不了多少术法便能结成,但是却不容易打开……她也没有绝对的胜算可以打开这个结界! “主子,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些走吧!”衣衫被老鼠啃食的狼狈不堪的刘嬷嬷瘸着一条腿走上前来,喘息着劝说。 就在这时,黄泉忽然从苏云怀里抬起脑袋“喵喵”叫了两声。 苏云低头看它一眼,轻轻抚了抚它的脊背,笑容慵懒:“乖!” 紫阳宫主看着那坐在墙头的一人一猫,心头猛然一震,尤其是在听到黄泉叫声的时候,她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惑魂汤里是掺的这畜生的毛发…… 她终于想起了事情的关键之处,顿时,只觉心神一颤,一种浓烈的恐惧之意慢慢升起。 她太明白中了惑魂汤的人会怎样,一旦中了此汤,那么一旦涉及到与汤中引子有关的人,那种痴迷疯狂的尽头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虽然以前没有人拿猫做过试验,但是,人物一理,而且,她也不敢冒这个险! 她堂堂……爱上一只黑猫? 她猛然打了个哆嗦,这不能……绝对不能! 她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带着刘嬷嬷跃出门去。 墙头上,苏云看着二人的身影隐没在街道黑暗的尽头,一抹淡淡的笑容浮上唇角,云雾之下,眼底的黑暗却透着浓浓的冷寒恨意。 “做人,总要拿捏清楚自己的斤两!” 她抚着黄泉的脊背,淡淡吐出这句话,嫌恶的看一眼墙头下遍地的死老鼠,小心翼翼的翻身,顺着墙头爬行而去…… 月亮慢慢西斜,深蓝色的天幕上一颗颗钻石一样的星星闪耀着,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是一阵阵寒冷的风吹起了她的衣襟,秋意凉薄,竟然也有了冬日的凛冽寒气。 一阵阵的寒意侵袭着她的身体,她的心底仿佛有冰水浸润,慢慢湮没了她的心房,她浑身打了个寒颤。 她仰头看天,望着天边孤寂的明月,忽然翻身,坐在了墙头。 她冷笑出声:“我多么想一刀杀了你……” “可是,那未免也太便宜你们了!” “我要你们也尝尝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月光清冷,她忽然感到脸上有冰凉的液体蔓延,她毫不在意的抬起衣袖抹了一把,唇边冷意更甚! …… 这时候,焱王府高高的院墙之外,一名暗黄锦袍的青年骑在枣红色的骏马上,微微仰头,远远望着黑暗中的焱王府,一身落寞。 “世子,这更深露重的,该回去了!” 这名锦衣男子正是安定王府的世子赵明瑞,而他身后跟随的小厮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上前劝说了,可是他依旧痴痴看着焱王府高立的门墙不肯回神。(.好看的小说) 赵明瑞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因为睡不着半夜跑来焱王府外。 自从那次流苏回府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 他不能明白他们明明两情相悦,区区几日功夫,为什么流苏就能变得这么绝情。 可是,她是苏云也罢,她是赵流苏也好,在他赵明瑞心底都是一样的。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关注着她,也知道她被宣进宫,也知道她失踪的事,也知道焱王喜迎侧妃…… 他在想,她是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子,这些事情接踵发生在她身上,她是该多么的恐慌无助,他好像将她抱在怀里细细的呵护安慰,可是,他却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只能每夜前来遥遥相望。 一墙之隔,却已是物是人非。 前段时间,他收到消息说母妃被救出死牢――母妃这些年是怎么对待流苏的,他都看在眼里,所以母妃入狱,他表现的甚是消极,但那毕竟是自己的母妃,他也还无法做到像父王一样不管不顾! 他接回母妃,将她秘密安置在了郊外的庄子上。 母妃似乎与以前不大一样了,母妃告诉他是苏云救了她,也就是以前的赵流苏,母妃还告诉了他一个惊天的秘密……赵流苏的确不是他同父的亲妹妹,但是,他们依旧担了兄妹的名分,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 这世间,有多少东西是注定的呢? 他的心里泛起了浓浓的苦涩,他觉得上天对自己太过残忍,他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人了… 忽然,他的视野里闯入了一个素衣披发的小身影―― 月光下,那小小的身影素淡如莲,仿佛一抹剪影,她爬的专心致志,让人不忍心打扰,而那明明狼狈的姿势却被她做的那么随心所欲,甚至透出些娇憨可爱的味道,而她的身后不远处,一只纯黑色的猫咪英武优雅,正小心翼翼的跟着,碧绿晶莹的眼眸仿佛两颗宝石,隔着这么远,他都能看到那里边闪现的紧张的波光――似乎在担心前方的少女会一不留神掉下去一样。 猛然,他沉寂如水的心一下就跳动起来――是苏云! 可是……他的心底又是猛然一跳,她为什么深更半夜的在墙头上爬?难道是元晟…… 他的拳头不自觉攥了起来。 忽然,少女停了下来,翻身坐在了墙头,似乎很累的模样―― 随着她颤巍巍的翻身,他的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小心!”待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在了墙下,正朝着墙头上翻身跌坐的少女伸出手去。 月光下,她的容颜素淡凉薄,却让他移不开眼睛。 “你是……”苏云看着墙下张开双臂,仰面看着他的男子,皱眉挠了挠头。 眼前的男子一身锦袍,长身玉立,清隽俊朗,带着贵公子的清贵之气,眼眸之中含着一丝沉痛之意,又似翻涌着万千情感,欲语还休,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她。 他们……认识吗? 苏云微微歪头……似乎有些面熟,可是,这是谁呢?她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刚想开口询问一下,便听男子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深更半夜的,你趴在墙头上做什么?”是元晟欺负她了吗? 苏云微微一愣,眼神逡巡,看了看自己如今的形式―― 她的本意是要找个没有死老鼠的地方爬下去,回去睡觉,可是爬了这一路,除了北门边上的那棵梧桐树适合上下,倒真没再发现哪儿适合她落脚的。 当然,这都是废话,虽然她的本意不是趴在墙头,但这会儿看起来她的确是狼狈的趴在墙头。 那么……趴在墙头上做什么呢? 一枝红杏出墙来…… 苏云脑筋一闪,忽然想起了这句诗,然后她一扬眉,唇边浅笑盈盈道:“坐在墙头等红杏呀!”说着,竟是伸出手指,轻佻的挑起了男子的下巴! 长的还算可以,怎么一脸的苦大仇深? 苏云很快便放下手来,赵明瑞却是一脸石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苏云,良久都没回过神来! “放肆!”赵明瑞的小厮跑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叉腰指着苏云怒道,“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对咱们世子爷!” “你是谁?”苏云微微眯眼。 她自认胆子不算小,还用不着什么熊心豹子胆! 那小厮不待再次开口,赵明瑞已经冷喝一声:“退下,本世子与二小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本世子,二小姐? 苏云眼底波光幽幽一闪,一波晦涩一闪而过。 她知道了,眼前这男子竟然是赵流苏历史上遗留下来的桃花赵明瑞,可这赵明瑞深更半夜来焱王府院墙外干什么? 她抬头看看天――难道是因为赵流苏? 那这人倒也算是长情了! “世子?” “流苏……”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互看一眼,都有些尴尬。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又是同时开口。 苏云闭眼,仰头看天:“我叫苏云,不叫赵流苏,你认错人了!”这种长情痴心之人虽然让人敬佩羡慕,可是,她却有些害怕这种人,因为这种人为了自己的长情和痴心是能变得很自私且不择手段的――仁宣帝也是这样的人……她与母亲的悲剧,就是因为他的长情和痴心而造成的! 苏云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冰凉,落入赵明瑞心底,让他心神一颤。 他刚要开口,就听苏云又说道:“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或者……你也可以称呼我为焱王妃……” 苏云后头这句话如一道响雷劈在了赵明瑞心上,他的面色瞬间苍白。 是啊! 不管她是赵流苏还是苏云,都已经冠上焱王姓氏,成为别人的妻子了,不说这兄妹的名分,他们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 “云儿……” 赵明瑞嘴唇翕动半晌,终于吐出了这两个字,可是劈头就被苏云打断了:“我们很熟吗?” 苏云唇角微弯,眼底一片清冷凉薄。 或许有人说她残忍,说她无情,说她凉薄……但是她都不会在乎,因为她也一直是这么要求自己的,因为只有无情凉薄的狠了,心才不会那么痛!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无情,只是习惯了自己的处事方式。如果不能给人一个结果,那就在开始的时候残忍一些,凉薄一些,彻底斩断别人的念想――这总比拖拖拉拉钝刀子割肉要好一些。 痛快,痛快,明白吗?快刀斩乱麻,虽痛却也去的快! 苏云话一出口,就见赵明瑞蓦然一愣,身形微微摇晃,仿佛瞬间就苍老了下去,然后,他的眼底深深的沉痛仿佛潮水一样滚滚而来。 她微微瞥开了眼睛,她忽然有些羡慕原本的赵流苏了,不管如何,这个人是真的爱她的。 她羡慕赵流苏能有这样一份苦苦挣扎却不言放弃的感情,而不像她,容渊……云门山中十年光阴,她总以为自己可以找到一个休憩的港湾了,却原来一切都是幻影,甚至抵不过世俗的一场功利。 她的唇角嘲讽的弯了起来,她不容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软弱。 “你是我妹妹,我这么喊你,不对吗?” 赵明瑞声音沙哑,含着深深的悲痛传来,苏云下意识收回了心神。 苏云看着神情颓废,眼神怯怯沉痛仿佛怕她拒绝的赵明瑞,没有再反驳,而是选择了默许他的喊法。 谁也没有资格去践踏一个人的真心,这个男人将对赵流苏的真心捧在她面前了,她也…… “你要这么喊,就这么喊吧!”她仿佛毫不在意的挥手,看看天色,“我得回去了!” 说着,她轻轻翻身,慢慢沿着墙头继续爬行而去。 月光下,赵明瑞一身锦袍,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给他罩了一层清冷寒霜。 他愣愣的看着苏云慢慢远去,然后消失在苍茫夜色里,久久都没有回神。 “世子爷!” 忽然,身后一声冷然有力的声音传来,他蓦然回首,就见玄色布衣的侍卫朝他拱手。 “王爷的病犯了,急招世子回去!” 他一听,瞳孔蓦然一缩,疾步朝前走去:“快走!” 来到枣红马的跟前,他翻身上马,那名侍卫和他的随身小厮也利落的跨上马去,很快,哒哒的马蹄声沿着街道响起,在夜空中仿佛敲击在人的心上,一下又一下。 三人转瞬就不见了身影。 远远的,月光笼罩下,焱王府墙头一角,苏云费力的巴着墙头,肩膀上趴着一只猫咪―― 她看着赵明瑞远去的方向,眼底微微暗沉。 然后―― “呀!” 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咕咚”一声,她重重摔落在地上。 “喵喵……” 紧接着,是一阵凄惨的猫叫。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八十章 赵明瑞回到安定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退去了浓重的黑幕,透出微微的淡蓝色。 安定王府的大门前灯笼高挂,苍白的光晕照着门匾上新做的鎏金大字熠熠生辉,新粉刷的大门鲜明刺目,还留着油漆的味道。 往日底蕴深厚的安定王府,这时候看起来竟然像是家暴发户。 赵明瑞在门前下马,随手将缰绳扔给一边的小厮,便忙不迭的朝里面跑去。 安定王长年致仕,与皇室朝政疏远,一直顶着王爷的头衔过着采菊东篱下的日子,说不出的悠闲自在,但是近日来,他却连番发病,甚至惊动的皇宫高墙内一直庸庸碌碌的仁宣帝。 仁宣帝听闻这个长年不见面的堂弟大病,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关心,但他将宫里的御医一波一波的派进安定王府,流水宴一样巡诊,最终却都没有诊不出个缘由。 最后,还是太医院院正林安林太医亲自出手,留在安定王府三日夜,才断言说安定王是大怒之下怒气攻心引起旧疾复发,凶险异常,只能静养,不能根治。 这林太医是仁宣帝的御用太医,除了给仁宣帝诊病,从不出手为外人诊治,这次仁宣帝为了安定王竟然动用了他,这让安定王府一时间在京城中炙手可热起来! 但平民百姓们其实并不大关心安定王的病,他们更关心总是一派世外高人形态的安定王因何而大怒,还怒极攻心?但林太医回宫之后话说的含含糊糊,安定王这大怒到底是因为哪样事情,却没有说清楚。这且不妨,八卦自古以来都是人们汲汲不已的追求,所以大家伙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一合计,断言安定王大怒定然是因为苏云,以前的赵流苏,现在的焱王妃自做主张,毫不留情的脱离赵氏,脱离安定王府的事情让安定王失了脸面,所以大怒;当然,也有一部分人信誓旦旦的说是安定王妃残杀焱王府太妃的事情让安定王接受不了,不管怎么说,太妃终究是他的亲妹子,自己媳妇残杀自己的妹子,也算是骨肉相残吧?所以安定王才大怒。 安定王为何大怒,这且不说。再说这林安回皇宫复命之后,仁宣帝为了表示对这个堂弟的关爱之情,就从太医院拨了两名太医常驻安定王府,美其名曰照顾安定王直至病愈。 几日过去之后,安定王的身子在这两名太医的调理之下已经大有起色,甚至能下床在院子里走走了,但现下怎么会突然就又犯病了呢? 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在这个表面平静,内里已经风雨飘摇的京都,有点政治嗅觉的人,似乎都嗅出了一点不同以往的味道。 赵明瑞急匆匆步进二门,朝安定王长年养花养鱼的广宁院而去。 安定王府被苏云一场大火烧了个彻底,如今王府的格局虽然没变,但是比起以前那百年老宅的样子,总是少了那么一丝内涵。这广宁院也是新建的,木石用料虽然极为考究,但乍一看与别处彩绘鲜明的模样不同,却是朴素的很,因此倒是比别处多了些内涵。 赵明瑞奔进广宁院,就见门外长年伺候安定王的两个通房丫头彩凤和彩鸢正相依站在门外默默相对,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两人见他来了,忙退开一步,弯了腰。 安定王妃手段厉害,稍微有些头脸的姨娘通房就都被她收拾了,这两个却从来知道自己的身份,一贯奉承着安定王妃,又常年跟随安定王贴身伺候,安定王待她们似也不同,所以安定王妃才没下的去手。 赵明瑞来不及理会她们,直直奔向内室。 他一推门,一阵热气就扑面而来――原来自从犯了这个病,安定王就极是怕冷,虽是秋日,他的寝室内却早就燃起了火盆! 此时,安定王面如金纸,牙关紧咬的躺在床上,鬓边白发苍苍,竟然真有了些英雄迟暮的光景! 床边两个身着官服的太医面容沉肃,正扎针的扎针,把脉的把脉,有条不紊的实施急救! 赵明瑞一见之下,心头只觉一哽,眼底闪过一抹惊慌,猛然扑了过去:“父王……” 正在施针的孙太医一摆手,那把脉的刘太医立马转身拦住了他,冷声拦阻:“世子,别扰了孙太医给王爷扎针!” “我父王到底怎么了?你们……”赵明瑞一把抓住了刘太医的手臂,眸中一抹狠厉闪过,后头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顿了顿,看向一脸苍老,毫无生气的安定王质问道:“父王晚上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 他话音未落,刘太医已经面露不虞,打断了他的话:“下官已经说过,王爷是旧疾,随时都可能犯病……” 赵明瑞一听刘太医开口的话,只觉心口一阵怒气上涌,不由冷哼一声道:“这番话你说了不下十遍,本世子耳朵里都起茧子了……” 赵明瑞的话刚说了一半,床上就传来了一声慨然的舒气声,他心头一动,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床上眼眸紧闭的安定王眼皮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安定王眼神没有焦距,似乎有些茫然。 “父王!”赵明瑞一见之下赶忙扔下刘太医奔到床边握着安定王的手喊道,“父王,你感觉怎么样了?” “瑞儿……”安定王声音嘶哑,定定看向赵明瑞,眼神才有了些焦距。 “父王,我在!”赵明瑞问握住了安定王的手,额头上忽而一阵凉飕飕的,他这才惊觉自己刚才竟然出了一头的冷汗! 他不是傻子,这两个太医为何而来,他比谁都清楚;有那么一瞬间,看到这两个人在安定王的床头上摆弄那些明晃晃的针,他真的以为……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关于自己名义上的这个父亲是可有可无的,可是,原来,他竟然这么在乎这个人吗? 这一刻,看着烛光下安定王晦暗苍老的容颜,赵明瑞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涩涩的感觉! 这时候,孙太医已经站起身来,他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收拾东西,笑着对赵明瑞道:“世子,王爷已经没有大碍了!派人好好照顾着,下官先行告退了!”他提起药箱,转身朝桌边走去,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刘太医这会儿已经开了一张方子出来。(.无弹窗广告) 他见孙太医走过来,将药方递到了他手中:“孙大人看看!” 孙太医拿起药方看了两眼,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抬头嘱咐赵明瑞道,“世子一定谨记,王爷如今受不得刺激,一定不能惹王爷大喜大怒!” 赵明瑞点了点头:“本世子知道了!” 看着两名太医开始小声的商量药方,赵明瑞转身替安定王拉了拉被子。 昏暗的灯光下,只见安定王的眼珠子转了转,张了张口,苍老颓然的声音虚弱的响起:“本王知道自己这身子怕是撑不了多少时候了,瑞儿……答应父王,别再往焱王府跑了……” 安定王这句话一出,赵明瑞面色登时一暗,转身打断了安定王的话,对身后的刘太医和孙太医道:“你们出去开药方!商议好了,再拿来给本世子过目!” 刘太医和孙太医听闻,相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双双应道:“是!”便提起药箱,一前一后退出去了。 赵明瑞目送他们出去,刚一转身,便见床上沉沉无力的安定王已经坐了起来,一脸沉肃,目光犀利,哪里还有刚才病重之人的形象? 他心下一惊,眼眸一眯:“父王!你是装病?” “本王不装病,怎么骗得过那只老狐狸!”安定王不屑的冷哼一声,面上一抹狠厉一闪而过,咳嗽了两声道,“不过……这次本王的确是着了他的道了!要不是彩鸢发现的早,本王只怕这会儿真的就病了!” “此话怎讲?”或许因为自己是安定王府唯一的男丁,所以从小到大父王做什么事情从来不会瞒着自己,而他也一直都知道父王隐藏在醉卧山林的闲适之下的野心,尤其是近日来,父王可以说已经将自己的心思完全撕去伪装摆在了自己面前。 烛光下,安定王须发皆已花白,年轻时候高大挺拔的身体也早就发福,背也悄悄的弯了下去,但面上仍旧可以看出曾经的俊朗不凡,还有眼底那抹野心勃勃的锐利锋芒,与年轻时候,也是丝毫不差! 赵明瑞看着这样的父王,眸光慢慢幽深。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似乎为母妃感到揪心,又似乎是对眼前的男人感到由衷的厌恶。 不管如何,母妃对这个男人可以说是掏心挖肺的,母妃千错万错,手上沾满妾侍姨娘们的鲜血,为的也不过是这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除了给了她两个孩子,甚至都不屑于去看她一眼! 其实,很久以来,眼前的男人在他心中,就是个没有感情只有野心的怪物,他不止对母妃无情,甚至对于他的子女,他也一样无情,昭华入狱,他不闻不问……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至于……彩鸢彩凤在外人眼里如此得宠……不过因为她们两人不光是他的通房丫头,还是他手下出色的暗卫。 有时候他不由去想,他有亲人吗?有朋友吗?为了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他浪费了自己的一辈子,这值得吗? 忽然,安定王带着轻蔑的声音响起,将赵明瑞的心神拉了回来。 “那两个太医在本王的药汤里加了一味吃了可以令人浑身无力的药物,这种药物少剂量的只会让人浑身酸软无力,嗜睡,但要是用多了,就会令人发生休克,甚至死亡。当然,要是用得好,这种药物是极难被发现的,但这两个脓包下的药太重了,彩鸢一闻就闻出了味道!”他说的有些得意洋洋。 彩鸢彩凤可是他花了大价钱调教的,不光琴棋书画这些取悦人的技艺高超,武功医术毒术甚至是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也都有涉猎! “那父王是没事了?”赵明瑞听着安定王得意的话,忽然心头一阵堵得难受――在安定王这里,彩鸢彩凤受到的关注程度,远远比他与昭华这对嫡出的亲生儿女要多得多。 “哈哈……这种药让人休克的程度端得看那人的体质如何,其实这两个庸医下的剂量根本不足以撼动本王,本王不过是将计就计!”这两个太医是仁宣帝选出来放在他身边的眼线,该做做戏的时候自然是要做的。 安定王眼底的轻蔑在灯光下熠熠闪光,赵明瑞看着他,微微转开了头,轻轻沉吟:“这到底是什么药?竟有这样的功效!”他挺拔的身体坐直,似乎褪去了情伤的颓废,整个人都沉稳了不少,“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 “还不清楚,不过,应该问题不大!彩鸢已经在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安定王长叹一声,话头一转问道,“瑞儿,你今晚是不是又去焱王府了?” 赵明瑞面色一暗,抿唇道:“是又如何?” 灯光下,赵明瑞俊眉修目,鼻梁挺直,儒雅俊朗之中透出不屈的倔强,下巴上青色的胡渣让他显得粗狂了许多。 “流苏不是本王的亲生女儿,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安定王看着他的神色,叹了口气,微微沉吟道,“本王年纪已经大了,你是本王唯一的儿子,你有什么心愿,本王自然要帮你达成!”说着,安定王忽然冷哼一声,声音蓦然一高,“男子汉大丈夫,想要的东西就要夺过来,整天这么颓颓废废的躲着看人家算什么?” “父王?”赵明瑞只觉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安定王,“父王的意思是?” “本王的心思从来不瞒着你,你也早就知道。”安定王冷然看来,眼底有着坚决,“现在流苏已经是元晟的王妃,不管他们感情如何,元晟喜不喜欢她,只顶着焱王正妃这个名头,元晟就不会放了她,所以,你若想从元晟手中得到她……” “就必须要比元晟强大!” “父王,你想要的未必是我想要的!”赵明瑞一听,面色一冷,站了起来。 父王一直想让自己协助他成事,以前虽然没有明说,但明里暗里设了多少圈套让他上钩他还不知道吗? 真当他是三岁小儿吗?他是想得到流苏,但是他还不想担上这个乱臣贼子的罪名。 当然,若是别人来劝他这话,或许还有点用处,但是安定王……哼!他太了解他的这个父亲,他许下流苏这个诱饵,为的不过是他能帮助他夺下仁宣帝手中的江山! 他哪里有一点是为了他?单单凭着这一点,他就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瑞儿……”安定王怒哼一声。 赵明瑞拂袖冷哼:“父王做什么,儿子不过问,但是儿子也不是傻子!”竟然为了自己的私欲,就想要将亲生儿子拉下水?这样的父亲实在让人心寒。 “逆子!”安定王怒呵一声,“你以为你能撇的清吗?你是本王的儿子,早就跟本王绑在一起了――在外人眼里,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本王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你妹妹现在生死未明,还不是因为皇帝昏庸?就是为了你妹妹,你也该有些血性。” “还有你母妃,你就想让她后半辈子不见光的过日子吗?” 赵明瑞背对着安定王,冷冷道:“看来父王身体已经无恙了,那儿子就先告退了!” 说完,赵明瑞拂袖而去,安定王喘着气颓然倚在了床上。 不一会儿,彩鸢轻轻推门走了进来,上前替安定王盖了盖被子:“王爷,你过于急躁了!” 安定王看一眼彩鸢:“是本王太小看他了,总以为他为情所伤,便一叶障目了,谁知道?他竟然看的透彻!” 彩鸢一边替安定王捏着手臂,一边道:“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世子虽然年轻,但做事的气派丝毫不差王爷当年――其实,奴婢觉得世子虽然沉浸痛苦却仍然能清楚明白的看透世情,王爷应该高兴才对,世子英明睿智,不愧是王爷的儿子!” 彩鸢这话说的安定王的神色松快下来,微微点了点头。 彩鸢见此,又道:“王爷只有世子这一个儿子,就是打下偌大的……家业来,将来还不是要世子继承?奴婢也相信世子若是成为……定能将王爷打下的家业发扬光大!” “王爷也不必太过忧心,世子这会儿可能扭不过弯来,总觉得王爷是想利用他,不顾他的生死,只要世子明白过来王爷做着一切都是留给谁的,就好了……等会儿让奴婢去劝说劝说!” 当年安定王和仁宣帝的恩怨,彩鸢和彩凤隐隐都能猜到一二。她们也早已看出安定王多年的部署中报仇的目的居多,对后路的考虑严重不足――谁能保证这种事情没有万一呢? 成王败寇,万一失败,后路不提前安排好,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她与彩凤都是暗卫出身,但是暗卫也是人,更何况她们跟着安定王过了这么多年舒适安逸的生活,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心态! 她这番话丝毫不提起安定王和仁宣帝当年的恩怨和安定王此时的心态,句句却透出对赵明瑞的夸赞,人之常情,都望子成龙。王爷就算一心想要复仇,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甚至也不喜欢世子,但世子总是他的亲生儿子不错,她不信为人父母的真能一点都不顾虑自己亲生骨肉的生死! 除非王爷真想就此绝后! 果然,她这话一说完,安定王面上松快的同时眼神也微微有了一丝沉寂。 彩鸢低头微微弯唇,手下轻轻给安定王揉捏起肩膀来。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八十一章 再说苏云拖着摔疼的半边屁股好不容易挪了回去。 这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放明,她刚一进院子,一个小丫头就仿佛见了自己亲娘一样满脸惊喜却泪流满面的扑了上来。 苏云直愣愣的看着,瞪大了眼睛――那丫头的体魄可以说是有些惊心动魄,足足高出她一个头,胖嘟嘟的样子大约也可以装下她了。 直到那丫头扑过来,她才想起躲避,却已经来不及,她浑身一紧,只觉乌云罩顶,那丫头已经呜呜的抱住了她。 苏云的脑袋被丫头摁在怀里,好不容易挣扎出来,就听着丫头魔音贯耳的哭声传来,她只觉一宿没睡觉的脑袋瞬间嗡嗡起来,但是……人家为了自己担忧害怕的,她也不好推开人家呀! 苏云看看自己这小小的体型,才看看对方如泰山压顶的体型,默默低了头――她能推开吗? 那丫头这会儿自顾自的哭的伤心欲绝:“王妃你终于回来了……呜呜,你去哪里了?呜呜……你要是再不回来,奴婢小命就要交代在这了……” 平时苏云性情虽然乖张,却不像别的主子一样难伺候,甚至对院子里的下人也是一视同仁的。在闲暇时候也同她们一起玩闹玩闹,什么跳绳了,踢毽子了,她都会掺和一腿,而且技术那是相当的不错。一来二去,小丫头们对她这个王妃也是相当的心服口服,一院子人相处起来也多了几分真情! 这时候苏云一夜未归,再加上门房大开,门口地上发黑的血迹和门框上被元晟十只插出来的血洞触目惊心,丫头们一见之下心中早已担心不已。一是真的为苏云担心,怕她遇到了什么事情;二一个就是担忧自己的小命了――王妃若是在这院子里出了事,她们也别想活了! 是以这丫头一见到苏云,惊喜之下提着的心一放,再加上苏云平日与她们玩闹惯了的,登时便将主仆高低的通通忘到了九霄云外,只知道王妃好好的回来了,自己的小命也保住了! 苏云自然知道人家这么要死要活不全是为了自己,但是听到这话总有些不大舒服:感情人家不是担心自己,是担忧自己的小命啊! 不过,这里面总有为了自己的成分存在,而且不管最终的目的是怎么样,人家的确是因为自己要死要活――苏云自我安慰着,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有点作为,对人家也表明表明自己的关心! 其实,她是觉得让着丫头继续魔音贯耳下去,着实不是个事。 她好不容易才拖着自己摔疼的半条腿稳住身子,将抱着黄泉的两只手腾出一只来拍了拍那丫头的背:“我没去哪里,就在院子里转了转,发生什么事了吗?” 黄泉半挂在她的胳膊上,示威的抬头对对方叫了两声,对苏云分了对方一条胳膊的举动相当的不满意! 这时候,周围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他们看到苏云都表现出惊喜莫名的情绪来,有去给绣嬷嬷报信的,有上来七嘴八舌问候参见的,也有抹眼泪的…… 苏云忽然觉得被这么多人围观有些不大好意思了,但是怀中那丫头却哭的带劲,她也不好将人推开,便嘿嘿笑着给周围的人一一致意。[.超多好看小说] 终于,那丫头哭的够了,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接着一把便将苏云推了出去―― 苏云差点摔倒,趔趄了几步才稳住身子,心头一股怒火蹭蹭蹭冒了上来! 只她还不待说话,却见那丫头一头就朝她跪了下来,满脸恐慌,一个劲的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竟然对王妃不敬,奴婢……该死!” 说着说着,那丫头就又委屈的抹起眼泪来! 她刚才都干了什么啊?竟然……抱了王妃?她怎么能对王妃那么不分上下呢?坏了坏了坏了…… 她只是个看大门的,王妃没回来的时候,她担了个失职的罪名,该死……怎么王妃回来了,她还得死呀? 苏云眨眨眼看看这丫头,心头的一腔怒火已经被她的眼泪浇灭了。 她看着这丫头越哭越伤心,不由有些尴尬,皱眉道:“我说过要怪你吗?”你怎么能哭的这么委屈?让人看到,还都以为是她欺负人呢! 苏云此话一出,就听人群里不知是谁对着那丫头喊了一声:“傻丫,王妃没有怪你!还不快起来?” 接着,众人便开始七嘴八舌的劝说起来。 苏云听到众人的鼾声,也想了起来,这傻丫是看大门的,踢毽子踢得最好,而且是真的有些傻,脑子一根筋,有些不大转弯,但人却是很实在的。 苏云看着她,不由想起了珠儿,神色间有了丝丝柔和,她上前扶起了傻丫:“谁说我怪你了?” “你为了我急成这样,只不过抱了我一下,难不成我还会怪你不成?”苏云说着,轻轻拍了拍傻丫头的背,在傻丫头的泪眼朦胧中,将她交给了一旁的一个嬷嬷,“好好照顾她!” 那嬷嬷答应着拉着傻丫的手退了下去,苏云看着她们离开,便挥手让周围人等也都散了! 苏云看着大家散去,刚要抬步,就听一声紧张的喊声“在哪里?”,伴随着一阵纷乱急切的脚步声传来―― 她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道路的尽头,淡蓝色的天幕下,绣嬷嬷在夏荷等人的搀扶下小跑了过来。 绣嬷嬷穿着一身深蓝布衣,其中两个扣子还扣错了,她的头发有些凌乱,一看就是没顾得上梳,而面上的焦急担忧是那么真切,一下就撞入了她的眼眸。 苏云眼底波光一闪,忙迎上前去:“嬷嬷!”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她从来都没想过她一夜未归会引得这么多人寻找。 苏云忽然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在缓缓涌动,她拉住了绣嬷嬷的手―― “嬷嬷,我……”苏云忽然觉得有些愧疚,她是不是做这些事情之前该给绣嬷嬷打声招呼呀?都说尊老爱幼,绣嬷嬷是赵流苏的乳母,也算这具身体的半个娘亲了,丫头们忙乱一番也就算了,害的绣嬷嬷这么……就是她的不是了! 苏云正想着,就见绣嬷嬷双眼含泪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番,待发现她衣衫整齐,没有丝毫不妥,便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呜呜哭道:“王妃,你去哪里了?是要吓死嬷嬷吗?还好没事,你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奴日后可怎么去见夫人啊?”哭了一会儿,绣嬷嬷松开了苏云,却紧紧拉着她的手,似乎生怕她会不见了一样,急切的问道,“王妃到哪里去了?那屋子是怎么回事?还有地上那血?屋子里怎么还有没喝完的酒?”昨晚是她伺候着王妃睡下的,以前王妃有踢被子的习惯,现在又不准人值夜,她一觉醒来觉得不大放心,就想过去看看,没想到这一看不打紧,屋子里乱糟糟的景象差点将她吓了个半死! 问出这些问题,绣嬷嬷的眼眸之中尚有惊魂未定的慌乱。(.无弹窗广告) 苏云知道,当时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绣嬷嬷定然是吓坏了的。 淡蓝色的天幕下,月亮越发的清亮,深秋的寒意缭绕,绣嬷嬷忽然打了两个喷嚏。 “嬷嬷冷吗?”苏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脱下了夏荷刚给她披上的披风给绣嬷嬷披上。 她心性虽冷,却不是不识好歹,绣嬷嬷如此或许都是为了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但是,她……承情了! “我们上了年纪的人皮糙肉厚的,不比你们小姑娘娇嫩!你乖乖披好!”绣嬷嬷微微叹一口气,一把夺过披风将苏云严严实实的裹住,然后依旧紧紧攥着苏云的手,苏云甚至能感受到她的手在微微颤动,“你还没说,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绣嬷嬷殷殷看着苏云,急切的想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呢?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苏云一时不知道怎么和绣嬷嬷解释,只能支支吾吾的拉着绣嬷嬷往回走,想要转移绣嬷嬷的注意力。但绣嬷嬷却不依不饶,苏云无法,只能摸了摸头,凑近绣嬷嬷耳边低声道:“昨晚王爷喝醉了酒……”后头的声音,苏云压得很低,一阵风吹过,了然无痕,绣嬷嬷却猛然瞪大了眼睛,眸子含着探究的在苏云身上上上下下的逡巡,深处却隐隐透出一抹惊喜! “你和王爷……”绣嬷嬷说到一半,又皱了眉头。 屋子里那番景象,倒像是大战一场,说什么也不是浓情之后的样子。 绣嬷嬷声音一沉:“王妃可别拿话糊弄老奴!” 苏云心虚的低头,咳嗽了两声:“我还没说完呢!”然后,她又伏在绣嬷嬷耳朵上不知说了一句什么,绣嬷嬷的表现却是震惊非常――只见她瞳孔一缩,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翻了白眼。 苏云忙给绣嬷嬷抚着胸口顺气:“嬷嬷,嬷嬷……王爷身体倍儿棒,只是……可能会有点风寒,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真的不会有大问题吗?其实苏云这会儿也有些心虚了,中了那个药又在冰窖里呆了一晚上,真的只是?有点?风寒? 当然,她没有告诉绣嬷嬷给元晟下药的事情,这种不光彩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她只是告诉绣嬷嬷元晟喝醉了酒想要留宿,被她扔到冰窖去了! 良久,只见绣嬷嬷长舒了一口气,眼底晦暗不明,目光闪烁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她看着苏云恨声道:“你啊!胆小的时候是胆小,如今这胆子却是忒大了点!” 绣嬷嬷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不够强悍,她深深吸了两口气:“王妃待会儿还是去看看王爷吧!”在她的观念里,一直都是嫁夫随夫。而且,王爷对王妃并非无情的样子,若是能和和美美,她也就算对得起夫人了,可是如今……他们还有可能和好吗? 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被妻子如此对待? 喝了点酒正是情浓的时候,想要留宿那是正常的,结果,王妃竟然……竟然将人关到冰窖去了? 哎呦! 绣嬷嬷觉得自己被苏云气的心口都疼了,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心头泛起一阵酸涩,自从王妃嫁过来之后,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她了! 她总也闹不明白,为什么王妃就是不能接受王爷呢? 苏云本来就想去看看元晟的,不管如何,昨晚的事情是自己做的太过了。是以她一听到绣嬷嬷的话,便一口答应了下来,谁知绣嬷嬷抬头看了她一眼,眸中透着坚定的沉声道:“王妃带着夏荷一起过去,王爷要是真病了,王妃便不用回来了,让夏荷回来吱一声,老奴自会收拾了王妃的衣物用具送过去――” “为什么?”苏云愕然,为什么元晟病了她就不用回来了? 绣嬷嬷说前边那段话的时候,可以说是向天借胆子了。她说完之后,心口就砰砰跳个不停――绣嬷嬷很清楚,王妃不是以前的小姐,以前的小姐幼年失母,她既是奴婢也担着母亲的教养指责,只要不太过越了本分,平日里训斥两句也是有的,但是现如今的王妃却是不怒而威,最有主见的,明明平易近人的很,却总能让人感受到一股威严,让人不敢放肆,这些日子以来,她也不敢越过奴婢的本分一句话! 但是,王妃跟王爷要是真的闹崩了,不好的还是王妃。 所以,她才大着胆子说了这番话,原本以为王妃会生气的,却不想王妃根本没有生气―― 绣嬷嬷看着苏云一脸不解的娇憨模样,微微放下心来,心中也瞬间升起一股暖流:看来不管王妃怎么变,自己这个乳母在她心中的分量还是一样的! 绣嬷嬷也知道自己刚才硬声硬语已经是逾矩,是以这会儿便耐下性子来劝说道:“王爷是王妃的夫君,妇人以夫为天,王妃伺候王爷也是该当的,王爷留宿也正是王妃得宠的标志,更是王妃在内院立足的根本,王妃怎么能这么做?” “要是王爷真的恼了王妃,王妃哭都没出哭去!” 绣嬷嬷还想要往下说,却见苏云已经挣脱了她的手朝前跑去―― “嬷嬷说的太有道理了,以前是我太无知了,我得快点回去收拾收拾去看看王爷去……”苏云说着,已经跑出好几丈远去,一看就是没将绣嬷嬷的话放在心里。 “唉……”绣嬷嬷瞪大了眼睛看着苏云远去的方向,一口气堵在心口,哎呦了两声,“造孽呀!”便也随后跟了上去。 苏云一气跑进自己寝室,反手将门一关,倚着门大喘气起来。 这会儿天色将明未明,屋内的摆设已经可以看清楚,当厅的圆桌上擦得干干净净,昨夜的酒杯糕点等物已经都被撤了下去,门边地上的血渍也已经消失无踪,只有门框是余留的十个血洞依旧触目惊心。 苏云的目光定格在那十个血洞上,眼底波光一闪,一抹复杂的情绪闪现。 看着这十个血洞,她似乎又看到了昨夜元晟在月影下坚决倔强的模样。 忽然,她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朝前走去―― 忽然,室内灯光一亮。 她心头一惊,一阵刺目的感觉传来,她下意识抬手遮住了眼睛:“谁!” “是我!”白衣男子打着哈欠端着烛台走了出来,走到桌边将烛台放下,伸了个懒腰坐下来,“小师妹,你的警觉性降低了!” 折扇从袖中滑出来,男子用手指勾住,轻轻旋转,那吊儿郎当,油嘴滑舌的样子不是萧衍却是谁? 苏云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刚才看什么呢?看的那么出神!”萧衍答非所问。 “你都知道了?”苏云将云门问非所答的功力继续发扬光大。 “那是……但是你就准备这么放过她吗?”萧衍抿了抿唇,决定不再继续与苏云绕下去,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上头永远都赢不过苏云! “放虎归山,可不是你的风格!” 他一直以为苏云并不知道盈侧妃的真实身份,就算有所怀疑,也不会想到……但是,看起来他又小看了她,苏云的占卜之力,并不下于他! 师父的眼光,果然毒辣! 但是,他不明白的是,既然紫阳宫主都送上门来了,又是她的头号仇人,她为什么就这么放过她了呢? “你说,让一个人痛苦的活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堕落,灭亡更痛苦,还是一刀结果了她更痛苦?”苏云冷哼一声,淡淡问道。 “你……”萧衍只觉浑身一僵,一种无与伦比的悲哀慢慢淹没过了他的心房,“你为什么总是将自己锁在仇恨里?”这样残忍,狠毒的女子,实在不像是她! 以前的小师妹,虽然果决,但绝不狠辣,就算当时她那么讨厌他,也还是给他留个后路――保留了他的一身法力! 小师妹,不是一个狠心的人,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你觉得……我毒辣吗?”苏云看着他面上的表情,毫不在意的问道。 萧衍一愣,却没有回避什么:“是有点,但是……这并不是你!” 萧衍站起身来,叹了一口气,转身朝门口走去:“别总沉浸在仇恨里,想想婆婆,珠儿,玄冰这些不惜一切跟随你的人……还有如今的绣嬷嬷,夏荷,听风院中这些真心待你的人,他们都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你!” “这样下去,就算你报了仇,你还能幸福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淡淡的光明照进室内,苏云微微闭了眼,轻轻吐出一句:“从很久之前起,我这一生就已经与幸福无缘了……” 然后,她听到萧衍叹息一般的声音传来:“一会儿……去看看王爷吧!”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八十二章 此时,皇宫之中,早已废墟一片的冷宫深处,一座外表毫不起眼的宫殿静静伫立! 薄雾之中,隐见断壁残垣,乱石林立,猫头鹰如婴儿哭泣一般的叫声此起彼伏,说不出的渗人。[] 这样一座形同废墟的宫殿,却有着恢弘的大门,深红色的朱漆大门上镶嵌着三十二颗偌大的铜钉,门环从两个鬼面的口中穿过,鬼面大口张着,露出痛苦狰狞之色,就仿佛正在经受残酷的刑罚。 夜幕下,门匾上紫冥殿三个字幽幽闪着诡异的淡蓝色光芒,隐隐透出一抹血腥阴煞之气。 黑暗中,两名黑衣狼狈的女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急切的喘息声将静谧的黎明渲染出一抹焦躁迫切――来人正是紫阳宫主和刘嬷嬷。 紫阳宫主几步奔到门前,抬手,手腕上碧绿精晶莹的玉镯光芒一闪,嵌进了门上凹陷进去的月牙形雕花里,朱漆大门发出了“轰隆隆”的响声,随着一阵烟尘升腾,大门徐徐打开了。 紫阳宫主跃上台阶,快速朝里面奔去,刘嬷嬷也快速跟上来。 此时的紫冥殿中一片黑暗,淡紫色的帷幕轻轻飘荡,大殿深处,高台之上一点烛光如鬼火一般闪耀,光影里隐约可以看到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光头男子被锁在上面。 那光头男子身体健壮,肌肉虬曲,低垂着头,看不清面目,但手脚脖颈上的金链环扣粗壮,闪耀着诡异的血色光芒,让人一看之下,便心惊胆颤。 紫阳宫主奔进殿中,却并没有直接进正殿来,而是去了旁边的厢房之中,一番快速的梳妆打扮之后,才带着刘嬷嬷迤逦朝正殿而来。 她并不想将自己狼狈的一面透露给更多人知道。 她一身黑衣,层层黑纱缭绕,头发斜挽,闪着血红色光芒的宝石簪子斜斜插着,雪白一片的前额缀着一滴血样的红宝石,浓妆重彩的面容上勾勒出了极致的妖娆。 她越过那些紫色飘拂的帷幔走上前,黑色纱衣轻轻舞动,带出了她妖娆妩媚的身姿。 “大法师,紫冥锁的感觉如何?”她一边走着,一边缓缓问道,妩媚妖娆的声音带着丝丝沙哑,纱幔飞舞的大殿内透着一种飘渺的魅惑之感。 她声音未落,高台之上便响起了一阵铁链的哗啦声,那被锁着的光头男子慢慢抬起头来,如炬的目光直直看向她。 光头男子的脸上皮肤光滑,没有一丝皱纹,浑身皮肤闪耀着古铜色的光芒,肌肉有力,身材健壮,看不出年纪。 他眼如铜铃,有一股天生的狰狞之气。 他唇边一抹费力扯起的笑容,低沉妖异的声音缓慢响起:“还凑合吧!不过……以你的能力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出乎为师的意料了。” “哈哈……”紫阳宫主听闻,忽然仰天大笑起来,良久,她蓦然止住笑声,冷声笑道,“师父,本宫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还是喊你一声师父……但你实在不用这么刺激本宫!本宫做事从来不管过程如何,只要能达到本宫想要的结果,那就足够了!” “你的追求就仅限于此吗?”忽然,在她的大笑声中,高台之上,一声冷冷的怒斥传来,打断了她张扬的笑声。 “术者一途登峰造极之时,可以知过去未来,逆天改命,长生不死,甚至变幻四季之时,你竟仅仅沉迷于如今的境地不思进取?” “本法师当年真是看走了眼!” 说着,那人一声喟然长叹,却是含着说不出的愤怒失望。 紫阳宫主蓦然一愣,抬头问道:“什么意思?”他不是应该怒斥质问她为什么要算计他,还将他囚禁在这里?指责她是忘恩负义吗?为什么竟然表现出了对她的失望? 他说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做什么? “本法师自认心狠手辣,当年也是弑杀了师尊的,所以你将本法师囚禁在此,本法师并不怪你,但是……”高台之上传下来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愤怒,“你资质不如人也就算了,竟然还如此自甘坠落,不思进取?” “本法师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徒弟!”大法师的雷霆之怒震动大殿廊柱,回声久久不息。 紫阳宫主听着大法师带着沉痛愤恨的话,直觉句句都刺中了自己心中隐痛,一阵难言的愤怒直直冲上心头―― “住口!”一声怒喝,她眼底蒙上了深深的阴霾狠毒――老匹夫,再敢多说一句,她定要敲碎他的牙齿! 难道她就不想术法再更上一层楼吗?但是从前年开始,她的进阶就停止了,不管她如何努力,都再无一丝进步。 她自来被他夸赞为术法一途的天才,被紫阳宫中众人追捧,她说是第二,就不能有人认第一。但是,那个所谓的云公子却……哼! 所以,她才千思百想的定下了攻破云门山的计划,让云公子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死在自己人手中,云公子死去,那么术法一途,便再无人可以与她争锋。 这样一来,她仍旧是术法界中第一人! 她胸口起伏,愤恨的咬紧了唇畔,她不明白,为什么云公子十几岁才入云门,短短几年就在术法一途登峰造极,而自己从五岁起就开始修习术法,却还是成为她手下败将? 她不甘心,她嫉妒,所以,她要他死! 她微微松开了唇畔,一抹阴森笑容浮上血红妖艳的唇角――不管如何,云公子已经死了,这世上无人与她争锋才是真的! 这时候,大法师带着狠意的声音如洪钟一般响起,里面蕴含的充沛法力驱动了纱幕飞舞摇荡,仿佛无数紫衣美人柔婉美好的身姿摇摆―― “本法师与天机子斗法斗了一辈子,总是自持甚高。没想到到头来,放在眼前的好料子硬是给他送上门去……而老夫竟然选了你这块朽木!” 大法师冷冷说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竟然透出一抹苍凉。(.无弹窗广告) 天机子已经死了,以后,他再找谁较量去?两人斗了一辈子,到头来他竟然是……这么走了? 他怎么敢? “本法师的眼光果然不及天机子!”他这句话里,竟然透出了浓浓的落寞。 紫阳宫主看着这样的大法师,眼中微微闪过不解,皱眉冷笑道:“你到底在胡说什么?本宫听不懂。”大法师在她的印象里总是充满力量,狠辣果决的,从不会有这么落寞苍凉的一面,她一时有些不大适应! “以你如今的本事,当然听不懂,但相信很快你就会懂了……” 只见大法师不屑的冷哼,语气带着说不出的愤恨和后悔:“要知道,当日只要老夫一念之差,云公子就是老夫的徒弟,你?哼!”真没有想到,云公子竟然就是当年那个瘦弱的小女孩……心性果敢决绝,对自己够狠……那才是真正的术者天才,他比老东西先遇见她的,为什么就没发现她竟然有如此天赋呢?那样的天才……怪不得老东西竟然舍得自己的命来为她逆天改命……逆天改命啊!这只是存在于术者们传说中的事情,竟然真的被老东西做成了! 老东西的术法之高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他又输了! 大法师咬牙,眼底一抹愤愤不平闪过,老天就是太厚待那老东西了,从学艺起就是这样――他的成就不过是得益于他的好运气罢了! 大法师心内不服气的冷哼一声……但是,他想起当时自己错将鱼目当珍珠,却让真正的珍珠蒙尘,甚至成了自己对手的徒弟,心中依旧恨得牙痒痒。 他的目光落在锁住自己的紫冥锁上,目中一抹阴森一闪而过――落到如今的地步,他也算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哈哈哈……” 这时候,紫阳宫主忽然大笑出声:“是吗?真没想到你们还有这点渊源,这倒是没听师父提起过呢!不过……云公子就算术法再如何高超又如何?还不是死在了本宫手下?而且,如今本宫才是你的徒弟,你是不是该想想如何帮帮本宫呢?” “你那不过是阴谋诡计,若论术法,你给他提鞋也不配。”大法师看着紫阳宫主那带着得意的笑容,忽然觉得,这世上怎么有这么猥琐的人? 他虽然心狠手辣,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与老东西的较量却是一板一眼,从没有用过这些阴暗的手段! 紫阳宫主听此,却毫不生气,反而更加得意洋洋道:“那有什么?兵不厌诈不知道吗?不管本宫用了什么方法,他死了就是死了,如今术法界中唯本宫独尊才是最重要的。” “是吗?”大法师冷哼一声,这两个字说的别有深意,接着,话头一转冷声问道,“你来找老夫应该不只是来炫耀的吧?有什么事快说,老夫没时间与你耽误!”这时候来找他,定然是有求与他。 这紫冥锁造法奇特,一时半会儿他打不开,但被锁在这里着实烦闷,或许可以藉由此事让她打开。 紫阳宫主听此,眼神微沉,负手转身问道:“本宫中了惑魂汤,有什么法子可解?” “惑魂汤?”大法师一愣,转而声如洪钟的大笑道,“药引是谁的?” “用不着你管!”紫阳宫主一甩衣袖,面上一瞬叫青红交错――难道她要告诉她药引是一只猫的? 这要是让这讨厌的老头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讽刺她?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知道。 “既然用不着本法师管,你来这里做什么?跟本法师聊天吗?”大法师冷哼,很不客气的道。 “你……”紫阳宫主咬牙,“解惑魂汤难道还要知道药引是谁的?”这时候一旦与大法师闹崩,惑魂汤解不了,发作出来可就糟了! 外边的天色已经透出了薄薄的淡蓝色,离她喝下药汤已经大半宿了,她的身体没有丝毫不适……这到底中没中毒呢? 想起在焱王府北门下被一群老鼠围攻的景象,她下意识打了个寒战――那饼子她也吃了,但会不会是侥幸呢? 紫阳宫主眼底微微闪过一抹焦躁的光芒,放软了语气:“本宫在焱王府呆了这几天,感觉焱王府中地气诡异,似乎有高人坐镇……这人的术法恐怕不下天机子,师父您说,天机子会不会并没有死呀?” 她说出这句话,果然见大法师的眼皮几不可察的跳动了一下。 “绝不可能!”地气诡异?难道是云公子?他占卜之后,星象轨迹中云公子的命星的确是降落在了京城。 当年那女孩虽然天赋也算不错,但是命途多舛,所以他没有选择她,但现在再看她命运的轨迹,却是逢凶化吉的上上之命――老东西为了她花了不少心思呀! 紫阳宫主看着大法师,自以为是的轻轻弯唇笑了:“师父,看来你也不确定嘛!”虽然说没有可能,但是大法师那细微的表情瞒不过她。 “那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帮我驱除惑魂汤之毒性,我帮你打探清楚,看看天机子是不是还活着!” 紫阳宫主一派打商量的语气,说完,却见大法师已经不耐的垂下了头去,接着,竟然传来了一阵震天的鼾声。 紫阳宫主看着理也不理她的大法师,愤恨的握紧了手掌:“你……” 接着,她咬牙抬手,双掌齐发,一簇簇实体一般的浓黑光球击向大法师腹部,大法师却如丝毫未觉,鼾声依旧震天。 紫阳宫主看着,愤怒的一甩衣袖,冷哼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刘嬷嬷一直侍立在殿门外,此时见紫阳宫主满脸怒气的出来,连忙跟了上去:“主子,怎么样?” “哼!”紫阳宫主冷哼一声,步子越发走的快了。 “难道大法师不肯?”刘嬷嬷的心提了起来。 “或许,本宫并未中毒呢?” 紫阳宫主的步子猛然停住,刘嬷嬷不妨,差点撞上去,她听紫阳宫主的话,微微一愣,迟疑道:“可是那饼,主子吃了……” “这惑魂汤惑魂,不管发作出来没有,但凡实在中毒之后见了那药引相关之物,待毒性发作出来便会百思想千系念,我若真如那些老鼠一样中了毒,为什么我现在想起那只黑猫……没有丝毫感觉?” 这也是紫阳宫主疑惑的地方,难不成自己根本就没有中毒。 “可是……” 刘嬷嬷还想说什么,被她打断了话:“先回甘露殿吧!” 紫阳宫主说完,便朝前走去,刘嬷嬷也只得答应一声跟了上去。 甘露殿本来是天楚历代皇后所居的宫殿,仁宣帝的太子妃郑氏却在仁宣帝继位之后只被封了个淑妃的封号,且不久便重病而亡了,所以甘露殿一直空置。直到十年前,甘露殿被大肆整修之后不久就被完全封闭起来,仁宣帝严令不准任何人接近半步,曾有得宠的宦官接近过,仁宣帝毫不手下留情,当庭杖杀,此后大家引以为戒,再也不敢造次,甘露殿就在大家的议论纷纷中长久的封闭隔离了起来。 大家当时也曾就此事议论纷纷,但是时间一久,甘露殿也并无什么不妥,大家便都慢慢淡忘了。 又过了两年年,却有传言,说有宫人从甘露殿后头的夹道通过,曾经听到甘露殿中有环佩音乐的声音传出,后来说的人多了,传得神乎其神,说是什么襄王巫山,皇上是在此私会神女呢! 紫阳宫主带着刘嬷嬷来到紫冥宫的偏殿,只见紫阳宫主轻轻转动书架上的一只花瓶,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墙壁上一道暗门缓缓转开了。 她身子一低,率先进入,刘嬷嬷随后跟上,两人消失在暗门中,接着,那门便又慢慢的关闭了起来。 两人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甘露殿正殿寝宫内――原来,这紫冥宫的地底竟然有暗道连接甘露殿正殿。 两名宫装丫鬟听到声音,忙疾步走了进来,看到紫阳宫主和刘嬷嬷,二人仿佛司空见惯,没有一丝惊讶,只恭敬的弯腰行礼:“宫主,嬷嬷!” “这几天皇上来过吗?”紫阳宫主淡淡点头,漫不经心的问道。 “宫主不在的这几日,皇上每天都来!”其中一名丫鬟恭敬的答道,声音平淡,无一丝起伏,说着,她看了看天色,补充道,“这时辰,皇上差不多要来了!” 她话音未落,仿佛是响应她的话,外边一阵脚步声传来―― 紫阳宫主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明黄龙袍,身材发福的男子笑容满面的步进门来。 “笑笑,你回来了!” 男子开心的笑着朝前走来,紫阳宫主心头却是猛然咯噔一下,胸口一阵翻江倒海,脑子里无数影像汇聚,分散,只是瞬间,她的心里竟然涌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她看着仁宣帝的目光瞬间充满痴恋的爱慕,身形一动已经扑到了他的怀里:“皇上……”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八十三章 “这就是你邀请本王来看的好戏?” 甘露殿的屋顶上,身罩寒气的黑衣男子头冒虚汗,往日冷峻的面孔透出一抹病态的苍白。(.)他咬着牙,神情古怪,仿佛哭笑不得的回头看向身后眯着眼,唇角微微弯起,笑的别有深意的少女,质问出声! “难道……这还不足以消你心头之恨?”少女不解的睁大了眼睛,疑惑的询问——给他下惑魂汤的是紫阳宫主,如今紫阳宫主咎由自取,现世报在了自己身上……难道他还不高兴吗? 少女微微偏头,眸中露出了不解懵懂的目光,这时候,下方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她神情蓦然一震,接着却是眼眸一亮,微微探身,又专心致志的看向了甘露殿大殿之中。 此时,天边已经露出了一抹鱼肚白,清晨的薄雾中,少女一身素衣纯白如雪,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刘海似乎沾染了些清晨的雾气,湿漉漉的贴在额上,一双漆黑的瞳眸里仿佛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晶莹如早晨的露珠,两点玄金色幽光明明灭灭,又如漆黑一片的深夜里,宁静清澈的湖面上倒映出的点点灯光。 这少女正是苏云,而那黑衣男子则是被她从床上挖起来拖到皇宫来的元晟。 经过合欢之毒的摧残和两个时辰冰窖中冰火两重天的酷刑,元晟纵使再强悍的体魄,也有些不支了。 原本元晟是要好好调息休养一下的,但不知苏云为什么会忽然冒了出来,他本来还以为她是良心发现了,谁知道她神秘兮兮东扯西扯了一番,就硬是要拉着他来皇宫。 所以,这会儿他们已经坐在甘露殿的屋顶上吹了一早晨的冷风了。 元晟看看埋头看的起劲的苏云,心头一阵无力的长叹,蓦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微微一沉,冰眸之中一抹不解:“惑魂汤乃至阴之毒,只有女子的毛发才能与其结合,作为药引……”如今紫阳宫主这模样,怎么倒像是…… 难道男子毛发也可以作为药引? 说着,他看向苏云,只见苏云低头看着甘露殿内,唇角一抹讽刺的笑意,毫不在意的道:“雕虫小技而已!万事万物都是阴阳和合而来,惑魂汤至阴,那么本姑娘让它转阳不就成了?” “药引你如何得来?”就算能够转阳,让男子毛发成为药引,仁宣帝深居宫廷,药引也不是那么好拿到的。 越来越接触,元晟越觉得苏云深不可测,却也越是吸引着他的目光——要知道,仁宣帝虽然昏庸,却是惜命的很,就是他,想要拿到仁宣帝的贴身之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是他的身体发肤。 “还记得上一次仁宣帝宣本姑娘进宫吗?”只见苏云唇边的浅笑慢慢加深,语气疏懒而张狂,“本姑娘懒得很,若没有一点好处,本姑娘怎么会来呢?”老头子不务正业,旁门左道涉及的不少,连带着他们这些徒弟也混的不成样子。惑魂汤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很高深的东西,但是在她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么多年以来,她已经学会了与命运作斗争的方法,不再是当年倔驴一样的傻丫头了……她顺从命运,却会在适时的时候加一把助力,这股助力加的好了,逆天改命也不是不可能! 很多人都以为术者的最高层是逆天改命,随意变换大自然中四时节气,但是,他们都错了,这些,其实任何一个术者都能做到——顺应自然的变化,在适时的时候推它一把就是了! 这世上,其实并没有神仙……命运,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你肯付出一定的代价,就会换的一定的变数,但是这代价却—— 世人总是太过贪婪,只知道索取,不愿意付出,所以,他们就算天赋再好,都达不到逆天改命的境界,但是,师父……却是愿意为了她付出自己的性命呀! 她不是傻子,婆婆的话,她会相信,因为他们是为了她好! 但是,师父的功力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对师父来说,只要断绝七情六欲,无限延长自己的生命,其实并非多么难的事情。[.超多好看小说]可是,师父没有,师父死了,因为他断不了七情六欲……自己,就是她断不了的根源! 苏云的眼眸慢慢暗沉,深处一点明光仿佛是那深不见底的悲痛——她知道,以后,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为了她付出这样的代价了。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里乱的很,一方面是为着她好的人,另一边却是深深的伤害了她的人。她想要让为了她好的人开心,幸福,心中却又怎么也放不下那刻骨的仇恨! 是不是人都是矛盾的呢? 她看着灯火通明的大殿内情意绵绵痴缠在一起的男女,手掌紧紧握住了瓦楞的一角,手心尖锐的痛楚传来,她深吸一口气,深深闭眼,一股难言的悲痛涌上心头。 忽然,手掌被人强势的扳开,紧紧握住,一股炙热的力量沿着她的掌心慢慢向上,传递到了她的四肢百骸。 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在她耳边,坚决有力:“本王不许!” 她低垂着头,微微睁眼,愣愣目光定格在紧紧握着的两只手上,眼露迷茫:“不许?” 不许什么?为什么不许?凭什么不许…… 不许吗? 这两个字,她已经多少年没有听过了?多年以来,以她云门少主的身份,不管是在云门之中,还是在这世上,有谁敢对她说半个不字呢? 她抬起头,看向男子冷峻坚毅的面容,一抹狂肆的笑意流出唇角,眼底明光晶莹狂狷:“凭什么?” “就凭本王是你的夫君!”元晟冷目坚毅,声音强势,透着不容拒绝的霸气,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弯曲的手指一根一根强势的扳开,缕平;漆黑冰冷的眼眸深处,竟然弥漫着浓浓的心疼。 苏云只觉自己心中一颤,云遮雾绕的瞳眸之中一抹震惊不经意流泻。 她看着元晟,目光凝成了一束疑惑不信的光芒。 夫君? 她苏云的夫君吗? 短短的时日,爱恨都来不及滋生吧!做什么弄出这样的表情来给她看? 忽然,她眼眸一眯,唇角一抹嚣张肆意的笑容溢出。熹微的晨光中,她微微偏头,兴味盎然的看着元晟,良久,冷哼了一声,转开了目光。 只要她不承认,她不愿意,这么一个世俗的婚礼算什么? 她狠狠抿唇,仿佛赌气一般用力,想要挣开元晟紧紧握着她手掌的手,却发现都是徒劳,良久,她心中憋着的一股气一松,无力的垂下了头颅。 清晨薄雾朦胧中,苏云微微低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让人看不见那双云遮雾绕的瞳眸,她脖颈弧度优雅,明明是浑身寂寥落寞,但就这么不经意的动作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 元晟看着她,神色慢慢沉凝下来:“就算你再有能耐,这世上也有你决定不了的事情——本王不会松手,除非有一只更有力的手将你从本王手中夺去!” 她的确有嚣张狂妄的资本,这样未卜先知的本事,只怕萧衍都望尘莫及!可是这样能耐的背后,她云雾遮掩的瞳眸下到底掩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痛? 不管她再如何厉害,她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满身伤痕的女子而已。 元晟发现,在不经意间,苏云在他眼中已经脱离了赵流苏的影子,而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但他并不想去探究她的身世和过去,只是为这样一个用骄傲来掩饰伤痕的女子感到深深的心疼。 这个女子,是他的妻子! “你——”苏云抬眸,眸中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却依旧狂妄,“你到底要做什么?” 苏云话音未落,甘露殿中却传来紫阳宫主的一声娇滴滴的撒娇声。苏云只觉浑身一个激灵,心中一抹怒涛翻涌,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此时的甘露殿中,烛光跳跃,映着窗外淡蓝色的天幕,透出浓重的阴影。 紫阳宫主扑进了仁宣帝的怀抱中,那样依恋的神情就仿佛迷途的小鸟终于看到了亲人。 苏云唇角轻弯,亲人?的确不错…… 她冷哼一声,继续看了下去! …… 这时候,紫阳宫主只觉往日看着极其不顺眼的男子这一刻竟是说不出的俊美威武,明知道这种感情是不被允许存在的,但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内心,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化了一般,对他生出了浓浓的爱恋依赖之情。 她扑进男子的怀里,只觉身子都软了下来。 而仁宣帝往日看惯了紫阳宫主的白眼,被紫阳宫主这么一投怀送抱,他没有受宠若惊,倒是被吓的一动也不敢动了。 “皇上,笑笑好想您……”紫阳宫主娇滴滴的声音甜的仿佛浸在了蜜罐子里,只要能让眼前的男子高兴,这笑笑这两个字听在她耳中,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笑笑……”仁宣帝听到她撒娇的话,身躯猛然一震,眼里还是不敢置信,“你……真的是笑笑?” 这一瞬间,仁宣帝心中百感交集,无数复杂的感情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抱着紫阳宫主的手臂蓦然收紧,无神的虎目之中两滴激动欣喜的泪珠涌动。 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了! “是我……”这一刻,紫阳宫主的心里对这名叫做笑笑的女子充满了嫉妒,但还是含泪点着头哽咽的答应着,“是我,是我……” 仁宣帝听到她肯定的回答,一把抱住她,呜呜痛哭了起来! 紫阳宫主缓缓的声音在仁宣帝耳边道:“我回来了……”那个所谓的笑笑,该死了! “笑笑,这是皇后所居的甘露殿,你喜欢吗?” “笑笑,等过一阵子,朕就封你做朕的皇后,我们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 仁宣帝低低的密语像是魔咒一样闯入苏云的耳中,苏云眼眸之中沉沉雾霭瞬间弥漫,她的心揪成了一团。 紫阳宫主……你,也不过是个替代品! 也是他狂热痴迷的感情下的牺牲品,也是个可怜人! 可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不能放过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们都是站在对立面的。 因果循环,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当然,罪魁祸首,她也不会放过。 苏云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眼底漆黑一片,她看着自己纤细如玉的右手,蓦然抬头,唇角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这时候,她耳边蓦然响起了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不要看了!” 一只温热的大手适时抚上了她的眼睛, 她没有挣扎,她感觉自己就仿佛是一个溺水的人,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她浑身无力,没有丝毫斗志。 “带我走!”她听到自己冰冷无力的声音响起。 然后,一个炙热的身躯从侧面环绕了自己,那种温暖的热力缓缓游走过她僵硬的身躯,让她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 熹微的晨光中,冰冷的空气里,苏云神情冰冷无力,微微闭眼,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元晟抱住了她,抬手轻轻抚摸着她冰冷僵硬的脊背让她放松,然后,他足尖轻轻一点,矫健的身姿一跃,势如闪电,朝宫苑外飞掠而去。 …… 高高的宫墙之外,苏云看着倚着墙壁闭眼喘息,脸色泛白的元晟,眼睛眨了眨。 良久,她上前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刚才负重抱着她出来还一点事儿没有,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就变得这么虚弱了? 好吧! 刚刚她的确没注意他的情况…… 苏云摸了摸鼻子,忽然想起拉着他出来的时候他就有些不大对劲。 元晟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无力的问道:“你不觉得这么对本王,有些残忍!”他不是铁打的身子骨,合欢之毒便是最消耗人体力的,再加上冰窖那两个时辰……要是寻常人,能站的起来就不错了。 她非但对昨晚的事情没有丝毫愧疚,竟然还狠得下心将他当苦力?就为了看到紫阳宫主……她就不想想万一他体力不支,走不出皇宫怎么办? 这个没良心的傻丫头! “残忍?”苏云迷茫,转而低头,微微沉吟一下,再抬头时,她已经是满脸的愧疚。 “那……抱歉了,其实……她那般害你,你就当没娶过这个妃子就是了……实在不必有心理压力!”苏云忽然了悟,让一个男人来亲眼目睹自己的女人飞奔入一个样样不如自己的男人怀里,是有点残忍! 她一心想着让元晟看到想要害他的罪魁祸首的下场,却忘了紫阳宫主还有一个身份是元晟的侧妃,也忘了这个时代的男人,只要这个女人有一日是属于他的,那么就算他不要了,也不容许别人染指分毫的。紫阳宫主如今的做法,可以说是给他带了绿帽子也不为过的——这就是所谓的男人可怜的自尊。 她一向是秉承着入乡随俗的,这么一随俗,再看着元晟冷峻的面容上显现的疲乏,就仿佛元晟头顶真的有绿云笼罩了一般,她目露同情,忽然就觉得自己这么做,是有些残忍了! 她在心底叹息一声,准备好好的道个歉,安慰安慰元晟带了绿帽子的悲伤心情,猛一抬头就见元晟目光古怪的看着她。 “我脸上有东西?”她抬起衣袖抹了一把脸,看到元晟还在看她。 她皱眉道:“你在看什么?”带了绿帽子不是应该暴怒或者悲哀颓废?他怎么依旧目光炯炯,还瞪着自己猛看? 难道是…… 忽然,苏云心头一颤,脖子缩了缩——难道元晟看到紫阳宫主给他戴绿帽子,心理走了极端?觉得自己这个正妃也有可能给他戴绿帽子,准备来个一劳永逸? 还是因为自己拉着他来看紫阳宫主给他戴绿帽子,他迁怒自己了? 苏云连忙举起双手澄清:“我这人最有原则,只要一天还是你的王妃,就不会……不会……” “不会什么?”元晟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 “不会给你戴绿帽子!”苏云在他如矩的目光逼视下,闭眼不管不顾的喊了出来! 元晟看着苏云满脸“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表情,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他深深闭眼:“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傻丫头竟然那样想他! “我想哪样了?”苏云探究的问道。 元晟忽然低头,郑重看着她的眼睛,道:“本王的绿帽子,只有你有能力给戴!”然后微微低头,低沉暗哑的声音似乎含了一丝诱惑问道,“但是,你会吗?” 苏云在元晟低头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将头朝后一扬,身子本来就呈一张不稳固的弓形,此时被他这句话一惊,苏云只觉腿脚一软,就要摔倒。 忽然,腰间炙热的手臂穿过,稳住了她的身体。 苏云站稳了身子,抬头看向元晟,眨了眨眼睛:“这可说不准……” ------题外话------ 好吧!亲们,霜的男主换不了了,定下来就是王爷了…。失望的亲亲们,真的很抱歉!霜努力过了,如果你们因为男主的事情离开,霜也只能再次说声抱歉了!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八十四章 “听说这几日甘露殿的大门开了,里头不管白天黑夜都是歌舞升平,各种奇珍异宝流水似的运进去,热闹的很,是不是真有此事呀?”苏云打了个哈欠,神态慵懒肆意,漫不精心的问道。[.超多好看小说] 秋天的天气,虽然不比夏天来的易变,但是一旦有变化,便是秋风秋雨愁杀人。这不,从宫里回来之后,已经连续三天三夜阴雨绵绵,温度也骤然降了下来,穿着夹棉的襦裙都有些冷了。 苏云微微眯眼,看向一旁逆光而坐的凛冽男子,眼中微微透出了一抹好奇――他每天都这么冷,会不会有一天就直接冷死了呢? 因为阴天,室内的光线不是很明快,元晟又背对着窗户坐着,苏云从这个方位看去,也只能大约辨认出他的五官,至于他眼底的情绪,她一点都看不清楚。 良久,苏云移开眼睛,又窝回了铺着厚厚棉垫的躺椅上。 这张躺椅做的奇特,就像是摇篮的放大版,室内当厅被她竖了两根铜柱,躺椅就像是秋千一样被四根结实的麻绳系在了上头。 “不错!”元晟端起手边冒着热气的茶水,惜字如金的说道,“还听说,皇上要立后!” “立后?”元晟话音一落,苏云身子似乎一僵,她眼神微诧,瞬间,已是恢复了正常,懒散坐了起来问道,“是皇贵妃吗?”她说出这个答案,唇边蓦然便扬起了一抹冷笑。 这个答案,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可是,她也实在不敢相信,那两个人……怎么会真的要成为光明正大的夫妻呢? 果然,元晟平静的声音传来:“是一名叫林笑笑的女子!” “林笑笑……”苏云冷笑,手掌用力攥紧了躺椅上铺着的棉垫,不知她用了多少力气,手背的青筋都涨了起来,“是紫阳宫主吧!” 窗外的雨一片一片的落下来,打在树叶上,窗棂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昏暗的室内,苏云眼底云雾之下,泛起了一抹决绝的恨意。 “他立不成!”元晟沉默了一会儿,低沉的声音响起。 苏云深吸一口气,慢慢松手,抬起头来,慵懒的呼出一口气,又躺了回去,低低说道:“怎么会立不成呢?”她这句话说的没有多少感情,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仿佛带着嘲讽说道,“爱情是不分年龄,性别,距离……甚至是,血缘的呀!” 等她话音一落,就感到元晟一贯冰冷的目光朝她看来:“萧衍算过了,那一天不宜嫁娶,宜盖棺迁墓。” 元晟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却字字沉稳,直直落入她的心中。 苏云眼皮都懒得抬,低低的声音带着鼻音,仿佛要睡着了一样,迟疑而缓慢:“事在人为……为什么会立不成呢?人的一生能有多少愿望?立林笑笑做皇后,是仁宣帝一生的心愿,既然如此,何不让他得偿所愿呢!” …… 当夜,绵绵秋雨终于停了下来,连续几日的阴雨天终于放晴了,明月皎皎,高挂当空,繁星闪烁,点缀着深蓝色的天幕,院子里,一阵阵冷风带着潮湿新鲜的泥土气息扑进窗棂。 夜已过半,天楚皇城也早已沉浸在了一片寂静之中。 焱王府的马厩中,一声马嘶,一匹黑色骏马直直奔出,上头素衣翻飞的少女,黑发与衣袂交织,势如闪电般的朝皇城之外奔去。 苏云的袖中拢着那只碧绿的凝魂珠,她素白的衣襟已经遮不住那清澈如流水的光芒,这光芒仿佛一盏明灯,在暗夜里照亮了一丈见方的距离。 苏云跨马直奔,在京城郊外的一处山坡前停了下来,她翻身下马,撩起衣摆在腰间扎住,利索的小身影朝密林之中走去。 雨后的密林潮湿清冷,皎洁的月光照下来,仿佛笼罩了一层薄雾。 苏云眼眸之中褪去了云遮雾绕的朦胧,漆黑炯亮,仿佛夜空中最闪亮的星星。她眸中含着迫切,在密林中横冲直撞,身旁的树枝划破了面颊也毫不理会。 不知走了多久,她来到了一个被枯枝败叶缠绕的山洞门口,月光照下来,枯叶上水珠晶莹。 她的身体却在这时候蓦然颤抖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击中了她的心脏,她的步子似乎有千斤重,停在了当地―― 这里,十多年前,是她逃出京城所走的一条密道,在这条密道里,追随她们母女的五名忠仆依次丧命,最终走出这条密道,母亲也死在了滂沱的大雨中,灵魂成了圣林中滋养那些树木的养料。 这条密道承载着她过去一生的悲痛记忆。 她嘴唇翕动半晌,深深闭眼,长吸一口气,才又上前,抬起颤抖的双手抚开了洞门前缠绕的枯枝败叶。 命中注定这条路,她要再走一遍,也注定,过去的那些仇恨不会远去,所有伤害过她们母女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她握紧了袖中的凝魂珠,借着凝魂珠的光芒,朝里走去。 那时候,她有六岁还是七岁?那几名忠仆她却记得清楚,甚至是她们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那种刻画到了心底的痛楚,是没有什么可以抹去的! 她们是云珠,云碧,德嬷嬷,容嬷嬷和言嬷嬷。 那一张一张熟悉却也陌生的面孔慢慢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夫人,快走……” “小姐……” “快……” “不要……” 兵刃刺入肉体的声音,她们临死之前染血的面孔…… 苏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攥紧了手中的凝魂珠,心中一阵阵的绞痛传来,她颓然倚在了石洞璧上深深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悠扬的凄婉的箫声传来,她一惊,睁开了眼睛。 这时候,她才看到这石洞里头与外边所见丝毫不同,外边枯枝败叶缠绕,一派萧条,越往里走,却发现地面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本来崎岖不平的路这时候也一马平川――显然是有人平整过的。 这里直通魔教圣林,却是出京的一条密道,有谁会来呢? 她继续往前走去,走了大约有百十来步,一座圜丘出现在视野里,圜丘之前一块空白的石碑静静伫立,纤尘不染。 她心中下意识一颤,抬眼看去,相隔不远,又是一座,接连而去,正好是五座―― 这是……五座坟墓! 苏云揪紧了心口的衣服,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眼睛瞬间被泪水浸湿了。 忽然,她看到坟墓的尽头,男子一身深蓝色的长袍,身形颀长,如芝兰玉树,而面上罩着的面具在黑暗中发出冰冷的光芒,清贵之中给人一种不属于阳光的气息。 此时,他斜座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上,正闭目吹箫,神态闲适,仿佛周围不是这阴暗的石洞墓地,而是置身在幽幽竹林,山涧溪流中。 “苏祈!”她低低的疑惑的喊出声来。 箫声戛然而止,苏祈睁开眼睛朝她看来,就见黑暗中少女眼眸漆黑明亮,衣襟撩起缠绕腰间,长发依旧没有梳起,明明邋遢的打扮,衬着那张精致冷清的小脸却透出一抹清泠泠的高贵之意。 “你来了!”苏祈坐正了身子,拍了拍身边的青石,打着招呼。 苏云眼神微垂,乖巧的走了过去坐下:“你知道我会来!”她说的是肯定句。 苏祈看向她,唇边线条优雅弯起:“你怎么会不来?” 苏云听闻,笑出声来,声音却带着一抹阴沉:“是啊!我怎么会不来……”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掠过那排列整齐,打扫干净的坟墓,“她们……这是你做的?”当年她们疲于奔命,根本来不及给这些为了她们母女付出一切的人们一个安睡之所。 她看着面前蓝衣清绝的男子,眼神之中微微透出一抹凝思,半晌,豁然开朗――是他! 那年她与母亲带着五位忠仆从此逃生,在圣林外的大雨中,母亲终于死了,可是那些人还不放过她,她逃入了魔教之中,是他……当时魔教教主的小徒弟救了她。 这也是她被逼着跳落悬崖,却没有死的原因,是他知道半山有个山洞,两人串通好了要给那些追杀她的人做一场戏看。他事先等在半山腰,在她跳落一半的时候用麻绳缠住她的腰,将她拉入了山洞中。当时,她虽然没死,但拉入山洞中的那一摔,却也不轻,一时半会儿离不开,他又不肯放她一人守在山洞里,两人就相依为命的在洞中呆了半个月。 那是茹毛饮血的半个月……洞里的老鼠都被他们吃绝了,没有火,他们就生吃。 她想起来那段日子,口中似乎还有那带着血腥味的鼠肉味道,一阵阵恶心翻涌上心头。 眼前带着面具的面孔与多年以前那小小少年的俊美面孔相互重合,苏云心头一阵恍然。 原来,是他…… 蓦然,她的思绪被苏祈的声音打断了:“天下有什么事情瞒得过云公子?” 苏祈平淡的如同闲话家常的声音却让她一愣。她目光一凝,问道:“你知道?”就算她本身与赵流苏长的奇像无比,他认出了她是当年的小女孩,但是如何知道她就是云公子? 赵流苏的身份没有作假,云公子的身份更是扑朔迷离,将这样没有丝毫关系的两个人联系起来,根本没有丝毫根据可言。所以,重生之后,虽然她没有刻意隐瞒身份,但是,一般人也很难将她与云公子联系起来,因为这两个身份实在相差的太多了――就连元晟都没有想到她就是传闻已死的云门少主。 可是,听到苏祈指明她的身份,她竟然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心中只是微微动了一下……没有丝毫的波澜。 她平静的说出“你知道”这三个字,抬起了漆黑晶莹的眸子看向苏祈,就见苏祈目光沉凝,再次缓缓道:“我还知道。你父亲就是当今皇上,你母亲是豫州苏家的大小姐苏笑笑。” 苏祈说完,只见苏云的眸底似乎闪过了一抹惊诧,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不由目光微凝。 在他看来,他这么明明白白的指出她隐藏的身份,她怎么也应该表现出一点点的震惊或者慌乱吧?可是,苏云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震惊,这会儿更是淡定的摸了摸脑袋朝他看来:“你还知道什么,一起说完吧!” 苏祈忍不住轻笑出声,低沉的声音很是好听:“我还以为天底下真的没有云公子不知道的事情呢!” 苏云听闻此话,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愧疚,而是很淡定的看了苏祈一眼:“云公子也是人,又不是神,怎么会无所不知呢?” 苏祈挑眉,调侃的看向苏云:“你不是说,天底下只有云公子不想知道的,没有云公子不知道的?” 苏云淡然弯唇,回道:“天底下的事情,有失才有得。有些事情值得付出代价去知道,懂得,有些,却不值得!”然后,她看着苏祈沉下来的眼神里似乎透出了一抹失望,便又接着道:“那些一定要知道的事情,是用来保命的,可是你……苏祈,你不会伤害我的!” 苏云说完,就见苏祈眼眸一震,接着移开了目光:“我不知道她们的名字,所以……”他指了指那些空白的墓碑,“你来填上?” “不必了!”苏云淡淡拒绝,眼底一抹坚凝之色,“其实,她们在我心里,都没有死……” “苏云!”苏祈蓦然打断了她的话,眸子里透着不赞同,“你是术者,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怎样做?”苏云蓦然扬声,咬牙抿唇,“她们本不该死,我这么做,不过是将错误拉回来,改正而已!” “凝魂珠,凝聚将死之人的魂魄,让其不能死去,这已经相当于是逆天改命。”苏祈眼神坚毅,步步紧逼,“可你竟然妄图凝聚死者的生魂,你这只是改正错误额而已?” “错误既然已经铸成,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已经不可改正。” 苏祈话音一落,就见苏云眸中一抹嚣张凉薄的笑意流泻:“你要阻止我?” “不要以为你救过我,就能阻止我!” “我苏云决定的事,还从来没人能阻止呢!” 苏云说着,一甩衣袖,蓦然起身,就要朝前走去,苏祈身形一动,挡在了她面前。 她步子一停,微微垂头:“闪开!” “不管是作为苏祈,还是魔教教主,我都不能放你过去!”苏祈高大的身躯挡在她的面前,声音坚决,眸中闪现坚毅之色,“其一,你说过,有得必有失。凝魂珠在凝聚死者生魂的同时,也会耗费你自己的生命,我不想看着你死;其二,本座身为魔教教主,有守护魔教之职,你上次已经大大的打破了圣林之中怨气与天地自然之气的平衡,再强行从中抽取生魂,圣林必将坍塌,怨魂一出,人间将变成地狱!” 苏云听闻,忽然冷笑出声:“你是魔教教主,怎么倒像是救世主?” 她冷哼一声,冰冷凉薄的目光看向苏祈:“怨魂出不出,人间变不变成地狱。我不管,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的魂魄被拘在里头,生生受着折磨而不得超生。” “苏云,你怎么变得如此冷血?”苏祈拧眉,看着苏云沉声质问。 “笑话!”苏云冷然轻哼,“一个可以亲手将利刃插到亲生母亲心脏中的人,怎么会热血?” 说出这句话,苏云只觉自己的心脏猛然一抽,一阵尖锐的疼痛如潮水一般蔓延上来,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蓦然抓紧,揉捏,她倒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倒下去,哭出来。 她亲手杀了她的母亲…… 她是弑母的罪人…… 这是她一生的梦靥,很多年了,她一直不敢承认,不敢去面对,可是当她面对着目睹了她亲手执刀刺进母亲心脏的这个男人的时候,她竟然脱口而出。 黑暗的洞穴内,她眼底一片暗沉,没有一丝光明,左手紧紧拢着衣袖,握着那颗碧水琉璃般的明珠,就仿佛溺水的人,执意要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忽然,苏云一声闷哼,“噗嗤”一声,一口鲜血直直喷出,身体瞬间摇摇欲坠。 苏祈看着黑暗中摇摇欲坠的女子,心头一惊,刚要上前扶住她,就见眼前一道人影闪过,素衣女子已经如一只蹁跹的蝶落入了黑衣冷冽的男子怀中。 “云儿……” 元晟本来已经回自己书房休息了,可是他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这才去了听风院,想悄悄的看一眼苏云就回来。 谁知,苏云并不在听风院,这时候,马厩正好来报告说王妃骑马走了,他便立马循着踪迹追了出来! 到来的时候,只听到苏云说的最后一句话――一个可以亲手将利刃插到亲生母亲心脏的人,怎么会热血? 他的心猛然一震,一股难言的心疼涌上心房,脚步下意识停住了,然后,就见她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摇欲坠的倒了下去,他心中一急,顾不得隐身,飞奔过来接住了她。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八十五章 黑暗的洞穴中,苏祈眼神沉凝,掩下了眸底的那一抹担忧和不经意流露的失落,目光不受控制的看向苏云。 只见苏云眼眸微闭,胸口起伏,喘息着倚靠在元晟怀中,唇角鲜红的血液在黑暗中闪着血色亮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小手紧紧握着衣袖中那颗碧光流泻的珠子,身体轻微的颤抖着,似乎忍受了莫大的痛苦。 他的心一颤,弧度坚毅的下颚微收。 忽然,一声冷哼传来,他抬眼看去,就见元晟已经冷然转身,抱着苏云朝洞外而去。 苏云娇小的身子完全被元晟遮挡在怀里,离他越来越远…… 苏祈的心有一瞬间的慌乱,待他反应过来,身形已经是势如闪电般的挡在了元晟身前―― “想从本主的眼前将人带走,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元晟抱着苏云,冷冷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瞳眸中除了冰寒一片,没有丝毫情绪,沉沉的声音仿佛带着千钧力道压顶而来:“本王带走本王的王妃,还要你准许不成?” 苏祈眉梢一挑,眼底冰寒之中一抹邪气流露,好不想让的道:“你的王妃是赵流苏,本主与云儿幼年便相识,从来不知道她竟然还有另一个名字。” 元晟听闻,抱着苏云的手一紧,眼底一抹晦涩快速闪过,却是不动声色的道:“不管她是谁,她的名字叫什么。她都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说着,元晟抱着苏云,身子一闪,避开苏祈就要往洞外走去。 赵流苏或者苏云,都只是一个名字,一个代号而已,他娶得,是他怀中的这个女子。 得知自己的王妃被苏祈所觊觎,元晟只觉心中一腔怒火熊熊燃烧,他真的想将眼前这张脸劈碎了,可是怀中的女子唇角的血渍那么刺目,他迫切想知道她是不是平安! 元晟不欲多做纠缠,苏祈却是蓦然劈手一掌,朝他怀中袭来,试图夺过他怀中的女子。 元晟抱着苏云,实在空不出手来应付他的一掌,只能身子一转,用赤裸裸的背对上了他的掌―― “砰”一声传来,元晟身子一僵,胸中一声闷哼传来,惊动了怀中闭目的女子! 苏云原本说出那句话,只觉眼前铺天盖地都是母亲临终之前的面容,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使劲搅动,一阵一阵的疼痛让她几欲晕厥,心中难以言喻的痛苦袭来,她只觉每呼吸一下都是彻骨的疼痛,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残忍揉碎她的心脏,撕裂她的身体。蓦然一股甜腥从喉中喷涌而出,她浑身便是一软,只觉灵魂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底的黑洞,再也支撑不住了…… 有一瞬间,她想,如果是在这里,就这样离去,也很好! 在她的意识抽离的瞬间,忽然,一股炙热的热流瞬间涌上丹田,硬是将她抽离的意识拉了回来,她便听到了元晟和苏祈的你来我往。 这时候,她只觉元晟身子猛然一震,一声痛苦的闷哼传来,她心头一动,蓦然睁开了眼睛―― “苏祈,住手!”冷清犀利的声音蓦然响起,两个男人都是一愣。 苏云双手环过元晟的腰肢,抱紧了他,只觉元晟的身体又是一震,寒冰笼罩的瞳眸朝她看来,深处冰封点点消融。 她转开了目光,心内轻叹一口气,示意元晟转身。 她看向苏祈的眸子又是云遮雾绕般的朦胧起来,这或许已经成了她掩盖伤痛和真实的唯一法宝。 她声音清冷凉薄,透着决绝的无情冷冽,她说:“苏祈,我的夫君来了,我要跟他回去,你别拦着!” 苏祈本来升起希望的眸子一怔,仿佛不敢置信般的看向苏云:“云儿……”这怎么会?怎么会? “很多年了,我累了!我也想过普通女子的生活,如今误打误撞成为焱王妃,我很欢喜!”苏云看着苏祈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苍白精致的容颜在黑暗的山洞里闪着柔和的光晕,唇边那一抹血色凝结却透着微微的讽刺。 她的眼眸里看不出丝毫情绪,声音也是清冷冰凉的。 “你何必用这样的谎言欺骗我?”苏祈冷哼,眼底沉凝的黑色冰光里透着了然。 “我没有骗你!”苏云弯唇,笑意凉薄,“我为什么要欺骗你?你有什么值得我欺骗吗?” “是。我现在或许不爱他,甚至以后也不会爱他。可是,这又什么关系?你们向来不是讲究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不相爱的人不也生儿育女,一起相敬如宾的走完了一辈子?” “我说过,我累了,我只想平平淡淡的过完下半辈子!” “我需要的不是爱情,而是一个可以供我栖息的港湾。而他恰恰可以给我这样的安稳。” “仅此而已!” “我也可以给你!”苏祈蓦然打断了苏云的话,漆黑的眸底透着坚决,“你要什么,本主都可以给你!” “可是,我不要你给的。”苏云毫不留情的说出这句话,唇边淡淡的笑意似乎带着一抹讽刺,“魔教教主夫人吗?不管喜不喜欢,爱不爱,我都不会和你走在一起!”她轻轻哼了一声,“因为改变是需要代价的,我再也不想。而,焱王妃这个身份,我很喜欢……我不想再节外生枝!” “苏云!” 苏祈还要说什么,元晟冷冷的打断了他:“你没有听到吗?” 说完,他抱着苏云越过苏祈朝洞外走去。 苏祈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身形忽然踉跄了一下,伸手扶着石壁,深深闭上了眼睛。 为了幼年时候那双澄澈决绝的眸子,他找了很多年,也等了很多年。 他以为他洞彻了所有的先机,这一次,幸福一定是属于他的,可是,他又错了! 元晟,你为什么总是与我抢? 苏云……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呢?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洞外,天色正是黑的深沉,星光却越发的璀璨,仿佛正与邪的对比,生与死的挣扎,在这浓黑的幕布上,泼泼洒洒的上演出一幕幕的传奇――那些明亮的星辰,对应的,又是谁在命运的轨迹里苦苦挣扎? 忽然,一阵冷风带着潮湿的气息吹来,苏云猛然打了个寒战。 元晟微微侧身,用自己的身体替她当住侧面吹来的冷风,然后,不动声色的将苏云抱得更紧了些。 这一刻,她也不想挣扎了,只想什么都不想,好好的在这个温暖的地方睡一觉,可是,可以吗? 月光朦胧而惨淡,映着交错林立的树影,仿佛梦幻。 苏云低低的声音响起来:“放我下来吧!”不是属于自己的怀抱,再温暖也不能留恋。 元晟没有理会她,迈动步子,继续朝前走去,有力的步伐踩在层层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苏云眼神一闪,没有再强求,而是淡淡开口:“刚才……” 她尚未说完,元晟已经劈口道:“本王知道!”山洞里,苏云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想让苏祈斩断念想,她总是这么决绝果断,可是,那番话,他也会心痛! 心痛一个女子的内心如此痛苦和疲惫……心痛,自己竟然不能为她所爱! “对不起!”苏云没有再解释,因为她知道元晟了解,她只需说出自己的歉意。 苏祈对她的心思她知道,可是,她无法做出回应。有时候,她都会想像她这样的人――手上沾染了自己亲生母亲的鲜血的人,有资格去爱人吗? 答案是没有。 与容渊的一段情,就是上天对她的警告――她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去爱人的,也没有资格让人爱上她。 苏祈救过她,她不想让他陷进感情的泥沼中,因为她做不出回应,她必须帮助他,快刀斩乱麻! 而那番话,对于元晟的伤害……她不想想,此时,也没有心思去想。 可是,她不知道,命运从此时开始转换,她已经开始欠下元晟的情分了,当着情分到了不能偿还的地步,就要用一辈子来偿还了! …… 八月中秋,如约而至。 苏云坐在高高的望海楼上,手边一杯热茶,旁边几碟子茶点,看着下头人来人往,提着月饼面含笑容匆匆赶路的人们,皱眉思索了良久,才忽然惊觉,团圆的中秋佳节到了。 这么多年长居云门山中,她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个节日了。 看着下头街道上有孩子边走边吃着月饼,她忽然也怀念起了那月饼的味道,不由舔了舔唇,转身对夏荷道:“夏荷,去对面糕点铺子称几斤月饼!” 苏云已经在这楼上坐了大半天,夏荷这会儿正倚着桌沿昏昏欲睡,被她这一喊,立马精神抖擞,一个激灵直起了身子:“什么?什么?” 苏云伸手在她惺忪的睡眼前晃了晃,淡淡弯唇,好笑道:“醒醒了……我要吃对面糕点铺子的月饼,快去!” 夏荷这会儿似乎才完全醒过来,只见她使劲摇了摇头,睁大了眼睛:“王妃要吃月饼?那咱们回王府就是了,街上的不干净,小心吃坏了肚子。王府做糕点的厨子可是王爷特意从北地带来的,听说北边把这中秋节看的比年节还重,那厨子做的月饼,也好吃的不得了!” 苏云不待她说完,已经起身朝楼下走去。 王府的厨子自然都是一等一的,可是……他们做的都是达官贵人们的口味,每一样选材都精细无比,能做出这大街上的味道吗? 苏云吞了吞口水,提着裙子朝对面奔去―― 街道上人来人往,路边摆满了卖节日礼物的各种小摊子,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苏云眨了眨眼睛,来到京城这么久,她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么浓郁的烟火味,感觉还不错! 忽然,人群中一阵惊呼尖叫声传来,苏云下意识抬头看去,只听耳边“希律律……”一阵惊天的马嘶传来,她微微侧身抬头,就见一匹枣红色骏马扬起前蹄,险险停在了自己面前。 苏云逆光看去,目光触及那马上男子的容颜时,却蓦然愣住了:马上的青年男子一身银白色铠甲,俊朗的眉眼退去了温润儒雅的气息,带上了一抹杀伐之气,而那古铜色的皮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同于往日养尊处优的翩翩公子了。 苏云眼底浓雾慢慢汇集,眸子深处的那抹玄金色幽光仿佛大海浪涛间翻涌的两只小船,她耳边夏荷的尖叫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街道上人来人往的人们,似乎也被隔离在了一个巨大的光罩之外。 这个人,他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她唇角凉薄弯起,眼底冷光一闪而过――容渊,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竟然是这种形式呢? “云儿……”马上的容渊震惊的看着他日思夜想的这张面孔,低低喊出声来,“是你吗?”他不敢动,生怕这是一个梦境,他稍微一动,便会醒来,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了。 这段时间,他做了很多这样的梦了。 苏云淡淡挑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眸之中没有丝毫情绪:“抱歉,你认错人了!”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候,一声厉喝忽然传来:“放肆!挡了我家将军的路,还不闪开!” 苏云移开目光,淡淡朝厉喝出声的那人看去,只见那人脸盘倒是不错,只是不同于容渊的银袍加身,而是一身灰扑扑的铠甲,乍一看浑身风尘,甚至有些狼狈。 她尚未打量完此人,夏荷已经以一副老母鸡的姿态张开双手挡在了她面前:“你才放肆,闹市纵马,本就不对。而今,冲撞了我家王妃,该当何罪?” “你家王妃?”争吵声中,容渊蓦然回神,唇边一抹温和的笑容,眼睛却贪婪的盯着苏云的面容不肯移开,“不知王妃府上哪里?本将军不小心冲撞了王妃,总要上门陪个不是!” “真的吗?”苏云眼底云遮雾绕,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却是满脸的欢快懵懂,“焱王是我夫君,焱王府你知道吗?你要是过去,记得带上绿豆糕,江米果,蟹黄卷儿,唐酥饼……这会儿不是中秋节么?各种月饼自然不能少,当然,也不用多么名贵的,青丝玫瑰,bingtang,花生的,一样来一斤就成,还有应季的瓜果,都来一点。” 容渊一直含着温润的笑容,静静等着苏云说完,夏荷却绷不住脸了,一把捂住了苏云的嘴,将她拉到一边――王妃您能不能不这么丢人? 夏荷几乎要咆哮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那将军是吧!我家王妃还有事,就不叨扰了……”夏荷一个劲的点头哈腰的道歉,说完,一把拉着苏云朝人群里走去,远远的,还能听到苏云的挣扎声:“我不走……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的错呢!” 容渊端坐在马上,目送着苏云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才轻提马缰:“走吧!”云儿,你没有死,你没有死!容渊只觉自己心中无限雀跃,纵马而去的身影也显得轻快了不少! 人群深处,一家糕点铺子的摊位上,苏云坐在油腻腻的桌子旁,捧着一只青丝玫瑰的酥皮月饼小口小口的吃着,云遮雾绕的瞳眸却一直透过人群目送着容渊一行人离开。 回来了,很好! 她收回目光:“老板,有没有清茶?这月饼总要配些茶吃着才有味儿!” “小本买卖,哪里买得起茶叶这种金贵东西?隔壁铺子倒是有,也是些渣沫,客官要是不嫌弃,老汉就去给您买一杯来?”在炉灶边和面的老汉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笑着回答。 “好!”苏云说着,夺过夏荷手中的荷包,掏出一块小碎银,“去吧!多着的钱,可以买点茶叶――这两天生意应该会更好!” “这怎么好意思呢?”老汉忙不迭的道着谢,又道:“客官稍等!” 不一会儿,老汉端了大碗的茶水过来,浓黄色的茶水上飘着黑色的茶叶,夏荷一见便皱眉偏开了头。 苏云见了,也不在意,喝了一大口,啧啧嘴,笑道:“大碗茶虽然喝着苦,但最是败火,寻常人家有点小伤风小感冒买不起药,就喝这个的!” 夏荷这么一听,也有了兴趣。 苏云撺掇着她喝了一口,苦的她直吐舌头。 这时候,苏云忽觉两道犀利炙热的目光射在了自己身上,她不悦的抬头,猛然一愣――却是元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不远处。 元晟站在人群中,阳光从他的身后照下来,苏云看不清他的脸,但见他一身普普通通的玄色布衫,却挡不住他满身的凛然霸气。 他大步走朝苏云走来,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没有了往日的冷冽。 苏云眯了眯眼,回头继续吃自己的月饼。 夏荷已经忙不迭的起身:“王爷,请坐,您请……”她看看周围油腻腻的椅子,那个“坐”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元晟不待夏荷说完,已经一撩衣摆在对面坐了下来,伸手从苏云面前的盘子里拿了一只月饼,看了看,然后咬了一块,嚼了几口,微微点了点头:“还是那个味儿!” 苏云听闻,抬起了眸子,招呼那老汉道:“再去隔壁摊子给这位客官倒一碗茶水来。” ------题外话------ 冰糖都是禁词,这是为毛呀!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八十六章 日影西斜,已经临近傍晚,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也开始冷清下来,在这个团圆的日子里,属于节日的气氛就是人们急匆匆奔回家去的步伐。 曾经,一家人坐在一起,粗茶淡饭也能感到深深的幸福,如今,物是人非,就算荣华富贵加身,也不过天涯一畸零人。 但是人,往往在失去之后才能明白这种感觉的珍贵,然后穷奇一生,却再也找不回了。 这时候,在一条偏僻的小巷里,银色盔甲的男子骑在马上,握着缰绳的手泛着青筋,可见他用了多少力气。夕阳照在他的身上,拉出了很长的影子,在中秋节的傍晚,越发显得寂寥。 他身边跟随的那小将正在朝他诉说着什么。 “将军,小的已经都打听清楚了!那女子的确是焱王的王妃,本是安定王家的小姐,当时焱王病重,说是要冲喜,昭华郡主不肯下嫁,就拉了她这个庶妹替嫁,后来焱王病好了,倒是昭华郡主犯了事,被关进了大牢里……如今,还在到处通缉呢!”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你确定没有认错人吗?”容渊的声音含着一丝迫切,温润的面孔因此而有些扭曲! 云门山爆炸的那一刻,他想到的是她,他甚至没有顾忌身边的慧淑公主……可是,当他来到云池的时候,云池之中已经是一片废墟,只除了那血色碧水之中的一弯月轮清泠泠漂浮着,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他没有看到她的尸体! 他心中抱着一丝执念,找遍了云门山。三天过去了,他终于在山下找到了那具早已僵硬多时的身体。她静静的仰面躺着,面容安详,唇角微微弯起,笑容冷漠而凉薄,漆黑如墨的长发包裹着她,那张素淡如莲花的小脸仿佛生时。 她素白如流水一般的衣衫已经褴褛不堪,却隐隐透着无上的高华,一时间,他就泪流满面! 他不知道她的尸体为什么没有在云池中,而是流落在了这里,那时候的他已经被心中的悲痛所填满,再也容不下任何事情。 他亲手挖了坟墓,埋葬了她。 再后来,他更是不愿想起此事,所以,关于那个问题,他根本没有去深究。 他一直以为她死了,每次午夜梦回,他在质问她为什么不懂他的心时候,也在责问自己,为什么在那时候没有守在她身边?为什么那么迫切的迎娶了慧淑公主,说不定稍微给她一点时间,她就会明白他的心了! 可是,刚才的大街上,他确定以及肯定,那个素衣披发,浑身散发着不羁慵懒气息的女子,一定是她。 这辈子,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眼神,他都刻画进了心底。 这世上,也唯有她,明明一身的慵懒不羁,却能在不经意间就流露中那样清冷高贵的光华。 但他不明白,她就算没有死,又怎么会嫁给焱王了呢? 在得知苏云没有死的时候雀跃的心情,瞬间又因为她嫁给焱王而一落千丈―― 你还活着,可怎么能嫁给别人? 我们的海誓山盟,你都忘了吗? 容渊此刻,才来得及细细思索云门爆炸以来的事情――云儿,会不会是你早就与焱王相识?那场爆炸,本就是你的金蝉脱壳之计呢? 你好狠啊! 一瞬间,容渊心中的恼怒愤恨一起涌上来,他眼眸之中划过一抹狠厉之色。 只听耳边,小将的声音又响起来―― “听说这焱王妃在家的时候倒是个懦弱无比的性子,谁知道嫁人之后不但一改以前的性子,变得强势了许多。更是宣布跟安定王府,皇家断绝关系,还自己改了名字,叫什么苏云?” 容渊浑身一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将面上含着一丝谄媚:“就是一个多月以前!具体的日子好像是七月初三!” “你确定真的没有认错人吗?”苏云,苏云……云儿,云儿,这么说你是在那安定王府的小姐嫁到焱王府之后就代替了她的! 七月初三……重病,冲喜,云门山,大爆炸……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安排好了的。可是,苏云是怎么代替安定王府的小姐的,她现在的容貌的的确确是她本身的容貌,人们看了就不会起疑吗? 还是说,你们本身就长得很像,所以没人看得出来? 怪不得你急匆匆就宣布与安定王府断了联系呢!是怕被认出来吧! 这么说,你定然早与元晟暗通款曲,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否则,他自己的王妃换了个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这么做,对得起师父吗?对得起云门吗? “你确定你没有认错人?”容渊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若是苏云现在就在他面前,他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 “我们走了之后,她在路边一个小摊子上吃茶,不一会儿焱王就过去了,两人一起吃起来,后来就一起走了。焱王虽然穿着一身普通的布衫,可是小的以前见过他,所以肯定不会认错人的!” 最后,小将信誓旦旦的话传入容渊耳中,只听“咔嚓”一声,容渊手中的马鞭断成了两截。 …… 此时的焱王府元晟的书房里,苏云懒散的跌坐在椅子里,嘟着嘴,拿手掌揉着肚子,一脸不虞。 这月饼虽然好吃,但不大好消化,她今下午贪嘴多吃了两块,这会儿肚子涨得难受。她想回自己的听风院让绣嬷嬷煮一碗消食的茶喝喝,元晟却说有事要告诉她,将她拉到了书房。 她一边腹诽着,一边打量着周围的摆设,书架,桌椅,甚至笔墨纸砚都是以大方简介的为主,还别说,浑身冷冰冰的元晟往这屋子里一站,竟然少了些武将的血腥强硬气息,多了些文人的儒雅。 “去给王妃煮碗消食汤!” 忽然,元晟低沉的声音响起,苏云抬眼看去,就见长案之后身材颀长,满面冷峻的男子正好将手中的几份公文交到了黑衣侍卫的手中,然后,又淡淡吩咐道。 苏云认得他这个侍卫助手兼贴身保姆于一身的随从,似乎叫什么姚运,细细追究起来,还是仁宣帝十六年的榜眼,听说这人冒出来短短三年,便拿下了两个第一,一个第二的名次,很不简单。 只见他答应了一声,抱着那叠公文便退了出去,面上波澜不惊。 苏云忽然觉得有些佩服他:一般这种身负奇才的人都有点乖戾的性子,最难掌控,这人却是数十年如一日的跟在元晟身边,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毫无怨言,光这份忠心,就很是难能可贵。 元晟注意到了苏云的目光,他收拾好了东西站起身来,走到苏云对面坐下来,闲闲端起茶碗刮着茶末道:“怎么?对本王这个随从有兴趣?” “姚运,文武双全,是仁宣帝十六年的榜眼,此前在江浙地区连考了两个第一,如此人才,你是怎么坑来的?”苏云眼眸抬也未抬,漫不经心的懒散问道。 元晟淡淡抬眸,问道:“在你眼中,本王就是那等坑门拐骗的人不成?”这些日子以来,他似乎已经找到了对付苏云的手段。俗话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对苏云,也是这样子,将她不同于常人的所作所为正常化,也就是了。 这么一来,他倒觉得与苏云说话多了不少乐趣。 元晟这句避重就轻的话,却让苏云觉得很不爽,她一眼扫过元晟,毫不留情的懒懒说道:“一般政治家,都是坑蒙拐骗的行家,比之那些纨绔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否则,也不能让那么多人都承认他是老大。” “他不是本王坑来的,他本来就是本王的人!”元晟说完,看着苏云好奇的面色,又淡定的爆出一个猛料,“他文采虽然也可以,但是在人才济济的江浙拿第一,还有点问题!他那两个第一,都是本王使了手段的,榜眼更不用说了,花了本王――”元晟竖起了右手手掌。 “这个数!” 苏云眨了眨眼睛,猜测道:“五千两?”天楚一朝的腐败她早已耳闻目睹多年。 “五万两!”元晟淡淡开口。 “什么?”苏云瞪大了眼睛,“一个榜眼竟然就五万两?”五万两银子足够一个小康之家活三辈子了,竟然只买到一个榜眼?还不是官……这也太黑了。 这时候,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来,元晟一声“进来”,那五万两的探花就端着托盘走进来了。 苏云一路盯着他到桌前。 “王妃!请用。” 姚运许是跟着元晟时间长了,也是一张冰块脸,苏云觉得无趣,便转开了目光。 然后,姚运轻轻掩门出去,不闻一丝脚步声。 苏云抬手,想尝尝这探花煮的汤是什么味道,一转身,就差点碰上已经递到她嘴边的勺子。 只见元晟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他目光看着勺子,低沉的声音有些不自在的急促:“快吃!” 苏云一愣,眼底风云汇集,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手接过了元晟手中的汤勺,淡淡的声音平铺直叙:“我自己就行!”她说着,低下头去,轻轻舀起一勺羹汤品尝起来。 她怀疑自己表现的拒绝还不明显吗?为什么元晟这阵子非但没有丝毫的退缩,反而有愈战愈勇的态势? 而她不明白元晟,就如同元晟不明白她一样! 此时,夕阳的光晕照进来,照在她因为低头而露出的一段雪白的颈子上,发出玉般的光泽,上头细小的绒毛纤毫毕现,透着勃勃朝气,就如同普通十六七岁的少女一样。 可是,这具年轻鲜活的身体之下,隐藏的是怎样千疮百孔的一颗心呢? 元晟眼底沉凝着冷练漆黑的光芒,慢慢收回了自己已经空了的手来,看向别处,淡淡道:“姚运是本王母亲娘家的侄子,自幼与本王一起长大,虽然说那两个第一和这个探花有些名不副实,他却的确是有些能耐的!不然,本王也不会对他花费这么多心血!” “当年他中探花之后一番高论便声言隐居山林不问世事……” 元晟说完,看着不动声色,依旧低头喝汤的少女,微微叹了一口气,沉声坚决的说道:“适当的时候他会站出来,给赵氏的江山一个痛击!” “相信他的确是很有能耐的,不然这么多秘密公文,光是那个遣散军队再在北地重新组建的计划就看的我头晕了――他都能处理的这么好,自然是有能耐的!”苏云已经喝完了汤,她抬起头来,拿袖子随便摸了摸嘴巴,微笑着看向元晟,仿佛闲话家常一样对他道,“这个想法……很不错!适当的时候他再来这么一番高谈阔论,相信很多老百姓都会接受你的。” 试探她吗? 苏云眼底一抹复杂不屑的波光,因为她也姓赵,怕她反水,所以他在试探她吗? 她心里表示理解。或许元晟是真的对她有了那么丁点爱意,可是这爱……怎么比的过着大好的河山万里呢? 爱情原本就是脆弱的,元晟此举,她表示不屑,却可以淡定的接受。 元晟看到苏云的目光,就知道她误解他了。可是,他本不善表达自己的感情,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 这时候,苏云忽然站起身来,唇边笑容淡漠:“汤很好喝!替我谢谢姚探花。” “苏云!” 元晟拉住了苏云的手,高大的身影旋即挡在了她身前。 苏云微微垂头,静默站立。 “知道姚运身份的人,只有本王,你是本王的王妃,所以,本王会告诉你――本王这么说,你明白吗?”元晟声音坚决不容抗拒,握着苏云的手仿佛有千钧力道,苏云的身体就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动也动不得! 夕阳的光晕下,两人默默对峙,苏云微微偏头,面无表情,浑身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用沉默对抗着男子强势的感情攻击。 元晟看着这样的苏云,忽然觉得一阵说不出的急切愤怒袭上心头――她为什么就看不见他这颗心? 他蓦然抬高了声音,沉声冷道:“我这是要将自己所有的底牌都告诉你,将这条命交给你,你明白吗?” 元晟说完,只觉手心里,苏云冰凉彻骨的小手微微一僵,他看到苏云转过头来,云雾遮掩的眸子微微颤抖着朝他看来。 他松了一口气,声音缓和下来:“别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你已经是我的王妃,我们已经是夫妻,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你为什么不试着接受?你也说过,你累了,只是想找一个休憩的地方,而焱王妃这个身份还不错――既然你也不想改变什么,那么,有感情的婚姻总比没有感情的婚姻来的幸福,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抗拒本王?” 元晟说完这些话,只觉的头上都浸出汗来了。 他还从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过,尤其是这样耐着性子来劝说一个女子――山不来就我,只有我去就山了。 元晟心底一阵苦笑,这少根筋的倔丫头,他不去主动,哪年哪月两人才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萧衍说的对,烈女怕缠郎,他就缠着她,腻着她,哪怕她的心真是冰做的,总有一天也会融化吧! 看着面无表情的苏云,元晟才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冷,至少对她,自己就冷不起来,而她……却是…… “我那是为了劝苏祈断了念想才那么说的!”苏云声音淡漠――这世上怎么会有一个能让她安稳休憩的港湾呢? “让你误解了,对不起!”就算元晟真的爱她,那这份爱能持续多久?当她与他的江山万里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会怎么选择? 容渊的面庞突然在她眼前一闪而过,想起今日的见面,她一声冷笑。 “我只是要一个机会,就这么难吗?”元晟试图步步为营。 苏云却忽然抽出手来:“你不必如此――如果你再这样,我就离开。” 元晟只觉心中一阵无力,他轻叹一声,郑重看着苏云,低沉的声音坚决有力,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本王说过,除非有更有力的一双手将你从本王身边夺走,否则,本王绝不会放手!” “是吗?”苏云淡淡回眸,仿佛丝毫不为撼动。她已经不知道如何应付元晟这来势汹汹的感情了,“可是我不爱你,我也没有办法!” 元晟看着苏云淡然没有丝毫涟漪的面容,只觉胸中的怒火哗一下都灭了个干净,不由苦笑道:“本王爱你,这就足够了!” “那……要是我以后爱上别人了呢?”苏云挠了挠头,很煞风景的问道。 元晟只觉的心头一阵堵得慌:“那本王就杀了那个人!” 苏云抬头,很仔细的端详了元晟半晌,就在元晟心如擂鼓,以为她要说句好话的时候,她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你是不是思春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去。 元晟握紧了手掌,关节咯吱咯吱作响,沉声冷喝:“别试图用装傻来逃避本王!” 苏云的小身影早一溜烟消失在了门外,只剩下他面对着落日的余晖静静伫立。 ------题外话------ 推荐好看的现代文,四姐强势出击《裴公子,吃完请负责》 他要她的时候狂猛的几乎要把她碾碎,他不要她的时候连看一眼都不屑。 她唇角染笑,上扬的眼尾处风情妩媚,修长食指轻点上男人健硕的胸膛,裴公子,下床请埋单。 床头床尾,不过一夜销魂间,苏墨看到他的脸色无情疏冷。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八十七章 窗外,夜色渐浓,大如圆盘的月亮高挂当空,清辉洒在院子里的树木上,仿佛笼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微风吹来,树叶簌簌,属于秋天的凉意在连绵的雨后越发的清晰。[] 屋子里,静悄悄的,梳妆台前,苏云对着镜子头一点一点的,眼睛已经闭了个严实了;而另一边夏荷和绣嬷嬷却忙得热火朝天,身后还有四五个捧着衣服首饰的丫鬟静静站立。 “这支簪子太素了!换一支!”绣嬷嬷拿着一支羊脂玉的簪子在苏云头上比了比,皱眉放在了一边的托盘里,又拿起一支翡翠的在她头上比了几下,然后,转头看向夏荷等几人问道,“看看这支怎么样?” 夏荷低头看着托盘里被绣嬷嬷否定的一排簪子,犹豫道:“王妃带什么样的都好看,羊脂玉的显得超凡脱俗,翡翠的显得端庄贵气,金银首饰也别有一番风采。” 夏荷还有一句话没有说,这些都仅限于王妃在睡着的时候,不过这话就算不说,大家也心知肚明。 就在一家人正在为给苏云带什么簪子为难的时候,苏云忽然睡眼迷蒙的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睁开了眼,迷迷糊糊的起身就朝外走去。 一行人愣在当地,看着抬脚就往外走的女子瞪大了眼睛。 或许是夏荷一直跟着苏云,对于苏云一些行为已经见怪不怪,她最先回过神,喊出声来:“王妃,您去哪里?” 苏云这几天睡得觉少了,得空就补一会儿眠。今下午她一回来,元晟就派人来告诉她说宫里今晚有宴会,给安国将军容渊大败燕匪凯旋归来接风洗尘,但这都是浮于表面的,还有一个关键人物会在今晚出场,这人便是传闻这几日被仁宣帝宠的上天入地的林姑娘。 仁宣帝会在这次宴会上郑重的向大家介绍这位林姑娘,以为日后她的封后打底。 因着这两个盛事,所以今天的宫宴,规格是空前的大。而以前,赵流苏在娘家时哪里有这样露面的机会?这次也是苏云身为焱王妃第一次在达官贵人们面前亮相,为了日后在贵妇圈子里有一席之地,自然要好好打扮打扮。 是以绣嬷嬷一听到这消息,便亲自上阵,将苏云按在了梳妆台前。 今晚要见容渊,苏云也同意好好的打扮一下――这毕竟是重生后,他们官方的第一次见面,她总要打扮的光鲜亮丽一些,证明自己有他没他一样过活! 苏云一直觉得以前有一句话说的特好――分手后对你最大的报复就是我过的比你好! 具体的她也忘了,但大体就是这个意思吧! 虽然她觉得与容渊的一段情,是她人生的一个败笔,但这败笔既然都已经有了,就得努力让败笔的收尾华丽一些! 她坐在梳妆台前,任凭大家摆弄,过了一会儿,她觉得也没自己什么事儿,便眯起了眼睛,这一眯,再醒来,便是黄粱一梦了。 她睁眼,也没看清身边都站了哪些人,下意识便觉得应该是装扮完了,她得走了,这就起身朝外走去。(.无弹窗广告) 谁知道,没走几步,就被夏荷喊得回了神―― “我去参加宴会呀!”苏云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夏荷,疑惑的又瞅了瞅自己穿戴整齐的衣衫。 有什么不对劲吗? 她看看大家目瞪口呆的模样,打了个哈欠:“宴会取消了吗?”其实,她对宴会安排的这个日子很是不满。中秋佳节,原本是人家一家人团圆的日子,而进宫的名额必定是有限制的,一家人也就只有家主和正室夫人与几个嫡亲的儿女有资格进宫吧!可这时代的官员,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庶子庶女一大堆的――这就是活生生的拆散一家人呀!实在是很不地道的做法。 这会儿看到大家愕然的样子,苏云便想:难道仁宣帝良心发现,觉着中秋节还是让人家全家大老婆小老婆一起团圆团圆比较好,所以,皇宫的宴会取消了? 她这么一想便脱口而出了。 她还没彻底反应过来,绣嬷嬷已经哭笑不得的上前来拉了她回去:“皇上金口玉言,说出的话哪能收回?再插两只簪子!”说着,将苏云按在了镜子跟前,拿起那只翡翠的簪子给她插在了头上,端详了一番,才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此去皇宫不比别的地方,别的时候,今晚达官贵人去的不少,你一定注意行为举止,少言多看,跟紧王爷。”这样迷迷糊糊的性子,哪里能让人放心呢?但是她们又不能跟着,少不得悬着心。 苏云一边答应着,一边微微倾身,打量着镜子里自己满头珠翠的样子,眼底波光一闪,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淡定的抬手抽出了两根簪子,只留下脑后两支一色的碧玉簪子,然后从衣袖中摸出了一颗碧水琉璃般闪着盈盈碧光的珠子来,自己抬手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挑了两根黑色络子打了两个结,挽在了发间――那颗珠子,正是凝魂珠。 苏云放下手来,打量着乌发中间鸽子蛋大小的那颗凝魂珠,眼底一抹淡淡的涟漪闪过。 然后在绣嬷嬷一行人惊愕的目光中起身,朝外走去。 院子里,月轮高挂,苏云转过门口层层叠叠的花树,就见萧衍正站在一棵树下,满身青霜,似乎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 她眼神微闪,静静的走上前去,两人便并肩朝前走去。 “你……”萧衍终于忍不住打破了寂静,接下来的话却不知道如何来说了。 昨晚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那年发生的事,他不大很清楚,但隐约也猜了个大概。 “谢谢!”苏云忽然低头,说出这两个字。 萧衍一愣,知道她说的是关于劝说着元晟将燕南山阻止容渊扬名的人撤回来一事,便一把打开扇子,扇了两下说道:“不用谢我。师父教导我们,对待敌人就要像猫逮耗子,一刀杀了便宜他们了,玩儿死才算本事。” “可是,他并不是你的敌人!”苏云唇角微弯。 “可他是云门的敌人――”萧衍正色,“我虽然被逐出师门了,可还是师父的弟子!云门,有我一份。” 苏云神色微怔,嘴唇翕动,却没有说话。 当年的事情,她占了大部分的错处,是她,对不起他。 很多年来,她一直约束着自己,不要欠下别人什么,不要做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别人的恩情都要一一还过去。但是,对眼前这个不是大师兄的大师兄,她却有太多的愧疚,和还不完的恩情。 有时候她就想,他的胸怀到底有多大,才能容忍她的这些伤害呢? 云门之主的位置,赶下山的仇恨…… 萧衍低叹般的声音响起:“昨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这个结,可是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苏云微微垂着头,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圣林之中的怨魂是怎么形成的,就不用我说了,因果报应――他们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那你呢?你想过你自己没有?”萧衍声音蓦然一沉,“还有那些无辜的百姓,你想过没有?” “那些怨魂这么多年来怨气堆积,不会只对他们的仇人下手。” 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口,苏云停住了步子,淡淡的声音没有丝毫涟漪:“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时候不早,元晟只怕已经等急了,我得走了!” 苏云说完,不再理会萧衍,径自便朝前走去。 他说的这些,她何尝不知道,可是,她…… …… 夜晚的皇宫张灯结彩,到处悬挂着彩灯,路旁的树木上缠着彩带,牡丹芍药海棠杜鹃甚至是梅树的枝桠上都用丝绸结成了假花绑在上面,举行宴会的宸殿中一阵阵宛转悠扬的乐曲飘出,经久不息。 这样繁华粉饰的太平,还能持续多久呢? 苏云抬头看向殿外漫漫长夜中寂寥的星河,端起一杯酒,与眼前体面尊贵的妇人一同饮下,然后开始着意寒暄。 苏云今晚的表现非常出乎元晟的意料,他一直都知道她的美丽,但如今她一身烟霞色流云回雪的长裙,乌黑的发髻间明珠闪耀,照着她本就精致细腻的容颜更是添了几分绝世之姿,让他移不开目光。 而这会儿,她正站在那群贵妇之间巧笑倩兮,举止得体,一直挂着温婉的笑容与前来寒暄的贵妇们敷衍寒暄,游刃有余,丝毫看不出这是那个发髻不挽,衣衫一色素白,没事就抱着一只猫满花树丛里乱窜的女孩子。 元晟眼底的浅笑映着殿中的光晕,透出一抹淡淡的宠溺。 而苏云今晚的表现也很得到了大家的认同,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些贵妇们就都对她竖起了大拇指,甚至开始为她抱不平―― “今天见了才知道外头的传言不实。焱王妃这样的容貌气度,竟给说成那样!” “这也罢了,听说还是给焱王冲喜的?”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焱王妃是庶出,当时焱王病重,昭华郡主不肯下嫁,这才拉了她出来顶缸……” “呀!焱王要是……那作为王妃不是得陪葬吗?”有人小声惊叹。 “你才知道?不过焱王妃命盘好,嫁过去隔天焱王就醒过来了,倒是昭华郡主现在犯了事。” “哎哎,我听说这焱王妃不是和安定王府断绝了关系?” “摊上那样的嫡母和父亲,就算断绝关系……也是被逼的!” …… 苏云游刃有余的周旋在众位贵妇小姐们之间,听着人们的议论纷纷,时不时谦逊几句,将自己的完美形象无限放大,待气氛更加热烈起来之后,她抽身回到了元晟身旁,坐在他身侧做起小媳妇模样来。 她微微垂着头,眼神亮闪闪,优雅捻起一片糕点吃起来。 元晟自然而然的执起茶壶给她倒茶,带着淡淡宠溺的声音还是有些生硬:“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萧衍告诉他的追妻法宝之一便是说情话,可是,他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男子汉大丈夫,向来说一不二,直奔目标而去的,这说情话…… 苏云猛然抬头看向他,艰难的吞咽下口中的糕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朝他摆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元晟倾身过来:“什么?” 苏云伏在他耳边,面上笑容似乎有些羞涩―― “你还是适合冷冰冰的模样,这模样……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你――”元晟气结,头一次放下身段想对一个女人好,却得到这样的评价! 只他话还未出口,便感受到两束热辣辣的目光射向自己,他抬头看去,就见大殿门口,白衣儒雅的男子正与众位大臣寒暄,那目光却毒辣的盯着自己,几乎将自己背上挖出两个洞来。 他眼神蓦然一沉,再看苏云垂眸微笑的娇羞模样,心头却又是一荡。 此时,苏云眼角的余光也轻轻瞥过了被堵在门口不得不与与众人微笑寒暄的男子,她眸底一抹复杂晦涩的情绪一闪而过,面上又是适当的娇羞。 容渊年纪轻轻一战成名,前途不可限量,若论家族联姻,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而他的长相又俊朗,此刻,他温润的笑容更是得体而儒雅,没有武将的粗犷,浑身却透着世家子弟的清贵之气,不赢得这些夫人小姐们的爱慕,才是怪事! 果然,当即便有大臣带着女儿上前与他搭讪――苏云想,若非碍于他与慧淑公主的婚事,这些大臣当即便要提亲了吧! 不过,慧淑公主…… 苏云轻哼一声,仁宣帝也会希望看到他这位得力助手迎娶别的女子吧! 整个大殿内,人们议论纷纷,此时的话题已经都是这新鲜出炉的青年将军,夫人小姐们的目光也一路追随着他,只有苏云静静的垂眸,娴雅的依偎在元晟的身边,眼里似只有她的夫君一个人,再也容不下他人了! 一进大殿,容渊一眼便看到了那依偎在高大冷峻的男子身旁的少女,少女乌发挽起了妇人的发髻,额前贴着花钿,一套翡翠明珠的首饰衬托的她尊贵大方,身上烟霞色的长裙如流光万里,高高在上。 她就如站在万里云端的尊贵的女仙,不经意间,慑人的威仪流泻而出。 见惯了苏云懒散不羁的模样,容渊一时间就看愣住了。他自以为很了解苏云,比苏云她自己都了解她了,他见过她痞子似的模样,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高贵大方,威仪四射的尊贵之姿。 一瞬间,在她面前,他竟然有一种卑微的感觉。这种卑微的感觉一旦蔓延到四肢百骸,就在他心中化成了一股嫉妒的怨气。 这个女子,该是属于他的,站在她身边的人,不应是是那个浑身冰冷,仿佛没有感情的怪物,而应该是温润儒雅的他才对。 这么想着,他已经越过众人朝苏云和元晟走过去。 “焱王,久仰!”他浅笑温润的朝元晟拱手,接着,又看向苏云,眼神晦涩的道,“云儿,好久不见!你,那么做,就是为了嫁给他吗?” 与自己反目,毁掉云门,诈死金蝉脱壳,却远赴千里,来到京都做了元晟的新娘――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不愧是云门少主,真的好计谋! 容渊只觉的自己多年来一切的付出就像个被人玩弄的傻子一样,他看着苏云笑靥如花的模样,心头一阵愤恨涌上,恨不得将她狠狠揉碎。 元晟眼神一沉,眼底瞬间冰封千里,下意识将苏云遮挡在了身后,冰冷问道:“容将军既然已经知道,还问什么?” 苏云本来以为元晟会询问她怎么会与容渊相识的,毕竟,容渊的问话饱含了太多暧昧的成分,没有哪个男子能够容忍。但愿晟若真这么问了,就会牵引出很多不必要的问题,当着这大殿中这么多人,这些问题瞬间就会转换成麻烦。 她这个焱王妃,怕是也做到头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元晟竟然这么义无反顾的维护了她――她不信元晟的心中没有丝毫疑问。 苏云忽觉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袭上心头,她不待容渊开口,便上前慵懒笑道:“容将军是如何一战成名的?莫不是误打误撞吧?” “你是什么意思?”容渊一愣,纵使深谙苏云不羁的习性,他也想不出她此问何来! “今天下午,我们刚见过!容将军的马蹄还差点踩到了本妃的头上,难道容将军忘了吗?”苏云轻轻挑眉,一抹不同以往的妩媚风采缓缓流露,却如对容渊的嘲讽,“容将军记性这么差,怎么带兵?又怎么赢过燕匪?” 说完,苏云很有礼貌的微微敛裾一礼:“请恕小女子唐突。但是我家夫君说――”说着,她娇羞的看了一眼元晟,用只有她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缓缓道,“有不懂的就要问,千万不要憋在心里,憋出病来,他会心疼的!” 元晟也很配合的揽上了苏云的腰,苏云的身体似乎微微一僵,元晟眼底一抹浅笑一闪而过――追妻法宝之二,就是要不断创造肢体接触的机会,待她习惯就好了。 那边容渊看着这两人不断的秀恩爱,却是差点气得吐血。 若说今下午那匆匆一瞥,他还有点怀疑是不是苏云,那现在不用怀疑了,眼前的人的确就是她。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八十八章 若说今下午那匆匆一瞥,他还有点怀疑是不是苏云,那现在不用怀疑了,眼前的人的确就是她。(.) 没有人能有她那样朦胧而不羁的眼神,也没有人能有她那样看似有礼却透着慵懒无谓的嚣张神态,更没有人能有她那样黑与白一刀割断,不容灰色地带的决绝狠辣。 当时娶慧淑公主的时候,他曾经觉得对苏云有些愧疚,毕竟,若他娶了慧淑公主,那么苏云从今而后只能躲在暗处,再也不能作为他的妻与他并肩而立。当时,他犹豫不决,是一位身份尊贵却永远不能显于人前的女子对他说,无毒不丈夫,想想他以后将会得到的,还有她仰望的眼神,这些算得了什么?而且,若是她真的爱他,情到了深处,那么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名分并不是那么重要的,就像她一样,没名没分,也甘心跟着那个人——苏云若是在真心爱他,定然也会为他做到如此。 不可否认,在女子的劝说下,他的心思活泛了起来。云门山上,他永远都只是苏云的一个影子,她惊才绝艳,她容颜绝世,她气质出尘,她是扬名天下的云公子……可是他,只是天机子的徒弟,云门山上的二师兄。但若是他成了云门之主,朝中干臣,苏云只是他金屋之中的娇宠……那是何等的春风得意马蹄疾? 是的,他从不甘心躲在苏云的光环下,他是个男人,也希望看到自己女人依赖仰望的眼神,可是,这些在苏云那里,全都没有;她在术法之上的惊才绝艳和性格里天生的孤僻固执让她不会退让,她在云门之中的绝对地位让她说一不二——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与朝廷联姻,迎娶慧淑公主,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成为她仰望的天,却不知她竟然是那般决绝,至死不从。 他脑海中闪过云门山上空前的大爆炸,心中一阵颤抖……那场大爆炸看起来不似人为,但是若她想要那么一场大爆炸呢? 那轮碧血中飘荡的月轮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基于术者本身的感觉,他总是觉得两者之间有着莫名的联系。 眼前的景色慢慢氤氲,人们的吵嚷喧闹似乎隔了很远,灯火阑珊中,黑色金蟒刺绣王袍的男子巍峨冷峻,带着从铁血战场历练而出的坚毅强势,而那看似娇弱的女子,微微仰头,泠泠站立,清冷凉薄的面容上,却是无双的风华。 他们并肩而立,是那般般配,仿佛天生就该在一起。 容渊只觉的愤恨一波波的涌上心头,这一刻,他想将元晟撕碎,踩在他的尸骨上宣誓对苏云的占有权;他也想高声质问苏云——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皇上驾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刻意拉长,远远从殿外传来,打破了三人之间气氛奇怪的对立。 随着那明黄龙袍的男子搂着臂弯中娇弱美丽的宫装女子出现,吵吵闹闹的殿内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都各归各位,跪在地上,口呼万岁。 一片跪倒的人群里,只有三人仿佛鹤立鸡群。 元晟身为异姓王,祖上是天楚开国功臣,铁卷丹书,不用行跪拜之礼,而容渊是云门方外之人,为了显示仁宣帝招才纳贤的诚心,特许了他不用行跪拜之礼;而,还有一人,那如月如霜的女子,竟也微微垂眸,长裙广袖,静静倚在元晟的怀中。 仁宣帝的目光看过来,灯影光晕里目光一闪,眼底笑容微微一窒,还不待开口,怀中那娇弱纯真,满面娇羞的女子已经抚着他的胸口天真问道:“本宫还以为见到君王,都需要行跪拜之礼呢!原来也有特例!” 女子话音一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大臣们便齐刷刷的抬头,四周看去,待看到苏云,都是微微一愣,接着又低下头去,开始交头接耳,顿时,大殿中一片嗡嗡声。 苏云唇角一抹淡淡温婉的笑容恰到好处,朦胧的眼神似乎没有焦距,但是细看,那深处,却已是萌生了不耐——这些年的宫廷生活就是教会了你这样的把戏吗? 这样含沙射影,有什么意思?要来,就真刀真枪的来,那才过瘾! 女子话落,她就感到腰间的手似乎蓦然一紧,她心底仿佛一碗水,被轻轻一晃,荡起了点点涟漪。她微微屏住呼吸,让心中的涟漪平稳。 然后,她漫不经心的打量了一眼对面的女子,只见女子额上贴着水晶梅花,挽了精致的攒花海棠髻,鬓边碧玉明珰在灯光下光华流转,发出莹润碧绿的光芒,身上大红织锦的百鸟朝凤长裙,已经隐隐超过了皇贵妃的规制。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她真的……要封后了吗? 踩着她们母女的血泪,他们睡得安心吗? 她心中那股翻涌的恨意在看到这两人紧紧相依的时候,达到了极致,喉中一抹腥甜气息蔓延了口腔。 她深吸一口气,将喉中的那口腥甜吞下,轻哼一声,刚要开口,就听到元晟冰冷坚毅的声音已经响起:“焱王府的铁卷丹书,规定了历代焱王和王妃,可以不用行跪拜之礼。” 元晟的声音低沉有力,传遍了宸殿的每一个角落,这声音,也如一击击重雷打在了她的心上——铁卷丹书是如此规定,但是时日即久,已经成了摆设,到了元晟父王那一辈,焱王都要行跪拜之礼了,何况王妃?只是到了元晟这辈,太过强势,仁宣帝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说焱王妃不用行跪拜之礼…… 当然,谁也说不出不是来是真的——但元晟为此要承受多少负面的压力,可想而知。 她唇边努力想要浮起一个惯有的嘲讽笑容,却发现,似乎有些艰难。 她低叹一声,看向对面相拥而立的两人,目光清冷,云雾之下那漆黑的色彩仿佛乌云汇集,声音淡漠决绝:“本妃跪天跪地跪父母,别人,从来不跪——可惜,本妃的父亲不配让本妃下跪!” 她是看着仁宣帝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这句话一出,众位大臣极其家眷便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安定王大病,并没有在大殿上。而前阵子苏云与安定王府断绝关系,在座的大臣都知道此事,所以,人们听闻她此语,想到的都是安定王。可是,对面的宫装女子,眼底却有一抹晦暗一闪而过。 早在进来的时候,紫阳宫主已经看到了苏云发间挽着的那颗碧水盈盈的珠子,她心中一抹震颤的同时,只觉无比愤怒,但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将她紫阳宫的镇宫之宝当做是发饰?她是活的不耐烦了吗?镇宫之宝丢失的消息还无人知道,这万一要是被识货的人看到,可怎么办? 还有,难道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计划?不然,她为什么要将这颗珠子嵌在发间?这颗珠子是从自己手中夺去的,她这么做,是不是在向自己示威? 一时之间,她脑子里已经千回百转,好几个念头闪过,而,每一个念头都足以撼动她的根基。 紫阳宫主从小被置于顶端,不管是修习术法之前,还是之后,身边都无人敢于反驳她的权威,甚至是仁宣帝。可是在苏云手中,她一再被刺激,一再的落于下风,心中早已愤怒不已。 如今,她明知道自己是因为惑魂汤的原因对仁宣帝爱慕痴迷,却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引着,不能自拔。她不忍伤害仁宣帝,却将自己欲罢不能的这种仇恨加诸在了苏云身上——她准备,在这宫宴上,用一种内宅之中最常见的手段,让苏云,在天楚权贵之中,再无翻身之地。 可是此刻,她看着那眼底迷雾重重的女子,竟然有了一丝发憷的感觉——她明明迷雾重重的那双眼眸,似乎能看透所有,轻轻一瞥,就让她无所遁形。 她心中微微一惊,却不忍就此败下阵来。她正思索着该怎么开口才能赢得漂亮,在人前扳回一局,甚至是让对方颜面扫地,对她心生畏惧,猛然就听到身边的仁宣帝粗重喘息的声音:“好了!今天是容将军凯旋归来的大好日子,大家不要纠结这些小事了,都平身,平身!” 然后,男人肉呼呼带着油腻的大手握住她的手,牵着她朝上端的黄金龙凤座椅上走去。 她目光触及那两张镶嵌着宝石,雕刻着翔龙和凤凰的座椅,只觉心神一晃,身子一僵,便顿时将心中所思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目光炙热,慢慢扫过那把金凤座椅,定格在那张蟠龙祥云的座椅上。 这一刻,她的脑中一个黄袍加身的画面萦绕,高高的龙椅上,她俯视众生,群臣在底下三跪九叩。她微微仰头,面上闪过一抹迷醉的笑容。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然,松开与仁宣帝交握的手,径直朝那雕刻着翔龙的座椅走去—— 众人惊愕的低呼,仁宣帝也不解的瞪大了眼睛,容渊眼底则暗沉复杂,不断变换……这时候,众人都没有看到,那一身清冷凉薄的女子眼眸中,微微浮起的淡淡笑意。 看到宫装女子眼神炙热的朝那座椅走去,一撩衣摆就坐下来,众位大臣惊恐莫名,慌乱的跪了下来,惊恐颤抖着道:“皇上……” 就算天楚皇朝早已风雨飘摇,可是在这皇都之中,至少是这大殿中,仁宣帝的威严却是丝毫不容争议的。 “笑笑!” 仁宣帝的声音不含一丝情绪,面庞上却没有了往日的昏庸之相。 他站在台阶之下,紫阳宫主松开他的手的地方,微微皱眉,看着那脊背挺直,微微仰头,缓缓在龙椅上坐下来的女子,眼底神色再三变幻。 这一声“笑笑”,让沉浸在梦幻迷醉中的紫阳宫主蓦然一愣。 顿时,她浑身一颤,下意识抬头看向了仁宣帝。 仁宣帝眸中神色复杂晦涩,却是她从未见过的暗沉,她心中顿时一惊。 她目光一闪,转头看向周围惊恐莫名,纷纷跪了一地的众位大臣,心头咯噔一下,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 然后,她抬头间猛然看到了那婷婷站立的女子,瞳孔骤然一缩—— 是她! 她心底一阵慌乱,实在不知如何解释刚才的事情,她“哎呦”一声,捂着脑袋,身子软到了下去。 “笑笑……”仁宣帝惊慌失措的上前,抱住了她倒下去的身体。 “皇上,皇上……我的头好疼……啊……”她一声尖叫,额头上浸出了汗珠盈盈,脸色也瞬间苍白下去,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仁宣帝的衣襟,闭上了眼睛。 “太医……快,快宣太医!” 仁宣帝想要抱起她,虚胖的身体却早已被掏空,用了两下力,终于气喘吁吁的接受了现实,转身对着身后众人大喊。 紫阳宫主被抬到了宸殿的西厢,太医很快来了,由林医政带着人陆陆续续进入了西厢。 大殿里,鸦雀无声,人们都胆颤心惊的等着里头的结果出来。 容渊的脸色很不好看,这本来是他的庆功宴,是他扬名的开端,却被一场闹剧搅乱了,他怎能不生气? 而另一端,苏云正大喇喇的挑着桌子上的山珍海味往嘴里填,元晟则在一边帮忙。 只见那身姿挺拔坚毅的男子面无表情的挑起一块诺大的鱼肉,慢慢剔去骨刺放到苏云面前的盘子里,低沉的声音难得的柔和:“这个黄河鲤鱼做的不错,听人说,吃鱼能变聪明,你多吃一点!” 苏云一边将那大块的鱼肉塞进口中,眯眼享受的咀嚼着,一边嘟囔道:“我难道还不算聪明?” 元晟夹着鸡腿的手微微一顿,然后淡定的将鸡腿放进苏云手边的盘子里:“你当然是最聪明的!来,尝尝这秘制的鸡腿!” 其实他想说苏云不是不聪明,而是在某些事情上太过固执,就不大聪明了——比如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她以为还能怎么样变化?竟然这般抵制他,要是换了旁人,只怕她在王府的日子就不大好过。 当然,元晟知道,苏云不在乎这些! 苏云忽然停止了咀嚼,抬头看向元晟,眼神沉凝,似乎带着不悦:“一听就是敷衍!”说着,她拿起那只鸡腿,一把塞进了元晟口中,“你当我是猪?吃这么多?” 元晟的脸色顿时青红黑白,他眼神冷冷扫过四周,见人们都战战兢兢的低着头,没人注意,这才脸色稍霁,忽而,他眸子一瞥,却又看到容渊眼神喷火的瞅着他,他微微看了一眼苏云,心下升起一抹了然。 然后,他抬手,淡定的拿出口中的鸡腿,咬了一大口:“味道还不错!” “味道不错,就多吃一点……”苏云给他添了杯茶水。 那边容渊看着苏云和元晟你来我往,手掌握的咯吱作响,只觉心头喷火,却又无可奈何,少不得忍着。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扶着仁宣帝从西厢转了出来:“宴会继续!” 一声宴会继续,弥漫在殿内的恐慌气氛一扫而空。 仁宣帝呵呵一笑,却是皮笑肉不笑:“让众位久等了,笑笑的事情,等宴会结束之后,再说!”然后,他看向容渊,脸上笑容才稍霁,只见他一指自己右手边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座位,“容将军,坐这边来,咱们君臣坐近一些!” “谢皇上!”容渊不卑不亢的一拱手,唇边笑容温雅。 只见他雪白长袍轻轻摆动,走到仁宣帝近前,轻撩衣摆,坐了下去。 他这一身不卑不亢,温润如玉的风姿,自然又赢得了满堂喝彩。 仁宣帝看他落座,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今晚的宴会,是为容将军接风的。容将军师从一代奇人,术法巅峰的宗师——天机子,年纪轻轻又得以继承云门,成为云门之主,实在是难得的少年英才。” “当然,大家也知道——”仁宣帝的声音一低,眸中似乎浮上了一层盈盈水雾,声音悲痛的道,“容将军与朕,也算是半个父子的关系,只可惜……朕那命薄的孩儿……哎!” 仁宣帝说着,就抬起袖子去拭眼睛,下边大臣顿时一阵嗡嗡乱语,有的也左顾右盼的拿袖子去擦眼睛——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皇上,也是为人父母,又那般宠爱慧淑公主,这……心里定然不好受。” “不过,皇上没有迁怒容将军,反而对其委以重用,足以看出皇上的胸襟之宽阔!” “皇上,您别伤心了!慧淑公主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您这样呀!” “皇上,朝廷得此英才,您该高兴才是呀!” …… 众人一阵七嘴八舌,容渊已经起身,倒头跪倒在了仁宣帝御座之前:“皇上,臣有罪……是臣没有照顾好公主……” 仁宣帝一见容渊跪倒,却是立马起身,上前两步将他扶了起来:“这怨不得你,快快起来……” 他拉着容渊的手起来,悲痛的道:“这次云门山大爆炸,朕痛失爱女,也给云门带来了灭门的灾难……朕知道,不怨你!” “是朕的淑儿没有福气!”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八十九章 大殿内灯火通明,仿佛白昼。 光芒照在仁宣帝的脸上,越发显得他肤色灰黄,眼底青黑。他木讷的眼神趁着那光芒四射的明黄色龙袍,就仿佛裹在锦绣龙袍中的行尸走肉。 这时候,明亮的灯光下,仁宣帝的眼中竟然真就含了点点滚动的泪水,转身,伏在龙案上呜咽出声,虚胖的身子一下一下的颤抖着,仿佛悲痛不胜的样子。 “皇上,节哀呀!” 底下的众位大臣见此,上行下效,纷纷跪倒在地,仿佛自己死了女儿一样――也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抹泪的抹泪,呜咽的呜咽,好不热闹。 这时候,容渊则膝行了上前,满面悲痛,声音也似乎带着些哽咽,脊背却挺得笔直:“皇上虽然不怪罪臣下,但是臣自知有罪……皇上将公主下嫁给臣,已是莫大的恩德,而臣却没能照顾好公主,让公主惨遭不幸,臣实在万死莫辞。” “臣愿为公主终身守孝,永生不再娶妻纳妾!” 阑珊的灯火中,容渊一脸坚定,说的铿锵有力,但他心中到底怎么想的,就无人知道了。 苏云慵懒的倚在椅子里,眼皮微翻,轻轻抚着吃饱的肚子,仿佛阳光下晒太阳的猫咪,眼底一抹晦涩却慢慢凝结――说的跟真的一样,要不是知道内情的,都会当真吧?这么一来,他就又多了一条长情的优点,在京都闺秀中,更会名声鹊起。 唔!这样的话,对他以后联姻,甚至是平步青云都会有好处。 从前,她虽然在京城生活了没几年,但所处的环境让她深谙这贵族闺秀们的习性。因为权贵男子们都是三妻四妾,朝三暮四的惯了,这些闺秀们就越是向往那种痴情长情的男人,一旦有这种男人出现,她们的慨叹倾慕总会多一些。比如寿山伯的夫人死后,他遣散了生前的小妾,独居在与夫人结为伉俪时住的院落里,结果,闺秀们看他的眼神就都多了几丝钦慕。 她皱眉想了想……这个故事,她似乎是对容渊提起过……但是,她好像没有告诉他,虽然闺秀们钦慕,但却没有一个肯央人上门说亲的,纵使有,那也是家里希望攀上寿山伯的富贵,罔顾女儿心思的――寿山伯夫人的死焉知不是被他的小妾气的?纵使现在他知错了,还表现出对夫人的痴心一面,可是,女子的心很小很小,纵然这个男子再好再长情,但当他长情的对象不是自己时,顶多赢得大家的几声赞叹,也没有哪个女子肯上赶着去嫁的,因为赢得一个心中已经有人的人的心,实在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更简单的一句话,活人怎么争得过死人。 京都的闺秀们,大体还是很聪明的。 苏云的唇角,一抹浅笑不变,慵懒的神态之下,眼底云雾下面的晦暗深沉却越发的浓重――容渊,靠女人上位,你上瘾了吧? 先是慧淑公主,这会儿竟然出了这么个损招,就只怕这损招的结果,你有些预想不到! 果然,仁宣帝听了容渊信誓旦旦的话,灯光下,灰黄的面色似乎更加灰黄了些,眼神虽然还是悲痛欲绝,深处,看向容渊的目光却透出点点猜疑和冷厉。 仁宣帝语重心长的对容渊说:“这是哪里的话?是慧淑自己没福,怨不得容将军。怎能因为淑儿累了容将军成家?等过一段时间,朕就在京城闺秀中给你再选一个才貌双全的好匹配!” 这话就有点意思了,但是容渊却只听懂了其一,没有听懂其二,不免又再三表示了一番对慧淑公主的忠心,然后,才在仁宣帝微微冷硬下来的目光中起身归坐。 其实,容渊也觉察出仁宣帝的不对劲了,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出这是为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将戏唱下去。 接着,两人又是一番君臣情深的表演,待赚足了大家的目光后,这场表演才落幕。此时,已经都是周围大臣们称赞仁宣帝胸襟宽阔和赞扬容渊少年英才,痴心长情的声音了。 苏云看着容渊不卑不亢,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姿态,把玩着手中茶杯,眼底一抹清冷的浅笑盈盈浮现――容渊怎么也想不到他对慧淑公主的这番深情表白早已触动了仁宣帝心底最不可触动的一根弦。 集仁宣帝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慧淑公主,是他能肖想的吗? 苏云眼底一抹嘲讽之意毫不掩饰,早些年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容渊这么有丑角的前途,要是知道,云门山的戏台子上,怎么也得给他留下一席之地。 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殿内乐声起伏,舞女的水袖舞的真是行云流水,筹光交错中倒也有了些飘飘欲仙的味道。 苏云收回目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迷蒙瞳眸深处泛起了一层层晶亮的涟漪,似乎殿内暗潮汹涌之下,人们各自的心思再也不在她的眼中。 这时候,一队宫女手中端着做好的美味佳肴陆续送进了大殿,轻快的脚步带动翩然的衣袂,也如一支舞蹈…… 好多年不回来,宫里的宫女都被训练的不错。 苏云微微点头,氤氲的目光中映出舞女长长甩动的衣袖,忽然,一声惊呼―― “哎呀!” 苏云一惊,低头看去,就见桌上的一碟酱汁倾倒,盛酱汁的水晶盘在桌上优雅的旋了个身,深褐色的酱汁就一滴也不浪费的全部洒在了自己烟霞色的衣衫上,淋淋漓漓,甚为可怖。 苏云的眉头缓缓皱起――这个计谋很狗血,但是在想要让一个人离开此地去更衣,然后再顺利成章的发生点什么,却是百试不爽。 “奴婢罪该万死!请王妃恕罪……” 耳边乍然响起了宫女惊恐慌乱的告罪声,或许是因为惊慌,也或许是因为刻意的,那宫女的声音竟然压过了淙淙的音乐声,传到了殿内所有人的耳朵里。 乐声戛然而止,舞女们舞动的身体也蓦然定格,殿内众人都朝苏云看来,一时殿内静的可怕。 苏云却仿佛没有发觉,只低着头,额前的刘海垂下,遮住了她眼底的神色,头上碧光流泻的簪环摇曳着,在灯光下闪出惑人的光影,一抹清冷的嘲讽之意缓缓从她身上流泻而出。 “的确罪该万死!” 她还不待开口,就听冰冷低沉的男声响起。顿时,她只觉腰间一紧,身子已经不由自主的被拉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中。 她的面庞依旧没有抬起,但是,此刻她的心里,惊诧之后,却有了微微的好奇――这句话明明是她的台词呀?为什么元晟会抢她的台词? “王妃饶命……饶命呀!” 那宫女的确有一副好嗓子,可是,是元晟说她罪该万死的,此刻她不是应该向元晟请求饶命吗?干什么直直冲着她嘶吼……当然,要是她说的话,这宫女就该当千刀万剐。 她低着头,目光定格在两人衣襟相接的地方,她看到衣襟上的酱汁也沾到了他的衣衫上,淋漓拖拽出一道道惨不忍睹的痕迹。 可是那人却全然不在意,只是紧紧的将她揽在怀中。蓦然,她感到腰间宽厚有力的大手似乎又紧了紧,勒的她都有些疼了。 那种疼,麻酥酥的,惑乱了她的心神,有些让她不能集中精神。 “吓坏了本王的王妃,你可担待不起!” 元晟的声音再次响起,缓慢而低沉,仿佛根根冰锥刺骨,让殿内的温度瞬间就降到了最低点,而另一方面,他则小心翼翼的抚着她的脊背,那温柔到了极致的动作,就仿佛安慰着一个被吓坏了的孩子。 苏云垂着头,目光所及只是那衣襟相接的一点,感官却似乎更加的灵敏,她身子绷得僵直,感受着元晟的手一下一下抚过她的背脊,心脏也随之跳动。 当元晟冰冷的目光在触及那灯光下微微低着头的女子时,映着殿内辉煌的灯火,深处的冰峰似乎微微有些消融――他知道,若他不出声,那么眼前的小女子定然也不会任人欺负了,定然是嚣张又狂妄的将这宫女处置了,可若是那样,今晚她留给众人的良好形象也就泡汤了。 他知道她不会在乎,她做事都是随着自己的性子而已,可是,他在乎。就算她不在乎旁人的攻讦,不会受伤,但他依旧想给她最好的,让她生活的和顺一些。 她的形象,他得帮她维护,这恶人,他做定了。 这是头一次,他如此的想将一个女子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以前的他,总觉得女子太过柔弱,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而不屑一顾;此时的他,却心甘情愿的想充当她的保护伞,只是,她的心性太过坚韧,倔强,让他连这样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元晟在心里苦笑,这是因为以前他对柔弱的女子不屑一顾的惩罚吗? 他感受着手下女子单薄柔软却僵硬倔强的脊背,心中微微泛起一抹心疼。 这一刻,苏云却有些微微的晃神。就在刚才,她都打算要打破今晚心血来潮维持的大方和善的贵妇形象了,可是,她没有想到元晟竟然先于她出声了。 她知道,相同的一句话,由她说出来或许会引来大家对她恶毒的评价,但由元晟说出来,却没人敢说元晟怎么样,这是一定的,但是,她从没想过借由他的口来出自己的气。 多年以来,她已经形成了万事自己解决的习惯,像这样,被人护在怀里,全然不用去管外头的风雨……她已经忘记这是怎样的感觉了。 元晟的右手手轻轻抚着她的腰,手心炙热的温度穿透了衣料,熨帖着她娇嫩的肌肤,带来一阵麻酥酥的震颤,而左手则轻缓而有力的抚摸着她的脊背,让她僵硬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她微微皱眉,似乎很不适应这种感觉。她将身体微微后仰,想避开他的手,却不防,差点摔下椅子去。 “云儿!”元晟不悦的皱眉,大手如影随形,面色却蓦然一冷,起身一把将苏云抱了起来,看向仁宣帝,声音强势冷硬,“本王的王妃受到惊吓,身体不适,本王先行告退了!请皇上恕罪。” “王爷,此宴是皇上为本将军设的接风宴,这点光都不肯赏吗?”容渊忽然站了出来,出口打断。 刚才元晟与苏云的互动他都看在了眼里,心中的嫉妒像疯草一样猛长,不管怎样,他就是想与元晟对着干。 元晟冰冷的目光瞥向他,冷冷开口:“难道在容将军看来,本王王妃的安危竟然还比不上你的一场接风宴?” “但容将军要知道,在本王眼中,本王王妃的安危就是一切!” 他是个男人,熟谙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容渊看苏云的眼神虽然带着恨意愤怒,但那其中的情愫却不容忽视,此刻,只看他眼中的嫉妒,他就敢说眼前的这个男人对苏云的爱恋绝不少于他。 所以,他早就看他不爽了。 元晟说完,不顾殿内一众愕然的目光,抱着就苏云大步朝外走去。 身后传来了仁宣帝摔碎杯子的声音和怒吼:“拉下去,乱棍打死……” 夜空寂寥,疏星淡月,仿佛笼了一层薄薄的烟雾。那宫女的饶命声在黑暗的皇宫中传出去很远,经久不息。 夜风吹来,苏云浑身一个激灵,这才仿佛终于回过神来。 她从元晟的怀中抬起头来,只见一轮圆月高高挂在空中,巍峨的宫室两边玄甲侍卫伫立,彩灯之下旌旗飘扬,百年的城墙恢宏壮观。 元晟抱着她步履稳健的走过长长的走廊,面上冰封的神情蕴含着说不出的复杂情愫。 苏云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放我下来吧!” 她说着,不待元晟回答,身子一旋,就从她怀中跃了下来。 …… 此刻,宸殿的西厢之中,轻纱曼舞,灯火跳跃。 一身百鸟朝凤长裙的紫阳宫主倚在床头,明亮面上的表情阴冷异常:“怎么?竟然走了……” 床下战战兢兢的紫衣宫女垂首跪着,声音里不含一丝情绪:“回宫主,是焱王带走了王妃……贞儿已经被乱棍打死了。” “死了活该!”紫阳宫主蓦然厉声道,接着又问起了刚才宸殿之中发生的事情。待她听到紫衣宫女说容渊再三的在仁宣帝面前表达自己忠心的时候,心头忽然升起了一抹不好的感觉,一声“废物!”刚刚出口,宸殿之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没有通报,仁宣帝就已经走了进来。 “皇上!”紫阳宫主面上神情一怔,蓦然换上了一脸的娇弱无助,怯生生看着仁宣帝问道,“宴会结束了吗?” 仁宣帝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到离床边不远的桌前坐下,摆手让室内的宫女都退了下去。 “不管你现在是谁,你的性子,朕都知道!”仁宣帝微微垂眸,低叹一声,又问道,“笑笑,你是什么时候有意识的?” 紫阳宫主知道他想要求证什么,她也知道自己能被仁宣帝如此看重,不过是因为仁宣帝坚信自己深爱的女子林笑笑附魂在了自己的身上。 以前,她不在乎,是因为她对仁宣帝没有感情,但现在,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心中爱上了仁宣帝是真的,女子一旦爱上,嫉妒便能烧毁一个人的理智! 她仰头,一扫面上的怯弱,冲口而出:“怎么?你在怀疑我什么?” 仁宣帝一愣,面色有些冷沉了下来:“殿中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他蓦然想起紫阳宫主在殿中看着那龙椅发呆,甚至坐上去的事情,心中一抹恼怒警惕袭上。 紫阳宫主一愣,也知道自己有些莽撞了,微微垂了头,看着锦被上彩绣辉煌的牡丹花淡淡道:“一墙之隔,想不知道都难!”接着又道,“那宫女的哭声,很惨烈!” 她心中却是一阵发狠,林笑笑,本宫会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还有那锦绣辉煌,光芒四射的龙椅,她也一定要拿到手中――这些,都是仁宣帝曾经许诺她的,反悔,可不是那么容易! 仁宣帝微微一怔,倒是没想到她会承认的这么干脆。再看她微微垂头,娇弱不胜的模样,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愧疚:“朕只是问问!”他起身坐了过去,“朕年纪已经大了,你的灵魂是朕心爱的女子,肉体上又承继了朕的血脉,早晚这江山都是要交给你的!” “但是,朕不想在朕还没闭眼的时候就出现这些争权夺利的阴谋!” 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就算再如何,一点帝王的威仪还是有的,仁宣帝此语,倒是说得斩钉截铁! 紫阳宫主抬起了头,眼眸之中似乎有泪珠滚动,她偎依进了仁宣帝怀中,小手握拳,捶打着他的胸膛:“不许你胡说!不许你胡说……你若有个什么,我也绝不会独活的!” 仁宣帝的身体的确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紫阳宫主心里头没来由一阵慌乱。 现在的她,既想得到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也想保住仁宣帝的命…… ------题外话------ 霜12号结婚,这两天忙的有点不大在状态…。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九十章 半夜的时候,皎洁的月影慢慢黯淡,天空中星辰渐隐,不多时,空气中竟然飘起了雨丝。 苏云和元晟两人仿佛雨中漫步一样在一处宫殿前逛来逛去,时不时还朝四周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谈论什么。 这时候,远处一阵人声喧哗的声音随着风声传来,苏云停下了步子,侧耳听了一会儿,看一眼元晟,似乎有些哀怨的样子:“宸殿的宴会散了,大家都回家了……”她也好想回家抱着温暖的棉被睡觉呀! 元晟脸色不变,淡淡道:“本王没有学过奇门遁甲和五行八卦,只能靠你了……但是,你确定你是走不出去?” 这段时间以来,他发现苏云所学极杂,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也精通的很,这么一个小小的阵法,就连他都能看出一二,他不信苏云是真的出不去! 这会儿,那暗处躲着的人,大约快给气爆了吧! 果然,他话音一落,就见苏云就笑嘻嘻朝他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然后又放大了声音懒散说道,“我这人,最是心善,看着人家这么憋屈的躲了一夜,连口水都没得喝,怎么忍心让人扑空呢?”既然人家这么看得起她,她也要给人一定的尊重不是? 可是,他们想要让她消磨尽了耐心之后再出来一击而中,这个主意,却是打错了! 元晟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抬手坐了个请的姿势,两人又慢悠悠晃了起来。 雨,似乎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苏云抬头看了看天,拿袖子遮着头顶几步奔到走廊上,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呀!”虽然她很久都不来皇宫了,但凭着记忆,也能将各处宫殿路途说个八九不离十――她虽然路痴,但让她在皇宫迷路还是要有一定技术的。但是这人的技术显然不怎么样,一个小小的迷魂阵,就想要难住她吗? 忘了她是做什么的了吗?她可是专业的科班出身呀!要是被这小小的迷魂阵迷住了,说出去她都没脸见人了! 这时候,冷风夹杂着雨丝飘进来,她微微打了一个颤。然后,她眼睛一瞥就见元晟正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朝她肩上披来――她一愣之下,元晟的手已经触及了她的肩头,她下意识抬手―― “啪”一声,只见,元晟的外衣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两人都是一愣。 她眼神一闪,先笑道:“正想睡觉呢,就有人送枕头来了!”说着,她捡起元晟的外衣在台阶上铺平,在元晟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从怀中往外掏起东西来―― 油纸包的花生米,炸鱼,风干的腊肉,香肠,还有各种糕点……最后,还掏出一壶酒,一个杯子来! 这些东西被她整齐的排在元晟的衣服上,看上去,很丰盛。 她低头想了想,似乎不大忍心一般咬了咬嘴唇,又从怀中掏出两个红红的大苹果放在上头。才抬头笑道:“深夜无聊,来几杯吧?”要不是为了照顾元晟受伤的小心脏,她才不将自己的存货都拿出来呢! 话音未落,她却猛然发现元晟神情古怪,唇角一直有抽筋的迹象。[.超多好看小说]她眸中微微露出一抹不解,抬手指了指他的唇角:“你……感冒了吗?”感冒了,不是发烧流鼻涕吗?还有这症状? 她看看外头飘雨的天空,是很容易得感冒的天气! 难到她久久不下山,如今山下的感冒症状都已经进化了? 她想着,露出了肃然起敬的神态――人,果然是要与时俱进的! 而此时,元晟是真的很好奇她的衣服里能藏下这么多东西,也真的很愤怒她将他的衣服当地垫使用,更是真的很伤心……她丝毫不肯接受他的关心! 但是,他最大的感觉还是为那躲在暗处的人们感到悲哀――碰到这样不着调的傻丫头,他们会不会已经吐血了! 元晟咳嗽两声,掩下了唇角抽dong的迹象,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苏云又道:“你果然还是感冒了?”就说吧!这一定是感冒了! 元晟微愣:“感冒?”这是什么? “就是风寒!”苏云一拍脑袋,怎么总是顺口而出,忘了人家都叫风寒了! “本王没有风寒!” “那你嘴角抽什么?” “……”嘴角抽就是的风寒了吗?这是什么理论。 两人一边驴唇不对马嘴的说着,苏云已经斟满了酒杯,将酒递到元晟手上:“这是本姑娘收藏的桃花醉,只此一杯――慢点喝!”说完,她就仰头就这酒壶喝了一大口。 酒水甘冽,酒香醉人,这还是她从苏祈那里顺来的,据说是……喝一口解渴,喝两口解乏,喝三口那是赛过神仙呀! 元晟唇角又有抽搐的迹象,却是很好脾气的压了下去,将那杯浅粉色的酒水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自己一边的台阶上。 “尝尝这腊肉!”苏云说着,已经撕下一块塞进口中,嫣红的小嘴瞬间沾染了油腻,在黑暗中发出亮光,“虽然外表不大起眼,但这可是京城香满楼最有名的厨子赵大嘴亲自做给他婆娘吃的……里头浸了十八中草药,像是阿胶,红枣等等,都是滋阴补血的,对女人养生很有好处……” 苏云侃侃而谈,元晟到口的腊肉,却怎么也放不进口中去了,生生又放了回去,转身去拿炸鱼―― “这炸鱼是地道的凌河鲫鱼,每只都足有两斤重,逮住之后要活的,用十六种补气养神的中草药熬成的汁水养上半个月,待肉里都有了药性之后才蒸煮烹烧,最后裹上酱汁,外头沾上淀粉炸制而成,对于……”苏云抬手往元晟胸前比了比,“丰胸的效果一级棒!” 元晟抬在半空的手生硬的转了个圈,朝那花生米转去…… “哎!”苏云这次直接拦住了他,“这个你不能吃的,这个经秘制之后叫做人参果,补充营养立竿见影……是给缺乏营养的人补充营养的,绣嬷嬷亲手做给我的!你吃了,小心流鼻血!” 苏云说着,还不忘在自己鼻子上比划了两下。(.好看的小说) 元晟收回手,抬头看了她半晌,放下了筷子,伸手去拿糕点。 苏云又一把拦住了他:“那杏仁酥,桂花糕,绿豆饼都是用木瓜榨汁合着酸奶和面做的,都有很强的……” 苏云眼神看向他的胸部,然后微微点着下巴:“恩恩……” 元晟皱眉:“什么?” 苏云转开脑袋深吸一口气:“绣嬷嬷嫌我瘦的跟豆芽菜似的,特意做给我……”她抬起双手在胸前比划着,用口型说道――“丰胸!” 元晟额头瞬间滑下一排黑线,生硬的坐回了原处! “那,到底有我能吃的吗?” 苏云扫视了桌上一番,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他:“要不,你吃点这个……紫菜糕?”所谓的紫菜糕就是紫菜海带打碎了混着米做的饭团,这是她准备的救难粮食,要是哪一天被围困在了什么地方,总能救救急,这会儿,就让给他吃吧! 元晟想很有骨气的说不吃的,但是他在宴会上也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儿早已饥肠辘辘,更兼苏云话音一落,他的肚子就很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再看苏云那眨巴着眼睛的无辜神情。 他不由心头叹一口气,接了过来――有的吃总比没得吃好,再说,他没必要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与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这一刻,他心底忽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他觉得他很乐意将自己所有不为人知的窘态让她了解……似乎,这也是一种幸福! 苏云看着元晟大口吃着紫菜糕,眼神微微暗了下去。 她就着酒壶微微抿了一口酒,淡淡说道:“王爷别看不起这小小的紫菜糕。这紫菜糕,是一位一无所有的母亲为她的孩子过生日做的。”她清楚的记得,那一年她八岁了,她与母亲混在一群乞丐中已经三个多月了,那天,正好赶上她生日。母亲伛偻着身影,沿街在粮食铺子的摊位上一点一点的收集了一把碎米,混着干货摊子上人家不要的紫菜海带的渣沫,给她蒸了一碗米饭……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吃,就被乞丐群中几个大孩子抢走了。 再不多久,她们就躲着那些杀手一路北上,然后,再次回到京城……母亲就出事了……是她亲手…… 她的右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她给这个菜团子取名叫紫菜糕,这是她在绝望时候救命的粮食……也是她提醒自己一定要活下去的动力,已经很多次了! 她凭着这小小的饭团活了下来,伤害母亲的人还好好的活着,所以,她不能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元晟说起此事,甚至将这饭团让给他吃……或许是压抑的太久了,她也需要找一个人来倾诉一下,而元晟恰恰不是多话的人,很适合做这个倾听者! 当然,她说出这句话,也不求元晟能听懂。 然后,猛然间,她却听到元晟低沉的声音响起:“这位母亲,一定很爱她的孩子!” 她听到这句话,眼中的泪水刷一下就流了下来,她仰头狠狠灌了一口酒,一抹脸上的泪水,重复道:“是的……很爱,很爱……”可就是她很爱的女儿,却亲手杀了她! 苏云抬起头去,眼底一抹决绝的悲痛闪过,眼底玄金色的幽光一闪,仿佛划过黑夜的闪电! 母亲,我曾经答应你,忘记这些仇恨,好好的活下去,也曾经答应师父,放下尘世的仇恨,好好修行。我刻意的遗忘,努力想要宽恕那些罪人,可是,这怎么做得到? 我以为,就算是做不到,也不会再与他们有什么交集,我会在云门山中,幸福的看着这个落日下的王朝腐朽,衰败,倾颓。 可是,很多年之后,我还是回到了这里,这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牵引着我,一定要给你报仇? 婆婆说,师父说过,我心中的仇恨,堵不如疏,那么……就疏吧! 眼前河水淙淙,树木虽已凋零,但上头缠绕的绢花却也活灵活现,彩带在雨中轻轻飘荡着,一条汉白玉石桥横跨两岸,桥上石栏落了雨水,黑暗中有些亮闪闪的,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花鸟仿佛活了一样。 而他们身后,是一座九曲连环的宫殿,走廊曲折蜿蜒,雕花精致富丽堂皇,却因年久失修,透出了点点岁月的痕迹。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是兰韵殿,十多年前,是兰妃所住的宫殿,兰妃……就是慧淑公主的亲生母亲。 她心中一颤,眼底似乎有什么渐渐清明了起来――你以为你做的很好吗?原来,还是有人洞彻了先机。 他们……很会选地方,也很警觉,竟然觉察出了她……就是她! 苏云忽然对今天的这波杀手升起了很高的期望,希望,不要让她失望了! 忽然,她腰间一暖,只觉身体蓦然腾空而起,一阵天旋地转,待她回过神来,已经紧紧攀附在了元晟怀中,而,刚才两人所坐之处,两支袖箭插在地面上,尾部的羽毛沾染了雨水,在黑暗中微微摇晃! 一旁的酒壶倾倒,醉人的桃花芬芳瞬间弥漫在了空气中。 “我的桃花酿……”她低低喊出声,声音里都是惋惜。 “看好你的小命吧!” 一声嘲讽却含着怒气的声音粗噶响起,苏云抬头看去,树叶震颤,雨水滑落,原来,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围满了黑衣人,就连屋顶上都趴满了弓箭手,两厢相加,足有二十多人。 这小小的院落,顿时有些拥挤起来。 那说话的,正是领头的一名黑衣人。这人身高马大,黑衣紧凑,紧紧绑缚在身上,衬得肌肉虬曲有力。他太阳穴高高凸起,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苏云任凭元晟揽着她,眼底一抹玄金色流光闪过,慵懒的勾起了唇角,声音中一抹锐利如刀锋直逼敌人:“我的命,可不是小命……而我的桃花酿被洒了――当然,是要用你的命来抵偿!” 她话音未落,周围一阵风起,闪着淡蓝色光晕的箭雨就破空而来,元晟抱起她,一个旋身,避入了走廊之下,单手抓着横梁,身体铺平,脊背朝外,将她护在了走廊顶端和他的身体之间,而他的大半个身体,却毫无遮挡――只此一瞬,三枚袖箭精巧的射来,已经到了元晟的咽喉。 苏云衣袖下指尖玄金色幽光微微一闪,尚未出手,元晟反手已经握住那三枚袖箭扔了出去。 “啊――” 潮湿阴冷的空气中传来两声闷哼,接着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苏云知道,偷袭者已经毙命! 苏云眼眸之中划过一抹晶亮的光芒,本来还对人数太多有些耿耿于怀的她,只看这轻巧的反手一击,顿时就对元晟的身手升起莫大的信心。 伏在走廊顶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苏云和元晟仿佛有默契一般双双看向了一旁的油漆斑驳的廊柱。 两人对视一眼,元晟蓦然松手,苏云只觉眼前黑衣的衣摆闪过,待反应过来,已经在柱子后边了! 元晟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怎么?就这么信不过本王?” 苏云的脊背紧紧靠在元晟怀中,他强壮有力的胸怀与自己是那么的不一样,她就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单薄弱小。而,元晟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廓上,痒痒的,她顿时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她微微向前移了移身体,没有回答! 外面箭雨交加,气氛剑拔弩张,这小小的方寸之地,却是暧昧流转。 “绕过去!”领头的黑衣男子粗噶的声音响起,“看看他们还能躲到几时!”以为躲在柱子后面,他就没办法了吗? 此时,苏云只觉周身暖意融融,真命天子的龙气游走过她的奇经八脉,瞬间,体内的灵力又猛然涨高了不少,可是,四肢百骸虽然舒畅无比,却有着微微的说不出的不自在――似乎与前几次有些不大一样了! 她想要打破这种不一样的气氛,她觉得再呆下去,她就真要窒息了! 她微微探头,手中金光一闪,仿佛破碎的荧光般,金光布满眼前,那些飞舞的箭枝开始摇摇晃晃,仿佛喝醉了酒一般在半空中晃动着,然后颓然落在地上,死鱼一样翻动两下身体,就不动弹了! 天黑,看不清黑衣人脸上的表情,但从那领头人的神色间,仍能见到惊讶犹疑。 终于――“停!” 领头的那黑衣蒙面人抬起了手,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瞬间停止了射箭。 苏云拉了拉元晟的衣袖,示意他松手。 然后,她从柱子后面露出了脑袋,她扫视一眼周围落满的箭枝,看向领头的黑衣人,轻哼了一声,慢慢走了出来:“怎么停了呢?继续呀!” “当然要……”领头的黑衣人脸上阴险一闪而过,袖中两枚飞镖瞬间激射而出,却是直取元晟咽喉,“继续!” 而与此同时,周围几名黑衣人手中的箭枝,直取苏云面门―― ------题外话------ 今天,霜大婚了…。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九十一章 一起掉入洞中 元晟全身心挂在苏云身上,生怕她被黑衣人暗手所伤,猛然间看到箭枝飞来,他身子一转,衣袖一摆,一阵劲风呼啸,就将那射来的箭枝扫落在地,而银色的飞镖这时候已经到了他身前一指的距离,他只觉眼前雪亮的光芒耀眼,却已经躲避不及,只能身子向后暂时避开,然后腾空而起―― “刷”一声细微的响动传来。[.超多好看小说] 苏云回头,元晟落地了,却不见了人影。 夜色黑如泼墨,天上没有一丝星辰,这陈年废旧的宫殿里,也没有一丝亮光,随着一阵风吹来,潮湿阴冷的空气扑面,一股沁寒之意涌上心头。 黑衣人也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苏云低头看看平整的地面,眸中闪过一抹锋锐了然,蓦然抬手,手中玄金色幽光闪烁,地上散落的箭枝猛然漂浮了起来,浮在半空,然后,她手掌一翻,这些箭枝通通掉转头,她再一送,箭枝便如雨点似的带着强劲的力道朝原本的来路返回了。 “啊……” “啊……” 一声声惨叫响起,苏云看一眼自顾不暇的众位黑衣人,身子一跃,不闻一丝声响,也平地消失在了走廊中。 黑暗中,耳边风声呼啸,苏云只觉自己的身体急速坠落。她抬起手掌,凝聚出淡淡的金色光芒,想要看看四周的环境,却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跌落了多久,但是一直都没有到达底部。这条暗道,似乎很长很长,长到将她心中所有的信念都消磨干净了。她不再挣扎,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风带着潮湿的霉味扫在她的脸上,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猛然,两只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腰际,接住了她的身体,男子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后颈,她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元晟!”她下意识喊道。[] 这么深的陷阱,她还以为他已经摔死了呢! “是我!”男子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她只觉身形一转,已经被男子单手夹在了腋下:“这里很深,我们慢慢下去!”说完,男子又安抚一样的说道,“别怕!有本王在!” 这句话仿佛魔咒一样冲入了她的脑海,瞬间搅起万般情潮。苏云只觉心中无数情感汇聚而来,眼中有了酸涩的泪意! “囡囡,别怕!有娘亲在!” “囡囡,别怕!娘亲抱着你!” “云儿,别怕!快些跑!” “云儿,别怕,刺jin来……” 最后的一个画面,母亲指着自己的胸口,微笑着对手执利刃,颤抖着的她说。 母亲的面容似乎在黑暗中一闪而过,那唇边的笑容依旧和蔼慈祥,苏云顿时胸口一窒,似乎看到了流不尽的血液从母亲身体里淌出来,她的身体蓦然僵住。 别怕?别怕吗?从那一次之后,她再也没有怕过什么,可是,也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两个字了。 就连师父都不知道,其实……她同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很怕黑! 刚入云门的时候,她连一个人睡觉都不敢,却从没有声张,整夜整夜的,她坐在床上,拥着被子,咬着牙瞪视着眼前的黑暗,仿佛眼前的黑暗随时都会化成吃人的怪兽一口将她吞掉! 后来,才好了些,她终于不怕黑了……可是此刻,在这狭窄的暗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她依旧是怕的! 苏云回过神来,就见元晟一跃一跃的攀沿着隧道的道壁慢慢的往下跃,但却每次都将力道控制的很好,落下的时候从不会颠到她。 腰间的大手有力而温暖,带着霸道炙热的气息。她的心,莫名的就安稳了下来。 她想,大约黑暗中,有个人作伴,就不会那么害怕了――毕竟,人是群居的动物! 终于,“啪”一声响,两人落到了实处。 元晟气息微粗,他轻轻松开了揽在苏云腰部的手:“好了!”,蓦然,身子却是一晃,倚在了墙上,微微喘息着。 苏云眼眸一闪:“你受伤了?”这陷阱虽然深,但是以元晟的功力,带着她跃下来,也该是气息平稳才对,可此刻,她已经感觉到,他的气息紊乱。 苏云说完,鼻子一皱――她似乎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苏云眼眸之中玄金色的幽光微微闪烁,是这黑暗中唯一的光明:“伤到哪里了?”她说着,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小手在他身上开始探索。 柔弱无骨的小手四处游走,元晟身体蓦然一僵,浑身气血直冲脑门,他一把握住了苏云在他身上作乱的小手,声音暗哑:“别动!” 苏云微微一愣,不解的抬头,手下却还锲而不舍的努力着。就在这时候,她鬓发之间的凝魂珠蓦然大亮,流水一般的碧光倾泻而出,温暖柔和,照亮了狭小的空间。 苏云蓦然看见,地上一块布满长长倒刺的铁板上,几具白色的骷髅被穿在上面,表情狰狞痛苦,手脚还保持着临死时候挣扎的样子。她的身体蓦然一僵,在元晟身上搜寻的小手,终于也停了下来。 