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才儿子邪佞妃》 000 楔子 楔子 天乾元年,皇宫,太和殿。 今夜的皇宫一派喜气洋洋,万家灯火通明,处处是百废待兴繁荣昌盛的景象。艳丽妖娆的红绸在冷风中飘曳,金边红毯从大秦皇宫的行云门蔓延到太和殿一路铺上,伫立在殿内的十二根盘龙金柱上吐出拳头大的夜明珠,将太和殿照耀的亮如白昼。 殿内右上方空有一席,是预备给皇贵妃的座位,那个能让最睿智算无遗策,冷傲狠辣的秦王向世人宣誓‘终身只娶一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那个三千宠爱集一身,羡煞天下人的皇贵妃。 丝竹声声,琴音悠扬,轻歌曼舞,暖酒飘香,一袭红衣的女子踩着红毯缓缓走上太和殿的高阶,玉带束着玲珑腰身,腰际流苏随着夜风招展,浑身透出古雅高洁的气质。头戴繁复华美的凤冠,玉泽莹润的珠串垂落,依稀可见淡淡烟眉,高挺鼻梁,唇绽如花,光艳照人。 她一步步进入殿中,丝丝缠绵伴随着轻语低诉似在周身萦绕,缕缕痴情勾着弦呓语呢喃似在四处弥散,一分一毫都是如此恰如其分,华贵到极致。 在众人诧异间她已经距离高座龙椅之上的帝王不到十步,心有筹谋的大臣家眷频频打量着她,这位即皇贵妃之后荣宠后宫的‘新妃’,竟让大秦帝王破了誓言。 “臣妾叩见吾皇,吾皇万寿!” 太和殿上,霸气天成不可一世的年轻帝王一手撑着线条优美颈脖躺卧在龙椅之上,一手不羁的端着酒杯,俊美绝伦的容颜带着别样的凛冽,然而如仙圣洁与似魔魅惑的风华完美融合成独特气质,幽冷而傲慢的双眸望着她,薄唇轻不可见的漾起嘲讽的弧度,淡淡出声:“爱妃快起来!” “臣妾谢皇上厚爱。”娇腻的声音含羞带怯响起,款款起身朝着玉阶之上的皇贵妃座位走去,刚想坐下,便听到一声冷酷的讥笑传来:“那个位置也是你能坐的?” 百官唏嘘,‘新妃’脸色一变,普天之下谁敢打新帝的脸面?除了皇贵妃外,还有一人。 赫连劲出身商贾,天生骨骼清奇,智勇过人,号称当世第一忠勇之人,有着绝美的美貌,绝世的武功和举世无双的医术。声名大盛之时,选择了从军,自此军中多了一名儒雅的少将。然而,新帝钦点的大将军,闻名天下的忠勇侯,皇贵妃的义兄,竟然大殿失仪!着实让人惊叹! 殿门口立着一抹血色身影,虽然身着血污的战袍,但他身上依旧不掩斯文雅致的风采。乍一看,浑然不似杀伐果敢、身经百战的大将军。 “大秦律法明文:未经帝王召唤回京,擅闯宫殿者,等同谋逆,杀无赦!”耿直的大臣中突兀地响起洪亮的声音,一字一句质问本不该出现在此的赫连劲。 赫连劲置若罔闻,步步沉重的走向龙椅,手臂上鲜血淋漓,和黑灰混杂在一起,看得人一阵心惊肉跳。尤其是颈脖处一片模糊的血,乌黑的发丝胶在一起,一滴又一滴的血珠随着发丝滴落在地,伤势可见非常严重。但是,他丝毫不觉一丝疼痛,眸中凌厉、冷酷、愤怒、绝望的情绪毫不掩饰的透露出来。 秦帝执酒杯的手略微一颤,望着那一身血衣的赫连劲,脸上神色未流露半分,冷淡出声:“你最终还是为了她回来了!” 赫连劲杀气凛然,肆无忌惮的轻笑,“我如果不回来,就见证不到如此精彩的手段。” 大殿内呼啦一下,跪倒一片人,全部吓的! 年轻的忠勇侯身躯挺拔,一身久经沙场的杀伐明锐之气,举手投足间不抵那黄沙染血、沙场点兵的战场,却足以威慑伤人于无形。 俊美的秦帝更是阴狠毒辣冷酷倨傲要人性命,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更何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秦帝与忠勇侯。 静寂与沉默在太和殿蔓延,谁也不敢出声,呼啦啦的一大片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是有史以来忠勇侯不顾臣子身份挑衅帝王权威。 赫连劲拿起御案上的酒壶和酒杯,倒满一杯酒,冷笑道:“第一杯,我敬尊贵的皇帝陛下终于成为孤家寡人!” “第二杯,我敬皇上如愿以偿开创盛世大秦,荣享富贵,权倾天下!” “第三杯,我敬皇帝义妹夫抱得美人归,三千佳丽任君挑选!” 众臣被惊得胆儿颤抖,屏住呼吸,生怕被秦帝无辜波及引来杀头之祸。赫连劲的行为从来都表现极为明显,对秦帝的拥戴和忠心都让人敬佩。 秦帝眸中光芒逼人,长眉微拧,唇角的笑容一收,冷冷盯着赫连劲,霍然起身,“忠勇侯管的太多了!” 赫连劲悲戚、惨烈的大笑,凄美的笑声回荡在大殿内,不顾受伤严重的手臂,冲着秦帝扬手便一巴掌打过去。 “这一巴掌,是替我义妹,也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商知浅打的。你薄情寡义,是非不分,卑鄙无耻!” 秦帝只觉口中一阵腥咸,刚要开口,赫连劲重重的一拳打在他胸口。 “这一拳,是替我自己打的。我不该为了你这样无情无义的人隐藏自己的感情,我最初就该从你身边将她夺过来。” 秦帝一拳挥向赫连劲之时,赫连劲已经一抬脚向他小腹踢去,“这一脚,是替知浅腹中的孩子踢的。你害死她们母子,一尸两命,你残忍冷酷不配得到她们的爱。” 群臣惊恐不已,只想装死做隐形人,忠勇侯当着众臣的面竟掌掴秦帝?还拳打脚踢?他们见证了空前绝后的一幕,岂能活命! “砰!” 一声闷响,赫连劲狠狠撞上盘龙玉柱上,鲜红的血花绽放一地,洒在莹润的玉柱之上。秦帝带着冲天的血气和森冷的怒火,目光犀利嗜血的看着赫连劲,“知浅怀孕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赫连劲唇角勾起苍白的笑,“咳咳……我说什么?皇上不知道吗?你亲手杀了爱你的女人和未出世的太子!你今晚派人伏击皇贵妃的时候,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在你移情别恋,跟其他女人高床暖枕时,不想除去她和她背后的势力?你扪心自问,你有何资格拥有她!你为什么要害她?为什么啊!” 绝望凄厉的质问彷如从地狱冲杀而出,如利剑一般穿透年轻帝王的心,积压了一切情绪在这一刻鲜血溅飞三尺发泄出来。 赫连劲艰难的爬起来,扶着玉柱傲然站立,冰凉的液体慢慢从眼底溢出,替自己宣布一道圣旨:“忠勇侯赫连劲,不经帝王诏令,擅自回京,以权谋私,擅闯皇宫,意图谋反,杀害天子未遂,其罪当诛……” “赫连劲……” 秦帝未来得及阻止,那一声刺穿身体的闷响与空气中蔓开的血腥味令他僵住。 天乾元年冬,忠勇侯赫连劲图谋不轨,自尽太和殿。 野史记,大秦皇帝残杀忠臣,杀妻弑子,成为大秦历史上最残酷冷血的帝王。而关于盛宠后宫的皇贵妃之死成为千古之谜。 商知浅一度以为自己摔成肉酱,魂魄正被阴间小鬼放在油锅里烤,浑身上下又痛又烫。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有苦涩液体被强行灌入口中,她本能吞咽。 闻到药味,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脑海中闪现着被人推下山时的情景,一幕幕血腥的画面,让她恼恨不已。到底是谁要害她?她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要不是嫌弃‘皇后’两字比较端庄,她可是大秦皇帝的‘皇后’,这世上敢欺负她的人,绝对没有出生。 等她睁开眼时,看见的便是这番景象。暖暖的阳光丝丝缕缕照射在她所卧的位置,精致的门敞开带着春天的气息呼啸而入,清凉的风吹拂在她脸上有点痒意。 目光触及之处她看到一排书架,书架上的书册有条不紊的摆放着,商知浅就着书册上写的日期惊呆了。 举起酸痛的手臂,看着双手沉思,毫不意外的发现手上的纹理和厚茧。这是她的手,说明身体还是她的,只是为什么书架上的书她从未看过?为什么大秦已经成为作古的历史? 商知浅恍惚记得自己穿越过来时本尊只有七岁,前生的记忆里她是一名公务员,然后慢慢长大,迅速而强势的展现一个女人传奇一生。然而,在她安定下来时,被人刺杀暗害,记忆到最后一幕,惨烈滚下山,凄美结局。 商知浅皱眉,有些艰难的支起身,蹒跚着走到书架前,面露惊疑的一本本书看过去,不由倒吸口气,“我到底是谁?” ------题外话------ ps。这是一篇女强宠文,不虐,一对一。关于成长中的爱恨、生死、争斗、天下、人心,一对母子奋斗的秘史。纸醉迷金、烽火狼烟的年代,奸诈狡猾、强悍狠厉的腹黑女主与纯善无邪、寻找亲爹的倾世天才宝宝相互倚靠的肆意人生。 此篇是妃常穿越系列之二,系列之一《天才宝贝刁悍妃》已完结。故事独立,不影响阅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01 强势拒婚 001 不嫁? 抗旨? 拒婚? 古往今来,沈延昭大概是第一位为宣旨而来却被拒之门外的新科状元! 阳光柔暖,笼着一层薄薄的光晕,朦朦胧胧的投射在青石铺就的路面上。暖风拂面,山林清幽,浓郁的泥土气弥漫在清新的空气中,随风蔓延在凤华城。 沈延昭风尘仆仆的看着眼前庄严气派的大门,门上方挂着一方牌匾,上面苍劲有力纵横挥洒着三个极具气势的烫金大字:凤华城。 凤华城位于蜀山之地,蜀山周围之地自五百年前就不属于大秦,由始至终它的主人是名满天下的‘皇贵妃’。易守难攻的独特地里位置和隐士大军,精密机关遍布蜀山,除了五百年前皇贵妃每年避暑之外,蜀山从未对外人开放过。 五百年后,蜀山迎来了它的新主人――凤华城的城主商知浅和少城主商君。 沈延昭原本很期待这次颁旨,大秦统治五百年之久,皇家君姓是禁忌,再就是‘商’字,秦太祖曾废除‘商’姓,更是将商人的地位一贬再贬。然而,凤华城城主不仅用了‘商’姓,连她儿子都敢用‘君’字。 未曾见识到城主的风采,他和身后数十骑御林军垂首坐在马上,静静地看着城墙上数百的弓箭手,噤若寒蝉。 哪里是颁旨,分明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 “大秦皇帝陛下圣旨,请凤华城城主出来接旨吧!”沈延昭坚毅的面部线条显得愈发俊朗,略带威严的双眸闪动着复杂的光,低敛而浓烈的绯色官服随风翻飞扬起,露出衣下银鱼袋,无一不代表一甲进士的温雅和尊贵。 只是他喊破嗓子也无人理会,一墙之隔的凤华城内大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热闹繁荣的景象。 凤华城不比大陆上任何都城,半山腰建造的民居连绵数里,厚重的楼墙散发着蜀山独有的古朴和大气,亭台楼阁,长廊立影,每一处都极优美,隐隐别有一番韵味。这里人口众多,经济发达,治安良好,商贸发达,军事方面更是领先各国。因此来蜀山扎根的人越来越多,宽阔的街道两边形形色色的商铺林立。护城军百步一人巡守,千步一哨岗监视,俨然是一个军事强国的势力。 沈延昭听闻凤华城积聚的财富最是惊人,短短五年间,蜀山凤华城的奢华和实力已经不亚于一个国家。他轻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手中明黄的锦盒在阳光折射下流光璀璨,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任何一方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你就是今届进士第一人,入翰林院任编修一职的沈延昭?德靖皇帝让你来传旨?”一声稚嫩清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延昭抬头向墙头看去。 高高的青砖城墙上,一身亮紫小锦袍服帖合体的小男孩悠懒稳坐,晃荡着小短腿,动作浑然天成的矜雅。腰间缀着枚莹润的白玉,随着他的双腿的晃荡在阳光下散发着清辉,弯弯的月牙眉,似墨画描绘上去一般,显出比同龄人更聪慧的气质。晶亮的眼睛水汪汪的好似镶嵌两颗璀璨的宝石,深邃水润,粉艳的小嘴扬起一抹和善的笑意,“娘亲说,为君难为臣也不易,我就不难为你了。带着你的人速速离去,告诉德靖皇帝一声,他没资格为我娘亲选夫婿,为我选爹爹。这世上能配上我娘亲的男人都作古了。” 沈延昭仰视着小男孩,真漂亮!心底却惊呼,这个小男孩的身份显而易见,凤华城少城主商君无疑了。 “本官正是新科状元沈延昭,奉皇上旨意前来宣旨。你既是少城主,本官念给你听也一样。”沈延昭心想,城主不出来接旨,她儿子接旨也合理。 “慢!虽说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但是我家娘亲说的一切都是真理,每一句都是圣旨。”商君脸上的笑意更深,眼睛如星辰一般,灿烂摄人,清亮的嗓音带着分明的优雅和严肃道:“你只是个小小编修,入了翰林院,也足以说明大秦吏治将要大变,多年来朝中参政和主事者大多出自翰林院,不知道诸位皇子中你站在谁的立场办事?” 沈延昭惊了又惊,如此伶俐、聪明、知进退纵全局的孩子令人称绝,这孩子即便不是政客,也必定是个天才。再次仰头看去,小小的身板颇有几分随意洒脱,纵是不雅的坐在城墙上亦不损一丝贵气,自有一种天成的高贵气质。分明只是一个倨傲的孩子,他却生出几分喜爱来。 “你小小年纪竟懂这么多,着实难得。不过,本官是替皇上办事,心忠于当今皇上。” 商君两只乌黑的眼睛透出清亮的锐利光芒,轻轻点头,左手轻叩下巴沉思,半响后挑挑眉,从城墙上扔下一锦盒给沈延昭,“沈大人,你拿回去向皇上复命吧!我娘亲是不可能成为帝王手中的棋子,她只能是下棋之人。想娶我娘亲,别说门没有,就是窗也没有。今儿就暂且饶了你们在蜀山大声喧哗之罪,如若再犯,关禁闭三天。” 沈延昭惆怅的拾起跌落在地的锦盒,这简直是大秦有史以来最强势的抗旨拒婚,人家压根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别说宣旨,就是皇帝亲自来了,恐怕也不能强娶了凤华城城主。沈延昭嘴角抿了抿,回头再看城墙,那个小身影早已不在,猛然一牵缰绳,“即刻回京复命,不得耽误!” 凤华城主苑中,百花齐放,林木葱郁,奇石交错排列,古藤缠绕,远远望去,就像一道道天然屏障,遮挡住苑中风光,使得峰峦起伏的蜀山之巅越发神秘高深莫测,白雾耸立在高峰之上,染上一层飘渺的色彩。 茂密的密林中,不时有鸟兽之声,由远及近稚嫩清亮的声音传来。 “娘亲,娘亲……” 悦耳清脆的回音在主苑中响起,一抹紫色小身影推开房门,直接扑到在躺在软榻上的女子身上,“儿子帮娘亲拒婚了!德靖皇帝那个孙子再敢胡乱下旨,儿子一窝端了他老巢!” “不准说脏话!说脏话是没水准的人,我们是文明人,要说不带脏字的脏话!”商知浅转过身来,睁开了眯着的眼睛,双眸里带着一丝刚睡醒的光泽,流转间优雅而尊贵。伸手抹了一把怀中包子的脸颊,隐隐透着母性大发的婉约之感。 躺在软榻上抱着娘亲的商君小朋友极不情愿的‘嗯哼’一声,微微喘着气,怯怯地看着他娘亲一眼,“娘亲,今天又一个老师请辞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02 相互算计 002 商知浅皱起眉头,这小子又吓跑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师了? 在整个课堂打瞌睡的少城主,半睡半醒都能将老师讲过的一字不漏全记住,还能看一眼老师的笔迹,全部清晰的复制下来,同老师写的字相比近乎吻合。(.好看的小说)简直让老师恨不得挖个坑,跳进去把自己活埋了。有这么坑老师的学生么? 商君乌黑双眼一眨,长睫毛扇了扇,甜腻腻搂着商知浅,小声又撒娇的说:“那些老师只会吟诵却不讲解什么意思,我光背光记住,又不理解。作为老师,最重要的不是将自己所学尽可能教导给学生吗?我听到的是那些客套恭敬的言语,生硬的讲学,照本宣科,毫无自己的见解和观点,一字一句,完全复述书本上的内容。” 商知浅头疼,这个年龄的小孩子最没定性,也没自制力。她好不容易用兴趣来吸引他学习,又被请来的老师给毁了。起初,她教他认字,没有让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认或是临摹,而是寓教于乐,讲故事画图,利用零食引诱,奖罚分明。不光认字,还要明智,四书五经那些自古相传的学问、典故、道理,让一个孩童理解明白实属不易,没必要学这些枯燥、生涩而深奥的内容。[] “他们不敢教我儿子,娘亲给你找个世上最好的老师。”商知浅将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这一刻,她忘却暗藏汹涌、勾心斗角的过往,只想与娇儿平凡一世。即使经历过一世血雨腥风的天下之争和普通的现代生活,这一刻浮躁的心情也随时光流逝消散。 她至今都不明白,回宫那日怎么就遇到暗杀,还穿越到五百年后。无论当年真相如何,无论君昊胤有没有参与,无论背叛还是精心谋划,她已无法察明当年暗杀背后的真相。时隔五百年,当一切从头开始,没有他,她还有娇嫩的儿子。 本想就这样与世无争守护一片净土,可惜人生博弈,偏偏有人算计到她头上。君家不肖子孙胆敢欺她‘孤儿寡母’,竟然还颁旨强行赐婚?商知浅真想知道,君昊胤要是知道他女人和儿子被他混账子孙强娶会不会诈尸? 商知浅唇边绽放着温柔而戏谑的意味,“长泰。” 商君有一瞬间的错愕,趴在娘亲怀里,鼓着腮帮,眉头紧锁,心想他的计划被识破了?通常娘亲连名带姓唤他,说明她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倘若是唤他表字,说明他要挨训。 浓黑的幽光划过眼底,闪耀着纯净、温润、纤尘不染的光泽,唇边甜美的笑意一点点收敛回去,小身板从床榻上跳下来,理了理身上小小的锦服,很绅士的向商知浅行了一个九十度鞠躬礼,用着小大人的口气说道:“娘亲大人,儿子受教!” 商知浅笑吟吟看着,自然没漏过他谆谆领教唯恐不真诚的表情,眼神中一抹欣慰,波光潋滟,一撩衣摆,姿态优雅地起身,如水波般流畅的曲线在泛光的银线折射下有种气质天成的韵味,墨染的青丝直直倾斜在身后,头上只余一枚玉簪挽着,慵懒优雅又气势逼人。 “长泰,既然凤华城没人能教你,我们就换个资历深的太子太傅。” “那不是我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老师嘛?我要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老师干嘛?这是严重不爱幼的行为!”商君直起身,一双溜黑似葡萄润泽的眸,左顾右盼,随着商知浅慢走而轻轻晃动发出的声音,他越发‘亚历山大’,终于认清一个事实,他家娘亲连气场都这么可怕!不在沉默爆发,就在沉默中秒杀。难怪凤华城的人都敬而远之。 “长泰,太子太傅看似是最尊荣显赫的位置,其实际目的不过是帝王用来平衡皇子之间的势力。你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现在正处于一个暖昧而微妙的情势中,需要一些调和剂来搅乱这个混乱的局面。身为太子太傅,职责是教育皇子学识和帝王御人之道。现今君主意向不明,继承人尚未确立之下,太子太傅这一职位就能牵动各方势力。能够做你老师的人,就是以十岁的年纪担任太子太傅的容止呈。”商知浅悠然淡笑,眸中浅露的光华让人无法直视,“儿子啊,比你强,比你学识渊博的人,都可以做你老师。” 商君扑哧一笑,一排润洁璀璨的牙齿明晃晃的露出来,“娘亲,你就直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能过分自满自傲。儿子幼小的心肝能承受外界的刺激!” 为了满足他小小的心思,商君小朋友抓住时机转移他娘亲的注意力,颇为困惑的问,“娘亲,老师曾说,我出身商贾又爱钱,不是真正的读书人。钱财只会让人丧失斗志,辱没读书人的气节。为什么商人的地位比农民还低?有钱不是可以买到很多东西。” “儿子啊,只要是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去取得,就是正人君子。能让人丧失信念和斗志的只有自身懦弱的借口。无论是谁,只要做人真诚,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商知浅了解小孩子的好奇心,尽可能用最简单的话来解释,“我们有钱,就可以买好吃的,才能让凤华城的百姓过上好日子,有了钱,可以吃饱穿暖,不会有人挨饿受冻,人人都富裕了,天下就太平了。如果光读书,只会书本上的死知识,不懂得如何运用,读了也白读。” “有人读书不会用吗?” 商知浅失笑,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儿子啊,你还太嫩了。 “儿子,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出蜀山。娘亲带你体验生活去。” 商君微扬起小脑袋,明亮透彻的眼睛中有着惊喜,“娘亲说的是真的吗?” 商知浅宠溺的看着他,认真的点头,心道德靖皇帝将手伸到她家门口了,她会乖乖坐以待毙?且看,这天下鹿死谁手。 商君按捺住狂喜激涌的情绪,狡黠的眨眨眼,终于能走出凤华城了。他要为自己找个家世好容貌上乘,权倾天下有计谋有手段有魅力的爹,最关键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那……”商君微笑着,“儿子马上去收拾包袱。” “好。” 腹黑母子相视而笑,心中各自盘算着计划。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03 谦玉公子 003 大秦京都,金碧辉煌的皇宫内,建筑奢华,威武巍峨,雄伟高大的楼阁华丽排列耸立。(.无弹窗广告)玲珑别致的瓦檐层层叠叠,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映照在雕龙绘凤的柱子上栩栩如生。三步一亭,五步一桥,十步一楼阁,错落有致,别具风格。 大殿外晴空万里,殿内冰冷肃穆,一位四十左右的男人迈着步子在地图下方慢慢踱步,明黄的锦袍上交缠着五爪金龙格外醒目,一双锋利的英目盯着地图,棱角分明微带刚毅的一张脸上笑容渐增。 德靖皇帝君安烨身为传奇胤帝君昊胤的后代,其一生都被冠上‘昏君’的名号,做皇子时排行第九,十三岁时被封太子,十五岁即位,十六岁亲政,历经二十年,拓展疆土,收复失地,手段狠辣。善用人,深得民心。然而自持一代霸主,贪图美色,孕养子嗣太多,封王面临的土地分封也日益加剧。 尽管德靖皇帝身子硬朗,执政手段不缺血腥铁腕,但是儿子逐渐长大,争夺皇位的心思可见锋芒。 大秦五百年屹立不倒,在他的统治之下原本衰败的迹象确实繁荣起来。君安烨看着悬挂在殿内的大秦版图,特别是看到蜀山之地,脸上的笑意更是讳莫如深。 殿外有人轻轻叩门,德靖帝收回心思,随即一名内监轻缓步入,屈膝下跪禀道:“皇上,沈大人宣旨回来复命了,此时正在殿外等候……” 君安烨眼睛一亮,脸上喜色渐浓,“沈卿真是青年才俊,办事效率真快。宣他进来。” 沈延昭满面愁容,自宫门下马,便一路直行,脚下生风般跟着引路的内监直入大殿去。(.无弹窗广告)头顶殿门上高悬的‘九安殿’三个大字,刚劲霸气。他握着锦盒的手紧了紧,立在殿外,待内监进去禀告后,他理了理略带灰尘的官服,趋步走了进去。 九安殿的大门打开,暖香带着丝丝寒气从里头传出,沈延昭深吸一口,声色低哑的开口,“臣沈延昭叩见吾皇,吾皇万寿!” 君安烨爽朗苍松的笑声传来,“沈卿一路辛苦,起来回话吧。” “臣惶恐,得吾皇挂念。” “沈卿才华横溢,见识渊博,朕有沈卿这样的能臣,是天下百姓之福,这一路辛苦沈卿了,朕……” 君安烨满脸的笑容和嘉奖之词卡在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沈延昭双手端着锦盒和锦盒上的圣旨,锐利的眯起双眸,脸色变得乌青,冷冷开口,“你给朕说说怎么回事?” “皇上恕罪,臣没有颁下圣旨。凤华城城门紧闭不开,臣无法进入城内颁布旨意,未免兵戎相见,臣没有谨遵皇上圣谕就回来复命了。” 沈延昭已经做好被杀头的准备,他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位为宣旨而来拒之门外的新科状元,也是第一个因为把颁下的圣旨重新带回宫里的大臣,更是第一位因为宣布圣旨被砍头的官员。想想都觉得冤屈,莫不是自己与官场相克? 君安烨脸上诧异之色胜过震怒,凤华城城主竟然不将他的圣旨放在眼里?那女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敢挑衅皇权! “皇上,臣没有进城,但是却见到了凤华城少城主,少城主给臣一个锦盒,锦盒里有一份凤华城少城主亲笔信函,说是城主的意思。”沈延昭急忙把手中的锦盒呈上御案,对自己即将被砍头的命运不抱任何希望。很不幸,他怕锦盒里藏有谋害皇帝的物品,曾打开过一瞧。 君安烨压下心中疑惑,看着御案上的锦盒,眉头轻蹙,沉声道:“沈卿,你先回去,朕会按功嘉奖。” 沈延昭跪下行礼,恭敬的退下,出了九安殿,被冷汗沁湿的后背才感觉到一丝暖意,一甩袖子,朝宫外走去。 君安烨打开锦盒抽出里面的信函,信函上一个大刺刺的‘乌龟’让他压下去的火气蹭蹭往外冒,愤怒的查看信笺内容,身子微微有些发颤,御案被他一章掀翻在地,上好的茶盅碎落在地。握着那张信笺的手逐渐缩紧,脸色愈发深沉,怪不得那女人敢如此嚣张! 信笺上的字迹,笔锋狂妄跋扈,一字一句,一横一竖力透纸背,刚柔相济,美而不浮,气韵深藏却不掩风骨,可见执笔者是一个尊贵滟华的人。 他心中猜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有如此气魄,才能又阴狠又聪慧,让隐居蜀山的高人心悦诚服?让蜀山二十万驻军马首是瞻?让她对他这个九五之尊不屑一顾? 君安烨越想越烦闷,这对母子真是奇了怪了! 凤华城城主好狂傲的口气!赐婚不过是下下策,倘若不是他有必需得到的东西,蜀山他真的不愿意去动,毕竟倾全国之力为筹码去跟蜀山硬拼,无疑是自伤元气之举。 君安烨冷笑一声,暗自打定注意,并让人悄悄将圣旨之事透露给君沐谦。 谦王府内,此时软榻上,斜靠着一个身着紫衣的男子,一头亮泽的墨发用玉冠拢着,贵气十足,仿若仙谪不可侵犯的俊美五官映衬得他纯净无邪的气质。 细碎的阳光笼罩在他身上,形成强烈的色泽对比,轻盈的光芒流闪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使得钻石般璀璨的双眸闪烁着温润的色泽。纤长白皙的手翻阅着一本连环画,狭长的眉随着他手中的动作轻挑,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少庭,这连环画很有趣,很适合给孩童启蒙用。” “很有趣吧?”容止呈淡淡的轻啜一口茗茶,神态自若,完全不顾对面是大秦皇帝的皇叔,堂堂谦王殿下,一脸惬意的淡笑,“你要是有兴趣,等你娶了凤华城城主可以跟她好好探讨一下,顺便对你便宜儿子因材施教。这连环画可是凤华城城主设计的,你绝对不亏。” “行了,你要是喜欢可以跟皇上说,我让给你就是。”软榻上的人动了一下,一双锐利的眸子望着潇洒随意的容止呈。 容止呈摇了摇头,“我的意思王爷当真不明白?” 君沐谦温雅的笑笑,并未回答,身为当朝大秦皇帝的皇叔,当今皇子的叔爷,他的年纪确实极为年轻,甚至比皇子们还要小。世人皆知谦王身子骨弱,病体缠身,从不理朝政之事,却从未知晓他的处境比任何一位争夺帝位的皇子还要艰难。像他这样尊贵的身份,任何事情都力求低调,只希望皇帝不要猜忌到他身上。 被人遗忘在朝堂之外的谦王,世人所知的谦玉公子竟然要娶‘孤儿寡母’,当真是‘皇恩浩荡’! “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子?” 君沐谦话音一落,容止呈轻笑一声,“皇上想要驻守蜀山的二十万大军,不惜让王爷娶那对孤儿寡母,真的当王爷是软柿子,任凭拿捏呢!” 君沐谦一向温文尔雅的脸上带着压抑的王者霸气,一双温润的眸子犀利、冷冽、深邃莫测,红唇微勾,扬起一抹轻浅的弧度,看着一道黑影如闪电般穿廊而来,眨眼就走了进来,直到那个矫健的黑影落在他面前,他才平淡开口,“打探清楚了?” “是。”暗影发出冷僵的声音,将打探来的消息一字不露全部说与君沐谦。 等暗影禀告完后,君沐谦和容止呈完全惊呆了! 容止呈在为沈延昭惋惜,古往今来他是第一人啊!宣旨被拒之门外的第一人!今后在同僚面前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君沐谦却是被那一纸‘乌龟’的信笺感兴趣,暗讽德靖皇帝‘乌龟孙子’实在是强悍! “少庭,我现在很有兴趣娶她,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 “王爷,我现在也赞成这一门亲事。” “嗯……”一声轻应,很清晰的表达君沐谦的情绪,略显病态的脸上笑容绽放,细长的眉峰一挑,说不出的韵味。轻轻扭动书房内的机关,朝外面唤了一声,“来人。” “王爷!”外面的管事恭敬的走进来,敬畏的等候着主人的吩咐。 “准备一下,本王要出京一趟,府里的事给本王仔细点。”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04 拼爹的时代 004 平和舒缓、抑扬顿挫的读书声自榆嘉县的学堂内徐徐传来。 整个院落中,夫子字字句句,引经据典的讲述着学问与道理。商君直挺着小身板认真的听着夫子的讲学,他难得从凤华城出来跟同龄孩子一起读书,所以倍感珍惜。 身边的小伙伴,个个粉嫩可爱,完全没有在凤华城的玩伴那种敬畏讨好的神情,他们坐在一旁,自成一片天地。 大秦除了京都的国子监外,其下府、州、县都大兴开办官学和医馆。榆嘉县县学教设琴、棋、书、画、武学和医学六科,称六艺科,男女皆可学,每个学生根据喜好选择两到三科修习启蒙。而想要走仕途必须学习科举考试的科目,包括秦法,秦字,算学,经义,策问,诗赋等。 县学的开课时间都是固定的,琴棋书画每星期都有夫子教导。而武学和医学每月初一、初五、初十寅时开课,戌时结束。每月有几天休息,学生可自行安排。 玄武大陆上的人崇尚武力,大秦很多人都习武,家世显赫的大家族更是注重武学。商君自幼习武,商知浅作为开国皇后的她,在千军万马中嗜血拼杀的深厚斗气,教导儿子起来得心应手。是以,商知浅并未请先生教授儿子琴棋,商君除了武学高深外,其他可谓一窍不通。 “哼,小鬼你别得意,不就是过目不忘吗?待会本少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天才!”宋子维轻哼,拽拽的看着前排的商君。 “子维,那新来的小子是谁?他怎么听一遍夫子说的就记住了?”一名圆滚滚的小男孩问道。 宋子维乃是榆嘉县知县大人的独子,生来养尊处优,却天资聪慧,心思敏捷,在琴棋书画上尤为突出,连夫子也十分赞赏,所以在县学里,他就是小天王,谁也不敢得罪。又不爱武学,一身胖呼呼圆润的,最看不上比他苗条的人,“不准理他!连爹都不知道是谁的野孩子,也敢来榆嘉县炫富!” 宋子维哼哼几声,眼睛在瞥向商君时明显闪过一抹嫉妒的暗光,光看商君长长条案上的笔筒、各色精致毛笔和厚厚叠叠昂贵的纸张,就连身上穿着都比他要名贵奢侈。他心里很不平衡,凭什么新来的小子一来就抢了他风头?还敢在他面前炫富! 握握拳头,宋子维朝着几个跟他一样圆润的小伙伴招了招手,压低声音小声嘀咕,几个人交头交耳的怎么教训商君。 商君正研究着棋谱,耳朵敏锐的听到几人的交谈声,晶亮的双眸蕴着一层光晕,稚嫩的五官自有一股清灵和尊傲。一身紫色锦衫,衬得白皙粉嫩的肌肤,晶莹剔透,像璞玉一般透着浑然天成的气质,内敛却渐透魄力。粉红的唇角轻轻勾起,浮起一抹邪恶的笑痕,他隔空一掌,将围坐在一起的宋子维弹得老远,‘砰’的一声巨响,宋子维胖呼呼的身子砸在墙上。 周围温度瞬间飙升,宋子维抬眼就看到一个个子高挑,武学造诣不凡的孩童,想着肯定是被他推了一把,愤怒的睨着那人,盛气凌人的吼道:“你没长眼吗?你一个被逐出族谱的野种,居然敢推本少爷?” 郑珏脸色陡变,双拳紧握,掩去眼底的愤怒和不甘,谦和赔礼道:“对不起!” “对不起要官府干嘛?也不拿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性,居然敢推本少爷?你那双贱手也配碰本少爷?” “只有女人才照镜子。” 郑珏是榆嘉县年龄最小的童生,聪明伶俐善辨,条件反射性的回答,引起课堂里的孩子们轰然大笑,这话分明是在讽刺宋子维像女人一样天天照镜子。 “反了!反了!做错事还敢顶嘴!”宋子维色厉内荏的怒吼,一把扯住郑珏的头,凶狠的照着他清秀的脸掌掴下去,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之际,肉肉的手掌接二连三的挥了下去,义愤填膺的破口大骂,“小杂种!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顶嘴!” 郑珏不敢回击,生怕再惹恼了对方,只是倔强挺直身躯任人打骂,眉目紧锁,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幽深的黑瞳里泛着浓浓的悲哀、不甘、冷傲,甚至有一丝沧桑的杀意。 商君从棋盘上拈起一粒黑子,莹润纤白的手指与光泽流淌的黑子形成鲜明视觉效果,黑白分明,愈发衬托一片肃杀之势。他不动声色带着杀伐之意落在棋盘上吃一白子,双手一来一往,每一步都缜密奇妙,杀法凌厉,决断雷厉风行。 浩瀚磅礴的棋风,方寸之间,快意恩仇。(.无弹窗广告)他落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干净利落,杀气凛然。每吃一白子,便听到‘哎呦’一声惊叫,每吃一黑子,就有‘砰’地一声摔倒在地声,凄厉的惨叫声蔓延在课堂上。 “谁在暗算本少爷?给本少爷滚出来!”宋子维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一张原本圆润的脸顿时肿胀起来,杀猪般地大声嚎叫。 “给他道歉,我就饶了你。” 郑珏浑身一震,看着送子维那张猪头脸,漆黑的眸子闪动着灼热的光芒,扭头顺着声源望去,那粉雕玉琢的可人儿玩着黑白棋子,动作间姿态优雅,贵气慑人,身上仿佛镀上一层流光,散发着夺目的风采。顾盼神飞间,那份坚毅、自信、傲气,让人情不自禁觉得卑微渺小。 宋子维视线落在商君身上,见他手上拿着棋子,脸上的恐惧消失殆尽,冷哼一声,“小兔崽子,你敢暗算本少爷!叫本少爷受伤,该当何罪!” 商君淡淡地道:“给他道歉!” “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宋子维噌的从地上跳起来,一瘸一拐凶神恶煞冲到商君面前,高傲的扬起头。 “我管你是谁!”商君一字一句,义正言辞,勾唇狂傲道:“我要你向他道歉!是你无缘无故打他,必须道歉!不道歉也行,他可是童试第一名,有功名的,你打他,该当何罪!” 宋子维放声大笑,“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爹是知县大人,我说的就是王法!” 其余的孩子也纷纷起哄大笑,“我爹是县丞大人,你是什么身份?” “我爹是典吏大人……” “我爹是主薄大人……” “我爹是书史令……” “我爹是户房……” “我爹是粮书……” …… 十几个孩子将商君和郑珏围在一起,眼里闪烁着精光。 好么,都是榆嘉县官吏家的孩子!商君对众人炫爹的目光视而不见,清澈的双眸仅仅黯淡了一瞬,他便漾起邪邪的笑,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原来你们这群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拼的不是实力,是拼爹啊!” 众人一听,顿时齐齐笑倒。宋子维傲慢无比的看着商君,“这世上不拼爹还拼什么?怕了吧?怕了就跪下给本少爷磕头压惊!” 商君眯起眼,小眉头皱了皱,叔可忍婶可忍,唯独爹不能忍!敢跟他拼爹活腻了! “道歉或者被我揍一顿,你们选!” “你还想打我?你小子到底有几个脑袋?信不信我一拳打爆你的头?”宋子维气得差点歪了鼻子,愤怒的俯视着矮他一个头颅的小奶娃,看他模样顶多四五岁,居然大言不惭要打他,真是狂妄至极。 “子维,这小子太嚣张了,根本不将知县大人放在眼里,我看不给他点教训,他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一定要打得他跪地求饶。” “要让他看见我们就跪下磕头叫爷爷。” “打他一顿,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一人一句,宋子维等人团团包围着商君,七手八脚的乱打,他们本就人高马大,身子结实,都不是吃素的,平时打架逮住对方的胳膊就咬,瞄准对方的裤裆腹部抬脚就踹,抓住对方的头发衣衫拼命撕扯,实在没招就用蛮力压都压死对方。 商君一躲一闪间精心凝气,一股庞大的力量逐渐在他周身隐隐聚集,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八卦阵似的漩涡,黑白交融的斗气如箭雨般击向宋子维等人的身体内。 顷刻间,课堂内喊声、骂声、尖叫声、哭声、声声刺耳。 宋子维浑身瘙痒,整个人比原先浮肿了五倍,仿佛皮肉里注入了水,源源不断的膨胀,疼的他哭爹喊娘,可怜兮兮的叫起来,“哎呀,妈呀,疼死我啦,痒死我啦!是你,肯定是你给我下毒!快给我解药!” 商君站在原地,不急也不燥,坦然自若的眯了下眼,长长的睫毛遮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致且华美的五官拥有与生俱来的底蕴,清灵之中恰到好处的尊贵和优雅,浑然天成的气势和强烈的压迫感,让人不自觉会被深深折服。 “嗷嗷……快给我解药……疼死我了……”宋子维嗷叫起来,膨胀的身体达到一定程度破裂开来,有血流出来,疼得他惨叫不已,看见商君似鬼的恐惧哀求,“我再也不敢了,我向他道歉,以后绝对不敢欺负他了,你快给我解药……” 商君挑挑小小月牙眉,一双澄澈璀璨的黑眸,莹亮中透出狡邪的光辉,唇角勾出魅人的笑意,细如白玉的小脸蛋仿佛被镀上一层流光四溢的色泽,轻启红唇:“你们每人给这位同学磕三个头,以后他就是你们老大。发誓要是再敢欺负他,你们就肠穿肚烂。” 宋子维被商君下毒的本领吓到了,没有丝毫迟疑,圆滚滚的身体趴在地上磕起头来。其他几个胖小子,随即也磕起头来,“老大,你以后就是我们的老大,我们再也不敢欺负你了,饶了我们吧!” 郑珏感激的看着商君,眼前这个稚嫩可爱却气场强烈,尊傲不凡的孩童,尽管一个人站在一旁,但那种骨子里的霸气从他小小的身躯里展露无遗。 “都起来吧!”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声音却有着不属于稚嫩孩童的气势。商君回身继续下他的棋,眼眸流转间,迸射出灼灼其华的光华,落下最后一子,刹那间黑瞳中漾起一抹涟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口:“我没有给你们下毒,只不过是帮你们瘦瘦身,疼一会痒一会就自然好了。” 他话音一落,宋子维跟其他几个小伙伴嗷呜一声惨叫,气得差点昏厥,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阴险狡诈的! 课堂一闹,守在门口处的随从们、衙役们听到声音纷纷涌了进来,映入眼帘的一幕,顿时懵了。桌椅倒地,书本散落一地,小少爷们被打的鼻青脸肿,打的衣不蔽体啊!打的全部肿了! 商君见势不妙,当机立断抓着郑珏的手就往外冲,他娘亲说过‘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不能光靠武力,要智取! “快抓住他们,是他们打了宋少爷!” 商君灵活的小身影穿过人群,轻灵矫捷的身手竟带着人冲了出去,轻扬的紫色衣袂美轮美奂的洒下一道道柔和的光束。一时间,整个课堂内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去追赶拦截那个孩子。 衙役中很多都习武,倘若他们没有眼花,刚刚那个孩子周身萦绕着一层黑白相溶的斗气,愣是让众人想一头撞死,太刺激人了!实在是不可思议的武学天才啊!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05 皇帝都不能招惹的祖宗A 005 榆嘉县周遭街市人声鼎沸,一片淳朴盛景。重檐翘脚,浮雕飘逸,青黯的建筑,显示出榆嘉县悠久的历史。 商知浅斜躺在车中,神情很是悠闲舒适。淡雅的熏香弥漫着整个马车内,华丽的毛毯铺成在车里,正中间的小几上摆放着一摞书册和账本,旁边还飘着浓茶的热气。 车窗内锦帘轻飘,隔着薄薄的纱帘,商知浅可以清晰的看到平坦光滑的青石街道和街市之景,人来人往,各种街店零零散散,竟比凤华城的零售铺萧条许多。 凤华城产业众多,但各处商铺商队,都有她制定的规章制度,人才直接从凤华城内分布到各地管理一方产业,日常一概琐碎事务,她不需费心。(.好看的小说) 见榆嘉县大多酒楼食店、钱庄一家比一家衰败,甚至很多都是‘墨浅阁’的产业。五百年前,墨浅阁本是商知浅一手所创建,打着商家的旗号,极其隐秘的积聚大量钱财和人才。 墨浅阁以搜集情报起家,统御黑白两道,涉及朝政,纵横江湖各帮派的神秘组织。拥有足以操控一个国家的军事、经济力量。除了精密准确的情报网,墨浅阁的佣兵更是个个身手不凡。[.超多好看小说] 墨浅阁的存在一直是玄武大陆上最诡异的谜,很多人知道这个神秘的组织,无数精英成为这个墨浅阁的人,却没人能清楚它背后是如何运作、操控整个天下。然而,能见到阁主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但是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或者找寻什么人,只要满足墨浅阁的条件,就能得到满意的答案。 商知浅出神的看着街道两旁破落的店铺,当初君昊胤想要铲除墨浅阁的势力,不惜血洗京都各大青楼。想起多年前那个俊美的人,赤色鬃毛的骏马上男人华贵的锦袍勾勒出闪光的图案,不容忽视的王者霸气似要灼伤人的视线,衣袂飘飞间隐约透出血腥味,动荡着整个京都的盛世繁华。 如今冷酷霸道的人,长眠深底,那一世的金戈铁马,那一世的地老天荒,那一世的誓言和愁绪,已消逝在时光中。 惨淡的结局,寂寥的落幕,蛊惑的心不知归处。岁月轮回,只留下轻描淡写的野史和无法参透的伤痕。绝世的容颜和无上权力,只能从记忆中追寻。 车外清脆的哟呵声传来,商知浅浑身一颤,立即恢复清明。这五年来还未曾如此怀念那个时代,那个人。 商知浅露出一丝轻笑,君昊胤想尽办法铲除墨浅阁,却不知道墨浅阁的总部不在京都,而在小小的榆嘉县。五百年后,墨浅阁如今的阁主会是谁? 此世相隔五百年,但是以墨浅阁的实力,不可能让总部都如此萧条落魄?以墨浅阁的阁规,但凡墨浅阁的人,永远不能自相残杀,永不背叛同门,也不可能五百年就被人灭了吧?谁这么有能耐?“夫人……”沉鱼忍不住惊呼一声,她似乎看到小少爷在前面,莫不是小少爷嫌县学不好玩,开始翘课了? “何事?”商知浅收回目光,手指一页一页地翻着小几上的书卷,好似沉浸在书卷上。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05 皇帝都不能招惹的祖宗B “夫人……”沉鱼忍不住惊呼一声,她似乎看到小少爷在前面,莫不是小少爷嫌县学不好玩,开始翘课了? “何事?”商知浅收回目光,手指一页一页地翻着小几上的书卷,好似沉浸在书卷上。 沉鱼刚想开口,前方嘈杂的声音已经传来,“作死的东西,一个庶民见了本官竟然不行礼。” 护卫拉住缰绳,使得马车颠簸一下,掀起半天高,看着前方涌出来的人群,赶车的护卫赶紧用力一拉缰绳,控制住马车。两匹马嘶鸣一声跺了跺马蹄才停了下来。商知浅在车内毫无准备的撞到车壁上。沉鱼吓了一跳,怒喝道,“怎么赶车的?夫人要是有什么闪失,你该当何罪?” 护卫惶恐的开口:“夫人恕罪,是有人挡住了去路。[]” 商知浅起身去掀车帘,正在这时,一个小身影飞速的窜入马车内,钻入商知浅的怀里,随即稚嫩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娘亲,县官大人说我庶民,要我给他下跪!” 商君无辜的眨着明亮的眼睛,心道娘亲来得正是时候啊!他和那位被欺负的同学一路避开衙役的追捕,没想到冲得太猛,撞上知县大人的官轿,知县大人被他一撞给撞出官轿,摔个正着。 “他敢!当今皇帝都要叫你一声祖宗,他一个县官承受不起。叫他有多圆,就滚多远。(.无弹窗广告)”商知浅将儿子抱在怀里,擦了擦他脸上的汗水,语气严厉道:“商君小朋友,这个时辰不是上课时间吗?你可是郑重其事向娘亲保证过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商君耷拉着小脑袋,娘亲啊,拜托能不能将焦点放在‘他被欺负’上,而不是所谓的‘翘课’。 “娘亲,他们都欺负我!夫子认为我是一个私生子,他打从心眼里瞧不起我。其他同学都说我是野孩子,每个人都不跟我做朋友。现在,连县官大人都说我是庶民,贱民!要我给他下跪!”商君扯着商知浅的衣角,皱着小眉头,眼睛用力挤出几滴金豆子,疑惑的问道:“那个小哥哥被他们说是野种,没有爹爹的孩子就是野种吗?到底什么是野种?” “很好,一个知县也敢欺负我儿子,我废了他!”商知浅脸色一冷,眸中闪烁着血煞之气,抱着儿子身形一闪,破帘而出,径直往趾高气扬的宋知县身边而去。换做平时,别说小小知县,就是大秦皇帝在她面前,她能忍就忍也不想欺负小辈。不过,敢欺负她宝贝儿子,就要付出代价! 商君也意识到娘亲真的动怒了,心里极为感动,唇角的笑意愈加灿烂了,敢跟我拼爹,我让你们的爹回家都种田去! “你们这群废物!饭桶!怎么连个小兔崽子都抓不住啊?官府养你们有什么用!”宋知县油光满面挺着一个好似怀孕五、六个月大的肚子,身上的赘肉随着他声嘶力竭的怒吼一颤一颤,走一步都异常吃力。 随后赶过来的衙役恰好为追赶商君而来,看到自家大人被撞飞出官轿的不雅之相,低着头忍俊不禁的禀告道,“大人,那小鬼头将宋少爷打的惨不忍睹,还中了天下奇毒。” “什么?那个小混蛋还伤了本官的儿子?”宋知县眼中怒火狂飙,脸上罩上一层杀意,“来人,给我抓住那个伤了本官儿子,又伤了朝廷命官的罪犯,抓到人赏银一百。” “谁敢动我儿子,我灭他全族!”商知浅惊人的气势向着宋知县狂涌而来,不到眨眼间,整条大街都笼罩在她盛怒之下!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06 我说的就是王法 006 一时之间,整条大街的人面面相觑,见过嚣张跋扈的纨绔,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狂傲的女人! 一袭白色的衣裙质地精致,简单别致的轻纱织就的外衫,腰上束着白色暗纹腰带,系上白玉环佩,行走间折射出柔和莹润的光辉,荡出潋滟波纹。乌黑长发流水一般随意铺散在后背,银白色的发带随之飘曳。清雅淡静、飘逸而随和,于人眼前一亮却格外华丽尊贵。 而她宽大的衣袖之下牵着一只小手,穿着紫色锦袍的孩童,肌肤极其晶莹雪白,更可爱的是腼腆青涩的笑容透出几许优雅灵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高一矮的母子身上徘徊,眼中的愕然逐渐放大,好一对母子! “放肆!”宋知县怒目而视,看着这一高一矮的母子,一个尊傲的气质浑然天成,一个聪慧可爱犹如文曲星下凡。尤其是这对母子身上的穿着,只有皇室才能穿得起的上等丝光锦,这种丝光锦比一般棉织物轻薄,手感柔软,清爽透气,光泽度极佳,不会腐烂,非常贵重。即便特别有钱也买不到这样高贵的丝光锦,就连皇子们也是每年才四套丝光锦袍。 宋知县有幸见过一次丝光锦,这对母子身份显而易见非常尊贵,他得罪不起。不过,天高皇帝远,在他的地盘管你是谁一样法办。宋知县淫秽的眯起双眼,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挪动几步,大摆官威怒叱,“来呀,给本官好好教训这两个刁民,竟敢威胁朝廷命官,简直目无王法。” “王法?”商知浅云淡风轻的睨了一眼宋知县,“大秦律法中,凡是欺压百姓者,流放沙漠地区植树五年。凡是强抢民女娈童者,杀无赦!知县大人当街欺压百姓,是打算丢了乌纱帽回家种田?还是去沙漠植树改造五年?” “就是,宋知县欺压百姓,就该流放到沙漠去。” “宋知县不知道强抢民女多少次了,真该杀了!” “要不是上头有人,宋知县怎么敢明目张胆的贪赃枉法!” …… 大街上的百姓交头接耳的议论着,骂着骂着一番言语攻击越演越烈,恨不得宋知县下一刻就人头落地。 宋知县心里暗暗一惊,忽然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对身边的衙役使了眼色,衙役出手很速度,很暴力,也很血腥。围在大街上议论最大声的几个人被衙役强行拉了出来,暴打一顿,险些当场丧命。[.超多好看小说] “大胆刁民!再敢胡言论语诬蔑朝廷命官,依律各打十大板子。再聚众闹事,休怪本官不客气全部抓你们进大牢!” 大街上的人群瞬间作鸟兽状散开,一个个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只噤声瞧热闹。原本义愤填膺、有点血性的百姓变得非常恐慌。 “娘亲,为什么他们这么怕知县大人?”商君黑色的眼眸闪闪发光,跳动着戏谑的火花,在他纯净、出尘、灵动的气质渲染下,所有目光齐齐积聚在他身上,唇角扬起炫目的笑,似懂非懂的点头,“我知道了,这就是拳头大才是硬道理,管你有没有道理,拳头大才有理。好血腥好暴力啊!” 宋知县一声冷哼,一脸凝重的怒视商知浅母子,不耐烦多做口舌之争,对着一旁的衙役命令道,“给本官抓了这对藐视大秦、侮辱朝廷命官的母子。” “宋知县,你给我听好了,我说的就是王法。你敢动我们一根头发,我灭你全族。”商知浅冷傲的声音里透着无可抗拒的威严,白衣随风乱舞,乌黑的发丝张狂飘扬,一双幽暗清眸中杀意毫不掩饰,穿越到五百年后的世界,她一直压抑的情绪完全不受控制的爆发出来。龙有逆鳞,对于商知浅来说,儿子就是她唯一的逆鳞,触之即死。 “恶妇!”宋知县活了几十年,还真没有人敢对他说出这种混账话,被一个女人威胁,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宋知县,你竟敢吼我娘亲,我真佩服你的勇气。”商君灵动的脸上扬起一抹邪气又诡异的笑容,笑得让人心中发寒,澄澈的眸光流露出一缕骨子里的尊傲,清脆悦耳的声音宛如地狱传来的魑魅魍魉,直接下达催命符,“娘亲,我要剥光狗官知县的官服,赤裸游街,将他身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一点一点给我瘦下来。什么时候瘦下那一层民脂民膏,什么时候停止赤裸游街。谁要阻拦,跟狗官知县一样的下场。” “儿子,闭上眼睛,下面比较少儿不宜。”商知浅一开口,商君快速地伸出小嫩爪遮住一双好奇的眼睛。 沉鱼望天,两只手轻轻一抬便闪电般的出招了,凌空的花瓣带着凛冽的斗气构成无数的风漩,犹如冷风拂过,飘飘荡荡,纷纷扬扬,鬼魅的旋转飞舞。 淡淡的花香飘过,绯色的花瓣没有一片落地,一阵噼噼啪啪声后,全数收回沉鱼袖中,甚至找不出一点暗潮汹涌的痕迹。 宋知县嚎叫一声,宽大的官府华丽丽的裂成碎片,跟在他身后的衙役纷纷逃离人群,人目中都带着惊骇恐惧,生怕下一刻裂开的是他们的皮肉。 世间竟有如此骇人的精妙武学?以花瓣作为暗器?要是下手狠毒点他们岂能有命在? 宋知县衣不遮体的窘样曝露在大街上,真是有辱斯文!吓得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昏死之前,他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四下里一片安静,除了纷纷逃窜的衙役便只有目瞪口呆的百姓,转眼齐刷刷再看商知浅母子的时候,眼神之中不只是震惊与诧异,还多出一丝崇拜。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世界,武学高手从来都受人尊崇。 母子俩对眼前造成的场面不以为然,暗器使得出神入化的沉鱼简直是大材小用,武学世界出来的大小姐给母子俩做女保镖,如果连这种威慑都没有,她不用在凤华城混了。 商知浅牵着商君的小手迅速撤离人群,心中却不约而同暗忖,还是太便宜那个狗官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07 天上掉下一个爹A 007 榆嘉县最高的酒楼‘竹雅楼’三楼,云流潋坐在临窗的位置,将大街上万众瞩目的一幕尽揽眼底。他着一袭素淡茶青色软袍,腰带上系着一枚光泽莹润的玉箫,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高雅的气势,幽淡清冽。一双犹如月光柔和与阳光般明朗的眼眸,透出绝世锋芒。 “云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吹嘘斗圣阶的实力!”风随心淡笑着品了一口蒙顶甘露,旖旎氤氲的热茶中叶嫩芽壮,衬出他一双黑眸格外清澈明亮。颀长身姿慵懒的靠在躺椅上,披散的墨发长及腰间,给他不羁的俊脸平添几分飘渺如风之气,润泽饱满的红唇一勾,嗓音如同杯中茶一般澄澈,暖风一般惬意道,“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强悍的一对母子,刚刚那一出好戏,着实勾起我的兴致。想来榆嘉县很久都没出现这么有趣的人了。宋知县真是倒霉,不知道裸着身子什么时候能瘦下来。” 云流潋和风随心每月的这一天会相邀到竹雅楼品茶,本来是闭着轩窗品茶谈笑,街上一阵喧闹引起竹雅楼一阵骚动,不少雅士涌到窗前去观望难得一见的‘盛况’。平日百无一用的书生,看到宋知县惨不忍睹的形象忍不住心头发怵,这外头来的女人和榆嘉县温婉贤淑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榆嘉县人口密集,读书之风盛行,文人众多,人人皆是雅客。县学的夫子大多极具才名,甚至大街上随便一个路人随口也能说出几句诗文。然而,大秦的科举制一向文武兼备,当官的实力都不凡。因此,宋知县被一对母子整了,让远近驰名的雅客瞠目结舌。 更何况竹雅楼临窗的位置正对着大街,下面闹事一起,凭借云流潋的耳力自是听得一清二楚,轻轻放下手里的茶盏,冲风随心笑道:“风兄,说起来,你灵识刚一探过去,你觉得那对母子没有察觉到?恐怕这些日子我们过的太寂寞无聊了。” “云兄,我倒觉得那小娃娃跟你长得有几分相似,不会是你一夜风流埋下的种子吧?”风随心从上到下对着云流潋审视一番,越看越像,五官神态,简直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自小与云流潋相识,那个小娃娃完全是云流潋的翻版啊! 难道那孩子真是云流潋的种?这实在太不可思了!要是自律甚严、不近女色的云流潋都能弄大女人的肚子,那些传闻他断袖的谣言就不攻自破。(.)倘若有那样强悍的女人和精灵古怪的儿子,云家人估计会笑癫吧! 风随心暗忖,云流潋你个闷骚伪君子,不声不响就给我弄出一个大侄子,能耐啊! 云流潋见风随心脸上露出暖昧、戏谑的笑容,极速掩饰眼中的尴尬,“别乱想,我不喜人亲近,你又不是不知道。长得像不过是巧合。” “巧合?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你莫不是真喜欢男人?”风随心食指指了指自己,惊呼:“你喜欢的那个人不会刚巧是我吧?” “要是我真喜欢男人,我会考虑考虑你的。”云流潋眼眸流转间,透出出奇的严肃。 风随心听后,纠结的眉宇逐渐舒展开,白玉般精致的脸庞恢复一贯的悠然,“你真没碰过女人?那小娃娃怎么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你别不好意思说,开过荤又不是丢人的事。何况你又不练童子功,开过荤才是真男人。兄弟一场,你不告诉我真相,我就找我大侄子和未来嫂子去。” 方才在看清楚那对母子后云流潋便对商知浅的身份起了疑,特别是她身边的小孩,隐约有几分他儿时的模样,心中颇有疑惑,如今风随心一提起,他心中的震惊与诧异不比风随心差,极想知道那个聪明伶俐的小孩跟他什么关系。 当他的灵识扫过去时,感觉到附近有十几个人在暗中潜伏,一股强大的威压笼罩过来,压得他不得不收回灵气。很明显那些人的实力比他高强,却只警告他,让他不敢轻易试探。灵气结界,这是斗圣阶巅峰才有的境界,榆嘉县到底来了什么人物?居然拥有如此强大的护卫。 举目望向马车消失的反向,云流潋出鞘般的剑眉轻挑,薄唇漾起一抹轻不可见的笑意,“你要是能靠近她们十步之间,我就送你一颗聚灵果。” 风随心目光陡然一亮,惊诧得瞥了一眼一本正经的云流潋,执杯抿了抿香醇的茶,不急不躁,异常沉静的盯着云流潋,说道:“君子不强人所难,你既然不愿意我知晓秘密,我也懒得打听。不过,我倒觉得这对母子极有可能是蜀山凤华城那对极品母子。公然拒婚,抗旨不接,大秦建国五百年来,她是第一个敢抗藐视皇权的。今儿这一幕,也没什么奇怪了。” 云流潋不由自主勾了勾唇,仍然保持一副无悲无喜无愁的淡泊神态,白皙修长的手指转动着别致的茶杯,光泽莹润的茶杯随着他的动作倒映出一抹朗月柔和的眼神,在冷峻中肆意绽放。 凤华城城主商知浅这样的人物,就连墨浅阁情报网都探不到消息的人,因为她拥有漠视皇权和天下群雄的资本,因为她足够强大,狂傲内敛。 云流潋见风随心安然的品着茶,开口说出一句足以令风随心喷茶的不雅之举。 而此刻的马车之中,商知浅正在训斥商君小朋友逃课行为。商君端正态度接受娘亲的训导,在这种没爹护的时候,他非常希望天下掉下一个爹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08 天上掉下一个爹B 008 商少主坐在马车内,抓着笔杆深锁眉头,看着白纸上的检讨书,嘴里念念叨叨,“敬爱的娘亲,儿子怀着十二万分的虔诚和歉意,向您写下这份检讨书。[.超多好看小说]本着做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知识、有纪律的凤华城少当家。课堂打架是不对的,一人单挑众人更是不厚道的,更是欺凌弱小的无耻行为,甚至是罪大恶极、痛心疾首的不人道反衬,这种见义勇为充当英雄的举措展示了我在心理和教育上的缺陷,若不提早纠正,后果堪忧,未来一片黑暗……我深深的吸取教训,遇到路见不平之事,绝不拔刀相助。坚守我的底线,不打人不骂人,不虐待百姓,不破坏公共财产,不调戏同学……鉴于我一向服从娘亲的命令,一切以娘亲为基本中心思想,永远不叛娘亲,请娘亲宽大处理……” 商知浅当没听见他的控诉和狡赖,撩起车帘对外眺望。 沉鱼忍俊不禁的坐在马车内给商君斟茶,八百字的检讨书,关于打架逃课少主丝毫不提,洋洋洒洒一大片都是暗讽谴责对方以大欺小。[.超多好看小说]连赶车的护卫都憋不住笑,嘴角扬起一抹玩味,少主绝非一般人。 商君一双澄澈的眼眸晕染出薄薄水雾,可怜兮兮抬眼,瞅一眼清华中透着尊傲,尊傲中蕴藏威仪的娘,抽了抽鼻子,在白纸上画出简笔的人物脸形,再抬眼,蹙起小俊眉,再抬眼看着白衣卓然优雅,光华缭绕的娘,如是三番的瞅来瞅去。 娘亲啊娘亲,为什么每次躺着中枪的总是我?只许你放火,还不让他点灯?嗷嗷嗷嗷,他要找个千依百顺的爹。 商知浅不理会他,只静静地看着映入眼帘的院子,脸上带着波光潋滟的笑意,淡雅、清丽、黯然。 时隔五百年,商知浅再次踏入墨浅阁的故居,出神的看着前方年久失修的小院门口竖立一块玉石碑,上面飘逸书写着‘浅’字,是墨浅阁创立初她亲手所书,如今字迹模糊,却沉淀着时间的流光。(.无弹窗广告) 商知浅唇边露出一丝渗冷的笑痕,墨浅阁以搜集情报和经商为主,实则以拯救世人为己任,培养经文纬武治国之才,但凡适逢乱世,群雄逐鹿之时,墨浅阁就会派遣弟子入世,辅佐明君。 她翻阅大秦开国史,墨浅阁与开国皇后却只有寥寥数语。历代阁主自第一代阁主消失后,出将入相者,屈指可数。是以有传言,墨浅阁随着第一代阁主的消失名存实亡,五百年不开。可是五百年之后,墨浅阁的继承人不会这么怂吧? 世人皆知蜀山之巅的凤华城只有‘皇贵妃’一个主人,却不知墨浅阁对于蜀山的意义,那是相辅相成的存在。 没有墨浅阁庞大关系网,商知浅无法确保这一世能否全身而退,亦或是成为帝王博弈的棋子。但凡墨浅阁的人,永远听从历代阁主信物,不知现在还有没有人听从她的号令? 商知浅对着儿子委屈的眼神,宠溺的笑了,细碎的阳光投射在车帘上映着她璀璨风华,犹如瞬间迸放的烟花,放纵绽放。心思微微一动,对着商君道,“儿子啊,娘就不跟你计较这次打架逃课事件。看在你最近武学表现良好,勤学苦练上,去把那小院门口的玉石碑搬过来。” 商君抿着嘴,眼中露出一丝讶然,板了板小脸,小手一挥,“胡乱拿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商知浅捏了捏儿子粉嫩的小脸,轻咳了一声,“那本来就是娘的东西,价值连城!” “娘亲,我们很缺钱吗?”商君天真无邪的问道。 商知浅眼神瞟了瞟,语气严肃,“长泰,为君者,胸怀天下,虚怀若谷,虚心求教是好的,但是不要什么事情都看表面。意识源于物质,要用长远的目光看事情。有银子在眼前不要,这种愚蠢的行为会遭雷劈的。” 商君眨了眨眼睛,虚心的点了点头,转身跳下马车去搬‘价值连城’的玉石碑。小短腿拉开扎马步的架势,双手环抱着玉石碑,小腰一挺,吸气,运气,用力一举,大喝,“给小爷起来。” 不待他搬起来,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哟,你个小娃娃莫不是连自家的东西也偷?” 说话间一人打马而来,马上之人穿着一身湖色祥云暗纹的长袍,噙着笑望着搬动玉石碑的孩童,眉宇间自由一股潇洒飘逸的优雅,浑身透出清新雅致、隽秀出尘的神韵和气质。 商君清澈明亮的眼眸对上风随心饱含趣味的黑眸,小身板飞速的窜上马背凑到风随心面前,吓得风随心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这孩子什么时候靠近来的?连他都没有察觉,简直太匪夷所思。 “叔叔,我看你身上的玉佩很漂亮,你送给我吧!” “……” 哐当一声,风随心直接从马上栽倒地上去了。奇了怪了!一向以武学自傲和敏锐观察力的风随心,第一次被一个小娃娃吓倒了。欲哭无泪的看着飞离腰间的玉佩被小娃娃拿在手中,然后飞快的踹入怀中。他突然产生出错觉,是不是在做梦啊?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09 天上掉下一个爹C 009 “咳,那个是家传之宝,是世世代代传承之物,叔叔送你其他漂亮的东西行吗?”风随心含笑的扯了扯嘴角,没有被商君‘抢去贴身财物’的尴尬,温和好听的声音难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跟一个小娃娃商量着,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跳回原地的小身板,眼眸不可捉摸的闪过一缕震惊,随即利落地翻身下马,潇洒的将马鞭一甩,收入马肚侧面的皮囊中。 商君澄澈的双眸乍亮,唇角那抹甜甜的笑意透着几许无邪,“真的送我漂亮的东西?” 风随心轻皱眉,毫不掩饰眸中那深深的探究,明净如琉璃璀璨,墨黑似寒星,有一种狂雅的风采,薄唇轻扬,勾勒出一丝潇洒如风的笑痕,“除了那个家传之宝,其他我拥有的漂亮东西都可以送你,怎样?” “我要这个玉石碑!”商君毫不客气的一指比他矮半截的玉石碑。 “好,叔叔送给你。”风随心清越的声音中蕴满豪情,不自觉流露出的宠溺笑意竟是说不出的风神俊逸。 商君展颜一笑,自来熟的与风随心攀谈起来,“谢谢叔叔!叔叔,你已经成亲生子吗?” “尚未成亲生子。”风随心薄唇微扬,露出温和的笑,神态轻松潇洒,看着那双充满灵性的清眸,越看越觉得这侄子多可爱啊!多乖巧呀!与云流潋长得一模一样啦!心中的疑惑和诧异从这一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限宠爱。 商君逆光站着,粉粉嫩嫩像糯米团子的脸上透着优雅不失邪性的清辉,乌黑亮泽的发丝上,满是细碎的阳光,为粉雕玉琢的五官增添了一抹不敢让人玷污的纯净,笑得很雅然得体,蓦地抬眸,一排小扇子似的羽睫轻轻煽动,“既然尚未成亲生子,这个世代传承的家传之宝就先寄存在我这,等叔叔什么时候成亲生子了我在送还回来。” 什么? 风随心傻眼了,一颗心脏差点吓出来,嘴角抽了抽,挠了挠眉心,好脾气地笑了笑,诱哄道,“小娃娃,我拿几十个、几百个、几千个玉佩换回成不?” “叔叔,刚刚不是说其他拥有的漂亮的东西都送给我,原来还有几千个这样的玉佩啊!我们非亲非故,全部送给我,怪不好意思的!”商君眨了眨眼,清亮的双眸一转溜,沉思半响,笑眯眯地说道:“要不我认你做干爹吧!我是干爹的干儿子,长辈送不敢推辞。” 风随心笑得风华绽放,笑得风中凌乱,笑得俊脸直抽,好一个干儿子!拿了他家传玉佩还不够,还要附带一坐镇宅玉石碑,甚至还要他全部财产! 天哪,他这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稀里糊涂就破财了?他敢肯定云流潋生不出这样极品的儿子!绝对不是云流潋的种! 风随心蹲下身子,耐着性子谆谆善诱,“干爹问你一个事,你有几个干爹?” 商君掰着手指数,诚实的回答,“记不清了,我认了很多干爹。[]但是亲爹就一个……” “亲爹是谁?”风随心满是期待的看着商君,要真是云流潋一夜风流的种,他也不吝啬提前给侄儿见面礼。 商君清澈的眼眸瞬间黯了下来,小大人似的口吻说道:“我正准备找个人来做我亲爹。干爹,您是不是想更进一步啊,要是那样的话,你可要好好努力了。我对亲爹的标准很严格的,要有钱有势,家世好容貌俊,对我千依百顺。” 风随心脸色一黑,这是找爹还是找奶妈啊? 商知浅闻言,小兔崽子敢给她找老公,这还了得!抬手撩起车窗帘幔,优雅的跳下马车,揪住儿子的耳朵,一脸歉意的给风随心道歉:“抱歉抱歉,犬子顽劣,出言无状,公子千万海涵,不计较。” “儿子,娘平时怎么教育你的?别人的东西不能乱拿,就算是长辈送的东西也不能要。做人要讲诚信,不能投机取巧,颠倒是非黑白。快给这位叔叔道歉。” 诚信?长辈送的东西? 风随心那张风流不羁的英俊脸像染缸一样顿时五颜六色,一眼望去,眼前的女子不过双十年纪,眼眸中却饱含沧桑寂寥,流转间犹如星辰日落,熠熠生辉,与她优雅恬静的气质形成强烈而矛盾的契合感。 高挑的身姿仅站在孩童身旁,整个人从内到外,透着一种从骨子里释放的气势。白袍飘拂,大开大合中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和仪态,偏偏唇角漾起看不出悲喜深浅的笑弧,闲懒淡雅又尊傲到极致。 这般姿态与气势,不同于风随心所见的任何一位女子,哪怕是尊贵如一国之母,恐怕也不及她身上浑然天成的贵气。 如此女子,难怪敢拒旨不接!难怪敢在蜀山以主人姿态居住!难怪教育出来的孩子这般难缠! 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来榆嘉县绝对不简单!风随心片刻沉思之后,便恢复了一派淡定自若,两弯似新月的眉轻轻上挑,带着几分洒脱说道,“凤华城少主想要的东西,在下岂有不给之礼?夫人言重了!” 商知浅细细打量着他,朗朗出尘的风华像风般飘渺,闲散不羁的气韵如诗似画,淡淡的药香萦绕在他身上,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传闻医仙乃一俊逸出尘的翩翩公子,今日有幸得见,果真风华绝代,财大气粗。”敢暗讽她儿子见什么都要的败家子行为,她记住他了。据说,医仙风随心的医术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想要求他医治,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他只凭心情医治,就算千金散尽,他心情不好照样不会医治。 既然他姓风,又出现在此,想来与墨浅阁渊源颇深。当年,墨浅阁的得力干将,就是日月星辰,风云斩浪。 很好!原来是风云的后人! 就在这时候,商君拉了拉娘亲的衣袖,好奇的盯着不远处某个身影,问道:“娘亲,那边那个男人长得跟我好像,难道他是我亲爹?” ------题外话------ ps。嗷,喜欢就收藏哈!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10 都是亲戚 010 街边槐树下,一匹通体黑褐的彪马,神骏高昂立在那里。马上茶青男子,软袍飞卷,随风而动的衣摆上绣着祥云图样,犹如日光下乘仙驹降临世间的谪仙。 商知浅望着悠然坐在马上的云流潋,心中猛然一悸,有些怔愣,也有些惊艳,颀长挺拔的身姿散发着遗世独立的风采,淡然孤寡的气质令人一眼难忘。容貌俊美至极挑不出一丝违和感,清澈雪眸流转间,晶亮如墨画,闪耀着潋滟波光,恰似灼灼日光一般,奔放而狂烈。 云流潋对上商知浅打量的目光,同样毫无顾忌得将雪眸落在她身上,无数芳华流转的眸中,不乏内敛和肆意,优美的唇轻不可见地扯出一缕笑意,“风兄,此次随我出行,凡是要收敛,自家门口无碍。往后莫要带着纨绔之气处处招惹陌生女子,更不要随便骗小孩子。” 淡淡散发磁性的嗓音,透过温暖的风飘入风随心耳畔,风随心耸了耸肩,摊摊手,委屈道,“云大哥,云大侠,不要有异性没人性,我还不至于拐卖妇女儿童。” 云流潋眸光忽地一闪,迸射出两道凛冽警告的目光,像利刃一般直插对方咽喉。(.好看的小说)这个行动派不安份的好友兄弟,行事全靠心情,随心所欲全然不顾后果。要不是了解他事事研究透彻的性格,他也不会在这对母子面前露脸,至少不是现在。 风随心历来知道眼前仁兄的脾性,那是说一不二的,见他掩饰的情绪也不点破,只道风水轮转,终于有让这位无悲无喜,聪明绝绝顶的好友吃瘪一回。回头看着小娃娃,眉宇舒展起来,破财就破财吧! 商君仰头看着云流潋,回头瞅了瞅发愣的娘亲,仿佛要从两人身上找出蛛丝马迹满足他有亲爹的梦想。越看越发现他家娘亲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好像失了魂样! 这还了得! 他娘亲莫不是被像狐媚子的爹给魅惑了? 商君强烈的占有欲飙升,黑宝石般的双眸透出惯于发怒的暗芒,拉了拉娘亲的手,“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举头望娘亲,低头思爹了。” 娘亲!你不能见了美男就思春啊!你不能有了美男爹爹就忘了儿子呀! 在儿子的嘟囔后,商知浅眼眸褪去了那一层薄雾重新恢复清澈和淡定,随后瞪了一眼作怪的儿子,“小孩子思想不要太邪恶!随便用思春的诗词是不对的!” 商君对这个长得跟他像的人充满敌意,却不妨碍他追求事实真相,“娘亲,他是不是我爹?” 商知浅摸摸儿子的头,面不改色心不跳道:“不要乱认爹!按照遗传基因,儿子你长得跟娘亲比较像。所以,长得跟你像的人可能是舅舅!” “舅舅?”风随心满脸黑线,这女人真会瞎掰。要是一脉单传的云家人听到,会不会气得吐血啊?无缘无故多了私生女!私生女还未婚生子! 云流潋静静地注视着她,眸底涌动着一抹复杂的色泽,一手执缰绳,一手握马鞭,明明云淡风轻流露出斯文儒雅的风采,却极力隐藏锋芒,明澈朗朗,潜而不露。这个女人不似一般的闺秀,完全一副唯我独尊的倨傲姿态,确实符合‘蜀山悍女’之称。 商君左瞧瞧,右瞅瞅,粉嫩的小嘴紧抿,澄澈透亮的眼眸闪过一丝失望,不得不接受他亲爹已死了五百年的事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娘亲,他真的不是?” “当然不是!难道你不相信娘亲的话?”商知浅语气之中多了几分惆怅,心知儿子可能接受不了他亲爹死了五百年的事实,也暂时接受不了他如今尴尬的身份。他离奇出身,注定了他将来走曲折道路,既不是奸诈狡猾的商人,也不能过普通百姓的简朴安逸,更不是养在深宫妇人手中的寄托,他的成长注定背负历史烙印。 商君撅了撅嘴,长长睫毛扑扇扑扇,努力将眼眶里的金豆子逼回去,看着云流潋露出一副惹人疼惜的表情,“舅舅,你身上那个玉箫好漂亮,给我吧!” 风随心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这小娃娃见钱眼开啊!随便一个路人就是他家‘亲戚’!他的传家玉佩被牵走了,这下又想‘打劫’他兄弟! “不可以随便要别人东西!”商知浅语重心长的说道。 商君十分‘低调’地嘀咕道:“娘亲,他不是我舅舅吗?看起来很有钱的舅舅给不起外甥见面礼啊?” 云流潋接收到商君怜悯的眼神,心中咯噔一下,轻轻一个纵跃,身姿优雅飘逸,如仙一般落地,衣袂在风中卷起一道优美的弧度,炫目之极。随之走到商君跟前,不由自主的解下腰间玉箫,“好好收着,这是舅舅给外甥的见面礼!” “长泰,怎么能随便收长辈的礼物?真是没一点规矩,快谢谢舅舅。”商知浅严肃的数落着儿子不懂事的行为,一边毫不客气地把儿子刚收到的礼物收起来。真是乖儿子,这可帮她解决了燃眉之急。 “谢谢舅舅!”声音甜得比梨还清脆。 商知浅抱着儿子,顺带着玉石碑,招呼都不打,坐着马车扬长而去。 风随心无语地看着母子俩,对着行事严谨的云流潋直翻白眼,没好气道:“云流潋你竟然将阁主信物送给一个陌生‘外甥’,你脑抽风了吧!” 拜托,那对母子只要是人都是她家亲戚!简直敛财有道!难怪传闻凤华城城主富可敌国!莫不是少城主坑蒙拐骗来的吧?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11 谁动了我的宝贝 011 时至入夜,月色清朗,风凉露重。古色古香的大宅内院,商知浅屏退暗卫,留下处事圆滑内心阴狠的沉鱼和外表憨厚实则阴毒的落雁守在门外。 商少主换了一身白色睡衣,素色锦缎高贵简致,透着一种极致的纯美,衬得小脸粉嫩,不带一丝凡尘烟火的气息。澄澈明亮的双眸紧紧盯着水盆里的玉石碑,浓密长睫如扇般煽动,一脸诚恳略带疑惑的发问:“娘亲不睡觉在做什么?” “掏宝!”商知浅盯着玉石碑,双眸泛着笑意、激动、黯然聚集的闪光,流转间似清澈的井水倒映了月光,光华初绽。洁白的肌肤映着烛光的芯影,越发莹润绝伦,唇边希翼的轻笑犹如昙花一般短暂舒展。 商少主白了他娘亲一眼,自讨没趣。他问了多么愚蠢的问题啊,一看他家娘亲发亮的双眼就知道是得了宝贝。 玉石碑经过清水浸泡、清洗后露出原本墨玉的色泽,柱形的模样甚是诡异。商知浅抚摸着玉石碑上的雕刻,看似杂乱无章的雕刻纹路,若知晓其中秘密,一定不难看出是一副山水图。 玉石碑除了作为镇宅只用外,还是墨浅阁总部所在地的标志,更是商知浅藏匿所有家当的‘百宝箱’。 当年,她用色泽剔透的精绝美玉制作成精密机关的百宝箱,就是以防万一能全身而退。[]伴君如伴虎,何况是有着雄心壮志算无遗策的大秦开国皇帝。相爱容易相守难,纵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也无法经得起时光的摧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帝后佳话,不过是奢侈罢。 商知浅拿起不到三寸长的玉箫和凤令玉佩,将一颗赤红的血珠投放到玉箫内,‘咔嚓’一声血珠碰到玉箫内的精密机关,玉箫转动几下,露出两道长长的槽相互对称,而凤令玉佩刚好能卡在槽中,形成一枚玉质的钥匙扣。 “那是我赚的老婆本!”商少主看着好不容易得来的玉箫和玉佩就被他家娘亲糟蹋,粉嘟嘟的小嘴撅起,奶声奶气的提醒道。 “这本来就是娘亲的东西,不过是物归原主!儿子乖,小孩子是不可以藏私房钱的。娘亲赚的钱,以后还不都是你的。”没错,云流潋的玉箫和风随心的家传玉佩,再加上她身上的血珠都是墨浅阁阁主的信物。三件绝世珍品融合在一起,就是一枚精致的玉钥匙。 商君撅着嘴,无声地表示抗议。 “儿子啊,难道你背着娘亲有了心上人?”商知浅猛然抬头,小小年纪就在赚老婆本!她这娘的地位往哪摆啊! “没有,没有。[]长泰最喜欢娘亲了。”商少主极其诚实的保证道,心里默念,娘亲啊,我是为了给你攒嫁妆钱。要是有了后爹,这陪嫁的钱我给不起啊!现在不赚钱,这抠点,那挪点,什么时候才能攒够嫁妆钱把娘亲嫁出去? 在商君小朋友的心底深处,一直认为他是娘亲的拖油瓶,害得娘亲没法找到好归宿好良人的拖油瓶!幼小的心中觉得,要是她家娘亲的陪嫁钱比较富,她就能尽早嫁出去,省得耽搁她大好年华浪费在他身上。 是以,商少主在凤华城是出了名的爱财又抠门。出门购物,从来都要讲价议价到最低。商少主一致认为,钱和娘亲是世上最可靠最值得相信的。 商知浅很受用儿子诚实的回答,要是知道儿子内心真实的想法,恐怕比听到儿子有心上人还要震怒。 “娘亲,这个怎么用?”商少主指了指玉石碑和那枚玉钥匙,遵循不懂就问的传统美德。 玉石碑很普通,普通到没人注意它的特别。即使历经五百年,它仍然屹立在故居院门口。商知浅运气置于玉石碑之上,不过片刻,覆盖在玉石碑上的一层原石尽数化成粉末。月光透射在玉石碑上,一时之间,仿似璀璨万千的星河,光芒四射,灿烂华美。 犹如水晶般的玉石碑上雕出烟笼绿林月笼群山的壮观景象,楼阁浮云扶摇而上,倒映出整个玄武大陆河流山脉。 不过商知浅,可没心情观察这硕大的白玉。倒是见过不少宝物的商少主眼里发光,小嘴巴惊讶地张成‘o’型,白玉璀璨,光华流转的玉石碑嫣然变成一个立体的地球仪。 商知浅在白玉质地的地球仪上找到蜀山的位置,将钥匙顶在蜀山上,一按,一拧,一开,蒙蒙雾气自玉石碑里弥漫出来,随着钥匙转动开启了玉石碑里的机关,整个球体上雕刻的河流山脉发生交替变化,犹如繁华争艳的景象展现在眼前。晶灿外表褪去,绽放出银白透明的花瓣,抖动着花茎,扭动着雕刻的纹路,整个球体仿佛活了般,好像含苞待放的花苞,将花瓣一片片释放。 耀眼的光芒从玉石碑里迸射而出,一层一层洒向四周。然而,商知浅没有等到那光芒绽放到极致,一切都静止了,玉石碑色泽迅速褪去,那层层似花瓣的外壳停止了舒展,露出里面空空的空心。 什么都没有? 商少主瞪大漂亮的眼睛,上下瞅瞅,除了那一枚钥匙,什么都没有。 商知浅完全惊呆了,这怎么可能!她的全部家当呢?怎么是空的? 母子俩相互对视一眼,同时叹气。 “娘亲,银子和金子都会有的。” “儿子,银子和金子都会有的。” 商知浅不甘心,极其愤懑,谁动了她的宝贝,后果很严重! 当初,她将所有家当藏在这个万无一失的玉石碑里,不可能有人知道,甚至不可能打开这个绝密机关。只有血珠、凤令、玉箫能开启机关,三者缺一不可。就连当时号称‘百匠世家’的慕容家族也不曾参与玉石碑的设计。这世上还有谁能解开其中秘密? 商知浅遇到了比刺杀真相还棘手的谜。 正当她疑惑不解之时,商少主抱着玉石碑发现一丝不合理的地方,兴奋地大叫道,“娘亲,这个是赝品!那底部分明写着‘德靖三年’字样。” 商知浅从儿子手上接过玉石碑,仔细一看,果真是赝品!靠之,谁坑了她的宝贝? “娘亲,肿么办?”商君很气愤,后果非常严重! “找到制作赝品的人,要他将元素周期表都吃一遍!”商知浅磨着牙,连她的东西都敢动,简直不想混了。捏了捏儿子气鼓鼓的脸蛋,十分淡定的打开窗,指了指外面,“儿子,去把门外蹲点的亲戚请来喝杯茶!”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12 送上门的羔羊 012 商知浅优雅的翘着二郎腿,坐在主院的躺椅上,咬了一口旁边儿子递过来剥好的葡萄,似笑非笑的看着不请自来在她家门口蹲点的云流潋和风随心。(.) “传闻,墨浅阁阁主云流潋有着世间最淡泊名利之心,皎洁孤高云流心,蔽月遮日光潋滟,世人称其为孤云公子。与他交好的逸风公子风随心,据说有着世间最巅峰的医术,日进斗金,钱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如今,真是世风日下,个个都喜欢打脸充胖子,明明囊中羞涩偏偏穿着光鲜亮丽,背后却偷鸡摸狗。唉,堂堂墨浅阁竟这么缺钱?本想聘请你们俩去凤华城,看你们连自家偌大的家业都能败光,太让我失望了!” 商少主剥着盘子里的一份葡萄和一份龙眼,十分同情地瞅着‘干爹’和‘舅舅’,浓密长睫随着他熟练剥龙眼的动作煽了煽,黑亮的眼眸熠熠生辉,“娘亲,他们原来这么穷啊!早知道他这么穷,我就不认他做干爹。” 风随心嘴角轻抽,有钱就是干爹!有钱就是母子俩的亲戚!最气愤的是,看着精灵可爱、纯洁善良的小娃娃,却有着天才+变态一般的武学造诣。 “儿子,没钱不要紧,但是不能没有气节,一个人连最基本的做人原则都摒弃,不择手段地追求高物质生活,他的思想是低级的。以后你就是再穷再苦,可不能学这梁上君子和采花贼。”商知浅吃着儿子剥好又递到嘴边的龙眼,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眼神柔和且瞳色间绽放卓然的光华,昏霭的光线映照在她纤秀的身形上,使得她白色暗纹绸缎衣裙隐然透着洛神之姿,满头乌黑的长发没有任何束缚,随意的倾斜而下,飘扬着柔美的光泽。如此装扮在夜深见外男,没有一丝轻浮,反而散发着静美婉约,清傲明艳的气质。 商少主很懂事也很听话,认为一切真理都源于娘亲,“志者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儿子明白,凡是君子取钱有道,要光明正大。” 过了半响,商少主瞄了瞄风随心和云流潋,凑到他家娘亲耳边,神秘兮兮地嘀咕道:“娘亲,凤华城好像在招修桥铺路的工人,这两位叔叔看起来很强壮……” “这不好吧?” “娘亲,不要见他们长得俊,就失去原则。他们半夜在门外偷窥,谁知道会不会做作奸犯科之事,我们没送他们去见官蹲大牢就很仁慈了。”商少主小心思很简单,放在眼皮底下容易考察他们,他现在没钱给娘亲攒嫁妆,就退而求其次找个入赘的爹。 商知浅想了想,压低声音跟儿子商量道:“儿子,这两位叔叔就全交给你处置了!先说好,不能给工钱,一日三餐他们自费。” 商少主郑重的点头,完全不顾其他两人的感受,全权为他们做主了。 风随心同时接受到母子俩投射过来的眼神,他就像一只送上门被人宰的羔羊,太邪乎了! 天啊,地啊,堂堂医仙,风流潇洒的逸风公子去修桥铺路?还有没有天理啊! 他怀疑上辈子一定是抛弃妻子,这辈子遇到这对母子。心里很呕血,要是世人知道孤云公子和逸风公子半夜爬墙,被人逮个正着,还被诬陷成‘作奸犯科’之人,岂不让天下人笑死!一世英名尽毁! 云流潋自被商少主从外面请进来喝茶,一直沉默不语,实在是被这对母子俩刺激过度了!他本身刚刚迈入圣阶之境,而眼前熟练剥着手中葡萄和龙眼的小娃娃不过四五岁左右,一举一动释放的黑白斗玄之气,岂是这个年纪能修习到的境界? 玄武大陆是一个尚武的斗气时代,斗气的修炼已经成为强者的标志。斗气功法等级,由低到高分为四阶九级:玄、圣、天、神。每一阶又分初、中、高、终极。玄阶之境,也就是斗玄阶根据每一级的颜色判断强弱,赤橙黄绿青蓝紫白黑,九种颜色从低到高级。而斗玄之上的斗圣阶,每一级别都有白色灵气形成的灵罩,根据灵罩的稀薄分出强弱。斗圣之上的斗天阶,浑身释放银色的‘势’。至于神阶,已经千年未曾出现。 从一开始,云流潋就知道这对母子不是外界传闻的那般简单,四五岁的孩童能到达玄阶巅峰,可谓是天才中的天才。除此之外,有如此高深的修炼功法绝非流传在民间普通阶层的功法,甚至当世的大家族也没有这种稀世功法。这世上也就只有皇家才有顶级的修炼功法,并且能速成。 云流潋方才听着母子俩旁若无人的对话,分明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见风随心气得头顶冒烟,倒是轻浅一笑,再次斟了一杯茶,纤白修长的手指轻转茶杯,水汽氤氲,流动着莹润的光泽,开口道,“凤华城城主是办大事之人,怎么也不会是抠门爱计较的女人?” “正因为我是女人,所以抠门爱计较是我的专利。”商知浅见他辩解,眸光顿时深了几分,带着悠然凛冽的语气回答。 云流潋扯扯嘴角,“我的玉箫和风兄的家传玉佩被人盗去,不巧追着夜盗就到了附近。让城主误会,实在是我们逾越了。” 太阴险了!堂堂墨浅阁阁主,竟然颠倒黑白,说白的是黑的! 风随心闻言,心中的郁闷顷刻消散,太解气了!对付难缠的就该无赖!反正没人会相信阁主信物会随便送人。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13 昂贵的茶水钱 013 商知浅感受到云流潋温文儒雅的气质中有种不易察觉的凌厉和杀伐,就像一把隐藏在冰封中的剑,尚未出鞘却有着致命的果敢。 一时间,竟有时光流逝,恍如隔世的熟悉感。 斜飞入鬓的剑眉,激扬狂放;温泉般明澈的双眸,柔和明朗;带着一抹淡笑的唇,堪称完美。 想起多年前的锦衣铠甲的男子,一匹神骏越过人海,飞驰在血花迸溅的万军中,任猩红滚烫的鲜血沾染冰冷的铁甲,所经之处,掀起血雨腥风。那马背上俊朗如阎罗般的少年,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黝黑双眸闪烁着嗜血的光泽,矫健身姿犹如离弦之箭,迅捷到割裂空气,斩风破浪。 “义妹,好歹也是办大事的人,怎么也成为抠门爱计较的女人?”男人于马背之上蓦然回首,黑发随风飘扬,神情英锐,光华熠熠,温文淡泊的眉宇间,因身后的女子,绽出温柔宠溺的笑容。 男人单手勒住缰绳,一手拔出佩剑,剑锋凛冽如风,不能自控的溢出杀气,嘹亮亢奋的命令若波涛汹涌的大海,气象万千,“儿郎们,拿出你们身为男人的血性!女人能撒泼,男人不能!女人能一哭二闹三上吊,男人不能流泪只能流汗流血。(.)跟女人斗,赢了,不算本事,输了,只能自认丢人。这是战场!战场上没有男女之分,你们瞧不起女人,就是瞧不起你们自己。无论男女,给我杀!” 嗷呜一声,狼烟四起,旌旗翻滚,黑色铁骑凶猛而出,风飞沙走,厮杀震动九霄,冷兵器交织的声响鸣动苍穹。 那样震撼的战场依稀在昨日,那些逐鹿群雄的身影,随着流逝的时光,繁华尽失,早已物是人非。 商知浅看着云流潋,淡淡的笑了,不施脂粉的脸上被飘摇的烛光反射出一丝难以察觉转瞬消逝的黯然。 云流潋品着茶,杯中温度适中的茶水反映着她长发披泻的缩影,不知为何给人一种看破红尘随时飞升的感觉。为了打破房中诡异的僵局,拉回神思中的人,云流潋身影一动,飞快的夺过商少主面前的一盘葡萄和龙眼,旁若无人的剥起来吃,“晚上吃多了甜食,容易发胖。[]我不介意替你们吃完。” 商少主看着云流潋,眼中分明写着‘我很介意’!在云流潋柔和的目光与风随心戏谑的眼神下,商少主呼啦一下不知从哪里找来‘金算盘’,动作娴熟的拨弄着珠子,一边拨弄着,一边念念有词,有理有据,“娘亲说了,养家糊口不容易。出门在外,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情谊。你们这一杯茶中,六安瓜片半片、碧螺春一片、恩施玉露一片、白毫银针一片、日照青一片、大红袍一小丝。加上蜀山之巅的雪水浸泡,卖价一万一杯。一颗葡萄一千,一颗龙眼两千,总计消费两万三千两银子。概不拖欠!如果实在太穷,付不起茶水钱,可以用等价的固定资产抵押。” 一口气算完后,商少主扬了扬手中小小的金算盘,“娘亲,长泰有没有算错?” “没算错!不过,我们做生意有来有往,薄利多销,时贱而买,时贵而卖,凡是要留一份余地,即是人情,也是商场战略。正所谓亲情无价,友情易得,就给他们打点折扣吧!”商知浅笑了笑,面不改色的说道:“你们飞檐走壁踩碎的平瓦和砖块,我就不算在里面了。谁让我是商人中最重情重义呢?” “噗”风随心一口茶喷了出来,看着母子俩一本正经等待收账的模样,一时间咳嗽不止,真够阴险黑心的母子俩!一杯茶一万两银子!亏他们说的出来!要是他们不付钱,他能想象明天大街小巷都会在议论孤云公子和逸风公子吃白食,穷得连茶水钱都付不起! 连一向淡泊名利的云流潋也不得不佩服母子俩的‘生财之道’,既然送上门给人家‘坑’,就只能认栽,花钱喝一杯世上最贵最离谱的茶! “好,当真是一杯好茶!”云流潋放下手中的茶杯,唇角扬起温和柔腻的笑意,浑身释放出一股威烈之气,有云的飘渺,有云的狂猛,也有云的淡散。 商知浅只觉一股凝聚的力量向她逼近,淡定的伸出手指,轻轻向那无形的浮云一勾,瞬间化解那无形之气,只开口道:“刚刚听闻阁主被夜盗盗去玉箫,就连逸风公子的家传玉佩也一并被盗去,有什么特征吗?我可以帮你们找找,至于费用嘛,好说好说!” “我们的业务很广的,找寻丢失物有组织有耐力。相信我们准没错!”商少主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附和道,完全间接性失忆忘记他们要找的东西全部被他要了。 什么? 还想帮忙找? 这对母子想钱想疯了吧! 风随心第一次觉得女人和孩童是多么可怕的存在。对云流潋使了使眼色,兄弟快走吧!别说对方拼命抢墨浅阁的生意,迅速交接各国官员和巨商,就是他们母子在蜀山称王都不稀奇。 “不劳烦城主与少城主了。今夜的茶水钱,明日自会有人送到府上。打扰了!”云流潋微微欠身,姿态优雅,清朗的嗓音辨不出任何情绪。临走前,眼波流动间闪过一丝别有的深意。 ------题外话------ ps。童心未泯,节日快乐!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14 暗流涌动 014 月色朦胧,风起云卷,夜幕渐渐变成浓墨一般黑稠。(.好看的小说) 商少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单手撑头,侧卧在床榻上看着烛光下奋笔疾书的娘亲,长睫如沉睡的蝴蝶般一动不动,昏暗的烛光跳跃的洒在他白皙如凝脂的肌肤上,泛着淡淡的红晕。澄澈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懊恼,踌躇的开口,“娘亲,刚刚好像算错了,那个叔叔拿的是一盘葡萄和龙眼,我只计件算他吃的个数,应该算整盘的!亏大了!” “儿子啊,钱是赚不完的。万一他们硬是不给茶水钱,不过是丢面子的事。以他们的脾性,丢面子算什么,可以完全不在乎的。他们能够这么慷慨拿出两万三千银子,知足吧!” 商知浅精致的面容上有一丝违和感,单手撑着下巴,双眼专注的盯着玉石碑查看,一旁是泛着赤光的血珠、凤令和短而精巧的玉箫,线条流畅的几样物品上,雕刻着栩栩如生凤凰展翅的图腾,仔细观看,三样物品都刻上了肉眼难以看到的‘浅’字,与玉石碑刻上的字迹明显一模一样。 商少主轻哼,对娘亲敷衍的说辞颇有些失望,他才不是计较钱呢!不过是没能让他们去凤华城修枪铺路,有点感慨罢。[.超多好看小说]小身板缩在被窝里拱了拱,小声嘀咕:“娘亲,那个人真的跟我长得很像对不对?” “好了,乖宝宝该睡觉了。”商知浅温柔的诱哄道。 “娘亲,可不可以让他当我爹?”商君脸上纯真的笑容有一丝期盼,晶莹透亮的双充满恳求的看着他家娘亲。 商知浅深知儿子的想法,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打消他固执的念头,佯装生气,声音冷冷地道:“娘亲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爹是大秦开国皇帝君昊胤,他虽然死了五百年,但是仍然是你爹。难道娘亲会骗你吗?如果你这么想要爹,那你去找吧,我当没生过你。” 商君一掀被褥,扁了扁嘴冲向他家娘亲的怀抱,抱着娘亲的颈脖露出一副惹人疼惜的故作哭相的表情,“娘亲别生气!我不会再找爹爹了,我只要娘亲。娘亲不要为了长泰生气,好不好?” 商知浅轻叹了声,紧紧搂住怀中娇小的身躯,闻着奶香气,心顿时纠成一团乱麻,轻柔软语地说道,“长泰,娘亲没有生你气。(.)娘亲是气你死鬼爹留下一堆不靠谱的后代。娘亲刚刚心情不好,以后不会说这样的话。长泰乖,不哭!” 商君嗅了嗅娘亲的味道,“娘亲,长泰会乖,不会再提起往事惹娘亲不高兴。”一双黑亮的眼睛迸射出锐利坚韧的光芒,晶莹的泪光下泛起狡黠的波纹,商君双手抱着娘亲的颈脖,打着哈欠,渐渐进入好梦中。 “长泰,以后无论在哪里,都要仔细分辨自己身处的环境,无论对你多好的人,都会因为各种突发情况和各人的利益而变得陌生。人的心是一柄杀人的利器,也是伤人伤己的凶器,即使外表温和的人,其内在也有其锋利凌厉的一面。然而,即便是最微弱几乎随时就要消失的烛光,在没有真正熄灭之前,它都有可能造成天大的火灾。娘亲只是想你不要轻易心软,不要太相信眼见的人和事。”商知浅说到这里,看着怀中早已熟睡的儿子,微微一怔,想着如今天下的局势,眼里多了几分冷意。 玄武大陆地域辽阔,五百年前,大秦统一西部草原游牧民族和南疆、北渊等地区,在秦城建都,创立了大秦国,成为玄武大陆上唯一的帝国。 三百年前,宣元帝残暴不仁,终日以杀人为乐,致使百姓载声怨道,藩王割据,自发组织的起义军公然对抗大秦。不到两年,朝臣分派支持皇子争夺帝位,民心涣散,军队闲散不堪一击,大秦至此失去了玄武大陆霸主的地位,新一轮的硝烟渐渐在玄武大陆上弥漫开来。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秦元气大伤,几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随着蠢蠢欲动的野心和权利欲望,从此大秦、燕、洛、楚、离、望六国形成共存的局势,战争时有爆发。 数百年的制衡,大秦的气数却未尽,开国皇帝君昊胤在统一的那一天,就已经设想到残酷的纷争,并为后代留下足以再次统一的东西。 德靖三年,大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鼓作气灭掉了六国中最为难攻的燕国,自此打破了六国分庭之势,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拉锯战。 大秦从此国力大增,军事和经济实力领先其他国家。然而数百年的争斗,战争规模的急剧恶化,百姓流离失所。这一年,每个国家都进入休战期,为了日后一统江山保存实力,养精蓄锐。 也是这德靖三年,玄武大陆出现渊国,唯一一个女子为君主的国家。号称六国中民风最善,女子最为彪悍的渊国。 当今天下划为六国,北洛,西楚,东离,南望,中渊,大秦。大秦位于最繁华的中部地带,与渊国相邻,是接连楚国、望国的枢纽,经济军事文化的发展程度远远高于渊国、楚国、望国。 商知浅看着玉石碑底部的‘德靖三年’字样,正如她所知现在的天下诸国,于那一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所幸当年她并为将全部家财放到一处,玉石碑内仅仅是一小部分。只是这个秘密除了她外,还有谁知道? 敢动她家儿子的老婆本,她不会这么算了! “血盟卫!” “属下在!” 商知浅话音一落,四名血盟卫的成员站成一排出现在她面前,眼里毫不掩饰对主人的敬畏,就连趴在女主人怀里的少主人也让血盟卫的成员崇拜不已。 “从现在起,凤华城只许出不许进,所有产业全部暗地里操作,不能露出一丝痕迹。赌场、青楼、酒楼、钱庄渗透到各个国家的产业一定要收敛……”商知浅一条一条有条不紊地发出命令,眼神异常凌厉,唇角扬起冷傲淡然的笑痕,为了她儿子,她不能再坐以待毙,等着别人来算计。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15 送上门的聘礼 015 折腾了一夜,商知浅见天色还未亮,便抱着熟睡的儿子倒在床榻上,睡了过去。(.好看的小说) 醒来时,天已放亮,云流潋依言派人早早送来了银子。正在母子俩愉悦的用着早膳时,一阵喧嚣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主子。”落雁在门外禀告道,“大秦皇帝又派了沈延昭前来宣旨。” “嗯?”商知浅有些意外的挑眉,扬起掠夺间不同以往的灵动妩媚,隐隐有着一丝铿锵的英气,淡薄如水的双眸闪过一抹锋利锐冷厉的暗芒。 仿佛已是很久前的一幕,夕阳的余晖下,魄人心魂的压迫感笼罩在男人身上,一头丝绸般顺滑润泽的长发随风飘散,墨玉般的瞳眸在轻盈的光束下闪烁着宠溺至极的华彩,低沉而淳厚的嗓音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似乎将所有人踩在脚下去独独面对一生挚爱,轻柔细语中浓郁而醉人,“浅浅,你可以参与朝政,可以佩剑上殿,可以见君不拜。我永远不会用权势压迫你接受圣旨,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谁都不可以,甚至是我也不可以。君无戏言!” 那一年,大秦帝都染上诡谲谜魅的色彩。那年的牡丹,开得最盛。盛得,盛世之下宠妃当道,六宫无妃。 商知浅唇角扯出一抹凄厉的轻笑,帝王之爱,是博爱,江山、权位、财富、臣民、女人,天子之言,是戏言,是穿金裂石的利刃,更是裹着蜜糖的毒药,一点点地侵蚀五脏六腑。君昊胤在她面前说过无数次誓言,唯独只有一条兑现过,此生见君不拜,永不接受圣旨。 “除了沈延昭外,还有何人?”商知浅早知道凤华城有大秦皇帝的眼线,还有其他势力的探子,却不知谁泄露她的行踪,知道她们母子在此。这一次能不能连根拔起,就看他们的业务能力有多强了。要是能揪出几个,也不枉费她出一趟凤华城。 “还有五千御林军。今早云公子派人送来一箱现银后,沈延昭紧跟也送来一堆皇帝赏赐的东西。眼下正在门外等着宣旨。看情势,对方是有备而来,整个榆嘉县人都知道大秦皇帝为皇叔君沐谦赐婚,并以天价的聘礼娶凤华城城主。[.超多好看小说]”落雁有条不紊的说道。 “那让他等着吧!”商少主喝完碗里的粥,慵懒而随意的说道,巴掌大的脸蛋上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掩盖着狡黠的眸光,粉红的唇微嘟,分外的机灵可爱。过了半响,见她家娘亲没有开口,唇角扬起一抹邪佞的笑弧,“不过,既然来了聘礼全部收下……” “少主,恐怕收不下!”落雁清声道,见少主质疑的眼神,不得不一一述说她所见的盛大场面。 榆嘉县极宽极长的繁华街道,一大早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就连街道两边萧条的茶楼酒肆,也是客人爆满,不时发生挤人踩踏之事。平时三辆马车并排行驶都不会拥挤的官道,如今人满为患,堵个严严实实,万里长巷,众人踮足张望,只为一睹天价的聘礼阵容和传闻中‘孤儿寡母’的凤华城主人。 一抬抬红妆就摆在小院外,一眼望去,宛若铺了一层大红的地毯般,妖娆美艳。紫金沉香木的大箱子上精致的雕刻,高贵而奢华,可见箱子里的珍品当世罕见。 众人看得目不暇接,羡慕不已,纷纷议论起来。 “没想到皇家的聘礼这么丰厚,那寡妇可真厉害,平白捡了谦王那样绝美的相公,还有这么丰厚的聘礼。” “可不是嘛!母子俩一个成为王妃,一个成为世子,真是天上掉馅饼都没这么离奇。”有人羡慕嫉妒恨,恨自己没有这么好运傍上王爷。 “你们懂什么,据说谦王体弱多病,皇上为了冲喜从下旨赐婚的。要不以她们孤儿寡母的身份,怎么配得上谦王。” “这不可能吧?要冲喜也不会找克夫的寡母啊!这指不定又是一桩风流韵事,皇家的事太复杂了。”一人感慨道,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些都不是他能关心的事情。 街道两边,官兵立在两边维持秩序。沈延昭听着百姓的议论,惆怅不已。谁也没想到此次下聘皇上竟然又派他出来,要是这回又被拒之门外,他不用回去复命,直接自杀谢罪吧! 商知浅居住的小院正对面四合院雅间,男人穿着华贵的锦袍,半张银色面具覆面,只露出清澈温润的眸,优美的唇缓缓漾出浅笑。阳光一丝一缕的斜射在他冶艳的银色面具上,线条精致到绝美的颈脖,肌肤晶莹剔透,在光芒反射下有一股苍白的病态感。 “王爷,皇上这次为了你可是下了血本,只怕这天价的聘礼会让皇上肉疼许久吧。” “原以为信笺上的内容多半是关于拒婚的推辞,没想到是一张天价聘礼单。凤华城城主真是可爱至极!拒婚是假,要天价聘礼是真。亏得皇上为我下血本娶一位天价王妃。”说话的人,眼眸看似温润柔和,实则深不可测,神秘而幽深,慵散的斜靠在软榻上,听着外边吵闹声,唇角噙着的笑意渐深。他正是大秦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谦王,大秦皇帝的皇叔,也是下聘礼的男方。 “不光是城主可爱,少城主也不逊色。据我所知,就在一刻前,孤云公子送了一箱现银过去。看来,王爷的情敌可不止少城主哦!”容止呈临窗而靠,清风撩起他的墨发,露出一张充满戏谑的脸,望向窗外的双眸里蕴藏着慧黠的精光,让人无法窥探他此时的情绪。明明只是一个宣旨,没想到会派来五千御林军,可见皇上对这次指婚对象的紧张程度。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16 绝世凤华 016 沈延昭看着摆满整条街道的聘礼妆盒静立良久,坚毅的眉眼轻蹙,挺立的身姿不怒自威,与初入官场的年轻官员多了几分沉稳和慎重。 “商知浅接旨……” 话音刚落,紧闭的大门打开,一名梳着侍女发髻的清秀女子走了出来,面色沉郁,口气却和善道:“一直听闻今届新科状元年轻俊美,气宇轩昂,看来是名不虚传。最难能可贵的是大人竟然知道我家主人在此,实在是神机妙算。劳烦大人久候,还请大人海涵。我家主人恭候多时,烦请大人随奴婢走一趟。” 沈延昭心下一凛,实在没想到一名侍女有如此迫人的气势,口齿伶俐,举止不卑不亢,就连香案都未摆就堂而皇之带他去见她家主人,当真是傲慢无礼之极。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沈延昭没有出声,只是颔首让侍女引路。他知道皇上的意思,以送聘礼为由,强行带走母子俩回京与谦王大婚。礼部已经奏定吉日,派了五千精兵过来以便护送谦王未过门的王妃到京都去。 沈延昭心中忐忑,在拒旨一事之后,他曾让人打听过有关凤华城城主的消息。听闻城主行事不走常理,凤华城乃至蜀山境内所有人只听命于城主一人,并以女子之身缔造了除渊国女皇外的另一个传奇,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绝非普通闺秀能比的绝顶聪慧之人。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沈延昭捧着圣旨进入外院,映入眼帘的情景让他不得不惊艳,火红的枫树下,一抹小身影仿佛随着倾泻而下的阳光飞舞,每个动作行云流水般灵动,转瞬间周身光华萦绕,使得阳光顿时黯然失色。 商君浑身凝聚黑白相溶的玄气,风轻拂牵起他宽大的衣袂,随着他缓慢的动作而卷出一个华美的姿势,一身尊贵傲然的气息,隐隐透着与生俱来的风姿,灵动飘逸,纤尘不染,彷如一个落入凡间的精灵。 商知浅专注的看着儿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从黑白玄气中不难看出儿子的武学等级已到斗玄阶巅峰,这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晋升的速度简直彪悍的不能再彪悍了。 商君觉察到有人走近,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当视线移向沈延昭时,眉宇扬起的角度掠过一丝谨然,奶声奶气对着沈延昭说道,“沈大人,几日不见,甚是想念。你是不是也很想念我呀?” 沈延昭偷偷抹一把汗,实在是对商少主的热情极尽崩溃,打不得骂不得,偏偏对方又露出纯洁无邪的笑容和澄澈无辜惹人欢喜的眼神。一身肃穆的官服衬得他隐隐带着几许悲壮,扬高了声音,洪亮道:“请商知浅接旨!” “儿子,帮娘亲接旨吧!” 声音不高,嗓音淡若暖风,语气里听不出一丝不满的情绪,似乎真的与当日拒旨的人联系不到一起,然而,沈延昭还是听出平静无波的声音里蕴藏着一丝冰冷的绝色锋芒。 红如火的枫树,被深秋萧瑟的风拂起缱绻的痕迹,带落了一地火红的枫叶,旋转飘扬的红叶连绵成华丽的地毯,她逆着光迎面走来,看得沈延昭竟瞬间呆愣,忘记了圣旨上的内容,张口竟说不出话来。 在沈延昭二十多年的人生阅历里,未曾见过气势惊人的女人,周身散发出与生俱来的尊贵气势,带着入骨的美态。全身上下除了挽住长发的玉簪外无一华贵的饰品,没有任何纹理和绣工痕迹的白色单衣,使得她明明只是踩在红叶上,却因那一份极致的纯净而释放着凛然的王者之气。 绝世凤华,当之无愧! 沈延昭紧握圣旨的手轻握了下,心底生出一丝犹豫,仅是瞬间生出不该有的念头,心砰砰跳动着,比得知高中时还要强烈。想不到他竟然从一个女子身上感受到比大秦皇帝更加凌厉的气场,真是震撼无比。 商知浅将目光集中到沈延昭身上,眼前穿着绯色官服,举手投足间颇有风范的六品文臣,倒是有几分气魄。一双眼睛透着灵黠之光,不似古板迂腐的文臣,触上她的目光,竟不卑不亢,气质端华。 商少主见沈延昭被他家娘亲迷得连话都不会说,不爽的提醒道:“沈大人莫不是不认识圣旨上的字?我可以帮沈大人的。” 沈延昭自觉失态,连连摆手,大声道,“不劳烦小少爷了。本官这就宣旨。” 商少主瞅他家娘亲一眼,嘟囔道:“娘亲,真的要接旨吗?听说我的后爹是个病秧子。”他家娘亲爱财,但是也不能随便就嫁给一个病秧子吧?何况,这个后爹,他又不认识,又没考究过,是什么脾性还不清楚,他怕他娘所嫁非人,平白多了一个吃白饭的废物。看在天价的聘礼上,他有必要慎重的再问一次。 商知浅摸着儿子的小脑袋,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儿子,没必要担心。虽说是个短命鬼,不过胜在有权有势有钱。要你一下子接受空降的后爹,着实有点为难。不过,我们应该透过现象看本质,他是大秦皇帝的皇叔,身份尊贵,膝下无子,等哪天他两脚一蹬英年早逝,他的财产和王位都归我们母子继承。最主要的是,娘亲是再嫁,这婚事怎么算都不吃亏。” 沈延昭一个踉跄,差点晕倒。那是大秦最尊贵的谦王!是大秦皇帝的皇叔啊!她可不可以不要说的这么直白!想谋夺别人财产和世子之位,也不必当着他大声说出来吧! “耽误沈大人宣旨了,沈大人请宣读圣旨吧!” 沈延昭闻言,哪敢再耽搁。摊开圣旨准备宣读,却见母子俩直挺挺的站在一旁,完全没有跪拜之礼,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优雅、临风而立的光华,母子俩展露无遗。 仿佛洞察沈延昭的心思,商少主很低调的跟他家娘亲商量,“娘亲,我不想跪!” 商知浅立即回应,“那就不跪,蹲着。” “会不会不礼貌?不太尊重德靖皇帝?” “不会,他受不起。” “沈大人会不会特为难?” “也不会,沈大人本就是不拘小节的性子。况且,等我嫁进皇家,在辈分上还高德靖皇帝,不用行跪拜之礼。” 沈延昭眼皮一跳,拜托,你们真的不用这么直白!他第一次做了一件不拘小节的事情,将圣旨直接塞到商少主手中,语速很快的说道:“明日一早,外面的五千精兵会送城主和少公子回京,下官要回京复命,恕不能陪同了。”说完,毫不停留的、匆匆忙忙的走了。 ------题外话------ ps。推荐好友文《盗婚―邪性老公》宠文哦!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17 恶奴当道 017 秋雨时分,细雨蒙蒙,淅沥的雨丝宛如吐丝的蚕宝宝,结成网覆盖大地。[.超多好看小说] 秦京的气候冬暖夏凉,春秋舒适,正值一年中景色萧条的时候,谦王府异常热闹,人来人往莺莺燕燕,奴仆们开始打扫,把各个角落都打扫得一尘不染,张灯结彩,准备迎接女主人。 一大清早,大总管赵洪站在朱红大门口翘首以盼,与门口青色衣衫,中气十足的谦王府家丁却形成鲜明对比,懒散的态度和阴鸷的眼神完全显示出大总管在谦王府的地位。若不是大门高处悬挂着字迹苍劲不失灵秀的金字牌匾――谦王府,恐怕谁都会以为他是某个富贵人家走出来的纨绔。 这时,一辆马车从幽静的街道上,悠闲缓慢的晃了过来,远远望去就像一座移动的金房,即使在阴雨蒙蒙的天气也透着璀璨的光芒。 上等的骏马拉车,赤金的车身反射出黄金的色泽,四面犄角垂下的流苏随着摇晃的马车飘荡,暗金边丝滑锦缎的车帘悬于车门和车窗两侧,帘上的锈纹别致风雅带出几分贵意。 如此奢侈的马车,使得街上来往的人都不由得倒吸口气,就连见惯帝王御驾的勋贵也颇为惊叹,秦京何时来了一个嚣张的富豪?比皇上用的还金质的马车,恐怕当世寥寥可数。 就是秦京的富豪也不会在天子脚下炫富啊!要是都这般张狂,不要命了?街上原本稀疏的人群隐隐有聚集的趋势,一个个瞪大眼睛伸长脑袋,只想瞧瞧马车中究竟是哪位大人物。 “主子,少主人,到谦王府啦!”马前的护卫一挥手,马车靠边停了下来,沉鱼率先下了车,伸出手扶着早已兴奋不已的商少主下来。 商知浅等人立在谦王府门前,顿时引来无数探究的目光,奢华显眼的马车一行人想低调都不行,在帝都游手好闲的人太多,母子俩出色的外表和气质顷刻间吸引很多羡慕的视线。 赵洪看了一眼商知浅,眼底深邃加深,脸上露出商人才有的市侩笑意,心下冷哼一声,见商知浅走近,不慌不忙迎上前,请示道:“鄙人赵洪是谦王府的总管,谦王府内的一切事务都由鄙人管理。(.无弹窗广告)王妃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早已疲乏,不如先行到西枫苑歇息,等王爷醒来鄙人再去禀报?” 沉鱼处事圆润,性情看似软绵良善,可心思却灵络,又因主子除了接受圣旨和不能变卖转送的皇家聘礼外,甚至没有婚礼就直接入住谦王府。故而早知谦王府的奴仆惯常见人脸色行事,不想还未进门就被见识到恶奴倚老卖老、仗势欺人,面色微变,口气不善道:“一直听说谦王体弱多病,府中一切事务都交由大总管掌管,看来是名副其实。我们主子是奉旨下嫁,谦王身子骨弱不来迎接也就算了,其他奴仆竟然还等着我家主子去请安不成?谦王府一直没有女主人管理内院,赵总管一个大男人想来是不擅长管理内院。” 闻言,赵洪眸光一冷,阴沉的脸看着沉鱼,心头微惊,没想到一名侍女便如此伶俐,强势不饶人,唇角勾起一抹轻不可见的毒辣笑意,对着商知浅解释道,“王妃切莫误会,谦王府虽说地大,却人稀。王爷喜静,王府奴仆不超过十人,府上里里外外就那么几个人侍奉,耽误了迎接王妃,望王妃海涵。王妃如有需要,鄙人一会寻了牙婆多买些奴仆回来伺候王妃,还请王妃勿怪罪。” 商少主撇了撇嘴,瞅瞅娘亲,眼睛乌黑清澈,透着明亮纯净的光泽,奶声奶气的嗓音中多了一抹惆怅,道:“娘亲,不是说谦王有钱有势么,怎么连个奴仆都买不起,亏得娘亲嫁妆丰厚,要不连家都养不起。唉,娘亲,我们不嫁可以吗?皇帝的皇叔都过得这么凄惨潦倒,再多了我们几个人,估计连饭都吃不饱了。” 商知浅看着儿子沉默不语,主善奴恶,即便是堂堂王爷,要是没有实权和势力,别说大总管,就是普通的下等丫鬟都看不起。何况,这位久病缠身,又不参与朝堂的谦王,更是被人遗忘到角落里。 世道就是这么残酷和狭隘,也正因此她才愿意嫁入谦王府,毕竟可以为儿子的身份造势。也可以方便她查询心中未解的疑惑。 沉鱼看着少主忧心的眼神,有些忍俊不禁,缓缓开口道:“少主,皇上赐了一大批聘礼,足够王府用一辈子。等王府过不下去时,少主可拿御赐的东西换米,想必没人会拒绝的。” “放肆!你一个小小贱婢,竟然魅惑小世子去变卖御赐的东西,当真是不知规矩礼数。”赵洪怒斥道。 “赵管家还知道礼数啊?见到王妃和世子,赵管家不知道行礼么?在王妃和世子面前,赵管家呼来喝去不知行的什么规矩礼数?”沉鱼对着赵洪冷冷开口回击。 “老奴见过王妃和小世子。”赵洪老脸气得煞白,躬身向商知浅行礼,却早已为自己的行为找到托词,道:“老奴年事已高,这些年伺候王爷,身子骨不如年轻时硬朗,方才因身体缘故未能向王妃和小世子行大礼,还请王妃看在老奴尽心服侍王爷的份上,饶恕老奴。” “赵总管免礼!”商知浅牵着儿子的嫩手,优雅的向谦王府内走去,不高不低,不冷不傲,清淡却含沙射影的开口,“谦王府这些年没个女主人,奴仆大多野惯了,连尊卑都不识得,赵总管还要多劳累几年,帮忙管管。” 赵洪眸底一沉,闪过一抹冷芒,跟在商知浅后面从旁引路,嘴角扯出一抹温厚的笑意,“王妃教训的事,老奴定当好好管教。”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18 俊美如斯 018 容府,烟波亭。[.超多好看小说] 淅沥的细雨过后,阳光照在宽敞的庭院之中,水纹倒映出流光溢彩,流泻到湖心烟波亭格外惹眼。清风吹拂,湖面飘扬的荷叶看上去嫩绿清新,一层层清清浅浅的水波荡漾开来,碧绿从中隐隐露出一抹红,柔和的光线,伴着雨后带来的淡淡荷花香,美不胜收。 “师兄,你在府中当真是享受,这都入秋了,还能看到荷花绽放的美景。”亭内,传出朗朗不羁的笑声,好似一阵轻风吹过,湖面晃动,碧叶荷花旖旎缱绻。 “风师弟过奖!我这里可比不上你的医仙谷。”说话的男子一袭秋香色衣袍迎风舞起,袖口绣着几朵淡雅的荷花绣纹,整个人透着仙风道骨的飘渺感,虽是打趣的笑着,但浑身内敛的气息,让人窥探不出实力,此人正是昔日以十岁年纪成为大秦最年轻的太子太傅容止呈,也是谦王与之交好的幕僚,而对面临风伫立的男子,正是风随心。 “云师弟和风师弟远道而来,想必是为解心中疑惑吧!” “师兄还是老样子,难怪师傅曾说师兄掐指一算,就能算出吉凶。