这块铁板占据了陷阱底下中心位置,人从顶上摔下来,落在上头的几率是最大的;或许因为时间已久,铁板已经被鲜血滋养的成了暗红色,长长的倒刺狰狞竖着,几具白骨都被倒刺穿透了身躯,还保持着临死之前痛苦挣扎的模样。 怪不得这凝魂珠会猛然大亮起来…… “别怕!”元晟抬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苏云只觉腰间一紧,身体瞬间被温暖的气息包围。她没有抬头,目光静静的看着那块铁板! 铁板的倒刺上,有新鲜的血迹! 苏云的目光从那些骷髅上收回,落在边缘淋漓的血迹上。 黑暗中,元晟星眸闪亮,透着坚定沉稳:“不过是些小伤――落下来的时候看不清底下,被划伤了!”说完,他又补充道,“本王不会让你有任何闪失!” 苏云抬头,雪色肌肤映着头顶的碧光流泻,仿佛碧波之中遗世而独立的仙子,她声音清冷:“我不是傻子!”那淋淋漓漓的血迹从铁板中央的倒刺上一直洒到边缘,怎么会是小伤? 苏云一把拉过了元晟,转到了他身后。映着碧色的光芒,她看到,他的后背上衣衫衣襟撕裂了一大块,露出白色的亵衣,亵衣已经被鲜血浸透。她轻轻撩起他的亵衣,一条狰狞的长长血口出现在眼前。 苏云眼神微闪,声音透着一丝冷意:“将衣服脱下来!”伤口不算很深,但是太长,又没有处理,狰狞外翻的皮肉碰到哪儿也会疼的要命吧! 看着这道长长的血口,她想元晟能只受了这么点伤而没有被穿在铁板的倒刺上,也是很不容易了!想到刚刚元晟忍着一声不哼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抱着她跳下来,她心中不由一阵涟漪激荡! “什么?”元晟以为自己听错了。 “将衣服脱了!”苏云淡淡重复一遍,脸不红气不喘――不脱衣服,怎么处理伤口? 元晟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脸色爆红:“你……”你知道矜持是什么吗? 苏云眨了眨眼,看着元晟爆红的脸色语气也松快了些,似乎带了些慵懒的调侃:“你想哪里去了?你穿着衣服,怎么给你处理伤口呢?”说完,又道,“你不会是想让我给你撕了衣服吧?”难道他还喜欢暴力的不成?可是,这里没有衣服,撕了你可就没得穿了呀! 当然,最后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说着,她便抬手要去撕元晟的衣服,元晟忙身子一侧躲开:“我脱。我自己脱!”追妻法宝第三条,脸皮要厚……甚至,不要脸皮! 元晟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还是比较适合打战,这种你侬我侬,儿女情长的弯弯绕绕,他真的,不大有慧根! 可是……沉静下来,他心底却有隐隐的喜悦升起,他觉得他还是很乐意在她面前宽衣的! 这样想着,元晟漆黑的瞳眸微微深了些,他看向苏云,深处似乎露出了点点深沉的意味,脸上的红色,也慢慢消退了下去。 碧色的光晕中,他抬手,毫不犹豫的将上衣脱了下来,露出了肌理分明的胸膛,凝魂珠碧色的光晕里,是如此的宽厚有力―― 苏云看着这一幕,面颊忽然有些发热。元晟的裸体……不,半裸体,她不是没见过,刚过来的那会儿,她还吃了好多豆腐呢!但是这会儿,她想着自己曾多次被揽进这具胸膛里,想着这具胸膛贴着她身体时那种宽厚有力的感觉,她的脸色……轰一下,就红了起来! 这时候,元晟低沉暗哑的声音忽然响起:“云儿的脸怎么红了?” “你才脸红了呢!”苏云心中仿佛一潭静止的水,元晟的话就如一块投入水中的小石子,蓦然便激起了千层涟漪。 她脸红了? 她竟然脸红了? 活了三生三世,她苏云这张老脸竟然红了? 她下意识的抬手抚上自己的脸,蓦然却如受到惊吓一般,又放下手来了――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好热…… 苏云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的这一刻,心跳得出奇的快,头脑却仿佛被搅成了一团,迷迷糊糊。 ------题外话------ 计划不如变化,霜五千字保证不了了,先保证不断更吧!请请亲们谅解…。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九十二章 黑暗中,凝魂珠的光芒如碧水流泻,照在晕红的面颊的上,衬托着那一身烟霞色的长裙,就仿佛烟霞之中碧桃绽放,灼灼其华,美不胜收! 元晟的眸子慢慢转为幽深,深处,却似乎有两簇炙热的火苗熊熊燃烧―― 苏云感到自己就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一样,脸色更加红的厉害起来。 “转过去!”她似乎有些气急败坏,往日的慵懒闲适不见了,伸手抓住元晟的胳膊想将他拽过来,自己却脚下不稳,一头撞进了人家怀里! “小心!”元晟低沉的声音响起。 蓦然,她只觉一阵炙热的温度突地一下就将自己包围了,这次不是架在火上烤了,而是被扔在火里烧了。 苏云心神一震颤动,只觉男子的肌肤虽然光滑,却充满力量,将她衬得是那般柔弱,而那种肌肤相贴的感觉让她心中泛起一阵难言的酥痒,似乎有一根羽毛在轻轻骚动她的心房。 她条件反射一般,双手撑着男子的胸膛就往后跳去,谁知,腰间却蓦然多了一只有力的手臂,让她又趴了回去,且动弹不得。她只感到手下的肌肤滚烫炙热,仿佛一团火在烧,她身体中的力量就如泼在火中的水一样快速流逝。她一阵腿软脚软,竟是无力反抗。 她想说什么,脑子里却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嘴唇开开合合,却吐不出一个字。 “云儿,我们是夫妻……”男子蛊惑暗哑的声音响起,将她压向自己的身体――这丫头,也知道害羞吗? 元晟此刻心中溢满了喜悦,原来,云儿对他其实并非没有感觉……他相信,只要他坚持下去,一定能驱散她心中的阴霾――拨云见日的那一天,就会很快来到了! 苏云只觉浑身如一团火焰在燃烧,除了热就是热,猛然脑子里冲入了男子这句低沉暗哑的话,她心头一惊,才稍微收拢了心神! 男子强烈的欲望和感情通过肌肤相贴震颤着她的心脏,仿佛铺天盖地而来的潮水,几乎要将她吞没。(.) 那种温暖炙热的感觉让她不自觉的沉溺其中,甚至不想再挣扎……忽然,一阵巨大的恐慌传入她的心间,她心神猛然一颤,回过神来! 她伏在元晟怀中,微微喘息,脸上酡红的色彩艳丽若朝霞,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仿佛一汪碧水,闪着波光,盈盈动人。 元晟漆黑的瞳眸望着她,心底升起了一抹难言的愉悦。 谁知,下一刻,背上一阵巨大的痛楚猛然传来―― “嘶!” 他忍不住轻嘶出声,揽着苏云腰际的力道一松――原来,是苏云将手狠狠压在了他背后的伤口上。 “原来不是做梦……”苏云喃喃的声音从他的怀中响起,微微喘息着的声音已经慢慢恢复了正常,“果然是要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几天不练习,抵抗色诱的本事就又弱了这么多。” “这可不是好现象。看来,出去之后得多找几个人来练习练习了……” 元晟一口气没上来―― 接着,苏云已经很淡定的用双手撑着他的胸膛,潇洒的离开了他的怀抱,漆黑的瞳眸瞬间已经又是云遮雾绕,愣愣看了他一眼,便转到了他身后。 “老实一点!”苏云毫不留情的一把撕碎了他的衣衫,一边给他包扎,一边怒哼道,“少给本姑娘耍花样!”竟然色诱她?她长得一副好色的模样吗? 元晟无语凝噎,但是,他没有看到,背后苏云两股战战的模样―― 真疼呀! 苏云将眼中的泪珠逼回去,他的怀抱很温暖,她很向往――但,她很清楚,这是每一个术者对天子龙气的向往!无关感情! 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不能再掉入甜蜜的陷阱里。 一次摔倒是不小心,若两次摔倒,且在同一个地方,那就是笨蛋了! 所以,她重重一击,打在了自己腿上的软骨上,彻骨的疼痛,才可以让她保持清醒的头脑! …… 再说外面的一众黑衣人,在苏云和元晟双双消失在暗夜里之后,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后来,领头的那人一声令下,身后两人立马朝走廊上跃过去。 两人在苏云和元晟消失的地方站定,蹲下去仔细打探。 只见漆黑的暗夜里,雨水反射着微弱的光芒,走廊的地砖是青石板铺就的,每一块打磨光滑的青石都严丝合缝的结合在一起,年代久远,缝隙里积满了尘土,砖石之间没有丝毫破绽。 两人似乎都有些惊奇,相视一眼,一起趴到了地上,小心翼翼的拿手在上面压了压,青石板纹丝不动。其中一人微微皱眉,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匕首,使劲敲了敲,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响声,显示着地下是实的。 两人又在四周敲了两下,甚至敲击的声音都与别处没有什么不同。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站了起来,向不同的方向看去,只听,又是一声细微的“刷”声,其中一人,凭空消失! 另一人回头,下意识跃开了三丈远,微微一怔,便忙返身朝外面跃去。 这时候,雨已经停了,天色却依旧漆黑一片,不见一丝亮光,不远处的石桥透着诡异的惨白,地下河水淙淙,风声簌簌吹过院子里的树木,发出仿佛婴儿啼哭般的声音。 不知何时,院子里悄悄升起了一抹阴森的感觉! 跃入廊下的那名黑衣人眼神已经有些游离,他一见到同伴消失,立马就跃了出来。 他几步奔到原地待命的同伴们之间,微微喘着气,对他们的首领说道:“大人,地下没有机关!”太诡异了,人凭空就消失了,要是有什么机关,别说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就是以他的武功,一个人在自己身边落入机关之中,他也应该能感觉的到才对。 可是,只是耳边一阵风声过去,回头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人了! 领头的黑衣人听闻,微微一愣,似乎有些不相信的道:“你确定没有机关?”刚才跃入廊下的两人都是机关术的高手,就是因为设定的地点在兰韵宫,他才特意带上的。 兰韵宫早年传说邪门的很,经常莫名其妙就有宫女消失。 “确定!”那人狠狠的点头,眸中一抹自信的神采闪现,“这世上我赵大看不出来的机关只怕还没诞生呢!” 这时候,其中一眼睛奇小的黑衣人犹豫了一下,道:“大人,会不会是二小姐……” 他话一出口,被领头的那黑衣人一眼瞪过来,就忙改了口:“焱王妃懂得术法,会不会是她用术法离开了此地?” “那赵四的消失,怎么解释?”焱王妃带走赵四做什么? 领头的黑衣人这话一出口,众人只觉平地一阵冷风吹过,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听说这兰韵宫以前经常莫名其妙的就有人消失……”身为死士,他们都不怕死,但是没说……他们也不怕鬼呀! 他们这种人,穿梭在生死之间,恰恰是最敬畏神灵鬼怪的了! 这人话还未说完,已经被领头的那黑衣人打断了:“不要胡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继续搜查吗?” 赵大和那一名眼睛奇小的黑衣人分别问道。 那领头的黑衣人听闻,微微沉吟了一会儿,扫视了一眼四周,漆黑的天幕下,潮湿的空气中,兰韵宫雕梁画栋的屋檐泛着陈旧的色彩,越发显得诡异。 他一摆手:“撤!” 一声令下,这些人仿佛一阵风一般消失在了院内! 而此时,深深的陷阱底下,苏云已经给元晟包扎好了伤口,两人正准备离开,就听“咚”一声,接着,一声惨叫传来,两人不由双双回头。 映着凝魂珠的光芒,两人看到那布满倒刺的铁板上,一名黑衣人正手脚并用的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每一下挣扎都扯动血肉,黑衣人发出凄厉的痛呼,慢慢的,黑衣人的挣扎缓慢下来,呼吸也变得微弱了。 苏云看着那被铁刺穿了个透心凉的黑衣人,微微闭了闭眼,似乎生怕那人死不瞑目,她幽幽说道:“这道机关只是有些错位,只要稍稍将上头的青石板往一边移动一下,你就能看到了!” 那人听苏云说完,猛然瞪大了眼睛朝她看来,然后,脑袋一歪,就再无声息了。 “走吧!” 元晟走上前,挡住了苏云的视线。他还以为她会害怕,没想到,这么血腥的场面,看在她眼中,竟是稀松平常。 …… 甘露殿中,烛火跳跃,照的整个大殿灯火通明,潮湿的空气里,似乎还有蜡烛燃烧的松油味道。 殿外走廊下,伺候的宫女都身着紫色宫装,每隔几步,便有一人侍立。 她们都面无表情,站在黑暗里,就仿佛雕塑一样,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宴会结束之后,紫阳宫主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甘露殿。此时,她站在窗前,望着外边的浓浓夜色,眼底慢慢升起一簇燃烧的火焰! 宴会散了之后,仁宣帝没有来甘露殿,据下人的通报,似乎是去了皇贵妃那边。 若是以前,她不会在意,但是现在,她却觉得一把火烧在心底;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将皇贵妃那个贱人碎尸万段!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九十三章 紫阳宫主微微握拳,回身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宫殿,眼眸之中一抹妖娆的血腥闪过,这座宫殿已经被锁了整整一十二年,是时候该彻底开启了,相信……皇上也会很乐意! 不管她是谁,这后宫之中,都要唯她独尊。 皇贵妃吗?想与她争,她会让她死的很难看! 紫阳宫主眼眸之中的阴厉之气一闪而过,忽闻殿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她抬头看去,就见刘嬷嬷端着托盘慢慢走了进来! 托盘之上,一只水晶碗里,鲜红色的液体倒映着殿内烛火的光芒发出熠熠的光彩。 刘嬷嬷停在她身边,微微弯腰:“主子,请!” 她轻挑眉梢,伸出手去,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轻轻刮了刮碗壁,才端起碗来,一饮而尽,然后意犹未尽的砸了砸嘴,却悠然皱眉:“越来越不新鲜了!” 只见刘嬷嬷太阳穴似乎猛然一跳,低头惊慌道:“主子,前阵子已经死了七个宫女了,宫里的宫女少的太多了会有人产生怀疑,老奴不敢再下手,所以……” “皇宫这么大,死个把宫女,谁会在意?”紫阳宫主宽大的衣袖一摆,缓缓朝床边走去,“是你自己,太过小心了吧?”她从三岁起,便被母妃引导着修炼了这种邪恶的功法,五岁时,更是拜了大法师为师。从这时候,她便每日都需要用处子的鲜血养着,才能使容颜不会越来越趋向于男性化,也减缓衰老,那时候死的宫女才多,都没人发觉,没道理现在随着她术法有成,需要的鲜血已经少了下来,三五天一次就能保证容颜不变了,死的几个人反而能被发觉! 她话音一落,刘嬷嬷已经叹道:“以前宫里是兰妃娘娘当家,皇上又日理万机,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就是注意到了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刘嬷嬷微微顿了一下,看了看紫阳宫主的脸色才继续道,“这两年,宫里已经不同以往,皇上虽然宠爱主子,可皇贵妃却也不是吃素的。(.)如今甘露殿大门打开,主子横空出世,宠贯后宫,皇贵妃只怕正找不到主子的破绽呢!” 紫阳宫主待刘嬷嬷说完,脸上已经是一片阴暗,她狠狠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又是皇贵妃!”以前她全部精力投注在紫阳宫中,又对仁宣帝不感冒,所以对皇贵妃也并没有留意,只知道宫中有这么一个人,很得仁宣帝的宠爱!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就算她知道自己不爱也不能爱上仁宣帝,却依旧抗不过惑魂之毒的力量,她迫切的希望得到仁宣帝的全部心神,那么,得宠的皇贵妃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更何况,生人鲜血是她赖以维持容貌的根本,若连这个都不得自由了,她在宫里怎么还能呆的下去? 这个皇贵妃,不能留! 紫阳宫主眼神一沉,在心里做了这个决定。 刘嬷嬷被吓得猛然一颤,不解道:“主子?” 盈盈烛光之下,紫阳宫主眸含厉色,衣袖一拂:“出去吧!” “是!” 刘嬷嬷答应一声,躬身退下。 …… 再说苏云和元晟沿着密道朝前走去。密道狭长,黑色如泼墨一样倾洒下来,看不到一丝亮光;只有她的发髻上那颗水碧色的凝魂珠的光芒如水一样流泻,照亮眼前的方寸之地。 两人一前一后,步履缓慢,沉稳警觉。 离开了那个陷阱,越往里走,苏云便越发能感到一股吸魂摄魄的血腥力量在牵引着自己。她微微皱眉,云遮雾绕的瞳眸中一抹晶亮的玄金色光芒轻轻闪耀。 也不知走了多久了,但以步数来算,已经是第一千步了,可是这条道路竟然像是没有尽头一样,还在延伸! 苏云的心头越来越沉重,一丝丝不好的预感在悄悄攀升。忽然,她手掌一热,却是元晟微微回头,握住了她的手,有力炙热的温度,就像是无声的安慰。 苏云下意识抬眸,很快就意识到,元晟一定也觉察了这里的不妥! 术者上天入地,可以将世间万物当做自己棋盘上的棋子,命轨的运行在他们的推演和助力之下也可以逆转运行。身为天机子的徒弟,术法一途的天才,天道造化在她这里已经都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可是,四时之造化,日月之代明,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参透的? 这世上,仍有她推演不出的存在,逃不脱的命数――苏云停住了步子,不再走。她的眸光直直穿透这条暗黑的看不到尽头的密道,眼底的雾霭悄悄弥漫。 她就算再厉害,也依旧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对这条道路的前方,也没有丝毫了解。 回想那陷阱之下没有丝毫散魂逸魄的累累白骨,和那被穿透了心脏,却没有立即毙命的黑衣蒙面人,还有这密道中那股吸魂摄魄的力量―― 蓦然,她眼眸一闪,低低的,冲口而出:“取阴之术!” 她说出这四个字,下意识看向元晟,就见元晟也正朝她看来,黑如点墨的星眸在黑暗中熠熠闪烁着,仿佛天河之中,寂寥的星子。 她移开目光,轻叹了一口气:“这是第一千步,还有一步,我们就能走出这里,但是……”她有些犹豫,这条密道显然是早就存在的,不下于十年之久,那么密道的那一头,该是如何的景象? 冤魂被锁,凄厉的嚎哭?还是累累白骨,森然展现? “是紫阳宫主吧?”元晟淡淡道,说着,坚决的握紧了她的手,“别怕!我们一起!” 苏云眸子一抬,其中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震惊。她看向元晟:“你知道?”紫阳宫主用生人鲜血来维持容颜不老之事,她虽然身为术者,却也是近年来才知道的。元晟不过是凡夫俗子,怎么会知道呢? “不是特别的清楚!”元晟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听在人耳中,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紫阳宫主似乎和皇室有某些关联,明明是女人,却修炼了一种邪恶的功法,似乎是想通过练功变作男人来名正言顺的承继大统,但大功告成之前,似乎又不能让人察觉,所以,就想出了这取阴之术,用来维持自己因修炼功法而变得越来越男性化,衰老的越来越快的容颜!” 元晟说的云淡风轻,带着惯有的冷意,似乎不经意的,将整件事情说了出来。 最后,元晟似乎看透了苏云所想,又淡淡补充了一句:“你总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你,但是,你是人,不是神,没有千眼千手,自然就不能兼顾所有的事情,所以,就有被你忽略的事情,这很正常!” 苏云的神色早已恢复了正常,很淡定,很诚恳的答应道:“诚然!” 元晟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遭,点了点头:“恩!” 两人牵着手,一起迈出了最后一步―― 眼前豁然开朗,但没有冤魂四散也没有累累白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面薄薄的影壁,影壁炽亮,仿佛一座灯火通明的大灯泡,上头麻姑献寿的画画的很传神,衣袂飘飘的样子,似乎要从壁画上走下来。 “谁在后面?” 忽然,一声低沉的冷斥声传来。苏云和元晟皆是一愣,两人错身,听着那人走来的声音,沿着偌大的影壁悄悄转过了背后。 那个声音虽然低沉,却含着不易察觉的娇媚,苏云眼皮一跳,忽然觉得很是熟悉。只是,她离开皇宫多年,想了又想,还是没有想起这到底是哪个熟人的声音。 苏云这么想着,就微微的探出了头去―― 入目,是一名粉色宫装的妇人,宫装上的绣花已经磨开了线,彩色丝绦也已经褪色,应该有些年头了。但是,妇人面容姣好,虽然不施粉黛,却仍旧如三月桃花,遥遥看去,像极了一个人。 苏云正自思索,蓦然目光落在了她头上插着的那支赤金蝴蝶簪子上,不由浑身一震,目中玄金色的光芒砰然大亮。 那支赤金蝴蝶的簪子虽然已经褪色,不复当年锃亮的模样,但是,她还是认得出――这是当年兰韵宫的主人兰妃娘娘最喜爱之物啊! 那么这人,她的目光匆匆扫过她已经不再年轻却依然美丽的容颜,这副容颜,像极了她――当年的慧淑公主幼稚的容颜在她眼前一闪,她的手蓦然握紧了! “你们是什么人?” 苏云握紧的手发出了“咯吱”的声响,惊动了那正在搜寻他们的妇人,妇人一眼望来,他们却已是躲避不及。 元晟早先便发现了苏云目光的变化,心中知道苏云必定认识眼前的妇人。再说,他们被困在这里,说不定这妇人有什么出去的法子呢! 他这便没有在妇人看来之前拉着苏云躲开,此时,更是大方的走了出来。 “偶然误入――不速之客。” 妇人朝他看来,眼眸一眯,一抹嘲讽闪过:“不速之客?” 只是,她话音还未落下,苏云已经上前,云遮雾绕的瞳眸之中一抹惑人光彩:“打扰了夫人,我们这就离开!”说着,拉着元晟的手就要转身离去。 身后妇人果然出声:“慢着!” 苏云停住步子:“夫人有事?” “你们……能够出去?”妇人的声音虽然平稳,却隐含了淡淡的颤抖。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九十四章 灯火之下,苏云微微侧身,眼眸微弯,一身烟霞色的长裙流光溢彩,仿佛朝霞集会疏散,云遮雾绕的瞳眸之中一抹自信的华光倾泻。 “既然能够活着进来,自然,能够出去!” 她声音清冷凉薄,带着惯有的濡软慵懒,眼眸深处的一点幽光辗转离合。 若她没有记错,兰妃应该是在五年前薨逝的,当时朝中还为她举行了盛大的葬礼;当时,她还在云门山中为她占卜了一卦,卦象显示的是一颗暗星,代表了兰妃的生命之火并没有熄灭,若遇到适当的契机,可以再次燃烧。 兰妃出身贫贱,却容貌娇美,比之一些富家千金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仁宣六年选秀的时候被江陵一家富户买下来顶替了这家的女儿入宫,后来虽然查了出来,但她运道不错,已经被仁宣帝宠幸过,并怀了慧淑公主,此事,只将那家富户抄家发配了,就不了了之了。 她出身不好,自尊心强烈的就有些极端,生怕别人会看不起她,就处处不肯让人,飞扬跋扈的很,早年,在宫里树立的仇人不少;再加上她当时只是小小的美人,仁宣帝当时又不定性,对美人的追求那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就算她使出了浑身解数,恩宠也不过几日,并没有能牵扯住仁宣帝追求美人的步伐。是以,她很过了几年艰难的日子,后来慧淑公主两三岁的时候,因为慧淑公主的原因,仁宣帝的宠幸日隆,她才晋封为妃,日子好过了些。这时候,她的性子却内敛了很多,没有以前跋扈了。 苏云想,兴许是经过了那些磨难的缘故。 当然,若非有后来仁宣帝和慧淑公主的那些事情,她也不会刻意去注意她――当时母亲的庆安殿与她的兰韵宫却是隔着最远的。 母亲出身尊贵,一进宫就是妃位,仁宣帝那时候对母亲也算宠爱,对她也慈爱,一个贫贱出身的妃嫔,没有十足的把握,也还没有大胆到自找没趣的地步。(.) 而那时候,她也没有想到,她与母亲的生命会因为这对母女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时候,她还经常望着庆安殿院落里小小的天空遐想,什么才是幸福? 前世的时候,她孤星照命,生身父母是谁都不知晓,后来莫名被华都国际的董事长派人接回去,说她是董事长的孙女,然后,她才知道了自己的出生来历。 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要她想,便是金尊玉贵,但她还是深居浅出,事事亲力亲为,从来没有当自己是千金小姐过,只有每月去探望一下那据说是他的爷爷的老人。 老人病逝,留给了她大笔的财产,律师提醒她去签字领取,她也从没放在心上,后来她实在拖不过了,才去签了字,但是没过几日就惨遭暗杀,死于非命了。 现在想来,那也是她爷爷的义子,俗称叔叔的那人的阴谋诡计吧! 是她太过大意,死了活该! 那一生,颠肺流离,餐风露宿过,只要她愿意,也能锦衣玉食,一呼百应,但处在那样一个多变的社会,生命有太多的变数。 而她而这一生,或许作为出生皇室的公主,只要没有什么篡位夺国的事情发生,锦衣玉食之下安静的宫斗,嫁人,所嫁之人恰恰又对她有着面上的尊重――顺着这条道路一帆风顺的走下去,也就是她的幸福了。 过往的一切慢慢显现在脑海里,映着那影壁散发出的亮光,苏云的眼底一抹淡淡的幽光燃烧:没有想到,这曾经母凭女贵,宠惯后宫的女子,竟然是被锁在了这里!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一帆风顺的吗? 苏云的目光细细打量着兰妃,兰妃的容颜与年轻时候并没有很大的变化,她面容之上的纯真娇媚却已经不似当年的懵懂,经过岁月的沉淀之后,反而有了一种内蕴的光彩。(.好看的小说) 此时,兰妃听到她肯定的话,眼眸之中的激动再也压抑不住:“带我出去,求求你们!” 苏云微微转身,看向那块巨大的影壁,目光淡然而凉薄:“凭什么?” 影壁灯火通明,其中晶莹剔透,光源却只有中心一处。 这时候,她才发现,这真的是一个大灯泡,并不是什么影壁,这个灯泡就像是一块大大的玻璃掏空了,里头雕刻了麻姑献寿的图画之后,又用什么透明的东西灌注了起来――放在她前世的前世,这实在不算什么。但是放在如今,着实是巧夺天工了! 苏云眼眸一闪,目光落在了麻姑手中捧着的栩栩如生的蟠桃上…… 灯火之下,蟠桃大的喜人,上头红绿的果皮水润饱满,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流口水,但是细看,那蟠桃上的皮肉却似乎是透明的,里头有黑色的絮状物体风云际会,张牙舞爪,透着一抹阴森寒意。 怪不得这里没有冤魂四逸,也没有累累白骨,问题竟然是出在这颗蟠桃上。 这颗桃子,和紫阳宫主用来吸取元晟龙气的蝴蝶玉佩如出一辙,那些逸散的魂魄怨气却是被拘在了其中。 随着她靠近这快影壁,她发髻上的那颗凝魂珠,光芒又亮了些,反而那蟠桃柔润的光晕昏暗了许多。 兰妃微微一愣,她看着苏云的目光微闪,接着,却压下了眸中期冀迫切的目光,声音冷了下来,眸中一抹狠厉决绝:“你们不带我出去,那么,我就能让你们也永远出不去!” 苏云清冷的眸光看着兰妃,似笑非笑,她忽然觉得,兰妃这面露狠厉的模样,与某人很像,不愧是母女,就算物是人非,也逃不脱这段血缘的关系。 蓦然,她神色却是一暗。 那么她呢?她也是一样的,不管生命如何变幻,甚至是重生,她也逃不脱那段注定悲剧的血缘。 她是仁宣帝的女儿,她承继了苏家大小姐苏笑笑的血脉,她是弑杀亲母的罪人…… 她眼眸深处浓黑的漩涡缓缓流转,汹涌的悲痛仿佛要溺死她自己。 “是吗?”她看向兰妃,眸中玄金色的幽光蓦然大盛,照进了兰妃眼中,兰妃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微微踉跄着退后了两步。 “还从没有人敢威胁本姑娘,你想破这个例吗?” 苏云若有深意的眸光看着兰妃,声音是说不出的慵懒肆意,仿佛将将醒来,却透着万钧之力。 “你……你是……术者!”兰妃嘴唇颤抖,微微摇着头,“你……你竟然是术者!淑儿……淑儿……” “你们是不是为了淑儿来的?” “淑儿现在怎么样了?” 兰妃站在当地,眼眸之中的热切焦急怒放,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苏云,小心翼翼又带着迫不及待的嘶吼道。 苏云看着她这模样,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她收回目光,淡淡道:“赵懿淑在外边等着你!你出去就知道了!”每一个狠心的女人,却都是伟大的母亲,安定王妃是这样,兰妃又是这样。 这世道的轮转,仿佛已经既定了轨迹,逃不脱的,斩不断的……爱别离,怨憎会。 她不是心善的人,看到兰妃如此,她却越发的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三生三世,她只有这一个母亲,却被他们狠心的…… 她目光微垂,看着自己的手,微微闪神。 “你肯带我出去?”兰妃一愣,眸中的激动笑意流泻而出,有些语无伦次的道,“太好了,太好了……”她说着,竟然流下了泪水。 “我已经五年没见过淑儿了,真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模样了……”说出这句话,她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当时,若不是她……淑儿也不会日日以鲜血为生…… 她的目光悠然黯淡,却很快透出一抹决绝的亮光:淑儿就是以鲜血为生,也好过与……与他……乱了人伦。再说,淑儿贵为公主,别说每天一碗鲜血,就是吃个活人,也当不得什么大事。 苏云看着兰妃的眸光转换,眼底说不出的晦涩和了然一闪而过――变成什么模样吗? 苏云忽然有些愤恨,她想起了当年自己被关在兰韵宫漆黑的后殿被强行灌下一碗一碗苦涩的药汁的时候,她无力的躺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如刺猬一样被扎满针,她听着前殿传来的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声和兰妃无情冷漠的呵斥责骂…… 兰妃总是以为为了自己的女儿牺牲别人都无所谓,但是,她自己女儿的生命是命,那么别人女儿的生命呢?在她眼里,就一钱不值吗?是了,五年过去了,也是时候让她出去,收获自己当年种下的果子了。 “走吧!”苏云淡漠转身,身后,黑衣男子衣衫不整,宽厚的胸膛和挺拔的身躯却充满力量,遮住了身后照射过来的光明,也遮挡住了万丈的红尘。 苏云冷漠的抬眸,却正对上他黑雾点墨的星眸。他的目光如一潭清幽的泉水散发着泠泠的冷意,却没有丝毫寒冷。这束目光,就如同一股泉水,倾泻在了她的心头,她浑身一颤,神魂陡然一震。 元晟不待她再次开口,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掌,将安心的力量传到她心中。 他知道她一定不是赵流苏,但是,她与皇室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曾经,他想深究她的身份,如今……却愿意等待,等待她,亲口告诉他,她的所有。 苏云心头一悸,想要抽回手来,却发现被他攥得很紧。 “走吧!”元晟牵着她的手,走过灯火通明的石室。 眼前的一切,又沉入了黑暗之中。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九十五章 夜风习习,沁凉入骨。(.好看的小说) 金碧辉煌的甘露殿早已沉浸在了一片黑暗中,只有廊檐上的灯笼随着微风轻轻摇摆,檐角的铁马偶尔叮当作响,衬着深蓝色的天幕中散落的星子,越发显得寂寥。 苏云回头看一眼震惊的兰妃,云雾遮掩的眸底不露丝毫情绪:“你……相信命吗?” 她虚无缥缈的声音似乎透着些宿命的味道,很快就消失在了风里。 宿命轮回,当年的兰妃想必怎么也想不到,她汲汲以求了那么久之后依旧一无所得,只能甘心做一个小小的妃子,而如今,这甘露殿的主人,竟是她! 命运的步伐兜兜转转,不紧不慢,仿佛闲庭信步,不知不觉间却已经对每个人都做好了安排! 这是怎样的轮回?怎样的宿命? 苏云唇角一抹凉薄朦胧的笑意淡淡浮现,仿佛掌控天下的神祗,却又透着丝丝对命运的无奈——术者,只有先顺应天道,才能在一定程度上用等价的交换来改变天道。不管怎么说,天然的力量都是生生不息,永远凌驾于人之上的! 夜色下,兰妃似乎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她看了一眼甘露殿的匾额,深深吞咽了一口口水。眼神闪烁间有着犹疑猜测和逃避的目光:“这是?”甘露殿从仁宣帝继位便被锁闭,如今竟是有了生命的气息? 五年时间,足以沧海桑田,难道甘露殿已经开启了吗?这位入主中宫的女子,是谁? 深宫之中,皇帝的宠爱就是一切,那么,有了这个使得仁宣帝开启了甘露殿的女子之后……她的淑儿,又在哪里? 苏云回头看向甘露殿的朱漆大门,声音蓦然有了实质,疏懒而缓慢:“宫里规制森严,多一个下人或者少一个下人,暂时也许查不出来,但是,莫名奇妙的多了一个主子……你应该知道后果!” “我……” 兰妃刚刚一个“我”字出口,苏云已经蓦然打断了她的话,淡淡的声音不含丝毫情绪:“但是,就算如此,你会甘心做一个粗使嬷嬷吗?”她知道,经过了贫穷低贱到大富大贵的兰妃,是极度的惊恐再次跌落云端的。 苏云淡淡瞥了她一眼:“这里头的主人,是你的故人,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只要她愿意,就可以救你!” 苏云说完,还不待转身,一直站在一边的元晟已经上前:“走吧!” 元晟英挺的眉毛微蹙,漆黑如墨的眼底如幽幽深潭,一抹冰冷在夜色下熠熠闪光,让人一看之下,便觉兜头一股凉意袭来。 苏云却毫不在意,仿佛没有看见。 她又看了兰妃一眼,才转身点头:“恩!” 元晟上前,揽住了她的腰,两人身形一闪,就已经消失在了浓浓夜色里。 兰妃看着二人蓦然凭空消失,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良久,一阵风吹来,她浑身只觉一冷。 她摸了摸额头,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这两个人,她都没有见过! 男子浑身霸气,一双星眸之中透着冰寒凛冽,仿佛最寒冷的冰层,冷峻寡言,却总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女子身后,眼眸之中更是全都是女子的身影,甚至从没有正眼看过她;却不怒而威,似乎天生就有强大的威慑力,让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更是丝毫不敢造次。 而那烟霞满身的女子浑身透着疏懒不羁,一双云遮雾绕看不见丝毫实质的眸子却似乎能看透所有,仿佛能掌控一切。 她甚至觉得,她知晓她的一切。 夜色下,兰妃深深吸了两口气,皱眉思索了半晌,也没有想到那甘露殿中住着的故人是谁。她怎么也想不起,当年的妃嫔有谁能够入主中宫。 良久,她从地上爬起来,沿着甘露殿的院墙朝西走去。 深深宫苑,她还有自知之明,就算这甘露殿中的主人真是她的故人,那这故人又凭什么见她这样落魄之人?更何况,光是这道宫门,只怕她都进不去。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当年她得罪的人颇多,这位甘露殿的主人,她得先确认一下身份,证明不是被自己得罪过的才行! 她以为自己此举,很是聪明! …… 夜色阑珊,月影朦胧,轻纱一样流泻的月光照在碧草枯败的草地上,仿佛罩了层白霜,几株高大的梧桐树落叶簌簌,地上纷乱落下的桐花混入泥土,还带着浓郁的芬芳。 沁凉的寒意袭来,苏云下意识想往元晟身边缩一缩,却又觉得,如今元晟说是喜欢自己,这就已然有些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若自己再朝他怀里缩一缩,虽然说是取暖,但是……诚然,她不会很在意这个事,元晟也不是小气的人!但,在这大体上还谨守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天楚,自己如此行为,却很容易让人就误会了! 冷风飒飒吹拂而过,她的衣袂飘摇,身姿美好,若不看她的脑袋,月影朦胧中真仿佛是凌波仙子——她发上凝魂珠早已被她摘下来,因此扯动的头发有些凌乱,乍一看去,跟鸡窝一样。 元晟凛然清冷的眸子在月色下似乎泛起了丝丝柔和的暖意,他看着这明明都冻得发抖了却不肯靠近他丝毫的小丫头,唇角似乎有了些生硬弯曲的弧度。 他上前,揽住了她的肩头:“容渊在甘露殿,你不去看看?” 想起容渊看苏云的眼神,他心中很是不痛快。但是,他也知道,苏云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不管两人以前曾如何,有过什么,只看苏云的眼神,他就知道,他们再无可能了! 所以,不痛快归不痛快,他更希望的是苏云能解开自己的心结——当然,私心里,他更希望解开心结的苏云彻底忘了那人。 苏云微微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情?” 待这话出口,她心头一动,忙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道:“那快些走吧!我们去看看。”元晟所图不小,所以,他的消息渠道定然也非比寻常。哪里能这么轻易的就告诉自己?更何况,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 “你想知道?”元晟淡淡柔软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刚才在……” “打住!”苏云忙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真心的不想知道。”元晟是天命所归,她在一些事情上顺路推他一把,也并非为了他的皇图霸业,而是为了自己,像这种危险之极的事情,她觉得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可是,她话音未落,元晟已经和盘托出了…… “刚才在甘露殿门口,你神游天外的时候,焱字部的消息使已经来过——那七声夜莺啼和两声麻雀叫声就是在向焱字部的消息使在传递信息!” 苏云看着一脸淡然冰冷的男子,目瞪口呆——不是让您别说了吗? 元晟微微挑眉,眼底一抹戏谑笑意:“怎么?” 苏云转开目光,深深吞了两口口水:“你不怕,我出卖你?”焱字部,既然以焱王的封号来命名,定然是隶属中枢,由他直接统领的关键部门。他竟然就这么云淡风轻的说了出来! 苏云心中忽然有些淡淡的恐慌升起,元晟的感情,竟然比她想象中,要猛烈的多! “你会吗?”元晟低沉的声音响起。 苏云还来不及回答,他又淡淡道:“出卖人,不是你的风格!” “我……”她还真的不会出卖他! 苏云的目光明明灭灭,纠结了半晌,呵呵笑了两声道:“你们传递信息的方式,很新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鸟语? 不过,隔着远远的叫两声就能起到传递信息的作用,即防止了被人发现逮住,还防止了信息泄露,的确是个好办法! 元晟点了点头,算是默认,然后抱起苏云,两人翻墙越岭,一路朝甘露殿偏厢而去。 …… 此时,甘露殿偏厢里,一盏小小的油灯跳跃,映着壁上厚重的黑色帘幕影影绰绰。 紫阳宫主与容渊在桌前坐着,桌子上摆着一壶水酒,两人面前各放了只杯子,紫阳宫主正沾着面前杯中的酒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皇上的身体状况如何,你也知道。如今皇贵妃那狐狸精却缠的紧,再这么下去,不消几日,只怕皇上就禁受不起了!”紫阳宫主的声音含着一抹厉色,蓦然,她抬起头来看向对面面色阴沉的男子,眼底一抹精光闪过,“容将军,你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说实话吧!”说着,她将面前的茶杯轻轻推开,盈盈妙目看着容渊道,“皇上无嗣子,更不愿看着安定王府做大,所以,皇上当时将最宠爱的女儿嫁给你,就有百年之后让你继承大统的意思,只是……慧淑公主命薄,竟然也拖累了你。皇上说不怪罪你,但心里多多少少也会有些不痛快!” “只要能消除了皇上心中的不痛快,再娶一个皇族宗室的女子,你继承大统还是很有希望的!” “当然,若是任凭皇上与皇贵妃缠绵缱绻下去,后果就难说了!” “皇贵妃是谁的人,你大约比本宫要清楚。你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爱情,难道最后还想要个一无所得的下场吗?” 晦暗的灯光打在容渊的脸上,他面容紧绷,将浑身的那股儒雅温润的气息削减了大半,整个人竟然透出一抹阴枭之气。 他无意识的攥着拳头:“本将军既然当时选择离开云门山,就绝对不能一无所得!”然后,他冷笑一声,“你放心,我云门之中休养延命之法多得是,绝对不会让他提前殒命的。”眼前这女子,自以为聪明,想要利用他将仁宣帝从皇贵妃那里拉过来,以为他不知道吗? 虽然说苏云与他反目可能是早有预谋,但是第一步却是他先走出去的。感情上来说,他可以谴责苏云不通人情,不理解他,但是若将此事说出去,说到底,他就是个背叛爱人,阴谋篡位的佞臣。 所以,因为云门毁灭和苏云与他反目之事,他也有些埋怨这个女子当时的鼓动劝说。他常想,要是当时他动作稍微委婉一点,多给苏云一些机会结果会不会就有所不同? 此时,他决口不提对付皇贵妃的事情。一是,不喜欢眼前女子自以为是的心机;二是,想出出心口的那股恶气! 当然,该做的,他还会去做。 今天仁宣帝他已经见过,的确是油尽灯枯的迹象,他还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 这么想着,容渊面上一抹阴沉一闪而过:只要他能名正言顺的继承天道大统,那么……苏云,就一定逃不脱他的手掌!眼前这人,他也一样不会放过! 容渊慢慢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恩!”紫阳宫主点了点头,眼底一点细碎晦暗的笑意浮现,轻哼一声道,“你以为本宫是为了固宠?” 容渊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停在了唇边。 他轻轻抬眼,眸中微微露出一抹诧异:“是与不是,都与本将军没有任何关系!我云门行事,向来讲究一个稳妥,简便,既然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情,那为什么非要将它弄的复杂呢?” “还是说,这本来就是您心中的想法?” 容渊微微倾身,眼底幽暗,直直看向紫阳宫主。 “是吗?”紫阳宫主坐直了身体,只觉心中一团怒火燃烧,她冷哼了一声,“没想到容将军心思这么狭窄!” “本宫曾经说过的话,想必容将军一句也不记得了吧!” 容渊轻轻抬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紫阳宫主怒极反笑:“本宫身为紫阳宫主,只要愿意,富贵尊荣还不是手到擒来。但是本宫甘愿守候在这不见天日的甘露殿中,完全是为了他!” “本宫承认看到他与皇贵妃浓情缱绻会有心酸的味道,但是,本宫不会为了自己而让他不痛快,只要他喜欢,他开心,这天下所有的女人本宫都可以给他弄来。” “因为,本宫爱他!” “所以,这痛苦难过,本宫情愿自己受着!” 紫阳宫主这么说着,心中激荡起了一股难言的豪情,似乎,她的爱真的能有这么伟大。 末了,她眼睛微微眯起,烛光摇曳中,她冷笑道:“怎么不见你心心念念的小师妹这么对你?是不是……” “人家从来就没有爱过你?” 这句话正好刺中了容渊的痛脚,他猛然抬头,眸中利光如刀剑一样射向对面冷笑的女子:“不的胡说!” 紫阳宫主见他如此反应,不由撇头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道:“容将军果然不了解女人!” “要知道,对于女人来说,真正不求富贵荣华,不贪功名利禄的感情,是不需要固宠的!更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抛弃对方,哪怕让自己委屈至死呢!” 紫阳宫主说的云淡风轻,容渊眼底神色却是再三变幻,他心中的猜测在这一刻似乎变成了现实,他愤恨的握紧了手掌。 “那你为什么非要将仁宣帝从皇贵妃那边拉过来?”他眸中锐利的光芒直直射向紫阳宫主的眼睛,企图看清楚她说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如此,他相信仁宣帝现在很快乐,何须紫阳宫主如此作态? 他从小居住在云门山中,对于女人,是真的不大了解。他只知道第一眼见到云儿的时候,他就下意识想要对她好,他还记得云儿看到他使出术法之时晶亮崇拜的眼神,但是,后来,她却越来越优秀,甚至成为少主之尊,而他却只能是……越来越卑微的跟在她身后。 他一直以为云儿是爱他的,难道他真的错了…… 虽然早有这样的猜忌,但是当这一切就要得到证实的时候,他心中还是忍不住一波波苦涩涌上。 “皇上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若非本宫日日用固本培元的药物养着,只怕早就……”紫阳宫主说着,面上闪过一抹无奈,她轻叹了一口气,“本宫想让皇上回来,不过是想尽量延续他的生命,好好照顾他……” “容将军,本宫对于朝政等事一概不知,本宫也知道如此续命也不能逆天改命,只想在皇上有生之年,好好的照顾他,尽量让他活的久一些,仅此而已!” 说完,紫阳宫主看着容渊略显猜疑的眼神微微苦笑道:“容将军,其实我们的利益是相同的!” “说实话,你就是皇上选定的继承大统之人,所以,本宫也会向着你!所以……”紫阳宫主面露苦涩,“开始的时候本宫站在你的角度说话,虽然有些过了,但却也没有丝毫错误!” 容渊听着紫阳宫主的话,只觉兜头一盆凉水倾泻而下:难道,云儿真的没有爱过他? 原来,都是他的自作多情吗? 可是,不管如何,云儿,你都应该是属于我的! 容渊面上的狠厉之色一闪而过——你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谁?” 房内烛火似乎一摇,容渊猛然站起身来,朝外面奔去。身后,紫阳宫主也慢慢站了起来,眸中露出一抹凝重。 ------题外话------ 今天晚上要请同事们喝酒,霜估计明天的更新也得到下午,待过过这两天,霜会定好更新时间的…这两天总是食言,霜都没脸了…囧。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九十六章 “你做什么?”屋顶上,元晟眉峰微蹙,压低了声音对睁大眼睛,微微探身看向下头的少女问道。(.无弹窗广告) 夜风簌簌而过,远处传来树叶哗哗的声音,檐角的铁马叮当,仿佛奏响一曲美丽的乐曲。 下头的屋檐下,紧挨着廊柱,是一片被苏云踢下去的琉璃瓦,此时,已经碎得四分五裂,凄凄惨惨的躺在地上,显露着冷冷的光芒――显然,就是这片瓦落地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 但是此时,只见苏云微微探身,眸中云雾遮掩,面上一抹缥缈的笑容在看着眼前凄迷暗沉的夜色,笑容却渐渐僵硬。 瓦片落地的瞬间,只听一声厉喝传来,就见一名白衣男子,身形如鬼魅一样从西厢紧闭的窗户里窜了出来,一闪,人影就消失在了夜色里――那人正是容渊! 可是,容渊却一眼也没有施舍给屋顶上餐风露宿的两人,而是转瞬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苏云喃喃回复元晟的问话:“我不过是想单独与他说几句话而已呀……”可是,他为什么像是火烧着了屁股一样朝外边跑去了? 咳咳……她觉得,容渊从这瓦片落下来的声音,应该能辨认出自己的方位! 可是,显然是她高估了他! 不管如何,这一门同胞的印记早就打下,大家都是师父的徒弟,这传出去……着实,着实是……让云门很没脸。 苏云扼腕! 元晟看着极速而去的容渊,心内似乎明白了什么,却也没来由的升上一股不虞的怒气来。 月影已经西斜,朦朦胧胧的洒下来,仿佛给这寂寥的天地罩了一层薄薄的面纱,而那眼中云雾汇集的少女就那么跌坐在屋脊上,一身烟霞色的衣裙猎猎随风,发上钗环坠地,一头黑发如瀑布一样垂泻下来,却丝毫不显邋遢,反而越发透露出一种凌驾世外,狂肆不羁的味道来,正所谓满身风华。 他心中一动,霸道的揽上了苏云的腰,将她拉入怀中:“有什么话,本王去与他说!”这时候,他心底慢慢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容渊与云门,容渊与苏云,苏云与术法,天机子的徒弟,云……公子…… 这几个词不断的在他的脑海里转换,想要串联成一个合理的故事,却总有那么一点不通。 赵流苏嫁入焱王府的那一天,正是云门发生大爆炸的时候……术者术法再高超,也无法日行千里。而云公子明明是男子,苏云却…… 他眼底凝光一闪,就见苏云眨了眨眼睛,慵懒无奈的摊了摊手道:“我不过是想与他说,没有哪个女人真正不在乎自己在乎的男人……或者女人,去找别的女人互诉衷肠的。”更何况是娶别的女人做妻子,让她永远不见天日? 苏云忽然觉得有些弄不懂容渊的逻辑,容渊竟然以为那样将她金屋藏娇,是理所当然的? 在她的印象里,容渊不是个笨人,但往往却会被一些贪欲的东西一叶障目,蒙蔽了他的双眼。 或许,这次,也是一样呢! 她眼底的迷雾渐渐深重,唇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容渊,权势对你真的就那么重要?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但,她从来不是个善心的人,就算容渊真的只是因为无知而伤害了她,也没有什么法度规定,他有知了,她就得回头。而恰恰相反,在她的观念里,做错了事情,就是要受到惩罚的。 她认为,让容渊明白当日的错误,对他来说,就是最残忍的惩罚了。 “恩!”元晟忽然点了点头,“还有别的事情吗?”有什么,一趟说完了,以后就不要再见了! 苏云一愣,犹豫了一下道:“我觉得,还是我自己与他说比较好!”容渊肯定已经知道她的身份,那么,为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有必要与他见一面。 元晟眸色沉沉,微微抿唇,稍微沉吟了一会儿道:“好吧!” “有什么事情,就大声喊!”说完,他身形一跃,只听耳边一阵风声簌簌,元晟已经消失在了她身边。 苏云摸了摸鼻子:不得不承认,元晟的武功的确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她刚调整个姿势,朝下边看去,就听偏厢的门缓缓打了开来,那一身黑衣的女子走了出来,在廊檐下站了站,与一名侍者说了几句话,就朝正殿而去。 隔得有些远,夹杂着风声她也没听清说的是什么,但看紫阳宫主的神色,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她收回目光,再调整一下姿势―― “你……真的是苏云?” 一声带着犹疑的问话传来,苏云调整姿势刚好调整到一半,就不由呆住了。 她微微停了停,懒散的将姿势调整好,才抬头看向屋脊上长身玉立的白衫青年。 月光下,青年白衣黑发,一身儒雅温润的风姿飘然若仙。但那眉心眼角的一抹阴鸷,却生生破坏了他这份谪仙之气。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他腰间那条宝石明珠镶嵌的腰带上―― “你还不算是很笨!”她说完,又问道,“这条腰带得三五千两银子吧?” “不对,光这中间的一颗红宝石,就得三五千两银子了,那这条腰带说什么也得上万两银子了吧!” “还有这身衣服,布料也好,还是苏杭的贡绸做的呢!” “与在云门时候的寒酸样儿果然不同,现在看起来……有钱的多了!到红灯区走一遭,定然受姐儿们欢迎的很!” 她说完,不顾对面人已经纠结在一起的眉头,总结道:“果然,你下山是对的。” “你在说什么?”容渊面色虽然没变,但眼底确实有了一些尴尬。 以前在云门的时候,他从来都是一身简简单单的白色布衣,苏云心性上来,也给他裁过两件棉衫,如今再看他这一身装束,着实有些暴发户的嫌疑。 这一刻,他竟然将要来兴师问罪的事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觉手脚怎么放怎么不自在。[.超多好看小说] “看来,你还没有笨到无药可救!”容渊刚才朝外边奔去,想必是要引开紫阳宫主,单独与她说一些话吧! 她就说,师父的徒弟,就算是渣子,也不该耳背到那程度! 苏云说完,移开了目光,不再看他,淡淡道:“容渊,我引你出来,是想要告诉你,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自己真心在乎的男人与别的女人亲亲热热,更别说是娶别的女人做妻子了!” “紫阳宫主要的,也绝不是那么简单。” “你,不要总是自作聪明。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说到此,苏云抬眼瞥向他,云雾遮掩的瞳眸中仿佛有一束可以穿透一切的光芒。容渊只觉浑身一阵冰冷,仿佛自己的心思在她面前,已经无所遁藏。 “你心中所贪非小,但是世道轮回,既定的命数岂是那么容易改变的?逆天改命,你不付出同样的代价,只能是自取灭亡。”苏云说着,站了起来,纤细单薄的身躯挺直,云遮雾绕的瞳眸凉薄而冷漠,迎风挥洒的衣裙猎猎作响…… 她就那样站在屋脊上,似乎什么都不在她眼底,又似乎什么都逃不脱她的眼睛,那样一身骄傲不羁的风华隐隐绽放在夜色下,不知迷了谁的眼? “念在同门一场的情分上,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苏云说完,转身便要呼喊元晟来将她弄下去,还未开口,就听容渊咬着牙问道:“当日之事,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容渊面色阴鸷,眼底一抹厉色直直射向苏云。 他看着苏云转身的背影,浑身一震,仿佛蓦然回神一般,才想起了自己此来的目的――倒是苏云刚才的话,他便是听进了一句半句,也都随风消散了。 苏云与他幼年相识,很是了解他的心性。看他问出这句话,她便知道自己的话被他当做了耳旁风。 苏云心中升起一抹淡淡的酸涩,心底一抹苦笑,带着嘲讽:苏云,你自以为很了解眼前的人吗? 你总是以为他虽然性子里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但到底心性不坏,曾经对自己也算是掏心挖肺,就可以相守一生了――毕竟人的一生能遇到一个对自己掏心挖肺的人,实在很不容易! 可是,你却忘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你的感情会有什么样的变化?那个总是宠着你,护着你的容渊……是不是早已被他本性中所含的贪念所侵蚀? 她这时候忽然发现,对于眼前的人,她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竟然怀疑,云门之事,是她的预谋? “预谋?”她冷笑出声,“就是搭上我自己的性命吗?” 她虽然不怕死,但也绝对惜命。相处这么久,容渊竟然认为她是这样的人? 容渊似乎蓦然一愣,但转而就不屑道:“你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 “难道不是你与元晟早就暗通款曲,云门爆炸一事,便是你的金蝉脱壳之计?” 其实,容渊此时也拿不大定主意,毕竟当日苏云的尸体是他亲自掩埋,但是,眼前之人是谁呢? 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长的如此相像? 他自以为将此事解释的很通情理! 苏云看着容渊阴鸷狰狞的面容,心中忽然升起一抹无趣来,她转身,什么也不想再说。 “随你怎么想吧!”说完,她也没有喊元晟,而是自己在屋脊上蹲下来,看那架势,竟然是想跳下去。 黑暗中只觉人影一闪,她眼前一晃,已经落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中。 “傻丫头,不是说了喊我么?” 鼻子被人轻轻刮了两下,男子低沉磁性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她没有说话,却是不自觉的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忽然,她身体被元晟带着旋了起来,只听耳边风声呼啸,传来结结实实的掌风―― 待她回神,容渊已是与元晟战作一团,转眼间,就已经过了十几招。 苏云武功上造诣堪称全无,但也看出了容渊招式狠辣,每一招都直击对方要害部位,但却行动略有些缓慢,而元晟,看似轻巧的出招却往往四两拨千斤,两人你来我往,看起来却像是猫逗老鼠的打法。 元晟自然是猫,而容渊正是那老鼠了! 没有想到元晟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苏云忽觉好笑,知道这两人都不会有什么危险,而紫阳宫主这会儿大概还要应付那兰妃,也无暇顾及这边的情况,便窝在元晟怀里安心看起戏来。 容渊此时已经满脸狰狞,睚眦欲裂,每次都是眼看着就要将元晟毙于掌下了,结果就突生变数,竟然连元晟的衣角都摸不着。 再看着元晟怀中抱着的女子慵懒自在的模样,他只觉的肺都要气炸了――以前对苏云,他丝毫不敢亵渎,如今她竟然那么安心的窝在旁人的怀里,看着他被逗弄的狼狈样,面上淡然无波,竟然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这让他情何以堪? 容渊想运起术法,将元晟一掌毙命,内心深处却又不愿被苏云小瞧了,只能硬撑着。 这时候,他在苏云淡然看戏的目光注视下,只觉心中一波波的愤怒袭来,让他几欲失去理智。他眼睛通红的瞪着苏云,一招一式竟然有不要命的架势。 元晟这边却是应付的毫不吃力,反而越发有了兴致。 苏云看着容渊眼睛已经红了,显然已经是狗急跳墙的前兆,不由微微拉了元晟的衣袖,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 元晟觉察到苏云的目光,低头看她一眼,眸底深处似乎泛起了淡淡的笑容――苏云的表现,他很满意! 元晟蓦然出手,容渊只觉一阵劲风铺天盖地朝自己罩下来,他伸手去挡,却只觉手臂一震酥麻的疼痛传来,双膝一软,砰一下就跪倒在了屋脊上,胸口气血翻涌而上,一口鲜血直直喷出。 “噗嗤!” 鲜血落在屋脊鲜明的琉璃瓦上,映着惨淡的月光,透出泠泠凄惨的冷意。 他垂着头,忍下心中翻涌的绞痛,狠狠握紧了拳头,衣袖随着他的动作一滑,遮住了他的手掌。 他遮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微弯曲,垂着头的眸中一抹血腥一闪而过―― 忽然,苏云清冷的声音传来:“与天命对抗,从来不是明智之举!” 他屈起的手指蓦然停止在了咒诀生效的前夕,再也弯不下去了。 他竟然忘了,元晟……就是那天命之人,他在内元受损之时强力以自身术法与天子的潜龙之气对抗,无异于自取灭亡。 可是,他真的不甘心! 他抬头,就见元晟已经抱起苏云,苏云娇小的身体几乎全部窝在了他的怀中,两人乌发交缠,衣袂在风中飘摇,男得英武冷峻,女的绝色清冷,竟然是如此般配。 心口翻涌的气血再次涌上来,他狠狠咽了下去,只觉眼前景物慢慢开始模糊。 可是,元晟和苏云的身影却总是那么清晰,就仿佛两柄锋利的剑,直直刺进了他的心脏。 就在元晟抱着苏云将要跃下屋脊的时候,他砰然而起,用尽毕生的力量朝元晟后心击去―― “噗嗤!” 他被重重弹回了屋面上,狠狠吐出了一口血,身下破碎的瓦楞扎进了背部,疼痛仿佛绞在心上。 元晟抱着苏云微微侧身,冷冷看了他一眼。 苏云面色平静,眼神不变,清冷锐利的眸中玄金色的幽光仿佛两道烛火跳跃,深处,几不可察的闪过了一抹失望。 屋面上,白衣男子狼狈跌倒,唇边血迹哩哩啦啦的淌下来,沾污了那一身白衫,头发也有些凌乱了,但那血红的眼睛却已经狠狠的盯着元晟。 苏云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目光直看着容渊冷道:“我终究还是高估了你!” 然后,便轻轻拉了拉元晟的衣袖:“我们走!” 元晟漆黑的瞳眸冰冷一片,仿佛锋利的冰剑,他转开了目光,点了点头,抱着苏云,跃下屋脊,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 “世人都不愿意活的狼狈,但如此的狼狈……到底不是世人自己造成的吗?” 两人停在宫墙一旁的梧桐树上,苏云看着远远的甘露殿发了句感慨。 “紫阳宫主似乎有什么阴谋,紫阳宫十二使者之一的红使刚才策马出宫,朝云门去了!” 几声燕子叫之后,元晟淡淡开口。 “是吗?”苏云眼睛已经眯了起来,“好困……” 闹的动静那么大,紫阳宫主只怕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这么急匆匆的赶去云门,是要毁尸灭迹吗? 那具身体……毕竟跟随了自己那么多年,这么一下子大喇喇说要毁去,她还真有些舍不得,而且,这具身体毁掉之后,接踵而来的事情…… 不过,这种不舍和顾虑也只是一瞬。苏云觉得,如今的自己已经提不起任何计较的心情,她此刻,什么都不想再管,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九十七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无弹窗广告) 话说,紫阳宫主待容渊离去之后,又呆了一会儿,见他迟迟不回来,便也离开了。 她刚一出门,便立马有宫侍上来禀报,说抓住了私闯甘露殿的刺客,请她即刻回去。 她一听,便急匆匆朝甘露殿正殿而去。 宫中争斗,她近年来是接触的少了些,但以前也是耳熟能详的,而她紫阳宫主的身份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数来数去,这几个人也不可能害她。所以此时,她心里以为,这是宫里嫔妃嫉妒她得宠而做出的事情,而历数宫中有头脸的妃嫔,就只皇贵妃一人,那么,这幕后之人就极有可能是皇贵妃。 她这会儿正愁抓不住皇贵妃的把柄呢! 这样想着,她心底升起一抹雀跃,脚下步履生风,快速朝甘露殿正殿而去! 此时的甘露殿中,烛光摇曳,映着深紫色的帷幔斑斑驳驳,正上方皇后宝座之后的凤凰朝日壁画栩栩如生,晦暗的烛光下熠熠闪光,晃花了人的眼。 而,前头冰冷的地面上,一名紫衣宫婢押着衣衫褪色的妇人跪着,妇人垂着头,看着雪亮的地面上照出的自己的影子,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拳――细看,身躯竟也在微微的颤抖着。 正是那兰妃。 原来,兰妃以前垂涎了甘露殿良久,早已把它的各处路途参详的透彻,虽然时隔多年,却也没差很多。她根据自己的记忆从后院树木遮掩的一个狗洞里钻了进来,想要先看看这甘露殿主人到底是何许人,再做打算。 谁知,这甘露殿内静悄悄的,竟然不闻一丝人声。她蜿蜒来到正殿,想着主子一般都呆在正殿,却也不见半个人影,这下子,她胆子大了起来,谁知?她刚刚踏入正殿的门口,就被这紫衣宫婢抓了起来。 她久居宫中,知道自己这样的情况,主子一怒的下场,心内不自觉便产生了一抹恐惧之意。 地板坚硬冰冷,深秋沁骨的寒意透过她早已破败的衣衫传入她的身体,她微微打着颤。 良久之后,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脚步声慢慢靠近,她也不敢抬头,眼角的余光只撇到一抹浓如夜色的衣袂划过,她只觉浑身一阵冰冷的凉意席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只见,紫阳宫主大步走到殿中,看也没有看妇人一眼,就径直朝大殿高台上的宝座而去。她宽大的衣袖一摆,蓦然转身,眸光冷艳,唇角似乎还噙着一抹轻笑。 她的目光定格在被押着跪在地上的宫装妇人身上,瞳孔却是猛然一缩,眼神中荡起了一抹诧异震惊―― 是她! 她竟然没有死! 五年了,她竟然还能活着。 她只觉眼前光影恍惚,妇人的脸却是无比清楚的在自己眼前放大开来,连脸上的毫毛都清晰可见。她心中一股股暗潮翻涌而来,恨意与喜悦交织,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几欲支撑不住站立的身体。 她回过神来,缓缓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接过宫女奉上的茶水轻呷了一口,压下心中翻涌的浪潮,才沉声冷道:“这就是你们抓到的刺客?”就算她还活着,以她一人之力,也绝不可能从那里出来的,那她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兰韵宫中今晚热闹非凡,难道是安定王失败了,元晟和苏云…… 转瞬之间,紫阳宫主的心中已经千回百转了种种念头。 这时候,只见紫衣宫婢一拱手,义愤填膺道:“主子,这人在甘露殿外鬼鬼祟祟多时,瞅着没人竟是偷偷摸摸的进殿来了,不是刺客,也是小偷!”主子最讨厌别人进她的房间动她的东西,一经发现,便立马杖毙,这人不知死活吗? “我不是刺客,也不是小偷……我只是,只是,想见一见你们主子!” 兰妃急切的摇着双手为自己辩驳,边说着边偷眼觑了觑那座位上身披黑纱,面容冷艳的女子。 这就是甘露殿的主人吗? 晦暗恍惚的灯光中,她红唇妖艳,眉角勾画的浓重,浑身透着妖魅冷艳……是个极美的女子,却看不出年纪。 她细细思索了半晌,怎么也想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她,却可以肯定,当年仁宣帝后宫之中绝对没有这么一个人。 她心中有些忐忑,难道是那对男女逗着她玩的?那么,这深宫之中,自己误打误撞的闯进来…… 一阵慌乱从心中升起,她刚要开口求饶,就见那宝座之上的黑衣女子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微微闪烁着耀目的光芒缓缓道:“她不是刺客!” “也不是小偷!” 紫阳宫主此话一出,那紫衣宫婢微微一愣,面上一抹惊慌,立刻就跪了下来――难道是抓错了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可就糟了! “她是本宫的人。你先将她带下去……好好招待着,一会儿,本宫再去见她!” 紫阳宫主说完,摆了摆手,仿佛无比疲惫的抬手压了压太阳穴:“都下去吧!” 紫衣宫婢立马起身,领着沉浸在震惊中尚没有回神的兰妃走了出去。 …… 烛影深深,整个甘露殿寂静的空气中只剩下了更漏滴答的声音。 紫阳宫主斜倚在榻上出神,猛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她以为是仁宣帝半途转来了,忙扬起一抹笑容,抬头看去――却是刘嬷嬷走了进来。 她脸上的笑容生生僵住了:“刘嬷嬷!皇上还在皇贵妃的宫里吗?”她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黑眸瞬间染上一抹厉色。 刘嬷嬷上前拨了拨灯芯,微微叹了口气道:“是!”她恨不得仁宣帝永永远远的呆在皇贵妃的宫里呢!可是,却不能说出来。 一个字,一切都已经明了。 明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亲耳听到刘嬷嬷说出来,紫阳宫主的眼眸之中仍旧闪过了一抹阴煞之气! 她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什么,而是转开目光看着那晶莹的水晶更漏中倒映出的烛光问道:“安定王……失败了吗?” 今夜兰韵宫发生的事,她也是一清二楚。(.无弹窗广告) 安定王所图与她有殊途同归之妙,两人注定是敌人,但在彼此的面纱还没有最后撕掉,在面对那个天命所归之人的时候,却可以达成短暂的合作! 如今,皇宫算是她的地盘,所以安定王今晚的动作是提前通知了她,在她的默许之下进行的! 兰韵宫,说到底,也是她给他选择的地方。 兰韵宫中有用符篆结成的秘咒,苏云和元晟若是在此殒命,生命之精魄便会被瞬间锁定,那么,作为术者,她想要拿到元晟的真龙之气,便是手到擒来。 但是,兰韵宫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兰妃当年是被她一怒之下阴差阳错的关进那里头去的,这么多年都没能走出来,如今,竟然出来了,还找来了自己的甘露殿? 若是让兰妃知道自己如今…… 紫阳宫主眼神恍惚,心中升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惧之意,似乎极是不愿意那人知道自己如今的一切! “失败了!”这时候,刘嬷嬷微微沉吟的声音传了过来,“不过,焱王和王妃也失踪了!” 晦暗跳跃的灯光下,刘嬷嬷面上似含着一抹淡淡忧愁。 紫阳宫主看着她,心底忽然升起一抹不耐――她自然知道刘嬷嬷是因为她与仁宣帝的事情。 “本宫的事情,你不要多插手!”她冷声道,转而微微呼了一口气,“兰妃……” 她说出这两个字,却又停住了。 “老奴已经听说了,兰妃娘娘……主子打算怎么办?”刘嬷嬷接口,声音似乎有着微微的颤抖,说着,她就来到床边为紫阳宫主铺开了被褥。 当年的事情,她只知道一星半点,知道兰妃娘娘的“死”与主子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或许,主子对兰妃娘娘,是有怨恨的吧! 紫阳宫主听到这样的话,眼睛微微抬起看向刘嬷嬷,似乎对她没有劝说她离开仁宣帝感到很满意。 “当年的事情,本宫也不想!既然她平安,本宫也就心安了,甘露殿养一个闲人还养得起。你给她安排一下吧!”紫阳宫主说完,又补充道:“不要委屈了她!” “是!”刘嬷嬷似乎松了一口气,一边答应着,一边将被褥理的平整舒适,转身对紫阳宫主道,“主子放心,兰妃娘娘,毕竟也是老奴的主子!” 刘嬷嬷服侍紫阳宫主躺下,端起烛台就要退下。 紫阳宫主的声音忽然从她身后传来,带着淡淡的冷意:“本宫这个模样,她是认不出来了……你可以去见见她,只说……当年她出事不久,本宫就死了,现在的甘露殿主人,是从宫外新近的嫔妃。” “剩下的,你知道该怎么说!” 刘嬷嬷停在当地,端着的烛台光芒闪耀,照在她的面上影影绰绰。她的眼底似乎闪过了一抹浓浓的心疼,却在紫阳宫主看来的时候,很快的垂下了头。 “主子放心,奴婢都知道!”刘嬷嬷说完,端着烛台快速退了下去。 空旷漆黑的大殿中,传来了紫阳宫主一声长长的叹息。 黑暗中,她眸色却是蓦然狠厉…… 容渊那个笨蛋! 苏云,竟然就是云公子吗?不管你是真死还是假死,本宫都会让这一切成真。 本宫生来,就是要掌控天下的! …… 此时,兰妃已经被安排住在了一等宫婢的单间屋子里。 屋子里家具帐幔等物都是簇新的,雕花刺绣也鲜明耀眼,若是在宫外,只怕一般人家的小姐也未必用的起。但是,对于经过大富贵的兰妃,却不过是尔尔。 兰妃开始还有些忐忑,待发现这里的宫女下人虽然不大与自己说话,但无一不是将自己当主子伺候之后,心便放了下来。这一放下心来,她内心的贪欲便开始慢慢膨胀起来,全然忘记了地下五年她是怎么过来的了! 她打量着屋子里的东西,根据记忆,知道都是宫婢用的,心内便有了不满,但毕竟初来乍到,还不敢造次。 她心内腹诽,等找到她的淑儿……看她怎么收拾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她正想着,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有请安的声音传来:“嬷嬷!” 她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并没有站起来,只是微微探身朝外头看去。 不多时,就见一名宝蓝衣衫的嬷嬷轻轻推门走了进来。这嬷嬷年纪四十多岁,头上挽着利落的发髻,几支金簪低调却不失大气,面上含着笑容,不同一般的奴婢,整个人都透着端庄贵重,一看就知道是主子身边得用的。 她慢慢站了起来,还不待开口,这嬷嬷却已经是满面泪痕,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她脚下:“娘娘……” 她端详着这灯下满面泪痕,哭的肝肠寸断的嬷嬷半晌,蓦然瞪大了眼睛:“刘嬷嬷……” 竟然是刘嬷嬷! 刘嬷嬷是她刚进宫就分给她的宫女,后来她晋封为妃,她也做了淑儿的奶嬷嬷,如今……怎么出现在了这里?还是这么得用的样子…… 兰妃来不及想别的,忙一把扶起她,急切问道:“淑儿呢?本宫的淑儿呢?”刘嬷嬷在这里,按理淑儿也该在这里才对呀?为什么……为什么…… 兰妃眼神看向四周,搜寻一遍不见有人,脑海快速闪过了甘露殿之主那冷艳阴煞的面容,心头咯噔一下! “公主……公主在娘娘出事不多久,就因为郁结在心……殁了!”刘嬷嬷偏开头,呜呜哭着道,“娘娘,是老奴对不起您,对不起公主……” 刘嬷嬷呜呜痛哭,伤心欲绝,似乎要把她说不出口的伤痛全都哭出来才罢休。 兰妃听此,却是眼睛蓦然瞪得老大,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她步子微微踉跄,朝后退了两步,才扶着椅子站主,嘴唇哆嗦着,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淑儿……死了? 刘嬷嬷看到兰妃这样,心中更是一阵悲从中来。当年兰妃娘娘为了公主是操碎了心,如今要是让兰妃娘娘在知道公主……那还不如要了她的命呢! 刘嬷嬷摸了摸眼泪,狠狠心,抬起泪眼朦胧的面孔道:“娘娘,节哀啊!公主已经殁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她看着兰妃备受打击的面容,又忍不住安慰道,“老奴如今在这甘露殿还算的脸,您只管安心住下,有什么事情,就来找老奴!” “不可能,不可能……” 忽然,兰妃仿佛风魔了一样不住的喃喃自语起来。 刘嬷嬷心中绞痛,想要好好的安慰安慰她,却又怕被外头进来的人听到什么,焦急的朝外张望了两眼,回头,不由狠狠抬手拍了她的脊背一掌,沉声冷道:“娘娘!” 这些年她随着紫阳宫主也学了些拳脚功夫,这一掌下去,也着实有些力道;兰妃只觉背部一阵刺骨的疼痛,蓦然便惊醒了过来,抬头看着她,眼底却满含了泪水。 刘嬷嬷心酸难耐,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她嘴唇翕动半晌,却只说出这句话――“娘娘,逝者已矣,我们,还是要好好的活下去呀!” “呜呜……”兰妃终于扑倒在桌子上,哭了出来。 良久,她止住了哭声,微微抽噎着抬头,一边擦拭着泪水一边道:“刘嬷嬷,我没事,你去忙吧!让我静一静!” 刘嬷嬷打量了兰妃一会儿,见她除了眼睛通红,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事了,便起身点头道:“好吧!娘娘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看望娘娘。另外,咱们甘露殿的主子看着冷厉,却也是很和善的。”说着,刘嬷嬷却又住了嘴,“罢了!这些日后娘娘横竖知道,老奴就不多言了!娘娘早些歇着吧!” “恩!”兰妃点了点头,起身送刘嬷嬷,悠然叹道,“不要再喊我娘娘了!兰妃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她的骨骸还埋在皇陵呢!这世上又哪来的我这个娘娘?” “以后,我就是这甘露殿的一个小小宫婢,还望嬷嬷多多看顾!”兰妃说着,竟然朝刘嬷嬷弯下腰去,吓得刘嬷嬷一愣,忙侧身躲了开来。 “娘娘哪里话……” “嬷嬷,请受我一拜!”兰妃执意拜了下去。 兰妃不管性子里如何贪念深重,小家子气,但毕竟曾在后宫跌打滚爬过那么多年。她先前总觉得别人慢待了她,也是建立在慧淑公主活着且得宠的基础上,如今,在得知慧淑公主已死的瞬间,她浑身的气焰便消了下去。 多年的宫中生活让她积累了不少经验,首先,要想在这宫中活下去,就得把自己放的低,是以,她再一次把自己放在了尘埃里。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会安于现在这样的生活。 此后,她又询问了一些如今甘露殿主人的状况,得知这名女子只是很得仁宣帝的宠爱,却并没有封后,甚至连个位分都没有,她心内就有些不屑了,但也隐隐含着一丝嫉妒――当年,她费了多少力气邀宠,只是提出想要进甘露殿看看,仁宣帝就大怒而去!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九十八章 当元晟抱着早已睡的昏天暗地的苏云回到焱王府的时候,天边已经透出了朦朦胧胧的曙光。 又是一夜过去了。 元晟低头看一眼怀中无意识垂着脑袋的少女,冷冽的眸中似有圈圈涟漪轻轻荡漾开去,唇角一抹不自禁勾起的笑意轻轻溢出,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 他凌空跃进听风院的墙头,想悄悄将苏云送回寝室。 天色已经不复深夜的漆黑,空气中透出淡淡的蓝色,天边的星子寂寥的闪烁着,仿佛盏盏明灯调皮的眨着眼睛。 待他落地,看到院子里的景象时,却不由面色一僵,瞬间漆黑。 原来,此时的听风院里,黎明前的黑暗中,绣嬷嬷正带着一众下人,连着一只黑猫,都瞪着眼睛,在院子里焦急的等候着一夜未归的主人。 王府里说的上话的正经主子就是元晟和苏云,两人一夜未归,又没有消息传回来,大家早已心急如焚。此时,却有人隐隐约约看到见一个黑影从墙头跳进来,这人将话一说,大家立马就如临大敌,生怕是进了贼人,这会儿,甚至有人已经扛了扫帚,铁锹来―― 但是,当他们看清楚进来的人之后,就瞬间石化了,凌乱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衣衫不整,抱在一起……跳墙头进来的两人,忘了反应―― 男子冷峻霸气,一身寒冽的刚硬之气,只是,上身衣衫被撕裂,从背后露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染血的亵衣迎风招展,很不搭调;而女子虽然衣衫尚好,却衣带松散,皱皱巴巴的,一张小脸还窝在人家怀里,只留一个后脑勺在外边,更是惨不忍睹,但看那漆黑的长发如流水般倾洒,便知其身份正是她们听风院中独一无二的主子――焱王妃殿下! 众人目瞪口呆,不知作何反应。 这……这谁也想不到,跃墙进来的,竟然是她们自家的王爷和王妃,而且,看着衣衫不整的样子……恩恩! 众人眼中瞬间闪现出亮闪闪的八卦光芒! 元晟深吸一口气,眉心深深蹙起,冷目扫过院子里的众人,瞬间,众人只觉一股强大的冷冽气息压顶而来,仿佛暴风雪席卷而过,当即,众人心头一颤,忙收回了目光,战战兢兢的低头看地。 他越墙而入,就是不想惊动众人,如今却是弄巧成拙! 他满意的扫视一遍院内低着头的众人,见无一人敢再看来,才看向绣嬷嬷:“让他们都散了。另外,本王和王妃回来的事,不准传出去!” 绣嬷嬷答应一声,回身遣散众人:“大家都散了,都散了吧!” 绣嬷嬷忙着遣散嘱咐众人,这边,元晟已经抱着苏云大步朝她的寝室而去。 这时候,室内已经透出淡淡的青色,映着家具的黑影,隐约可以看到床上帐幔描画着的水墨山水。 这间屋子,他进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又都匆匆忙忙,竟然没有好好看看室内的装饰。此时,他的目光扫过室内,只见室内装饰简单,桌椅等物大气低调,没有寻常女子喜欢的繁复雕花,只有几道画龙点睛的花纹。 他不由微微点头,目露赞赏! 接着,他目光朝纱幔被褥等物移过去,却是微微皱了眉头,被褥帐幔等物都是素色的水墨山水画面,一眼看去,显得太过素淡朴素,一点不像是一位新婚女子的住处,更遑论一位王妃的寝室了! 元晟的目光定格在那张大的离奇的床上,缓步上前掀开帐幔,将苏云轻轻放了上去。 他目测这张床,发现这上头容三五个人一起睡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里边的半张床摆满了各色书籍,从杂记话本野史秘闻到医书星象占卜数数,应有尽有。 元晟伸手翻了翻,发现几本上头还印着小小的油指印,不由眼神就露出了点点细碎的笑意。 他伸手为苏云理了理衣服,才拿过被子为她盖好,掖了掖被角直起身来。 室内没有燃灯,透着黎明前的薄蓝色,朦朦胧胧中,苏云巴掌大的小脸越发显得莹白如玉。 睡着的她,没有了醒着时候的疏离,美丽而柔软,仿佛是一只可爱的……宠物? 元晟抬手替她将头发理了理,手指顺着目光,虚无的描画过她精致美丽的眉眼,落在了她微微嘟着,如粉嫩花瓣一样的双唇上。 她的唇线条流畅,颜色透着莹润的粉色,看上软软的,泛着诱人的光泽…… 元晟的脑海里忽然掠过了那一次从宫里回来,在马车上,他被怒气冲昏头而强吻她时,两人唇舌相交时的美妙感受。 而后来,当她强势的再一次吻上他,轻挑眉梢的冷漠和不在乎,却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或许当时,他并不明白那种感情,就像他不明白萧衍所说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此时,他看着黑暗中那张单薄白皙的面孔,想着她醒着时候的冷漠凉薄,却是满心的怜惜。 这一刻,他觉得,他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等待与她相逢! 想到此,他喉结涌动两下,沉凝的眼神微闪,慢慢俯下身去,覆上了女子柔软的唇瓣! 四唇相贴,女子的唇透着柔软清凉的干净气息,就如同她的人,冷漠凉薄,嚣张不羁。 他停了一会儿,慢慢辗转吸吮起来,一股甜蜜的感觉盈满了他的心间―― 一时间,这黑暗的室内,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他不自觉的抬手固定住了她的头颅,加深了这个吻。 他想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从此以后,再不分开。 不知过了多久,黎明前最后一次更声在耳边响起,他浑身一僵,蓦然停住了动作。 他停了一会儿,留恋的碰了碰她已经红肿的唇瓣,眸中露出一抹怜惜不舍,终究是慢慢起身,离了开来。 他怜惜的轻抚了抚她红肿的唇,伸手向怀中,却又愣住了――他是想为她涂上点消肿的药的,却忘了并没带在身上。 罢了!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这样也好,就让她知道,看看她的反应吧! 他在苏云的床前又坐了一会儿,直到天边已经发出淡淡的鱼肚白,才起身收拾了一下衣衫朝外走去。 这时候,听风院里的下人已经开始活动,小厨房的炊烟升起,沙沙的扫地声传来,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他在廊下稍微站了一会儿,就见绣嬷嬷迎了上来,躬身有礼的喊道:“王爷!” “恩!”他看一眼这名已经年过半百的老嬷嬷,很有礼貌的点了点头,沉声吩咐道,“王妃已经睡着了,别喊醒她,让她多睡一会儿!”她看重的人,他也愿意尊重。 说完,又补充道:“你们小心伺候!” 说完,他抬步朝外走去,身后撕裂的衣衫在黎明的天空下微微飘荡,映着斑驳的血渍,触目惊心,脊背却是刚硬挺直。 绣嬷嬷站在苏云寝室的门前目送他离去,眼中闪现了欣慰的光芒。 …… 话说,元晟一离开,苏云便蓦然睁开了眼睛。 其实,当元晟抱着她回到院落中的时候,她就已经醒过来了。但是她天生的要面子,实在做不出那种脸不红气不喘的当着众人的面从元晟怀中跳下来挥手说“你好”的事情! 她想,最安全最保险,最有脸面的做法还是呆在元晟的怀中不出来――丢人让元晟丢去!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元晟将她抱回了房间。这时候,她想适时的醒过来的,但又怕元晟说她不仗义,让他一个人面对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的目光。 她想着,装睡装到底吧! 谁知,元晟良久都不把她放到床上,而是站在当地发呆,就在她终于忍不住将眼睛睁开一道小细缝的时候,元晟终于动作了,她长舒一口气,秉着一动不如一静的理论等元晟将她放在床上。 身体与床铺接触,她才发觉她总是嫌硬的这张床是多么的可亲。 她好不容易舒了一口气,元晟却又不走了。 不走就不走吧!元晟用手指搔她的痒痒她也认了,可是…… 他怎么一点羞耻心都没有捏? 竟然偷吻她? 她泪流满面,哪里是偷吻,简直是正大光明! 她很想醒过来,但是,这时候自己要是醒过来,只怕双方都尴尬,只能委屈自己继续装睡了。 她本以为元晟只是浅尝辄止,一触便停了,谁知,他竟然胆大包天,自己一双唇竟然被他蹂躏的不能见人了! 苏云拿起枕头下的小把镜,瞪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双唇,脸色腾一下火红如云,也不知是怒气还是羞涩的原因。 只见她抬手,狠狠一捶枕头,却是――“砰”一声巨响! 嘶…… 她欲哭无泪的轻喊出声,看着自己迅速泛红的手,撇了撇嘴! “王妃!” 这时候,门外却传来了绣嬷嬷低低的喊声,她一愣,忍着疼,一拉被子,蒙头装睡! 要是让绣嬷嬷看到她的香肠嘴,这还了得?她不用见人了! 只听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阵沁凉的空气涌进来。接着响起了绣嬷嬷轻微的脚步声,绣嬷嬷在床边停留了一会儿,许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接着,又抬步走开了! 听到门关闭的声音,苏云才从被子里露出头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色憋得通红,凌空举着一只手,一脸颓丧无奈的模样! 果然流年不利,喝凉水都塞牙缝! 她竟然一拳击在了床沿上! 她的手呀! 她掀被子下床,来到梳妆台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找出一盒药膏摸上,随便扯了块白布将手层层包起来,皱皱眉又回到了床上! …… 话说元晟离开听风院之后,回到自己房里一番洗漱更衣,并没有来得及休息一下,便被身边长随的侍卫请到了隔壁的书房之中。 此时的书房里,除了萧衍,还有两个人。 两人形容都颇为粗糙,一瘦一胖却都带着北地汉子的粗犷,满身的风尘,看年纪,已经都不年轻了。 元晟一走进来,这两人便忙迎上去跪倒在地:“卑职见过王爷!” “秦将军,安将军,快快请起!”元晟面容冷肃,却是大步上前扶着二人的手臂将二人扶了起来,形容动作里有着不同于旁人的敬重和信任。 “坐!” 他走到案前,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也不推辞,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自有小厮奉上茶水,然后掩门退出。 “王爷……”秦将军看着那退出去的小厮,面上似乎有一抹不赞同。 元晟见此,抬手端起茶杯朝他举了举,自顾自喝了一口茶,才轻咳一声道:“府里都是本王的心腹,不用担心!” 秦将军和李将军都是他的生母早年救助的两个孤儿,后来暗地里培养了起来,留给他的人。这些年他被仁宣帝控制在京都,而这两人被他留在北地,北地的安稳,两人功不可没!秦将军的意思,他自然清楚。 李将军看着瘦弱,却是个直爽性子,听此,不由道:“听闻王爷的王妃是安定王府的二小姐,王妃的奶娘丫鬟可都跟着!王爷还是小心行事方妥!” 元晟正低头喝茶,听此,微微一顿,抬眼看向李将军:“王妃已经与安定王府断绝关系,脱离赵氏。她,不会出卖本王!”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眼眸之中一抹坚决的寒意,其中明显的维护让李将军浑身一颤。 王爷因为早年与皇贵妃的事情,这么多年一直不肯娶妻,他们这几个老臣操碎了心――焱王府说什么也不能无后啊! 不娶正妻,那纳几个小妾总成吧?只要能生下子嗣,他们就都心满意足了! 京城的女人他们又不放心,为此,他们思索良久,在北地搜集了不少世家美女和小家碧玉,通过各种途径源源不断的送进京城,本以为这么多美人,总会有一人打动王爷的心,谁知,这些美人却无一不是被退了回去。他们还因此遭受了重罚。 其实,王爷以为这全是他们的意思,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焱王府自老王爷起就离开北地,但焱王府这个招牌却是北地的灵魂,北地的世家富户也都很看好王爷,他们是无比的愿意将自家的女儿妹子送给王爷的。 所以,受罚是受罚,他们不送了,自有那些富户开始私自想办法给王爷送人了! 后来,有消息传回去,说是北地最大的世家余家和萧家的小姐被王爷赏给了部下做妾,此消息一出,大家才消停了下来,却也让人心浮动。 就在他们无计可施之时,这两位小姐却完好无损的被送了回来,另外还有王爷的自责书,其中说明了如今的处境和不立业不娶妻的决心,并声言若再有此送女进京的事情发生,便真的不会手下留情了。 这样一来,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所以说,人都是贪心的,当日他们只求王爷能留下子嗣,至于这孩子生母是谁,他们通通都不计较了。但如今王爷对王妃有了心思,他们却有忧虑重重了。 王妃,毕竟是赵氏女呀! 秦将军听到元晟的话,心头也是猛然一震。王爷竟然如此维护这个赵家女子,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但是此事若强行劝说,只会招致王爷的反感,倒不如……徐徐计较! 秦将军心内一计较,忙道:“王爷,这阵子,朝廷的暗探刺客在北地横行,大家人心惶惶,工程也不能如期竣工,只怕会影响王爷起事!” 元晟沉吟道:“怎么会突然之间多了那么多暗探刺客?”迟报他早已看过,但朝廷早已对北地放松了警惕,不会忽然之间派出那么多人才对! 李将军此时,也弃了刚才的话题,一脸郑重道:“这些人人数不多,但行事着实老辣,暗地里打着朝廷的名号,四处散播消息,说王爷已经薨逝,实在可恶至极。”说着,他不由骂了一句,又道,“我们围追堵截,至今为止竟然没有抓着一个人。不过……卑职觉得,看这手段,倒不大像是朝廷惯常的手段!” “而且,朝廷早就从内到外腐烂到底了,这样的精英,他们也不大可能派的出去!倒像是……那一位家里的手段!” 说着,李将军意有所指的朝苏云住的听风院方向指了指。 元晟将茶碗搁在了桌子上,冷冽的双眸淡淡一瞥:“不错!本王与王妃昨夜就差点着了道――谣言,说不定就成真了!” “北地是咱们的大本营,北地一乱,王爷如何还坐得住?他这是想逼着王爷先起兵与朝廷对抗,然后他坐收渔翁之利呀!”秦将军生怕李将军再将话题扯回去,忙出声打断道。 元晟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只听秦将军又道:“这也不当什么,只要王爷一露面,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李将军听此,也充满希冀的朝元晟看去。 元晟屈起一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良久,才道:“本王自有计较!”说着,竟是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九十九章 天色已经放明,院子里的鸟儿叽叽喳喳叫的欢快,元晟站在廊下,直了直腰板,目光透过层层叠叠,染了秋霜的树木,朝远处看去,苍茫的虚空里,他似乎能看到听风院楼阁玲珑的檐角。 古有君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那时候,他每每看到此处史书,无不是对夏朝的这位君王充满不屑。成大事者,必要弃心绝情,才能无所畏惧,这位君王为了一个女人如此作为,不是亡国之君是什么? 后代的历史也终于证明了他的的确确是位亡国之君! 他再看唐史,看到唐玄宗在马嵬坡下果断狠辣的赐了杨贵妃一死的时候,他不由拍案叫好!虽然唐玄宗已经做了多年的昏君,这一次,他却认为他是明智的。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悔悟的还不算晚,不过是……放弃一个女人! 不过是……放弃一个女人吗? 一直到遇到她,恍然明白自己的心,他才知道,当真正爱上,那种理智与情感的交锋是多么难以抉择,而他……竟是让情感打败了理智! 他一直,都是一个理智的人啊! 但是此刻,说到底,理智与情感却都在叫嚣―― 他知道,他要她。不管如何,就算放弃这座大好河山,他也不会放弃她! 因为,就算唐玄宗放弃了杨贵妃,后来,大唐盛世也依旧衰败了下去,他也只能是“夜雨闻铃肠断声”,孤独寂寞的度过了后半生。 人生是为了什么?这一刻,他似乎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至尊高位,金珠玉粒,锦绣辉煌的生活,而是为了…… 他眸中闪现一抹微微的沉吟,蓦然却透出一抹坚决。 美人,他要!江山……他也要! 元晟抬头,眸中冷冽之下一抹自信狂傲的光彩迸发而出,蓦然抬步,朝听风院走去。 …… 再说屋子里,秦将军和李将军见元晟出去,连忙转身想要追出去,一边一直不说话的萧衍却忽然起身,折扇一挥,“哗啦”一声打开,挡在了二人身前,嬉皮笑脸的作揖道:“王爷着小的好好招待二位将军,小的在上澜阁安排了接风宴,略备薄酒为二位接风洗尘。还请二位赏光,随小的来!” 萧衍吊儿郎当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个游戏花丛的浪荡子,但这二人是元晟的心腹之人,哪里能不知道这位风流公子是王爷的好朋友?而且曾多次救王爷于危难之中? 更何况,此时,他能在王爷书房出现,一切就都能说明问题了! 两人也不敢怠慢,忙拱手说“不敢!”,然后,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无奈――他们千里迢迢,历尽千辛万苦赶到京城来,是有目的的! “怎么?两位不肯赏光?”萧衍看到两人还不走,腰板一挺,面色一沉,不悦的冷声道。 “不不不……” 秦将军和李将军虽然也算是浸淫官场一辈子了,但对上萧衍这变脸能手,还是有些招架不了。 “怎么会呢?”秦将军忙打着哈哈道,“萧公子有请,是老将的福气!”说着,他狠狠一拍一直在拽他袖子的李将军的手,呵呵笑道,“是不是啊?李将军!” “是,是!”李将军一愣,忙附和道。 萧衍这才眉开眼笑起来,带着二人朝上澜阁的方向而去。 上澜阁与一览阁在焱王府一南一北,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四周树木浓密的阁楼。 萧衍将两人带到楼上,上头早已备好了饭菜。他陪着二人喝了几杯水酒,便有小厮急匆匆的跑了上来。 “公子,公子,您的大白飞走了……”小厮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惊慌失措的手舞足蹈,一句话还没说完,萧衍却已经砰然站了起来―― “什么?” 他站起来的时候带动桌子上的碗筷,一阵稀里哗啦,面前的杯盘碗碟摔落,被他的衣襟微微挡了挡,接着,一阵惊天动地的破碎声,再看时,他纯白的衣服上已经沾满了酱汁。 秦将军和李将军喉头涌动,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只略略转开了目光―― 萧衍看他们一眼,眼角似乎有抽搐的迹象。末了,他不在意的拿衣袖抹了抹前襟的酱汁,一脸焦急,语无伦次的道:“大……大……大白,大白好好的,怎么就飞了?哎呦……”他抚着心口一阵痛呼,抬步就要朝楼下奔去,似乎忽然想起了秦将军和李将军,回头看了看二人,迈出的步子收不是,迈也不是,面上露出了一抹纠结! 秦将军忙站了起来,拱手道:“萧公子有事,且忙就是!且忙就是!”王爷身边就是这样的人?还大白,这一看就是纨绔子弟吗? 秦将军说着,面上露出一抹不悦! 萧衍这下子却仿佛见了亲娘一样一抹眼睛:“还是秦将军善解人意,那萧某就失陪了!” 话音一落,不顾秦将军和李将军浑身抖落鸡皮疙瘩的模样,他就一阵风似的下楼了! 秦将军看着萧衍的背影,愣了半晌,微微摇着头坐了下来。 “他走了,咱们更自在!”李将军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大口嚼着说道,“坐,坐!” “你说,王爷身边怎么容得下……容得……这种人!”秦将军似乎很是不满,一甩衣袖坐了下来。 “真人不露相吧!这萧公子不管如何,的的确确是救王爷于危难之中多次呀!”李将军比较看得开。 “或许吧!”秦将军微微叹息。 王爷虽然年少老成,可毕竟也是青年人的心性,别给带坏了呀! 这边秦将军和李将军你一言我一语,越吃越欢快,而另一边,上澜阁尚未落尽叶子的树丛里,一张宽大的吊床上,白衣少女抱着纯黑色的猫咪正慵懒的眯着眼。 时已深秋,早晨的阳光不算浓烈,树荫之中已经透出一股潮湿沁凉的冷意。 苏云拉拉身上的提花锦被,紧了紧抱着黄泉的手,将小脑袋在厚厚棉絮裹着温水袋做的枕头上蹭了蹭,一脸餍足。她眯眼看着从树缝里投下来的日影,唇边溢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还有什么比得过偷得浮生半日闲来的自在呢? 萧衍选的这处地方,采光很不错!要是到了午后,可以想象的出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感觉――光是想着,她就觉得温暖! 一宿未睡,苏云正迷迷糊糊,便听一阵脚步踩在枯草上的沙沙声传来。她懒得睁眼,只迷迷蒙蒙,带着鼻音问道:“你来了!” 树木的阴影中,一名白衣男子手中握着扇子,一身狼狈的走了出来――正是萧衍! 萧衍不悦的哼了一声,翻身一跃,在她身旁的一棵树上坐稳:“为了你,本公子可算是自毁形象了!你看看,你看看……”他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头拉着自己被汤汁沾染的斑斑驳驳的衣襟给苏云看,“你打算怎么陪?”这可是上好的杭绸,还是因为上次鸟羽大会赚了钱才奖励自己的。 还……还大白飞了?他有这么幼稚吗? 萧衍扶额,心头一阵堵得慌。他让苏云想办法找人将他喊出来,苏云竟然连脑筋都懒得动,就将这纨绔的名给他安上了――所以,身上那酱汁,着实是他受惊太甚之故! 不过,这办法虽然简单,倒也实用,就是以后,他封侯拜相的话,形象上有了欠缺! 但是,摊上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小师妹,能有什么办法?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只盼着那两人不是长舌头吧! 苏云这才睁眼,抬头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遭,树叶摇晃的影像映照在她薄雾蒙蒙的瞳眸之中,仿佛清风拂过碧波,泛起了层层涟漪。 然后,她郑重道:“其实,我倒是觉得这身衣服,如今更配你!” 萧衍喉头一噎,转头,呵呵笑了两声,挥了挥手,做出一副不计较的样子,揪起身前的衣襟拿扇子扇着道:“这里应该能听的很清楚。” 他今日约她来此,就是为了让苏云听听这两人的谈话,至于目的…… 他眼中微微闪过一抹慎重坚决的光芒! 苏云点了点头,两人都不再说话。 这时候,伴随着簌簌风声,上澜阁上秦将军和李将军的说话声隐隐传了过来。 …… 上澜阁上风声簌簌,凉爽宜人,少了萧衍的搅局,秦将军和李将军气氛和谐的边吃边谈,很是惬意! “在书房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劝劝王爷?”李将军吃了一只虾饺,不满的看向秦将军,声音粗噶,“你处事比我稳重,王爷最听得进去!” 秦将军咽下口中的粥,拿筷子点了点李将军的脑袋:“老李呀!你是光长年纪,不长悟性!” “怎么说呢你?”李将军不大乐意了。 “作为臣下,死谏固然让人肃然起敬,但在我老秦看来,却并不可取!明明有很多别的方法可以达成目的,你干嘛非要死谏?搭上自己的小命不说,还弄的别人以为……”他说着朝南拱了拱手,“或许你不在乎自己的小命,但叫人看起来,那主子是多么的不通人意,昏聩不已啊!” “你说,这对谁有好处呀?” 秦将军说着,抬眼看向了李将军! 只见,李将军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颇有感触的道:“恩。是这么个理!”他说着,却是猛然啧了一声,“可是,这跟你不劝说王爷,有什么关系?”他们跟随王爷多年,难道就因为一个小女子王爷就对他们动刀子? “王爷说啥,也不会对咱们动刀子的!”王爷是什么人,他们还能不知道?王爷虽然宠爱王妃,但说啥他也不信王爷会因为王妃对他们怎么样,“你可别忘了咱们这次来京城的目的?”李将军不悦的出声提醒秦将军――他们来京城,就是专门来看看王爷是不是如传说中那般宠爱王妃,顺便想办法将这份宠爱剥夺! 王妃是赵家女子,他们不能相信! 秦将军冷哼一声,瞅了李将军一眼:“你都忘不了,我怎么能忘了?我是说,王爷现在正在兴头上,你这么直言死谏,只会引起王爷的反感和不痛快,还不一定能听你的!这青年人的心性,一旦动了情,那可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王爷又固执,难道你忘了几年前那件事?” “那我们怎么办?”这怎么能忘呢?当年王爷对皇贵妃,那真是…… 李将军终于明白了过来,却是为难的挠了挠头。这劝也不能劝,说也不能说,难道就看着王爷误入歧途?江山大业毁于一旦? 秦将军看到李将军纠结的样子,叹了口气,道:“要我说,事情还没到你想的那么严重。王爷如今这样,倒也不全是坏事!至少是对女人有兴趣了呀!”说着,他呵呵笑了两声道,“咱们既然来了京城了,也别闲着,达官贵人家里的小姐是不消想了,四处转转,看看哪里有合适的小家碧玉,给暗暗送进来几个!王爷见识的女人多了,还能对王妃那般放在心上?”赵家的女人……哼!只怕不打入冷宫都是好的了! “对呀!男人嘛!”李将军轻轻一拍桌子,哈哈笑着端起了酒杯,“来来!” 这边,秦将军和李将军说的高兴,那边树丛之中,苏云却听得皱起了眉头――这两个老不尊的,竟然是为了元晟宠爱自己来京城的? 元晟……有那么宠爱自己吗?竟然连北地的留守部队都知道了? 苏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边萧衍密切注视着苏云听到这两人谈话时候的神情,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小师妹前两天将元晟整的太可怜了,他都有些心悸。他总想着能有什么法子探探小师妹的真心,看看她到底对元晟的感情到了哪一步。正好这两人就来了,他打听到这两人的目的之后,便设了这个局,想看看小师妹听到他们的谈话能有什么反应。 没想到,这两人真没让他失望,连找几个小家碧玉送给王爷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再看小师妹皱着眉头,一脸不虞的样子,似乎……也不是没有情呀! 萧衍心中不由暗舒一口气,面上就有些得意洋洋起来! 这时候,苏云却忽然将目光转向了他,他来不及收起脸上的得意,在苏云的注视下,硬生生将这得意扭曲成了一抹纠结的笑容。 苏云不解的看着萧衍面上的笑容,眨了眨眼睛,问道:“元晟有那么宠爱我吗?”这两人的谈话,已经很明显,是来棒打鸳鸯的――当然,“棒打鸳鸯”这个词,用的不大恰当! 萧衍蓦然眼睛一瞪,一句话噎在了喉头――这不是重点好不好!人家都要给你家夫君送女人了,您老就不能给个表示? 苏云见他不语,又自言自语道:“据你所说,这两人是元晟留在北地的心腹,此次进京就是为了我的事情,是……对了!是劝说元晟不要宠爱我!” “可是,我也没觉得,他很宠爱我呀!”今早晨,萧衍偷偷摸摸,神神秘秘的请她来的时候,告诉她是生怕这两人会对她不利,甚至狠下杀手……所以让她提前来了解了解情况的。 苏云虽然觉得,这着实与她没有很大的关系,但是来听听,也是无妨的!更何况,萧衍说的她就跟祸国妖姬似的。她也想知道,自己这名声到底给传成了什么样! 萧衍深吸了两口气,压下心中的无语,看向苏云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些什么来,但是苏云一脸波澜不惊,眸中更是云雾升腾,与平素没有任何区别。 萧衍不死心的引导道:“你有没有觉得,心中,难过的紧?” 苏云皱眉,伸手抚上心口,似乎很是敬业的体会了体会,才摇头道:“不难过?” 好吧! 萧衍再退一步:“那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要给王爷找几个小家碧玉?”要是她有一点点的动心,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会有点不痛快吧?难道是没听到。 苏云云雾掩映的眸中似乎划过了一抹复杂的晦暗:“是吗?”就在萧衍眼神刚刚露出一抹雀跃的时候,她却又道,“我觉得,早就该给王爷找几个了!不拘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王爷年轻气盛,又子嗣无着,很应该多娶几个女子回来!” 萧衍提在心口的一口气没能上来,身子狠狠摇晃了两下,抱住粗大的树干,才没掉下来! “小师妹,师兄为你,是操碎了心呀!”萧衍双眸似乎含着一包热泪,看着苏云发了这句感慨。 “是吗?”苏云眸光一闪,抬眼看向他,“师父的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会照顾好自己!”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很低,却无比的坚决! ------题外话------ 90625486这是老公给霜建的读者群,霜在群里等着大家大驾光临!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一百章 有肉汤喝 斑驳的阳光下,苏云眼眸之中玄金色的光芒明明灭灭,目光却看不到焦距。 萧衍一眼望去,只觉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甚至模糊了她的容颜,只有那两点跳跃的光芒不住的闪动他的眼眸。 他低低的声音恍然带了一抹说不出的苦涩:“我并不是因为师父的嘱托才……” “我知道!” 他还不待说完,苏云已经蓦然打断了他的话。 萧衍一愣,眼前的景物瞬间都恢复了原先的色彩。他看到那白衣白裙的少女慵懒的躺倒在吊床上,微微侧着身子,身后乌黑的长发铺展开来,阳光洒在她精致白皙的面容上,映着云雾升腾的眼底那两点幽幽金芒,美的不似真人。 时光安然,岁月静好,记忆中,那时节,她一身清冷,心怀仇恨,步步为营,他自负清高,桀骜不逊,目无下尘,两人对上,是不死不休。而如今,时空转换,却已沧海桑田! 他心中恍然升起一股难言的惆怅,两人之间竟好似隔了隔世的距离,那些曾经或恼或恨的时光再也找不到了。 现在,看着她安然淡漠,慵懒肆意的面容,一时之间,他竟然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对呀!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他转眸轻笑,忽然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你竟然知道,我是想着以后在王爷手下办差,你能给时不时的吹吹枕头风,倒也真是神人!” 苏云看着萧衍这模样,心底忽然划过一抹酸涩的疼痛,眼底晦涩的波光一闪,她喊道:“大师兄……”他的生活,在她强势的进入之下,被打散的面目全非。那时候,云门山上的萧衍,是一个玩世不恭,笑的格外灿烂的大男孩,那般自信,那般飞扬,永远都直来直去,似乎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能让他放在眼中,他永远也不会有心事……可是,因为自己的仇恨,他丢失了一切,他的心中真的毫无怨恨吗? 苏云看着萧衍眸中一闪而过的明光,心头似乎有什么一颤:“大师兄,有些事情,让我自己来!” 是她的出现,改变了萧衍的命运。她欠他太多!那时候的她,被仇恨充满了头脑,看准了目标,便不顾一切的去争去夺,根本不会顾虑别人的感受;那时候的她,尚没有学会冤有头,债有主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她心中充满怨恨和阴霾,为了达成目的,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在所不惜! 可是……萧衍竟然一点都不记恨她吗?她宁愿他是记恨她的呀!这样,她的心里尚能好受一些! 这时候,只见,萧衍抬头一笑,笑容灿烂明媚。他摇着折扇悠然答道:“好!” 时光倥偬,岁月如梭,当年有着漆黑的,充满决绝恨意的眼眸的小女孩已经成长为绝色的少女,她学会了用虚无来掩饰自己的情绪,可这浑身的冷漠凉薄,会有谁替她温暖? 萧衍微微叹了一口,他一直觉得,这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行,不用说出来;可是,眼前的女子,真的明白吗? 其实,她永远不明白……这样,也好! 他是一个懦弱的人,不堪与命运争夺,可是,他最不愿看到的,是眼前女子清冷落寞的模样! 有些事情,就让他深埋心底,让它永永远远的成为秘密吧! “如果,你有事情需要大师兄,大师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萧衍笑容明媚,仿佛那年云门山中,茂盛的槐花树下,光影斑驳中,白衣张扬,目无下尘的少年。 苏云喉头微微一哽―― 就在这时,忽然对面的树枝微微一颤,日影似乎也被震动的幽幽一晃,两人皆是一惊,双双抬头看去,就见一尊冷面神已经站在了对面――正是元晟! 元晟一身黑衣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周身冰冷,俊美的面容仿佛神邸,手臂上搭着一件厚厚的披风,披风散开,露出了里头黑黄相间的虎皮;他就仿佛踏着朝阳而来的猎人,透着粗犷不羁的美,又带着不容侵犯的冷峻霸气,高高在上,俯视着他的臣民,或者……猎物! 苏云微微仰头,逆着阳光看去,金色阳光耀眼,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觉的他高大挺拔的身躯似乎比往常更加高大,就仿佛屹立与天地间的一把锋利宝剑,充满正气与霸气。 她眼神微晃,尚未回神,只听身边树枝一阵摇摆,接着嗖嗖两声风声传来―― 她看去,就见萧衍哭丧着脸站在地下,身前两只飞镖险险插在他脚边,树影摇动,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原来,萧衍看到元晟来了,心知不妙,便滑下树来准备开溜,谁知,他刚跑了两步,就听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他下意识闪躲,接着,两只飞镖就很有技术含量的插在了他脚尖! 此时,元晟也跃下树来,面容冷峻,眼底冰封千里,浑身透着慑人的寒意,冷冷看着萧衍――宽大厚实的披风挂在树上,微微招摇! 萧衍欲哭无泪,深深吞了一口口水:“秦将军和李将军在上澜阁用饭,小的……小的只是路过,路过而已!”醋劲这么大!我是你大舅子,大舅子,你知不知道啊!敢得罪我,小心我不把妹子嫁给你! 萧衍在心内腹诽不已,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说着,还朝上澜阁的方向指了指,以证清白! 果然,元晟听到他的话,眼底神色似乎微微一闪,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就在此时,随着风声,一阵粗犷的笑语声传了过来。他冰冷的神色微微松散了些,沉声冷道:“还不去陪着秦将军和李将军?” 萧衍听到此语,仿佛得了特赦令,答应一声,一溜烟便不见了人影。 这时,一直躺在吊床上没出声的苏云忽然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看着萧衍离去的方向收不回目光来。 斑驳的阳光从树影间落下,打在苏云的脸上,她眸中云雾蒙蒙,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是,眉心微微蹙起,似乎…… 元晟面色瞬间铁青到底,浑身冷气四溢,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他重重一拳击在了一旁的树干上,树叶一阵簌簌作响! 苏云回神,看向他,幽幽叹道:“好快呀!” 元晟一愣―― 苏云郑重的看着他,说道:“从来不知道,萧公子跑起来这么快!” 此语一出,元晟因为醋意吊在半空大半天的心砰然一声,落到了实处,却觉好气又好笑。 什么时候起,他的情绪竟然随着她的举止行为而波动了? 他缓步上前,淡定的看了苏云两眼,然后一把将她从吊床上掳了下来,面色不变,身子一跃,就朝林外跃去,瞬间消失了人影! 而随着两人身影的消失,一声重物落地的“咕咚”声蓦然传来,却很快就掩盖在了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中。 原来,黄泉本来正睡得香,元晟抱起苏云的时候,苏云也没怎么在意它,它肉呼呼的身子就被毫不留情的掀翻到了地上。 只见,它睁开一双碧绿晶莹,满含怒气的猫眼大吼了一声,仿佛猛虎下山一样弓了弓腰。蓦然,声音却微弱下来,猫眼看向四周花树静谧,毫无人烟的林子,眼中怒火彻底熄灭,然后,升起了一抹浓浓的不解――没有人?主子呢?竟然没有人? 它不过是一宿未睡,睡的沉了些,它浑身一个激灵,猛然打了个寒战……真是见鬼了! 下一刻,它仿佛被狗追着一样,猛然一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林外跑去。 不多时,不远处的上澜阁上一阵稀里哗啦,惊天动地的声音传来;夹杂着秦将军和李将军的怒骂:“哪里来的猫?” 所以说,一宿未睡的猫咪伤不起! …… 再说苏云被元晟抱在怀中凌空而去。元晟虽然动作有些粗鲁,倒也顾虑到了她的感受,将她一张脸全压在了怀中,以免被含了冷意的风吹到。 是以,苏云觉得,这种粗鲁的程度,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这会儿,她只听耳边风声呼啸,却是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觉与她在皇宫时候元晟带着她飞的感受大不相同;在皇宫的时候,如和风细雨,这会儿,却是暴风骤雨;但这感觉……很刺激! 当然,她就算再迟钝,也知道元晟是生气了,更何况,她还不是真迟钝! 她享受了一会儿凌空飞行的感觉,忽然心中莫名微颤,一个念头从心底慢慢升起:生气了的元晟会不会将她从空中扔下去呢?传闻中,这一位可是杀人不带头点地的――虽然迄今为止,她还真没发现他有这么一面,但传闻,总有些根据吧! 这样一想,她心中蓦然生气了一股凉气,就不由张开双臂紧紧攀住了他的颈子,柔软的身体也不自觉的贴紧了他――她是作定了主意,打死都不松手! 元晟的身体,蓦然一僵,然后,飞掠的速度慢了下来! 清高气爽,空气带着清晨特有的清新,他凌空飞跃而去,感受着怀中的暖玉温香,只觉一腔怒火瞬间被吹散了不少! 话说,他本来离开书房之后是去了听风院找苏云的,但谁知苏云却早不在听风院了。焱王府都是他心腹之人,他揪过一个问问,就问出了苏云的去处。 又听人说她搬了吊床棉被零食等物,还带着黄泉。他便以为是她性子怪癖了些,喜欢在林中睡觉。但如今已经是深秋,林中湿气重,她身子又虚,若然风邪入体,恐怕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但,他又不想拂了她的意。想了想,他就想起了前年曾在西山猎了一只老虎,用虎皮做里子缝了一件虎皮披风,冬日甚为保暖。再说,动物皮毛吸湿性也好,拿来给她做垫子倒也干燥温暖。 他兴冲冲的取了来,想给她送去,想着或许能看到她惊喜的面容。但谁知,还没有进来林子,便听到她与萧衍的说话声了,影影绰绰的仿佛隔了层薄纱,虽然没听清楚说的是什么,但总能听出两人的熟悉亲密之意。 他早就觉得萧衍和苏云关系似乎不一般,但没想到,两人竟然是在此偷着约会? 瞬间,他只觉一阵怒气冲上胸口,便出现了刚才在林中的那一幕―― 这会儿,感受着怀中紧贴自己胸膛的小小身躯,他心中的怒气彻底烟消云散,漆黑如墨的星眸微微一闪,透出一抹淡淡的宠溺无奈,板着的脸再也板不起来。 这丫头,总能不经意间挑起他的怒火,然后,再不经意的,让它熄灭下来! 但是此刻,他心中隐隐雀跃的兴奋愉悦,却是如此真实――他没有想到,苏云会主动的抱紧他,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足以令他高兴不已了。 这么一高兴,他的速度又快了起来―― “你……会不会,将我扔下去?” 忽然,耳边一个带着颤音的濡软声音传来,他一愣,低头看去,就见苏云正从他胸前扬起小脸,迷迷蒙蒙的眸子里两点幽光闪烁,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喉头一噎,身形受不住打击的一晃,真差点将苏云扔下去。 立马,他就感觉苏云抱着他脖子的手又紧了紧,几乎没有勒断他的脖子。 顿时,他心中如同浇了一盆凉水,一阵说不出的凉意升了起来――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的小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呀?竟然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就抱住了他?那要是换了别人呢?是不是…… 一时间,他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心中熄灭的火焰又腾腾燃烧起来! 苏云顿时觉得周身气息一变,窝在他温暖炙热的怀中,就仿佛冰火两重天。 苏云不悦的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忽然,元晟抱着她一阵急速下降,风声飒飒穿过耳边,她下意识将头埋进了元晟怀中,身体因为惯性的原因,也更加贴近了他炙热的胸膛! 终于,耳边脚步声响起,苏云长舒一口气,从元晟怀中抬起头来,这是―― 常青树排排站,花坛里也是修剪板正的冬青,到处透着深秋的清冷,没有一点柔和的因素。 苏云还没反应过来,元晟已经抱着他步入房中。 她只觉眼前光芒一暗,一阵天旋地转,待反应过来,已经被男子狠狠压在了床上。 她心头一惊,眸中神色一沉,刚要抬手捻诀,手腕一软,柔软的小手被一只大手强硬的拉到了身后,紧紧握住了。 “元……呜呜……”头顶的乌云覆上来,元晟的吻如暴风骤雨落在她的唇上,她开口的话,都变成了一连串不连贯的呜呜声。 元晟一手制住她的双手,一手固定住她的头顶,让她动弹不得。强硬的唇舌顶开了她防守松散且毫无章法的门户,与她的丁香小舌交缠在一起。 苏云平素虽然一副毫不在乎的性子,但真被一个男人压在了床上,她也如寻常女子一样,满心的惊慌起来;更何况,这么多年以来,她哪里还遇到过这么被动无助的局面? 一时间,苏云只能踢打着双腿大力反抗。 忽然,元晟身子一压,翻身上床,健壮有力的长腿压制住她不断踢打的腿脚,再一次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软弱下去,且微微颤抖起来,内心深处骚动的难耐与心中的惊慌无助一起升起来,相互争斗着。而她自己,就仿佛波涛浩淼的大海里,一叶找不到方向的小舟! 她的反抗慢慢弱了下去。 且说元晟既早已认定苏云就是自己相伴一生的人,便很不满苏云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甚至明目张胆的忽视他的一颗心的行为。 苏云的聪慧别人或许不知,他却深有体会,所以,他是绝对不相信苏云会感觉不到他的真心的! 他今天是打定了注意要把话全部说开,让这个总是学鸵鸟的丫头无处可藏,逼着她面对自己的感情。可是,当他的唇一覆上她的,那种凉凉的软软的,还带着淡淡甜香味道的感觉,立马便让他欲罢不能了! 他在她的唇上辗转反侧,心中汹涌而来的欲望几乎将他的理智湮没,一个声音一直叫嚣着,想要要的更多,然而,却不得其门而入。 或许男人在这方面都是天生的,蓦然,苏云呜呜的喊叫声让他寻到了门径,他心中一喜,即可强势的直捣黄龙,缠住了她柔软的丁香小舌! 良久,良久……当苏云不再反抗,只张着口,微微的喘息着,他的吻也慢了下来,如和风细雨,带着无比的珍惜宠溺,他细细的吻过了她的眉毛,紧闭的眼睛,面颊,耳朵,来到她的脖颈…… “不要!” 苏云蓦然睁开了眼睛,抬手挡在了他胸前,虚软的身体仍旧无力,却如千钧重石猛然击来,让他适时的停止了动作!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一百零一章 定情 阳光如水一般从窗格里流泻进来,照在暗纹原木色的桌椅上,鸦青色的帐幔,被褥上,女子如玉染胭脂一样粉红的面颊上―― 她平躺在床上,胸口微微起伏,眉梢的春情还没有完全退却,眼底氤氲的光芒仿佛融化成了一滩水,其中一点明光似乎是透着暮秋凉薄冷意的碧湖,却早已是清澈明了。(.无弹窗广告) 她纤细白皙的左手,软软抬起,抵在他的胸前,似有千斤力道,让他的呼吸都缓慢艰涩了起来。 元晟望着她的眼睛,良久,缓缓直起身来,漆黑的星眸闪烁出一抹淡淡晦涩的明光:“本王……”他似乎想解释什么,微微踌躇一瞬,眼底一抹坚决的光芒迸射而出,低沉的声音坚决有力:“你,要恨便恨吧!”他刚才是有些失控,却不后悔! “本王对你,唯有一颗真心!” “恨?”女子的声音似乎带着一抹淡淡的讽笑,眼光微挑,含着一抹嘲讽看向他,低低说道,“恨是需要力气的!” 元晟听到此语,心中一真灭顶的悲痛涌上了心头……原来,她竟然能连恨,都不肯施舍给自己?下一刻,脑中却是灵光一闪:这丫头,她又在避重就轻的转移话题? 他眸中闪过一抹无奈宠溺,抬手抚上了苏云的面庞,轻轻描画过她的眉眼,手掌落在她光洁如玉、阳光照在上头仿佛透明的脖颈上,带着宠溺与不容拒绝的霸气轻轻摩挲着,黑如点墨的星眸郑重看着她的眼睛,眉梢却是淡淡一挑,带着戏谑道:“丫头,你以为,你能逃得开?” “不管你是谁,当上天将你送到本王身边来的那一刻,你就注定,逃不开了!” 接着,他的手轻轻抓起了苏云的右手,覆在他自己左边的胸口,深邃的眸光郑重强势,深处的幽幽寒意幻化成了万千柔情。他低沉好听的嗓音似乎带着一抹蛊惑,却坚决而郑重,说的一字一句:“不管将来,本王位登九五,还是落魄为乞,你都是本王,唯一的女人!”不管是荣华富贵还是贫穷疾病,他们,都要在一起! “如有违此誓,本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举起了另一只手,神情郑重。 苏云躺在床上,看着元晟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毫不掩饰的爱重和宠溺,只觉身子仿佛被定住了一样,明明想要逃开,却连自己的目光都动不了。她任凭自己的手被他压制放在了他的心口,手心中传来的一声一声有力的心跳声,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一样,声声震动着她的心。 元晟……许下的誓言都与旁人那么不同,不但预定了同甘,竟然,还要拉着她共苦?还……还许下了这样重的誓言? 苏云心底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涌动而出,心头有一阵酸酸的感觉。不是为他拉着她同甘共苦的誓言,而是那句――“你都是本王,唯一的女人”和那句,“如有违此誓,本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知道天楚的民风,多子多福是时下人们的追求,凡是有点家底的人家,莫不是三妻四妾;她也知道,在还是封建社会的天楚,人们将誓言看的是多么的重。 元晟…… 苏云心头汹涌的酸涩让她的喉头似乎有些哽咽,她想挣开元晟握着她的手掌,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眼神微闪,移开了目光:“你不要……” 她刚一开口,元晟就打断了她的话:“你还是不信我?” 苏云目光看着别处,不知道再怎么说下去。或许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或许是幼年时候的逃亡生涯,让她不自觉的形成了一种自我保护的条件反射……但是,更或许元晟的许诺太过于深情诱人……这时候,她竟然有些恍惚,仿佛迷路的孩子一样,心中明明已经焦虑害怕的紧,却还充满着烦躁不安。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这幅残破的灵魂,还能不能爱人! 就在她不知作何反应的时候,元晟低沉的声音传入她耳中,让她一颗充满焦虑和烦躁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云儿,本王知道你不是赵流苏!本王虽然不知道你在遇着我之前有过什么遭遇,受到过什么伤害,但是,你要相信本王,本王既然爱你,就能接受你的一切,包容你的所有。”元晟说着,微微直了直腰,一抹狂狷的霸气自然而然的流泻,“本王自认还是个男人,以后,自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再受到什么伤害!” 苏云那草木皆惊,对他抗拒不已的模样,分明就是受到过很大的情伤,不愿也不敢再踏出一步。而,再看她的行事作为,虽然看似乖张不羁,肆意妄为,却定然是尝尽过人世苦楚,经受过大痛苦的―― 元晟知道,想要让她接受自己,就必然先要帮助她松开心中的那根弦,让她慢慢的感受到温暖,然后,好好的呵护她…… 苏云眸中的云雾不知何时早已褪去,漆黑明亮的瞳眸颤巍巍的看着元晟,仿佛迷途的小鹿,又仿佛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人的可怜小狗儿。 元晟的心中一阵酸涩的怜惜升起,他俯身,拖着她的背,将她揽进了怀中。 这时候,苏云清冷凉薄的声音蓦然响起:“我嫁过人……”你还要我吗? 元晟的身体猛然一僵,抱着苏云的手也似乎愣住了。 苏云低着头,唇边勾起了一抹凉薄的笑意。 嫁过人……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天楚人都深信,只有处子才能为丈夫产下完全属于他的子嗣。元晟雄心勃勃,为了心中的皇图霸业汲汲以求,若是如元晟所说,此生只有她一个女人,那么,她嫁过人,也就是说,她已经不能为他产下血统纯正的继承人。 这在一个家族,都是不能容忍的大事,更何况,是对未来的一国之君呢? 元晟的反应,似乎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可是,她的心竟然微微的颤动起来,似乎失望,又似乎不屑,一抹难言的苦涩悄悄翻涌其中,让她的眼角都有了些酸涩的泪意。 她低头,唇角的笑意愈发的灿烂,眼底的凉薄冷漠也越发的浓重。 忽然,她的下巴被人强势的抬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 男子低沉微带不悦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让她浑身一颤。 “嫁过人又如何?”元晟淡淡挑眉,映着阳光,往日冰冷的眸中似乎有一抹笑意浅浅流泻,“你当本王是什么人了?” “云儿,本王要的是你!” 苏云被他抬着下巴,小脑袋微微扬起,阳光照在上头,细瓷一般的肌肤上没有一点瑕疵,柔嫩的绒毛纤毫毕现,一双碧水盈盈的眸子却是如此的冷漠凉薄,唇边的笑容……他也不喜欢! “本王只会恨当日你经受那些痛苦的时候,本王不在你身边,怎么会,嫌弃你嫁过人?”元晟说着,眼底一抹深深的心疼毫不掩饰,“如果有来生,本王一定比那人……先找到你!” 他说完,看着她眼底的凉薄慢慢褪去,氤氲的水汽慢慢盈满了眼眶,唇边灿烂的笑意也一点一点的消失,微微舒了一口气。 苏云轻轻转头,脱离了他的掌控,似乎是在与自己最后的防线做斗争,又似乎是想要试探什么,她淡淡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我……我还生过孩子!不过,死了。” “以后,我再也不能生育。” 苏云说完,垂着眼睛不敢看元晟。 她只觉心头一阵噗通乱跳,像是害怕又像是期待,手掌竟然不自觉的抓紧了自己的衣袖! 就在她紧张莫名的时候,男子温热厚实的大掌忽然抚上了她的脑袋,轻轻替她理顺着头发,低低叹了一声:“云儿,本王的话,你到底听在耳中,记在心里了没有?” 说着,男子停了替她理顺头发的手,用两手将她的脸捧了起来,眸光郑重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听好!丫头,本王只说一遍,要是再忘了,本王可是要惩罚的!” 苏云眼眸之中仿佛含了一汪碧水,颤巍巍的,仿佛期待又仿佛害怕的样子让元晟一阵心酸。 “不管你嫁过人,还是生过孩子,拟或是有过……很多个男人,本王都不与你计较!只此以后,你的人生中,只能有本王一个男人,这就够了!”元晟说完,声音柔和了下来,仿佛怕吓到她,“如果,你不能生,咱们就去收养一个,这乱世,最不缺的,就是没有父母的孩子。” “从小,我们就好好教养他,长大了,一样可以继承本王的大业不是?” 说完,元晟又轻叹了一声,问道:“听到了吗?” 此时,苏云的眼眶里已经含满了泪水,元晟最后一句话音落,苏云眼中晶莹的泪水便长划而下:“为什么?”元晟,真的能不在乎? 若是他在乎,那么自己此刻,该是被碎尸万段了才对,他万万没有必要这般哄着自己。 “为什么……不在乎?”苏云低低的声音含着哽咽。 她以为他会知难而退,却不知,他竟然……强势的打动了自己的心! “谁说本王不在乎?”元晟眉梢一挑,眸光中一抹寒光毫不掩饰的迸射,转而,目光看向苏云,却是怕惊到她一样,目光缓缓沉寂,柔和下来,“当本王看到你与萧衍肆无忌惮的谈话的时候,都会在乎的不得了,又怎么会不在乎这些?” “想必,这些事情,没有哪个男人能真正不在乎吧!” 苏云听着,瞪大了一双碧波盈盈的眼睛,微微赞同的点了点头。 元晟轻叹一声,怜惜的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本王很在乎!可是,这却不是你的错。谁叫本王那时候没能找到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元晟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怜惜的心痛,让苏云的心瞬间又揪成了一团。 “如今,上天还能将你完好的送到本王身边,本王,已经该感恩戴德了!” “本王更在乎的,是你的以后!” 两人交颈相拥,元晟郑重低沉的话缓缓流入苏云的心中,苏云眼中的泪水如开了闸门的洪水一样流泻而出。 元晟将她推开一点,抬起衣袖去给她擦脸,一边微微抚着她的后背安抚,笨拙的动作让苏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明媚的笑容仿佛破云的光明,晃花了人眼。她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朝脸上抹去。 元晟看着这样的苏云,眼底,才真有一抹如释负重的柔和笑意缓缓流泻而出。 忽然,“咕咕”两声响传来。元晟唇边也绽出了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眼底却是一抹淡淡的不悦,他轻声问道:“饿了吗?”这丫头,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在心内叹息了一声,这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苏云松开他的衣袖,摸了摸肚子,又看看他鼻涕眼泪一片模糊的衣袖,忽然开心的笑了起来。 元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自己的衣袖皱巴巴的,湿乎乎一片就罢了,上头还糊满了不知名的透明液体。他蓦然呼吸一窒,眼底一抹沉痛的无可奈何闪过,伸手点了点苏云的额头,还不待开口,却听苏云蓦然转头看向他,清了清嗓子道―― “今天你说的,本姑娘都记下了。且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本姑娘也不是那拖泥带水的性子。既然本姑娘以前的事情,你不计较,那你以前的事情,本姑娘也不计较……” 苏云说的很快,一边说着,一边又在心底过了一遍,元晟今天二十七,她这具身体十七,相差十岁,要是结成婚姻的话应该是很稳当才对。再说,她也并不是就抱了孤老一生的梦想,元晟今儿的话又句句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元晟眸中似乎有一抹晦涩的光芒闪过,打断了苏云的话:“我与皇贵妃并不……”从来不知道,这件事会成为如今的阻碍,若因此事让云儿对他有所顾忌,那就亏大发了! 他话未说完,就被苏云蓦然打断了:“我说了!我也不计较!”她眸光中一抹了然的明光,然元晟心神一荡,接着,她又道,“当然,我们只是先谈谈恋爱,在这期间,你还是有选择的权利的,至于……旁的,就看你的后续表现了!”元晟与白纱,她还不知道吗? 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苏云眼底一抹黯然一闪而过,她不相信当年容渊不爱她,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什么是不会变得呢?就算此时说的再好,爱的再深,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呢? “恋爱?”元晟眸光纠结不解,却也大体明白了这个“恋爱”应该是个比较亲密的词汇。至于旁的,他也不是很急,就随她吧! 他看着苏云似乎平静的眸光,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她仍旧没有交出她的真心,但是这样的结果,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他答应道:“好吧!” 苏云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再次开口,声音里含了一抹深深的郑重:“我最讨厌背叛!所以,如果你喜欢上了别人,或者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背叛我,请提前告诉我!若是你喜欢上了别人,本姑娘不会穷追猛打,纠缠不休,咱们好合好散就是。若然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背叛我,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或者,你能保证我死无葬身之地!” “要是你没有做到,事后让我知道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那么,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话是这么说,她并不认为还有人能背叛伤害的了她,但是,前世的教训,让她不得不把话说明白――她也并不想与元晟走到反目成仇的那一步! 元晟深邃的眸子直直看到苏云的眼中去:“本王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伪君子!你不信本王,没有关系,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然后,他又道,“你说的话,本王都记下了,但是,本王想,这些――没什么用处就是了!” 他的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狂傲霸道和自信,棱角分明,仿佛完美雕刻一样的面庞上沐浴着阳光,光影交织中,他褪去了浑身的冷意,正如一位君临天下的帝王――一言九鼎! 苏云不自觉的看着他,移不开目光! 终于,两人谈判完毕。此时,外面的世界已经阳光普照,鸟语声声中,秋光也胜似春光。 苏云起身理了理衣服,很快的瞅了元晟的衣袖一眼,先行朝外走去,边走边有些不大自然的说道:“你换件衣服再出来!” 元晟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冰封冷冽的眸中,瞬间溢满了柔情!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窗户下传来了禀报声:“王爷,秦将军和李将军求见,已经在外书房等着了!” 元晟似乎微微一愣,眼底一抹凝光闪过,沉声道:“本王这就过去!”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一百零二章 矛盾的拔河 阳光明媚,充满阳刚硬气的房间里,苏云端坐在桌前,面对着一桌子的美食,拿着筷子一盘子一盘子的挨着品尝,面上的表情,仿佛若有所思――盘子,大碟子,小碟子,大碗,中碗,小碗,各式果盘,花样点心,应有尽有。[.超多好看小说] 这是元晟去书房之前替她传的早膳,两人刚刚确定恋爱关系,元晟大约是想好好表现一下,就满满的摆了这一桌子。她觉得,人家的好意,她也不该拒绝的太狠,只能每样都品尝一点,以表明心意。 可是,她一样只吃一点,一趟还没吃下来,就已经打了个饱嗝了! 苏云放下筷子,擦了擦鼻尖沁出的汗珠,端起一边的香茶喝了一口,微微叹了口气:元晟……以为她是猪吗? 虽是这样想着,心情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轻快! 苏云抬头看向门外明媚的秋阳,眼底轻薄的云雾之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恍然,她眼前一暗,她抬眼看去,却是元晟大步从门外走来,遮住了泼泼洒洒的阳光。 他来到桌前坐下,挺直的背脊刚硬不失霸气,一举一动却又带着贵公子的尊贵优雅,黑衣上暗色的云纹映着阳光流转出耀目的光芒,他眼底冰冷的神色在看向她时,就瞬间消融,一抹淡淡柔情在漆黑的眸底慢慢涌动。 苏云目光微微闪烁,她还从来没有发现,有人能将这代表着黑暗死亡的颜色穿成这样明朗的样子。 “北地有人谣传你与本王都死于非命,形势严峻!” 元晟说着,伸手端过她面前剩下的半碗粥,又拿起了她面前的筷子―― 苏云伸手:“哎……” 元晟一口粥已经送进口中,挥洒自如的动作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许是听到了她的喊声,元晟抬起头来,对着她疑惑的一挑眉:“什么?” “没……没什么!” 苏云只觉心中似被什么猛然一击,眼神闪烁,面上现出一抹不自然来。 她看着元晟再次低头,大口大口的吃着粥,苏云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有了细微的变化,她抬手,覆在自己的胸前,不解的皱起了眉头。 阳光从元晟的背后流泻下来,辰时的秋风带着薄薄的凉意,已经没有了黎明时候的寒冷。 …… 吃过饭之后,两人来到了元晟的书房。 苏云坐在案前元晟专座的椅子上,面前案上是一叠一叠的机密邸报,前方还放着一个打开的,小巧的紫檀木匣子,那里头,是一枚方形的玉质印章! 她目光游离,其中一抹云雾升腾,看似毫无焦距,却隐隐透着一抹郑重,似乎在想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对眼前的一切却是如此的漫不经心。 她手中把玩着一支毛笔,微微偏着头,问道:“北地形式严峻,你还要离开?”北地竟然有人谣传元晟和她,都已经死于非命?昨晚的刺杀……消息倒是传得很快! 苏云唇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讽刺笑意,然后,她听到元晟在她身后说道:“一定要离开!本王知道,只要本王一露面,谣传就会不攻自破。(.无弹窗广告)但是本王要的,并不仅仅是这个――” 元晟却是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倾身,苏云只觉的瞬间,炙热的气息从她身后环绕而来,仿佛一下子掉进了一个大火炉里,这还不算,元晟口中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垂上,蓦然,就仿佛烧起了一把火,她从脖颈到面颊都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神游天外的漫不经心终于消失。她的神经仿佛变得空前灵敏,长了腿一样齐齐朝耳后跑去,每一个毛孔里细微的感觉都在她身上开始无限的放大。她管都管不住! 她心中升起一抹慌乱,神思竟然有些恍惚。她微微闭眼,敛了敛心神,暗暗骂了元晟一句―― 这才确定关系,尼玛就蹬鼻子上脸了! 恍然,她却忽然发现自己心中竟然没有丝毫排斥,不由又唾弃的鄙夷了自己一番;然后,坚守贞操似的微微向前趴了趴身体,企图避开他的骚扰。 此时,苏云的身体几乎全趴在了桌子上,一身素白衣衫仆散开来,手中的毛笔已经转不起来了。她的神态却不再慵懒无谓,反而带了一丝紧张僵硬。 元晟看在眼中,心内微微好笑,他不忍再逗她,直起了身体! “更何况,本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暂时还不能露面!”萧衍说的果真没错,在这方面,女人都天生的羞涩,所以,他只管大胆的…… 元晟想起萧衍给他说的那些话,面色不由微微发了红。多亏苏云这会儿正背对着他,没有看到。 “事关重大,只能……委屈你了!”元晟的声音里仿佛带着一抹艰难,却是无比的郑重。 他转到了案前,双手撑在案边,压低了身体与苏云对视。当他看到苏云那粉面如花,眼波晶莹,欲说还羞的样子时,心中仿佛被什么狠狠一击,一阵按捺不住的悸动瞬间扩散到了四肢百骸,身体某一处的欲望开始叫嚣起来! 他深深的吞下一口口水,直起身来,移开了目光――该死的,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这模样有多么诱人? 元晟轻叹了一口气,深深闭眼,狠狠压下了心中的悸动:“本王将一切都交给你,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就是整个北地,焱王府上上下下的顶梁柱!”他说着,将案上的印章轻轻朝她推过去! 两人的第一步终于迈出去了,但是看苏云的样子,却没怎么将他真正的放在心上,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回头。但是,他怎么能准许她再次回头? 他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如今,焱王旧部的人马也是不肯承认她这位女主子,以秦将军和李将军为首,竟然是不顾一切的反对,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在此阶段,他不容许外界存在任何对他们的感情有危险的事情,更何况,这些事情稍有不慎就能伤害到她。(.无弹窗广告)他必须帮助她,将这个威信立出去,让她彻彻底底的融入焱王这一脉,与赵氏也彻底脱离――说到底,他是想将她心中的警惕防备彻底打散,让她完完全全的信任他……更是为了他自己,为了焱王一脉所有的人! 看着那枚印章,他眼神微闪,这是一个赌约,胜,她与他则前途光明,一路似锦;败,则他死无葬身之地,焱王一脉,彻底终结。 他是压上了他的所有,来赌给焱王一脉,追随他的所有人,甚至天下人来看的! 这个赌约,不算理智,而且,他输不起;可是,他还是要赌……因为,他相信他的云儿,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苏云感觉到元晟离开,长舒了一口气,直起腰,清了清嗓子,重新拾起了那只毛笔轻轻转动起来,低低的声音却透露了她不平稳的心绪:“萧衍呢?”难道,他真的要将代表着焱王命脉和焱王府走向的全部兵马指挥权交给自己?他凭什么这么信任自己? 苏云的目光划过案上的邸报还有旁边小巧的檀木匣子里放着的一枚孤零零的玉石印章……这枚印章看似毫不起眼,甚至连一个把手都没有,但却是焱王府最顶级的权利象征! 阳光照在上头,反射出清冷的光芒,光影交织,透出氤氲的影像,从中,她似乎看到了无数人心算计,世道变幻,血流成河的景象。她心中一惊,蓦然一个激灵,她仿佛大梦初醒,朱唇微微抿了起来,心头一阵冷汗涔涔! 多年来练就的处事冷静的心,竟然就被这么轻易的打乱了。 元晟,或许能确定自己不是赵流苏,但是……他也并不能确定自己就不是他的敌人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并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她眼底明光变幻,心头一阵寒意慢慢升起,她思索着无数的假设,却没有一个能够完全成立,唯一的理由,便是他真的对自己情根深种,身不由己,可是――他凭什么对一个“生过孩子”、“不能生育”的女人如此爱重?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一时间,心头寒意大盛,她在心内怒骂了自己一声:该死!竟然被他的柔情攻势这么容易就攻破了心防。难道就忘了以前的教训了吗? 她正想着,就听元晟又说道:“萧衍,只是本王的幕僚,你却是本王的妻子,一相对比,远近亲疏立现。更何况,他的能力,的确不及你!” 元晟的声音透着公事公办的冷漠,这句话本身似乎也没有什么错处! 苏云恍然回神,觉得自己的脑子就仿佛当机了一样,只元晟这一句话,竟然就将她刚才脑中所思所想全部打散,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她只本能的记得,这枚印章,这件事情,她绝对不能接下来。 一时之间,竟她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蓦然脑中一闪,她这个妻子…… 苏云冲口而出:“我只是答应你相处看看,最后……很有可能是一拍两散呀!”所以,她这个妻子,是根本不算数的。 苏云此话出口,就见元晟的脸色蓦然铁青。她的心一下子就吊了起来,但是,退缩从来不是她苏云的风格。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淡漠:“更何况,就算是妻子,也有谋杀亲夫的!”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不信他还非要将这一大摊子事交给她! 苏云说完,眼底一点明光悠忽一闪,神色又蓦然一暗,低低说道:“而且,我……我的身份,你想不到的!” 前段时间,她已经托婆婆遣人去查证赵流苏的生母一事,没想到,其中牵牵扯扯,竟然又牵扯出许多宫廷秘事。很有可能,赵流苏就是她…… 苏云微微摇了摇头,不管赵流苏是不是,说到底,她的灵魂却真正是仁宣帝的公主,赵氏皇族的女儿呀! 这样的身份,放在哪里,元晟都应该层层防备! 苏云心中忽然升起一抹浓浓的悲哀,这层血脉的关系,或许这一世与上一世,她都逃脱不开了! 元晟的声音蓦然响起:“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本王说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是你!”元晟的手搭上了她的肩头,热力穿透了她单薄的衣衫,她似乎能感受到他手中的力量! “本王相信,云儿也不是愚昧的人。有些事情,该是识时务的!”元晟说完,难得的开起了玩笑,“就算,你真的谋杀亲夫了,本王认栽就是!” 苏云蓦然一愣,却是抬头,微微笑了:“王爷也会开玩笑了?”元晟的雄心勃勃,她未尝不知,这样一个人,怎么能为了她做到如此的地步? 苏云再次冷静下来,强迫自己忘记他的柔情,恢复理智,将今天的事情细细想去,心中慢慢升起一抹警惕,刚刚有些软化的心瞬间又微微冻结了起来! 他竟然能够蛊惑的了她的心智……苏云这一刻,知道自己已经……可是,她却又有着许多的不确定。 元晟,你到底要做什么? 阳光下,苏云唇角笑意淡淡,眼底薄薄的轻纱挥洒,让人看不出玄机,却能感受到蓦然的疏离。 元晟自然也感受到了,他心内一叹,知道自己是操之过急了。 “本王别的不再多说!就将这些东西留给你,本王不在的时候,万事,都拜托给你了!”元晟说完,又补充道,“萧衍会帮着你。你有什么疑虑,等本王回来再说!” “本王总不会将自己的军师也推上绝路的!”元晟这句话,似乎带着微微的郁结。 苏云想了想,眼底神色明明灭灭,闪烁不定,末了,却是仰头道:“报酬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还会怕他不成?况且,元晟……也不是个阴险的人……就是,那又何妨呢? 察觉到自己内心的天平竟然偏向了元晟,不由心底微微冷笑:苏云,你是还没有受够教训吗? 元晟一愣:“报酬?” “对呀!我替你守住北地和焱王府,难道就没有报酬?”苏云说的理所当然,却是微微垂头,不再看他一眼。 这会儿,她的心头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既然元晟如此竭力的要她接下来此事,那么……不管这后头是什么,她都接定了! “我们是夫妻!”元晟哭笑不得,自己想表表诚心呢!这丫头竟然向他要报酬!与此同时,元晟心里也有着微微的酸涩之意,苏云这模样,摆明了是以为他暗地里有后手,要对她不利! 她就这么不相信他吗? 心中酸涩的同时,元晟也有些微微的心疼,到底是经过怎么样的事情,才能让她成为如今的模样? “你替本王守住北地和焱王府半个月,十万两银子!”元晟掷地有声! “好!成交!”苏云抬手,纤细的手掌与他拍在一起,微微一触,就退开去! …… “什么?” 书房中,匆匆赶来的萧衍听到这个消息,一口茶直直喷出,猛然一下就站了起来。 他咳嗽的脸都红了起来:“王爷,您……您……您让王妃替您镇守北地?”小师妹,您到底给王爷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王爷将这么重要的印鉴都给了你? 萧衍询问的看向懒散的趴在主位上,仿佛没睡醒一样的少女。 少女见他看来,肩膀一耸,露出一个“不关我事”的表情,继续趴了下去。 这阵子,元晟有很重要的事情非得离开吗?萧衍思前想后,也没想出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但他觉得,若真有什么非比寻常的重要事情,镇守北地这个活,他这个狗头军师来做,还是比较靠谱的! 他觉得让苏云镇守北地这个事情,实在是不大靠谱!且不说苏云的身份,就说她一介女流之辈,如何服众呢? “怎么?你不同意?” 这时候,元晟淡淡一挑眉,沉声问道。 萧衍深吸一口气:“不是!但是……且不说现在军中对王妃有些偏见,只说,王妃一介女流,如何服众呢?” “这你不必担心!”元晟放下手中茶杯,“本王会将暗影给云儿。一切任务的下达,可以由暗影来完成――” “暗影?”萧衍又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却是蓦然郑重起来,他拱手,“王爷三思!”暗影是直接听命于王爷的死士机构,传达秘密的命令,暗杀,陷害,盗窃,下毒,可以说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是他们完成的;如今,王爷竟然要将这么重要的部门都交给苏云,这代表了什么? 这可是最后的底牌啊! 苏云虽然没听说过什么暗影,但听这名字,大约就是在暗处的什么精英部队。 此刻,她心底团团迷雾升起,她越发的看不清楚元晟的目的了! 看萧衍的反应,似乎这些,都是真的,那元晟,将他所有的底牌晾给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她抬头看向元晟,就见元晟正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坦荡,她眼神一晃,连忙转开了目光!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一百零三章 示威 是夜,北地中枢,焱王府的书房中,一灯如豆,素衣披发的少女慵懒的坐在案前的椅子上,雾蒙蒙的眸子透着将睡未醒的迷蒙,缓缓扫过了眼前站着的一队所谓的暗影精英,眼底冷光蓦然一闪。 面前的一排人,肥胖的少女,瘦猴子似的少年,病怏怏的汉子还有伛偻着腰的大妈和破着脚的老头儿…… 这就是暗影之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很不错呀! 果然,暗影中如元晟所说,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拿不出来的! 灯光照在苏云的脸上,明明灭灭间,一股清冷的琉璃般的光华闪耀,而她唇边一抹淡淡的笑意,高贵优雅中带着的张狂却让眼前站立的一排人,不寒而栗。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慵懒的跌坐在象征着焱王府权威的椅子里,细细的打量着站在她面前的每一个人,眸光虽然清冷,却是如此的郑重其实,仿佛在研究……额,摆在她面前的珍宝。 就在她的目光从最后一名坡脚的老头儿面上移开的时候,紧闭的房门忽然传来三声急切的敲击声,声声震动人们的耳膜。 苏云淡淡抬眸,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进来!”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来晚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伴随着一阵酒气扑面而来,就见萧衍风一样闪进门来,几步并作一步,冲到了她的案前,弯腰喘息着,脸上纠结不悦的表情尚未来得及收起来。 喘息了半晌,萧衍才抬起头来。 灯光下,他一张俊美的面孔绯红一片,呼吸里都是冲天的酒气。苏云不由皱了皱眉,眼底两点明光幽幽一闪,映着烛火的光芒,透出丝丝冷意,唇角似笑非笑的勾了起来! 她打量了萧衍半晌,淡淡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其实……你可以雇一辆马车的!” “什么?”萧衍一脸愣怔,没有回过神来。 苏云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说……你可以雇一辆马车,从口福楼到王府,有两里地呢!” 萧衍顿时石化,他他他,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这一路跑来,他只觉得肺都要炸了,喉咙也被风呛得生疼,这喘息半晌,才觉的好些。 “报销吗?”费用是个问题! “你说呢?” 苏云面上看不出喜怒,淡淡的声音仿佛闲话家常,眸底两点金芒跳跃,清冷疏离之中的冷漠防备和失望,却让萧衍心内咯噔一下,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他不由暗骂了两声:两个老不死的,明明知道今天是王妃第一天上任,要布置任务,自己这个狗头军师必须在场,却偏偏拉着自己喝酒,弄的自己这时候才来―― 原来,今晚他之所以来晚了,是下午的时候秦将军和李将军请他喝酒了。所以说,这人呢,不能贪便宜!他就是想着有一顿免费的酒喝,不喝白不喝,杂合乐滋滋的跟去了,谁知道喝了一会儿两人就开始装疯卖傻,拉住他说什么都不让走了! 小师妹第一天上任,事关重大,自己作为师兄,是一定要鼎力支持的;他只能下暗手将两人敲晕,这才跑了回来,不成想,还是晚了! 萧衍咬牙抬头,想要稍微的为自己辩白一下,猛然就看到眼前站着的一排人,尚未出口的话全噎了回去,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刺破了书房的寂静。 “这……这是哪里来的?”萧衍面上的表情惊愕异常,伸手指着案前站立的一排人――不是说今晚要布置任务吗?哪里招来的这帮子歪瓜裂枣? 案前的一排男女,在萧衍看过去的时候,都赧然的低下了头,面露自卑,甚而那瘦的厉害的少年,眼中竟然含了丝丝水汽! 在此之前,他们都有家人在暗影之中服役,且都是强者,家人死亡之后,他们生活无着,暗影就派人管起了他们的生活。他们就在暗影中打点杂,负责整个暗影的日常起居;他们不傻,他们知道为什么暗影的头领选了他们送来王府…… 被如此侮辱,他们也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弱? 随着萧衍猛然的惊喊,苏云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眼底没有惊奇,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动,似乎事情原本就是应该这样的! “怎么?”她淡淡挑眉看向萧衍,雾蒙蒙的眼底没有一丝情绪,却让萧衍再也不敢开口说什么! “既然萧公子已经来了,那我们就不浪费时间了!”她移回目光,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本妃不管你们以前叫什么,从今往后,红橙黄绿青蓝紫,就是你们以后的名字!” “也代表着,以后,你们的人生一定会绚烂多彩!”最后一句,苏云说的缓慢,话中却带着一抹坚决的信念,更仿佛是一种深深的祝福! 然后,她声音缓缓一扬:“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回答的声音微弱无力。 七人都低着头,但却可以感受到有什么在慢慢转变――他们这些人,平素人们看他们的目光都充满了鄙夷,这次暗影的头领让他们来,也是摆明了看不起王妃,不信任王妃,拿他们来侮辱王妃,王妃一怒之下,杀了他们,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可是王妃却一点都没有生气,还……给他们起了这么美丽的名字! 似乎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被人这么尊重! 这一刻,他们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到底听到了没有?”苏云将手中的茶杯轻轻往桌子上一放,发出了“砰”的一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却仿佛有千钧力道,让人心,也跟着一惊! “是!听清楚了!”声音高了些,也有力了些,但却仍旧有些犹犹豫豫――王妃对他们的尊重,他们很感激,可是,王妃毕竟是赵氏宗室女啊! “要想别人看得起你们,你们自己首先要看得起自己!”苏云冷哼一声,眼底一抹幽光闪烁,这些人心中想的什么,她怎么会不知道? “那些人,不止看不起你们,他们还看不起本妃!甚至,早早就给本妃安上了一个会出卖北地和焱王的叛徒名头。” “或者,在你们心里,也是这么看本妃的吧!”苏云目光迷蒙,声音慵懒。 当她此话一出,下边站立的七人却齐刷刷的抬头,目露惊愕的看向了她――这虽然就是众人心中的想法,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王妃会这么明白的说出来! “你们最高的主子,是王爷,而将权利交给本妃的正是王爷,王爷若在,他们可敢如此对待本妃?”苏云声音慵懒濡软,眼眸之中纱雾遮掩,唇边一抹似笑非笑,“他们藐视王爷的命令,已经是罪犯欺主――” “原来,王爷在他们眼里,就是被美色所惑,昏聩不明的人啊!” 随着苏云恍然大悟的声音响起,七人在她迷蒙目光的注视下,又都低下头去! “王妃……我……我们……”那名瘦弱少年,忽然上前一步,跪了下来,嗫嚅道。 苏云伸手做了了请的姿势,声音铿锵有力:“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就说,本妃不喜欢婆婆妈妈!” “我,我相信王妃!”少年猛然抬头,看向苏云。 灯光下,苏云的眼睛朦胧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圣洁温暖,少年因为紧张而颤抖的心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跪在地上,直起腰,一字一句的道:“属下相信王妃!也相信王爷的决断!”小时候,父亲曾经给他讲过很多王爷险中求胜的故事,王爷就是他心中的英雄,所以,他相信王爷的决定!而王妃,当他这个看似慵懒,甚至带着一些狂狷的女子时,他就大约已经明白了王爷为何会做出如此的决定! 再看到王妃毫不掩饰的指出大家心中所想,却对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鄙夷和怒气。他就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值得相信! “属下也相信王妃!” “属下也是!” …… 接着,七人也争先恐后的跪了下来;看得出来,这瘦弱的少年应该是他们的主心骨! 少年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到,脸上也泛着病态的黄色,五官却是极其秀美的,一双星子一样漆黑的眼眸,更是盈盈如一汪秋水,熠熠闪光。 苏云微微点头,这少年,假以时日,想必又是一位祸国殃民的美人! 苏云心头微动,看着少年,唇边流露出一抹略有深意的笑容。少年见了,面上闪过一抹赧然,很快低下头去! 苏云移开目光:“既然你们相信本妃,那咱们就要做出点样子来给别人看!而,从此,你们也不再属于暗影,直接隶属于本妃和王爷管辖。组织名称叫做……” 苏云皱眉思索半晌,终于脱口而出:“彩虹?”红橙黄绿青蓝紫,可不就是彩虹吗?她不由有些佩服自己的思维了! “噗嗤!” 一声喷水声传来,苏云抬眼看去,却是萧衍将口中的茶尽数喷了出来!萧衍见她看过来,提起袖子抹着嘴,顺便将面颊给遮了起来! “你有更好的名字?可以说出来听听!”苏云轻咳一声,面不改色的问道。 当然,她虽然面不改色,却对萧衍当场笑喷的事情很介意! 彩虹怎么了?竟然还给她笑喷了?她是文采不大好,但是,萧衍……一个师父出来的,能强到哪里去? “很好!王妃……”果然,萧衍从袖子后露出了半个脑袋,使劲点着头,仿佛怕人不相信一样道,“彩虹,五彩缤纷,很好!很好!”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王妃简直就是才女!” 苏云狠狠剜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却发现少年也一脸纠结,仿佛吞了苍蝇一样! 好吧!她知道她起的名字的确不怎么样!但是,暗影就好听吗?哼……她是老大她说了就算,不好听也得听! 苏云忽然就觉出了权势的好处。她清了清嗓子,看向少年,特意眯了眯眼,待少年肃然站直了身子,才冷声道:“红,你以后就是彩虹的队长!” 少年微微一迟疑,苏云一挑眉:“怎么?不想当?” “不是!”少年立马上前一步,“属下遵命!” 少年偷眼看一眼苏云――他怎么感觉脊背凉飕飕的,好像上了贼船的感觉呢? 苏云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转到了她面前的一张画卷上,淡淡道:“红,你易容成这个人――”她说着,将画卷递给了红。 少年接过,打开画卷,立马石化。良久,少年不敢置信的看向毫无玩笑意味的苏云,嘴唇张了张,一句话没说出来,又低头看向画卷上那满头金钗,眉眼秀丽的女子…… 这这这…… “王妃……属下,属下是……是男人!”最终,少年还是憋出了这句话! “男人怎么了?”苏云挑眉,眼底冷光悠忽一闪,冷道,“你知道这画像中的人,是谁吗?” 少年低头看一眼,不解的摇了摇头――他们是要抓出散播谣言的背后真凶……为什么要他扮成个女人? 少年对苏云的能力,微微有了些怀疑,看着苏云的眼中也不自觉带出了一抹猜疑:王妃的脑子,真的正常吗? “画中的人,是安定王妃!”苏云缓缓说道,“本妃让你扮成她,自然是有目的的!引蛇出洞,听说过吗?” 苏云知道,彩虹刚刚建立,他们对她的信任和忠诚又是风雨飘摇,绝对服从命令这句话,还是痴人说梦;为了完成元晟交给她的任务,她必须,让这七人之中的头领,这名少年先明白她的意思;至少,明白她不会背叛元晟……不然,所有的行动都会受阻! 苏云说完,只见少年眼眸蓦然一亮,却是又慢慢沉寂了下去,犹疑闪烁的看向苏云,大着胆子问道:“王妃,这关安定王妃……什么事?” 苏云冷笑一声:“彩虹直接受王爷和本妃的管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绝对服从命令!” “刚才那句点播,本妃原也是不该说的!你可明白?” 接着,苏云没有再理会他,冷冷的目光扫过其余六人:“你们六人,出去之后大肆散播消息,那些人怎么散播的,你们就怎么散播……完事之后,每隔一天半天的,去见一见红!” “注意周围的动静,细细记下来,你们不要找本妃,本妃会派人与你们接头!” 苏云说完,再次看向少年,果然少年眼中的犹疑消失了,露出一抹了然! 苏云不由点了点头:“好了!下去吧!连夜启程,三日内赶回北地!”天楚京城偏北,出了京城,再过两个城池便到了焱王封地的范畴,三日内赶回去,对没有武功的正常人来说,是难了点,当然,对这一队老弱病残,更是困难,但这也正是她对这几人的第一次考验! 连这都完成不了,这帮人,就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属下遵命!”少年对着苏云郑重道。 “属下遵命!”剩下的六人虽然还有着犹疑,但对少年却是言听计从! 一行人起身,相互搀扶着,慢慢退了出去! …… 书房内,彻底恢复了寂静,一灯如豆,有元晟留给她在书房伺候的两名女侍卫进来重新添了灯油,然后,悄悄的掩门出去了! 苏云倚在椅子里,专心致志的转着手中的毛笔,眼角的余光却轻轻瞥过了一旁垂着头,欲言又止的萧衍。 “师兄,什么时候也学会婆婆妈妈了?”她漫不经心的问道。 “今晚,是秦将军和李将军请你喝酒去了吧!”她不待萧衍回答,又肯定的说道。 萧衍听闻,倒是毫不惊讶的抬了头:“你都知道?” 苏云眼角一抹笑意流泻,眼底却依旧纱雾朦胧成一片。她懒散的说道:“本姑娘从来都是正大光明,最见不得那些暗地里的手段!但,并不代表我就怕了!” 萧衍皱眉:“你到底在说什么?”她在怀疑什么?元晟都将身家性命交给她了,只是让她帮着办这点事,还是因为……她竟然怀疑他们? 他一向知道苏云的防备心是如何重,今晚他来晚了的事情,想必让她更加的误会了。 萧衍低叹一声,站了起来:“不管你信不信,今晚的确是意外!”然后,又道,“秦将军和李将军被我敲晕,还在酒楼呢!不信你去看看。” “还有,王爷那里……也没有丝毫作假!” 他说完,蓦然转身,大步跨到案前,倾身下去,一双狭长的凤目紧紧盯着苏云的眼睛,似乎要将她看透。 “小师妹,如果元晟要伤害你,我就是与他为敌,都会护着你,所以,你大可以相信元晟一次!” 此话一出,苏云的瞳孔蓦然一缩,心中一阵水流激荡。她的眼眸慢慢转深,良久,她看着萧衍的目光,淡淡道:“我相信你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示好,谁都会有所怀疑,更何况是她这样从来都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的女子,可是,这一刻,她看着萧衍的眼睛,她觉得,她没有理由再怀疑什么了! 蓦然,却萧衍唇边一抹苦笑一闪而过,他身上的力气似乎一下子就被抽走了,他的肩膀垮了下来。 她说的是:我相信――你们!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一百零三章 灯光下,萧衍神色晦暗复杂,慢慢退开了身体。 “你真的……决定,接受元晟了?”萧衍的声音听不出一点起伏,眸中却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他看着苏云,灯影绰绰中,眼底一点涌动的光影缓缓波动出一抹清泠泠的痛苦!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希望的吗?为什么临到头来,却…… 灯光下,跌坐在椅子上的慵懒少女微微点头,轻轻道:“或许是我太多疑,心太冷了。就理所当然的以为别人对你好,也都是有目的的――人家凭什么要对你那么好呢?”她轻嘲一笑,看着萧衍,忽然又郑重道,“可是,大师兄,刚才我看着你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你的内心呢!” 萧衍将情绪隐藏的很好,可还是让她发现了蛛丝马迹。当内心与现实相悖的时候,人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真实的情感! 苏云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她从来没有想过萧衍会…… 可她向来是个果断的人,拖泥带水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果然,她话音一落,就见萧衍神色一凛,忙转开了目光,手中的扇子“哗啦”一声打开,声音倒是轻快了不少,只是,里头却带着明显的慌张躲闪。 “你说什么呢?我才不信你能……有这本事。不然……那你说说,我的内心是怎样的?”萧衍退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大力的扇着扇子,“就先说说,本公子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吧?”苏云的术法,的确是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就算现在她尚没有完全恢复功力,他也不敢小看她分毫―― 可是,那种窥视人心的本事,他是不信的。他自认为隐藏的很好,苏云也不该看出什么才对! 灯光下,苏云眼底的云雾散尽,漆黑明亮的瞳眸之中,玄金色的幽光闪烁,仿佛跳跃的火烛。她唇边一抹淡淡的笑容,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萧衍忽然觉得,自己在苏云的目光下,有些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眼神中复杂的光芒一闪,难道……难道,她真的已经达到窥视人心的境界了吗?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苏云忽然转开了目光―― “你的心?当然是花的……” 苏云忽然出声,萧衍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猛然被提的老高,随着她这句话说出,“哐当”一声,终于落到了实处! 吓死他了! 幽幽烛光下,室内一片安静,两人都静静的坐着,没有再出声。 良久,苏云轻叹一口气,道:“大师兄,其实,我一直都不相信,当年我那么作弄你,夺了你的名,毁了你的一切,你竟然一点都不记恨我。我不相信,人能有那么宽广的胸怀!但是现在,我相信了!” “有些事情,注定这一世,我得欠你的了!” “若有下一辈子,容我再还吧!” 最后,她看着萧衍的眼睛,郑重道:“是的,我已经准备接受元晟了。我也是人,不是神,我害怕,当我离去的时候,身边冷冰冰的,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无弹窗广告)”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的心比这个世界还要冷,我就不会惧怕寒冷了。也的确如此,但是,我对温暖,却是向往的。以前,我是忘了温暖是什么滋味,但是,越是这样,当我感受到一点温暖的时候,就会极力想要去接近,抓住它。” “容渊就是这样。当然,如今的我已经不是当年幼稚的小女孩了,我会理智的判断,到底该怎么做!” “现在,我很喜欢元晟!甚至,有一点点爱……若是,他不背叛我,伤害我,我想,这一生,就与他度过吧!” 萧衍听着,只觉心中一阵绞痛。他的眼底,似乎浮现了点点水光;却是笑着,将扇子在另一只手上敲打着,翘起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做出满脸夸张的痛苦喊道:“你非得这么残忍吗?” 一下子,苏云也觉得自己的心酸痛酸痛的。若是当年,她没有遇到容渊,她遇到的是他呢?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她非得这么残忍吗?她非得――这么残忍吗? 她真的……很残忍吗? 就在她不知作何回答的时候,萧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师妹,你选择王爷是对的!你还记得师父当时给你算过一卦,告诉你碰到他一定要绕路走吗?” “大家都以为你遇到他,会有劫难。但却不知道,那是师父的私心,是师父想将你留在云门继承大统……后来,师父临终做出的决定,却是希望你与他,能够在一起!” “云门,曾经在师父眼中就是一切,为此,牺牲个把徒弟的幸福也不算什么!可是,待到你出现,慢慢的,在师父眼中云门就已经可有可无,而我们这些云门的弟子更是不算什么,唯有你,师父舍不得,舍不得啊!” 萧衍微微笑着,眼底一抹水光浮动,就那么看着苏云――他也舍不得! “是吗?”苏云心中翻涌的酸痛一波一波,师父到底为她做了多少事情?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呢?师父在做出最后的决定时,又是如何艰难的? 在师父看来,她竟然比云门还要重要吗?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她将来能够幸福,这幸福,又是用了多少人的不幸堆积起来的? 她一直觉得,上天对她是不公平的,可是如今,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些事情,对别人,又是公平的吗? 师父对她的宠爱和仁宣帝对慧淑公主的宠爱,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一刻,她的内心充满了矛盾,而萧衍,就像是看透了她的所思所想一样,声音温和如流水:“那不一样!师父宠爱你,却也一样为我们安排好了退路。” “师父看重云门,看重你,也从没有想过要牺牲哪一个徒弟来成全你们!” “况且,我们都是自愿的!” “为什么?”苏云眼底也有了浮光掠影的水汽。 她性子不好,内心偏激,处事也不够圆滑,甚至,有时候还会不择手段,说她狠毒也不为过……她何德何能,他们为什么都这么对她? “开始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只有你,才能延续下一个太平盛世!”似乎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萧衍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云猛然抬头,惊愕的看向萧衍:“你说,什么?” 云门其中的一项绝学,便是以占卜推理而著称,但她向来偏向与刚性的术法,所修全是刚烈残酷,甚至带了血腥冷酷的术法。倒是萧衍,这个被她逼着走出云门山的云门大弟子,全部继承了那一部分! 所以,说萧衍十算就不准,她是不信的! “以后,你自会知道!”萧衍却没有再解释,而是缓缓道:“后来,与你相处的多了,却是被你的人格魅力所吸引,折服,忍不住心疼你的遭遇,舍不得伤害你了!” 苏云眼眸微闪,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当年,我……”当年她那般不择手段的陷害于他,让他失了师父的宠,被赶下山,他竟然还这么说她?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萧衍蓦然打断了:“小师妹,你以为师父傻吗?当年的事情,能瞒得过师父?” 苏云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方面,她听闻,浑身一震,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师父,都知道? “你想想,当年的事情,就算换了你,想必也瞒不过吧?”萧衍失笑,小师妹平素都聪慧的紧,这件事上,却着实不大聪明。 苏云默然。是啊!当年的事情要是自己处在师父的位置上,恐怕都瞒不过去,更何况是师父了!这么多年,竟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但是,她更明白,萧衍这么说,是为了让她减轻心里的内疚。她喉头一阵哽咽,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然后,她听到萧衍继续说道:“你见过谁陷害了人,明明被陷害的那人并不知道是被她陷害的,她还专门跑上门去告诉人家,你就是我陷害的,我是为了什么云云!” 萧衍此话一出,倒是打破了刚才低沉的气氛。苏云面上泛起了一抹可疑的红潮――萧衍说的这人就是她自己,当时她非但去了,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之后,还将自己积攒的五两银子给了人家当路费! 她想起,当时是想道个歉来着,却是没有拉下脸来! 萧衍看着苏云,哈哈大笑出声! 苏云看着他,蓦然也笑了起来―― 萧衍笑够了,才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当时我就想,这世上真是什么奇葩都有!本来我还想着,等我有能力了,一定要回来找你报仇的,结果被你这么一闹,倒是消气了!” “那你,也受了很多苦吧!”苏云也敛住了笑意,眸底眸光复杂!不管怎样,因为她,萧衍是吃了大苦头了! “恩!说不恨,是不可能的!被你那么一闹,当时气是消了不少!”萧衍拍打着扇子,仿佛闲话家常一样与苏云道,“当时年少,心也不定,更听着后上山的门人们说山下是如何如何的好,心早就浮躁了。那时候,也跟师父吵着下山不是一回两回了,只是师父不准。这回能下山,其实内心还是很激动的!也就没那么恨你了!” “我从没有下过山,下山就被偷了,又病了,缩在一座小庙里跟一群乞丐挤在一起,差点活不下去,那时候,是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的!”萧衍只淡淡的一言带过,“流浪那几年,着实是难过的紧,但也学了不少东西。况且……” 萧衍说着,忽然朝苏云摆手:“告诉你个秘密――” “其实,老头子并没有完全不管我,每当我过不下去的时候,总能见到几文钱买个包子混两天,后来老头子临终前送下信来,我才知道,那竟然都是老头子安排的人!”萧衍说着,那扇子狠狠一拍桌子,“老头子凭着那几文钱,就敢挟恩要求我照顾你!哼!” 他狠狠哼了一声,扶额道:“他这是看准了本公子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性子!本公子这是误上贼船呀误伤贼船,早知道,本公子就算是饿死也坚决不拿那钱!” 苏云这会儿,眼底也不再沉重,微微露了些笑模样。 萧衍长舒一口气,端正了端正身子:“或许当时老头子也觉得我太过单纯天真了,才将我踢下山来历练历练。” “小师妹,这真怪不得你!师兄还要谢谢你呢!” “要是永远留在云门山上,哪里知道这大千世界的精彩,哪里知道这有钱的好处,哪里知道这世上美女如此多,本公子是如此的受欢迎……” 萧衍说着,越来越没个正形。 苏云看着他眼底有些酸酸的感觉:“好了!” 她猛然一声,打断了萧衍的话:“大师兄,就像你知道我一样!我,难道就不了解你!”师父当年,想必是为他们的未来都做出了打算。只是容渊最终让谁师父觉察到了什么,师父才做出了最后那个决定! 四目相视,他们都没有在说话。 良久,两人同时转开了目光,又几乎是同时起身,都朝外走去。 …… 月色阑珊,照着院子里的树影婆娑,影影绰绰里,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并肩,朝外边走去。 萧衍看着眼前这条短短的小道,眼神中有些迷蒙。这条道,他每天都要走很多遍,却从来都是一个人,这一刻,他看着身边并肩而立的女子,忽然想着,要是这条道,永远也走不完,那该有多好! 可是,很快,就走到一个岔道口,萧衍心内微叹一声,停下了步子。苏云转头,目光在他身上微微一驻,蓦然,却是转身毫不停留的朝直通府们的大道而去。 在萧衍眼中,这条道似乎有什么意味,苏云知道,却不会,也不想停留! 她觉得,萧衍其实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她也是一个很理智的人,既然两个都很理智的人已经做出了一个理智的决定,那就要顺着决定的方向走下去! 她就算再与他消磨一个晚上,他的心情却也不会更好!所以,她觉得,既然已经注定了结果,那么到来的时候,晚一刻不如早一刻!早早将这个结果了,才能迎接下一个未知的惊喜!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萧衍看着她的背影,蓦然开口! 她一向都这么决绝,一旦做出决定,连一点念想都不肯给人。这是他意料之中的,却还是有微微酸涩在心口蔓延! 苏云没有回头,淡淡的声音慵懒中带着一抹凉薄,仿佛刚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我不喜欢有人总在后头虎视眈眈――所以,这时候,正好去一趟口福楼!” 苏云说完,抬头看了看早已西斜的月影,唇边露出一抹凉薄轻笑。就在这时候,一声委屈的猫叫传来,她只觉眼前黑影一闪,一团软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已经跃上了她怀中――却是黄泉! 苏云抱着沉甸甸的黄泉,微微皱眉,拿手捏了捏它的肚子,引来猫儿一阵不悦的“喵喵”声。 “秦将军和李将军是第一次进京,王爷许他们多住两日。临走,却给他们下了命令,每天亥时必须归府,否则,按奸细来处置!” 萧衍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云的身影微微一僵。然后,清冷的空气中传来了她淡淡的答应声:“恩!” 苏云抬步要走,萧衍的声音再次传来―― “秦将军和李将军,忠心耿耿,是王爷的心腹之人!”萧衍知道,要是他不提点一句,这两人这么算计苏云,只怕下场会很惨! “好吧!”苏云长叹一口气,不情不愿的声音传了过来。 风声簌簌,月影皎洁,两人微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几乎是同时抬步,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这,也是一生。 …… 此时,口福楼的客房里,一片黑暗,月影西斜,璀璨的华光照进室内,影影绰绰中可以看到桌子上杯盏凌乱,酒坛倾斜。两名玄衣男子趴在上头,睡的昏天暗地。 “嘶……”忽然,秦将军摸着后脑勺,慢慢直起身来,他不解的看向黑暗中,一眼看到身旁还在睡的李将军,忙上前摇了摇他,“醒醒,快醒醒!” “恩!”李将军也睁开了眼睛,照样先伸手去摸后脑勺,“哎呦!” 竟然肿起来一个大包! 秦将军和李将军相视一眼,再朝四周看了一圈,两人脸上蓦然透出一抹坏事的神色―― “口福楼?”李将军反应比较快,恨恨说道! 两人再次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看到了了然和怒气――萧衍那厮,竟然将他们砸晕了! “哎!”秦将军猛然站起来,差点没站稳,“糟了!中计了!” 这时候,外边突然传来了打更的声音,缓慢悠长的“小心火烛”声从窗外传进来,两人看看天色,都是猛然一惊。 