(.好看的小说)自幼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五百年的事,后五百年的事都了如指掌。这世上没有师兄解决不了的事。”云流潋端坐在容止呈身旁,柔和明朗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暗含锋芒的精光,唇角勾出一抹淡静的笑,狭长入鬓的眉梢却轻不可见的蹙起。 世人皆知容止呈睿智博学,仅十岁年纪就入朝为官,胸怀万千谋略,可谓当世奇才,被誉为天下第一聪明人。却不知道,他出自蜀山,是墨浅阁上一任阁主。如今不过而立之年,浑然天成的仙谪气隐约带着凌厉的霸气。 容止呈莞尔一笑,“云师弟竟然会打趣师兄了,真是不容易。想来你自小不离身的玉箫送人也不稀奇了。” “哈哈,师兄连这个都知道。师兄当真好好说说他,一见面就把阁主信物送个一个陌生外甥,让世人知道堂堂墨浅阁阁主竟被一个四岁娃娃骗了,恐怕天下哗然。”风随心一想起那对彪悍的母子,就忍不住笑意,特别是看到千年不变的一张淡薄的脸上出现崩裂的痕迹,心中更是欢快。 “风师弟别五十步笑百步,据我所知,你随身佩戴的凤凰玉佩也送给了一个孩子,甚至将五百年老宅的玉石碑都送出去了。还半夜翻墙去盗回来,结果被人逮个正着,差点去凤华城修枪铺路。你们俩真够可以的,被人请去喝杯茶,就花了两万三千两银子。” 容止呈一开口,呛得风随心脸色微囧,连带云流潋胜雪的肌肤上晕出一抹奇异的红。 “不过,你们要的答案,我给不了。这世上我唯独看不透的就是那对母子的命格,只隐约算出天现异象,紫微星损,凤临缘浅,君者定天下。今日,她们母子定是抵达秦京了,你们要怎么,还是收敛些。”容止呈唇角难得闪过玩味的笑意,对于看不透的东西,他愈发感兴趣。 “师兄既然也这般说,可见大秦皇帝赐婚不是出自师兄之手。”云流潋眸光若有似无的闪过一丝警觉,大秦皇上是一个精明又野心的主,光是给谦王赐婚就有着深谋远虑。任何时候,一国之君看似荒唐的行为,足以让人捉摸不透他做事原则。 “皇上心思缜密,从来不容小觑,即便是其他各国主也有野心。墨浅阁历经五百年,已经被世人淡化,师弟莫要介入这场纷争里,静观其变就好。” 云流潋一怔,幽暗的眼神瞬间清澈,对于这个师兄,他还是非常敬重的,抱拳道谢,“多谢师兄指点。” 说完不等风随心,颀长的身影一移,飞身出了烟波亭。 “师兄,我也先走了,有空来找你喝茶哈!”风随心想着这次进京的目的,也不敢耽搁,当即就准备走人。 “好,师弟有空去谦王府为谦王诊断吧。”容止呈点头,看着风随心的背影淡声道,唇角微抿,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痕跃出。随手一扬,隔空摘了一朵娇艳欲滴、摇曳生姿的荷花,纤细的手指瞬间溢出飘逸凄美的花瓣。 当夜,商知浅在谦王府安顿下来,按理她一入京要去皇宫谢恩,然而一直到傍晚时分,宫中也没传她觐见。由此可见,德靖皇帝并不待见他的‘皇叔’,连带着她母子也不过是敷衍了事。 母子俩乐得清静,牵着手惬意的逛着偌大的谦王府。自今早府门外的事,整个谦王府的奴仆被赵总管敲打一番,对这位‘寡妇王妃’再也不敢明面上做出怠慢的举动。 谦王府大气宏伟,景致优美,较之宫殿有过之而无不及,商知浅每逛一处,都不由得黯然伤神。昔日,君昊胤准备给未出生的儿女准备的府邸,如今她却以另一种身份入住。 “老奴见过王妃和小世子,王爷方才醒来了,这会让老奴来请王妃和世子。”赵总管躬身行礼,对着商知浅恭敬有加道。 “带路吧!”商知浅敛了思绪,淡淡的开口。 据说,谦王母妃是康泰皇帝最宠爱的妃子,谦王作为康泰皇帝最爱的幼子,当年很是得宠。两岁就被封谦王,府邸也是秦京最繁华地带。康泰皇帝在世时,谦王母子荣宠不衰,要不是谦王年幼,很有可能成为大秦的皇帝。 在赵洪的带领下,母子俩进了王府主院沐园,透过屏风,商知浅望见床榻上软绵绵的躺着一个人。 君沐谦掀开被褥一角,露出一张略显惨白的病态脸,对着商少主好奇的眼神,毫无半点生疏就开口道,“咳咳,儿子过来,我看看。”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19 同一阵线的好基友 019 商少主抬眸,清澈灵动的双眼看向自家娘亲,娘亲,怎么办? 商知浅险些跌倒,神一样的对手不可怕,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比猪一样的队友更可怕的,有一头猪一边闯祸一边自称是你的队友。[.超多好看小说]显然,她家宝贝儿子放下警惕,对方一叫儿子,小心肝一软,与猪为伍了。 她从未想过,这个传说中身体孱弱的谦王,比他家儿子更适宜‘后爹’的身份。眼前的他,纯净,温润,一尘不染,一双眼眸,似冰雪般明澈,又似阳光般璀璨,流转间犹如短暂而逝的烟花,砰然绽放,光华永恒,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精致高洁的容颜,在看向商君时,唇角勾起柔和的笑意,浅笑嫣然一对梨涡若隐若现,脉脉温润渲染而出,谦谦君子,翩若谪仙。 君沐谦虽然斜靠在床榻上,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种令人着迷的魔力,商知浅无法避开看他的视线,微微诧异,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干净谦和的男人。黑发披散长及腰间,好似水墨画一般流畅,式样简洁的白衣,淡然雅致。衣袂舒卷间,隐有药香从袖底逸出,冷冽幽淡。 “嫁给我,觉得委屈吗?”声音朗朗,温和似水,却带着惆怅的情绪,温润而醇厚的嗓音犹似清淡的茶般氤氲醉人。 商知浅不期然对上君沐谦充满温柔的目光,唇角的笑意忽而加深,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你好像弄错了。不是我嫁给你,而是你入赘。” “入赘也好,以后吃穿用度不用愁了。这些年因为我的身体,欠了不少诊金和药材费。劳烦娘子帮为夫还了吧!”君沐谦唇角泛着一抹淡樱色的光泽,使得病态中的脸色渐渐染起一抹潮红,清秀透彻的眼眸,为温润如玉的五官增添了一抹不敢让人玷污的纯净。 商少主呼吸一窒,惊讶极了,眼前自称是他‘后爹’的男人脸容犹如白玉精细雕琢过一般,分分毫毫都是极致的优雅和温润,这样一个绝美的人物,无论在哪里,都会造成视觉刺激。然而,敢让他家娘亲掏钱出来,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事。连他的零花钱都时不时要上缴给娘亲,谁还能从他家娘亲那里抠出钱啊? 商少主勉强伸手抱了他一下,摸着君沐谦惨白的脸端详半响,“你是好男人,也很勇敢。谁也没说堂堂王爷没钱就不是男子汉了,只是等你病好可要肩负起责任来。我娘亲的钱是我以后的老婆本,暂时不能给你急用。不过,等我进宫,我会跟德靖皇帝说,给你多点养老钱。皇帝不能饿死他皇叔啊!” 儿子,谁教你这些的? 君沐谦抱着商少主软软香香的小身板,心里不知怎的却生出几分真情来。 触及他毫不掩饰的喜爱,商知浅心中瞬间带起一丝涟漪,这个男人,绝对不简单。她见过不少王侯将相、隐藏性情睿智不可一世的人,可是普天之下,甚至在她过往中,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像他这般,把纯净、无邪、温润显得那样高贵而优雅,甚至将霸气、凌厉、华贵融为体内,很难被人发掘他是一个唯我独尊的强者。 身体孱弱,不参与朝政,鲜少露面,从小机敏睿智,被康泰皇帝宠爱有加,甚至不顾当时朝臣的反对,执意要立年仅三岁的幼子为太子。而在宣布立太子那日,君沐谦一病不起,自此以后君沐谦都以药当饭吃。彼时,君沐诩暴毙,康泰皇帝最终立皇长孙君安烨为太子。二十五年后,君沐谦韬光养晦,隐藏锋芒,却等待时机伺机而动?这般风华、气度和心机,怎么可能像世人所说的‘谦玉公子’,怎么会是一个只会等待死亡的病秧子? 君沐谦抱着商君,却没有错过商知浅任何表情,他心神一动,即便知道自己隐藏的足够深,却依旧觉得她更不简单,许久之后,方才在商少主耳边轻声细语道,“儿子啊,我做你爹爹好不好?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绝对站在你这一边。” 好么,正中靶心!商少主一听,这就是标准的千依百顺爹啊!家世好,容貌好,权倾天下,最重要的是攻人先攻心,绝对有手段有计谋。除了身体弱点,其他都满足当他爹的标准。简直是量身订做般,完美! “记住你说的话!”商君开心的在君沐谦脸上吧唧一口,对着沉思中的娘亲叫喊起来,“娘亲,我们帮他还债吧!我看他挺可怜的,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商君小朋友,你当娘亲的钱都是捡来的呀?随便是个男人都要帮他啊?你要知道娘亲最讨厌吃软饭的小白脸!”商知浅一瞬不瞬的盯着君沐谦,暗忖这人用了什么办法让她家宝贝儿子对他另眼相待?看着两人互相拥抱的温馨情景,仿佛一下明白儿子的举动并非心软,而是想寻找有爹的感觉吧。轻叹口气,微微思量了片刻,嘴角扬起一丝不明的笑意,“也罢,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就帮他一把吧!” 君沐谦温润的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柔声道,“承蒙娘子厚爱,我如今这副身子,也未见娘子嫌弃。我初为人夫和人父,诸事不懂,若有什么事做错了,还请娘子多多包涵。不过,有我一日,定当护你们母子安全。” 商少主得到她家娘亲的首肯,白皙滑嫩的小脸顿时比天晴还晴,小身子一溜烟奔到娘亲身边,抱着娘亲,一阵欢呼,“谢谢娘亲,我就知道娘亲是世上最好的。” 商知浅轻哼,知子莫如母,她当然知道儿子在想什么,可还是不忍心拒绝儿子的要求。 “娘亲,这么晚了,让爹爹好生休息吧!我们先回去。” “少转移话题,你心里没有娘亲了……” “长泰最爱最爱娘亲了。长泰煮娘亲最爱喝的莲藕汤好不好?” “不想吃!” “那我一会给娘亲马杀鸡?” “不要!” “要不我给娘亲唱歌,世上只有娘亲好,有娘亲的孩子是个宝……” …… 君沐谦心头狠狠一紧,看着母子俩手牵手,边走边说的背影,那一瞬,他莫名有些伤感,就像一个局外人,好像很难介入母子中间。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目光带着带着洞察人心的犀利,明明是清秀柔和的双眸却分明透出一股无形的压力。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20 商少主卧底记A 020 翌日早晨,天气极好,秋高气爽。(.)商知浅刚刚起身,宫中就传来圣旨,宣她和她儿子进宫觐见。 商知浅看着床榻上身着睡袍睡眼惺忪的儿子,勾指道,“儿子,趁着德靖如此慷慨大方记得去宫里多要点养老钱。” 商少主打着哈欠,一听‘钱’立马精神起来,从暖洋洋的被窝之中飞快钻出来,小身板轻灵飘逸,不染一丝烟火之气,长长的睫毛扑扇扑扇,俊秀的小脸扬起一抹精灵古怪的笑意,“娘亲,包在儿子身上。” 沉鱼轻手轻脚将门打开一道缝隙,端着温水侧身进来,落雁跟在后面,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在桌上,低声禀报道,“主子,属下已察明,二十五年前皇城十万禁军总统领的心腹就是现在的大总管赵洪,年轻的时候带兵抓过流寇,擅长海战,曾是武状元出身,是少见的武学奇才。(.好看的小说)有一次遇到仇杀,是谦王就了他一命,为了报答谦王救命之恩,一直留在王府照顾着谦王的饮食起居。昨夜影卫看到他向宫中传递消息,想来是皇上安插在谦王府的眼睛。” 商知浅心中止不住冷笑,难怪昨天没有宣她入宫,德靖皇帝果然对她和蜀山有所图谋。 “叫影卫盯着赵洪,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谦王也盯紧了,接触什么人事无巨细我都要清楚。”商知浅顿了顿,问道:“秦京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落雁想了想,倒是沉鱼轻笑道:“主子,这秦京最近除了谦王被赐婚之外,还真有一件新鲜事。我今早去集市买菜听到,今早朝堂震动,大秦皇帝震怒,差点砍了几个皇子。而事情起因,皆是因为洛国公主,天下第一美人洛倾颜。朝堂之上,大皇子君亦昴启奏,要迎娶和亲公主洛倾颜为侧妃。而二皇子君亦晟、四皇子君亦晨、七皇子君亦晷几位皇子,竟公然和大皇子抢女人,都启奏要娶洛轻颜为正妃。不止如此,还有几位大臣启奏愿意迎娶洛国公主为妻。皇子与大臣都要娶洛倾颜,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相让。皇帝大怒,直斥皇子们沉迷美色,罚他们闭门思过。几位大臣也被罚俸禄,差点丢了功名。早朝一散,这消息不胫而走。” 商知浅静静地听着,洛国这个时候送公主来和亲,这不明摆着要搅浑大秦,引起皇子争斗,造成内乱吗。还真是多事之秋! 商少主对女人间的八卦不感兴趣,洗漱完一番精心装扮后,对着镜子猛照,铜镜里的小人儿,头上束着一缕小髻,五官好似天然雕塑般,灵秀逼人。漆黑灵动的眼睛咕噜噜转动,神采飞扬,一身亮紫衣袍散发着夺目的风采,浑然天成透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尊贵。 母子俩打扮一番吃完早膳这才姗姗出门,这可把赵洪郁闷坏了,这误了时辰,让皇帝等候,那是要杀头的! 商知浅牵着儿子的嫩手不慌不急的走了出来,直让赵洪和一众奴仆目瞪口呆,谦王妃疯了不成? “儿子,娘亲穿的太简朴了?要不要换一身正装?”商知浅明知故问道,她乌黑柔顺的长发未挽,只发尾处一根丝带松松束着,雪青色长袍套在她身上,暗金的绣纹自腰际蔓延下去,在阳光折射下透出明黄的色泽,随着她沉稳的步伐卷起的褶皱层叠下来,色彩渐渐晕染开来,亮泽得愈加尊贵,若隐若无的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端是盛世无双,气势天成。 “娘亲不用换了,今日低调些,我们是去哭穷的。”商少主奶声奶气的说道,大门口一众奴仆齐齐打了个踉跄,摸了摸心脏,目光如炬的看着母子俩,这么一身装扮,还穷?除非穷的只剩下钱的穷人!母子俩是赤裸裸藐视皇威啊! 显然,沉鱼和落雁就淡定多了。 在凤华城她们主子可是直接穿明黄色,今日却是很低调了! 觐见的地方,是在九安殿。在内监的带领下,母子俩进了九安殿,映入眼帘的便是高位之上,一名身着龙袍的男子,冷峻的五官棱角分明,眼角处隐约露出岁月的痕迹,却并不显老。深邃的目光带着洞察人心的犀利,浑身散发着专属于帝王的威仪。 君安烨坐在龙椅上,宽厚的身躯挺得笔直,居高临下的看着母子俩,眸光渐深,脸上震怒不已,“你好大的胆子!抗旨不尊,朕念及你孤儿寡母已经网开一面,你居然敢藐视皇家权威!当真是猖狂至极!” 商知浅凝视德靖帝,眼眸清冷凛冽,唇角笑意莫测难辨,“大秦太祖曾下旨,蜀山主人见君可以不拜。”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21 商少主卧底记B 021 时光无痕,前尘茫茫,情缘尽断。 千万种思绪在商知浅眼眸里涌动着,凌厉带着经霜带雪般的眼神似乎想透过眼前明黄的身影,透过五百年的岁月,看到那个她所熟悉的男子。 重华宫内,玉暖生烟,迤逦的屏风后两人博弈。 “浅浅,可有话说?”男人唇瓣笑容冷傲绝美,如仙般优雅滟华,似魔般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的力量,纤细干净的指尖轻捏黄金棋牌上的黑色玛瑙,以凌冽的气势微移动,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似从指尖萦绕而出。 女子纤细的手腕上晃着白玉镯子,慵懒而不失高贵,看着对面的男子,啪的一声,落下一枚白子,云淡风轻道,“君昊胤,我目无君上,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其罪死一百次鞭尸一百次都不够。这可辛苦弹劾我的大臣了,比起罔顾圣宠,专断独行,自持贵妃身份,魅惑君主,其心可诛来说,他们应该再加几条,为退敌军,凶残成性,屠杀无辜,违抗天和。要是这些还不够,我还可以让宫外二十万大军逼宫,意图弑君杀夫,成为大秦唯一的女主。” 男子毫不惊讶地轻笑,深不可测的双眸快速掠过暗芒,手中黑子幽光润泽,执于他杀伐的指尖,声音无比宠溺,“方才那一局我让了你五子,这一局你让我五子如何?” “棋子可让,那心也可让?”女子抬眸,直视男人,声音轻,也很冷。 “你怕输?”男人挑眉,拈起一粒白子,伸手执子,缓缓落在棋盘上,玲珑剔透的玛瑙,黑白分明,愈发衬托执棋之人宛如一卷落尽繁华的水墨画一般,看不出其中意蕴。唇角扬了扬,“我大秦开国皇后,立国者会叛国吗?我信你。” “那可难说。” 男人眸光一凝,不动声色地在棋盘上放下一子,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浅浅,我是一国之君,也是一个男人。倘若因为大臣的弹劾对我心生嫌隙,我下旨蜀山之主永远不跪君王便是。何必跟我生气。” “君昊胤,你知道我脾性,我也知道你的打算。我告诉你,我与其叛国,不如叛情,如此便可两清。” …… 回首过往,沧海已桑田。她未来得及叛情,那人早已防备她,猜忌她,算计她。他最爱的,不是她,而是他的权势,他的江山,他的盛世霸业。 商知浅看着震怒不已的德靖皇帝,一如多年之前那双充满暗潮汹涌、愤怒不已的眼眸重合。他给她人生中,最惨烈的教训,永生不忘。然而不可否认,她曾爱过,痛过。 君安烨怒视着商知浅,不敢相信有人敢对他说出如此盛气凌人和理所当然的话,见她年岁不过二十上下,周身凉薄的气息仿佛从骨子里透出高贵与优雅,清华的气质蕴含着凌厉和内敛,身处尘世之中,却偏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整个人从内到外,透着难以言明的气势,洗净铅华,似乎世间万物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即便是权倾天下的他,在她灼华的气势下也片刻愣神,浑浊的眼眸闪过一丝锋锐,大秦竟有如此女子? 容貌,胆色,气势,聪慧,无一不在她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就连装扮,也敢内藏明黄色,堂而皇之的一身天子之颜出现在他这个大秦皇帝面前。 “商知浅,蜀山境内皆是大秦皇室禁地,五百年前太祖封了蜀山,并且下令擅闯蜀山者,格杀勿论。敢动蜀山一树一草者,株连九族。试问你是哪门子的蜀山主人?”君安烨凌厉迫人的呵斥,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和气度。心中暗忖,这女人到底依仗着什么敢如此跟他说话?区区蜀山之巅的凤华城就能让她猖狂到如此地步? 商知浅面上带着几分讥诮的意味,目光清冷,淡然一笑,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皇上勿需动怒。我既然住在蜀山,自然是蜀山的主人。何况大秦开国皇帝也下过那样的圣旨,那圣旨至今还在。君无戏言,皇上也不想做一个不忠不义不孝的子孙吧!皇上已下旨赐婚,以谦王的辈分,皇上就不应该跟皇婶计较这么多规矩。” 德靖帝坐着了身子,目光微动,仅仅是这份从容不迫的举止,以及与生俱来透出的高贵气质,怎么看也不像是传言中爱财如命的商人! “听说皇长孙到了入学启蒙阶段,恰好我儿子跟皇长孙年龄差不多,皇上看看我儿子能不能给皇长孙做伴读?”商知浅摸了摸儿子的头,唇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笑得很诚恳,也很宠溺,但熟知她的商少主轻不可见的赏给他家娘亲一个白眼。 德靖帝抿紧了唇,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紧,又缓慢松开,眼神闪过一丝恍惚,愣愣地看着淡然到极致的商知浅,他原本就打算留她儿子在宫中,一则作为人质牵制蜀山壮大,二则趁着蜀山无主,方便他的人进入蜀山。没想到的是她竟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巧合还是看穿他的心思? 君安烨面色一沉,凝思良久,沉声道,“皇婶舍得,朕岂会拒绝。” 商少主眨了眨眼睛,望着君安烨,从怀里掏出一个密封好的红包,飞奔到君安烨面前,乖巧的说道,“皇上,初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祝您身体安康,心想事成。虽然谦王府穷的连奴仆都买不起,连做饭都靠我这小身板,不过再穷也不能不给皇上见面礼。这是我存了几年的老婆本包的红包,小小心意,代表我对皇上的敬爱。” 君安烨看着小小的红包,面色尴尬,伸手接过,收了见面礼,他这个皇帝也不能小气不回礼吧?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22 商少主卧底记C 022 德靖帝赏赐一百两黄金、绫罗绸缎数匹给商知浅,商少主也得偿所愿赚了一个‘大红包’外加如意、玉蝉、镇纸等文房四宝几样名贵的实物。(.无弹窗广告) 商少主牵着他家娘亲的手,严肃着小脸,甩着另一只胳膊,澄澈的眼睛四下张望,蹦蹦哒哒的跟在商知浅身后,一板一眼的沿着抄手回廊往宫外走去,侍立在母子俩身后的小内侍小安子低垂着头缄默不语,这对母子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彪悍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让人不敢轻易得罪。 突然一声清冽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七哥真是好雅兴,父皇不是罚七哥闭门思过吗?怎么这才多大一会,七哥就思过完了?” “洛国美女如云,除了公主洛倾颜外,送来的女子个个都是绝色,八弟要是有意,可以让父皇赐婚,毕竟天下美色皆出洛国,就算是身份低贱的婢女,也被洛国山水养的皮肤细嫩光滑,看着绝对赏心悦目。” 随着声音渐强,一个俊邪冷魅的男子穿着一件绛紫色锦袍走了过来,玉冠束发,映衬得整张脸俊美出众,两道狭长的眉微蹙,星目流转间透出幽幽冷媚,像夜空弦月一般添了几分朦胧美感,带着阴柔气质。 与他行走在一起的另一名男子,身着藕荷色华服,健康的麦色肌肤以及五官分明的轮廓,处处张扬着一种爽朗的大气之感。 两人看起来有几分相似,却不像是双生子,而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大秦朝的七皇子君亦晷和八皇子君亦晏。 “七哥就饶了我吧,大哥,二哥,四哥都为了洛倾颜撕破了脸,我可不想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兄弟骨肉情。依我看,洛国公主也不过如此,身段皮相再好,也会有容颜老去的一天,怎配得上天下第一绝色?”君亦晏清爽一笑,眉目疏淡,给人一种孤傲的感觉。 君亦晷脸色又冷了一分,一双黑瞳如十二月的狂风,却很快收敛愤怒的情绪,唇角一扯,展颜一笑,“八弟真是越来越挑剔了。难怪这么多年,大秦一等一的美人儿都入不了你眼,唉,可别学谦叔爷,挑来挑去,挑到最后娶了孤儿寡母,白白做了便宜爹,头上的绿帽子都不知道戴了多少顶了!八弟要是有中意的人,趁早!” 君亦晏抱臂哈哈大笑,“说起来,那个凤华城城主传闻有几分姿色,大龄剩女还风韵犹存,但离我的要求差太远了。要是真如传说中那般有着绝世姿容和过人的智慧,我拼着这皇子的身份,定要抢来。” “听听,这话要是让父皇知道少不得抽你一顿,跟父皇的皇叔抢女人,你也敢说出来。可惜,那样一个不知羞耻,败坏妇德的女人,也只配谦王那样的病秧子,软脚虾。” “七哥说的是。”君亦晏明快爽朗的笑容不曾离开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屑的嘲讽。 小安子一看两位‘混世皇子’走过来,心里一惊,急忙跪下行礼,“奴小安子见过七爷、八爷,两位爷万福。” “起来吧!”君亦晷神态倨傲的说道,见逆着光影走出的女子背对着他显然没有行礼搭理的意思,心中压抑的怒火蹭蹭涌现出来,冷哼一声,“好大的胆子,见到爷竟然不行礼!你是哪个宫的贱婢,敢如此无礼。” 商君皱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君亦晷,心道,没叫你们行大礼就很厚道了,还敢在他和他家娘亲面前趾高气扬,当真是毫无教养。连德靖皇帝都受不起他的行礼,凭什么对着阴阳怪气的小子行礼? “儿子,怪不得今早一起身便听到两只乌鸦恬噪声,穿得花枝招展的乌鸦不趁着秋雨季节,虫儿尚未冬眠去林子里吃膘点,跑来皇宫哟呵啥。”商知浅勾唇轻浅一笑,一个毫无实权的皇子不敬在先,若不收敛敢蹬鼻子上脸,那就不要怪她客气。 君亦晏看着神色淡淡,身姿飘然若仙的女子,脑袋轰然一声,眼睛直直的盯着瞧,未施粉黛,清雅脱俗,五官仿若精雕细琢的美玉多一分则嫌丰,少一分则嫌薄,每一分每一寸都恰到好处,美得浑然天成,尊贵凛傲。 临风而立,整个人散发着似牡丹的华贵、玫瑰的妖娆和莲花的圣洁,然而所有他能赞赏的气质都不及那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眸,只消一眼,便让人无法自拔,深醉其中。 “容貌脱俗,气质淡雅高贵,眼中蕴藏慧黠,口才不凡,这才叫绝世无双的美人,由内到外的绝美姿容!”君亦晏低喃道,无论气质和容貌都不足以配得上‘绝色’,但是不消任何动作和装扮,轻而易举释放出来的华贵之气,让人一眼望去,仿佛注入一抹曙光撞入心底的感觉,已叫世人心神震撼沉抑,移不开双目。 君亦晷眸光遽亮,不禁瞪大眼睛,倒吸口气,“你敢骂爷?” “七哥,你听错了。”君亦晏忙拉了自家七哥一把,唇角挂着三分满意的笑容,“请问姑娘可是宫里人?” 商知浅一手扯着快要暴走的儿子,眼眸邃亮,那藏匿在衣袍上的金线随着阳光流转起来,溢彩绚烂,极是冰冷的瞥了一眼君亦晏,语气淡漠,“得两位皇子诸多评价,多谢。” 君亦晏还来不及问清楚她的身份,母子俩就大刺刺消失在他眼前。若不是空气中萦绕的馨香,他会以为大白天见鬼了。 好强悍的实力! 君亦晷气得脸色阴沉下来,这个该死的女人,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简直无视他们的存在,当真是可恶至极。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她就是谦王妃! 却说,君安烨等了半天才踌躇的拆开商君送给他的‘小红包’,指骨修洁的手慢慢的打开小小的红色包裹,时光突然静止般,弥漫在殿内的气息比之深冬的夜晚更加冷凝。 什么红包啊! 明明就是一张白纸! 一张不能兑现的空白支票! 从未收到‘红包’的德靖帝满怀欣喜的拆开人生第一个礼物,结果被商少主坑了!英明神武的德靖帝第一次恨透了钱!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23 商少主卧底记D 023 几日后,商君不出所料的接到内监传旨,命他为小皇孙君承轶的伴读,还破天荒地册封了一个小王爷的名号。 时至入夜,商知浅安排好谦王府的一切后,从王府的密道里向皇宫走去。当年迁都时,秦京的宫殿道路设置和隐藏的暗道密室,她曾亲自参与设计图纸,即便是五百年后,皇宫翻修过,也没毁掉这条皇宫通往谦王府的密道。 闻着扑鼻而来的湿润气息,发霉的味道很浓却悠远,透过昏霭的光线,在岁月的痕迹下,泛起层层涟漪,似低吟浅唱着遗留的愁绪。一路畅通无阻的从谦王府进入皇宫最偏僻的宫殿,从她掌握的古籍和搜集来的资料中,整个大秦的孤本、史籍、野史等杂书上关于开国皇后只有短短一百二十字概括其一生。 至于亡于何时并未记载,连‘薨逝’‘失踪’‘下落不明’‘暴毙’等字眼都被太祖君昊胤禁止,甚至连一幅画像都未保留下来。大秦开国皇后成为大秦历史上最强的存在,也是至今为止最诡异的谜。 商知浅觉得很蹊跷,君昊胤驾崩前去过蜀山,并下令封山,擅闯蜀山者处以极刑。以致后来天下大乱,大秦疆域分割出七处时,蜀山依旧归属大秦。为何他会下如此命令?还来不及深想便听到空旷的宫殿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夜色朦胧,漆黑阴霾的冷宫深处有一座精致的别院,凄凉却格外清幽,到处是花的馨香,有一种千帆过尽的世外桃源的感觉。 “娘亲,好慢啊!”商少主手握着秋千的绳索,清凉的夜风撩起他如墨的发丝和紫色锦袍,淡薄的月光下,小小的身影在风中绽放,就像落入凡间的精灵。清澈无邪的眼眸瞅着他家娘亲,带着些许埋怨,些许无聊,更多的是欣喜。 “臭小子,不是叫你在藏书阁等娘亲吗?” “藏书阁我都翻遍了也没见有什么古怪,倒是这荒废的冷宫长了不少花,怪漂亮的。”商君坐在秋千上歪着脑袋,睫毛沾着月光煽起一抹优美的弧度,樱桃般的小嘴带着揶揄的笑容看着不疾不徐一步步走近的娘亲。 身为一个卧底最基本的能力就是在短时间内,将周围的环境摸熟,甚至避过所有人的耳目,能够在皇宫肆无忌惮的行走。显然,商少主对于混入皇宫充当伴读的身份,做好了充分准备,并做好一切记号。 商知浅摸摸儿子的头,伸手抱过几天不见又胖了一圈的糯米团子,“等很久了吧?走,我们寻宝去。” 母子俩要找两件东西,一件是赫连劲的武器,一柄天下绝世的巨阀。一件是蛊草,全草有毒,草根毒性最大吸引着蛊虫,中毒严重者与常人无异,却会产生幻觉,最后血液循环不畅,会不知不觉自杀。初期症状肌肉麻痹全身无力,身体会随着毒性的发作日渐孱弱。 “娘亲,找到了!”商少主在一片诡异的花圃中找到一株蛊草,小心翼翼的刨出几株来装入瓮中。 商知浅接过儿子手中的瓮,仔细确认一番,眼底透出暗涌的杀意,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蛊草的存在。这种草外形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有精通药理的人才知道蛊草提炼出来就是致命的毒药。而蛊草的生长离不开人血的浇灌,十年才得以成熟结果,果实深埋在蛊草根底,是一颗花生般大小的血果。 血果本身没有毒性,吃了可以增强玄力。但是血果的形成和蛊草的毒性危害极大。当年她在南疆发现这种蛊草的时候,曾下令全部焚烧长满蛊草的土地。时至今日,蛊草竟然流传到大秦,甚至有人在冷宫种植蛊草。 “儿子啊,你那后爹看来真是短命鬼!”商知浅看着瓮中已然成型的血果,不由叹息道,“他身怀绝症,是很难治愈的。身上的蛊草毒至少长达二十年以上,也许是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毒。你以后还是跟他保持距离,不要投入太多感情,要是哪天他毒发身亡,你又要伤心难过一阵。我们换个爹如何?” “我不想他死,我想帮他。”商君语气里饱含执着和坚定,澄澈的眸子盯着他家娘亲。 商知浅蹲下身看着儿子,这才几天,她家儿子就被人拐走了?这份坚定不移的信念,是过去不曾有过的。这孩子开始成长了,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再也不是听之任之的懵懂孩子,一旦认准什么事,就会坚持下去。 “你真的想救他?” “嗯,他给我的感觉不一样,我很喜欢他。” “好吧,等找到巨阀和娘亲的宝库,我们就去挖你亲爹的陵墓。” “陵墓?”商少主显然跟不上他家娘亲跳脱的思维方式,救人跟他死了五百年的爹有什么联系? 商知浅唇角扬起一抹神秘的笑痕,并未回答商少主的疑惑,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诡异的风声夹杂着簌簌地细碎脚步声,商知浅一把抱住儿子,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分析着来人的身份,声音极为轻微,似乎来人也不想被人发觉,以她的耳力自然听出来人不但行动间带着军队独有的肃穆有序的气息,而且人数还不少,实力了得。 商知浅心中迅速盘算着来人的目的,答案呼之欲出,抱着儿子进入密道免得打草惊蛇。 就在母子俩走了之后,后面又是几道黑影宛若鬼魅一样在夜风中穿梭,清幽似银的月色下,一抹妖娆的绯红身影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具,栩栩如生的面具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24 天才的忧伤 024 凄迷的月光将沉沉的夜色笼上一层薄光,商知浅听着渐去渐远的脚步声,抬头看着天际那一轮似泛着血色的弦月,眸中染起一片月华。母子俩在冷宫中缓步走着,侧耳倾听四周的动静。 “娘亲,刚刚那些人有点不对劲!”商君深谙机关之术,且是神机老人慕容算唯一传人。慕容家崛起已有五百年之久,家族历来出奇才,据说百匠世家的慕容是机关行家,专门供皇室宗族设计墓道机关,研制出很多希奇精巧的玩意,五百年前声名赫赫。只是后来跟墨浅阁一起消失了。两年前,凤华城来了一个古怪的老头,自称是神机老人,硬是逼着他成为神机老人关门徒弟,是以,他对机关术颇为敏感。 商知浅看着被重重机关包围着冷宫的最深处,在月华淡淡的银辉中披散一层氤氲的烟雾,隐约露出一处幽深的院落。院落里有一水池,水池内娇艳欲滴的水晶雕刻睡莲层层展开,光泽莹润的花瓣在月下绽放,花心散发着诡异的红光,似乎放着一盏不灭的古旧灯具。 “那些人可能是假人,是一个结构复杂的机关,利用光影的变化,产生影子,而影子还会动,看起来特别真实,就跟鬼影一样在夜间出没。整个机关是连着的,一到入夜,冷宫就成为一座固若金汤的鬼兵城,月光是启动机关的关键,冷热变化决定着那些人的动作,”商知浅知道儿子精通机关之术,很多关于机关埋伏以及一些机括原理神机老人并未说过,只在凤华城建了一座机关楼,没事的时候神机老人就引诱他入楼,如果解不开楼中机关就出不来。商少主在过去两年被神机老人骗过无数次,最后只能耐着性子去研究破解机关,她家儿子那段日子绝对是痛苦并快乐着。 “这个荒废冷宫怎么会有如此复杂的机关?”商君皱着小眉毛,听着‘咔哒咔哒’的声音不断传来,像是整齐的脚步在慢慢移动。 商知浅牵起儿子的手,一脸的波澜不惊,唇角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我的寝宫,无人可以随便进入,因为到处是机关。即便是成为荒废的冷宫,也没人敢随便踏进我曾经的寝宫。” 商君抬眸,心道,那你刚才还紧张的躲起来? “怎么能怀疑娘亲呢?这不是太久忘了么。”不愧是心有灵犀的母子,商少主心中想什么,商知浅必定知道。 商君撇了撇嘴道,“难怪叫我先混入皇宫,原来娘亲连自己居住的寝宫都进不去。” “儿子啊,做什么帝王都好,就是不要真相帝。”商知浅毫不客气的捏了捏儿子粉嫩的脸颊,语气中更多的是心虚尴尬,儿子太过聪明绝顶,身为娘亲亚历山大。真是越大越不可爱! 商君灵动的双眸闪烁着狡黠的光,嘟囔着嘴一本正经的说教道,“娘亲,天下机关都有解,因为制造机关的那个人,都会想好后路,除非那个人是变态给自己和后世子孙留条死路。机关这种东西,最先发明的人不是去为了危害他人,只是想惩戒贪念之人,绝对不会是变态的玩具。” 商知浅趁机轻敲了下儿子的脑门,“敢拿娘亲说过的话搪塞,不像话!” 商君叹气,认命的解机关。这都什么娘亲啊?什么都有理,他又找不出理来辩解,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懂也! 母子俩小心翼翼的缓步而行,因为怕有变故,是以走的很慢。但是走了很久,也走不到那个院落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关机,只是海市蜃楼类似的幻象。 “儿子,你行不行啊?”商知浅浑身隐在月光的阴影里,雍容华贵的背影以及那一头轻轻束裹在发带的墨发在风中飘扬,端的是与院落里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娘亲有三个选择,第一直接炸了这个机关,第二回去睡一觉,第三相信我。”商君竖起三根手指,露出一副‘你再敢怀疑我的能力,我就不干的’的拽模样。 商知浅凝立在院落之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有个人在这样弦月透着血色的夜里站在水池边,然后坐在旁边的石头上,褪去鞋子,光着脚在一片睡莲中戏水。 俊美狂放的红衣少年,如轻烟般在水面行走,姿态轻盈矫健,红衣在风中散发着腥味的颜色,穿在风神冰骨的少年身上丝毫没有显得诡谲不妥,反而闪耀着炽烈的光泽,肆意流露出淡淡的阴郁之气。 商知浅睁大眼睛,不会是慕容霄吧? 那个年纪轻轻就过世的慕容霄,当初在慕容家做客时,因为见到那个爱穿红衣气质阴郁的少年被赶出家门,为他阴暗的眼神所惊。 慕容霄是慕容家最怪的天才,在机关术中超过当时的慕容家主,又因他年轻气盛,武学造诣极高,遭到兄长嫉恨,最终被亲人所害。 商知浅依稀记得,慕容霄被赶出家门的当日当着众宾客的面,愤怒的叱喝,“你们不配成为我慕容霄的亲人,为了心中的私欲,竟然算计我。终有一日,我会用我的机关之术流芳百世。” 不顾众人的哄笑之声,红衣少年大笑世人浅薄。却在迈开步子之际,被女子阻挡。 “我睡觉不踏实,若你能建造出固若金汤的机关,我助你。” 少年看着这位惊才艳艳的皇贵妃,阴郁的目光燃起一团烈火,“如你所愿。” 慕容霄一诺,不出三个月便实现。那之后,秦京布满机关,尤其是皇贵妃寝宫,无人能随便进入。 商知浅轻轻一笑,那一闪而过的记忆,因为时间久远,差点忘了那个如影随形在她身边的慕容霄。 当年除了慕容霄外,还有谁清楚她寝宫和别院的机关?是谁在背后布置一切改掉慕容霄为她设置的机关? 那一场刺杀如今想来绝不是简单的刺杀,其间必然牵扯到很多人和潜藏的阴谋,而能在机关重重的回京之路上轻而易举杀掉护送她的军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做到的。只是五百年过去,那一场精心布局的杀局,已无迹可寻。 此时,看着慕容霄遗留下来的机关,商知浅笑了。 慕容霄啊,在我消失后,你定是自责没有护我周全,以至于换了更精细的机关护住我的寝宫,夜晚有鬼军护我,白天不知用什么机关护我? 冷月,聚魂灯,睡莲,院落,千军万马之势,无声守护。 一阵凉风拂过,烟波雾霭中,香气溢出,妖娆绝伦的睡莲缓缓的移动,仿佛传来红衣男子幽幽的声音,“我等你很久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25 娘亲,有人暗恋你很久 025 商君站在池子边,手中拿着一盏聚魂灯,而聚魂灯的灯芯有一个洞孔,洞孔的大小恰好能容纳那一枚血珠。[] “娘亲,这可真是巧夺天工的机关,整座院落在水池中升降自如。而且机关术的最高境界就是看起来有机关实则没有机关。只要戴着这颗血珠就可以随意出入,好精妙的设计啊!比神机老头强了何止百倍。”商君惊诧的目光扫过聚魂灯,眸光涌动,心中无比佩服设计机关的人,竟然用一颗血珠开启机关。拥有血珠的人根本不用担心机关会射出毒箭和其他致命的东西,一切设计都是为了那个血珠的主人,他家娘亲到底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惹得神机老头的先祖这般守护。 商知浅也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走了过来,看着儿子将血珠放入睡莲形状的聚魂灯内,咔哒一声,聚魂灯向上升起,水池水位下降,随后,水中传来咔咔作响的声音,接着是一节节的金色砖头浮出水面慢慢移动。 “这是水中梯墙?”商知浅拉着儿子退后一步,半响之后,水面上排列了梯状结构的金砖块。她寝宫的莲花池什么时候也有机关了? 商君点了点小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梯墙,拿出那枚血珠,手掌轻轻按了按金砖,又飞速拿开,只见金砖上瞬间多了很多孔洞,数千个锋利淬了毒的箭头露在外面,这是很常见的带毒箭阵机关。再将血珠放入聚魂灯内,金砖上的毒箭又收了回去,商君在轻轻啪打金砖,甚至用力一按,都不见毒箭的影子。 “儿子,快走吧,在待下去就快天亮了。”商知浅踩在金砖上,脸上带着笑意,一步步安稳的沿着金砖向上走。 商君跟在娘亲后面,时不时回头看一下,实在想不通这个机关存在的目的。 两人很轻松的走过梯墙,沿着金砖一路而上,最后却进入到水底之中。 “娘亲,这不是刚才那条路啊?”商君现阶段只会破解机关,至于机关原理和布置机关还在考究中。 “不是。”商知浅否认道,“这是一种障眼法,设计机关的人往往会多出很多假路,看起来跟真的一样,每一条路却都有致命的机关,只要走错了路,踏错了地,都必死无疑。但是也有一条生路。” 商君上前握紧娘亲的手,深信不疑地进入水中宫殿。难怪神机老头千方百计想收娘亲为徒弟,这机关术果然奇妙,除了细心和精准的记忆,技术和原理才是关键。 “这里既然是娘亲的寝宫,还有多少机关呀,儿子好有个心理准备。” 商知浅摇了摇头,“娘亲也不是很清楚,当初慕容霄布置机关的时候好像说有百来个机关,不过血珠、璞玉箫、凤令、月琉璃这四样东西可以开启慕容霄设计的一切机关。我们不用花时间去拆这里面的机关了。” “娘亲,神机老头的先祖,也就是慕容霄是不是一直暗恋你呐!”商君从进入这个诡异的冷宫开始,就很肯定一件事。眯起小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家娘亲,“当初神机老头病逝前之所以想把机关之术教给你,就是看在先祖遗留下的画中女子与娘亲一模一样。如果这里的机关跟慕容霄有关,那么他当年设下的机关肯定不会伤害娘亲。也就说,只有娘亲进入宫殿不会遭遇到机关,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一直暗恋娘亲,在背后默默的守护着娘亲?” 商知浅有些哭笑不得,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这孩子的心智和观察能力跟同龄孩子不一样,看法和角度更是别出心裁。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26 英雄泪 026 商君眼一眨,脖子一伸,嫩嫩的胖手拍了拍肩膀,语气极其认真,“娘亲要是想哭,我的肩膀借给你哭!” 商知浅宠溺一笑,舀起儿子抱在怀中,灼亮的眼眸中清澈而淡静,焕发着动人心魄的溢彩,语气轻缓道:“你那小肩膀留给你未来老婆吧。” 商君撇撇嘴,愤愤道,“我就知道娘亲嫌弃我不够man,不过算了,活在这世上,我就是娘亲唯一的倚靠,虽然无法预料太多的意外和不幸,但是一切有我。” “你迟早会man的。”商知浅毫无为人母者当作为表率榜样的自觉,一点都不谨言慎行,“你娘我活这么久还没人敢惹,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娘亲被人骗了阴了拐了,儿子你可不能有了媳妇忘了娘亲。” 商君点点头,很慎重的保证,心中却嘀咕,他家娘亲这么精明,会被谁骗啊? 商知浅抱着儿子穿过回廊,听到铮铮作响之声,声音低沉而醇厚,凌厉而冷冽。淡淡月光反射下巨阙发出杀气凛然的铮鸣。 巨阙乃上古十大名剑之一,是铸剑师吴剑所铸,历尽千百年的颠沛流离,血雨腥风,沉淀过浴血弑杀的英雄军魂,多少忠魂烈骨深藏其中,使它成为极有灵性的古剑。[]巨阙一挥,所经之处,尸横遍野,万众俯首。 商知浅第一次见到赫连劲那把古剑便觉得那剑通体寒气,时隔五百年后,裹在巨阙剑锋上的寒气褪去,只剩在细腻的微风中摇曳着轻柔的气息,散发出流离的哀伤,不畏时光飞逝,只怕无人懂它意。 空气中浓浓的哀伤随着笔直流畅的剑身释放而出,令人不自觉心神彷徨。那个一身银色盔甲,战披染血,神情卓然肃穆的人仿佛在记忆中鲜活起来,手持巨阙意气风发的遥指苍穹,目光炯炯望着林立的将士,接受万军仰慕。 那一刻冰刃的寒光映衬得他透着威严,岿然而立的身影在战鼓擂响之际,似无意侧首回望,脸上漾起风华无限的执念。 他说,如果世上有一样东西是他拼劲全力都得不到的,那便是一颗不爱他的心。 他说,这世上总会有人爱你,如果有一天真的没有人爱你了,那一定是我不在了。 他说,世上有太多无法预料的事,他只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守护那一颗心。 他说,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轻易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固执地坚守不该执迷的。[] 他说,如若有来生,他愿意化作一柄剑,受五百年地气,五百年黑暗,五百年尘封,但求心爱的人能找到他。 然而,乍然回首,他只能将所有情绪蕴藏在双眸中,仅仅是最后一回首的俊姿,迸发出似烟花一般最绚丽璀璨的光芒。 五百年稍纵即逝,商知浅微微晃神,注视着巨阙,眸中流动着怀念、惆怅、愉悦、感激等种种情绪叠加在一起,五百年已逝,早已不复当年。那个睥睨天下、铁血峥嵘、风华绝世的儒雅将军再也不在了。 脑海里忽然多了许多记忆碎片,凌乱深沉地翻卷,耳边一个温柔低喃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义妹,等孩子出生,我把巨阙送给他好不好?” “如果是女生你也送她一柄巨大的剑?” “无妨,巨阙好像很喜欢你腹中的孩子。” “好,我替我闺女谢谢舅舅的厚礼,到时可别舍不得送呀!” 那许久想要深埋的记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隔了许多光阴,巨阙的剑锋更厉,竟有不能自控的杀伐之气,隐隐溢出,霸气尽显。 商知浅伸手将巨阙拿起来,这巨阙是上古神器,却是个成精的宝贝,只要它不认主,在任何人手中形同废铁,连普通的剑都不如。巨阙没有剑格,血红的剑身看似巨大无比,然而不会显得累赘和笨重,剑柄与剑身紧密结合看起来妖异非常,不愧是有着鬼剑之称的气势。 商君微微皱起小眉,冰凉的液体忽然划下眼眶,带着咸苦落在他嘴边,抬手拭拭眼睛,眼眶里的泪激涌而出,似有无休止的趋势。 “儿子,你哭什么?”商知浅将巨阙扔到一边,慌乱地抹了抹儿子的脸,她家儿子长这么大就没哭过,即便是出生时也不像其他宝宝一样敞开嗓子哭,实在不明白她家宝贝儿子怎么就哭了? “我也不知道,它在哭泣,我也跟着哭了,我也不想的,就是控制不住。”商君指着巨阙,眼眶里的金豆子一颗颗掉落,说不出的辛酸委屈。 商知浅抬眼看去,只见巨阙散发着耀眼的光华,周身被红色光芒笼罩,巨大的剑身轻旋舞动,随着移动,光芒大盛,刹那整个宫殿显出一道灼热的红芒。 商少主目瞪口呆的看着巨阙向他飞奔而来,剑身很优雅,很客气的在他粉嫩的小脸上蹭了蹭,萦绕的光芒褪去,露出如玉银白的剑身。 商知浅一惊,未来得及反应,巨阙已经黏着她家儿子不放,亲昵的如同缠绵的恋人,莫非巨阙真有灵性? 商君面部表情僵冷,被巨阙时不时弯曲剑身抱抱,蹭蹭,完全吓呆了!澄澈的眼眸直勾勾仿佛失了魂般,半响都没任何反应。 “儿子……”商知浅抱着快要软成一滩水的儿子,在他眼前扬了扬手指,眼睛呆滞的没有半点反应,推了推直接晕死在她怀中,随即对着巨阙就一通责备,“知道你等了新主人五百年,不要一见面就欺负他啊。” 巨阙:“嗡?” 商知浅用力的掐晕过去商君的人中,看着好似娇羞状的巨阙,不由感叹,商少主今天丢人丢大了!被一柄剑吓晕过去,还真是一朵奇葩! 果然镇住巨阙的主人不是一般人。 ------题外话------ ps,前面会有一些对过去回忆,情节会相对慢一点。但是对过去不会用太多文字描写,放心哈!很快就有精彩的男女对手戏。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27 皇叔不简单A 027 商少主觉得丢面子是小,被巨阙弄得又哭又晕就事大了!幽幽地醒过来后,寻了一个理由打发他家娘亲回谦王府。(.) 巨阙似乎感受到小主人的情绪,巨大的剑身飞身到小主人面前卷缩成一团。 商君也感受到它的歉意和依赖,伸手轻轻拍了拍剑柄,“你让我在娘亲面前丢脸丢大了,不过也怪不得你,我原谅你。但是,以后不准随便蹭我的脸,再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下不能碰我身体其他部位。” 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是一柄雌性的剑! “既然赫连舅舅将你送给我,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商君澄澈的眸底蒙上一层氤氲的水汽,粉嫩可爱的脸上显露出与他年龄极为不符的坚定,稚嫩的声音里自有一股清灵和尊傲,霸气浑然天成。 巨阙身为上古神器,最具灵性的感知和掌控周围的一切,可谓是成精的剑魂,择主的方式很是特殊,商君收放自如化气成形状的黑白玄气,正是与它冰寒炙热的剑质有着本质的共同点。其剑身由天心之铁打造,是一柄通灵的鬼剑,形状巨大蕴藏着浓重的邪气,有着火燃烧的勇气和冰永不止息的坚固,冰火两重天的气息不断释放出来,使得剑身无刃,层层泛着玉的光泽。 只一霎间,巨阙充满安宁祥和之气,显然是对小主人很是欢喜。剑身光华闪耀,映着整个卧室光彩四溢,流动着暗红的光泽如旭日骄阳般富丽,依稀透出几分邪魅,却不失刚猛正直之气。 商少主双手握巨阙,冰冷和炙热的力量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反而有着说不出的杀伐肆意的感觉,势不可挡的剑气鹤唳九霄云层,嗖嗖生寒中若有似无放出华丽惊艳的霞光。一瞬间,他整个人笼罩在巨阙剑气中,有股人剑合一的气势。 巨阙与小主人心意相通,剑身顷刻变为短匕首般大小,非常安稳的任凭小主人别在腰间作为饰物。 商君睡了一个美美的觉,第二天早早就在皇家学堂报到。 皇家学堂设在上书房,根据宫廷旧例,自古以来七岁以下的皇子上课,都是事先由太傅讲一段,然后阐述大意,再由皇子讲说自己的理解。有时候也会让大臣讲学,作为政绩的考究,以此展示为官之道。这也标志着皇子自小就出现在朝野的视线里,对朝堂的变动更是敏感。而每个皇子在十六岁成年后,就要腾出一个时辰来上书房讲课。 皇家学堂目前只有三名学生,皇长孙君承轶,左相步青云之嫡长孙步希允,小王爷商君。 商君抬眼看着威严悬挂的牌匾上刻‘上书房’三个七雄雄浑的镂空大字,端的是正气凛然。 “小王爷,今儿个可真早啊!前几天你可是天天迟到早退,再这样下去可会被退学的哦!”君亦晏摇着折扇,一袭华服,爽朗清雅的向商君走来,微风拂过墨色长发,丝丝缕缕飘然如画,一双明亮的桃花眼中流光波动,瞧见商君时,却突然想起风华绝代的谦王妃,对商君露出不沐春风的笑容。 商君迈开小步不理会,对于君亦晏的出现没有丝毫诧异,几位皇子为了北洛公主洛倾颜在朝堂上唇枪舌剑,下了朝大打出手之事传遍整个秦京,德靖帝以皇子年幼拒绝了公主和亲,让几位皇子停职教学。二皇子君亦晟教书法,四皇子君亦晨教数学,大皇子君亦昴教骑射,七皇子君亦晷教人文地理,八皇子教语言。 事实证明,君亦晏的担心是多余的。 君亦晟第一个中枪倒地。 二皇子君亦晟自诩通古博今,文采风流,在诸皇子里是数一数二的智囊,胸怀万卷书,他认为三个只是四五岁的孩子,能读过多少书? 然而,君亦晟遇到有着诡异思维、天真无邪外表、强大旺盛精力的商君,张口就问,“你这些天学了什么了?读过什么书啊?诗词背过哪些?老师讲的内容懂不懂啊?” 商君回答的很笼统,很正经,也很吓人,“娘亲告诉我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我这些天学的不多,以前读过四书五经,过去五百年的诗集都背诵过,有些懂有些不太懂。” 君亦晟随便抽查了几句,《四书》背得滚瓜烂熟,一眨眼,考查成果把自己给坑了!到最后有些书连自己都没看过,有些诗集闻所未闻。 第二个阵亡的是君亦昴。 君亦昴是诸皇子中武学造诣最高的,在武学上有着惊人的天赋,然而不到十招就被一个四岁孩子打败了,最后羞愧的留下一句话,“等着,我再练十年一定能赢你。” 第三个吐血阵亡的是君亦晷。 熟知天文地理,通晓各地民风的君亦晷是诸皇子中出门游历最多的,在思想眼界上有着非凡的见解。 商君问:“螃蟹为什么横着走路?蜜蜂为什么认识回家的路?蜗牛为什么下雨天出来?蛇为什么能吃下比它大的东西?” 君亦晷:…… 商君问:“为什么大秦疆域有山地、湖泊、高原、草原?而其他几国没有?” 君亦晷:…… …… 君亦晷在诸皇子中语言犀利,毒舌无敌,从来没有张口结舌的感觉,第一次暴跳如雷,“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 谦王府。 商知浅安逸的半卧在躺椅上,身旁矮几上摆放着几样点心和茶水,时不时顺手从矮几上拿点吃食放进嘴里,想想这几天没儿子在身边剥果皮的日子,实在不自在。 “主子,来,喝口茶润润。” 沉鱼体贴的奉上茶水,心中感叹,少主什么时候回来啊。 商知浅就着沉鱼的手喝了一口茶,有些无聊道,“落雁还没回来?” “估摸着快回来了,主子别急。”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落雁似猫一般窜了出来,脸上难掩喜悦,“主子,少主被请出学堂了。几位皇子自称能力低微,无法教少主,让少主另请高明。皇帝为了遮掩,以少主侮辱圣人读书之地,在上书房睡觉,上课迟到早退,顽劣至极劝其退学。朝中几位大臣也以少主顽劣不受教为由,拒绝教导少主。” 落雁将上书房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的向主子禀告。 商少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赤裸裸的刺激了众位皇子和饱学之士的大臣,也成功的告别卧底身份,被大秦皇帝退学,回到谦王府。 ------题外话------ ps。剧透下,本文不会有渣男改过自新成为男主的,毕竟以爱为名伤害再以深爱为由得到对方谅解,那是很痛苦的,伤害就是伤害,有一道裂缝夹着,即便在深爱也有痛苦的记忆。所以某歌文中不会出现改过自新的渣男滴。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28 皇叔不简单B 028 商知浅听完落雁打探来的消息,唇角勾起了笑意慢慢散开,“沉鱼,帮我取棋来。” “是,主子!”沉鱼委婉的声音缓缓飘出,人已经消失在翠竹下。 半响,一阵轻风拂过,沉鱼手中捧着一个锦盒,稳妥的递给商知浅,“主子!” 商知浅打开精致奢华的锦盒,一副式样古朴的围棋隐隐透出润泽的光芒,黑白子都是稀世暖玉,黑色色泽温润,白色清透明泽,质地光滑细腻,晶莹剔透,手感先凉后温,随着指尖温度泛着淡淡光华。 当年赫连劲为她寻找世间难求的暖玉打造成一副棋子,只是历经时光的沉淀,这一副棋被慕容霄搁置在‘皇贵妇寝宫’,连同赫连劲的巨阙也封存在废弃的涅槃宫。一望而知便知价值难以估算。别说万金难买,就算大秦国库所有钱财加起来也买不到。 棋盘也是稀世冷玉,棋盘上的线脉以纯金金丝镶嵌,纵横交错,华贵而不失意境。虽是一副绝世围棋,却深藏在荒废冷宫五百年。抚摸着棋盘和棋子,商知浅的散懒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 人生如棋,每一次落子,不是黑吃白就是白吃黑,亦或是陷入僵局无解,彼此制衡,逐鹿纵横。 商知浅面临的棋局,显然是阴诡难测的迷局。蜀山位于各个国家的交界地里位置特殊,见证了历史变迁和山河日月更迭。而今天下六分,暗潮汹涌,一有战事或是变乱,凤华城首当其冲受到威胁,然而蜀山的险峻高峰和诡异机关使得各国不敢轻举妄动。(.) 君安烨之所以强行赐婚,就是想通过她拿回蜀山和控制蜀山,以达到每逢各国军事异动都能在蜀山之巅窥探。事实证明,君安烨确实是一个有野心的君主,善于弄权,知晓世情,掌控政局,明辨人和。知道北洛送公主和亲是幌子,伺机用美人计搅乱大秦内乱。但朝堂之上诸位皇子争先恐后,吵得热火朝天,大打出手直接让他有借口拒绝北洛公主和亲皇子。 为什么诸位皇子会为了一个女人争得脸红脖子粗? 答案不言而喻,诸位皇子都不是冲冠怒发为红颜的蠢人,相反都很精明。商君放在皇宫,在一个陌生又充满阴谋诡计的环境里,无疑是对他整体综合素质极大的考验,毕竟没有敏锐的观察能力和对人心的洞察是无法驾驭能人。 当孩子远离父母身边时是一件容易让人害怕、胆怯的事情,不管他有多大胆,也不管他能力有多高,环境造就性格。 她家儿子去皇宫卧底,一方面查阅古籍和涅槃宫具体位置,另一方面摸一摸皇上和各位皇子的虚实,以此才能知己知彼。 只是没想到,小家伙为了尽快出宫,不顾树敌的危险,将皇上以及诸位皇子彻底打击一遍,招来皇家的仇恨值! 商少主显然没预测到人心的丑陋,坐着一辆华丽马车携着太阳的光芒,缓缓驶出数道宫门,无一人拦阻,直接赶回谦王府。 诸位皇子和大臣在大秦的威望极高,被商少主一番对答和提问,失了面子,羞愧的差点撞墙自尽,这无异于拉深了众人对谦王府的仇恨值,而且是飞速飙升的仇恨值,一则商君被封了‘小王爷’,跟大秦皇帝一个辈分,实在是聪明的太猖狂了。二则原本想留着‘小王爷’在皇宫作为人质,他这般聪慧谁敢留一个定时炸弹? 德靖帝在上书房发了一通脾气,狠狠瞪了诸位皇子,气得满脸通红,“你们活着有什么用?连一个四岁的奶娃都不如,早知道你们如此无用,当初朕就该将你们塞回娘胎,省得给朕丢人。让你们教导,看看你们教出什么来了?” “还有承轶,你今年都五岁了,不是五个月,连基本的《论语》都背不完全,你说你天天在上书房干什么了?显儿要是还在世,看到你这么不争气的儿子,死了都该气活过来了。” “左相你是大秦的栋梁,历经两朝,机智善辩,年轻的时候才华横溢,父子两人双状元成为佳话,怎么教出来的嫡孙嫡子连别人的一半才智都没有?你们是想气死朕吗?” “皇上息怒,老臣教导无能,请皇上降罪!”左相步青云战战兢兢的跪下,老脸羞愧的无以面圣。他原本就饱读诗书,对嫡长孙一向严格,嫡长孙的学识和才智在同龄孩童中已是小神童,没想到这才几天,就蹦跶出一个‘小王爷’,而且还比他家嫡长孙聪慧无比,实在气人。 “父皇恕罪,儿臣惭愧。” 几位皇子也是第一次被人从精神上狠狠的掌掴,一脸的颓败。好一个小王爷,这个年纪就智勇无双,简直是狂妄嚣张得不是人。这样聪明的人要是长大后继承谦王的爵位,必定成为后患,留不得。 德靖帝眼神冷锐骇人,冷森森的扫视了一圈,最后只挥了挥手,“极快拿下蜀山,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三个月内朕要蜀山归属大秦。这段时间你们不凡去谦王府探望谦王,关心关系谦王身体。都退下吧。” “是,皇上,微臣告退。” “是,儿臣明白。” “皇爷爷,承轶回去定会好好读书。” 等众人退出上书房,君安烨脸上寒气罩人,一双深邃暗亮的眼睛闪过锐利阴鸷的杀意,半天不做声,朕会让阻碍朕的人从这世上消失。 晴空万里,皇宫笼罩着一层阴霾。丝丝缕缕的阳光倾泻在谦王府,反衬出别样韵雅。 沐苑内,君沐谦盘膝坐在一块软垫上,柔和的阳光折射在他微显病态的俊脸上,映得白皙的玉脸似寒冰,温润的眼眸流转生姿,夺人心魄。 “我输了。” 君沐谦低润的开口,执棋的手很修长,很白,指甲片片晶莹,带着微微的凉意落下一颗白子。 容止呈伸手拿起一颗白子,放在君沐谦那颗白子之上,莞尔一笑,“王爷心思不在棋盘上。” “抱歉,我没法集中精力在棋盘上。”君沐谦抬头,睨着容止呈歉意一笑。 容止呈笑着摇头,“无妨,王爷这般举动乃人之常情。雾影打探来的消息,足够王爷头疼了。只是不知道谦王妃让小王爷进宫做皇长孙的伴读,为何不到几天小王爷展露才智被退学?” 君沐谦一怔,想起那对母子,眼眸陡然一亮,嘴角温和的笑容透着清绝风华的气势,“诸位皇子在朝堂上争夺一个女人,想来是皇上的意思,毕竟北洛的目的太明显。大皇子君亦昴,看似有勇无谋,实则心思谨慎,是将帅之才。二皇子君亦晟学识渊博,文采风流,谋略精湛,是个能臣。四皇子君亦程,办事认真,性情孤冷,擅算计,是个狡猾的狐狸。七皇子君亦晷,通晓天文地理,眼界开阔,心思莫测,是个看不透的人。八皇子君亦晏,八面玲珑,笼络手段别具一格,是个心思通透的人。而皇长孙夹在几位德才兼备的叔伯中,举步维艰,反而因父早逝,母族凋零,构不成众位皇子的威胁,反而最安全,最擅长隐忍和掩藏锋芒,小小年纪不容小觑。” “说来说去,王爷并不看好几位皇子?反而觉得幼童能担当大任?”容止呈轻笑,脸上不难看出对君沐谦的赞同。 君沐谦挑了挑眉,打着哑谜,“五皇子君亦显要是还活着,大秦就该内乱了。如今,要乱的是谦王府。”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29 愿者上钩,等你很久了 029 在天幕清朗、星空静美的夜色下,品一杯醇酒,对酒当歌,恐怕是世上最惬意的事。(.无弹窗广告)然而,雾霭缭绕的庭院之中,一道黑影如闪电般穿檐过庭,如鬼魅般在屋顶上移动,翻身灵敏的动作宛如一阵清风,瞬间无声息落在房梁。 “出现了吗?”等那人淹没在夜色中,另一座高楼上暗卫静静的关注着谦王府的一切。 “看他身手如此敏捷,肯定是主子等的人人。主子说不用拦着,让他直接进去。”落雁目光一沉,隐匿在月色下的脸上浮起冷冷的笑意,今夜注定不是一个寻常的夜晚。 房内昏霭的光晕不时的轻轻摇曳着,摆满一地的沉木箱子触目所及之处皆是古旧的花纹。商少主握着巨阙,澄亮的双眸紧盯着箱中的黄金、珠宝等首饰。特别是紫檀木制成的锦盒中存放着各种各样的宝物,有玉器、丹药、兵器、千年灵芝、血莲、灵果…… “儿子,你眼珠快掉出来了。”商知浅目光悠悠,笑容轻浅,说不出的娇媚。双手徐徐掀开其他锦盒,优雅的动作慵懒间荡漾渺渺柔光,锦衣若雪,窈窕的身姿弱不胜衣,浑然天成散发着凌厉的气势,却不失清雅灵韵。[] 商少主正看得出神,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眼睛,见她家娘亲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煞是懊恼,才知被自家娘亲耍了。单手撑着头,小身板坐在大椅上,眼睛瞅着徐徐开启的锦盒,这些都是他这些天在皇宫‘卧底’的战利品。 一股浓郁的灵气钻入鼻间,馨香馥郁。单是从冷宫运出来的上等药材就够母子俩受用无穷。饶是不缺钱财和上品丹药的商少主见到如此稀罕的药果和丹药,也一阵激动中。这可是能够提升斗气的丹药和药果啊,连玄龙果、日月果千年结果的稀世珍品都有,他忍不住怀疑他家娘亲当年是不是强盗出生,怎么能有这么多罕见的丹药作为嫁妆? 就连上古神器巨阙也感受到空气中萦绕的充沛灵气,剑身发出铮铮龙吟声。 “娘亲不是说过,只要你喜欢的东西,娘亲都会帮你弄来。这些丹药还是下品,勉强能用用。”商知浅满不在乎的叹气,随口又补充一句道:“等娘亲开启宝库,那才是真正的稀世珍品。这些东西根本没法比。” 正在整理清单准备打包回凤华城的沉鱼闻言,严肃的脸上忍不住抽抽,这还下品?世人求之不得的玄龙果、日月果和漱魂丹在她家主人口中只是下品?这让别人知道指不定气死!她家主人到底是什么怪胎啊? “……”商少主送了一记白眼给他家娘亲,都什么娘亲啊,专门戳他痛楚,要求这么高,花费这么大手大脚,他什么时候能攒够嫁妆钱和老婆本。[] “主子,这些东西怎么处理?”沉鱼轻声的开口,看着整理后的清单,有些不知所措。她家主人不重视这些丹药,但是世人对这些可是趋之若鹜。 商知浅招了招手,示意沉鱼附耳过来,低声的嘀咕几句,却见沉鱼的脸色变幻莫测,惊诧夹着喜悦,认命的点头。 “好,奴婢这就去办。”沉鱼将箱子打开分好类型,准备分批装运到凤华城。 平静的室内,流光溢彩,灵气盈盈,却突然起了风。 那风凛冽、炽烈、幽柔、威力十足,有风的刚猛,无风的潇洒。只一瞬间,一股杀气迅速蔓延过来。 商知浅只觉得无形的冷兵器迎面袭来,眼眸寒光一闪,细如发丝的暗器齐齐向她射来,对方出手迅捷,想置她于死地,一出手就是狠毒的暗器,让她无法闪躲。 巨阙清越悠远的龙吟嘶鸣而出,触感冰凉火热的剑身滑如凝脂般流泻出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在暗器射向商知浅之际,巨阙以极速挡住了所有袭来的暗器,化解了母子俩的危机。 正因为巨阙是成精的神器,母子俩才有恃无恐等着别人发暗器,顺便测试一下巨阙的应变能力,毕竟巨阙深藏在冷宫不见天日五百年,谁知是不是生锈不好使了? 以巨阙释放寒气冷冻接近它的物体,再加之巨阙没有刃却削铁如泥的锋利,此番若不能接住暗器,它也不是神器了。 只可惜巨阙是成精的神器,也精不过腹黑的母子。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对方投射的暗器全部被巨阙挡了下来,只听见铮铮几声利刃落地,数千银针散落在地泛着寒芒。 “既然来了,飘渺公子就打算这么逃走?”商知浅笑了笑,语气带着凉薄的玩味。 飘渺公子,世人也称暗器飘飘,名头可不是白得的。此人擅长暗器,轻功了得,出神入化。也正是商知浅要找的百匠慕容的嫡系传人慕容飘。 神机老人慕容算是鬼才慕容霄这一脉传人,而慕容飘是正统的百匠慕容的嫡系传人。当年慕容家族出现慕容霄这个机关天才后,慕容家族就败落了。五百年后,百匠慕容几乎在世上销声匿迹。商知浅找了百匠慕容五年,也是一无所获。 如果这世上连她都找不到的人,除了死人就是对方的势力强悍到她撼动不了。据她调查的资料,飘渺公子极其符合百匠慕容的传人资格,而能够让行踪不定的慕容飘感兴趣的事,只有一样——机关术。 这世上最难解开的机关术就是慕容霄设置的涅槃宫,也就是大秦荒废五百年的冷宫。 “巨阙?你们到涅槃宫找到了巨阙?你们到底是何人?竟然偷取皇宫的东西,就不怕惹来杀头之祸!”慕容飘脸色一寒,厉声质问。 “你潜伏在涅槃宫附近,就不怕惹来灭族之罪?你一介外男长期潜伏在后宫,也不怕给皇帝戴绿帽,我又何必怕。”商知浅淡笑道,她自知这个慕容飘行踪成谜,想要找到他绝对很困难,是以,在德靖皇帝赐婚时,她就想探一探皇宫。 “你怎么知道我在……”慕容飘一开口才后知后觉被对方算计了,正要跳窗逃跑,却被伏击的暗卫擒住。他也不反抗,痞痞的挑眉笑道,“你们引我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30 不怕流氓有文化 030 “你有什么目的,就是我的目的。(.无弹窗广告)”商知浅绝美的轮廓在迷离的灯光下透着慑人心魄的气息,一双似蕴藏海纳百川的黑眸,淡静的不带一丝涟漪。清秀的眉扬起掠夺的角度映上一线光束,却使得神色温雅淡定,没有半分锋芒和杀戾。 慕容飘看着眼前尊贵至令人惊叹的女子,邪佞绝艳咄咄逼人的气势不似一般闺秀,反而让他有种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他眯眼,深锐的眸凝视着商知浅,唇角划过一丝冷厉的嘲笑,“夜深人静,本公子自然是来采花。没想到有一朵花正等着本公子来采。时辰不早了,不要浪费这良宵。姑娘需要本公子怎样的服务?本公子对女人一向温柔,各种姿势任凭姑娘挑选。” 商知浅并未对慕容飘孟浪轻佻的话生怒,眨动着黑眸,凑到他脸颊旁,嫣然一笑,“好啊,那就从亲吻开始。” 慕容飘整个人浑身一震,迅速后退几步,与商知浅隔开距离,这是什么状况?平常女子听到此番暖昧的话不是该满脸飞霞,怒骂登徒子吗?这女人也太大胆,太无耻!简直无耻之极!要是他退得慢,指不定这会就被女人霸王硬上弓强吻了! 商知浅眸中多了几分妖冶的风情,魅惑更显诱惑,一袭白衣非但不觉得沉静优雅,反而增添几许情趣,红唇微挑,开口轻笑道,“公子不是说时辰已晚,莫要辜负这良辰美景。[]怎么?你还是个处,亲吻比较生涩?没关系,我教你。” “住口!”慕容飘的脸色骤然沉郁几分,眸中怒意恣意,唇角一贯雅痞的笑痕消失不见,感觉一股火焰直接从她柔软的唇瓣涌入他的体内,进而使得他整个人燃烧起来,让他有了强烈的渴望,脑中自动的闪过强有力的喘息,炙热的呼吸,滚烫的身体,柔软的唇瓣,灼热的碰触,下腹一阵陌生的热流涌过,一时让他惊醒,不禁为自己有如此龌龊的想法而感到羞耻。 伸手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待他回过神来,怒吼道,“妖女,你对我做了什么?” 一旁的商少主眨着澄澈的眼睛,看着慕容飘小嘴张成‘o’型,半响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回首瞅了一眼他家娘亲,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登徒公子,刚刚我将欢心草放在香炉里烧了烧,没想到欢心草功效如此奇特,还能验证处男,真是不可思议。” 欢心草?一种能让血气方刚的男人对情欲产生感觉的绝世草药,与愉心草生长在一起,用这两种草药炼成欢愉丹能成为补血养气的上品丹药,是武者千金难求的丹药。[.超多好看小说]然而,欢心草和愉心草最奇特的功效就是处子服用会产生幻觉,身体会有欲望反应但并不伤身。 慕容飘气的脸充血,怒视着商知浅母子,“你到底有没有羞耻之心,这样的话,你倒真能说出口。” “你都敢半夜爬墙进来,还怕我说吗。既然你不是真心想谈情说爱,那我们来说正事。”商知浅移步走向桌案,手执狼嚎,在铺好的宣纸上提笔挥霍,下笔时轻时重,时缓时顿,或浓墨或轻染,一笔而下,观之透着温文的书香,行云飘渺,苍劲有力,力透纸背,十层纸染上墨笔。 慕容飘压下心中的惊讶,深深的看了商知浅一眼,眸光闪过一丝迷惑,她写的不是字,而是用浓墨描摹出百匠慕容家族的家徽图腾,墨韵中,极具风骨的家徽图腾仿佛从画中伫立出来。由图观人,看似气韵深藏,实则锋芒纵横,这个女人不简单,是他惹不起的人。 大秦最古老的氏族除却皇家君氏,便是慕容、诸葛、赫连、澹台、宗政一族,百匠慕容是机关阵法奇才,天机诸葛是神机妙算预测福祸未来的天才,忠勇赫连是用兵如神的将才,暗魅澹台是专司情报刺杀的杀手家族,文臣宗政是文能安邦的能臣。 大秦太祖君昊胤就是靠着五大氏族一统天下,成为玄武大陆的霸主。关于他与五大氏族的关系,绝非交情匪浅的君臣,而是君家一直控制五大氏族,五大氏族最终不过是君家的家臣,只听命于君昊胤这个君主。 传闻五大氏族自开国皇后遭遇刺杀之后,消失在朝堂之上,从此行踪成谜。百匠慕容机关阵法失传,忠勇赫连留下绝世兵法被太祖诛九族,文臣宗政推掉了异姓王的家族无上尊荣过着闲云野鹤的田园生活,就连天机诸葛和暗魅澹台被太祖委以重任,至今下落不明。 五百前显赫的五大氏族,功于朝廷,尊享荣华,却在一夕之间灭族的灭族,贬得贬,没有一个氏族真正在天乾年间有好结局,更没有一本古籍记录天乾元年关于五大氏族和开国皇后的只字片语。 商知浅直接挑明道,“百匠慕容家族的家徽图腾早已无从考证,唯一可知的便是慕容家族的嫡系传人,五百年前慕容霄打压族人后,百匠慕容家就剩下嫡系单传,为了压制慕容霄的传人,百匠慕容家族专心研造机关不问世事,甚至在皇权的打压下,留下遗愿让百匠慕容家族有朝一日能振兴家族。五百年了,百匠慕容家族的人不知道记不记得自己家族的家徽图腾?” 慕容飘眉轻蹙,缄默不语,只呆愣的看着宣纸上的图。 “慕容飘,我要你们百匠家族遗留下来的古籍、手摘和太祖皇陵结构图。作为交换,我将慕容霄流传下来的机关术教给你。”商知浅抛出一个诱饵,毕竟以慕容霄的气度和胸襟,他不会介意将机关术给百匠慕容的嫡系传人。 慕容飘眼眸一亮,却飞快掩饰过去,七分流气,三分不屑道,“慕容霄的机关术堪称千古一绝,这世上没人能破解。你既然能开启涅槃宫的机关,也能轻而易举解开太祖皇陵。” 言下之意是不在乎慕容霄的机关术,百匠慕容嫡系传人才是正统。 商知浅倒也不强求,对着儿子道,“儿子,他不答应怎么办?” 商少主极其轻淡的‘哦’了一声,奶声奶气道,“没关系,明天我就告诉所有人飘渺公子慕容飘二十几岁还是‘处’!世人一定会对飘渺公子改观的,毕竟洁身自好的飘渺公子比流氓之气外漏要受欢迎。” 慕容飘羞怒的差点休克,你们存心设计我早说,要不要毁他一世英名啊!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31 一招就可以灭你 031 慕容飘风姿翩翩,容貌俊美,雅绝流痞,以绝世轻飘的武学造诣和机关之术名满天下。据传言,飘渺公子尝阅人间春色,夜夜与佳人笙歌。因鲜少人得知他的行踪,世间流传着一句话:“东西飘飘北,南北飘飘东,轻影慕容,亦正非正,亦邪非邪。” 用东西南北方位来形容慕容飘,可见飘渺公子确实无迹可寻,行踪诡秘。 慕容飘之所以名闻天下,可不是容易受威胁的人,所谓飘渺公子,飘渺到一定程度,即使他深陷险境,依旧能全身而退。 面对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商知浅和看似无害纯真善良的商少主,慕容飘片刻愤怒之后,便恢复了一派坦然自若,雅痞的微笑,“好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顺便帮我大肆宣扬,我要找女人破处!有意者速来谦王府。” 母子两看向慕容飘,面上带着惯有的优雅浅笑,心里却不约而同腹诽,传闻所言不虚,飘渺公子果真是个难缠的人,非但没脸没皮不羞不燥,而且他若肯示弱,必定会事后报复。此人可谓深渊中的毒蛇,逮着猎物就不罢休。 可是,强中自有强中手,纵是毒蛇,也无法与俯瞰大地的老鹰抗衡。 商知浅转眸,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图腾,手轻拍几下,不一会儿,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卫迅速走了进来。 “主子有何吩咐?” “去最奢华的青楼带十个女人来满足飘渺公子的需求……” 慕容飘一双充满愤怒的双眸变得诡谲阴鸷,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一丝冷和傲,敏锐的察觉到几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气势锐不可挡,他身影一闪,如轻烟般跃出窗,姿态轻盈妙曼,似风若雾,毫无踪迹。 “在这世上,除非我死,否则没人可以碰我一根毫毛。”慕容飘冷冷的声音散在凉风中,带着雷霆之怒射出无数暗器,手一挥,惊人的斗气疯狂地向商知浅奔腾而来,不到片刻功夫,整个苑内完全处于他的气势笼罩之下。 商知浅凝视着慕容飘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姿,墨发飞扬,衣袂蹁跹,散发着毁天灭地的杀气,只见慕容飘回身一转,抽出一把红色伞。 商少主看着旖旎潋滟的红伞,一愣道,“娘亲,我喜欢红红的伞,我要。” “原来是暗器之王天魔伞!”商知浅知道慕容飘有防身的暗器,百匠慕容最得意的就是天魔伞,伞设计精巧,诡异多变,一打开就有无数暗器或是剧毒射出,任凭你武学实力有多强,也不能在伞打开之际全身而退。 当年赫连劲能势如破竹横扫敌军,就是用这天魔伞。百匠慕容擅长机关之术和复杂的暗器,谁也不知道一把伞会有如此威力。 战场上,数千名将士一手拿盾,一手滔着天魔伞,在敌人各种嘲笑声中,淡定的打开伞扣,一瞬间,数千枚短箭从天魔伞里肆意放出,轻易的穿透砖墙、护盾、铁板等坚硬之物,惊人的杀伤力几乎将敌军杀个一干二净。 “我从来不和人交手,今晚破例,飘渺公子把天魔伞留下来吧!”商知浅淡淡一笑,她从来不轻易动手,一出手便是一击毙命的杀招。然而百匠慕容消失后,天魔伞也随之失传。五百年后,想不到还能见到暗器之王,即使出点汗,也不亏。 慕容飘黑眸愈发暗沉,嗤笑一声,“我从来不和女人动手,今晚也破例算是你的荣幸,把你命给我吧!” 话音一落,天魔伞开启,数千道锋芒在月色下透着冽冽光华,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对着商知浅暴射而来,所经之处,构成无数风漩,一路蔓延。 嗖嗖声不绝于耳,整个小苑,瞬间一片沟壑狼藉。 商知浅用气劲筑起一道防护罩,见箭阵降临,敏捷的抽出随身软剑,在空中连挥数剑,剑势之快与天魔伞射出的暗器速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剑招凌空透着杀伐戾气,却全部垱下巨大的箭阵。 轰的一身炸开,慕容飘扔掉天魔伞向后退了几步,身体还未站稳,又一道冰冷挟着热浪奔袭的气势紧随而至,不过眨眼间,巨阙直指慕容飘的咽喉,只要他动一下,人头将落地。 慕容飘难以置信的看着商知浅,她到底是怎么破解天魔伞的?怎么有人在这么短时间内破解天魔伞?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不可能啊! 慕容飘双眸幽深的可怕,输给一个女人已经是奇耻大辱了,倘若连百匠慕容家的天魔伞都被破解了,他要怎样面对慕容家族的衰败。凭借他在机关之术出众的天资,从无败绩,何曾尝试过接二连三的打击? “我将慕容家所有遗留下来的古籍送给你。这天魔伞我不要了,慕容霄的机关之术我也不稀罕。我发誓会再来找你的,今夜的比试还没有完!”慕容飘气急败坏的破窗而出,如此耻辱,如此惨败,他不会这么算了。 商知浅示意影卫放慕容飘走,既然他答应了,也不怕他反悔。 ------题外话------ ps。郁闷啊,今晚网页一直打不开,更新晚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32 娘子,为夫好寂寞A 032 彼时,谦王府邸,沐苑之内,清淡的熏香袅袅,烛光通亮,烛苗随风轻曳,投射出相对而坐的身影。 君沐谦手中捏着一颗白子,沉思的面容,淡静优美,温润柔和,清雅风华的气质仿佛月下的碧泉,明澈清幽却慧光流转,“这一局僵持了三个时辰,眼见天都黑了,少庭兄仍然紧追不舍。” “天下间只怕只有王爷在棋弈上与容某并驾齐驱,难以分出高下。”容止呈极其悠闲的品着茶,漫不经心的往棋盘上扫视,棋盘上黑白棋子步步紧逼,几乎招招绝杀,看似温和的对阵,实则每一步都手段奇妙,杀伐精准,决断雷厉风行,凛冽凌厉,由此可见其心胸磅礴,算无遗策,每一步都细心斟酌,深邃难测。(.好看的小说) 相互对望一眼,彼此都觉得对方不容小觑。容止呈早已不在乎输赢,而是看不懂猜不透君沐谦的心思,眼眸泛着凝重的暗芒,“王爷,当断则断。今日这一局却与往日不同,方寸之间,杀气凛然,欲置之死地。” 君沐谦收敛心神,细细琢磨容止呈透着意味深长的话,十岁曾任太子太傅的容止呈,是他遇过最聪明最难看透的人。(.)轻轻将手中的白子放入棋罐,目光悠然的看向半开的窗扉,浓密修长的睫毛在烛光映照下,投下一道阴影倒映在他苍白的肌肤上,却说不出的温雅,唇角轻扬,“少庭可知,有些事本不是我想做便能做的,偏执的觊觎不属于我的东西,不是聪明人的做法。不过,谦王府很久不曾进窃贼了,舒适闲散的日子也着实寂寞孤单的很。” “怎么,新婚燕尔,王爷还寂寞孤单?” “少庭兄莫不是打趣我,谦王府邸一向冷冷清清,除去赐婚圣旨,连四处张灯结彩都没有,更没有一个宾客来祝贺。没有大婚之日,没有大喜之时,何来的王妃?与其说新婚燕尔,不凡说不似喜事,倒是丧事。” “王爷言重了,众所周知王爷因身子不便,皇上下旨,特免去王爷与王妃成婚之旧例。皇上对王爷表面上甚是敬重,绝无轻视之意。既然圣旨已下,王妃也已纳入玉蝶之中,身份地位不容动摇。王爷与王妃的婚事早已昭告天下,是名正言顺的夫妻。王爷又何必顾忌?说起来,是容某叨唠太久,惹王爷焦急了。慢慢长夜,才刚刚开始。容某先行告退。”容止呈轻轻放下茶盏,随着话音落下,他整个人缓步从室内向外走去。 君沐谦如黛的眉轻皱,眸色温润,笑容柔和,“既然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也不用怕夜深打扰吧。” 沐苑走廊上点亮的灯光混合着皎洁流泻的月光,投射在他身上照出朦胧的影子,为他披上淡淡月色。夜凉如水,君沐谦从花园小径缓步而行,清风淡月下,俊朗的身影在竹苑墙外来回徘徊,隐隐走了一刻钟,却仍旧没有走近竹苑的大门。 商知浅将怀中熟睡中的儿子轻轻地放在床榻上,冰凉的夜风拂过挂在窗前的幔帘,摇曳生姿。正准备关窗,却透过窗扉,望见一墙之外的君沐谦。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32 娘子,为夫好寂寞B 032 月色透过竹苑重重稀疏的阴影流泻开来,无声无息映射在君沐谦一袭家常的绛紫衣袍上,似陇着一层轻烟朦胧的迷离感,带着至尊优雅的气势。(.无弹窗广告)满头乌发没有任何束缚,随意的倾泻而下,细微的风吹拂,扬起散发着柔美光泽的乌发,很轻,很柔,很淡。 商知浅静静伫立着,抬眼望着竹苑外想要进来的君沐谦。来回徘徊的短短几步路,犹如谪仙步下神坛,以他天生温润的气质,抢走了月夜的光采,好似本该如此享受月华的沐浴,清晰强烈的无法在黑暗中掩盖他的光芒。因他长相过于柔和,脸色又显病态,却没有苍白纤瘦到几近透明,反而仿若与月色融合为一体,说不出的干净透彻,不带一丝人间烟火的气息。 “想要破阵么?” 商知浅唇角微微上扬,笑意渐浓,趣味十足。谦王府经历五百年仍然保持原貌,多亏了慕容霄这个精通机关阵法鬼才,阵法护着谦王府五百年,从未有人真正发现其中的奥秘。只要开启阵法,别说人了,就是蚊子也休想随便进来。 慕容飘能够轻松的进入苑内,不过是她放水而已,否则以慕容飘半吊子的机关之术,绝对不能踏入主苑一步。要不是看在慕容霄的情分上,凭慕容霄对她母子俩使用天魔伞,他别想全身而退。 谦王府邸的阵法一开启,无论是任何人都只有死路一条。君沐谦走了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困在一个地方,着实可疑! 慕容霄最神秘莫测的天赋除了设计机关,便是她当初教给他的阵法。在现代时,她是一名公务员,家里长辈却世世代代传承着很多古籍,其中兵法、阵法、机关术最是厉害。是以,她魂穿到玄武大陆之初,就是以阵法保命。说起来,慕容霄还是她半个徒弟。之所以算半个,完全是她放养的教导方式和慕容霄不想拜师差了辈分。 商知浅朝着君沐谦看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传闻谦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见血就会晕,弱到没有缚鸡之力,一年里大半年都躺在床上,生怕风一吹就倒。如此弱不禁风的谦王,竟然在她竹苑外走了大半个时辰气都不喘下,怪哉!怪哉!” 君沐谦没有听到商知浅百无聊赖的自言自语,心里一紧,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看着近在咫尺的竹苑,莫不是苑前一大片竹子成精了? 怎么会一直在原地走? 谦王府邸的防御也没这么厉害吧? 君沐谦这一刻才幡然醒悟陷入了阵法,这竹苑虽没有致命的机关埋伏,却布置了精妙的阵法,使得人产生幻觉。 他停下脚步,抬头观望着天上的一弯弦月,他住在谦王府这么多年,比谁都清楚府邸的布局结构。纵是对阵法不甚精通,但也能破诡异的阵法,而眼下面临的阵法,绝对是失传已久的古老布置。看似毫无威胁的幻阵,实则隐藏杀机。 他到底娶了什么样的王妃啊!用得着布置阵法防范吗?还是轻则自损,重则丧命具有杀伤性的强大阵法。 玄武大陆强者为尊,修习斗气者成为强者的标志,而阵法的修习却知之甚少,竟让他尝到了阵法的奇妙。 君沐谦站立半响,仔细观察周围的变化,想要闯阵,以他‘孱弱’的身体是不可能的。此时的阵法蕴含千变万化的五行奇术,涉及堪舆术和巫蛊暗器之术。连四周的风向和竹林都层层叠叠,仿佛没有边际,延绵不绝的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遮住了前方的道路。 若是大意胡乱闯进去,性命堪忧。他闭上双眸,感受到四周的风向,毫无意外,根本与一般阵法不一样,不是幻术,而是真正夹着着机关的杀伐阵。 “少庭兄,你可害惨我了。要是我进不去,明天谦王府的下人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骇人的听闻。”君沐谦抬头看着高空中的清冷的弦月,轻轻蹙眉,暗叹只能出杀手锏了。 商知浅眼见着君沐谦直挺挺倒在地上,片刻没有动静,身形一半映着月光,一半隐在竹林阴影里,整个人毫无生机的躺在那,柔弱的让人心中一阵微颤。 “暗殇,去将谦王抱过来。” 暗殇是暗卫中的统领,一直保护着两位主子的安全,见谦王如此不济的倒在竹苑门口,简直是丢男人的脸。比女人还娇弱,他活着还有意思吗? 君沐谦躺在地上挺尸,双眼只留一条细缝,隐约有淡淡的人影在月光下投射在地面,那黑影跨前几步,显出冰冷的轮廓,接着他被黑影倒扛在肩上,一路颠簸的进入竹苑。 淡淡的光晕中,一个白色的身影环抱双臂,居高临下的看着君沐谦,“王爷,刺激不?要不要再来一次?” 君沐谦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一袭白色衣袍,青丝倾泻而下的商知浅,淡雅高贵,柔情无限,但这随意的调侃,丝毫不减她冷艳的气势。他眼中清波激荡,笑得一脸温润柔和,“娘子,为夫近日身体大好,想来是娘子提供补药的功劳。我既然是娘子入赘的夫婿,那就必须吃穿住都跟娘子一起。漫漫长夜,为夫孤枕难眠,想和儿子一起睡,不知可否?” “我供你吃,穿,可不提供儿子暖床!”商知浅笑容凌厉,敢明抢她儿子,还真当是她家儿子的爹啊! “难道我身为爹,不能和儿子亲近?”君沐谦笑的很雅,很柔,也很狡赖,嗓音不算高亢,也不算激动,清风一般温润,流水一般清澈。看着脸色渐变的商知浅,无害地说,“娘子,我一个人怕……” 商知浅警戒的凝视他,周身罩上一层冰寒,她无法理解她家儿子怎么会喜欢谦王!这个柔弱到让人没有安全感的男人哪里能做她家儿子的爹!看来要提前离开谦王府了,原本打算一月后火盾离开秦京,现下不得不加紧。等拿到她要的东西,她绝不跟这个男人扯上关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33 小三是门技术活A 033 君沐谦登堂入室。 自此后,商知浅终于见识到‘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走几步还娇喘几声,黏着儿子不放’的谦王‘魅力’。 竹苑是三进式庭院画栋雕梁,有着五百年前的建筑风格和雅韵。占地广阔,满目翠竹,竹林前有一处湖泊,湖面上架着一座雕栏玉砌的石桥。 商知浅在一排排翠竹见穿梭而行,一路行至到湖边。暖风如醉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袍,眸光清湛,见到商少主一手拿着巨阙,一手挥着君沐谦贿赂来的九霄,凝神静心,引天地之气导入体内,围绕在身体周围的黑白相溶的一层气流深蕴流畅。 以剑为主,以枪为辅,是商君小朋友如今学习的重点。巨阙剑身特殊,凌厉却不霸道,容易克敌制胜,又兼之灵巧,造成的伤害集中。而九霄拥有横扫千军之势,大开大合散发着肃穆冷酷的铁血风范。 君沐谦手把手教导商君怎么运用巨阙和九霄两种神器的配合,亲密无间的画面看上去说不出的唯美和谐。(.) 一大一小的两人,一个温润柔和,干净无邪的气质浑然天成,一个稚嫩可爱,纯真善良的神采飞扬。一高一矮站在一起,却格外温馨。 商知浅静静地看着,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儿大不由娘啊!一个便宜爹和一把枪就把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抢走了。连九霄这样的神器都舍得送,君沐谦是不是对她家儿子好过头了? 亲生父子未必会手把手教导,何况君沐谦和商君不是亲生父子。视如己出不会出现在皇权至上的帝王之家,更不会在骨子和灵魂都冷漠无情的君家。 “娘亲,我的巨阙和九霄帅吧!”商君兴奋的跑到商知浅身边,毫不吝啬的展示他的喜悦。炯亮的眼眸看着自家娘亲,“王爷爹刚刚还说起娘亲,不过我没有告诉王爷爹娘亲就在附近偷窥,否则王爷爹又要赖着不走了。” 商知浅收回心神,摸摸儿子的小脑袋,露出宠溺却郑重的笑容,“儿子啊,爹呀爹叫得可真顺溜,按年龄他要叫娘亲一声姐,按辈分他要叫娘亲一声老祖宗。你这般随便认爹,靠谱吗?” 商少主一直沉浸在有爹万般好的思绪,猛然一听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一地。好像,貌似,大概,可能,他认的王爷爹有点离经叛道。 商知浅见儿子挎着一张小脸,横眉竖目,鼓着塞,撅起嘴,连忙安慰道,“除了姓君的和与君姓有血缘关系的都不可以,其他男的娘亲考虑下,帮你参详参详。要是有合适,娘亲强娶过来,给你做爹好吗?” 商少主哼哼唧唧两声,别扭的扭过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爹啊,结果忘了血缘关系,真是失策。所幸得到九霄,也不亏。商少主想清楚,心情豁然开朗,在找找吧。 母子俩正说着悄悄话,沉鱼由远及近的声音传来,“主子,大秦皇帝将北洛公主赐婚给谦王,主子由正妃变为侧妃――” “正妃变侧妃?”商知浅淡淡的问道,于她而言,谦王妃的身份迟早要脱离,没想到德靖帝这么快就有动作。几位皇子争抢着洛倾颜,反倒是谦王得了美人。德靖帝对谦王这位皇叔也太好了! “北洛公主已经接旨来谦王府了,恐怕主子现在的身份要去……”沉鱼语焉不详的说着,好好的王妃变成侧妃,还要被北洛公主压着,要是主子一怒,直接宰了北洛公主就糟了。皇上只是赐婚,并未举行婚宴,正妃的身份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以北洛公主的尊贵身份,焉能是侧妃?如今,皇上赐婚,已言明北洛公主是正妃,而她家主子由正妃变侧妃也合情合理,世人也不会说皇上以权压人,毕竟身份摆在那,由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已经进府了?就去见见北洛公主吧。”商知浅眸中闪过一抹幽芒,这个世道,一个男人可以有很多妾,却只能一个妻,即便是身份尊贵的侧妃,也不过是一个妾,永远超越不了妻,妾见了妻还要行礼立规矩。正妃与侧妃于她不过是一个称呼,无关紧要,只是德靖帝让她由正妃贬为侧妃,就有着天壤之别。 不出一刻钟,整个谦王府都知道女主人变了!众人措不及防,一阵嘘唏,皆认为北洛公主才有资格配得上温润谦和的王爷,风向开始转移到新女主人。 商知浅牵着儿子的手一路走来,受到不少鄙夷、嘲讽的目光。据闻北洛公主洛倾颜和谦王在娘胎里就订下婚约,自谦王母妃病逝,谦王失宠,康泰帝薨,北洛对体弱多病的谦王订下的婚约不了了之,也无人敢提及儿时订下的婚约。 只是朝堂之上皇子们争抢北洛公主闹得太大,德靖帝又婉言拒绝北洛公主与皇子的联姻,洛倾颜自是不能随便打发,这才想起谦王。 “你便是蜀山凤华城城主商知浅?” 清甜婉转的声音传来,音质不高亢,也不尖锐,宛若清泉流淌而过,说不出的糯雅。 迎面走来的人正是商知浅要见的北洛公主――洛倾颜。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33 小三是门技术活B 033 洛倾颜步履轻慢,举止舒缓优雅,一步一步走来极尽从容不迫,明媚的阳光萦绕在她周身,美到一种极致,乌黑亮泽的发挽着一个别致的发髻,穿着一件紫色烟罗织锦,手工精致,上等丝绸,衬得皮肤细腻如脂。 静雅清丽的身影在浮光掠影中风情万种。一张白玉般精致绝美的脸庞,一双娇艳中透着妩媚的眼睛,流转间好似牡丹倒映了日光,流光绽放。步履间露出黄绸秀靴,长长的裙摆随步伐摇曳生莲,气质雍容华贵,皇家风范尽显。除此之外周身佩戴的饰品,猛然瞧去,珠光宝气,璀璨溢彩。 商知浅给此等尤物一句评价,美得闪瞎了眼!待洛倾颜走近了,她再次给予一句评价,清丽绝俗,姿容绝色。 “一直听说大秦是礼仪之邦,看来是名副其实。谦王府的人真是不懂规矩,我们公主下嫁,谦王体弱不出来迎接就算了,其他贱婢贱妾竟然还要我们公主亲自来请,这就是大秦的礼吗?偌大的谦王府尊卑不分,没一点规矩,让人很是怀疑谦王府到底谁才是主子!”侍立在洛倾颜身旁的一名侍女口气不善且挑衅的看着商知浅,一个未婚生子的贱人还妄想跟尊贵的公主共侍一夫,简直是逆天了。 比伶牙俐齿,唇枪舌剑与巧言令色,沉鱼绝对是最佳辩手,端正姿态,向洛倾颜行礼道,“婢沉鱼见过公主,公主万福!我家主子是蜀山之主,太祖曾下旨,蜀山之主见君不跪,自然不必向公主行礼。公主与我家主子说话,一个陪嫁丫鬟也敢替公主做主?婢受过宫廷礼仪教导,最是看不惯恃宠而骄的家仆,公主宽厚待人,定是不忍心惩罚如此无礼的家仆。婢实在不想公主被小人蒙蔽,失了公主尊贵的身份。适才斗胆,望公主恕罪。”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我北洛国人生性自强不息,到了哪里就学哪里的风俗。本宫可不觉得大秦能教出什么礼仪来。在北洛,未婚生子是要沉寒潭的,也就大秦民风开化,能容忍伤风败俗之事。[]须知,失节之人本就不洁。”洛倾颜面色光润,眼眸幽幽流转,忽明忽暗,唇角甜腻的笑容,妩媚万千,煞是勾人。 商知浅抬眼看着洛倾颜,心想北洛国祚不过数代,其地处玄武大陆东北,与东离接壤,占据最广的疆域,却因地势高,气候寒冷,一年中有三个季节是寒冬,国力仅能自保而已,冰天雪地生存极其艰难,是以等级观念特别森严。如今北洛国主新立,政言清明,勉强可以和大秦抗衡,这般义正言辞指责大秦礼仪,真是猖狂! “人云亦云,公主在冰天雪地呆久了,想来见识浅薄,树无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商知浅清淡的声音里蕴着深沉如渊的韵雅,阳光倾洒而下,高雅卓绝的风姿在青石板地面上拉长,似镀上一层碎金,谪美如魔。 洛倾颜心神一震,对方身上散发着独特的气息,睿智、清冷、高傲、尊贵,无一不在展现的淋漓尽致,那般睥睨天下的气势与她的身份极为不符。手指不自觉紧握,轻轻一笑,唇角勾起轻不可见的弧度,“一个失节之人,实在不能以侧妃之位,从今以后就以侍妾的身份在谦王府吧。” “公主殿下,希望你了解三件事。”商知浅淡淡一笑,清雅的笑容透着流水落花一般淡漠悠然的气息,眉眼之间自有一股高贵凌厉。 “其一,德靖帝当日赐婚时,我已拒婚。倘若谦王能入赘并带上万贯家财作为礼金,我会勉为其难接受谦王,否则赐婚圣旨一概不接。” 洛倾颜呼吸一窒,实在想不到这女人如此狂妄,敢与大秦皇帝讨价还价,还要谦王入赘,实在狂傲至极。 “其二,公主殿下自幼与谦王有过婚约,北洛却迟迟不履行当年的婚约,是为不义。本有婚约在身,北洛还让公主与皇子联姻,实为不仁。对重病中的未婚夫不闻不问,是为不忠,如此不仁不义不忠的公主殿下配得上谦王吗?” 洛倾颜眸光渐冷,脸上的笑容收敛,浑身僵硬的盯着商知浅,心里极为不想承认悔婚的事,却也是事实。 “其三,虽说皇上已下旨赐婚,公主殿下尚未与谦王拜堂,没有婚宴,没有宾客,没有主婚人,公主殿下只是谦王府的贵客而已,并不是谦王妃,闲事莫管。” 洛倾颜怔愣一瞬,心里气极,却优雅从容的看了商知浅一眼,“多谢商姑娘!” “姑娘”二字咬字极重,声音明明温婉轻柔,却透着一种根本不能让人抗拒的威胁。 “不客气。”商知浅淡淡道,丝毫不受影响的无视洛倾颜,她历经两世,自是不会与洛倾颜计较,真正该敲打的是大秦皇帝,皇帝就该有皇帝的职责,而不是去抢媒人的饭碗混乱指婚。 ------题外话------ ps。粽子节快乐哈!挽歌君忘了将稿子提前存后台了,家宴回来有点晚,以后更新时间会固定17―18:00间更新。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34 中毒引病发 034 洛倾颜适才不过轻瞟商知浅的身影,此时细看,那双眼中眸色极深,墨黑的犀利里夹杂着幽静的颜色,一眼看去,流波回转间自带笑意,亮澈却让人探究不出她的情绪来,仿佛洞察人心,横扫之下,隐隐有着一丝铿锵尊傲的气势,不自觉令洛倾颜心中一跳,险些透不过气来。 移开视线,再观察一高一矮母子俩,绝美的五官与浑然天成的尊贵衬得相得益彰。通身上下无一饰品的商知浅只着了一件素雅的月白色单衣,随风而起的裙裾露出明黄的纹理和线条,在阳光下分外耀眼,气质说不出的内敛沉稳,尊贵和优雅仿似骨血中透出来,整个人拥有驾驭千军万马的气韵,浅笑嫣然无处不带着叫人臣服的霸气。 脑海中突然想起临行前兄长肃然的话,“倾颜,这世上除了中渊女王能与男子争锋,蜀山凤华城城主商知浅绝对是劲敌。女人绝美的容貌可以为她添加筹码,但是谋略、手段、气势却不是一般深闺女子能驾驭。女子如镜,也似剑,智慧之剑比之战场更加充满危险和杀机……” 起初她不明白兄长此番话的意图,见识到大秦几位皇子之后,她深有体会,空有绝美的容貌只会让贪色之人另眼相看,弹指红颜老,芳华刹那间,却不足以笼络男人的心。如今,见到商知浅,关于她的传言也不攻自破,这般女子,风姿绰约,身上完全没有绿林匪气,随意却强势透着一股别样的高雅大方,贵气荡开。(.好看的小说) 洛倾颜眸光微动,暗暗提醒自己不能轻视眼前女子,再次抬眸与对方对视,温和一笑,“本宫初到大秦,对大秦风土人情不甚了解,若出言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望夫人见谅。本宫那里有一颗人参,很滋补,一会本宫差人送来给夫人做见面礼。过几日等王爷身体好了,本宫再来叨唠夫人喝茶。” “多谢公主美意了,公主初来大秦,想来住不惯大秦的床榻,我那有一颗千年雪莲和半人高的血参,很养血安神。” 商知浅话一出,洛倾颜眸光闪过一抹冷意,大方的回以一笑,似乎对于对方出手阔掉毫无在意般,“打扰了夫人这么长时间,本宫也该回行宫了。” 商知浅唇边扬着一抹淡淡笑弧,嗓音里透出舒缓闲适,“王爷身体抱恙,我就不送公主了。” 洛倾颜秀美的眉轻不可见的皱起,显然感受到对方疏远,也不作停留,一行姹紫嫣红慢慢悠悠的向大门口走去。 等上了马车,洛倾颜身旁的‘侍女’才开口道,“都说凤华城城主容貌绝世,素来凶悍,经商的本事连天下首富都赞一声奸诈邪佞,如今一瞧,可真是‘才情兼备’。” 话落,侍女装扮的人卸了伪装和人皮,露出一张妖魅万分的脸,冰冷沉硬的语气充斥着冷峻的气息,气质却没有半分女气,反而如玉温润,若说谦王谦和温润,无处不透出叫人心神宁静的温和优雅,而此人的温润的气质叫人毛骨悚然。 “洛倾城,大哥再三叮嘱让你小心,你给我收敛点。”洛倾颜沉声开口。 “亲姐姐喂,你今天大哥附体了吗?怎么这么谨慎严肃。以姐姐的容貌和才华,那病秧子怎么配得上姐姐,可笑的是要跟一个未婚先孕失节的女人共侍一夫,大秦皇帝未免太自以为是了。这还没进门,连小王爷都封了,势必压姐姐一头,若有一丝可能,我当然不会让姐姐受丝毫委屈。”洛倾城语气里带着一股压抑的怒气,墨发垂肩,若玉雕的俊脸一派得意,性感的唇微勾,几分迷人的笑意和洛倾颜有些契合。 洛倾颜闻言笑了笑,复又警告道,“你给我注意些,这里是大秦,我们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监视中,稍有差池,大哥远在北洛也远水救不了近火。不过是一介不贞女,任她再有本事,左右不过是个妾,谦王也不一定待见,我且容她几日便是。” 洛倾城摇了摇头,笑得颠倒众生,“留母子俩给姐姐添堵吗?我今日可不是白来的。” “你做什么了?” “没什么,临行前我向国师讨了些宝贝。” 洛倾颜一愣,“你给她们下蛊毒了?” 洛倾城轻点头,黑瞳嗜色光芒一闪,玩味的笑起来,“放心吧,蛊毒之毒没人能发现,一旦蛊虫进入血液,融入骨血中,只会让人看起来气血不足,最终暴病而亡,没人会知道中毒。左右她们母子迟早会被大秦皇帝赐死,我不过帮忙减轻她们的痛苦,让她们在睡梦中猝死。” “以后别在自作主张,秦京最近来了不少人,逸风公子和孤云公子都在秦京,再加上容狐狸,你的动作太显眼了。只希望他们查不到中毒的迹象,否则我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洛倾颜脸上一闪而逝的忧愁,完全不复先前优雅大方的公主。 洛倾城两道剑眉因笑意微微向上挑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眼眸正流露出阴毒的光芒,红唇轻轻荡起一抹冷笑来,所有阻碍他姐姐的人,一个不留。 却说,洛倾颜一走,商知浅和商少主大眼瞪小眼盯着半个时辰。 “怎么回事?” “主子,少主平日吃的用的穿的,都有专门药师检查,根本不可能给人下毒的机会。此事太蹊跷了。”沉鱼忍不住抬头朝商少主看去,此时的商少主卷缩在被窝里,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眸,像极了红宝石,红的没有杂质,红的蕴藏蔓延的火焰。她知道她家主子最宝贝少主,轻易不许少主离开她半步,睡觉都搂着不松手,可见自家主子对少主的关爱超乎寻常。 商知浅心痛的看着儿子像红眼睛的兔子卷缩在角落里,红色眼眸戒备的看着她,慢慢的走过去,轻言细语的安抚道,“儿子乖,不怕!要相信自己不会伤害娘亲。” “娘亲,我还没有完全好是不是?”商少主炙热燃烧的红色眼眸里浓浓的溢出名为伤心的情绪,他自小便知自己与其他小朋友不同,除了匪夷所思的身世,还有鲜为人知的‘红眼病’,一旦发病,身体里的凶性和戾气会使得他不受控制杀人。 商知浅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当初她遭遇刺杀中了巨毒,身体里的毒素全部被腹中胎儿吸收,这才保她一命。然而,她始终无法忘记生产那一日,那一双沐血而生的眼眸。也因此,五年来她隐在蜀山,从不过问天下事,心血全部花在儿子身上。 所幸,儿子体内的毒素随着年龄增长,慢慢变淡,甚至渐渐消失。但是,一旦中了霸道的毒,就会引发病变,双眼变成嗜血的赤色。 商知浅抱着儿子,半响才吐出一个字,“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35 救命恩人A 035 秦京最奢华的风月楼,几年内崛起的青楼,名冠天下,里面的女子或才艺绝世,或能歌善舞,或天生丽质,或武艺非凡,成为天下第一享乐之地。 正午的太阳照射下,风月楼房顶镶嵌的七彩斑斓琉璃珠从四面八方散发着七彩霞光,熠熠生辉,盛气凌人。此时,风月楼单独的兰阁内,碧玉打磨的瓷砖,光可鉴人。暖风轻拂,美人环绕,美酒飘香,丝竹声声。房间陈设奢华,布局精致,落地长窗,高雅屏风,无一不显得奢华至极。 舞姬身着轻纱正在缓步曼舞吸引正上方坐着一袭华贵锦袍男子的目光,青丝玉带,俊逸风流,手执玉杯迷离飘醉的神色,配上嘴边极具挑逗的笑容,浑然是个贪恋美色的嫖客。 一声轻响门突然被人用力踹开,一行人走了进来,刀光剑影使得娇声软语的舞姬纷纷惊骇离去,恐怕殃及。 “你爷爷的,进来也不敲门,万一我在办事,我下半辈子的性福谁负责啊!”男人厚薄适中的唇轻轻一勾,隐约露出一抹极痞极懒的笑意来。[.超多好看小说] 落雁看着眼前的情形,上前一把揪着男人的衣襟,清冷的声音缓缓溢出口:“大白天腻在女人堆了,也不怕身下那东西发霉烂掉。” “你……你……爷爷的,你又不是我媳妇,我怎样,干你屁事。”男人说话语气虽然粗鄙,但因他容貌俊美,气质洒脱不羁,竟令人感觉不到丝毫轻薄孟浪,纵然唇边扬起羞恼的怒意,眸光却咄咄逼人,“不过,要是商美人管我,就另当别论。你家主子要是能管管我,我也不会为了她买醉。” “少胡说八道!”落雁冷声呵斥。 “也就商美人教出的丫头个个牙尖嘴利,强势凶悍。说吧,这么急匆匆打扰我好事是为何?”男人顺手倒了一杯酒,仰头畅饮,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红晕。从玉冠中落下几缕碎发,因沾了酒液,瞬间便突兀地彰显出一股男性狂野的性感来,英挺矫健的体型和随意敞开的衣襟,在他身上演绎出独特的风情。[.超多好看小说] “我家少主中毒了,主子请你去一趟谦王府。”落雁说完,拎着他的衣襟就往外走。 “亲娘哟,我谷醉川出诊可是有条件的。有你这么请人的吗?一来就吃我豆腐,男女授受不亲,你好歹是姑娘家,收敛点啊!”谷醉川笑意盈盈的拔出一枚银针,冲着胸前的纤纤素手扎了过去。 落雁本能的抽回手,电光火石之间,快,狠,准,厉,深吸一口气,再次抬手抓住谷醉川一掷。 只一霎间,谷醉川狼狈的被女人举起来往窗外一抛,接着掉入马车内却毫无损伤,心中懊恼,这个力大无穷的丫头能不能将他当男人一回啊!每回一见面不是抛就是扔,他又不是沙袋! 风月楼正对面的茶馆,镂空的窗扉打开一道细缝,风随心依在窗边,眺望着街上的人流,凭栏而望,一景一物尽收眼底。 “秦京的女子就是有气魄,方才有人调戏良家妇女,出来救美的不是英雄,而是巾帼。眼下竟然有人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单手举起来往窗外抛,真是热闹啊。”风随心似笑非笑地摇着折扇,声音里带着愉悦的磁感。 云流潋一身黑色锦缎长袍俊逸淡薄的身影临窗而立,凝脂如玉的手端着精致的瓷杯,目光幽深的凝视渐远的马车,毒尊谷醉川与凤华城城主相识?要不以谷醉川刁钻古怪的性格,会让一个女人这般欺辱?除非他心甘情愿跟人走,否则这世上没有敢得罪‘毒不死’。 毒手圣医有两位关门弟子,一个爱毒,嗜酒如命;一个擅医,没钱不治。说的便是逸风公子风随心和毒尊谷醉川。风随心号称‘要钱医’,谷醉川外号‘毒不死’。两人师出同门,却是宿敌。 商知浅要落雁带回来的人,就是曾救过她母子命的谷醉川。 谷醉川见到商知浅,墨玉的眼眸陡亮,咧开嘴笑起来,“我的心肝,我的宝贝,我的商美人,可想死我了。” 说着作势要去抱商知浅,却被商知浅轻松的躲开,伸出一只手,习惯性的揪他耳朵,“谷醉川,请问你今天心情好吗?” “很好,喝了美酒,看到美人,心情自然好。”谷醉川揉了揉耳朵,看着商知浅怀中的‘小兔子’,低低的笑了起来,“我说商少主啊,你怎么又变成一只白白嫩嫩的小兔子呀。” “哼,小心你酿的酒。”商少主软绵绵的窝在自家娘亲怀里,一双眼眸里没有黑与白,光泽晶亮的比宝石还璀璨。 “我毒王谷的酒随便你砸,随便喝,只要商少主解气,就是全部卖了我毒王谷的酒,我也乐意。”谷醉川一边搭着脉,一边调戏着商少主。片刻之后脸上笑容僵冷,看着商知浅,“是血母蛊。” 商知浅一听眸色渐冷,“能解吗?”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35 救命恩人B 近在咫尺的容颜,谷醉川平日不敢细致地凑近去看商知浅,只觉得她静静站着竟是叫他难以移开眼,优雅沉静而高贵的气质,清媚天成的面容,无一不符合他的审美标准,每一处散发出蛊惑人的风华,那种抵达心底的柔软和战栗是无法用笔墨临摹。 昔年躺在血泊中的她,带着极致的冷酷和杀意,千疮百孔的伤痕,血涌如泉,顺着手中紧握的剑锋流淌而下,铁腥浓厚的气味弥漫整个毒王谷,喷洒在华贵衣袍上的血,显出一种妖娆的色泽。眼看奄奄一息,却用最后一口气凄凉的祈求,“保我腹中孩儿。” 隐约间想起那一日,谷醉川眼看着她滴落一地的鲜血,听着她恍如从地府传来的凄寒嗓音,都不禁为自己的善心大为意外。平生只用毒害人的他,能不出手就不出手,懒惰的性子除了对酒情有独钟,世间一切事都事不关己。鬼使神差的靠近她,手掌轻轻按在她虚弱有力跳动的心口上,掌下濡湿的血液,温热细腻,极富活力。 受伤成那样还能有心跳,谷醉川从心底泛起震撼的诧异,惊惶的为她把脉,中毒,胸口被刺一剑,浑身剩下多处伤痕,凝固的血液结成一个狰狞的疤,扑鼻的血腥味令他近乎暴跳遁走,只觉得这女人太彪悍了! 重伤没让她死透,腹中两月的胎儿也稳稳的,似乎顽强的生命力正与阎王争斗。纷乱中他抱起躺在地上的他,眼睛几乎被血色染上一层氤氲,不顾一切的救她,保住她腹中胎儿,将毒王谷所有的稀世药草全部用在她身上,甚至为了祛除她身上的伤疤,偷了风随心的极品丹药和医仙谷栽种的玄灵菇。 看到如今安然无恙的她,不自禁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是这女人平素就生得一副绝美的容貌,盛怒之下,便越发变得勾魂。 以往那些日日夜夜,谷醉川不觉得对她是什么感觉,说是动情,确切地来说是贪恋,对极致美好的贪欲。嗅着熟悉的清冷体香,让他再度沉思起来,“血母蛊并不是毒,是有人放了蛊虫在人体内,因为蛊虫在人体有潜伏期,倘若是蛊虫成年要吸食养分,所有中蛊之人暴病而亡。然而蛊卵真正发育,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在蛊卵尚未发育的一段时间,会很安全,没有生命危险。其实不必紧张,商小子体质异于常人,对有毒的东西比较敏感,这才显露出红眼。” 谷醉川间商知浅若有所思,顿了顿,接着解释道:“蛊虫这种东西,早在五百年前就大面积烧毁死亡。要饲养蛊虫必须要种植大面积蛊草,而蛊草的存活需要人血,也就意味着秦京有一个会用蛊的高手。(.无弹窗广告)如果蛊卵依附在人体,再迅速传染,整个大秦会演变成一个蛊虫肆意虐杀的人间地狱。你们接触了什么人,从那人身上染了蛊卵?幸好发现的早,要是等蛊卵发育长大,就是我师父毒手圣医在世,也救不了你们。” 商知浅对蛊虫并不陌生,以坚韧善毒著称的伏羲部族,其蛊术巫术令人心生恐惧。大秦立国之前,对伏羲部族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屠杀,君昊胤随着地位阶级朝局的变化,对神异的巫蛊渐生杀意,任何阻碍大秦统治的部族结局很凄惨。 无他,皆因当年她告诉君昊胤真实身份,令他相信这世上的神异之说,如鲠在喉扎在他心底,时刻提醒他任何神异之人都有可能颠覆大秦江山。也因此她与他渐生防备,谁也不是原来的谁…… “在坚定不移的感情也经不住误会、挑唆、怀疑以及第三者无孔不入的摧毁,有时候一转身就是一辈子,就是毁误一生……” 商知浅说句话的时候,君昊胤已经听不得她的劝诫,执意灭了伏羲部族全族,大火烧了半个月,伏羲部族无一人生还。 然后,大秦立国下令封锁扶风一带,伏羲部族消失在玄武大陆,蛊草也随之烧毁。商知浅一气之下,回到蜀山行宫,自此与君昊胤冷战数月。 也就在冷战中,商知浅发现自己已怀孕,闻讯而来的赫连劲带了一大堆礼物恭喜她,目光欣慰中透着悲凉的看着身形消瘦的义妹,却忍着心底的沉痛劝解她回君昊胤身边。 往事已矣,再次听闻蛊毒,商知浅仍旧觉得震惊,“蛊虫在擅长巫蛊的人常用来疗伤和增加自身斗气之法,如若以蛊虫害人,就不会下蛊卵。但是扶风一带已经是一片沼泽,绝对不会成为蛊草和蛊虫生长的坏境。连你毒尊都不会用的蛊虫,到底是谁在养?” 谷醉川敛去心头异样,紧接着替商知浅把脉,半响才出声道,“趁着血母蛊没有发育,只要找到施蛊的人,杀死蛊母,这些蛊卵也就死了,也能确保蛊卵的传染。” 商知浅眸光暗沉,伏羲部族当年有活口,被成为巫蛊之族的伏羲人,个个天生擅使蛊,极难对付,更有甚至武学造诣非常厉害,自幼便成为武者中的高手,要找出隐藏极深的人,很难。 谷醉川将药瓶递过去,“商美人,把药丸吃了,这些蛊卵没有发育成长,最好是胎死血中,要是等蛊卵有了活力,我也没法解的。不过,要是‘要钱医’在,可能有办法解蛊毒。” “只会用毒,不会医治,真丢人。”商少主吃了药丸,眼睛瞬间恢复如初,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眸盯着谷醉川,唇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娘亲,我没事了。” 商知浅抚摸着儿子的眉眼,看着他清澈灵动的双眸,心中歉意越深。如若不是知晓腹中还有他,她在遭遇刺杀,万念俱灰之下绝对不会活下来。因为他,她才能在世间有生存的动力,也因为他,她身上的毒全部被他继承,病发时六亲不认,见人就杀。五年了,她每日都不敢离开儿子半步,而今日,要不是儿子体质特殊,她也觉察不到危机。 要说她和儿子间接接触的人就只有洛倾颜! 这个突然出现在谦王府邸的女人! “酒鬼,帮我去看看谦王有没有中蛊毒。” 商知浅话一出,谷醉川暴跳起来,“凭什么啊?他娶了你,我还没去毒死他就算了,谁会去帮情敌啊!” ------题外话------ ps。买大买小啦,猜男主是谁? 目前出现的人:1温润如玉的谦王。2淡薄无心的云流潋。3风流不羁的风随心。4聪明绝顶的容止呈。5毒尊谷醉川。6大秦几位皇子的某位。7商少主。 猜对有奖哦!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36 雷霆之怒,以恶治恶A 036 “我素来行事,不想太过黑暗血腥,亦不想狂傲轻纵,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谁也无权剥夺别人的生命。对我来说,即便是皇权至上和身处乱世里,草菅人命有悖于我做人的原则。但是,从我作为一名母亲开始,欺辱我母子的代价,其结果远不止一命赔一命。只因我早已没有胸怀去怜悯那些无辜的人。”商知浅神情傲然,语气庄严肃穆,“保卫国家是身为王者的责任,所以任何毁灭性的手段,在真相面前都是残酷的,而触我逆鳞,必杀之!他们该庆幸我儿子没被毒死,否则整个天下将为我儿子陪葬!” 一字一句,字字珠玑,掷地有声的好似雪花,轻轻飘落,却凝成冷冰,几乎令人胆寒,周身弥漫出一股强烈的杀意,绝色锋芒避也不劈的流露出来,一瞬间,谷醉川脸上的笑容一僵,这种冷漠的眼神和肃杀之气,他很多年没见。 绝代风华的身影,看上去仿佛要将这么多年的辛酸苦楚释放出来,偏偏冷酷至极的一面,令他想拥抱她,护着她。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她不是不懂爱,而是她的爱不输于任何人,不是因为畏惧不反击,而是因为不在乎。在他的印象里,鲜少有人能阻止她,一旦决定的事,绝不更改。 果然,平静淡漠不过是用以遮掩的面具,她真正的情绪与心计潜伏在心中,愤怒的情绪流露出来时,必将不给人留后路。 谷醉川唇角勾起一抹不动声色的笑意,眸中灼灼而亮,“我说过,谁敢动你,我无论如何都会让害你的人生不如死!” 商知浅看着谷醉川,轻笑,“既如此,我就不必多费口舌,帮我看看谦王有没有中毒。” 谷醉川脸色陡变,眼眸里蕴着满满戾气,纠结的眉间仍然未舒展,轻哼一声反问道,“商美人,你心底到底怎么想?我真不懂。” “原本念着昔日情分,我没打算牵连无辜,毕竟伤我害我之人,早已入土,倘若为了尝尽恩怨,没必要耿耿于怀放不下。”商知浅瞅了一眼儿子,容色淡定,声音凉薄,“只是有人不想我生活平静,我只能废去他的帝号。” 废去帝号! 短短几个字,戳得谷醉川浑身一颤,心生诧异,她莫不是疯了? 大秦皇室岂能随便说废就废,就是他也不敢去皇宫投毒毒死皇帝,她竟要废去帝号!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也敢说! 谷醉川怔愣良久,都不发一言,耳畔萦绕着商知浅的话,久久响彻心际。 商少主一扬眉,伸出嫩手紧扣他家娘亲,优雅从容的望向谷醉川,澄澈的双眸蕴出一丝深谙,唇角浅浅地漾起亦正亦邪的笑容,“有毒叔叔,我和娘亲只不过废了他的帝号,以他对我和娘亲的所作所为,诛他都不够脑袋!” “小孩子,说话不准这么恶毒。”商知浅终于母性大发有了身为娘的自觉,不想让儿子小小年纪就目中无人,搪塞道,“快去看你的书,明早之前没有完成我每日布置的作业,就罚三天吃米饭,下个月的零花钱没收。” “知道啦!” 翻翻白眼,小脸满是不爽,商少主象征性的挪了挪小身板,一边偷偷摸摸的吃着零嘴,一边拿起书来看,娘亲自己都说了,学这些根本没用,还是拓展思维能力最为实际。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会四书五经,名家经典又不会怎样,以后又不是跟人比读书读的多,而是像娘亲说的,要先学会做人,学会为人处世。死读书,是没出息的! 谷醉川脑门冒汗,脸色阴黑,浑身发紧,对这对母子的相处方式真是无语。半响才踌躇开口,“商美人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先不说凤华城与秦京相隔太远,临时调兵肯定来不及,就大秦的军队就是凤华城的数倍。这个废去帝号,太冒险了,划不来。我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商知浅漫不经心道,“不相信我呀?” 谷醉川眉头更紧,闭着嘴不言语,确实不相信一个女人能废去屹立五百年的大秦,纵是如今的中渊女王也没有如此魄力。 商知浅不做解释,只轻描淡写道,“德靖帝既然想要蜀山,你又怎会不明白他心中打算?我心中深意你早已明白,否则也不会出现在秦京。事已至此,我要是坐以待毙,焉能活着出秦京?” 谷醉川语谶,难怪落雁直奔风月楼,想来是她早就知道他在秦京,这个女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可怕啊! “落雁,带毒尊去看看谦王。” 商知浅一开口,谷醉川认命的跟着落雁去帮‘情敌’看病!心中暗忖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当初就不该救她,他现在也不会‘改邪归正’学医治病! 商少主端端正正的坐在一边,看了一会书,耳边隐隐传来她家娘亲的声音,声音太小,听得不清楚,却扑捉到几个关键词,皇宫盗玉玺……找女人……下旨赐婚……因药效商少主捧着书本昏昏欲睡,点头如小鸡啄米。 ------题外话------ ps。男主人选把赫连劲和君昊胤给忘了。 目前喜欢谦王的人很多啊,有时候看似最可能的,其实是最不可能的。到结局,挽歌会揭晓答案哈o(n_n)o~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36 雷霆之怒,以恶治恶B 君沐谦一袭雪青色锦袍,袍上暗绣五爪青龙,手肘撑在身下的椅榻,明明是气若游丝的病态,却因温润谦和的气质诠释一种极致的气势威严,睥睨众生的优雅姿态俨然是天生不屈的王者,浑然散发着让人臣服的魔力。 纯净无邪的脸庞像是酣睡的婴儿般,不带一丝尘世喧嚣,随意倾泻而下的长发透着柔美的光泽,似谪仙的身姿,如的气势,在温和的外表下蕴藏着一颗至高无上生命主宰者的心。 君沐谦扫了眼不请自来的毒尊谷醉川,眸中迸射出幽幽寒光,微白的脸色,虽是病弱之态,神色却说不出的安详,唇角勾起更加优雅柔美的笑容。 “要钱医?”谷醉川神色颇为激动的看着死对头。 风随心摇了摇折扇,笑得很是张狂不羁,“毒不死,好久不见啊!” 谷醉川额头青筋暴突,脸色顿时阴黑,冷冷质问,“你这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此?我自是来受人所托来诊脉,稀奇的是只会用毒的人怎么会这?”风随心欠揍的大笑。 “我也是受人所托来看看谦王有没有毒死,要是真被人毒死了,也懒得我出手再毒死他。”谷醉川一开口,完全不顾对方身份是谦王,毫无畏惧的实话实说。 隐在暗处的侍卫一听谷醉川大逆不道的话,欲上前斥责,君沐谦优雅地挥了挥手,阻止暗中的人静观其变。 “本王真是受宠若惊,竟劳烦医仙逸风公子和毒尊醉殇公子两位大驾。”君沐谦谦和的气度,俊美的不凡的外表为他添加了几许独尊的霸气,眉宇间一股天然的出尘气质渲染,见到谷醉川身后的落雁,唇角的笑意渐浓,“真是麻烦落雁姑娘走一趟了,本王有娘子这般细致入微的关心,千里迢迢请来毒尊为本王看病,又花重金请来医仙,本王感动的不知道怎么回报娘子,只希望身体尽快好起来。” 谷醉川一张俊脸顿时黑云压城般,冷哼道,“落雁你也看到了,谦王好得很,哪里是病入膏肓的人,说话都不带喘气的,想来身体无碍。[]” “那必须的,毒不死你也不想想,有我风随心在,谦王怎么会有事?你一个只懂下毒的人,怎么知道医治,别丢人现眼。”风随心笑得很得意,很舒畅,自从五年前,一向专心研究毒药的人突然‘改邪归正’,不仅学会用毒治人,而且十恶不赦的形象大逆转,不在是人人喊打喊杀的毒魔,成为新一代的毒医。不知是不是对方哪跟筋搭错,让一酒一毒的醉殇公子改好了。 谷醉川平生最恨‘要钱医’,沉着脸讥讽道,“你是忌讳我的医术吧,如今我既懂医治,又擅长毒。倘若比试,你仍然不是我的对手。” “好啊,我跟你比试比试,输的人以后都只能呆在各自谷中,敢比吗?” “比就比,谁怕谁,反正比毒你从来没赢过我,你永远只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两人之间的仇恨不是一时半会能化解的,一旦对上,只会火花四溅,你争我夺,不分胜负不罢休。 君沐谦笑意隐隐的看着莫名出现有突然消失的两人,温润的眼眸里说不出的促狭,阳光透过窗纸一丝一缕倾洒在他修长精瘦的身躯,如清水流淌,勾画出柔和的线条,光晕笼罩在他周身,掩盖不住散发出来的温雅气势,悠然开口,“劳烦落雁姑娘带句话回去,本王近日身体颇好,想邀娘子去温泉山庄住几日,不知是否方便?” “喏。”落雁欠身朝君沐谦行了一个礼,不紧不慢的起身告退。 君沐谦清新明亮的双眸极快的闪过一抹冷芒,皇上一直对他不放心,很多事都存了其他利用心思,他心里很清楚这次赐婚,远不止表面这么简单,一个心思极其深沉又谨慎之人,不会轻易给他指两个女人。 “魅影。” “属下在。” “说吧!”君沐谦勾唇浅笑,丝丝缕缕投射在他身上的明亮光线,此时似散发着幽寒气息,不知不觉从温润谦和的人身上渗透出来。 魅影恭敬的禀告道,“昨日皇帝将几位皇子宣进九安殿说了好一会话,让皇帝下旨赐婚是四皇子提议,然后才有今日北洛公主来探访王爷。” 君沐谦目光清寂,淡淡笑道,“世上果然只有女人对女人最适合不过,这局棋皇上未免下得太顺了。我倒要看看这场棋局皇帝要如何收场,真以为女人就这么好拿捏。要知道女人之间的争斗,比之朝堂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要是不增添点筹码,岂不是对不起皇帝的恩情。” 魅影同意道,“皇上一直猜忌王爷,不给皇上一点教训怎么能行!” 君沐谦眸光一深,唇边浮起一抹戏谑的笑意,“既如此,今夜便将他传国玉玺拿出来玩玩,明着告诉他是北洛探子拿的。” “属下领命。” 入夜后,大秦皇宫来了两拨人马,敏捷的身影如鬼魅般在皇宫移动,轻巧落地,没有一丝声响,却目标一致的往同一个方向。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36 雷霆之怒,以恶治恶C 夜色凄迷,秦京的气氛明显异于往常,万籁俱寂的时刻,到处是禁军的身影,来来往往个个面部表情严肃,眼神透着焦急。一批又一批的人影幢幢,鱼贯而出的马群轻微的喘息,凝重的气氛没有一丝人声。 商知浅半倚在躺椅上,半个时辰前,暗殇送来消息,两名暗卫和十名血盟卫潜入皇宫,本想将传国玉玺盗出来玩玩,却半路遇到另一批行踪诡异且身手不凡的黑衣人,双方争夺中,暗殇只抢到一叠盖好玺印的空白圣旨,而传国玉玺被来路不明的一群人抢走了。 “娘亲,真的这样写吗?”商少主故作深思的看着一叠圣旨,手中端正的握着紫毫笔,时不时在碧玉龙砚里缓缓濡着墨。 “嗯。”商知浅漫不经心地轻应一声,脸色变幻不明。 “娘亲,这个姑娘体重重千金,大秦第一的重量级闺秀。还有这个姑娘身高八尺,比娘亲都高出几个头,身高高的离谱。还有朝中几位大臣的庶女,环肥燕瘦,脸带麻子,五官不正,丑的,肥的看得眼花缭乱,真的将这些‘闺秀’送进宫吗?”商少主对于自家娘亲完全放养的教育,表示好大的压力,对着一堆搜集来的自画像,春色无边的令他想逃。 “嗯。”商知浅头也没抬一下,脸色清淡,眸光亦是平静。 “好吧。大皇子擅武,实力不弱,护国大将军有一个女儿性格泼辣,死在她鞭子之下没有十人也有百人了,一身正气,举手投足皆男儿,浑身上下找不出半分女人味,蜜色肌肤比男儿更像男儿。配大皇子正合适。二皇子文采风流,风月楼名妓配他最好不过。四皇子精明能干,巨商钱有道有个精打细算的女儿,从小励志不浪费每一分钱,刻薄成名,两人绝配。七皇子喜游历,左相步青云有一个出身江湖的女儿,常年奔波,四处招摇,三十高龄还未出嫁,配七皇子最好。八皇子年纪尚幼,娶个大他十岁的姑娘最为妥当。至于大秦因外貌和身体其他缺陷不能入宫为妃者,都召进宫给德靖帝为妃吧!”商少主双眸微闪,唇角扬起天真却带着几分邪气的笑,下笔如神,在圣旨上刷刷几笔,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写下一道道赐婚圣旨,端见气魄风骨,与德靖帝当日赐婚圣旨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商知浅看着一叠写好的圣旨,不得不赞叹一声,完全一模一样的笔迹,的确是天作之合的绝配。 “沉鱼,速速将这一叠圣旨送到各处,血盟卫抽出一小分队出来装扮内侍,连夜传旨,明日一早务必让茶楼酒肆都知道。” 沉鱼忐忑的捧着一叠圣旨,无可奈何的点头领命。她家主子又闲不住了,得罪主子的人自求多福吧!这仅仅是开始。 商知浅看着儿子专心的洗着笔墨,心中暗暗盘算,朝堂之上,风云诡变,并不适合儿子的成长环境,既然得到她要的东西,也没必要在谦王府呆下去,不如将计就计,死于暴病?忽然光芒一暗,她警戒的观察四周动静,半响清冷开口,“谁?既然躲过重重阻碍,何不现身?” 夜色至深时,月华皎洁迷离,半空中一抹白影在朦胧的夜色里轮廓清晰,三千青丝自然倾泻,宛若睡莲般随风飘曳,静静的伫立在屋檐之上,身后是一轮硕大的满月,仿佛与月色融合在一起,整个人散发着优雅尊贵的气度和凌厉的魄力,妖娆而纯美。精致的面具流动着璀璨的光华,清亮的双眸似罂粟绽开,蕴满诡谲的色泽,呈透明粉色的唇边漾起一抹慑人的涟漪。 “凤华城城主,可真是敏锐,不但耳力极好,胆识也极大,看来大秦皇上独具慧眼选了一位好皇婶啊!” 话落,一道白光闪过,眨眼落到商知浅面前,宛如舞姿的流畅起劲,实力恐怕在圣阶巅峰,甚至比圣阶更强。映入眼帘的银色面具,烛光跃跃,泛着淡淡红晕,妖魅万分。性感的唇勾起一抹迷人的笑意,“属下猛撞,误了城主大事,我是为不长眼的属下上门道歉的。原是想拿传国玉玺玩玩,玩够了就还回去,没想到遇到城主的人,实在是失礼。” 白衣扬动,青丝飞舞,眼前之人,负手傲然立于月华之下,身材修长挺拔,与生俱来散发着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气,精致的面具说不出的自然,露出的双眸如诗画一般带着淡淡忧郁的情绪。 白衣,月华,面具,他是魔煞宫魔尊,月夜索命的阎王! 商知浅心中一惊,魔煞宫的存在就如同墨浅阁一样,神秘莫测,魔尊此人性情不定,有着斗圣阶巅峰实力,一身白和一张月牙面具是魔煞宫的标志。每次魔煞宫一出现,必定会弹奏一曲‘魑魅魍魉镇魂曲’,曲终人散,听到曲调的人必死无疑。是以,满月听到如归哭泣的琴音,就是魔煞宫的‘魑魅魍魉镇魂曲’,也叫‘索魂曲’。 不过,她与魔煞宫素无来往,更没深交结仇,不知为何招惹魔尊出现。如果对方是冲着传国玉玺而来,那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最奇怪的是,这个魔尊似乎与传闻不大一样,对她没有半分寒气和杀意,反而有一股自来熟的亲腻。 “魔煞宫?” “既然城主知道我魔煞宫,那你可知道,我魔煞宫从未在满月之时放过任何一个猎物。”面具人幽幽笑道。 “不知。” 商知浅淡静如水,丝毫不在意。 “也罢,这个传国玉玺给你,若是你想起我来,我便告诉你那一曲‘魑魅魍魉镇魂曲’存在的真正意义。”面具人姿态优雅的将玉玺扔向商少主身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商知浅,口气微霸气道,“我的女人,谁也不能动!” 面具男潇洒的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留下母子俩大眼瞪小眼。 商少主看着自家娘亲,娘亲,魅力不减当年啊! 商知浅看着儿子,儿子,老娘桃花旺盛,没办法!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36 雷霆之怒,以恶治恶D 当天夜里,秦京驿馆之内,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席卷洛倾颜行宫。月圆之夜,乍然听到琴音,无疑很诡异。 飘渺的琴音好似从地狱传来,于凄凉之中,含有一丝凛冷和戾气,凄楚婉转似流水穿石,逐渐弥漫开来,随着一股清音流淌而出,悠扬的琴音追逐着缠绵的歌声,听的人无端生出凄靡孤寂之感。一曲古调在漫天大火中宛若细细密密落下的春雨,轻曼挥洒,徘徊缱绻,撩拨人心,最终直催心魄。 洛倾颜与洛倾城睡得正酣,猛然闻到一股烧焦气味,夹着着铿锵的琴弦声中,分外诡谲。曲调起先很安静至无声,再淡淡勾勒,缓缓绽放出来,轻佻勾兑,仿似细雨挠心,极致轻柔,月华倾泻,又极致冰冷。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洛倾颜起初没在意,一听‘月出’这种古老的曲词,一下惊醒,魔煞宫最明显的标志除了一身白衣和月牙面具外,就属‘月出安魂曲’与‘魑魅魍魉镇魂曲’最是惊惶。倘若有人在月光朦胧下,清唱月出,想是一幅恋慕着心爱之人的缠绵画意,只是柔美的月光为琴音和歌声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有一种氤氲美的韵味,却蕴藏杀机。 “魔煞宫!”洛倾颜披着衣裳冲出火海,一眼便看见倒在血泊中的侍卫,这场旖旎的血雨,随着古琴之音起伏、跌落,直至皎洁的月光染上一层灼目的猩红。 “倾城……倾城……” 洛倾颜一遍遍的叫唤,未曾听到回应,心中凉了大半,凄凉冷寂的琴音仿佛宣泄着此刻万般悲戚的情绪,她实在想象不出魔煞宫的人为何血洗驿馆。一路走过去,尸横遍野,从北洛秘密带来的三千死士,无一生还。当看到血泊中伤痕累累的洛倾城时,她胆战心惊的伸出手指,颤抖着感受到虚弱的气息以及遍布刀痕的脸。 “你是谁?为何要血洗驿站,不怕我北洛挥兵攻打大秦吗?”洛倾颜面上一片苍白,愤恨的看着一抹白影,冷冷开口,“揭下你的面具来!冒充魔煞宫的人也不怕魔尊来寻仇。” 洛倾颜一番试探的话,不过是深知魔煞宫魔尊有洁癖,最厌恶人的鲜血,是以他没有专用的武器,也不用毒害人,因为他嫌麻烦,不想用完武器杀人还要擦拭鲜血,更不想用毒后尸体不完美,于他而言,琴音一起,杀人无形。 “这首曲子是我专门为你弹奏的月出安魂曲,北洛齐集兵马在大秦边境,可不是为了听我弹奏月出安魂曲吗?如此皎洁的月光,照见你绝美的脸,引得千百万将士魂牵梦萦,日夜艰辛赶来大秦,果真是为了红颜,日思夜想,不可成眠啊!你牵动这么多人为你焦虑愁肠,怎么会在乎多一个思慕于你的人呢!”他的声音醇厚却压得极低,似月流转,如烟飘渺,白色衣衫和墨色的发丝迎风摇曳。 洛倾颜仰起头看着月牙面具的白衣人,月如云端的身影透着凌厉杀气,风声呜咽,似血漫天的大火迎面扑来死亡之气,绯色万千,衬得那人朦胧而不真实,眼瞳微缩,轻咬唇瓣,一字字冷然道,“无论你是谁,要么杀死我,要么等我北洛大军踏平大秦和魔煞宫。” “就凭北洛那个笨蛋国师?伏羲部族早在五百年前就被灭族了,一个冒牌货也敢用蛊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只有你那草包大哥会相信这样一个人能助他一统天下。”面具人眼眸里划过不屑,唇边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不过,你这张脸着实碍眼,不如将她做成皮鼓,或者做成灯笼,挂在北洛宫门前,夜夜为你的子民照明。可是,我又嫌弃你心肠歹毒,不若将心挖出来,换一颗良善的心?” 洛倾颜听着,又气又怕,直到琴音完全消失,她才反应过来,一滴滴猩红的血沿着白皙的颈脖流下来,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脸上的疼痛,哀嚎一声,无声的晕倒过去。 面具人映着月华,若有所思的看着昏倒在地的人,琴音再次响起,一缕白影消失在漫天火海中,卷起地上逐渐消散的尸体,飞升月上。 是夜,秦京前所未有的暗沉,驿馆上到大秦官吏,下到北洛侍女,没有一人逃过这场血腥的洗礼,连同尸身也消失在满月之夜,整个秦京上空弥漫着冰凝的气氛。 秦京大部分人马都分派出去找传国玉玺,蔓延的火势在驿馆烧了一个时辰才有人来救火。在那一场大火中,北洛公主的‘侍女’被极其残忍的毁掉容貌,北洛公主也不幸被歹徒毁了那张绝色容貌,据说半张脸上刻着触目惊心的‘淫’字。 消息一出,惊动了整个秦京。第二日朝堂之上,皇帝先是斥责了一番,接着噩耗也随之传来,御医回禀了北洛公主的伤势,又将北洛公主身旁的‘侍女’容貌口述一番,所有人都禁不住叹息,北洛公主在大秦发生如此悲惨的事,直接引起两国战火。 而真正的混乱也从早朝开始,接连几个大臣都将昨夜接到的圣旨禀明皇帝,并感恩戴德的向皇帝致谢,大呼圣上英明,不拘一格的挑选妃子和皇子妃。 早朝之后,德靖帝和其他几位皇子气得不轻,只听九安殿传来乒乓作响之声,皇家密探跪在大殿之上禀告道,“昨夜奉旨查盗走传国玉玺的贼人,发现这些刺客来的快又很有目的,像是有组织有纪律经过特别训练的人。宣旨的内侍也是贼人假扮,却熟悉秦京各大要道和官员府邸所在,赐婚圣旨是在短时间内写下再传向各处,人数恐怕不是一两个,至少有十人以上,并且实力不弱。而且,这些贼人至今还在秦京内。至于驿馆失火,北洛公主受伤,确认被杀死的侍卫没有留下尸体,疑似魔煞宫所为。连夜查访得出以下结论,昨夜进入皇宫有两批人马,有两方势力介入。” 密探一番话说出来,不仅德靖帝脸色变幻不定,连同几位皇子也面色难看,秦京的守卫和巡视,是几个国家中最森严的,出入都要身份证明才予以通过。陌生人是无法进入秦京,更别说这么多人在秦京也没被人发现。 相较于朝中的紧张而充满危机的气氛,谦王府邸却显得轻松惬意,母子两睡到自然醒,吃着天下最奢华的美食,听着暗卫收集来的消息,一脸欢喜,一脸沉思。 ------题外话------ ps。谦王果然深入人心,大家都爱他呀!文是不是太慢热了?或者情节不够吸引?亲们看完后给点意见哈,挽歌好及时改正,要是到后面字数太多,改起来就费劲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37 宿命轮回 037 近几日朝廷为了抓刺客,秦京宵禁。然而,日出日落,秦京百姓丝毫不受影响,历经五百年血雨腥风的秦京早已司空见惯,区区几名刺客在百姓看来还没有赐婚圣旨在茶后饭点谈论的有趣。 大秦一向政言开明,正值秋闱之后,清贵门第的寒门学士、豪门世族的大家子弟和各地乡试取得功名的学子大抵刚刚入京准备参加来年会试。听闻德靖帝赐婚旨意,街头巷尾茶馆酒楼,处处都有人在不停地谈论着。 入京的学子们一下子炸开了锅,纷纷揣测德靖帝是不是赐婚赐上瘾了?如此荒唐的赐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若是德靖帝心血来潮再次赐婚,他们焉能逃过?翘首以盼意欲在秦京大展拳脚的学士们犹豫踌躇,悄无声息的掩盖锋芒,表现越恶劣指不定能配上好姻缘,形象太完美不知哪家‘残颜闺秀’就成为结发妻。 商知浅和商少主没有预料赐婚圣旨让人的想象能这么发散,以致秦京的学士三天两头掐架,唯恐因为形象太好,被德靖帝指婚! 秦京风云莫测,这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一只鲲鹏从秦京一路飞驰到北洛都城雪都,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九万里的鲲鹏带给洛倾珏震撼朝野的噩耗。 “国师说说该如何?” 空空荡荡的大殿上,回荡着男人冰峰凝结的话语,高贵而华丽的黑色软榻上,体型高大,神情冷漠的洛倾珏怒睨着看着软榻下伏地之人,眉宇间的气势狠戾阴冷,漆黑的双眸中迸射出狂兽一般的冷芒,浑身透着暴怒而邪肆的冷峻,展现一股残酷的王者之风。 “鄙人在景王前往大秦之时,就言明蛊虫能增强武者的体魄,提升斗阶实力,是迅速提高实力的秘法之一。但是遇到实力强悍或者常年被药物浸泡的人,就容易露馅。警觉的人会察觉到身体的变化,从而服食克制蛊虫的药物。(.好看的小说)鄙人送给景王的蛊毒尚未成型,只是蛊卵,并不会让人很快暴病而亡。”一身黑衣,头上裹着黑色布条的国师在北洛国主盛怒之下,不急不躁的回道。 “如此说来,还是倾城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洛倾珏剑眉微蹙,冷硬的声音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戏谑。 “国主息怒,听鄙人一言。此番公主与景王在大秦出了此等变故,大秦皇帝岂能坐视不理?北洛也有投石问路的契机。大秦立国五百年,一直强盛不衰,如今更是实力雄厚,即便是再过百年,仍然能屹立不倒。要不是当年宣元帝君非天受了蛊惑,残暴不仁,也没有如今的六国天下。德靖帝能够在短短几年内,力挽狂澜,恢复国力,一定跟大秦开国皇后留下的手札与宝库有着莫大关系。” 国师顿了顿,见洛倾珏原本因暴怒而晕染的红色眼角渐渐退去,重新回到自控的那种深邃到幽暗的墨色双瞳,继续道,“其他各国对大秦有所忌惮,不过是因为大秦开国皇后的一句戏言,五百年前,大秦开国皇后说过‘犯我大秦者,诛!灭我大秦者,秦京就是自我毁灭的坟墓’,因这一句看似霸道的戏言,五百年来,未曾有人在秦京犯事。然而,固若金汤,巡视严谨,出入森严的秦京发生这般变故,国主不觉得是机会吗?” 洛倾珏只想着商知浅不卑不亢的气度和优雅尊贵的气势,心中便了然。在为数不多的博弈中,商知浅所展现的淡静娴雅、沉稳大方,行事不失狠辣,倒也不是一般女子能驾驭那一份气韵。从容不迫的举止,锋芒中透出的睿智和淡雅卓绝的气质,便是中渊女王也难有其气度风华。如此惊才的女子岂是赐婚圣旨就能折断她的羽翼?倘若德靖帝真正了解她,就该知道秦京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她小小惩戒。 “鄙人担保公主与景王会毫发无损,脸上的刀痕也能痊愈,恢复如初。且忍耐几天,鄙人饲养的蛊王就快破罐而出,到时别说是斗圣阶的高手,就是斗神阶也奈何不了一只蛊虫。”国师言辞凿凿,态度笃定。 “暂且再信国师一次,退下吧!”洛倾珏闭了闭眼,硬朗的身骨在厚重的黑袍下显得略微孤冷,深黯的瞳眸再次张开,却隐忍着怒气。 国师气势昂然的出了大殿,寒风刺骨袭来,此时的雪都白雪皑皑,雪花静好,一片安详空寂之感。空气中弥漫着冷凝的香气,纵使狂风暴雪的天气,他亦感觉不到丝毫寒冷。仰头望向远方被冰雪覆盖的山峦,巍巍高山后盘旋着一只巨大的鲲鹏。 厉声嘶鸣,鲲鹏直扑而下,稳稳站在国师身旁,脑袋亲腻的蹭了蹭他的肩膀,只见脖子上裹着一根竹管,里头放着一张纸条。他捏碎竹管拿出纸条,展开一看,冷冷一笑,“浅浅,这一场大梦也该清醒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38 自焚 038 夜,冷月高挂,氤氲薄云中幽幽泛着清冷的光芒。 灯火潋滟,月影朦胧,风月楼的雅阁内别有另一种风情。动荡不安的秦京并未因为近日诸多变故,而显得萧条,反而愈发锦绣繁华。 君沐谦端坐在书案前,身前的纸张上写满了字,字迹温和柔韧,笔锋峻峭,淡静沉稳,于收笔处勾勒出不易察觉的锋锐,锋芒掩盖在一竖一撇之下,竟自成一派的风骨。 力透纸背写着重复的三个字――商知浅,落笔间几乎可以感触到写字之人的迷茫和不解。蜀山,凤华城,冷宫,巨阙,九霄,谷醉川,一行字写过去,不带一丝停顿,温润的眸光微动,接着却想起宣旨被拒和德靖帝送去的天价聘礼,当即他便知晓她来秦京是另有目的。接旨不过是为了一层身份,想着眉头轻蹙,一叠纸张化为粉碎。 “飘渺公子既然来了,无需躲藏在暗中。”白皙几近透明的下颌微仰着,唇角浮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尊主好兴致,要是让魔煞宫的人知道尊主逛花楼,会让钦慕于尊主的人大失所望。毕竟尊主可不是贪恋美色之人。(.)”慕容飘掀开锦帘,轻缓步伐走了进来,恭敬的向眼前戴着弯月面具的魔尊行礼。 “我可记得飘渺公子为了破解慕容霄的机关术,潜伏在皇宫长达三年。这三年来,你可曾记得还是魔煞宫的人?”君沐谦一袭素净白衣,锁骨精致,月牙面具在光芒下泛着锋锐的光泽,却不容看出几分淡淡的慵懒之意,他的颈脖与锁骨附近的肌肤白皙中透着轻浅的痕迹,明显不是被人用力亲吻吮吸所致,而是被女人指甲给挠的。 由于他的晶莹的肌肤萦绕着淡淡的银光,手上握着笔,修长的指节如带刀削,指甲却被打理得干干净净,边沿没有任何多余,片片圆润饱满,修剪得异常温润。种种迹象落在慕容飘的眼中,就不太平静。 慕容飘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惊奇和疑惑,魔煞宫魔尊身白,素净,不好女色,不喜沾血,没人能靠近他半寸之地,温和纯净的气质无法想象是魔煞宫的主人,世人传闻中的魔尊。 仿佛察觉到慕容飘的异样,君沐谦挑了挑眉,眼眸里蕴着明媚的笑意,“飘渺公子想什么呢?” “没。”慕容飘不动声色的垂眸,讪讪一笑,“没什么,只是在想怎么回答尊主。” 君沐谦眼眸透亮,唇角似笑非笑的透着几许深意,“我最近遇到比较棘手的人,飘飘你很好奇么?” 慕容飘脸色一僵,想不到尊主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更想不到堂堂魔尊会这么直白地告诉他,震惊得差点咬断了舌头,这还是他认识的尊主吗?几乎强大到无所不能的尊主也有搞不定的人?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君沐谦眸光依然那样淡,那样静,那样温润,话音一转道,“说吧,为什么回一趟慕容老宅?是什么事让你离开潜伏三年之久的皇宫,不惜破了百匠慕容的祖训回了一趟慕容老宅?” 慕容飘叹了口气,面露凝重,“若是可以选择,我倒宁愿自己是寻常普通的百姓,也不必背负慕容家族的责任,更不用为慕容家族的祖训躲藏一辈子。若没有百匠慕容,我也不会为了破解慕容霄的机关术呆在冷宫。如今只怕是想要逃离,都不可能了。” 君沐谦笑了笑,“你若不是慕容家族的人,现在早死了,哪还能逍遥快活这么久。” “尊主能不能稍微体谅一下我的心呢?属下为魔煞宫卖命,好歹也是魔煞宫的一员,这辈子活着只能躲躲藏藏已经够窝囊,连慕容霄的机关术都破解不了就罢了,还让人破解了暗器之王天魔伞,属下这几天可谓是深受打击。”慕容飘自从被巨阙轻易挡住天魔伞的短箭,又被一个女人随意几下就破了天魔伞,为了得到慕容霄的机关之术,不惜违背祖训回了一趟老宅,取走密室之中的古籍送给对方,实在憋屈郁闷至极。 君沐谦温润的双眸藏着洞察人心的锋锐,清雅的声音带着一股压力,“追求所得不到的,本身就是一种执念,这个世道无不奉行强者为尊,倘若没有能力保护你所拥有的,你还活着干吗?” 慕容飘哑然,无奈争辩不过魔尊,一本正经的回道,“原本没脸见尊主,可是听尊主一番话,属下实在不该怨天尤人。属下之所以出宫并回慕容老宅一趟,无非是有人破了慕容霄的机关之术,还从冷宫运出无数珍宝。我一直跟随那些人,结果发现背后之人竟是谦王妃,也就是凤华城城主。属下已跟对方交过手,并输得很惨,在她手中走不过一招。对方手下留情,留我一命,并将有关慕容霄机关之术原理的孤本给了我,条件是慕容家族留下来的古籍。” “所以,你给了?” 慕容飘呐呐道,“是。” 君沐谦闻言,月华灼灼的面具之下的脸蓦然凝重起来,不知怎地心中不安起来,也不管慕容飘还跪着,步伐优雅去稍显紧张的闪出风月楼,直奔谦王府。 “走水了――” 君沐谦刚回到沐园便听到有人大叫走水了,箭步地冲了出去,一眼正好看到竹园起火了,滔天的烈焰将半天天空都染成迷红,比驿馆的火势更加凶猛。 商知浅和商少主此时走在密道里,带着包袱准备连夜赶路回凤华城。却不知密道的尽头,早有人在翘首的等待。 “娘子,好玩不?要不要再烧一遍?谦王府邸很久没修葺了,烧了也好。” 商知浅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声,几乎让她以为出现幻听了。母子俩齐齐看向来人,心中不约而同在想,计划很周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人又是哪冒出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39 父与子A 039 淡薄的月光下,商知浅几乎是猝不及防便被揽入温暖烫人的怀抱之中,君沐谦温润的双眸在月光映照下,逐渐蕴着涟漪色泽,清澈透明,好似暖玉,晶莹剔透,犹似水晶。[]神情温和语气轻柔,有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局在握的从容与谦雅,仿佛任何人在他眼中撩不起任何波澜。 商知浅脸色顿时一变,面对一张如沐春风如流水澄澈的俊脸和名义上的‘夫妻关系’,心底有那么一瞬悸动,一份久违的踏实感。 很多很多年前,在那些相识的日子里,那人曾带着淡淡的眷恋述说着一朝春尽红颜老,谁也不能轻易许下生生世世。 “浅浅,这世上爱太少,人会寂寞,爱太多,心会累,不能随心所欲是一种悲哀――” 于是时光荏苒,花开易见落难寻,谁也无法轻易擦肩错过时交融的刹那情意,蓦然回首,一切缠绵缱绻皆成空。沧海桑田之后,有心人记住她随性之言,并用一生守护着她,而无心之人,全部抹杀她的存在感。 最终理智和情感,情欲奔涌的缠绵悱恻不过是放纵,而非真爱。留下岁月永远不能磨灭的印记,伤了双眼,碎了心。 不曾想,那种熟悉感再次能在茫茫人海中感知。想当年,天下第一首富的商家大小姐,大秦皇朝荣宠的皇贵妃,是何等的潇洒不羁,见君不拜,随意责骂大秦皇帝已是家常便饭。 商知浅如今想起,那样尊贵芳华,凛傲逼人的她,不过是个笑话。君昊胤问鼎帝位,其手段何止是残酷能形容,天下人物唯独他善诡诈,狡猾无比,且行事狠辣,从不留一丝后路。可笑她初出茅庐就遇到花丛老手,自此成为他手中的棋首,热血拼搏,战场同命,情意深陷,生生被他玩弄于鼓掌而不自知。得知真相,她已成为大秦最尊贵的的女人,腹中有了他的种。 然而,就在她直视君沐谦情意绵绵的眼神,久藏在心底的伤疤被划开,一阵阵的痛。只因,回忆全部是殇。也因,对方温润的双眸里有着男人本性的占有欲,无关情爱,一种天性的渴望。 君沐谦被她不着痕迹的推开,不由深深地凝望着母子俩戒备的目光,笑得温和而宠溺,“儿子,这种躲猫猫的游戏不适合小男子汉玩,很没面子的。要玩也是我和你娘亲玩,知道吗?” 商少主缩了缩脖子,对着君沐谦做了一个‘咔嚓’割破颈脖的动作,示意他蛰伏到暴怒的母狮子千万不能惹!他很了解她家娘亲,让他自觉地噤了声,不敢再多话,无论他回答什么,都会归结在‘叛徒’‘告密者’的身份。[.超多好看小说]说不定他家娘亲一冲动,宰了王爷爹呢? 商知浅冷冷地横了儿子一眼,怒气魄人。 月光倾洒在君沐谦的面容上,反射出淡淡的柔光,眉宇间,有一抹化不开的笑意,温润的气质竟是无以言说的魅惑,仿佛洞察母子俩的小心思,轻笑道,“大秦自开国以来,已有五百有余,每一代皇帝从太祖开始传承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出于皇帝的口传,转眼到了康泰帝,知情秘密的就不止当今圣上。我亦知道这个秘密。我从出生起,就得到父皇疼爱,母妃守护,本也会和其他皇子一样,日后做个闲散王爷,只是偏生父皇属意我为未来君主,眼看着同辈最小的都大我十五岁,连侄儿都比我大一两岁,我身为父皇幼子,一无母族护着,二无实权,将来怕坐不稳帝位,会被夺了皇位,无奈在父皇坚持下要立我为太子,并让年仅十岁的容止呈为太子太傅。” “容止呈?”商知浅轻喃着,难怪能以十岁的年纪成为太子太傅,原来是康泰帝为谦王布的一步长远的棋。 “只不过,父皇在册封我为太子之日,母妃做了一个决定,以病弱之身躲避帝王之争,保留实力。遮蔽锋芒,今日王爷之储,他日天子之身。只是,皇家无情,我虽能躲过一时,却不能以年幼之躯躲避时不时的刺杀。所幸,父皇在临终前,将秦京的暗道和机关全部告知我,我才躲过暗害。就连当今圣上都不知道秦京主要的密道,更别说谦王府邸的密道和阵法。”君沐谦看着商知浅,一字一句道,“我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你们来了。” 夜风拂过,撩起君沐谦倾泻在肩头的三千墨发,温润、谦雅、绝艳、在月光流动间绽放到极致,线条优美的五官在朦胧中散发着迷离的光泽。 商知浅头一次脸上没有那淡定优雅的轻笑,有些事,有些人,有些情感,并非自控就可以遮掩,君沐谦笑容干净纯美,眼神温润柔和,但无法用理智掌控的情意外露,这是她从未预计的,也是计划外的最大变故! “我从两岁起,便接受各类教导,启蒙的年纪比一般人要早两年,父皇为我秘密聘请各类名师,以最高的起点培养我,我的童年便是在与时间比。待我展露锋芒时,父皇许我帝王,彼时,我的处境比任何人都要艰辛。谁料父皇会册立我为太子,自大秦开国以来,从未有立幼不立嫡、长的先例。父皇迟迟不立储君,最终要立我为太子,任谁也不甘心。我母妃让我藏拙,岂料落得赐死殉葬的结局。”君沐谦语调很轻柔,却透着铿锵的凌厉。 商知浅不知道君沐谦为什么要将这些往事一一道明,微眯了眼,眸光泛寒,“原来王爷差点成为皇帝,真是可惜了。” 君沐谦闻言轻笑了声,“一个孩童若是没有父兄庇佑,他未来要走的路比别人要艰辛很多。要知道,气质,尚可读书熏陶,明智,可从史借鉴,五术六艺,可名师教育,而尊贵的身份生于境,脾性在于处事磨练,强者想要运筹帷幄,睥睨天下,遇事宠辱不惊这些成长所需要并非女人便足以,没有父兄在身边,只会令他在成长中令人嫌弃而众口铄金。我既然身兼父职,怎么能让儿子玩物丧志。” “闭嘴!”商知浅心中一震,知道他所说的是实情,孩子的成长中少了父母的任何一位,心理健康都是不完整的。她家儿子渴望父爱,却因尴尬的身份失了原本该有的一切。 “儿子,我们回家吧!” “……” 商知浅僵着脸,见君沐谦抱着她家儿子大摇大摆的回府,心中纠结不已。 谁是你儿子? 这是你君家的祖宗! 祖宗啊!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39 父与子B 因着驿馆失火北洛公主毁容这件事,当夜谦王府竹园走水也备受关注,一时北洛公主天煞孤星命不胫而走。 第二日谦王府邸才恢复往日平静。风和煦轻柔,白云清爽飘曳,沐园的内书房,寂静的气氛中透着几许诡谲和凝重。靠窗的几案上,摆着一方棋盘,两个挺拔的身影面对面落座,一个身着月白色锦袍,一个身着素淡的玄衣,饮茶手谈,浑然忘我的在棋盘上厮杀博弈,商君走过来,为两人添茶。 君沐谦纯清澈温润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同寻常的促狭,唇角轻不可见的勾了勾,容止呈此人最是狡猾,却永远一副谪仙般不沾尘世,笑似朗月清风,气如梅花亮节。难得会亲自开口要收‘小王爷’为学生。 两人一来一往,落子速度很快,完全没有思考就落子,关键之处,杀法精妙,决断盛凌,每一步细心斟酌设下圈套,让对方防不胜防。 不知不觉间,棋盘上布满了碎成黑一摊白一摊两种夹杂的粉末。君沐谦拈着白棋不动声色的沉吟,投向商知浅的眸光里,透着隐而不发,含而不露,浅而不深的温润情意,很淡,很纯清的笑意有着不易察觉的致命张力,温文谦雅的气质使得俊美的容颜更加柔和舒展,举手投足间温雅淡静,亦蕴着凌厉。 容止呈望着君沐谦纤长的玉指,眼睛不轻易瞥向静坐不语的商知浅,唇角扬了扬,伸手执子,缓缓落在棋盘上,并在抬手之际,化成一抹黑色的粉末。(.)半响才悠悠开口,“小王爷,复盘吧!” 手谈、复盘是围棋另一种乐趣,容止呈第一天收学生,自然要考商君。手谈是一种谈判技巧,所谓观棋识人,下棋稳坐不语,手谈就成为双方博弈时的技艺,通过观察留意,摸索出对方脾性和目的,步步算计。而复盘意在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置身之外做局外人,所看所想便不会一叶障目,即能磨练焦躁的性子,也能博闻强记,增长耐性。 商君摆动黑白棋子,细细复盘。 商知浅并未盯着儿子复盘,此刻她关心的早已不是儿子能不能拜容止呈为师,而是在想君沐谦昨夜那番话。父亲在子女心目中的地位如同一座山,高大、坚强、耸立。一直以来因为君昊胤的所为,令她迷茫困惑,那些久远却深深根扎在心底的苦痛,因为君沐谦温润而柔和的气质松快舒适许多。 红罗帐里翻云覆雨,纱帘下交织的身影,伴随着男人的粗喘和女子高昂难抑的浅吟,细弱又清晰的魔音声声钻入耳畔,前一刻拂在耳侧的呼吸,转眼带着隐忍和节制的欢愉缱绻在其他女人身上。 帘幕里缠绵的身影,专注的没有发现走进来的人。没有人知道那一刻她面对背叛的心被撕裂成碎片,交缠的声音生生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凌迟得血肉模糊。 那时,她没有哭,她没有质问,只安静的听着,然后等着声音渐弱,转身离去。[.超多好看小说] 未曾想,明知对方背叛动了杀心,却心存疑惑,不惜彻查那人性情转变的缘由,替他所谓的帝王之尊不受损,自请纳新妃入宫。最终,换的暗杀中毒跌落悬崖的结局。 当年,她面对血花飞溅,尸体堆积如山的战场,依旧极其镇定,于无数积压的尸体和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味之地优雅的吃着饭菜。干脆利落结人性命时,从未犹豫那是鲜活的生命。腹背受敌,仅以千人的残兵对抗十万之众的敌军,她还是那般镇定自如,笑容轻浅的厮杀在血海中,踩着尸体冲出重重包围。 过去种种都不曾让她有种紧张和胆怯感,大名鼎鼎的开国皇后,世人口中妖媚魅主的皇贵妃,传说成神的墨浅阁阁主,号称智勇绝伦的传奇女子,其实不懂情!生平毫无闺秀的柔和和贤淑,也无女子该有的娇柔和软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强势的她完全不容帝王的利益得失。 彼时,她望着君沐谦,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所谓造物之美钟于一人之身,他的容貌气质毋庸置疑自是极好,但美胜在那温润柔和如诗似墨的气韵,如流水清澈温柔的气质,无一不让人不知不觉沉溺。 仙风道骨的容止呈,是烟云飘渺的清妙,举手间有着清雅灵韵的仙姿,两人的身影仿佛一幅古韵深沉的墨画。只是,商君为这副悠远宁静的水墨画平添了几分灵性。 三人各怀心思,却偶尔迟疑的盯着商君复盘,在商君愈发快速的复盘时,商知浅眸光渐深,容止呈轻挑眉,君沐谦温润的眸光紧追商知浅。 商君被三个人盯着,手下却没有丝毫紧张,在凤华城时,她家娘亲闲来无事,就自顾自的下棋,并要他在旁观看,待娘亲下完,就变成他复盘。因此,复盘对他一点都不难。时常他在一旁记棋,他家娘亲就召集凤华城城中七姑八婆来磕牙喝茶,他就在闲话中留意每个人说过的话,并分析其性格。 久而久之,学了一门装聋作哑的学问。 因着对方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又是王爷爹亲自介绍,想要拜师,他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一时复盘下得极快。 “师傅,看看可对?”商君笑着道。 容止呈扫了一眼,商知浅却开口道,“沉鱼,拿冰块来。” 商君闻言小嫩爪缩了缩,容止呈和君沐谦齐齐看向她,不明所以。 商知浅没有解释,不一会沉鱼取来冰块送到商少主面前,商少主笔挺着小身板,犹豫的伸出双手。 “说说要几块?”商知浅淡淡的问。 商君象征性的挪了挪手,说道:“不知收敛,洋洋得意,在人前卖弄聪明,不懂进退,罚两块,在加一块我恃才望我能改,一共三块。”心中暗忖,要是加上皇宫的账,可不是三块冰了。 商知浅不会暴力,也不会体罚儿子,而是冷暴力让儿子明白空有才智,却不能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之前在皇宫与几位皇子比才的时候,她没来得及教育儿子就碰上有人给她母子下毒,一时差点忘了教育。 “可有怨言?” “没有,儿子知错。” “好,等冰块融化了再起来吧!”商知浅说着,便往外走,走到门外又传来清淡的声音,“容止呈,好好教我儿子,要是我儿子拜你为师后长歪了,我唯你是问!” 书房内,商少主抬头挺胸扎马步,双拳握冰。容止呈看着挑眉笑道,“真是长见识了,天下学子多少要拜我为师,我都没收束修。她还不乐意了!” 君沐谦品着一口茶,一双黑眸格外透亮,“少庭,朋友妻不可欺,你千万别动不该有的念头,否则我绝不饶你。” 容止呈难得戏谑的盯着君沐谦,洒然一笑,“王爷此言差矣,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岂是那样的人。”拂袍起身,走到商君面前,只道,“你有一个厉害的母亲,从此以后你还有一个厉害的师傅。我姓容,名止呈,字少庭。” “师傅,你好,我姓商,单名君,字长泰。”商君看着天下第一聪明人,由衷的笑了。这个师傅很合他眼,要是做他爹就更好了。长得美,又聪明,又亲和,给九十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40 情迷A 040 商知浅出了沐园直往后院而去,后院边门外,早有人备好马车等着。清晨十分,街上行人较少,未免路人怀疑,一行人皆是寻常打扮。 淡雅的熏香弥漫着整个马车,一线光芒反射到车帘上,衬得华美铺陈的毛毯如镶金的雪锦。光线明朗中女子身形纤秀,面容沉静,轻挽发髻,斜靠着翻动手里的古册,神情看上去隐然有些凝重。 “主子,留下少主在谦王府合适吗?”沉鱼看着她家主子,犹豫了半天才开口。 商知浅翻着手中的古册,眼未抬,寡淡道,“我甚少罚他,今日何故当着其他人罚他?沉鱼是想知道这个吧?” 沉鱼煞有其事地点头,且羞且慌的急得说话都磕磕绊绊,“主子……婢……我不是这个意思。” 商知浅抬眸,目光虽然柔和平静,却带着一种尊傲的无形压力,“不必紧张,以他如今的身份想要拜容止呈为师,不过是谦王一句话。只是靠关系,会让人背后诟病。我不想对方看轻他过去的身份。以往我是以女孩的方式富养娇养他,什么都是世上最好的,生活节奏与品位都比帝王更奢华,对他的要求一丝不苟,却没有一种束缚和压抑。他被放养太久,自律自觉以及不经意间流露的聪慧,可谓是各项全才。[.超多好看小说]长此以往,只会增长他的傲气,而非傲骨。” 商知浅语气淡中蕴沉,带着一种莫名的冷静自持,“若是以前,他自是不屑拜师和小王爷的身份,只是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相比之下容止呈的博学才识最适合他。容止呈乃清贵之尊,十岁就担当太子太傅之职,有着与权贵相交多年的人脉网,何以不收学生的束修?秦京侯门权贵的贵族子弟少吗?为何他不收一个承袭衣钵的弟子?天下第一聪明收的弟子在世人心中定是全才,可谁又能真正成为全人?要知道世间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是学问。” “容先生如此贤德雅士,定不会只看利益得失,少主拜容先生为师,日后就是有心人诟病也不会因为他是小王爷身份。”沉鱼似恍然大悟道,再细细回想一下,便觉得少主在人情世故上嫩得很,而自家主子一早就理得透,看得清其中深意。 “这是其一,手谈和复盘不过是在心底过滤一遍双方的心思,以掌控风云莫测的得失。我若是容止呈,不经提点三次,失误几次,绝不收他为徒。大智若愚,聪明的人若不知藏着掖着,隐藏锋芒,一开始就聪慧无比,完全没有悬念和成就感,没有哪个师傅愿意教。”商知浅唇角勾起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意,翻起手中的古册来,书封面残破泛着古旧的色泽,勉强能看出书封用金玉镶嵌的古篆字体――“古陵”。 随意翻开浏览,里面详细记载着历代陵墓中的机关风水以及奇门遁甲。书中记录的年代甚远,很多是五百年前或者更早的古墓。百匠慕容与天机诸葛是五百年前的权贵氏族,陵墓的建设一向都是两家独自完成,天机诸葛寻福祉算风水,百匠慕容布置机关。 商知浅从慕容飘交换而来的书籍中,只有这一本古陵记载了五百年之事,而其他翻完的书册中都是无关紧要的机关之术和家谱纪事,大多是私人传记之类的手札,并没有她想要的。 重新翻起手中的古陵,末端依旧只记载五百年前赫连劲的尸身所葬之处,却没有更多关于五百年前太祖皇陵的建造。 沉鱼异常缄默的看着马车里堆积成山的书籍,脸不自然的轻皱,少主拜师还能理解主子的良苦用心,眼下这一堆书籍和早就备好的倒斗必要事物和武器,她家主子难道真的要去盗墓? 商知浅并未解释这趟行程的目的地,对于沉鱼的深思自是瞧在眼里,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又不能告诉别人要去祭拜义兄?那人还是五百年前的忠勇侯赫连劲? “出城直走,去剑冢山。” 沉鱼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极快掩饰过去,吩咐马夫直接往剑冢山驶去。 剑冢山并非是一座山,而是一片荒废的村落,因失去的将士尸身无人认领,就以剑插在土地上,形成一片剑冢,也深埋着几千几万不知名的军魂。 商知浅合上手中的古陵,掀起车帘,看着渐行渐远的秦京,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仿佛当年她怒气出京,身后赫连劲打马驶来的情景吻合。 曾经她对赫连劲说,“大哥,你这一生有什么没有完成的愿望?” 赫连劲羞涩一笑,“我喜欢上一个女子,可我不敢开口告诉她。” “你有多喜欢她?” “我想让死后的灵魂嵌入巨阙中,等待千年,再续前缘。” “大哥,我们那流传一个故事,有一个叫阿难的人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心爱的她从桥上经过。某日,阿难等到心爱的女子从桥上经过,而他却只是石桥,注定不能与她厮守。这世上不问回报而付出等待值吗?” “一见钟情便倾心一世,只因为她就是她,所有人都比她要好,只是我偏喜欢她。爱一个人,无法复制。如果我是阿难,我也会甘受情劫之苦,只求她好。” “大哥,要是你生活我那个时代,肯定不会这么说。人是自私的,爱情更是自私的,没有人能甘之如饴的等待和付出不求回报。” …… 过往的记忆,并没有因为时光流逝,而忘却,就似如今这般,永远不会从脑中消失对他的记忆,反而时刻铭记。 过去是怎样一段岁月,让他孤单影只。在烽火狼烟的战场,他挡在她身前,殷红的血沿着他的胸膛流淌而下。 在雪崩夜深埋雪中的冬季,他抱着她无助的哭喊,“浅浅,你不能死,给我坚持……” 在执手天涯,游览大好河山时,他迎着漫天飘落的花舞剑,是如此的潇洒,如此的儒雅,如此的随性。 如今,相隔五百年的时空,她才想起赫连劲遗落在剑冢山的尸身。 ------题外话------ ps。魔灯魔灯,挽歌需要好多好多评论,有木有! 咳,最近要约会神马的,更新就只能等我回来更。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40 迷情B 正午时分商知浅一行人才到达剑冢山。破落的村庄,成千上万把断剑横插在其中,纵横交错,直指天际。远远望去,错综交杂的散发着一种古韵、肃穆的厚重感。铁血的味道,亘古不变的历史烙印,蕴藏着铮铮铁骨的七情六欲,荡气回肠的杀伐之气,保江山护家园背负上的青春韶华。 带着凝重的苍凉,数万残破不堪的剑屹立而生,弥漫着军人的气魄,仿佛无数身体被利箭射中,惨叫声里,挟带着狂涌而出的血汗,血淋淋汇集在一起,汩汩流淌出猩热的溪流。 商知浅空着思绪看着,比清风更轻,比雨丝更软,却比心痛更为激烈的压抑在咽喉中,五百年前,玄武大陆大乱,赫连劲以惊世绝伦之才辅佐秦王君昊胤平定乱世,随后驻守边疆,淡化在朝堂上。再之后,隐世周游天下。 秦王称帝,赫连满门被诛,赫连劲自尽太和殿,忠勇赫连的威名自此烟消云散,唯留剑冢山几千万魂魄无依。 若是赫连劲知道死后被秦帝诛灭满门,尸骨埋葬剑冢山,当年他会不会将一半江山相赠?还会不会自解兵权,奠定大秦百年基业? 物是人非,斯人已去,当年一袭白衣的儒雅大将军早已远离这扰扰尘世,恩怨终归尘土,不再是那一世等待在身后的赫连劲。 商知浅沉默着,成王败寇,世间定论如此,谁也不会追忆为大秦付血汗的将士,经年后尘归尘,土归土,世上还有谁在意曾经的儒雅将军赫连劲。 只是找出那封尘的巨阙,一切仿佛回到最初。商知浅带着一壶早泡好的君山银针,一滴一滴浇灌在剑冢山,心中惆怅不已,过客一样的她,究竟为何穿越到五百年后? “主子……”沉鱼见自家主子好似缅怀的情绪,不得不出声提醒她们一行的目的。 落雁从驮着货物的马匹上卸下倒斗的必要物事,只待自家主子一声令下,就开始挖掘! 以往商知浅未接触过倒斗,此番出行都由落雁一手准备的倒斗物事,看着一堆工具,便歇了怅然的心思,认真的摸索着比较诡异的实物,几卷粗细不一的麻绳,火折子,朱砂,雄黄,墨线,连黑狗血、铜镜、桃木剑、玳瑁等辟邪物事一应齐备俱全,甚至还带了天魔伞。 百匠慕容精通机关之术,天机诸葛擅长奇门八卦预测福祸,又是风水大师,当年由两大氏族亲自埋葬赫连劲,可想而知,剑冢山只是表象,真正厉害的是赫连劲的墓。古墓为了防止倒斗者觊觎陪葬的宝贝来盗墓,墓陵向来多机关和未知的凶险。然而,墓的位置都遵循风水格局,配上无孔不入蹊跷的机关阵法,再加上守护陵兽,盗墓者往往只进不出,付出惨痛代价深埋地底。 五百年前的小村落,因赫连家族被诛成为世人谈之色变的禁地,平日里除了前来祭拜的将士家属,剑冢山已成为世人最忌讳的地方。也不知从何时起,或许是赫连劲尸骨深埋于此,三里以外每隔几段距离便高挂红灯笼,地上铺成聚魂灯,白天看着都异常诡异,更何况晚上。 商知浅一声令下,“挖吧!” 血盟卫一听主子命令,拿着手中倒斗的工具就开始测方位挖掘,才一动铲,一个突兀的声音便传来,“快住手!你这一铲下去,从今以后必倒大霉,祸及子孙后代,八代以内受诅咒。劝壮士还是停手罢。你这一铲下去,可是得罪了几千万的军魂,带着戾气和煞血的军魂,可能让你几辈子都翻不起身。” 商知浅闻声望过去,剑冢山四周荒芜,周遭格外安静,想要找一个人非常简单,便看见一株百年槐树下立着两抹熟悉的身影。而树下,放着一张木几,木几上面放着一壶酒和四只翠绿色的杯子,浓郁的酒香飘来,说不出的醇香。 “哎呀,没想到在这里能再相遇。如今,该称呼城主为谦王妃吧?榆嘉县一别,谦王妃怎么有兴致到荒山野岭游玩?”风随心举着酒杯,华贵精致的袍子迎风拂动,一张精致俊美的脸绽放出不羁的笑意,而他身旁坐着的人正是云流潋,云淡风轻,脱尘的气质并没有丝毫诧异商知浅的出现,只静坐不语。 “你们该不会选这里饮酒作乐吧?”商知浅淡笑道,诚如她所见,眼前两人确实在此自饮自酌,莫不是孤云公子和逸风公子的怪癖?有人专门在坟墓旁喝酒赏玩的吗? 风随心唇角扬起,“谦王妃以为呢?我俩一直听说秦京最富盛名的地方首当其冲便是剑冢山,听人说这可不是一般的剑冢。”他上前几步,朝着东边指去,“这里埋葬着英雄的尸骨,铮铮浩然之气是任何风景名胜没有的。不过可惜,甚少有人能懂剑冢山存在的意义。这里不仅是英雄的坟墓,也是亡灵徘徊之地,没有惨痛的生死离别,没有残酷的战争,没有被夷为平地的家国,他们固执的守着一方净土,用生命换来死后的安静。既然是逝去的人,何必再打扰他们的宁静。” “有人不该埋葬在此,他应该在喜欢的地方,守护着要相守的人。”商知浅冷淡道,语气里透着几许她不自知的莫名情绪。 “时光飞逝,从不会停歇,所有的人事都会变,任何承诺在流动的时间会慢慢被人遗忘,就如这坛开封的酒,即便不动它,也会在不知不觉间挥发,不留下任何痕迹。人呐,应该向前看,过去只能偶尔缅怀,却不能停留在过往的记忆里,忽视现在该珍惜的人。”风随心挑了挑眉,上前几步,将手中的一杯酒递过去,“心中坚守的一些东西,只会随着时光缓缓淡去,在你力所能及之时,就该珍惜,不要等到失去才知道悔悟,有时候身边之人比逝去的人更值得。” 商知浅轻笑,不是她放不下过往,而是在这世上她找不到存在感,熟悉的人不在,一切如此陌生,陌生到又好像鲜活着。人去人归,没有归处。 接过风随心手里的酒杯,碧绿色的杯子泛着香味纯正的酒,指尖晃动,酒液一滴又一滴的洒落在泥土中,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酒香。 “浅浅,倘若有一天我不在,我只要一壶煮好的君山银针。你知道,我讨厌喝酒。要是你给我带来酒,我死了都要爬出来找你算账!” …… 商知浅握着酒杯的手蓦地紧了紧,似乎想起那个不占荤腥,不占酒的儒雅白衣男子,静默良久才开口道,“都收起来吧!准备回京。” 就让那一段情意挥发在时光流逝中,肃穆的剑冢山有几千万军魂陪着他,他不会孤单。 商知浅此时并不知道,有人一语成谶,有些事早已在命定的轨迹中发生变化。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41 不见了?! 四目相对,一个沉静淡然,一个黯然若思。听着逐渐远去的马车轱辘声,恍惚优雅尊傲的女人如水空气,无处不在剑冢山留下痕迹。千古传奇的军魂不再是那一世等待在激扬战场,剑颤的摇曳气息里透着摧毁整个盛世繁华的杀气。不知几世千秋,因为她的到来,一直潜伏在黑暗深渊的人被唤醒。 “这个女人身份不简单,你最好别去招惹她,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云流潋不重不轻的语气里满是笃定。 风随心拍了拍胸口,长吁一口气,手中的折扇猛摇,心有余悸道,“我招惹谁也不能招惹她,她儿子就让我们栽了,何况是看不透的她。自从在谦王府邸见到‘毒不死’,我就知道她不简单。我自幼与‘毒不死’相识,毒不死的为人我还是知道的,如今一个十恶不赦,用毒阴险的人为了她竟然改过自新,当真比太阳从西边出来,天上下红雨还让人惊悚。要不是我们碰巧在此祭拜,我敢肯定她绝对不会顾及死者是不是长眠于此就开挖。[.超多好看小说]看她随行带来的倒斗工具,绝对不会因为我几句话就轻易放弃。” “墨浅阁的情报网都搜集不到她的消息,身份确实可疑。”云流潋唇微启,字字珠玑。 “你当日为何将阁主信物送出去?”风随心饶有兴趣的问,“那小娃不会真的是你在外面生的儿子?” “不是。”云流潋想也不想就否决,语气透着几分警告意味。 “你也生不出这么机灵古怪的种!”风随心瞟过去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扇了扇手中的折扇,风流不羁的俊脸上平添了几分雅兴。外人皆不知孤云公子和逸风公子真正身世,只不过因为相貌和才气在大陆颇有些名气。正因此,两人游山玩水的性情到哪里都不会惹人怀疑。 “玉箫和凤凰令都是第一代阁主的信物,除此之外,玉箫和凤凰令在遇到血珠时会有所感应,当日你将玉箫送出去大抵也是如此吧!” “只不过送出去容易,拿回来难!”云流潋负手而立道,看着纵横交错的断剑,残缺的蕴出落寞的哀伤。荒凉的无情战场埋葬了多少忠魂烈骨,却并没有因为逝去而画下痴心等待的句号。 商知浅临近黄昏才回到谦王府,只不过没到一盏茶的时间,整个谦王府上空弥漫着凝重冷肃的气息,不一会儿谦王府邸的所有人全部聚集到大堂内。 “娘子,发生什么事?”君沐谦听到动静立刻赶了过来,举止间仍然透着温润清雅的气质,却无形之中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大堂内顿时跪了一大片人,早先因为竹园走水,君沐谦就遣送了一批奴仆,如今谦王府除了暗中几个人,全部是君沐谦的人。众人见到谦王,月白色衣袍华贵彰显气势,瘦不露骨,尺寸均匀,宽厚的肩,精窄的腰,垂性十足的长腿,每一寸的线条都恰到好处,白皙的肌肤泛着病态的色泽,却不似平日感受到的温润,高颀的身躯带着他特有的药香气,清淡虚渺的使得空气变得稀薄而灼热。明明是清纯干净的人,此刻仿佛赋予了生机,优美到极致的锋芒尽显。 “我儿子呢?我将他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么看着他的?”商知浅自然感受到君沐谦的变化,尤其是那双温润柔和的眼眸反射出张力和锐利,眼前温润谦雅的男人,似乎对她和她家儿子不是一般的紧张和喜爱,丝毫超出了她的想象范围。 “长泰申时就离开沐园了,怎么回事?”君沐谦也没想到商知浅杀气腾腾的眼神竟是因为儿子不见了! “主子,少主聪明机灵,身边又有暗卫,还有武器防身,实力也不弱,应该不会有事的。说不定有人对少主不利,少主将计就计。也可能少主出城去找主子了,很快就会回来。”沉鱼出声安慰道,说话的语气明显底气不足,实在想不出有谁这么大胆在谦王府行凶劫人? 商知浅无声的冷笑,这是儿子第一次在她眼皮底下被人虏走,去向不明,身边的暗卫和血盟卫也没消息,可见来人精心策划,里应外合,甚至趁着她出城之际下手,显然一早就准备劫走儿子。如今天下六分,各国蠢蠢欲动,哪一方的探子都有可能对儿子不利,她家儿子可谓是安危难测。 君沐谦看着商知浅鲜少出现的失态神色,心中一紧,双眸渐起郁色,温润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娘子,我会将儿子找回来,倘若有人伤他一毫,我屠他满门。” 彼时,秦京驿馆,一个黑衣人抱着一个麻袋走了进去,轻轻扣了扣门,沉声禀告道,“主子,人带来了。” 话音一落,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身材高大,五官俊朗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一袭黑袍看上去出奇的高贵和阴狠,薄唇紧抿,勾勒出狠厉的唇形,见麻袋晃动几下,眸光蕴满了欣喜。 本书由本站首发,转载请保留! 042 太祖君昊胤的丑闻 042 驿馆厢房很大,屋内摆设极其雅致,屏风之后端坐着一名黑红锦袍的青年男子,领襟袖口与袍角,滚着金线图腾,似月亮也似太阳,看上去高贵雍容,无形中强劲的压力涌出。[]犀利的鹰眸中,流露出令人胆寒的阴绝。 赵洪将人从麻袋里提起来,隔着屏风也能感受到西楚国主楚赢的书卷气息,翩翩的身姿隐隐流光宛若一尊玉像。依稀记得,这位年轻的西楚国主不过二十六七岁,却是当世的一代枭雄人物。 西楚国主文武双绝,谋略过人,野心勃勃,做事不乏阴狠毒辣,行事不择手段,甚少能有人有其玩弄权术的手段和果断坚毅的英雄气度。如今天下六分,西楚与北洛国新主登基,是六国中难得识人善用的年轻国主。楚赢算是当世奸雄,这些年来收拢不少悍将儒士投其门下,赵洪就是其中之一。 “这孩子既然是巨阙的新主,想来与赫连有着莫大的关系。当年忠勇侯赫连劲困守邺城,兵少将寡,大势已呈败象,却因为一柄巨阙,不但凭着残兵死守邺城,使得三十万大军无一人能前进一步,而且仅一人之力力挽狂澜,纵是数倍兵力猛攻邺城,却久攻不下。邺城一役,赫连盛名天下,致使三十大军被一人一剑屠杀,无功而返。可惜,五百年前,赫连劲为了私情,不顾忠义,自刎太和殿。巨阙也随之下落不明。”楚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番话极是温婉,指点江山的气势完全没有国主的架势。 赵洪心里打了个激灵,弯腰作揖道,“秦帝虽说一统天下,却残害忠良,不能容人,晚年朝堂之上党争严重,朝风腐败,百官只畏惧秦帝皇权不能齐心,民心不凝,致使大秦基业四分五裂。秦帝登基后的种种,都与称帝前判若两人。当时的五大氏族和开国皇后落得如此凄惨下场,必定是秦帝晚年衰败之迹。若不是五大氏族和开国皇后留下来的积威和利民政策,大秦也不会屹立五百年不倒。如今,西楚国力昌盛,表面上看势衰弱,实则是国主英明,励精图治,朝政清明,任用贤能,吸取忠勇赫连的悍勇之军风,吸纳开国皇后提出的各项政策并适度发展,想来天意不可逆,民心不可违,国主的雄才大略必将实现。” “赵将军的功劳,本国主定当重赏。只是没想到,世人找了五百年的神器巨阙竟然在大秦皇宫,要不是赵将军蛰伏在谦王府多年,本国主决计猜不到巨阙所藏之处不是剑冢山,而是五百年前的涅槃宫。德靖帝一直想找巨阙和九霄两柄神器开启太祖宝库,却不知道这两样神器就近在他眼前。”楚赢唇角挂着一抹讥笑,一双鹰眸精光闪现,看着赵洪手中的奶娃娃,这孩童绝非等闲之辈。巨阙和九霄的主人,若是为他所用还好,若是不能,只能扼杀。 赵洪只觉浑身一丝阴阴凉意,气息一窒,连忙将手中昏迷的商君小朋友扔到一旁,一股力量袭上他的筋骨,忽然脸色大变,口中低呼,“国主,这孩子如何处置?这会定是惊动谦王和谦王妃。谦王是个不成事的,没什么可怕。可是这位谦王妃就不好唬弄,光是她身边保护的人,就折损了我在大秦的暗势力。要不是调虎离山将人引开,我也不能轻松将人带来。” “无妨,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他们就是翻遍秦京也查不到蛛丝马迹。魔煞宫的人最近在秦京出现,又连续纵火,正好祸水东移。这孩子在皇宫惹了几位皇子,也极有可能被德靖帝和几位皇子暗中处理,还有北洛国也不会善摆甘休。过个十天半个月,本国主在带着人回国,料想神不知鬼不觉就搅乱秦京一滩水,就让他们斗吧!”楚赢眯眸,言谈间目光始终盯着商君,此子如此聪明,实力又不弱,多半早就醒了。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有的是对付孩童的办法。 “国主,属下有件事非常疑惑,不知……” “赵将军是本国主信任之人,有事不妨直说。” 赵洪神情微变,顿了顿道,“国主,属下在谦王府多年,谦王的书房内有一本古籍,上面记载着‘九霄’与其他神器择主的奇特之处,九霄抢霸道无比,择主都是君家嫡系血脉,越是正统血脉越能发挥九霄的威力。谦王将九霄送给一个素未谋面又不是亲生的孩童,实在有违君家祖训。” 楚赢仰头而笑,“这事要让德靖帝知道,指不定又该气闷一阵。这恐怕是天下最大的丑闻。皇家血脉混乱,君安烨,君沐谦,君家所有子孙竟然不是太祖嫡亲血脉。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大秦皇室之中自太祖薨逝后,子孙后代中无一人能用‘九霄’。原本以为九霄已埋藏皇陵,谁也想不到真相竟是如此。好,实在太好!” “国主,这孩子……这孩子……”赵将军原本也是半信半疑,这世上哪有这么荒谬之事。若是古籍上所说是真的,这孩子的身份就令人深思了。大秦若能一统天下,恐怕是痴人说梦。这孩子的出现,就预示着大秦气数已尽。难怪谦王会将九霄送给一个奶娃娃,此娃可不是一般人啊! “哦,这是本国主失散多年的亲儿。”楚赢面不改色缓缓道。 赵洪一惊,却躬身贺道,“恭喜国主,贺喜国主找回失散多年的亲儿。” 楚赢面有沉思,扬了扬手,赵洪识趣的退下。 商少主此刻直挺挺躺在地上‘装死’,实在是听到一件振奋人心的‘大事’。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43 参加婚宴 043 楚赢解开商君手脚上的粗绳,拿开塞在嘴里的白布,很自然的抱起来,溢着乳香的身子抱在怀里异常的柔软和温暖,有着说不出的感觉,很晦涩,也很震撼。身子又小又软,感觉手臂稍微一用力,就能将他捏碎。一向深邃不可测的黑眸,此刻翻动着汹涌的情绪。 触手的衣料做工很精致,用料也是罕见的丝光棉,穿在身上既舒适透气,且潋滟华贵。楚赢看着怀中小家伙长长的眼睫扇了扇,唇角轻轻勾起,扯出一抹无声的轻笑,动作娴熟的退掉小家伙的衣服,赫然发现小家伙的后背有一块龙形胎记,赤红的嵌在一对蝴蝶骨中间,红得有些霸气毫不掩饰地彰显出来。 商君再也装不下去了,四岁的孩子,有种同龄人所没有的成熟,和不属于孩子的算计。面对特殊癖好的‘绑匪’,睁开那双澄清的眼眸,有一种名为厌恶的色彩,眼眶蕴着湿润的泪花,盯着对他上下其手的‘绑匪’,模样又委屈又可怜。 “小家伙醒了?”楚赢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看着光溜溜遮挡重要部位的小家伙,心情没来由特别好。 “你脱我衣服?”商少主奶声奶气的声音满是霸道和质问,隐隐带着哭腔,伴随着吸鼻子的声音,眼泪停留在眼眶里始终落不下来。 “怎么?你害羞?”楚赢轻笑一声,拿着早就准备好的衣裳给小家伙穿上,却被小家伙躲开了。 “你是男的!” “所以?”楚赢挑眉,这跟他是不是男的有什么关系? “你没礼貌!你没有我的允许就脱掉我衣服!娘亲说,只有流氓才随便脱别人的衣服。而且,只有我未来娘子才可以脱我衣服。我不要男媳妇!”商少主小脸羞红,哭诉道。长发随意搭在肩上,白色的小里衣被褪了一半。 男媳妇?楚赢脸色瞬间黑了,想到小家伙口中的娘亲,嘴角抽了抽,哪有女人这般教育儿子的?一个四岁的孩子,竟然像小媳妇儿似的害羞,还动不动就哭,着实娇气的很。寻思着小家伙的意思,假意顺从道,“那你想怎样?” “你不能告诉我娘亲你看光了我的身体!你要负责我的精神损失费和未成年看护费。[.超多好看小说]”商少主一本正经的看着楚赢,分析着这人的身份和绑走他的目的。 “哦,为何?” “娘亲说,要是谁看光了我的身子,我以后就要娶她,并且全心全意爱她。我不想长大后要娶你为妻!懂吗?” 楚赢点点头,手上利索的为小家伙换了一身全新的‘女装’,长长的头发也被他扎了两个小辫子,模样特别精致可爱。 “恭喜国主找到失散多年的小公主。”厢房内前来伺候楚赢的侍女们面带笑意得打量着商君,但是,看到商少主的眼睛像极了国主时,每个人心中都讶异不已,莫非真是国主的孩子?国主膝下无儿无女,就连西楚国母都未立,若是真是国主的孩子,那就是未来的西楚储君。 “准备下,本国主要带小公主去赴宴。”楚赢看着皱成一团的包子脸,缓缓起身,神色清冷淡定,鹰眸闪过一抹复杂,据探子打探来的消息,眼前这个凤华城少城主,因为早产,体虚,吸了母体不少的毒素,年幼的他只能靠珍贵的药物维持。看过无数名医,都找不出任何原因。商知浅嗜他如命,倘若以他要挟商知浅,蜀山之地定不攻自破。这也是当初听闻德靖帝赐婚,他装扮使臣前来祝贺的目的。 不一会儿,一辆马车便到八皇子府邸门前。 马车一停,楚赢便抱着别扭的商君从马车上下来,在众侍卫的簇拥下,映入眼帘的八皇子府邸庄严尊贵,门前的石狮张牙舞爪,大红的宫灯高高挂起,大门前宾客云集,停满了香车宝马,极其热闹。此前,大秦皇帝为几位皇子选的妃子,看样子不是戏言。八皇子君亦晏娶了大他十岁的兵部尚书陈尚书的嫡女,京中的文武百官大多都到了。就是不知是来瞧热闹,还是与八皇子本就交好。 大门口侍卫排成几排,魏总管在大门口候着接待着冠盖云集前来祝贺的宾客。楚赢的马车一停下来,魏总管微笑着前来恭迎,“恭迎西楚使臣大人大驾!” “免礼,今夜倒是很热闹啊!本官与八皇子有过数面之缘,听闻八皇子大婚,岂能不来祝贺,讨几杯酒喝。”楚赢牵着商君的手,一副儒雅的文臣做派,唇角谄着笑意,“这是小女,今年五岁,还望总管在八皇子面前美言几句,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魏总管不着痕迹的接过一叠银票,脸色一僵,他家八爷怎么可能看上一个五岁的女娃?果然是西楚人,行事一点都不顾忌。手上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温然笑道,“使臣大人请!” 婚宴设在室外,以君亦晏八面玲珑的做派,朝中积累了不少人气,来庆贺的文武百官上至一品大官下至九品小官都有。 楚赢一到,随后便听到谦王爷,谦王妃到。那些谈笑拉帮结派的大臣无不惊奇,谦王一直在府中养身,这些年从未涉及朝政,竟会亲自前来恭贺八皇子,当真是世道变了! “都起身吧!今夜是亦晏的大喜之日,本王携王妃凑热闹,大家不必多礼。本王这些年因为身体原因,不曾参与朝政,在座认识的有限,若是大家太拘束,就是本王的不是了。”君沐谦温和一笑,一袭月白色锦袍,整个人温润如风,谦和的气质引来在场女眷的青睐。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44 送个女人给你 044送个女人给你 谦王,当今圣上的皇叔!八皇子都要恭敬的称呼一声叔祖! 单单只是谦王的名号,就令在场所有人震惊不已。(.无弹窗广告) “亦晏,你的喜宴怎么能没有本王呢?”君沐谦唇角勾着笑意,嗓音带着慵懒亲和的磁性,缓缓回荡,呈现病态美的容颜绽放着夺目的光华,温润柔和的浅笑散发着强烈地锋芒,瞬间展现独特的魅力。 “谦王身体可好?没有邀请谦王,是晚辈的疏忽。”君亦晏一袭大红色绣金喜袍,胸前戴着代表喜庆的大红花,眉宇间看不出丝毫不满的情绪,容光焕发的漾着喜悦。明明对赐婚很委屈,又不能拒婚,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往肚子里咽下。一股无法言喻的悲凉堵在胸口,却又要笑脸迎人的逢场作戏,令他一颗心极尽怨愤。所幸给足面子,就当娶一个侧妃,反正没有亲卫爵位前,皇子妃并不上玉牒。 “恭喜亦晏新婚之喜!”君沐谦由衷祝贺道,温朗雅然的声音似乐曲飘扬,特别剔透圆润。以温润若水,俊美出尘的气质,抢走了所有人的风采。一路走来,犹如谪仙步下神坛,步步生华,迎合着他清隽的身影,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敬仰。(.好看的小说) 君亦晏笑着回礼道,“同喜同喜。” 七皇子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先恭贺君亦晏新婚之喜,待看着谦王和谦王身旁的商知浅,不知是习惯使然还是有意所指,举杯道,“恭喜谦王娶得天下第一美人。” 此话一出,在场官员皆是一惊,目光一致的朝着商知浅看去,北洛公主洛倾颜被火烧伤,绝美的容颜成为天下第一残颜,可洛倾颜自幼与谦王有婚约,如今这谦王妃的身份不管是谁都是尴尬的存在。 热闹的气氛瞬间寂静凝重,往来祝贺的宾客屏住呼吸,心里炸开了花,视线好不避讳的来回穿梭在商知浅身上,一身纯白曲裾华服套在她身上,那颜色极致的清冷若雪,优雅尊贵的气质在华灯下折射出华丽而不失柔媚的古韵,宽大的衣袖在步伐移动间划出优美的弧度,隐有睥睨天下的凌厉凛然。 原本对商知浅不屑的人,如今见到传说中的蜀山之主,心里转过无数念头,暗道:天下第一美人洛倾颜,不仅拥有绝美无双的容貌,而且才华横溢,高贵的气质浑然天成。料想不到一山还有一山高,眼前的‘谦王妃’一点不逊色于毁容前的洛倾颜。 八皇子见君亦晷喝了几杯酒就开口说胡话,不着痕迹的拉了拉他的手腕子,提醒他不要轻易得罪人,谦王不足为惧,那女人据他调查可不是善茬。挂在脸上的笑容不变,连忙打圆场道,“七哥太高兴贪多几杯……” “多谢亦晷,本王的女人自然是最美的。”君沐谦轻眨眼,谈笑间竟是无限宠溺,连同整个人俊逸如皎月繁星,说不出的温润高雅。 商知浅静默地冷眼旁观这一来一往的客套话,她眼里心里全是儿子,哪里有空理会这些‘小辈’。出动所有暗卫和血盟卫都没有找到儿子,想来‘绑匪’不仅有计划有目的,而且很有头脑,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除了谦王府内鬼里应外合之外,那隐藏在背后的人已布置好每一步。要找出儿子,只能凭她女人的直觉和与儿子的心灵感应了。 “今日是八皇子大喜之日,本王作为长辈理应出席婚姻,若是大家太过拘谨,是不是存心不欢迎本王?还是怕本王的病气传染给你们?”君沐谦笑意温雅,看似调侃,神色却极为宁静。言罢,领着商知浅大步前行,坐在首位。 众位宾客施礼,口中连连称说谦王风趣。 君亦晏与君亦晷对视一眼,都从谦王身上感受到不安的因素。 商知浅坐在君沐谦身畔,环视四周,怎么都觉得她这次的直觉有错。翻遍整个秦京都没找到儿子,有可能在八皇子府邸吗?几位皇子在未封王之前,在宫外并无府邸,这次也是几位皇子大婚,德靖帝特别赐的府邸。 楚赢围绕在宾客间,不停介绍他家‘小女’,“陈尚书,恭喜恭喜!这是小女……” 陈尚书红光满面的举杯,笑道,“多谢!多谢!使臣大人好福气,令嫒粉妆玉砌,聪明伶俐,又满身贵气,若是本官有这么大的孙子,定要与使臣大人结成亲家。” “陈尚书客气客气!” 商少主白瓷般的小脸上满是郁色,一双澄澈的眼眸微微眯着,将席间的人打量个遍,尤其是首位上的‘一对璧人’,可恨的是他不能开口说话!而且还被‘绑匪’改头换面! 楚赢顺着商少主的视线望了过去,并肩而坐的两人,一个风华绝世,优雅尊贵,一个温润谦和,清雅卓绝。他从未见过这般将优雅尊贵诠释的淋漓尽致的女子,有着铁血峥嵘,巾帼英气的女子举手投足竟是杀伐意气。 “她就是你娘亲?” 商君撅起嘴,脸蛋通红,愤懑的盯着楚赢,仿佛想用眼神杀死‘绑匪’。 楚赢眯眼笑道,“就算你现在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会认出你来。怎么?不信?要不要赌一下,如果你娘亲认出你来,我就输了。倘若认不出你,我就赢了。我要是赢了,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去西楚,途中绝不想方设法留下痕迹给你娘亲,如何?赌不赌?” 商少主不屑摇头,他才不会笨到跳到对方的陷阱里。 “不敢赌?一点都不男子汉,连这种事都不敢!”楚赢淡淡笑道。 激将法?商少主抬着一双乌黑纯净的眼静静地望向自家娘亲,握了握小拳头,赌就赌吧!他才不相信娘亲认不出来。不等楚赢反应,商少主向首位走了过去。 “西楚使臣见过谦王,谦王妃,这是臣的小女,一直思慕于谦王风采,这次出使大秦便带她来见见世面。若是谦王喜欢,臣愿意将小女奉上!”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45 王者劲节 045 前世职业养成的习惯和在异界风雨漂泊的阅历,让商知浅对诸如谄媚的官员多少有些反感。可也深知西楚使臣决计不是溜须拍马之人。 西楚民风柔中带刚,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斗者多傲气,天下斗者半数出于西楚。西楚国主怀柔重文,朝中大臣贤能不计出身,使得西楚男子素来豪爽不拘小节,文者,文采卓绝,能言善辩,斗者,神勇威武,气势凌人。年轻国主英明勤政,不拘善恶不问奸邪,法纪严明擅长驭人,以刚正强武治国。 只见眼前之人浑身散发着不卑不屈的气势,踏着沉稳的步伐,优雅的向君沐谦拱手施礼,棱角分明的五官带着风霜的痕迹,炯炯的目光落在商知浅身上。身旁漂亮又可爱的‘小萝莉’皱着眉,洁白的牙咬着下唇,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带羞涩的闪躲,卷翘的长睫毛扑扇,雪白粉嫩的皮肤在华灯折射下晕着红光,小小年纪就有着绝美的风华。 君沐谦轻瞟了一眼楚赢口中的‘小女’,温润的目光一转,面带笑意,“多谢使臣美意,本王虽说膝下无儿女,也不能因为喜欢就明抢使臣的小女作为本王的闺女。本王身子骨弱,但是男人的某些能力还是无碍的。” 商少主看向‘王爷爹’,脸色瞬间僵化。(.好看的小说) 楚赢摸了摸商少主头上绑的小辫子,笑着道,“来之前没有料到王爷坐享齐人之福,王爷既然有能力生个白白嫩嫩的闺女,臣的小女自是比不上。” 宴上朝臣中早已有人闲不住,见西楚使臣口无遮拦,谦王又一派谦仁,端起酒杯,畅怀笑道,“使臣大人果真不拘小节的性子,这次自西楚而来,想来也知道,谦王这一冲喜,长年累月积下的病根不说全部根除,却是大好。子嗣问题,就不必劳烦使臣大人操心。今日是八皇子大喜,又有谦王尊贵之气,小臣恭喜八皇子新婚之喜。” 君亦晏举杯,笑着敬酒,“多谢谦王对晚辈的关爱,也感谢在场来参加本王婚姻的众位大臣亲朋好友。今晚这第一杯酒敬谦王妃,若没有谦王妃舍生取义冲喜,八爷我还没这么大面子让谦王来参加婚宴,我连饮三杯,谦王妃自便。”说罢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一轮敬酒之后,众人同时举杯恭贺谦王,谦王以身体为由,以茶代酒浅酌了几口。商知浅却极为利落地自斟自饮,三杯酒下肚不带一丝矫揉造作,这番随性优雅的举动,让七皇子目瞪口呆,只因在前一天他见识到同样潇洒不羁的女人喝酒之姿,左相步青云之女,也就是德靖帝赐婚旨意上的皇子妃,拜堂成亲之日,新嫁娘穿着大红嫁衣不顾男女大防陪宾客喝酒,古往今来,他恐怕是最出糗的新郎! 也亏得圣旨上的女人不似德靖帝选的面目可憎的妃子,他们几兄弟忍忍就过去了。谁叫大秦传国玉玺被盗,要是在悔婚,这得伤多少臣子的心!一个言而无信的君主,定会失民心。而且皇权威严不容任何人践踏。 商知浅当初让儿子写圣旨时,可没想到大秦几位皇子会真的娶回去。看着举着酒杯给大家敬酒的君亦晏,和一脸郁结的君亦晷,还有先后成婚的君亦晨、君亦晟脸色都极为不自然的接受宾客同样的祝福。一时间觉得这些皇子实在有趣。 酒过三巡之后,楚赢才牵着自家‘闺女’准备回驿馆,临走时对着商知浅笑道,“谦王妃,既然谦王不需要臣的小女,不知王妃身边缺不缺人?臣将小女送给王妃做个伴如何?” 商知浅转眸,以为对方还不死心想给谦王送女人,竟连几岁的幼童都不放过,便抬头对上楚赢深邃的目光,只这一眼亘古,万千人中,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心中猛然一悸,不是为他谄媚的话,也不是为他俊美的容颜,而是那一张与赫连劲一模一样的脸。 之前只看到他侧脸,并未过多留意他。如今看到轮廓清晰的五官,与五百年前,丝毫未曾改变,就连铁血中带着斯文雅致的气质也未曾改变,仿佛五百年的岁月不过转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在他身上。 “这世上总会有人爱你,如果有一天真的没人爱你了,那一定是我不在了——” …… “浅浅,倘若有一天我不在,我只要一壶煮好的君山银针。你知道,我讨厌喝酒。要是你给我带来酒,我死了都要爬出来找你算账——” …… “商家小丫头,看你发愣的,是不是也垂涎大哥的美色——” …… “义妹,假若有一天我站在你面前,你会不会认不出我来?” …… 商知浅脑中不断回想起过往关于赫连劲的一切,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愕,却没有留意频频向她眨眼睛的商少主,眼中只有楚赢,连带说话的语气也很敷衍,“我身边不缺女婢,使臣的好意,我心领了。” “看来小女无缘进谦王妃了。既如此,小臣就先回驿馆准备明日一早回国事宜。谦王,谦王妃要是有空去西楚游玩,到时小臣必定出城迎接。告辞!”楚赢唇角勾起,带着一抹轻不可见的笑意,很嚣张的蕴开,蔓延至眉眼,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商少主不急不慌的走了。 商知浅怔愣的看着似曾相识的背影,只觉五百年的沉浮,那人仍旧那般风采卓越,那样的儒雅不彰自显,更有一种王者傲然之势。身经百战的峥嵘果敢于渐行渐远中无一人能压下他浑身散发的刚毅坚韧,迈步间一股天下在脚下犹如王者之劲的高华。 沧海桑田,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她记得过往一切,而她在她眼中不过是芸芸众生的过客,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感觉。 ------题外话------ ps。 商少主(委屈的掉眼泪):世上有这样的啊娘吗?儿子在她眼皮底下都认不出来! 谦王(温润一笑):总算没有几千瓦的灯泡了,本王终于能好好追妻了。 商知浅(无限惆怅):那男人到底是不是赫连劲呢? 众人(忧喜参半):商少主被绑架真是时候,终于可以进入感情戏了↖(^w^)↗ 话说,你们是不是也盼望少了商少主这个几千瓦的灯泡?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46 五百年前的谜题A 046 秋风和煦轻柔,蔚蓝的天空白云悠扬漂浮。晴空下的秦京处处精美如画,干燥的空气也隐隐透着寒露时节的冷意。 商知浅自儿子莫名失踪后一直呆在竹园内,看着满园雕梁画柱,朱栏碧瓦,曲廊青砖的景色布局,神色茫然。脑中回想着从八皇子府邸回来,收到两封匿名信,其一是‘绑匪’口吻所叙,信中言明‘借你儿子玩几天,什么时候玩够了什么时候给你送回来。并保证不伤害他一根毫毛。’其二是商少主的左手笔迹,字迹很潦草,思想感情有些愤懑不平,‘娘亲是世上最大的笨蛋!不解释!’ 两封匿名信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在她的书案上,纸质是极其昂贵的磁青纸,深蓝色用靛蓝染料染成,其色成蓝黑,薄如蝉翼,美似绸缎,触感如凝脂般润泽,有种意象深远的古韵气息,静谧雅致,沾墨书写在上面经久不褪,是大秦皇帝专用的纸张。 君沐谦走进来便看见纱帘后,窗前,书案旁静坐的人影,淡淡的光晕下让她的面容有一丝刚毅的弧线,凛冽的目光专注在两张纸上,此时此刻,君沐谦才发现,她的脸型与记忆深处的身影极其相似,又回想三日前婚宴结束后,她怅然若失的模样,心中对于西楚使臣颇为不痛快,轻柔的出声道,“磁青纸历来只有大秦皇帝使用,此纸是五百年前流传下来的皇室秘纸,任何人都没有权利用。尤其是这种纸张适合书写秘密文件,不仅彰显写字之人的庄严肃穆,也能不让有心人伪造。而如今的纸张自与五百年前不同,光纸张的种类就很繁杂,就说滑如春冰密如玺的澄心堂纸,还有用精纯水质所造的玉水纸,轻脆的冷金牋,差一点的十色牋,彩色牋纸,再有黄白两种的金粟牋。官员之中最名贵之书写用纸就有玉板宣,即便是玉板宣也不是当官的就能用,如此名贵的纸考验的是运笔之人的速度,但凡当官的能用玉板宣写出别有风格的字体,实在是非常难得。因宣纸昂贵,平常习字时大多用毛边纸、元书纸、棉纸,最后就普通百姓用的粗糙纸。” “你想说那人有诸多纸类可用,为何要用最昂贵稀罕的磁青纸?”商知浅淡静的问道,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素来凛冽的双眸,面容在稀疏的阳光下有一种流光闪耀,浅而不露的威势。乍一看,磁青纸只有大秦皇帝能用,并且很有可能她家儿子在皇帝手中,但是以她的眼光,自是看出手中两张磁青纸是‘高仿’,而且‘高仿’的很逼真,若是其他人必定以为是磁青纸,只不过她在五百年前就参与磁青纸的制作过程,其中只有真正常用的人才知道磁青纸有‘水印’,在黑暗中属于磁青纸的特有水印便会浮现出来。 还有一个原因,她家儿子决计不会用磁青纸书写,只因如此昂贵的纸张是商少主擦屁股用的!任谁都会珍惜磁青纸,唯有她家儿子不会!连她家儿子都看出来不是磁青纸,她更有理由相信不是德靖帝在背后捣鬼。 “我自小便是父皇手把手教导,父皇曾送我几箱磁青纸练字,这种纸吸墨性最强,质地最优,颇具韧性。但是用这种纸,只能用皇家的特制黑墨书写。黑墨书写在白色、米黄等颜色的纸张上,金银泥书写在黑色纸张上,如今的书写颜料不会太讲究,磁青纸色泽如瓷器,书写绝对不能用其他颜料。这纸看似是磁青纸,但绝对不是真的磁青纸。再加上磁青纸乃是大秦皇帝独有的纸张,就连当朝几位皇子都极少能用磁青纸,如此独特的纸一般人用不起,有钱也买不到。” 君沐谦一双眼睛自小便能观察细微,任何肉眼看不到的细小微粒,他都能清晰可见。见商知浅没有丝毫意外,眸中难掩欣赏,如此惊才,如此敏锐聪慧的女人,稳重却不失深浅,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别样的念头,开口继续道,“再者,这些日子朝堂风起云涌,皇上素来雷厉风行,先以皇子完婚稳住朝臣动摇的心思,之后又加紧秦京的防御,再然后秋闱过去不久,恰好是用人之际,这些学子是一股新生力量,并不归于朝堂之上的任何派别,皇上自是将心思花在可用之人身上。几位皇子因为北洛公主一事,职权被剥夺,手中无兵,可不想这个时候惹出乱子。如今过着新婚之喜,神仙美眷的日子,谁会去绑架一个四岁的孩子。更何况那个四岁的孩子可是容止呈收的徒弟,谁也不会去招惹‘天下第一聪明人’。这事,怎么都透着古怪。” 商知浅神情仍然平静,抬眸不由看向君沐谦,“王爷似乎很在意我儿子。” 君沐谦温和一笑,“那也是我儿子。” “你没有资格。”商知浅语气难得的严厉和凌冽。若说对方没有一点私心,她绝对不相信。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唯有能者居之,谦王既能在皇帝打压下存活,绝非表面这般温雅。他的身份在大秦很彪悍,连皇帝都要在辈分上礼让三分,倘若有心问鼎帝位,多年的韬光养晦,终不过是为了原本属于他的帝位。 君沐谦温润的眸光凝在商知浅的脸上,若有所思道,“娘子,这世上谁有资格呢?倘若因为北洛公主,娘子大可放心,我早已向皇上递了请罪的折子,今生今世只娶一妻,不在纳妾。何况北洛公主经此一事,也不会愿意嫁给我。过几日,北洛使臣就会抵京接回公主。” “世间枭雄,开口闭口承诺,说的何其冠冕堂皇,义正言辞,其心思不过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私欲,争权夺利之辈,一开始就野心勃勃,一旦成功,过往的承诺不过是黄粱一梦。若不能做到,请不要轻易许下不切实际的诺言。” 商知浅的声音平缓而平静,却显得铿锵有力,君沐谦垂首沉思,缄默不语,眼眸微转,半响才步至桌案前提笔写写画画,下笔如神,纸上线条分明,片刻才露出一个轮廓来,对着笔下的人物道,“娘子,是不是觉得只有长得像赫连劲的人有资格?” ------题外话------ ps。【解答疑惑】 有亲提出女主如此精明为何没有认出商少主来,挽歌就剧透并说明下,商少主被楚赢打扮成女装,又用了心理学上的‘心理暗示’,在人潜意识里和不断说明暗示下,商少主自然被固定思维成楚赢的‘小女’,而且女主再精明也不会想到对方如此嚣张。此为其一,其二嘛,这里是细节伏笔,以后会向大家说明的。o(n_n)o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46 五百年前的谜题B 商知浅的眼睛宛若古韵的墨玉,深沉、暗敛、幽邃,正似笑非笑地打量君沐谦,“王爷,你好像酸了。[.超多好看小说]” “娘子真会说笑。”君沐谦居高临下地睨着商知浅,温润的双眸像是要将她蕴含入肚,声音里带着几分柔和,心也随着骤然失跳,见她乌黑的长发懒懒地披在肩头,撩人的曲线随着她优雅的坐姿十分旖旎勾魂,但是又萦绕出一种积淀的从容和随意,明明看起来绝美至极,君沐谦却觉得她的神态无一不透着禁欲的味道。 商知浅分明见他轻轻眨了下眼睛,放下手中的两封信笺,悠然的抿了一口茶,看着君沐谦随手所画的赫连劲,她眼眸里的神采渐渐隐去,只需一眼,她便知道那晚的人只是像极了赫连劲,并不是五百年前那个儒雅且杀伐果敢的将军,亦不是她尊崇的义兄,他看她的眼神,终究不是他。只是心中不是不失望,还有一丝期盼,佛说人有转世,希望他转世后不在是五百年前悲惨的结局。 五百年前的她,被君昊胤的甜言蜜语和真挚誓言所感动,也被君昊胤的手段、智慧、容貌所蛊惑。结果,为了一局天下棋,赫连劲一直在她背后守候,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整个大陆的巅峰,然后了无牵挂的放手。直到她在回京途中遭遇大批人马的刺杀,他在最后才含恨地向她吐露真情。 “浅浅,不要在唤我大哥,我不想做你的大哥,这一生我只爱你啊……” 最后的话伴随着凛冽的风吹拂在她耳畔,彼时她已经滚下山,醒来时时光荏苒,已过五百年。 商知浅对于男女情爱都是含蓄的,并没有多开化。她不想有些萌芽的情欲滋长壮大,沉声道,“既然不是,王爷还是早点放手,人对于得不到的东西,往往比较执着,其实不过是私心和自尊作祟。一见钟情的爱情太过虚渺,征服的爱情亦太过狭隘。王爷幸好对我没有思慕之心,否则只会伤人伤己,是不是玩笑也到此为止。” 君沐谦察言观色道,“因为我姓君,所以永远都不可能对吗?因为我是秦帝的子孙后代,所以永远被你当做后辈?” “你果然知道。” “知道什么?”君沐谦温雅的笑容里带着几许苦涩,“知道一个不可思议的传说成为真实?知道大秦的开国皇后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知道凤华城少城主竟是大秦太子?知道蜀山之主就是盛宠的皇贵妃?知道大秦历代皇帝传承下来的秘密不过是为了寻找开国皇后商知浅?父皇当初跟我讲五百年前的事,我起初以为是父皇记忆混乱搞错了,这世上怎么有如此诡异之事。直到我将九霄抢送出,我才知道那个秘密是真的。” “谦王这么激动,中气十足啊,为什么还在我面前病恹恹的?你身体原本就无大碍,不过是在母体中营养吸收慢,又早产,后又中了蛊草之毒。二十多年的韬光养晦也足够了,无需套我话,也不必对我耍心计。”商知浅手指轻抚在那张赫连劲的画像上,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在我面前,你还很嫩!” 饶是君沐谦习惯发号施令的人,也被商知浅口中的‘嫩’字哭笑不得,谁会想到一个早就死了五百年的人重新归来,偏偏这个人还是他如今的‘王妃’,这般莫名其妙的事任谁听了都觉得世道癫狂。 “我原本就不相信怪力乱神,可是我自小养在父皇身边,整个大秦的古籍、孤本、历代皇帝的起居录,就连史籍里从来没有提及开国皇后何时薨逝,所有关于开国皇后的只字片语就只有那一百二十字概括她一生功绩,其他方面丝毫未提及。甚至在太祖下令建造皇陵时,也严禁在皇陵里摆放空棺、雕刻你的画像,关于你的一切都成为大秦历代皇帝终身要解的谜。” 君沐谦见商知浅眉宇间蕴着同样不解的疑惑,走至书案前将纸张铺开,磨墨提笔再次画了起来,一边快速的勾勒人物,一边开口说道,“我一直无法理解太祖为何要严令禁止关于开国皇后的事,甚至连画像也不能留下。直到父皇亲手教我画一幅画开始,我才知道太祖这个人有些疯狂,他让历代皇帝严守一个秘密,又让他们自小就反复画一个人的画像,画完就毁,直到画像上的人记在脑中,刻在心里。大秦历代皇帝都认为太祖遗留开国宝藏就藏在这幅画像上,所以自小就拼命的画,拼命的想。我如今才明白太祖是为了找人,要是真有这么荒唐的事,皇上是不是要退位给长泰?或许再过几日,躺在皇陵的太祖是不是会清醒过来?” “君昊胤会不会醒过来我不知道,不过要是真活了,不知你们打算将他供奉到宗庙里?还是退位让他继续当皇帝?据史籍记载,君昊胤死的时候只有三十二岁,要是活了还很年轻。”商知浅表情很淡,却不似在开玩笑。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46 五百年前的谜题C “君昊胤会不会醒过来我不知道,不过要是真活了,不知你们打算将他供奉到宗庙里?还是退位让他继续当皇帝?据史籍记载,君昊胤死的时候只有三十二岁,要是活了还很年轻。[.超多好看小说]”商知浅表情很淡,却不似在开玩笑。 君沐谦透露了一些皇室秘闻,通过秘闻,商知浅在心底猜测,君昊胤很肯定她没死,不然绝对不会让大秦历代皇帝画她的画像。 商知浅好整以暇地望着君沐浅,像是在看一场历经五百年未解的好戏,“我记得这世上有一种睡莲,和雪一起出现,孕育在淤泥里,在无限期的休眠中等待破土而出,重新绽放光华。而新开出来的花能盛放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既然花能长生,你说君昊胤这么早就死了,有没有可能还活着呢?” 雪玉睡莲,大秦国花,君沐谦也只在父皇尚在的时候远远见过一眼,色如雪之白的精致美玉,叶片轻薄如丝缎,花形轻软风韵,瓣瓣在月光下萦绕着幽美纯净的光晕,清雅馥郁的香味据说闻之可起死回生,花叶碾成汁服用后可永葆青春,容颜不老。 五百年前,太祖采蜀山春之雨露,掬高山雪水,为冠宠六宫的‘皇贵妃’栽种了满院雪玉睡莲。又为她取极地稀世妖兽厚毛制成精细的线,只为增添她白色常服上的绣花。当那段烽火狼烟、群雄逐鹿、阴谋阳计的岁月成为过往后,剩下的便是诡谲多变的层层迷雾。 皇者霸业,欲火红颜倾情天下,君沐谦没机会看看五百年前的帝后盛世婚礼,但是太祖对皇贵妃的宠爱从画像上可见端倪,赌上所有,为她逆天改命,一生后宫虚设,不惜颠覆皇权留下无数诡异的密旨,连同当时的五大氏族也转入帝王的情劫。 如今,雪玉睡莲除了机关莫测的冷宫,就只有德靖帝视若生命的仅存两珠,就是当年最受宠的五皇子君亦显都难得一见,不想如此珍贵的雪玉睡莲在她语气中像是满街大白菜一样不值钱。 “其实我在史籍上看到各种纷杂的蛊术邪术,伏羲部族的秘术,降头蛊毒,奇异诡异,驻颜之术盛行,可谓博大精深,根本不是世人能够清楚理解的。伏羲部族虽然在五百年前灭族,永远淹没在历史洪流,如今就是有,也只有少数流传下来。(.)据说伏羲部族有一种秘丹,服用后身体会像龟息术一般封存起所有感觉,处于一种沉睡状态。倘若,太祖当年没死,不知‘老祖宗’打算如何?”君沐谦将‘老祖宗’三个字咬得极重,眉眼轻微弯了弯,脸上漾出几分笑意,与一贯的温润柔和有着本质的变化,看上去有些调侃打趣的意味。 商知浅笑了笑,“王爷,我突然觉得你很有意思。我在想,没有人听到如此惊世骇俗的事还能镇定自若。” “老祖宗,我觉得你更有意思,你似乎并不害怕我知道你的身份,甚至对我的试探早就了然于胸。只是你此番这般坦诚,我和君家皇室中人以后见是不是要三跪九叩称呼一声‘老祖宗’才好?可是,五百年沧海桑田,过往不复存在,你现在是我的王妃,这以后我要如何称呼才对?”君沐谦一向冷静明理,不管是她的身份如何,还是她内心怎么看待他,既然是她的女人,纵是太祖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退让一步。 商知浅被君沐谦口中的‘老祖宗’叫得心肝一颤,分明是肃穆的三个字,他呼唤起来就显得特别暖昧,对方的气场温润却实在太强大,而且喜怒几乎不行于色,蕴藏在温雅表皮之下的心思,实在叫人琢磨不透。 “你便唤我这个老祖宗一声姑姑吧!” “长泰唤我一声‘王爷爹’,而我唤你姑姑?”君沐谦润泽的眼眸里似勾着春雾,心底莫名一紧,复杂的清潮涌动着,直直的看着眼前淡定从容的女人。 “莫不是你还要装什么都不知道唤我‘娘子’?”商知浅脸色一变,尽显凝重和冷意。 君沐谦心里很想点头,行动上只能摇头,“不敢。” 商知浅双眸微眯,轻弯唇角,沉默半响才开口,“我听闻容止呈当年才思敏捷,是大秦年轻一辈的天才,精通治国之道和御人之术,被誉为天下第一聪明人,你多年来与他交好,想来已经从他口中知道我儿子被谁所掳?” “少庭说长泰在西方的地方。”君沐谦没有直言说是西楚国主楚赢,魔煞宫掌控着比墨浅阁更大的势力和力量,有着独属的耳目和情报,随时关注并追查西楚、北洛、大秦乃至整个大陆的动静,任何一处的变动都在魔煞宫的监视。当听闻西楚国主找回亲生女儿,他并未在意,只当是楚赢惹来的风流债。直到容止呈算出方位,他才恍然大悟,暗骂楚赢太嚣张,太奸诈。 “西楚吗?”商知浅淡淡道,眉宇间清冷高华,隐约间带着浓烈到极致的舒展,越发显得双瞳深邃不可测。要说找人如同大海捞针,但是找她家儿子自然很容易。 “你早知道是谁掳走长泰?”君沐谦一愣,难怪这女人突然要他去参加八皇子的婚宴,原来早知道儿子会在八皇子府邸,也知道是西楚掳走她儿子,她到底想干嘛? “既然西楚早就谋算着绑架我儿子,我当然要随他意,要不让西楚使臣白跑一趟,岂不是我的罪过。”商知浅唇角扬起一抹邪佞的笑意,她正愁怎么去西楚‘拿东西’,西楚使臣好巧不巧就出现了,不过就是委屈她家儿子成为‘肉票’。 ------题外话------ ps。情要慢慢谈,爱要慢慢来,男主其实在行文中能看出来的。o(n_n)o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47 不厚道,要掳一起掳! 047 秦京暗潮汹涌硝烟滚滚,千里之外的西楚宫殿在晨光映衬下显得飘渺如仙境,淡淡的光影里琉璃瓦铺就的建筑玲珑精雅,不同于大秦皇宫的富丽堂皇和巍巍雄伟,楼廊琼宇掩在山石、古木、花卉中彰显清雅,层层叠叠散发着慑人的尊贵之气。 暗室里一室清亮,两抹身影在阳光沐浴下埋首伏案,满地嵌金地砖泽亮如玉,倒映出一大一小的身影,楚赢奋笔疾书的批阅奏折,商君一手撑着洁白的下颌,一手摆弄着眼前的九连环,玩得不亦乐乎。 “你可玩的很欢实,吃的够奢侈!这才几天,远在南望的葡萄和东离的圣女果可花了本国主三千人为你沿途护送。吃饱喝足该办正事了。”楚赢笑声中有几分促狭,一点不介意宠着这个‘宝贝闺女’,一张英气逼人的俊脸透着一股成熟男人的性感魅力和魄人气势,一袭红色镶金的锦袍穿在他身上没有丝毫妖冶气息,反而凌冽风华,衬得刚毅的脸漾起几许柔和。矫健的身姿犹如潜伏的猎豹,极端匀称的端坐在大椅上,黝黑的双眸盯着身旁的商君。 “国主‘爹’可看出什么端倪?要是看了十几年都看不出端倪,只有四岁的我能在几天内看出什么来?如果是我娘亲就不同,我娘亲可是天下地下最漂亮最智慧无双的。你掳我,怎么就不掳我娘亲?看你一国之主身边没有一个女人,又膝下无儿女,应该一早就掳走我和娘亲的,否则我娘亲也不会嫁给病秧子王爷。”商君笑容纯粹洁净,眉宇间舒展如云,澄澈的双瞳潋滟着世间最耀眼的光泽。 “你是怪本国主没将你娘亲顺便掳来?”楚赢觉得这小东西太不是东西了,连亲娘都不放过。 商君眨了眨眼睛,很神气道,“当然怪你,早知道你要掳走我让我‘认祖归宗’,我和娘亲就不用等着王爷双脚一蹬挂了,然后再得到一笔钱财和王爷的爵位。你可是西楚国主,我娘亲嫁给你可以少奋斗十几年,一步就成为西楚国母,而我就是未来西楚储君。这么好的事,我娘亲指不定做梦都笑醒。” 楚赢嘴角轻不可见的抽了抽,无声地笑了,“你娘嫁给谦王是因为钱财和爵位?” “那是!我娘亲说有钱有权又是短命鬼,不嫁会遭雷劈的。国主爹什么时候去掳我娘亲?”商君问的很真诚。 “我掳你娘,谦王要怎么办?你娘可是谦王妃,要是掳走她引起两国战争呢?”楚赢可不觉得那样的女人能被男人驾驭,要真掳回来,西楚极有可能成为她的‘聘礼’。 “谦王只是来打酱油的,我娘亲跟他不可能。娘亲说过聪明的女人要懂的取舍,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而放弃整个森林,特别在挑男人的时候,要一鼓作气敢出轨,勾引男人不后悔。心要狠,地位才能稳,逢场作戏换个男人下血本。”商君循循善诱的说道,“你不掳走我娘亲,不厚道!” 楚赢脸上表情可用‘石化’来诠释,果然不是一般母子,说话口吻太离经叛道,他阅人无数,就没见过那么优雅高贵的女人如此毒舌,蛇蝎尤物也没她这般‘直率’。 “要我掳你娘,你先破解这幅金箔画。”为了不让她继续祸害这么聪明可爱的儿子,他就勉强掳来调――教。 商君伸出手,眼神示意楚赢也伸出手,小嫩爪轻拍厚实的大掌,宣布道,“好,成交。” 楚赢看了看手掌的隐隐显出的红痕,有些期待这个心智与同龄孩子不一样的小家伙。 商君自顾自去翻阅散落一地的金箔,从金箔上雕刻的纹路来看,文字可推溯到五百年前。只见小小一片金箔在他手中拼凑成不完整的画,画中韵味散发着跨越历史洪流的沉重与沧桑,精巧的展现出一幅缠绵缱绻的画面。 金属工艺在玄武大陆有着上千年的历史,从青铜器到景泰蓝,再到五百年前的天乾盛世,历朝历代都记录着金属工艺的发展。金箔用了制作铁画的技艺,挤、打、编、刻、焊等无数精细工序才完成。 商君拿在手上,一片片金箔对比,在脑子里勾画出一个完整脉络,五百年前的铁画技艺由文臣宗政一脉相传,铁画成为当时五大氏族宗政家族的传承象征。宗政家族虽是大秦赫赫有名的文臣世家,但是铁画技艺与当时百匠慕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我能冒昧的问这是哪里得来的金箔吗?”商君看着楚赢,一脸好奇。 “这是我西楚先祖留下来的东西,据说解开上面的谜,就能一统天下。按理说,天下能者得之,我本不信这个,只是上面刻着残缺不全的几个字,依稀可清晰的读懂,解开上面的谜底,唯独蜀山之主。金属是朝代的象征,历来改朝换代,统治者对金银玉器极为看重,上面定会刻着当朝的特色,以恩泽后世,寓意长盛不衰,统治千秋万代。五百年前,蜀山封闭,无人能进入蜀山,就算侥幸进去了,也没人活着走出来。可是五年前,封印的蜀山阵法被打开,迎来了新的主人。”楚赢面对商君,并没有当他是不知世事的顽童,解释起来无一丝犹豫,“如果这些金箔与五百年前的宗政家族有关,极有可能是秦太祖秘密流传下来的。” “我娘亲说,不要做不切实际的梦。人要活在当下,适应当下的情势,而不是走歪门邪道。实在不好意思打击你,这些金箔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喏,我拼凑出来了,你自己看。上面就一个长得跟你一模一样的人在舞剑,文字记述着他的生平事迹。”商君指着拼凑好的金箔画,金箔有些缺失和斑驳,但并不影响金箔上令人叹为观止的人物刻画。 楚赢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平铺在地上展开的金箔画卷,但见画中,意气风华的将军端坐战马之上,神情悠然,手持巨阙遥指苍穹。那身影,那五官轮廓,那肃穆却带着儒雅的威严气势,分明就是与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五百年前的忠勇侯赫连劲。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48 骗小孩,诅咒你不举 048 “一场帝王业,吾为卿倾覆。” 金箔画轴中最妖娆,最浓重,最旖旎的刻画,不是忠勇绝伦的赫连劲,也不是君临天下称霸者的诗文,而是背对着他们的一位传奇女子――大秦开国皇后。 画轴大概表述的是,睿智的儒雅将军,征战四方,终是为了她,甘愿追随,一生无悔。残暴冷酷的帝王,为她已入魔,运筹帷幄只图她。天下之争,情动纠葛,风云变色,成就女子从政的千古传奇。然而,此情,繁华落尽,一生一世一双人,终究不过一场盛世虚幻。 金箔画线条简练霸气中透着流畅诡异的画风,画面之中的三个人物是五百年前的传奇,但他们身后乃是一座千年古城。楚赢用紫毫笔蘸朱砂将金箔上精细的小孔点连上,露出一行若隐若现的篆字‘千古血城,阴兵驻守,血王归来……’ 血城的传说追溯到千年前,历经朝代变换,成为大战之后,世人觊觎的藏宝冢。(.无弹窗广告)五百年前,血城在玄武大陆上出现一次,却被君昊胤炸毁了这座千年古城,并且由此诛灭了伏羲一族,让‘妖术’永远埋葬在黄土之下,永不见天日。 秋日的耀眼的光芒在金箔画上流淌,萦绕着一种古朴、肃穆、华丽带着隐隐的诡谲之气,金箔画上的人物仿佛被一股神秘势力牵引,落在女人身上的光束却变得异常柔和,光线在她脚下浮动着流动的光影。 楚赢只看到大秦开国皇后的背影,然而她仿似一副千年不腐的水墨画,腰身纤细,身量高挑,齐腰的乌黑长发轻柔飘扬,单薄的背影显得淡漠和寂冷。 有人将她的一切留在金箔画里,五百年流逝而没有褪色。有那么一瞬间,楚赢心里有一种感觉微妙的蔓延开来,几乎想要将她妩媚清雅的背影据为己有。她就像月夜的一抹光华,回头流眸之间,她的侧脸绽放出分外勾人的魄力。 “看样貌,这人怎么跟国主爹这么像啊?我知道这人是杀妻弑子,残杀忠臣的暴君君昊胤,而他身边就是骁勇善战的忠勇侯赫连劲,这人姿态随意中透出的潇洒儒雅,倒是国主爹不能比的。只不过,本太子比较喜欢你。”商少主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自称‘太子’,拿着匕首大小的巨阙就往君昊胤身上刺去,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他‘弑父’的行为。 “你干嘛?”楚赢伸手阻止商君破坏金箔画的恶劣行径,没好气道,“还有,你是哪门子的太子!” “我娘亲说要是君昊胤这个暴君活着,她一定先赏他十八耳光,再刺他九十九刀。我就拿他试试呗。”商君嘴一扁,狡黠的眨眨眼,“我当然是西楚的太子,国主爹不是向外默认我的身份?而且我刚刚帮国主爹拼凑出金箔画,国主爹掳我娘亲来,我就是名正言顺的西楚太子。国主爹是要反悔吗?” “咳……”楚赢被商君理所当然的语气呛住,这都什么跟什么,只笑道,“问个很严肃的问题,你在凤华城认了几个干爹?你是不是在街上遇到有钱有权的人,就是你家远方亲戚?” “娘亲说了四海之内皆兄弟,大街上都是娘亲的兄弟姐妹,不就是我的远方亲戚?”商少主一本正经,脸皮厚的已经无法令人发指,“再者,凡是心系天下者,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有这样的伟大志向,国主爹应该放心交给我。” 楚赢自诩能言善辩,面对自己亲自掳来的烫手山芋,真是哭笑不得,“果真是好志向!” 商君澄清的乌黑大眼灼灼发亮,“我娘亲说要做就做人上人,有志者事竟成,铁杵磨成绣花针。国主爹你要相信我绝对能成为千古一帝。” “你娘亲有没有告诉你,自爆其短要藏拙,锋芒毕露要不得!” 商少主神情很无辜的点头,“但是我娘亲也说了,韬光养晦是阴谋,锋芒毕露是阳谋。所以,遇到聪明的人就比他稍微愚蠢点,遇到白痴蠢钝的人就比他稍微聪明点。” 楚赢被他绕来绕去,彻底打击了,言下之意,他是白痴蠢钝的人?所以在他面前大可露出锋芒? 他真的被一个四岁的小鬼认为很蠢吗?出于意料的是,商少主又加了句,“我娘亲说,欺骗别人的人,会失心,失德。自欺欺人,会失志,失理。国主爹要是连我这样的小孩子都欺骗,我就诅咒国主爹天天不举!” “你娘真的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强悍女人!” 楚赢第一次觉得小孩子是多么可怕的存在!特别是聪明的小孩子更是逆天的恐怖!尤其听到男人最不想听的‘不举’两个禁忌字眼,楚赢有种风雨欲来不祥的预感。儿子都这么难缠,那当娘的又是怎样难以驾驭啊!此刻,他真庆幸没有将她一并掳走。 就在商少主和楚赢为西楚太子针锋相对之际,远在秦京的商知浅也准备启程。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49 痴心换情深A 049 天乾五百二十五年,德靖二十四年,十月末。 距离月初谦王赐婚已过了大半个月,而北洛公主也因驿馆走水毁容被北洛国主使臣五日前接了回去,原本谦王与洛倾颜的婚约牵扯到昔日北洛国主退婚的丑闻,一时朝堂以及世家大族对于谦王谦恭仁义颇具微词,御史台弹劾谦王不胜枚举,使得朝局动荡。 然而暗潮汹涌的秦京,因着商知浅一封‘休夫书’再次掀起轩然大波,谁也没想到由皇上赐婚的人敢明目张胆的‘休夫’。 “皇叔就这么被女人休弃,就没有什么想法?”君安烨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九安殿高阶之下的谦王,殿外映射进来的细碎阳光笼罩在他身上,身型看上去弱不禁风,但是却蕴含着温润内敛的气质,一袭月白锦袍上交缠着四爪金龙散发着威严气势,衬得他贵气十足。见如此‘年轻的皇叔’,君安烨沧桑的锐目微闪,这些年大秦军队不断扩建,皇子们日益成熟,心思也越发活跃,性子沉稳不再外露,这般兄友弟恭的情景是他执政最乐意见到,然而他始终无法对‘皇叔’放下警觉之心。 君安烨双眸深邃耐人寻味,君沐谦回他一个温润谦和的笑容,面上没有丝毫显露的情绪,整个人逆着轻盈的光芒站在九安殿内,颀长的身姿不动声色地冲着德靖帝微微抬手施礼,“皇上,本王虽在辈分上是皇上的叔叔,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王也是皇上的臣民,君者,必须纵观全局,对世人有着绝对的生杀大权,主导着臣民的一切,是天生的王者。(.)无论事态发展如何,君者一切以国家臣民为重。 皇上赐婚是本王极大的福分,本王感激谢恩。但却不是凤华城城主的福分和期望。本王自幼与北洛公主有婚约,这些年因着本王的身体,本王也不想耽误北洛公主的终身幸福。没想到,皇上体谅本王的难处,赐予本王一门两全其美的婚姻。既让本王有了娇妻冲喜病愈,又同时延续了本王这一脉的子嗣。只是望皇上体谅世间女子的不易,自古女人需三从四德……” “谦王此言差矣,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品德是女人的正身立本,出入端庄稳重持礼,不轻浮随便,治家中馈之道是女子的贤德。这跟谦王被休有什么关系?”左相步清云出言打断君沐谦的谬论,活该被一个女人休掉,不仅丢皇家的颜面,连累全天下男人丢脸。 “当然有关,皇上与众位大人可愿与人共妻?”君沐谦红润的唇角擒住一抹玩味,灿若月华的眸底闪过一丝浮光,要在场的人知晓她的身份,别说被休,就是诛九族都不为过,好歹她曾是太祖最宠爱的皇贵妃,大秦开国皇后啊! 什么?共妻?大殿之内听到君沐谦的话,轻哼一声,目有不屑。 “谦王这种不容于世的荒唐话也敢说出来!简直有辱斯文!”左相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谦王,目有所思。 君安烨端坐在龙椅上一愣,细细打量着君沐谦,他说话有条理,说明性情坚毅果敢,他的眼眸清澈如水,藏着温润柔和,漾起波光潋滟,看来有些优柔寡断,纯净无邪的气质没有半分王者之气,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掌权者的气势。半响,才开口,“皇叔放肆了!” “皇上请恕罪,本王最爱抄录佛经,佛曰众生平等,既然男人不能共妻,女人自是不愿意共夫。本王原本就有错在先,被休在正常不过。所以,本王赞同凤华城城主休夫之举,毕竟本王是入赘凤华城,本王无法做到身为人夫对妻子的忠诚,也就只能被休了。”君沐谦言之凿凿,说得一脸羞愧。实在是没想到今早竹院已人去院空,看着下人送来的一封‘休书’和她的亲笔书信,他心头惊惧。未等他派人去追人,皇宫来人请他入宫面圣。这一切来得太快,根本不给他酝酿的时间,直接被她踢出局。 君沐谦话一出,殿内众人神色各异,一则怀疑谦王莫不是疯了?