已经五更天了! 王爷临走的时候应他们请求,准许他们在京城逗留几日,但却规定,超过亥时还不回府,便当奸细处置,更何况……他们竟然一夜未归!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一百零四章 被掳 月光泼泼洒洒的从窗子里照进来,仿佛罩了一层轻纱。 “应该,不会有事吧?”李将军眼神明灭不定,迟疑的问道。 秦将军轻轻摇了摇头,还未待开口,忽然,便听一声刺耳的猫叫声划破了黑暗,瞬间,两人只觉浑身一震,身上霎那间就起满了鸡皮疙瘩,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背后升起。而与此同时,当两人下意识抬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窗户下的阴影里,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瞪着他们。 幽幽黑暗中,月光朦胧照下,客房里的一切也变得那么不真实,而那双眼睛就仿佛悬在虚空中,绿油油的,莹莹闪着冰冷的光芒,直直盯着二人,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样子,格外的渗人! 纵使秦将军和李将军身经百战,也忍不住一声惊呼,李将军甚至从椅子上跌落了下去! “原来,两位将军的胆子,也不过如此!” 女子清澈如水的声音带着丝丝慵懒意味传来,一阵衣袂划过空气的沙沙声,两人恍然回神,才见,窗户下的阴影里,一名女子席地而坐,素白的广袖合欢裙铺开,散了一地,长发没有挽起,轻盈滑顺的散落下来,她微微垂着头,正好遮住了那张小巧的面孔。 她的怀中抱着的正是那双绿油油眼睛的主人。 这会儿,他们看清楚了,那是一只健壮英武,浑身皮毛油黑发亮的大黑猫。此时,她正轻轻抬手,一下一下,漫不经心的抚着它的脊背! “喵!” 在两人的注视下,大黑猫忽然抬头,将脖子扬起,活动了活动颈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尖锐的獠牙在暗夜中一闪而过,然后,又乖乖趴伏在了女子的膝上。 月光皎洁,照的室内通明,而女子则正好坐在窗户的阴影里,两人刚才没有看到,倒也说得过去! 但当两名将军看清楚了女子和她膝上趴着的猫咪,眼中着实闪过一抹恼羞的神色――两人驰骋沙场,戎马半生,竟被一只猫吓得差点没了魂,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死。 可是,这女子,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呢?他们相视一眼,眸中瞬间又带上了一抹慎重。 “你是……什么人?” 黑暗里,秦将军迟疑的开口,看着那垂首席地的女子问道。 只听,女子轻哼一声,然后,缓缓抬起头来,慢慢的,一张素淡如莲的小脸带着凉薄笑意展现在二人眼前,月光照在上头,绝世美丽的姿容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尊贵威仪,让人不由心生畏惧。 女子遮掩在云雾之下的目光透着一抹清冷,唇边一抹似笑非笑的嘲讽看着二人,但笑不语。 只见,秦将军瞳孔一缩,尚未开口,李将军却已经惊呼出声! “王……王妃!” 是的,这名女子便是与萧衍分手后,赶来口福楼的苏云,此时,她看看天色――她已经在这里已经等了两个多时辰了! “两位好睡,劳本妃等了大半夜,不请本妃喝一杯水酒么?”她说着,已经缓缓起身,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中走到桌前。(.) 两人立马起身,带动椅子,发出“砰”一声响,双双警惕的朝她看来――苏云在他们眼里,俨然已经是妖女的代名词! 苏云不屑的看了二人一眼,清泠泠的笑着,眸中的嘲讽毫不掩饰。她单手抱着黄泉,左手提起一坛子尚未开封的酒,用牙齿将封签撕开,仰脖子咕咚咕咚一阵猛灌。 然后,“咚”一声,她将坛子放在了桌子上,冷目一扫,看向二人。 “两位的帐,本妃该与你们好好算一算了!”她抬袖子一抹唇边酒渍,朝二人看去。明明云遮雾绕,仿佛没有实质的目光,却偏偏让人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压力袭来。在她的注视下,秦将军和李将军似乎有些微微慌乱,两人都移开了眼睛,不敢与她对视。 “王妃在说什么,末将不懂!”秦将军冷冷的一甩衣袖。 “是吗?”苏云慵懒的倚着桌子,一挑眉梢,眼底一抹璀璨明光流泻而出,“你们与王爷的约定,什么超过亥时不回王府算奸细,本妃不管。但是今晚的事情,你们针对本妃,本妃就不得不与你们计较清楚!” “本妃最不喜欢的,就是人暗地里动作,有什么不满,你们直冲着本妃来,本妃看在你们跟随王爷戎马一生的份上,兴许还会给你们几分薄面!” 李将军直了直背脊,冷哼一声,不客气的对苏云道:“王妃也知道我们跟随王爷戎马一生,更须知王爷待我们的情意非同寻常,要末将说,王妃女人家,还是还是好好伺候王爷,早日给王爷生下一儿半女的,将来也好有个依靠!至于旁的事,还是少管为妙!” 秦将军听此,也沉吟的缕了缕胡子道:“李将军所言极是。这次我们的确是因为贪杯,铸下了大错,待王爷回来,末将等自会向王爷请罪,是杀是剐,随王爷处置就是!” 言下之意,苏云并没有资格来处置他们! 苏云冷冷的看着二人,眼底一抹清冷流光蓦然闪过,唇边笑意慢慢的加深了―― “听过一句话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苏云眼底一抹冷笑,却是倚着桌子慵懒说道,“本妃恰恰是女子,更是小人。你们看本妃不顺眼,本妃也看你们不顺眼……所以,我想,你们今晚违背王爷的命令深夜未归,王爷又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的性子,这的确是一个除掉你们的好机会呢!” “这……”秦将军看着苏云,眼底几不可察的闪过一抹惊慌,这也使得他不得不再次重新审视苏云。 暗影为难苏云的事情,的确和他们有些关系。这妖女将王爷迷得团团转,王爷一时失察,只怕将来悔之晚矣。他们就是死,也不能看着焱王一脉毁在她的手中,所以今晚给她选的那些人,的确是他们与暗影首领微微通过气的,也是给她一个下马威! 这么为难一个小女子,的确见不得光。是以苏云一提起这事,他们更是心虚,都以为将话题拉开,就可以没事了,没想到这丫头竟然…… 王爷向来言出必行,如今他们已然犯了错,但这错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王爷下令的时候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一个就是萧公子在场,只要王爷处罚他们的时候萧公子为他们说说情,这事,大约也就是处罚轻重的问题了! 他们跟随王爷出生入死多年,虽也知道王爷不该是被美色所惑之人;但,王爷如今深宠这丫头,什么也是说不定的,这丫头要是吹吹枕头风,只怕王爷就算饶过他们,心中也会对他们生出嫌隙! 秦将军眼底明明灭灭,闪烁不定,带着一丝探究迟疑看着苏云――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李将军却已经指着苏云,冲口而出:“你……是你自己说的,不与我们计较深夜晚归之事,转眼就忘了不成?” 苏云听闻,眉梢一挑,却是拍手冷笑道:“不错!这话本妃是说过,但,这话题是谁先挑起来的呢?”最后一句,她声音蓦然一沉,话音虽然慵懒缓慢,却也带出了一抹肃杀之意。 秦将军和李将军,猛然愣住,额头上禁不住一阵冷汗涔涔。 他们自以为是,想把话题引开,到头来却是自己将自己绕了进去――但是,她这么说,那就是根本没有想利用这件事对他们怎么样了! 两人心中一松的同时更是升起一抹警惕,这丫头,真不简单,怪不得从来不近女色的王爷竟然都被她蛊惑了! 女人,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暖床和生孩子的工具,实在不需要多么聪慧有心计。更何况,苏云本还是赵宗室女,谁知道她所谓的与赵氏断绝关系,是不是暗度陈仓。 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杀意! 苏云站在原地,慵懒的倚着桌子,眼底云雾之下一抹精光却是紧紧盯着二人的动作。 此时,二人缓缓转动身形,已经对她形成了左右包抄之势―― 自作主张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元晟,就是这么治军的吗? 不过,倒是忠心的很…… 苏云知道,一只完美的军队,需要绝对服从的兵将,也需要绝对忠心的兵将――但是,当忠心成了不问青红皂白的自作聪明,自作主张呢? 这时,忽然一阵风从窗外涌入,吹起了苏云乌黑的长发,她素白的衣袂仿佛层层贴贴的花瓣,缤纷盛开,藏在诺大衣袖之下的左手小指,却已经缓缓屈起。 蓦然,眼前一闪,两人双拳带着千钧力道从左右包抄而来,她手指一弹,身体与桌子仿佛连在了一起,瞬间滑了开去,桌子靠在了墙壁上,发出“砰”一声响。 她轻松就躲过了这虎虎生风的两掌,姿势不变,闲闲倚在桌子边沿,眼底一抹云雾缭绕,仿佛神游天外,又仿佛丝毫没有将眼前的一切放在眼中;这看在秦将军和李将军眼中,是如此的讽刺! 秦将军和李将军显然没有想到她能躲开,两人相视一眼,再朝她看来时,眼底的震惊已经快速隐去,露出了一抹慎重。 苏云的眼底慢慢浮起了一抹浮光掠影的笑容――他们,或许从没有想过,她竟然能躲开这一掌。 但是,接着,这一抹笑容很快就被压顶而来的云雾遮掩了,她的眸底,雾霭重重,仿佛山雨欲来之时,乌云罩顶――秦将军和李将军取她的性命,无非是因为怕她迷惑元晟,毁了元晟的皇图霸业! 苏云冷笑出声,懒散的声音里一抹锐利直直插向二人的心脏:“只因一个猜测,便要草菅人命?这就是王爷麾下得力的将军吗?本妃倒是真开了眼界!”他们对她动手,她理解,她也习惯于将危险扼杀的摇篮中,却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若真如此,等你们身居高位,老百姓还有什么安居乐业可言?毁了也罢!” 苏云话音一落,便见秦将军伸手指着她,睚眦欲裂:“小小女子,哪里知道战场的残酷?我等就是拼了一死,也不能给王爷留下一点后患!” 苏云冷冷看着他,狂肆而嚣张,她冷哼一声,不屑的看着两人:“那么……就算本妃的的确确就是来蛊惑王爷的奸细,你们又能奈我何?” “今日若换了别人,只怕早已人头落地了吧!” 苏云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目光之中一抹冷厉从云雾之中激射而出,两人不由浑身一僵――这句话,说的是他们! 这个女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才能这么狂妄嚣张? 下一刻,两人来不及反应,只觉室内陡然一阵金光大盛,两人只觉眼睛一阵刺痛,然后,领口一紧,咽喉一窒,蓦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铺天盖地而来,他们的身体,直直飞了出去―― “砰”。 两人的身体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弹开数丈远,然后,又重重落在了地上。 两人呕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抬起半个身子,惊愕的看着苏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是怎样的力量? 此时,苏云依旧慵懒的倚在桌子边沿,闲散的姿势仿佛从来没有变过,眸底云遮雾掩,唯有那两点幽幽金芒仿佛盈盈烛火跳跃。 苏云反手提着酒坛,“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酒,忽然看向二人到:“你们今天的礼物,我接受!” 看着两人面露不解和疑惑,她微微一笑,笑容里的嚣张和自信仿佛黑暗中绽开的烟火,光芒四射,让人移不开眼:“红橙黄绿青蓝紫,本妃相信他们每一个人,都不会输给暗影里的顶级精英!” 她话音一落,便见两人眼底滑过一抹恍然大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却是微微挺直了腰板望着她,毫不退缩。 恍然,她就笑了:“本妃很欣赏你们的忠心,但是――”她面色忽然一沉,“这种忠心却不应该以牺牲无辜之人为代价。” “这想必不是你们的主意吧!” 苏云此话一出,这两人面上一抹凝重闪过,却都没有说话,只探究的看着苏云。 “你们也可以想想,这样做,谁会受益?”苏云说着,手掌一伸,手心里一枚小小的玉质印章显露了出来,淡淡的莹润光芒轻轻挥洒,在黑暗的室内,尤其显眼。 两人一眼看去,便是满目惊愕。他们看向苏云,眼底的不敢置信是如此明显――这枚印章,是王爷的性命所系,在北地,就相当于皇帝的玉玺。 他们总以为王爷虽然说不在的这段时间,王妃全权负责北地事宜,只是口头的命令,哄女人的手段,所以他们敢于阴奉阳违,但没有想到,王爷,竟然将印章都给了王妃。 北地的每一条政令通行都要有此枚印章的印鉴,若真如此,他们如今与王妃对着干,很快北地便会政令不通,一片混乱――两人瞬间出了一头冷汗。 “你们怀疑本妃,就是怀疑你们王爷的决策!”苏云轻轻握紧了手中小巧的印章,冷冷的,毫不留情的说道。 只见两人跌坐在地上,瞬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神魂,愣愣的看着她收起那枚印章,却一直没有动作。 “今天,本妃只是教训教训你们。要是再有下一次,本妃可不管你们是如何跟随王爷戎马一生的!”苏云蓦然转身,轻轻将桌子推到一边,绕到门前,打开了房门,“本妃行事,不喜欢有人暗地里耍花招。” 说完,她抬步朝外边走去,身后,忽然传来秦将军喘息着的声音:“王妃放心,卑职……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了!” “今天的事情,待王爷回来,卑职,也自会向王爷请罪!” 苏云没有回头,眼底甚至都没有一丝波动,她“恩”了一声,便抬步朝外走去。 什么“待王爷回来,自会请罪”,这两人,摆明了还是没有接受她。不过,她今天来的目的也不过是能让他们接受点教训,不再给她添乱。 这两个人毕竟是元晟生母留下来的人,这也是为什么这两个糊涂的人,能为他所信任的原因! 苏云眼神微闪,忽然就觉得,元晟其实也有善良的一面――他看似冷漠,但是,内心还是有着柔软的一面的。 …… 苏云走出酒楼,街上已经漆黑一片,杳无人烟。一眼望去,长长的街道看不到尽头,两边客栈酒楼上挂着的灯笼随风摇摆,星星点点,寂寞凄凉。 忽然,一阵冷风平地而起,她紧了紧衣襟,蓦然耳后一阵细微的风声传来,她耳朵微动,轻轻停住了步子,不待她转身,一只手已经捂上了她的口鼻,一阵香味袭来,她就软软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她唇角凉薄的弯了起来―― 终于来了――这才是,她今晚真正的目的! 身后,黑衣蒙面的男子接住了她软软倒下来的身体,一把抱起她,快速的闪过无人的街道,消失在尽头。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一百零五章 黑暗中,她不知睡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触目依旧是漆黑一片,鼻端有着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气息。[.超多好看小说] 她活动了活动手脚,眨了眨眼睛,待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她才扶着地,慢慢站了起来。 她从小怕黑,纵然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她已经不再如从前一样惧怕黑暗,但眼前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还是让她的心底有些微微的不舒服。她的目光落在那钉得严丝合缝的窗台上,眼底玄金色的光芒微微一闪――外头想必已经是明天了吧! 她抬步想朝窗边走去,忽然,脚下一股肉呼呼的感觉传来,一声颤抖着小心翼翼的猫叫响了起来。 她退后一步,朝脚下看去,未待看清脚下的物事。诺大的黑猫已经一个猛子扎进了她怀中,肉呼呼沉甸甸的身躯微微颤抖着,绿莹莹的眼睛闪着委屈的光芒,在这黑暗中,仿佛两盏小小的明灯――原来,在她被黑衣人迷晕带走的时候,黄泉也跟着来了! 恍然,她就笑了,眼底却有湿湿的酸涩蔓延。她紧紧抱住黄泉,心中的那一丝不舒服褪去,一种暖暖的感觉蔓延开来。她轻抚着黄泉的毛发,唇角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绽开。 她说:“黄泉,以后我一定好好对待你,等咱们有钱了,天天都给你吃全鱼宴!”从小就是,每次最落魄的时候,都只有这只猫陪着她,不离不弃,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喵喵!”黄泉鄙夷的仰头看向她,一边还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肚皮! “你是说卖鸟毛的钱就够咱们花八辈子了?更何况,我踩了你的肚皮,至少先赔赔罪也是要的?”苏云挑眉,眸中一抹几不可察的欣慰,手下却不客气的狠狠扭了它的皮一把,“肥猫,除了吃喝睡,你就不能把眼光放长远点儿,那都是咱们将来安身立命的钱!” 云门要重建,哪样不要钱?这肥猫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可是,她更知道,这是这只有灵性的猫儿在斗她开心。 “喵喵!”黄泉继续反驳。 “你是说偶尔吃一顿?”苏云沉吟着,迟迟不做回答,斗得黄泉一阵抓耳挠腮。末了,她才缓缓说道,“这倒是也可以。等见了元晟,跟他商量一下,只要他不觉得你吃的太多,应该就可以!” 苏云话音未落,外头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一阵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了进来―― 男子的声音在问:“醒了吗?” “属下已经给她喂了解药,应该已经醒了!”这是一名女子的回答声。 苏云抱着黄泉站在当地,不再说话,右手有一下无一下的抚着它的毛,等着来人进门。 果然,不一会儿,一阵锁链的哗啦声传来,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刺眼的阳光照进来,逆光看去,明亮的光束中,可以看到纷飞的灰尘。 锦袍玉带的男子站在门口的光芒里,清隽儒雅的风姿一如从前。只是,这些时日不见,他本就清瘦的身影越发清瘦,儒雅俊朗的脸上,眼眶都有些微微的下陷,精神倒是还好,只那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却透着一种从没有过的决绝之意,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流苏!”来人执拗的喊着她这个名字。[] “赵明瑞!”苏云也同时开口! 光明在门口隔断,苏云站在黑暗中,臂弯中抱着黄泉,广袖垂落,素白衣衫已经有好几处污损,但在黑暗中依旧白的耀目,那一头乌黑长发上也沾了些柴草的碎末,衬着那张清冷的小脸,却丝毫没有邋遢之感。再看那双云遮雾绕,漫不经心的瞳眸中,幽幽明光闪烁,隐隐却有着绝世的风华。 赵明瑞眼底浮光掠影,一时只愣愣的看着她,忘了回神! “能不能,给我换间屋子?我住不惯柴房。”苏云不待赵明瑞开口,忽然道。 只见,赵明瑞面色一愣,神智收拢,眸中绽出一抹惊喜,忙答应道:“当然可以!” 昨晚将她抓来,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来看她了,但是,他害怕看到她恐惧惊慌痛苦流泣的样子。这短短的半宿,他想了很多见到她时,她的样子。却唯独没有想到,她会淡定的问他“能不能给我换间屋子,我住不惯柴房!” 再看看这简陋的要命的柴房,赵明瑞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鸷――那群白痴,竟然胆敢将流苏关在这样的地方? …… 不多久之后,两人坐在了窗明几净的蕙兰小轩中,桌子上是丰富的早点。 苏云坐在桌边,埋头不紧不慢的吃着小笼包,对面黄泉将后蹄子撑着椅子,两只前蹄端着碗,正趴在桌子上,埋头与一条红烧鱼做斗争,嘴上一圈油光闪亮。 赵明瑞则在一边好脾气的看着桌子上大快朵匿的一人一猫,还时不时替苏云布布菜,一脸的柔和。 终于,苏云放下了筷子,拿起一旁的布巾擦了擦嘴,看向了赵明瑞! “抓我来,有事情吗?” 赵明瑞似乎有些紧张,放在腿上的手攥了起来:“你怪我吗?”怪我将你抓来吗? 苏云摇了摇头:“人各有志,我怎么能勉强你?”你要跟着你爹走,我也没意见! 显然,苏云是答非所问了。但赵明瑞听了,却是长舒了一口气:“流苏,我是为了你好!元晟心术不正,再过不久,京城怕是不平静,你留在焱王府,只怕会被殃及!”北地风雨飘摇,流言四起,元晟非但没有露面,反而从焱王府中传出消息,焱王府万事全部归于王妃处理! 很难保证,元晟是重伤还是已经死亡。那晚的刺杀,计划周密,且都是派出了一等一的高手,据他们所说,焱王是生死未明……更何况,为了防止元晟偷偷潜回北地,离京的各条要道上,父王已经布置了高手守候,严格盘查过往行人,这两天下来,丝毫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赵明瑞现在,已经基本确定,元晟已经死了! 他留心看着苏云的面容,她面容精致,眉眼淡淡,习惯了披散着的长发流水一般倾泻下来,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看不出丝毫的悲伤之意。[.超多好看小说] 他心中不由升起一抹雀跃高兴。或许元晟这个夫君,在她心里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请叫我苏云!从我出嫁的那一刻,就与你,安定王府和赵家,再也没有关系!是生是死……”苏云忽然抬头,端详了赵明瑞半晌,眼底一抹郑重决绝的目光一闪,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愿意!”然后理也不理赵明瑞,端起茶杯就去喝茶。 阳光从她头顶照下来,她一身白衣像及了孝服,乌黑的长发上又是一点装饰也没有,这样素淡的装扮看在赵明瑞眼中,只觉刺眼以及! 而,“我愿意”这三个字仿佛魔咒一样,彻底将他刚才的喜悦打散,听在他耳中不啻于苏云对元晟的表白和生死相随。他心头一时大痛却也瞬间涌起了这段时间以来,积累的所有怨恨。 “你就那么愿意陪着他去死?”他的声音不由带了些冷厉。 “感情贵乎,生死相随!”苏云迎着阳光,眯眼把玩着手中酒杯,素淡如莲花的面容,看不出一丝情绪。 既然赵明瑞误会了,那她就让他误会到底好了。 她没有解释的必要。 “元晟已经死了,你一介女流,连他的部下都不肯信任你,你再坚持,又能如何?”赵明瑞忽然怒吼出声,“你可想过,这么做的下场?”成王败寇,她一个女子,就算成事又能如何?再说,他也不相信,她有这本事!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他才是元晟,哪怕已经死了,在她心里,却依旧可以为了他去坚守一些东西。 “你如何知道?”苏云眉眼之中一抹厉色一闪,把玩着茶杯的手停了下来――虽然早就知道皇宫的暗杀是安定王所为,但是赵明瑞,她从没想过他也知道! 看来,赵明瑞的确已经与安定王同流合污了! 赵明瑞一愣,眼底一抹晦涩凝光闪过,很快道:“别忘了,我是安定王世子!” “北地留言四起,人心惶惶,但是只要元晟一露面,这些很快就都能压制下去,可是,他非但不露面,反而传出了将一应事宜都交给你来决断处置的消息,他不是出事了是怎么回事?” “是吗?那你也未免太自信了些!” 苏云声音慵懒,听不出丝毫情绪,那明明是云遮雾绕的眉眼之中,却似乎有一道利光能看透所有,赵明瑞心下不由微悸。 “流……云儿!”赵明瑞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你跟着我,总不会吃亏的。将来,我会给你这世上每个女人都羡慕的尊贵。好不好?” 赵明瑞的姿态放得很低,眼窝微微凹陷,漆黑的眼睛里透着说不出的祈求! 苏云看着他,心中一抹轻轻的叹息,缓缓抽回手来:“世子所以为的尊贵,并不是赵流苏所要的。”她说这句话,是为赵流苏说的。这个与自己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女孩,当时求得,只是一餐饱饭,一世安稳,但是赵明瑞,却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将她推开了。 “那你要什么?你说!我都为你夺来!”赵明瑞轻声的哄劝。 “如果世子真的想给赵流苏什么,那不如……”苏云唇边一抹淡淡笑意,她看着赵明瑞抬起头,殷殷的望着她,才缓缓道,“给她多烧一些纸钱吧!” “你说……什么?”赵明瑞蓦然站了起来,眼中一抹阴鸷闪现,“本世子当时虽然不顾你的请求离开了,但是后来本世子已经知错了,任你想要怎样,都可以。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本世子?” 苏云也站了起来,她看着赵明瑞的眼睛:“你真的爱赵流苏?” 赵明瑞不解的看着她。 “那么,你怎么能认不出眼前的人,根本就与赵流苏是不同的人!” 苏云一句话,让赵明瑞如遭雷击。他的眼底晦涩复杂的光芒夹杂着深切的痛楚涌上来,一瞬间,他挺拔清隽的身形似乎失去了支柱,微微摇晃了两下,下一刻,眸中一抹利光一闪,却是猛然上前揪起了苏云的领口。 “你到底是谁?” 苏云神色不变,冷冷看着他,眼底云雾之下一抹清冷淡淡流泻:“我是谁,有这么重要吗?”说着,苏云安抚的看了一眼旁边警惕的直起身子,瞪着眼睛看着赵明瑞的黄泉。 赵明瑞眼底一抹明光闪烁:“流苏……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他早就不止一次的怀疑眼前的女子不是流苏,但是,她们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啊!甚至连手腕上的胎记都丝毫无二,那样朝夕相处,挚爱于心的女子,他怎能认错? 可是,她的性子,又怎么会变的那么大?他将这一切归于经受过大的刺激之后,流苏的性情才大变。更深一层的意思,他不愿,也不敢去多想。 直到这个女子再一次说自己不是赵流苏…… 他不能再自欺欺人的欺骗自己了,他该问个清楚,他温柔天真的流苏,到底去了哪里? “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苏云淡淡道,“流苏与我,是孪生姐妹。这就是我们为什么长得这么像的原因。” 赵明瑞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不可能!” “这件事情,你父王母妃应该最清楚――”苏云忽然朝他微微一笑,眼底一抹寂寥凉薄一闪而过,“当然,他们都以为我已经死了!” “流苏呢?”赵明瑞恢复了镇定,眼眸之中的凝重却蓦然加深了,“流苏在哪里?”流苏的姐妹,他没有兴趣,他现在迫切的想知道流苏的……生死! “流苏已经死了!”苏云眼底一抹悲痛划过,赵流苏是她孪生姐妹的话,她也只是猜测,并没有实在的证据。但是,她却需要用这个借口来说动赵明瑞帮助她去完成一些事情,当这些事情都水落石出,那么,流苏和她的关系,也就会明了了! “她的死,你的好妹妹昭华郡主最为清楚!” 苏云的声音很淡,听在赵明瑞耳中,却不啻于千斤重击。 赵明瑞咬牙,眼底的悲痛仿佛滚滚乌云压顶而来:“你……胡说!”他怒吼,猛然抬手将桌子掀了起来。那一瞬,他迸发出的力气使那张盛满食物的桌子凌空飞起,又重重落下,杯盘碗碟纷纷落在地上,各种精致的糕点食物菜肴漫天飞舞! 杯碟食物汇集成的雨中,苏云没有躲闪。一块碎瓷片溅起,打在了她的额头上,瞬间,黑发之下,一道浓黑的血迹缓缓流了下来。 黄泉一见,不顾一地的狼籍,猛然蹿向苏云,围着它团团转。 当一切都摔落在地,室内再一次恢复寂静的时候。赵明瑞眼中,两滴晶莹的泪水重重的滴落,碎裂!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 苏云的话,再一次残忍的撞击在他的心上。 他双手抱头,蹲了下去,呜咽的哭声传出很远。 苏云没有上前,就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在她看来,赵明瑞一步走错,痛失爱人,可怜可叹的同时却也可悲可泣。 人的一生,总是在不断的犯错误,然后承受后果。 当然,若然赵流苏真的是她的孪生姐妹,那么,她与赵明瑞就是堂兄妹,也是不能在一起的。想到此,她似乎记起了什么,眼底一抹嘲讽一闪而过。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一声怒吼传来,安定王手执一串佛珠,身后跟着他的两个通房彩鸢彩凤,大步走了进来。 安定王一身灰色长袍,束发用的也是木冠,一身朴素,像是修行的世外之人,但当他看到室内的狼籍和蹲在地上痛哭的赵明瑞时,眼底一瞬的失望和痛心闪过;待看到苏云,蓦然迸发出的怒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来人,将她给本王关到水牢里去!” 安定王话音未落,赵明瑞却蓦然站了起来:“谁敢?” “你还护着她?”安定王怒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孩儿清楚的很!”赵明瑞看也没看安定王一眼。 安定王大怒:“你是想让本王连你也一起关了吗?” 赵明瑞这才抬头看向安定王,却是冷冷笑道:“父王不是说,孩儿跟随父王,就可以与焱王一争吗?” “如今,孩儿只是将妹妹接回来叙叙旧,父王紧张什么?” 安定王狠狠哼了一声,怒视苏云半晌,一甩衣袖,对着赵明瑞道:“你跟本王去书房!”说着,便怒气冲冲的转身出去了。 苏云站在一片狼籍中,白衣染尘,额头还在流着血,云雾遮掩的眸子仿佛没有焦距,却又仿佛将一切都收进眼底。 赵明瑞大步走到她身前,抬手想为她处理一下伤口,却似蓦然想到了什么,眼眸之中一抹沉痛一闪而过,手又放了下去。 转身喊道:“来人!” 两名穿着藕荷色衣裙的丫鬟应声而入。 赵明瑞看她们一眼,淡淡道:“好好照顾小姐!”说完,便转身朝外而去。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一百零六章 流苏的嫁妆? 赵明瑞跟着安定王来到书房,彩凤彩鸢捧上茶来,便退了出去,顺便将书房的门给带上了;一时之间,室内只剩下了安定王和赵明瑞两人。 安定王坐在书案背后,面色沉沉,一双眸子冷厉的看着赵明瑞;而赵明瑞则毫不在意,伸手端起茶碗,将盖子刮了刮茶沫,抿了一口,就靠在椅背上望着虚空里出神起来。 安定王看着他这样子,只觉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一挥。一碗热茶“当啷”一声摔在了地上,茶水氤氲的热气中茶碗碎的四分五裂。 “孽障!” 安定王怒吼出声,赵明瑞才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脸上!那冷淡漠然的目光却让安定王心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本王骂错了吗?” “不过一个女人,就让你做出这样失控的举动!你可知道,她现在还是焱王妃,她的失踪将引起多大的麻烦?元晟若是没死……”安定王说到此处,狠狠的一甩衣袖,“就算元晟真死了,北地人才济济,让一个小女子掌权和一个真正有才能的人掌权,会有多大的不同,你知道吗?”焱王妃失踪,那势必使焱王一脉群龙无首,但这些人里不乏有魄力有才识,有能耐的人……元晟身边的那个萧衍,并不好对付! 赵明瑞却一点都不在乎,不见生气也不见恐惧,眼底沉凝晦涩的波光中深深的痛悔仿佛滚滚波涛覆顶而来,像是要将他淹没。 一阵凉薄的秋风带着瑟瑟寒意从窗户了吹进来,赵明瑞眼底仿佛有光影浮动。他一直希望可以与流苏正大光明的站在一起,所以对于流苏的身世,他比流苏自己还要在意,这么长时间的追查,随着一些隐秘事情的浮出。苏云说的话,他也不是没有猜测。 他的身上一阵阵冷意泛起,直直传达到心底,如坠冰窖! 或许一直以来,他早就明白流苏其实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但却不肯相信。藉由苏云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容,他还可以欺骗自己,世上哪里有人能长得如此之像,她一定就是自己的小流苏!但是如今,由着苏云的口说出她和流苏是孪生姐妹一事,就像是蓦然扯掉了掩盖真相的唯一幕布,血淋淋的真相面前,他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心痛的绞成了一团。 如果流苏请求自己不要离开的时候,自己没有离开,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这个“如果”一直在折磨着他,但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来的这么强烈。这一刻,他宁愿流苏还活在这个世上,哪怕是嫁给了别人,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哪怕她真的就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她的身世一生一世都没有揭开……至少,他还能看着她,以哥哥的身份宠着她呀! 如今的流苏,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忽然,他想起了苏云告诉他的话:流苏的身世,父王和母妃都很清楚…… 流苏的死,昭华最为清楚…… 这两句话仿佛魔咒一样开始在他脑海里翻涌着,他眼底一波波的暗沉汇集,明灭不定的眸光中,他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浓浓的阴厉之气。 他看着安定王,眼神之中一抹暗沉晦涩:“父王,流苏的身世,到底是如何?” 安定王显然没有想到赵明瑞会突然问起这个,他眼底凝光一闪:“什么?”他以为他会解释一下自作主张将那个贱种掳来的事情,却不想,他开口问的,竟然还是她的身世! “上一次,你告诉儿子,二妹流苏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说儿子可以与她在一起!那么,儿子问你,流苏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赵明瑞眼底凝光冰冷,透着从来没有过的厉色,直直盯着安定王。 安定王深深蹙眉,眼底怒气翻涌,声音冷厉:“你为了一个女人,就这么忤逆父王?”千帆过尽,最爱的女人死了,妻子也死了,女儿也失踪了,他就只剩了赵明瑞这么一个亲人,就算再如何薄情,他总算对他也是有着几分父子之情的。 更何况,在彩鸢的劝说下,他已经将赵明瑞当做了继承自己将来大业的唯一人选。所以,赵明瑞的这句问话,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令他怒不可遏――如今外头乱作一团,他竟然还心心念念着一个女人? 安定王盛怒之下,冷冷看着赵明瑞,一言不发,眼底却是锐利如刀锋的光芒! 赵明瑞微微闭眼,深深转开了目光:“儿子从来没有想过忤逆父王。如果父王认为孩儿想要知道流苏的身世也是忤逆,那么,儿子无话可说!”安定王就算再如何,也是他的父亲,孝道当头,他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终究不是那种狠戾的人,他眸中的厉色慢慢消退下去,只剩下了说不出的晦暗和悲痛。 他忽然觉得不想再坐下去了,他蓦然站起身来:“如果父王不肯告诉儿子,那么,儿子会凭自己的实力去查证清楚。”他说完,就朝前走去。 “站住!”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安定王将桌上的东西都挥到了地上。 “她的身世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安定王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去,狠狠压下了心中怒火。 他知道赵明瑞一旦走出这个门口,父子两人的积怨便又深了一层。安定王锐利的眼中一抹无奈闪过! “是!”赵明瑞停在门口,却依旧没有回头,斩钉截铁的一句话已经表明所有。 “就算你们真是亲兄妹又怎么样?等成为巅峰之上的那个人……”安定王意有所指的看向皇宫的方向,说道,“办法有的是,你做什么非要纠结于她的身世?” 安定王仿佛不解,又仿佛无奈。 “父王若非心中有鬼,既然知道,为何不告诉儿子?”赵明瑞毫不留情的说道,“当年流苏的生母留给她的那些东西,父王想必很清楚吧!” “你……逆子!”安定王被他一句话,又将压下的怒火挑了起来。 “儿子不孝!”赵明瑞背对着他,低低说道,“我只是,想为流苏,再做最后一件事情!” 说到此,他忽然就住了口。不顾安定王怒气滔天,大步朝外走去,身后的书房里传来一稀里哗啦的声音。 …… 赵明瑞掳了苏云来,但却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苏云额头的伤口包扎好了之后,略微一休息,便由两个丫鬟陪着在院子里闲逛起来。 苏云如今是焱王妃,无故失踪,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更何况,她的面容,安定王府的人虽然不说完全识的,但也十之八九都是认识的。是以,出门的时候,这两名丫鬟给她梳起了发髻,更是借着她额头上的伤口为由,给她带上了面纱。 看着安定王府焕然一新的景致,苏云忽然有些后悔当日的一场大火了。对于赵流苏的身世,她一直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从秀嬷嬷口里,她知道的一些事情……心中的那个猜测越来越强烈,这让她不得不再次重视起来! 那次晚宴之后,仁宣帝必然对紫阳宫主心生嫌隙,有所疏远,后宫之中,美人不少,稍微在仁宣帝心中有些分量的,除了紫阳宫主,就是皇贵妃了。仁宣帝疏远紫阳宫主必然亲近皇贵妃。紫阳宫主虽然入住甘露殿却没有实在的名分,仗的权势仁宣帝的宠爱,而如今宠爱不再独一无二,皇贵妃位分又仅次于皇后……紫阳宫主那样的人绝对容忍不了有人可以与自己分庭抗礼,那边的行事必然会加快步伐;而从那晚的刺杀来看,安定王府这一阵,似乎也在快马加鞭。 元晟去做什么了,她没有打探,但她知道。等元晟回来,京城只怕会发生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么……她既然选择了元晟,就要跟随他而去。 离开京城,怕已是指日可待,再次回来,更会是物是人非,许多事情都会在改朝换代中湮灭,消散,难以考证。 所以,这些事情,她必须趁着这几日,找出一个结果,也算是,给自己占用了这具身体的一个交代…… 这也是她,心甘情愿被掳来安定王府的原因,这里毕竟是赵流苏生活了一十七年的地方,若赵流苏真的……这里不会一点蛛丝马迹没有! 她沿着小径缓缓而行,凭着多方打探来的消息,恍如不在意的朝赵流苏以前的安定王府的居处,柳溪馆走去。 柳溪馆位置偏僻,院落深深,就仿佛赵流苏的性子一样丝毫不引人注意。但是那一场大火,却依旧没有放过这里,如今的柳溪馆,早已是一片废墟,断壁残垣,在阳光下,孤独的立着。就如同赵流苏一样,明明将自己压落在了尘埃里,丝毫不引人注意了,所有的灾难,却依旧不肯放过她。 苏云看着这眼前的废墟,有些晃神。 忽然,身后的丫鬟齐齐喊道:“世子!” “恩!你们下去吧!” 身后传来男子的说话声,她回头看去,就见阳光下,一身暗黄锦袍的男子正负手站在她身后,见他看来,他走上前来,微风吹动他的发丝,缭绕缠绵,他俊雅的面容映着阳光,有些朦朦胧胧的,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却满溢着看不到底的痛苦。 他朝她走来,眼睛却没有看她一眼。他看着那片废墟,眼底的波涛暗沉翻涌,明媚的秋阳似乎瞬间就暗淡失色了。 “这是流苏以前住的地方!”他艰涩的开口,“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隔着面纱,苏云眼神微闪,也看向了那片废墟――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保护好赵流苏,还是保护好这个地方,又拟或是两者都没有保护好? 赵明瑞说着,忽然转头朝她看来,苏云没有躲闪,大方的迎了上去。 良久,就听赵明瑞低低叹道:“你的确不是她!” 阳光下,赵明瑞浑身散发出的悲痛绝望,让苏云心头被猛然一击。 “或许,流苏……没有死呢!” 苏云脱口而出,反应过来,不由自己将自己吓了一跳。是的,这一刻,她心中恍然升起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她与赵流苏同时绝命,她既然能够附魂在赵流苏身上重生,那么阴差阳错之下,赵流苏会不会…… 但是瞬间,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自己的附魂重生,是师父付出了逆天的代价得来的,而赵流苏的命星,婆婆说过,是理所当然的结果。而且,第一次来安定王府的时候,在月影阁中,当她冷漠的说出那句“我们是亲兄妹”之后,她明显感到了她的离开…… 苏云忽然有些后悔了,但是,她这时候还不知道,就是她这一句话,支撑了赵明瑞的生命,一直到…… 赵明瑞猛然看向苏云,眼底一抹亮光砰然而起,却又蓦然低落下去:“你说过,昭华最清楚流苏的死。” 或许是真的心境有所不同了,苏云竟然难得的没有说出残酷的话:“可是,也有万一!”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大婚那天流苏被昭华郡主灌下了冰凰之毒……” 苏云的话尚未说完,便见赵明瑞悲痛欲绝的眸子里闪现的不敢置信和绝望的痛苦:“你说……什么?”若是别的,他还可以自欺欺人说流苏还活着,可是,冰凰之毒,见血封喉,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话音未落,两行悲痛欲绝的泪水已经长划而下;身侧紧紧攥起的拳头上,青筋毕现,眼底的悲痛恨意,几欲将人湮没,竟然有些神智流逝的样子。 昭华…… “你先听我说完!”苏云蓦然一声厉喝,才见他眼中重新有了焦距,“流苏和我,是孪生姐妹,我们长相又是如此相同,从医学上来讲,我们的体质也是非常相似的,既然我中了冰凰之毒可以活下来,那么,流苏说不定也能活下来!” 苏云说完,见赵明瑞眼中闪现的希冀,微微松了一口气。 如果流苏活着,抛开两个人可能的血缘,这个人,倒也可以托付终身了! 苏云的心底,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赵流苏和赵明瑞,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也中了冰凰之毒?”赵明瑞疑惑与不敢置信看着苏云,眼睛一眨不眨! “我没有必要骗你!”苏云看着他道。 赵明瑞打量了苏云半晌,才微微转开了目光,带着颤巍巍的希冀道:“你说的不错!流苏……一定不会有事!”在得知流苏死了的时候,他也没有感到这样的痛苦悲伤。他以为流苏的死,会是自裁……为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所以,他想着证明了流苏的身世,他就去找她。但是,流苏竟然是被他的亲生妹妹灌下冰凰之毒……他想起他曾无数次在流苏面前为昭华郡主对她犯下的错开脱,甚至有意的让两人相处,他心底就一阵一阵的难过涌上来! 要是他早作防范,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流苏一定还活着!”赵明瑞微微仰头看向天空,仿佛宣誓一样说道。 苏云看着这个清瘦的男子,微微垂下了眼眸――这是一个凭着感情存活的贵公子,不通世俗凉薄愁苦……她或许错了! 忽然,赵明瑞朝她看来:“这里发生大火之后,流苏的东西,我已经都收集起来――这里,已经没什么东西可看了!跟我来吧!” 苏云看一眼那黑沉沉的废墟,转头答应了一声,随着赵明瑞饶过废墟,朝前面走去。 “你早就知道我会派人掳你来?”赵明瑞边走边问,漆黑的眼底没有一丝光明。 “恩!”苏云点了点头,看着四周道,“我也想知道流苏和我的身世!” 她一语双关,赵明瑞却显然没有注意到:“是吗?” “流苏出嫁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东西,都是王府里寻常的物件了!我这里倒是发现了一批东西大约能看出些蛛丝马迹……” “什么东西?”苏云眼底明光一闪,她知道赵明瑞一直关注着赵流苏的身份。 “我母妃那里……”赵明瑞话音微微一顿,“当年,苏姨娘带回一些东西,交给了父王收藏,说是以后给流苏做嫁妆……”这也是母妃对于自己和流苏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关键所在。 “那这些东西在哪里?”苏云眼神一亮,还有这事? 那这批东西里很有可能就是赵流苏的生母留给她的,那么,只要她看到这批东西…… 苏云的心止不住颤抖起来,她从来没有心想到事情会如此简单,真像似乎已经很接近了! “这些东西……”赵明瑞艰难尴尬的看了她一眼,道,“在流苏出嫁的时候都被母妃暗地里派人劫了下来,母妃……我是在母妃院子的地窖里发现的!” 想起那批金碧辉煌,不只是贵重而且样样精致且透着说不出的尊贵的物品,赵明瑞脑中一个震颤。 “快带我去!”苏云蓦然上前两步,抓住了赵明瑞的手臂。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一百零七章 各方动静 赵明瑞与苏云来到了安定王妃以前居住的院落,这座院落也早已烧毁的看不出样子,但是遍地的废墟里仍旧可以看出以前的巧夺天工。但是院落的精美看在赵明瑞的眼中,却不啻于一种赤裸裸的悲伤――安定王妃在府中并不得安定王欢心,无数次的邀宠失败使得她只能在这些事情上消磨时间。 他们没有在院子里停留很久。苏云跟在赵明瑞身后,朝废墟中“工”字形的后殿走去,殿后的石头台阶并没有烧毁,高高的石阶之下连着的是王妃院落里的小花园。曾经,花园中绿草如茵,名贵的花木交映,如今,却早已都被烧得干净,大火之后唯一伫立的是花坛之中被烧得发黑的假山。 假山高高瘦瘦,失去花草树木的掩映之后就仿佛一个倔强固执的老人。 赵明瑞带着苏云停在了假山前面,赵明瑞还不待开口。她一眼就看出了这座假山的不同,此时已近正午,阳光下,假山的影子被放大的很多,正是这模样,让她看出了异常――这幅大自然形成的画卷中,这座假山的底部,杂乱的石头下,一个不起眼的洞口映出了门扇的模样! 虽然只是一点,但苏云心中的雀跃却是如此的惊天动地! 她转头看向赵明瑞:“是这里?” 赵明瑞点了点头,越过她朝前走去,边走边说道:“这里被大火烧光之后,就很清楚的显露了出来。当时,想是母妃也怕别人看出来,曾派她身边得力的人,来此收拾过!” “我也是在此呆的时间长了,才发现不妥的――你竟然一眼就能看出来,果真不简单!”赵明瑞唇边一抹讥讽的笑意,“想必,焱王是真的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你处理了!” 赵明瑞的声音随着细细的微风吹过来,苏云跟在他的身后,眼神微微一沉。她一直以为赵明瑞虽然没有纨绔子弟的习性,但天资也不过如此,是个再平庸不过的人,但没想到,他竟然能一针见血的说出这些。 “你不要怪我多嘴!”赵明瑞的声音再次传来,“焱王……与你应该是真有些情意的,但是,这情意是为什么而来?在什么样的处境下又是可以抛弃这些情意换取他的利益的,你是个聪明人,一定要弄明白!”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苏云眸光微闪,看着赵明瑞高大清瘦的背影,开口问道。 这些,也是她一直逃避的,如今却被一个外人这么明白的指了出来……原来,她一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女子! “你是流苏的孪生姐妹,流苏,必定也不愿意看到你受伤……”赵明瑞的声音很低,似乎带着无比痛苦的呢喃,苏云却还是听清楚了。 “流苏……会很欢喜的!”苏云心中涩涩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赵明瑞在安定王他们看来,或许是胸无大志的,但是他对赵流苏的心意,世上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如果赵流苏还活着,那该多好! 苏云心内嗤笑一声,赵流苏若是还活着,自己如今呢? 赵明瑞说着,已经弯腰将眼前的几块石头一一移开――几块巨石之下,果然是一扇石门。 赵明瑞直起腰来,看着石门对苏云招手:“过来,搭把手!” 苏云连忙上前几步,与他一起将石门朝另一面退去。 赵明瑞喊“一、二、三”,两人一起用力,石门轰然大开,一阵尘土飞扬,露出了里头黑乎乎的洞口。 赵明瑞从怀中掏出火石点燃,弯腰朝里走去。 苏云紧随其后,跟了上去。走了十来步,只听赵明瑞一声“小心”,就见一条长长的石阶出现在面前,石阶陡峭,朝下面延伸而去。 苏云眼眸微闪,就见赵明瑞正朝她看来:“小心些!” 说完,便不再看她。一步一步朝下走去,苏云也紧紧跟上。 台阶陡峭狭长,走了大约半刻钟,两人才终于站在了地面上,趁着微弱的火光看去,苏云看到两边是两排铁门紧闭的房间,一行大约有十多间,每一间房子上都贴着诺大的标签,注明了盛着什么东西! 原来,这就是安定王妃的私库吗?这模样倒比一般府邸的库房都有规矩有规模! 苏云细细看去,根据标签上的描述,从布匹首饰到金银珠宝和古董,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看着这一切,苏云眼底一抹微微暗沉的凝光闪过……目测下去,每一间库房大约都有二百平米以上,那么这二十间库房里的东西…… 安定王妃,怎么会如此有钱? 赵明瑞对这些似乎没有一点兴趣,他径直朝左边的第六座铁门而去。苏云见此,也忙跟了上去。 到了第六座铁门前,赵明瑞从怀中拿出一把铁丝捻成的扁平状东西插到了锁孔里,轻轻转动几下,“咔哒”一声,那锁就开了。 赵明瑞拿着火石,朝里走去。 苏云跟上,心中有微微的颤动,答案就在眼前了―― 入目是全是一些一样大小的箱子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跺在一起,大约有上千个。 苏云看了赵明瑞一眼:“就是这里?” 赵明瑞答应一声,带着她直奔西边角落里而去。角落里的箱子与先前的那些不大一样,虽然落满灰尘,但是可以看出,上头做工精致,每一个上都雕刻着鱼戏莲叶,喜上枝头,百子闹春等等吉祥如意的图案;目测下来,大约也有百十来个! 赵明瑞蹲了下去,伸手狠狠一拽,将那看似粗壮的大锁拽了下来,苏云才发现,这锁原来早就被锯断了! 赵明瑞弯腰,一下子打开,里头一片五彩缤纷的光芒耀眼――那是一箱子各色宝石头面首饰! 苏云一眼望去,便知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她随意捡起一件打量,入目的成色做工,还是让她浑身一颤。这些东西的做工之精致先进,代表的已经不只是金钱,还有身份地位。 但是除此之外,这些首饰上没有丝毫的标记或者字样,她就再也看不出别的了! 她的心里升起了微微的失望,她站起身来,看向四周! 赵明瑞见她如此,眼神微闪:“怎么?”难道从这些首饰上,她看不出什么东西? 苏云看着这一切微微皱眉道:“你怎么知道,这是王妃劫了流苏的嫁妆?”这些箱子上落满灰尘,可不像是流苏出嫁的时候才劫来的! “这些东西一直都堆放在库房里,没人动着,流苏出嫁的时候大约是父王才让母妃去收拾的,谁知道,母妃竟然中饱私囊!”赵明瑞说着,眸底一抹尴尬愧疚――说什么安定王妃终究是他的母亲! “我也是从账房的册子上看到的,楠木雕花箱子一百零八抬,每一个里头所装的东西也说的清清楚楚,我才知道!” 赵明瑞又开了两个箱子,苏云看了看,还是一点都看不出异样;却无一例外都是价值连城的贵重物品! 这些东西,的确不是以赵流苏的身份能够拥有的,要是这些东西是昭华郡主的,那还说得过去,那就说明,这真的是赵流苏的生母给她留下的,但是……苏云回想当日她与母亲的日子,就算在宫里的时候,母亲的生活也是简朴的很!要是赵流苏真是自己的孪生姐妹,母亲哪里来的钱给她置办这些东西? 她也想,以母亲的性子,母亲既然将她送出去,心里必然会存了深深的愧疚,那么倾尽一切财力物力为她以后的生活铺路,倒也是母亲的风格,但是……母亲哪里来这么多钱? “能看出什么吗?”赵明瑞又问道。 苏云微微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却是皱眉看向箱子周围地面上的灰尘,抬脚碾了碾,什么都没有说,就朝外走去! “这些东西虽然价值连城,但是上头没有丝毫标记,看不出什么人曾经用过!”苏云淡淡道,“我也从来没有见过!” 赵明瑞的眼底露出了一丝失望,恍然眸中明光一闪:“你确定,流苏是你的孪生姐妹?” 苏云看着赵明瑞漆黑眼眸里的一丝惧怕,点了点头:“我确定!”然后,快速朝外走去! …… 就在苏云和赵明瑞离开这里不久,安定王和两名黑衣人从一道暗门里走了出来,彩鸢彩凤一身黑衣随侍左右。 “他竟然带外人来了这里!”安定王走到角落里被打开的箱子前,怒吼道,“还是焱王妃!” 彩鸢与彩凤相视一眼,忙上前将打开的几箱子珠宝盖上:“王爷息怒!属下以为世子知道之后,就不会因为王妃的事情与您……属下也不知道,世子竟然会这样……” 王妃被王爷送往北地将功赎罪,世子知道之后与王爷嫌隙更深,她们本以为世子知道王妃克扣二小姐的嫁妆之后,心里会对王爷此举有所赞成,没想到却是弄巧成拙! 这时候,安定王若有所思的声音忽然又传来:“刚才那丫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她说她不是流苏!那她是谁?”难道是那一个……但是,笑笑和那个丫头,不是早就死了吗? 安定王眼中晦涩的凝光微闪,良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朝彩鸢彩凤一摆手:“不管如何!那丫头,绝对不能再放出府去――找个机会!” 安定王眼神狠厉,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杀”的动作! “是!”彩鸢彩凤不敢反驳,忙双双称是! …… 傍晚的时候,巍巍皇宫都笼罩在了一片火红的朝霞之下,在皇贵妃的清漪殿耳鬓厮磨的缠绵了整整一日的仁宣帝终于宣了宫女太监进殿。 殿内,仁宣帝看起来神清气爽,眼底的青黑却更加严重。而皇贵妃则娇弱的躺在床上,只在从大腿根部到胸前覆了一条若隐若现的丝巾,身上遍布吻痕,两条雪白的长腿还微微张着。她平躺着,没有枕枕头,微微仰头,一头乌黑的长发抛于枕畔,小口张着,正虚弱的喘息,丝巾之下的胸脯起伏,引人遐想! 宫女太监捧着水盆毛巾等物陆续而入,仁宣帝在宫女的伺候下穿戴好衣物,转身,仿佛意犹未尽一样在皇贵妃胸前狠狠抓了一把,在皇贵妃娇弱的讨饶声中,他哈哈大笑,刚刚转身,却见清漪殿门口,粉红色宫装的女子震惊的看着这一幕,眼底隐有泪光浮动! 他浑身一震,面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笑笑……” 女子站在门口,目光紧紧盯着床上皇贵妃衣不蔽体的样子,嘴唇抖索,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原来,紫阳宫主等了这两天,仁宣帝都没有过去,她实在是等不及了,便带了两个宫女找到了清漪殿,正好赶上一众宫女太监陆陆续续的往殿内走,她今日打扮又是平常,一时倒是没人招呼,她也就跟着人直接来了大殿。 没成想,入目却是这样一幅淫靡的景象。 紫阳宫主因着惑魂汤的原因不得不爱仁宣帝,她虽然清楚,却在惑魂汤的作用下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这一刻,她只觉心如刀搅,眼中只剩下了仁宣帝与皇贵妃那不堪入目的动作,她心中愤恨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几乎湮没了她的理智。 她身后的刘嬷嬷发觉了她的不妥,忙上前在她耳边轻轻喊了两声“主子!”她这才隐隐回过神来。 她愣愣的看着大殿内绮靡的景象,心中翻涌的悲痛几欲将她湮没,她冲着仁宣帝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蓦然转身,朝殿外奔去! “主子,主子……”刘嬷嬷深深看了仁宣帝一眼,也快速追了出去! 仁宣帝看到紫阳宫主那悲痛欲绝的模样,心内早已泛起一阵疼痛怜惜,这会儿,他只觉心神一晃,就要追出去,床上却传来了皇贵妃娇柔魅惑的声音―― “皇上!” 他回头,就见皇贵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微微撑起了身子,胸前薄纱脱落,露出的半只丰盈白嫩,颤巍巍的挺在胸前,越发显得的腰肢纤细,柔弱不堪。 仁宣帝心神一晃,忙移开了目光:“有话就说!”心内却叹道,真是个尤物――这也是皇贵妃在宫里可以独占鳌头的原因。 皇贵妃自然知道自己的优势,又状似不在意的挺了挺胸脯才柔声道:“皇上宠爱笑笑妹妹,臣妾不敢说什么!但是,十五晚上的事情,臣妾也听说了,臣妾为此,却忍不住要说几句!” 仁宣帝听此,眼神中复杂的波光一闪。皇贵妃忙低了头,惶恐道:“皇上恕罪!臣妾并无任何不敬之意!” 皇贵妃这幅模样,显然已经将紫阳宫主当做了六宫之主。仁宣帝的神情微微松了些:“你说!”十五晚上,紫阳宫主无视他和文武百官,直接朝殿上龙椅而去,也是他心中放不开的一个结! “皇上,笑笑主子那天的所作所为,臣妾听闻之后,只觉如五雷轰顶,后宫宫眷能够伺候皇上已经是三生有幸,竟然生出那样的想法,臣妾实在是……臣妾认为您是该杀杀她的气焰!” 最后一句,皇贵妃看着仁宣帝的眼睛,说的郑重。 仁宣帝听闻,眼中一丝不悦闪现:“妇人之见!你怎知,她就是生出了那样的想法?”他在本心里,仍是维护她的! 皇贵妃忙在床上跪了下来,这一跪下,身上的丝巾滑落,她便是一丝不挂了,只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垂落,如瀑布一般隐隐遮住了点点春光,却更是让人想入非非。 “臣妾愚昧!皇上恕罪……” 仁宣帝眼神升起一抹火热,大喇喇的盯着她的身体:“朕恕你无罪,继续说……” 皇贵妃垂着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臣妾是女人,知道女人的通病,没有哪个女人是不会恃宠而骄的。皇上,臣妾言尽于此,您要怎么惩罚臣妾,臣妾都认了!” 仁宣帝目光沉凝的看了皇贵妃半晌,没有发怒的迹象也没有丝毫赞同显现出来,就在皇贵妃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的时候,他忽然上前,一把揽过了皇贵妃,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引得皇贵妃面颊刷的一下就红透了,眼神盈盈透出点点羞涩不胜和喜悦! 仁宣帝见此,心情大好,哈哈大笑两声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床上,皇贵妃看着仁宣帝离去的背影,眼中的羞涩和喜悦却慢慢消失了,就连面颊上的红色都瞬间消退了下去! 她本来娇弱的目光透出一抹凝练的笑意,伸手一挥,将纱巾挥到了地上:“来人!” 两名宫女应声而到。 “本宫,要好好的洗一个热水澡!”她缓缓从床上走下来,两名宫女立马上前扶住她。 在两名宫女的扶持下,她慢慢朝后殿而去。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欢爱过后的痕迹,眼底,一抹嫌恶一闪而过。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一百零八章 宫中云动 仁宣帝出了皇贵妃的清漪殿,微微驻足,犹豫了一会儿,目中划过一抹坚毅之色,一甩衣袖上了步辇,由宫侍抬着朝云龙宫的方向而去。 此时,皇宫一隅,一座花树掩映的假山后头,一阵悲伤的难以自拟的哭泣声正断断续续传出来。 良久,哭声止住,带着哭腔和恨意的声音传了出来:“皇上,还没有追来吗?”却是伏在假山上痛哭的紫阳宫主擦了擦眼泪,抬起身看向刘嬷嬷问道。 刘嬷嬷眼中闪过一抹痛心,微微摇了摇头:“主子,没有!” “哼!”紫阳宫主冷哼一声,狠狠咬牙,“好!很好!很好!很好!”她连说了三个“很好”,垂在身畔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只听“砰”一声,山石四散,却是她一拳狠狠打在了假山石上。 手上钝钝的痛楚传来,一道鲜红的血迹顺着山石滑下。 “主子!”刘嬷嬷惊慌莫名,上前抱住了她的手,流下泪来,“您,这是何苦?” “没事!嬷嬷!”紫阳宫主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等苦楚?她看着那道刺目的鲜红,感受到手上传来的痛楚,眼神之中霎那间就布满阴翳狠毒――皇贵妃,这都是拜你所赐! 刘嬷嬷慌忙掏出药粉,细细给她撒上,撩起裙摆撕下一块里衣给她包扎起来。 刘嬷嬷看着阳光下神情阴翳的紫阳宫主,欲言又止:“主子……” 紫阳宫主看向刘嬷嬷,只见,阳光下刘嬷嬷面上皮肉松弛,眼角皱纹明显,记忆中乌黑的头发也掺杂了些许银丝,她心中微动,眼神微微柔和了些:“嬷嬷是紫阳的乳母,紫阳虽然性子不好,有时候说话难免冲了些,但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说心里话,紫阳早已将你当做亲人。有什么话,说便是!”刘嬷嬷自小跟着她,情分上来说,堪比母女――她知道任何时候,刘嬷嬷都不会出卖背叛甚至是伤害她一点点。 上位者,恩威并施,这还是小时候仁宣帝交给她的,可是,如今…… 紫阳宫主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那时候他都就已经开始将自己当做储君来教养了,这时候,凭什么就容不得自己坐一坐他的龙椅了? 她实在不明白! 刘嬷嬷听到紫阳宫主的话,眼中瞬间溢满了泪水,“主子,皇上早已经答应百年之后由您来继承大统,甚至早已联络了地方藩镇为您以后铺路,您为什么要急在这一时半刻?” 紫阳宫主听此,心中怒火瞬间高涨,与此同时,还有一抹不甘和惧怕在心底升起:“嬷嬷,非是本宫要这么做!你知道,本宫为了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本宫是不容许出任何一点差错的。可是……十五晚上,本宫身不由己呀!” “本宫……怀疑焱王妃给本宫下的惑魂汤中,还有别的,产生幻觉的药物!” 刘嬷嬷一愣:“那您为什么不告诉皇上?” “本宫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紫阳宫主说着,忽然又想起了在皇贵妃殿中见到的那一幕,她恨恨咬牙,狠声道,“但是,不管如何,皇贵妃这人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是决不能再留了!”然后,又问道,“派出去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他们加快动作,我要让皇贵妃,活不过三日――” 她话音一落,只见刘嬷嬷眼中惊恐一闪而过,一声惊呼被阻断在喉中,身子便软软倒在了假山石上。 “哎!”她伸手搀了刘嬷嬷一把,蓦然抬头,身形一转退开半丈远,朝后看去,瞳孔就是一缩―― 她身后不远处,一身水碧色锦绣云纹长裙的宫装女子信手拈花,独立于花丛中,衣袂随风飘摇,纤弱的身子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真是飘飘欲仙,美不胜收。 此时,女子却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皇贵妃?”紫阳宫主看着来人,惊愕的低低喊出声。 “是本宫!”皇贵妃浅笑盈盈,精致柔弱的脸上一抹厉色一闪而过,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你怎么在这里?”紫阳宫主眼神一晃,却已将她这一抹厉色尽收眼底,不由冷然出声。 “御花园景致不错,本宫是皇上的女人,如今后宫之中,可以说位分最高!来这里走走,错了吗?”皇贵妃声音柔柔弱弱委委屈屈,面上却带着一抹明显的挑衅和得意看着她,这让紫阳宫主只觉心中一把火腾就烧了起来,她还未待开口,就听皇贵妃又道―― “当然,本宫并非说笑笑主子不能来,虽然笑笑主子还没有名分,但……皇上的龙宠人尽皆知,就算本宫不能来,笑笑主子定然也是可以来的!” 皇贵妃这句话,无疑让紫阳宫主心中怒火更炙。她这两天纠结的就是这个――仁宣帝早已承诺要在中秋节后封她为后,这两天却一直缠绵在皇贵妃的清漪殿,封后一事,却是提也不提了。她忍不住前来,想俯就一下哄得仁宣帝回心转意,还遇到了那么一幕绮靡的景象…… 她此时,早已是忍无可忍! 皇贵妃话音未落,紫阳宫主已经是怒喝出声:“放肆!”接着,她眸中一抹锐光闪过,上上下下将皇贵妃柔弱的小身板打量了几遍,冷哼一声,道,“你信不信,本宫不用什么隆宠,凭本宫自己的本事,区区一个御花园……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过是一个靠姿色侍候帝王,争风吃醋逞口舌之快的女人,她堂堂紫阳宫主……还不屑与之为伍! 紫阳宫主想着,眼底一抹不屑划过。 但是,皇贵妃面色并不变分毫,反而轻摆柳腰朝她走了过来,眼底盈盈笑意却仿佛看透了她心中所想,看得她心头一阵发紧―― 皇贵妃走到她身边,唇边笑意不变,却是压低了声音:“当然,以宫主的法力武功来说,区区一个皇宫,也还难不住宫主!但是,本宫以色事人,至少还是名正言顺。试问,宫主呢?” 紫阳宫主震惊的看着皇贵妃,一时忘了反应。 她只觉皇贵妃一双仿佛含情的美目,甚至堪比毒蛇,正朝自己吐出芯子来。 接着,只见皇贵妃退后一步,面上一抹鄙夷不屑闪过:“宫主想要以色事人,只怕,人家还不肯领情呢!那么――宫主又以何身份呆在皇宫?只怕,还不如扫地的宫女来的名正言顺!” “是吗?紫阳宫主?” 皇贵妃说完,眼底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朝她看来,她却恍然长舒了一口气,高高悬起的心落到了实处――皇贵妃开口闭口宫主宫主的,她还以为皇贵妃知道了她是……原来只是知道了她紫阳宫主的身份! 这会儿,她心下一松,却也很快就升起一抹警惕,皇贵妃何以知道她是紫阳宫主的? 她看着皇贵妃,冷道:“你既知本宫乃紫阳宫主,还敢冒犯本宫?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呵呵……”皇贵妃听了她的话,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忽然就掩嘴呵呵大笑起来。 紫阳宫主看着她,面上不由一阵白一阵青,却也知道皇贵妃的身份定然也非同一般,便生生忍下了心中的怒气,一言不发的等她笑完! 良久,皇贵妃终于止住了笑声,却是冷哼一声,不屑道:“你以为你的身份很神秘吗?” “你是什么意思?”紫阳宫主眸色凝重。 皇贵妃冷笑出声:“焱王妃只怕比本宫还要知道的多!”说出这句话,皇贵妃忽然想起了苏云那双云雾朦胧却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眼睛,心底一阵凉意升起。 紫阳宫主听到她这话,却是笑了,笑容里的鄙夷是如此明显。 她坦然承认道:“焱王妃是何等身份?她自然知道。本宫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原来……也不过如此!”看她这样子,苏云就是云公子一事,大约还不知道。但,似乎她对苏云也有敌意呢! 紫阳宫主说完,不待皇贵妃说话,冷道:“你来找本宫,不会就是来逞口舌之快的吧?” “自然不是!”皇贵妃转身道,“本宫来,是想与你做一个交易!” 紫阳宫主微微垂眸:“说!” “你帮本宫夺回焱王,本宫,离开皇上!” 紫阳宫主微愣,转而冷笑道:“身为皇上的女人,竟然肖想别的男人,这可不是区区沉塘就能解决的问题,这是诛灭九族的罪名!” “呵呵!”皇贵妃忽然笑道,“这是对平常的女人来说的,你我,是可以用世俗来衡量的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皇贵妃这句话,好巧不巧又触动了紫阳宫主心底的隐秘。她脸色微微沉凝:“你要本宫怎么帮你?” “除掉苏云!”皇贵妃咬牙冷道。 紫阳宫主眸中一抹凝光闪烁:“你知道苏云的身份吗?你说的倒是容易!” 皇贵妃听此,面色不变:“本宫虽然久居深宫,但也不是寻常妇人。宫主想要成就大业,焱王就是最大的绊脚石!而你除掉苏云,焱王定然回心转意,待焱王回到本宫身边,本宫帮你阻止焱王,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情,宫主何乐而不为?” 紫阳宫主看着皇贵妃的目光晦涩凝结,她微微沉吟:“容本宫考虑考虑,三日之内,给你答复!”这个皇贵妃,果然不简单。不但知道自己紫阳宫主的身份,还知道自己心中对皇位的肖想―― “恩!”皇贵妃看看天色,低头道,“那本宫就在清漪殿中,静候宫主佳音――另外,这几日,本宫会称病,不会再与皇上纠缠!”想起仁宣帝那肥腻松弛的身体,皇贵妃眼底一抹厌恶一闪而过。若非迫不得已,她也不想与仁宣帝过夜,可是,为了父母的遗愿,为了自己,她不得不,不得不这么做! 说完,皇贵妃也不待紫阳宫主回话,便径自转身,顺着来路离去了! 紫阳宫主站在原地,眼底风起云涌间晦涩未明,她微微攥紧的手掌。这时候,身后传来一声闷哼,她转头,就见刘嬷嬷正从假山石上爬起来。她忙上前去,扶住了刘嬷嬷―― “嬷嬷如何了?” “主子,主子……”刘嬷嬷不顾自己,先将紫阳宫主上上下下打量了两遍,确认她无事后,才松了一口气,“老奴无事!”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起身,朝甘露殿而去。 这时候,风吹草低,天空苍茫而寂寥,假山后头一个小小的山洞里,一名藕色宫中的女子慢慢移了出来。 女子已近中年,面容却并不显老,肌肤细嫩白皙,体态比之少女,更添了几分妩媚妖娆的风韵。 正是兰妃。 原来,兰妃在紫阳宫主到来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当紫阳宫主怒气冲冲过来的时候,她是避之不及,才躲入山洞中的――多年的宫廷生活,让兰妃知道,宫中的主子们脾气都不小,撞在她们气头上,更是不会有好果子吃。 所以,她在这段时间里,一直都卷缩在山洞里;刘嬷嬷和紫阳宫主还有皇贵妃和紫阳宫主的谈话,也都无一例外的落入了她的耳中。 她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只是躲避不及,竟然听到了这样惊天动地的秘闻。不是因为皇贵妃肖想焱王,不是甘露殿这位未曾谋面的主子是什么紫阳宫主,也不是皇贵妃想除掉焱王妃甚至紫阳宫主竟然妄想成为九五至尊,而是,刘嬷嬷竟然是紫阳宫主从小的乳母! 只这一句话,便叫她浑身如坠冰窖,一颗心凉透了! 区区五年,刘嬷嬷还能做谁的乳母?那眼前这个紫阳宫主,就是……就是她的女儿吗? 兰妃站在早已空寂下来的假山下,眼神是震惊之后的悲痛迷茫。她欲哭无泪,扑倒在假山旁的空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了尘土里,激起层层尘埃。她防了那么多年,还是没有防住…… 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呢? 她已经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心情!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忙擦了擦眼泪,还不待起身,就听一个太监尖着嗓子道:“皇上,笑笑主子从贵妃殿里出来,是有人看到往这边来了的,奴才再找找……” “快去,快去!”男子喘息着,急不可耐的催促道。接着,又放柔了声音,“笑笑,笑笑……别闹了,快出来吧!朕以后哪都不去,就在甘露殿好不好啊?” “笑笑,笑笑……” 男子的喊声越来越近,兰妃眼底的恨意也越发浓重。她望向声音的来源处,咬紧了嘴唇,竟然忘了赶快躲开。 忽然,有人喊道:“皇上,那边有人……假山那边有人……”说着,一阵花树簌簌声,已经有人朝这边来了。 兰妃心头一惊,恍然回神,想要起身,却因时候长了,脚下一软又摔了回去,这一下竟是扭了脚,她一声惊呼,有人已经看到她,已是躲避不及了―― “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见不是皇上要找的人,忍不住皱了眉,“可看到笑笑主子了?” 兰妃躲避不及,也就不躲了,收拾好表情刚要回话,那边一阵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是笑笑吗?”却是仁宣帝已经扶着太监的手从花树中钻了出来,说话间,已经来到了近前! 就在这一瞬间,兰妃脑中一个大胆的念头一闪而过―― 只见她美目含泪,抬头看向仁宣帝,眼神仿佛受惊的小鹿,却又透着一抹纯真的不谙世事:“奴,奴见过皇上!”说着,想要起身行礼,身子却仿佛柔弱不胜的又摔了下去,摔倒的姿势正好是侧面对着仁宣帝,她垂头,露出一抹雪白的脖颈,颤抖着身子道,“回皇上,奴,奴不,不曾见过……” 仁宣帝果然对她升起一丝兴趣,眼神一闪,蓦然打断了她的话:“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他惯常所见都是妙龄女子,这名女子看样子却有三十好几了,仁宣帝只觉心中一阵恍然――笑笑要是活着,如今,也得近四十岁了! 兰妃心中松了一口气。她毕竟伺候了仁宣帝多年,也曾得宠一时,知道如何最能讨仁宣帝的欢心――她的侧脸,据说与那名叫做笑笑的女子很像,凭此,再要得宠,想也不是难事! “奴是甘露殿中的宫人,主子出来良久未归,是来寻找主子的!没想到……竟然崴了脚!”说着,她娇羞的低下了头去。 仁宣帝见此却是哈哈大笑,笑完了才又问道:“那你找到你的主子了吗?” 兰妃听此,头低的更低了。 仁宣帝见此,也不再逼问,摆手对身后几个太监道:“抬轿子来,将她抬到……”他微一沉吟,道,“储秀宫,请太医好生诊治!” 说完,仁宣帝喊得那几个太监留了下来,他则带着人,继续去找紫阳宫主了。 兰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微微恍然。 五年不见,他竟然老成这模样了?淑儿那孩子,怎么会心甘情愿的爱上他?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一百零九章 并蒂娇儿 是夜,秋雨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打在院子里枯败的枝叶上,伴着风声,仿佛鬼哭狼嚎的声音,让人心底不由升起了一股悚然之意。[] 这一夜的安定王府很不平静,刚刚过了半夜,安定王府已经进了三波所谓的刺客了。 外头喊打喊杀的声音到三更天,才将将消失掉,主子下人们这才惊恐未定的躺下来。 蕙兰轩中,苏云却一直在睡,外头的喧闹似乎并没有吵到她分毫,但是此时,她似乎睡的很不安稳。她缩在床上拥着被褥,紧闭的眼角,似乎有些微微的湿意,小小的身子在黑暗冰凉的室内是如此单薄,她微微颤抖着,苍白的额头,沁满细密的汗珠。 她似乎是梦靥了! 良久,她猛然睁开眼睛,一骨碌坐了起来。她乌黑的长发从背后流泻下来,衬着纯白的亵衣,在这黑暗中,形成一幅醒目的画面。 她看着虚空里的黑暗,眼神中深刻的痛苦尚未褪去,且带着些迷蒙恍惚。她坐在床上呆了一会儿,眼底神色才微微平静下来,黑暗中却没有了云雾遮掩,一双黑亮如宝石的瞳眸在黑暗中熠熠闪光。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忽然,一阵细雨夹杂着冷风吹进来,帘幕缭绕;她打了个喷嚏,朝黑暗中看去,却是睡时窗户忘了关闭。 她眼神微闪,及拉着鞋子走下床来,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朝窗边走去。 她双手撑着窗边,看着远处黑暗的天空,眼底的迷茫渐渐浮现,她下意识抬手抚向身边,却发现黄泉并没有跟来。 她的唇边露出一抹迷蒙的苦涩笑意,这时,忽然一声淡淡的问候穿过凉薄的空气落入她耳中―― “你怎么起来了?” 她抬头看去,就见赵明瑞撑着一把油纸伞,踩着木屐,提着一盏灯笼站在廊外的雨帘中。 “睡不着,就起来了!”苏云微微偏头,很自然的答道。 “今晚府里出了很多事!”赵明瑞一边说着,一边走上走廊,将伞收了,放在门边。然后,轻轻推门,带着满身的潮湿寒凉走进屋来。 苏云关上了窗户,回头走到桌边,点燃了蜡烛。 烛光跳跃,照亮了赵明瑞颀长单薄的身形。这时,她才看到,短短一夜,赵明瑞却似乎老了很多。他下巴上青色的胡渣全出来了,深陷的眼眶乌黑,除了一双眼睛里还闪烁着点微弱的光芒,几乎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苏云心头一惊,面上却并不显露分毫:“发生什么事了?” 氤氲的灯火中,听着外头风吹雨打声,赵明瑞看着眼前与心爱之人一模一样的面容,眼中露出一抹恍惚。 他忽然伸手,朝苏云脸上拂去―― “赵明瑞!”苏云蓦然抬手,挡住了他的手,眼底一抹冷光闪烁,“我不是赵流苏!” 赵明瑞这才恍然回神,手停在了半空,他看向苏云,蓦然尴尬的收回手来,低了头:“对不起!” “说吧!”苏云心头微微叹息。她向来是个冷情的人,就是因为知道这情之一字,能将人变成何等模样。(.) 苏云心头微恍,又想起了渺无消息的元晟。她眼底一抹暗沉凝结――元晟,你会让我失望吗? 赵明瑞看着她:“你可知道,今晚来的三波刺客,都是冲着你来的。” 苏云眼眸微微垂落:“是吗?”这她倒是从没有考虑过! “你与江都王府,有什么关系?”赵明瑞话既出口,却又苦涩道,“你不想说,就不要说!”江都王府说起来也是赵氏偏枝,江都王向来与朝廷走得近,前阵子江都王称病寻医进京,却带着他麾下的十万人马,到底来做什么的,大家都很清楚,只是不予以说破罢了! 父王并没有兵权,夺位,靠的全是些不入流的手段,江都王一来,宫里那位的势力大增,父王……毕竟是他的父王! 今夜的三拨刺客,有两拨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但是其中一拨,却是江都王府新近寻回来的大公子亲自带人前来的……想起那火光中男子那一闪而过的邪魅容颜,他微微蹙眉,看向苏云的目光,却也隐含了防备警惕――据说,江都王的这位大公子曾游戏江湖多年。 “我是焱王妃,与江都王府,着实不甚熟悉!”苏云眸光不变,懒散的坐了下来,一双淡然清冷的眸子却似乎能看透他心中所想。 赵明瑞尚未再次开口,便听苏云又问道:“难道今晚来的有江都王的人?”傅明月回到江都王府的事情,她早有耳闻。 烛光之下,她的面容素淡如莲,眼底轻纱微微飘拂而过:听萧衍说,傅明月回江都王府后,江都王本是装病,这下却是真的病重了,现在江都王府中的事情,大都被傅明月掌控;傅明月会来,说起来,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是!”赵明瑞答应一声,又道,“不但有江都王府的人,似乎还有一拨是江湖中人!这两拨人,似乎都是想要救你出去,还有一拨……” 赵明瑞说到此,眼底一抹迷茫一闪而过,却是没有说下去。 苏云将他的表情看在眼中:“还有一拨,想要要我的命,是吗?” “你怎么知道?”赵明瑞微微一愣。 苏云面上带着一丝冷冽,忽然就笑了:“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怕死,所以,凡是有一点对我不利的风吹草动,我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这一拨人,若她没猜错,定然是紫阳宫主的人。兰妃一旦出手,宫里的事情,还不够她忙的吗? “是吗?”赵明瑞忽然转开了目光,淡淡道,“这些人里,没有哪一拨是焱王府的……你不失望吗?”元晟或许真的死了,不然,以他的能力,别人都查得到苏云在他这里,他又怎么查不到――他本身,就没有做的很隐蔽! 苏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冷笑一声,忽然站起身来:“我带你去看一场好戏,去不去?”如今的安定王府,也很不太平;至于元晟去做什么了,来不来救她……苏云想潇洒的说一句不在乎的,可是心里还是有着微微的酸涩。 她抚着自己的胸口,微微的摇了摇头。 苏云的目光带着些清冷凉薄和淡淡嘲讽的笑意,就像是窗外的秋雨,那般寒凉,直入人心。 “去哪里?” 坦白说,赵明瑞并不是一个很有魄力的男子,充其量只是一个善良的贵族子弟,多年金尊玉贵的生活将他生命里的血性消磨的几尽干净,在失去了赵流苏之后,他更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如今,随着苏苏云的到来,他却觉得他的生命似乎又燃起了些许希望,或者,在不久的将来,会有很大的改变。 “安定王爷的书房……”苏云唇边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赵明瑞看着她唇角的笑意,蓦然就打了个寒战。他想了想,答应道:“好吧!” 他不能否认,他骨子里的清高,寻常来说,他很看不起父王母妃那样精于谋算的人。但眼前的女子,也是同他们一样精于谋算的人,可是,他又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同,有些话,他愿意和她说,或者――只是因为她有和流苏一样的一张面孔! 他站起身来,越过苏云,走在了她前面,走到门口的时候,他驻足,轻轻抬手一把将门拉了开来,一阵寒凉的风夹杂着雨丝飘进来,让他的声音都有些模糊:“我没有什么不世出的才华,也没有什么雄心大志,从前,想与流苏相守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志向和愿望,但是,流苏如今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其实,我早就知道,以昭华的性子,焱王完好,她怎能放过流苏?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经过再大的变故,一个人的性子,怎么能改得了那么多?流苏性子和软柔顺,而你这样……的性子,又怎么会是流苏呢?”赵明瑞苦笑一声,“只是我一直不肯相信,自欺欺人罢了!” “我现在最大的理想,就是找到昭华,问清楚流苏的去向,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不会再留她一人便是了!” 苏云听着他的话,心底忽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愧疚吗?似乎不是,又似乎是……若是自己不来,流苏定然也活不下来了,可是自己却明明是占用了她的身体…… 苏云还未待开口,赵明瑞已经大步朝外头走去,苏云赶紧跟上。 …… 此时,安定王的书房里门窗紧闭,外头风吹雨打,里头却温暖惬意。 红泥小火炉下炭火炙热,将整个室内都烘烤的温暖如春,上头的水壶“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茶香满室。 安定王坐在侧首,眯着眼,唇边一抹淡淡笑意,正品着茶。他的对面是一名橘色宫装的女子,她容颜精致秀美,氤氲的水汽中,眼角眉梢的风情就仿佛来自水泽之乡的仙子,正是应该长居宫中的皇贵妃。 “纱纱,委屈你了!”安定王唇边笑意不变,看向对面的女子。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委屈什么?再说,皇上吃了林太医的药……我也能看到点希望,比之先前,倒是好多了!”皇贵妃面上神情微苦,眼底一抹痴恋,出口的声音却似撒娇,她似乎也惊觉到此,忙转了口音,“只是,苏云竟然惊动魔教中人前来营救,这,我有点不大清楚!” “魔教教主,似乎与她有些交情!”安定王收回目光,转动着手中酒杯,“前段时间,她身陷魔教,魔教教主为此还曾亲自送了她回来。”说着,他又笑了两声,“魔教教主也罢,江都王府也罢,只要不是焱王就好!” “恩。”皇贵妃弯唇笑道,“我长居宫中,消息倒是不大灵敏了!这么大事,我竟不知!” “这不怪纱纱,要是没有纱纱为本王训练的长翼使,本王也不会知道。”安定王抬手,抚上了皇贵妃一只手轻轻摩挲,问道,“你确定现在的焱王妃,不是流苏?” 皇贵妃抬眼看向安定王,眼角眉梢竟然有着些微情愫流露:“定然不是!二小姐我也是见过的,哪里有这样的本事……而且,甘露殿那一位,似乎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说到此,皇贵妃神色凝重起来:“前两天……就是宫宴那天晚上之后,她忽然秘密派了人去云门山,不知道是打得什么主意!” 安定王却没有将她这话听在耳中,只是沉吟道:“既然她不是流苏,那她是谁……看样子,也不是易容过的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不管她是谁,总不会是二小姐就对了!”皇贵妃说完,也微微皱眉,“二小姐,有没有什么一母同胞的姐妹呀?” 皇贵妃不经意的这句话却让安定王心神猛然一阵,他脸上凝重的神色闪过,眼底却是犹疑不解的猜测。 安定王声音低低的道:“难道是她?可……这怎么会呢?” “什么?”皇贵妃似乎没有听清。 安定王没有再解释什么,他站起身,来到了皇贵妃身后,一双大手顺着她的衣领摸了进去…… 很快,皇贵妃衣衫半退,动情的吟喔起来,安定王一把抱起她将她压在了书房一边的一张竹榻上―― …… “这……”漆黑的暗道里,微弱的烛光闪烁,赵明瑞堪堪退开了两步,面色仿佛红透的虾子,一脸的不敢置信。 “咿!”苏云也从一旁的小孔里收回了目光,疑惑不解的看向他,“你怎么不看了?”她还以为皇贵妃问出那句话之后,安定王会给她什么答复呢!没想到,直接就滚到床上去了。 苏云略微有些失望。 赵明瑞面色更红,语无伦次:“父王,父王怎么会……怎么会和……和她……”剩下的话,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房间中的女子,可是皇上的贵妃。听他们的谈话,竟然早已和父王暗通款曲,甚至还在为父王做事。 难道,这就是苏云叫自己来看的好戏? 外边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娇吟声和男子的粗喘,赵明瑞忽然想起了自己那夜夜独守空房,如今还不知在何方的母妃。他紧紧咬住唇瓣,眼底一抹厉色闪过,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了起来―― “赵明瑞!”苏云忽然喊道! 赵明瑞回神,只听外头粗粗的喘息声中,安定王和皇贵妃正在小声的密谈什么,隐隐约约的传进来―― “这么久了,还没有找到焱王的尸体?” “外头捕风捉影的消息太多,也不知道他到底死了没有!” “那天咱们派出去的可都是顶级的高手,他们既然说焱王生还的可能不大,那么焱王定然已经死了……” “一日不见他的尸体,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王爷放心吧!就算活着又怎么样?焱王对他这位小王妃,似乎真是上了心了,如今却没来,只怕真是凶多吉少……” “就让甘露殿那位和他斗去吧!” “呵呵……还是我的纱纱有办法……” …… 安定王蓦然一声粗吼,接着又是一阵羞人的吟喔声传来。 暗道里,苏云眼底一抹嘲讽的笑意闪过,那晚,果然是安定王下的手。 赵明瑞低低的声音响起,欲言又止:“父王竟然……” 苏云没有理会他,黑暗中,一时静的可怕。 良久,外头的两人云收雨散,苏云和赵明瑞才再次各就各位,朝外看去。 外头灯火氤氲,皇贵妃面颊绯红,眼神晶莹,只斜斜的在身上挂着一个肚兜,一件薄薄的纱衣若隐若现的披在肩上,安定王披着一件外袍,一把抱起她来到了书案前的椅子上坐下。 “给你看样东西!”安定王一手揽着皇贵妃,一手轻轻旋转桌上的砚台,然后从书案下轻轻拿出了一个紫檀雕花的小匣子。 苏云的眼底,猛然光芒一闪,紧张的握起了―― 氤氲的烛光中,苏云看出,那小匣子上雕着的是一种唤作并蒂娇儿的西域花草,这种花在天楚并不多见,但是…… 苏云感到自己的心“咚咚”跳了起来,她的手掌紧紧抓紧了衣襟,甚至微微沁出汗来。 赵明瑞也觉察到了她的不妥,微微看向她:“怎么了?” 苏云微微摇了摇头,目光透过那小小的出气孔直直盯着那只匣子。 外头,皇贵妃也被这雕刻奇特的花草引起了兴趣:“这是什么花?” “这种花唤作并蒂娇儿,生长的西域,天楚并不多见,当年西域来使带来了两株,苏妃正身怀有孕,曾蒙圣上赐下了一颗……” “苏妃?”皇贵妃皱眉,“怎么没有听说过?” 安定王听闻,哈哈大笑,伸手刮了她的鼻子一下:“你才进宫几年?那苏妃,在十几年前可是宠惯后宫啊!”说着,安定王眸中厉色几不可察的一闪,有似乎透着些朦朦胧胧的氤氲怀念。 “据说这种花草在西域常被种在新婚的女子房中,因为它象征着并蒂双生,常闻这种花香,有使妇人一胎怀两个孩子的奇效!” 说着,“咔哒”一声,安定王将这匣子打了开来,里头是一支光芒璀璨的水晶手镯,手镯并蒂花开,美不胜收―― 黑暗中,随着匣子的打开,苏云蓦然瞪大了眼睛,微微张开了口―― ------题外话------ 霜祝大家节日快乐,还有后续更新问题……霜明天就要启程出去玩了,大约要五天才能回来,这期间,霜两天一更,还是五千,请大家谅解,过了十月十号,霜给大家补上更新!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一百一十章 凤凰双生(上) 外头,皇贵妃拿起了那只手镯,皱眉细细端详半晌,蓦然眸光一亮,看着手镯内侧,低低念出声来:“莫失莫忘?” 她来回反复念叨了几遍,抬头看向安定王:“这句话……是不是没有说完?下头还有一句呀?” 只见安定王微微笑道:“纱纱的文采果然不俗,一看就知道还有一句了!不错,这是上句,还有下句……”一边说着,安定王伸手在紫檀雕花的小匣子底部铺着的一层丝绒底下摸了摸,半晌,摸出一张纸来,捻开递给了皇贵妃。 “这只镯子是本王从流苏她娘留给她的东西里拿出来的!” 那张纸不过是一张普通的梅花笺,在灯光下看起来似乎已经微微有些发黄,应该是很久之前的旧纸张了! 皇贵妃抖开,看向那上边,映着灯光,只见上头画了一只手镯的图样,并蒂花开的样子与这只却是一模一样,内侧也有一行四个小字,在旁放大了出来,却是“不离不弃”四个字。 皇贵妃再看一看手中的那只镯子,与图画上的这只却是一模一样,甚至连刻字的地方都一样,只除了这四个字不同! 她眉头一皱念出声来:“不离不弃?” “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皇贵妃又连起来念了一遍,低头看着那纸张上的图形和字样,眼神微微转换,沉凝的波光一闪,蓦然惊愕的抬头看向了安定王,睁大了眼睛:“难道二小姐是……”话未说完,她又摇头道,“这怎么可能?” 皇贵妃不是个蠢人,联想安定王刚才说的话和匣子里的东西,她心中便有了这个惊世骇俗的猜测,但是,她又觉得不可能!皇室子嗣,再说又不是私生,怎么会流落宫外?又被安定王收养呢? 安定王拿过皇贵妃手中的镯子摩挲着,目光仿佛透过虚空看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他的声音透着些虚无,淡淡道:“这只镯子本是一对,苏妃当年也是凤凰双生……流苏便是凤凰双生中的姐姐。(.无弹窗广告)” 安定王这句话不只让皇贵妃震惊非常,藏在暗道里的苏云和赵明瑞一样如遭雷击。 苏云只觉心口一窒,接着就咚咚咚仿佛擂鼓一样大跳起来,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不错,她的心底一只有着这个猜测,赵流苏与她长得那么像,她还能以她的身体生存下来,虽然师父的术法占了大部分原因,但是这也说明她们相似的不只是外表,内在的身体……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基因构成上也应该是很相似的,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同卵双胞胎。若非如此,就算师父施术成功,她也必定非常不适应这个身体,就像器官移植中的排异反应,严重了有可能会丧命,而不像现在,用的这么得心应手! 但是,她却怎么也找不到实在的证据。因为当年她穿过来的时候,才出生三五天,那时候,她便没有见过这个同胞的姐姐……后来的日子里,更是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一星半点。她联想当日赵明瑞去豫州探听的消息,心道,当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姐姐刚一出生,便被抱走了,所以,她才无缘得见。 赵流苏,竟然真的是她的同胞姐姐! 苏云眼底慢慢浮上了一层薄薄的泪意,她忽然又想起了焱王府太妃死前说的那些话,姐妹易嫁,捉奸在室,入宫为妃,孩子被秘密送出来给旧情人收养……当时,她并不是很相信,可是现在再想来,她觉得这些事情,应该都是真的。 仁宣帝,安定王,安定王妃……当年,你们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呢?安定王妃,真的如太妃所说是被殃及的池鱼,整件事情只是仁宣帝运筹帷幄的结果吗? 她不相信! 仁宣帝穷其一生都在搜索与那个女子容颜相似甚至是姓名相似的女子,但他并非是个痴情长性之人,或许仁宣帝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对于那名女子的所谓痴心,不过是为了证实他与他的父亲,隆安帝的滥情,是不同的。这一点,苏云明白的很,所以她才敢对紫阳宫主施咒,让她在十五宫宴众目睽睽之下对皇帝的宝座表现出那样红果果的觊觎……进而,她也才有信心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如她所料。 仁宣帝的爱情,不过是个谎言,踩着无数女子累累的白骨,欺骗了别人也欺骗了自己。 她本以为只要证明了赵流苏与她的关系,就可以安心随着元晟离开京城,进行接下来的事情。却不知,随着赵流苏身份的揭开,接踵而来的问题,已经又在缠绕着她了! 但是,不管如何,仁宣帝,安定王,安定王妃还有母亲之间的纠缠,等到她出生的时候,这些事情应该都已经落下帷幕了,那么当时宫中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使得母亲不得不将双生女儿中的一个送人,而她原本那具身体的主人为什么也死了……因为她死了,自己才得以穿过来,成为现在的苏云! 苏云紧紧握拳,指甲掐到了肉里,一阵阵的疼痛让她的额头沁满了汗珠,她深深闭眼,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极速运转的大脑慢下来,将这些事情暂时抛开,朝赵明瑞看去―― 只见赵明瑞眼神空洞,右手紧紧抓着墙壁,青筋暴起―― 原来,里头安定王的话一出口,赵明瑞也早已如遭雷击,他踉跄了两下,扶着暗道的墙壁才勉强稳住心神――自己汲汲以求的真相,在父王这里,竟然是如此的轻而易举! 流苏竟然是他的堂妹,说到底,他们还是不能在一起…… 赵明瑞心中猛然涌上来的悲哀如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弯腰扶着墙壁,痛苦的问出声:“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问的这个“为什么”,是问为什么流苏会是自己的堂妹还是父亲为什么眼看着自己为此所困却不告诉自己真相,甚至在这时候还鼓动自己去……去争夺流苏? 赵明瑞这会儿只觉身心凉透,他总觉得,他是父王唯一的儿子,说什么,父王对他总有一点父子亲情,如今看来,这情义竟然是……如此淡薄! “为什么?”苏云的冷哼忽然传来,“现在问这些,还有意义吗?” 苏云的话,恍如一道惊雷,让赵明瑞眼中蓦然噙满了泪珠,他深深闭眼,两行泪长划而下――是的!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流苏……已经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蓦然一拳,狠狠击在了墙壁上―― “咚”一声沉闷的声响传来,外头的安定王和皇贵妃都蓦然一惊,双双站起身来。 “谁?” “什么人?” 安定王和皇贵妃异口同声的问道。 苏云皱眉,恨铁不成钢的看向一脸不知所措的赵明瑞,转身低声道:“还不快走?” 赵明瑞这才醒过神来,忙带着苏云朝来路退回,只是,两人没走几步,一声沉闷的“轰隆”声传来,暗道里灰尘四起,周围墙壁都开始快速移动,转瞬间,来时的暗道便已经消失不见,两人双双被困在了一处四面围墙里。 “这是怎么回事?”赵明瑞震惊的看着那四面墙慢慢向他们靠近过来,停在了离两人两丈远的地方。 苏云与赵明瑞背靠着背,无力的看着黑洞洞的空间,她心头只想骂娘:“是机关术!”安定王府,不,是安定王手下果真卧虎藏龙,这种扭动空间的机关术竟然都运用的如此炉火纯青,怪不得,他敢觊觎皇帝宝座! 苏云眼底一抹暗沉闪过:“这条暗道,你以前走过?” “我走过很多次,都没有什么不妥……”赵明瑞眼神一闪,眸中一抹愧疚闪过。 父王虽说对自己不怎么样,却也什么事情不肯瞒着自己的,以前,定然是他特意留给自己的。现在自己带着人来,还窥视了他的秘密…… 要不是自己那一拳,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如今被困……赵明瑞不敢想下去了! 他看向苏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父王总不会连他也不管! 苏云冷哼一声,淡淡瞥了他一眼:“这里,自有人来带我们出去,倒是不用你,只是我出去之后,你多少给搭把手……” 苏云话音未落,果然机关再次启动,四面墙壁迅速旋转起来。赵明瑞脸上一抹惊喜闪过,只是这惊喜尚未落下,便僵住了―― 墙壁移开,露出外头的景象,十几名黑衣蒙面人团团将两人围在了中间,外围,还有一群弓箭手。 “世子,得罪了!” 领头的男子一声厉呵,伸手一挥,身后黑衣人团团而上,将苏云和赵明瑞双双擒住了。 苏云皱眉,仿佛浑身不自在一样扭动着,却又不是想逃脱的样子,其中一名黑衣人朝她背部狠狠一击:“老实点!”这人话音未落,却是堪堪被一股无形的气流推开了两丈远。 众人纷纷如临大敌的看向苏云! 赵明瑞心头一紧,刚要开口,就听苏云缓缓道:“你们松开本姑娘,本姑娘不会逃走,被你们押着,着实难受了些……” 那领头的黑衣人看了苏云两眼,朝另外几人点了点头,这些人都警惕的看了苏云几眼,慢慢退了开去!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一百一十一章 凤凰双生(中)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惨淡朦胧的月光照在地上,树影横斜中更加显得寂寥凄凉。 出了暗道口之后,那些黑衣人便拿了条黑色的布巾蒙在了她的眼睛上,就连赵明瑞也是如此。 夜风寒凉入骨,耳边风声簌簌,苏云留心记着自己的脚步,那些人带着她走得迂回曲折,想是怕她记得了来路。就这么来来回回,她心内数着,走了有二百一十三步,她被那群黑衣人带着上了台阶,接着耳边就响起了黑衣人的禀报声:“王爷,擅入之人已经带来!” “带进来!”一声冷厉的声音传出,苏云便觉眼上一松,眼前一亮,身后有人猛然将她一推―― 她带着满身的潮湿凉意跌入门内,身后的门立马就被关上了。一阵暖风迎面扑来,她抬头看去,发现正是安定王的书房。此时,安定王和皇贵妃早已穿好衣服,安定王一身黑色金线绣制的蟒袍,正坐在书案之后,满面阴鸷,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皇贵妃则坐在他右手边的椅子上,穿了一身彩绣辉煌的淡蓝长裙,外边系着一件纯黑色金边斗篷,斗篷的帽子合下来,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只露出鼻子以下的部分。 苏云眼底仿佛平地风起,一阵云雾飘散,遮住了她眼底的一抹冷光。 皇贵妃这打扮……倒是与紫阳宫主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就在她打量安定王和皇贵妃的时候,赵明瑞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此时,他闪身挡在了苏云面前,眼底一抹慌张,却是微微仰头,一身凛然的对安定王沉声冷道:“父王,不关流苏的事!” 安定王自从苏云进门就一直在打量她。少女一身纯白衣裙,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浑身透着一抹慵懒肆意的气息,眼底云遮雾绕,仿佛尚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但是,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威仪,却让人不敢小觑。 此时,她被摔进门来,竟然就那么趴在了地上,也不起来。及至赵明瑞挡在了她身前,她竟然悠闲的翻了个身,趴在地上,那双手撑着脑袋,在他身后露出个头来看着自己。 安定王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抹厌恶,蓦然看向赵明瑞,却是冷声厉道:“你确定,她是流苏?”刚才的事情,他们想必都听得一清二楚了,所以这会儿,安定王倒是也不故作姿态了! 赵明瑞被安定王这一问,却愣住了――说她是流苏,显然父王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若说她不是流苏,那父王会不会…… 赵明瑞眼神闪烁,还不待开口,就听皇贵妃又淡淡道:“刚才在暗道里,世子想必也已经听到了王爷说的话,我们都相信世子所爱,定然是温柔美丽的二小姐流苏,而不是这个……”皇贵妃微微偏头看向了四仰八叉趴在地上的苏云,“没有丝毫教养,粗野不堪的乡野女子!” 赵明瑞低头看到苏云的样子,面上一抹尴尬闪过:“是与不是……” 赵明瑞话未说完,便被苏云蓦然打断了:“没有丝毫教养,粗野不堪,总比贵妃娘娘水性杨花,无耻下流来的强一些!” 苏云一边说着,一边优雅从容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弹了弹衣裙上的浮灰,理了理头发,云雾遮掩的瞳眸之下,一抹淡然清冷的波光微微闪现。 “放肆……”皇贵妃被苏云这样看着,心头忽然升起了一抹恐慌之意。 她忽然站起身,眸中厉色一闪,身形蓦然一动,一个巴掌就要朝苏云打下来――当时在宫中,她被她戏弄的狠了,今日当着安定王的面,在她的地盘上,她非得扳回来不可! “啊!” 下一刻,皇贵妃却是一声惨叫,猛然摔回了座位上,她握着手腕,手腕上赫然有三个红红的指头印子。(.无弹窗广告) 皇贵妃握着自己的手,红唇紧抿,藏在斗篷下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苏云,却是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赵明瑞再一次挡在了苏云前面:“父王,苏姑娘就是流苏的孪生妹妹,流苏已经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儿子如论如何,都不准许你伤害苏姑娘分毫!” 安定王看着赵明瑞,眼底厉色一闪而过,转而又看向苏云,神色却略微柔和了些:“你是流苏的妹妹?”刚才皇贵妃那一击他看在眼里,因着皇贵妃的关系,他对术法也稍有了解。皇贵妃那一击却是蕴含了她一生的术法精髓,若被击中,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五脏六腑移位。 安定王看着苏云,眼底沉凝的光芒微微起了些涟漪。刚才苏云进来的时候,他是抱着将她杀掉的念头的,毕竟这样隐秘的事情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一旦说出去,引起的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她竟然会术法,那么,他就要从新考量她的价值了!皇贵妃虽然略微有些本事,但是在术法一途比起紫阳宫主就差得远了,将来若真正对上,可以说没有丝毫胜算。这也是他最大的一块心病。 或许,眼前这小小女子,可以为他所用呢! 他正想着,就见苏云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如果你是以那只镯子来断定的话,我是!” “奥?”安定王眼神微凝,“这么说,你也有这么一只一样的镯子?”他回过神来,心内却浮起了一层疑惑:当年,笑笑和那个孩子不是死了吗? 当时的事情他虽然没有参与,但也算是全程旁观的。 但是,谁也没有见到那孩子的尸体,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么一想,他心中仅存的一点疑虑也打消了。 安定王心里升起微微的不屑:真没想到,那人办事竟然也有失手的时候。 “可否让本王看一看?”他看着苏云,眼底深凝的波光透着些探究。 “莫失莫忘,不离不弃!”苏云却没有看他,她的眼睛看着虚空,眼眸之中雾霭沉沉,却是冷哼一声,“丢了!”那只镯子是母亲亲自做的,据说在她出生之前就做好了,上面不离不弃四个字她一直以为是说的母亲和她,还曾经奇怪怎么说的跟情人似的,但是……她怎么那么傻?怎么没有想到这话还有上头一句? “莫失莫忘,不离不弃”这是母亲对她们两姐妹的祝福吧?却不知,这句话竟然成了一个大大的笑话。 苏云眼底浮起了一抹晶莹凉薄的笑意,那只镯子她从来没有离身过,当时从云门山上坠崖而死,她还戴在手上,那时候她还想,这下子好了,真的可以和母亲不离不弃了! 莫失莫忘,不离不弃……从此以后,她再也用不着了! 安定王似乎没有想到苏云会拒绝的这么干脆,他微微一怔,刚要说话,就见苏云忽然扬起了一个略带邪气的笑容:“王爷,其实,这一只也是我的呢!”说着,她眼底一抹贪婪毫不掩饰的一闪而过。 母亲的东西,姐姐的东西,怎么能留在别人的手里?她都要一一拿回! “你说什么?”安定王皱眉,他竟然在这丫头的眼睛里看到了贪婪。这只手镯并非多么值钱,不过是普通的水晶,只是因为这是笑笑亲手做的东西,他才收了起来,做个念想,如今这小丫头是不是想发财想疯了? “活着的人可以已经死去,死去的人也可以还活着!”苏云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什么意思?”安定王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镯子。 “这只手镯,是赵流苏的?”苏云扬眉问道。 “是她母亲留给她的!” “所以,我说这只手镯其实就是我的!”苏云说的理直气壮。 安定王冷笑一声:“你不是流苏。这只手镯是流苏的母亲留给她的,所以,并不是你的!” “王爷原来也是要想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人啊!”苏云忽然呵呵笑了,“王爷怎么知道我不是你口中的流苏?” “王爷想必跟流苏的生母和妹妹也是熟悉的很,那她们身上有什么可以辨认的记号,定然也是知道的吧!” 安定王看着苏云,眼神明明灭灭,良久,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道:“不错!流苏的手上是左手有一个血莲胎记,她的那个妹妹,是右手上有一枚血莲胎记……” 安定王说着,苏云唇边笑容缓缓加深,她慢慢抬手,鲁起了左手衣袖,一枚艳红如血的莲花胎记在烛光下微微闪耀,流转出血腥魅惑……圣洁的光彩。 安定王看着她的左手,眼中闪过不信的光芒:“让本王看看你的右手!” 他话既出口,苏云好不犹豫的挽起了右手的衣袖,她的右手手腕,光洁如玉,白皙莹润,没有丝毫胎记的印记。 安定王猛然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仔细端详了半晌,震惊的看向苏云:“这怎么可能?”她的皮肤上没有丝毫易容过的痕迹。 “我是谁,一点都不重要,如果你非要知道……”苏云缓缓抽出手来,退后两步,淡淡道,“我就是赵流苏,也是她的妹妹,如今,我就是来取回母亲留下的东西的……”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一百一十二章 微弱的灯光照在苏云的面上,那与赵流苏一模一样,又拟或是就是赵流苏的面容上闪现的不羁与嚣张让安定王有些晃神。[.超多好看小说] 笑笑那两个孩子手腕上的胎记,他当年,都是亲眼见过的,那是一种叫女夷的藤蔓植物的毒素聚集而成,从胎里带来的,皮肤表层的易容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来,也就是说,这胎记,做不得假! 他心中疑惑的浪潮一波波涌上来,他看向苏云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晦涩凝重。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微微叹道:“是!你是谁,一点都不重要!”只要能帮助他抵挡住紫阳宫主,她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安定王的心中,有些微微发酸,看着苏云的目光没有了鹰隼般的锐利,也没有了刻意的柔光,深处,竟然带了些微不易察觉的苦涩。 笑笑…… 他心底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这个隐藏在心底二十年的名字,如今再想起,竟然觉得有些陌生。他眸中凝光晦涩,为了今天和将来的一切,他放弃了多少东西?开弓没有回头箭,今天,他除了走下去,已经别无选择! 苏云站在当地,静静看着安定王,氤氲的烛光中她目光缭绕朦胧,如梦似幻。 苏云眸光微闪,细细端详着安定王眼底的晦涩凝光,声音平缓:“这只镯子……王爷可否相赠?”这只镯子,在别人眼里就只是一只普通的镯子。安定王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表情?难道他与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以前,她定然会果断的否认什么,但是如今,她就不敢确定了!若是焱王太妃的话是真的,那么安定王就是与母亲……怪不得母亲会将她的孪生姐姐托付给他抚养。 苏云眼神微凝,轻轻走上前看向了安定王手中的小匣子,不卑不亢的道:“苏云想,王爷与母亲,定然交情不浅,才想留下这只镯子做个念想,但是,这只镯子……”她缓缓说着,欲言又止,目光明灭中又是一抹贪婪一闪而过! 不管母亲和安定王到底有什么交情,交情深到了何种地步,当赵流苏在安定王府被磋磨,替昭华郡主嫁人乃至被迫饮下冰凰之毒丧命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再拥有母亲留下的东西! 苏云看着一身黑色金线绣蟒袍的安定王,眼底凝练决绝的目光闪过――母亲留下的所有东西,怎么能留给外人呢? 苏云声音微微缓和了些,姿态却丝毫不曾摆低:“母亲留给流苏的嫁妆,苏云分文不取,只求王爷能将这只镯子交给苏云!”她说着,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匣子里光影流转的镯子。 苏云说完,果见安定王眸中精光一闪,目光涩涩从她面上移开,落在了紫檀雕花匣子里的水晶手镯上,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小丫头,本王这一把年纪,吃的盐比你走的路都多――那些嫁妆,本王还不看在眼里!”说着,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人死如灯灭,不可能死了还活着,也不可能活着的已经死了……这只镯子是你的生母留给流苏的,流苏是本王的女儿,她不在了……本王拿着,做个念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安定王说完,苏云眼底一蓬乍然的失望转瞬而逝,接着,一抹决绝嚣张迸射而出。她冷哼一声:“王爷是不肯了?” “王爷果然好算计!”苏云冷冷看着安定王。 “此话怎讲?”安定王抬手一挥衣袖,指着苏云,目露不悦! “鱼与熊掌,怎可得兼?”苏云转身,纤细的脊背挺得笔直,氤氲的烛光落在她白色的衣裙上,一种清灵灵的光晕流转不去,“那些嫁妆,王爷留下便留下了,区区一只水晶镯子,苏云只是想做个念想,王爷竟然也不肯给――” 苏云说着,步子微微趋向前去,看似云遮雾绕的眸中一抹精光却紧紧锁定在那只镯子上。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快速朝那只镯子抚过去―― “你误会了!”苏云不待说完,就见安定王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另一只手微微将她朝镯子抚过去的手一挡,很快的合上了紫檀雕花小匣的盖子。然后,看向她,淡淡开了口,“那些嫁妆,原本就是流苏的,本王当年也只是让王妃代管,没想都王妃竟然……本王心中甚为愧疚,流苏不在了,你是流苏的孪生妹妹,那些嫁妆给你,也是正经……至于这只手镯,本王……” 安定王看向苏云,眸中竟然是隐隐的祈求之意:“可以留给本王吗?”他说着,一手揽过了那只小小木匣。 苏云的目光追随着那只小匣子,直到安定王不悦的咳嗽了两声。她才抬头道:“王爷养育了姐姐十七年,留下些值钱的东西才是应该的,至于这只镯子……王爷并非修行之人,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处?” “修行之人?”安定王一愣,眸中光芒一闪。 苏云看向安定王,眸中闪过一抹犹豫和不信任,然后,朝皇贵妃看了一眼,又看向安定王。 安定王会意,忙道:“来人,送白姑娘下去歇息!”他话音未落,一眼又看到了赵明瑞傻愣在一边,眉心一皱,刚要开口,苏云已经抬手阻止道:“世子算是流苏的亲人,不必避讳!” 皇贵妃隐在帽檐下的目光明灭之中透出一抹狠毒,她紧紧攥拳,在心内冷哼了一声,面上却并没有出声,只默默站起身来,朝安定王微微弯了弯腰,便跟着进来的下人走了出去,还不忘掩门。 一时,室内寂静无声。 “可以说了吗?”安定王看向苏云。 苏云目光朝连接暗道的墙壁扫过,安定王见了,道:“暗道里没有人!后头机关发动后,一时还恢复不了,路途通不过来!” 苏云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安定王:“这镯子唤作赤精,对于修行之人,这镯子是宝,对于普通人,这镯子不过就是普通的水晶手镯,值不了几个钱!当年母亲和我的事情,王爷想必也有耳闻,阴差阳错之下,我没有死成,还师从了一位世外高人,修习了无上术法……” 苏云说着,忽然抬手朝桌案上的茶壶一挥,一股清澈的流水如喷泉一样从茶壶里挥洒而出,散落在案桌上的书本上,却不曾沾湿半点。 水幕之后,苏云似笑非笑。她看着安定王猛然退后一步,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目中露出一抹惊奇,才衣袖一挥,看向安定王:“王爷,苏云是术者,您明白了吗?” 安定王目瞪口呆的看着桌面上已经停止喷水的茶壶和不曾沾染半点水渍的书本纸张,目中露出一抹惊叹:“御物之术,乃是术者修行的上等入门之术,苏姑娘小小年纪,竟然已经达到了如此境界,不简单不简单呀!” 苏云微微笑了:“过奖,过奖!不过……”她目光微涩,“苏云停留在此等境界已经三年有余,现在急需赤精的帮助,所以,还希望王爷成全!” 安定王与皇贵妃关系匪浅,他的术者常识定然是从皇贵妃处得来,而皇贵妃……苏云冷笑一声,御物之术是入门不错,却是修行术法的入门――最高等的术法,乃是御使人心;但却不是皇贵妃那样的摄魂之术,术法也如同化妆一样,最要的是天然二字。 苏云心头一声嘲讽低叹――无数政客,才是真正的术者天才,不知不觉中,便让人尽入彀中。 “这……”安定王目光一闪,恍然却一拍桌子怒道,“你竟然是要拿你母亲留下的镯子做此等用途?”他说着,眼睛瞪得老大,其中一点血色泪光微微闪烁,“既然如此,本王是说什么也不能给你!” “你可知这只镯子乃是你母亲亲手所做?本王怎么能让你毁掉它?” 苏云眼底一抹明光微闪,却是面露慌乱,似乎不知从何说起:“这……这……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你母亲给你姐姐留下的嫁妆,本王全数给你带走,这只镯子……”安定王一手扶着桌沿,一手紧紧抱着那只小匣子,深深闭眼,仿佛痛苦不胜的说道,“就算这只镯子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值钱,但它是你母亲亲手所做,在本王眼里,便是无价之宝!” “看在你是笑笑的女儿的份上,你走吧!”安定王朝外挥手,对赵明瑞道,“带着苏姑娘下去,好生伺候着。” 苏云还想说什么,门哗一声被打开了,两名面色冷淡的玄衣侍卫上前拦住了她。 赵明瑞眼底晦涩未明,他看一眼安定王,对苏云道:“我们走吧!” 苏云挣脱着侍卫的拦截,对着安定王大喊:“就算母亲留给流苏姐姐的嫁妆价值万贯,在苏云眼里也不及那一只镯子……苏云情愿将那万贯嫁妆换母亲亲手所做的这只镯子……求王爷成全!” 安定王听着苏云的大喊,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挥手:“快拖下去!”这喊的什么话?这话一传出去,凭着那些下人听风就是雨的本事,他这欺辱弱女,贪墨赵流苏嫁妆的事情还不立马就传遍京都! 他这样想着,跟到门口朝外张望了两眼,见天色已经微明,不由更是火大――这时候,府中下人应该起来洒扫了,广宁院中守卫森严,但架不住声音它挡不住啊! 他听着苏云那一溜的喊话,朝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厉声喊道:“堵住她的嘴,拖下去!” 赵明瑞看那玄衣侍卫真要上前堵住苏云的嘴,连忙上前挡住,一把拉过苏云,拖着她朝外跑去! 风声簌簌,月影朦胧,空气中还带着雨后的潮湿味道。 两人停在了一条竹林小道上。 苏云扶着一棵竹子喘息,月影朦朦胧胧透过新种的竹子洒下来,她感到自己的手心有凉凉的湿意。 “你说的,都是真的?” 赵明瑞微微迟疑的声音传来,苏云直起身子,就见赵明瑞正眼神晦涩的看着她。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一百一十三章 风声簌簌,月影朦胧,空气中还带着雨后的潮湿味道。 两人停在了一条竹林小道上。 苏云扶着一棵竹子喘息,月影朦朦胧胧透过新种的竹子洒下来,她感到自己的手心有凉凉的湿意。 “你说的,都是真的?” 赵明瑞微微迟疑的声音传来,苏云直起身子,就见赵明瑞正眼神晦涩的看着她。 此时,赵明瑞眼神漆黑,深处带着一抹不确定的犹疑心痛,一身锦衣华服经过一夜磋磨,已经布满褶皱,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贵公子的风度气息荡然无存,只剩下浑身的狼狈。 朦胧晨曦中,苏云看着眼前的人,忽然弯腰,哈哈大笑起来。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角飞起了一抹婉转明媚的流光,点点玄金色的光芒在黎明前晦暗的天空中流转。她憋着笑看向赵明瑞,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你猜!” 赵明瑞转过头去,声音中已经带了些许冷漠:“你走吧!”他以为她是真心为流苏,才与自己结盟,想要查探事实真相,却不知,一只小小的手镯,便可以动摇她的心思。他想起在父王书房中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贪婪,心中一抹酸涩痛意浮上来,眼前人影恍惚,他似乎看到了流苏那纯净清澈的眼眸。 “流苏的身世,我会查清楚,流苏是怎么死的,我也必不会让她含冤。” “是吗?”苏云止了笑,冷冷看着赵明瑞,声音也冷了下来,“我自然要走!还要带着流苏留在安定王府的一切。” “你——”赵明瑞忽然觉得一口气憋在心中,他蓦然转身看向苏云,怒斥,“你有什么资格带走流苏的东西!” “我没有资格?那么,谁有资格?你?还是你父王?”苏云看着他这模样,冷哼一声,转身轻嘲一笑,“当年母亲托孤,对安定王爷是何等的信任,可是王爷终究是叫她失望了。”说着,她目中蓦然露出一抹迫人的光亮,“你敢说,姐姐的死,与你父王没有任何关系吗?” “母亲的东西,姐姐的东西……我都会带走!”苏云喃喃自语,又带着无比的坚决,“因为他不配留下!”她不是个蠢人,而且是最接近于神的术者,母亲和安定王还有仁宣帝的纠葛,当然,或者这纠葛里还有那位安定王妃……其实,在焱王太妃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就早已隐隐明白,只是不愿意去深究,说到底,是她一直在逃避。(.好看的小说) 可是如今,她不想再逃避了,她要面对,那些掺杂在爱恨情仇里的阴谋诡计,她都要一一理顺清楚,求得一个真相——当年母亲生产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至于那些伤害过她和她的亲人的人,一个一个,都要下地狱! 她以术者的生命,永坠九道轮回的灵魂起誓! “莫失莫忘,不离不弃!”她低声呢喃,眼底的嘲讽血腥是那么明显,“这对手镯是母亲亲手所做,我怎么能让他留在安定王府!” 风声簌簌而过,凉薄冷寒的空气包围着她,她忽然打了一个寒战。 她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大步朝前走去,留下赵明瑞一人站在原地,清凉的风中,他眼神明暗交替,似乎透着一抹深思。 …… 苏云和赵明瑞刚刚离去,皇贵妃便从书房的偏室走了出来。 她刚刚并没有真正离开,出去之后就转过暗道回到了书房的偏室里,苏云和安定王的对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书房的门大开着,一阵阵冷风灌进来,外头的天色已经透出些微的光明。她看到安定王站在门口对着外头晦暗深沉的夜色发愣,不由眼神微闪,走上前去,道:“王爷的脸色很不好,可是被那丫头气的?” 安定王微微沉吟一会,一甩衣袖,朝室内走来:“将今早临近书房当值的人看管起来,秘密除掉!”仁宣帝朝不保夕,关键之时,不能出任何差错。 苏云吗?想要流苏的嫁妆和笑笑亲手做的东西……没有那么容易! 皇贵妃上前关闭了房门,答应了一声,走上前来劝道:“王爷实在不必与她一般见识,这名女子行事每每不按章法,乖戾异常……说实话,我很久之前就在怀疑她的身份了,但却一直找不出丝毫蛛丝马迹,现在既然确定了她是苏妃的女儿,那就好办了,顺藤摸瓜总能找出她的来历!” 皇贵妃说完,忽然见安定王眼神明灭不定的看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头不由咯噔一下!她不是不知道紫阳宫主这个威胁在安定王心中的分量,近来又加上了云门门徒容渊,安定王每每说起最后一搏定需与紫阳宫主对上的时候,就叹息手头没有可用之人——安定王这是想留下她吗? 她在安定王面前的头脸就是仗着手中的摄魂之术,若是那个女子留下来,她还能在安定王跟前留有一丝地位吗? 不,绝对不可以! 这个念头一下子闪过皇贵妃的脑海,让她浑身汗毛瞬间倒立了起来。这么多年她汲汲以求的就是帮助安定王夺得大宝,若是安定王有朝一日不需要她了,她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皇贵妃心底忽然升起一抹悲哀,她不是白纱,这么久以来,只是白家一门唯一的幸存者,她活着,不是作为一个人,而是家族的信念…… 当然,这种悲哀也只是一闪而逝,当务之急,是让安定王彻底断了这份念想。 皇贵妃面上闪过一抹淡淡嘲讽:“当年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这么多年来,宫里的龃龉却看得多了,不外乎就是那么几种手段,一代宠妃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还要偷偷送给王爷收养,倒真是匪夷所思!”皇嗣流落宫外,这是每一个帝王都不能容忍的事情,何况当年,仁宣帝还没有这么昏聩! 皇贵妃本意是探探安定王的口风,看这位苏妃娘娘与安定王到底是什么交情,竟然能让安定王替她养女儿,这样才好确定一下能将苏云一击毙命,还是……必须留下她一命! 不过,话一出口,皇贵妃就有些后悔了,这还用问吗?看安定王对赵流苏的态度不就结了,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死了,他都没一点表示,这个“外人”他能如何?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说出来了就要说完。果然,她话音一落,就见安定王面色沉了下来:“不该打听的事情不要随便打听,苏云那边没有本王的命令,你也不许动她!” 皇贵妃听此,心中陡然一跳,却还是强自压制下心中的慌乱问道:“王爷,你真的打算将她招入麾下吗?苏云那样的人,本事不俗,气性也不小,又有皇室血脉,拿捏不住的!” “此事以后再说!”皇贵妃说着,却见安定王摆了摆手,将那只水晶手镯拿了起来,“纱纱,刚才的苏云的话你也听到了,你看这只手镯,是不是她说的那样?” 安定王这是真的怀疑苏云说的话的真假,毕竟,当时笑笑与他可是再熟悉不过的,术法一途,笑笑是一窍不通,怎么忽然就有了这所谓赤精?而且苏云行事,他之前也打听的一清二楚了,真真假假,疯疯癫癫的,也不由他不怀疑。所以,他想着皇贵妃也是懂术法的,想让她看一看,但是皇贵妃并不知道,反而以为安定王这是在考验她! 她就这烛光看了看,微微犹豫了一下,点头郑重道:“不错,是赤精!” 手镯在烛光下光晕流转,晶莹剔透,但在她眼里,这就是块普通的白水晶,真的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只是,她不敢说出来。 “赤精是修行术法之人提升术法的至宝?”安定王眸光不变,淡淡问道。 皇贵妃心头咯噔一下,知道自己那稍微一犹豫让安定王起疑了,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是的!传闻,赤精居于南方朱雀,是神兽朱雀灵气外溢凝结而成,是修行术法的人争相抢夺的宝贝,但真的赤精,以前并没有人见过!”最后一句话,皇贵妃声音微微放低了些,她又端详了这只水晶手镯两眼,微微皱眉看向安定王道,“这应该就是赤精!”刚刚在书房的那一击被苏云躲开,她就已经知道苏云术法精妙,是自己望尘莫及的,所以,苏云确定的东西,应该没错。 安定王又问道:“既然以前并没有人见过,那你怎么能确定这就是赤精?” “说实话,我也是猜的。但这手镯之中灵气充沛,隐隐如江河涌动——”皇贵妃看了安定王一眼,“这么强大的力量,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安定王手掌抚摸着那只手镯,就像是抚摸着心爱的东西,他目光仿佛粘在了上面,贪恋而布满不舍的柔情:“那……你若是借助它的灵力修行,将来,与紫阳宫主和容渊对上,能有多少胜算?” 皇贵妃没想到安定王会这么问她,当即便是一噎:“这……”她真心没觉得这里头有什么灵力,但是又怕是自己术法不精所致,所以顺着苏云的话就说下来了,没想到竟然将自己给绕进去了! 安定王一眼看来,皇贵妃忙道:“一半一半吧!”她抬头看向眼前的男子,眼底一抹疯狂的光芒一闪而过,她已经失去了所有,不能再让苏云夺去她在这个人心中的地位—— 安定王抿唇犹豫,皇贵妃又道:“如果再辅以助力,我想,可以事半功倍!” “最后一击的时候,不能冒一点险!”安定王微微叹息一声,看向皇贵妃,“这阵子你回去,别的事情暂时先不要管,只抓紧时间修炼,本王这边,再想想别的办法!”苏云那条路,危险重重,但是也不是不能一试。当年仁宣帝对苏妃母女做的事情,他虽不是一清二楚,但也差不多都知道,但是,俗话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父女天性,她能克制多少呢? 安定王抬头看向外边的天色:“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没关系,现在没人有空注意我!”皇贵妃想起宫中那冰冷的殿堂,下意识想在这里多留一会。 “不可掉以轻心!”安定王皱眉道,“你出来的时候长了,引起身边人的怀疑也不好!还有——你有这时间,还不回去抓紧时间修炼?” 最后一句话,安定王说的就有点冷厉的味道了! 皇贵妃这会儿真是欲哭无泪,她抓紧时间修炼?她们白家总共就传下来了一点术法的皮毛,这摄魂术就已经是最高端的了——她没有修炼的法诀,再抓紧时间有什么用? 可是这话,她说什么也是不敢与安定王说的,只能诺诺的答应了,合上帽子,转身从偏殿离去了! 安定王来到门边,双臂一伸将门打开,一阵凉风灌进来,带着清晨的清新气息,让他顿时感到神清气爽。 他抬眼看了看外边熹微的晨光,喊道:“来人!” “王爷!”随侍的侍卫一副毫不起眼的家丁打扮,刷刷站了一排! 安定王目光扫过他们面上,点了点头:“以后自然一点,别引起怀疑!” “是!” 他抬手抚了抚额头,淡淡道:“焱王妃那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不管她要什么都给她送过去,但有一点,绝对不能让她走出府门半步!” “去吧!”说完,他摆了摆手道,“去吧!” 看着眼前的一排人瞬间散开队形,各干各的去了,安定王才慢慢朝院外走去。 不多时,天色就已经大亮了,蕙兰轩里,苏云被丫鬟服侍着更衣沐浴后走了出来,一眼看到桌子上摆着的杯盘碗碟,各色佳肴,她懒觉没睡饱的怒气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她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丫头们的伺候,一顿饭吃得肚子溜圆。最后,她打着饱嗝站起身来:“饭也吃了,总得给人家道个谢吧!” 她的眼底,一抹狡黠的兴奋一闪而过! ------题外话------ 计划不如变化,亲亲们,今天只有四千…。囧…。霜顶着锅盖逃走…。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一百一十四章 天高云淡,骄阳之下,秋老虎的威力已经慢慢褪去,风中带了丝丝寒意;蕙兰轩的周围看不出什么,但是风吹草低,明媚的阳光下,总有那么一丝丝的阴影暴露出来。(.好看的小说) 自从再次回到蕙兰轩,苏云就知道,自己被软禁了;赵明瑞派来的两个丫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做妇人打扮的丫头,唤作如月,如星,这两人走路轻巧稳当,不带一丝声音,她站在你身后,甚至都听不到一丝的呼吸声。 所以此时看到蕙兰轩外的情形,她也没有太大的意外。 两名丫头看似都在干着自己的活,但当她说“饭也吃了,总得给人家道个谢”的时候,这两人眼底明显有暗芒一闪。如月更是当即便放下手中的鸡毛毯子走了过来:“云姑娘有什么吩咐吗?” 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冷笑一声,抬头看向虚无的天空,眼底一抹凉薄讽刺的笑意慢慢浮起。然后,她才起身,似笑非笑的看向如月,缓缓说道:“你去告诉王爷,就说本姑娘同意他的要求了!” 只她话音一落,忽然就听安定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不必了!本王在这里!” 苏云眼眸之中流光一闪,转身看向门口,就见安定王正步上台阶朝轩中走来。安定王已经年近半百,身材有些发福,脸上皮肉也有了松弛的迹象,但仍然可以看到年轻时候的轮廓――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名美男子!此时,阳光照在他黑底金蟒的王袍上,光芒耀眼,气质华贵! 苏云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来,忽然想起了仁宣帝,或许毕竟是堂兄弟,这两人的身形很是相似,而仁宣帝十几年前,也是……很俊美的,可是现在,一点当年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赵家的男人,似乎都很容易老! 她唇边一抹嘲讽的笑容溢出,恍然回神,就见安定王已经径直走了进来,饶过桌前,站在了她面前。 安定王负手看着她,眼中一抹探究的精光:“为什么?”早晨的时候她虽然没有把话说死,但是看得出,她对那只手镯的势在必得,怎么没有两个时辰,就变卦了! 苏云抚了抚额头,坐下来,抬手屈起中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真似假的说道:“本姑娘这边出了点事情,急需资金周转一下。所以,没办法,便宜你了!” “是吗?”安定王理了理衣袖,在椅子上坐下来,眸底暗沉平静,看不出一丝波动,“需要多少银子?” “一百万两!”苏云信口开河。 “这么多?”安定王一愣,转而却淡淡笑道,“那些嫁妆就是全变卖了也不够呀!”是什么事情让她甘愿放弃那只手镯? 苏云挑眉:“难道本姑娘就不能有点家底?”说完,她又冷哼一声道,“要不是师门的兄弟出了点事,急需这笔银子,那只手镯本姑娘怎么会拱手相让?” “王爷如果不愿意,也罢!嫁妆还是留给您,本姑娘这就告辞了!”苏云说着,真就站了起来朝安定王拱手告辞。 她的价值可不仅仅是术法比皇贵妃厉害,她还是焱王的王妃,她好不容易送上门来了……安定王怎么会放她走呢? 果然,她刚一转身,就听安定王淡淡道:“嫁妆,手镯,姑娘是准备什么都不要了?” 苏云又转回身看向安定王:“嫁妆变换银子,能解本姑娘燃眉之急,但本姑娘出去也不定就凑不齐银子,所以要不要,在本姑娘心上并不那么重要!” “至于那只手镯……”苏云冷笑一声,声音缓慢略有深意,“并非所有的术者都能用上,所以,本姑娘不急,总有一天本姑娘会拿回去就是了!” 说完,苏云再次一拱手,朱唇轻启,淡淡吐出两个字:“告辞!”说着,她抬步就朝门外走去。 “慢!”安定王猛然站起身来,眼底光芒明明灭灭,“先坐下,一切好商量!”他没想到,这名女子竟然真的转身就走! 苏云轻笑一声转身,眉梢微挑,一抹嚣张狂妄从眼底唇角流泻而出。她看着安定王,缓缓道:“王爷定然在想,我是术者,如果能为你所用就好了,若不能为你所用,定然也不能便宜了旁人……是不是?” 安定王被苏云说破了心思,一时脸上有些抹不开,冷哼一声,目光微垂:“那只手镯是笑笑……你母亲亲手所做,对本王意义非凡!” “是吗?”苏云转身坐了下来,云雾缭绕的眸底却似有一抹了然。她声音冷漠飘渺,还似乎带着一抹不屑,却如针扎一般在安定王心上刺出了点点血渍。 “明人不说暗话!母亲如果在王爷心中真的那么重要,王爷为什么在她受苦的时候不站出来说一句话?王爷那时候冷眼旁观,在她魂归离恨天之后,再来说什么她亲手所做,意义非凡,有什么意思?” “说到底,在王爷心中,母亲终究比不过权势的诱惑!” 苏云说完,心中忽然升起了一抹深深的悲凉,她为母亲感到悲哀,安定王心中,母亲始终比不过他孜孜追求的权势;而仁宣帝眼中,母亲又何尝比得过什么?母亲不过是个替身……在他眼里,本尊都抵不过至高权势的诱惑,何况是一个替身! 一阵风忽然从门外灌进来,吹起了她披散的长发,阳光下,她浑身透出了一抹悲凉落寞。 元晟,她能信他多少?优柔寡断不是她的风格,可是……人心,这个捉摸不透的东西,她又怎么能果断的,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忽然有些明白过来,这世上,真的有她不能决断的东西! 她就算术法再如何登峰造极,也只是人,不是神。 她心底冷笑一声,忽然就被安定王苍凉悲痛的笑声惊醒过来―― 只见,安定王一手扶着桌子,另一只手握拳放在膝盖上,微微垂头,浑身充满了落寞悲痛的气息,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一阵阵苍凉悲痛的笑声就这么传出来。 秋日凉爽的风吹窗户里吹进来,越发显得悲凉! 良久,安定王抬起头来,眼底一抹坚决,深处却是浓浓的仿佛死寂的黑暗:“我没有想到她会死!我以为,等我得到那个位置,她依旧会属于我!” 苏云的问话,直击他的心房,这么多年,他一直避着这个问题――他觉得他是真的很爱笑笑,可是当时却不肯出手相救,甚至…… 他深深闭眼,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明媚天真的少女翩然而至的身影。 他狠狠摇了摇头,将心中翻涌的浪潮压下,睁眼看向苏云。他长叹一声,不再去想,不敢去想! “你说的没错!”他声音冷了三分,“所以,本王更不能放你走!” 苏云也早已平静下来,听此,她眸中波光一闪,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缓缓道:“苏云明白!” 安定王听此,却是一愣! 苏云看了安定王一眼,唇边噙着一抹笑,继续说道:“王爷大事未成,本姑娘身份微妙,小心一些,是应当的!但是……”她说着,端起手边的茶杯,呷了一口茶,对着外面喊道,“来人!” 如月如星应声而入。 苏云指着茶道:“茶凉了,换一杯来!” 此时,安定王看着少女平静的要求换茶,倒是闹不清楚她到底要说什么了:“但是什么?”他自认阅人无数,阅历非凡,通常的人在他眼前走一遭,他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但是眼前的女子,却让他有一种迷茫不知所以的感觉。 苏云微微垂首,唇边一抹凉薄笑意溢出,眼眸之中云雾缭绕,看不出真假:“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的人罢了!”自欺欺人的人,这世上还是有很多的! 她说着,懒懒的倒进椅子里,抬眼看向安定王:“我师兄的确惹了点麻烦,虽然不至于要一百万两,但也得不少银子,三五十万还是要的,王爷财大气粗,可能不在乎,但在我们升斗小民,那可是要命啊!所以……王爷看这么着行不行,我不走,留在这里给你当人质,王爷派人将流苏的嫁妆先给我运出去,交给师兄解决事端。” 随着苏云的话,安定王的眉头越皱越紧,怎么就又绕回来了?这丫头滑的很,他有点闹不清楚她这话是真是假。 苏云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问道:“王爷不信苏云?”接着,不待安定王说话,她又道,“术者向来居于世外,苏云此来就是想找到流苏,走之前师父更是交代了不准参与时事!既然流苏已经……王爷又是流苏的养父,修行之人讲究天道轮回,知恩图报,说什么,我也不会与王爷作对!”她是不会与他作对,但有人会与他作对的! 而且,她也没说不帮着别人与他作对! 安定王还是抿唇不语,苏云淡笑一声:“我还留在王府,王爷雄才伟略,怕什么?” “恩!”安定王毕竟是只老狐狸,抬眸笑道,“姑娘师门是哪里?” 苏云转眸轻笑:“小门小派的,不值一提。王爷给个准话吧!” 安定王听了,也没有再次追问,呵呵笑了两声道:“姑娘既然都这么说了,本王也不能不给面子,你说个地方,本王让他们将这些嫁妆送过去吧!”除掉她毕竟是下下之策,说不定还会引起她师门的不满,而……若她知道了早年仁宣帝对她母亲所做的事情,变数还有的是! 因为术法门派除了非常出名的云门之外,也就是近年才冒出来的紫阳宫有些名头,剩下的,大都慢慢消失,或者隐于世外了,所以苏云说自己小门小派,安定王倒是没有因此起疑!而且,他拉拢苏云的心,也因此更加坚决了些――术者中的小门小派,在凡俗之中,都是不可小觑的! “恩!”苏云点了点头,却是有些迟疑的道,“王爷能不能给我送到焱王府去?” 苏云此话一出,安定王眼眸就是一暗,却也没有直接就拒绝,而是询问的看向她:“奥?” “王爷别误会……” 苏云刚要说什么,安定王却仿佛回神一样一啧嘴,拿手制止了她道:“本王没别的意思!只是这两天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姑娘的事要不是很急,等过个三五天,本王亲自给送上门去,如何?” 阳光明媚,微风吹动院子里的树木发出簌簌的响声,苏云浑身透着懒散惬意的半躺半坐的椅子里,流云回雪一般的素衣散落下来,云雾之下的眸子映着阳光,透出点点金芒,璀璨而耀眼。 安定王看着这样的苏云,心头不由一阵汗涔涔。好险,刚才,他差点就着了她的道。这时候,谁能嫌钱财少,这笔嫁妆少说也值二三十万两银子,若是落到焱王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他又有些不明白,苏云难道不知道提起焱王府,平白让他产生警惕吗? 这时候,他忽然看到苏云缓缓站了起来,她缓缓的声音带着迷蒙懒散,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心中坦荡,自然无所畏惧。” “我急着用银子,以三天为期吧!王爷要是到时候还抽不出空……” 迎着阳光,她看向安定王的眸中一抹金芒反射而出,安定王只看到她唇边那一抹微带着深意的笑容在眼前一晃,接着,她已经转身朝门外走去。 安定王下意识站了起来,就听的外头如月如星与苏云的说话声传了进来,慢慢的,渐行渐远。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王爷”传来,却是赵大鬼魅般出现在了他眼前。 “什么事?” 虽然是白天,赵大仍旧蒙着脸,一身黑色夜行衣:“今天白天又拦截了四十六人!” 安定王猛然一愣:“还是为焱王妃?”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头,魔教,江都王府都为她出头! “是!”赵大答应了一声,又道,“属下现在担心的是府里已经混进了魔教和江都王府的人。”活了这么多年,赵大头一回见到这样执着的营救一个人的情况,这些人就像是打不尽的苍蝇,一波一波的涌上来,花招更是层出不穷,这会儿,只怕府里的人……也不干净了! 安定王的脸色有些阴沉,手中紧紧攥着茶杯,良久,他猛一松手,杯子里有水滴溅出来,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带人严守她的住处,让管家一个一个的查证下人的身份。” “是!”赵大答应了一声,“还有,宫中传回消息,皇上宠幸了一名不知来路的中年宫人,紫阳宫主……”说到此,赵大有些犹疑不定! “她怎么了?”皇兄真是越老越风流了,放着这年轻轻水灵灵的女子不宠幸,竟然去宠幸一个中年妇人! 这事儿白纱已经跟他说起过,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此时再次听赵大提起,他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不由微微沉吟道:“十五宫宴上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但听贵妃说,皇上不是已经和紫阳宫主和好了吗?” 赵大的声音平稳的没有一丝起伏:“表面上是和好了没错!贵妃娘娘进不去甘露殿,这些消息自然不知道!” 安定王点了点头,赵大又继续道:“甘露殿里传出来的消息,那女子本来被赐了宫室的,但不知为什么,紫阳宫主却非得把她拘回甘露殿伺候,皇上拗不过紫阳宫主,一气之下,竟公然与那女子在甘露殿偏殿出双入对起来,那女子也有些本事,区区几日,皇上竟然就离不开她了!紫阳宫主虽然气愤难当,恨不得将那女人挫骨扬灰,可每每总是自己将怒气吞了下去,什么都没有做。” “是吗?”安定王眸中一抹暗芒闪过,“那名女子,是什么来路?” “奇怪之处,正是在此!”赵大道,“查遍整个宫人名册,竟然都没有找到与她有关的一点蛛丝马迹。” “恩。”安定王心内慢慢升起一抹慎重,他看向赵大,“你派人盯好了紫阳宫主,那名女子……也再好好打听一下!” “是!”赵大应了一声,又问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下去吧!”安定王朝他一摆手,接着就朝外走去。 外头,苏云正与如月如星在花树丛里摆弄着什么,他看了一眼,也没在意,转身就离开了。 江都王府是忠于皇上的,说白了,就是忠于紫阳宫主……紫阳宫主明明是要杀了苏云的,江都王府却来救苏云,这就是说,江都王府的人并非江都王使来的,那么……江都王世子? 忽然,他脑海里闪过了那张带着邪气的面孔! 但是,魔教,这个魔教为什么会来救她?难道是她所说的小门小派,跟魔教有些关系? 安定王一边想着,一边朝书房而去! …… 打发时间的方式有很多,其中,睡觉就是一项非常好的方法;苏云深以为然。 苏云指挥着如月如星给她在树阴下搭起吊床,因为秋日天凉,又在上面扑了厚厚的棉被,她这才抱着个暖水袋爬了上去。 这一睡,便到了傍晚。如月如星喊她起来,伺候她洗漱之后用过晚餐,她打个哈欠,便窝回了床上,不一会,青纱帐里便传来了她细细的呼吸声。 如月和如星相视一眼,对这种情况倒是不怎么意外,毕竟今天白天,苏云已经睡了一天了! “睡着了!”如星看了纱帐中影影绰绰的人影一眼,“咱们出去吧!” 如月尤不放心,又轻轻喊了苏云两声,见她没动静,才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掩门出去了。 两人出门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又喊过两个丫头在门外值夜,才信步绕着走廊离去,走到半路,身影一晃,只见一阵草木摇摆,便不见了人影。 室内的苏云在两人出去之后,眼眸却轻轻的打开了。漆黑的夜里,她眸底的金芒越发的耀眼。 她皱了皱鼻子,翻身下床,接着廊灯的光晕朝案上摆着的香炉走去――香炉里有安神助眠的香,这一会儿功夫,她眼皮就想打架呢! 她拿着小火钳翻看了翻看,发现除了那安神助眠的香并没什么特殊的东西,便放下火钳拍了拍手,坐回床上喊道:“来人!” 她话音未落,便听门“吱呀”一声响,进来了一个藕荷色长裙的小丫头。 她抬眼看了那丫头一眼,仿佛刚刚睡醒,声音还带着丝迷蒙慵懒:“给我倒杯水!”看这丫头走路的架势,也是有功夫底子的;不知道这小小一个蕙兰轩,到底藏了多少人。安定王是打定主意要从她这儿下手了。 苏云看着丫头转身去给她倒水,眼底一抹嘲讽的笑意闪过:要是安定王知道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不会气死? 正想着,那丫头已经端了水过来,苏云接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如月如星呢?” “奴婢……”丫头刚一开口,苏云隐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已经轻轻一弹,只觉一团细薄的烟雾直冲那丫头口中,丫头便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软到了下去。 苏云淡淡的笑了,抬手捏了捏腕上的一个小布兜:萧衍送的这瞌睡虫,挺好用的嘛!这么一包放出去,能不能放倒蕙兰轩隐在暗处的所有人呢? 苏云起身来到窗前,将窗子打开了一道缝隙,把袋子朝外松开口,只见一团淡淡的烟雾飘散开去,慢慢的弥漫了整个蕙兰轩的上空,听着一阵“咕咚,咕咚”声传来,她唇边露出了一抹雀跃的笑意。 她推开门,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非常时期,有非常心思的人都将家里围得铁桶一般,她不是傻子,不会想着这样离开安定王府――她要取走的东西,一样也不会留下! 长风穿林而过,她坐在蕙兰轩顶层的阑干上,双腿探出虚空,白色的衣袂的月光下随风飘舞,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飒飒张扬,她微微仰着头,水雾迷蒙的瞳眸望着天边明亮的月轮,唇角一抹淡雅的笑意,出尘,脱俗。 忽然,一个黑色的人影从远处急掠而来,落在了她的旁边。 “得手了吗?”她头也没回。 “已经差不多了,请你去收尾!”来人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屋顶上,听声音,竟然是萧衍。 萧衍一把撕下了面上的蒙面巾看向苏云,俊美的脸上满是疲惫和愤怒,眼中布满血丝,一点也没了往日风流倜傥的样子。 他有些语无伦次的道:“臭丫头,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打死他他也不信苏云是被赵明瑞绑来的,这丫头简直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安定王虽然对皇位汲汲以求,但对自己的小命也是重视的很,安定王府的防卫不比焱王府差。 “龙潭虎穴?”苏云毫不在意的看向萧衍,见他一脸怒色担忧,下巴上青色的胡渣显露,连往常最注重的仪容都没心思修整了,不由心中一软,缓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又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萧衍冷哼一声:“一听到魔教和江都王府的人夜闯安定王府,我就知道了!” “你……”苏云诧异的看向萧衍。 萧衍见此,似乎很是得瑟,刚才的愤怒担忧一扫而空,又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他躺下来伸了个懒腰,翘起腿道:“江都王府的动向,都在本公子掌控之中,傅明月救你之心……我怎么会不知道?”说着,他忽然又皱眉道,“我说,小师妹,你是什么时候跟傅明月勾搭上的?” 苏云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掌:“你才勾搭!”接着,眯眼问道,“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呀!”她去伺候焱王太妃的时候结识了傅明月,还与他大醉一场,这事,萧衍的确不知道。 萧衍听此,道:“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故意拉长了声音,等苏云看向他的时候,才接着道,“傅公子为了云公子神魂颠倒,许多的世家勋贵的小姐都看不上眼……”说到此,萧衍却仿佛被踩了尾巴一样,面色一凛,“坏了!不会是,傅明月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吧?” 苏云白了萧衍一眼:“我的身份很神秘?”打算重建云门之时,她就再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不然,对容渊,她怎么会丝毫都不掩饰? 想起容渊,苏云云雾缭绕的眼底迅速凝结了一层薄冰:想必,她的身份已经隐瞒不了多久了吧! “他果真知道了?”萧衍就算是知道苏云嚣张狂妄,也没有想到连这个她都不隐瞒,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安定王是不是也知道了?” “我还没有那么傻,一半一半!”苏云白他一眼,忽然站起身来,“走吧!”夜长梦多,今日这事可就是打一个时间差! ------题外话------ 霜很内疚,刚规划了更新,昨天就停电了,晚上弟弟放假,说话高兴了就不想码字了,所以今天许诺的一万字又没有完成,但是霜会记着的,今天是差了三千字,还有上次许诺六千的那次差的两千字,现在是欠着大家五千字了,霜会在每天保证五千字的前提下慢慢补上的…。请亲们再次包容谅解一下霜。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一百一十五 夜色渐深,露浓深重,漆黑的天幕下树木的枝条随风摇摆,不断有枯败的叶子飘落下来;皎皎空中孤月轮,清辉流泻,遍布人间,静谧安详的夜晚,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安定王府尚未来得及重建的后花园一角,灰色的人影来来往往,一箱子一箱子的贵重物品被悄悄的通过暗道运了出来,接着被迅速的扔过墙头,装上了外面等候的马车。整个过程静悄悄的,除了箱子与马车接触时发出的摩擦声,不闻一声咳嗽。 苏云和萧衍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是母亲留下来的东西,是给赵流苏的没错!但她不会认为因为是给赵流苏的,她就没有资格动用。这具身体是赵流苏的,但赵流苏命轨早已断裂,是师父付出自己的生命才延续了她的生命。她不欠赵流苏什么,而这些东西放在这里,也会成为安定王夺位的助力,那还不如让她拿来资助元晟。 里头这些东西,少说也能换的几十万两银子,对现在的元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里头我去看过,金银珠宝,各色值钱的古董应有尽有,小师妹确定,只要这一百零八箱嫁妆?”萧衍的意思是既然好不容易找到安定王的库房了,不搬空了怎么对得起自己?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有些事情,不急在一时。”苏云淡淡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怎么想起来装成奴仆混进来的?” 今天安定王得到赵大的禀报说府里可能混进了外头的人,这些人就是萧衍他们。苏云是在让如月如星搭吊床的时候与他的人接上头的。在魔教和江都王府都想着以武力解决事端的时候,只有萧衍想着杀死几个奴仆易容混进来,苏云觉得,他思考问题的方式很不错! “说实话,我有点愧疚!”萧衍目光闪闪的看着苏云,摸了摸头,“我们还是趁着魔教和江都王府的人起乱子的时候混进来的。安定王府是守卫很严,但是却不能不出门采买,人都是要过日子的!魔教和江都王府又选了个好时辰来营救你,我们就正好混进来了。” “安定王已经发现你们混进来了!”苏云瞥了一眼萧衍得瑟的样子,转开了目光。 自从那一次之后,她知道,两人都已经心知肚明,但却都在慢慢的遗忘;他们不愧是师父的徒弟,从来都选择最有益自己的事情来做。一丝一毫的力气都不肯费! 苏云心头忽然升起一抹酸涩好笑――萧衍现在,很好! “发现又如何,我的作用,也快完了不是?” 这时候,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传来,顺着夜风,有“那边!就是那边!”的声音传入两人的耳中。 萧衍看着不远处的灰衣人将最后一只箱子扔过墙头,利落的翻出去。他看一眼苏云:“这里很危险,你真的要留下!” 苏云点了点头,皎月一般的容颜在黑暗中光芒耀眼,萧衍觉得明明她就在那里,他对她是那般熟悉,想要细看,却看不清她的五官。他心里有些慌张,却不敢造次丝毫――就算她有危险,现在,也轮不到他来护着她了! 他有些心酸。 苏云淡淡的声音响起:“恩!安定王虽有怀疑,但更多的是想将我收为己用,暂时还不会伤害我。说不定,他还会以一些我所不知道的秘辛来引起我的仇恨愤怒进而拉拢我……而且,我还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没有拿到手。”她说过,她会将母亲的东西全部拿回来。况且,她也需要给那些运送嫁妆的争取时间,只要这些嫁妆被送进了焱王府,就彻底的安全了! 苏云觉得,她也很希望能从安定王口中,再得到一些母亲当年的事情――这些日子以来,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牵引着她,让她探寻当年发生在母亲身上的事情。 “好吧!”萧衍转身,看向远处已经寂静下来的墙角,猛然大步离去。 月色朦胧,苏云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孤单,但是她眼眸轻转,唇边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是真的放下了。 师父的徒弟,从来就没有当断不断的! 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时候,纷繁有力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了她不远处,她淡淡回头,唇边噙着慵懒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迎上前去,一队侍卫面面相觑,都在同伴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苏云低头走到那领头的王府侍卫跟前,再抬头时,已经是一脸的焦急:“各位巡逻的侍卫大哥,辛苦了。我找王爷有急事,谁知走着走着却迷路了,谁能带我到王爷书房去一趟?” 安定王府的侍卫头领唤作金安,他与赵大一在明,一在暗,不同于赵大的世仆身份,此人曾经是江湖中人,心性缜密狠辣,武功高强,得罪的人太多,江湖混不下去了,还差点将小命搭上,正好被安定王所救,此后他便离了江湖,专心跟着安定王了。 金安与赵大,就是安定王的左膀右臂! 苏云云雾遮掩之下的瞳眸中一抹金芒一闪而过。 金安看到是苏云,也是一愣,眸中天生的厉色一闪:“二小姐!”这位安定王府的二姑奶奶,焱王的王妃,他也是深有耳闻,更是知道就是因为这两日她被困在了王府,他们才有了那几场硬仗打!但是,他对苏云其实不是赵流苏的事情却不大清楚,安定王早已秘密封锁了消息。 要是别人,深更半夜的乱晃荡他早已一刀斩杀了,但是二小姐……当然,王爷也不会顾及她的生死,可世子那里,只怕不好交代! 这些日子谁都看得出王爷对世子的看重。 金安微微一犹豫,便道:“二小姐请随属下来!”既然她说要见王爷,那就让她见王爷好了。 说着,金安又瞅了瞅四周,只见风吹草低,并无什么异常,才对身后的人道:“一队,那边;二队,那边……”吩咐完了,他便带着苏云朝安定王的书房而去。 苏云随着金安来到安定王书房的时候,院子里早已漆黑一片,守在门外的玄衣侍卫手按在佩剑上,眼神如夜间的鹰隼闪闪发光,无一丝一毫的懈怠。 安定王的寝室与书房相邻,还有他白日摆弄花鸟鱼虫的暖房都离得很近。 苏云微微低了头,眼中嘲讽闪过。光看着门前的十二侍卫警惕戒备的样子就知道安定王有多么惜命了,而且,隐藏在暗处的,只怕还不止这些人。 金安上前对着门边的一名玄衣侍卫道:“二小姐求见王爷,去传个话!” 那人看了金安一眼,又抬眸打量了一番站在院子里的苏云,这才转身朝安定王寝居而去。 苏云看着那人离去,眼底的笑意越发的浓重起来――这么晚了,一点小事都要禀报,安定王真是勤快呀! 今夜的月色皎洁,广宁院中应时的花树不少,比起别处的凋零枯败,此处反而是郁郁葱葱,月光照下来,树影层层叠叠,枝桠交错,更添了一抹幽深凉意。 不一会,安定王的寝室里边亮起了灯,那玄衣侍卫走了出来:“王爷请二小姐进去!” 苏云听闻,朝金安微微点了点头,缓步朝室内走去。 安定王当然不能在寝室里接见苏云,他的卧房设计的精巧,两边连着小小的两座耳房,就是为了深更半夜起来处理事情方便的。 苏云进去的时候,安定王还没有来到,他的通房彩鸢正在忙碌着,一边挑亮了灯火,一边已经烹上了热茶。见苏云进去,她微微弯腰行了个礼:“小姐稍等,王爷马上就来!” 苏云一边打量着室内,一边微笑的看向彩鸢,懒懒的带着一丝邪气的上下打量着她,似乎别有深意的道:“彩凤彩鸢,王爷真是一时半刻也离不了你们姐妹!” 彩鸢轻快的步伐似乎一颤,略微回头,娇羞一笑道:“二小姐说笑了!” 这边正说着,一阵脚步声传来,苏云抬头看去,就见安定王扶着彩凤的手走进门来。 安定王没有如白日一样穿着那身黑色锦绣的蟒袍,一身青色家常长衫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不少,他慢慢走进来,在上首坐下,彩鸢奉上茶,他摆手对二人道:“下去吧!” 彩鸢和彩凤离开之后,安定王才看向她:“苏姑娘这么晚了,有事?” 苏云捧着茶,氤氲的热气飘散开去,烛光下,她的容颜有一丝的朦胧,云遮雾绕的眸子却显出一抹流光溢彩。 她不紧不慢的刮了刮茶末,再慢条斯理的闻了闻,轻轻呷了一口,赞叹道:“好茶!” 安定王见苏云如此,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淡笑着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苏姑娘深夜喊起本王来,不会就是来喝茶的吧?” 苏云看安定王老神在在的样子,微微一笑:“当然不是!”安定王这会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是一派安然闲适,一旦知道她―― 苏云眼底明光一闪,唇边笑意愈发加深了。当然,安定王在乎的不是那点嫁妆银子,安定王这些年囤积的财产有多少,兴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吧!苏云心知肚明,那个所谓的库房,只是冰山一角。他所不能忍受的,是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搬走了他的东西! 苏云微微抿了抿唇:“今晚师兄来找我了!” 她话音一落,便见安定王太阳穴一跳,眼底一抹锋芒闪过,朝她看来:“什么?” “师兄来找我,急需要银子。凑不齐银子,过了明天早晨,他就得断一根腿!” 苏云这次一口气说的话多一点,说完立马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趁机喘了两口气。 安定王却有些等不及了,顺着她的话说道:“你是想……现在就要?” “不错!”苏云点头,迷蒙瞳眸里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我已经做好决定了,手镯再好,我也不要了,我就要流苏的嫁妆。要是师门没了,我要那赤精有什么用。” 安定王犹疑道:“这……”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苏云已经豪气的说道:“所以我刚才已经召集人手,将嫁妆都运出去了。” 安定王震惊道:“什么?”说着,他面色陡然一沉,站起身来,“你再说一遍!” 已经搬走了? 这怎么可能! 看着灯火氤氲中淡定品茶的少女,他以为自己的耳朵不好使,听错了! 苏云面上似乎一怔,透出了一抹愧疚羞涩,一双云遮雾绕的眼睛里映着烛光透出两点幽深的金芒:“事出突然,我也想着先通知王爷的,可是您的王府太大了,我走着走着就迷路了,说什么都找不到您的书房在哪里……” 安定王可没时间听她解释,他现在关心的是自己仓库里的东西。 他蓦然厉声打断了苏云:“嫁妆还在库房里?” “怎么会呢!”苏云给了安定王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对方势力大的很,我们不敢耽误,明天一早就得给人运回去,再说王爷今儿白天也是答应了的,所以……” 安定王提着耳朵想听重点,苏云说到这里,却长吸了一口气,又打住了,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所以什么?”安定王眸中暗沉深重,一抹厉色怒气在其中翻涌,他隐隐已经猜到了什么,可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相信。不说没处库房都机关重重,暗道条条,就说这王府守卫森严……这怎么可能呢? “王爷别急!我只是喝口茶,喉咙有点干了!”苏云放下了茶碗,大大打了个哈欠,“所以,我就让师兄带人将东西先带走了!” 安定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带……带走了?”他只觉胸中一股怒气翻涌如波涛,他引以为傲的理智谋算在此刻都土崩瓦解了,他现在最恨的倒不是苏云,而是震惊愤怒于他的王府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漏洞!层层守卫之下,怎么还让人进来了? “王爷,我也是没办法!”苏云屈起手指,皱眉敲着桌子,叹道,“我师兄得罪的是焱王,明天早晨焱王府要是见不到三十万两银子,他的一条腿就得没了,我们从小青梅竹马的,你说我忍心……” “什么?”安定王咬牙问道,“你师兄得罪的是焱王?这是什么意思?”他这会儿心中已经不单单是愤怒可以描述的了。银子他不缺,但是,给焱王?竟然是给元晟? 这可是他的第二号敌人,将来夺位的最大对手,这么一来,他不是拿着银子去请元晟来打他? 安定王心中一阵阵的怒涛涌上来,看着苏云的目光充满暗沉狠厉,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苏云撕碎。 “王爷消消气……” 就在这时,苏云忽然站起身来,上前,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转头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在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胸臆之中的怒火仿佛瞬间被冻结了一样,他竟然感到肩上有千钧的压力,慢慢就坐了下来! “放心,我不会摄魂术!”苏云在他耳边慵懒说道,“王爷大人大量,已经答应的事情,可不带反悔的!” 苏云说着,退开了一射之地。 室内烛光摇曳,窗外黑暗中隐隐有风声尖利的叫声传进来。安定王愣愣的看着她,只见少女白衣胜雪,黑发如墨,在这晦暗的室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浑身的气息清冷凉薄,整个人仿佛冰雪雕砌,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像及了笑笑,有那么一瞬间,安定王觉得,这是笑笑在看着他,但是细看,又是那般的不同。 “王爷,冷静好了吗?” 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安定王才回过神来:“你……” 安定王想要抬手,发现自己竟然使不上丝毫气力,浑身僵硬如冰。 他大惊:“你对我做了什么!” 苏云回到座位上坐好,双手垂在膝盖上,微微偏头道:“王爷肝火太盛,我不过是让王爷泄泻火!看样子……”说着,苏云打量了安定王一番,点头道,“王爷的火气泄的差不多了,我这就帮王爷解了术法――王爷可要冷静呀!” 苏云抬手一挥,安定王身子一软,倒进了椅子里,他震惊的看着苏云:“你……” 苏云慵懒而笑:“是不是比皇贵妃的本事好多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安定王深深皱眉,眸中警惕也越发浓重。 苏云倒也不拐弯抹角:“我知道你对我将嫁妆给焱王府送过去感到愤怒,毕竟,焱王元晟是你的对手么!至于今晚的事情,你不觉得这是你防守上的漏洞,如果不是本姑娘……进来的是刺客呢?”她说着,郑重道,“我想要那只赤精手镯!”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一百一十六章 院子里长风呼啸而过,门扇鼓动,室内也平地而起一阵阴凉潮湿的感觉。(.)一句幽幽的叹息适时的传来:“想来,外头是要变天了!”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落入了别有心思的安定王耳中,让他身躯猛然一震。 安定王只觉心头猛跳两下,他忙深吸一口气压下这种不明的颤动。他看着眼前明明灭灭的烛光,只觉的室内晦暗冰冷,阴影重重,而那浑身慵懒的少女跌坐在椅子里,白衣胜雪,乌发如墨,一张素淡如莲花的小脸仿佛皎洁的月光,如梦如幻,照亮了周身的一切。 安定王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他轻喘一口气,忽觉后背上冰冷一片,原来,不知何时,他早已是冷汗涔涔。 他面上却是不显,只淡淡的重复了一句:“你要那只水晶手镯?”如果今晚进来的真是刺客,或者……她想要自己的命,恐怕他此刻已经不能如此完好的站在这里了!只是,事情已经出了,只能说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他不是蠢人,一瞬间,他已经在脑海里闪过了各处的布防,却终究也想不出他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苏云轻轻的一抬手,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轻啜:“王爷也不必妄自菲薄,王府的守卫很森严。但是,对于自己的家门口,王爷还是要多了解一些!至于那只手镯……” 她浑身如若无骨的跌坐在椅子里,懒散随意的样子透着肆意狂狷,似乎从未将任何人看在眼睛里:“好东西谁都想要,关键还是要看有没有福气承受!” 安定王看着苏云,眼底晦暗交织:终于,还是问道:“你的人是怎么进来的?”不声不响就将东西搬走了,他怎么也想不通是哪里出了差错。 “本姑娘喜欢交易,王爷若是能将那只手镯交给我,我倒是乐意告诉王爷!”苏云眸中云雾缭绕,慵懒的声音带着一抹虚无飘渺的诱惑之感。 安定王眸中似有怒气微微涌动,他冷哼:“你不怕本王一怒之下杀了你!” 苏云连声道:“怕,当然怕!”话虽如此,她面容清冷,却毫无一丝惧怕,她眸中两点金芒跳动,映着跳跃的烛光,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冷,“可是杀了我,我保证王爷到死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你――”安定王眼中怒气猛然炙热,转瞬却如浪潮退却,他冷冷喊道,“来人,将苏姑娘带回蕙兰轩,好生伺候!” 这是变相的软禁?苏云眼底笑意嘲讽无谓。 马上,耳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阵凉风涌进来,吹起了她的衣袂,门外走进来两个玄衣侍卫。 苏云唇边一抹清冷的浅笑,不待两人上前,已经站起身来。她慵懒淡定,甚至是带着些悠闲的理了理衣襟,水雾朦胧的瞳眸轻轻看了安定王一眼:“有些东西对有些人,有莫大的用处,对另一些人,却不名一文,王爷固守,有何意义?为什么不用它来结一桩善缘?” 说完,她请提裙摆,朝外走去。 安定王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手掌用力,狠狠一掌击在桌子上,桌子碎裂,木屑飞溅。 “王爷!”彩鸢不知何时已经拱手站在了一边。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彩鸢微微垂眸,“蕙兰轩中如月如星都昏睡不醒,奴婢已经命人请了郎中。而,放在王妃院中仓库的一百零八箱金银珠宝,已经都不见了!” “她真有这本事?是她请来了天兵神将不成?”安定王自言自语,握拳在唇边轻轻呵气,蓦然看向彩鸢,眼底一抹利光闪过,冷道,“传令下去,让金安带人,就算将整个安定王府翻过来,本王也要知道,他们是从哪里进来的!” 他现在关心的不是那一百零八箱嫁妆,也不是那只手镯,而是他的王府,什么时候成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菜市场了。这样下去,他的生命如何保障! 彩鸢领命下去,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块手绢轻轻打开,赫然就是那只手镯。 幽幽烛光下,手镯上并蒂娇儿花蔓栩栩如生,手镯内侧的四个字是用了豫州苏家独有的玉石浮雕技术…… 当年他留下这只手镯,只是想着这是笑笑亲手所做,一来可以做个念想,来日更是证明赵流苏身份,揭秘仁宣帝当年丑事的证据……与安定王妃有同样的作用。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似乎又发现了它的新价值。 夺妻之恨,他当然也不会忘记。 “莫失莫忘,不离不弃……”他低低叹一声,重新将手镯包了起来。 元晟还没有出现,北地的谣言也传了有几天了,下一步……元晟是在宫里出事的,这把火该引过去了。 焱王封地的人可都视焱王为心目中的神,若是有人将他们心目中的神暗杀了呢? 安定王不傻,他手中人不多,却都是一等一的精英,用在逼宫夺位上尚可,用在别处的战场,损失一个……这价值也太大了!所以,只能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 再说苏云回到蕙兰轩中,如月如星等人因为不知为什么昏睡不醒,已经被带走了,蕙兰轩中一时都是些生面孔。 她回去之后,由两名中年嬷嬷几乎是胁迫着一样伺候着上了床。昏暗的烛光中其中一人冷哼一声看着她:“苏姑娘想是睡不着,奴婢帮帮姑娘!”说完,不待她开口,便点上了她的昏睡穴。 沉入梦乡之前,苏云听到自己的感慨……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两名嬷嬷听着苏云的感慨面面相觑,更是丝毫不敢懈怠。待等了半天,见苏云也没动静,再一看,发觉她早已是沉入梦乡了,二人不由相视一眼,眼中都带了点不屑的笑意。先前给苏云点穴的那个道:“刘妹妹去歇息吧!我在这里看着她,不怕她生了翅膀!” “还是吴姐姐有办法,这倒是省劲!”另一个看了看苏云,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先去休息了!”说着,那姓刘的就掩门出去了。[.超多好看小说] 月影西斜,外面风声呼啸而过,昏暗的灯光跳跃,苏云睡的昏天暗地。那吴嬷嬷看她睡的欢快,也不由打了个哈欠。不知过了多久,慢慢的她便也倚在床边睡过去了。 她睡过去不久,床上的少女却猛然睁开了眼睛,眼底虽然雾气缭绕,但却看得出一片清明,丝毫没有睡意。 她睁开眼的同时,室内烛光一闪,一名黑衣男子从床后踱了出来。 男子面容冷峻,一身黑衣,上边暗金色的花纹在烛光下流转,领边袖口镶嵌着白色的波浪纹,大气尊贵中透着一种铁血的冷硬,在看到她的一刹,眼底漆黑一片的冰冷却瞬间消融。 苏云依旧躺在床上,娇小的身体陷在棉被里,也不怕惊动了身边睡着的吴嬷嬷。她抬手朝男子挥了挥,面上一抹莹润的笑容,她欢快的与他打招呼:“你来了!” 她话音未落,睡着的吴嬷嬷已经被惊醒,只是她刚要直起身来,男子身形一动,已经精准无误的点在了她的睡穴上,她身子软到在床边,又睡了过去。 “比我想想的,要回来的早一些!”苏云这才笑眯眯的坐起身来,乌发,白衣,倾泻仆散而下。 她的心并非没有波动,那种隐隐的喜悦之下,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挂念着他,想要见着他!她只见眼前人影一闪,她已经落入了一个宽厚雄浑的怀抱中,男子带着掠夺性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的全身,她心头狠狠的一颤,脑筋就有些短路! 在看到苏云的一刹,元晟眸中柔光涌动,只觉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了。他脚下一动,待反应过来,已经将她抱在了怀里。 元晟双臂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子,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去。他感觉她是那么的柔软,那么的娇小,那么的……需要保护! 他眼前然闪过云门山上那具血肉模糊的…… 他胸中一抹剧痛袭来,心中升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他不是没有想过她的身世,在那具和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尸体的跟前,谁还能说她就是云公子?若说那是赵流苏的尸体,可是千里迢迢,魂归离恨天的一瞬,又是怎么运过去的呢? 但是,这一刻,他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她是赵流苏也好,是苏云也罢,都无关紧要了;她就是她,就算是什么山魈魔怪呢,只要她能活着就好。 苏云没有挣扎,这些日子以来,说她没有犹疑,没有猜忌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又觉得人不能因噎废食,既然她动了想与元晟在一起的心思,那她就愿意相信元晟一次。他这次离去,的确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是利用自己,不是……当然,如果是,如果最后的结果……是的话,她亦不会心慈手软。 她向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但是,这时候,她被他紧紧的抱在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她感到了他剧烈的恐惧和珍惜。她不知道这恐惧是从何而来,但她的心,莫名的就安稳下来,没有了猜疑,犹豫。 “你怎么了?”良久,苏云才敢抬头看他。 “没什么!”元晟回过神来,似乎为自己刚才的失控有些尴尬。只见他微微退开了身体,毫不留情的将床边碍事的吴嬷嬷一脚踢到了一边,看的苏云都微微皱眉,明天吴嬷嬷大约得腰酸背疼了! 苏云尚未反应过来,只觉身子一轻,原来,元晟已经翻身上了床,毫不客气的将她揽进了怀里。 “你……”苏云探究的看着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苏云伸手要推他,就听元晟迷蒙疲惫的声音响起来:“为了早一些赶回来见云儿,我已经三天两夜没合眼了,云儿就这么狠心?” 苏云看看自己伸出一半的爪子,慢慢的收了回来。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元晟问道:“事情都办完了?你怎么回来这么早?”这是安定王府,她怀疑元晟是不是走错门了?但是,他还知道将吴嬷嬷点了昏睡穴,也不像是不知道自己走错门的! “办完了!有什么事情,等我睡醒再说!”元晟耍赖一般不肯睁眼,将苏云又往自己怀里压了压。他的确是很累,但也不是就这么想睡觉,主要是……抱着她,他心里就安稳。这会儿,他就想着这么好好的抱着她。若是谈起正事来,这丫头还能让自己这么抱着? 苏云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一样道:“我们……就这样,说说话吧!”接着,她又解释道,“这是安定王府,不是焱王府,万一你被人逮住,只怕安定王会秘密就将你咔嚓了!”少了他就少一个对手,苏云可不会天真的想大势未定,安定王不会动元晟,不然,那宫里的暗杀哪里来的? 元晟唇角几不可察的弯了弯:“好!就依你!” 可以说苏云是一个很识时务的人,她想了想,没有问元晟去做什么了,而是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焱王府我都交给萧衍了,他管理的很好。当然,北地的事我还是上心的。我猜安定王刺杀咱们……主要是你,末后是想将矛头指向紫阳宫主,让人心惶惶之下的北地与朝廷起争端。但是现在咱们的人已经控制了安定王妃,他这一计是不成了!” “至于安定王竟然派了安定王妃去北地盯着,只怕是为了拉赵明瑞上贼船!安定王妃先上船,她毕竟是赵明瑞的生母,赵明瑞孝心之下,也就跟着上了。但他似乎小看了赵明瑞……这个孝心,其实也是有底线的。” “孝心是有底线的?”元晟忽然插嘴道,“那他的底线是什么?” 苏云一愣:“赵明瑞本来就无心争权夺势,安定王妃对赵流苏的事情又伤了他的心,他不会为了安定王妃就听安定王的话!” “是吗”元晟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云儿信不信,本王对云儿的心是没有底线的!” “咳咳咳……”苏云被一口口水呛得直咳嗽,不一会儿脸上就红了个透。 苏云眨着水雾迷蒙的眼睛看向元晟,尚未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来――这谁说的焱王性情冷漠,刚硬,刻板,不会说情话?这句“本王对云儿的心是没有底线的”可是…… 元晟坐起来将她揽在怀中轻拍她的背:“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喘个气还能呛着……” 苏云抬头,疑惑的目光看向元晟,漆黑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她伸手在元晟面上左捏捏右捏捏,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没错”。 元晟面上这才有了一丝不自然的红色,他握住苏云的手,让她的背靠在自己怀中,声音有些生硬:“等天亮了,咱们就回家,好不好?”想起苏云在他不在的时候将自己给安定王送上门来,他就心有余悸! 她的胆子,太大了! 苏云靠在他的怀中,微微沉吟道:“你这次来,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想来安定王会更加迫切的想知道他院子里到底有什么漏洞可以让人来去自由,这我就更不能走了!”元晟不是容渊,也不是她的手下。她知道如果她直接拒绝,元晟定然不会允许她留下,所以,多年之后,她又再一次有了给人解释原因的习惯! “你要留下做什么?”他已经回来了,她要做什么,他都可以为她完成。 苏云抬头,眸中一抹满意,元晟总是能抓住事情的关键点。 “安定王手中有一只我母亲亲手制作的手镯,我要拿回来!” “本王替你拿回来!”元晟低沉有力的声音带着势在必得的坚决。 “不用!”苏云摇头,眼底一抹锋锐的血芒闪过,“有些事情,我还是喜欢自己去做!” 母亲的仇恨,她的仇恨,流苏的仇恨,她不会假手他人,她都会一一讨还,从哪些东西,便是开始! “手刃仇人的快乐,不是假手他人可以比拟的!” 一瞬间,元晟感受到了苏云身上一闪而过的悲凉决绝,就像是他以前…… “好!”元晟眸光深邃,“但是,你明天还是得跟我回去!” 苏云刚觉得元晟挺有眼力的,这一转眼就听元晟说她还是要回去,她不由皱眉道:“我心中有数,不会有事的!” “你这么不相信本王?”元晟忽然一挑眉,沉声道,“本王明天一定让他将东西交出来!” 苏云一愣,还想说什么,元晟已经揽着她躺了下去:“云儿放心,仇人留给云儿,本王只是给云儿打个下手而已!”说着,他将苏云的姿势调整一下,让她更为舒服,“快睡吧!” 苏云没有再挣扎,既然元晟表示能拿回那镯子,就随他去好了。 不一会儿,元晟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已经是睡过去了。她微微动了动,抬头看向元晟,见他睡着的脸上满是疲惫,不由叹道,或许是真的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他的确是很累了! 她以为自己不会睡着的,但是,不一会儿,她也睡了过去,元晟却猛然睁开了眼睛―― 一百一十七章 穿越前辈 她以为自己不会睡着的,但是,不一会儿,她就睡了过去。