连皇家尊严和王爷自尊都摒弃,一味袒护‘妒妇’。二则也很同情谦王,毕竟天下第一美人洛倾颜被毁容,谦王名誉受到百姓质疑。 “荒谬!朕赐婚给她本就是天大福分,她能嫁给皇叔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如今竟公然休夫,简直罔顾皇权,不将朕和皇叔放在眼里,这样的善妒的女人该诛杀!”空荡荡的大殿内回荡着君安烨的愤怒,傲睨着高阶之下的谦王,刚毅不显老的脸庞狠戾,脸上扬起残酷杀伐的笑容。 “皇上……” “皇叔仁厚不必为她求情,一大早朕就收到一封休夫书,内容极其不堪。她胆敢藐视皇威,就该受到教训。”君安烨近日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接管蜀山,此番有了突破口自然不肯放过,目光扫到大殿上众人的脸上,带着强硬语气的说道,“传朕旨意,商知浅目无王法,藐视皇威,即刻通知各州县不准放行……” 君沐谦微微低着头,从君安烨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用玉冠拢起的亮泽墨发,却无法看到他温润的双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灼灼清华,唇角戏谑的笑容浓烈到极致。 拂晓一行人出了秦京直往剑冢山赶路。晚风拂面,秋夜雨露沾鬓,夜风带着剑冢山尘封千年的干腐气味夹着着阵阵断剑摇曳的声音,有什么东西仿佛在无尽的黑暗里破土而出。 拂晓雷厉风行的写了一纸休书给君沐谦,然后悄无声息的遁走了。表面上明确的给德靖帝一个合适的理由打压她,实则她也没必要继续忍受皇权之下的迫害,毕竟能让她妥协的人早已作古。 “主子,挖出一个盗洞。” 拂晓看着眼前变得空旷的一片空地,那洞口经过属下的挖掘露出原本埋藏在洞口的土层,显然早有人来过。五百年的寂寞和等待,她要找出历史遗留下来的真相,解开她家儿子身上的秘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49 痴心换情深B “落雁和四名暗卫在外留守,沉鱼和血盟卫跟我一起进去。” 商知浅抬眼望着天边月色,墨染的天空绽放着紫红似霞光的色泽,月晕的光芒朦胧的笼罩在剑冢山。撕心裂肺的风啸声中,挟带着让人凄凉心碎的哭泣,她记得五百年前也是在月晕的时候,空气被血气弥漫,黑暗无边的月色泛着诡异的色彩。是以,第一次来之前是白天,为得是熟悉剑冢山的环境和天气变化,因着剑冢山特殊的磁场,肉眼看到的月色呈现的是月晕的气象,冷靡而狰狞。 “主子,我走前面。”沉鱼神色冷肃,映着氤氲的月色率先一步抓住深坑入口处的绳索,身体轻松地落在深坑底部。 商知浅丝毫不借助外力几乎是直接跳到了深坑底部,以她在千军万马血雨腥风一路走来,自身的斗者修为并不低,只不过五年来甚少出手。眼前的幽邃深坑是盗墓贼挖出来的盗洞,挖掘的痕迹很新,显然是近期才发现赫连劲的陵墓。 沉鱼深吸一口墓洞透出来的凉气,举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查看墓道,墓道铺就的石板在夜明珠的照射下延展出淡淡余光,悲凉的死亡之气使得声音空洞而寂寥,连四周回声都一片死寂,仿佛被黑暗吞噬一般,神秘诡谲,沉鱼不免低低换了一声,“主子?” “此处陵墓构造颇为精湛诡异,是墓中墓。[.超多好看小说]千年前是一座透着死气的水中血城,五百年前被君昊胤和赫连劲一同炸毁后消失不见。而剑冢山五百年前是一条死水河,不知何故,在血城消失后,死水河也在同一天干涸。随后就有人在此建造村落,更诡异的是,几百人口的村落,在一天夜里消失不见,留下满地断剑,这才有了剑冢山。我们站的位置受特殊磁场影响成为无音地带,听不到任何声响。”商知浅站在沉鱼面前用手语交谈,随风扬起的衣袂和长发飘曳,浑身透着一抹碧绿的光芒,气质更加高华出尘。她身上的血珠,不仅能辟邪照明,还能在黑暗中发出各种色彩显示四周有没有危险。 见自家主子用手语交谈,沉鱼这才醍醐灌顶,她心中之所以感觉空落落的,原来是听不到任何声音,连风声都吞噬不见,此番醒悟道,“想不到这古墓如此奇特,这里好像有人来过,而且来人直接将墓道全部挖掘出来。主子找的东西还会在吗?” 商知浅唇角划过淡淡的笑意,光耀下精致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破绽,继续用手语交流,“都跟我来,不要走散。” 墓道很宽很长,一行人沿着古朴的石板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听到水声,波光潋滟的水面绽放着无数雪玉睡莲,姿态绚烂夺目,释放着皎洁的光芒。水面清幽,水由地层冒出,在雪玉睡莲反射下荡起潋滟的涟漪。 商知浅除了看到一片雪玉睡莲,抬眼只见空旷的溶洞上方高悬着一个体积硕大的玉棺,在光射的照耀下流转着层层波澜,隐隐光华汇集在棺中。 雪玉睡莲在水中缓缓移动,原本怪石嶙峋的溶洞上空分裂开来,露出天边倾洒的月色,璀璨的光芒直射在玉棺上,使得交替变换的光芒聚集在玉棺中央,就在这时尘封了百年的玉棺夹着阵阵雪玉睡莲的奇异香气扑涌而来,一个穿着战甲的金人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天边的月色。 金人长相极为英俊,浑身肃杀正气,冰冷刀刻般立体的五官给人感觉不是诡异,而是明朗儒雅,配上高挺健硕的身形,有一种泯灭在古韵里的凛然。浑然忘我的看向旖旎的月色,眼眸中有一层惨淡的雾气,似乎在等待一道明媚的光芒,在岁月的流逝中点缀出无穷无尽的哀伤,空着思绪只为月华的残缺。 绝美的画面伴随着一颗晶莹的液体,滑落至冰冷坚硬的嘴角,顺着优美弧度的颈脖滴落在雪玉睡莲的花蕊上。 商知浅直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冰冷的风掠过,扬起片片雪玉睡莲的花瓣,舞动旋转,眼前那个傲然站立在半空中的男子,神色柔和,唇角轻扬,不再是浴血弑杀的将军,只是动荡整个盛世天下的赫连劲。 “好奇特的机关之术,百匠慕容果然名不虚传。就是不知这男人是谁,看起来很凄凉又很满足,就像暗恋谁又说不出的晦涩感。真不知道前面来盗墓的人怎么没将玉棺和这金人带走,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沉鱼爱玉的嗜好立马显现出来,玉棺一看质地便非凡品,只是她爱玉不假,但是历来倒斗的棺材多半是凶物,如此罕见材料铸造的棺材更是藏着未知的危险。 商知浅看了看血珠的颜色,见血珠呈现银白色,踩着水面上的雪玉睡莲,一路走了过去。月光之下的玉棺沉静在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中,任谁也不知道,慕容霄布置的机关之术只有血珠的主人可以避免掩藏在宁静之下的杀戮。 “主子,小心……”沉鱼心提到嗓子眼,看着自家主子轻松的踩在雪玉睡莲上就怕遇到毒箭等机关。 “放心,这世上所有人都可能害我,他们不会。”商知浅口中的他们,一个是设置机关安葬赫连劲尸身的慕容霄,一个就是陵墓主人赫连劲。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049 痴心换情深C 月色下的雪玉睡莲伴随着千年沉积的地下水翻卷,冒着氤氲的气泡,烟雾缭绕,弥漫整个玉棺。一时间,沉鱼和几位血盟卫对着踏着雪玉睡莲之上的商知浅,眼神处于惶恐与敬畏交织变换,面露担忧之色。 商知浅白色的曲裾在旖旎的水中绽放,一路走过去,整个人妖娆而诡异。绚丽的雪玉睡莲缠绕在她脚下随着水的波动而漂浮,就连水里被异香遮掩的一股腥臭味,在她脚触及之处也纷纷散开。 原本怪异的溶洞有一片黑水潭就很怪异,竟然在水潭之下潜伏着狩守的凶物。短短的一段路,商知浅在清晰的记忆下一步步向前,脚下发出清脆的声音,在此刻寂静的陵墓里显得格外突兀,“大家集中在一起,别出声!注意水里的‘帝江’。” 沉鱼等人看着商知浅打手势示意,一行人聚集在一起,蓄势待发的注意四周的一切,惊惧地盯着水面。帝江在神异志有过记载,是一种可怕的水蛇,体型细小,专门在水中寄生,能仿人声迷惑人靠近水源,一击毙命。被帝江迷惑溺水的人多半找不到尸身,因为帝江的主食便是血肉。墓室主人在建造陵墓之时,为了防止盗墓便在陵墓外围的护城河里放养帝江。 商知浅见脚下迅速散开的帝江,虽然看不清楚水下的情况,但也知道水里有无数帝江在慢慢活动,出于对血珠的惧怕,让潜藏在水下的帝江没有攻击她。如履薄冰的踩在雪玉睡莲,短短一段距离,比她想象中更为不寒而栗。 几步跳跃,借着潭水中央的观月台直接攀上玉棺。玉棺是龙气聚集之地,是如今最安全的藏身之地。只是宛若透明的玉棺,金人正转过头看着她。 商知浅看着月色下有些不真实的赫连劲金身,瞳眸逼真的如墨晕染,鼻翼直挺却又坚毅,优美弧线的薄唇扬起清冷似剑锋一样的寒光,一种可怕的死亡怨气在他身上展现蔓延开来。脑中不自觉想起昔日场景。 “浅姐姐,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保准你吓一跳。喏,就是这个仿人机关之术,这可是我结合人的所有肢体语言弄得一个好玩的‘机关人’。别看这小金人是金子打造,小金人里面可藏着无穷无尽的机关之术,我毕生所学就全在这个小金人里。” “小金人可以根据天气变幻表情,下雨天他就笑,晴天他就哭,有月光的时候就可以抬头低头转头。要是哪天赫连将军欺负我,我就弄个和他一模一样的金人,让他见月亮就哭。浅姐姐,有趣不?” …… 商知浅看着金人眼角流下来的晶莹液体,恍然间忆起,无论在五百年的大秦,还是曾为忠勇侯的赫连劲,从古至今,任何权利的背后,都是血腥的起源。五大氏族也好,还是如今的六国天下也罢,每一代传承,都经历世人所不知道的血雨腥风。[.超多好看小说] 赫连劲用他身上的血浸透了大秦最神圣威严的太和殿,在他死后,据说秦帝还差点鞭他尸。要不是慕容霄建造的陵墓保护了赫连劲,恐怕这金人里的尸身也不会完整的保留至今。 然而当年掌控大秦另一半军权,至高无上的忠勇侯此时此刻,他站在玉棺里,用睥睨天下的眼睛,流下男儿泪。这一瞬,商知浅不知该感到滑稽还是黯然。 更难以置信的是,雪玉睡莲竟在他的眼泪下默默绽放,原本作古的人却丝毫没有离开一样,此刻正散发着杀伐无害的气势,遥望着天边月色,眼中充满了希翼和等待。 忽而潭水之下的帝江开始肆意游动,带着无比兴奋的嗜血气息,弄得整个水面之上的雪玉睡莲漂移,一股浓烈的恶臭味充斥整个溶洞。商知浅打了几下手势,让沉鱼和血盟卫掩藏在黑暗之中,屏息静气,等待一场即将到来的杀戮。她却坐在玉棺边缘,轻松的晃动着两条腿,面色从容,眸光清冷,开口笑道:“既然都来了,我可没耐心等下去。” 商知浅话音刚落,二十多名蒙面黑衣人遽然现身,将她团团围住,领头的黑衣人,审视着商知浅,冷笑道:“传闻果然不虚,唯血珠之主到来,帝陵之门才开启。五百年前随着蜀山之主的消失,代表蜀山之主信物的血珠也下落不明。如今,竟然是新的蜀山之主亲自将血珠送来。老天终究是公平的,这一次必定要血债血还。” 商知浅淡定地看着如鬼魅一般凭空出现的黑衣人,轻笑道,“你们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五百年前君昊胤灭了你们全族,没想到五百年后的伏羲部族还剩下你们这群不入流的杀手。不过,想要血珠,也要有本事才行!” “你竟然知道我们的身份,就该知道我们伏羲部族的人是世上最伟大最神圣的存在,我们部族有着最高贵的血统,岂是你们这些蝼蚁能抵挡?”为首的黑衣人眸光冷厉,杀气飙升,朝着商知浅便攻击而来,速度极快,身形极轻,如风一般不过眨眼间,一群黑衣人就向她展开厮杀。 如此巨大的响动,想不惊动帝江都不可能。商知浅抬眼俯瞰着水面,就见水面轻轻泛着涟漪,正一圈圈荡漾开来。而黑衣人仿佛不将帝江放在眼里,只掏出一个小瓶子撒了些伏羲部族特制的药粉,不到一瞬间,水面开始剧烈震荡起来,搅动着一潭雪玉睡莲开始急速凋谢。随着水里涌动的帝江,数柄弯刀齐齐向商知浅袭击而来。 “你们真是勇气可嘉,就不怕我鱼死网破将这枚血珠仍在水潭里?这水潭可不是陵墓中的护城河水,而是一种流水机关,我只要轻轻这么一仍,你们全部都要陪葬!信不信?”商知浅语气惬意中透着几分冰冷的威慑,血珠在她左右手来回玩耍中极有可能下一刻就被扔进水潭里。 “只要你乖乖交出血珠,我们就饶你一命。”黑衣人头目收回杀招,冷冷的开口,心中也怕对方将血珠毁了。 “饶我的命?这是我这辈子听过唯一的笑话。”商知浅冷冷地看着黑衣人,倘若是斗者实力,他们几个人她还不屑动手,但是伏羲部族天生对巫蛊之术有着极强的天赋,每一种禁术都不是常人能理解的毁天灭地之力。最让她疑惑的是,伏羲部族为什么要找血珠?找到血珠就为了进入君昊胤的陵墓报仇鞭尸? 正当在僵持之际,一曲天籁之音传来,惨惨戚戚,凄凄凉凉,琴音说不出的缠绵悱恻。仿佛黑暗中一缕月华,丝丝缕缕倾洒在大地每一寸土地。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 ------题外话------ ps。关于男主,留言区大多支持谦王和赫连劲,而男主投票中多数人投给君昊胤,乃们这也太调皮了吧! 剧透下章有粉红。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上卷 050 050 魔煞宫的月出安魂曲,以古韵蕴藏温柔杀气的闻名。(.)琴音幽幽传来,清脆中略带几许暗沉,哀伤而悱恻,缠绵的爱与恨,透着穿云破空悲痛的凄苍和释放的惊蛰。曲调一波比一波悲,层层挟着哭泣,挑勾之中,杀伐驰骋,慑人心魄,似真似幻。 铮的一声,弦声厚重急骤,没有停顿间歇,饶是黑衣人个个勇猛,琴音所至,短暂的被控制一个人的心智,竟让黑衣人自相残杀。顷刻间,心生杂念的黑衣人眸光嗜血,仿佛地狱爬出来的魑魅,见人就杀。 一曲旖旎的琴韵,一场艳靡的血杀,声声惨叫不绝于耳。不过片刻,围困商知浅的黑衣人就折损十几人,血肉横飞,断肢残臂,黑潭水浸染成猩红的颜色。浓烈刺鼻的血腥味与恶臭泛着冷气的黑潭水蔓延开来,水面上立刻浮现出一条条长达两米,身形似绳索的帝江,原本匿藏帝江的潭水之下,瞬间成为修罗场。 “月出降临,琴音血染!魔煞宫!魔煞宫的人对帝陵也敢兴趣?”黑衣人头目冷冷的扫视一眼地上横躺的黑衣人,又看向溶洞上方月晕的天空,不由警惕的握紧手中的弯刀。 “北洛国主穷得连帝陵陪葬之物都不放过,还奉你们这些盗墓贼为北洛‘栋梁’。果真是世道变了,连盗墓贼都如此待遇。”一个鬼魅般阴沉的声音传来,在空旷的溶洞里显得格外诡异。 “月出魔尊,琴音袅袅,音韵一出,阎王索命。你们魔煞宫当真是好笑,除了会躲在暗地里摸个琴弹个曲,就自诩天下无敌。今夜魔煞宫杀我族人,你们以为会如此轻松的离开?还是以为凭琴音就能杀人无形?”黑衣人头目冷笑几声,挥挥手,原本躺在地上已死的黑衣人又站了起来,飞快的拔起弯刀,迅捷的奔向一个地方。 “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难怪五百年前秦太祖要灭你们伏羲部族,你们这群不老不死的怪物活着也是浪费空气。黑暗中的尘埃,也配跟日月争辉?” 随着声音由远及近,商知浅才看见一抹白色翩然而至,仿若从天而降的神袛,优雅,飘逸出尘,风华绝代。白色在他身上映衬出一种极致的纯美,仿佛与月色融合在一起,整个人散发着冷月的威慑力,妖娆而让人无法忽视战栗的寒气和杀意。 光泽莹润的面具流动着皎洁迷离的光华,配合到精心雕刻的五官,挑不出一丝瑕疵,恰似夜空的弦月一般纯净无邪,却又睥睨大地。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月神的气息,浑身上下全被月光笼罩起来,仿若一圈炫目的月之光环降临,踩着迎风飞舞的雪玉睡莲飘然的稳落在商知浅面前。 白衣扬起,青丝飞舞。眼前之人,傲然立于玉棺之上,月光之下,眼眸顾盼间肆意狂傲,轻飘的落在商知浅身上,艳如桃花初绽的唇角无声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轻笑。 商知浅对上那道不算孟浪的目光,无数月华流转,整个人就像降临在她面前的月亮,遗世独立,有着皎月的冷傲和霸气,如尊贵的王者等待发号施令,左手为云,右手为雨,任何人在他面前都绝世芳华的光芒遮掩。 “在这世上,能够碰触她的人,只能是我。其他人胆敢触她一根毫毛,我要屠你们全族。”他冰冷的扫向围攻而来的黑衣人,杀机狂涌,戴着面具的脸上也似罩上一层霜月,白影一跃而起,以惊人的斗神气势向着四面八方奔腾而出,顷刻间,整个溶洞全部处于他的月华笼罩之下。 那斗神阶的气势磅礴的在黑暗中飙升,这一刻的魔尊,带着前所未有的毁灭力量击向黑衣人。浩然罡风势不可挡,黑衣人手中的弯刀全部被他挡住,手掌接触之时,也是弯刀化为粉末落幕。 与之交手的黑衣人也算是玄武大陆实力不凡的佼佼者,阅历丰富,斗者经验老到,在加上伏羲部族的秘术,血邪诀是伏羲部族最常见的斗者功法,能吞噬人血人肉驻颜,比斗时能吸收对方斗气。任何时候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消耗对方实力。而面对斗神阶的高手,一个个眼露惊骇之色,这等实力已不是他们能抵抗的,只要那人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他们。 可是伏羲部族的荣耀比生命更伟大,即便是传闻中的魔尊,如月神一般存在的人,也无法让胆寒心惊的黑衣人停止对他的攻击,哪怕是拼了性命也要守护伏羲部族‘宁可站着死’的尊严。 黑衣人在面对魔尊这样的强敌,凝聚所有的力量,化作一股奋力抵抗的强者神威,以惊天撼地的力量做最后一击。庞大的气势笼罩在溶洞内,无形中撑起一个斗气墙,震得黑水潭水面涌动,四周沙砾颤颤作响。 “圣阶六级的实力?自诩最神圣最具高贵血统的伏羲部族摒弃伏羲人原始的天赋,什么时候突破身体极限,终于能学习这至高无上的斗技。”他讽刺的话语,如同闷雷一般敲响在黑衣人的心中,让他们心神一颤,瞬间暴涨愤懑。 实力悬殊差距,他们不怕,死相对于他们是一种解脱。但是侮辱伏羲人就不可原谅。在这片土地上,伏羲部族才是最尊贵的存在,就连他们信奉的族长,有着与天抗衡的实力,也不曾轻视他们的存在。 “我们伏羲人从来不怕死,就算下一刻葬送也不会让你们活着出去。魔尊枉你实力在高强,在这片流着伏羲人鲜血浸染的土地,受着伏羲人世世代代诅咒的帝陵,任你斗神阶实力,也出不去。结!” 黑衣人抱成一团,一个个浑身溢出鲜血,无形的斗气墙如烈火焚身一般使得他们一个个开始自燃,漫天的火光驱散了黑夜的冰冷,腥味与恶臭交汇在一起,无情的萦绕在商知浅鼻间。随着黑衣人最后一击失败,犹如排山倒海的斗气迅猛的扩散,哐当一声巨响,溶洞的洞口被堵住,长长的墓道也被突如其来的震动塌陷下去。[] 月华如水,倾泻而下,将商知浅与魔尊笼罩其中,映着月光的黑潭水恢复平静,一切在黑衣人玉石俱焚结束后,再次陷入死寂。此刻正散发着冰冷杀伐之气的金人,依旧事不关己的遥望着用无数玉器打造的夜空。 “没惊着吧?”魔尊噙在唇边的笑意绽开,看着她淡静优雅的模样,眸光忽地黯了下去。这是他第一次用心去看她,心中无味汇聚,说不出的滋味。 商知浅敏锐的察觉到似有若无的淡淡药香萦绕在鼻尖,熟悉的感觉让她不自觉闪过几个念头,看着他的目光充满审视,久久回响他霸道的话语:在这世上,能碰触她的人,只能是我。 就连当年盛宠她的君昊胤也不曾说过这般露骨带着情谊霸气的话,他竟说的出口? 五百年啊,是怎样一段岁月让她至今无法释怀?她不知道,只知道,这五年来,她一直追寻着五百年前君昊胤、赫连劲、五大氏族、慕容霄以及跟她有关的一切,却忽视了从不曾想过的一段深藏心底的情。 生命何其短暂,此刻那种被人护着的安全感再次袭来,比之以往更加强烈。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儿子,她还能依靠谁? 商知浅心弦被轻轻撩拨一下,又恢复冷静自持,眸光收敛,看着他冰硬的面具,轻笑道:“没被帝江吓倒,也没被黑衣人惊到,反而被弹奏月出安魂曲的人惊到,你说呢?” “我专门为你而谱写的曲子,好听吗?”他有样学样的坐在商知浅身旁,晃动着修长笔挺的双腿,声音有些惬意中的疲惫,透着一丝慵懒。血珠的反射到他白玉面具,给他添了淡淡一抹温柔的光晕。 玉棺之上,男的宛若月神,纯净不可侵犯,王者风范彰显无遗。女的绝色风华,犹如洛水之神,神圣不可冒犯。一男一女绘画出一幅唯美的画卷,好似一件永恒的艺术品。隐在暗中的沉鱼和血盟卫也被这一幕所震撼。 “揭开你的面具。”商知浅开口,语气说不出的强硬。 “原本能见我真面目的只有我挚爱之人,既然想看,便给你看罢,反正我们现在出不去,也许这辈子就在此处等死了。” 商知浅被对方的手捉住,手牵引到他耳边,拂开了他面具后的活扣禁锢,泛着月华的白玉面具跌落在玉棺上,发出清脆一声响动。 “这张脸还满意吗?” 商知浅看着熟悉的脸,冰雪之容,璞玉之泽,所有温润柔和的风华都在他身上展现淋漓尽致。眼前的人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谦王,白得洁净,柔得妖魅,淡得沉静。褪去苍白的面容,这张纯净无痕的脸上宛若弦月不可触摸。轻轻抬手触上那双透亮的双眸,修长的指尖逗了逗长长的睫毛,笑了笑,“皮相而已,倒是触感跟着玉棺差不多,温润细腻,滑如凝脂,暖似温泉之水,一抹便知是世间罕有的极品。更难得的是没有人工雕刻的痕迹,干净的比白色的白字还白净。” 君沐谦被她这番动作打击的措手不及,竟呆愣的让对方在脸上‘蹂躏’‘调戏’,唇角仍旧保持着那抹波澜不惊的笑意,感受到她柔软温香的手,传递给他所没有的触感,胸口不自觉窒闷,仿佛手中释放着无形的神奇魔力,让他体内深藏许久的情绪呼之欲出。 压下身体最原始的感觉,这才后知后觉她话语中的意思,一张脸唰得通红一片,不是羞涩,而是被气急。拿他跟玉棺对比,有这么损人的吗? “真是不禁逗。”商知浅完全没有一丝身为‘长辈’的自觉,灿灿的收回手,与他一起斜坐在玉棺之上,脸色难得肃然道,“你怎么来了?” “拜老祖宗所赐,您那一封休夫书搅得朝堂震惊,天下惊奇。皇上为了皇家颜面,自是要抓你回去治罪。只不过,有人看见你出了城没走官道,而是直往剑冢山的方向。我就跟过来看看,没想到就遇到伏羲部族的余孽。” 商知浅并不在意君沐谦说什么,只道,“这世上的人,特别是身在皇家,天生就有尊贵地位的人,想要的无非是三样,财、权、命。你来此目的是为哪样?” 君沐谦双手撑着后脑,慵懒的斜躺在玉棺上,看着头上静美的月色,万千璀璨的光芒见证的时光变迁,目光柔情缱绻地望着,半响才轻飘飘的吐出一个字,“命。” “你也相信这世上有长生?” “历史上一直都将伏羲部族神话,伏羲人擅于巫蛊妖术,是一个民风阴邪的部族。因这个部族里的人与生俱来就有非凡的异能,人均寿命是最长的。久而久之,伏羲部族就被世人称作神圣的长生部族。伏羲人对外界有着很重的警戒心,从不与其他外族人接触。但是他们有一套繁衍后代的秘术,伏羲部族里的女人都会生,而且很会生。甚至是一妻多夫制,女人的地位在伏羲部族最高。而血统越高贵越精纯的伏羲人,天赋异能就越高。所以,整个伏羲部族从来都是族人共同生活。” 君沐谦看着商知浅没有打断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五百年前,秦帝灭了伏羲部族,整个部族无一幸免被火烧成灰烬,再被泥土、粘土、砖块、粘土、枕木、玉石,一层粘土,一层玉石,一层砖块……弄了几十层才将伏羲部族整个地域用新土埋了。然后命令军队上下穿着厚重的盔甲夜以继日的在上面来回踩踏,足足在上面驻守了七日才停止。所以,当年无一人从那里活着出来。” “过了很多很多年,原本伏羲部族所在地,成为一片荒地,寸草不生。真正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不久之后的盗墓世家。他们靠盗墓发迹,专门倒历代帝陵、王侯将相的墓。越是年代悠久的古墓越能激起他们的兴趣。百年前的一天,他们从一个古墓里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活了不知多少年的人从古墓里苏醒。据生还者说,那人就是伏羲部族的人。” 商知浅笑了笑,看出对方想从她身上得到某些答案,低声道,“德靖三年,也有一个自称是伏羲部族的人从这个墓里面走出来,随后的十几年,世人都相信伏羲部族是一个神圣长生的部族。越来越多的人四处打探秦帝君昊胤的帝陵所在地,都想知道五百年前秦帝灭掉伏羲部族,是不是跟长生有关。而五百年前,秦帝在而立之年就下旨退位,让当时年幼的太子君启谙继位。而这位君启谙在位时间是目前为止执政最长的一位皇帝,享年一百一十岁。从而越发使人相信秦帝得了长生秘方,君家子孙的寿命比一般人要高许多。传言和古籍上记载的大多不可尽信,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要是真有,当年君昊胤就极有可能长生。若是因为我的存在,让你相信世上有长生……” “本来有这样的猜想。”君沐谦打断了她的话,将身上带来的一本古籍和月琉璃递给她,接着道,“这古籍是我从父皇手中得到,当年父皇想立我为太子的时候,就将这个送给我,并教会我认上面的字。古籍上记载着五百年前的始末,但是并不详细。五百年前的五大氏族并没有被秦帝打压获罪,而是有着更艰险的使命。天机诸葛为秦帝预测福祸,找了无数风水宝地,几乎将玄武大陆勘察一遍,为得是建造帝陵。百匠慕容负责帝陵的一切机关。暗魅澹台抓来数万犯了小罪的百姓秘密建造帝陵。不过,忠勇赫连是真的被秦帝诛灭九族。忠勇侯自尽太和殿后,赫连家的人就发动了兵变,齐集边关数万将士直逼秦京。最终赫连家的人全部被斩杀。死后便埋葬到剑冢山。” 商知浅将一本泛黄却保存完好的估计接过,顺势一并将月琉璃拿过来,飞速的翻了翻,见上面的字迹全部是简体字,心里不免一阵惊愕。这些简体字她只教过君昊胤,当年她是为了好玩,君昊胤看了她写的字后,竟认真的学了一个月。此后,他为帝就再也没写过简体字。 “这个月琉璃?”商知浅反复端详这个月牙形状的紫色琉璃,整个琉璃触手滑润,内里似乎有一条条纹路。不知是不是有着五百年沧桑古韵之感,这块月琉璃与君昊胤玉佩上镶嵌的月琉璃有很大区别。 “古籍记载唯蜀山之主到来,帝陵之门才开启。这个月琉璃与血珠是开启帝陵的关键,血珠是钥匙,而月琉璃蕴藏着地图机关。我看了月琉璃很多年,也没发现月琉璃有什么秘密。现在就物归原主。”君沐谦似卸掉积压在肩上的重担一般轻呼出一口气,半眯着眼睛有一丝让人惊艳的温润之色,绸缎般的发丝散落在他肩头,浑身仿佛辉映着月华,散发着薄薄光芒。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上卷 051 “嗯?”商知浅淡淡应了声,眼睛里全是那本古籍和月琉璃,书中记载的内容,比她这五年来搜集的史籍要详细。但是也只限于她被刺杀后的事,关于她的一切仍旧没有更多记载。唯一有迹可寻的便是帝陵。 “你为什么要长生?” 商知浅瞧了半响,这才问起她刚刚忽视的问题。一会拿着血珠照了照月琉璃,一会敲了敲月琉璃,遗憾的是血珠依旧泛着淡淡碧色光泽,月琉璃内里的纹路雕刻用肉眼看不出来。 “大秦历代皇帝都在极力寻找你,就是因为‘命数’。太宗(君启谙)并不是秦太祖的亲生子,大秦历代皇帝都不是正统的君家人。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寻历代皇帝传承的秘密。当年的五大氏族也一样受这个秘密所累,子孙后代一直在寻找你。五大氏族中了一种毒,毒素侵蚀在血脉中,一代一代被毒控制着,寿命活不过三十五岁。大秦君姓虽然寿命很长,但是因为那种血脉传承的毒素,使得君家男人在三十岁之后就无能力繁衍子嗣。” 君沐谦说着说着耳根就烫了,脸上热浪一卷,瞥了一眼静待下文的商知浅,轻咳一声掩盖来不及收回的尴尬,“父皇花甲之年有了我,也是因为这里的雪玉睡莲。二十多年前,少庭就看出剑冢山下的不寻常。父皇看在少庭是天机诸葛的后代,让皇家密探挖掘出一条盗洞,结果真的发现剑冢山内有乾坤。只是除了一副悬空玉棺、一个忠勇侯金身和无数滋润生长的雪玉睡莲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关于五百年前的事。” 月影清亮透过玉棺流动的光芒,丝丝缕缕将她柔和的面容拉出一道清冷的线条,冷毅而杀伐果敢,那是经历过血雨腥风战场厮杀留下来的肃杀气势。鼻翼间浮动的清香,叫人一点点沉沦。 君沐谦视线专注而温柔地滑过商知浅轻烟般清雅的眉,煽动而浓密的睫羽,最终停留线条优美淡薄的红唇,静躺着用目光描摹着她淡冷中的妩媚,优雅中透着森森冷冷的锋芒,似未出鞘的利剑,这种独具的魅力和气势,更是衬得她皎洁,带着深沉夜色的沉静与神秘。 她就像是孤冷傲然的一弯银月,而他只是一抹淡淡地月华。这么多年,他的心一直平静如水,从来没有哪个女人给予半点涟漪。他用温润柔和的微笑蕴藏心底的一抹情意,用孱弱的身体恰到好处地拒绝那些曲意逢迎送上门的女人。他执着的认为这世上他不爱任何人是因为没有等到那个让他心动的人而已。 然而,当她出现,想要全身心地给出自己,却发现其中有着极难跨越的时间壁垒。心中的感觉越真实,患得患失,恍然而恐惧又伴随着他。 君沐谦在昏霭的淡光中描摹着商知浅脸部的精美线条,就如这许多年来,天天不厌其烦的画着她的画像一般,再多她的画像,也不及此刻在他心目中的美。可惜,她是大秦历史上的传奇,他的那份悸动只能在拥有过之后藏在心底最深处。 “我只想知道五百年前到底发生什么变故,使得太祖要千方百计的寻找你。为了你,不惜让五大氏族的后代子孙和大秦历代皇帝终身被一个难解的谜底困住。原本在历史洪流中烟消云散的人,为何太祖会执意寻找你?玄武大陆近百年发生的事,都跟五百年前开国皇后有关,甚至这五百年来,很多人为了寻你过着不切实际的梦。”君沐谦双眸眯起,躁动的心缓慢的平复,语气似是极力压抑着什么,不自觉脱口而出的控诉,让他侧面浮现一层轻红。 商知浅眨巴着淡静的黑眸,笑道:“我不知道世人是如何看待睿敏皇后――大秦开国皇后,如今的世人大概觉得那是一个遥远群雄逐鹿的盛世年代,在女子想象中,那是至高无上,天下无妃的盛宠。以为我是享受尊荣,让最睿智算无遗策,冷傲狠辣的秦帝向世人宣誓终身只娶一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宠爱集一身的尊贵国母。历史真相唯有我知道,君昊胤为帝之后,无时无刻不在算计我,甚至那一夜的刺杀,也跟他脱不了关系。所谓的‘皇贵妃’不过是一场盛世繁华下的谎言。” 君沐谦眼中透出愕然之色,墨玉一般润泽的黑眸泛着凛冽的寒光,声音低沉:“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太祖采蜀山春之雨露,掬高山雪水,为你栽种了满院的雪玉睡莲,这些宠爱分明不可能是假装。” “史籍怎么写,全凭当时皇帝的一句话。什么雪玉睡莲,什么稀世妖兽厚毛制成精细的线只为给我衣裳上绣花,什么三千宠爱在一身,都是杜撰出来的。雪玉睡莲是我义兄,也就是忠勇侯赫连劲亲手栽种的,却被史官颠倒黑白,掩盖我义兄的一切。在他自刎太和殿之后,更是将他为大秦付出的汗马功劳以玩弄权术,不顾民族大义,野心勃勃,手腕高超,行军打仗不择手段,为了胜利不乏阴狠毒辣的屠杀村民以剥夺军功。当此太平盛世,不经帝王诏令,擅离职守,以权谋死,意图谋反等等十大条罪状被诛九族。” “忠勇侯文武双绝,谋略过人,有大将之风,且是难得的将帅之才,以他宽阔胸襟和英雄气度若是要谋逆,确实有点牵强。我曾翻阅大秦皇宫藏书阁里的古籍,说起来忠勇侯也称得上一个忠勇英雄。我看到的史籍中,他是一位为百姓苍生谋福祉的儒雅将军,我倒不信,他会因为某些事某个人谋反。若是功高震主,以拥兵自重,意图不轨定罪,着实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谋臣亡。”君沐谦惊而不乱的语气中饱含几分共鸣,忠勇侯赫连劲不做君临天下的繁华主,只戎马一生,万丈红尘浮世,只为心中所绊逐鹿群雄。 风荒凉无情的疆场上,兵临城下,残垣断壁,留下英雄浴血弑杀的永恒痕迹。五百年前,身负一生守候,为了心中羁绊舞动干戈,争夺一片天地。赫连劲是那个时代的英雄,也是一个痴人。为守护爱成痴,为那一曲地老天荒的的缠绵音律,指染血腥,用一生的最好的年华为心中所爱上穷碧落下黄泉。 商知浅挑眉,嫣然浅笑中轻不可见的滑过一丝伤感,“你对我义兄的评价倒是极高。很可笑的是,那样一个人却被史官清冷的文字辱杀。君昊胤终究失了几分为君主者的胸怀气度,不及我义兄心中坦荡的磊落。所以他能成为一番作为的皇帝,却难成一代圣君。” 君沐谦听她这般云淡风轻的评价秦太祖和忠勇侯,眸中促着一抹黯然的光芒,嘴角笑意也讳莫如深起来,“虽然困在这暗无天日的溶洞中,感觉听故事一般听着久远的传说,而真相早已被历史掩盖,成为历史遗留的迷局。所以人生,不过是一场是非棋局。” “五百年前的恩怨是非翻涌如潮,纵使被时光掩盖,也会在历史洪荒中留下痕迹。这世上没有永恒的秘密,也没有解不开的谜。当年的那一场刺杀,精心布局,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设计在局中,就连对付我的连环机关和当世高手都是数一数二。我义兄是那一场刺杀的关键,时间算的精准,连他的性情和弱点全部被算计了。” “我义兄在血雨腥风里闯过来的人,心思向来机敏谨慎,绝对不会擅离边疆突然赶回来。为了护我腹中不足三月的胎儿,难免束缚,就连他惯用的巨阙也不敢随便用,就是怕巨阙释放的寒气对我身体有损,不得已赤手空拳的对付嗜杀如命的黑衣人。因着对方深知他不会用巨阙那样的神器,每一招刺向他都是杀招。最终他那样智勇双绝的人都轻易被人算计,使得有心人有机可乘。” “他当时已知对方不仅要我死,同样也要他死。身体受了一百多处伤后,绝望之中,挥动了手中的巨阙。而一波又一波的黑衣人并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我和他两个人面对数千以上的高手,拼命的厮杀,那种濒临死亡的气息越来越逼近我们。” 五百年前的真相,隔着逝去的时间,隔着生死,隔着命运,甚至隔着爱恨纠葛。君沐谦听着,心中不能抑制的一阵痛,真相未明,然而五百年前的人已尘归尘,最大的伤害却留个她一人来承受,宁愿孤身一人,也不想重蹈覆辙。重回蜀山之日,只是为了一片久违的净土。 良久,沉默。 时间,静止。 月华,流动。 君沐谦缓缓起身,直视她的目光,柔声道,“无论当年真相如何,当你再次醒来,当你眼见时光流逝,物是人非的时候,你已经不是大秦开国皇后――君昊胤的女人。你只是你。” “我很久没说过这么长的话了。这一世,我除了儿子,我已不知道能相信谁。在世人眼中,五百年前的事与他们无关,真相到底如何,也无关紧要。可是,当你醒来已经人事变迁,一眨眼就过了五百年。饶是心理承受能力再好,也不可能忘记刻骨铭心的伤害。时光未老,我心已沧桑。”商知浅沙哑的呢喃,带着冷漠孤独的味道,淡静的脸容在玉棺发射下泛着如玉的光泽,清隽的下颌仰起,看着将赫连劲金身拉出的坚韧线条折射在黑潭水的水面,形成一条条有规律的纹路。又联想着,背负无数人血债,至今没有解开的真相,心中憋屈的想抽人。原是想从赫连劲陵墓中找到当年的蛛丝马迹,岂料被困在溶洞。 她不想着怎么争取时间出去,反而还谈天说地,悲伤往事,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商知浅一想着她家儿子还等着她去西楚接人,腾空而起,一双清冷内敛的眼眸来回观察,望着头顶用玉石点缀的月色,平淡的开口,“你既然是康泰帝委以重任的大秦太子,又是魔煞宫宫主,以你韬光养晦,不动声色的抽丝剥茧,将我的真实身份猜出八九不离十,想来脑袋还能用。想想办法怎么出去。” 脑袋还能用?君沐谦回头望向商知浅,不明白这女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之前还觉得她甚是孤独悲戚,如今又是闹哪有啊? “我看我干嘛?刚才说了许久的话,这会累了打算养精蓄锐休息,果真是活了五百年,身子骨不行了,说会话就想睡觉。”商知浅优雅的一抬腿,君沐谦措不及防之下,被踢下玉棺。 君沐谦眸光一沉,脸色不善的看着慵懒惬意躺在玉棺里睡觉的商知浅,更可气的是,沉鱼不知从哪弄来一床锦被和枕席,使得她毫无顾虑的就睡了起来。 “这都什么人啊?”君沐谦心中腹诽,决定收回之前的所有好感,一个外表优雅尊贵的女人内里却凶狠霸道,一个惊才艳艳算无遗策的敏睿之人,却懒惰如斯。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这辈子不仅被皇权处处压制,还要受她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窝囊气,甚至不能拒绝,谁让她是‘祖宗’呢? 商知浅闭着眼睛躺在玉棺里浅眠,闻着空气里被雪玉睡莲净化的香气,鼻间暗香浮动,方才心头的幽怨消散。想起那段远离朝堂人事纷乱的政局,与赫连劲山水田园的那些日子,寂寞空虚感伴随而来。 黑暗中,商知浅好似闻到熟悉的清爽阳刚之气,花落缤纷,茶香醇美,如饮甘酒。想着那一世的人与景,烽火狼烟,金戈铁马上的人影,竟是那么浓烈。即便过了五百年的岁月,她不愿在想起那熟悉的身影,却被那厚厚的历史灰尘掩埋的真相,不得不重新回想那段悲伤的过完。 一如他为她,舍了性命,舍了一生誓言。而她为他,舍了五百年时光。回想起,最后一面的永别,他的笑那么凄凉,那么不甘。讥笑着秦帝使用阴谋诡计残杀一路拼杀过来的兄弟,仇恨着秦帝连枕边人都算计诛杀的冷酷情意。 就在商知浅回忆赫连劲有关的过往,玉棺无声息的合上,伫立遥望的金人也躺回了玉棺。霎时黑潭水的水位随着玉棺悬空下降而渐少,黑潭水的中央月台一阵机关转动的响声,紧接着一个一人多高的石门从地下打开,玉棺便进到了暗门中。 君沐谦正在苦思怎么出去,眼见着她和玉棺就进入打开的暗门里,一闪身,飞速的追随进入,沉鱼和血盟卫也一同上前追了进去。 双脚才一迈入,身后厚重的石门就合上。商知浅掀开玉棺,拂了拂压褶皱的衣袍,看着尾随而来狼狈的众人,闻着那一身黑潭水里的恶臭味,开口道:“换衣。” 君沐谦拿着火折子,在前面引出一条朦胧昏暗的路,地上皆铺着坚硬厚重的青石块,甫一听到商知浅‘换衣’两字还甚感奇怪,一回头就发现几抹身影飞速的换了一身洁净的穿着。再看着他两手空空,浑身散发着恶臭味,有洁癖的他差点疯掉。想着这女人连换洗的衣物都让随行的人准备妥当,暗自冷汗簌簌,脚步飞速的后退一步,翻开一名血盟卫的背包,嫌弃的拿了一套干净的衣物换上。 “主子,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沉鱼一脸生怕自家主子渴了饿了的奶妈口吻,与哄商少主的语气如出一辙。 “你们呢?”商知浅回问道。 “主子,我们不渴不饿。”血盟卫声音洪亮,对于商知浅的体恤没有一丝意外。血盟卫和暗卫分管不同的领域,却都是商知浅亲自训练出来的心腹。他们对主子不仅是尊崇,而且是深深的尊敬,即便是为主子死也绝不眨眼。 君沐谦悬在半空准备举起的手,不着痕迹的又放下。堂堂魔煞宫魔尊竟被人无视了,他好想哭。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感,他不得不没事找话题,“老祖宗,是不是早知道机关在玉棺里面?” “很早就知道。”商知浅诚恳的回答道,轻阖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睿利的光。 早知道?君沐谦气得差点吐血三升,倒地不起。什么温润优雅,柔和谦恭的形象荡然无存,脸色沉得骇人。 “不过,玉棺与机关是精密算计过的,只能容纳我一人,如果重了轻了,玉棺是不会启动的。慕容霄当初设计这个机关的时候,是根据身高、重量、水位高度设计的精密机关。任何人得到血珠也是无用的。这个玉棺是专门为我而设,也就只有我能打开。”商知浅心中并不是很肯定玉棺中的机关,一开始只是单纯的想休憩会。 君沐谦唇角牵起了浅笑,原本对秦太祖疯狂的行为,有那么一点理解。 上卷 052 052大胆一吻 在血珠摇晃映射的浮光中,墓室或明或暗的渲染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照映在线条简洁、雕刻古朴的浮雕墙上,若隐若现的呈现出一幅浩大的画卷。[.超多好看小说] 商知浅来回观察了浮雕绘着的情境,人物明显是伏羲部族的穿衣打扮,街道纵横交错的古城里,青砖铺路,房舍高低错落,古朴大气中透着几分诡异。街上伏羲人熙来攘往,一片安逸繁华之景。 然而接下来的几幅画面刻画的更为精致细腻,上面每一个人都是她曾经熟悉的,令人惊讶的是,在伏羲人簇拥下的男子身形僵硬,气质阴沉,手上握着‘九霄’,与凛然傲气的尊贵王者赫然不同,君昊胤那张英俊的脸部线条带着丝丝阴冷,一身锦缎长袍俊逸凌傲的身影负手而立,身旁的女子依偎在他怀里,遮挡了他的容颜,只能看到侧脸却看不清他的眉目,依稀能看出那名女子的容貌,一袭白衣,淡淡烟眉含情脉脉,唇绽如花,嫣然嗔羞的透出古雅高洁的气质。玲珑腰身上的玉佩流苏随风飞扬,一个红色方印出现在玉佩一角,正是伏羲部族族长的信物。 两人在街上抱在一起,缠绵悱恻的情意简直是天地万物造化的绝配。来往的人群无不小心翼翼偷窥这一对如诗似画的男女。 商知浅出神地望着浮雕上的人物,沉淀五百年的回忆汹涌而来。彼时,她不是自历史尘埃中抽离出来的开国皇后,她只是掩盖在君昊胤身后的女人。 君昊胤就像是拨云出来的旭日,蕴含着惊天动地的气势,神袛一般存在的俯瞰天下,身处于云端,手握生杀大权,浑身上下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霸气和冷傲,任何人在他眼中都是匍匐在他脚下的蝼蚁,只一眼,比天人任何利刃锋锐、慑人。 而她化身为冷月,兀自散发着优雅而古朴的美。一刚一柔,旖旎缱绻的弹奏成一曲情意盎然的勾魂音律,或轻吟,或热烈,或羞怯,或隐忍。指尖所到之处,泛起宛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意境,再轻轻勾勒,停留其中,感受那滑腻柔嫩的触摸,直至那洁白晶莹的花瓣于暗夜中悄然绽放,唯独一人能观赏的美景,最终属于那人。 粗重短促的喘息,狂野霸道的占有,带着阳光炽热的吞噬,多年后,余音缭绕在耳畔。那一次,在那样势如破竹的气氛下,经过炽热的纠缠,甚至隐忍到极致的渴望,在冲破最后一道防线时,他强硬的停了下来,她喘息的低哑道,“为什么不继续?” “我怕你疼。”声音低沉透着几分隐忍的欲望,搭在她腰间的手滚烫似火,柔滑的触感更是刺激着男人滚烫的体温。 “那你打算一辈子这样?你受得住?”她叹息地轻喃,手指摸到他的俊挺的鼻,薄薄的唇,轻而温柔地挑逗着,仿佛给他一个安心的吻。 “直到大婚之日,我不能受也受着。我答应过要给你一场盛世婚礼,让你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到时……”随着他低低呢喃,沾了雨露,就再也无法滔其他甘露。 …… 未曾想,那一场盛世婚礼之后,她与他之间的情意到了尽头,无尽的猜疑和算计,无数的不信任在政局中动摇。 在那之后,姒夭的出现,更是将彼此的矛盾推向深渊。对方的一次次算计,一次次挑唆,一次次无孔不入的摧毁,原本步履维艰的感情一夕尽毁。 “民女姒夭见过皇贵妃娘娘,久闻娘娘事迹,姒夭心生佩服。奈何姒夭只是一介平民,无缘见到尊贵的娘娘。没想到姒夭出初入秦京就见到娘娘在此听书,姒夭不才,愿为娘娘弹奏一曲助兴。” …… “姒夭身为伏羲部族的族长,代表伏羲部族的族人感谢皇贵妃娘娘的怀柔政策,使得伏羲部族有机会学习大秦浩瀚的文化底蕴,避免外族的侵扰,得以在大秦盛世有一席之地。为了伏羲部族与大秦的血脉相连,不分民族信仰,姒夭愿自荐枕席,望皇贵妃娘娘成全姒夭对大秦的臣服之心。” …… “姐姐,姒夭无意破坏皇上与姐姐之间的深厚感情,只是皇上是天下百姓的皇上,不是一个人的皇上。皇上的博情和仁爱,属于每一个大秦百姓。我不过是从善如流的得到一份属于我的感情,何错之有?皇上与姐姐生死誓言,历经风雨漂泊一路闯来,若是皇上不受诱惑,我就是使出千般万般手段,也绝对讨不到一丝好处。再者,世上的男人有几个能从一而终?更何况是大秦皇帝。姐姐,你太天真了!” …… 不得不承认,商知浅看着两人相依的情景时,心中充满悲凉。整个墓室在浮雕的装饰下,斑斓的光晕使得人物更加鲜活起来,挟着积聚千年不曾抖落的灰尘,眼中所看,恍惚漂流到那个时代那个场景,那个她生活过的时代。 墓室昏暗的光线中,君沐谦望着孤独地站在浮雕面前略显萧索寂寥的清冷背影,乌黑长发宛若绸缎随意披散而下,漫过臀部,映着雾霭光晕透着一种慑人的美感,却并不显柔和,反而因着单薄的白衣,浑然天成的冷淡。若是浮雕画里的女子气质端庄,那她的优雅高贵不似任何人能模仿,是与生俱来灵魂里透出来的,俱是尊傲。 “这浮雕上的女子大概是伏羲部族的族长姒夭,真如传说中的那般倾国倾城。”君沐谦轻轻的逸出一丝笑,“秦太祖的陵墓,修建历时六十年,耗费了整个大秦的财力物力。就连百匠慕容也花了三代的时间完善陵墓的机关。在历代皇帝的手札里有过记载,最初太祖让天机诸葛花了三年的时间走遍大秦山河,寻了无数风水宝地,打算不止弄一个真假龙冢。如今看到这浮雕上的画面,不知这个是假陵还是真陵?不知是忠勇侯的陵还是太祖用来迷惑世人的假陵?” 见商知浅不为所动,紧接着又说了一句:“不过,太祖既然要找你,不论陵墓真假,都会留下线索给你。” 商知浅看了一眼君沐谦,又继续将目光注视到浮雕画上,任何帝陵为了防止盗墓贼不仅在建陵时修建假陵,而且在陵墓中设置无数机关暗器,巨石、流沙、毒箭、毒虫、淬毒的墓道等等数不胜数的陷阱。秦太祖修陵历时六十年,据说帝陵埋藏了无数珍宝,还有伏羲部族长生秘药。 漫漫历史长河中,五百年的时间自是有无数的倒斗高手寻找帝陵所在位置。二十几年前,德靖帝之所以扭转大秦衰败的局势,就是挖掘了秦太祖一个假陵,用了里面的财宝充当军饷,训练了一批强国军队。就连假陵整整挖了一个月才挖掘出,其坚固程度可想而知。 倘若是堪称集数千年防盗技术于一体的百匠慕容修建的帝陵,与神机妙算能测福祸的天机诸葛寻找的风水宝地,可想而知真正的帝陵规模之大,防盗技术之宏伟壮观,宝物之瑰丽耀眼,世人无法估计。 商知浅在‘古陵’一书上知道百匠慕容是千方百计的布置防盗机关,而盗墓贼的技能是破解这些机关。五百年前,倒斗的人几乎没有。随着五百年应运而生的特殊工具和古代文献资料中的线索,出现了一批极少数人掌握的秘术。天机诸葛的传人可以通过解读山川河流的脉象走动,看破风水格局与天象变异。 容止呈小小年纪就能看破剑冢山内的风水格局,并暴露自己的身份得到康泰帝的重视,无非是因为他是天机诸葛的传人,这世上也只有他能找到帝陵的真正位置。但是,过去二十年,容止呈除了呆在秦京舞文弄墨就没出过京,而深知他身份的就只有君沐谦。 商知浅脑中闪过无数思绪,大秦历代皇帝传承的画像和月琉璃,西楚保留至今的金箔铁画,北洛擅长用巫蛊之术的国师,南望国主拥有的无字丹书,东离国主的一副世间罕见的黄金棋。所有的一切都与秦太祖有关,而所有的一切源头也在于她。 她见证了历史,但也脱离历史轨迹成为局外人。所有的谜题都在她身上,就是无法解开。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被卷入这场五百年前的迷局中。商知浅轻叹一声,想想儿子,良久才淡淡开口,“浮雕上的女子确实是伏羲部族的族长——姒夭。现在的陵墓极有可能是墓中墓,上面是忠勇侯的墓室,下面极有可能是埋入深底的血城古虚。传说中的血城,也是伏羲部族弄出来迷惑世人的障眼法,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掩盖伏羲部族用人肉饲养毒虫。” “千古血城,阴兵驻守,血王归来……那个血城的传说竟然是假的?难怪太祖在炸毁血城后,齐集了几十万大军灭了伏羲部族,因此对于太祖残暴冷酷的留言传了出来。没想到血城跟伏羲部族有关,果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君沐谦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时,连想到血城的传说追溯到上千年前,惊诧道,“当年伏羲部族还有活口?” 商知浅脱口而出:“姒夭。” 沉鱼额角冒出些许冷汗,一直都知晓自家主子的身份非比寻常,在主子平日一言一行中,早就相信主子所言不虚,如今听到五百年前秦太祖灭掉伏羲部族的真相,惊讶不已,“主子……那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伏羲部族的故址?” “可以这么说。”商知浅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因为我也不知道。” 君沐谦和沉鱼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心想,你要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知道啊? 商知浅淡道:“血城早已摧毁,只是后来,诸葛恪乃风水布穴高人,血城带来的杀戮和阴暗反而成为阴、凶之地,使得方圆几里寸草不生。就在原先的血城废墟中修建了一座空墓,并布置了诛鬼阵。因后来忠勇侯的尸骨恰好埋葬在空墓之上,慕容霄与诸葛恪两人商议,将浩然正气的忠勇侯尸骨塑于金人内,压制空墓里伏羲部族的血咒。这样可保大秦气数,佑大秦万世安宁。” 君沐谦关于风水他本就不信,对上商知浅幽深的眼眸,心念一动:“那少庭让父皇挖掘这座陵墓,是否有什么问题?” “诸葛恪和慕容霄心性纯良,在布置层出不穷的机关之初,只是为了防止盗墓贼,并未有置人于死地的狠辣布局。只不过,伏羲部族被灭族后,姒夭还活着,后来姒夭有没有到过这里,甚至有没有改动过这里的机关,就不得而知了。倘若以姒夭的性情,那墓室里头除了狠辣的机关,更可怕的是蛊虫和陵兽。”商知浅眼神深邃而坚定的看着浮雕上的人物,极其认真道:“慕容飘给我的古籍中记载了当年的设计图,并没有这浮雕画。” 君沐谦心里一沉,下意识去看商知浅,血珠与月琉璃散发的光芒在她身上沾染了点点碎光,宛若深夜的一弯冷月,周身萦绕着一层神秘而飘渺的皎洁光晕。 商知浅纤眉轻蹙,耳力极佳的听到空旷的墓室里传来蠕动响声,对着沉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让血盟卫不动声色的灭掉所有光源,静静地等待。 君沐谦见商知浅身上的血珠和月琉璃在黑暗中异常显眼,想也不想牵起她的手,两人将血珠和月琉璃包裹在交叉的双手中。 商知浅快速的提醒道,“伏羲部族有守护伏羲人的恶兽,他们的鼻子比眼睛要厉害,速度极快,杀掉一只,恶兽的死亡气息会引来无数守护恶兽,大家千万别呼吸,安静的呆着不要动。” 众人同时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 黑暗中,扑哧扑哧的声音缓缓传来,脚步一致,从甬道里面走来。君沐谦一双眼睛在黑暗中能清晰的视物,看着一路走过来的六只守护恶兽,恶心的要死。 伴随着步伐一致的守护恶兽的脚步声,还有一阵‘嘀嘀咕咕’似在交谈的刺耳声音,就如同六个巡视的军官一样,趾高气扬。 六只守护恶兽浑身黏稠,移动的速度确实很快,原本由远及近的咕噜咕噜声越来越清晰就到一行人身边,以他们一行人的能力,杀掉六只守护恶兽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可是在充满无尽凶险的古墓里,饶是君沐谦这样斗神阶的高手都无法拍胸脯保证能全身而退。 一行人屏气安静的站好,不敢动一下。 君沐谦握着商知浅的手,黑暗中他看到她一脸从容淡定,仿佛屹立的雕像一般,静止的没有一丝波动,甚至在这寂静的气氛里感觉不到她的半点气息,就连手中的触感都是冰凉的没有一丝人气,此刻的她好似与这座古墓融为一体,几乎让人有一种‘古尸’的错觉。 商知浅闭着眼睛,听着回响在耳际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六只守护恶兽在他们身边徘徊一会就准备‘就地休息,不走了’的架势。一只躺在她脚步不到一公分的距离,一只爬在她的身后打着盹。 时间在屏气中一分一秒的过去,又过了半响,其他四只守护恶兽居然也不再移动,似乎是走累了爬在地上赖着不走了。 长时间不能呼吸,使得商知浅憋气到了极限,却还能维系一会,脑中想着怎么驱赶这六只可恶的东西,忽然一抹柔软的唇覆了过来。 商知浅心都要吓出体内,他在做什么? 他竟然吻她?天啊,让她去死吧,不对,她气糊涂了,是让他去死吧! 她这么一紧张,六只守护恶兽仿佛察觉到什么,原本还在打盹的恶兽敏锐的发出‘嘀咕嘀咕’的声音,在吻与死亡危机面前,她暂时忍住一掌拍死君沐谦的冲动。 君沐谦想起商君语重心长的嘱咐,“王爷爹,我告诉你追女十八招,保证让你立马拿下我娘亲。不过,我先交你四招。第一,增加好感,让她放松警惕。第二,软硬兼施,让她时刻注意你。第三,吃干抹净,使出浑身解数。要是前三步你都做了,而且她没杀了你,第四招就是以不变应万变。跟你说,女人特别感性,该温柔宠爱的时候不能少,该霸道刚毅man的时候更不能少,还有最主要的是,要主动再主动!我娘亲不喜欢温吞性格的男人,连喜欢的人都不敢明着追求,她喜欢谁也不会喜欢温吞的人。懂不?” 君沐谦强硬的撬开商知浅的牙关,柔软的舌尖有意无意的包裹着她,温暖的气息缓缓地渡过去,几乎是利用气息交缠的时机,尽情品尝那馥郁的酒酿。 商知浅脑中一片空白,微带温度的柔软唇瓣贴过来时,有种无比安心舒适的温柔,等到两人交缠在一起时,心跳迅猛的砰砰作响,这算是久违的悸动吗?她是不是太久没碰男人,所以会产生这样的错觉,这样的反应? 上卷 053 053算账 君沐谦在双唇相触时,此生再也走不出内心编织成茧的情网,一丝一缕甘愿堕落在网中,只希望无止尽的黑暗能久一点,再久一点,哪怕要面对的是万劫不复,他也愿意时间静止在最美的此刻。 商知浅想着古书记载,伏羲部族,守护恶兽,应运而生,色赤,似猫,生于阴暗,嗜杀残暴,口可分泌粘胶,以鼻探气,其速而日行千里,其怒而伏尸百万。面对伏羲部族最难缠最狡猾的守护恶兽,她只觉得对方缠绵不纵情,放肆有节制的吻,使她整个身体无法控制的一点点发软,动也不敢动,双颊在火速升温,一颗心止不住地轻颤。 君沐谦唇贴着她,似勤劳的蜜蜂采摘属于花瓣上的蜜液,那柔软嫩滑的唇瓣美妙的让他一经碰触便想要更多,无声地渡气过去,舌尖却有意无意缠她,沉醉得挑动着她淡静下隐藏的翻涌悸动,纠缠带着不容抵抗的狂热弥散在唇齿间。 唇齿间的感觉让商知浅惶然愣住,仿佛温柔的清风拂过平静水面,留下一丝丝涟漪,投射于清澈冰凉的湖水中心,一圈一圈的波纹如画卷缓缓展开,屏息停滞,画卷里情意绵绵的男女姿态含蓄而矜持,时光静好,肆意绽放的花隐隐划过不可消散的沧桑。 如果一个吻是为了渡气,不该有别的情绪,如今他的吻有着亲密而纠缠的碰触,有着一股将灵魂都一并吸走的侵略感,商知浅豁然醒悟,心下一冷,一向冷静自持而自省的她,自然知道对方亲吻的滋味,不过是内心最深的情绪,吻若温玉,带着深情和坚定,珍重和酸涩,不留任何空隙直接闯入,唇舌相触间隐忍的力度,一寸寸不容任何逃避的揉进血肉心肺中,他的情意,不容她拒绝。 不同于赫连劲亲吻她额头时的无限包容与守候,也不同于君昊胤碰触她时的霸道与强硬。他的这一吻,仿佛在无声无悔的宣誓着主权,热烈而不失温柔。 两人气息交织在一起时,六只恶兽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墓室的甬道里。商知浅坚硬着身体,茫然无措的不知要如何反应,就连君沐谦什么时候松开她的手,离开她的唇,与她隔开一段距离她也不知道。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自君沐谦唇间呼出,温润的明眸若水光流淌过情潮,见商知浅既没出手给他一个耳光,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心里顿时不舒坦,这是一个女人被吻之后该有大反应吗?还是说她一点都不在意?也是,她又不像他是初尝情滋的味道,她都结婚生子,有过一段让天下女人羡慕的盛宠,而他不过是流水过客,想到此,对于刚才那一吻,紧张和惶恐的情绪瞬间蔓延至心底。 沉鱼手里的夜明珠与血盟卫的身影瞬间笼罩在夜明珠的光泽之中,夜明珠发出的光芒投射在商知浅眼前,有些灼眼的亮光使拉回她的深思,见沉鱼和血盟卫颈脖上系着一个膨大的事物,奇道:“这是什么倒斗的工具?怎么我从未见过。[]” 商知浅在凤华城时,就让血盟卫学了一身倒斗的本事,不仅学会怎样使用工具,而且学会在各种机关陷阱中保命。铁钎、重杆、吊环,钻地龙、探阴爪、黑折子、安全绳以及携带包等常备工具,而眼前的这个东西,她从未见过,看起来像是她给她家儿子喂奶时用的奶瓶。 沉鱼献宝似的笑道:“主子,这个是少主给我们的,说是一个简易的呼吸瓶,因为不知道陵墓中有没有毒气,少主就让凤华城的工匠连夜设计了这个装备精良的什么器,还有防毒面具。刚才情况紧急来不及告诉主子。幸好主子能屏气这么久。” “臭小子,敢背着娘亲赚私房钱,还抢娘亲的专利权。”商知浅想着因为屏气被一个‘小辈’揩油,就气不打一处来,“回去让凤华城那一帮账房先生将这个小型精致的吸氧器和防毒面具的进出入账,做一份详细的销售报告给我。少主从中盈利多少,就从他每个月的零花钱里扣。” 沉鱼为少主捏了一把辛酸泪,有这般精明的娘亲在,少主的老婆本不知何时才能攒够。 “阿嚏……” 商君从一堆账本里探出头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楚赢坐在他对面,开口道,“怎么了?着凉啦?要不要传医官来看下?” “不用。”商君揉揉鼻子,摇了摇小脑袋,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无数灿灿的金子,拨弄算珠的手熟练的上下拨动,头也不抬的继续统计西楚国主的全部家当,“可能是我娘亲在想我了,也可能是有人在咬牙切齿的骂我。没事,我们继续。我娘亲说,身为一国之主,要对数字有一定的了解,不关要知道你有多少钱,有多少人可用,还要知道各地粮仓储备,百姓生活状况,更要知道市场物价几何。” 楚赢心中疑惑,但是每次这个小东西一开口却让他毫无辩驳,话语中有根有据,条理清晰,引述的现状,旁征博引,从中展开的思维结合实际没有牵强之意。看着手中堆满的账本和各地官员的资料,他悲催的想骂娘,为什么他堂堂西楚国主,要亲自整理这些东西?西楚人才辈出,供他所用的人无数,为什么要他亲自动手? “国主爹,你还能在笨点吗?怎么连最基本的算术都不会?我昨天不是教你‘九九乘法口诀’,怎么连一本账本都搞不定?”商少主恨铁不成钢的口吻指着楚赢面前算错的账本,竖起一根食指,摇头叹息,“我,一岁的时候只用一刻钟的时间背诵九九乘法口诀,两岁的时候就能搞定一本账本。国主爹,你现在多少岁?” “我不用计算这些账目,西楚上下自然有人帮我管理。”楚赢微蹙的眉宇渐渐舒展,收敛了笑意看向商君。 商君一头撞在账本上,闷声道:“国主爹,西楚果真是奇迹一般的存在。” “当然,西楚国力昌盛,朝政清明,以刚正强武治国。天下文武者皆出西楚,而且本国主不拘一格降人才,男女都可以参与朝政军事。律法言明,军队强悍,百姓安居……” “国主爹!”商君打断楚赢的侃侃而谈,组织了一下自家娘亲说过的话,理了一遍思路道:“王者的驭人之术是才智手段,也是政治。有人为了自己谋取私人利益,可以出卖天下百姓的利益甚至国家的利益,而有些人为了忠义,不管上位者是谁,麻木和愚懦的效忠。还有一些人,懂得审时度势,为了利益可以委曲求全,处处隐藏自己的才能,韬光养晦自保,乃至装憨卖傻。每一个人在政治面前独有一份极为高明的狡诈和机智。一个好的领导者,不仅要注重百姓现实利益,也要让手底下的人发挥最大的作用。而在此之前,领导者必须了解自己手中有多少资源可利用,又有多少人能掌控,并了解他们。倘若连最基本的账目都要靠别有用心的人掌控,国主爹你还是直接将国主之位传给我吧!” “那你从这些账目中又看出什么?”楚赢有种无力感,突然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很笨?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可是,西楚国主都是一脉单传,他一无兄弟争权,二无外戚专权,他一出生就注定是西楚储君,自小就接触朝堂,也没哪个师傅跟他说过这些道理。 “冗兵。”商君大致思考一下,理所当然的将西楚归于他的领地道,“我西楚现在最大的一处弊端就是冗兵。我娘亲说,兵强国强,重武轻文是乱世的政策。但是西楚与大秦一样享受了百年的太平,平时都是小规模的摩擦战,根本不用招募这么多兵。一旦应募为兵,编入军籍,这些人就不能经商或耕作,一旦战事一起,后方就没多少人提供粮草。而且,西楚这二十多年来,地方军队,加上西楚都城的禁军,边防的军队,已经达到一百二十万多人。” “小东西,你倒是很清楚西楚有多少军队。不过,一百二十万的军队跟大秦二百多万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 “德靖帝可比你深谋远虑多了。我给你算算西楚目前的账,一百二十万的军队,每人每年大概需要三十两银子,这仅仅是养兵的费用,还不包括兵器、衣物、粮食、后勤、损耗、赏赐、医药等。西楚光每年的军费都已经超过三千六百万银子,如此恐怖的军费国库还剩多少银子?又要多少人来养活?”商少主一本正经的叙述他家娘亲教导过他的话,“想想如此恐怖的军费会迫使朝廷增加赋税,然后官员层层盘剥,再然后百姓被剥削的连米饭都吃不上,还有人来种地吗?还有百姓拥戴你吗?要是开战,西楚后备不足,即便军队数量再多,没有粮食,也玩完。事实证明,国主爹,你真的真的很穷哦!每年都没剩余的钱来挥霍,这个西楚国主真是坑爹!” “这些不会又是你娘说的吧?”楚赢当然了解西楚的现状,要不然也不会将心思放在秦太祖的陪葬上,那可是一大笔军费啊。虽然知道养兵要钱,可是没有谁告诉他西楚一年要花掉朝廷多少钱,又要盘剥多少百姓和商人,增加赋税后等等不利后果。 “我娘亲说,六国中最穷的可能是西楚,我之前还不信,如今看着这些账目深信不已。”商少主很苦恼,很纠结,很郁闷道:“国主爹,你真的真的很穷。除了军费外,还要养一大批官员。因着国主爹不拘善恶不问奸邪的用人为官,现今不通过科举、恩荫、举荐等选官制度,西楚涌现出一大批有官有职却没有差遣的人,俗称‘吃白食’的人存在。西楚就这么大,官位就这么多,国主爹招揽这么多人在同一岗位上,别说竞争,就连有没有正经事做都成问题。这些吃白食没活干的官员每年消耗多少俸禄?这不不止,我在算一笔账,现在西楚登记造册的正式官员至少有六千吧,再加上那些没有在册的底层官吏,还有县丞、典吏、主薄、书史令等最底层的官员之下增添的没有名目的官职,再有三品官员之上的新官位,层层叠加起来,一年花费一千万两银子绝对没问题。这只是估算,还有逢年过节用于赏赐官员的,有一些官职大的官员每年额外支出的俸禄,世袭爵位的世家大族支出的赡养费。” 楚赢直愣愣地盯着商君,脑中浮现一句话‘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穷!’。结合九九乘法口诀,他飞快的心算出这冗官的俸禄,越算越惊心,他光招揽人才,却发现这些人才也需要一大笔费用养。粗略的估算,令他感到痛心疾首,西楚百年来的基业差点就被他毁了。 商少主继续打击他道:“以上两项费用,西楚每年要花费上千万来养一群废物,不穷才奇怪。我们再算算皇宫每年的开支吧,这皇宫的日常开支足以超过西楚每年上缴的赋税。哎,现在是将西楚送给我,我也不想要了。要是我娘亲知道我想做西楚未来的国主,估计会跟我脱离母子关系,她可不想要一个败家子。” “呃……”楚赢被商少主刺激地无语了,他还嫌弃起西楚国主之位了? “我们再算算,西楚的庞大开支还没有完。” 还有?楚赢自诩是一个遇事冷静的国主,此刻被一个小娃娃打击的非常不淡定!沉重的声音里透出几分轻颤:“还有什么支出?” “还有干旱洪水等天灾费用的支出,每年因为战争或是训练死去的士兵的安家费用的支出,举办科举的费用,祭祖啊,出行打猎啊等等支出,还有其他一些小钱支出,但是每年加起来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我娘亲说,想要国强,就必须兵强,想要兵强,就必须有很强的战斗力,关键在于精,不在于多。”商君抽出一本账本递给楚赢,悲悯的看着他,继续叹气:“国主爹,你真的真的……” “我真的真的很穷!”楚赢欲哭无泪,他受刺激了,他怎么连一个孩子都不如?什么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亡国之臣,不可以言谋,什么成王败寇,什么英明神武的国主,统统都被一个孩子打败了。 想到这小东西如此精明,那女人该是如何的神通,楚赢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心,开口道:“儿子啊,我明天就将你娘亲掳来!”而且是越快越好! 商君眨了眨眼睛,唇边扬起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意,再一次不得不打击这位国主爹,“国主爹,要是将我娘亲掳来,结果只有两个,其一,西楚只会越来越衰败,因为我娘亲瞧不起没有能力的男人。其二,西楚极有可能易主,你这个西楚国主有可能连一官半职都捞不到。” “阿嚏……” 深陷墓室中的商知浅打了个喷嚏,惹得沉鱼紧张不已,“主子是不是着凉了?唉,这次来来怎么就忘了带一两个医务人员来。” 君沐谦看着沉鱼,温润的眼眸闪过连他也无法预料的一丝嫉妒,心想这丫鬟未免太诡异了,怎么连这么微小的事都穷紧张! “没事,可能是长泰想我了。”商知浅摇头,勾唇一笑。 沉鱼放下心来,扭捏的看着自家主子,问了一个很白痴很好奇的问题,“主子刚刚没有吸氧器,也能撑这么久,是不是有什么斗气功法?” 君沐谦心跳一窒,想起刚刚轻柔的一吻,脸不自然的晕染成一片红,幸好是在昏暗的光芒下,要不然尊贵无比的谦王,堂堂魔煞宫魔尊脸红之事,必定成为千古奇谈。 商知浅脸不红心不跳地淡淡开口:“屏息之术,在于平日多练习,跟高深的斗气功法没大多关系。不过大秦皇室有一门斗气秘法,能让人在水中呼吸。” 说完,意有所指的扬唇一笑,“当然,谦王的斗气秘法还需继续努力,太青涩了!” “要是有目标多练习,我也会熟能生巧。”君沐谦不甘示弱的看着商知谦,摸了摸唇角。 商知浅行走间流露出优雅而妩媚的气息,声音淡静冷傲:“相差太大,再多的练习也是没感觉。” 君沐谦内伤,这女人能不打击他吗?好歹他献出了宝贵的贞洁,一句青涩,一句没感觉就彻底伤他自尊。果然,爱上她不是万劫不复就是千刀万剐。 上卷 054 054儿媳妇 商知浅对血城的构造布局极为熟稔,黑红交织的天幕之下,血城耸立在幽冥山上,沧澜河水环绕着血城,据说千年前是世人最神秘向往的圣地。千年前的血城受烟云国的统辖。当时的烟云国最高政治权利中心是穹苍神殿,神殿中的五大部族天命相传,地位至高无上,凌驾任何皇权之上。 伏羲就是五大部族之一,伏羲人擅于上古奇术。战鬼部族好战,璇玑部族善医,极天部族重智,智慧天授,自诩世上最聪明人。轩辕部族尚德,心性淳朴,不问世事。烟云国由五大部族掌控,大小事务都由五大部族打理。伏羲部族族众最多,且长至二十岁之后,容颜不变,不老不死。但是,伏羲人不与其他部族联姻,只血缘最亲的人成婚。是以,烟云国其他四大部族与伏羲部族的关系并不友善,对伏羲人的驻颜之术和长生秘术觊觎已久。 然而,烟云国所在的位置相传是上古漂移而来的陆地,并不属于玄武大陆地界。在千年前的一场恶战中,烟云国一夜之间便消失了,只有伏羲部族存活下来,并在玄武大陆繁衍至今。 五百年前,伏羲部族居住在玄武大陆以东的扶风一带,以巫术蛊术上古神术在扶风一带设置迷瘴,阻隔外界人侵入。 彼时,君昊胤成为玄武大陆上的霸主,身份尊贵的帝王。天下都在他掌控之下,唯独扶风一带大秦军队进不去。君昊胤靠着墨浅阁严密的情报网,搜集了关于伏羲人的生长坏境和性情,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君昊胤将军队中的精英以各种方式慢慢渗透到伏羲部族,甚至让第一杀手家族的暗魅澹台用伏羲人锻炼杀人的实战经验。 商知浅当时并不知道君昊胤要灭掉伏羲部族,直到她带着的精锐军队强渡沧澜河,进入血城时,在血城看到血泊中用药物浸泡的伏羲人,正以惊人的杀伤力喂养着蛊虫。 血城四周栽种了大片大片的桃林,一年四季桃花开得恣意盎然,那种妩媚的颜色正是用无数人的心头血浇灌,微风拂过,花瓣簌簌,一股挟着腥味的桃花香迎面扑来,连绵起舞的红色花瓣,在阳光下跳跃着灿烂夺目的光华。 一名少年走了出来,逆着金色流光,勾画出少年清瘦笔直的身形,宽肩细腰,有着女子的阴柔气质,一张极其苍白的脸容却在纤细身姿的映衬下,正以傲然的气势俨然在桃林中绽放,面对商知浅,目光沉黑幽深,清冷阴鸷,说话的嗓音蕴着少年变声的暗哑,“我叫姒酌,姒夭是我姐姐。我们以情为饵,以爱为局,以生死相许为棋子,博弈一局举世无双的迷局,而筹码就是你。若我姐姐能拆散你们的帝后之爱,并让你痛不欲生,挥剑斩断情丝,她就赢了。这伏羲部族的下任族长就是她。反之,我若让你爱上别人,我就赢了。只不过,没有这一局棋,你们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相爱。” …… “君昊胤,为了你的江山社稷,为了你的私心,还有你曾想遗忘的不愿意想起的伤口,就由我来为你揭开。” …… “浅浅,知道尊贵的秦帝,为何要灭我伏羲部族吗?那是因为他自小生长在伏羲部族,体内有着一半伏羲人高贵的血统,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我伏羲部族的族规是不能与外族人通婚,我母亲身为伏羲部族的族长,因为爱上外族男人,破了族规,甚至怀上孽种。而那个男人却为了保命,重回故国,完全忘了有一个女人为救他放弃族长之位,甘愿在洗罪台受尽鞭刑。” …… “我母亲在洗罪台上受了七天鞭刑,连带着腹中胎儿活了下来。而他一出生就服用了我伏羲部族特制的绝孕汤,这一生休想再有子嗣。要不是伏羲部族的妇人之仁,没有在他出生的时候溺死他,也不会让他成为灭我族人的罪魁祸首。” …… “浅浅,看着吧,即便君昊胤灭了伏羲部族,也不能改变他‘不举’的真相。纵使他权倾天下,坐拥三千佳丽,也不能改变他无法孕育子嗣的事实。他今天就是灭了伏羲部族,百年之后,也会断子绝孙,而我伏羲部族仍然能代代繁衍下去……” …… “浅浅,我和姐姐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你。这一场迷局,就由我的死亡来结束吧。君昊胤不值得你为他付出,真正为你付出所有的人就在身边,希望你珍惜,不过要再错过。这是血城的结构图,在你来之前,血城所有人都被混进来的杀手全部杀了,而我侥幸逃过,却也时日不多了。你快走吧,血城的阵法机关已启动,再不走,你就出不去了。” …… 商知浅每次回忆起这段,都是一箭穿心的痛苦,有史以来最大的羞辱,君昊胤最大的耻辱和重击,皆因为姒酌口中的‘真相’。所以,血城在那一日被销毁之前,关于那个人处心积虑要灭掉伏羲部族,执意留下姒夭,并要迎娶姒夭的时候,她才明白这一场盛世荣宠到了尽头,她与他永不可能回到当初。 五百年前真正掩盖的真相远不止如此,她相信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赫连劲的自刎,还有后续发生的一切,都被一层迷雾笼罩。商知浅看着浮雕画上的人物,长吁口气,从伏羲部族的消失和姒夭姐弟的出现,其中隐约有阴谋的味道,只是不知为何,她看到浮雕画中清魅似仙的姒夭和阴邪似魔的姒酌姐弟两的身影,就连眼眸下的泪痣都诡异的让人胆寒。 当年她背着君昊胤进入血城,并根据姒酌给她的逃生路线。(.)一行人三转九折之下,便走出了浮雕墓室。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宅院,扑鼻而来的霉灰散发着沉黯沧桑的气味,这时四周在几盏古灯点燃下变得亮堂起来,清晰的露出古朴的大宅院,却显得异常空洞,一眼望去全是猩红的痕迹,君沐谦温润的眸子里敛着一抹幽沉,“这里颓败的场景很像经历过一场血礼,触目惊心的血迹,沉淀多年都不曾失去色泽。据记载,伏羲人喜欢以花为食,族人大多在居住地栽种不同种类的花,而食花的伏羲人,血液中就会积蓄一种药血,血液流出体内,伏羲人的血不会变色,始终新鲜。” “主子,其实千年前关于血城的记载并不多。据说血城是烟云国的一座小城,自烟云国在玄武大陆消失后,血城历经朝代变换,百年难得出现一次。而关于‘千古血城,阴兵驻守,血王归来……’的传闻不过是倒斗界不敢外露的秘密。世人皆知血城是藏宝冢,却不知血城是通往烟云古国的关键。”沉鱼看着宅院内摆着一张石台,上面刻着她熟悉却不认识的图案和文字,很像某个古老的图腾,心里想起一段往事,她的亲人都是倒斗界里的操盘手,只闻泥土气息,便能判断地下有没有古墓。只是古墓多机关,危险重重,她自小就失去亲人,孤苦无依的活着,直到遇到主子和少主,她才欲火重生。 再次见到这样的图腾,沉鱼将深藏心底的疑惑轻声道来:“这石台上的图腾,我觉得很眼熟,好像在我很小的时候见过。关于我爹娘的长相,我模糊的能记住一个大概的轮廓,但是这些图案文字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以奇怪的形式在我脑中出现,再有我爹娘慎重的嘱咐,让我不要忘记这些图案文字,我一直都记得。只是,遇到主子后,就再也没有想起这些,甚至爹娘的嘱咐,我依稀只记得‘去血城找烟云国’。可是,五百年前,秦太祖炸毁了千年古城――血城,并诛灭了伏羲部族,使得血城埋葬到黑暗之中。此后,无数倒斗界的人想要找出血城废墟,却折损在黑潭水里。” “烟云国在滨海,据说是一个移动的国家。千年前烟云国漂浮到玄武大陆,成为玄武大陆最神圣的地方。而伏羲部族是穹苍神殿五大部族之一,与其他四大部族矛盾激烈,最终被其他四大部族赶出烟云国。五百年前烟云国在玄武大陆消失之后,伏羲部族也留了下来,关于烟云国的所有记载全部被伏羲部族不着痕迹摧毁。”商知浅手指停留在石台上,描摹着石台留下的图腾,线条简练霸气,图案里浮现的凤凰,姿态傲然。与五百年前所见的一样,地上铺着黑白两色的卵石,宅院里只种桃花,干枯的枝干经过五百年的储藏,带着隐隐向荣的气息。如此古朴、素净,繁复神秘的宅院不像是用血养蛊的伏羲部族居住的地方,倒像一个避世桃源。 “烟云国?”君沐谦眼中闪过几分疑惑,带起一丝锐光,不免凝神打量商知浅和沉鱼,一时间心中复杂难解,要知道博览群书的容止呈都不曾提及烟云国,然而一个侍女却知道烟云国,甚至与烟云国有着某些关联。 商知浅见君沐谦眼中的疑惑和沉思,映得眉宇间在散发着古老神秘的长明灯光下笼上淡淡弧度,语气清冷道:“世上知道烟云国存在的除了世代倒斗的行家外,就无人知晓烟云国的存在。当年血城一破,姒酌随同血城埋葬到地底。而君昊胤却赶尽杀绝,致使大军屠城两日,围攻伏羲部族在扶风一带的居住地。是以,关于血城与烟云国的记载全部被君昊胤焚毁。留下的古籍文献几乎没有。即便你博览群书,也不会知道烟云国。” 这时,古朴的长明灯幽幽燃着,商知浅一看血珠变了颜色,感觉有点不对劲,迅速的抽出‘御邪剑’,凌厉的剑气生生地将石台削成两半,巨大的石台碰撞到黑白卵石上,发出轰然巨响。 商知浅手里的‘御邪’,银白色的剑身隐隐带着流光,宛如温和的水流顺着剑锋缓缓滑动,随着她冷冽的动作,剑身优雅的扬起无数弧线,昏暗中发出猎猎冷光,展露出尘封已久的锋芒。 商知浅削掉石台,又迅速的向石台中央的空心攻击而去,精致优雅的剑身漂浮的宛若冰冷的美人释放绝美的风采,整个石台被御邪劈开,一股腥臭浓稠的液体涌了出来,地上散落一地的蛊虫。 “主子……”沉鱼看着满地的蛊虫和不断流出来的猩红液体,一时之间拼命的射出无数银针,将地上爬出来的蛊虫扎成蜂窝。 君沐谦目光黏在商知浅身上,她的身手和敏锐反应,早已超过他的预想,他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强势的女人,淡静自持,优雅尊贵,一出手一击毙命。 商知浅面色沉肃,轻轻扣了扣黑白卵石,淡淡道:“走。” 医学上讲究‘望闻问切’,机关之术在于‘望、闻、触、算’,也就是心中计算精准,耳朵灵敏,手感敏捷,眼睛毒辣。 百匠慕容的机关之术要数慕容霄别出心裁,机关暗器多以环境辅助,配以精致的利器,变幻多姿,防不胜防,设计的奇门巧术最难缠。陷入他的机关之中休想轻易走出来,不被机关弄死,就是被活活饿死在里面。 正如她所知道,陵墓在慕容霄设计之后,有人潜入到墓室,改变了慕容霄的一些机关之术。而原本能开启暗格机关的石台,里面却蕴藏着蛊虫,而且还是专门嗜血的血蛊。若是她没有血珠就很难察觉石台里面的蛊虫,后果可想而知。 商知浅面色凝重,穿过宅院的高墙,入眼的是另一个宅院,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座宅院有一些新的痕迹,血迹斑斑的地上留下浓郁的血腥味和一段段碎肉骨头。在夜明珠的照射下,这些血迹很新,还未干掉,很显然还有一批人进入墓室,并且经历过一场生死恶斗。 难道是与黑衣人一伙的? “他们可能是中渊的人。”君沐谦指着散落一地的倒斗工具和一块沾染血渍的玉佩。 商知浅舀起地上的玉佩,玉佩上刻着‘渊’字。手不由紧紧地握住那一方玉佩,心神不宁之时,又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 一行人很有默契的掐掉亮光,隐在黑暗中,与黑暗融为一体。 君沐谦在黑暗中能清晰的透视,执起商知浅冰凉的手,在她略微挣扎之中,他纤长白皙的手指划过她的掌心,一笔一横的写着字,“我看到一个女人。” 商知浅一惊,在黑暗中她只能用耳朵感觉到脚步声,难道他跟她儿子一样,眼睛能在黑暗中视物? “身份?”商知浅言简意赅的在君沐谦手掌上写下两字,问的是他能不能看出对方的身份。 君沐谦心里又惊又喜,这种近距离的接触,仿佛又拉近他与她的距离,温润的眸光从她脸上淡淡掠过,唇边浮起一抹羞涩的笑意,“又来了两个。” 商知浅轻轻抽出被他紧握的手,听着远处噪杂的声音渐渐清晰,焦急带着怒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殿下,玉佩丢了就丢了,要是在遇到那些东西就糟了。” “闭嘴。” “殿下……” 君沐谦静静地站在商知浅的身旁,温润的眉眼间,全是失落,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看着手上抽离的一抹冰冷,绝美的脸在黑暗中有些不知所措。 “少夫人!”沉鱼惊讶的称呼,使得血盟卫浑身一震,齐齐亮出手中的夜明珠。 君沐谦开口问道:“你们认识?” “我儿媳妇!”商知浅语不惊人的回道,她家儿子吵着闹着长大后要娶的女人,不就是她儿媳妇? 话音一落,一名白衣女子宛若天神般走了过来,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纯脸上染着冷冷的寒霜,若雪山冰雕般浑然天成的带着冷漠。风华绝代的气势毫无修饰的展露无遗,动作间更是从容优雅。 “血盟卫参加少夫人,少主让我们问候少夫人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血盟卫口中的‘少夫人’三个字,成功的让冰雕美人带着凌厉的气势席卷而来。 上卷 055 055 “很好。[]”渊夙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淡笑,冰川融化后清隽雅致的表情浮现在那抹极淡的笑意,让血盟卫和沉鱼心里莫名地忐忑不安。 天下六国,渊国与北洛、大秦接壤,地处陆地西北,多高山丘陵。中渊的都城,沧都,号称六国中,宏伟壮丽,雄踞高山,依山而建的最高都城。中渊宫殿高于城池数十丈,俯瞰天下,可将整个天下尽收眼底。且临近蜀山,与蜀山来往密切。中渊这一代的女王,只此一女渊夙。 渊夙安静地打量着商知浅,抬眸间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慢悠悠道:“城主夫人,你方才说,谁是儿媳妇?” “‘灵隐’剑是蜀山镇山之宝,我儿子当日既给了你,又对你‘情有独钟’,说长大后非卿不娶,连定情信物都给了,你说呢?”商知浅眼神清明而锐利,谈吐优雅,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淡寡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酸味。 商知浅口中的‘灵隐’,与御邪、巨阙、九霄同为上古神器,‘御邪’精致优雅,尊贵凌傲,是剑中女王。‘巨阙’灵性古怪,蕴着冰火两重天的气息,出剑时泛着如玉光泽,是剑中骑士。‘九霄’杀伐勇绝,势不可挡,是唯一的帝王枪。而灵隐是一把挚情高洁之剑,恬静中有灵动,风采纯净,飘渺而深邃,犹如风华一现的祥云。 渊夙背上背着灵隐,白影长发勾勒出一幅浓墨色彩的写意,淡淡地似高山冷雾,锋芒尽敛。在昏暗的光芒下,渲染出暗夜昙花的轮廓,身上流散出的斗者气息,朴素的裙裾间随着飘移的步伐重重叠叠折射出旋转和摆动,高贵冷傲的扬起优美的弧度。与商知浅不同的是,渊夙的气势是一股冰山般的寒厉,举手投足蕴载着满室冰寒。 “你怎么会在这里?”渊夙目光落在商知浅身上,平静如水,没有半点波澜,微微垂下睫毛,却有些不安。 商知浅走在前面,领着一行人走到相对安全的墓道,淡淡道:“秦太祖在修建帝陵的时候,修了无数座假陵,而这里分三十六耳室,七十二连环道。刚才所见的宅院原本是血城的一部分,除此之外还有几条墓道纵横交错,其中还有无数单独存在的墓室。真真假假的墓道尽头相接处,极有可能是死路。当初慕容霄是陵墓之中机关术的修建者,他的鬼斧之作便是妖异的幻阵。慕容霄颠覆风水格局的设计,加之伏羲部族族长姒夭的改动,这里不仅有无数致命的机关,还有层出不穷的蛊虫和守护兽。你又是如何进来的?” 渊夙一愣,冷漠的眉梢淡淡挑起,透过光线往商知浅看去,一样是白衣,眼前面容精致秀美的女人宛若披上一层迷离的轻纱,慵懒闲适,雍容尊傲的神色,朦胧地让人觉得不真实。她抿了抿唇,回想着那嫩白的糯米团子开口闭口‘我家娘亲’‘我娘亲说’,清冷的眼眸里划过一丝坚韧的光,开口道:“今日是家父的忌日。[]” 商知浅看着渊夙姿态轻闲,冷然而行,那神情分明是对其父有着深深的眷恋。中渊女王渊冉天生异香,据说年轻的时候妖魅绝艳,风流无情,极有手段。又因中渊是六国中唯一皇子皇女可继位的国家,渊冉的地位在中渊比一般皇子还要尊贵,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人敢忤逆她。 德靖三年,渊冉乔男装混入大秦考场考试,获封榜眼,稍逊于三元及第的萧轻寒。萧轻寒乃大秦镇国公萧穆的嫡子,其母贞静公主是先帝君沐诩嫡亲胞妹,德靖帝的表弟。萧轻寒自小便是大秦的神童,才冠全国,俊美绝伦,身份尊贵,是实打实的皇室贵胄,皇亲国戚。 渊冉对萧轻寒一见钟情,誓要娶回家去与他一比高下。萧轻寒不仅摘夺文状元,而且是那年的武状元,文武全才成为德靖帝的智囊骨干。 德靖三年是大秦风雨漂泊的一年,也是大秦扭转乾坤逐渐繁荣的一年,更是文武状元萧轻寒当街被人逼婚的一年。 渊冉迎娶萧轻寒的那日,大秦朝堂之上的政客闻之色变,皆惋惜这位孤独求败的神才。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渊冉以强硬的手段逼得萧轻寒不得不娶她,非但没有情意,反而因为中渊旧例王夫不得参与朝政,萧轻寒一身抱负彻底被折断,对渊冉恨之入骨。 无奈好景不长,在渊夙出生的第五年,萧轻寒自中渊潜逃回大秦,自刎在剑冢山,以铮铮傲骨不得志结束了生命,用他的死明志,死后魂魄守护着大秦,留下遗言葬于剑冢山。 镇国公萧穆,在嫡长子极端的结束生命之后,受着良心的谴责,一病不起,最后撒手人。贞静公主也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打击中,不幸染了风寒撒手而去。原本以为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才子女王极为恩爱,却不想以残酷的结局敲打在众人心口上。 世事弄人,萧轻寒自杀之举,使得中渊与大秦的关系日益矛盾,要不是渊夙的存在,中渊与大秦必定势如水火,战乱不已。 “虽未见过你父亲,可从你父亲留下的诗集书画和当年的策论中却对你父亲略为了解。萧状元威名广传,自幼便胸怀大志,苦练武艺,熟读兵书,不但想成为大秦的文臣,更想效仿忠勇侯赫连劲投身军营,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造福天下黎明。自德靖三年,你父亲中状元,前途一片光明。却遇到中渊女王示爱,一纸赐婚随你母王回了中渊。只是没想到你父亲竟是迂腐,甚至是自欺欺人,自私懦弱的只为他一人着想。”商知浅说到此,回过身来,恰好目光触及渊夙,捕捉到眉目间深藏的黯然和伤痛,心中的复杂感情不期然涌现。感同身受的叹息道:“剑冢山山水秀美,钟灵毓秀,确实能远离尘嚣,远离朝堂纷争杀戮。(.无弹窗广告)” 渊夙冷声道:“剑冢山山水秀美?钟灵毓秀?” 商知浅淡笑,“当年你不过五岁,你父亲若是真有一腔抱负,想要在中渊一展拳脚,并不是很难。他选择这样的方式自缢,本身就是对亲人的折磨。若你继续沉掉在悲愤的情绪里不出来,只会让亲者痛。清晰地、理智地明辨是非对错,是作为王者需要的意志和心胸。中渊女王就做的很好,世上除了怀念,还有责任,逝者已矣,生者当自勉。” 渊夙自是对商知浅有所听闻,早便知凤华城城主精明善辩,在商场上,从未输过。在朝政上,更是见解独特。当日她闯入在蜀山,要不是碰到‘商少主’,由商少主带路,她连蜀山大门都进不去,可见蜀山何等的森严,城主更是惊才艳艳。 而此刻,她用一位长辈的口吻告诉她,她父亲已逝,她母王的伤痛并不比她少,她这些年对她母王的恨意不过是情绪的寄托。联想对方送她灵隐剑,心生出几分感慨和亲近,半响才低声道: “我祭拜亡父后,发现一群黑衣人在附近,跟着黑衣人到了一处堆满骷髅的地方,就看到黑衣人拨开那一堆骷髅露出一个巨型铁环。黑衣人拉开铁环,就听到咔哒一声机关转动的响声,紧接那群黑衣人就不见了,我等了半个时辰后,站在骷髅堆上发现地上出现一个大洞,洞口往下漆黑一片,形状像竖井,四壁都有石板,石板的位置刚好容纳一个人行走。” “所以你沿着竖井下来?”商知浅看着‘小媳妇’状别扭的渊夙,语气一片凉意:“你怎么比我儿子还笨!这盗洞能随便进来吗?你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胡乱闯进来,你是要我儿子小小年纪就丧偶吗?” 面对如此场景,一众血盟卫看着自家主子发飙的气势,一个个将同情的目光投向渊夙,面瘫儿媳碰到腹黑傲娇的婆婆,真是可怜。 君沐谦莫名不已,果然女人心是世上最难懂的。 渊夙仍旧冷漠,对商知浅惊世骇俗的话早已免疫,牵着唇角淡淡一笑:“你若想听我唤你‘婆婆’,我并不介意。” “免了!我儿子就幻想幻想吧,他现在的老婆本可娶不起一位女王。”商知浅也知玩笑到此为止,眸光一敛,淡淡道:“你进来多久了?有没有发现?” 商知浅的冷淡体现在慵懒的气质中,渊夙的冷淡蕴藏在骨子里,就像清新润泽的雪水,看似清澈柔和,却冰冷刺骨,“我进来的时候,地上全是血迹,却不见那群黑衣人。过了不久,我便听到惨叫声,我们三个寻着声音悄悄地躲在一旁,就见几个黑影极快的袭击黑衣人,不到片刻血肉就消失不见,就连地上沾着的血迹,也被舔干净。” “你们没被守护恶兽发现?”商知浅眉头蹙了蹙,若是遇到守护恶兽,他们三个哪里能全身而退,除非是别的什么。 渊夙想了想道:“准确的说,他们早发现了我,却没有攻击我们。” “如果连守护恶兽都没攻击你们,除非……”商知浅没有明确地说出来,却让在场的人脸色一变,然后才说:“这里原是血城废墟,血城内多古怪。加之伏羲部族擅长巫蛊奇术,喂养的某些生物即便是深埋地下,也极有可能还活着。刚刚你们在什么地方发现黑衣人?” 渊夙冷着脸,一声不吭地转身带路。商知浅紧随在她后面,君沐谦紧跟在后,凝神运气,不敢怠慢的瞬步移动,脚下跟着踏九宫,走八卦,眼睛在黑暗中无物不可视,观察着四周细微的变化。 一行人脚步踩在厚重的石板上发出一阵阵响动,倘若不懂阵法,这石板之下迎接的就是淬毒的箭和滚动的流沙。 墓门打开,淡淡的香气晕染开来,漂浮的柔光中,晶亮的锁链散落在地,似乎锁链锁着某庞大的物体,却被外力斩断,一节一节地排列在地,冰硬的晶链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压抑之感。 整个墓室很空旷,四面封闭,除了八道拴着晶链的柱子,就只有摆在中央的八具棺材,光线投射过去,圆柱阴影折射在漆黑的棺面上显得格外阴冷诡异。八具棺材的排放都与圆柱对应,中间的凹里高达五米,一眼望去全是骷髅和密密麻麻的毒虫,浓郁的腥味萦绕在鼻尖。陵墓里,棺材和活物无疑是最阴森恐怖的存在。 商知浅环视了四周,墓室除了凹出的那块有毒虫外,就只有八具棺材,其他陈设都没有。夜明珠、火折子和她身上的血珠散发的光芒范围不大,几处光束映衬在棺材青铜棺上,这八具青铜棺都露出三分之一的棺面,层层叠影交汇在棺材内,散发出一股冷寂的气息,八具棺材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别说是粽子哥哥跑出来吓人,就是连尸骨都没有,华丽丽的裸棺啊! 众人看着八具孤零零的棺材之后,都沉默不语,对于眼前这怪异的景象说不出来的困惑。在墓室里看见一具空棺材不稀奇,蹊跷的是为何在八具空棺材中间弄一个凹槽和晶链,而晶链上拴住的又是什么? 正当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墓室里传来‘咔嚓咔嚓’清脆的响声,本能的戒备着四周以及脚下,过了半响,这种声音一直在响,空气中还飘出肉香味,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状态的血盟卫和沉鱼这才齐齐看向自家主子,只因为,这种肉香味他们再熟悉不过。 “主子……”沉鱼第一次觉得自家主子的形象完全崩坏了! 商知浅优雅的坐在青铜棺上,从背包里摸出零嘴和特制饼干,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空旷的墓室里很诡异的发出咀嚼,像极了机关转动摩擦的声音。 君沐谦见此温润一笑,试探性的问道,“还有吗?” 商知浅饥肠辘辘的吃着,随手给了一小袋吃食给君沐谦。墓里大多有毒气和不干净的东西,很多食物都会腐烂和变味,是以在来之前,他们都准备了饮用水和食物。背包里不仅有倒斗的工具,还有特地带来的消毒手套。 君沐谦有洁癖,这次到没有跟商知浅客气,站在她身旁,心里微微有些暖意,手上姿态优雅捏着肉干,细嚼慢咽口中干硬的食物,别有一番味道,显得极有教养,却不失温和。时不时偷瞥一眼商知浅,随意坐在青铜棺上的她,干练又果敢,浑身散发出一种古雅高贵的气息,豪迈不拘小节的举止非但不觉得违和,反而唯美的恰到好处,让人沉迷。 两人毫无顾忌的吃了起来,惹得其他一干人等目瞪口呆,心中腹诽:两个吃货! 渊夙静静地看着商知浅,只叹不可思议!面临险境时,她还能淡定自若的吃东西,甚至墓室里带着霉旧的灰气和毒虫的腥味,她还吃得津津有味,真是‘人才’。 商知浅一边吃,一边看着青铜棺两边上的刻印,墓室里的浮雕彩绘通常都会留下主人的信息。她相信这八具棺材是不会无缘无故摆放在此,盯着棺材里面的壁画,轻笑着调节气氛道:“你们说里面会不会躺着一具异变的产物,倒斗的人称它为粽子。说不定这粽子哥哥(姐姐)才出去觅食不久,或者躺在棺材里久了出去活动筋骨去了。要是一会回来,是不是有八个粽子要对付?” “主子,我胆小……” “十步杀一人,你会胆小?”商知浅瞟了一眼沉鱼,从上到下没有那点符合‘胆小’之人该有的表现。 一行人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吃喝起来,兴高采烈地磕牙一阵子,等吃饱喝足后,墓室外头爆发出一声惨叫,伴随着凶兽的嘶吼,震耳欲聋。 “啊……” 此起彼伏的吼叫,在空寂的墓室里挠人心。商知浅警惕的听着墓室之外突兀地响声,一声声的兽吼,刺人耳膜。 君沐谦凑到商知浅耳边,声音低哑:“好像有蛇游来了。” 商知浅凝神静听,除了听到兽吼声,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疑惑地看向君沐谦,却发现君沐谦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一颗一颗晶莹饱满的流淌而下,“你怎么了?” “我没事。有蛇游来了,大家暂时躲藏在棺材里。”君沐谦怀抱着商知浅,一手扶着她的腰,一闪身,一抬脚将那空的青铜棺盖上棺盖。 渊夙、沉鱼和血盟卫们毫不迟疑的躺入青铜棺里。 商知浅眼前一团黑,青铜棺空间只能容纳一人,此时挤着两个人,显得十分狭小。君沐谦躺在下面,她贴着他躺在上面,两人面对面躺着的姿势特别暖昧尴尬。 ------题外话------ ps。这章还没修好,先更一半,一会修好,还有一半。原稿挽歌写得有点吓人,害得朋友看过之后都做噩梦了。所以不得已推翻重新修改。 上卷 056 056守护的爱 青铜棺四周用的是朱雀钉,与古墓里常用的棺木略有不同。商知浅在黑暗中轻摸着棺里的雕刻花纹,风格迥异的雕刻手法,比先前浮雕壁画勾勒出来的线条更流畅、精密,甚至精致数倍,融合了古韵宏伟的气息,显示出一种庄严肃穆的气势,蕴藏着上千年之久的波澜壮阔与神秘。 古墓里的明器不仅是盗墓贼寻找的宝贝,也是陵墓主人的身份象征。诸侯受封时帝王所赐的礼器宝物和下葬时带入地下的随葬物品,都能反应那个时代的背景。根据陵墓主人的身份,棺材的材质分几个等级,石质、木质、金质、玉质等等。除了棺材外,棺椁的质地也有明显的等级制度,最高地位的帝王棺椁四重,其他王侯贵族、大臣布衣按照地位,依次递降。 商知浅触摸着棺壁上的刻纹,不由再次震惊。青铜棺是继金丝楠木之后,随葬用的最广的材质,用朱雀钉紧密缝合青铜棺,防止空气流入,更好的保护尸体不受虫蚁侵蚀。但是,自青铜器和景泰蓝等金属工艺繁荣时,五百年前或是比五百年更早的一百年间里,青铜的运用就不是帝陵或是其他陵墓会用到的。 青铜棺逐渐被黄金棺、玉棺代替,而她手中的青铜棺不仅坚硬、透气,从外观上看,做的比较考究,连带棺内雕刻的纹路,无不象征着显赫地位的人。腐旧的气息中挟着一股香味,很淡,也很熟悉。 商知浅闻出这股香味是金丝楠木,这种珍惜的木材,只有皇家宫殿才有资格使用。五百年前,君昊胤在建陵时就命人在全国范围寻找金丝楠木,甚至让诸葛恪寻找古墓,将古墓里的金丝楠木挖掘出来。 那时,她以为君昊胤不惜‘偷’古墓里的金丝楠木,是为了建造宫殿。然而,她从史籍上看到的是“秦太祖为了建造帝陵,不仅从古墓里挖出金丝楠木,甚至还将君家祖上陵墓里的金丝楠木挖了出来,就为建造帝陵的门槛……” 金丝楠木千年才长成一棵,楠木香能千年不散,不腐不蛀,她却在青铜棺里闻到金丝楠木的味道!这说明什么? 君沐谦夜视的眼眸,清晰的看清商知浅的五官轮廓,还有细微的表情,握着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下,“有何发现?” “发现有趣的事。”商知浅一笔一划的在他掌心写着,完全不在乎外面游来的蛇,想着这座埋葬血城并在之上修建陵墓毫无章法可循,就像不是慕容霄一个人的设计,而是很多人共同参与或是迷惑世人的手笔。(.好看的小说) 金丝楠木裹着一层青铜,是为了防止后人效仿君昊胤‘偷’金丝楠木,才不按照常理来修建陵墓?而且一般普通的陵墓,莫过于耳室、通道、主殿等,却没有哪个陵墓将棺材安置在耳室,为什么会有八具青铜棺?其中蕴含着什么?修建陵墓时为何跳出风水走向? 商知浅觉得,这座墓中墓根本就不是为赫连劲所建,也不像是张狂细腻的慕容霄设计,反而是用赫连劲引诱似的。 “刻纹上有文字。”君沐谦食指划过她的掌心,眼睛看向棺壁,端详许久奇异的读出那些刻纹的含义,并一字一字的写在她掌心,“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且之皙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瑳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绉絺,是绁袢也。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君沐谦写完,鼻息间萦绕着金丝楠木的淡淡楠木香,以及那弥散开来的幽幽清冷体香,明显能察觉到她浑身那股尊傲的冷意,那段诗文的讽刺鲜明,看似含蓄、委婉,赞扬着女人雍容华贵、绝美无双的气质,优雅端庄,实则寓意深远。 商知浅当然知道这首《君子偕老》层层铺设的意境,其中强烈的讽刺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恶劣本质,都在含沙射影的褒贬赫连劲以及五百年前的开国皇后。 而这些刻纹极有可能是伏羲部族的符号,她曾见过姒夭书写过这些文字,并用这些语言和文字与君昊胤交谈。 饶是素来冷静自持的商知浅,擅于将一切情绪淡化,时刻保持清醒警惕的人,从来都没这般气愤!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重来,很少有令她愤怒之事,即便是遭遇刺杀,真相未明,也不曾这般愤懑。然而,这样一段含讽带刺的诗文,羞辱的不是赫连劲和她,而是那些年征战在外经历过无数艰险才走到一起的感情。 此刻,她真希望世上有长生之术,让君昊胤活着,她才能解开五百年前那一场刺杀背后的真相。当年,姒夭的出现,所有人都以为姒夭是她‘大度’的开始,帮着秦帝充盈后宫,再帮他迎娶世间美色,如今,时隔五百年,神奇的看到棺材中刻着《君子偕老》的诗文。[] 多么令人心酸的一段诗文,多么怨愤痛恨的一段诗文! 商知浅抿着唇,心里抽了口冷气,曾几何时,盛宠华贵的大秦开国皇后,在秦帝心中竟如此不堪,以至于陵墓中都刻下如此嘲讽怨恨的诗文。 “或许这段诗文中还有另一层意思,秦太祖用伏羲部落的文字写下这些诗文时,为何会以花的形状组成成文字?据我所知伏羲部族的文字千变万化,除了伏羲部族的人根本看不懂他们传承的文字和语言。” 君沐谦闻着女子特有的清甜呼吸,让他颇为不自在,更要命的是,她的手搁哪不好,偏偏很流氓的放在他肚脐以下,某物以上,指尖的触感透过衣料卷着热气,一遍遍传递出温度,使得原本阴冷的青铜棺内一片旖旎,热浪漂浮。身下无端的燥热袭来,窘迫的是他有了反应,顾不得其他,只能运功强压制那股燥热。手指却轻颤地在她掌心写字,“我夜视能看到细微的东西,之所以能看懂刻纹上的文字,是因为这些刻纹是用雪玉睡莲等好几种花瓣组成。雪玉睡莲的花语,清纯的心,永恒的美,不灭的爱,是爱情的象征。” 商知浅沉浸在回忆中,并没有感觉到君沐谦的异样。 “将军!刚听说皇上准许你戍守边疆,甚至封将军为忠勇侯,世袭罔替。他奶奶的,皇上怎么就轻易准奏了呢!” 赫连劲一袭常服的蹲在花丛里,黏着泥土的手在一名冒失的小士兵额头赏了一个爆栗:“小常胜,和我在军中混久了,都沾染上一群兵痞的流气了,真是越发地没大没小。” 常胜摸了摸额头,缩了缩脖子,清秀的脸上泛着一抹红润,咧嘴一笑:“要是都像将军这般儒雅杀伐,那还是兵痞嘛!将军如此年轻俊美,多少侯门贵胄想招将军为女婿,都被那群兵痞给搭上线了!将军每次寻得借口都是军中单身的将士,不是给这个保媒,就是给那个说亲,别个将军的府邸不是娇妻美妾,就是三妻四妾了。唯独我们府邸连个女婢都是奢侈,更别提将军夫人的影子了。如今将军奏请守边,那得等多久将军府才有女主人?” 赫连劲纤长的手指指向一大片翻新的地,轻笑道:“这一大片雪玉睡莲,以后就是将军府的女主人!它们可是我的心头肉,代表着清纯的心,永恒的美,不灭的爱。” “将军你疯了!这可是花!花!怎么能跟活生生的女人相比!”小常胜风中凌乱的指着自家将军宝贝的雪玉睡莲,郁卒的想敲开自家将军的头,看看里面的构造是不是少了什么。哪有男人惜花如命?心里眼里就那一片雪玉睡莲!爱花成痴到每晚恨不得跟花一起睡觉的程度! 赫连劲看着痛心疾首、濒临暴走的小常胜,眸光沉了沉,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你倒是管的宽,连我的亲事都想管了。这么想将军府有个女主人,明日我便给你娶个如花似玉的媳妇,让你这混小子有童养媳管管。” 小常胜哀叹一声,气得跺脚:“将军,我毛还没长齐,娶什么媳妇。” “你知道就好。人呐要懂得进退,倘若我现在不提出戍守边疆,便离死不远了。你可知道,越是有魄力有野心的君主,是不允许军权受到限制。伴君如伴虎,以前是兄弟,现在是君臣,君臣有别,表面上如何看重我,给予我高官厚禄,无非是对臣民的交代。他不能寒了忠臣的心。他今日封我忠勇侯,就是在警告我不要妄想攀登高位和不能贪恋的人。官场远比战场要残酷的多,我还不如回到边疆,做一名忠君爱国的将军。” 小常胜似懂非懂的挠了挠头,茫然道:“将军与皇上出生入死,大秦的疆域有一半是将军的功劳,要是将军想做皇帝早就当了,为何还要猜忌将军?将军在战场上骁勇善战,为皇上出谋划策,皇上都夸赞将军是天下难得的将帅之才,难道皇上说话不算数?” 赫连劲手指沁入泥土里,抓了一把湿润的泥土,随即看到迎面走来的女人,温朗一笑:“你怎么来了?小常胜还愣着干嘛,将军府的女主人不是在这儿,赶紧奉茶。” 小常胜见‘皇贵妃’利索的翻墙,惊讶地长大嘴巴,一步三回头的跑去斟茶,口中喃喃自语:偶滴亲娘哦,将军眼睛都绿了。 “义兄,真的要永远远离秦京?” “我能做的,只有如此。如今我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如果世上有一样东西是我拼劲全力都得不到的,那便是一颗不爱的心。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轻易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固执地坚守不该执迷的。其实我不是好人,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完美。我以往都戴着伪装的面具,都在算计,可是我最终还是输了。我与君昊胤有过誓约,我此生愿望只想找一个地方安稳度日,不在参与朝政,不在手握重兵。” …… 赫连劲,战功赫赫,性情高洁,气质儒雅……一生唯一的污点……便是爱慕秦太祖的女人…… 商知浅并不知道赫连劲亲手栽种的雪玉睡莲饱含的情意,那日也是隐约听到‘清纯的心,永恒的美,不灭的爱’,并未深思其中花语。 听着一阵刺耳的‘沙沙’声在青铜棺响起,商知浅才回过神来,缓缓蠕动的声音,显然是群蛇在地上游走的情景。 “有多少?”商知浅捏着君沐谦的手比划着。 “很多很多。”君沐谦听着群蛇爬行的声音,双眼透过青铜棺的小孔,看到黑暗中无数条蛇游来游去,‘嗤嗤’的蛇信子吐出来,带出腥臭的气息。 商知浅继续在他手掌写着:“是蛇蛊?还是普通的毒蛇?” 若是蛇蛊,他们就是躺在青铜棺里也无用。蛇蛊有着堪比人的思维,在伏羲部族是一种杀人的利器。蛇蛊的提炼也是经过重重筛选和磨砺才得一两只,此刻要是有数以千计的蛇蛊,他们休想活着出去。 君沐谦想了想,字字凝重的写在商知浅掌心上:“蛇蛊。” 商知浅提高警惕的听着外边的动静,早已想到这座陵墓里的危机远比她想象中要复杂,机关之术尚可以破解,并巧妙的避过,然而无数狠毒致命的活物,还是伏羲部族的蛊虫,想要活命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一声声匀称行走的蛇蛊正徘徊在她附近,毛骨悚然的‘嗤嗤’响声在耳边回荡,一晃一游,直叫人胆寒,腿脚发软。 商知浅趴在君沐谦的身上,一股熟悉的铃声清晰的弥漫开来。墓室被开启,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在四面八方包围的蛇蛊里,这种脚步声尤为诡异,商知浅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御邪。 “谁招惹你们啦?不好好给我在下面呆着,竟跑来这里捣乱,再不回去我烤了你们吃!” 商知浅一惊,熟悉不能在熟悉的声音传来,耳边‘沙沙’‘嗤嗤’的蛇蛊闪电般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只剩一室寂静。 ------题外话------ ps。挽歌改了这段情节,将原本涉险的一些摒除。所以修文比较晚,抱歉更晚了。 上卷 057 057 “拴在这里的那只懒鸟哪去了?”少年精雕细琢的面容,美的胜过世间所有的花,娇艳柔情,嫣红如火。一拢白衣,孤傲的像雪中的一抹冷风,修长的影子如鬼魅般妖娆,轻缓的脚步宛若一缕轻烟,飘渺的没有重量一般,散发着独特的柔美,是任何女人都比不上的柔媚。烟消云散的调笑嗓音,柔腻明朗却意味深长,纤细而白皙的手指紧扣着青铜棺,发出一声惊“咦”:“奇怪,这青铜棺明明是半开的,怎么就合上了?难道是那只懒鸟开窍了?懂得匿藏食物?” 商知浅蓦地一脚踢开棺面,亮出御邪,御邪轻如棉絮,却隐藏着锐利的锋芒,银白色光芒随着她优雅的动作,扬起不易觉察的凌厉和凛冽,潜而不露的霸道和斗气,使得一股浓烈的杀意肆意笼罩,显露出尘封的风华。 “御邪?”少年发出一声低柔的呼喊,泛着红晕的脸上一片惊诧之色,周遭蔓延的剑气极其锋利和凌冽,极其似地狱跑出来的魑魅魍魉,每一招都无形,只是,那剑,却停留在他胸前,在他抬眼间,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容颜,空洞的双眼瞬间染进一丝欣喜,“浅浅,好久不见。” 这时,沉鱼、渊夙和血盟卫闻声也从青铜棺跳了出来,一看到眼前的少年,便传来沉鱼一声大叫:“主子……诈尸啊……” 眼前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伏羲部族姒夭的弟弟,五百年前与血城共存亡的姒酌。看着浮雕画上的人活生生站在面前,饶是素来冷静圆滑的沉鱼也失了仪态。 商知浅看着姒酌明媚如皎月的眼,不曾描绘却纤细蕴情的眉,飘烟曼妙的躯体挺立端正,一袭白衫竟是意想不到出尘,浑身萦绕着一种草香,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只是五百年后再见,人还是那个人,连身上系着的腰带上仍然挂着一只铃铛和一支短笛。 “姒酌?你没死?”商知浅微微一怔,却没有收回手中的御邪,冷锐的眼眸觑着姒酌。在听到铃声的时候,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当真正见到五百年前的人时,心中还是非常震惊,毕竟她在成为大秦开国皇后之前,她是一个无神论者和受唯物主义思想的人,并不相信世上有长生。如今,一个五百年前早就死过的人,居然还活着,甚至一副熟稔的模样,这太不科学了! 姒酌摸着五百年如一日的脸,故作神秘的一笑:“见到故人不高兴吗?我身上,可有你想知道的答案呢!” “高兴。”商知浅淡淡一笑,微微仰着头,身影清雅,长发扬起,轻描淡写的说道:“我想要你这个人……” “这可真困扰啊!” 姒酌眉毛不自然的竖起,睁大眼睛的睨着商知浅,眼睛眨也不眨,轻轻地笑了起来:“难得啊难得……活了这么久,居然还能见到你。还记得很多很多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说过什么吗?我说跟着我吧,我会对你好,愿意以江山为聘,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妖兽神器,只要你开口应我,我全部给你。比跟着君昊胤那个没出息的要强多了。当时你是怎么回答我的,你说江山如画,笔下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只有有一颗上进心,应有尽有。不用别人许诺,你该有的都会有。只是,许多年不见,你还是会说一些让我误会的话。” 姒酌沉寂的眼神多了一抹神采,笑得很开心,眉眼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说实话,我也想要你这个人很久很久了,可惜种族有别,年龄差距太大,有缘无分呐。” “我想要你这个人的秘密。”商知浅语气中带着凛冽的冷意。 姒酌被噎了下,面色笑容不减:“关于哪方面?” “你知道。” “你知道我知道?”姒酌眼角微微挑起,普天之下,敢不将他甚至不将伏羲部族当回事,当世只有她商知浅。 “我知道你知道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不知道你知道。”商知浅淡淡道,一连串的‘知道’,都带着尖锐的锋芒。 “我知道了。”姒酌耸了耸肩,心情极好的笑起来,笑容舒展,犹如夜中优昙般映着昏暗的光辉漾着盈盈朝气,只可惜那张永不变老的容颜不带一丝人气,阴冷道:“好久了,我要从哪说起?” “为什么你没死?这世上真有长生?” “以前死了,如今活着。”姒酌脸上蕴着迷茫的表情,似在回忆的走来走去,腰间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似缠绵的响声,一声一声不绝于耳,良久才开口:“相传,上古时期,神界里和人界一样,有着各种族群纷争,伏羲、璇玑、极天、轩辕是当时势力最大的天人,各自管辖一方人界。除了这四大势力外,神界还有无数飞升的天人,久而久之,神力强大的主神为了争夺领地,呈现神界鼎足三分,以神界天君的君帝、各族拥护的龙舜和中立的天人。龙舜作为神界势力最大的一方,是掌管天界刑法的主神,但是他暗恋上天君的妻子,不惜一切代价篡位占有她,最终在那一场动乱之中,神界被封印,凡人无法得道飞升,天人一个个沉睡。整个神界陷入浩劫,而烟云宫殿的主神龙舜身染重伤,成为第一个自我损落的主神。” “后来上古众神被封印,神迹湮灭,再无神界。龙舜作为神袛损落后,用他的最后神力创造了烟云国,并将魂魄一分为五,这才有了伏羲、璇玑、极天、轩辕、若舜五大部族。沧海桑田,世间没有神界,却有龙舜的后代,他们避世而居,有着天生的神术。若舜部族是五大部族中最特殊的存在,这个部族代表着龙舜与挚爱之人的永恒,是以,若舜部族是烟云国最权威的存在,但是又不参与任何部族的活动。” “若舜部族人丁稀少,又喜欢游历,常年都不在烟云国,烟云国的掌权就落在其他四大部族。[]时至千年前,若舜部族与外人通婚,逐渐渗透到世间,不再与烟云国有联系,甚至遭到其他四大部族的追杀。随着时光变迁,烟云国就剩下伏羲、璇玑、极天、轩辕四大部族,而唯一与伏羲部族联姻的若舜人也在生下一名女婴后,郁郁寡欢,自缢身亡。” “这名有着伏羲与若舜部族血脉的女婴,天生继承了两族的神术,有着永无止尽的阳寿,不老不死的容颜,永远停留在二十岁,她就是姒舜。姒舜的实力成为伏羲部族的新任族长,掌握着部族的生死存亡。至此之后,伏羲部族就有族规,不在与其他部族联姻,也不让族人与外界的人接触,为得是驻颜之术和长生秘术不外传。” “时光流逝,其余三大部族虽然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但与常人无异,生老病死。倘若族人与外界的通婚,并繁衍生子,这一脉就好像受了诅咒般,三代必绝。世代交替之后,三大部族跟伏羲部族一样定下族规,不在于外界通婚。及至八百年前,烟云国的三大部族设计屠杀了伏羲部族。恰好我、姐姐和姨母正好外出,躲过了三大部族的屠杀。”姒酌唇角浮现一丝凉凉的冷笑,声音没什么起伏,好似述说着无关紧要的传说,平静的、淡淡的、清晰的、漠然的继续说道:“知道其他三大部族的人是如何获得长生之术吗?屠杀了伏羲部族的人,将尸体放在油锅里煮,食其肉,喝其血。他们最终得以长生,却被伏羲人体内的血蛊控制,日日夜夜尝尽蚀骨之痛。” “所以伏羲部族能长生的传言也是你透露出来?”商知浅除了感叹之外,更多的是对人性的不耻,造化弄人,何其悲哀,身怀神术,遭受众叛亲离。世间最可怕的不是残酷的战争,不是天灾人祸,而是复杂的人性。 姒酌点头,声音压得格外低:“原本是为了教训有着贪欲之人,没想到我抛出的诱饵,反而让我姨母倒戈,不惜为了外人,残害我姐弟。当年,我与你说的母亲,就是我的嫡亲姨母。为了一个情字,她差点毁了伏羲部族最后的血脉。自此,伏羲部族长生的说法,通过那个男人以一种极为隐晦的说法,流传开来。伏羲部族驻守的扶风一带从此再无安乐。” 