黑暗中,元晟却猛然睁开了眼睛―― 怀中的女子呼吸均匀,胸口微微起伏,睡着的面容不再如醒着时候总是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她的皮肤很白,黑暗中泛着莹莹柔润的光芒,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她的眉毛没有时下女子修过的痕迹,天生就是细长的柳叶眉,睫毛不算长,只是恰到好处;小巧的鼻子,粉嫩的唇瓣…… 元晟轻轻紧了紧手臂,唇角不自觉的翘起,眼底闪过满足的光芒,他也仰面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如果说还有人能在强敌环伺的时候安心的入睡,非这对夫妻莫属。 苏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一觉醒来,她只觉神清气爽,只是懒腰伸到一半,却被什么挡住了。她抬眸看去,就见元晟正半支着身子看着她,她一愣,猛然坐了起来:“你没走?” “王妃在哪里,本王就在哪里!” 元晟也慢慢坐了起来,淡定沉稳的语调却让苏云有一种嘴角抽筋的感觉。 明明是这么一本正经的冷酷模样,说出的话却偏偏这么的…… 苏云只觉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她瞅了元晟一眼,抚了抚有些褶皱的衣襟,微微后仰着身子:“别!以后快别这么说话了!你不适合――” 元晟唇角抽搐,面色微微有些泛黑:“本王所说,都是心中所想!” 他以为苏云听到这番话总会有些动容,谁知,苏云却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浑身透出一抹冰冷疏离,冷哼道:“心中所想?” 元晟深深闭眼,对苏云感到深深的无力。 “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过我!”他知道不能以时下女子以夫为天的观念来衡量苏云,但是,他也想要那么一份妻子对丈夫的信任。他也希望能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子对他的依赖。 苏云转开了看向他的目光:“我们认识有多久了!”她给了他机会,愿意相信他,但离着全心全意的信任,还远着呢! 元晟一愣:“四个月!” “是啊!”苏云轻嘲的叹息一声,“才四个月而已,就想让我全心全意的信任一个人,我承认我做不到!”她看着元晟,“我不否认,你现在或许是真的喜欢我,看不到我,会思念,会想,甚至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是这种感情能维持多久?” “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吗?”苏云看着他冷峻硬挺的面容,忽然心中泛起一抹对将来不可知的悲凉,她却恍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元晟看着她,眼底的疼惜痛苦一瞬间弥漫上来:“够了!” 元晟的声音低沉有力,苏云的笑声戛然而止,她弯腰在床榻上,看着素锦百合花的锦被,冷冷的说道:“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你现在是看惯了贤淑的名门贵女,觉得本姑娘不尊礼教,不拘世俗的样子新鲜的紧吧!”她说着,抬起身来看向元晟,眼角微微挑起,一抹嘲讽闪过,“将来,这句话恐怕就该变成:我在哪里不重要,你沉浸在温柔乡呢!”如果将来没有什么差错,元晟是要成为九五之尊的,那时候,他会甘心只有自己一个女人? 苏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与他说话,但是心中就是扭着一股劲,让她不能平心静气的说话!只她这句话出口,就见元晟的目光悠然变冷,声音也沉了三分:“苏云,你将本王看成什么人了?” 元晟眸中的怒气毫不遮掩,让苏云也吓了一跳;但她向来不是知难而退,懂得害怕的性子,她见元晟这样,声音越发的清冷嘲讽起来:“你先别急!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说完,她毫不退缩的与元晟对视,眼底云雾褪去,漆黑的瞳眸如墨,却越是显得冰凉一片。[.超多好看小说] 还是元晟先退了一步:“你非要跟本王这般说话?” 元晟心中的确是气愤的紧了,但想起萧衍的嘱咐,想起好不容易她能给自己一个机会,想起两人艰难的进展,他不得不将心中的怒气压下去。 俗话说的好,好男不跟女斗! 可是那姑娘却没这种自觉,耿直了脖子道:“我说的不对吗?”苏云还是憋着一股劲,扭不过弯来。 元晟看着苏云,似乎了然了什么,冰冷的眸底怒气退去,转为幽深。 良久,他沉声说道:“本王说过,今生非你不娶,那本王的妻子就只是你,你给我记住了!”一边说着,他长臂一伸,将苏云捞进了怀中。 苏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已经被他狠狠压在了膝头。她心头蓦然升起一抹惊慌,她双手紧张的抓住他的衣袍:“你要做什么?” “让你记住!” 元晟说完,手掌“啪”一下落在了苏云的屁股上。一时间羞愤恼怒袭上苏云心头,她脸上瞬间红成一片,她语无伦次的开口:“元晟,你放开我……你不想活了吗?”自从穿越异世,还从没人敢打她的屁股! 她忽然想起了第一世的时候,考试考不好,父亲落在屁股上的巴掌,也是这样的姿势……与现在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那时候的她会哇哇大哭,现在,经历着这么多事情之后,哭,似乎都成了奢望! 她神情露出了一抹恍惚。 元晟没有理会她,“啪”一下又落在她的屁股上:“本王不是什么清明正直的人,手段上不比任何人差,但自认还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说出的话,许下的承诺,都还算数!” “这一下,是为你不信任本王打的!” “元晟你死定了……你不要脸……”她喃喃的低语并没有引起元晟的注意。 “啪”又是一下落在她的屁股上:“本王也不是古板的人,什么以夫为天的思想,本王会为你改变。你也不用挖空心思的想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有的是,本王怎么就喜欢你了。” “这是不需要理由的!” “啪”最后一下落下,元晟尚未开口,苏云已经仿佛一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起来,元晟见此,心中一阵揪痛,也来不及说什么了,一阵手忙脚乱将苏云正过来抱进怀中,轻抚她的后背:“很疼吗?”他控制着力道的,应该打不疼的! “好了,你别哭了!别哭了!”元晟从没安慰过人,唯一的一次就是安慰苏云,这次显然也没什么进步。 苏云趴在他的怀里哭得昏天暗地,元晟心疼的同时却又手足无措,只能不住的拍着她的背安慰。他后悔的紧,心道,难道是真的打疼了?不然她不能哭得这么凄惨。 看看自己的手,他恨不得剁下来! 这会儿,外边已经隐隐传来的脚步声和轻微的说话声,想必是已经惊动了外头的人了。 元晟心中一急,沉声命令道:“别哭了,本王让你还回来还不成!” 苏云却理也不理他,依旧伏在他怀中哭的昏天暗地。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苏云根本不是因为被打了屁股疼而哭,这会儿她新中心想的是这种被打屁股的事十年难得一遇,除了时间地点人物,此情此景又正好与当年父亲打他屁股的情景吻合,她也配合的如当年被父亲打屁股一样大哭一场,是不是可以哭回21世纪? 所以,她很是天真幼稚了一把,却是干打雷不下雨。 哭了半天,她喉咙都有些哑了,她微微睁眼看看周围,却什么都没变,心中不由升起一抹淡淡的嘲讽之意。 三生三世,这世上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人除了现代的父母便是今生的母亲了;但这又是不同的,今生的时候她出生便有了成人的智慧,所以她对今生的生母,并没有很大的依赖性,更多的时候是相依相存……但是第一世时候的父母却是将她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养大成人的,她是依赖她们的,这一世,她承受的太多,她心底最想的是回到现代的父母身边,就像小时候,将所有的委屈哭出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自有人替她撑起一片天空!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她的哭声小了下来,心底蔓延的悲凉和无助让她心慌意乱。 “好了好了,以后……我再也不打你就是了!”听着她哭声小了下来,元晟只觉心口的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 苏云抽噎了两声,暗暗磨牙,将心中翻涌的悲凉无助压下去,她又成了决绝冷漠的苏云。 她云公子什么时候做过赔本的买卖,既然回不去,那也不能白哭了。 她心下微微沉了沉,低头闷着声音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元晟赶快点头,他是怕了小姑奶奶的哭声了。 “以后,再也不准打我!” “是!” “让我还回来……” 元晟稍微一犹豫,苏云就有再大哭一场的架势。 元晟连忙答应道:“是!” 苏云吸了吸鼻子,从他怀中坐起身来起身下床,元晟看着眼不红,气不喘的女子,眸中惊愕蓦然升起。 苏云看了他一眼:“外边的人一会儿就该闯进来了,你只怕是走不了了!” 只见元晟不在意的挑了挑眉,眼底的惊愕尚没有褪去,却是也翻身下了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小梳子,替她梳理起头发来:“别动!” 原本赵流苏的头发并不是很好,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她的头发没有光泽,但是赵流苏的底子好,头发厚实浓密;个把月下来,也就被苏云养的乌黑发亮了。 其实,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苏云的头发一向都很好,这也是她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 元晟触手只觉的如丝缎一般光华,不同于时下女子用的头油油腻腻的还泛着浓烈的香味,她的头发上泛着自然的皂角清香,让元晟觉得心旷神怡。 他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 苏云似是感到了什么,淡淡催促道:“不用挽发髻,通通就行,快一点!” 元晟尚未回答,苏云只觉一阵光芒刺眼,她微微闭了闭眼,只听耳边一阵抽气声传来。她睁眼就见门口站了一溜人,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苏云冷冷抬眸看去,只见昨晚下去休息的刘嬷嬷打头,身后还带着几个劲装的娘子。 刘嬷嬷的目光从苏云和元晟的身上移开,一眼便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吴嬷嬷,不得不说,元晟的点穴功夫是一等一的,这么长时间了,吴嬷嬷还是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只见刘嬷嬷嘴唇翕动了两下,掩下眸中的震惊朝苏云和元晟微微福了福身,眼底却多了一抹慎重戒备:“老奴给焱王,焱王妃请安!”刘嬷嬷等人并不知道昨晚苏云带人搬走了安定王藏在库房嫁妆之事,所以她此时是震惊的,也是不安的。 焱王进府的话,就是再严密,下人之间也不会没有风声,所以,她说什么也没想到焱王会在里头。而且,她奉命守着焱王妃,竟然不知道焱王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进来的,这也是一大罪过! “时辰不早了,王妃收拾完了,请去隔壁用膳吧!”她压下了心中的不安,目不斜视,带着谦卑说道,“因为不知道焱王大驾光临,老奴也没通知我们王爷,老奴这就去!” 元晟淡淡点了点头:“退下!” “这……”刘嬷嬷还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她低头看了地上的吴嬷嬷一眼,眸中闪过一抹犹疑,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她们都是给主子卖命的,随时都有送命的可能,但谁不想活着?她心中低叹一声,吴嬷嬷就是死了,王爷也不会为了她得罪焱王;而今早晨出了焱王神不知鬼不觉进入蕙兰轩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说不定马上就要去追吴嬷嬷了! 她转身要走,就算吴嬷嬷死了,主子没有下令收尸,她也不能妄动。但就在这时,苏云的声音突然传来:“她没有死!” 刘嬷嬷脚步微微一停,眼中恍然有了些光彩,她朝苏云弯了弯腰:“谢王妃!” “为人卖命,罪不在你们!”苏云淡淡看了她一眼,“带她下去吧!” 刘嬷嬷弯腰答应了,带人将吴嬷嬷抬了下去。 苏云目送她们下去,眼眸之中一抹清冷。 “转过去看看!” 元晟低沉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她回过神来,忽然发觉,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元晟竟然一直在替她梳头整理衣服。 苏云喉中微微发涩,她转过去看向镜子里的女子,眼底波光悠忽一闪,落在了一处―― 镜子里的女子白衣胜雪,广袖翩然,乌黑的长发柔顺的垂落,与衣服形成鲜明的对比,唯一不同的是她从无一丝一毫装饰的鬓发上,静静的卧着一朵粉色娇艳的簪花,一缕头发被元晟从右边梳过来弯成一个柔和的弧度,成为斜着的刘海,长出来的多余头发,就被那朵簪花卡住了。 这样的她比之原先多了一分女子的柔媚。 “从来不知道你梳头的手艺有这么好!”苏云转身,平淡的说出这句话,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夸奖。 “你是觉得本王如此,像是女人家?”元晟微微挑眉,低沉的声音在苏云身后响起。 他就站在苏云身后,高大挺拔的身体仿佛直指苍穹的一柄利剑。 他们离得很近,苏云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体若有似无的喷洒在她的脖颈上,仿佛一片羽毛扫过她的心房。 苏云看着镜子里男子的面容,没有回答什么,接着,又听到元晟说道:“姨娘……”他忽然又改口,“我母亲曾经教导过我,能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做这些是身为男人的骄傲!” “怕老婆是疼老婆,尊重老婆的表现,并不应该是男人的耻辱!” “同样,男人想要得到一个女人全心全意的对待,那么就要付出自己的全心全意――母亲的一些想法与世人很是不同,但她最讨厌的就是三妻四妾,她临终前的话,本王从不曾忘记!” 苏云此时的心情已经不单单是一个震惊能描述的了,元晟说的这些话,不,是他的母亲,她是,她是…… 她感到自己的心一阵一阵的剧烈跳动着,仿佛要跃出口腔。 “她说过什么?”她听到自己声音颤抖的问道。 “未来的世上,一个男子都只有一个妻子,多娶一个妻子,就是犯罪!”元晟眸中有暗沉的痛苦翻涌,他声音带了一丝凛然的冷意,“母亲其实才是父王的原配,最后却连求去都不能……” “所以本王今生只会有一个妻子。” 苏云心中剧烈的震惊之后已经平复下来,听这些话,元晟的母亲定然是她的穿越前辈了! 她绝望沉寂了多年的心忽然又跳跃起来,她脱口而出:“她现在在哪里” 一百一十八章 逼迫就范 苏云穿越异世的十几年,早已够了这父亲不像父亲,儿女不像儿女,姐妹也毫无姐妹情谊的生活;虽说皇家没有亲情,但是那些chi裸裸的折辱让她的心每时每刻都在滴血。(.)每一次想起来,她都会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想,若不是有复仇的信念支持,她只怕真的早就疯了吧!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竟然可以承受那么多的痛苦。 她想回去了! 这时候,她才知道前世那朝九晚五,努力生活的日子是多么幸福。她宁愿那样忙碌疲惫的过日子,也不要承受那些凌迟一般的痛楚。 “她睡着了!”元晟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波动,漆黑深邃的眼底凝光微微一闪,低低的声音暗沉平缓,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以后,我会带你去见她!” “睡着了……”苏云眸中云雾瞬间弥漫,遮掩了深处的一点希冀的明光。 “希望她已经回去了。”她喃喃低语,祝福她的前辈,心口却溢满了苦涩。她心知肚明,元晟是不想说出那个字吧!睡着了……是啊!她只是永远的睡过去了而已! 苏云低叹,她这一世的生命是师父给的,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那些踏着她血泪的人还安详尊荣,她不敢冒这个险,也没有资格随意的否决自己的生命。不管再苦再难再痛,她都得好好的活着。 “什么?”苏云的声音太低,元晟没有听清楚她说的什么。 苏云收拾心情:“没什么!一会儿安定王想必会来,咱们先去用饭吧!”她说着,率先朝外走去,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秋天的尾巴已经快要溜走,慢慢的接近了冬日,昨晚又刮了一夜的风,此时,外头虽然阳光明媚,簌簌风声灌入走廊,吹在人身上,却也已经带了些凛冽的寒意。 苏云和元晟来到隔壁,尚未落座,就见安定王已经带着人从外边走了进来。他的脸色不是很好,一双暗沉的眸子尚可以看出残留的怒气震惊。他进门先看向元晟,声音带着冷意问道:“焱王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元晟的出现,让他震怒非常,赵大不是说元晟死了吗?怎么忽然冒出来了?更有甚者,他的王府,难道真成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菜市场了? 与安定王生硬的问候不同,只见元晟眸中褪去了方才的柔和,黑如点墨的眸底仿佛冰封千里,浑身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冽气息。他没有看向安定王,闲闲抬手夹了一只虾饺放进了苏云面前的碟子里,淡淡说道:“王妃失踪,本王找了许久,乍一得知王妃竟然是在安定王府小住,本王忍不住思念之情,所以没来得及通知王爷!” 元晟这话就差一点没指着安定王的鼻子说他绑架了苏云,害的他们夫妻分离了。 苏云缓缓嚼着口中食物,眼底露出一抹趣味的笑容――没想到元晟也不是全然无趣吗! 这么想着,她忽然又想起了只有两人的时候,元晟的小意来,面颊不由飞起了淡淡的红晕。(.无弹窗广告) 她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自以为含情脉脉的看了元晟一眼,委屈道:“王爷派了人守着我,连在院子里随意走动都不成,我不要在这里住了,咱们――”她看了一眼桌子上丰盛的早餐,“吃完这顿饭就回去吧!” 元晟眸中闪过一抹利光,冷冷看向安定王,却是问道:“怎么?王妃在娘家做客,还不能随意走动?难不成……”他眸中冷冽愈甚,唇角淡淡挑起,意味深长道,“王爷在府中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若真如此,可有必要禀明圣上明察了!” 苏云连忙点头,一脸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我看行!” 安定王看着苏云和元晟一唱一和,眼底阴鸷越发浓重。他狠狠咬着牙,胸中怒气差点压制不住,但毕竟是韬光养晦多年的老狐狸,他深吸几口气,皮笑肉不笑的道:“焱王说笑了。流苏不懂事,本王可不想自己的王府被烧第二次,所以管的她严厉了些而已!”他也摸不准元晟到底知不知道苏云不是原本的赵流苏一事,但明面上,焱王妃就是他的女儿,所以,他这口气说话,倒也没有错。再说,他更是点出了上一次安定王府被烧的事情,暗示二人他是知道实情的,若是苏云识时务,就不该纠缠下去。 若是正常人,当然这会儿就不会纠缠下去了,毕竟火烧安定王府的事情再揪出来对苏云没什么好处,只是,苏云偏偏是最讨厌别人威胁的,安定王话中的意思,可不就是威胁她吗? “安定王府被烧,是王爷驭下不严,失火之故,关本妃什么事?”别叫的那么亲热,听着就恶心。 苏云看一眼桌上的食物,抬手“啪”一声将筷子放在了上面。 元晟听到安定王的话虽然没有开口,但周身气压瞬间便又降了三分,刚毅的面容也越发冷厉。 这两天接二连三的事情已经让安定王有些应接不暇,但是苏云,他是绝对不能放走的,不光是因为那一百零八箱嫁妆,最重要的是她是见过皇贵妃的,那天在密道里他与皇贵妃颠鸾倒凤,不知道她看到了多少,认出皇贵妃没有? 虽然这两天她什么都没提,但是他不敢保证白纱的身份没有被她识破,这万一识破……与皇妃通奸,光这一条就够他吃一壶了! “是,是,是!”安定王心思一转,挤出了一个笑容道,“是本王的不是!焱王不要见怪,刚才是本王说话带了火气!”接着却又皱眉叹道,“儿女都是债啊!”接着,很热情的邀请元晟道,“咱们翁婿说起来也有段日子没见面了,去书房坐坐?” “改日吧!本王和王妃……”元晟尚未说完,苏云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贤惠温婉的上前替他理了理衣服,趁机给他使了个眼色道:“王爷去吧!妾身在院子里随意走走。[]” “你让我跟他去?”元晟挑眉,以目光询问。 “我知道了他的隐私,他不会放我走的――况且,我也不会走!”苏云伸手拂过他的肩膀,照样以目光回答。 “为什么?”元晟皱眉,似乎没看懂她全部的眼神。 “姑奶奶准备干一票大的!”苏云用口型说道,“你先回去,去皇宫找皇上告御状,就说安定王贪污受贿!” 元晟眸光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面上却隐隐闪过担忧的神色。 苏云轻轻摇了摇头,以口型安慰:“我抓着他的把柄,他现在还不敢对我怎么样!” 接着,苏云放下了替他整理衣服的手:“好了!王爷去吧!” 安定王虽然惊异于苏云的变化,但是元晟高大的身影遮掩下,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元晟转身,与安定王一起离去了,苏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一抹流光闪过,唇角勾起了一朵喜悦的笑容。 直到暮色四合,元晟才拒绝了安定王的留饭告辞离去,苏云则留在了安定王府! 元晟昨晚从云门山赶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回焱王府,便直接赶来了安定王府,所以有些事情他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但是这一天的时间,已经足以让他明白一切了。 有些事情,就是夜幕下来做才更有趣味。所以,他一离开安定王府就进宫了。 这一夜,可谓是人人忙碌的一夜,唯有苏云,最是清闲――网已经撒下去,她只等着便是了。 苏云已经睡了一天了,临近傍晚才醒过来。的道元晟离去的消息,她正静静的呆在屋子里用晚膳。她勾唇一笑,将面前盘碗推开,想要出去走走――她想去看看自己这几天踩得点还有遗漏没有。 刘嬷嬷和吴嬷嬷没有了昨晚的嚣张,却也对安定王忠心耿耿,说三说四的愣是不让她出去,只准她在蕙兰轩前头的空地上转悠。 为人卖命的,想要活命首先是一个忠心。 苏云也懒得跟她们计较,她也知道安定王对她越来越防范,这时候自己就是出去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索性便哪儿也不去,拉着两个嬷嬷在蕙兰轩中下棋。 她在等,等着该来的一切到来――事情,应该就在今晚! 而此时,安定王的书房中,赵大挺直脊背站在当地,脸上蒙着的黑布解了下来,这是一个面上带着凶戾之气的中年汉子。 烛光下,他的额头上隐隐泛着水光,是沁出的汗珠! 因为焱王没死,他已经被安定王狠狠怒骂了一场,他想解释一下当时的情况,但也知道,那样凭空消失的诡异事情,说出来王爷也不会相信! 他现在还没有想通,那一晚焱王等人是如何消失在原地的。 他这会儿正向安定王汇报情况:“焱王出府,便朝皇宫去了!” “皇宫?”安定王眸中怒色微微消退,透出一抹沉吟犹疑,“他去皇宫做什么?难道这次焱王失踪,是皇上派他出去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焱王府都没回就直接进宫――向皇上复命! “不会的!若是皇上派焱王出去的,他不会在安定王府逗留一整日!”赵大平缓的声调有着冷意,眸中厉色一闪而过。 害的他损失了一个兄弟不说,还让他差点丢失了统领之职――焱王,焱王妃,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恩!”安定王答应了一声,揉了揉太阳穴,“这事先放放!你带人协助金安,三日之内务必将王府的漏洞之处赵出来!再找不出来,你们就提头来见!”他就不信,没有苏云告知,他就找不出府中的漏洞! 他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的响:“本王的卧榻之侧,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赵大并不傻,金安的能力他是知道的。安定王府重建之后,真正使用的面积也小了,金安用了一天一夜都找不出来,那恐怕就是方法不对了! 他微微犹疑了一下问道:“王爷,金统领的能力属下是清楚的,一天一夜还没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吗?” “恩!” “那,会不会是找的方向不对?” “此话怎讲?”安定王心头一颤,看向赵大。 “王府修建之初,曾经在地下修建了机关暗道,如今府中既然没有防守的漏洞,会不会是下边……出了问题?” “不可能!”安定王打断了他的话,“那天瑞儿带着她进了暗道之后,本王就在每条暗道中都安排了人手。她就算避过了机关,能有那么大的本事避过人吗?” “这……”赵大有些犹疑。 安定王有了一丝不耐:“好了!不管她是怎么进来的,暗道还是明路,你们都一一给我查过,查不出来,你们就提头来见。” “遵命!”赵大点头退了下去。 安定王闭眼坐在了椅子里,烛光照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这两天他就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安稳觉,试想,自己的府邸随时可能有人闯进来要了他的命,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睡得着呢? 毕竟上了年纪,熬了这两天他也着实撑不住了,坐在椅子里便打起了瞌睡! 他正昏昏欲睡,忽然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猛然睁开了眼睛,眸中利光闪过:“谁?” 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彩鸢满面焦急的闯了进来:“王爷,不好了,不好了……” “本王好好的,你说什么呢?”安定王这两天怒气出奇的大。 “奴婢该死,王爷恕罪!”彩鸢忙跪了下来,接着快速说道,“奴婢刚刚收到消息,皇上连夜派了御林军来搜查府邸,已经到了顺德大街。” “什么?”安定王一愣,脑子里一下闪过了今晚元晟进宫之事,他咬牙冷道,“是他!”他狠狠一拳打在了书案上,“元晟,你欺人太甚!” “王爷,我们该怎么办?”安定王一直秉承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搜集的财产都藏在府中,那样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万一被搜出来…… 安定王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很快就安静下来:“现在转移财产已经来不及了,你快去找焱王妃!” 彩鸢答应一声就朝门外跑去,安定王稍一犹豫,忙又喊道,“回来!本王亲自去!”这时候去请苏云,他可不认为彩鸢能请得来。 安定王说着,弯腰从书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只雕花精致的紫檀小木匣,狠狠咬了咬牙,快速朝外走去! 蕙兰轩中,一片灯火通明。 苏云抱膝坐在床上,白衣仆散开来,仿佛一朵盛开的白莲,她眼底云雾朦胧,浑身透着慵懒,微微弯起的唇角似乎透着一抹嘲讽看着地下或擦桌子,或扫地的一众人。 这些手头忙碌的人,以刘嬷嬷和吴嬷嬷为首,眼睛都一错不错的盯着她――出了昨晚的事情之后,她们再也不敢小看二小姐丝毫。 “王爷来了!”忽然一个丫头急匆匆跑了进来禀报道。 “什么?”刘嬷嬷和吴嬷嬷相视一眼,“王爷来了?”这个时辰了,王爷怎么来了?难道是这位祖宗又…… 再出一次昨晚的事情,她们就都不用活了! “是,是王爷来了!” 刘嬷嬷压下心中的不安问道:“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那丫头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看王爷的样子……不是很好!” 蕙兰轩中伺候的众人听此,只觉一阵凉风过境,心头都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刷刷刷都下意识怒目朝苏云看去。 苏云抱膝坐在床上,皱眉道:“都看我干吗?”盯着她一晚上了,不累吗? 她让这些人都出去,这些人却说什么还有活没干完,说什么都不肯出去;看看,那个穿红衣服的抱着花瓶擦了一晚上了,再擦都能脱一层皮了;呢个抱着笤帚的,地上有金子还是有银子,扫了七八遍了…… 她一向觉得自己是注重隐私的,这帮人看着,想睡觉都睡不着;不过,她本身也没打算睡觉,这不,安定王不是来送礼了。 她眼底闪过一抹慵懒嘲讽的光芒,伸腿从床上下来,做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慢慢轻啜。 一时间,室内静的下人。 终于,外头的说话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她听到安定王在问:“二小姐睡了吗?” 不待仆人回话,她清冷的声音淡淡道:“请王爷进来!” 门被推开,安定王一身王袍装扮,夹带着一阵冷风,从外头走了进来:“本王现在来还不晚吧?” “晚不晚,王爷说了不算!”苏云清浅的笑容挂在唇边,她一根手指轻轻摇晃,将安定王气的咬牙切齿。 “你不要逼本王!” “逼又如何?”她淡淡挑眉,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紫檀木小匣子上,“王爷还不是就范了?” 一百一十九 回府 幽幽烛光下,苏云浑身懒散的跌坐在椅子中。她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白瓷茶杯上,云雾遮掩的瞳眸中看不出情绪,唇边噙着一抹凉薄的笑意。 “本姑娘做事,要的从来都是结果!” 安定王算是见识了苏云的嚣张和狂妄,他恨得咬牙切齿,但想起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慢慢平静下来。 “苏姑娘要的东西,本王已经带来了。苏姑娘,是不是应该高抬贵手?”他说着,上前将东西放到了苏云面前的桌子上。 紫檀木雕花的小盒子精致无比,烛光下,赤金的小锁闪着黄澄澄的光芒,璀璨耀眼。 苏云似笑非笑的看着这只匣子,却没有动手,而是对安定王道:“没有开匣奴婢,请王爷代劳一下,可否?” 烛光下,安定王的面色晦暗未明,几番变化不定:“士可杀,不可辱!本王不是姑娘能折辱的!” “是吗?”苏云盯着那只小盒子,声音缓慢慵懒却带着了然一切的嚣张狂肆,“折辱二字,在面对生死的时候,价值几何?” “你……”安定王的太阳穴猛然一跳,眸中厉光仿佛无形的刀剑刺向苏云,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扭断她的脖子! “王爷想要杀人灭口?”苏云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一针见血的戳破了安定王心中预谋! 苏云眼底幽暗之中两点玄金色光芒仿佛鬼火,慵懒的声音透出一抹森然寒意:“本姑娘从来不怕死,但绝对不会白死!死得其所,死又如何?” “过会儿只要本姑娘不出现,焱王自会向御林军指出所有!” 苏云这句话仿佛兜头一阵冷水泼下来,浇灭了安定王心中微微燃起的小火苗。 那只匣子里,是他事先装好了的“腐尸”粉,一旦她打开盒子,吸入喉中一点,便可以立时毙命,尸体化为一滩血水! 苏云这话表明是将一切都告诉了元晟,或许他能够在御林军的眼皮子底下将苏云杀人灭口,但是元晟,他没有丝毫把握!外头风声簌簌,落在他的心头就仿佛无数人纷乱的脚步声,让他的心也跟着慌乱起来;他知道自己多年来的谋算,很有可能就因她而毁于一旦。 这样想着,他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压下心中的愤怒恐慌,勉强露出个笑容,重新从怀中掏出一块深紫色丝绢打开:“本王无状!苏姑娘大人大量,您要的东西在这里!” 白水晶的手镯在烛光下耀目的很,衬着那块深紫色的丝绢,仿佛一位美人,纯洁之中透着妖魅。 苏云淡淡扫过那只手镯,却没有接他的话,只见她闲闲转动手中茶杯,问道:“狡兔尚且有三窟,王爷难道连狡兔都不如?” 这是明摆着说他畜生不如! 安定王听此,胸口一阵气闷,他已经示弱,她还如此的折辱他! 他咬着牙道:“是本王失算了!” 他心中恨怒交加几乎冲毁了他的理智,但是那仅存的一线理智却在提醒他,面前的女子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权,他的时间更是耽误不起。若他此时不顺着苏云,一会儿御林军来了,只怕他所有的谋划就都毁于一旦了……更可恶的是,他现在竟然连杀人灭口都不能! 他暗道:只要能过了眼下这关,他总会找到机会收拾了这小贱人。 苏云眸底一抹晦暗闪过,安定王能屈能伸,滑的跟泥鳅一样,的确不是好对付的。这会儿真逼急了他,倒是得不偿失!但是,她却偏偏是得理不愿意饶了他! 苏云唇边凉薄的笑意盈盈:“王爷不必着恼,本姑娘只不过喜欢以行动来证明一些事情!” 苏云此话遥遥呼应着安定王先前所说“士可杀,不可辱”。安定王的面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不甚,有什么趣味可言?”苏云袖中丝绦瞬间飞出,缠在了安定王手中捧上的镯子上。她说着,用力一拉,镯子凌空飞过,落入了她手中。 她目光微闪,透出一抹激动,抬手抚上了这只水晶手镯。 手镯的每一个棱角都设计的恰到好处,花枝缠绕中反射出耀目的光芒。镯子内侧“莫失莫忘”四个字晶莹剔透,仿佛浮在水上,却娟秀挺拔无一丝一毫的随波逐流之感! 苏云抚摸着这只镯子,仿佛又触及到了母亲的气息。 这时候,外边有人来报:“御林军已经到了王府门口!” 苏云一愣,抬眼看去,就见安定王眸中含着一抹鱼死网破看着她。 她灿然一笑:“王爷何必如此紧张?”说着,她将手镯贴身收起,站起身来,笑容慵懒,“本姑娘定然将本钱给你留下就是!” 接着,她大步朝外走去。 安定王前段时间生病,仁宣帝命太医常驻王府,在外人看来,这不是一般的盛宠。 御林军的首领方勇是天楚开国列侯之意月宁侯的后代,此人并没有多少本事,惯是性情油滑,贪财好色,见风使舵的好手。仁宣帝命他搜查安定王府,却没有提是什么事情。他一时拿不准圣意,心内思忖前段时间安定王盛宠,不一定就这么败了,他总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御林军此来,也没有横冲直撞。 苏云和安定王到来的时候,安定王府的院落中已经站满了玄衣甲胄的军士,几簇火把将院子里照的人影绰绰。 安定王不安的看了苏云一眼,眸中满是警告! 苏云浅笑慵懒,轻盈的衣摆仿佛缤纷飞舞的花朵,二人走到廊下,尚未站定,已经有人急报过来:“焱王求见!” 此人话音未落,就见黑暗中,挺拔的黑衣男子已经大步走来。他对着方勇轻轻一拱手,瞬间已经到了苏云跟前。 他看了苏云一眼,对安定王拱手道:“王爷事情繁忙,云儿叨扰王爷良久,也该回去了。” 安定王神色犹疑不定,尚未回答,方勇已经上前道:“卑职奉命搜查王府,皇上还等着卑职回话。请王爷见谅!” 安定王正了正色道:“既然是奉命,方统领请!”说着,他快速给了苏云警告的一眼。 苏云浅笑走到元晟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她感到元晟身子一僵,唇边笑意不由更深了:“本妃在安定王府住的已经够久了,也该回去了!” 安定王威胁的看了苏云一眼,呵呵笑道:“何必着急回去,既然焱王也来了,等御林军搜查完毕,咱们翁婿,好好喝一场!” 苏云唇边笑意绽开:“王爷如此有信心?”接着,不待安定王回答,她又笑道,“王爷这话就不对了!难道王爷忘了吗?苏云姓苏,不姓赵,翁婿之说,从何而来?” 苏云毫不留情的打了安定王一个耳光,安定王心中仿佛吞了苍蝇一样窝囊,却偏偏又怕苏云口无遮拦,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只能忍着笑道:“以前是你母妃对不住你,但这血缘上的牵绊,岂是说隔断就能隔断的?” 苏云冷笑一声,懒得跟他做戏:“王爷放心,苏云说到做到。”她唇边一抹笑容别有深意,“更何况,苏云还没有那么傻……”留着他的势力,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说着,苏云抬眸扫了周围一眼:“夜黑风凉,若本妃在这里呆久了,受了冷,脑袋一热,只怕会口无遮拦!” 安定王看着苏云的笑容,心头只觉咯噔一下,但也知道自己毫无本钱与她对抗。只得拱手对元晟和苏云道:“那……怠慢了!等空闲下来,本王一定登门请教!” 安定王这会儿心口憋得疼,这算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弄了半天,一百零八箱嫁妆被她抬走了不说,手镯也搭上了,还惹得一屁股骚。 苏云和元晟告辞离去的时候,方勇还在带人搜查。两人没走几步,苏云一回头就看到有人似乎发现了什么在禀报,安定王面色青红黑白变幻的厉害。 苏云眼底一抹流光闪过,唇角笑意盎然。 …… 这一夜,安定王府查抄出的金银珠宝,古董玉器各种值钱的东西,合计价值八百万两白银,第二日,朝臣的声讨声震惊朝野,但是,仁宣帝的处置命令却一拖再拖,迟迟没有下来,直到安定王负荆请罪于皇宫大殿,声言这巨额财富全是安定王妃偷偷存下,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这已经是后话了。 只说这一夜,苏云和元晟回到王府,元晟将苏云送回听风院中,半月未见,他本想苏云会留他一留,苏云却毫不留情的将他送了出来。 他在听风院外站了一站,轻叹一声,乘着月光回了书房。 此时,听风院苏云的寝室中,绣嬷嬷正一边收拾床铺,一边不悦的对苏云道:“王爷今晚显然是想留下,王妃怎么会不明白?”苏云装朝卖傻的赶元晟走,绣嬷嬷都看不过了! 苏云单手支着脑袋,坐在桌子边:“他想留下,我就让他留下?” 绣嬷嬷长叹一声:“王爷和王妃是夫妻。夫妻相处之道,便是要相互包容迁就。王妃总是太过自我,甚至不顾虑王爷的感受,长此以往,只怕王妃想要王爷留下,王爷都不留了!”看的出来,王爷对王妃是动了真心的,但是王妃就像是一块铁板,王爷就是想见缝插针都不能。绣嬷嬷在同情元晟的时候,也暗暗为苏云着急。 绣嬷嬷这话,苏云很不爱听:“我也没想他留下呀!”她的声音里有了一丝不耐――面对绣嬷嬷的时候,她总能不自觉的显露出内心的情绪。 绣嬷嬷听出了她的不耐,叹一声将床铺收拾好,来到桌边坐下,慈爱的看着苏云道:“王妃很聪明,事事都能看的通透;王妃比之以前,也坚强自立了很多,但是这份聪明通透,坚强自立,在夫妻相处的时候,并不需要你时时刻刻的表现出来。刚极必折这个道理,王妃应该明白呀!”说着,绣嬷嬷又想起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为了不让她着急,萧公子都给他说过,“王妃与王爷是要过一辈子的,就算暂时王妃接受不了王爷,可也不能……王妃现在的态度,明明白白的就是毫无余地的拒绝,你就不怕王爷会寒心?以后再想挽回,可就难了!” 在绣嬷嬷的潜意识里,苏云与元晟在一起一辈子,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绣嬷嬷看着苏云眼中的黯然疑惑,轻声道:“有时候,王妃对王爷,可以依赖一点!我说的话,王妃可明白?” 苏云看着绣嬷嬷希冀的眼神,点了点头:“恩!” 不可否认,绣嬷嬷说的都对,但是前世今生,她都没有步入过婚姻生活,夫妻相处之道她本就陌生。而今生,所经历的那些事情,那些彻骨的伤害和背叛,使得她原本就有些清冷的性情更加的刚硬疏离;失去母亲之后,长久以来的生活,她没有依靠,所有的事情全都是自己一个人承担,慢慢的,她就失去了人类依赖的本能,养成了一意孤行的固执性子。 她不是愚不可及的女子,她也知道婚姻需要经营,爱情需要保鲜,但是,她似乎已经失去了那种对感情的追求。说实话,她面对元晟,有时候会有丝丝心动,但这丝心动却远没有达到让她为之反思,改变自己的程度。所以,她想要试着接受元晟,但却从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苏云忽然觉得,这样对元晟很不公平! 绣嬷嬷的话再次响起来:“年轻的时候,心心念念着什么爱情爱情,要死要活的。说到底这都是虚的,如果能两情相悦最好,再不济,相敬如宾也是福气!” 苏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了那只水晶手镯,迎着烛光,细细打量! 忽然,绣嬷嬷声音颤抖震惊的道:“这……这是,这是……” “什么?”苏云抬头,就见绣嬷嬷眼中泪水转动,满面的惊喜激动,隐隐还透着心痛…… 苏云将那只手镯递了过去:“是一只手镯!” 绣嬷嬷颤抖着双手接过来,细细打量了一番,抱着那只水晶手镯泪流满面。 苏云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她痛哭,并未出声。 良久,绣嬷嬷止住了哭声,抬起一双浑浊的泪眼看向苏云:“王妃,这只镯子是哪里来的?” 苏云抬眸问道:“怎么?你认识这只镯子?”她就猜绣嬷嬷会认识这只镯子。 “这只镯子是夫人留给王妃的,是夫人亲手所做,老奴自然认识!”绣嬷嬷迎着烛光细细打量着这只水晶手镯,眼底的泪水又涌上来,“王妃当时年纪小,老奴又是初来乍到,所以,夫人留给王妃的东西,都被王爷委托了王妃收藏,说是王妃出嫁的时候,就都交给王妃,谁承想……”想起自家小主子寒酸的婚礼,绣嬷嬷泪水流的更凶了。 “这只镯子是夫人亲手选择制作的,在老奴看来是无价之宝,但在市面上,白水晶并不很值钱。老奴一直以为丢了呢!” 绣嬷嬷吸了吸鼻子:“没有丢就好,没有丢就好!” 绣嬷嬷将镯子郑重的放在了苏云的手上,苏云看着那流光溢彩的镯子问道:“嬷嬷,我母亲,是安定王的妾室?” 绣嬷嬷明显一愣:“夫人……” 苏云再次问道:“我是安定王的亲生女儿?” “我是不是,还有一个妹妹?” 苏云的话让绣嬷嬷眼中布满了慌乱,绣嬷嬷神情闪烁犹疑,转开头不敢看苏云:“王妃听谁说的?” 绣嬷嬷偏开了头,眼底的泪水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滑落了下来,落尽口中,苦到了心里。 她自然知道一切事实,可是现在说出来,除了白白让王妃难过之外,还有还么用处? 苏云看着绣嬷嬷这样,低声喃喃道:“有些痛苦,不是你不知道,它就不存在的。莫失莫忘,不离不弃……绣嬷嬷,我还有一个孪生妹妹,是不是?” 苏云忽然站了起来,咬牙说道:“我不是安定王的亲生女儿,我的生父,是仁宣帝!”她的身体里流着仁宣帝的血脉,就算重生也逃脱不过!这是不是宿命呢? 说出这句话,她全身好像脱力了一般:“我的母亲是豫州苏家的大小姐,仁宣帝的苏妃娘娘。嬷嬷便是当时母亲身边的四大侍婢之一!” 绣嬷嬷震惊非常,眼中的泪水都来不及擦拭。她睁大了朦胧的泪眼看着苏云:“王妃……”这些隐秘之事,王妃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安定王…… 苏云看着绣嬷嬷,固执的问道:“嬷嬷,你只说,这些是不是真的?” 绣嬷嬷看着苏云的眼睛,她知道躲不过了,颓丧的坐倒在了椅子上:“是……一切,都是真的!” 王妃已经知道,她再说谎言,便是不忠不义! 忽然,外头响起了夏荷的咋呼声:“站住,往哪里跑!” 一百二十章 不能成为皇后? 苏云一愣,轻盈的身姿一闪,已经朝门口奔去。(.) 苏云一把将门推开,就见一个高瘦的人影正朝东边墙根下跑去,而夏荷也已经紧紧追了过去。 苏云眸中暗芒一闪,厉声喝道:“什么人?” 那黑影被苏云的呵斥声吓得一愣,步子微停的瞬间,夏荷正好赶上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看你还往哪里跑!”接着,那人转过头来,夏荷却是一愣,惊讶道,“钱管家!” 冷风簌簌,惨淡的月光透出树木的枝桠照下来,纵横交错的树枝斑斑驳驳的映照在门前的台阶,庭院中。苏云也看清了那人的脸,正是管着元晟书房诸事的钱管家。 钱管家兴许是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他也没有再挣扎。 夏荷揪着钱管家来到苏云跟前,钱管家“噗通”一声跪在了苏云跟前,不住的磕头求饶:“王妃饶命!” 钱管家是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虽然管着元晟的书房诸事,却很少露面。成婚这么久,她统共也就见过他三四次。此时,身后门内的亮光照在钱管家的身上,苏云看到,他虽是磕头,脊背却一直挺得笔直。 苏云从他的身上看出了“骨气”二字! 清冷的院落里,苏云眼底明光微闪,冷冷看着钱管家磕头求饶,唇角露出一抹兴味的浅笑——这是个忠心耿耿却很识时务的人,说能屈能伸也不为过! 不然,元晟也不会用他管理书房吧! “起来吧!”苏云说着,转身朝室内走去,“进来回话!”想必刚才的话,钱管家都听去了。 苏云心底一抹苦笑,元晟离去之前将诸事交给自己,一是在众人面前表明他对自己的态度和信任;二一个便是让自己显露一下才干,最好表明立场——她已经与赵家彻底的断绝了关系。 若是以前,她才不会在乎,这些对云门门主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但是她想要接受元晟,成为真正的焱王妃,就不能不在乎。她将安定王府的财物送进焱王府,在北地控制住安定王妃,元晟的目的已经都达到了。这些人对她的态度也应该有所转变。但是现在,恐怕钱管家将今晚听到的话一说,这一切,就又回到原点了,说不定还不如开始。 也怪她刚才太过大意,才让钱管家听了墙角。 她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柔和黯然,她的身体里流着的是赵氏皇族的血液,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就算今日躲过去了,没有人知道,那么后来呢?这件事情,总有晒在阳光下的一天!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将这颗定时炸弹留在身边等到将来忽然爆发,还不如现在就将隐患清除! 她,从来不是怕事之人! 苏云走进室内,转身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端起茶壶为自己续了一杯茶。灯影绰绰中,她云遮雾绕的眸子仿佛清晨缭绕的雾气,带着一抹清冷凉薄。(.好看的小说) 她淡淡问道:“刚才,你都听到了什么?” 钱管家拢着手站在一边,听此对着她拱手,面上笑容谄媚,却不达眼底:“王妃说过什么吗?奴才什么也没有听到!” 说着,他眼底露出一抹几不可察的鄙夷不屑——他以为这是作为奴才知道了主子的隐私之后,最明智的回答。可是,她苏云,配称之为他的主子吗? 苏云并不恼,眸中云雾翻滚,一抹破云的笑意涌现。她伸手轻轻敲击着桌面,“哒哒”的声音仿佛落在人的心上。她慵懒问道:“你以为,我会信吗?” 她慢慢站了起来,纤薄的身姿在灯光下显得颀长,白衣与黑发流泻,浑身透着一抹冰冷的气息。她走近钱管家:“钱管家没有听清楚吗?那么,我再说一遍!” “我不是安定王的亲生女儿,我的身体里有一半是仁宣帝的血液。我的生母,是仁宣帝早年的苏妃娘娘,豫州苏家的大小姐!” 随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出来,钱管家惊愕的抬起头来,眼里依次闪过疑惑,愤怒,恨意,决绝。 钱管家虽然元晟从北地到京城,见识的达官贵人,贩夫走卒都不少,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狂妄嚣张的女子。苏云眼底的一抹明光,明明白白的表明她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外传,她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威胁,却是在嚣张的宣布,她不害怕,丝毫都不害怕他将她的身份捅出去! 钱管家浑身一颤,从苏云身上感受到了一抹说不出的危险。他的身体仿佛定住了一样,站在原地,忘了反应。 这时候,苏云移开了看着他的目光,一甩衣袖,蓦然回首朝桌边走去,面上却恍然绽开了一簇耀眼的光芒。 她坐下来,笑的肆意而狂妄:“这一次,你听清楚了吗?” 钱管家被苏云的狂妄嚣张刺激的狠了,胸口一股热血涌上,目眦俱裂朝她扑过去:“妖女!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绣嬷嬷连忙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了他:“放肆!敢对王妃不敬!” 钱管家目光森冷锐利的瞪视着苏云,胸口起伏。 烛光下,苏云闲闲挑眉问道:“我想做什么?” “王爷不会受你迷惑的。只要我死了,王爷定会查明真相,为我报仇。” 苏云笑容慵懒而肆意:“你这么有信心?”很好,竟然以为她要杀了他! “哼!王爷英明睿智,岂是你这妖女能迷惑的?” “温柔乡,英雄冢,不要小看女子的力量,多少英明威武的男儿,都是沉浸于此,将功业毁于一旦!” “夏因妺喜亡,商因妲己亡,周幽王为了宠妃褒姒烽火戏诸侯……”苏云淡淡浅笑,声音慵懒濡软,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阴森。 她的话将钱管家的心打落谷底,看着钱管家犹疑不定的神色,她轻轻问道:“钱管家难道没有听说过?” “你……”钱管家看着苏云,眼底恨意奔腾。 “好了!”忽然,门外响起了元晟无奈低沉带着宠溺的声音,“钱管家是个实诚人,禁不住你逗弄!” 随着说话声,屋门被推开,一阵凉风灌了进来。元晟从外边走进来,一身锦绣云纹黑衣上带着凉薄寒气,温暖的室内顿时透出一股凉意。 夏荷则抿着唇皱眉站在门外,似乎在为阻止不住元晟而懊恼愧疚。 元晟在钱管家震惊不解的眼神里,径直走到苏云的身边,在对面坐下来,深邃的眸子仿佛一汪冰潭:“你真是这么想的?”他才不信这丫头会这么认为! 苏云知道他问的是“夏因妺喜亡,商因妲己亡”这段话,她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嘲讽,仿佛一个倔强的孩子一般垂头,没有出声。 一时之间,盈盈烛光下,室内气氛透出莫大的压力。 突然,钱管家对着元晟急切喊道:“王爷,她是仁宣帝的女儿,您莫要被她骗了!” 元晟冷冷一眼瞧过去,钱管家双腿一颤,跪了下来——王爷那一眼饱含了雷霆万钧之势,他浑身的血脉似乎都被冻结了,心跳瞬间紊乱。 回过神来的钱管家跪在当地,眼中露出了深深的失望痛心:“王爷,难道您忘了您的雄心壮志了吗?您忘了北地父老的期待了吗?您忘了您答应各夫人的话了吗?” “钱管家!”元晟忽然怒喝一声,淡淡不悦道:“本王何时忘过?”说着,他不再理会钱管家,转而看着苏云,开口道,“如果夏桀商纣真正英明神武,明辨是非,励精图治,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单凭一个女人,怎么能让他亡国?” “说到底,还是他们自己追求享乐,失了本心!” 元晟淡淡的一句话,却让苏云惊愕的抬起了头——古人一贯认为是妺喜亡夏,妲己亡商的,元晟竟然这么认为吗? 元晟眼眸之中一抹淡淡笑纹散开,他看着苏云,对钱管家说道:“所以,钱管家,夏商周的亡国,并非因为女子,而是君王本身的过错。” “是你多虑了!” “不管王妃是什么身份,都不会动摇本王的根本!” “王妃是本王的妻子,对王妃不敬,就是对本王不敬!” 他说完,冷冷扫过钱管家,沉声命令:“退下吧!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钱管家面色很不好,却也不敢再反驳元晟的决定,他不甘心跟在绣嬷嬷身后退了下去。 室内烛光摇曳闪烁,苏云白衣流泻,黑发披散,眯着眼睛,慵懒跌坐,浑身透出一种与生俱来的清冷华贵。 元晟坐在她的对面,灯光给他冷峻的眉目晕染了一层柔和的色彩,黑衣上的金蟒腾云驾雾,张耀舞爪,英武挺拔,尊贵霸气。只是,两人隔着一张小小的圆桌,黑白之间,中间似乎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苏云一直自认是个很理智的人,但是,元晟说的话,还是让她心中有微微的不痛快——什么“单凭一个女人”,又什么“不管王妃是什么身份,都不会动摇本王的根本”。 他这是什么意思? 苏云心中升起一抹自嘲的讽意。她从来没有想过,在家国和自己站在对立的一面时,元晟会如何选择。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分量会比他心中的江山还要重,那注定是她完败的结局。她已经被以爱的名义抛弃过一次,不想再被以这样的原因抛弃。 “如果,我真的是来迷惑你的呢?” 这句话出口,将她自己吓了一跳。 只见,元晟似乎一愣,良久,深邃的眉眼间透出一抹冷寒,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若你真是来迷惑本王,你就让本王太失望了……” “你会怎么对我?”苏云不知道自己在汲汲以求什么。 “如果,你真是来迷惑本王的!本王会将你永永远远的囚禁在身边,用一生来赎罪!”元晟黑眸如墨,紧紧锁定她,说的郑重。 “这本不是罪过,如何要赎?”苏云听他如此说,眼眸蓦然清冷,她低声说道,“你也知道,我无从选择,我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液。不管怎么说,我与皇室都有着分不开的关系。就像交战两方的区别,只不过,是为了不同的信仰。又何谈罪过?” 元晟眼眸之中一抹浓黑色的冷寒煞气瞬间翻涌而出:她是在为自己辩解吗?他眸中闪过犹疑不定的森然冷意,慢慢移开了目光。他看着桌案上跳跃的烛火。低沉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仿佛祈求,又仿佛威胁:“云儿,别挑衅我!我这一生可以爱你,宠你,只有你一个女人,将你放在与这江山一样重要的位置上,但是,你一旦背叛我,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所以,千万不要有那么一天。” 苏云听到他如此说,眼眸轻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扶着桌子,笑的喘不过气来。 “云儿……”元晟神情一怔,他自认为没有说错话,但是看着苏云这般笑着,他心中升起了一抹恐慌,似乎眼前的人离他越来越远了。 “元晟,我不稀罕你的施舍!”苏云蓦然止住了笑,冷声道。 她眸中染上了一抹悲凉,他以为他是谁?挑衅他?将她放在与江山一样重要的位置?很重吗?宠她,爱她,只有她一个女人……她稀罕吗?她要的……是这个? “你说本王的宠爱……是施舍?”元晟眯眼,轻声不敢置信的问道。 苏云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低低说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元晟已经影响到了她太多,她内心有点慌乱,似乎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元晟愣了一会儿,站起身来,眼底翻涌的怒涛仿佛千层寒冰压顶而来,他的声音却出奇的平静:“现在形势愈发严峻。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不会瞒着你什么,因为你的身份,也不会苛求你什么,但是,本王希望,你也不要让本王失望!” “这是要求?”苏云淡淡问道。 “算是!” “已经好多年没有人敢对我提要求了……” 苏云没有说答应还是不答应,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有一些梦幻般的色彩。 元晟看她这样子,心中愤怒下的不安越发涌动,苏云这种仿佛乘风而去的样子让他的心一阵一阵的紧缩。他顾不得其他,想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气氛,却不知从何说起。毕竟,他不长于儿女感情。 “钱管家,是本王让他来找你的。” “有事吗?”苏云微微抬眸,这才想起来,钱管家是不可能随随便便来她的院落。 “云儿这次做的不错!但是,安定王这次元气大伤,却不会动摇根本,兴许,会同宫里合作。你让他吃了这个大亏,本王怕他会对你不利……” “无妨!”苏云打断了元晟的话,“我的命硬得很,我会好好的活着。” 元晟知道苏云是与他置气,说的气话,不由眸中闪过一抹无奈怒气:“本王给你派了四个暗卫,你方便的时候,见见他们!” 苏云一愣,立马道:“我不需要!我不喜欢隐私被人窥视!” “听话!”元晟声音稍微柔和了一点,深邃漆黑的瞳眸里透着不容商量的坚决,“本王不想你出任何差错!” 苏云没有再反驳,元晟感觉终于松了一口气。 送走了元晟,灯光下,苏云清浅的眼眸中含着嘲讽玩味。什么暗卫,是怕自己会做出什么背叛他的事情吧! 绣嬷嬷正好端着夜宵送外边走了进来,她这段日子下来,基本也摸清了苏云的性子——越是不高兴的时候,她会表现的越发平静;就像现在,苏云坐在桌边,眼眸含笑的,其实,心里只怕不高兴的紧! 她轻轻走过去放下托盘:“时候不早了,厨房了煮了燕窝粥,王妃好歹吃一口。” 苏云看一眼绣嬷嬷,见绣嬷嬷眼角有哭过的痕迹,不由伸手拉着绣嬷嬷坐了下来:“嬷嬷,陪我说说话!” “哎!”绣嬷嬷坐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苏云看在眼里,不由问道:“嬷嬷想说什么,就说吧!”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王妃是出嫁女,就算将来王妃的身世抖搂出来,跟随丈夫,也没人会说什么!” “恩!”苏云搅动粥汁,绣嬷嬷这是以为她是因此烦闷! “前朝太祖皇帝的安妃是前朝安氏的公主,太祖攻进大内之后得到的,一直盛宠不衰。太宗皇帝的宠妃金嫔娘娘是高丽国的公主,是作为战利品被进献给太宗皇帝的,也是荣宠绵长;再说当朝盛安帝的贵妃南氏,本来是南诏郡主,盛安帝南征虏获后宠爱有加,一路升到贵妃,要不是大臣们谏阻,只怕就是皇后了。” “嬷嬷。”苏云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南贵妃为什么不能成为皇后?” 绣嬷嬷愣住了:“这……” 一百二十一章 混乱宫廷 烛影幽幽,苏云流云般的衣襟垂泄而下,明明灭灭的光芒中,她眼眸幽深,唇角优雅的笑容带着嘲讽的弧度,似乎在嘲笑这个世界的冷漠,又似乎在嘲笑人情的冷暖! 良久,她眼眸之中轻笑婉转,心底却发出一声沉重叹息:他会为了她,做到哪种地步呢? 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世俗的规则,作为术者,她可以掌控一切未知,凌驾于世俗的法规之上。(.好看的小说)如今看来,根本不是这样。有些事情,根本没有黑与白的极端分别,中间的灰色地带,得失两分,就算是神,也不能果断的做出毫不后悔的选择。 她看着绣嬷嬷忧伤的眉眼,心中一股热流涌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可,以王爷的野心和能力来看,这是迟早要面对的事情!”绣嬷嬷喃喃道,“小姐贵为金枝玉叶却从没享受过该有的尊荣,到头来为什么还要您来承担这些?为什么老天爷就不开开眼?” 晶莹的泪水从绣嬷嬷眼角滑下,仿佛落在了苏云的心上。她心头一颤:“嬷嬷!” 苏云知道,低眉善目的绣嬷嬷并非以前表现出来的柔弱无能,她总能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在风刀霜剑的安定王府保全自己也保全流苏,但是,绣嬷嬷能明确的说出元晟的野心和以后……她还是有些吃惊。想来也是,若无几分见识,母亲怎么单单选了绣嬷嬷带着流苏投奔安定王。 接着,就见绣嬷嬷咬唇,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如果真有那么一日,老奴定不会放过他!” 苏云在绣嬷嬷身上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戾气阴鸷,她想劝说两句,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张了张口,道:“若真有这么一日,或许,我也不会放过他!”当然,前提是他们两人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夫妻。 苏云现在觉得,她当时提出先谈恋爱,实在是明智之举。爱情的国度里,谁的心先失守,谁就失了先机;而她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这时候,元晟还不知道,苏云微微开启的心房,已经又对他虚掩了门扉。 “现在看来,王妃的身世让王爷提前知晓,倒也不是坏事。”绣嬷嬷眸中一闪,看向苏云。她怕苏云郁结于胸,遂又轻言软语的劝慰道,“看王爷今天的反应,事情兴许没有那么糟糕!” “我从来就没想着隐瞒什么!”苏云低头喝粥,眼底凉薄笑意轻轻晕染,“但是,知道的人多和知道的人少,是两码事!”现在这件事知道的人还少,还可以掩人耳目,但一旦抖搂出来,闹的人尽皆知了呢?在莫大的压力下,元晟会怎么做? 苏云心底轻叹,她已经把选择的机会给了元晟,元晟不会不知道一旦此事传开,她的身世会是怎样的阻碍。若他真不在意,执意与她在一起,就是不怕以后的难处了。 “嬷嬷不必担忧,我心里有数。现在也不用着急,端得看元晟以后的作为再做打算。(.好看的小说)” 苏云说完,轻轻垂头,搅了搅碗中的粥,一口一口喝了起来。绣嬷嬷的煮的燕窝粥软滑细腻,有小时候的味道。 绣嬷嬷服侍她用完粥,又服侍她睡下,才熄了灯出去。 一宿无话,次日一早,元晟派人请了苏云去一览阁用早膳,苏云过去的时候,元晟已经在了。 天气晴朗,早晨的空气也带上了丝丝寒意,膳食摆在了一览阁内,两边垂着透明的鲛绡帘幕,挡住了偶尔灌进来的冷风,却没有挡住外头的阳光。 苏云觉得,元晟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呆板无趣! “昨晚在安定王府查出了上千万两的白银,御林军今天已经将安定王府包围了,还在搜查。” 元晟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冰冷,听不出情绪。苏云抬眼看了他一眼,夹起一只小笼蒸包放在面前的醋碟子里沾了沾:“早晨吃点姜,可以收敛阳气,对养生很好!”说完,她才咬了一口包子,接着道,“安定王富可敌国,这点白银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是三足鼎立比之两两相争要好的多!” 说着,她眸中闪过一抹明亮的光芒,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自信的神采飞扬:“他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本姑娘就成全他,不过,他可做不成渔翁就是了!” 元晟听着她说的张扬嚣张,深邃漆黑的眼底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说起来,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立了大功。” “想要什么奖赏?” “想要什么奖赏?”苏云那牙齿磕在筷子上,懒散随意的神态忽然透出一抹郑重,她抬头看向元晟,“你能给我什么呢?” “只要在本王能力之内!”元晟挺拔的身形沐浴在阳光下,阳光从他侧面照下来,光影交织中,他的面庞棱角分明,透着锋锐霸气。 苏云抿唇,低头想了想:“如果我说,我想知道,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是去做什么了呢?” 元晟似乎没有想到苏云会问这个,猛然一愣,漆黑的瞳眸里点点冰芒闪烁。他尚未待开口,苏云又继续道:“昨晚,我的身世你已经一清二楚,你可以选择相信我,也可以选择不信我。相信我,我们可以再相处看看,但我也不保证如何;若不信我,那……我以前说过的话,也还算数。” 苏云一口气说完,微微瞥开了眼睛不敢去看元晟。她能感觉到元晟的目光仿佛实质一般笼罩在她的身上,说不出的深邃冰寒。一时间,她的心跳的厉害,一下一下的击打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手心微微透出了汗意。 一览阁中静的吓人,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沙沙作响。 良久,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好了……” “本王……” 两人同时愣住,面面相觑―― 苏云最先反应过来,她垂下头去,在元晟再次开口之前,沉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还要说什么?沉默中,她已经知道了她要的答案。[.超多好看小说]她有些心凉,却也有了长舒一口气的感觉――在元晟眼里,自己果真是信不过的! 元晟的眉拧在了一起:“本王什么都没有说,你知道什么了?” 他是没有说,但是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苏云忽然觉得有些无趣,她站起身来,转身朝外走去:“我吃饱了!” 元晟也站了起来,低沉的声音带着一抹寒意:“我去了云门!” 苏云的步子蓦然停了下来,她伫立良久,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她问道:“你说……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我离开这段时间去做了什么?” “我说,我去了云门!”元晟上前两步,站在她的身后,“我还见到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苏云心头一紧:“她在哪里?” “她死了,那些人还不放过她的尸体!” “那……”苏云的身体微微摇晃,心中波涛翻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勉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浪涛,声音颤抖道,“她的尸体是不是……” 忽然,一束耀眼的光芒反射进她的瞳孔,她不适应的微微闭眼,再次看去时,不自禁瞪大了眼睛,她盯着元晟手中的物体,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只手镯,阳光从纱幕里照射下来,晶莹剔透的水晶上光晕流转,花枝缠绕,璀璨无双。 这只手镯陪伴了她十几年,她再熟悉不过了。再次看到她,她想起了母亲,师父,想起了那些逃亡的岁月,还有云门山上酸甜苦辣的日子,以及最后,她决绝的一跳。 前世的愤恨悲凉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她的心上仿佛有刀子在搅动,那种疼痛从来没有什么如这一刻这般清楚。她的牙齿不由咬的咯吱咯吱作响,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心中翻涌的各种情感压下去。 “这是……哪里来的?”她的眼睛没有离开那只手镯,声音里褪去了往常的慵懒,带出一股阴森的寒意。 “这是在那位姑娘的身上发现的!”元晟感受到了苏云身上瞬间迸发出的决绝痛苦,他漆黑的瞳眸深邃如潭,他看着苏云,努力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却终究是徒劳。 那种悲凉决绝的恨意很快从她身上消失,她站在阳光下,自然下垂的手臂,微敛的下颌,不经意间,与生俱来的尊贵威仪自然流露。 看起来,与往常并无不同之处! “她,是我孪生姐妹!”苏云看着这只手镯,低低说道,“我会为她报仇――所有对不起我们母女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本王与你一起!”元晟将那只手镯放在了苏云手中,他宽厚的大手握紧了苏云微凉的小手。 “你的事情,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本王!” “我没有说谎……”苏云忽然抬头。 “本王知道!”元晟打断了她的话,“本王知道,你根本不屑说谎!”但是,他也知道,她的身世,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有些事情,根本解释不通。 元晟眼前闪过了那名女子残破的身体,紧闭的双目,还有唇边那一抹被死亡定格的淡淡的凉薄讽刺笑意―― 他忽然心头一颤,那抹笑―― “谢谢!”苏云低低说道,抽回了手,转身朝楼梯下走去。 元晟没有追出去,他目送她离开,眼底透出一抹心疼,转而,却如阳光一样黯淡下来。 …… 于此同时,皇宫大内,甘露殿正殿之中,紫阳宫主一身深紫色宽袖长袍,斜着身子坐在殿中。她靠在旁边的小几上,微微垂头,一手扶着额头。室内悄无声息,只有香炉里的檀香悄悄飘散。 刘嬷嬷从外面步入,她突然出声:“皇上还在雨荷轩?” 刘嬷嬷微微犹豫了一下:“是!”说完,又补充道,“兰主子身子不适,皇上在陪着。” 紫阳宫主抬起头来,厉声道:“她算你哪门子主子?” 刘嬷嬷忙低头道:“老奴该死!” 紫阳宫主恨恨道:“让人去喊皇上,就说本宫的了急病!”说着,她一甩衣袖,进了寝殿。 刘嬷嬷答应了一声,出来殿外喊了一个小宫女去喊。 过了许久,那小宫女也不见回来。紫阳宫主坐不住了,在寝殿内不安的走动,口中愤恨道:“皇上完全被那……迷了心魂了!谁知去了个皇贵妃,又来了个……简直就是引狼入室!” 兰妃的身份现在只是宫人,但是紫阳宫主是知道她底细的,顾念着母女之情,她不好做的太过分,但这阵子兰宫人独霸圣宠,着实让她心中堵得慌。 终于,外头响起了通禀声,那去传话的小宫女回来了! 紫阳宫主忙道:“让她进来回话!” 甘露殿中的宫女都是紫阳宫主从紫阳宫中安排进来的,对她的忠心自不必怀疑。那小宫女进来后,走上前,对着紫阳宫主磕下头去:“主子,奴婢到了雨荷轩,被信赖的那几个宫女拦住了,好不容易见了皇上,皇上听闻主子病了,本是要来的,兰宫人忽然又呼头晕,皇上便被牵绊住了!” 紫阳宫主厉色尽显:“你有没有告诉皇上,本宫得的是急病?” “奴婢告诉皇上了,皇上说……” 紫阳宫主眸中一抹血红,胸口起伏:“皇上说什么?” “皇上说兰宫人一时也离不开他,让奴婢给主子宣太医……” 紫阳宫主忽然哈哈大笑了两声,眸中一抹赤红涌动,她冷声道:“宣太医?好,很好……”说着,她便怒气冲冲的朝殿外走去。 刘嬷嬷忙跟上去:“主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本宫亲自去请皇上,就不信皇上真赖在了那狐狸精那里!” 刘嬷嬷知道劝阻不住,忙挥手带着一溜宫女跟了上去。一行人浩浩荡荡朝雨荷轩而去。 此时,雨荷轩中,柔婉明丽的中年女子脸色红润,倚在粉色的锦被中,面上带着温婉羞涩的笑容,一手轻轻抚在小腹上:“皇上,奴婢现在已经没事了,紫阳主子那边……您还是去看看吧!” 仁宣帝一挥手:“不必!朕就是太宠她了,让她没事也搅弄出事来!”接着,又不放心道,“等太医来了,得好好瞧瞧,怎么动不动就头晕呢!” “奴婢,奴婢……真的没什么!”兰宫人面上羞涩更重,却急着拒绝道,“不用太医的。” “听话!”仁宣帝脸色一沉,眼中却没有生气的迹象,“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再过两天,朕封你为妃!”近来,仁宣帝对兰宫人的宠爱在宫里已经成了头一份,一个是他想着冷冷紫阳宫主,让她把不该有的心思先收一收;二一个不管皇贵妃还是紫阳宫主,年纪都太轻,虽然新鲜娇嫩,但总少了一股子说不出的韵味,而兰宫人不一样,仁宣帝觉得在兰宫人这里,他的身心都舒适的很。当然,他不会知道,兰宫人便是他曾经宠爱一时的兰妃,早已将他的性情习惯摸透了。 “奴婢做不做妃子,都无所谓,只要能伺候皇上就好!”兰宫人适时表明心意。 仁宣帝果真满意道:“朕不会亏待你的。”说着,仁宣帝伸手轻轻在她手背上一捏,暧昧道,“等会儿太医来,让他给你好好把把脉,将身体养好,才能好好伺候朕。” “奴婢,奴婢真的没什么病!”兰宫人垂着头,露出一片白皙的脖颈,她轻声羞涩道,“奴婢,可能……是有了皇上的骨肉了!” “什么?”仁宣帝猛然一愣,接着就是不敢置信的惊喜。他生恐吓着兰宫人一样,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奴婢……奴婢可能怀孕了!”兰宫人快速的飞起一个媚眼,羞涩的小女儿神态伴随着成熟的风韵,让仁宣帝立马就晕晕乎乎的找不着北了。 “太好了,太好了……”仁宣帝的话音未落,一道冷冷的声音却如兜头而下的凉水般传来―― “兰宫人既然有孕了,就不适宜再伺候皇上。” 紫阳宫主款款从门外走了进来,兰宫人面上一抹惊慌闪过,身子微微向后缩去。 “紫阳?”仁宣帝站了起来,“你不是病了?” “就算病死,也不能让天楚的江山落入他人之手。”紫阳宫主听到兰宫人有孕的消息,只觉如晴天霹雳,她新潮紊乱,恨意委屈翻涌,一时口快,这话就冲口而出了。 果然,她此话一出,仁宣帝面色蓦然沉了下来:“放肆!我天楚江山如何,还轮不到你说什么!” 紫阳宫主面露震惊,一脸受伤。她忍着委屈:“你吼我!”从小到大,仁宣帝对她极尽宠爱,有求必应,甚至连江山也许给了她,如今,竟然为了这个女人吼她? 一百二十二章 宫变 紫阳宫主心头一阵阵克制不住的悲伤涌上,她偏过头去不看仁宣帝。[] 紫阳宫主这会儿不单单是因为仁宣帝宠爱兰宫人,刻意的冷落她使她难过心痛,还有一点让她更加的不能忍受――兰宫人怀孕了,这是她这辈子想也不要想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的最初,还要怨……她!若不是她,她怎么能变成如今这幅男不男,女不女,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而她一把年纪了却还可以…… 她的目光落在室内的摆设上,这才发现,雨荷轩中的摆设与往日已经大不相同。橱柜上的古董花瓶,每一样都是难得的珍品,看似毫不起眼的帐幔帘幕等物也都是御制贡品,还有桌子上的时鲜瓜果,本来她那里都是宫里的头一份,如今看来,竟然比雨荷轩的还要小了一号,显然是人家挑剩下的。 她心中怒火掺杂着酸涩的痛苦翻涌。她上前一步,抬手拂过床前串着珍珠的帐幔,冷声质问仁宣帝:“你就这么宠她?”连帐幔上的垂珠都是颗颗饱满的南海珍珠,紫阳宫主已经分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苦涩的潮水灭顶一般涌上来,心头像是搁了一把刀在搅。 她冷笑苦涩道:“不过一个宫人,竟然用上了按制只有皇妃品级以上才能用的南海珍珠!”接着,却是厉声道,“乱世礼废,皇上如此宠爱一个宫人,是想学前朝哀帝吗?”前朝哀帝宠爱罪臣之女棠梨,这棠梨因为是罪臣之后,按制不能陪伴帝驾,所以并没有品级。但她虽然没有品级,在宫内的待遇却与皇后一样,这导致了皇后家族的不满,一举发生宫变,废了哀帝,立了皇后的儿子为帝,就是前朝末代帝王献帝。 再说仁宣帝,他对着紫阳宫主呵斥出口,便已经后悔;又看到她身上流露出的悲伤苦涩,心中越发的愧疚,毕竟这么多年,他将她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才养了这么大,他对她的感情深厚,而且……在他心里,她又是他钟爱的女子。可是,身为帝王的威严却是不容挑衅的。他便思忖着说两句软话缓和一下,无人的时候再给她陪个不是,谁知,接着他就听紫阳宫主拿他与哀帝作比,他心内刚刚熄灭下去的怒火不由高涨。 仁宣帝被她这么一问,心头怒起,不由面色青黑一片,眼底的恼怒仿佛随时可以爆发的火山,他冷声道:“来人,传朕旨意,兰宫人有孕,晋封为妃。” 仁宣帝心中堵着一口气,你不是说不合规制吗?那朕就让它合了! 紫阳宫主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步子踉跄的退后了两步,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翻涌而来的苦痛,就看到传旨的太监已经朝门外奔去。她心神一震,一个念头快速闪过脑海――绝不能让这道旨意传出去。 她蓦然抬手,手中一抹银光飞掠而出,眨眼之间,银光化身利剑插在了那太监后心,只听“噗通”一声,太监便倒在了门边,身下流出一滩血来。 室内响起了一片抽气声。[] “你……”仁宣帝大惊,伸手指着紫阳宫主,说不出话来。 紫阳宫主反应过来,也是震惊不已。那传旨的太监不是别人,正是仁宣帝身边得用的大太监,唤作德忠,跟着仁宣帝有十多年了,基本上也是看着她长大的,所以来往甘露殿,一般也都只有他跟着仁宣帝。而往日里,她也很尊敬他,没想到,如今他竟然死在了她的手上…… 但是刚才,她只想着兰宫人封妃的旨意绝对不能传出去,根本没有想别的! 紫阳宫主迅速回过神来,心内泛起了一抹沉重,事已至此,只怕不能善了了。 她脑中迅速闪过这阵子发生的事情,狠狠一咬牙――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缩在床上的兰宫人,最后定格在仁宣帝泛青的脸上,冷声道:“是你逼我的!” 仁宣帝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怒喝道:“朕就是太宠你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来人,将紫阳给朕关进大牢!” 仁宣帝声音落下,却并没有人冲进殿来。室内寂静一片,几人的呼吸声交错织缠,静的吓人。 良久,兰妃战战兢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皇上……” 仁宣帝回神,抬头就看到紫阳宫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他才猛然惊觉,这甘露殿中几乎全是紫阳宫的人,少有的几个宫人,也没有那么大本事与紫阳宫主作对。这甘露殿,已然是宫中之宫。 想到此,仁宣帝面上一抹惊慌闪过,抬头就见紫阳宫主一步一步朝他逼近过来:“我是什么身份?”紫阳宫主轻挑眉毛,一抹妖艳风情闪过眉梢眼角。她吐气如兰的喷洒在他的脸上,就像平日里两人调情,但他却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心荡神驰。 紫阳宫主轻声道,“我是什么身份,皇上应该最清楚呀!” 说着,她蓦然转身,一挥衣袖:“来人!”她看着眼前齐刷刷站立的五名宫女道,“从今日起,皇上龙体欠安,在雨荷轩由兰宫人陪着养病!你们要好好伺候皇上和兰宫人,听到了吗?” “是!”五人应声答道。 紫阳宫主眸中一抹银亮的光芒闪过,满意的点了点头。 仁宣帝听此,不敢置信的看着紫阳宫主,质问道:“你……你要软禁朕?” “是你不识抬举!”紫阳宫主转身看向他,声音微缓,“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好好享享清福了。”说着,她看向兰宫人,眼中暗沉一闪而过,“有这等知冷知热的美人相伴,这等艳福可不是谁都消受的起的!” 紫阳宫主说着,就朝门外走去。仁宣帝下意识想要跟出去,在雨荷轩门口却被她留下的五名宫女齐刷刷挡住了去路:“皇上,请回!” “你们让开,朕要出去。” “皇上请回!” “朕是皇上,你们竟然敢抗旨不尊?” “我们眼里没有皇上,只有宫主!” 仁宣帝被宫女挡在门口,只觉胸口一阵气闷,他看着紫阳宫主离开的背影,心中的怒气终于达到了极点,身体再也承受不住了。他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在昏过去之前听到紫阳宫主的声音远远传来:“本宫说了皇上龙体欠安,皇上为什么非要不听话呢?” “将他给本宫送回室内!” 紫阳宫主看着仁宣帝吐血,也是心头一紧。仁宣帝的身体她清楚,这再吐了血,只怕她就是不这么做,他也不能处理政事了。 紫阳宫主虽然有些心疼仁宣帝,但仁宣帝这样,倒真是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借口! 紫阳宫主站在不远处看着仁宣帝被那五名宫女抬进雨荷轩内,转身对廊下的一名宫女命令道:“宣太医!”说完,她也转身跟了进去。 仁宣帝如今这模样,倒是无妨给太医看看! 雨荷轩内,兰宫人已经从床上下来,被其中一名宫女扶着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经过刚才的变故,她早已被吓得花容失色,这会儿也只是埋头垂泪,一言不发。 紫阳宫主眸中不忍一闪而过,忍不住稍微缓和了语气道:“你好好伺候皇上,本宫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兰宫人作为兰妃时,心机手段虽然有一些,但毕竟只是一般的妇人。而再次争夺圣宠也不过是不想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活着,心中想着夺回曾经属于自己的一切。更重要的是,她知道了紫阳宫主的真实身份,她得阻断她与仁宣帝……但她对于宫廷夺权这样的事却从没经过,也没想过,在她眼里,皇上就是至高无上的,谁敢来争夺皇上的东西?是以刚才的突发变故,紫阳宫主极尽红果果的弑父夺权,早已让她方寸大失。 她一见紫阳宫主,便扑过去抱住了她的裙角,嚎啕哭倒在地:“紫阳主子,您不能,不能啊!” 紫阳宫主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开来,不由用力,一脚将她甩了开去:“本宫不能?” “不能什么?” “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本宫?” “我……我……”兰宫人愣怔的看着紫阳宫主,面上鼻涕眼泪一塌糊涂。紫阳宫主心中忽然升起一抹恶心不耐,转身朝外走去。 兰宫人看着紫阳宫主离去的背影,趴在地上,呜呜痛哭出声。 她有什么资格教训她?她有什么资格……她是她的亲娘啊!可是,她却不能说出来。 她不明白,当年她千防万防,甚至不惜让女儿……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刘嬷嬷看着兰宫人这样子,微微摇了摇头,眸中犹豫,但她终究没有留下来,转身跟着紫阳宫主离去了。 仁宣帝吐血,是林医政亲自给诊治的。林医政召集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会诊,用尽了毕生所学,最后得出的结论却与他单独看诊没有什么区别。 太医们得出结论,仁宣帝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就算醒过来,只怕身体也瘫痪了,不能再上朝理政。 这个结果,是紫阳宫主预料之中的。听到太医犹犹豫豫的说出来,她倒是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瘫痪了好,瘫痪了好呀!不能再招蜂引蝶,也不能再挡着她的路了。紫阳宫主心内暗下决心,她会好好的,好好的陪着他,让他明白,谁才是最爱他的人。 第二天,紫阳宫主在御书房呆了许久,出来后回到甘露殿,她从一堆杂物里搬出了她从未用过的凤印――这是当年仁宣帝为了讨她欢心送给她的,那时候,仁宣帝的这种逆伦的宠爱让她如鲠在喉,如芒刺在背,所以,这块凤印也被她扔进了杂物堆中。 如今,她却以皇后的名义,用这枚凤印颁下了辍朝半月的懿旨。 深夜的甘露殿中,紫阳宫主烦躁的怒道:“该死的!他的玉玺到底放在哪里了?” “朝中局势暗流涌动,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形势空前严峻。命令江都王,控制住朝中辅臣,六部尚书,侍郎的府邸。” “要是今天找到了玉玺,本宫何至于如此被动?” “这半个月之后,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掌管玉玺的大太监德忠死了,仁宣帝又昏迷不醒,紫阳宫主在御书房呆了一天,也没有找到那枚代表着天楚最高权势的玉玺,所以,她想假传圣旨,临朝听政的目的,暂时达不到了。 她来到仁宣帝养病的雨荷轩,冷声打断了兰宫人的嘤嘤哭啼:“皇上还没有死,不要哭哭啼啼的,影响皇上养病!” 短短一夜,兰宫人迅速憔悴了下去,面对紫阳宫主的怒斥,她只垂头落泪,一句话也不说,倒是让紫阳宫主有气也使不出来了。 紫阳宫主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仁宣帝,朝雨荷轩的后院走去。太医院的太医都被她拘在了雨荷轩后殿,一个也没有放出去。她下令众人轮番上阵给仁宣帝诊病,务必保证皇帝及早醒过来。 “皇上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她问那一众战战兢兢的太医。 林医政从弯腰弓背的一众太医里走了出来,他抹了抹额上的汗珠,低声道:“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紫阳宫主看了看他,朝偏殿走去。 林医政见此,也赶忙跟了上去。 两人在偏殿不知说了些什么,林医政被骂得狗血喷头的跑了出来。随后紫阳宫主出来,严令众太医:“要是半月之内不能让皇上醒过来,你们也不用活了!” 在众太医冷汗涔涔,战战兢兢的目光里,她又冷冷补充了一句:“要是让皇帝醒过来了,却不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本宫将株他九族!” 而这一夜,焱王府不起眼的听风院里。苏云站在窗前,冷风灌进来,白色翻飞的衣袂猎猎作响,仿佛一朵白莲盛开。她仰头望月,一手把酒,笑容闲适肆意。 她的身后,黑衣男子眼底墨色透出了黑亮的光芒,他手中正把玩着一块晶莹剔透的方形物体――赫然就是紫阳宫主找了一日都没有找到的玉玺。 “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元晟看着少女一口一口的喝着酒,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早晚会用到!”苏云仰头一通猛灌,眯起的眼里难得的透出了些朦胧醉意。 忽然,她弯腰哈哈大笑起来:“以皇后的名义颁布懿旨,她也真敢呢!” 从给紫阳宫主用下掺了料的惑魂汤,到在中秋夜宴中发生的事情,她将兰妃重新从地下带出来,一步一步的引导着紫阳宫主谋权篡位。她终于等到了,她倒要看看这对情比金坚的父女在江山面前,会如何选择…… 她身体里流着仁宣帝的血液,她将赵家的江山拱手送给了别人……她目光迷蒙的扫过桌子上的玉玺,心中是说不出的晦涩复杂。她识时务,顺应命运,却不代表她没有感情。 似乎只有笑,大声的笑她才能暂时忘记一切。 她笑着笑着,忽然咳嗽起来。她蹲下来,将头埋在膝盖之间,肩头一抽一抽的,看不出是哭还是笑。 元晟起身走了过去,宽厚的大手轻轻抚在了她的背上:“云儿……” 苏云微微一愣,慢慢抬起头来。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她素淡如莲的面庞上,两道浅浅的水渍亮晶晶的。她的眼眸漆黑明亮,仿佛雨过之后的天空,明净清澈。 “仁宣帝的病没有那么简单!”元晟忽然说道,“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 他以为她是因为仁宣帝病重而伤心难过? 苏云眼底闪过一抹明光,抽了抽鼻子,站起来,却并没有说破的打算:“他的病应该是真的!太医院的人,不全是吃素的。”太医院全体出动,若仁宣帝是装病,他这是怕人家不知道他是装的吗? 苏云冷笑一声,又道:“只是,紫阳宫主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她这么做,只怕朝中那些酸腐学究不会听她的。” “仁宣帝再不醒过来,这天,怕是真要变了!” 元晟见苏云并没有因为仁宣帝的病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担忧。他的心也放下了一半。得知苏云是仁宣帝的女儿,他的心中说一点顾虑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如同苏云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一样,他也愿意给苏云一个机会。 况且,苏云一向聪明,不会看不清眼前的形势。 元晟冷冷道:“仁宣帝就算醒过来,也改变不了什么!紫阳宫主不会那么傻与朝臣硬碰硬,只怕现在最想仁宣帝醒过来的,就是她。” 苏云转头看向外头的天空,唇边露出了一抹苦笑。元晟说的是对的,仁宣帝就算醒过来,也改变不了什么了。该来的,一切都会来!但是,有些事情,却是少了仁宣帝完不成的,所以,现在,紫阳宫主应该正想尽一切办法,让仁宣帝醒过来吧! 一百二十三章 布局 仁宣帝病重的消息很快在京城百姓之间传开了,百姓并非全都无知,再加上忽然而来的皇后懿旨,有些政治敏感度的人都预感早已积弱的天楚怕是会有一场浩劫。一时间街面上人心惶惶,议论纷纷,短短几日,路上行人都少了一半。随后,达官贵人们也开始闭门不出,店铺商家快速开始回笼资金。再过了两日,宫里却突然传出了仁宣帝醒来的消息,只人们还未待喘一口气,接着就有皇帝口谕传出来,宣内阁辅臣和六部尚书进宫议事,再之后,人们翘首以盼,却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从宫中传出来了。 安定王府广宁院的书房里,茶香袅袅,墨香浓厚,与此不相称的是――安定王正拧眉而坐,他对着一名清瘦矍铄的中年男子拱手道:“广源先生知道,若非迫不得已,本王不会劳驾您。但是现在形势非比寻常,六部尚书和内阁辅臣昨晚就进宫了,到现在还没出来,宫里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本王刚得到消息,这些先进宫的大臣府邸都已经被朝廷死士秘密看守了起来。而,就在刚才,本王又接到了皇上口谕,宣召本王进宫,广源先生,您说,本王该不该去呢?” “王爷的意思呢?” 这个广源先生脸正额阔,虽然瘦,但是他脊背挺直,让人一眼看去,仿佛能看到他浑身的骨气;他穿了一件灰色的麻布长衫,头上一根木头簪子,并没什么贵重的饰品,乍一看去,倒是很有超脱凡俗的风范;只是那对不大的眼睛里,偶尔闪过的淫邪,让人心生厌恶。 “本王去,说不定就是与六部尚书和内阁辅臣们是一样的下场,不去,就是抗旨。” “王爷如何认为,这口谕,一定是皇上发出的?”广源先生轻轻抬手,微笑问道,“皇上前两天病的那么严重,短短几日就醒过来,还能召集大臣议事了?” “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也没有什么不可能……”安定王说着,慢慢拧紧了眉头,沉吟了半晌道,“难道这里头有什么不对?” “王爷别忘了,在这之前,还有一道皇后懿旨!”广源先生笑着端起了茶杯,“当然,不管怎么样,王爷这趟进宫是少不了。只是,在进宫之前要将事情理清楚!” 说完,广源先生扫视了一遍室内,问道:“这几日,白纱回来过吗?” “没有!”安定王摇了摇头,眉心皱的更厉害了。这也是他打不定主意的所在,宫里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出来,按理说仁宣帝病重,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白纱也该出来给他报信,但是白纱并没有出来,这只能说以她的能力出不来――白纱身怀术法,竟然都出不来,如今的皇宫只怕已经完全落入了那一位的手中。 “前一阵林医政送出来的脉案呢?”广源先生沉吟着问道。 安定王一愣,广源先生瞅着他,眼底淡淡的笑意让他脊背生凉:“林医政还是林医政没错,却不是原先的林医政了。王爷这一招偷梁换柱,做的很好!” 安定王低头掩下了眸中的震惊,笑道:“先生说笑了,本王这就拿给先生看!”前一阵他嫁妆生病,仁宣帝派了太医过来,林医政来的时候他已经秘密将其杀死,换上了易容过的江湖毒医林正南。但是,这件事他并没有跟着小子提起过,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安定王压下心中的不安――广源先生不过就是一个耿直的谋臣,本性还有些好色,他这么说,无非是警告自己,既然想让他给他做谋士,就得以诚相待罢了! 可是,安定王忘了一点,好色便也罢了,耿直这个词怎么可以与谋臣二字联系在一起? 安定王定下心神,从书案后的地砖下拿出了一个长方形木盒子,从盒子里搬出了一摞脉案。 “先生请看!” 广源先生翻看了半晌,将脉案推开看向安定王:“皇上的身体内里早已空虚,但这一阵一直精心调养,再过半年是绝对没问题。皇上这病,只怕真是甘露殿那位的手段。” “不过,如此看来,那一位却是着急了些!”广源先生说着,微微沉吟着住了口,“万事还不具备就匆忙行事,可不是成大事者所为。” 说完,广源先生又不解的道:“那一位这一次怎么这般沉不住气?”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宫中已经完全被她控制了!如此看来,仁宣帝定然是被那位囚禁了!”安定王眼中蓦然射出一丝亮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说不定,这就是我们的机缘呢!”紫阳宫主身份未曾明了就匆匆发动政变,这是自取灭亡,只看她如今捉襟见肘的样子就知道了。 仁宣帝明面上已经没有子女,如此一来,他就是仁宣帝最亲近之人,这勤王之师,师出有名…… 安定王越想,心中越是兴奋,面上也不由露出一丝得意来。 广源先生的冷哼却适时想起:“王爷想的太简单了,先不说还有焱王虎视眈眈。就说如今你怎么证明皇上是被甘露殿那位囚禁了,不是真的病了?再说,就算真是如此,如今,以白纱的能力可是都出不了宫了,可见她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广源先生的话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安定王面色转为晦暗:“是本王想的太简单了!”紫阳宫主,那个黄毛丫头,是他一直小看她了! 广源先生点头:“如今对宫里那位倒是不着急下手,一个黄毛丫头而已,目光短视,好对付的多。更何况现在留着她,还有用处。” “不是我说,王爷和宫里那位,哪一个单独对上焱王,都没有胜算。但是,焱王的势力都在北地,京城只有区区几千人马,这就是他的弱点。若是王爷能与宫里那位联合起来,阻止焱王出京,将他扼杀在京城,就容易多了!” 安定王眸光晦涩:“先生的意思,是要本王与宫里那位联手?” “不错!” “她会肯吗?”安定王坐直了身体。 紫阳宫主在他眼中,丝毫不比元晟难对付。元晟就算再厉害,也是凡夫俗子,紫阳宫主却不同,她本身是术者不说,还有容渊呢!那可是云门门主的大弟子。(.好看的小说) 广源先生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冷笑道:“肯不肯端得看你怎么劝说。要说术法上,只怕紫阳宫主和容渊联手也不是元晟的王妃的对手!” 安定王听此,眉心一跳:“你说什么?”又疑惑道,“那个黄毛丫头,有这本事?” 广源先生伏在安定王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安定王面色大变,声音一沉:“你怎么知道?” 广源先生面带不悦,眼底却平静的没有丝毫情绪:“嚣张到不要命的的人,我这辈子,就见了她那么一个,王爷说,我怎么知道?” 安定王眼底晦涩的凝光微微闪烁,他闭眼躺在了椅子里,抬手道:“事关重大,先生容我好生想想!”又道,“先生辛苦了,藏娇阁新进了几个娇娘,先生看中哪个,本王送与先生红袖添香便是。” 广源先生听闻,双眸里透出晶亮的笑意:“那就先谢过王爷了!” 广源先生离开之后,安定王又在书房呆了小半个时辰,随后唤人服侍他更衣,之后,就坐了轿子往宫中去了。 而,广源先生也随后出了安定王府,朝福缘茶楼而去。这时候,茶楼二楼的雅间里已经坐了一名白衣儒雅,温润如玉的青年男子,广源先生见到他,面上露出了一抹如释负重的笑容。 男子见此,也弯唇露出一个笑容,道:“看先生这样,事情是办妥了!” “宫主执拗,只不知道安定王那个蠢货能不能劝说的动!”广源先生坐下,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容将军为了宫主呕心沥血,将来从龙之功,必居首位!” “我倒不求别的,只求安安稳稳的享尽世间荣华,足矣!”容渊四仰八叉的躺进了椅子里,眼底却是一片黑暗。 云儿,你不是要辅助元晟吗?那么,我就辅助紫阳宫主……我不信,我会永远不如你! 不过,我没有那么残忍,到时候,我会收你做我的侍妾,任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贱妾,你只有竭尽全力的讨好我,才能好过一些! “容将军!”广源先生的声音忽然响起,容渊微微一愣,回过神来:“什么?” 就见广源先生微微凑近了他,笑容淫邪猥琐:“听说晚晴楼又来了几个貌美的姑娘,还都是雏儿,有几个据说还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将军府上太过空寂,不如去看看?” “是吗?”容渊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微微挑眉。 “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做什么?”广源先生拉着容渊道,“走吧!老哥哥请客!”他一边拉着容渊走,还一边道,“听说你的将军府上没有一个女眷,容将军这样的青年才俊,怎么能没有美人相伴?” “本将军答应为公主守孝的!”容渊面色尴尬,在云门山的时候他虽然与苏云两心相许,但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过分的行为;与慧淑公主的婚姻也没有到最后一步,所以他现在还是…… “守孝?说说就罢了,哪有堂堂大男人为一个女人守身的?再说,皇上都快死了,谁管你给他闺女守不守了?” “现在是白天……”妓院不都是晚上营业的吗? “老哥哥是常客,不在乎白天黑夜!” “现在非常时期,一旦传出去,只怕……”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这……这不好……”容渊还想挣扎,广源先生已经拉着他出了门。 或许他的内心也是期待的吧!不然,以容渊的本事,广源先生怎么能拉的动他? …… 与此同时,焱王府也接到了皇帝的口谕,宣召元晟进宫。 元晟的书房里,萧衍,苏云都在。元晟面色冰冷的坐在椅子上,漆黑的眸子里冰封千里,看不出一丝情绪;萧衍倚在桌边用手撑着脑袋,微微皱着眉头,而苏云则浑身慵懒的跌坐在椅子里,脑袋后仰靠在椅背上,眼睛闭着,仿佛睡着了一样。 “宫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一点都不知道,进去的人也不知是死是活,王爷贸然前去,太危险了!”萧衍难得郑重的劝阻,“甘露殿那位,只怕是想来个瓮中捉鳖,王爷去了,正好合他心意!要我说,咱们现在就收拾东西趁机出京才是正经。” “错过这两日,可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萧衍说完,见元晟不语,看向苏云道,“王妃您说呢?” “我?”苏云这才睁开了迷迷蒙蒙的眼睛,眨了眨,“不是要收拾东西回北地?那还愣着干嘛,收拾东西去呀!”宫里进展之快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关于她们母女三人的事情,她还有几个问题存在心中,但现在看来,留下来,已经不可能了。 她会回来的,希望仁宣帝和紫阳宫主,一切有关的人,都能够活的长长久久! 她眼底凌厉的目光一闪。 萧衍听到她的话,不悦的一皱眉:“王妃,行军打仗,王爷在行。可在这些弯弯绕绕上,还得依仗您。这件事,您是怎么看的?”其实,他想说的是,您能正经点说句话吗? 这时候,元晟忽然开口道:“当然得回北地,但是,走,也不能无声无息的走!”说着,他冷哼道,“带着抗旨不尊的名声,将来本王就是回来了,如何面对京城的父老乡亲!” 元晟微微眯眼,眼底危险的光芒仿佛优雅的猎豹终于锁定了目标:“走之前,总要给他们送上一份礼!” 萧衍不由心头咯噔一下:“王爷,成王败寇,等您回来,京城的父老乡亲不会在意您以前……” 萧衍的话没说完,就被苏云打断了。苏云直起身来,伸手去够桌上的茶壶:“你们心急什么,安定王已经进宫了,咱们现在该做的就是等消息!” 萧衍很不解:“这是什么意思?”以他的意思现在他们就应该收拾包袱,赶快上路。 苏云勾唇:“安定王和紫阳宫主,随便哪一个单独对上王爷,都是完败。你说,他们会不会这么傻?” “他们会联合起来对付王爷!” “不会那么容易!”苏云嘲讽一笑,“紫阳宫主的脑子与寻常人不同,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她总得折腾出点事情来,你看着吧!” “那……”萧衍想问问,要是有事,他们还来得及跑路吗?苏云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眼底一抹自信的光彩流泻:“放心!等她拐过弯来,足够有时间让我们离开了!” “不过在这之前,能走的人,王爷还是安排他们先走吧!有时候人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说完,苏云又沉吟道:“当然,这样做有一定的危险。但是,如果我们现在走,虽然安全,但是如同王爷所说,总有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在前,以后再如何,史书上总会记一笔叛国夺位!” 苏云说着,试探般的看向元晟:“王爷如果不在意这个,倒是可以考虑,现在就走!” 元晟眼底坚冰微溶,他看着苏云,眼底露出一抹淡淡戏谑:“这么做,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苏云恩怨分明的性子,他这阵子深有了解。 果然,他一说完,就见苏云眼底露出一抹晶亮的光芒:“那么,王爷害怕吗?” “不是还有云儿?”元晟淡淡说道,端起了茶杯轻呷了一口茶。 这边苏云和元晟你来我往,那边萧衍的眉头已经打成结了:“停停停停……你们倒是有闲心!” 商议已定,元晟并没有立刻进宫,又等了一刻钟,宫里果然又来了皇帝口谕,说他不必急着进宫了。 元晟得到不必急着进宫的消息之后,开始着手安排随在京城的焱王部队秘密撤离的事情,苏云便自己回了听风院。 尚未到院中,夏荷已经找来了,说是门房送了一封信进来给她。 苏云一听,知道定然是婆婆传来的消息,只怕是容渊有什么动静。在此之前,婆婆已经奉命秘密监视着容渊了。 至于这信,是因为她身为焱王妃,总要在其位谋其政,与府外的人见面就不甚方便;所以就与婆婆约定有什么重要紧急的消息,可以给她送信进来。 苏云加快了脚步,回到院中,绣嬷嬷将信呈上来。她撕开,目光快速扫过,眼底慢慢有了明澈的光晕流转。 容渊竟然去了青楼! 这看似不起眼的一条消息,在情势严峻的现在,却可以做很多文章。 苏云听到这个消息,心底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反而很快便在脑海里闪过了无数对付他的方法。 回过神来,她心内也有丝丝唏嘘――他们何以就走到了这一步呢?但是,接着她就释然了,容渊都上青楼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苏云想了想,转身出门,又去了元晟的书房―― 一百二十四章 晚晴楼 晚晴楼是天楚京都的第一青楼,坐落在在一片青山绿水的南城护城河畔,红墙青瓦,琉璃熠熠,三进的庭院深深,乍一看去就像是达官贵人或者有钱人家的府邸,没有一点风尘气息,反而像是一位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 是夜,晚晴楼门口三只诺大的红灯笼高挂,上头浓墨重彩,书写着“晚晴楼”三个字,据说,这还是天楚开国时候的风流才子李邦彦所书。站在高处,远远看去,可以看到晚晴楼的庭院里人影攒动,花红柳绿一片,每一进进院落里掩映的树木之间的主楼上灯火通明,悠扬的乐声夹杂着娇软异常莺声燕语远远的传来,再衬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胭脂香味,还未进去,就让人忍不住骨头都酥了。 “晚晴楼……”一身白衣儒裳的少年书生站在晚晴楼的大门前,微微沉吟,转而抬起头对着高大挺拔,神色冷峻的黑衣青年问道,“晚晴晚晴,这个名字不错。是不是这家青楼的头牌就叫做晚晴?”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ting花”这句诗的确很对,在京都别的地方早已因为朝中的暗潮汹涌变得人心惶惶的时候,护城河畔的各家青楼却依旧歌舞不休,绮靡繁华的景象就像是沉浸在难得的盛世中。在这里,丝毫看不出山雨欲来的形势。 黑衣青年身形挺拔,肩膀宽阔,浑身透着冰冷的气息,霸气与贵气交织,骨子里还似乎沉淀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尊贵。 他听到少年的问话,摇了摇头,接着就换来了白衣少年不悦的嘟囔声:“你以前没来过吗?连这都不知道!”说着,少年已经跃跃欲试的朝里走去。 黑衣青年微微皱眉,伸手拦住了那少年,脸色几番变幻,终是道:“本王已经安排好了,你到底担心什么?”非要拉着他来亲眼见证! “我不担心什么啊!”少年衣襟被黑衣青年揪住,脖子却伸的老长,一双眼睛已经被里头的花红柳绿吸引走了。 黑衣青年冷冷瞥一眼黑暗中伫立的晚晴楼:“那你还拉着本王来这种地方!” “回去!”说着,就拉起少年要往回走。 “我不走……”白衣少年仿佛一个执拗的孩子。 原来,这黑衣青年和白衣少年正是元晟和苏云,苏云得到容渊来到晚晴楼的消息,便知会了元晟,按照苏云的意思,元晟布下了一张网――容渊汲汲以求的名利荣华,今晚终究要面临一个大的转折。 元晟拉着苏云来到了一边的护城河阑干旁:“不走,就在这里等着!” “等着?”苏云眯眼,不舍的看看灯火阑珊的晚晴楼,声音带着丝丝飘渺,“有时候,是需要不择手段的达到目的。但是,有时候,过程才最重要!我们要懂得享受过程。” “现在,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容渊被揭穿的样子了,你让我在这里等着?” 晚间的护城河里一座座画舫缓缓飘过,远远望去,一片灯火阑珊,水影氤氲。桨声灯影里,歌女悠扬的声音在水面上飘荡,绮靡生姿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苏云来到天楚已经很久了,但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但是在现代的时候,她去过秦淮河,秦淮河边已经变作商铺的这楼那馆,还有河水中的画舫,倒是像极了这里。 秦淮河紧邻着江南贡院,那里演绎了多少士子们与青楼女子的悲欢离合? “你是女子!” 元晟的声音蓦然传来,她抬起头来,就见脸色黑沉,目光仿佛结了冰。 “女子又如何?”苏云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原来你在纠结这个?”说着,她原地转了一圈,身上精美的白色儒衫绣着银线云纹,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我现在是书生!要称呼苏公子。”书生和青楼名妓……恩!不错不错! 所以说,苏云是最会苦中作乐的,她可以不正经的将正经的事情都给做的完美无缺,这大概也是她的本事。 但是,元晟显然不这么想,他冷冷的目光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淡淡哼了一声:“弱不禁风,细皮嫩肉――你见哪个男人长成这幅娇嫩模样的?” 苏云眼睛一下瞪大了:“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她真想喊出来,你这是什么眼神,老子穿男装穿了七八年了,怎么会不像? 不过,说实话,早先出门前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扮相,也觉得自己这扮相有点不伦不类,说好听了是雌雄难辨,说难听了……还是不说了!但是这仅限于她自己心内想想,乍一听到别人说出来,还是让她狠狠的泄了一口气――现在这幅打扮,可花费了她两个多时辰!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自己刻意描粗了的眉毛,画黑了的皮肤,不服气的质问:“再说,我这样子,怎么就不像男人了?”她就弄不明白了,为什么以前女扮男装都没人看出来,现在,她就怎么都扮不像了? “神态,动作,眼神――”元晟淡淡扫她一眼,漆黑深邃的眼底闪现了点点柔光,“女人终归是女人,再怎么扮,也不可能变成男人。”再强势的女人身上也有着不同于男子的柔媚,这与衣服容貌无关。 苏云眉头完全皱在了一起,挫败道:“为什么别人就能扮的像呢?都没人能看出来。”以前的她,就从没人能看出来。 元晟轻挑眉梢:“你见谁扮的像了?” “书上……”不说她自己七八年的经验,就是电视上,电影上,还有风靡网络的各种穿越小说,也都有这样的例子。 元晟又是一声冷哼:“若真没人看出来,那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本身就是男人,还有一个是她长的就像男人。” “咳咳咳!”苏云狠狠咳嗽了两声,古怪的看了元晟两眼,终究没有开口――她长的很像男人?要知道,云公子可是成功扮演男人扮了七年多。 七年多的时间,没有人怀疑过她是女人,凡是见过她的人,都会恭敬的称呼一声云公子,私下里,再叹一声,谪仙人。(.无弹窗广告) 这样的战绩,已经不下花木兰了。 苏云眼眸微凝,半晌,似乎恍然了悟了什么,她眉眼微微弯了起来,漆黑的瞳眸仿佛雨水浸过的黛色山峰,透出点点莹润的笑意。她看着元晟,忽然伸手拉起他,朝前走去――与他相处的久了,苏云才知道,原来元晟也不是那么冷,你看,两人你来我往,多像是打情骂俏! 现在,她大体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云公子从无人怀疑是女人,而她如今这幅扮相元晟却总说不像了――是心理因素! 元晟对她的心理,还有,她如今的心态已经不是原先作为云公子时候的心态了。但是,她觉得这会儿她并不需要找回原先的心态――容渊对于云公子太过熟悉,他不熟悉的是苏云。 苏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曾经互许终身的男子,熟悉的竟然只是自己的扮相。 “做什么?”元晟不解苏云这突然是怎么了! “当然是进去!”苏云头也不回的答道。 “你还要进去?”元晟沉声问道。 “里面是龙潭虎穴还是什么?已经到了门口了,就差临门一脚,退回去,从来不是我苏云的风格。”苏云说着,停了停步子,朝后看向元晟,面上神态一扫一贯的慵懒肆意。她娇软的声音里充满期待,“再说,不是还有你吗?就算她们能看出我是女人,当着你的面又能如何?” 苏云仰着头,挽着元晟的手臂,晶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对他的依赖信任和期盼:“难道你会看着她们欺负我?”她自认如果元晟真不走,她拉不动,所以,偶尔用用美人计也无不可! 秀美的白衣少女临风而立,挺拔的身姿纤秀单薄,却充满倔强,精致绝美的容颜在夜色下透着一种朦胧的美感,一双明亮的眼睛就仿佛天边的星子。 这一刻的苏云给人的感觉不再是虚无缥缈,高高在上;这一刻,她就如同一个寻常少女,那般柔弱的风情,对情郎充满了全身心的依赖。 元晟心头仿佛有一抹电流穿过,一阵软乎乎麻酥酥的。他眼底忍不住露出一抹宠溺。这样对他充满依赖的苏云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以前的苏云总是表现的很强势,有些过于坚强了。那样的她似乎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是她害怕的或者完不成的事情。 那样的苏云让他打心底里疼惜,但是时间长了,他也隐隐有种挫败的感觉――他的女人从来没有将他当做自己的依靠,这是作为男人的最大失败。 元晟下意识点了点头:“好!”,话一出口,他心中苦笑,被她这么一说,他就怎么也不忍心拒绝她了。不过,她说的对,横竖他在,会保护她。 苏云喜悦过后回过神来,似乎对自己刚才的作态也有些微微的吃惊和不自然。她面上闪过了一抹淡淡的红晕,转身低头朝前走去。这么多年,她不是苦苦挣扎着力求活下去,就是站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最顶层,她需要的是绝对的强势,坚强和不能被打倒的精神。她慢慢的已经失去了作为一个平常女子的各种本能,就是与容渊情到浓时,她也没有放低过身段一丝一毫。 她心中却划过一抹了悟――大约,这就是绣嬷嬷说的,女人有时候不能太过强势,要适当地显露自己柔弱的一面吧! 苏云也想过元晟对自己有兴趣就是因为自己不同于时下女子的菟丝花一样必须依靠男人才能生存的柔弱,她的自立和坚强,在见惯了菟丝花一样的女人的元晟眼里,是新奇的,充满诱惑力的。 元晟要成就大业,就不能沉浸在儿女情长里,他需要的,正是她这样怎么都能活下去的女人。 苏云心头泛起了点点苦涩,她不知道元晟是怎么想的。但是,如今看来,偶尔的柔弱满足了他大男人的心理――效果还真是出奇的好。 她心头一闪,忽然又想到,那么,她与容渊的决裂,是不是……也不单单是容渊的问题?是不是…… 苏云摇了摇头,这些已经都过去了。她不会因噎废食,她现在要做的是将后来的路走好,而不是纠结与以前失去的。以前的事情就算有她的错处又如何,难道她会认错?还是重新再来?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她将这些不愿深究的问题全数抛开,与元晟并肩走进了晚晴楼。 晚晴楼的门前站了数位龟公,这几名龟公长相都还不错,算是俊朗。迎客的是几位花枝招展的女子,这些女子有的年纪稍微小一些,还有的稍微大了一些,想必是生意不怎么好的,就被派来迎客了! 当然,长相都是不错的。 “二位客官,里边请……”其中一名小娘子见到苏云和元晟并肩走来,忙娇声软语的迎了上来。这软腻的一声喊,还未曾进门,就让客人的骨头先酥了一半了。 苏云勾唇一笑,眼底云雾飘渺,一举一动一扫刚才的女儿模样,那优雅潇洒的动作,真个有了一番贵公子的风韵。 元晟眼底一亮,他没有想到她能将男子的神韵气度掌握的这么好。怪不得她那么自信,衣饰身材上的缺憾,在她的一举一动下,都已经不是问题。 苏云微微看向远胜,眼底一抹笑意,似乎在问――怎么样? 元晟笑着摇了摇头,对那小娘子道:“去最里头!” “是!”那小娘子答应了一声,起身在前领路,带着苏云和元晟朝里走去。 晚晴楼的第一进院落里莺声燕语,琵琶声声,大庭广众之下,男女旁若无人的调情,时不时有不堪入耳的话传来。 元晟眉心深蹙,下意识遮住了苏云好奇的视线――要不是顾及场合,他还会捂住她的耳朵。 苏云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成功的让元晟的脸色更加黑沉。 第二进的院落里就好了很多,男女对酌成饮,轻声慢语,虽然动作上也有出格,但比之第一进院落里的人,就已经含蓄很多了。这些人仿佛一对对情侣,男子偶尔调笑的话语惹得女子羞涩的躲开,接着引来男子更为浓烈的戏弄,闹着闹着――苏云看到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竟然一把抱起一名粉衣女子朝一旁虚掩着门的厢房走去。 苏云兴致勃勃的探头去看,元晟不悦的咳嗽了两声。苏云回神,拉了拉元晟的衣袖:“你说,他们去里面做什么?” 元晟打量她的目光红果果,苏云尴尬的转开头,咳嗽了两声,接着就听元晟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云儿想知道?” “我们去看看?”苏云眯眼,仿佛一只偷腥的猫咪,说着,就要抬步朝那边走去。 前边引路的小娘子见此忙笑着上前阻拦,掩嘴娇媚一笑:“公子是第一次来吧!人家当然是去干正事!” 苏云看她一眼,笑容优雅尊贵:“这种地方,本公子还真是第一次来!”苏云忽然觉得,她道具拿少了,应该再带一把扇子的,这会儿哗啦一声,那拉风! 苏云说着,还要拉着元晟过去:“不过,就是干正事才好看!” 那小娘子一听,忙笑着阻止苏云道:“公子,公子,大家都是客人,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说着,那小娘子看苏云的目光已经由刚才的审视猜疑变为鄙夷了――呸!亏她还觉得这小公子长的清秀俊朗,看起来难得的干净,谁想到竟然还有这嗜好?她真是瞎了眼了。 不过,苏云还真没那嗜好,她不过就是想逗元晟玩玩。看看这童子鸡来到青楼竟然脸不红气不喘,她不过瘾。 小娘子一阻止,苏云自然不会再跟过去了。 元晟眼底一点戏谑的笑意闪烁,微微摇了摇头――这丫头以为他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不过,她的胆子是够大的了! 元晟看着苏云纤细单薄的身子,又微微皱了眉――这么单薄,以后又怎么好生养他的骨肉?等回到北地,一定给她好好补一补! 衬着那小娘子在前边走着,元晟微微低头,在苏云耳边道:“云儿如果实在想知道,不如今晚回去,我们试一试!” 苏云惊愕的抬头,一阵猛烈的咳嗽――可是,她忽然发现,元晟的脸上透出了点点红晕,她不由又大笑起来。 这阵子她已经知道元晟的变化是怎么回事,不过,萧衍……萧衍这也太逗了,难道连这种话都教给元晟? “萧衍教你的吧!”苏云拉了拉元晟的衣袖让他低头。 元晟眼神微凝:“这种事,对于男人来说是无师自通――” 尼玛!还一语双关?这次,换了苏云红脸:“你……”她瞅一眼元晟,“快走!” 说着,她紧走几步,赶上了前边带路的小娘子,还不老实的在小娘子身上摸了一把。 元晟的脸,青黑一片! 一百二十六章 离开 容渊容貌俊朗,打扮不俗,又是温润如玉的年轻贵公子,比起刚才那猥琐的中年大叔,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是以晚晴一看,便已心中欢喜。这说起来,她虽然的确是苏家骨肉,但却是外室所出。而且,就算她真的是苏家的旁支小姐,也未必能嫁得如此俊美郎君,所以,她心中是一百个愿意。 她微微垂头,羞涩喜悦的同时心中也有些忐忑,生怕再有人喊价。 这时,二楼之上,容渊身旁的广源先生却皱了眉:“容将军这是做什么?自家兄弟,你就这么信不过在下?偏要去多花那一千两银子!”他已经说了将美人送给他,他这么做,不是不给他面子吗? 广源先生是真的有些恼怒了,但却碍于容渊是紫阳宫主身边得宠的人不敢造次,只得生生将心头那口气压下。 容渊目光漆黑,淡淡笑着劝慰道:“先生误会了!如此佳人,金钱对她已经是侮辱,又怎么能再用转赠侮辱之?” 广源先生听闻一顿,接着哈哈笑道:“原来容将军也是个多情种子呀!”既然对方给了台阶,不下就是他不对了! 容渊淡笑着转开了头,他不过是不想承这人的情。 两人的谈话声音不高,再加上下头人们的窃窃私语,远处的人是听不到的。但是,两人都都没有发现,他们隔壁的窗格子里,一名锦衣纨绔坐在窗格自上探出了半个身子,正朝这边看来。 “我当是谁这么有钱,原来是朝廷的红人容大将军呀!” 那纨绔阴阳怪调的一句话,使晚晴面上羞涩更胜的时候,也在人群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容将军?哪个容将军呀?” “不就是娶了慧淑公主的那个容将军,还能有哪个?” “不是说,他当朝宣布要为公主守节吗?这才几天工夫,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呵呵……这话说说罢了,谁还能当真?” 下面一片沸沸扬扬的谈论声,人们看向容渊的目光都充满了暧昧不明的神采,容渊一时恼怒,冷哼一声转身回到了室内。那纨绔少年的喊声却适时传来:“容将军不愧少年英雄,为了美人一掷千金,豪气,阔气!” “大家说是不是呀!” 在少年的引导下,人们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世人喜爱美女,但真正可以千金一掷只为博美人一笑的,却并不多。晚晴纵使再美,价钱上升到三万五千两就已经是天价了,人们也觉得再争下去,不值得。 这时,三声锣响传来,管事的妈妈高喊道:“大家安静一下!大家安静一下!”大厅内一片寂静,再也无人出声。 接着,管事的妈妈按规定高呼了三声“三万五千两”,看周围再也没有喊价的了,才道:“按照规定,晚晴姑娘就是……” 管事妈妈的话尚未说完,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三万五千零一两!” 众人一愣,纷纷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就见一名白衣少年神情清冷的端坐于大厅一角的桌边,白衣芳华,刹那就照亮了所有人的眼。与她同桌的,是一名黑衣男子,男子浑身冷冽,俊美高大,坚毅的面容在灯火下仿佛刀削斧刻,让人一眼看去,望而生畏。 男子仿佛含着冰霜的声音响起:“男子汉大丈夫,忠孝信义何时都不能丢弃。容将军既然在朝堂之上承诺为公主守身,怎能言而无信?本王不忍看着容将军失信于人,遂愿意替晚晴姑娘赎身。” 白衣少年又道:“说起来,本公子与晚晴姑娘还沾亲带故,看她沦落于此已是可怜,怎么能看着她再入歧途?少不得也得替她赎身。” 二人话落,底下已经是窃窃私语。 “这两人是谁?”“没听到自称本王,肯定是一位王爷!”接着又有认识的人道,“焱王!是焱王呀!焱王怎么也来这儿了?还有身边那位,那不是……是……” “是什么?” “焱王妃?可是……又不像!” “你是眼花了吧!焱王妃是女子,那白衣少年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透着世家子弟的尊贵优雅,怎么会是焱王妃?” …… 这时候,苏云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唇角微弯,站起来扫视周围一眼:“众位猜的没错,我就是焱王妃!我母亲姓苏,出身豫州嫡支,晚晴姑娘算起来还是我的表妹,本妃与王爷前来,就是因为听闻晚晴姑娘沦落风尘,才来相救!”计划虽然有变,但是只要让人知道容渊来逛青楼且言而无信,不折不扣是个小人就行了,也不算是白安排一场。 苏云说着,抬头朝二楼喊道:“容将军,本妃与王爷并非有意夺人之美,若将军真对晚晴有意,可以遣了官媒上门,只要晚晴姑娘也有意,本妃不会做恶人!” 说着又拱手道:“得罪了!” 容渊冷哼:“容某本意也是为了救晚晴姑娘脱离此地,既然王妃出手,正好省了容某一番力气!”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了,他还能如何? 自从苏云出声,容渊一双眼睛就瞬间变得阴郁漆黑。此时,苏云的面容印在他的眼底,飓风狂烈翻涌:为什么又是她?她到底想做什么?她这是想逼着自己去向晚晴提亲吗?她明知不可能的,她就这么想毁了自己吗? 他知道在这种地方将他的身份揭开对他的影响,先不说现在处于紫阳宫主和焱王、安定王争夺皇位的关键时期,就说他本身的名誉,以后他若想在朝中立足,有一个清贵的名声是必不可少的。 忠孝信义?言而无信? 这样一来,提亲是对不住公主,不提亲就是对不住晚晴。 他还是何名声可言?那些清流御使眼中可还容得下他? 他手掌紧紧握住窗台,才忍住了自己飞身下去将她抓起来质问的冲动。 广源先生也被元晟和苏云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计划,他本来是想借此好好拉拢拉拢主子身边的红人的,但是容渊乃是紫阳宫主身边新秀,金银珠宝不缺,权势地位也不缺,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怎么拉进二人的关系,这不,好不容易听说这容将军似乎还没有过女人,他才瞅准了门路。可谁知道竟然碰上了焱王和焱王妃,半路还暴露了身份,更过分的是又被扣上了个没有信义的大帽子! 他怎么也想不清楚,这晚晴姑娘怎么就是焱王妃的亲戚了呢?一掷千金为红颜,说起来好听,但是容渊是要在朝为官的呀!不是什么风流侠客之类,这么一来,容渊的名声是彻底完了,以后还不得恨死他了! 他虽然想为容渊辩驳几句,但是这几年他一直住在安定王的府邸,为了赢得安定王的信任也没少露脸,谁知道焱王妃能不能认出他来呢? 要是被焱王妃认出他和容渊在一起,就是主子不杀了他,安定王也绝对他呀! 为了保命要紧,他慢慢退开了窗口…… 而晚晴姑娘那边,先是错愕,再就是惊喜。虽然跟着容将军也不错,但容将军的原配是公主,她又是被从这种地方赎身的,跟在他身边能混个侍妾当当就算是不错了。但是焱王不一样啊!她是焱王妃的表妹,焱王说什么也高看她一眼,听说焱王妃最是懦弱胆小,说不定她能当个侧妃……而且焱王比起容将军可有男子气概的多了。 至于苏云……很悲惨的被她选择性忽视了! “表姐夫……救我!”这样想着,她一脸惊喜依赖,眼角带着两滴清泪,抬步朝台下奔去。 “哎……”管事妈妈愕然,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让她回不过神来。 这晚晴姑娘还真是焱王妃的表妹?这焱王妃可不是好惹的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晚晴姑娘奔下台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元晟面前,双肩抽dong,一身白衣更显得她跟小白花似的柔弱。 元晟微微侧身,面色瞬间青黑―― 苏云淡淡看着跪在元晟面前的晚晴,疑惑的声音带着一抹慵懒:“你不觉得来求本妃,更便捷吗?” 晚晴一愣,膝行朝苏云爬去,哭的梨花带雨,就仿佛苏云欺负她了一样:“表姐,救救我!” 人们看向苏云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苏云知道,人们是在同情她惹了个麻烦。她不傻,这晚晴,很显然是对元晟上了心了! “本妃若不想救你,就不会来这里了!”苏云看向管事妈妈,“人,我先带走了,明天一早去焱王府支银子吧!” 管事妈妈如何敢答应?但也不敢说不要银子了,毕竟三四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要是老板娘不同意,她得吃不了兜着走! 她也不敢应声,便一个劲的解释不知道这晚晴竟然是王妃的表妹――她已经暗地里派人去请老板娘了,只盼着老板娘快来吧! 或许是她的祈求,晚晴楼的老板娘适时从门外走了进来。这老板娘是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看得出来,她很会化妆,脸上脂粉虽浓但却不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她走到元晟和苏云跟前深深的磕下头去:“小的刚刚听说了此事,还得请王爷王妃恕罪!晚晴姑娘是前些天被人卖到此处的,我们都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苏云根本无意与这老板娘纠缠:“起来吧!不知者无罪,但是老板娘吃这碗饭,好歹手下也积点德!” “是,是!”老板娘答应着爬起身,恭敬的站在一边。 苏云道:“人我先带走了,明天一早你去王府支银子!” 老板娘听了连声道不敢:“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王爷王妃不怪罪就是小的的福气了,哪里还敢要银子?” 苏云也不客气,点了点头,朝元晟看去,元晟走上前来:“既然事情都完了,我们也走吧!” 从始至终,元晟除了开头说的那一句话,一直没有插言,甚至没有正眼看晚晴一眼。他这是摆明了态度要救晚晴的是苏云,他对晚晴一点兴趣也没有。 元晟与苏云并肩朝外走去,晚晴也赶忙起身追了上去。 大厅内瞬间喧哗起来,老板娘不住的道歉之后喊来了几个头牌姑娘压阵,这才好了些。那位管事妈妈趁机在老板娘耳边说了两句话,老板娘一愣,喊了一妖娆,一清纯的两个姑娘过来,带着她们朝二楼走去。 在二楼的楼梯上正好碰上了要离开的容渊。 “容将军,这就要离开吗?” 容渊不屑回答。 老板娘毫不在意,依旧笑脸迎人道:“依红,偎翠,好好伺候容将军!”两名女子一拥上前,软馥的身子有技巧的摩擦着容渊的身体,转眼就将他心中因为二人围上来涌起的怒气消磨掉了不少。 老板娘开始也被容渊满面的怒气吓得够呛,此时见容渊有些心荡神驰,悄悄松了一口气:“依红,偎翠都是清倌人,将军想怎么做都行。”说完稍微一停顿,又道,“今天冒犯了将军,就让她们好好陪陪将军,让将军消消气,一切费用全免,算是小的的一点心意!” 容渊正直血气方刚,以前是清心寡欲,自从来到京都,见得多了,心自然也活泛起来。他看了依红偎翠一眼,只见依红眉目妖娆,胸部饱满,腰肢纤细,充满肉欲的诱惑,而偎翠面容清纯,一脸无辜,身子前凸后翘却不下于依红,他一早在雅间内看着广源先生和那青衣小婢调情被挑起的欲望,这时候猛烈燃烧起来。 但是,他却不能在此待下去了…… 他深深看了这二人一眼,转身挥开二人的手,朝外走去。 广源先生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没有去追容渊――这会儿容渊说不定正恼着他呢!他可不送上去找骂! 他摆手喊过了老板娘:“去!找顶轿子,将她们两个悄悄的给容将军送过去!注意,别被人看到!” 老板娘察言观色也是厉害,刚才容渊的一愣怔,她早已看出容渊情动,也知道他是顾虑重重,不敢在此久待,听了广源先生的话,她心中虽然觉得一下子搭上自己苦心培养的两个清倌儿有些可惜,但也不敢拒绝。贵人们跺跺脚,她的楼就有可能塌陷! 她忙答应了一声:“小的做事,您老放心就是!” 广源先生点了点头,嘻嘻笑道:“再给我喊两个姑娘来,今晚,我就住在这儿了!” 老板娘答应着,自去安排不提! 却说苏云与元晟出来之后,苏云看一眼跟在两人后头的晚晴,喊了辆马车将她送回了焱王府。 苏云这才与元晟慢慢沿着护城河走去。 “元晟,你说……我们这样可以走多远?” 她看着蜿蜒的护城河岸,恍然开口问道。 前世的时候,她一直觉得两个相爱的人一起散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但是她从来没有实现过。 现代的时候,她一直在打拼事业,是人们公认的女强人,很多男人望而生畏,她没有谈过恋爱。 作为云门少主的时候,她性情太过乖戾,也或许对于容渊并不是真爱,而是长久以来相依为命的亲情,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起过这个,自然也没有提出过,容渊自然也不会提出来。 现在,元晟陪着她走在护城河边,她忽然觉得有一种感悟,就像这样的散步,两个人不一定有多么相爱……婚姻里,白头偕老,似乎也与爱情无关! 从很久之前,她就一直在做选择题,是非对错,尽量的不掺杂感情在里面;所以她决定给元晟一个机会,也并不是有多么爱他吧? 感情这种奢侈品,一度,是她不敢涉及的! “你想走多远,我们就走多远。” 元晟的声音响起,苏云眼眸闪烁出一抹微微的失望。很显然,元晟并没有明白她说的什么。 她喃喃低语:“如果,我想一直走,走到老死呢?” 她想,或许两人并不需要爱的死去活来,只要能够互相体谅关心,作为伴侣,好好的走完这一路…… 元晟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苏云:“你想走,我就陪着你走!” 苏云微微一愣,眼眸一闪:“元晟,何必强求你自己?你真有那么爱我?” 苏云问出这句话,忽然想起了元晟身重情毒之时的坚持,那样血淋淋的一幕……她不知道,是什么让他那么坚持的说爱她? “这丝毫不勉强!”元晟道,“我或许不能如同有些人一样爱的死去活来,甚至是疯狂。但是我以前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算数,我会好好对你,只有你一个女人!” 苏云微微沉默,却恍然笑道:“怪不得呢!” 元晟愣怔,苏云已经大步朝远处跑去。 忽然,苏云只觉眼前银亮的光芒一闪,她被元晟一拉,险险避开…… 护城河的桥梁上,三枚银色镖枪颤颤抖动,锋利的刃上,淡蓝色的光芒闪烁。 两人抬头看去,黑暗中十几名黑衣人已经团团将两人包围在了其中。 一百二十七章 多角恋 今夜天气晴好,月朗星稀,深蓝色的天幕上可以看出一团团棉絮样的云朵缓缓游弋。(.)远处的护城河中,一艘艘画舫上灯火氤氲,桨声带动水花,发出欢快的声音。 苏云默默抬头看一眼,只见朦胧月色下,树叶飘零的柳枝轻轻摇摆,寒风瑟瑟中,十几名黑衣人不远不近的站立,仿佛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围着他们。她可以感受到他们如刀剑一般锐利的目光射在身上,有如实质。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她眸色一沉,心头蓦然一震,接着,她猛然大喊一声“快闪开”,同时用力拉着元晟快速朝旁边退开了两丈远。与此同时,那些黑衣人却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样开始行动,无数暗器像是一场银色的雨,带着幽蓝色的微光,紧随其后,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就在苏云出声的同时,元晟似乎也反应了过来。他身子一曲,将苏云护在怀中,在无数暗器的夹缝里就地滚出了数丈远。他冷静的扫过宽阔的桥面,上面无法藏身。他瞅准时机,一跃而起,翻身跃下了桥梁,借着桥洞的遮掩暂时藏身。 桥上暗器的刷刷声仿佛雨点打在荷叶上,击在桥上的暗器发出的声音又仿佛冰雹落在地上,发出霹雳巴啪啦的声音。两人相互依偎着靠在桥洞里,看着那些带着蓝色幽光落入水中的暗器,只觉惊魂未定。两人对视一眼,还好,在桥下暂时还能喘一口气。然而,就这这时,两人却猛然听到一声“轰隆隆”的响声,两人同时抬眼看去,就见原先他们站立的地方,尘土飞扬,木石坍塌重重落入水中激起了无数诡异的水花。 水花透着妖冶的蓝色,在漆黑的夜空下映着万千灯火,美丽的耀眼。 苏云和元晟面面相觑―― “水里,有毒!”元晟低沉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沉重。 “蓝色妖姬,专门破解术法的奇毒!水里的毒是飞镖落在水里染上的!”苏云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动。 五行相生相克,术法也不是无法破解的。这蓝色妖姬显然就是专门对着她来的,面对用蓝色妖姬浸染的武器,她的术法再无一丝一毫的用处。 但是,蓝色妖姬是极少数人才知道的克制术法之物,但也需要术者高深的修为支持才能炼制出来,她想,以紫阳宫主自身的本事,还不足以炼制出蓝色妖姬。 会是容渊吗?也不对,这些毒辣的东西,师父会告诉他们,但从来没有教过他们怎么炼制! 这时候,她忽然发现,很久以来她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紫阳宫主既然是她,那她……是怎么走上那条路的?她的师父又是谁?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桥面还在坍塌,上头无数飞镖仿佛雨点一般的落在水中,刷刷的声音密集的没有一丝空隙。再不做打算,待会儿他们就算不被暗器打死,他们落到水中也会中毒――元晟现在不能死,她也还不想失去这一身的修为! 她回过神来,看向元晟,就见元晟的目光正从桥洞里射向对面杨柳依依月光朦胧的岸边,眼底神色坚毅冰冷,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那种铁血沙场磨练出来的钢铁般的硬汉气息使他充满了成熟男性的魅力。 “抱紧!”他抬起她的手缠在自己的腰上,“从这边穿过去,可以去岸上!” 他轻描淡写,苏云却是一愣,他们现在离岸边不算远,但是中间也隔了三个桥洞,若是往常,或者是元晟一个人,她毫不怀疑他能顺利躲过暗器,但是现在他要护着她,加了一个人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有一瞬间,她怀疑,元晟到底知不知道,她现在根本是有本事使不出来? “我现在……” 元晟没有等她说完,已经打断了她的话:“时间来不及了!快抱紧。” 仿佛多米诺骨牌效应,桥面迅速坍塌,朝这边蔓延过来,轰隆隆的声音和石料落入水中溅起的水花声就就仿佛响在耳边,一阵阵尘土飞扬,仿佛朦胧的烟雾。 苏云下意识抱紧元晟的腰肢,元晟身体仿佛冲天而起的鸪子,斜刺里朝下一个桥洞掠过去。银色的飞镖带着诡异的幽蓝色落入水中溅起无数的水花,两人就在其中穿梭。 元晟的武功显然比苏云想象的要高,他带着苏云连掠了两个桥洞,在第三个桥洞里才停下来稍事休息。 苏云的侧脸贴在他的怀中,她听到元晟的心脏有力的跳动声,一下一下仿佛落在她的心上,她的喘息声慢慢的也与此一致起来。忽然,她环在他背后的手上一阵粘稠,她手指一捻,心头一惊,就要收回手来,元晟却是猛然夹紧了她的手―― “别动!” “你受伤了?” 元晟淡淡道:“一点擦伤,不碍事!” 就在这时,上面一阵打斗声传来,两人微微一怔,没有在纠结于他的伤口,下意识倾耳听去。 此时的桥面上,几名黑衣蒙面人已经停止了发射飞镖,正与另一名男子乱战成一团。那名男子也是一身黑衣,他的衣襟上绣着暗纹的曼珠沙华,月光下反射出耀目的血红,衣摆袖口更是一个个小小的骷髅连接而成的暗红色花朵。 男子身形高大俊朗,脸上带着一面玄铁打造的面具,只露出刚毅的下巴,他的头发没有梳起,肆意挥洒在夜空下,给他整个人添了一抹粗犷。 他游走在几名黑衣人之间,宽大的袍袖猎猎作响,衣袂碰到哪一个人便是一击致命,几番下来,几名黑衣人显然不是他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逼得退在了一起。 几名黑衣人窃窃私语―― “老大,这人不好对付的很!怎么办?”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看,像是江湖中人……” 一个浅促的声音响起:“一群笨蛋!你们没看到他的衣服,面具,是魔教教主……” “怎么会惹到魔教教主?” 一阵纷纷的议论声响起,随着风声消散在空气中。 而此时,瑟瑟冷风吹拂过不断坍塌的桥面,黑衣面具人斜倚在桥头一棵柳树上,刚毅的下颌微收,一双冷漠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情绪! 几名黑衣人似乎达成了一致,一个沉稳的声音忽然响起:“我们是朝廷中人,奉命办差捉拿逃走的囚犯的,还请阁下高抬贵手!”朝廷与江湖从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按理他这么说,对方就算是魔教教主,也该退让才是。可是,他说完了,面具人良久没有动弹,只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纹,一双漆黑的眼里带着点点冰霜打量着他。 他心头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逃走的囚犯?”他声音暗沉冰冷,含着嗜血的杀意,“本主不知道,焱王和王妃何时竟然成了逃走的囚犯?”说着,男子将对面的黑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朝廷的差爷们竟然也学起里我魔教装扮,只可惜,我魔教从来不会缩头缩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放肆!”对方的黑衣人一声冷斥,“朝廷与江湖从来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别以为这样就是朝廷怕了你们。耽误了我们办差,小心荡平你们魔教!” “朝廷?”苏祈不屑的轻笑,“你说的是哪个朝廷?紫阳宫主,安定王还是焱王?” “你……” 不带黑衣人开口,苏祈淡淡扫他一眼:“焱王本主不管,但焱王妃是本主的朋友,本主救定了!” 几人一言不合,银亮的剑光腾起,黑衣人急冲而来。苏祈一跃而起,宽大的黑袍在夜色下猎猎作响,剑光四射,暗器飞舞,几人又战作一团。 而这时候,桥洞之下,苏云和元晟紧紧相依。苏云显然是听到苏祈的话了,他抬头去看元晟,就见元晟唇角似有一抹冷冽却无奈的笑意尚未收起。 “他是故意在气我!”元晟的声音里含着一抹说不出的复杂情愫。 “什么?”苏云不解,眼眸之中波光微闪,“苏祈为什么要故意气你?”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时间已经不多了,元晟漆黑的眼睛里冰冷一片,闪烁的光芒仿佛锐利银亮的冰剑,他抬头朝岸边看了一眼,趁着上头正混战不休,他伸出一只手护住苏云,一跃而起,另一只手搭在了桥洞上石块碎裂形成的坑洞上。 他一跃而起的瞬间,苏云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拂过耳边:“他姓元!” 苏云脑子里来不及捕捉任何有用的信息,两人已经掉在了桥洞上荡秋千――这里离着岸边还有七八米的距离。 “松手,我先送你过去!”元晟低沉的声音有些急促,显然是气力不济才半途停下。 苏云心头一惊,蓦然抬头,这才发现,衬着月光,元晟脸上的血色在迅速流失。 是蓝色妖姬! 苏云的心头闪过这个念头,身子微微的颤抖起来:“你中毒了?”蓝色妖姬炼制的剧毒是用来对付术者的,不但能克制术者的法术施展,还能毁损术者修为,而对于凡人却是致命的。 元晟中了毒…… 苏云心中一片焦急,脑子里瞬间剩下一片空白,她下意识的,抱着元晟的手臂越发的收紧了。 对岸上,一片火把燃起,急速的朝这边而来。 元晟的声音已经有些断断续续:“快、松手……” 苏云愣愣的,却像是回不过神来。她的印象中,元晟就是一块冰,她从没想到这块冰会化掉。 她的心有些慌乱,她在脑子里使劲搜寻有用的信息―― “蓝色妖姬本身奇毒,又得益于术者高超的法力炼制,凡人一旦中毒必死无疑!” “师父,五行相生相克,难道就没有办法可解?” “问得好!凡是毒就有解,蓝色妖姬也不例外,但是,却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若有术法精妙绝伦的术者,愿意以自身毕生修为为引为其解毒,此毒便迎刃而解!但是,术者修行,历尽千辛百苦,哪一个术者愿意为了旁人毁去自己一生的修为呢?” “所以世人均说,蓝色妖姬无解!” “快松手……” 元晟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的手松开了苏云,去扳她紧紧抱着他腰际的手――不能再拖下去! 蓦然,苏云抬头,吻住了元晟的苍白失血的唇。 元晟一愣之间,只觉唇上一阵刺痛,接着,女子身上惯有的冷香席卷了他的鼻端,他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开始疯狂的回应―― 对面岸上,黑衣男子解决了缠着他的黑衣人转过桥头,蓦然抬头,就见两人正激烈的拥吻,他神情一怔,步子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他站在岸边,隔着一池碧水看着拥在一起的两人,脑子里一片空白,心中的一角轰然坍塌。 一枚银色飞镖刺过来,被他身后的侍从拿剑格挡开来。 “教主!”侍从上前。 他回过神来,眼睛深闭,遮掩了其中的落寞心痛绝望和不甘。 “走吧!”他转过身,不再看桥洞上的两人一眼。 大桥的坍塌已经停止,刺客也被他解决了,想必今晚这样的刺杀那边的人也来不及再安排第二次……他们呆多久,都不会有危险了! “教主……”身后侍从不解的跟了上去。 苏祈的黑衣划过夜空,身后的教众跟着,很快消失在了远处。 良久,只听“噗通”一声,苏云和元晟双双坠落水中。 元晟猛然回神,他在水中一把抱起苏云,惊慌的喊道:“云儿,云儿……” 他心头大震,刚才,他竟然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失了理智…… 他将苏云抱进怀中,朝四周打量了一番,很显然,周围已经安全了,黑衣人和苏祈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抱着苏云朝岸边划去…… “王爷,王妃!” 萧衍的声音在夜空下响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萧衍一眼就看到元晟湿淋淋的抱着昏迷的苏云爬上岸来。 他情急之下,不自禁碰了苏云的手一下,却是蓦然大骇:“她的手……怎么这么冷?” 元晟听闻,忙摸了摸苏云的手:“不好!” 水中有蓝色妖姬的毒,云儿说过这种毒是针对术者的,会不会…… 元晟一把抱起苏云:“快回府!” 萧衍等人立马跟了上去。 月朗星稀,晚秋枯败杨柳在寒风下摇摆着身姿,等众人都离开之后,断桥之上,一名白衣男子仿佛鬼魅一样,缓缓现身。 他身形颀长挺拔,纯白的衣袂随着寒风飘摇,远看,如仙人临凡。但是,走进了,就会发现他俊朗的眉目之间深深的阴鸷。 是容渊。 容渊握紧的拳头狠狠砸在断桥的阑干上,一道鲜红的血液顺着汉白玉石栏的纹理流淌下来,在月光下发出诡异的暗红。 “为什么?” “为什么?”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容渊下意识转身,就见黑色斗篷下的女子只露出一抹血红妖艳的唇,正站在他身后。 “是你!”容渊淡淡转开了眸子。 “为什么要这么做?”紫阳宫主红唇翕动,一字一句的问道,“今晚在晚晴楼的事情就不说了!可是,你明知道机会有多难得,我现在有多艰难,你却泄露消息。” “她可以死在我手上,别人,不可以!” “呵!”紫阳宫主仰天怒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容渊不语,紫阳宫主又道:“你可知道,如果元晟不死,我就必须与安定王那只老狐狸合作。六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都不肯承认我的身份,我可没兴趣给别人做嫁衣!” “元晟若是在今天死了,我就可以祸水东引,挟天子以令诸侯!”今晚的刺杀由她手下的人,但领头的却是赵大……安定王的左膀右臂之一! 一旦事发,她便可以将所有的罪责推给安定王,而这一阵让她进也不能,退也不能的所有事情,也可以推到安定王的头上。 “你知道你坏了我多大的事吗?” 紫阳宫主声声质问,容渊只是在她问完了之后说道:“你不是还有一招偷梁换柱没有用?” “那也得皇上醒过来才行!” “皇上会醒过来的!”容渊转身,淡淡道,“你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苏云,最后要交给我处置!” 说完,他转身离去,白衣飘摇的背影竟然露出了些许落寞。 紫阳宫主在他身后冷冷道:“本宫对苏云没兴趣。今天若是成功刺杀,苏云也可以交由你处置!” 容渊的步子停了停,似乎不屑道:“你以为我是傻子?” “你……” 容渊没有再说下去,转身快速离去了。 今晚的刺杀与其说紫阳宫主是针对元晟,还不如说是针对苏云……紫阳宫主想要的并非仅仅那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还有术法界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苏云是挡了她的路了! 一百二十八章 无解 焱王府听风院中灯火通明,下人们站了一院子,都紧张的望着紧闭的寝室大门,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她们还记得王爷浑身湿淋淋的抱着王妃回来时候的表情,目眦俱裂的黑暗冰冷,让他仿佛是从地狱走出的黑暗修罗。而他怀中的王妃则像是一朵枯萎的花儿,白衣不再耀目,上面的污水滴落,汇成一道道小河沟;她的湿发垂落,刘海紧贴在额上,不再是往日肆意嚣张的模样;她的眼眸紧闭,一动不动,一身清冷的绝世风华掩去,看起来是那么脆弱,那么单薄。 这样的王妃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让人一眼看去就忍不住心中泛酸。而且,平日里王妃虽然性子清冷乖戾,但是从不借故为难下人,身边力所能及的事也总是自己做,说起来,王妃真的是个难得的好主子。这样的主子,她们也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 “王妃,一定不会有事的!” 清冷的夜风中,不知是谁喃喃的说道,接着,无数的声音附和起来:“我们一起祈求上天保佑王妃!”“王妃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 院子里,寒风过处,跪了一地虔诚合掌的人。 此时的寝室中,沐浴更衣后的苏云躺在温暖的锦褥中,地下五六个火盆一起烤着,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可是,苏云的身上依旧没有一丝温度。 绣嬷嬷和夏荷站在旁边默默垂泪。 元晟坐在床边,紧紧握着苏云的手,漆黑冰冷的眸光透出深深的厉色,深处一点惶恐颤动,似乎他一松手,苏云就会永远离去――这是人们不曾发觉的。 萧衍皱眉站在一边,看着床上小脸苍白,毫无生机的苏云,紧紧握拳,眼底深深的心疼恼怒汹涌澎湃。 良久,夏荷忽然跪了下来,她哽咽着,战战兢兢的问道:“王爷,请……您给王妃请个大夫吧!”她不明白,王妃这样子明明是落水受凉了,王爷明明也是关心王妃的,为什么不给王妃请个大夫来看看? 她不明白,但是,她不能看着王妃就这样躺着。 没等元晟开口,绣嬷嬷已经哽咽着道:“王妃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嬷嬷……”夏荷不解的看向绣嬷嬷,为什么嬷嬷也不让给请大夫?她还记得王妃小时候生病,嬷嬷焦急担忧的样子。 “王妃是寒毒发作,熬过去就好了!”萧衍掩下了眸中的悲愤心疼,“大夫没有用!” 他说完,微微停顿了一下,又道:“这里有我和王爷守着,你们两个先下去休息,天亮再过来!”绣嬷嬷对云儿的身体了解的很,只从她也不同意给云儿请大夫上就看得出来。 绣嬷嬷深深的看了萧衍一眼,低头抿唇,拉起了夏荷,恭敬的对萧衍和元晟道:“老奴知道王妃一定不会有事的!王妃……就拜托王爷和萧公子了!” 萧衍点了点头:“下去吧!” 绣嬷嬷和夏荷出去了,萧衍看向元晟,微微叹道:“从此以后,她就是一个普通女子了!” 元晟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颤抖:“她的身体为什么这么凉?”若不是萧衍阻止,他早就将全城的大夫郎中都请来了。 “是冰凰之毒发作!”萧衍眉间一抹深深的忧虑,“冰凰之毒一直存在于她的体内,以前是有术法压制。不过,她体质特殊,意志坚定,毒发的时候虽然难耐,但只要熬……过去,应该会有一段时间没事!只是,于以后的生育,怕是会有大问题。” 元晟仿佛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只是执拗的问:“除此之外,这种毒对她的身体还有什么影响?” “她的体质会越来越弱,弱到甚至是一阵风,都能让她生病,稍有不慎便可丧命。” “怎么才能解毒?” “无解!” 元晟蓦然瞪大了眸子,看着萧衍清冷带着埋怨的目光,心头一阵刺痛。 他看着苏云苍白消瘦的面颊,漆黑的瞳眸中柔情心疼点点溢出,良久,他移开了目光,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天底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只要是毒,就一定有解。本王不信,冰凰之毒一定可以解!” 萧衍的神情似乎微微一恍:“有解无解,全凭人怎么理解!”他想起了那年师父对着她和他讲的话。 “若有术法精妙绝伦的术者,愿意以自身毕生修为为引为其解毒,此毒便迎刃而解!但是,术者修行,历尽千辛百苦,哪一个术者愿意为了旁人毁去自己一生的修为呢?” “所以世人均说,蓝色妖姬无解!” 元晟眼底升起一抹希冀:“此话怎讲?”他不希望她的后半生就这么小心翼翼的度过,她张扬肆意的生命就此沉寂下去,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会用尽全力替她解毒。 “师父说,蓝色妖姬无解。但是,中了此毒的凡人,只要有修为精妙绝伦的术者愿意以自身术法为引,甘愿失去一身千辛万苦才得来的修为,那么,蓝色妖姬也能迎刃而解!” 元晟猛然愣住,眼底光芒涌动,那种深切的心痛感动和怜惜悲伤弥漫上来,他看着萧衍,良久没有出声。 怪不得他明明被飞镖打中,毒素入体,气力流逝,这会儿身体却没有丝毫不适。 他想起了两人落入水中之后,他猛然回神,看到昏迷的她就一直惊慌失措,再没有注意自己的身体。他催动体内内力,豁然发现,体内内力不但充沛,甚至还有更上一层楼的态势。 忽然,他想起了桥下她决绝的吻上他的唇时那一瞬的刺痛……是她,是她用自己一身的修为为他解毒? 元晟看着萧衍:“是她……” 萧衍看着元晟:“我没有想到,她会为你做到这种地步!”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和心痛,“你不知道,这一身修为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失去这一身修为,就等于是要了她的命。”谁也不知道,被称作术法天才的苏云为了这一身修为,付出了多少。[] 天才…… 萧衍心内苦笑,这世上,哪有什么天才?云儿她……付出的太多太多。 “她竟然为了你……”萧衍看着苏云,忽然呵呵笑了两声,烛光下,元晟看到他眸中转动的两颗泪珠。 “萧衍!” “她是我的小师妹……”萧衍悲痛的道,“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什么?”元晟愕然。 是的,他早就觉察了苏云和萧衍的关系不一般,他心中不快,才会屡次阻止二人相处,但从没想到萧衍竟然是云儿的师兄。 “我的师父,就是天机子!”萧衍眼底一抹深深的痛,“我是云门逐出门墙的大弟子!” “云儿,便是世人口中惊才绝艳的云公子!” 元晟黑眸幽深的看着萧衍,良久没有出声。纵然,关于她的身世,他想过很多。但是从没有将她与那个性情乖戾孤傲的云公子联系在一起,但是,苏云明明是仁宣帝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到了从云门山运回来的那具尸体:“那么……” 萧衍抬手阻止了他:“什么都不要问!我能说的就是这些,有些事情还是云儿亲自告诉你的好!” “我明白了!”元晟沉声答道,“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治好她,必不会辜负她。将来不管结果如何,我不会再有别的女人。”萧衍说的话,他明白是什么意思,他这是提醒自己,苏云为自己付出了什么。 女子本性属阴,身体中本来寒气就重,云儿体内又有冰凰之毒,只怕就算解了毒,身体也会亏损严重,承受不起生育之苦了。 萧衍是害怕,自己会伤了她的心? 他又何尝不明白?他也相对萧衍说几句保证的话,但是他性情清冷,对着苏云尚能说出几句柔情蜜意的话,但这却是他无论如何不会当着萧衍的面说出来的,能这么表明态度,已经是极限了! 再说,他心里有数就行了,说总比不过做。 “现在怎么才能让她暖和起来?”床上的女子巴掌大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的手柔软而冰冷,让他的心无端泛起了痛楚。 上一次云儿试探他,说曾经嫁过人,不能生育的时候,他说不在意,虽然是因为知道云儿是试探他,但他的话却也有一多半是真的。如今,看着云儿毫无生气的躺在这里,他心中的恐慌是从来没有过的,似乎……只要她能活着,能好起来,什么都不重要了。 当然,他也知道子嗣对他的重要性,但是,如果不是云儿所生……他提不起一点兴趣! “如果有千年金蟾兴许还可以帮她疏导一下体内寒气。”萧衍说完,又道,“我算卦还可以,治病解毒,就差的远了。若能找到薛神医,兴许会有一线希望!”刚才他说的话太重,虽然是实情,但也不能一竿子打死。 在云儿身上,总会有奇迹发生――这是师父说的。 “薛神医?”元晟眼眸一亮,“对!本王怎么忘了他了?当年母亲体内的寒毒,就是他给解掉的!” “但是,薛神医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已经五年多了!”萧衍忍不住出言道,“还能找到吗?” “找不找得到,总得试过!” 元晟当即传令下去,从暗部抽调出人手,江湖朝堂,广发英雄帖,明察暗访,寻找薛神医。 一时间江湖上沸沸扬扬,位于魔教总部的一处别院中,鹤发童颜的老者被气的吹胡子瞪眼,气质全无,正在阁楼上来回踱步,他的旁边是一名黑衣侍卫,俊朗硬挺,抱剑而立。 他来回走了几趟,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天,狠狠吸了一口气,转头对着阑干旁抱剑而立的男子怒吼道:“老子要给憋死了!” “教主没有给你禁足!”男子声音平静冷淡。 “肃风,我说你小子不知道是怎么?”老者怒斥,“元晟全世界的通缉我呢!我出去不是自投罗网?” 显然,从二人的谈话看出,老者就是薛神医。 “那就不要嫌闷!” “你……”薛神医说着,面色一凝,凑到了肃风跟前,“你说元晟他通缉我老头子干嘛?” “你会什么?” “治病呀!” “那不就结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没趣!”薛神医不悦的退后两步,倚在另一根阑干上,“教主这阵子忙什么了?” “教主?”肃风雷打不动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活泛,“你问这个干什么?” “教主那天回来,就闷闷不乐,脾气还大的吓人。怒伤肝,我这不是关心关心教主吗?”薛神医呵呵笑着敷衍道。 “教主……”肃风起身朝阁楼下走去。 “教主怎么了?” 肃风没有回答薛神医的问话,径直朝楼下走去,薛神医不悦的踢了阑干一脚:“人品人品……别以为老子不知道,这不是失恋了?受刺激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却说这边苏云还昏迷不醒,朝廷却又传令元晟觐见。 元晟令人对外宣称那天在护城河桥上遇到刺杀,身受重伤,拒不觐见,实则紧锣密鼓的开始布置迁回北地的一应事宜。 紫阳宫主和安定王各怀心思,但也知道那次的刺杀已经打草惊蛇,也不敢逼迫元晟太紧,生怕逼得太紧,适得其反。 紫阳宫主以准皇后的名义派了林医政和太医院两名太医过府给元晟诊治,却连元晟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打发了回来。紫阳宫主只生闷气,也不敢轻举妄动。 又过了两日,大军迁回北地的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完成,只剩下等待一个契机了。这时候,先前被宣进宫去的六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忽然被放出宫来,宫里传出消息,仁宣帝彻底醒过来了,三日之后,便可上朝;安定王也出宫回了安定王府,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仁宣帝得病之前的平静,但是,这种平静之下,人们却隐隐感到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皇宫大内,甘露殿雨荷轩里。 仁宣帝眼歪嘴斜的倚在床上,兰宫人正一勺一勺的给他喂饭。紫阳宫主忽然带着人走了进来。兰宫人一惊,手中的陶瓷小勺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是仁宣帝重病之后,紫阳宫主第一次驾临雨荷轩。 “主子……”兰宫人连忙起身,对着紫阳宫主弯腰行礼。 但是,她却被紫阳宫主拦住了:“兰宫人身怀龙裔,不可多礼!”说着,她身后的一名宫女上前递上了一把干净的小勺,“兰宫人先给皇上喂饭吧!” 紫阳宫主在桌边坐下来,眼眸之间含着淡淡说不出意味的笑容看着兰宫人。 兰宫人闹不清楚紫阳宫主这是唱的哪出,但她现在不是慧淑公主的生母兰妃,而是一个小小的宫人。她只有接过宫女手中的小勺,躬身上前,给仁宣帝喂饭。 紫阳宫主看着兰宫人给仁宣帝喂饭,眉头越皱越紧。这些日子以来,她虽然没有过来,但是仁宣帝的脉案她每天都看,脉案上早已经是中风的症状,所以仁宣帝眼歪口斜她早有预料,这且不说,但是她没想到仁宣帝吃个饭竟然也如此费力。兰宫人送到他口中的粥,被他吞一半吐一半,衣襟前铺着的手巾被他吐得淋淋漓漓,说不出的狼狈。 紫阳宫主心头一阵恶心,想要转开目光,但是,她受惑魂汤的控制,恶心也不是纯粹的恶心,心中那夹杂着复杂爱意的情感与恶心厌恶相交织,她的目光仿佛有什么吸引着一般,明明恼恨厌烦,却根本转不开去。 她只有看着仁宣帝将粥洒的到处都是,狼狈不堪。 她硬忍着心中的不适,等着兰宫人给仁宣帝喂完了饭,收拾了下去,才令人关了房门,起身来到了仁宣帝的床边。 此时,室内只剩下她和仁宣帝两人。 仁宣帝虽然口不能言,但是他的眼底一簇恼怒的亮光却是直射紫阳宫主。 他身体虽然成了这样,但是他脑筋还清楚的很。生病之前发生的事情,他记得一清二楚。 他不明白,他对紫阳宫主还不够好吗?从小就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她竟然这样对自己? 紫阳宫主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质问和愤恨:“皇上!你从小就告诉我,这个皇位是留给我的,你最爱的是我,为了我你可以放弃一切,甚至生命!但是,自从中秋夜宴上我受到别人术法的控制做出了不合时宜的举动,你就变了!” “其实,在你的心中,皇位才是第一的吧!” 说完之后,紫阳宫主沉默了许久,才又道:“可是,我不比你的狠心。你现在这样,我一样会好好待你,因为,不管怎么样,我爱你!”紫阳宫主说出最后这三个字,胸臆之中两种复杂的感情相互冲击,汹涌澎湃。 一百二十九章 蚀骨噬心 紫阳宫主平复了一下心中翻涌的浪涛,再次看向口不能言的仁宣帝:“我不求别的,只要你许诺的东西,更何况你的身体已经不能上朝理政,也该是兑现的时候了。” “三日之后上朝,你发圣旨,宣布收江都王前世子赵武为义子,定下皇嗣传承!” 江都王朱文,赐国姓赵,赵武是他最宠爱的侧妃所生,很小的时候就被立为世子,但却年纪轻轻就去世了,这才接回了他早年王妃所出的大公子立为了世子。 她要名正言顺的继承帝位,就不能是现在的身份。她的邪功已经练到第五层,用男子的身份生活对她来说易如反掌。但是,皇室子嗣艰难,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掩耳盗铃,她左思右想便想起了江都王这个传闻已经去世的世子。 毕竟,江都王没有名正言顺的给这位世子发丧,这位先世子去世也只是人们口中传言。再一个,江都王一直远离京城,京中认识赵武的人很少,只要她将一切都安排好了,登上大位,指日可待。 她眼中露出一抹激动,看向仁宣帝:“我不会像你那样,等我登上皇位,也会专心专一的好好待你!” 仁宣帝目光悲愤狠厉,呼哧呼哧的喘着气,鼻涕口水流满了衣襟,眼歪嘴斜的更加厉害,喉咙里呼噜呼噜的响,像是风箱一样,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紫阳宫主看了他一眼,朝外喊道:“兰宫人,好好伺候皇上!” 说完,便转身朝外走去。 紫阳宫主对仁宣帝的爱是来自惑魂汤的强制作用,若非惑魂汤,她此时对仁宣帝应该是厌恶多于爱恋,就像以前她一直避着仁宣帝一样。而,仁宣帝对紫阳宫主的爱,更是不值一提,他或许根本就没有爱过紫阳宫主这个人。他心中至死不渝的爱恋,都是虚构出来的,这种虚构出来的爱,长久以来欺骗了别人也欺骗了他自己,但当这种爱恋与他至高无上的权势发生冲突的时候,劣势就会凸显出来了。 苏云正是敏锐觉察了这一点,才能层层谋划,处处布局,只以一方惑乱心神的药剂,便将事情引导到了如此地步。 她就是要他们自己将他们极力掩盖的丑恶一面揭露出来,让他们反目成仇,让世人都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 前世,苏云跌落云峰之时,曾经苦笑自问,这世上还会有毫无所求,至死不渝的爱恋吗? 很显然,没有。至少,至今为止,她还没有发现! 仁宣帝为了他所谓挚爱的一个女儿置他另一个亲生女儿于死地,伤害了多少无辜的人?而如今,却又与他所谓的挚爱反目成仇。至于紫阳宫主,她获得的宠爱完全是因为另一个早已不存在的人,这种违背人伦的宠爱也未必是她希望的,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仁宣帝私欲的牺牲品。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将手伸到她们母女身上来。 血债还要血偿―― 苏云心内觉得畅快的同时又有浓烈的悲哀弥漫。(.好看的小说) 或许是因为看遍了世事的残忍冷酷,所以,现在的她,实在是一个太过现实的人。 “这是……雪域红莲?”焱王府苏云的寝室里,萧衍看着苏云手中的水晶小匣,低喊出声。 苏云倚在床头,眉目如画,乌发柔顺的披散下来,烛光照在上头,闪着莹润的光泽。她浅笑低头,如水的目光划过盒子里装着的红莲。红莲早已干枯,却完美的保存了绽放时候的最美姿态。 苏云轻轻道:“拿给仁宣帝!” 他仿佛没有听清,不敢置信的看着苏云问道:“你说什么?”雪域红莲,比千年雪莲还要难得的冰海莲花,她竟然要拿给活不了多久的仁宣帝? “仁宣帝不能死,也不能如现在这样眼歪口斜的说不出话来!”苏云声音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要他活着,好好的活着!”报复一个人其实不是一刀要了他的命,而是让他亲手毁灭自己的一切,然后为他所谓的一切后悔痛苦! 仁宣帝还有事情没有做完,还没有看到他心中真正“挚爱”的东西毁灭,怎么可以就这样沉寂? 她不允许! “可是……这对你的身体有好处!”萧衍自然清楚苏云心中的仇恨,但是这雪域红莲在她毒发的时候,对减轻她的痛苦会有莫大的帮助。 “不过是冷一些,比起当年我承受的蚀骨噬心算得了什么?毒发的时候,我能忍受!”苏云毫不在意的说着,将盒子塞在了萧衍手中。 她低低说道:“不要让元晟知道!” 萧衍心中一抹钝钝的疼痛升起,他抬头:“你确定要这么做?” 不过是冷一些?那种彻骨的冷,冷到筋脉发疼的感觉…… 苏云眉眼微挑,尚显苍白的面容上一抹狂狷的自信闪过:“我做出的决定,从来不会后悔!”就算失去了术法,她也还是苏云,谈笑间运筹帷幄,从来不是单纯的术者可以操控的。 萧衍看了她半晌:“你真狠!”对自己,真的狠! 苏云忽然笑了,她的笑容在灯火下璀璨无双:“师兄,这还不是最狠!”最狠的时候,她将匕首插jing亲生母亲的胸口;最狠的时候,她自断了一只手臂;最狠的时候,她将云门亲手毁掉…… 萧衍黯然,苏云又道:“我知道你会帮我!我失去修为的事情,暂时先不要让婆婆她们知道。云门重建,事情很多,我不想给她们添乱!” 萧衍漠然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早些休息!” 萧衍握着手中的水晶匣子出了听风院的大门,银河寂寥,星光惨淡,一轮弯月清冷的挂在天边,寒风飒飒吹动院子里的树枝,树枝缭绕挥舞着手臂在地上画出一张巨网。 他庸庸碌碌吊儿郎当,一笑泯恩仇的事情做过不少;他一直觉得人总是活在仇恨里会失去很多快乐,人生苦短,为了区区几年的仇恨伤神,着实不值得……他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恨和痛才能让苏云长成今天的模样! 或许是他太豁达,太乐观了吧! “去哪里了?” 忽然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他蓦然回神,一抬头,竟然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回事,他已经站在了元晟的书房里。 元晟正在书桌后紧锣密鼓的处理昨日积攒下来的公文,一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一边问道:“什么事?” “没事!走错门了!”他说着,转身要出去,眼前一闪,元晟已经大步走上前来,挡在了他面前。 “手里拿的什么?”水晶匣子透明,元晟一眼就看到了里面那朵干枯却浓艳的花朵。 “没什么没什么……”萧衍下意识将那只匣子往身后藏。 “是她给你的?”元晟冰冷的目光仿佛要将人冻结。 萧衍知道自己瞒不过了,他思忖着,他是答应了小师妹不告诉元晟,这也的确不是他告诉元晟的,是他自己看到猜到的,这就是所谓的不可抗力,着实怨不着他,而小师妹的确是需要这朵血莲来分担痛苦。 他这么想着,将那只匣子放到了元晟手中:“她要我拿去救仁宣帝。” “果然!”元晟接过那朵血莲,只看了一眼,低沉的声音里有着宠溺心疼,“这个傻丫头!”她不会不知道这朵血莲可以为她分担多少痛苦。 苏云毫无血色的面庞闪过他眼前,他的手心里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晚她冰冷刺骨的肌肤。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身朝书案后走去:“没有别的事,先退下吧!” “那……”萧衍看着他拿走那朵血莲,有些犯愁。没有这朵血莲,后头的事情可就都成了空谈,小师妹可还在等着呢! “她要做的事,本王清楚。”元晟道,“这也是我们回北地的契机。本王会妥善安排,另外――让她安心养病,这事就别让她劳神了!” “她现在的身体,承受不起!”若是长途跋涉,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他实在不敢冒险。 萧衍点头:“我明白了!” …… 月影西斜,沉沉的夜色笼罩着大地,黑色的天空仿佛一块厚重的幕布压在人的头顶,使人无端感到一股沉闷的气息。 安定王府,安定王的寝室中烛火跳跃。安定王一身灰色长衫,盘腿坐在榻上,灰白的头发,发福的身体,比之白日王袍衬托下的男子,多了一份沧桑。 此时,他闭目敛气,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伴着风吹打窗台的声音,外头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他睁开了炯炯有神的眼睛,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彩凤躬身带着两名全身都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人走了进来:“王爷!” 安定王点了点头,彩凤了然,又静静的退了下去,将门关严,与彩鸢垂手站在廊下守着。 室内只剩下了三人,安定王翻身下床,压低了声音急切的询问进来的人:“宫里怎么样?” “宫里全部戒严,我们险些出不来!” 两人摘下了斗篷上连着的帽子,露出头来,赫然就是皇贵妃和林医政。 “这么说,她决定要起事了?”安定王怒斥一声,“蠢货!” 皇贵妃精致柔弱的眉眼在灯光下闪烁着一层柔润的光晕,她垂眸敛目,冷声道:“她不蠢!” “她不会直接夺权的。甘露殿的看守是平日的三倍,又全是她的人,我们打探不出任何消息。但是,我预感其中定然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她已经错过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最佳时期,皇上病重,并无后嗣,不管她以皇后的身份摄政还是后来以皇太后的身份摄政,都不会时间很长,这绝不是她要的!” 紫阳宫主绝不会满足于一个皇后或者皇太后的位置,她要的,是整个天楚的统治权。 “恩!”安定王微微点头,“可是,这时候不管她做出什么,我们都不敢轻举妄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安定王妃不知落入了何人之手,若是落在了紫阳宫主手中,那就麻烦了。 他说什么也想不到那么好的一步棋,竟然成了现在的累赘,他感到有些头疼。 安定王想了想又问道:“皇上的病怎么样了?”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仁宣帝能好起来,拖延一下时间。 皇贵妃看向林医政,林医政上前拱手道:“皇上的病已经控制住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却不能说话了。” “不能说话?怎么会这样?那还不是凭着紫阳宫主摆布?”安定王狠狠一咬牙,迫切的问道,“那么,皇上还能不能康复?需要多久?” 此时的林医政少了白日的恭谨小心,规行矩步,白净面皮上透出一抹说不出的邪毒气息。他蹙眉道:“三天的时间太紧,很难!” “怎么说?”安定王看向林医政,“只要有时间,皇上就能康复?” “不是时间的问题,是根本找不到可用的药材!” “需要什么?你说,本王立刻遣人去找!” 林医政淡淡道:“若是有雪域红莲可以续命,以毒攻毒,仁宣帝可以再活三五年没有问题。” 皇贵妃听着林医政的话,深深蹙眉,不悦道:“何用三五年?能保证他半年不出事,半年之后事情就能尘埃落定了。” “那么,如果有蚀骨噬心,激发出他生命的潜力,再撑上个一年半载,也不是不可能!” “蚀骨噬心?这是什么东西?”安定王皱眉,“本王从没听说过!” “药的名字虽然不好听,但是这药却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安定王问道:“哪里有这种药?” “这是我师父独门秘制的扩宽经脉,用以提升人的生命力,激发潜力的药!这种药还有一个名字,就叫洗髓丹!若不是仁宣帝的身体被酒色掏空了,承受不住这样好的东西,长命百岁也是可能的!”林医政说着,眼中透出一抹狠辣,抿唇道,“如果有合适的材料,十二个时辰之内,我就炼制成功。但是……炼制这药需要在体制特殊的女童体内,期间女童需要承受极大的痛苦,蚀骨噬心的名字就由此而来。当年师父找了二百多个女童炼药,却没有一个活下来的,女童一死,这药自然也就炼制失败了!” 皇贵妃眼眸一眯:“这么说,这药没有炼制成功了?” 林医政抬起了一只手指,轻轻摇晃着道:“错了!最后有一个六岁的女童活了下来――这药炼制成功了!” “是吗?”皇贵妃抿唇,“二百多人才有一个活下来,先不说我们去哪里找符合条件的女童,只说最后成功的几率如此之小,这一招,就不合适!” 林医政点头:“我也想到了,所以,我想让贵妃娘娘出马!” 皇贵妃惊讶的挑眉:“我?” “不错!”林医政眼底一抹阴毒闪过,“我师父陀罗耶在你们天楚还有一个名字,你们称呼他为大法师。说起来,紫阳宫主还是我的同门师妹。” 安定王和皇贵妃都蓦然愣住了。 安定王眼底一抹暗沉凝光闪过,皇贵妃已经率先问道:“紫阳宫主以术法见长,你却是以医术见长,这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师父所教!” “贵妃娘娘何必着急?”林医政眼眸之中一抹调笑闪过,“我师父陀罗耶是西域人,他惊才绝艳,少年时候便精通术法,医毒,后来专注于术法的研究;我在学习医毒上天分较高,所以师父将这一脉传承给了我,紫阳宫主术法上天分较高,所以继承了他的的术法!” 安定王听着林医政的话,面色不变,眼底却有复杂晦涩的光芒闪过。 他知道自己的弱点,没有兵权在手试图夺位有多么危险和艰难,所以历年来他招揽了不少江湖上的能人异士,但是没有想到,这个毒医竟然是紫阳宫主的师兄,那么……自己该不该信任他呢? 他还没有开口,林医政已经朝他看来:“王爷现在必是在想该不该信任林某!”说着,他眼眸之中一抹激烈的恨意迸发,“紫阳宫主篡位夺权,囚禁师尊,我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安定王一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毒医放心,本王不会怀疑你!”说完,他微微沉吟,又问道,“你说让白纱出马,又是怎么回事?” “蚀骨噬心因为难得,师父一直带在身上,现在师父被紫阳宫主用术法囚禁在冷宫紫冥殿之中,我不懂术法,进不去,所以,只能让贵妃娘娘拿着我的信物去找师尊!” 一百三十章 前夕 这一夜,皇宫注定是个多事之秋。(.无弹窗广告) 紫阳宫主忙着准备仁宣帝收义子的事情,她生怕那些酸腐大臣临时起乱,就将手中的部队都被派了出去,将各部大臣严密的控制了起来。紫冥宫中囚禁的大法师早已被他忘在了脑后,冷宫中没有任何守卫。是以,皇贵妃凭着自身些微的术法顺利潜进了冷宫的紫冥殿,将林医政的信物拿给陀罗耶,从陀罗耶手中拿到了那瓶被称作蚀骨噬心的秘药。 紫阳宫主并不想仁宣帝就此死去,所以,每天都会宣林医政去给仁宣帝看诊。第二天林医政再去的时候便趁着身边没人,将那秘药给仁宣帝喂了下去。 随着他给仁宣帝喂下那颗药丸,他还说了这么一句话:“皇上,待时而谋!” 仁宣帝早年也是励精图治的帝王,并非蠢到了不可救药,随着身体的变化,他很快明白了林医政话中的意思,是以他丝毫没有表现出病情好转的迹象,仍旧是眼歪嘴斜,涕泪横流。 紫阳宫主没有起任何疑心。 这时候,经过两天的调养,毒发过去之后,苏云的身体已经慢慢好了起来,最起码,她的身体已经不再是冰冻般的寒冷。 就在身边人都长舒了一口气的时候,苏云下令,没有她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内室,包括贴身伺候的绣嬷嬷和夏荷。 虽然还没有立冬,但是空气中的寒意却早已到处都是。 苏云的寝室里每天都燃着两只火盆,一走进屋子就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慢慢的,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这融融暖意中就仿佛冰冻的河流化开,筋脉开始慢慢复苏。 开始的时候,她有些欣喜,可是,很快她就发现,她的身体依旧软弱的很,尤其是双腿,竟然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从来没有这么羸弱过,她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的想要站起来过。 她失去了术法无法感知一切,可是她还有大脑。她知道外头已经是风雨欲来,时间已经很紧,她若是站不起来,怎么跟着元晟出京? 他会不会丢下她不管? 就像当年,父亲将自己交给那个人,然后毫无留恋的离去…… 她心中没来由的恐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这个?这么些年,她不是已经习惯了被丢弃,一个人了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明确知道自己不能留在京都。因为留在京都,失去术法的她只有死路一条。 她要活着,看着天楚败亡,看仁宣帝痛不欲生的那一天到来。 她用力扶着床边,雪白的手上青筋暴起。她慢慢的朝床下移动,直到双脚接触到地面―― 可是,只有一瞬,她的腿就像是软面条一样弯了下去。 苏云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似乎只是一瞬间,她就对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掌控。那种将生命给别人掌控的滋味,她太清楚。她宁愿死,也不愿意这么无力的活着。 可是,她能死吗?她的生命不是她自己的,母亲和师父在看着她,她得活着,还得活的好好的才行! 她一遍一遍的练习,一遍一遍的摔倒,手掌磨破了,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仍旧不肯停下。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外头传来了元晟冰冷的声音:“怎么不在里面伺候?” 她心头一紧,没有听清楚下人的回答,便慌忙往床上爬去,谁知脚下一软,手掌一滑,她的身子控制不住的朝床前的火盆栽过去。 那一瞬间,她没有挣扎,她紧紧闭眼,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滑了下来,唇角苦笑的弧度是那么无助与安然―― 当命运无法反抗的时候,你要怎么办?当你爱的人已经不爱你的时候,你要怎么办? 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这算不算祸不单行?她以为她会很狼狈,说不定就要毁容了! “云儿!” 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喊,她的身体在倒进火盆之前,稳稳的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住了。 她恍然张燕,漆黑明亮的眼眸褪去那层遮掩的云雾,就像是天空中最闪亮的星辰。她微微仰着头,看着头顶那张刚毅的面孔上闪过的慌张,心头的云雾,似乎嗖一下就消散了。 三生三世,她没有白活,她能辨认的出,元晟眼底面上的慌张,不是假装的。 可是,就算他心里有她,但是在面对取得江山社稷最重要的一环时,这个分量是不是够重呢? 她的眼底亮光悠然寂灭,一抹黯然闪过。 “云儿!”元晟的声音再次带着轻微的颤抖响起来,她已经被他抱到了床上,“你才刚醒,怎么下床了?” 元晟心有余悸,刚才要是自己进来再晚一些,是不是…… 那只火盆要不了人命,可是他的云儿却要再受一番苦楚了! 苏云坐在寝室的床上,一身流云飞雪般的白衣,乌黑的长发柔顺的垂泄下来,她安静的就像是一副静止的水墨画,又像是个乖巧的孩子,让人忍不住心疼。 “我不想总在床上呆着!” “你的身体还没有力气,再过两天就可以下床了!” “恩!”她不想等,也等不得,她不要留在京都,她得尽快恢复,好随着大军离开! 可是,这些话她该如何去说? 忽然,她鼻端飘过一阵皮肉烧焦了的味道,她蹙眉吸了吸鼻子,神情一窒,看向元晟的眸子里快速闪过一抹波光:“你的手……我看看!”她说着,伸手去拽元晟的手臂。 元晟非常快的将手朝后一掩,面色一沉:“好好躺着!” 苏云停止了动作,抬头看向元晟,一双晶亮的大眼睛仿佛浸了水,看得人心头都软起来。 刚才,她几乎已经落到了火盆里,元晟是将她从火盆里捞出来的,元晟的手一定会被烧伤! 如果一个人肯为了你去伤害自己,不管为什么,你在这个人心中一定都是很重要的,你可以相信他。 苏云忽然想起了婆婆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她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她只能倔强执拗的看着元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良久,元晟似乎被她看的有些不自然,他站起身来:“你好好休息,身边断不可没人。我喊她们进来伺候你!” 元晟说着,就要朝外走。苏云恍然抬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低低的声音带着乞求:“别走!” 元晟浑身一震,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不要丢下我……” 她低低的呢喃带着说不出的恐慌和无助,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 元晟回过头来,就见苏云怔怔看着攥住他衣袖的手,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两道泪痕长划而下,泪水洗过的眸子亮闪闪的,含着颤动的希冀和不安。 元晟再也忍不住,回身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云儿!”他认识的苏云,从来都是一副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样子,从来没有这么脆弱不安过;这一刻,他满心心疼! 他紧紧抱着她,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才罢休,又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安慰她那颗不安的心。 良久,元晟安抚的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沉声有力的道:“我不会丢下你!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苏云倚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她慢慢抬起头来,泪水未干的脸上,明亮的眸子颤动,小鹿般纯洁。 元晟心头软的一塌糊涂,他轻轻低头,吻上了她的眸子,她没有挣扎,任凭他温热的唇吸干面上的泪珠,也将心底的不安一点一点的平复。 良久,元晟抱着她,手轻轻拂过她脑后的长发:“傻丫头!我怎么会丢下你?” 苏云眸光微闪,声音带着一抹沙哑:“你的手受伤了,拿伤药来,我给你包扎!” 元晟微微一愣,松开了她的身体:“好!” 她执起元晟的手,蓦然就愣住了。元晟的手背血肉模糊,皮肉被烧焦了,黑红一片,触目惊心。 她没有想到会伤的这么厉害。 “一点小伤,不碍事!”元晟见她盯着自己的手掌不动,怕她心中不舒服,微微扯动唇角,想要抽回手来。 苏云没有再说什么,微微闭眼:“梳妆台下边有蓝色的小瓶子,拿过来!” 苏云的声音有些无力,但却不卑不亢。 元晟稍微顿了顿,还是顺着她将伤药取了过来。 苏云接过他递过来的药膏给他慢慢的涂抹,纤细柔嫩的手指偶尔划过他健康的肌肤,引来一阵酥麻的战栗,元晟心头暖暖的,软软的,慢慢的,有一种清凉的感觉窜上来,遮掩了手上火辣辣的疼痛―― 元晟看着苏云埋头忙碌,心头忽然有一种酸涩窝心的感觉。他的眼前浮现了那一日苏云决绝吻上他时的景象,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元晟低沉的声音响起:“云儿,我会保护你!”没有了术法的她,就是一个寻常女子。 苏云手下的动作微微一窒:“你以为我那么做,是单纯为了你?” “不管是为了什么,总之,你是为了我才失去了一身的修为,我保护你,理所当然!”这个话题,这两天来大家都避免提起,以免引得她伤心,但是元晟觉得,她只有真正的面对,才能走出来。 苏云的身体有一瞬间的颤抖,元晟抬手按住了她的肩头。 “我没有那么脆弱!”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承受所有的苦难,因为她有一颗比这个世界更冷漠的心。但是,被元晟提起自己失去所有修为这件事,她心中依旧是掩不住的难过。 师父,我对不起你! 苏云眼眸之中一抹悲痛欲绝,漆黑的颜色仿佛沉浸了世间彻骨的痛:“我救下你,是因为这世上只有你能帮我达成目的,让他悲痛欲绝……”她说的并无力道,除了那抹深深的苦楚,似乎还带着些犹疑不定。 说实话,她并不知道当时她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旁人或许不知她将这身修为看的有多重要,这里面承载了师父的期望,云门的希望,是为母亲报仇雪恨的唯一力量。失去这一身修为,等于是要了她的命! 可是,她就算是苟延残喘,也不能死。她不能如了那些人的意,她要活着,看仁宣帝悲痛欲绝的模样。 苏云心内苦笑:她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了,但是背负着那样的血海深仇,她的灵魂注定是不得安宁,不能享受寻常人的快乐的。 她想,她救下元晟,或许是因为元晟是天命之主,只有他才能彻底的摧毁仁宣帝看中的一切。 苏云一边想着,一边替元晟将绷带缠好,低低的说道:“好了以后,兴许会留下疤痕!”元晟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很好看,这么血肉模糊的一弄,只怕会留下不小的疤痕。 元晟面上还是刚毅冰冷,眼底却布满了柔和笑意:“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女人家家,谁在乎这个了?”嘴硬的丫头,他才不在乎她说的那些话! “你――”苏云忽然欲言又止。 “要说什么?” “还有多少时间可用?” “最多五天!”元晟知道她问的是离开京都的时间。 五天?五天时间,她能站起来,能行动自如吗? 苏云神色有一瞬间的黯然,却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再次问道:“那朵血莲是你让萧衍拿回来的?”说实话,有时候她觉得,萧衍比她自己都了解她。元晟没有让萧衍拿走那朵血莲的事情,萧衍今早已经告诉了她。 她知道,萧衍是怕她一时想不开。高高在上,掌控一切惯了的人,一时间失去了所有,什么也不能掌控,没有丝毫安全感,这种感觉,是致命的。尤其是对苏云。 所以,这些事情,萧衍一早就告诉了她――至少,她不是一无所知! 萧衍的这份心,她记下了! 元晟微微一愣:“它对你有好处!”萧衍还是告诉了她,倒是在他意料之中。 苏云抿唇,低低道:“你准备怎么做?大法师――不是好对付的!”大法师的功力与师父不相上下,就是自己完好的时候也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现在了。现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人是大法师的对手。 “你就这么确定大法师已经突破了紫阳宫主结下的咒?” 苏云心底一颤,下意识抬眼看向元晟:“是真的?”具体的情况她没有听元晟说,但也可以猜测出来,紫阳宫主不会坏自己的事,那能进去冷宫,穿过紫阳宫主结下咒术的人只有皇贵妃,至于皇贵妃拿什么与他做了交易,她不清楚,但是,她却知道,若没有等价的交换,大法师不会同意将蚀骨噬心交出来的。 大法师被关在冷宫,他现在最想的就是能出来。虽然以皇贵妃的本事他有可能无法出来,但也绝对会削弱紫阳宫主结下的咒术。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而元晟的一句“你就这么确定大法师已经突破了紫阳宫主结下的咒?”,让她的猜测彻底成真。 她心头一颤:难道大法师已经出来了吗? 白纱,我竟然小看了你! 她眼底一抹讥诮闪过。 “不过,宫里并没有异动!”元晟没有说的是,这才是最让人防不胜防的。大法师若是正大光明的站出来,还好防备,但是他躲在暗处,等着出其不意的来给他一击,这感觉就非常糟糕了。 果然,苏云道:“这才是最可怕的!不过――”苏云说着,眼眸之中一抹锐光闪过,“我们现在不用担心。有紫阳宫主和安定王在前面挡着,至少,我们现在是安全的。” 还有一点,苏云没有说,千万不能让大法师知道她就是云公子,她没有死。 “恩,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我们先过了眼下这关再说!”元晟点头,目光洒在她的身上,透出了人前所没有的柔和,“血莲我让萧衍拿去给你制成了药丸,毒发的时候可以暂时抵挡抵挡。我已经着人寻找薛神医,等回到北地,也差不多能有他的消息里,你身体里的毒,我一定会给你解掉!” 苏云点了点头,微微闭眼,面上露出了一抹疲惫。 “你好好休息,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苏云微微一怔,眸中一抹流光闪过。她是真的有些累了,想睡一会,但是她没有想到元晟会选择留下来。 “这几天,事情不会很多吗?”她试探着问道。 “在这里,也一样可以处理!”元晟说着已经喊了丫头进来,“去本王的书房,让管家将公文都拿到王妃的院子里来!” 苏云眼前有些迷糊:“大事要紧!” 元晟没有回答,而是上前扶着她躺下,给她掖好了被子:“睡吧!我就在这里!” 室内火光温暖,苏云没有再强要求他走。这一刻,她觉得是那么美好,可是,她心底又有一丝悲凉,她不知道这样寂静美好的时光还能有多少。她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的很熟! 一百三十一章 出京 三日光阴,弹指而过,明天就是紫阳宫主定下的朝会。 傍晚的夕阳如金,暮色四合,苏云披着厚厚的斗篷站在廊下,虚弱苍白的面容衬的她漆黑的眼睛越发明亮。她已经能站起来了,但是稍微走两步便会气喘吁吁的出虚汗,萧衍说这是她这具身体积弱太久,以前她有术法支撑没有显现出来,这一下子失去术法,就都凸显出来了。 唯今没有好的办法,只能慢慢调养。 “怎么出来了?”略带紧张的男声响起,她抬眼看去,就见元晟正从月亮门内大步跨进来。夕阳如金,他的面容冷峻刚毅,身躯挺拔昂藏,既有世家子弟的百年传陈的内蕴,又有世家子弟所没有的,那种铁血沙场历练出来的刚毅强势的威仪。苏云心头瞬间一颤,只觉这人就如一柄利剑直指自己的心房,她有种颤抖的悸动。 元晟冷峻的面容上带着明显的紧张,几步走到她身前扶住了她。 “没事!”苏云淡淡移开了目光,“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这两日,元晟早出晚归。他早晨离去的时候,她还没有醒来;晚上回来,她却早已睡了,所以苏云与他没有再正面对上过一次。但是苏云却知道,每晚他都会回来,抱着自己入睡。 只是,这一点,两人都没有说破。 “怎么?云儿不希望本王早些回来?”元晟扶着苏云,让她倚靠在自己肩头,从后面看,苏云就像是被他包裹在怀中,“夏荷和绣嬷嬷呢?外面风这么大,就由着你!”最后一句埋怨,隐隐带了一丝宠溺。 两人慢慢朝室内走去。 “我有手有脚,让她们各自忙去了!”苏云抿了抿唇,刻意忽略元晟的柔情。 谁能想到原先接个吻都能脸红,一句情话不会说的男子会成了如今这幅情圣模样? 刚进门,夏荷便来问是不是要传饭,苏云点头,夏荷满面笑容的下去了。 这两天王爷虽然早出晚归,但每天都来听风院安寝,她们做下人的看着也高兴。 不一会儿,摆上饭来,绣嬷嬷和夏荷带了两个丫头要留下伺候,元晟没有同意,让她们全都退了下去。 一时间,室内就只剩下了苏云和元晟两人,两人安安静静的用饭,期间除了元晟就桌上的菜色给苏云便夹便做了介绍,两人都没有提朝堂上的事情。 苏云从来不知道,元晟对于菜谱会那么熟悉,每一道菜怎么做的,他大约都能说出来,对身体有什么好处,他也说得头头是道。 苏云听着他说,倒是还多吃了一碗饭。 吃毕饭,喊人来将杯盘收拾下去,两人在灯下坐着,都没有开口说话。 灯光朦胧,苏云可以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射在自己的身上。开始的时候,她尚可以装作不在意,但他的目光存在感实在太强烈,慢慢的,她感觉自己如坐针毡,心脏在胸腔里慌乱的跳动,就仿佛要从喉头跃出来一样。 她忍不住抬头朝元晟看去:“你没有话要说?”明天就是朝会,他这几天一直在忙,想必都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超多好看小说] 她想,或许元晟这次真的要将自己丢下了,所以他难以开口,毕竟自己刚用这一身的修为救了他。 只见,元晟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黑如点墨的星眸望着她。苏云看到烛光从他的眼底反射出来,里头竟然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是不是,准备回北地了?”苏云转开了头,心中一抹酸涩的痛楚,眼底的迷雾再次升腾,“明天,要做什么你只管去做。我……我的身体只怕受不了长途跋涉,你们……不用管我!” “大事要紧!”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不妥。元晟却觉得每一个字都像是有千钧重,一下一下击打在他的心脏上,他眼底的那丝笑意被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所取代。 她是在担心他会丢下她不管吗? 她的平静让元晟忍不住心疼,他宁愿她对他说“不要丢下我”,或者向其他女人一样……记忆中,父亲的姬妾在得知父亲进京之后泪流满面的跪在父亲脚下哭泣祈求的画面忽然闪过脑海。 烛光照在她胜雪洁白的衣襟上,她乌黑的头发柔顺的铺散开来,明明那般纤细的肩膀,那么瘦弱的身躯,坐在那里,却是脊背笔直,仿佛一株耸立的小白杨,从不会弯曲。 他知道苏云不同于一般的女子,一般女子也不会有她那样聪慧和了然一切的心思,但是,她这故作的坚强,却让他心酸。 “云儿,本王让萧衍护着你,明天一早先行离开,明晚天或者后天,本王就能追上你!”元晟抬起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苏云惊愕抬眸,元晟眸光宠溺,声音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听话!” 苏云默默点了点头,目光微微清明起来;这样的安排,很好! 她垂头想了想,又殷殷看向元晟,道:“明天朝堂之上,凭他们闹去,王爷顺势离京才是正经!”只要能离开京城,元晟就是蛟龙入海了! “恩!本王省的!”元晟答应着,顺势将她抱起来朝床榻走去。 苏云心头一紧,攥住了元晟的衣袖,却没有反驳。 元晟感受到了她微微的僵硬,步子微缓,待见她没有反驳时,心中隐隐透出一点喜悦。这两天晚上抱着她睡,可是苦了他了,要是再没有一点收获,他这焱王也不用当了。 他将苏云放到床上,身体也顺势压了过去―― 元晟身体悬在她的上方,双臂撑在两边,炙热的眸光让她心头仿佛小鹿乱撞。 苏云的喘息有些急促,眼神闪烁不定,烛光照着她的脸颊有些发红。 元晟慢慢的朝她俯下身来,漆黑的眼睛里坚冰融化,带着一抹柔和。他靠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感到元晟喷出的气息洒在她的脸上,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不……”她恍然偏过头去,在元晟的唇落下之前,抬手抵在了他胸前,喘息着喊道,“不要!” 元晟停止了动作,看着身下女子娇弱无辜的模样,眼中两簇火苗跳跃。他沉默了一会儿,狠狠吞咽了两口口水,猛然翻身,“哐当”一声仰面躺倒在了床上。 苏云的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胸腔,她抬眼去看元晟,就见元晟闭着眼,胸膛起伏,似乎很是难过的模样。 她心中一阵不知何谓的情绪闪过,眼神微微一低,目光正好落在了……不该看的地方!(此处自行想象…) 她的脸轰一下就像熟透的大虾,赶快闪开了目光。 元晟这时却正好朝她看来,见她面色绯红,目光闪躲的娇羞模样,心情大好。 元晟翻身将她揽进了怀中,有力的双臂箍紧她的身体,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中。 苏云微微挣扎了两下,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力道是那么微不足道,就仿佛汪洋大海里投进了一块小石子,微微的涟漪泛起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她不再动,任由他紧紧的抱着她,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听着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被炙热温暖的气息包围,她的心跳与他的,慢慢重合。 不知过了多久,元晟的手微微在她腰上用力,她的身体猛然撞上了一个坚硬炙热的物事。 猛然,她浑身仿佛有电流穿过,“啊!”一声惊慌的喊出声来。 她面上滚烫,努力的弓起身子想要离开一点,元晟的手臂却仿佛有千斤重,让她动弹不得。 忽然,头顶低沉的笑声响起,苏云猛然抬头看去,就见元晟面上冰冷全部瓦解,眼底柔情和欲望交织,他刚毅的五官上硬是带出了一抹慵懒肆意的邪气来。 苏云被他看的心中发慌,慌忙移开了目光。 此时的苏云,乌发散乱在枕上,面颊绯红,衣衫有些凌乱,露出了一点秀气的锁骨,纤细的腰肢被元晟箍住,越发显得胸部饱满秀挺,而随着她的呼吸,更是诱人的颤动着。 元晟感觉自己的身体涨的生疼,他移开了目光,看向她的眼睛。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她秀气的柳眉弯弯,一双晶莹的眼睛仿佛能滴出水来,目光闪烁间的无措更让人砰然心动,忍不住想将她压在身下好好的疼爱。 晦暗的灯光下,元晟眼中两点火焰跳动,似乎他的眼中只剩下了眼前身下的女子,又似乎,他立刻就会化身成狼,将她狠狠撕裂。 苏云看着这样的元晟,心头一阵警铃大作。 她虽然没有与男子这么亲密过,但三世为人,对于情欲二字多多少少是有了解的,她看到元晟这样,再感受到身下顶的她生疼的那物件,心中一阵慌乱:“元晟,你……快放开我!”她可不想糊里糊涂的就将自个儿交给他。 说着,她粉唇一抿,毫不犹豫的伸手,照着元晟的手臂就是狠狠一扭。 “嘶……”元晟痛呼出声,眼中欲火稍退,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了。 “你谋杀亲夫!”元晟舒出一口气,微微松开了她的身体。她身上的压制一去掉,就仿佛被烫着了一样滚出了元晟的怀抱,紧贴墙边,微微喘息着,眸中含着警备看着他。 手指微微疼痛――那一下,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的手指触及他的手臂时,她感受到了与自己绝不相同的一具充满力量的男性躯体。元晟的手臂上肌肉紧绷,简直就像是铜墙铁壁,她简直怀疑他要是发起狂来,自己会被他大卸八块。 元晟的怀抱忽然空了,冰凉的空气侵入,一阵空虚的感觉在他心底升起。 元晟心生不悦,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怀抱,又看看一边缩着的少女,长臂一伸,又将她揽进了怀中。 他满意低沉的笑声在她头顶响起:“想往哪里跑?” 两人身体贴近,苏云感受到他强势的欲望丝毫没有退却,她的身体不由绷得紧紧的:“你不要胡来!” “本王只是想抱着你睡觉!”元晟知道她在怕什么,心中有微微的失落。 “那……那你……你怎么……”苏云眼神朝下瞟去,不知道怎么说。 “傻丫头!”元晟低低笑道,接着靠近她耳边,低声道,“本王也不想,可是,它似乎很喜欢云儿。” 苏云被他意有所指的话弄的满面通红,粉拳抬起毫不犹豫的朝他胸口砸去,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的问道:“是谁说你冷酷嗜血,毫无人性的?你的冰块脸,面瘫脸呢?” 苏云失去术法,身子又没有完全恢复,些微力道打在元晟身上就像是挠痒痒。元晟毫不在意的任她拍打,低沉的笑声在胸腔中回荡。 “本王是块冰,云儿就是一团火,在云儿这里,本王只觉热血沸腾!” 两人闹了一会儿,苏云也打累了,停下来靠在他怀中喘气。 苏云觉得有些可笑,自己最需要天子龙气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这么靠近过,偶尔一个拥抱还是她费尽了力气的,如今,她再也不需要了,两人倒是……亲近的不得了了。 如果起先他们进这么亲近,那么她的修为定然不止当日那些,那么是不是对于蓝色妖姬也不会那么无助? 苏云知道,那次刺杀不管是谁安排的,蓝色妖姬却一定是针对她的―― 苏云倚在元晟怀中,让他浑身的热力将自己包围:“你知道吗?当时,我因为一些原因法力全失,曾经处心积虑想得到你的一点……气息!” 元晟没有说话,苏云继续道:“紫阳宫主化身盈侧妃嫁给你,还有皇贵妃,白家的后人处心积虑的接近你,她们大约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想要你身上独有的气息帮助她们提升修为。” “当然,她们最重要的目的还是那个至高无尊的位置!” 说到最后,苏云的声音有了些清冷的味道。 “本王知道!”元晟拥着她道,“她们的目的,本王都知道!至于皇贵妃……本王或许曾有一时迷恋,但是,很久之前本王就看透她了。” “皇贵妃与本王的亲生母亲,长的很像!” 元晟低低的话语透着一抹怀念。 苏云忽然想起了两人挂在桥上的时候,元晟说的苏祈姓元的话。她抬眸问道:“在桥上的时候,你说魔教教主姓元,这是怎么回事?” 元晟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微微一怔,才道:“他是本王的亲弟弟!” 苏云猛然一愣:“什么?”纵然她早就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纵然她早已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功力,但是,苏祈是元晟的亲弟弟,这个消息还是太过出乎她的意料。 “他为什么会成为魔教教主?” 元晟深深闭眼,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以后,你会知道的!” 苏云没有再继续追问,他感受到了那一瞬间他身上蔓延而出的悲凉和恨意。她心头有一阵苦笑,世上的伤心人,并不只有自己。 “很晚了,睡吧!”元晟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微微停顿了一会儿,又道,“等回到北地,本王一定要你名副其实的成为本王的女人!” 苏云心头一阵战栗的甜蜜,她眼底微沉,想要弄懂这是怎么回事,但终究抵不过睡意的来袭,很快,她就睡了过去。 …… 苏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马车上了。 “这是哪里?”苏云迷蒙的看着深红色的帘幕回不过神来。 夏荷和绣嬷嬷就守在一边,火盆的光芒照的二人面上通红一片。 “王妃醒了!”夏荷利落的起身走上前来,“这是在马车上!王爷说让我们先走,明儿一早他就来追我们!” 苏云听此,一把撩开了车帘,车外已经是熹微的晨光。 “我睡过头了!”苏云扶额,说好是今天一早走的,看来元晟是见她睡的熟,没有叫醒她。 “王妃,这是红枣莲子粥!一直在灶上热着的,补气益血,趁热喝一口吧!”绣嬷嬷端上粥来喂她。 苏云回过神来,微微抿唇,一边喝着一边打量着马车。马车很宽阔,同时容纳三五个人绝对没有问题,里头的装饰并不奢华,但是都很舒适,床上上头铺着厚厚的褥子棉被,一点也不咯得人慌。最重要的一点,这马车一点都不摇晃,坐在上边根本感觉不出一点晃动。 苏云低叹,元晟为了这马车也费了不少劲吧!也算是有心了。 苏云喝完粥,忽然想起元晟说让萧衍跟着她的话来,遂问夏荷道:“萧公子跟着吗?” “萧公子本来是跟着的,刚刚出城,就被王爷身边的侍卫来找回去了,现在还没有跟上来!” 苏云心头一颤:“那现在护送咱们的,谁领头?” “那位头领好像是叫做穆铁,萧公子临走的时候嘱咐他带头!” 就在这时,外边忽然有人喊道:“卑职求见王妃!” 一百三十二章 阻截 火盆里火光跳跃,银霜炭的香味熏得马车里暖烘烘的。 外边铿锵有力的声音传进来,夏荷和绣嬷嬷面上都露出了一丝慎重警惕;唯独苏云,火焰映照她的脸上,她眼角眉梢飞起了淡淡的笑意,转瞬之间,浑身如霜月般的清冷,似已经悄然褪去。 “是穆铁!”夏荷眼神闪烁几番,终是看着苏云吐出了这三个字。接着,她又犹疑的猜测道:“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绣嬷嬷看着苏云:“王妃,老奴出去看看?” 苏云点头应了一声,绣嬷嬷起身掀帘子出去了。 任凭外面风刀霜剑,马车里却是温暖如春,苏云倚在榻上,浑身仿若无骨,白衣黑发仆散,在暗红锦绣的榻上形成强烈的对比,慵懒肆意之间更见一种尊贵雍容的威仪。 不一会儿,绣嬷嬷就回来了,她面色沉沉的走到苏云跟前,三言两语将事情表述清楚:“王妃,穆统领在道上救治了王爷的一位属下,听说京中发生政变,王爷被囚禁宫,他要回京救援王爷。” 苏云听完,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尚未回答,绣嬷嬷便道:“王妃,萧公子临走,吩咐了穆铁全权听命于王妃!” “王妃,见还是不见?”论理,王妃身份贵重,穆铁属于外男,不见也是说的过去的。更何况,如今京中形式紧急,王妃回去,不啻于羊入虎口。 绣嬷嬷虽然承认元晟是她家主子的夫君,但苏云的安危在她眼里却是无可取代的。 “见!”苏云直了直身子,在榻上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想来,元晟既然让他随着萧公子护送本妃,也是信得过他的。” “让他进来吧!”绣嬷嬷所想,苏云心中一清二楚,但事情不剖析明白,这些死忠于元晟的人,还真不好用。 绣嬷嬷点头:“是!”王妃已经大了,事事有主意,既然王妃要见,那就有见的理由。 绣嬷嬷出去请穆铁入内,夏荷赶忙上前要扶起苏云,苏云一抬手阻止了她。夏荷一急道:“王妃难不成要在榻上见人?” 苏云见夏荷着急的样子,反而笑了,她审视了自己的衣着一番,道:“怎么?难道本妃见不得人?” 夏荷还待说什么,外头帘子掀起,一名身高马大的男子已经跃上了马车。 男子长相有些凶恶,一脸的络腮胡子,但难得的是他进来之后,目不斜视,对着苏云弯腰行礼,不卑不亢:“卑职穆铁,见过王妃!” 苏云暗自点头,俗话说人不可貌相,这人长得不算好但是一双眼睛却是清正耿直,心思谋略上许是会少一些,但在忠心上定然是一丝不差的――当然,对于她,这名男子表现出来的只有不屑。 苏云唇角微微勾起,和煦的笑容衬着眼底升腾的云雾,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仪无形中散发。 她在打量穆铁的时候,穆铁也在打量苏云。(.无弹窗广告)穆铁对于苏云的身份一无所知,所知的也就是明面上的,他跟元晟的很多属下都是一样的心里,对于苏云这个出身安定王府的女子做焱王妃充满了意见。虽然经由上一次苏云将留言压下囚禁安定王妃,破解了安定王坐收渔翁之利的打算,但是在他眼中的印象也只是好了那么一点点。 如今,这仅仅好了一点点的印象在看到这辆马车的时候也彻底破灭了,这辆马车――他的身份相当于焱王特别的后勤部部长,所以,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这辆马车的很多部件都是王爷亲自设计的。 在他眼中尊贵无比的王爷竟然为了区区一个女人纡尊降贵,这在他眼中,实在是不可思议,而苏云也因此被他打上了红颜祸水,狐媚惑主的标签! 此时,他见到苏云,却是微微一愣,目中惊艳一闪而过。 不同于时下女子,榻上的女子素面朝天,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她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衣,衣服上也没有丝毫装饰的花色,乌黑的长发没有挽起来,水缎一般流泻仆散,火光下仿佛上好的丝绸。她的容颜并非绝色,却是清丽如莲,非但没有丝毫妖魅惑人的气息,反而一见之下就如炎炎夏日荷塘之上拂过一阵清凉的微风,沁人心脾。 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是狐媚惑主的人? 他的目中露出一抹犹疑不定。 苏云看着他的表情,心中就已明白了大半。这个人,对她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呀!不过,对元晟的忠心也是一等一的。 她在心底轻叹,元晟有这么多忠心耿耿,誓死追随他的人,紫阳宫主和安定王的小打小闹,怎是他的对手? “给穆统领看座!” 苏云清冷的声音慵懒响起,穆铁忙道:“不敢!”原先的嚣张不屑竟然全数掩去了。 说实话,在他要来见苏云的时候,底下的弟兄们都思量着给王妃一个下马威,他虽然不大赞成,觉得和一个女人过不去有损他男子汉大丈夫的威名,但私下里也没想着要对苏云如何尊重。 但是,当他看到慵懒的斜靠在榻上的女子时,他竟然不由自主的就将这些不敬全数吞进了肚子里。 这个女子,明明那般的单薄,那般的纤细,那般的柔弱,甚至他觉得自己一根手指头就能将她碾死,但是,她那么随意的跌坐在榻上,慵懒肆意的模样仿佛眼前的一切全不在她眼中,他就无端的不敢造次。 他似乎终于知道了人们所说的京中贵人身上的威仪是什么,当然,王爷是他见过的人里最具威仪的。但是,眼前女子的威仪还不同于王爷的铁血霸气和冷漠刚硬的男子气概。她是柔弱的,但她就是笑着,也让人感到蓦大的压力。 “穆统领不是有话要说?”苏云嫣然一笑,仿佛春暖花开,眼底却没有一丝波纹,“坐下说吧!难不成你要一直弯着腰?” 马车设计的很宽大,但也不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站直身体,像是穆统领这种人高马大形的,就更是站不直了。 穆统领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将方才的不屑全数收敛了起来:“卑职不敢在王妃面前造次!” 苏云笑道:“本妃身体大病未愈,只能歪着见客,穆统领不怪本妃无礼,已经是给本妃面子了。坐下吧!” 穆铁心头一阵,眼神一闪,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竟然一直忽视了……忽视了王妃竟然是躺在,不,是靠在榻上!不,也不能说是忽视了,他明明白白的看到了王妃靠在榻上,但是,却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似乎她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世俗规矩在她这里,好像全都消弥了踪迹。 “王妃让你坐你就坐,婆婆妈妈的比个姑娘家还墨迹!” 忽然,略带不悦的女声响起,他回过神来,就见身边一个碧色衣裙的侍女正皱眉看着他。少女长条身材,面色伶俐,皮肤白净,与主子慵懒肆意,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的神态相比,她瘦削的身体中似是隐藏着一股说不出的力量和骨气,心中所想都表现在脸上。 此时,她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对他的鄙夷。 穆铁面上一阵发烫,多亏他胡子多,外人看不出来。 苏云斥责夏荷道:“夏荷,不得无礼!” 原来,她是叫夏荷! 穆统领觉得自己今天的听力扑捉能力特别的好,他心中记下了夏荷这个名字―― 穆统领坐下来,目光闪烁,不敢看苏云,看神情似乎有些尴尬。苏云抿唇微笑,再次问道:“穆统领有什么事情,说吧!” 穆铁一愣,仿佛猛然回神,眸中担忧焦虑的光芒迸射而出。他急促道:“王妃,刚才半路上遇到了王爷身边的侍卫何坤,何坤来报说皇上已经康复,联合安定王要将王爷赶尽杀绝……王爷现在被困在宫里,情况非常危险,恳请王妃下令,咱们尽快回援!”刚才看到王妃,被王妃的威仪所摄,竟然差点忘了正事! 穆统领眸中一抹深沉,王妃难道真会摄魂之术?不然自己刚才怎么将这么重要的事都给抛到了脑后? 这样想着,他眸中透出一抹沉凝的光芒,面上虽然对苏云依旧恭敬,却是多了一种故作的探究。 苏云听此,却是心头一颤,难道…… 她无暇顾及穆铁的变化,试探着问道:“京都大军都在,还轮不到你我吧!” “王妃难道还不知道吗?”穆铁一听苏云如此说,口气中带上了一丝恼怒,“留在京城的大军统共还有三万,王爷为了王妃的安全,大军分作十数拨扮作老百姓开拔,都在咱们前后掩护,王爷身边只留了十几名侍卫!”当年王爷痴迷皇贵妃,皇贵妃进宫,他颓废了好久,好不容易振作起来……他真的担心这个王妃会是另一个皇贵妃! 如果是,他眼中闪过一抹戾气――他不介意先斩后奏,哪怕是赔上自己的一条命! 苏云眼底明光一闪,心头闪过一抹颤动,但很快就平静下来!穆铁说话虽不好听,元晟让大军分十几拨开拔也未必全是为了自己,但是,元晟的胆子却真是出奇的大。不过,宫里的事自始至终,他们都只是看客,元晟用不了多少人也是真,轻车简从,未必不好。 宫里的情况穆铁不知,但不代表她也不知道。如今仁宣帝康复了,紫阳宫主的戏还唱得下去吗?就算仁宣帝舍不得杀紫阳宫主,安定王又如何会放过她?这时候,宫里正是热闹的时候,他们都自顾不暇,如何能波动元晟分毫? 这个何坤十成十有问题。 苏云想着,心内已经有了计较:“何坤在哪里,本妃要见见他!”穆铁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她看在眼里,但现在却不是最好的解决时机。 反应过来自己心中所想,苏云心头微微苦笑。若是依着自己云门少主的性子,对自己不怀好意的人,管他是什么原因,杀了算数。可是如今,她的心态竟然潜移默化的转变了,是因为元晟吗? 她不觉得好,但也不觉得不好! 不管将来能走到哪一步,她都希望元晟不要让她失望太过,不然,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王妃,何坤伤势严重,不便移动!”穆铁说着,站了起来,对苏云拱手,话中的强硬显而易见,“为了王爷安危,请王妃下令回城!” 苏云目中一抹清冷流泻:“回城?” “王爷雄才伟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怎会容自己陷入这样被动的境地?” 苏云微微直起了身子,素淡如莲花的容颜上一抹清冷凉薄的笑意,她目光锐利,透着冷意,仿佛能浸透人的心底。 穆统领看着这样的苏云,心头微微一颤,他还不待说话,就听苏云又道:“穆统领可想过,我们回去,说不定正好就成了人要挟王爷的砝码!” 苏云知道,这些人都是元晟信任的心腹之人,几乎都是同生共死从北地征战过来的,元晟的生命在他们心里重于一切。而,她也知道自己在这些人心中没有丝毫分量,他们护送自己全凭元晟的一句命令,但自己的生死未必挂在他们心上。如今若是他们认准了元晟有难,执意要回去救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那么,就算明知是陷阱,自己也阻止不了他们跳下去。 但是,穆铁虽然耿直了一些,但并非没有脑子的粗人,他听苏云一说,心下就沉吟起来。 他明白,王妃这是在怀疑何坤,但是,他却不会无缘无故怀疑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可以说,他对何坤的信任超过苏云。再说,萧衍在前阵子已经离开……若非真有什么紧急情况,萧公子怎么会离开? 穆铁看向苏云,目露坚定:“王妃,王爷定然有难!先不说何坤如何,就说萧公子半途离去,这就说明,王爷确实有难!” 苏云不再与他理论,而是浅笑凉薄的冷声问道:“本妃的话,你们不会听,是不是?” “王妃?”穆铁皱眉,弄不懂苏云心中所想。 苏云低笑:“不用说,本妃也知道。”接着,她撩开窗帘看了看外头大亮的天空,问夏荷道,“队伍停下多久了?” “有一盏茶的时候了!” 夏荷话音未落,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兵戈撞击喊打喊杀的声音,穆铁浑身一震,猛然抬头,就见苏云唇边的笑意越发深邃,却是隐隐透着一抹无奈。 “王妃……” 苏云轻叹一声:“穆统领,他们要的是我。告诉大家,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该来的终究会来,那些人怎么会让她顺顺妥妥的离京呢? 穆铁也反应过来,他恨声道:“该死!”又看向苏云,恨声问道,“王妃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下令让队伍快速前进?” “我说了,你们会听吗?”苏云淡淡说道,“况且,我是人,不是神。我也是才想到。” 她本来以为他们会在回程的时候阻截她,没想到,他们会追上来。 她唇边一抹嘲讽的浅笑,算无遗漏……她以前就做不到,如今,失去术法的她,更是做不到了。 “穆统领!队伍遇袭……”外头一声急促的喊声传来。 穆统领咬牙,猛然起身,朝马车外跃去。 苏云没有阻止他,回神就见夏荷和绣嬷嬷围了过来。 不知道车厢是什么材料做的,外头的箭枝打在车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夏荷面上有着慌张,颤抖的身体却毫不犹豫的挡在了苏云前面:“王妃,我们怎么办?” “别出去,安心呆着!穆统领他们会保护王妃的。”绣嬷嬷出声安慰。 苏云看着紧张的夏荷和绣嬷嬷却是微微笑了,她拉过了绣嬷嬷和夏荷的手,仿佛闲话家常一样:“你们好好呆着,我跟他们回京一趟!” 说着,苏云扶着榻沿就要站起身来,夏荷扑上前一般拽住了苏云的手臂:“王妃,奴婢不让您出去!” “听话!”苏云看向夏荷,淡淡道,“明天,本妃一定会追上你们!”外头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她似乎听到了穆铁的嘶吼声。对方力求一鸣惊人,来的人必定不少,质量也定然是上乘,至于穆铁他们,给他们个教训也就是了,她总不能看着他们都死在她眼前! 夏荷慢慢的松了手,脸上两道泪痕滑下来:“奴婢跟着王妃,伺候王妃!” 苏云看不出一丝慌张,微微笑道:“你当这是郊游?人多了反而不易脱身!” 夏荷还待说什么,就听绣嬷嬷咬牙说道:“王妃,您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老奴许是帮不上忙了,但是您记着,你要是……老奴一定追着去!” 一百三十三章 姻缘 苏云心中一震,抬头看向绣嬷嬷,就见绣嬷嬷眼眶中泪珠滚动,看着她的目光慈和温柔却透着决绝的坚定。 “老奴自小跟着夫人,是夫人教着老奴明白事理,懂得节操大义。王妃这么做,老奴明白!”她明明知道王妃的身世,也知道王妃这么做,以后将面临的艰难,却没有阻止王妃出京,是因为她对天楚,对皇帝已经彻底失望,王妃留下的处境不会比现在更好。说到底,她心底也是看好王爷的。若是王妃现在留下,非但得不到应有的一切,等王爷再次回来,说不定王妃的身份一翻出来,那就是……阶下囚!而若现在王妃就选择跟着王爷,王妃是王爷的原配,就算将来……将来王爷功成名就,糟糠之妻不下堂,王妃的定局,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但是,她们这一出京,就将与京城的关联全部斩断了。外头的人都是王爷的心腹,北地的精英,这会儿要是全死了,就算王爷不怪罪王妃,王妃也很难在北地站稳脚跟了。 苏云看着绣嬷嬷坚定的目光,心中一软,紧紧握住了绣嬷嬷的手。她低低说道:“嬷嬷放心!”绣嬷嬷不愧是跟着母亲的老人,她将事情看得很透彻,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她最好的。 苏云想,以前的绣嬷嬷看起来软弱可欺,想必也只是为了赵流苏能在安定王府过的好一些――因为,在有些该强硬的地方,绣嬷嬷也从没有软弱过。 有时候放手一搏,只是为了将来能站的更高! 苏云松开了绣嬷嬷的手,看向夏荷嘱咐道:“夏荷,嬷嬷年纪大了,照顾好嬷嬷!” 此时,夏荷早已泪流满面,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听到苏云的嘱咐只能不住的点头。她看到苏云起身朝外走去,猛然哭出声来――“小姐!” 她喊得是“小姐”,不是王妃! 苏云心头一窒,步子猛然停在了原地。外边的嘶喊声越来越近,刀剑兵戈的撞击声暗哑低沉,仿佛响在耳边。她微微闭眼,呼出一口气,回头安抚的看向夏荷:“照顾好绣嬷嬷,等我回来!” 苏云说完,转身掀开了马车车帘。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外头阳光刺眼,身后,是夏荷的嚎啕大哭。 苏云再不理会心中的那抹酸涩,她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一身清冷桀骜,云雾掩映的瞳眸在阳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你们要的是本妃,本妃跟你们走。” 她的声音慵懒而有力,清泠泠的落在打斗不止的众人心上,让人们生生打了个冷颤。 双方打斗的人们下意识停住了动作,朝苏云看来。 女子站在马车上,一身清冷,白色的衣袂纷飞,黑发流泻,素淡如莲的面容上美丽的瞳眸中浸润着云雾,阳光映在她的眼底,发出一点璀璨的金芒。 这一刻的她,肆意狂妄,目空一切,有着让人不敢逼视的光芒。 “是她吗?”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 苏云看去,问话的是站在蒙面人中间的,一个带着鬼脸面具的高大男子。 这时候,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是焱王妃!就是她!” 鬼脸面具的男子呵呵笑了两声,冷冷道:“我们要的是焱王妃,没时间跟你们鬼混!”说着,鬼脸面具的男子手起刀落,一蓬鲜血在阳光下散开,绕到他身后准备偷袭的一名护卫飞起的身体随着鲜血落地也悄然消失。 周围的护卫越发谨慎,他们慢慢的靠近带着鬼脸面具的男子,每个人的眼中都含着精锐的亮光,却不敢贸然偷袭。 “好不容易碰上个晓事的,又来这么多苍蝇!”鬼脸面具的男子冷哼一声,似有若无的目光扫过马车上高高站立的女子,眸中狠厉嗜血一闪而过。 “我们与王妃同在!”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惊醒了怔愣的众人,双方的打斗再次激烈的展开。 穆铁处理掉缠着他的两个黑衣人,身形一掠,落在了苏云身前,将她挡住:“王妃快进马车里去!”他这会儿懊恼的了不得,自己为什么就对王妃心怀偏见呢?王爷岂是那等见色忘义的人?王妃能得王爷高看,定然不是一般女子。 他对自己先前对苏云的态度,心存愧疚,这会儿更是铁了心要保下苏云。 “让开!”苏云的声音明明懒散无力,听在他耳中却有不容抗拒的威力。 穆铁一愣之间,苏云的声音已经再次传来:“你想让大家还没回到北地,就全部丧命于此吗?” “王妃!”一时间,他心头大震,连声音都有了些颤动。是的,他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但是那些生死与共的弟兄们…… 穆铁的目光划过血肉横飞的战场中苦苦支撑的护卫们,眼中一抹深痛。对方招式狠辣,武功高超,他们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最后的结局只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弟兄们不能有事,可是,他也不能任凭王妃被带走呀! 他们若连王妃都护不住,以后如何在军中立足? “还不让开!”苏云冷喝。 穆铁耿直忠心,但不是愚忠的人,这一点苏云很清楚。 苏云快速在穆铁耳边说道:“穆统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们带走我,无非是要威胁王爷,不会立即伤我性命。” 穆铁心领神会,一咬牙,让开了身体:“属下明白了!王妃保重!”想比那些无所谓的虚名,兄弟们的性命还是更为重要。 他看到苏云唇边一抹讥诮的笑意一闪而过,心头的愧疚越发严重。的确,他虽然对王妃的印象大有改观,但在他心中,王妃甚至还比不上他同生共死的兄弟们。 “人之常情,我不会怪你们!”苏云朝马车里看了一眼,夏荷与绣嬷嬷正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她看向穆铁道,“替我照顾好嬷嬷和丫头!” “是!”穆铁愧疚的低下了头。 苏云站在马车上直了直身子,声音再次响起,清冷如冰听不出任何情绪:“鬼脸阁下,再打斗下去,回去晚了,只怕要误事了!” 穆铁咬牙:“弟兄们,退下!” 鬼脸面具的男子仰面“哈哈”大笑:“早如此,何必费这么多功夫?”说着,他狠狠一脚将身边一名护卫踢飞,身形一掠,转眼之间,苏云已经落入了他手中。 他一吹呼哨,十几匹棕色骏马奔腾而来,他揽着苏云的腰际一跃而上,坐在了马上。 苏云对他的碰触极为反感,微微一动,却引来他的怒斥:“臭娘们,少给老子耍花样!”说着,他手中的利刃划过苏云脖颈,一道长长的血痕出现,衬着雪白的肌肤,无比刺眼。 马车里,夏荷哭喊着要扑下来,被绣嬷嬷泪流满面的抱住了。 满身血渍,狼狈不堪的护卫们,看着苏云被鬼脸面具的男子劫持而去,愤怒之下都露出了一抹愧疚,但却没有一人追上来。 穆铁拄着剑,单膝跪在了地上,深深埋头。他的眼前,是王妃淡然无波的面孔和脖颈上的那道血痕! 处乱不惊,临危不惧……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些词会用在一个女子身上。而他,却是如此的窝囊…… 鬼脸面具的男子哈哈大笑着,双腿一夹马腹,带着苏云疾驰而去,身后十几名黑衣蒙面人也哈哈大笑着跟了上去。 夏荷终于挣脱了绣嬷嬷的怀抱,她跃下马车朝苏云被带走的方向追过去:“小姐……小姐……” 绣嬷嬷倒在马车上,泪流满面,终于哭出声来。 这时候,穆铁沉重的声音响起:“活着的弟兄们,都给老子听着!你们的命都是王妃救回来的,现在,先给弟兄们收尸,然后跟老子杀回京城救出王妃!”让王妃在他们手下被劫走,这是他们的耻辱。 “是!”震天的喊声中夹杂着冲天的怒气。 穆铁看着手下的弟兄们开始动作,长叹一声,走到马车跟前对绣嬷嬷道:“我去看看夏荷姑娘!” 绣嬷嬷没有理他,他跨上马朝夏荷追去。 他追上夏荷的时候,夏荷满身狼狈的摔倒在地上,她微微抬头看向远方,泪流满面,模糊不清的喊着“小姐”。 穆铁眼底凝光波动,他翻身下马,来到夏荷身边:“夏姑娘,王妃不会有事的!” 夏荷理也不理他,只顾趴在地上哭。 穆铁哪里劝说过女孩子,见此,蹲在了夏荷身边,沉吟了一会儿,憋出一句:“快起来吧!我们这就回京去救王妃……” 谁知,他话未说完,夏荷猛然转过了泪水模糊的脸庞,一双晶莹的大眼里含着泪水,怒视着他,狠狠“呸”了一声:“别让本姑娘恶心!你要是肯救王妃,还用等到现在!” 夏荷的口水喷在穆铁脸上,他闭眼,面上一抹厉色闪过,转而睁眼,却是狠狠将那股愤怒压了下去:“当时的情况你也见了,不是我不肯救王妃,而是……”这丫头竟然朝他吐口水,真是不知好歹! “放不下你的兄弟们是吧?”夏荷冷笑着接上了话头,嘲讽的道,“今天这种情况下要不是王妃,要是换了王爷呢?只怕你们就是拼着死也不会让人从你们眼前将人带走吧!” “本姑娘虽然不聪明,但还知道为人奴才的本分!” “你们压根就没有把王妃当做主子。” “放肆!”穆铁猛然站了起来,脸色铁青一片,“谁给你的胆子跟本统领这么说话?” 他自幼跟随元晟,凭着一身武艺立下了赫赫战功,别说一个小丫头,京中这几年,那些大臣哪个见了他不是礼让三分?就是在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穆铁只觉怒气盈胸,他冷冷看着夏荷:“给本统领老老实实的回去!” 夏荷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从地上爬起来,仰头看着她,一身傲气的冷笑鄙夷道:“本姑娘不用你管!”说着,又狠狠朝他吐了口口水,抬步跌跌撞撞的朝前走去。 “你……”穆铁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狠狠握拳,又放了下来。 眼前的丫头不是他手下的那些兵,而是王妃放在心尖尖上的侍女。他这打不是,骂也不是,偏偏她还那么死倔。 “你给本统领回来!”穆铁看着跌跌撞撞的少女冷道。 夏荷继续朝前走,根本不理会他。 穆铁忍不住了,铁青着脸紧走几步赶上夏荷,弯腰一把将她抱起扛在肩上大步朝战马停留的地方走去。 夏荷在他的肩上挣扎拍打:“放肆!快放本姑娘下来……本姑娘要去找王妃……你放本姑娘下来,听到没有?” 穆铁将夏荷搭在了马背上,翻身上马,调转马头超来时的路奔去。 夏荷不住的踢打,想要在马背上爬起来,穆铁一只手却紧紧压着她,让她如何努力也起不来。 她哭的悲痛加委屈:“混蛋……王妃要是有什么事,姑奶奶要你陪葬!” 穆铁一边控马,一边看着不住挣扎的夏荷,络腮胡子下的脸色黑沉沉一片,他冷冷道:“王妃要是有什么事,不用你说,本统领也饶不了自己!” 他穆铁从来看不起女子,总觉得女子娇滴滴的不说,没有一点大脑,都是愚不可及的。可是,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对苏云已经满是钦佩。他简直想象不出,那样柔弱的女子不但事事看的透彻,睿智清明,竟然有这样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就是他们这些大男人说不定都没这份魄力。 他对苏云已经不仅仅是愧疚的心理,已经有了一种崇敬。 而现在,他看着马上锲而不舍的挣扎怒骂的女子,心头升起了一抹异样的感觉――这丫头倒是泼辣的很,一点不像是京城的小姐丫头们,有他们北方姑娘的热辣性子。 主子聪明睿智,魄力胆识一流,丫头的性子也这么火辣,有些意思! 这样想着,穆铁促动坐下骏马疾驰而去。到了驻地,弟兄们已经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死去的弟兄们也被运到了旁边的树林中入土为安。 他尚未下马,他的副将刘剑便跑了过来:“穆统领!” “怎么样?”他翻身下马,将夏荷也抱下来放在地上,夏荷这会儿倒是不挣扎了,低着头,抿着唇,一声也不吭! “死了六个弟兄,伤了二十三个!”那帮人实在厉害,要是王妃不及时出来,再耽误一会儿,只怕死伤更多! “恩!告诉留下的弟兄们,暂时不能带他们上路了,等咱们再打回京成,一定带他们回家!”穆铁声音沉重。 “恩!”刘剑应声,看了看低着头的夏荷。 穆铁看向夏荷:“你去休息一会,一会儿我们就回京城去救王妃!” 夏荷冷冷抬头,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开了――别以为她不知道,不就是怕她听了他们谈话吗? 穆铁望着她离开的身影有瞬间的失神,刘剑的声音已经响起:“咱们的人虽然不说是以一当十,但也是久经沙场,铁血磨练出来的汉子,对上那些人竟然那般不经打,统领怎么看?” “咱们没有防备中了他们的埋伏是一个原因,还有……那些人,怕都是江湖中人!”穆铁看向刘剑,问道,“受伤的弟兄们情况怎么样?” “重伤五个,其余都是轻伤,不影响行动。” “走,随我去看看!”说着,穆铁又吩咐周围没有受伤的护卫,“看好马车!” 穆铁和刘剑一前一后朝树林边走去。 夏荷子马车里探出脑袋,咬着牙看着二人离开,恨恨放下了帘子――这个大胡子真不是个好东西。什么“看好马车”,明明就是看好她! 王妃…… 想起苏云,夏荷又流下泪来。 绣嬷嬷看夏荷这模样,掏出帕子递了上去:“哭有什么用?还不把眼泪擦干!没得给王妃丢人。”她也知道夏荷心里不好受,这孩子与王妃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说是主仆,可在她眼里,只怕王妃比她的亲妹妹还要亲。 “我也不想哭……”夏荷擦着眼泪道,“可是一想到王妃现在生死未卜,我就忍不住!”说着,她看向绣嬷嬷,“嬷嬷,为什么您都不伤心呢?” 绣嬷嬷闭眼叹了一口气:“伤心……伤都在心里呢!王妃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们要拿王妃去威胁王爷,不会对王妃怎么样的!”王妃要是能闯过这一关,对以后,也好多一点砝码! 最后,穆铁下令,没有受伤的弟兄们随他回城解救王妃和王爷;受伤的弟兄们护着夏荷和绣嬷嬷继续往前走,在前面的村子里安歇。 一百三十四章 朝堂 天边日光破云而来,穿透早晨稀薄的空气,照在皇宫的碧瓦红墙上,反射出万道光芒。[.超多好看小说] 天楚的规矩,卯正上朝。一大早,皇宫太极殿的外头早已站满了各怀心事的大臣。 秋日的尾巴已经悄然消失,早晨的空气里透着沁骨的寒意,大臣们拿着笏板的手拢在袖口,口中呵着白气,时不时三三两两的交谈几句,紧皱的眉头显示了心中的不安和忧虑。 除了六部尚书和几位阁臣,大多数的官员只是在中秋夜宴上匆匆见了紫阳宫主一面。他们对于这位皇帝新宠的印象均停留在了那个觊觎皇位,目无君上的女子身上。至于其他的,他们发动了身边所有能发动的力量,却查探不出丝毫,她的来历,身世……甚至于她长的什么样,大多数人也只是在脑海里有个模糊的影子而已。但是,就是这个模糊的影子,如今已经凌驾在他们之上,目空一切的发号施令。 天楚明令,后宫不得干政。朝堂自古是男人的领地,就是真正的皇后把持朝政,反对声也会震耳欲聋;而,紫阳宫主并没有封后,然却以皇后玉玺发号施令,渐次把持朝政,这令他们心中愈发不满,朝中声讨反对声鹊起。 然而,就在前两日,御史台进谏的奏折如雪片般飞进御书房,接着下午御史台那几个老骨头便病的病,死的死,告假的告假了。朝中厮混,这些大臣的鼻子比狗鼻子还要灵敏,他们很快也发现了自己府邸周围似有若无的监视目光,这还未等他们的怒气发出来,就连着又发生了两桩事情,几名年轻有为,官位不高的官员莫名其妙的醉死,摔死,疯了。这几人都是性情激进,反对声喊得最大的。他们终于明白了,这是甘露殿那位在操纵一切,杀鸡儆猴,这让他们更加愤怒的同时却再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之后,对于宫里传来的仁宣帝病愈临朝的消息,他们已经麻木。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甘露殿那位在操纵。仁宣帝这次临朝,朝堂之上定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紫阳宫主是想自己做皇帝,他们此时还只是猜测紫阳宫主想要扶持谁?仁宣帝没有儿子,早年的两个女儿也四散流失不知所踪了。仁宣帝要是不行了,安定王作为仁宣帝的堂弟,现今赵氏唯一的男子,就是最好的嗣位人选。再加上这几日安定王频繁进宫,他们以为这个人会是安定王。 说白了,皇位他们是不用肖想了。只要能太太平平过日子,只要别太离谱了,安定王当皇帝,他们也是可以接受的。 天楚积弱多年,再也经不起动荡,朝臣们也只想安享富贵,不想再起什么乱子了。只要别动着他们的富贵,谁当皇帝在大多数人眼中并没有区别。 天空晴朗,大臣们的心情却不晴朗。他们看着六部尚书和几位阁臣们恭谨不语,面色灰暗的样子,不由在心中忐忑,多方猜测起来。 大臣们三三两两的一交谈,心中就都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若是安定王做皇帝,这几位辅臣不会是这样的面色。 天色已经全亮了,太极殿的大门还没有开启,一群麻雀在大殿的檐角上叽叽喳喳。 这时候,几位大臣猛然看到远处的宫门同时大开,一溜马车停在门外,数不清的女眷在宫女的扶持下陆续从马车上下来,被扶着进了后宫。 隐隐约约,那里头,就有他们的妻女。 当即,他们心头一阵大乱。 他们正想与身边的人交谈几句的时候,太极殿的大门轰然而开,与此同时,两队执金吾的玄甲士兵仿佛从天而降,快速将太极殿围了个严实。 “这……” “这是……” 大臣们看着身后面无表情站立的兵士,面面相觑。 接着,传旨的小太监从里边一溜小跑的从太极殿大开的门中跑了出来:“宣,诸位大臣进殿!” 大臣们来不及交流什么,在执金吾冰冷锐利的目光下全部噤声,按队伍依次朝殿内而去。 殿内空荡荡的,最上方的天子宝座上并不见仁宣帝的身影,只是,他们都注意到,天子宝座靠后一点多了一处珠帘,珠帘后头,隐隐可以看出是一张装饰着珠宝的黄金座椅。 六部尚书与几位内阁辅臣似乎早有预料,对此仿若不见,眯眼低头,恭谨站立,一言不发。 一名小官员终于忍不住问丹墀之下侍立的一位太监道:“魏公公,皇上呢?” 往常上朝,皇上都是先到,先走。这次皇上不在宝座上,让他们心中都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魏公公看了那名小官一眼,欲言又止道:“皇上……马上就到!” 这时候,太极殿的外边,另有三人方才赶到。这三人是安定王,焱王和现在的江都王世子傅明月,或者应该喊他朱明月,又或是赵明月。 阳光下,巍巍宫殿流光溢彩。元晟一身黑色金蟒的朝服衬托的他更将的英挺威严,浑身肃杀冷冽。 昨晚,元晟待苏云睡下之后,便安排了她出城。他候着苏云顺利出城,又将焱王府一切都布置妥当,伺候的人也化整为零,方才若无其事的赶来上朝。今天这朝堂,必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但是他只是看客,或者在适当的时候可以加一把火,只要在事后拿到准予他回到封地的旨意就行了。 不回封地,处在京城各路人马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他永远都是困在浅水里的龙,做什么也是枉然。还未到太极殿跟前,他便感受到太极殿前不同于往日的紧张气氛了。 往日外头数丈远一人的侍卫全部换了人,人数也多了一半多。 他站在殿前,目光如电的扫过站立的玄甲兵士,眼底一抹冷冽锐利的光芒闪过。太极殿的戒严,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但他没有想到紫阳宫主如此的明目张胆。(.好看的小说) 他微微驻足,转身抬步,便朝台阶上走去。 “焱王!” 就在这时,一声略扬起的喊声传来,他朝后看去,就见一身暗黄色锦绣王袍的安定王正从轿子里走了下来。 安定王前番病重,皇帝下令他进宫可以特予坐轿。 “安定王!”元晟侧着身,抬手朝安定王拱了拱,转身就要朝殿内去。 “焱王何必着急!”安定王呵呵笑着道,“等本王一起,咱们做个伴!”苏云已经落在了他手上,彻底除掉紫阳宫主和元晟,仁宣帝凭着一副油尽灯枯的身体,怎么是他的对手? 他就是熬也熬死他! 此时的安定王万事顺心,心情很好。 元晟冷冷扫了安定王一眼,淡淡道:“本王没有与人作伴的习惯!”他岂能不知安定王心中所想? 他说完,不再理会安定王,转身抬步刚要走,又听身后一个清冷飘渺的声音传来―― “焱王不喜与人作伴,本世子与焱王作伴可好?”傅明月说着,几步追上元晟,似是感叹般的发了句感慨,“安定王爷与父王一样年纪吧?是该养老去了!” “你……”安定王站在台阶之下,看着傅明月和元晟朝殿内走去,气的冷哼一声,一甩衣袖。 元晟转头,淡淡看了傅明月一眼:“本王不会感激你!”苏云在安定王府的时候,傅明月带人去救,他不是不知道! 秉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理念,不管傅明月还是明月公子拟或是江都王世子,元晟都将他了解的彻彻底底。元晟很欣赏他作为明月公子的侠义,江都王世子的狠辣决绝,但是江都王府的立场与他不同,他们注定不能成为朋友。 况且,他也没兴趣与觊觎自己老婆的男人成为朋友。 傅明月眼角带着丝玩世不恭的邪气,说道:“本世子随性而为,也不需要你的感激!” 元晟冷冷看了他一眼,转头大步朝殿内走去。傅明月紧跟在他的后边步入殿中。 此时的大殿之中一片窃窃私语,仁宣帝和紫阳宫主依旧没有出现,等待的过程漫长而煎熬,尤其是在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的情况下。 元晟不同于江都王,他身为异姓王,又被仁宣帝刻意隔离,所以他很少来上朝。但是,作为手握天楚半数兵权的王爷,他一出现,大臣们的眼睛里就放出了绿光。朝中有什么动荡,兵权在握的人要不是拉拢的对象,要不就是封杀的对象。而元晟,很显然,想要封杀他,绝没有那么容易。那么,他现在出现在这里……人们希望从他的口中得到点有用的消息。 元晟还是浑身冷冽,面容冷峻,但却没有了往日生人勿进的架势。 “本王这阵子一直在府中养伤,前两日才接到消息说今日朝会,要本王务必来参加!” “朝中大事,等皇上来了,不就清楚了?” 元晟今日的话不少,神情虽然冷冽,但也不是以前的冷酷,但是,不管别人打听什么,元晟都推辞的一干二净,摆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来参加朝会―― 众人觉得没趣,也不再围着他转。这会儿,安定王已经进来了,大家便都朝安定王围了过去。但是,没说几句,一道尖细的喊声传来―― “皇上驾到,娘娘驾到!” 纷纷乱乱的殿内立马安静了下来,除了安定王和元晟有特许,众人忙都跪伏在地,口呼万岁―― 仁宣帝一身明黄色龙袍坐在竹榻上,由四个太监抬着慢慢走来,后头还有一溜手执毛巾铜盆之物的宫女。 仁宣帝斜倚着竹榻,眼歪口斜,目光黯淡,兴许是病了这些日子身体瘦了不少,那身龙袍罩在他身上显得晃晃荡荡的。 紫阳宫主一身大红百鸟朝凤的皇后朝服,随侍一边,神韵内敛,婀娜端庄,乍一看去,倒是真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他们从殿外走进来,所过之处,众臣跪了一地,呼声不断:“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竹榻来到丹墀之下,四名太监停下来,紫阳宫主上前,招呼身后的宫女一起将仁宣帝抱了起来,将他安置在龙椅上。 紫阳宫主温柔的接过身后宫女手中的毛巾,为仁宣帝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转身闪进了珠帘背后。 这时候,众位大臣看着仁宣帝明显中风的状态,已经目瞪口呆――皇上如此,如何理政?再看甘露殿这位娘娘的架势,宛然真正的皇后,这是要……垂帘听政? 就在众位大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仁宣帝御书房外的宣旨大太监钱公公已经站在了丹墀上。 “宣赵武觐见!” 他细长的声音萦绕大殿,回声尚未消散,便听到殿外一层层的喊声传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位身穿赭色锦衣的少年大步从殿外走了进来,少年身材不高,面容白皙俊秀,唇色偏红,行动之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流之态。 他来到丹墀之下,对着仁宣帝和紫阳宫主磕头:“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众位大臣立时目瞪口呆――父皇,母后? 这少年是…… 钱公公看向目瞪口呆的众位大臣,声音不高不低的解释道:“这位公子是前江都王世子,前些日子皇上和娘娘在宫外遇到之后甚是喜欢,已经收为了义子!”为了防止前江都王世子已死的消息泄露出来,紫阳宫主已经编好了故事,以后只消说赵武失踪,江都王以为他死了才办的丧事!所以,这里钱公公说赵武是仁宣帝在宫外遇到的! 紫阳宫主柔和慈爱的声音在帘幕之后响起:“武儿,快起来吧!”又对钱公公道,“钱公公,宣读圣上的旨意吧!”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钱公公手中拿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钱公公尖细的嗓音响起,惊回了众人的心神:“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少时登机,至今已过数十春秋,可感上苍。惜年事渐高,于国事,有心无力,恐不多时。然,朕膝下空虚……原江都王世子赵武,南风斯玄,俊秀笃学,颖才具备,可堪大任……册立为皇太子。” 接着,在众人的惊愕之中,钱公公又念了两道圣旨。一道是仁宣帝因病退居为太上皇,责令赵武择日登基的旨意;还有一道就是直接立了紫阳宫主为太后的旨意,并表明了一直未曾立后便是因为紫阳宫主,谁知终于等到她却还不等立她为后自己就病重的愧疚悔恨。 圣旨念完之后,钱公公退到了一边。底下的大臣仿佛遭了惊雷,目瞪口呆,一副心神俱失的模样。 钱公公看向珠帘之后:“太后娘娘。” 这时候,紫阳宫主的声音响了起来:“还不拜见皇太子?” 众位大臣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倒头纳拜:“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虽然继承皇位的不是他们预料之中的安定王,但是,谁继承皇位,对他们来说,有区别吗? 看太上皇和皇太后的样子,事情已成定局,他们,还有反对的必要吗? 众臣的声音落下去之后,帘幕后的皇太后又说道:“皇上如今已经不能上朝理政,然国不可一日无主,让钦天监算个日子,皇儿尽快登基吧!” 钦天监的属臣答应了,皇太后又看向钱公公:“皇上病重,如今虽然醒来,但身体孱弱,尚没有完全恢复。还有什么事情,钱公公听太子殿下的吩咐吧!” 说完,帘幕之后人影晃动,人们隐约看到,皇太后已经起身。但是,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安定王突然出声:“且慢!” 殿内一片安静,皇太子眸中一抹利光闪过,看向安定王:“王叔有事?” “你倒是真该喊本王一声王叔!”安定王看着皇太子的目光带着一抹得意嘲讽的笑。 皇太子一愣,却是微笑淡定的说道:“王叔这话说的,本宫不正是喊的王叔吗?” 安定王没有再理会她,而是冷笑一声,转身看向众位大臣:“天楚立国两百三十余年,从没有女主当政一说。我天楚又不是没人了,怎么能让女主当政呢?” 众位大臣不明所以,都在地下窃窃私语,终于,有人朝安定王喊道:“王爷,皇太子明明是男的,怎么说是女主当政?您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求的是一个安稳,只要不是太离谱,他们都可以接受。但是,女主当政,这样逆天的事情,说出去,他们还能安稳吗? 堂堂天楚,没人了吗?竟然让一个女人登上帝位。天楚百姓的口水也足以淹死他们了! 安定王猛然回身,指向皇太子,一字一句说道:“她,是本王的皇侄女,御封的慧淑公主!” 一百三十五章 最想炸你! 安定王话音一落,众人惊愕的目光纷纷射向刚刚册封的“皇太子”―― “皇太子”冷然面对安定王的指摘,面上一丝慌乱也没有。他身姿虽然纤细,但却挺拔,长相稍显秀气,但脖子上的喉结明显,唇上还有浅浅的胡渣,怎么看都不像是女人。 “这……怎么可能?”大臣们眼中闪过疑惑不解的目光,询问的看向安定王。 此时,珠帘之后已经起身的“皇太后”厉喝一声:“放肆!” “慧淑公主九年前就已经逝去,皇上心疼爱女,没有宣告天下,你们也都疯了不?皇太子乃是太上皇和本宫收养的义子,江都王前世子。谁敢怀疑皇太子是女人,就是无视太上皇和本宫!” 安定王但笑不语,有些浑浊的褐色瞳眸之中一抹锐利,直射“皇太子!”。 “皇太子”冷笑一声,朝周围扫视一眼,目光落在安定王的身上。她眼底一抹警告戒备的光芒闪过,淡淡开口:“王叔没有睡醒吗?说的话,本宫怎么听不懂!”这么隐秘的事情,安定王怎么会知道? 所谓的“皇太子”的的确确就是紫阳宫主易容而成的。至于那所谓的“皇太后”不过是她令属下假扮。而紫阳宫主的隐秘身份,在甘露殿闭门的十几年中,早已成为一个秘密。她随着大法师离开京都的时候只有八岁,回来之后即入住甘露殿,如今也不过三年时间。走的时候她还小,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聘婷少女,安定王就算早年见过她,也绝对认不出她来。她有这个自信。 可是,看着安定王坚定了然带着嘲讽得意的目光,她心中一紧,又有些不确定了――难道安定王拿到了什么证据?但是,应该不会呀!她的身份除了近身的刘嬷嬷和仁宣帝,没有人知道才对! 安定王看着她,缕着胡须缓缓说道:“本王的话,别人说不懂,尚可。但是,你……是最明白不过的!” 紫阳宫主眼底一抹愤怒一闪而过:“是吗?听你的意思,是说本宫是个女人?”她冷哼一声,“王爷没长眼睛,还是说大家都没长眼睛?” 她冷笑,带着一抹狠意看向安定王,眼底锋芒怒气和警告直直射向他:“本宫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说成是个女人?”安定王竟然敢如此算计她,是她小看他了。 接着,大臣们的质疑声也纷纷鹊起―― “这……这……” “太子殿下怎么会是女人?” “不是说太子殿下是江都王前世子,找江都王来认认不就是了!” “对呀!江都王世子不是在吗?” …… 接着,就有人询问傅明月,傅明月恭敬的对着询问的人拱手:“本世子自幼效法重耳,随母亲生活在偏远地方,前些日子世子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江都王府嗣位成空,这才被父王从远方召回承世子之位!” 傅明月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任何添油加醋,但是这话语之间却让人浮想联翩。晋文公重耳为公子时被庶母所迫,不得不流浪他国,他这一句“效法重耳”不异于直接点名了江都王宠妾灭妻;而“嗣位成空”……江都王那般宠爱小妾生的儿子,不惜立为世子,怎么才能“嗣位成空”,不得不召回早年被逼离开的大儿子? 显然,这不可能仅仅是因为江都王钟爱的小儿子被仁宣帝收为了义子! “皇太子”听到傅明月的话,眼底利光一闪,扫过傅明月。就见傅明月面上一抹邪肆,唇角微弯,目光中仿佛有着无数波光,熠熠闪光之下,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心中又是一惊,安定王与她早晚都是对头,现在撕掳开也并没什么不好,她自有办法让他有来无回。但江都王府却是她的大本营,她谋事的依仗所在,傅明月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可知道,他这么一说,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若他反水,自己就真有可能一败涂地了! 她并不知道傅明月与苏云的一段公案,江都王府父子不和的事情也被傅明月掩盖的很好,所以此时,她心中真是有些慌乱了。 她眼神一闪,不再理会众位大臣的争论,伸手一指安定王,冷声道:“你诬蔑本宫也就罢了,你这是在质疑父皇和母后的决定!” 天楚皇权至上,就算仁宣帝再如何昏庸不堪,这句话依旧有着不可比拟的力道。 “微臣不敢!”安定王连忙对着仁宣帝拱手,转而却是一脸悲戚的看着仁宣帝道,“皇上,慧淑这孩子一向是您所钟爱的,但她走到今天这一步,臣弟,实在是不能……不能看着您和天楚的江山就这么,这么断送在她的手上!” “您原谅臣弟吧!” 安定王说着,痛心疾首的对御座上眼歪口斜,眼底却时不时闪过一道利光的仁宣帝跪拜了下去。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安定王这又是要演那一出。 这时候,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太子殿下是男是女有什么好猜测的,一验便知!” “对呀!” “就是啊!” …… 众位大臣纷纷附和,安定王微一沉吟,起身看向“皇太子”,沉痛闭眼:“太子殿下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男人,那么,太子殿下可愿意接受验身?” “你……你们……”“皇太子”咬牙,眼底锋芒毕现。 对“皇太子”验身,这是一种耻辱! “放肆!太子殿下乃是万金之躯,岂容他人如此侮辱?”宣读圣旨的钱公公尖着嗓子的怒斥声响起。 “给太子殿下验身的,当然不能是一般人!”说着,他看向“皇太子”,“怎么?太子殿下不敢了?” “皇太子”微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即日即可登基,她怎么会临阵退缩! “王叔既然如此说,那本宫恭敬不如从命,但若本宫的的确确为男儿之身……王叔,本宫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她精通术法,只要随便一捻手指,一切还不手到擒来。(.) 安定王……她不想再放过! “那是自然!若是太子殿下为男儿身,本王当自戕以谢罪!”安定王眸中一抹势在必得一闪而过。 “希望王叔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一定!”安定王转身对着御座上的仁宣帝道,“请皇上下旨,宣焱王妃觐见!” 元晟一直置身事外,此时,听到安定王的话,他转头,眸中一抹冰冷厉芒射向安定王,声音冷的仿佛要将人的骨头都冻僵:“安定王在说什么?” 安定王只觉一阵冷寒之气从脚底升起,浑身筋脉都有些酸疼。 他对着元晟笑了笑:“焱王妃惊才绝艳,精通术法五行,本王只是想请焱王妃在验身的时候坐镇!”元晟对苏云非比寻常,苏云已经在他手上,他不需要惧怕什么。 元晟冷冽的眸中一点波光微闪,冷冷转开了目光:“登堂入室,非君子所为!”云儿还是落入了安定王的手中吗?虽然早有预料,他还是微微有些失望――看来,他的部下并不怎么愿意接受云儿。 安定王没敢再接话头。 这时候,珠帘之后的“太后”已经接收到了“皇太子”示意的眼神。 “太后”的声音传来:“既然大家都有猜疑,那就依安定王所言,宣焱王妃觐见!” “宣焱王妃觐见――”钱公公将手拢在身前,尖细的嗓音拖了老长。 此时,太极殿外,苏云白衣乌发,一身清冷,漠然站立,身后是两名人高马大的戎装守卫。 阳光明媚,空气中却透着初冬的冷意。 退无可退,只有朝前走去。路是她选择的,她不会后悔。 宣召的旨意传出来,她没有动,身后二人冷冷提醒:“皇上宣召王妃殿下觐见!” 苏云仿佛才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目中一抹懵懂的慵懒,就仿佛才从睡梦中醒来一样。 她轻抬衣袖,雪白的衣衫仿佛一只展翅的大鸟划过太极殿前碧蓝色的天空。她眉尖眼角透着慵懒,浑身都是肆意不羁的气息。她沿着太极殿高高的台阶一步一步攀爬,不紧不慢,仿佛闲庭信步,但是,她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两口气――她孱弱的身体经过那一番折腾,已经是强弩之末。 记忆中的太极殿,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她还记得那年她被带离大殿,她哭喊着挣扎,可是一眨眼,已经来到了宫门外。但是,今天的太极殿似乎与记忆中的有些不同,台阶似乎格外的多,这条路似乎格外的长…… 她感到眼前的阳光幻化成了五彩的光环,有些头重脚轻,她微微闭眼―― 蓦然,一阵天旋地转,她睁开眼,一眼便看到了一双如暗夜寒星般的眸子里。她眨着眼睛,慢慢的,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说不出是讽刺还是心酸还是恼怒。 元晟的心却是猛然一紧,抱着她的手臂也一紧:“云儿,其他的事情,回去再说!” 苏云垂下了眼皮:“恩!” 元晟有力的手臂抱着她,转身大步朝殿内走去。一时间,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元晟给人的印象很冷,但是他的身体却是温暖的。失去术法的她感受不到那种炙热的暖流,但是他的身体,就像昨天晚上一样……很暖和! 太极殿中,众位大臣眼看着元晟旁若无人的将苏云抱进殿内,有的掩面,有的怒视,有的窃窃私语,更夸张的是几个老学究,眼睛都差点从眼眶中凸出来―― 在他们看来,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绝对是不成体统,一竿子打死的事情。 反观,当事的两人却都淡定如常。苏云白衣流泻,眉目清冷,不见一丝寻常女子此时该有的羞涩慌乱。元晟黑眸冰融,柔情不经意间流出,有力的手臂紧紧护着怀中的女子―― 两人就这么从太极殿外走进来,阳光中,形成了一副唯美的画面――铁血柔情,不过如此。 “有碍观瞻,有碍观瞻!”不知是谁气急败坏的说了一句,这些大臣才反应过来,纷纷开始声讨二人。 苏云从元晟怀中下来,却浑身仿佛没长骨头一样倚在他的怀中。 她眸中一抹冰冷,面上却是显出了几分柔弱:“本妃被安定王派杀手劫持而来,惊吓之下连站立都难,这太极殿的百级台阶,着实是上不来。有句话叫做事急从权,皇上宣召,本妃不能让皇上久等。王爷这么做,想来,大家也会理解!” 苏云说完,倚在元晟怀中,微微垂下了眸子,不再言语! 她不明白,倚着自己原本的性子,想要如何便如何,怎么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如今,却是鬼使神差,竟然出言为自己开脱。 元晟微微抬手,扶住了她的身体,略微一顿,却又放了下去。 她朝元晟看去,就见他眸子里闪过一抹歉疚,她皱眉,转开了目光――他以为她是因为他? 她向来行事果决,但是此刻……苏云心里有些乱糟糟的,或许,她这么说真的是在给自己将来留一条后路。 元晟看着苏云如此,心中升起一抹忐忑。前翻作为还没有给她解释清楚,如今又给她添了这个麻烦…… 天楚来说,虽然不比前朝对女子要求严苛,但是三从四德也是悬在女子头上的利刃。今天此事对他倒是没什么,但是对苏云却是可大可小,苏云是他认定的妻子,将来他也不可能是默默无名的小辈,今日之事,那么来日就有可能成为别人攻讦苏云的证据。 但是,不可否认,有一个来自异世的母亲,他自己也在一定程度上是个无视礼教的主。他看到苏云的时候,她正艰难的一步一步往常爬,她跌跌撞撞的样子透着慵懒,别人或许看不出她走的艰难,但是,他却看得一清二楚。她的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一张小脸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吓人,喘息困难…… 那一瞬间,他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他的眼里只有她的痛苦,根本来不及想这些! 元晟在心内恨恨的骂了自己两句。 这时候,安定王看着苏云,一双不大的眼睛里透出一点精芒,话中却充满了不可思议:“王妃受伤了吗?本王只是派人去请王妃来,再三的嘱咐了要恭敬,要守礼。难道这些人?哼!” 苏云淡淡的看着他表演:“本妃没必要说谎!” “可能是本妃这阵子运气有点太好,前两天遇到暗杀,差点丢了小命,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安定王爷没事的话,本妃想回去休息了!”敢做就要敢当,她不过是实话实说! 安定王心内恨恨咬牙,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丝毫:“原来还有这事!本王的王府前些日子也失窃了,京城的治安是得好好治理治理!” 安定王话音一落,苏云唇角扯起一抹微笑:“王爷那哪里是失窃?不是御林军去搜查的吗?以王爷的俸禄,也没那么多窃可失!” “你……”安定王怒视苏云,这丫头怎么一点横竖不懂?众臣面前就胡说八道! 安定王闭眼吸了口气:“本王不跟你多说。现在是有事情要请你帮忙!” “请人帮忙就是这态度吗?”苏云微微偏头,“我可以不帮吗?” “你说呢?”这次,不是安定王开的口,确切的说是安定王还未曾开口,一身锦衣的“皇太子”已经开口了。 赵平安因为慧淑公主成为药人,受尽噬心蚀骨的苦楚,九死一生。 一山难容二虎,紫阳宫主与云门云公子是术法一界的冤家对头。 如今,“皇太子”和焱王妃,又面临着新一场的较量。 苏云轻纱掩映的眸中一抹锐利的光芒射向锦绣华服的“皇太子”,眼底一抹若有若无的明光看得人心头发颤。 “皇太子”也不例外,她心头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还未等开口,苏云已经缓缓道:“人伦纲常,仁孝礼义,道德廉耻,不是身为天潢贵胄,就可以不遵守。” 苏云眼底倔强狂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冷笑道:“本姑娘一向被人说是性情乖戾,今天不如就乖戾到底!” 元晟看着这样的苏云,微微皱起了眉头――云儿怎么跟吃了炸药似的?逮住谁就炸谁?今天他们的目的是顺利离京。 当然,元晟不知道,他要是敢问出这句话的话,苏云肯定会说:老娘最想炸的就是你! 先前安排她离京,又召回萧衍,是要试试她在他的人心中的地位,这她可以不管。但刚才又不顾众人的目光,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她进太极殿,是怕她不被口水淹死吗? 好,苏云承认,她是有些迁怒! 一百三十六章 平安 自幼的经历让苏云对生死早已不是那么在乎,作为云门少主之时,性情乖戾,张狂肆意,率性而为几乎成了她的代名词,比这还桀骜不驯的时候多了去了。(.)但是,她也不是傻大胆一般的闹事,她是料定了安定王现在不敢得罪她。 果然,安定王非但没有生气,还软言道:“只要焱王妃肯帮忙,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出来!”他是领教过苏云桀骜乖戾的性子的,他生怕再这么下去,会将事情坏掉。 “你想要我做什么?”苏云淡淡瞥向安定王。 等价交换是每一笔生意必备的条件。 “本王想请焱王妃帮助验看一下太子殿下到底是男是女――当然,这并不需要焱王妃亲自动手。主要是本王怀疑太子殿下为术者,可以轻易瞒过验看的诸人,所以,想请王妃在适当的时候搭一把手!” “她?”苏云挑眉,看向“皇太子”。 “皇太子”身子一紧,下意识直了直身体。她不知道为什么苏云的眼睛里明明笼着一层薄纱,她却能感受到刺骨的讽刺意味。但是,安定王因为术法之事找苏云帮忙,却是找错了。 蓝色妖姬是大法师炼制而成的秘药,知道的人甚少。那次刺杀虽然是他们共同施为,但苏云失去法力的事情,想必安定王还不知道。 这样想着,“皇太子”心中一块大石放了下来,面上露出一抹轻松。就在此时,苏云低低的声音却清晰传入她的耳中:“沐猴而冠,还用验看吗?” 她眼神一窒,刚要开口,就听安定王问苏云道:“您说什么?”显然,她的声音太低,别人并没有听清楚,她忙止住了出口的质问。虽然不承认什么,但是她发自内心的不想人们听到这个词。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但是,她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帮忙嘛!也不是不行!”只见,苏云淡淡瞥了安定王一眼,慵懒讽刺的眸子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狡黠,“但是,本妃看她一眼就觉得恶心,这检验全程要看她多少眼才算完事?本妃这幅身板,可承受不起这样的折腾!” “你……”“皇太子”终于忍不住,怒喝出声,“放肆!本宫岂是能容你如此侮辱?”她指着苏云,眸中一抹得意的厉色,“来人,将她给本宫拉下去,看管起来!” 苏云啊苏云,你终究还是让本宫抓住了把柄。私下里,她不敢如何对苏云,但是,苏云在满朝文武的面前对她不敬,她想处置了她,那是轻而易举――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皇太子”! “皇太子”声音未落,元晟冰冷的目光仿佛冰锥一般刺过来,她喉头一哽,竟然说不下去了。 “本妃实话实说,说的是自己的感受。说实话,也有罪吗?”苏云眼眸轻抬,看向“皇太子”,晶莹的眸子里仿佛笼着一层轻纱,轻纱之下,是破云的亮光。 “皇太子”这次没有说话,倒是那珠帘之后的所谓未来的“皇太后”冷声道:“如此没有教养,怎配做焱王妃?”接着,她对元晟和缓的道,“焱王青年英才,身份尊贵,这般毫无教养的女子怎配得上焱王。王爷若肯休妻,本宫倒是可以给王爷牵牵红线!” “皇太后”这话一出口,满殿大臣哗然。苏云瞥了元晟一眼,就见元晟眼神冷冽,锐利如刀。他似是感受到了苏云朝她看来的目光,他长臂一伸,以充满占有欲的姿态将苏云揽进了怀中:“本王喜欢的就是云儿这样的!”竟然想挑拨离间,她想肖想什么? 元晟冰冷刺骨的声音仿佛利剑刺入帘幕之后,帘幕后盛装的身影微微摇晃了两下,再没了声息。 安定王冷眼看着这一插曲,待一切都尘埃落定,方插言道:“焱王妃性情直率,不懂拐弯抹角,说出的话有不好,太子殿下大人大量,还请太子殿下海涵!况且……”他意味深长的道,“太子殿下还没有验明正身,给焱王妃定罪,还为时过早!”他这句话不但是将“皇太子”一军,也为将来扳倒苏云留了一手。 不知道为什么,苏云一个小小女子,竟然让他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他们似乎是天生的敌人。 “哼!”“皇太子”冷哼,“既然你们非得如此怀疑本宫,那本宫等着你们来验明正身!”说完,她一甩衣袖,朝太极殿偏殿走去。 苏云已经失去术法,没有人可以奈何她! 安定王没有阻止她,大臣们自然也不会阻止。元晟和苏云都是打酱油的,只是苏云……心情很不好! “皇太子”离去之后,安定王对苏云拱手道:“还请问,王妃有什么条件?只要本王能办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守着在满殿大臣,他也不敢做出强买强卖的事情。况且,以苏云那等不管不顾的性子,要是逼急了,他还怕她会与紫阳宫主联手呢! 苏云笑了笑,慵懒无谓的道:“也不能说是条件。只是,你也知道,焱王府不比安定王府的豪富,我身子弱,伤风感冒不断,这阵子吃药吃的勤,您看您能不能……人参凌芝统统不要,数量也不用太多,白岑,黄芷,熟地,当归,田七等寻常药材,晒干后每一样来一千斤即可!” 安定王听苏云说的理所当然,面不红气不喘,纵然心中对她的“无赖”早有预料,但还是一下子就涨红的面颊。什么焱王府比不得安定王府的豪富,因为她,他丢失了多少财产,一想起来,他就肉疼。她还敢威胁自己? 但是,事有轻重缓急,苏云……留待日后慢慢处置,眼下还是先解决紫阳宫主的问题。 他勉强压下了心中怒气:“一千斤可不是小数目!”这两年,药材在天楚珍贵的很,尤其是这些寻常药物,因为不值钱,所以种植的人越来越少,只凭着野外采摘,一千斤……真的不是个小数目!等等,安定王脑中闪过一道锐光――她要这些药材做什么?他眼中暗沉凝光波动,“王妃说笑话也要打打草稿不是?本王上哪里去给您弄这么多药材?不若,本王给王妃折现银子?”这些寻常药材并不值钱,每样一千斤折合起来也就是千把两银子。 苏云早已知道安定王会如此推辞,她笑道:“本妃与王爷颇有渊源,这事朝中是尽知的。别人或许不知道王爷江南有山庄专门种植药材,好几百亩地的药材,每年出产。本妃只要这么一点,王爷都舍不得吗?”外人看来,苏云不管改名还是改姓,都是安定王府出去的小姐,是安定王的亲生骨肉,她知道安定王府的一些隐秘,倒也寻常。只是,安定王却凌乱了,药材的事,她怎么知道? 安定王为自己谋夺大位做的准备工作不可谓之不足,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他秘密令人在江南各地的庄子里种植药材粮食,一是为了笼络人心,二一个是若夺位不是那么顺利,他自己的人也可以用到。 安定王听着朝臣们的窃窃私语,心中一阵大乱――这个苏云,决不能留!可是,她那般命大,三番五次都杀不死……对,他一定不能轻举妄动,力求一鸣惊人,一击而中! 他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浪潮,还未待开口,就听苏云懒散的声音再次传来:“如此看来,王爷可没大有诚意呀!” 他抬起头,只见苏云竖起一根指头,缓缓摇摆,声音濡软,但样子典型就是个奸商。 他心口有些疼! 苏云的声音再次响起:“至于折现,也可以!但是现银拿到手本妃还要去买药材,近年这些药材都难买,虽然便宜,有时候却是有钱也难买!”她做思考状,想了想,抬头看向元晟,“王爷说,咱们开价多少合适?”她在这里跟人斗智斗勇,心中不痛快是一方面,但是,大部分还是为了他不是?有些药材并不适合北地生长,在江南不值钱,但在北地却是宝贝。北地这两年有多少人因为小小的伤风感冒或者是一点外伤引起的高热夺去生命的? 而,他竟然跟没事人似的,她非把他拉下水不可! 元晟心内微微苦笑,云儿正恼着他,他哪里敢往枪口上撞?她要怎样,他随她就是,外人如何,他总会护着她! 但,她这样子是想将他也拉下水呢!他真是躺着也中枪,有苦也说不出! 但是,他更知道,要是他这么不言不语,回去之后,更惨! 元晟心内咯噔一下,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的这么瞻前顾后了。 他眼中一抹冷冽闪过,但是看向苏云的时候,眼底的寒冰却自然而然就消融了! “王妃说的是!”元晟清了清嗓子,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别的地方,本王不知。但是在北地,云儿说的这些药材,可以说是千金难求。如此,我们也不能要求太过分了,一百万两白银,应该不为过吧?” “一百万两白银?”众位大臣哗然,安定王瞪大了眼睛。 安定王一阵眩晕:“你说什么?”一百万两白银不过分? 不过分吗? 过分吗? 分吗? 吗? “如果安定王觉得过分,那本妃就不要了,但是……”苏云眼角微微挑起,嫣然一笑,一抹妩媚的风情流泻而出,晃花了殿内众人的眼。 元晟在一瞬间的惊艳过后,脸色瞬间漆黑,一把将苏云拉过来,将她的头摁进了怀中。 苏云长相不错,自然清纯与妩媚妖娆兼具,但是她性情无拘无束,行为洒脱,颇有魏晋遗风,便让人忽视了她妖娆妩媚的一面,专注于她表现出来的自然之美了。但是,她刚才那一笑,眼角眉梢的风情却是蛊惑人心的,仿佛风尘之中妖娆绽开的罂粟,明知有毒,也让人不可抗拒的想要靠近。 朝中大臣看起来都道貌岸然,但是私底下多少酒色之徒――元晟怎么会容许她将这一面在他们面前展现出来? 况且,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云儿这一面呢! 他看到安定王瞬间失神的目光,眸中冷冽的煞气一闪而过。只是……他没有注意道,那御座之上眼歪口斜的帝王,在那一瞬间,眼底也闪过了一丝清明。 苏云将头埋在他的胸怀之前,肩头耸动,不知是哭是笑。他却感到从她身上流露出了一股决绝苦痛的血魅煞气。 他心头一颤,抬手抚着她的背:“如果不想在这里呆,我们就回去!” 苏云的肩头停止了耸动,压抑的笑声慢慢响起来,到最后,她浑身瘫软的笑倒在他的怀中―― 殿内一阵纷纷扰扰。 苏云深吸一口气,从他怀中直起身子来。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坚持下去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出京了,他怎么会回去?但是,不管刚才他那句话是真是假,她的确感到了窝心的感觉。 男人的甜言蜜语,在女子这里,总是这么管用。 至于安定王和仁宣帝……他们不会对趟过他们生命河的女人没有一丝印象的,对吧? 是的!苏云是故意的。她那一笑的风情,全是记忆里母亲生前的样子……她也没有想到,自己无数次在心中模仿母亲的样子,如今一经展示,竟然如此之像。 她马上就要离开京都,她想看看,母亲在这两个男人的心里,到底有多重的分量! 从安定王眼中的惊愕和一闪而过的暗沉,她知道,这个男人是爱过母亲的,但是,母亲终究敌不过江山社稷在他心中的分量。 至于仁宣帝……她想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为他生了一个女儿的妃子……是不是还记得她? 可是,她看到了仁宣帝眼底的波动,但那波动却是那么的麻木,是对美人的惊艳……根本不是,不是对似曾相识之人的那种感觉。 她到底在奢求什么呢? 苏云心底寒凉彻骨,眼底也仿佛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氤氲雾气慢慢升腾。 她看向安定王:“本妃很想帮助王爷,但是,交易贵乎双方你情我愿,王爷若是答应本妃要求,本妃,一定不负所托,王爷若是不答应,本妃也决不强求!只能……请王爷另请高明!” 安定王已经从苏云那一笑的风情中缓过神来,他低头沉吟,半晌,微微抿唇道:“本王许诺你每样一千斤的药材!” 苏云点头,转身看向身后的诸位大臣:“君子贵乎诚信,王爷如今当着大家的面许诺本妃每样一千斤的药材,口说无凭,请王爷立字据为证!” 安定王一愣,眼底利光微闪,却没有拒绝:“好!” 钱公公立马令人将笔墨纸砚呈上来,安定王写好,指明十二种药材每样一千斤,然后,签名摁手印。 苏云拿起眯眼看了看,收进了怀中。 安定王又请示了皇上和准“皇太后”,让六部尚书和几位大臣都推举了给“皇太子”验身的人选。他推荐的给“皇太子”验身的人选,是太医院林医政。这一点,在元晟和苏云的意料之中。 这么一来,给“皇太子”验身的人就有一二十个了! “皇太子”不在,“皇太后”也不敢说什么,仁宣帝眼歪口斜,现在还不是开口的时候,便顺利被准许了! 林医政一身深蓝色太医院院正的官服,上面用丝线绣着五彩的鸳鸯――在天楚,太医院院正也算是三品大员,足以看出皇室贵族的怕死! 苏云如是想着,一眨眼,就见林医政已经走到她跟前,弯腰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平安姑娘,请――” 一时间,苏云心头猛然一震,愣愣看着他没有说话。 元晟眼皮一跳,眼底一抹利光射向林医政。 安定王眸中凝光闪烁,询问的看着林医政。 众臣皱眉不解,有人窃窃私语,又是一阵乱糟糟。 “焱王妃像极了下官的一位师妹,下官一时有感而发,请格外海涵!”他不为所动,淡定的直起身子,一双眼睛有着不同于年龄的锋锐。他看着苏云,“下官希望焱王妃此后一生,平安顺遂!” 苏云愣愣的:“平安顺遂!”平安,赵平安,这个名字,已经多久没有人喊过?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名字! 她这一生,怎么才能平安顺遂?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承您吉言!” “请!”林医政微微弯腰,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苏云朝他颔首示意,率先走出去,林医政随后跟上,在后边,便是给“皇太子”验身的众人了。 一百三十七章 大殿外,阳光普照,冷风轻轻拂过,檐角铁马叮当,几只雀儿吱吱喳喳的飞过。[]显然,除了站立的大殿之外,比往日密集了一半的守卫之外,殿内的剑拔弩张丝毫没有影响到外头。 冷风飒飒中,一行人走过殿外的走廊,一声咳嗽也不闻。走了一会儿,苏云微微落后几步,与林医政并肩而行。 她淡淡问道:“林大人的师妹,医术想必也很高超?”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但是,林医政的那一声平安,却让她心潮澎湃。她虽然是术者,但从来不信太过了的巧合。 “王妃说错了,下官的师妹,不会医术!” 林医政的声音从风中飘过来,伴着檐角铁马的叮当声,仿佛天外的一声叹息。 苏云眼底光芒微闪,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这就奇怪了,师出一门,林大人医术高超,您的师妹怎么会不会医术呢?” 阳光下,林医政如朝中大臣们一样都习惯微微弯着腰,面容恭谨,并无什么出奇之处。他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看样子年纪应该在五十上下。宫里的太医都是熬上来的,入太医院的时候还是风华正茂的少年,有点成就的时候大多都已白发苍苍。 所以,林医政这样子是典型的宫廷老太医的样子,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但是,苏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大搭调。 苏云云雾之下的目光露出一抹锐利:是了,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眸色浓黑,内敛深沉,透着一股沧桑,偶尔闪过的锐光却让人炫目。这样一双眼睛,并不应该长在一个年老的人身上! “下官的师妹从没有跟师父学过什么,她唯一学会的,大概就是在最残酷的条件下,怎么活下来吧!”林医政的话仿佛一道惊雷击在苏云的心口,她猛然转头看向林医政,就见林医政深沉的眸子也正朝她看来,里头似乎有一簇耀眼的光芒,婉转流离出怜惜思念坚决和喜悦的光芒。 苏云心头咯噔一下,就听林医政又道:“她虽然不会医术,却是下官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子!” 苏云转回了头,唇角微扯:“是吗?”她幼年离宫,颠肺流离,那时候的太医院医政并不是林医政,而是一位姓卢的老太医。林医政到底是怎么上位的,她不大清楚,但是,她却可以肯定,林医政一定是安定王的人。 不过,能在宫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度过这么多年,安定王这一招暗棋却也行的非凡,林医政自己,也掩藏的高深。 只是……他这是什么眼神? 难道,仅仅是因为她长的像他的师妹吗? 他在殿上对自己说的话呢?平安二字在他口中真的只是平安顺遂的祝福语? 她为什么觉得林医政说的师妹就是她? 苏云眼底有乌云飘过。 平安是母亲为她取得名字。虽然当时母亲还是仁宣帝的宠妃,可能就是因为太受宠了,又生下了他的第一个孩子,所以仁宣帝没有给她取名字,说是小孩子福泽太深厚了怕承受不起,就先这么喊着,待到及笄,册封封号的时候,一起赐名。 只是,她没有等到赐名的这一日,就已经被仁宣帝毫不犹豫的牺牲了――她并不想深究什么,可是,有时候她还是会想到,她的名字,或许连皇室玉牒都没有上。 赵氏皇族就这样轻轻抹去了她的存在。 阳光照在苏云眼底,薄雾朦胧的水汽中,射出一道嘲讽的光芒―― “是的!”林医政口气轻快里似乎带着憧憬和一抹宠溺,“平安那丫头,可不是一般的聪明,她……”说到此处,他却戛然止住了话头。 这时候,已经到了偏殿门口,苏云不知道是因为到了地方林医政才止住了话头,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不过,他也没有再追问什么,一行人迤逦朝殿中而去。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有个师妹恰巧与她同名,也无不可。但是……他口中的平安真的是指他的师妹? 苏云发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模糊的怪圈里,她确定林医政一定知道些什么事情,但是她的记忆里,却也的的确确没有这么一个人! 太极殿的偏殿叫做“勤政”,当然,与清代的勤政殿想比,这只是个殿名。它的作用是,有时候上朝时间太长了,中场休息一下,皇帝可以在这里小憩,“勤政”二字大约是提醒皇帝不可休息的时间太长,耽误了政事。 此时,一身锦绣长袍的“皇太子”正优哉游哉的倚在榻上喝茶,淡漠的眼眸盯着珐琅茶碗上栩栩如生的白玉兰,直到他们这十几号人站在她眼前,她都没有抬一抬眼皮。 当然,“皇太子”看起来是悠闲的过了头,但是,具体她心里怎么样,人们并不知道。 按理,这里头就属苏云的身份地位最高,应该是她打头。所以,林医政看向了苏云。但是,苏云丝毫不为所动,她负手抬头,津津有味的打量着室内摆设装饰,也是一派悠闲。 林医政又咳嗽了两声,苏云也没有理会他。 他或许也知道苏云的性子,沉默了一会儿,便上前对着“皇太子”拱手施礼,不卑不亢道:“请公子起身!” 林医政喊的是“公子”! “皇太子”眼皮一抬,冷厉的眸光射向林医政,缓缓放下了手中茶杯。她冷笑着站了起来:“公子?林医政喊谁呢?”这个太医,倒是胆子不小。 “公子身份未明之前,下官得罪了!”林医政恭谨有礼,说出的话却不卑不亢,就像是一个固执耿直的老学究,“请公子移步!” “皇太子”扫过眼前站立的十几人,发现其中就只有苏云一个女子的时候,她心中有了些不自在。 她目中一沉:“怎么都是男子?” “公子自称为男子,男子为男子验身,乃是理所当然!”林医政面上带着笑容,眼底却晦暗不明,“其实,说到底,大家对公子还是充满信心的!” 林医政说的恭谨,“皇太子”却听着讽刺。 “皇太子”冷笑一声,没有说什么。只是,她眼底明明灭灭,微微沉吟了一会儿,伸手一指苏云道:“安定王说本宫是术者,特意推荐了焱王妃,那么,就请焱王妃就全权代劳吧!”说到底,她毕竟是女子。看着眼前老老少少的十几个大男人,要她宽衣解带,就算他们看不到什么,她心底也是不自在的。 苏云慵懒笑道:“太子殿下是男子,本妃怎好乱看?还是太子殿下……本来就是女子?”不待“皇太子”出声,她面上似是含了一抹嘲讽,又道,“本妃只是坐镇外殿,以防太子殿下使用障眼法。更何况,众位都是各位大人举荐的,就是为了公平公正公开起见,本妃哪里能全权代劳?” “难道太子殿下忘了本妃说过的话吗?”苏云云雾之下的眸子里透出一抹玩味。 “什么?” “本妃每看太子殿下一眼,都会觉得恶心!” 苏云的声音慵懒闲适,不紧不慢,唇边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就仿佛闲话家常。 “皇太子”看着她这幅模样,只觉一口气堵在心口,不吐不快,但是,却不知如何开口。她沉默半晌,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苏云:“好一张利口!”术法已失,苏云,你还在得意什么? 苏云眸中一抹意味深长,笑道:“不敢当太子殿下的夸奖!不过……” “皇太子”警惕道:“不过什么?” “天道运行都有它既定的规则,如果你不能付出一定的代价,就改变不了它的运行轨迹。就算术者被世人称为神仙,也是一样,如果不肯付出相应的代价,那么术法也并不能改变固有的东西,只是模糊人的视线。太子殿下,可要想清楚了?” “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阳光从殿外照进来,窗格子映在地上,纵横交错,仿佛一张巨网。 “皇太子”看着苏云的眼睛,只觉里头一股沁寒之意慢慢涌出。她的心头升起一抹警惕:“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她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心中有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苏云就像是了然了一切,一直都在看她的笑话一样。 苏云在与她的对决中,已经输了,她凭什么还这样看她?她为什么不伤心,不难过,不去死呢? 她心中的愤怒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狠狠握拳,眼底锐利的刀锋闪烁,恨不得将苏云一掌拍死。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 “太子殿下冰雪聪明,英明神武,怎么会不明白本妃说什么?” “本妃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一句话,除了活着,什么都是可以失去的!为了活着,是可以不择手段的!”苏云眼底的阴霾仿佛乌云滚滚而来,“皇太子”步子踉跄,朝后退了两步! 她转过头来,扫过身后众人,“时辰不早了,不要让各位大人久等了。林医政,你带着大家进去给太子殿下验身吧!” “皇太子”定定看着苏云,呼吸都有些凝滞,听到苏云的话,她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中恐惧愤怒的浪涛,一抹冷笑从眼底升起。 她在心中狠狠骂道:苏云,且让你得意这一遭! 她冷哼一声,转身朝着内室走去。 ------题外话------ 抱歉啊各位,今天跑了三个地方盖章,回来已经三点了,今天暂时只有这些。霜想想办法,回家再码点字,争取明天多更一些…。亲爱的们,欠你们的,霜从来没有忘记…。掩面逃走…。 一百三十八章 验明正身 验明正身 “皇太子”进去之后,林医政微一沉吟,走到了苏云身边,恭敬的对着苏云拱手:“王妃,事实就是事实,对吗?” 苏云眼皮微微抬了抬,云遮雾绕的瞳眸中透出一抹深邃笑意:“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大多数时候,也需要人有一双能分辨事实的眼睛,对吗?” 林医政的眼眸晦暗闪烁,沉默了一会,徐徐叹出一口气,转身带着众人朝室内走去。 林医政心内苦笑,安定王自以为算无遗漏,在事情已经水到渠成的时候,苏云就是为了元晟少一个对手也会偏向于他,出手相助,但是,他太过不了解她的性子――如果他早知道安定王派人去劫持苏云,他一定会反对,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如此一来,安定王早就将苏云得罪了个底朝天,她这性子,能不记仇吗? 只怕,王爷要失望了!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就算没有劫持这一回事,苏云也不会任凭安定王摆布。 同一个结果,可以有不同的做法来得到。苏云性子的乖戾,也正在这一点,反其道而行之,是她对命运或者企图掌握她的命运的人的反抗――有时候,甚至是不惜生命的代价。 林医政等人进去了大约有半柱香的时间,再次出来的时候,面色都不甚好看。 他们抬头,就看到苏云正站在窗边,她白衣染霜,乌发垂泄,浑身透着一股清泠泠的气息,就仿佛一张美好的水墨画。 林医政看着她的背影,步子停了下来。身后的人,也跟着驻足。 “怎么样?”女子漫不经心的问话仿佛从天边飘过来。 林医政还没有回过神来,身边有人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他转过头去,就见对方眼底的不甘和询问――“皇太子”真的没有使用术法? 林医政知道,这次各位大臣推荐的给“皇太子”验身的人里,大多数都是力图拆穿紫阳宫主的把戏的,显然,这样的结果,他们并不能接收。 林医政眼底神色闪烁半晌,终是朝苏云走去,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来:“她……真的没有动用术法?”他看到的“皇太子”的的确确是男儿身,但是……事情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苏云蓦然回头看向他,漆黑明亮的眼眸瞬间笼了一层薄纱,淡淡的声音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本妃中了蓝色妖姬的毒,修为尽失,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早说?”林医政纵然早知苏云的性子,还是她一句话弄的有气撒不出来。但是,紧接着,他的心中又是一紧,眸中闪过一抹担忧心疼―― 他想说什么,却再也开不了口。他隐隐感觉到,苏云失去修为的事情,与安定王也脱不了关系。 “如果我早说出来,你以为,我还能活到现在吗?”苏云扫他一眼,浑不在意的说着,闲适懒散的转身朝殿外走去,“每个人的存在都是因为她对于别人来说,有着利用的价值,当这种价值失去的时候,他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安定王派人劫持了她却没有伤害她,一个原因是他们忌惮她的术法,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她出手帮忙。 如果安定王知道她已经失去了术法,有可能早就将她杀了嫁祸给紫阳宫主了! 林医政看着苏云的背影,心头一阵酸酸涩涩的疼痛:她与很多年前一模一样,总是用这样不在乎的语调和态度对待生命中的残忍,一针见血的点明现实的冷酷。(.好看的小说) 他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依旧忍不住说道:“大殿上的时候,你也可以……”如今到了这一步,苏云再说自己没有了术法,要外人看起来,就成了他们在耍赖了! “那时候,我还不想说!”苏云冷淡的声音让林医政心头一颤,“都是心怀叵测,我为什么帮助他?” 林医政知道苏云所说的“他”是指安定王。他恍然回神,心内一股难言的悲凉涌上,苏云已经不是当日的小平安,倔强的性子却还是如出一辙。 他想,他已经明白了苏云这么做的原因:安定王得罪了她,她这么做,也不算过分。 阳光晴好,冬日冷冽干燥的空气让人心情有些浮躁。苏云抬头看着殿外的阳光挥洒,素淡的面容上没有一丝一毫情绪显露。她一步一步朝着殿外走去,身后洒落一地清冷。 她想不起自己与林医政有过什么交集,但是,林医政既然能喊出“平安”这个名字,那就说明,他们有些缘分。所以,她多说了几句。 “焱王妃,请留步!” 身后,林医政的声音没有响起,反而是“皇太子”的声音响起起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 苏云唇角一抹讽笑,停住了步子。她没有回头,听到“皇太子”带着狠辣得意的声音响起:“林医政,还要怀疑本宫非男儿身吗?” “下官不敢!”林医政的声音里带着一抹恐慌,却依旧不卑不亢。 很快,身后请罪声响成一片,接着,是一溜人战战兢兢下跪的声音。 “下官等人,也是奉命办事,请太子殿下明鉴!”不得不说,林医政在有些时候的确很识时务,比方现在,他的服软――这时候他若再梗着脖子不服输,那就是找死了! 殿内阳光挥洒,筛下细密的网格,窗外檐下的汉白玉阑干透过窗户斑斑驳驳的落在地面上,上头行色各异的祥云和蟠龙显得有些狰狞。 苏云没有回头也可以想象的出“皇太子”志得意满的表情和身前跪立的众人战战兢兢的样子。 短暂的沉默之后,终于,“皇太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来:“罢了!本宫也知道你们只是奉命行事,此事怨不得你们!你们且退下吧!” “是!” 众人纷纷答应着,朝殿外走去。 苏云避过一边,看着陆续离开的众人,眼底映着阳光透出两点金芒。 殿内,“皇太子”不悦的声音响起来:“林医政,你怎么还不走?”这个林医政,往常看着还好,今天怎么总是跟她扭着来? “太子殿下见谅,焱王妃是下官带出来的,所以下官一定要将焱王妃完好无损的带回去,不然……下官没法同焱王交代!” 林医政话音未落,就被“皇太子”劈口打断了:“本宫是洪水猛兽吗?难不成会吃了她?”当然,她是恨不得吃了她,可是,一个失去术法,再也无法与她匹敌的人,活着也就活着吧! 她活着,见证的正好是她的荣光! “林医政,本妃不用任何人带!”苏云淡淡的声音响起,林医政回头,看到她正倚在门边,微微侧身朝她看来,云遮雾绕之下晦暗未明的眸子里带着一抹清冷的笑意,任是阳光满身,也抵不过深处那一丝寒凉彻骨。 他微微一愣:“是!”她总是那般骄傲,骨子里透着百折不挠的傲气,就算失去了术法,也依旧不容任何人小觑。[.超多好看小说] 他知道,就算她失去了术法,紫阳宫主也无法将她如何!因为,当一个人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束缚她。 可是……“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很多年前,他是师父医药一道得意的弟子,为了不辜负师父的信任,他残忍的对待这个女孩,很多年后,在这里,他们很明显又站到了对立的两面,他……命运为什么总是将他们放在对立的两端呢? 林医政低头,告退出去了。 林医政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苏云清冷的眸光扫过站在内室门口的“皇太子”:“太子殿下,有事?” “皇太子”一身锦绣,身姿纤细,面容轮廓还算秀气,但是皮肤粗糙,胡渣有些浓密,喉结也比寻常人要大,感觉与她的整体轮廓很不相称。此时,她正负手朝苏云走过来,黑暗的眼底暗潮翻涌,透着阴鸷得意。 她走到了苏云跟前:“苏云,你也有今日!”她声音里的得意是如此明显。 “你很得意?”苏云不为所动,慵懒的倚着门框,漫不经心的扫过她的面容,“术者并非全能,有时候,人心的谋划才是最重要的。” 苏云眼底划过一抹决绝的冰冷:失去术法,她也依旧可以掌控自己的生命,因为,当不能掌控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的结束它――她不会容许任何人再掌控她的生命。在这之前,她亦会好好的活着,看他们身败名裂,为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皇太子”似乎有些吃惊苏云这样的反应,她眼底闪过一抹惊愕:“你不伤心?”术者失去术法就如同一个大人猛然变成孩童,连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了,她难道不应该万念俱灰,歇斯底里的痛苦? 她看着苏云这样淡然无波的样子,有些不甘心。 “伤心?”苏云反问,“我为什么要伤心?” “皇太子”慢慢走进她,眼底一抹探究:“你失去了一身修为,难道不应该伤心吗?” “失去术法就应该伤心吗?我只做我认为值得的事情,世道轮回,得到总要有付出,失去?你焉知就不是得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也不愿意失去那一身修为,可是,已经失去了,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可伤心的。 人,总要往前看不是? 苏云看着“皇太子”黯淡下去的眸子,缓缓道:“应该伤心的,不是我,而是你!” 只见“皇太子”一愣,眼底透出一抹愕然,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半晌,她才忍着笑意:“你疯了不成?本宫为什么要伤心?” 苏云看着她,缓缓笑了,她的声音仿佛从地狱深处流淌出来,阴暗低沉,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你是他的女儿,金枝玉叶,多么尊贵,从你及笄起有多少青年才俊慕名而来。但是谁又知道,你从八岁起,就再也不能享受身为金枝玉叶的荣光,放着无数爱慕之人,你却只能与一个垂暮的老人相依为命,而这个老人,还是你的亲生父亲。” 苏云唇角含笑,如水的目光淡淡扫过“皇太子”粗糙的面孔,柔和低沉的话语却仿佛锋锐的刀锋,一刀一刀将紫阳宫主心中不肯承认,不肯去想的事情抽丝剥茧,残忍剥开:“当年,你的生母就是为了遏制这种不伦之恋,所以让你修行了邪术,没成想,你搭上了身为女子的青春美貌,弄的男不男女不女,还是没能逃脱这样的厄运!” “顺便问你一句,与生母争宠的感觉如何?”苏云的声音缓慢低沉,停在“皇太子”的耳朵里,却不啻于惊天响雷。 “皇太子”,不,是紫阳宫主,她看着苏云,目中露出一抹警惕惊恐:“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苏云,云公子,她怎么知道这些事情?难道她是神仙?不,不是的……她只是术者!可是……难道术者修炼到一定程度,真的可以什么都知道? 这些事情都是她心中不愿面对的痛楚,明知道这样不对,但是,因为惑魂汤,她再也逃避不了仁宣帝的追逐,甚至心甘情愿的靠上去。 她不敢往深了去想,她欺骗自己,只要开心就好――她猛然看向苏云,眼底暗沉涌动的光芒锋锐如刀。 她怎么知道?怎么敢说出来?她就不怕自己一怒之下扭断她的脖子吗? 她不是失去术法了吗?怎么还敢这么嚣张? 紫阳宫主看着苏云,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不断的闪烁,恐惧愤怒仿佛滚滚怒涛铺天盖地而来。 “听不懂没关系!”苏云仿佛未见,直起了身子,缓缓朝她靠近,“这也罢了!人们常说,爱情是不分年龄,性别,国度的……当然,或许,也可以不分血缘。若他真心爱你,你在他心中可以位列第一,一切也算值得。但是当你觊觎他早就许诺给你的皇位时,他就毫不留情的将你冷藏了起来。” “他喊你的时候,是怎么喊得?你还记得吗?”苏云唇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紫阳宫主只觉脑中轰然一声响雷,心底有什么开始坍塌,她神情慌乱,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她眼里,苏云仿佛是一个魔鬼,步步逼近她,将她心底最不堪,最龌龊,最不想面对的一面揭露出来。 “笑笑,他喊你笑笑。你在他眼里只是别人的替身。” “这些,值得吗?” “难道,你不应该伤心吗?” 苏云步步紧逼,紫阳宫主一步一步踉跄着后退。她忽然感到心底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袭上来,她猛然大声道:“你知道什么?根本不是这样的!” “不是吗?”苏云冷笑。 “他爱我,他一直爱的是我……”紫阳宫主看着苏云,仿佛要说服自己,一字一句说道。 苏云不屑的冷笑:“自欺欺人到你这种程度,也算奇葩!” 紫阳宫主喘了两口气,阴鸷的目光满含恨意的朝她看过来,冷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若不是她,她怎么会沦落到…… 苏云唇边笑意深邃,让人不寒而栗:“你还记得,十二年前的苏妃娘娘吗?”有些事情,也该让她知道了! 她相信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一旦让紫阳宫主知道,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你是……”果然,紫阳宫主瞳孔蓦然一缩,“不会的!你不是她……”苏妃,记忆里那个总是与母妃争宠的女人,她有一个女儿,当时很得父皇的宠,她很嫉妒,所以,当自己得尽宠爱的时候,不择手段也要除去她。 后来,她被大法师带走,做了药人,再后来,苏妃竟然私闯禁地救出了她……但是,她还是没有逃过自己的手掌心,连同苏妃一起,死在了魔教圣林边的崖底。 “她是我母亲!”苏云咬着牙,冷厉的眸光带着一抹阴煞之气射向紫阳宫主。 “你是……苏妃的女儿?”紫阳宫主蓦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她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为什么不可能?” “你已经死了……我见过你和你母亲的尸体!”紫阳宫主方寸大乱,眼神闪烁不定的看着苏云,“不对,你是云公子……” “哈哈哈……”苏云忽然大笑起来,眼底一层水雾迷蒙,“死了又如何?你是术者,不会不知道聚魂凝魄之术!” “凝魂珠?”紫阳宫主牙齿打颤,“你……你是……不,不对……”在凝魂珠被她夺走之前,她已经存在了了,她不是凝魂珠聚集起的灵魂。 “我是人!”苏云看着紫阳宫主浑身颤抖,牙齿打颤的模样,冷冷道,“我母亲是天山剑派的传人,凝魂珠是天山剑派的镇派之宝。被你拿去那么长时间,总该物归原主了!”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夜路走多了,终会遇见鬼!”苏云说完,不欲与紫阳宫主再纠缠什么,转身就朝殿外走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紫阳宫主被苏云一番轰炸,惊愕的同时一颗心也高高的提了起来。 苏云眼底一抹决绝的冷意闪过,她回头看着紫阳宫主淡淡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好好活着,在我还没有取回你应该付出的代价之前,一定要好好活着!” 紫阳宫主看着苏云朝殿外走去,心头一颤。 云公子术法通天,是她永远不能企及的,所以,她宁可杀死她。没曾想,她竟然是她……模糊的记忆里,她想起了她的名字,平安! 赵平安!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云公子竟然就是她!看来,她们是天生的敌人了! 既然这样,她怎能放任她离开?况且,她知道一切。 “放肆!”紫阳宫主终于撕下了伪装,大喝一声,她伸手,一把朝苏云喉头扼去,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抹阴狠,“这是你自己找死!”知道实情的人,一个都不能活着! 苏云身子灵巧一转,避开了紫阳宫主的鹰爪。 她白衣染霜华,一身清冷,侧身立于门前,阳光从外边照下来,映在她的脸上,反射出璀璨的光芒,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你会武功?”紫阳宫主一愣,似乎不敢置信――她竟然躲开了她的一击? 术者是给逆天的存在,所以修行了术法,便再也无法修的内力。有些术法门派之中更有苛刻的要求,要求门徒不得习武。但是苏云躲开的动作,她都没有看出她是如何躲开的,如果不是她会武功,那么,还有一个可能…… 紫阳宫主心头一颤,奋力将那个想法抛出了脑海――蓝色妖姬乃是术者天敌,怎么可能有人中了蓝色妖姬还保有术法? 苏云恢复了慵懒无谓的样子,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好心的给她解释道:“本姑娘性情乖戾桀骜,不拘世俗,就是会些功夫,做出些不合时宜的事情,也不足为怪!” 紫阳宫主眼神明灭的看着她,似乎在说“你有这么好心与我说实话?” 苏云不在意的笑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真真假假,纠结不死她! 紫阳宫主再次出击,手中黑色光练仿佛一条巨龙朝苏云奔腾而来――这一次,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她用了十成十的功力! “本宫是皇太子,将来名正言顺的皇帝,你敢这么对本宫说话,就是对本宫不敬。本宫杀了你,也不为过!” 苏云一声低呼:“啊……”她没有想到紫阳宫主突然发狠,心头一惊,却已经来不及来,黑练绕上了她的脖子,她颈间一紧,身子一轻,蓦然凌空飞起,待反应过来,紫阳宫主的手掌已经贴近了她的颈子。 一百三十九章 阴毒心思 但是,紫阳宫主来不及高兴,只觉眼前一花,雪亮的银光闪过,她只感觉手掌一阵刺痛,待反应过来,苏云已经退开了数丈远,广袖翩然间一身清冷,眉目如霜。 紫阳宫主闷哼一声,蓦然收回手来,抱住了自己的右手手掌。 她的手骨节分明,苍白的有些过分,手背上赫然一道长长的伤口,暗红的血液正汩汩流出,乍然看去,有些触目惊心。 她看着自己鲜血横流的手掌,眼底一抹惊诧:“你没有失去修为?”潜龙在渊,她自认是自己的得意之作,对付术者都是绰绰有余,她怎么能避开? 紫阳宫主眼中依次闪过不敢置信,戒备和警惕的目光。 “对付你,何用术法?”苏云慵懒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嚣张。 她眼眸之中一抹黑暗的波光流转,深处幽幽玄金色忽明忽暗。那一瞬间,她几乎感受到了从紫阳宫主手掌上传来的冰冷锋利,她心口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涌上来,不自觉的,她就做出了下意识的动作。 广袖之下,她捏紧了手中的利刃。 风从殿外灌进来,她雪白的衣袂飞扬,发丝缭绕,阳光洒在她清冷的容颜上,仿佛天外飞仙。簌簌风声里,她终于记起了,她不仅仅是术者,曾经,还是一名剑法高超的剑客。当年,答应在云门众位门人面前拜师,她自废筋脉,永生永世不得修行内力,并答应师父将这些精妙绝伦的招式全部忘记――她后来虽然知道师父也只是在门人面前倚老卖老,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私底下更是博采众家之长,她却也从没忘记这个誓言,硬生生将天山剑派的绝妙招数尽皆封存。之时……没成想,当生死一瞬的时候,潜藏在记忆深处的这些剑招竟然救了自己一命。 是母亲在冥冥中保佑着自己吗? 她唇边慵懒的笑容透出一抹飘渺虚无。 “容――渊!”忽然,紫阳宫主眸中一抹深邃笑意,衣袖一挥,冷冷的喊出了这个名字。 苏云眼神一闪,身体不自觉一颤,眸子深处云雾翻涌―― 紫阳宫主许是捕捉到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蓦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容渊,还不出来见见你心心念念的小师妹么?” 随着紫阳宫主的声音止住,勤政殿上方画着尧舜禹典故的壁画缓缓移开,一名白衣男子跨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男子白衣俊雅,清朗如玉,周身流露着温润的气息,只是眼底一抹暗沉,透着阴枭。 “诸位大臣还在等着本宫,本宫没有时间与她磨叽!”紫阳宫主瞥一眼容渊,看向苏云,眼底笑意意味深长:“苏云,本宫改主意了,本宫是不会让你死的那么痛快的!” 中了蓝色妖姬竟然还没有失去术法,她的价值,已经不仅仅是如此――大法师都赞同的药炉,应该继续发挥作用。 紫阳宫主看着苏云,眼中的毒辣让人心惊:“既然十几年前,我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么,如今我也可以让你生死不能。” “哈哈哈哈――”她看着苏云豁然大笑,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疯狂。 然后,她又转身对容渊道:“容渊,你们师出一门,她是你的师妹,你不会不是她的对手吧?” 容渊抿唇道:“当然不会!” 紫阳宫主唇边一抹冷笑:“那好,她就交给你了!记住,本宫要活的――只要让她活着,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处置她都可以。”最后一句话,紫阳宫主对容渊说的似有深意。 容渊抬手抱拳:“谨遵太子殿下命令!”紫阳宫主曾经说过待大业成功,会将苏云作为礼物送给他。所以,他知道紫阳宫主这句话的意思,无非是想让苏云毁在他手上――他是男子,晚晴楼一行早已有了风流名声,若真有什么,不过多几句骂名。 但是,苏云不同,若是被众位大臣看到朝会之日,苏云却与他在偏殿行不端之事,只怕天底下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紫阳宫主看着苏云冷笑一声,越过苏云朝殿外而去。 苏云站在门口,神情冷漠,眼底云雾缭绕,其中一点明光穿透虚空,不知落在了何处。紫阳宫主一走,她掩在衣袖下的左手手掌一松,“当啷”一声,一柄小巧的匕首摔在了地上。 匕首小巧玲珑,刀锋雪亮,光芒耀眼,古朴的手柄上镶嵌着两颗摩擦光滑的绿松石,阳光照在上头,莹润的光芒仿佛水波流转。 容渊的目光触及那柄小巧的匕首,似乎微微一愣。 她没有理会容渊,转身朝殿外走去。 “云儿!” 容渊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苏云下意识停住了步子。 苏云没有想到,经过晚晴楼一事,容渊暂时被紫阳宫主冷冻,淡出朝野,却正好成全了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紫阳宫主不傻,她也做了万全之策,若是今天不能顺利登位,那么,很有可能就是一场宫变。 苏云唇角弯起,凉薄的笑容充满讽刺――今天紫阳宫主注定与皇位无缘,不说安定王,就说仁宣帝,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他们所等,只怕就是她这一场宫变呢! 宫变之后,紫阳宫主还能如现在这样为所欲为? 至于紫阳宫主对她的算计,她从没放在心上――只要她不愿意,容渊若真敢对她做出什么,那就是鱼死网破的下场。她相信若她死了,元晟不会放过这里的每一个人。 一时间,冷风飒飒从殿外灌进来,两人沉默无言,殿内除了呼啸的风声,不闻一丝声响。 良久,容渊走到了苏云身后,将那柄小巧的匕首捡起,在手中摩挲:“云儿,我从没有想过要你失去这一身修为!”紫阳宫主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而苏云竟然轻而易举的躲过了紫阳宫主的潜龙在渊,这在他看来,并非巧合。 容渊看着那柄小巧的匕首,眼中慢慢露出的嫉妒欲狂的神色:蓝色妖姬都不能使她失去这身修为,少年天才,惊才绝艳……上天为什么这么厚待她? “是吗?”苏云唇边笑意深邃,“可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苏云忽然想起了师父曾经说过的话――一途有一途的长处,术者被称为世外神仙,却大都身体孱弱,而剑术至高至深之时,也可以天人合一,并不比术法差! 容渊沉默了一会儿,蓦然出声问道:“你没有完全失去法力,对不对?”他不相信蓝色妖姬对她没有影响。 容渊说着,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柄匕首:这柄匕首,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呢? 苏云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她眼皮一抬:“这很重要吗?” “她用蓝色妖姬对付你,并没有告诉我,我若知道,绝对不会同意。我知道这一身修为对你来说多么重要。”容渊绕到了她身前,黑眸底层晕染着一层晦暗,“你失去了一部分修为,但没有完全失去。对不对?” 蓦然,容渊眼底光芒一闪――他想起来了,这柄匕首是苏云刚上山那会儿,他送给苏云的礼物。 忽然,他眼底翻涌的暗沉嫉妒之下露出一抹狂热,仿佛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稻草。他猛然抓住了苏云的肩头摇晃着:“云儿,你心里还有我,是不是?你一直没有放下我……你是爱我的!” “你疯了?”苏云皱眉,缓缓抬手,一使巧劲,轻轻将容渊的手拍开。 “如果你心里彻底的没了我,怎么会将这柄匕首带在身边?”容渊只觉手掌一麻,手臂便无力的垂落了,但是,他没有心思深究,他想知道的是,苏云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些日子以来,对苏云的爱和恨交织,几乎要将他折磨疯了! 他声音有些探究的胆怯:“你是想将这把匕首还给我吗?我是不会收回的!” 苏云无奈的转过头去,闭眼,笑了:“你一直以为我为了元晟设计了你,甚至不惜毁掉了云门。我心里怎么会还有你?” “你知道,我苏云做事,从来不会拖泥带水!” 要不是看到容渊,她都忘了――的确,这柄匕首是她刚上云门之时容渊送给她的礼物,那时候,她内力尽失,术法修炼还一无所成,她又喜它小巧锋利,便一直带在身上防身。后来时间长了,就成了习惯。她从云峰之上坠落的时候还带在身上,但是现在出现在她身上,却与容渊没有任何关系。 这是元晟前些日子从云门回来之后送给她的,他什么也没说,她心里却知道,元晟想是猜到了些什么,只是他也不敢确定而已――毕竟借尸还魂这样诡异的事情,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 毕竟是带在身上这么多年的东西,一朝失而复得,她便再次带在了身边,尤其是失去术法之后……刚才要不是她看到容渊想起了这柄匕首的来处,她也不会扔了它。 “那你为什么……”容渊的目光不确定的扫过那柄匕首。 “说实话,我是看到你才想起这只匕首是你送的,所以,我扔了它。”苏云毫不留情。 “你……你真狠!”容渊眸中的亮光黯淡下去,转而透出一抹阴鸷冰冷,“这么说,我的猜测都是真的了?” 苏云挑眉:“这么执着于真假做什么?真真假假,不是才有趣!”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最好别客气!” 容渊态度却又软了下来:“云儿,我真的没想过要你失去这一身修为,我知道,这一身修为是你的命,我就算再如何,也没想过要你失去这一身修为!” “是吗?那在云池之中的时候呢?”苏云忽然逼近他,“你不会不知道云池寒气煞气深重,呆久了,最会腐蚀术者心脉修为,那时候,你要将我送去沂南的山庄,你也没有动过这个心思吗?” “只怕当时,你是没来得及动手吧!” “你体质与旁人不同,蓝色妖姬都可以避过,小小云池,自然对你也不会有影响……” …… 苏云冷冷看着容渊,面容冰冷,眼底却笑意盎然――人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也算是极品了!就算她蓝色妖姬真的对她无用,试问容渊当日如何知道? 苏云想笑,却觉心中一阵冰冷。她这么多年爱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没有担当,懦弱卑鄙的小人。 她自然也知道,容渊这话,不过是想探的她的底细――容渊知道自己与她的差距,要是不用暗招他或许这一生都不是她的对手。他既然怀疑她没有失去术法,自然不会轻举妄动。而苏云心中也知自己想要脱身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也有意拖延时间,话中真真假假就越发让容渊的摸不定她的底,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这边苏云与容渊真真假假,你来我往的斗嘴,那边朝堂之上,气氛就不这么“融洽”了。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安定王的预料,也超出了太极殿上所有人的预料。他们原本以为,验明皇太子是女儿身,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接下来,她有可能的叛乱才是重头戏。没想到,十几个大男人亲眼所见,“皇太子”的的确确是男儿身。 是术法,还是真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在这一局里一败涂地! 林医政带回来的消息让朝堂之上亲安定王一派系的大臣开始窃窃私语,帘幕之后的准皇太后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下来,御座上仁宣帝的眼珠子则在人不注意的时候转了几圈。 林医政宣布完消息朝元晟走过来:“焱王爷,太子殿下与焱王妃有事情要说。焱王妃让在下先回来了!” 元晟眼皮一跳,淡淡答应了一声。林医政却感到了他身上瞬间迸发的冷意,他恭敬的退到了一边。 其实,林医政等人进来的时候,元晟就发现了苏云没有同他们一起回来,但是他知道苏云一向有主张,就算没了修为,寻常人等也欺负不了她。再说,现在正在朝会,紫阳宫主赢了这一局,说什么也不会对苏云不利,所以,他犹豫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只见,安定王面色沉重,他命林医政等人退下之后犹豫了一会儿,朝元晟走来,拱手道:“焱王对这事怎么看?” “等!”元晟惜字如金,一身冷冽气息让人心生颤意。 自从知道云儿有可能是仁宣帝的女儿,他就着人偷偷拿回了皇室玉牒族谱,但是在玉牒上显示仁宣帝只有兰妃生育的一个女儿慧淑公主,就再也没有别的子嗣了。但是,他也知道皇室往往会有一些说不得的秘辛,他另辟蹊径,顺着苏云的母系查证上去,又结合着几个早已放出宫的老宫人的说法,得出结论:苏云应该就是当年苏妃的女儿,她才是仁宣帝真真正正的长女,天楚的长公主! 当然,这一切也都是猜测,剩下的事情,他愿意等着苏云愿意告诉他的那一天亲口告诉他。 不多时,“皇太子”容光焕发,志得意满的从殿外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目光扫过众位大臣,落在安定王身上:“安定王叔还要怀疑本宫是女子吗?” 安定王装模作样的请冷清嗓子,刚要说话,元晟的声音已经冷冷响起:“太子殿下,本王的王妃呢?” 紫阳宫主看向元晟,呵呵笑道:“本宫与焱王妃说了几句话,本想一同过来的,谁知出门焱王妃遇到了故旧相好之人,所以本宫就先过来了,这会儿,焱王妃只怕正在与人叙旧呢!” 元晟冷冷看了她一眼,抬步便要朝殿外走去。 紫阳宫主忙道:“焱王急什么?”元晟冷冽的目光扫来,紫阳宫主只觉背后一僵,眼神闪烁,笑道,“本宫知道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但是,处理完正事再去寻王妃,也使得啊!”要出手,就得一击而中,时间太短,苏云也不是好对付的,容渊只怕还没得手。 “太子见过皇上单独召见命妇?” 元晟冰冷的声音让殿内小声议论的众臣心头一窒,纷纷住了口,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只有众人的呼吸声短促交错。 “什么?”紫阳宫主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安定王走了出来:“男女授受不亲,就是皇上也不该单独召命妇觐见。太子殿下,不是太失礼了吗?” 安定王话音一落,众臣的议论声再起―― “就是呀!连这个都不知道,怎么做太子?怎么做皇帝?” “太子要性情纯良谦恭之人来做,可不能这么祸乱纲常!” “这有违礼教!” …… 紫阳宫主顿时醒悟过来,忙笑着想要弥补:“本宫并非单独召见的焱王妃,不然,焱王妃怎么会遇到故旧?”可是,这时候已经晚了,大家的议论已经被亲王派的人们推到了高潮。 这时候,六部尚书之首的吏部尚书蓦然出声,一扫先前闭口不言,面色灰暗的样子,冷声道:“身为太子殿下,这点小事都考虑不周全,怎能堪当大任?” 一百四十章 眼睛 天楚民风不算闭塞,但越是冠冕堂皇的东西却越注重。宫廷的规矩,皇帝有事召见命妇或者千金小姐们,一般都由后妃代为召见询问;若是皇帝亲自召见,也必定有后妃等在场陪伴。当然,也有特例,那就是被召见的是宗室女子,与皇帝有不超出三代的血缘关系,这样皇帝才能单独召见。 天楚立国二百余年,这些约定俗成的东西也慢慢被人抛在了脑后。若是寻常,必定没人会在意皇帝或者太子单独召见了谁,但是此时,这些被抛诸脑后的东西拿出来,却是无比的好用。 元晟冷冷看了紫阳宫主欲盖弥彰的对众位大臣解释,眼底冰冷的锋芒闪过,他没有惊动任何一人,迅速退出了大殿,朝偏殿勤政殿而去――今天的朝堂,他本来就是看客,如今,云儿的安危,才是首位! 殿外天高云阔,簌簌风声穿过走廊,檐角铁马叮当作响,亮黄色的太阳高高挂在天边,明媚的阳光洒下来,照在太极殿的琉璃瓦上,光彩熠熠,整个宫殿就仿佛笼了一层纱幕。 紫阳宫主的话耐人寻味;紫阳宫主的阻止更让他心中不安;紫阳宫主眸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苏云已经不同于往日,她身体孱弱,失去了修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柔弱女孩儿,若是紫阳宫主有心算计她,她就是再聪明,只怕也很难躲过去! 元晟心里知道,苏云这会儿必定很危险。 紫阳宫主安排的守卫看到元晟出来,都戒备的瞪大了眼睛,待看到他没有出太极殿的范围之后,才微微松懈了下来――上头的命令,只是让他们保证今天进入太极殿的人一个也不能放出去。 元晟脚下生风,飞一般掠过了太极殿的走廊,来到了勤政殿。 就在元晟赶往勤政殿的过程中,苏云已经落入了容渊手中,容渊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摔向榻上,接着,欺身过去―― “苏云,真没想到你真的失去了术法!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容渊毕竟比紫阳宫主了解苏云,他见三言两语的试探,苏云并不上钩,便知无用,需要动点真格的了――他可不能将紫阳宫主交给他的事办砸了,他还指望着这个升官发财,位列一品呢! 更何况,苏云……一直是他心底的痛;失去苏云,他伤心难过,但更强烈的是对苏云的恨意。他不是傻子,这么久要是还不知道是苏云毁了云门,他还混什么? 云门是他最大的依仗,苏云却毁了云门,还与元晟双宿双飞。他心中极大的不平衡,他看着苏云,想起了那天的大爆炸,还有他那未来得及一温绮梦的公主妻子,他就恨苏云恨得发狂。若不是她如此绝情,他现在也不用巴着紫阳宫主这条船不放。 他觉得,他心中的恨意要用苏云的痛苦来平息。 而浦一交手,他便知道苏云已经修为尽失了――她的躲闪毫无章法,凌乱不堪,对他的攻击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容渊心中大喜,运动术法,身子一旋转到苏云身后,一把提起她的衣襟将她狠狠摔在了榻上。(.好看的小说) 苏云被他摔在榻上,撞击的心肺一阵疼痛,苏云半支着身子,胸口起伏。她抬手捂嘴,目光冰冷的看着他,狠狠咳嗽了两声。 她的眼里没有丝毫慌乱,有的是鄙夷不屑和惯常的慵懒肆意。 容渊觉得不可理解,她现在不应该惊慌失措,恐惧不已的求饶么?为什么,凭什么……她还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她不知道,他是她生命的掌控者吗? 容渊眼眶赤红,透着疯狂,身子一跃,骑在了苏云身上,压住了她的腿,伸手揪起了她胸前的衣襟:“我说过,你一定是我的,一定是我的……” 不过,苏云还真是没怎么害怕,或许,容渊在她眼里,从来就没什么可怕,也或许,多年的逃亡生活,九死一生,她已经将生死看淡。只是,此时看着容渊压在她的身上,张牙舞爪的样子,她心中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恶心。 容渊和紫阳宫主想对她做什么,她岂会不知? 她唇边深邃冷然的笑意带着嘲讽流泻而出,眼底目光锐利如刀,浑身却仍旧透着慵懒肆意。 她看着容渊,淡淡的道:“容渊,师父若在,一定会后悔收了你做徒弟!” “可惜,师父已经不在了!”容渊赤红的眼睛紧紧盯着苏云,一手揪着她的衣襟,抬起空下来的那只手,朝她脸上抚去,“多美的一张脸……” 苏云偏头,躲开了他的手,淡淡问道:“慧淑公主想必比我还美?” 容渊微愣,很快却笑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这是吃醋了么?”说着,目中露出一抹淫邪,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苏云的身体,“这具身子看起来倒也玲珑有致,不知道享用起来会是什么感觉?”接着,不顾苏云满目恶心,他压低了身子,对苏云低声道,“我可是对师妹忠心耿耿,痴心一片,至今还保留着童子身!师妹想不想试试?” “看看我比元晟,如何?” 苏云忍不住,“呸”一声:“你恶不恶心?” 容渊立马变了脸,“啪”一巴掌甩在苏云脸上:“你与元晟缠绵悱恻的时候可曾想过恶心不恶心?” 苏云被打的脸一歪,只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耳朵里嗡嗡作响。 容渊满意的看着苏云脸上腾起的红肿,抬手轻轻抚上去,这一次,苏云没能避开。容渊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她的脸庞,仿佛在抚摸一件贵重的东西,却让她心中一阵一阵的恶心。 “这么美的一张脸,毁了可就麻烦了。要是毁了,怎么伺候本公子?”容渊自言自语的说着,忽然狠狠一揪苏云的衣领,将她上半身揪了起来,“告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残花败柳,老子不嫌弃你就是你烧了高香了!” 苏云雾气朦胧的瞳眸中透着一抹锐利,她怎么也想不出人前一副文质彬彬样子的容渊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怒极反笑:“是吗?tmd难不成老娘还要谢谢你?” 苏云被气急了,也忍不住暴起了粗口。 容渊倒是见怪不怪:“谢倒不必了!伺候好本公子,本公子或许会考虑饶你一命!” 容渊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一会儿人来了办不成事可就麻烦了,便也不再与苏云磨叽,身子一低,就朝苏云身上压过去,与此同时,一阵馥郁的魅香袭上苏云鼻端―― 苏云来不及闭气,狠狠吸入了两口。她虽然失去了术法,却不会不知这是一种主导男女合欢的禁术――媚咒! 她抬手,狠狠推着容渊压下来的身体,眼底终于露出了一抹惊慌:“卑鄙小人!放开我!” “只怕过会儿,你会哭着喊着求我这个卑鄙小人要你!” 容渊笑容中带着痴狂,双手用力将苏云的手扳向两边,身体毫不犹豫的压下来――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一阵锐利的风声呼啸而来,他身子一翻,指尖一点金芒激射而出,银光一闪,“当啷”一声,一枚飞镖落在了地上。 他只觉眼前一闪,元晟已经奔到了他跟前:“云儿……” 怎么这么快? 苏云现在意识还清醒,若是用强……他不但名声扫地,只怕也永生永世不用想着出将入相了! 但是,现在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 容渊毕竟术法小有成就,一手揪过苏云,翻身一跃,将苏云挡在了身前,另一只手一抖,一柄短刀从袖中滑出,他抬手,快速抵在了苏云脖颈上:“你别过来!” 他的目光扫过殿外,太阳穴狠狠跳动了两下――只有元晟一个人来了? 难道…… 他目中露出一抹疯狂,既然被元晟抓住他在强迫苏云,他怕是活不成了,不过……他心内打定了主意,就是死,也一定要拉着苏云垫背! 试问哪个男人能接受一个被别的男人玷污过的女人?更何况是元晟这样的男人。 容渊眼底一抹精芒闪过! 元晟纵横沙场,阴谋阳谋也见过不少,但怎么也想不到紫阳宫主跟容渊是要毁了苏云。甫一看到苏云衣衫凌乱的被容渊压在身下,他浑身就一阵冰冷,想都没想就发出了那枚飞镖。 待看到苏云无事,他才松了一口气,心中的怒火却也腾一下烧了起来。 如今,他看着苏云衣衫不整的被容渊半抱在怀中,不由目眦俱裂,眼中杀意一闪而过,浑身冷煞之气瞬间爆发,但是,他看着那柄抵在苏云颈上的雪亮短刃,却硬生生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他安抚的看了苏云一眼,问容渊:“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容渊笑的张狂,眼底轻薄的目光射向苏云,在苏云身上逡巡不止,就仿佛苏云没有穿衣服一样,“啧啧……王爷已经用了那么久了,本公子只是来拿回本就属于本公子的东西,难道还不成?” 元晟听着容渊的话,眼底冰冷深邃看不出丝毫情绪,周围的空气却仿佛冻结了一般,让人的骨头都有些颤巍巍的酸疼。 他知道苏云的性子,也将目前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苏云内心敏感,这时候他不能表现出一点的不在乎,这样的伤痛苏云承受不起,再者,容渊也并非单纯为了威胁他,容渊的目的就是苏云,这么做,根本毫无意义! 当然,他也知道苏云不是那种肯被人威胁的性子,她执拗起来,鱼死网破都是小意思。他担心苏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不由看了苏云一眼,却见苏云微微闭眼,面色虽然苍白但呼吸均匀,神态恬淡,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根本没有影响到她一样。 元晟心内稍定,眼底黑芒一闪,冰冷的声音锋芒毕露:“一个男人,最基本的一点便是能保护自己怀中的女人和足下的土地,本王自认还是个男人――” 容渊看着元晟眼中的锋芒和冰冷,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他不由问道:“你想做什么?” 元晟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苏云:“云儿,本王力求护你周全,若实在护不住你,勿怪!” 苏云此时,早已身心俱疲,若不是容渊的手臂支撑,她怕是都站不住了。但是,她从来也不是顺其自然,逆来顺受的性子,所以―― 她听到元晟的话,闭着眼,唇角弯起了优美的弧度――她不傻,但终归,元晟没有让她失望! 时候也差不多了,她缓缓聚集着身体里仅存的力气,猛然睁开了眼睛―― 容渊忽然一声惨叫,与此同时,苏云的身体离开了他的束缚,仿佛一只蹁跹的白色蝴蝶,软软跌进了元晟怀中。 “云儿……” 元晟的声音微微颤抖,饱含失而复得的喜悦。苏云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真心的弯起了唇角。 而此时,容渊的一只眼睛里插着一只毛笔,鲜血和墨汁混杂着流下来,弥漫了他的脸,趁着他狰狞的表情,诡异之中透着说不出的可怖可笑。 他也算强悍,一把揪住毛笔的屁股将毛笔揪出来,顺势带出了自己的眼珠子,鲜血淋漓的眼珠子正好落在他白色的衣襟上,拖出来长长的血迹,他一身翩然的白衣此时狼狈不堪―― “你……你……真狠!”他身形摇晃,疼痛让他不住的喘着粗气,完好的那一只眼睛里透着恐惧看向苏云,颤抖硬是从牙齿中挤出这一句话来。 他惊恐的看着苏云,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满身血腥,不择手段也要留在云门山的小女孩。可是,他至今也没有弄明白,那支毛笔是怎么戳进了他的眼中。 “还是那句话!对付你,何用术法!”苏云伏在元晟怀中,苍白的脸上透着嘲讽,“你或许早就忘记了,本姑娘上山之前是做什么的!” 容渊仅存的一只眼睛里透出了惊惧狠毒的恨意:“你违背门规,你竟然……你……”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你的手……”她没有术法,没有内力,她执剑的右手也早就被她亲手折断,伤到了根基。 苏云看着她冷笑道:“我的右手是再也不能拿剑,但是,不代表我的左手不能。师父说过,术者不是神仙,术法也不是万能的,剑术用的好了,天人合一,会是唯一能够抵抗术者的武术。容渊,你自以为很了解我,可是,你从来没有了解过我,就如同我也从没有了解过你一样!” “我的母亲……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其实,是天山剑派的传人啊!” 苏云看着容渊,清冷的眸中透着不屑:“顺便告诉你一句,我苏云从来都不是任人威胁的人。云门爆炸一事,你还没有学聪明吗?” “当年我拜入师父门下的时候,我便发誓,终其一生,再也没有人能威胁我,如果有,那就是鱼死网破的下场!” “你……”容渊捂着眼睛,鲜血从指缝里流出来,他颓倒在了地上,疯狂悲痛带着阴枭的笑声从他口中传出――“哈哈哈……” 良久,他住了笑声,只见血水汩汩从容渊眼眶中流出,他血污满身,唯一的一只眼睛瞪视着苏云,一抹阴煞闪过:“你中了我的媚咒,除非委身于我才能解除……苏云,我等着你来求我!” 苏云狠,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他早该知道的啊!却还是着了她的道! 元晟听到容渊的话,下意识看向苏云,就见苏云轻佻眉梢,淡淡冷清在眼底流转:“忘了告诉你,我还曾是天楚独一无二的药炉,别说媚咒……哼!”她轻哼一声,“就是再厉害的毒药,也不能伤我分毫!” 容渊一脸狰狞,不敢置信的看着苏云:“你……” 殿外的冷风灌进来,吹动帘幕纷纷,容渊跪在地上哈哈大笑,满身血污,狼狈狰狞。 苏云看着他,心中升起了一抹悲凉。她还记得刚上山那会儿,云门中人目睹了她拜师之时如何残忍的对待自己,对她都是敬而远之,唯有他,会给自己送些好吃的,好玩的,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们渐行渐远,直至今日的水火不容? 她感到有些头晕,元晟的手臂一直紧紧的箍在她的腰间,让她有些莫名的安心。 她笑了笑:“正殿的事情怎么样了?”说完,她又自顾自的笑道,“紫阳宫主怕是没时间来看我的笑话了……仁宣帝,倒是也沉得住气!” 元晟抬手替她整理了整理衣服,弯腰一把抱起了她:“咱们走。别污了眼睛!” 苏云窝进他的怀中,低低的笑了。 …… 这时候,太极殿中,仁宣帝已经“醒”了过来,他高坐在御座上,看着底下众人高呼“万岁”,眼底的失望痛恨直射紫阳宫主。 紫阳宫主惊愕的看着这一幕,不住的后退:“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百四十一章 昭华郡主死 长风猎猎穿过走廊,太极殿外旌旗飞扬,巍峨的宫室高高伫立,就如同这宫中的人,高贵庄严,冰冷华丽。 随着仁宣帝的清醒,江都王世子迅速反戈相向,向仁宣帝呈上了陈情表,指明了甘露殿那位主子,因为皇帝病重,串通江都王府要谋权夺位的事实;顺便讲述了一出苦情戏,他没说江都王一句不是,但是当他讲述完毕,朝中大臣唏嘘之间都将江都王妃的死和傅明月的风流采花行径堕落按在了江都王头上,人们义愤填膺,纷纷指责江都王宠妾灭妻,薄情寡义,却没有一人指责傅明月。 江都王一时间成了负心薄义的典型, 傅明月看火候差不多了,悲痛的咬牙,沉声道:“父亲之所以找回我继承世子之位,实是因为我那位庶出弟弟因病身亡,朱家没有了承嗣之人!”他只负责说出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实,至于证明事实,那不是他伤脑筋的事情,仁宣帝身为帝王,不能什么都不做,等着坐享其成不是? 御座之上的仁宣帝,面无表情,眼底漆黑一片,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紫阳宫主震惊之下,怒视着傅明月,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想做那不忠不孝不义之人吗?”她做了完全准备,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祸起萧墙。 傅明月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邪魅的眼角挑出漫不经心的弧度,张扬明媚中透着风流不羁:“明月公子,采花大盗,什么时候成了忠孝仁义的人了?” 这句话,听在众人耳中充满了悲痛伤心,人们纷纷安慰他―― “人谁无过,贵能改之!世子也不必太过纠结于过去。” “是啊!浪子回头金不换,光冲着今天世子上的这陈情表,就是一大功啊!” “世子只要以后好好做人,也就是了!” …… 紫阳宫主看着眼前的一幕,冷笑连连,眼底的阴煞狠毒在光影之下流转出晦暗的色彩,似有鱼死网破之意。 自从仁宣帝将她秘密定为接班人,就将手中的权利一点一点的都告诉了她。 江都王府这些年来,对她百依百顺,她竟然忘了,这些人最忠的还是仁宣帝。仁宣帝要是昏迷不醒那也就罢了,但是仁宣帝却清醒了过来。 一旦有人出声,六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这几位被紫阳宫主威胁的重臣,也开始声讨这位甘露殿的“娘娘”,殿内一时纷乱不已。 仁宣帝清醒过来,紫阳宫主就是谋权篡位。而且,他们行走在内阁中枢,对仁宣帝还是有些了解的,他这些年虽然昏庸,但该抓的大权还是牢牢握在手中的,就像是江都王府……紫阳宫主根本没有胜算! 所以,就算他们的家眷被紫阳宫主控制了,他们也不会再顺着紫阳宫主―― 傅明月邪魅的眼角勾起,余光瞥过殿外明媚的阳光,几不可察的闪过了一层落寞。 殿外,苏云和元晟正相携着走来,苏云的身体几乎嵌进了元晟的怀中,男子刚强健壮的臂膀紧紧护着她,越发显得女子娇弱。两人衣袂蹁跹,猎猎随风,黑与白在阳光下交汇,天地间,瞬时都黯淡了下来。 忽然,阳光下的少女朝他弯唇一笑,他恍然回神,也下意识露出了一个笑容,但紧接着,心上一抹酸涩蔓延,他赶忙转开了目光。 苏云,云公子……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荒唐了这么多年,午夜梦回都是云公子雌雄莫辩的容颜,肆意狂狷的神采飞扬,可是,他竟然没有想到,云公子其实本是个女子。 是啊!世间有哪个男子有那般谪仙人的神采容貌? 苏云看着傅明月转过头去,眼神微微闪过一抹黯然,恍然便觉扶在自己肩头的手臂一紧。 她抬头看去,却见元晟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苏云和元晟进去大殿,元晟只朝着仁宣帝拱了拱手,而苏云则靠着元晟站立,微微垂着眼眸,没有理会仁宣帝。 紫阳宫主站在当地,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她微微垂着头,仿佛置身事外,根本听不见众位大臣的声讨声。 这时候,那所谓的皇太后已经被从帘幕之后揪出,瑟瑟发抖的跪在了地上;见风使舵的钱公公也跪在地上,跟筛糠似的。 六部尚书之首的吏部尚书看着“皇太后”那张与原先的紫阳宫主一模一样的面容,跪了下来:“皇上,笑主子联合外人,企图谋权夺位,理应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仁宣帝沉默了一会儿:“就按爱卿说的办!” 仁宣帝话音未落,“皇太后”忽然尖利的喊出声来:“不……我不是她……我不是她。皇伯伯,一切都是公主安排的,我本来不想的!”接着,她转身一把抱住了安定王的小腿,“父王,父王,你看看,你看看,我是你的女儿,昭华啊!”她说着,拉下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张扬华丽略显苍白的面容露了出来。 昭华郡主自从仁宣帝醒过来就已经六神无主了,这会儿被仁宣帝一声凌迟吓得更是什么都说了出来,可惜,却美人肯信她。 原来,她自从被紫阳宫主救出来,就一直躲在暗处,紫阳宫主要找个人扮演她,嫌别人都演不出那种皇家的气势,便想起了她,而她也不想就这么一辈子活在暗处,便答应了。谁知,紫阳宫主会失败呢! 她抱着安定王的小腿哭出来:“我被投入大牢,是公主救我出来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让我做的。父王,你知道的,我是被人威胁的,被人威胁的!你救救我,救救我!” 众人哗然,这个所谓的“皇太后”竟然真的是昭华郡主。 “放肆!”仁宣帝却突然怒喝道,“罪行被揭穿,竟然敢冒充皇家郡主!罪加一等。来人,午门外斩首!” 仁宣帝此话一出,紫阳宫主紧张的身形瞬间一松,跪了下来。她垂着头,人们看不见她的表情,她的声音中带着卑微小心翼翼道:“皇上恕罪,草民,草民……就是这位贵人说皇上要收个义子,看中了草民,让草民来的!皇上明鉴!”皇上还没有放弃她,只要将罪过都推到昭华郡主身上,就好了! 仁宣帝冷冷看了紫阳宫主一眼,眼眸之中的失望愤怒冰冷无情,让她狠狠打了个寒战。 苏云将这一切收在眼底,唇角扯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她恍然出声叹道:“爱情的力量,果真伟大!” 她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殿中众人都没有弄懂是什么意思,仁宣帝和紫阳宫主却是脸色蓦然变了。 “本妃有一件事不明白!”她眼底云雾散去,黑瞳晶亮晶亮,透着一抹慵懒天真,就像是个懵懂的孩子,“皇上,谋权夺位这样的大事,不用经过刑部审理吗?” “事情昭然若揭,还用如何审?”仁宣帝清了清嗓子,“还是你认为,朕审还不如刑部来审?” “不敢!”苏云说着,目光扫过昭华郡主的面庞,仿佛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笑着问道,“昭华郡主我也见过,这的的确确就是昭华郡主的样子啊!皇上怎么会说她是冒充的?还有,昭华郡主怎么会冒充成了笑主子的模样?难不成皇上和……郡主,然后……偷梁换栋……暗度陈仓?”苏云后头的话说的支支吾吾,人们却都听明白了。她这是说,仁宣帝与昭华郡主……乱伦,为了掩盖事实,所以让昭华郡主扮成了笑主子的模样! 其实,这也是所有人的疑问,只是他们不敢去想,更不敢问出来。 这场谋权夺位仿佛一场闹剧,他们云里雾里,就像是掌权者手中的牵线木偶。他们甚至不知道前些天在甘露殿召见他们的是昭华郡主假扮的准皇后还是真正的皇帝心目中的那个女人。 如今,仁宣帝欲置昭华郡主于死地的举动,他们还是看不明白,但是,这样的皇室秘辛,只要不波及他们,他们宁愿知道的越少越好。 苏云懵懂之中带着濡软的声音让人生不起警惕,她知道这样会给人不知礼数的印象,但在这样的场合也只有她来说这事才合适。若是元晟来说,这话就太犀利了,仁宣帝会疑心他知道什么――再加一个想置他们于死地的敌人,并不是什么好事。 恍然,她想起了什么,苏眸中一抹暗沉闪过。 只见仁宣帝看向苏云,面色慈和威严,眼底却暗沉冰冷,一抹不悦一闪而过:“焱王妃问的好!昭华的事情众位大臣都清楚,她早已被朕下入死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众位再仔细看看,这名女子不过凑巧与昭华长的相像罢了!” 昭华郡主被紫阳宫主救出来之后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待遇,比起她做郡主时候的光鲜亮丽,却是瘦的脱了个形。一时之间,不知道那些大臣是真看出了什么,还是附和仁宣帝,纷纷说眼前此人不是昭华郡主。 昭华郡主六神无主,不住的嘶吼着:“我是……我是……我真的是!皇伯伯……” 苏云淡淡挑眉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安定王,濡软的声音仿佛想要证明什么:“这真的不是昭华郡主吗?” “郡主是王爷的亲生女儿,王爷不会不认得吧?” 苏云的步步紧逼让有些人无所适从,这一次不只是仁宣帝目露不悦,安定王也微微皱了皱眉:“本王的女儿不会做出谋权夺位这样的事情来,如果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不配做本王的女儿!” “她……不是!” 昭华郡主大痛:“父……王……” 苏云目中含着淡淡的笑意看向昭华郡主,轻轻吐出了两个字:“是吗?难道是本妃认错了!” “千真万确!”安定王连看昭华郡主一眼都不肯。 昭华郡主如遭雷击,身体摇晃了两下,颓然倒在了地上:“父王,你说什么……”为什么父王都不认她了? 苏云的目光扫过颓然倒地的昭华郡主,眼底一点晦暗的波光流转不去。流苏死在昭华郡主的手上,她做不到无动于衷。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人心的痛苦才是真正的痛苦,昭华郡主一直以为安定王看重她,那么她就让她众叛亲离。 可是,苏云看着这样的昭华郡主,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痛快。 忽然,昭华郡主的目光落在了苏云的脸上,疯了一般朝苏云扑过去:“苏云……是你……是你!一定是你……” 她语无伦次,似乎并不在意说的是什么,只是努力的想要发泄,将心中被所有人抛弃的悲伤痛苦发泄出来,她手化利爪,朝苏云抓去。 元晟带着苏云轻轻一旋,闪了开来,昭华郡主摔倒在了地上。 昭华郡主微微仰着头,元晟冷峻刚毅的面孔映在她的瞳孔中,她忽然仰天大笑――这人,本该是她的夫君,如今,却护着别的女人! 苏云清冷的声音仿佛魔咒:“是谁让你这么做,让你落到这样地步的……你应该去找她!” 她混沌的眸子里透出一点精光,猛然转身看向紫阳宫主:“慧淑公主……是你害了我!是你威胁我的……” 只是,她话未说完,仁宣帝已经猛然厉喝道:“她疯了,还不将她拖下去!”昭华郡主知道的事情太多,留着也是祸害! 两名侍卫押住了昭华郡主,昭华郡主挣扎着,却毫无用处。半晌,她忽然转头看向了仁宣帝,眸中阴厉的目光迸射:“皇伯伯,既然你们都不想本郡主好过,那大家就都别想好过!” “甘露殿里住的,是真正的慧淑公主,就是她……” 昭华郡主没有说完,声音却戛然而止。她身子微转,涣散的目光瞪视着她身后的吏部尚书,嘴唇翕动了两下,“砰”一声倒在了地上。 吏部尚书手中,是一柄缩小版的铁蒺藜,这是他身份的象征。现在,这柄铁蒺藜从昭华郡主的后背冲准心脏的地方直直刺进去,上头鲜血横流,狰狞吓人――就是它要了昭华郡主的命。 苏云的目光缓缓移到了吏部尚书的身上。 吏部尚书是一位精瘦的小老头,精明的眼睛透着刻薄狠毒,一看便让人心生畏惧。只见,他一把抽出那柄铁蒺藜,对着仁宣帝倒头跪拜下去:“臣有罪,臣愤恨之下竟然失手杀死了人犯。请皇上恕罪!” 表面上看起来,这人倒是不卑不亢,但是……能往昭华郡主口中的话说不出来,也是个厉害角色。 苏云感到仁宣帝似乎松了一口气,他一挥手:“她是罪有应得!”接着,狠狠咳嗽了两声,看向跪倒在地的紫阳宫主,“将这个……这个胆大包天的贱民押入死牢,交由吏部,择日再审!” 紫阳宫主倒是很安静,仁宣帝健康了,她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有些失望,又有些喜悦。当她知道仁宣帝有心保她的时候,心中的失落就一扫而空,只剩了淡淡的甜蜜。 然而,就在这时,傅明月忽然疑惑道:“慧淑公主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甘露殿的笑笑主子就是慧淑公主?” “本世子倒是给弄迷糊了!” 若不涉及大的伦理纲常,大多数朝臣们都愿意得过且过,甚至愿意为仁宣帝遮掩一下。古有帝王娶了自己的亲外甥女儿,仁宣帝纳了堂侄女儿做妃子,只要瞒住百姓们,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所以仁宣帝说昭华郡主不是本人,他们并没有反驳。但是这慧淑公主是皇帝的亲生女儿……要是甘露殿的笑笑主子,那皇上可是……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 内阁沈首辅出列道:“皇上,妖女妖言惑众,虽然不可信;但是为了给众臣,给百姓一个交代,还请皇上宣召笑笑主子,彻查此事!” 仁宣帝沉默了许久,道:“笑笑主子……从中秋夜宴之后,就失踪了!朕想,已经是凶多吉少。” 众人一时漠然,纷纷跪下道:“请皇上节哀!” 仁宣帝一挥手:“罢了!自从那妖女易容成笑笑主子来到朕身边,朕就有了心理准备!”接着,仁宣帝喊道,“冯唐何在?” “臣在!” 苏云抬眼看去,发现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穿着官服站了出来,赫然正是冯唐。 这冯唐她有些印象,他本是仁宣帝的御前侍卫,后来升成了统领,很会配合仁宣帝演戏,当年母亲就被他骗过,还傻傻的以为仁宣帝…… 苏云长舒了一口气,听到仁宣帝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皇上!”冯唐跪了下来。 “说!” 冯唐抿唇,沉默了一会儿道:“请皇上移驾!” 一百四十二章 解咒 长秋宫临近冷宫,是宫人死去之后暂时停灵的地方,院子里遍植槐树,阴森森的,一走进去,日影都黯淡起来。 此时,长秋宫的正殿中,一张临时搭起的竹榻上放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盖着一块白布,看不见什么,冷风从殿外灌进来,白布飘摇,阴森凄凉。 苏云扶着元晟的手站在殿外,远远的看着,见仁宣帝命人将白布掀了起来,接着一阵呜咽悲痛的哭声传了出来。 苏云的眼底弥漫着一层薄白的雾气,氤氲之中一点玄金色的幽光透着嘲讽,元晟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冰凉刺骨。 苏云移开了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里面传来了仁宣帝沙哑的声音:“传朕的旨意,笑笑封为真元皇后,停灵三日,葬入皇陵!”他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会儿,又道,“百年之后,与朕合葬!” 院子里一阵风过,枯叶落了一地。 仁宣帝出来,浑身悲痛气息让他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看看身后跟着的众臣,又颁布了一道旨意:“真元皇后大丧,诸位爱卿暂留宫中为皇后守灵!” 苏云似是没有想到仁宣帝会下这样的旨意,她眼皮微微一抬,就听元晟在她耳边轻声道:“放心!” 苏云垂眸,点了点头。白布之下那位女子是个好造化的也是个倒霉透顶的,不管她如何死的,能以皇后之礼下葬,着实风光了些,但与仁宣帝合葬……苏云冷笑,她多看他一眼都会觉得恶心。 她看着远处高阔的天空,微微皱眉。今天是她高估了紫阳宫主,要是按紫阳宫主往常行事推断,今天大殿上就该闹起来,没想到……看来,就算没有自己的惑魂汤,紫阳宫主对仁宣帝也不是没有感情。不过,白日没有打起来的这场仗,只怕今晚是躲不过去了。 仁宣帝不同于紫阳宫主,这也是男人和女人的本质区别,紫阳宫主可以因为感情暂时收手,仁宣帝却不会有这样的妇人之仁。以她对仁宣帝的了解,他虽然饶过了紫阳宫主,但绝对不会就此放过她。仁宣帝的绝心绝情会将紫阳宫主暴戾狠毒的一面彻底的逼出来。 仁宣帝命人给官员们都分了住处,让官员们暂留宫中―― 仁宣帝后宫嫔妃稀少,宫殿大都空置,所以,三品以上大员都是连着家眷每家分一间宫室,剩下的就只能几家挤在一处宫室内了――紫阳宫主提前将那些大臣的家眷宣进宫来,倒是省了仁宣帝不少事。 元晟和苏云分了舒云宫,苏云对舒云宫并不陌生,这是以前仁宣帝一个嫔住的地方,记忆里那是个娇俏天真的女子,出身京都勋贵,貌美如花,但是如今,宫苑深深,谁还记得她呢? 等一系列的事情完毕,苏云已经没有丝毫的力气了,她闭着眼靠在元晟的身上微微喘息,元晟几乎是半扶半抱着她来到舒云宫的。 但是,一进门,苏云就睁开了眼睛。她仿佛忽然恢复了力气,站直了身体对身后跟来伺候的宫女道:“出去!备水,我要洗澡,要冷水,越冷越好!” 她的声音有些刻意压抑下的急促,迫切。 两名宫女面面相觑,直到苏云一声怒喝:“还不快去!”两名宫女忙答应一声,转身快步朝外奔去。 她又补充道:“按我的吩咐做!” 苏云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身子一软,倚在门上闭了眼。 她的面颊上迅速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的身体里仿佛长了蚂蚁,那种落不到实处的酥痒说不出是难受还是舒服,一股一股的热力直冲下腹,浑身仿佛有蚂蚁在爬,一阵阵似有若无的酥痒难受的让她恨不得撞墙。 她知道,这是一直被她刻意压制的媚咒发作了;但是她不明白,这就是情欲的感觉吗?这么难受,是谁说那种感觉快活赛神仙的?她不自觉的夹紧了双腿使劲摩擦,可是丝毫没有用处,身体里瘙痒炙热反而越来越严重。 她想起了自己毫不犹豫给元晟下的合欢散,她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风水轮流转,果然就转到自己了! “云儿……”元晟黑眸瞬间沉凝,他上前,长臂一伸拦住她的腰肢想要将她抱到床上,却被她劈手一掌打开了。 “不要碰我!”她仿佛受惊的小兔子,可是男子身上传来的冰凉舒适却让她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无比的渴望。 她睁开眼睛,经过情欲洗涤的双眸就像是两颗亮闪闪的黑钻石,衬着上头氤氲的水汽透着一股可怜兮兮,让人忍不住就想好好的疼爱。 元晟喉头涌动,眸光转为幽深――她这模样,明显是中了媚毒,他眼神一凛,是容渊! 苏云沉浸在与情潮搏斗中,但仍旧注意到了元晟的变化,她面颊上的两点红晕慢慢晕染开来,仿佛开出了两朵娇艳的鲜花。她喘息着移开了点身体,低低急促的喘息,出口的声音娇柔魅惑:“别过来……”身体明明疲惫的很,一动都不想动,但是内心深处却仿佛烧了一把火,一动之下,那种似有若无的挑逗酥痒越发明显,筋脉之中的蚂蚁似乎改变了爬动的方向,都朝她身体的某一处聚集而去,而在那里,早已开出一朵美丽娇艳的花朵,待人采颉。 成熟的花儿淌出蜜汁,吸引着更多的蚂蚁爬过去,蚂蚁侵占娇嫩的花心,狠狠的咬上去,疼痛混杂着喜悦,那种待而不得的虚无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她一声细碎的呻yin脱口而出,猛然拉回了她的神智,她狠狠抬手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疼痛暂时让情潮稍微退却――她苦笑一声,能忍到这时候,还没化身成狼朝他扑过去,她也算不简单了。元晟要是再在她眼前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忍住! 这铁定是忍不住的! 疼痛感一褪去,身体里那种酥痒难耐的感觉仿佛被压制的火焰,腾一下熊熊燃烧起来,来势凶猛,比之刚才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云难受的几乎要哭出来了。 面前的少女一头乌发凌乱,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衬得她越发柔弱,更兼面若桃花,媚眼如丝,柔软的身体微微扭动,一副柔弱无骨,任君采拮的姿态―― 看着她这样子,真是一种折磨! 元晟眸中沉凝的波光中腾起一簇猎猎火焰,他压下心中的躁动,低沉的声音透出一抹暗哑:“是容渊?”这就是容渊说过的媚咒吗? 她说话都有些困难,带着微微的苦笑:“你以为……我真的可以百毒不侵?”更何况,媚咒并非毒药。 “我说那话,只是不想在他面前露怯!” 宽大的衣裙下,苏云双腿交缠摩擦,软弱的倚在门上,勉强站立:“水怎么还不来?你快出去催一催……快一点!”若不是她体内的冰凰之毒,当时只怕真能让容渊得逞――容渊并不知道她中了冰凰之毒,冰凰主水,媚咒主火,所以才能压制了这么长时间! 她破碎的声音仿佛娇吟,元晟看着她,眸中烈焰涌动下透出一抹愤怒,怒气在胸中翻涌――不想在容渊面前露怯? 这丫头,她心中还是在乎容渊;有了这样的认知,元晟心中怒火更炙,他眸中情欲的烈焰之下升起一抹冷意,目光定格在苏云难耐扭动的身体上,一瞬间,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这个没良心的丫头,他每天看得见吃不着,每天不知道冲多少次冷水澡,她却在心中想着别人! 慈不掌兵,他从来不是仁慈的人,只是对上她,他就什么招都没了。许是对她太好了,她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苏云已经无暇顾及他的变化,见他没动,喘息着,急促道:“快去,我怕我坚持不了多久!”声音里已经带了淡淡的哭腔。 谁知,元晟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朝她靠了过去,将双臂撑在门上,将她的身体圈在其中,微挑的眼角露出一抹慵懒的邪气,与往日一本正经,冰冷凉薄的他大不相同。 “解这种毒,何用冷水?本王就可以!” 苏云恍然睁大了一双雾盈盈的美目,他看着元晟,仿佛是没有听懂他的话:“什么?”接着,不待他回答,她急促喘息着,断断续续道,“不……不行的!你快去……我……” “为什么不行?你是本王的王妃!”元晟说着,已经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这该死的丫头,她不知道她这无辜的模样更能激起男人的欲望吗?这会儿,他的怒火倒是消下去了不少,欲火却长的飞快。 这会儿看着她身躯扭动,面颊绯红,眼神迷蒙的样子,再听着她仿佛娇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一样的声音,他觉得自己能放着她这么久没动,真是好定力了! 苏云的声音已经断断续续,无力而柔软的手掌在他胸前仿佛搔痒痒一样的推拒着,祈求道:“你……不……不行……快去……冷水……水!” 不行?竟然说他不行?元晟有些恼怒,难道他不行,容渊就行了吗?她竟然宁愿泡冷水也不愿意他碰她,这更让元晟的怒火冲天而起――她本来就中了冰凰之毒,冷水浸泡,她是不要命了吗? 元晟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带着怒气道:“等会儿,你就知道本王行不行了!” 苏云恍然被男子强有力的手臂抱在怀中,她浑身的燥热仿佛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不自觉叹出一口舒适的气,她心中仅存的理智告诉她要离开,不能这样就将身子给了对方,可是一离开,那种酥痒燥热就一波一波的涌上来,仿佛很不满意刚才的被压制,一下子就来个大反冲,比之将才却是更加猛烈,几乎烧毁了她的理智。 她口中断断续续的喊着“不”,身体却扭动着靠上去,柔软的身体不住在男子身上磨蹭。 元晟被她撩拨的受不了,到床边的几步路就显得无比的漫长,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屏风,将苏云扔在床上,才长舒了一口气,带着宠溺叹道:“真是磨人的小妖精!” 他虽然出身贵重,却是自苦寒中摸打滚爬而来。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于情欲一途向来淡漠,倒是下属们很能替他操心,送了不少女人给他。其实,位居他这位子上,本来有几个女人也不为过,但又因为母亲的缘故,他自认对那些女人喜欢不起来,无法给她们幸福,所以从来不碰她们,瞅准岂会就都给打发了出去。 其实,那些女人在短暂留在他身边的日子里也曾计谋百出的诱惑他,但是,他不想做母亲眼中父亲一样管不住裤腰带的男人!直到今日,他才知道情欲这么磨人,原来当日可以冷心无情,是没有遇到对的人。 床上女子只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随时随地的挑起他的欲望――不是有句话叫忍无可忍,可以不忍吗?忍了这么久,他不想再忍了! 苏云一被他扔在床上,身体就腾一下烧起一把火来,仅存一点的理智瞬间被烧得灰飞烟灭。她只知道那处让她冰凉舒适的东西没了,身体里的酥痒也反冲一样猛涨起来,体内的那朵花儿被蚁虫啃食的受不了,哭泣着请求人的强势采摘。 她受不住那种难耐的酥痒,扭动着身体,低低哭出声来:“……难受……” 她呢喃娇吟,绯红的面上挂着一串清亮的泪珠,嫣红娇俏的唇因为喘息微微张开,仿佛一朵娇艳的花儿,衣服被她自己撕扯的凌乱不堪,露出了里头月白的肚兜,白皙的肌肤上透着不争吵的潮红,惹人遐想。 元晟的目光扫过她优美的锁骨,单薄却圆润的肩头,肚兜下高耸的山峰…… 他喉头涌动,翻身上床,压住了她扭动的身体,黑色冰眸中欲火瞬间高涨,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苏云迷乱之中身体忽然动不了了,体内的酥麻难耐失去了纾解的唯一渠道,她奋力想要将身上压着的重物推开,猛然唇上却覆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她仿佛溺水的人儿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双臂攀上元晟的脊背,灵巧的小舌头就朝他口中探去,一阵翻江倒海,尤不满意又艰难的扭动着身体低低的哭泣起来。 “难受……” “乖!”元晟仿佛无师自通,低头,狠狠的蹂躏了她的唇舌一番,才满足的直起身子,待看到她面上清亮的泪水,心中仿佛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他低声安慰着,“一会儿就不难受了!”说着,低头吻上她的眼角,怜惜的将她面上的泪珠一一吻净。 他的手也没闲着,一只手将她到处煽风点火的两只小手压制在头顶,另一只手灵活的解开了她的衣带,然后,松开了压制她的手,微微托起她的身体,他将她的长衫一把脱下来扔下床去,顺便抬手一挥,将帐子放了下来―― 许是感受到了空气的凉意,苏云的身体微微瑟缩了下,但紧接着,失去束缚的两只手臂就缠上了元晟的脖颈,嘟着小嘴意乱情迷的朝他脸上吻过去。 元晟被她可爱的模样逗得失笑,他低声安慰着:“乖,先放开手,一会儿就舒服了!” 身下的女子一头瀑布一样的乌黑长发抛于枕畔,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白皙的身体微微卷缩,不安的扭动着,因为情欲的关系,皮肤呈现出好看的粉红色,娇嫩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掐一把看看是不是能掐出水来。 此时,两条修长雪白的腿奋力交缠摩擦,不住扭动,难耐的低泣, 元晟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掉,俯身覆上了她的身体,苏云仿佛干渴已久的人终于遇到了甘泉,双臂缠着元晟的脖子迎上去。 元晟忍着体内的欲火任她动作,谁知她只知道抱着他的脸猛啃。这丫头啃了一会儿,仿佛觉得不过瘾,身体里的火气难以纾解,松开了他的头,转过一边,竟然仿佛小孩子一样委委屈屈的低低哭泣了起来。 元晟看她这样子,是再也忍不住了。 他含着宠溺,低低的喊道:“傻丫头!”接着抬手,微微分开她的双腿,不再停留―― “啊……” 下身蓦然传来的疼痛让她的理智有瞬间的回笼,但是立刻,那种水乳jiao融的感觉就让她的神智再次灰飞烟灭,她仿佛溺水的人,又仿佛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小舟,只能紧紧攀着男子有力的脖颈,任凭他带着他海阔天空。 一百四十三章 死牢之中长年潮湿阴暗,霉味与血腥味混杂,阴森煞气沁骨。大白日里头也是乌黑一片,每隔数丈远燃着一只火把,火光跳跃,照在斑驳的墙壁上,长年积累的血渍发出黑红的颜色,隔着远了,乍一看去,那狰狞的鬼画符的模样就仿佛张牙舞爪的厉鬼,甚是吓人。 众所周知,天楚的死牢是有进无出,达官贵人们称之为阎王殿前的门槛,意思是只要踏进了死牢,就进了阎王殿了。可是,紫阳宫主却不这么认为―― 紫阳宫主的牢房在最里面的一间,她进来之后,狱卒们便在当地燃起了三个热腾腾的火盆驱逐寒意,接着又摆上了桌椅卧榻,榻上厚厚的细葛布被褥虽然比不得绸缎锦被细腻,但却都是实打实的棉花,干净整洁,舒适干爽;就连饭菜,也不曾亏待她多少――虽然比不得甘露殿的时候,却也是标准的三菜一汤。 “你就这么确定你能出去?”晦暗的灯火中,容渊仍旧一身白衣,远远看去,也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只是走进,就发现他的左眼上带着一个黑色眼罩,面上不再如往日一样都是故作的温润气质,多了几分戾气。 他仅剩的一只眼睛里间或闪过一抹狠戾的光芒,此时正看着紫阳宫主。 紫阳宫主坐在桌前,桌子上摆放着饭菜,一盏油灯忽明忽暗,光芒照在她的脸上,倒是显出了几分祥和。她一边喝着粳米粥,一边淡淡抬眸问道:“你见哪个死囚能有这样的待遇?”这里的东西虽然简陋,但是都很好的照顾到了她的舒适――若是仁宣帝真要她死在这里,何用如此大费周章? 她心中泛起一抹甜蜜,仁宣帝果真没有放弃她。 “皇上若只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何必――”容渊说着,仅存的那一只眼睛朝四周瞟了一眼,“能结出这样的咒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你就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又是谁结成的?”仁宣帝的念头他的确猜不透,要说他要保紫阳宫主,怎么又弄了这些咒术?要说他恼了紫阳宫主,不管她了,却又将她的生活照顾的好好的! 他说完,就见紫阳宫主脸色微沉,似乎对他的怀疑很不满意。[.超多好看小说]紫阳宫主的声音微微抬高了些:“本宫最了解皇上,他一旦想做好一件事,那就绝对不会让人找出丝毫纰漏!