商知浅眸中的暗芒晃了晃:“血城的传说也是你编排的?目的也是为了诱导贪欲之人?” 姒酌鄙夷一笑:“血城是烟云国的命脉,三大部族以为长生的秘密在伏羲人的身上,却不知道若舜部族才是真正得以长生。自千万年前,若舜部族就是龙舜的嫡系血脉,有着龙舜的精血,其最后的神力化成血城,这才有了血城的奇异之处。若舜部族居住在血城,渐渐地开始繁衍,最初时分,若舜人并没有发现血城的奇特,直到女人长到十八岁,男人长到二十岁,身体就停止发育,容貌不老。而喜欢外出游历的人却与常人一样,会生老病死。” “通过无数次探究,若舜人查到问题源泉在于血城。血城是龙舜的神力所化,一旦进入血城,便和外界脱离,成为独立的空间,在这里,时间是变化的,也是静止的。变化在于与外界的时间同步,外界过了多少年,血城也会过去多少年。唯一不变的是静止的时间,倘若外界的人进入血城,就会永远停止生长。” “所谓的长生就是静止在时间里?”商知浅淡声道,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心里却极认同姒酌的说法,就像位于英格兰维尔特郡索尔兹伯里平原的太阳神庙一样,巨石阵由许多巨石环绕构成一片残留的建筑,但是对于一片奇特的建筑,却众说纷纭,没有一个定论。谁也不知道那片残留的建筑又何用途,以致于留下无数悬疑。再有消失的楼兰古城、失踪的罗马古城,玛雅文明神秘消失等历史文化之谜,她相信所有的文明之间都有共通之处,一切的起源都来自远古神话,混沌之初。 姒酌扯唇一笑,凝望着商知浅,扬声道:“没错,血城就像一个混沌境,时间静止,里面的人永远不会老去。进入血城时,你是青年,那永远是青年,不会再变老。但是一旦离开血城,外界的时间流动,身体又会开始变化,慢慢老去。不过,这只是对外界的人来说的长生。若舜部族因为血脉蕴着特殊的能力,纯正的血脉不会受外界时间的影响,依旧能容颜不老。这只是少部分,大部分若舜人离开血城,生命迹象就会衰败。伏羲部族有着若舜一半血脉,血液里形成了一种血蛊,与纯正的若舜血脉有着差别。” “倘若你说的真的,世间追逐长生之术的人岂不是很方便,只要进入血城,或者成为血城的主人,就可享受无穷无尽的生命?”君沐谦兀自开口道,轻勾唇角,温润柔和的嗓音里如朗月春风拂过,宛若月华的气势,成为让人折服的神袛。 “浅浅无论走到哪都有桃花,也难怪当年君昊胤会猜忌你。”姒酌瞥了一眼君沐谦,不屑地轻哼道:“五百年前,君昊胤发现了血城的秘密,这个深藏数万年的千古血城,竟被君昊胤找到,甚至被他知道若舜部族的秘密。对于君昊胤这样有野心的人而言,血城无疑是他的囊中物。占领血城,就意味着大秦能长盛,永远成为玄武大陆的主宰。” “只是你没想到,君昊胤会摧毁血城,让血城从此消失。”商知浅悠悠一笑,心中说不出的苦涩。 当年,君昊胤说,血城必毁,伏羲部族留不得。 “君昊胤,我大秦以武力开国,征战四方,万军厮杀才得到天下,每一个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都是从尸堆里活下来的,若是畏惧伏羲部族的巫蛊之术,就要屠杀整个部族,传出去,怕是有损秦帝威名。恶人死不足惜,但伏羲部族也是大秦的子民,要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反叛’屠杀,只会让天下百姓寒心。” …… “妇人之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臣金贵,必易帝位。伏羲部族连臣民都不是,留着他们只会后患无穷。何况,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百姓以及后世之人如何想我,那是以后的事。天下臣民,我自知轻重。” …… 当年因为政见不合,才致使两人生了嫌隙。随后为了江山臣民,政见分歧不断,大秦两大开国人物,视同水火,朝议纷纷,诸臣站位,帝后两派终日为朝政争论,大秦陷入开国以来第一次政斗。 然而知道君昊胤是为了长生之秘才摧毁血城,商知浅只觉所谓的信任是极大的讽刺。 “君昊胤是我见过最睿智最冷傲最有手段的男人,在发现血城的秘密之后,他如此有野心魄力的人竟然不想拥有血城,反而步步为营,算无遗策的毁了血城,更是屠杀我伏羲部族几百人口。”姒夭放声大笑:“他屠杀之后,大军填平了扶风一带,让大军日夜在上面踩动,就是不想留下任何活口。更狠绝的是,他在屠杀我伏羲人时,将人分尸后火化,就怕留下活口,在那一场血腥屠杀之后,他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寻找天赋异禀的人,简直比赶尽杀绝还要赶尽杀绝。” 君昊胤的冷酷狠辣,商知浅深有体会,只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既然能在他那样的绝杀下存活,必定会找他报复。” 姒酌一笑,笑意深沉:“报复?我若能报复,就不会困在这里出不去。当初,我以为我死定了,可是我却在血城摧毁后活了下来。君昊胤明知道我活着,就在废弃的血城之上修建了赫连劲的陵墓。我至今都想不通,君昊胤留下我是为什么,直到此刻,我才恍然大悟。” “你说君昊胤让你活着?”商知浅一惊,实在不知道君昊胤这一举动的动机。 “君昊胤很痛了伏羲部族,却留下我这个活口。我足足想了无数年,也没想明白他到底要干嘛。”姒酌面色阴沉,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愤怒道。 商知浅不在纠结君昊胤为什么要留下姒酌,心中却是想着另一桩事,开口问道:“你既然出不去,这里又没饮水和食物,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我方才说了,血城的奇异的之处,不单能让人长生,还能让人永远处于沉睡中,呼吸终止,自然不需要食物与饮水。”姒酌望着商知浅,眼神又环视墓室里的人,脸上漾起难以形容的各种情绪:“从即刻起,你们将永生永世,不老不死。” 沉鱼、渊夙、血盟卫们脸色齐齐一变,就连处变不惊的君沐谦,润泽的眸光闪过一抹暗芒。 商知浅轻笑,声音里不柔和、不冷淡、不清朗,却在绝对安静的气氛里极致悦耳,无比优雅,仿佛笼罩黑暗的冷月,释放着暗隐的光华。 ------题外话------ ps。修改完毕,明天可以早点更了,文也会尽快完结。 上卷 058 058 姒酌在模糊的光晕下看到她轻淡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神秘悠远的气息,萦绕在她周身的银白斗气似一弯弦月,化成一道浓郁的屏障,一股慑人的威压自她身上散开,难以言喻的优雅尊贵,与五百年前狂傲冷清的她不同,五百年后的她已铅华洗尽,惊世芳华,蕴藏内敛。眼中的坚强、淡泊、锋锐历经岁月的磨练,流转间挟着亘古的苍茫淡静,甚至有种从陵墓里走出来的古韵之感。 听着那一声轻笑,姒酌的神情陡变,心中剧烈跳动着,对商知浅,他一直是敬畏有加的,精通兵法战阵,有着不输于男人的铁血手段和才智。就连算无遗策、残暴冷酷的秦帝曾多次在她面前败北。 往事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那些生死攸关,三人成行,热血厮杀的情景仿佛发生在昨日。那年,英勇善战的赫连劲,睿智无双的君昊胤,风华绝代的商知浅,成为后世的传奇。 那一年,兵临城下,赫连劲用一生的韶华,游走在箭雨纷飞的无情疆场,一曲狼烟四起,席卷整个玄武大陆。 那一年,君临天下,君昊胤执手红颜,为江山点画成血海,不可一世的年轻君王堕入爱魇,盛世宠爱倾情天下。 无人知晓,夹在两个优秀男人之间,她付出的远比他们所谓的爱意更多。战场上,她不比智勇狠厉的赫连劲差;朝堂上,她不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君昊胤青涩。她的智慧似一把出鞘的剑,一出招,一击毙命。 正如此刻,她那一声笑,让他想起血花飞溅,落于唇瓣染成的炼狱,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味,妖魅异常。当年,以一人之力对抗千军的气势,使得天下女子脱离世俗束缚,永生不能忘记那夜似修罗的女子,一人一剑在千军万马中寸步不离的护着秦帝,轻浅的笑容与此时如出一辙。 当日,他就站在不远处,亲眼看着她挥剑、扬臂,带着雪亮的冷光斩杀千军,以一人之力,以女子娇弱的身躯,于千军万马中救下秦帝。 “商知浅,我讨厌你这样的笑容。”姒酌阴鸷的眼神盯着商知浅,说出了很久以前想说的话。没错,他讨厌看到那样视万物于无物的轻浅笑容,就像月亮的那一层朦胧优美的月华,无比鲜明,却不染尘。明明双手沾染鲜血,却依旧极其优雅尊傲。为救君昊胤,不惜干脆利落的斩杀数千军队。为爱,成为不可摧毁的月光女神。 往事已矣,那些他熟悉的人都化为尘土,回首五百年过去,残留在他脑中的记忆,日复一日靠着挖掘才不会模糊那些人。 “我其实很羡慕君昊胤和赫连劲。当初,你以一人之力于千军万马中救下君昊胤,这样的魄力和执着,世间女人很难做到。赫连劲身重巨毒,你连想都没想就亲自为他吸毒,都未考虑自身的安危。别跟我说看着她幸福就是你的幸福,纯属不切实际。爱是自私的,没有谁会轻易放弃那一份爱意。可是,在你们身上我看到了爱的无私和爱的守护。”姒酌声音变得异常温和,眼中流露出羡慕的情绪,开口道:“血城虽然摧毁了,但是主殿还完好的保存着。我要你留下来,我不会放你们出去。” “疯子!”沉鱼忍不住怒道,看着姒酌白如雪玉的肌肤,在昏暗的光芒下折射出艳美的痕迹,就非常气愤,一个不老不死的老怪物,敢妄想留住她家主子,简直白日做梦。 “你可想清楚了?我们若是出不去,在外面等候我的人绝对会将这座陵墓挖掘出来,最多一天的时间,你就可以见到阳光了。”君沐谦温润谦和的说着,眼神有一抹玩味,状似无意的抬眼向商知浅看去,却见她专注的看着姒酌的脚下,神情戏谑,一副对姒酌不搭理的模样,他唇角的笑容隐了隐,低沉优雅的叹息:“沧海桑田,你在陵墓里呆了五百年,想必不知道外界的事。如今的玄武大陆,与五百年前可不一样。地上有火车,天上有飞机,出门行走非常方便,知道什么是飞机吗?那是在天上飞的神器,人坐在里面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比飞禽类动物还要快速。除此之外,五百年后还有威力无比的火药,随便扔一个地雷下来,这座陵墓就能炸飞。” 商知浅听着君沐谦胡说八道的话,表示‘教育非常失败’。她家儿子果真是童言无忌!口无遮拦啊!随便在什么人面前都敢胡扯,君沐谦这么大个人还津津有味的听之记之。 “荒谬!怎么没人告诉我天上有什么灰机,地上有什么火车,还什么雷。”姒酌冷声道,语气坚韧没有丝毫怀疑,或是短暂疑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君沐谦,温润柔和的眼神如沐春风,蕴藏着庞大的朝气。气势温醇,气质优雅,嗓音柔而迷离,字字摄人。 商知浅平静道:“姒酌,这些年与外界的联系想来很频繁啊。我们一进来时,就有一批自称是伏羲部族的黑衣人来抢夺血珠,据说我身上的血珠是开启陵墓的钥匙。但是,观你刚才的反应,如此肯定外界的事,就不止与外界联系这么简单了。倘若我猜想没错,这五百年里前来倒斗的人几乎没人活着出去,不是他们死了,而是被你‘洗脑’,成为你与外界联系的棋子。” “知道瞒不住你。君昊胤将我困在此处,并在上面修建了赫连劲的陵墓,层层的机关术之下,根本无人能进来。我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君昊胤身上讨回来都没机会。料不到很多年后,有一批盗墓贼无意中闯了进来,机缘巧合之下打通了另一个通道。”姒酌神情恍惚的回忆,一字一句道:“我伏羲部族的巫蛊之术博大精深,几个盗墓贼被我用蛊虫救了一命。为了控制他们,我教他们伏羲奇门遁甲,机关异术,就是为了找到我若舜部族流传下来的神器。鸳鸯珠、须弥戒指是若舜部族代代相传的神物。” “鸳鸯珠是一对,一血珠,一魂珠,血珠是一颗很神奇的珠子,当年若舜族人外出游历,这枚血珠就流落在外,至今无人找到。而魂珠一直是血城的镇城之宝,据说魂珠有着控魂、回魂的力量。五百年前,君昊胤摧毁了血城,魂珠有可能落入他手,也可能还在血城内。因为没人知道魂珠在哪,就连若舜部族也只是知道魂珠在血城,却从未见过。” “至于须弥戒,它会直接认若舜嫡系血脉为主。苍茫人海,若舜部族流落在外的血脉根本无迹可寻,这须弥戒指也就失传了。因为鸳鸯珠和须弥戒指与我伏羲部族的伏羲琴都是神物,有着神奇的力量。倘若我拥有这些神物,我就不用呆在这里。” “所以,我让人一月进陵一次汇报外界的事,并将血城多年积蓄下来的财宝运出去,组织了一批盗墓高手。只是没想到,在一月一次的汇报中,听到最多的便是蜀山之主。传言蜀山之主归来,血珠再现。这些年我派了我无数人进入蜀山,却了无音讯,不是失去联系,就是被蜀山之巅的凤华城少城主抓去修桥铺路。如今,见你拥有血珠,离我出去之日不远了。” 商知浅琢磨了半响,捏了捏血珠,看着姒酌道:“你就不怕他们背叛?即使伏羲部族能用蛊术控制人,但是对于倒斗的人来说,他们求的是陵墓中的财宝和盗墓的刺激,面对陵墓中的无数陷阱,他们一路走来,受你控制的几率极小。纵然受你控制,不得不听命于你,可是搜集来的情报你又怎知是真的?不是他们哄骗你的?再者,你给他们如此多的财宝,他们就算背叛,最多一死,但是可以留给后世子孙一笔财富。可见他们会抢着为你去死。” 姒酌在听到‘背叛’两字时,眼神明显闪烁一下,双手紧握,极力压抑着怒气:“我伏羲部族精通巫蛊毒神术,你们之前见到蛇蛊就是我精心炼制的。若是背叛我,我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姒酌说到这,盯着商知浅,顿了半响,又道:“知道当初提议屠杀伏羲部族的始作俑者是谁吗?” “重要吗?”商知浅淡道,五百年前的屠族悲剧,已经成为历史。史籍记载伏羲部族是一个用蛊控人杀人的邪恶部族,关于伏羲部族真正灭族的原因只字未提。历史掌控在当下,全部由统治者撰写。那些永录史册的传奇和故事,他们被史册写成一代圣君,或是一代暴君,或是成为传世贤臣,或是成为保疆卫国的将士……万载传颂的传奇人物,在历史的舞台上留下属于自己的色彩,但是不是每一件轰动的事件能收录在史册,源远流长。 几百条人命不重要吗?姒酌心中怒极,阴狠道:“屠杀伏羲部族的提议是赫连劲。在他上奏去边疆之后,他身边一名叫‘常胜’的小兵失踪。那时,有人效仿伏羲部族炼蛊,并抓来活人来炼蛊。很多少年少女被人关押在秘密的山洞里。我当时不知道有人冒充伏羲部族抓了童男童女炼蛊。他们不懂蛊术,很多幼童被活活折磨致死。赫连劲亲眼目睹了常胜成为蛊虫的养料。自此以后,赫连劲暗中观察伏羲部族,一个月后,伏羲部族有多少人口,居住在哪都被他摸透。” “赫连劲甚至亲自换了面皮潜伏在伏羲部族,一直等待时机。待时机成熟,我伏羲部族全部一网打尽,没有一个族人逃过那一场血腥屠杀。我和姐姐苟延残喘着活下来,谁料我姐姐竟爱上仇人,罔顾血海深仇。她跟我姨母一样为了爱,背叛了伏羲部族。而这一切,都源于一个可笑的误会。我伏羲部族会巫蛊之术,但是却从未用蛊虫害人。赫连劲为了一个人,屠杀我伏羲部族几百口人命,这世上怎么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什么儒雅将军,不过是披着羊皮的恶狼!” 姒酌惨然一笑,笑声中说不出的凄楚、悲痛和憎恨:“赫连劲人面兽心,君昊胤残暴不仁,你为了这两个人值吗?我这些年闲着无聊,翻阅过史籍,关于开国皇后的一切只短短一百二十字概括。而这一百二十字中却并未提及开国皇后什么时候薨逝,就连你的画像都没流传下来。我只听说,赫连劲之死,对你打击太大,一直隐居在蜀山。难道你是若舜部族的后人?所以能驻颜长生?” “我一睁开眼就发现过了五百年,并不知道五百年前发生的事。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商知浅眼底的清明逐渐蒙上一层黯淡,擎身而立,玉簪挽起的长发无风自动,阴冷的黑暗中,仿似她孤身一人在暗中行走,神情优雅宁静如黑幕之下的冷月,置身事外的看着世间最美的风景融入黑暗,变得了无生机。 君沐谦看着商知浅孤寂的背影,空寂的灵魂一点一点的生出了古老静谧的气息,仅仅只是看着,那种湮灭绝望的感觉冲击着他,一阵阵揪心。如果没有长泰,带着无数疑问和未解的真相,她已经自我放逐了吧。 就在这时一声懒懒的‘喵’声响起,商知浅就看到墓室的墙壁上挂着一具毛绒绒的东西。它的动作异常小心翼翼,好似生怕从墙壁上摔下来一样,慢慢蠕动着,低沉的‘喵’声带着怯怯的语气。 一行人拿着照明的事物,抬起手,瞪大眼睛的瞅着眼前趴在墙壁上不动的‘猫’,心中一惊,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商知浅轻叹一声,不由厉声道:“蠢货!给我下来。” 它听到商知浅的话,黑乎乎的影子象征性的挪了挪,显然挪动的速度异常缓慢而怯弱,‘喵’的一声,再度响起。 “这只怪鸟不会是你的兽……宠……”姒酌惊道,他在陵墓中这么久,陪着他最久的就是这只懒鸟,除了睡觉什么都不干,懒到要人亲手喂食的地步,不亲自给它喂食,极有可能会懒到饿死。他一直不知道这只怪鸟怎么会出现在此,直到近几年,这只懒惰出奇的鸟时不时出去,有时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不得已才用晶链拴住它。此时,听到商知浅一声‘蠢货’,自然联想到她的兽宠,可是开国皇后的兽宠会是这一只吗? “你跑来这里干嘛?” 体型似‘猫’的鸟缓缓地从墙壁上滑下来,咚的一声滚在商知浅脚边,肥肥的身子黏着她,两只红彤彤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眼里却难掩委屈,亲昵的姿态像找到诉苦的对象搂着不撒手。 “这不会是神凰?”君沐谦脑补了无数个神凰的形象,就是没见过又肥又懒又蠢的‘猫’。 于是面瘫女王渊夙、沉鱼、血盟卫们,包括姒酌惊奇的看见它肥肥的身子一团绒毛,一对翅膀羞涩的藏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扭了扭,喵了一声,抱着商知浅的腿,表达相逢的喜悦。 商知浅抱起它,在手中掂了掂重量,蹙眉:“肥死了!小白,这些年你到底吃了多少补品?这么重,估计连飞起来都困难。” ‘喵’小白往主人手上蹭了蹭,急切地想表达它一点都不肥! “真是越来越像猫了,连叫声都变了。你说有比你更蠢的吗?”商知浅连连打击道,这个又笨有懒又没啥特长的兽宠,简直是兽中奇葩。当年她遇刺,它就窝在一颗树上睡觉,亲眼目睹整个被害过程,就是不为所动,有这么怕死的兽宠吗? “吱!”小白啄了啄商知浅的手心,炸毛似的要解释什么。 “还真是蠢,说什么就信什么。” 小白许多年没被主人骂了,惊喜的煽动着肉肉的翅膀,在空中翻动几下,由于太重,咚的一声砸到地上,圆圆的身子来回翻动。 姒酌:“……” 君沐谦:“……” 渊夙:“……” 沉鱼:“……” …… 野史记载,大秦开国皇后有一兽宠,名神凰,日行千里,能说人言,喜肉食,识千字…… …… 神凰英明神武的形象破灭,原来是一只又懒又肥的似‘猫’的笨鸟。 黑暗中,小白一双赤红的眼睛像两盏灯笼,纯白的绒毛之下包裹着流畅的曲线,肥肥的身子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商知浅本想从小白口中探听出五百年前的事,看这光景,真是几百年如一日的‘蠢’‘懒’,神兽像它这般长歪的可真是稀罕。 “姒酌,我当初救你的时候,你许诺过我三个条件。现在我要你实现当初的诺言,我第一个要你做的便是带我们出去。” 姒酌听到这个条件,实在好气又好笑,看着商知浅:“你以为我还是五百年前那个无知的少年?” 商知浅摇头,“没有人会停留在原地,你知道你留不住我。” 姒酌彻底没辙,即便再痛恨君昊胤与赫连劲毁了他一生,他也无法将仇恨转移到她身上,因为伏羲人不会恩将仇报。 “当初你为什么会救我?” “那是因为,我手痒,慈悲心发作。”商知浅淡淡的回答。 她是存心刺激他吗?姒酌可以预见,倘若留着她在此,他会比现在更痛苦。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罢了,他摇了摇铃铛,开口道:“走吧,我带你们出去。” 上卷 059 059痛击 铃铛晃动了几下,精致绝伦的外观裹着一层似冰玉般玲珑剔透的光泽,巧夺天工的透着几许诡异,随着姒酌有节奏地摆动,清脆古韵的铃声吹散了黑暗中凝重的氛围。 青铜棺中间凹槽里的毒虫闻铃声迅速的让出一条仅一人通行的过道,数以万计的毒虫散开后,凹槽里隐现出一条甬道。这条甬道是汉白玉砌成的,阶梯狭窄形成一个与青铜棺大小的入口,姒酌在前面带路,商知浅紧跟在后面,一行人一前一后进入甬道。 一直往下走的阶梯,两旁全是繁复神秘的伏羲部族图案,线条古朴、肃穆,带着隐隐的绝尘和傲然的霸气。数千年前长空之下,烟霞覆盖的血城,沉淀了无数岁月,使得世人仰慕尊崇,如今却深埋地下,永不见天日。商知浅简直无法想象血城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修建而成,至于姒酌口中关于龙舜的传说,她不会盲目的相信那样的神话传说。 “这条密道是唯一能通往主殿,其他墓道全部是后来修建的,目的是为了掩人耳目。当初,诸葛恪为改变陵墓主人的命运,将陵墓弄成九龙格局。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说的是人先天的命格在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有人是帝王之相,有人是王侯贵胄,也有人是平平凡凡的命格。但是命格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改变。” 姒酌的声音透过仅容纳一人行走的甬道,有种深沉神秘的厚重感,开口解说着这座陵墓的格局:“赫连劲带着怨恨和不甘自刎而亡,灵魂得不到解脱,加之戎马一生杀戮不止,双手沾满血腥,经年累月,怨气过重,很容易产生异变。诸葛恪在建陵之初就运用天罡、五行相生相克、四象、北斗、二十八宿的格局排布。之前的八具空棺是用以设局控制他人运势的‘煞阵’,遵循五行八卦,配合日月变化,看似平静,实则阴毒险恶。若我刚才晚来一步,机关阵法一旦发动,你们就会成为那一堆毒虫的饲料。” “诸葛恪为了改变赫连劲的命格,不知道损了多少阴德。堪舆之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通过风水改变命运。赫连劲在死后,因着陵墓的修建,使他能转世重生,甚至有可能带着记忆。然而,风水之说毕竟过于虚幻缥缈,命格通过积德改变抵消厄运,但是通过改风水,影响后世就很难说。不过,你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他,我自然先带你去见他。” 商知浅对堪舆之术也有一些了解,玄武大陆从蜀山为中心化为为三条龙,形成大秦、中渊、北洛的三天支脉,是为三地龙。而西楚的母亲河以南为水龙,整个龙脉从蜀山起,经三国疆域,横跨三山两河,是为风水宝地。正所谓风水,风声则水起,聚集天地灵气,平衡五行,命运气起。 “但凡事也有例外和利弊,世上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控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天生的好命格。这座陵墓也并非就像你所说,全是为了改变赫连劲的命格。沧海桑田,岁月变迁,谁也无法保证陵墓的风水局会不会被人破解。” 姒酌回头看了一眼商知浅,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听说当年君昊胤并不想修建这座陵墓,但是诸葛恪却说,五百年后大秦会出现比他命格更甚的天子气。于是才在废墟血城之上修了这座叠穴。山脉陵墓称为阳穴,水下陵墓称为阴墓。这座陵墓有山有水,还有九龙困局和引龙局,这种风水局相当古老,且外围是空心,也难怪诸葛恪亲自监陵。诸葛恪不仅为赫连劲改变转世重生的命格,还让他在引龙局中接连龙脉地气,呈现五龙潜伏的走势,添加九五之数的王者命格。” 一行人中除了商知浅都是外行,听不懂风水术语,自然不知道风水局中的凶险。姒酌就是因为此,才简单的提及这座陵墓修建时的风水局,并意味深长的道:“此墓对我的命盘造成很大影响,随着时光流逝,受血城和风水局的吞噬,我的身体感应越强烈,也渐渐知道君昊胤留我一命的真正目的。他可能算好了一切,唯独你成为最大的变故。” “你的存在,就是君昊胤一生的软肋。我等着看这一局生死迷局。”姒酌哂笑道,沿着阶梯走了一段很长的路,静默了好一会儿,他又开口:“到了。” 君沐谦目光温润明亮,如夜色下的清澈皎洁的月华开启了一道光,握着商知浅的手,飞快地在她掌心写下四字,“不要信他。” 商知浅只是一声轻而冷,似有若无的笑,轻轻的拭过黑暗一般,释放着惹人遐思的旖旎。脚在踏出第一步时,转瞬之间,光华万千,透亮的光线折射而来,触目所见,全是一片白色。 白玉质的床榻、长案、躺椅等家具应有尽有的摆放在房子里,四面墙壁上是意境悠远的浮雕画,画中人毫无例外全是商知浅的身影,精致流畅的线条,恰到好处的神韵,清雅浓烈的色彩交融,丝毫没有经过数百年岁月而失去光鲜。 整间屋子不大,可是分外雅致幽静,商知浅注意到,墙壁上开凿了两扇窗户,有淡淡的风声和泥土气息弥漫开来,巨大的震撼从她心底升起,床榻上整齐的叠着被褥,箱子柜子里放着常服,书架上摆放着满满的书籍,桌案上笔墨纸砚有序的摆好,甚至一叠纸上还残留着墨迹,看起来尘封多年的房间竟没有一丝灰尘,就好像每天有人在此闲云野鹤般过着避世的日子。 商知浅环顾着整个房间的布局,几乎每一处摆放都与赫连劲的书房重叠,除了房间墙壁是用上好的白玉外,其他一模一样。 浮动的熏香散发着雪玉睡莲的药香之气,轻轻的萦绕在商知浅鼻间,步伐有些沉重的走过去,轻抚着桌案上的文房四宝,看着镇纸上刚毅透纸背的字以及狼毫笔上的篆刻的‘劲’字,商知浅鼻一酸,险些落泪,连忙掩住口,心中暗暗称奇,乍一看便知这是出自赫连劲之手。 恍惚之间,商知浅仿似回到五百年前的时光,那时候,赫连劲、君昊胤还有她,每天呆在书房指点江山,谈论天下,制定未来宏图与梦想。 君昊胤说:“我想成为天下霸主,成为玄武大陆上唯一的主宰。我要用这一双手,创造属于我的帝国。” 赫连劲道:“我如今只想成为游历天下的闲人,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不求高官厚禄,不求钱财万贯,也不求名震天下,唯愿娶一房爱妻,生儿育女,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 最终,君昊胤得了天下,并成为大秦开国皇帝。赫连劲却没能实现他的梦想,一生铁血杀戮,凄惨结束了生命。 世人绝对无法想象忠勇侯的愿望如此简单,简单到不真实。 商知浅唇角勾了勾,清冷的身影旁若无人的处于回忆中,带着各种情绪拾起桌案上写好的一叠镇纸。镇纸上只有一个字,满满蕴着情的‘浅’字。就连桌案上的一方白玉通透的虎符印章上都刻着一个小小的‘浅’字。那枚印章是赫连劲的私章,能调动赫连劲手中的‘劲家军’,赫连劲所有的谕令都以这枚印章为主。只是她不曾知道印章上是一个‘浅’字,而不是其他刻字,她到底有什么好,让赫连劲如此用情之深。 商知浅放下印章,瞧见墨砚旁边有一个精致的盒子,盒子打开明黄的卷轴露了出来,她心中忐忑的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君昊胤自创的胤体字,上面是君昊胤将大秦江山奉送一半给赫连劲的圣旨,条件是永远远离她。 君沐谦看着商知浅孤傲的身影伫立在桌案前,几乎是注意到她的每一个细节变化,轻弯的唇角,收敛了笑容,垂下眼眸,眸中缓缓的变得冷然。 所有人都注意着商知浅,却忘了姒酌的存在。姒酌抬眼望着墙壁上的画像,每一笔一划的雕刻,尽显典雅高洁,淡静的容颜,笑得十分安然。不着痕迹的退后几步,伸手扭动机关,看着商知浅,阴狠一笑:“商知浅,你就在此陪葬吧。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你来,就是要看着你在此活活饿死,然后尸身腐烂,变成一具残骸。” “我要让你看着身边的人慢慢腐烂,一个人眼睁睁看着他们身体渐渐腐烂变得恶臭的过程,尝尽无数恐惧、无力的感觉,我要让你知道当年我是如何承受这些的,啃着亲人的肉在黑暗中活下来,一个人等待死亡的降临。君昊胤、赫连劲你们再如何神通广大,永生永世都不可能与她再相逢了,什么转世再续前缘,简直是妄想。哈哈……” 伴随着疯狂的笑声,轰隆一阵巨石落下的声音传来,姒酌顷刻消失在房间内,连同他们带来的背包也被姒酌顺手牵羊的拿走了。 ------题外话------ ps。下章出墓,进入感情戏,商少主也可以出来打酱油了。 上卷 060 060情如月,沐君心 断龙石一下,整间房便出现六扇拱形门道,深深浅浅的痕迹改变了壁画的格局。因着墙壁高耸,浮雕画转变成场面宏大的壁画,在夜明珠的光泽照映下,画中人物有种俯瞰苍生的气势,宏伟瑰丽,华贵雅致,就像笔下或轻或重,时而浓染,时而缓淡,墨香勾勒出优雅出尘、高贵凌傲、轻灵妩媚、浅笑嫣然等无数描摹出来的美人。一个接着一个,足有千百多个画面,每一个场景,每一个人物都可以从画中看出,韶华静美,情意绵绵。 “天不老,情难绝。”君沐谦轻念出颜色暗沉的壁画,先前由于白玉石雕刻的画太过耀目,大片的白色中看不出更更多信息。如今,断龙石被姒酌放下,房间内的浮雕因机关的启动,露出原本在墙壁上的壁画。除了叙事性的壁画,每一幅图中都有一句诗句。 渊夙也被这些壁画吸引,凑近去看,只是这一看,便再也挪不开眼,心中震撼不已:“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沉鱼抬眼看着壁画上的诗句,端详起壁画中的场景,只见一幅画中一名男子身披华袍,飞驰中垂眸望着怀中依偎的女子。画到此处,男人宽厚的背影与落日夕阳融合在一起,飞扬的发丝在风中交缠,整个画面风华无限。然而,看着这画,心中油然生出几分伤感,画这幅画面的人,用了落日夕阳和暗沉的颜色来渲染画中情境,飞奔的姿态只留下背影,凝固着最美的那一刻。马上两人共骑的情意,却道出画者内心深处无尽悲欢,怅然、敬慕、沉思、忧伤……种种情绪,全部烙印在画中。 沉鱼回头望向自家主子,画者表达出来的种种情绪唯独没有嫉恨、黯然,只有充满爱意的守护。是什么样的人,能如此思慕怀念至此? 君沐谦一幅一幅的看过去,捏紧了手指,一字一句的刻印在心里:“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画中是雍容高贵的帝后言笑晏晏,相偕而行的背影,君沐谦望着,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隐隐有一丝坠痛的陌生感觉。 一场寂寞凭谁述…… ……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 所有的壁画都有一个共同点,全部是两个人的背影,男人的背影宽厚、硬朗,有着烈阳般的刚毅与高贵,女人的背影慵懒随性,优雅而尊傲。除此之外,画中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就是注视着一对男女的作画者,那个在背后默默看着的痴心人。 “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馀黏地絮……”商知浅轻喃,万没想到壁画上全部是她与君昊胤的背影,从最初相遇到执手之后,一幅一幅的场景在她脑中闪过,一时间心中复杂难解,看向壁画的目光多了几丝疑惑和沉思。 开国皇后遭遇刺杀,史籍未记载那一场刺杀背后的真相,只记载对开国皇后的生平纪事。以往的史籍中不外乎是宫闱倾轧,后妃打入冷宫,了此残生。或者是帝后离心,皇帝有心打压妻族势力。亦或者朝政谋算,废后再立。 关于那段历史,谁也没能料到,大秦开国皇后仿佛从历史上消失一般,竟无人知晓那一场血腥背后的谋局。是谁在设计陷害她与赫连劲?又是谁布下的杀戮? 她培养了一批一批的能人,居然没有人在她消失后寻找她?尤其是墨浅阁的几位心腹,他们难道没有对此起过疑心? 商知浅在极近又似远的真相面前,无从追寻。看着壁画记忆却在这一瞬间清晰、鲜活起来。开国帝后跌宕起伏的一生以及烽火狼烟背后的那些过往,全部展现在一幅幅背影画中。 “画很美,很有意境。但是,太过凄凉悲伤了。五百年已过,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留下来的只会是黯然伤神。这里空气稀薄,若是不想办法出去,真的极有可能成为一具腐烂的尸体。”君沐谦目光深谙的凝视着商知浅,唇角漾着一丝笑意,那笑容里有一丝无奈的意味,语气温柔,好似月华一般云淡风轻,却隐含着无尽的担忧。 “这里的六道封闭的门称作‘六道轮回’,每一道门背后极其凶险,甚至都是死路,绝对没有出口。若是强行打开任何一道门,门内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我们。一般在陵墓中碰到这种阵法结构,就意味着陵墓主人不愿任何人打扰,在主墓道外围设置‘六道轮回’的机关。只要外面的断龙石放下,里面的人就出不去。而一旦断龙是放下,外面的人也不能启动这个机关。也就是说,这六道门不是出口,我们也出不去。”商知浅淡淡道,语气里完全没有一丝紧张或是焦急,眸中一片清亮。站在桌案前,握着印章的手不自觉一紧,心底千丝万缕的一层层缠绕,尽管她自进来之时便已知道陵墓的不寻常,是以就算见到五百年如一日的姒酌,她还是觉察出微妙的不对劲。 “主子,这里太干净了,是不是有人来过?”沉鱼咕哝一声,眼睛直盯着四周的摆设,那些壁画的确精美,但是与纤尘不染的事物相比,就显得正常了。 “不止有人来过,而且来人绝对是三天前在此清理了一遍。”君沐谦目光敏锐的琢磨着,走至桌案前,研磨摊纸,提笔悬腕便写了起来,带墨迹干涸,一股墨香若隐若无的飘淡蔓延。良久沉思之后放下狼毫笔,看着一叠堆积起来的纸,温润的双眸水亮,而后轻笑道:“起初我以为这是普通纸张,没想到也能和磁青纸一样薄如蝉翼。[.超多好看小说]迄今为止,我见过最奢华昂贵的便是‘磁青纸’,还是大秦皇帝专用的纸张。” “光凭这个就认定有人三天前来过?”商知浅经君沐谦这么一说,也从桌案上的纸看出一丝疑惑,纸笺摊开,一字于上,笔锋利落,并没有不妥之处。 君沐谦朗声一笑,然后将纸折叠,原本写在纸上的字迹在摊开之后消失不见。又提笔挥动落字,如此反复的在纸上写字,抬眼看她道:“我自小对笔墨纸砚有着特殊的嗜好。磁青纸触感如凝脂般润泽,配上色泽典雅,不易褪色的药墨,有着霸气凌厉的气韵,是大秦皇帝专用的稀罕纸张。但是这世上能够与磁青纸相提并论,就是‘忠勇赫连’在行军中为防止奸细所用的‘墨纸’。” “墨主要是通过炼烟,和料,制作,晾干,描金等手工制作。用松枝、猪油等能提取油脂中提炼烟尘,在制成坯料。坯料按照各种形状压成墨模,墨成形后经过自然环境的风干暴晒,最后以墨所用的材料分出等级。正因此,手工制作的墨大抵相同,所用的材料也就几种。然而,在五百年前,那时候大秦还没有立国,军队也尚未庞大。各方势力渗透,一次行军,军中出了奸细,泄露了不少军中机密,致使后路被截,强路被阻,军中断粮。此役是忠勇侯第一次领军大败,损兵折将两万,几近一半军队覆没,几位大将战死,镇北军陷入一片死灰。” “正是因为镇北军正副军校、参领等将士中出了奸细,行军路线和军防地图被敌军知晓,镇西军惨败,主要将领战死,三大城池失守。那一役后,忠勇侯脱颖而出,仅一人之力激励着残兵败将,最终突破重围,收复被占的城池。战役才结束不久,忠勇侯就下令士兵情理战场,发现堆积的尸首中有不少敌军混入的奸细,小到普通士兵、马前卒,大到三品将军,都有各方的奸细。为了一劳永逸,忠勇侯让心腹将士研制出一种‘墨纸’,墨纸薄如蝉翼,触手却有着重量。其材质分为木质、玉质、瓷质、铜质、金质等很多种,最特别的便是用彩墨在‘墨纸’上书写,书写过后墨纸一折叠,墨被墨纸稀释,字迹就消。” “忠勇侯将‘墨纸’分配给军中将官,很快就找出奸细。这种墨纸做工复杂,至今无人能做出来,仿佛自五百年前忠勇侯死后,就失传一般。”君沐谦点亮古旧的烛台,拿着‘墨纸’在火上来回烘烤,之前消失的字又显现出来。他温和如玉的面容被摇曳的烛光映得极其明亮,一双素来温润的眼眸璀璨的深不可测:“这种墨纸水火不侵,永不会腐朽。是劲家军特制的纸张,除了劲家军外,没人知道墨纸的作用。但是墨纸只能配合彩墨来书写,才会发挥其作用。这里的东西器皿都是完好的,连书籍、衣物都没有损坏,干净的气息就像有人在这里住过。” “这世上有一种‘避尘珠’,能够祛尘。当年忠勇侯率领镇西、北、东三路大陆大捷,秦太祖赏赐了他黄金万两,良田千亩,其中还有一颗避尘珠。这里如此干净,想必是避尘珠的作用。”商知浅说到‘避尘珠’在房间内搜索一阵,并没有看见避尘珠。沉思半响,想了想说道:“除了避尘珠外,伏羲部族有一种蛊虫――蚕尘蛊,天生以灰尘为食。伏羲人每家每户都会养几只蚕尘蛊用来打扫灰尘。有了蚕尘蛊家里一尘不染,干净地没有一丝一毫的灰尘污渍,连蚊子蜘蛛蟑螂都没有。” “虽然蚕尘蛊比较家用,但是蛊从字面上意思是人培养的毒虫。五百年前,世人谈蛊色变,皆因伏羲人驱蛊害人。事实上,伏羲人并非像世人传言的那么恐怖,他们不过是一群爱好虫类的部族,就像蚕尘蛊不会害人,只会帮忙清理灰尘。只不过世人越传越玄,越传越离奇。” “其实避尘珠就是蚕尘蛊。”君沐谦淡淡而笑,手中握着狼毫笔,一下一下濡着砚里的凝固的墨,挑出墨里的一只白色透明的虫,解释道:“五百年前,伏羲部族的族长姒夭送了一车礼物给秦太祖,其中一颗避尘珠就是用雌雄共体的蚕尘蛊镶嵌在碧绿的玉里,这才有了避尘珠。而这一颗避尘珠被秦太祖赏赐给忠勇侯。” “这个与我见过的蚕尘蛊有八分相似。”商知浅凑过去瞧着君沐谦从墨砚挑出来的虫子,若非君沐谦夜视能观察细微,连她也未发现端砚有一只蚕尘蛊。 “我想三天前有人到过此处,发现了避尘珠,其中有人起了贪念想据为己有。争夺中避尘珠许是摔碎了,寄居在珠里的蚕尘蛊恰好掉到端砚,而端砚用的是上等的彩墨,黏稠无比,蚕尘蛊黏在里面出不来,最后活生生溺死。”君沐谦看着死去的蚕尘蛊,莞尔一笑:“避尘珠里的蚕尘蛊能够五百年保持这里的干净清洁,等蚕尘蛊一死,最多五六天,这里就开始积尘。加之墨纸和彩墨有被人动过的痕迹,依据彩墨凝固的时间推断,是三天前有人来过。” “君沐谦,依你之见,这里曾经住过人吗?”商知浅开口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忧疑和不敢置信的恍惚,眸色止不住的冷漠,隐隐蕴着暗沉逐渐蔓延。 听到她的问话,君沐谦不禁眨了眨眼睛,在商知浅看不见的眸底深处,闪过一抹暗芒,唇角极其隐晦的一扬,淡淡一笑,声音如醇酒般醉人,却也温软:“我看有人住过。不过看墨纸上留下来的笔迹,似乎是一个女人。” “姒夭吧。”商知浅说道:“我了解大哥的习惯,他书房的藏书都是花草种植的杂书,还有一些关于农业方面的书籍。[]不会出现兵书、史记之类的书籍。” “忠勇侯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将军,不仅在兵法上有独特的见解,对农业的贡献也很大。大秦立国以来,一直沿用着忠勇侯撰写的《农业百科全书》。大秦历经五百年屹立不倒,其中大部分功劳要归于这一部农业全书。” 君沐谦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兵书,轻笑了一声,眸光微闪,看向商知浅,只道:“我在父皇的御书房的暗格内发现了《农业百科全书》,书中阐述了,民以食为天,倘若百姓都能吃饱,大秦就不会有谁会造反。这部书从秦太宗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对农业发展起到巨大的作用,同时也为大秦的粮食储备打下基础,大秦每年发生自然灾害时,就能免去救灾的忧虑,使得大秦更加繁荣昌盛。” “我一直以为农业的推广是秦太宗的政绩,直到我看到《农业百科全书》。忠勇侯在天乾元年,就动用了劲家军在民间寻找农业中的各行高手,汇集他们的经验和智慧编写了这一部农业巨著,其中总结了耕作技术、天时、地域等环境因素,全书重点内容是农业兴国。” 商知浅看着一排排书架上全部是兵书以及各类科举考试专用书,迎上君沐谦的视线,淡漠道:“你心里猜得没错,这本《农业百科全书》是我与大哥共同完成的。大秦立国以来,历代皇帝之所以重视农业发展,除了大秦人口众多外,最重要的是《农业百科全书》对大秦的意义。立国之初,大秦要面对种种战争遗留问题,而农业是发展之重。天乾元年的时候,大秦有大片的农田分布,为了尽快改变困难重重的大秦,我们动用了打量的人力物力,在一个月内撰写了一部农书。并让百官到农田‘实习’‘耕作’,看着百姓如何播种,小麦、稻米是如何生长,最后亲自参与收获,甚至将耕种多少亩地作为官员的政绩。” 因着赫连劲对花草感兴趣,在农学上比耕种的农民还要擅长,商知浅便想起《齐民要术》这一本农书。待与赫连劲商议之后,便让君昊胤大出血拨款支持农业发展。然而,农书的编写耗费的不仅是财力还有人力,普及运用也非一年就能完成,毕竟要让不识字的百姓看懂书,很有难度。 当时,君昊胤并不看好农书的编写,在商知浅和赫连劲举手投票决定后,不得不继续‘拨款’支持,以至于朝廷动用了十几万士兵到偏远的山区发掘‘农业高手’。最终,意想不到的是两个月内完成了《农业百科全书》。这部农书改善了当时的农业,甚至后世五百年依旧用着这部书的理论。 令商知浅困惑的是这部书只在大秦历代帝王手中传阅,为什么撰写完后没有推广到普通农民? 这里既是赫连劲的陵墓,为何书架上全部是中规中矩的书籍?如果是诸葛恪和慕容霄共同完成的陵墓,不可能不知道赫连劲书房的藏书,以及他不爱看太死板拘泥的四书五经。 君沐谦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将手中的书重新放回去,眼眸流转间是数不尽的温和,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笑意:“这部书在忠勇侯挥剑自刎之后,秦太祖就禁了起来。直到秦太宗继位,这部书才重新面世。秦太宗怕这部书使得忠勇侯再次功高盖主,便抹去了忠勇侯的功绩。将这部农书收藏在御书房的暗格内,世世代代只有皇帝才能查阅。” “皇帝还真没有一个好东西。”商知浅不悦道,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笑意。 君沐谦闻言笑了笑,还是第一次看出她嗔怒的模样,实在是不容易。 “主子……”沉鱼忍不住开口提醒:“我们现在还困在这里。” 言下之意很明显,别说什么农书不农书,想办法出去才是王道! 沉鱼也是在血盟卫们相互使眼色和手语示意,才不厚道的打断自家主子和谦王的闲聊。在看到谦王投来一记冷冷的冰刀过来,她忍不住默哀,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魔煞宫的魔尊。 “主子,世上真有蚕尘蛊吗?要是能养一只都不用打扫房间了,商少主要是知道有蚕尘蛊,不知道会不会吵着要。”沉鱼诠释了什么是‘圆滑’,话题一转移,就让自家主子开始寻思怎么出去。 “我那有很多避尘珠,你家商少主真要喜欢,要多少有多少。”君沐谦笑笑,口气阔气道。 “你确定你有?”商知浅轻蹙眉,看向君沐浅多了几分审视。 君沐谦轻咳一声,眼神温温地看她一眼,笑道:“避尘珠别的地方没用,在魔煞宫也不是稀罕物。魔煞宫有一名叫鬼葬的人,他是盗墓高手,人称鬼手归葬。曾在扶风一带挖掘出几车稀罕的避尘珠。所以,魔煞宫别的没有,这避尘珠倒是有很多。” 话音一落,沉鱼、渊夙和血盟卫诸人视线灼热的望向君沐谦,眼中都写着‘送我一颗吧’。 “不用这么看他,他刚才说了商少主要多少有多少,所以魔煞宫里所有避尘珠都是商少主的。沉鱼,等我们出去清点一下有多少,谁想要出得起钱避尘珠就是他的。”商知浅淡淡一笑。 君沐谦抿了抿嘴,眉目间写满了尴尬,他怎么忘了她的‘本性’,这下损失惨重会不会被魔煞宫的人鄙视?堂堂魔尊将稀罕的避尘珠免费送人,这不是脑残吗?他已经预见到魔煞宫众人背后的反应。 商知浅看着君沐谦无动于衷的表情,慷慨大方的令人发指。这个有着孱弱外表、温雅贵族气质、显赫身份地位的男人,此刻温润如玉的瞳眸就像是深爱的漩涡,无怨无悔的宠溺着她。心中触动,握着印章的手不由松了松,微微闭眼,良久又睁开双眼,眸中顿生清冷,凌厉傲然的气势翻卷开来。 沉默了许久之后,君沐谦极柔的笑了笑,脸上有一丝破裂的沉静,浑身散发着温润薄凉的气息,看着四周的六扇门:“古往今来,任何东西都会留下痕迹。工匠们在雕刻的时候会有自己的风格,建造陵墓的时候会带着强烈的时代特色。这‘六道轮回’可以说是死门,也可以是生门。我试着猜想,五百年前,这里有人居住,出于什么目的守护着陵墓。后来发生什么变故,那人离开了陵墓,让‘六道轮回’的机关成为活门,等着她重新回来。三天前有人闯入,并不小心启动了这里的机关,使六道轮回成为死门。我们一进来,外面的断龙石放下,这里就成为真正的‘六道轮回’。” 商知浅凝视着六扇门上面的神秘古朴的篆字,依稀能看出是伏羲部族的文字,不同的是篆字刻纹显出一种尊贵威严的立体美感。刀法走向与以往她见过的伏羲文字有很大区别,看不出是出于何人之手。明明是赫连劲的陵墓,为何会在主殿内出现伏羲文字? “大家仔细找找,六扇门之中有没有比较不同寻常的孔。”商知浅心里隐约猜到几分六扇门表达的深意,‘六道轮回’蕴含着一切生死轮转,永无止尽,轮回长生。与之前的九龙风水局相对应。轮回,重生转世,无一不在显示陵墓是活墓,极有可能还有其他出口连接主墓道。 听到自家主子的吩咐,血盟卫们和沉鱼仔细的查找房间内的每一寸地方。不多时,众人依旧毫无所获,墙壁上的六扇门没有一丝缝隙和机关,厚重坚固的堪比金刚石。唯独密密麻麻的篆字犹如蜘蛛网一般细密的纠结在墙壁上,其他什么也没有。 世上任何精巧的机关或多或少都会留下痕迹,但是整个密封的房间除了应有的摆设品什么也没有。 “这里……”君沐谦清澈温润如水的瞳眸,可以在黑暗中辨微,任何细微的东西都能看见,察之秋毫。看见墙壁上有一个细小的图案,图案的形状中央有一个小孔。手指扣了扣,发现这个小孔有齿轮,像是一个钥匙孔。 商知浅随着君沐谦手指的方向,看到一片篆字图案中藏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小孔,若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了这个看起来与篆字融合的小孔。摸了摸那轮廓的小孔,手指轻颤,眼眸蓦地幽邃带着一丝诧异,轻叹一声:“这是慕容霄最擅长的‘乾坤锁’,乾坤锁分为阴阳两种,所谓内有乾坤,就是说阴为暗,阳为明,阴者内藏阴暗凶险,阳者内蕴阳关大道。这种乾坤锁里面外面都可以用钥匙打开,但是钥匙也分阴阳,只有代表阳的那枚钥匙才能开启。倘若是代表阴的那枚钥匙去开乾坤锁,必死无疑。” “乾坤锁的钥匙不在你手中?”君沐谦深深看了钥匙孔一眼,眸光之中一片清润,浓黑的睫毛轻动,双眼不着痕迹的望向一旁的渊夙,含笑的唇角勾了勾。 商知浅眼波流转,淡笑道:“曾经在我手中,不过在那一天之后,封存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 “我有。”渊夙走到商知浅身边,伸手抽出头上的玉簪,墨发尽数落于肩头,无风翩飞,白玉般的身影若绽放的白莲,带着讥讽傲然和清隽,冷漠不失从容的抽掉玉簪。精美的玉簪与小孔的轮廓十分吻合,尤其是玉簪上的雕刻的一串文字极为清晰。 商知浅定定地望着渊夙,很多疑问浮现在心中,无声的描摹着几条困惑的线脉。乾坤锁的钥匙与其他几枚重要的钥匙被她放在玉石碑里,玉石碑里任何一枚钥匙都能开启一个富可敌国的宝库。当日,她去榆嘉县,从墨浅阁旧宅拿到玉石碑,就是为了拿到玉石碑里的钥匙。巧合的是玉石碑被人掉包弄个赝品代替。那写着德靖三年的字样与渊夙生父倒是有点关系,那一年发生的事,如今想来或许有很大的联系。 “你竟然有乾坤锁的钥匙?”商知浅冷淡道,锐利的眼神打量着渊夙。 渊夙面色冰冷沉静,白衣、墨发,姿态翩然的勾勒出清高冷逸的气质,迎上商知浅的眼神,开口道:“这是我父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我想这枚钥匙能开‘六道轮回’。” 商知浅心中一凛,问道:“夙夙,你父亲有没有告诉你这钥匙从哪得来?” 渊夙轻摇头,冷冷的语气里带着一份迟疑:“今夜之前,我不知道这玉簪是乾坤锁的钥匙。父亲在世的时候没有跟我说过,我以为只是一枚普通的玉簪。当我看到墙壁上的篆字,听到你们说什么钥匙的时候,就想起父亲将玉簪送给我的时候说过的话。父亲说这是一枚神器,用这个可以开启宝库。我那时并未在意父亲的话。此番回想起来,觉得有可能是钥匙。” “这确实是乾坤锁的钥匙,代表‘阳’的钥匙。”商知浅拿着玉簪形状的钥匙,心中感叹,缘分真是奇妙的东西。若不是渊夙一连串的巧合,他们未必能破解六扇轮回的机关。 “我来开吧,你们退开些。”君沐谦眸中温润的光泽越发浓重,墨黑的似要溢出淡淡荧光,纯净轻灵中有着别样的情愫。他拿着钥匙,唇角扬起让人安心的笑容。 商知浅愣了会,见君沐谦将玉簪送到那小孔里,手一转动,只听到‘咔嚓’一声轻微的机关转动,玉簪被小孔收缩推入,与墙壁上天衣无缝的黏合在一起,接着,六扇门开始变换位置。刻着篆文的六扇门垂直旋转,运转的机关像是有东西在那扇巨门后拉扯,不一会儿,四周恢复一片安静,六扇大门依旧紧闭。 “怎么回事?”商知浅暗暗腹诽,皱了皱眉,觉得慕容霄那小子莫不是耍她吧。 “是不是少了代表‘阴’的钥匙?”君沐谦挂在唇角温润的笑容,是世上最精美的面具。轻柔的嗓音,像是风过无痕的飘渺,却低沉如玉石,给人一种难以抗拒的惑人感。 “只能寓意‘阳’的钥匙才能打开乾坤锁。”商知浅声音如往昔一般平淡。就在这时,她感觉到四周剧烈地颤抖起来,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整个地面仿佛要崩塌似的剧烈摇晃。 震动的摇晃持续了好久才渐渐平息下来,眼见六扇门再次发生变化,刻印在门上的篆字排列成整齐的文字‘安得相决绝,从此君王是路人’。 商知浅心中凄然,残阳如血,旌旗猎猎,烟尘漫漫,刀枪冷冷,战车滚滚,五百年前的战场历历在目。慷慨豪情尽诉情义,却不知自古英雄将士多悲壮,多少忠魂烈骨埋他乡。 两国交战,赫连劲向来不屑用暗杀之计,亦不会用不光彩的手段斩杀敌国将帅。那个儒雅且杀伐果敢的将军,铮铮傲骨,挥剑如仙,慑人的风采,狂啸战场。 有谁知道,那般温文儒雅的男子在战场上如一抹高洁出尘的雪玉睡莲,澄净剔透,不染血腥。就连他一手带出来的劲家军乃是大秦首屈一指的精兵强将,以一敌百,不知多少次被敌军耻笑‘流氓’‘痞子’‘废物’。但是就是这样一支由大奸大恶、手无缚鸡之力、纨绔之人组成的军队,被成为大秦的铁血战士。 “路人!”商知浅回神看着‘路人’两字上面刻着的纹路图案发生改变,跟着门上推出一根巨大的石柱,石柱上方缓缓的开辟出一条过道,刚好能容一个人通过的阶梯过道。过道从上而下露出来,而原本的六扇门仍旧纹丝不动。 一行人围拢在一起,看着从上掉下来的阶梯过道,心中震撼不已。沉鱼心有余悸道:“主子,原来真正的路在上面,六扇门是假的通道啊!” “若是寓意‘阴’的钥匙去开六道轮回的机关,或许这六扇门会打开。”商知浅也被慕容霄精妙的设计赞赏不已,瞟了一眼君沐谦,走到最前面,神色冷静道:“事不宜迟,走。” 商知浅一直是血盟卫和沉鱼的主心骨,她一开口,一行人都跟上。渊夙也紧跟在后,君沐谦这次却走在最后面。 由于阶梯狭窄,看似能容纳一人,其实只能容纳商知浅这般身形的人,好在脚下冰冷的道路不长,走了百步阶梯就显得格外宽敞。 步下最后一个阶梯,寂静的大殿内,耀眼光芒向四面八方延伸,仿佛永不熄灭。诡异的是映入眼帘的纯白不似之前那个房间的白,而是毫无杂质仿如雪的白。 商知浅睁开眼睛稍微适应这种强烈的白光,大殿全部一片白,光可鉴人的地面铺陈着极冷的玉,隐隐泛着寒气。随着视野里扩散,她才看清整个大殿空旷的只剩下一副似水晶打造的棺材,因为透明通透,隔着一段距离有些氤氲模糊。 定了定神,商知浅向着水晶棺走了过去。只一眼,她的心就一阵疼。 那人有着世间极致的气质,一身白色常服,乌黑长发流水一般潇洒地散落,俊雅明朗,风华翩翩,天神般的面容显得安详。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水晶棺里,静静阖眼,静静地远离尘世间,静静地在她面前。 商知浅站定在水晶棺旁边,一接近棺边缘,一股寒冷数倍不止的冷气释放出来,纵是不惧寒冬的她,也不禁觉得有些刺骨的冷意。她从他交握在胸前的两只手上拿出一个玉盒,玉盒里有一本小小的札记和一份书信,随手翻开一页。 当她看完书信上的内容,以及饱含歉意的道歉,一股悲凉涌上心头,但细细想来,这世上除了君昊胤和赫连劲,又有谁值得她倾心对待。 “大哥,君昊胤说的没错,你就是天下最笨的傻瓜。君昊胤让你死就死吗?你还真相信死后能重生转世?枉你堂堂忠勇侯,大秦智勇双全的赫连劲,最终也没明白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无法解开的迷局――” 商知浅喃喃低语,手中的札记一页一页的翻开,一时之间竟有种时光停止的感觉。手札写的不多,很简短。其中记录了她们相识的点滴,很平淡,也很温馨的话,却偏偏隔了五百年。 直到她翻到手札的最后一页,目光突然冷冽起来,潦草的字迹以及字词间表达的意思,都是后人加进去的。 “娘娘:若你还活着,请用你的智慧解救皇上、五大氏族以及忠勇侯。诸葛恪绝笔。” …… 商知浅伸手一摸,躺在水晶棺的人根本是一具仿真人的水晶石。心中的疑惑席卷而来,这最后一页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根本没死? 一代开国帝王,一代忠勇大将军,一代辅国功臣。 无数疑问在商知浅脑海里突兀的出现,越想越气,眼中染着一片怒火,转身看向君沐谦,唇角轻动,似在极力压制怒火:“给我把这副棺材挪开。” 话音一落,除了渊夙冷冷地站在一旁,其余一行人飞速的跑到水晶棺前,双手直推水晶棺,比起大殿内的寒气,自家主子此刻的火气才是最可怕的。 水晶棺移开后,露出一块碧绿的玉石,在全白的大殿内显得独树一帜。几人合力将玉石搬开,便见到一个墓道。墓道里吹来的暖风挟着剑冢山独有的气味,一行人毫不迟疑的下墓道,几经转折,竟回到原先黑水潭的溶洞内。 只是等商知浅刚出盗洞,一群黑衣人迎了上来,恭敬的向商知浅行礼,声音急切道:“卑职拜见夫人。太子让卑职来迎接夫人,请夫人随卑职去一趟西楚。” 太子? 西楚太子? 西楚国主楚赢连国母都未立,哪里来的太子? 商知浅疲惫的一挥手,淡声道:“没事学我儿子乱认亲戚,轰走!” 上卷 061 061 秋日的阳光淡淡流泻,点点金光从云层里绽出光耀,明亮莹澈的华彩在商知浅的裙裾上跳跃,映着衣裙上内绣的暗纹,远远看去似镀着一层金色温暖的线条,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仿佛充斥着阳光无穷的力量和睥睨天下的气势,毫不掩饰身上浑然天成的优雅与尊傲,整个人抬起脚步的举止,都会让人有一种想要匍匐在她脚下的威慑。 君沐谦看着西楚派来的暗探被轰走,轻轻地挑起淡粉色的薄唇,温润的眸皎如朗月,闪烁着金光。在众人的视线集中在西楚暗探时,他抬起手,带着命令的手势让魔煞宫的人散去,极其平静的走到她身旁,柔柔一笑:“我好想长泰,要不要一起去西楚?” “君沐谦,你是不是对我家儿子过分关心了?难道你别有意图?”商知浅看着近在咫尺白瓷雕琢一般的容颜,温润淡雅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嗅觉,上下打量一番,得出一个暖昧的结论,眸光幽冷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身体孱弱,多年来卧病在床,身心健康早就扭曲也是合理的。只不过,我家儿子还这么小,就算再聪明也未达到成年人的情感境界。我并不是歧视你的情感问题,毕竟基情无罪。你可以喜欢他、暗恋他,但请远远看着他,默默祝福他,不要让他小小年纪就存在心理阴影,这样会造成我们的困扰……” 剑冢山的冷风吹起君沐谦微带风尘的衣袍,衬得她身姿俊逸而优雅,耳边碎发轻抚,为他添上一份别样的神采,然而在听到商知浅这番话,他面上的表情岂止是哭笑不得,已是丰富一片,胸口堵了一口郁气,心跳怦然崩塌,犹如一盆冰水当头罩下,唇角的笑容轻抽,清澈温润的眼眸满是惊诧,轻不可闻的叹气:我到底哪方面让你胡思乱想啊?难道爱屋及乌都不行? 沉鱼和一众血盟卫们看着君沐谦的眼神顿时一变,投向的目光多了几分警告,他们家少主是你随便能喜欢的吗?长得这么瘦弱俊俏,原来是个断袖,真是可惜。(.无弹窗广告) 岂料商知浅下一句话更让君沐谦风中凌乱:“还是说你男女通吃已入魔,不忌年龄、辈分?我终于明白魔煞宫的‘月出安魂曲’与‘魑魅魍魉镇魂曲’为何如此悲伤凄凉,原来是你以音律抒发心中晦涩的爱意以及惆怅苦闷的情思。天下男女何其多,趁着你情根未深,就不要将心思花在我儿子身上。” 君沐谦终于明白商商少主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我娘亲的三从四德,从不温柔,从不体贴,从不讲理!说不得,骂不得,惹不得,打不得!爱上我家娘亲,绝对体无完肤。” 诚然,他现在何止‘体无完肤’,简直遮羞布都没了,赤裸裸的被她说成‘断袖’,这女人是在逗他的吗?还是她觉察到什么,要以这种方式让他知难而退?不管何种原因,他唇边绝美的笑意,在阳光下,温和宁静的绽放着,为他坚定不移的神情多了一层暖暖的光罩。 “喵……叽……” 随着一声轻轻幽幽的叫声,商知浅瞬间将心思转移到一只圆滚滚的‘白猫’身上,小白支起一只肥肥的前爪揉了揉脸,双眼褪去红色露出清澈温润的光泽,对着商知浅腻腻地叫唤几声,显然对自家主人忽视自己很久不满。 “小白,看你这臃肿的身材还想我抱你?想都别想。估计圆滚滚这名字比较贴切,以后你就改名叫‘圆滚滚’吧!” 商知浅话一落,小白翻转着肉肉的身子,肚皮朝天,躺在地上做‘装死状’抗议。 “好了,这么多年没见,赖皮懒惰的性子一点没变。看你这一身肉,不知道能不能飞起来。”商知浅走到小白身边,摘下腰间的玉佩,蹲下身,顺了顺小白的毛,像孩子离家家长语重心长的嘱咐一般的说道:“这上面是你家小主人的画像,他叫商君,字长泰,今年四岁,现在在西楚皇宫,你去给他带一句话,就说娘亲很快就会与他相聚,让他乖乖的不要惹事。” 小白翻个身瞅了一眼玉佩刻纹,缓缓地站起来,高傲的仰起头,头在商知浅身上蹭了蹭,纯白似雪的毛皮在阳光下泛着无限柔和的光泽,浑身毛皮精致得好似上等的白玉。一双流动着碧绿色泽的双瞳盯着商知浅,非常舍不得离开主人身边。 “不想去?”商知浅眸光幽深淡定的与小白对视,语气有些怀疑道:“小白,你是不是太胖飞不起来?要是如此,我也不勉强你去陪长泰。” 君沐谦好整以暇的看着一人一‘猫’对话,面上带着温软的笑意,竟有种看热闹的意味在里面。 五百年前,秦太祖、忠勇侯、皇贵妃三人先后得到兽宠,一神驹,一神兔,一神凰。秦太祖的神驹,体格强健,身材匀称,腹部有龙鳞形状的茧,长相类似于龙。通体白色,气势霸道,不容亲近。不仅聪明通人性,能识别道路,预感危险,而且日行千里。神兔和神凰也是全身白色,但相较于神驹,神凰慵懒,神兔善吃。是以,忠勇侯除了爱花草,便是宠着一只白兔。 君沐谦无法想象一只‘白猫’如何如何的英勇,见一人一猫相处的方式,只感觉他还不如一只猫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这般温柔的嘱咐和善解人意,与对待他的方式判若两人。心中暗暗嘀咕,猛然发现他有些嫉妒一只‘白猫’。 接着商知浅又抛出一句:“小白,我先饿你几顿,等你身上这一圈一圈的肉减下来……哼哼……” 小白圆滚滚的身体突然暴涨,几乎变成一只凌傲天下的狮子,一双雪白的翅膀似伞一般打开,清澈的双眸里涌动着惧怕的情绪,姿态优雅的挥动着翅膀,速度极快的在空中旋转几下,圆滚滚的身体在翩飞的动作中展现优雅的曲线,偏生有些臃肿,在空中扑腾几下异常难度的动作之后,再也不敢耍花样,一副认命的模样非常可爱。 君沐谦看着娇小圆润的‘白猫’变成一只庞大的‘白狮’,心中呢喃:跟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主人,真可怜。 商知浅抬头看着一团白色渐渐远去,这才让守在盗洞外的落雁和暗卫们汇报情况。 “主子进去之后,又来了一批黑衣人,按照主子的吩咐我们躲在暗处不动,所以我们一直盯着盗洞。我们在外面等了三天,也不见主子出来,就接到少主的密信。已证实少主在西楚皇宫,而且少主很安全。这三天,大秦各路官道关卡都有官兵盘查。凤华城有人煽动闹事,不过已经处理好……”落雁有条不紊的将这三天内发生的事,无论大小都一件件禀报。 商知浅听完,事不宜迟的吩咐:“落雁,你带几个人去一趟魔煞宫,让魔煞宫的人将所有避尘珠打包好,准备运送到凤华城。” “主子?”落雁闻言一惊,她家主子不会是想打劫魔煞宫吧? “放心,你家主子不是去打劫,是魔尊亲口承诺的,想要多少就拿多少,你带人去拿就是。”商知浅瞟了一眼君沐谦,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君沐谦无奈的与她对望,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只觉她散发着一种夺人心扉的魄力。 “儿媳妇啊,这聘礼可要好好收着。”商知浅迎上渊夙冰冷透着玩味的眼眸,向渊夙走了过去,将那枚玉簪交到渊夙手中,挑眉打趣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西楚见见你未来夫君?” 渊夙看了一眼玉簪,什么也没说,冷着脸转身带着随从就走。 商知浅对渊夙的反应没有丝毫意外,很自然将玉簪归为己有,揉着眉心道:“唉,既然不收我聘礼,看来我要找其他聘礼代替了。沉鱼,备车!我们先不去西楚,据说这里离谦王温泉庄子不远,我们先去温泉庄子泡几天祛祛晦气。” 沉鱼看着渊夙清冷的背影,不由摇头,她家主子还能在无耻点吗?连儿媳妇父亲的遗物都要贪墨,少主的小金库危矣! 远在西楚的商少主,此刻正带着楚赢出宫‘赚钱’,体验生活。 楚赢一袭青色长衫,做穷酸书生打扮,动作舒展从容的在大街上‘卖字画’,面上少了几分国主的肃穆和精明,倒是多了几分颓废中的清朗。 商少主则是一套素简劲装,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灵动的双眸却精神奕奕的看着来往的人群。 经过‘很穷很穷’的打击,楚赢与商少主的相处渐渐熟络起来。只是,西楚国库穷,为什么要他堂堂西楚国主摆摊赚钱?摆摊卖字画就罢了,为什么没人买他的字?他可是堂堂西楚国主!眼瞅着一旁商少主被一群人围住,争先恐后的买他字画,当真是气人。 “国主爹,不要羡慕嫉妒我,赚钱全靠头脑,懂不?” 上卷 062 062父子情 商君一手研磨,一手执笔,一张精致的脸蛋像璀璨的钻石般明亮,缀着金色阳光的睫毛煽了煽,清澈的眼眸蕴着几分灵动的韵味,甜甜一笑,露出小小的酒窝,笑容干净无邪。白皙的几近透明的皮肤在光线下投出碎碎地流光,隐隐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和优雅。 墨色的头发,绑了一个小辫子自然的落在肩头,观之可爱,望之飘逸。商君执起笔,笔走龙蛇,一气呵成的完成一幅‘美人’,对着一位身着华贵的妇人无邪一笑:“美女姐姐画好了。回家挂在美女姐姐相公的书房,让美女姐姐的相公天天能看到,就能举头望美女姐姐,低头思美女姐姐,夫妻感情更甚以往,必能白头偕老,子孙满堂。生命诚可贵,救人品更高,为了能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尽我微薄之力征集善款,这幅画,我不收钱。只希望用这一幅画祝福美女姐姐,送出一份爱心,收获美满姻缘。” 一身正规的贵妇打扮的妇人,乌黑的头发往后梳成一个当下流行的贵妇髻,整个人容光焕发,美艳细致的面庞喜悦难掩,一百两银子放入‘功德箱’,拿着一幅画不带一片云彩的走了。 楚赢眸色暗沉,俊美绝伦的容颜达到前所未有的吃惊和凝重,高大的身躯坐在桌案后的大椅上,表情不怒而威,棱角分明的五官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清隽的下颌扬起坚韧的线条微微仰着,几分威仪隐隐带着一丝亵渎的傲气。看着商君‘功德箱’满满的银子,再看他面前的书画摊无人问津,心中五味混杂。 “国主爹,我娘亲说出来混,就不要怕丢脸。人活一张皮,皮薄皮厚关键在心胸。不过是让国主爹卖字画,又不是出卖肉身。靠自己能力赚钱,有什么是放不开的。”商君抱着‘功德箱’走到楚赢的书画摊前,一本正经的说道。 稚嫩白皙的小手握着楚赢宽厚的大手,执起笔,动作优雅舒缓的带着楚赢的手运笔,渐渐地勾勒出极具风骨的字,一暖一软,一大一小,一古铜色带着风霜的痕迹,一洁白如美玉,相握相依在一起,就像亲和慈爱的一对父子,和谐柔美。 “国主爹,有没有想过‘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有多少人能为帝王效力?以科举晋升朝堂,兼济天下,是学士们一生的梦想。可是那些落榜的书生除了在街上摆摊卖字画,帮人写书信,或者做教书先生。他们还能做什么?”商君笔下写着写着,有些闷闷的道。 “你不是说我除了出生比别人高贵点,有权力点,其实就是吃先祖软饭的吗?所以,我们才出宫摆摊赚钱体验生活,怎么又扯到科举了?”楚赢笑了笑,却很严肃的听着商少主的话,眼前的孩子有着帝王之才,任何一句话都能延伸出许多问题。 商君眨了眨眼睛,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清脆道:“设身处地想想学子们为科举呕心沥血的情形,不得不感叹一句‘太苦’。” “你这才几岁学了多少,就感叹‘太苦’?朝为布衣,暮为卿相,这就是官场。科举是拔擢人才,选取官员最有效的选官制度、人才制度。” “我是为那些学子们苦。之前在大秦的时候,我在榆嘉县的县学里上学,我才知道官员的选拔有多苦。通过县试才能参加‘三级考试’,从俯试院试到乡试,在从乡试到会试殿试。乡试三年才一次,这么多士子争夺榜上有名。苦苦熬了几十年,就算考取功名,进入朝廷,为国效力,也要数年时间打通官脉,一级一级升迁上去。(.无弹窗广告)考试很苦,当官也很苦。”商君叹息道,嫩白的手在楚赢大掌包裹之下,墨色韵染,笔下字迹锋芒显露,端见气魄风骨,字里行间表现出执笔者收放自如的内敛,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勾了勾唇,眼神闪过一丝精光。 “科举考试是寒门学子的‘正途’,倘若连学习的苦都不能承受,也不会成为人上人。而百官各有所司,各有所长,没有一人能管理所有的事,这才分出很多官职,分权理事,各尽其责各司其事。一国之事全部在于国主的意志决断。若有才能之人,只会参奏政事,不为百姓之利,不忠于君王,纵有实事,只会纸上谈兵,唇枪舌剑的卖弄言语,越权行驶御史之职,一心将重点放在官员的贪污腐败上,即便有能力,也会被人排挤,最后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终身不得志。科举是君主挑选为天下百姓计的主建者,而官员的选拔是这个国家的建筑者与完善者,制度的好坏不该如此狭隘的判断,时代在变,考试的内容也在变,挑选的人才也不断精益。” 在楚赢看来,玄武大陆六国从政治统治体制的各方面来说都是君主集权体制,君主的一言一行都有着特殊的地位和权威。上至王侯贵胄,下至百姓官吏,都由君王统一发布政令。军制、税制、农事、商业等都由君主统策,并对相关制度的实行委任各级官员。 但是,西楚在科举制度上与其他五国有着不同。不同于大秦的科举制度,西楚每三年一次大选,每一年两次小选。采用的是武、文、策论的考试方式。 考试的内容也随着西楚国主的政策不断在变,西楚立国三百年,期间的科举考试,多数在于文,诗词歌赋的考试方式由来已久。时文的考试在于文笔词采,取决于国主的喜好。西楚立国之初就多了一批只会酸腐文章的官员,终日只把酒论诗,没有真才实干。随后科举才取消了诗赋的考试,需考政务常识,律法地理历史文艺。 到了楚赢这一代国主,科举考试就五花八门。律法是行事准则,是科举考试必考的科目。文艺能陶冶情操,是人性情的表现,也在考试科目中。而时政策论,更是科举选拔人才的焦点。策论的题目没有定式,涉及内容广泛,范围深远,问题刁钻,应时而变,时常以当下棘手的朝政来考较考生。然而策论才是科举考试科目中真正能选拔胸怀忠诚兼济天下的经世之才。这项考试是唯一一步登天进入国家权力中心的门槛,若想位居人臣之首就要有独特的见解和审时度势的策略。 相较于偏重政务政策的策论,武举是西楚重中之重。强者为尊在武举上发挥到极致,是真正凭斗气实力决胜负。在比试中考生即便败了,也能在军中谋取武官。武举每三年一次,是最简单轻松选拔的武官。但是要做五品以上的武官,就必须参加兵法的考试。如此严格的武举为西楚选拔出大批军事人才。 三年一度的科举盛事,原本就是西楚近日来关注的重点,选择这个时候带商君出宫,不管是为了‘国库穷’出来赚钱体验生活,其中也有楚赢的考量。 楚赢就在这么一愣神的时间,商君已经搁了笔,对着围观的人甜蜜一笑:“感谢各位美女姐姐俊美哥哥为公益奉献一份力量,我与爹爹忠心祝福你们家庭美满。我们会用这些善款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 楚赢看着书画摊前销售一空的字画,一声不吭的执笔书写,所有的自尊和不自然全部在商君的鼓舞中摒弃,他此刻就是一名为了生活奔波的寒门学子。短短时间,楚赢在心境上有着前所未有的感悟。纸张上寥寥几笔,都挥洒着文采。问天下大事,知百姓心声,就该深入其中,以身作则。 商君的口才,楚赢的书画,‘两父子’共同合作,不大一会儿,就赚到五百两银子。然而,楚赢与商君的动静太大,引来过路官员的注意。有眼力的官员看到一身朴素的国主,惊得气一岔,顿时冷汗直冒。堂堂国主当街卖摆摊卖字画,这是国库缺钱了?还是国主心血来潮体察民情?甭管哪种原因,他们赶紧改道吧。 “国主爹,用自己的实力赚钱,心情怎样?”商君坐在楚赢腿上,开口笑道。 楚赢看向商君满脸‘夸奖我’的模样,顿时哭笑不得,只道:“小聪明!” “国主爹,是在反讽我吗?我这一手妙手丹青可谓是登峰造极,画技超群。”商君运笔游走在纸上,虽是临摹楚赢的字迹和风格,但是却生动异常,一模一样,让人一眼便认不出是谁的笔迹。 楚赢自诩书画极为霸劲,又不失写意,当世也算自成一派,无人能模仿出其神韵。然而小小年纪的商君竟这么快将他的字迹活灵活现,写意画画出其中意境韵味。由字观人,楚赢便觉得小小的身躯里有着无穷的力量,一时忍不住摸了摸商君的额头,朗笑道:“字画为古今学术之源,你这种临摹出来的可不是小聪明。” “狗咬吕洞宾。”商君横了一眼楚赢,收拾好借来的书画摊,揣着‘功德箱’飞速的跑到对面的钱庄,换了四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留下一百两作为随身之用。 楚赢看着商君利索的一连串举动,心里暗暗称奇,接过商君递来的五十两银子,疑惑道:“五十两?” “一百两我们平分,其他四百俩留着作为本钱。”商君盘算着计划,摸了摸肚皮,牵起楚赢的手掌,可怜巴巴的说:“国主爹,我肚肚饿了。” 楚赢攒着五十两银子,带着商君去了楚都最出名食楼‘一品居’,一品居是享誉天下的老字号,遍布西楚,就连大秦、南望、东离也开了不少分店。 一品居除了囊括天下珍馐外,便是这里的环境优雅,能一边享受茶香,品尝上等的茶茗,一边博览一品居提供的孤本读物。而且一品居没有独立包厢,全是一层楼里品茶,第二层楼里看书,第三层楼里作画留下来客者的笔墨。在这里没有高低贵贱,只有清静雅致。 楚都的一品居开在热闹大街的后巷里,每日都有学子在此聚会,舒适惬意的高谈阔论,饮茶作诗。 楚赢悠然地品着茶水,吃着别致的点心,听着一旁自成团体的学子们的谈论,目光时不时闪过一丝锐利,“不过是这届秋试的考生在议论,你有兴趣吗?” 商君吃着糕点,端起桌上的白开水抿了一口,听着喋喋不休的讨论,困乏的眨眨眼,抬眼望着一品居的老板,笑容憨态可掬:“今天的学子,便是明日我西楚的朝中栋梁,我自然有兴趣,毕竟西楚在不久的将来是我的天下。” “咳……”楚赢被一口茶水呛到,一贯严肃自持的面上转为尴尬,心中无比吐槽,你还能再大胆点吗? “我听闻西楚有一位士子,考了三十年才考到举人,虽是学识不凡,却一直苦于求仕无门,最后落魄潦倒靠卖字画为生,连娶妻的钱都不够。后来遇到先国主,就是我国主爷爷,爷爷不拘一格降人才,惜其才华,破格提拔他为七品县官,这才有了入仕的机会。可见,科举取士,也有一定的运气。”商君摇了摇头,口中念念有词:“与其在此争辩,相互切磋治国之道,倒不如想想惊世治国之道如何传入国主爹之耳。” 楚赢心中明了,面上自是不露分毫,只笑道:“偶尔出来听听他们的争论也好,深居庙堂,不是什么事都了然于胸。像今日这般大街卖字画,坐在这里听这些考生朝议,也是体验民心的一种。是吧,太子?” 商君点点头,眯眼一笑,迎上楚赢锐利的目光,他家娘亲对眼前之人评价很高,传说是他家娘亲有史以来觉得最有心胸的人物。他尚未继位国主之位时,改善赋税制度,大胆的改革科举考试制度,招揽了无数英才,不拘一格取士录用,令西楚成为天下有才之士的天地。这般厉害又能听他话的男人,而且跟君姓扯不上任何血缘的倾世好男人,他怎么可能放过! “已经吃饱了吗?”楚赢见商君吃饱喝足,很不厚道的提醒道:“我们这一顿总共一百一两银子,麻烦太子帮我付了吧。” 商君闻言,一溜烟跑出了一品居,双眼瞅了瞅四周,小身板瞬间跳到屋檐上,抓住一个保护楚赢左右的暗探,开口讹诈了两百两银票。 楚赢郁闷的看着商君又多了两百两银票,真后悔刚刚要他付钱。如今连他身上好不容易赚来的五十两也被‘平均分担账单’。 “国主爹不用心疼银子。银子赚来就是花的,一会我们用一百两作为本钱去买一车水果,国主爹站在一旁哟呵招呼来客就行了,保证能飞快售完。”商君摸了摸怀中鼓鼓的钱包,准备继续大赚一笔。 楚赢心中警觉,面色无可奈何的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宫。” 商君双手撑着下颌,一脸失望的看着楚赢:“早闻西楚国主心思敏锐,处事果决,是六国中难得年轻一辈的英明国主。如今,是怕不会卖水果吗?” 楚赢不免一笑,看来这小东西是真的‘缺钱’。有了之前摆摊卖字画,他对卖水果也没什么抗拒,只是不想顺着小家伙的意。心中又想着今早朝堂争论的事,眸光有一抹算计,伸手抱着充满奶香的小身板,轻柔的抚摸着他额前的碎发,商量的口吻道:“陪你去卖水果也行。不过我想先听听你娘亲对西楚科举制度的看法。” “我娘亲说科举取士,自是纳士纳贤。只有大批取用寒门子弟,杜绝恩荫、举荐等选官制度,才是乱世生存之道。如今六国的科举取士,利益最多的是氏族出身,靠着祖上的功勋,便能混上一官半职。或者通过捐官衣食无忧。期间取士途径还采用举荐法,古往今来官员选拔皆以此方式,纵是为国家录取了一批能臣干吏,但也有许多弊端。” 商君努力回想自家娘亲对科举制度的言论,一字一句复述给国主爹:“举荐法是科举制度中最坑爹的方法。举荐的官员皆是氏族子弟,举荐的人全是亲属,长此以往,朝堂会被贵族把持,朝堂成为一家的天下。就会出现官吏贪污受贿,上下级包庇,百姓求告无门,民怨四起。只要出身好,就能入朝为官,这对有才识的寒门学子非常不公平。这种坑爹的举荐不是举荐贤能,而是举荐姓氏。如此的举荐法应当废除。” 楚赢不赞同道:“举荐制有弊端,但也有益处。西楚立国三百年来氏族豪门为国家建功立业,受到国家厚待也是一种恩泽。而且氏族子弟在身份上比寒门子弟更早接受启蒙,德才兼备的甚多。若是取消举荐制,大批寒门子弟形成一派,就会引起朝堂两派之争,如此乱世,不利臣民之心。” 商君做委屈状,看着楚赢黑沉的双眸,撇了撇嘴:“我不过是复述我娘亲的话,国主爹却驳斥至此,真是戳中了我对娘亲的崇拜之情。举荐制有利弊,至于什么科举制度适合西楚,还待国主爹与朝臣商议。毕竟除旧革新的制度,都非一日之功,不仅要考虑朝臣的意见,还要时间查证。科举制对寒门子弟不公,却可以增加对寒门子弟的任用。我娘亲说,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怎么改革全凭统治者的才智谋略。” 楚赢又有一种被小东西暗示他笨的错觉,此番言论一针见血,一下子扎在他心口处,未见出血,就已内伤。要知道朝堂的党派之争和乱世面临的各国挑衅,已不是改变科举制就能改变西楚的现状。 “国主爹,我们去卖水果吧。劳动能致富,我们应该多实践。” “……” 这天,楚都大街上无数过往的官员见证了西楚有史以来最惊悚的事,西楚国主在街边哟呵过客推销水果,清朗有着威严的身姿站在大街上与小贩抢夺生意,实在让御史苦思冥想几日都找不到弹劾的词语,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帝王会当街哟呵卖水果! 待日落黄昏,楚赢面带笑容的看着辛苦赚来的谦,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眼眸多了几分果断和狠决。 “我娘亲说人们对一件事情的反应可以看出很多问题。贪官最忌讳有人知道他贪,所以对一件惊奇的事或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一般变现的毫不在乎。而清官大多清高,对国主爹当街卖水果哟呵之事,必定会以死相谏,极力劝阻国主爹的行为。而剩下一些人,在看到国主爹不顾身份卖水果,都无动于衷的人,除了贪官、清官,就是别国混进来的奸细,肯定在某个角落偷笑。至于贪官、清官、奸细以外,还有准备刺杀国主爹的杀手虎视眈眈。”商君双手抱着楚赢的颈脖,泛红的脸蛋贴着楚赢宽阔的背,嗅了嗅味道,找了舒服的位置睡意惺忪的打着哈欠。 “累了就睡吧。”楚赢稳稳地背着商君,一路缓步向皇宫走去。 “国主爹,我娘亲说当我的眼泪能融掉细沙,就能找到珍爱我的爹,你现在能爱我吗?” “你掉眼泪了?” “木有。” “但是我已经是你爹了。你娘亲的话不可尽信,懂吗?” “国主爹,你能不能背着我走久一点。” “为什么?” “你的背比较舒服,我娘亲的背太瘦了。” …… “国主爹,我想我娘亲了……” “你不是已经派我的暗探去接你娘?” …… 远方的天际缓缓遮蔽淡金色的天幕,黄昏的光线映射在两抹重叠的身影上,折出无数道温暖的光芒。 ------题外话------ ps。一万字删掉了几千字与学子们对于策论的互动,改改删删,差点崩溃了。若亲喜欢看朝政策论的,挽歌一会把删除的几千字发上来?真心舍不得删,又怕涉及策论的部分太多字,有凑字的嫌疑⊙﹏⊙ 再ps感谢舞凰天、26610724、zxy65318、2862096几位亲送的花和钻石。 上卷 063 063温泉迷情 是夜,月华冷辉千里,衬得西楚宫阙庄严而凝重。 楚赢给睡意酣甜的商君掖了掖被角,看着呼呼大睡的小东西,他却毫无睡意,独自坐在床边的楠木桌案前,翻阅着分布在全国各地暗探搜集来的消息。 霏雾的宫灯将楚赢本是刚硬的面容渲染出罕见的柔和,唇角含笑,凌厉的双眸亦是隐约带笑,神情极为认真的定在一处,显得眼眸晶亮慑人心魄,英俊的五官在灯影下透着西楚男子常有的秀气飘潇,爽朗的气势之下隐藏着男人性情中的锋锐坚韧。 过了一会只听门外传来几声稳重的脚步,正是楚赢的心腹内侍,一个挺拔的身影跪在楚赢面前,禀告道:“国主,大秦传来消息,谦王妃休了谦王。整个大秦在各地设了路障准备抓她回去定罪。这个时候暗探想要将人掳来,极有可能暴露身份。” “无妨,以她的聪明,德靖帝要动她,未必会成功。她明知德靖帝赐婚是动了杀心,却还敢拒婚与德靖帝谈条件,本身就是不计决裂的后果。德靖帝若以‘休夫’给她治罪,有伤仁君之名,为了全他的仁主之名,区区谦王的自尊受损还不如问罪背后的意图。” 楚赢没来由的信任一个陌生女人,在他的了解中,商知浅这个人,古怪,聪慧狡诈,不受约束,和天下商人结交,又和各国大多显贵相交。五年前进入蜀山,从那以后,蜀山之巅出现了凤华城。凤华城民风淳朴,以兵法治下,普通耕农的百姓或许就是精炼彪悍的高手,甚至连乞丐流民都在凤华城有一席之位。若说她图谋不轨,无视皇权,可是她几乎不出凤华城。若说她隐居避世,可是她又参与天下大事,并在凤华城设立‘小朝堂’。 五年前,他尚未继位成为国主之前,就给予评价:此女行事古怪,背后必有势力,需要彻查。 五年后,他掳走她儿子,心思更加成熟之下,对她的评价过犹不及,她何止是聪明人,简直是成精的‘女妖精’。任何事之前,都有她周密的思考,有着上位者布置棋子的手段。而这一次,她似乎让他在眼皮底下掳走他儿子。 楚赢深吸一口气,笑了笑:“你们说她在离京之后去了剑冢山?” “是。按照国主的吩咐,在国主回国之后,奴留在秦京几天打探消息,恰巧那日奴准备启程回国,在郊外碰到一批人。奴怕那些人发现,远远跟在后面,却发现他们背着鼓鼓的包袱,包袱里面全部是倒斗的工具。然后奴亲眼看着她进入盗洞,未免打草惊蛇惊动他们,奴只好先回来复命。” “辛苦了。”楚赢挥了挥手,让内侍退下领赏。脑中闪过‘剑冢山’三个字,联想到金箔上的刻纹,心中更是猜疑重重。 窗外月色渐渐被黑幕覆盖,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氤氲朦胧中。夜雨潇潇,无声袭来,瞬间吹来几许凉风。雨声敲打在屋檐,发出清脆凄切的响声,挟着凌厉的雷声,细雨转成了雷阵雨。外头的宫灯被狂风雨点甩灭,黑沉沉一片,皇宫陷入暗黑的深渊。 倾盆大雨,伴随时不时劈过的一道耀眼的闪电,商君被炸起的响雷扰得噩梦连连,小手摸了摸身旁位置,没有感觉到熟悉的温软体香,压抑的哭声在雷声侵扰中宣泄,小身子蜷缩得紧紧地,双手不安的抱着头,额头上冷汗直冒,梦里梦外呼喊着‘娘亲’。 默默沉思的楚赢一惊,快步走至床榻,拥着瑟瑟发抖的商君,一脸心疼,口中不安的安慰道:“乖,不怕……” 商君在电闪雷鸣声中惊醒过来,粗重的喘着气,清澈的双眸泛着妖异的红光,黑暗中越发清晰的看到楚赢的脸,心里略显急躁,仿佛外面轰然的雷电是为他而来,偏偏自家娘亲不在身边,淡薄的小身板没有安全感的退在大床一角,鼻子吸了吸,浑身发起冷来。(.) “爹在,不怕!”楚赢慢慢走过去,抱住商君,伸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过了半响,等怀中小家伙的情绪缓和会,才开口说:“要不我陪你睡?” 商君缓缓偏过头,闪着红光的双眸盯着楚赢,贴着厚实的怀抱,闷声道:“我想听国主爹讲故事,我们说说话。” 楚赢抱着怀中的小东西躺卧着,唇角一勾,终于在小东西身上找回一点国主的威严,笑了笑:“你怕黑,怕鬼,怕打雷?那我能讲鬼故事吗?” “……”商君窘迫的脸红起来,蜷了蜷身子,无言以对。 楚赢心中的苦闷散去不少,笑意浓了几分:“乖,睡吧!我就在这,不怕!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有一回……” 外面雷雨声连绵不绝,一道闪电劈过来,将空中飞行的一团影子劈了下来,闪电瞬间消失,飞速的白影也隐在殿内,只一双红色双瞳正好与商君对上。黑暗中,商君对着雨夜来客眨了眨眼睛,害怕与焦虑感随之消失,一种从远方传来的安心顷刻包裹了他,听着外面的惊雷也没有之前的紧张。 听着耳边楚赢磁感的声音,渐渐地,商君枕着他的胳膊睡了过去。 楚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长久的寂静之后,听到小家伙的呼吸声,也闭上眼。只是在他闭眼之后,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流淌蔓延,手掌一摸,一张脸在黑暗中阴沉难辨。心中郁卒至极:小东西,你果然是我的克星!真是能耐啊,堂堂西楚国主被你尿了一身。 此时的温泉山庄,一股热潮袭面,商知浅正面朝夜空,闭目养神的享受温泉。 依泉而建的山庄位于秦京郊外,距离剑冢山不到六公里。郁郁葱葱成片的山林间挺立着数间整齐而精致的房子,房子处处昭显着雅致。 商知浅泡在温泉中,眼前白茫茫一片,月光下仿若仙境,带着雾气缭绕的飘渺和朦胧。轻纱飘扬,水汽扑面,山间迎面拂过的风吹散了微暖的热气。与凤华城之中的温泉不同,这里的温泉水热度适中,没有一股冷寒之气。山庄更是每个小院有一泉,温泉暖意融融,连同四周的景象也似春日般,散发着勃勃生机。 商知浅只觉得全身毛孔在水里缓缓舒展开,筋络通畅,洗去一身疲惫,舒服极了。就在这时,房门打开,君沐谦赫然出现在她面前。一向冷静的她也被君沐谦吓一跳,然而发现自己泡在温泉之中,没有露出一点惹人遐思之后,双眸冷冷的看着衣衫不整的君沐谦,冷冷讥笑道:“谦王,进别人的房门之前,你不懂先敲门吗?” 君沐谦心一紧,忙扯出一抹温和的笑:“敲了,你没回应,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就进来了。” 商知浅顿时无言反驳,他回答的还真是合情合理!她是他的长辈,好歹要拿出长辈的气度,不跟小辈一般见识,语气淡淡道:“现在看我没事,可以走了吧?” 君沐谦犹豫了会,心下一横,优雅的跳入温泉中,一股白腾腾的泉水充盈在他身旁,背对着商知浅,在商知浅没有一脚提走他之前,纳纳的说道:“我背上好像有东西在动,痒痒的,老祖宗帮我看看。” “你是长泰吗?”商知浅冷笑了一声道,耍流氓也不是这么耍的吧?这借口也太恶劣。她家儿子也就在两岁之前跟她一起洗澡,两岁之后就知道害羞,知道男女授受不亲,非要自己独立的浴室。他是多少岁了? 君沐谦温润的双眸在氤氲的水汽下显得幽深,一圈一圈的涟漪在转眸间滑动,此番情景,平常闺秀不是尖叫就是吓晕过去,她面对突然闯入的男人,非但没有即刻扔他出去,这表示她对他是不同,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在陵墓的时候,我就感觉身体有点不一样,背上刚开始有一股灼热感,现在有点痒,也有点痛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背上蠕动一样,我看不到,又有洁癖不习惯别人碰触,只能麻烦老祖宗了。” 商知浅不疑有他,看着他光滑如脂的脊背,伸手摸了摸:“什么感觉?” 君沐谦耳根的红瞬间蔓延全身,急促的心跳下说道道:“就……就是很痒,好像有虫子在里面动……” 君沐谦不知怎么的,面对她就强势不起来,堂堂魔尊完全在她面前没有半点魔尊的样。心里却不排斥这样不争气的自己。感觉到背上的酥麻和触感,便问道:“看出我背上有什么吗?” 商知浅看着眼前浮现的的图纹,赤红的形状隐隐显现出来,红的精致,红的妖娆,红的霸气,红的似刺目的朱砂,跃跃闪动的红光,猩红欲滴。 这一刻,商知浅神情中爆发出无数情绪,红色的胎记让她有一种错觉,那一场血腥刺杀,那一世的纠缠牵绊,所有的一切凝聚成滔天的恨意:“你到底是谁?” 上卷 064 064解开穿越之谜 热气腾腾的白雾中,精致纹身晶莹通透,熠熠生辉的透着妖娆盛开的极致美,似乎要活了一般。几近白皙透明的背脊添了一只旖旎的红色龙形,灼灼欲出,带着慑人的龙威,活灵活现。 商知浅看着这龙形纹身,心口仿似被针尖刺穿,一阵阵的疼。脑海里闪过零散片段,光影浮动,一幕幕犹如万千金光将埋葬五百年的真相渐渐展开。 因为害怕真相的残酷,她一直不愿触及最心底的秘密,自欺欺人的相信他不会那样对她。可谁知道,此时此刻,最深处的痛被无情的解开,甚至真相在五百年前就一刀一刀划在她心口,让她独自承受着欺骗与背叛的煎熬。 人生有几个万劫不复,一次欺骗与背叛就是无底深渊。商知浅胸口沸血滚滚而流,直冲脑门,往事诸事,心中思量不过是为帝者的手段。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君昊胤带着五千军队困于幽谷。敌军八万大军久攻僵持之下,火烧幽谷。火焚过后,尸骸漫山遍野,焦黑色处处散发着血腥味、腐臭味和铠甲利盾的金属味,弥漫在整个枯竭的幽谷。 君昊胤握着‘九霄’强撑着等待援军,以一人对千军,洒下一地鲜血带来的余热,于无数残肢肉碎之中,将早已被鲜血染红的黑土渲染出更加鲜活的颜色。 山谷中,血花飞溅,烽火冲天,杀声四起,血染旌旗,刀光剑影。君昊胤挥动着手中的九霄,狠辣的斩杀,长枪招式迅猛,所到之处一片血花。生死一线之间,容不得他心慈手软,他深知乱世就是用自己同袍的血来做王者的铺路石。 这一场生死之战,君昊胤不知道厮杀了多久才等来援军,黑压压的援军对着敌军如细雨一般发射飞箭,掩护至道旁的弩车威力极大的往上射击,驻守在山谷间的敌军死伤无数,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纷纷从山谷的暗洞里滚落下来,易守难攻的幽谷攻破,主力军一举攻破谷中埋伏,最终活擒敌军大将。 幽谷之战是大秦逆转局势打得最为惨烈,战果最丰厚的一次。以往,敌军凭借幽谷的天然屏障,使得幽谷成为易守难攻的‘粮仓’,谷中气候能提供一年三季的稻米。加之幽谷是临天皇朝的‘大门’,若能攻破幽谷,便能真正杀入临天皇朝。 赫连劲说:战争是王者手中的棋局,执棋落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谈笑间攻城掠地,血染江河。而战场是血性将士的修罗场,手起刀落,抛头颅洒热血,顷刻间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然而幽谷是继大秦军队‘攻城之战’之后的首捷,临天皇朝位于玄武大陆最繁华的中部地带,经济文化与军队实力远远高于西部草原游牧民族和南疆地区。幽谷的独特位置为遏制外敌数百年无人能攻破。君昊胤用五千人诱敌,打开临天皇朝的大门,大陆风云变色。 大秦士气高涨,一鼓作气连破数十座城。临天皇朝腐败,民愤积怨颇深,幽谷一役歼灭守军近八万众,主将生擒,副将二十多名,降敌六万,整个临天皇朝进入混战之中。 商知浅见证了君昊胤残酷杀伐的一面,战场上人命卑贱,死亡不过是家常便饭,只有不断强大,不断厮杀才能在乱世中生存。那之后,大秦与临天皇朝的战争前所未有的激烈,血腥的空气中回荡着绝望与凄凉的气息,漫天弥漫着猩红。 君昊胤身重数箭立于马背之上,手中的九霄一擎,带着霸道的气势冲在战场前线,健硕的身躯矫健如飞,九霄纵横,一时间血染沙场。 那一场血腥屠杀的战役中,君昊胤后背、腹部、小腿、肩膀都被箭射中,但是面对手到擒来的江山社稷,哪里容得君昊胤去休息疗伤。 商知浅永生不能忘记笑容残酷阴狠的君昊胤于无数尸体堆砌的血肉上奔驰,干脆利落了结人命,神情麻木的没有一点血性。挥手之间血色漫天,却姿态高傲的犹如血海中绽放的彼岸花。 在战争面前,人会变得渺小。商知浅默默看着这一切,也亲自参与拼杀,手中早已沾满了血腥。可当君昊胤翻身下战马,清亮带着显而易见的爱意眼神望向她,脸上浮现劫后余生的笑意之时,都抹不去一个事实,他爱她,他所有的情绪全部在她身上。 那一次,君昊胤伤口甚多,所幸不致命。而她亲自照顾他三个月,换药穿衣全是她一人包办,他身上有什么胎记,她一清二楚。 她清楚的记得君昊胤后背上分明没有任何龙形胎记,那一对蝴蝶骨之间位置,除了箭伤留下的痕迹,什么都没有。 世事离奇,商君一出生便有龙形胎记。她一直以为龙形胎记是毒药所致,看到君沐谦身上若隐若现的龙形纹身,凤凰涅槃,龙腾起舞,像极了若舜部族的传说。 在过去五年,商知浅搜寻五百年前有关的人与事,追逐隐藏在背后不死不休的迷局,不管是谣言、秘史,还是暗杀、追踪,她试着找出龙形胎记代表的深意。所以,君沐谦,你到底是谁? 能够被康泰帝不顾祖训也要立为太子的你,到底是谁? 能在她情报网中显示出一片空白的你,到底是谁? 然而今夜,看到他后背的龙形图案,商知浅极力调整自己的气息,回想赫连劲陵墓中留下的手札内容。 “浅浅,容许我这般唤你,你此刻在陌生的时间里可安好?” “天乾元年,三月,上书守边,于出京之前常胜失踪,追查几日,发现伏羲部族用活人炼蛊。常胜是我多年前救下的孩童,是战死沙场将士的遗孤,性子坚韧,遂取名常胜,字不屈。自三年前陪伴我左右,从未离开。当我再次见到他时,已被蛇虫啃得面目全非,成为蛊虫的养料。” “四月,屠杀伏羲部族全族三百余人口。期间见皇上与你生了嫌隙,我心生愧疚。然而以皇上狠辣冷酷霸夺天下唯我独尊之势,绝对不能容忍专情于一人而置家国于不顾。身负天下,又如何能让他纵情于私欲,更何况江山社稷是他亲手打下,容不得他任性妄为,势必会猜忌或打压你一手提拔的官吏。今时今日,他掌握天下尊权,心境自与先前不同,他心底最珍贵的东西,早已不是他想要的东西。只因为帝者心难身亦难,他高贵的身份,无上的权利,会为他招来许多算计,也会招来许多诱惑。” “你见到我的手札时,想必已经知道我自刎太和殿。知浅,原谅我的懦弱和不甘,并请善待珍重自己。君昊胤带给你的伤痛,与我带给你的愧疚,非我本意,但愿你不要寻找真相,好好过你想要的生活。” “你遭遇埋伏的那一夜,我至今都不知道如何告知于你。我赫连家族相传是若舜部族之后,与伏羲部族同根,先辈的仇恨早在丧失神异之处便消散。赫连代代相传的神异之处,在于血珠与魂珠。魂珠在血城摧毁之时落入君昊胤手中,而血珠是我赫连家族族长夫人的信物,我一早就送给了你。” “血珠陪伴我长大,我并未发现其神异之处,直到遇到你,血珠就散发出彩光,因此我才知道血珠有避祸之能。拥有血珠之人,可以逢凶化吉,在血珠的指引下避开预知的危险。” “我虽丧失了若舜部族的神异,但在你出事之前预感到你有血光之灾,便连夜赶路回京。只是我晚来了一步,你身中巨毒,就算保命也无法保住腹中胎儿。我深知你腹中胎儿不仅是大秦的太子,也是你在这个世上仅存的牵绊。当时我未曾询问过你的意见,就擅自决定,实在是不得已。” “知浅,我想聪明如你,定猜到是我将你送到很多很多年后的世界。我用我的血,开启了血珠封印的能量,将身中巨毒的你送到能解开巨毒并能保下腹中胎儿的时代。我不知道那是多少年后,也不知道你会流落在哪里。” “可我相信你和孩子都会活下去,这就足够了。当我满怀歉意的进宫,却闻言君昊胤宠幸姒夭,并封姒夭为妃。你知道,我以全部真诚待你待他,希望你们能长相厮守,矢志不渝。时过境迁,看着君昊胤享受荣华富贵,坐拥美人,我终于可以发泄我的情绪。” “太和殿自刎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也是唯一能让君昊胤此生难以心安。他一生享尽你的爱,却轻易的抛弃背叛,我怎能让他好过?” “知浅,我曾不止一次挣扎过要将你从他身边夺过来,可是我了解你,你不曾爱过我,对我也是兄妹之情。这世上总会有人爱你,如果有一天真的没有人爱你了,那一定是我不在了。我很高兴,有人能爱你如此,倘若我的死能让君昊胤认识到他失去什么,我会走得很心安。” “最后还有件事,君昊胤背上没有龙形胎记,可是在血城摧毁之后,他背上就多了龙形胎记。此事,除我之外,可能连你也不知道。浅浅,很多疑问很多真相已不重要,历史早已消失在时光中无迹可寻,希望你与孩子一生平安、幸福。” …… 商知浅在君沐谦背对着她时早已穿戴好,浓雾弥漫间,湿润的发丝滴答滴答滴落水珠,竟一滴一滴生出了古韵苍茫的气息,散落在肩头的黑发说不出的深沉,素白的长袍藏着世间沧华,使得冷傲的气势显得空灵悠远。 君沐谦回头一望,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白袍袭身的人,双眼冰冷,漆黑的瞳眸里盛着满满疑惑,虽是芙蓉出水的容颜,却硬生生少了女人该有的温柔,反而醇和的气韵中有着凌厉的杀意,就连‘御邪’如影随形的横在他眼前,洁白如玉的剑身散发着光泽,泛着深白的寒光。明明气氛很和谐,为何突然这般? “老祖宗,你要干嘛?” “你到底是谁?为何背上会有龙形胎记?”商知浅居高临下的淡声道。 君沐谦觉得先前的猜想都是错误的,被人用剑指着还是头一遭,白净的脸上透着淡淡几丝红润,大为尴尬道:“君沐谦,另一个身份魔煞宫魔尊。至于我背上有什么,我也不知道。至我三岁时到现在,没人能碰触我半分。倘若我生来就有龙形胎记,我母妃和父皇不可能不知道。我以为我在陵墓里中了蛊毒,或是遇到什么碰不得的蛊物,这才厚着脸皮让老祖宗看下,没想到老祖宗非但不关心小辈,还以剑相胁。” 商知浅收回御邪,看了一眼君沐谦,只道:“随我再去一趟剑冢山。” 君沐谦看着商知浅远去的背影,温润的眼眸里一片迷雾,如雪的肌肤泛起一层淡淡红晕,随即让隐在暗处的人拿来换洗的衣物,一番着装后,跟着商知浅去剑冢山。 两人到了剑冢山,从原先的盗洞入口进去。 凝重的空气中萦绕着血腥味,商知浅一路走过去,发现原先的守护恶兽死状惨烈,墓道里散落一地的毒虫尸体。 “刚刚有人来过。”君沐谦看着墓道里死去的蛊虫,唇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商知浅一路畅通无阻的穿过墓室,进入主殿。似乎一夕之间整个陵墓被人搬空,什么都没留下。甚至一路走来一个机关都没有,这到底怎么回事?就连六道轮回的机关都消失不见,更不用说主殿存放赫连劲的水晶棺。 “姒酌!” 两人将整个空旷的陵墓找遍,都没找到姒酌的身影,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 商知浅眸中锐光乍现,想着赫连劲留下的手札,怔了半响,决定今晚动身去西楚,越快越好! 下卷 065 下卷065母子联手做政客 西楚暴雨肆虐,寒风呼啸,滂沱的雨点砸下挟杂着势不可挡的力量摧残着大地万物。[.超多好看小说]天空浓云遮掩,时而如丝,时而似沙的风雨在天地间织起一张霏霏蒙蒙的幔帐,纵横交织成绵长的黑网,笼罩着苍穹。 河面上,狂风暴雨,惊涛骇浪,雷声轰动,几艘渔船被突如其来的暴雨倾覆。然而两叶轻舟在骤雨中剧烈摇荡,却稳如磐石,纹丝未动。舟头两道人影在巨浪呼啸中岿然不动,宛如镇河的石像。 静立不动的两人衣衫飞舞,迎着飘飞的雨丝在阴沉晦暗的天色出游。一人一袭青衣,仙姿秀逸,动作优雅而从容的负手立于小舟之上,面对雨声隆隆脸上未曾有丝毫胆怯,一双清泉静漠的双眼,幽幽的墨色中隐约闪动着安抚人心的温柔:“这雨已下了三天,未见有停的势头。” “西楚的天空就是多变,或许一会儿便放晴了。”如玉般清润朗朗的声音传来,一瘦高的黑影迎着风雨,穿过重重波涛静坐在另一个小舟之上,整个人斩风破浪御风而行。 青衣人目视前方,笑道:“天意难测,然而世间之事,不破不立。乱世一起,才可能有胸怀可兼济天下之能者出世。” “天下之势,怎能知晓破而后立?” “时机。”青衣人睨着黑影,傲然洒笑:“五百年前天临皇朝的太子御,天下人崇拜他的地位,羡慕他的容貌,嫉妒他的举世无双的才能,憎恨他聪明绝顶,害怕他继位之后的王者手段,却只有秦太祖敢与之为敌,并想法设法对付他。最终,秦太祖逆天改命,成为一统天下的霸主,天下万世的君主。并留下‘大秦世代昌盛’的豪言壮语。” 黑影一笑:“太子御空有经文纬武之才,不遵人臣之道,缺乏帝王狠辣的手段,对待亲人和贪恋美色的临天帝太过仁慈,不及秦太祖冷酷狠毒。(.无弹窗广告)以太子御的能力和临天皇朝的实力,秦太祖是不可能轻易攻破。只是兄弟权欲,致使太子御被父兄所毒害,难成大事。” “天道所向,在乱,在国,在一统,在治,在于民安。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倘若没有掌握时机,多少有点遗憾。此时虽天下未定,西楚立国已久,却能广纳贤才,渐渐形成‘盛世之治’也恰是时机。”青衣人平和随意的言行举止,透露出倾绝天下的才华,却大度雍容的没有一丝真切的笑容,只平静道:“以史为鉴,可知兴衰。历朝历代帝王不出庙堂而知天下,全在于博览史籍。西楚国主天纵英才,但西楚的天空太过复杂多变,实在有点小。” “想要成为这一方天地的至强至尊,就必须长风破浪,顺天而行。” “正是如此。”青衣人仰天一笑,四周风雨如剑,却尽数被强烈的斗气破开,任凭雨水淅沥,也沾染不到那一抹青色。 “渡过楚河,便离楚都不远了,是否登岸就动手?”黑影问道,却无人应答,只有狂风雨声,以及一抹逐渐消失在眼前的青色身影。 雨声隆隆,闪电雷鸣在天空撕裂般交替,正酝酿着新一轮的暴雨。漫天风雨中良久传来青衣人的声音:“五日后,便动手。没有我的传讯,不准轻举妄动。” “是。”黑影望着暴雨一阵,不由轻叹。天地间除了狂风骤雨,哪有青衣人的身影。 大雨倾泄,强劲冰凉的暴雨滚滚落下,西楚皇宫被突如其来的暴雨积成一潭一潭水。乌云密集,雷声自阴暗如晦的天空飘来,沉闷声直砸心底。 楚赢凝立于书案前,神武殿中内监早已把宫灯点起,数十个宫灯燃着摇曳的火焰,驱散了殿内的阴暗,映照着殿中诸位大臣。 暴雨欢畅淋漓的下了三天三夜,房屋倒塌、溺水身亡、雷击而逝的消息奏折堆满了书案,楚赢跟诸位朝臣已经由开始的震惊到麻木。来势汹汹的大雨不仅离奇,而且雨量大持续时间长,整个楚都已泡在水里。连皇宫都有过膝盖深的水,更何况城中地势低洼的地方。尽管花费巨资情理河道沟渠等排水设施,无奈还是被淹。 楚赢见漫天的大雨横扫天地没有停下的景象,沉声问道:“诸位爱卿,可有解决之法?” “启奏国主,微臣召集了西楚所有医者制定防灾治疗计划,对大雨过后如何防疫已加派医者。但是灾害过后,淹死的尸体和牲畜必须及时处理,否则怕引起大范围的瘟疫。所以微臣建议楚都城中的军队在灾害过后立即收拢尸体进行火化焚烧。” 楚赢听后若有所思道:“五百年前大秦开国皇后就用此法最低限度的减少瘟疫爆发。大秦能够在每次灾害中将损失减到最低,也得益于大秦开国皇后留下的治国之策。” “国主英明!微臣听说牲畜和尸体是灾害过后容易酿成瘟疫,倘若雨涝灾害淹死的牲畜和尸体不及时火化,特别是家属直接深埋,会造成尸体成疫。只有火化,才能防止尸体传出病疫。除此之外,水灾过后的瘟疫也分很多种,其中最为常见的病症就是霍乱。此疫症潜伏一到两天就会出现呕吐和腹泻,起病急骤,一旦染上此病会使人脱水而死,严重者会因休克致死。 灾害和瘟疫自古被认为是上天对不施仁政的皇帝降下惩罚,此番灾害恐怕其他五国或者被有心之人利用,极有可能动摇民心。微臣依据大秦开国皇后制定的防灾条例提出以下几点建议:收集家畜、人和其他牲畜的尸体及时火化,并且分别派出专人来负责西楚的人员死亡情况和死亡原因,每个官员管辖区以最快的速度发现患上瘟疫的人进行隔离治疗。除了病人外,其他人也要服用预防的药物。” 楚赢看着书案旁的商君,说道:“爱卿提的建议甚好,寡人会让人处理。此前寡人早已命人贮备大量的盐、糖、醋和碱面,针对防御、治疗、传染瘟疫必备的物资,各地也囤积了一些。依照预防瘟疫的方法,只要喝煮开的盐或者糖水,相信能够自控并且治疗瘟疫。不过瘟疫之事不可随意传出,以免引发骚乱为有心人有机可乘。此事寡人会通告天下,不过防灾救灾是当务之急。” “国主所言甚是,臣认为应该紧急疏通城内的水道、沟渠,河道的疏通也至关重要。粮食、药材等物资已由水军运送,按照事先划分好的区域一边救灾,一边监控受灾地区是否有人患上瘟疫。” 这时有官员站出来,为难的说道:“国主容禀,府库的存钱不多,若是为了救灾,势必要一笔不小的支出。加之粮食、药物和一部分额外的花费,还请国主裁断。” 宰辅老臣拱手施礼:“国主勿忧。楚都城内在国主之前颁布的防疫体系,大部分官员和百姓都自愿负责城内瘟疫的控制,虽然制度体系还不够完善,但是经过这次灾害,防灾和防疫体系会更加健全。两日前,城内很多屋舍经不住大雨侵袭而塌毁,但是面临灾害,富商自愿捐出几十万银钱给朝廷进行救灾。老臣用这笔卷着的钱财囤积了粮食、药材等救灾之物,想必这场暴雨带所用的费用在预算内。” 楚赢目光一掠,浓眉轻皱,半响才开口道:“救灾一事劳烦宰辅继续执行下去,若是谁敢拖延灾情,罔顾人命,剥去官职功名,逐出西楚,永不录用。若是家中有人感染瘟疫却不上报者,按照连坐的罪名三代以内不能参加科举,不能行商。此时雨势呈加大趋势又持续时间长,寡人会调动一部分禁军去救灾……” 楚赢命令有条不紊的下达,语气较之以往严厉,处理方式果决迅速,相应的惩罚之重,都令百官思虑万千,心中忐忑,瘟疫爆发的时候,屠杀感染瘟疫的村落和城池是最有效控制瘟疫规模的办法。既然国主相信大秦防疫体系能避免瘟疫爆发并抑制瘟疫的蔓延,百官退朝后很快投入到救灾过程当中,尽量在这一场灾害‘崭露头角’。 外面雷声轰鸣不绝,楚赢除了关心灾情,还要关注周边国家的兵力,几场暴雨使得西楚众多支流水位大涨,若是南望水军突袭,西楚将面临一场水战。西楚的水军经验不及南望,水战将领的统御能力更是缺乏,倘若南望的水军不顾天下局势,出兵攻打西楚,西楚战事一起,军队的粮食、军饷、军备供给不足,势必会动摇军心,消弱斗志,整个西楚会伤亡甚重。南望水军凭水位上涨的支流横渡楚都,若大秦也出兵攻打西楚,双面夹击,西楚的形势紧张。 “国主爹,放心吧!这个时候专心救灾,不用管其他人会不会趁机打劫。我娘亲是西楚的国母,没人敢惹她。总之记住一句话,不管年纪是大是小,女人都是一种凶残的生物,能不得罪就别得罪。我娘亲被大雨困在路上不能和我相见,早就憋着一肚子气了。若是有人嚣张的带着战船在她眼前横渡,只有一个后果――等水再深点,准备游泳回家吧。”商君坐在柔软毡毯上,席地而坐,稚嫩的脸上哪有半分怕打雷的情绪,双手摆弄着面前的棋局,微微扬起眉。 ------题外话------ ps。抱歉,那天发完公告,挽歌就出了点事。还没理清思路,睁开眼就宛如隔世了。今天17点还有更新。先更这么多,让大家久等了。挽歌会写赫连劲的番外补偿大家,免费的公众章节。 下卷 066 066 温温淡淡的清脆稚嫩童音,隐隐有种能震慑世人的肃穆凛冽之势,平静缓和的语气中却没有属于四岁孩童的懵懂,反而有股睥睨天下傲视苍穹的气度和让人信服的威严。 楚赢翻阅奏章的手微微一僵,不自觉的看着一旁语出惊人的商君,眼眸泛起浓浓的深蕴,这个小东西会窥心术?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如指掌,就连西楚各地的灾情都比他知道的更详细。 外面暴雨雷鸣,乌云压城,神武殿中镶嵌在龙柱之上的夜明珠散发着薄薄光雾,白玉阶梯连着的王座上,姿态高雅的楚赢神情莫名,华丽尊贵的黑色长袍衬得他伟岸的身躯更加俊伟不凡,展现一股天然的王者之风,浑身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唯独粉嫩俏皮的小东西不畏惧他的身份地位,甚至时刻打击他,一种微不可见的感觉慢慢滋长。 “你是神棍吗?怎么好像知道西楚这几天会下雨?要不然怎么提前两天让我准备粮食和药材,还下令清理楚都城内的水道沟渠和楚河等河流淤塞进行清理。”楚赢虽然从一个四岁孩童口中知道自己‘非常非常穷’,但是下令清理淤塞的沟渠,储备粮食、药材等物资,却是听了小东西无比坚定的命令。从来没人敢命令西楚国主,眼前的小东西非但没把西楚国主的身份当回事,简直是一步一步黑化他。西楚主人,一开口便能令千万人头落地的主宰者,对这小东西到言听计从已经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然而,他还心甘情愿被小东西‘欺负’,这是多么惊悚的事。 “未雨绸缪懂不懂?”商君鄙视地瞅了一眼楚赢,漆黑的眼眸灵动至极,低头一望间,世间一切在他眼中皆为蝼蚁,雅糯的声音带着一股豪气:“我娘亲说,庸人败于惰,能人败于傲。骄傲之人和懒惰之人必定是世上最失败的人。[.超多好看小说]目光短浅的君王总是忘恩负义,危机时到处求助,事成之后诛杀功臣。求人时和颜悦色,得逞后不留情面。人前信誓旦旦,人后背信弃义。只会居功自傲,一味贪图享乐,须知福中有祸,祸中有福,身处高位必须格外谨慎,居安思危,审时度势。国主爹以为皇帝那么好当啊?” “这些都是你娘教的?”楚赢实在想象不出有哪个女人会如此教导儿子,好猖狂的小东西,竟然说我无资格执掌西楚。要知道他西楚国主的权利和威望,比起南望、东离、中渊而言,不可同日而语,如今被这位全才孩童鄙视,实在太憋屈,着实显得他能力不够驾驭西楚。 商君摇了摇小脑袋,轻叹一声:“我果然跟你有代沟。通过这场大雨,西楚冗兵冗官非常严重。钦天监招揽的人才,掌管天象,居然没人能推算这场百年难遇的暴雨。西楚连救灾的银子都面临捉襟见肘的情形,西楚真的真的很穷啊。” 楚赢也不在意小东西弦外之意,古怪的看着商君,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几张信笺,而一只黑色活物夹着亘古苍茫气势在森严的西楚皇宫出入自如,没有惊动外面的守卫,甚至在暴雨之下毫无影响。 光影下渐渐露出一只半人高的玄鹏,玄鹏是蜀山最外层的‘守卫’,是凤华城最底层的一道坚固壁垒。成年的玄鹏体型硕大,喙尖锐爪锋利,是空中展翅翱翔最快速的鸟类,就连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九万里的鲲鹏都不及玄鹏。 楚赢见识过玄鹏的厉害,这种大鸟在蜀山很常见,不论是速度还是攻击力,都是鸟类中异类。倘若要攻打蜀山,第一道要对付的就是空中的玄鹏。据说玄鹏分二翼、四翼、六翼,六翼玄鹏相当于斗圣阶实力,却只是蜀山第一道防线。(.无弹窗广告)可想而知,蜀山之主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难怪你能知晓各地灾情,原来是用玄鹏传递灾讯。”楚赢失笑道,怪不得这小东西情报如此准确,若是六翼玄鹏怎么可能畏惧区区雷雨。心中暗忖,倘若能驯养一批玄鹏,他掌握的情报就会比别人准确快速。可惜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东西就让他头疼不已,折腾得他应接不暇,母子俩要是联手,他焉能有好日子过。 “国主爹,我娘亲已基本控制各地灾情,伤亡人数和名单已经统计出来,并以我西楚太子的名义给予每户人家安家费。除了楚都外,其他各地的雨势逐渐变小,出现一例病疫患者,但是很快隔离了。粮食和药物也陆续发放给百姓,总之是好消息。”商君扬了扬手中的信笺,禁不住眉开眼笑:“喏,这是我娘亲写给你的‘情――书’。” “情书?”楚赢说着伸手接过商君手中的信笺,心脏砰砰跳动,小心翼翼的打开信笺,入目的字迹渐露锋芒,只见信笺上赫然出现‘掳我儿,给我等着’。什么情书啊,分明是‘战书’,等着什么,等着一位母亲的‘雷霆之怒’?还是等着西楚江山易主? “儿子啊,你娘在信上还说了什么?” 商君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看着手中的信笺,谨慎道:“我娘亲给我出了一个题,若是我回答正确,就告诉我怎么解决西楚冗兵冗官的问题。” “什么题?”楚赢好奇道。 “有人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一只狗,两百两卖了,又花了五百两买回来,六百两卖了,请问该人赚了还是亏了?为什么?” “赚了还是亏了?”楚赢心中盘算一下,觉得赚了,又觉得太简单,往深奥的一想,又觉得亏了。反复想着赚了还是亏了,结果越想越糊涂,到底该人是赚了还是亏了。 商君想了想道:“不管赚了还是亏了,从商人角度来说,该人要是商人,肯定不擅长经营。若是在盈利上来说,西楚财政之所以如此吃紧与我先前说的政策有着极深的联系。说白了,看似容易其实很难,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关键是国主爹怎么把握的问题。” 楚赢已经熟悉商君的说话方式,倘若开口是‘娘亲说’,肯定有大篇幅的概述,所陈述的观点建议肯定不是他的想法。不过即使如此,对于四岁的孩童来说已属难得。 “你娘这题,已经给出解决冗兵冗官的方法。”楚赢在商君的提醒下,对关系着国民生计的数据怎能不彻查。西楚有多少兵力,朝中有多少人能用,国库有多少银子能使,都说明一个掌权者管理能力。纵是历代奇才,在国家财政问题上绝对没有确切的方法,能够改善西楚财政现状的关键是他这个驾驭者,在于政策,在于士农工商上。 “什么方法?”商君小声嘀咕,我怎么没看出解决的方法? 楚赢难得在小东西身上找回自信,笑道:“你娘出的题目,关键不在于赚了还是亏了,因为这天下财富没有定数。我问你,天下六国,哪个比较富足?西楚与其他五国相比就真的是最穷的?” 商君双眼弥漫的看着楚赢,奇怪的问道:“难道西楚更富饶些?” 楚赢看着商君认真的双眼,缓缓道:“国家之间不能用钱财来衡量富与穷,西楚看似在冗兵冗官上花费极大,正如你娘亲所言,西楚是六国之中最穷的,其实也是事实。天下六国战乱近乎五百年,为何?所谓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大秦能屹立五百年不倒,连年征战,依旧是玄武大陆最强的国家。东离国主昏庸,好大喜功,残害忠良,国库却每年增长,只因东离国主无容人之量,又无治世之能,国库只进不出,当然富足。而南望国主性情狭隘,却不好战,虽非良主,但是多年来不曾有过杀伐,国势待兴,百姓安居乐业。国库自是富有。 而北洛人口少,物资不丰,然而多年以来却将各国军队挡住,只因北洛地理位置险峻,常年冰雪覆盖,很难有军队能攻到雪都,既无外敌,又无内乱,百姓淳朴,故而国势日益繁荣。反观大秦和西楚,看似是强国,四处征战,故而国库并不充盈。你娘的意思是,天下财富没有定数,何谓多何谓少,不是衡量国家的富穷的标准。国家花费出一分,便少一分,如果把财富扩大,一百两当做五百两,甚至一千两来花费,自然就富足了。所以,怎么将一两银子变成万两银子,就看怎么去运用了。财政问题不是靠良策解决,而是要看国情和市场需求,根据西楚的情况在制定有效的政策。” 商君撇撇嘴,“我娘亲说,如果你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说明你不笨,西楚还有救。我也可以安心接手西楚。” 楚赢微微一怔,心中一纠,再次被这对母子耍了。搞了半天,原来是母子合伙考验他,他什么时候这么窝囊呢?堂堂一国之主竟然被人鄙视,你们要不要这么嚣张? 商知浅可不是为了考验楚赢的智商和治国能力,毕竟楚赢能成为西楚国主,其智慧与手段绝非等闲。她不过是好多天没见儿子,给儿子出一个简单的数学题,根本没想过有什么深意。 正在楚都最富盛名的‘一品居’内,商知浅听着窗外的雨声,品尝着五百年前熟悉的精致菜肴,眯起的双眼注视着雨雾之下的皇宫。 ------题外话------ ps。写小高潮,情节有点卡。精彩就留在下章吧… 下卷 067 067娘亲,你不爱我了 君沐谦优雅的坐在商知浅对面,精雕细琢而出的五官轮廓隐蕴着柔和的情绪,如玉温润的双眸闪烁着昙花瞬间绽放的光泽,莹白纤长的手指把玩着茶杯,姿态随意,嘴角浮起一抹清贵的笑意:“今生缘,来生誓,沧海桑田成流年。乱世浮尘,醉酒相思,轻歌一曲,为君点画成痴,何人如我,剑指世间波涛?巨阙出鞘,豪情千古,血雨腥风,一剑问鼎天下,大秦霸业论英雄。满城烟沙,君临天下,怒冲九霄,万丈繁华红尘,为谁逐鹿群雄,种下倾城绝恋。曲终人散,只剩一人月下独酌,峥嵘岁月,流不尽叹息殇愁。这是西楚脍炙人口的一首残缺的诗词,被文人雅客谱成各种音调的曲,其多次成为西楚科举的策论的题目。都说西楚人杰地灵,没想到一品居在这样暴雨雷鸣的天气还能聚集诸多学子。更没想到在文人心中,忠勇侯赫连劲影响了五百年之久。” “再美的传奇,也会随着时光流逝消亡。”商知浅声音平静寡淡,阴暗的光线敛去她精致清妩的面容,却藏不住双眸蕴染出来的惆怅。 君沐谦握着茶杯的手一紧,一举一动从容雅致,沉静有度,笑了笑:“五百年前儒雅军帅指挥大军纵横天下,所向披靡,十战十赢。以老弱病残死守五座城池,巨阙一出,屠杀一空,以少胜多的一战使得赫连劲驰名天下。 当年双方展开浴血厮杀之地,就在如今的西楚境内。五百年转眼即逝,儒雅军帅赫连劲,铁血君主君昊胤,血衣神后三人的传奇事迹早已成为玄武大陆广为流传的神话。铁血君主以残暴冷酷的手段一统天下,寰宇共敬畏。血衣神后以利民政策,被后世之人传颂。忠勇侯却在太和殿自刎之后,背上谋逆叛变被诛九族。然而后世之人对忠勇侯评价依旧颇高,千古名帅,军魂不灭。 楚都城内为儒雅军帅建立军神府,任何人不可擅入。并为其塑像、建神位,受西楚举国上下将士供奉。若有人破坏军神府,诛九族。除此之外,还有十几条西楚立国之主要求历代国主必须遵从的遗命。忠勇侯虽然结局惨烈,但在西楚的威名,早已成为传说。儒雅军帅赫连劲的名字,被军人奉为永不磨灭的军魂。即便过了五百年,西楚人谈起儒雅军帅无不热血沸腾。 我想在沈延昭奉命去宣旨时,你心中早有打算出蜀山。之所以让德靖帝拿出天价的聘礼,想必是以蜀山作为陪嫁为条件,才使得德靖帝妥协。因‘休夫’而声名狼藉的你,冒着风险到西楚,全是因为忠勇侯?” 商知浅看着君沐谦,敏锐的扑捉到那双温润柔和的瞳眸透出几分深谙,轻点了下头:“儒雅军帅的威名固然强大,但是离不开他傲世天下的实力。他的存在代表着军方最高权力所在,能够调动全国所有的兵力。即便当年的君昊胤也无可奈何。” “秦太祖一统天下之后,能够赏赐给忠勇侯的就是疆土封王。可如此一来,忠勇侯必须受到世俗和皇权的约束。无论他是不是功臣名将,君主主宰万物的权利是不允许那样的人存在,赏无可赏,封无可封,再加上举国之内高于皇权的影响力,等于时刻寝食难安,害怕对方蛰伏,最终一击毙命,走上绝路。秦太祖也很苦。”君沐谦向往五百年前那段烽火狼烟、英雄豪杰辈出的时代,然而与‘血衣神后’煮茶论英雄,感觉到确实另一番心悸。 商知浅迎着窗外袭进来的雨丝,心态依然平和淡静,虽然没有凤袍加身,但是那股被时光沉淀的威严庄重与日俱增:“你在为君昊胤叫屈?” “只是觉得秦太祖这一生太苦。”君沐谦抬头看向商知浅,声音空灵干净,如雨雾萦绕出来的清风透人:“大秦藏书阁天乾元年建造,内藏各种典籍、书画、卷宗。藏书阁最具威望的一名‘馆长’,就是康泰帝倚重的太子太傅容止呈。而大秦每一届科举除了选拔才子良臣,最重要的是选拔博览群书、有耐心又细心,可以将藏书阁五百年前古籍卷宗整理修缮的能人。少庭这些年虽然没有官职,但是却花费多年的时间修缮藏书阁的古籍。我也从修缮的古籍中找出几本秦太祖的纪实。” “身居高位,换做是任何心胸宽阔的君王也不能容忍忠勇侯的存在。古籍中记载,某日秦太祖阅兵,亲临校场送行,当时举国的三分之二的军队,共计六十万军队在忠勇侯一挥手之间立即安静,六十万的军队前一刻还在欢呼,忠勇侯举手间竟一片肃穆死寂。[.超多好看小说]表面上显露忠勇侯治军纪律严明,其实设身处地想想,秦太祖与忠勇侯在那时鼎足而立,战局已形成。军队不是秦太祖的军队,军队只认可赫连劲,只听命于赫连劲。对于一位帝王而言,无疑是当头棒喝。” 商知浅轻笑,笑容带着寡淡自嘲的味道:“世事如棋,一局争来千秋业,既然有野心争夺帝王,就该具备驾驭万千能臣的智慧,而不是猜疑害怕下臣有谋逆之心。臣子忠勇博绝,帝王更该贤能海涵。没有令四海臣服万里称臣的胆量和豪气,在我看来君昊胤是失败的。他败给了他自己的气量,他高傲怕输,为了换取心里的平衡,不惜残杀昔日浴血奋战的兄弟。忠勇侯自刎太和殿,就是让世人观臣心。” 君沐谦见她态度淡漠冷然,嘴角的笑容有丝揣摩的释然:“当局者迷,聪明如你,也有看不透的事。古籍记载忠勇侯拥有不需要虎符就能够调动大秦军队的能力,他一声令下,莫有不从,所有大军心中只有儒雅军帅,完全没有大秦天子,更无视虎符的存在。你相信赫连将军没有问鼎天下之心,可是你不明白爱上一个人,会失去理智。忠勇侯手握几十万军队,加上将士事事都以他马首是瞻,他只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号令军队为他万死不辞。如此威严,将秦太祖置于何地,将大秦开国皇帝的威信置于何地?若不是忠勇侯当时的心思在别处,他极有可能在属下的鼓动下取而代之。” 温润的声音一字一句嵌入商知浅的心中,诚然,君昊胤在那样的位置忍受不了失控的局面,她相信赫连劲不会造反,不会伤害君昊胤,不想取而代之,改朝换代。但并不代表别人会这么想,忠心耿耿的属下想要他造反实在太容易,兵变就能逼他走上帝王路。最终,他选择了自我放弃。之所有自刎太和殿,除了心灰意冷外,更多是为了君昊胤自责悔恨、效忠于他的人死心。 商知浅未出言阻止君沐谦的猜想,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忠心耿耿、智勇绝世之才的赫连劲,任何帝王都希望驾驭他开疆扩土,而同样拥有旷古烁今绝世帝王之才的君昊胤不能驾驭,便用尽一切办法毁掉。身为帝王,她懂他的苦楚和不得已,可是她不能原谅他的无情。 “只因他是皇帝,在受到未知的威胁,就彻底毁掉一个人,并不值得你为他叫屈。”商知浅目光凛冽:“何况你凭什么为他抱不平。” 君沐谦理直气壮道:“我是君家的子孙,秦太祖以天人之姿智倾天下,运筹帷幄,是玄武大陆上千年难遇的帝王。纵是他性情冷酷、手段残暴,可是他的心能容纳一人,为她倾尽天下。他让大秦历代皇帝必须熟练的画出你的画像,其用意是想将他的情意延续下去。他相信这世上有轮回,能够再续前缘。他后宫悬空,无嫡系子嗣继承皇位,只能从君家旁支过继继承人。 我不知道五百年前到底发生何事,我能感觉到秦太祖一生挚爱只有一人。当年书写大陆传奇的帝王已经成为历史,真相也无迹可寻。忠勇侯值得世人敬仰,秦太祖也值得你怀念。不要只想着忠勇侯的牺牲,想想秦太祖的苦吧。” 商知浅冷笑:“苦?若他心正,世人也会瞻仰他。” 君沐浅继续一针见血:“说来说去,你就是放不下五百年前的事。心里偏颇忠勇侯,完全看不到秦太祖的用心,我真为秦太祖叫屈。一品居的茶水点心精致,但是也不及一品居临窗能望见军神府的雄伟景观。” 商知浅猛然一拍桌子,滚烫的茶水洒落一桌,晶莹的水滴泛着光泽,倒映着她脸上诡异地浮起一层红润:“君沐谦你别胡搅蛮缠,我警告你,你若看不惯现在就可以在我眼前消失。你若还想知道你背上龙形烙印的秘密,就给我闭嘴老实做你的谦玉公子。再敢质疑扰乱我,我不管你是谁,拥有多大的势力,我绝对会宰了你。” 君沐谦无辜低下头,成功的挑起她愤怒的情绪之后,默默地喝着茶水,一时间只闻窗外噼啪作响的雨声。 人总有陋习,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明明知道其中道理,轮到自己就拎不清。商知浅心知一时寻不到心里平衡,这才迁怒君沐谦。在刺杀真相未明之前,她确实先入为主的认定君昊胤嫌疑最大,只是真相如何,她无法跟一个死了五百年的人计较。 商知浅见君沐谦依旧温雅,不急不缓,不紧不慢,似乎天下所有事情,都在他柔和的光晕之中,平心静气。半响,不冷不淡开口:“我并不清楚你背上的东西怎么生长出来,但是与长泰背上的龙形胎记一模一样,也就说你们之间有一个共通点。” 君沐谦双眸乍亮,斟酌着她话中的意思,想到她来西楚不全是为了军神府,神色朗朗的抿了一口茶,顿了顿道:“蛊毒?” “我想除了蛊外,没有更好的解释。”商知浅深邃的眼眸看向君沐谦:“我中毒,原本很难活下来。可是随着腹中胎儿的成长,我体内的毒素慢慢消失。直到长泰出生,我才知道所有的毒都被长泰吸收,而他背上的龙形胎记像活物一般,经常在长泰后背游走。当日,德靖帝赐婚,我之所以会提出条件答应,并非只为追查五百年前的真相,而是为了方便拿走涅槃宫里的珍贵药材和巨阙。巨阙是上古神器,冰火两重天的构造能缓解长泰的发病周期。” 君沐谦眼里漾着流动的光润,琢磨道:“我在陵墓中并没有碰过什么蛊物,难道我也是一出生就被人下蛊?” 商知浅点头:“剑冢山陵墓内封闭得严实,里面却残留着血城饲养的蛊虫,加之突然冒出来又消失的伏羲人姒酌,至于是什么蛊,什么时候下的蛊,我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与伏羲部族有关。” “据我所知,蛊一向被某种容器封闭着,伏羲人不会轻易让蛊接触外界。事实上,但是我在墓里,一刻也不敢大意,如果有蛊虫接触,我一定能察觉出来。所以,我敢保证在陵墓中并没有接触到蛊虫。”君沐谦十分笃定。 商知浅想了想:“伏羲人在出生之时便会纹上死亡烙印,以身体寄养蛊虫。随着成长,蛊虫在体内形成本命蛊。本命蛊是伏羲人最强悍的存在,若没有杀死本命蛊的情况下杀害宿主,极有可能会被本命蛊毙命。是以,伏羲人一出生就在体内封着本命蛊。蛊卵要孵化成长,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这种本命蛊对人体无害,反而能增强体魄,受伤的伤口很快能愈合。” “我体内封着本命蛊?”君沐谦惊诧,他自小身体孱弱,时好时坏,难道是因为体内封着本命蛊? 商知浅神情严肃,也许是诸多变故使然,她早已习惯遇事冷静自持:“我不确定是不是本命蛊,唯一确定的是这种蛊暂时对人体无害。” 说话间,突然传来喧闹声,悦耳的琴音率先冲破雨幕激荡人心,行云流水的琴音透着夺天下的霸气,肆意宣泄的情绪,清脆恢弘的琴音响彻在商知浅耳畔,一曲五百年前流行至今的《征服》在琴弦拨弄下挥洒的淋漓尽致,不自觉融入到烽火狼烟的战场,勾起男儿征战的血性。 按照惯例,西楚科举之前是金秋节。金秋节这天会举办一次金秋才子宴,西楚国主会指定几位官员在这一天作为评委。 秋试的时间越来越近,各地考生早已云集楚都。恰逢暴雨,原本今日的金秋才子宴自然被迫取消。 一品居素来是雅居,会聚着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屡屡落榜的年迈士子,狂傲张扬的隐士,抱着一腔抱负忠心为民的官员,不管哪一种,在西楚陷入水患危机,楚都积水高过膝盖之时,这些有为青年,却在一品居高谈阔论,悠闲自在。热闹的气氛与无聊的纨绔聚会如出一辙。 商知浅与君沐谦走下楼,便看到一楼众人相互吹捧、恭维。对于数千学子来说,金秋宴会等于寒门士子一跃入龙门的平台。往年在金秋才子宴上的佼佼者,即便考试发挥不顺利,也会有相应的职位。 再则,此次金秋才子宴取消,对于起点高的权贵子弟非常乐见。而对于一心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寒门士子反而失去被关注的机会。这么多名门才子聚集一堂,显然是势在必行的一展才能。 商知浅坐在一楼最角落的位置,目光转向弹琴的人身上,西楚出文人侠士,秋试的亮点全在金秋才子宴上。 一品居内,所有的言论都在琴音起落间归于平静,霸气肃杀的琴音带着战场的气息释放出来。商知浅听着久违的《征服》,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正听着入神,一声冷笑打破铁骨铮铮的音韵:“真稀奇!” 众人一看来人,纷纷避让,让出一条过道来。 弹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风随心。风随心见来人,手中依然弹奏着,丝毫不受其影响。 来人容貌俊秀,风度翩翩,正是楚都第一彬彬君子美誉的封写意,也是西楚一门虎将的封家嫡子,封家唯一喜文弃武的第一人。 封写意走到风随心面前,伸手用折扇压住琴弦,琴弦发出一声絮乱的争鸣,再松开手,白净的脸上满是嘲讽:“一曲《征服》?不知你有何能耐敢弹奏大秦谋逆之臣的曲子,你是不是大秦派来的奸细?你们身为西楚人,竟然不阻止这种叛国罪人,莫非都是大秦派来的奸细?” 众人闻言吓得一哄而散,叛国的罪名他们可担当不起。虽然西楚建造军神府,但是忠勇侯是大秦人,若被有心人利用,岂不是惹来杀头的死罪。 风随心嗤之以鼻:“封公子此言差矣,若是一曲《征服》就认定是大秦奸细,那封公子也是奸细,你们全家都是奸细。这一曲《征服》已成为西楚的军歌,西楚将士都会歌唱。封公子身为将门之后,竟不知《征服》。可惜,可惜!” 封写意顿时一头冷汗,冷冷剐了一眼风随心:“也只有赫连劲那样的莽夫才会谱写出《征服》这样迷惑世人的军歌。五百年前的儒雅军帅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的窝囊废,最终落得挥剑自刎的凄惨结局。像他这样承受能力弱,动不动就自刎的人,竟然有人崇敬他。简直可笑之极!” 风随心比对方更加狂妄一笑:“忠勇侯赫连劲的为人怎样,还轮不到满口仁义道德的封才子来评价。忠勇侯沉稳睿智,足智多谋,治下宽厚,杀伐果敢,傲骨铮铮,是所有将士学习的典范。西楚立国之初就为忠勇侯建造军神府,其意是让西楚的将士忠君爱国。何况《征服》一曲,是由儒雅军帅、铁血君主、血衣神后三人共同完成的传世神曲。蕴含着大气磅礴的军威,像封才子这般风流人物,自是听不懂《征服》的军队血性。” “鼎鼎大名的逸风公子风随心竟如此推崇儒雅军帅、铁血君主、血衣神后,只是这三人的传奇用一句话概括足以,红颜祸水,魅惑一代军帅与千古帝王。”封写意恃才傲物,完全不将风随心和在场诸位士子放在眼里,尤其对传奇三人组颇为不屑。 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男人好色,就将所有过错推给女人,这样见识短浅的人竟然还能活着,真是奇迹。一介女子,竟有亡人国君的能力,实在太有魄力。倘若真有那样的女子,公子一介男儿身,手无缚鸡之力,不知会不会羞愧的自刎?” 风随心闻言,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封写意目光转向角落,一身白衣的男装也不能掩饰她女子的特质,脱俗绝美的五官浑然天成,配上她骨子里散发的尊贵傲气,柔美中尽显运筹帷幄的霸气。封写意挑眉:“哦?照姑娘所说,本公子不是武者就该羞愧自刎?” 商知浅清冷的扫视一眼,不置可否:“公子自便。” 封写意自诩才绝天下,才气不输于容止呈,探究的看她一眼,好笑道:“本公子没道理浪费在弱智女流身上,今日聚集在此都是有才之士,对于以雌充雄的人,本公子没兴趣应付。姑娘要是来此找如意郎君,还请矜持。” 商知浅纤白的手指摩擦着茶杯的边缘,嘴角有丝嘲弄:“公子可能耳朵不大好使。” 封写意握紧折扇的手一松,不羁的展开折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本公子就不跟你计较。” 商知浅神态一如既往的慵懒闲散:“西楚果然人杰地灵,未来的朝臣,西楚的栋梁,在国家面临灾害时,还能悠闲的喝茶谈笑,西楚的才子当真与众不同。” 封写意气得转过头,无论如何也要理论一番:“听姑娘的语气,姑娘定是有办法解决西楚灾情。” 商知浅喝口茶,面对数千双士子的眼神,威严开口:“寒窗苦读十载,每一度的秋试,不是各大势力明争暗斗,就是数千学子等待这一刻出人头地的机会。职位就这么多,要从千人之中录取一人,何况单凭一份考卷展示的才学,根本不值得帝王重任。西楚宰辅出身寒门,没有参加科举考试,照样位列一品大员。西楚国主一向惜才,既如此,公子此番言辞,似乎有些自负偏激。” 封写意怒不可遏:“放肆!你竟敢——” “一点小事,连容人之心都没有。设若你真的考中作为父母官,也是一无是处的国家蛀虫。看来公子要多注意修身养性,别污了封家一门忠烈的名声。文人一张嘴,官员两张口,莫要只动嘴皮子。”商知浅清淡道,对于封写意这类恃才傲物的才子,不值一提。眼见外边暴雨停歇,商知浅优雅起身,坚定稳健的迈出步伐,不苟言笑的表情保持着至高无上的风范:“走吧。” 沉鱼、落雁尾随其后,君沐谦没有看封写意一眼,只与风随心拱了拱手立即跟上。 …… 第二天,天朗气清,连日的暴雨阴霾天气退散。 西楚皇宫,百官齐聚。金碧辉煌的宫殿仿佛雨后朦胧的仙殿,在金黄的琉璃下闪耀着柔和的光芒。玉石台阶泛着暴雨之后残留的水光,却难掩风雨过后宫殿的奢华与威严。 楚赢一身黑色镶金丝缠绕飞龙的衣袍,霸气纵横,整个人如出鞘的利剑,锋芒锐利的睥睨朝臣,看眼手里的折子,关于此次灾情严重的几个地区,拨款和物资被官员一级一级贪墨,欺压民众的事屡见不鲜:“西楚正是多事之秋,寡人绝不姑息贪赃枉法之人。所幸没有再出现病疫,至于办事不利,延误救灾的官员全部革职,永不录用,三代以内不得为官为商。” 楚赢放下折子,商君小朋友面容惺忪的接过,刷刷几笔写下保留意见,折子上所奏之事算是过了。 “秋试迫在眉睫,此事寡人交由‘太子’全权处理,宰辅从旁协助。秋试过后不到两月就是寒冬,各地在此次水灾之后应对措辞有待提高,寒冬一来各地可要提前预备灾害的措施。另外,这次的金秋才子宴因暴雨取消了,寡人本想补办。可寡人昨日才知诸多士子在一品居汇聚一堂,在国家面临水灾之际,只一味的享受,实在令寡人寒心。” “拟旨,昨日凡是聚集一品居的士子罚抄录西楚历代典籍,熟悉西楚律法。封写意忠厚贤能,特调边城守城军一职,即日上任……” 众人微愣,封写意是楚都出名的清流,也是秋试热门人选,为什么先前没听到一点风声?封家难得出封写意这般才华横溢的士子,国主怎么想不开送他去守门? 作为在背后推波助澜,献计谗言的商少主看着下面的朝臣,轻哼:敢欺负我娘亲,这辈子就守城门吧。 …… 是夜,西楚皇宫点起一排宫灯,侍卫们交接班,换了一批精神抖擞,威严横飞的。寝殿内,楚赢不自居看看在床上打滚玩得很兴奋的商君,再看着一只肥大的‘猫’匍匐在商君面前,眉头轻皱:“昨夜供奉历代西楚国主神位的祝安殿失窃,负责打扫祝安殿的宫女内侍一大早看到一片狼藉,是不是这只‘胖猫’去祝安殿偷腥了?” 商君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小白:“小白,你快告诉国主爹,你没有半夜出去偷腥。” 小白翻了翻臃肿的身子,舒服的打着盹,泛着红光的双眼眯起一条细缝看向楚赢,你才偷腥,你全家才偷腥! “国主爹,不可能是小白。我整晚都抱着小白,小白不可能出去。”商君稚嫩的童音不卑不亢为小白作证。 楚赢盯着肥胖的某物,眼神犀利,却没有当场戳破。神凰既然在西楚出现,曾经的预言正在一步一步成为现实。然而,这几日祝安殿并不太平,一波又一波的有人潜入,想来在暗处的人等不及要出手了。 …… 夜深人静,皇宫大门关起,走廊上的宫灯散发着清幽的光泽。祝安殿的灯却没有熄灭,长明灯摇曳的烛光映照出两抹身影。 两人自然是准备‘守株待兔’的楚赢与商少主,皇宫失窃不寻常,祝安殿失窃更是不寻常,两人一经商议,决定等着贼人送上门。 事实证明,楚赢大半夜陪着商少主胡闹是有收获的。不到两个时辰,祝安殿已经来过好几拨黑衣人,每个人的动作一致,先查看神位牌,在敲敲四面墙壁。 商知浅、君沐谦也跟着这一伙黑衣人进入祝安殿,没等两人查探,一个带着哭腔的童音传来:“娘亲,你不爱我了!” ------题外话------ ps。抱歉的话挽歌也不好意思说了,这几天有事,身心疲惫,顾不上写文。今天开始恢复更新。 下卷 068 068神位的主人 祝安殿是缅怀、追忆先贤和英灵栖息的殿堂,供奉着西楚历代国主的神位。[]先祖戎马天下的气魄,历代国主的丰功伟绩,以血缘亲情传承祖先文韬武略和霸气豪情,蕴涵着一卷绵长的历史画轴。长明灯不灭的光芒悼念仙逝的帝王诸侯,而属于先祖的辉煌都已归尘土,留下的是西楚曾经的荣耀。 凝重肃穆,气派尊贵的祝安殿在不是祭祖的时期,传来软软糯糯的哭声:“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两三岁啊,没了爹啊,跟着娘啊,还好过呀,只怕娘啊,娶了后爹……” 自小锦衣玉食,与娘亲相依为命的商少主心目中,几天没见娘亲,何况像是被寄养在亲戚朋友家的孩子孤身留在西楚,不啻于人生最难熬的日子,心中苦楚和遭遇比小白菜更加凄惨。 商知浅听到自家儿子哀怨的腔调,这情景,简直堪比人吃太阳还要让人惊悚。才几天不见,朝气蓬勃、纯真无邪的商少主跟谁学的德行? 商少主动作灵敏的从神位牌下钻出来,抽抽噎噎的哼唧,鼻头通红,清澈的眼睛染起水雾,声泪俱下的控诉他的悲惨,扁着小嘴朝自家娘亲怀里冲去。 “哇,娘亲,你别有了新欢就抛弃我……” “小小年纪,哪里学的如此胡搅蛮缠,不听话!”商知浅伸手抱住扑过来的儿子,眉微微挑起,瞧见他赤着双脚,白皙莹润的脚趾宛若整齐排列葡萄被剥掉外衣裸露出来,行走间恰似两只柔软的小白兔蹦跳。看着光洁如玉的小脚丫在单薄凌乱的白色衣摆下若隐若现,商知浅眼底飞快划过一抹寒意,怒火蔓延至楚赢:“楚国主,我儿子被你掳走,你就是这样对待‘金主’?秋寒露重,你不会给他多披一件外衣?你还让他赤脚?西楚是有多穷,连鞋都穿不上?就算没有,你皮糙肉厚不会脱去身上的衣袍给他御寒……” 楚赢傻眼,浑圆的双眸看着商知浅噼里啪啦的教育个没完,好像他真的虐待孩童,十恶不赦似的。眼见气氛凝重,俊容当真是欲哭无泪。身为西楚国主,平日多是女人主动讨好他,遇上的女子知礼仪,守规矩,重身份,不是高门名媛,就是知书达礼的名门嫡女,便不是闺秀,起码也是为生计抛头露面的平民女子,何曾遇到过商知浅这般精明强悍的人,嚣张狂傲起来根本不分场合。 楚赢唇角轻挑,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忐忑,抓心抓肺的痒带起一圈涟漪,眼前一身玄色裙裾的女人,一字一句那么有力度,神态悠然贵气,一举一动均见气质天成的气魄,尊傲且不可侵犯。落在裙摆上的金线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图腾,似真似幻,在长明灯光下折射出尊贵古雅的流光,摇曳摆动间带着深夜神秘悠远的气息,却一丝一丝牵动他的心口上,沉声道:“我不介意亲你,封住你喋喋不休的嘴。” 商知浅勾起一抹艳绝的笑容,威严的气势不输于楚赢:“楚国主,你是在向我告白吗?” 楚赢闻言,立即闭嘴,因为小东西极具攻击性,小东西的娘亲恐怕比毁灭性还要高一筹,他傻了才会和奸诈邪佞的女人对上,谁知道她下一句会不会语出惊人。 隐在黑暗中的君沐谦脸色不善的盯紧楚赢,温润的眼眸收缩了下,强忍着情绪没有当即爆发出来。几步之间的距离,他能清晰捕捉到楚赢视线热切的看着她,带着太多浓烈的情感,霸道而坚定。心中顿时浮起一丝分不清辨不明的情绪,心脏有片刻失速地跳动,双手不自觉紧握。 “国主爹,大胆的告白吧,我强烈支持!”商君窝在娘亲怀里,握着拳头,一本正经的问道:“娘亲,我可不可以多认几个爹爹?” 商知浅横眉冷对:“爹能随便认吗?没权没势没钱,你打算养吃软饭的小白脸吗?” “西楚国主要身份有身份,要权利有权利,要钱有钱,样貌也符合娘亲择偶标准,同时也符号我找爹的基本要求……”商少主皱眉,实在不理解自家娘亲是不是要去太高了? 商知浅态度强硬:“你娘亲的标准,除了‘三从四德’,还要奉行‘八荣八耻’,商君小朋友,知道什么是‘八荣八耻’吗?” “以热爱娘亲为荣,以危害娘亲为耻,以服务娘亲为荣,以背叛娘亲为耻,以相敬如宾为荣,以敬而远之为耻,以一夫一妻为荣,以三妻四妾为耻,以鹣鲽情深为荣,以乱搞暖昧为耻,以体贴入微为荣,以冷落绝情为耻,以骂不还口为荣,以顽强顶嘴为耻,以骄养宠爱为荣,以溺爱厌弃为耻。[.超多好看小说]一切以娘亲为中心,绝不有二心,还要下得厨房,跪得起搓板,带得了孩子,养得起娘亲,耐得住寂寞,争做绝世妇男。” 商少主背口诀似的一段话,楚赢、君沐谦同时嘴角轻抽,家财万贯,权倾天下,穷得只剩下黄金,是吃软饭的吗?何况你们母子确定是找男人?从不温柔,从不体贴,从不讲理,说不得,打不得,惹不得,骂不得的‘三从四德’,在加上‘八荣八耻’,这是闹哪样? 商知浅舒了口气,心平气和道:“儿子啊,娘亲早说过,只要你能找到能‘三从四德’、‘八荣八耻’,甚至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有多少你认多少。” 商少主嗷呜一声:“可是我喜欢啊!” 商知浅看着眼眶中噙着泪花的儿子,心知问题症结在于孩子心中渴望父爱,抱着儿子,安抚道:“你喜欢的人这么多,难道都要认人做爹?” “才不是。”商少主脑袋窝在自家娘亲左肩上,触感温暖清香的体温,不由得撒娇,说出的话都带着甜腻:“娘亲有了夫君,长泰就有一个会做饭,帮我洗澡,讲故事,陪我玩的爹,将来长泰长大了娶媳妇也有爹撑场面,不会被女方欺负……” “娘亲也会做饭,会帮你洗澡,天天给你说故事。”商知浅说着,眼神凌厉的扫过楚赢,真是个祸害,竟敢祸害到她家儿子。 当年赫连劲洁不染尘,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将士。儒雅军帅在重伤背负着被至亲之人误会剿杀和亲眼见战友死去的苦楚,也能笑傲长风,御风斩浪,劲跨战马,驰骋战场,浴血杀敌。然而只适合在云端的人,却在无数个冷月寒风的夜里,与军中将士共甘共苦,不论尊卑贵贱,冒着烽火天下,共创锦绣河山。 想起鲜衣怒马,纵横天下的赫连将军,那些往事的人影与此刻的楚赢重叠。若有轮回,这一世他不再是战场厮杀的军帅,而是为了争夺天下,不择手段的弄权人。一模一样的容颜,不管是五百年前的儒雅军帅,还是睿智无双的西楚国主,同样有着与生俱来的人缘。 商君对着楚赢眨了眨眼,一声不吭的窝在娘亲怀中,眼中的水雾慢慢驱散,露出一抹无邪的倔强来。 楚赢失笑地看着小东西投来鼓励的眼神,眉峰微凝,唇边勾起淡淡的弧度,随即跪在西楚历代国主的牌位前,脸上不敢有丝毫亵渎,敬重的点燃手里的龙香,行祭祀跪拜大礼,掀起衣袖倒下一杯水酒,做完宫廷大礼,才开口:“西楚立国三百余年,至今共历十三位国主,虽以立国,却从未称帝,只因西楚祖训,西楚终有一天要归还给她的主人。五年前,迎来蜀山之主,我才知道先祖遗命是为何。西楚自立国之始,一直流传金箔铁画,金箔铁画藏着绝世秘密。据说只有蜀山之主能解开金箔铁画的秘密,事实上,金箔铁画在过去十二位国主手中,并未破解其中奥秘。” “你掳走我儿子,就是为了解开金箔铁画的秘密?”商知浅淡声道,对于大秦遗留的画像,西楚的金箔铁画,东离的黄金棋,南望的无字丹书,她也是花费五年的时间才知道。天下六国,竟有四国保留着五百年前君昊胤留下的东西。 “金箔铁画的秘密解不解开对我而言,不值一提。我只相信自己,天下不是靠破解金箔铁画就能得到,西楚十二位国主花费毕生心血都为参透金箔铁画的秘密,我又何必强求。”楚赢眸光专注的看着供奉的神位牌,语气中说不出的洒脱:“蜀山境内一直都是兵家争夺之地,我意在蜀山,起初不过是为了增添筹码。只是,最近西楚并不太平,尤其是祝安殿。在你们来之前,连续几批人造访过祝安殿。不知祝安殿有什么能入蜀山之主的眼,我很乐意奉上这份聘礼。” “聘礼?”商知浅捏了捏商少主的鼻子,食指点在商少主粉嫩的唇上,头也未抬:“楚国主也打算学习大秦皇帝,用婚姻束缚我?” “并非我用婚姻束缚你,而是你家儿子以西楚太子自居,是西楚储君。如今西楚皆知,凤华城少主是我的种。我很喜欢长泰,没办法,就勉为其难的娶你吧。”楚赢从商少主身上学会了什么叫‘厚颜无耻’。 ------题外话------ 【小剧场】 商少主:娘亲,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七,是七夕节。肿么没有男银约你? 商知浅:我已婚。 商少主:法律没有规定已婚妇女不能约会恋爱啊! 商知浅:儿子,世上最爱你的女人陪你过七夕节,不可以吗? 商少主:…… 下卷 069 069如画江山 “买一送一,这桩买卖楚国主赚了。”商知浅云淡风轻的笑着,面色淡然的望着逆光而站的楚赢,浑身满是长明灯投射的细碎光芒,透出浓郁的狂飒霸气,慑人的风采蕴着一种极致的傲骨,晦暗幽深的瞳眸,暗涌着某种复杂情愫,却强烈的震撼她的心神,只觉那个叫赫连劲的男子从画中走出来,身姿坚韧卓拔站在她面前,飞扬的面容,高洁皎美的隐显杀伐。神似的气势,足以让她清晰地在心头刻印更深的痕迹。 “我只知世上没有绝对公平的买卖,城主能拒旨赐婚,又敢休夫,明面上打大秦皇帝的脸,又怎么会轻易受我威胁。”楚赢朗笑一声,剑眉星目丰神俊朗,透着逼人的压迫力:“弈棋者,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人生如棋,不是白吃黑就是黑吃白,所以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只要掌控这一局棋,成为操盘手,一切的规则由你定。虽落子无回,也能峰回路转。 天下六分,蜀山境内横跨大秦、东离,与西楚、中渊接壤,独特的地理位置,连绵数里,使蜀山成为除南望之外,其他五国必争之地。大秦能五百年屹立不倒,非是秦太祖,而是蜀山见证山河日月更迭,阻挡着久分的天下形势。城主没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但是五年前已经打破天下僵局,彼此制衡的情势逆转。在大秦皇帝赐婚之时,城主就该料到任何有野心的人,都会用你儿子威胁你,逼迫你。盖因蜀山之主五百年才出一位,其弱点却早早暴露人前。” “你说的没错,任何有野心之人都可以掳走长泰威逼我。”商知浅笑意很淡,陷在与楚赢棋逢对手的气氛之中,嘴角勾起她一贯的弧度,漆黑冷澈的眼眸似墨玉一般绽放光华。就在抬眼往楚赢看去的那一瞬,一股力量突然压在脚下,几乎让她无法移步。 神凰之前驮着商少主在供奉神位底下睡觉,嗅到主人的气息立马闭着眼睛滚出来,毛茸茸、白胖胖、圆滚滚的身子蜷缩在商知浅脚下,舒服的打鼾。神凰自从陵墓里出来,几乎没人好吃好喝的伺候它,又要帮主人和小主人来回传递信件,圆滚滚的身子比起最初时瘦了一圈。 商知浅手上抱着儿子,脚下纹丝不动的被神凰压住,无奈地站在原地:“楚国主也想威逼我?” “天下之争,凭的是手段和智慧。”楚赢俯视天下的身份,谈笑间展露帝王风采。学识、胸怀、气魄,腹藏乾坤决战天下的雄心已形成雏形:“天子者,平天下,安万民,以民为根本,运筹帷帐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倘若牺牲一两人换取天下一统,我会毫不迟疑牺牲,更何况是威逼。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强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具备这三个条件,帝业随之而来。夺取蜀山境内,可以扩充西楚国土,蜀山境内土地肥沃,生长着天下珍奇,加之蜀山第一任主人乃是大秦开国皇后,取得血衣神后留下的财物,可以富民整军。掳走少城主,威逼城主,可以不用伤害蜀山凤华城的百姓。很显然,不止我,任何人都想用你唯一的弱点威逼你。你在接受大秦皇帝那一旨赐婚,就注定远离不了天下之争。而下棋需要静心,不静则乱,乱则必败。你的心已乱,就必须有输的代价。” “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楚国主有野性争夺天下,难道在于威逼孤儿寡母?”商知浅轻轻一笑,笑容不达眼底:“你此番想要劝说我嫁给你,也许是真的心系百姓,想要一统天下,但是其中所蕴藏杀机和手段却是无形的。你若真为西楚百姓乃至天下百姓而虑,就不该花费心思在我身上以及我身后的蜀山。 将大秦、西楚、北洛、中渊、东离分割两分天下的蜀山境内,切断的不止是大秦攻打中渊的道路,同时将接壤的五国的险塞成为天然的屏障。但是取得蜀山,并非能扩展国土。蜀山境内不过是玄武大陆的一部分,其位置和地貌形成比较特殊,却不会成为建立帝业唯一的途径。你若只认为攻伐蜀山,威逼我母子就范,就是万全之计,那这一场天下之争,你输定了。树欲静而风不止,进攻蜀山,威胁我,坏了名声,未必有利。激起其他五国同仇敌忾,你当如何?若蜀山十万大军鱼死网破,你又当如何?不仅落个不义之名,也会被提前灭国。何况我敢让你当面掳走我儿子,又出现在西楚,难道怕你威逼?” “你自是不怕我威逼,因为我本来就不打算威逼你。”楚赢摇头叹气:“自从五年前蜀山迎来主人,西楚这些年并不太平,人祸自然灾害不断,我虽有野心争夺天下,成就一代霸王之名。可是我深知天下并非一人天下,我有魄力争夺天下,却没有制衡驾驭天下臣民的能力。设若将西楚卷进天下之争,用无数将士与百姓堆积的尸骨来换取争夺天下的代价,无疑是惨痛的。” “你想与我合作?”商知浅装似无心的淡声问。 楚赢看着商知浅,嘴角不其然显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传闻得蜀山之主,能号令诸侯,控制天下万民。虽然不知道这传闻有几分是真,可我相信先祖临终遗命以及西楚祖训,必须有人要去完成。西楚过去十二位国主没能完成先祖遗命,好不容易到我能完成,我当然要不遗余力的完成,将西楚还给命中注定的主人。” “如此说来,你一则是因为先祖遗命,不争。二则是怕玉石俱焚,赔了西楚百年基业,又不争。三则是以退为进,不争。楚国主花费这么多心思,原意却是不争?” 楚赢听出商知浅话中的讽意,不甚在意:“天下纵大,拿下却不易,我不想西楚百年基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这三百年来,天下六国积怨甚深,早先六国以婚姻结盟,效果却不显。天下之争胜负不好说,倒不如借此时机巩固西楚地位。” “楚国主真是大手笔,为了天下苍生,竟将西楚百年基业拱手送人。”商知浅看眼楚赢,觉得没有人能像楚赢这么大方,这么洒脱,西楚基业在他看来,只要是利于西楚,便是将百年基业易主,也绝不皱眉。 “西楚祖训,宁可江山易姓,也要将百姓放在第一位,只要无愧于国泰民安,国主想怎么弘扬文德,就怎么做。我国父在世时曾经说过,什么是明主?难道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就是明主?什么是权利?难道天下万民臣服就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只有顶天立地,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百姓,能够使西楚国泰民安就是明主。若没有能力治理西楚,即便是嫡系血亲,也不能成为西楚国主。”楚赢字字珠玑,由衷的秉承西楚祖训。 “难道你一开始就筹划将西楚拱手送人?”商知浅看了一眼收回诧异的目光,轻浅的笑容凝在嘴边:“天下六国,北洛、西楚国主年龄未超过而立之年,六国之中年龄最小的国主,手段与智慧却不输于老谋深算的大秦皇帝、聪敏睿智的中渊女王,拥有雄才伟略的楚国主,文武双绝,行事不乏阴狠毒辣,当今天下难得有玩弄权术的手段过于你。楚国主用兵如神,果敢坚毅的英雄气度令西楚全军臣服,当世奸雄来形容楚国主并不为过。未免妄自菲薄,欺我一介女子不懂时事。” “天下之争,向来唇寒齿亡,我只是不想等着背后被人放冷箭、坐收渔翁之利。东离国主昏庸,好大喜功,残害忠良,但是除了迷恋美色,其心机颇深,要不然东离也不会无视大秦那样的强国。南望国主心胸狭隘,看似不好战,实则等待时机,一举歼灭。天下看似散乱,容易攻破,但是能够成为一国之主,绝对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再有秦太祖留下的物件,想要夺取天下,付出的代价不是我能想象。” “楚国主权衡利弊,审时度势之后,将手伸到蜀山。” 两人话语针锋相对,各自试探对方,一时祝安殿笼罩着凝重深沉的氛围,楚赢晓之以理的攻势凌厉的直逼商知浅答应,商知浅冷静沉着对应,丝毫不放松,陷入僵局。 “可是你儿子以西楚太子自居,并且已经接手西楚大部分政务,我白送给他江山,难道城主还怪我送给他这份礼物不成?”楚赢神情似笑,那抹笑意衬托他深沉的双眸透着几分轻松。黑白交错的眼眸,清晰的织成细密的天罗地网,视线触及之处,让人无力可逃。 “烫手山芋送给一个孩童,楚国主可知‘无耻’两字怎么写?” “我将江山拱手送给你儿子,怎么就无耻了?” “楚国主当真要将西楚送给我们母子?”商知浅慎重的问道,楚赢想借她之手争夺天下,她怎么好拒绝呢。 楚赢莞尔一笑,声音清朗淡润:“浅浅,江山如画,我想要多少就能画多少,何必去争?” 下卷 070 070忆殇 熟悉的语气,低沉悦耳的嗓音,声线清润而充满磁性,像是踩在云端俯瞰天下一般的轻佻不羁,在静谧的黑夜显得动听魅惑,这样的声音与语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望无际的夜空,那么深邃而沉重。 商知浅险以为出现幻听,愣了半响,仿若带着魔力的嗓音在祝安殿回荡,仿佛玲珑美玉投入沉寂已久的深潭,丝丝涟漪晕成一股滢滢清泉,带着五百年的沧海桑田极尽清晰的回音萦绕在耳边,叫人无可自拔地沉沦。 君昊胤! 商知浅清冷的双眸盯紧楚赢,一瞬不瞬,俊朗的五官似被镀上一层明光,散发玉润之色,无论是赫连劲那令人怀念思痛的容貌,还是君昊胤的语气神态,抑或是深沉的双眸极尽温柔,都让商知浅有种无法逃脱离开的窒息感,种种复杂情绪如乱麻般纠缠在一起。 那个男人,每一句话都带着沉凝压抑的气魄,永远高高在上,绝世容颜雍容淡漠,带着睥睨天下的凌冽气势,永远都漫不经心的展现清风明月般闲适,圣洁的光华掩藏的是狠毒冷酷的恶魔,轻笑迷离的笑容背后,是一颗入魔的心。 君昊胤比之赫连劲更可怕的是,温柔清凉的目光总会看透所有人的想法,并轻描淡写地回击。君昊胤将谪仙与气质完美融合在一起,不啻于天上地下无人能及他半分风采。 商知浅的质问,尚未开口,已经淹没在祝安殿外间乍起的熟悉琴音。 起音缓慢似水流波,轻、缓、如柔软的唇吻过每一寸肌肤,缠绵,缱绻,甜腻,无限宠溺,每一个音节如情人私欲,低喃轻语,极尽柔媚。琴弦在静谧下的夜空逐渐铺展清晰哀愁的余韵,音线细雨千缕的不绝于耳,淋漓尽致的告诉众人魑魅魍魉镇魂曲的真谛。 商知浅知道魔煞宫与先前一批黑衣人打斗起来,随着悲凉的琴音,一缕苦涩的轻笑在唇角收敛,韵律清雅带着明艳旖旎的喜怒哀乐,恰是魑魅魍魉镇魂曲的可怕之处,悲愤隐忍的怒气渐渐被挑起,往事种种在眼前晃过,那些唯美的画面,那些经历血洗鲜明难忘的记忆,如落英缤纷般呈现出来。 大秦军队短短三年内,收服南疆、北渊地区以及西部草原游牧民族。在君昊胤攻下幽谷,一战威慑临天皇朝,也迎来了新的一年。 幽谷禹城张灯结彩,街道上异常热闹,百姓似乎对战争已经麻木,每一天期许着天下太平,少受战火之苦,最大的愿望就是家人平安,每一年五谷丰登。 君昊胤、赫连劲、商知浅从南疆、北渊、西部草原一路走来,烽火冲天,杀声四起,刀光剑影中只剩人间修罗场,何曾见过禹城百姓这般活得舒适自在。 临天皇朝光武帝沉迷炼丹长生,不问政事多年,朝政为宠妃奸佞把持。朝堂上太子御与奸党一派针锋相对,肱骨之臣相继被小人奸佞除去,朝臣逐渐离心,群雄割据之势愈演愈烈,为抢夺天下征战不休。时常抢夺百姓囤积的粮食,掳走男丁,导致百姓苦不堪言,揭竿起义的壮士不胜枚举,最终使得临天皇朝州郡接连发生暴动兵变。 幽谷禹城是临天皇朝的第一道天然屏障,虽是被君昊胤设计攻破,尚未进城便可看出激烈的战争,却没有波及城中建筑和百姓。尽管商知浅三令五申,大秦军队进城后不能扰民,违者斩立决。但是君昊胤以铁血杀戮处置城中官员,关押暴动的民众在大牢。 即便如此,繁华的禹城丝毫不受影响。自临天皇朝建国,先后易主五次,历经血雨腥风,朝代更迭,更是惨遭百次以上的火攻,血流千里,一度受创,依旧是临天皇朝易守难攻的天然绝壁。 商知浅与君昊胤研究过幽谷禹城,禹城是临天皇朝首屈一指的经济繁华之地,防守程度不下临天皇朝都城。又有幽谷作为最大保护伞,可谓得天独厚的阻挡军队进攻临天皇朝,是临天皇朝第一道坚固的防守,兵家必攻之城。 戍守禹城的临天军装备精良,镇守幽谷的十万精兵都是太子御万里挑一的精锐。君昊胤只用区区五千人就攻下幽谷禹城,盖因太子御被奸党设计陷害,天下喧然,文武百官,无不惊诧变色,一干勇武将士罔顾职责,日夜奔赴京都为太子御讨说法。 太子御临天皇朝上下,皆赞他绝世才华、仁厚重情,是国之英主。镇守禹城三年的太子御,受诏回京都,不慎中毒,于天枢殿猝死。 没有太子御镇守的幽谷禹城,没有忠心赴死的良将,禹城十万精兵,余下八万。八万精兵又渗透奸党与细作,临天皇朝在失去太子御后,君昊胤覆巢之下无完卵。 “浅浅,你不开心?”君昊胤于马上,手松松挽着缰绳,垂在马肚两侧的双腿微动,勒住马缰,驱马一路缓行,手中一拧,身下的神驹转过来,直直对上商知浅所在的马车。 商知浅看着凛然气势的君昊胤,衣袍下摆晕染着凝固的痕迹,沾染血液的高靴紧紧裹着他的小腿,浑身的伤经过包扎处理已止血,只是肤色较之寻常苍白,两颊轻陷,薄唇没有血色,那双似墨玉的眼眸带着关怀,近在咫尺的容颜,是如此熟悉,却越来越看不透隐藏在宠溺笑容下的深谙。 “世上还有你君昊胤不知道的吗?” 君昊胤下马,跃入马车,强行霸占商知浅的腿,靠在她双腿,舒服的疲惫的闭上眼,轻叹一声:“我只不过是略施雕虫小技,调离太子御回京都,想要让他暂时失去兵权,想要让他看清楚天临皇朝的朝堂,想彻底击溃他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他无暇顾及幽谷禹城。” “一个心思缜密的对手,竟死于离间毒杀。太子御的智慧与才华,以及手中握有的兵权,面临内忧外患时,其手段、谋略、隐忍,决计不输于你。据说他从无争位的野心,自小遭受兄弟姐妹排挤迫害,还能容忍,可见他是一个仁厚重情之人。外有强敌压境,内有奸党倒行逆施,朝中无良臣可用,他一死,军心打乱,临天本就四分五裂的形势会掀起狂潮。”商知浅无奈的暗自叹息一声,纤眉蹙起,嘴角噙着一丝淡不可见的涩笑:“以太子御的谨慎,不可能轻易毒杀,是你做了什么,才这么快让他死于天枢殿,致使临天混乱。” “天资睿智,心思缜密,年少轻狂,恃才傲物。经历兄弟残杀后变得沉稳内敛,外表仁厚重情,实则在暗处大义灭亲,控制光武帝,架空皇权,成为幕后的暗帝。 当今世事纷乱,要一统天下,必杀太子御,要一击必杀太子御,唯有血腥的诛杀。若不能诛太子御,给他一两年时间,就能再集大军,收服民心,到时只会成为大秦心腹之患。太子御那样绝世的人物,天下受他恩惠之人多不胜数,他甚至不需要任何手段,就有前仆后继的人为他卖命。”君昊胤唇角勾起一缕笑纹来,圈着商知浅的细腰,闷声道:“再说,临天皇朝因太子御之死军心涣散,军士几乎不恋战,直接投奔大秦。对于大秦的崛起,只会是助力。 临天皇朝国土辽阔,幽谷禹城一败,太子御若是活着还可以再次整顿兵马,养精蓄锐,倾举国之力与大秦一战,纵是得胜,大秦也会损失惨烈。如今太子御被父兄毒杀,光武帝不足为虑。临天皇朝失去威慑四方的太子御,民心已经趋向我大秦。我们一路进入禹城,你可见百姓对大秦的惧怕? 他们没有。禹城的百姓比任何人都想结束战争,他们要求不多,唯有天下太平。大秦正是能庇佑他们的国家,他们不会反抗,只会感激大秦军队驱赶了临天军那一群蛀虫。我们一路走来,白骨森森,无人殓埋。百姓流亡路途,食不果腹,苦不堪言。烽烟血腥过后,处处凄凉哀嚎。可尽管如此,禹城在太子御镇守下,依旧能看出百姓安居乐业,街上繁华。难以想象是历经无数惨烈战场的城池。 我知你与太子御有过素面之缘,心中对我用诡计诛杀他,颇不赞同。可是,若我不先诛杀他,我也会被对方斩杀。因为我和他是天敌,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君昊胤清朗透着慵懒的嗓音冷淡的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将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化作虚无,似看透世间一切,永远掌握在手中,天生的王者气势,不会因一时语调太过温软而锐减。 商知浅闻言垂眸见他正眯起双眸,浓密的睫毛投出一片阴影,遮挡眼中的色彩,神情诚恳而霸道,不由笑道:“太子御仁厚重情,是个长情之人。你深知他爱慕惊世才情,倾世容貌,绝世神功以及富可敌国的神秘女人,曾为心中所爱放弃太子身份。倘若你的对手是睿智天下无双的太子御,如何才能彻底击垮他,让他痛,让他绝望,唯有夺他心头最爱。太子御不在乎锦绣江山,却深爱那名神秘女子。那名神秘女子是你早先安排在太子御身边的人?”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计,太子御这样长情的人,最是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过是给他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你口中惊世才情、倾世容貌、绝世神功的神秘女子便是伏羲部族的族长姒夭。当日有人上门找你报恩,恰巧你有事外出,我便见了来人。”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一个月前。他们姐弟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跪在门外长跪不起。” “所以你在得知他们姐弟的身份,便想利用伏羲部族的巫蛊秘术对付太子御?” “我并不知他们姐弟的身份,直到三天前才知晓她是伏羲部族的族长。不过,已经不重要。她完成任务,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君昊胤,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我发誓,只此一件。” “太子御那样俊美,身份尊贵,又博学多才,不滥情的人,你就不怕美人计中的美人倾慕于他?你若不怕美人变节,除非你有十足的把握美人不会爱上太子御。莫非她心中思慕于你?” 君昊胤勾唇轻笑,越发将头往商知浅身上蹭,急促的鼻息几乎要贴在商知浅细腻的肌肤,幽深的眸光滑向一起一伏的圆润弧度,一股热血冲向脑门,接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将她压倒在身下,目光所及是她线条柔和的五官,弧度优美纤长的颈脖,只觉莫名的火自心口处蔓延开来,伸手将眼前深爱女子的衣襟拉下,不顾受伤的身体,俯身含住她晶莹若蝶翼的锁骨,带着女子特有的呼吸节奏,淡淡的,如烟似雾的清甜,不得不承认他爱极她的气息:“世间女子我只要你一人。” “你受伤了,快放开我。”商知浅狠狠瞪他一眼,太过贴近的呼吸,惹得她有些发烫。那属于成熟男性特有的渴望,炽热的触感透过布料感染她的肌肤,一阵无端的燥热袭来,使得浑身紧绷,背脊汗湿。 “不放。”君昊胤轻挑眉,脸差不多埋在她的颈脖,明显能感觉到她锁骨处精致的突起,细细的吻如春雨一般洒在温软馥郁的身体上,甚是霸道的话硬生生勾勒出几分无辜:“浅浅盛情邀请,我怎能不如你愿。” “君昊胤,你再不放手,我废了你。”商知浅手脚被他束缚着,衣衫已被层层叠叠褪下,堆在她腰间,墨发散开,朦朦胧胧的遮着胸前娇挺的弧度。暴露的春光顿时又羞又恼,挣脱中抬脚便向他腹部踢去,想到他浑身的伤,那一脚又生生缩回去。望着埋首辛勤劳作的男人,听着车外步伐一致的军队,她瞬间羞涩至极。 君昊胤听她说得凌厉,却好似缠绵情话,又见她停止挣扎,早已洞悉她柔软细心的一面,身体越发热切地压过去,紧紧贴着她的身体交融着,颇有几分无赖的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身上的伤痕是为你留下,我一生都带着,下辈子都不让它消失。这样支离破碎的我,你舍得废我?” 商知浅撞上君昊胤释放魔力的双眸,眉眼间的温柔与专注,完全没有平日的冷酷杀伐,手贴着他精瘦的腰间,自背部用手指细细轻抚,指腹摩挲着他身上旧疤痕,有种奇怪的感觉,触手完全没有凸起和褶皱,滑嫩的没有疤痕一般。本欲认命的让他为所欲为竟出手钳住他,一个擒拿手将他推到,喘息道:“你君昊胤怎么怕几处刀伤,在乱来,我……” 一阵天旋地转,温热的触感袭上唇瓣,君昊胤一个反扑,将她压在身下,低笑一声,迫不及待地吮吸,甜美甘醇的馨香弥漫在唇齿间,舌尖探索挑逗的翻搅着每一寸,深深地感受到口中渴望已久的甘露。 吻到快要胸口窒闷,才不舍的放开,眼中凝着一抹浓烈的欲望,身体做出的反应却只将她凌乱的衣裳穿戴整体,低沉嘶哑的笑逸出唇齿间:“浅浅,是不是失望了?若是想我继续,说声就好,凭着我这受伤的身体……” “闭嘴。”商知浅回过神来,整个身体发软的靠在马车上,双颊炽烫,没好气的踢了踢君昊胤的小腿:“不要试图蒙混过关,转移话题。用一个深爱你的女人迷惑太子御,手段本就不光彩,也失了为君者的气势。” “浅浅,天下之争,争的是手段与智慧。江山与美人,自古是英雄人物的坟墓。有人为江山,煽起风雨血腥。有人为美人,放弃锦绣江山。至于凭什么手段得到,真的不重要。凡是乱世,就不能避免杀戮与人性考验。倘若不费一兵一卒,只用一个女人的爱摧毁太子御,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君昊胤沙哑的声音带着未散的欲望,眼中情潮翻涌,并未发现商知浅的异样。 “若有一天,江山与我,只能选一样,你是不是弃我而选江山?” “浅浅,江山如画,我想要多少就能画多少,何必去争。你于我而言,是世上绝无仅有深爱的人……” 商知浅看着疲惫至极的君昊胤呢喃着进入睡梦,转掠间目光看向马车外的赫连劲,心里却是想着同样一个问题,赫连劲毫不犹豫的回答:“能够掌管天下臣民的生命,如画江山固然吸引,只是我要求不高,一个深爱的女人足以。” …… 大秦军队在攻下禹城之后,便势如破竹攻下禹城附近的城池。嘹亮的号角在临天皇朝响起,烟尘滚滚,血迹斑斑,大秦江山是鲜血浇灌的,没有血腥杀戮和铁血镇压,便会有更加残酷的战争和更深的矛盾。 同一片天空,历经五百年后,琴音一起,血腥杀戮的记忆鲜明,长明灯映照下的容颜未变,依旧俊朗挺拔,杀伐果敢,神情深沉潜藏。五百年惘然一梦,最终还是回到原点? 楚赢,你到底是谁?隔了这五百年光阴,你又是何方神圣? 下卷 071 071 “君昊胤。(.好看的小说)” 楚赢站在商知浅面前,尊贵耀眼,俊朗刚硬,眸光凌厉,整个人好似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器,浑身由内到外散发着睥睨天下的王者气势,摇曳的长明灯以及悲戚的魑魅魍魉镇魂曲映衬下,神情精锐,锋芒隐隐潜藏,久居上位者的雍容气度,悍然无畏的风姿,展露无遗。 “三百年来,西楚历经十二位国主,从未等到他们要等的人。每年秋雨时分,祝安殿总会有潜入,又悄无声息的消失。每回在祝安殿生擒的人,我都会亲自问一句‘浅浅,江山如画,我想要多少就能画多少,何必去争’,然而百年来从未有人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也从未出现历代西楚国主等候的那个人。” 楚赢看向商知浅的眸光微闪,沉声道:“来人!” 一名隐在暗处的侍从小心翼翼地呈上一个精致的翡翠玉盒,雾霭氤氲,如梦似幻的光线中,翡翠玉盒积聚着千百年不曾流失的天然光彩,瑞气升腾。通体浅绿色打造,线条流畅干净,纹理细腻,光彩斐然,顿时尘尽光生,迸射出照亮苍穹的锋芒。 绝世珍宝的翡翠玉盒是商知浅有生以来未曾见过的天然纹路,上面覆盖着一层从来没有见过的图案和文字,像极了古老种族的图腾。润泽精美的外表,呈现出一片碧绿与殷红流动的色泽,微带着通透清澈的蓝色,纯净无邪的掩盖着千百年的荣华。 仿佛有着诱惑力一般,商知浅接过翡翠玉盒捧在手里,触手的玉质竟没有一丝坚硬,反而柔软无比,宛如被千百年月光拂过的水,透着温婉神秘的气息。 楚赢轻声笑道:“这个翡翠玉盒,雕工精细,整个玉盒上被图腾覆盖,层层绽放,精致到没有一丝细缝或是钥匙能打开。据说翡翠玉盒是名垂千古的慕容霄手工打造。我西楚除了金箔铁画外,翡翠玉盒才是历代国主真正想要破解的秘密。一个玉盒都可以如此精致,里面的东西岂非寻常物,不说惊世绝伦,也会是世上唯一雕琢精细的物件。我想除了西楚一直等待的那个人,没人能打开。” “你如何认定我能打开这个翡翠玉盒?”商知浅意有所指道,无论是精细的图腾,还是绝非凡品的翡翠玉盒,全又跟君昊胤有关。手轻抚在翡翠玉盒,一抹冷淡的笑容泛上唇角,心中悲愤郁怒渐渐浓烈,忘却的往事涌入空虚已久的肺腑。外间魑魅魍魉镇魂曲,琴音渐至空灵悲戚,如月夜下滞留不走的亡魂,听之百转千回,心神流转人世沧桑几许。 “当我问出那句话时,你眼神没有丝毫迷茫或者其他不解的情绪,脱口而出的是‘君昊胤’――大秦开国帝王的名字。”楚赢上前一步,沉吟半响道:“也许我该从西楚第一代国主说起……” 商知浅看着楚赢,静等下文。 “西楚之所以位居玄武大陆西部,建国之初为何用‘楚’。”楚赢解释着一直困惑他的疑问:“日落之西,永远不能崛起,代表走向没落。西楚刮的西风多为凋残之风,衰败之风,一开始就没有好结果,也就注定西楚历代更替不可挽回。西楚第一代国主――千韶,是大秦开国皇后最信赖的丫鬟。五百年前先祖来到玄武大陆最西方,西楚应运而生。然而先祖一直等待一个人,迟迟没有称帝。一直到先祖仙逝,经过两百多年的时间才最终开创西楚的时代。至今三百年前,西楚的‘楚’是因为先祖对故主的执念,先祖觉得故主太过凄楚,一生苦楚无法得到安息,遂才用‘楚’作为国号,这才有了西楚。” “你说西楚先祖是千韶?”商知浅惊诧,心中很清楚,千韶、千陌、千锦都是跟随她的贴身婢子,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见到的人,一起长大,最为贴心的丫鬟。千韶精通兵法,带领着神剑队与骑兵队,千陌性情孤寡,不擅言语,精通暗杀下毒、刺探,刑讯,而千锦负责医疗。没人知道,三名看起来缚鸡之力的丫鬟的实力在她不断操练中远超过墨浅阁。那一场阴谋暗杀,迷局对弈,千韶是弃子,是她在君昊胤登基之时,代替她去死的弃子。而千韶,是那场精心布局中重要不可或缺的活棋。无论当年真想如何,她身边最可信的人只有千韶。 大秦开国血衣神后,落得惨遭刺杀,古籍除名,深怨横跨五百年。一生里,受尽不明真想的困恼,再入红尘,以一个背负过往血腥记忆的追寻者重回人世。多想肆意放纵,却无法忘记封尘的往事,想起当年惊世才华的君昊胤,想起当年五大氏族一门荣华,因她之故,一朝倾覆,从此消失在世人间。想起太和殿自刎的赫连劲,想起祸藏异心的姒夭姐弟。 千韶那个卑微到尘埃的丫鬟,早已湮没在大秦风起云涌的历史中,成为为她赴死的弃子,成为那一场刺杀背后唯一能为她‘申冤’的人。离开蜀山时,千韶远在西部草原。然而当她失踪后,她突然在西方崛起,留下诺大的西楚等候着故主的归来。 天下棋局,局中迷局,纵横手谈。这秋夜冷风,琴音凄凉的夜晚,隔着五百年时光,再次听到熟悉的名字,商知浅目光森然。 “先祖离世之前,曾在弥留之际让她的后世子孙发誓。”楚赢看着商知浅,一字一句传达:“永不贪恋西楚国主的地位,这个位置从来只属于一人。倘若有人回答出‘浅浅,江山如画,我想要多少就能画多少,何必去争’的正确答案,就是西楚真正要等待回归的主人。不但能打开翡翠玉盒,也能解开祝安殿的秘密。” “难道因为这句荒谬的答案,楚国主要让出西楚国主之位?”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从来不属于一家天下。自大秦宣元皇帝君非天残暴不仁,惹得天怒人怨,天下分裂成六国。为君者,乃臣民所选为百姓计者,上承天命,下驭万物,手掌江山,控夺生死。天下战争,凭借军事手段,使得政治延伸,使国家强盛,百姓安于一隅。然则,所谓养着非所用,所用者非所养,才是天下之所以乱的根本。倘若君主不听民情,民心背离。群众之中无人可用,得到天下也是枉然。西楚秉承的是民主、自由、人权的追求,保持西楚民众独立自主,维护西楚国家利益,一切的思想都是先祖留下来的使命。” “战争为百姓带来的伤害自古以来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巨大消耗与破坏性的过程,往往需要花费数十年的时间来恢复。可见,‘战争,一统’的想法从野心勃勃之人的角度来说,不需要任何理由。归根结底,‘分’的情势在历史上总是过于血腥与颓废,‘合’的情势让人充满对江山易色的野心与豪壮。建功立业,开创新的一代,必定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在群雄逐鹿,烽火狼烟的时代,统一战争不可避免。” “既然如此,大秦经过宣元帝疆土分割,还能屹立不倒,并不是什么天命所归,而是大秦开国皇帝留下取之不尽的宝藏。如今,战乱起,六国纷争,正需励精图治、百废待兴的君主,令百姓安居乐业。你能回答西楚历经十二国主都没有等待的答案,想必冥冥之中自有命数。西楚历十三朝,终于在我手中将翡翠玉盒交到西楚真正的主人手上,我何乐而不为呢?” 楚赢面色一派轻松洒脱,双眼透着沉肃和萧杀的锋芒,迈着步子微微沉思,望着商知浅,唇角轻勾:“先祖留下无数谜题等着去挖掘,期间大约有不下十几批人在寻找答案。若是先祖的遗言能让天下一统,结束五百年残酷的征战,我可以将西楚归还给属于它的人。” “楚国主的胸襟果真坦荡无私,西楚虽是兵马强盛,水战却不及南望,兵马总数不及大秦壮观,但是西楚一直力求稳固,民主与人权令其他五国望尘莫及。表面上西楚万众一心,实则处处掣肘,休说怀柔政策不适合乱世,真若有一日开战,西楚便是最先灭亡。原因无他,就是西楚知道太多。大秦开国皇帝在进入幽谷禹城之后,临天皇朝已走向衰亡,铁血君主、血衣神后与儒雅军帅将一部分宝藏藏于西方某地。天乾元年,开国皇后失踪,忠勇侯自刎太和殿,只有当初跟随开国皇后的千韶极有可能知道那处地方在哪。只要能打开翡翠玉盒,楚国主就能得到一笔堪比大秦皇帝在德靖三年的宝藏。有了这笔财富,西楚的军队依旧掌握在楚国主手中,我要一个傀儡国主之位干嘛?” 商知浅步步紧逼,眉宇间尽显不屑,抬手就在翡翠玉盒的图腾中,轻轻一按,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翡翠玉盒轻易就弹开了,露出里面的物件。 “楚国主掌控着一国,是否想到如今的结果?有了这个,我还需要西楚国主之位?” 072 倾国相送,注定的结局 072 红光潋滟的血色灵玉瞬间绽放,玲珑剔透,温润亮泽,光辉投射之处,映红了祝安殿百余年来的沉寂与清冷。 翡翠玉盒铺着色泽内敛的纯碧之色,低调而展现华贵的质料,是慕容霄采掘大秦无数矿产亲手打造,上面每一层纹路都衬托出慕容霄精湛的机关之术。开启的那一刻,祝安殿的人都忍不住眼睛一闭,再睁开时,灼热的眼神里充满震惊与骇然。 翡翠玉盒里有一件绝世倾国的东西,精巧纤细,通体赤红,如同一只涅槃的凤凰挣脱牢笼,冲天而起,展翅凤鸣。通透明澈的一柄凤冠玉玺,乃传说中至高无上的权杖,代表着大秦半壁江山的拥有权。 凤冠玉玺以罕见的金黄宝石镶嵌,黄金浮雕雕刻的凤凰精致,连羽毛都根跟分明,栩栩如生。高贵的凤首盘旋在其中,尊傲昂首,顾盼身姿,映着红潋滟的宝石双眸,转动之间,光芒慑人,睥睨天下,威震四方。 商知浅看着雕琢而成的凤冠玉玺,飞凤翱翔,翅羽华美,明无色泽经折射和色散,缤纷多彩的散发出一股灵性,光华流转,山河日月,殿宇楼台,都被凤凰踩于足下,血色红光之中,凤凰忽然动了。 “这是凤冠玉玺!” 楚赢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盯着商知浅的目光冷冽而讳莫如深。 凤冠玉玺是五百年前的特殊凤冠,说特殊,是因为秦帝君昊胤在大婚之日,当着文武百官之面,亲自为血衣神后奉上一顶奇异的凤冠,这顶凤冠不仅代表帝后之间的爱,也是大秦天子允诺的半壁江山。 精致、雕巧、华美、尊贵、匠心独运的凤冠玉玺不同于历代黄金、珠宝打造的凤冠造型,这顶华美到极致的凤冠以帝王之印玺镶镌,样式十分精巧古怪,五龙一凤盘旋的底部以金丝勾挑出来优雅的帽状,令人震撼的是,整个冠身都是极品灵玉,灵玉镶嵌着细小透亮的宝石,罕见的红宝石被打磨成三百六十个折射面,每个角度都散发出夺目的华光。 凤冠玉玺于长明灯下,隐约闪现刻有秦太祖君昊胤所书‘皇权神授’四篆字。血色红光的宝石美到极致夺魄,再溶合天子印玺的灵玉,楚赢看着光泽璀璨的宝石风采,脑子里闪过片段荒唐的念头,双手紧攥,在极致的震撼和极度的冲击之下,声音失去流畅的组织能力。 秦太祖以‘皇权神授’之信物藏于凤冠之中,大秦历代帝王皆以符印为传国玉玺,乃帝皇至尊,国之圣主。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有天子命数,失之则‘国之气数已尽’,成为亡国之君。大秦历代皇帝凡登大位而无此玉玺者,视为叛逆,名不正言不顺。 西楚先祖传下来的翡翠玉盒内藏凤冠玉玺,若然是真,大秦传国玉玺竟然在西楚数百年,那大秦历代皇帝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窃贼? 难怪自秦帝薨逝之后,秦太宗君启谙不曾立后,乃至后世之君鲜少立后,即便宣元帝君非天倒行逆施,残暴、贪色,在位期间废后五次,宠妃无数,也不曾拿出‘凤冠玉玺’赠予宠爱之人。可见,大秦历代皇帝并不像史籍上所撰‘励精图治,不贪女色’。 真相是凤冠玉玺早在秦帝薨逝后,下落不明。 凤冠玉玺的质地是千年难遇的稀世珍品,祖母绿是世上难见的极品宝石,而带有灵性的灵玉和红宝石其价值在祖母绿之上。一指甲大小的一块灵玉堪称价值连城,整个凤冠玉玺又是何等的倾国手笔。 楚赢无法想象,当年秦帝君昊胤亲手为血衣神后戴上‘凤冠玉玺’是何等的霸气,从整块活灵活现的凤凰灵玉雕琢出的‘山河’,到流动的印玺字迹,都是世上最纯粹,最耀眼,最魄人的光彩。 凤冠显示的身份,玉玺展露的权势,全部经秦帝君昊胤之手。若说秦帝残暴冷酷,实在冤枉至极。任何男人在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时,不会轻易放手,更何况送给一个女人。若不是一心守护,哪个上位者会容忍一个女人在自己地盘上作威作福,享受一切。 “蜀山之巅,有终年不化的雪,秦帝曾为冠宠六宫的开国皇后掬蜀山雪水,栽种了大秦国花,雪玉睡莲。那一年,雪玉睡莲开遍整个大秦,秦帝君昊胤与血衣神后大婚。帝后的盛世婚礼之上,秦帝倾国之力亲手奉上巧夺天工的‘凤冠玉玺’,以此送给普天之下独一无二,彼此一生唯一的爱人。帝后生死与共,共患难,经血雨腥风,彼此交托性命,一路携手征战天下,带领大秦军队,开辟属于大秦的盛世天下。秦帝在那一天,赋予凤冠玉玺至尊的权力。” 楚赢立在商知浅对面,声音沧茫带着肃穆庄重,双眸敬畏的看着凤冠玉玺散发的红芒,觉得五百年前的帝后传奇仿佛就在眼前,那一场盛世婚礼背后的热血澎湃,并未因为时光而淹没,如此凤冠玉玺,只有那样惊才绝世的血衣神后才配得上如此倾国无双的‘凤冠’。 商知浅一手放下怀中装睡的儿子,一手沉重的托起翡翠玉盒,纯净高贵到极致的凤冠玉玺,本身就比一般的凤冠要重,手指轻抚凤冠玉玺上雕琢纹路,唇角隐隐浮现一抹自嘲,想起当年百官朝拜的盛举,和君昊胤温柔宠溺的眼神,并因此引发婚礼上的一段插曲往事,商知浅笑得越发寡淡冷漠。 君昊胤成就他身为帝王的完美爱情,然后又亲手毁去他的‘挚爱’。 这以灵玉造就的凤冠玉玺,仿若一柄利剑插在胸口,纯白的进入,血染着出来,生生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凤冠玉玺代表的何止是大秦开国皇后的身份与权势,甚至还有大秦广袤的天下。江山社稷全掌握在她一个人手中,这是何等的荣耀和别有玄机。 宠妃! 妖妃! 红颜祸水! 媚君邪妃! …… 无数指责形容当时冠宠六宫的开国皇后,可笑百官一叶障目,任史官笔下一字一字的诟病,却忘了大秦江山原本就是她血雨腥风拼杀出来的。 当年君昊胤打造凤冠玉玺,一方面是给她一个至尊权利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即将清理一股力量。 大秦立国之初,世家势力大,几代人的势力非同一般。知名的一等世家除了五大氏族之外,还有有史可考的家族历史至少五百年,这些世家内部全是世袭爵位,祖上娶过十几个公主。即便改朝换代,只要没有参与全家谋反,这些世家的爵位就不能被剥夺,就不能收税。秦帝还要拉拢世家,免除世家相关的一系列税收。 君昊胤一统天下建立威信之后,接着着手处理的就是这些世家。有功之臣要封爵位,原本有官有爵之人非但本人不缴税,如果家族有人立功很大,本身爵位已经很高,还要另封一个或是多个儿子、孙子的爵位。根据每人品级不同,纵是没有爵位多封,秦帝还必须恩荫补官。 凤冠玉玺就是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应运而生,君昊胤给予商知浅的权势就是为了处理世家问题。一个皇朝的覆灭,皇室成员大多诛杀,留下的皇室血脉皆成平民。然而,世家不一样,任何新皇朝的兴起建立,都需要世家势力的辅助。世家‘功臣’继续成为新皇朝的高官,接着与新皇室联姻,延续新皇朝的爵位。 玄武大陆天乾元年的史诗传说里,关于那一场盛世婚礼是这样描述的:“天下盛宠,犹不及秦帝亲手为皇后戴上凤冠玉玺的那一瞬间,阳光洒在那袭金色镶红囍袍上,熠熠流彩的光环谱写出一曲地老天荒。绚丽又耀眼的光芒只照亮一个人的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睥睨苍生的君者威仪,羡煞天下人……” “皇后尊傲昂头,娇妩一笑的魅惑,倾城绝世,俯瞰天下臣民,以国之主母,受举国臣民的叩首礼拜,万众俯伏,称皇后陛下万万岁,尊其位于百官之上,甚至凌驾于秦帝之上,巾帼英姿,如神祗令国人膜拜,自此权倾天下……” 帝后大婚之后,百官重提选妃之事。选妃,关系宫闱之秘和天下政局,也是帝后之间不可避免的问题与矛盾。选在她大婚后提起选妃,谁都知道是世家要稳固自家的利益,不惜推出世家嫡女为妃,要挟皇后遵从祖制,为秦帝延绵子嗣。 商知浅看着御案上一堆折子,冷冷一笑,立即便出宫‘散心’,巧遇某世家嫡出公子,差点‘遭受轻薄’,此事震动天下。 秦帝一怒,一夜里斩杀世家几百人,将秦京染成炼狱。不到七天,世家几家势力矛盾升级,不断惹事,究其原因皆是‘轻薄、侮辱、不敬皇后’,原本是无关诛九族的大罪,谁知秦帝为博红颜一笑,以雷霆万钧之势抄了知名世家,并查出世家违例用品若干,疑似图谋篡位,显赫百年的世家,因圈地、掠民、贩运粮食、走私盐换取武器辎重,谋逆之罪不可恕,被秦帝诛杀,牵连到某世家子孙,永生不得入仕,旁支永难出头。 经此一事,世家豪族乃至朝廷重臣,再也不敢小觑荣宠不衰的皇后。享受皇后之尊的身份,却只让秦帝封她为‘皇贵妃’,可见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凶残’。 《大秦记?血衣神后传》中有一篇关于帝后淡淡的对话:“秦帝为神后一夜斩杀百人,曰:冒犯皇贵妃,废了。神后笑而不语,看着秦帝良久,道:有大臣要送你女人。秦帝低头看着手中奏章,轻喃:浅浅,我今生只爱一次,别尝试离开我,否则,我将血洗蜀山境地,换你重生。” 至此,知名的第一等世家,失去了爵位,又有第二等世家由实职尊荣领无实权的虚衔。明里暗里,世家多少受到牵连。商知浅的势威在不断政斗中,日益精湛,皇权也日益稳固。天乾元年,君昊胤给予皇贵妃商知浅至高的权势和宠爱,世家豪族才恍然大悟,不仅低估了血雨腥风走来的皇贵妃,也轻视了秦帝重新洗牌世家地位的决心。 韬光养晦、有着深厚底蕴的世家豪族见证了一位女子是怎样翻云覆雨,如何大胆插手宫务政事,甚至见过开国皇后在沙场铁血风采的将士,也深深告诫自己和亲族不得得罪皇贵妃,安分守己的嫁人,别想着进宫飞上枝头变凤凰。 就在世家明里暗里给商知浅‘挖坑’,商知浅颁布《氏族志》,使得天下哗然。《氏族志》颁布后,世家的地位重新定义,划分门第的标准不再以做官的情况而定,选官的根据也不再以名门勋贵之家。现任官职高低不再是门阀划分等级的标准,打破了过去千百年来七姓作为门第高低的传统。 商知浅修订《氏族志》,使第一等世家摒弃第一位,勉强成为世家末等。而君姓、商姓成为当时最高贵的优等。通过《氏族志》,没落门阀士族受到打击,地位一落千丈。很多做官的庶族包括农、工、商人的身份取得了士族身份。 天乾元年,《氏族志》的颁布,为大秦加强皇权、巩固君权统治打下基础,商知浅彻底打击世家的目的达到。 讽刺的是,商知浅在天乾元年‘下落不明’,消失在历史传奇中。 “莫问我从哪里来,相逢何必曾相识。始于情,结于情。传说这是血衣神后最后留下的话。她一生传奇,并未在古籍青史中详细记载,笔者扼腕,只叹红颜命短。秦帝一生挚爱荣宠,止情于此。巾帼枭雄,能谋善辩,芳华不再,秦帝一生为她未再娶,只一子君启谙,情深苍宇无色,史官难以言表。”楚赢一字一句难掩心中震撼,凤冠玉玺的权势,不仅是五百年前的见证,而且能让如今的天下局势逆转。 商知浅目光锁定楚赢,没有开口。 君沐谦在黑暗中看得悚然,能清晰的感受到她在隐忍怒气,眼里暗沉沉,单薄的身形轻轻颤动,握着翡翠玉盒的手,指节捏握得紧紧的,昭示着她积蓄五百多年的怨愤。 在君沐谦印象中,商知浅‘女神的光辉’形象好像从来都是寡淡的,不会生气,不会计较,也懒得在意世上的事。她永远将自家放在时间夹缝中,几乎对身边的人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别人也窥探不到她的内心。 她是一个冷漠寡淡如薄雾的女人,凶悍起来比任何女人都‘凶残’。 此时此刻,看着凤冠玉玺,她终是在意的、欣喜的…… 商知浅目光瞥向楚赢,眸中尚带着几分冰冷和几分挣扎,淡然轻笑:“楚国主将西楚拱手相让,无非是想学秦帝君昊胤。西楚的世袭制度使授予官职在现有的世家中,保留着过去某些世袭痕迹,不利于西楚国主。从西楚建国开始,世袭分为世袭罔替和世袭,世袭罔替的次数无限,且承袭着承袭原有爵位。尽管世袭次数有限,每次承袭一次只能承袭原有爵位低一级,但是世家势力已经开始影响楚国主。” “五百年前,《氏族志》的颁布不再以‘七姓’的修谱标准来划分世家等级,但是不等于否定了世家门阀观念,更多是巩固皇权的统治,调和朝廷的平衡。世封制经过百年的时间其结果必然趋向保守。据此,西楚建国不过三百余载,知名的第一等世家至少也是五百年,连奢贵华族的第二等世家历史至少三百年。至于三等世家或许历史不够久远,但是影响力尚在。除此之外,还有勉强算是世家的不入流,也分布甚广,牵连重大。” “西楚内部的问题,已不像表面这么繁荣。闭门造车多年,世家早已腐败,冗兵冗官严重。楚国主需要整顿世家和西楚如今的冗兵冗官,却想将我推入这场政局中,当真是好算计。” 楚赢听她话带讽,心中微微发涩,酸楚莫名,开口道:“你说的没错,西楚是存在很多问题,但是我没有算计你的理由。世家势力一直受到皇权眷顾,五百年前,临天皇朝的太子御曾提出《姓氏录》,将玄武大陆两百九十七个姓氏进行统计,以七大姓为第一等世家,第二等世家以文武二品以及政事三品的官位划分,凡入九等的世家,为第三等。余下五品以下的官均被摒弃在外。《姓氏录》的颁布,使军功获五品以上的勋官才能入姓氏谱,而广大寒门地主与平民百姓必须有功朝廷才能入谱。然而,《姓氏录》颁布后,世家的地位超然,这也使得临天皇朝最终灭亡。” “临天皇朝灭国后,大秦迅速崛起,并一统玄武大陆。天乾元年,开国皇后在《姓氏录》的基础上,颁布了《氏族志》,为使《氏族志》取代《姓氏录》,大秦开国皇后将《姓氏录》全部焚毁,并重新撰写《姓氏录》为《百家姓》,将全国所有的姓氏记录,不论前后排名。当时,朝堂上的大臣也许畏惧秦帝权威和手段不会做什么,但他们的心中却对太子御非常尊崇,自有一番计量。” “世家几百年的底蕴再次动摇起来,对一手遮天的‘皇贵妃’憎恨不已,再次把事态弄大。以至于血衣神后在天乾元年之后便神秘隐退。真相确是传奇皇贵妃在天乾元年遭遇刺杀,皇贵妃身边的侍女侥幸躲过一劫,这才用余下的财力开创了西楚。我自认不是什么善人,可心中却还有些疑惑,是非曲直全在蜀山之主。” 商知浅心知楚赢的意思,西楚与她的渊源颇深,千韶能够在秦帝君昊胤和背后势力推波助澜之下退居西方,并建立西楚,实在与她有关。作为被她舍弃的活棋,千韶完成了使命,却等不到她回归。期间两百年的时间隐藏在一旁,直到三百年前才有后人建都成为一国之主。然而这个一国之主注定是‘暂代’,真正的国主尚未回归。 谁也不知道,她会穿越到五百年后。五百年前绝世帝后的传奇爱情,最终成为历史,成为永远不可触摸的伤。喜的是一生能有蓝颜知己为她舍命相陪,悲的是追随她的人一生受到束缚,从此再无自我。 商知浅将凤冠玉玺从翡翠玉盒中拿出,捧在手中良久叹息一声:“西楚与大秦历来不和,朝堂世家多次因兵权冲突,官吏之间欺上瞒下,攻于算计。将军间分散兵权,各自不服。楚国主独揽西楚兵权,无法应对其他各国,不知作何打算?” 楚赢不禁心道,凤冠玉玺如此利器,若然运用的好,整个大秦会落入西楚版图。如今在西楚重现,外面还有魔煞宫和其他势力,焉知福祸? 商知浅见他不语,摸了摸儿子的头,眨眼示意,眸中尽显锋芒,抱着凤冠玉玺缓缓走向神牌位,白衣墨发飞扬,姿态优雅,夜风卷起她的衣袂,宛如夜下女魅,清冷难言:“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傻子和骗子,傻子偏重情感,骗子拥有智慧。情感之所以愚蠢是因为它真实、善良、不会装模作样,可是人生不装模作样又怎么生活下去?西楚历代国主等了这么多年,装模作样怎么多年,也该累了。不要当别人是傻子,西楚先祖是千韶,但是你们可不是千韶的后人。应该说你们是一群骗子,你们骗到了西楚国主之位,却看不透西楚真正的秘密。金箔铁画、翡翠玉盒,你们无人能解开。” “西楚国主,你说你没有理由算计,你不觉得羞愧吗?西楚先祖千韶作为大秦开国皇后贴身侍婢,怎么不会知道金箔铁画和翡翠玉盒的秘密?大秦立国五百多年,西楚立国只有三百年,期间两百年哪里去了?若古籍属实,西楚真正只存在两百年便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诛杀。而那群人鸠占鹊巢,成为西楚国主,成为人上人。你如此对我儿子,便是推算好时机,想要参与天下争夺的一幕好戏。” 商知浅步步紧逼,目视着楚赢,唇角微扬,声音淡静冷漠:“楚国主,应该早发现金箔的秘密,只是无法相信罢。金箔铁画不仅隐藏大秦帝后、忠勇侯,还有血城的秘密,还揭露西楚的丑闻。三百年前,你的先祖诛杀了西楚国主,并取代西楚国主的身份和财力,开创属于西楚的时代。这段秘闻,若被人揭发出来,楚国主便坐不稳国主之位。何况西楚历来受世家影响,这些世家全部是五百年前跟随故主千韶。更有野心甚大的北洛虎视眈眈,楚国主岂能让三百年前的丑闻揭露在世人前?楚国主倾国相送,不过是想借蜀山之主的名义,名正言顺!” 楚赢黑沉的眸中流光纷乱,棱角分明嵌在刀刻上的俊脸此刻冷肃而威严,带着无从探究的慑人气势和阴沉,脸部深邃的线条每一处都透着怒意,某种不知名的情愫悄然升起,意味不明的看着商知浅,见她有股指点江上的沉稳气息,望着供奉的神牌位,面色恢复如常,沉声道:“当日解开金箔铁画的秘密后,我就知道有些事早已注定。五百年前,世家在皇权打压下,不复昔日光辉。然而,五大氏族却崛起,百匠慕容、天机诸葛、忠勇赫连、暗魅澹台、文臣宗政,五大氏族仿佛一夕之间出现在世人眼前,他们取代第一等世家,甚至取代当时的所有名门。” “因果循环,西楚因世家起复,也因世家国主权利受到威胁。三百年前的真相如何,已经成为历史。城主该知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自西楚立国,历经三百年,先后有十二位国主,才有我继承,依祖而治。关于三百年的事,如今被一股势力散播,战乱再起,六国纷争。即便我先祖手段并不光明磊落,无法否认的是西楚历十三朝,治世兴盛,是近几百年间统治最平和的朝代。” 楚赢唇形坚韧的唇瓣勾起,瞳眸若隐若现的坚定之光,连同整个人的气势似乎藏着一股魔力,迎上商知浅的目光,反而有种傲骨,杀伐果决:“五百年前,秦帝君昊胤一统山河,其间兵戈残忍,历时数十年,死伤无数,百姓凋敝,屠城,血洗山河,才有大秦盛世。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与真相,只有实力、权势才是真理。不过是各凭本事罢!” 商知浅见楚赢目光透着沉肃和萧杀,知道这个年轻的国主意欲统一天下的决心和大志,正一步一步的迅速成长。相似的容貌,相似的性格,却与赫连劲有着不同的人生。扩疆开土是上位者莫大的荣耀,楚赢想要建立宏图伟业的决心和睿智,早已摆在她面前。崭新的人生昭示着他不是赫连劲,他今生是一位有着统一山河魄力的年轻国主。 “我可以帮你。” 楚赢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惊奇。 君沐谦笔直的立于商知浅身后,笼罩在沉冷的暗影里,冷眼旁观的望着并肩而立的两人,一个睥睨天下、风华绝代、绝世无双的淡泊女子,一个王者天下、铁血峥嵘、睿智果伐的风神男子。此刻的她,神情不似以往的寡淡平静,唇角洋溢的笑容意气风华,满眼智慧。 潋滟妖娆的红光里,一人黑袍肃峻,一人白衣清淡,一人身形暗冷,一人懵懂无邪,整个祝安殿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君沐谦只觉心中酝酿了一杯醇苦的酒,呼吸一口都是钻心的疼痛,对上商少主挥舞的小手和清澈的目光,想起前段时间在谦王府的对话。 “王爷爹,敢不敢在我娘亲发脾气骂你滚开时紧紧抱着她?敢不敢在我娘亲让你放下所有拥有的一切还能一如既往的相信她、爱她?敢不敢在我娘亲孤独无助时给她安全感?敢不敢在从我娘亲神态中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敢不敢不欺骗我娘亲?敢不敢一生只爱她一个人,哪怕她生命只是短暂的一天?” …… 你敢不敢…… 君沐谦惨然一笑,不是敢不敢,而是永远失去拥有她的资格。每个人的心生来就是残缺和孤独的,多数带着这种残缺和孤独度过一生,只因与另一半相遇时,不是错过疏忽,就是已经失去。她的心停留在五百年前,即便停留在现在也是在追寻五百年前的真相。蓦然转身,消失在祝安殿。 悄无声息的退出,并未引起楚赢的注意。 在商知浅说出那样一句话后,整个祝安殿传来一阵震动。 “千百年前我来过,是为了等你来的。你没来,我不肯走。我从黑发等到白发,从壮年等成一堆荒冢。可是我心不死!我痴等。我从荒冢等成了古墓,等到连碑文都风化难辨,你终于来了。可是,这次你来,也许是来悼墓。”楚赢看着由凤冠玉玺透射出来的彩光照射在左鼎右炉上,简单古朴的纹路映射在墙壁,露出一串跳跃的文字,方方正正,气势恢宏。龙首凤凰正镶嵌在文字正中,形成奇异的图案。 “传闻居然是真的。”楚赢手指轻轻拂过墙壁上的那一排字迹,指尖红光闪动,岿然不动的墙壁轻微的移动,啪嗒一声,一个龙首从墙壁内移动出来,龙口一张,露出狭窄的入口,随即传来一阵阵连响,很想机关转动的咔嚓咔嚓声,一阵响动过后,神牌位后的墙壁上市整个玄武大陆的江山图,舆图的线条在光芒下莫名的活了起来,形成一个偌大的‘君’字。 “过去前来祝安殿的人,不是无功而返,就是永远消失。想来是因为西楚历代国主陵墓里机关阵法无数。但是这三百年来,十二位国主曾试图进去过,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历代守陵的人竟然是消失的天机诸葛的后人,并发现一个奇怪的共同点。三百年前西楚每一位国主,都不是生老病死才退位,他们都是在壮年的时候,让位给儿子、孙子。让位后,就消失在世上,没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今晚之前,祝安殿几乎每夜都有人无声潜入。这些人实不是西楚一国可掌控,西楚虽兵力在六国占据地位,但若有人敢在西楚皇宫出入自由,且不惧怕重兵把守的祝安殿,可见来此的人除了魔煞宫,便是其他五国的人。真若有什么秘密,那也是与秦太祖君昊胤有关。传闻大秦皇陵有无数宝藏,然皇陵设有无数假陵。表面上祝安殿是西楚历代国主的神位牌,实则是西楚历代国主的墓室,里面陈放着西楚历代国主的遗体。” 楚赢边说边看向商知浅,对上她乌黑清冷的眼睛,虽然美丽灵动到极致,内里蕴着冰冷渗骨的寒气,楚赢仿佛被那双沉积了千年寒冰,散发着深幽冷气的那股力量吸进去,血液在她毫无表情的注视下迅速凝结,昏暗的光线点点倾洒在她娇柔精瘦的身躯,如月光流动,勾画着完美的线条,并且掩不住她周身的冷硬和坚强,楚赢臆断的从中读出嘲讽,于是不在开口。 商知浅心里疑惑,龙口甬道里光线有些暗,地上铺着暗纹石板,石板光滑没有一丝瑕疵,铮亮几近照人影。从龙口入口到甬道呈‘l’型,目测甬道大概长百米,以螺旋形阶梯向下延伸,从上到下的长度不超过五十米,两面的墙壁上人工开凿痕迹明显,显然是一处山谷被人挖空出一部分,而祝安殿就是依靠原来的山谷建造。 “长泰,你乖乖在外面等着。”商知浅想要一探究竟,示意暗卫好好看着商少主。 商少主一听,望着龙口方向,在看着自家娘亲,嘟囔着嘴表示抗议:“我不同意,我表示抗议!娘亲去哪,长泰就去哪。” “不可以!” “霸道、专制……”商少主泛着水雾朦胧的双眼,数落自家娘亲的种种‘恶行’。 商知浅蹲下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长泰,长大了,不听娘亲的话了!” 商君纯净无邪,黑溜溜的眼珠一转:“嗯哼!长泰长大了,要承担保护娘亲的重任,娘亲去哪,长泰必须陪同!” 商知浅语塞,儿子越大越不可爱,心里腹诽,这孩子执拗的性格到底像谁,只好强硬道:“商君小朋友,你才四岁,是凤华城娇娇嫩嫩的花朵,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早上出门怕晒,晚上睡觉怕冷怕黑,还怕打雷。你这小身子板怎么能保护娘亲?” “自古英雄出少年,这话可是娘亲说的。娘亲不能小瞧人!” “可是你怕黑怕打雷怕鬼。” “这个是小时候的事了,我现在不怕!” “为什么你现在不怕黑怕鬼?” “因为我长大了。” “为什么你长大了就不怕黑怕鬼?” “因为我长大了呀!” …… 商少主被自家娘亲‘反问’‘设问’如此这般答非所问、绕口令的高深答案给‘坑’了。嘴一扁,欲哭无泪的向楚赢求救,啃着手指给出无言的警告:不帮我,我就毁掉西楚。 楚赢看着商少主,心中颇不是滋味,眼前的女人‘很凶残’,女人的儿子很无邪但是更加‘凶残’,能轻松的谈论政局,还擅长伪装卖萌和聪明绝顶的对敌独门绝技,乃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小魔头,脑中转了十八弯,笑得极其勉强:“祝安殿原本是一个祠堂,五百年前西楚先祖发现一座山谷说风水极好,卧着地龙,藏有龙气,便在这里修筑祠堂。西楚的兴盛都与这处风水有关,是以西楚先祖便在祠堂之下设墓,修了一个很大的墓室。墓室之内安置着西楚历代国主,西楚先祖便葬入这墓穴。三百年前,西楚变故,西楚祠堂重新修筑,并取名祝安殿。自从祝安殿修葺之后,依照西楚先祖遗嘱,世代守护墓室,年年祭拜,不可中断。直到找到西楚真正的主人,开启这座墓室。西楚先祖曾留下遗言,墓室只迎接西楚真正的主人,如若有人硬闯,唯有死路一条。既然城主是蜀山之主,也是西楚先祖说的那个人。想来墓室的机关不会伤着城主以及少城主。” 商少主笑的憨态可掬,双眸泛着兴奋的光彩,握着娘亲的手指紧了紧。 商知浅将凤冠玉玺重新放回翡翠玉盒中,左臂环抱翡翠玉盒,右手牵着商少主的小嫩手,无奈开口道:“走吧!” 商少主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高兴地蹦跶,牵着自家娘亲的手,顺便扯了扯国主爹的衣袂。 一行三人进入龙口,墓室甬道修建得极其威严肃穆,气派高贵,墙壁剔透晶莹。工匠精湛的技艺,使得甬道在光芒反照下,反射出五彩缤纷的光线来,走在光滑石板上格外灼人。 商知浅从进入龙口开始,就有一种神奇的感觉。观察之余,发现甬道干净的不真实,竟然没有一丝灰尘,仍旧光亮平滑。角落里立着的一排古朴的灯盏全是透光镜,因镜面凹凸不平很难用肉眼分辨它们镶在灯盏里。 当光线通过镜面反射,灯盏会像灯芯点燃一般,会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并将甬道上端的图案和文字显现出来。 商知浅所处的位置正是一处关卡,通常隐秘着密道或是隐藏机关,倘若不熟悉风水格局,可能导致墓穴自动封闭。这也是甬道为什么设计成‘l’型,螺旋形阶梯向下延伸,呈现一个长方形的原因。 两面墙壁画满了色彩艳丽的壁画,且以月牙宝石装饰,利用镜子反射,将交错排列的图案和文字整合。经由镜子反射在墙壁上的月牙宝石,闪现出强光,瞬间变成滑过黑暗天际的流星,一条接着一条,灵动轻盈的滑动。 “娘亲,好漂亮啊!”商少主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天空,刺眼的光束并未对他造成影响,反而散发出透明柔美的光泽笼罩着他。 商知浅虽然看不懂排列的文字,但是也从壁画看出某些线索,惊愕之下,不经意间看向儿子,纯洁灵雅的宛如小天使,白皙光滑的肌肤染上一层银辉,赤色的双眸没有发病时的癫狂,反而澄清而蕴满童稚。 “红……”楚赢看向银光覆盖的商君,惊惧地后退一步。 商知浅静立着,陷入沉思。五百年前,诸葛恪为她腹中骨肉算命,忧心忡忡道:“彼生彼死,火瞳邪主,溅血一丈,扩疆千里,横尸万计。苍茫大地,风起云涌,天下纷争,六国战乱。烽火狼烟,逐鹿舆图,生死纵横,巨阙治世,九霄龙吟。逐云之巅,谁主沉浮……” 当日诸葛恪告诉她,她腹中尚未成形的孩子并非一般常人。只是她从不信命,只道诸葛恪无中生有。 此刻商君的眼眸是赤色的,好似天际最明亮的一团阳光,耀眼炙热,瞳孔在光芒折射下渐渐变浓,好似染血一样,变得杀气肆意,刀光剑影蕴韵在那双瞬间浓稠如血的眸子中,让人莫名害怕。 商知浅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楚国主,退后。” 楚赢眼里波光涌动,欲言又止的退后几步。 商知浅下意识握紧藏在腰际的‘御邪’剑,迅速提出剑转身便朝楚赢左手臂刺去,泛着岁月沧桑变迁所镌刻的御邪古剑,剑锋寒光逼人,血光流转,隐隐带着邪煞之气。 楚赢哀嚎一声,震惊的看着商知浅手中的剑削掉他左臂上的一层皮,弥漫的血腥味以及血肉模糊的左臂,惊愕之下只得在原地踉跄地后退,不敢置信的道:“你要干什么?” “你体内有东西,想要活命,就别动。”商知浅冷冷道,说着翻出一个小瓶子,撒了些药粉在他左臂上。 楚赢吸一口凉气,这才看清她腰间缠着一个皮质的剑套,剑一出鞘,露出里面排满的各类小型的暗器和小瓶子。虽然不满她的所作所为,却沉默不语,感觉他像是砧板上的猪肉,任人宰割。显然对方做事果断,手法凌厉、迅速且熟练,只切了薄薄一层皮,出点血,算不上致命的伤口。 “把衣服脱了。” “……”楚赢盯着她精致清冷的面容,抿了抿唇,脸抽搐一番,想要发火,这个女人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商知浅目光一沉,冷声命令道:“知道长泰的眼睛为什么变色吗?因为这里有一种蛊,这种蛊寄生在你体内。随便你脱不脱,若是这种蛊在你体内扎根了,到时候就不是削掉一层皮。” “我怎么可能中蛊!”楚赢咬牙瞪着她,心说,你是女流氓吗?就算要脱衣,能不能别这么直爽? 商知浅冷淡道:“陵墓中除了精巧的机关,就是毒虫。蛊最开始是器皿里的毒虫,后来伏羲部族将之演变成蛊术。炼蛊的过程中,所有毒虫在器皿中吃掉对手,残杀到仅存一只。” 楚赢听完,插嘴道:“我知道陵墓多毒虫,也知道蛊的存在。只是你怎么认定我中蛊?” 商知浅擦拭着御邪剑上血迹,顺手将割下来的皮点燃,只道:“我身上有血珠,毒物和蛊近不了我身,长泰由于体制特殊,一般蛊伤害不到他。你进入墓室内,那蛊藏在四周,因为光线亮度问题,不慎被其寄居。这种寄生蛊一开始潜伏在皮肉之中,慢慢麻痹你的知觉,失去平日的判断力。刚刚我一剑刺来,你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当危险临近时,身体本能躲闪的反应都没有,可见我没判断错。” 楚赢:“……” “你若不好意思,叫长泰帮你检查下全身,我回避。”商知浅说得一本正经,可越是正经的话,越让人想歪。 “……”楚赢如墨晕染的瞳眸透着冷厉的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眉间有一股寡淡孤傲的压迫感,就连嘴角勾起的浅笑都让人觉得压抑,这样的女人,这样的感觉,他不曾在其他女人身上感受过。说到底,她刚才并不是很肯定他身上中蛊,结果她削掉他一层皮!如此‘大胆凶残’的女人,他招惹不起! 须臾后,商少主很正经的扒光了国主爹的衣服,从上到下检查一遍。墓室里偶尔响起一声‘少儿不宜’的惊叹,使得面容肃穆的西楚国主涨红着脸,狭长的眉眼掩藏不住尴尬。 “娘亲,没有发现。” 商知浅点点头,这才转过身,见楚赢暗沉的脸,一头墨发散乱的披散下来,双眸看向壁画上流动的字:“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楚赢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似讥,似笑:“活着的人大多崇敬死亡,他们认为人的死亡只是短暂的分别。人有七魂六魄,死者的魂魄与生者有某中互通的渠道。人死后,依然存在于亲人身旁,受到族人的尊重,所有后人才修建陵墓,保存肉身,以便死者从另一个世界回到生者身边。对于这种信仰,尤其以皇族最为盛行。下葬和陪葬物更是至关重要。秦帝花费几十年的时间修建自己的陵墓,其规模、奢华程度以及真假陵墓的设计,让秦帝这位历史上最传奇的皇帝,千秋万代永世传颂。西楚历代国主的陵墓,竟然是秦帝的衣冠冢。” ------题外话------ ps。这段时间发生一些事,无法在绝望、厌世和崩溃之下继续写文。近日才稍微恢复,不会弃坑,现实的无奈和无能为力,挽歌不想小说也悲剧收场。关于断更却没有及时通知,还请见谅!另,节日快乐! 073 神秘公子,显露的秘密 073 商知浅看着镜光映射下的楚赢,暗沉的墓室里,明亮如昼的折射光线在他肃穆的脸上,五官散发出透明柔美的光泽,少了发冠的束缚,垂落的青丝仿佛染上一层月光,绽放着王者神韵之美,略微褶皱的黑色长袍以及左臂简单的包扎布条,将健硕的身体曲线衬托得像一部诡异莫测的兵书,引来英雄气概的人物窥探,却翻不开他坚毅果敢的气势。(.好看的小说) “昔日翻阅古籍,最是钦佩五百年前的血衣神后、儒雅军帅赫连劲还有临天皇朝的太子御。可是真正成为西楚国主时,我反而崇敬铁血君主君昊胤。血衣神后以巾帼才智被传颂,儒雅军帅也因他是千古名帅,受将士敬畏。太子御天下奇巧莫不为他所学,博览群书,决策天下。若不是临天皇朝内忧外患,加上太子御只爱美人不爱江山,即便是儒雅军帅也难敌他在兵法上的奇巧。” 楚赢眯起眼,看着壁画由于光线反射出流动文字,神情肃然:“但是,铁血君主才是真正君临天下的霸主。史籍中关于铁血君主的一生,大多始于暴戾。幽谷之战,灭临天之战,参战总数与死亡人数皆达百万,后世几乎没有如此规模的大战。除此之外,众多文人墨客提到秦帝,对他的评价依然是冷血、狠戾的暴君。 从秦帝横扫千军自封王开始,至争霸天下,到临天皇朝亡国,再到一统玄武大陆,在长达十年的天下争夺之世,秦帝的功绩里,寻常君王若能做到善治国之中的一条,便是难得的明君。若秦帝是暴君,大秦也不会历经五百年依然不灭。身为帝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有如此强硬血腥的手段总是难免。” 楚赢说起秦帝的时候,紧蹙的眉舒展开来,渐渐忘记左臂上‘削皮’的剑伤,说起五百年那段历史像是在回忆一件令他无比愉快与血液沸腾的事,如鹰锋锐的眼睛里灼灼发亮,眼底蕴着暖意,勾着壁画上的字光泽流转,一分一寸都是刚毅的气韵:“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脉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秦帝君昊胤实属神勇之人,喜怒不形于色。史书记载忠勇侯赫连劲当属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清隽儒雅,以致世人赞美他,膜拜他,尊崇他,更将赫连劲军魂不灭的神话千秋万代传颂。可见,世人都喜欢赫连劲这般风高亮节之人。” 商知浅定定地看着楚赢,她手里的御邪剑仿佛是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在黑暗封尘许久的墓穴展露风采,银光闪亮,透着嗜血的森冷,回想过去种种,她轻浅一笑:“楚国主对秦帝的评价颇高,可是西楚都城内为儒雅军帅建立军神府,为其雕像、建神位,受西楚将士供奉。可见,世人永远只记得美好的事物,那些残酷惨烈的事只会成为史籍上冰冷的字词。” 楚赢不置可否,指着壁画继续道:“其实五百年前的答案就在这些壁画里面,虽然我不懂壁画出现的文字,但是从这些图案猜出当时时代形态。皇室注重墓室的规格,历代大秦皇帝的葬礼都由神秘家族划出人力、物力、财力,收购昂贵的珠宝、衣饰作为陪葬。然而秦帝君昊胤为改建自己的墓穴,花费六十年,其间又修建了无数假陵,包括所谓的衣冠冢。据说皇陵的殉葬品以及墓室装饰的壁画很难判断是不是真的皇陵。以秦帝的性格,不管是真陵假陵,都不会留下生路,成为只进不出的死地。” “可惜修建陵墓的不是君昊胤,何况谁都会给自己留条后路。”商知浅仔细端详着壁画,陵墓里大多会有壁画描述墓穴主人的生平事迹以及珍贵的历史遗迹。不同的是,眼前每幅壁画宛若绢丝,散发着绢丝特有的光泽和滑嫩触感,泛出淡淡光芒,仿佛壁画的人物活灵活现,随时能从壁画中走出来似的,婀娜的体态,绝美的容颜,清雅神韵倾覆于上。 楚赢扬起火折子,照射范围集中在一点,近距离的照射使得壁画上的图案明显起来,而平滑干净的地面和灯盏释放的光线汇聚起来,楚赢细细讲这些线条拼起来,惊道:“这些光线是二十八星宿图。” 商知浅点点头,让商少主沿着光线走了几圈,终于知道墓穴镜、面、线的玄机。 古人将天上星宫根据日、月、五星运行划分为二十八宿,用以作为观测日月星辰运行的参照。通过日月星辰运行的位置,从而推算出天气、凶吉以及星占、星命、风水等各种规律。星宿赋予的演变,使其非常庞杂,但是统治者对天相非常重视。 临天皇朝的太子御在运用天相星辰进行详细的记录,于是太子御掌握天下奇巧的同时,也拥有天相星辰的能力。故而五百年前的临天皇朝才会出现那么多类似星宿名的官职,太子御提拔的人所司职务皆与星宿有关,著有‘二十八宿官’之称。由此可以看出,上至统治者,下至黎民百姓,对天相相当依赖。 商少主迈开小步伐,根据二十八星宿图的指引,轻盈落地,飘忽的步伐仿佛没有一点存在感,小手背在后面,似黑珍珠的眼眸染着纯洁的笑意,灿然说道:“心月狐,危月燕,毕月乌,张月鹿……” 商知浅牵起儿子的小手,小小的身影与她的步伐一致,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壁画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在墓穴的建造风格。两边的壁画并不对称,灯盏里镜面的反射其实是月光,直接通过月光反射,地面就如同清洁平滑的月亮一般,在黑暗中绽放它的魅力。不止点、线、面的玄机,还有在壁画上潜伏的寄生蛊,这种寄生蛊一接触人体,就会改变墓穴的格局。 楚赢紧跟着母子俩的脚步,越看越警惕,大吃一惊道:“原来壁画上的人物、流动的字迹全部是寄生蛊。” 商知浅不疾不徐的淡声道:“确切地说是一种寄生类微生物,以空气浮游物为生,但是一旦被人提炼成蛊,这些东西就会成为无形杀手。人体接触后,寄生蛊潜伏在皮肉内慢慢侵蚀人的身体。这类寄生蛊比头发丝好细,平时只能感觉到存在,却无法看清是什么。若不是镜面与月光透射能将寄生蛊放大,谁也不会想到壁画上的人物和流动的字迹是一群游动的寄生蛊。” 楚赢盯着壁画,暗暗叹息一声,他进入墓穴时左臂贴着壁画,如果不是她敏锐的观察,他根本无法发现身体的异样,想着一群寄生蛊在身体里游走,就浑身发痒。此时他想起西楚先祖警告子孙后代若没有找到那人之前,绝对不能随便进入陵墓。如今想来,难道就是因为这种无法看清的寄生蛊? 商知浅目光一掠,发现楚赢偏离‘毕月乌’的走法,心知不好,一把拽起楚赢:“脚下!脚下!” “心月狐,危月燕,毕月乌,张月鹿……国主爹跟着月亮走……” 楚赢脸色霍然一变,脚下一个踉跄,急忙收回偏离的一只脚,眼神紧紧注视着光环处,透着光的壁画,可以看见壁画上放大的寄生蛊,似蚁巢分布的寄生蛊四处游动,成千上万的叠在一起,顺着光线向外走,时刻准备啃食猎物。 “这是怎么回事?”楚赢如临大敌的跟随商知浅的脚步,面上的肌肉紧绷,额头上渗出些许汗珠,心神始终不敢放松,但是这一幕诡异的布局令他茅塞顿开,随即恍然大悟道:“莫非这二十八星宿是机关?月光反射到镜面,就如同在黑暗中形成星辰,而寄生蛊沿着光线游走,汇聚在一起,交错成密密麻麻的黑云。倘若向前走错一步,就会成为数以万计寄生蛊的食物。以往陵墓有严格的风水格局,配上匪夷所思的机关阵法甚至守陵兽,却从未有此刻诡异莫测的机关。” 商知浅笑笑,很想告诉楚赢这是古代版‘红外线防盗警报器’,还有‘热感探测仪’,任何想要进入墓穴的人不仅要避开‘红外线’的范围,还要成功避开寄生蛊这类‘热感探测仪’的窥视,可谓是高难度高风险的墓穴机关。 关于机关,她想起五百年前机关奇术要数百匠慕容,然而百匠慕容设计的机关暗器多数以木质、铁质镶合而成,配以精细的技术,从而独具一格。唯独慕容霄的机关之术在奇门巧术中独领风骚,诡异奇谲,内藏乾坤。 由于甬道是用月曜石作为墓穴的塞石,月曜石反射的光面与二十八星宿的布局,绝对不是出自慕容霄。这也是她从一开始就感觉古怪的原因,壁画看上去似乎很眼熟,却是致人死命的机关暗器。 商知浅想及此,越是防盗机关精密的墓穴,墓穴主人的地位和陪葬物就越丰厚。加上年代久远的甬道还能保存干净无尘,没有一点破损程度,有些过于诡异。四处瞧了瞧,所见之处只有狭长的甬道和壁画,在甬道行走的方法还需参照二十八星宿的规律来,每行走一步都没有确切的准数,完全靠运气和猜想,走对了,就能通过,走错了,留下命。 哪里是西楚先祖的陵墓,分明是修建者先‘投石问路’。 “壁画与光线拼在一起,分别代表东方青龙七宿,北方玄武七宿,南方朱雀七宿,西方白虎七宿。要想安全走过去,必须知道宿组里代表月所属。按照这种走法,又要精准间隔,绝非易事。” 楚赢听闻,皱眉不认同道:“不可能,西楚先祖建造陵墓时,虽然墓内设置机关,但绝对不会伤害等待的那个人。你既然是西楚先祖等待的人,肯定有办法轻易走过去。” 商知浅莞尔一笑:“楚国主,星宿这东西,五百年前只有太子御喜欢研究,而且痴迷。但是将机关运用到星宿之中,在五百年前连百匠慕容都做不到。” 事实上,翡翠玉盒,凤冠玉玺的出现,又巧合的打开祝安殿地下陵墓入口,从一开始就有很大的纰漏,只是她不知道楚赢到底有何目的,隐藏的谜题似乎越来越近,却解开不开关键。 楚赢看着商知浅淡静的神态,不由苦笑,从怀中拿出一本古旧的小册子,书封面隐约能看出‘古陵’两字,沉默好半响,才娓娓道出一个被掩埋三百多年的秘密。 原来,五百年前建立西楚的千韶,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和继承人的忠心,给西楚继承人下了一种毒,这种毒不会致命,却世代存留在体内,日积月累。 但千韶最终没有等到故主的回归,她的儿子继承了西楚的一切,取而代之的是新国主继位,奠定了西楚的雏形。当时大秦皇帝君昊胤已传位给君启谙,西楚为避免战争,以求能壮大国势,与大秦联姻。 于是西楚在夹缝中生存了下来,西楚国主确立了国主继承法,即废除‘立子以贵不以长,立嫡以长不以贤’的继承,改为子女皆可继承。西楚的改革使得国主的权利日渐巩固,国势日盛。 正当西楚韬光养晦,日益强盛时,大秦宣元皇帝君非天却在残暴和荒淫中发动战争,继而引发全国暴动,致使形成战乱局势。仅两年后,大秦版图逐渐减小,宣元帝死于宫廷阴谋。 自此,天下不在是大秦一家的天下,燕、洛、楚、离、望国相继形成共存的局势。然而宣元帝薨逝后,由长子君乾景继位。君乾景是除秦帝外,大秦史上最骁勇善战的年轻皇帝。在大秦江山四分五裂之时,景帝将气数已尽的大秦扭转乾坤,大秦统治逐渐恢复往日辉煌。 短短的三年时间,西楚与其他国家正式登上玄武大陆,这块广袤土地之上的统治者。 “然而,西楚两百年的等待并未等到那个能解开翡翠玉盒的人,无尽的等,无尽的在高位上惶恐不安,无尽的痛恨,从继承国主之位开始,直到寿终正寝,一生都在等待,等待完成先祖的遗命,等待将国主之位相让。 就在凄凉无望的等待中,一支由盗墓组织起来的队伍闯入西楚祠堂,并在祠堂结识西楚国主。同年,这支由强盗、平民、逃犯组织的盗墓队伍杀掉了西楚国主,占领西楚国主的一切,并代替国主成为西楚新的国主。为了防止身份泄露,他们将西楚宗室以莫须有的罪名全部关进大牢。之后,西楚国力依旧强盛,没人知道西楚历经两百年已经改朝换代。” 楚赢手中翻开‘古陵’,继续道:“这里是西楚先祖的遗迹,经过五百年的时光洗礼,依旧保持当年巍峨雄壮的气势,昔日的辉煌并未因为风化成土堆而有丝毫褪变。根据《古陵》一书的记载,这座墓穴是衣冠冢。虽然没有值钱的陪葬品,却隐藏秦帝皇陵的秘密。” “楚国主也相信长生,也相信秦帝皇陵有一统天下的秘密。”商知浅似笑非笑的淡淡问道,双眼无神而冰冷。关于秦帝君昊胤的印象还是停留在他登基即位之前,民心所向,天下一统,一切都那么祥和与宁静。那时候,她不是以皇贵妃的身份统摄六宫,他不是大秦开国皇帝威慑寰宇,赫连劲也不是被夺兵权的忠勇侯。他们三人可以毫无顾忌的一起饮茶、喝酒,空气中弥漫着爽懒恬适的气息。 五百年前的爱恨生死恩怨纠结,那些拔剑横扫晒出的热血,那些烽火狼烟一路走过的血雨腥风,那些付出的情义,都定格在君昊胤称帝前。曾经经历的艰难,用鲜血才最终得来的温暖和幸福,都在君昊胤称帝后消失殆尽。 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为什么男人拥有权力后,再也回不到曾经。自那之后的一切,好像偏离了她的想象。于是君昊胤纳新妃,她遭遇刺杀,然后一觉醒来已是五百年之后。 她一直苦苦追寻答案,却无法知道五百年前的真相。 商知浅看着楚赢,见他深邃的眸子闪躲,蓦地她清冷的眼眸里蕴着几分怀念与犹疑:“你好似在寻找什么。” “有时候,我觉得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壁画上的人物。总有声音指引我去寻找一些不相关的事。” “是么?”商知浅眼眸闪过一抹亮光,却很快掩饰,淡声道:“楚国主或许是看多了《古陵》一书,书中记载了各个时期墓穴风格,尤其是壁画。” “也许是看多了吧。”楚赢收回试探的心思,低声应道,转而说起三百年的先祖:“我先祖出身于‘七姓’之中李氏。李氏是知名的第一等世家,一直是士族之首,在门阀世家中声望颇高,世代与皇室缔结姻缘,家族子弟执掌朝中重权,是历史悠久的第一望族。 李氏以下的王氏、赵氏、钱氏、孙氏、吴氏、周氏,七大姓氏的望族是历朝历代鸿儒,声名传世,深受朝廷的重用,朝野的权势也不断扩张。第一等世家的地位几乎可与皇室相比,是以士族高门的尊贵身份一直延续下来。 五百年前,秦帝登基称帝之初颁布《氏族志》,七大姓氏的士族风光受到皇权压制,士族精英子弟,近一半都受到无妄之灾。谁也没想到,新皇朝的建立,天下太平盛世之际,皇贵妃会挑起世家的根基。 天乾元年的这一场浩劫之后,第一等世家元气大伤,依赖的田产房产等多处祖业被充公。李氏首当其冲被抄家,包括其他财力支撑的世家一夕之间失去了祖业,门第一落千丈。曾经建立不世功业的李氏倾颓于一个女人之手。 当时的七姓世家被无数寒门出身的子弟排挤,因寒门子弟大多在沙场建立功业,军功累升,逐渐取代世家的地位。李氏在大秦盛世时期,走向衰败灭亡。 几百年底蕴的世家纷纷失利,权势旁落。正当世家岌岌可危之时,皇贵妃失踪,从此下落不明。李氏这才趁乱避祸,将家族祖业秘密转移。两百年争斗下来,根基深厚,派系甚广的七姓世家,终于被大秦逼得走投无路,昔日辉煌一去不返。 大秦历212年,宣元帝君非天荒淫无道,致使民间农耕荒废,百姓流离失所,疫病横行,终于酿成全国范围的暴乱。李氏也因此得到喘息,并在偶然之下与一群穷凶极恶的盗墓者同行。李氏历来文武兼修,恰逢天下大乱,趁暴乱之机扩充实力,逐渐恢复世家的实力。 李氏世贤,出身庶出,与盗墓贼一路敛财。机缘之下,在西楚祠堂结识当时的国主楚策。李世贤因为庶出的身份,从小不受家族重视,一直受主母和嫡兄的打压,行事风格比较阴冷,性格乖戾,与正气凛然、喜欢研究星宿的楚策相反。然而这样两个人却成为知己朋友。 楚策研究星宿多年,一直参透不了陵墓的秘密。苦恼之时,将西楚一些秘闻说予李世贤,经常在一起讨论。相处久了,楚策越发觉得李世贤是世上最懂他心思的知己,撤去心中防备,说起西楚先祖的遗命。” 商知浅眉目一挑,眸中寒光四射:“李世贤以卑鄙的手段得到西楚国主之位,却始终猜不透金箔铁画的秘密。” 楚赢无奈叹息:“先祖得到西楚之位,又知晓如此秘闻,曾先后进入这座陵墓,惊奇的发现这座陵墓与秦帝有关,异常兴奋的派人下墓。然而派遣了无数盗墓高手,最终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时间一长,先祖渐渐地歇了探寻秘密的心思。先祖成为楚策,也使韬光养晦多年的西楚真正成为一国之主。” “史籍记载,楚策与君乾景在同一时期,以彪悍的战绩威名震慑天下,无人不知战功彪炳、赫赫功勋的景帝与西楚国主。从那时起,楚策不在是楚策,而是李世贤吧。”商知浅冷笑道,权利和地位无疑最具诱惑性,只有站得比谁都高,比谁都要狠,那样的人才可以与秦帝比肩。李世贤并没有放弃西楚秘密,而是他明白必须付出代价得到最宝贵的东西。 楚赢双眸渐渐冷凝,没有漏掉商知浅眼中一闪而逝的嘲讽,收起《古陵》那本随身的小册子,眉微微皱着,盯着商知浅的双手,在幽静的光芒下,手指纤长秀美,好像有水光从上面滴落,散发着苍茫沉谧的韵味,大手覆小手为她增添了难以言喻的魅力。神奇的是,他脑中冒出荒唐的念头,感觉母子俩的气息像极了陵墓那种亘古久远的古雅。 楚赢看着,越发往下想,觉得自己不是疯了就是又中蛊了,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眼神逐渐恢复清明:“我说过西楚会送给属于它的人,这话并不是试探,也不是假话。西楚原本就不属于我李家,但是我李氏曾是知名的第一等世家,先祖能够在乱世建功立业,我也可以做到。李氏男儿血液里的血性,即便是一贫如洗的布衣,也可以成为天下的统治者。礼尚往来,我将西楚白送给你们母子,你们母子是不是帮我解答西楚百年的秘密。” “国主爹,真乃奇人也!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的秘密,拱手相送西楚天下,真是比沉迷美色的昏君还昏!”商少主对着楚赢竖起大拇指,摇头晃脑的叹息:“娘亲,这样败家的男人要不得。” 楚赢:“……” 商知浅:“……” “喵!” 商知浅听到懒似猫叫的熟悉声,看着僵在原地沉思的楚赢,眼神有点复杂,心中莫名念了一句:赫连劲。 “喵!” 神凰出奇的懒,此刻变成最小身型窝在商少主怀抱里,因为被姒酌困在剑冢山之下的墓穴里,好不容易挣脱牢笼回到女主人身边,又被女主人嫌弃送到小主人身边。对比以前不是吃着美食就是躺着睡到自然醒,或者在男女主人的怀抱里蹭上许久。被宠坏的小白委屈极了,湿漉漉的双眼瞧着商知浅,不得不出声找存在感。 “小白……”商知浅伸手抱住神凰,顺了顺毛,思索着,露出久违的邪笑:“小白白,生命在于运动,以前你可是身姿苗条小巧玲珑,那可是猫见猫爱,人见人摸,现在就像个圆滚滚的毛球。为了人见人摸,来做一遍热身运动。” “喵……” 恼凶成怒的喵叫在空旷的甬道里想起来,一只浑身雪白的‘猫’被主人‘凶残’的抛出去。‘猫’体态轻盈落地,圆滚滚的身体条件反射的避开危险,快速准确的穿过前面长长的甬道。 “儿子啊,看清楚没有?”商知浅问道,完全没有保护稀有濒临灭绝物种的自觉。 “白白真厉害。”商少主点点头,看着肥嘟嘟的神凰轻松的穿过布满机关的甬道,清澈灵动的双眸闪着别样欢喜的神采。 “我们走……” 楚赢再次震撼于二十八星宿的机关设计。甬道的尽头的是一处墙壁,然而当神凰轻走过甬道之后,白白圆圆的身影就消失在尽头。看着母子俩的步伐,这才惊觉这对母子是有意走给他看,不由绽开笑容。 在人前他是西楚国主,无法表露出任何情绪,此刻的他不需要伪装,不需要面对暗潮汹涌的朝局,肃穆自持的外表瞬间褪去,心中放下猜疑跟随着母子俩的步伐走向尽头。 商知浅走到甬道尽头,眼前的景象比二十八星宿的震撼还更逆天。甬道尽头的巨大石门訇然打开,一阵细微的机关运作之声传来,隔绝了甬道折射来的光线。 眼前的墓室烛火通明,宽阔得超乎想象。四面石壁高高耸立,而石壁里面镶嵌着无数巍峨的高楼,装饰古朴厚重的高楼几乎与石壁融入在一起,每一层都有一处细微的突起,突起的部分呈现大气恢宏的飞檐,泛出淡淡光晕。 商知浅俯瞰,高楼之下的地面波光粼粼,看起来是一片沸腾的银色液体,而西楚历代国主的金棺,从下而上缓缓升起。金棺升起之时,高楼的每一层都发出机关运作的声响。‘砰’地几声闷响,金棺外面的棺椁固定在每一层高楼。 高楼望不到底,商知浅丢下一颗夜明珠,夜明珠散发的光芒也只能照到下面一点。商君趁机往下数了数:“娘亲,根据夜明珠的重量、下降的速度和每层楼的高度,这个高楼肯定超过九层,甚至还有很多很多层。” 商知浅细看整个石壁里的高楼,就像完整的高楼陷入地下,被四周的石壁吞噬一般,精美得让人觉得诡异。 “我先祖曾说过,西楚历代国主死后都会被秘密送入陵墓。因为西楚国主的墓室积聚了大秦开国皇后的珍宝,盗墓者一直想盗取。盗墓者深信西楚国主的陵墓必定有无数珍宝。五百年前秦帝大婚之日当着朝臣和天下万民赋予皇后至高无上的尊贵,昭告皇后掌控朝政的的绝对权利,也昭告着属于大秦帝后新的主政格局的开始。 帝后共同主政,后宫不得干政的惯例在大秦开国皇后时被废除。秦帝以雷霆万钧的霸权实现他对朝政的统治。秦帝废除后宫不得干政的旧制,在当时无人敢反对,但是后世对于秦帝这一项利于朝政的英明决策只用‘牝鸡司晨’评价。甚至用‘贪生怕死莫为武将,求官慕财耻为军人’来讽刺忠勇侯的默认赞同。 虽然大秦帝后早已成为历史传奇,却有更多的盗墓者追寻帝后的生平事迹,以便打探秦帝皇陵所在。西楚先祖是大秦开国皇后的贴身侍婢,她能够开创西楚,在盗墓者眼中是凭借富可敌国的宝藏才有西楚。”楚赢沉声道,触目所及,遍地零落的都是尸骨,从发髻服饰还有骨头可看出多半是盗墓者。看着脚下的层层高楼和空中支起的金棺,楚赢不知该赞叹如此精致的设计还是该悲伤。 大秦于他以及李氏一族是血仇,五百年前,一等世家的李氏倾覆于一旦,无数家族毁于帝后之手。鲜血浸透秦京,百年世家祭奠新皇朝,昭告大秦帝后神圣不可侵犯。