至于谁结的咒,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等本宫出去,什么都会知道。”接着,她冷哼一声,“倒是你,你就这么确定苏云会来求你?”虽然她对术法界中还有如此高人感到心中不痛快,但仁宣帝对她的照顾,足以让她打消一切忧虑了。 “你应该比我了解她,苏云那样的人,根本就不会受威胁!”这世上很少有人能用自己的生命来反抗别人的威胁,而苏云却恰恰是肯拿自己的生命做赌的人――紫阳宫主吃过苏云的亏,对苏云不受威胁这一点倒是记得深刻。 在这一点是,说实话,容渊还不如紫阳宫主。 容渊看着紫阳宫主,拿牙齿抵着舌尖笑了出来,面上闪过一抹阴森的笑容:“媚咒不同于一般的药物,这是我专门为她准备的,可不是任何男人都可以解。苏云就算再如何,也是个女人,她受不住的。”如果不来求他,她就只有与男人交合至死。 他说完,就见紫阳宫主不屑道:“你别忘了,她可是元晟的王妃!对于达官贵人们来说,名声重于一切,何况元晟野心不小,只怕他宁愿杀了苏云,也不会让她这么做。” “元晟的王妃又如何?我就是要让元晟亲手将她送到本将军的床上!”容渊面上狠厉一闪而过,狠狠一握拳,“我要让她知道,她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容渊说完,深深闭眼道:“我已经派人紧紧盯着他们二人,不会让元晟有机会下手。就像你说的,他们这些人最注重的是名声,他不会毁了自己。要是将苏云送给本将军――为了妻子不死,而拱手让人,他倒是能赢得一个痴心大义的名声!” 紫阳宫主的脸在烛光下明明灭灭:“你会毁了你自己!” “我已经毁了!”容渊冷笑,阴毒的戾气闪过那只完好的眸子,“所以,我也要毁了她!” …… 夜色渐深,宫中到处悬挂起了白色的帷幔,冷风瑟瑟中招摇飘舞,倒是真有了些皇后大丧的气氛。 舒云宫中,元晟和苏云从巳时就呆在屋里,此时已经是亥时,还没有出来。 夜色渐深,更深露重,一轮弯月孤零零的挂在天边,冷风飒飒穿过走廊,廊下斑驳破败的窗户拍打在窗坍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冷风中,一名年轻的太监负手守在正殿门口,远处看去,身姿颀长,一身清朗,倒像是个翩翩佳公子。 两名葱绿背子的宫女抬着一桶热气腾腾的水从门外进来,来到门前放下了水桶―― 年纪稍大的那一个擦着额上的汗问道:“王爷和王妃还没出来吗?” 那青年太监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捏着嗓子吼出声来:“王爷和王妃行事,何用咱们多管?” 看起来稍微小一些的那个立马瞪了眼睛就要往里闯,却被年纪稍大的那个拉住了手臂:“哎!苏苏!”趁着那叫苏苏的宫女一愣的功夫,她道,“小公公说的对,苏苏,你累了先去休息一下,我在这里守着,王爷和王妃出来,我喊你!” 说着,她对那叫苏苏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也是个伶俐的,立马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那好!绿兰姐姐,我先去休息一会!”说着对青年太监也施了一礼,迅速跑下台阶,消失在了夜色中。 绿兰看着苏苏跑出去,微微吐出一口气,回神却见那青年太监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不由心内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们来之前已经打听清楚了,舒云宫只有两个看守的宫女,从来没有太监,这个小太监几次三番的拦住她们去探听殿内的动静,只怕来历不简单。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她们担待不起――但愿苏苏能尽快通知到将军。 青年太监眼角噙着一抹笑:“绿兰姑娘来宫里的日子还不长吧?” “啊!”绿兰一愣,忙笑着答道,“我十三那年进的宫,如今五年了!” “宫里选宫女都是从十岁以下的you女中选拔,进宫之后先入掖庭学习各种礼仪知识两年,再分往各宫跟着大宫女做事,如此少说两三年,多则五六年才能近身伺候主子。绿兰姑娘倒是特别。” 青年太监说的不紧不慢,绿兰却听出了一抹阴森的味道,月光照在他的身上,透着一抹清冷,绿兰忽然发现这青年太监眉目俊朗,眉间神采飞扬,一点都不像是太监。 她紧紧低着头不出声,只盼着苏苏赶快回来。 “焱王妃是我的师妹,云门曾经的少门主……” 忽然,有一个悠悠叹息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她蓦然一惊,抬头看向对面:“什么?” 月下的青年太监随意抱着手臂倚着廊柱站立,竟然透出一抹风流不羁,他淡淡挑眉:“我有说什么吗?” 绿兰眼底滑过一抹淡淡的晦暗――是了,一定是她听错了!她们惊采绝艳的少门主,怎么会是焱王妃?少门主那样的人……她只是远远见过一面,真是一块透着泠泠冷意的美玉,尘世谪仙人! 她的眼前闪过一个白衣披发的慵懒身影,慢慢与记忆中那高高在山的玉人相互重叠。她使劲摇了摇头。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寒战。 云门大变,她们都是幸存者。云门既毁,她们仿佛无根浮萍,跟随着容渊来到京城,成了他的爪牙…… …… 此时的舒云宫寝室中,苏云和元晟依旧纠缠在一起。 男子腰身精壮,充满力量,女子双脚勾着男子的后背,妖娆的双臂缠着他的颈子,眼睛紧闭,面颊绯红一片,一脸的意乱情迷,随着男子有力的撞击,她似是痛苦似是愉悦的低吟响起,娇媚柔软的仿佛挠在人得心里。 “小妖精!” 男子带着宠溺的声音响起,猛然一声低吼,最后狠狠的一下撞击之后,紧紧抵着花心,将精华的种子洒向了女子的身体深处。女子则全身痉挛,哼哼唧唧的出声,似是哭泣又似是愉悦,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男子抽离女子身体的一刹那,女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惊呼。 男子没有立刻离开女子的身体,而是满足的眯起了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娇美的身子,眼底又露出了贪婪的光芒。 女子似是感受到了他的蠢蠢欲动,颤抖着睁开了眼睛――(自行想象luoti美男) 只此一眼,苏云眼底的情潮却立刻汹涌澎湃起来。 她立刻,又紧紧闭上了眼睛。 苏云意志力向来坚韧,所以,当情欲一旦得到纾解,她的理智便已经回笼,只是元晟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将她正着折腾了反过来再折腾,直将她折腾的腰酸背疼一动不想动还不罢休。 有一段时间,她都不知道是她中了媚咒还是他中了媚咒了。 她知道自己如今这个样子很羞人,但是……她必须要将事情给元晟说清楚。 一百四十四章 解咒 元晟眼神热辣,完事之后也没有披衣,毫不避忌的压在苏云身上,双臂半撑着身子打量她的身体,苏云被他看得只觉心底那种挠不到的痒一波一波的冲击而来,尝到了情欲的滋味之后,这种感觉似乎更加难以压制了。 不过,无论如何,她也没有赤身裸体与人谈话的习惯。 她强忍着身体里再次泛起的情潮想要拉过一边的被子遮掩一下身体,谁知,只是微微一动,下体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更遑论全身的酸疼了。顿时,她身子一软,摔倒在了枕上。 元晟看着她那样子,低沉的笑出声来,暧昧道:“还敢说本王不行么?”眼底的一抹怜惜在黑暗中熠熠闪光。 “元晟……不是这样的……你是真的不行!” 苏云话音刚落,就见元晟面色一凛,再次朝自己压来―― 她的喘息更加急促起来,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道:“媚咒……这样解不了……你是真的不行!我……”说着,苏云一时没忍住,一声低低的娇吟溢出口来,瞬间,元晟觉得自己的骨头都酥了,看她那娇媚柔弱的样子,差点就再次化身为狼扑上去。 他食髓知味,喉头涌动两下,抬手抚上了她的脊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苏云只觉一阵阵瘙痒难耐的感觉传来,她受不住撩拨,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只断断续续的喊着“放手”,元晟却丝毫不肯手下留情,动作幅度反而越发大起来,那种说不出是瘙痒还是舒适的感觉只把苏云撩拨的满面绯红,欲哭无泪,只能如离开水的鱼儿一样颤抖喘息。 可是,就算她明知这样不行,两人再不能在这么下去了――除非她想明日人家发现她赤身裸体的死在这这大殿里,只怕到时候整个天楚都会知道焱王妃和焱王纵欲过度而死,她就是运到好能在此重生或穿越,只怕也没脸活着了――但是,她想要躲闪,无奈身上却使不出一点力气,在媚咒的作用下,她的身子本就敏感至极,再被元晟这么一搔动,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心中焦急,却又无奈,不由伏在枕上似是痛苦似是愉悦的低低饮泣起来。 元晟也知她的身子着实承受不住再一轮的折腾了,只得强忍着心中欲望停下手来――但是,他心中的怒气却实实在在的因为她那句“你是真的不行”给激了出来:“本王不行,容渊就行吗?”他带着恼怒,身上透着冷冽,“别忘了,你已经是本王的女人!”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下被褥上的一抹嫣红上,微微柔和了一些,心底的怒气也随之消散。 转而,他漆黑明亮的眼眸中仿佛燃着一把火,热辣辣落在黑暗中的女子身上:女子玉体横陈,乌发凌乱的散在枕上,经过情欲的洗涤,娇媚的容颜就仿佛盛开的花儿,比之往日的清冷凉薄,却更多了一抹成熟女子的妖娆妩媚。 元晟喉中一声闷哼,刚刚得到纾解的欲望再次高高的抬头。他手掌一拍,锦被腾空绽开,接着,他顺势翻身一倒,长臂一伸将苏云揽进了怀中,宽大的锦被正好落下,盖在了二人身上! “云儿,你的身子,真美!”他紧紧抱着她,让她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欲望,低低在她耳边赞叹。 就是正常人,被他这么一阵撩拨,只怕也受不住了。这会儿,苏云感到自己的身体里那种万蚁噬心的难耐痛楚再次涌上来,她的脑子里都是刚才疯狂之中欲仙欲死的感觉――她狠狠一咬唇畔,使劲移动身体,让疼痛暂时拘回一点理智。 “元晟……不管用的……”她终于喘息着,摇着头,说出了这句话。 元晟一愣,看着她这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怎么?” “不管用的……容渊这咒术是专门针对我的,只有他才能解……我……”苏云眼角含泪,再次狠狠咬住了唇畔,她唇上一抹鲜红慢慢晕染开来。 “云儿……”元晟一惊,见她唇上都染了血渍,立刻抬手一捏她的下巴让她松开口,将自己的手臂塞进了她口中。 苏云看着他,狠狠咬住他的手臂,泪水颗颗落下。她感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这么委屈过。她说过,不会再让任何人威胁她的――她不能败给自己身体的反应,如果让容渊碰了她,就算能活下来,她也会恶心一辈子,那她干脆也不要活了,还不如现在就了断的好! 苏云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来的:“去找萧衍……他一定有办法,快去!” 她的声音因为身体里折磨人的情潮泛滥而模糊娇软,里面饱含的无助痛苦决绝却让元晟心头一惊:“云儿!”怎么会这样?他沉浸在情欲中,竟然没有发现这媚咒根本就还没有解。 他狠狠一拳击在自己的胸口:“一定会有办法的!”容渊,果然毒辣! 元晟眼底闪过一抹冷光,他一边说着,已经利落的穿好了衣服,可是……他转头看一眼缩在床上神情模糊的苏云,眼底露出一抹挣扎! 苏云现在这模样,他怎么敢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发生什么,他杀了自己都不解恨! 他眼底闪过一抹坚决,拾起苏云的衣服上前给她套上:“云儿,我们一起去!” 苏云被情欲折磨的身体软绵绵的,只能任凭他摆布,她面色绯红一片,就仿佛体内烧起了一把火,她想要说什么,出口却都成了哼哼唧唧的低吟。 元晟眼底闪过一抹不忍,一把抱起她朝外奔去―― 舒云殿外,月影凄迷,透过院子里干枯的树枝照在地上,纵横交错,斑斑驳驳,一阵风过,树影摇动,透出一抹清凉冷清。 绿兰站在廊檐下,目不斜视;那青年太监则斜躺在了廊檐下的,倚着一根廊柱闭目养神。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是苏苏……还是没有回来!她看看那老神在在的青年太监,眼底闪过一抹淡淡波光――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人不是太监。(.) 苏苏定是被这人的同伙给拦住了!可是,这人盯她盯得紧,她又走不开…… 她正思忖间,忽然就听“吱呀”一声,大殿的门被人一把推开,一阵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黑衣男子怀中抱着一名白衣女子奔了出来。 绿兰下意识看向男子怀中的白衣女子,但女子的面容埋在男子怀中,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她失望的转过了头,自己不过是远远见过少门主一面,就是再见,也不见得会认识! 她开始下意识的在今下午见到的焱王妃身上搜寻少门主的影子―― 黑衣男子眼底虽然充满担忧焦急,还是一眼看到了那躺在廊檐下的青年太监。 他生生止住了步子,冰冷的声音冻的人筋脉都感到酸疼:“萧衍,给本王进来!” 青年太监听到他的声音,一个鲤鱼打挺,抱拳:“王爷!” 元晟的脸色铁青,转身抱着苏云朝室内而去,冷冷道:“进来!”萧衍这厮,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既然早在外边了等着,定然是得到消息了――竟然来了还一声不吭! “王爷!先别生气嘛!要不是小的我灵敏,早早给王妃解了咒,您怎么能消受这美人恩,是不?”萧衍一副狗腿的样子凑上去,一脸邀功的模样――只是这话绝对不能让小师妹知道。 元晟小心翼翼的将苏云放进帐子里,遮挡的严严实实后才冷冷看了他一眼:“废话少说,解咒!” 萧衍忙点头哈腰:“是,是!”忽然,他看元晟仿佛卫士一样守在床前,不由摸了摸脑袋,又嘴贫道,“王爷,您能站远一点吗?” 元晟冷冷看他一眼,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拉过了一把椅子坐在床前,冰冷的声音透着不耐:“快解!”云儿这会儿正忍受着何等的苦楚?这小子竟还拖延时间! 元晟真想一把将萧衍掐死了事! 萧衍一看他这架势,知道自己再多嘴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更何况等苏云好了,自己还不知道会被整理的多惨。这会儿要是能将功赎过,说不定还少受点罪! 他立马正了正神色:“王爷,其实王妃的解药就是您啊!” 元晟冷冷瞅了他一眼,眼底的神色却如绷紧的琴弦:“本王试过了,没用!” 元晟的心高高的悬了起来――难道媚咒没有解? 谁知,萧衍淡定的说道:“王爷乃天命之人,血液便是一剂良药,尤其对于云儿这样的术者,只要在交合之时喂给她一定量的血液,不管什么咒术,都能迎刃而解!”苏云修习的是攻击力很强的术法,他则不同,他性情恬淡,除了推演算卦这一技能,还有的便是修补术者受损真元,解毒疗伤的本事了! 苏云这具身体亏损严重,筋脉承受不住龙血的霸道强势,若是没有这冰凰之毒与媚咒的冰火两重天,或许他还不敢让她直接饮用元晟的血液。如今,这龙血进入她的体内需要先净化这两种咒毒,便减弱了一些力道,剩下的再修补她受损的真元,说不定――还能让她恢复修为,因祸得福呢! “还有什么?”元晟听到萧衍的话,一颗心方落到了实处。 “没有什么了――只是喂她血液的时候,可能量会有点多!”当然,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因为苏云是元晟的第一个女人,承了他近三十年的精气神,所以才能解除这媚咒! “出去!”元晟听他说完,抬手一挥,一阵掌风呼啸而过,萧衍只觉身子一轻,还不待惊呼出声,已经被吹出了窗子外,重重摔在了廊檐下。 随后,窗子“咔哒”一声关了起来。 他站在廊下,瞪大眼睛,伸出一只手指着那窗户:“喂……我说……”不待这么落井下石的吧! 元晟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看好门户!”竟然不第一时间给云儿解咒,让她承受了这么多苦楚,这都是轻的――这厮完全忘了自己因此得到的好处了! 萧衍泪流满面,你们在里面卿卿我我,恩爱缠绵,老纸却要在外面吹着冷风守门户――很过分,有木有? 且不管萧衍如何在这里腹诽不满,只说萧衍被甩出去之后,元晟撩起帐子便钻了进去。 殿内烛火未熄,透过帐子朦朦胧胧的照在女子身上,女子眼眸微闭,睫毛轻轻颤抖着,咬紧的唇畔透着一抹苍白,绯红的面颊却如盛开的鲜花。因为她不断的扭动身体,衣衫早已散乱,露出了白皙的脖颈和颈子上让人脸红心跳的痕迹,饱满的胸脯随着她急促的喘息起伏,惹人遐想,再往下,两条修长洁白的腿早已从宽大的衣襟下解放了出来,正交缠在一起,难耐的摩擦,还有那两只玉白的小脚丫,圆润细腻,可爱非常。 元晟只觉脑子里“轰”一下,就燃起了熊熊烈焰,欲望的火焰瞬间烧得他再也忍耐不住了。 他三两下除掉两人身上碍事的衣服,一把将苏云抱进了怀中,他感觉到了苏云的颤抖――他知道苏云心中的想法,不由抬手抚上她光滑细腻的脊背,在她耳边轻轻道:“乖,一会就没事了!相信我!” 他口中喷出的气体洒在苏云耳廓上,苏云强忍的情潮瞬间铺天盖地而来,她的理智在谩骂的灰飞烟灭―― 苏云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可是,可是她忍不住,忍不住……万蚁噬心的痛苦打败了她的理智,她甚至没有听到元晟的话。 她仿佛一个溺水的人,再不给她一口空气,她就要死了,而元晟,就是她的空气! 她仿佛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却始终找不到要领。 终于,元晟再也等不及,深吸一口气,一把抱紧了她―― 女子一声满足的低呼,双臂紧紧抱住了男子的脖颈,眼角洒下了两点清亮的泪珠。 舒云宫中,女子时高时低的吟喔声响起,柔媚的,清脆的,婉转的,仿佛一曲动人的乐曲;而弹奏这首乐曲的人,熟练的控制着女子的身体,将她一次一次的抛上浪潮的顶峰,再一次一次将她拉下来,就仿佛一个最高超的弹奏者。 当女子再一次被抛上浪潮的最高峰时,男子反手一转,一柄银亮的匕首腾空而起,落下来的时候正哈划破他的手腕,然后“当啷”一声,落在了床前的地上。再然后,他迅速将手腕送到了女子口边:“乖!喝下去……” 苏云还想挣扎,却听元晟道:“喝下去,媚咒就解了!” 苏云听此,再也顾不得别的,她含住男子手腕上的伤口,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 鲜血入口,带着甜腥温热的味道,伴着身体上毫不由己的反应,她眼角滑下一滴泪,紧紧闭上了眼睛。 而后,随着男子一声如野兽一般的怒吼,两人一起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顶峰。 室内静悄悄的,只有男女满足之后相互交缠的呼吸声,烛光幽幽,透过帐子照进来,淫靡艳丽;窗外的风呼啸而过,门扇涌动,透着冰冷诡异,有些吓人。 失去了媚咒的控制,苏云疲惫至极的身体终于在最后一瞬昏迷了过去。 元晟将她抱在怀里,细细回味着刚才的无穷滋味,眼底充满了宠溺怜惜。 他看着苏云沉沉的睡容,心中涌起一抹喜悦安稳,似乎抱着她,就拥有了全世界。 萧衍说,喝了他的血,云儿的毒都能解,冰凰之毒一解,云儿的身体就没那么难已受孕了,那么,这一天他们都在……云儿会不会,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他忍不住覆上了她锦被下平坦的小腹轻轻摩挲――想到不久之后就可能有个和云儿一样美丽聪慧又不失可爱的孩子喊他父王,他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这一刻,他觉得他不再如以前的冰冷,他真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又呆了一会儿,他慢慢起身,替苏云掖了掖被角,穿上衣服朝殿外走去。 殿外冷风飒飒,月影西斜,清冷的空气中传来了三更鼓响。 他一出门,便看到萧衍揣着手在廊檐下不断的走来走去,一边还有一名冻得瑟瑟发抖的宫女。 “抬热水,本王要沐浴!” “是!”宫女答应着,仿佛遇到了大赦,一溜烟消失在了院子里。 萧衍笑眯眯看向元晟,竖起了大拇指:“王爷,一天一夜,强!”又凑上去问道,“王妃怎么样了?咒解了吗?” “恩!”元晟点头,黑暗中的神色透了点柔和,“已经睡下了!” “王爷不休息休息?” 元晟今晚似乎格外好说话,只淡淡看了萧衍一眼:“别贫嘴了,去给本王抬桶水来,一会儿……该有人来了!” 萧衍答应一声,迅速离去了。元晟抬头看看漆黑一片的天空,眼底闪过一抹凝重。 一百四十五章 温情 苏云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淡淡的烛光透过纱帐照进来,光影朦胧的有些不真实。[.超多好看小说] 室内温暖,空气干净清爽,有一瞬间,她有些迷糊,搞不清楚这是在哪里,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里。 她微微抬动手臂,牵动了身体的经脉,一阵酸疼疲惫的感觉传来,她忽然觉得这具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自己仅仅存留的只是一抹意识,但是,这抹意识却慢慢清醒了过来,似真似假,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闪现的她的脑海里,她惊讶的张大了口,下意识摇了摇头,想将那些羞人的画面驱赶出脑海。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梦靥了,不管如何,她……她绝对不会做出那么羞人的事儿的。但是,她只是微微一动,下体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酸涩疼痛,伴随着四肢的酸疼,似乎在嘲讽她的自欺欺人,又仿佛在提醒她:她脑海中浮现的一切都是真的。 苏云惊慌之下刚要起身,就听到外边隔着屏风,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来:“王妃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怎么还不醒来?” 屏风之外,元晟黑衣昂藏的身影在灯火之下透出一抹成熟男子的冷峻魅力,此刻,他坐在椅子上,面容凝重,眼底风云际会之中掩藏了浓浓的担忧――苏云自从媚咒解除昏迷过去,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夜晚了,竟然还没有醒过来。 萧衍还是一身青色的太监服,风流倜傥却是一点不减,他微微皱着眉头看向元晟,似乎为难的道:“王妃的身子本来就虚,能够扛得住王爷一天的折腾不过是凭着媚咒的支持,媚咒一解除,她的身子就已经虚到了极致,这才支持不住晕了过去!”这会儿知道着急了,快活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节制一点?至少弄清楚媚咒的解法也行啊? 萧衍敢以人格打包票,当时,元晟肯定是食髓知味,舍不得放手了,至于媚咒之类,只怕早被他抛诸脑后了――虽然他一直没什么人格! 萧衍忽然觉得,自己身为师妹唯一的亲人,有必要关照一下,要不然照王爷这勇猛的程度,小师妹以后的水深火热是可以预料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艰难的开口道:“王妃身子虚,不比王爷……王爷以后做这事,还是要照顾一样王妃的身子!” 元晟面色瞬间一黑,但也知道是自己需索的过分了。 他冷冷看了萧衍一眼,问道:“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萧衍挠了挠头:“按理,这时候也应该醒过来了!” 就在这时,里头忽然传来“咕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元晟立马起身朝里面奔去。 元晟进去的时候,苏云正裹着锦被伏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 元晟一见,心头一惊,忙上前两步将她抱起来:“摔疼了没有?我看看――”说着,就去扯苏云裹在身上的被子。 苏云一声怒吼:“住手!”她浑身酸疼不说,腿软脚软的连站都站不住,话说她云公子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这要是让人知道她是被一个男人给……她还要不要脸了? 她再看到元晟一副神采奕奕,志得意满的样子,心中顿时溢满了委屈,看着元晟的眸子里一蓬怒火激荡。 她一吼出声来,就见元晟一愣,抬头朝她看来,眼底一抹暗沉划过,眸子蓦然幽深了几分。按正理来说,她虽然不能算是经过情事的,可男人的表情她还能分辨一二,她一阵恼羞成怒,狠狠抬手垂在元晟的胸口。 “不要脸,你不要脸……让你看,让你看……” 朦胧光晕之中女子面上透着一抹虚弱,但面颊白里透红,眼角眉梢成熟女子的风韵婉转流离,美不胜收,就像是经过了雨露滋润的花儿,阳光之下,更透出一抹迷人的风情。 元晟一时便看愣住了――原来男人的宠爱真的可以让女人脱胎换骨! 苏云现在哪有什么力气?就算雨点般的拳头打在他的身上,也不过跟挠痒痒一样。 他权当哄着她玩,任凭她捶打,待她打的有些累了,才抬手压住了她的双手,微微俯身看向她的眼睛。 苏云微微喘息,胸口起伏,她看着元晟朝她俯身过来,愣愣的看着他的眼睛,一时间只觉他眼底深邃,仿佛万丈深潭,又仿佛能吸魂摄魄一般,让她移不开目光,动弹不得,甚至于,她感到自己的灵魂都要被他吸走了。她的心越跳越快,越跳越快,仿佛要跃出胸口一样―― 她咬牙,猛然瞥开了头,深深喘息。 元晟轻轻抬手,食指淡淡划过她嘟着的红唇,见她不自然的躲闪,他低沉一笑:“终于醒过来了!” “你要做什么?”苏云眼神闪烁,似很不适应这样与他面对面的说话,“我……你没事的话,先出去吧!” “谁说本王没事?”元晟的声音带着暧昧挑逗,眼神扫过她裹着被子的身体,吓得她赶紧抱紧了被子,“本王倒是真有事――可惜,你的身子,现在还不行!” “元晟!”苏云一阵气急败坏,眼底又有泪光浮动。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就觉得委屈的要命,就是想哭! “云儿!”元晟低低喊了她的名字,就在她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的时候,他没有再继续为难她,而是转开了目光,“刚才下床做什么?” 苏云沉默了一会儿:“我想喝水。” 元晟默默转身来到桌边替她倒了一本白水:“你刚刚――喝点白水吧!” 苏云接过来,一饮而尽:“我睡了……多久?”元晟和萧衍刚才在外面的对话她都听到了,但是,她还是有点不相信,她难道真睡了那么久吗?这不是会错过什么好戏? “一天一夜!”元晟说着,接过她手中的杯子放回桌子上,伸手将她拉过来,让她倚在自己怀中―― 苏云自是下意识的一阵挣扎,锦被微散,露出了她丰满圆润的冰山一角,元晟居高临下,从上看去,却正好是春色满园,他身体某处一僵,立刻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声音低沉中透出一抹沙哑:“别动!你还想下床吗?” 苏云也觉察到了,身子一僵,忙将被子拢好,立马一动不动,冲口而出的话却充满了郁闷:“动不动就拿这个来威胁女人,还算什么男人?” 元晟的手抚在她的丹田部位,她只觉一股温热的气流从丹田向四周扩散开去,绷紧的筋脉瞬间松弛下来,四肢百骸一扫原本的酸疼难耐,充满了舒适的感觉。 元晟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就是这样,才是男人!” 苏云只觉被他的无耻激的心头一窒,猛然抬头看向他,就见他眼眸之中正柔情似水的看着她,她心头漏跳了半拍,匆匆躲开,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小心你有朝一日精尽人亡!” 苏云这会儿只觉自己是云里雾里的闹不清楚状况,元晟不是最冷最死板的吗?二十七岁了尚且没有娶妻纳妾,还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活化石,她都一度以为他是身体有什么缺陷了――苏云想起两人酣战的画面,面上飞起了两朵红云。 她怎么也弄不明白元晟现在怎么就说起这种话来脸不红心不跳呢?明明不久前他还不是这样的!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元晟轻轻揉着她的小肚肚,淡淡回了一句。 “你――”苏云气急反而冷笑道,“那本妃身为正室,出宫之后,是不是应该为王爷广纳妾室?” 苏云心底泛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出口的话也带了些气性――她不明白元晟说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在自己身上得知的情事的妙趣之后,他…… 苏云忽然想起了母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女人追求的是能够让她的心安稳停留的港湾,一旦找到,便是一生一世;而男人追求的不过是肉体上的欢愉,他们才不在乎这欢愉是谁给他带来的,所以,世上都是痴心女儿负心汉! “你想什么呢?”元晟看到苏云蓦然冷下来的眼神,听着她平淡之中微带嘲讽的话语,皱起了眉头――这丫头,定然又想歪了。 “我还能想什么!”苏云牛心左性一上来,说出的话也变得清冷凉薄。 一瞬间,她就褪去了身为女子的所有娇羞和柔媚妖娆的气质,一抹清冷仿佛霜华流泻。她微微低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眼底的一抹冷笑:“我身重媚咒,王爷为我解咒,多谢了!但是――” “有些事情,我们就当做没发生好了。”苏云忽然抬头看向元晟,清冷的眸子里一抹淡淡的云雾缭绕飘散,看不出她心底的想法,“大仇未报之前,王爷壮志未酬之前,苏云会做一个合格的焱王妃!” “你误会什么了?”元晟忽然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他的声音沉下来,漆黑的眸子锁定苏云的眼睛,“本王以前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说着,他声音微低,透出了一抹疲惫无奈,“本王知道,当时那样给你解毒,你心内并不同意,或许你宁愿死都不会愿意本王碰你。但是――云儿,本王不能看着你出事,你明白吗?况且,我们是夫妻,做这种事乃是天经地义,如果这样就能解咒,何乐而不为?” 苏云清冷的目中中露出一抹淡淡嘲讽:“是啊!何乐而不为?”她转而看着元晟笑道,“元晟,跟你发生这样的事,我不后悔,甚至心怀庆幸,幸好这个人是你――” 苏云笑靥如花,她看着元晟听到她的话眼里透露出来的惊喜,却再次开口将他心中的惊喜击的粉碎:“为了活着,去求容渊算什么。你从来不知道,为了活着,什么事我都会做,更何况仅仅是与你……就可以!” “所以,我不后悔!” “苏云!”元晟心中猛然升起一抹怒气,眼底冰冷的眸光仿佛要将女子冻结,“你怎么能这样糟蹋你自己?”她说这些话不仅是对他的侮辱,更是在糟蹋她自己。 元晟自认为还知道苏云是什么样的人,她的性子倔强到了极点,当时的情况下只怕她宁愿死也不会对容渊低头――容渊与云公子的事情,他虽然不大清楚,但是只看表面,也能知道几分! “我没有糟蹋我自己!”苏云的声音蓦然抬高了两分,她看着元晟的目光凉薄而嘲讽,“元晟,你父王宠妾灭妻,你觉得你童年的生活水深火热,可是你除了吃不饱被人欺负之外,还有什么?你有没有整日整夜提心吊胆的担心别人会杀了你,为了一块干馊的饼而与一群人打架,为了能活着不惜跪在别人的脚下祈求一点施舍?甚至为了能活着,亲手将利刃……” 她声音一窒,口中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眼底翻涌而来的黑色浪涛仿佛最绝望的乌云遮掩了她的整个天空,那种痛彻骨髓的苦,让看的人触目心惊。 “云儿!”元晟眼神凝重,一抹凝练的波光闪过。 他只知道苏云是仁宣帝的女儿,她的母妃是苏妃,但皇室玉牒上却没有苏云的名字,甚至连苏妃的生平记事也是一笔带过。 他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氤氲的灯光下,苏云忽然淡淡笑了,除了眼底翻涌的阴霾,她是如此的恬静美好,就仿佛不谙世事的孩童,但是,她的面上却滑下了两道晶莹的泪水:“元晟,你不懂的!人都想高贵的昂着头活着,但是,这个前提首先是活着。为了能活着,我什么都可以做!” “你太高看我了!”经过这一番发泄,苏云心中微微松散了些,她长叹一口气,抬手擦了擦泪水,吸吸鼻子,神态一扫刚才的决绝痛苦,透出一抹肆意的慵懒,“我睡了这么久,容渊是不是已经来过了?” 元晟淡淡点头:“来过了!” “宫里还有什么事发生吗?” “你希望有什么事发生吗?”元晟抬头看向她,就见她微微挑眉,一副乐意倾听的样子。 他屈起指头,弹了弹衣襟上并不存在的浮灰:“紫阳宫主在死牢里,日子貌似过的很不错!” 苏云浅笑的眼眸中不经意间透出一抹深切的失望痛楚:“有酒有肉有男人,当然很不错!”在那个人心里他的江山社稷还是高过了一切……甚至,他牺牲了另一个女儿来成全的那个挚爱之人。 苏云忽然觉得有些嘲讽。 元晟挑眉:“你知道?”她一直沉睡,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苏云的声音虚无缥缈,透着彻骨的冷和痛:“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我还要了解他……”了解他的冷血,了解他的无情。 “元晟!”她忽然转头看向元晟,“都说帝王无情,你会不会也变成那般模样?”说完,她不待元晟回答,恍然却又嘲讽一般的笑了,“我这是怎么了?就当我没问过!” 元晟漆黑深邃的眸子看着她:“你以为,发生过的事,说过的话,就凭你一句话就可以抹掉?”他意有所指。 苏云面色微微沉凝:“那你想怎么样?” 元晟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意有所指的道:“本王不会让皇上得逞!” “错!”苏云挑眉,“为什么不让他得逞?紫阳宫主现在大约还没……”她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我们应该给仁宣帝施加点压力,只有这样紫阳宫主那边的步伐才会加快,我们才能更快的回到北地!” 紫阳宫主还没有起事,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仁宣帝还没有让人对她霸王硬上弓,还是好好的供着的。 元晟看到苏云眼底划过的一抹慵懒笑意,不由也笑了,低沉的声音里透出一抹狠厉邪肆:“云儿醒过来了,好戏也该开锣了!” 苏云微微一怔――她就说呢!怎么会无端拖了一天,原来是元晟…… “云儿也该饿了,本王去传膳!”元晟说着,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云儿,你刚才对本王说的话,本王都当没听见。但是,你以后再也不需要对别人低头,本王要你高贵的活着,永远昂着头!” “以前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本王只恨没有早一些认识你,但是,还好,现在也不晚。本王说过的话,再说一遍,你是本王这一生唯一的妻子,也是唯一的女人,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本王宁负天下人,也不会负你。” 就在苏云被元晟的话震惊的七晕八素的时候,元晟忽然淡淡一笑,声音微扬:“若有来生,咱们就约定不见了。本王到那时候再好好消受美人恩也不算晚,是不是?” 说完,他不待苏云反应过来,已经站起身,哈哈大笑着朝外走去。 苏云坐在床上,紧紧揪着锦被,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一百四十六章 无心 既然来生不再相见,那我们就只有今生短暂的相处,那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的相处呢? 苏云背负的东西太多,多到了她不敢凭着自己的感情做任何一件事。她肆意慵懒,乖戾不羁的外表之下,是深深的戒备和永远的深思熟虑。她把每一件事的每一个可能都设定好,她衡量得失,她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她不怕死,所以,也不怕赌,哪怕是以生命做代价,只有一个前提,这便是值得! 每一件事情在她的心里都可以用得失来衡量,但是她忘了,感情永远不会有一个准确的计量来告诉她得失如何。 第二天入夜的时候,她终于可以下床了,虽然两条腿还微微颤抖,但终于可以挪动步子了。这两天下来,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了什么变化。这具身子后天虚弱,失去术法之后她总会感到疲惫无力,甚至神思恍惚,今天下床,却有了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萧衍白日曾来看过她,猛夸了一番她的气色,还说了一句话“以王爷这么强健的体魄补补你这小身板,那还不是小菜一碟”,而后更是暗示她对于男人来说那种事是多么重要,要她好好锻炼身体,以免将来承受不住,就不好了。 苏云当时气急败坏的拿枕头砸了萧衍额头,萧衍一副委屈的了不得的样子被赶了出去。 苏云不是矫情的人,但现在想起来,面上还是不由绯红了一片。 冬天的夜晚,寒风阵阵,树木干枯的叶子被冷风一吹,旋舞着飘落下来,只剩了干枯的枝桠。天边月光清冷,洒在宫殿琉璃熠熠的屋顶上,偶尔反射出一抹耀目的光芒,黑暗之中顿生华彩。 一路走来,宫里缟素遍地,甘露殿中和尚诵经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嗡嗡嗡的让人头疼。 苏云微微叹了一声,想起了那日长秋宫中盖着白布的那名女子,虽然无辜枉死,倒也算是颇大的造化了――她的母亲当年不过是草席裹尸,甚至以糠塞口,乱发覆面被弃于魔教圣林之中。 苏云想起了永不超生的母亲,心口一阵尖锐的刺痛。 永不超生吗? 如果她不曾穿越,不曾懂得术法,也不会相信生死轮回这些看似无厘头的事情,但是,经过了的人,却无法再不相信。而且,她宁愿母亲是有灵魂的,不然,那样被逼至死的愤恨难道就算了吗? 她抬手摸向胸前挂着的凝魂珠,眼底闪过一抹决绝的凄凉,她知道不顾一切强行施法的后果,她也知道她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就将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置于水火之中――虽然这个世界是如此冰冷! 但是,她相信,母亲一定在苦苦等待着,要看那个人最终的结局! 因为母亲说过,风水轮流转,总有轮到他们的那一天。 宫苑深深,树影婆娑,风声夹杂着诡异的诵经声传入她的耳中,飘渺神秘。 她灵巧的身影穿梭在茫茫宫苑,她躲过了一拨一拨巡逻的侍卫,在花丛中微微平了平气息。[]然后起身,朝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这时候,御书房中依旧灯火通明。 面色枯黄的仁宣帝,眼底一抹深深的青黑,疲惫之下的眼睛越发显得浑浊。 首辅张大人跪在当地,深深低着头:“皇上,众口铄金,外头风言风语,虽不足信,但是……我们却不能不顾及!” 张大人年纪一大把,须发皆白,这一看,倒是有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只是那一双小眼睛里的奸诈圆滑,却不容小觑。 至于他说的风言风语,乃是昨日子夜,护城河中天降神石,呈麒麟祥瑞的样子,上头写着一个字谜,有好事的文人翻译出来,说是仁宣帝昏庸,上天降罚,所以让他这么多年没有子嗣传承,这次上天大发慈悲了,但若是仁宣帝在十个月之内还是没有后人,那大家就可以废除他。 “愚蠢!”仁宣帝岂能不知他这是被人算计了?但是不可否认这法子好用的很! “皇上,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还有十个月,要是公主能够……”张大人说着,抬起了头来,“时间还是来得及的!” 仁宣帝听到他的话,微微抬了抬眸子:“她还是一个也没看中?”经过未曾发动的宫变一事,仁宣帝对紫阳宫主已经彻底失望。但是,紫阳宫主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脉,如果她能产下孩儿,那自然再好不过!但是,让谁与紫阳宫主产下孩儿呢?勋贵人家是不可能了,他就遣人秘密从京郊贫民中选拔了一些年轻力壮,相貌不错的男子送进死牢,一个一个的放进去与紫阳宫主培养感情,力求能让她有孕。 张大人听到仁宣帝的问话,抿了抿唇:“公主眼界许是太高了,一个都没看上!” “哎!”仁宣帝长叹了一口气,“笑笑……” 仁宣帝只吐出这个名字,就生生停住了话头,他面上透出一抹深切的悲痛。 “皇上是至情至性之人,为了笑主子才如此伤神。但是,皇上这些年不是也没对公主做出什么有悖人伦的事情,只是宠爱的有些过头了。倒也为难皇上了!” 仁宣帝沉痛的道:“朕着实没想到她竟然会起这样的心思!但是,她就算欺骗了朕,到底也是朕唯一的骨肉,罢了!也别逼她了。”他长叹一口气,“你秘密派人从民间选定怀孕两月以下的妇人十人,收买好她们的家人,等皇后大丧过后,朕选妃的时候充作嫔妃秘密送进宫来!”到时候生下男孩,便可选为皇嗣――这句话是他没有说出来的。 “皇上三思!”张大人忽然拱手道,“民间孩童虽然容易找,但是毕竟没有皇上的血脉,一旦有人起疑,求证起来只怕会出事!” 仁宣帝微微一愣:“谁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张大人道,“先不说焱王,您没看安定王虎视眈眈的样子?到时候再弄出什么幺蛾子,皇上可怎么办?” 仁宣帝听他说的郑重,倒是愣住了:“他会这么做?” “安定王做出的那些事,皇上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仁宣帝眼神微闪,心中思忖着安定王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慢慢皱起了眉头:“以前看他还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然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接着,他又问张大人道,“公主的事情,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镇国公已病的神志不清,不久之后,世上除了皇上和微臣,就没人知道了!” 仁宣帝点了点头,起身朝书房一边的书架走去:“你随朕去看看!” “是!” 仁宣帝起身走到书架前,抬手将书架上的一本《列国》抽了下来,晦暗闪烁的灯光下可以看到,书架上有一个小小的凸起,他轻轻一按,悄无声息的,书架缓缓移开,出现了一道暗门,他再一转上头突出来的把手,暗门打开,他率先抬步,走了进去。 两人都消失在御书房之后,从后窗里跃进来了一名白衣女子,白色衣袂划过暗淡的天空,就仿佛一朵盛开的白莲。 女子跃进来,转身轻手轻脚的关了窗户,走到书架前,如法炮制,也进了暗道。 这名女子自然是苏云! 原来,苏云五岁之前颇得仁宣帝宠爱,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仁宣帝就常带着她来御书房,因为她年纪小,有些事情仁宣帝反而并不避讳她,所以她知道,仁宣帝这御书房里有暗道直通宫外和大牢之中。 她猜到仁宣帝会去见紫阳宫主,所以――她来了。 时隔多年,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想看到仁宣帝见紫阳宫主的场面,但是她知道今晚,她必须来。 她想到了记忆里,在很久之前,仁宣帝冷漠无情的样子――她想,她或许是想再一次亲眼看到他的残忍,告诫自己,不能手软。 …… 此时的死牢之中,紫阳宫主正对着来给她献殷勤的两名男子发脾气。 紫阳宫主闹不清楚仁宣帝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这两天每个时辰都会有一名男子进来陪她聊天,这些人样貌体格一律都不错,若说来给她解闷,倒也罢了,但这些人千篇一律都是进来没说几句就对她动手动脚的。昨天夜里她只小睡了一会儿,就觉身上压得难受,一睁眼,竟然见一猥琐男子压在她身上乱摸,气得她一把将那人掀翻了下去。 这不,今天这时辰竟然一下子进来了两。这两名男子一名凶猛肌肉男,一名清秀纤细的小白脸,虽然长相都不错,却都透着一股子上不得台面的猥琐样子。这两人一会儿要给她捶腿,一会儿又要给她说个笑话的。她也知道不到时辰赶不走他们,再说她反正也闷得慌,他们给她解解闷也不错。谁知,说着说着这两人就正大光明的吃起了她的豆腐,还满嘴的淫言秽语,让她忍不住火大。 “你们都是谁派来的?竟然敢对本宫不敬?” “都给本宫滚出去!”紫阳宫主将茶碗中的茶水泼在了其中一人的头上,“本宫是什么身份?你们又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对本宫如此不敬,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听一个严肃的声音响起来:“放肆!” 紫阳宫主浑身一僵,瞬间,眼底蓬出一抹惊喜,泪水顷刻涌出:“皇……皇上……”她转过身来,就看到仁宣帝正由张大人陪着,大步朝她所居住的牢房走过来。 仁宣帝一身明黄色九龙皇袍,张大人一身朱红色首辅官服,两人一路走过来,让着晦暗的大牢中增添了一抹亮色。 紫阳宫主扑到了牢房的铁门上,抱着手指粗的铁栏杆跪了下来,泪流满面:“皇上,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他终于来了,终于来了……紫阳宫主痴恋的目光锁定仁宣帝,唇角不自觉的弯起,心底喜悦的波涛翻滚,一颗心“砰砰砰”跳个不停。 “我知错了,你饶了我,放我出去吧!” 只见,仁宣帝在牢门前站定,浑浊的双目中透着身为帝王的威严,他居高临下的看向她,淡淡问道:“你在这里头,过得倒是不错!” 紫阳宫主一愣,弄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只抽噎着道:“全凭皇上的照应!若是没有皇上,我现在只怕早就是枯骨一堆。” “你既然知道,怎么这么对他们?”仁宣帝说着,看向了头上还挂着茶叶的两人,对张大人道,“将他们带下去!” “是!”张大人答应一声,带着这二人一起出去了。一时,这大牢中就只剩下了仁宣帝和紫阳宫主二人。 “他们都是朕为你选的夫婿,你不知道吗?” “什么?”紫阳宫主愣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话不是没人跟她说过,可是,她怎么会相信?仁宣帝那么喜欢她,怎么会将她送给别的男人? 紫阳宫主迫切的看着仁宣帝的面孔,想要从中看出点什么来,但是,仁宣帝的声音淡淡的,面上也是淡淡的,眸子里甚至不含一丝情绪。紫阳宫主想要从中得到什么,都是妄想。 “他们对我不敬,难道我还应该顺着他们?” “怎么对你不敬?”仁宣帝微微弯腰,声音透出了一抹柔和,他看着紫阳宫主问道。 “他们……他们非礼笑笑……” 紫阳宫主一句话没说完,仁宣帝蓦然就打断了她的话,直起了身体,面上露出一抹厌恶:“慧淑!” 紫阳宫主如遭雷击:“什么?”他竟然喊她慧淑?他怎么会这么喊她? 慧淑吗?这个名字已经被她尘封多久了?久到她自己都要忘记了。 “你骗了朕这么久,还不够吗?”仁宣帝声音中的冷冽让她身体一颤。 “我……我没有骗你!”紫阳宫主看着仁宣帝浑浊眼底燃起的两簇火焰,她心中咯噔一下,隐约似乎知道了什么。瞬间,她太阳穴都绷得紧紧的,嘶声喊道,“我是笑笑,你的笑笑,真的是笑笑!”仁宣帝最初对她的宠爱是因为什么,她最清楚不过。她虽然恨他对那个女子的爱,但是,她却只能借助她的身份才能得到她的眷顾。 如果失去这个身份的掩护,她还会剩下什么?她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一个满身血污的小小身影……她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惊慌失措。 不,她不要那么惨――她爱他呀! 仁宣帝毫不留情的冷道:“是不是,你心里最清楚!” “我……” 仁宣帝唇角一抹冷酷,看着她道:“笑笑生性温婉贤淑。‘为鼠常留饭,怜蛾纱罩灯’这且不说,但觉不会对朕做出那样的事情!”仁宣帝想起自己躺在床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样子,就觉心中一阵愤恨涌上。 若不是因为……他非杀了她不可! 仁宣帝的话就如同一柄利剑插在她的心口,这由且不够,再狠狠的搅动。她觉得自己的心瞬间就千疮百孔,血流不止了。那种窒息一般的感觉,让她泪流满面。 大牢里晦暗的光晕照在她的面上,她深深闭眼,满面痛苦的喃喃道:“皇上,你怎么能这么说?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的心呢?”她不爱他的时候,他千方百计的追逐,她爱上他的时候,他却要放弃她,这是为什么? “若不是你宠爱兰妃宠爱皇贵妃,我怎么会那样做?我爱你啊……”正因为爱,才容不得。 紫阳宫主面上泪水不断的滑落,口中喃喃说着“我爱你”,却再也难以打动仁宣帝分毫! 仁宣帝冷冷看了她一眼:“既然如此,那你就按朕说的办!从朕为你选的这些人中选一个,为皇室留下一线血脉!” 紫阳宫主愣愣的看着仁宣帝,恍然瞪大了眼睛,嘶吼道:“不……我不!” “你没有与朕说不的资格!” 仁宣帝的冷酷是紫阳宫主从不曾见过的,她感到自己的一颗心在慢慢的下坠,下坠,那种惊慌失措,顿失所依的感觉让她几近崩溃。 她看着仁宣帝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忽然疯了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仁宣帝临走的时候吩咐张大人“如果她还不听话,就用强制手段,只要能让她在一个月之内有身孕就行!” 苏云缩在地道入口的一堆刑具后面,听得清清楚楚。大牢里灯光晦暗,明明灭灭的跳跃着,照在她的脸上,映出了一抹深入骨髓的痛楚。 她心中有些可怜紫阳宫主,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想着要放过紫阳宫主,但是,她半生生死不能,有仁宣帝的功劳,也一样有紫阳宫主的功劳。对于伤害了她的人,她从来不会手软。 一百四十七章 仁宣帝的绝情她不是头一次见到,只不过很多年前,是对她们母女,很多年后,是对他曾经所谓挚爱的紫阳宫主。 苏云自然知道他所谓的“强硬手段”是什么,她也知道哪些流言蜚语是元晟设计的,目的就是逼仁宣帝尽快做出抉择,然后再逼迫紫阳宫主起事,可是,这些就能作为一个父亲那么对待自己女儿的理由吗? 紫阳宫主固然不可饶恕,但是仁宣帝就没有错吗?如果当年紫阳宫主赶尽杀绝的时候,仁宣帝可以顾念一下夫妻之情,父女之情,哪怕是稍微劝说一句,只怕都不会是现在的结果! 其实,说到报仇,她一直都在刻意回避着仁宣帝,因为他……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可是,她也清楚的知道,她所有的痛苦,母亲凄惨结局的原因,罪魁祸首,不是紫阳宫主,而是他——他该死! 苏云眼底划过一抹玄金色明光,就仿佛漆黑的夜空划过一抹闪电。 “笑笑吗?”她低低念着这个名字,唇角扬起一抹冷彻骨髓的笑意。 这个所谓的笑笑,仁宣帝少年时候的恋人,怎么就有这么大的本事——在死了之后,还能祸害这么多人? 苏云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身子仿佛浸在冷水中,冰凉沁骨之下仿佛有一根绳子慢慢勒紧了她的脖子,空气在一点一点的减少,让她呼吸都觉得困难。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头,她一惊,眸中划过一抹凛冽,下意识转身握拳朝对方击去—— “嘘!是我!” 灯影摇曳的光晕中,来人宽厚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拳,眼底一抹细碎的亮光仿佛钻石一般闪烁,刚毅的五官在面对着她时微微露出了一抹几不可察的柔和——来人正是元晟。 “你怎么来了?”苏云收回了手,有些不自在的垂下了手臂;发生了那种事之后,她感觉自己总是不能与他心平气和的相处。 元晟尚未回答,忽然就听一阵稀里哗啦的开门声传来。两人相视一眼,苏云刚想缩回脑袋,就被元晟顺势一拽,揽进了怀中。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愕的差点低呼出声,但元晟仿佛早已猜到了一般,温热宽厚的大掌瞬间捂在了她的口上,将她出口的低呼挡了回去。接着,他身子轻轻一低,抱着她躲在了刑具后面的阴影中。 元晟的手厚实温热,手心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带着薄薄的茧子,动作间不经意的摩擦道她的嘴唇,麻嗖嗖的酥痒感觉让她心神微微荡漾,她忽然想起了那一日身体里那种似是痛苦又似乎欢愉的感觉——她的面上呼啦腾起了一把火。 “怎么了?” 苏云忽听头顶上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猛然一惊,抬起了头来:“啊!” 她仿佛一个偷东西被人抓到的小孩,瞬间手足无措。 元晟微垂着的双眸正看向苏云,话一出口,就见苏云猛然仰起了头,娇俏的脸儿上布满红晕,仿佛一只红苹果,一双晶亮的眼睛无辜的看着他,就像是不谙世事的孩童,黑暗中,又透着致命的妖娆魅惑,仿佛罂粟。 虽然早就知道苏云很美,相貌更是清纯与艳丽兼具,但是强烈的视觉刺激还是让他眸中忍不住透出一抹惊艳。 他眼底的好整以暇慢慢消失,两簇小小的火焰开始熊熊燃烧,浓浓深情之中透着不能自拔。 苏云看到元晟眸中透出的神情,心底不由咯噔一下。她迅速低下头去:“快看紫阳宫主吧!”那种目光她再不熟悉也能猜出是意思,这是什么地方,他也能想到——忽然又想到自己刚才心中所想,她不由在心中“呸呸”两声。 “你——确定?”元晟迟疑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疑惑的抬头:“什么?” “确定要看紫阳宫主?” “当然——”她话未说完,喉头“咕咚”一下咽下一口口水,顿时目瞪口呆。 不知何时,那两个男子已经又被带了回来,此时两人正衣衫不整的追着紫阳宫主嬉戏。紫阳宫主许是因为这里头符咒的关系,使不出什么法力,被两人吃了不少豆腐,这会儿已经衣不蔽体,正惊恐的往角落里躲着—— “你们别过来!别过来——”紫阳宫主瞪大的眼睛里透着恐惧无措和不敢置信,她挥舞着衣袖躲闪,口中不住的怒骂着,“你们敢对本宫不敬,本宫要让皇上杀了你们!” 两人仿佛老鹰捉小鸡似的,根本不在乎她的嘶吼,时不时在她身上摸一把,那秀气的小白脸更是可气,吊儿郎当的道:“让我们哥们儿伺候你,就是皇上的命令,有本事你找皇上去啊!” 说着,一边在紫阳宫主身上乱摸着,一边还污言秽语的道:“真没想到哥哥这辈子还能遇到这样的贵人!哥哥一定会好好伺候你的。” “跟她啰嗦什么,就一个时辰,一会儿完不了事,就便宜别人了!”那个健壮高大的男子眼里闪着淫邪,上上下下打量着衣不蔽体的紫阳宫主,瞅准了机会一扑而上,打横将她抱在了怀里,呵呵笑的眉不见眼。 紫阳宫主仿佛小鸡子似的被他提溜在手中一扔,就扔在了床榻上,接着,两人哈哈笑着压了上去。 紫阳宫主无助的挣扎怒吼响彻整个大牢:“滚开……滚开……” 纵使是她步步为营,势要将母亲和她当年所承受的一切还给她,但是,那也只是想象中。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当面看着紫阳宫主被…… 现在的紫阳宫主,活脱脱就是很久之前的她和母亲。只要活着,做什么都可以,这绝不是一句空话。她们母女为了活着,所付出的,不是任何人能想象的代价。母亲更是为了保护她,被迫付出了所有。 但是,她曾经想过的复仇之后的轻松痛快却没有出现,她的心底反而升起了一抹浓重的凄凉悲哀。 她沉浸在元晟造成的甜蜜里偶尔丧失的那一点理智又回来了,她看清了自己眼前的道路——如果没有能力,那么就只能任人宰割。 她不要,再也不要! 忽然,她眼前一黑,眼睛被一只大手捂住了。 她下意识去拨,耳边猛然传来了紫阳宫主的凄厉的尖叫痛呼——听着她的声音,似乎就能感受到她身上承受的痛苦。 她知道,紫阳宫主已经…… “我们走!” 元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闭眼,没有开口反驳,她感到元晟有力的双臂抱紧了自己,起身朝暗道而去,暗道的门落下,紫阳宫主凄惨的叫声凄厉的传来,她的身体微微哆嗦了一下。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残忍!”那样对一个女子,任是谁,都会觉得她是个恶毒的女人。 一门之隔,苏云倚在元晟的肩头,浑身忽然升起一股乏力的疲惫来。 “这并不是你做的!”元晟的声音铿锵有力,结实健壮的手臂紧紧揽着她的腰肢,“就算没有你,你以为本王会放过她?” 是,这不是她做的。她只是在适当的时候加以引导,让事情顺着她的设定来发展…… “可是,总不会用这样的法子……”这对一个女人来说,实在是毁灭性的打击。 她难道仅仅是要一报还一报吗?她内心深处期盼的是什么?还有今晚她一定要来这里的原因——她觉得,她这么做的原因或许只是想证明仁宣帝并非只是对她不好,紫阳宫主也并没有什么优越性。她们在仁宣帝眼中,其实都是一样的! 她看到了,看到了仁宣帝冷酷无情的面孔,心里的悲和恨却没能纾解一分。她反而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冷血的人?那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云儿!”元晟忽然将她的身子扮了过来,漆黑的瞳眸中透着一抹彻骨的冷意,“她们伤害你们的时候,可曾想过这很残忍?”经过前一晚的事情,他自然知道云儿是他一个人的。虽然以前他也没相信过云儿的说辞,但是亲身验证了,又是另一回事。对这一点,他是偷着乐。 但是,苏云不是阴暗恶毒的性子,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爱憎分明,以牙还牙才是她的性格。如果紫阳宫主没有这么对待过她,那么就是这么对待过她所在乎的人,并且深深的伤害了她——所以,云儿才会这么做! “是啊!”苏云忽然冷笑道,“天道轮回而已!”接着,她又道,“那些男人,该杀的就杀了吧!”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恶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看到了仁宣帝冷酷无情的嘴脸,从此,已经彻底死心。她说过,欠了她和母亲的,都要血债血偿。谁都不会例外。 “恩!”元晟抬手抚着她的头发,忽然垂头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惹得苏云抬起拳头就对他一阵气急败坏的猛捶! 忽然,外头紫阳宫主的声音忽然消失了,一个熟悉的男声传了进来:“你还相信他会放过你吗?” 苏云和元晟都是一愣,就听外边紫阳宫主冷冽阴狠的声音传来:“既然他不仁,那就别怪本宫不义了。” 一百四十八章 惊人 暗道外头,潮湿阴暗的牢房中,火把的光芒跳跃,仿佛鬼火。[] 幽幽火光照在紫阳宫主起伏的肩头,她紧紧拽着身前的被子,乱发之下一张苍白诡异的面容透出狠厉阴枭,就仿佛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魔,一双透着阴毒的眼睛紧紧盯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那两名红果果的男子。 “他竟然这么对我!”她猛然一声怒吼,夹杂着不敢置信的疯狂和决绝的痛苦。 一边,还站着一个男子。男子左眼上带着眼罩,他没有束发,披散的长发直直垂到腰部,一身白衣不若先前光鲜,上头有明显的褶皱,还好,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并不明显。 容渊站在紫阳宫主身前,手中把玩着一把刀,利刃雪亮的银光偶尔反射在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到里头的阴寒之气层层散发。 他抬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的那两个人:“怎么?就这么放过他们?” 紫阳宫主冷冷瞥他一眼:“怎么可能?”她拽着被子起身,一把夺过了容渊手中的刀,然后面上闪过一抹狠厉阴枭。她冷笑一声,蹲下身去,毫不犹豫的手起刀落,将男人的劣根削了去―― 男人被疼痛惊醒,睁开眼睛看了紫阳宫主一眼,震惊恐惧愤怒种种情绪都汇集在了这一眼里,他甚至没来得及痛呼一声,“咕咚”一声,头便垂了下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鲜血喷溅,紫阳宫主微微别过脸去,但还是有少量的鲜血溅在了她的身上。 另一人,她也如法炮制。一切完事之后,她才笑着站起了身来。 “一会儿还会有人进来,你打算怎么办?” 紫阳宫主的目光扫过手中染血的利刃,“当啷”一声扔在了一边:“怎么办?” 她扫视一眼周遭:“他还真以为这些符咒能困住本宫?本宫被困,不是因为这些符咒,而是本宫心内的符咒!” “既然心内的符咒已除,那么……还留着这些做什么?” 容渊低头,唇角闪过一抹嘲讽:“是!”他一跃而起,手掌所到之处落下来一层灰黑色的砾粉,瞬间,周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紫阳宫主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以为江都王站在他那边,我们就没办法了吗?”她冷笑,手掌张开,一道黑光闪过,一枚黑色古朴,雕刻着蛟龙的云纹玉石令牌出现在了她手中,“你拿着本宫的令牌去找刘嬷嬷,让她带领紫阳宫众人,再联合你们云门剩下的人,今日午夜,发动宫变!”既然不能名正言顺,那就以武力来征服一切。 容渊听着紫阳宫主的话,一阵心潮澎湃。只要紫阳宫主夺权成功,他的从龙之功就不可磨灭,到时候…… 忽然,他想起昨晚夜探舒云宫被元晟制住,得知苏云媚咒竟然被元晟解除一事,他心中忽又升起了浓浓的不安!元晟竟然连这样的媚咒都能解除,那除非他就是将来的真命天子。这样一来,他们要面对的事情就很棘手了! 这件事他还没有同紫阳宫主说! 容渊接过了紫阳宫主手中的令牌,试探着问道:“这么一来,安定王和焱王那边,会不会有事?” 紫阳宫主冷冷一笑:“安定王那边,我会派人看住。焱王那边,你不是一直盯着吗?”她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苏云呢?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去求你?” 紫阳宫主这话没有一丝嘲讽的意思,但是听在容渊耳中却不是这么回事了。他眸中一抹阴厉一闪而过:“没有!” “我就猜没有!”紫阳宫主眼底划过一抹雀跃欣喜,“她死了吗?”容渊的媚咒她是知道的,中了这媚咒,哼――苏云就是死了,这死法也必定肮脏到了极点! 紫阳宫主想到这一点,心中就觉长舒了一口气! 容渊申请一窒:“她的媚咒解了――” 紫阳宫主猛然看向他:“你心软了?”接着,却哈哈大笑道,“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等本宫大势已定,就将她赐给你做个妾侍!”她光想想苏云卑躬屈膝的供人驱使玩弄,就兴奋喜悦的不行。 紫阳宫主觉得,她与苏云真是天生的仇人。不然为什么光是想想苏云受苦受难,她就开心呢? 只是,不待她的笑声停住,便听容渊猛然一声厉喝:“不是我!” “什么?”她一愣。 容渊的神色阴枭的很:“是元晟!是元晟给她解了媚咒!”他狠狠握拳,手指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一阵愤恨升上他心头。 “怎么会?”紫阳宫主神色一凛,“你不是说,这种媚咒以你的血为引,只有你一人能解?” 容渊仿佛霜打的茄子,低低的道:“你我都身为术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紫阳宫主眸中透出一抹不敢置信,她看着容渊探究的道:“你是说……” “不错!唯一能与术者咒术对抗的,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如果苏云的媚咒被元晟解除,那就是说,元晟是真龙天子。”容渊看着紫阳宫主,眼底的恨意和凝重交织,“我们真正的敌人是他!”有了真龙天子的龙气进补,别说苏云天纵奇才,就是一般术者,也会一日千里。这么一来,她被蓝色妖姬散去的修为很有可能再次重新凝聚,到那时候,苏云就真的无人能敌了。 元晟和苏云,容渊觉得命运太不可思议,这两人怎么可以凑到一起呢? 紫阳宫主眼底神色明明灭灭,嫉妒愤恨翻涌不息。良久,她看向容渊道:“不管如何,今晚的宫变迫在眉睫。你想办法拖住元晟和苏云,最好能――”她横手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反正他们都住在宫里,行动起来也方便!”紫阳宫主看着容渊,郑重嘱托道,“这次,决不能再失手!” 容渊微微皱眉,沉吟了一会儿,仿佛下定了决心,点头答应了下来:“好!决不能失手了!” 紫阳宫主看了容渊一眼:“去吧!” “那你呢?” “我……”紫阳宫主眼底露出一抹阴枭的笑意,“我当然在呆在这里!”那些男人,她会一个一个的好好收拾收拾! …… 元晟和苏云躲在暗道里,等着外面没有了声音,两人才相视一眼,朝外走去。 舒云宫沉浸在一片黑暗中,猎猎寒风吹动它年久失修的门窗,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 萧衍依旧一身青色太监服守在门口,一双黑眸中时不时闪过一抹微微的波动。 月光落下,斑驳树影里,他看到一名打扮朴素的宫装妇人在门前徘徊不去。 萧衍盯了妇人良久,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心内不由骂起娘来――他将来是出将入相的命,守门这样的活计怎么能落在他头上?还有……这人怎么这么无聊?大半夜跑人家门前来晃悠,不知道的还以为见鬼了呢! 萧衍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他上前对那妇人喊道:“你……有什么事?大半夜的不睡觉,瞎逛游什么?” 妇人似乎被吓得一颤,抬起了头来。萧衍看到她一瞬间的怔愣之后,清秀的眉眼间荡起了一抹温和的笑意:“这位小公公,奴婢有要事求见王爷王妃,可否通传一下!” 萧衍似是没有想到妇人会这么说,一愣:“已经很晚了,王爷王妃都歇下了,你明日再来吧!” 妇人微微低头,沉吟了一下,坚决的抬头:“事情紧急,明日人多口杂,怕是不方便!还请小公公通融一下吧!”说完,妇人又急切的补充道,“若是王爷王妃怪罪起来,奴婢担着就是了!” 这妇人一身灰扑扑的宫装,头上没有一根簪子,看样子得有三十好几了,远看并不如何出色,只是近看,萧衍却发现,她的容貌很是不俗。她保养的极好,脸上几乎没有一丝皱纹,柳眉杏眼,行动间就透着一股妖媚,就像是传说中的那……对,就是狐狸精! 萧衍收回目光,听了妇人的话,只觉得这妇人好笑的紧。他也的确冷笑了一声,浑身透出一股吊儿郎当的气息:“王爷王妃怪罪下来,你拿什么替小爷担着?” “我……奴婢……”妇人似乎有些着急了,声音也不如方才的和软,透出一抹尖利,“你怎知我就没法子替你担着?” 萧衍刚要说话,忽然“吱呀”一声,舒云宫的殿门打开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传出来:“你还真别说,要在这宫中出了事,她还就能替你担着,说不定……也能替我和王爷担着呢!” 月光下,素衣披发的女子微微含笑站在门边,慵懒肆意的笑容透着肆意不羁的味道。她明眸之中一点意味深长的光芒闪烁,看向朴素的宫装妇人:“本妃说的对不对?兰妃娘娘――” 萧衍一愣,没被一口口水呛死:“兰妃?她就是兰妃――”仁宣帝的新宠兰妃他可是如雷贯耳,没想到就是她! 苏云淡淡瞥了萧衍一眼,萧衍立刻住了口。 兰妃上前,敛衽一礼:“王妃!” “兰妃娘娘深夜来访,怎能拒之门外?”苏云说着,转身朝殿内走去,“萧衍,请兰妃娘娘进来!” “兰妃娘娘,您请――”萧衍这两天对苏云是做小伏低,就生怕苏云一不痛快找他的麻烦。 兰妃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冷冷瞥了萧衍一眼,理也不理萧衍就朝殿内走去。 殿内烛火昏暗,苏云慵懒的跌坐在上手的榻上,微微眯着眼睛:“兰妃身怀龙裔,不小心养胎,深夜来访,有什么要事?” 苏云说完,兰妃面上忽然闪过一抹痛色:“王妃何必说笑。” “奥?”苏云不解的挑眉――其中缘由,她当然知道。兰妃这一胎,根本就保不住。当然,这不怪兰妃,而是仁宣帝。 仁宣帝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不过是被皇贵妃和紫阳宫主用药和咒术吊着命。而逆天改命的下场就是仁宣帝的精元枯竭,不能再有后代――兰妃腹中胎儿,保不住三个月。也因为如此,仁宣帝才会费尽心思的想让紫阳宫主生下皇室子嗣。 “这个孩子,根本保不住!”兰妃面上闪过一抹悲痛,声音也透出了凄凉。 苏云眼底闪过一抹幽光,看这样子,兰妃是才知道保不住的――安定王还没学聪明,又想坐收渔翁之利了! “臣妾来,不是与王妃说这些的!”兰妃掩下面上痛楚,抬头看向苏云,对着苏云,缓缓跪了下来。 “兰妃娘娘这是做什么?”苏云没有动,依旧倚在卧榻上,慵懒的语调甚至都没有一丝起伏。 兰妃忽然开口:“公主……” “住口!”苏云猛然一声厉喝,眼底一抹赤红涌现,她冷冷看着兰妃,“再让本妃听到你这么喊本妃,你和她,都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称呼,她深恶痛绝! 因为在五岁之前,仁宣帝宠爱她的时候,这个称呼曾是她的骄傲;但是当她落魄流离之后,这个称呼,成了一个深深的讽刺! 她清醒过来,她从来就不是什么高贵的公主,金枝玉叶――可是,她的身体里却又的的确确流着他的血。 她常常想,如果自己不是这所谓的公主,她的父亲也不是万人之上的帝王,她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她的母亲只是一个寻常人的妻子,是不是,是不是……她就不用这么半生流离,痛苦不堪了? 兰妃似乎没有想到苏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被吓得一愣,立马改了称呼:“王妃……” 苏云深吸一口气:“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兰妃被苏云方才的疾言厉色吓得不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急匆匆的道:“王妃,臣妾知道您的身世就如同您知道臣妾和……慧淑公主的关系一样,臣妾求您,放过淑儿!” 苏云冷笑:“兰妃是神经错乱了吗?慧淑公主不是早就死了!” “臣妾求您,求您了……”兰妃膝行上前,殷切的看着苏云。 苏云紧紧抿唇,良久,才道:“兰妃娘娘是不是求错人了?” “没有,没有!”兰妃急切的否定,“臣妾知道,只要您愿意,就能救淑儿!” “臣妾愿意告诉您一个秘密,来换淑儿的命!” 苏云虽然早就想到安定王出手的目的,但没想到兰妃这么说。试想,在她心里,能有什么秘密值得紫阳宫主一条命呢? 苏云冷冷的笑了:“你觉得,你的命值得本妃放过紫阳宫主?”明白人说话,没有必要拐弯抹角。 “值得,一定值得!”兰妃不住的点头,“臣妾知道苏妃娘娘的消息!” “什么?”苏云眼底震惊的波涛滚滚,她站了起来。 她纵使想到了所有,也没有想到她们会将主意打在自己母亲身上。 恍然,她眼底浮起一抹杀意,慢慢坐了下来:“我母亲已经死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她的声音低沉,透着一股阴煞的寒意,落在兰妃心头,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兰妃怯怯的看着慵懒跌坐的少女,心中升起一抹恐惧――这怎么会是很多年以前的那个小女孩呢?怎么会呢? 她一直以为她和苏妃都死了的,但是安定王告诉她,苏妃的女儿没有死,就是她! 她倒是也能在她面容上找出一点小时候的影子,但是这样冷厉的样子,将那一点点的相似也彻底掩盖了。 兰妃心中升起一抹悲痛,低下了头去。她的慧淑变成了那模样,而苏妃的女儿,非但没有死……还成了焱王的宠妃。 不能这样! 她的慧淑才应该享受所有的幸福,她得打起精神来。 兰妃坐定了主意,再次抬头看向苏云:“臣妾所说,句句属实!若是假的,臣妾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苏云目光中布满云雾,深深的阴霾仿佛天空滚滚而来的乌云,她低低的重复:“永世不得超生?”然后,在兰妃心生恐惧,浑身颤抖中,她忽然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吧!是真是假,本妃自会判断。” 兰妃牙齿颤抖:“你母亲的尸体……其实一直被皇上保存在宫中冰室。真元皇后,真元皇后……其实就是你母亲!”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殿内一时静的吓人。 苏云看着兰妃的眼底震惊之下透出一抹慑人的明光,良久之后,她僵直的身体微微一松:“我知道了,你走吧!” “请王妃放淑儿一马……”兰妃听到苏云的话,仿佛得了赦令,但还不忘给苏云磕头,为紫阳宫主求情。 “出去!”苏云冰冷的声音让人心惊。 兰妃颤抖了一下,终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一百四十九章 理智 “出去!”苏云冰冷的声音让人心惊。[.超多好看小说] 这一刻,苏云褪去云雾遮掩的瞳眸黑的吓人,虚无的目光射在兰妃身上,却又仿佛透过她的身体,落在了很远的地方。 兰妃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声。她只看到苏云眼眸深处一抹冰冷的玄金色光芒幽幽跳跃,一阵彻骨的冷意从她的脊背慢慢升起。她觉得这两点光芒慢慢在自己眼前晕染,扩大,最终成为一片玄金色的海洋,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 她的心越跳越快,仿佛要跃出口腔:“我……我……” 此时,她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她恨不得生了翅膀从这座凄凉阴森的大殿里飞出去,可是,她的双腿颤抖的厉害,她竟然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事情,是你自己要告诉我的!”苏云慵懒凉薄的声音响起,仿佛一击重雷将她的灵魂击回了原位。 兰妃回过神来,眼前的玄金色仿佛潮水一般退却,她的视野又恢复了正常。眼前跳跃的烛火,年久的桌椅,影影绰绰里白衣女子冷然慵懒的样子……一切都清清楚楚,刚才的那片玄金色,就仿佛是她的一场梦境。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强烈的心跳,还不待开口,就听苏云又道:“你有什么资格要我答应你什么要求?” 兰妃眸光一闪,微微抿了抿唇,再抬头时,神情凄苦无助,甚至透出了一抹疯狂。 她膝行上前跪在苏云脚边,伸手去拉苏云的裙角―― 她来的时候那人就告诉过她,说是苏云性子乖戾,行事全凭自己的喜好,仅凭这个消息让她放过紫阳宫主根本行不通,所以,只有一个办法,除非她死! 而且,她有一个弱点,她是一个孝女――对于母女情深的戏码抗拒不了。 “王……啊――” 兰妃一声惊呼,身体蓦然飞了出去,砸在了当地的椅子上。 “谁给你的胆子!”苏云蓦然站起了身,一抹冰冷在眸中流转。 原来,兰妃的手指未曾碰到她的裙角,就被她一脚踢出去了! 苏云眼底淡淡金芒流转,透出一抹桀骜的嘲讽。 “我……我……”腹中传来的疼痛让兰妃浑身颤抖,她下意识抹了自己身下一把,满手的鲜血让她尖叫出声,“救命啊!救命啊――” 苏云越过兰妃,来到门口。此时,萧衍已经找来了巡逻的御林军,院子里灯笼闪烁一片。 苏云眼底闪过一丝满意――萧衍倒是越来越上道了。 苏云迎着带队的御林军小队长,冰冷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愤怒:“舒云宫深夜有刺客潜入,已经被本妃打伤。劳烦大人将刺客带下去,好生审问。” 那位小队长知道苏云的身份――天楚风雨飘摇,焱王权势一等一的贵重,他的家眷,岂是他们这些无名小卒能够窥视的? 所以,这小队长并不敢直视苏云,只恭敬的点头道:“是!” 他一挥手,对身后几名御林军道:“跟上――” 兰妃身下鲜血汩汩流淌,腹中下坠的那块肉将她疼的生死不能,她看到闯进来的那几名御林军,心头一急,也顾不得什么了,身子朝后退缩着,嘶吼道:“本妃是皇上的女人……本妃身怀龙裔,谁敢碰本妃?” 她这一嗓子,还真将那几人给吓住了。 “是吗?皇上的妃子?”苏云淡淡疑问的声音传来。 兰妃一惊,激烈的喘息着,朝她看去。只见苏云缓缓朝她走来,轻袍缓带的白衣飘飘,乌发流泻,清冷的月光从门外洒进来,她就仿佛从月中走出的仙子。 可是,她身上的冷意,却让她心有余悸。 “王妃……”兰妃声音颤抖,她终于发现了苏云的可怕――她要害哪一个人,必然是会用尽全部的力气。 兰妃深深了喘了两口气:“王妃,本妃不小心摔倒……不该赖你,请你大人大量……”多年宫中挣扎,从宠妃落魄再到宠妃的历程足以让她学会很多东西。 可是,兰妃的话没有说完,苏云却懒懒打了个哈欠道:“本来就不关本妃的事――难道你深夜潜入本妃寝室,手中还抹着致命毒药,不小心摔倒,竟然要诬陷本妃推到你不成?”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难道只是说说?”苏云冰冷的眉眼间透出一抹嘲讽,“本妃本来就身体未愈,这一惊一乍,已经累了。有什么事,您还是明日同皇上说,让皇上评评理吧!” 苏云说着,转身朝一旁的屏风后走去。 萧衍见苏云离去,连忙请那几位御林军将兰妃给弄出去。那几人对皇帝的宠妃还是有些印象的,虽没见过,但既然自称是皇帝的宠妃,想必也八九不离十。他们也不敢太过,只能将兰妃半扶办架的离开了舒云宫。 …… 外边安静下来,苏云转过屏风,深深闭眼,将心口翻涌的波涛平复下去。 真元皇后就是她的母亲?仁宣帝一直将母亲的尸体保存在宫内冰窖中? 这怎么可能呢? 她从本心里不相信,可是,她心底深处却又翻涌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万一呢?说不定……就是呢? 当年,她没有安葬母亲,母亲的尸体被一领破席裹着扔在了圣林里。 没有经过这种事的人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可是,天知道她多么想好好的安葬母亲,给母亲一个安心的安息之地。更何况,母亲的身后……定然不愿再葬入皇陵,与仁宣帝合葬。 母亲的尸体,不能落入那些人手中――他们,不配! 当然,她也知道,这或许是他们的计谋。说不定他们早就埋伏好了等着她去呢! 可是,就算是有一点点的可能,她都不会放过! 苏云下定了决心,心内一颗希望的火苗慢慢开始燃烧。[.超多好看小说]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情有些期待,有些害怕还有些雀跃――那要真是母亲,该有多好! 她已经多少年没见过母亲了? 真元皇后要真是母亲,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将母亲夺回来。 母亲应该以自己的身份风光大葬,而不是顶着那个什么笑笑的名字,在紫阳宫主的阴影下下葬。 想到这里,苏云猛然睁开了眼睛。她抬头便见氤氲的灯火中,黑衣冷峻的男子正斜躺在床榻上,男子身形挺拔高大,诺大的床竟然显得有些小了。他手臂枕在脑后,微微闭着眼睛,身上透着铁血沙场磨练出来的刚毅,晦暗的灯光照在他彷如雕刻一般的面容上,光影交织之间,俊美逼人。 苏云心跳加快,眼底波光微微闪烁。 “你下定决心了?” 元晟低沉的声音响起,让她猛然回神。 苏云微微垂下眸光,她知道元晟长相不错,可自己对着他失神,倒还是头一遭!本来从暗道出来之后,元晟忽然说还有事,将她送回来,便又离去了,这会儿,怕是她在外边与兰妃说话的时候,他就回来了。 苏云本也没想着瞒他,便点头道:“我的事情,你大约都知道。”她抬头看向元晟,“如果那是我母亲,无论如何,我要将她夺回来!” 苏云说着,眼底闪过一抹坚决。 元晟面色不变,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如果,是圈套呢?” 苏云坚决道:“我不会连累你的!”如果实在不行,她们母女就死在一起――来个死无对证就是了! 苏云眼底的暗沉决绝仿佛一块巨石砸在了元晟的心上,元晟猛然睁开眼睛看着苏云,漆黑深邃的眸底似有波涛翻涌。 他坐起身来:“你呢?”他很不喜欢苏云说的这句话! “我?”苏云一愣,没有弄明白元晟的意思,但是,她能感受到元晟身上浓浓的不悦。 她有些不解,不知道自己又是怎么惹着他了。 苏云思前想后,没有想出什么来。她自以为聪明的认为元晟不悦,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怕自己连累到他。 所以,她很郑重的开口:“这是我的事,我自己……” 只是,她话还未说完,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她几乎没有看清元晟的动作,元晟就已经来到了她身前。 元晟面容冷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色深沉无波,浑身都染了一股冰冷的怒意。 苏云下意识将后半句还没出口的话吞了回去:“我……” 元晟忽然抬手,手臂撑住了屏风,将她抵在屏风和他的胸膛之间,深沉的眸子就仿佛一望无际的夜空。 苏云被他盯得心跳越来越快,胸口起伏不断。 她下意识转开了目光,双肩却猛然一紧,整个身子被男子揽进了怀里。 元晟的手在她背上微微用力,两人的身体更加贴合。 苏云心头一颤,却抵不过男子的力道,只能倚进了男子怀中。苏云忽然感到,相比男子坚硬强壮的胸膛,她是那么柔软单薄。 元晟微微低头,鼻尖碰了碰她的额头。 苏云的心跳被触发,一发不可收拾:“我……你……”她抬手抵着他的胸膛,想要离开他的身体,谁知,挣扎的动作却是如此无力。 “乖!”男子低沉不悦的声音传来,苏云下意识停止了挣扎,男子满意的抱紧了她,在她耳边沉声道,“男人的胸膛,就是替女人遮风挡雨的!” “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怀中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征服天下?” 男人的声音低沉霸气,透着狂狷嚣张,却如一道暖流流进了苏云心里。 “你想做什么,本王都奉陪到底!” 元晟看着她,宠溺的说道。 苏云愣怔的眉眼里,忽然溢满了泪水。 “傻瓜!”男人抬手轻轻拂去她的泪水,指间的薄茧刮的她柔嫩的皮肤有些不适,却是难得的温暖。 良久,苏云声音颤抖:“你知道……这是他们的圈套,一旦失败……会连累到你的!” “你是本王的女人!”元晟大手一挥,将她抱起,朝床榻走去,低沉的声音透着一抹宠溺,“本王希望自己的臂膀可以为你遮风挡雨,可以让你无忧无虑。受苦受累,不是你应该承受的!” 苏云这次没有挣扎,两人躺在床上,苏云就倚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她忽然就觉得很安心。 她说:“元晟,我没有办法完全依赖相信一个人,可是我可以试着接受你,但是,当你决定收回你的感情的时候,请一定告诉我!”她仰起头,晶亮的眼眸里透着慎重,“哪怕,是你还爱着我,却同样对别人有了兴趣!” 元晟深沉的眸子看着她,没有回答。她微微垂眸,继续道:“或许我会难过,会伤心,会痛不欲生,可是……我会像戒毒一样,一天一天,一点一点的戒掉你。”她深知,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即使转身,也是柔情,她的离开不过是想那个男人能更深刻的记忆她。而男人……是英雄式的,绝不藕断丝连,绝不会拖泥带水,不爱就是不爱了,哪怕曾经那么的深爱过。 到时候,你的对是错,错也是错,你没有必要再问他什么,决绝的转身,将苦果一个人吞咽,或许才是最好的办法! 此时的苏云,就仿佛一只幼小的鸵鸟,想把头伸出来看看外边的七彩世界,却又惧怕突如其来的伤害,她时刻都保持着最高的理智。 “我也知道,以你的雄心壮志,会面对什么样的诱惑。你别怪我自私……实在是,我……”苏云欲言又止,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她无法与他解释自己心里那根深蒂固的,21世纪带来的思想。 是的,一夫一妻,已经深入她的骨髓。而且,异世她所经历的所有苦难,似乎……爱情都是那么的不可信! 她自然不相信,一夫多妻时候的爱情。 元晟抬手拍打着她的脊背:“傻瓜!”他想说,他是不会给她机会,让她戒掉他的;可是,理智上,他也知道苏云说的都是实话,也知道苏云的担忧……其实也不是空穴来风。 试问,他能爱她一辈子吗? 一辈子太长,谁能完完全全的保证? 元晟将苏云的脑袋扳了起来,看着苏云一双颤抖的,莹润的眸子,忽然心生不忍――他怎么能伤害她呢? 就算是假设――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他就觉得不能忍受。 元晟低叹一声:“我曾经说过,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唯一的女人。云儿,这一生能有多少年?本王已经年近而立,人生七十古来稀,再有这三十年可活就算不错了。前三十年本王都可以没女人,这后三十年有了你――本王已经很感激上天!” “云儿,相信本王一次,也相信自己一次!好不好?” 苏云唇角却露出了一抹浅笑,低低叹道:“元晟,你还是不肯说实话!也对,实话太过伤人!”她抬起了头,“我不否认,现在这些也是真话,是你心里的真话――但这些都是情之所至,你现在的想法!” “我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后――那时候,我会长很多皱纹,头发会白,皮肤会松弛,牙齿会掉,眼睛会花,还会变得唠叨……” 元晟眉心微皱,心底发出一声苦笑:这丫头,太精了!要是别的女人听到这样的情话还不早就晕头转向了,这丫头却…… 元晟没有因为苏云这样而感到烦躁,反而,他的心里升起了一抹心疼。该是什么样的生活,才造就了她如此理智的性子? 苏云扳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列举自己可能出现的变化,最后她抬起头看向元晟:“男女生理不同,俗话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当我开始老去的时候,或许,你却正直最有魅力的年华……” 元晟打断了苏云:“本王比你大了十二岁,怎么会是你先老去?”他从没想过苏云会有这样的心理,有时候想起来,他还会怕苏云嫌他老了呢! 他已年近而立,而苏云,才正值妙龄! “是喔!”或许是心理年龄偏大,苏云都忘记眼前的男人比她足足大了十二岁呢! 苏云心中一松,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真的很在乎这件事――不知什么时候,元晟在她心底的分量又重了一些呢。 元晟看着苏云偶尔露出的天真模样,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忽然,苏云却从床上坐了起来:“糟糕!”她看向元晟,“光跟说话,忘了正事了!” 元晟也跟着起身,朝窗外看了一眼:“先探探虚实――现在也不晚!”在他看来,刚才的感情交流才是正事之中的正事。 当然,这绝对不能对苏云说――他没有信心在这时候去与丈母娘比在苏云心中的重要性! 一百五十章 腹黑 兰妃被御林军押了下去,走到院子外,她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只见她身下仿佛开了个口子一样,一阵血水稀里哗啦的淌下来,泅湿了青石板的地面。(.好看的小说) 架着她的两名御林军吓了一跳,猛然松手,退开了两步,她身子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两名御林军一松手,兰妃这一下摔得不轻。她仆伏在地上,只觉腹中刀搅一般疼痛,而身下就仿佛漏了气,不住有东西涌出来。 漆黑的夜幕中寒星寥落,一阵阵冷风沁骨,她伸手一摸,只觉身下一股热流汩汩冒出,便下意识低头去看,只见青石板的地面上红黑色的血迹不断流淌开来,映着凄冷的月光,显得触目惊心。 她只觉脑中轰一下,心口一急,喉中一阵甜腥涌上来,“啊”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她是生过孩子的,知道孩子定然没了,但这小产一个处理不好也是会要人命的,而这一胎本就凶险,她年纪又大了,当即便着了急。 她使劲喘息着,眼睛瞪得老大,里头惊慌恐惧的泪珠闪烁不定,张开鲜血淋漓的手挥舞着大喊道:“太医!太医!快去找太医……” 她喊得声嘶力竭,那小队长眼中闪过一抹犹疑,眼前这女人虽然长得不错,但看样子也得有三十多岁了,能是皇帝的宠妃么?又是深更半夜的,别到时候惹恼了皇上,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但是,看她那张狂的样子,却也不像是说谎。 长年在宫中混着,这小队长也不是吃素的。他思考了一会儿,对兰妃道:“口说无凭,就算您真是兰妃娘娘,只怕皇上也未必信!可有什么信物没有?” 兰妃刚才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慌了心神,这会儿她感到身下的血流缓慢下来,又听了这小队长的话,心神也慢慢回笼过来。 许是失血的缘故,她脑子有些昏沉,她微微沉吟了一会儿,喘着气,一咬牙,从怀中扯出一个半新不旧的荷包:“快去……拿着这个,交给皇上!皇上一定会来的,记住,一定当面交给皇上……” 那小队长听兰妃说的如此肯定,心中对兰妃的身份也就有了几分认定,若不是真的,她哪能底气这么足? 他伸手接过,不敢再耽误,连忙离去。 兰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才缓缓倒了下来,闭上了眼睛――谁也不想死,可是……就算不能活了,也好歹保下淑儿! 再说仁宣帝,这几天他将大臣们都拘在眼皮子底下,时刻盯着他们,就是怕他们不老实。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敢有丝毫放松,所以这两日一直宿在御书房。 这时候,御书房早已熄了灯,但他却没有睡着。 他躺在诺大的龙床上,睁着眼睛,床头长明灯晦暗的光芒照在洒金的九龙帐子上,反射出点点金芒,他就看着那九条腾云驾雾的龙出神。 周围很静,龙涎香的味道在空气中流转,更漏滴答滴答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超多好看小说] 他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皇位在他的眼里重于一切? 现在的他,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了。这些年来,他努力想要证明的……似乎都变成了一个一个的笑话!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值夜的大太监德忠的声音传来:“皇上,您睡着了吗?” 他微微偏头看向门外,咳嗽了一声:“什么事?” 德忠便捡着重要的事情说道:“是兰妃娘娘出事了,腹中的小皇子可能不保,遣了人来告知皇上!说是还有东西,兰妃娘娘交代要当面呈给皇上的!”原来,那小队长到了御书房门前,将事情同他说了。他一听是皇帝的宠妃出事了,还牵扯到了龙裔的事情,哪里敢耽搁?当即便来回仁宣帝了。 但他哪里知道兰妃这孩子是早晚都保不住的,急急忙忙的来报,生怕晚了一丝半点儿。谁知他说完之后,房内良久都没有声音,他心中不由就有些七上八下的――皇上身体本就不好,别被这消息给刺激的…… 这可要不得呀! 他一着急,又冲里头喊道:“皇上,皇上,您没事儿吧?” 仁宣帝听到兰妃出事,心神就是一晃。虽然早知这孩子是个没缘的,但是猛然听到,心中却免不了一震,但接着就是如释负重的感觉――只不知兰妃有什么东西一定要交给自己? 他听到外头德忠的喊声,回神道:“伺候朕起来!” 德忠进来,点起灯,伺候仁宣帝披了衣服起身,然后退出去将那小队长宣了进来,自按仁宣帝的命令宣太医过去为兰妃诊治。 那小队长将怎么抓住兰妃,兰妃怎么交代的事情说给仁宣帝听了,又将那荷包拿出来献给仁宣帝:“皇上,兰妃娘娘嘱咐臣一定亲手交付!” 那只荷包上绣着鱼戏莲叶的花纹,样式普通,半新不旧,仁宣帝乍一看到,眸子却猛然一亮,一抹震惊一闪而过:“她还说什么了没有?” “兰妃娘娘说您见了这只荷包,一定会去!” 仁宣帝没有再问什么,他伸手接过,端详了半晌,凑到鼻子上闻了闻,蓦然狠狠攥着那只荷包,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退下!” 若说这花样有类似,但是那荷包里的香味,他再也不会辨认错! 他早年的妃嫔,都有这样一只荷包。那是他登基的那一年,南疆进贡了名贵香料,他赏赐给了后宫,宫里的针线房就给每位娘娘绣了一个荷包,里头装着那香料,鱼戏莲叶,喜上眉梢,喜上枝头……花样虽然不同,但都取其吉祥之意。而这只荷包,若他没记错,这花样正是慧淑公主……也就是紫阳宫主的母妃兰妃所有! 兰妃,兰妃…… 这只荷包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身上?她也是兰妃,年纪也有三十几岁了,难道? 仁宣帝细细思索着记忆中兰妃的容颜,无奈,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无弹窗广告)同一个时期,他的女人或许不算多,但是来来往往,新容旧貌,就多了。 室内烛火跳跃,映着御案上一摞摞的奏折,他的脸隐在其中,明明灭灭。 呆了一会儿,他忽然站起身来,将那只荷包塞进了袖子里:“来人!” 德忠第一时间出现在仁宣帝面前,弯腰低头:“皇上有什么吩咐?” “去兰韵宫看看!” 甘露殿给皇后停灵用,兰妃不适合再住在那里,他便赏赐了兰韵宫。 说起这兰韵宫,他心中又是咯噔一下,慧淑公主的母妃以前可不就是住在兰韵宫的? 想起这个,仁宣帝倒是长舒了一口气。他想,兴许现在的兰妃是宫里的老人,知晓这荷包的事情――至于这荷包,大约是以前兰妃留下来的吧! 仁宣帝出门上了辇车,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朝兰韵宫而去―― …… 舒云宫里,苏云与元晟相对而坐,面前是一局走了一半的棋。 忽然,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随着一阵冷风灌入,萧衍闪身进来了。 “怎么样?”苏云的手指下意识捻着手中的白子,眼眸之中露出一抹急切。 元晟倒是沉稳,不动声色的将手中黑子“啪嗒”一声,落在犄角处,才看向萧衍。 只见萧衍喘了两口气,心服口服的道:“王妃猜的没错,皇上带人去兰韵宫了!” “好!”苏云起身,看向元晟,“我们也该去了!” …… 两人刚出了舒云宫,就见有一队巡逻的御林军走过来。元晟一把拉住苏云,隐在了黑暗处。 苏云一愣,已经被元晟完完全全的裹在了怀里。她只觉一阵阵热力从男子宽阔的胸怀中传递过来,完全将外头呼啸的冷风隔绝。她仿佛一个调皮的孩子,朝外探了探头,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凛冽的寒意让她不自禁的朝男子怀中偎了偎,顿时,鼻端满满萦绕了雄浑的男性气息。她感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面颊也微微发起热来。 那队御林军似乎走的格外慢,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在元晟的胸膛与墙壁形成的狭小空间里,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越来越快,她的腿脚都有些发软了。 她小心翼翼的拿手掌紧紧攥着元晟胸前的衣襟,慢慢朝后边的墙壁倚过去―― 忽然,背后一阵温热,却是元晟的大手托住了她的身体。 她身子顿时一僵,就听元晟在她耳边道:“墙壁凉,靠在本王身上!” 说话间,元晟的身体更是朝她靠近过来――当然,她没有看到元晟漆黑的眼底一闪而过的精芒! 她被元晟的手掌托住,一压,早就有些软绵绵的身体便朝元晟靠了过去,两人身体紧密相贴,她几乎能感受到男子炙热的肌肤。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就仿佛在耳边,“咚咚咚”的声音让她感到自己怀中仿佛揣了一只小鹿。 当然,这时候她不会发觉,暖玉温香在怀的元某人黑眸一眯,眼底一抹舒畅淋漓的满足流泻而出。 在充满男性气息的怀抱里,苏云浑身酥软,她感到自己的大脑被那恼人的“咚咚”声占据,甚至不能思考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元晟松开了她。 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寒战。 元晟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冷吗?还是靠在本王怀里吧!” 苏云仿佛被踩了尾巴,一个激灵:“不……”或许是觉察到了自己的反应有些激烈,她扫了元晟一眼,淡淡道,“不用了!” 元晟没有再坚持,微挑的眉梢显示他心情很好。 苏云垂眸眼底迅速升起一抹迷蒙慵懒,掩饰了其中的紧张情动。 她转身,大摇大摆就要往前走。 谁知,元晟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她仿佛被烫了一样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她一愣,知道自己反应太过了,有些不自然的问道:“干什么?” 良久,她没有听到元晟的回答,心里有些坐不定主意,不由抬头朝元晟看去,只见他冰冷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显得凝练沉稳,他看着她,眼眸之中竟然带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苏云觉得自己一定是花眼了,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向他的时候,那丝笑意果然就没了。 元晟的声音响起来:“你,就想这么走过去?” 苏云下意识就要点头,忽见前边一阵灯光传来,她一愣,忙缩回了脑袋――又一队御林军巡逻走过。 “那要怎么办?”她皱眉看向元晟,小心问道。 她失去术法,不走过去……那要如何过去呢? 她话音一落,就发现元晟看着她的眸光漆黑的可怕,里头似乎透着不满。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不对,她统共就说了一句话! 她将“那、要、怎、么、办”五个字一个一个思索了一遍,但觉得元晟跟哪个字都不应该生气。未等她再次出声询问,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待她反应过来,元晟已经是足尖一点轻掠而去――她人已经在半空中了! 不得不说她心理素质特别号,听着耳边风声,她微微探头,朝下看了一眼,立马吓得缩回了脑袋,双手紧紧攀住了元晟的脖子―― 尼玛!飞这么高干嘛啊? 忽然,她一愣,元晟的胸膛震动,一阵低沉的笑声从清冷的风中传了过来―― 她抬头,就见元晟笑的一脸开心,往日冰冷的面容上仿佛发了光,俊美炫目,让人移不开眼睛。 苏云愣愣的看着他,又是一阵心跳加快。 她素来知道元晟是个美男子,可是,从来不知道他笑起来竟然这么好看,与生俱来的尊贵,一切尽在掌握的霸气……还有,醉卧沙场的铁血硬汉满腔的柔情。 苏云心中一动,一阵酸酸涩涩的感动涌上来。 她环抱着元晟的颈子,看着他冷峻刚毅的面孔,移不开眼睛。 深夜的天空,冷冽的风中,两人黑色与白色的衣袂翻飞,交缠,仿佛一朵黑白的莲花绽开。 良久,元晟抱着她,一个俯身,稳稳落在了兰韵宫正寝的屋顶上。 苏云还是抱着他的颈子不撒手。 元晟似乎很满意,微微低头看向她,以命令的口气道:“以后,一件事情,当你做不到的时候,你得想到本王!” 苏云一愣,这才回过神来:“我……”这会儿她倒是真的聪明了,一下子便想到了元晟说的是什么。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了半天,清冷道:“我习惯了!” 元晟微微叹了口气,蹲下来从屋面上拆下来一块瓦:“你应该改变这种习惯了!” 苏云在他身边蹲下来,朝下看去―― 兰韵宫中太医汇集,人来人往,一盆一盆的血水从兰妃寝室端出来,看得人心惊。兰妃躺在床上,身体扭曲挣扎,一声声痛呼嘶吼声传来,漆黑的夜里凄凉渗人。 隔得这么远,苏云也能看到她白的几乎透明的脸色,也是,一个人能有多少血?兰妃流了这么多血,想是失血过多了――苏云淡定的想道! 只听兰妃一阵声嘶力竭的喊道:“皇上……皇上……”但是,任凭她四处搜寻,却都不见仁宣帝来见她。 苏云想,她或许是疼的糊涂了。产房污秽,小产也是产不是?民间男子都不会进产房,更何况是贵为帝王之尊的仁宣帝呢? 当然,仁宣帝来是肯定来了,只怕在等着兰妃临死前见她一面问个清楚明白呢! 苏云想起兰妃手中的那只荷包,面色微微一沉。 元晟朝她看来:“你怎么知道仁宣帝一定会来见兰妃?” 苏云眼眸微闪:“你知道兰妃原本的身份吗?” “知道一些!” “兰妃是紫阳宫主的生母,那只荷包是证明她原本的身份的!”苏云说着,冷笑一声,“你说,仁宣帝看了这只荷包,原来现在的宠妃竟然是多年前的弃妃。” “你说,他会不会来?” 苏云不待元晟回答,又道:“这一次,兰妃只怕在劫难逃。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紫阳宫主――她为了紫阳宫主,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你信不信?” 苏云觉得有些讽刺,母亲与兰妃,同样都是母亲,同样是为了自己的儿女,同样都是伟大的母爱――但是,兰妃的母爱却成了她伤害母亲的理由! 所以,今日她携恨归来,必要让她血债血偿! 紫阳宫主……只怕要让兰妃失望了!苏云隐隐感觉兰妃临死之前找仁宣帝来,定然有什么秘密事情要说,而且,这件事情关系到紫阳宫主的安危。 所以,她一定要来! 这时候,下头忽然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苏云低头去看,接着就见几名太医相视一眼,都退了下去,只留了两个宫女伺候,而床上,兰妃已经是面白如纸,出气多入气少的样子了。 一百五十一章 隐秘 果然,不多久就看到外头门帘影动,一身明黄龙袍的仁宣帝走了进来,兰妃床边侍候的宫女连忙跪了下来,口呼万岁。 仁宣帝走到床边,摆了摆手,让那两个宫女退下了。 苏云和元晟见此,知道要入正题了,便不再言语,都专心致志的朝下看去。 此时,病床上的兰妃怔怔的看着仁宣帝,唇角扬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有什么要对朕说的?” 仁宣帝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怒气,苏云不用想也知道他在生什么气――他与慧淑公主的事情千遮万掩,不成想却都落在了人家生母眼中;还有一个就是自己竟然没辨认出现在这个宠妃竟然是十几年前自己的妃子;随便哪一件事,都足够他没脸的了! 苏云轻哼了一声,眼底闪过一抹玩味。 只见兰妃眼里波光微微涌动,费力的抬起一只手,朝仁宣帝张开来,手中不知握了什么,波光闪耀间炫目的很:“皇上……饶了淑儿……饶了淑儿……她……是你唯一的骨肉啊!” 兰妃眼里含着迫切祈求,泪水涌动,急促的喘息声里,这一字一句,说的却是无比清晰。 仁宣帝的身子似乎微微一震,伛偻的脊背都挺直了一些,他看着兰妃手中垂下的东西,仿佛受了很大的刺激。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兰妃手中的那件东西,声音都在打颤:“你……这是哪里来的?” 苏云一向认为眼神不错,但这会儿隔得有些远,兰妃手中那物件似乎是件首饰,这会儿又不住反光,所以她虽然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可怎么也没辨认出来。苏云正凝神看那东西,就听兰妃的声音传来:“这东西是苏姐姐出事之后,我在刘司珍房里发现的!” 苏云听到兰妃的话,心中一动,立刻凝神去瞧她手中那物件,她只觉眼前光晕一闪,终于看清了那物件的模样,顿时她瞳孔一缩,心口仿佛猛然被刀刺中了一半,身子蓦然僵住了! “怎么了?”元晟发现了她的异样,“那只簪子你认识?” 苏云上下牙齿打颤:“我当然认识,那是,我娘的簪子!”接着,她眼底震惊褪去,却又摇头道,“不对,不对!我娘的簪子死的时候带着呢!”兰妃口中的苏姐姐,她敢肯定是她母亲,出事?出什么事?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枚簪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数的疑问接踵而来,苏云心中却平静下来。 下头,兰妃看着仁宣帝震惊的样子,却是嘲讽的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想着她!果然没错……什么真元皇后,不过就是她!” 仁宣帝胸口起伏,眼睛里透出一抹赤红。他猛然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襟,将她半个身子都揪起来了,怒斥道:“闭嘴!”说着,已经劈手夺过了她手中的那枚簪子。 兰妃止住了笑声,瞳眸中透出一抹萧瑟,她看着仁宣帝,声音里七分萧索,三分嘲讽:“你一直以为你爱的是早死的林笑笑,苏笑笑一字之差,你费尽心机将她弄进宫来,只是想把她做个替身――我们这些女人,哪个又不是林笑笑的替身?可惜,你最后却爱上了她!” “你胡说!朕没有!”仁宣帝紧紧攥着兰妃的衣襟,手指发白,骨节咯吱咯吱作响,但兰妃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道,“这样的结局,或许你都没有想到。(.无弹窗广告)所以当你认为她做出了那样的丑事之后才会如此暴怒!但是,你仍旧狠不下心对她下狠手……但是,这已经足够了,这就给了我和淑儿可乘之机……” “是你?”隔得这么远,苏云几乎都能感受到仁宣帝咬牙切齿的样子和骨子里透出来的深浓恨意。 “不是我!”兰妃劈口道。 “不是你,还有谁?” 兰妃转开了头,冷哼道:“我已经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仁宣帝松开了抓着兰妃衣领的手,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他踉跄了两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叫朕来,不会就是说这些吧?” “当然不是!”兰妃冷笑道,“单凭这些事情你不杀了淑儿就是好的了,还能指望你保下淑儿吗?”兰妃说着,微微叹了一口气,眸中有些悲凉散发。 她看向仁宣帝:“当年的事情,我知道始末。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放过淑儿――人说虎毒不食子,淑儿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兰妃眼中的恨意和祈求让仁宣帝心底猛然一震,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却无端不敢对上她的目光。他转开了头:“好――朕本来也没打算杀了淑儿!” 兰妃冷笑,那种嘲讽冰冷让仁宣帝心中不虞:“没打算伤害她?你找那么多男人……”兰妃说着,眼底浮上了一层晶莹的泪水,“淑儿是女人,你这么做,没有杀她,却比杀她还让她痛苦!” 仁宣帝蓦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这样做,比杀了她还让她痛苦吗? 他没有见到当时的场面,听到汇报之后,他还发了一通火――他觉得她又脏又恶心,以后更是默许了她们对她的迫害! 说实话,刚刚听到兰妃说当年苏妃的事情有隐情的时候,他心中一股强烈的惧怕升起,他明白自己是害怕听到这其中的隐情;但是,当他听到兰妃这句话,莫名心中就松快了些,能为了活着愿意千人枕万人骑的女人,想必也好不到哪儿去!当年的事情,就算有隐情,他也就不必自责! 兰妃毕竟与仁宣帝生活了那么多年,只看仁宣帝的表情,她就能想到他在想什么――只是不知道,当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之后,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明明灭灭的烛火中,仁宣帝清了清嗓子:“说吧!” 兰妃却忽然道:“我不相信你!”接着,在仁宣帝尚未发火之前,她又道,“我只能给你一条线索,这件事的真相,就在淑儿身上!只要淑儿一死,你就再也没有机会知道其中的始末。” 兰妃说完,闭眼缓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但是我告诉你一句,苏姐姐当年并没有背叛你,你一直以为的那个孽种,就是你的女儿……哈哈哈!” “至于安定王家的那个,自然也是你的亲生骨肉……那年的天降异象,是有人暗中操控的!那人千算万算,阴差阳错,倒是让本宫捡了这个便宜……” “你……”仁宣帝怒目而指! 兰妃忽然挺直了身子,睁大了眼睛瞪视着前方急促喘息着喊到:“淑儿,淑儿……”喊了两声,身子一歪,躺在床上没了声息。 兰韵宫的屋顶上,冷风寒冽,苏云神情怔怔,耳边似乎还有兰妃疯狂的笑声,她的话一字一句落在她的心上,占据她的脑海,让她不能思考,不能呼吸。 元晟见此,一把将她抱起,飞掠回舒云宫。 回到舒云宫,直到元晟将苏云裹进被子里,抱在怀中安慰了半晌,她才仿佛终于回过神来。只见她漆黑的眸中泪水涌动,她看着元晟,低低的说了一句话:“原来,他以为,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苏云说出这句话,眼中的泪水便长划而下,她抬手去抹,被元晟握住了双手,她愣愣看着元晟,只见他抬手,有些笨拙的擦掉她面颊上的泪水,眼底的心疼和情愫没有丝毫掩饰。 这一刻,苏云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完全的相信他,依赖他……一次。 苏云身子一倒,倚在他的肩头,一言不发,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元晟见此,一时间手忙脚乱起来。苏云的泪水仿佛永远也擦不干,他擦掉一滴还有无数滴,看着这些泪水,他感觉就仿佛有什么东西顿顿的击在他的心口,那种并不犀利的痛楚,却最让人难以忍受。 苏云梨花带雨,褪去往日的冷清,情深时候的娇媚,认准目标时候的狠绝和固执,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 元晟心中一处软的一塌糊涂,却也心疼的一塌糊涂。他觉得他宁愿看到她清冷凉薄的样子,也不要看到她这般痛苦的模样。 他无法可想,猛然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以前的一碰即退,也不同于曾经的针锋相对。他极尽缠绵,怜惜,慢慢加深,追逐着她的丁香小舌,将她吞入口中,直到将她吻得呼吸紊乱,身子摇摇欲坠,凭着他的手臂支撑,他才退开来,然后,慢慢吻向她的眉眼,面颊,将她面上的泪水一一吻干。 “别哭了。”他将她抱在怀中,让她倚在自己的胸膛上。 “我只是觉得……可悲,可怜,可叹!”从仁宣帝和兰妃的话中,她能猜测出一二,若果真是真的…… 她与母亲承受的痛苦,又算什么? 元晟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沉吟道:“那么,已经可以肯定,真元皇后就是……你母亲!明日,我们直接带她走好了!” 苏云果然上当,抬眼道:“你想千夫所指?”抢了皇后的尸体反出京城,也亏了他能想出来! “成王败寇,以前,是本王迂腐了!” 苏云看向元晟,眨了眨眼睛:“可是……若果能名正言顺,不是更好?”元晟又要说什么,苏云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道,“怕只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仁宣帝既然将母亲藏在宫里这么多年,怎么能一下子就同意将她下葬了?” “他总不能将你母亲这么永远保存下去,况且,他自己也朝不保夕!” 苏云心知元晟说的有道理,但仍旧道:“还是稳妥一点好!明日我随命妇们去内殿守灵,看看能不能抽机会探探真假!”她只有亲眼见了那棺材里躺着母亲,才会相信! 她总觉得,这是一场梦! …… 按照仁宣帝的旨意,皇后没有留下子嗣,所以在停灵的这段时间,早晨卯时到下午申时,朝中官员和命妇都需为皇后守灵,摔打,哭丧。 这几日,苏云对外宣称养病,并没有到场。元晟权重,朝中大臣巴结还来不及,不可能自不量力拿鸡蛋去与石头碰;仁宣帝这时候要盯着紫阳宫主又要暗地里防着安定王捣乱,元晟没什么大动作,仁宣帝也没心思找他们的麻烦。 冬日的卯时,天还未曾亮透。 苏云披着一件雪白鹤氅,里头是一色的纯白衣衫,只在裙摆上绣了泼泼洒洒的黄白菊花,一头乌黑的长发依旧瀑布一样的披散着,行动之间,不经意间流泻出的清冷风华,绝世无双,让人移不开眼睛。 熹微的晨光里,她随着命妇们走进甘露殿的正殿之中。殿中摆设早已清理干净,一扫先前奢华的装饰,只见里头空荡荡的,青砖地面上一排排草编的蒲团,倒是凭空添了一抹清冷凄凉――就连那一成未变,色彩鲜艳的雕梁画栋都仿佛蒙了一层灰色。 苏云抬眼看去,只见坐北朝南的正方向上一口黑漆木大棺材,前边摆放着各种贡品,蜡烛纸钱火盆等物,蜡烛的火焰跳跃,在晦暗未明的大殿中,倒是多了几分阴森之气。火盆前头,是两个蒲团,此时蒲团上早已跪坐了两名身穿丧服的宫女,正一边往火盆里扔纸钱,一边抽抽噎噎的哭着。 随着命妇们进来,殿内哭声由低到高,一阵哀嚎痛哭之后,众人的声音慢慢止住,这时候,蒲团前跪坐的两名宫女站了起来,走到内阁首辅丁大人的妻子丁夫人和另一内阁辅臣王大人的妻子王夫人身前弯腰行了一礼,二位夫人微微点头示意――看起来轻车熟路的样子,想来已经不是第一遭了。 待两名宫女退下,王夫人抹了抹眼睛,就朝前走去。 丁夫人却是转头看向苏云,朝她走了过来:“前两日是王妃没来,我们才不得已上了前。如今王妃来了,这里就属王妃身份尊贵,理应由王妃带领大家为皇后娘娘守灵的!” 丁夫人四十多岁的样子,言辞恳切,眉目端庄,说话间对苏云透着尊重。 这时候,王夫人刚走了两步,听到丁夫人的话,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她却也是个伶俐人,接着便转身对苏云道:“我本来是想,王妃大病初愈,地气寒凉,只怕受不住!” 苏云今日来是想趁机查探一下那棺材里的人到底是谁,是不是自己的母亲。可是,她没想到棺材就放在这正殿之中,按道理不管是皇后还是皇帝,死了不同于宫人在长秋宫出殡,但也都是在偏殿安灵位,众人在正殿走个过场的――这么一来,这尊贵倒是独一份了,但众目睽睽之下她怎么动手? 她不是感情泛滥的人,随随便便一个人,她就会为她守灵?况且,她的身体着实不比从前,在这里熬一天,只怕会生病。她想着,心内便做出了决定,既然白天在这里做不了什么,倒不如回去养精蓄锐,晚间再行事! 看今天甘露殿的样子,晚上子夜过后,唱经的和尚散去,就只剩下两个宫女在这儿守着了。 她看向丁夫人和王夫人,缓缓道:“身份尊贵不在这上头,为皇后守灵,是我们的本分。这几天我一直病着,起不了身,因此耽误了两日,心中也着实愧疚,今天好不容易能起来了……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两位夫人带领的大家很好,今儿就还是两位夫人带这个头吧!” 丁夫人和王夫人听了苏云的话,又看她面色透着一股苍白,也不好再推辞,便告个罪,在蒲团上跪了下去,大家也随着她二人跪了下去,接着又是一阵震天的痛哭。 待殿内哭声止住,殿外大臣就开始一拨一拨的进来拜祭,随着他们的拜祭,命妇们便又是一阵嚎啕痛哭。 苏云跪坐在人群里,埋着头,众人的嚎啕声灌进她的耳朵里,她仿佛麻木了一样,面无表情。殿门大开着,冷风嗖嗖的灌进来,她紧紧裹着身上的鹤氅,寒冷的空气里,她感到自己的身上仿佛没有了温度。 良久之后,她心中一动,猛然抬头朝身后看去,隔着一片白茫茫的丧服和黯淡的日影,她看到元晟从外边走进来,依旧是一身黑色金线绣的王袍,只在腰间系了一条白布。 四目相对,元晟的眸中一抹柔波一闪而过,苏云面上神情一松,几乎连想都没有想,便身子一歪,眼睛一闭,倒了下去―― 元晟有力的手臂适时挽住了她的身体,她唇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她感到元晟抱着她奔出大殿,一路喊着:“宣太医!” 元晟将她抱回了舒云宫,温暖扑面而来,她被他放在了床上。 一百五十二章 动静 随着众人脚步声的远去,苏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两下,睁开了眼睛。她清亮的目光对上了男子深邃如海的眸子,其间一点波纹荡漾,涟漪轻轻散开。 室内很静,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碧色已退的纱窗上,筛下了一地光影。苏云轻转眼眸,可以看到灰尘在光束里飞舞。 男子冷峻刚毅的面容黑沉一片,看不出情绪,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怒气:“你就不怕摔到?” 苏云看着他的眼眸里波光微闪,清泠泠的看不出一丝情绪,仿佛理所当然的反问:“你会让我摔到吗?”她不知道,这会儿,元晟还心有余悸,她做事向来倾尽全力,那怕是演戏都毫不含糊,这番说倒就倒,实打实的往地上摔的架势,着实让元晟吓的够呛! 不过,元晟也不知道。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脑子一热,行动立刻就跟上了。似乎……潜意识里,她就觉得,有元晟在,就不会让她摔到,就像很多年以前,纵使流亡,她依旧是个娇憨的女孩儿,因为她知道,有母亲在,就一定不会让她伤着,冻着,饿着。当然,有些迫不得已,就不必说了! 苏云对这种感觉既抗拒,又向往。她抗拒,是因为她害怕自己会失去理智,最终受到伤害,她向往,是饥寒交迫的人对温暖飞蛾扑火的决绝。 元晟之所以生气,是心中恼怒她对自己的毫不在乎。此时听了她的话,微微一怔,心中的怒气却仿佛潮水一般褪去了,他心中升起了一抹压抑不住的雀跃喜悦。 他看着苏云,眼底深邃如海的波光轻轻摇荡。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少女面容姣好,清丽绝伦,不同于当世女子的柔弱,她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息刚柔并济,一双乌黑的眸子透着点点细碎的波光,沉凝坚定。她清丽绝伦的容颜在光影交织之中越发炫目。 此时的苏云,就像是明媚阳光下一朵含了露珠的娇艳花儿,让人移不开眼睛。 元晟的目光越来越深邃,深处似有点点火苗跳跃,透出浓烈炙热的气息。 苏云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她转开了眸子,眼底波光微闪,一层薄雾轻轻笼罩过来,阳光下绚丽美好之中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放心,就算摔到,也摔不死!” 她的话,平铺直叙,却将元晟刚刚消散的怒气又给激了上来,眼中炙热的气息也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刷一下,就灭了下去。 “你――”他铁青的脸上透出一抹冷意,却是无可奈何的拿手虚点了点苏云的闹到,咬牙道,“本王真后悔刚才接住了你!” 谁知,他话音一落,苏云一扬头,清冷的声音就响起来,甚至还带了点点嚣张得意的味道:“已经晚了!” 元晟看着苏云娇嫩的小脸上明晃晃的写着“谁让你接住了”的表情,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他猛然低头吻住了苏云的唇,不再如往日的柔风细雨,粗暴之中带着惩罚,强势的纠缠着她的唇舌,只让她毫无抵抗之力的软倒在榻上才罢休。[] “元晟,你卑鄙!”苏云倒在榻上不住喘息,好不容易控诉的瞪视着元晟说出这句话,只见她眼底波光潋滟,胸口起伏,朱唇微微红肿的样子,却是充满了诱惑、 元晟眸光微深,抬起手掌放在了她胸口靠上的位置,修长的手指捻起她的衣领把玩,只将苏云吓得瞪大了一双博冠潋滟的眸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元晟看她如临大敌的样子眼底闪过一抹戏谑的笑意,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威胁:“再这样气本王,这就是惩罚!” “你……”苏云一个“你”字出口,某人的手就往下探了一分,她连忙止住,欲哭无泪。 “再不乖,本王这就办了你!”元晟说着,大手灵活一动,她的衣襟就已经散开,空气中的凉意袭来,让她瞬间起满了鸡皮疙瘩。她能感觉到男子温热厚实的大手已经贴上了她胸口以上的皮肤。 苏云看着元晟,咬牙,眼底里露出一抹祈求――没想到元晟会这么无赖! “乖不乖?”元晟挑眉,细看可以看到他额上有点点细碎的汗珠闪烁――看着苏云这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儿,他身体里仿佛烧了一把火,手下的皮肤却清凉柔软,透着不同于他的细腻,充满诱惑。 他深邃的眼眸里燃起了两簇火苗,看的到吃不着,这简直不是惩罚这丫头,而是在惩罚他自己――他多么希望苏云说不乖啊!这样,他就有更进一步的理由了! 苏云不是傻子,三世为人再看不出元晟的异样,她也不用活了。 她狠狠咬牙,做小可怜状连声道:“乖!乖!乖!”上一次是迫不得已,这一次绝对绝对不能这样了! 苏云心内的小宇宙熊熊燃烧,可不得不承认,女人在这方面的确处于弱势,元晟真要想对她怎么样,她不但反抗不了,情理上还是理所当然,哭都没处哭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过,竟然敢威胁他,元晟简直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苏云的能缩能伸显然让元晟有些始料不及,他还以为这丫头永远不会示弱呢! 不过,人家已经顺了他的心了,他自认还是君子,也就不能再怎么着了。 他猛然退开身子,硬生生将目光从衣衫半掩的少女身上拔出来,心中拔凉拔凉的――自己的老婆,看的到吃不着,他怎么就这么命苦? 他最后收回手来,不忘揩油,手指扫过苏云胸前的圆润饱满,心里微微平衡了些。 “元晟,你还能更不要脸些吗?”危机退去,苏云快速坐起身,抓过被子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退到大床最里边。 她看着元晟,眸子里怒火腾腾。 只见,元晟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襟,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怎么?云儿是希望本王做些什么?”说着,元晟身体朝前微倾,苏云立刻身体后仰,大叫一声:“不要闹了!” 元晟停住动作,挑眉看向她,苏云微微抿唇:“一会儿,太医该来了!” 苏云话音未落,外头一声通报便传了进来――“林医政来了!” 苏云没有想到元晟竟然直接让人请了林医政,下意识看向他,就见他眉梢轻佻,瞬间,面上又恢复了人前的那种冷峻的神态! “整个太医院都在林医政手底下,昨天兰妃过世他也在,有些事情,可以问问他!” “不止如此!”苏云唇边一抹清冷浅笑,两人目光相接,都有一份了然在其中。[.超多好看小说] 元晟知道以苏云黑白分明的性子,绝对不能容忍一丝一毫的模糊;更何况事关她的母亲,她既然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有隐情,怎么会不查探清楚? 苏云在甘露殿假装晕倒,他就已经知道她的打算了,所以,他请来了林医政――兰妃死前所做的一切事情,后头肯定有推手,这推手显而易见,就是林医政的主子,安定王! 苏云看向他,微微翘了翘嘴角,一股暖流涌过心头――元晟总能猜到他心中的想法! 苏云微转眸光,将这份心情掩藏,轻启朱唇:“众目睽睽之下,很难查探棺材里的情况――况且,这一次,我没有那种熟悉的感觉!”她说着微微皱眉,“在甘露殿的时候,我忽然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相信兰妃说的话是真的。但是棺材里的人却未必是母亲,或者,棺材里未必有人!” “我想看看兰妃交给仁宣帝的那只簪子,先把当日发生的事情弄清楚!”苏云从兰妃和仁宣帝的对话中,隐隐猜测到了一件她不愿意求证,却不得不去求证的的事情。 她有些害怕这个真相,可是……她从来不是逃避的人。 有人说,上天创造出人,就是要让你看看这个世界究竟可以残忍到什么程度。 她苏云,不介意当这个见证人! 苏云既然能猜到一些事情,元晟又岂会猜测不到?但是,他与苏云不同,苏云为母清白,所得出的结果未必是他想要的。说到底,他倒是希望苏云不是仁宣帝的骨肉,这样,焱王阵营的人接受起苏云来,总会容易一些。 元晟扶着苏云躺好,拉下了帐幔。 刚刚做好这一切,就见林医政背着药箱,跟在萧衍身后,急匆匆赶了进来。 他许是没有想到元晟这个时候会在这里,他看到元晟的时候,眼底闪过了一抹错愕,但很快就倒头拜道:“参见王爷!” 元晟挥手让他起身:“先给王妃诊治!” 萧衍退了出去,不忘记关门。 林医政答应一声,取得元晟的同意之后,上前,拉开了遮住了苏云的帐幔,瞬间,他就愣住了―― 帷幔之中,少女轻轻倚在床头,白衣流泻,黑发披散,清冷绝世的容颜上一抹淡淡的微笑,哪里有生病的样子? 她看着林医政错愕的表情,轻启朱唇:“林医政,好久不见!” …… 这一天,是皇后停灵的第四天,焱王妃在灵堂上匆匆露了一面,便因为身体原因回到了舒云宫修养,与此同时,看守大牢的军士匆匆面见仁宣帝,报给了他一个秘密的消息,仁宣帝将自己关在御书房呆了整整一天――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话说,林医政为焱王妃诊治,在舒云宫呆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出来。林医政出来之后,挎着药箱急匆匆就离去了,看似没有任何不妥。而,舒云宫中树影摇动,一抹黑影迅速朝冷宫方向轻掠而去。 那个黑影就是大法师陀罗耶,他与林医政的交易完成,已经脱离了他的徒弟紫阳宫主――或者是慧淑公主的术法控制! 紫阳宫主所居大牢里的那些咒术,就是他所施展,只是因为怕被她看出蛛丝马迹,所以并没有用很厉害,很高深的术法! 当他回到关押他的紫冥宫时,明黄龙袍的仁宣帝已经等候其中:“大法师回来了!” “让皇上久等了!” 陀罗耶从紫冥宫外走进来,古铜色皮肤上没有一丝皱纹,太阳穴和额前眉心部分高高凸起,圆睁双目,他穿着一身宽大的灰色衣袍,行走间可以隐约看到衣袍下他强健的身体上肌肉虬曲。 仁宣帝刚要再次开口,陀罗耶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本法师已经知道你所求为何!” “还请法师示下!” 陀罗耶看向仁宣帝,圆睁的双目漆黑如深不见底的深渊:“你的女儿,命都很大,性情也很坚韧!” 仁宣帝听不懂陀罗耶的话,但是他知道紫阳宫主在牢房失踪,他只能求助于陀罗耶:“你不是说,那些咒术足以束缚住她?” 陀罗耶看向仁宣帝,黑漆漆的眼底森然冷气伴随着点点笑意散发出来:“困住她的,不是本法师的咒术,而是她自己的心魔。慧淑公主虽然愚笨不堪,但被皇上完全放弃,也会拼死一搏!” “你是说……”如果靠的近,可以看看到仁宣帝瞳孔蓦然一缩。 陀罗耶并没有接他的话:“你还有一个女儿,不是吗?” “那不是朕的女儿,那是安定王的女儿!”仁宣帝眼神凝重,声音中却带着一抹愤怒――当然,这抹愤怒已经不足以掩饰他的心慌。 “你在害怕?”陀罗耶靠近他,在他高大健壮的身形衬托下,仁宣帝发福臃肿的身形显出一抹猥琐。 “朕没有……”他拿着那支簪子,没有去找紫阳宫主,也没有问任何人! 那种可能,他觉得不是他能承受的! 陀罗耶冷笑一声,退开了身体:“本法师还以为你来找我是因为兰妃临终前的话,原来不是!” 陀罗耶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让仁宣帝平生恼怒,帝王的威严随之散发,声音也冷硬了三分:“朕现在想知道的是紫阳宫主的下落!大法师若是不知,朕就告辞了!” 仁宣帝说完,抬步就朝外走去。 “慢着!”陀罗耶忽然出声,让他的步子生生停在了门前,“皇后下葬之日便是你们骨肉相逢之时――哈哈哈哈哈!” 陀罗耶说完,忽然出声大笑:“皇上,走好!” 仁宣帝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 而此时,在宫禁深处的一座废弃宫殿里,女子身穿黑色斗篷,雪白的面孔,带着赤红的眸子,刻意勾画过的高挑眼角透着雌雄难辨的魅惑,还有一张血红的唇,刺目血腥。 她的面前站在七名穿着各色衣衫的男男女,她的眸光轻轻扫过他们:“都到齐了!那么,本宫就分派一下你们各自的任务!” 她将写着任务的纸条分发给每一个人,看着他们单膝跪倒在她面前。她一咬牙,冷冷说道:“三天之后,那个贱人下葬……就是我们拼死一搏之日。” “不成功,便成仁!” “好了,都去吧!” 众人出门,化作红橙黄绿青蓝紫的光芒,分别离去。 她收回目光,声音透着冰冷:“现在,他想必已经知道本宫失踪了!” …… 再说舒云宫中,看着林医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苏云清冷的眼底透着的晦涩复杂让人难以读懂! 苏云复述一般说道:“他说,赵流苏其实是安定王的亲生女儿!”林医政是安定王的人,那天在太极殿上就已经很明白了,而在刚才更是得到了证实,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林医政是在故意混淆他们的视线吗? 可是,林医政就算是安定王的人,他怎么会知道她小时候的事情?还知道的那么清楚? 不错,刚才林医政承认自己是安定王的人,说自己不能背叛安定王,但可以给他们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就叫做平安……其实,这个故事明明就是她小时候的事! 最后,林医政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赵流苏其实是安定王的亲生女儿! 那支簪子,兰妃和仁宣帝口中当年的那件事情……她和母亲的受宠和失宠…… 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而这原因,就是当年的那件事情! 苏云几乎可以了然一切了,可是……母亲是受了冤枉! 她猛然站了起来:“你猜的没错!那一定是母亲……一定是――我不会让母亲与他合葬,我要带母亲走!”她忽然起身朝外冲去―― 元晟拉住了她的手臂:“你怎么能确定?” 苏云看着元晟,不知道怎么回答。 元晟绕过了她,站在她面前,深邃的眼眸之中透着安慰:“三日之后,才是动手的好时机!”当所有人都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他们的行动就会少很多阻力! 一百五十三章 前夕 真元皇后的灵寝在宫中停够了七天之后,按照仁宣帝的旨意,在第七天傍晚,做完法事之后,将灵寝移进皇陵地宫安葬。[.超多好看小说] 天楚历代皇帝的地宫,在皇帝即位的时候就开始修建。仁宣帝即位已经二十多年,地宫的规模空前,装饰设计更是精妙绝伦。仁宣帝百年之后,也会葬在这里。 在这之前,京城就早已全部戒严。傍晚的天色有些灰沉沉的,漫天纸钱飞舞,哭声震天。 送葬的队伍白茫茫一片,先头队伍已经到了西城门门口,后边的尾巴却还没有走出宫禁,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一条白色的巨龙。大道两边都是大臣们扎的祭棚,仁宣帝亲自坐着辇车扶灵,朝臣也都随在队伍里―― 看见的人们只能叹一句,真元皇后命真好!在外人眼中,真元皇后生前被仁宣帝金屋藏娇,受尽皇宠,身后又是如此的荣耀,简直是世人几世也修不来的好福气!可是,只有少数的人知道,她真正的生活,是怎样的凄凉悲苦,颠沛流离! 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见头,宫眷诰命们乘坐马车跟随,全部以素白绢布缠绕装饰。 白衣少女轻轻掀开了车帘,朝前方看去―― 入目,前方是白茫茫一片,但是,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元晟,元晟今天穿了一身白色丧衣,高大的身影在暗淡的日影里仿佛一柄锋利的宝剑,犀利之中透着无以伦比的尊贵霸气,他打马紧随灵寝之后,一边与他紧紧并肩的是安定王再往前,就是真元皇后的灵寝――仁宣帝的车辇上系着白布,领先在前。 苏云的目光慢慢越过他们,停在了真元皇后的灵寝之上。 她云雾缭绕的眸子里透出一抹淡淡的波光:母亲,好久不见了! …… 此时,京郊的一家废弃民居里,屋檐下红橙黄绿青蓝紫七人肃然而立,一名独眼龙的白衣男子身姿翩然之中透出一抹阴戾之气,正在四处巡视。 而四处漏风的屋子里,紫阳宫主身披黑色斗篷,偌大的帽子合下来,掩住了她的半张脸,只从鼻子下,露出雪白的肌肤和红的吓人的嘴唇。 她的对面,是一位披着大红猩猩毡斗篷,罩着帏帽女子。傍晚的冷风吹进来,女子帏帽上的轻纱飘荡,隐约可以看到那精致飘渺,美不胜收的容颜。 室内很静,两人相对坐在简陋的竹榻上,面前的茶水早已冷却! 良久,紫阳宫主的红唇翕动,轻轻哼了一声打破了室内的安静,她声音透着一抹尖锐,似是嘲讽似是赞叹的道:“真没想到,贵妃娘娘竟然藏得那么深那!”皇贵妃竟然是安定王叔的人,她早该想到的――是她疏忽了! 很显然,帏帽下的女子,就是皇贵妃! 皇贵妃竟然能将她的行踪掌握了个八九不离十,她心中不自觉就升起了深深的警惕! “彼此彼此!”只见,帏帽下的女子轻笑一声,抬手一划,做了一个“杀”的动作,“我相信,宫主的布局已经很完善,但是,最重要的是,宫主能不能狠下心……” 紫阳宫主看着皇贵妃做出的那个杀的动作,心头猛然一抽,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涌上来,内心深处的感情汹涌澎湃,那种柔肠百结,爱恨交织,痛苦不堪的感觉让她烦躁的想要杀人。(.)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还没有做下最终的决定,因为她不知道,仁宣帝若是死了……她会不会也失去生存的意志? 当然,这半数功劳,应该归咎于惑魂汤的药性―― 她紧紧握拳,心中愤恨,却又无可奈何。半晌,她缓缓开口道:“本宫的身世,你知道多少?”于亲情来说,她不想做一个弑父之人,于爱情来说……呵呵! 她心内冷笑,却压不住那如涌泉一般的复杂感情! 皇贵妃却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道:“如果不能,本宫这里倒是还有一个法子可以助宫主达成心愿!” “什么法子?” “真元皇后,其实是皇上十几年前的一位宠妃,就是赵流苏的亲生母亲――这事,你知道吗?” 紫阳宫主掩藏在帽檐之下的眉眼微微一抬,心中一股酸涩的嫉妒涌上来:“那又如何?”她还以为仁宣帝随便弄了具尸体演戏呢,没想道竟然是他以前的宠妃? 停灵七日,葬入皇陵,皇帝亲自扶灵,百官送葬,这位真元皇后,倒是好大的面子―― 她想着这一切,狠狠攥紧了手掌,指甲掐到肉里,血迹斑斑。 皇贵妃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赵流苏当年为什么会被送给安定王爷收养?苏妃当年又为什么会失宠?就算失宠,一夜夫妻百日恩,皇上为什么会一点情面都不再顾忌?这些,宫主就没有想过原因吗?” 听着皇贵妃的问话,紫阳宫主心潮澎湃,她想说什么,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她听到皇贵妃微微叹出一口气,又继续道:“尤其是,苏妃的女儿也是皇上的亲骨肉,就算皇家亲情浅薄,就算赵平安只是个女孩儿,没有承嗣的权利,但在皇室子嗣单薄的情况下,女儿也是血脉,皇上怎么会忍心将她送给大法师给你做药人,难道皇上不知道这样就是毁了她?皇上这样做,真的就只是单纯为了你功力有成?” 皇贵妃的话如魔咒一样冲击着紫阳宫主的心,她不想去深思,这会儿思维却还偏偏无比清晰,她一想到所有的可能,心中就如被冰冷的潮水慢慢淹没,一点一点将她心中的暖意驱走,那种彻骨的冷意让她的身体轻微颤抖起来。 紫阳宫主再也忍不住,冲口而出:“那是因为本宫求皇上这么做的!” 她的声音止住,屋子里静悄悄的,只闻风声簌簌穿过耳边。透过薄薄的轻纱,她看到皇贵妃沉凝的眸光透着一丝说不出的怜悯。 她心中蓦然一痛,微微垂头,放低了声音道:“我知道,是我自作多情了!他这么做,根本不是为了为了我,是为了她!”说着,她眼眸轻抬,一抹厉色闪过,“在他眼里,骨肉根本不算什么,只有那个女人才是一切。所以,他怎么对苏妃和赵平安,都是可以理解的!” 说完,紫阳宫主感到自己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好似这个理由可以说服她内心的恐慌。 “错!”她话音一落,皇贵妃豁然出声,慢慢站了起来。 紫阳宫主一愣,只见她轻轻理了理衣襟,淡笑的声音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经很爱一个女子,甚至想要迎娶她为太子妃,但是,那名女子却是教坊出身。” “这名女子叫做林笑笑。是曾经的内阁大学士林致安的女儿,曾经也是位大家闺秀,才情容貌皆是不俗,只是林致安贪污卖官一事事发,林笑笑才被没入教坊!” 紫阳宫主下意识抬头看向皇贵妃――显然,她的话皇贵妃听懂了,她们都知道有这么一个让仁宣帝神魂颠倒的女人! 紫阳宫主冷笑一声:“继续说下去!” 皇贵妃微微一笑:“这样的人,先皇定然不允,朝中大臣也是极力反对。这件事,当时曾经闹的满城风雨,后来先皇甚至起了心思换掉太子,但是赵家皇室子嗣向来稀薄,先皇除了几位公主,皇上却是唯一的皇子。再后来,那林笑笑就不知所踪了,皇上也不再提起,先皇和皇上表面上倒是父慈子孝。直到先皇驾崩,皇上即位之后――皇上画了林笑笑的画像,大肆搜罗与之长相有相似之处的女子。” “后来,在豫州遇到了苏妃,苏妃眉目之间与林笑笑非常相似不说,闺名竟然还相同,皇上便将她当做了上天的补偿,宠爱非常!”皇贵妃说到这里,口气一转,道,“但是,苏妃未曾入宫之前,却早已与安定王互许终身。后来苏妃入宫,追根究底,还是皇上设计夺爱。苏妃知道之后,为了报复皇上,竟然与安定王暗通款曲,有了身孕!” “安定王爷生母是西域人,发中夹杂着一缕红发,赵流苏生下来竟然也有这样的一缕头发,苏妃恐怕被人察觉,不敢留她在宫里,这才想法设法隐瞒下来,对外直说生了一个女儿,而将赵流苏偷偷送出来交给她的亲生父亲安定王抚养!” 紫阳宫主看皇贵妃不似说谎,唇线紧抿了起来。 这些事情,她却是从没听说过的,当年她对付苏妃的女儿和苏妃,只不过是看不得她受宠,嫉妒生恨。都是仁宣帝的女儿,凭什么赵平安就能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己就得瞻前顾后,甚至看奴才的脸色?母妃还得费尽心机的讨得他的欢心?因嫉生恨,她才对苏妃和赵平安下手毫不留情,极尽磨折之能事――当然,她不会承认自己的小心眼! 可是,原来,赵平安根本不是仁宣帝的骨肉,怪不得当年她的名字一直没有上皇室族谱呢! 紫阳宫主憋在心中多年的一口气瞬间消散,同时,也让她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她刚想说什么,就见皇贵妃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你以为,皇上会那么宠你?为了你,牺牲自己的亲骨肉?” “你不过是个替身而已,若没有大法师当年的一言,只怕你现在只有看着皇上宠别人的份!” 皇贵妃的声音有些刺耳,落在紫阳宫主的耳中,让她心中无端升起一抹慌乱怒意,她怒喝一声:“放肆!” 紫阳宫主胸口起伏,若是没有帽檐遮着,皇贵妃可以看到她眼中升腾的怒火。 “宫主不要着急!”皇贵妃却似乎浑不在意,声音一沉,又道,“今日的真元皇后,便是往日的苏妃,皇上将她的尸体保存在宫中秘密冰窖十多年,着该是怎样的深情?” “你难道不想拥有皇上?百年之后,陪在皇上身边的是你?” “今日真元皇后的一切荣耀,原本都该属于你的!” “一个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葬入皇陵呢?” 紫阳宫主听着皇贵妃的话,慢慢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怒意,阴冷的声音里透着一抹狠意:“你说的不错,一个红杏出墙,没有妇德的女人怎么能葬入皇陵?” 她愤恨的握紧了手掌,你竟然这么爱她,那么本宫偏偏要把你们分开,还要施法,让你们生生世世都不得相见! 她看向皇贵妃,红唇微挑:“安定王叔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是傻子,一码事归一码,安定王凭什么将这样的好事让给自己? “宫主放心,王爷还有自知之明。更何况,王爷春秋已高……”皇贵妃面上露出了一抹苦笑,“说句不怕家丑外扬的话,世子自从二小姐出事,就万事不理了,王爷就算……还不如直接做个人情呢!” 皇贵妃这话里的意思,紫阳宫主已经听懂了:看来安定王还有赵明瑞也知道苏云不是赵流苏了! 她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刚要说什么,皇贵妃立刻又道:“当然,王爷也有一个要求,就是宫主事成之后,将苏妃的尸体交给他!” 紫阳宫主听到这个要求,倒是一愣,接着却笑道:“皇叔真是痴情!” 皇贵妃浅笑:“那是!” 两人又说了一番话,不外乎是皇贵妃表明安定王立场的保证,最后,送走了皇贵妃,紫阳宫主站在门口,唇边冷笑越发深邃! “宫主信她?” 容渊看着皇贵妃离去的背影,淡淡问道。 “为什么不信?”紫阳宫主反问,接着转身朝室内走去,“派人盯紧了安定王,他没有这个心思最好,一旦有什么异动,不必手下留情!” 容渊答应一声:“好!”却没有离开,紫阳宫主看向他,问道:“还有事吗?” 容渊蓦然抬眸,看向紫阳宫主:“世上会不会有人长的一模一样?”刚才他在门外,皇贵妃和紫阳宫主的对话,他听到了不少。 苏云既然能假扮赵流苏,而性子又是如此的南辕北辙,人们却还极少产生怀疑,那必然是与赵流苏长的无比相像――而听皇贵妃话中的意思,当年苏妃该是有两个女儿的,那会不会? 容渊正想着,就听紫阳宫主冷笑一声道:“麻雀再怎么也成不了凤凰,就算她是安定王叔的亲生女儿又如何?”若皇贵妃说的都是真的,苏云的身份就更上不得台面了。这样的身份,连外室私生女都不如! 想到这里,紫阳宫主感到心情无比舒畅! “这么做,风险会不会太大?”说到底,容渊对皇贵妃的话就是不能完全相信。 “怎么做才能没有风险?”紫阳宫主轻哼道,“你不想着早日惩罚一下你的小美人了?” 容渊现在对苏云是恨得牙痒痒,他听了紫阳宫主的话,抬手拂过自己的眼罩:“宫主别忘了答应我的事!”不得不承认,宫中秘辛紫阳宫主了解的比他多,玩的也比他熟悉,或者相信她,是对的! “放心!”紫阳宫主说完,看到容渊抬步就走,她猛然抬手喊道,“慢着!” “宫主有什么吩咐?” “派黄和绿去宫里打探一下,既然他将苏妃的尸体保存在冰窖中这么多年,那肯定会有什么蛛丝马迹!” 容渊听闻,唇角轻轻扯了起来:“若皇贵妃说的是假的呢?”原来,她也不是完全相信皇贵妃说的话! “假的?”紫阳宫主轻轻勾唇,“放心,就算是假的,本宫也会让他变成真的!” …… 皇陵修建在依山傍水的郊外,一个来回得四五个时辰。钦天监算的下葬时辰正好是子夜,所以送葬的队伍倒是走的不急,出了城门大约五里地,便在了一个茶寮处,暂停休息。 仁宣帝被扶着进了早已戒严的茶寮内更衣。茶寮狭小,众位跟随的大臣可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只能在外头干等着。 皇贵妃的车架与苏云的车架只隔了数十丈远,苏云眼看着一个捧着热水的丧服宫女上了车,不多时,又下来一个,快速隐没在了人群里。 两人身条差不多,但下来的这一个,却是直到再次上路,都没有回来! 不多时,仁宣帝更衣出来,一声令下,车架再次浩浩荡荡的出发朝皇陵赶去。 苏云就看到安定王借故落后了一段路,从皇贵妃的车架前经过,皇贵妃适时丢了手中的帕子,安定王给她捡起帕子,稍作停留,然后跨马扬鞭而去―― 这稍作停留的一瞬,已经足够他们交谈什么了! 苏云眼底一抹浅笑,放下了车帘! 一百五十四章 开棺 一行人到达皇陵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一刻。 夜色泠泠如水,月朗星稀,整个陵园中遍植高大的柏树,衰草离披,寒风萧瑟,平添一抹凄凉幽深的寒意。 十八对巨大的神兽石像守卫着通往皇陵的道路,夜色下狰狞冰冷,高大威严。 死者为大,一进入皇陵的大门,仁宣帝就带头下了辇车。后头跟随的众臣和宫眷命妇们也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徒步而行。 苏云跟随着队伍,缓缓朝前走去。 只见,清冷的月光洒在黑漆楠木的大棺材上,队伍缓缓移动,沉寂的夜色下仿佛一条失去了活力的白色巨龙,哀乐凄婉,惊起了树上栖息的鸦雀,它们扑棱棱的闪着翅膀朝天空中飞去。 队伍大约走了一刻钟,苏云便看到前方的夜色中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拱形建筑,纯白色的建筑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明显。它的四个方位上分别镇守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高大的穹顶巍峨耸立,气势恢宏,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苏云知道,这定然就是从仁宣帝即位就开始修建的皇陵,果然是巍峨庄严,绝世无双――只怕花费也是不菲! 不多时,队伍缓缓停了下来,命妇们小声的交谈传入了她的耳中―― “皇家灵寝果然名不虚传,竟然如此巍峨庄严!” “这算什么?下头的地宫才是精妙绝伦,比之当今的皇宫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说,这座灵寝修建了二十多年呢!” 人们的赞叹声随着风声远去了,苏云听到护丧的官员一声“举哀”,哀乐一下子扬高了声音,大家立刻开始了震耳欲聋的哭声,哭声冲天而起,着凄凉的墓园倒是显出了几分热闹。 然后,随着大家的哭声,护丧官员下令抬着皇后灵寝的太监宫女将灵寝放入地宫。 苏云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那偌大的黑漆楠木大棺材上―― “慢着!” 与此同时,一声厉喝带着无数回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平地起风,落叶纷纷旋转,尘土飞扬。众人直觉一股阴森的寒意从脊背上升起,命妇们当即惊慌尖叫,吓得四处逃窜,大臣们也惊慌失措,忙着躲避。而那抬着真元皇后灵寝的十八个太监手下一软,偌大的棺材“哐当”一声,落在了地宫门口,在汉白玉铺就的地面上砸出了一道裂缝,黑色的裂缝蔓延,一直延伸到仁宣帝站立的地方,凄迷的夜色下仿佛一张吞噬人的大口―― 仁宣帝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抬起头来四处看去,如临大敌。 “保护皇上!” 与此同时,御前侍卫统领猛然抽出了腰间寒光闪闪的宝剑,一声令下,仁宣帝就被带刀的侍卫们团团围在了中间! 四周狂风四起,枯叶纷飞,灰尘缭绕,迷了人的眼。 仁宣帝抬起衣袖遮着眼睛,怒斥一声:“什么人?” 此时,哀乐已停,冷风飒飒从耳边穿过,命妇们颤巍巍的挤在一起,大气不敢出一声,众位大臣纷纷扰扰,手足无措。 “什么真元皇后?不过是个一双玉臂千人枕的女人,也配葬进皇陵吗?” 随着一声饱含阴厉之气的怒斥,众人只觉眼前一黑,再回过神来,就看到皇陵前面,已经站了一个身穿黑色长袍,面罩黑纱的女子。 苏云朝那女子看去,只见那女子黑纱之下只露出两只勾勒浓重的眼睛,面容看不清楚,但是她身段妖娆,眉眼之间更是妖媚,让看惯了中规中矩的端庄美人的大臣们,心头便是一荡―― 此时,她一双眼睛里透着阴森的寒意,正盯着仁宣帝。 苏云见此,下意识朝仁宣帝看去。 只见,仁宣帝浑浊的黑眸深处闪过一抹几不可查的戾气,颤抖的伸出手指指着她:“你,你是什么人?” “请父皇安!”女子眼眸之一抹轻笑荡漾,一收浑身的妖媚之气,却是弯腰朝仁宣帝福了福身,“父皇,几日不见,您难道连女儿都不认识了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里可不是你胡说八道的地方!”仁宣帝眸光凝重,怒喝一声,“来人,将她拿下!” 苏云知道,眼前的女子就是紫阳宫主,或者应该称之为慧淑公主。仁宣帝想必早就认出了她,现在心中指不定怎么油煎火烧呢!不然,他能这么迫不及待的让人将她拿下? 只是,紫阳宫主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可不是无备而来的――她可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拿下! 苏云轻哼一声,就见几名侍卫已经听令上前,但是,他们尚未接触到紫阳宫主的衣襟,只见一道黑色光练闪过,这些侍卫便统统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无声无息了! 人群里传来几声女人的尖叫,紫阳宫主的眸光犀利一扫,顿时寂静无声。 只见,紫阳宫主身形未动,声音淡淡,眉眼微挑,一抹轻佻的妖娆流泻:“父皇,就算本宫不是那个人,总归是你的骨肉,何必这么绝情!” 父皇? 苏云听到紫阳宫主对仁宣帝的称呼,眼皮微抬――她这是准备将事情全部摆到台面上来吗? 她眸光微转,看向仁宣帝,果然见仁宣帝面色紧张,冷冷怒视紫阳宫主,劈口打断她的话:“朕之一生,子嗣稀薄,爱女更是在几个月前下嫁云门门主之时惨遭云门大变,不幸遇难,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云听着仁宣帝的话,心头升起一抹嘲讽――“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样的话都出来了,仁宣帝这是在威胁紫阳宫主?不过,皇帝做到他这份上,也着实没有什么意思了! 再看紫阳宫主,苏云倒是觉得比仁宣帝顺眼了不少。只见紫阳宫主不屑的冷笑一声,轻嗤道:“本宫一直以为您是一位敢作敢当的男子汉,事到如今,本宫倒是看清楚您的真面目了!您不认女儿,也罢!但是……”她伸手指着那具黑漆楠木的棺材,一抹阴厉在眸子里闪过,声音尖利,“她,绝对不能葬入皇陵!” 仁宣帝冷冷看着紫阳宫主,脸上的紧张之色随之消失了,苏云几乎可以看到他那颗高高悬起的心慢慢落下来的场景――紫阳宫主若是当真不管不顾将那些事情说出来,不管人们信不信,对仁宣帝却是个太大的打击,不怪他害怕! 但是,如今看来,紫阳宫主倒没有什么心思将这件事抖搂出来,所来的目的不过是要阻止仁宣帝将真元皇后的灵寝葬入地宫! 苏云心思百转,瞬间便明白了紫阳宫主这么做与惑魂汤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紫阳宫主对仁宣帝,倒真是上了心呢! 这会儿,仁宣帝自认为摸准了紫阳宫主的心思,一颗心也放了下来。他的声音也不再如方才的如临大敌:“为什么?” 仁宣帝话音一落,众位大臣也开始议论纷纷: “是啊!为什么?” “她是什么人?凭什么阻止皇后娘娘的灵寝葬入皇陵?” …… 紫阳宫主看着眼前议论纷纷怒目而视的众人,想着仁宣帝这两天对她的所作所为,恨不得将所有的事情抖搂出来,可是,她却知道,有些事情能说,有些事情却是绝对不能公之于众的。 先不说慧淑公主下嫁容渊当日惨遭云门大变不幸遇难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就说她与仁宣帝的私情,或许最终,人们谴责的并不是仁宣帝,而是她――这个世上,将男人的过错全部推在女人身上的事情,还少吗? 更何况,现在她还用得着容渊,容渊要是知道他那已死的妻子就是她,会怎么想? 她眼中划过一抹厉色――如此,就别怪她无情了! 只有仁宣帝倒下,她才能彻彻底底的拥有天楚,拥有他! “为什么?”她眸色轻转,冷哼一声,“就凭这棺材里的女子是你早年的宠妃苏妃!” 紫阳宫主的话一出口,大臣中立马引起一阵骚动。显然,很多年纪大一些的臣子,都知道苏妃的名号。 紫阳宫主不顾仁宣帝黑沉下来的脸色,继续道:“苏妃被贬之后,贞洁尽失,人尽可夫,这样的女子,怎么有资格葬入皇室灵寝?还是帝王地宫!皇上就算用情再深,也不能不顾天楚的脸面!” 苏云听着紫阳宫主的话,身子微微一颤,她黑眸沉沉之中透出一抹肃杀的恨意,她宽大衣袖之下的手掌紧紧的攥了起来,周身被一种悲凉决绝的气息包裹。 忽然,她后背抵上了一个坚实宽厚的胸膛,男子温暖干净的气息瞬间包围了她全身,将她从那种沉入深渊的仇恨里拉了出来! 元晟抬手,握住了苏云的手掌,将她紧紧攥着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扳开―― 从苏云的反应,元晟知道,紫阳宫主说的“贞洁尽失”,应当是是真的!他不知道,这对母女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苏云深吸一口气,看向仁宣帝。只见,仁宣帝面上浮现了一层灰败的气息,浑浊的眼眸深处一抹几不可察的痛苦快速闪过,接着一抹厉光闪烁,就仿佛锐利的刀锋划过漆黑的夜空,他从喉咙里怒斥而出两个字:“胡说!” 只见,紫阳宫主看着仁宣帝面上闪过的厉色和眸子深处一闪而过的那抹痛苦,瞳孔蓦然一缩,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抓紧了她的心脏。 她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 她的笑声透着一抹粗哑,在这阴森的墓园中让人心生凉意。她笑完了,才眉梢一挑,带着一抹得意拍了拍手掌。 随着她的掌声落下,众人只觉眼前一闪,一名只有一只眼的白衣男子出现在了她身后,朝她一拱手:“人已经带来了!” 苏云朝白衣男子身后看去,就见不远处的树丛里,几名黑衣人押送着十几个各色男子踉踉跄跄的走来,慢慢的近了,他们的面孔映在苏云眼底―― 苏云眼底蓦然透出一抹赤红,心中浓烈翻涌的愤恨如同潮水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她的眼里只剩下了那些走来的男子曾经狞笑着的面孔,顿时,她仿佛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她甩开元晟的手,就要扑上去。元晟伸手一拉,将她拉进了怀抱,紧紧抱住:“云儿!”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们……”她低低的喊道,目光如锐利的刀锋直直盯着那几名男子,她使劲的挣扎,声音也越来越高,已经惊动了周围的几人。 元晟抬手,点上了她的哑穴:“云儿!”低沉的声音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苏云愣愣的回过神来,眼底的赤红却没有消散。 此时的苏云,一身白衣,黑发披散,瞪大的眼睛里一抹赤红,就仿佛一名女鬼! 元晟轻轻将她拦在怀中,伸手抚着她的脊背,低低安慰她:“云儿,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母亲报仇的,乖……” 苏云渐渐安静下来,伏在元晟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她眼中的泪水止不住流下来,却抵不过心底的苦涩。 那些人的面孔,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多少次午夜梦回,她哭喊着醒来,泪湿枕畔? 当年,是那些人,一个一个的对母亲…… 母亲是为了她,为了她啊! 如果母亲不从,他们就要分开她们母女,将她卖到青楼去,他们说很多公子哥儿喜欢她这样娇嫩的幼童! 在这视贞洁为生命的古代,母亲为了她……竟然…… 当年她还太小,阻止不了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他们拉进那座破庙里,她被绑在庙外的柱子上,听着他们侮辱母亲的话语,母亲却是一声不吭! 她知道,母亲是怕她知道了会难过,可是,母亲怎么知道,那一天,她在庙外是怎么泪流满面的? 母亲说,活着就是一切!为了能活着,和平安在一起,这不算什么! 真的不算什么吗? 她还记得她将匕首插jin母亲的心脏时,母亲解脱的笑容,母亲说了五个字…… 对不起! 谢谢! 她知道,母亲是要说,对不起,我的小平安,母亲不能再陪着你了! 谢谢你,我的小平安,母亲终于解脱了! 苏云伏在元晟的怀里泪流满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她们母女承受这些? 月影西斜,冷风簌簌里,紫阳宫主看向仁宣帝,淡淡说道:“我身后这几位都曾与苏妃一夜风流!”她轻佻眉梢,看着仁宣帝眼眸深处翻涌的暗沉和再也掩藏不住的痛意,眼底笑容越发明媚,“皇上敢开棺验尸吗?真元皇后若不是苏妃,我一句话不说,若是苏妃,为了皇家脸面,还请皇上三思!” 说完,她看着仁宣帝笑道:“如果不敢,那就是默认了喔!” 仁宣帝深深闭眼,声音里充满疲惫:“死者为大,你这是对死者不敬!” “死者已入阴曹地府,不能再见阳光。现在并没有阳光,只要我们做到足够的尊重,开棺验尸,也并非不敬!” 仁宣帝看向紫阳宫主问道:“你一定要开?” “一定!”紫阳宫主眼底的坚决和威胁让仁宣帝心头一颤,怒火腾起,却不敢轻举妄动。 紫阳宫主看着眸中怒火升腾却不敢轻举妄动的仁宣帝,忽然心情很好,她走进仁宣帝,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父皇,可要考虑好了啊!” “你……” 紫阳宫主适时退开了两步,在众位大臣探究的眼光中问道:“很简单的一件事,皇上何必非要弄得这么复杂?还是说,皇上是心虚了?” 仁宣帝还在犹豫,这时候,几名大臣忽然出声质问紫阳宫主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要求开棺?” 紫阳宫主妖娆的眼眸之中透出一抹渗人的冷意:“我是什么人,你们皇上最是清楚不过!凭什么要求?就凭这棺材里的人没有资格葬入皇陵!” “这……”几位大臣面面相觑,护丧的官员看看天色,急的满头是汗――过了时辰,就不好了! 终于,有人道:“是啊!皇上,现在正值子夜时分,只要我们礼数周全了,就算开棺,对娘娘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仁宣帝闭目,依旧不肯松口。紫阳宫主却没有那么大的耐心了,她一挥手:“焚香,开棺!” 容渊轻拍手掌,几名黑衣人从树丛中现身,来到了皇陵之前,上前几脚就把抬皇后灵寝的太监们踢到了一边,上前握住棺盖,就要用力! “慢着!” 忽然,清冷的女声响起,周围都静了下来。 一百五十五章 滴血 苏云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漫不经心,但落在人的心上,却仿佛破空的利剑呼啸,强大的压迫力和逼迫而来的危险,让人忍不住汗毛倒竖,心提到了嗓子眼。 月影凄迷,风声簌簌,几只乌鸦扑棱棱的朝天空中飞去,周围的一切都沉寂下来。 她纯白色的衣袂猎猎随风,仿佛一朵盛开的白莲,披散的乌黑长发随风飞舞,夜色凄迷的背景里有一种诡异的美。 只见清冷的夜色中,她面无表情,一身清冷的站立,薄雾升腾的眸子里,彻骨的寒意幽幽升腾。 紫阳宫主眸中闪过一抹厉色,朝她看过来,面色一凛道:“怎么?你要阻止开棺?” 苏云眸光寒冽,唇边嫣然绽开的笑容就仿佛是开在地狱的曼珠沙华,夺目的美丽中深深的阴寒之气迸发,仿佛冰晶:“棺材里的人,不是什么苏妃,更不是所谓的真元皇后,自然也不会葬入皇陵。紫阳宫主,不必多此一举!” 苏云话一出口,众位大臣们瞬间就云里雾里了,仁宣帝看着苏云的眸光也慢慢变得凝重。 苏云毫不在意的扫过他们,目光定格在紫阳宫主的面上:“我要带她走!”母亲的魂魄被囚魔教圣林,不得安息,她不能让她的尸体,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再受这样的侮辱! 她冷冷扫过容渊带上来的那十几名男子,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这些人,就是化成灰她也会认识!她是不是得感谢紫阳宫主将他们找出来呢? 瑟瑟寒风里,或淫邪或猥琐的男子们被苏云的目光看得心生寒意,颤颤抖抖,仿佛寒风中的落叶! 苏云心中更是愤恨,就是这样的这些男人,当年竟然对母亲做出了那样惨无人道的事情――将他们碎尸万段都难解她心头之恨! 只见紫阳宫主唇边露出一抹狞笑,缓缓重复着她的话道:“你要带她走?”说完,她忽然就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 紫阳宫主的笑声阴桀桀的,惊起了一树飞鸟,叽叽喳喳的朝远处飞去。 “你笑什么?” 苏云没有说话,倒是仁宣帝看向紫阳宫主,皱眉问道。 紫阳宫主听到仁宣帝的问话,戛然止住了笑声,潋滟妖娆的眉眼一挑看向仁宣帝,显出万种魅惑的风情:“本宫倒是忘了,赵流苏――”她猛然抬手指向苏云,“你就是苏妃不洁的罪证!”安定王告诉过她,苏云和赵流苏是孪生姐妹,那么苏云就是当年的赵平安! 当年,她竟然没有死,还真是命大! 她曾经为她没有死而愤怒,但是现在看来,这简直是太好了――她就是活脱脱的证据,苏妃不洁的证据! 她倒是要看看她这样上不得台面的身份,怎么还能让元晟宠着捧着! 紫阳宫主眸子里一抹势在必得的张狂。 苏云浅笑:“我是苏云!”她已经知道紫阳宫主要做什么了,无非是要用自己的血脉来证明苏妃当年的不洁! 苏云心中翻涌着一种说不出的疼痛,她不相信母亲会做出那样的事!她也不能接受她被他毫不留情的抛弃是有原因的,更不能接受,这一切苦难的源头原来是这样…… 她坚信,母亲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可是,她心中却又疯狂滋长着一个念头,她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事情的真相,到底什怎么样的? 她的世界里,不是黑就是白,不容许她这样浑浑噩噩! 她看到紫阳宫主眼底的张狂,知道她根本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不过也好―― 只见,紫阳宫主看向了周围的大臣,眼中的狂热得意让人心惊:“大家还记得十几年前的苏妃吗?她当年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却在五岁的时候莫名失踪――她出生五年都没能上皇室玉牒,大家就不想知道原因吗?” 通常皇室子嗣,一出生便会上玉牒,而赵平安却是五年都没能上玉牒,肯定是有原因的! 紫阳宫主此话一出,底下众位大臣顿时开始窃窃私语的讨论猜测起其中的原因。 紫阳宫主眼底的笑越发得意。 “住口!放肆!”仁宣帝忽然厉喝一声,怒目而斥,浑浊的眼底透出一抹翻涌的暗沉波涛,指着紫阳宫主对周围的侍卫吼道,“妖言惑众,胡说八道,还不给朕将她拿下!” 仁宣帝听到紫阳宫主的话,也是心惊不已。他结合兰妃死前说的话,紫阳宫主定然知道一些内幕,虽然他也很想知道,但是……再任凭她胡说下去,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 侍卫们听令上前,又是还未曾碰到紫阳宫主的衣襟就被击飞了出去。 仁宣帝看着那些飞出去的尸体,眼底一抹惊惧闪过―― 紫阳宫主见此,“哈哈”笑了两声,眉梢眼角风情轻佻,黑色长袍下雪白的玉手轻抚衣襟,姿态妖娆的看着仁宣帝问道:“怎么?皇上是怕这事说出来有损脸面吗?”她轻嗤一声,接着笑道,“这倒也是,毕竟被带了绿帽子,还替别人养了五年的女儿,不是哪个男人都能承受的了的!” 紫阳宫主说着,朝仁宣帝拱手:“皇上,不愧是皇上,这胸怀宽广真非常人能比。还真是让人佩服!” 仁宣帝被紫阳宫主气的牙痒痒,恨不得扑上去掐死她,但看着那些侍卫飞出去就变的毫无声息的尸体,他哪里还敢乱动? 他指着紫阳宫主,愤恨的咬牙吐出一个字:“你……” 紫阳宫主不再理会他,转过头看向众人,低沉的声音透着一抹让人毛骨悚然的味道:“因为苏妃的女儿赵平安根本不是皇上的亲生骨肉,苏妃也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她当年生下了两个女婴,其中一个,就是――赵流苏。” 紫阳宫主说着,猛然伸手指向苏云―― 苏云瞳孔一缩,心底浪潮翻涌,身子几不可察的微微一晃。元晟见此,身形一动,就要朝前冲去,苏云知道,他是想上前阻止紫阳宫主说下去,但是……她其实很想听听! 苏云伸手拉住了他―― 元晟看向苏云,冰冷瞳眸中溢满担忧。 “我受得住!”苏云低低道,“让她说下去!”有些事情,不是你做鸵鸟就能躲过去的。她也没有糊里糊涂过日子的习惯。 紫阳宫主似是将这一切都收归眼底了,她看着苏云,眼底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苏云毫不在意,回了一个微笑。 紫阳宫主脸上的笑立刻就僵住了,她冷哼一声,继续说道:“赵流苏生下来,头上有一簇异域人的红头发,所以,苏妃不敢将她留在身边,只能秘密送出宫去交给她的生父抚养!” “她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可是,没成想苏妃的胆子太大,不但没有与孩子的生父断了联系,还变本加厉……”紫阳宫主冷笑一声,“她的行动又不够隐秘,五年之后,还是被人翻了出来――”说着,她轻笑的看向仁宣帝,“是不是啊?皇上!” “你……你……”仁宣帝已经是喘息急促,愤恨交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众人听紫阳宫主说到这里,也已经是哗然一片。 安定王的生母是异域人,虽然他身上没什么异域人的特征,但架不住孩子随了祖母,这也不是没有先例的!再说,赵流苏一直是安定王府的二小姐,可以说是安定王抚养长大的,那她的生父岂不是安定王了? 这样还了得啊?虽然安定王和仁宣帝是堂兄弟,但也是兄弟不是?这么以来……这不是小叔子和嫂子……这不是乱套了吗? 虽然说皇室就没什么干净的,脏唐臭汉也不过如此,可是……人家毕竟没有孩子啊!这……这竟然都有了孩子……要是传出去,百姓会怎么看?天楚皇室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众臣纷纷扰扰,而几个酸腐的老学究已经是谈之色变了! 一个颤巍巍的花白胡子老头沙哑着声音颤巍巍的问道:“这位姑娘,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吗?” 老头此话一出,众人立马安静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紫阳宫主――是啊是啊!空口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在编故事? 紫阳宫主冷笑一声:“证据?”她缓缓抬起手来,举起了一枚银光闪闪的流苏簪子。簪子形状简单,大方,珍珠蝴蝶之下缀着水晶做就的流苏,在这暗夜里,闪闪发光。 苏云愣愣看着她手中的簪子,目光再也移不开―― 这只簪子与兰妃临终留给仁宣帝的那支是一模一样的,可是,不应该啊! 这是母亲最喜欢的首饰,上头的珍珠颗颗圆润饱满,大小如一,水晶珠子也是如此。据说,这是母亲得宠的时候,仁宣帝拿着南海的贡品专门令宫中司珍房为母亲打造的,一共两根――据说这上头的珍珠,上百年才得了五十颗! 记忆中,母亲似乎曾丢失了一支,剩下的一支,在母亲死后,是她拿走了的,可是现在…… 她眉头微皱,紫阳宫主手中一支,仁宣帝手中一支,那她手中的那一支呢? 这其中明显有问题! 如果她手中的那一支在,他们会作何反应? 苏云想要反驳,但是她却拿不出那支簪子了……那支簪子随着灰飞烟灭的云门,也一起掩埋在了尘埃里。 这时候,紫阳宫主压抑着得意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就是证据!” 苏云回神朝紫阳宫主看去,就见她轻笑看着手中光芒闪烁的簪子,一边把玩着道,“这根簪子是苏妃送给安定王爷的分手礼――大家应该有常识,这种簪子在前些年很流行,一般都是一对!” 说着,紫阳宫主又看向仁宣帝:“这根簪子,皇上应该不陌生吧?” 仁宣帝愣愣的看着她手中的簪子,良久,抬手从自己怀中也掏出了一支―― 水晶的光芒耀眼,珍珠圆润,时隔多年,依旧在暗夜里熠熠生辉! 仁宣帝看着手中的簪子,声音有着说不出的疲惫:“这是苏妃最喜欢的首饰!”他怎么能不认识呢? 他一直以为他深爱林笑笑,失去了林笑笑,他这一生不会再爱人了! 但是,这些年来,林笑笑的面容在他的记忆里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但是苏妃的面庞却永远都那么清晰。午夜梦回,他看到她清冷的眉眼里充满了嘲讽和恨意,他会不寒而栗。 其实,他也不是个天生无情的人! 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他看着御花园里花面相交映的女子,曾经想过,以前的事情已经不能追回,不如怜取眼前人! 可是,就在他想要好好对她,不再执着于林笑笑留下的记忆的时候,却忽然得知,她的女儿,他宠爱了五年的孩子,可爱聪慧的小平安竟然不是他的亲生骨肉……这个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清冷如霜的女子竟然是将所有的热情给了他的堂弟! 他没有立刻处罚她,那时候,他已经狠不下心……可是,这件事就仿佛一个魔咒一样困扰着他,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所以,他默认了后宫妃嫔对她们母女的陷害磨折,直至最后,她被逼出宫,最终死去! 他以为她死了,他就会好过一些了,可是…… 仁宣帝深深闭眼,苏妃红杏出墙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当时的痛苦他还能感受到! 苏云冷眼看着仁宣帝面上显出压抑不住的痛苦,一颗心仿佛跃上了喉头,一下一下敲击着,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她眼睛不敢离开皇陵之前对峙的紫阳宫主和仁宣帝,她怕一旦移开,一切就都成了定局……她更不敢去深想,她怕那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如果这就是原因,那该是多么可笑的原因啊? 这时候,她看到紫阳宫主眼底的笑意越发张扬,其中的得意压都压不住:“当然,如果不够,本宫还有证据!就是她――”她妖娆的眼角挑起,看向了苏云,“如果父皇不信,可以来滴血验亲!” 紫阳宫主换了称呼,她称呼仁宣帝为父皇――一旦滴血验亲,那么她的身份也就可以证实。 这就是她打得如意算盘! 仁宣帝随着紫阳宫主目光看向了苏云,浑浊的眼眸木然无波。 他一直知道安定王家有个女儿是苏妃的骨肉,却没想到就是这个二小姐……当年出了那样的事情,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他根本就没有勇气去见一见这个女孩儿,直至苏妃母女死亡,他更是尘封了这段记忆。 就在此时,苏云忽然出声,低低的声音在簌簌风声里那般不起眼,却有力的撞击着所有人的心脏:“那就滴血验亲!”她说着,朝前走了两步,看也不看仁宣帝和紫阳宫主。 她想要知道,当这个可笑的理由成为母亲惨死,她颠沛流离的理由的时候,他,会是什么表情? 容渊一挥手,两名端着盛着清水和锋利小刀托盘的黑衣人飘然出现,没有一丝声响。 清水无波,一眼见底,刀刃锋利,夜色中闪耀着雪亮的光芒。 很显然,这是紫阳宫主在就谋划好的一幕,苏云唇边一抹冷然笑意,伸手拿起了托盘中的小刀―― “父皇,请!” 紫阳宫主朝仁宣帝一挥手,眼底笑意盎然。 仁宣帝抬眼看向她,慢慢将目光收回,落在在面前荡漾的清水和锋利的刀刃上。 他眼神无波,缓缓拿起了托盘上的小刀,端详了端详,微微颤抖着双手,刺破了自己的手指,暗红色的血液落入水中,仿佛一颗红珊瑚。 紫阳宫主看着这一幕,唇边笑容诡异,她一挥手,让人将托盘端到了苏云跟前。 苏云毫不犹豫的刺破了自己的手指,闭眼,一滴血液滑落,嘀嗒一声,落在了那碗清水中。 人们围了上去,都瞪大了眼睛盯着碗中的两滴血液,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什么―― 紫阳宫主笑意深邃,看着苏云的眸子里一抹阴寒得意流泻而出―― 忽然,不知是谁一声惊呼“融了,融了”惊醒了紫阳宫主,也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怎么可能?”紫阳宫主一声厉喝,挤开了人群上前,盯着碗中相容的两滴血液,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眸子。 仁宣帝则一脸灰败,捂着胸口退后了两步―― 苏云看着眼前的一切,唇边的笑容冷到了骨子里,眼底翻涌起了一抹决绝苦痛的疯狂执念。 紫阳宫主猛然抬头看向她,一咬牙,毫不犹豫的划破了自己的手指,一滴血液落入碗中,众人再次安静下来,一动不动的瞪视着碗中的滑落的血液―― “没有融合!” 良久,不知是谁,一声惊呼,拉回了众人的神智。 一百五十六章 私情 此时,周围静的有些吓人。 寒风飒飒,穿林而来,月影暗淡,林子里有乌鸦的叫声远远传来,凄婉哀戚。 清水之中,仁宣帝和苏云的血液融合成为一滴,随着水波轻轻旋转,清冷月下发出晶莹剔透的暗红色,而紫阳宫主滴入的那滴血液,则辗转游离在它周围,不断的靠近又不断的分开――每一次靠的很近的时候又突然快速分开,就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阻止它们的靠近, 紫阳宫主瞪视着碗中的血液,良久,才不敢置信的喊出声来:“这不可能!” 她声音未落,安定王忽然指着那碗中不相容的血液,义愤填膺的厉声道:“事实如此,有什么不可能的?” 紫阳宫主心神一震,猛然抬头看向安定王,就见安定王朝她指来,晦暗的眸子里似乎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顿时,她心头一震,眼底黑暗的浪涛翻涌中一抹犀利的明光闪过,她妖娆的眸子里滑过一抹阴戾之色:“是你!”一定是他做的手脚! 安定王冷冷看着她,冷声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冒充皇室子嗣有什么企图?” “安定王叔果真步步为营!”紫阳宫主直起身子,话语讽刺,“你以为打倒本宫,皇嗣之位就会成为你的吗?苏云是什么人?她是焱王妃,若她成了父皇唯一的骨肉,你说……焱王的筹码是不是会更重一些?” “哈哈哈哈――”紫阳宫主说完,看着安定王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底浮上一层淡淡的水汽。 苏云看着眼前的一切,眼底一抹惊诧久久不曾散去。 滴血验亲在后世的确是不怎么可行的,但是在天楚,历来却没有出过差错,是世人公认的验证血缘的办法。但是,这只限于父亲与子女之间,若换了母亲,血液则没有这种相融性了! 当年,她随师父出游就遇到过这种事,因为嗤之以鼻还被师父教训了一顿。 她就问过师父其中缘由,师父用血脉传承讲述了其中的道理,按照师父的说法,子女所承俱是父亲一族的血脉。她也有过怀疑,但是师父很肯定的告诉自己,这个方法验证的血亲十有八九都是正确的,剩下的十之一二,就是人为的原因了。 她了解师父的为人,若是没有十分把握,师父是不会这么说的! 或许是时空的不同导致了天楚与现世出现了这样的差别吧! 她的血与仁宣帝相融,在她的意料之中,可是紫阳宫主与仁宣帝不相融,却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难道真如紫阳宫主所说,是安定王做的手脚?还是当年的事情,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就在苏云思索其中缘由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她抬眼看去,就见仁宣帝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只盛了三滴血液的碗,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身形摇晃,朝地上软倒下去。 她心中一紧,早有随侍的太监上前扶住了他。(.) 惨淡的月光下,她看到身边的人潮如水一般朝仁宣帝涌过去,大臣们的惊呼和担忧是那么真切,而她就仿佛站在这一切之外的一抹灵魂。 她隔着人群,看到仁宣帝的脸色变的惨白,眼底翻涌的黑色浪涛透出的震惊和惨烈的痛苦让人不忍去看。 他伸手指着那只碗,闭眼良久,才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拿两只碗来,从新验过!” 而紫阳宫主也听到了仁宣帝的话,她挤开人群,在仁宣帝身边跪下,想要握住他的手,却被他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仁宣帝闭着眼睛喘息,紫阳宫主手足无措的跪在他身边喊道:“父皇,父皇,这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您明明知道我是……对不对?对不对?” 她的声音里充满惊慌和不敢置信。 这时候,仁宣帝身边的两名御前侍卫亲自端着清水和一柄小刀上来了―― “皇上!” 仁宣帝睁眼,看了看托盘里的小刀,抬手用牙齿狠狠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对着微微荡漾的清水,挤出了一滴血。 随后,那人端着托盘又来到了苏云跟前:“焱王妃,请!” 苏云也没有用刀,咬破手指挤进了一滴血液,顿时只见碗中风云际会,两滴血液之间仿佛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想要逃都逃不开,不待这名侍卫将托盘端到紫阳宫主身边,里头的两滴血液瞬间已经稳稳融合成为一滴。 紫阳宫主看着碗中融合的两滴血液,声音有些颤抖:“换一碗水来!”她明明是仁宣帝的女儿,怎么会不融?她心中认定是安定王作怪,但是这样的验亲,安定王如何能插手?细思她这一阵子的饮食用物等,也并没有不妥之处。 她的目光瞥过苏云,一抹阴煞之气一闪而过――或许是苏云的血液不干净呢! 仁宣帝听闻,点了点头。 那名侍卫得到允许,立刻换了一碗清水,仁宣帝再次往里面挤了一滴血液,命人将水端给紫阳宫主。 紫阳宫主看着眼前的清水,看着仁宣帝的那滴血液如同一颗红珊瑚一样在其中慢慢沉凝,抬起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她知道,这会儿人们都在看着她―― 她爱上仁宣帝的时候曾经想过,如果他们不是父女,那么她就能毫无顾忌的爱恋他,与他在一起了。可是,真的可能要面临这个结果的时候,她却退缩了,心里升起的浓浓恐惧让她不知所措。 毕竟,在她的观念里,仁宣帝就是她的亲生父亲,有朝一日,这个观念要被打破推翻,她自己先就无所适从了! 更何况,如果仁宣帝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还有什么资格来争夺那个位子呢? 她抬着手,久久未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月影忽然暗淡下来,一阵狂风平底而起,模糊了人的视线。(.) 她微微偏头,避开了吹过来的风尘。 她想着眼前的这碗水在风尘过去之后消失,或者被打翻,或者落满灰尘不能再用都好,可是,显然她低估了仁宣帝近身亲卫的能力,这碗水被他稳稳当当的端在手中,依旧清澈见底,那滴鲜红的血液也在其中缓缓旋转着,月影之下,显出淡淡血红的流光。 谁也没有开口催促她,可是她知道,她已经别无选择! 她拿起托盘上的那把刀,刺破了手指―― 鲜血“嘀嗒”一声落入其中,不止是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仁宣帝,苏云……乃至一切大臣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家盯着那两滴血液,看着它们在其中快速旋转,你追我赶,不敢有丝毫分神! 周围呼吸声起伏连绵,人们几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没有融合!” 