李氏在五百年前就此覆灭,直到李世贤,李氏才扭转命运。楚赢身体里流淌着李氏的血液,却将楚姓根扎在心底,已懂得在政治朝局中不允许任何威胁。 他欣赏大秦帝后的手段和理智冷静的魄力,不会盲目仇恨。终有一日,李氏会恢复昔日辉煌,或许更甚。 只是,眼前一幕,多少让他觉得渺小。俯瞰脚下的高楼,银光粼粼,水雾润泽,发出一阵噗噗连响。顺着往下看,古韵不显奢侈的楼层相当精妙,就仿佛四周的石壁张开口吞下一座高楼。虽然不知道高楼有什么机关,但很明显,高楼的精巧比二十八星宿的设计更诡谲莫测。 楚赢听着噗噗的连响就觉得不对劲,好像是高楼的机关从下而上不断启动,不由收回震惊的目光,转而望向商知浅。 “还以为如此精致机关的陵墓有多坚固,原来早就被盗墓贼光顾了。”商知浅一凛,压下心中的不安,双眸清如水,利似剑,看着悬在空中的金棺。 金棺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但是高楼的每一层都有星星点点的柔和光线,好像黑暗的引路灯,迎接来人。四周空寂的俨然是另外一个地下世界,似远离尘世,却徘徊在尘世边缘。庄严肃穆中,带着几分阴凉和神秘。 商知浅在两米之内转了几圈,对眼下的环境有了大概的了解。脚下的石壁十分陡峭,倾斜角度近乎垂直。他们所在的位置是高楼的楼顶,往下一层层什么也瞧不清。 楚赢从商知浅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判断,高楼每一层都很广阔,高度也极其莫测。举着火折子往石壁一瞧,就见石壁湿润光滑,很难在上面攀爬,顿时脸色凝重,语气坚硬:“陵墓主人为防止盗墓者,竟建造出如此奇特的墓穴。前面二十八星宿的机关足够世人研究一生,甚至更长的时间。眼前的高楼更像一座牢笼,牢牢将人困在里面,不见天日。” “国主爹,这些都是人建造,也没什么可怕。”商少主精通奇门八卦机关拆解,又能看出常人看不到的细微之处和深邃之处,暗格机关在他眼中形同虚设。细心的找到石壁内隐藏的暗格,小手敲了敲,就见石壁外露出一条修葺的阶梯。 整个阶梯直接通往最中央悬空的巨大金棺,三人沿着青石台阶慢慢走下。台阶与台阶之间的间隔很宽,商少主小短腿很难一步迈开。 楚赢好笑的看着商少主艰难的走了几个台阶后,伸手舀过商少主背在背上:“往前看,不要往下看就不觉得很高了。” “我只是走累了。”商少主轻哼,趴在楚赢温暖的背上,眼中的怯意却掩藏不住。 楚赢肃穆的脸上露出欢喜之色,连带着冷凝的眼眸也耀出柔和的光来,轻声道:“听说喜欢先迈左脚下阶梯的人,恐高。” 商少主白皙秀逸的脸微红,强辨道:“我才不恐高!” “我懂。”楚赢感觉到颈脖处被什么柔软而滚烫的小手紧紧搂住,斜睨一眼,笑了起来。 “……”明显就是故意的。 商少主脸通红,有被戳破痛处的羞涩,也有被戏谑的恼羞。扭过去,长睫毛垂下,深灰色的眼眸清澈静谧,唇边梨涡,轻浅透着甜美。即使后来他长大,不在畏惧高、怕黑,他心中都不曾忘记,曾经有那么一个人背着他,背脊宽到需要容纳积淀长久岁月的爱意与温度,可是却又那么坚毅那么窄,窄到再也容不下其他爱意。 商知浅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个别有意味的笑。记忆中,还是第一次看懂儿子放下戒心,笑靥的面对心底的恐惧。 三人走过几十级阶梯,才走到悬置金棺的地方。站在金棺附近,商知浅才发现棺椁的四个角居然用乌黑的锁链固定。 只见金棺里躺着人,穿着一副金色铠甲,配上褐色将裤,脚下蹬着一双缀着金丝锁甲的将靴,浑身装扮分明是战场上将领才能穿的服饰。男子身高八尺,脸上戴着一个刻印鎏金‘君’字的面具,细细地纹路在棺椁四角的长明灯照射下,散发瑰丽夺目的溢彩,耀得人睁不开眼。 从气度威严的将军四肢垂下四条细小的晶体锁链,看起来像是锁住躺在棺材的人。离奇的是,锁链穿透他的颈脖和头部,将他身体饶了好多圈。一条一条细小的透晶锁链像是为装饰他的铠甲量身订做般,紧紧地包裹着他全身。 商少主看着看着,眼中闪过不可思议,故作神秘的在楚赢耳边小声道:“国主爹,我看见了。他不是人,是石头做的。” 商知浅闻声,摸了摸棺材躺着的人,手中触感证实了商少主所说,准确的说这石人和石壁的质地是一样的,手感滑腻湿润,身上铠甲是雕刻后镀上一层金。 “娘亲,我要石人叔叔腰上的那个牌牌。”商少主异常兴奋的指着石人将军腰间的腰牌,据为己有的心思毫不遮掩。 “别人的东西不能要,特别是陪葬的物事。何况这是符牌,可不是金子做的,根本不值钱。”商知浅说着,掏出手掌大小的符牌。符牌上面精雕细琢的刻着飞龙凤舞的‘君’字和她看不懂的其他字体。 楚赢看着符牌,不由暗暗吃惊,诧异道:“这是大秦开国皇帝赐给特种部队的符牌,每个符牌上除了代表秦帝的姓,还有君家独创的字体,只有君家人才能读懂。据史籍记载,拥有这种符牌的人能力和功勋都堪比将军,是特种军部的证明。” 商知浅细细端详着手中的符牌,心存疑虑:“特种军部?” 说起特种部队,她曾将百战奇略的想法告知赫连劲,不管是水战还是陆战,都分门别类的列出兵种,期望赫连劲有一天能训练出一批特种部队。只是君昊胤是怎么知道特种部队?并训练出一批将军来?用石头雕刻成特种部队的将士放在陵墓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赢回想史籍上的只字片语,开口道:“天乾三年四月,秦京出现一批装备整齐的特种部队,弩兵的装备精致,射杀最远,步兵甲胄刀枪,尽显锋芒,骑兵的铁骑阵型,所向披靡。一万人,囊括步将、骑将、弩将、侦将、车将等数十个兵种,每一个兵都配备精致,阵型集结,似钢铁般坚硬。这一万人成为大秦历史最耀眼的存在,然而世人知道特种部队的存在,却不知那一支一万人的军队后来去了哪里,执行什么任务。” 商知浅听了楚赢话中的惊叹,只觉得君昊胤太可怕。且不说忠勇侯自尽太和殿不可能训练出特种部队,光是出现在千韶陵墓的石人将军就很诡异。倘若这座陵墓真是大秦帝后的衣冠冢,那陵墓为何修建成如此规模?千韶又怎么会跟君昊胤的军队扯上关系?更重要的是,这座陵墓到底掩藏什么秘密? 楚赢觉得陵墓越发离奇起来,鹰眸里诧异的光芒慢慢黯淡下去,不解道:“五百年前的特种部队或许只是一个传说,处在权利巅峰的将军,又是秦帝的心腹,怎么会出现在西楚先祖的陵墓里?这也太蹊跷了。” 商知浅将符牌放回原处,看着浑身被锁链锁住的石人将军,一手放在胸前,一手握剑,神情安详平和,就像休憩一会就会醒来一般。虽然历经五百年岁月,仍然坚守着他的职责。而他身上的铠甲在四盏长明灯辉映下,泛着古韵的气息。令人注目的锁链看似是缀饰品,仔细看发现做工精巧,莹莹如玉。 “娘亲,这个锁链甚是古怪,好像能上下移动。”商少主微眯着眼睛,能看清锁链雕刻的各种图案,就连锁链内的纹路也纤毫不差的看透。 商知浅盯着锁链许久,似乎锁链上刻着古怪的文字,细小的文字充斥着猩红的颜色,稍微用手移动,锁链的文字就会动起来。 这诡异的金棺里的石人将军呈现的姿态,以及锁链锁住的位置,似乎是某种机关?阵法? 商知浅想不通金棺悬在空中到底有何用处?如果有某种机关,应该是像阶梯一样一直往下吧? 观察一会之后,不知道是不是突发奇想,不可思议的看着一条条锁链,心想这个不会是古代版的‘电梯’吧? 商少主很是奇怪的看着自家娘亲,问道:“娘亲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商知浅摸索着棺椁,震撼于古人的开发创造力,单单从金棺的重量和锁链的长度来算,他们三人的重量刚刚好。至于启动金棺的机关,大概与剑冢山下的陵墓设计有些类似,只不过这个升降机关更加精准。 “长泰,看一下有没有两处合在一起的机关。” “好的,好的。”商少主指挥着楚赢蹲下,他仍然趴在楚赢背上查看棺椁四周,凝神静心,调整角度看着金棺,从左到右,由外到内,用手摸了摸,又立刻缩了回去,目光一点点在金棺上搜索。半响后摇了摇头:“娘亲,没有哦,什么都没有。” “据说符牌是身份证明,这符牌是不是另有用途?”楚赢说出心中疑问,想着金棺内的石人,怎么看怎么像是拴住某物的载体,哪像是棺材里躺着的古尸。 “不无可能。”商知浅又将符牌掏出,手指摩擦几下,目测下宽度,随即从左手边往右慢慢横放过去。 咔嚓一声,锁链触动机关,开始轻微移动。 商知浅听到声响,此时符牌贴在棺椁墨色内壁的一处暗槽里,稍微用力将符牌放在暗槽里,视线落在触动机关的透晶锁链上,只见原本躺着的石人将军站了起来,走路的动作随着缠绕在身上的锁链有些僵硬死板。 石人将军站在金棺上,僵硬的双手像是掌舵的舵手,机械的拉扯着锁链。从架势看来,石人将军比制造木质木偶的技艺更值得考究,一般木匠都能做出木偶,但是做出石人将军这般考验绝技的连百匠慕容都不可能做到。仅凭五百年的工艺,到底是如何在石壁内凿出高楼,又设计出如此逆天的‘电梯’?没有动力牵引,更没有轴承痕迹的石人将军,到底靠什么走动的? 商知浅想着,脚下已经站在金棺内。随着石人将军的动作,金棺慢慢往下降。 “难怪盗墓者一生以盗取大秦皇陵为己任,单是大秦帝后的衣冠冢都有如此震撼,不知真正的皇陵是怎样的情景。”楚赢站立在金棺内,周身散发着一股俯瞰苍生的气势。金棺往下的速度并不快,他能看到往下一层的布局。比起商知浅想到的技艺,他只当石人将军是陵墓的阴兵,不同的是,这座陵墓的阴兵有实体,而且是穿着将军铠甲的石人。 “盗墓者是险中求财,对大秦皇陵的执着是因为长生之术。”商知浅神色淡了许多,清冷道:“这座陵墓只为防止盗墓者,并没有《古陵》记载的那么残忍。最起码这里没有比较邪门的阴兵四处巡逻的现象。” 所谓的阴兵,据说形成原因非常残忍血腥。陵墓主人生前若是权倾天下的帝王,或者血煞之气浓厚的将军,都想在死后手掌兵权,在阴界叱咤风云。所以在生前召集大量青年男子从军,再集体坑杀。 当年,幽谷一战之后,大秦军队斩杀百万临天皇朝的人,无数临天皇朝的将士殉国。事实上,史书关于大秦与临天皇朝一战后,其中免不了被秦帝捉去陪葬皇陵。 如今想起史书记载的种种,太多言过其实。那些一路相逢的爱情,刀光剑影走过的人,总是遗忘在历史洪流。 商知浅扬起一抹轻笑,似冷冽,似轻蔑,隐隐抓住了一些线索,不禁有些踌躇。 楚赢和商少主很默契的不说话,随着金棺的下降,映入眼帘的高楼愈发诡异。高楼每一层都隐藏着杀机,越往下越能感觉到那种渗入血骨的冷意。 长明灯昏黄的光线透过每一层的洞口,透进黑暗中,能看到每层留下血迹斑斑的痕迹,甚至有几层还在滴血,说明有人不久前进入陵墓。 商知浅明显的听到传来的惨叫声,若不是知道进入陵墓的正确路线,她也会像其他盗墓者一样一层一层的往下走,等待她的将是黑暗中未知的杀机。 金棺下降的很慢,大概半个时辰才到底。 深渊底部分外亮眼,黄金白银,珍珠玛瑙,遍地皆是,华贵的让人睁不开眼。各式各样珍贵的陪葬品散落在地,入目所见是七彩斑斓的壁画商数量繁多的夜明珠,晶莹剔透,透出的亮光使得底部亮如白昼。 商知浅正对面的壁画上,画着一副栩栩如生的巨幅肖像。画中的女人,大概十七八岁,安静的跪着,白色的长裙随风舞动,面庞上流着晶莹的泪珠,散发出凄美柔和的光泽。她一眼就认出画中人是千韶。 这时珠玉之质的笛音传来,飘渺哀怨的笛声弥漫整个墓室,勾起商知浅无尽的忧伤。 毛骨悚然的笛声中,一人的脚步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轻缓的步伐犹如幽冥地府走来的勾魂使者,渐渐飘散在四周。 “原来是你。”来人声音渺远,带着沙哑的嗓音出现在商知浅面前:“一家三口团聚了。” 074 赫连劲的死局 074 万籁俱静的夜,冷风呼啸。[]西楚皇宫里烛火通明,本该无人打搅的祝安殿却因负责守卫西楚国主的近卫军显得格外热闹。 “我魔煞宫要的东西,岂是洛倾珏和离雒能碰的!” 祝安殿燃烧的长明灯照亮黑暗带来的孤寂,却暖不了暗藏杀机之人所带来的寒冷。白衣,月牙面具,魑魅魍魉镇魂曲的琴音萦绕,宛若雪花一样的雪玉睡莲薄如丝缎的随风而下,飘飘洒洒,纷纷扬扬,清雅馥郁的香味浓郁又诡异,晶白的花瓣漫天飘洒,仿佛月光环绕的一层光晕,突兀地在君沐谦身上发出璀璨耀眼的银光,照亮整个西楚皇宫上空。 潜入皇宫的黑衣人这才看清,万千雪玉睡莲之上,立着一个白衣男子,夜空中的新月因他的出现悄悄升起,月出云端,绽放光华。 所有人看着戴着月牙面具的君沐谦,更多的是关注他周身环绕的雪玉睡莲,传说大秦的国花雪玉睡莲! 只见,仪态优雅的修长身影沐浴在月光下,那清冷纯白的月光,从他身后绽放开来,为他镀上靡丽旖旎的光彩。墨色青丝飞扬,白色纱衣若雪,掩在薄凉的月色里,竟有一种让人畏惧的神祗感。银色的光泽婉转流连在月牙面具上,远远看去,朦朦胧胧勾勒出他五官的弧度,好似潋滟的水光,无邪又妖娆,慑人魂魄。 君沐谦负手立在月夜下,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今晚的月色,为何如此刺眼……” 那一刻,祝安殿周围的人都寒颤一下,那种漫不经心、慵懒之色以及口中略带轻蔑的‘月色’两字,却是迎面扑来的死亡气息和阴森的凌厉之气。 “你到底是何人?”有人极力压制心中的恐慌,冷静的口气质问道。 “我呀?”君沐谦温润的双眸浮起杀意,如水的红唇轻微勾起:“我不就是你们悬赏万金取其人头的魔尊,屠杀不见血的――魔尊。” “魔尊……”各方势力的人心神一乱,所有人齐齐望向高挂在夜空新月之下的魔尊,抽出随身兵器,锋锐的兵器反射出阴寒的杀气,使得利刃闪过的寒光印着月下绝美的容颜,斗者气势顿时弥漫整个空气。 君沐谦纤白的手指一勾,几柄剑刃眨眼间飞到他面前,扬起手臂,剑刃又转个方向,直逼剑刃的主人,他玩味的笑起来:“听说,你们大多以盗墓为生,地下才是你们的归处。我送你们一程如何?” “……”众人屏气不敢说话,以他们的实力,根本不是实力深不可测的魔尊对手,更无法破解魔煞宫的音杀阵。但是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他们,却没有松懈一分。 君沐谦笑容轻淡,眉宇间尽显狂傲和与生俱来的霸气,精致的月牙面具流动着势在必得的光华,整个人优雅尊贵的站在月下,看着祝安殿来自各方势力的围困,一丝不安在他心间泛起涟漪。 北洛国主洛倾珏与伏羲部族联手,东离老国主也于数日前传位给离雒,离雒不同于老国主的昏庸,此人以暴制暴,以杀抑杀,重酷刑,轻赋税为治国之道,雷厉风行地拔出东离多年以来官员腐败的风气。短短数日的时间,东离在离雒霸道的改革下,比起好大喜功的老国主离淳在位时,军事更为强大。离雒是个狠绝的国主,对大秦或是其他国家都是致命的威胁。而最大的威胁,离雒与洛倾珏是表兄弟,两人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君沐谦想及此,转掠间的目光蕴着温润的色泽,后脑勺隐隐作痛,脑海中闪现一句话‘杀戮是为了阻止更大的杀戮’,唇边绽开一抹凌人的笑意,融合一轮孤寂漠看人世间纷争杀戮的月色,他扬手一挥,令声一下,琴音渐起,凄凉恶音律,犹如催命的号角,带着无数永生难归故土的游魂跨越苍穹,在深寂的月夜敲碎了懵懂沉睡众人的美梦。(.) 魑魅魍魉镇魂曲不绝于耳,与陵墓传来的笛音形成炼狱的共鸣。 商知浅看着悄无声息出现的男人,声音听起来很陌生,记忆中从未有过印象。乌黑长发随意流泻,脸上戴着一张凶神恶煞的恶鬼面具,身上披着一件怪异的长袍,腰间束着黑色镶金腰带,腰带拴着乌黑的短笛,脚上配上金缕靴,帝王般贵族气质彰显无遗。断断续续、轻轻浅浅的笛音随着他每走一步发出一个诡异的音节。 “唉……”男人发出一声幽幽叹息,在遍地珠宝的淡淡光芒渲染下,男人正缓慢朝商知浅飘来。脚下落地不带一丝声音,就像凭空出现的魍魉,有形无声。 商少主瞧得面上骇然,急忙抱紧楚赢,眼睛闭上,不敢再看出现的恶鬼。 商知浅摸了摸儿子以示安抚,看向男人时,只觉心脏颤了下,本能的察觉到危险。男人立在面前,并不是幻觉,身上怪异的长袍衬得他雍容华贵,暗藏流光,待他走近,衣袍上面的银线暗纹精致得表明他的身份。 “你到底是谁?莫要装神弄鬼。”商知浅冷声道,手指捏紧,眼前的男人有一种俘虏人心的威慑力,五官被恶鬼面具遮住,看不真实,却从线条完美的唇形,知晓此人必定是她见过。他裸露的肌肤如玉雕般白皙细腻,显然是常年不沐阳光所致。长发到脚踝,闪烁着潋潋光泽,尽显张扬。 长发随着他的脚步舞动,与黑袍融为一体,宛如地狱爬出的恶鬼。楚赢瞥他一眼:“你的服饰,很特别。玄黑外袍,上绣银纹,腰带宽一指,脚上的金缕靴,这种贵族打扮,是临天皇朝上层贵族最流行的装扮。” 商知浅倏忽一笑:“你说他是临天皇朝的人?” “极有可能,太子御精通天下奇巧,之前所见的精美机关,非太子御嫡系传人莫属。”楚赢一扫而空先前的沉重,眼里多了抹压抑不住的激动。 “楚国主。”商知浅开口果断阻绝楚赢的幻想:“五百年前,太子御创造出来的奇巧,的确比百匠慕容更精准,也更先进。但是历来的辉煌文明,绝不是‘奇巧’就能决定一国的兴衰。或许这种奇巧能主宰一国经济的发展,改善生活,却不是一统天下的利器。” 商知浅当然知道高端的技术在冷兵器时代可遇而不可求,五百年前临天皇朝对各种材质的运用和掌控让她惊叹,以致在临天皇朝灭国,秦帝并未屠杀临天皇族的人。然而,太子御一死,那些奇巧之术就失传,真正流传于世的不到十分之一。 此刻,见到穿着临天皇朝贵族式打扮的男人,心底的疑问迎刃而解。按照时间推算,当年太子御并非死于君昊胤设计的局中,而是被君昊胤偷梁换柱保住性命,并关押在某处留作他用。 “你们不要说话。”恶鬼男人见两人无视他的存在,叱声阻止道:“不许说话了,不许动,我给你们讲故事。” 商少主一听有故事,睁开眼睛,也不惧怕鬼了,安静的准备听人说故事。 楚赢眸光专注,越发显得黑沉。 商知浅静观其变的盯着不对劲的男人。 男人满意的笑道:“既然你们能通过九转塔,我便说说关于九转塔的故事。” 一时间寂静的诡异,男人眼睛看向壁画,声音依旧变得沙哑暗沉:“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一个少年名唤凌御,一个少年唤作赫连劲,还有一个小姑娘,她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夭姒。那时正逢天下乱世,狼烟四起。有一天,夭姒和弟弟夭酌被人追杀,带着族人四处躲避。只是,族人不断被人杀死,最后就剩下他们姐弟二人。危难之际,姐姐夭姒被另一名唤作君昊胤的少年所救,弟弟夭酌被另一个少年参商所救。那年凌御十六岁,赫连劲十七岁,夭姒十四岁,夭酌十三岁,君昊胤十六岁,参商十四岁。少年轻狂和意气奋发,似极平凡,但又极其不凡的六人在最好的年纪遇到生命中注定相遇的人。年少的纯粹不含任何杂质的感情成为彼此一生的唯一,莫名地被对方吸引,莫名地迷恋着一个人,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为换得对方绽开的笑颜。褪去年少的青涩后却发现人生不单只有感情,曾经怦然心动的美丽成为单纯的记忆。六人再见之日,凌御是临天皇朝最尊贵的太子胥御,赫连劲是儒雅少将,君昊胤是野心勃勃的秦王,参商是血衣女将,四人以风华绝代的风采成为玄武大陆极其不凡的人物。相反,夭姒和夭酌姐弟本身便蕴藏着不逊色的气度风采,但是他们最终只是尘埃中的一粟。在乱世,英雄辈出的年代,情缘尽灭,惟有天下之争,君臣之谊,上下之分,身份之别。太子御湮灭在临天皇朝灭亡的漫天血色里,夭姒姐弟的族人也在那一年被屠杀殆尽。帝王权座沾染着无数鲜血,毁去了曾经的情谊和信任。君昊胤成为权倾天下的主宰,赫连劲的自尽注定是宿命” ------题外话------ ps。第一更 075 无爱倾城 “当年为大秦开拓疆土,一路攻城略地的热血少将赫连劲,世人皆认为他勇悍忠心,才在大秦立国后荣封忠勇侯。其实大错特错!以精通兵法著称,儒雅军帅之名震惊天下,敌军闻风丧胆,将士誓死效忠的赫连劲,不过是为情所困的痴人。即便身居高位,永远难以解脱绝望。为什么他的结局如此悲惨?为什么?因为他的挚爱凤冠云裳,新郎却不是他。陪伴他走过那些浴血奋战,纵横天下日子的挚爱,要嫁给君临天下的帝王。那一年,雪玉睡莲绽放,即将封后大婚的女子,开国皇后参商与君昊胤携手踏步,殿堂之上,九重天阙,帝后盛世大婚,万众跪拜。金阶之下,一身深紫色的赫连劲,目光深深,看着心爱的女人,渐行渐远,成为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然后,秦帝君昊胤迷上夭姒,莫名的,开国皇后参商被一场从天而降的光芒带走。自此失去踪影。赶来的赫连劲亲眼见到挚爱之人消失,心神崩摧。在那之前,赫连劲曾将重刑犯胥御释放,也就是化名凌御,真实身份是临天皇朝的太子御。只是赫连劲并不知道,放走的重刑犯是胥御,因为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局。赫连劲放走胥御,胥御为报复君昊胤的灭国之仇和夭姒的情殇之恨,他设计了极精妙的机关。号称天下奇巧术皆为他所学的胥御在参商回宫的路上制造了绝世致命的机簧暗格。” “智能天纵的胥御比任何人都想君昊胤和夭姒死,可是他深知让一个人绝望比让一个人死更解恨。冷酷狠戾的君昊胤做梦都没想到,他会失去参商。在君昊胤宠幸其他女人时,他永远见不到一生挚爱。” “赫连劲原本回京是为了释放胥御请罪,没想到会害死参商。那一刻,自责、痛苦、绝望令他失去理智。最终以生死搏杀,飞灰骨化凄凉结局。” “你们知不知道,这个故事还没有完。胥御、赫连劲、君昊胤,甚至夭姒、参商都只是别人算计好的棋子,君昊胤故意设计让赫连劲放走胥御,让胥御伺机报复,原本想借机除去赫连劲。没想到天算不如人算,掉包的开国皇后是真身。可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你们别以为这个故事很简单。我在这里头呆了好久,想了无数次这个故事,他们算计来算计去,就是没算到参商会消失不见。你们能通过九转塔的机关,说明你们很聪明。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人了。这里很冷,很黑,我很孤独,连个说话讲故事的人都没有。有时候我怕自己会忘记,就不停的讲故事,无休无止地说,一直重复那些故事。可是每次我等到有人通过九转塔,他们就是不懂我的故事。你们有没有听懂?” 商知浅缓缓轻笑,有什么东西从遥远的记忆深处闯入她脑海,沙哑沉黯的声音消散,陵墓里霉腐的气味瞬间淡去,那些披风带雨,叱咤风云的熟悉身影蹑足而来。 想起立于天下顶端俯瞰众生的俊美男子,风采卓越的挥鞭纵马道:“参商,我知你是女子,也知你来临天的目的,不过我不在乎。只希望你助我,还乱世太平,坐看锦绣山河。” 那时,临天皇朝光武帝不问政事多年,朝政大权全部掌握在宠妃之父大祭司手中。据说大祭司的身世特殊,是战英帝最小的庶出皇子。但是战英帝光是嫡出皇子就有三位之多,三龙夺嫡,最终嫡出大皇子继承皇位,也就是早年励精图治、晚年沉迷丹药的光武帝。自幼远离宫廷,寄人篱下,倍受欺凌的庶出皇子幸得一位僧人相护。经年之后,当年饱受欺压的庶出皇子以大祭司的身份重回临天皇朝。大祭司的政治和军事才能得以施展,并用宗教信仰掌控民心,建造神教,以神之圣子自诩。 掌控临天皇朝政事的大祭司又痴迷伏羲部族的蛊术,性格狠毒悍厉,阴鸷跋扈,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肱骨之臣所剩无几,焚书坑杀白骨历历,无人敢怨。光武帝沉迷炼丹,太子御散漫不理政事,世人一度认为太子御专心于奇巧术,并无政治军事才能,难以担当重任。太子御就是在昏庸的光武帝和掌控临天皇朝民心的大祭司之下脱颖而出。 当年商知浅女扮男装化名‘参商’与君昊胤、赫连劲巧遇化名‘凌御’的太子御,谈起天下局势,才知天纵奇才的太子御绝非贪图享乐之人,只是太子御隐藏极深。太子御身为未来的临天皇朝国君,没有一点心机手段绝对做不到太子那个位置。 自幼的宫廷生活让原本擅长权谋的太子御收敛锋芒,以奇巧之术慢慢远离宫廷争斗。逐渐学会掌握和善于运用朝臣,发展属于太子的势力。即使光武帝昏庸,大祭司倒行逆施,支撑太子御的朝臣占据朝野最大的比重,那些朝臣的效忠对象正是太子御的高明手段。久处宫廷,自幼便拥有一份卓立于众臣之上的气度和心胸,驾驭着复杂心机的朝臣和忠心的属下,仍然能从容沉稳应对。 太子御聪明卓绝,见识高远不仅在于奇巧术,他比任何人都深谙帝王心术,驭人手段纯熟圆滑,天生上位者的泱泱大度发挥到极致。[]而太子御的脾性,商知浅也是在为数不多的相处中深有了解。 赫连劲与太子御第一次见面,便断言:“此人施人恩惠,锐利果断,所有的决定有一份尊严自傲,透着上位者的气质。” 君昊胤品着茶,意味深长笑道:“太子御不问政事,不与大祭司正面冲突,说明此人能忍,看破一切阴谋算计并冷静自持以对,是真正引导棋盘上风云的人。只是,他有洞察心机的能力,却不及政治家的敏锐目光,看不清楚临天皇朝早已名存实亡。他适合守江山,却不能再乱世开疆扩土。” 君昊胤一语成谶,太子御对兄友弟恭,面上一团和气,即便后来从大祭司手中夺权,对兄弟们削爵,却极为重情,无论如何只是终身圈禁。最终国破山河,太子御沦为阶下囚。 但谁又知道心机深沉的少年太子真正的心思? 商知浅犹记得那一年,太子御傲然而立在镶金红毯,风卷衣袂,似在云端,展露令人无法不臣服的尊贵与威仪。 “临天胥氏光武三十二年,殿试名次如下:文试第一,凌御。文试第二,君昊胤。文试第三,参商。文试第四,赫连劲。文试第五,沈崇文……” “武试第一,赫连劲。武试第二,君昊胤。武试第三,参商。武试第四,李扬彦。武试第五,沈崇武……” 金色的晨曦洒落在庄严肃穆的大殿内,参与殿试的士子俯首视地,紧张地直流汗珠,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气氛。除了榜上名次的士子发出惊喜的轻欢和内侍高声清亮的嗓音,无人再说一句话。 大殿玉阶之上,光武帝坐在龙座上,紫金冠,一身明黄色龙袍,袍上绣有五爪金龙彰显着至高无上的尊贵,额前的冕旒遮挡了他渐老的龙颜和饱含沧桑的双眼。透过镶金嵌玉的屏风,属于帝王的气势威严,令士子和百官不敢逼视。 掩藏在屏风之后的大祭司立于光武帝身旁,满脸的杀气,犀利的眼眸阴狠无比,环视着百官和士子,双拳紧握而泛白的指节几乎崩裂,跳动的青筋泄露他此时愤怒的情绪。 寂静。 百官个个如惊弓之鸟冷汗潺潺,跪地不起,脑袋压得更低,他们知道临天皇朝殿试的名次是皇帝亲自评定,期间要经过严格的考试和审核,且参加考试的士子身份更是不能疏忽。文试武试的前三名都没有世家精英子弟,这是临天皇朝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更恐怖的是君昊胤也榜上有名。 “陛下!”年迈的老臣语重心长:“君宗越,倚仗先皇托孤的重任和陛下的宠信,独揽大权,见君不拜,无臣下之礼。欺压百官,代替陛下处理政事,批阅奏折,早有夺政之心。在君宗越十余年的宰辅生涯中,国家大事,全由他一人决断,朝中大臣,皆是他推荐。文臣武将只知宰辅,不知天子。就连陛下近卫军也是由君宗越调度,种种皇恩殊荣,君宗越却心生谋逆之心。陛下仁厚,念及君宗越的师生之情,没有株连九族。君昊胤罔顾圣旨,其罪该诛!” 兢兢业业的肱骨之臣进言:“陛下当年下旨君家后代不能出仕,君昊胤身为君宗越嫡孙,君家的后人,不感念皇恩浩荡,却无视陛下圣旨参与科考,当受重惩。” 意气风发的新贵愤然反驳:“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是天子之天下。君相身为一朝宰辅,天下人如何看,朝廷百官如何谏言,也无实质证据证明君相谋逆反叛之心。臣在出仕之前,有幸见过君相一面。臣只知,在诸皇子为皇位兄弟残杀,是君相守护天下,阻止那一场宫廷兵变。先帝属意庶皇子时,君相顶住无尽压力,向先皇谏言立陛下为未来储君。君相曾用血肉之躯为陛下挡暗箭,为陛下消除藩王。君相身居宰辅为临天皇朝花费多少心力,做出多少贡献。无论旁人怎么陷害,君相都没有掩去陛下的功绩,为了成就陛下,君相不计较万世骂名。” “就事论事,君相确实无谋逆之心。就是你们这些名儒重臣,只会耍耍嘴皮子,兵变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君相一介文臣都敢闯战场,轻骑纵横,毫不惧意。你们呢,动不动就撞墙,随时都要死谏,你们到底有多贱啊?”武官怒道,恶狠狠瞪向年迈的腐儒。 “胡搅蛮缠,说的是君昊胤,无故扯上君宗越。尔等年少,夸夸其谈,不见政绩,沽名钓誉,难为栋梁。” “此言夸大,君昊胤是君相嫡孙,理应功过相抵,给君家出仕的机会,而不是追究过往。小臣不才,食君之禄,实难苟同。身为一朝老臣,谏言狡辩,行为不端,误国误民,诚为国贼。” “小人当道,斯文扫地。” “奸臣独断,浪费禄米。” “陛下!” “陛下!” …… 光武帝稳坐在龙座上,听着文臣争论不休,看着低一阶原本属于皇后后座之上的大祭司,声音显得异常含糊道:“祭祀,你怎么看?” 大殿左边排列的文臣,右边排列的武将此刻都在瞧大祭司眼色,屏住呼吸等待着。大祭司是光武帝授予地位最高的职位,享有处理政事的权利。大祭司手肘搁在扶手上,双眼扫向大殿一干人等,他对殿试的名次非常不满,即使未出声,弥漫在他周身的怒意已席卷整个大殿,空气中涌动着寒冷透骨的杀意,是生是死,朝堂决策全凭大祭司一句话。 “我记得君家是罪臣后代,世代不能参加科举。你们好大的胆子!”大祭司胥修怒叱道,阴冷的容貌瞬间变得狰狞。 君家在临天皇朝是特殊的存在,是国姓胥氏之下,最显赫的姓氏。临天君氏,自历代君家家主权倾一朝,位居宰辅之始,便受到皇室倚重。 君昊胤的祖父君宗越不过弱冠之龄官居宰辅高位,权掌临天皇朝。在君宗越的宰辅人生里,少年盛名,以天人之姿运筹帷幄,智倾天下,展现着上位者的谋略和冷静。温文清秀的脸上永远是优雅的微笑,让人看不出优雅之外的任何情绪。 风淡云轻的君宗越少年得志,十四岁出仕,十六岁成为善战的少将军师,十八岁胜任兵部之职,二十岁入阁,二十五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二十七岁封帝师,二十八岁成为先帝托孤的谋臣。可谓是近乎完美的丞相,手掌乾坤,权倾朝野。 然而,君宗越在少年帝王光武帝亲政后,便被光武帝以强横欺主,专权擅政,贬为庶民,革去官职后,后代子孙永不能出仕。 赫赫君家成为帝王之路的奠基石。善待诸臣,笼络人心的一代宰辅,为光武帝挑选贤臣良将辅佐的社稷之臣,与光武帝有师徒之谊的传奇帝师,终究因当年的选择抱憾终身。 君昊胤想起幼时祖父曾亲手教他写字,握住他小小的手,一笔一划,力透纸背。教他习武时,扶着他的小胳膊,安静温和的陪着他练习。又想到祖父的际遇,开口道:“我祖父,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当年,我祖父忠心护主,帮助年幼的天子访求名士出仕,提携英才,看着天子以稚弱之身力求上进,学习治国之术,理政之道,细心教导帝王心术。表面打压天子近臣,暗中却帮助天子明辨忠奸。也因此,少年天子一心向上,经忧患,知忧民忧国,渐渐有一代明君之势。” “我祖父说,纵观史书,为君应刚强果敢决断,不能刚愎自用,耽于一隅玩乐,不知国事。与其让天子亲君子而远小人,还不如以权臣的谋算,威逼天子成长,才能看得出朝臣的脾性,忠奸混杂中知道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轻信。再者,为帝王者除了胸怀和气度外,不能避免血腥的手段和权谋的运用。与其让天子只知权谋,不如让天子从两派对立朝臣中寻求制衡的方法。” “祖父一生算计世人,谋定朝局,教导天子,无论旁人如何议论,祖父总是为天子谋算。正如光武十年,少年天子任意而为的离宫,遭遇歹人围劫。为救天子,祖父牺牲了唯一的亲儿。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亲儿成为祖父心中无法挥去的血色记忆。” “一个细致到对自己苛刻的人,竟然离奇猝死,却没有任何怨言。即使明白无辜的陷害栽赃,即使双手染满双手,即使掌政多年,经他手提拔的人控制朝堂,暗中从未安排暗棋谋反。一个人让处于困境中的国家慢慢富饶强大,其中的艰辛困苦、呕心沥血,外人无法想象。结果,所有的包容,一再被伤害、被践踏、被背叛。细心教导幼主治国、理政、史书、做人,然而一切的情分,在幼主渐渐长大后,权势尽量被架空。天子独断独行,收揽心腹,乘着掌权日久,生出猜忌之心,暗中记恨,想着用毒药毒死他。使毒失败后,想尽办法夺他权。安排百官参他折子,联名治他不敬、谋逆、弄权夺财等罪名,义正言辞的指责他。” 君昊胤冷厉轻狂的话过于尖锐,天生高贵的气质和后天养成的优雅仪态,加上浑然天成的气势和凛冽的眼神,顿时让光武帝全身轻颤,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官员们纷纷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心中祈祷――他们什么也没听到,陛下,饶命啊! “他为了幼主,从先皇托孤的重臣到奸佞宠臣,苦心谋划,诛贪官,除权臣,罢庸臣,清弊政,竖新党,改朝试……尽心尽力扶助幼主,心机算尽为幼主一个太平朝局,为了幼主将一切危险、指责、骂名尽数揽到他身上。即使被天子夺了权利,也无怨无悔。直到死前,写下罪己书,悔恨没有教导好天子,让天子骄奢淫逸,任性妄为。此后,天子屠杀他的族人,甚至开棺鞭他的尸。” 君昊胤语气中,满是讥讽和嘲笑:“我祖父说,经此一事,天子的威势在朝臣眼中荡然无存,文官死谏威逼天子妥协绝对是国家渐渐衰弱的开始。如今看来,君臣不分,君不君,臣不臣,不知临天皇朝到底是谁的天下。百官一有争执,就要瞧大祭司脸色,与祖父掌权时,天子权威更加不堪。” “说得好!诸位大臣不参奏大祭司,却将矛头指向已故君相是何道理?临天皇朝的科考取士是因才取士,根据考生参考的情况和取得的成绩决定录取士子。参加殿试的考生都是经过层层考核,拥有绝对的实力水平。为了避免科考舞弊,士子的考卷都没有名字,每份考卷经由专人抄录。此次殿试名次却是与以往不同,考试的主考是大祭司,最终的排名也是由大祭司决定,难道大祭司置疑殿试排名的公平性和内幕?”一身淡紫长袍的胥御容貌俊美,举手投足不经意间流露出上位者的气势,极其雍容高华,嘴角噙笑,笑容自有一种慑人的平和,衬托出温文睿智,幽黑的眸子凝视着大殿龙椅上的光武帝。 商知浅夹在胥御与君昊胤之间,明显感觉到胥御洁不染尘,有股俯瞰浮生百态的超然飘洒,尊贵中更显清雅之气。与君昊胤凌冽恃傲相比,这个被赋予‘未来天子’的少年,如棠棣之华的风华丝毫不显逊色。 “学生以为,殿试排名确实不公平。” 李扬彦此言一出,大殿原本凝重的气氛顿时一片死寂。百官险些吓得掉眼珠子,心忖果真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想想殿试的名次都是什么人。 “嗯?”光武帝轻哼,语气中透着来自君王的威严。临天朝堂局势因大祭司胥修而变,帝王的存在可有可无。光武帝想起年少之初,君宗越的气度与权势,那个人永远深不可测,以天人之姿之智,运筹帷幄,轻易就能扭转乾坤。待他亲政后,九五之尊在那人面前永远都显得卑微、平凡,君王的威信在那人面前荡然无存。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那人。与其说,他昏庸无能,不如说他被那人猝死的变故所威慑,巨大的悲痛和绝望无助侵蚀着他的内心,以至他颓废、甘愿成为傀儡。 而现在,那人的孙子站在他面前,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势,与君宗越何其相似!一字一句,锤敲在他心口,冷光凌厉而迫,穿透他千疮百孔的左胸。光武帝朗朗一笑,麻木空茫的双眼涌出一抹生机。 “陛下,凌公子和君公子的才华,学生不敢妄言。但是列为三甲,望陛下明察。学生虽然参加的是武试,但沈公子才华出众,才名远播,志趣高远,言谈之间心胸眼界和能力,令学生望尘莫及。学生以为沈公子应当列入三甲,君公子身份特殊,参与文试本就违背君子道义,应当取消君公子殿试排名。学生读过凌公子的文章后,佩服凌公子的胆识,只是凌公子文章所言皆是……是经纬帝王之才,实是居心不良。而参公子的才能实在逊于沈公子,学生想不通他们三人会进三甲,沈公子却落榜。”李扬彦抬手一礼,不顾大殿百官的目光,深深磕下头。 “陛下,我临天以武力开国,开国皇帝征战四野,是从血雨腥风,万千白骨中走出的真龙天子,历来注重武力。武试考试无论是武功斗技还是兵法,都是靠真才实学拼杀出来。赫连劲武技不敌李扬彦,君昊胤和参商兵法输给李扬彦,他们三人何以成为殿试三甲?学生认为殿试排名有误!”沈崇武说完,伏在地上头也不抬。 光武帝沉默半响,注视胥御,脸上笑容渐渐加深,不顾大祭司投来的眼色,说道:“君昊胤,你祖父曾说天下之所以乱,在于帝王养用不当,在位者不能谋其政,谋政者各有所司,各有所长,却不尽其能,官吏贪财敛财,是当政者眼光短浅,过于奢逸。朕确实不配做一国之君,也不配拥有君相那样的人。当年之事,是朕错了。朕时刻谨记君相的教导,如今,幡然醒悟,为时晚矣。所幸我皇儿胆识见地,聪明卓绝不输于你们。” “沈崇文吧?沈崇武?你们是临天皇朝名声大噪的文武兄弟,李扬彦是新起之秀,盛名在外,你们或许见识高远,武技惊人,但是殿试排名非出自朕之手,而是临天皇朝的太子,化名凌御。太子文试第一,名副其实。” 光武帝站起身,一身帝王龙袍彰显独属天子的尊贵,目光微微瞥向愤怒的大祭司,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朕承蒙君相教导,但是从未做出政绩。君昊胤能够前来参加临天科考,朕心中深感欣喜。皇儿能够从诸位士子中挑选人才,是太子之德,更是你们之福。自今日起,朕赋予太子所有权利。” 言毕,光武帝不顾群臣大笑而去,留下一袭紫衣少年。大殿之内,夕阳金光中,太子御独有的气势威仪定格在所有人眼中。 沈崇文踏前一步,面色严肃,目光透露出异常的平静:“太子殿下,法纪律令存在之根本,在于规范言行,统御群臣,统治天下百姓,使国家繁荣强盛。太子身为临天未来储君,掌律令,正是太子职责所在。如今,君昊胤不顾法纪,公然抗旨参加科举,若太子视而不见,轻罚君昊胤藐视皇权,欺君之罪,必动摇国家根基。” “太子殿下,为官之人,是君主为百姓所选的父母,上承君恩,下领百姓,推行政令,管一方之要。若其心不正,无所作为,正是科举考官之失,国家之失。请太子殿下以失察之过处治参与科举文试的官员。”李扬彦以刚正不阿的口气说道,语气中毫不掩饰对太子所作所为的不满。 沈崇武紧接着沉声道:“太子殿下,此次殿试有误。武试武技兵法比试,李扬彦棋力比前三甲高强,并且以绝美的剑法战胜赫连劲、君昊胤、参商,当得起武试第一的称号。太子殿下,殿试应当重新排名。” “太子殿下,老臣也认为殿试排名有误……” “太子殿下,老臣附议,君昊胤必须严惩……” …… 太子御黑得不见底的深邃眼眸里,流露出冷静自持、洞悉万事的暗芒,对着明显咄咄逼人的朝臣,表现出不像少年的沉稳成熟:“圣人说尊五美,屏四恶,可以从政。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谓之五美。正如圣人所说,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参与科考官员有失察之职,本宫自当秉公,但陛下有错在先,却是不争的事实。” “君家何其无辜,全是御史谏臣不听民情不近明心,全凭谣言就陷害君相,怀疑君相不轨之心,至陛下酿成大错,岂非最大的失职?君相不在其位,官员便原形毕露,倚权势行强政,根本不管百姓死活,使得民心背离。律法,是国之公正所在,本宫依据法典,法外施恩,还君家公道,不知诸位有何话说?” 太子御顿了顿,又说道:“科举取士,考官秉承公正之心,为临天皇朝择选能臣,为天下百姓选取一方父母,本是其职责所在。诸位虽出于一片爱国爱民之心,却太过迂腐。你们该想的是百姓,而不是怀疑律法和执法的公正性。若依你们之言,殿试排名有误,是怀疑陛下无能?还是怀疑本宫眼拙?辨不出好坏?” “臣不敢,臣知罪……” “学生不敢,请太子殿下息怒……” “须知百官各抒己见,全凭君上权判。百官各尽其职其责,在行事之前,参奏政事,决不可越权行事,该是什么职就司其事。御史谏臣有参议之责,却无指责辱骂越权之职。没有受封官职之前,无权参与朝政议事。君权是临天皇朝固国之本,君主意志岂能让御史谏臣、朝臣随意左右?本宫的才学难道要屈于沈崇文之下?本宫挑选的将帅之才难道还要你们首肯?临天皇朝难道已经成为大祭司一人的天下?” …… 太子御在那一年的殿试之上,与朝臣各派系相互辩论,其激烈程度不输于百万大军的气势。无论对于大祭司还是临天皇朝,太子御的一举一动显现出帝王洞察之术,风采气度符合一国之君。 然而昔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曾舌战群儒的一国太子,曾光华万丈、恣意戎马、傲然在文武百官之上的太子御,何以疯癫至此。 曾几何时,那雍容华贵的气质仍在,人却被时光磨灭本性。 时隔多年,商知浅无法相信眼前之人,与记忆之中的热血青年身影重叠。 陵墓的湿腐之气,毁掉了犹如天神降世的男人,陪葬的珠宝照得男人阴沉黯淡,恍若魑魅游走,毫无生气。 “太子御,你还活着!” “没错,我还活着。”胥御看向商知浅,目光移向楚赢、商君,不悦地说:“你们都还活着,为什么我不能活着?现在你们终于来陪我了,报应啊报应……” 商知浅沉下眼眸,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太子御,你输了便是输了。” 胥御黑若千年沉寂深渊的双眼,闪动着挣扎的光,嘴角的微笑冰而凉,沉静死寂,寻不到一丝人气,犹似叱责道:“你这个无情的女人。” 商知浅轻笑:“你既然知道我是什么人,就该知道我这样的女人你惹不起。” 胥御暗沉的声音略微恼怒:“是,你惹不起。当年我见你之时,你身边就有智谋天下的君昊胤和儒雅军帅赫连劲。我不过对你动一点心思,想拉拢你,就被他俩算计,成为亡国太子。只不过君昊胤再怎么算计,也没算到你们会在一起。参商,赫连劲,还有你们的儿子,今日休想活着出去。” 商知浅看着胥御,如果说当年太子御还活着,此番昔日装束和混乱的言语,是否内心已无爱? 076 九转塔,百年缱绻 076 胥御身形颀长,半张脸被恶鬼面具遮挡,只能瞧见高挺的鼻梁,弧线冷硬的颈脖和一双死寂到悲凉的双眼,身上笼着丝丝凉气,腰间拴着的乌黑短笛不时发出妖异刺耳的音节,叫人无端心生出绝望和惧怕。(.)说话间,他周围立着四个黑衣男子,个个修罗面具罩面,宛若鬼魅般出现在商知浅眼前。 “参商,也许时间真是神奇的东西,我困在九转塔的深渊里,不知今夕是何年,看不到温暖的太阳,望不到洁白的冷月。我不再是弄权庙堂、羽扇纶巾、谈笑间设计机巧之术、盛世风云天下的太子御。我只是一只笼中鸟,我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胥御眼神淡漠的看向商知浅,和先前一刻愤怒癫狂的他判若两人,唇角逸出笑意:“虽然我恨透了你们,恨不得你们死。可是比死更绝望的是活着。你无法想象在黑暗中等待岁月,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不知过了多少日夜,不知外界变迁。每天守着渐渐腐烂的尸体,听着黑暗中蠕动的蛊虫,吃着生肉,看着陵墓里一遍又一遍的壁画,想着会有人救我出去。可是,最终没有人来救我,没人知道我还活着。甚至囚禁我的那些人也死了,我却活着。霉腐的气味充斥在整个九转塔下,死寂的黑暗中,只能看见陪葬物事发出的光芒,这种绝望,你知道吗?你知道吃着那些根本不能吃,嚼不烂蛊虫的肉,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啃食着令人作呕的液体是什么味道吗?” “参商,我不会让你们轻易去死,陪着我,陪着我在暗无天日的陵墓里等待死亡的降临。不要让我继续孤独绝望下去。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我害怕一日又一日孤单的活下去,面对等待死亡的过程。” “你不知道我日复一日的等待死亡,无论如何我就是没死。起初,我以为君昊胤不杀我,是觊觎我的奇巧术将我囚禁在此。渐渐发现是一种难言的折磨,纵使我精通奇巧术,博览群书,也破解不了九转塔的秘密。(.好看的小说)我一生纵横奇巧之术,所创造的东西无数,就连百匠慕容也自叹不如。只是百匠慕容家族出了慕容霄那样的鬼才,制造出来的地下机关层出不穷,可谓称霸地下。” 胥御说着,手中拿出巴掌大的小圆镜,看了商知浅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讥诮:“这世上有一种人,拥有天生的才智,守着规矩礼法,做着丧尽天良之事,得到权势享尽天下美名,占有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纵是看他不顺眼,也无可奈何。哪怕恨透了这种人,也找不出他丝毫过错。在我的记忆里,你从未将人放在眼里,总是高高在上,淡然冷静。想不到经年之后,你与以往一样,依旧没变。” 商知浅淡淡地截住胥御自言自语,道:“昔日太子御为临天皇朝百姓苦楚琉璃而惨笑落泪,唏嘘为君难为臣不易,誓言君临天下之初先天下之忧而忧。更是与数千士子评点天下,曾言临天皇朝历代传下许多政论,于御国之术并不重视,所以殿试考试融合了各名家的典籍,为人当以宽厚仁爱,为政当以严谨雷厉,为君当以果敢决断,这才是临天统治根本……” “往事休提,都已经过去了。”胥御打断了她的话,想着与她数次交锋,心念电转,双眸微眯,身体莫名一僵,随即沉声道:“当年我钦点你为殿试第三名,君昊胤第二名,就知晓你们不容小觑,君昊胤与皇家颇有渊源,又因君相之事,屡屡让临天朝政陷入党争。若不除去君昊胤,必是临天皇朝心腹大患。彼时,乱世之象已显,在逐智谋、争天下的乱世,女子的地位没有可用之处。唯独你,驰骋疆场,巾帼铁血,柔弱的双肩挑起杀伐道义,挥手间竟是不输于男人的意气。时隔多年,当年青涩善良的少年,早已化为史籍上的传奇。当年的君昊胤已化为冷血暴戾的秦帝。宫阙之巅,就是赫连劲也不会受任何情绪左右。如今的你,也开始怀疑,猜忌吗?不在天真的相信眼见为实?” 商知浅一怔,定眼看着胥御,稍一思虑,便明白他话中有话:“我并不想知道你是谁。” 如果说当年太子御温厚沉静,待人温文平和兼一份仁心,如今时间沉淀的他,更善忍克己自制,俨然是上位者的气度与威严。纵然深陷深渊,与世隔绝,也流露出不怒自威的沉稳。浑身的威仪与尊贵,几乎看不见曾经的豁达与洒脱,反而绽放出对世间万物掌控在手的气势。 不是她多疑,实在是岁月深埋了他的秉性,在他身上找不出轻狂以外的骄傲。经历阴谋争斗和权欲诱惑,无论是谁,都难免洁身自好,手上沾满血腥。此刻,见到五百年前早该死绝的人,她心神恍惚之下,没有把握能擒住他。 太子御在五百年前享有崇高的地位,号称‘神之子’,奇巧之术更是极其精湛。她见过太子御制造出精妙的地球仪,见证过弓弩远距离穿刺的气魄,更见识过经太子御之手建造的古刹,五百年屹立不倒的风姿。 商知浅想起临天皇朝灭国,大军入城,胥氏被屠杀,那些鲜衣怒马的记忆里,帝王权座上沾染无辜者的鲜血,全部是太子御的臣民、亲人。五百年沧桑之后的重逢,惊才天纵的太子御早已湮灭在五百年前的漫天血色里,脱口而出的话语中,大部分是心灵隐藏的真实反映。 “是无法面对吧。”胥御目光穿越阴冷的墓室壁画,看见壁画深处,那些烽火狼烟画面里,少女与少年的笑容。他是带着仇恨活着,其中不乏垂死挣扎的绝望,而往事的孤独与凄凉,却永远难以弥补。身为皇室成员,宿命如此,残忍如斯。 “你无辜,我无辜,他也无辜,其实我们都无辜,那些铭刻在心底的伤痕和鲜血,注定被时光消散。世人非常健忘,他们不记得乱世流离的惨景,也不记得庙堂谁掌权,他们过着日子,平凡又不平凡。”胥御深深凝望壁画,目光里感慨万千,无声的走到壁画前,给了商知浅一个粲然笑容:“我记得千韶是你的侍女,当年我囚禁之初,见过她。当时她和姒酌一起,将九转塔整修一番。再见她之时,她已成为九转塔下的亡魂。” “当日临天国破,我在这里见到了君昊胤和慕容霄,只是我们匆匆见过一面后,不知过了多久,姒酌来过。姒酌来时,只带给我一个消息,就是告诉我这里的来源。这里曾是伏羲部族的旧址,伏羲人称这里为‘九转塔’。顾名思义,九转塔有九塔,九塔分别有九层,总共九九八十一层。一塔貔貅旺财,二塔饕餮贪婪,三塔龙龟主命,四塔混沌极恶,五塔凤凰寓吉,六塔梼杌凶残,七塔麒麟比运。五大瑞兽与四大凶兽组成九转塔的阵法堪比空中牢笼。 九转塔是伏羲人刑法之处,历来被伏羲人称为‘禁地’。入了此禁地,想要活着出去除非有伏羲部族族长的信物。即便找到真正的机关进来,想要寻找原路回去,决计行不通。只有从深渊一步一步,一塔一塔的走回去。此地,凶险万分,我困在此,步步深入,终于窥得九转塔之惊天秘密。” 胥御侧了侧身,目光瞥了一眼商知浅身后脸色有些难看的楚赢,揭下戴着的恶鬼面具,露出一张俊美容颜。脸庞如玉雕琢般精致细腻,似透着蛊惑的魔力,将他贵族气质展露。在无数夜明珠闪烁着银色光泽下,他刚毅的双眉下有两排浓密的睫毛,轻闪一下相互辉映,让他的容貌更显美感。 五百年如一日的容貌,陡然令人升起一股既惊讶又战栗的感觉。一直沉默不语的楚赢,心神摇动,坚定的目光中掀起滔天巨浪般,双眼交接的那一瞬间,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眼前的男人,容貌出色,浑身散发的气势极具攻击性,然而这张蕴藏魅力的脸,他见过无数次。 在临天皇朝灭国之后,太子御的奇巧之术也相继失传。但是精通或是对奇巧感兴趣的人,示太子御为奇巧之术的先驱,对太子御崇拜堪比信仰。秦帝薨逝后,经过宣元之乱,世人对于太子御的忌讳没有秦帝君昊胤时期这么避讳,太子御的画像和生平被人挖出来,并在世上流传。 楚赢博览史书,对史籍中提到的人颇感兴趣。是以,从流传出来的画像中,一眼就认出太子御。这个眼神看起来黯然伤神的男人,竟是天纵奇才的太子御! 商知浅在胥御说出惊天秘密之时,就已猜到恶鬼面具之下的面容青春永驻。在剑冢山遇到姒酌,对于所谓的长生既不深信也不盲目。 陵墓内,古老文化中风水不乏天赋异禀,机缘巧合下精通玄学的人。商知浅对这些看似迷信又解释不出的玄学并不熟悉。 从姒酌口中所知,烟云国传承着玄学的五科秘术,山,医,命,卜,相。山包含修习、玄典、养生、修密。轩辕部族专攻于山科,修身养性,利用意念达到天人统一而提高身心境界。是秘术中最难达到的境界,是以轩辕部族的人尚德,不问世事。璇玑部族善医,精通方剂、针剂、灵疗,其中针剂流传出来,而灵疗早已失传。极天部族擅命,利用人的生产八字判断人的命运起伏,是智慧天授的部族。卜最为源远流长,战鬼部族好战,族人大多精通此术。伏羲部族的驻颜之术和长生秘术正是由‘相’演变而来。 五科秘术出自上古时期,之后代代相传,到烟云国五大部族时,已经不完全。据说玄学包括很多内容,风水、占卜、命理、预测、驱邪、奇门遁甲、阴阳五行。由此可见,伏羲部族的巫蛊之术蕴藏着玄学的秘术。 她身处九转塔之底,不得不正视伏羲部族的神秘缘由。最关键的是,商君身上的蛊毒与伏羲部族有关,所以她在知道陵墓多凶险,也不得不带着儿子寻找五百年前的真相,以及伏羲部族有关的秘密。 壁画旁,曾经英朗的男人轻轻摩挲石墙,犹似叹气道:“参商,君昊胤可以毫不迟疑地利用任何人,将所有人摆在棋盘上,任他取舍。他算无遗策,终究败在一个女人之手。” 商知浅突然一惊,胥御以轻盈的速度从她身边掳走了商少主,速度之快令她始料不及。 胥御抱着异常安静的商少主,心中蓦地闪过一丝不安,看向商知浅冷笑道:“参商,这个孩子就是君昊胤偿还血债的代价。” 077 太子,这不科学 077 商知浅乌黑如夜的眼睛锁着胥御,右手抽出腰间御邪剑,挟着积郁五百年的悲愤与杀气,似箭一般身影一晃,以雷霆万钧的力量向胥御攻去。 “胥御,放开我儿子!”声音威严冰冷,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根本令人无法抗拒。 胥御随着她的攻势,不紧不慢的闪躲,手中抱着商少主,傲然睥睨的看着商知浅沉肃的面容,不由狰狞一笑:“参商,也许君昊胤是开创万世基业的帝王,但是他永远都算不到他的孩子,是预言中的天命者。有天命者在,九转塔怎么可能困住我!” 商知浅的动作迅捷如猎豹,手上的御邪剑高高扬起,然而那锋利的剑锋在往胥御身上劈下去时,又怕伤着她家儿子,硬生生地抽了回去。 “当年参加武试,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你,哪里会想到会这般小心翼翼。犹记当时,你说人最强的力量不是在学会所有绝世斗技和兵法,而是在保护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才显露出来。参商,御邪剑是上古神剑,轻薄锋锐,在你手中一步可杀人,百步可屠城。如今看来,你的血衣神后之名也不过如此。” 胥御左手抱着商少主,右手拿着小圆镜,全身无声无息的骤然化作万点星光,交织成一张璀璨的大网,将商知浅所有的剑气笼罩在网中。 商知浅顿感胥御的变化,两人一交手,每每剑气横扫之时,都觉得威力减半。没想到昔日不擅武技的太子御,竟拥有惊人的斗气,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待。 凝重阴沉的九转塔下,那一袭古怪的衣袍在静谧的深渊中极是朦胧,他的每一步都极其飘渺雅致,似乎不是在面对生死搏斗,而是轻松在走路。胥御就犹如一柄隐藏在黑暗中的剑鞘,未露出剑的锋芒,就足以令人震撼。身手利落、迅速、凌厉的诠释那冷澈入骨的气势,飘然出世的风骨,以及清傲的双眸蕴涵的鄙夷。 身为临天皇朝才名纵横的太子御,处于朝堂各分势力争斗漩涡之中,虽是尊贵的未来储君,心智、手段、能力不输于任何人,然而却畏血。为了不让畏血的弱点示于人前,他严令身边的人不能佩戴锋利的武器,为了不见血,在遇到刺客时,他身边的人筑起人墙,遮挡血雨腥风。为了不让他沾染半点鲜红,总有人赴死。 除了畏血之外,作为五百年前事件的旁观者和入局者,太子御的背后,隐约有伏羲部族的算计,若非没有太子御奇巧之术,谁有这般能耐,在大秦一统天下,杀掉盛世荣宠的开国皇后?甚至名动天下的忠勇侯赫连劲也牵扯其中? 虽然真相呼之欲出,然而太子御知晓天文地理,精通五行奇门,更创造了无数精巧机关,一般人要困住他,极其艰难。 当年,临天皇朝国破山河时,残璨的火星和焦灰并没有烧毁太子御,让他在凄凉和绝望中,再次面临悲惨的命运。曾经有着温和、稳重、沉静情感的人,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商知浅走过沙场,上过朝堂,处过深宫,不管是血流成河,横尸百万,还是刀山火海,战场追逐,先杀个痛快再说,从未担忧惧怕过。 只是,眼前的男人,身手敏捷,知识渊博,聪明睿智,奇巧纵横,有着战场挥洒用兵的神勇和谈笑间指点江山的壮阔气势,特别是他手中握有筹码,想要战胜一个绝望之人,她心生胆怯。 “胥御,是不是现在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抵不过当年?”商知浅沉声道,若不是想知道当年真相,此番他敢挟持她家儿子,她一定会解决掉他。 胥御轻挑飞扬的眉,衣袍带着泥土微湿的气息,拂过散落一地的浑圆珠子,脚落之地每一颗陪葬的珠子都价值非凡,却衬托他的神采风华,无可比拟,轻笑的声音阴沉决断,隐在唇齿间:“当年大秦天下初定时,外间便传言伏羲部族长生秘密,如今单看九转塔的古朴之貌,便知传言不虚。我不想招惹谁,可是你们却招惹我。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世上没有绝对的秘密。君昊胤宁可滥杀无辜也要隐瞒,赫连劲明知真相却要欲盖弥彰,遮掩罪行。姒夭有难言之隐,终究信不过我,不敢对我明言。而你,论起聪明才智,当属绝世无双第一人。连你都陷入当年的阴谋诡计,你认为抵得过当年?” 商知浅暗自警惕,却见胥御一挥手中的圆镜,腰间拴着的短笛发出珠玉音质,弥漫在整个九转塔之下的深渊。 笛音渐渐弥散开来,飘渺好似从天边传来,哀怨凄凉。商知浅紧追着胥御的步伐,看到他腰间的短笛材质年月久远,短笛表面光华尽敛,看上去很老旧,却非常眼熟。当日她在剑冢山见到姒酌,姒酌腰带上挂着一只铃铛和一支短笛。眼前胥御的短笛与姒酌身上的何其相似。 伏羲部族最明显的标志就是铃铛和短笛,铃铛控蛊,短笛御蛊。 一切发生太快,商知浅尚不及反应笛音和圆镜形成精妙的机关。圆镜显然是胥御改装过的罗盘,内盘刻绘一圈圈金字铜板圆盘,整个圆盘来回转动,天池的八个指针也不停摆动,随着笛音,罗盘呈同心圆排列出一圈密密麻麻的殄文。 分明是寻幽点穴的风水罗盘,可在胥御手上就成为短笛的助力,不费力就能吹奏出美妙的笛音。 商知浅逼近胥御,在不伤害她家儿子之前,她必须毁了短笛和罗盘。 “迟了。”胥御轻蔑的笑了笑,笑容里满是夜行者的诡异,毫无烟火气。刹那间无数相撞的声音因速度过快凝成一片风声鹤唳,两人转瞬间已交手百招。 笛音较之之前,夹杂着铿锵的战意,古朴苍茫,铮然凌厉,且音质袅袅,蕴藏无穷极的凄婉与沧桑。两人的过招,恰似一曲古调,分外的悠扬清悦,却澎湃如万马奔腾,很是撩动人心。 胥御抱着商少主一纵而起,身影腾起空中,腰间释放的笛音却是不停,随着忧伤而断肠的笛音响彻九转塔,一波比一波高,层层直上,哭泣呜咽,穿云破空,似惊蛰春雷,使得九转塔剧烈的颤抖起来,给人一种仿佛潜伏的野兽陡然唤醒,等着解开束缚的到来。 商知浅深知胥御已非昔日的太子御,只怕再过两千招都伤不到他丝毫,眼见儿子可怜巴巴等着她‘美女救儿’的壮举,不由惭愧汗颜。 胥御并没有留给她太多时间,笛音越来越低,透着杀伐驰骋的苍凉和压抑过后的惊心动魄,转眼间便凭空消失在商知浅眼前。 商知浅心中微惊,古韵绵绵的笛音似是从底层深处隐退,说不出的朦胧诡谲。 “不好,好像有什么大型机关被开启。”楚赢面色冷肃,飞快的上前一手拉过商知浅。手中肌肤的触感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心底被什么东西狠狠划过,说不出的殇痛。 商知浅怔愣的看着眼前的石壁,浑噩僵硬不知动弹,太子御精通奇巧之术,但是直接消失在石头缝里未免太逆天?商知浅摸了摸石壁,第一次警觉事态脱离掌控,对太子御生出杀意。 “他会没事的。”楚赢坚信道,双眼环顾周围,乍一看似乎十分平常,再一眼却觉得处处藏匿着诡异。五百年前的太子御活生生出现在面前,并且容颜不老,世上还有比这更诡异的事? 商知浅叹了口气,感觉到楚赢眼中的善意与安抚,只道:“你有事隐瞒我。” 楚赢默认的点了点头,关于天命者的传闻,在玄武大陆上位者之间流传最广。天命者,身赋龙纹,秉承龙之尊贵降临,挟太阳之光,成就万世帝君。天命者,是玄武大陆众说纷纭的神话,可御天下民众臣服。数千年传承下来,九五之尊的帝王以龙子自诩,其中身赋龙纹的‘天命者’寥寥无几。 “天命者本身受上天眷顾是命运的使者,生来便拥有绝世的智慧,能改变别人的命运。五百年前,君家据说出现天命者。当时临天皇朝的君宗越因此受到光武帝的猜忌,君家上下受到牵连。史籍记载临天胥氏光武三十二年,是不平静的一年,那一年殿试之上,暗潮汹涌,卷起无数浪潮翻滚,其影响深入后世。即便五百年漫长的岁月沉淀,当年的种种不可抗拒的影响至今,甚至祸及天下苍生、战火、争夺、杀戮。 天命者的出现对野心勃勃的人是至关重要的转机。君昊胤、赫连劲、胥御在那一年引出惊天波澜。因为血衣神后、儒雅军帅、铁血君主使得玄武大陆风雷将起,万里江山妖娆多姿。铁血尽褪,岁月无痕,当年血衣神后消失在史籍中,可是秦帝的皇陵让天命者的传说重现于世,更多的人相信天命者和伏羲部族长生的秘密。五百年前的隐世家族经年累月的查探当年真相,皆以为秦帝焚书烧毁血衣神后的事迹,跟伏羲部族有关。 西楚历代国主都受五大氏族之一的诸葛家族守护庇佑。东离和北洛背后的隐世家族极有可能是五大氏族之一的‘文臣宗越’,南望背后的隐世家族据闻是五大氏族之一的‘暗魅澹台’,不难猜测中渊背后是五大氏族之一的赫连家族,百匠慕容自然是大秦皇家供奉的守陵人。当年的五大氏族并没有灭绝,相反他们守着各自的任务。 三百年前,西楚国主被代替,其中不乏天机诸葛后人的算计。先祖当初受制于天机诸葛,不得不听从天机诸葛的命令,进入祝安殿之下的墓室。与先祖一起的一队人,除了先祖平安回来后,无一人生还。那时,先祖便封了祝安殿的机关,警告后世子孙看守好祝安殿。 先祖出来后,没过多久就病逝。天机诸葛在那一次探陵后,就消失了。直至今日,天机诸葛身为守陵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楚赢的话中为商知浅列出很多疑问。 第一,千韶和她是主仆关系,当年遇刺的事,千韶并不知道真相,又怎么会跟天机诸葛合作?当日她遇刺便消失,千韶凭借墨浅阁积蓄的财权,创建了西楚,却始终隐在暗中,其中肯定有着别样的意图。至于等着她回来,恐怕不是千韶的意思,那是天机诸葛? 第二,五大氏族当年为什么隐世?五百年来隐藏在背后操控着天下局势,到底意欲何为? 第三,当年楚赢先祖李世贤之所以取代国主楚策,显然是天机诸葛要从古墓里寻找什么。李世贤既然能平安出去,定是见到困在九转塔中的胥御,胥御为什么轻易放他出去? 第四,胥御口中的天命者,到底与九转塔有什么关系? 第五,楚赢到底有何目的?为什么会告诉她这么多? …… 商知浅思绪飞转,盯着楚赢,问道:“你进入陵墓到底是为什么?” 楚赢所幸不在藏着掖着,声音苦涩道:“我自幼便知祝安殿之下的秘密,也背负着窃国的罪孽活着。西楚国主留下的金箔铁画,无非告诉世人伏羲部族的长生之术。我及冠那一年,父皇和母后执意进入墓室,至此之后便了无踪迹。我想过很多方法想进入陵墓,可是派遣了一批又一批的高手,都不曾活着回来。其实很多年前,我已经放弃追寻父皇和母后。直到你的出现,重新燃起我的希望。” “所以你亲自到大秦掠走我儿子,算计一切,就是为了进入陵墓?”商知浅渴望解开谜题的真相,却全然想不出拆解真相的关键,尤其是儿子被人掳走,思绪更是混乱,由不得她猜忌楚赢的用心。 楚赢目不转睛地盯着商知浅,晦暗的眼神有些飘远,对他来说,五百年前的太子御是震撼,眼前的女子何尝不是,传奇血衣神后在朝堂上心机算尽只为秦帝铺平帝王前进的道路,在天下一统,大秦盛世之时,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扫除世家对皇权的影响,只为秦帝和天下万民的利益。 珠宝光影幢幢,她落寞孤傲的身影在他眼中重叠,名动天下的开国皇后,依旧以悍然之姿,睥睨天下的铁血峥嵘之势,展现岁月都未曾洗去的万丈光芒。楚赢面上的狂热情绪毫不遮掩:“祝安殿之下的陵墓原本便是个秘密,我想先祖早就知道这个秘密是伏羲部族的长生之术。想必,当年先祖见到活生生的太子御,更是相信传言。出于什么原因,先祖将秘密闭口不说,只叮嘱后人万不可踏入陵墓之中。我父皇和母后正是听信传言,适才有去无回。我本不信长生,但是五年前蜀山之主重现于世,所有的秘密和传言指向五百年前。一则,我想知道五百年到底隐藏什么秘密,二则是想找到父皇和母后的尸骨。” “不要命的疯子。”商知浅可不像楚赢这般无所顾忌,陵墓这种晦气的地方,她是有多远想避多远,奈何要解开她儿子身上的蛊毒,就必须解开五百年前的秘密。深吸口气,面无表情的对楚赢道:“有东西来了,希望你有命能带走你父皇和母后的尸骨。” 楚赢听到一声声沉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异响在耳边徘徊,四周除了仿佛来自地狱轰鸣,再也感觉不到其他。声音越来越响,疾步行走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在空寂的陵墓里听着整齐归一的步伐和战鼓一般的响声,再听到沙哑的声音说:“杀!杀!杀!杀!杀!杀!杀!” 商知浅视线所及全部是穿着金色铠甲,配上褐色将裤,脚下蹬着一双缀着金丝锁甲的将靴,浑身装扮分明与之前躺在金棺里的石人将军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便是他们脸上没有带着一个刻印鎏金‘君’字的面具,而且人数到底有多少,她也估算不出来。 “这是……”楚赢简直不敢想象,浑身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僵硬起来。 商知浅甩出腰间的御邪剑,眼睛盯着越走越近的石人军队:“你去拍打四周的壁画,看能不能找到机关。” 楚赢一颗心悬在半空,毫不迟疑的去看壁画,耳边听着杀声阵阵,以及商知浅与石人军队交手的兵器摩擦声,再无顾忌趁乱随便乱拍打。 这边是一场浩大的血淋淋战场,战场之上却有另一场浩大的杀戮。 九转塔危机四伏,商少主说话那叫一个天雷滚滚。 “我跟你说。”商少主窝在胥御的臂膀里,一点没有身为人质的自觉,神态安然,语气颇为语重心长仿佛博取同情般:“你是亡国太子,我也是太子,只不过我这个太子和你这个太子都很可怜。我们空有太子的身份和尊贵,却不受上天眷顾。你看,我们做太子多可悲,皇上一天不死,我们都是可怜的二把手。我们好倒霉哦,做太子窝囊,等皇上死了,我们都没资格做皇上。用我娘亲的话说,这不科学!太子,你怎么看?” ------题外话------ ps。这个文的速度是不是很让人汗颜?挽歌也汗了一把,连我都不知道要写到几时才能结束。不过放心,不管写到哪,总会结束。 写这文并不顺利,其间发生很多事,这些事足以令挽歌放弃写文。但放心,即便打岔太多,杂事也太多,思路还是很流畅。因为不是专职,平时没多少时间写,码字就跟时间赛跑一样,需要挤出来。 另,为了不让大家等,预告下次更新时间,明天这个时候准时会更新。 078 稚子无辜 高耸巍峨,雄伟壮观的九转塔在长明灯折射光线中泛着光晕,一如胥御心中的逝去的光明。胥御带着商少主沿着九转塔每一层往里走,入目是毫无防守的楼层,却彰显宏阔,透出威严之气,昭示着伏羲部族曾经的繁华和大家风范。 宽敞的门楣上漆黑的殄文镶嵌在牌匾上,胥御看了一眼牌匾,凝然的脸上蕴着深邃的沧桑和悲凉,神情无限惆怅追思,脚下不再踏进一步。 一门之隔,隔着不是五百年时光,还有很多很多年前蚀骨的殇痛。国破,重伤,囚禁,背负着挚爱之人背叛的苦痛,苟延残喘于万千蛊虫,失去出身高贵,洁不染沉,不沾血污的太子地位,沦为阶下囚,甚至与蛊虫为伍。最终为保命,无数个冷月寒风的黑暗里,恶臭阴毒的蛊虫旁,吃着恶心难嚼的蛊虫,病瘦狼狈的存活下来。挣扎,绝望,凌辱,连最基本的死都是奢侈。 想起当年金戈铁马,恣意享乐的日子,再想起危机四伏,冻饿凄惨的日子,恨不得将手中白嫩嫩的小儿推入那扇门。 商少主缩了缩脖子,瞥眼看着默默伫立的胥御,眼珠一转,唧唧歪歪寻找存在感,继续口沫横飞的说起他的伤心往事:“太子,你不知道‘太子’是世上最苦逼的职业。最初,皇帝会很高兴,很喜欢你,因为太子是未来储君,意味着皇帝有子嗣延绵江山。皇帝会很欢喜太子的存在,小时候的太子什么要求,皇帝都会满足他。然后,太子慢慢长大,皇帝一天天老去,就会开始担心,害怕太子会推翻皇帝。太子也会担心皇帝寿命太长,时时受着皇帝的桎梏。太子和皇帝渐渐防备位高权重的人,父子变成彼此猜忌的敌人,连见面说话都要揣摩彼此的心思……” “可见,皇帝不死,太子有多苦逼。据我的经验分析,太子和皇帝之间永远不可能会是和谐关系。在习惯至高无上的权利时,猜忌防范是君主地位使然,甚至连至亲也不例外被猜忌。也许英明的君主会理智点,但是一样会有猜忌心思。” “哎,太子,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悲催?我连皇帝爹都没见过,那个至尊之位都没捂热,眨眼就给我孙子的孙子的孙子。想想当年,我觉得皇位就那么好吗?其实除了华丽的宫殿、绫罗绸缎和生杀之权,那个位置也没想象那么好。像我们现在,不用操心国家大事,不用担心国家什么时候就被我们整垮了,想想我们还是很幸运。” …… 商少主搜刮出来的话题,完全是当初她家娘亲为了他不去做什么太子的‘警示名言’。当然,对年芳四岁的商君小朋友来说,她家娘亲是为了打消他阴谋篡位做太子的美梦,而他此刻是为了身为‘人质’找同病相怜的存在感。 “你这个太子还真是……豪情……”胥御拎着喋喋不休的商少主,神思有些恍惚。九转塔这数百载,外间的风云起伏,阴谋诡计,较之他在九转塔的惊险不知道少了多少倍。九转塔给予他的折磨和历练,比起太子时期的冷酷更加残酷。锦绣荣华,权势地位,他早已忘记,记忆里只剩空洞的灵魂和悲怆的心。纵然往事已矣,凄厉的面容,生灵涂炭的噩梦日复一日牵引着他,心再无曾经的柔软。 商少主双手捧着胥御的冰凉的脸颊,清澈无邪的双眼眨了眨,不知是勇者无惧还是年少轻狂,对着一个心存杀念的人推心置腹道:“太子,我也怕黑,怕打雷,还怕鬼。可是娘亲说黑暗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太子叔叔,别扔下我一个人面对黑暗,好吗?” 胥御沉寂的眼眸平静而怆然,微微俯首,九转塔的奇景皆踏于他脚下,长明灯昏霭的光芒,映着他如雪颀长的身形,和纷乱翻飞的黑发,衬得他精致的五官清冷,却风华无限。 “你可比君昊胤小时候聪明可爱多了。”胥御捏了捏商少主白嫩滑腻的小脸,抱着气鼓鼓的商少主远离那一扇门,嘴角挑起一抹连他都未发觉的柔和笑意。 “太子叔叔,见过我那便宜皇帝爹?”商少主意识到危机解除,暂时安全的舒缓口气,不免对便宜皇帝爹颇感兴趣。 “君昊胤那个人寡情虚伪,做臣子时,勤勉敬业,忠心不二,却掩短显长,其实骨子里冷傲残忍。做皇帝时,猜忌多疑,善于隐忍,手段狠戾,冷酷苛刻。”胥御语气淡淡,望着前方无限的黑暗,似乎那些鲜明的记忆一碰之下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犹记得当初第一次相见。 “小妹妹,哥哥可是你的师兄。父皇说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 小太子话才说完,那个被他视为‘未来媳妇’的小妹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注,冷清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寒光。 …… 太子御与君昊胤第一次见面就结下彼此‘仇恨’。小太子当时并不知道他认错人,小小的君昊胤却一直记得‘调戏’过他的小太子。 彼时,太子御与君昊胤师从太衍居士,两人虽然拜在同一师门,因所学不同,因缘巧合之下只见过一面。 那一面,小太子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君昊胤早已将小太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逐鹿天下的野心慢慢滋长。 那之后,长达数十年的学习,太子御成长成温和清秀的少年,君昊胤用十余年的时间韬光养晦,学习帝王之术。 再之后,便是跌宕搏杀,天下博弈,兵临城下,血战攻成。再一转眼,俊美邪魅的男子身着黄袍,手掌天下,挥手间血流成河,杀气凛然。 胥御重温过去,那一闪而过的回溯记忆,瞬间拉回现实。沐浴在黑暗与光明摇曳的身影,浑然不觉走到他的住地。 九转塔的中心地带,是一颗巨大的树。树叶绿如宝石,散发的光泽璀似月光,枝繁叶茂的树干像降落伞一样高耸。柔和的银色光线,层林尽染,伴随着清风带来的淡淡馨香,掉落零星几片碧绿的叶片。 胥御声音悠长,幽幽诉说着过往,放开怀中的商少主,笑着道:“君昊胤像你这么小的时候,性格木讷,不爱说话,一年到头都绷着脸。而且反应慢,记不住书本上的知识,经常被师父打手板。” “幸好我遗传的是娘亲的聪明才智。”商少主发挥了什么叫皮厚心黑的潜质,迈开小短腿打量眼前的参天大树,巨树下拱桥流水,亭台楼阁,没有玉阶宫殿,没有任何辉煌炫目的装饰,古朴、清雅、素净,带着世外桃源的超脱之气。不似深埋地下的陵墓,反而比隐世高人居住的地方更高雅、肃穆。 商少主惊奇的看着眼前的大树,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大树上还能造房子,等回去,他要让娘亲帮他建造比这更恢宏壮观的房子。 胥御淡淡看了看‘自夸’又嫌弃老子的儿子,轻笑摇头:“小东西,这里是我的住所,你身为客人,是不是要‘自报家门’?” “太子叔叔,听闻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人所不能。”商少主一摸腰间的挎包,摊开手,笑道:“我们来赌一局如何?如果你赢了,我就‘自报家门’,如果你输了,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个机灵古怪的小东西,胥御轻点头,算是默认赌局。对于一个活了五百年的人精,世上还有什么他不能赢? 然而曾经是玄武大陆的风云人物,临天皇朝的太子御,注定要毁了一世英名,前浪死在沙滩。 “等等,你这个不是同花顺!哪有不同色的同花顺啊……” “你一对2想压我一对k?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二啊!” “笨死了,小王大王和四个同牌是炸弹……” “跟你说了,三张牌不是炸弹!三张牌可以光着,也可以带一对,或者只带一张,但是不能当炸弹啊!” “这不对!我们现在玩的是另一个。没有大小王,你哪里冒出大小王?” “唉,我们现在玩的是‘摸乌龟’,你不能把牌给我看啊!” “太子叔叔,我们现在玩的是两副牌,八个同牌的炸弹最大啦!” …… 胥御几近暴走,他竟然玩不过一个小儿?难道他活太久,脑袋跟不上时代? 商少主昂起头,啪的又甩出几张决定胜利的牌,心说,要是他搞不定一个菜鸟,他不用在赌徒界混了!他可是凤华城公认的‘赌神’,除了赢不过他家娘亲,天下难逢对手。 胥御和商少主在扑克牌上力争地位,商知浅和楚赢正面临着致命的危机。 一波又一波的石人围困住商知浅,一剑砍过去,这些石人不似血肉之躯,完全没有痛感,更不会流血,身上甚至穿着厚厚的铠甲。即便砍倒一个,躺在地上又能立马弹起来,简直不死不休。 商知浅飞身一跃,身体宛若雨燕一般踩在石人的头上,一下便让石人失去近身目标不知所措。 079 忘川,隐藏的秘密 079 石人军队如潜伏已久的猛虎,铁血浪卷般在诡异莫测九转塔下涌来,兵器在交战的铮铮声中发出杀气腾腾的脆响,漫天的回响先是一声声清冷如玉,到后来一声声琳琅圆润,直至后来铿锵锋锐,满载着战场的残酷和盎然的生命。 楚赢耳中听着铮铮声响,看着壁画上的场景,心中越发焦急,愣着立在原地,只是这一看,他发现七彩斑斓的壁画绘着大片暗沉的人物,因着四周的长明灯和夜明珠的光泽太过杂乱,使得壁画的反光异常耀眼,不仔细看无法发现眼前的壁画在移动。 与之前寄生蛊不同,移动的壁画大概是触动某机关,雾霭渺渺,亦梦亦幻,为壁画中的人披了件昏黄的纱衣,散发出古老神秘的光芒。楚赢怔了怔,壁画上积聚千年不曾抖落的灰尘,突然在他眼前慢慢脱落,露出壁画原先的全貌。 楚赢看着高耸的墙壁上宏大场面,发现原本画着栩栩如生的巨幅肖像,穿着白色长裙跪着的少女消失不见。被长明灯幽光透射过来的壁画,呈现出金边紫衣的女人,头戴冠冕,端坐在骏马上,无论是容貌气质和气势都彰显她王者霸气,然而更多的是清雅高贵,带着一种神圣庄严的美感。 女子骑着马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骑兵,骑兵手执奇异的兵器,气势惊人。整个场景像是某个部落的女王出游。楚赢却看出壁画的奇特之处,只因女子怀抱着小男孩,眉宇间染上一丝忧愁,双眸清冽如寒泉,周身的母爱光彩被悲痛笼罩。女子怀中的小人儿,露出半个脑袋,小脑袋上的龙纹尤为醒目。 楚赢恍惚顺着壁画的场景走向鲜活的时代,走向那个女子面前。壁画展现的叙事场景,让他不敢置信。他忽然很想知道,壁画中的小婴儿和商君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们身上会有龙形胎记?为什么他会有一种心酸揪心的痛感? 正犹豫要不要开口询问她,楚赢这才惊觉她与石人军队正在恶斗,思及对她身份的猜想,楚赢不在盲目的拍打石壁找机关,他迅速的出手,挡住商知浅背后的危机。 “我来帮你。”楚赢灵魂深处的反应侵染了他的心志,心中某处角落似乎被触动,早已封尘的秘密,此刻被掀起。他看着眼前女子熟悉的身姿,隐约间似乎有什么破开幽暗的内心,窥探出一丝光明。所以他凭着记忆的动作,挡在她面前。只是轻轻颤抖的右手好像缺少了什么,空掌迎上石人的利剑。 血色溅起。 手掌晕染开来的鲜血,喷洒出一道弧线,每一滴滴落,就像是墨汁在宣纸上化开,变成猩红色的一缕色彩。 有一种痛,在他身体里蔓延开来,鲜血淋漓的梦魇再次在他脑中盘旋。猝然间,红色的天地里,有一抹身影出现。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善以报天。杀……” 绝美的女子手中握着利剑,任身边的军队从她身侧奔涌,身姿纤弱的她始终于神骏之上纹丝不动,目光冰凉凛冽,随之风一般在万军中卷起一片血,血花迸溅,风华无限。 忽而,英姿飒爽的女子出现在华美的宫殿,双手抚摸着平坦的小腹,眉目间蕴出一丝世上唯独母爱专属的宠溺笑意。 再然后,黑暗降临,绝艳的女子面对刀光剑影,回头凄然一笑:“以后若是遇到相同境况的危险,不要挡在我面前。” “我不怕危险,我只怕你有事。” …… 楚赢血泪纵横,蠕动着嘴唇却发出声来,触手的疼痛,与记忆中满是伤痕和薄茧的手重合,心底好似照见日月生辉,下意识伸手握住那双骨节硌人的手,很想知道,像她这般高贵如弦月的女子,是否真的存在? 商知浅僵立着,触手的薄茧和温度,隐藏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度感,盯着楚赢手臂形成一个环抱将她紧紧护在怀中,目光有着别样的惊讶。鼻尖萦绕的血腥味,蓦地让她推开楚赢,接受到楚赢沉寂幽深的目光,心一沉,迅速地逃离满载温暖的怀抱。 “攻他们百会穴,动手!” 商知浅一下踏在石人的肩膀开口命令,握住御邪剑,猛然一发力,挑起石人将士的头顶,当下削掉百会穴的一根极小的绳索。 楚赢不在想脑中模糊的幻影,立在石人军队之上,定眼细瞧发现石人将士的百会穴有一根极细的绳索。这根绳索与之前移动金棺的锁链材质相似,只是石人军队上的非常纤细,细到肉眼极难发现。若不是她提醒,他未必会注意石人头顶上的细链。 商知浅一连挑断石人百会穴上的细链,果然耳边‘轰’的一声巨响,石人散架般,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些全是石头做的?”楚赢见商知浅轻松的解决一支军队,脑中一空,心里咯噔一下,他见过木偶,但是石人这种逆天的诡物,他还是第一次见。在他的见识中,石头这种巨大的死物,即便做成人,速度也块不到哪去,不想眼前的石人军队,速度和体型都与人无异,简直是战场上完美的杀手锏。 商知浅看着散落一地的链子,淡道:“这种链子是用晶矿石做的,这种晶矿石极为罕见难寻,比之黄金珠宝更受伏羲人的喜爱。之前,移动金棺的锁链便是晶矿石打造。伏羲人养蛊虫,为防止蛊虫长大后噬主,就用晶矿石制作饲养蛊虫的器皿。太子御擅长奇巧之术,但是与伏羲部族流传下来的奇巧之术有很大的差距。想来太子御定是用晶矿石打造出一批石人军队,以供他驱使。” 商知浅心中好奇,太子御究竟制作了多少石人,况且石人的精细程度,与之前躺在金棺的将军分毫不差,模仿程度堪称精品。所谓的晶矿石,与她所知的矿产有很大区别。她曾经在姒夭身上见过晶矿石,当时,她只以为伏羲部族与她熟悉的少数民族一样,有自己的族类象征和传统。如今想来,姒夭当初的装扮非常奇特。姒夭四肢缠绕的饰品,光是从粗细长短的程度,定是用上等的晶矿石原料,加上巧夺天工的雕刻技艺,再在饰品内盲刻伏羲部族的图腾,可见当时姒夭身上的奢侈委实符合她在部族里的身份。 “不对,这些石人不是太子御打造出来。”楚赢突然想起什么,手指着壁画的反向,说道:“你看这幅壁画上的人,跟随在女人身边的骑兵和眼前的石人一模一样。你再看,石人身上和壁画上的骑兵身上都有殄文,这种殄文分为很多种,世人常用这种殄文祭奠吊念亡者,可是伏羲人却用殄文作为他们交流的文字。伏羲人认为他们是接近神的部族,能聆听到神的旨意,殄文真是他们用来上达天意神袛的文字符号。” 商知浅顺着楚赢的方向看到壁画上的人,脚步踉跄地向前急走几步,只见壁画中女人怀抱的婴儿与商君小时候非常像,忽略婴儿额头的龙纹,一眼看到还以为是她家儿子,内心强烈的震颤一下,仿佛有什么隐藏的秘密遗留在亘古历史中。壁画覆盖的图案和文字,很像伏羲部族的图腾,正当她仔细观察之时,壁画微微松动,巨大的石门向她敞开。 充斥霉腐味道的墓室,一瞬间跨越了百年岁月呈现在商知浅和楚赢眼前,死气沉沉的墓室内修葺了数十个梯台,梯台上放着棺椁。 “先祖说过,西楚祠堂之下埋葬着重要的人物。按照九转塔的构造,活人是不能靠近棺木所在的地下墓室,只有以神女的身份才能进入内殿。”楚赢言下之意异常明显,他之前怎么瞧都瞧不出壁画机关所在,而她只走近壁画,巨大的石门就打开,由此可见,她的身份毋庸置疑。 商知浅可不相信天命所归,神女神子的说法,若说石门突然打开,定是因她身上的血珠有关。一血珠,一魂珠,都与伏羲部族息息相关,据说鸳鸯珠,见珠控魂,含珠回魂,吞珠锁魂。她身上的血珠,既然是伏羲部族的至宝,功能也许能开启陵墓的机关。 两人进入墓室,梯台之上的棺椁后面并排着一个玉床,床上面血迹斑斑。 “这玉床上面似乎锁过人。”商知浅皱眉看着玉床上的痕迹,除了血迹外,还有一幅脚镣和手铐。 楚赢目光盯在玉床上,浑身颤抖起来,喃喃道:“快走,危险……危险……” 商知浅见楚赢反常的神情,看着玉床上的黑尘的脚镣手铐,不由疑惑,这玉床上的痕迹,大概是锁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手铐脚镣年代很久远,但是上面的血迹不会超过五百年之久。 “你好像很害怕?”商知浅问道。 楚赢陷入恍惚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是道:“我曾今被人锁在一个地方。” 080 孤男寡女 080 湿冷的风涌来,带着微腥腐霉的地气,吹起脚镣手铐铮铮作响。(.)梯台上的棺椁竖放着,似缎质的表面撰刻着殄文,棺椁上镶嵌的珠子颗颗拇指大小,浑圆剔透,每一颗散发的光芒折射在商知浅和楚赢身上。 楚赢顺着视线望去,梯台之后是建造精美的白玉殿柱和古朴大气的大殿,大殿高阔深亮,殿顶狰狞的恶兽盘绕,举目望去延伸出不输于西楚皇宫的地下深殿。大殿除了镌刻殄文的棺椁外,放置着栩栩如生精雕细琢的桃树,桃花好似春日般开得恣意,娇红妩媚的颜色连绵起伏,充斥着忽如一夜春风来的视觉震撼。 “我曾听父君说过,我小时候夜夜被梦魇折磨,梦境里总是一片血红,四肢被锁链锁住,日日重复。父君劝我说,人这一生有很多业障,最重的莫过于杀业。我可能前世杀业太重,沾染的血腥连带轮回转世都充满煞气。那时候,我认为杀业过重的人死后会受尽世上最残忍的折磨,甚至生生世世困在地狱。所以,我经过很长时间才慢慢忘记梦魇,连同小时候的记忆也逐渐模糊。如今想起来,梦中的事大多都记不起,可是我却觉得这里很熟悉。” 楚赢望着大殿灿若朝霞的桃花,目光落到大殿中央那一池浑浊泛红的池水,池水中冒出森森白骨,像极了梦中见过的黄泉,不由感叹:“我身居高位,专精于天子之剑,浑身上下都是杀孽业障。然而我快活之事多过苦难之事,人生七苦,只有梦中求而不得才令我苦楚。但是我至今不知我到底是什么求而不得。我害怕梦中的杀念已融入骨血,害怕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更害怕我有一天失控变成地狱嗜血的恶鬼。五年前,当我知道蜀山凤华城,知道你的存在,心里就存着一丝怀疑和期盼。尽管是不真实的梦境,我始终深信梦境是真实的。” 商知浅听了楚赢的话,心中惊诧,觉得他的话里有太多谜团。再看棺椁呈现的位置和玉床上面的脚镣,分明像是某种镇压的机关阵法。顺着楚赢的视线望去,就见大殿中央延伸出一池水,池水水面渐渐沸腾,从水池里隐约冒出狰狞白骨,越往里看,越发头皮发麻,抬眼一瞧,发现楚赢居然蹲在水池旁,连忙叱了他一声:“楚国主!” 楚赢置若罔闻,鼻息间闻到一种很奇特的味道,清香慑人,直到味道越来越浓,他才觉得那股味道像极了麝香,紧接着心口处一阵钻心的疼痛,整个胸口好像被尖锐的利器刺穿一般,蚀骨的痛感席卷而来。 “嗯哼……”楚赢闷哼一声,身体蓦地注入成千上万的蚂蚁,啃食着他的血肉,几乎在这种折磨下险些跌进水池中。一阵头晕目眩,恍惚中,水里出现一抹身影,她从水底涌出来,映着皎洁的月夜,浑身萦绕着一层光晕,玲珑的娇躯别有一番妖娆。 水流静静地环绕着她,就在她望向他时,身形矫捷一晃,手中赫然握着一把剑,银白色的剑身与月夜融为一体,隐隐带着流光,顺着水流的方向快速滑动,冷冽的剑锋扬起,须臾间,鲜红的液体缓慢地滴下来,溶进平静的水里。 楚赢感到心底钻出心惊胆战的战栗,胸口的疼痛和剑的触感,一时分不清楚是身在现实还是虚幻,是身在地狱还是前世今生,纷杂的影像涌入脑海,头脑变得混乱,思维十分迟钝,回想好久,也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谁。越是焦急的看清楚,越是感觉窒息般的难受。 “赫连劲……大哥……楚国主……”正迷茫中,楚赢听到身边有人在唤他,声音薄怒而寡淡,又轻浅,极其清冷,却带着些许担忧。随即一双柔软的手,将他从水中拉回。鼻息间不再是浓郁的麝香,而是那人身上清雅的体香。 闻到熟悉的体香,楚赢奋力睁开桎梏,就见商知浅清晰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喉咙一干,含糊道:“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现在梦醒了。” “梦罢了,莫在意。”商知浅察觉到楚赢的不同,只以他受水池的影响,故作轻松地安慰着。 “我这是怎么了?”楚赢看着沁湿的脚下,声音透着沉沉的疲惫。 “你看这大殿四四方方的构造,像个棺材形状,在加上这里的地形,还有四周梯台放置的棺椁,最忌讳大殿有水。”商知浅虽然对风水不涉猎,但是对风水这一学科,还是知道一些忌讳。建筑物最忌讳棺材沟,没有哪个建筑师会将建筑物设计成棺材形状。商知浅伸手指了指大殿醒目的铜鼎,继续道:“看铜鼎的纹路和殄文,是伏羲部族之物。鼎作为伏羲部族祭祀的礼器,对伏羲人来说是阶级、高贵、肃穆的象征,不会无缘无故放在这里。从一开始,祝安殿所谓的陵墓就毫无章法可循,时精致,时诡异,时张狂,时细腻,却又透着压抑。倘若这里真的是伏羲部族关押犯人的地方,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大殿内有池水,池水内放养着尸蛰。” “尸蛰?”楚赢冷不防一个激灵,陵墓的修建莫过于甬道,耳室,主殿,旁殿等,在根据风水格局而定陵墓的位置,虽是机关重重,但是不会太过繁杂诡异。然而这个地方,不管是匪夷所思的九转塔,还是千变万化的机关,甚至蛊虫尸蛰,好像都理所当然无所顾忌。 “尸蛰,色青,食肉,性毒,群居于水,善幻。据说,伏羲人在活水源中养尸蛰,并喜欢用尸蛰作为主食。”商知浅将之前从石人头部砍下来的晶链练成一捆,扔进水池里,随后一拉晶链放在一旁,只见晶链上面出现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像小虾一样的东西。 “伏羲人喜欢吃这种有毒的东西?”楚赢看着密密麻麻的尸蛰,想着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去,食物又有限,脑中闪过奇怪的想法,问道:“你不会饿了吧?” 商知浅瞥了他一眼:“尸蛰是生活在活水源深处的鱼类活物,它们繁殖很慢,五年才产卵一次。却专门吃腐败的人体、兽体。伏羲人一般都是在自家的水缸里养几只,以便给客人做一顿丰盛的尸蛰宴。至于其他水域里的尸蛰,伏羲人可不会去吃。野生的尸蛰和家养的尸蛰在外形和习性上有很大区别。野生的尸蛰颜色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青,他们对于食物异常的敏锐,经常会诱惑水边的人。尸蛰散发的气味会形成一种迷药,让人长生幻象,跌入水中。尸蛰身上的毒,只有在他濒临死亡的时候才会拼死释放毒液。而伏羲人家养的尸蛰,因不吃腐尸,颜色几乎是透明,与水一样纯净。” “你吃过?”楚赢听她对尸蛰如此熟悉,不由脱口而出问道。 “你想我如何回答你?”商知浅反问。 楚赢脸色一沉,她要是回答吃了,他指不定多恶心,她要是回答没有,他又会怀疑她怎么会如此清楚,想来这是一个特殊疑问,考验的是信任与不信任。 “伏羲人对于外族人,就用尸蛰宴来招待,其结果只有一个,想外族人死。”商知浅看着晶链上因脱水的尸蛰,冷笑一声:“不是谁都敢吃尸蛰。伏羲人敢吃,是因他们体质异于常人,自幼饲养本命蛊,吃尸蛰对他们只有利无弊。这里的尸蛰颜色这么青,体型像龙虾这么大,不知吃了多少尸体。” “这些东西怎么解决?”楚赢不禁感叹她的气势,心说他不过随口一问,她就敏感的察觉出来,当真是五百年前的血衣神后,智勇无双,心思深沉。 “不用在意,他们离开水就任人宰割,只要不接近水源,他们就无计可施。”商知浅心中在意的是尸蛰出现在水池的用处,按说尸蛰生存于活水源中,大殿阔朗的空间,修建出浑浊的池水,可见这不是普通的池水,很有可能它有源头,既然有源头,就有出去的路。可是,她能发现的问题,太子御困在这里五百年,不可能不会不知道。那就意味着,水池除了尸蛰,还有更厉害的东西,那会是什么呢? 楚赢听到‘活水源’,眼中一亮,似乎想起什么,开口道:“先祖曾说,玄武大陆埋藏着上古神墓。传言,有一个种族留下好几个巨冢,大多是珍奇宝物,血城就是其中之一。这里估计也是上古神墓。外面壁画的画风诡异,画面之中的人极有可能是伏羲部族的先辈。从画中可以看出大概讲述,有人突然闯入伏羲部族,试图拿走伏羲部族的什么东西,作为伏羲部族的族长,誓死抵抗,一场大战之后,族长带着孩子和石人军队逃离。为了躲避追杀,族长躲藏在九转塔内,让伏羲部族免于流离失所。九转塔沉入水中,存活下来的伏羲部族……壁画的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也就是说,伏羲部族极有可能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然后出于什么原因,从水路出去。” 081 盛世风华,百年蛰伏 081 壁画传递的内容对商知浅来说好似一层封存在历史的薄雾,她无法透过壁画了解暗藏在时光中的真相。不过修建如此规模的一座墓,又在地层岩石开凿出宏伟巍峨的九转塔,其精密技艺需要耗费的人力与财力无从估计,也就意味着伏羲部族背后的经济实力恐怖,甚至掌握着比之财富更大的权力。 商知浅眼神突然讳莫如深起来,壁画以一种极其神秘或诡谲的风格将历史呈现在她面前,这种墓葬壁画不仅是与历史相关的遗址,而且极有可能是伏羲部族的信仰传说。最重要的是壁画表达的内容一目了然,额头有龙形胎记的婴儿对她来说无端平添了困惑。 “奇怪啊。”楚赢说完壁画表达的意境,心生疑惑,开口问商知浅:“如果说,伏羲部族出于什么原因躲避在此,又出于什么原因离开此地,那伏羲人被秦帝屠杀是大秦一统之后的事情,画壁画的人怎么没完成壁画?” 商知浅似乎有意想要楚赢知道尚未明朗的真相,便将姒酌和过往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当年,姒酌和姒夭两姐弟出生在血城。 血城的由来与烟云国息息相关,伏羲、璇玑、极天、轩辕、战鬼是烟云国的五大部族,族中女子地位极高,伏羲巫女,璇玑医女,极天圣女,轩辕天女,战鬼女将。烟云国最高政治权利中心是神殿,若舜部族凌驾在五大部族之上,神殿授予至高无上的地位。 若舜部族虽然掌控着烟云国的子民,但是出生高贵的若舜人为延续正统的血脉,从不与外人联姻。久而久之,若舜部族人丁稀少,逐渐被其他五大部族架空。姒舜就是在烟云国内斗叛乱之时,在伏羲部族与若舜部族联姻的结合。 姒舜是若舜部族仅存的血脉,纵使她的血脉不纯正,但她天生继承两族的神术。时间一久,她的驻颜之术和长生秘术终究瞒不过其他部族,最终她带着身边的石人守卫连夜逃离烟云国。 烟云国有云海,相传烟云国就是云海最危险、礁石密集海域上的岛屿国家,在云海那片海域对面有一个上古大陆,只是去玄武大陆,中间隔着不止云海的礁石群,还有狭窄的海沟和无边无际的海域。 姒舜带着石人守卫和烟云国的‘命脉’‘宝藏’穿过云海的礁石群,几经周折终于抵达玄武大陆。 数年之后,伏羲部族在玄武大陆崛起,巫蛊术使人谈之色变。 然而好景不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伏羲部族受到玄武大陆各方势力的打压。接连受到各方势力穷追猛打之后,姒舜不得不让族人暂时躲藏在九转塔。 九转塔的建造耗费姒舜数年心血,其中奇门遁甲、阴阳五行、巫蛊术和若舜掌握的玄学秘术全部运用到九转塔内,使得九转塔成为‘阎罗地狱’。 为掩人耳目,大概数年之后,躲避在九转塔的伏羲人建造了血城。[]血城看似是宝库,实际不过是伏羲人展开的报复。 血城里,居住着一群世代在海上生活的部族――若舜。 姒舜身为若舜部族唯一的血脉,将部分后代避世而居。随着时光变迁,伏羲族人逐渐分化,演变到只有少部分继承若舜术法的人呆在血城,繁衍生子,这部分注重修身养性,不问世事,不老不死。其余伏羲族民,则群居九转塔,最开始,伏羲族民精通机关建筑,性情温婉,与常人无异。 直到后代混杂,避世隐居不知外事,后代不再拥有先天天赋,只能借助巫蛊之术获得力量和长生。 血城与九转塔的两股后代分歧渐起,自此,伏羲部族长生的说法,便在玄武大陆秘密传开,而身赋龙纹,秉承龙之尊贵降临,挟太阳之光,成就万世帝君的天命者,以一种隐秘的途径,在世家之中流散出来。 但五百年前,君昊胤摧毁血城得到长生的说法,实际指的是‘魂珠’。鸳鸯珠,一血珠,一魂珠,都是姒舜从烟云国带出来的至宝。 及至五百年前的变故,早先游历的若舜族人已然演变成寻常人,仅血液促使伤口容易恢复外,无一人长生。 商知浅理清过往的思绪,对楚赢隐去赫连劲送给她血珠和鸳鸯珠的作用,还有太子御与姒夭的关系。至于她家宝贝儿子身上显现的龙形胎记,又回到君昊胤身上。 “我现在后悔了。”楚赢苦笑,伏羲族人追溯上千年,这千百年来的恩怨纠葛,不是透过壁画就能明白。 “怎么?”商知浅唇角笑意意味不明。 楚赢无奈道:“我有点后悔进来,这地方实在诡谲透着邪气,让人无法喘息。阴阳八卦,险象环生,几乎感觉到每走一步都是用性命赌博,这种无法预知的震撼感,我从未有过。” 一听楚赢难得胆怯的话,商知浅还是将他与智勇无双的赫连劲相比,声音带着几许坚定:“服从是军人第一职责,只有适于果敢、刚毅、慎重的军人才能成为将军,只因将帅的坚强意志能左右周围事物。至于生来不具备胆量的人决不能成为驾驭一军统帅的帝王。” “我承认我鲁莽了。”楚赢轻声说,沉肃的脸上终于有一抹释然的笑意,商知浅说过的话,一字一句,深深刻印在他心里,也从心底承认对方是帮助秦帝统一玄武大陆,开创前所未有大秦盛世的开国皇后。有时候,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不可能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说起若舜部族,我倒是想起临天皇朝的秘史。临天皇朝原本是诗书名门,与当时的世家一样有着百年历史,早年虽不及七大姓氏显赫,但颇有名望。祖上到了胥临天这一代承袭的爵位没了,然而胥临天自诩皇家亲家,因祖上出过列侯,野心渐大。最终赶上乱世,成就一世伟业。及至战英帝,临天皇朝才开始走向衰败。野史记载,战英帝出游,狩猎迷失路途,不料遇到一名少年,少年自称来自血城,阳寿永无止尽,不老不死。战英帝狩猎回来后,便开始追查血城的来历。 战英帝是庶出长皇子,下头有两个嫡出弟弟和三个庶出弟弟。是以,战英帝就有多达十八个侄子,这些侄子比起他们父王更是天资聪颖。再加之战英帝又有嫡出三位皇子和十多个庶出皇子。临天皇朝到战英帝这一辈,皇室成员争斗不休,盖因战英帝早年不论嫡庶皇子,但凡有资质,就给予实权。于是,战英帝不偏不倚的助庶出皇子,如此一来,庶出皇子门庭兴盛,皇位争斗就越发激烈,朝堂拉帮结派,明争暗斗。这也使得光武帝即位后,临天皇朝面临内斗。经年之后,才有庶出皇子胥修以大祭司的身份重掌临天政权。 临天皇朝的内乱虽始于战英帝不论嫡庶亲疏,均一视同仁的执政理念。但纵观史书,光武帝能够在那么多皇子中夺得皇位,足以见光武帝的才智手段。若说光武帝沉迷丹药,使得胥修有机可乘,此事终归与那名自称来自血城的少年有关。” “姒酌和姒夭姐弟来自血城。”商知浅轻不可闻的叹息,看着大殿的布局,道:“倘若野史记载真有其事,战英帝见到的少年想来便是姒酌或是姒夭。” “可是在姒舜出现之时,若舜部族早先便有血脉纯正的后代在玄武大陆繁衍生子,世代交替。我先祖李氏,能够成为七大姓氏的名门望族,是不是极有可能是若舜人的后代?”楚赢觉得壁画以一种记录形式,牵扯出无数值得深思的秘密,其中包括他祖上的种种奇闻。 商知浅毫无意外楚赢的疑问,淡淡道:“七大姓氏是历朝历代鸿儒,盛名势力超过任何一国之君,第一等世家的地位几乎存在七百年以上。天乾元年,第一等世家因《氏族志》的颁布,元气大伤,门第一落千丈。王、赵、钱、孙、吴、周、李氏,百年底蕴的七姓世家,被连根拔起。七姓世家之所以受此浩劫,并不是我执意颁布《氏族志》的缘故,究其原因,与若舜部族脱不了关系。” 商知浅到此刻才将君昊胤削弱世家势力、加强皇权统治手段的‘动机’想明白。若不是有天大的理由,君昊胤也不会在一统天下之初,就以雷霆手段削弱世家势力。若是舜部族的后人,的确是君昊胤动七姓世家的诱因。这也说明,当年除了精通奇巧之术的太子御外,还有七姓世家要杀她。 世事如此悲凉! 商知浅冷笑一声,紧握手中的御邪剑。 楚赢听着她的笑声,在寂静的地层大殿听来甚是渗人,仿佛死神正冷冷的轻笑,等待着一场血腥盛宴。立于他面前的女子,冷淡、清瘦、坚毅、背脊笔直,明明有着尊贵的身份,沉着悍然的气势,但配上她手中光华冽冽的长剑,承载着无尽沉凉和悲悯。 含义不明的目光投来,商知浅却懒得计较,噙一抹冷笑:“若舜人有两个显著的特点,第一,若舜人血脉特殊,使得族人超越一般人的视力,异瞳辨微。第二,若舜人擅长驻颜之术,皮相永远不会老。七姓世家或许是若舜的后人,但是因为某种缘故,他们失去身为若舜人异瞳辨微的惊人目力。” “秦帝削弱七姓世家,不惜连根拔起世家的势力,并不是真的忌惮若舜人?”楚赢问道。 “不知道。” “……” 商知浅盯着棺椁上的殄文,回头说道:“如果君昊胤还活着,你可以向他请教,为何要动七姓世家。” “……”楚赢终于知道商君口中‘娘亲,有时一点都不可爱’的真谛了。 商知浅点到为止,并没有深究若舜和伏羲部族的过往,她只是给楚赢提个醒,与伏羲部族扯上关系,没有几个人能善终。隐藏的真相,不会轻易透过壁画来传达。壁画传递的只有一个目的――九转塔衣冠冢。 楚赢沉默片刻,压低声音对商知浅道:“我只是好奇世上真的有烟云国,还有像伏羲部族一样奇特的族类。” “你好奇心太盛,心中藏着太多负担,有时候并不是好事。”商知浅淡淡说。 “如果有人活了上百年,我都不好奇,那什么才是我该好奇的。”楚赢声音沉了沉:“何况,你的存在本身就令人好奇。” 商知浅似笑非笑道:“楚国主,也许我是个骗子,很可能是那种骗财骗色的极品坏人,你见到的听到的只是个假象。” “……”楚赢表情漠然的看着她。 “不过,世人总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商知浅轻笑:“我收回之前说的。” “……”楚赢倒抽一口气,难怪商君是她的儿子,母子俩说话方式如出一辙,能让人精神受挫的同时,身心遭遇打击。 商知浅才不管楚赢心中怎么想,她现在急需一种发泄途径来转移思绪。在这样沉寂的大殿呆下去,不疯也成魔。 两人一时间无所事事的沉默下来。 楚赢在十个梯台间踱步,眼神俯瞰着大殿中央的水池,只见原先浑浊的池水里映着巨大的人像,银光闪闪。池水里投射出来的光芒反映在精雕细琢的桃树上,每一面折射光线,光华四射,隐隐露出人像。 池水里栩栩如生的面容吓了楚赢一跳,身体踉跄的撞在棺椁上,‘哐当’一声响动,竖着的棺椁被打开一扇棺盖,镌刻殄文消失,紧接着露出一张安静的睡颜。 “幻觉!幻觉!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楚赢僵在棺材旁,面色凝固,目光锁着棺材内的睡颜。棺中男子,紧闭着双眼,浓密的眉,长长的睫毛,苍白的面容,薄薄的唇带着一抹笑意,整个人透着儒雅书卷的气势。除了一身将军服饰,竟与他生得一模一样。 楚赢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时的惊恐,就像对着镜子,突然从镜面里走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来到面前,触目所及真实的能感觉到对方。 “不……不……这不是真的……我怎么可能躺在里面……”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楚赢恐惧的后退几步,紧攥的双手抖了起来,脑中闪过无数画面,每一个画面都充满血腥。 “怎么?”商知浅见楚赢发疯一般的喃喃自语,脚步轻盈一跃到梯台,俯瞰着水池,发现水池反射着一尊人像,再回头看见棺中人,脸色霎时一变,手中的御邪剑一出,将其他九个棺盖一掀,镌刻殄文的厚重棺盖重重跌在梯台上,发出沉闷的一阵巨响。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我们是不是诈尸了?”商知浅一掀开棺盖,棺材中蓦地传来一阵‘咔嚓咔嚓’声,只见棺中的人全部走了出来。 楚赢看着棺中走出来的人,声音微颤道:“那不是我。” 商知浅定眼瞧着棺中走出来的人,不仅发现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且其他人她也认识,试问世间还有比这更离奇的事情? 赫连劲,君昊胤,沈崇文,沈崇武,李扬彦,姒夭,姒酌,慕容霄,诸葛恪,包括她在内,刚好凑齐十副棺材。 如果九转塔是姒舜为了族人建造,眼前十副棺材里的人,极大可能出自太子御之手。太子御是有多恨他们,恨不得用充满诅咒的殄文镇压他们的灵魂。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当年发生什么事,就被人无缘无故给诅咒么? 从棺中走出来的人纹丝不动的站在面前,商知浅上前端详一番,只见棺材中连接着沉重的锁链,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锁链慢慢移动,将水池中的巨像托了起来。 “是个机关。”商知浅淡淡道。 楚赢从惊恐中回过神,顺着商知浅的视线望去,就见先前浑浊的水池不知何时从中间托起一副晶棺,只见晶棺中躺着一名女子,一张极其美艳的脸,乌黑长发沾着水珠,连带皮肤都带着莹润感。紧闭着的双眼,双手交握放在胸前,神情安详平和,就像恬静的睡觉,还等着清醒一般。 令人注目的是她与先前壁画的女子生得一模一样,甚至比壁画更逼真。因晶棺密封性好,历经数千年岁月,她身上的饰品成色很纯,泛着近乎炫目的光芒。 商知浅重新回到水池旁,浑浊的水池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清澈见底,这具女尸头上戴着一顶头冠,赫然与伏羲部族女族长的信物有着相同的雕刻纹路,做工之精巧,比之现今的工匠更加高超。 晶棺从水池托起来,水池源源不断冒出热水来,商知浅闻到水中一股怪味,不由一笑:“难怪了,这是能治病的药泉。” 082 亘古天机,永生爱A 西楚号称为国,地域辽阔,多山川湖泊,水产资源丰富,矿产也多。诺大的西楚,皇宫建在三山环绕中的低谷地带,占地广阔,气势宏伟,建制古朴大气。重庑红瓦,分外高阔,整个西楚皇宫就像蛰伏在山中的王者,庄重肃穆,透着君主威严。巍峨城墙比寻常皇宫城墙足足厚高一倍,犹似耸入天际,使得城墙外的人仰断脖子也窥视不到宫殿的全貌。 祝安殿修建在两山之间,将西楚皇宫的两座巨峰连成一片,却又独立凌驾在宫殿之上,成为天堑。西楚皇宫内设国主宫殿和官署,如蛇盘踞的侍卫川流不息的来回巡视,看守得密不透风。祝安殿建成至今已有三百余年,是西楚的宗庙社稷,平日除了西楚国主,任何人不得随意接近。 漆黑的上空,突然传来破空声响,远远看去,夜幕下绽放开烟花星雨,银色光线犹蛟龙一般腾越而飞,纵横九霄,撕裂黑夜,直降祝安殿。 君沐谦站在高处,清冷的夜风扑打在脸,微微有些痛感,望着兵戈缠绕的黑影,笑容透着肃杀之气,声音束成箭在弦上,传入魔煞宫众人中,“尽快搜集西楚所有奇异之处,别说是机关,就是埋在地底,也给我挖掘出来。” 夜风寒刃般笼罩在一批批的黑衣人头顶,兵戈之声响彻西楚宫殿。北洛与东离的探子面对魔煞宫的围剿,不得不铩羽。 君沐谦俯瞰着皇宫四面八方涌来的侍卫,兵戈整齐,步伐沉稳,铁甲生光,全部往祝安殿赶来。他目光闪了闪,砰然升空的暗号呼啸飞射,火焰如鲤鱼跃龙门,争先恐后夺噬黑夜。焰火九连发,一发比一发透亮,映衬西楚皇宫上空好似熊熊大火,火光灿烂而狰狞。 据说,祝安殿是西楚禁地,连西楚国主在每年祭祀祭祖之日外,都不可轻易进入。在历代西楚国主的威压之下,就连祭祀之日,文武百官都不能随意踏入接连祝安殿的阶梯。西楚律例,凡是踏入祝安殿的武将,要受极刑。凡是动摇祝安殿建制,将受西楚律法严厉制裁。 由此,祝安殿若是走水,靠近西楚皇宫的军队势必要前来支援。 “宫主,是不是继续放火箭?” 君沐谦看了看四周,说道:“继续,不管用什么办法,弄出大动静,伤人也在所不惜。” 此刻,夜空划过一道道绚丽的虹影,铺天盖地的飞落。驻扎在西楚皇宫外围的军队,马蹄踏动,速度之快使得地面震颤。两边山崖上碎石沙土簌簌落到祝安殿,连带整个西楚皇宫都像火山爆发般颤抖。 “禀宫主,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奇异之处。”魔煞宫任何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世人称其九殿阎罗真身,巡海夜叉冥卫。总有各种各样的古怪手段完成宫主的任务,寻常人很难在短时间内挖地三尺,他们魔煞宫的人能挖地七尺。他们一则寻找祝安殿的秘密,二则盘算着祝安殿四周的机关。只是任凭他们如何寻找,也查不出端倪,委实可疑。 “走。” 君沐谦抬起头,望了望绚烂的夜空,心中已知晓,他此行极有可能给他人做嫁衣。终是带着魔煞宫一干属下离开祝安殿,一路畅通无阻的在西楚皇宫快速飞跃。 “轰!” 半空中炫目光彩一亮,巨响在夜空爆开,震得西楚皇宫都在抖动,无数碎石尘土簌簌落到琉璃瓦上。 …… 离皇宫五里之内,楚都城,军神府。 青衣玉冠的男子,神情沉肃的看着远处的火光,随即闯进了军神府。 “家主……”青衣男子身后,几个黑衣男子垂首侍立,其中一人声音清朗,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祝安殿是西楚禁地,也是家主此行目的,为何……” “阿大,学皆成性。你潜伏西楚这么长时间,一点都不长进。”青衣人语气平静道:“祝安殿是西楚禁地,不说文武百官,就连西楚国主也不能随意进入。自祝安殿建起来,探查祝安殿的人还少吗?那些人不是惨死,就是无功而返。纵观西楚历代国主,祝安殿的存在是为隐藏更隐秘的秘密。至于什么秘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难道说……”黑衣阿大惊呼,“家主是说军神府才是西楚……” “不错,军神府受西楚举国上下将士供奉,是儒雅军帅的军魂所在。大概谁也猜不到军神府才是历代西楚国主守护的秘密,祝安殿不过是投石问路的幌子。”青衣人看着军神府供奉的神位牌,意味深长的笑道。 “魔煞宫搞出如此大的动静,是不是为了引开军神府的守军?”阿大惊诧,声音微沉:“魔煞宫的魔尊可不好唬弄,他会不会发现端倪?” “魔尊确实是威胁,但现在……”青衣人冷笑一声,“阿大不必多问,我虽利用魔煞宫的人引开军神府的守军,引起西楚皇宫混乱,事后也不怕魔尊报复。我们快点进入地底,务必在三天内完成此行目的。” “是,谨遵家族之命。” 青衣人在神位牌前察看,似在揣摩底层的轮廓,期间听到地下传来流水声,双手往神位牌一按,忽然浑身一震,伴随着神位牌的转动,青衣一行人跌入地下机关。 军神府之下传来轰隆隆一阵震动,翻转的石门将一行人带入地底暗河。 暗河上游,璨如月光、耸如云端的大树,树枝葱郁,银叶成荫,层林晕染。树下,男人慵懒端坐,浑身贵气逼人,而男子身旁的孩童白皙柔润的面庞上蕴着一丝不满,双眸灵动而满是算计,敛着别样的神采。(.无弹窗广告)小身躯透过大树仿佛散发出透明柔美的光泽,勾勒出不属于孩童的稳重沉静。 商君道:“太子,你真的活了五百年?”看他淡定从容不失尊贵的气势,莫说是活了五百年的老古董,就是被困在一个地方几年,人都会发疯。 “你输了,这个问题我可以拒绝回答。” 商君:“……” 太子御手上飞快的洗牌,然后拿给商君继续洗,如是三番,牌才洗好,重新分配。 商君不甘心地道:“我们来算二十四分吧。” “摸乌龟,斗地主,争上游,接龙,拖拉机,捡五点,五十k……”太子御想着玩过游戏的名称,不由问道:“什么是二十四分?” 商君粉雕玉琢的脸蛋露出一对梨涡,掏出一副扑克牌,挑出大小王,向太子御解说新规则,“会算数吧?每人出两张牌,将四张牌通过加减乘除之后得到二十四。” “好。” …… 十轮下来,商少主捂着脸,一双明眸瞅着太子御,“太灵异了!我怎么可能赢一局,然后一直输?” “我会算。” “拜托,我也会算好么!” 太子御淡定地洗牌,开口道:“你虚岁才五岁,怎么可能算得比我快。何况牌技需要慢慢培养。” “那一开始我赢那么多局,是你故意放水?” “是。”太子御淡淡道:“我想你问我问题。” “……”果然猜对,这人肯定疯魔了。 “其实,我五百年前玩过扑克。还和你赫连叔叔、皇帝老爹一起玩过麻将。” “……”商君垮着脸,心中吐槽自家娘亲一点也不厚道,要是早知道,他才不会在‘绑匪’面前丢脸,不得已开口挽回面子:“你今年五百多岁了。” “按照历史计算,你也差不多五百多岁了。” “……”商少主第一次大受打击,面色一黯。 太子御看着商君,轻声道:“我们来玩抓鱼,一会烤鱼吃。” 商君作为‘俘虏’‘绑票’没有理由拒绝‘绑匪’的任何要求。 暗河,是贯穿九转塔的命脉,也是供养参天大树的水源。整个暗河潺潺的水流声,隐约透着银色的脉络,银色水面之下蕴藏着沉黯且危险的色调。 “太子,你听,好像有什么声音。”商君蹲在暗河边,听着像山涧溪流冲撞在石头发出的水流声,却意外的听到其他声响。 “几只大鱼来了。” …… 大殿内,一条宽不过丈许的水池边,跳动着明亮的火光,偶尔爆出噼啪的声响。水池清澈,水流叮咚,地底的霉腐气息仿佛被纯净的水洗涤。 “楚国主,如何?”商知浅神态轻松,轻笑的看着楚赢。 楚赢看着坐在篝火旁的商知浅,不时用右手翻动着篝火上的‘美餐’,左手握着御邪剑,只要水池出现‘鱼’,她左手的御邪剑寒光一闪,一条‘鱼’就抛到篝火上。 “这些尸蛰能吃?”楚赢低低道,神情颇为诧异,心中却冒出一丝莫名的波动来。饶是对方神态淡然,遗世独立的尊傲和那一份从骨子里悄然散发出来的坚毅,也让他深深震撼。前一刻才告诉他尸蛰是伏羲部族招待贵客的‘盛宴’,下一刻,她就敢活捉来烤着吃。 商知浅从腰间挎包中拿出调料,然后抹在篝火之上的‘鱼’身,油脂滴落,火苗猛地腾起,发出‘滋滋’的烤肉响声,扑鼻的香味随之飘荡在大殿。 “这是大鲵,可不是尸蛰。”商知浅专心致志的烤着大鲵,笑道:“幸好启动了水池机关,使得原本那一池浑浊的污水和尸蛰引渡到其他地方。这些大鲵可是上百岁,又经过药池浸泡,大补!当年,伏羲部族隐居在九转塔,也是靠吃大鲵维持。” 楚赢静静盯着她,他的眼光如锋利的刀,所经之处,寒芒闪烁,容不得一丝掩藏。面对她毫不避让,浅笑盈嫣,好半响,楚赢暗中舒了一口长气,悠悠道:“很香。” 商知浅坦然轻笑,在楚赢窥探不到的内心深处,她比谁都知晓生存的重要。 当年,蜀山之巅温暖的篝火,刀光剑影腐尸的血肉,遍洒无数战士的热血的万里征程,困在深谷饥饿难当时虚弱的挣扎,一阵阵黑烟沾染着湿腻的血腥气息触目所及,千军万马用最真实的血色,来祭奠王者路上的杀戮史。 一将功成万骨枯,而在群雄崛起前的道路上,是以累累白骨铺成。君昊胤,祖上最初是商人,一个极有手段和聪明才智的成功商人,一个辅助平民登基为帝的商人。君家以制造武器发家,到了君宗越这一代,君家逐渐弃武从文,原本擅长的冶炼技术悉数上缴给帝王。 君宗越被光武帝架空夺权后,君昊胤完全是靠自己才有了武器和战士,才被光武帝破格给予藩王的地位,后来用铁血打下玄武大陆如画江山。 在最初的几年,君昊胤没有足够的财富,专门靠抢掠富商得来珍宝,添补军饷。当时,秦军所经之处,十室九空,富商纷纷隐藏家底。在最初战乱之时,玄武大陆几乎找不到一家富商。 商知浅直到后来,才知道君昊胤搜刮财富的行为,皆因庞大的军队开支。浴血奋战的将士,有时连一顿温饱的饭都是奢侈。 富商富得一顿吃上千两,而穷人一年都吃不饱饭,不抢富商抢谁? 只有曾经挨饿受冻,才知粮食火光的珍贵。商知浅实在不想回忆当年行军打仗的情景,除了热血与长天一色,就是溅飞的碎肉。她曾经和君昊胤、赫连劲,被敌军逼到沼泽之地,差点活活饿死。 商知浅看着篝火之上的大鲵,听着噼啪的滋滋响声,在寂静的地下大殿里,听起来格外温暖。那些属于热血属于五百年前的信念,仿佛在这一刻惊醒。 “快吃吧!一会吃饱了将剩下的肉切成肉块,方便携带。”商知浅大快朵颐的吃完,掌心里全是被大鲵缓缓浸出的血,淡红色,一滴滴无声滴落在如白玉的地面。她虽然带足了风干的食物,也能确保在地下不会腐,但是她不想再有饿肚子的感觉。既然有大鲵,何不多带些吃的?谁知道会在此处困多久? 楚赢吃着大鲵的鲜嫩鱼肉,沉静的看着商知浅衣袍飘动若飞的背影,她握着御邪剑与水池里的大鲵交缠在一起,所经之处嚎叫和血肉溅起。她捕杀大鲵的姿势,淡静优雅,尊贵如斯。阴溅起的水花极高,楚赢双眼被模糊了,但是他却想起史籍记载的一行字,心中的疼惜蔓延到血肉,高贵的大秦开国皇后,世人尊崇的血衣神后,当年也曾饿过肚子。难怪她会随身带着调味品,难怪她能娴熟的烤肉。 “咻!” 几乎在商知浅刺向大鲵时,楚赢快速出手。 商知浅第一次看见楚赢使用武器,而且是一柄金色的鞭子,长鞭质地奇特,花纹繁复,镶嵌着一圈一圈金色的纹路,看上去像一条精细的脚链,鞭尾执手用金线缠绕,像是一条金蛇缠在手腕上,端看鞭子的外表,很难想象是他的武器。一般男人多半不喜用鞭子,鞭子太过柔软,无声,多半适合女子。男人擅用坚韧的武器,与人交手时,才能感觉力量和血肉。 楚赢的长鞭,色泽和质地当真是贵气逼人,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性格。反而在他手中形成极大的落差。但面对水池里的大鲵,长鞭比起商知浅的软剑,绝对完胜。 “咻!” 楚赢长鞭一扬,水池里的大鲵被抛上岸。他的动作很熟练,仿佛对于捕杀大鲵,他无比娴熟,甚至以一种诡异的身法,一扬一抓一准。 商知浅露出一点惊疑之色,只是很快就被抛上暗的大鲵吸引。 两人合作,迅速斩杀大鲵。 正当两人将水池里的大鲵剿杀,水池之下忽然传来轰隆隆一阵震动,水晶棺再次沉下水中,漾起连绵的波纹。 商知浅看着水池里的大鲵往水晶棺涌去,用特制的牛皮囊装好食物,拉着楚赢跳入水池,一路跟着大鲵往水晶棺游去。 082 亘古天机,永生爱B 082 因水雾弥散和水流冲击力的关系,商知浅双眼被模糊,根本看不清水里的方向。 楚赢跟着商知浅跳下水池,诡异的是,他能感觉到漫天白茫茫的水汽和大鲵方向,于是揽着商知浅的腰身,将她护在胸前遮挡强劲的水流,以免两人在水里走散。 机关转动的声音,响彻整个水底,四面水花飞溅,漩涡卷过来,商知浅感觉每一滴水,蕴藏无穷的力量,好似地狱伸出来的鬼刃,浑身被一寸寸割裂,五脏六腑也好似被撞碎。四肢一动,水的冲击力涌过来,疯狂地打着卷。她眼睛被水冲得睁不开,耳边机关、水流哗啦作响,手腕和腰间的两只手却牢牢的锁着她。自始至终,她都知道楚赢替她挡住了水底岩石的撞击,即便水中无法辨物,她还是觉察到楚赢第一时间选择护住她。 不知过了多久,水底的机关转动声减弱,流泻的水流疯狂地涌向一个方向,商知浅几乎能感觉到水贴着肌肤滑过的触感,水流速度逐渐减慢,最终趋于平缓。显然,她先前跳入水池属于死源,此刻却在活源。水通过水底机关运作,受外界之力的影响,水量永远封闭在一个循环往复的机括里。药池作为机括的中心交界,死源里饲养着尸蛰。而活源,与外界的水相通,才有大鲵涌进来。 “这里是……”楚赢从水中站起,水位刚好没过胸部。他裹着水汽,浑身湿漉漉的走向岸边,长发流散开来,一连串的水滴落下,发出与脚步相得映彰的音符,神情却飘渺的望着映入眼帘的一座巍峨石门。 商知浅浑身湿透的喘息着,水渍沾湿了脚下的青石,托着湿漉漉的身体,并未顾忌楚赢,躲在一个半人高的青石旁,从腰间挎包里拿出替换的衣物,利索的换下湿透的衣裳。等她身体回暖,这才拿出夜明珠,高举右手,拿夜明珠去照石门。 漆黑的水面泛着柔光,好似一弯玄月照映在水面,分外清澈静谧。借着夜明珠的光芒,商知浅在石门旁找到一盏古灯,拿出火折子往古灯上一点,一团火苗瞬间燃起,紧接着一团团幽幽的的火苗也随之窜烧,把整个空旷的空间渲染成一片诡异的萤火。 不到三米宽的水面连接着一座石门,灰白的石门刻着繁华的殄文,由怪石嶙峋组成的石门看上去像是一种异兽。 “这里是伏羲部族的遗址,当年姒舜将族人迁徙到九转塔后,伏羲人就在玄武大陆消失匿迹。直到五百年前,甚至更早以前,血城的传说开始流传。”商知浅看着水流往远处延伸,心中不由警惕。壁画是古墓里一种记录形式,其内容千奇百怪,真假难辨,而石雕是信仰身份的另一种表现,更是伏羲人祭祀的供奉。 石门两侧的石雕异兽,看上去像龙,若说是龙,又像是长长盘起来的蛇,整个异兽身影映照在水里,说不出的诡异莫测。 借着古灯的荧光,商知浅对着楚赢招了招手,声音压低:“太安静了,恐生变,小心走。” 楚赢裹着湿漉漉的衣衫,古怪地看了一眼干爽的商知浅,问道:“我们已经出了九转塔?” “九转塔是根据九宫格、奇门遁甲演变而来,机关术千变万化,我们只是误入九转塔的命脉。任何人都离不开水,九转塔的存在也就离不开水源。当年伏羲部族躲藏在九转塔里数百年,不被外界发现,与这条活源有莫大关系。若我没猜错,我们只是在活源的下游。” 商知浅自顾自地朝活源之上走去,这个蓄满活源的溶洞,左右两边是幽邃深深的峭壁,鼻间腐旧潮湿的气息流淌,看上去,就像悬崖峭壁中横跨出一条水源,参差的断裂带,泛着淡淡的天然色泽,柔润纯净,纵是天然雕琢的原石,斑斑驳驳的散发古韵的青碧色,质地看上去却呈现半透明光泽,在荧光古灯反照下,熠熠地摇晃平静祥和的光泽。 “这是翡翠?”楚赢惊叹,他原本见识过翡翠玉盒里的‘凤冠玉玺’,也不得不诧异伏羲部族的财富。溶洞蕴着浩渺的碧光,沉暗中透出一股沉淀历史的宁静。氤氲昏霭,顿时展露玉的亘古。他仿佛走进了一个玉的世界,喧嚣的心境得到净化,与天然的光彩融为一体。 商知浅淡笑:“这是上品,且是极品翠玉。” “峭壁留下的痕迹,似乎是人工雕刻。”饶是见识过无数财宝的楚赢,在适应了环境之后,心中对伏羲人的技艺震撼不已。 “这些翡翠矿石比一般的翡翠矿要精纯,也难怪伏羲人久居九转塔不被外界发现,有这一笔财富,不藏着掖着,恐怕引来祸事。凭着挖掘翡翠矿,伏羲人出仕也极容易。”商知浅说着,想起翡翠玉盒是慕容霄亲手打造设计,当初慕容霄也是从诸葛恪手中连哄带骗取来。而天机诸葛又是此地的守陵者,莫非其中有什么关联? 楚赢脑中闪过一丝明悟,翡翠玉盒是西楚历代国主想要破解的秘密,之前玉盒被她轻易打开,见到翡翠玉盒里保存的‘凤冠玉玺’,他突然就明白了历史隐藏的秘密。为什么伏羲人要躲藏在九转塔不问世事?盖因九转塔是姒舜一手建立的地下帝国,财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如果开采九转塔内的矿产,那得是多大的财富。倘若伏羲人开采翡翠矿,那翡翠玉盒必定是伏羲人流出去。由此可见,伏羲人不是躲避祸乱,而是潜伏在地底,韬光养晦,算计着更大阴谋。 “楚国主,你也想到伏羲人的真正目的吧?”商知浅深吸口气,古灯还未干涸的灯油挥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熟悉的金丝楠木气息,使她脚步加快。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伏羲部族据说从遥远的云海而来,伏羲人修习的不是斗气,而是上古传承的玄术。伏羲人天赋极高,玄术又是大能神通,自诩神的化身,凌驾在万物之上,身份尊贵无比。玄武大陆的人在他们眼中只是蝼蚁,可随意欺辱毁灭。史籍未对伏羲部族记载太多笔墨,但是千年前,伏羲人留给世人的印象并不友善。”楚赢从先祖李世贤留下的古籍孤本中,推算出伏羲部族的演化。 “我不知道第一等世家李氏在过去的辉煌成就,但是李氏作为当时的第一等世家,比起皇室更加古老,对伏羲部族特别忌惮。按说,当年伏羲人已被灭族,即便后来躲藏在九转塔,也不过是少数妇孺孩童。何以五百年前又出现?” 商知浅蹙起的眉轻不可见的舒缓,轻声道:“姒舜是伏羲部族和若舜部族之后,身上肩负两个部族的重任。但是,她的血脉混淆,并不受两个部族的青睐和敬重。当年,姒舜带着一批人远离烟云国来到玄武大陆,这一批人在玄武大陆作威作福,最终受到各地势力的追杀。因此,伏羲部族才四分五裂,各自为势。姒舜带着信任的族人躲避在九转塔,又散播血城的谣言,不过是借刀杀人,清除势力。原以为伏羲人早已在玄武大陆消亡,世人也渐渐淡忘了伏羲部族。没想到,五百年前,伏羲部族又横空出世。姒夭和姒酌姐弟的出现,又唤醒世人对长生之术的贪恋。” “人心不足蛇吞象,伏羲人不仅传承玄术,而且拥有像九转塔这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矿产,也怪不得世人觊觎贪恋。”楚赢身为一国之主,其野心不吝于‘蛇’,作为阴谋阳谋顺手拈来的‘野心家’,他要是知道伏羲人找到如此巨大的矿产,他也会血腥镇压、残忍吞并。 “人心就是多变,求而不得的东西,才为其苦楚。殊不知,物质的需求永远填补不了精神的求而不得。”商知浅沿着活源往上走,看着平静的水面,经年长久地沉寂仿佛撕开一道黝黑的裂口,一股股地水流清洗着过往的痕迹。 楚赢沉默地跟在商知浅身后,浑身湿漉漉地异常难受,走几步,水渍渗透进来,贴在肌肤上,让他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尽管他无法运气烘干衣袍,但是头顶滴落的水珠他还是察觉到异样。 商知浅敏锐的捕捉到其他气息,面色淡静的转身,看向楚赢惊觉的神情,对他指了指。 楚赢心下好奇,猛然抬头往上望去。 峭壁闪过一抹黑色的身影,在他抬头的瞬间,他看到一张孩童的脸,起先他以为是大鲵,可是在昏暗的光线里,他赫然看到的是紧贴在峭壁的小身影。 “这里有人?”楚赢惊讶道。 商知浅当然知道那是人,而且不止一个。好几个身影在峭壁上穿梭,就好像壁虎般,潜伏在峭壁上,身体与峭壁的颜色融在一起,肉眼很难分辨。 “送你们一件见面礼。”商知浅低喊一声,抬手抛出手中的夜明珠,随即夜明珠好像有吸力般牢牢黏在峭壁。 夜明珠的余光照射在峭壁上,只见奇形怪状的峭壁,密密麻麻,错落分布着一副副棺材。棺材之上趴着六七岁大的孩童。 ------题外话------ ps。末日愉快!新纪元见! 082 亘古天机,永生爱3 楚赢一惊,下意识进入戒备,出于条件反射,右手一扬,长鞭掀起的水帘往峭壁袭去。 商知浅目力扫射峭壁,只看清楚人形轮廓,眨眼便急速跳跃,黑影虚无变幻,忽然一喝:“楚国主,莫激怒他们。” 楚赢收回长鞭蜷缠在手腕,一转念间那些黑影已消失在峭壁,惊得他浑身一颤,刚才那黑影悄无声息的潜伏在峭壁,近在咫尺也未能察觉,加上身上残留的水渍,他惊叹:“真快!他们到底是人是鬼?” “是人。”商知浅笃定道,以她的速度和眼力,特别在未知的危险里,对于外物的敏感能达到恐怖的程度,她不需要看清,就能洞察对方的心思。但此时商知浅已顾不上危险不危险,她抽出腰间御邪剑,朝着黑影跳跃的方向追过去。 楚赢愕然,反应过来,跟着商知浅追过去。 两人沿着水源一直往上,短暂的追逐之后,商知浅和楚赢才发现整个溶洞根本望不见尽头。头顶嶙峋的峭壁,即便挖着许多镂空的洞口,但是石壁中蕴藏着翡翠,湿润光滑,很难攀爬。 通过峭壁上的镂空,黑影可以稳稳地躲在洞里窥视下面的情况,从视觉上,形成一种层次感。然而从结构上,整个溶洞和活源呈现拱形,凝聚成桥上夹层、桥下流水的特殊结构。 商知浅往镂空的峭壁上望去,青碧的淡光中横着一副副棺材,越往前走,峭壁上的棺材越密集。悬空在峭壁的棺材,颜色乌黑肃然泛着青晕,若不细看,就像峭壁凿出的镂空,与峭壁融为一体。 “好多悬棺!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棺材?”楚赢凝目望去,棺材大小一致,棺材与棺材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恰到合适的悬在峭壁,如此庞大的悬棺,阴森恐怖,诡异莫测,诡谲至极。(.无弹窗广告) “伏羲部族信仰神,伏羲人喜欢悬棺这种特别的下葬方式。他们自诩神的后代,而悬棺选择的是一处接近上天、钟灵毓秀、碧绿盎然之地,且尸体不放在棺材,也不埋入土内,以此来昭显伏羲人崇高的地位。自古悬棺这种葬法可以让死者吸收天地精华,保存灵魂,达到永生。”商知浅道,仔细观察四周的地形。若说伏羲人隐居在九转塔,那眼前开凿的溶洞,显得格外突兀,似乎像一个庞大的祭祀之地。她总觉得九转塔如此逆天,是什么力量使得地层之内造就一座旷古烁今的神迹建筑。 商知浅百思不得其解,在她的认知中,丧葬文化与玄学一样博大精深,伏羲人注重血脉、传承、地位,但是更注重死后的归属。就如同君昊胤,身份地位决定了他死后的丧葬规格,从地形、墓室、陪葬品,甚至皇陵规模,都有严格的定制。在光滑绝险的峭壁上,或凿出棺椁大小的洞口,或将棺椁安放在天然形成的洞穴中,这种蕴含古老深意的丧葬模式,伏羲人要付出多大的人力物力?又是谁把棺材安置在这里? 楚赢被眼前成千上万的悬棺情景震撼,不知该赞叹,还是讽刺道:“峭壁两边都有棺材,不知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把这么多的棺材葬在这里。伏羲人果然富裕,死后的葬礼也堪比亲王。” “虽然看不出悬棺有什么秘密,不过这些棺材是实质的金丝楠木。”商知浅闻到金丝楠木的气味,不由感叹,当年君昊胤为了建造宫殿,不惜挖掘古墓里的金丝楠木。若早知道伏羲人有如此奢侈的手笔,怀璧其罪的罪名,恐怕伏羲人会更早灭族。[] 楚赢深吸口气,定眼一瞧,看到融入到峭壁内的棺材材质,惊道:“难怪伏羲部族被各大势力剿杀,不得不避世而居。” “当年,伏羲人受到围追堵截,并不是他们露财惹的祸。传闻烟云国在海外,女子掌政,地位比男子尊贵无比。烟云国的男人大多居家,全部心思都用在内宅。而烟云国的女人则外出谋生,学习至高的神术。彼时,玄武大陆才略微知道海外有这样一个女子为尊的国家。随后,伏羲人的出现,更加证实传言不虚。伏羲部族姓‘姒’,轩辕部族姓‘娲’,战鬼部族姓‘妫’,极天部族姓‘姬’,璇玑部族姓‘妃’。五大部族的姓氏足以彰显女子的地位,以及女子为尊的野心。男人在伏羲人眼中,比奴隶还不如。”商知浅说着,心里猜想,当初君昊胤君临天下之时,是不是也怕她‘女主天下’。毕竟在男权之上,出现伏羲部族这样的另类。 “女子为尊!”楚赢喃喃道,心念一动,这世上居然还有烟云国这样的国家。 商知浅对于烟云国有很多疑惑,千百年关于烟云国的传说实在太过久远,就算是七大姓氏的第一等世家,许多人也知之甚少。不过她倒是知道,君昊胤、赫连劲和太子御的祖上遇到一个极其厉害的女子,这名女子被称为‘主母’,在这名女子之上还有‘族母’、‘天母’、‘神母’。不过传闻之中,那些拥有无上神通的女子早已成为烟云国的历史尘埃。 然而传闻之中,烟云国以女子为尊,任何男子是奴隶,是玩物,可以任意打啥,甚至死后都要按悬棺的葬礼,控制魂魄抵达上天。烟云国认为以女为尊,男人就算是奴隶,也是冠上女子姓氏的奴隶。倘若真有此传言,眼前这些棺材就是伏羲部族给男人准备。 商知浅暗暗推测传闻的真实性,娓娓道:“当年,伏羲部族,占据烟云国一个执政地位,在烟云国地位甚高。但是伏羲部族对男性的手段比其他部族要凶残,他们的巫蛊术,都是靠斩杀男人作为养料,从而修行成大巫蛊术。” 伏羲部族,隐藏在玄武大陆上千年,一些秘密,商知浅根本无法证实真实度。她现在只能透过历史遗迹,推算过去的种种。 “主母……一切以女性为尊……”楚赢不得不承认,女人若是有野心,不会屈尊在男人之下。伏羲人假若想建立女系,那真是棘手。伏羲人视男人为奴隶,在男人死后还用金丝楠木的棺材厚葬,这说明什么?自古只有天子才有资格使用这种木材,即便是亲王级别的人私自使用,一旦发现逾制,极有可能会抄家灭族,冠上谋反的罪名。伏羲部族竟敢以金丝楠木为棺材厚葬她们视为奴隶的男人,这不仅仅是权利的象征,也是赤裸裸的野心。 此时,悬棺的奇景还是其次,能使用金丝楠木作为棺材的材质,楚赢不仅觉得伏羲人暴餮天物,甚至对伏羲部族燃起强烈的征服感。 “若能出去,这里如此多的金丝楠木,还有如此庞大的翡翠矿,得值多少钱啊!”商知浅财迷心窍,想着儿子的媳妇本不愁了。 商知浅道出了楚赢的心声,当即打算好好运用这笔财富,岂料商知浅接下来的话,彻底打破他的计划。 “楚国主,这些金丝楠木,是我的。翡翠矿也是我的,个别情况下,你人也会是我的。毕竟你先前以倾国之力作为聘礼,名义上我是西楚国母,我儿子是未来储君。” “……”楚赢被商知浅理所应当的语气,脸色一变,他怎么忘了这个女人比什么女性为尊的烟云国女人,还要‘凶残’呢。 商知浅完全不知道‘厚颜无耻’‘羞愧’这些词,她毫不在意楚赢投来幽怨的目光,她比较在意的是刚刚出现的人。 溶洞十分高,峭壁上除了悬棺,还雕刻着山川大地浓缩的影子,在翡翠淡淡地光晕映照,水面绘制成日月星辰的图案。悬棺似乎也开始变化位置。 “闪躲!”商知浅忽然一喝。 楚赢戒备之下反应惊人,想也不想的闪躲,身子一动,‘咔嚓’一声声轻响在他背后爆起,而他们之前站立的位置,赫然插入一排排利箭。 两人对视一眼,分明从对方骇然的眼中,知道危险逼近。利箭穿透的速度无比惊人,几乎快得商知浅差点躲不过去。 商知浅经历诸侯争霸,逐鹿天下的乱世,对周围的事物都有了极其灵敏的感觉,刚才若不是身体本能的条件反射,她很可能和楚赢被射穿。 楚赢挥起长鞭,身子一飘,将前方射来的利箭狂扫。 商知浅的视野里,利箭如雨点般袭来。来不及思考,手中的御邪剑一扬,兵器争锋的声音响彻整个溶洞。 “来者何人?这里是禁地,闯入者,杀无赦!” “来者请速速回去!若踏入禁地,杀无赦!” …… 肃穆诛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使人无法判断声音到底从哪里传来。 “你们是谁……”商知浅一句话还没来得及问出,数以万计的利箭从峭壁上散落下来。 商知浅左手从挎包中捏出一枚珠子,此时已顾不得火药的威力,握紧拳,扬手抛出珠子,只听‘噗’地一声爆开,峭壁上传来一声惨叫。 082 亘古天机,永生爱4 空气里沾着湿润的水珠,噗噗地声响一连爆开,峭壁镂空里,忽然晶光流转,一片新天地毫无保留地展示在商知浅面前,峭壁仿佛被揭去一层薄纱,露出大面积的翡翠原石。清透碧绿的许多碎石,通透几乎没有任何杂质,伴随着商知浅手中的珠子,原本覆盖在峭壁外的一层翡翠原石,泛着淡淡的碧青光芒,紧跟着,光芒中有人迎面而来。 楚赢心底砰砰直跳,目光惊愕地顺着散发异光的峭壁上望去,峭壁已不是原先的颜色,露出深藏在黑暗沉静的美感。峭壁裂开一条裂缝,隐约能看到里面躲藏着人,里面的人好像镶嵌在翡翠中的一颗心脏,赋予整个翡翠矿生命,也显得异常鬼魅。 峭壁内的人影显然没料到商知浅抛出的珠子威力,一颗就炸开峭壁坚固的外层,峭壁内蓦地飘来一个天真又讶异的声音:“啊哈,刚刚是什么东西,怎么能击穿呢,姑娘,你好生厉害。我决定不驱逐你了,我纳你为小妾吧!” 商知浅面色淡漠地看着一个人影飞速的跳下峭壁,稳稳地落在她面前。 “……”楚赢居高临下地看着身着奇装异服的少年,因他的穿衣风格不同于任何朝代,外面披着黑色斗篷,腰间和颈脖处围了一圈毛领围脖,乌黑长发织满精小的辫子,看上去野性无比。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娇小的身躯,眼前的少年个子不高,基本比同龄人矮两个头,全身肌肉却发达,目光清湛敏锐,此时正充满和善的盯着商知浅。 商知浅打量着身材娇小的少年,近距离才注意到少年的皮肤特别滑腻,透着玉质的润泽,再一看少年后背的箭囊,每支箭囊的箭簇端口,都是非常眼熟的图腾。 图腾和石雕一样,是信仰的一种表现。少年后背的箭囊是皮革的,看上去质地粗糙,斑驳的全是血迹风干的痕迹,散发着一种腥腐的味道。 “你与天机诸葛有什么关系?”商知浅斩钉截铁的问道。 少年脸色一变,慌乱中一本小册子从手中掉了下来,商知浅蹲下身捡起那本残破不堪、纸张泛黄,又满是血迹的小册子,小册子虽然外表受了污损,但是触手的感觉却是罕见的薄。 磁青纸! 商知浅认得小册子的质地是大秦皇帝御用的‘磁青纸’,磁青纸还有一个专属名字‘痴情纸’。当年,君昊胤就是根据‘痴情’两字命名御用纸。磁青纸分两类,一类沾墨经久不褪,纸张成色成蓝黑,用来书写机密文件。另一类薄如蝉翼,触感如凝脂般润泽,呈现透明之色,是她当年初为‘皇贵妃’专用纸张。 五百年后之后,大秦皇室依旧使用磁青纸,但是磁青纸的纸质与五百年前相比,纸质的色泽偏黄。 商知浅很肯定手中的小册子绝对是五百年流传下来,轻轻翻开一张,随意一瞥,在翠玉和古灯反射下,小册子显现出‘水印’,水印以龙凤交缠浮现出独有的图腾。 楚赢看着商知浅的神情,再瞧她手中的小册子,不觉惊讶:“这是磁青纸!我认得这种磁青纸,当初我在秦京的时候,大秦皇帝用的也是这种纸。奇怪,这种磁青纸比当日我见到的质地要好。这本小册子怎么会用磁青纸,甚至除了外表破损外,里面的纸张还能妥善保存着。” “嗯哼!你们竟然认识磁青纸,这种纸经久不褪色,制作的时候加入金丝楠木,比一般的纸昂贵。这可是宝贝。”少年说着,忽然手臂一扭,从商知浅手中夺回了小册子。 商知浅感觉手中的小册子如油一般滑了出去,但是身经百战的她先一步看穿少年的轨迹,出手擒住了他,眸里波光涌动,沉着脸道:“磁青纸,薄如蝉翼,色泽如瓷,触感似凝脂般滑润,其色呈深蓝和牙色两种,闻之有种青竹清雅古韵的气味,此乃大秦皇帝专用纸张,甚至连皇子都极少使用。(.无弹窗广告)这小册子纸质极其昂贵,你又是从何得来?刚刚听你口音,不像是汉语,到像是五百年前大陆南方的方言。你到底是谁?跟天机诸葛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年惊恐的眼神看着商知浅,缩了缩肩膀,很滑溜的脱离商知浅的擒拿,拾起跌落在地的弓,从背后的箭囊里迅速拿出箭矢,对商知浅道:“姑娘,你好生厉害,竟然还有未卜先知的洞察能力。比我们家主还厉害,我非常佩服。这样吧,我们再玩一次射击,下一次你肯定找不到我位置。若是我输了,我就告诉你我是谁。要是我赢了,你就乖乖做我的小妾吧!” 玩? 商知浅听了少年的回答,果然是与世隔绝久了,玩的境界也升级。看着少年拉弓的姿势,又看着少年孱弱娇小的身躯,半响,笑了:“同志,上一个威胁我生命的人,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何况我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特别是当对方施展的暴力没有威胁的时候。” 话音一落,少年突然无声的昏倒。 楚赢顺手一伸,接住少年倒下的身体,看着商知浅的目光充满疑惑。 商知浅之前抛出的珠子可不是无的放矢,那枚珠子看起来像夜明珠,其实里面包裹着火药和迷香,由于受到冲击力和压力使珠子里面的火药产生强烈的摩擦,推进到一定程度爆炸。炸药在这个时代可是逆天的存在。 五百年前,君昊胤和赫连劲率领的军队能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全凭墨浅阁研发的‘弹药’。整个玄武大陆,只有她掌控着一支特种火枪队,装备了那个时代最先进的武器火枪弹药。一直以来,这支特殊的队伍是她的亲信。甚至她消失历史舞台之后的五百年间,火药依旧没有泄露出来。 当年月明之夜,她用不属于时代的先进武器,杀戮过千万条性命,争夺天下的利刃在苍茫大地之上拉开残酷的历史沟壑。因火药杀伤力太强,在君昊胤称帝后,她就将火药的配方毁掉,也将参与火药制作的墨浅阁众人雪藏。 直至今日,火药的威力又被她用来示威。 “放心,他只是闻了迷香昏过去。”商知浅叹气,借着翡翠矿发出的光打量少年,他身上带着火药熏烧的痕迹,显见刚刚珠子爆炸的时候,有一点擦伤。她拿起弓箭,发现弓和箭上都刻着古老字迹的图腾。 楚赢见她察看弓箭,试探性的询问:“他怎么处理?” “你通晓文史,应该听过五大氏族吧?”商知浅反问道。 楚赢点头,“五百年前,《氏族志》的颁布,使得跟随秦帝的部下,取代‘七大姓氏’第一等世家的地位。百匠慕容,忠勇赫连,文臣宗政,天机诸葛,暗魅澹台,这五大氏族成为大秦最为显赫的家族。传闻,五大氏族在天乾元年之后,便消失在朝堂之上,从此行踪成谜。史籍对于五大氏族的记载也止于天乾元年。莫非,他是天机诸葛的后人?” “五大氏族都拥有家族的家徽图腾,弓箭之上的图腾,正代表天机诸葛。”商知浅轻声道:“五百年!五百年了,诸葛家族的人竟然出现在西楚皇宫之下的九转塔中。” “天机诸葛不是……”楚赢突然想起少年说话的口音,自从秦帝一统大陆之后,玄武大陆上都强制学习汉语,甚至统一用大秦的文字。就算五百年后的大秦被四分五裂,疆土缩小,也极少有人不会说汉语。再看那本小册子上的字迹,字体歪歪扭扭,笔划繁杂,书写也毫无规矩可言,完全是五百年前尚未推广大秦文字时的字体,倒是能从下笔的风格可以看出少年生长在大陆南方。 “说实话,我也未预料天机诸葛会隐居在地下。一隐居就是五百多年,完全消失在历史上。”商知浅看着昏倒的少年,眼眸里微光一闪,从少年的体型和肤色可推测,少年是在缺少阳光和食物的环境中成长,才造成他身材娇小,肤色近乎透明。 “难道还有其他人在这里?怎么可能?”楚赢无法想象,没有阳光,没有风雨,缺少食物的地下怎么能生存,甚至能存在五百年。 “也许你能找到你的双亲。” 楚赢闻言,眸光闪躲,他先前说是来寻找国父国母,不过是敷衍的借口。心中不知怎地有些心慌,正当他想开口解释,已经有人道:“纤纤。” 峭壁之上传来一个微带着急的声音。 “你们是谁?”来人见诸葛纤没有出声,以为遭遇什么变故,不禁脸色一变:“你们将纤纤怎么了?难道你们不知道这里是禁地,任何踏入禁地的人都杀无赦!” “你是天机诸葛这一代的家主?” “你怎么知道?”诸葛帆看着商知浅,语气不善。 商知浅了然一笑:“你既然是天机诸葛的家主,应该知道凤令。” “我叫诸葛帆,是天机诸葛第十三代家主,你是谁?”诸葛帆听到凤令,松了一口气。 ------题外话------ p。s。 挽歌在新的一年里,会完结掉此文。大概在春节前写完。今天先更新一章,还有一章高潮部分就完结西楚的事。然后会写赫连劲的番外。 2012杂事太多,没什么时间写文,这文拖到现在没写完,也是奇葩了!新的一年,祝大家一切顺顺利利,开开心心,繁花似锦! 083 愿得一人心 083 商知浅眸光凛冽,唇角意味深长的笑容有几分深沉,“我是凤令的主人。” 诸葛帆打开峭壁之上的机关,步伐沉稳地走到商知浅面前。他手中提着一盏古朴的琉璃灯,昏黄的灯火摇曳,笼罩在他身上变得朦胧而雾霭。 商知浅见他提着琉璃灯,灯火映衬下他的五官,仿佛隔着氤氲的雾气看见深夜荒坟之上冉冉升起无数鬼火,诡谲幽远,不可捉摸。白发散在肩头,似染上一层月华的银辉,顺着弧线优美的颈脖旖旎而下,映着他的身影别样诡异。 “有朋自远方来,鄙人有失远迎。”诸葛帆笑道,看向商知浅的目光有几分神秘,挥手间,凌厉的气息忽然横扫楚赢,飞扬的白发流转着圣洁的妖冶,如水银流泻般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吸引力。 “小孩子不懂事,令两位受惊了。” 楚赢只觉手中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诸葛纤悄无声息的落到诸葛帆手中,他望向诸葛帆的目光无端生出杀意,嘴角挂着一分毅然的冷笑,“我好似见过你。” 没错,他见过他。 于他而言,梦境里晃动的人影,脑海里闪过的念头,虽然凌乱混杂,但是那些零星的记忆碎片渐渐融合,最终,拼凑成一张眼熟的脸。 楚赢望着诸葛帆惨白无血色的脸庞,望着他一身古朴素白的长袍,系于腰间的碧玉坠饰,随意披散的白发,望着他双眼里带着一丝阴鸷悠远的气息。 不可能! 为什么反复出现在梦境的人会存在? 这怎么可能! 充满血色的梦中,渐渐浮现如雪的白发。 “诸葛……恪……”楚赢张口无声,身体仿佛石化,一动也不动,来自胸腔深处的痛感似要将那颗本就残缺的心狠狠撕裂。 恍惚中他回到巍峨耸立的宫殿,然后被人擒拿,囚禁在无底深渊。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一个脸上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身上,还有一个白衣白发的年轻男人。 “你怎么能助纣为虐!我成为落魄皇子,深陷牢笼,满身伤痕,全败君昊胤所赐。他可以残忍的借兄弟之手杀死至爱,也会冷血无情的屠杀阻碍他的人……” “这世上我最怕两样东西,杀戮和她的绝情。胥御,我所做的一切,我从未后悔过,可若能重来一次,我仍然想遇到她。世间事千变万化,世间人诡计多端,能在今生寻得一位命定的人实属难得。古往今来,为帝王者、将帅者不知沾染多少血腥,天下苍生干我何事?从始至终,我只有她……” “人果然在骨子里都自私自利,枉我出身宫阙,看尽天下舆图,到如此境地才幡然醒悟。世人的七情六欲,到头来不过是权利的牺牲品。爱我的人,为我而死。我爱的至亲,一心想要我死。我信任的人,背叛我。我动心的人,舍弃我。可是,连你都不放过我。” “胥御,你以为到现在,我们还能回得了头?” “哈哈,覆水难收,当初我以为你是世上最长情的人,却原来都是假的。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 好熟悉的声音。 楚赢嘴唇轻颤,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画面定格在两个男人断断续续地吐字声中。跟着,他意识到那些零星的碎片在他脑海中到底掩藏了多少年?是真?还是幻觉? 他曾听人说,人对于过分痴迷的人或是事,常常会陷入某种难以自拔的状态。当他看到童颜白发的人,是不是不自觉带入感情一色彩? 每夜难眠,梦境中人物鲜明,画面血腥,场景残忍。 楚赢眼眶通红地看向商知浅,眼前的女人比梦境里的女人生得一模一样,可是眼前的她较之梦里的女人透着一种亘古久远的沉静,周身尊傲的气质,竟是不输于帝王半分。简单不失雅致的装扮,散发着神秘古雅的气息。手中凌厉的御邪剑仿似她内心深处的写照,苍凉而锋芒毕露,欲斩杀世间一切宿命的束缚。她将女人的弱和男人刚毅的强展现得淋漓尽致,而梦中的女人不过是一缕虚幻。 因着对她身份的怀疑,他更有理由相信,他们曾经在一起过。 楚赢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你生得跟诸葛恪一模一样。” “的确很像。”商知浅心道,若非楚赢这么一说,她并未想到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源何处。经他提醒,她才注意到诸葛帆的五官与诸葛恪有九分相像,除了那一头白发外,几乎能以假乱真。但是,她与慕容恪相识多年,一眼便分辨出诸葛帆并非是诸葛恪。 诸葛恪见楚赢面无表情,眼神古怪,也不太在意,对着商知浅说道:“你既然持有凤令,见凤令如见阁主。不过,凤令已失踪五百年,连墨浅阁历代阁主都未持有凤令。当年,凤令作为天下凌驾于玉玺,甚至秦帝之上的‘令牌’,已成为历史。” 商知浅冷哼:“言下之意,凤令已失去号令的资格?” “若是五百年前,没人敢违抗凤令主人的意志。”诸葛帆扯扯嘴角,指了指商知浅掌中的凤令,“只不过,这里是禁地,是大秦开国皇帝圈禁死囚的地方。凤令在秦帝旨意面前,形同虚设。” 商知浅目光凌厉,见着他提到秦帝闪过鄙夷的神情,难得有些好奇,不由打探道:“我无意中得到这枚凤令。因知晓凤令的起源,对五百年前的传奇人物心生好奇。传言血衣神后、儒雅军帅、铁血君主、奇巧皆一人的太子御,都是在临天胥氏光武三十二年,殿试时认识,并相互赏识。后来不知为何,四人只有铁血君主笑到最后。其余三人,不是亡国的亡国,自刎的自刎,就是从此下落不明,失去踪迹。” “你是好奇才来的吗?” “一半是好奇,一半是无意闯入。” “是你带她进来的。”诸葛帆神色飘忽不定,语气似乎颇为不满:“当初就不该放你出去。” “你什么意思?”楚赢皱眉,心里觉得诸葛帆话里有话,有种岁月无情,不断于世间流离的凄凉感。 “无碍。”诸葛帆眼里带着审视,似松了口气,轻声示意:“我似乎认错人了,先前有人进来过,然后出去后就没再回来。刚刚听你声音,觉得你和那人很像。” 商知浅瞥一眼诸葛帆,面色凝重:“要出去恐怕不是一件容易事,九转塔设计精妙,如果想要出去,绝对不会轻松。” 九转塔就像天上砸下来的陨石,这颗巨大的陨石镶嵌在地层深处,使得伏羲部族的人利用这颗‘天外飞来’之物建造出九转塔这样逆天、不科学的存在。 诸葛帆一笑:“你想套我话。” 商知浅指向峭壁一方角落,说道:“峭壁上的悬棺,好像有特殊的用途。倘若我估计没错的话,从峭壁往下俯瞰,这些悬棺构成一架云梯。云梯在五百年前,甚至更早以前,都是攻城器械。云梯在攻打城墙的时候,可以根据城墙的高低而灵活调整高度。” 楚赢抬头仰望,犹疑的看着峭壁上的悬棺:“用棺材做云梯?” “伏羲部族的男人们多数居家,在修筑机关上很有一手。这些悬棺按照一定比例排列,的确是根据人字形构造的云梯基础上,加以改造。”商知浅之所以看出悬棺的不同寻常,在于诸葛帆和诸葛纤都是从峭壁下来。更重要的一点,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任何人在修建完陵墓或是隐蔽的建筑物时,都会将当时参与修建的工匠尽数杀光,无人例外会放过潜在的威胁。‘天机诸葛’极有可能是存活下来的‘工匠’。 经商知浅分析,后来的事便顺利了。诸葛帆见诸葛纤只是昏迷,也难得见外人进来,便领着人往里走。 交谈中,商知浅很快知道禁地的由来。诸葛帆是‘天机诸葛’的后代。当年,诸葛恪是最早发现九转塔位置,随后君昊胤派人死守在九转塔范围内。在君昊胤逐鹿天下之初,他曾与伏羲人达成共识,并开采翡翠矿。只不过,与虎谋皮的结果中,伏羲部族全部被灭族,君昊胤成为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 在剿杀伏羲部族时,有一部分人因熟悉九转塔的机关结构,从君昊胤的剿杀中逃脱。逃出来的人里包括‘天机诸葛’家族的人。在九转塔彻底关闭后,这些人就在地下生存。靠着九转塔的特别之处,一部分得以繁衍。五百年下来,人数渐渐多起来,俨然又是一个崭新的伏羲部族。 多年来,他们相安无事的在地底生活,在黑暗中摸索,使他们的肤色、身材和眼睛异于常人。对他们来说,他们习惯黑暗带来光明的希望,总有一天他们会再次让世人闻风丧胆。 不过,就在他们找到出去的路,他们发现九转塔真正的秘密。 然而,诸葛帆惊讶的不是秘密,却是‘秘密’本身具有危险性。 太子御的存在,引发他们自相残杀。 084 白首不相离 084 在土壤层中,有一座地下古城。这座古城规模不小,房屋都是翡翠结构的,气势恢宏布局精巧,远远望去,零散的建筑看似巍峨,却隐隐别有一番洞天。 诸葛帆走在前头介绍道:“九转塔的建筑分为内塔和外塔,按照星象和风水之说,外塔为防止外人进入,机关蛊虫层出不穷,是按照死墓来设计,只进不能出。内塔就是眼前这座千年古城,乃是地下最富庶繁华的城池。地下古城是伏羲部族的核心领地,这里是伏羲人的天堂,却因姒舜葬在此而一直作为墓园。当初伏羲部族到玄武大陆时,伏羲人就居住在这里。如果不是后来发生诸多变故,九转塔将会是世外桃源。不过,九转塔自五百年前,已归属于西楚。除了每年西楚国主祭拜之日外,从未对外人开放过。” 商知浅看诸葛帆脸上显现出热情好客的神情,心里猛地咯噔一下,除了诸葛帆所指之外,从上往下俯瞰,映入眼帘的水源横淌在峭壁间,犹如一条巨龙蜿蜒盘踞。一道宽几尺的沟渠,流动着晶莹的液体,似水非水,水底深处纵横着不知多少经年累月的大鲵白骨,深深扎根在水底,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使得水流速度减缓。无数具骨骼之上,映照着羽箭,闪烁的箭锋似是经过大规模射杀。 “我从不知祝安殿之下,隐藏着另一个地层世界。这里就像一座地宫,可见坊间传闻伏羲部族积聚的财富所言非虚。祝安殿本是缅怀、追忆先贤的庙堂,供奉着西楚历代国主的神位。在外人看来,祝安殿寄存着先祖的丰功伟绩,可是于西楚国主而言,祝安殿是一块死地,绝对不能随意进入的危险宫殿。” 楚赢目光沉寂幽深,一瞬不瞬得盯着诸葛帆,坚毅的面容上晕着别样的惆怅,话语冷漠却透着一股弑杀的戾气,忽而开口说着一件久远的事情:“我自幼便在一处宫殿长大,所见的人不超过三个人,我的双亲和一个温婉的宫女。(.无弹窗广告)她生得清秀,眼睛清澈不含杂质,笑起来特别温柔,却禀性清冷,从不多说一个字。双眸永远漠视一切,让人感觉不到生息,她是我见过最淡薄的女人。” 商知浅在来西楚之前,就彻查过楚赢,尤其是楚赢祖宗十八代都过滤一遍,连他身边的人也打探清楚,甚至他从小到大的成长史都了如指掌。据她所知,西楚宫殿的宫女侍卫都有定例登名记册。如此特别的宫女,暗殇身为暗卫首领不可能搜集不到宫女的消息。 楚赢似看穿她的不解,苦涩一笑,声音沉冷几分:“宫闱向来多隐秘,内宫注定烙印三千粉黛。在她消失后,我的生活被尽数毁掉,然而我却不知道这一生是如何被毁掉。九转塔,有我想寻找的‘迷’。” 诸葛帆搀扶着诸葛纤,领着商知浅和楚赢躲过机关,在峭壁间行走中,不着痕迹的瞥一眼楚赢,闲话家常般道:“楚国主?自古宫闱的隐秘,不是一言两语能诉说完。当年,西楚建立之初,就是以九转塔的出口位置作为地基。楚都城东侧的军神府,原本是驿馆,后来驿馆进行改造。百匠慕容是精通机关建筑技术的名家,驿馆拆除后,建筑了一座气势磅礴、肃穆森严的军神府。西楚第一代国主暴毙的两百年后,西楚才扩大军神府的规模,并且将皇宫建在三山环绕的低谷地带。祝安殿也是在三百年前修建在两山之间,作为西楚的宗庙社稷,禁止西楚国主外的任何人进入。只是,当时为不走漏风声,参与军神府建造的工匠尽数被杀光,连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两大氏族也无例外的被坑杀。(.)” 商知浅脚步微微一顿,眸色沉沉,心中微凛,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两大氏族视君昊胤为君主,无论是当年的扶持,还是忠心,都是君昊胤的左膀右臂。君昊胤固然不容世家权利坐大,可也深信五大氏族不会反叛。千韶当初是奉她的命执事,要让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两大氏族听命于她,建造军神府,绝无可能,真要瞒天过海,在君昊胤眼皮底下行事,谈何容易?尤其当时君昊胤巩固帝位后,排除异己暗中的棋子不知有多少,千韶怎么敢‘顶风作案’? “五百年前,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两大氏族在被坑杀后,侥幸存活下来。世上不知多少人觊觎伏羲人的长生秘术,但几百年间,该死的死不了,不该死的偏偏莫名其妙失踪、灭口。如今活着的人,早已不恋尘世浮华,远离红尘纷扰,不在感叹世道苍凉,只想在浓淡相宜的时光,闲看花开,静待花落。”诸葛帆轻声道,极其卓朗的脸微微泛白,比之积雪不化的山川更冷莹剔透,沉黑在双眸在琉璃灯的反射下,透着亘古深渊一般的幽邃。双脚行走间,不带一丝声响,白色衣袍似流水迤逦出回旋的暗纹,绣纹上的家族图腾像一幅宫廷旧画,慢慢展开图画的层次感。 楚赢见诸葛帆气定神闲,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传闻,不由皱眉,“听着像是哄骗孩童的话。” “呵,天机诸葛用五百年的时光,弃朝代更替的盛世流年。在理远离人世,远离朝堂,远离一切纷扰,没有什么不能独善其身,不能超然世外。”诸葛帆轻笑,笑声里透着几分淡淡的凉,“也罢,你们能从外塔闯入内塔,还能在太子御手中活命,我就告诉你们这座九转塔的传说。” “在玄武大陆东边海域,海的中央有一座浮在云端、潜在海底的岛国――烟云国。烟云国建造于何年何月,无人知晓。只是烟云国有六大拥有神术的部族。极天、璇玑、轩辕、战鬼、伏羲、若舜,总共六大族类。这些部族,受上天眷顾,天生拥有神奇的力量。烟云国中女子地位极高,若舜人作为天命相传的‘神女’,是最高政治权利中心苍穹神殿的主人。六大部族有世人难以企及的才智天赋和长生术,也有人间不可寻的海上珍宝。烟云国成为传说中神明居住的人间仙境……” “我已经听过五次烟云国的传说。”商知浅突然截断诸葛帆的话,关于烟云国六大部族的传言,她耳熟能详。 诸葛帆轻咳一声,眼眸深处闪过异样,嘴角的笑意有几分窘迫,“事实上,我也只是听长辈代代相传关于烟云国的传闻。” “意思是,你与外界隔绝,知道的真相有限?”楚赢开口道,眼神鄙夷的看着诸葛帆,心想,你在地下生活这么久,眼界也就这样。 “……”诸葛帆歉意的笑笑:“关于烟云国的传说,我的确是从小听长辈说故事听来的,至于是不是真的,我无从考证,但是伏羲部族确实存在。据说烟云国建造了一座专门囚禁犯罪的主母、族母、天母,背叛苍穹神殿的神母。这座牢狱建制森严,向来只进,从无活着的人出来。当时,伏羲部族的‘族母’姒舜污浊了尊贵的若舜人血统,被打入‘神狱’。后来,姒舜在神狱中逃脱,漂洋过海来到玄武大陆。姒舜用她的‘神术’找到一块‘风水宝地’,并按照烟云国神狱的建制,建造了‘九转塔’。九转塔是按照神狱建制,外塔以晶石制作四四方方的牢笼,悬于半空,上下用晶链移动,人关在笼子里,一旦向下移动,扯动机关,将会被弓弩射成靶子。除了机关外,遍地蛊虫爬行,沾染一只都生不如死。” “五百年前,九转塔重新被改建。据说当时是为了将一个人关在此处。那年,天机诸葛和百匠慕容参与九转塔的改建,留了两个出口。一个是军神府的神位牌下,另一个是通往楚河。通往楚河的那条出口五百年前被人毁了,至于神位牌下的出口,除非是外面的人打开,里面是无法启动机关。然而知道军神府的神位牌有机关的人,早被君昊胤灭口。世上无人知晓这个入口。世事难料,三百年前,西楚国主竟在山腹上建造祝安殿,为掩人耳目,祝安殿成为西楚庙堂。这三百年来,无数人进入九转塔。进来的人几乎丧命于外塔的机关之中。” “还有人知道九转塔的秘密。大秦皇帝,鬼才闻名的慕容霄,百匠慕容嫡系传人慕容飘,自称神机老人的慕容算。”商知浅声音淡淡,又加上一句,“慕容霄五百年前已逝,慕容飘如今正值青年。” 诸葛帆惊道:“你见过算叔叔?算叔叔竟然活着?” “我深谙机关之术,全凭神机老人慕容算的教导。”商知浅说着,便想起那个古怪的老头,她家儿子硬是逼迫成为百匠慕容的传人。 “算叔叔不愧是慕容霄的传人,真正是鬼才。”诸葛帆看着商知浅激动道:“你知不知道,你口中的慕容算,就是我算叔叔,也是从九转塔活着出去的第一人。五百年啊,终于有人走出九转塔!那你是不是算叔叔派来带我们出去的?” “跟我走,我带你去见其他人……”诸葛帆放声大笑,“哈哈……终于可以出去了……” “……”商知浅很想告诉他,慕容算两年前因身体机能破损,没能撑住,去了。 085 长相守 结局上 085 诸葛帆诠释了什么是‘求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的随性,异常兴奋的带着商知浅和楚赢来到地下古城。(.好看的小说) “多年来算叔叔带领我们身处在古城之中安家落户。九转塔虽是按照神狱建制,但是九转塔更倾向于住宅之用。世人常用上古瑞兽来镇宅,只有古墓才用四大凶兽。这也是九转塔分内外塔的缘由。九转塔的外塔每一塔分九层,总共八十一层。每一塔根据五大瑞兽和四大凶兽组成善恶相辅的阵法,加上杀人无形的蛊虫和石人军队,外塔比之内塔更凶险万分。我们所处的是内塔中心,也是九塔龙凤归元接近的地下古城。一塔貔貅旺财,整个九层内都是富可敌国的财宝。若心生贪念,触摸到财宝,当场会被毒死。很多人到第一塔第一层就丧命,很难有人能闯过饕餮贪婪的二塔、龙龟主命的三塔……” “能够安然无恙的走到九塔龙凤归元的深处――地下古城,你们可是前无古人。九转塔建造之初,全是仿照云烟国神狱的建制,外塔杀人无形,内塔是千里翡翠矿,地下古城夹在夹缝中,成为一块安全地域。当然,地下古城很大,足有数百里方圆,是伏羲人群居的住处,水源充足。不过地下古城进来凶险,出去也极为困难。” “五百年前,九转塔发生变故,整个格局改变。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的先祖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也没能从九转塔出去。之后,便与伏羲人同居,学习在地下开凿之术。日日夜夜在翡翠矿中凿开一条通往外界的路,五百年没有穷尽的开凿。每天的生活就是乏味、不知疲倦的开凿翡翠矿。多年来,虽通过猎杀水源里的大鲵开凿一条水路,但多半比开凿翡翠矿更艰险,而且水里的机关和浮游生物的杀伤力远甚于外塔,从来没有人能在水里潜一天,更不要说水路。(.)” “算叔叔是古城中号称机关术和巫蛊术最厉害的人,他是伏羲人和百匠慕容的血脉,多年来建造无数地下机关。然而好景不长,算叔叔有一日唤我到水源下游,算叔叔说了一番话,他说‘帆儿,我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虽困在地下古城数百年,实则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诸葛帆顿了一下,目光看向地下古城,城池之内,金砖碧瓦,亭台楼阁极为幽深清静。好似世界喧嚣不绝,只有这座古老的建筑依旧安静地等待百年岁月。 几家小院几亩田,没有日出日落,繁华不见,车马不喧,超然世外。 诸葛帆轻叹:“五百年前,先祖改建九转塔之时,便知道生生世世无法解脱桎梏。烟云国六大部族中,唯有若舜部族有神殿惩罚罪人的‘咒印秘术’,使人生不如死,倘若咒印不除,血脉延续,咒印不会消失,会永远遭受折磨。当初,参与九转塔改建的人,大多受到‘咒印秘术’的迫害。起初几代并不明显,直到两百年前,‘咒印秘术’才发挥出来。古城之中长至十岁便会停止生长,身体机能不同于常人。少年白发,之后寿命增长,每到月圆,身体就遭受蚀骨的啃噬。” “算叔叔,十年那年便与常人无异,并没有古城之人的异状。这些年,古城之中的大小事务都是由算叔叔打理。九转塔除了古城之外,东边的祭殿是水源的源头,据说祭殿生长着一颗巨大的树,树叶绿如宝石,散发着银色的光。其叶可入药治百病。两年前,算叔叔孤身一人去闯祭殿,再也没有回来。此番你们受算叔叔的嘱咐来到古城,对我们来说是天大的惊喜。不知算叔叔过的好不好?为何没有同你们一起?” “慕容算两年前仙逝了。[.超多好看小说]”商知浅唇角挤出一抹苦笑,眉宇间隐约浮现一丝疲惫,心中涌起微微的歉意。脚下踏在坚固的街道上,举目远眺这块百年前的广袤天地,充斥着古韵的气息。除去那沉寂清幽的百年岁月,百年光阴却承载着数千人的祈盼。她一路血雨腥风,跌宕起伏,倾轧争夺,成为至高无上的开国皇后。当她离去,过去存在的意义成为历史。二十岁时,她正值人生巅峰时刻,转瞬便带着二十五岁的面貌归来。然而中间却隔着五百年的时光,总得来说她不过将将活了二十五载,古城的人却困了五百年之久。 诸葛帆闻言,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喃喃,“……算叔叔也逃脱不了……苍天不公……上一世的罪孽……为什么要强加在子孙……生生世世受尽折磨……日日摧残……原来时间真的会把那种叫‘恨’的东西杀死在岁月尽头……原来经历过的流年……也经不起绝望……天不怜我……天要灭我们啊……” 声音凄凉而低沉,呜咽自肺腑阻隔在喉间,可每个字都击在商知浅心里,她看着诸葛帆无助、悲痛的哭泣,在人生最黑暗最难熬的岁月,他能淡漠的面对生死,此刻在她面前,绝望呜咽至痉挛。 “……连算叔叔都难逃一劫……我们活着还能指望什么……我们已经失去故土……失去人世间最宝贵的自由……已经失去很多很多的岁月……但在黑暗的日子里……因为算叔叔……我们有了希望……有了支撑的信念……如今连算叔叔也被命运玩弄……人生还有何盼……” “……我们所谓活着……生不如死……这一切都是大秦帝后的错……老天欺我们……世人抛弃我们……连算叔叔也弃我们而去……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 诸葛帆喉间低低的怒喝,眼底泛出弥漫,神情近乎恍惚,少年坚毅硬朗的轮廓显现疲惫,散开的长发愈发雪白透亮。 “如果觉得活着没意思,请你有多快就多快结束生命。”商知浅冷眼看着诸葛帆几乎崩溃的神情,声音很轻很淡,犹如催命符置放在诸葛帆心底。 “你懂什么!”诸葛帆嘴唇颤抖道:“你永远不知道在黑暗中望不到光明的滋味,你永远不会知道等待的痛苦,你更不会知道生和死对我们来说根本没有区别。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天机诸葛原本是功臣,是五大氏族之一的贵族,原本该享受荣华,有着美好的出路。可秦帝昏聩,为杀人灭口,坑杀我族人,永绝后患。自小我便告诉自己,倘若有一天能出去,我要还我诸葛家族的清白,恢复天机诸葛的荣耀。算叔叔都惨遭迫害,我们还有何指望?” “比起你怨天怨地,怨恨命运,慕容算可谓是深明大义。不说是谁让你们困在这里,但是天机诸葛自陷五大氏族于谋逆重罪,私通烟云国余孽,出卖秦帝,妄图长生,秦帝算厚道了。”商知浅冷笑,压抑着心中的愤怒,翻完手中用磁青纸束成册的小册子,把原本咽在肚子里的话说了出来,“这本小册子想来你也有印象,这是大秦帝后专用的御纸,触感滑润,色泽如瓷,用特制的墨书写,字迹经久不褪色。这种磁青纸极其昂贵,天机诸葛和百匠慕容不过是臣子,怎么能用御用的纸张?想必你只看出表面的内容,并不知晓里面蕴藏的深意。这本小册子,以藏字的方式将五百年前的事叙事清楚。” “你侮辱天机诸葛……”诸葛帆身体一僵,想起慕容算语重心长的话,心中微微一痛。 “天机诸葛?”商知浅轻蔑一笑,声音清冷,“五大氏族慕容、诸葛、赫连、澹台、宗政,百匠慕容是以机关阵法闻名,天机诸葛以神机妙算著称。天乾元年,忠勇侯赫连劲在太和殿自刎,据说除了诸葛湛和慕容钦外,百官皆在场。诸葛恪和慕容霄当时负责监陵,勘察皇陵的风水格局。慕容和诸葛家族的主事权便落在慕容钦和诸葛湛身上,他们的野心和狠戾使得有心人趁虚而入。他们将入京的赫连劲阻在城郊,重兵压制他,想将他擒拿。怎料变故突生,赫连劲杀出重围,一路荆棘闯入太和殿,这才有太和殿悲怆的自刎。经此之事,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才遭到秦帝的雷霆之怒,以谋逆论罪,诛杀九族。诸葛恪和慕容霄赶回来的时候,大秦已染上腥风,秦帝将他两关入天牢。不久之后,慕容霄死于毒杀,诸葛恪却逃过一劫。大抵是诸葛恪擅于风水,秦帝让他建陵戴罪立功。” “片面之词。”诸葛帆攥紧双手,恨不得将心中憋藏已久的秘密尽数倾出,“纵然如此,也改变不了秦帝嗜血暴虐的事实。我之前说过,无穷无尽的时间,我的亲人日日凿开翡翠矿,只想到更广阔的天地生存。这个心愿,终究是奢望,是一场梦。此时梦醒了,因着你们知道不该知道的秘密,也难逃咒印秘术的反噬。” “我晓得你心里极其怨恨,且不能接纳慕容算逝去的事实。即便你的信念倒塌,也无法接受命运的摆布。”商知浅语气淡淡,稳住诸葛帆的情绪,轻描淡写地道:“没人会怨你,这一切并不是天机诸葛的错,怪不得天机诸葛。若是换做是我,知道长生的秘密,也会盘算怎么得到。五百年前的职责不该你承受,至少,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诸葛帆苍白的脸容落下两行清泪。 “对,不是你的错。”商知浅墨玉般润泽的双眸忽闪过一丝讳莫如深的情绪,语气寡淡,却刻意放柔:“告诉我,在我之前,你见过什么人?那人跟你说了什么?” “杀了你……” 086 长相守 结局下 086 “杀了你……” 诸葛帆声音清朗,带着因悲怆微哑的磁感,添了几分低沉的魅力,却使得听者耳膜觉得声音忽远忽近,音调悠长凄凉,透着似有人在哭泣时的凛然杀戮,声声惊迫,浓重的杀气和血腥逼近。 颀长飘逸的身姿如水银流泻般在凌厉的杀招之下泛出一道优美至极的弧,诸葛帆迅速地抽出腰际的巴乌,一管碧青的巴乌射出深青色的箭雨,清冷的锋芒有种宿命的吸引,携着雷霆之力瞬间扑射到商知浅身上。 楚赢几乎是想也不想,手腕的长鞭便已挥动,似疾风一般朝着深青色箭雨席卷过去,长鞭虽然可软可硬,但是又怎么能阻挡无数箭雨和诸葛帆的杀机。 商知浅握紧藏在腰际的御邪剑,剑柄泛着岁月沧桑变迁所镌刻下的古韵冷气,锋口光芒逼人,阴森的气势,不知沾染了多少活人的鲜血。 “……去死……”诸葛帆苍白的面容变得狰狞,手中的巴乌是一管独特的暗器,从巴乌射出来的深青色箭雨,如淅沥的雨点倾向商知浅。 伏羲人用铃铛控蛊,短笛御蛊,而巴乌与短笛不同,是伏羲部族的族母象征。据说烟云国六部族,每个部族的族母都有特质的乐器,伏羲部族的巴乌,若舜部族的洞箫。象征部族的乐器,此刻却是致命的暗器。 商知浅面对四面八方的箭雨无动于衷,挥动着手中的御邪剑,遇鬼杀鬼,遇魔杀魔,遇佛杀佛,飞溅的银针散落在她脚下,半响,带着血腥气的罡风烈卷,一个身影突然倒下,偌大的身躯挟着赤色的血珠划过眼帘,重重落在她面前。 诸葛帆握着巴乌的右手鲜血淋漓,手筋已断,整个人被一剑封喉,滴滴浓稠的血珠落在青石地面,青红交映,触目惊心。 宛若地狱里来的清雅女子,衣袖无风自动,浑身有种万事底定的沉稳,雍容尊贵的没有一点肃杀戾气。在灯火的照映下,商知浅的轮廓显得渺远,一双幽冷的眼投射在诸葛帆身上,没有丝毫情绪。右手所持的御邪古剑正滴落着殷红的血,滴答滴答,在青石地面烙印出妖娆的花。 楚赢收回长鞭,一点森森的寒意从他心底滋生,比之血腥更浓。突如其来的变故来得太过迅速,他甚至感觉不到死亡的召唤,她已瞬间斩杀一人。察看躺在血泊里的诸葛帆,见他双眼空洞,面容分明还有几分柔润、飘逸和洒脱,手持的一管巴乌,似乎传来呜咽袅袅的声响,深沉凄凉,凄冷动人。 青色的巴乌,贵气十足,映衬得那双临死都紧握的双手,十指如雕,冰肌玉骨,风情无限。巴乌散发的光芒,仿似它的音律,渐渐将逝去的灵魂禁锢其中,圈成一张网。 有一种美丽,万物因此对其格外仁慈,有一种活着,世人因此才能超然解脱。 “原先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发疯?” “本是弃子,奈何中蛊。”长久的静默后,商知浅将染血的御邪剑再次刺向诸葛帆的心脏,一声刺耳的哀鸣从心脏处传来。 楚赢看着诸葛帆体内爬出的拇指大小的血色虫子,惊道:“他被寄养了蛊虫?” 商知浅抽回染血的御邪剑,擦拭干净,冷声道:“他的身上有一股蛊虫的味道,这是用身体养蛊所散发的独特气味。一开始他提着琉璃灯里散发的气味遮掩了他身上的气味。” “……”楚赢看着商知浅,心说他现在也闻不出空气里有什么气味。随即轻声问:“你是故意说出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来试探他?” “不是。九转塔内有人不奇怪,奇怪的是里面的人居然穿着这个时代的衣物。虽然衣着打扮很特别,也很符合他们困在此处五百年。但是仔细观察,也能分辨他们的衣物是这个时代的丝织物。” “他们跟外界有联系!或者说他们比我们先进来?”楚赢站在商知浅身旁,端详她的面容,有那么一霎那的失神,虽然相隔不远,但他能捕捉到她唇角弧度的变化,说话间不似当初那般清冷强硬,反而有几许柔和,双眼迸射的幽冷光华隐藏起来,完全不似刚才斩杀人使人带来的战栗。 正在这时,昏迷的诸葛纤醒了过来,见倒在血泊中的诸葛帆,震骇不已,随即恨意汹涌的盯着商知浅和楚赢,“你们杀了族长?” “是。” “为什么?” “解脱。” 诸葛纤静默地闭上眼睛,就此掩盖了他清澈双眼中的恨意,少年好似顷刻间成长起来,顺势就坐在诸葛帆尸体旁,一声厉喝,发出哭泣的悲鸣。 “你们想知道什么?” “五百年前真正的真相。” “五百年前……又是五百年前……为什么……都过了五百年了……还有这么多人惦记……” 商知浅从诸葛纤的神情能了解许多东西,心绪不宁起来。 随后在诸葛纤的诉说中,商知浅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与先前诸葛帆所说的大抵相同,若说不同便是被君昊胤灭口的是伏羲人,并不是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 五百年前,五大氏族一夕之间失去踪迹,起因是开国皇后失踪,忠勇侯自刎太和殿。 天乾元年,太和殿,镶金嵌玉的御座上,年轻帝王身着帝君冠冕,目光深深地与身旁的女子调笑,当此时,一身沾着血迹战袍的赫连劲,无谓的闯入大殿,步履沉重的行近。 赫连劲托着染着血珠的巨阙向秦帝走来,凌厉的剑气和血腥味在大殿之上蔓延,杀伐果敢的大将军,儒雅军帅赫连劲,当着百官的面,默不言声剑指秦帝。 “末将赫连劲,一告大秦帝王君昊胤谋害开国皇后……” “……二告,七姓世家勾结外贼,怀叵测之心……” “……三告,百匠慕容、天机诸葛、暗魅澹台、文臣宗政,私通异族余孽,施雷霆血戮暗杀之举,其窥测之心可诛。定计于皇城之外,设下机关阵法,开国皇后已在不久前遇害……” “……国母遇害,你们丝毫不知,竟贪图享乐,让元凶逍遥,倒行逆施,是非不分……今四告百官,惩奸臣,追诸凶……” …… 字字珠玑,语气铿锵有力,句句敲击在在场每个人耳边,负剑而立的身影仿似与巨阙相溶一体,所经之处,尸横遍野,血雨腥风。几乎让人来不及反应,肃静凛然的大殿上,儒雅军帅悲怆自刎。 滚烫的鲜血散落一地,似飞溅出悲愤的火花,脸上绝决的漾起风华无双的痴恋,以他的生命,结束这一生的执着。 赫连劲当着君昊胤以及百官的面,为开国皇后伸冤,欲用他的热血洗涤世间的一切哀伤和阴谋。 那一日,史官将关系一代传奇血衣神后和儒雅军帅的生死真相之谜,撰写成白纸。 当年震惊百官,震动天下,震慑四海的真相,全部成为宫闱龃龉。 此后,整个大秦江山,笼罩在一片惊诡和血煞的气氛中。冷酷残暴的秦帝,秘密处死知情之人,文武官们每日担惊受怕,生怕秦帝的怒火蔓延在他们身上。 五大氏族的天机诸葛和百匠慕容,遭受千刀万剐和宫刑。涉案的人皆面临家族清洗和损落的结局。 天乾元年,是大秦美好一年的开始,同时也是风雨际会的开端。那年,开国皇后香损,儒雅军帅以谋逆之罪诛九族,五大氏族被坑杀。那年,秦帝疯魔,烧杀无数。那年,秦帝调开了数十万精锐,乘风破浪,出海讨伐海贼。那年,无数人等待着死亡的结局。 但是,真正的凶手隐藏极深,惊天大案,杀了一批涉案的人不了了之。 第二年,天下世人都认为秦帝薄情,开国皇后失宠,宠妃冠宠六宫。朝局的风向,在不知不觉,全部掌在秦帝之手,几百年滋长的世家被架空,寒门士子成为大秦的中流砥柱。五大氏族渐渐淡出世间,成为史官笔下‘失踪’的家族。 五百年前,翻出的惊天血案,在当权者眼中不过是个局,一个凄凉的谋局。 没人知道,所有入局的人,非棋子也非弃子。 赫连劲遇险,孤身一人入宫,自刎太和殿,以坚毅之躯体对棋手对抗,只因他也是局外人,只因他失去一生的执念。 君昊胤是执棋的棋手,也是另一盘棋局的棋子。 ‘开国皇后之死’‘忠勇侯自刎’,牵扯到何止七姓世家和五大氏族,还有最早一批在玄武大陆繁衍的若舜部族。伏羲部族被秦帝灭族之中,姒酌和姒夭姐弟以及在九转塔生活的一百多人,从秦帝手中逃脱,逃出来的人进入九转塔的祭殿,从此在此生存。 这一批伏羲人百年下来,繁殖出来的血脉纯正,人才渐渐凸显,俨然不甘被困在地下。 之后他们便计划出九转塔,只不过他们一出祭殿,就被守陵人发现,整个伏羲部族再次遭遇大清洗。 而担当九转塔守陵的人就是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秦帝当年并没有灭杀慕容和诸葛整个家族之人,只是用药物控制他们,让他们永远见不到阳光,生活在地层,去赎他们的罪孽。 多年来慕容和诸葛身处在地下古城之中,伏羲部族就在祭殿,两者形成鼎足之势。直到三百年前,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得不到西楚的食物供应,不少人被活活饿死,想要活着的人,不得不啃食九转塔内的蛊虫。时间一久,啃食蛊虫的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活着生不如死。 一部分人发现水源中有大鲵,靠着大鲵才存活下来。久而久之,食物的争夺,活着的人已丧失人性的本质。 三百年前,九转塔闯入一批人,这一批人就是李世贤,李世贤斩杀走出祭殿的伏羲人,并带走了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的后人。待李世贤出去后,封锁了通往外界的出路,并在九转塔之上建造了祝安殿。 三百年转瞬即过,当初被李世贤带走的人,多半死于日光暴晒。剩下一部分,由于体内多种毒性和蛊毒,生得模样异于常人。 慕容算,诸葛纤,诸葛帆,因模样和天赋遭到西楚国主质疑,便将他们三人送入九转塔,封锁外界的出口,使得他们三人不得不和先祖一样困在地下。 他们三人因血液延续着蛊毒,在九转塔生活一段时间,不仅没有饿死,反而激发了潜能。慕容算从地下古城的古籍中学习百匠慕容的机关术,诸葛纤和诸葛帆学习天机诸葛留下的风水相术。只不过,慕容算自去祭殿打探后,便失去踪迹。 “我所知道的便是这些,当初我被送进来时,就是这个模样,如今五十年过去了,我依旧是这个模样。若说伏羲部族有长生之术,依族长说,定是与生长的地域有关。”诸葛纤睁开双眼,脸上的笑容在灯火映射下流露出释然。 “我不知道五百年前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五百年到底有什么力量吸引人去探索,我只知道,我们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受到的惩罚已经够了。我们为先祖所犯下的过错承担几代人的自由。我们再也不想被人指使,不想活在过去的谴责里,更不想被过去的历史背负一生……”诸葛帆说着,嘴角的笑意更加纯粹洁净,眉宇舒展如云,紧握的十指间,早已生出细细的血,他坐在诸葛帆的身边,有种宿命的守候,安宁的闭上眼,喉间发出在世上最后一句期盼,“姑娘,你真的好生厉害,只是我未曾娶妻,不知何时能纳你为小妾……” 四面一阵沉默。 楚赢面色动容的盯着眼前的情景,倒在血泊里的白衣男子和静坐在白衣男子身旁的少年,心中莫名悸动,“他跟着去了?” “有些人活着等于死了,有些人死了等于活着,或生或死,皆是命。”商知浅目光一缩,她忽然在想,她来到这个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五百年前的真相?还是背负着君昊胤留给她的千疮百孔?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的后人,在无数的屈辱和关押中,赎罪和自由便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他们失去至亲,失去自由,失去原本不该失去的人生,禁锢在黑暗中。为了偿还先祖犯下的过错,活得生不如死。当不知道为什么而活时,他们付出了比性命更惨痛的代价,这一切都是她。 她的失踪使得无数人在岁月流逝中痛心疾首,永生都无法磨灭蚀骨坠魂的滋味,命运对她何其眷顾,又对他们何其残忍。如果人生只剩下赎罪和黑暗,那么,没有人陪同的黑暗,于他们而言,步入永世之黑夜,死亡不过如此。 商知浅从腰间皮质的剑套里掏出指甲大小的瓶子,扬手将瓶子里的粉末洒在诸葛帆和诸葛纤的尸体上,血肉里的蛊虫似遇到什么克星一般,纷纷逃窜出来,顷刻钻入青石地面消失不见。商知浅见楚赢目光错愕,只轻声开口道:“走吧!” 两人进入地下古城后,一路并未再遇到什么人。朦胧中一眼望去,翡翠青影渐浅,巍峨的建筑式样简单古朴,城中过道上俱是白骨森森,宛若一座骨架之城,没有人烟,没有声息,更没有蛊虫。 楚赢惊惧地看着堆积的白骨,白骨带着些墨绿色折影散发出的丝丝诡光,似流动着碧绿的液体,仿佛是经年长久积存的翡翠之气。他本就胆大,双手沾血,不怕死人骨头,只不过,眼前的状况不一样,心里说不出的胆颤,总觉得白骨诡异阴森,似乎不是地下古城,而是一座坟墓。 “这里有上万具骸骨,不知是工匠的还是伏羲人?” “大多是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商知浅握着御邪剑,剑尖指着过道上的尸骨,说道:“这里的尸骨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指骨的地方明显突出,这是长年累月用手的缘故。那边的三具尸骨,尸骨光滑坚韧,表面粗壮且骨密度很高,看起来很年轻,应当是伏羲人。” “由此可见,五百年前,这里生活着两批人,一批是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的人,一批是伏羲人。只不过,秦帝当年为何留着伏羲人?”楚赢疑惑不见,抬眼望向商知浅,间她唇角笑意隐隐,对着堆积的尸骨如获至宝似的,不免心头一凉,这女人是在看尸骨呢?还是在看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 “像秦帝这般脑子有问题的人,只有脑子有问题的才会知道他的动机。” “……”楚赢心下腹诽,这是拐着弯骂他? “有话就好生问。” “我能问你什么?”楚赢道。 “你心中想问什么,便问什么。你要的答案,我兴许知道。你若问,我不会隐瞒。”商知浅眼里平静的洞察楚赢的心思,笑道:“先前诸葛纤和诸葛帆见到你时,眼中流露出对你别样的情绪,想必你心里有数。你这么迂回的想知道我的想法,定是怀疑自己,我说的对么?” 商知浅平淡不带一丝涟漪的话,令楚赢心里涌起无名的紧张和不安,踟蹰一会,才开口:“我若问的话,你会生气。” “生气?这世上能让我生气的人只有我儿子。” “我是不是赫连劲。”楚赢激动之下嘴唇一抖,开口问出憋在心底的话,“我知晓这样问很冒昧,也很荒谬。只是我觉得在君亦晏的婚宴上见到你时,无端感觉到熟悉感,那是一种灵魂深处的熟悉。我起先以为那是对女子动心的触动,只是后来在西楚再见你时,那种感觉更加浓烈。深入九转塔之后,曾经梦境里出现的人渐渐与你重叠。零星的记忆碎片,都有你的身影。我不知道我身上发生什么事,我只知晓,我并不是我。” “不是。”商知浅看着楚赢仿佛冰刀雕刻的面容,在昏暗的灯光里显得格外精致通透,那双幽邃的眼眸,漾着熟悉的水波,她脸色微变,眼里有些泛酸,语气却斩钉截铁道:“世上不会再有赫连劲,他始终活在我心里。即便长得像,也不是他。” “不是么?”楚赢眼角微微挑着,乌黑的眼里沉淀着柔和的光,似要将商知浅看个透彻,轻叹道:“许是我多想了吧!我觉得我犯了一个大错,若是不问清楚,我又将犯错。某一天等我清醒过来,已是暮年,静坐庭前,赏花开花落,笑谈浮生流年,也许又将隔世百年。” 商知浅瞟一眼楚赢,说道:“倘若我们不想办法出去,我们会隔世上千年。” “……”这女人真是会破坏气氛,楚赢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舒心不少,就不计较她时不时的打击。 两人穿过白骨森森的过道,隔段距离便看见一盏盏精致古灯,在碧青的墙壁上投影出古朴神秘的苍凉。地下古城存在上千年,当初姒舜建制九转塔时,谁也料想不到九转塔会成为伏羲人的埋葬之地,当剥开历史尘封的那一层灰尘,竟剩下聊聊环绕的凄凉。 只是令商知浅费解的是古朴的灯具里散发着她熟悉的香料,心中隐隐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引导她前去。 思绪间,眼前的光线陡然一亮,穿过地下古城之后,一道巍峨的石门耸立在前方,阻挡了去路。石门上方映着古朴的大字——祭殿。 祭殿的石门一边雕刻着江山舆图,另一边雕画着一副栩栩如生的肖像,那芳华万千的女人,商知浅一眼就认出画中人是谁。画中的女子与外边壁画不同,无论是穿着还是饰物,看上去少了女王霸气,多了几分俯瞰苍生的慈爱,和蔼可亲中透着高贵气质。 “这才是真正的深海舆图。”楚赢无奈轻叹。 商知浅望着祭殿的石门,仰头看着江山舆图的画,方方正正,气势恢宏,正上方的‘祭殿’盘旋着巨龙,龙首正含着一枚圆珠,神情显得沉肃。 “五百年!真正要找的不是伏羲部族的长生术,世人要找得是去烟云国的深海舆图。” 楚赢听着她暗讽嘲笑的话,心虚地点头:“西楚历代国主一直守护着九转塔的秘密,五百年前,秦帝就遣兵十万去海外寻找烟云国。只是茫茫大海中要找寻烟云国绝非易事,后来秦帝有没有找到烟云国就不得而知。西楚历代国主一直保留着金箔铁画,就是无法得知金箔铁画的秘密。至于翡翠玉盒里的‘凤冠玉玺’,我也是才知道。想必西楚历代国主也不知道翡翠玉盒是开启九转塔的钥匙。关于深海舆图,也只是口传的传言,真相如何,有待查证。” 商知浅沉默不语,嗅闻一股奇异气味,挟着凌乱的脚步,这种心生不安的气息非常熟悉。眼神示意楚赢,躲避在地下古城的一角。 正在此时,耳边传来几声惨叫,接着一个冰冷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老东西,你敢杀北洛和东离的人么?先前你已折损几名徒孙,还敢对我们出手?” “阿大!你们好狠!我暗魅澹台真是瞎了眼才跟随离雒。我早先说过,若离雒伤我族人一分,我便断他一条胳膊,若他杀我族人一人,我便斩杀他,定叫离雒和洛倾珏生不如死。你们最好给我记住!我暗魅澹台倾轧数百年,可不是这么好惹的!” …… 商知浅听着来人的声音,就见青衣玉冠的男人闯到祭殿前,身影闪电般掠夺几人的头颅,待定眼细看,一行人已拥堵在祭殿门口。 眼前青衣玉冠的男人一派仙风道骨,浑身透着一股弑杀之气,面色一沉,冷笑道:“刚刚就是他们几个让我的徒孙徒儿做垫背,为了活路,将我的徒孙徒儿给蛊虫做饲料,该死!你们最好搞清楚,我暗魅澹台不是浪得虚名,在我面前,敢班门弄斧?” “老东西,你别说得你很高尚。你心知肚明,你进来带着几个身手极弱的徒儿徒孙,不过是看重他们独特的体质,必要的时候用他们引开蛊虫。” 青衣人喝道:“洛倾城,你别以为你是北洛王,就肆无忌惮,这里是九转塔,若你死了,没人敢追究我的责任,你最好记住,你惹不起我。我看你年轻,也就不和你一般见识。” 洛倾城极为恼怒,又不敢发作,额头青筋暴起,朝着青衣人道:“澹台溪,若非是北洛收留你,你早就被大秦皇帝杀了。我看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暗魅澹台不过是没落的五大氏族之一,我可没兴趣听暗魅澹台的发家史。如今,我们是站在同一条船上,各有所需。” 楚赢也不知来人打什么哑谜,身侧的商知浅脸色极其难看,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失态,不由回想来人话中是不是触动她什么回忆。 商知浅见来人之中有熟人,还有消失很久的暗魅澹台,心中困惑不已。 “果然是深海舆图!没想到真的在九转塔里。”澹台溪环顾祭殿石门,神色难掩惊喜,顾不得外人在,连忙取出一卷磁青纸,对照着石门的舆图,将残卷的图纸拼凑出来,笑道:“快,将血珠放在龙口里。” 洛倾城在祭殿查看一圈,仰望着龙头,从雕刻的纹路造型,是伏羲部族的风格。拿出一枚早年他游历偶尔获得的‘血珠’,据说这枚血珠是大秦开国皇后所有,不知何时流失。听暗魅澹台的传闻,九转塔是伏羲部族的居住地,但是被秦帝改建成为绝险之地,没有‘钥匙’是无法进入,若拥有‘钥匙’,存活的几率很大。 史籍记载中,大秦皇陵建造时长历史之最,并藏着无数秘密。其中之一便是深海舆图,有了深海舆图,去烟云国犹如出入无人之境。且烟云国有着对人极其重要的东西,这枚血珠就是烟云国的东西。 “你去。”洛倾城将血珠递给身旁的属下。 一人接过血珠,二话不说跃起,将血珠投放在龙口。 “这血珠是开启祭殿的钥匙,没有血珠,这世上没人能打开。”澹台溪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好了,都退到一边。” 沉静的地层中,发出几声细微诡异的声响,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机关转动的摩擦声,穿过数重地层,咔嚓咔嚓地传来。 澹台溪心一跳,耳膜辨别出截然不同的声响,随即敏锐的跳开。 洛倾城一直紧盯着澹台溪的举动,跟着他青色的身影,瞬间退开。 咔嚓……咔嚓…… 沉重带着霉旧的气息压来,祭殿上方突然掉下一座山,刚落地便传出惨呼。 澹台溪看着被机关活活压死的人,静如深潭的双眸闪过一丝恐惧,“血珠是假的。” “你说什么?血珠是假的!”洛倾城冷冷的盯着澹台溪,耳边再次响起咔嚓咔嚓地声响,眨眼间,又一座山往下一压,原先被机关压死的人,又遭受一次重压,尸骨无存。 “姒舜。”澹台溪开口道。 “谁?” “姒舜是伏羲部族和若舜部族的后代,血珠是属于若舜部族,这枚血珠是假的。”澹台溪解释道,“我记得先祖说过,血珠在血衣神后手中,五百年前便下落不明。你这枚血珠来历不明,且太容易获得。极有可能是秦帝让人仿照。当初姒舜从烟云国到玄武大陆时,若舜部族早已参透玄武大陆。我暗魅澹台精通暗杀,搜索情报,世上的事都逃不了暗魅澹台的窥探。当年,秦帝带着数十万精兵和暗魅澹台的精英去寻找烟云国,此后,便没有任何消息。” “现在怎么办?”洛倾城气急败坏道,心中纳闷此行怕是要无疾而终了。 澹台溪看着祭殿的大门,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一股灵气渡入石门,灵气运转在掌心,手掌如入水一般,无声无息的陷入石门。 商知浅和楚赢看了先前惊心动魄的‘压人’,此刻看着澹台溪‘徒手切门’,眼里微微惊异,心中暗自警惕,能够用自身灵气,腐蚀千年翡翠石门,这是何等的魄力。 只不过祭殿大门终究太厚,澹台溪手掌进入到胳膊时,还摸不到空格,他的脸色不由发白,再转紫。 此时澹台溪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汗透青衣,手臂明显在推进中,被一股力量啃食,使得他一只手的血肉被没入石门。 “噗。”澹台溪一口鲜血喷在石门上,额间慢慢渗出汗,缓缓落在泛紫的唇边,手掌一股气流涌入,飞快的抽回,只见好端端的一只手臂,血肉模糊,剩下森森白骨。手一动,白骨发出咯吱咯吱地好像老树折断的声响,特别骇人。 洛倾城惊愕,脸色一白。 澹台溪深深吸了一口气,眼见着一只手变成残废,闭上眼睛,狠心将露出的森森白骨折断,贪婪地看着祭殿的大门。 楚赢听到那声折断碎裂声响,呼吸一急,霎时傻眼,心说好狠的人。 “谁在哪?”澹台溪敏锐的感觉到呼吸声,双眸杀机浮现,“出来!” “传说中的粽子。”商知浅大大方方的走出来,衣袂飞扬,姿态潇洒,气势凛然,手中执着御邪剑,古剑的气息一出,又在灯火昏霭中,确实有几分粽子的味道。 澹台溪绯色长剑血色流转,隐隐带着诡谲的杀气,周身透着杀者难以掩盖的血腥之气,移步上前,对着‘粽子’一通乱砍。 商知浅欺身过去,白青两道身影快速缠斗起来。两人的实力早已入化,一个专门行刺杀,身影鬼魅,一个历经战场搏杀,出手狠辣,速度快得惊人。不过商知浅略胜一筹,御邪剑游龙般砍伤对方,对方却对她落得下风。 “啧,老东西,你真遇上粽子了。”洛倾城反应过来,幸灾乐祸道。 “你才粽子,你他妈的全家都是粽子。”澹台溪咬牙骂道:“没看到是分一杯羹的人吗。” 洛倾城闻言大惊:“还有外人进来?怎么可能?” “帮忙!” “老东西,我可不欺负女人。” “洛倾城,你等着被女人欺负吧!”澹台溪喝道:“你到底是谁?我是暗魅澹台的人,你敢杀我?” “暗魅澹台?”商知浅轻笑:“暗魅澹台算什么,我一句话,你们就能灭族。” 澹台溪瞅着空隙,绯剑攻向对方的咽喉,握紧的手被一股力量震回,身体被弹力跌落在地,手中的绯剑反而被对方没入墙壁内,惊得澹台溪不敢动弹,“你……你……” “暗魅澹台家传的招式,还是我发明的,用我的招式来杀我,该说你愚蠢呢还是愚蠢呢?”商知浅收回御邪剑,将手中的血珠弹进龙口,以防万一,她退开一段距离。 “……”澹台溪看向商知浅的眼神要多惊恐有多惊恐,要多复杂有多复杂,心想,这真的是‘千年粽子’啊!暗魅澹台的杀招是大秦开国皇后所创,她难道是‘皇后娘娘’?老天,一道雷劈死他吧,他竟然将‘粽子’引出来了。 正当澹台溪脑补商知浅的‘粽子身份’时,祭殿的大门开启,厚重的石门在五百年后再次开启。 商知浅不管澹台溪惊愕的目光,拿回血珠,进入祭殿。 楚赢紧跟其后。 一阵寂静后,身边洛倾城一拉地上的澹台溪,“老东西,他们是谁?” “……粽子……粽子……”澹台溪踉跄地起身,看着开启的祭殿大门,紧张地盯着前面的两人,在他眼里准确地说是两个粽子。‘粽子’的说法起源于死物,人死入棺材,心中积怨极深,或是执念支撑其成为行尸走肉,阴气不散从而凝聚,使得死物变成‘尸人’,这就是粽子形成的原因。也有另一种说法,盗墓时将棺材开启,死物入了生气,也会成为粽子。 澹台溪见‘两只粽子’带他们进入祭殿,脚下无由一软,事态发展越来越匪夷所思,因为前面的一只‘女粽子’,很强大!很凶残!他惹不起!或许那只‘男粽子’更逆天! 洛倾城见澹台溪一脸惊恐的模样,似乎被吓得不轻,右手劲风一扫,一巴掌拍在澹台溪的脸上,“醒醒吧!” “你轻点。”澹台溪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心说要是惹粽子姑奶奶不开心,怎么办! “……”洛倾城见澹台溪发疯,恨不得再给他一巴掌,只不过他不敢。 澹台溪瞪了洛倾城一眼,无知是福啊! 祭殿里,仿佛正值春日,四周一片春意盎然,花开得恣意,绽放出娇柔的颜色,充斥着人的眼睛。鼻间的气息犹如春风拂过,连绵涌动着花粉的味道。耳边水滴穿石的流水声,透着清新干净之气。 花香扑鼻,商知浅刚进来便狠狠打了好几个喷嚏,对于花粉过敏的她,特别敏感花香的气味。脚下羊肠石子路的尽头,是一颗参天大树,拱桥流水,土地平旷,屋舍俨然。 古朴,素雅,清静,有着不失世外桃源的安宁,也有着隐世居所的雅致和肃穆。 大树下,卷起树叶千层,拍打在溪流水面,隐约可闻簌簌地声响。洁净的地面平滑如玉,倒映出一名盘膝而坐的男子和一名躺卧的孩童,伴着树叶银辉的光芒,以及悠远寂静的自然响声,使人流连忘返。 只是大树的表皮雕着青色的浮雕,线条简练,姿态傲然,枝干上屹立着数百个木屋房舍,构建成九宫图案,繁复神秘。 “来了。”胥御修长的身影仿佛浮现在半空中,蕴满古韵的衣衫飘扬,回首望着商知浅,目光温和,亲和随意就似跟一个熟人打招呼,没有一点戾气。五官轮廓分明,给人清润之感。 商知浅有瞬间的怔愣,仿佛今夕隔世五百年,才知姹紫嫣红已看遍。双臂迎着向她跑来的儿子,倾世温柔。 “胥御。” “知浅,你来得太晚,我等得太久。这世上的纷纷扰扰,皆是虚幻。尘世浮华,世道苍凉,伏羲部族一直在闲看花开,静待花落,可惜世人不懂,非要长生,弄得天下大变,血雨腥风。其实所谓的长生,便是九转塔之谜。奈何世人执着啊!” “如果人没有执着,又何必活着。只为执着而活,又何必执着。” “娘亲,我听不懂。”商少主双眼疑惑的转来转去,突然觉得跟那个太子玩几局牌,他严重怀疑智商降低了。 “知浅,我很高兴,在人生最后的时刻,有你们母子陪伴。”胥御低眉浅笑,眼眸里恍若有某种情愫逝去,踩着落叶背对着走去,脚下松松软软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动。 沙——沙——沙—— 胥御捡起一片树叶,遥望着大树熏染的一层银色的光晕,闭上眼,安静地听风卷、落叶、流水的声音,温柔而缱绻 轰隆——轰隆——轰隆—— 距离西楚皇宫最近的一座山峰之巅,君沐谦看着皇宫烟尘飞散,青砖簌簌掉落,三座山峰摇晃,一声声巨响之后,触目所见难以用言语形容,耳边好似巨雷在炸响,整个西楚皇宫哗啦一下就夷为平地。 “尊主,从蜀山运来的炸药全部点燃了。” 君沐谦最后望了一眼西楚皇宫,那座皇宫之下,埋葬无数人,其中一个人,他想过无数次。那个高傲、优雅、狠毒、狡诈而温柔的人,那个五百年前就不存在的人,那个一心想追寻真相的人,那个被人背叛心殇的人。到最后,还是跟黄土为伴。 远处轰隆的声响,仿佛世界变得黑暗,整个天空都笼罩在焦黑中。 君沐谦感觉窒息般的痛,一寸天堂,一寸地狱,他亲手送她到阴间地狱。他缓缓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滑过,用三生烟火点燃这一世繁华。 深处地下的商知浅抱着儿子,只觉离死亡只差一步之遥,耳边声音越发响亮。 “我不想死,老东西,你快想办法,我不想死啊……”洛倾城发出最后一声惨叫。 澹台溪绝望的闭上眼,清晰地看见那个男人温暖如春风的笑意,那个他要营救出去的男人,用疯狂的行为埋葬所有人。 楚赢感觉天地颠倒,乱石如雨的砸了过来,电光火石间他冲向那对母子,那么一刻,他紧紧地揽她入怀,用自己全部的力量,狠狠地护着她,完完全全不受一点伤害。 ——若我白发苍苍,容颜迟暮,你会不会,依旧如此,牵我双手,倾尽温柔,护我? ——若你相依,我必生死相随。 楚赢以真实的感觉护住怀中的女子,脑中混乱的情境,他已不在乎,此刻他异常清楚,他不能失去她。他清楚的明白,此生最难以忍受的事情,不是生离死别,不是与世隔绝,不是受伤痛楚,而是下一刻再也见不到她,再也感觉不到久违的女子体香。 “娘亲,我怕……” “不怕,我们本就作古的人,不过是再死一次,再投胎一次。” …… 漫天的烟尘,轰隆的巨响,深陷的地层,埋葬的人群,在西楚境内上演。 三百年繁华一朝尽毁,六国从此再无西楚。 玄武大陆历,西楚建国三百载,于一日间,倾覆。那一场巨大变故,伤亡人数不计,究其原因不明。 西楚那一场浩劫,却掀起五国的征战,天下烽烟再起。 …… 数日后,埋葬无数人的西楚土地上,一行三人狼狈的从泥土里钻出来。 “娘亲,那个太子真是神算,他说我的命格奇特,阎王爷不敢收我。”说着,小手掐指有模有样的一算。 “不知是谁,吓得尿裤子了。” “……” “……” “……” ——军帅篇完 ------题外话------ 军帅篇完了,接下来是番外和帝君篇。本文的主旨是玄幻正剧,天下,争夺,人心,每个人的历史命运。其中有很多历史遗留的‘秘密’,至此完结一部分。也可以说全文完结了,每个人物都带着悲剧色彩,往往到最后,到真相揭开之后,就印证一句话‘活着等于死了’。 挽歌就想写一篇这样的文,悬疑中的人物纠结,算是新的一种尝试。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帝君篇和番外见! 086 “杀了你……” 诸葛帆声音清朗,带着因悲怆微哑的磁感,添了几分低沉的魅力,却使得听者耳膜觉得声音忽远忽近,音调悠长凄凉,透着似有人在哭泣时的凛然杀戮,声声惊迫,浓重的杀气和血腥逼近。 颀长飘逸的身姿如水银流泻般在凌厉的杀招之下泛出一道优美至极的弧,诸葛帆迅速地抽出腰际的巴乌,一管碧青的巴乌射出深青色的箭雨,清冷的锋芒有种宿命的吸引,携着雷霆之力瞬间扑射到商知浅身上。 楚赢几乎是想也不想,手腕的长鞭便已挥动,似疾风一般朝着深青色箭雨席卷过去,长鞭虽然可软可硬,但是又怎么能阻挡无数箭雨和诸葛帆的杀机。 商知浅握紧藏在腰际的御邪剑,剑柄泛着岁月沧桑变迁所镌刻下的古韵冷气,锋口光芒逼人,阴森的气势,不知沾染了多少活人的鲜血。 “……去死……”诸葛帆苍白的面容变得狰狞,手中的巴乌是一管独特的暗器,从巴乌射出来的深青色箭雨,如淅沥的雨点倾向商知浅。 伏羲人用铃铛控蛊,短笛御蛊,而巴乌与短笛不同,是伏羲部族的族母象征。据说烟云国六部族,每个部族的族母都有特质的乐器,伏羲部族的巴乌,若舜部族的洞箫。象征部族的乐器,此刻却是致命的暗器。 商知浅面对四面八方的箭雨无动于衷,挥动着手中的御邪剑,遇鬼杀鬼,遇魔杀魔,遇佛杀佛,飞溅的银针散落在她脚下,半响,带着血腥气的罡风烈卷,一个身影突然倒下,偌大的身躯挟着赤色的血珠划过眼帘,重重落在她面前。 诸葛帆握着巴乌的右手鲜血淋漓,手筋已断,整个人被一剑封喉,滴滴浓稠的血珠落在青石地面,青红交映,触目惊心。 宛若地狱里来的清雅女子,衣袖无风自动,浑身有种万事底定的沉稳,雍容尊贵的没有一点肃杀戾气。在灯火的照映下,商知浅的轮廓显得渺远,一双幽冷的眼投射在诸葛帆身上,没有丝毫情绪。右手所持的御邪古剑正滴落着殷红的血,滴答滴答,在青石地面烙印出妖娆的花。 楚赢收回长鞭,一点森森的寒意从他心底滋生,比之血腥更浓。突如其来的变故来得太过迅速,他甚至感觉不到死亡的召唤,她已瞬间斩杀一人。察看躺在血泊里的诸葛帆,见他双眼空洞,面容分明还有几分柔润、飘逸和洒脱,手持的一管巴乌,似乎传来呜咽袅袅的声响,深沉凄凉,凄冷动人。 青色的巴乌,贵气十足,映衬得那双临死都紧握的双手,十指如雕,冰肌玉骨,风情无限。巴乌散发的光芒,仿似它的音律,渐渐将逝去的灵魂禁锢其中,圈成一张网。 有一种美丽,万物因此对其格外仁慈,有一种活着,世人因此才能超然解脱。 “原先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发疯?” “本是弃子,奈何中蛊。”长久的静默后,商知浅将染血的御邪剑再次刺向诸葛帆的心脏,一声刺耳的哀鸣从心脏处传来。 楚赢看着诸葛帆体内爬出的拇指大小的血色虫子,惊道:“他被寄养了蛊虫?” 商知浅抽回染血的御邪剑,擦拭干净,冷声道:“他的身上有一股蛊虫的味道,这是用身体养蛊所散发的独特气味。一开始他提着琉璃灯里散发的气味遮掩了他身上的气味。” “……”楚赢看着商知浅,心说他现在也闻不出空气里有什么气味。随即轻声问:“你是故意说出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来试探他?” “不是。九转塔内有人不奇怪,奇怪的是里面的人居然穿着这个时代的衣物。虽然衣着打扮很特别,也很符合他们困在此处五百年。但是仔细观察,也能分辨他们的衣物是这个时代的丝织物。” “他们跟外界有联系!或者说他们比我们先进来?”楚赢站在商知浅身旁,端详她的面容,有那么一霎那的失神,虽然相隔不远,但他能捕捉到她唇角弧度的变化,说话间不似当初那般清冷强硬,反而有几许柔和,双眼迸射的幽冷光华隐藏起来,完全不似刚才斩杀人使人带来的战栗。 正在这时,昏迷的诸葛纤醒了过来,见倒在血泊中的诸葛帆,震骇不已,随即恨意汹涌的盯着商知浅和楚赢,“你们杀了族长?” “是。” “为什么?” “解脱。” 诸葛纤静默地闭上眼睛,就此掩盖了他清澈双眼中的恨意,少年好似顷刻间成长起来,顺势就坐在诸葛帆尸体旁,一声厉喝,发出哭泣的悲鸣。 “你们想知道什么?” “五百年前真正的真相。” “五百年前……又是五百年前……为什么……都过了五百年了……还有这么多人惦记……” 商知浅从诸葛纤的神情能了解许多东西,心绪不宁起来。 随后在诸葛纤的诉说中,商知浅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与先前诸葛帆所说的大抵相同,若说不同便是被君昊胤灭口的是伏羲人,并不是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 五百年前,五大氏族一夕之间失去踪迹,起因是开国皇后失踪,忠勇侯自刎太和殿。 天乾元年,太和殿,镶金嵌玉的御座上,年轻帝王身着帝君冠冕,目光深深地与身旁的女子调笑,当此时,一身沾着血迹战袍的赫连劲,无谓的闯入大殿,步履沉重的行近。 赫连劲托着染着血珠的巨阙向秦帝走来,凌厉的剑气和血腥味在大殿之上蔓延,杀伐果敢的大将军,儒雅军帅赫连劲,当着百官的面,默不言声剑指秦帝。 “末将赫连劲,一告大秦帝王君昊胤谋害开国皇后……” “……二告,七姓世家勾结外贼,怀叵测之心……” “……三告,百匠慕容、天机诸葛、暗魅澹台、文臣宗政,私通异族余孽,施雷霆血戮暗杀之举,其窥测之心可诛。定计于皇城之外,设下机关阵法,开国皇后已在不久前遇害……” “……国母遇害,你们丝毫不知,竟贪图享乐,让元凶逍遥,倒行逆施,是非不分……今四告百官,惩奸臣,追诸凶……” …… 字字珠玑,语气铿锵有力,句句敲击在在场每个人耳边,负剑而立的身影仿似与巨阙相溶一体,所经之处,尸横遍野,血雨腥风。几乎让人来不及反应,肃静凛然的大殿上,儒雅军帅悲怆自刎。 滚烫的鲜血散落一地,似飞溅出悲愤的火花,脸上绝决的漾起风华无双的痴恋,以他的生命,结束这一生的执着。 赫连劲当着君昊胤以及百官的面,为开国皇后伸冤,欲用他的热血洗涤世间的一切哀伤和阴谋。 那一日,史官将关系一代传奇血衣神后和儒雅军帅的生死真相之谜,撰写成白纸。 当年震惊百官,震动天下,震慑四海的真相,全部成为宫闱龃龉。 此后,整个大秦江山,笼罩在一片惊诡和血煞的气氛中。冷酷残暴的秦帝,秘密处死知情之人,文武官们每日担惊受怕,生怕秦帝的怒火蔓延在他们身上。 五大氏族的天机诸葛和百匠慕容,遭受千刀万剐和宫刑。涉案的人皆面临家族清洗和损落的结局。 天乾元年,是大秦美好一年的开始,同时也是风雨际会的开端。那年,开国皇后香损,儒雅军帅以谋逆之罪诛九族,五大氏族被坑杀。那年,秦帝疯魔,烧杀无数。那年,秦帝调开了数十万精锐,乘风破浪,出海讨伐海贼。那年,无数人等待着死亡的结局。 但是,真正的凶手隐藏极深,惊天大案,杀了一批涉案的人不了了之。 第二年,天下世人都认为秦帝薄情,开国皇后失宠,宠妃冠宠六宫。朝局的风向,在不知不觉,全部掌在秦帝之手,几百年滋长的世家被架空,寒门士子成为大秦的中流砥柱。五大氏族渐渐淡出世间,成为史官笔下‘失踪’的家族。 五百年前,翻出的惊天血案,在当权者眼中不过是个局,一个凄凉的谋局。 没人知道,所有入局的人,非棋子也非弃子。 赫连劲遇险,孤身一人入宫,自刎太和殿,以坚毅之躯体对棋手对抗,只因他也是局外人,只因他失去一生的执念。 君昊胤是执棋的棋手,也是另一盘棋局的棋子。 ‘开国皇后之死’‘忠勇侯自刎’,牵扯到何止七姓世家和五大氏族,还有最早一批在玄武大陆繁衍的若舜部族。伏羲部族被秦帝灭族之中,姒酌和姒夭姐弟以及在九转塔生活的一百多人,从秦帝手中逃脱,逃出来的人进入九转塔的祭殿,从此在此生存。 这一批伏羲人百年下来,繁殖出来的血脉纯正,人才渐渐凸显,俨然不甘被困在地下。 之后他们便计划出九转塔,只不过他们一出祭殿,就被守陵人发现,整个伏羲部族再次遭遇大清洗。 而担当九转塔守陵的人就是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秦帝当年并没有灭杀慕容和诸葛整个家族之人,只是用药物控制他们,让他们永远见不到阳光,生活在地层,去赎他们的罪孽。 多年来慕容和诸葛身处在地下古城之中,伏羲部族就在祭殿,两者形成鼎足之势。直到三百年前,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得不到西楚的食物供应,不少人被活活饿死,想要活着的人,不得不啃食九转塔内的蛊虫。时间一久,啃食蛊虫的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活着生不如死。 一部分人发现水源中有大鲵,靠着大鲵才存活下来。久而久之,食物的争夺,活着的人已丧失人性的本质。 三百年前,九转塔闯入一批人,这一批人就是李世贤,李世贤斩杀走出祭殿的伏羲人,并带走了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的后人。待李世贤出去后,封锁了通往外界的出路,并在九转塔之上建造了祝安殿。 三百年转瞬即过,当初被李世贤带走的人,多半死于日光暴晒。剩下一部分,由于体内多种毒性和蛊毒,生得模样异于常人。 慕容算,诸葛纤,诸葛帆,因模样和天赋遭到西楚国主质疑,便将他们三人送入九转塔,封锁外界的出口,使得他们三人不得不和先祖一样困在地下。 他们三人因血液延续着蛊毒,在九转塔生活一段时间,不仅没有饿死,反而激发了潜能。慕容算从地下古城的古籍中学习百匠慕容的机关术,诸葛纤和诸葛帆学习天机诸葛留下的风水相术。只不过,慕容算自去祭殿打探后,便失去踪迹。 “我所知道的便是这些,当初我被送进来时,就是这个模样,如今五十年过去了,我依旧是这个模样。若说伏羲部族有长生之术,依族长说,定是与生长的地域有关。”诸葛纤睁开双眼,脸上的笑容在灯火映射下流露出释然。 “我不知道五百年前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五百年到底有什么力量吸引人去探索,我只知道,我们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受到的惩罚已经够了。我们为先祖所犯下的过错承担几代人的自由。我们再也不想被人指使,不想活在过去的谴责里,更不想被过去的历史背负一生……”诸葛帆说着,嘴角的笑意更加纯粹洁净,眉宇舒展如云,紧握的十指间,早已生出细细的血,他坐在诸葛帆的身边,有种宿命的守候,安宁的闭上眼,喉间发出在世上最后一句期盼,“姑娘,你真的好生厉害,只是我未曾娶妻,不知何时能纳你为小妾……” 四面一阵沉默。 楚赢面色动容的盯着眼前的情景,倒在血泊里的白衣男子和静坐在白衣男子身旁的少年,心中莫名悸动,“他跟着去了?” “有些人活着等于死了,有些人死了等于活着,或生或死,皆是命。”商知浅目光一缩,她忽然在想,她来到这个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五百年前的真相?还是背负着君昊胤留给她的千疮百孔?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的后人,在无数的屈辱和关押中,赎罪和自由便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他们失去至亲,失去自由,失去原本不该失去的人生,禁锢在黑暗中。为了偿还先祖犯下的过错,活得生不如死。当不知道为什么而活时,他们付出了比性命更惨痛的代价,这一切都是她。 她的失踪使得无数人在岁月流逝中痛心疾首,永生都无法磨灭蚀骨坠魂的滋味,命运对她何其眷顾,又对他们何其残忍。如果人生只剩下赎罪和黑暗,那么,没有人陪同的黑暗,于他们而言,步入永世之黑夜,死亡不过如此。 商知浅从腰间皮质的剑套里掏出指甲大小的瓶子,扬手将瓶子里的粉末洒在诸葛帆和诸葛纤的尸体上,血肉里的蛊虫似遇到什么克星一般,纷纷逃窜出来,顷刻钻入青石地面消失不见。商知浅见楚赢目光错愕,只轻声开口道:“走吧!” 两人进入地下古城后,一路并未再遇到什么人。朦胧中一眼望去,翡翠青影渐浅,巍峨的建筑式样简单古朴,城中过道上俱是白骨森森,宛若一座骨架之城,没有人烟,没有声息,更没有蛊虫。 楚赢惊惧地看着堆积的白骨,白骨带着些墨绿色折影散发出的丝丝诡光,似流动着碧绿的液体,仿佛是经年长久积存的翡翠之气。他本就胆大,双手沾血,不怕死人骨头,只不过,眼前的状况不一样,心里说不出的胆颤,总觉得白骨诡异阴森,似乎不是地下古城,而是一座坟墓。 “这里有上万具骸骨,不知是工匠的还是伏羲人?” “大多是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商知浅握着御邪剑,剑尖指着过道上的尸骨,说道:“这里的尸骨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指骨的地方明显突出,这是长年累月用手的缘故。那边的三具尸骨,尸骨光滑坚韧,表面粗壮且骨密度很高,看起来很年轻,应当是伏羲人。” “由此可见,五百年前,这里生活着两批人,一批是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的人,一批是伏羲人。只不过,秦帝当年为何留着伏羲人?”楚赢疑惑不见,抬眼望向商知浅,间她唇角笑意隐隐,对着堆积的尸骨如获至宝似的,不免心头一凉,这女人是在看尸骨呢?还是在看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 “像秦帝这般脑子有问题的人,只有脑子有问题的才会知道他的动机。” “……”楚赢心下腹诽,这是拐着弯骂他? “有话就好生问。” “我能问你什么?”楚赢道。 “你心中想问什么,便问什么。你要的答案,我兴许知道。你若问,我不会隐瞒。”商知浅眼里平静的洞察楚赢的心思,笑道:“先前诸葛纤和诸葛帆见到你时,眼中流露出对你别样的情绪,想必你心里有数。你这么迂回的想知道我的想法,定是怀疑自己,我说的对么?” 商知浅平淡不带一丝涟漪的话,令楚赢心里涌起无名的紧张和不安,踟蹰一会,才开口:“我若问的话,你会生气。” “生气?这世上能让我生气的人只有我儿子。” “我是不是赫连劲。”楚赢激动之下嘴唇一抖,开口问出憋在心底的话,“我知晓这样问很冒昧,也很荒谬。只是我觉得在君亦晏的婚宴上见到你时,无端感觉到熟悉感,那是一种灵魂深处的熟悉。我起先以为那是对女子动心的触动,只是后来在西楚再见你时,那种感觉更加浓烈。深入九转塔之后,曾经梦境里出现的人渐渐与你重叠。零星的记忆碎片,都有你的身影。我不知道我身上发生什么事,我只知晓,我并不是我。” “不是。”商知浅看着楚赢仿佛冰刀雕刻的面容,在昏暗的灯光里显得格外精致通透,那双幽邃的眼眸,漾着熟悉的水波,她脸色微变,眼里有些泛酸,语气却斩钉截铁道:“世上不会再有赫连劲,他始终活在我心里。即便长得像,也不是他。” “不是么?”楚赢眼角微微挑着,乌黑的眼里沉淀着柔和的光,似要将商知浅看个透彻,轻叹道:“许是我多想了吧!我觉得我犯了一个大错,若是不问清楚,我又将犯错。某一天等我清醒过来,已是暮年,静坐庭前,赏花开花落,笑谈浮生流年,也许又将隔世百年。” 商知浅瞟一眼楚赢,说道:“倘若我们不想办法出去,我们会隔世上千年。” “……”这女人真是会破坏气氛,楚赢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舒心不少,就不计较她时不时的打击。 两人穿过白骨森森的过道,隔段距离便看见一盏盏精致古灯,在碧青的墙壁上投影出古朴神秘的苍凉。地下古城存在上千年,当初姒舜建制九转塔时,谁也料想不到九转塔会成为伏羲人的埋葬之地,当剥开历史尘封的那一层灰尘,竟剩下聊聊环绕的凄凉。 只是令商知浅费解的是古朴的灯具里散发着她熟悉的香料,心中隐隐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引导她前去。 思绪间,眼前的光线陡然一亮,穿过地下古城之后,一道巍峨的石门耸立在前方,阻挡了去路。石门上方映着古朴的大字——祭殿。 祭殿的石门一边雕刻着江山舆图,另一边雕画着一副栩栩如生的肖像,那芳华万千的女人,商知浅一眼就认出画中人是谁。画中的女子与外边壁画不同,无论是穿着还是饰物,看上去少了女王霸气,多了几分俯瞰苍生的慈爱,和蔼可亲中透着高贵气质。 “这才是真正的深海舆图。”楚赢无奈轻叹。 商知浅望着祭殿的石门,仰头看着江山舆图的画,方方正正,气势恢宏,正上方的‘祭殿’盘旋着巨龙,龙首正含着一枚圆珠,神情显得沉肃。 “五百年!真正要找的不是伏羲部族的长生术,世人要找得是去烟云国的深海舆图。” 楚赢听着她暗讽嘲笑的话,心虚地点头:“西楚历代国主一直守护着九转塔的秘密,五百年前,秦帝就遣兵十万去海外寻找烟云国。只是茫茫大海中要找寻烟云国绝非易事,后来秦帝有没有找到烟云国就不得而知。西楚历代国主一直保留着金箔铁画,就是无法得知金箔铁画的秘密。至于翡翠玉盒里的‘凤冠玉玺’,我也是才知道。想必西楚历代国主也不知道翡翠玉盒是开启九转塔的钥匙。关于深海舆图,也只是口传的传言,真相如何,有待查证。” 商知浅沉默不语,嗅闻一股奇异气味,挟着凌乱的脚步,这种心生不安的气息非常熟悉。眼神示意楚赢,躲避在地下古城的一角。 正在此时,耳边传来几声惨叫,接着一个冰冷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老东西,你敢杀北洛和东离的人么?先前你已折损几名徒孙,还敢对我们出手?” “阿大!你们好狠!我暗魅澹台真是瞎了眼才跟随离雒。我早先说过,若离雒伤我族人一分,我便断他一条胳膊,若他杀我族人一人,我便斩杀他,定叫离雒和洛倾珏生不如死。你们最好给我记住!我暗魅澹台倾轧数百年,可不是这么好惹的!” …… 商知浅听着来人的声音,就见青衣玉冠的男人闯到祭殿前,身影闪电般掠夺几人的头颅,待定眼细看,一行人已拥堵在祭殿门口。 眼前青衣玉冠的男人一派仙风道骨,浑身透着一股弑杀之气,面色一沉,冷笑道:“刚刚就是他们几个让我的徒孙徒儿做垫背,为了活路,将我的徒孙徒儿给蛊虫做饲料,该死!你们最好搞清楚,我暗魅澹台不是浪得虚名,在我面前,敢班门弄斧?” “老东西,你别说得你很高尚。你心知肚明,你进来带着几个身手极弱的徒儿徒孙,不过是看重他们独特的体质,必要的时候用他们引开蛊虫。” 青衣人喝道:“洛倾城,你别以为你是北洛王,就肆无忌惮,这里是九转塔,若你死了,没人敢追究我的责任,你最好记住,你惹不起我。我看你年轻,也就不和你一般见识。” 洛倾城极为恼怒,又不敢发作,额头青筋暴起,朝着青衣人道:“澹台溪,若非是北洛收留你,你早就被大秦皇帝杀了。我看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暗魅澹台不过是没落的五大氏族之一,我可没兴趣听暗魅澹台的发家史。如今,我们是站在同一条船上,各有所需。” 楚赢也不知来人打什么哑谜,身侧的商知浅脸色极其难看,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失态,不由回想来人话中是不是触动她什么回忆。 商知浅见来人之中有熟人,还有消失很久的暗魅澹台,心中困惑不已。 “果然是深海舆图!没想到真的在九转塔里。”澹台溪环顾祭殿石门,神色难掩惊喜,顾不得外人在,连忙取出一卷磁青纸,对照着石门的舆图,将残卷的图纸拼凑出来,笑道:“快,将血珠放在龙口里。” 洛倾城在祭殿查看一圈,仰望着龙头,从雕刻的纹路造型,是伏羲部族的风格。拿出一枚早年他游历偶尔获得的‘血珠’,据说这枚血珠是大秦开国皇后所有,不知何时流失。听暗魅澹台的传闻,九转塔是伏羲部族的居住地,但是被秦帝改建成为绝险之地,没有‘钥匙’是无法进入,若拥有‘钥匙’,存活的几率很大。 史籍记载中,大秦皇陵建造时长历史之最,并藏着无数秘密。其中之一便是深海舆图,有了深海舆图,去烟云国犹如出入无人之境。且烟云国有着对人极其重要的东西,这枚血珠就是烟云国的东西。 “你去。”洛倾城将血珠递给身旁的属下。 一人接过血珠,二话不说跃起,将血珠投放在龙口。 “这血珠是开启祭殿的钥匙,没有血珠,这世上没人能打开。”澹台溪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好了,都退到一边。” 沉静的地层中,发出几声细微诡异的声响,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机关转动的摩擦声,穿过数重地层,咔嚓咔嚓地传来。 澹台溪心一跳,耳膜辨别出截然不同的声响,随即敏锐的跳开。 洛倾城一直紧盯着澹台溪的举动,跟着他青色的身影,瞬间退开。 咔嚓……咔嚓…… 沉重带着霉旧的气息压来,祭殿上方突然掉下一座山,刚落地便传出惨呼。 澹台溪看着被机关活活压死的人,静如深潭的双眸闪过一丝恐惧,“血珠是假的。” “你说什么?血珠是假的!”洛倾城冷冷的盯着澹台溪,耳边再次响起咔嚓咔嚓地声响,眨眼间,又一座山往下一压,原先被机关压死的人,又遭受一次重压,尸骨无存。 “姒舜。”澹台溪开口道。 “谁?” “姒舜是伏羲部族和若舜部族的后代,血珠是属于若舜部族,这枚血珠是假的。”澹台溪解释道,“我记得先祖说过,血珠在血衣神后手中,五百年前便下落不明。你这枚血珠来历不明,且太容易获得。极有可能是秦帝让人仿照。当初姒舜从烟云国到玄武大陆时,若舜部族早已参透玄武大陆。我暗魅澹台精通暗杀,搜索情报,世上的事都逃不了暗魅澹台的窥探。当年,秦帝带着数十万精兵和暗魅澹台的精英去寻找烟云国,此后,便没有任何消息。” “现在怎么办?”洛倾城气急败坏道,心中纳闷此行怕是要无疾而终了。 澹台溪看着祭殿的大门,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一股灵气渡入石门,灵气运转在掌心,手掌如入水一般,无声无息的陷入石门。 商知浅和楚赢看了先前惊心动魄的‘压人’,此刻看着澹台溪‘徒手切门’,眼里微微惊异,心中暗自警惕,能够用自身灵气,腐蚀千年翡翠石门,这是何等的魄力。 只不过祭殿大门终究太厚,澹台溪手掌进入到胳膊时,还摸不到空格,他的脸色不由发白,再转紫。 此时澹台溪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汗透青衣,手臂明显在推进中,被一股力量啃食,使得他一只手的血肉被没入石门。 “噗。”澹台溪一口鲜血喷在石门上,额间慢慢渗出汗,缓缓落在泛紫的唇边,手掌一股气流涌入,飞快的抽回,只见好端端的一只手臂,血肉模糊,剩下森森白骨。手一动,白骨发出咯吱咯吱地好像老树折断的声响,特别骇人。 洛倾城惊愕,脸色一白。 澹台溪深深吸了一口气,眼见着一只手变成残废,闭上眼睛,狠心将露出的森森白骨折断,贪婪地看着祭殿的大门。 楚赢听到那声折断碎裂声响,呼吸一急,霎时傻眼,心说好狠的人。 “谁在哪?”澹台溪敏锐的感觉到呼吸声,双眸杀机浮现,“出来!” “传说中的粽子。”商知浅大大方方的走出来,衣袂飞扬,姿态潇洒,气势凛然,手中执着御邪剑,古剑的气息一出,又在灯火昏霭中,确实有几分粽子的味道。 澹台溪绯色长剑血色流转,隐隐带着诡谲的杀气,周身透着杀者难以掩盖的血腥之气,移步上前,对着‘粽子’一通乱砍。 商知浅欺身过去,白青两道身影快速缠斗起来。两人的实力早已入化,一个专门行刺杀,身影鬼魅,一个历经战场搏杀,出手狠辣,速度快得惊人。不过商知浅略胜一筹,御邪剑游龙般砍伤对方,对方却对她落得下风。 “啧,老东西,你真遇上粽子了。”洛倾城反应过来,幸灾乐祸道。 “你才粽子,你他妈的全家都是粽子。”澹台溪咬牙骂道:“没看到是分一杯羹的人吗。” 洛倾城闻言大惊:“还有外人进来?怎么可能?” “帮忙!” “老东西,我可不欺负女人。” “洛倾城,你等着被女人欺负吧!”澹台溪喝道:“你到底是谁?我是暗魅澹台的人,你敢杀我?” “暗魅澹台?”商知浅轻笑:“暗魅澹台算什么,我一句话,你们就能灭族。” 澹台溪瞅着空隙,绯剑攻向对方的咽喉,握紧的手被一股力量震回,身体被弹力跌落在地,手中的绯剑反而被对方没入墙壁内,惊得澹台溪不敢动弹,“你……你……” “暗魅澹台家传的招式,还是我发明的,用我的招式来杀我,该说你愚蠢呢还是愚蠢呢?”商知浅收回御邪剑,将手中的血珠弹进龙口,以防万一,她退开一段距离。 “……”澹台溪看向商知浅的眼神要多惊恐有多惊恐,要多复杂有多复杂,心想,这真的是‘千年粽子’啊!暗魅澹台的杀招是大秦开国皇后所创,她难道是‘皇后娘娘’?老天,一道雷劈死他吧,他竟然将‘粽子’引出来了。 正当澹台溪脑补商知浅的‘粽子身份’时,祭殿的大门开启,厚重的石门在五百年后再次开启。 商知浅不管澹台溪惊愕的目光,拿回血珠,进入祭殿。 楚赢紧跟其后。 一阵寂静后,身边洛倾城一拉地上的澹台溪,“老东西,他们是谁?” “……粽子……粽子……”澹台溪踉跄地起身,看着开启的祭殿大门,紧张地盯着前面的两人,在他眼里准确地说是两个粽子。‘粽子’的说法起源于死物,人死入棺材,心中积怨极深,或是执念支撑其成为行尸走肉,阴气不散从而凝聚,使得死物变成‘尸人’,这就是粽子形成的原因。也有另一种说法,盗墓时将棺材开启,死物入了生气,也会成为粽子。 澹台溪见‘两只粽子’带他们进入祭殿,脚下无由一软,事态发展越来越匪夷所思,因为前面的一只‘女粽子’,很强大!很凶残!他惹不起!或许那只‘男粽子’更逆天! 洛倾城见澹台溪一脸惊恐的模样,似乎被吓得不轻,右手劲风一扫,一巴掌拍在澹台溪的脸上,“醒醒吧!” “你轻点。”澹台溪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心说要是惹粽子姑奶奶不开心,怎么办! “……”洛倾城见澹台溪发疯,恨不得再给他一巴掌,只不过他不敢。 澹台溪瞪了洛倾城一眼,无知是福啊! 祭殿里,仿佛正值春日,四周一片春意盎然,花开得恣意,绽放出娇柔的颜色,充斥着人的眼睛。鼻间的气息犹如春风拂过,连绵涌动着花粉的味道。耳边水滴穿石的流水声,透着清新干净之气。 花香扑鼻,商知浅刚进来便狠狠打了好几个喷嚏,对于花粉过敏的她,特别敏感花香的气味。脚下羊肠石子路的尽头,是一颗参天大树,拱桥流水,土地平旷,屋舍俨然。 古朴,素雅,清静,有着不失世外桃源的安宁,也有着隐世居所的雅致和肃穆。 大树下,卷起树叶千层,拍打在溪流水面,隐约可闻簌簌地声响。洁净的地面平滑如玉,倒映出一名盘膝而坐的男子和一名躺卧的孩童,伴着树叶银辉的光芒,以及悠远寂静的自然响声,使人流连忘返。 只是大树的表皮雕着青色的浮雕,线条简练,姿态傲然,枝干上屹立着数百个木屋房舍,构建成九宫图案,繁复神秘。 “来了。”胥御修长的身影仿佛浮现在半空中,蕴满古韵的衣衫飘扬,回首望着商知浅,目光温和,亲和随意就似跟一个熟人打招呼,没有一点戾气。五官轮廓分明,给人清润之感。 商知浅有瞬间的怔愣,仿佛今夕隔世五百年,才知姹紫嫣红已看遍。双臂迎着向她跑来的儿子,倾世温柔。 “胥御。” “知浅,你来得太晚,我等得太久。这世上的纷纷扰扰,皆是虚幻。尘世浮华,世道苍凉,伏羲部族一直在闲看花开,静待花落,可惜世人不懂,非要长生,弄得天下大变,血雨腥风。其实所谓的长生,便是九转塔之谜。奈何世人执着啊!” “如果人没有执着,又何必活着。只为执着而活,又何必执着。” “娘亲,我听不懂。”商少主双眼疑惑的转来转去,突然觉得跟那个太子玩几局牌,他严重怀疑智商降低了。 “知浅,我很高兴,在人生最后的时刻,有你们母子陪伴。”胥御低眉浅笑,眼眸里恍若有某种情愫逝去,踩着落叶背对着走去,脚下松松软软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动。 沙——沙——沙—— 胥御捡起一片树叶,遥望着大树熏染的一层银色的光晕,闭上眼,安静地听风卷、落叶、流水的声音,温柔而缱绻 轰隆——轰隆——轰隆—— 距离西楚皇宫最近的一座山峰之巅,君沐谦看着皇宫烟尘飞散,青砖簌簌掉落,三座山峰摇晃,一声声巨响之后,触目所见难以用言语形容,耳边好似巨雷在炸响,整个西楚皇宫哗啦一下就夷为平地。 “尊主,从蜀山运来的炸药全部点燃了。” 君沐谦最后望了一眼西楚皇宫,那座皇宫之下,埋葬无数人,其中一个人,他想过无数次。那个高傲、优雅、狠毒、狡诈而温柔的人,那个五百年前就不存在的人,那个一心想追寻真相的人,那个被人背叛心殇的人。到最后,还是跟黄土为伴。 远处轰隆的声响,仿佛世界变得黑暗,整个天空都笼罩在焦黑中。 君沐谦感觉窒息般的痛,一寸天堂,一寸地狱,他亲手送她到阴间地狱。他缓缓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滑过,用三生烟火点燃这一世繁华。 深处地下的商知浅抱着儿子,只觉离死亡只差一步之遥,耳边声音越发响亮。 “我不想死,老东西,你快想办法,我不想死啊……”洛倾城发出最后一声惨叫。 澹台溪绝望的闭上眼,清晰地看见那个男人温暖如春风的笑意,那个他要营救出去的男人,用疯狂的行为埋葬所有人。 楚赢感觉天地颠倒,乱石如雨的砸了过来,电光火石间他冲向那对母子,那么一刻,他紧紧地揽她入怀,用自己全部的力量,狠狠地护着她,完完全全不受一点伤害。 ——若我白发苍苍,容颜迟暮,你会不会,依旧如此,牵我双手,倾尽温柔,护我? ——若你相依,我必生死相随。 楚赢以真实的感觉护住怀中的女子,脑中混乱的情境,他已不在乎,此刻他异常清楚,他不能失去她。他清楚的明白,此生最难以忍受的事情,不是生离死别,不是与世隔绝,不是受伤痛楚,而是下一刻再也见不到她,再也感觉不到久违的女子体香。 “娘亲,我怕……” “不怕,我们本就作古的人,不过是再死一次,再投胎一次。” …… 漫天的烟尘,轰隆的巨响,深陷的地层,埋葬的人群,在西楚境内上演。 三百年繁华一朝尽毁,六国从此再无西楚。 玄武大陆历,西楚建国三百载,于一日间,倾覆。那一场巨大变故,伤亡人数不计,究其原因不明。 西楚那一场浩劫,却掀起五国的征战,天下烽烟再起。 …… 数日后,埋葬无数人的西楚土地上,一行三人狼狈的从泥土里钻出来。 “娘亲,那个太子真是神算,他说我的命格奇特,阎王爷不敢收我。”说着,小手掐指有模有样的一算。 “不知是谁,吓得尿裤子了。” “……” “……” “……” ——军帅篇完 ------题外话------ 军帅篇完了,接下来是番外和帝君篇。本文的主旨是玄幻正剧,天下,争夺,人心,每个人的历史命运。其中有很多历史遗留的‘秘密’,至此完结一部分。也可以说全文完结了,每个人物都带着悲剧色彩,往往到最后,到真相揭开之后,就印证一句话‘活着等于死了’。 挽歌就想写一篇这样的文,悬疑中的人物纠结,算是新的一种尝试。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帝君篇和番外见!