一个淡淡的声音仿佛叙述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事,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不可能,这不可能……”紫阳宫主不敢置信的怒吼,转头看到安定王负手站在一边,扑上去卡住了安定王的脖子,两人混战在了一起。 人们上前想要拉开二人,只听“噗嗤!”一声,仁宣帝吐出一口血液,高大的身体彻底倒了下来。 一阵惊呼声响起:“皇上,皇上……来人,快请太医,皇上吐血了!” 人们再也无暇顾及掐在一起的安定王和紫阳宫主,转身惊呼的围了上去:“皇上,皇上……”这时候仁宣帝若是出事,皇嗣未定,天楚可注定要大乱了,不管他们的出发点是什么,这会儿大臣们却是齐心协力的不想让仁宣帝就此撒手! 立刻就有人去找随行的太医了! 不多时,背着药箱的太医挤开人群来到仁宣帝身边为他把脉,这时候仁宣帝已经微微缓了过来,他抬手轻轻摇了摇,制止了为他把脉的太医:“走开!” 他的目光穿过层层人群,落在了一身白衣,黑发在风中缭绕,浑身布满落寞悲凉的少女身上。 仁宣帝这些年来虽然昏聩,但这些事上却并不糊涂。刚才的景况不会有人动手脚,再加上兰妃临死,明明是在暗示当年苏妃的事情是冤枉的,那么…… 他心头一震尖锐的疼痛,这个白衣女子……真的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笑笑…… 他看着苏云,移不开眼睛,浑浊的老眼里慢慢浮上了深切的悔恨和痛苦……还有不敢置信的震惊! 人们顺着他的目光让开了一条路,让他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 苏云微微闭眼,眼角一滴泪水长划而下,清瘦单薄的身子在夜风中显得是如此柔弱。 月光凄迷,夜色清冷,一阵阵的寒风吹来,吹起她纷飞的衣袂和黑色的长发,那种寒冷钻进了她的骨子里,一直冷到了她的心里。 原本,她以为她们母女这半生流离的苦楚,用那个理由来解释,就已经可笑至极。谁知,竟然还有这样一个附加条件――紫阳宫主竟然不是仁宣帝的亲生女儿? 她想否认什么,但是一切都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她知道,这一切都没有作假! 她多想,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她都不在场,然后就可以找出很多的理由来否认这个结果! 她站在人墙围成的道路这一头,望向道路尽头的仁宣帝,迷蒙夜色中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感到心中刀割一般的痛楚让她几乎窒息。 她再也忍不住,泪水一滴一滴的滑落,泪眼朦胧中,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了。 忽然,一只温热厚实的大手带着干爽的气息抚上了她泪水朦胧的双眼,一点一点,将她面颊上的泪水擦干净,然后,温柔的将她揽进了怀中。 她伏在男子怀中,泪流满面,压抑的哭声传出来。 而与安定王撕扯在一起的紫阳宫主完全忘记了使用术法,男女本身气力上的差异让她被安定王狠狠摔在了地上。 她捂着磕疼了的头,眼睛赤红的看着安定王:“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安定王这些年来养尊处优,刚才一番缠斗显然也累得够呛。他喘息着狠狠说道:“没有人陷害你!这就是事实!”说着,他一挥手,“来人!” 一直站在一边看好戏的容渊忽然拍了拍手:“带上来!”清脆的巴掌声中,两名侍卫打扮的男子扶着一位颤巍巍的老太监走上前来,后头几名侍卫还押着一个头发花白,神情麻木的妇人从旁边的树林里走过来。 紫阳宫主转头,震惊的看向容渊:“你……” “抱歉,宫主!”容渊仅剩的一只眼睛里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俊美儒雅的面容透出一抹阴柔的邪气,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良禽择木而栖,这个道理,宫主应该明白!” 紫阳宫主怒斥:“本宫对你不薄!” 容渊毫不留情:“怪就怪你天生没有那一滴金枝玉叶的血!” 紫阳宫主仰天大笑,声音低沉恐怖:“就因为这一滴金枝血,你抛弃了青梅竹马的师妹,又因为这一滴金枝血,你背叛本宫!”她扬起的眉梢中充满了阴森戾气,“你会后悔的!” 安定王理了理衣服,看了紫阳宫主一眼,对容渊道:“将她看管起来!” 容渊一挥手,紫阳宫主没有来得及挣扎,一阵银光闪烁,她已经被一条光芒闪烁的银锁链绑了起来。 她挣扎了两下,面露惊恐的看向了容渊―― 容渊温润如玉的面上噙了一抹笑:“这是乾坤锁,专门为宫主准备的礼物,宫主还喜欢吗?” 紫阳宫主怒斥:“卑鄙小人……” 这时候,侍卫们押着老太监和那妇人来到皇陵之前,两人跪倒在了仁宣帝身前。 安定王抚着胡子上前,他的衣服在与紫阳宫主的互掐中已经歪歪扭扭且布满褶皱,这会儿看起来,很是滑稽。 “皇上,有些事情,臣弟本想永远的瞒下去,但是,如今看来,是不说不行了!” 仁宣帝被眼前的老太监吸引了目光,他没有理会安定王,盯着那老太监良久,忽然喊出声来:“李忠!” 那老太监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布满皱纹,身上一件皱巴巴的灰色夹袄,狼狈不堪。 他听到仁宣帝的喊声,抬起头来,吸了一下鼻子,尖细的嗓音带着哭声道:“皇上,是老奴……是老奴啊!” “你还活着?” 仁宣帝被人扶起来坐在了铺好的蒲团上,想是今晚的事情都太过离谱,他倒是没有表现的太过震惊。 “皇上,老奴冤枉啊!苏妃娘娘冤枉,小主子更是冤枉啊!”李忠匍匐上前,痛哭流泣,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悲痛让人心惊。 一阵寒风吹来,苏云伏在元晟的怀里打了个寒战,男子抚在她背上的手微微用力,她停止了哭泣,脑子里快速闪过了十多年前苏妃宫中掌事大太监李忠的影子。 那时候她还小,自从穿越异世又是一帆风顺,身份尊贵不说更是父母宠爱,母亲也从不让她操心后宫的事情,她便很少在这些事情上上心。但是这李忠,她虽然见的次数不多,但却知道,他是母亲身边第一得力的人。 但在她五岁生日之后,似乎就再也没见过李忠了,也是从那开始,仁宣帝对她们母女的态度大变……后来,才出现了自己被选为紫阳宫主的药人。 苏云从元晟怀中直起了身体看向那跪在仁宣帝面前的人―― 仁宣帝憋着一口气问道:“李忠,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晚苏妃娘娘的确是去见安定王爷了,但是老奴全程都陪着,安定王爷和娘娘说话的时候,老奴就站在不远处,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李忠急切的说着,眼底浑浊的泪水不住的淌下来。 “那朕看到的呢?” “皇上看到了什么?” “苏妃和朕的堂弟衣衫不整的纠缠在一起,朕还在安定王爷的身上搜出了这支簪子――安定王爷亲口告诉朕,平安是他和苏妃的骨肉!这怎么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安定王忽然出声,咬牙切齿的仿佛含了满心的怒气,“皇上,您是要逼臣弟说出一切吗?” 仁宣帝冷冷抬眸:“朕将死之人,只想将一切都问个清楚明白,来日到地下也做个明白鬼!” 安定王听此,却是面露难色:“皇上!” 仁宣帝浑浊的眸中一抹清明的光芒闪现,帝王的霸气也随之展现:“当年朕年轻气盛,为情所困,不该横刀夺爱,这是朕的错!” “你有什么就说出来吧!” “皇上……”安定王倒是没有想到仁宣帝承认的这么痛快,他一时有些愣怔,倒是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一百五十七章 血腥 夜风凛冽,清冷的月光下无数身穿白衣的人们矗立,皇陵恢宏巍峨,地宫的开口处黑漆楠木的棺材静默无声,上头白色的缎带随风飞舞,仿佛在挣扎诉说着什么。 仁宣帝坐在蒲团上,年过半百的身躯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挺拔俊朗,远远看去,就仿佛一团烂肉堆在地上。 开弓没有回头箭! 安定王沉默了一会儿,依旧说道:“苏妃那天的确是要与臣弟彻底斩断这段情,她说,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她想要与皇上好好过下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看仁宣帝的脸色。白纱告诉过他,仁宣帝已经受不住多大的刺激了―― “说下去!”仁宣帝面容不变,声音却有些颤抖,垂在身侧的手掌也在微微发抖――她曾经这么说过吗? 安定王继续艰涩道:“爱之深,恨之切!臣弟气愤难当,看她如此宝贝那对簪子,便抢了一支……告诉她,想要拿回去,就得用身体作代价。情之所至,当时臣弟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凭什么皇兄可以与她幸福的生活?明明是本王先遇到她的。” 安定王说到此,面上已经流下了两道长长的泪水,他跪了下来,挺直着身躯,声泪俱下的嘶吼道:“臣弟想毁了她……毁了你们的幸福!臣弟也知道这么做不对,可是,她是臣弟这一生最爱的女人,看到你们在一起,臣弟这颗心就跟刀子在割一样!” “皇兄啊……你怎么能这么对臣弟呢?” 安定王泪流满面,声声控诉,情真意切。 “是你!”仁宣帝只觉心头仿佛被刺了一刀,尖锐的疼痛袭来,他喉头涌上一股甜腥,每吸一口气都是那么艰难。 “不是!”安定王立刻摇手道,“皇兄,您别误会,臣弟只是心中想想,实际上并未做出什么伤风败俗之事!” “你们衣衫不整的纠缠在一起,朕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有假?” 安定王痛哭道:“皇兄,笑笑的脾气您不是不知道,臣弟说出那话就已经后悔了,可她不肯了啊!她非拉着臣弟……臣弟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怎么……怎么控制的住……一时脑袋一热,就做出了错事!” 仁宣帝冷冷看着他,半晌,看向李忠问道:“李忠,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显然,他并不相信安定王的片面之词。 李忠不住的磕下头去,却不敢抬头看仁宣帝。他呜呜咽咽的哭着道:“皇上……娘娘冤枉,小主子冤枉……小主子的的确确是皇上的骨血啊!” 仁宣帝厉喝道:“朕问你那天是不是苏妃主动的!” “娘娘……娘娘只是一气之下做了些逾矩的事……” 李忠尚未说完,仁宣帝却忽然泄了气一样,抬手阻止了他:“朕知道了!”接着,他呼哧呼哧的喘息就像风箱一样,手掌紧紧握着,眼底漆黑的浪涛翻涌,他深深闭眼,将心中的无法言语的痛苦吞下去,再次艰难的开口向安定王问道,“还有,平安的事情呢?你怎么解释!”当年看到苏妃和安定王纠缠在一起时候的愤怒和痛苦,他不想再经历一次。(.无弹窗广告)而,只要苏妃有一点错处,那他就能给自己找到一个心理支撑,这么些年,午夜梦回,他都看到苏妃愤恨的瞪着他,他心里……不好受啊! 他看向安定王:“那可是你亲口告诉朕的!”当年安定王一口咬定平安不是他的骨肉,他大受打击之下迁怒于那个孩子…… 仁宣帝想起当年的事情,心如刀割。他甚至不敢去看苏云一眼。 安定王匍匐在地上,捶打着地面,呜呜的痛哭:“当时……被皇兄撞破之后,皇兄开还记得,苏妃当场打了臣弟一巴掌……臣弟恨啊!恨她,明明是她……是她强行对臣弟做出那种事,却翻脸不认人,污蔑臣弟;更恨她生下了皇兄的亲生骨肉,气急之下,才口不择言……谁知,皇兄竟然当了真,间接的害了她!但御花园的事情,的确不是臣弟的错……”说着,他一指旁边跪着的妇人,道,“她是当年苏妃娘娘宫里伺候的,皇上想必还有些印象,皇上之所以知道臣弟与苏妃在御花园,与她有着莫大的关系!” 安定王咬牙闭眼,一脸痛苦纠结―― 苏云眸中云雾下一抹冷冽的光芒射向他,嘲讽如利刃。他这话中的意思,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母亲? 从仁宣帝的神情来看,安定王的描述应该都是真实的,但是母亲打了他一巴掌,只怕并非因为要推脱责任,而是母亲是被安定王强迫…… 她的母亲,她了解。母亲的心性在一些方面,与她还是很像的!当时的情况,母亲定然不屑于解释什么,所以面对安定王刻意的诬陷抹黑,仁宣帝的怀疑不信任,母亲最终一败涂地! 只是,当时仁宣帝对她们母女虽然疏远,但却没有彻底处罚,这是因为什么呢? 苏云微微皱眉,继续朝他们看去―― 仁宣帝听了安定王的话,也记起了当年的确是有一个小宫女冒死求见禀报给他,说安定王与苏妃娘娘在御花园幽会的。他赶到之后,就发现两人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 他当时虽然痛怒交加,但也没有立即处罚他们,反而将事情瞒了下来,倒是安定王激动非常,说了很多话――也是在那时,他第一次听安定王说平安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虽然将事情掩盖下来,也没有处罚苏妃,但这颗炸弹就此埋下了,他与苏妃,也走的越来越远……直到……赵流苏的事情出来,他才彻底死心! 当年他查问了给苏妃接生的四个婆子,严刑拷打之下她们招出了苏妃凤凰双生的实情,还有赵流苏被抱出去的原因……一簇红发…… 若孩子是他的骨肉,苏妃怎么会因为一簇红头发就将她送出宫去,还是交给安定王抚养? 安定王的生母是异域人,就是一头红头发的…… 他看向那妇人,微微皱眉,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原先的影子。(.好看的小说)无奈时隔十多年,当时的娇俏少女已经是中年大妈,许是她生活的又艰难,竟是一丝影子都找不到了。 仁宣帝舒了一口气:“照你这么说,都是苏妃的错?”听到安定王指控苏妃,他心里竟然猛然一松。 他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就如方才他阻止李忠继续说下去一样――只要知道当年苏妃有错,就成了! “不是不是!”安定王赶快否认,“臣弟承认,开始的确是臣弟的错,但是……后来,臣弟已经想清楚不再纠缠了,只要她能幸福就好,谁知,苏妃娘娘一听臣弟……”他皱眉摊手,“竟然悲从中来,抱住了臣――” 他一个“弟”字没出口,苏云冷冽如刀锋的声音忽然传来:“住口!” 苏云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让人冷彻骨髓的寒意,一身白衣纷飞里,她素淡如莲花的面容上一抹肆意嘲讽。 安定王这是要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母亲身上?仁宣帝就这样任凭他诬陷母亲,不说查清真相还母亲一个清白,反而帮着他将不清不白的罪名按在母亲头上! 这就是母亲曾经爱过的两个男人吗? 苏云冷笑:“卑鄙!” 周围鸦雀无声,苏云的声音虽然不高,却清晰的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她转头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妇人,淡淡声音里含着一抹吓人的冰冷锐利:“阮淑华!” 阮淑华? 神情麻木的妇人仿佛突然回神,眼底闪过一抹清明,猛然抬起头来对上她的目光,立刻就躲开了。接着,却是惊慌失措的摇手,疯子一样抱头缩着身子喊道:“娘娘饶命,不是奴婢告诉皇上的。不是我,不是我,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 阮淑华这番作态,她岂能不知这是要给母亲泼脏水?一个两个的都来诬陷母亲,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吗? 苏云走到她身边,蹲下来,轻哼一声:“装疯吗?”在她的面前给母亲身上泼脏水,也要问问她同不同意才行! 安定王,仁宣帝……你们这般对母亲,还说爱她?配吗? 原本她看着仁宣帝要将母亲的灵柩葬进皇陵,还以为――她心里一阵冰冷彻骨,如今,她算是彻底死心了! 苏云眼底一抹冷光闪过,猛然沉声吼道:“萧衍!”她早已令婆婆等人秘密查探当年母亲将双生女中的一个秘密送出宫外的事情,顺藤摸瓜,也查到了当年的一些秘事。她们母女出事,身边的宫人死的死,发配的发配,有点名号的宫人都已找不到了,这个阮淑华倒是没在她预料之中。她当年不过是是母亲宫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专管外院的洒扫活计。这种外围人,婆婆等人开始也没往心上去,谁知前阵子她竟然突然失踪了,这才引起了她的注意,令婆婆命人将她的家人秘密看管了起来,谁知,这一下不要紧,竟然查到了当时给母亲接生的顾婆子竟然是阮淑华的亲姑姑! 什么红头发,她现在就是赵流苏,她怎么就没发现呢?还是说这红头发长着长着就能变成黑头发? 这个阮淑华,到处找她找不到,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碰上了,那她不借此机会好好审一审她,岂不是太浪费这个机会了? 她相信母亲,相信自己的推断,这些人……一个一个,她都要他们好看! 而阮淑华被她的吼声一吓,缩着脖子瑟瑟发抖,声音低了下来,却还在不住的喊着:“不是我,不关我的事!我没有告诉别人……苏妃娘娘饶命!” 苏云冷哼一声,眸中云雾之下一抹锐利透出,她扫过仁宣帝,目光定格在安定王身上。 明明云遮雾绕,没有实质的目光,却让安定王心底一阵慌乱,忙移开了目光:“当年出事之后不久,阮淑华就被苏妃娘娘送出宫去了。本王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疯了,只会说这几句话!” “是吗?”苏云看着安定王脸上闪过的一抹慌乱,冷哼一声,缓缓道,“我母亲,不是你们这些臭男人能随意侮辱的!” 她声音惯有的濡软里带着直刺人心的冷厉和一针见血的锋锐,周围顿时无比安静,只有风声飒飒,呼啸着穿过耳边。 她白衣乌发缭绕,形成鲜明的对比,看似慵懒的站立,那种肆意嚣张的姿态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就仿佛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不在她眼中,这世上,唯有她才是至高无上的尊者。 不多时,萧衍扶着婆婆从树林里走出来,身后几名白衣人押着一名中年男子,两个老婆子和三个大小不一的孩子走了过来。 阮淑华看到后头押着的人,眼底闪过一抹惊恐,她下意识朝安定王看去,被安定王一瞪,忙又低下了头,垂在身侧的手,却是紧紧攥住了一旁的衣带! 容渊看到婆婆的一瞬,仅存的那只眼睛里闪过一抹震惊,接着,暗沉波光一闪,只余漆黑一片。 婆婆拄着龙头拐棍,在萧衍的扶持下来到苏云跟前,对着苏云抱拳弯腰,声音中气十足:“老身参见门主!门主要的人,已经带来了!” “婆婆,有劳了!”苏云点头,轻声道。 “为门主效忠,是老身的荣幸!”说完,婆婆便退到了一边,让出了后头的几人。 苏云冷冷扫了那几人一眼,看向阮淑华问道:“阮淑华,这几人你该不陌生吧?” 阮淑华愣愣的看着苏云,半晌却是又抱头惊慌的嘶喊起来:“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 苏云轻哼一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她转头冷冷吩咐道,“从她丈夫开始,每隔半刻钟,割掉他一根手指头,割完了手指头要是她还不肯老实交代当年的事情,就将他丈夫的胳膊腿卸掉,做成人彘,扔到茅厕里。” 苏云缓缓的说着,就仿佛在叙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她说完,看向阮淑华:“说吗?” 阮淑华愣愣看着苏云,似乎不敢相信她会这么做,口中依旧喃喃着:“不是我……不是我告诉皇上的……娘娘饶命……” 苏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上一抹淡淡的笑意,云雾轻绕的眸子里一抹厉光不容忽视:“你是想说,当年因为母亲知道了是你给皇上报信,所以将你送出宫去……实际上是秘密处置了?” 苏云的话,说出了大家伙儿心中的想法,人群里顿时起了微微的骚动。她淡淡抬眸,扫过周围众人,慵懒无谓的眸光过处,众人立刻战战兢兢了! 她冷哼一声,看向萧衍,竖起了一根指头:“一根手指半刻钟,十根手指得一个多时辰,时候也不早了,众位大臣也累了――割掉他一只手!” 苏云话音一落,众人只觉眼前一阵红光闪过,男子的惨叫声响起,一直手掌已经被割下来,飞落在了跪着的妇人眼前―― “啊――”妇人看着眼前落在汉白玉地面上血粼粼的断掌,一声凄厉的尖叫! 惨淡的月光下,鲜血晕染,缓缓流过汉白玉的地面,断手狰狞―― 命妇们一阵骚乱惊恐的呼喊,被苏云一眼扫过,再无声息。 人们都没有想到,苏云竟是说到做到,真的砍下了那男子的手;他们回过神来,再看向苏云的时候,眼里都有了一丝畏惧。 “再呆半刻钟,如果还不说,就砍掉他另一只手!” 苏云说完,元晟正好亲自给她搬了椅子上来,她一撩衣摆,便悠闲的跌坐在了椅子里。 她仰头看向元晟:“如果再有一杯茶,就好了!” “这有何难?”元晟说着,便吩咐了下去。 不一会儿,几人搬着一张椅子,一张桌子,连带一盘棋和茶水点心送了上来。 元晟看了看坐在蒲团上的仁宣帝:“皇上?” 仁宣帝摇了摇头,他便一撩衣摆坐了下来,拿起棋盘摆了起来―― 苏云和元晟旁若无人的下棋,周围众人敢怒不敢言。 “啪嗒”苏云在棋盘上落下一颗白子,抬头看看天色:“半刻钟,已经到了……” 她话音一落,男子的惨呼再次响起,另一只手掌再次带着血迹落在了瑟瑟发抖,面色惨白的妇人眼前。 男子失血过多,躺在地上不住的痛呼,却已经起不来身来。 苏云手中捻着一颗白子看向妇人:“倒是有耐性!还不说吗?”她落下了棋子,“可惜,本妃的耐心不怎么好!夜深露重,那里比得过家里舒适?” “本妃要改游戏规则!”苏云一推棋盘站了起来,“砍掉他的两条腿!” 一百五十八章 棋局 白衣胜雪的女子一身清冷,慵懒肆意的风华绝世无双。 黑衣男子捻着一枚棋子坐在椅子上,微垂的眉眼中闪过一抹宠溺,轻轻落下了一子,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围魏救赵!” 随着他的声音落地,萧衍已经缓缓举起了手中大刀,一道明晃晃的光芒闪过众人眼前,照亮了跪在地上的妇人眸底颤抖的恐惧。只见,她下意识睁大了眸子,雪亮的刀光里,她伸出手去,在刀锋落下之前,凄厉的朝苏云喊道:“不……不要……” 苏云一抬手,萧衍的大刀停在了半空,月光照在上头,光芒冰冷慑人。 妇人一扫先前的疯癫之态,伏在地上,哀哀的哭求出来:“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苏云浅笑,云雾遮掩的眼底尽是嘲讽与冰冷:“早知如此,又何必让他――受这份苦楚!”说着,她一瞥旁边因为失血过多已经站不起来的男子对萧衍吩咐道,“别让他死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妃心软,可见不得血腥――” 众人哗然,看着那清冷女子肆意慵懒的说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鲜血染成的背景里,他们感到一股彻骨的冷意从心底升起。 清冷的月光照在皇陵之前汉白玉铺就的地面上,两只断手鲜血淋漓,暗红色的血液婉转流淌,在月下显出诡异的红色,那倒在血泊里的男子早已无力挣扎,只余低低的shenyin回荡在充满血腥气息的空气里。 见不得血腥? 那,这……这……这算什么? 众人额头上冷汗涔涔―― 再看向那月下一身清冷,恍如仙子的少女时,俱都战战兢兢,不敢多言一句,生怕这“女魔头”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来。 苏云看到众人的反应,轻轻冷笑了一声,装的如此道貌岸然,真正死在他们手上的人有多少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别说这些位高权重的官员,就是那些高贵优雅的贵妇人们,谁又敢说手上是干净的呢? 元晟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黑如点墨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不赞同――将来她的头上只怕又要冠上一条性子血腥残忍了。 他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也深知苏云的性子,便没有阻止。 也罢! 焱王的名声也不外乎冷漠无情,血腥残忍,能与他相配的,自然是手段非凡的女子。而他所爱的,不就是她这份不同于寻常闺秀的胆识魄力? 元晟这么想着,眼底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欣赏。 苏云看到萧衍令人将伤药给男子涂在两只断手的伤口处,简单的包扎起来,才收回目光,却是缓缓坐下来,看向了棋盘。她随手捻起一枚白子落下,抬头看向元晟:“绝处逢生!”她岂能不知今日所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名声而已,她什么时候在乎过? 她“啪嗒”一声将棋子落下,抬起头看看天色,对妇人道:“说吧!” “我……我……”妇人深深喘息,眼神不住的闪烁着,有些迟疑,尚未说出什么,安定王忽然厉声喝止:“且慢!” 晦暗迷离的夜色中,安定王做出了一脸正气的样子,只是眼底神色闪烁间,透露了一丝慌张。 这时候,元晟已经再次落下一子,对苏云的一簇白子形成坚决的包围之势:“瓮中捉鳖!” 月光照在棋盘上,发出清冷的光芒,白子与黑子的优劣已经很明显,苏云的白子被围得水泄不通,只有在犄角处有一条蜿蜒的小路可与外界相通。 苏云面上没有丝毫紧张显露,她看着棋盘,捻子慵懒问道:“安定王爷有什么事吗?”说着,她朝犄角之处落下一子,眉眼之中一抹坚毅晶莹流泻,“同归于尽!” 她的白子源源不断前仆后继的朝这处犄角汹涌而来,黑子与白子胶着,却成了无限循环的死亡之势――白子死一个,黑子也会死一个,值得她这样拿命来搏的,不过是黑子和白子旗鼓相当的数量。 元晟的声音低沉淡漠:“本王比你多十八颗棋子!” “不到最后一颗棋子,谁知道呢?”苏云抬头看着元晟,微微挑眉,她说着,捻着一颗棋子“啪嗒”落在了元晟面前的棋盘里,与蜿蜒而出的白子对一小簇黑子形成了严丝合缝的包围。 元晟看着棋盘,眼底闪过一抹黑曜石般的光芒闪过。他忽然放下了手中黑子,坦然道:“本王输了!” 他抬头看向苏云,目光灼灼:“很少有人能对一件事情认真到如此程度!”她很聪慧,但每每化险为夷却并非因为这一点。她做每一件事情都是在认真的拼命,只此“认真”二字,才是她无往不利的利器。 元晟将棋盘一推,身子朝后一倚,示意安定王说话。 安定王吞咽了一口口水,摆出一副道学家的面孔控诉道:“焱王妃严刑逼供,如此血腥残忍,简直人神共愤!” 苏云浅笑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想来,他怕是没有想到苏云面对他的指控会这么淡然,面上神情微微一怔,转而却道:“当然,这些大家都看在眼中,本王就不多说了!但是,人不能言而无信,焱王妃方才不是说半刻钟砍掉一根手指头?这接连砍掉两只手已经是过分了,怎能再次改变主意?如此屈打成招,难以服众不说,这不是生生要将人逼死吗?” 安定王眸色凝重的看着苏云,眼底的戒备警惕一闪而过――他倒没有想到苏云的性子竟然如此阴狠……严刑逼供也没有如此血腥的! 苏云一直低头看着棋盘,此时,她微微抬眼看向安定王,手中把玩着一颗棋子,慵懒肆意的声音带着目无一切的嚣张和狂狷:“现在坐在这里的,不是焱王妃,而是云门门主!”她将手中的棋子一扔,慵懒的跌坐在椅子里,淡淡的声音里充满嚣张讽刺,“焱王妃不能言而无信,云门门主――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她说一不二?” 苏云此话一出,周围一阵纷扰惊叹响起。元晟坐在椅子里没有出声,仁宣帝眼底一簇光亮一闪而逝,被缚的紫阳宫主眼底一抹仇恨闪过,转而看向容渊,却透出一抹得意。 容渊眼底墨色深深,浓黑一片,他抿紧了唇,身上透出一抹深浓戾气,却没有出声。 苏云眉眼淡然,冷冷扫过周围,将一切都收归了眼底! 只见,安定王怒视她:“这……你……”他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忽然,一声冷嘲指责高高响起,打破了周围人们的窃窃私语:“我们门主在这里!你算哪门子的云门门主!” 众人纷纷朝那出声的男子看去,那是一名黑衣劲装的男子,中等身材,面上透着一抹煞气,一双不大的眼睛里精光闪烁,眼珠子灵活的转动着,一看就不是善茬。 “草寇?”苏云挑眉,冷笑着直了直身体,慵懒问道,“本门主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了?” 这名“草寇”本身是个土匪,寨门被破受了重伤正好碰上师父。师父想起云门还差个打扫厕所的,就收留了他,但看他面相凶恶,所以术法之类没有传授一点……他现在竟然跟了容渊? 这样的人,何曾在她眼中过? 苏云淡淡对身后云门的人吩咐道:“咱们正好还缺个打扫茅厕的,他算是熟门熟路了,待会儿带他回去吧!” 苏云声音虚无缥缈之中透着一抹淡淡的慵懒,那名叫“草寇”的男子听到,却是神色一变,腿脚都颤抖起来。 “这……这……这……”话说他本来是听着云门的名头想学点东西光复山寨的,这什么没学到手就够憋屈了,谁知道死老头子竟然叫他打扫了近十年的厕所!他早就想反了,但是他能力有限,周围都是神仙类的人物,只要人家动动手指头他就吃不了兜着走,这实在反抗不得,只有乖乖听命份。好不容易他察言观色的跟随了容驸马爷,学了两小手……难道……难道就这么回去打扫厕所了? 再说,云公子的风姿他只远远见过,除了眼前这人是名女子,神态动作乃至骨子里嚣张桀骜的气质倒是像了十成十,难道云公子没有死?这可怎么办? 他怎么这么命苦啊! 苏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理会他,此时,苏云将目光移到了容渊身上,眼底厉色鄙夷,轻哼一声问道:“容将军,啊……不对!是容驸马,本门主尚且安在,什么时候您成了云门门主?” 容渊理直气壮的控诉:“苏云,你引发云门大爆炸毁掉云门,死伤无数,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云门门主?” 苏云尚未开口,婆婆已经恨恨开口道:“容渊!逆徒!”婆婆那拐棍敲击着地面,厉声道,“门主是老门主在世时就定下的,若不是你妄图篡夺门主之位,囚禁门主,门主哪里需要如此?” “你师父要是在,定然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苏云这边的云门众人都以一种恨不得将容渊剥皮抽筋的眼神看着他,但是容渊却毫不在意,冷笑道:“不管如何,我篡位反叛只在你们口中,苏云却是实打实将云门毁于一旦!” 苏云眼眸一闪,一抹鄙夷闪过――的确,容渊反叛只是大家口中说说,并没有实在的证据,毕竟容渊成为门主之时,她已经“死”了。 “婆婆!莫气!”她忽然开口,看着容渊的眸底沉凝无波,唇角一抹玩味肆意的笑容,“容渊,术者本来就是逆天的存在,云门更有规矩,只可居于世外,不能入世,但你为了荣华富贵,求娶慧淑公主,本门主――可不能坐视不管!自然要为云门清理门户!” “事出有因,酌情考量!” 苏云最后这句话,是老头儿所说。 苏云觉得,她应该感激上天让她有老头儿这么个开明的师父!她想,或者她早年离开宫廷其实是再好不过的,只是……相比起来,这代价,太大了! 她心底轻叹一口气,收回神来。 “好了!”她忽然一扬手,“此事是云门内部纷争,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留待日后处理吧!”说着,她收回目光看向阮淑华,“说吧!”刚才她与容渊斗嘴,安定王和阮淑华的眼神交流,她却都看在眼中了―― “我我……” 阮淑华的眼神不自觉的瞟过安定王,苏云冷冷笑了:“怎么?方才没有交流好?”她说着,淡淡扫了安定王一眼。这下,安定王不自在了,厉声道:“焱王妃,您这是什么意思?” 苏云浅笑:“字面上的意思!”接着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茶凉了,换一杯!”身后伺候的云门之人上前端起茶水下去了。 苏云看向安定王:“安定王爷急什么?本门主也没说你什么啊!难道是做贼心虚?” “哼!”安定王一甩衣袖,“你要问便快问!本王不与女子逞口舌之快!” “那王爷与男子就逞口舌之快了?”苏云丝毫不肯让人。 她说完,不待安定王说话,转头对阮淑华道:“你想好要怎么说了吗?你男人的性命就都在你手中了!还有这三个孩子……”她的目光扫过被蒙着眼,并没看到刚才血腥一幕的三个孩子和两个老婆子,淡淡的声音中透着一抹说不出的阴寒,“孩子是无辜的,但是父债子偿,母债子也偿还的着。你要知道,本门主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苏云说着,朝后倚进了椅子里,慵懒道:“其实,当日的事情,本门主都已心知肚明,你说与不说,改变不了什么!只是,本门主一向讲究公平公正,所以想从当事人的口中听到而已――也让大家都知道,本门主没有冤枉他们!” “你欺人太甚!”安定王一听苏云的话,再也淡定不下来,他手上虽然有阮淑华最……但架不住现在苏云手上拿捏着阮淑华三个女儿和丈夫婆婆的性命啊! 他也看出来了,苏云不是耍耍嘴皮子,那是实打实的下刀子!阮淑华心里到底孰轻孰重……安定王不敢保证! “你……你这般逼迫……这般逼迫之下,是想让她……说谎吗?” 苏云淡淡抬眸:“阮淑华嫁人之后生了四个孩子,但本门主找到她的时候,不但她不见了,她唯一的一个儿子,尚未满周岁,也不见了……听说,都在王爷手中!” 安定王喉头一噎:“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霸道,王爷与本门主都心知肚明!”苏云浅笑,云遮雾绕的眸子里一抹冷光闪现,“本门主想从她口中听到实话,有王爷的先例在前,便只有做到与王爷旗鼓相当,甚至更甚,是不是?” 这时候,仁宣帝的声音伴着粗重的喘息响起,帝王的威严却是丝毫不差:“安定王,不准再插嘴!” 仁宣帝话音一落,两名带刀侍卫上前,一左一右对安定王形成了包抄之势。 “皇上――”安定王看到仁宣帝毫不留情的坚决目光,眼底闪过一抹犀利愤恨,低下头去,“是!” 阮淑华看着眼前的一切,知道安定王保不了她的一家人了。可是一边是尚未满周岁的小儿子,这可是家里的命根子啊!然而另一边却是丈夫婆婆姑姑和三个未成年的女儿,这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要怎么选择? 若是大家都出事,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要怎么活下去? 她深深闭眼,眼里两道痛悔的泪水滑下来――造孽啊!当年,她就不该鬼迷心窍!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我说……我说……”阮淑华低低的声音带着哽咽,“当年……是安定王爷找到我……” “放肆!”安定王怒吼一声,想要上前,却被两名带刀侍卫挡住了,他看看身前挡着的雪亮利刃,后半截话都吞回了肚子里,眼底因为焦急,却透出一抹赤红。 苏云看着阮淑华,清冷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说下去!” “当年……”阮淑华刚一开口,却蓦然瞪大了眼睛,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安定王见此,长舒了一口气,眼底杀意一闪而过! 命妇们看着她倒下去,又是几声尖叫。 众位大臣见此,却是纷纷扰扰起来―― “这……” “这话还没说完,怎么就死了?” “这怎么办啊?” …… 苏云和元晟都没有动,似乎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元晟看向苏云,低沉的声音响起:“云儿知道,对付术者,本王不在行!” 苏云皱眉补充:“我现在……也不在行!” “看来,我们回去得加把劲了!”元晟唇角微挑,目光灼灼,低沉沙哑的声音意有所指。 苏云微微一愣,接着却是怒瞪着他磨了磨牙,压低了声音:“回去再收拾你!”元晟的话她岂能不明白?萧衍都告诉她了,两人阴阳交合之时,元晟真龙天子的龙气会修补她受损的精元,时间长了,她的术法说不定会回来! 众位大臣风中凌乱,这算什么?打情骂俏? 一百五十九章 真相 清冷的月光照在面前的散落的棋盘上,茶碗里氤氲的热气升起来,寒风中轻轻飘散。 元晟和苏云旁若无人的你一言我一语,而安定王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与此同时,容渊的一颗心在元晟开口的时候就提到了嗓子眼―― 从苏云和元晟话中的意思看来,人家早就知道是他出的手了,他的心能不提起来吗?不过,还好,看样子苏云的确失去了术法! 失去术法的苏云就如同折翼的雄鹰,再也不足为惧,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容渊也说不准,他抬手抚上了自己蒙着的那只眼睛,心头升起一阵沁凉的寒意。 这时候,苏云忽然直起身来,看向被押着的人中的一个老婆子:“把顾婆子押过来!”接着又看向站在她不远处的婆婆道,“婆婆,为了防止有人再出手,就有劳您了!” 婆婆抱拳:“老身遵命!” 容渊听着她们的对话,面上闪过一抹阴寒。但在婆婆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里,他真的……不敢再轻举妄动! 再说,那顾婆子被摘下了眼睛上蒙着的布巾,月光下,阮淑华死不瞑目,清冷的汉白玉地面上,两只断手鲜血淋漓,早已冰冷僵硬,不远处的青石板地面上,失去双手的男子浑身抽搐,哼哼唧唧的shenyin,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婆子只觉眼前一黑,早已颤抖不已的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只闻一阵尿骚味传来,她竟然失禁了! 苏云清冷的眉眼一抬,朝她看来。 顾婆子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强烈的恐惧瞬间笼罩了她。她双手乱摇,惊慌失措的大声喊道:“民妇说,说……民妇什么都说……” 苏云斜看了她一眼,淡淡问道:“当年给我母亲接生的顾婆子是你姐姐?” 顾婆子战战兢兢:“是……是……民妇的姐姐!” “你可是阮淑华的亲姑姑?” “是……是!” “那她为什么不姓顾?” “淑华……淑华本来叫顾香草,阮淑华是后来进宫之后,认了司珍房的阮司珍阮做干娘,才改的名字……” 听到阮司珍的名字,苏云眼底光芒一荡,心中一处,似乎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阮司珍?”她低低的喊出声来,“是那位号称技艺无双,才华卓绝的阮司珍?” 顾婆子忙磕头道:“是,是她!淑华刚入宫的时候是分在司珍房的,她说淑华天生对华美饰品有感觉,所以对淑华很好,后来淑华调到了苏妃娘娘宫里,出宫探亲的时候,她也正好出宫,还专门上门道贺的。” 苏云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波涛,问道:“听说阮淑华在家的时候,你最疼她?”若她没有记错,这个阮司珍就是给母亲做簪子的人,当年阮司珍的名头在后宫很响,经她手的首饰一年只有十件,件件都是珍品。 如果是她,那么……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会有三支一模一样的簪子了? 苏云的心“砰砰”跳的厉害,她感到,那个答案,越来越近了。[] 顾婆子垂着头,瑟瑟发抖的答道:“是……是……淑华两岁上就没了娘,是民妇一把屎一把尿将她养大的,所以……所以她跟民妇人名义上是姑侄,实际上情同母女……” “很好!”苏云打断了她,道,“那当年她做下的事情,你可清楚?” 顾婆子听到此,忽然痛哭道:“报应啊!报应啊!都是报应啊……” 苏云冷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婆子慢慢止了哭声:“淑华六岁进宫,在司珍房呆了三年,与阮司珍的关系一直很好。十一岁那年,她爹正好去世,发丧将家里的钱都花光了。老妇却又得了病,没钱治,眼看着一天天重了,淑华心疼的了不得,正琢磨怎么凑些银钱来。安定王爷找上了门来了,关在屋里说了很长时间的话。他们说的什么,老妇不知道,后来在老妇追问下,淑华说只是跑个腿……后来,后来淑华出宫之后,老妇看她得了那么多银钱,又想她不是放出宫的年纪,一再逼问之下才知道,淑华竟然陷害了苏妃娘娘!” 她的神情凄凉,眼中是死灰一般的沉寂,她磕磕绊绊的说着,忽然就又痛哭起来:“淑华这孩子自来是个省心的,知道进退得失,老妇就疏忽了,让她做下了这等错事!” “这都是报应啊! 苏云打断了她的哭诉,厉声问道:”她是怎么陷害的?“ ”她……她好像是用一件什么假的东西换了苏妃娘娘的真品给了别人,具体是什么东西,民妇也不清楚!“ 苏云看那顾婆子的神态,不像是说谎,便沉吟着问道:”那后来呢?“ 顾婆子抽抽噎噎的,边思索边答道:”后来……后来,不多久,阮司珍也出了宫……宫里的事,民妇就不清楚了。“说到这里,她忽然回头看向另一个老婆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慢慢垂下了头。 苏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个老婆子一身青布衣衫,虽说有些褶皱,但却看得出原先是洗的干干净净的。她脸上皮肤松弛,满布皱纹,脸上的老人斑几乎遮掩了她本来的肤色。 看年纪比这顾婆子应该要大一些! 此时,她浑身筛糠一样颤抖着,却是紧紧抿着唇,昂着头,颇有一番骨气傲然的样子。 苏云看着她,低低喊道:”阮司珍!“ 随着这个名字出口,苏云眼底划过一抹锋锐。她怎么忘了?这阮淑华嫁的丈夫可不就是姓阮吗?她的婆婆就是这个阮婆子,自来她的行为举止,就与这寻常民间婆子有很大的区别,不像是寻常的民间妇人。 这个阮婆子就是当年的阮司珍! 苏云话既出口,眸光犀利如刀,朝不远处跪着的阮婆子看去。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力量,周围人们只觉心头咯噔一下,便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朝那阮婆子看去。只见那婆子如遭雷击,嘴唇微微翕动着,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良久,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巍巍的喊道:”老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苏云玩味的冷笑一声,清冷的月光下,眼眸之中露出一抹冰冷犀利,声音却是如此的慵懒肆意:”你说不知道?“ ”很好……你儿子这会儿血流的也差不多了,本门主不喜欢与死人玩游戏,那就先换一个――你这个大孙女倒是一副好样貌,也有八九岁了吧?“ ”那就……从你的大孙女开始吧!“ 苏云声音清冷,听不出丝毫情绪,自然的样子就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她的目光扫过那三个被蒙着眼睛,堵着耳朵的孩子,眼底晦涩的冷光闪烁。 这三个孩子一来就被蒙上了眼睛,堵住了耳朵,这会儿大约对外面的情况还一无所知,但出于本身的恐惧,却都抽抽噎噎的哭着,最小的那个,嗓子已经哭哑了! 苏云的目光轻轻扫过她们,眼底晦涩一闪而过,落在了阮婆子身上。 萧衍一声令下,雪亮的刀光划过天际―― ”不要!“阮婆子突然扬声惊呼。 苏云玩味的看着她,抬手暂时止住了萧衍的动作。 阮婆子深深的喘息着朝苏云哭泣道:”千错万错都是大人的错,孩子是无辜的,王妃您大人大量,绕过孩子们吧!“ 苏云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轻轻冷笑一声,声音缓慢沙哑:”我饶过你的孩子们,谁来饶过我们母女?“ ”我母亲从来没有爱上过仁宣帝,却被他设计,婚前失贞,不得不走进那个人吃人的地方,她有罪吗?“ ”安定王爷与皇上争权夺利,这关母亲什么事?安定王爷却利用母亲对她仅存的那点情谊,与你们联合设计,让母亲从此万劫不复,她有过错吗?“ ”当年,我只有五岁……我不是无辜的吗?“ ”当我们母女为了躲避追杀,沿街乞讨,为了一块干硬的窝头给人下跪,受尽侮辱,甚至九死一生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呢?“ ”现在,你们控诉母亲不贞?说她是淫妇?你们说孩子是无辜的?要我放过你们的孩子?那你们可知道,母亲被他们侮辱,只是为了我能活下去……你们可知道,当发生那样事情的时候,我就被绑在破庙外头的柱子上……“ ”那时候,我才八岁!“ ”你有什么资格求我绕过你们?我又凭什么要听你的?“ 顾婆子被苏云质问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摇着头,呜呜的哭着。 仁宣帝看着苏云眼底噙着的那抹泪光和深入骨髓的痛楚,心头仿佛刺入了一把刀,尖锐的痛楚和悲哀瞬间就蔓延了他全身。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女人和唯一的孩子竟然是过得这样的日子! 当年,就算对苏妃母女不闻不问,他也从没想过要这么磨折她们! 答应兰妃母女的要求将平安做药人,也不过是不想再在宫里看到她……大法师说过,不会危及生命! 不管苏妃做出了什么,平安到底是谁的孩子,他从没想过,要她们母女死! 他看着清冷的月光下白衣女子用平淡无波的声音诉说这些的时候,他悔恨的想要杀了自己,他不是人……不是人啊! 是他的错!他恨不得自己代她们去承受这些,可是……看着苏云唇角含笑,仿佛毫不在意的一句一句说出这些话,他心疼的要死,浑身的力气却蓦然被抽走了。 一场滴血验亲验证的不止是亲缘关系,验证的是他多年以来的荒唐造就的悲剧! 他感到自己是那么可笑,苏云是他的亲生骨肉,却被他毫不留情的舍弃,九死一生,受尽苦楚;使他曾经动过念头想要携手一生,忘却旧爱的女子,却被他的一个误会无情的杀戮―― 而他多年来自以为的真爱,林笑笑的灵魂没有归来……紫阳宫主竟然也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一时间,大受打击的仁宣帝面色颓败,浑身充满痛苦的气息。 他只觉心中的悔恨如同潮水一般灭顶而来,他的心痛得喘不过气来。他冤枉了苏妃,害了她们母女…… 他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仁宣帝浑浊的眼中大颗大颗的泪水滑落下来,他忍不住想要痛哭一场……可是,他却不能! 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哭呢? 他知道,或许这一生他都不能获得她们母女的原谅了! 而元晟看着苏云,冰冷漆黑的眸子里一抹震惊痛惜毫不掩饰的流泻了出来。爱上她之后,他就她的身世经历猜了很多,却怎么也没有猜到她竟然承受了这样的苦楚,这么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呢? 他的心酸酸的,充满疼痛怜惜。恨不得将这个故作坚强的小女人揽进怀中,好好呵护。可是,他也知道苏云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她是骄傲的,坚强的,这些事情――她一定得自己来处理! 元晟忍下了心中的怜惜,默默的坐着,没有出声。 ”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月光清冷,寒风凛然,苏云低低的声音带着决绝的苦痛和嘲讽以及永远走不出来的对自己的恨意:”是我……是我亲自将匕首chajin了她的心脏。“ ”她说谢谢我!“ 飒飒寒风穿林而来,枯叶簌簌落下,冰冷的汉白玉皇陵在月光下巍峨恢宏,周围众人静默无声,苏云的话,让他们震惊的同时又充满心痛的感觉。他们想指责苏云弑母,可是,他们看着那月下清泠泠的女子,却发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云忽然冷笑一声,扬高了声音,声音里的厉色锋锐如刀锋:”本门主从五岁起,就明白了,这个世上就是弱肉强食,如果你不够强,那就活该被人利用算计。当本门主委曲求全,九死一生的时候,就告诉自己,有朝一日,我一定随心所欲而行,不用再顾忌任何东西!“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苏云说完,微微沉默,转而看向阮婆子,清冷的眉眼里没有丝毫感情:”说不说,全部在你,但怎么做――你没有资格指责我!“ 苏云这句话出口,阮婆子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她深深埋头在地上,哀哀道:”老奴……该死!“ 这句”该死“不知道她是说给谁的,但是接着,她抬头看向苏云,眼底呈现了死灰一般的神采:”安定王身上的那支簪子,并非苏妃娘娘交给他的,而是他早就带在身上的!“ 她也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讨价还价,什么时候不能。如今,儿子已经没了,就算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希望孙女能活下来! ”当年,老奴与人私通,生下了儿子,老奴无法在宫中抚养,就秘密送出去托人抚养,这事不知怎么被安定王爷查到了。他知道皇上将进贡的珍珠拿来给苏妃娘娘制了一对簪子。他就威胁老奴给他也做一支与苏妃娘娘一模一样的簪子,老奴要是不做,他就将老奴的事情抖搂出来。“ ”老奴那时候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宫中男女私通,那是大忌。一旦抖搂出来,老奴和孩子……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为了保命,老奴,就答应了他!“ ”北海珍珠胜在物以稀为贵,给娘娘做的那两只簪子就正好用完了。别的珍珠色泽上都差着一筹,做出来区别太明显。后来,安定王爷不知从哪里给老奴找了一些色泽很接近的珍珠,不留心看,还真看不出来。老奴就用这些珍珠又制作了一支。“ 说到这里,阮婆子住了口,看向那倒在地上,早已冰冷多时的阮淑华的尸体,捂着嘴呜呜哭了出来。 苏云问道:”然后呢?“ 她住了哭声,又接着道:”后来……淑华……淑华偷偷将那支假的放在苏妃娘娘的妆奁里,偷走了一支真的,托人带出宫去交给了安定王爷…。“ ”当时出事的时候,苏妃娘娘没有辩解,老奴就想……娘娘定然是察觉了那支簪子是假的,辩解也是无用!“ 苏云听着她的话,颓然坐在了椅子里,唇边一抹凄凉笑意,眼底泪珠滚动,却久久不肯落下来。 蓦然,她忍不住转过头,捂着嘴哭出声来―― 母亲是何等骄傲的人。她是知道拿出那支假的也只会让仁宣帝怀疑更深,所以……她就连辩解都没有辩解! 她想,母亲或许真的爱过安定王,也曾真的想与仁宣帝好好过下去。但是,一个步步为营的算计,一个毫不信任,妄加怀疑,这大约使她彻底的寒了心。 可是,母亲如何能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呢? 一百六十章 子夜的钟声从远处传来,经久不息。[] 清冷的月光水银一般流泻,枯木被寒风吹得簌簌作响,纵横交错的枝桠照在汉白玉的皇陵上,斑斑驳驳,仿佛无数裂痕。黑漆楠木的大棺材静静的停在地宫门口,月光照在上面,一半明媚一半幽暗,冷风吹起它上头白色的缎带,黑白交织的静默之中,有一种无声的悲凉。 苏云忽然感到很冷,很冷,那种沁骨的冷意仿佛曾经的无数个夜晚,又仿佛那一天,她在瓢泼大雨中亲手将匕首刺进母亲的心脏……还有那一天,她置身于云门地底的云池,决绝做出以命相搏的决定。 她弯下腰去,抱紧了自己的双臂,低低的呜咽声哀痛入骨。 元晟上前,将她揽进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她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纤白的手指狠狠抓着他背后的衣襟,凸起的骨节发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低低的呜咽声慢慢转成了带着愤恨悲哀的笑声,笑声迭起,越来越大,她的泪水长划而下。 “原来……如此!” 她低低的带着彻骨悲凉和恨意的声音未落,“噗嗤”一声,她一口鲜血凌空喷出,身子软倒在了元晟的怀里。 “云儿……云儿!”元晟瞳孔一缩,眼底惊慌痛惜闪过,紧紧抱住了她的身体。 仁宣帝一惊,竟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颤抖的声音饱含担忧:“平安!”接着喊道,“快宣太医!” 而安定王因为方才想要打断苏云的审问,在仁宣帝的默许下已经被两名带刀侍卫押了起来,堵住了嘴,此时,看到苏云吐血倒下,面上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意。 紫阳宫主眼底一抹细碎的晶莹耀眼,光芒之下却是冰冷和阴狠。 “门主!”婆婆第一时间冲了过来。 云门众人也都担忧的看着苏云。 “我没事!”苏云低低的说,她抬头问婆婆道,“容渊呢?”时间差不多了,不应该这么安静。 婆婆一惊,朝人群中看去,赫然已经不见容渊的身影。 “糟糕!”婆婆低低喊道。 苏云微微翘起了唇角,低低的声音听不出一丝起伏:“容渊不在,皇贵妃定然也早就不在了……” 婆婆微微皱眉,低头对苏云拱手道,“门主放心,属下这就去将他找出来!” 婆婆说完,转身就要走。 “不必了!”元晟忽然抬手,接着看向苏云,冰冷的声音瞬间柔和的三分,“剩下的事情,交给本王。”然后,又吩咐婆婆道,“好好照顾你们门主!” 说着,他小心翼翼的将苏云安置在椅子上,转身大步离去。 婆婆接过手下递上来的披风为苏云披上,抚了抚她的额头,眼底一抹担忧。 苏云微微喘息着,闭上了眼睛。 夜风飒飒,月光惨淡,子夜时分的墓园里,影影绰绰,越发显得阴森。 皇后下葬,本来就有御林军护驾,方才这里闹的这么厉害,外围守护的御林军不能没有察觉。而刚刚人们被苏妃母女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倒是没有察觉什么不妥,这会儿才发现外围的御林军一点动静也没有。 那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们真的没有听到这里的动静;二一个就是……他们已经无声无息就被干掉了! 可是,没有听到这里的动静,可能吗?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大臣们坐立不安,命妇们瑟瑟发抖的挤在一起,丝毫没有了往日盛气凌人的优雅。 安定王闭眼盘腿坐在了地上,倒是难得的呈现了一派老神在在的模样。 紫阳宫主眼中光芒转换几番,终是低下了头去。 忽然,很远的地方一阵火光升腾,照亮了漆黑的夜空,无数火星子落下,仿佛漫天的焰火。 刀剑声,嘶喊声破空传来,风声飒飒中越发衬托出了周围的安静。 人群里起了一阵骚乱。 就在这时候,去宣太医的侍卫带着林医政小跑了过来,林医政目光扫过被绑的的紫阳宫主和安定王,快步上前,对着仁宣帝跪了下来:“臣,参见皇上!” “平身!”仁宣帝疲惫的抬手,看向苏云,眼底的悔恨愧疚汇集而成的乌黑浪潮再一次汹涌而来,“平……焱王妃……身体不适,你快给她诊治一下!” 说着,仁宣帝被他身边的侍卫扶了起来,步履蹒跚的朝苏云走过来。 他罪孽深重,不求苏云能原谅他,但是他失而复得的女儿,不能再出任何事了! 他看向闭目躺在椅子上的苏云,一抹愧疚疼痛的席卷了他的心脏。 当知道苏云是他的亲生女儿的时候,什么林笑笑,紫阳宫主……都从他的脑海里淡去了,只剩下了他深深的悔恨和对苏妃母女的愧疚。 至此,他心中仿佛有一片云恍然消失不见,阳光照进来,他如醍醐灌顶,蓦然就明白过来。这么多年的荒唐,只是因为他真正的爱过苏妃,他恼怒苏妃给他带了绿帽子,他恨他曾真心宠爱的那个孩子是别人的骨肉! 所以,他尘封了心底那种翻涌的感情,毫不留情的将苏妃母女扔给了后宫中的狼群撕咬,还理所当然的认为,他爱的,还是那个林笑笑! 一个林笑笑,毁了他的前半生,一颗怀疑的种子,又毁了他们夫妻父女三人的后半生! 他怎么就忘了当初设计苏妃嫁给他的时候,他曾经发誓会好好待她的――他其实,也是爱她的啊! 错,错,错! 仁宣帝虎目含泪,周身遍布的痛悔让人感到心惊。 他站在苏云面前,不敢再上前―― 只见,苏云躺倒在椅子上,素淡如莲的容颜上透着一抹透明的苍白,就仿佛一朵凋谢了的白莲花,又仿佛,下一刻,她便会如云烟一般消散。 一阵风过,缭绕起了她乌黑的长发,白衣纷扰,上头的点点血渍如同红梅绽开,有一种凄艳的美丽。 仁宣帝知道,这就是他曾经捧在手心里宠爱了五年的那个小女孩,也是因为自己的怀疑和误会而丢失的亲生骨肉。 他的目光缓缓打量过女子清丽的眉眼,与记忆里婴儿肥的可爱小女孩的面庞重合,心底一软的同时,悲痛也更是彻骨! 他想上前抱抱她,就像很多年以前,将那可爱的娃娃抱在怀里,举在头顶,可是,他站在她的面前,心中却升起了一抹怯弱,不敢再上前一步。 他眼底的悔痛席卷而来,他周身布满落寞凄凉,仿佛瞬间就苍老了十岁。 他喉头涌动,带动枯黄面容上松懈的肌肉颤动,“平安”二字,化作了他喉咙里的一抹叹息。 末了,他只低低道:“林医政,为王妃诊治!” 接着,他落寞的转身,颤颤巍巍的身体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来。 苏云眼眸一睁,眼底冷光流转:“不必了!” “身体要紧,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好不好?”仁宣帝眼底的关切不是作假,那底气不足的劝说却让苏云心里越发的烦躁。 他这是要做什么? 他以为他认个错,表示一下关心,就都算了吗? 苏云的眼眸漆黑晶莹,一簇锋利无比的冰光激射,前所未有的明亮。 “放心,暂时还死不了!” “我活着,就是要为我母亲报仇,让所有对不起我们母女的人血债血偿,所以,你大可放心,在你死之前,我都会好好的活着!” 苏云的声音不高,那种刻骨的恨意却让人心惊。 仁宣帝的神色又哀戚了几分,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他周身凄凉悲痛的气氛又浓烈了几分,仿佛生生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痛到窒息。 此刻的他,对着苏云,神情小心翼翼,就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在祈求儿女的原谅。 他嘴唇翕动,眼角两滴泪水滑落:“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他低头,仿佛一头垂暮的狼,终于忍不住呜呜的悲鸣出声。 苏云忽然站了起来,她身形摇晃,眼角挑起,唇边一抹凉薄嘲讽的笑容绽开,凄美异常。 “对不起我们母女?”她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一个对不起,就可以抹杀母亲这么多年受过的委屈和痛苦?一个对不起……就能轻松抹过你犯下的错误?一个对不起……你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吗?” “你妄想!”苏云身形一动,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一把揪起了仁宣帝的衣襟。 “放手!” “保护皇上!” 侍卫和大臣们对苏云怒目相向,似乎只要她一动手,就会扑上来将她碎尸万段。 苏云轻佻的眼角肆意狂妄,狷狂的气质让人心头打颤。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仁宣帝厉声道:“退下!” 众人慢慢收敛的剑拔弩张的气氛。现在的情势,众人哪里还看不明白?焱王妃摆明了是皇上和苏妃的女儿,皇上无情伤害在先,这父女之间的矛盾,他们也不敢多搀和,但是――仁宣帝绝对不能出事啊! 苏云冷哼一声,漫不经心的扫过周围如临大敌的众人,攥着仁宣帝衣襟的手再次用力,直到骨节发白。 她冷笑道:“我已经是弑母的人,不介意再杀了他!” 苏云的话音一落,众人瞪视着苏云,又上前几步,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 仁宣帝听到苏云的话,心中一痛,她说的是“他”,他连“父亲”二字都不肯施舍给他。 仁宣帝阻止了众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慈和的看着苏云,清晰沉稳的说道:“焱王妃……是朕的亲生女儿。” “是朕对不起她们母女……” 仁宣帝深深闭眼,再次睁开眼时,目光变得坚定:“朕死之后,天楚的皇位,就由焱王妃继承!” 仁宣帝知道说出这句话会引来多少反对的声音,苏云要想坐稳这个位子有多难。但是他相信苏云的能力,而也只有如此,他心里才会稍微好受一点。 可是,苏云听此,却忽然一把将他推了开来:“谁稀罕?”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们一样,为了皇位不择手段?” 苏云的声音里充满鄙夷不屑:“在你们眼中,皇位是一切,为了它可以丧尽天良,在我眼中……它什么都不是!” “如果可以,我宁愿我的父母就是普通的平民百姓,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女儿!” 苏云最后一句话,声音很低,但她却知道,仁宣帝会听得清清楚楚。 她看着仁宣帝跌倒在地上,侍卫们七手八脚的上前扶着他,看着他面上的震惊悲痛,忽然转身朝人群外走去―― “平安……” 仁宣帝看着她的背影,喊出声来。 “平安?” 苏云步子微停,轻笑一声,冷道:“这个名字,不是你叫的!” 接着,她转回头来,眉眼之中透着轻蔑鄙夷。她看向仁宣帝,缓缓道:“当年,你为了紫阳宫主弃我们母女于不顾,想来,该是相当的情深意重了,那么,本门主就成全你们。” 苏云说着,意味深长的一笑,接着转身对婆婆等人喊道:“我们去支援王爷!” “平安……” 仁宣帝在侍卫的扶持下慌忙起身朝前追了两步,看着苏云离去的身影,落寞的停在了当地。 远处的刀剑声越来越近,仁宣帝,安定王和紫阳宫主却都被困在这里,不管他们的内心如何煎熬焦急,但是,远处的一切,却都仿佛与他们没有关系一样! 良久,刀剑声越来越明显,听起来已经无比接近这里,安定王面上一抹得意尚未晕染开,周围的一切却开始渐渐沉寂下去。 末了,周围除了风声簌簌,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安定王颓然倒在了地上―― 他知道,大势已去,一切已经成为定局了! 一百六十一章 途中 早晨的天空灰蒙蒙一片,暗淡的日影看起来有气无力,北风已经吹了一天,还没有停歇的迹象。傍晚的时候,纷纷扰扰的雪花终于落了下来,鹅毛一般夹杂着刺骨的寒风吹来,不到半盏茶的时候,皇城内外,便成了白茫茫一片。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它的到来悄无声息,又在预料之中。而,甫一到来,便占领了整个皇城。 仁宣帝披着厚重的氅衣,在贴身内侍的扶持下登上了皇宫内地理位置最高的摘星阁。 摘星阁四面开阔,视野极为广阔,站在上头,可以将京城的内外全部收入眼底。 此时的摘星阁上,冷风夹杂着雪花飘进来,凛冽刺骨。 仁宣帝站在上头,寒风吹起了他花白的头发,发福的身体在厚重的棉衣下,竟然也透出了一丝威武。 他微微眯眼看向京城之外的大道,那里,一队人马正缓缓朝北方驶去,身后留下了很深的车辙印,一阵风雪吹过,又荡然无存。 他的脑海里闪过少女清艳绝伦的面容,慵懒肆意的神态,果断决绝的气势和那深不见底,溢满悲哀绝望的瞳眸;他的心脏一阵一阵的收缩,那种刻骨的疼痛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想起了可爱的女孩儿在他膝头玩耍的天真娇憨,追着他喊“父皇”的幸福,还有……最后那一刻,他决绝离去时,女孩儿眼里近乎空洞的黑暗。 她璀璨如星的眼眸瞬间沉寂,就仿佛天际的流星忽然坠落;她面上的笑容和天真悠然消失,就如同最艳丽的花儿蓦然枯萎。 人生五十多年,恍如一梦,梦中如何,梦醒之后,仍历历在目。 他以为最爱的人,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他以为可以宠爱的女子,纵容的兄弟,原来都是谋夺他性命的真凶;而,他以为可以决绝放手,从此陌路,生死再与他无关的人,却成了他有生之年最深的痛。 很久以来,他以为在他的心目中,位居第一的是他的万里江山,至尊皇位;位居第二的便是他早年的挚爱,一生的遗憾……那个出淤泥而不染,清纯无辜的女孩。 可是,现在再想来,林笑笑的身影在他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不清,更多的是苏妃冷漠控诉的眉眼;而这至尊的皇位……当他看着那单薄瘦削,一身傲骨,仿佛经霜梅花,却受尽颠沛流离之苦,甚至行为举止被世人所诟病的女子时,他心痛的窒息,他觉得,这个皇位再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重要;他想,如果可能,他宁愿拿这至尊的皇位去换她的一世安稳。 那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这个世上,唯一传承了他血脉的骨肉! 可是,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怎么能想得到?这个很多年前,他以为从此不相干的孩子,竟然是他嫡亲的女儿。 当他刚刚知道苏云就是多年前的小平安的时候,他震惊过,猜疑过,甚至想要自欺欺人下去,可是,当他面对那紧密相融的两滴血液的时候,他知道,他错了,这么多年,他错的离谱。 难道还要再错下去吗? 他知道他一句误会,一句错了,不能抵消她们母女所受的痛苦,更不能消弭她心中的怨恨,但是……他得面对! 冷静下来,他心里有着喜悦,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悔恨愧疚和心疼。 “皇上,就这么放焱王出京了吗?” 身后的内侍是他新从掖庭提拔上来的,姓钱,许是在家里的时候排行老二,所以就叫做钱二。他的年纪不算很大,只有三十多岁,但看起来要老的多,足有四五十岁的样子;他之所以提拔这样在掖庭蹉跎了大半生的人,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十几年前……他在苏妃宫中当过差,对苏妃母女很是熟悉。 当然,钱公公自己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选为皇上的贴身大太监,他以为自己会在掖庭终老一生。毕竟,苏妃失宠之后,她身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才活到如今,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平安度日罢了! 谁知,前两天皇上突然亲临掖庭,将他带了出来,委以重任。 他没有一朝得道,便飞扬跋扈,而是更加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每一件事都力求做得无可挑剔。 因为,很多年前,那位宫中宠妃的腾起和陷落,他时时刻刻都不敢忘记,他知道――自己的荣衰甚至性命,都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显然,仁宣帝很是欣赏他这一点,这两天对他也越发的倚重,他也知道了一些已经不算秘密的秘密。 原来,前一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焱王妃……竟然是苏妃的女儿,皇上的亲生骨肉。 可是,他想起了记忆中那个娇俏天真的小女孩,怎么也不能把现在冷血无情到可以与焱王并称的女子联系起来……而据说,苏妃是被她亲手杀死的! 他潜意识里,已经对这个“威名赫赫”的焱王妃产生了一种厌恶的心理――弑母在他眼里是天理不容的罪过,宁愿自己死了,也不能做出这样罔顾人伦的事情! 当然,他更知道,作为奴才,是不能有个人的喜恶的,所以,他对这名女子,不置一词。 仁宣帝听了他的话,微微叹出了一口气,忽然回头道:“你不要道听途说!” 他吓了一跳:“皇上!”记忆中仁宣帝是个有些糊涂,得过且过,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他似的的帝王,然而,仁宣帝竟然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多年以后,这位帝王的通透在他意料之外。 “是朕……对不起他们母女!”仁宣帝说这话的时候,浑身充满了悲凉的气息,那种浓浓的绝望悲痛,几乎能将人淹没。 仁宣帝整个人都沉浸在了一种悲痛的情绪中,他很认真的看着远处愈来愈远的队伍,低低的声音痛入骨髓:“那时候,她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她们受到追杀,苏妃已经受了重伤,她们母女落到了对方手中,被人逼着……不然就都死,不然她就得亲手杀了……才能……” 仁宣帝说到这里,后头的话哽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 他目中浮上了一层泪水,他想象不出,苏云当时忍受了多大的痛苦和恐惧,才下得去手―― 钱公公的眼底浮现了一层震惊之色,久久不能退去,心底对苏云的厌恶却在此刻如潮水一般退却,变成了一股说不出的心疼。 曾几何时,那个纯真可爱的女娃娃竟然被逼到了这种地步? 仁宣帝忍着痛说:“她说……她逼着自己做出那个决定,是因为她知道她与她母亲,必须得有一个活下来,去报仇!” “活着,才能有以后!” 仁宣帝又想起了苏云说过的话,为了活着,她做过乞丐,给人下过跪……更别说坑蒙拐骗偷了…… 这是他的女儿,金枝玉叶,天楚皇朝的公主啊!童年的时候,就过得这样的日子? 他几乎不敢想象,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是朕,对不起她……朕有罪!”罪孽深重! 仁宣帝伏在栏杆上,哀哀的哭了起来。 钱公公看着掩面痛哭的仁宣帝,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劝说:“皇上,血浓于水……公主……焱王妃,不会怪您的!” 他说出这句话,忽然感觉这话是如此的单薄。凛冽的寒风吹来,吹落了屋檐上的雪,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进来,落在了仁宣帝花白的头发上,瞬间就化作了晶莹的露珠。 “她恨朕!”仁宣帝喃喃的说道,看起来,整个人颓废而衰弱,满身的悲凉晚景让人心酸,“她不会原谅朕的!” 钱公公不知道说什么好。 良久,仁宣帝擦了擦面上的泪,直起身子来,长叹一口气,看着远处几乎成了一条黑线的队伍道:“看得出来,元晟对她是真心的,不会伤着她。就让她去吧……朕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钱公公震惊之下,猛然回过神来,皇上的意思是――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焱王心术不正……”焱王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皇上如此,不异于放虎归山,将来,这天楚江山…… 钱公公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仁宣帝打断了:“人生嚷嚷皆为利来,焱王武功谋略皆是不凡,天楚又积弱已久,有此心思,并不足为怪。”连紫阳宫主和安定王都有这种心思,何况是焱王这样的人中之龙呢? 不过,焱王是个长情之人,平安的眼光,比她娘要好得多! 仁宣帝心内低低叹了一声,道:“走吧!” 他说着,又留恋的看了一眼远处已经变成了一个移动的黑点的队伍,转身朝楼梯处走去。 钱公公连忙跟上,扶住了他颤巍巍的身躯。 那一晚的混战,皇贵妃和容渊失踪,安定王被下入死牢,紫阳宫主却因为把持着他继续生存下去的炼药秘方被软禁在了她居住了很久的甘露殿。 如今的甘露殿,在仁宣帝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他甚至,不肯踏入一步! 但是,他知道,他得活着,不惜一切代价的活着……直到平安来取走他的性命! …… 大雪纷纷而下,眼前白茫茫一片,蜿蜒的山脉在云山深处,抬头看去,就仿佛一条白色的巨龙。 车轮滚滚压过积雪的地面,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马蹄得得,跑的欢快。 队伍走了一天一夜,才到京城以北的第一个重镇,青延镇。 小镇靠山而立,大雪纷纷的时候,人们大多躲在家里暖和了,只见街道上行人稀稀落落,酒家客栈的门口也是门可罗雀,高高挑着的旗子上落了雪,凄凄清清的在门口招摇着。 “停!” “希律律!” 队伍在一家客栈门前停下,顿时为这家店增添了不少人气。 元晟翻身从马上跃下,来到了宽大平稳的马车前,隔着车帘沉声问道:“王妃怎么样了?” 苏云怒极攻心,悲痛入骨之下吐了血,本应该修养几日再上路的,她却说什么不肯再在京城多呆一日,他们这才冒着大雪纷飞连日启程。 元晟当然不是这么对手下说的,他的理由冠冕堂皇――归乡心切! 他的这个理由或许也说到了大家的心里,他的手下差不多都是从北地带来的,这些人也希望能尽快回乡,所以,大家一拍即合,倒也欢快的很。 他话音一落,里头就传来了秀嬷嬷刻意压低的声音:“回王爷,王妃用了萧公子配的丸药,睡了一路了!” 元晟听此,放低了声音道:“今天先在客栈休息一宿,明日再赶路!”说着,他一跃上了马车,“别吵醒了王妃!” 秀嬷嬷掀开帘子,他躬身进去将苏云轻轻抱了出来。 秀嬷嬷连忙撑开手中的油纸伞,替苏云遮挡着雪花。 冷风一吹,苏云微微皱眉,身子动了动,迷蒙的双眼轻轻睁了开,发觉自己被元晟抱在怀里,她微微挣了两下,刚刚睡醒的声音透着一抹慵懒的柔媚:“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脸皮还没这么厚!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饱含惊喜的“王爷,王妃”破空而来,传入她的耳中―― 苏云一愣,抬头对上元晟暗含戏谑的眸光,面上微微浮起了两点晕红。 光听这声音,她就知道是苏晚晴追了上来。先前在府里的时候,苏晚晴有事没事便往苏云眼前晃悠,今天做了好吃的糕点,明儿又得了个新花样,这么来来回回几次,苏云也发现她都是捡着元晟在的时候过去晃,顿时明白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元晟有意无意的,在出京的时候,将她丢在了焱王府中,苏云还心说这下子耳根终于清静了,谁知,人家竟然能千里迢迢的追上来!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真没看出来,这丫头竟然有这等魄力。 苏云在元晟怀里转过头去,只见,衣着单薄的少女跪在地上,身上的蓝色夹袄和襦裙被磨透了气,露出了里边的棉花。她仰着脸,眼底泪珠欲坠不坠,浑身瑟瑟发抖,颇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气质。 “王爷……王妃,晚晴什么都会做,你们……不要丢下晚晴!” 她低低的祈求着,朝前膝行过来,苏云这才发现,少女娇美的面容上泛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发白,眼眸之中含着一包泪水,一路风尘,不止衣衫早已破旧不堪,脚上的鞋子也掉了一只,露出了被尘埃沾污的白色袜子。 虽然狼狈,却更显柔弱。 苏云的眼神微微沉凝,苏晚晴很明白怎样才能得到男人的怜惜,她这幅模样,就连她……都忍不住有些心动了! 苏云还没有说话,元晟忽然冷冷道:“来人,将她给本王扔远一点!” 元晟话音一落,两名兵士打扮的男子立马上前,一左一右钳住了她的手臂,她惊慌失措的挣扎,衣衫适时的被撕扯开,露出了白皙脆弱的颈子。 “王爷……王爷不要……不要……晚晴什么都会做,只要王爷收下晚晴,晚晴可以为奴为婢伺候王爷……” 晚晴挣扎的激烈,仿佛遭到了侵犯一样,两个汉子不查,差点压不住她。 苏云眼眸轻转,真心觉得她乌发低垂,梨花带雨的样子很能打动人心! 她抬头看向元晟,摆手让元晟低头,凑在他耳边道:“美人如玉,你舍得?” 元晟挑眉,眼底却有一抹阴鹜闪过―― 苏云晶亮的眼眸眨呀眨:“要我说,收下吧!” 元晟眼底的冰冷微微消融,低头看向苏云:“你真想本王收下她?” “人家不说了,为奴为婢都可以――”苏云眼底一抹笑意和小狐狸似的,元晟看着心情大好――他很久没有看到这样发自内心的快乐的苏云了! 苏云清了清嗓子:“王爷,本妃听说卖笑是可以赚钱的!” 元晟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苏云眼神灼灼的打量着苏晚晴,仿佛在打量一件商品。 苏晚晴的身子不自觉缩了缩! “晚晴姑娘的长相不俗,咱们旅途漫漫,如果盘缠不够了,可以让晚晴姑娘卖两天笑啊!” 苏云说的天真娇憨,听在晚晴耳朵里却不啻于惊天响雷! “不……不要啊!”晚晴动作奇快,膝行上前竟然朝元晟的腿抱去,“王爷救命!” 元晟抱着苏云朝旁边一闪,避开,眼底一抹阴鹜,接着,微微沉吟道:“王妃的主意不错!” 晚晴听此,蓦然瞪大了眼睛,身子一歪,软到在了地上。 一百六十二章 谋划 苏晚晴倒在地上,姿势也摆的很好,柔弱无辜的样子很夺目。(.无弹窗广告)但是,苏云冷眼瞧去,元晟却丝毫没有被她夺了一丝目光,他抱着她就往客栈里走去。 苏云心中升起丝丝甜蜜,显然对元晟面对美人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感到很开心。她眼角的余光瞥过倒在地上的女子,目光微微沉凝。 这些日子以来,她将苏晚晴骨子里的风流看在眼中;她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若是别人,她满可以让她冻死在这里,可是,苏晚晴却是母亲一脉。她心中有些为难。 她微微思忖一会,觉得她不能狠心将她丢在这里活活冻死,毕竟人家目前为止也还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出来。 苏云悄悄拉了拉元晟的衣袖,尚未开口,就听随行的侍卫头领穆铁问道:“王爷,这位姑娘怎么办?” 元晟抱着苏云微微转头,冷冽的目光瞥了衣衫褴褛,楚楚可怜的苏晚晴一眼:“给她盘缠,让她回京去!” 说完,元晟抱着苏云不再停留,大步走进了客栈。 苏云听到身后穆铁的声音“先将她拉到马厩里”的时候,一口气差点岔了,唇边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元晟的手下和他性子如出一辙,都不是怜香惜玉的主。 苏云微微转头看向穆铁,却见穆铁躲避般的避开了她的目光。苏云眼底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晶莹笑意。 穆铁自从上次的事之后,对她就恭敬的很,简直就是说一不二的架势,但寻常却貌似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她。 苏云知道他是对自己的身份有顾忌,那晚皇陵的事情一出,还有谁不知道她的身世呢? 人生就像是一副只有线条构成的图画,我们尽力的想要将线条画直,却总是歪歪扭扭的,越走下去,回首的时候,就会发现有更多的歪歪扭扭,更多的不圆满。 苏云想,或许一个婴儿出生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圆满! 她至今也不能接受,仅仅是一个误会,就陪上了母亲的性命……还有她的半生幸福,以至于将来,她想,她都不会再有那种纯粹的快乐了! 想起这些,她心中蓦然一阵刺痛,她忙收敛了心神,不再去想! 客栈外面冷冷清清,惨惨淡淡的,里头却是熙熙攘攘,热火朝天。大雪封山,滞留在此的行人很多,大多是来往客商。 元晟抱着苏云走进了客栈里,只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接着纷纷乱乱的说话声传入耳中,就仿佛一下子从天边拉进过来的一样。 苏云微微抬头看去,却是瞬间就缩回了脑袋! 她抬头的一瞬,对上的是无数人或探究或好奇或猥琐的目光―― 苏云真心没想到里头会有这么多人,纵使她脸皮再厚,也抵不过众人灼灼的目光,当即将头埋进元晟怀里做鸵鸟,再也不出来了。 她感到元晟的胸膛震动,似乎在憋着笑意。她恼羞之下抬手,没好气的扭着他一块肉狠狠转了一圈,这才满足的松开手,窝在他怀中不言不语起来。 世人眼中,她性情乖戾,但骨子里却是个纯粹的女子。 她感到元晟的大手紧紧的抱着她,热力从他的掌心里透出,慢慢穿透厚重的衣衫熨帖在她的皮肤上,忽然一颗心就仿佛被吊起来了一样,丝丝麻痒传来,她神思有些飘忽,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她觉得心高高悬起,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了。心中却有丝丝被呵护看重的甜蜜漫上来,让她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人们纷乱的说话声隔得她越来越远,她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这么高兴?” 良久,男子低沉磁性的声音蓦然传入她的耳中,让她惊醒过来。 “什么?”她恍然抬头看向周围,原来,元晟已经抱着她来到了客房,干净简单的客房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床上粗布被褥干净整洁,桌椅都是七成新,屋子里炭火旺盛,暖烘烘的,烤的人有些不适应。 苏云的面颊透出了好看的粉红色。 她揪着元晟胸前的衣襟,看看四周,仿佛一个懵懂的孩子:“放我下来吧!” “再抱一会儿!”元晟抱着她在床上坐下,将下巴埋在她一头如瀑布一般流泻的长发中,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苏云感到他的呼吸喷在发顶,心又不自觉的跳跃起来。 “本王饿了!”元晟的声音磁性暗哑,透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那让店家上饭啊!”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一颗心高高提了起来。 元晟的唇从她脸侧滑落,在她耳边轻轻呵气,她顿时身体绷紧,高度紧张起来。 男子低沉的笑声传入耳中,她恼羞成怒,没好气的转身握拳朝男子挥去―― 男子轻而易举的握住了她的拳头,微微用力,一拽,她就紧紧被他箍在了怀中。 男子臂膀有力,怀抱就像是浩瀚的海洋,她只觉一颗心都要溺死在里边了。 男子在她耳边轻轻道:“本王饿了好久了……就算不让本王吃饱,云儿也稍微让本王解解馋吧!”从皇宫那晚吃了一顿大餐之后,他可怜兮兮的已经饿了十来天了,再不给他吃一顿肉,他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元晟意有所指话,让苏云呼一下红了脸:“你……你……你什么意思?我又没挡着不让你吃饭?” 苏云心尖儿颤颤的,直觉某人是那个意思,心内却又有些排斥,或者是生怕自己理解错了说出来被某人嘲笑。所以,她梗着脖子,小心翼翼的问了这么一句。 “云儿不知道本王的意思?” 苏云听着元晟的声音,直觉这厮的声音里仿佛有什么发酵,心头一震酥麻软腻,思维也不那么清晰了,整个人都被蛊惑了一般。 她脑筋钝钝的,只听元晟又问道:“云儿饿不饿?” 她傻乎乎的机械性答道:“饿!” “那本王喂云儿?”元晟说着,苏云只觉天旋地转,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仰面躺倒在了床上,元晟刚毅冷峻的面容上柔情泛滥,悬身在她上面。 “我……我们……”苏云“我”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脑筋一抽风,冲口出来一句,“我们既然都饿了,那就快一点吧!” 元晟一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从苏云认识元晟起,元晟就一张冰块脸,苏云从没见过元晟这么大笑的模样,当即震惊非常的瞪大了眼睛。 而此时,穆铁端着托盘正好来到房门外,抬手刚要敲门,忽然听到从里头传出来的大笑声,吓得差点将托盘扔了。 他第一反应是推门,但千钧一发之际,他的手停在了门上,没有推开―― 听这笑声,这明明就是王爷的声音啊! 记忆中王爷这么大笑的时候,是……似乎,从没见过王爷这般大笑过呢! 他面上浮现一抹喜悦,转身正好碰到手下一个小兵上来。 那小兵看着他手上的托盘,不解道:“统领,不送进去?” “走吧!”穆铁越过那小兵,轻笑一声朝楼下走去。 门内的笑声还源源不断的传出来,那小兵顿时风中凌乱了! 屋子里,不知是炭火的原因还是怎么,苏云的脸孔红彤彤的,粉嫩欲滴的样子惹人怜爱。 她话一出口,心内就传来一声哀嚎――完了!这下丢人可丢大发了! 待她看到元晟这么毫不留情的大笑,震惊之下回过神来,脸上腾一下就烧起了一把火。 但是,不得不说,元晟笑起来,别有一番韵味。他棱角分明的面容瞬间柔和了许多,深入寒潭的眸子里仿佛春水初融,柔波闪闪,让人移不开眼睛;他的声音低沉暗哑,有着成熟男子的磁性魅惑,不得不承认,对女子……有很强的杀伤力。 看苏云这会儿的模样,就知道了! 苏云眼中波光闪烁,面颊绯红一片,浑身的清冷退去,不再是云公子高不可攀的桀骜乖戾,活脱脱就是一名让男人忍不住想好好疼惜的柔媚小女子。 良久,元晟止住了笑声,抬手抚了抚苏云的头发,低头在她额上怜惜的一吻:“赶了一天的路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养足了精力――要是半途晕过去,本王会心疼的!” 元晟说着,毫不掩饰的目光在苏云身上逡巡,苏云恼怒的捶了他几拳,眼底晶莹的光芒衬着红扑扑的脸蛋,让人爱不释手。 是谁说元晟冷的跟块冰一样的?这种话都说的这么顺溜――还是说,这就是男人的本性? 但是,不得不否认,元晟的这几句话,让她打心底里很受用。 元晟直起身子,将她扶起来。 苏云瞥了他一眼:“我说过……那天是情非得已,你不能再碰我!” 只见,元晟眉梢一挑,冷峻之中一抹邪气流泻:“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说着,他抬手将勾着苏云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就见她眼眸之中几不可察的一抹暗沉闪过。 他当然也知道苏云的顾虑,说实话,现在的仁宣帝,只要苏云开口,什么都肯为她做,甚至于这个皇位。 但是,他是个男人,他想凭自己的实力夺取自己应得的一切,而不是靠着一个女人。 等到他大业成就……苏云的身份,就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前朝的公主…… 苏云看着元晟眼底闪过的深思,忽然柔媚一笑,扑进了他怀中:“元晟,我想生你的孩子!” “云儿……”突如其来的喜悦之后,元晟立马就察觉了什么,但是,他不想破坏两人之间的气氛,只微微一笑,柔声道,“你不让本王碰,怎么会有孩子?” 苏云却是个较真的人:“你愿意?” 元晟对苏云的多疑和警惕之心是既心酸又怜惜,却也有些不喜欢她总是这么考验自己。 他坐直了身体,深邃的眉眼看向苏云:“本王的子嗣只会有云儿生育,但是……现在不行!”如果苏云现在有了他的孩子,若是儿子那就一定是世子,仁宣帝知道之后会怎么做? 他要真刀实枪的较量! 但是,说出这话,他又怕苏云多想,犹疑了一会儿,又道:“你身体太弱,等养好了,咱们再要!” 苏云生性聪慧,怎能不知有这一方面的原因?但是她的身份,也是个敏感的问题…… 方才她那么问,也不过是一时任性…… 不得不说,女子的心性实在是难以捉摸啊! “我知道!”苏云忽然笑了,她的肚子适时的“咕咕”两声,元晟连忙道:“我们去吃饭!” 苏云笑笑,下床来与元晟相携走了出去。 …… 后院的马厩里,冷风嗖嗖的吹,纷纷扬扬的雪花不时的飘进来,一盏昏黄的灯光照在马厩了,马儿打着响鼻,喷出的白气氤氲。 穆铁不是怜香惜玉之人,是以他命人将苏晚晴扔在马厩里就不管了。 此时,苏晚晴缩在马厩最里边,裹着一床破旧的看不出花色的棉被,口中呵着白气,抱膝瑟瑟发抖。 说实话,她真的没有想到,苏云和元晟会将她留在焱王府。 她想着一路上跟来的艰辛,一抹厉光划过她的眸子。要不是她警觉,她现在就真的再次流落街头了――当然,焱王府就算主人走了,也有仆人看院子,寻常饿不着也冻不着,可是,苏晚晴要的绝不仅是饿不着冻不着! 在她看来,就是苏云撺掇着元晟丢下她的,苏云这是嫉妒――可是,就容貌来说,苏云寻常不打扮,素面朝天就已经是天人之姿;就身份来说,苏云是焱王妃且深得元晟的宠爱……苍天知道苏云会嫉妒她什么! 说实话,往常苏晚晴真心没受过这种罪。冷风嗖嗖的灌进来,吹在身上,寒意沁骨不说,马厩里充满了马骚味,呛鼻得很,时间一长,她觉得自己的嗅觉都麻木了,浑身上下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冷! 但是,她知道她必须得坚持下去。就如同那个人所说,忍耐了一时,才能荣华一世。 她现在想起来,还真多亏一出京城就遇到了那个人,若没有遇到他,她只怕刚出京城就被冻死在雪地里了。 那个人和她说,她想要荣华富贵,后半生安稳,就要按照他说的去做。他让她设法取得焱王的好感,是他带她跟上了焱王的队伍的。 在城外的时候,那人才离去! 那个人临走对她说,剩下的就看她的手段了! 她不是一无所知的女子,父亲曾经说过女儿中鲜少有她这样聪慧明理的。这一阵子京城中的局势风云变幻,其实,就算他不说,她也会巴紧了元晟这块肥肉的! 元晟年届而立才娶了王妃,身边又没有妾侍之类,见识的女人自然要少。所以,她很自信的认为以自己的人品风流,元晟定会另眼相看,谁知,元晟是一眼都不看她! 她思前想后,得出一个结论来。一定是因为苏云在一边碍眼,元晟才对她视而不见的! 她缩在角落里,不时的瞅向通往客栈客房的道路,眼底露着一抹期盼! 说不定,元晟会半夜偷偷来看她呢! “别看了!” 忽然,一道冰冷危险的声音传来,她浑身一颤,转身看去―― “公子!” 白衣男子站在马厩之外,打着一把油纸伞,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来,若是忽视他蒙着黑色药布的一只眼,倒也是为翩翩佳公子。 白衣男子扬手,将一个包袱给她扔了过去:“别冻死了!” 苏晚晴接住这个包袱,抽了抽鼻子,眼里氤氲了泪光:“谢谢公子!” “不必谢我!” 晚晴打开包袱,里头是一件薄薄的破旧斗篷,她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手忙脚乱的披在身上,就见灯光下,一张纸飘落了下来。 她捡起来,看着看着,眼里露出了震惊之色―― “这……这……”她转头看向容渊,“要是……他不来呢?” “本公子自有安排!”容渊轻哼一声,“这件斗篷别看不起眼,可是暖丝制成的,价值千金不止,若你只有这点价值,本公子不会将它送给你!” 苏晚晴下意识攥紧了斗篷的下摆,这时候她才发觉,身上冷意已经一扫而空。 “好!我答应你!” 她攥紧了手掌,深深点了点头! 容渊笑容里含着一抹阴寒之气:“好好保重自己!” 说完,他身形蓦然飘出数十丈远,很快就不见了。 苏晚晴在马厩里坐下来,昏黄的灯光中,外头飘雪的影子落在她的眼眸里,斑驳之中透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光芒。 一百六十三章 越往北走,冬天的感觉就越发明显,雪也落的越发大,但他们的行程却丝毫没有耽搁。第五天入夜的时候,他们的队伍已经走到了焱王封地的边境,再往北走,便踏入焱王地界了。 按照元晟的命令,队伍在边境做短暂的停留,补齐粮草,好好休息一晚再上路。 这天入夜的时候,漫天的大雪终于停了。明月皎皎照在地上的积雪上,白晃晃的一片,一阵风来,吹起落雪无数,纷纷扬扬落下来,映着屋檐下摇曳的灯笼,天地间一片静谧美好。 到了客栈,元晟与穆铁等人出去检查队伍的补给等情况。苏云没有事,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也没有等元晟回来,自己倒头就睡下了。 她失去术法之后的身体与普通女子一无二致,前期又吐过血,伤了元气,所以,纵使马车再平稳,这一路下来,也让她有些吃不消了。 她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忽然感到有些冷,下意识的朝一边窝了窝身体――几天以来,她已经习惯了元晟的怀抱。每晚被他紧紧抱在怀中,她只觉浑身暖融融的,仿佛烤着炭火,她睡得很安稳。 然而,这一次并没有往常感受到的暖意,反而有一阵沁骨的寒意袭来―― 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这才发现,她的身边空空如也,元晟并没有回来。 客房里一灯如豆,火盆里的火已经小了下去,外头风声呼啸,吹得窗纸簌簌作响,听着就觉得冷。 她坐起身来,裹紧了棉被!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习惯了有元晟在身边,半夜醒来,看到他不在,睡意竟然荡然无存。 她坐在床上,看着火盆里的火越来越小,仿佛要熄灭了一样,室内弥漫了一种冰凉阴冷的气息。但是,她没有起身去侍弄频临熄灭的火盆,只是抱膝坐在床上,乌黑的长发垂下来,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晶莹剔透的黑眸看着桌子上的油灯出神。(.无弹窗广告)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门轻轻响了一声,接着,就被推开了。 她抬眼看去,就见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裹着一身冷气走进门来,男子俊容紧绷,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着寒冰一样的光芒,但是在看向她的时候,却是柔光一闪,坚冰瞬间消融。 “怎么还没睡?” 男子没有立即上前,他站在门口,将披风解下来,走到火盆前拨了拨炭火,转身从一边桌子下的一个麻袋里掏出几块木炭扔进去,火焰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他烤了一会儿火,散去一身寒气,才起身来到床边坐下,抬手抚了抚苏云的头发:“怎么了?” “睡不着!”苏云微微皱眉,“北方的天好冷!”她说着,心内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小时候随着母亲逃亡,再冷的天也熬过去了,现如今炭盆烧着,棉被盖着,倒是嫌冷了。难道自己这些年养尊处优,骨头都软了不成? 元晟伸手将她揽进怀中,给她搓着手问道:“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只是……有些不大适应!可能呆的时间长了,就好了!”苏云说着,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冰凉一片的手上传来暖暖的感觉,男子大掌上的薄茧摩擦着她的手心,麻酥酥的,她神思微微摇荡。 “临时出了点事!”元晟抱着她在床上躺下,一边拉过被子,一边沉声道,“只怕不等你呆习惯,咱们就该回去了!” 苏云唇角轻弯,是的,这就是元晟。他的自信和霸气,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她软软的身子由他抱着,淡淡道:“北地虽然冷,但比起京城更多了一分活力,我还是很喜欢!” “是吗?”元晟似乎有些惊讶,接着却仿佛很开心苏云能喜欢北地似的笑道,“的确是如此。等回到王城,我带你去郊外逮兔子,打野鸭子,再猎几只狐狸,给你做件氅衣,就算数九寒冬,也不怕冷了!” “好!” 男子为她拢了拢被子:“睡吧!” “嗯!”苏云答应一声,任凭元晟揽着她,闭上了眼睛。 这一路下来,苏云觉得两人的相处方式,越来越像是老夫老妻,没有深情缠绵,也没有一句肉麻的话,每天晚上,简单的交流几句,她便在他的怀中安然睡去了。 日子很平稳,她的心也前所未有的静谧,似乎这就是永恒了。但是,她却知道,外头的暴风骤雨只怕很快就会侵袭过来,这样的日子,长不了。 她忘不掉半夜醒来元晟为他盖被子时的小心翼翼,忘不掉他深夜低低的叹息和宠溺的吻…… 元晟以为她睡着了,其实,她清醒着,只是闭着眼睛而已。 她的心里竟然对这样的日子产生了留恋! 苏云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她枕在元晟的肩上,小小的身子窝在他的怀中,一阵一阵的热力袭来,她感到身上的毛孔全部张开了,她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她心中泛酸,她已经不再需要他真龙天子的龙气,却一样对着温暖如此的贪恋。她睁开了眼睛,听着头顶匀长的呼吸,一颗心慢慢随之跳跃。 忽然,头顶传来清晰的问话声:“睡不着?” 苏云心头微微一跳:“可能是刚才睡了一觉,走了困!” 话一出口,她忽然发现室内的灯火未熄灭,心头一转,便知元晟也没有睡意。 是啊!离乡背井这么多年,他终于回来了,怎么能睡得着? 元晟忽然开口:“刚才,本王去马厩了!” 苏云眼皮一跳,声音顿时冷了三分:“苏晚晴还跟着?”苏晚晴死活不回京城,已经跟了一路了,每次他们住客栈她都住马厩,饥寒交迫的,她倒是受得住! 苏云忽然发现,她有些低估这个女子了! 元晟见苏云有兴趣,挑眉道:“今晚只怕有好戏,去看看?” 苏云探究的看了元晟一眼:“你什么时候放着正事不办,对这些事情有兴趣了?”一路了,元晟对苏晚晴都是不理不睬,任凭生死的样子,怎么今晚忽然就有了兴趣? “王妃陪本王千里还乡,难道本王不应该送给王妃一份大礼?” 苏云还未反应过来,元晟已经从衣架上拿了衣服替她穿起来。 ……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现在的外头温度可不是前两天能比的。 元晟将苏云包裹的严严实实,揽在怀中从二楼荡了出去。 两人来到后院的马厩顶上,元晟从怀里拿出干草编成的坐垫让苏云坐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暖炉递上去:“暖着手!”接着,又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了一壶酒。 苏云一看到酒,眼里一簇光亮蓬开,暗夜中璀璨无双,注意力全部落在了那瓶酒上。 “有酒?” “这是北方有名的烧刀子,不同于南方酒软绵绵的性子,喝一口,全身的毛孔就都张开了,暖和的很。”元晟对苏云盯着酒瓶子不眨眼的样子有些微微的不高兴。 他就不明白了,他难道还没有这一瓶酒有吸引力? “给我尝尝!”苏云很不客气的劈手夺过来,打开瓶塞灌了一口下去。 瞬间,她只觉心内一股热气冲天,浑身仿佛烧起了一把火,脸上蹭一下就红了。 果然不同于以前喝到酒的味道,火辣辣的,就仿佛北方的汉子,阳刚气十足。 她抿了抿嘴,看向元晟的眼里有了点点细碎的晶莹,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 元晟还不带说话,就见苏云忽然吐着舌头,嘶嘶叹道:“好辣,好辣……” 元晟看着苏云红扑扑的脸蛋,晶莹的眸子,低沉的笑出声来――一心想着讨好美人,却是忘了,北方的烧刀子性烈,就算再好酒,女人毕竟是女人,只怕是喝不惯! 谁知,下一刻,苏云又猛灌了两口,回味悠长的道:“这才有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感觉!” 元晟一愣,瞬间就笑开了:“好!”他就知道云儿与一般的闺秀不同。 真是我喜欢你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苏云要是知道了他此时心中所想,只怕会凌乱的很! “你不是带我来看戏吗?”苏云眉眼盈盈的看向元晟,“在哪里?” “这就来了,急什么?” 这时候,客栈那边忽然都亮了灯,一阵乱糟糟的声音传来。苏云抬眼看去,就见元晟眼底一抹晦暗一闪而过! 苏云沉默下来,眸中沉凝的波光静的有些吓人! 此时,苏晚晴瑟瑟发抖的缩在马厩里,紧紧裹着那件破旧的披风,眼睛不住的朝外面瞟去。 容公子说,成败就在今夜了…… 就在这时,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跃进客栈低矮的墙头,朝马厩方向而来。 他们的说话声,隐隐的飘过来―― “马厩里真睡了个娇滴滴的小娘?不会是骗人的吧?” “那人不像是说谎!” “老哥哥我多少年不知肉味了,真有这么个小娘尝尝,就是死也瞑目了!” 随着说话声传来,苏晚晴浑身戒备的绷紧了神经。 来了! 容公子说,等她发生危险的时候,只需与那些乞丐周旋一会,他会将元晟引过来,来一场英雄救美! 而她不知道的是,客栈门外,一名黑衣人正与白衣男子说话―― “门主,焱王和王妃都不在客栈!” 容渊眸中的厉色渗人:“怎么会这样?” 一百六十四章 放行 “我们的人进去的时候,屋子就是空的,焱王的侍卫倒是被引到马厩附近了!” “这有什么用?”容渊怒斥一声,面色阴沉的吓人。(.) 雪后初霁的天空星辰漫天,月光冰冷,地上白皑皑的雪透着彻骨的冷意,就像是苏云曾经看向他的眸子。 容渊忽然觉得心中有一股窒息的感觉,他神情一晃,就听远处有乱糟糟的声音传来。 黑衣人看向他:“是马厩那边传过来的!” “走,去看看!”容渊眼底晦涩闪过,提步一跃,朝马厩方向而去! 苏云冷漠无情,但是对与她母亲牵扯上关系的人或事却都无原则的放纵――他也是才知道的,原来,她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 他不信苏云能狠心让那群乞丐糟蹋了苏晚晴,那可是流着与她母亲相同血脉的女子。 元晟不出手相救,苏云也可以。苏晚晴留在苏云身边,能做很多事情。 但是,当容渊赶到后院的时候,乞丐群中,苏晚晴的哭泣和尖叫已经消散,甚至有了情不自禁的shenyin,而不远处,很多侍卫打扮的人,面面相觑! 容渊面色一僵,愣在了当地。 黑衣人仿佛不敢置信的道:“这……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这样?”一道清冷的声音破空而来,星辰漫天的空中一抹黑白交织的衣袂闪过,两人只觉眼前一闪,黑衣男子怀中拥着衣女子出现在不远处。 清冷的月光照在二人身上,黑白交织的衣袂强烈冲击着容渊的眼睛,他心中恨意如滔滔江水汹涌而来。 “你真狠!”他终究是低估了苏云。 “没有你狠!”苏云声音清冷而凉薄,听不出一丝情绪。 她倚在元晟怀中,却是媚眼如丝,面颊酡红,比往常多了一丝女子的媚态。 这一幕看在容渊眼中,心头窒息的感觉越发的强烈,他握拳的骨节咯吱咯吱作响,仅存的那只眼睛里一簇火焰燃烧。 他衣袖无风自动,越来越快―― “我要单独与他说几句话!”苏云忽然开口,对元晟说道,“有些事情也该了结了!” 元晟看了容渊一眼,目光扫过他飞舞的衣袖,沉声对苏云道:“小心!” 苏云点头,元晟朝身后的侍卫走过去。 容渊看着元晟离开,飞舞的衣袖瞬间静止下来:“看来,他也没有多么爱你!” 苏云清冷的眉眼一抹怜悯流泻:“容渊,你知道什么是爱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许是饮了酒,心理上有些感性。她听到容渊这么说,下意识的便不痛快,而她不痛快了,嘴巴毒起来却不是任何人都能受的了的! 希望容渊别让她失望! 容渊唇边一抹嘲弄:“我不知道,你就与我……呆了那么多年?” “如果你现在回来,本门主可以不计较你已是残花败柳,怎么样?” 苏云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两声,道:“你是哪门子的门主?况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现在惶惶如丧家之犬,能比得上焱王前途看好?” “苏云!”容渊忽然怒喝一声,“原来是我高看了你,你竟然是这种……我们之间的情分,竟然比不上荣华富贵的诱惑?” “这句话应该是本姑娘说你吧?”苏云忽然开口打断了容渊的话,她的声音中透出一抹冷厉锋锐,一针见血。(.) “容渊,说实话,纵使我们母女因为仁宣帝等人颠沛流离,九死一生,但我自从上了云门山,就从没想着一定要回来复仇。我有术者最基本的节操……如果有可能,我会一辈子都不要回到这个世上来!” 这个世上的冷漠和凉薄,是她一生的梦靥,因为忘不掉,所以,想要想不起,那就只有远远的离开它。 “要复仇只要选一个好时机,何用亲力亲为?就说云门,师父故去,我也没想着独揽大权。”说着,苏云的声音里忽然透出一抹柔和的憧憬,“或许我真的没有多么爱你,但是,如果一切顺理成章,我们未尝不会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很多时候其实与爱情并无关系!” 冷风夹杂着冰雪从地上翻起来,容渊白色的身影有些落寞悲凉的味道。 苏云看着容渊眼底瞬间蓬开的光亮和涌上的黑暗痛苦,话头一转:“但是,你太让我失望了,慧淑公主就这么让你着迷?你就着么向往山下的名利场吗?这一切……抵不过我们相处近十年的情谊,比不过……师父的养育之恩,云门众人的性命!” 苏云长叹了一口气:“或许,人各有志,但是,你向往也就罢了,错就错在你竟然敢暗算我。你以为将我囚禁在云池,我就没有办法了吗?” 苏云冷哼一声:“这么些年,就算你再蠢笨,也当知道,本姑娘从不会任人欺辱!” “云门的爆炸……你猜的没错,是我!云池月轮,你扭转不了,却不代表我也无计可施!” “容渊,你太低估我的能力了!” 她说到这里,声音小了下来:“你知道吗?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这具身体是赵流苏的,赵流苏是我的孪生姐姐,属于苏云的身体已经在云门山就死掉了!” 她看着容渊面上闪现的震惊和不敢置信,撸起了左手衣袖,露出了那朵血莲:“你还记得吗?我的手上有一枚血莲胎记。我和我姐姐的手上都有这么一朵血莲,不同的是,我的是在右手,她是在左手!” 她看着容渊,继续道:“我说过,在云门的时候我找仁宣帝等人复仇的欲望并不是那么强烈,但是你的所作所为,却让我感觉有同归于尽的必要!” 此时,容渊仅存的那只眼睛瞪得很大,身形微微摇晃,面容有些扭曲:“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苏云说她已经死了,现在的她是赵流苏? 这怎么可能呢?古往今来的术者还没有能扭转命运的轨迹的!他是术者,也知道这样做,就算能成功,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超多好看小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的确如此!”苏云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晶莹的眸子一闪,一滴泪珠无声滑落,“是师父!是师父用自己的命做了交换!”交换了她在一世的重生。 “所以,云门,更不能落在你这样的人手上!”师父这么做无非是顺应云门的命运,保住她的同时再保住云门。 她不能连师父这么一点的愿望都完成不了! “你只看到了人世的功名利禄,纷纷扰扰的繁华景象,你却没有看到这里的冰冷龌龊和痛苦肮脏,你枉为术者!” 苏云忽然扬高了声音,她说完,容渊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他似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还没有出来,只是不住口的说:“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回云门山找过你的尸体,明明没有了,你明明没有死……师父怎么会为了你搭上自己的性命还有整个云门……” 苏云知道这些事情对容渊的震动必然不小,所以她不急着说话,留给他接受的时间。 良久,容渊忽然伸手指向苏云:“是你!一定是你在骗我!” 苏云眼底一抹锋锐和怒色迸射而出:“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你以为本门主是三岁小孩?”容渊猛然一跃,朝苏云飞掠而来―― 苏云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手,还不带反应过来,手臂一痛,已经被容渊抓在了手里。 与此同时,一直留意这边动静的元晟步子一掠也已经奔了过来――在容渊抓到苏云的时候,他的一只手也已经碰触到了苏云的衣袂,只是,终究晚了一步! 元晟和容渊对视一眼,同时出招,激起了地上雪花纷纷扬扬。 元晟一招一式都是硬功夫,容渊不过是凭借术法之力,在天子龙气的压抑下,他的术法似乎也没有那么力不可挡了。 他被元晟的掌风推出了数丈远,在元晟下一掌到来之前,他将苏云的身子一转,挡在了他身前―― 元晟见此,瞳孔一缩,千钧一发的一掌扫着苏云的面门硬生生偏过一边,激起了地上无数冰雪。 “元晟!”苏云惊叫出声,下一刻却被容渊捏住了喉头。 苏云这声颤抖的惊叫听在元晟耳中不啻于天籁。 漫天冰雪落下,他喉头涌动,将口中的甜腥咽下,抬起头来。 女子白衣纷飞,冰冷凉薄的面容在漫天冰雪中扭曲,乌黑的长发飞扬出优美的弧度。 他的目光撞进苏云担忧晶莹的眸子里,心头瞬间升起一抹喜悦。 他说的云淡风轻,冷峻刚毅的面容俊美无俦:“本王没事!” 元晟直起身来,不紧不慢的活动了活动手腕。他站在当地,优雅尊贵,霸气非凡,令人不敢直视! 他的目光移到了容渊脸上,深邃的眸子里冰冷如客栈屋檐下倒挂的冰凌,寒光慑人,却看不出一丝情绪。 容渊眼底几不可查的闪过一抹慌乱,带着苏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警惕的看着元晟。 “放了她!” 元晟的声音冰寒凛冽,带着万钧之势压顶而来,容渊勉力稳住步子朝身后看去。 四周静悄悄的,焱王府的侍卫同仇敌忾,偶尔有苏晚晴抽泣的声音传来―― 后路已经全被封锁! 容渊回过头来绷紧了脑子里的神经,捏住苏云咽喉的手微微用力。 苏云的脸憋得通红,冰冷的声音无一丝感情:“你想死在这里,就尽管杀了我!” 元晟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容渊捏着苏云咽喉的手,呼吸绵长,周围的侍卫在他的示意下慢慢缩小包围圈。 “站住!”容渊忽然发狂,阴狠暴戾的样子让众人不敢再动,“你们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捏碎她的喉咙!” 他说着,手下微微用力,苏云低低的闷哼出声。 容渊低头看向她:“只看到了世间的繁华景象,没有看到那些冰冷龌龊?” “在你眼里,我就是为了功名利禄舍弃所有,无情无义的人,对吗?” 苏云眼皮都懒得抬,容渊看她这样,眼底一抹沉痛闪过,胸口那种窒息的感觉越发明显起来:“我这么做都是因为你!” “是你逼我的!” 容渊忽然朝着她大吼,苏云心头一颤,抬起头来,就看到他仅存的那只眼睛里,翻涌的暗沉浪涛痛苦决绝,仿佛灭顶而来的洪水。 苏云忽然有些感同身受的感觉,那种痛苦…… “我娶慧淑公主,将你囚禁,只是不想在你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我为你脱去云门门主的光环,我把你锁在云池,是想借助其中的阴煞之气洗去你骨子里令人畏惧的高深术法,然后,我会将你送往沂南的山庄,金屋藏娇。我一样会对你好,而且会对你更好。我会永远将你放在心上,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容渊忽然开口,每一句都带着深深的痛苦,“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指责我?凭什么?” “同样是师父的徒弟,你是云门少门主,名满天下,惊才绝艳的云公子,而我,出了管着那些杂物,为你主持一日三餐外,谁知道我容渊的名字?” “我做什么,都得听你的命令……”容渊一手控制着苏云,一手握拳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我是个男人!” “可是……你……”以前的她,是太过凉薄乖戾了,但对容渊,却是真心相交,不然,她也不会再容渊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恨入骨髓! 容渊这些不满,从没有对她提起过! 苏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但是,因为这样,他就能囚禁自己,剥夺自己的一切?违背云门规矩,迎娶慧淑公主,投靠朝廷吗? 这不应该成为他背叛自己,背叛师门的理由! “我从没想过要你死!”容渊深深闭眼,眸子里忽然划过一滴泪水,“那天爆炸,我没有理会身旁的慧淑公主,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还在云池里的你。我跑到云池,那里早已成了一片废墟,我用手挖……挖的满手都是鲜血……” “在云池没有找到你的尸体,我的心松了好大一口气!我以为你还活着,我发动了幸存的门人在整个云门山找,我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找了你三天,终于找到你了……你躺在一片野蔷薇花丛里,唇角微微翘起,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容渊深深闭眼,仿佛在回忆那天的景象:“我亲手埋葬了你……来到了京城,我想让仁宣帝为你陪葬,要不是他,我不会迎娶慧淑公主,你也就不会死!” 容渊睁开了眼睛:“可是,我遇见了紫阳宫主,然后……又遇到了你!” “别人或许会认不出你,可是,我不是那个将你当男人的江都王世子。我与你那么熟悉,我知道你本来就是女儿身,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烂熟于心,我怎么会认不出你?” “我还特意回云门找过你的尸体,可是,没有……” “我以为你没死……你是在骗我!” “你是为了与元晟双宿双飞!” 容渊眼睛赤红,苏云看着他忽然感到了深深的悲哀:“那么,现在呢?你还以为我在骗你?”或许有些事情真是她的错。 容渊上山的时候还是襁褓中的婴儿,他……与世隔绝的太久了! 容渊眼眶里落下了一滴泪,他忽然放低了声音,有些激动,却又小心翼翼的对苏云道:“云儿,是我错了!我们回去……回云门山,重建云门,好不好?” “这一次,我什么都听你的!” 趁着容渊精神有些混乱,苏云忽然抬手,挥落他的手,身形一转,躲开了数丈远,无数侍卫立即上前,围住了容渊。 只见容渊神情一怔,眼底瞬间清明,接着,看向苏云,一抹厉光射出! “容渊,我们回不去了!”苏云声音清冷。 “你……”容渊扫过周围围着他的侍卫。 元晟上前揽住了苏云的肩头,冷冷看着容渊道:“爱一个人,就要包容她的一切,好的和不好的!而不是费力将她打造成你心目中的模样!” “当日,就算你成功了!云儿失去一身功力,被你拔掉身上的刺,金屋藏娇,那么,她与一个傀儡娃娃有什么不同?” “容渊,你根本就没有爱过云儿吧!” “你胡说!我爱她!”容渊怒吼。 元晟冷哼一声,声音冰冷无情:“如果你爱她,在我刚才击出那一掌的时候,你应该挡在她的前面,而不是拿她去当盾牌!” “我……” 忆起方才千钧一发的一掌,容渊神色黯淡下去。 那的确是他的第一反应…… 苏云看着他的神色,上前道:“容渊,按理,我应该为云门清理门户,但是……明天我们就要踏入焱王封地,不宜血腥!” “你走吧!”苏云冷冷看着他,“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苏云转身离开,凛冽的寒风吹动她的衣袂,她白的翻飞的衣袂与白皑皑的雪地容成了一片,乌黑的长发在月光下,肆意张扬,带着慵懒优雅的尊贵,一如她的人! 一百六十五章 容渊看着她的背影,猛然跪倒在了雪地里。[.超多好看小说] 曾经两小无猜,海誓山盟,如今却是情断义绝,再难回头……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他唯一的一只眼睛里黑暗的乌云渐次散开,一抹破云的留恋浮现。他看着苏云离去的背影,身体前倾,“噗”一口鲜血喷洒在雪地上,点点红梅妖艳绽放,似乎在嘲笑他的愚蠢。 他感到元晟冷冷的目光射在他的身上,他慢慢抬头看去,只见他冷峻的面容上平静无波,就仿佛这浩瀚雪海,透着彻骨的冷意。 元晟转身,带着侍卫们离去了。他们的身影转过院墙,消失不见,白皑皑的雪地里,只剩下他孑然一身。 他感到这几个月以来心中勉强支撑的一角轰然倒塌,眼底的光芒彻底微弱下去。 他知道,他与苏云,是真的回不去了! 他眼前慢慢模糊,他想起了云门山上苏云吃着他准备的食物是满足的神情;想起了每次处理完云门事物之后,苏云在见到他之后满面疲惫瞬间烟消云散的样子,想起了她曾经的狡黠和偶尔的温情。 他忽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多,到底是为什么了! 忽然,一声低低的叹息从他的头顶飘过来,容渊抬头,看到站在面前的人,眼底闪过一抹惊愕:“婆婆!” 老态龙钟的婆婆头发早已雪白,抹额上的一抹翠绿尊贵庄严,昭示着她的地位。她手中的扫帚换成了镶着碧绿眼眸的龙头拐棍,相比曾经的云门岁月,更显老态,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那双洞彻所有的眼睛,依旧那么明亮。 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怜悯和失望! “老身知道,你一直对云儿的冷漠不满,你觉得她不爱你!但是,你要知道,人的冷情和凉薄不是天生的,云丫头曾经受了多少苦,你关心过她多少?你又爱过她吗?” “你觉得她冷漠,那是你没有注意过她在人前的样子。” “人得懂得知足,云丫头自己说从没深爱过你,可是,你知道云丫头看着你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满足吗?她与你在一起,虽然还是冷,但是嬉笑怒骂,少了人前的那层面具,这是多么难得?她是将你当做了亲人啊!” “单纯的爱情生命向来短暂,一个月?三个月?一年?往多了说,能超过两年就算不错了!但,亲情却是永恒的!你听说过休妻和离,你听说过多少血亲断绝关系的?” “云丫头就是被你一点一点推开的!”婆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容渊,“你呀……一点都不明白!” 婆婆深深叹了一口气:“老身一直以为不管如何,你们两是注定是会在一起的,谁知道,你竟然能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还是老头子看人准啊!” 容渊听着婆婆的话,心如刀搅,他从没想到这些。他一直觉得苏云在他面前显得冷漠无情,却从没留意过她竟然是满足的?她在人前,原来更冷…… 猛然听到婆婆提起师父,他脱口而出:“师父?” 婆婆看向他,叹出一口气:“当然,这些也不应该全部都怪你,那老东西也有错,把你们这些孩子锁在山上,耳目闭塞的很,自然想不到那么多!” 其实,婆婆想说的是:老头子既然知道云门有那么一劫,为什么不为容小子打算一番?不过,话到嘴边,婆婆又咽了下去。[.超多好看小说]容渊的性情的确不同于云丫头和萧小子,这两孩子不管行事如何,说到底心地都是好的,容渊这性子却是从不把错处往自己身上揽,一出事就挑别人的错,活似他就不会有错。 容渊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告诉他这些! “好了!”婆婆拄着拐棍转身,“按照云门的规矩是绝对饶不了你的!不过,云丫头是门主,她既然念旧情肯放了你,你就回去好好想想吧!你做的这些事可对?” 容渊听着婆婆的话,脸色变幻三番,冷笑了一声道:“婆婆,我有错,但是云儿就没错吗?” 婆婆惊讶的看向容渊,抬起拐棍指着他:“嘿!我说你这小子……还真是……” 容渊狠心咬了咬牙,问道:“你就那么相信云儿说的话?她说她在云门山爆炸的时候就死了,现在的身体是师父为她改变命运轨迹的结果,就算不说师父去世已久,那原本的她――她的尸体呢?” “我没有见到,我就不信!”第一,是因为苏云话中确实有漏洞;第二,是因为他若是完全承认了苏云的说法,那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不甘心! “再说,师父偏心,您也跟着偏心。大师兄下山,师父就将衣钵传给了云儿――按照长幼有序,应该是我!” “就算我做了那些错事,也不过是拿回自己应有的东西而已!是小师妹,太输不起!” “你……”婆婆的拐棍几乎碰着了他的鼻尖,但是他仰着头,眼睛一眨也不眨,“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他谋权篡位,娶妻纳妾的风流快活,却想将云儿折断翅膀,金屋藏娇?她是头一回见这么不要脸的!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小子这么不要脸! “你会明白的!”就在他以为婆婆会大骂他一顿的时候,婆婆忽然放下了拐棍,声音却也蓦然冰冷了下去。都是一个师父养大的,怎么就差别这么大?老头子的决定果然英明,这样的人,真真配不上云儿! 婆婆目光冰冷,没有一丝情绪:“那我老婆子就告诉你,云门历任门主都是与天楚皇室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你这辈子都别想了――”婆婆说着,喘了一口气道,“这也是云儿能推动云池月轮,而你不行的原因!” 容渊听此,眼底神色微微一晃:“师父也不是――”怎么会这样? “你怎么知道你师父不是?”婆婆冷笑,“你师父这一支是天楚开国皇帝同胞兄弟传下来的!” 婆婆的话冲击着容渊的心脏,他太阳穴绷紧,神情就仿佛一根绷紧的丝线,稍不注意,便会断裂! “那大师兄呢?他在云儿上山之前可是作为少门主培养的?”他一直以为大师兄下山去之后,少门主应该是他! 婆婆目光冰冷:“所以,你大师兄下山了!” “你以为你师父不知道云丫头耍弄的花招?这世上,什么能瞒过你师父的眼睛?云门的血脉传承,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容渊瞬间如遭雷击,脸上表情狰狞虬曲:“这一切都是师父设定好的――”师父,你怎么如此偏心? “你用不着怨你师父。你师父跟仁宣帝不同,他从没想牺牲哪个徒弟来成全哪个徒弟。萧衍的命轨本来就在人间,是封侯拜相的命格,留在云门,他一生就会碌碌无为。云儿本是金枝玉叶,奈何命途多舛,但却是天下独一份的命格,她的命轨怎么走全看她自己;你的命格乃是下下等,不过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罢了;你师父原本以为云儿性情凉薄,淡泊名利,要是你乖乖的,云门就是你和云儿的,谁知你却做下那样的丧心病狂之事!” “老婆子也不求你想得明白,你只要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谁有亏待了你吗?” 婆婆说完,冷冷看了他一眼,拄着拐棍朝客栈前院走去。 容渊身体前倾,又吐出一口血来―― 他的眼前模糊成一片,只有无边无际的雪地蔓延,冰寒刺骨的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沁入骨髓的冷意让他精神有些恍惚! 他真的错了吗? …… 再说马厩里,苏晚晴一丝不挂,衣衫散落在地。冰冷的空气侵袭着她,如坠冰窖。 她雪白的身体红肿不堪,身体里不住的有浑浊的液体流出,深处火辣辣的疼痛传来,昭示着她已经失去与苏云一争高下和下半辈子荣华富贵的资本! 她一动不动,神情麻木,只有泪水不住的流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微微偏过头去,看向外头清冷的月色,眼底一抹怨恨闪过。 苏云是想让她冻死在这里吗? 她偏不!就是要死……她也要拉上她一起! 她咬牙撑起身子,拾起被撕烂的衣服披在身上,却根本遮不住多少春光,她眼泪又流下来。 她朝周围看去,看到了散落在雪地里的那件破旧披风。 她挪过去,拾起被雪水浸湿的披风披在身上,忍着身体上传来的疼痛挪动步子,在马厩最里边的石槽底下翻出一个半新不旧的包袱―― “刷”一下,她从包袱里抽出了一把匕首,看着那光芒雪亮的匕首,她咬牙藏进了衣服里! 她机械的转身朝前面的客栈而去! …… 此时的客房里,苏云已经躺下了,元晟还没有回来。 冰冷的夜里,没有了身边那个人,她睁着眼睛,望着床顶,没有一点睡意。 容渊的质问,还在她耳边回荡:“难道她就没有错吗?” 容渊和她,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她还记得刚上云门山时,那小小少年为了哄她开心,带着她上树摘果子,下河摸鱼的情形,还有他为她煮粥,变着花样哄她吃饭的样子―― 这些还都历历在目,人怎么就变了呢? 果真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作故人心,却道故人心异变”吗? 苏云心里发酸,堵得难受,原来她以为的幸福,在容渊看来并不是那样的! 他是个男人…… 清冷的房间里,苏云忽然悲凉的笑出声来,一声声,仿佛含了血,从心底呕出来。 很久以来,她一直下意识的不去想这些东西,因为她觉得当她决绝的将云门毁于一旦的时候,这些就都随着那场大爆炸而彻底埋葬了。 她一直认为她的世界里不是黑就是白,从没有灰色地带。可是这阵子发生的事情让她彻底怀疑起了自己的处事方式,也变得无所适从,不知所措起来! 仁宣帝当年毫不留情的抹杀她们母女是因为误会了母亲红杏出墙,自己不是她的亲生骨肉;而容渊……是因为自己,太过强势了,伤害了他男人的自尊心吗? 她开始怀疑自己还能不能亲手杀了仁宣帝……杀了容渊…… 苏云躺着,眼角两道泪水顺着流进了耳朵里,凉凉的。 忽然,有人抬起粗糙的拇指,轻轻滑过她的眼角。 她泪眼朦胧中看去,就见男子深邃含情的眸子正看着她:“这些,都不是他们做出这些错事的理由!” 元晟低沉的声音仿佛一道暖流滑过她的心脏,她忽然起身,扑进了他的怀里,呜呜痛哭出声。 元晟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却并没有劝说她不要哭,而是低低的安慰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苏云埋头在他的怀中,哭的声嘶力竭,痛彻心扉,似乎要将她这三生三世的所有悲痛和委屈都哭给他听。 她的泪水泅湿了元晟的衣襟,抱着元晟的双手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骨节泛白。 良久,她的哭声才慢慢弱下来,却是埋头在元晟怀里,一动不动。 元晟的衣襟被她的泪水沾湿,冰凉冰凉的,她伏在他的怀中,却能感到温暖。她怕她一起来,就会失去那一点温暖! 她想,时间若能就此静止,该有多好! 可是,终究是要起来的。 苏云贪恋再贪恋,却终于慢慢松开了紧紧抱着元晟的手掌,从他怀中直起身来。 苏云擦了擦眼泪,一双被泪水浸过的眸子越发晶莹剔透。 哭过了,起身了,苏云心中痛快了不少的同时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她纤细的手指把玩着自己的衣袖,沙哑的声音低低道:“谢谢!” 元晟看看胸前鼻涕眼泪一塌糊涂的衣衫:“想道谢?那就拿出点诚意来!” 苏云点头,表现的诚意十足。她随着元晟的目光落在了他胸前的衣襟上,脸上腾烧起一把火来――元晟的前襟上湿哒哒的不说,还沾着些透明的不明物体。 很明显,这都是她的杰作! 苏云的脸上火烧火燎的,可不可以有个地洞给她钻? “我不是故意的!”她低着头,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元晟道:“诚意!” 苏云想了想,觉得这应该很有诚意了:“那……我给你洗洗吧!” “这件衣服是天蚕丝的,洗了之后就没原先的好了!” “……”苏云瞪大了眼睛去看那件衣服,但着实没看出什么好处来! 她再看向元晟的时候,眼底露出了一抹鄙夷――难不成您的衣服都是一次性的! 真奢侈! 元晟对她的小眼神视而不见,提醒道:“本王记着,藩地的库房里还收着一块一模一样的布料。” 苏云看着元晟:“嗯!” 元晟脸上泛起一抹可以的红晕,不知是气的还是气的! “你可以给本王重新缝制一件!” 苏云仿佛看怪物一样看看元晟,又移到他的衣服上,拽了拽:“多少钱一米?”布料好像真的不错! 元晟一愣:“有价无市!” “你确定――”苏云指了指自己,看到元晟点头,她犹豫三番,觉得有必要提醒元晟一下,“我不……我做的衣服……不大好!”她本来想说自己不会做的,但要知道天楚的闺秀们可都是一手的好针线。她面色微红,忽然觉得有些丢人,转口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话一出口,她在心内祈祷:元晟可千万别以为她这是谦虚啊! 似乎,某人还真当她是谦虚了。 只见元晟笑了笑:“无妨!只要是云儿做的,本王天天穿!” “这……是你说的?”元晟真的爱她到了如此地步了吗?竟然……都不嫌弃? “本王虽不是君子,但也是言出必行!”当然,若他知道苏云做衣服的本事,定然不会这么说。 苏云觉得人家都不怕了,她还怕什么?当即拍胸脯答应了下来。 元晟看着苏云心情好起来,反手将衣服脱下来就要上床跟苏云培养培养感情。谁知,这时候门外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他冷声道:“什么事?” “王爷,晚晴姑娘要见王妃!” 元晟正恼怒被打搅了与苏云独处的时间呢,脱衣服的手也不停:“不见!” 苏云却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见见吧!”今天的事情苏晚晴虽然算是自食恶果,但他们也有见死不救的嫌疑,要是被她怨恨上,只怕会平招麻烦! 任何时候,都不要怀疑任何一个人的力量! 元晟无奈,只得从新将衣服一层一层的穿上,他刚拿过一件干净的外袍,两只柔软的小手忽然接过了他手中的衣服。四目相对,他看到了苏云眼底的闪躲和羞涩。 他微微一笑,松开了手! 一百六十六章 隐情 苏云拿着手中的衣服,却是猛然愣住了。(.) 她面色一凛,似乎对将才自己的表现很是不解。接着,她微微蹙起眉来,懵懂的看着手中的衣服,似乎还没想通这衣服是怎么到了自己手中的? 元晟看到苏云这模样,心中“咯噔”一下,这丫头刚才是“昏了头”?他心中升起一抹不痛快,转而却是警惕的看了看苏云—— 这会儿可千万别再给他扔回来,他可不接受退货! 这么想着,元晟自然不会让事情真正发生,只见他眼底光芒一闪,眉梢一挑,自然的伸开了双臂—— 苏云抬头的时候,就见元晟大喇喇的张开双臂,棱角分明的面容分明柔和了许多,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一眼望不见底,深处一点寒光流转,仿佛浩瀚无垠的大海,又仿佛可以吸魂摄魄,其中风云变幻,便是万千世界。 她愣愣的移不开眼睛,就像被施了定身术,手脚都动不得了。 接着,她只觉里头波光一闪,一抹淡淡的柔和浮现,鼓励一般的看向她,她的心里没来由的浮起一抹深深的慌乱,这才仿佛定身术失效了一般,手脚都轻快起来。 苏云回过神来,克制住心头的慌乱,尽量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抬手为他披上了外袍,转过一边低头替他系住衣带,又拿过一旁的腰带张开手臂绕过了他后腰,几乎是环抱住了元晟。 元晟看着苏云乌黑的小脑袋在胸前一动一动的,淡淡的皂角香味在鼻端浮动,他眼底闪过一抹满足的笑意。 只是,苏云低着头,并没有发现! 此时的苏云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屋子里灯光晦暗,两人又贴的很近,她的鼻端全是浑厚的男性气息,连这晦暗的灯光都变得暧昧起来。她的一颗心砰砰乱跳,她尽力克制住的那种慌乱情绪再一次汹涌而来,她的手都颤抖起来。 终于从元晟身后穿过腰带,她直起身来,深吸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竟然屏住了呼吸。 浑身的力气一松,她颤抖的手再也握不住宝石腰带上的扣子,连着几次都没有扣好。这一来,她心中的慌乱越发厉害,一颗心“砰砰”的声音就仿佛响在耳边,不一会儿,她额头上就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忽然,她手中的动作一窒—— 一只厚实温热的大手覆在了她颤抖的手上,男子低沉暗含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一起!” 苏云几乎屏住了呼吸,她看着那只大手引到着她握紧腰带的两端,打开那宝石搭扣,搭进去,再“啪嗒”一下合起来。 她忽然就长舒了一口气! “走吧!” 她逃一般奔出了屋门,身后元晟低沉的笑声传来,她迎面碰上两名侍卫,两人脸上表情惊恐而扭曲。 她来不及探究到底是怎么回事,转身便朝楼下奔去! 夜已深沉,楼下的大厅里早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两名侍卫押着苏晚晴跪坐在地上。(.好看的小说) 苏云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就见,苏晚晴的眼睛慢慢抬起来,顺着她的靴子攀爬而上,落在她的脸上。 苏晚晴泪眼朦胧,遮掩了眸中的恨意。 苏云见苏晚晴不开口,便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苏晚晴看着她,忽然,却一跃而起,朝她扑过来。她心头一惊,想要闪身躲开,无奈椅子两边都有高高的扶手,往前却是不可能的,她竟然被苏晚晴和这把椅子挤在了死角里。她眼底锐光一闪,心内决定鱼死网破的时候,明晃晃的刀尖却已经到了身前,千钧一发之际,她只觉身体一轻,熟悉的男性气息缭绕鼻端,她身体蓦然腾空—— 待她回过神来,男子已经抱着她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而她则坐在男子的腿上。 她想要下来,男子揽着他腰间的手却蓦然用力,让她动弹不得。这时,她才感到从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怒意和失而复得的心惊肉跳。 的确是,元晟要是晚来一会儿,说不得她得挨上一刀了! 元晟不愿意她离开,甚至都不顾在手下面前的形象了!苏云也体会他的心情,更是知道在人前,男人的面子必须给足了,索性这里人也并不多,便没有再挣扎! 她看向苏晚晴,就发现苏晚晴撞到了她坐着的那把椅子,重重摔在了地上,一柄锋利的匕首插在椅背上,入木三分,把柄轻轻摇晃。 若是那柄匕首插jin自己的身体里,可以想象的出自己现在的状况! 苏晚晴是想要她的命! 她眸光转为幽深。 只见,苏晚晴还想抽出那柄匕首,但两名侍卫立刻上前,毫不怜香惜玉的提起她,押着她跪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苏晚晴抬起了赤红的眼睛,瞪着苏云,狠狠控诉道:“你好狠毒!” “好狠毒?”苏云听到这句话,脑海忽然闪过了容渊的面庞。她眼底一抹迷茫闪过,容渊说她狠,苏晚晴说她狠毒…… 她真的那么狠毒吗? 忽然,她感到元晟握着她腰的手微微紧了紧,一阵阵暖流从肌肤相接的地方涌起,顺着她身体的筋脉缓缓流动,将她心中的犹疑彻底打散开。 她没有抬头,却感到元晟看向她的目光炙热而关切。瞬间,她眼底迷茫消散,眸光微闪,一抹坚定流泻,接着,她浑身的气质随之一变,慵懒而凉薄。 她瞳眸深处慢慢迷蒙了一层薄白雾气,缓缓问道:“可是,狠毒又如何呢?” “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你若没有那起恶心的心思,你以为本妃会理会你?” “我没有告诉过你吗?别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样,你玩不起!” 她的话显然让苏晚晴震慑住了,但是紧接着,苏晚晴泪如雨下,仿佛疯了一样,一边挣扎着想要摆脱两名侍卫的压制,一面凄厉的哭诉,尖利喊道:“我只是想求一个容身之处,无助的时候可以有一个依靠而已。你是焱王妃,我能怎么着你?我不会与你争什么,不会危及你一丝一毫,你为什么就不能容我?我是你的表妹啊!” “我们的身体里都流着苏家的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元晟一个眼神,两名侍卫手下一用力,苏晚晴便被压制的动弹不得了。 苏云看着她无助而狼狈的模样,慵懒的声音缓慢而低沉:“若不是我们都流着苏家的血,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她说完,看到苏晚晴依旧愤恨不服气的怒视着她。她冷哼一声,道:“你要容身之处,我已经给你了,我们虽然启程回了北地,但是焱王府并非无人看守,你留在那里就是半个主子,比你跟着北上可不是舒坦的多?” “试问除了我们都流着苏家的血之外,我有什么义务帮助你?” “是你自己太不知足,还是本妃狠毒?” 苏云唇边一抹冷笑:“你要拿我的丈夫当你的依靠——我没有那么大的心胸!”然而,苏云此话一出,心头就“咯噔”一下,她猛然惊觉了什么,连忙抬头看向元晟,就见元晟唇角止不住的往上翘,眼底都是细碎晶莹的笑意。 顿时,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怪不得元晟高兴,她这话明摆着是将元晟当做了丈夫! 她连忙收回眼神,看向苏晚晴。只见,苏晚晴听了她的话,微微愣了一愣,然后,却是苦笑两声,不再挣扎,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赤红的眼睛,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掉下来。 她凄楚的神情和无辜的模样伴着一身狼狈,让人觉得有点心酸。 然而,她出口的话里含着的怨恨和污蔑,却让苏云瞬间炸了毛—— 苏晚晴说的是:“那你也不必要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或许你不在意,可是,可是贞洁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 苏云眼底冷光晶莹,她越是生气就越发显得慵懒肆意:“我怎么对付你了?”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苏晚晴忽然恢复了斗志,赤红的眼睛里透着一抹疯狂,“你怕王爷看上我……那些乞丐,就是你找来毁我清白的!当着王爷的面,我非要撕开你这张画皮!” 苏云怒极反笑:“那也是你棋差一招!” 苏晚晴眼神闪烁的指着苏云:“你,你……果然是你!”那些人明明是容公子让人找来的,苏云怎么会承认的这么干脆?但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就是死也要拉上苏云做垫背! 苏云全身的重量倚在元晟身上,冷冷看着苏晚晴,看她还能说出什么颠倒黑白的话来! 苏云眼眸之中薄白的雾气飘散缭绕,深处一抹破云的冷光锐利寒冽。 苏晚晴不敢看她,她总觉得苏云的目光之下,她就仿佛是一个小丑。 她看向元晟,声泪俱下的磕头道:“王爷,民女承认曾想诱惑于您,但是,民女是为您的风姿所折服,真心仰慕于您。但民女从没想过对王妃如何……民女如今已经是残花败柳,死不足惜,可是——您一定要看清楚您面前的这个人心思是如何歹毒啊!” “王妃她……” 苏晚晴一句话未曾说出,一股强大的掌风扫过,她的身体蓦然飞起来,撞在墙上,才挡住了她飞出去的势头,重重摔在了地上。 “王爷……”苏晚晴呕出一口鲜血,虚弱不敢置信的看向揽着苏云,坐在椅子上恍若一动未动的元晟。 “王妃如何,轮不到你来说道!”元晟的声音仿佛数九寒冰,让人从骨子里升起一股僵硬的颤抖,“本王就是喜欢王妃这份歹毒心思,你待如何?” 元晟说着,眼底一抹厉色闪过。苏云滑下了他的膝头,两人站起身来。 元晟冷冷吩咐道:“见王妃如见本王,如此污蔑王妃,就是污蔑本王,杀无赦!” “遵命!”两名侍卫抽刀,苏云却忽然抬手:“慢着!” 元晟看向苏云,只见苏云走到了苏晚晴身边,唇边噙着一抹冷冷的笑意蹲了下去:“苏晚晴,你可知,当时本妃与王爷就在马厩的房顶上,若是王爷要是愿意救你,你也不必受此侮辱!” 心之所向的人眼看着自己受辱却不出一声,这对苏晚晴来说,才是最大的打击。 苏云每次都能抓住别人的痛脚。 苏晚晴听了她的话,满脸震惊,不敢置信的道:“你胡说,你胡说……王爷是君子,怎么会见死不救?你想污蔑王爷……你……” 她话音未落,元晟冷冷打断了她的话,却是对苏云道:“还跟她啰嗦什么?” 苏云眼角微挑,含着一抹笑意看向元晟:“人家美人说你是君子呢!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元晟轻蔑的冷哼一声:“本王何时以君子自居过?她是本王的什么人?本王为什么要救她?” 苏云转过头看向苏晚晴,淡淡笑道:“听到没有?” 苏云说完,站起身来,朝后走去,一摆手:“要结果她出去结果,别脏了人家的店面!” 有些人可以救,可以纵容,但是这种没良心的人,苏云自认不是圣母,既然她总是给她找不自在,那她何必留着她? 或许,她是真的狠毒,但是,她更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 “不……你不能这么做!”苏晚晴蓦然尖利的喊道,“我和你一样,流着苏家的血……”她本来是抱着与苏云同归于尽的心思的,可是,临到头,当她看到那雪亮锋利的剑锋的时候,她忽然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她忽然觉得,她不想死,不想死了! 苏云冷声道:“苏家的人没有你这么不要脸上赶着给人当小老婆的。” 苏晚晴眼看就要被拖出门去,她忽然嘶吼道:“我知道你母亲当年为什么会嫁给皇上!” 一句话,让室内瞬间就静了下来,苏云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转过头去,看向苏晚晴,心提的老高:“是皇上和安定王妃设计的。”综合多方面的信息,她知道当时安定王与母亲是情投意合的,只是婚礼上出了岔子,母亲不得不…… “不……不仅仅是这样的!还有……还有一个人!”苏晚晴喘息着,“安定王才是主谋,皇上和你母亲其实都被安定王设计了!” “你放了我,放了我,我就告诉你!”苏晚晴看着苏云,咬牙道,“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我现在这样子,什么也做不了,只求你让我活下去……让我活下去,不管我千错万错,看在我们都流着苏家的血的份上,看在当时我父亲为此留下了一份证据的份上,饶我一命!” 苏云一怔:“证据?” 苏晚晴猛点头:“是……是证据!我父亲临死的时候交给了母亲,他说这么多年安定王还是个王爷,将来指不定东风压倒西风呢,还是西风压倒东风,所以给苏家……给我们留了一条后路!” “说只要瞅准了时机,凭着这份东西,我们苏家……可以东山再起!” 苏云神色凝重,上前一步:“什么证据?” 苏晚晴见苏云这样,知道她的小命暂时保住了,她高高吊起的心一落下来,喉咙里就呕出一口血来,浑身的疼痛袭来,她慢慢软倒了下去:“在……在豫章故郡……我……我好疼……好疼……” 她说着,已经是昏迷了过去。 一边架着她的侍卫抬手试了试她的鼻息,对苏云道:“晕过去了!” 苏云失魂一般转过身,深深闭了闭眼:“将她安置在客房,请个郎中瞧瞧——至少要暂时保住她的命!”元晟那一掌不轻,苏晚晴不知道熬不熬的过去。 苏云想着苏晚晴说的话,脑子里乱哄哄的。 安定王才是主谋?这是什么意思?仁宣帝和母亲都被他算计了? 很久以来,她一直以为母亲的悲剧是仁宣帝一手造成,都是他的偏心造成了她们母女的悲剧,所以,她可以毫不保留的报复,可是,后来她忽然发现不是这样,追根究底,原来是他的误会和不信任—— 这也罢了,或许有减轻他罪过的趋势,但是若不是他的误会和不信任,母亲怎么会惨死……她怎么会这么久都走不出这个噩梦? 这不是减轻他罪过的理由! 而就是当年他为了得到母亲不择手段,光这一点,她也有足够的理由来恨他! 只是,现在,她听了苏晚晴的话,直觉事情只怕会还有隐情!她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是她未曾发现的呢?这些东西会不会束缚住她的手脚? 这会儿,她脑袋里乱糟糟的,心中一处她不愿面对的角落却越来越清晰—— “天色不早了!先去休息休息!” 不知何时,整个大厅里已经光剩了她和元晟二人,后厨已经有隐隐约约的灯光射出。 元晟走到了她身边,很自然的揽着她的肩膀,带着她朝二楼的客房走去。 “趁着天还未亮,赶快睡一觉!” 一百六十七章 初入北地 北地的焱王府坐落在云安城,城内积雪皑皑,行人稀少,街道萧条冷清,比起京城沸沸扬扬的繁华景色,有天壤之别。 城中最大的焱王宅邸从外头看起来,也是衰草离披,虽然不过巳时,却已是一片日暮晚照的景象,清冷异常,里头静悄悄一片,院落参差,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因为元晟不愿大张旗鼓的进城,怕劳民伤财,所以当他们来到京城的时候,很多属官都不知道他们已经回来了。而侍卫们在城外的时候,就被元晟遣散了,元晟苏云和萧衍只带着穆铁一个侍卫头领,步行回王府。 此时,一路走来,苏云站在焱王府的大门外,瞅着墙头上长草的土培院墙,有些愣愣的。她真的没有想到,焱王府的封都云安竟然都衰败成了这模样,那别的地方就更不用提了,由此也可以看出,朝廷对焱王势力的打压有多么严重。 苏云看着这衰败的王府和一路上走来时路上简陋的屋舍建筑,心中升起一抹淡淡忧虑。不是她看不起元晟,实在是以着这样一个贫穷落后的番地想与朝廷的正规军队抗衡,将士就是再勇猛,主将就是再有智谋……只怕,也是艰难异常。而更重要的一点,北地的人口似乎不多——一路走来,大街上的人就数的过来! 为什么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代的战争,不是她说,基本就是以人命堆积起来的,真正以少胜多的战役,实在少得很! 穆铁想是看到了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和沉凝,略带自豪的开口道:“王妃别看王府破败,但是构造坚固的很,强弩弓箭都不怕,不用一人,也可抵挡千军!”说完,还补充了一句,“这些设计,都是王爷的功劳!”一路走来,穆铁还能看不出元晟对苏云的心思?而且,苏云此人,心机智谋以及行事果敢,黑白分明的性子,也彻底折服了他。 所以,他已经慢慢将苏云当做了自己的主子。 苏云听到穆铁的话,眸光一闪,接着就听元晟的声音传来:“先前,朝廷盯北地盯得太紧,焱王府建成这样,已经是不错了!里头的机关秘要,等本王有时间,再好好于你讲解!” 苏云回头看向元晟,就见太阳照在他漆黑如冰的眼底,恍惚中一抹自信张狂的银光一闪而过,仿佛蛟龙入海,又如虎啸山林。 苏云仔细的打量了眼前高高的朱漆铜钉的大门几眼,心道:听元晟这话,难不成这座王府,还布满了机关术?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元晟率先抬步道:“进去吧!” 苏云连忙跟上去,众人刚步上台阶,只听一阵沉重的“轰隆隆”声传来,焱王府的大门慢慢打开了,一名头发胡子皆是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棍,精神矍铄,脚下生风的带着一众男女仆役迎了出来,倒头拜倒在二人身前:“老奴穆项,参见王爷,王妃!”他说着,多看了苏云一眼,眸中一抹不易察觉的赞叹闪过! 穆铁传回的书信里,还有秦将军等人都提到过这个王妃,据说……是赵家的宗室女。他们北地名门闺秀也不少,要他说,王妃该是出自北地才行。但是,如今一看,白衣胜雪,乌发披散的少女这身清冷无双的绝世风华,他就明白了王爷为什么独独对此女情有独钟了。可是…… 他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凝练睿智的光芒。 “穆伯快快请起!”元晟话一出口,穆铁已经上前扶起了老人家,并喊道“爹!” 苏云看到老人的目光扫过她,审视一闪而过,接着就是赞叹,她心中竟然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苦笑,这怎么跟见公婆似的? 接着,她再看去的时候,只见穆铁亲热的扶着老人,老人眼底而过慈祥的笑意,她瞬间了然,原来这穆伯竟然是穆铁的爹! 接着就见老人拍着穆铁的手,让开身子让元晟和她进门:“王爷,王妃先行!” 苏云紧随元晟,听着穆伯介绍着府内的布局和元晟离开北地之后的事情,慢慢走去。 焱王府是五进院落,与南方的园林景致不同,这里视野开阔,气势恢宏,建筑物都透着一股子刚硬气息。 苏云目光轻轻扫过脊背挺直,一身冷血刚毅的元晟,心内道:都说物似主人型,这座焱王府建造的,与元晟倒是像了十成十,都是那种冷血刚强的样子,又想起内里隐藏的机关,苏云接着联想起元晟对她的百般缱绻…… 她脸色一红,赶快收敛了心神! 走进第五进院落的时候,苏云看到的是一座偌大的连廊宫殿,按照位置来说,这座宫殿应该正好处于整个王府的中心。它最中间的门楣上乌木牌匾上写着“三省堂”三个大字,不是鎏金,是直接书写上去的,墨迹入木三分,字形遒劲有力,霸气浑然天成。 穆伯指着那字道:“这是年初的时候王爷派人送回来的字,工匠们雕刻镶嵌出来的都没有这番气势,所以老奴做主,直接挂上了!” 苏云这才知道,上面这三个大字原是出自元晟之手,她看向他的目光,微微露出一抹赞叹。她两世为人,也写不出这番好字。 以此看来,元晟不但是个武将,文采一途,也觉不落下乘。 又往前走了几步,穆伯停在了门口,对元晟恭敬的拱手道:“老奴已经按王爷吩咐的让人将三省堂布置好了,王爷和王妃即可入住!” 苏云微微一楞,刚要说什么,就被元晟握住了手。她愣愣的看向元晟,就见元晟点了点头,对穆伯道:“本王和王妃进去看看,你带萧公子去安置下。” “是!”穆伯答应一声,又问道,“选好的丫鬟仆役,什么时候让她们过来?”以前王爷身边都是用的小厮长随,现在有了王妃,自然不能再用小厮之类。 “不急!”元晟牵着苏云的手朝前走去,“暂时还按原先的规矩,一切等王妃过目后再说!” 苏云被元晟牵着走进了三省堂,傻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元晟看着她,眼底漆黑明亮:“这里是客厅,咱们可以在这里用膳,后头就是我们的卧室,西厢是本王内院的书房,东厢有个小厨房,你想吃什么,等穆伯送了人来,可以随时让她们做!” 苏云听着他的解释,打断道:“这么大的房子,怎么能只有一个卧室?” “怎么?”元晟淡淡挑眉,焉能不知苏云心中所想,“这里不是京都,我们夫妻不住在一起不是要落人口实?” 苏云眼神微沉,没有再说话,算是默认了下来。元晟这话就差没有剥开了说了,北地对她赵氏女的身份终究是排斥的,她在这里便只有元晟能保她活的好好的。 苏云的默认,让元晟很高兴:“我先去书房,你休息一会,吃了午饭见一见下人,熟悉一下内院的事物,好待日后慢慢掌起来!要是有夫人们来拜见,你也见一见。”下午属官们都得了消息,定然是要来拜见的,苏云身为他的王妃,那些属官的夫人们定然也要来拜见。 他一点不担心苏云应付不来! 元晟说着,朝外走去,又道:“一会儿秀嬷嬷和夏荷也该过来了!” 苏云答应着送元晟去了书房,没有立即去休息,而是搬了张大椅子在廊下坐了,先传了焱王府伺候的下人来,对着花名册挨个见了,又叫出穆伯给她配置的四个大丫鬟,两名婆子来打量了打量。那两个婆子看起来倒是忠厚老实的,只是那四个大丫鬟样貌清纯娇媚各不相同,都是上上之姿,而身上的衣服一样款式,颜色不同,却都很衬各自的肤色,身上饰品也件件都不是凡品,只这也罢了,她们或多或少表现出的傲慢不敬,却一丝一毫也没能逃出苏云的眼睛! 看到这番情形,她哪里还不知穆伯打的什么主意? 而就在她打量这些丫鬟的时候,穆伯也在打量苏云。京都发生的事情儿子都告诉他了,由此看来这个王妃模样心机都是上上之选,若不谈她的身世和这份乖戾的性子,倒也配得上王爷了。但是,有些东西是不能改变的!他更不会因为这些,或者儿子的几句话就认下了女主子。 再往深处说,这四个丫头的家族在北地都是举足轻重的,人家既然都舍得下脸面送女儿为奴为婢,只为了王爷,他怎么拒绝的了?当然,他压根也没想着拒绝,王爷已经年近而立,还没有一男半女,王妃跟了王爷这么久没有身孕,谁知道是什么情况?表面看来王爷对王妃宠爱,但是王妃身份敏感,而一个男人要不想这个女人生下他的孩子,法子多得是!要是这些丫头能为焱王一脉生下继承人,可不是比流着赵家血脉的小主子强得多? 穆伯指着这四个丫头对苏云一一介绍道:“王妃,这四个丫头分别是华浓、清荷、舒馨、白露。这两个婆子一个是曹妈妈,一个是顾妈妈,曹妈妈是内院大管事,有什么事,王妃可以尽管问她。” 他说完转头看向苏云,就见苏云的目光清冷如水,带着上位者的冷静自持,不怒自威。她挨个扫过面前的几人,目光落在了穆伯身上,眼底一抹冰冷笑意映着阳光璀璨晶莹:“几个丫头的名字听起来倒是文雅,很像大家闺秀!” 穆伯看着苏云清冷凉薄白雾缭绕的眸子,头一次没有看清面前之人的真实情绪:“王妃谬赞了!” 苏云转头看向这几个丫头:“你们上前来,给本妃看看你们的手!”此话一出,那几个丫头却都是一愣,接着有的皱眉,有的垂头,却没有一个上前的。 穆伯忙道:“还不快上前让王妃看看?” 这么一喊,这四个丫头才不情不愿的上前,在苏云面前伸出手来。四双白皙细嫩的玉手摆在她的眼前,阳光照在上头,泛着玉润的光泽,柔嫩的模样让人打心底里痒痒、 苏云扫视着她们的手,唇边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穆伯的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这些丫头,没听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既然说好是先从奴婢做起,怎么还端着架子?这不甘不愿的样子……王妃可不是好糊弄的。 穆伯看着苏云水雾缭绕的清冷眸子,隐隐后悔起答应她们以奴婢之身接近王爷慢慢图谋的事情来! 良久,苏云终于抬起头来,整个身子跌进偌大的座椅里,她眯着眼睛,慵懒如猫的赞叹道:“手如柔胰说的大概就是你们了吧!” “看到你们的手,本妃忽然觉得,不应该让你们伺候本妃,本妃应该伺候你们呢!” 苏云此话一出,四人忙道不敢,声音里透着故作的惶恐,却没有一丝诚意! 苏云看着四人,懒散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你想通过一个放低身份的法子得到你想要的东西,那就要真真切切的在心底里放下自己的架子。换句话说,你既然选择了这个法子,那你就是一个奴婢,还有什么高傲可言?” 穆伯的额头上都快冒出汗来了,他终于意识到,他这么做真的是错误的。这个王妃,眼睛心里都忒透亮了! 苏云说完,看向鼻头汗珠细密的穆伯,一抹清冷的笑意在唇边流泻:“穆伯,本妃这里就不用了,王爷那里,想必会很喜欢!” “你给王爷送过去吧!” 穆伯“噗通”一声朝苏云跪了下来:“王妃,老奴唐突,请王妃恕罪!”王爷的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这时候将这些丫头送过去,他不但不会正眼看,自己铁定一顿训斥少不了! 苏云淡淡瞥了他一眼,清冷的声音一如往常:“穆伯是焱王府的老人,王爷的心腹,给本妃行这么大礼,本妃可受不起!” 穆伯浑身一颤,身子匍匐的更低:“王妃恕罪!老奴这就带她们走,一定不会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罢了!”苏云突然制止道,“既然送来了,说什么也得让王爷过过目,暂且留下吧!”又对穆伯道,“你起来!” 穆伯身子微微一顿,还是答应了一声“是”,站了起来—— 四个丫头本来看穆伯的样子,只道她们是不能留下了,看着苏云的目光都透出不善的意味,忽然听着苏云话头一转,竟是同意了她们留下,不由又露出一丝喜色,却是不敢再如方才一样表现出来,只默默的低着头,心内打算着——只要能留下,她们自认容貌不错,王爷又不是以前没经过事的了,定会多看她们一眼! 穆伯此时可没心思顾虑四个丫头是怎么想的,只见,苏云瞳眸之中云雾缭绕,太阳的金光反射着皑皑白雪的光芒照在她的眸子里,清冷之中有一种慑人的威仪,就如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神袛:“本妃从未因为自己的身份就行事畏手畏脚,更不会害怕得罪任何人!若是有人触犯了本妃的底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你记住了。” 穆伯听着苏云的话,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王妃这是在警告他,他焉能听不出来?但是,这个女子,到底是有怎样的底气和心性,才能说出这番话? 穆伯知道,苏云绝不是口头说说,她是真的做得到。 他对着苏云弯腰拱手道:“是!老奴记住了!”这样的女子,不屑于暗地里用什么手段,“老奴今日也有几句话要送给王妃!”王妃是聪明人,他也不愿意拐弯抹角。 “说!” “来日王妃若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老奴也不会手下留情!” 苏云眼底凝光闪烁:“本妃做事,还从未有人敢于置喙。不过,你大可放心,本妃不会伤害他!”至少,他曾经全心全意对自己,看在这上头,她也会行事留一线! 穆伯走出三省阁的时候,精神还有些恍惚。苏云,赵流苏……这个王妃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但是当他面对她的时候,那种无法言说的压力……还有她那双明明云遮雾绕看不清实质,却能感受到其中透亮的光芒的眸子,让人耍弄不了任何计谋。 开门见山,或许就是她的行事风格。若是这样,倒也好,也好…… 穆伯离开了三省阁,苏云看着面前的几名少女,缓缓开口道:“曹华浓,牡丹花王;李清荷,出水芙蓉;顾舒馨,月下海棠……白露……芍药仙子!” 苏云的目光扫过深粉色绸衣的高贵少女,碧绿色绣荷花长裙的清丽少女,玫红色长裙透着朦胧娇憨气息的少女,还有那一身白芍药长裙,气质清纯的女子,淡淡的说道。 四人蓦然愣住,眸中惊恐闪过。忽然,曹华浓伸手一拉身旁少女,跪了下来——身侧其他两人见此,也很快跟着跪下来。 “奴婢不管以前身份为何,既然进了焱王府,就是王妃的奴婢!” 苏云浅笑道:“是吗?若说是本妃的奴婢,那让你们去洗衣房呆几天,你们愿意吗?” 四人在家都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她们从小就知道,她们应该是北地最英勇,最高贵的男子的女人。她们也曾被送到京都,献上焱王府中,只是却被退了回来…… 洗衣房…… 她们面面相觑,还不待回答,就听女子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们的心思本妃知道,过一阵子,你们见见王爷,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本妃休息一会,下午还有事情。”说着,苏云起身,朝内室走去。 她来到内室,躺倒在床上,将柔软的被褥抱在怀里,看着金丝绣线的帐子,竟是默默流下两滴泪来。 时至今日,看着这四名如花似玉的女子,她终于再一次深深体会到了一个词“迫不得已”。 若按她以往的性子,这四名女子早被她打出去了,但是,元晟需要北地豪绅的支持,这些女子身后代表的就是四个家族,得罪了他们……元晟会很为难。 她轻轻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她忽然,忽然……心里就很想要一个孩子,她血脉的延续! 至少,现在元晟是属于她的,如果有了孩子,将来等他“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时候,她可以带着孩子离开;至少,她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 她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床头一盏昏暗的小灯燃着,一架屏风之隔的隔壁,倒是灯火通明,透出了男子巍峨刚毅的身形。 他正在奋笔疾书,不知道写些什么。 “王妃醒了!”忽然,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接着,室内亮起来,却是夏荷睡眼朦胧的点起了灯。 苏云还没下床,想是元晟听到了声音,绕过屏风转了进来,摆手让夏荷下去:“小厨房热着饭菜,去摆上来!” 苏云打个哈欠道:“我睡了这么久,下午可有人来吗?”元晟是说让她下午见见那些属官的夫人的,这个她没忘。 “来日方长,不见就不见吧!我让曹嬷嬷推说你病了。”元晟将拧干的手巾递到苏云手中,“擦把脸,待会儿吃点东西!” 苏云自然的接过他手中的手巾擦了把脸,刚要递回去,就听外头一阵脚步声,她动作没停,一边抬头看去,就见曹华浓与顾舒馨两人端着托盘过来,看到元晟接过苏云手中的毛巾,两人都是一愣,眼底震惊流泻,接着就是一抹不屑闪过。 ------题外话------ 霜连续三天不更了,再不更这心里内疚的很了…所以今天先发上六千来…。 一百六十七章 浴 “说句打嘴的话,伺候王妃这种事情,怎么能劳驾王爷?让人知道,不说王妃不懂规矩,倒是我们伺候的人的错处了!”顾舒馨盈盈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托盘,上前接过了元晟手中的布巾,动作优雅高贵,但是眼角眉梢的柔媚风情如海棠花开,空气中似乎都能闻到甜腻的味道,“还是奴婢来吧!” 元晟眼神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超多好看小说]倒是苏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重新洗了手巾递上来,没有就接,直到她眸中闪过一抹慌乱,垂下了眼睑,苏云才从床上起身,弹了弹衣服上的浮灰,淡淡道:“放下吧!”这还没怎么呢,就想着给她上眼药了? 她起身来到桌边坐下,一边说道:“牡丹大气沉稳,不失庄重,不愧为花中之王,海棠……终究流于世俗了。” 曹华浓听此一楞,摆放餐具的手轻轻一颤,接着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继续将餐具摆好。而顾舒馨,正往架子上搭那手巾,听此手一抖,手巾无声无息就落在了地上。 苏云清冷浅笑:“看看,本妃说的不差吧?” 她此话一落,只见元晟朝她看来,有些不解的问道:“王妃喜欢牡丹?”怎么忽然说起牡丹海棠来了? 当着外人的面,元晟总是神情冰冷。苏云听此,抬头朝他看去,眼角余光淡淡扫过背对着她的顾舒馨,伸手接过了曹华浓递上来的饭碗:“世间万物都有它的可爱之处,不过人各有爱罢了!” “牡丹有牡丹的好,海棠自也有海棠的过人之处!” 苏云说完,夹了一口菜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你们退下吧!” 顾舒馨这会儿也将布巾重新洗过了,两人遂答应了一声“是”,慢慢退下了! 两人来到门外,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满。 顾舒馨先愤愤开口道:“寻常看着曹姐姐比谁都伶俐,今天见了王爷,怎么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讨巧卖乖,也不在这一时!” 曹华浓淡淡回了一句,朝前走去,顾舒馨愤恨的跺了跺脚,也连忙跟了上去。 再说曹华浓和顾舒馨出去之后,元晟看了看苏云,问道:“这两个丫头是哪里来的?”顾舒馨那番话明明就是指责苏云不懂规矩的,且不说主子行事,哪里有下人置喙的余地。就不算顾舒馨说的那番话,他焉能看不出这两人一点都不像是丫头。 元晟眼底寒意沁出,漆黑的眸子越发显得冰冷。 苏云却是毫不在意的态度,拿筷子轻轻敲击桌沿,低吟道:“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怎么?你不喜欢?” 苏云此话一落,就听元晟“啪”一声将筷子摔在桌子上,冰冷的声音冻得人心底一颤:“穆伯是越老越糊涂了!” 苏云看他这样子,知道他真心没将这两位美人看在眼里,顿时,心中升起一抹说不出的舒畅来。(.无弹窗广告)她忙起身给元晟倒了杯茶水递上去:“先消消气!人家穆伯也是为了你好。” 元晟接过茶杯轻啜了一口,目光触及苏云素淡如莲的面容,眼底寒冰悄悄消散了一些:“我是气他压根就没将你当王妃!”穆伯若是将云儿当做了女主子,就是面子上,他也不能这么做。 苏云轻叹一口气,满不在乎的道:“这里的人,有谁真心将我当王妃了?”不止穆伯,若是云安城的人将她当王妃了,也不会将自家女儿送来碍自己的眼! 元晟面上晦涩一闪而过,道:“明天就让人将她们送回去吧!让秀嬷嬷去给你重新买几个伶俐的!” “我有手有脚,哪里用那么多人?” “话是如此,你是王妃,别让人轻贱了去!” 苏云夹了一筷子菜吃着道:“有夏荷和秀嬷嬷就足够了!再说――这轻贱不轻贱,也不在这上头。” 元晟对她的性子倒是有几分了解,知道她吃不得亏,遂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坚持,只沉声叹道:“让你受委屈了!” 苏云听闻,却是微微挑眉道:“我受委屈倒是无所谓,你真将她们四个送回去,还不知你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又会想出什么花招来?要我说,既然人家都来了,那咱们就当不知道她们的身份,先留着就是了!”一时之间,北地的将领属官们改不了对她的看法。一计不成,定然再生一计,而她,真心很怕麻烦。 元晟想了想道:“那就依你。” 再说,两人吃过饭,夏荷指挥着曹白等人在后面的浴房里烧了水,就要带着几人下去。曹白等人自是不肯,能伺候王爷沐浴,那也是一大“荣幸”,以她们的身份……说不定生米煮成熟饭,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王爷王妃沐浴,怎么能没人伺候?夏荷姐姐去忙,奴婢们留下伺候吧!” 夏荷听闻,打量了打量面前这不像丫头不像小姐的四人,很灵敏的察觉了四人眼底的小算计。 她笑道:“王爷王妃沐浴,从来不用人伺候!”笑话,王妃早给自己打过招呼,这四个丫头得当小姐供着的!伺候王爷沐浴?想得倒是美啊! “这……这不合规矩啊!” 夏荷跟着苏云时间长了,这四个初出茅庐的丫头哪里是她的对手?被她暧昧火热的眼神一打量,四个丫头都面露尴尬,有的面颊都飞红起来。 夏荷见此,才淡淡笑着,意有所指的到:“规矩还不都是人定的?再说,你们误了王妃和王爷的好事,谁承担的起?” “好……好事?”四人虽然心怀不轨,但毕竟是大家闺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都有些愣愣的! 夏荷绯红了面颊,羞恼的跺脚道:“……这种事,等你们成亲就知道了!还不快出去!” 四人顿时恍然大悟,面上也绯红一片,但那亮晶晶的小眼神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各种羡慕嫉妒恨自不必说。 …… 夜色朦胧,室内烛光摇曳,平添了一抹暧昧气息。 苏云看着男子毫不犹豫的在她面前宽衣,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自己的衣襟。 男子古铜色的肌肤在灯光下透着性感的光泽,颀长健壮的身形呈完美的倒三角形,透着一种充满力量的美感,宽厚有力的臂膀每一个动作都撩拨着她的心弦! 她的脑袋里乱糟糟的,心也跳得很快,一下一下仿佛擂鼓,攥着衣襟的手心也泛上汗意来。 萧衍说,她想要恢复功力,就必须借助他的天子龙气……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元晟现在对她自不必说,但是,她怕有一天,他没有经受的住诱惑,或者有一天,她人老珠黄,会进退不能! 她一直知道,一个人掌控一切的资本,不过是自身的优秀和能力。 而她的能力,就是那一身无与伦比的术法。 当然,还有一点被她深深藏在了心底……她还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延续了她血脉的,骨肉至亲的孩子。 她再也不要一个人。 忽然,手心一阵温热传来,苏云神情一晃,瞳孔蓦然就是一缩―― 男子此时正微微低头看着她,墨玉般的瞳眸里退去冰寒的冷意,深邃之中一点火焰跳跃,而,她纤细白皙的手掌正贴在男子胸前的肌肤上。 原来,不知何时,她竟然走到了元晟面前,抬手抚上了他的肌肤。 她愣愣的,忽然感受着手心充满生机的肌肤和那一下一下心脏有力的跳动,慢慢的,一股炙热的气息从她的手掌传遍全身,她心头一惊,忙要收回手来―― 男子却蓦然抬手握住了她的手,猛然一拽,将她跳开的步子拉回半步,拥进了怀中! 苏云抬头,呼吸急促,檀口微张,面上因为尴尬羞恼露出了火烧火燎的景况,一双晶莹的眸子泫然欲滴:“我……我……”她怎么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跟花痴,色女有什么区别?呜呜呜…… 她的内心瞬间泪流成河! “啊……” 接着,她蓦然睁大了眸子,一声惊呼尚未出口,便都被男子吞入了口中。 元晟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狠狠压下去,落在不该落的地方,惹来她的一阵奋力挣扎―― 终于,元晟松开压着她手的大手,暂时离开了她的唇。她逃一般收回手来,但是,还不待她喘一口气,接着元晟就是长臂一勾,揽紧了她的腰肢,将她往自己怀里压来,另一只手则毫不客气的将她碍事的双手束缚在了背后。 强势的男性气息瞬间席卷了她全身,唇舌厮磨之间,她心如擂鼓,呼吸艰难,檀口微微开启,关卡不再严谨,接着,男子瞅准时机,温热湿滑的舌撬开了她的牙关,强势的长驱直入,侵占了她的领地,让她呼吸更是艰难。她不自主的张开小口,想要获得更多的空气,却让男子入侵的更多。 终于,她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只能任凭男子在她口中翻江倒海,甚至凭借了男子手臂的支撑才能站立。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忽然松开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突然离地,她才蓦然回神,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双臂已经缠上了男子脖颈,软绵绵的身子全都靠在了男子身上。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如今是怎样一副魅惑风情。 的确,此时的苏云,媚眼如丝,面颊绯红,乌黑的长发为她添了一抹柔媚风情,而修长优雅的脖颈自有一种魅惑人心的美丽。 元晟看着她的样子,心如火烧,他知道,今晚不管是从感情还是理智上,他都不会放过她了。 苏云这时候尚未发现自己的处境,她浑身软绵绵的,头昏脑涨,直到被元晟抱进浴室,一股水汽迎面扑来,她才恢复了一点力气。 “你抱我进来做什么?”苏云挣扎着想要下地,“放我下来!”这会儿她脑子一转,倒是想过来了。她看到元晟眼底野性的欲望,她的心越发升起一抹惧怕。 三省阁正房后头的浴室是元晟后来才让人加的,足有六十多平米。地面全部磨白的青石砖铺就,虽然不名贵,但胜在不会滑到。墙壁是光滑的大理石。,与门口相对的墙壁镶嵌着一面大镜子。而靠右边一个全部是大理石砌成的大池子占了大约三十平米,剩下的再就是一张偌大的床, 此时,池水中热气氤氲,元晟抱着苏云站在池子边缘,再稍稍上前一步,便能落进去,但苏云只一个劲要求元晟放她下来,根本没发现此时的危险。 “真要本王放下你?”元晟声音低沉暗哑。 “放我下来……”苏云嘟着嘴,眼神闪躲,心跳如擂。 “好!”元晟答应的很干脆,但是―― “啊!”随着一阵水花溅起的声音,苏云落在了水池里。 元晟低沉有力的笑声传来。苏云气急败坏的扶着池壁想站起来,但池水恰好到她的腋窝下,阻力让她行动很不方便,而沾了水的大理石却滑的很,她几次三番都站不稳,弄得自己狼狈不堪,很是灌了两口水。 只听又是一声水声,她腰间一紧,男子温热的胸膛贴上了她的后背。 她仿佛触电一样惊叫一声,元晟将她身子一翻,已经压在了池壁上,手下毫不客气的开始解她的衣带。 “你要干什么?” “乖!衣服湿了,穿着会着凉的!” “不用,不用!”苏云一边与元晟灵活的大手你追我赶,一边很客气的道,“这里很暖和,再说……我马上就出去了,你洗你的,你洗你的……” “不用客气,一起洗!” “不用,不用……” 苏云脸蛋红的像个大苹果,捂了这里捂那里,好几次又差点摔倒,几下子下来,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松垮款的了。 这时候,元晟一抬手,将她转了个圈,外袍也顺势飞了出去。 苏云尖叫一声,抱胸藏在水里,戒备的瞪着元晟:“你你你――”接着,她就发现元晟的眼神不对,她低头一看,只见池水清可见底,顿时气得满面通红,说话都说不利落了,“你……你,你这个……” 元晟根本不理会她,转过身大方的拿过一旁的毛巾洗起来,一边叹道:“好舒服啊!” 苏云骂了半天见他根本不看她,便蠢蠢欲动,想要逃跑,谁知她刚刚攀着池壁上去一半,元晟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本王给爱妃搓背,好不好?” 苏云吓得一个寒战,“哗啦”一声,又落入了池水之中。 室内水汽氤氲,元晟眼底一点戏谑的笑意看的苏云心头怒火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元晟并不恼,伸手将她拉进怀中,在苏云大脑短路的一瞬间,他已经抬手替她洗了起来。 苏云只听他低沉有力,势在必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云儿,你逃不掉的!” 苏云如遭雷击,心神荡漾间,元晟已经与她面对面。 元晟熠熠生辉的黑眸在水汽氤氲中仿佛两束破云的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他郑重的说:“给本王生个儿子吧!” 苏云惊愕的看着他:“我……” 一句话尚未说出,她身体猛然一颤,水波荡漾,男子已经不再给她喘息的机会,长驱直入―― …… 浴室里,一阵春潮涌动,女子时高时低的吟哦传出来,仿佛一曲动人的歌谣。而浴室外面,四名形色各异的女子聚在一起,有的伏在墙壁上,有的做壁上观,但眼底闪烁的光芒,都可以看出羡慕嫉妒恨。 良久,玫红衣衫的顾舒馨皱着眉直起身来:“真是不要脸!”她使劲绞着手中的帕子恨恨道,“怪不得不让我们伺候!” “省省吧!帕子都快被你绞烂了!”白露并没有如她一样附耳在墙上听,她站在一边,冷冰冰的说道。 “装什么清高?大家都是一样的目的,谁还不知道谁?” 李清荷脸儿红红的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吵了。王爷和王妃……这事,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我这……” “清荷说的对!”顾舒馨一句话未说完,就被曹华浓打断了话头,“说句不好听的,她是王妃,王爷就她一个女人,不找她找谁?” 她朝前走去:“大家也别在这里愣着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去想想该怎么办呢!” 夜幕下,几人推推搡搡的离开了! 一百六十八章 连番算计 一夜迷情,苏云只觉自己是在海上颠簸了一夜,就连睡着的时候,海水的浪头依旧毫不留情的打下来,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随之摇摆。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累到了极致,但那种欲罢不能的欢乐却依旧紧紧追随。 第二日,窗外天光破云,骄阳遍地的时候,苏云才睁开了迷蒙的双眼。她下意识伸手朝旁边摸去,便觉身边的被褥已经凉透,冬日清冷的空气浸在裸露的手臂上,让她打了个寒战,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冬日的早晨天亮的晚,但这时候外头早已日头高高,看这样子,只怕不是辰时而已了! 她披衣起身,身上传来的不适感觉让她瞬间又羞红的面颊,往日清冷的眼底却露出了水意盈盈的柔波。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室内晦暗与光明交织,一地狼藉还昭示着他们昨晚的疯狂。她想起了昨晚从浴室一路到卧房的桌椅再到床上的激烈情形,想起了那人不知餍足的野性疯狂,任凭她如何求饶男子软硬兼施就是不肯放过她的需索,甚至,她连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她微微活动了活动身体,一阵酸麻传来,她不由皱紧了眉头――今日起到这个时辰不说,身子竟是酸软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忽然,“哐当”一声响―― 原来,她伸手去够挂在架子上的衣服,酸软的身体一不小心,却差点滚落在地上,衣裳架子也差点被她拽倒。 “王妃醒了!” 清脆欢快的声音响起,却是夏荷推门走了进来。 苏云抬头看向她,眼底闪过一抹尴尬:“帮我将衣服拿过来。你去烧水,我要洗洗澡!”夏荷这丫头向来是个伶俐的,看她眼底含笑,脚步轻快的样子,苏云就知道她定然什么都知道。 再看看这一地狼藉,明显就是作案之后的现场――苏云简直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夏荷听了她的话,一笑:“王妃放心,洗澡水早就备好了――王爷走的时候就吩咐下去了!”夏荷一边说着,上来扶住了她。这时候,正好秀嬷嬷抱着崭新的干净被褥进来,也是满脸笑眯眯的:“王妃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苏云站起身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刚巳时一刻,王爷走的时候吩咐了,谁也不准打扰王妃,凭着王妃睡,只不准睡过午饭的时候就是了!”秀嬷嬷将被褥放在一边的椅子上,笑眯眯答道。 苏云尴尬的红了红脸:“王爷什么时辰走的?”她知道元晟今日要召见那些属官们,心内咒道:刚来北地就折腾了一宿,迟到才好呢! “王爷卯时就起身了,天一亮就出去了!” 好吧!诅咒失败! 苏云恹恹的由夏荷扶着朝浴室里走去,里头果然早已热气氤氲,都布置好了。 秀嬷嬷跟上来,吩咐夏荷道:“现在已经巳时一刻了,再用一餐午间就吃不下去了。你去厨房盯着,熬一碗燕窝粥来,等王妃洗完了澡垫垫饥吧!” 夏荷答应了一声,将苏云交给秀嬷嬷下去了。 苏云整个人沉在池子里,被热力一冲,浑身的筋脉仿佛一下子疏散开了一样,说不出的舒爽,她满足的低低呼出一口气,靠着池壁闭上了眼睛。 秀嬷嬷给她揉着肩,道:“王妃,老奴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嬷嬷说就是!”苏云闭着眼,舒服的哼唧两声。 “王爷爱重您,这是好事。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就是寻常人家有几个小钱,还三妻四妾呢!王爷身份贵重,哪能只您一个女人?” 苏云示意秀嬷嬷说下去:“嗯!” “再说了,身体是自己的!王爷现在血气方刚,时候长了,王妃的身子……只怕也受不住!要是再怀孕生子呢?可就不能伺候王爷了!” “要老奴说啊!色衰而爱迟,男人的宠爱都是靠不住的,王妃当务之急就是生下世子,才能地位稳固!” 秀嬷嬷是个通透人,要不然也不能再安定王府当时的情势下保住赵流苏十几年的平安。苏云的身份不同别人,就算有元晟的爱重,得不到将士属官百姓们的用户,也说不得会如何……那杨妃如何得宠?还不是马嵬坡下泥土中的宿命!但是,她若有了孩子傍身,那就不同了! 苏云听秀嬷嬷这么说,老脸狠狠红了两下,没有吭声,就听秀嬷嬷又道:“这华浓清荷舒馨白露四个丫头呀!老奴也看出来了,不像是奴婢,倒是都像大家子小姐出身。老奴看啊!那就是穆管家给王爷找来,等着王爷收房的!这与其等着王爷开口,哪里比的上王妃主动一些?来日方长的,赚个贤惠名儿不好吗?” “再说了,就算收了房,王妃依旧是正房,到底怎么着,还不是王妃说了算?” “以王爷对您的爱重,哪里还能越过您去呢?” 秀嬷嬷说着,就见苏云的头一点一点,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不由喊道:“王妃,王妃,您在听吗?” 苏云“啊”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嬷嬷,这事还得王爷说了算。王爷要是准了,我也不会拦着就是!” “王妃……” 苏云见秀嬷嬷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不由摸了摸鼻子,懒懒的道:“好吧!说实话,我的确不想他有别的女人――我觉得,我犯不着为了个贤惠的名儿给自己找不痛快!”说实话,她心里对两人能走多远也说不清楚,但是她敢保证元晟要是有了别的女人,就再也别想近她的身了――想想就恶心! “什么不痛快?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再说,再这么两次,您的身子哪里受得住?也该找个人分担一下!” 秀嬷嬷苦口婆心,苏云却劈口打断了她的话:“这事就这么定了,嬷嬷不必再说了!”苏云也曾努力想要入乡随俗,但是她自认21世纪根深蒂固的思想再也改变不了,再说,她这股故态复萌的气焰也是元晟给了她底气。 苏云觉得,她不应该活的憋屈,也没有权利让憋人憋屈,所以才留下了曹华浓四人,但这四人是去是留,还得看人家正主儿的意思! 她对培养渣男,实在兴趣缺缺,所以,她绝对不会主动表示贤惠大度,给元晟纳妾。 “这是什么?” 苏云忽然出声,接着,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她从水中抬起手来,指间夹着一片红褐色的薄片。 她捻着那块东西送到秀嬷嬷跟前:“好像是树叶,或者花瓣!这里的水都是井水,怎么有这种东西?”浴室打扫的一尘不染,她也没有用鲜花泡澡的习惯,水也全部是清可见底,怎么会有树叶? 她低头看去,水里纷纷扬扬,竟有不少! 秀嬷嬷就着她手端详了半天,忽然面色大变,身子颤抖起来:“这……这……王妃快起来!”不由分说便拽着苏云的手臂将她拉了上来。 苏云被秀嬷嬷如临大敌的样子弄得精神紧绷,跌跌撞撞的爬上池壁:“嬷嬷怎么了?”难道这东西有毒?不然秀嬷嬷不会这么惊恐万分。 “这……这是红麝花!” “有毒?” “倒是没毒!不过,比有毒还可怕!”秀嬷嬷面色发白,看着她,深深闭了闭眼,才道:“老奴先前在宫里呆过,宫里的宫女们,有些姿容好的,得了贵人青眼,被用来拉拢皇上的,贵人们怕她们生下孩子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便用红麝花熬了汤汁给她灌下,以后,这宫女就算再怎么恩宠无限,也不能生出孩子了,既然没有孩子,那自然,在宫里……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苏云听着秀嬷嬷的话,眼底风暴汇聚:“只有这么一点,嬷嬷没有认错吗?” “怎么能认错?这种东西都在黑市才有,价格寸金寸两,寻常人家用不起……也不会认得!” 秀嬷嬷的话说到此,苏云哪里还能不知道是谁的手段?三省阁里下人稀少,两个小厮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长在西厢的书房伺候,根本不能进内室。而这东西价钱贵重,也不是那两个孩子能买的起的,那除了秀嬷嬷和夏荷,就是那四位自降身份的千金小姐了! 苏云眼底一抹清冷冰凉的笑意流泻,她们是怕她承欢之后,会身怀有孕吗?竟然用了这般歹毒的法子! 这时,秀嬷嬷长叹了一口气:“看来老奴是错了!这四个……不能留!” 苏云忽然出声:“嬷嬷,那用这水泡了澡,会怎么样呢?” “王妃泡的时候短,再说又不是汤药,应该没事!”秀嬷嬷说完,想了想又道,“为了保险起见,要不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吧!” 苏云听了秀嬷嬷的话,心底悬着的巨石一松,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满身的冷汗。她苦笑一声,原本以为自己对生育一事不过可有可无,岂不知,此事在她心中竟然是如此有分量! 苏云眼底上过一抹恍惚――或许是遇到了对的人,所以,才想为他生下孩子! 苏云回过神来,就见秀嬷嬷看了看她:“王妃先出去等一等,老奴亲自给您备水!再好好洗一洗!” “不用管池子里的水了,用木桶吧!” “可是……” “既然敢做,还怕被发现吗?”苏云眼底笑意晶莹,漆黑的瞳眸熠熠闪光,“放心,逃不了她们!”内宅争斗虚与委蛇,哪有快意恩仇来的爽快?但是,她要与元晟在一起,这是必须面对的! 拿来试试手,也未尝不可! 秀嬷嬷重新烧了水,苏云遣她下去。自己脱了衣服,坐入水中,热气氤氲中她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雪白的皮肤上,美丽惑人,却又让人心生畏惧,不敢直视。 她闭目,双手轻轻抬起,捻了一个百花盛开的姿势,这时,她只觉丹田处热浪翻涌,一股一股的热气冲撞,慢慢渗透周围的冰冷。 她心头一喜,手指连番变化,催动了气浪的渗透。 良久,她一个收势,长舒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眼底的喜色压也压不住。方才她就发觉了体内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但碍于秀嬷嬷在场,她不敢做什么,这会儿一试,果真是真元气息见长。 真没想到,与元晟春风一度,她体内的真元力竟然涨了这么多。虽然现在还不能恢复术法,但凭着这个势头,身体的损伤会很快修复,到时候,恢复术法也是指日可待。 她起身披衣,出了浴室。 夏荷和秀嬷嬷早已等在外边,见她出来,忙上前给她擦头发的擦头发,更衣的更衣,不消一刻钟,便收拾齐整了。她一眼瞥过偌大的床铺,见上面已经换了花团锦簇的干净被褥,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夏荷,去厨房端热着的粥来!”秀嬷嬷上前接过夏荷手中的梳子,夏荷答应了一声,就朝外走去了! 苏云坐在镜子前面,没有干透的乌黑长发垂落,素淡如莲花的面容清丽绝伦,让秀嬷嬷一时有些晃神! “嬷嬷?”苏云从镜子里看着愣怔住的秀嬷嬷开口喊道,“嬷嬷怎么了?” 秀嬷嬷回过神来,笑道:“王妃这双眼睛,像极了夫人――就是太刚硬了些!” “是吗?”苏云微微一愣,问道,“嬷嬷是从小跟着母亲的吗?” “嗯!” “那嬷嬷可知道……母亲和……仁宣帝是怎么认识的?”她喊不出“父亲”两个字。 秀嬷嬷听此,一愣,手中的梳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她忙弯腰去捡拾掉在地上的梳子:“王妃恕罪……恕罪!” 苏云看她这样,也没有再问。 …… 与此同时,东边的下人房里,曹华浓站在窗下掀着帘子一角,看着夏荷闪身进了厨房,她将帘子放了下来。 窗帘遮挡了阳光,室内晦暗不明。 白露见她放下了窗帘,问道:“怎么样?” “夏荷进了厨房!” 白露答应了一声,道:“顾舒馨和李清荷一知道秀嬷嬷亲自守着给王妃烧洗澡水的事情,就不见人影了,只怕这事她们是躲不过去了!倒是给咱们造了个好机会!” 曹华浓冷笑一声道:“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要是她们成了,还用的着咱们出手?也算是一劳永逸了!” “那到是!”白露看着曹华浓忧虑道,“不过,说到底在王妃眼里,咱们四个就是一起的,这事出来,只怕咱们也讨不了好!” “今早晨是舒馨和清荷帮着准备的洗澡水,这事儿就算出来,与我们也没关系!”曹华浓看向白露,“我们只是听穆总管的话行事!其他的,一概不知!” “穆总管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曹华浓说的似有深意。 白露看向她,两人浓相视而笑。 却说夏荷进了小厨房,曹嬷嬷正在里头准备中午的饭菜,她一惊,忙去热着燕窝粥的炉子上看了看,见一切如常,她做好的记号也没人动着,才舒了一口气,转头问曹嬷嬷道:“可有人来过吗?” “老奴一直在这里,没人来过!” “嗯!”夏荷答应一声,垫着布巾将砂锅从炉子上端下,盛上燕窝粥,端着出了房门。 …… 阳光普照,院子里积雪皑皑,苏云坐在花厅里搅动着夏荷端上来的燕窝粥,眼底笑意一寸一寸冰冷! 良久,她低低叹出一句:“北地果真是龙潭虎穴啊!” 秀嬷嬷不解:“王妃!” “将穆伯叫来!”苏云将盛着粥的碗一推,冷冷道。 夏荷听此,便知道是那燕窝粥也出了问题了,连忙道:“奴婢去吧!”说完,也不待答应,便朝外跑去。 “这才刚来一天,就……”秀嬷嬷眉头紧皱,叹道,“以后可怎么办啊!” 苏云忽然开口:“嬷嬷,我身边统共就你们两个得用的人。你去找萧公子来吧!” 苏云看着秀嬷嬷也领命出去,忽然就觉得身边这两个人着实单薄了些。要说日常起居,也尽够了,但是防不住这些阴谋诡计,勾心斗角的,人手少了,还真办不了! 苏云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燕窝粥上,这碗粥清香宜人,的确没有什么不妥,但是浓浓的汤汁里,红景天的味道十足―― 红景天是活血化瘀的灵药,女子平常服用有养生美容的功效,但是大剂量的服用会引发宫寒,阻碍受孕。 要不是前世的时候她曾经用红景天泡水喝,也不能闻出这个味道! 这次下手的人,倒是比用红麝花的那位仁慈了许多! 当然,也或许是她多心了。人家纯粹是想让她美容养颜的,所以,她让秀嬷嬷去喊萧衍来! ------题外话------ 红麝花乃是霜自造的,红景天的确有美容养颜,活血化瘀的效果,但应该没那避孕效果…这个也是霜杜撰的…。大家别被误导了…。 一百六十九章 拐弯 天高云淡,冷风凛冽,远处山脉连绵起伏,白皑皑的积雪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狰狞粗犷。苏云觉得,北方的天空天生就是气势恢宏,带着一股子铁血硬汉的气息,就如同,那个人! 这是江南水乡烟雨朦胧的天幕,所不能比拟的。 她跌坐在椅子上,以手支颌,微微闭着眼睛,神情慵懒,仿佛要睡着了一样。 这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她听着脚步声慢慢接近过来,依旧没有睁眼。 她听着脚步声在她身前停下的时候,忽然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底明光闪烁,一抹玄金色反射着外面的太阳光,落在两人的脸上—— 云鬓花颜的两名少女怔住了。 “王妃,椅子上容易着凉,奴婢扶您回寝室吧!”曹华浓最先反应过来,精致端庄带着大气的面上闪过关切的神情,说着,便要上来扶苏云。 苏云淡淡看着她,挥开了她的手,笑容迷醉人眼:“劳驾不起!” 曹华浓神情惶恐的低下头去:“王妃这么说,可是折煞奴婢们了!” 这时候,白露也早已反应过来了,那清淡精致的容颜带着江南女子的秀气,一双丹凤眼眼角微微挑起,却略显豪爽,仙子之称,也着实名不虚传。 “王妃午膳想吃什么?奴婢让厨房做去!”她说着,自然而然的上前要去收苏云面前放着的碗筷,待看到慢慢的一碗粥时,手下动作似乎一怔,接着,却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朝那碗粥伸过手去。 苏云面上带笑,眼底一抹冷冷的笑意,目光却是落在了门外的走来的男子身上—— “慢着!” 就在白露的手指接触到碗的边缘时,忽然,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声传来,一柄折扇轻轻敲在了她的手上,只见她玉手微颤,盛着燕窝粥的碗轻轻摇晃了两下,却终是被那柄折扇缓缓抬起了她的手。 她的手与盛着燕窝粥的碗分开,碗里的粥稳稳当当,连最后一丝涟漪也消散了去。 “你来了!”苏云看着萧衍,眼底是一层薄冰。 “王妃!”萧衍朝苏云拱了拱手。 “看看这碗粥吧!”苏云以眼神示意。 萧衍目光扫过那碗粥,端起来闻了闻,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波动。 白露见此,眼底闪过一抹慌乱,悄悄拉了拉曹华浓的衣袖,曹华浓眼底闪过一抹惊慌,但转瞬即逝,她瞥了白露一眼,眼神安慰而无畏。 苏云将此尽收眼底,面上讽刺一闪而过。 这时候,萧衍朝她看来:“还有什么?”粥里的红景天味道太过浓重,但是,苏云不会单单这一晚粥就找他,红景天对女子,其实有很好的养颜功效……只是这里头的量有些过了。但是……有王爷的滋补,对她的伤害,并不会太大。 苏云抬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绢,递上去。 萧衍探究的打开手绢,看到里头深褐色的碎片时,手微微一颤:“你从哪里来的?” “今早晨在我的洗澡水里发现的!”苏云淡淡看了他一眼,“本妃不比萧公子,要是没有秀嬷嬷,本妃不知道会怎么样?” 萧衍听说是在洗澡水里发现的,紧张的神情微微一松,闭眼长叹了一口气:“我给你把把脉吧!” 苏云听了,乖巧的将手递上去。[.超多好看小说] 萧衍将她两只手都把了,眸光戏谑的看着苏云,将扇子在手中挽了一个花,带出了一股子贵公子吊儿郎当的气息:“比之前两日,王妃身子又康健不少,可见王爷没少下功夫!王爷再努力努力,以王妃的身子,三年抱两,没有问题!” 苏云脸上升起一抹可疑的红晕,目光却含着一层薄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得到萧衍的肯定,苏云只觉心中悬着的巨石放了下来。 萧衍拱手:“过奖,过奖!”倒是让苏云哭笑不得了。 曹华浓和白露听到萧衍的话,俱都笑意盈盈的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了!” 苏云看着她们眼底闪过的失望,微笑着点了点头。 “王妃,穆总管带到了!”夏荷还未进门,声音便远远的传了过来。 不一会儿,只见气喘吁吁的少女拉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呼哧呼哧喘着气跑起来。 进来花厅,少女松开了拉着老人的手,上前站到了苏云身后。老人弯腰扶着膝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半晌才直起腰来:“参见……王妃!王妃急着找老奴……有事吗?”哎呦,他这把老骨头啊! 老人的语气带着埋怨,显见得对少女拉着他这么猛跑不满。 苏云声音清冷:“穆伯年纪大了,坐下说话吧!” 老人也不客气,在一边椅子上坐了,又喘息了一阵子,才缓过来。 “夏荷,将燕窝粥和这手绢里的东西给穆管家看看!” 苏云此话一出,穆伯一愣,夏荷已经将粥端到了他跟前:“这……王妃这是做什么?” 苏云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听说穆伯曾是军医?” 穆伯迟疑道:“是……”这已经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她怎么知道? “穆伯学医之始,主攻过妇科?” 穆伯看着苏云的目光沉凝下来,他直了直脊背:“王妃要说什么,直说吧!” “应该是穆伯说吧!”苏云声音蓦然抬高,冷冷看着穆伯道:“这碗粥里有什么,连本妃这样不通医术的人都能知道,穆伯杏林众人,能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穆伯呵呵笑了两声,面上神情松快,眼底却是凝练无波,“红景天是活血化瘀,美容养颜的良药。” “呵呵!”苏云怒极反笑,“穆伯是欺负本妃没有好好研读医术吗?萧衍,告诉他!” 萧衍看向穆伯:“此药性凉,若是怀孕的妇人多吃,会导致堕胎;平常食用过量,对妇人受孕,也有莫大影响,长此以往,可以造成宫寒不孕。” “这碗粥里的量,已经不仅仅是过量了!”萧衍深知苏云的性子,也知道元晟对苏云的看重。穆伯送进来的下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怕不是小惩大诫了! 穆伯听此,只当苏云等人已经知道是他指使曹华浓等人所做。他直起了腰,看着苏云的眼底闪过一抹讽刺:“是老奴让她们做的!” 苏云和萧衍听此,俱是一愣,两人反应过来,都以为是穆伯为了保这两个丫头,但接着就听穆伯道:“王妃的身世不用老奴再说。王爷与朝廷,乃是不共戴天,我们有多少兄弟姐妹都是死在了朝廷的阴谋诡计下!王爷的嫡长子,不应该是王妃生下。要怪就怪王妃身上流着赵家的血脉!” “王妃要惩罚老奴,老奴无话可说!但是,我们北地的兄弟姐妹们是一样的心思——” “王妃好自为之吧!” 苏云听着穆伯的话,脑中一片空白。萧衍震惊之后,看着苏云急速苍白下去的容颜,眼底杀意一闪而过——这些迂腐之人! 萧衍紧紧握拳,看着穆伯挺直的脊背冷道:“这就能成为你们伤害无辜的理由!” 穆伯也是个倔强的性子:“她可以离开!” “你……你们!”萧衍指着穆伯,冷冷扫过一边因为穆伯的一番话变得理直气壮的曹白二人,冷冷道,“云儿是本公子的小师妹,这么说来,本公子是不是也得离开才趁你们的意?” “好了!”苏云忽然厉喝一声打断了萧衍的话,众人心中却因萧衍的话而翻江倒海。 萧公子是焱王的第一谋臣,这事北地众所周知的事情,焱王的很多重大决策都出自于他的手中。这个不被他们承认的王妃竟然是他的小师妹……他们竟然还有这层关系…… 萧衍看向苏云:“云儿……” “不要再说了!”苏云面上一抹讽刺凉薄的笑意,“千错万错都是我的命不好,投胎投到了赵家!”萧衍这个傻瓜,这般说,是怕有人抓不住他的把柄吗?元晟离不开他……若有人以此做文章,可要怎么办? 苏云可以忽略心底那抹酸涩,讽刺的冷笑,低低道:“我云门之主何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苏云的声音仿佛一片羽毛轻轻扫过众人耳边,穆伯隐隐约约的听到“云门之主”四字,眼皮跳了一下,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快速闪过,却没能抓住。 苏云云门之主的身份,当日在皇陵之前的众人倒是知道的不少,但是北地路途遥远,除了元晟亲信的人,基本没人知道。 穆伯看着苏云眼底一片漆黑,不施粉黛的面容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心中也不由有些不忍。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娃娃,听说在安定王府的时候也过的不好,现在安定王开春就要处斩,这女娃娃还真成了那无根的浮萍。 也是个可怜人! 他不由放缓了语调:“王妃是王爷心爱之人,老奴知道!老奴如此做,也只是为了保证焱王一脉的血统纯正。请王妃体谅!” 他话音一落,苏云冷笑一声,眼底一抹嚣张和狂肆天山雪崩铺天盖地而来,转瞬却是沉凝无波,一抹无奈压抑闪过:“我苏云做事,向来没人敢说一个不字,不曾想,如今却是处处受制于人!” “云儿!”萧衍弄不清楚苏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他深知苏云不拘世俗,乖戾嚣张的性子,生怕她一意孤行,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不用担心!”苏云深深闭眼,“入乡随俗我还知道!但是……”苏云话头一转,睁眼看向穆伯,“越俎代庖,也不能就此放过!” “萧衍,借你用用!” “什么事?” “派人将李清荷,顾舒馨找回来!”苏云淡淡扫过室内几人,“就算哑巴吃黄连,也会将渣滓吐出来,更何况,本妃不是哑巴!而且……”苏云面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就算本妃不能生下嫡长子,那长子的生母,也必将是善良贤淑,聪慧睿智的女子!穆伯,是不是啊?”她看向穆伯,眼底的笑意让穆伯有些不寒而栗。 穆伯看着白衣胜雪的女子莹润清冷的笑意,心底里升起一抹寒意,打着哈哈道:“这是自然!”他忽然有些明白儿子告诉他的别招惹王妃是什么意思了! 方才她眸中闪过的桀骜嚣张,他看的一清二楚,但是转瞬沉凝无波,仿佛一潭静水的压抑,竟让他生生觉得胆寒,仿佛她就应该那样恣意嚣张——世间女子,他还从没见过这等清奇气质的! 但是……她占了一个赵字,就绝对不行! 萧衍答应着离去了,很快便将顾舒馨李清荷找了回来。 顾舒馨和李清荷被萧衍一手提着一个扔了进来,两人只当事发了,未曾爬起来,便开始不住求饶。 苏云站起身来,淡淡对萧衍道:“有劳了!”然后走到了她们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道,“华浓白露是听了穆伯的话在本妃粥里红景天的,幸好也没有造成什么伤害,本妃暂不追究。但是,顾舒馨李清荷,你们在本妃的洗澡水里加入红麝花,这可是令女子终身绝育之药。” “如此歹毒的药物,你们也敢用?”苏云眸子冰冷,仿佛能洞彻一切,一句一句缓缓说来,两人浑身如筛糠。 红麝花因为毒辣,所以都被列为禁品。寻常药店根本没有卖的,只有通过下三流才能搞到,而用的最多的地方便是青楼等地——当然,宫中和富贵人家的后宅也有用的,但都是秘密的! 穆伯听了苏云的话,也愣住了——他就算不想苏云生下王爷的子嗣,也没想过这么毒辣的手段。他曾是大夫,对红麝花了解的比常人多,这对女子身体的损害是不可逆转的……至少,他百思千想,还是给王妃留了一线之地,而她们…… 这毒辣的下作东西,她们是哪里来的? 穆伯惊慌上前,仔细端详了手绢中包着的那些碎片,手都颤抖起来!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匍匐在地上的李清荷和顾舒馨:“你……你们……你们从哪里来的?”那些后宅大院的事情他也知道,但没想到这两个丫头竟然…… 他一头冷汗,现在这两个丫头就如此毒辣,这要是真得了王爷的青眼,进了王爷的后院,以后……王爷又没有子嗣还真是难说! “是她拉着我一起做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顾舒馨满面泪痕的摇着头哭诉道,“穆伯,穆伯……这不是您给我们的药包吗?”她们二人都是大家闺秀,竟然有这种药物,说出去,便是要了她们的半条命。 顾舒馨虽然害怕,但是心里明白的很,如今能将罪名推出去就推出去。 “你……你说什么?”李清荷被顾舒馨一吼,目瞪口呆,“这……这不是你拿出来的?你污蔑我!” 顿时,李清荷不干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然直起身来,愤愤道:“穆伯,清荷根本不知道包里是什么东西,是舒馨说,要永绝后患的!” 穆伯紧紧攥着手中的手绢,眼神震惊,尚没有回过神来。 苏云淡淡笑着看向二人:“本妃向来赏罚分明!你们想好了再说啊!” 不得不说顾舒馨脑子转的很快,苏云话音一落,她便悲伤难抑的直起身来看着李清荷道:“清荷姐姐,舒馨年纪小不懂事,一向是为您马首是瞻的。的确是舒馨将药洒在水里的……但这药是您给我的呀!” 李清荷听此,瞪大了眼睛:“顾舒馨,你胡说……你明明说这是你母亲给你的!” 顾舒馨摇摇欲坠:“你,你血口喷人……” 顾舒馨和李清荷似乎真的吓得狠了,两人争论着,不遗余力的往对方身上推,谁都不肯认下这包东西是自己的,一时情急,两人竟然张牙舞爪的打起来。 苏云坐在座位上,冷冷看着两人争吵撕扯,唇边一抹讽刺的笑意。不一会儿,两人就都撕扯的衣衫不整,狼狈不堪了,一点也没有了大家闺秀的风范。 这时候,外头已经围了不少下人,都对着顾舒馨和李清荷指指点点。这些人大部分都对苏云有意见,也知道曹华浓等人来焱王府是做什么的,但是谁也想不到,往日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撕扯互骂起来竟是如此不逊色于大街上的泼妇。 众人愕然的同时也不尽八卦起来! “住手!”外头的八卦声终于将穆伯的神智拉了回来,他厉喝一声,看着眼前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二人,只觉心口疼。 这两个笨蛋! 苏云忽然开口道:“来人!” 苏云话音一落,四名婆子便上前架起了二人——不得不说,王府的下人实在忠心。先前对苏云都是爱答不理,这会儿苏云一声令下,她们却是毫不犹豫。只怕他们现在恨不得没见过顾舒馨和李清荷吧! “你……”二人都愣住了! 苏云看向穆伯,神情严肃,眼底却浮着一抹浅笑:“穆伯,您也说过,王爷的女人应该是贤良淑德,善良睿智的,这两人,还要留下吗?” ------题外话------ 昨天又断网了,刚修好…。亲们谅解啊!霜是蹭公司网络更新的…囧…。 一百七十章 目的 白衣胜雪的女子慵懒的跌坐在椅子里,素淡如莲的面容如窗外冰雪,透出清凌凌的气息,那双清纯与艳丽交织的黑眸中,一抹迷蒙的水雾缭绕,让人看不清她心中所想,却给人一种惬意慵懒和……洞察一切的感觉。(.无弹窗广告) 雪后初霁的阳光明媚清冷,透过碧色的窗纱照进室内,晒下细密的网格,层层叠叠,交织不断。 穆伯看着苏云,心头没来由的升起一抹凉意。 他对那四名婆子命令道:“送回去!” 四名婆子听此,立刻架着两人朝外走去―― 顾舒馨惊慌的挣扎,声嘶力竭的喊道:“不……不是我……不是我……是李清荷让我这么做的。穆伯,是李清荷……不是我啊!”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是你说不能让王妃生下王爷的孩子的……” 穆伯恨铁不成钢:“堵住她的嘴!” 穆伯心内恨的要呕血:笨蛋!蠢货!落入人家的圈套了还不自知! 一名婆子掏出一块手绢堵在了顾舒馨的口中,也将她那些尚未出口的怒吼堵了回去! 而李清荷大约是反应了过来,自从两个婆子上前,便任凭二人架着往外走,一言不发起来。只是临走的时候,她看了苏云一眼,那双眼睛里的恨意和嘲讽,让人心惊! 苏云低低叹了一声,相比李清荷,她倒是更喜欢顾舒馨。顾舒馨脑子灵活,但不谙阴谋诡计,而李清荷心机深沉,只怕以后……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想着,心中一抹酸酸涩涩的感觉涌上来。她眸中闪过一抹迷茫,元晟现在还是个王爷,要是成为九五至尊呢?以后,她的后半生就要耗费在这无休止的宅斗上了吗?但是,很快,她眼底划过一抹嚣张肆意――如有诺,死生契阔! 若他能信守承诺,那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接招就是! 这时候,院子里的人已经散去,一时静悄悄的,只闻风声簌簌而过。苏云抬头看去,就见屋檐上的积雪正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如梦似幻。 她收回目光,就见穆伯站起身来,目光冰冷的对她道:“王妃好手段!”接着,他冷哼一声,恭敬的对她弯腰拱手,“老奴告辞!” 苏云依旧慵懒的坐在椅子上,清冷的眸子看着他:“穆伯,你的手段也不错!但是――本妃不喜欢拐弯抹角,若还有下一次,休怪本妃僧面佛面都不看!” 苏云言下之意,此次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是看在了元晟的面子上。 苏云说完,只见穆伯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朝外走去,老迈的背影耿直硬挺,透着固执。她眼底微微暗沉。 “如果无事,萧某也告辞了!” 苏云点了点头:“有劳了!” 萧衍看了看一边满面苍白的两名女子,欲言又止,看了看苏云,道:“有什么事情,来不及通知王爷的话,及时通知我!”说完,他也不待苏云回话,转身就朝外走去。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苏云对曹华浓和白露道,“想留下就老老实实的,本妃奉为座上宾,否则,后果不是你们能承担的!” 曹华浓和白露这才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苏云,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王妃虽然没有借机打杀了顾舒馨和李清荷,但她们两人这般被送回去,毒辣的名声必将传遍云安,不但绝了嫁给王爷的路,也绝了……嫁个好人家的路子了! 王妃的手段……三言两语,便是翻云覆雨! 两人看向苏云的眸中,慢慢升起一抹警惕和戒备。想来也是了,能够勾引住王爷的心的女子,怎么会简单的了?竟然是她们小看了她! 不过,她也忒狠毒了些……这般便毁了舒馨和清荷的一生啊! 她们只想着顾舒馨和李清荷下场悲惨,却都没有想到苏云若因此而绝育会怎么样?难道不是会毁掉她的一生? “还有什么事情?”苏云看着二人没有退下,再次问道。 “没有了!”曹华浓和白露猛然回神,不敢造次,只能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待室内只剩下了秀嬷嬷和夏荷,苏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抚着肚子道:“嬷嬷,饿死了!”一时间小女儿的娇态毕露,秀嬷嬷不由失笑,吩咐夏荷道,“去将那鲤鱼处理干净,今中午老奴我亲自下厨给王妃做红烧鲤鱼吃!” 秀嬷嬷的厨艺也是极好的,尤其是这红烧鱼做的那味道更是唇齿留香,吃了还想吃。 夏荷一听,欢快的答应一声,就朝外跑去。苏云不由便笑出声来:“这丫头比我还急呢!” “可不是!” 秀嬷嬷说着上前给苏云倒了一杯茶,苏云接过来问道:“嬷嬷有话说吗?” 秀嬷嬷微微沉吟道:“要老奴看,今天的事情顾舒馨和李清荷受不了多大影响!穆管家要是暗地里命令禁言了,根本就惩罚不到她们。老奴不知道,她们的错处那么明显,就是打杀了都是应该的,王妃却压下去不提是什么意思?” 苏云喝了一口茶,淡淡笑道:“她们的错处是明显,身为大家闺秀却有这样的下作东西,行这样的下作手段,万死也是应该了!但是……我初来北地,因为我的身世,焱王旧部的人都恨不得将我剥皮抽筋,她们这样做正合那些人的意,若是我以她们用红麝花毒害我的罪名打杀,说不定,有人会出来替她们定罪,说那红麝花是他们给的,到时候她们成了顺应民心的英雄,我呢?” “再说,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引起北地混乱……想必那时候王爷都保不住我!” 苏云声音清冷,不含一丝感情,却让秀嬷嬷身心如坠冰窖:“他们竟然如此排斥王妃?”那王妃留在这里,还能有好? “这也不怪他们!朝廷对北地的压制太厉害,双方接壤的地方每年都有冲突,兵士死伤不说,平民百姓也多有伤亡。而我又是……”苏云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眼底的苦涩痛苦瞬间翻涌上来。 前世今生,她就是逃不脱命数的诅咒,她的身体里流着那个人的血,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她的半生痛苦,竟然都是因此而起。若是能选择,她多么希望,她不是他的女儿啊! “王妃,不要多想了!”秀嬷嬷看到苏云这样,只能劝道,“至少王爷对王妃是一心一意的,只要过了这个坎,一切都会好起来!” 两人正说着,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苏云皱眉抬头,秀嬷嬷刚要起身去看看谁来了,接着,就见元晟猛然推开了门,一阵冷风涌进来,只见,他站在门口,一身黑色锦绣的蟒袍,俊朗刚毅的五官绷得紧紧的,眼底黑色聚集的风暴仿佛猛烈的暴风雪袭来,阳光瞬间都暗淡了下去。 “怎么了?”苏云疑惑的看着他,站起身来。 只见他大步跨进门来,一把将她抱在怀中,低沉的声音带着颤动连声道:“还好,还好!” 苏云对秀嬷嬷使了个眼色,秀嬷嬷退了下去,不忘为他们掩门。 元晟从外面进来,身上冰冷一片,夹杂着风尘,苏云感到身体被凉意浸透,却没有推开他。因为她感受到了他的紧张惶恐和不安。今天一早他便出门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他如此不安? 良久,元晟才松开她,在椅子上坐下,眼底的黑暗冰冷却让人心惊。 “发生什么事了?”苏云亲自递上一杯热茶。 元晟抬眸看向她:“从今天起,让萧衍跟着你,能不出门,就尽量不要出门了!” 苏云看元晟如临大敌的样子,也隐隐约约的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她冷笑一声:“他们到底想对我怎样?” 元晟沉沉道:“你还记得秦将军与李将军吗?” “当然记得!”苏云点头,“当时去京都的那两位!”当时这二人可是也很看不惯自己,没少想着给自己找麻烦! “他们二人在昨日咱们进城之时死了!死因是术法!”元晟蹙眉,“你会术法的事情京里已经不是秘密,北地虽然不是人尽皆知,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知道!这事一出来,军中竟是都知道了。” “他们怀疑是我杀了他们?”苏云眸光一凝。 元晟冷哼一声:“他们说你为报私仇,用术法杀了二人,要本王将你交出去……” “然后,把我杀了替二位将军报仇?”苏云打断了元晟的话,冷笑道,“当时我们放了容渊,看来是错了!”北地本来知道的人甚少,现在军中竟然都知道了,定然是有人暗中操作!术法一界的传人本就稀少,紫阳宫主被囚皇宫,也就容渊有这个本事了! “应该不是容渊!”元晟眉心紧蹙,道,“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术者杀的!萧衍看过他二人的伤口,很是巧妙,却根本不是术法。萧衍也不敢确定,只说貌似是南疆的一种咒术,只是,术法精妙的人太少,说出来,将士们也根本不会相信!” 苏云缓缓点头道:“口说无凭,他们自然不会相信!众口铄金的道理,我懂的!”说着,她看向元晟,“你打算怎么办?”她已经失去术法了,但是同样的,说出去,那些人也不会相信……也或者,杀死秦将军和李将军的人就在那些人之间,他们只是想除掉她! “云儿!”元晟抬手握住了她的手,郑重看着她道,“你相信本王吗?” 苏云一愣,眼底神色慢慢凝重,良久,她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那就好!”元晟叹出一口气,道,“这件事交给本王!本王会保护你,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苏云看着他郑重坦诚的眸子,心中一股暖流涌动,却是酸酸涩涩:“可是,这样下去,只怕被有心之人利用,会引起哗变!元晟――”我何德何能,让你为我如此? 元晟低头,紧紧握拳:“他们对焱王一脉的忠心,本王还是有些把握的。只要不再发生别的事情,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引起哗变!” 苏云摇头:“那人在暗,我们在明,他见一计不成,怎么能没有动作呢?” “本王会想办法在他下一次行动之前,将他抓出来!”元晟紧紧闭眼,双手枕在脑后,朝椅子靠背上倚过去,“你别多想了,这是男人的事情。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苏云看着元晟刚毅的面容,忽然道:“你把我交出去吧!我帮你找出幕后之人!” “你说什么?”元晟猛然睁开了眼睛,眉头紧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些人对朝廷的仇恨注定了不会对她手软! 苏云漆黑的眸子拂去那层雾气,清澈见底,璀璨如星,她唇边一点笑意:“他们应该都是冲着我来了!”她说着,接着便将今上午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最后,对元晟道,“可见,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但是,你把我交出去,不见得我就得死!” 苏云展颜一笑,晶莹的眸子看向元晟:“你也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元晟听了苏云的话,深邃的眸子里雪亮的银光一闪,转而神情一松,抬手刮了刮苏云的鼻子,在苏云急切期待的眼神里,他却又朝椅子里倚过去。 “不行!” “为什么?”苏云立马瞪大了眼睛! “你说的对!他们还真有可能就是冲着你来的,那现在就更不能将你交出去了!”元晟冷冷道,“秦将军和李将军是母亲留下来的老人,为本王出生入死,对北地贡献非凡,他们竟然为了对付你杀了他们二人,可见他们对你是如何的恨之入骨?话又说回来,本王怎么能遂了他们的愿?” 元晟大刀阔斧的倚在椅子里,面容刚毅,黑眸熠熠,一身金色蟒袍贵气逼人。 “你要怎么做?”苏云搬着凳子靠近他,在他一侧双手支着下颌问道。 元晟说的理直气壮,伸手挑起了苏云的下巴,靠近她,缓缓道:“北地并非全是忠心耿耿之人!本王也不喜欢一无所得的结局!”借此机会除去几个奸佞倒也是正理! 苏云直起身,缓缓摇了摇头:“那你得答应我,若十日之内,没有任何骚动,你就将我交出去!” 元晟挑眉,淡淡问道:“为什么?” “合伙演一出戏!” 元晟岂能不知她心中所想?不外乎就是想借此做点事情让北地人能认可她一些。他心中甜蜜与喜悦涌动,但面上却丝毫不显,他看着苏云眉目含笑的样子,淡淡道:“到时候再说!”接着朝后枕在椅子靠背上,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苏云气急败坏,拉着他的手臂猛一阵摇晃,娇嗔的声调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你答应不答应?答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自己去!” 两人正闹着,外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苏云忙坐直了身体:“谁?” 秀嬷嬷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来:“王妃,已经午时一刻了,摆膳吗?” “再过半刻钟吧!” 苏云听着外头脚步声渐渐远了,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面颊已经有些红红的了。 她转过屏风来到内室,坐在梳妆台前,双手捧脸,看着镜子里娇艳如花的女子,眼神微微一闪―― 她性情清冷,对人向来也是冷情,方才竟然自己都不察觉就对元晟撒起娇来。室内火盆烧的暖烘烘的,她的目光越过眼前的镜子朝窗外看去,只见窗外明媚的阳光照进来,碧绿的窗纱筛下细密的光影,偶尔有鸟雀叽叽喳喳的叫着从窗前飞过去,恍然间,她觉得自己是时隔多年之后,又回到了人间,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收回目光,她想起了外面椅子上躺着的男子,眼底柔波涌动,心底竟升起一抹此时此刻就是为他死了也甘愿的情怀! 她起身拿了一件披风来到外间,见男子依旧大刀阔斧的躺在椅子里,双目紧闭,发出微微的鼾声。她不由上前,看了看手中的衣服,终是慢慢替他盖好―― 忽然,她手一紧,男子温热厚实的大掌抬起,握住了她的手。 生平第一次为一个男人做这种事,她有些紧张:“我……” 元晟依旧闭着眼睛,长臂一身却是揽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拽上自己膝头:“本王知道,云儿是怕本王着凉!” 苏云挣扎了两下,不管事也就不再挣扎。她听了他的话,面颊上的绯红色又深了些:“别自作多情了!” 元晟没有说话,却有低沉暗哑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 “王妃,摆膳吗?”外头又响起了秀嬷嬷的喊声。 苏云连忙跳下他的膝头,推了推他:“快起来!吃饭了!”一面赶忙整理了整理仪容,确认没有什么不妥了,才对外面喊道,“进来吧!” 一百七十一章 真假 秀嬷嬷应声推开了门,冬日里阳光似金,遍洒庭院,室内暖意融融,光束里可以看到灰尘飞舞。[] 秀嬷嬷带着人摆上饭来,便默默退了下去。 “看看今天有什么菜色!”苏云说着,起身朝饭桌旁走去。 她和元晟用饭时一般不用人伺候,这是不成文的规矩,虽然这规矩在旁人看来是大大的不合规矩,但是秀嬷嬷等人都自觉的遵守了。她自然知道,这是秀嬷嬷希望她能与元晟多多相处! 元晟听了苏云的话,道:“北地不比京都,他们也不知道我们这时候会回来,所以菜色简单了些!等开春,就好了!” 苏云坐在桌边端起了饭碗:“萝卜乌鸡汤,白菜炖羊肉……很不错啊!” 说着,她肚子“咕咕两声”,她面带尴尬的看向元晟,就见映着阳光,元晟眼底坚冰融化,全是细碎的笑意。 她端起碗来,抿唇道:“要是让你两顿饭只吃一顿,看你饿不饿!” “多吃点!”元晟没有接她的话茬,夹了一块羊肉放在了她的碗里。 苏云低头,心中都是甜丝丝的味道。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该多么好? 她含着一口饭,慢慢的咀嚼,眼角微微弯起,漆黑晶莹的眸子仿佛一颗璀璨的宝石。谁知,她一口饭尚没有咽下去,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接着,秀嬷嬷惊慌的奔了进来:“王爷,王妃……” “出什么事了?”元晟放下了碗筷。 苏云看着秀嬷嬷惊慌失措的样子,安慰道:“慢慢说!” 不待秀嬷嬷开口,夏荷也从门外冲了进来:“王妃,他们说,他们说……萧公子……萧公子……死了……” “什么?” 苏云瞳孔一缩,手中的筷子哐当一下落在了地上。她猛然站起身,盯着夏荷,颤抖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你说什么?”她一定是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 萧衍,大师兄……怎么会死?怎么会……不会的,不会的!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人们愤怒的声音传进来:“让王妃偿命!是王妃杀了萧公子,让她偿命!” 苏云听到外头传来的声音,蓦然呆愣。 “王妃,萧公子从我们这儿回去就一直没出门,午膳的时候,才被下人发现,他……他七窍流血,死在了屋里!”夏荷哭着道,“他们说萧公子是王妃毒死的……王妃……” 苏云仿佛一朵枯萎的花,面色迅速惨白下去。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夏荷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尖利的手握紧了,每一次呼吸,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呆愣愣的站着,甚至没有发现元晟已经朝外走去。 秀嬷嬷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王妃,快收拾东西,我们从后门出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云神情木然,清澈见底的眸子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在祈求大人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拉着秀嬷嬷的衣袖,轻轻的声音仿佛怕惊到了别人,她说:“一定是你们搞错了!师兄,师兄怎么会死呢?他从这儿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不是?你们都看到了,师兄是不会死的!师父说过,师兄是要封侯拜相的!” “王妃!”夏荷呜呜的哭道,“王妃,我们快走吧!一会儿王爷回来,我们想走走不了了!” 苏云愣愣的看了夏荷一会儿,猛然甩开了秀嬷嬷的手,朝外奔去。 “王妃,王妃!”秀嬷嬷在她身后哭喊着追上去,夏荷也忙追出去。 似乎整个王府的人都出动了,三省阁里被围得水泄不通,有男有女,有仆役也有侍卫,他们陆陆续续,怒气腾腾的朝元晟跪下―― “王爷,萧公子随着您出生入死,鞠躬尽瘁。如今死在这妖女的手上,您难道连一个交代都不给吗?” “王爷,这么多年,萧公子与您情同兄弟,受命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难道还抵不过一个女人在您心中的分量?” “今日王爷要是不严惩此女,我等愿在此以热血祭奠萧公子的在天之灵!” 一名侍卫说着,拿剑在颈子上一划,一道血痕生生出现在他的颈子上,鲜红的血珠溢出,在阳光下触目惊心! 元晟面色铁青的看着他们,冷厉的眸光扫过义愤填膺的众人,最后定格在穆伯的面上,冰冷的声音让人血脉僵冷疼痛:“带本王去见萧公子!” 穆伯忙前边带路,一行人朝萧衍所住的院落而去。 苏云下意识跟着朝前走去,几名义愤填膺的仆役朝她冲上来―― “放肆!”元晟冷冷喝止了众人,“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谁也不准动她!” “王爷,您不要被美色所迷!”人群中不知是谁,愤愤出声。 元晟冷道:“此事若真与王妃有关系,本王自不会包庇,若是无关,谁也休想动王妃一根汗毛!” 苏云只觉眼前白晃晃的阳光弥漫成了一片,她根本听不到人们的说话声。她机械性的跟在元晟身后,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焦虑和不相信的光芒,眸子深处的一点执着又是那么让人心惊。 她的步子跌跌撞撞,秀嬷嬷和夏荷一左一右搀扶着她。 萧衍居住的星辉楼朴实无华,几名伺候的仆人跪在门口。院子里静悄悄一片,清冷的空气流动,让苏云的心提到了最高处。 她挤开了众人朝前屋子里冲去,一眼就看见了床榻上躺着的白衣男子,她扑过去,抓住了男子的手臂,手心里冰冷僵硬的感觉传来,她喉咙被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泪水扑簌簌的流下来。 男子面色泛青,七窍流血,昔日吊儿郎当的容颜僵硬,死气沉沉。 她不住的摇头,手下用力抓紧了男子的手臂。 “云儿!”元晟在萧衍的床前蹲下,抬手握住了她死死攥着萧衍手臂的手掌,“先起来!” 他面色铁青,愤怒悲伤的潮水涌上来,让他的眸子越发漆黑暗沉,就仿佛冰封千里的学园。 是谁? 他七岁离开云安,二十八岁回来……是他太信任北地的人了吗? “王爷,萧公子上午去了王妃的院落,回来之后吩咐奴才们不准打扰,午膳的时候……奴才见萧公子还没出来,就来敲门……好久都没有人答应,奴才推门进来……就看到萧公子倒在地上……” 伺候萧衍的小厮跪在地上,痛哭流泣的诉说。 元晟站起身来:“秀嬷嬷!” “老奴在!” “萧公子今上午去三省阁用过什么东西吗?” 秀嬷嬷跪倒在地上,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萧公子只用了一碗茶,坐了一会便出去了!” 秀嬷嬷话音一落,一名打扮利落的妇人挤了出来,手中举着一只茶碗:“这是萧公子用过的茶碗!” 元晟冷道:“你是谁?” “老奴姓顾,是三省阁的管事妈妈,老奴听说萧公子中毒身亡,就忙偷偷将他用过的茶碗收了起来!” 元晟听此,令人出去找了几名郎中来验看,几人都未能在那茶碗上发现毒物,但却的的确确有一种不能确定的东西。 最后一名郎中验看完了,对元晟道:“王爷!请恕在下才疏学浅,验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更不能辨出有毒无毒。但是,江湖上有名的薛老神医与祖父有交情,在下祖父去世,他来吊唁尚未离开,倒是可以请他验看一下!” 元晟听此,派了两人驾着马车跟他回家,去请了薛老神医过来。 薛老神医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他鹤发童颜,看起来精神矍铄,一身粗布麻衣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拿起那碗迎着光看了看,有拿出一只小瓶子在上面撒了些粉末放在了太阳底下,不一会儿,粉末就开始变黑,慢慢的,整只白色瓷碗便变得通体乌黑了。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他拱手叹道:“这是唐门秘药,不出世的毒药啊!” 接着,众人愤怒的声讨声迭起。苏云慢慢站起身来,看着那只碗,声音平缓的问道:“是千里追命?” 薛老神医惊讶的看向苏云:“王妃知道?” “薛老神医真的确定萧公子是死于千里追命吗?”苏云眼底是深深的悲痛决绝,黑云滚滚之中一丝嘲讽涌现。 身为天机子的徒弟,越是在别人看来稀奇古怪的东西在他们看来才越是平常,若真是千里追命,那倒并不能害了师兄性命! 薛老神医眼底明光一闪:“王妃知道?” “我只知道,若真是千里追命,师兄不会这么容易出事!” “里头还有一种蛊毒……”薛老神医道,“在下对蛊毒的研究有限,不能辨别。” “不管是蛊毒还是千里追命,萧公子定是王妃所害无疑!”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人群里再次爆发出一阵怒斥声讨,门口的卫兵几乎拦不住怒气冲天的人们。 苏云回头,对上了元晟漆黑冰冷的目光,四目相对,两人的眼底都快速闪过一抹波光。 苏云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仰起头,看着他问道:“你信我吗?” 元晟瞥开了眼睛,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道:“来人,将王妃暂时软禁。” 穆伯失望的质问:“王爷,事实已经如此,您还不肯处罚王妃?” “谁也不能单凭这只碗就断定是这毒是王妃所下!”元晟冷冷道,“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穆伯难道不清楚?连红麝花都有,还有什么是不能有的?” “王爷,三省阁的吃食等物,老奴派去的人根本无从沾手,都是王妃的贴身婢女和嬷嬷经手,事实已经如此,王爷还要包庇她吗?” “是啊!王爷,不处置王妃,怎么给萧公子一个交代?” “不处置王妃,我们就以一腔热血祭奠萧公子吧!” …… “好了!”苏云忽然出声,“大牢在哪里?” 众人都看向她―― “我相信清者自清!”苏云迷蒙的双目淡淡扫过周围的人群,一滴泪滑落,她低低道,“师兄……不会就这么死了!”他一定与她一样,重新活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她被关往大牢,师兄要是知道了……一定回来救她的! 两名侍卫上前,押着她朝外走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她都没有再回头看元晟一眼。 秀嬷嬷和夏荷哭倒在地上,人潮慢慢散去,元晟对她们道:“王妃不会有事的!”说完,大步朝外走去! ……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忧,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苏云坐在黑漆漆的大牢里,仰头看着天窗。 已经两天过去了,除了来送饭的人,什么都没有发生。其实,事情到现在已经很明显,元晟不处决她,外边的反对声肯定越来越大,但是至今都没有发生暴动,那显然就是冲着她来的。但是幕后之人仅仅是要要她的命吗?现在这种情况显然已经陷入僵局,那这人到现在还不出现,也没有出手,是什么意思? 大牢里冰冷潮湿,元晟担心她的身体,令人给她送来了火盆被褥等物,但是她什么都不用,呆呆的坐在稻草上抱紧了自己的身体,黑暗中寒意沁骨,她的泪水一串一串的落下来―― 纵然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可搭上了萧衍的命,她的心依旧疼的撕心裂肺。 师兄……她的大师兄。她夺走了属于他的荣光,因为她,他受尽颠沛流离的痛苦,而今又搭上了他的性命……她与仁宣帝有什么区别?她恨不得自己就这么死去! 三天,四天,五天,六天,七天…… 第七天的时候,大牢的门终于开了,几名冷漠的侍卫走进来架起她就往外走,外头的阳光刺眼,让她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 她任凭他们带着她走去,一路上,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问。 大牢外,积雪融化,暖阳之下天气却也冷的沁骨。她被他们带到了开阔的阅兵场。 空阔的黄土高原上旌旗猎猎,高而远的天空淡泊凉薄,周围都是手中握着兵戈的勇士,前方是高高的阅兵台,青石凹凸不平的面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苏云被押上来,跪倒在冰冷的地上。她微微垂着头,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素淡如莲的面容,绸缎一般的黑发在阳光下发出凝练的光芒。她隔着发丝飞舞间的缝隙望向那高台之上端坐冷肃的男子,迷蒙的眼神深处透着一丝冰冷。 冷风吹来,她衣袂蹁跹,乌发缭绕,浑身冰冷的气息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王爷!犯人已经带上!” 她听到那带她来的侍卫对元晟说道。 她下意识看向元晟,就见他眸光漆黑冰冷,仿佛在看着她,又仿佛穿透了她的身体在看着别的地方。 接着,她看到一名云安属官站起来宣读对她的宣判,她看着那人的双唇开合,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只有最后五个字,她听得清清楚楚。他合上了卷宗,指着她怒斥:“赵氏,你可知罪?” 苏云一句话不说,接着有人上来架起她,摁着她跪在了断头台上。 她没有挣扎,只看了空寂的天空一眼,便跪了下去,两名雄壮的侩子手站在两边,手中雪亮的利刃在阳光下耀眼的很! 她奇怪自己面对断头台的时候心里竟然出奇的安静,似乎一切是那么自然而然,她闭上眼,冷风吹在脸上,吹起了她纷飞的秀发,肆意张扬,如同她近十年的人生。 是她太信任元晟了吗? 她唇角微微弯起,勾出一个柔和清丽的笑容。 “准备行刑――” 随着监斩官的一声令下,她看到雪亮的银光划过她的眼前,高高的落下来―― 她忽然讽刺的笑了,慢慢闭上了眼睛…… 忽然,耳边一声惨叫,她身子一轻,被带着站了起来。 “你的本事呢?等着人家砍你脑袋?” 男子愤愤的声音传来,却是带着莫名的喜悦。 “苏祈?”苏云惊愕的看着头顶放大的面容,心中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不,不会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周围已经乱作一团,苏祈并不恋战,带着她左图右图的朝外围而去,可是,她根本就没有发现! “我不在这里,你就被他给砍了!”他狠声冷到,面上的玄铁面具也冷硬了三分。 “你是专门……来救我的?”苏云实在不愿意相信心中的那个猜想。 “你说呢?” 两人一边说着,苏祈已经带着她突围了出去。 元晟看着两人越来越远的身影,手起刀落,周围的人却仿佛杀不尽一般围上来,将他挤在中间。 “快追!” 他朝不远处的穆铁等人怒吼一声,几人奋力突围出去,朝苏云和苏祈离开的方向追去…… 一百七十二章 信任 树影凌乱,夜色凄迷,惨淡的月光从冬日干枯的树枝间射下来,隐约朦胧,如同一层缭绕的白纱,地上积雪皑皑,远处群山连绵,一阵阵狼嚎声传来,让人毛骨悚然。 树林里,苏云裹着一件偌大的黑色披风抱膝坐在篝火旁,她盯着苏祈灵活翻动烤肉的手,清丽素淡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几天前两人突围之后,苏祈带着她一直抄小路往南而来。一路上快马加鞭,饿了就在马上吃点干粮,渴了就就这水壶喝一口水,她嘴里都淡出鸟来了,直到出了北地地域,这行程才慢下来。苏祈却也不带着她打尖住店,而是循着弯曲的小路,哪里难走走哪里! 这时候,一阵阵肉香传来,引得她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苏祈唇角带笑,将烤好的兔肉递上来。苏云看着兹兹冒油的兔子肉抿了抿唇,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张嘴就是一大口―― “嘶――” 她拿手扇着嘴巴,一张小脸皱到了一起。 苏祈朝她看来,唇角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小心一点!热!” 她抬头瞪了他一眼,拿起身旁的水壶狠狠灌了两口水,这才稍微好一些。 苏祈看着她,轻笑一声,微微转头,月光照在他的面具上,反射出一缕耀眼的银光:“怎么?还怪我呢?对待救命恩人,不该是这个态度吧?” “没有!”苏云答得干脆,撕下一块兔子肉塞进口中,眼底哀痛一闪而过。 火光之中,她明眸浸染了尘埃,深切的悲痛晕染,沉凝如一汪死水。 她到如今,也不能相信萧衍已经死去,她总觉得,萧衍还活着。 夜幕冷风中,苏祈转动着手中的烤肉,深邃的眼眸之中透出一抹凝练的郑重:“本座从来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主,萧衍的死的确不关本座的事!”说着,他拿起那串烤肉在鼻端闻了闻,又接着放在火上翻动着,冷冷嘲讽道,“他们内部狗咬狗,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谁信呢?”苏云咬了一口肉,只觉喷香的烤肉此刻味同嚼蜡,她艰难的咽下去,带着嘲讽道,“薛神医是你的人,他就那么凑巧的出现?偏偏就只有他认识那种毒药?也未免太过巧合!” 苏祈抬起了头,他的眸子深邃如潭,映着火光,深处透出一抹地狱业火般的红焰:“不管你信不信!薛神医和本座出现在云安全是为了你!” 苏云看着这样的苏祈,眼神有些恍惚。她忽然发现,苏祈的眸子与元晟很像,甚至是下巴的轮廓都是相似的,若是将二人放在一起,不熟悉的人很难辨别出来! 苏云低低问道:“为了我?” 苏祈冷冷一笑:“元晟大发英雄帖,派出了数百人到处找薛神医的下落为他的王妃治病!你不知道?”世人都知道了焱王情深意重,为了死对头的女儿做到如此地步――焉知不是为了将来返回京城做准备! 苏云听此,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是,你们带去的人也不少吧!这怎么说呢?” 苏祈抿唇,似乎对苏云不相信他而愤怒,声音中透出了几分怒气:“本座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当然是因为你……”苏云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盈盈眸光看着苏祈,眼神转黯,“苏祈,或者,应该叫你元祈才对吧!” 苏祈翻动烤肉的手一窒:“他都告诉你了?” “没有!你们的恩怨我不想介入!”苏云叹了一口气,伸手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道,“如此说来,你在云安有些人,倒是也说得过去了!” 苏祈拿起烤好的肉狠狠咬了一口:“我和他算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嗯!” “他的亲生母亲其实是我的养母!”苏祈唇角嘲讽的勾起来,“他比我大了五岁,养母去世,是他将我带出去,让我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的!” 苏云听此,倒是猛然一愣:“怎么会这样?”焱王府多养一个人也穷不了,再说又不是吃他的,他干嘛将同父异母的弟弟丢出去。[] “他是嫉妒我!”苏祈恨恨道,“他嫉妒养母对我比对他好,所以他才迫不及待的报仇!” 苏云看着苏祈愤恨的模样,憋笑憋的艰难,终于,她“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直冲云霄,空寂的夜晚传出去很远,惊起了林中休憩的鸟儿无数。 苏祈嘴角抽了两下,皱眉道:“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那时候我才两岁多一点,要不是天生聪慧,已经能记事,很可能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他自小聪慧,那时候,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便知道是哥哥丢弃了他。他在心中发誓,一定要记得那个总是偷偷欺负他的哥哥,有朝一日,回来报仇! 这一记便是二十年的岁月,时间久到了他忘记了所有,只能隐约记得很疼他的养母和这个总是欺负他的哥哥…… “你们……你们……”苏云笑的直不起腰来,明亮的眼睛里水汽氤氲,美不胜收,“就因为这事,你记恨了他这么久?”元晟小时候还蛮搞笑的么! “哈哈哈……” 苏云想着两个小正太互相嫉妒的样子,忍不住又笑起来。 忽然,苏祈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沦落魔教!” 他淡淡一句话,其中的苦涩悲痛却让苏云心头一惊,她戛然止住了笑声:“对不起!”苏祈是杀了他师父才成为魔教教主的,听说在这之前……也是受尽折磨,九死一生,他记恨元晟,倒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只见苏祈深邃的眸子里一抹悲痛溢出:“是父有玩弄娈童的癖好……”话一出口,他忽然打住了话头,看向苏云的眸子里一点微光波动,带着一丝紧张! 苏云只知道他受尽了魔教前任教主的折磨,却不知道……她惊讶之后,心中升起一抹浓浓的悲伤。 她看着苏祈忐忑的眸子,心中一痛:“苏祈……你……”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苏祈不敢正视苏云,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过去,发现苏云的眸子里没有厌恶和嫌弃,只有一抹心疼涌动,他这才长舒一口气,心中的巨石落了下来! “都过去了!”他淡淡挑眉,拿棍子拨了拨燃烧着的篝火,加了一把柴火,“说不记恨他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想想那时候都是孩子,不懂事!他是养母唯一的亲生儿子,我又能怎么样他?” 他说完,微微停顿了一会儿,握着木棍的手骨节泛白,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道:“苏云!从在小时候遇到你,我就在等你回来!” 苏云微微一愣:“我……”她想起了那时候在圣林,那个痛彻骨髓的梦外头,那个小小的少年…… 苏祈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悲痛:“那时候,我亲眼看着师父逼迫你们,我没有能力救你们,我看着你亲手……我的心就像是被插了一刀,也是血淋淋的疼痛。我甚至想,是不是这件事由我来做,会更好一些!我恨自己的无能……从那时候开始,我便发誓,有朝一日要杀了师父!” “苏祈!”苏云眼底浮现了一抹水光,“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世,也知道我的过往。那你应该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苏云话音未落,便被苏祈打断了:“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不一样的!”苏云摇了摇头,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我这半生颠沛流离,九死一生,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活着!我没了母亲,我没了唯一可以移开的人,我只有八岁,从那时候我就逼着学会了什么都自己来扛,我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脆弱,因为没有人可以让我依靠!” “很长时间以来,我以为我这一辈子就这么着了,孤孤单单的,只有恨没有爱,行尸走肉一般。可是,师父为了我不惜逆天改命,牺牲自己,牺牲云门,婆婆告诉我,师父不想我这么行尸走肉般的过一辈子,希望我能跟普通的平凡女子一样,嫁人,生子,有自己的一个家。” “也是这时候,我这才发觉,我的身边还有那么多关心我的人。我的心慢慢活了过来,我体会到,除了仇恨,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也渴望温暖和爱护。就在这时候,我遇到了他――他是第一个给我承诺的人,他承诺给我一生一世,护我无忧,这是多么难能可贵?我怎么能不心动?” 苏祈忽然沉声插言,带着无法言说的痛苦:“是我先认识你的!” 苏云眸光之中都是坚定:“可是我先对他动了心!”离开元晟的这几天,她想了很多。她知道以苏祈的为人,并非敢做不敢当的让你,那么,萧衍的死应该与苏祈没有关系,萧衍是元晟的左膀右臂,他更不会伤害他,那就是还有人在幕后操控! 她失踪,元晟必将方寸大乱,这一路走来的关卡都是层层盘查,兵力占用过多,要是有人再制造点小混乱,只怕北地会很危险。 她得回去! “他有什么好?一根冷漠的木头而已!”苏祈声音低沉,带着不屑鄙夷质问道,“你可知道,那是货真价实的断头刀,我若是没有及时出现,你现在已经是他的刀下亡魂!” 苏云低头,声音却是无比的坚定:“他不会杀我!” 苏祈冷冷道:“你就这么相信他?” “我相信他!” 苏祈看着苏云,良久,忽然冷笑道:“我不会放你回去的!” ------题外话------ 爱与不爱,仅差的这一个字是十天时间便可以添上的吗?男人口中的爱,能相信多少?难道爱这个字在现代社会已经成为了一个如此廉价的字? 一百七十三章 大结局(一) 话说苏祈趁着混战,带着苏云逃出重围。(.无弹窗广告)元晟朝着穆铁等人一声“快追”,自己也奋力朝人群杀过去。但对方仿佛丝毫不在意别人会追上苏云,人潮如水一般朝他涌过来,将他紧紧围住,让他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看着苏祈那张银白色面具闪过眼前,似金的阳光下,他眼底那抹讥讽的笑意是如此明显,他心头一震,眼底一抹冰冷寒意迎着阳光迸射而出。 苏祈的目的,他太清楚,太明白不过。他更知道,苏祈唇角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他丝毫不会怀疑苏祈会毫不留情,不择手段的将苏云从他身边夺走,魔教的手段,苏祈的手段,他再也清楚不过……更何况,身为男人,他知道苏祈看苏云的时候,眸中的情愫。 所以,当他看到那抹白色衣袂在眼前快速消失的时候,心里瞬间就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那抹白色,目中一点猩红,阳光瞬间黯淡下来,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在他眼底了。随着那抹白色衣袂离他越来越远,他手起刀落,瞬间化身地狱修罗,砍菜切瓜一般朝周围人杀去,一时之间,血雨腥风遍布。 这一刻,什么家国大业,什么利益争夺,什么指点江山的豪情壮志全都消失不见了,他只知道,不能放任她离开,一旦她随着苏祈离开,或许……他就会永远失去她! 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落下去的铡刀早被他换成了软脆的材质,他说到一定会做到,一点点的风险他都不会让她承受,他……永远不会伤害她! 元晟浑身戾气横扫,周围混战的人都被他身上发出的威严冷意震慑,有些人的鬓角都隐隐透出了晶亮的色泽,但是双方兵马都久经沙场,他们都清楚的知道,越发这时候,他们更不能,也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因为一不留神,便是生死两重天的地步。他们手中的刀剑挥舞的越来越用力,每一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元晟黑衣染血,王袍上闪闪发光的金龙衬托的他更是戾气满身,不断有刀剑落在他的身上,而他每一次挥出手中的利刃,也都是一条生命,周围的人不断的倒下,但是更多的人,又涌过来! 这些人仿佛疯了一般不断的朝他涌过来,无论他杀死多少人,周围的人却依旧不会减少。 鲜血飞溅,遮天蔽日,元晟眼底没有血流成河的战场,他的目光透过远远的虚空,紧紧追随着那抹白色的衣袂。 苏云被苏祈抱在怀中,跃马而去,她白色的衣角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他疯了一样旋身飞起,与此同时,混战的人群里几名兵士也跃上了半空,显然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其中一人面无表情的劝说:“王爷,大局为重!” 元晟目若寒冰,冷冷扫过几人,手中短刃银光一闪,瞅准一个破绽掠去――这几人他认识,都是魔教顶尖的高手,但是此刻,他一点不想与他们纠缠什么! 几人见此,迅速变换队形,挡在了元晟面前! 先头说话的那人又对元晟道:“王爷,我们教主无心帝王霸业,与您所求不同,何不各退一步?” 元晟虽然被愤怒忧伤恐慌各种心情充斥了脑海,但是他并没有失去冷静。今天这么大的阵仗,定然是苏祈动用了多年来在北地暗地里培养的势力。对这个弟弟,因为心内愧疚,他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今天的情势,让他心惊的同时也不由不去深思,若是他真的与自己对着干,自己还有多少胜算? 他明白这人话中的意思,无非是苏祈无心与自己逐鹿天下。但是,要他放弃苏云…… 他的心猛然一缩,一阵铺天盖地的痛楚袭来,他狠狠咬牙,漆黑的眼眸映着如金的阳光透出一抹冰冷寒光。 这时候,那人又开口劝道:“王爷,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得天下,美人要多少没有?” 元晟冷冷的目光凝练而冰寒,猎猎冷风中,那人的鬓角一点晶莹闪动,却是毫不退缩的与他对视。 他们教主好不容易开窍,喜欢上了一个女子,无论这女子是谁的,他们都得给他夺回去! “云儿,不是鱼,也不是熊掌!”言下之意,苏云不是物品,让不得! 元晟目光冰冷,漆黑如墨,一眼望不到底,沉凝其中的势在必得让人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他冰冷沉凝的声音中透出一抹郑重深情,让面前的人都微微动容――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冷哼一声:“闪开!” 那人语带讽刺,又厉声道:“王爷是要做大事的人!若是让世人知道,为了与我们教主抢一个女人就什么都不顾了,不怕底下的将士们寒心吗?” “难道本王的王妃被抢,本王还要忍气吞声不成?”元晟冷厉的眸光扫过几人,不再与他们废话,他飞身而起,一个旋踢过去,手中匕首划过天空,在空中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只见一蓬鲜血四散,阳光瞬间黯然! 几人险险避开,其中两人手臂已经被匕首划破,他们见元晟毫不相让,几番飞掠,迅速变换出阵型,招招毙命。 元晟纵然武功再高,一时之间也难以摆脱这数名高手的纠缠。 血色迷蒙下暗淡的日光恍然破云,耀眼的光芒下,几人缠斗,雪亮银光泛着冰冷尖利,划过众人眼前。元晟看一眼苏云消失的方向,浑身寒冽之气迸发,他不再防守,招式带着凛然的鱼死网破之势朝几人攻去,刀剑砍在他的身上,鲜血泅湿了他的衣袂,黑色王袍上张牙舞爪的金龙带着戾气,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他就仿佛从地狱走出来的王者,招招紧逼,将几人打得七零八落。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穆铁等人终于突出重围,跨马追去,而与此同时,致死围困他的人山人海也仿佛退潮一般,迅速消散。 “撤!” 领头的那名魔教高手恍然退出战圈,一声令下,几人带伤迅速朝人潮中撤去。[] 元晟来不及追赶,身形一跃,稳稳落在不远处的一匹骏马上,双腿一夹马腹,跨马扬鞭,朝前方追去。 就在这时候,阅兵台一角,猎猎风声里,一名身穿猩红色圆领官服的中年男人冲了出来,对着周围还在混战的士兵喊道:“快追,快追――别让他跑了!拿到焱王首级者,官升三级,赏黄金千两!” 然而,不管他怎么呼喊,周围的混战终是随着元晟的离开而慢慢消散,混战中的一方迅速撤退,战场荒凉,旌旗猎猎,飒飒风声中有一种诡异的安静,除了地上的血迹,那场混战就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冷风飒飒吹过一望无际的阅兵台,旌旗猎猎,阳光刺眼,那名中年官员惊慌的看着四周,一时无措。 “这是怎么回事?”一名戴着帏帽的女子出现在男人的身后,声音里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你不是说这些人为你是从吗?怎么说走就走了?” 就在女子出来的时候,空闲下来的焱王旧部人马已经发现了他们,领头的一名统领面上染血,目光如刀。 “你问我,我问谁?”中年男人一声怒吼,眼神一闪正好与那位统领的目光对上,冰冷的空气中,他额角竟然滴下一滴汗来,“谢统领!” 女子见势不好,转身便朝阅兵台后面快速躲去。 “顾大人!”谢统领一挥手,身后数人朝女子追去,剩下的人上前将猩红官服的男子围了起来。 “谢统领……这里有本官就成!王爷,王爷生死未卜,你不去协助王爷,留在这里做什么?”顾大人是顾舒馨的父亲,他是土生土长的北地人。顾家在北地是一大氏族,权利名声皆有,而他们的祖辈父辈对焱王府的帮助不小,一步一步接近了北地的政治权利中心,是以到了他这一辈,权利已经达到空前强大的地步。 只是,人心永远不会满足! 他一直想让女儿做焱王妃,甚至是后来的皇后。谁知元晟竟然娶了赵家宗室的女儿,这让他极不满意。但是,就算退一步,女儿为侧妃,再徐徐图之,他也是可以接受的。所以,他依旧将顾舒馨送进了焱王府,却不想她在苏云手底下吃了如此大亏,这让他愤恨无比――但这也仅仅是他反叛的导火索! “顾大人通敌叛国,拿下!” 谢统领一声令下,几人立马上前将顾大人摁在了地上。 …… 夕阳如金,暮色四合,冷风吹动积雪,纷纷扬扬迷了人眼。 眼前皑皑白雪蔓延无边,一匹骏马孤零零的停在不远处,雪地上的马蹄印到此为止。 穆铁打马赶了过来,抱拳道:“王爷!追到这里,就不见了!” 元晟神情凝重,眼底寒冰让人不敢直视,良久,他冰冷无波的声音响起,就仿佛从幽幽深潭里发出来的,没有一丝感情,却让人心忍不住颤抖。 他说:“搜!挖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 他攥着马缰的手骨节泛白,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王爷!这片林子绵延数百里,地势险峻,仅凭人力,很难搜出什么!”穆铁翻身下马,跪在了元晟马前,“王爷,大局为重!” 元晟看着脊背挺直的穆铁,黑眸扫过绵延不绝的树林,深深闭了眼。他又何尝不知这片林子绵延数百里,是北地最大的林子?但是,他的云儿就在里面――就算翻遍这个天下,他都要找到她,何况是区区一个林子! 良久,他睁开眼睛:“穆铁……” 他话一出口,忽然,只听耳边风声呼啸,似乎有什么破空而来,只听“啪嗒”一声,一枚飞镖插在了他的马前,地面冰纹裂开,一块白色布巾迎风飘摇。 穆铁上前拔起了那枚飞镖,将布巾盛上:“王爷!” 元晟在马上接过,只看了一眼,脸色便一黑到底,他狠狠攥紧了那块布,手指一捻,张开手,一阵狂风吹来,无数碎屑纷纷扬扬,飘散开去。 他看着远处连绵不断的雪原,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留下一百人,沿着林子周围的人家搜查,不要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说完,他眼眸之中一抹沉凝的痛苦闪过,淡淡道:“回去吧!”说着,他调转马头,朝来路返回。 穆铁不知道那块布巾上写了什么,但看到元晟没有坚持搜林,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 远处马蹄得得,一名白袍男子纵马而来,众人看清他的面容,不由都绷紧了神经―― 元晟握着马缰的手,骨节泛白,眼底的暴风骤雨已经是挡都挡不住。 那人纵马来到众人跟前,翻身下马:“王爷!” 冷风呼呼吹过耳边,周围寂静无声。 “萧衍!” 元晟双唇微动,吐出他的名字,每一个字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来人扇子插在腰间,清隽的五官带着焦急和担忧,昔日玩世不恭的眉眼竟然涌现了深深的悔恨――不是已经中毒身亡的萧衍又是哪个? 他眼神望着远处,半晌,“咚”一声单膝跪地,深深垂下了头:“请王爷恕罪!” 元晟面无表情:“你既然已经死了,那就继续死下去吧!”说完,他策马扬鞭,朝来路而去! 一行人回到云安城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云安城外灯火通明,大门洞开,无数将士迎风站立,在等着他们归来。 元晟驱马上前,眼底一阵酸涩。 “是王爷……” “王爷回来了……” “王爷回来了……” 人群中爆发除了一阵欢呼声,一队人马从城中出来,在他面前翻身下马,跪倒在他的马前―― “臣等恭迎王爷!” 元晟看着昔日与他征战沙场的这些将领官员们,神色动容,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扶起了领头的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将军:“林元帅!”又看向周围众人,“大家快快请起!” “就说嘛!王爷一定会回来的,你们偏不信!”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接着大家都七言八语的说起话来。 “要是不信?我们怎么会来这里等着?” “我们相信王爷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弃咱们兄弟于不顾……” …… 人群中的声音此起彼伏,元晟心中却是酸涩难耐。 人生有多少迫不得已? 冷风吹在身上,他的头脑恍然清醒了许多,他紧紧攥着马鞭,有鲜血从手心滴滴洒下。 他能为了云儿放弃一切,但是手下的这些人呢?这些随着他出生入死的人,他怎么能放弃?那个目标不止是他自己的,还是北地几代人的目标! 林元帅看到元晟神色恍惚,不由开口道:“王爷!是大家冤枉王妃了!都是顾青山那厮闹出来的事!还有一个主谋便是安定王妃,本来已经将她下在死牢里了,谁知道她还能买通了狱卒逃出来――” 元晟被林元帅的话拉回了神思,他没有直接回焱王府,而是连夜去了大牢。一番审查,将顾青山判了斩立决,连续两月,北地又处死了上百名被牵连到的官员,这已经是后话了! 元晟的铁血手腕狠狠压制住了北地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北地上下空前的一心一意。 空气中的血腥还没有散尽,大牢深处,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瞪着眼睛,看着虚空里,雪白憔悴的面容仿佛鬼魅。 大牢的门开了,一束阳光照进来,她受惊一样抬起衣袖遮挡。 元晟走到她的牢门前,她仿佛疯了一样一跃而起,抓着厚重的铁栏杆,声嘶力竭的问:“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不杀我?” 这名女子就是曾经的安定王妃,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王妃的光环,一身囚衣褴褛不堪,苍白的容颜,尖利死气的目光和刻薄的嘴脸,无一不昭示着她痛苦的日子! 元晟冷冷看着她,伸手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啪嗒”一声打开,里头是一个金丝缠枝的牡丹瓷瓶和一叠书信。 元晟声音毫无起伏,冰冷彻骨:“认识吗?”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东西上,眼神恍惚间一抹明光闪过,恐慌闪过她的眼眸,她牙齿都开始打颤。 “知道本王为什么不杀你了吗?” “你你……你从哪里拿来的?” 元晟没有回答,冷冷转身,朝外走去。 元晟离开不多时,她牢房的对面就关进来一名憔悴的妙龄女子。但是女子的待遇显然与她不同,锦被绣帐,暖手暖脚的炉子一应俱全,每一餐饭食也是精美绝伦。 这对曾经安详尊贵,现在却饥寒交迫的安定王妃来说,看着别人享受,不啻于是最大的折磨! 深夜,北地焱王府的书房里,萧衍面色肃然的端坐在元晟面前,讲述那天事情的始末:“那天一进入室内,衍便觉察到了不同,熏香一类衍惯用檀香,取其稳重内敛,但是那天室内的熏香明显是被人换过了,清雅的檀香味中掺杂了一种甜腻味道,衍跟随师父,于医药一途也有涉猎,辨认出那是一种叫做红萼的植物,这种植物单独用并没有毒,但是与普通的薄荷混杂却会产生一种致命的毒素,而衍桌案上茶壶里的茶就添了提神的薄荷。衍心念一动,便想顺藤摸瓜,找到想要谋害衍的人。” 萧衍艰难的说着,眼底晦暗之中透出一抹掺杂着欣慰的疼痛:“我不知道,他们竟然都是冲着王妃来的!”他也从不知道,自己在小师妹心中有那样重要的位置。 “后来,衍见王爷与王妃演戏,就更……”萧衍垂下了头,紧紧抿唇,“是衍失察,给王爷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以他对元晟的了解,他怎么也不会对小师妹下手,所以,当苏云被关的时候他知道是他们演的一出戏,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这出戏会半路杀出个苏祈将苏云劫走! 当然,苏祈这一出,也彻底将隐藏在北地的旁支势力暴露了出来,给北地清剿官场带来了很大便宜! 元晟眼底古井无波:“你没有站出来,是因为知道本王是演戏?” 萧衍抬起头,眼底有些不解,似乎不懂元晟为什么会这么问,因为,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郑重道:“王爷对王妃的心路人皆知,衍自然心知肚明!” 元晟得到萧衍肯定的答复,仿佛心头一块巨石落地,他叹出一口气:“这就好!”萧衍能看出来,没有道理云儿看不出来。只要云儿将他放在心里,就没人能威胁的了她! 元晟握紧了手掌。苏祈,你最好别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萧衍莫名其妙,一头雾水:“王爷?” 元晟看向他:“借着这次的事情,将云安城的吏治好好抓一抓,就算再有才华,若不能为我所用,也不用手下留情!还有那些门阀世家,该怎么做,你明白!” 萧衍点了点头,两人算是达成了一致。 元晟伸手拿过了一边的公文:“退下吧!” 萧衍走到门口,忽然又回过头来:“王爷,衍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 “祈教主这一番作为,是将势力彻底退出了云安,我们只要施以仁心,想必很多人归附!” 元晟淡淡挑眉,萧衍又道:“这些年他没少给王爷添堵,这番作为……” 萧衍想说的是,他这是不是用撤出权利争夺这一事来换交换小师妹?可是,他终究有些难以开口……这一阵子,元晟再也没有提起过云儿! 他担心这两人是达成了某种不言而喻的约定! 萧衍心内苦笑一声――他算遍古往今来,却仍旧算不出人心,也算不出身边至亲之人的命运,这或许就是术者的悲哀,熟知天道运行,却无力掌控! 元晟眸光深邃无波、冷冷的声音仿佛外头屋檐下倒挂的冰凌:“她是本王的!” 萧衍听着他这句没有丝毫感情的话,一颗心却猛然落到了实处,他眼眸之中透出一抹欣慰:“衍果然没有看错人!” 说着,他转身朝外走去,卸下了心结,他又成了那吊儿郎当的模样! 元晟看着萧衍退出门外,低低吐出两个字:“祈儿!”蓦然,眼眸一沉,握紧了手掌。 仁宣帝二十四年初春,焱王身边第一谋士去世的消息传到京城,京城中的文官们觉得这是一个拿下北地的好时机,陆陆续续开始上书,不久之后,朝廷派来征粮的官员死在北地,朝中彻底轰动起来,朝廷拥兵边境,挑起战事,也不知是仁宣帝本身的意思还是迫于官员们的压力!而,焱王顺应民意,揭竿而起,正式与朝廷宣战! 已死的谋士萧衍,却在这时候现身人前,北地军心大振。 朝廷军队本就腐朽不堪,将领无人,再加上贪官污吏克扣粮草,前线士兵吃不饱穿不暖,一场倒春寒倒是冻死了不少人。 北地军队势如破竹,长驱而入,不过三月阳春,已经打到了距离京城一百里外的一个小镇。在这里,一路所向披靡的焱王军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劲敌,朝廷封了一位国师,这位国师精通术法,甚至可以翻云覆雨,他前来助阵之后,双方交手四次,焱王军队均遭惨败,被逼退三十余里,在一所小镇停留不前。 这一停便是半月有余,军队依旧逡巡不前。 天高云阔,明星高悬,春寒料峭的冷风中焱王战旗猎猎随风,深夜的军营里早已灯火稀疏,只有垓心的主帐依旧灯火通明。 元晟一身玄铁重甲,冰冷的五官线条刚毅,他坐在主位上,屈起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铛铛”的声音在清冷寂静的夜空中,尤为刺耳。 萧衍和几名将领坐在两侧,面容肃然。 过了不知多久,林元帅紧绷的面颊微微松动,冷哼一声:“术者不是有规矩?不能参与世间争夺吗?咱们管不了,还不能找到对方的门派,让他们自己清理门派?” 林元帅此话一出,人们便纷纷附和起来。 萧衍皱眉道:“对方的实力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开门立派都是轻而易举,就算找到他的门派,也未必制得住他!”还有一句话他没说,正统的术者门派只有云门,再有……便是师叔的紫阳宫,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年与师父反目的师叔! 苏云不在,云门形同虚设,紫阳宫……以他为首的紫阳宫会管得了他?他总不会自己清理了自己!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在这等死?” “就是啊!” …… “好了!”元晟忽然出声,周围瞬间寂静下来。他看向萧衍,“穆铁回来过吗?” 萧衍叹道:“丝毫没有王妃的消息,苏祈也好像是失踪了!” 元晟眼底黑暗又浓重了些。 萧衍忽然又道:“若是能请动婆婆……” 众人精神一震,看向他。他看着众人希冀的目光抿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般道:“婆婆术法应该不在师父之下,若是能请动她,我们或许还有胜算!”云儿事情,他已经向婆婆解释过,换来的是一顿拐棍。 明明暗暗的烛火照在元晟紧绷的面上,光影交织之间,他沉声道:“明天本王回北地!” 他站起身来:“林元帅全权负责军中事宜!”他交代一番,抬步出了营帐。 …… 空旷的大地上,夜凉如水,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地面消融的积雪上,寒风刺骨。 婆婆拄着龙头拐棍,发丝如雪,眸光冰冷睿智。她的身后站着云门数位门人。 焱王府新上任的管家庆安一身青色长袍,从元晟的书房出来,恭敬的请了婆婆入内。 元晟已经回来三天了,这三天,他在婆婆门前从早晨卯时一直站到晚上亥时,但是婆婆门扉紧闭,没有任何动静,直到今晚,婆婆才在门内发话,让他回来等着。 婆婆拄着拐棍走进了室内,室内暖意融融,布置简单明了,墙壁上挂着缺了口的宝剑,灯光下上头暗红色斑驳的纹路诡异渗人,透过它似乎能看到血流成河的战场。 “婆婆,请坐!” 退去王袍的元晟一身竹青色长衫,身形颀长,冷峻刚毅的面容似乎清瘦了许多,摇曳的灯光下透着一抹柔和,乍一看去,有一种贵公子的优雅尊贵。 他负手从书案后站起来,恭敬地迎着婆婆。 婆婆抬手阻止了他,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叹着气道:“云儿要是知道你这样不爱惜自己,指不定会多么心疼!”自从云儿出事,元晟比之之前又清冷了许多,本就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更是木然,仿佛笼了一层沉沉的死气。 婆婆打量着他,微微叹了口气。元晟比之从前,清瘦多了。 “本王很好!”元晟知道婆婆在苏云心中的地位,所以声音也可以放缓了下来,“本王说的事,婆婆可是答应了?” “不答应……就不能来看看孙女婿了?” 婆婆缓缓说出的话让元晟浑身一震,漆黑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微微的波纹,整个人瞬间有了一种生气。 婆婆摇头呵呵笑着叹道:“云丫头刚到云门的时候,才那么点儿的孩子!小胳膊小腿儿瘦的就跟芦柴棒似的,但是不难看出来,是个漂亮的娃娃!”她说着,伸手比了比,“老身那时候怎么都不明白,那么小的孩子为什么看什么都是冷冰冰的?明明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怎么就没有一点喜怒哀乐的情绪?” “老身看着孩子心疼啊!老身自幼跟着师父,在云门山一呆便是几十年,甚至连生身父母都不知道是谁,更没有亲人。老身一看到这孩子,心里就软了。便一直将她当做孙女儿疼爱,后来才知道了……” 婆婆说到这里,眼角泛出一丝晶莹:“云丫头太苦了!漫说一个小孩子要承受那么多,就是个大人,怕也支持不住啊!” “可是,她活下来了!” 婆婆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元晟,只见他眼底漆黑冰冷的神色之下,一抹心疼想念的目光涌动,柔波忽现,转瞬却又冰冷寒冽。 婆婆心中有数了。 婆婆站起身来,朝着元晟拱手:“焱王爷!” 元晟见此也连忙站起身来―― “云丫头虽然是赵氏骨血,金枝玉叶,却从未享受过身为金枝玉叶该享受的荣华富贵,反而是因此受尽磨难痛苦。所以,赵皇室犯下的过错与云丫头没有丝毫关系。” 元晟看着婆婆,平静的眼神之中透出一抹探究:“本王知道!” “你一定想知道,老身来找你,还要说什么!”婆婆冷笑一声道,“要不是云丫头喜欢你,老身管你什么真命天子还是无名小卒?但是云丫头喜欢你,老身就一定得顺了她的意。” “老身答应你!但是你也得答应老身,将来事成之后,不管如何艰难,众人怎么反对,云丫头皇后的位置绝对不能动摇!” 元晟漆黑的眸子变得郑重,他抱拳:“婆婆放心。晟这一辈子唯有云儿这一个妻子!” 婆婆看着他,眼里露出了一抹欣慰,缓缓道:“好了,连夜启程吧!” 元晟听了婆婆这话,倒是一愣:“今夜已经子时过半了,明日一早启程也是一样!”婆婆毕竟年纪大了,这么连夜折腾要是病了就麻烦了! 婆婆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挥着手道:“老身才六十八岁,不老,不老!现在已经耽搁三天了,能赶一点时间是一点!”说着,已经走出门外,喊着下人备马了。 一行人连夜赶路,风餐露宿,终于在第二日傍晚赶到了前线。 营中将士听闻王爷搬来高人,连夜列队迎出去三十余里。婆婆一身暗黄云纹长袍,端坐在高头大马上,雪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中的龙头拐棍在夜色中发出沉凝的光练,黑曜石的龙眼熠熠生辉。 萧衍策马迎了上去:“婆婆!” 婆婆冷冷看向萧衍答应了一声,萧衍知道婆婆是因为小师妹的事情迁怒,遂摸了摸鼻子,闪过一边,随着婆婆和元晟身后朝前走去! 只见,婆婆驻马军前,看向元晟:“焱王!” 元晟点了点头,漆黑的目光深邃无波:“本王说到做到。” “好!”婆婆中气十足的大喝一声,凝练的目光扫过众人,开口道,“不是老身我不懂规矩!要我出手可以,但是我云门之主,必然要是将来的正宫皇后。” 婆婆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寂静。 其中一位将领首先问道:“你们云门之主是谁?” 婆婆冷哼一声:“我云门之主便是你们本来的王妃!” 众人顿时哗然:“这……这……” 他们也不是不通情达理,原来的王妃虽然是赵氏之女,但是身世也蛮可怜的,再说秦将军和李将军的事情是他们冤枉了她,还弄得差点丧命,要是王爷喜欢,纳了也就是了,古往今来新皇纳旧朝皇室女子为妃嫔也不少,可是这皇后……这不就证明王爷将来的嫡子也有赵氏的血脉了?当今世道立嫡立长,一想起将来的小主子身上会有四分之一赵氏的血脉,他们就觉得不能接受! 元晟见众人纷纷扰扰,沉声道:“安静!” 众人安静下来,簌簌风声穿过耳边,银白色的月光洒下,周围有些静的吓人。 元晟驱马上前,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王妃在本王重伤时下嫁,可以说本王这条命也是她救回来的!”当时的事情很多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元晟打定主意将这个救命之恩按在苏云头上。 元晟的声音沉稳凝练,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当日北地流言漫天,本王在皇宫遭到伏击,伤重不省人事,王妃是怎么做的,你们都心知肚明。再有,出京之时,朝堂上风云变幻,九死一生,王妃不顾自身安危与穆统领返回京城救助,被抓进宫,誓与本王生死与共,难道这些还不能让你们看清楚她的为人吗?” 旷野的风声飒飒,周围枯枝拍打着树木,清冷的月光如流水一般洒下,影影绰绰照在人们身上。人们听着元晟的话,脑海里快速闪过了那个漫不经心之间便让对方满盘皆输的女子。 苏云那日在断头台上不言不语的清冷身影闪过了众人脑海,后来,他们也知道是冤枉了她,但是当时,她却不骄不躁,也不喊冤,面对雪亮的刀影依旧一身风华,无怒无怨。 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正应该是他们的皇后……又怎能屈居人下? 众人在心中都微微叹出了一口气……若她不是赵氏的骨肉该有多好? “本王的母妃,大家都应该记得!”元晟再次开口,提起母亲,他的声音柔和了许多,“母妃临终告诫本王,这一生只能娶一位妻子,不得纳妾。本王已经认定了云儿,也是正正经经的夫妻,这是不能更改了。若是大家不肯接受她,本王……也不能违背母亲的遗言!” 元晟这话,明显是说大家要是不愿意承认苏云,他这一辈子就打光棍了。 人群中又是一番纷纷扰扰,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元帅。林元帅辈分最高,这事主要得看他的意思! 林元帅目光晦暗,看着元晟,低低叹出一口气:“罢了!随王爷的心意吧!但是……王妃若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可就好自为之了!” 林元帅几乎是看着元晟长大了,别人或许不了解他,但是他却知道,元晟说这话是真的。 他衡量得失,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却也为将来留了一条后路! 婆婆这时候却是冷笑一声:“我云门门主可不是任人欺负的!若是让老身知道,有谁暗地里使绊子,小心他的狗头!” “你……”林元帅气结。 “好了!”元晟制止了林元帅,驱马上前,朝前走去。 月影迷蒙,一行人陆续朝军营走去! ------题外话------ 昨天中午同学聚会,晚上公司又聚了聚,喝多了,今天才起来。先发上一万大家看着,大约还有两万字左右,就完结。 一百七十四章 大结局(二)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冰雪消融的大地上,枯黄的草木经过一冬天的雪藏,重新泛出了青葱的色彩,料峭的寒风中,淡黄色的迎春花随风摇摆,天地之间,一派生机勃勃。 苏云站在一处高高的土丘上,身上披着偌大的黑色披风,披风上的暗金色云纹在阳光下潋滟流转,发出耀目的光芒。她一头缎子般的长发在身后用一条银白色缎带松松扎起,长风拂过,黑白的衣袂蹁跹,乌发缭绕! 她面容静谧,素面朝天,眸色安然沉凝,目光透过虚空看向远处岿然屹立的皇城,眼眸深处仿佛有一层薄薄的水纹散开,瞬间又凝结成冰。 风声簌簌穿过耳边,远处似乎有金戈声,呐喊声随风传来。她微微眯眼,目光有了些焦距。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一片焦黑的土地上,想比此处的生机勃勃,那里一片焦黑,寸草不生。日影恍然间暗淡下来,她仿佛看到了不久前才发生的那场恶战,新与旧的交替下,旌旗遮天蔽日,流血漂橹。 这一场大战,已经持续了四个多月。这四个多月里,天楚四百年的基业,在战火中以摧枯拉朽之势分崩离析。透过鲜血和战火,人们已经可以看到新的王朝巍峨伫立的影子。 而她……被软禁在魔教,也已经四个月了! “夫人!”身后传来一声微微的轻叹,一名灰色短打的老者爬上了土丘,额头上汗珠涔涔。 苏云仿佛没有听见一样,没有回头。身后又传来了老者的声音:“今天教主回来,您早些回去吧!” “穆长老!”苏云终于出声,平淡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焱王大军已经攻到皇城外了!” 老者微愣,眸中闪过一抹不赞同,声音中有了一丝严厉:“焱王明明知道您是被教主带走的,这么长时间却从没有找过您,您还看不清楚吗?”他一直觉得,眼前的女子聪慧过人,记忆中,云公子更是从来不做对自己没有益处的事情;而教主是怎么对她的,他看的明白,就差将她供起来了。元晟却因为心中的黄图大业一直没有派人来找过她。 一个女子被人掳走这么长时间,就算她回去又能如何?而且,她的身世又是那么敏感! 两相一比较,若他处在她的位置上,也会选择教主,可是……她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呢? 穆长老心内急的几乎要跳脚——要不是教主非她不可,他早就不伺候了! 就在这时候,苏云慢慢的转过身来,素来清冷的唇角竟然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衬着她冰肌玉骨一般的面容和水雾朦胧的眸子,那抹笑意就仿佛春风中悄然绽放的迎春。 看惯了她清冷的表情,孤高肆意的慵懒模样,恍然见到她含笑的女儿神态,穆长老恍然愣住了。 苏云看着穆长老,眼底苦涩却带着幸福的目光在阳光下越发的动人心魄。 “穆长老,情之一字,向来如此!”她总以为自己与她们是不同的,可是离开他的这些日子,煎熬一般的思念里,她越发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她也总算明白……痴心女儿负心汉这句话的意思。 她做不到,再也做不到那样无心冷情……她想他!思念像是杂草一样疯长,她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有时候她想,或许只有他亲口告诉她,他不要她了,她才会死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却也是痛不欲生的吧! 穆长老不解:“什么?” 苏云看着穆长老不解的样子,唇边笑意更大了一点,她微微弯腰捻起了枝头迎风绽放的一朵迎春花。 她垂着眸子看着那朵迎春缓缓道:“元晟忙于攻城略地,没有时间来找我。等他闲下来,这夺妻之恨……就算他再怎么纵容祈教主,怕是也忍不下!”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好。那日,苏祈将她带回魔教,两人因为一言不合吵了一架,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但是魔教的人都喊她为夫人——苏云心底焉能不知他的心意,但是,苏祈的这份情,她今生注定是无法偿还了! 她心内叹了一声,就算她与元晟在一起困难重重,就算在元晟心里,她抵不过他的江山社稷……她也已经无路可退! 她抬起手,抚在自己的心上,盈盈如水的目光中透出一抹坚毅:“从五岁起,我的情感就屈居于理智之下,但是,痛苦却从来不在理智之下。”若是她不那么理智,当日插jin母亲胸口的那柄刀是如何也插不下去的,但是那种痛彻心扉的苦也折磨了她十几年。 过去的十几年中,她都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现在,她想遵从自己的内心一次。 “我想在适当的时候,让情感占据上风一些,并没有什么不妥!”一朵云飘来,遮住了璀璨的阳光,她抬眸看向远处,微微仰头,优雅的脖颈弧度美好,“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我自然不会再坚持!” 穆长老看着苏云,眼眸深深之中透出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夫人最是通透灵敏,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夫人为什么要选择一条最为艰难的道路?” 穆长老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对云公子来说,什么是看不清楚的呢?可是,他依旧想劝一劝……哪怕她不听! 他心内知道,这不只是为了教主,也是对面前这个女子,感到于心不忍! 苏云抬手将那朵迎春一捻,一阵风来,嫩黄色花瓣随风飘去。 “回去吧!”她转身走下了土丘! …… 苏云在魔教的住处名为藏月阁,是处于魔教内院中枢的一座大院子。院子直通魔教圣殿,偏西南方向便是魔教的圣林,而她瞭望京城的那块土丘则是魔教地势最高的一座山丘,离院子有一里地左右,周围荒芜的很。 苏祈离开之后,下令禁锢了她的自由,勒令穆长老看管她,但是除了不许出魔教,在魔教范围之内却许她自由行走,所以,她也经常携着酒,在圣林旁边一呆便是一天。 她让秀嬷嬷打了根络子将凝魂珠挂在了颈子上,每一次摸着这颗珠子,她都恨不得什么也不管了,只要将母亲受尽折磨的灵魂从圣林中解救出来。 但是,或许,她心底真的并没有那般冷酷无情,所以至今,她也未曾做出什么来。 去年离开京城的时候,仁宣帝已经是强弩之末,纵然有紫阳宫主费尽心思为他续命,只怕也维持不了多久,她有些希望仁宣帝就这么死了,内心深处……又是如此的不甘心! 她听着穆长老说,是朝廷先挑起的战事,那这是不是仁宣帝的意思? 苏云觉得仁宣帝若是还有些头脑便该安安稳稳的委曲求全,他这时候挑起战事,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还有安定王那一行人,都问斩了吗?还有……苏晚晴所谓的证据,是什么? 当年,在母亲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相对于外面的兵荒马乱,魔教不啻是个世外桃源。 春光明媚,一只粉白的杏花从墙里伸出来,幽幽淡雅的香气飘散,墙里墙外,仿佛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 苏云绕着院墙缓缓行去,忽然听到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她不由收回了思绪! 往日这时候院子里除了伺候她的两个大丫头,静悄悄的没有人来,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里头乱糟糟的好似有很多人! 她转过了墙角,就见门口仆人们来去匆匆的进进出出,沸沸扬扬的样子为这春光更添了一笔重彩。 她朝前走去,一进门,就见廊檐下堆着一堆红灯笼红绸等物。她一眼扫去,竟然看到窗台下还堆着些红纸剪的喜庆喜字。 她心内一颤,眸光瞬间冰凝。 仆人们见她走过来,都恭敬的垂头施礼:“见过夫人!” 苏云冷冷的,阳光下的眸中有冰凌凝结。 这时候,一个青衫管事模样的男子带着一众人抬着一些香烛锦缎等物进来,高声喊着:“慢一点,慢一点——” 她转身拦住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男子额上汗珠晶亮,听了苏云的话有些不耐,一转身看到她的模样,却是忙打着千儿道:“见过夫人!这是外院李长老安排送进来的,具体怎么回事奴才也不清楚!” 苏云听了,摆手让他们退下,抬步朝屋里走去。谁知进了厅里,也没有见伺候她的两个大丫头的身影。 “腊月,春来!”她喊了一声,话音未落,就见一个圆脸胖嘟嘟的丫头从寝房里里跑了出来,迎面笑嘻嘻的道:“夫人回来了!” 苏云见是伺候她的春来,遂指着廊檐下堆着的东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春来这丫头十六七岁年纪,容貌不算绝色,但也是位杏眼桃腮的小美人,最难得的是那一双眼睛,里头仿佛有融融春意,一笑起来,只让人感到春风扑面。也怪不得叫春来了。 春来迎着苏云笑眯眯的答道:“也难怪,夫人还不知道呢!教主今天回来,是要与夫人正式成婚的,从此夫人就是名正言顺的教主夫人了,看那些嚼舌根的贱婢还能怎么着……” 苏云只听到“教主今天回来,是要与夫人正是成婚”便觉脑子里轰一下,眉心就紧紧皱了起来:“你说什么?” 春来絮絮叨叨的还没说完,忽然见苏云面色不好,忙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苏云微微回神,声音中已经带了一抹厉色:“这是谁告诉你的?” 苏云素来虽然冷清,但浑身透着一抹疏懒,春来还从没见过苏云这样疾声厉色的模样,当即被吓了一跳:“是李长老派人来通知的……夫人,难道,您不欢喜吗?”教主虽然令全教上下都称呼眼前的女子为夫人,但少不了那起眼皮子浅的背后嚼舌头,现在就要堵住那些人的嘴了,夫人这是什么反应? “我不会嫁给你们教主!”苏云冷静下来,面上厉色散去,接着转身朝屋外奔去。 “夫人,夫人……” 春来的喊声从身后传来,苏云脚步不停,心内不由恨恨:这个苏祈,这是要闹哪一出?是嫌她过得太舒坦了吗? 苏云一路跑去,转过一个犄角正好迎面走来一个蓝裙女子,两人都不察,猛然撞做了一团——惯性之下,苏云朝前倒去,眼看收不住势头,手臂一紧,倒是对方将她拉住了。 “夫人!”对方满面惊慌。 “腊月!”苏云也看清了对面的女子。女子一身湖蓝色衣裙,面上泛着冷意,眸中却是几不可查的散过几缕涟漪。 这正是她的另一个侍女,腊月!不同于春来的温暖,这个女子浑身都泛着一种属于阴暗的冰冷气息,苏云有时候会觉得她应该是一个杀手!但是,她从来没有深究过什么,苏祈派到她身边的人,怎么会简单了呢? 她看到腊月怀中抱着的包袱,问道:“你去哪里了?” 腊月恭敬的答道:“李长老喊人去拿夫人的嫁衣,奴婢想着嫁衣贵重,怕底下的小丫头不知轻重,便让春来守院子,自己去了一趟!” “教主回来了吗?”腊月身材不高,才十四五岁的年纪,或许因为不喜言辞,所以显得年纪大了些,倒是比春来还稳重一些。此时,她微微垂着头,苏云可以看到她的头顶。 “正在圣殿议事!” 苏云知道一些事情必须得找苏祈亲自说清楚,也听闻他回来了,也不欲与这小丫头纠缠,遂道:“你先回去吧!”说完,她便越过腊月朝前走去。她没有看到腊月看着她的背影,眼底一抹晶亮的光芒闪过! 苏云到魔教圣殿的时候,苏祈正召见各部长老。她便在院子里的台阶上等了等。 过了不多久,众人陆陆续续从里头出来,看起来似乎个个都心情很好的样子,猛然抬头看到她站在廊下,众人似乎一惊,对着她微微一礼。 春光明媚,圣殿黑色的墙壁折射出耀目的光芒,巍峨庄重之中透出一抹阴森的寒意。 苏祈出来的时候,众人已经都散去了。 苏云看着他的挺拔昂藏的身影从阴暗的圣殿中一步一步走来,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下。阳光照在他银色的面具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苏云眼神有一瞬间的恍然! 眼前的人也是一身黑衣,而那个人,也是喜欢穿一身黑衣,他们的身材又是一样的高大健硕,很久不见,她竟然有一瞬间将两人混淆。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两人都喜欢黑色的衣物,但是,不同的是眼前的人身上有一种独属于血腥阴暗的气息,仔细看去,他的黑色长袍上面有暗红的曼珠沙华高挑着花jing绽放,而元晟的一身黑衣,却给人一种刚毅冷硬的气息,若是熟悉之人,甚至可以感受到一抹阳光的清朗。 苏祈看着阳光下白衣乌发的少女,眼底凝光微闪。他离开只是不知道怎么与她相处……更害怕朝夕相处之下,他会舍不得将她归还。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竟然有种隔世的感觉。 他紧走两步上前,嘴唇微抿:“知道我回来?” 苏云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去,周围花树都迸发出了新的嫩芽,春光缭绕之下,微风轻轻拂过她的面颊。 “苏祈,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苏祈的声音平缓低沉,听不出一丝起伏,“很明显,我要娶你!” “我已经嫁给了元晟!” “不要告诉我,云公子也在乎什么从一而终——”苏祈的声音似乎透着一丝说不出的苦笑,“我不在乎你的过去!” “不在乎我也不可能嫁给你!”苏云真的恼了,她猛然转身,一双漆黑的眸子让人一眼看不到底,丝丝寒气幽幽散发,“元晟若真的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不必你说,我自会做出了断。但是,别人想要插手,却是万万不能的!” “你太不懂元晟了!”苏祈一甩衣袖,冷哼一声,“在他眼里,你怎么抵得过这万里河山?他远没有你看到的那么正气,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放弃所有,何况是你?” 苏云微微仰头,逆光看去,眼角却是微微挑起了嘲讽的弧度:“我不懂,你就真的懂他吗?”其实她的心里也有疑虑,也存着害怕,可是,她不能先退缩了! 苏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璀璨的日影,仿佛一座压顶的大山。 他看着她的眼睛,眼底却如一汪深潭,让人忍不住有一丝战栗:“你嫁不嫁是你的事,我,一定要娶!” 苏祈说完,漆黑的眼底冰凌遍布,静谧的空气中一抹剑拔弩张的气氛悄然弥漫。 “是吗?”苏云唇边肆意的笑容越来越大,眸中一抹肆意无畏的目光迸射,“你帮助过我,我虽然冷情却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原以为,我们纵使做不成恋人,也可以成为朋友,但是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苏云淡淡的声音里仿佛含了一层薄冰:“我说过,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来威胁我,控制我,如果你执意要娶,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苏祈听着她的话,心头只觉布满寒冰,那种冷意深入骨髓,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忽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良久,他看向苏云:“你以为凭你恢复的那一点术法就能奈何我?” 苏云眸光不变,心底却是咯噔一下——不错,她的术法恢复了一点,但是却连一成也没有……她从来没有用过,苏祈是怎么知道的? 她冷冷道:“我这条命也算是你救的。所以,我从没想过奈何你,但是……我奈何我自己总行!” 苏祈听到苏云如此轻贱自己的命,心头一股怒意汹涌而来。他的声音蓦然低了三分,一股寒冽的冷意散发:“苏云,你所凭借的不过是拼着一条命,不怕死而已,可是,你别忘了,你的命是本主救得。本主既然能救你,就有的是办法让你死不了!” 苏祈说着,忽然一挥衣袖,苏云只觉眼前一暗,下意识退后了两步:“你做什么……”她话音未落,小腿一软,便朝地上跪下,苏祈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 “苏祈,你——”苏云眼底的惊愕毫不掩饰。 她从来没有想过苏祈给她下药! 那种酥软的感觉从小腿开始,慢慢的蔓延而来,她感到身上的力气迅速抽离,身体的感觉越来越迟钝,但是理智却出奇的清明。 她看着苏祈,伸手恨恨的推开他,踉跄了两步,靠在了身后的一株梧桐树上:“苏祈,别让我恨你!”费劲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轻飘飘的声音却没有一点威慑力。 她睁大的眸子看到苏祈朝她走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头顶的阳光,带来一种寒凉的感觉。 她想过很多人会对她不利,甚至也想过元晟会伤害她,但是这么久以来,她从没有想过……苏祈会这么对她!在她的印象里,苏祈是为了救她的性命不顾一切的人。 她的眼角落下两滴晶莹的泪珠,那种不能掌控一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让她无助恐慌的同时,心里也传来刺痛的感觉。 苏祈站在她面前,抬手拂去了她眼角的一滴晶莹:“乖乖做你的新嫁娘……一切都会好起来!” 最后一句,苏祈的声音很低,苏云却还是听到了。她想问问是什么意思,但是,眼前恍然日影闪烁,人已经落在了苏祈怀中。 苏祈抱着她大步走去,她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忽然发现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出口的都成了破碎的音节,但是,她的意识却又无比清醒,甚至视觉也是清晰无比,她能清楚的看到男子眼底的暗沉翻涌,只是手脚不再受控制。 她眼睁睁的看着苏祈抱着她回到了藏月阁,藏月阁里张灯结彩,大红喜字贴满了窗棂,红地毯从屋内沿着主干道铺到了大门口。 腊月和春来从屋内迎了出来,看到苏祈抱着她,声音里带了惊慌:“教主,夫人……” 苏祈打断了二人的话:“你们夫人没事!十全婆婆们可来了?” “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苏祈抱着她进屋,将她交给了屋里十个庄重富贵的中老年女子:“好好给夫人妆扮!有劳了!” “夫人交给我们,教主放心!” 十人都是教中长老们的夫人,教主终于娶亲了,她们也很高兴。 苏祈点头退了出去。 …… 是夜,天气有些阴沉,月光惨淡。大军兵临城下,火箭凌空而过,照亮了高高的城楼,呐喊声划破天宇,一直传到深深的禁宫中。 随着太阳落下,黑色的天幕压顶而来,巍峨的皇宫仿佛退去了所有的色彩,晚间的凉风吹过,让人从心底升起一抹寒凉阴森的感觉。 此时,皇宫里乱糟糟的,太监宫女们急于逃命,皇宫的每个门口都聚集了无数人与大内侍卫对峙,人潮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地上的鲜血蔓延,也逼不退人们求生的信念。 甘露殿里静悄悄的,水晶更漏“嘀嗒,嘀嗒”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楚。 仁宣帝站在窗口,黑暗中,他的身影竟然显出一抹高大来。 忽然,大殿的门被撞开了,一阵冷风涌进来,一名满身鲜血的侍卫跌进门来,扑到在仁宣帝脚边:“皇上……大家听闻焱王大军破城,不要命的往外冲,已经杀了三百余人了!” 仁宣帝蓦然回身,一甩衣袖:“打开宫门,放他们出宫!” 那名侍卫仿佛没有听清楚,愣愣的看着仁宣帝:“皇上!” 仁宣帝浑浊的老眼在黑暗中透出一抹坚决睿智的神采:“你们也走吧!” “皇上!” 仁宣帝没有理会他震惊的呼喊,转身朝甘露殿侧殿走去:“大势已去,没有必要再浪费大家的生命!” “那您呢?皇上……属下带领弟兄们护送您出宫!”那名侍卫猛然站起来,几步挡在了仁宣帝面前,虎目含泪。 仁宣帝看着他,眼里闪过一抹欣慰,在侍卫愣愣的目光中,他微微一笑,抬手抹去了他面上的鲜血:“好样的!” “皇上……” 他看着眼前年轻的面孔,长叹一口气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朕活着没有做好这个一国之主,就让朕像一个君王一样死去吧!” 说完,他越过那名侍卫,头也不回的离去。 “皇上……” 飞矢如流星一般划过夜空,与空气摩擦,发出低低的哀鸣。 甘露殿的侧殿中,一灯如豆,一身紫衣的女子跪坐在地毯上,面前低矮的案上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的东西,她十指翻飞,似乎正在调配什么东西。 女子随意挽了一个发髻,没有带任何首饰。她面色雪白,红唇妖娆,眉眼却是素淡的,她一身紫色长袍,长袍上没有一丝花纹,偌大的裙摆铺在身后,仿佛一片紫色花田。 她听到仁宣帝的脚步声,没有抬头,抬手将一枚药丸在面前的研钵里研开,淡淡道:“皇上,该吃药了!” 仁宣帝在她面前站住,摇曳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映出他苍老的容颜:“你怨朕吗?” 女子手下的动作微微一顿,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频率:“我谁都不怨,只恨苏云!”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尖利,说出这句话,她浑身似乎染了一抹戾气。 黑暗中,仁宣帝叹息着说道:“是朕对不起你们!”接着,他看向跪坐在地的女子道,“紫阳,趁着大军还未进宫,你走吧!” 女子抬手,将手中的研杵一扔,发出“当啷”的一声响。她抬起头来,眼眸之中竟然含了一包泪水:“走?说得容易,走到那里去?”她慢慢的站了起来,唇边一抹冷笑看着仁宣帝:“本宫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成王败寇,落在她手里,是杀还是剐,本宫亦不会有一句废话!” “因为……如果她落到本宫手中,本宫也不会手下留情!” “紫阳……”仁宣帝艰涩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你怎么不去对她说?”紫阳宫主猛然抬高了声音,狠狠一甩衣袖,眼角两滴泪水滑下。 她冷冷的目光扫过仁宣帝:“你看你一身肥肉,死气沉沉的样子,若不是本宫中了惑魂汤,怎么会心甘情愿爱上你?” 她说完,偏过头去,氤氲的烛火中泪流满面。 仁宣帝猛然怒道:“朕放你走!”他抬手伸掌,一柄小巧的玉剑滑落手中,他握住剑柄,扔向空中,玉剑划过暗淡的大殿,仿佛割断了什么东西,无数星光洒落,玉剑再次回到了仁宣帝的手中,碧色光芒一闪,剑身上裂痕斑斑,瞬间化为粉砾。 紫阳宫主看着店内光辉散落,呜呜的哭出声来。 “你可以走了!” 仁宣帝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紫阳宫主忽然出声。 他停住了脚步—— “我知道,我对你的爱慕之情都是因为惑魂汤的原因。但是,你不想听听,过去没有中惑魂之毒的时候,我是怎么想的吗?” “还有,关于苏妃的死!” 仁宣帝没有抬步,也没有回头。 紫阳宫主慢慢走上前来:“不管我是不是你的亲生骨肉,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我却都认为你是我的亲生父亲。我跟平安只差了三个月,不管发生过什么,她的母亲却的的确确系出名门,我母亲则……”紫阳宫主说到此,冷笑了一声,“宫中诸人都是惯会见风使舵的,你肯定想不到,当她被你捧在手心的时候,我却因为宫人的歧视而受尽冷落。你肯定也想不到,当她骑在你的肩头欢笑的时候,我正躲在御花园的草丛里看着你们流泪!” “当然,你也想不到,你们一家人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母亲却在唉声叹气,默默流泪!” 紫阳宫主逼近仁宣帝,恨声问道:“凭什么?凭什么?都是你的女儿,凭什么她就可以吃得好穿得好,每天快快乐乐的?我就得被宫人指指点点的欺辱,忍受他们的指桑骂槐,看着母亲默默流泪?”当时,母亲一伤心便会抱着她哭诉,她虽然小,但久而久之,呀在心中认定是苏妃和那个叫平安的女孩儿抢走了她的父亲,所以,她一定要夺回来,夺回来—— “我想让父亲多看我一眼,我力求每一样都做到最好,我学习琴棋书画,学习女红,将《女则》《女驯》倒背如流,可是,这一切都抵不过她的一句撒娇!” “那时候,师父为了传承自己一身术法,到处寻找合适的人选,正好遇到了我。师父对我的处境很是愤怒,开始着手教我术法。再后来,母亲从师父那里得知了你最爱的那个女子叫林笑笑,苏妃得宠不过是因为她也有同样一个名字。我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和师父商量的,我只知道师父被镇国公举荐进宫……”说到这里,紫阳宫主然笑着问道,“他当时应该是跟你说我体质特殊,能让林姑娘的魂魄借助我的身体重生吧!” 仁宣帝面色震惊,眼底全是不敢置信,直到紫阳宫主问出来,他才机械性的点了点头。 林笑笑是他年轻时候的一个梦,求之不得,沉淀在他的心底,那种痴狂如疯长的杂草一样生生不息,他即位之后开始搜集各种各样与她有某一处长的相似的女子进宫,后来,坊间传出了他专一的名声……风雨飘摇的天楚,这件事情让他在天楚民间获得的支持竟然达到了空前高涨的地步。 后来,他便有些可以而之了,但是,却很难分辨真假! “师父和母妃步步为营,再加上安定王也插了一腿,因为簪子的事情你很快对苏妃生疑,甚而按照我们所想,开始怀疑苏云并非你的亲生女儿。师父适时的说要用苏云的血为药引,后来,再要她做我的药人……” “哈哈哈!”紫阳宫主忽然仰天大笑起来,接着,她声音一沉,“你一定没有想到,苏妃竟然能将苏云从师父的密室里救出去!不错,我也没想到!如果能想到,我一定早早的就杀了她!” “你知道苏妃是怎么死的吗?”她“哈哈”笑的直不起腰来,“对,你应该听说过——是苏云亲手杀死的!” 仁宣帝步履踉跄了两下,扶着门边才站稳了身体,映着窗外惨淡的月光,可以看到他已经泪流满面。 “你知道这之前发生过什么吗?对……那一次在陵墓前,你已经知道了。不错,苏妃跟娼妓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一个肮脏的女人,你还要将她葬入皇陵?” “哈哈哈哈……”紫阳宫主仰天大笑,面上泪水长划而下,“你觉得愧对苏云?你觉得放本宫一条生路便是对得起本宫了?” “笑话!”紫阳宫主冷冷看着他,压低了声音,“你可知道当时母妃察觉你看我的目光不像是一个父亲看女儿的时候,她是怎么难过忧心吗?那时候我还小,我不懂的……师父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忽然怒吼道:“这是他设下的圈套!他的目的不过是逼迫我修炼魔功……”她忽然垂头嘤嘤哭泣起来,“你知道吗?修炼了这种魔功我会变得男不男女不女!” 她生生怒吼着,一把捏住自己的喉咙,眼睛蓦然睁大,就在仁宣帝惊恐莫名的目光里,她从喉咙里吐出了一颗染血的珠子。 仁宣帝看着她:“你……” “怎么?害怕了?”紫阳宫主出口的声音不再是女子的尖细,沙哑低沉,如果不看她的人,只听声音,根本没人会相信这是女子发出的声音,“很久之前,我就已经这样了!”紫阳宫主笑容惨淡而讽刺。 “人死不能复生,你为了一个林笑笑竟然可以牺牲自己的两个女儿啊!” 仁宣帝看着她,恍然明白过来,泪流满面的倚在门框上,呜呜哭了出来:“冤孽啊!” 一阵风灌进来,带着淡淡的甜腥气息,紫阳宫主紫色的衣袂纷飞,雪白的面颊上挂着两串泪珠。 她看着仁宣帝的目光婉转柔软,低低的声音仿佛在说情话:“我应该恨你的……可是,我怎么会不恨你呢?”她说着,唇角溢出了一道血痕,“若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当年母亲又何必惊慌失措?” 她说完,身体忽然直直朝后倒去,口中大量的血液喷涌而出。 “紫阳,紫阳……”仁宣帝抱住了她跌落的身体,呜呜痛哭道,“对不起,对不起……” 紫阳宫主眼里的光芒慢慢消失,唇角却是微微弯了起来。 她这一辈子,就是个身不由己的悲剧……如果有来生,就让她好好的吧! 仁宣帝将她的身体放倒在地上,一阵风来,烛影摇曳,斑斑驳驳的光影里,她微翘的唇角,紧闭的眼睛,竟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静谧美好! 这是她混乱一生的最后结局! 仁宣帝起身,拿起案桌上的油灯点燃了周围的幔帐,最后,将油灯扔在地上。 大火很宽蔓延了整个甘露殿,女子的身影慢慢淹没在火光中。 他泪流满面,一直后退,直到退到墙壁跟前,再也退无可退,他隔着漫天的火光看着被火焰包围的紫衣女子,呜呜的痛哭出声。 他抬手按在了墙壁上,轰隆隆一阵响声传来,墙壁向两边分开,一个黑洞洞的入口出现在眼前! 一百七十五章 大结局(三) 天幕高阔,清冷的月光如水,高亢的号角声声冲破云霄传来,一时间,宫内的纷乱仿佛静止了。晚风呼啸而过,带来了冲锋陷阵的呐喊声,与此同时,禁宫内院的火光冲天而起,沉沉夜色下映亮了黑睽睽的宫苑。 过了很久,不知谁吼了一声“甘露殿起火了!”,这一声吼仿佛平地惊雷落进人群里,沉默的人群瞬间爆发出了更大的嘶吼糟乱声,宫人们的队伍黑压压一片,伴随着哭喊嘶吼,仿佛潮水一般朝各个宫门倾覆过去,本来极力阻止宫人出宫的禁卫军却仿佛潮水一般退却,再也没有了任何抵抗力——他们纷纷扔下武器,随着闯出宫门的宫人一起四散奔逃而去。 谁都知道,皇上自从去年年底便日日都在甘露殿待一会儿,近日来更是一呆便是一日,甘露殿起火……八成是皇帝**了!君王已经放弃,他们还死守什么呢? 他们极力奔逃,却终是晚了一步。当人潮涌到宫门前的时候,沉重的宫门轰然倒塌,无数人被压死在下面,鲜血顺着青石板的地面流淌,人们的痛苦的shenyin仿佛从地底传来,后边的人却不管不顾的冲上前,超外边冲去。与此同时,无数箭枝仿佛密集的雨点射来,一队将士踏着尸体杀将进来,浑身戾气仿佛从地狱走出来的修罗,他们挥舞着大刀从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一时间月下鲜血飞溅,哭喊求饶声震天。 “反抗者,杀无赦!”先锋官快马奔进内宫,一路对着将士们喊道,“抓紧时间清理宫苑,王爷随后就来!”说着,浑身浴血的先锋官一挥手,“你,你,你们,随本官去活捉仁宣帝!” 马蹄得得朝后宫奔去—— 鲜血染红了皇宫四通八达的甬道,御花园刚刚翻出嫩绿的花树上沾惹了血水,凄冷惨淡的月色下,一滴一滴的滴下来,渗进土壤中,将黄褐色的土地染成了暗红的色彩。 清冷凄凉的月光洒下,刚刚泛出新绿的树木在地面上照出斑斑驳驳的影子,就像是张牙舞爪的怪兽。风声簌簌穿林而过,仿佛哀婉的歌声响彻宫苑上空。 甘露殿中火光冲天,照亮了院子里的青石地面,炙热的空气让人不能接近。在先锋官的指挥下,众人开始救火—— 终于,火势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了冷水洒在黑色的废墟上发出的吱吱声。先锋官一挥手,带着几人跃进其中。不多久,抬出了一具烧的可以看到骨头的尸体—— 这时候,面容冷峻刚毅的年轻男子带着几名将领大步跨进门来,漆黑冰冷的眸子没有一丝情绪。先锋官见此,立马上前单膝跪倒在地,低头拱手:“王爷,末将来晚了一步,仁宣帝放火**了!” 元晟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抬步向前走去。院子里冰冷的台阶上放着那具烧的焦黑的尸体,尸体冒着烟,皮肉已经烧的差不多,露出了烧黑的骨头,丝毫辨不出原来的样子, 他垂头看了看,冰冷的眸光微微闪动,转头问道:“验过没有?” “还没来得及!”先锋官答应一声,立刻对着身后一人喊道,“张三,验尸!” 那名叫张三的士兵听此,立马提着一个工具箱上前,蹲下来仔细的验看这具烧的焦黑的尸体! 甘露殿的大殿已经烧的只剩下一个框架,此时还不断有梁木掉落下来,发出沉闷的声音。院子里清冷的月光如水,亘古不变,仿佛无情又仿佛深情,一双冷眼看着世间人来来去去,演绎了多少的悲欢离合? 元晟的目光落在了还泛着烟气的焦黑尸体上,心底轻轻叹了一声:仁宣帝选择**而死,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云儿虽然冷情,但是他不认为她能狠得下心……再一次将匕首插入亲生父亲的胸口! 想起苏云,他心中酸涩,眸光晦暗了许多! 这时候,张三的声音忽然响起:“王爷,这具尸体不是仁宣帝的,这明明是一名女子!” “怎么可能?”先锋官震惊的上前,瞪大了眼睛质问,“你看好了?”为了抢这头功,他可是早就派人打听好了,确定仁宣帝就在甘露殿! “属下验尸无数,只凭骨骼便能分辨男女!”张三站起身来,“死者是女的没错,年纪大约十七八岁。绝对不会有错!” “这……”先锋官震惊无措的看向元晟,在他冰冷的目光下,“咕咚”跪倒在了地上,“请王爷责罚!” 元晟冷冷瞥了一眼地上焦黑的尸体,抬眸淡淡道:“找找有没有通往宫外的密道!”仁宣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甘露殿除了他还有紫阳宫主,这具尸体是名女子,那定然是紫阳宫主!但是,他设下这个迷局,到底要做什么? 元晟越过地面上的尸体朝坍塌的大殿走去! “仁宣帝若是没死,逃出去之后必然会与**师会合——”林元帅跟上前,随身护卫,说出这一句,他眸中透出一抹利光,转身对传令官道,“令大家加强戒备!”这几仗中,他深深体会了术者的薄云诡异,翻天覆地之能,至今尤未彻底回过神来! 最后攻城的时候,**师见大势已去,重伤之下仍旧脱身,而婆婆也受到了重创,短期内功力恢复无望。若是这时候**师恢复了功力,仁宣帝再与他接上头,那他们定然会卷土重来,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这时候,一名士兵从甘露殿内殿的断瓦残垣中奔了出来,拱手道:“王爷,找到密道!” 元晟与林元帅相视一眼,抬步朝殿内走去—— …… 此时的魔教之中,到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喜庆的乐声响彻天空,人们的欢声笑语经久不息。 藏月阁中,苏云一身凤凰朝日的大红喜袍坐在床上,衣服上金丝绣线的凤凰昂着头,宝石做的眼睛在烛光下熠熠闪光,她的头上带着缀满珍珠宝石的九凤朝阳冠,往日素面朝天的面上染了桃花色,精心挑了胭脂点染在唇上,乍一看去,七分颜色化作十分,眉如远山,目若秋波,粉面桃花,朱唇如花,竟是绝色倾城的样子! 她像个洋娃娃一样被十全夫人们装扮完了之后,屋内的人便都退了出去,所以此时的室内静悄悄的,只有春来和腊月陪着她。 她的身体虽然不能动,但意识却是十分清醒。她的两个贴身侍女恭敬的站在身后,春来唇角微弯,满面笑容,不住的与她说些吉利喜庆的话语,话里话外奉承着苏祈简直是天上有人间无,而腊月则如往常一样一脸寒冰,浑身肃然。 她听着春来的话,看着眼前一片灯火通明,眸中氤氲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苏祈就算再好,不是她要的,又能如何? 她心内急躁,想要告诉春来不要再说了,可是,除了意识清明,她整个身体早已经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她忽然想起了第一世死亡的时候,她看着人们用白布盖在她的身上,将她推出病房,她想要告诉大家她没有死,可是用尽所有的力气,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又想起了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父母的宠爱,衣食无忧,金尊玉贵的生活。 她想,每一个女孩子都是一位公主,内心深处都期盼着属于自己的王子来迎娶自己。那时候的她也不例外,仁宣帝子嗣稀少,她又是得宠的皇女,小小年纪便可看出容貌不俗。她便在心内偷偷想象,将来自己的丈夫会是怎样的英明神武才能配得起如此家世样貌的自己呢? 或许是第一世她没来得及谈恋爱,所以第二世的时候虽就想得比较多,她想过以后的幸福美满,想过夫唱妇随的看遍天楚的大好河山,她甚至将以后相夫教子的日子细细规划……其实说到底,她真的不是一个有大志向,有野心的女子;那时候的她想,只要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她与他,一心一意,白头到老,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可是,这个梦来得快,去的更快,仁宣帝的宠爱如潮水退去,她受尽折磨,与母亲四处逃亡,颠沛流离之中,她终于明白现实是多么残忍。小小年纪的她被逼着学会了杀人,她甚至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只是为了活下去……她再也没有想过这些。那时候,能活下去才是她唯一要考虑的问题! 慢慢的,她的心磨练的坚硬冰冷,无欲无求,为了活下去,小小年纪的她变得杀人不眨眼,甚至无所不用其极,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她更不会,也不能去想那些镜花水月般的情事。再后来,她女扮男装成了云门门主,站在了一个与皇权平行位置的最高峰—— 容渊…… 她忽然想起了这个名字。不能否认,她曾经有过与君相伴的梦想,甚至幻想过与他的婚礼;当她恢复女儿身,将云门彻底的交给他,再有几个孩子,也就是极致的幸福了,可是谁知道,这一些实现起来竟是那般艰难…… 她心内一阵恍惚,接着便是一阵尖锐的痛楚。她苦笑,这也……不过是一个梦罢了! 外头的锣鼓声传来,鞭炮声声,喜娘带着喜悦的声音传了进来:“新郎官来了,快快……”一边喊着,那喜娘跑进门来,对着腊月春来喊道,“还不快替新娘子盖上盖头!” 一片大红从上而下,遮住了她的面容,她再看不见眼前光晕迷蒙,只有一片红色在眼前摇晃。她心中剧痛——元晟,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你真的忘记我了吗? 她紧紧闭眼,有两滴清冷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接着,她听到了外头传来了有力的脚步声,男子充满豪气的笑声和众人的恭喜声落入她的耳中。她感到自己的神经空前敏感,她感到那人走到了她面前,弯下腰去,她想开口阻止,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男子沉稳的声音响起:“云儿,我抱你出去!” 接着,她身子一轻,被男子抱进了怀中。喜娘喜悦的声音传来:“本来应该是长兄背着新娘子出去的,新娘子没有兄长,新郎官这一抱可是预示着将来亦兄亦夫了!将来可是要像长兄一样疼爱咱们的新娘子啊!” “新娘子好福气啊!” 众人的哄闹声中,她感到男子有力的手臂缠着她的腰肢紧了紧,大步朝室外走去。室外凉薄的空气迎面扑来,她感到自己的神智越发的清明,手脚却依旧软的没有一点力气! 她任凭男子将她轻轻的放进轿子里,心中泛起了一种无助委屈。 男子放下她却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停顿了一下,才放下了轿帘。 “起轿!” 随着一声悠长喜庆的喊声,轿子摇摇晃晃的抬了起来,鼓乐声震耳欲聋,鞭炮响彻天空。 迷蒙月色中,苏祈回头看了一眼颤巍巍的大红花轿,眼底晦暗一闪,接着就被喜悦遮掩。 今日的苏祈换下了多年来一成不变的黑色袍服,一身大红长袍,胸前一朵偌大的红花摇摇晃晃,活脱脱就是民间娶亲的新郎官服装。 他看着帘幕垂下的轿子,眼底漆黑的神色映着轿子上珠帘晃动出的光芒,仿佛酒后氤氲的醉意缭绕。他翻身上马,拱手对着周围的人们致谢,唇边喜悦的笑意经久不散。 然后,他抬头看了远处漆黑的天幕一眼,抬手令下,鼓乐声起,一行人沿着藏月阁门口的大道离去—— …… 另一边,元晟等人顺着甘露殿内的地道走来,终于从一处杂草丛生的山坡上爬了出来。他们站在高高的山坡上朝远处望去,目光所及,沉沉夜色中似有一片灯火通明。忽然,远处鼓乐声随风传来,林元帅上前看了看道:“好像是有人家娶亲!” 他身后一个将领轻嗤一声:“这个日子娶亲,可真是会算!”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座高高的山丘,此时月影西沉,微风轻抚,周围淡黄色的迎春花微微摇晃着身躯,经过这段时间的血腥洗涤,此时,他们都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元晟看向远处的一片灯火通明,眼底凝光沉寂,神情越来越凝重。听着风中传来的乐声,他心底一处一阵几不可查的悸动传来,他皱起了眉头。 “不对!这里是魔教!”他低沉的声音泛着冷意。 “怎么可能?那不是人家在娶亲……”身后一个小将领震惊之下不解的问道。 先前说话的那将领冷冷看了他一眼:“从皇宫到这里我们只走了小半个时辰,这里离京城定然不远。而今天我们大军攻城,战火连天的时候京城附近谁想不开了,今日娶亲?” 林元帅多看了那将领一眼,点了点头:“嗯!说的不错!”然后,他上前对元晟道,“王爷确定这里是魔教!” 元晟唇角冷冷弯起:“魔教发源于祁连山一带,但是近几年却堪堪在京都地界修建了魔宫,按照咱们走来的位置,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元晟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早已肯定这里就是魔教! 他垂在身侧的手掌也早已紧握成拳,眼底冷意迸射,仿佛无数冰箭——元祈,最好不要是本王想象的那样! 元晟说完,抬步朝土丘之下走去。 焱王妃被魔教教主劫走四个多月,焱王军中众人都是知道的,今日此时魔教有人娶亲,会不会和王妃有关呢? “难道是……”身后一位将军眼中露出一抹震惊,只是话未说完,林元帅一眼瞪过来,他就生生将后半句吞进了口中! “走!”林元帅带着众人立马跟了上去。 …… 魔教圣林。 无边夜色笼罩着黑睽睽的密林,惨淡的月光在此处越发暗淡,冷风带着林中潮湿的气息吹在人得身上,有一种阴森的感觉。 密林边缘,**师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扶着一株树木喘息。 月光照过来,他的皮肤迅速萎缩,健壮的身躯也迅速伛偻下来,壮年男子的外貌快速消失,不多时便成了一名身姿伛偻,眼窝深陷的光头老人。 他身躯颤抖,仿佛忍受了巨大的痛苦,额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滴落,渗入脚下的泥土中发出兹兹的响声。他的手指chajin了树干中,皮肉松弛的手指骨节泛白。 过了很久,他终于抬起了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密林下,眼底一抹厉光闪过,转瞬却透出了一抹慎重。他扶着树木勉强直起腰来:“还不逃命去!你来这里做什么?” 只见,仁宣帝站在密林的阴影中,面容无喜无悲,一身帝王冠冕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泛着莹莹光晕,他威严庄重,浑身透着帝王的尊贵不凡,就仿佛往日站立在朝堂之上。 “朕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仁宣帝说着,超前走来。 “站住!”**师厉喝一声,伸手指着仁宣帝,声音里透着威胁,“要你命的力气,本法师还是有的!” 仁宣帝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厉喝,一步一步,走得庄严威仪,冠冕上垂下的宝石珠帘随着他的步子摇晃,月下反射出清冷潋滟的光晕。他一边走一边道:“朕知道自己这一生罪不可赦,只想在临死之前尽力做一些补救!” “你没听到吗?站住……”**师看仁宣帝还在向前走,枯瘦的手掌抬起,指间凝聚出一枚银白色飞镖射向仁宣帝。 飞镖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鸣叫—— 仁宣帝手掌朝下一滑,一枚弯月玉石落入手中,弯月清辉遍洒,瞬间照亮了周围的景色,潋滟流转的光晕与飞镖相撞,激出无数晶亮的光芒。 飞镖化作一抹烟尘在空气中消失无踪。 **师倚着树干,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剧烈的喘息声传来,他的胸口起伏不定:“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仁宣帝站在光晕中间,面无表情:“是紫阳宫主交给朕的!”说着,他举起了手中弯月朝**师扔过去。一时间,弯月的清辉照亮了黑睽睽的密林,密林中的阴寒气息荡然无存,似有浩然正气从中缭绕扩散。 弯月如激射而出的利剑,刺中**师的眉心,光芒瞬间敛去! “哈哈哈哈——” **师凄厉的仰天大笑,萎缩的身体再次出现了衰老的迹象,当这种衰老停止的时候,他已经是满头白发,骨瘦如柴,咳嗽声声的垂暮老人形象。 “紫阳竟然真的爱上了你……” 他的声音如同叹息一般传来,仁宣帝身形一颤,开口道:“因果循环,这是我们的报应!若有来世,朕定然会加倍的补偿她!” 仁宣帝说着,右手手指快速变换出无数姿势,随着越来越快的变换,他右手中慢慢升起了一抹晕黄的光芒。 **师看着他变换的姿势,眼底出现了绝望的神采。 仁宣帝手中的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直到成为了金黄璀璨的模样—— …… 魔教圣殿里静悄悄的,里头红绸环绕,大殿正中的影壁上大红色的喜字在烛光下流光溢彩。几位长老满面笑容的互相寒暄着,忽然有人喊道“来了,来了”。 李长老一声令下,门口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 轿子从藏月阁出来之后走了很久,就在苏云以为它会永远走下去的时候,忽然一阵鞭炮声传来,她就感到轿子落了下来,接着,外头人们的欢呼声响起,她恍然间有一种过年的感觉,心中关于即将到来的婚礼的恐慌荡然无存。但是,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轿帘被掀了起来,一震冷风扑面而来,吹得眼前的红盖头掀起了一角,她看到有人拿着一段红绸缠在了她的手上,她也算是土生土长的天楚人,所以她知道这段红绸的另一端连接的是什么,也知道天楚人对拜天地的重视程度。 一旦拜了天地,那么她就是苏祈名正言顺的妻子了,苏祈……是绝对不会将她让给别人的! 她心头一缩,一阵没来由的恐慌升起。她想将手上缠绕的红绸扔掉,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依旧做不出一个动作。 喜娘一边说着喜庆的话儿将她搀扶了起来,几乎是架着她下了轿子。 就在这时,蓦然一阵狂风吹过,遮住她面容的红盖头被吹了下来,飘飘摇摇落在了脚边。接着,一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过眼前,扶着她的两名喜娘双双倒在地上,失去搀扶,她的身子软到下去,接着一只有力的臂膀缠住了她的腰肢,她被来人带着旋转了两圈,待她看清周围一切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人群之外。 熟悉的男性气息伴随着血腥味道缭绕在鼻端,身后坚实宽厚的胸膛无一不在昭示着是他…… 她心中一酸,眼角落下两滴清亮的泪水。 男子有力的臂膀紧紧揽着她的腰肢,仿佛要将她嵌入骨血之中。 她倚在他的怀中,全身的力量交给他来支撑,心中溢满了委屈。她想质问他为什么这时候才来,是不是在他心里她真的抵不上他的江山社稷……还想问问他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他再来晚一步,她就是别人的新娘了。可是,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儿,对不起!”男子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心中的委屈仿佛破堤的洪水滚滚而来,眼角泪水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男子垂下头来与她对视,温热的大手轻轻抹掉了她面颊上滚落的泪水,带着宠溺无奈和愧疚的低低叹息在耳边响起:“乖!回去本王任凭你处置!” 苏云痴痴的看着在她面前低下头来的男子,眼中泪水流个不停。眼前的男子依旧英俊,冰凌一般的眸底在看向她的时候,透着愧疚怜惜却是如此的坦坦荡荡……他瘦了好多……眼睛却越发明亮! 苏云感到男子揽着她的手臂再次紧了紧,她心中一震酸涩难耐的感觉传来,又是泪落如雨! 鼓乐声止,只有鞭炮震耳欲聋的声音依旧响在清冷的月光下,一阵风吹过,爆裂的纸屑纷纷扬扬。终于,鞭炮声零星响了两下,最终归于寂静。 苏祈身着红色长袍的高大身影站在人群里,黑眸沉凝,下颌弧度讽刺,魔教中人眼神戒备。 林元帅带着十几名甲胄染血的将士站在元晟身后,浑身戒备。 元晟将苏云紧紧揽在怀中,单手护着她抬起头来。他染血的黑衣尤带煞气,黑如点墨的星眸中柔波消失,瞬间冻结成凌厉的冰峰。他冷冷扫过周围众人,目光落在苏祈的身上:“解药呢?” 苏祈越过众人走上前来,眼底讽刺的笑意毫不掩饰:“焱王不去忙自己的登基大典,来搅合本主的婚礼,是闲的没事干了吗?”说到最后一句,他眼底冰芒锋利的射向元晟,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魔教不介意再与焱王所向披靡的军队大战一场!” “元祈!”元晟开口,淡淡的声音却仿佛在劝说一个顽皮的孩子,“她是你嫂子!” “嫂子?”苏祈说了那么多,怎么也没想到元晟会给他来这么一句,他当即心中一噎,冷哼一声道,“如果本主没有记错,你娶得是安定王的女儿赵流苏。可不是云门门主苏云!”他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看向黑衣男子怀中的女子,心中酸涩的疼痛越来越清晰。可是,是撒手的时候了……他苏祈,不是输不起的人! 元晟傲然而立,浑身冷冽,唯有护着怀中女子的动作是那般小心翼翼:“那时候本王病重,赵流苏并没有与本王拜过天地,所以,不算是本王的女人!” 苏祈抬手指向苏云,凝练的目光直指元晟:“是!你们没有拜过天地,她就不算是你的女人!” 元晟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们两情相悦,大战在即,只能推迟婚礼!” “过后的封后大典,便是我与她的婚礼!” 苏祈听着元晟说出这句话,深深闭上了眼睛,良久之后,他睁开眼睛,漆黑的瞳眸如一潭死水:“云门门主苏云,是本主的义妹,焱王爷既然以后位为聘,如此诚意,本主……怎能不允?” 除了元晟和苏祈,周围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夜色下,苏祈一身大红色的衣袍,手中还握着那段牵连两端的红绸,晚风吹起他的衣袂,萧条寂寥之中有一种深深的释然。 苏云看向他,眼角再次湿润。若到此时她还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 她没有想到苏祈会为她做到这一步,仿佛似梦似醒之间,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抹低低的叹息——“定会让你如愿以偿”。 苏祈抬手对身后魔教众人道:“退下!” “教主……”几位长老神情都很不好。 “退下!” 他低低的声音再次响起,强大的压迫力让人不敢非议。魔教众人慢慢的散去了。 苏祈抬步朝元晟和苏云走来,林元帅等人再次升起了浑身戒备。 苏祈走到二人跟前,摊开了掌心,一颗白色药丸在夜色下尤为显眼。元晟接过来,喂给了苏云。 苏祈唇角一扯,似乎有一点玩世不恭的味道:“不怕有毒?” 元晟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从小就不是那样的人!” 苏祈听此,忽然仰天“哈哈”大笑了两声,接着他目光沉沉的看向元晟:“不要自作多情,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己心安!” “还有,记住。我不姓元,我姓苏——永远都姓苏!” 他说完,深深看了苏云一眼,甩掉手中的红绸,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远处一阵金色光晕慢慢缭绕了整个天际,元晟和苏云也被那股气流强大的金色光晕吸引了目光。 苏祈步子一顿,身子微微僵直,接着,他足下一点,朝那片金光发出的地方飞跃而去。 苏云吃下药丸之后,体内力量迅速汇集,这会儿身上力气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她看着那片金光愣了一下,低低惊喊出声:“不好,是魔教圣林出事了!” 元晟听此,一把抱起她,朝着苏祈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 仁宣帝位于金光的中间,仿佛老僧入定,金光源源不断从他手掌之间流泻而出,朝不远处的**师倾泻过去,光芒慢慢从柔和变得锋利,接触到**师的身体之时,光芒开始变得犹如实质,紧紧缠绕挤压着**师的身体。 **师的身体已经被挤压的只剩下三尺左右,他面上表情痛苦,口中痛苦的嘶吼声不住的涌出来。 圣林上空的薄白雾气涌动的越来越激烈,仿佛下一刻便会翻天覆地。 “住手!” 苏祈落在不远处,一掌劈向仁宣帝后心。 掌风涌动,穿透了金色光晕形成的屏障击在仁宣帝的后心,仁宣帝不察,踉跄了两下勉强稳住身形,嘴角一道血迹流出。但他终究没有止住手指变换的动作,金光也只是一瞬间的微弱便再次倾泻而出。 “快住手!”苏祈又是一掌劈过去。 仁宣帝这次摔倒在了地上,但是手中动作依旧没有停止,他看向苏祈,张口道:“手下留情——朕只想让故人的魂魄能够轮回世间。” 苏祈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下场?冤魂四溢,世间将永无宁日!”倾尽全力的两掌已经费尽了他的力气,若非如此,他定然要再给他一掌! 这时候,元晟抱着苏云也赶了上来,苏云一看圣林上空气流涌动的样子,心头大惊,不由喊道:“快阻止他!” 仁宣帝也看到了苏云,他暗沉的眸子闪过一抹亮光:“平安!” “快住手!”苏云听到他的喊声,急切的喊道,“你会毁了这个世界的!” 仁宣帝看着她,却是唇角含笑:“朕对不起你母亲,对不起你……朕只想在死之前,能够让你母亲的魂魄自由而已!” 仁宣帝话音未落,只见**师的身体迅速蜷缩起来,仿佛子宫中的婴儿一样,金光迅速环绕过去将**师包围在其中,最后成为了一枚金色球状物体。 仁宣帝周身金芒大盛,这枚金珠迅速升上天空,万丈光芒齐射,照亮了整个圣林。 苏祈又是一掌劈向仁宣帝,嘶吼的声音中透出深深的冷厉惊恐:“快住手!” 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狂风乍起,圣林中云雾涌动,一股黑色雾气翻涌升腾而上,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苏云看着那黑雾涌动的圣林,似乎看到了无数怨灵张牙舞爪的突破重围而来,她瞳孔紧缩,蓦然扬起衣袖,一抹玄金色光晕迅速在她头顶升起,慢慢汇合形成阴阳八卦图的模样,在她头顶旋转不息。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随着她的话出口,八枚印章从她袖中飞出跃上八卦图的八方位置,然后,她衣袖一挥:“急!” 八卦图上玄金色光芒倾泻而出,如洪水铺天盖地而来,压住了金珠的光芒,圣林的翻涌慢慢安静了下来,却还是躁动不堪。 衬着这个机会,元晟已经劈晕了仁宣帝。 苏云看向元晟:“去找婆婆!” “婆婆重伤在床,怕是不管用!”元晟看向苏云,冷眸沉沉,“还有什么办法?” 金珠失去仁宣帝的力量,微微暗淡了一些,但下一刻,它就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八卦图上的玄金色光芒射过去,竟然被它冲散了很多! 苏云看一眼苏祈:“我自己,只能勉强压制住……支持不了多久!”如果不能将圣林的涌动压制下去,世间只怕真的会有大灾祸! 苏祈显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告诉我,我们该做什么?” “啊……”苏云忽然一声低低的惊呼,却是金珠的力量反扑了过来,她咬牙支持住,心中却是焦急万分。若没有高超的术者支持,仅凭她自己的力量是无论如何压制不住圣林的涌动的,说不定最后还会被金珠吞噬…… 忽然,她心口一阵刺痛,一股强大的压力袭来,她腿一弯,跪倒在了地上,金珠的光芒已经冲破那抹玄金色的压制朝苏云扑来,圣林翻涌起的黑色雾气仿佛巨大的怪兽,也朝她扑过来。 “云儿……”元晟惊喊出声来,忽然一眼瞥见了树木阴影中的一抹白色衣袂,“容渊!” 金珠的光芒大盛,金色铺天盖地而来,玄金色的光芒黯淡下去,苏云唇角有血液渗出,眼底两点玄金色仿佛欲坠不坠的泪滴。黑雾如同一条翻身的巨龙,周围狂风肆虐。 终于,黑雾与金珠的光芒交缠在一起汇成一道力量,铺天盖地的压顶而来,苏云一声惊呼,头顶不住旋转的八卦图四分五裂—— 千钧一发之际,白衣男子忽然飘然而至,手掌之中混杂着黑芒的玄金色光芒倾泻而出,将苏云头顶的八卦图一点一点修复。 苏云只觉千钧的力量一轻,这才喘了一口气,一眼瞥过身后的白衣独眼男子。 男子仅存的那只眼中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没有出声。 苏云也不在乎,冷声道:“我喊一二三,一起用力!” “一,二,三——” 苏云口中的三字出口,两人同时发功,手中玄金色大盛,金珠的光芒瞬间被压制下去,慢慢被汹涌而来的玄金色光芒包围,直到落在地上,忽闪了两下,光芒寂灭! 苏云身体一软,倒了下来。身后的容渊一口血溢出了唇角—— 失去了助力,圣林中涌动的黑雾翻涌几次终于慢慢沉寂了下去,却依旧有少许黑色雾气从外围薄白的雾气中流泻出来。 其中一抹黑色雾气朝苏云而来,缓缓停在她面前,经久不去。 苏云看着眼前的那抹黑色雾气,瞬间就泪流满面,她哭出声来:“娘,娘……” 黑色的雾气又停留了一会儿,末了,慢慢延伸出一只细长的手臂,轻轻碰了碰她的面颊,一阵风过,消失无踪。 风里,似乎有低低的叹息传来! 一切都归于了寂静,元晟扶起苏云,将她揽进了怀中。 “噗嗤!”一声刀剑刺穿血肉的声音传来,众人下意识看去,只见一柄雪亮的剑刺进了仁宣帝腹中,仁宣帝被疼痛刺激的醒过来,张口想要说什么,只有鲜红的血液从他口中流出,滴落在地上。 剑的另一端握在容渊手中,容渊仅存的一只眼睛里含着阴狠冷厉的目光。 苏云看着这一幕,身子微僵—— 只见容渊冷冷抬手将剑抽出,仁宣帝眼中的光芒慢慢涣散。 容渊回过头来,冷冷看了苏云一眼:“紫阳宫从此就是我的天下!我们永远——势不两立!”说完,他转身一掠,白色的身影腾空而起,消失在了夜幕下。 苏云倚在元晟怀中,眼底玄金色的光芒敛去,只剩下一片漆黑! 这时候,远处传来了纷乱的喊声,有人举着火把朝这边走来—— ------题外话------ 到这里,算是全剧终了!还会有几章番外,也是接着大结局的,就是幸福生活啦!哈哈…… 番外 心结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湖光天色之间,苏云仰面躺在草地上,一只浑身慵懒的猫咪趴在她身侧闭着眼睛。 她面上覆着一本书,一手垂在一侧,一手举在脑袋边。微风拂过湖边的柳树,影影绰绰的阳光仿佛金子一般洒落在她的身上,她衣带随风,说不出的静谧美好。 黑衣面具的男子从旁走来,脚步踩在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来人停在她跟前,轻声问道:“睡着了吗?” 身旁的猫咪将身子蜷缩的更紧,两只耳朵耷拉下来,似乎对来人打扰了它的好眠很是不悦。 苏云动也没有动,带着迷蒙睡意的声音从书本之下传出来:“你忙完了?”这些天,苏祈除了处理魔教事宜,就是来陪着她,哪里都不去。 “今天没有什么事情!”他在树下坐下来,随手揪了一根草含着;漆黑的眼底沉寂无波,静谧的让人有些心惊……亦有丝丝寒意散发出来。 可是,苏云不看他的眼睛。她抬手将书从面上拿开,看了看正上中天的太阳,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没有搭话,接着闭眼,竟是又要睡过去、 这时候苏祈忽然开口:“你就打算这么睡下去?” 苏云没有理会他,将手中的书朝他扔过去:“这本玉钗记,很好看!” 苏祈结果打在面上的书,黑瞳之中闪过一抹无奈之色,放缓了声音:“明天……仁宣帝就要正式下葬了,你不去看看吗?”仁宣帝毕竟是一朝皇帝,元晟初登基正是表现自己仁德拉拢人心的时候,再说还有苏云这一层关系,所以并没将其匆匆下葬,而是按照天楚帝王下葬的礼仪,大殓之后还将灵柩停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正式下葬。 苏云的身子似乎一僵,但仍旧没有睁开眼睛。 她这短短不足二十年人生经历的苦难比起别人三生三世许是都要多,说对仁宣帝没有芥蒂,不怨恨是不可能的。但是,那毕竟是她这一世的亲生父亲,而且,那些事情也并非他的本意……更重要的是,她也忘不掉那些曾经美好的岁月! 但,她也知道,一笑泯恩仇的事情她从来都做不来。 暖暖的阳光好像一下子就暗淡了下去,她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地上的草,指甲划破手心,一抹尖锐的刺痛袭上心头。她喃喃道:“这么快吗?” 苏祈将口中的草吐出来,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见他?”元晟每天都来魔教,风雨无阻只想着能见苏云一面,可是自从那一夜之后,苏云就再也不肯见他! 苏云抬眸看了苏祈一眼,轻抿唇畔,带着微微失落,又仿佛一个赌气的孩子:“我不想见他!” 苏祈凝黑的眸光仿佛日光下的湖水闪烁着一抹晶亮的光芒,他看向苏云问道:“你永远不见他吗?” “该见的时候自然会见!” 苏祈眸中的光芒微微一暗,一抹淡淡笑意流泻出来:“什么时候是该见的时候?”他们都是太过冷漠理智的人,他知道自己不该再有什么奢望,但是面对着她,他心中忍不住升起微微的希冀。 说实话,他其实有些不明白苏云此举的意思,因为苏云算是默许了与元晟的婚事——当日,元晟本想登基大典就封后的,但苏云如今的身份乃是魔教教主的义妹,云门门主,与当初的那个赵流苏可没半毛钱关系。再说当时没能与苏云拜堂,这也是他心中一大憾事。所以,元晟思忖再三,这才改了主意,令人按着皇帝大婚的规制,从新迎娶苏云一遍! 她从来不是拘于世俗的女子,既然决定了要嫁给他,为什么这段日子以来却又不见他? 苏云没有看到苏祈的神色,但是她听着他故作轻松的话语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流泻出来的一抹无奈苦涩。苏云心中也有丝丝酸涩,她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扯起一抹朦胧慵懒的笑意,吸了吸鼻子感叹道:“玉钗记里的状元郎林生为了凤鸾小姐拒绝娶公主惹得皇上大怒,差点被砍了脑袋,宰相也没做成,太感人了!” 苏祈看着她,唇角翕动两下,终是没有出声。苏云也不在乎,只轻轻问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宁愿放弃一切的爱情?” 阳光如金,碧波荡漾,柳枝轻抚。白衣少女懒散的躺在地上,眼神朦胧的望着天空,唇角一抹凉薄讽刺的笑意,浑身慵懒肆意却也冷漠凉薄。 那样的模样看在苏祈眼中,让他莫名心疼。 苏祈唇角动了动,道:“每个人身上都有责任,如果当日他不顾一切的来找你,现在的局面还能是这样吗?他不能置北地万民于不顾,也不能置追随他的众将士于不顾!” 苏云笑意朦胧:“我只是……心里难过!”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凡事都喜欢弄个清楚明白,但是元晟在她被苏祈掳走后这几个月都不闻不问,她已经太明白。 江山美人,从来是江山在前,美人在后。她不知道到底自己在苛求什么?就这么嫁给他,一世安稳,难道不好吗? 曾经,她也以为自己不会在乎这些。可是在她再次见到元晟的时候,忽然就有一种悲哀从心底弥漫上来。她明明知道当时他不可能不顾一切的选择自己,就算他要选择自己,自己也不会同意,但是她仍旧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哪一个女子不想有一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愿意为了自己放弃一起的人呢? 她想或许她想要的只是他的一个表示,哪怕是虚假的。 她有时候也笑自己的痴心妄想,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心中弥漫的悲哀。 “他每天处理完政事都来魔教门外等你见他,第二天再赶回去上朝……” “现在还在吗?”苏云吸了吸鼻子问道。 如今元晟已经顺利登基,国号取自他的封号,为焱,年号为盛安元年,听起来倒是国运昌盛的样子。 但是,自从那一夜之后,她就再没见元晟。一切消息都是从腊月和春来两个丫头口中听来的。 “在!”苏祈看着苏云,问道,“你想见他,我这就令人去喊他进来?”说着,他作势起身。 苏云忙阻止了他:“不要!” “你不想见他?” 苏云摇了摇头:“想!思念入骨!可越是这样,我越是介意。” 苏祈又坐下来,轻叹了一口气:“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用不了几天,接着就是请期。钦天监的人只怕早就选好日子了,只需到时候走个过场而已。你既然已经答应了嫁给她,又这样……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不见他?”一个是自己的亲哥哥,一个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没有办法去争夺什么,只要他们幸福…… 他的心绞的难受,却也得装作若无其事。 “你想多了!”苏云坐了起来,“我只是现在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我得想办法走出心里的那道坎。” 苏云叹息一般吐出这一句,眼角竟然有些酸涩的泪意。 苏祈映着阳光的眼底一闪,却是站起身来道:“让你的丫头来陪你说说话吧!” 说完,他轻撩衣摆,大步朝前走去。 阳光如金,暖意融融。苏祈浑身却透出一抹冷漠悲凉。 他想告诉苏云,如果是他,那时候就算再艰难,就算要放弃一切,他都不会舍弃她。但是,他知道,他说出这句话,他这些日子以来与苏云之间建立起来的信任和感情就会瞬间坍塌……苏云对他,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更何况,他心底知道,当时若他站在元晟的角度,只怕也做不出更好的选择。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先遇到的苏云,最后却是元晟捷足先登?但是,他却明白苏云这一辈子是不会爱上他了,而若是他逼得急了,这一辈子兴许连远远看着她的资格都会被她剥夺! 所以他从来不敢违逆苏云的意思做出什么,虽然他也想不顾一切的得到她! 这段日子他也存过侥幸的想法,可是现在,他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 映着阳光,他漆黑的瞳眸泛起点点水光。明明是深爱的女子,却要看着她欢欢喜喜的嫁给别人,这个别人还是自己的亲哥哥! 谁只知道他心中早已血流成河? 他的步子越来越快,很快消失在了湖边。 一阵风吹来,柳枝招摇。她轻轻念出一句词“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她唇角弯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元晟,你是太相信我还是相信苏祈?你就不怕……这四个月的时间,当你寻来,已是物是人非? 她抱膝坐在树下,阳光落了满身,却有一种悲凉无助慢慢袭上心头。 她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般无助彷徨过…… …… 苏祈回到自己的书房,令人喊来了苏云身边的侍女腊月。 腊月一身蓝裙,眉眼晶莹,仿佛含冰。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明明娇俏站立,却给人一种无声无息的感觉。 站在人群里,她很容易被人忽略。不是她的容色如何普通,而是身上的气息。 苏祈冷目扫过她的面容,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浑身透出一股子冰冷迫人的气息:“有些事情,该与你的女主子说清楚了!” 苏祈此话一出,腊月眼底一抹波光闪过,瞬间无波。她垂下了眼睛:“奴婢不懂!” 苏祈冷笑一声,轻嗤的声音带着一抹冰冷入骨的寒意:“你以为凭你的本事,我魔教便是你想来就来?” 腊月身子一颤,抬眼看向苏祈,眼眸平静无波,不卑不亢,浑身气息瞬间犀利起来。 她不再掩饰什么:“教主已经都知道了?” 苏祈没有回答,冷冷看了她一眼,冰冷的声音仿佛利刃:“出去!”他魔教混进来人他岂能不知道? 腊月不敢停留,忙退了出去。待来到外面,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她看看外头偌大的太阳,再回头看一眼阳光下显得晦暗未明的书房,树木的阴影里,竟然有一种阴冷的感觉铺面而来。 她转回头去,轻轻吐出一口气,抬步朝前走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番外 多此一举 绿草如茵,湖光山色,白衣女子依旧躺在草地上,猫儿窝在她身侧。她白衣乌发仆散,一手搭在腹部,一手搭在猫儿身上,一人一猫睡得正酣。 腊月一路来到湖边,走到苏云身边的时候,她放轻了脚步,轻轻喊了一声:“主子,您睡着了吗?” 苏云迷蒙着眼睛问道:“什么事?”从定下她和元晟的婚事开始,腊月和春来便开始喊她主子。 腊月抿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奴婢有话要说!” “说!”苏云睁眼坐了起来。 腊月周身气息猛然一变,不再无知无觉,浓重的嗜血气息让苏云眸光慢慢凝重。只见她抬手,衣袖一扫之间一抹强劲的掌风劈向旁边的柳树。初看时什么也没发生,接着,却见那小孩腰肢粗细的柳树晃了两下,咔嚓一声,从中间断裂,倒向湖边。 这棵柳树不小,眼前这纤弱女子也不是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但是她衣袖一挥之下便轻而易举的将树木折断,足见功力之深! 苏云眼底一抹锋锐闪过,唇角却是涌现一抹漫不经心的玩味笑意,语气真诚的夸赞:“功夫不错!” 腊月噗通跪了下来:“主子,奴婢不是魔教的人。” 苏云轻笑不语,眼底目光却凝重如墨,仿佛山雨欲来。 “奴婢是皇上的人!唤做刺心!”她说着,抬手蹭一下,从面上撕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小巧玲珑的瓜子脸。 没有倾城丽色,却也是精美绝伦。她的脸上有着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却掩不住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苏云清楚,那是常年生活在阴暗之中才能有的冰冷。 苏云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看着她,心底却有丝丝涟漪泛起:“封喉刺心吗?”暗部她也曾接触,封喉刺心乃是两名女统领,地位非凡, 刺心跪在她面前,脊背挺直,声音冷而平:“当日您被教主掳走,皇上便派了暗部十八名死士潜入魔教保护您。腊月与奴婢的身形相似,奴婢便杀了她,取而代之,近身保护您!” 苏云坐正了身体,问道:“你是想劝说我去见元晟?” 原来,元晟没有对她不管不顾,元晟派出了十八名的暗部死士来保护她。 这一刻,她的心似乎鲜活了过来。 “奴婢不能也不敢劝说主子什么!但是奴婢想,有必要将实情告诉主子!”刺心白的过份的面庞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就仿佛一尊没有情绪的木偶,她娓娓道来,不带一丝感情,“皇上令我们潜入魔教确保主子的安全,每隔三天都要有主子的消息送到皇上手上,若是主子有危险,必须以死捍卫,且不得隐瞒,应立刻飞鸽传书给皇上!” 苏云听着刺心的话,眼眶里两颗泪珠滚动,晶莹剔透。她质问道:“你怎么现在才说?”其实,其实……她要的,也不过就是这一个解释! “主子恕罪……” “你们是怎么飞鸽传书的?”苏云深吸一口气,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问道。 这么长时间的飞鸽传书,没道理她丝毫未曾察觉,就算她未曾察觉……魔教混进人来,苏祈身为魔教教主,也不该一无所知。 “教中养着牛羊,主子不是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喝一杯牛奶,每次都是奴婢亲自去取的。” “那又如何?” “奴婢每天将主子的情况写了,扎在头羊的毛里掩住,教里的小厮出去放羊的时候,就会有人拿走,送出去!” 苏云听闻,却是笑了:“起来吧!你们倒是有想法!” “主子!”刺心苍白的脸上有了些可疑的红晕。 苏云看向她:“等我向皇上要了你,跟着我吧!” “主子……”她从小便在暗部长大,每一天都将命悬在刀刃上过活,从没有过过正常的生活,餐风露宿,取人性命于千里之遥是家常便饭。但她也是人,而且是女子,这段日子在苏云身边的安稳生活,让她莫名喜欢。可她是暗部的死士,暗部培养她就是杀人的,不是…… 她以为苏云进宫……她就要再次回去那样的生活! “今年多大了?” “十七!” “女孩子大了,终归要嫁人!不过不急,你先跟着我,等再过两年,我给你物色个绝好的夫君,把你嫁出去可好?”苏云微微笑着,“以后,你再生几个小娃娃,和和美美的过一生,多好!” “主子……”刺心瞠目结舌,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想这些! “你家夫君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好不好?” 苏云看着她瞠目结舌,满脸红晕的样子,越发的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主子……奴婢不敢!”刺心噗通跪下去。听着苏云的描述,说不动心是假的,她心里也慢慢升起了一抹憧憬……苏云是皇上认定的皇后,以皇上对她的爱重,只要她开口,应该没有问题! 但是……她这样的人,怎么能呢?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杀了多少人,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 苏云看着她眼中的憧憬幸福瞬间消散,面上红晕褪去,瞬间苍白,心头一缩。 “你在怕什么?” “奴婢……”她抬起了自己的手,阳光下,看似莹润如玉,却隐含着淡淡的血红色彩。 “奴婢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这一生……注定不能安宁啊!” 苏云起身走到了她身边:“站起来!” 刺心慢慢的站起身来,眼神颤巍巍的,小心翼翼的看向苏云。明知道事情的结果,但她却惧怕从别人口中听到。 “有些事情是我们没有办法选择的!你最初杀人是为了什么?” “最初杀人……”刺心眼神微微恍惚,“活下去!” “对!”苏云凝重的眼眸中一抹璀璨华彩流泻,“是,只是为了活着而已。既然活下来了,那就得活的好好的不是?” “谁也不能怪你!” “朝堂更新换代,总会有鲜血。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一切都是因谁而起?谁会去埋怨元晟呢?” “你更不应该承受这些!” “主子……”刺心眼角缓缓流出两道泪水。 苏云伸了个懒腰,极目远眺,忽然觉得周围都亮堂起来。她抬步朝前走去—— “主子,您要去哪里?” “去找你家皇上啊!”苏云话音未落,忽然看向不远处的草地上,“咦!鸽子?” “主子,是小白!”刺心顺着苏云的目光看去,眼神一亮,朝前跑去,“这就是我们暗部训练的信鸽啊!怎么到这儿来了?” 苏云看着刺心轻快的身影,不由笑了——谁生来就是冷冰冰的呢?造化弄人而已! 不一会儿,刺心捧着鸽子,拿着一张纸条回来了:“主子,是您的信!” 苏云疑惑的接过来,果然上头写着“云儿亲启”的字样。 她打开看了一眼,浑身气息却是猛然一凛,咬牙切齿的从喉咙里吼出一句话——霸气十足:“元晟,老娘绝对不会放过你!” 刺心默默转过头去—— 皇上,您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 狭长的官道上,黑衣男子策马前奔,忽然大声打了两个喷嚏。 “皇上,您生病了?”白衣男子驱马追上来,忙问道。 不分白天黑夜的站在魔教外,餐风露宿的,这哪里是皇帝的待遇?看看,看看,连带他这左相都瘦了一圈了。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呆在北地。 这时候,他的肚子忽然传来两声“咕咕”的叫声。 萧衍泪流满面,在北地的时候至少能达到温饱啊温饱! 黑衣男子的速度慢下来,眼底闪过一抹晶亮笑意:“是云儿在骂朕了!” 萧衍摸了摸脑袋:“小师妹不按常理出牌可是出了名的。你就着么确定,明天她一定会来?” “自然!” 元晟霸气侧漏的瞥了萧衍一眼,驱马朝前奔去! 马蹄得得,一路尘土飞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番外 闭门羹 “小姐被皇上掳到皇宫去了?”刚刚步出圣殿的苏祈看向一边的黑衣暗卫,低缓的声音平淡无波,明明反问的语气却仿佛在说一个事实。 “皇上武功高强,属下没能追上!”黑衣暗卫说着跪下来,“请教主责罚!” “罢了!”苏祈轻轻弹出一口气,看向远处明媚的天光,“你起来吧!”如今这个结果,两人都是求仁得仁,有什么不好? 元晟虽然抓住了苏云的痛脚,但以苏云的聪慧,若不是心甘情愿自投罗网,被情之一字所蒙蔽,怎能看不清楚现实? 他心中酸涩,目光却柔和下来。他们都能幸福,这很好! “教主……”一名长老跑进屋来,“皇帝聘皇后的队伍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远远还有锣鼓鞭炮的声音传来。 苏祈一惊:“纳采问名的仪式还没过,怎么来那么多人?” “教主教主,您快出去看看,不愧是皇上聘娶皇后,十里红妆啊十里红妆……”接着又有一人气喘吁吁的冲进来。 苏祈一愣,忙抬步朝外走去。 外头锣鼓喧天,鞭炮震耳欲聋,一片红色招摇,抬着箱子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蜿蜒如一条红色巨龙。 他神情一肃,就见一身穿红色锦绣袍服的男子迎上前来呵呵笑道:“萧衍见过教主!” 苏祈听闻,一眼扫过去,只见那领头的正是萧衍,穿惯了白色袍服的他此刻一身大红色长袍,倒是真让他穿出了喜庆的味道。 “这是做什么?”苏祈面色很不好看。说好了是明媒正娶,六礼一道不落的。元晟想反悔不成?要知道,聘娶皇后与纳妃的礼仪所不同也是在这些礼仪上头,皇后有六礼和婚礼,妃子就没有六礼了,也没婚礼,只是简单的宴请。 “教主误会了!”萧衍笑的脸部抽筋,对着苏祈却是恭敬的不得了,“皇上命钦天监算半年之内的好日子,钦天监昨儿报上来,这半年最好的日子就是三日之后,所以皇上让我等今天来将六礼一并过了,省的耽误了吉时!” 他说着,上前揽住了苏祈的肩头,伏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苏祈眸中已经是沉凝如冰,没有一丝波澜:“既如此,那就按左相说的办吧!” 萧衍伸手一挥:“礼部侍郎留下!林大人,江都王爷,一起随教主到后堂坐坐吧!” 苏祈冷冷看了随后出来的两人一眼,抬步朝后堂而去。 湖边水光山色,四人席地而坐,每人抱着一坛子酒。 萧衍撕开酒封,深吸了一口酒香:“早就听闻魔教酒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同是天涯沦落人,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一阵风来,柳枝轻摆,湖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 次日,皇宫大内,皇帝的寝殿大门紧闭,元晟一身黑底金绣的龙袍在门前走来走去,眉头紧皱。 北地一向以黑色为尊,所以他即位之后便改了那屎色为黑色。不过,这黑色还真适合他,威严之中更添了一抹冷厉霸气。 只见,他停在门前,眼神轻轻扫过四周,见四周无人,才抬手敲了敲门:“云儿,让朕进去好不好?”沉稳冷厉声音硬生生的低了三个弯,竟然带了些小意的讨好。 “滚!”里头一声沉冷的怒斥传来。 “朕已经一宿没睡了……”仔细听,他的声音里竟然有些委屈的意思。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这么长时间不见,他一时没能控制住,索要的狠了些,这便得罪了里头的人,然后……自己就被赶出了门,再然后,寝宫就被占了。为了保住皇帝的面子,他不得不在门外呆了两三个时辰,好不容易混到早朝,快刀斩乱麻的处理完政事。想着过了这么久,里头人儿的怒气也该消了,才敢来敲门。 他忽然一回头,看到贴身太监郑忠从外头走来,忙直起身,浑身气息一变,瞬间冷厉起来。 “皇上,按您的吩咐,娘娘的贴身侍女和嬷嬷都带来了!” “参见皇上!”夏荷和秀嬷嬷跪下去。 “你们主子就在里头,好好伺候着!大后日的婚礼,朕会派人来!” 夏荷和秀嬷嬷一直与苏云相依为命,这次一别就是几个月,变化更是翻天覆地。焱王成了皇帝,王妃却久久没有音讯……近日又听说皇上要聘娶魔教教主的妹妹为皇后。她们都以为…… 此时乍然听到元晟的话,二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接着就是一阵狂喜漫上来。 “皇上……”夏荷抬头,晶亮的眼睛看向元晟。她想问问是不是王妃在里头,可看到元晟面色不大好,口中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还有事吗?” “没……没了!” 夏荷和秀嬷嬷刚刚走了几步,元晟的喊声忽然传来:“慢着!” 两人一惊,停下了步子转过身来。 秀嬷嬷低头问道:“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元晟沉默了一下,道:“你们主子心情不大好,劝着点——”说完,又补充道,“朕午间回来用膳!”说完,他转身便朝外走去,谁也没有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他本来是想让二人替他说说好话,可这样的话,他怎么说得出口?希望秀嬷嬷能明白他的意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番外 花烛 夜晚,高烛之下的龙床上,女子仅着一红色的抹胸睡裙跪坐其上,雪白的肌肤如玉,晶莹的黑眸褪去笼罩其上的雾气薄冰,仿佛两颗上好的宝石,映着朦胧的光晕,熠熠生辉。 男子明黄色睡袍的襟口大开,露出一抹健硕有力的胸膛,肌肉张力十足,冷峻的眉眼却带了丝丝柔和的笑意看着女子。 苏云眼神防备,且带着一丝恼怒看着他:“我只是你的冲喜新娘,你既然安好又成了皇帝,大可遍选名门闺秀大婚,何必非要娶我?”那天的事情她还没有消气呢!先是骗她不说,竟然敢将她掳来吃干抹净! 她可没这么容易就原谅他!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苏云本身也没听过多少情话,这次相逢元晟每每说起来却又如此顺理成章,再说她本心已坠,哪里还能抵得住这样的小心蜜意。 她面上有些不自然的绯红,避开了眼睛,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怯阵,更不能让他这么一句诗就给打败了,何况还不是原创。 她微微低头,眼神一闪,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浑身气息已经变了,她媚眼如丝,慵懒之中一抹魅惑天成的姿态流露出来。 她眼底的笑却如一只狐狸:“那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哪里都好?” 元晟看着她的神情变化,心中防备陡起,神情也冷硬起来:“嗯?” “那是因为……”苏云身子微微前倾,如丝眉眼斜挑,一只晶莹如玉的手指轻轻抵在了他的胸膛上,出口的话却让人目瞪口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你一直偷不着,自然觉得我好!” 她轻轻挑开他的衣襟,在他胸口画着圈:“说实话,想不想试试偷不着的感觉?” 元晟此时满脸防备,如临大敌! “那……就给我一纸休书!” 元晟听闻此语,终于狂怒暴起,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眼中冰寒甚为慑人:“你妄想!” 苏云不想他突然发狂,腰上铁臂紧箍,她几番挣扎都被紧紧压制在下,浓郁龙气的笼罩之下她术法全被束缚。气的的攥起粉拳,气急败坏的垂在他胸膛上:“元晟,你做什么?快起来……” 元晟看着她的眼睛,面上怒容尚未消散,一手箍住她的腰肢,修长有力的腿压住她胡乱踢蹬的腿,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面庞,良久,面上神情才松散下来,透出一抹无奈,仿佛命令仿佛祈求:“这种话,以后再也不准说!”他不否认,他怕失去她! 毕竟,他不是傻子,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的看着他的小妻,他知道的很清楚!苏祈且不说了,江都王,林医政……甚至是萧衍…… 他目光微微沉凝,仿佛陷入了沉思——他是不是该将这些人都送的远远的? 苏云听闻他的话,心中却是一颤。她怎么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或许她真的比不过他的江山社稷,却真是凌驾于其他之上了! “傻瓜!”她看着元晟沉凝的目光,有些心疼的道,“若我真不愿嫁给你,自然没有人可以逼迫我……又何用这时候来要什么休书?” “我知道!”元晟忽然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辗转缠绵,唇舌交缠。 苏云也不在一味的被动,自发缠住他温热柔软的舌,细细安抚。 灯光朦胧,红烛的灯影照在两人身上,两人的影子化为一个。 苏云的睡裙滑下来,脖颈优美,如瀑的长发垂落,衬着一张晶莹如玉的面容,越发显得倾国倾城。 元晟深深凝望着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牵扯其中,再也割舍不断。“元晟,我在你心里到底算是什么?” “独一无二!” “那你怎么放心对我四个月不理不问?” “你身边都是我的人,你的情况我随时都能知道。” “这且不说!还有在法场的时候,如果苏祈没有出现,那把刀真的落下来呢?”苏云凝黑的眸子看着他,想在他的眸子里看出什么,除了一片的深情缱绻,竟然什么都看不到。 新婚之夜,这些问题她一定要问清楚,不能留到以后。 元晟抬手捡起她垂落在床上的一丝秀发轻轻缠绕的指上,百炼钢成绕指柔,大约就是这样吧! “那把刀是用锡箔打造的,中空,轻轻一碰便会弯折,怎么杀的了人?” 他看着苏云:“云儿,如果没了你,我会觉得活着不再有意义,我会尽快去找你……” 苏云眼角泛酸:“如果不能呢?”就像那时候他不能舍弃北地的一切,这个天下,他好不容易得到的,要怎么办? 她不是无知的闺中女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她深知! 当年她能做出弑母那般惨烈的事情,就不会再一味的苛求完美的爱情。这世上……哪里有完美的爱情存在? 更何况,不久之前,她连爱情都不相信! “我或许会变成一个暴君……行尸走肉,沉迷酒色……” 元晟抱住了她:“所以,不要离开我!” 苏云放松自己的身体沉溺在他的怀中,眼角一滴清泪滑落! 这已经足够了! 她抬首,吻上了他唇瓣,晶莹的眼眸望进他沉黑如潭,不安的涟漪点点泛滥的眸子里,安抚着他! 她是鱼,他是水,鱼水之欢,也是相濡以沫的情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此才算圆满。 两人四肢相交,缠绵悱恻。这一夜,清冷的女子热情似火,不知疲惫,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才终于支持不住,沉沉睡去。 龙凤烛台上的红烛,也终于燃尽,扑闪了几下,烛火熄灭,袅袅青烟在熹微的晨光中散去! 人置身凡俗,怎能不顾身上的责任?爱一个人却不能代表可以抛弃身上的责任。元晟是那样的人,她何尝不是? 只是,他们在彼此心中,都是不可失去的,那就足够了! 君当做磐石,妾当为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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